《重生之炮灰公子》 正文 第1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文案 被人算计枉死也就算了,死后还被泼了一大盆脏水,名声尽毁 死后家业败落也就算了,败完妹妹们还被种马拐走,一生不幸 当了几十年飘飘围观了种马后院的各种宅斗生活简直不能更糟心 以为终于可以随着妹妹们一起轮回转世时却被告知,自己是某种马话本故事里的小炮灰,而妹妹们则是种马后宫里的双胞胎小家碧玉女,简直不能忍! 好不容易活过来了,报仇神马的都得延后,先要护住妹妹们不能被狼叼走!!! 话说,那个大反派,咱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内容标签:强强 江湖恩怨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长云,柳栖雁 ┃ 配角:江昊阳,慕长思,慕长忆,其他众亲友仇敌 ┃ 其它:公子如玉,一世重生 ================== ☆、1|楔子 云国。 东部临海的古城千苍。 城南的凤竹县,是个山美水美的地方。 慕家是这一带最有名望的家族,而慕家老宅就坐落在这里,临湖而建,依山傍水。 七月的清晨,湖岸边的荷花含苞欲放,濯濯而立,幽香浮动,微风轻拂,天气并不闷热。 主院的屋舍里,青年正闭目靠在雾气氤氲的香柏木浴桶中。 刚刚趁着起床后的例行练剑让自己冷静下来,如今该好好理一理思绪了。 昨夜入睡时的他,和今早醒来时的他,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或者说,是同一个人,却隔着数十载的光阴。 他依然是慕长云,凤竹慕家的主人,人称凤竹公子的慕长云。 他也是那个,本会在几个月后意外死去,却作为毫无用处的鬼魂,飘荡在自己两个妹妹身边经历了二十多年岁月的慕长云。 当他今早睁开双眼时,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能够流出泪水。 那心如刀绞的感觉,仿若实质。 那是他无力阻止妹妹们走向注定不幸婚姻时的心酸与爱怜。 那是他不能挽救慕家家业败落祖宅变卖时的空茫与惋惜。 那是他看到妹妹们在后宅的阴谋算计中挣扎却无能为力时的悲伤与愤懑。 那是他旁观叔祖一家遭陷败落最终自尽而亡却无法救助时的无奈与伤感。 那是他目睹痛苦活着的妹妹们最终又痛苦死去时的激痛与绝望。 可每当他想要伸出手,半透明的指尖都在嘲笑着他的不死心。 当他站在妹妹们荒凉的墓前,而她们的混蛋丈夫却早已将她们遗忘而沉浸在那些害死妹妹们的女人织就的温柔乡中的时候,他只觉恨意滔天,满眼都是刺目的血红。 若不是他的不慎早亡,这一切又怎么会发生! 他知道,他最恨的人,是自己。 终于,在死后他第一次感到了疼痛。 是啊,最后一个亲人也已经死去了,而他又有什么理由还在这里?大概也要消散了吧。 但他不甘! 如果真有神明,如果真有命运,为什么要他的亲人经历这样的人生?他们没有恶人,从无恶行,妹妹们更是善良而美好,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似乎听到风中传来的叹息。 “在江昊阳的传奇故事里,你只是个出场很早,死得也很早的小炮灰罢了,却竟有如此执念!罢了,吾便助你一回,望你能达成心愿……”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脑海里便多了一些奇怪的信息,比如说,江昊阳是一个种马升级流话本里的主角,比如自己,是这个话本中毫不起眼的炮灰,也是江昊阳种马之路上的第一块绊脚石。 种马,呵呵,想想江昊阳在他消失时后院里女人的数量,这个词真是合适。 抱着被子看着主屋里熟悉的摆设,这是他多年没能归来的家。 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一时间竟不知言语。 他回来了。 回到了一切发生之前。 不论是谁给了他这个机会,他感激他! 如今泡在热热的水里,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这是十几年不曾有过的享受了,让他从骨头里开始犯懒。 真是难得的悠闲时光……可惜过不了多久,一切就会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2|第一章 慕和作为慕家家主的小厮,已经好几年了。 这天他如往常一样打算伺候他光辉伟大的家主大人起床,可惜房门敲了半天,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家主大人的护卫慕江抱着刀坐在廊下,依然面无表情当他不存在。 叹气。 家主大人一定是练完剑又倒回去睡了。 家主大人平时又严肃又理智还厉害,但就是早晨的时候,总是跟梦游似的不清醒,偏偏还风雨无阻的每天都要晨起练武,真是让人理解不了。 唯一能理解的大概是旁边这位武痴护卫,不过显然他和他沟通有障碍。 高手的世界他不懂啊不懂。 虽然对于自己端茶送水伺候起居的工作并没什么不满,但慕和以为,家主不喜欢有丫鬟伺候他的真正原因,肯定不是什么所谓的怕影响清修,而是不想让可爱的妹子们看到自己毁形象的晨起时刻。 又敲了一次门无果后,慕和只得万分无奈地不请自入。 这么做本是不合规矩的,奈何,家主大人在理智清醒又厉害的时候,特命自己在他不理智不清醒不厉害的时候把他从床上拖起来,所以慕和直接推门而入毫无压力。 但今早的情况格外不同,往日里这个时候,家主早该练完剑浑身汗味地倒在床上继续一睡不起,今日却竟是只穿着里衣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发呆。 家主大人竟然没有去练剑(⊙o⊙)!? 这种风雨无阻从无例外的规律突然被打破了!慕和一时怔楞完全没有了反应。 倒是家主大人见他进来便自己起床穿衣,略过杵在门口的慕和拉上外面的慕江练武去了。 更神奇的是,练完武的家主大人,居然没有回来继续睡,而是指使着他去预备热水沐浴更衣。 小小的慕和觉得自己神圣而一成不变的工作在这一个清晨颠覆了!果然,他距离一个万能完美小厮还太远太远…… 慕长云从头到脚把自己重新打理了一遍,终于真切的感受到他确实活过来了。 看着一边还傻愣愣的慕和,慕长云知道自己今天的反常吓到这小孩了。 上一世在他死后,慕和并着护卫慕江,管家慕卓三人,为了护着自己遗留下来的慕家与两个妹妹,与那些个人苦苦周旋,而年仅十四的慕和更是死在去叔祖家求救的路上!他们三人疲累绝望的眼神,让他至今难忘。 如今,眼前的慕和还是那个忠心耿耿,却单纯傻乐的小家伙,慕长云忍不住,便对他笑了一下。 而后这个笑容立刻终结在对方不可置信犹如见鬼的表情下。 哼,对你笑还挑剔! 冷着脸的慕长云看到对方一脸——家主大人终于恢复正常了松了口气啊好开心——的表情,顿时气势就冷冽神情更严肃了。 出了正屋,慕长云带着慕和与慕江两人去了书房。寻常时候,他上午都会在书房处理生意上的事务直至正午,下午则视情况而定活动。 刚进书房前院,就见慕卓捧着不少账目册子恭敬地站在院门口等他。 慕卓眼中的神情一如往昔,清朗坚定,让慕长云心中又是一暖。 身边这三人是除了两个妹妹外,与他最亲近的人,慕卓睿智平和,慕江耿直少言,慕和单纯活泼,几人几乎从小一起长大,与他不止有主仆之谊,更有兄弟之情。 上一世这些忠于慕家的人,大都没能有个善终,如今再次见到,慕长云心中感慨。 当初那么多针对慕家的小动作,他死后浑浑噩噩,并不很清楚究竟是谁下的手,但可以肯定不是江昊阳这个明面上最后接手了自家所有“烂摊子”的人。一方面是这么多年,他早已看透江昊阳此人的秉性,虽花心薄情,却并无大恶之心;另一方面则是,彼时的江昊阳,根本没有任何势力,做不了这么多小动作。 对于这个躲在暗处算计自家的人,慕长云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可惜飘飘荡荡多年,他并不能远离两个妹妹去多做探查,由此猜测也仅只是猜测罢了。 只如今得幸重来一次,他心里多少有了防备,必定可查到线索。 慕卓管家一见到慕长云,便躬身行礼,温声道早。 “嗯。”慕长云并不是多言的性子,这个慕卓这么多年对自己越来越多礼拘谨,他内心也很无奈,但劝之无用,他实在不想让自己化身鸡婆,只能随他去了。 抬眼看到自家家主撑着严肃冷淡的面容看向自己却是无奈郁闷的眼神,慕卓的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 进了书房,慕江依然守在门外廊下,慕和则在外间收拾,慕卓与慕长云进去里间,而后便开始汇报今日的要务。 “宋家那边不需多花心思,这般短视的人家,必不长久。”这是关于宋家大公子想联合新来的县尉坑慕家新运到的海外器物的消息,当然,这只是明面上不去理会的借口罢了。跟自己的一条命和整个慕家的安危比起来,这点子货品真不算什么,甚至不会让慕家有多少亏损。 慕家旗下生意众多,海贸铺子是多年前自家爷爷出门历练时一手创立的,从船队到航线到商品,爷爷几乎亲力亲为,铺子虽有风险,却进项颇丰,一直是慕家的招牌产业。当初的自己,就是为了不坠这招牌,愣愣地就进了对方的圈套。 要说这些海外器物多么与众不同高人一等,在慕长云看来,并不。海外的器物也多为琉璃玻璃金属香料制品,只是因着对方文化与本土大相径庭,因此器物常常有些出人意料之处,加上远道而来实属不易,物稀为贵,才让不少人热衷此道罢了。而每次自家送到海对面去卖的那些货品,才是挣钱的大头。 至于城北宋家,本不是多有传承的家族,如今宋家大公子往上数三代时,正遇上云国霄国与羽国因边境处的影移山矿又起冲突,私下里便有人将影移山的稀矿流落了出来,众人便称之为私矿,而这宋家的前三代,就是靠着倒贩私矿暴富的,而后因局势逐步稳定,风声日紧,便及时收了手,回来家乡千苍,起了宋家。 要说这人也是个心思灵活手段繁多的主儿,硬是把一个毫无底蕴的宋家,短短十几年里经营成了一个颇有名望的大户人家。 只可惜,宋家旺了两代,便开始颓废了,如今的宋大公子与他爹一般,只是个眼高于顶志大才疏的人。 可笑的是,恰恰是这个不入流的角色,在上一世坑死了自己。一时的疏忽大意,让他痛悔多年,死不安宁。 这辈子,他完全不打算跟宋家死磕,他们也不过是被利用的出头椽子罢了,这般角色不过多时便会自取灭亡,而他的时间,则要好好把握,挣来命保护至亲之人,保护这个家。 处理这些七七八八的琐事,慕长云也丝毫没有觉得不耐。 活着的感觉实在太好,这种一切都尚可挽回,一切将尽在掌握的错觉,让他身心舒爽、浑然忘我。 直至慕和提醒他,到膳点了。 愉悦地翻滚了半晌的内心,才终于从空中重新回到了地面。 慕家只有他们兄妹三人,平时只要慕长云没出门,一直是与妹妹们一同用餐的。 他的妹妹们…… 一路走,慕长云忍不住又想起了许多不好的回忆,脸色都有点发青。 慕和跟在他身后,虽见不到他脸色,却也总觉得气氛莫名的凝重。 直到踏进屋里,听到两个妹妹一声“哥哥”,慕长云才回过神来,入目便是两张年轻而未经世事的俏脸,望向他的美眸中带着一丝担忧,想来自己刚才的表情估计不太好。 这是他的妹妹们,他这辈子一定要好好保护的家人。 “哥哥,你不开心么?”刚入座,坐在他右手边的小妹妹慕长忆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上去乖得不得了。 慕长云一看她这表情,顿时头痛,这小妮子八成又闯祸了。 “怕是哥哥已知道了你做的坏事,哪里还能开心呢?”左边大妹妹慕长思淡淡瞥了自家小妹一眼,语调温和,整个人清雅静远,一点烟火气都没有,嘴里的话却是不饶人。 “说吧,怎么回事儿。”与两个妹妹相处,慕长云很难保持严肃,无原则的宠溺也让慕长思慕长忆从来不怕自家哥哥的冷脸。 “哼哼……”被指闯了祸的慕长忆也收起了乖巧的表情,一脸无赖地吐了吐舌头,开始装淑女,静坐不语。 “小忆今早不知怎么,带了个小丫头去早市玩,结果巧遇了宋家的小公子,还起了冲突。”慕长思只好替妹妹简单解释一下,具体过程其实她也并不清楚,跟出去的小丫头当时被小妹支使着去摊子上买东西了,回来就看来那两人已经被人群围观了。 “小妹被欺负了?”慕长云一听又是宋家人,顿时语气就危险了起来,眼睛微微眯起来,心下自觉开始思量要怎么帮自家小妹讨回公道。 这头慕长思一见就知道自家哥哥瞬间就又进入了护短不讲原则模式,顿时哭笑不得:“哪能呐,我们家慕三小姐可是厉害了,把人家宋家小公子给揍了,还把人早点摊上的热豆花扣人脑袋上了。” 慕长云听到这,这才想起来,前世貌似也有这么一出,那会儿他正好为了处理宋家事儿出门了,等知道这事儿也没太放在心上,宋家那小子浪荡子的名声本就不好,自家小妹见到了,想揍就揍呗,完全没必要计较,于是不了了之,谁能想到在自己死后,宋家这小公子居然还打上了自家妹妹的主意,跟他哥哥一起步步紧逼,还用了不少暗地里的手段。 不然依照自家两个妹妹的性子,哪怕真的被江昊阳的甜言蜜语哄骗,也不会这么轻易便一起下嫁给了他。 算起来,这倒又是一笔账。 哼,宋家。 另一头慕长忆顿时装不下去了,唧唧喳喳地就开始跟哥哥告状:“揍的就是他,那人一直盯着我看,还故意在我旁边跟他随从大声说些不好的话。”说着,她又委屈地瘪了瘪嘴,义正言辞道,“哥哥,明明就是他欺负我,我只是报仇!” 一看小妹又开始了久未见到的胡搅蛮缠,慕长云忍不住轻笑了一下,顿时把还想开口和也想开口的两个妹妹齐齐吓住了。 见自己的微笑亲善形象没有得到正面回应,慕长云立刻恢复了面无表情。 哼,对你们笑还挑剔! 作者有话要说: ☆、3|第二章 白做了表情是一回事,只是对妹妹还是要教育一下的。 且不说她自己一个年轻姑娘只带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去早市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是不是危险,这遇到事儿的处理方式实在是太直接了。在家里各种装各种耍宝各种坏主意,怎么一跑外面去就只会简单粗暴了呢? 那会儿在那江昊阳的后院争斗中,自家小妹最初可没少吃这样的亏。 不是说要把自家单纯可爱的小妹教成个阴谋家,但遇事不要太冲动,处世懂得方法也是需要的。 且不说慕长云这么个面瘫寡言的家伙要怎么教导自家跳脱的小妹新版厚黑学,一边慕长思看着兄长又一次从面瘫化身鸡婆碎碎念,背景音小妹各种插科打诨不靠谱,却浅浅的笑了。 真是个幸福快乐的午后。 与妹妹们相处得越是温馨,自己上辈子的死亡就越是如同一把悬挂在头顶上的刀,不彻底解决简直让人寝食不安。 说起来,上辈子慕长云意外身亡的事儿,其实挺乌龙的。宋家为了算计死自己做了一系列的准备,而他却竟然死的如此干脆利落,估计宋家在自己死后除了庆祝,也为白做了布置而懊恼。 之后每每想起,除了无尽的悔恨之外,也充斥着不甘,自己怎么能死的这么轻易呢?轻易到如同一场闹剧,毫无意义;轻易到谁也未能预料,让家中所有人措手不及。 他至今还能记起自己死去的前因后果,甚至每一个细节。 事情的发生突如其来,让所有人措手不及,而自己则是唯一一个倒霉蛋,只因为在错误的时间站在了错误的位置。 一场完美的意外,一个隐秘的阴谋。 于是慕家灰飞烟灭。 狠狠地闭上眼,他不能继续想那些过去了。 重生一次就是新的开始,回忆只应是对未来的警钟,而不该是毫无用处的怨恨。 这次他对于宋家的挑衅不作理会,幕后之人必定不会就此作罢。宋家看似与北山中流窜的盗匪有所勾结,实际上也不过是被利诱后被利用的棋子罢了。 幕后之人针对慕家针对他的理由,慕长云并不知晓,也没多大兴趣知晓。对方隐在暗处,目的却很清晰,就是慕家的消亡。 而这恰恰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慕家的财富,是先祖们的心血;而慕家的成员,本就稀少,是他最重要的亲人。 或许他可以与远在徐州的叔祖联络一下。 当年叔祖身为慕家的小公子,备受宠爱,却决意离开这个经商世家,为了一名江湖女子,一头扎进了纷乱浮华的武林之中,爷爷一直是放不下的,直到死去,也没能联系上他。 如此无情,把家人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慕长云最初不是不埋怨的。 直到后来,飘荡着看到叔祖痛惜悔恨的泪水,才明白,所谓的一入江湖,身不由己。一手创立的武林中赫赫声名的慕家,叔祖自己却陷在各方势力之中不得脱身,害怕自己连累家中,又愧疚于年少时的意气用事,才多年不敢联系。 慕长云理解他的用心,却并不赞成他的做法。 家人,就应该同舟共济,齐心协力面对困难,才能一起渡过难关。什么都想着自己扛,最后的结果就是被人逐一击破罢了。上辈子慕长云不是没有怀疑过慕家遭受的一切,正是那隐藏的势力想要对付叔祖一家,才折腾出来的。只不过后来又发生了太多事,让慕长云明白,慕家老宅一脉,与叔祖一家,同是对方要铲除的目标,并没有谁主谁次之分。 一时间也想不出太多头绪,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至于理由,呵,反正就是为敌,要什么理由!敢跳出来,就等着被报复吧。 平日里,午膳过后的时间,只要没有重大事务,都是可以悠闲度过的。慕长云通常的活动都是看看书,练练功,偶尔和妹妹们一起出去踏个青之类的。 而如今,时间只觉得不够用,哪来的悠闲呢? 与妹妹们分开后,慕长云便又去了书房。 至少,把该做的准备都列个章程,很多事情,也可以在暗中开始计划部署了。 慕卓身为慕家的管家,一直认为自己的能力无可挑剔,当之无愧。他是家主不能或缺的左膀右臂,家中事务一把抓,生意事务更是处理的井井有条,从无错处。 因此家主今天午膳过后居然又跑回了书房,对他说是要思考一下家族危机,这让他感到万分奇怪,也万分紧张。 家族有什么危机?虽说居安思危没有错,但目前一切都很好不是么? 想到今天从早上开始就几次感受到家主周身环绕的凝重氛围,慕卓实在没法不担心。 家主思考后会找他商量,这毋庸置疑,但等待的时间也让他感到分外焦躁,不停地思索着自己平日里是不是有所遗漏。 “我说桌子,你都转了几百圈了,我被你转的头都晕啦!”慕和少年觉得自己身为慕家好小厮,管家焦虑的时候,应该多发扬同事爱陪陪他,但这一陪就后悔了,慕卓简直是个强迫症,原地转圈根本停不下来!这时候他分外嫉妒家主一进屋就躲去耳室的护卫木小匠(慕江),实在是太狡猾太有先见之明了! “哼,我哪像你,只要有吃有喝开心逗乐就行了,思考这种事情不适合你。”话虽毒,但慕卓还是停下了转圈的脚步,叹了口气,撩起下摆与慕和并肩坐在了台阶上。 而慕和早就习惯了慕卓的说话方式,嘴都没撇一下,继续乐呵呵地编着手中的草叶。 听着慕和五音不全地哼着小调,慕卓也渐渐平复了自己刚听到家主口中“危机”二字的焦躁。他明白自己善于管理且多思虑,但慕家却是因为有家主在,才能面对各种风浪。对他来讲,慕长云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是值得欣赏的朋友,是可以依靠的兄弟,更是他此生追随敬仰的人。 无论有什么危机,既然家主已经发现了,那么他相信,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一下午就在慕和偶尔叨叨,偶尔哼曲中过去了,慕江也不知何时从耳室里出来,抱着剑倚在一旁的柱子上,一言不发地听着二人闲聊。 日将西斜的时候,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三人同时站直了转身看去,家主依然是面无表情,但并没有什么凝重的愁思,顿时心里一齐松了口气。 “都进来吧,有事要办。”慕长云当然知道屋外三人一直都在,也明白自己之前的话让他们担心了。几人的感情不需多言,即使死了一次,慕长云也不是多愁善感的料,还是正事要紧。 当夜,慕江带着一封书信,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离开了千苍古城,没有人发现这位存在感不高的护卫大人消失了多日。 慕卓回到自己屋里,便开始挑灯夜战,连续好多天都忙忙碌碌,给自己整了一脸的黑眼圈。 慕和依旧快乐的没心没肺,只是经常城里城外的跑,也渐渐与慕家一些扫洒的外围家丁们熟络了起来。 一切看起来依旧平静无波,只是宋家人因为慕长云对他们的挑衅竟没什么反应而暗暗奇怪,一方面欣喜自己能从中得利,一方面也发愁之前做好的部署被打乱,暗中再次与之前的合作者联络往来。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三周,慕长云每日足不出户却忙的像个陀螺。 直到这天傍晚,刚踏出书房的慕长云,见到了早已等在院门外的两个妹妹。 “哥哥!”一见着慕长云,慕长忆就欢脱地蹦到他面前,最近哥哥总是好忙,她好久没与哥哥玩闹了,今天总算等到了借口,“哥哥还记不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 慕长云脚下一顿,见到妹妹们的欣喜之情也淡了下去。这几天忙忙碌碌的,竟然把日子都快过忘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这时候,明天,那是他二十四岁生辰。 上辈子的这一天,妹妹们为了替他庆祝祈福,三人一起去了千苍山的妙竹寺祭拜,之后又在后山的竹林里游玩野餐,端的惬意和乐。 但也是在这一天,他们在即将归家的傍晚时分,捡到了昏迷在林子深处的江昊阳。 一想到江昊阳,慕长云所有的好心情都消失了。 这人在慕家被照顾的很好,身上的伤痛也都得到了医治。 而后没过多久,他便在找自己道谢时见到了两个妹妹,美色迷眼,背着自己对两位妹妹展开了追求。而后更是跑来向他同时求娶两位妹妹,那娥皇女英的妄想把慕长云气了个两眼发昏,当场把人赶出了慕家。 而自己的两位妹妹,却在那人各种新鲜的讨好招数下芳心暗许,虽然对江昊阳同时喜爱两人有所不满,但依然对哥哥如此不近人情的将人赶走颇有微词。 而这,就是一切事端的序幕,之后发生的事,拖垮了整个慕家,也让妹妹们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嫁给了那个花心薄情的人。 深吸一口气,慕长云在妹妹们不解的目光下望向远方的云天。 命运已定又如何?话本里的故事又如何? 吾欲与天挣命,定守护家园。 作者有话要说:  慕公子的小厮叫木盒 慕公子的管家叫木桌 慕公子的护卫叫木匠 慕公子还有很多护卫叫木夹木椅木柄木钉 慕公子家里好多木头。。。。 ☆、4|第三章 “哥哥怎么了?”大妹长思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这段日子她一直觉得自家哥哥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只是瞧着比平时更忙碌。但她觉得,哥哥心里似乎有股郁气不得发泄,把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今天这周身的气场更是压抑,让她不得不担心。 慕长云可不想让妹妹们太过担忧,缓了缓情绪,便又回到了平时内敛自持的样子,“无事,只是最近忙碌,竟忘了明日生辰。” “哥哥,明日我们去妙竹寺吧,我和姐姐想为你和全家祈福呢。”小妹长忆刚才被大哥的气场压了一下没敢吱声,现在慕长云气场一放松,立刻又欢乐地撒娇起来,“我们还可以去后山竹林里玩玩,那里景色可好了,哥哥你最近这么忙,刚好放松一下嘛。” “……最近事忙,出门不太合适,还是就在院子里庆祝一番吧。”其实慕长云很少拒绝妹妹们的要求,也不怎么会在她们面前找借口,如果不是他实在太想避开那个花心种马,他肯定立马同意了妹妹们的请求,就如上辈子那般。 云国民风虽不比羽国那般,因着历来有多位女皇继位,对女子万分尊重,但并不过于拘束,平日里妹妹们带着护卫出门访友聚会或游玩,他也很少阻止。 小妹慕长忆见哥哥完全没有欣喜于自己的计划,更是出言阻拦,脸上就挂了下来,嘟着嘴不高兴。“哥哥总是忙不完……” 慕长云见此也是心中叹息,自家这个小妹,真是个直肠子,自己平时宠她太过,虽然没养的刁蛮任性,却也有不少小脾气,在亲近的人面前就更是喜爱撒娇耍赖。 不过这几日产业上的事儿也差不多快安排调整完了。接下去的日子,真该好好教教妹妹们了,至少不能那么单纯的被个风流薄情的男人给哄骗了去。 想到这个就又想起妹妹们的婚事来,以前他总想着十五岁还太过年幼,因此从没有理会过上门求亲的媒人们。加上他们自幼父母早逝,他一个大男人,实在不懂得如何教导妹子女人家的处事。 云国的风气毕竟少有赞成女子担负家业的,他也没打算让妹妹们成为强悍到能当顶梁柱的女子——那样太过辛苦,因而从未教导她们这些俗务。但如今想来,他这个做法问题不小。 上辈子妹妹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礼乐歌舞样样精通,女红手艺更是出类拔萃,样貌虽不是绝世美女,却也是清秀可人,自己将二人当成了掌上明珠,总想着要为两人寻到样样皆好的良人才行。 如今他的打算并没有太多改变,但对妹妹们的教导,确实要从新考量,如果能有一位贤淑干练的女性长辈来教导,那该有多好…… 只可惜家里如今,只他们三人,长辈们竟是只有远在他乡的叔祖还在世,而叔祖那据说文武皆通心思聪敏的结发妻子……多年前也已经过世了…… 想想真是心塞。 或许可以找找那些官宦人家里出来的教习嬷嬷,大户人家后宅里关系往往错综复杂的,就如前世那江昊阳的后院,女子之间的相互算计一点也不输给男人间的争权夺利,那些嬷嬷耳濡目染一番,再加上一些管家管人管钱的技巧,悉心教导下,凭着自家妹妹们的聪颖灵慧,必然能学好。 哼,慕家的女孩,必然是好的没人能比得上! “可是……”二女还想再说些什么,慕和却不知从哪儿进到院子里来,见两位小姐在,并没有上前,却明显有事禀报。 “二十四并非整岁,吾三人一起便好。”听闻哥哥这么说,小妹长忆也知这事没什么转圜余地了,只好跟着姐姐怏怏离去。 慕长云目送妹子们离开,便转头看向在一边站桩的慕和。 “公子,慕江回来了。” 慕江当日带着书信连夜离开是去了远方的叔祖家,慕长云虽不可能将后来之事全盘告知,毕竟说了也没人会信,但提前预警,并问些情况还是没有问题的。 如今慕江归来,算算日子,应是还在叔祖家逗留了几日,不知叔祖那边有否重视他的提醒,又有何应对? “你先让他去休整一番,晚膳过后,来此等我罢。” “诺。” 慕江带回了叔祖的书信,据他所言,叔祖意外收到了他的来信后,十分惊讶,更是激动万分,当下留着慕江好好招待了一番,态度郑而重之,并未因他护卫的身份有半点慢待。这让慕长云十分舒心,心中对于叔祖一家的好感也更增加了几分。 再回顾上一世,叔祖听闻慕家噩耗后悲思深重的情形,想来叔祖是十分想念故里的,对他年少便离开的家,更是亲切依旧。 如此甚好。 慕江递来的书信,隔着信封便可感到其厚重,打开后更是从里面拿出了洋洋洒洒的几十页,目测已经能装订成册了。 信中除了开头的问好,首先一大部分,都是在介绍如今的武林局势。 慕家虽有家传武学,而且就他上辈子的眼力来看,慕家武学在武林中也可算是顶尖的,但慕家并非武林世家,慕家与武林中人也少有生意往来,除了很早以前据说有过几位侠士,就只有爷爷那辈的幺弟一身反骨的叛家而去,进了武林独自闯荡。 而如今的慕家人从来都与武林人士毫无瓜葛。 为了平日里生意方便,慕长云多少知道一些江湖中的情况,但也只仅限于某某处有某某聚会,某某家开设了比武擂台之类的,会影响到普通百姓生活的事,而叔祖身在江湖,还建立起了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慕家山庄,手上的讯息自然十分详尽。 如今的江湖,云国与西边的霄国自建国至今一直关系友好,因此江湖关系相对融洽,相互之间往来十分频繁,传承多代的世家有好几家,各自占了一些势力范围,也算有些威望,其中可算作中流砥柱的有三家,分别是云都阳城的刘家、交州叶城的朱家和霄国霄都墨城的齐家,这三家传承已久,在江湖中地位斐然,与官府的关系也十分融洽,经常参与调停江湖中纷争,调节江湖与官府矛盾,而这三家中人行事则相对低调,因此名声十分好。另有两个门派也是江湖中的庞然大物,分别是云国永城的望雪刀门和霄国的潇山剑派,这两派广收门徒却严格约束,门中历来有众多名留武林的高手,潇山派更是在多年前云霄二国与羽国的征战中护住了周围的百姓并帮助军队与羽国对抗,曾获得国主的赞许。 其他的还有许多相对较小的门派和家族,叔祖的慕家庄现在虽然看着十分兴旺,毕竟在江湖人眼中也还是没什么底蕴的新势力,成立也不过十余载。 而叔祖一家与交州兰城的宋家互有仇怨,两家虽隔得远,依然相互针对,因此叔祖对宋家多有防范。 但最终导致叔祖家覆灭的祸首,却与宋家半点关系也无,想来叔祖也是从未想到罢了。 慕长云已经在之前的书信中提醒过叔祖对其他势力也要警惕,更暗示他要排查内部人员,想来会有些成效。 信里光是武林局势的分析就占了十几页,而后则是一些家长里短的问候,简单介绍了下如今珩城慕家庄的情况,并热切邀请慕长云兄妹三人前去小住。更言道其十分盼望能归家一趟,却苦于庄中事务与对手紧盯不舍,无法前来。言辞恳切,不难从那寥寥数语中看到叔祖浓浓的思乡之情。 信的最后对于慕长云之前所说家中恐有难之事表示必不会袖手旁观,会帮助慕长云调查此事,必要时会让其子来千苍相助。 叔祖的独子名慕思归,辈分是慕长云的小堂叔,两人年岁却相同,慕思归只比慕长云年长了两个月而已。就上辈子的了解,此子品行颇佳,武学造诣更是相当精深,而且是个善于思考且有见地的人。上一世叔祖家出事时,他在外奔波遭遇暗算而亡,这消息更是拖垮了尚在病中的叔祖,最后珩城慕家庄被一把火化成了灰烬。 目前对于叔祖派自己的独子前来,慕长云是颇为期待的,同时也有些担心叔祖一人留在慕家庄会更为势单力薄。 只是如今他自己凡事缠身,还是先保住小命最要紧。 为了庆贺生辰,慕长云终于没再把自己泡在永无止境的工作中,应妹妹们的要求,三人一起在院中庆祝,过得也还算舒心。 二十四岁本命年,如今也过去了将近大半。上一世他最终没挨过去,现如今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想来不会再那么容易死了。 可惜这好心情没能维持到第二天。 第二日一早,慕长云刚练完剑打算去睡个回笼觉,慕和便匆匆过来,慕长云一见他,忽然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何事?” “公子,负责采买的老王说,宅子后门有个人倒在那里昏迷,好像受了伤。因此让我来询问公子是否要让其进来救治?” 要说慕家的善名,十里八乡都知道,乡亲们提起慕家,大都是竖起大拇指的。但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昏迷的人,立刻就让慕长云想到上一世的昨天,在竹林里捡到的那个昏迷的、受伤的、英俊的江昊阳,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先去看看吧。”慕长云可不敢把话说死,万一真是那人,带进家里那就是个祸害。 待走到后门附近,只见不远处平地上躺着个人,周围围着几个慕家家丁,慕卓也在,似乎已经给他的伤口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理。一见慕长云前来,慕卓立刻迎上来:“家主,此人是生面孔,下面的人也都说,周围的县城村落里都没有此人。”原本救个人也不用那么紧张,但最近慕家事不平,风声紧,慕卓每天都忙得天昏地暗,难免有些神经过敏,总担心有什么意外。而这时候出现的人,就显得特别可疑了。 “……”此时慕长云已经看清了那人的长相,心中如同炸雷响过,真特么想一脚踹死他! 怎么都躲家里了,还是要碰上! 这是有多讨人厌!!! 作者有话要说: ☆、5|第四章 “……”慕长云盯着地上的人没说话,心里正在排练江昊阳的一百零八种死法。 气氛太凝重,周围的几人都不敢多说话,家主大人好可怕,这个倒霉蛋难道以前惹过家主? 最后还是慕和鼓起勇气,打断了慕长云的走神:“公子,这人要抬进客院里诊治吗?”总让人这么躺在家门口,哪怕是后门,也不好啊…… “……直接找两个人把他送去医馆吧,”慕长云可不想再让这人进自己家门,“顺便把诊费一起付了。”就当日行一善吧,记得上辈子这人摔伤不重,其实是饿昏过去的,今天再救你一回,从此便两无瓜葛。 “诺。”应声的同时,慕和心里肯定,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肯定惹到过家主大人,哼。 慕长云可不理会身后的慕和心里怎么想,他只希望眼不见为净,赶紧把这讨人厌的家伙清出自己的视线范围。今日尚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忙活,前阵子的大清扫中,慕长云揪出了产业中不少蛀虫,这些人里许多也是上辈子在他死后急着叛变和霸占的家伙,把这些人哭爹喊娘的连带着各种罪证一起送去官府,慕长云可是一点怜悯之心也不会有的。只是一下子少了那么些个人,平日里要忙的事务也增加了。 至于这个江昊阳,上辈子他虽然负心薄幸花心滥情,还因着“大义”参与了江湖中的许多纷争,得了个好名声,但在慕长云看来,上辈子的许多事,背后定有个幕后的推手,各种陷害污蔑丧尽天良的事,并不是这人做的。所以这一世,只要他别来招惹自家的两个妹子,也别再和慕家有什么牵扯,慕长云也不会出手整治他。他人手中的棋子,可悲可笑的狂徒,懒得再去多理会。 第二日,慕长云刚从自家布庄回来,慕卓便递给他一份请柬。 来自千苍城海运商会的请柬。 上一世,他没把这当回事儿,最后被小人暗算。 说起这海运商会,成立的历史是很短的。自从慕家祖父当初自己闯荡出海,开辟了几条海商线路,很是赚了一笔,并把这项生意并入了慕家产业后,城里其他一些商户也看上了这项买卖,或自己摸索或合伙建立的海运商队,维持至今的也有好几家。 于是,沿袭传统,这些商户们也联合成立了海运商会,平时调节一些纠纷,统一一下定价,不大的商会,运营的也算和谐。 这份请柬,是为了半个月后的一次例行讨论,主要是讨论最近一些海商们在海商遇到海盗打劫的问题。这些海盗不知从哪来的,小股流窜,也不怎么伤人性命,但给很多遇到的商户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慕家的船队也遇到过一次,但由于慕家船队的规模比较大,护卫也精良,这些海盗并没有在慕家占到什么便宜。 而谁都没有想到,从这些海盗出现时开始,这就是一个针对慕长云所设的局。 距离上一世的死亡,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一直跟在慕长云身边的三人,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家公子在拿到这请柬后,情绪变得更压抑了。 三人心中疑惑不解,但没人敢开口。 浑身冒冷气的的家主大人,好可怕啊啊啊啊。 “哼。”想了一会儿的慕长云发出一声轻嘲。 这辈子,他早有准备,怕他们作甚。 “慕卓,派人去回复商会一声,慕长云会准时到。” 夏日午后,慕长云正坐在后院的亭子里喂鱼,妹妹们一个在旁边弹琴,一个围着哥哥叽叽喳喳,端的是惬意。慕和来报说昨日昏倒的家伙过来拜访,慕长云顿时拉长了一张脸。 “昏倒在后门口?”慕长忆顿时好奇地看向自家哥哥,慕长思也停下了弹奏。 慕长云生怕两个妹妹对这人感兴趣,随意带过了几句,就让慕和把人带去前厅,嘱咐妹子们别乱跑,便自己匆匆前去了。 江昊阳来到前厅后,仆役给他奉了杯茶便退到一边了。 意外的穿越,初来乍到时,他在山林里迷了路,本就是大少爷的他根本找不到食物,又饿又累之下从坡上摔了下来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发现附近有人声,才找到了条山间小路,一路踉踉跄跄地也不知方向。由于穿着破烂身无分文,摔伤后身上又脏兮兮的,路上的行人多以为他是乞丐之流,并不多理会。最后看到了十分气派的慕宅坐落于一片田园林木间,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上门求助,不想还没来得及敲门,就饿得晕了过去。 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丢人,从前在家里是千宠万宠顺风顺水长大的,别说又是摔伤又是挨饿,哪怕是一点点苦都是没吃过的,这几日的经历真是悲剧到了极点。 昨日在医馆醒来,慕家的仆役给他买了些粥吃又留了一些财物才离开,虽然不多也够他安顿几日,他心里是万分感激的。今日一早在凤竹县里大致逛了一下了解了一些常识,也打听了下慕家的情况,得知这户人家是当地的大户,且善名远播,便想着去道个谢,顺便看看能不能求助一些门路,好有个生计。 若是从前,他是决计不愿向他人求助的,如今形势比人强,反正都已经欠了人情了,索性脸皮厚一点,将来若是有机会,再一并报答。 可来到慕家后,门卫先是询问他有无拜帖,对这里的习俗一无所知的江昊阳自然是拿不出来的,只好一脸尴尬的顶着人家略带轻视的目光强笑,心里对这户人家的感激之情也淡了几分。 慕和记着昨日自家公子对此人不喜的模样,虽礼数无差却也不会热情相待。不冷不热的态度更是让江昊阳心中感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慕长云一进屋,看到这人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不禁心中轻嘲,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是病。 江昊阳见进来一人,身长玉立,气质清雅,让人一见便觉向往,脑海中立马跳出两个字:男神!绝对是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存在。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2节 猜到他便是人们口中的凤竹公子慕长云,慕家的当家,江昊阳赶紧起身相迎,学着电视里古人的腔调道:“想必这位就是慕公子,在下江昊阳,今日拜访特来答谢阁下昨日相助之情。” 要说江昊阳这人确实长得不错,剑眉星目,一身贵气,如今换下了昨日破破烂烂的行头,也是一派潇洒公子的模样,自有一番气度。看得出来,此人从前的家境学识也该是不错的。 正是他这番气度,加上谈吐间的一些独到见解,上辈子的慕长云对其颇为欣赏且与之为友。只是现如今看到这人,慕长云只觉得憋了口气,万分不爽。 “江公子,幸会,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慕长云回了半礼,并不多言。从上辈子跟着两个妹子那么多年来看,江昊阳此人来自异世,气运极佳,原只会一些粗浅的外家功夫,却机缘巧合习得各种绝学,在武林中混得风生水起。慕长云虽不想与之交好,但也没必要与他交恶,免得平生事端。 “慕公子举手之劳,于我却是莫大恩情。我本是迷路到此,举目无亲,若不是公子相助,怕是……”说着,江昊阳自嘲一笑,苦涩中又有些释然。 演得不错,慕长云在心里评价了一下,道:“既如此,江公子如今有何打算?” 江昊阳本是想借助慕长云在此立足,但接触下来,感觉对方性格冷淡不好亲近,短时间内想要与他成为挚友怕是不成了,但多少也看出来,慕长云并不是斤斤计较之徒,自己若是得寸进尺怕是会引的对方反感,不如表现的自强自立,或能得他欣赏。主意一定,便道:“恰有一事劳烦慕公子,如今在下身无分文,若要将身上值钱的物件换钱,应找什么门路?说来惭愧,在下也不知那物能换得几钱,不知慕公子可否助我估个价?” 这人这么问,倒是出乎慕长云意料,上辈子好吃好喝的待他,他可是提都没提过要以物换钱之事,反而是与自己结为友人后,对一些商铺经营提了些不错的建议。想来是知道现在无法取信于自己?倒是会看人脸色。“不知是何物?通常玉器首饰之类的,皆可去城中当铺换钱,死当价高,活当价低,且按时算利。” 闻言江昊阳眼中一亮,拿出了随身带着的钥匙扣。这钥匙扣是还在现代时的一个御姐型前女友送他的生日礼物,是一匹比拇指略大的纯金骏马,做工精致,造型活灵活现。他生肖为马,对此物十分喜欢,便随身带着,小巧玲珑不会太扎眼,拿出来换钱再合适不过:“慕公子请看,是在下随身携带的一个挂坠,纯金打造,颇为美观。” 慕长云接过一看,这不是江昊阳上辈子拿来讨好女人的东西么?那时江昊阳自己属虎,宋家的嫡系大小姐宋言芝恰好属马,江昊阳便拿出此物说是为其庆生特地订制的礼物,把本就芳心暗许的宋小姐哄得心花怒放。原来是早就戴在身上的东西啊…… 颇为无语地看了对方一眼,这人为了追妹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坑蒙拐骗手段用尽。 江昊阳见慕长云脸色不佳,心中忐忑,之前在街上见人交易,所用大多为铜钱,基本没见过金银之物,他便以为金子应是极值钱的物件,莫非这里是如中国古时一般,金银不可用于市场流通?但这东西只是作为首饰拿去换钱,总不会也不行么? “此物颇为精巧,当铺中会称重测试,若为纯金打造,当可换不少钱财,江公子大可放心。” 江昊阳松了口气,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除了这钥匙扣,就只剩一块极品羊脂玉的玉佩了。那玉佩是自己父母在儿时买来让他一直带着的,不到迫不得已,他还真舍不得拿出来。“多谢慕公子。”顿了一下,又道。“说来惭愧,在下对于物价不甚明了……” 之后慕长云本着不交好不交恶的原则,耐着性子又给江昊阳大致讲解了下他那几两的黄金工艺品大概能卖几个钱,千苍附近的地价物价,布帛的不同价值,才终于在对方的千恩万谢中把人送走。 谢什么谢,只要你别来招惹我妹妹,我谢谢你全家! 作者有话要说: ☆、6|第五章 之后的日子过得颇为平静,据小道消息之王慕和说,江昊阳把之前他推荐的几家当铺全跑了一遍,最后在李家当铺把那挂坠当了死当,而后在千苍城一僻静处买了一座小型宅院,也算安顿了下来。 至于他后来在宅子里鼓捣些什么,想做什么营生,慕和就不清楚了,慕长云也不关心,横竖与他无关了。 这日正是之前海运商会定下的聚首之日,大早,慕长云用完早膳便坐马车赶往千苍城内商会所在处。 坐在车中,慕长云只是闭目养神,表情十分平静。他对今天的会议本能的排斥,因为居心不良者的可以安排,会议的最终结果会将他带去死亡陷阱。但躲避并不能带来安全,既然敌人已经决定出手,那么他也只有迎难而上,才能根本解决问题。 如今他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和一部分计划,算是占得了先手,更是做出了不少安排应对,接下来只能见招拆招了。 坐在商会定下的大包间里看着一群人觥筹交错,慕长云觉得略烦躁。 做生意要应酬在所难免,但不得不说,经历了那么多年不用看人脸色的飘飘生活,慕长云对这样的场合突如其来的不适应。 商会里大部分都是不错的海商,生意不大,一定程度上依托商会的庇护,还有几人,则是慕长云重点关注的对象。 宋家现任当家宋学文,毋庸置疑,上辈子的出头鸟,明面上害死他的罪魁祸首就是他的大公子宋明阳。最后这一家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好下场,他那时飘在两个妹妹身边,曾听江昊阳来讲过,宋家生意败了,还沾上了官司,家破人亡。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猜测的幕后黑手所为,但当时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报应不爽的感觉。 而现如今,那个最后妻离子散的宋家当家,正笑颜满面地往他这里走来,身后跟着的是海运商会的会长胡德胜。 “慕公子,平日里想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来来,今日难得相见,干了这杯。” “哪里。”慕长云站起身饮尽一杯,态度不冷不热但礼数周全,是他一贯的作风。 “哈哈哈,好!”宋学文长相平凡,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与他的名字很不相符,此时故作豪爽却是十分合适,任谁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他心里的算计。而胡德胜在一旁只是笑眯眯的也不多说什么,让人看不透。 一群人你来我往的交际了半天,才终于开始说到正题。 最近一年里海上劫道的日益猖獗,几个小门户的海商脸上挂着的笑脸也渐渐撑不住化成了苦笑,他们都是家业不大的,全家撑死也就一两艘船,被抢一次两次可能还能撑着,多来几次,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更别说有传言,这些海盗是勾结了东海岛上的武林门派,功夫都很了得水性颇佳,加上他们从不靠近陆地,自然也不会引来岸上驻守的海军,因此十分难对付,商户们即使想请人做护卫,大海茫茫,愿意来的人本就少,很难请到身手一流的高手。 如今还没被抢过的,除了“运气好”又出海少的宋家,就只有“据说”把海盗打退过的慕家了。 众商家一边诉苦,一边有意无意的都往慕长云处瞄。 慕长云知道他们是希望他能表态,但他在这群人里不过是个后辈,出了头也落不着好,出了事还要受埋怨。海商本来就是风险很高的行当,他能力所及也不过是尽力照顾好自家的船队罢了。 众人见慕长云跟老僧入定似的只坐在那喝茶,心里暗骂小辈不识趣,面上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会长胡德胜。 胡德胜人到中年,下巴上蓄了些胡子。此时他见众人都看他,一边摸着宝贝胡子,一边心里也很想叹气。他又不是神仙,一把年纪也学不来武功打不过海盗呀。管着这个海商协会,平时除了给自家的海商铺子添点便利,一直都忙着调解这调解那的,庸庸碌碌也不出什么错,谁知道会摊上海盗这事儿呢? 他们只看着慕家的船队人多势众,护卫功夫好,可人慕家又不是菩萨,哪里会出这个头,护住了最多得个谢字,护不住还不知背后被人怎么说呢。 海商们不是不明白这些,可如今被抢的损失惨重不说,听说还出过几条人命,大家架不住都病急乱投医了。 胡德胜自己也是拉不下这个脸皮去求慕长云这个小辈。 如今被人这么架上了锅下不来台,他心里也难免恼怒,只是面上依然是笑呵呵的:“咱们生意人啊,以和为贵,谁想着会碰上这些不讲究的海盗呢,如今咱们在这儿,不就是要商量个章程来么,不如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皮球又被踢回来,众人不禁在心里暗骂胡德胜老狐狸,一个个面上似是沉吟似是苦思,有的说不如大家平时联合出海,有的又说可以把货寄在大船队上,处些护卫和寄运钱,来来去去提了不少建议,却没一个能用得上的。 大家做海上贸易,都有自己的门路,谁也不想把门路贡献出来共享,海上航行又怎么一起呢? 一群人愁眉不展,慕长云并没吱声,却一直余光盯着宋学文。 只见宋学文似是想到了什么,清了清嗓准备开口。慕长云心道:来了。 “诸位,”宋学文在众人里颇有威望,他年纪较长,家大业大,且不说宋家的海上船队算得上船多势众,还有众多其他产业,能与之一比的,在千苍怕是也只有慕家了。宋学文的两个弟弟还有好几个子侄,都能在家里帮着打理家业,光这就是只有慕长云一人撑着的慕家不能比的。私底下大家也多少知道宋慕两家不和,但慕长云手段再厉害,宋家不也是不痛不痒么?如今他一开口,众人立刻静了下来,宋学文显然也很满意自己开口的效果,“诸位如今都想着防备海盗,老夫却觉得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吾等当循着源头,釜底抽薪方能一劳永逸。” “哦,宋老板有何高见?”众人皆是竖起了耳朵,只盼着宋学文能说出个奇谋巧计来。 “老夫以为,这海盗虽是猖獗,确实因联合了东海岛上的武林门派,这武林门派犬子之前却是派人查过一查,乃是小叶岛上的千叶门。这门派里的轻功和水上功夫甚是了得,海盗给他们孝敬,他们时常派几个弟子护着那些海盗,因此吾等所用护卫才不是对手,让他们屡屡得手。而护卫们不知此事,只以为那些海盗皆是武林门派里来的高手,才让吾等惊吓至此。” “原来竟是如此。” “宋公子竟能查到这么多,果然年少了得。” 众人听得宋学文的话,纷纷称赞,心里也多少有些明白宋学文的打算:“宋老板的意思是,吾等也能与那千叶门交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正是如此,想来这武林门派多以正派自居,受了海盗的孝敬,多也是孤悬海外生计有难之故,吾等若能将之说服,海盗之事还不是迎刃而解么?”宋学文听着众人赞叹,心中难免得意,只是面上依然一派老成持重。 胡德胜觉得宋学文既然早就查到了,偏偏等着众人愁眉不展了才开口,真是不地道,只是面上一派欣喜的模样道:“宋老板此计甚好,如此看来吾等当如何与那千叶门接洽呢?宋老板可认识何人能够牵线?这万一吾等去了,让海盗知道了打上门来可如何是好?” “……”众海商老板听到这也哑了,他们这些人,要是直接就去了,不是送上门的肉票么?说是正道的武林门派,可干的不就是海盗的勾当?谁敢去? “会长说的是,吾等还当细细参详,才能定出个稳妥周详的方案来。”宋学文说到这里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似是下定了决心,继续道,“犬子明阳曾跟着一位高人学过些拳脚功夫,若吾等选出人选来,犬子当可同去。” “宋老板这如何使得。” “宋老板高义啊。” 众人又是一轮称赞,慕长云依然坐在一边喝茶入定,心中却是冷笑。 这千叶门早就与你宋家勾结在一起,海盗抢来的财物你宋家可没少拿,宋明阳前去自然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如今在这装大尾巴狼,真是贼喊捉贼,笑死个人!说了这么多,其实不就是为了把自己引去么,为了夺慕家的家业,宋家和那幕后黑手还真是大手笔。 “可现在也只有宋公子一人能文能武,其他的人总不能让年纪大的老人去吧。”一边金家当家金耀祖觑着宋学文的脸色,赶紧接口,他们家家业太小,除了两艘船,城里的铺子不过一间,再无其他营生,被抢了两次就撑不下去了,之后便求到了宋家,如今算是举家依附了,继续看宋学文脸色,金耀祖一咬牙,接着道,“诸位大都年长,在下不才,正当壮年,也愿与宋公子同往!” “在下年少时曾随着家中请的武习学过些拳脚,如今义不容辞。”同时应声的是齐家的当家齐飞尊,齐家是个不大不小的门户,齐飞尊本人是个仗义的,在千苍混的也算不错,人缘极好,平日里大家也都愿意买他一个面子,如今自荐前往,众人更是感激连连。 接着众人或是推举或是自荐,又选出了二三人。 只听宋学文忽来一句:“听闻慕公子武艺了得,护卫们也个个都是高手,不知可有意与吾儿同往?”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齐齐往慕长云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7|第六章 慕长云论年纪在一众中老年中可算是个小年轻,慕家剑法的传说也在千苍颇有流传,照理说确实是个很合适的人选。但整个慕家能顶事的就他这么一根独苗苗,要是出了什么事,家里可只有两个待字闺中的妹子,因此众人虽然挺希望慕长云能前去,却也不好意思开这口。如今宋学文这一嗓子,怎么听着这么不怀好意呢?众人心里琢磨着,宋慕两家历来不和,宋老板这是想让慕公子出丑吧? 慕长云心中冷哼,面上却是淡定如初,放下茶杯起身一礼:“自当前往。” 最后会议就这么散了,选出来一起去千叶门的共有六人,分别是宋家大公子宋明阳,金家当家金耀祖,齐家当家齐飞尊,刘家当家刘立,海运商会副会长谢朔,和慕家公子慕长云。 定下人选后,胡德胜会长便表示大家各自回去准备,分配了一些工作,而宋家当家则揽下了往千叶门送拜帖的活计。 上一世也是这六人,同样是宋家揽下了送拜帖的事,坐在马车里的慕长云有一丝恍惚,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不,当然变了。 至少他知道了背后针对自己的阴谋,不再漫不经心,而是做出了无数的部署。这一次,宋明阳还想暗算自己怕是不会那么容易了,而慕家老宅也被他布置得如铁桶一般牢固,再没有人能趁他外出在慕家捣乱,江昊阳也不可能再因帮着护卫了众人而让慕家欠下了恩情,妹妹们也不会因自己去世内忧外患而迫不得已委身下嫁。 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这次定下的六人中,有一人让慕长云有些在意,那就是最后加入的副会长谢朔。 谢朔看似是个十分低调的人,整个聚会中,他几乎没有出过声,存在感非常弱,一直做出以胡德胜马首是瞻的姿态。直到定下五人后,才站出来表示商会也应该派个代表出席,并自愿前往,获得胡德胜首肯之后便又十分低调的退后了。 谢朔十分年轻,比之慕长云年长不了几岁,据说他是胡德胜会长定下的继承人,商会中许多杂事都是他在管理。 胡德胜能成为海商会的会长,一是年龄资历较长,在一众人中皆有些威望,二是他家里同样是较为势大的海商,他将家业全部交给子侄辈后,恰逢海商协会建立,便受邀去了商会管管闲事。而谢朔的来历却不甚明了,至少在慕长云的记忆里,千苍乃至周围的一些地域,都没有从事海商的谢姓人家。 而让慕长云更为在意的是,在他看到谢朔后,总觉得此人有几分面熟,却总也记不起是在何处见过。 上一世直到死去,他也没有注意到这个人,但如今却会觉得面熟,想来应是作为飘飘的那些年月里曾经见过,但那时此人定然不是顶着千苍城海运商会副会长的身份,而且同样十分低调没有存在感,才会让慕长云无论如何都回忆不到出处。 仅是如此,也已经十分可疑了。毕竟在慕家垮台之后,妹妹们一直跟着江昊阳走动,而江昊阳在离开千苍之后几乎没有再回去过了,自己作为一个只能在妹妹们周围不远活动的飘飘,能接触到的人,自然也都是在江昊阳身边出没的人。 因此回到家中后,慕长云便吩咐慕卓暗地里查一下这个谢朔。 两日后,宋家传来消息说是日期已与千叶门商定,众人将在七日后前往拜访,而千叶门也做出了愿意商谈的友好姿态,让一众海商心中都松了口气。 说到这个千叶门,之前慕长云便已经尽可能地对其进行了调查。千叶门前身是东海诸岛上的渔民们自发而起的一个组织,数十年前,有一位轻功了得的顾姓武林人士带着几个徒弟逃难来到了诸岛中面积最小的岛屿上定居,便给这小岛起名叫千叶岛。周围一些大岛上的渔村因并未受什么影响,便给他帮了不少忙,而他也曾在拜访邻岛时遭遇风浪,仗着轻功救下了岸边被风浪冲走的幼童,与这些渔民们结下了友谊。渔民们把孩子送到他岛上拜师学习轻功和一些拳脚,慢慢的就发展了起来,一些陆上临海而居的渔村里也有不少渔民把孩子送去学艺。 如今的千叶岛已经发展的颇具规模,上下门人也有近百之数。第一任门主顾先生已去世数年,现任门主是他的三徒弟赵俊夏,而他的首徒与二徒据说不愿长居一隅,结伴去三国游历了,四徒弟则成为了副门主,帮着师兄打理家业,教导门徒。 而关于勾结海盗的事儿,上一世千叶门的解释是几个胆大妄为的孽徒私下的动作,门主并不知情,还交出了几个犯事的门徒表示可以由商会带走交给官府发落,同时也向众人表示,偏居海外确实是生计困难,单靠渔业为生只勉强维持温饱,千叶门也十分希望可以与众位海商长期合作互惠互利。 当时双方谈的很融洽,千叶门门主打算派出副门主去陆上与商会进一步详谈,原本几人打算就此回程,却遇上了持续多日的暴风雨,众人不得不留宿岛上,谁知之后情况突然就急转直下。 当天晚上慕长云感到头晕以为是晚宴上喝了岛上的烈酒所致,便早早睡了,谁知被夜半被惨叫声惊起发觉自己手脚无力,才感到不妙,自己似是睡得太熟,四肢酸软也不是酒醉后的反应,怕是着了道。运功后略感缓解便出门查看情况,其他五位与带来的一些护卫则已经聚在千叶门的大厅中,原来是千叶门门主赵俊夏被杀害了,发出惨叫的似是同样被杀的他的亲传弟子莫义,而整个千叶门则将众人围在了中间,副门主杨启佳出面表示千叶门戒严,希望众人留在岛上直到事情查清为止。 众人均感莫名其妙霉运罩顶,也为之前谈妥的结盟之事感到担忧。而慕长云则强忍着身体不适在一边打坐,此时他已无力关注事态发展,所中之毒初时只是如同酒醉般略感头晕,谁知之后却越来越霸道,若不是自己功力深厚,怕是要瘫软在地,脑海中更是如针刺般疼痛难忍。 之后的发展更是戏剧化,千叶门的门人来报说在他的房里搜出了还沾着血的剑,恰好是他随身带的那柄,而另一边则说,在门主房里找到了一些信件,交给副门主和其他几人查看,这些信竟是慕长云与门主合作伪装海盗打压对手的通讯。 很明显的杀人灭口,而且还人赃并获。 想到这里,慕长云忍不住心头微嘲,这么愚蠢的布局,自己却苦于身中剧毒,只能勉强自辩,而几个冲动的千叶门徒更是一言不合便与他大打出手。他当时全身无力只能勉强应对,却不料不慎中了背后宋明阳射来的剧毒暗器,顿时无力再战,被人击落海中,最终被风浪吞没,成了一缕孤魂。与他同去的慕江和几名护卫也是中毒身亡。 当他浑浑噩噩地飘回慕家时,更是发现慕家在他离开后遭到了不明盗匪的袭击,家中护卫死伤惨重,妹妹们则在受袭时得到江昊阳的奋力救助才只是受了些了惊吓,并未受伤。慕卓受伤不重,拖着伤情在慕家收拾残局,却雪上加霜地传来了他勾结海盗为罪而死的消息,整个慕家顿时乱成一团,下属们各怀心思,同行们痛恨之下出手打压。 姓宋的更是不要脸,使了不少龌蹉手段私吞了慕家无数家产,还逼着慕家想强娶他两个妹子给宋小公子当妾!妹妹们迫不得已,又感激江昊阳相助之情,便嫁给了江昊阳做平妻,好歹都是正妻,地位平等。那时的江昊阳看着也是个深情俊俏的公子,又岂会料到他的“深情”给了无数女子。 慕卓病倒卧床不起时让慕和前去珩城叔祖家送信求助,却半路遭歹人拦截杀死,再未归来。而慕卓伤后未能好好治疗休养,不久便病故了。 慕卓精通医毒,若是能好好休养治疗,又怎会生生的给拖垮! 慕卓一去,最终慕家家业散尽,遭人强取豪夺,剩余的也被已成为妹妹们夫婿的江昊阳低价卖出,两位妹妹就此无依无靠地跟着江昊阳远走他乡。 想到这里,慕长云心头恨起,再看着手中千叶门主传来的密信,勾起了嘴角。 早在慕长云重生回来时,他便做了布置,与千叶门主赵俊夏取得了联系。千叶门在外海岛上,想要瞒天过海地接近并不容易,他便派了慕江手下的慕甲和慕乙二人伪装成初次出海经商的小商人,遭遇风浪漂流到了千叶岛附近的湾渔岛上,向岛上的渔民求助,半夜时则依靠轻功和慕长云给出的千叶岛分布图,上岛送信至赵俊夏。 而后慕甲慕乙又几次出海,借口感激渔村的帮助送去了不少酬谢之物,让慕长云能与赵俊夏通讯了多次。 现在慕长云手中的正是赵俊夏借慕甲之手送来的最后一封密信,言之他已查清,门中与海盗,或者直说与宋家勾结的,正是他之前万分信任的小师弟,副门主杨启佳。查清详情后他如何痛心悲愤慕长云不关心,只是两人已谈妥,赵俊夏暂时对他师弟之事秘而不发,等海商会的人前去,慕长云助他度过杀身之祸,揪出祸首,再将证据一并亮出。 虽然赵俊夏对于自家师弟真的会出手杀害自己的事将信将疑,但显然慕甲和慕乙的口才不错,他依然答应了慕长云的要求,尽力暗中在岛上做好布置。 如此,慕长云心中大石挪走了一半,前世死亡的阴影也没有那么重了。 上一世宋家给他泼的那么多脏水,对慕家下的那么多黑手,他一定会一一还回去! 慕和进门时一抬眼就看到家主大人坐在书桌前笑的格外阴沉,心中一紧,就把手里的盛着滚烫茶水的茶壶扔在了地上。 “这茶壶乃前朝官窑烧制的,看来你接下来几年的月例,皆能省下了。” …… …… “公子不要啊啊啊!!!!!!”慕和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伟大的家主大人在说什么,顿时泪流,掩面奔走而去。 终于见识了前世听江昊阳所说的“泪奔”现场版的慕长云,一人坐在书房勾起了个愉悦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8|第七章 出发的这天天气晴朗,他们总共动用了三艘商船,一路上风和日丽,海上的景色对于不常出海的人来说,非常迷人。 慕长云扶着船舷望向海面,看了半天依然没有研究明白,上午还万里无云的天气,为何到了晚上就乌云密布、雷电交加了?或许确实只有那些积年在海上讨生活的老渔民们才能看明白大海的情绪吧,掐指一算便通晓天时什么的技能,他没学过。 “慕公子倒是闲情雅致,海上确实风景壮阔,只是船舷处较为危险,若是大浪打来恐站立不稳。”宋家大公子几步走到慕长云身侧,他此前与慕长云交集颇少,平日里他负责的几项家族营生,除了海运,其余极少与慕家生意有所重合。此时观其只是神情淡然地站立一旁,与这辽阔的大海映衬的一身气度,灼灼其华,让人忍不住赞一声好。只是可惜了!想到家族中的计划,宋明阳在心里摇了摇头,谁让慕家在这千苍名声太好,家产过丰呢,挡了宋家的道,也只能将之除去。 慕长云瞥了眼身侧之人,只淡淡道:“平日里太过忙碌,虽居海边不远,却是极少有机会出海一观。之前宋公子曾冒险去往千叶岛一探,想来颇有感触,可有何指教?” “哪里,不过一介俗人见到美景心下欢喜罢了,哪有什么可指教的。”宋明阳笑着摇了摇头,又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骤然间尴尬了一下,“之前私下里听说家中四弟在市集与令妹有些误会,在下心中颇有愧疚,舍弟乃三叔家中独苗,平日里被三婶惯坏了,还望慕公子多多见谅,在下就此代其赔个不是。”说着欠身行了个礼,温和谦恭,既不显得过于卑微,也毫无勉强之色。 “大公子无需如此。”慕长云心中也颇为感叹,宋明阳的父辈三兄弟都是霸道之人,宋家生意在他们手上为了发展也暗地里干过些缺德事,而宋明阳出道后却是长袖善舞与人为善,在整个千苍人缘极佳,即使是曾被宋家欺负过的苦主,也难免暗地里叹一句歹竹出好笋。而自己若不是有上一世的遭遇,但看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也想不到其内心竟是这般虚伪狠毒。 慕长云在一早出门后,便一直极为小心,因为他并不知上一世自己最初中毒是在何处,食水也带了个充足,并不打算接触外来的吃食。此前他暗地里查过宋家可有何特殊的毒物,却并没有什么发现,他也就自己上一世毒发后的症状询问过对医毒之事颇为擅长的万能管家慕卓,但毕竟不够详细,得到的答复并不肯定,慕卓也只能推测出几种可能的药物并大致告知了一些防范之法,所以慕长云觉得,就□□这问题,自己还需万分谨慎。毕竟将计就计是一回事,再着了道,那就是蠢了。 因此慕长云并不愿与宋明阳多有相处,吹了会儿海风,便借口养精蓄锐回舱室中休整去了。 宋明阳目送其离开直至不见身影,神色难辨。 回到舱中的慕长云本想练功打坐,却始终无法集中精神。毕竟即将面对生死大关,即使淡定如他,即便布置周全,却依然难免惴惴。 此时跟在慕长云身边的是慕乙与慕丁;慕江是除他外慕家无疑最高的,被他留在了家中护卫家人万全,而慕卓虽擅医毒,思虑周全,身手却普通,留在家中统筹大局更为妥当,相信有此二人人同在,无论有什么意外发生,皆可安然度过;慕和同上一世一样没带出来,毕竟慕和只会些练着玩的花拳绣腿,此行莫测,还是留在家中更为安全;而慕甲则在数日前便借着去湾渔岛的机会,暗中留在了千叶门主身边以便接应。 航行途中实在无事可干,慕长云便再次细细梳理了一遍自己的各种布置,直至确认除了□□之事,其他再无漏洞为止。 恰在此时,船上的仆役送来了三人的吃食,慕丁接下食盒后道完谢便将人打发走了。他是知道今日之行颇险的,之前几人已吃过了随身带着的干粮,食盒中虽然菜色精美,却是不敢碰的,请示了慕长云后,便将随盒子送来的筷子在几样菜里翻了下放在一边,然后又将这些菜统统倒入了随身带着的一个油布袋子里密封收好。而慕乙为人木讷,凡事只听家主之命,如今不让吃,那就不吃,半点疑问也没有。 半个时辰后,慕乙将収整好的食盒送去给了厨房的仆役,之后便直接回舱了。 而那仆役在慕乙离开后,特意打开上下看了一遍,见三双竹筷都被用过,而各个菜色皆所剩无多,才把食盒拿去后厨洗净,然后端着壶茶往宋明阳所在的舱室而去…… 午后不久船队就驶达了目的地,千叶岛主本人亲自来到码头迎接众人,赵俊夏是个四十来岁的糙汉子,海上生活风吹日晒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老一些,皮肤黝黑,身材高大;而副门主杨启佳却与他不同,似乎是个极注意保养的人,文质彬彬端立一旁,眼角虽有些细纹,但看上去却很和善,年纪不显。 之后的一切与上一世并没有太大不同,道歉,寒暄,友好,结盟,有条不紊,天下太平。副门主杨启佳更是话里话外暗示着宋家之前出力的事,引得众人心中不住感激。 见事情解决的如此顺利,也并无之前所想的危险,众人本也并不急着赶路回去,听了千叶门人所言晚上将有暴风雨,便顺势留下了做客。 晚宴是千叶门精心准备的海鲜宴,配上自酿的果酒,确实别有一番风味。气氛十分愉快,海商会的几人都十分放松,千叶门人纷纷来劝酒,便都喝了不少。慕长云假作吃了个海贝,之后便有所不适,脸色发白,冷汗涔涔,便提前去客舍歇着了。 谢朔见此十分担忧,千叶门主赵俊夏却是豪爽挥手道:“无碍,有些人平日里不接触这些,偶尔吃了几种海贝海鱼会不适应,回头我让人煎副药送去,明日便大好了,各位不必担忧。” 其他人听到这,也就不再关注这事,宋明阳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又看不出哪里有问题,与谢朔对了个眼神,皆觉没什么可多想的,便揭过此事了。 而回到了客舍中的慕长云,立刻叫来了慕乙和慕丁,二人同样没有碰过送来的晚膳,但慕长云发现慕丁显然有些不对,精神不济晕晕乎乎的样子像极了自己上一世中毒的情形,大惊之下,回忆了三人一整日的行程,慕丁与他和慕乙唯一的区别,就是收下了食盒后,拿起了筷子…… 食盒他作为主家是不会去碰的,那么,有问题恐怕不是吃食,而是筷子。慕长云叹了口气,百密一疏,当时怎么没想着用布隔着筷子呢。 拿出一颗慕卓准备的解毒丹,让慕丁服下,此毒奇异,恐怕这解毒丹是对付不了的。但聊胜于无,跟他出来的几人都不懂医毒,他对这些也只是一知半解,想解毒那是天方夜谭,不然上一世也不会着了道。只望这解毒丹能多克制一段时日,好拖到他们回慕宅让慕卓来诊治。 服下解毒丹后,慕丁看似好了一些,慕长云拿起随身佩剑,将被子与枕头摆成有人在睡的形状后,便与二人一起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前往赵俊夏的院中,并在屋里见到了已经跟着赵俊夏窝了好几日的慕甲。 “公子终于来了!”慕甲这几天过的十分无聊,今天千叶门大多数人都去招待海商会后,他便潜入了杨启佳的地盘,试图找到一些他与宋家勾结的证据。结果让人满意,杨启佳不仅留着与宋家,与海盗的信件金钱来往,还分门别类做好了标记整理,恐怕是为了握住把柄以便将来继续牟利,如今却是方便了慕长云,这些证据可比上一世宋明阳他们伪造的信件细致多了,也更为可信。 “做得很好。”慕长云看着手上的诸多信件与账册,相当满意,同时看向另一边站着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是赵俊夏的亲传弟子莫义。 “慕公子帮助师傅找出门内叛徒,实在是感激不尽。”说着莫义便向慕长云行了个大礼。 “不必如此,吾与门主不过是互惠互利共度难关罢了。慕乙,你带慕丁和莫少侠去里面,慕甲跟上。” “小丁怎么啦?!”黑暗中慕甲完全看不出慕丁的脸色苍白不对,加上慕丁表情十分平静,所以并没有发现他的不适,听慕长云一说,顿时把人抓手里紧张不已。 “没事,中了点药,等回去找管家看看。”慕丁与慕甲是亲兄弟,平日里慕甲对这个年幼的弟弟十分照顾,简直是有求必应之恨不能宠上天,慕丁知道兄长心中担忧,怕他一会儿分心坏了家主大人的事,赶紧反过来安慰。 “这群孙子……”慕甲咬牙切齿恨得不行,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待会一定不让这群孙子好过! “一会儿赵门主回来后,你们三人都躲好,不要出来。慕甲跟着我与门主,不要冲动,注意别被人暗算。”慕甲是几名护卫里武艺最好的,只要提醒他多防备,再想要暗算他那就是痴人说梦。 “慕公子千万小心。”莫义曾被他师傅夸奖过是习武奇才,可惜千叶门本身并没有什么上乘武学,莫义将一身轻功练得出神入化,但真要与人拼斗那就是个渣,此时自然知道不能逞强拖后腿,心里则暗暗下决心,将来定要去习得高强武艺,才能保护自己与师傅,转头看向慕乙,粲然一笑道,“慕乙大侠,劳您照顾啦!我们名字这么像,一定能好好相处的。” “不敢当不敢当,照顾你应该的。”慕乙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叫大侠,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少年郎,顿时窘迫不已,一身皮全都红透了。 其他几人在一旁看着暗暗好笑,慕乙是他们中最呆的,为人忠厚,这小少年看着机灵聪慧,相处起来必定有趣。 不多时,屋外狂风大作,眼看着暴雨将至,赵俊夏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屋里点上灯后,慕长云与慕甲就一直贴墙站着,避免人影映在窗上被人看见了起疑。 赵俊夏装了一天淡定,临到最后关头,显然装不下去了,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焦躁:“慕公子,他们真会在今晚行动?” “这暴雨最多持续两日,他们算计吾今日中药,想必不会拖到明日再来,毕竟夜长梦多。” 果然,不多时,杨启佳便来敲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9|第八章 “吾观师兄屋里灯未灭,便想与师兄再来说说今日之事。”进门后杨启佳并没发现躲在房梁上的慕长云与慕甲,只是笑容满面地与赵俊夏扯些有的没的,“师兄认为这几人可信?” “他们都是千苍城里数一数二的海商,还有个商会的副会长,想来都是能拿主意的,如今与我们一起定了协议,还有什么不可信的。” “只是……”杨启佳似是有些犹豫,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接着开口道,“之前查到的那几个与海盗勾结的门徒,平日里都不是胆大妄为的人,我就是担心他们背后还有人,不如把人留下再审一审,等问出个结果来,吾等再亲自将人送去陆上官府?” “还有人?还有什么人?你是说门里还有叛徒?”赵俊夏心里气得不轻,他以往总是相信自己这个师弟,觉得他有学识人聪明,要不是刚才又看了慕长云找来的那么多证据,看他现在这副忧思之情,不定自己还真信了他,一边继续装傻一边显得不耐烦起来,“要不是这几个叛徒跑去为非作歹,把我一门的名声都被败坏了,我今日有何至于给人又是道歉又是赔罪!让官府去审也一样,省得别人以为我们千叶门还要包庇他们的恶行。” “师兄说的是,吾思虑不周了。” “你也是担心太过,行啦别想太多,回去早点睡吧。”说着,赵俊夏转身去柜里找蓑衣,瓢泼大雨在杨启佳进门后已倾盆而下。 也正在此时,杨启佳取出了藏在怀中的短剑,刺向了赵俊夏。 “砰!” 本该血溅三尺的赵俊夏闻声转头,只见师弟被慕甲踩在地上□□,而他手中的短剑则摔在一边,慕长云俯身将之拾起,查看一番后道:“抹了剧毒。” 赵俊夏顿时脸色铁青,怒视地上的杨启佳,气得手抖:“你!” 慕甲那一脚踹得十分刁钻,杨启佳只觉五脏移位,根本无力反抗,便被人手脚麻利地点了穴就地绑上,似是还不解气,慕甲又从一边翻出一块又脏又破的抹布来,塞进了本就不能说话的杨启佳嘴里。 “哼!让你们狼狈为奸!让你们陷害公子!让你们下毒!让你们杀人!”杨启佳简直惊恐万分,万万没想到本以为周全的计划,竟早已被人识破,还在此埋伏于他,顿时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姓宋的故意害他。 把人扔给慕乙之后,慕长云带着慕甲回到客舍,正巧遇见一人偷偷摸摸在他房里找他佩剑直接把人打晕捆好,慕长云与慕甲也没有脱下身上的斗笠蓑衣,只是在房内静静等待。 不多会儿,就听到远处有人破桑大喊,“杀人啦————!”叫声凄厉,衬着风雨声显得格外阴森。 岛上的屋子纷纷亮起了灯。 “能喊成这样也是人才啊……”哪怕有心理准备,慕甲依然被这声音吓了个哆嗦。 慕长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低声道:“数到十,再点灯,我们等人来喊了再出去。记住,要浑身无力精神不济,装得像一点!” 待二人身披蓑衣来到千叶门大堂时,商会其他人皆已在此,询问周围的千叶门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慕公子,身体可有所好转?”宋明阳见慕长云到来,立刻上前招呼。 “无甚大碍,想必过些时候便可好转了。”慕长云声音显得有些虚,与其他几人招呼后便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宋明阳盯着慕长云身旁沉默不语装深沉的慕甲一会儿,总觉得有点不对,慕甲和慕丁长相身材都很相似,他又不曾多注意过慕长云身边的护卫,最终也没能看出些什么来。慕长云睁眼看了他一下,便只得讪讪移开眼。 “各位,万分抱歉,门内发生变故,还请各位在此等待片刻。”过来说话的是千叶门里的一个主事,姓吴,宋明阳并不认识此人,只能猜测他应是杨启佳手下的人,毕竟如果照计划来,杨启佳的人应该已经把千叶门控制起来了。 此人过来说了一番之后,便又匆匆离去,周围的千叶门人都十分紧张,显然他们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究竟是怎么了,大晚上的,吓人呢!”金耀祖晚宴上喝的有点多,这时候脾气不好,还有点大舌头,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划过,紧跟着一串噼里啪啦的雷声,瞬间把他给吓得缩了回去。 “是门主那里出了意外,副门主正在处理,各位稍安勿躁。”恰好进门答话的千叶门人表现的并不友好,语气十分生硬,边说边急匆匆地往吴主事那里跑去,显然是有什么消息。慕甲知道他就是刚才大喊的那破锣嗓子,心中再度忍不住佩服,这真是能演! 众人在不安着,远处传来的哭喊伴着风雨声加剧了这种不安。 海商会几人讨论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结论,也都疲惫地闭了嘴,耐着性子等待。 又过去了大约一个时辰,劳累了一天的几人都隐隐有些撑不住,除了一些来来去去的千叶门人,其他留在厅中的千叶弟子都相互倚靠着打瞌睡,就在此时,又一个千叶门人匆匆跑去吴主事那里说了些什么,又交给他一些纸张,而吴主事的神情从平淡到震惊再到不可置信,最后看向海商会众人的眼神带上了淡淡的疑虑,思考片刻后,他再次走到厅中清了清嗓,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一直留心着千叶门动向的宋明阳见此,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慕甲一直暗中观察着众人,见到吴主事这一连串的变化,不禁在心里撇了撇嘴,这千叶门,真是人才辈出! “诸位,师门不幸,今日出了大事。适才本门门主竟在屋中惨遭暗算,事发后吾等将各位集中于此,也是为了避免凶手再度行凶,只是刚才为了追查,才未将缘由告知,还请诸位见谅。” 众人一听都是一惊,瞌睡顿时全都吓飞了,联想起把自己吵醒的那凄厉的惨叫声,居然真的是杀人! 宋明阳也是脸色惨白,但依然极力保持镇定的模样,向吴主事担忧拱手问道:“出了这样的事谁也没有想到,吴主事何须道歉,只是如今是否已将凶手查明?” “托几位客人的福,已基本查明了!”吴主事脸上愤怒之情十分明显,却是将矛头指向了海商会。宋明阳并未多想,谢朔却觉得有些奇怪,隐隐皱眉。 “难道是这几个人?陆上的商人果然都不是好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啊是啊,若真查清了,还望主事告知啊!” “门主!”不少不明真相的千叶门人听到这不禁痛哭出声,愤怒的情绪一下子蔓延开来,好几人忍不住冲着海商会几人嚷道,“究竟是你们谁,一定要为门主复仇!” “对,要报仇!” “报仇!” 海商会众人面面相觑,瞧着吴主事冲着他们这不阴不阳的态度,怎么感觉情况不太对,该不会是想往他们身上泼脏水吧。 “吴主事,这究竟是?”齐飞尊显然也发现了吴主事语气中的敌意,强忍下不安开口询问。 “哼,我千叶门人当各位是客人好生款待,没想到竟是包藏祸心!门主收你们蒙蔽,如今还遭了暗算!” “怎么可能?” “你不要血口喷人!” “哼,证据确凿,吾等定将之送往陆上官府!” 一听这话,海商会几人顿时慌了,宋明阳表现得十分震惊,义正言辞道:“什么证据,主事可否借吾等一观?商会带着最大的诚意来此与千叶门结盟,又怎会做出如此自毁城墙之事,说不得是那些海盗知晓了此事,前来破坏栽赃的,贵派可莫要被骗了!” “既如此,给位不妨看看吧。”说罢,吴主事将手中拿着的信件抽出一封递给离他最近的齐飞尊,另一封则递给了一边的千叶弟子。 “这……”齐飞尊看完信脸色剧变,咬牙切齿地将出离愤怒的目光投向了宋明阳,“好,好一个宋家!” “怎么回事?”剩余的几人拿过齐飞尊手里的信凑在一起看了起来,顿时个个都变得脸色铁青。 宋明阳原本心中十分得意,只等着众人将矛头指向慕长云,却不想事情竟急转直下,顿时懵了,怔愣半晌,发疯似的冲过去将信件抢来看了一遍,信上他父亲熟悉的笔迹顿时打散了他心里所有的侥幸:“这不可能!杨启佳呢?一定是他陷害我家!” 谢朔在看完这封信后,便知事败,心中对宋家十分失望,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群废物。之后便退开几许,与其余海商同仇敌忾起来。 “宋公子,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何必狡辩。宋老板那手行书我们可都认得,寻常人哪里学得来!” “不仅勾结海盗抢夺商友,还想陷害人家慕公子!简直无耻!” 宋明阳面露绝望,忽而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慕长云:“是你!是你!” “……?”慕长云面露疑惑,“在下晚膳后一直有所不适,直到适才依然如此,若非吴主事的说明与这信件证明,在下与几位一样一头雾水。” “怎么可能?必然是你勾结了海盗,如今又想嫁祸宋家,好铲除我们这个竞争对手!然后再假装被我家陷害,好博取同情,拿到更多的好处!”宋明阳慌乱之下极力辩解,似是觉得自己此言十分可信,便慢慢镇定下来,盘算着或许可以翻盘。 “这……似乎也说得通……”金耀祖早就投靠了宋家,虽然他不明真相,但此时也必须要为宋家说话,不然若是宋家倒了,他才有些起色的生意,就又要一败涂地了。 “慕公子,你怎么看?”刘立一直是个墙头草,虽然如今罪证确凿的模样,但万一宋家能扳回一城呢?还是两头都莫要得罪的好。 “在下并不明白。”慕长云并不多说,只是无辜摇头,依旧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哼,若是我说,这都是杨启佳亲口承认的呢!”突然出现在厅门口的千叶门主赵俊夏,将众人全部惊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能多提提意见,我也好及时修改,谢谢 ☆、10|第九章 “你?你不是……?”宋明阳见到赵俊夏,嘴唇抖了抖,脸色一片灰败,手中的佩剑几乎拿不稳。 “我怎么,我不是死了?吴主事可是只说我被人暗算,可有说过暗算我的人得没得手?”赵俊夏跨进厅中,脱了身上的蓑衣斗笠,显出了受伤的胳膊。 “门主没事!” “太好了!门主呜呜呜呜呜呜……” “都哭些什么,还不快将这人和他那些狗腿子拿下,等天晴了,我带着杨启佳与几位一起前往陆上,报官处理吧!” “是,门主!” 海商会几人一见如此,便知此事明了了,想到自家被劫走那么些财物,之后还被耍的团团转,即使是投靠了宋家的金耀祖,心里也生出一股怨气,纷纷愤恨地看向宋明阳。 宋明阳简直要气疯了,若真让他们拿住,人赃并获,自己要如何脱罪,整个宋家都完了!转眼看向坐在一边不动如山的慕长云,想起他中了药,眼中一片阴鹜,猛地跃过众人,一剑刺出。 “啊!”众人没想到他居然会转头伤人,均是一惊。 慕长云见此立时闪身而退拔剑抵挡,轻轻运力将宋明阳手中长剑震飞。 宋明阳被众人团团围住,一脸颓丧,眼中却是流露疯狂之色,突然抬手,一道暗光向慕长云疾飞而去。 只听“啪”的一声,一支小巧的钉针掉落在地,暗蓝色的光芒诉说着其上涂抹着致命的剧毒。而另一边慕长云已是闪身而上,点了宋明阳周身大穴,将其制服。 “慕公子武艺果然了得!”在众人被这场面惊吓得还没回过神来时,谢朔最先出声赞叹,其余众人也纷纷拭去头上的冷汗,连连向慕长云道谢。 “各位不必如此,在下如今身体不适,也只是侥幸得以应对罢了。”慕长云才将剑插入剑鞘,便一副无力支撑的样子,将长剑柱在地面上。 “慕公子是中了此人所下的毒,才会有此症状,亏我之前还以为只是吃了海鲜不适应,还请慕公子赶紧回屋里,我让岛上的大夫来帮你诊治。” “那就多谢门主了,余下的,就劳烦各位商会前辈了!”慕长云向几人行了一礼,便在赵俊夏喊来的门人搀扶之下,离开了混乱不堪的大厅。 走到门口时,慕长云转头看了宋明阳一眼,之后便再未停步,徒留身后一片吵嚷与骂声。 谢朔站在一边,定定地看着慕长云离去的背影,看似虚弱却依旧难掩风华,又转头看了看早已一身狼狈如丧家之犬的宋明阳,摇头一叹,差的太多了! 夜已深。 千叶岛上的喧闹渐渐平息了。 而千苍城南的凤竹县里,却是格外混乱。 竟有盗匪夜袭! 袭击的还是这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慕家! 原本,夜里一片宁静,偏偏不知怎的,慕家宅子里突然接二连三的传出惨叫声,周围零星住着的一些佃农都被吵醒了。 胆大些的打开了门户探头张望,就见慕宅里一片灯火通明,还依然时不时的传来一两声惨叫,更是从不知哪里冒出一些浓烟来,竟似是着了火! 再仔细看,慕家宅子的门外似是还些黑梭梭的影子在徘徊,手里都拿着长刀,刀身在月光下,偶尔反光刺痛了人们的双眼。 佃农们见此情景吓得浑身发抖,急急忙将门户闭紧,唯恐有人过来给自己一刀。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不开眼的土匪,竟然跑来慕家杀人放火。 平日里慕家对待佃农向来和善,周围的乡里乡亲们也都很喜欢这从不摆架子也不恃强凌弱的大户人家,偶尔相熟的乡亲们遇到什么困难,还经常能得慕家相助,更有一些死了劳力的人家长期受着慕家的接济才能养大孩子。 如今见慕家遭难却无能为力,心里只能祈求菩萨保佑,住的稍远一些的人家,更是有胆大的,趁着夜色偷偷溜走往县衙直直奔去。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骚乱才渐渐平息下来。 慕家宅门紧闭,周遭死寂,宅子周围的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进了宅子还是已经离去了。 周边的乡亲们都躲在屋里瑟瑟发抖,有胆大的也只敢打开窗缝瞄上一眼,平日里这个时候,勤快的已经出门了,而现在,竟是一个在外走动的人也没有。 气氛就持续着这般诡异的静默,直到天光大亮,一大队捕头衙役匆匆赶来,百姓们才放下了恐惧,纷纷出门张望。 半夜里前去县衙后不敢回来的人,只得站在衙门前等到了衙役上工,才断断续续的把事情说清楚。 县丞知晓此事后大惊失色,若真是有匪类过来上门劫杀,那他这个官帽就算是保不住了。慕家在整个千苍都是数一数二的大人家,要出了什么事还怎么得了!更何况他也听闻慕家的当家这两天刚好跟着海商会出海去了,等人回来要是气狠了,难保不会做出什么来。 于是县丞赶紧下命整队,让书记官和几个捕头把衙门里的主力统统带上往慕家赶去。 衙役们来到慕宅门前,在周围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便上前叫门。不多时,门便打开了,不知说了什么,衙役们便尽数进了慕宅,宅门再度紧闭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周围观望的乡亲们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再看看依然平静的慕宅,难道也没出什么事?那昨晚的莫非大家一起见鬼了? 罢了不想了,还是干活去吧。 渐渐地,众人便都散去了。 这边厢,跟着几位捕快一起过来的书记官却是感到棘手,望着慕家辅院里捆成粽子似鼻青脸肿一字排开的那么多黑衣人,旁边放着一摞收缴来的刀具,据说还有个头目关在一边的柴房里,还不定被揍成了什么样呢。 这事儿闹的大了,光抓到的人就够的上一个匪窝了,自己怕是处理不了,就是县丞大人在,这么大的案子,也得上报千苍城领来处理才行。 “书记大人,在下觉得,不若先莫要声张,等城领大人得了通报,再一并来处理此事,到时吾家主想必也已归来,慕家也能有个主事的人。” “书记大人,在下认为,此事城里怕是有这伙匪徒的内应,不然何以家主早上才出海,晚上就有人敢来杀人放火。” “书记大人,在下估计,……” “书记大人,在下……” “书记大人,……” 慕卓一句接着一句,说的书记官满头冷汗,连连称是。慕家的人他一个小小的书记官还真不想得罪,如今他们是苦主,不若就照着这慕管家说得来,便借用笔墨写下了目前的情况,喊来几名衙役将封好的信件送去给县丞,临去前还细细嘱托,定不得将这事外传,定要亲手将信交给大人。 直至目送几人离开,书记官才暗暗松了口气,接下来就让县丞大人烦恼去吧! 慕卓在一旁看着,微微一笑,上前道:“之前各位来此公务匆忙,在下尚且未能招待,现在不妨随在下去休整一番,接下来恐怕还要劳烦几位衙役大哥在此看守这些人,多有劳累,实在是令吾等愧疚。” “慕管家说的哪里话,这伙人如此丧心病狂,吾等自当谨慎以对。再言,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何必客气。” 打了几句官腔,书记官便带着几名捕头一同随慕卓去往前厅,留下一些衙役与慕宅里的护卫们一同看管抓到的匪徒。 知道晌午过后,书记官一行人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慕宅,慕宅再次紧闭大门无人出入。 之后也并没有什么消息传出,一时间引得听说慕宅遭袭的众人私下里议论纷纷,各有猜测。 “大哥,你说我们这是成没成呀?这慕家如今这般行事,处处透着诡异,着实让人不解。”宋家老三宋学秀是三兄弟里最沉不住气的,如今看慕家一点消息也没有,而自家之前联络的那伙刚搬来不多久的山匪,竟也是失去了消息,让他心里不禁急上火。 “行了,坐下!一把年纪还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老大宋学文当了这么多年宋家当家,镇住自家小弟的威严还是有的,只是轻呵一声,宋学秀便老老实实地坐在了一边,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老二,你来说。” 宋学章是兄弟三人里最冷静的,放下手中的茶盏,不疾不徐道:“三弟且莫要惊慌,如今这般情况,恐怕慕家损失不小。而慕家如今管事的那慕卓,是个胸有丘壑的人,恐怕是想等着慕长云回来主持大局,才拼命将事情压下来。只是,到时候慕长云若是回不来了,或是被押回来的,那就……”意味深长地冲自家兄弟笑了笑,宋学章端起茶盏又细细抿了一口,不再言语。 “哈哈!慕长云那小白脸要是还能回来,咱们就把他勾结海寇的消息传出去,慕长云必定会被海运商会送去报官,到时候谅他慕家在这千苍城里,也再抬不起头来!”宋学秀闻言一拍腿,大笑三声,真是大快人心。他早就看慕家那小白脸不顺眼了,平时总是一副冷谈清高的样子,自己平日里跟他打交到,他居然也敢端着架子一副懒得多理会的样子,不就是看不起他么!还有他那两个骄纵的妹子,他宋学秀的独子看上她们是她们的脸面,居然还敢动手!哼,他就要让这一家人统统都在千苍城做不了人! 宋学文一看自家三弟这神情,就知道他估计又在瞎想些有的没的,忍不住摇摇头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个扶不上墙的。 直到两日后过午,码头传来消息说,海商会众人归来,竟带回了千叶门的门主赵俊夏,一行人更是将勾结海寇抢劫海商的宋家大公子和另几个不明人士一同押去了城领府上!而慕长云带着护卫直接上了前来接人的马车,据说为救众人身中剧毒,得到了海商会其他几位人士的交口称赞。 宋学章惊得从座位上猛地站起身,宋学文不慎打破了正在把玩的古董瓶子,宋学秀更是把手里的茶杯砸了个粉碎。 兄弟三人尚来不及理出头绪,城领府派出的官兵便直接上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11|第十章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千苍城街头巷尾最火热的八卦,便是慕公子识破宋家阴谋,以一人之力大战海寇的故事,而慕公子的慕家剑法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一些年轻热血的小辈听得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即拜师学艺。 “话说那日在千叶门,电闪雷鸣,大雨倾盆,那宋明阳领着海盗将商会众人围住,且听一人道:‘叱!今日尔等一个也跑不了!’却见那慕家公子手持长剑,将众人拦在身后,他身高八尺,虎目如炬,面似满月,眉粉八彩,一身正气,怒斥一声:‘贼子尔敢!’便与其战在一处。众人满目剑光如星辰耀眼,杀得那叫一个飞沙走石人鬼惊!慕公子一剑横扫,便将贼人一剑捅穿,一掌刮过,那宋明阳便束手就擒!端的是武功盖世,义薄云天……” 正院里,慕和正学着茶楼里说书先生,讲得眉飞色舞,活灵活现,一众仆役听得如痴如醉,慕乙憨憨地对身边的慕甲道:“原来公子那么厉害,那天没瞧着真是可惜。”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3节 “……”慕甲无语望天,公子是很厉害,但真的没有面似满月,眉粉八彩的,那面相是岳飞来着。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只见莫义坐在一边的石阶上,把头靠在慕乙肩上。自从千叶岛的事解决后,这家伙也跟着众人一起来了千苍城,说是尊从师命,跟随恩人报恩,但慕甲觉得这家伙就是来混日子的,还总是以切磋学习的借口缠着好欺负的慕乙,当真讨厌。若不是公子发话说要好好招待客人,他一定把这觊觎自己兄弟的贼人打出去。 屋里慕长云听得哭笑不得,那日里擒住的总共也就宋明阳加上他身边几个仆从,真不知外面是怎么传的,竟说得这般离奇。 连日来,慕家以家主毒伤未愈为由,一直紧闭正门,低调行事。 宋明阳一家送官也好,墙倒众人推地刮分宋家的产业也好,慕家都没有参与。 整个宋家如今只有三老爷宋学秀没有参与此事的证据,所以没有被抓去坐牢,独自一人苦苦支撑着仅剩的产业,可惜他本来就性格毛躁,加上声誉一落千丈,同行联合打压,整个宋家就此一蹶不振,旗下一些原本忠心的掌柜们也纷纷离去。 更雪上加霜的是城领判罚了宋家抄没家中财物,并给所有海商赔偿。 众海商们不仅追回了损失,还得了一笔不小的横财。慕家虽并无损失,但众海商感念慕长云身中剧毒依然擒住了发狂的宋明阳而使其未能伤人,便请求城领大同样判给了慕家一份赔偿。 城领自然乐得做此人情,慕家在千苍本就名声很好,此次年轻的慕家公子更是成了大街小巷人人称赞的风云人物,更当搞好关系。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面似满月,哈哈哈哈!”慕长云身边笑的手里扇子都快拿不住的人,是慕长云在桦芸城的好友池天蕴。桦芸城离千苍不远,快马也就半日的路程,慕家在那里有不少生意往来。池天蕴是桦芸城大户池家千娇万宠的小公子,家里大哥为官,二哥从商,他自己对从政经商一点兴趣都没有,家里人宠他,便任由他跟着位名师学了一身文韬武略后跟个纨绔似的四处闲逛。 池家小公子文武双全,眼高于顶,在桦芸城里也算是有名的公子哥儿,却是对二哥带来家里做客的生意伙伴慕长云一见如故,慕长云在桦芸城的时候,他便一直跟着招待,慢慢的二人便成为了好友。上一世慕家出事,池天蕴听闻后不信慕长云会勾结海盗,立刻赶来千苍,却被已成为慕家当家的江昊阳一句沉痛的“证据确凿,人赃并获”给挡了回去,最后尽自己所能的帮了些忙,等慕家两个妹子跟着她们夫君离开后,也只得郁郁离去了。 如今这事虽然换了个样,但依旧传的沸沸扬扬,池天蕴在茶楼里听到说书先生从千苍听来的故事,当即喷了口里的茶水,笑不可抑,而后又听说好友中毒,便立刻跑来了千苍。 如今得知慕长云并未中毒,只是装病避麻烦,而唯一中毒的护卫慕丁也在慕卓的医治下痊愈,便又起了调笑的心思。 “我竟不知,短短几月未见,你都胖成满月脸了。” 慕长云看着一脸桃花开的池天蕴满腹郁闷,这祸胎长了一对招人的桃花眼,算得上眉眼如玉,平日里总是不经意的就招来一大堆狂蜂浪蝶,如今这家伙跑来自己这祸害,从正门进来就惹来家里那几个大婶小丫头甚至是小厮护卫个个都忍不住地看,如今跑来送茶送点心送这送那的更是一个都没重复过,估计家里负责端茶送水的仆役全来过一遍了。 简直神烦。 “看也看过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啧啧,真是无情无义,我千里迢迢的跑来看你,你这就赶人?”享受地喝了口慕家的茶水,嗯,不错,上好的龙井,再吃了口手边的梅花糕,嗯,不错,清甜爽口,池天蕴眯了眯眼,快速地吃了第二个,“你这中毒未愈呢,我作为好友,来了就走还不惹人怀疑?你不是装病吗,我配合你还不好?” ……配合?是蹭吃蹭喝吧! 慕长云懒得理他,晚上他还要跟自家亲亲妹子们一起用膳,让慕和把人往客院里一丢,让他爱干嘛干嘛去。 这些日子慕长云窝在家里过得十分悠闲,当日里刚回来就下令让所有人与平日里一般低调行事,莫要张扬,之后便把事情全都扔给了慕和,自己提前过起了养老生活,每日里种种花喝喝茶逗逗妹子,池天蕴来了以后,又多了论剑斗棋的娱乐活动,让成天忙得脚不沾地的慕和各种咬牙切齿。 “真是有趣。”离慕家庄不远的郊外茶肆,角落里坐着两个与周围的农人们格格不入的客人,但人们并没有多注意他们什么,说书先生精彩的故事吸引了他们全部的关注,两人中一锦袍人玉冠的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茶肆里的茶水只是普通,解了渴便不再多饮,反倒是兴致勃勃地听起了说书,“这位慕公子听着倒是个人物,吾是否当前去拜会呢。” “……主人,说书人大都夸大其词,并不可信。还有,两位楼主已多次来讯催您回去。”坐在一旁身着黑色短打的大汉闻言抽了抽眼角,低头面无表情道。他跟着主子出,原计划三日便归。然后只是听着各种“吾是否当前去……”,就这么一路从霄国去到了云国临海,辗转了三月有余……不能怪楼里两位楼主跳脚,实在是主子太不靠谱,他跟着这人多年,唯一的收获便是练就了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脸皮。 锦衣人闻言无趣地撇了撇嘴,但也知晓如今已到了极限,再不回去,楼里两位管家公估计就要有趣的派人来逮他了:“也罢,若真是人物,将来总能见着的。”说着便起身离开了。 大汉留下几枚铜板后也跟着离开了,主仆二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拖出了两道长长的斜影。 这边厢慕长云的日子过得优哉游哉,那边厢却有人过得及其狼狈。 在千苍城西边不远的落霞镇里,江昊阳坐在客栈大堂的一角听着说书先生嘴里千苍慕家公子的故事。 此时的他比之先前更为落魄,一身衣衫破破烂烂,脸上也灰灰的不知抹了些什么,看不出原本风流潇洒的样子了。他身边坐着一个与他差不多打扮的小个子。两人神情有些委顿,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吃着晚饭。 “要说这位慕公子,大家怕都是听过他的名号,千苍城里最好的人家。”说书人的这话让他想起刚到此世时曾受过其帮助。 这慕公子似乎确实是个侠义心肠的人,而且现在看来,本事也不小。或许,自己可以去他那里求助?可当初那人虽然帮了自己一些,但也并未表现出多热心的样子,万一他其实是个伪君子呢……江昊阳的心里左右摇摆不定,却被说书人“啪”的一声醒木惊了个好歹,“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千叶岛夜雨惊魂!还请诸位明日再来。”说书人收拾收拾众人给的打赏,便离开了客栈。 江昊阳看着人群渐渐散去的大堂,终是下定了决心。 “菲菲,我与这位千苍城的慕公子乃是旧识,如今我想去向他求助,你可愿与我一同?” 坐在一侧的小个子抬头看向江昊阳,仔细辨认她抹了灰的脸,可以看出这是一位容貌姣好,垂目时不觉,一抬脸,双眸水润,欲语还休,十分动人。听了江昊阳的话,女子神色微动,而后微微敛目低声道:“若得公子不弃,奴惟愿追随公子左右。”嗓音柔美,言语间满是情意。 江昊阳闻言心中感动,回想来到这时代后的种种,不禁感慨万分:“菲菲,能遇到你,我真是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12|第十一章 刚来此世,江昊阳以为这里是华夏古代。 但拐弯抹角地四处打听后才却发现,虽然二者发展有所相似,甚至许多唐宋以前的历史名人在这个世界也都有,却也有诸多不同。许多朝代的名字就各不相同,比如现今的朝代是个三国并立的局面,他现在所在的云国与邻国霄国长期友好,与北边的霄国则多年前成为敌对。而三国稳定存在了几百年,其最早的形成也很神奇,在此之前的朝代有点类似华夏古代的唐宋时期,因皇室姓郦而称为郦朝,郦朝重文轻武,因西域来的马上民族入侵而覆灭。结果那个叫炎的外来民族还没来得及坐稳江山,便被三位姓文的兄弟带着义军赶了出去。照理说,既然文家兄弟得到了江山,自然也就该成为新的朝代,比如文朝什么的。但这三兄弟也是奇葩,三人关系很好却谁也不服谁,遂将九州分成了三份,各领一份便成了三国,北边的叫羽国,西边的叫霄国,东边的叫云国。 三分天下,并肩而立,加上相互之间的血缘关系,而后每隔几代便会联姻,因此三国的关系很是亲密地维持了许多年。大约百年前,似乎是羽国皇室人丁凋零,当时的羽国皇帝与两国皇室间出现了什么矛盾,最终撕破了脸。而江昊阳认为的第二个奇葩点,就是羽国当时的皇帝,是个妹子。 女皇帝他也不是没听过,华夏古代还有个武则天呢。只是这羽国或许是因为继位的女皇是皇室唯一的血脉,所以整个国家自上而下都没有什么反弹。而自从有了第一位女皇之后,羽国女子的地位便逐渐升高,第一任之后又陆续有了几个女皇帝,朝堂上当官的妹子亦是出现了不少,皇子公主都有了继承权,虽并不提倡,羽国的女子更是可以休夫的! 而尽管羽国与霄国云国敌对了,这种风气却在整个三国传开,霄云二国的女子,地位也不再低下,虽然大部分人家的女子依然以相夫教子作为人生目标,但女子掌家,女子营生的情况也很常见。仅仅他接触到的此间女子,几乎都能够断文识字,更有不少见识广博,令人钦叹。 整个三国崇文与尚武的风气也是同样浓厚,或许是吸取了前朝被外来蛮夷血洗而无还手之力的教训,许多人都开始崇尚文武双全,不少著名的学者大儒也同样是武林高手,据说云国当朝丞相曾得中状元,但最出名的却是一手剑舞出神入化。 因此三国的武林十分兴盛。 而江昊阳在华夏时,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武术世家传人,还是根骨极佳的家族继承人。可来到这里后,自己身上这点功夫,只能算得上是末流的外家功夫,那些传说中的内功,心法,轻功,点穴,在这里居然都是很常见的事物。 这让他很兴奋,也很忧惧。在这个尚武的时代,他若是不想默默无闻地平凡度日,就要学会更高深的武艺才行。 置办了一些产业后,江昊阳便开始在千苍城附近云游,一方面他对于这里的历史风俗十分好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寻找学武的机会。 路菲菲就是他在沄城最有名的画舫上认识的一位琴师,也就在那里,他遇到了极大的机缘,同时惹上了巨大的麻烦。 那晚他刚下画舫不多久,还在江边欣赏着夜景,江水中的画舫灯饰华丽,映着平静的江面与月光分外美好,却逛到一处杳无人烟的地方,遇到了路菲菲与一名将死之人。 那人手里抓着一本染血的书册,而一边的路菲菲则似乎在尽力为他止血,只是这人见到江昊阳到来,只是“啊”了一声,便断了气。 之后路菲菲告诉江昊阳,她是沄城一闻名的画舫绿江舫上的头牌琴师,这日刚下画舫打算回家,却不料在江边见到这人重伤倒地。她害怕之下,忍不住还是好奇上前,却见这人身上都是刀剑的伤痕,便不敢大声呼救只是试着给人止血。 把人拍醒后,这人就把怀里的书册拿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又遇见了江昊阳。 如今这本要命的武功秘籍在他身上,是一本拥有对应心法的掌法秘籍,名为雪阳十六掌,内中的招式十分精妙,江昊阳看后便十分欣喜,这简直是上天送来的瞌睡枕头。 路菲菲似乎对这武功秘籍一点兴趣都没有,那晚与他互通了姓名,两人一起把人草草下葬后便离开了,谁想第二日却是狼狈万分地来到了他的暂住处,让他赶紧离开。 几乎不用问,江昊阳就猜到了是这本秘籍惹来的祸事。既然已是无主之物,要他再乖乖的交出来,江昊阳是不愿意的,更何况来人明显不止想要秘籍,还想要两人的命。 最后二人只得结伴而逃,一路上江昊阳学着秘籍上的武功,加上他极佳的根骨和悟性,总算勉强应付了一波波的袭击,却也是疲于应付,几经辗转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在困境中江昊阳与路菲菲慢慢产生了感情。 江昊阳非常欣赏陆菲菲的坚忍善良,路菲菲更是对这一路上救了自己无数次的俊逸男子芳心暗许。 两人在落霞镇定下目标后,就这么一路闯到了慕长云家。 门卫来报时慕长云正与池天蕴还有妹妹们一起在正院里玩投壶,彩头是几人各自拿出来的珍藏的小玩意儿。池天蕴拿出来的是一对各镶了一颗晶莹璀璨的蓝宝石的匕首,非常小巧精致,同样也很实用;慕长云则拿出了一套前朝官窑产的青瓷茶具,其工艺已经在异族的铁蹄下消失殆尽了;长思长忆姐妹两算在一起,拿出了一扇紫檀木绣屏,上面精美的双面绣是姐妹两共同完成的;同样参与进来的慕卓则掏了一副墨玉扳指与手串,玉色纯黑却十分剔透,据说是几代前一位大儒的心爱之物。其余的几人莫义都只是围着看,慕和与两人年纪小,尤其兴奋,每每叫好都是他二人声音最大。 几人正玩到兴头上,门卫报来的消息却让慕长云皱起了眉头。 这个时候跑来拜访的一男一女?还形容狼狈?怎么让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呢。 “他们报了名号没?” “回家主,没有。那位公子只是自称您的旧识。” 旧识?慕长云想起,上次他有这种不祥的预感是……江昊阳倒在了他家后门口! 顿时感到不能更糟心。 慕长云万分期望自己的预感是不正确的,但该有的预防还是要做,一定不能让妹妹们见到这个混蛋。 “你二人先回自己院子里吧,天蕴不若与吾同去?” “可。”听闻有奇怪的人上门,池天蕴也有些担心是好友招来了什么麻烦事,能一同去看看也好,必要的时候也能帮把手。 慕长忆一听又要自己乖乖回内院去,立即撅起了一张小嘴,哥哥什么都好,就是总管这管那的:“不是说还有位女子么,我和姐姐也去看看嘛。” 一边慕长思可比自家傻妹妹会看眼色多了,眼见着自家哥哥脸色不好神情肃穆,赶紧捂上妹妹的嘴把人拉走了。 来到正堂,坐在那里的人虽然脸色灰黑,但慕长云依然一眼就认出来,不是江昊阳是谁?而坐在他旁边的——慕长云心中一紧,这女人! 真没想到,这一世江昊阳居然这么早就与这女人遇上了。 这个路菲菲,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当初自家妹妹们的血,她手上可没少沾! “原来是江公子。”慕长云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微微施礼。 “慕公子安好。”江昊阳见人进来便立即起身,他知道自己此般逃难来此,多半是不受欢迎的,但如今他在这世上举目无亲,唯独认识此一人颇有势力,也只得病急乱投医了,“在下此般来访实是无奈,还望慕公子莫要见笑。” 慕长云对江昊阳手上那本雪阳十六掌半分兴趣也无,上一世他飘着的时候就研读过,这雪阳十六掌在武林中名声很响,实则普通,只不过创出这套掌法的人曾是以为声名斐然的武学大师,但这套掌法只是其尚年轻时一次体悟所得,虽有亮点,却并不全面。 慕长云并不将此看在眼里,但他也知道,这对于江昊阳和武林中大部分人来说,已算得上是极为上等的武学秘籍,加上这人悟性颇佳,最后也算练得有板有眼,很能唬住些人。 上一世江昊阳得到这本秘籍,是在他带着妹妹们离开千苍之后,才在一次沄城访友时与路菲菲相识,而路菲菲对江昊阳许下芳心后,不顾江昊阳早有两位发妻委身于他,还将收藏的秘籍交给了江昊阳,使他惊喜万分,从此对此女珍而重之,即使之后因此惹来了一大串麻烦,也依然对此女呵护备至。 没想到这一世提前了那么多,这两人依旧相识了。 呵呵,真是天作之合,什么锅配什么盖,缘分不可挡! “无妨,只是并未想到数日不见,阁下竟突然来访。”可不是突然来访么,连个拜帖都没有就这么贸贸然跑来,可惜自己这些日子都在家,若是出门了,门卫直接给他个闭门羹就啥事都没了。 闻言江昊阳脏乱的脸上神情略显尴尬,心里也有些恼怒。 他自己在千苍也是有个宅子的,但那宅子在城中的僻静处,若是在那遭袭,怕是插翅难逃,只得一到此地便直接来投奔了。 尽管如此,他心里依然是骄傲的。自己将来必定能闯下一番事业,如今虎落平阳,只得忍上一时。 一边的路菲菲忍不住轻声道:“慕公子莫怪,江公子是受奴连累才会如此急迫。公子曾对奴言,如今唯有慕公子品性高洁,乃可信之人,万不得已才上门求助的。” 江昊阳感动地看向替他解围的路菲菲,路菲菲亦是深情回视。 慕长云瞥了二人一眼,并没有对路菲菲的恭维话做出什么反应,反而转头吩咐站在一侧的慕和,让人去客院收拾一下,带二人前去安顿。 来都来了,要把人轰出去是难了,慕长云也不打算跟运气极好的江昊阳撕破脸,不如先留下看看吧。 回头就要严令妹妹们不准接近客院!即使不看上江昊阳,也不能让路菲菲把人带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13|第十二章 江昊阳就这么在慕家安顿了下来。慕和严令仆役对二人之事封口后,便领着二人前往客院,见二人一男一女随口问了一句是否要分院居住,于是收到了路菲菲哀怨悲伤的眼神与江昊阳怜惜守护的回绝,只得闭嘴不再多言,横竖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慕长云在家又守了几日,不得不“痊愈”准备出门了。毕竟宋家分出来的那些家业,哪怕慕家一点儿没有去争,众人看在慕长云的面子上,依然留了不少,仅靠管家慕卓出面并不能压着场子,一些产业里工作多年的宋家老人借机闹腾了几回,让慕卓十分烦躁。 再加上慕长云听着外面歌舞升平的各种消息,总觉得近来千苍城里暗潮涌动,同时他也总对那位海运商会低调的副会长谢朔有些不放心,太久不出面,他担心事情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变化。 而恰恰此时,慕长云收到了海运商会的请帖,内容则是副会长谢朔单独邀请慕长云过府一聚。而慕卓私下里传来的消息则是,会长胡德胜突然病重。 胡德胜老头年纪不小了,身体却一向硬朗,整天忙着商会的事乐呵呵的,精神矍铄的样子,没人能想到他突然会病重。而根据上一世慕长云的记忆来看,至少直到他两月后作为飘飘跟着妹妹们彻底离开千苍,胡德胜依旧是精神极佳身体健朗的模样。 两厢一对比,这海运商会的会长病重之事,便颇有蹊跷,而谢朔此时单独请他过府,其深意便值得推敲了。 只是其中若有阴谋,这千苍一个城的海运商会,究竟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呢? 慕长云对此并不清楚。 如今唯有应邀前去一探了。 翌日午后,慕长云坐着马车与池天蕴一道往谢朔府上驶去。 原本慕长云没打算带着池天蕴,这家伙聒噪不说,还总以惹自己变脸为乐,这次来了千苍就没停止过嘲笑他。 偏偏这家伙一听说是那个很可疑的谢朔发来的请帖,立刻感到有趣地要求同去,若不答应就要去找他两个妹妹谈谈“人生理想风花雪月”,慕长云当时的脸色只差一分就能扑上去掐死他了,简直不能更糟心。 终于到达目的地时,慕长云着实松了口气,即使是这短短的马车路途上,这货依然没放弃找机会聒噪。 只是刚下车,前去敲门的慕江便一脸严肃地走了回来:“公子,这谢家不对劲,大门虚掩,无人应声。” 谢朔的府宅占地不大,位于千苍城的西北角,地处略荒凉,周围人家不多,也没有什么商铺。 初秋午后的阳光照到这里,没有任何温暖的感觉,静谧的四周与同样静谧的宅院,加上虚掩无人的大门,池天蕴只觉得从脚底带起一股凉气:“喂,我说,不会有啥问题吧。” “……”慕长云觉得今天肯定是不宜出门的,不然怎么能在糟心了一路之后,发现还有更糟心的等着呢。面前这情况,明晃晃地昭示着“有阴谋”三个大字,真想立刻掉头回家当做自己从没来过。 叹了口气,还是硬着头皮往谢宅走去。不说这一路上横穿千苍城,慕江驾车不少人见到,必然知道是他出行,到时若是这里真出了什么事,府衙肯定能找到他头上,光是挑着他应邀的这天摆出这状况,也知道八成是冲着他慕长云来的,躲避不是他的风格。所幸带出来的两人,慕江是他的护卫,功夫自然不在话下,池天蕴即使为人不靠谱,但武力值绝对是靠谱的,加上自己三人,危险估计是不会有的。 边走边预想着可能的情况,若是人去屋空,那是最好的,不管是谢朔自己走了还是来了什么人把他带走的,暂时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他可以直接回家;若是谢朔自家仆役懈怠而出了什么疏漏,自己这么进门也并没太多失礼,只当普通应邀便如何还如何便是;若是最坏的情况么…… 看着进门不远处倒在地上生气全无的仆役,慕长云额角略抽痛。 “池兄,可否劳驾去趟府衙,报官?这情况怕是没法善了了。” “慕长云,说过多少次了,喊小爷的字!话说,这情况你让小爷我撇下你去报官?换你你肯么?” “……静言兄,并不是怕你有危险,只是若有什么情况,官府来人也好有个照应。” “……你怕人栽赃?”池天蕴看看周围这环境,感觉确实是有口难辩的状况,“小爷好歹是桦芸城池家的嫡子身份,跟你进去才更合适,慕江是你的护卫,去官府报信更恰当。” 闻言,慕长云也知自己一时情急思虑未周,只是略一沉吟,便嘱咐慕江速去。 慕江虽欲护卫自家公子身边,但他也听到了刚才公子与池公子的对话,明白三人中唯有自己前去方可,只得应诺而去。 “走吧。”死去的仆役似乎是在朝着大门外奔逃时死去的,外观上看不到什么致命的伤口,周围也没有什么血迹。谨慎起见,掏出自家管家亲手做的特制避毒丹吞下,也给了池天蕴一粒,慕长云手持未出鞘的长剑,轻轻用剑柄推开同样虚掩的正院第二道门。 门内的景象让慕长云勃然变色。 即使自幼习武功夫超群,即使继承家业见多识广,慕长云自认只是个普通百姓,对于江湖上的腥风血雨打打杀杀从未关注过,更没见识过。如今突然被迫“长见识”,还一下子长那么多“见识”,这感觉真是难以形容—— 一地尸体。 从慕长云身后探出头来的池天蕴同样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脸色发白。 一时无言。 阴风飒飒吹过,吹得人从骨子里冷出来。 “走,出去。”慕长云呆滞了一会儿,当机立断转身离去,抬步不忘拉走已经浑身僵直的池天蕴。 “呕……”池天蕴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扶着马车吐了,一抬头又看到谢宅那阴沉的大门,果断弯腰,继续吐。 明明一点血腥味都没有,他们看到的那些尸体也没有血流满地的惨状,但一回忆印脑海里的情形,就让人浑身发冷。 慕长云在一边无言地抱着剑靠着车,面色苍白,似在沉思又似在发呆。 等池天蕴终于缓过来,刚打算说什么,远远的一队官差跟着慕江朝这里奔来。 慕长云回神,慕江恰好走到他身边,“公子,幸未辱命。” “慕公子,您这是?”骑着马奔来的领队是城领身边的书记官,慕宅被袭那次,便是他出面负责的,与慕家也算关系融洽,只是这次他也顾不得寒暄了,“听慕护卫说,这是出人命了?” “确实。”慕长云对书记官略施一礼,继续道,“吾与友人今日应邀来谢会长府上拜会,慕江敲门后发现大门虚掩,无人应声,吾等便觉不对,进门探查时见到仆役的尸首,吾便着慕江去府衙报讯了。之后吾与友人在次门处看了院内情形,略停留便出来了。”慕长云说的缓慢,一边引着书记官避开池天蕴留在马车旁的秽物。 “这正院内是何情形?”书记官看了眼地上,便觉不祥。 “这……情形,不大好,诸位且准备下再进去吧。” 书记官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想进去,但职责所在,实在避无可避,只得先遣几个衙役打头阵,探个底。 “慕公子这位友人是?” “书记官大人好,在下桦芸城池天蕴,久仰千苍城领府诸位清名,今日相识,虽场景不对,依然不胜荣幸。”池天蕴摆出最标准的温文尔雅表情,加上一张妖孽脸,把书记官唬的一愣一愣的。 “静言兄乃桦芸池家的小公子,与吾相交莫逆,此前听闻海上之事,特来千苍探访,今日与吾一同来此拜访也是一时兴起,不想……” 就在此时,几个先进去的衙役纷纷奔出来,尽扶着墙干呕。 要说千苍城虽是个商业发达的古城,来此的流动人口也不少,但附近并没有什么大的江湖门派,加上几任城领大人都是有手腕的,平日里千苍治安一向不错,上一次发生多条人命的大案,已经是记在史书上的事了,今日这阵仗,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不怪这些衙役受不了。 书记官光是看着衙役们铁青的脸色都觉得发毛,想要跟着进去的腿都在抖,赶紧抓了个人来问情况。 “大人,是灭门,我在里面瞧见谢副会长了。” “!!!”既然是灭门,那他瞧见的,必须不是活人了……书记官大人觉得自己有点头晕,城领府上下一众官员这三年的政绩考评!不不,不能去想这个,要先想案件,想案件,案件,件……“甲二,你赶紧去府衙,把情况告诉城领大人,再多喊些人来支援。”书记官大人语气极度虚弱地对身边的一名衙役下了命令,擦了擦满头的虚汗,一脸悲壮地准备往门里冲去。 “大人,我家公子身体尚未痊愈,如今又见了这情形,是否可以先行离开?” “啊,对对,慕公子与池公子先回去吧,若有事,吾等必定登门询问,慕公子身体要紧。”其实正常情况,慕长云一行人是要被带去府衙详细问询的,但一方面慕长云刚才交代的也算清楚,另一方面这慕公子在千苍的名声太好,最近更是人尽皆知,城领府上下对他也是敬着三分的。 拜别后,慕江边驾着马车疾驰而去,留下一众不得不留下的衙役们在后面羡慕嫉妒恨地看着他们离开。 “你刚觉得这谢朔可疑,他就给你发请帖,你刚要去拜访,他就死了,还死全家这么惨烈……”池天蕴看着窗外叹了口气,“我想着都觉得发毛呀,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慕长云特别不风雅地白了他一眼:“知道你祖父为何给你取字静言么?” “当然是因为这个字与我气质相近性格相符。” “他是希望你能多闭嘴。” “……” 一路心情阴暗地回到慕宅,慕长云本想去看看妹妹们转换下情绪,却不想一走进次院,就看到两位妹妹与江昊阳和路菲菲在亭中饮茶赏景,相谈甚欢。 !!! 慕卓与慕和呢?说好的看着他们,隔离她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 ☆、14|第十三章 阳光正好,院内的几人欢乐地谈笑。夏花尚未开败,映衬着三个美丽的女子,眼前的景象着实赏心悦目,但慕长云实在不想欣赏。 “啊,哥哥回来了!”小妹慕长忆最先发现了院门口的哥哥,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慕长云看着自家妹妹如同一只无忧无虑的蝴蝶,翩迁起舞地来到自己的身边,却完全无法感受她的快乐。之前在亭中几人相视而笑的画面在他眼前来回播放,场景瞬间转换到上一世,自家小妹在纷乱的后宅里磨尽了天真,在沧桑中枯萎凋零,最终如同蝶翼破碎,败落尘埃,唯留下大妹的眼泪与那个男人故作悲伤的几句悼念。 而如今,两个妹妹再一次毫无心防地与这人相识了。想到这里慕长云顿时眼眸充血,无法自控地拉过身边的小妹与同样向自己迎来的大妹疾步离开了次院,不远处路菲菲与江昊阳的笑声戛然而止面面相觑。 这一刻,慕长云只想带着妹妹们远离让她们一生不幸的源头,心中不住懊悔,何必只为此生与那二人毫无仇怨就答应让人留在这里,简直作茧自缚! “哥哥?哥——!”慕长忆甩了几下才好不容易甩脱了自家大哥的手,完全被停下脚步的慕长云此时的神情吓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怯懦开口,“哥你怎么了,刚这么抓我很痛啊……” 一旁慕长思同样一副忍痛的表情,但眼里流露的却是对自己哥哥的担心。 慕长云怔了怔,勉强回转心神,明白自己情急之下用了多大的力气,一时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彷如神游般摸了摸自家妹子开始发红的手腕,语气虚弱地说道:“你们先回去抹药,我——我一会儿再过去。”说罢便沉默地离开了,慕和见家主大人情绪不对给慕卓使了个眼色,便赶紧跟了过去。 姐妹俩看着慕长云略带颓丧的背影,一时不知所措。 一旁同样被慕长云的动作惊呆了的池天蕴被逮了个正着,几人一下围住他逼问他们出门的情形,都急于知道哥哥/好友/家主大人不对劲的缘由。 慕长云回到主院后,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发了一会儿呆。 之前在谢宅看到的情形确实对他的心神造成了一定的影响,那样惨烈不详的场景,对比刚才院里实在太过美好的画面,美好到瞬间让他将之与前世妹妹们和江昊阳相处的画面重合在了一起,理智尽失。 上一世的执念太深太重太过刻骨铭心,他不得不承认,重生至今,他心中一直是不安的,想要相信自己可以护住妹妹们,但早亡的阴影却如同跗骨之蛆每时每刻笼罩心头。没有人能比他更明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几十年的折磨,所以他一直是带着逃避的心情与江昊阳相处的。 而如今,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万全思虑的时候,妹妹们再次与这个男人相遇了。 为今之计,或许他应该与妹妹们谈一谈。作为长兄,妹妹们一向重视他的意见,几人不过相处了一下午,应当不会产生什么深刻的感情……吧。 想起上一世那些明明可以嫁与王公贵族做妻,却哭着求着要给江昊阳当妾,还把妹妹们看成死敌的众多出色的女子,慕长云心里有点不确定,莫非这是话本主角自带的光环?好人家的女子都会发疯般不合理地恋慕他? 不行,无论如何都要劝住妹妹们,若劝不住——慕长云眼里泛起一丝狠色,总还会有其他办法! 慕长云并没有在书房里独坐太久,在他走到门前时,夕阳的余晖刚刚好洒在窗棂上。主院中淡雅静美的景色让他心神为之一松,终于彻底从刚才颓然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小姐们现在何处?可曾回屋上药?” 慕和在门口等待已久,如今看到他英明神武的家主大人依然那么闪耀高冷,总算松了口气,道:“公子,两位小姐已经回屋,在听闻了您午后在谢府的遭遇,心中十分担忧,带话来说亲手准备了一些小食,邀您共进晚膳。” 初听闻俩妹子已经回去,多少松了口气,接着便又忍不住怒斥:“胡闹,手腕才受伤,怎可亲自下厨。” 这个慕和实在没法回答,他一个小厮,再怎么与家主大人亲近,也不可能去拉着家主妹妹的手查看伤情。 慕长云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抬腿便向着妹妹们的院子走去。 “哥哥来了!”慕小妹抹了药后被姐姐赶出了厨房,心中忧虑之下,便一直在院门口等待,一见慕长云过来,顿时摆出自家无死角招牌最甜美微笑把人迎进屋里。 “看来哥哥已无事了。”慕长思见慕长云神色如常,再没有刚回来时那种偏执暴怒的气息,才终于安下心来,笑着邀请哥哥落座。 “哥哥今天是不是被吓着啦~”慕小妹一脸坏笑地拉着哥哥的手,“我和姐姐做了好多好吃的,来给哥哥压压惊,不怕哦!” “胡闹!你们手腕如何了,怎么还去下厨。” “没事的啦,哥哥哪怕用力也有分寸,当时有些红,现在早就好了!” 仔细看了两个妹妹的手腕,确认并无大碍后,慕长云才松开两人,让丫头们上菜。 “谢宅的惨事你们也听闻了,最近多小心,没事少出门,千苍怕是不安宁了。” “哥哥下午是在担忧此事么?” “……当时见那情形,想起了之前慕宅被袭的事,一时情急罢了。” 慕长思总觉得自家大哥并不是完全在为这个发愁,但也不知还能有什么原因把人急成那样,只得先不动声色,温柔地替兄长布菜。 一顿饭三人闲话家常,倒也其乐融融,只是慕长云略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琢磨着,该怎么跟妹妹们开口询问江昊阳的问题。妹妹们如今已经长大,如果他问得太直白,妹妹们估计会羞恼,问得太隐晦吧,又怕问不出什么来。边吃边想,便漏听了妹妹几句话。 “什么?”小妹问他“怎么样”,不过什么怎么样?他一晃神就错过了。 “哥哥你今天到底怎么啦?之前不是都说没事了嘛,怎么又心事重重的样子!”慕长忆很是不满,哥哥下午就凶得要命明显不对劲,现在都说没事了,结果又不好好听她说话!“哥哥还不老实交代!” “……”慕长云对自家妹子一向没辙,故作严肃地游移了下目光,不动声色地假装转移话题,“下午看你们挺开心,在和江昊阳那两口子聊什么?” “哥哥!” “只是赏景时恰好遇见他们,便聊了一下而已。”慕长思一眼就看出来,最后的这句问话才是哥哥的重点,哼,装!自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一个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就自家小妹这个没心没肺的,还以为哥哥在转移话题呢。轻轻拉了下一旁还想发作的慕长忆,慕家大妹决定跟自家哥哥绕圈来表示不满。 “哦,那么巧。”客院那么大地方,这江昊阳居然带着路菲菲跑到次院去赏景?怎么想的? “对啊,不过江大哥懂的真多,人也很风趣,路姑娘真是温柔亲切,我觉得他们人挺好的。”慕长忆只是性子急了点,但姐姐一个暗示,她也明白了过来,虽然不是很清楚自家大哥关注江昊阳做什么,但还是配合着姐姐开始绕圈。 慕长云一听自家小妹居然对江昊阳赞不绝口,整个人都不好了,开口的语调也带上了一丝阴郁:“你们都觉得江昊阳很好?” 慕小妹似乎完全没听出自家大哥语气中的危险,点头道:“是啊,江大哥懂得多却没什么傲气,说到我们不明白的东西,他都肯慢慢解释给我们听,而且他和路小姐之间的感情也很真挚呢,简直是神仙眷侣,让人羡慕。” 慕长思在一旁并未插言,但也是赞同的神色,这让慕长云心中忍不住焦急:“你们明知道他们‘神仙眷侣’,怎么还对江昊阳抱有好感?”慕长云这时候已经开始有点绝望了,脑海里闪过上一世那一个个前赴后继爱上江昊阳,不顾他早有妻妾依然一心下嫁的女子,眼看着妹妹可能也要成为其中的两个,又是气又是恨,也没注意到从他的语气里有些听出他意思的大妹微微皱起的眉头。 “我觉得江大哥和路小姐不错,跟他们是神仙眷侣有什么关系?”慕小妹也被自家大哥绕得有点晕,江大哥不是哥哥的朋友嘛,她觉得他们好怎么啦? “……他既已与那路小姐互有情意,就不会是你们的良人。”慕长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语气很沉重,声音却称得上轻柔。只是他心里有点难过,江昊阳这个人,除了女色上作风十分讨人厌之外,其他为人处世并没有值得诟病的,当个朋友也不是不可以,虽说如今的风气开放,女子地位不低,但家中有妻有妾的男子也并不是没有,如果不是他祸害到自家妹妹头上,江昊阳后院里有多少女人多少争斗,他一点也不想去关注。 慕长忆这下总算彻底明白了自家大哥的意思,顿时哭笑不得,又有些气恼:“哥哥!你怎么会这么想啊!他们好好的一对爱侣我怎么会想去掺和?而且我们与他们才刚刚认识一个下午而已啊,什么良人不良人的,大哥你胡思乱想得太不靠谱了!” 对上慕长云惊愕中带着欣喜的目光,慕长忆气愤跺脚,直接跑进里屋去了。 “哥哥——!”另一边慕长思也是叹息了一声,言语间带着一丝愤懑也带着一丝无奈。她明白自家哥哥自小就护着她们俩,真可说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只是没想到,如今自家大哥居然还担心起了她们的感情问题,还担心得这么离谱!“哥哥,我与小妹怎么会对已有爱侣的男子产生什么念想?” 对上自家大妹那无语凝噎看透你的神情,慕长云面上闪过一丝狼狈和心虚,这时哪还不知道是自己想太多把自己吓到了,对上这个聪慧稳重的妹妹,慕长云一时也心头惴惴,“我就是担心……” “哥哥护着我们长大,会有这样那样的担忧,我当然明白!但是哥哥——”慕长思兀地加重了语气,扬起一抹微笑,“我们慕家的女子,怎么会看上需要分享的丈夫?” 慕长云看着眼前美丽得整个人都似乎在发光的大妹妹,心头的阴霾尽皆散去。是了,自家妹妹是这般傲气又剔透的女子,若非陷入绝境,比如大哥横死、家业难守、无依无靠之类的,又怎么可能会将自己托付给一个不完整的爱人呢?而小妹虽然活泼单纯,但骨子里的傲气与她的胞姐是一脉相承的。 回头看看自己之前各种担忧惊恐,真是被前世的记忆蒙蔽了双眼,甚是可笑,不怪妹妹们都生气了。 “哥哥明白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吧,睡一觉起来,就能恢复正常了。”大妹妹微嗔一句,给自家大哥甩了个脸色,便头也不回地也进去里屋了。 “……”叹了口气,什么叫里外不是人,他如今算是有所体会了。慕长云摇头扶额,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忍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15|第十四章 谢朔府上的灭门案直接被城领下令封锁了消息,普通的百姓只听说出人命了,其他的并不清楚。整个千苍城如今风平浪静,一些有点势力听闻了风声的人也保持了沉默。 如果说之前宋家勾结千叶门叛门者杨启佳算计众海商只是千苍城内部势力间的利益争斗,那么如今谢朔这个海运商会的副会长家出了灭门案,明显把所有蠢蠢欲动的势力给吓到了。 谢朔副会长在众海商眼里也是个神秘的存在,在他成为副会长之前,一直是个籍籍无名的存在,甚至没多少人说得清他是什么时候来到千苍定居又怎么会在海运商会里工作的,只知道他不是本地人。直到某天他忽然得到会长胡德胜的欣赏,并力荐他成为了商会的副会长,没过多久甚至将他当做了自己的继承人培养。 对此众海商其实没什么大意见。海运商会可不是什么有权势的组织,平日里处理调停各种纠纷琐事十分麻烦。会长胡德胜本来就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也只是出于好意才在卸下家业后担起了这吃力不讨好的担子,众人心里不是不感激服气的。而今有个与所有海商都没有多少利益纠葛的有为青年愿意接下担子,并不是什么坏事。 谁知道这宋家的风波才刚过去,宋家的产业众人还没消化完呢,就出了这么个事儿,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只是这谢朔平日里实在太没存在感,虽然商会琐事一把抓,却从不抢会长风头,隐在胡德胜身后让人很难注意到。唯一一次出头也就是之前与几个海商代表一同前往千叶岛,但他同样没有什么作为,很容易被人遗忘。 谁都不知道他的死到底是与海运商会有关,还是别的什么仇家跑来寻仇的缘故。 慕长云也就知道的比别人多一点,对于谢朔此人,在重生后感到此人眼熟之前,他也没多注意过。只是在事发后第二天,城领府的书记官曾经来他家具体询问过情况,顺便透露了一些消息,比如在慕长云应邀前去拜访的前一天,宋家人曾经去过谢府,恰好被一个路过的樵夫看到,描述了半天才确定是宋家的三公子宋明昇,也是在千叶岛被揭穿的宋家大公子宋明阳的嫡亲弟弟。 除此之外,谢朔过于低调,对于他的人际关系,几乎无人知晓。 慕家这几天气氛也比较凝重。 即使暂时丢开了妹妹们会被江昊阳拐走的包袱,慕长云依然不轻松,光是应付往来的问消息探口风的人,就够烦的了,再加上一想到这灭门的事情如此巧合的发生在他去拜访的那天,周身的气压更是一再降低。 慕和这几日都特别慎言谨行,明知道家主大人不会冲自己发火,依然紧张得不得了。 这不慕长云刚回来在书房里坐定,他就不得不进来打扰,实在是很拉仇恨啊…… “公子,城领府王凌飞公子公事拜访。” 王凌飞是城领大人的独子,虽无官职在身,却不是个纨绔,文采斐然的他在千苍一带颇有才名,只是据说他武艺不佳,似乎是天赋问题。王凌飞经常替他父亲出面处理一些事情,算得上得力助手,与慕长云私交也算不错。不过既然今日是公事拜访,自然是不能怠慢的,慕长云只得起身前往正堂相迎。 刚出正院没几步,慕长云便听到前面一片喧哗之声,顿觉不妙。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慕宅的仆役们私底下经常犯蠢闹腾,但在外人面前却一向十分规矩大气,很能撑门面。现在城领家公子来访,如果不是出事了,怎么可能那么吵? 提气飞略而去,一眨眼慕和就失去了自家公子身影。 正院里一片狼藉,慕长云赶到时,王公子已经晕过去被一黑衣人扛着带走,而另一个白衣翩翩潇洒俊美的男子则搂着路菲菲正要离开。江昊阳似是受了伤,捂着胸口跪坐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而慕江正在一边与另一名黑衣人争斗。 长剑出鞘,慕长云毫不停留立刻迎上。那白衣人一见慕长云出现,冲他婉转一笑,便提身离开,眨眼间,三人已不知所踪,只遥遥传来路菲菲一声凄厉的呼喊:“公子——!”。 “……”这白衣人慕长云当然认识,即使他给自己的脸做了不小的调整。 如果说慕长云自己,是上一世那话本里与江昊阳有关的最小最初最不起眼的炮灰绊脚石,那么这白衣人柳栖雁,就是最大最后最凶残的炮灰绊脚石——忽略形容词,依然是炮灰。 慕长云作为慕家的家主,上一世在那话本中唯一的作用就是救了初来乍到的江昊阳,然后给他追求妹妹们的道路造成了各种阻碍,最后自己挂掉了,家业和妹妹一起送了人。 而柳栖雁作为云曦楼的楼主,与江昊阳遇到的那一连串阴谋半个铜板的关系也没有。但是当江昊阳顺着线索感到他可疑时,他完全没有做出任何解释,甚至一言一行都在故意给江昊阳等人增加麻烦和阻碍,加重他们的疑心,顺便给江昊阳创造了一系列遇到奇遇和妹子的机会。在一段时间的斗智斗勇后,他终于在江昊阳的计策和无敌好运光环下死了。偏偏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的很长一段时间后,江昊阳在处理武林另一件事时发现了真相。 对于柳栖雁的所作所为,众人都是不解的,一时其缘由众说纷纭,却无人找到证据。 至于江昊阳是如何发现真相的,慕长云并不清楚。那个时候江昊阳已经被太多女子包围,自家妹妹们很少与他相处,慕长云作为飘飘也只能在有限的活动范围里听到一些消息罢了。 对于柳栖雁当时那么做的原因,慕长云猜测,他只是觉得有趣罢了,因为这是一个玩世不恭的人,对他来讲,世上的事只分有趣和无趣两种,讲穿了,这人脑子有病,不能当正常人对待。 而刚才柳栖雁对着他的那一笑,那分明是感到有趣的笑容——上一世他就是这么对江昊阳笑过,然后给对方制造了无数的麻烦,让江昊阳头痛得恨不得去撞墙。 慕长云顿感头皮发麻,他们完全不认识好不好,他哪里来的兴趣? 这次柳栖雁跑来抓人,是因为江昊阳因缘际会下得到的那武功秘籍,是云曦楼的西楼一位主事叛楼时带走的。而柳栖雁前来应当只是为了追回失物并带走相关之人——路菲菲可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无辜。 上一世他同样追着江昊阳来了千苍。只是当时江昊阳虽然已经在沄城与路菲菲勾搭上,却碍于家中的两个妻子,并没有把人带来千苍,于是柳栖雁过来抓走了慕家大妹和江昊阳的一位友人,引得江昊阳不得不一路追去救人。 原本江昊阳来投奔时,慕长云就防着云曦楼的动作,只是后来对方一直没有动静,加上这次谢朔灭门的后续让慕长云忙于应付和思考,也就放松了警惕。 没想到就出事了。 这次,路菲菲他总算没抓错,但是王凌飞,那完全是个路人啊!抓错人是云曦楼的传统么?慕长云抽着嘴角一边庆幸自家妹子这次没被牵连,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柳栖雁抓人的准确度,再一想到城领大人的宝贝公子在慕宅被歹人掳走,只觉得额角抽痛万分,谢朔的事情已经够让他头疼了,如今又出了这么个意外,或许他真的应该再去庙里拜拜了。 瞪了一眼麻烦精江昊阳,慕长云着人以最快的速度将正在城里巡视家业的慕卓给招回来。 等慕卓给客院里江昊阳诊过脉开了药,慕长云已经让慕和将自己的行李收拾了出来——王凌飞在他这里被抓走,他无论如何也必须去把人救回来。 上一世柳栖雁发现自己抓错人后,便给江昊阳送来了讯息,这一世想来也不会有差。至于之前他对着自己感兴趣的那一笑,慕长云直接跳过无视了。 “公子!带上我吧!”慕卓走进主院的时候,慕和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揪着慕长云的衣袖,“我是您的贴身小厮啊!您怎么能不带上我!” “……此去不同往日经商,你跟去会有危险。” “公子我也跟着您练了好几年拳脚啦,我真的不会拖累您的!”慕和体质并不适合练武,慕长云教他那几招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平日里他也一向疏于练习,说出这话来自己都心虚。 “花拳绣腿。”慕江站在慕长云身后补刀,招来慕和怒目而视。 “公子我能为您洗衣跑腿,照顾您起居!” “我也能。”慕江继续补刀,慕和继续怒目。 “别争了,你们三个都得留下!”一边慕卓早就料到了,当即点头应是;慕江听闻此言,木着的脸直接僵了;慕和一边痛哭一边幸灾乐祸地看向慕江,表情十分滑稽。 “家里家外需要慕卓打理,慕和你留下辅助他。慕江,慕家的家宅与两位小姐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出什么事唯你是问。我自己能照顾自己,尔等不必担忧。” “可是公子,您独子前去,万一有什么危险无人照应!” 闻言慕长云看向了站在一边看戏良久的池天蕴:“静言兄,可愿同去助我?”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池天蕴早就打算好要死皮赖脸跟着慕长云了,如今得人相邀,自是欣然而允,“你们几个放心吧,我的功夫可不比慕江弱。” 见慕江也失去了最后的战斗力,慕和明白事已定局,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应是。 “对了,公子,江公子并没什么大碍,他似乎十分担忧路小姐,坚持要去营救。” “……”慕长云一点也不想跟这人一起去,而且路菲菲什么的,上一世可没少耍阴招害他妹妹,他对她可一点好感也无,顺带救一下也就算了,专门带个拖后腿的去救,想想都觉得烦。 说人人到,江昊阳一路闯进了慕长云的主院,目光殷切。 慕长云与他对视半晌,嘴里挤出“同去”二字,迎来对方欣喜感激的目光。 恰在此时,守门的仆役带来一张请帖,帖上只一句,“邀请慕家长云公子与江昊阳公子红叶郡一聚”,没有落款。 作者有话要说: ☆、16|第十五章 最后在慕和的坚持下,慕长云还是带上了谨慎多思的慕丁。而池天蕴也把被自己扔在客栈里的护卫池小小拎了出来,慕家众人才勉强安心放人。 要知道慕长云和池天蕴都是大家公子出身,平日里再怎么厉害,生活自理能力依然让人担忧,加上那个看着就不太靠谱的江昊阳,真的什么人都不带,谁都无法预料可能发生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情况。 几人轻车简行,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千苍,恰恰好躲过了闻讯而来的城领大人知情后的咆哮。 红叶郡位于霄云两国交界处不远,整个郡几乎被绵延起伏的芳岳山脉占据。几人横穿整个云国,赶到此地时,正是红枫最美的季节。漫山遍野的红枫把整个红叶郡都渲染得如诗如画,山脚下的小镇里游人如织,十分热闹。 偏偏几人对如此盛景无动于衷,与周围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慕长云知道云曦楼在芳岳山有一处据点,就坐落在西边山麓红玉峰下的山谷中,名曰红叶山庄,是个挺有名的景区旅舍。每年到红叶季,许多文人雅客都乐意花上一笔不菲的金额在山庄里租下一个雅致的院子,在此与友人谈天说地或外出赏景。 若不是上一世他跟着被抓走的慕长思一路飘过来,实在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在文人之中以清雅著称的山庄,竟是一个武林势力的驻地。但话也说回来,就上一世慕长云的了解,云曦楼是个十分不拘一格的组织,他的产业从墨馆琴行到烟花红阁,均有涉猎。或许在这一城里的据点是间不起眼的茶楼,在邻城就换成了粮油铺子,总之十分诡异。 可如今,慕长云总不能直截了当的把这消息告诉一头雾水的几人。一路同行,大家都清楚除了红叶郡,对方没有留下任何其他的线索。 “如此良辰美景,这些绑匪可真是扫人兴。”池天蕴从客栈的房间里望着窗外远山上映着夕阳余晖的一片火红,却是无精打采。 出发没几日,恰逢夜宿山林,他便自告奋勇去逮些野味。却不想剩下几人打了水拾了柴升了火后又过了半晌,依然没把他等回来。池小小立刻前去寻找,结果主仆两个都不知所踪,几人一直找到后半夜才分别在一棵大树下与一道瀑布旁捡到了两人。等回到宿营地,晚饭只随意吃了些干粮不说,还要守夜,累得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第二日池天蕴自觉丢脸不说,还非常苦闷的感染了风寒,病了一路,拖慢了好几次行程。 如此黑历史简直不能直视,自那以后池天蕴在慕长云面前总觉得气短,几人也十分默契的在需要野宿时分组与这对路痴主仆行动,以免再把人丢了。 池天蕴憋屈了一路,想着到了红叶郡总能大展拳脚,却不想到了地方,什么线索也没有,简直一拳挥空,让人无处使力。 “我家菲菲也不知受了多少苦……”江昊阳坐在桌边长叹一声,目光呆滞一脸苦情。 慕长云瞥了他一眼,内心嘲讽。 上一世自己见此人一路赶来风尘仆仆担忧急切,还曾欣慰过,想着虽然同时把两个妹妹都娶了略为不妥,但好歹情深意重。却哪想到不过几天,路菲菲便循着踪迹一路追来,硬是留在江昊阳与小妹身边,装的高洁委屈的样子暗地里各种膈应人。自家大妹好不容易被救出,受了伤不说,还被此女直接刺激得晕了过去,把一边旁观的飘飘牌慕长云气的眼睛都红了。 哼,确实情深意重,只不过是美女他都情深,看一眼就意重! 算了还是别去多想,再想把自己气出病来得不偿失,眼前还是王凌飞公子的安危更为重要。虽然他知晓过不了多久,那柳栖雁就会故意放出线索,但毕竟时移世易,都已经换了一辈子,谁知晓会不会有什么万一呢? 几人都累坏了,天色刚暗,大家便早早各自回房睡去了。慕长云小心躲开在自己房门口守夜的慕丁,一个人趁着夜色往叶山庄疾奔而去。 红叶山庄有许多精巧雅致的客院,纷纷散落在一大片红枫山谷里。有几个院落里依然聚集着趁月饮酒的文人,隐隐能听到一些喧哗曲乐。这些都是与慕长云无关的风华。 行到深处,依山而建的小院落地处略显偏僻,与其他所有的院子都隔着不短的距离。这座院子对外宣称被人长期租下,加上位置很远,即使白天也少也少有人来,到了晚上更是一片静谧。 慕长云无声无息地越墙而过,他知道这院子的某间屋子与山腹下的一座地监相连通。 其实对于慕长云这个经年老飘来说,当时的事情许多细节已经有些模糊了,印象最深刻的唯有大妹身上的伤与江昊阳对感情的第一次背叛。所以,那地监的入口究竟在院里的哪间屋子——望着整个院落弥漫着一层氤氲薄雾,慕长云有点迷茫。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4节 记性差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实在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 定了定神,慕长云决定从一边开始一间一间找。毕竟他今晚也没指望单枪匹马的就把人救出来,只是来摸下底罢了。 走了两间屋子,都不是。印象中密道是在一块很大的根雕下方,而那两间屋子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什么显眼的摆设。正想往第三间屋子去,却听闻一声轻笑:“客既来,敢不相迎?” 万一来的真快,慕长云忍不住心里自嘲。 循声望去,一名男子斜坐在主屋门廊的栏杆上,衣衫不整,发髻散乱,却丝毫不影响他一身气度,只是双目含笑地望向自己,就让人感到沉重的压力。 此人正是云曦楼主柳栖雁,此时他并没有修改自己的样貌,如骄阳般耀眼的五官,即使是黑夜也无法掩盖其光华。慕长云抿了抿唇,无心欣赏,想到自己之前完全没有察觉此人何时来到院中,对其武力值大约做了个评估,嗯,至少与自己不相上下。 上一世柳栖雁并没有出现在这里,反而是之后以偶然结识的友人的身份出现在江昊阳周围,过了一段时间后才感觉无趣,主动拆穿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慕长云没想到初来此便与这人打了照面。无措了一瞬,旋即又镇定了下来,即使之前在千苍这人冲自己笑过,自己也要当不认识他:“赏景忘时,误入此处,还望见谅。” 可惜敷衍太明显,慕长云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花式借口,话音刚落就被人轻嗤了一声:“慕公子何必遮遮掩掩假装不认识。你能找到这里,想来手里也有些不知名的势力,”眯了眯眼,柳栖雁对于自己的调查居然也没有发现这一点感到不太满意,他原本的计划是看着这人再毫无头绪地焦急几天,再现身逗逗的,却没想到下午接到奏报说几人已到,晚上就被人摸来了老巢,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真是不好,柳栖雁的语气也尖锐了起来,“既然如此,慕公子难道没有查到,你包庇之人,与我楼叛逆偷盗之人纠扯不清,才惹来麻烦的么?” 不知名势力?他还真没有,慕长云自认是个会武功的认真经商的平头百姓,家里的产业一目了然,摇头。调查江昊阳惹得麻烦?他本来就知道前因后果,有什么好调查的,继续摇头。想了想,还是应该试着晓之以理。 “阁下或有误会。江公子乃在下友人,前来投奔,在下不过允其借宿,并未多问。只是吾知江公子初来此地,绝不会是你手下叛逃之人。相反公子你掳走之人实在无辜,乃千苍城领独子,他家人如今万分焦急,城领大人也是出于对在下的信任,才暂时按兵不动,若是将人惹急,与官府作对,想必对公子也没有半分好处。何不将人归还,吾等可坐下慢慢商谈。” “你倒是巧言善辩。”慕长云自认沉默寡言,就没接话,“我把人抓来,本只是想追回自家失物罢了。” “王公子与此事毫不相干。” “谁让他倒霉呢,我去的时候正巧跟那女的靠那么近,一看就不像好人。” 慕长云真心觉得这人很难沟通,自己都不是好人好意思说别人不像好人? “那阁下的意思,是打算如何解决?” “唔,其实我也没想好。”说着,柳栖雁笑睨了慕长云一眼,目光中的意思尽是:看你怎么办。 “……”慕长云简直不知该如何应答了,他很想甩袖走人,江昊阳的烂摊子真是不想收拾,但想到被无辜牵连的王凌飞,只能继续忍,“不若在下劝说江公子将阁下的秘籍归还,阁下也好高抬贵手将人放了?” “呵,我现在又不想要追回那破秘籍了,我就是看你们不顺眼,你待如何?” 慕长云绷了绷还是没绷住,狠瞪了对面这人一眼,甩袖而去。 身后传来一阵大笑:“哈哈哈哈,慕公子,记着,我姓柳,名栖雁!” 鬼才记得你!慕长云根本没再理他,一路不停顿地回到镇中客栈,不过月上中天。 回想之前的意外会面,慕长云还是觉得郁闷。对方明显是个有病不治的主儿,要怎么谈?直接武力碾压,他们就五个人,对方还不知道有多少手下在,到时谁碾压谁还不一定。 上一世江昊阳硬记下了秘籍内容后将之归还,却还是把自己弄了个灰头土脸才把人救回来,这还是对方明显放他一马的结果。 如今对方明言对秘籍无所谓,难道真要等城领大人把红叶镇的官府守兵也都惊动了才能解决么? 对手思路太奇葩难理解真是让人头疼! 作者有话要说: ☆、17|第十六章 第二日慕长云难得起晚了,出门在外也不用去练剑,一个人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呆呆的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昨晚发生的事,他当然不会说出来。说不清楚消息的来源,说不定还会让疑心重的江昊阳多想。他直觉柳栖雁的人会自己找上门,这人明显没玩够,恐怕还会想出什么损招来折腾他们。 这真是个悲伤的预感。 阳光透过窗纸变得很柔和,洒在屋里一点也不耀眼。慕长云正在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突然感觉眼前的光线变得明亮,慢了半拍向窗口看去。 “啧啧,慕公子的警觉心真是令人担忧。”窗户已被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人背对着阳光坐在窗台上,一时看不真切,不是柳栖雁又是谁? “……”慕长云保持着早起呆滞的状态,直接把惊讶的情绪给跳了过去,无语的看着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家伙,“三楼的窗,你这样爬上来没人看见么?” “看见又如何,谁敢说什么?”轻轻一跃从窗台上跳下,柳栖雁毫不客气地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昨夜的茶,口感估计不佳,你自便。”一点都不想理这人,慕长云掀开被子下床,淡定地无视了柳栖雁别有深意的打量视线,披上外袍。 倒是柳栖雁手里举着杯子,喝也不是放也不是,眼眸一转多了几分调笑。“不想慕公子还有如此风情。” 此时的慕长云长发披散,锁骨微露,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肆意与不羁,少了些严谨与威势。随意将长发挽起用簪子固定一下,慕长云在一边水盆里洗了个脸。平日里他必定是不习惯在人前这般失礼的,但今日面对这个柳栖雁,慕长云心里明白,越生气他越来劲,越不自在他越开心。横竖这人不请自来,失礼人前的也不是自己,心里自然而然就淡定了。 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柳栖雁一直没放弃撩拨。直到洗漱完毕,慕长云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阁下清晨来此,有何贵干?改变主意打算放人?” 对方笑着摇了摇头,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道:“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慕公子未免想得太美。” “那就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后面四个字被慕长云自幼的教养制止了,但不得不承认,两次遇到柳栖雁这人,慕公子都有爆粗口的冲动——脸皮不够厚,修炼没到家。 柳栖雁一见快把人逗到临界点了,便自觉停止了不着边际的胡话,嘻嘻笑道:“慕公子莫气,在下来此,是与你说另一件事。” “……何事?” “此前慕公子遭遇的千叶门一事,虽是宋家故意为之,但从中牵线搭桥的却另有其人,而两边会走到一起,也是因为他们共同的目标,就是慕公子你。” 闻言慕长云并没有很惊讶。 他上一世作为一名飘飘,很多事情无法前去查证,但心里的猜测还是不少的。江昊阳从出现在千苍后没多久开始的各种奇遇,都隐隐有一个幕后推手的痕迹。而一切的起始,就是他的横死慕家遭祸。以此往前推,出手暗算他的宋家,恐也是背后之人的棋子。 “是谢朔?”权衡了一下,慕长云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同样作为那幕后黑手上一世的受害者,慕长云对于柳栖雁并没有多大的恶感,只要此人不犯病耍无赖,有什么消息或者推断,不是不可以互通有无一下的。 “看来慕公子心中也有数了。” “可惜此人已死,线索怕是断了。” “断的没那么干净,至少在下楼里叛逃的那个主事,就同样与此事幕后之人有关。” 这点慕长云倒是没有想到,原来这幕后之人这么早就已经把云曦楼作为目标了?但他又如何确定秘籍到了江昊阳手上,会把云曦楼的注意引来慕家呢?最奇怪的是,慕家分明与云曦楼这般的武林势力不同,如果说对付云曦楼是为了江湖中的权势或者其他什么,对付他慕家是为了什么? “呵,看来慕公子手下的势力,对武林中的事了解不多。”看出了慕长云的惊讶,柳栖雁忍不住又刺了一句。 “……”这种不存在的东西,慕长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沉默以对。 “哎呀,千苍城的慕公子你或许不会有武林人士过多关注,但慕公子在珩城的叔祖——”柳栖雁故意拉长了语调,满意的看到对面的人表情变了变,才继续说道,“在武林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即便多年没有联系,有心人想要深查,还是能从慕老先生的来历上找到些蛛丝马迹的。” 一听闻叔祖二字,慕长云的眼神立时一寒,心里也多了些戒备:“家中长辈去世得早,对于叔祖,在下也只是听说过,其在年少时离家后便失去音讯了。” “哦?慕公子竟是全不知晓?”柳栖雁的眼里明显写着不信,但看着慕长云一听到家人的事情,不分缘由就先作维护,顿时失去了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掰扯的兴致,“那不说这个,说说其他。其实这事很早就有端倪了,只是消息不通,所有人都没太当回事儿。最早是在两年前吧,陆续有些武林世家门派中有一些中层人员叛出,而且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些秘籍秘术。他们带走的通常都不是门派的核心秘密,因此大多数人并没有放在心上,而且有人叛逃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少有宣扬出去的,因此外人知道的很少。直到最近,这种事依然时有发生。” “阁下的意思是,这些同是那幕后之人的手笔?”见柳栖雁颌首,慕长云继续猜测,“难道这些叛逃之人都是被派去的钉子?”虽然这么问了,但话音一落,慕长云便自觉这有些不合常理。若是被派去各个势力卧底的钉子,能进入中层,必然更适合长期潜伏。这般没有得到什么核心秘密或更有价值的事物,就随随便便叛出,花费巨大,却与收获的利益不成正比。这般吃力不讨好,不像是那么大手笔的幕后之人会做的事。 “并非如此,这些叛出之人多是些短视才疏之辈,与其说是卧底,还不如说是如同宋家一般被眼前利益冲昏了头脑的蠢货。”说着柳栖雁的唇角勾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自家楼里也出了这种蠢货,不是卧底也够打脸了。 “……”慕长云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不屑于嘲讽,心里呵呵了一下,上辈子自己就是被这样的蠢货整死的,岂不是比蠢货还蠢? 见慕长云没有反应,柳栖雁夜没觉得扫兴,依然兴致勃勃地说道:“如今我楼中追查叛逆却牵扯到慕公子,想必是幕后之人没有料到的巧合。昨夜慕公子离开后,在下突然想到,既然有个共同的敌人隐在暗处,不若我们暂且结盟,明面上却演一出结仇的戏码,各自追查后再互通有无,也可让幕后之人措手不及。慕公子以为如何?” 听到这建议时,慕长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这计划是否可行,而是,上辈子柳栖雁难道就是演戏演得入戏太深,最后把自己演死了?转眼看对方一脸‘怎么样这计划好玩吧’的表情,顿时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他不是把自己演死了,只是把自己玩死了。 无语地看了这人一眼,慕长云慢吞吞道:“阁下若是不肯放了王凌飞公子,结仇之事,就不是演戏了。” “……”柳栖雁被噎了一下,心里觉得慕长云这种咬死一个重点不松口的性子挺讨厌的。 慕丁在自家公子起后便前去楼下给慕长云张罗早膳,等差不多了,打算告知公子下楼用膳,却不想在门外听见屋里算不上和气的交谈声与家具之间的碰撞声,意识到家主大人在与人动手,立刻推门闯入,却只见到家主大人持剑立在一旁,屋中桌椅散乱,一个亮青色的背影伴着一串嚣张的大笑声飘然而去。 “公子!”见到自家公子无恙,慕丁自然是松了口气的。 没过一会儿池天蕴和江昊阳也赶了过来,看到屋里的狼藉,均是一脸疑问。 “这也没法呆了,慕丁,找人收拾下。静言兄,去你房里谈。” 几人沉默地转移到池天蕴的房间。 “那人什么来路?”池天蕴刚坐下便急不可耐地发问,这一路上他实在是倒霉催,只想快点搞定回家去去晦气。 “不清楚。” “不清楚怎么打起来了?” “他过来说了抓人的事就要走,我想把人留下,才动手的。” “是他抓的菲菲?”江昊阳原本还有些神思不属,一听到“抓人”二字,立刻激动了起来。 慕长云神色不明地瞟了他一眼,点头道:“他说本是为了追查叛逆盗走的秘籍而来。” 闻言江昊阳脸色一僵,那本秘籍中的武功十分精深,对他这个第一次接触的人来讲,里面的内容十分晦涩,研读至今依然有不少不能吃透的地方。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如果对方要求还回去才能把人换回来,他是不是得先把秘籍强行背下来? “他若是为了秘籍,难道不应该是来找我么?” “可能是爬窗怕错了吧。”看到江昊阳心虚的神情,垂目掩去眼中的嘲讽,慕长云继续道:“不过他说那秘籍也不要了,只是若想救人,便去芳岳山西谷红叶山庄。” 只见江昊阳立刻松了口气,即使对方还不肯放人,他也觉得放松了不少。 “红叶山庄不是客栈么?”池天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文人圈子里十分受推崇的胜地,觉得怎么都没法把它跟绑架犯联系在一起。 “其他的,此人并未多说什么,因此我才动手留人想问清楚一些。” “那人功夫如何?” “与我不相上下。” 几人听过都有些发愣。 江昊阳不知道慕长云的武艺如何,但比起自己这个外来户,自幼习武深谙内功的慕长云,肯定比他要厉害得多。对手不要秘籍却给了个地点让他们过去,怎么看着都有点像陷阱,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池天蕴对于慕长云的功夫底子心里有数,别看这人一心家业当个生意人的样子,真要跟人动手,武林中怕是没几个能不落下风的,即使那些声名在外的少侠老侠,也没几个能给慕长云当对手。如今慕长云坦言此人与他不相上下,怕是真的很难对付了。 “哎,慕长云,小爷当初决定跟你出来,一定是被恶鬼俯身了。” “你怕的话,现在回去也来得及。” “什么怕?什么怕?!”池天蕴一听顿时炸了毛,“小爷才不中你的激将法!哼,告诉你,小爷跟你出门,是你家里托我照顾你的!” 慕长云看着他嘴硬的样子,眼里顿时有了些笑意。池小少爷一路跟来确实添了不少麻烦,但心情不好的时候逗逗他,还是很能开怀的。 突然一阵恶寒,慕长云猛然意识到自己这逗人的行为,怎么看都像是受了某人的传染,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果然跟有病的人相处,要保持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 ☆、18|第十七章 得到消息后几人并没有心急火燎地就往红叶山庄赶。 照池天蕴的话讲,那就是“想让小爷去,啥时候去就得小爷自己定,等小爷玩舒服了想起来了再说!”不过这句话刚说完就被慕长云当场驳回了,且不说江昊阳还着急要救路菲菲,那王凌飞公子没有救回来,想要舒舒服服地玩那是做梦。 但确实要先做些准备再出发。 除了慕长云这个回魂过来的老鬼,其他几人对于在红叶山庄会遭遇什么完全没底。池天蕴觉得应该多带水食,江昊阳认为可以每个人都备些暗器机关,慕丁把管家慕和交给他的各种药品绷带整理了一番,池小小则跑去街上专供那些文人野营野炊用品的商铺里买了些火折子火把绳子小匕首之类的东西。 慕长云并没有理会几人的紧张不安,他一人独坐在重新变得干净整齐地屋中,静静地整理思路。 西谷地监的面积很大,沉在整个山腹下,位置十分隐秘。慕长云所知道的地监入口只有红叶山庄一处,但这么大的地监,想来不会只有这么一个入口。当初一心忧虑自家大妹的安危,他对于整个地监的地形并没有详细观察过。只知道内里地形十分复杂,还分上中下好几层。 这样的地监,绝对不是一小撮人能在一两代里建造完成的,模糊印象中,地监石壁上的浮雕,也透露着古老的痕迹。 既已结盟,柳栖雁若能只是做个样子,让他们能顺利把人救出来,那是最好的。但一想起这人说着“还是你们来地监领人吧,我就这么把人抓了又放了多傻”时那恶劣的表情,慕长云实在不敢把此行想得太乐观。 想到这人就觉得头痛万分,更让慕长云纠结的是,他自认是个严肃有无趣的人,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惹来这人注意的。无论如何回忆,慕长云都可以十万分确定,在重生之前的人生里,自己从没结识过这号人物。 第二天,自认为准备万全的几人早早出发,向西谷赶去。 一路上池天蕴神一直经质地碎碎念着他那位早就不知道云游到哪儿去的师傅告诉过他的各种闯荡江湖的注意事项,除了江昊阳一直听得认真,其他几人烦不胜烦。慕长云理解他作为池家小公子,第一次离开家族和师傅的保护,紧张又激动的心情。但看着跳豆似的好友突然化身鸡婆,他终于还是惨不忍睹地别开了眼。 几人到达红叶山庄时,大门口已有一位风姿卓然的女子静立等候。女子自称柳絮,并不多言,只是带着几人从小径缓缓穿过整个山庄。 白天的山庄确实风景怡人,一步一景,内中的亭台楼阁设计精巧,与枫林相互映衬,热烈中带着一丝婉约,让人见之忘俗。 不过有心情赏景的也只有池天蕴而已。江昊阳一面忧心路菲菲的情况,一面与这位新结识的柳絮搭话。这位女子一身干练爽朗的气息,让他十分欣赏。而慕长云总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一直观察周围,不敢分心。 周围的暗哨不多,但都处在比较关键的位置。慕长云心叹自己之前能闯到柳栖雁所在的院子,绝对是仗着轻功不错外加夜色的掩护,不然早该被发现了。 而后慕长云发现,柳絮将他们几人带上了另一条岔路,并不通往他之前夜探的院子。 几人越走越远,渐渐的已经离开红叶山庄主建筑群很长一段距离了,周围只有成片的枫林,池天蕴的双眼已呈蚊香状。再美的风景,不停重复也会审美疲劳,更何况他们绕了那么多路,对于一名路盲来讲,想要记住方向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就在池天蕴彻底放弃记路的时候,柳絮带他们转过了一块山石,山石之后便是红玉峰的主峰,山脚下赫然有一个山洞,洞口有非常明显的人工开凿修缮的痕迹。 “这是哪啊?” “几位公子,你们此行的目的就在这洞内,主人说几位可以自行进入寻找,找到后吾等绝不会阻拦各位离开。”柳絮一路上尽职尽责地为他们带路,对于江昊阳的搭话并不理会。此时话音落下,向几人略施一礼,便径自离开了。 留下几人面面相觑,江昊阳总觉得在此女的话中听到了一丝幸灾乐祸,但回想了美女爽朗明快的表情,否定了自己的幻觉。 池天蕴最为暴躁,早就迷路的他一想到山洞意味着——继续迷路,就没办法说服自己平静下来。 慕长云倒是十分淡定,在他看来,柳絮姑娘的引路并没有故意为难他们,只是把他们从红玉峰的正面绕到了另一侧。既然这里依然是红玉峰范围,那么很可能这个山洞是通向地监的另一个入口。同样他也能察觉到这个看似无人的山洞口,其实不远处就有人暗中监视着。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赶紧进去再作探查。 “如今对方占据主动,诸君小心应付。”说完,慕长云率先走进了洞穴。 从外面看洞穴里黑梭梭的,真的进入后才发现,洞穴两壁上都有幽暗的灯亮着,因此视线很清晰。洞穴内部也很干净,地上还铺了石板,看得出来时常有人打理此处。 “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池天蕴走了几步,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心里就有点小紧张。 “那是因为有人在监视我们。”慕长云看着不靠谱的好友略微无语,一身好武艺都拿去喂猪了么?被人盯着都没发现还在胡思乱想。 “呃,原来如此啊哈哈哈。” “闭嘴,快走。” 一路平静,没走多久就到了洞穴的尽头。让池天蕴高兴的是,这洞穴走到底也没有分岔路,不用担心迷路真是太好了。 慕长云没再理会身后这个二货,跟慕丁两人在尽头的石墙上敲打了一番,并无所获,不禁有些疑惑。 “慕公子,可有何发现?”一边江昊阳在洞穴底部绕了一圈回来,见慕长云对着石壁发呆,便上前询问。 “并无。”慕长云摇摇头,压下心底的疑问,回头望了眼来路。若是入口不在此处,那必定就是在进来的路上了。回忆了下一路上那许多镶嵌在石壁上的烛台,每隔几步便镶嵌在墙腰处的雕花石砖,慕长云不禁有些头疼。看着都很像入口的机关,难道要一个一个试过去?心中忍不住诅咒某个恶趣味的家伙,耍他上瘾是吧? 把心中的猜测跟众人讲了一遍,不意外收到几人崩溃的眼神。无法,只得往回走,边走边试,一直走到刚进洞穴处,池小小发现了此处烛台不对劲。 一时间众人忘记了找到入口的喜悦,心中首先升起的是无语,江昊阳更是咕哝着爆了句粗口,池天蕴没听懂,慕长云懒得懂。话说,他们被带来这洞穴,真的不是在被耍着玩么?慕长云看着眼前缓缓移开的石壁,忍不住在心里排练柳栖雁的一百零八种死法。 门后隐约能看到一道通往下层的楼梯,但里面没有任何灯光,洞穴内的灯光太过暗淡。池小小很高兴自己的准备有了用武之地,拿出包袱里的火把与火折子,点亮后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连续走了几道曲曲折折的楼梯,几人终于来到了一个类似门厅的小室,室内一如洞穴里一般干净,除了一面墙上两道门并排立在众人面前,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是要分开走的意思?慕长云暗暗咬牙,柳栖雁这货一点提示都不给,真的是想结盟而不是结仇么? “两道门,莫非一道门里有一人?”江昊阳思索着自己之前看过的无数,缓缓说出自己的推断。 池天蕴刚一听,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死拽着慕长云的袖口不放:“慕长云,慕大哥,你一定不要丢下我啊!” 慕长云看了他一眼,心知若是让这主仆俩单独走一道门,若是没有岔路还好,万一里面是个迷宫——想想后果都会比较悲催。 “不若静言兄与我一道,慕丁你带着池小小和江公子一道?”这么分配是有私心的,至少慕长云就不太愿意与江昊阳一起走,万一救到的是王凌飞公子,这货必定要长吁短叹地忧虑他的菲菲姑娘,而若是碰上路菲菲——抖了抖,慕长云不想恶心自己,所以还是让慕丁忍忍吧。 慕丁和池小小自然是放心不下自家两位公子,但自己也知道这么分配已算是十分合理了,也不作无谓的挣扎,与江昊阳一同进入了左边的大门。慕长云并不太过担心几人,他心里明白柳栖雁看着不靠谱,但也不会真的出格到危及几人性命。约定了客栈汇合后,几人便分头行动。 目送三人离开,慕长云便带着池天蕴往另一道门走去。 “啊,慕长云!快救我啊!”此时的慕长云和池天蕴正走在一个奇怪的石阵中,慕长云细细观察了很久,发现这石阵暗合了天宝十六象的规律,嘱咐池天蕴跟紧自己,便合着韵律迈开步伐。可惜池天蕴的方向感简直糟心得让人无语凝噎,只是几步路的差距,他也能走到岔道上去。石阵里的视线并不会被阻挡,可一旦走错,往往要绕路才能走回去,非常麻烦。 慕长云转头看着一条腿被扣在铁铐中动弹不得的池天蕴,只觉得心累:“池静言,你那一身文韬武略都学到猪身上去了么?”天宝十六象这么常见的阵何,慕长云才不信他没有学过。 “我,我就是心里明白……”池天蕴自己也觉得气短,终于有点知道,为什么自己学什么都好,师傅却坚持不让他去闯荡江湖了。 第……不记得多少次往回走去拯救走错路的池天蕴,慕长云只想仰天长叹。 猪一样的队友,神……经病一样的对手,还能不能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阵何是这里文化人很喜欢玩的一种数阵几何模型游戏的统称,小可以用于制作机关,大可以融入阵法兵阵,既实用又有趣 ☆、19|第十八章 等走完石阵,慕长云只觉得身心俱疲。身后的池天蕴衣服脏了头发乱了,乍一看真可称得上是形容憔悴。 “等这次回去,我一定要好好歇歇,闯荡江湖什么的,果然不适合我。”池天蕴满是疲惫地叹了口气,整个人都焉了吧唧的。 慕长云瞟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步向前。算算时间已经过去挺久了,他们如今刚刚走过了一个石阵,谁知道这坑死人的地监里还会有什么。 接下来的一段路还算平静,走过几个岔道,最终都走进了死路折返。好几个岔道的终点都是囚室,有一间两间单独的,也有连成一片的,空空荡荡,唯有两人时不时的对话在暗沉的空间里消散。 池天蕴觉得心里发毛,尤其是那些连成一片的囚室群,即使一个人也没有,依然给人一种阴森不适的感觉。 这种规模的地监,放眼整个三国估计也少见,瞄了瞄走在前面的慕长云,这家伙惹上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慕长云,你饿不饿啊,我好饿,又累又饿!”没过多久池天蕴就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力气了,自己会不会在这个黑不溜秋的地方饿死累死困死啊,感觉好绝望。 慕长云闻言顿了一下,猛地发现,自己竟然也有了一丝明显的焦躁情绪。这很奇怪,算算时间,现在最多不过午时罢了,再回头看了看已经恨不得能直接席地而坐的池天蕴,对方脸上明显的沮丧低落也有些不合常理。 “不对劲。”慕长云从怀中掏出一些药包,找出特制清心散,含了一粒,顿时感觉整个人精神一振,一股清气冲头而上。这清心散平日里他也吃过,慕卓做来给几人当零嘴的,也不过是提神醒脑防中暑的作用,从没像今天这般…… 二话不说,慕长云立刻丢了一粒进池天蕴还在唠叨的嘴里,打断了他的碎碎念。 “唔!”池天蕴震惊的表情,混合着之前来不及撤下的哭丧脸,一瞬间看上去十分滑稽,之前的绝望心情就跟幻觉一样,霎时消退得无影无踪。 “你没觉得不对劲么?”仔细闻闻,空气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混在地监中原有的潮湿气味中,十分隐蔽。 池天蕴显然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一点:“我的天,这也太阴险了吧!还好你发现得早。”不然自己该丢脸成啥样啊……“不过我真的饿了,估计饭点都过了!” 闻言慕长云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道:“过了下个路口,我们休整一下。” 可惜现实没有给他们修整的机会,刚转过一个墙角,明亮的光线突如其来,在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慕长云只感到一阵风声呼啸而过,本能反应侧身一闪。 “啊!”还在揉着肚子的池天蕴猝不及防被一个巨大的木桩撞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摔在了墙后一个深坑里。慕长云还来不及查看他的情况,身侧墙里就有许多小木球乒乒乓乓地弹射出来,狭窄的空间让身形无法施展,避之不及的慕长云只能向前扑倒,与此同时,头顶上响起了噼噼啪啪的声音,慕长云侧身一滚,一大串鞭炮就在他耳边炸响,习惯性向后一仰——噗通一声,慕长云也跌进了坑里。 坑里蓄着水,两人并没有受伤。 一进水里,慕长云整个人都不好了。坑里很干净,四面和坑底都铺着石板,水也十分清澈,看着没有什么脏东西。 但那也只是看着,与水亲密接触了一下的慕长云清楚,这是一坑的新!鲜!辣!椒!水! 池天蕴靠在坑壁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涕泪横流,惨不忍睹。慕长云也好不到哪去,喘着气直起身,憋得脸都红了,终于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正对着他们的石壁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辣椒水可解妄心。” “咳咳!原来我们中的是妄心!咳!”池天蕴也看到了纸上的字,心里那个气啊,有没有这么耍人的?!有没有?! “……”一跃跳出深坑,慕长云坐在一边闭眼不语,眼泪止不住,只能等辣意自己过去。妄心是十分难得的□□,并不致人死伤,但会引人焦虑沮丧,甚至若有武者在练功时中了妄心,极易走火入魔,功力尽毁,在武林中也算得上是禁药的一种。 不论是谁,趁人不备给人下妄心,用心都是极其歹毒的。可偏偏他们中了妄心后不多时,就被逼入了辣椒水坑,把药性解了,只不过过程极其坑人,后果极其狼狈。 慕长云刚升起来的满腔怒火转瞬又化为了哭笑不得,心里明白了这又是柳栖雁耍人的手段。要不上辈子江昊阳把这人恨得牙痒痒呢,这般花样不停地上,换了神仙都得气到疯。 过了一会儿,慕长云觉得自己状态恢复了不少,便睁开了双眼,依然有些刺目,但不是不能忍受。转头去看池天蕴,却见他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满脸通红。 注意到慕长云的目光,池天蕴微微撇了下嘴,费力动了下,总算把自己的动作摆好看了点:“我刚摔进去的时候喝了一大口,还呛了一下!” “要不吃点东西吧。”慕长云在心里默默同情了他一下,心知池天蕴平时一点辣都不能沾,可以想象现在他有多痛苦。 “我觉得我喉咙到胃里都要烧起来了。”悲痛欲绝地低吟了一声,池天蕴迟缓地坐直了身体,乐天地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水囊连灌了好几口,“还好带了水,不然可惨了。” 两人都没有余力多说什么话,沉默地吃了些干粮,整了整湿透的衣衫,就继续向前。 前面的道路引着两人深入地下,温度也越来越低,浑身湿透的他们不得不边走边运转内力,好让自己不至于被冻僵。刚生了一场病的池天蕴更是打起了喷嚏,恨不能裹层棉被。 “别让我知道这究竟是谁!”哆嗦着牙,池天蕴边走边继续碎碎念,以此转移自己对寒冷的注意力,“这人脑子肯定有病吧!” 慕长云并没有应声,但心里对池天蕴的话无比赞同。 走过一段阴暗的长廊,两人来到一个略开阔的小厅,厅的两边都是空无一人的囚室,正中间摆着一张方桌,上门摆着一盘成套的酒壶和酒杯,旁边有一张纸条,写着“驱寒酒”三个字。 池天蕴赶紧跑过去,打开酒壶盖子闻了闻,“哇!”了一声,双眼已经放光了,“慕长云,是上好的铭山大曲!至少二十年分!你闻闻看,有没有毒?”说着急不可耐地把酒壶递给身边人。 慕长云心想,我又不是慕卓,兼职还能当神医!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接过闻了闻,没闻出什么特别的来。他可不像池天蕴深谙酒道,对他来讲,酒都差不多,之有高度酒和低度酒之分,好酒最多好喝一点,但具体好喝在哪里,就完全不明白了。 看了慕长云脸上的表情,池天蕴就没那么兴奋了,撇撇嘴,问道:“喝不喝?” 慕长云想了想,递了颗慕卓出品的解毒丹给池天蕴,道:“此药可解大部分毒,亦可延缓剧毒发作,不过对于一些特别刁钻的毒没有作用。” “哎呀长云兄,你真是个百宝囊!”接过药,池天蕴毫不犹豫地扔进嘴里,“有次好酒,中毒也值啦!”说着倒满两杯,端起自己那杯,喝了一口,细细品味之后,一饮而尽,顿时浑身都暖洋洋的,心中最后一口郁气顿时消散,别提多舒服了。 慕长云喝下酒后,同样感觉好了很多。虽说他已经秘密与柳栖雁结盟,但一想到这人的性格,实在不敢对前路太过乐观,稍事休息后,两人继续往前。 “哎哎,别急啊,我还想喝一杯呢!”池天蕴抱着酒壶恋恋不舍,看看已经飞速走远的慕长云,在看看怀里的酒壶,咬牙放回原处,追了上去,“等等小爷啊!” 等池天蕴追上人,慕长云已经站定望着前方,池天蕴气还没喘匀,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喃喃道:“这要怎么过去?” 一道足有二十来米宽七八米深的断口,内里插满了尖刀,在地底幽暗的光线下,泛着森然的寒光。尖刀之间的地面上散落着无数的白骨,景象让人乍见之下毛骨悚然。 “这,这,都是死在这里的人么?”池天蕴声音有点抖,那么多白骨,是有多少尸体? “看清楚,这里面没有人的骨头!”慕长云简直想要扶额,这些碎骨明显都是禽畜骨,一看就是柳栖雁扔进去摆气氛用的,偏偏身边这人还真信了,还被吓得不行,顿时脑补了柳栖雁计划得逞的那“哈哈哈哈”的大笑声,脸色越来越难看。 “呃……”终于敢仔细往里看的池天蕴,也看明白了些,嘴角微微抽了抽。他越来越觉得,布置这一切的人,目的就是为了看他们出丑耍着他们玩!简直不能忍!但即便如此,光是这道深壑也足够恐怖了,想要凭借轻功一力跃过这二十来米是不可能的,“我们怎么过去?” 绕着断口前的平台绕了一圈,思忖片刻,慕长云取了两支搁置在墙上的火把,将火扑灭,“你那里有几支火木?”他自己身边有三只,都是分开前池小小拿给他的,想来池天蕴那里比他只多不少。 “额,有五根。”闻言池天蕴手忙脚乱的把背着的布包打开看了看。这些火木在落水的时候都受了潮,已经无法当火把用了,但与其他物品放在一起,池天蕴也没想起来要把它们扔了,这会儿慕长云提到,就赶紧都拿出来交给了他。 “十支,足够了。”言毕,气沉丹田,手中运力,将一支火木直直插入了不远处尖刀的缝隙中,火木上端略高于刀尖,毫无损坏。 池天蕴见状,忍不住在心里赞叹自己交友眼光好,身边这人内功精深,巧力运用得炉火纯青。 第二支火木插入地面时,慕长云飞身而下,手中飞出第三支火木,脚步踩着特殊的节奏,轻轻踏上第一支火木,动作流畅,全无停顿,继而飞身向前。如此这般,直至十支火木用尽,慕长云在空中足下运力,轻盈地落在了对面的石台上。 慕长云这套轻身步法,名曰:半步云,动作精炼,身法轻灵,毫不拖泥带水,蕴合了特殊的韵律,相当高明。 至此,池天蕴才发现自己看得目不转睛,眼中的欣赏之色几乎要溢出。长长松了口气,池天蕴知道,轮到自己了。他自认轻功不比慕长云这般惊艳,却也不弱,更何况十支火木的基础早已打下,若还过不去,等回去自家师傅肯定会拎着他的后领让他回炉重造。 最终,这“万丈刀海”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之后又绕过好几处无伤大雅的小机关,两人终于来到了路的尽头,是一间并未上锁的石囚室,而囚室门口贴着一张纸条,上书“向右出口”。池天蕴看到纸条,愤然撕下扯了个粉碎,而后跟着慕长云进入石室。 室内一人背对门口坐着,一动不动。已绕到他正面的慕长云脸色剧变,急忙给人摸了摸脉。 池天蕴上前一看,倒抽一口冷气。只见王凌飞公子满脸伤痕,一身血污,气息微弱,形容极其可怖,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若非慕长云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他八成以为此人早已没气了。 “赶紧带他离开!” 给人喂了一粒续命丹入口,慕长云只愿能吊住这一口气,眼里飞快闪过恼恨:好你个柳栖雁!你怎么敢!咱们等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 ☆、20|第十九章 芳岳山下小镇上游人如织。 这日傍晚,小镇中心的芳岳医馆门口,一大群人正在围观医馆的老大夫把三位满身狼狈的年轻公子骂得头也抬不起来。 “小辈无状!竟敢如此戏弄老夫,当真恬不知耻!可知尔等耽误多少他人病情!”行医多年的老大夫第一次碰上这么恶劣的闹剧,竟然带着个假装垂危的病人来,整的医馆鸡飞狗跳! 慕长云这辈子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池天蕴面红耳赤恨不得把头埋到胸口,只有王凌飞顶着一脸湿哒哒的糊糊不明所以,一边懵懂地挨骂,一边给身边两人打眼色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之前慕长云与池天蕴两人心急火燎地带着重伤垂危的王凌飞冲进了镇上医馆,一进门池天蕴就嚷嚷着赶紧把最好的大夫请出来救人。医馆负责接待的小童一见昏迷那人一身血污也是吓了一跳,狂奔去后院把还在优哉游哉地整理药材的镇馆名医给拉了出来。老大夫姓周,年轻时据说是宫里的御医,后来得罪了权贵,才避祸回到家乡,在红叶郡一带十分有名望。 不成想,折腾了大半天,老大夫又是把脉又是翻眼,查看了半天,最后轻轻一壶水就把人给泼醒了,这王凌飞公子睡得正香呢。老大夫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人没事不说,脸上身上的伤痕统统都是人!为!假!造!的!竟有人跑来医馆找乐子,简直不像话! 他明白这些无聊透顶的纨绔子弟喜欢折腾,却没想到居然会想出这么,这么!岂有此理,他都不知该如何形容!万一因此耽误了其他病人的病情,谁赔得起?!领头带着医馆一众大夫把这三人轰了出去,当着街把人骂得狗血淋头。 “周大夫,是晚辈的错,还望原谅则个。” “哼,小辈多读读书,学学礼义廉耻!别成天不思进取斗鸡遛狗无法无天!”见人低头道歉,周大夫也不是那么不依不饶的人,又刺了几句,气气哼哼地回医馆里去了。 三人走在街上,顶着周围人指指点点看笑话的眼神,慕长云脸色铁青,恨不能把柳栖雁这个混蛋吊起来打,丢了这么大的脸,还得低声下气地给人赔礼道歉,简直心头滴血。 回到客栈发现慕丁几人早已在等候他们,江昊阳和路菲菲在角落里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互诉衷肠,慕丁和池小小一见自家公子救人回来却一身狼狈,当下大惊,确认无事后才松了口气。 慕长云与池天蕴相视苦笑,丢脸的事儿,还是别说了,不然形象尽毁。 抹了把脸,慕长云只觉得浑身疲累,无力地冲几人挥了挥手,把王凌飞交给慕丁打理,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屋收拾自己去了。 王凌飞除了看上去狼狈,其实人精神头不错,被绑来后也一直好吃好喝地乖乖当肉票,又好好地睡了一整天,换洗一身后,便神清气爽地跟着慕丁下楼吃饭去了。 “你家公子呢?” “公子睡了。” “哦,究竟怎么回事儿?我这云山雾罩的,到头来也没弄明白。” 慕丁斟酌了一下,选择性的跟王凌飞坦白了这事,毕竟是苦主,飞来横祸被迫离家走了一遭,什么都不交代也说不过去:“先前公子一位友人误中得罪了武林中人,不想对方前来抓人时,误将正与路菲菲姑娘说话的王公子你认错抓走。公子情急之下追来红叶郡,才将您救出。” “哦,难怪呢。”埋头苦吃的王凌飞啧啧嘴,总算缓过了饿劲儿。这天天没亮就被拉起来迷晕了,空着肚子睡了一整天,才醒来饿得头昏眼花就被人赶出门去当头大骂,什么重获自由好友相逢劫后余生之类的喜悦,全都被骂飞了。 吃完饭王凌飞也不累,被关了这么许多天,即使每天都吃好睡好,骨头也痒了。如今正是芳岳山的红叶季,声名斐然,他早有耳闻。文人秉性,不出门赏枫吟诗简直对不起这良辰美景,当下表示要出门逛逛。 池小小早就去护着自家公子了,慕丁无法,公子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总得护到周全。转头跟池小小打了个招呼顺便照看下自家公子,便陪同王凌飞出门了。 与此同时,一间霞光明媚的书房里,一人正跪地报告着什么。 “这么说,这次对于千苍慕家的行动算是彻底失败了?”年轻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莫大的压力。 “是属下失利,请主上责罚。”跪地之人声音沉着,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出卖了他心中的惶恐。 一段长时间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只听座上之人道:“这次就罢了,慕长云么,倒是小看了他。珩城慕老头子那里的事进行得如何了?” “一切按计划进行中。” “嗯,珩城那里才是重头,一定不能有闪失,明白么?” “属下明白。” “路菲菲看上的那个愣头青,查到来历了没?” “回主上,此人并无背景,只是意外结交了慕长云,功夫末流,智谋平平,但根骨悟性皆可,且野心甚大。” “呵,倒是个可用的,让路菲菲好自为之,下去吧。” “诺。” 随着跪地之人千恭万谨地弯腰退出后,房内只剩座上一人,拆开手中的书信阅读,缓缓地拿扇柄敲着桌面,似是在思忖着什么。而后此人将信纸烧毁,轻轻一笑,笑声里说不出的阴鹜。 慕长云一觉醒来已月上中天,腹中饥饿,他也懒得去吵醒同样累了一天的慕丁,便找出之前还剩下的一些干粮,就着冷水随意吃了些。 他本以为过了今天,柳栖雁会再来找自己。可一等就过去好几日,王凌飞都已经把周围的著名景致全都逛了一遍,柳栖雁依旧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杳无音讯。 之前被整得灰头土脸的怒气早已尽数消散了,慕长云一边在心里数落这人不靠谱,一边难免升起一丝焦虑。即便只是暂时的盟友,也不该这么毫无消息。 可眼前一片风平浪静,王凌飞赏景归来时被他父亲派来的人逮了个正着,急匆匆离开了;江昊阳决定与路菲菲一起去走遍山河顺便寻人学艺,早几日便与几人道谢辞行;家中慕卓来信,一切安好;池天蕴那日之后再次病倒,可怜他跟慕长云一起成了镇上医馆的拒绝来往户,最后只找得到一位小学徒看他可怜,给他抓了几位药,池小小担忧之下传讯回桦芸城,日日守着自家公子就等着家里来人接走。 这日,慕长云用过午膳,心里盘算着,柳栖雁若是再无消息,明日一早他便启程回去千苍。 已有近一月没有见过自家妹妹们了,心中难免想念,不亲眼看见人,总担心妹妹们会被不长眼的欺负。刚打开房门,赫然看见桌上躺着一张纸条——与地监内的纸条风格一般无二,慕长云顿时心里一紧,快步上前,纸条上只写着两个字:“珩城”。 珩城,叔祖…… 是了,那幕后之人在他这没有讨到便宜,自然会把主意打到同是慕家人的叔祖头上。 上一世叔祖家出事是在明年春末,之后一系列变故,珩城慕家庄侠名尽毁,烟消云散。恰在此时,慕丁带着刚收到的消息来找自家公子,一封来自珩城慕家的信,正是慕江留在叔祖家照应的慕辛传来的。 显然,慕家叔祖慕玄霄并不欲将麻烦传到自家侄孙头上,正在自己想方设法解决,但慕长云知道,幕后之人有备而来,现在的麻烦看似还好,其实只是个开始。 “传讯让慕卓把事情安排好,起身前往珩城与我汇合。家里的事交给慕江,慕宅闭门谢客。” “诺。” “哎,你还有个叔祖?”听到来辞行的慕长云的话,池天蕴十分惊奇,与好友相识数载,竟从不知他家还有其他男丁。 “叔祖少时离家,之后失去联络,直至近日才找到。祖父在世时对其十分挂念。” “你叔祖家又在哪儿?你这是不打算回千苍了?”池天蕴想到这顿时来了精神,之前池小小一直看着他,非让他乖乖等家人来接,可他刚出来多久,还没逍遥够呢!至于之前在地监里那些想家的想法,早就不知飞去哪儿了。 慕长云一见池天蕴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抽了抽嘴角,为池天蕴家里的父母大哥和师傅默哀,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叔祖家住珩城……” “珩城,珩城?”冥思苦想了一下,池天蕴顿时瞪圆了双眼,“珩城慕家?九霄剑客慕大侠是你叔祖?!” “……”很有名么? 看见慕长云的神情,池天蕴就知道这家伙根本不知道,顿时一脸郁闷道:“慕大侠声名赫赫,你爷爷居然能和他失去联络也不容易,你们家的人还真是一脉相承。” 慕长云罕见的被池天蕴嘲讽得无言以对,在重生之前,九霄剑客什么的慕大侠什么的,他最多当奇闻轶事听听,谁会往自家人身上想啊?小商人慕长云表示,自己家跟武林中人一向没有瓜葛,生意都没有沾边的。 “哎,之前江昊阳还说你跟我都是富二代,王凌飞是官二代,现在看来,只有我是富二代,你其实是个侠二代。”池天蕴不无感叹地说,一直向往江湖的他,突然发现好友家里还有这么传奇的人物,感觉就跟自己捡了金子似的,世界真奇妙。 “少学他胡说八道。”慕长云一听到这人,立刻皱起了眉。 “长云兄,你是不是对江昊阳有什么成见?其实我觉得他人还不错啊,说话也很有意思。” 慕长云闻言不知当如何回答,这种不能据实已告的憋屈感,真是让人心塞。 池天蕴也只是顺口一提,并没有多想,念头一转,立马拉住慕长云的手,一脸谄笑道:“长云兄,带我一起去呗?在下对慕大侠仰慕已久,你我兄弟一场,带我一起去呗?你看我病都好了,这么回去还不得被管的跟坐牢似的,带我一起去呗?!” 这笑容长在池天蕴这张妖孽脸上简直不能直视。 池小静言,你这是想要逃家么?你不怕被你家师傅和大哥抓回去揍得生活不能自理么?! 作者有话要说: ☆、21|第二十章 珩城以西的珩岭物产丰富,景色秀丽,北麓更是云国有名的玉石矿区。这里出产的玉石玉质温润,色泽通透,因出过不少举国闻名的好玉而声名远扬。珩也因此拥有全国最大的玉石交易中心。 然而今日向珩岭涌去的人流中,却少有玉石商人,更多的是佩剑佩刀的武林人士。这些人结伴而行,气势汹汹,其他人见状纷纷避走,生怕惹来麻烦。 没走多久,慕长云就发现,这些人与他的目的地完全一致——珩岭南山脚下的慕家庄。 见此情形慕长云心中不禁有些凝重,一边细细回忆上一世叔祖家的情况。 上一世江昊阳带着自家妹妹们来到珩城时,已是明年初秋的事了。那时候慕家庄最初的喧闹已经过去了,整个慕家庄都因失去了继承人而显得颓败萧条。而江昊阳会找来,却是因为他结识的一位友人中毒身死,一些或明或暗的线索把他带来了珩城慕家。 彼时路菲菲怀孕,便留在沄城江昊阳置办的家业养胎,只有慕长云的两个妹子跟着。 独子去世对于慕玄霄的打击极大,而后意外与姐妹两认亲的慕家叔祖,听闻唯一的侄孙也已不在人世,更是老泪横流。对江昊阳一番考校后,发现他底子尚可,遂决定将自己的一身武艺传授于他。毕竟慕家姐妹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江昊阳也算得上半个侄孙。 却不想之后武林之事越滚越大,江昊阳为友人之死查到的线索,牵扯出了极大地麻烦,最后的证据直指向珩城慕家。 几番挣扎后,江昊阳不顾慕家姐妹的苦苦哀求,决心大义灭亲,在武林大会上把事情给捅了出来,慕玄霄顿时千夫所指。亲人早已不在,辩解无门之下,慕玄霄最终愤而自尽,慕家就此彻底败落。 即便心里明白江昊阳只是被人利用,慕长云想到这里依然心中难平。 只是此前他早已去信叔祖,让他提早防范,想来叔祖也已有警觉,那幕后的对手纵有百般布置,怕也是不会太过顺利了。想到这里,慕长云勾了勾唇角,上一世对方有心算计他们无心,而如今,他这个死后卷土重来的老鬼,可没那么容易对付了。 来到慕家庄外,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慕长云和池天蕴绕着看了圈,发现根本挤不进去。 “这位大哥,这是怎么啦?”池天蕴一路上也觉出些不对,这些个人,可不像是心怀好意的,随手拉了个正想往里面挤的大汉询问。 那人一脸不耐,只是看池天蕴打扮,似是个世家公子,也不想得罪,便耐着性子解释道:“慕家公子包庇那偷了几大门派世家家里秘籍的飞贼,之前被人认出来啦!这不那些苦主要讨回公道,还联合声明,那些秘籍也不要了,只要能让那飞贼伏法,那些秘籍拱手相让。公子您这样的世家子弟自是看不上那些,对咱们这些人来讲,那些秘籍可是难得的好东西,这不,还能声张正义,谁会不乐意呢?” “飞贼?什么飞贼这么大能耐啊?” “嗐,就是那号称林中飞燕的贝叶,从前只听说他是个专偷贪官救济百姓的侠盗呢,谁晓得还能干出这事儿,还是之前江湖上几个有名的侠士都身中奇毒,慕少侠拿出了一本药谱,被络城的徐家认出来,才追查到了贝叶头上。” “原来竟是如此,可这慕老先生在武林中颇有声望,你们这么跑来人家门口闹,不怕事后被报复么?” “呵,要真能得了那些秘籍里随便哪本,被报复也值了!再说,这慕家名声这么好,哪会来跟我们这些小角色计较,多失身份!” 池天蕴被这奇葩思路噎了一下,合着名声好活该吃亏不成?那大汉见池天蕴不再问话,掉头往人群里挤去。 慕长云并未插言,只是他心知那些丢失的秘籍都是被叛徒带走的,在这事上,柳栖雁没必要骗他。只是如今却众口一词地赖到这倒霉催的贝叶头上,也不知这些门派暗地里达成了什么协议,非要找这么个人背黑锅,怕也是冲着他叔祖去的。 此刻,慕家庄大门紧闭,父子两位主人都没有露面,面对众人的叫嚣,只有两位管家和一些护院站在外面应对,几人面色都有些焦虑。慕长云心觉不对,别是已经出事了!想到上一世那位没见过的小堂叔的去世,慕长云心中难安。 “走,跟我绕到后面去。”轻轻拉住也想去凑热闹的池天蕴,几人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慕家庄依山而建,后面连接着复杂的山体,路很难走。只是绕到一处略微平整的地方,墙外却正有几个不入流的人物想要潜入。慕长云直接把人打晕了,吩咐慕丁丢到山下的大路边上去,便领着池天蕴翻墙而过。 “慕长云,虽说是亲戚,你这么随随便便翻墙进人家里,不怕被打出去么?” “……”近来似乎经常翻墙走,即使是迫于无奈,慕长云也觉得有些失礼,但心中焦急,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见面再赔罪吧。”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5节 墙内是一处花园,秋景依稀,池塘静谧,却无半点人烟。护院多在门口,仆役不知所踪。 穿过园子,可看到远处廊下急速奔走的仆役,几步闪身进了一处大院,看上去应是主院所在。慕长云与池天蕴悄悄尾随,只听那仆役道:“老爷,外面人太多,两位管家镇不住了。” “让他们再拖一会儿,吾即刻便去。”严肃的声音透着疲惫,却也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松弛。慕长云知道,这是自家叔祖的声音。此时的慕玄霄并不若上一世慕长云见到的那般苍老憔悴,虽有些疲惫,但依然气韵沉稳,面容清濯,一身藏青色长袍,看上去如同一名中年文士。 “诺。”仆役应声而去,慕长云两人躲在廊檐下,并未被发现。 “此事多亏了先生,不然吾儿怕是……” “哼,这群阴险小人陷害不成,还要下药胁迫,待我回头去把他们全收拾了!”另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似是个少年人,一出言便是怒火满满。 “莫胡闹!若非你之前行事鲁莽,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哪里会这般轻易遭人栽赃?” “……”说话之人似是气不过,又无言以对,只能气气哼哼地站到一边去。 慕长云猜测此人应是那飞贼贝叶,偷盗秘籍之事虽另有隐情,这人被牵扯上怕也不是偶然。 恰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叔老爷,大公子还需静养几日,这是调养的方子。” 池天蕴一下听出,此人正是慕长云手下大将慕卓。他并不知晓慕长云此前曾传讯让慕卓赶来,惊讶地看向身边的好友,却不想动作太大,立刻被敏锐的慕家叔祖发现了。 “不知是哪路朋友前来,何不现身一见?” ……莫非自己和翻墙这事犯冲?不然为何只要翻墙就会被发现?慕长云略郁闷,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出现,再向叔祖请罪,这下倒好,也不用再管什么时机不时机了。 无法,慕长云只得翻身而下,站定行礼:“不请自入,实属无奈,还望赎罪。” 跟着下来的池天蕴亦是弯腰一礼。慕玄霄见人赔罪,不悦的表情略缓。等人站定,才发现两人俱是丰神俊朗的年轻人,眼神清正,倒不似居心叵测之人。他身旁的一位瘦高个儿,却是满脸怒气,不屑道:“哼,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偏偏俱是鼠辈,小人行径!”此人正是那贝叶少年。 拦住还想开口的贝叶,慕玄霄看着慕长云总觉得有些面善:“二位是何人,此来有何贵干?” 池天蕴闻言立马看向身边的好友,慕长云面露无奈,实在不想开口告诉自家叔祖,翻墙进门的是他侄孙。 正不知该如何说,慕卓拎着整理好的药箱走了出来,见到自家公子一脸惊讶:“公子!” 这一声“公子”,如平地一声炸雷,炸响在慕玄霄耳边。 面前这年轻人,可不正与他那位宽和秀美的大嫂有几分相似么?!自己竟是老眼昏花得没认出来! 其实慕老爷对本家一直关注着,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得清楚,自家大哥大嫂侄子侄媳妇去世时,他也偷偷派了心腹前去吊唁。但他自己却是一点消息也不敢传回去的,生怕家人听说了他的消息,会毫不犹豫得找来,被那仇家盯上。他明白自己的家人,就如同他自己一样,哪怕天涯海角,心中依旧牵挂。所以即使思念入骨,他也不敢冒险,生怕有丁点的差错,换来万劫不复。 此前这位慕卓先生上门,一手医术出神入化,轻易就解了自家儿子那让自己毫无头绪的毒,还道他家公子不日前来。得知能见到自己那心心念念的侄孙后,他激动万分,却又心中忐忑,连面对外头那一堆烂摊子的焦躁也少了几分。 可如今人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了,慕玄霄却有些不敢上前,一边又觉懊恼,自己之前态度会不会太差?会不会让自家侄孙以为自己是个傲慢之人? 另一头慕长云也颇为紧张。慕卓这一声把自己身份叫破了,可看叔祖的脸色,却有些奇怪有些扭曲,莫非自己的擅闯让叔祖印象不佳?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无礼之人? 等了一会儿,慕玄霄只是瞪着双眼毫无动作,慕长云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行礼:“侄孙慕长云,见过叔祖。” “……好,好啊!”慕玄霄声音有些抖,踏前一步想把人扶起,“睿城的儿子都这般大了……当年我离开时,你父亲还只有膝盖那么高,走两步就会滚到地上去……” 慕长云身形一顿,眨了眨眼,才见面叔祖就揭自家爹的黑历史,他要怎么接话? 作者有话要说: ☆、22|第二十一章 话说完慕玄霄也发现自己有点口不择言,顿觉尴尬,双耳微红地丢下一句“吾去正门看看”,便匆匆离去。 留下慕长云,池天蕴与慕卓三人呆在瞬间空了的主院里面面相觑,微风拂过,有种萧瑟的错觉。 “小堂叔在屋里?”叔祖的独子,名唤思归,上一世的死因为何慕长云并不清楚,但恐怕与这一次的麻烦脱不开关系。 “大公子已经睡下了。他中的是一种很麻烦的毒,叫囚青,这种毒乍一看与牵思相似,大部分医者都会认错。一旦开了牵思的解药,服用三日后,此毒无解。”慕卓皱着眉,他也觉得这事很棘手,囚青是非常少见的□□,症状与牵思几乎一模一样,唯有脉象中一点不寻常处可看出端倪。一旦错认此毒而开错了解药,却会瞬间引发药性,十分危险。 莫非慕思归上辈子就是这么被毒死的?也不对,照叔祖对于独子的关心来看,即使不是慕卓,他也必定会找来武林里有名望的医毒圣手,没道理会把毒认错把人毒死。 慕长云守在主屋门口思索了一会儿,没想出缘由,却见自家叔祖带着人回来了。 看清楚跟在叔祖身后的女子,慕长云瞪大了眼,很想爆粗口,池天蕴则是兴奋地扯了扯慕长云的袖子,迎面而来的妹子气质绝佳,一看就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是不是该感叹江昊阳后宫里的女子包罗万象?所以走哪都碰上,走哪哪糟心! 走在慕家叔祖身边一脸愁容的女子,正是不远的将来,江昊阳身边无数莺莺燕燕中的一个。 此女在武林中颇有声望,是永润城的医毒世家连家的嫡支大小姐连妙琴。长相虽只是清秀,却一身缥缈清冷的仙气,加上医术极佳救人无数,江湖上无数小年轻都将她视为心中的女神,奉其为武林第一医仙。上一世与江昊阳相遇后,此女对其一见倾心,不顾其早有妻妾数人,委身下嫁,把无数暗恋明恋她的少侠气得恨不能把江昊阳给盖了麻袋大卸八块。 “慕伯伯,听闻慕公子身体有恙,妙琴心中甚忧,还望慕伯伯允许为慕公子诊治一二。”几人一路走来,慕长云便听见女子细声慢语地向慕玄霄请求,语气中不乏担心与情谊。 慕长云愣了愣,听上去她对慕思归情真意切,那后来怎么又看上了江昊阳?不过此时也不方便说什么,反正慕卓已经看过,不会出什么问题。此女医术也确实十分可靠,上一世也是靠着她,江昊阳才躲过了不少明枪暗箭。 见慕长云几人站在主屋门口,慕玄霄顿时又尴尬了。之前犯傻,居然忘了安顿侄孙就把人丢在这里站着,年纪一把的慕玄霄此刻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还得假装镇定,风度翩翩地为连妙琴引荐。 连妙琴乍一见到慕玄霄还有个这么出众的侄孙,顿时愣了愣,随后似是心急慕思归的病情,只是向慕池二人见了个礼,便匆匆进了屋。 屋里慕思归已经醒了,脸色微青,双唇却泛着不自然的嫣红,衬着他与慕玄霄有几分相似的英俊面容,倒多了几分病态美。见到连妙琴,慕思归双眼亮了亮,话中也多了些惊喜:“竟是连小姐来了,思归惶恐,害连小姐受累了。” 连妙琴清冷的面容上多了一抹娇羞,轻声道:“听闻慕公子受难,妙琴如何能安坐家中。” 慕思归似是十分欢喜,一边看着的慕玄霄也是欣慰德捋了捋胡子。 “适才已有大夫诊断,连小姐不必过于担忧。” “妙琴幸有家传渊源,对医毒之事比之寻常大夫更了解几分,还望慕公子允妙琴诊断一番,也好安心。”此话出口,慕思归也没什么理由拒绝,更何况心中爱慕的女子愿意为他劳累,自是欣喜感动的。 只是慕长云在一旁略不悦地抿了抿唇,虽说慕卓名声不显,甘愿在慕家当管家,但他的医术比起这些声名远扬的神医,可是一点都不差的,才不是什么“寻常大夫”。对于江昊阳后宫里的女子,慕长云本能的不喜,哪怕她现在还不是。 趁着连妙琴为慕思归诊断,慕长云轻声向自家叔祖询问正门外的情况。 叔祖言道,那贝叶挺身而出,自愿查明真相,一月后定会给众人一个交代,那些乌合之众没了借口,才渐渐散去。 一番诊治后,连妙琴收起了带来的医箱交给一边候着的贴身丫鬟,似是松了口气,对慕玄霄道:“慕伯伯还请放心,慕公子所中之毒为牵思,并不难解,奴这就写下药方,慕公子只需连服三日便可痊愈。” 此言一出,屋里的三个姓慕的齐齐变了脸色。 “连小姐此言当真?!” 连妙琴听到质疑顿了顿,露出一丝委屈:“慕伯伯难道不信奴么?” “不,不是……”慕玄霄瞥了眼自家看似大受打击的蠢儿子一眼,掩去了心中的计较,开始胡说八道:“只是适才大夫诊断吾儿心脉有疾,不想竟是中毒!吾等也是太过震惊。” “也不知是何人,竟欲下毒谋害慕公子……”连妙琴愁容满面地叹了口气,写下药方递给慕玄霄。 慕长云将方子截下让慕卓看了看,确实是牵思的解药无疑,忍不住向连妙琴再次确认:“连小姐确定小堂叔中了此毒?而非……呃,心疾?” “自是确定。”连妙琴的言语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高傲和轻视,状似无意地扫了慕长云身边的慕卓一眼,“慕伯伯赶紧着人煎药吧,以免有所耽搁,出什么意外。” 慕玄霄感谢后,让仆役将连妙琴主仆带去客院安置。待人离开后,屋中几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或许……连小姐只是误诊……”慕思归语气虚弱,抱着被子目光呆呆的,他自己也没法相信这话。 慕长云挑了挑眉,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绝无可能。” 慕卓立刻紧跟自家公子,补刀道:“囚青之毒在脉象中的异常还是较为明显的,若是没听说过诊断错情有可原,但连家嫡小姐必然是认得此毒的。” 慕思归立刻对二人怒目,瞪了一会儿,自己就心虚移开了视线,颓丧地叹了口气。 本以为两情相悦的女子竟然想要害死他,这打击真不是一般的大,而作为揭穿者和见证人的慕长云和慕卓,哪怕明知他二人是为了他好,慕思归也忍不住想要迁怒一下,至少暂时别让他看见这俩货。 慕长云显然不懂他那颗破碎的少男心,思索片刻后,便询问道:“小堂叔可记得,你二人是如何相识的?” 一声“小堂叔”,慕思归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自暴自弃地把整个人埋进靠枕,不得不回忆那原本风花雪月如今凄风苦雨的初遇:“与连小姐是在一年多前赶往行止山庄参加武林会盟时偶然相遇的。当时连小姐的马车在雨中划入路边泥地里进退不得,我那日临时改变了路线,才在遇到后帮了个忙。” 回忆起当时的心动与后来的相知,慕思归更觉酸涩。 恰好之前让人去煎的药送来了,慕卓确认了药没有问题后,慕思归接过这碗色泽诡异气味恐怖的汤汁,脸色变了变。深吸了口气尽数灌下,苦得差点掉下几滴男儿泪,生病的时候还失恋,简直不能更悲惨。 看着自家儿子一脸苦楚,慕玄霄也是不忍。冲慕长云摇了摇头,知道这小子现在心乱,怕也想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还是让他好好休息自己想清楚吧。 把几人领到主院书房里坐定,慕玄霄苦笑着叹了口气:“让你们看笑话了。” 摇了摇头,慕长云当然不会认为这是什么好笑的事,相反这可是要命的事:“叔祖可想得明白,为何这医仙连妙琴要设计谋害小堂叔?” 慕玄霄脸色黯然,显然是想不明白:“她的父母与我都是故交,看着也是个好的,因此两人相恋我一直是支持的,哪里想到会这样。” “慕大侠,您不知道,之前慕长云他也出事了,被人算计不说,去拜访一户人家,还遇上灭门案。”池天蕴此时也不敢耍宝,细细想了想,总觉得慕家两边同时遇到要命的糟心事,不像是巧合。 “池公子跟着长云喊我叔爷爷便可,不要见外。”慕玄霄大致听慕卓提了提之前慕长云的遭遇,心里也是难受,自己避开家里这么许多年,没想到还是逃不开,“我年轻时有个极厉害的仇家,恐怕此事与他有关。” “叔祖一直提到的那个仇人,究竟是何人?”这是慕长云十分疑惑的,什么仇人能让叔祖在功成名就之后,依然连家都不敢回?不过这次的麻烦倒未必是这仇家所为,毕竟最后整个武林都被拖入了漩涡之中,若只是一人为了算计仇人,当不会这么疯狂。 “此事说来话长,当年你叔祖母本是官家的大小姐……”讲起来,这也是一出狗血的恩怨情仇剧码。 叔祖母方氏的娘家世代为官,曾经算得上云国上层的一流世家,只是传到叔祖母那代人丁不旺,仅剩下叔祖母与兄弟两人。 叔祖母的父亲是朝中重臣,只是年少时在地方为官,曾错判过一个案子,害的一个无辜的家庭家破人亡,事后方父曾四处寻找打探这家人幸存的孩子,却没有什么结果,只能在心里愧疚。 到叔祖母及笄那年,她父亲便为她与朝中另一官员世家的嫡子订了亲。却没料到,不久后一次上山进香,叔祖母遇到了一位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男子,两人意外相识后,很快便相恋了。叔祖母想到身上的婚约,难以忍受,便求着家里为她退亲。 方父生气怒骂甚至将她关进祠堂,最终也抵不过爱女之心,在女儿的倔强哀求之下,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去把亲给退了。无故退亲本就不是好事,两家脸上俱是无光,被退亲的那家人更是生气,最终两家人断了交情,对方的父母更是对此耿耿于怀,心中暗恨。 叔祖母原以为满心爱恋终能实现,却不料退亲后不多久,她的恋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苦苦守候了两年却依旧毫无音讯,叔祖母终于渐渐死了心。却不想那年状元游街时,叔祖母惊见那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正是自家失踪了的情郎。 尚未来得及相认,那状元当朝谢赏时,竟是公然上告叔祖母的父亲通敌叛国,与海外岛国有不清不楚的来往,同时还拿出了许多证据。皇帝大发雷霆,下令搜查后,更是在方府上搜到了不少书信,件件指证方父的罪名。而之前被退亲的那家人,亦是落井下石。 方父心知难逃一劫,唯一的儿子怕是也逃不过,只得连夜将养在深闺的女儿送出,要她莫忘了家中冤屈,定要想办法将之洗刷。原来那状元郎,就是当年被错判人家唯一幸存的孩子,不知在何处学了一身本事,回来复仇。 一夕之间爱情遭叛,家园被毁,流落他乡的叔祖母一蹶不振。若非还想着为家人伸冤,她怕是也撑不下去。就在这段时间,她遇见了慕家的叔祖,独自离家闯荡武林的慕玄霄。 两人经过重重误会,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婚后,两人遭遇了几次追杀,叔祖母终于将仇敌的情况告诉了丈夫。慕玄霄听后,觉得此事无法善了,对方就是个幸存复仇之人,又怎会留着仇敌之后不来斩草除根? 为此慕玄霄带着爱人在武林中四处行走,渐渐闯出了些名声,但对于洗刷冤屈的证据,却依然毫无头绪。 “说起来我那时都打算去考武举入仕,最终却也未能成行。”似是想起了曾经的痛苦与甜蜜,慕玄霄此刻一脸感慨,“我虽没能找到为芸芝家里洗刷冤屈的证据,却也是掌握了一些那人在朝堂权势倾辄中使用的一些不能见光的手段。碍于此,他才停下了对于我们明目张胆的追杀,可惜我与你叔祖母才安顿下来不多久,她身体便垮了,强行生下思归后不多久,就撒手人寰。” “只是那人明面上消停了,背地里手段怕是不少。” “确实。这也是为何我始终不敢回去千苍,最初是与大哥赌气,后来却是有家难回了。”想到此处,慕玄霄唯有一声叹息。以如今他在江湖上的名望,想要随随便便的来追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自己也从不为帮助所爱之人而后悔。但若是牵累到大哥一家,那真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几人听后一脸无语,这可真是够复杂的。 “那人来历却是神秘,而且竟有如此能量将一位朝堂大员打压陷害得毫无还手之力,且一击即中干脆利落,怕是手中有不小的势力。叔祖可有查到半分?” 慕玄霄苦笑摇头:“说来惭愧,这么多年,竟是毫无头绪。” 慕长云与慕卓对视一眼,对手如此深不可测,压力略大啊。 就在此时,慕玄霄府上的二管家匆匆来报,说是门外有一位自称慕长云友人的柳栖雁公子来访。 慕长云一听到柳栖雁这三个字,嘴角无法控制地抽了抽。顶着几人疑惑的眼神,他猛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叔祖,在下与静言兄的两名护卫,被忘在西墙外了……” 作者有话要说: ☆、23|第二十二章 进门不多久,柳栖雁老远就一眼看到站在正院门口的慕长云,依旧是一副人淡如菊,波澜不惊的模样。不自觉的,柳栖雁的眼里就染上了笑意。 但走近后,他就发现,慕长云根本没在等他,反而看着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慕丁和池小小两人,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柳栖雁抿了抿唇,瞬间在脸上挂起了假笑:“慕公子,可别来无恙?” 慕长云根本不想理这人,一想起来,就有种沾了辣椒水的皮肤还在隐隐作痛的错觉。奈何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柳栖雁笑盈盈地打招呼了,慕长云也不好意思甩脸子,侧身赏了他一个眼神,淡淡道:“托福,尚可。” 柳栖雁还想说什么,那边慕丁将抓到的人交给慕玄霄后走过来低声道:“公子,这些人都是被派来找东西的,据说是一些书信。” 慕长云立刻联想到之前叔祖所说的,牵制住仇家的官场阴私。只是两边平衡了这么长时间,那人为何突然坐不住了?慕家如今的麻烦此人难道真的参与其中了么? 此前这次事件的黑手另有其人的猜测若能成立,那么直恐怕两边已经联手,至少达到了互通有无的程度。 仇家有权有势,自己平头百姓,真是个悲伤地事实。按了按脑门,有够头痛的。 但是慕长云并没有逃避的打算。对他来讲,那个不知名的幕后黑手若不是盯上了他慕家,他压根懒得理会,既然盯上了,那就是不死不休;而另一个执着复仇的状元郎,好吧现在应该已经是老头子了,既然他不肯放过叔祖一家,那么自然也是自己的敌人。 慕玄霄吩咐下去把抓到的人严加看管,并且要特别注意隔离连妙琴后,也走了过来:“想来他也是看这几天家里太乱,想浑水摸鱼罢了。”语气中颇有一种,早就习惯了,这点阵仗算个啥的感觉,“这位,柳公子?” “慕前辈。”柳栖雁一改慕长云面前跳脱嬉笑的形象,温和稳重地向慕玄霄行礼,让一边看着他变脸的慕长云眼珠差点脱眶,“在下与慕公子结交,长云兄人品贵重,不禁引为知己。此前听闻长云兄在红叶郡有难,坐立难安之下,才一路寻来此处,还望慕前辈勿怪小辈叨扰。” 慕长云听他一声“长云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暗叹这人真是能装,满口胡说八道。 “哈哈,柳公子不必客气,既是云儿的朋友,老夫自当欢迎之至。”见慕长云没有否认,只是神色略有些无奈,慕玄霄只当是朋友太热情,吓到了自家这个清冷的侄孙,莞尔一笑,小辈间的情谊,打打闹闹的也就好了。 看事情差不多了,偶像风采也瞻仰过了,连日来赶路的疲惫开始占上风,池天蕴撑不住先去次院里安顿去了,慕丁也跟着一起,留下慕长云与柳栖雁两人并肩在花园的廊中散步。 “此前还真是多谢柳公子在红叶山庄的盛情款待了。”慕长云特地加重了“多谢”二字,勾了勾嘴角,做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哈哈哈,慕公子哪里的话,玩得开心就好啦!”柳栖雁一想到自己在远处围观几人在街上被老大夫大骂的情形就觉得万分可乐,这点语言攻击算什么,慕长云的段数远远戳不破他城墙般厚的脸皮。 “开心的只有柳公子吧?”慕长云觉得要和柳栖雁这样的人打交道真是难,这种不问对错,不分敌我的行为方式,不愧是最后的大反派,估计不论是谁跟这样的人做了朋友,都会想一巴掌拍死他。 柳栖雁可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有多欠揍,或者说他意识到了,却乐此不疲:“世人无知,生活无聊,自当找些乐子,慕公子何必介怀。真说起来,在下那天可并没有为难几位。” “不是什么事都能当乐子的。”慕长云很想说,你上辈子就是这么把自己玩死的你知道吗?果然不能跟这人纠结这种问题,白白耗时间!慕长云决心转入正题,“柳公子之前所言的幕后推手,可与朝中人有关?”说罢将叔祖那仇家大致讲述了一下。 这话倒是出了柳栖雁的意料,武林中人与朝堂上向来没有什么瓜葛,尤其是百多年前云国霄国同时内乱,武林帮助皇帝平乱并击退了趁火打劫的海匪之后,朝堂更是与江湖有了些不可言说的默契,朝堂之人若是想对武林出手,盯着的眼睛可不止一双。仔细想了想,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柳栖雁斟酌着开口道:“这倒不曾发现。只是之前扫尾的时候,揪出来几个来不及撤退的探子,其中有两人在下曾经见过。” “哦?是什么特别的人物么?” “特别倒不是,只是在下过目不忘,即便是路边的小贩,只要见着了也能记得。”柳栖雁嘚瑟地抖了抖毛,发现慕长云什么反应都没有,方感无趣地继续说道,“这两人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他们却是行止山庄里办事的。” “行止山庄?”慕长云茫然眨了眨眼,哦,好像是挺有名的来着,上辈子江昊阳去过,但没带自家妹妹一起去,所以他也没能跟去。 “……”这下轮到柳栖雁无语了,“阁下手里的势力难道从没打听过一点武林局势么?” “没有那种东西。” 柳栖雁摆摆手表示才不信你,无力地继续道:“行止山庄号称武林第一大庄,有许多次武林会盟都在那里举办。山庄有三位庄主,大庄主丁上一任庄主首徒,名丁王星,此人交游广阔,急公好义,在江湖上人缘极佳;二庄主程雪霜则是前庄主的独子,是个斯文人,据说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三庄主乔月舟与前二人师出同门,打理庄中各种事务。行止山庄几代前便在江湖上名声鹊起,至今屹立不倒自有其独到之处。在下所说之人,则是在一次武林会盟时偶然得见的,应是三庄主手下。” “行止山庄既有如此名声,又怎会暗地里行此龌龊事?”慕长云觉得也有其他可能,“莫非是那幕后之人同样在行止山庄安插了人手?” “不无可能,在下会再做探查的。话说回来,慕公子可曾听过,武林大诏令?” “未曾。”那是什么东西? “据说是百多年前,剿除叛党的豫帝,为感激武林人士在国乱时帮助其平定乱党余孽并驱逐外侮,特地颁发的令牌,寓意持此令者可召集武林同道会盟,也可以此与朝廷沟通求助。据说共有两枚,而行止山庄庄主手上就有一枚。这也是三年一次的武林会盟的由来。” “那若行止山庄生乱,岂不是整个武林都要乱?” 柳栖雁颌首,虽然他完全不介意搅乱武林,但这种事做起来要谨慎,一个不小心,容易引火烧身。更何况现如今云曦楼并没有参与任何势力,犯不着搅进去背这个黑锅。目前他跟有兴趣的,是眼前这人。 “那第二块令牌在何处?” “不知,据说得令之人,没多久便消失无踪,估计死在不知名处了吧。”柳栖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见慕长云仍一脸凝重,便接着道,“如今那令牌也不过是个象征,即使第二块令牌出现,也没有多少公信力,至多也不过是在武林中占个位置罢了。” 最终两人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手中有用的情报太少,唯一牵扯出的行止山庄,也未必真与此事有关。 “这些人也挺厉害,藏得真严实。” 说完两人便各自回屋了。 慕玄霄给自家侄孙安排的院子很大,景致也十分怡人,若将院门关上,整个院子可以单独开辟出来作为居所,一应设施俱全,且能直接通向外界。池天蕴与柳栖雁的客舍也都在此院内,院中的主屋前有一方池塘,残荷依旧,临风摇曳。 回到屋中,慕丁已将一切打理收拾妥当,向慕长云请示后本该离开,但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 “公子,那柳栖雁公子——”明知公子的交友不是自己能管的,但他实在放不下心中的疑虑,“吾观此人背影极似红叶郡擅闯公子屋舍之人,公子认为此人当真可信?” “无妨,此人可交,不必担忧。”慕长云面上神色未变,心里早已哈哈哈哈,自家护卫果然心细如发,目光如炬,回去必须让慕卓给涨份例!“多日奔波,想也劳累,你早些休息吧。” 慕丁闻言神情一缓,向自家公子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第二日,慕思归的毒已经解了,只是看似伤了元气,没什么精神,整个人焉焉的。 慕长云正待松口气,却见诊脉的慕卓依旧眉头紧皱,不由又提起了心:“慕卓,还有什么问题?” “公子,之前由于囚青毒性过猛,因此未曾发现,大公子身上还有别的毒。” 卧槽,还有完没完了!慕长云和慕思归心里同时爆粗口,这么不依不饶地进行暗害工作,下毒之人真是敬业。 “怎么回事?”慕玄霄闻言,上前怜惜地摸了摸自家儿子的脑门,心中黯然。 “大公子身上的是一种发作极慢的毒,名落凡。中此毒者,大多只感精力不济,体质变差,容易得病,极少能察觉到是中毒的缘故,通常要几年后,此毒入骨,才会致人死亡。而且死亡时也如同自然病故,极难惹人怀疑,脉象上十分隐蔽,吾观大公子的情况,应已中毒半年。” 慕长云沉默地听完,心中一凛:“慕卓,你也给叔祖把脉看看。” 结果自然毫无意外,慕玄霄父子同时中毒。 “难怪近来总感疲惫,原以为是上了年纪……”慕玄霄叹气,几十年来各种明枪暗箭,不得不感慨对头煞费苦心。 “此毒难解,只因解药中需要一种极其少见的药材。”慕卓也觉得棘手,若是找不到那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几年后两人衰亡,实在是可恨,“此药为紫冰凌。寻常的冰凌花在北地常见,但紫冰凌却只生长在雪山之巅,而且极其稀少。虽号称可解百毒,却难以保存,因此……” “因此想要就只能自己去采?”雪山要么在极北羽国地界,要么就在云国南疆处,无论去哪,都不是一两天功夫能解决的。慕长云知道在南疆天华雪山的天河峰有一处,生长着一小片紫冰凌。这紫冰凌不仅药效奇特,且外观十分美丽,可称得上淡紫色的花瓣,长在幽幽雪地中,可称得上冰清玉洁,高雅冷艳。上一世江昊阳为了逗那位武林第一美女白曼薇开心,特地去寻找,挖了一盆移栽后归来曾提到。但天河峰乃天华山第一峰,而冰凌花却体型微小,要在这么大一座满是冰雪的山峰上寻找紫冰凌,依旧困难重重。 慕卓点头,心中为自家公子点个蜡。 恰在此时,一道纤柔清灵的嗓音在门外不远处响起:“这位小哥,可否通传一声,连妙琴来探望慕公子。” 几人心中同时升起一句话:烦不烦啊! 作者有话要说: ☆、24|第二十三章 几人耳力甚佳,听得出连妙琴并非独自前来的,跟着她的人功夫不错,但并没有掩盖自己的气息。 慕思归想了想,突然冒出来一句:“半年前连小姐曾来慕家庄做客,还坚持亲自下厨做过一顿晚宴。” 半年前?时间上如此巧合,几人几乎可以断定,落凡之毒便是连妙琴下的。只是落凡毒性缓慢,与囚青不似同一人的手笔,莫非此次下毒另有其人,而连妙琴将之断为牵思只是恰逢其会? 慕长云向自家叔祖递了个眼神,慕玄霄沉吟片刻,出门将人迎了进来。 一同进来的还有柳栖雁:“在下来找长云兄,恰巧遇到连小姐,便一同前来了。” 慕玄霄同两人客气了一番,慕长云不想对着柳栖雁有什么好脸色,而连妙琴,更是看都懒得看一眼,于是坐在一边假扮柱子装高冷,一言不发。 连妙琴依旧一脸忧色,说是要看看慕思归的恢复情况,欲上前再次把脉。 慕玄霄面色欣然,感叹连小姐情深意重,将人引至床前,心中却在盘算着,此时儿子毒已经解了,这连妙琴不知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连妙琴摸上脉的瞬间,脸色猛地苍白了起来,额上的汗珠不自觉地冒了出来,而此时慕玄霄依旧慈爱地看着她,更让她心虚万分。 慕思归心中有气,如今也算撕破了脸,忍不住出口刺了一句:“连小姐可是身体不适,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连妙琴强笑了一下道:“慕公子竟已康复,实在是让妙琴惊讶。”说罢草草向几人行了一礼便步伐凌乱地离开了。 几人谁也没有阻止,目送她走后,慕长云迟疑问道:“叔祖这么做,不怕打草惊蛇?” 慕玄霄看向一旁的柳栖雁,此人虽为慕长云之友,却不知是否可信。 柳栖雁洒然一笑,道:“昨日在下已听闻长云兄一家遭遇的麻烦,特地留下也是希望能有所益助,慕前辈不必担心。” 见慕长云也点头,慕玄霄才继续说道:“连妙琴身后必定有人,如今她心中慌乱,说不定能露出破绽,吾等也可顺藤摸瓜,将人揪出来。即便不能,将人敲打一番,让她自己退去,暂时不必与连家交恶,也算是废了对方一颗棋子。” 另一头连妙琴匆匆回到自己所居的客院中,贴身侍女见她满脸虚汗,不动声色地将门掩上。 连妙琴心里也是懊悔,早知道这次就不要这么心急,本以为抓住了机会,可以不用等好几年就让慕思归赶紧去死,却不想结果被人看了笑话!想也知道,一定与慕玄霄那突然出现的侄孙脱不了关系!如今别说囚青的毒已解,只怕自己之前费尽心思下的落凡——不,不,不会的!落凡比之囚青,更为冷僻罕见,自己都是翻遍了家中的典籍,才找到这么一味特殊的□□,对方绝不可能轻易发现。 连妙琴拼命安慰自己,但内心始终难安。 “怎么,连大小姐失手了?”那婢女关上门后,一改谦恭的神色,双眼带出些许魅惑,一出言便十足嘲讽,“你当初在夫人面前说得千好万好,如今这样子,可要怎么跟夫人交代?幸好啊,当初夫人让我跟着你!” 连妙琴闻言愤恨地看向女子,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做了恶事被人当面揭穿,本就心里慌乱恼恨,如今这女子几句恶言,怒火顿时有了发泄口:“若是慕家真要揭穿我,你可别想讨得了好!我虽然替夫人办事,但我背后也还有连家撑着,哪怕是看着我父亲的面子,慕玄霄也不会把我怎样!” “呵呵,连大小姐还想出卖我,出卖夫人不成?!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可怜兮兮地哀求着夫人给你机会的?后果你可想清楚了!”那女子浑然不惧连妙琴的威胁,厉声说完,便自顾自拿出纸条细细写了些什么,打开了窗户,无声地吹着一只木哨。 “你这是打算向夫人告状么?”连妙琴眼神不善地盯着女子。 那女子对连妙琴丢了个媚眼儿,嬉笑道:“可不是,大小姐你成事不足,奴家可不敢帮你欺瞒夫人。” 连妙琴闻言更显惊惶,神思不属地咬着嘴唇。那女子也懒得理她,只是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看向院里的一棵大树。 不多一会儿,一只巴掌大的猴子从树冠的阴影处猛地窜了出来,跳上了女子的掌心。这小猴子通体深棕色,躲在树干上几乎与之融为一体,若非自己跳出来,极难被发现。 那猴子没顾得上去吃女子递来的榛果,就急切地“吱吱吱”叫了起来。女子面色一凛,警觉地向院子四周看了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一转身正待说什么,却迎面被撒了一把药粉,瞬息间便软下了身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手中的小猴子更是喳喳乱叫着飞也似地逃走了。 连妙琴轻轻拾起飘落在地上的纸条,就着墙上长明灯的火焰,将之烧成灰飞。与此同时,她并没有发现,院角的墙边,一只润白如玉的手,掐着猴子的脖子将之拎了起来,而后几个飞跃消失了踪迹。 “柳少侠,你手里这是……?” 见柳栖雁迎面走来,院子里的几人同时看向了他——手里的猴子。 “呵呵,逮住了个狡猾的小东西。”小猴子被柳栖雁掐着脖子拎着,全身僵硬得动都不敢动一下,可怜兮兮地冲着几人呜呜叫唤。 “你跟去打探,就探回来这个?”慕长云一眼接着一眼地瞄着小东西,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地挑刺。 “这可不是简单的小家伙,在下可差点儿就被它给揪出来了。”几人中柳栖雁敛息之术是最好的,当初人都坐在木栏杆上了,慕长云都没有发现他。因此连妙琴匆忙离开后,他便悄悄跟了上去,谁料到差点儿功亏一篑。将客院里的情形讲述了一番,柳栖雁笑着点了点小猴子的鼻子,“这位连大小姐也是个心狠手黑的主儿,那假扮做侍女的女子,估计是活不成了,不过在下也不算一无所获。” “你说她们喊背后之人作‘夫人’?”慕长云皱着眉看池天蕴接过那小猴子,玩得不亦乐乎。 “不错,听上去,这位连小姐有什么把柄捏在那‘夫人’手里,也可能是有事相求,总之她很害怕被‘夫人’知晓她的失败。”小猴子在池天蕴手里一会儿被扯耳朵一会儿被揪尾巴,凄厉地乱叫却始终逃不出魔掌,吵得柳栖雁很想直接把它拍死。 慕长云见状一把抓过猴子,抱在手里摸摸它的脑袋,慢慢安抚:“这猴子既然是那女子养来传讯的,或许能帮我们找到那位‘夫人’也不一定。” “我可是第一次见这么小的猴子,太好玩啦!你们谁认识,回头我也去养一只。”池天蕴满脸兴味,目不转睛地盯着慕长云手里的猴子看,那猴子见这折腾自己的家伙只是盯着他,大着胆子冲池天蕴龇了龇牙,“哎,那女的用什么把它招来的?” 柳栖雁掏出那之木哨递给他,池天蕴拿着哨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就想试着吹一下,被慕长云一把拦下:“那女子刚用过。” “……那妹子挺漂亮的,我又不吃亏。”池天蕴也发现了自己的莽撞,不过还是嘴硬地嘟囔了一句,悻悻地将哨子还给了柳栖雁。 “叔祖可认得此猴?”见慕玄霄一直盯着猴子若有所思,慕长云出口询问。 “似乎在哪里听过有人可驭猴传信,那猴子名百岩猴,似乎不是大陆上的产物,但更详细的却是记不清了。”sx 最后几人也没得到什么结论,慕长云带着猴子回去屋里,打算找些干果给它吃。 “慕公子喜欢这猴子?是打算养着?”慕玄霄不在,柳栖雁也没继续喊那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长云兄”,慕长云觉得还是这么喊自在,哪怕池天蕴也经常喊他慕兄、长云兄,但每每这三个字从柳栖雁嘴里蹦出来,就让他浑身不自在。 “不能养么?” “哎呀,这猴子可狡猾,见风使舵欺软怕硬,慕公子你——那么好欺负,当心这猴子爬到你头上!哈哈哈哈哈~”话音未落柳栖雁便从窗子里逃离了慕长云的屋子,笑声一路飘远。慕长云被他那一句“好欺负”说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还没来得及发怒,这怒气就又被某人的及时逃跑给戳瘪了,只能在心里默默运气。 一旁的慕丁却是再次皱起了眉头,这人的笑声,还有这人的背影……这位凭空冒出来的柳栖雁公子,真真可疑!可自家公子虽然经常对这人生气,却十分信任与他,这让慕丁百思不得其解。 “公子,为何如此信任这位柳公子?” 为何? 慕长云眺望着远处的天空想了想,或许是因为,柳栖雁即使玩世不恭,即使鬼主意层出不穷,但他行事却称得上光明磊落,从来不屑于用那些阴谋诡计去暗害别人;也或许因为,他是上一世,唯一替自家可怜的妹子们说过一句公道话的人。 记得那时的江昊阳身边已有好几位绚丽夺目的女子,而作为正妻的自家妹妹们却已被多番打击折磨得失去了光彩,几乎无人注意。那人当时与江昊阳撕破了脸,狠狠地嘲笑他道:“江昊阳啊江昊阳,女儿家的情谊给了你真像是喂了狗!也亏得你能见一个爱一个,娶了两位好妻子不说,还要了那么多妾,我可真是替那慕家姐妹不值!” 自那以后,即使他总是处处与自己那糟心妹夫作对,让自家妹妹们为之心忧不已,慕长云对柳栖雁,再无半分敌意。 作者有话要说: ☆、25|第二十四章 是夜,两道纤细的身影趁着月色被乌云遮住,悄悄溜进了堆放杂物的偏院。 这里有一道侧门,平日里仆役们出门采办,都在此进出。 只是这两道身影还没来得及靠近,周围便瞬间灯火通明。 “连小姐,深夜来此,莫非是游园迷路?”柳栖雁似笑非笑地从侧门旁的阴影处走出来,这两道鬼祟的身影,就是连妙琴与她那假扮的侍女。 连妙琴被这阵仗吓到了,映着火光却面无人色。面前这人于她仅几面之缘,想要辩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不一会儿,慕长云和慕玄霄也赶到了偏院。 “慕伯伯……”连妙琴一见慕玄霄面带痛惜地看向她,顿时心中一慌,眼睫下慢慢挂起了泪珠,却并不落下,“妙琴心知之前所行之事不可饶恕,但妙琴心中另有所属,实在无法回应慕公子的感情……” “无法回应便要害我儿性命么?” “不,不是的,慕伯伯,你听我解释……” “算了,无需多言,昨日吾已修书一封于你父亲,过不了几日他便会来此接你回去。这几日连小姐还是留在客院中吧!”慕玄霄懒得多说,连妙琴是个小辈,又是女子,还是好友之女,既然他处理不了,养不教,父之过,就让好友自己去处理去吧。 慕长云在一边倒没有多关注连妙琴唱作俱佳的表演,反而盯着她身后那位侍女。此时这女子哪有白天时柳栖雁所说的那般灵动狡黠?神情呆滞双目无光,跟在连妙琴身后亦步亦趋,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 “你也发现了?”柳栖雁凑上来小声说道。 “看来这些医毒世家的后人,手里多少有些不为人知的底牌。” “确实,不过她下午把人迷晕用的只是一种快速发作的迷药,倒是之后呆在屋里一直没出来过,想来要做成这人偶,须得花上不少时间,还要对方毫无反抗才行。”柳栖雁撇了撇嘴,对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嗤之以鼻,亏得这连家还是名满天下的神医世家呢,这么阴毒的手段都教给后人,他云曦楼被传作亦正亦邪的神秘势力,都从没用过这般方法去折磨人的。 “即便如此,也需多小心。” “怎么,慕公子害怕也变成那样?”柳栖雁双目一转,忍不住又调笑道,“放心,你平时就够呆了,就算变成了那样,我们也看不出来的。” “你是不是皮痒?”慕长云觉得自己的拳头也有些痒。 “我皮痒你给我挠挠?”话刚说完,柳栖雁立刻两大步退开去,一脸义正言辞地站在慕玄霄身后。 慕长云目光狠毒地瞪过去,却接收到自家叔祖莫名其妙的眼神,顿时表情讪讪。此时的连妙琴已经被送回了客院,大部分护院也都散去各归其位了。 “叔祖,既已无事,长云便去歇下了。过几日连家小姐离开后,长云便动身前往雪山。”说罢不等慕玄霄反驳,便快速离开了。 他知道自家叔祖定是不放心自己前去的,但事关叔祖两父子的安危,不亲自前往,他实在心中难安。 柳栖雁见慕长云又不理自己了,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拱手一礼,也离开了,只留下慕玄霄一人在偏院里站立良久,最后徒余一声怅怅的叹息。 “慕长云,你要去雪山?!”池天蕴的声音充满了兴奋,双眼闪亮亮地盯着自加好友,仿佛在说:带上我吧,带上我吧! 慕长云见状,微微摇头,这家伙难得出门这么久,心都跑野了:“若非紫冰凌的花期仅在腊月下旬到正月期间,我也不会挑这时候去。”大冬天的去雪山,冷都冷死了好吗?“而且我想你大哥不会允许你离家过年的。”重生后的第一个新年居然不能跟妹妹们一起过,慕长云想起来就觉得满心都是泪,这家伙居然有家不想回,真真欠打。 “那有什么,到时候我人都在南疆了,他们逮不到我的!” 慕长云想说,当初出发来珩城时,他就给池家送去过口信,算算时间,若是池家派人来接,也差不过快到了。不过看着自加好友那期待的眼神,慕长云还是说不出什么打击他的话来。算了,让他再傻乐几天好了。 可惜,身后一道低沉的男声打破了池天蕴的幻想:“小蕴儿,还不想回家么?这么不乖,不怕被你大哥吊起来抽鞭子么?” 听到声音的池天蕴脸色立马一白,“咔咔咔咔”地僵硬转身,站在那里丰神俊朗神鬼退避的,不是自家师傅又是谁? “师,师父……你怎么来了……” “你你师父我特地赶回来想跟小蕴儿过年,谁想赶到池家只看到你大哥那张便秘脸,哎,徒弟长大了就不要师父了,真是心酸。” 池天蕴呐呐的说不出话来,慕长云敢保证,这家伙绝对不是感动而是被吓的。 男子冲慕长云点了点头,走上前来摸了摸池天蕴的脑袋。慕长云惊叹地看着池天蕴瞬间从混世魔王变成了一只乖兔子,而且眼睛都红了! “这位便是慕公子吧?我家小蕴儿承蒙你照顾了。” “哪里,前辈不必客气。”在此之前,慕长云对池天蕴这位师傅可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一直以为这样的隐士高人该是个鹤发鸡皮的老头儿,却不想竟如此年轻,光看相貌最多也不过三十岁。 “小蕴儿我这就带走了,也省的再给你添麻烦。”说罢,也不等慕长云再说什么,直接拎起池天蕴的后脖领,轻轻松松就提着人离开了。 直到这时,池天蕴才从乍见自家师傅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顿时哇哇乱叫:“啊啊啊,师傅放我下来啊!脸都丢光了!” 慕长云目送这师徒两离去,走出老远还能听见师傅四两拨千斤地把徒儿的抵抗给顶回去,不由微微笑了笑。 一树落叶翻飞,这美好的一幕却无人得见。 连家所在的永润城距离珩城并不远,没几日,连家家主便亲自到访。 刚收到老友慕玄霄来信时他还很惊讶,但把信看完,整张脸都黑了。信里虽然简洁明了,却把事情也说清楚了。即使老友委婉地说,或许是连妙琴没有经验才把毒认错,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若是连牵思和囚青都能认错,在连家根本不可能出师! 之前自家女儿与慕家小子的感情,在两家长辈间都是乐见其成的。在他看来,慕家小子家世好长得好,为人也不错,性格好说话,而且很上进,这么好的女婿有什么可挑刺的?谁会想到这个从不需要他多操心的女儿竟会做出这种事?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为今之途也只有亲自上门,拉下老脸来道歉了。真要把这事给捅出去,别说女儿名声毁了,整个连家的名声都要大打折扣。 “青玄兄,实在对不住!”连矞也知道自己的请求不厚道,自家女儿故意给中了囚青的慕思归开牵思的药方,分明就是想要致人死地,哪怕带回去家法处置关起来,那也是从轻发落了,想到这里,不禁老脸一红。 “连兄不必如此。连小姐说她另有所爱,这强扭的瓜不甜,慕家自是不会勉强。”慕玄霄摇了摇头,这几日多番询问,这连妙琴却丝毫不肯改口,半句真话也无,慕玄霄也是对她彻底失望了,“小辈间的事,咱们也不要再提起了,省的两边都尴尬。只是连小姐这手段——还望连兄回去多劝劝吧。” “是在下教导无方,回去后定会严加管束。还望青玄兄高抬贵手,原谅则个。”连矞当了大半辈子受人推崇的神医,没想到老来要替女儿收拾烂摊子,给人低声下气地赔礼,心中难堪,面上更是火辣辣的,再多的却也说不出来什么。这时真恨自己没长一张巧舌如簧的嘴! 慕玄霄见好友这般也是心中难受,摇了摇头,长叹道:“所幸在下的侄孙带人揭破,连小姐也尚未做下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如此,便揭过了吧。” “青玄兄的侄孙,必然也是人中龙凤,可惜今日出了这事,实在无法留下。下次再见,还望青玄兄替在下好好引荐一番。” 两人又客气了一番,可那洒脱真诚的交情,到底蒙上了一层纱,再不复从前了。 为此,慕玄霄也是心中感慨,子女都是债啊! 另一头慕长云一听连家来人了,便开始着手收拾行囊。 “慕卓,你若是留在这里,家里的生意慕江慕和他们能应付么?” 慕卓想了想,道:“回公子,最近家中的事务都比较稳定,而且临近年关,做买卖的人也少了,理应不会有什么事。若有急务,慕江也会着人送来给我处理,公子不必担忧。” “那便好。叔祖与小堂叔如今身中奇毒,即使不会即刻毒发,也最好有靠得住的人能时时看着。此去,这里就交给你和慕丁多照应了。” “公子放心,但慕丁,公子还是让他跟着您吧。” “不必,你不通武艺,留他在此,吾方可放心。” “可是公子,您独自前往……”慕卓还欲再辩,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哎呀呀,你家公子可不是独自前往哦。”柳栖雁不知何时过来,坐在窗台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人,“还有我呐。” 慕长云顿时无语,这家伙有门不走,却如此钟爱爬窗,真的不是有怪癖么? 一边慕卓也是无语,有你跟着我才不放心好吗!之前慕丁就跟自己说过这人的可疑之处,偏偏公子还信他,真是让人着急。 “慕长云,你是不是又在肚子里骂我呢?”柳栖雁蹭地跳下窗台,过来勾着慕长云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让剩下的两人都十分无奈。 “好了,我意已决,你不必多劝,将你做好的药与紫冰凌的处理方式都交给我吧。”紫冰凌十分特殊,唯有花开时方有药性,而摘下后除非立刻制作成药,不然药性会缓慢流失,任何保存手段都没法解决这个问题。慕卓无法,只能拼命鼓捣出了个半成品药剂,只要慕长云摘到花后将花瓣撕揉进药里与其融合,便可成药。为此这几日他几乎不眠不休,眼下的黑影遮也遮不住。 “放心吧,有我在,定然把你家公子养的白白胖胖的。”柳栖雁抛了个嬉笑的眼神给慕卓,便扯着慕长云把人带走了,留下慕卓一人在屋里独自纠结。 白白胖胖什么的,跟自家公子画风根本就不搭! 作者有话要说: ☆、26|第二十五章 翌日一早,慕长云与柳栖雁一人一骑离开了珩城。 连日来多番考校过慕长云的慕玄霄基本不用担心自家侄孙会吃亏,而慕思归更是泪流满面地把人欢送走——要知道,这几天本来还算得上青年才俊的他,都快要被这个小了自己几岁的大侄子比到泥里去了!没见自家老爹最近看到自己都没有好脸色了吗?简直满目心酸! 唯独慕丁依旧忧心忡忡,生怕那可疑的柳栖雁会出什么幺蛾子拖累自家公子。 但现实却恰恰好相反。 才走了没几天,柳栖雁快被慕长云折腾疯了。 夜宿野地没啥问题,两人武力值杠杠的,完全没有危险,打猎也是小事。 但要生火,慕长云捡来的柴火干湿都有,一点上,那烟浓的估计几里外都能看见。这也就算了,柳大楼主任劳任怨地蹲下身子把那一地的柴火慢慢分拣出来,好歹还有不少能用的。但慕长云你把打来的兔子直接就串上烤火这是要闹哪样?!你不怕那毛直接烧起来么把兔子烧成炭吗? 慕长云手里的动作再次被柳栖雁喝止,心里觉得自己很无辜。之前他看慕丁他们也差不多就是这么做的,谁知道内里还有那么多关窍?打来的兔子还要剥皮去内脏,死掉的野鸡必须立刻放血除毛,抓来的鱼不止要刮鳞去内脏还要把头上的鳃去了——谁能告诉他鳃是什么?……感觉好复杂,有点晕。 满心无语地把终于清理干净的各种肉手把手地教慕长云串上他亲手削了皮的木签,然后各烤各肉,总该没啥问题了吧? 等烤完发现,慕长云手里那串一半全焦另一半还生着……而且这货根本不知道要放盐! “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柳栖雁咕哝着撇撇嘴,夺过慕长云手里那已经没法看的半只鸡,把自己手里手里烤完的递给他。 慕长云面无表情地接过,本想反驳一句,最后也没想出来能反驳什么,只得低声道了句:“谢谢。”唯有微微泛红的眼梢出卖了他心里的不好意思。 柳栖雁看着这人火光下眉目如画的脸依旧一副严肃的表情,眼里却透出一丝不服气和委屈,不禁被逗笑了。 “笑什么。”慕长云简直要恼羞成怒了,不会做饭怎么了! “没什么,看你有趣罢了。”柳栖雁只是微微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刚被勾起来的一点点不耐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慕长云觉得自己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跟“有趣”这两个字搭不上关系,实在理解不了这人的奇葩思路,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烤鸡,卖相比自己烤的好看多了,闻起来似乎也不错,试着咬了一口,慕长云整个人愣了愣。 好吃! 比家里那个拽得二五八万总念叨着祖上是御厨的花老三做的还好吃! 慕长云不可思议地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口下不停,没一会儿功夫就把烤鸡吃得干干净净,吃相还很好看。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6节 那边柳栖雁刚把手里的兔里脊串烤好,一抬头就见慕长云把吃完的木签递给自己,心里叹了口气,认命地把手里的肉再次递了出去。 吃饱喝足,慕长云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消食,柳栖雁在一边任劳任怨地搭帐篷:“上半夜你守,下半夜我来,没问题吧?” 慕长云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其实整夜他来守也没什么,横竖明日就能赶到下个城镇,可以找见旅舍好好休息整理一番。 他们的行程安排的还算合理,一人一骑赶路的速度也飞快,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宿一路上还是第一次。 “你手艺真不错。”过了会儿,慕长云觉得还是该谢谢柳栖雁,可若是镇重其事地说感激的话又觉得不妥,最后只能夸了夸,“比我好多了。” “哈哈哈,你那根本是没有手艺,哪里能比。”柳栖雁闻言倒是一点都不自谦,这慕长云平日里看着文武双全样样精通,没想到这些生活琐事上居然什么都不懂,回忆起他家里一二三四五六七那么多忠仆,都是给惯的!“行走江湖总有独自赶路的时候,要是都跟你这样,还不得把自己给折腾死。” “你就是这么练的?”行走江湖,慕长云还真没经验,往日里出门在外都是去谈生意或访友,身边总会带着慕和慕江,今日的尴尬从没遇到过。 柳栖雁想了想,道“也不全是,小时候家里经常克扣我的份例或是忘了送饭,就经常自己偷偷溜出去打些野味来填肚子,慢慢就学会了。再后来跟着师傅四处历练,这些杂事多是我做的。”不等慕长云来得及露出一丝同情,语气一变哈哈笑道,“加上本公子智慧无双天赋过人,这些小艺自是不在话下!” 慕长云顿时不想再继续跟这人说话了。自恋也是病,你病这么多,你云曦楼里那么多下属都知道吗? 接下来的路途一直颇为平静,没长出花苞的紫冰凌在山地里与野草相似,并不好认,因此算算时间,两人也不需要太赶,慕长云甚至有时间在经过某些城镇时顺便巡视一下自家的产业,倒是把慕家下面的一些管事吓了个够呛,以为自家大老板要在年关前视察一边,消息一出所有慕家产业里的掌柜管事们都做好了准备严阵以待,结果却什么也没等来,虚惊一场。 就这么一路南下,两人赶在腊月初八来到了南疆地域最大的城镇天华城,由于与南部多个异族交融而居,周边的各族人也多在此交汇贸易,整个天华城都带着一丝神秘的异域风情,而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也使得这座城市十分繁华。巍峨雄壮却一身冰肌玉骨的天华雪山,就静静地伫立在山城的西南方。绵延不绝,素白千里的雪山,在这一片凡尘俗世的衬托下却显得更为灵净缥缈,给每一个初来此地的人都留了个印象深刻的照面。 慕长云是第一次来此,同样为这自然地鬼斧神工所震撼。或许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他可以带着妹妹们多出来走走,天地之大,各处的美景与风俗,若不能在有生之年一一见识,实为憾事。 柳栖雁牵着马,在一边看着这人开始还一脸赞叹后来就开始发呆不知神游打哪儿去了,只得无奈地出声打断:“排队进城吧。”毕竟是边关大城,即使人口流动很大,几处城门关卡依旧设得极严,凡是往来的贩夫走卒都要被盘查一番才可放入城内。 “莫非每次入城都要这般麻烦?”慕长云见到长长的队伍,微微皱起了眉,进城这般麻烦,之后自己每日去雪山上寻药,岂不是又得夜宿野地? “并非如此,云霄二国的百姓只有初来此城方需排队,之后城门的护卫查看了路引,便会在出入牌上写上名字,之后再要入城便无需如此啦。”说着指指旁边来来去去的人,“这些并非都是城内居民。” “那便好。”一路上颇受了柳栖雁不少照顾,慕长云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这人虽然说话嘴欠行事无常,但也并不是真的难相处,相反,他见识极广博学多闻,与之谈话往往受益颇多——前提是不去多计较他那许多恶劣玩笑。 这么一想,慕长云觉得自己心里平顺了许多,面对柳栖雁时的冷淡也少了几分。 两人刚在队伍末尾站定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了一道马车急停的声音。男人心急火燎地跳下马车,紧张地对着车里人道:“宋小姐,你如今身体不适,还是不要下车为好,菲菲你也留在车里,多照顾宋小姐。” 来人正是江昊阳,慕长云无语地转身看了看,大冷天的江昊阳竟热得一头汗,想来是赶路赶急了。而听他话中所言的“宋小姐”,慕长云立刻就联想到了江昊阳前世后院里地位最高的妾——武林第一世家宋家的嫡小姐,宋言芝,正是上一世江昊阳送出了随身的小金马讨好的对象。 他也知道,江昊阳与宋言芝的相遇就是十分常见的英雄救美的桥段。 若非此时遇见,慕长云很久已经没有想起这人了。自从与妹妹们说开后,江昊阳在他心里已经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了。 此时的江昊阳已将之前所得的秘籍上的武功练了个七七八八,在武林中也勉强能算个二流高手了。而宋小姐身为宋家嫡支,是位琴棋书画精通,却全然不懂武艺的闺秀。在每年例行探访外祖一家归来时的路上遇人埋伏劫击,恰好遇到了倒霉催的江昊阳。最后江昊阳虽然将匪徒打跑了,宋小姐带着的婢女护卫却全死了,她自己也身中毒箭。所幸来人并非要她性命,才没有立刻毒发身亡。 而江昊阳英俊出众的外表与这如天神般降临拯救了自己的举动,也让宋言芝对他一见之下便倾心不已。而两人相互钟情之下,一个痛苦于无法给心爱的人正妻的名分,另一个则心碎与倾慕之人早有几位爱侣,就这么分分合合地折腾了不少时日,最后在江昊阳成功化解了宋家遭人算计险些败落的危机后,宋言芝便不顾世人的眼光,毅然嫁给了当时在整个武林中,还只是略有侠名的江昊阳。被一些人笑话的同时,也有另一群人赞叹其有情有义,敢爱敢恨。 而那时,身为江昊阳正妻的自家妹妹们,即使什么都没做,也显得面目可恨了起来。 呵呵,也是,路菲菲不过是画舫琴师,做妾自然没有那么让人纠结,而宋言紫的身份,在整个武林都称得上十分贵重,宋家度过危机后地位屹立不倒,她作为嫡女嫁给了江昊阳,却只能当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妾,那两个不肯自动下堂的商户之女,自然就显得太过不识相了,不是么? 所以哪怕宋言芝在江昊阳的后院里没有主动伤害过自家妹妹,而且相貌好,性格好,身世好,学识好,什么都好,慕长云依然讨厌她。 算算时间,两人的相遇本应是明年此时,却没想到此世变幻之后,宋家遇险也提前了。 谁想到竟会在这里又碰上这些人,不得不感叹,孽缘也是缘,人生真奇妙。 作者有话要说: ☆、27|第二十六章 江昊阳小心翼翼地挂上马车帘子,刚一转身,见到前面看着他的慕长云也是一愣,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戒备,言语中却是惊喜道:“慕公子,一别多日,不想在此遇见,真是赶了巧了!” “江公子,多日不见,一切可好?” “哈哈,托福!不知这位公子是?” 柳栖雁自也是认得江昊阳的,转身见到人,心里闪过一丝不耐。他是调查过这个凭空冒出来的江公子,毕竟那偷了秘籍的管事嘴中撬出来的线索,转了几个弯,最后指着他身边那路菲菲。结果却没查出这人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不过是个眼高手低自以为是的家伙。 没兴趣的东西,柳栖雁一向懒得理会,随意瞥了江昊阳一眼,自顾自转过身去。 这边江昊阳遭了冷待心中恼怒,却也不想在慕长云面前失态,还是故作大度地哈哈一笑,转了话题:“慕公子来此,是为赏景?” “雪山景致确实非同一般,”其实慕长云也一样不想理会他,但考虑到江昊阳作为话本主角,总有些特殊的气运,会不断卷入是非,而宋言芝又同样身中奇毒,与叔祖一家的遭遇颇有巧合之处,为了不扯上关系,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寒暄,“江公子携美出游,这风花雪月,想必颇多趣意。” “哈哈,哪里,在下本也无甚亲眷,过年来此,只当寻个地方偷闲。”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儿,江昊阳也没刺探出什么有用的讯息,柳栖雁一句“长云兄”把人叫走,过了城关,几人便分道扬镳。 “若是没认错,那马车里,一位是兰城宋家的女子。这江什么的之前勾搭那路菲菲,得了本偷去的秘籍,如今倒又攀上棵大树。” “横竖与吾等无关,柳公子何必在意。”江什么……记个名字很难么?慕长云不承认自己暗爽在心,默默腹诽。 “话说回来,之前算计你的那千苍宋家,仔细说起来,也能算得上这兰城宋家的远支,只是似乎几代前便已互不相干了,也不知那事有没有宋家老头的首尾。” “竟还有此事?”慕长云闻言,心中飞快地将一长串事想了一遍。上一世兰城宋家继叔祖一家之后不久便遭遇暗算,两者甚是相似,他并未多作怀疑,只当是有人在算计武林中各大势力。现在想来,莫非宋家最终逃过一劫,其实是早有成算?而之后江昊阳在武林中地位日显,其中倒也有不少宋家的推波助澜,武林中人多以为宋家是为了他们的嫡小姐,但现在想来为了个只是外嫁做妾的嫡小姐,付出那许多似乎无甚必要,那么宋家这般扶持此人,又是为何? 是早有预谋?还是事发投靠?抑或只是巧合?慕长云一时想不明白,眉间开始打结。 柳栖雁站在一边欣赏了一会儿慕长云暗自纠结的样子,打趣道:“可要在下去查查?” 如今二人也算混熟,他自是知晓慕长云手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暗中的江湖势力”,至于他之前怎么找到红叶山庄的,柳栖雁并没有多问,就是神秘些才更有趣不是? 闻言慕长云摇了摇头,道:“无需如此,只是感觉事情牵扯颇多,先是永润连家,后又扯上行止山庄,现又冒出个兰城宋家,相互间却没什么关联,也不知我慕家究竟得罪了何人。如今恐怕也查不出什么,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倒是心宽。” 慕长云苦笑,哪里是心宽,上辈子跟着江昊阳一家走了那么多年,他虽是个无法自由行动的飘飘,却完全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可见这暗中之人藏得极深。横竖现在自己活下来了,事情已有改观,上一世不曾出现的线索也显现了出来,便索性不做多想。为今之计先尽力保住家人,那幕后之人计划再次失败后,自会露出更多马脚。 跟着柳栖雁七拐八弯地来到城里僻静处,却见拐角开着一家精巧的脂粉铺,此外再无商铺,皆是大户人家的居所,慕长云颇有些奇怪。 柳栖雁不做停顿便往脂粉铺里走去。铺内十分安静清冷,唯有一位少年模样的小二,自顾自坐在店里一角读书。见两个大男人进来也没多看一眼,也不放下手中书卷,只招呼了一声:“客人,女子所用脂粉在左侧柜子,男子用的在右侧,二位可自行选看。” 慕长云第一次听说男人也要用脂粉,顿时目光古怪地往柳栖雁的脸上扫去。 察觉到视线,柳栖雁偏头嘻嘻一笑,走上前拿了块玉牌在那伙计面前晃了晃,这伙计立刻站起身神色恭敬地鞠躬一礼,一言不发地将二人引去后院。 院内别有一番天地,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匆匆迎出,一见柳栖雁,神情略惊吓,上前行礼道:“见过楼主。” “蓝明明,你倒是会躲悠闲,跑来这儿猫着,以为本楼主就逮不到你了?” 这蓝明明闻言抹了把脸,苦笑道:“楼主哪里话,属下之前办事不利出了差错,这才自请下放来此思过的。” “哼。”柳栖雁才不信他,这人见着他总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平日里能躲就躲,一听能离开主楼跑得比兔子还快,也不知识为何,“行了,懒得跟你啰嗦。这位是慕长云慕公子,你在主院里安排个舒适点的客房,我俩在此有事,要住些时日。” “楼主英明,楼主您与慕公子还请先去厅堂歇一会儿,属下这就去着人打点。”蓝明明点头哈腰地把人请进去,才说完就一溜烟跑了,跟后面有豺狼在追一般。 慕长云认得这人,之前见此人脸上肤色白花花的,一下还真没认出来。他是云曦楼西楼总执事,负责楼中各种经卷典藏。上一世云曦楼破,这人却是英勇无匹,力战身死,不想那时如此刚猛之人,平日里却是这样子,顿觉好笑。 柳栖雁看慕长云盯着下属的背影,出声打趣:“慕公子对我这下属倒是另眼相看。” 慕长云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看了身边人一眼,慢吞吞道:“在下只是没想到,柳公子竟是做脂粉生意的,略有些意外罢了。” “呵,我生意虽多,但这店铺,却是蓝明明自己折腾出来的,”见慕长云似乎有些兴趣,柳栖雁立刻把自家属下的小爱好卖了个干净,“这人平日里总嫌自己脸黑,就爱往脸上抹粉,日子久了倒是精于此道,各种香粉都调制得极好,不做这生意岂不可惜?怎么,慕公子想来与我探讨这生意经?” 柳栖雁与慕长云认识至今,并没提起过自己的身份家世,慕长云上一世跟着江昊阳把云曦楼抄了个底朝天,自知道云曦楼下属产业众多,但其出名的却是暗地里贩卖各种消息,甚至有时一些人命买卖也是会做的,也因此在武林中名声不大好,人们每每提起,都说不是走正道的。他自认只是做些小生意,跟这人没什么生意经可以讨论的,喝了口茶避过不答,转又问道:“阁下既然在此有产业,手下之人可有一些紫冰凌的消息?” 紫冰凌用途虽大,却太多稀少,最麻烦一点是难以保存,若是如同其他药材一般炮制,反而失了药性,非得用新鲜的入药方可。因此除了急用,已少有人专门去山上寻这药了,但雪山物产丰富,采药人进山偶然也能带回些消息。 “前些年似乎天河峰,阳河峰与珠河峰都有人见过,近几年倒是没怎么听说。”说话的秀才是柳栖雁叫来的手下,原本在这开着书斋在这里悠闲度日,顺便替主家探探消息理理事务,谁知蓝明明跑来占了他的活计改了他的门面,十分无奈,“先前收到楼主消息,属下便绘制了一份山脉山路分布的简图,楼主若去寻药,可参考一二,山上除了紫冰凌,还有许多珍贵的补药,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雪参与冰姬芽,楼主若有兴趣,也可探寻一二。” 说着将卷起的皮纸展开,上面绘制的山体用的黑白简洁的白描手法,十分清晰,一些重点山峰水流都有标注,从天华城入山的几条路径也一一画明,很是实用。 “这冰姬芽是何物?”慕长云接过画卷道了声谢。 “这是雪山上一种长在地下根茎植物,每每长出来,无论积雪多厚,都只会露出雪地一寸,十分浅的银杏色,看着如同嫩芽一般,因此得名,他同雪参都是极佳的滋补药材,年份长的甚至可以救命续命,只是名气没有雪参响亮,在千华一带却是很受追捧的。” “滋补药材么?如此,多谢先生了。”慕长云盘算着中了落凡的叔祖二人身体也多有亏损,在解毒后若能给他们补补元气也是极好的,便打定了主意一起找。 等秀才离开后,柳栖雁见慕长云只是认真看画,双手展开画卷,脑袋微微侧过,露出完美的颌线与修长的脖颈,站在那里却依旧如竹般修长挺立,本身就如一幅画卷,安静和润,突然觉得这朴素的厅堂里平白生出了一股岁月静好的氛围,倍感沉静舒心。便也不打扰,边一口一口地喝着茶,边盯着人脸瞧得眼都不眨。 慕长云哪能一无所觉,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实在装不下去了,只得放下手中画卷问道:“柳公子在看什么?” 柳栖雁故作漫不经心地移开眼,又抿了口茶,答道:“没什么,突然发现慕公子长得不错。” 慕长云只当这人又寻自己开心,没注意到他泛起微红的耳尖,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了句:“谬赞了,比不得阁下珠玉在侧。” “哦,你也觉得我俊美无铸?”柳栖雁也不明白,为啥这人明明不是在夸自己的样子,他还依然会忍不住洋洋得意起来,“阁下眼光还不错。” 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慕长云由得他自己在那孔雀开屏,自顾自继续看图去了。 柳栖雁说完也觉得自己有点蠢,略带窘迫地摸了摸鼻子便不再多话,在一边默默反省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28|第二十七章 “小心。”柳栖雁上前扯了一把慕长云,可惜还是太晚了,刚直起身,还带着疑惑表情的慕长云被松树枝丫上坠下的积雪砸了个满头满脸。用袖子替他轻轻掸了掸,柳栖雁的表情很无奈,难道不知道武者应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么?警觉性这么差他到底习武来干嘛的?“雪山上危机四伏,多注意四周。” “抱歉,是我疏忽了。”紫冰凌花期刚到,现在估计多是花苞,加上这花本来就小,在偌大的雪山上找就跟大海捞针一样。慕长云找的太投入,难免忽视了周围。 这几天他们两人每天一早便进山,昨日更是因为走得太远了,直接就夜宿在雪山背风处。即使蒙着一块透明的黑纱,慕长云依旧觉得自己眼前已经全是白花花一片了。初时秀才跟他们说雪地里呆久了会伤眼,一定要蒙着黑纱,他还不怎么信,现在只能庆幸自己终究还是听从了劝告。 但一无所获的行程依旧令人沮丧。之前他们在天河峰找了几天,却什么也没发现,莫非是上一世的记忆错误?还是江昊阳说错了地方?今天走完,如果还是老样子,他们就打算换地方了。 又走了一会儿,两人总觉得山风越来越刺骨了。柳栖雁停下脚步,摘下纱巾仔细看了看天,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怎么?” “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躲了,最好是山洞,最晚今夜就得下雪。” 慕长云闻言也朝天边看去,不远处黑沉的乌云果然开始堆积。见状他不禁皱眉,雪山下暴雪,若跟前夜一样只找个背风处搭帐篷,后果想想都不怎么美好。而且下了雪,药材恐怕会更难找。 长叹口气,想想他慕家人从不为恶,为什么命途如此多舛?那江昊阳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一大堆好运气等着他。 莫非这就是主角和炮灰的区别? 再看看旁边这人,算了,即使是大反派,也依然是个炮灰,运气不会比自己好到哪儿去。 这么一想,真是令人够惨淡的。 两人不得不运起轻功在山上奔跑着寻找庇护所,远远看去就如两道浅色的残影在雪地中划过。 可惜直到天色越来越暗,山风刮得越来越猛烈,鹅毛大的雪花开始漫天飞舞,依然没有能找到一个像样的洞穴。 眼前的视线被大雪阻碍,前行变得越来越困难,山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茫茫雪山中,竟是连个可以稍作歇脚的背风处都找不到。 “你有何打算?”呼啸而过的风雪淹没了慕长云的话音,无奈他只能用上内劲更大声道,“柳栖雁,你有何打算?” “别!”柳栖雁一听他用内劲吼,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也用上内劲吼了回去,然后整个人都木了。 卧槽,原来犯蠢是会传染的! 原本风雪中吼几下也没什么,可偏偏两人都是内劲深厚之人,在本就不堪暴风雪肆虐的积雪山坡上,这么一个不注意,带来的后果是毁灭性的。 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没等柳栖雁来得及跟满脸困惑的慕长云解释,暴雪中就传来了令人不安的轰鸣声。 柳栖雁用一种见鬼的表情看着慕长云身后,铺天盖地的大雪由慢而快,咆哮着向从山顶崩塌而下,如凶猛的巨兽狰狞地张开了巨口,向两人俯冲而来。 “快跑!” 两人同时拔足而奔,向山下略去。 然而在自然的巨力面前,两个人的速度显得如此渺小,慕长云可以感觉到砸在背后的雪块越来越多。眼看着两人就要被大雪掩埋,柳栖雁眼尖地发现左前方有块凸起的巨石,勉强可以阻挡些许,替二人争取一丝喘息的机会。 来不及说什么,柳栖雁立刻抓住慕长云的手,把人拉过去。慕长云也看到了巨石,却被拉得脚底一个踉跄,眼看着要站不稳,只得挣开手就地往前打了个滚,两人总算扑到了地方,靠着山石背后喘息。越过石头的大雪扑簌簌地往下落,很快堆满了脚面。好在山石还算稳固,暂时不用担心被压死。 “以前觉得你特有趣,现在觉得你不但有趣,还很蠢。”柳栖雁累的不想动弹,想想又不甘心,还是忍不住嘲讽一下身边人。 慕长云也知道自己之前犯了错,生平第一次被人说蠢,尤其是被身边这人说蠢,更糟心的是还不能反驳,真心憋屈。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反讥道:“阁下也没好到哪儿去,你那声‘别’不也喊得气壮山河?” 柳栖雁简直无语凝噎,那不都是你给传染的嘛! 可现在也不是拌嘴的时候,挥挥手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叹了口气:“真是够倒霉的,现在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办吧,这么下去迟早被活埋。”山石背后的空白处,两侧的积雪不断滑落,很快两人的膝盖已经被淹没了。 知道指望不上身边这个家伙,柳栖雁心里盘算着或许能做个雪洞,便指使着慕长云一道将周围的积雪小心扒开,围着两人堆成一个弧形的雪墙,一层一层地开始摞。 很快又一波崩塌的积雪急冲而下,□□的山石很快只能在雪层上看见一个尖角,慕长云与柳栖雁二人气喘吁吁地盘坐在不大的雪洞中,狭小的空间仿佛与世隔离一般,彻底平静了下来。 “哎,拿你那破剑捅捅,看能不能戳个孔换气。” 哼,你连破剑都没有呢!慕长云听到自家宝剑被这么埋汰,心中很不满,但此时此刻实在没力气说什么了,只是费力地举起剑向着侧上方的雪壁小心戳了几下。可惜,只是掉下来一些积雪,其他什么都没有。 “算了,再等一会儿,等雪崩过去了,我们努力挖挖看吧。” 贴着雪壁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很快柳栖雁便觉得耳朵冻得失去知觉了。 “我来吧,你运功歇会儿。”慕长云也知道这人比自己更累,忍不住有些担心。 “没事,外面似乎停了,我们还是先把雪挖开吧,不然等会儿该没气了。” 说罢,两人开始从侧面往外努力挖。可是从内向外并不是个好方向,只是让雪不停地掉落,两人忙活了大半天,依然没什么进展。 现实真是令人绝望,即使两人自幼习武体力惊人,如今也已经累得不想动弹了。 柳栖雁踩了几下想把脚下的雪踩实,却不想猛地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冰层断裂声。 ……他们脑海里同时亮起一句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不会真这么惨吧?!若脚下真是冰缝,恐怕两人今天真得交代在这儿了。 一动都不敢动地呆着,却无法阻止那轻微的咔咔声愈演愈烈。 终于,感到身下一轻,两人立刻一跃而起,随后便伴着大片的积雪与碎冰一同往下坠去。 周围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身后的岩石十分光滑,根本无法攀附。 运起轻功,尽量减少下坠的冲力。 所幸的是,这冰缝并不深,感觉向下坠落了只一小会儿,便跌进了一个漆黑的空间。 慕长云感觉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在山壁上扶了一下,才勉强支持住身子没有摔倒。柳栖雁扶着他,最后两人一起靠着石壁滑坐在了地上。 一时间,空间里只能听到粗重的喘气声。 洞内的光线十分暗淡,上层的冰缝并不宽,恰恰好与他们找到的那块凸起的岩石形成了一个断口,前方似乎是一条崎岖不平的甬道,目力所及不过十来米的范围,再往前便被无尽的黑暗吞没,什么也看不清了。 这算是柳暗花明么?望着通向不知名处的黝黑洞穴,慕长云实在不敢有太乐观的猜测,两个倒霉蛋在一块儿,果然不能期待转运。 再相互看看对方浑身湿透满身狼狈的样子,同时联想到了之前在红叶郡时,慕长云也曾满身辣椒水的样子,竟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原来你还会笑呀!平日里总板着个脸像个老头似的,看来以后可以多逗逗你。”笑过,柳栖雁咕哝着掏出怀里用油纸包裹的火石与几根小蜡烛,见身边人听到自己的话变得不善的脸色,忍不住又想笑:“行了不说这茬,我们本来不就是想找个山洞避雪么?比起刚才来,现在可已经好多了,走吧!这边还在落雪,往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过夜。”说着小心翼翼地点上一根蜡烛,拉着慕长云缓缓往前走去。 慕长云挣了挣没挣开手,也就随他去了。实在太累了,几度险死还生之后的疲惫冲刷着他全身,每块肌肉都有种隐隐作痛的错觉。 “这次是我拖累你了,欠你一次。”虽然不情愿,慕长云也知道这人陪着自己来雪山本是没有必要的。现在想来,若只他独自前来,空有一身武艺,在这茫茫雪山上只怕是寸步难行。 “何必多想。”柳栖雁倒是没太当回事儿,危险的时候想不起来,危险过了只觉得刺激又好玩,反而侧头笑着看了看慕长云,接着道,“我可已经把你当朋友了,难道你还要与我多计较?” “……”对方突然这么可靠,慕长云觉得画风不太对,怔愣地傻了一下,才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冲柳栖雁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立刻转头,牵着人继续向前走,柳栖雁才不承认自己刚才被对方惊艳到了! 平时总觉得他木呆呆的,笑起来怎么能这么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29|第二十八章 越往前走就有种越走越深的感觉。 整个山洞曲曲折折,宽的时候可以有十来米宽,最窄的地方只余一人侧身通行,开始还不觉得,走到深处,温度渐渐升高,两人发觉自己之前早就冻得浑身麻木了,如今一身湿嗒嗒的衣服,粘腻感让人十分不舒服。 “要不要休息会儿?”漫长的通道让人忘了时间,但柳栖雁觉得,现在应该已经是深夜了。刚好行到一处开阔处,他觉得可以就地歇歇脚。 慕长云沉默地摇了摇头。他现在已经十分疲惫了,仅仅是靠着一股意志支撑着自己迈动双腿。冥冥中他有种预感,前面或许会有他要找的东西。 奇异的是,他们能感觉到,山洞是在缓慢地向上蜿蜒,但洞里温暖的感觉却越发明显。 等他们走到身上的衣服已经半干不湿的时候,两人都发现,柳栖雁手中端着的烛火开始不规则地晃动——有风! 两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等走近了才发现,前方一片水汽氤氲,竟是几方温泉池水。头顶的岩石如同天窗一般打开,星光熠熠,将一片银色的光芒洒进了洞穴中,显然外面的暴风雪早已停了。积雪变成冰凌挂了下来,而后又渐渐融化,滴落在旁边一潭特别清澈的池水中,另几潭池水则呈现通透的浅蓝色,纷纷冒着水汽,一部分山雪堆积在潭边,却无法靠近。这般冷热交融的景色,十分奇异。 “咦?”柳栖雁似乎发现了什么,疾步上前,围着一株长在池边的矮木仔细查看。 而慕长云眼睛里看到的,是长在雪坡上那一丛丛如同野草般的——紫冰凌。 这些紫冰凌大都堪堪开花,还有不少含苞待放,粉紫色的花朵小而精致,绽放在泉边的雪坡上,显得异常妖娆。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上一世江昊阳言中的紫冰凌能在天河峰开成一片!这里,恐怕才是他发现此花的地方,在天河峰的冰缝中沿着山洞寻找,只是不知为何,他向所有人都隐瞒了这个过程,也给了慕长云一种紫冰凌其实很好找的错觉。 不论为何,如今这些花都是他的了,慕长云长舒一口气,至少叔祖家的又一个麻烦解决了。 也顾不上柳栖雁在那里不知道忙什么,慕长云摘够了足够的花朵,拿出怀里藏得极为小心的半成药,开始照着慕卓所说的方法,进行最后的加工。 他做得实在太投入,以至于全部完成后,才发现跪坐在雪地中的双腿早已发麻,刚想换个姿势缓解下,就被搭上肩膀的手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抬手攻去,对方似乎早有所料,轻松避过。这可苦了双腿发木的慕长云,一个不稳,直接栽倒在了雪地上,旁边响起了柳栖雁欢快清亮也熟悉无比的“哈哈哈哈!” 好吧!忘了这人的存在是他不对,低估了这人无时无刻不恶作剧的情怀是他失策!慕长云心里咬牙,直起身先尽力把腿伸直。 “腿麻了?”柳栖雁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笑意,却并没有如慕长云所想继续嘲笑于他,反而蹲下身,替他揉起了僵硬的肌肉。 “你不必……”慕长云不大习惯这样的碰触,却在对方含笑的双眼里忘记了自己的声音,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却不是尴尬也不是沉闷,反而是一种温和舒适的情绪,渐渐升腾。 过了一会儿,慕长云觉得自己两条腿终于长回来了,柳栖雁才停下手调侃道:“你学武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什么?跪地时运转内力都不会么?” “……”慕长云简直无言以对,他根本不记得这茬,习武只是自小养成的习惯,他一个生意人,哪里会时时刻刻都记得那么多? 柳栖雁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见慕长云依然没太当回事儿的样子,忽然凑近,盯着慕长云一字一顿认真道:“不论你从前如何生活,但如今,你已走入这江湖,未来还会遭遇不知多少暗算,你慕家显然已被人盯上,你却依然没有警觉心,是想让你的妹妹们有朝一日替你办丧礼么?” 闻言慕长云怔住了。这话说的有点重,却字字句句敲在他心上。 重生后避过了死亡,整治了宋家,又救下了小堂叔,他显然忘记了,他作为一个变数,会造就无数其他变数,他不可能事事先知!上辈子当个没人能见到的飘飘,即使跟着江昊阳偶尔在武林中走动,他也从不需要去警惕谁,这么习惯着,竟直到现在才被柳栖雁一句话打醒。 想到这里,他不是不羞愧的。 两人单独出行至今,他已经拖累了对方许多次,或因为没有经验,或因为毫无警觉,若继续这般下去,谁也不知道,下次遭到幕后之人暗算,会是什么结果。 上一世,妹妹们替他敛尸发丧,慕家一夕间倾倒,不得已下嫁江昊阳的情形犹在眼前,那些悲伤,那些眼泪还历历在目,慕长云想得脸色发白,紧紧咬住了牙关。 一说到妹妹就跟打蛇打了七村一样,柳栖雁看对方被吓住了,忍不住撇了撇嘴,就知道只有这么说才有用! “行了,以后渐渐改过来就好,别多想。”终于还是不忍心看他那一脸了无生趣的样子,拍拍慕长云的后背,柳栖雁拿出一个绿莹莹的果实在慕长云眼前晃了晃,“看看,这是什么?” 慕长云接过果子,仔细翻看了一番,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来:“野果?” 柳栖雁得意地摇了摇手指:“此果名字普通,叫碧果,但在多年前的江湖上,却是人人追捧,求而不得的宝贝,甚至被誉为武林圣果。原因就在于,习武之人服用此果,一颗便可凭白增加五年的内功修为。资质越好,修为涨得越多。当年有人在萧山剑派的地界发现了一株,想要偷偷移栽却被人发现,无数人争抢之下,那株碧果最后还是枯萎了。自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这果子,渐渐的就成为了传说。在下也只在家中的一本典藏里,曾见过对此果的详细描述。” 闻言慕长云首先想到的是:难怪上辈子江昊阳要遮遮掩掩不露行踪!难怪上辈子江昊阳的内功进境越来越快!原来这才是他要隐藏的东西! 真是藏得好!跟了他几十年,没人知道这碧果的消息!他后院的那么多真爱,他一个都没告诉过! “直接吃?”他自己完全不认识此物,柳栖雁若是不说,他也不会当回事,但对方竟然毫无保留地告诉他,这份人情无需多言,他自然记下。 “可以直接食用,制成干果或果脯,也无损功效,只是不可一次连续服用太多。” 慕长云把果子放在雪水潭子里洗了洗,轻轻啃了口,脆脆甜甜的,味道十分好,立刻想起了自家两个惫懒妹子,若是服用此果,便不必自己每日都逼着她们修炼内功了。 但果子是柳栖雁找到的,对方肯给自己一个已是十分大方,再多要岂不是贪得无厌?晃了晃脑袋,把心里的贪心甩出去,他又想到这里会被江昊阳找到,便急忙开口:“既然可以制成干果,这一株上这么多果子,你记得在我们走前全采下来。” “那是自然。”柳栖雁笑了笑,见慕长云果然没有什么任何贪婪的想法,心中十分满意。他自然也不会独享,这果子每年都结,如今知道了地方,以后常来便可,关键是对方的人品,确实十分可靠,他没有看错人,“如今花儿也采了,还有意外收获,也该好好休息一番,我刚才看过,这里的几个温泉温度都很合适,咱们也泡泡温泉解解乏。” 一说到解乏,慕长云才猛地感觉到,自己身上骨头都开始吱嘎响了,兴奋过后放松下来,只觉得全身没有一处不酸软难受的。加上一身衣服湿了又干,都似黏在身上一般,着实不爽快。 两个男人也没什么好介意的,慕长云走到一个大小适中的温泉池边探了探水温,便加紧速度宽衣解带起来,那氤氲的水汽在这一刻,简直是不能抵挡的诱惑。 常年习武的慕长云看着瘦,其实身上还是很有料的,薄而紧致的肌肉均匀地覆盖全身,线条十分好看。 既然好看,柳栖雁当然不介意好好欣赏一下,坐在一边盯着慕长云的身体,看得一瞬不瞬。 等脱到只剩下亵裤,慕长云被身后那没法忽略的视线看得停了手,直接就下水了。温热的池水接触身体的一刹那,他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舒服得让人叹息。难怪他有几个生意伙伴喜欢千里迢迢地跑去山里泡温泉! 柳栖雁无语地看着慕长云把湿透了的亵裤从水里扔出来,就这么堆在池边,真心为对方的生活自理能力点个蜡:“你一会儿出来了,这湿衣服直接穿?” “……”不然呢? 认命地捡起被慕长云丢了一地的衣服,一件件地摊开挂在垂下来的藤蔓上,柳栖雁斜了他一眼,示意:衣服是要挂起来晾着的! 慕长云趴在池边懒得理他,一头乌发已经放下,在池水里飘飘散散,一时间整个人显得慵懒而柔和,完全没了平日里冷肃的样子。柳栖雁也知道他累得不轻,自己同样没好到哪儿去。身上周围都收拾利索后,便裸身跨进了慕长云旁边的池子里。 “哎,你这么什么都不会,以后哪家妹子看得上你?” “有慕和慕江在。” “……”算你狠!“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妻子?” “等妹妹们出嫁了再说,要,”歪头想了想,“对她们好的。” “……”死妹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慕长云便开始迷迷糊糊地犯起困来,总算他还记得曾听人说过,温泉不宜泡太久,便晃晃悠悠地直起身,随便扯了块布把自己擦了擦。 “喂,那是我的衣服。”柳栖雁的抗议直接被无视了。 亵裤没干,慕长云把摸了摸挂着的中衣,似是全干了,便随意披上,摸到一边的铺盖上,倒头就睡了过去。 “喂,那是我的铺盖。”柳栖雁再次被无视,简直无语凝噎,真是个大少爷! 认命起身给自己重新挂上衣服,收拾了个床铺,柳栖雁在心里无声叹息。之前他就隐约察觉到了自己似乎对眼前这不长心的家伙起了心思,就目前来看,有个人要照顾的感觉,不坏。 想着想着,柳栖雁盯着熟睡之人那安详的侧脸笑了笑,就着星光,也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30|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柳栖雁从洞口翻身跃下,就见到慕长云坐在地铺上,目光迷蒙地发着呆。昨夜随意披上的中衣领口敞开,露出洁白的胸膛与锁骨,一头青丝随意披散,阳光透过水雾轻柔地洒落,看上去如梦幻般不真实。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慕长云起床时的呆样了,跟平时冷肃淡然的样子完全不同。上一次,还是在红叶郡的时候…… 慕长云听见了他落地的响动,反应了一会儿,木愣愣地转头看过来。 忽觉头晕目眩,柳栖雁狠狠地想,原来秀才说的是真的,雪山顶上的空气,真的很稀薄,所以他才会有呼吸困难的感觉? “你上去看过了?外面什么情况?” 直到慕长云恢复清醒的声音响起,柳栖雁才故作淡定地移开了眼:“外面是一片绝地,我仔细看了下,周围都是险崖,根本无法攀登。倒是不远处,就是珠河峰。” 闻言慕长云皱了皱眉:“这么说要出去依然得走回去?” 柳栖雁颌首,一路过来没有岔道,也没有其他出口,无论进出,都只能走天河峰那道冰缝,“你打算今天就走?” 虽说药已制成,就不用担心保存问题,时间并不紧张,但慕长云还是希望能早些离开,以免夜长梦多。 柳栖雁对此却并不赞成:“那暴风雪估计是今早才结束的,这时候山上的积雪都很不牢靠,万一再雪崩一次,你我可未必还有好运能遇到另一条冰缝。再者,眼下已过午时,等我们收拾妥当离开此处,慕公子是打算在雪山上赶夜路?” 竟然已过午时?慕公子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没想到自己惯有的作息居然被打破得这么彻底,昨夜睡得也太死了!即使极度疲惫,这也有些不合理。看看眼前这人,莫非是因为这家伙在,所以自己会放心地认为,不会有问题? 那便休息一天好了,反正身边干粮还有,昨晚夜色下看不清,今天趁着光线大亮,还能看见那融雪潭里有不少鱼儿晃悠的影子。累了这么多天,慕长云也觉得,能在这与世隔绝的一方小天地里歇歇,不是坏事。 拢了拢衣衫,慕长云起身打算穿衣。不得不感叹,柳栖雁真是个琐事小能手。只见他昨天堆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一件件整齐地挂在几支藤蔓上,还晒着阳光。真厉害!家事废柴慕长云略崇拜地看向柳栖雁,却只见这家伙不知何时竟逮了只雪兔,此时又站在潭边轻巧地捕鱼,身上分毫未乱,但两人的吃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不禁目瞪口呆。 平日里完全看不出来这人居然这么能干!你堂堂云曦楼主要不要这么贤惠? 等两人收拾妥当吃饱喝足,照进来的天光都有些泛黄了。柳栖雁随意扯了扯身边挂下来的木藤蔓,看着正在把昨夜剩下的紫冰凌统统摘走的慕长云,心中有些疑惑:“你药不是都做好了么?还摘花做什么?” 慕长云手下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回答。说他担心那江昊阳终究会找到这里?说他不想那江昊阳终究会发现这些药材?当然不能这么说。 “这花甚是好看,反正留在这里也只会衰败凋零,不如摘回去做成标本,送给我妹妹。” 听了这回答,柳栖雁简直啼笑皆非。紫冰凌药性无法保存,做成标本,除了好看根本什么用都没!这家伙真是做什么都不能忘了他妹妹,真教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这样的慕长云,也让柳栖雁觉得心里发热,他的妹妹们是他最重要的人,或者说,但凡他的家人,在他心中的重要性都是无与伦比的。能这么被人时时刻刻记挂着,照顾着,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他曾对“家人”这两个字嗤之以鼻,对所谓的“亲情”不屑一顾。但每次看到慕长云,就像是听见老天在告诉他,其实还是有许多美好珍贵的不离不弃的感情,等着他去珍惜,甚至是等着他去掠夺。 柳栖雁忽然有点不敢再想下去。 这种想法很危险,他告诉自己,如果想去掠夺,最后只会把这人推得远远的。 但他若想去珍惜,却也找不到机会。柳栖雁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前只觉得有趣,现在想来,怕是真的玩过头了…… 之前玩的有多开心,未来就有多惨淡。 柳栖雁的脑海里骛地冒出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好悲惨,现在挽救形象还来不来得及? 慕长云可不管柳栖雁在那里想些什么有的没的,把一整片浅紫色的花丛统统收完,剩下的茎秆就如同雪山上最普通的杂草。等柳栖雁把那些碧果也都收走,这山洞唯一特别的就只有温泉了,而温泉别处也有许多…… 心中满意,慕长云顿感一身轻松,如今日已偏西,或可在雪景中欣赏一番夕阳落日?难得来此一趟,若不能多领略些雪山的壮丽风光,岂不可惜? 仰头望去,洞顶有些高,若是想依靠轻功直接跃上去,怕是不能够,所幸还有不少高高低低的藤蔓可以借力,精于此道的慕长云并没有费太多功夫,便踏上了洞外的雪地。 脚下的山崖并不是最高的山峰,但风吹过脸庞,依旧十分凌冽。不远处的珠河峰十分好认,峰顶连着的四个凹陷,让整个山峰看上去就如同一个被握紧的拳头。 西边的斜阳已经不太耀眼了,周围一片绯红的云霞将整片雪峰都染成了金红色。偶有一只苍鹰在头顶划过,更是给这壮丽的景象增添了几分苍凉。 慕长云一边赏景,一边就想起了昨日柳栖雁对他说的那番话。昨日里只觉犹如破障的钟声,响彻心肺,而现在看着这茫茫雪山壮阔的景色,竟让他感到心中豪气顿生,一跃而起,拔剑起舞。 山雪皑皑,天霞邈邈,剑如游龙,人似苍松。柳栖雁飞跃而上时,见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慕长云并没有练多难得的剑法,对他来讲,日日清晨,沉心静气,反复练习的慕家剑法十八式,足以诠释他对于武学所有的理解与追求。最早家中传下的是十三式。在他还没能全部掌握的时候,家中仅剩的长辈,他的祖母也最终离他而去了。 不得不以少年的肩膀扛起一家的重担,他心中并非没有怯懦与彷徨,但保护妹妹与家业的决心让他破开了眼前的各种迷障,在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慕家家主时,也终于将十三式慕家剑法融会贯通。 那是他第一次小有所成,那时他的剑,是意气风发的。 而上一世死去后充满了不甘,家业分崩,亲人亡故,妹妹们更是日日煎熬,他心中苦闷无法发泄,唯有以无形的灵魂继续舞剑,继而在十三式后又融入自创的五式剑法。而那时在剑意游走中的,唯有难言的沉郁和激愤。 如今,一世重生,得天厚赐,他在此时此刻终于拨开了心中纷扰,下定决心,为守护家园而走入这纷乱诡谲的武林。 此时的慕长云犹如扫除了捆缚他灵魂的最后枷锁,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灵清目明,心无旁骛的境界。 我便是我,何必管这是俗世,是江湖,是商民,或是侠客? 行走天下,只为一心。 第十九式,惊云破障! 如今终于完成了数度添补的慕家剑法,慕长云收势立于山巅,闭目平心,只觉一种难以言说的洒脱淡然之情,在胸中徘徊。 柳栖雁站在一边看得说不出话来。 若说一开始他只是欣赏绝妙剑术,那么后来就是震惊,然后震撼。不过看个景赏个雪,武学境界就突破了?!要不要这么逆天,你让武林中苦苦挣扎的各种苦修派怎么活?! 在慕长云的剑意中,柳栖雁能感受到他决绝的心意,不禁感叹,天分这东西,真是让没有的人心塞。若说之前的慕长云,柳栖雁与他对战能有七成把握胜过,那么如今破了心障,再创剑式的慕长云,柳栖雁已无法断言自己可以胜过了。 转目一想,如今他二人互为盟友,慕长云能想明白,于他而言不是坏事。他一点也不想在未来的某天,听说或亲见这人被人谋害成功的情形。更不必说他心里有了那些隐秘的情思,更是恨不得把这人如珠似宝地护着。 “恭喜!”真心实意。 “多谢。”春暖花开。 柳栖雁觉得这凌厉的山风吹进心里就成了和风拂柳,他敏锐地发现,慕长云对他的态度更为缓和亲近了。 这时候必须打蛇随棍上,赶紧开口:“慕公子,你我如今相熟为友,何不换个称呼,这般公子来公子去的,岂不见外了?” 慕长云闻言一愣,其实友人间亲昵相称通常都是喊对方的字,就如他唤池天蕴作“静言”、王凌飞作“学文”一般,但他家中长辈早逝,及冠时也只忙于家业草草过去,并没有人为他取字,如今柳栖雁这般要求,倒是把他难住了,不喊字直接喊名,会不会太亲近了点啊? 想起之前在叔祖前,这家伙那百转千回的“长云兄”,慕长云打了个冷颤:“在下并未取字,柳公子不妨直呼长云。”眼神警告,喊的时候语气一定要正常点,不然不保证哪天会不会忍不住手痒拍死他。 柳栖雁会意一笑,满意接口:“在下也未曾取字,那长云也直呼在下栖雁,如何?” ……不知为何,慕长云憋了一下,总觉得喊不出口,横竖这人比自己年长几岁,不如就喊:“栖雁兄。” “长云还是这般客气。”柳栖雁心情甚好,目光顾盼间俱是风流,知道这人脸皮薄,能有这般进步,已算不错了。 ☆、31|第三十章 待慕长云再次心静下来,舞动这十九式剑法,行云流水,浑然天成。柳栖雁忍不住便加入其中,与之拆招。直至最后一丝霞光隐入地下,两人才意犹未竟地停下手来。 柳栖雁大笑一声:“可叹竟无酒共饮!” 慕长云心头松快,亦是一笑:“改日与君共酌。” “好!那边说定了!” 晚风猎猎,两人并肩立于云端,一时竟似永恒。 回到洞中,柳栖雁将矮木上挂着的碧果统统摘下,共二十一枚,除去两人昨日当果子随意吃掉的四枚,这树上竟足有二十五枚碧果,也等于整整一百二十五年武学修炼的功力!若是放出消息去,必然会引来江湖上人人争抢。 “如今共有二十一枚,在下先一起收好,等回到千华城,再予长云十枚,可好?”柳栖雁也不等慕长云回答,便将这些果实用油布严严实实地包好,放入随身的包袱里。 慕长云心中纠结,明知此物乃柳栖雁认出,于理自己一枚也是要不得的,但一想到家里妹妹们练得空有形却无实的功夫,便忍不住想要贪心同意。 柳栖雁见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的模样心中好笑,一边叹息这人真是个君子,一边又觉得他真实又可爱,有意思极了:“长云不必多想,所谓见者有份,你我既同来,自当共有此物。在下仗着认出此物的功劳多占一枚,还望长云莫要见怪。” 话到如此,慕长云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只得略带羞愧道:“如此,多谢柳……多谢栖雁兄了!” 第二日两人天刚擦亮便出发往回走,爬出天河峰冰缝时,天色刚过午时。 回头再看冰缝所在处,巨岩遮挡,极为隐蔽,若非雪崩逼迫,两人哪怕路过那处,恐怕也不会多看一眼,果真是际遇难料。 刚走出没几步,却听得不远处传来兵器碰撞之声,两人同时一凛,互对一眼,心中警惕。 下坡不远,却见几人激战一处,那狼狈躲闪还要护着身边人的,不正是几日前才遇见的江昊阳? 与江昊阳对打之人数量不多,三个而已,但俱是好手,招招凌厉。反观江昊阳,一对三本就捉襟见肘,身边还有个累赘要护着,不多会儿身上就多了几道伤痕。 照着他们边打边退的路线,恐怕很快就会退到巨石之下,两人自然是不想让那处秘境被人发现的,尤其是慕长云,一想到上一世江昊阳那日进千里的内功修为,顿时足下不停,毫不犹豫地加入战局。 柳栖雁想了想便明白慕长云此举为何,但看到他这么不假思索便去帮那无名小卒,心中还是不爽,便只站在一旁护持,也让慕长云好好实践下刚创下的剑式。 不多时,三人便重伤在慕长云剑下。江昊阳见自己如此危急,眼前人却轻松解决,不免心下叹息,再看看自己周身凌乱,想他在这位慕公子面前,真是次次狼狈,脸面丢尽,但该有的礼数他还是懂的:“多谢慕公子出手相助!” “江公子不必言谢,只是观江公子身上伤势不轻,还需尽快下山救治才是。” 恰在此时,一直低头跟在江昊阳身侧的那个累赘,也抬起头向慕长云看来,竟不是路菲菲也不是宋言芝。慕长云惊讶了一瞬,心中感叹这江昊阳勾搭妹子的速度,绝了! 显然这又是一位好看的女子,衣着朴实,浓眉大眼,蜜色的肌肤让她看上去透着一股野性的美感,颇有些别样的风情。 此时女子神色惊惶,一手紧紧抓着江昊阳的衣摆,看向慕长云二人的眼神透着些好奇与感激,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微微低下了头,轻声对江昊阳道:“公子,让奴扶着您吧。” 闻言江昊阳立即柔了神色,温和地看着这个“小鹿般纯净”的女子道:“有劳青青了。” 在江昊阳的注视下,段青青立刻绯红了双颊,却扬起一抹明亮的笑容,换来江昊阳惊艳赞叹的眼神。 却原来江昊阳来到千华城后,便依着宋言芝所言,将她与路菲菲一道托付给了宋家在这里的暗哨,自己则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定会为她寻来雪山中的奇药为其治伤疗毒。 奈何进山后才发现,看惯了现代的各种照片,仅靠那图谱上画的药材,他实在没法与现实中的植物对上号。无奈之下,他只得去山脚不远的村落里想找户有经验的猎户帮忙。事有凑巧,有猎户家中无钱办丧,猎户之女段青青在城里卖身葬父。江昊阳路过看到,见此女一脸倔强,柔中带刚,不禁心中怜惜,同情之下送她银两,此女感激不尽,自请成为江昊阳的侍婢,并言道她自幼随父进山打猎采药,可为向导。 江昊阳自是欣然应允,两人就这么进了山,除了暴风雪那几日,两人在这山中也算有些收获,顺便赏赏景谈谈情,过得颇为逍遥快活,江昊阳对这小侍女也渐渐上心起来。却没想到无端遭人偷袭,若不是慕长云恰巧路过施以援手,想到可能的后果,江昊阳便觉冷汗直流。 再看那重伤的三人,不等江昊阳询问来处,便毫不犹豫地自尽而亡,更是让人心中骇然。 “竟是与当日袭击宋小姐的刺客同样作为!”江昊阳本也疑惑来人身份,见此情形反而明白过来,十分气愤。这是有人要阻碍他找到药材救治宋言芝?他觉得这也说得通,联想之下不禁心忧起留在山下的宋路两人。 宋家暗哨在此虽然隐蔽,人手却少,不知能不能护得两位小姐周全。 再想想仿佛突然冒出来的慕长云二人,又显得百般可疑起来。一路下山,江昊阳便忍不住试探。 “慕公子来此多日,想必已赏遍雪山美景?” “前些时候在西麓一带。”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7节 “哦?在下也在那里游玩过一番,竟没能碰上慕公子,实在可惜。” “今日碰上也一样。” “前日山中暴风雪,慕公子可有遇到?” “不曾,吾等留在千华城内。” “想来慕公子也与在下一般,见今日风和日丽,进山游玩。只是在下没想到竟会遇袭,多亏慕公子相助,实在是凑巧。” “哪里,江公子不必客气。” 慕长云心里对江昊阳的试探十分腻歪,便懒得理他,一问才一答,板着脸装高冷。 柳栖雁更是直接将人无视个彻底,一路东看西瞧,做足了赏景的架势,不过一会儿,便扯了扯身边人道:“长云,看那处似有苍松立于断崖之上,堪为奇观,不若同去一赏?” “这——”慕长云假装为难地看了看受伤蹒跚状的江昊阳,迟疑道,“江公子,此处离城内已不远,周围往来之人也较多,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话正中江昊阳下怀,急忙道:“慕公子何须如此客气,相助之恩已感激不尽,不敢劳烦慕公子特地护送,在下伤势并无大碍。” “如此,在下少陪了,江公子多保重。” “慕公子后会有期!” 在江昊阳隐晦的欢送目光下,慕长云头也不回地跟着柳栖雁往另一个方向而去。直至两人的身影再看不见,慕长云才放缓了脚步。 “既然不喜欢,何必非要与这人相处。”柳栖雁自是看出了慕长云心中的不耐,只是不明白,不过无名小卒,何须如此慎重? “……”慕长云也觉得这江昊阳简直神烦,上辈子的江昊阳运气太好,女人太多,亲友太广,这一世既然妹妹们不会喜欢他了,那就是跟自己一个铜板关系都没有的路人,想想也没必要非得得罪,可偏偏去哪儿都能碰上这人,现在反而成了自己找罪受,真是…… “吾观此人,心胸不广,嫉贤妒能,心性虽不坏,却也不值得深交。”柳栖雁又斟酌了一下,继续开口。 对这话慕长云深感赞同,不得不承认,柳栖雁看人的眼光比自己要犀利得多。上辈子直到死后,他才渐渐看清了这个所谓好友的真实性情,如今想来,当时的自己可真是够傻的,引以为友,还留在家中不做防备。 摆摆手慕长云表示不想再提这人,随意找了个话题道:“这千华城里,可有药材市场?想来平日里采药人往来,该是有不少收获。” “长云有什么想要买的?” “之前提到的雪参之类的补身药,可以多买些回去给叔祖,中毒半年也不知身体亏损几何。” “……”想完妹妹想叔祖,慕长云你够了! 柳栖雁本以为自己多努力,在慕长云心里至少能排在他两个妹妹后面,现在看来,哪怕是刚见面的叔祖父子,都是他超不过去的。 不能更心塞! 但愿他不会再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亲戚冒出来…… 慕长云可不知道柳栖雁心里有多少纠结,家人是他的责任,而好友,是他的幸运。 就如王凌飞,与他君子之交,虽淡,却互为信任;也如池天蕴,总像个长不大的小子,让他忍不住就要多加照顾。 而如今的柳栖雁——说起来,上辈子他就颇为欣赏这人,欣赏此人的洒脱不羁,也欣赏此人的爱恨分明——虽然他最后把自己玩死了有点蠢,但在其他方面,柳栖雁都堪称龙章凤姿,武林中难有人能与之比肩。 如今得此人为友,自是值得高兴的与珍惜的。 同时,慕长云也在心里暗下决心,如果这货再想去作死地兴风作浪,那就先一巴掌拍晕他! ☆、32|第三十一章 两人并未走远,只是绕了个路,便回到了脂粉铺。 刚进屋,慕长云便寻来仆役准备热水。即使泡过温泉,衣服没法换仍然让他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好不容易回了城里,当然要从里到外换洗一番才行。 于是柳栖雁闯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坐在水汽蒸腾的浴桶中闭目养神的慕长云。 或许是因为心情放松的关系,慕长云的神情很舒缓,热气让他双颊微微泛红,尤其是眼梢处,一抹嫣红让原本清冷的双眼霎时泛起了桃花,睁眼看过来的时候,目光潋滟,让柳栖雁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逆流了。 慕长云原本没觉得怎样,都是男人看一下又不吃亏。但他睁眼疑惑地看去,柳栖雁缺跟傻了似的毫无反应,只是这么怔怔地凝视着自己,眼里的情绪很难形容。 不知为何,慕长云觉得喉咙有些干,气氛一下就尴尬了起来,面前这人深邃的目光仿佛带着根刺,轻轻地戳着他的心防,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得垂目,等人开口。 却不料这么过了一会儿,柳栖雁依然站在那里,慕长云不禁被看得有些恼,这人是吃错药了么?! “不知栖雁兄这么闯进来是有何要事?” 微冷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气,一下惊走了柳栖雁脑海里那许多的粉红泡泡,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他才把自己的声音找了回来:“呃,在下是想来询问长云,是否要把你那份碧果一同做成果脯?” “若是顺便,那当然最好,多谢了。”慕长云抿了抿唇,觉得还是快把这人打发走比较好,便接了一句,“栖雁兄出去记得带上门。” 匆匆甩下一句:“那在下便不打扰了!”柳栖雁便退出了房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慕长云看着他离去的步伐虽然从容,却总有种落荒而逃的错觉。嗯,一定是错觉! 那边柳栖雁一路走到院子里,才停下脚步深吸了口气,摇头无奈叹息,游戏人间这么多年,他从来不去碰触情爱,却不想真要动心的时候,竟完全无法控制,就这么一头栽进了名叫慕长云的大坑里,还越陷越深,一点都不想爬出来。 如今对方显然只把自己当成好友,这可如何是好! 而屋里的慕长云在房门“啪”的一声关上后,维持在脸上的冰冷表情立刻就崩了。把脸埋进水中,可惜温热的水流并不能让他冷静下来。 他刚才居然被柳栖雁看得浑身发热! 这是什么毛病? 想当初偶尔与池天蕴同榻而眠,宽衣解带时还曾嘲笑过那妖孽一身排骨不似习武之人。那会儿可没有半分不自在,哪像今天…… 慕长云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这情况明显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真是让人烦躁。 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时辰,慕长云一直在屋里打坐运功,终于平心静气。或许是之前多与柳栖雁走得太近,又有了共患难的情谊,让自己有些失控了,如今缓和下来,总算把情绪都收拾妥当。 柳栖雁此人大事上虽可以信赖,平日里却终究性格恶劣,若是走得太近,难保不被当成玩乐对象被耍着玩。 君子之交,过于狎昵本就不妥。慕长云有一种危险的预感,却不明就里。 本能的,他想要保持距离。 收拾妥当的慕长云刚走出屋子,就闻到了一股甜美的酒味,混和着水果的清香,非常诱人。他心中不禁有些好奇,腹中也感到些许饥饿。顺着香味找到院里的私厨,刚走到门口,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目瞪口呆。 只见柳栖雁双臂的袖子挽起,正站在一口热锅前轻轻搅拌。锅里的糖浆和着切开的果肉均匀地翻滚,时不时地,他还将锅内多余的糖水舀出来倒在旁边的碗内。 察觉到慕长云走近,柳栖雁抬头微笑看去,却见对方双目圆睁一副不可置信的蠢样,倒是难得一见,不禁扑哧笑出声来:“长云这是怎么了?” “你,你是在做什么?” “做果脯呀。”柳栖雁完全没有吓到了对方的自觉,神情十分无辜。 “你还会做这个?!”会烤肉会会晾衣服已经很逆天了,还会做这个,他是准备去嫁人的节奏么?想想自家要嫁人的两个妹子,也还不会做果脯呢! 心塞。 其实这不能怪慕家妹子们不能干,只能说,果脯这东西在千苍一带并不流行。在物产丰饶的千苍,人们早就习惯了四季都有鲜果的日子,也没什么人会想到要去做果脯,慕家妹子们自是不可能去学。 “又不是多难,长云至于如此吃惊么?碧果之事不宜让不相干的人知道,自然是在下亲自动手。”柳栖雁觉得慕长云难掩震惊的表情有趣极了,忍不住想要逗逗,指了指旁边的碗道,“这糖水我还打算和面来做糕点,一会儿长云可要尝尝?若是喜欢,在下可以教你做。” 慕长云的表情彻底裂了,教他做?做什么?做糕点?开玩笑!慕家公子长这么大,距离厨房最近的时候就是现在,也刚到门口而已。让他去学做糕点,这能看么? 刚收拾出来的淡定瞬间不翼而飞,瞪了面前这笑容戏谑的人一眼,慕长云语速极快地说道:“既然如此栖雁兄慢慢来在下便不在此添乱了。”而后飞速遁走。 远远的还传来柳栖雁带着笑意的声音:“为兄如此辛苦,长云竟不留下帮忙打个下手么……” 去你的打下手。让他进厨房,难道不怕厨房直接被烧了,把这些碧果统统毁了么。走到亭中,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慕长云忍不住摇摇头,碰上柳栖雁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家伙,做多少心理建设都是白搭,等这些事了结了,还是赶紧回家吧。 一想到多日未见的妹妹们,慕长云立时将刚才的事抛在了脑后。 离家已有近三月,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不知妹妹们在家是否安好。 上一世最后那几年的除夕,妹妹们都是独自在院中清冷度过,难有笑颜。自己重生后总想着要护着妹妹们,而如今却又要留她们独自过年,慕长云心里不是不失落愧疚的。 但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他只得马不停蹄地四处奔波,如今身在千里之外,满心无奈,却毫无办法。 可惜慕长云一脑袋乡愁还没来得及抒发,那边厢柳栖雁已经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往亭子里走来。于是慕长云在一天之内再次目瞪口呆地看着柳栖雁将一大盘各种食物放在他面前,最显眼的便是一盘浅绿色的蒸糕。 “那果脯要密封腌渍两天后才能拿出来风干,在下估计长云也该饿了,便拿碎果肉放在蒸糕里做馅儿,味道还挺不错的,你尝尝。” 这浅绿色的蒸糕外形小巧,只有汤圆那么大,一个个圆圆润润,色泽淡雅,看着十分讨喜。思及之前这人在野外做的各种烤肉,慕长云相信这蒸糕也必定不只是外表好看,便拿起筷子夹了一个。 才刚凑近,这蒸糕便传来一阵清新的香味,一口咬上,却意外的并不是甜腻的味道,淡淡的清甜中伴着果香,软软的果馅和着一股美酒的味道,十分可口,即使是吃过许多美食的慕长云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手艺真好。 只是柳栖雁,你身为武功高强势力庞大的云曦楼主,更身为一名炮灰大反派,甜点做的这么好画风是不是有些不对? 此问无解。 美食当前,慕长云也懒得再去多想,很快两人便将面前的小食分吃干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配上美酒,倒也写意自在。 只是柳栖雁还是有些敏感的察觉到,慕长云对自己的态度似是有些疏离,就如同,又回到了曾经两人还不熟,这人对自己还满心戒备的时候。或许比那时好一些,如今在他心中,自己该是可以信赖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种重新出现的戒备才更让人心伤。 他所戒备的,是他的感情。 这个发现让柳栖雁心里沮丧,可对方什么明显的表现都没有,即使他想开口询问都找不到契机。况且他平日里看着虽然没心没肺,心里却也不是不担心的,万一真的说开了,只怕面前这个冷淡又警觉的家伙会立刻跑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对此,柳栖雁心中真恨不能仰天长啸,前路漫漫啊! 等夜幕笼罩,慕长云就把那个看上去又在发神经的家伙扔在亭子里不管,自己回屋里继续运功打坐去了。依靠碧果平白增加的内力,若不能融会运用,也只是空中楼阁的样子货而已。接下来既然还要等几日,慕长云打算将这些内力与之前领悟的剑式稳固一番,也好多增些自保的筹码。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爬到了除夕。 慕长云不能在家过年兴致不高,反而是柳栖雁不知抽了什么风,兴致勃勃地亲手做了一大桌年夜饭,把包括蓝明明和秀才在内的几个下属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一听是楼主特意做来犒劳大家的,顿时也顾不得去思考楼主大人为什么竟然会做饭还做得那么好这种奇怪的问题了,个个都感动得泪眼汪汪。 只可惜,柳栖雁真正想要打动的那人,却对眼前的这一切无动于衷,整个晚上,无论是聚餐还是放烟花,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让柳栖雁心中感到十分挫败。 而大年刚过,慕长云便立刻提出要离开,更是让他心中这种黯然达到了顶点。 原本还想死皮赖脸地跟着他一起走,却被一听到蓝明明传讯便从主楼赶来的大管事楼寻逮了个正着,脱身不得。 眼见慕长云走得淡然潇洒,心灰之下,柳栖雁也随着楼寻一同回去云曦楼主楼了。 身后的千华城依旧熙熙攘攘,遍布城内的红色灯笼映衬着身后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大山,年节的喜悦与热闹,却仿佛从来都与他无关。 带着下属走在路上,柳栖雁的身影却孤傲不羁,只唯独少了往日的洒脱与快乐。 ☆、33|第三十二章 正月过去后,千苍城里恢复了常态。往来的客商,归家的劳役,还有形形色色的人们都纷纷回到了这个繁华的古城,热闹的街市一如往昔。 这日晌午,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低调地穿过千苍城中的最宽的长街,向城南方向驶去。 走在前面的那辆马车里坐着的,正是离家数月的慕长云与慕卓二人。这次回来前,叔祖终于被说动,下定决心带着慕思归一起回千苍,慕长云心里是十分高兴的。还有妹妹们,几月不见,也不知胖了还是瘦了,越是离家近就越是想念,慕长云坐在车里心不在焉。 终于,马车停在了凤竹慕宅的大门前,几人纷纷下车。 慕玄霄沉默地站在慕家老宅朴实厚重的大门前,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竟是一步也迈不动。 当年与大哥大吵一架,赌气离家,竟已有四十载。 那时以为是为了梦想,闯荡江湖,扬名立万,定然不悔。于是更名换姓,强忍思念,一去不回。 多年风雨飘摇,也曾颠沛流离,也曾荣耀满身。 直到他从年少时的梦幻与憧憬中醒来,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身不由己,什么叫天意弄人。 江湖中的恩怨情仇,让他有家难归,有亲难聚。 一晃蹉跎,竟已霜染鬓角,满面沧桑。 将姓名改回,为独子取名思归,在梦里回来了无数次,却在清醒时用理智阻止自己。 奈何故人已辞,无可归处。 如今站在这曾以为早已模糊了记忆的家门口,他才发现,早远的那些温馨的记忆,竟如此清晰,从不敢忘。 只是当年离家的张扬少年,已满头华发,而那熟悉的院子里,早已没有了乐天豁达总是对自己呵呵笑的父母,会严肃地训斥自己却又掩不住关怀目光的兄长,美丽温柔把自己身边的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大嫂,就连那个跌跌撞撞没长到自己膝盖高的胖侄子,也在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后,和他媳妇一起撒手而去。 物是人非。 慕玄霄费了老大劲儿才把一眼眶的老泪给憋了回去。 儿子和侄孙子还在一边看着呢,可不能丢这个老脸。 “叔祖?”出于礼貌和尊重,慕长云当然要跟在叔祖之后,可老人家突然站那里不动了,周围的农户人家都探头探脑的在张望,所以他们是站在这里被围观么? “走,走,咱们进屋,回家!”慕玄霄反应过来,拽着儿子就往里走,声音还有点儿抖,步子却是迈稳了。 慕长云一心想着自家妹子们,结果等进了门,站着迎接的就孤零零的慕乙一人,其他人统统不知所踪,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他上午就打发人赶回来报信,如今人呢?人呢?自家亲亲妹子们哪儿去了?! 慕乙呆愣愣地给自家公子见了礼,也没看出来慕长云神色不善,只是呵呵笑着继续说道:“公子,两位小姐一早就去下面的铺子里巡视了。估摸着要到傍晚才能回来,公子先去歇歇吧。” “慕江和慕和也一起去了?” “对,还有阿甲和小丙,都跟去保护小姐,属下留下看家。” 慕长云闻言顿了顿,缓了神色,心里却有些疑惑,自家妹子们从来都不参与家里的营生,突然跑去巡视产业是怎么回事?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表情憨傻的慕乙,摇了摇头,想来也问不出什么,只得先放下这事,让慕卓先安排叔祖父子安顿。 叔祖的院子听霄院,自他离去后便一直空着,四十年来却从未间断派人看守打扫,之前是祖父、父亲安排,慕长云成为家主后也从未忘记,因此慕玄霄一进院门,看到的不是颓败空旷的院舍,而是布置精巧,打理细致的景象。即使冬季尚未过去,缺了些郁郁葱葱,依然能看得出主人家对这里的用心。进到屋里,家具完好,一尘不染。 如今,院子的主人归来,那仅剩的一丝苍凉与空旷也消失了。 仆役们刚把床铺卧榻上的被褥铺好,帘子也挂了起来,摆设都取了出来,慕玄霄径自往里走,看看这里,摸摸那里,时而激动,时而感慨,很快转没了身影,徒留下被遗忘了的儿子和侄孙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小堂叔先自行安顿吧,待妹妹们回来了,长云再带她们来拜见长辈。” 慕小叔顿时郁闷了,自己也就大了慕长云几岁,就老了一辈,一下子多了三个侄子侄女真是心酸,还得去准备两个大红包给大侄女! 恰在此时,有仆役来报说有客拜访,慕长云便匆匆离去了。 慕思归找到正坐在院子里发呆的自家爹,赶忙低下头数蚂蚁。老爹脸上那两泡眼泪他一滴都没看到! 对他来讲,他出生长大的地方是珩城,自幼听着老爹念叨千苍凤竹的老宅,心里向往,却体会不了自家爹的那一腔思乡之情。 以前他也劝过,既然那么想,就回去看看。 但武林中盯着慕家的人太多,还有个仇家虎视眈眈,自家爹说什么都不肯,甚至连一点苗头都不敢让人看出来。如今家世都暴露了,反而能圆了这个归乡之梦,他也为老爹高兴。 至于这个大侄子慕长云,虽然比自己小几岁,却手段心计样样不缺,武艺还直接能碾压自己,他那两个朋友也都不是简单人物,谁有本事去害他?也就这个爱操心的爹,总担心连累他。 “慕家男儿自幼习武,你爹我那时候每日清晨,都在这里练剑,你大伯就日日过来教导,与我拆招。那时候总觉得你大伯空有一身好武艺,却只对经营家业有兴趣,实在是胸无大志。”说罢叹了口气,瞄了蠢儿子一眼,见他低着头,赶紧偷偷用袖子把脸擦了擦。 “爹,别多想了。”慕思归假装没注意到自家蠢爹的小动作,只是将自家留在千苍的探子传来的消息递了出去,“刚传来的,您看看吧,大侄子又有麻烦了。” 慕玄霄接过一看,顿时眉毛都竖了起来:“简直岂有此理,哪里来的阿猫阿狗都敢爬到我慕家头上了!” 却原来近日里,慕家旗下的各个产业莫名受了许多打压,无赖闹事泼脏水抢生意,什么贱招都有,那探子便暗自追查,却查到了朝廷派来千苍协助调查宋家勾结海盗和谢朔灭门案的刑部干事身上。若不是前段时间自家侄子清理了一群蛀虫,怕是不少人要被收买了去做手脚。恰逢慕长云和慕卓外出,慕家两位小姐便担起了家业出面整治,却不想又被百般纠缠,简直烦不胜烦。这人官位不大,身份却不好处理,恰好主子来了千苍,便把消息直接递了上来。 “哼,无非就是那人手下的走狗,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慕玄霄真是烦透了自家媳妇儿的这个仇家,哪怕岳家当年误判有错,人早就知错就改了,也没对他赶尽杀绝。他倒好,回来报复也就算了,竟对个无辜女子骗财骗情,污蔑人一家满门被灭,还死追着唯一幸存的媳妇不放。如今他媳妇都去了有小二十年了,他还咬着着自己和儿子不放,现在又盯上了自家侄孙一家,这是疯魔了吧?简直没完没了! “你去把这事儿跟云儿说一下吧。”运了会儿气,慕玄霄终是疲累地摆了摆手,把儿子赶走了。 那边厢,慕长云正睁着死鱼眼,听面前人口若悬河唾沫横飞地说个不停。 “慕公子,那李家公子说起来也是您慕家的表亲,三年前中了举当了官在留在京里,正是前途无量啊!” “慕公子,那李家公子如今被派来千苍,对您家大小姐一见倾心,正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慕公子,那李家公子家中也颇有些产业田地,大小姐嫁过去也不会过苦日子!” “慕公子,那李家公子官位……” “慕公子,那李家公子父母……” “慕公子,那李家公子……” “慕公子……” 烦死了!一回家就碰上糟心事,慕长云心里恶心坏了。 眼前这个纪媒婆在千苍一带也算有些名声。但她口里说的那个李公子——呵呵,他可记得这人呢。 上辈子慕家倒了,这位派来协助调查的李奇文李公子,在慕家被众人瓜分时,可没少伸手!现在跳出来认表亲?表哪门子亲?他慕长云的母亲只有一位姐姐,被外室气死的时候可是一个子女都没留下的! 自那以后母亲便与那户人家断了交情。 一个外室扶正带回来的私生子,现在也有脸来慕家认表亲? 认表亲也就算了,还敢肖想他的妹妹?!!! 呵呵。 慕长云维持着漠然的表情,眼神却是越来越狰狞。 纪媒婆说着说着,只觉得这屋里越来越冷,她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终呐呐的不敢再说下去了。 这慕家在千苍可是数得上的大户人家,谁不知道慕家家主把两个妹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之前宋家那小儿子想打那二小姐的主意,看看现在宋家的下场,说这纯粹是罪有应得,没有眼前这位的手笔,谁信啊?反正她是不敢信的。 要不是那位李公子给的银子够丰厚,举人的名声也好听,又把两家的关系说的天花乱坠,她可是真真不敢过来说这媒的。 可现在看来,眼前慕公子的样子,可不像是有半点想结亲的意思,那眼里都快射出刀子来了!戳得她背上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吓死个人了! 难道那李公子是骗她的? 妈呀,要是真得罪了慕公子,以后她在千苍还怎么混? 你说那李公子是当官的?当官的也分有权势和没权势的,那李公子当官不过三年,家里又没什么根基,到时候他自己挥挥手就回京里去了,留下她纪媒婆得罪了千苍本地的名门望族…… 这么一想,纪媒婆有点儿腿软。如今她人也来了话也说了,这这这可怎么挽回? 慕长云见这媒婆终于住嘴了,也不多说什么,手里茶碗轻轻往桌上一搁,淡淡道:“家妹终身不劳纪婆婆费心,您还是请回吧。慕卓,送客!” ☆、34|第三十三章 慕长云快步穿过回廊,满心都是暴戾至极的想法。走得太急,与恰好奔出来的慕思归撞了个满怀。 “小堂叔有何急事么?” 慕思归一听这阴测测的声音,顿觉寒毛直竖,抬头一看,只见慕长云脸色青得跟个鬼似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大大大大侄子啊!我,我,那个,这个,给你!”说完把信纸往慕长云手里一塞,立刻奔逃。 爹啊!吓死你儿子我了! 慕长云被这么一打岔,倒是收敛了一身的鬼气,缓和了些许情绪。 手中的信纸皱巴巴的,似乎写了不少东西。 站在原地读完,慕长云手轻轻一团,便瞬间将整张纸化成了灰飞。 原!来!如!此! 趁他不在就以为能打压慕家么? 妹妹们的作为意外的出色,这让他很欣慰。但,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却让他很生气! 李奇文是么?既然你想作死,那就去死吧。 慕长云气极反笑,周身的阴郁几乎能化成实质。这让刚打算走回来的慕思归立刻又被吓遁了。 爹啊!原来大侄子笑起来这么可怕!幸好他平时从来都不笑! 待慕长云在书房中坐定,慕卓也把这段时间的事务都大概处理了一下。 “情况如何?”见慕卓双眉紧皱的样子,慕长云心知这次的麻烦恐怕并不容易解决。 “目前并未伤及慕家根本,之前两位小姐处理的非常好。” 事情最开始是大年刚过,慕家名下的一家成衣铺子刚开门,突然就冒出来两个女子在那里哭诉。言道说买了铺子的成衣,谁知走在路上,衣服突然坏了,害的年轻的姑娘家当街丢丑,名声坏了,还被订了亲的人家退婚,在乡里被街邻指指点点,那姑娘一时想不开,便去自尽,虽然救了回来,人却昏昏沉沉跟失了魂一般,把家中搅得一团乱麻。 两个妇女自称是那姑娘的母亲和姐姐,呆在铺子门口哭得极其凄惨,引来无数人驻足围观。那铺子的掌柜苦劝之下,两人死活不肯离开,嚷嚷着一定要讨回公道。掌柜本想给点钱财将人打发,却没料到人群中有人突然在那说慕家这是想“仗势欺人,花钱封口”,场面顿时十分难堪,不少人跟着起哄。那掌柜的在慕家一众下属里刚成为掌柜不多久,经验少,并不是特别有能力的人,但胜在人老实忠心,平日里一直很勤快,没想到却会遇上这事,顿时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赶紧让小二去找老板。 恰好慕长云和慕卓都不在,家里只有姐妹两个管着,事情就摊在慕长思面前。 慕长思心思灵慧,立刻意识到这事不简单。这成衣铺子的掌柜是在年前刚提拔起来的,之前的那位因为手脚不干净,被慕长云抓到被清理走了。如今就偏偏这铺子出了问题,恐怕是被人针对了。 心念一转,慕长思便拉着慕长忆一起出门往铺子赶去。一路上把事情捋顺,首先得解决铺子的信誉问题,一个不好,名声坏了,那慕家的生意就不要做了。慕长忆心里气的很,但她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一会过去可不能拖姐姐的后腿。 到了地方,姐妹两刚下车,就见到一大堆人围在铺子门口,挤得水泄不通,许多人都在纷纷议论,掌柜的一见姐妹俩,还担心娇滴滴的大小姐会不会被吓到,谁知慕长思气定神闲地走到人群中央,落落大方地向人们问了句好,便转身闻言软语地安慰两位女子。 而慕长忆则面容自信地走上前,对众人说道:“各位,小妹与姐姐二人听闻此事,也是十分惊讶。慕家家中众人,身上所穿,也都是这铺子里的衣服,我这一身,还是今年的新款式呢,铺子里就有挂着。我与姐姐穿了那么多年,可从没出过问题。” 这时人群中就有人反驳:“你们是东家,当然是挑最好的穿,谁知道你们卖给别人的会不会是样子货!” 慕长思此时也走上前,比起妹妹活泼清亮的嗓音,她的声音更为温柔缓和,只听她淡淡道:“既然如此,不若我们当街试验一番,请各位中随意选出几人,进铺子里随意挑几件各种款式的成衣,看看是不是布料做工有问题。众目睽睽,想必做不了假,各位意下如何?” 那声音不说话了,但其他人却纷纷同意。 慕家的铺子在千苍也是老字号了,平日里款式多样子好,懒得自己裁衣的人很喜欢来此选购订做,这还是第一次爆出这样的话题来,众人信或不信两说,但很感兴趣却是真的。 见人群中最后选出来的几位,有一位外来的客商,还有几位都是附近各种铺子里的掌柜,名声都很好。而最有分量的,就是恰好路过的城领独子王凌飞,他见好友的铺子被人为难,自是驻足观望。凭他的身份,周围人也没人不服。 待几人挑出十多件成衣摆在中间,其中各种档次的都有,不仅女子的衣服,男子的衣物也有好几件,看上去都十分鲜亮。 众人看着这些衣服,就有不少觉得该是没有问题的,纷纷摇头。 而慕长忆此时也再次笑言:“可有人愿意上来检查一番,我与姐姐力气都小,可扯不开这些衣服。” 闻言不少人纷纷笑着附和,称自己也力气小,扯不动。 那两名哭诉的女子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年长的那位更是出口成脏,骂骂咧咧。王凌飞听着皱眉,便主动开口:“慕小姐,不若让在下找一名护卫来试,以在下人格担保,绝不偏颇。” 慕长忆第一次见这位哥哥口中的王公子,对他的感观十分好,便扬眉一笑,应声道:“王公子在城里的名声,小女子自是信的,有劳了!只是布料衣装毕竟不是金石铁物,王公子的护卫力大无穷,可记得多换些不同的力道扯了试试,大家说可好?” 王凌飞十分欣赏慕长忆这毫不拖泥带水的行事,自是颌首。 其余众人也纷纷响应,此时不少人也已经看出来了,慕家两位小姐作风光明磊落,显见是有底气的。倒是那两个躲在后面的女子,如今脸色难看,眼中难掩畏惧。 王凌飞随手招了一名护卫上前。自从他年前被人掳走,他的城领老爹便对他紧张了许多,若是不带着护卫,门都不许出,让他十分烦恼,没想到现在倒是刚好能用上。 只见那护卫随手拿起一件衣服,随意一扯。那衣物只是布料紧绷并未损坏。那护卫便加大了力气试了一次,那衣服才从接缝处被扯开了几个线头。护卫又用了大力,扯了一下,终于把衣服扯开。一件衣服就换了好几个不同的位置,不用大力都是扯不开的。 明眼人都明白,这样的衣服是没有问题的。之后那十多件衣服全都这么试了一遍,每一件都是这般情况,让掌柜的在一边心疼得不行:“作孽啊,好好的衣服,非得这么糟蹋,我们铺子真是无辜!” 那两个女子再无话可说,便开始撒泼哭闹,只是哭喊着慕家“仗势欺人,官商勾结”云云,把王凌飞也一起给骂了进去,那年长的女子更是趁人不注意,一下冲向慕长忆,扯上她的衣物就想动手打骂。 王凌飞一见着急的不行,刚想上前帮忙,谁知慕长忆轻移莲步便躲开了女子,更是借力挥手,那女子便顺着力道倒在路边,骂骂咧咧地爬不起来。 原来慕家妹妹们也是会武功的!王凌飞立刻收脚,脸上讪讪的没敢再往前,文弱书生好自卑…… 他幼时,父亲希望他能文武双全,也曾逼迫他学武,结果除了摔得一身伤,毫无成效,反而让他对习武有了心理阴影。如今王凌飞可算是真正的文弱书生,哪能想到眼前这位娇俏可爱的女子,竟这么厉害! 之后王凌飞直接着人将两个闹事的女子带去了府衙,人群也渐渐散去。 可即便如此澄清,千苍一带还是流传起了慕家的东西都是破烂货的流言,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各行的铺子生意也受了不少影响。这样的事又先后在几家铺子发生,更有几户商户开始针对慕家的铺子降价抢生意,使绊子,让人不胜其扰。 慕家姐妹无法,只得时常前往各家铺子巡视,以便遇到问题及时解决。途中有次,大妹慕长思遇见了那个李奇文,此人假装好心,言之凿凿对慕家十分欣赏,还对大妹各种殷勤,追求之意十分明显。 “之前被公子您揪出来赶走的一些管事掌柜,都有参与其中,只是好在留下的人都是忠心的,加上慕家信誉本来就好,还是有很多老顾客并不理会这些流言,依旧上门。只是若长此以往,不是好事。有人躲在暗处造谣生事,不明就里的人容易对慕家产生误会。” “抢生意的都有哪几家?” “做得比较明显的有海商金家,布商陆家、杨家,做酒楼吃食生意的朱家,还有做农具生意的黄家,俱是之前与宋家走得比较近的小商户,之前宋家的事,他们也受了不少影响,估计是怀恨在心。”顿了顿,慕卓继续道,“还有之前公子救下的那位江昊阳公子,他名下的几个铺子,也掺了一脚。” 江昊阳?不知这是他本人的意思,还是那路菲菲…… 照着前世此人行事来看,即使真想做什么,也不会把恩将仇报做的这么明显:“他参与的多么?” “只是浑水摸鱼罢了,只是公子之前救他两次,他此番却落井下石——” 慕卓话中迟疑,慕长云却觉得没什么,正好,以后疏远这人也有了理由,不是坏事。 沉吟片刻,便道:“抢生意的先不用多理会,我们先查流言的出处。被派来的那位刑部干事李奇文,你让人去查查他,详细些。” 恰在此时,慕思归跑来敲门,待把人迎进屋,慕思归便急急说道:“大侄子啊,那个之前忘了告诉你,李奇文身边有几个护卫是好手,我家的探子差点折在他们手里,你可要当心!” 慕长云闻言,对自家叔祖这么暗戳戳地派着探子躲在千苍偷窥的行为一时无语。 “他身边好像还有个个谋士样的人物,很低调,查不出来历。” “流言的事,能确定是他所为?” “基本上可以,我家探子去查过,查到几个最初开始在那里说这事的几个地痞,曾经跟他带来的手下接触过。” “哼!那李奇文敢打我妹妹的主意,之前还找了媒婆来说媒。”说这句话时,慕长云身上杀气弥漫,把在场的慕卓和慕思归都冻了个够呛。 慕思归赶忙开口:“大侄女没上他的当,你放心!而且那个叫王凌飞的,有次也出言提醒过,你的两个妹妹都很警觉。” “看来明日要去拜访一下王凌飞。”感谢他出手帮忙是一回事,那李奇文既然是朝廷中人,与城领大人想必多有接触,王凌飞既然开口提醒,想来是知道什么,他也可以去王凌飞那里探探情况。 不过很快慕长云就发现,不用他去拜访了。傍晚时候,王凌飞就跟着他的妹妹们一同回来了。只见他与小妹两人并肩而走,有说有笑,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站在一边的慕思归与慕卓齐刷刷后退了两步,大侄子(公子)好吓人! ☆、35|第三十四章 慕长忆一转头,就看家自家哥哥站在那里,顿时惊喜万分地飞扑过去:“哥哥!” 慕长云周身快要化成实质的怒气,“噗”的一下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扶着妹妹站好,仔细打量了一番,慕长云微微皱了下眉,“瘦了。” 慕长忆才不理,每次哥哥出门回来,看到她总说瘦了,早习惯了。 一边慕长思也是一脸喜意:“哥哥终于回来了!” “嗯,辛苦你们了。” 慕长思一听就知道哥哥已经清楚最近发生的事了,赶紧摇了摇头,道:“不辛苦,身为慕家儿女,自当担起责任。从前都是哥哥护着我们,如今哥哥不在,我们也该为哥哥分忧。” “就是啊,不过我和姐姐会的太少了,还好有王大哥帮忙!不过如今哥哥回来了,我和姐姐就什么都不怕啦!”慕长忆也应声附和,抱着自家哥哥的脖子撒娇,长这么大没和哥哥分开这么久过,实在是太想念了。 “王?大?哥?”慕长云一字一顿地轻轻重复了妹妹的话,阴测测的眼刀“嗖”地向王凌飞射去。 “呃……”王凌飞被慕长云看得鼻头上直冒汗,但想想自己心里的打算,还是硬着头皮厚着脸皮,满脸堆笑地踏前一步道:“慕兄,别来无恙?此前将在下救出之事,家父欲摆宴席亲自感谢,不知慕兄何时有暇?” “此事学文兄本是遭无辜连累,何必言谢?况且近日在下不在家中,舍妹多得照拂,应是在下对学文兄言谢才是。” 那“多得照拂”四个字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王凌飞除非是傻了才听不出来慕长云话语中的杀气。自与慕长云相识,他就知道这人凡事都以妹妹为先,他也曾十分欣赏对方维护家人有情有义的真性情。 可如今么——他对此只觉头皮发麻。 总算慕长云心中虽然不爽,但也知好歹,还不至于将对自家伸出援手的人赶出去。王凌飞也有不少事要与他商量,两人寒暄几句,便一同往里走。而慕家妹妹们早就回去后院里,只是临走,慕长忆向王凌飞告别时,眼里那藏都藏不住的情谊,让慕长云看得十分牙疼。 “不知学文兄有何要事与在下说?” “在下自红叶郡归来后才听到消息,慕兄可还记得那谢朔的灭门之事?”此时的王凌飞一脸严肃,慕长云也不得不慎重以对。 谢朔他当然记得,此人十分可疑,却突然就死了,慕长云猜测过他的死因是被灭口,但如今王凌飞又提起,是为何意? “吾等离开千苍不几日,那谢朔停在义庄的尸体便被人发现不翼而飞,而在此之前,仵作并未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学文兄此言,与在下有何关联?”慕长云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对方尸体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而后第二反应,则是想到了曾听闻过的江湖手段——假死。若真是假死脱身,那这谢朔的身份,就更值得推敲了,但慕长云不认为王凌飞会为这事特地来告诉他。 “而在此之后,千苍便来了位朝廷派来协查的刑部干事李奇文,那人一口咬定发现此案的慕兄定然脱不开关系,之后各种调查皆将之与慕兄扯上,更向家父言说,慕兄之所以离开千苍,就是为了逃避罪责云云,让家父烦不胜烦。” “在下自是清者自清,此人这般污蔑,想来并无真凭实据。”走了个江昊阳,又来了个李奇文,提到这个肖想自家大妹的家伙,慕长云对眼前这王凌飞的怨气倒是少了几分。 “小生自是相信慕兄为人,家父也觉得这李奇文行事怪异,便着人暗中查证,却没料到,居然查到这李奇文,曾与谢朔有过接触。” “哦?此话怎讲?” “原本谢朔府中的书信文件早已被人销毁,府衙前去翻找时一无所获,但家父在都城颇有人脉,便向人打探了一番这李奇文的生平。却发现这谢朔曾在四五年前出现在都城,拜访了当时尚未考中举人的李奇文。” 听到这里,慕长云心中有根弦紧绷了一下,谢朔专门去找李奇文,而李奇文的父亲曾是他的姨夫——即使断绝了关系,但说到底却依然有个亲戚的名分。这谢朔,分明与那幕后之人一样,是冲着他慕家来的!没想到居然在那么早时,对方就已经开始暗中布置。 那么这个谢朔恐怕并不是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他尸体的不翼而飞,假死的可能性极高。 慕长云并未将此事告知王凌飞,倒不是不信任这个友人,只是一来不想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无故卷入,二来王凌飞之前就因文名远扬而被朝中举荐,再过不久就要去都城受任为官,实在不必让他为此忧心。 于是慕长云只是大致把这李奇文与慕家的关系说了一下,便不再多言。 王凌飞倒是对此颇为无语,李奇文的父亲对不起慕长云的大姨,要找麻烦,怎么也该是慕长云去找他李奇文麻烦,如今却是反了过来,这也太奇葩了吧? “如此,最近慕兄对生意上的事,想必心中已有成算了,小生也不必再多赘言,只望慕兄自己多加小心。” “多谢学文兄。” 然后两人相顾无言地沉默了一会儿,慕长云想着今日晚膳一家团聚,便道:“学文兄若无他事,在下今日便不留饭了,改日定当宴请以谢近日照拂之情。” 王凌飞为难地站在那里,他也知道现在开口说不定会被慕长云直接打出去,但若不开口,将来就更无机会了,咬了咬牙,顶着对方极具威胁的目光道:“慕兄,小生,小生自与长忆妹妹相识,便为她倾心不已,如今我二人两情相悦,还望,还望慕兄成全!” 说完,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梗着脖子与慕长云对视。 慕长云脸色铁青,他不过离开了几个月,妹妹就要被叼走了!这货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说! “若是在下不同意,尔又当如何?” “……自是,自是日日上门,请求慕兄谅解!” 还好没说出什么私定终身之类的话来,暂时没把慕长云戳爆:“在下大妹与小妹长相相同,尔只是倾心于小妹?” “两位小姐虽长相一般无二,性格却南辕北辙,小生怎会分不清。长忆妹妹性子活泼开朗,待人热情,却又进退有度,”说到心上人,王凌飞不禁露出了笑容,“心无尘垢,却又懂得人情世故,小生初见之下,便为之吸引,而后更是越陷越深。” 看到王凌飞的神情,慕长云神色缓了缓,他对自家小妹确实是真心相待,只是他不得不考虑更多:“阁下家中可知此事?” 王凌飞一见有戏,赶紧接口道:“小生前日里已将此情禀告家父,家严家慈均对长忆妹妹十分满意。若慕兄能同意,家父不日将亲自登门拜访。” 其实在慕长云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就想过先把妹妹们嫁出去,而王凌飞也是可以考虑的人选名单中的一个,但只要想到要亲自把心爱的妹妹们送出去,他就心如刀绞,实在难舍,最终也就把这想法作罢了。 而王凌飞所在的王家,在都城也算得上是个有名望的官宦世家,他也怕把妹妹嫁给他,会陷入他家中复杂的关系网里,到时慕家能量有限,妹妹必将举步维艰。可现如今,事不由人,若长忆真的也倾心于王凌飞,他总不能当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妹妹们终究是要嫁人的。 终!究!是!要!嫁!人!的! 慕长云简直心头滴血。 “若婚后无子,阁下将如何,可会纳妾?”由不得慕长云不多想,上一世妹妹们从头到尾都没有为江昊阳生下过一子半女,即使他心知这必然是后宅那些女人的手段,重生后他也曾让慕卓仔细为妹妹们诊治过,证实妹妹们身体无恙,却依然担心。 且王凌飞家世显赫,即便如今会纳妾的人家极少,愿意做妾的女子更少,架不住名门望族对子孙后代的执着。若是有个万一,那妹妹要怎么办?上一世妹妹们就陷入了身为正妻却不如妾的泥潭中,慕长云一想到这里就心里发冷,神色也越发严厉了起来。 “慕兄大可放心。当年家母进门后多年无子,家父顶着族中的压力,拒不纳妾,如今小生娶妻,家父定然也不会为难小生的妻子。且如今家父在族中说一不二,其他人可管不到在下的家事。”王凌飞觉得慕长云显然是要松口了,顿时面露喜色,“小生心中只有长忆妹妹,此生得一人共白首,别无所求!” 说完,他忐忑地看着眼前心中认定的大舅子,只盼着他能开口让他过关。 可惜,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慕长云斟酌了片刻,终究放不下了心中的怒气,冷言道:“此时在下还要多考虑,学文兄先请回吧。” 王凌飞心中失望,却也知道虎口拔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想到自己此前早已打定主意,死皮赖脸坚持不懈,便也不再多言,心中认定只要二人情比金坚,大舅子总有松口的一天! “那今日小生便告辞了,明日定当来访!” 慕长云闻言脸色一青,明日还来!丫有恃无恐怎么地? “不敢劳烦学文兄登门,家中尚有许多事务,在下恐无暇接待。” 所以,赶!紧!滚! ☆、36|第三十五章 晚膳时一家五口聚在一起,是难得的热闹,即使正式开吃时讲究食不言,氛围依旧暖融融的,让慕长云感到格外舒心。 饭后众人散去,慕长云单独留下了小妹慕长忆时,神情也格外缓和。 慕长思这段日子对于自家妹妹与那王家公子的情谊看在眼里,临去前留了个促狭取笑的眼神,便头也不回地丢下妹妹独自面对兄长。 “哥哥。”慕长忆见自家姐姐如此没有义气,气愤地跺了跺脚,一转头对上自家大哥,表情格外乖巧讨好,看得慕长云心中好笑,气也气不起来。 “知道我要说什么?” “……”慕长忆心知王大哥必然是下午时与哥哥摊牌了,心里甜蜜的同时也有些害怕哥哥会生气,即便面飞红霞,也依旧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兄长,“哥哥别生气。” “哼哼,妹妹想嫁人了,我哪敢生气,不是说,留来留去留成仇么。” “哥哥最好了!最喜欢哥哥,怎么会成仇!”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8节 心知妹妹这是在拿好话讨好他,慕长云依然被这话熨平了心里的疙瘩,点了点妹妹的鼻头:“小妮子就会拿好话唬弄你哥!” “哪有!哥哥胡说!” “我要是不同意,是不是就不是最好的哥哥了?” “怎么会!哥哥若是不同意,一定有哥哥的考量,我相信王大哥会争取到哥哥的谅解的!”虽然这么说,慕长忆的声音里还是带上了一丝难过,让慕长云又心疼又愤恨。 “那王凌飞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你就这么信他?” “王大哥不是哥哥的朋友么?哥哥以前还提到,说他文采斐然,人品出众……”说着,慕长忆脸色更红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说到心上人,总免不了害羞。 慕长云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妹子,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是留不住了。 其实他对王凌飞还是满意的,多年为友,说他人品出众,并非信口开河。 当初他拼命反对妹妹们与江昊阳在一起,是因为这人同时喜欢上两个妹妹,由此便可见此人花心多情,见一个爱一个。 真正的情有独钟,又怎么会只因为双胞胎长相相同,就同时爱上两人呢? 就如王凌飞所言,自家两个妹妹的性格南辕北辙,绝不会错认。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让王凌飞太好过! 哼! 接下来的数日,慕长云一边着手处理家业上的问题,一边变着法的刁难王凌飞。 今天让他去找来妹子喜欢的水果,明日让他亲自跑腿去排队买来妹子喜欢的小吃,胭脂水粉铺子男人不好意思进去?不去就滚蛋!绣面绣线不懂?各种分类都有记录,自己拿去研究! 王凌飞被整得焦头烂额,回家还要被自家假正经的城领爹嘲笑,简直心累。 即便如此,他对此也没有什么怨言。经过慕长云这么多刁难,他知道了许多未来媳妇儿的小爱好、小习惯,不得不痛并快乐着地感叹,好友对于妹妹真是用心,做哥哥的连自家妹子绣花时喜欢用哪家卖的针线都知道,他也是服了! 至于生意上的事,流言的问题好解决,慕长云让慕卓随意找人,去把那些参与打压慕家的商家全都兜进了各种真真假假的流言中,还曝出了他们铺子不少的问题,慕家的产业那些全无根据的流言顿时就显得不起眼了,毕竟有实有据的事,更让人感兴趣不是?甚至金家拿玻璃作假冒充海外运来的水晶,结果让一对新人在婚事时闹笑话的事,还被说书先生编成了段子,在千苍的街头巷口广为流传。 反倒是李奇文这个人,慕长云一时也不知该那他怎么办才好。 之前他也曾询问过王凌飞,是否可以拿他不光彩的出身做文章,让御史台的人去参他一本。但王凌飞否决了这个提议,只说当今圣上曾放言,不拘一格不论出身用人才,因此这个办法最多也只是损坏些李奇文的名誉,对他的官途影响不大。 而李奇文来千苍后虽然上蹿下跳整出不少事,却都是借他人之手,自己撇的干净,滑不留手让慕长云抓不到什么证据,只能任他在自己面前膈应。 慕玄霄得知此事,也想帮忙,打算从仇家那里入手,可惜对方自从被慕玄霄逮住了几次把柄后,行事更为小心,根本抓不到尾巴。 这日,慕卓匆匆赶回来,慕家的吃食铺子里居然逮到一个人,偷偷潜进厨房,向吃食中下毒。若非掌柜的警觉,这些吃食卖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人功夫似乎了得,而且嘴硬得很,在府衙里依然嚷嚷着咱们冤枉他,搜出来毒药摆在他面前,也死不承认。” “功夫了得?那人是怎么逮到的?” 慕卓摇摇头,道:“掌柜的说,厨子上工时,就见到这人倒在门口,似是被人打晕的,便去找他,他看此人穿着夜行衣,心里觉得不对,把人绑上后,便去验看了厨房里的各种吃食,才发现被下了毒,立刻就报官了。” 被人打晕的? 听到这,慕长云不知为何脑海里就响起了柳栖雁那嚣张的“哈哈哈哈”,顿时有些头痛:“既然如此,先配合府衙查查此人的来历,这几日慕家的铺子先停业,把所有的货物全部验看一遍,既然对方用这般下作手段,难保其他铺子不会被殃及。” 如此一来,慕家损失极大,慕卓想了想,道,“公子,既然决定停业,不如将此事闹大。” 慕长云想了想,觉得可行。慕家停业,所为何事一旦曝光,千苍百姓就会知道慕家行事谨慎,认真负责,而暗下黑手之人则必然会人人喊打,届时再将流言引向那李奇文,即使抓到的那人身上查不出什么,也必然让他行事不敢再如此无所顾忌:“你去办吧。” “诺。” 没想到慕长云的布置还没起来,那李奇文便亲自前来拜访了。 没有拜帖,直接登门,显得十分无礼。 慕长云进到前厅时,便看到一个官服加身,摆着大爷款儿坐在首座喝茶的男轻男子。旁边几名护卫齐刷刷站着,看着十分有他才是主人的气派。 屋子另一边慕卓带着慕甲几人与他那几名侍卫相对而立,颇有几分对峙的架势。 这人一见慕长云进来,也不站起身,只是放下手中的茶盏,摇头晃脑道:“想必这位就是慕公子吧,真是久仰久仰。” 慕长云看着他的作态心中嗤笑,这小人得志的风貌倒是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李大人好大的排场,在下此前倒是从未听闻过阁下大名。”恶客临门,慕长云也懒得与他客套。 李奇文脸色顿时一沉,厉声道:“慕长云,你别太嚣张!”之前他布置的种种手段接连受挫,原本看那慕家小姐有些能力,长得也不错,他还想着可以弄到手顺便断了慕家的臂膀。谁料到这慕长云回来千苍后,事情更是急转直下,前几天他还把从上面要来的暗卫给折在了吃食铺子里,想起来就气得肝疼。 “哦?”闻言慕长云扬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要说嚣张,在下可比不过大人您。” “你!本官今日亲自登门,是看在表亲的份上,你别太不识好歹!”都说慕长云温润公子之名传遍千苍,谁想到这人居然会如此不给自己面子。想他一个小小的商户,自己如今可是个官身,他竟然这般不识抬举,李奇文的眼神变得阴狠起来。 “表亲?在下可不记得有您这一门表亲。我慕家虽只小门小户,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认亲戚的。”慕长云的声音依旧淡漠平静,只是出口的话语却锋利如刀,一刀刀地往李奇文脸上扎去。 李奇文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眼前这人,就是夺了他母亲正妻之位,害他出身不光彩的女人的侄子! 若说他之前想娶慕长思是因为她身上有那女人的影子,想娶回去折磨一番,那如今他就是想彻彻底底毁了慕家! 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情绪反而平静了下来:“慕公子何必口出恶言?本官前来,乃是带着诚意拜访。之前本官初见慕大小姐便惊为天人,倾心不已,谁想到请了媒人上门,却遭到了慕公子的拒绝。本官三年前中举,也算得上年轻有为,且家中殷实,还与阁下是表亲,不知慕公子究竟有何不满?” 此时的慕长云特别赞同前世听到江昊阳讲过的一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眼前这人的不要脸简直无敌了! “此事阁下不必多说,绝无可能!”慕长云不想再与此人纠缠,直接把家中的护卫统统喊来,“若无他事,阁下就请回吧。送客!” 谁知慕甲几人刚上前一步,李奇文身边的护卫便齐刷刷地拔出了腰上的佩刀。 “慕长云,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料定了慕长云一个小小的商户,断然不敢真的与自己为难,李奇文就让一个护卫去后院把慕家姐妹抓出来。 “在下都不知,原来如今的朝中官员竟已如此放肆,能光天化日冲进民户强抢民女?”慕长云觉得眼前这人脑袋肯定有问题,即使他有靠山,靠山也在都城,慕家在千苍算得上名门大户,岂是能随意欺辱的? 更何况,叔祖还在后院呢…… 正想着,那离开的护卫就直直飞进了厅堂里,生死不知地倒在地上。 “何人敢在我慕家滋事?” 李奇文原本就被飞进来的护卫给惊了一跳,又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儿提着剑气势汹汹地出声责问,顿时吓得脸都白了:“你,你是何人,你竟敢殴打我朝廷命官?” “李大人,真是巧啊,没想到在此遇见。”与慕玄霄一同进来的王凌飞,刚才在外面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人要抓慕家姐妹的话,顿时笑得满面春风,只是周身的空气一再降温,他终于有点明白慕长云无论如何都要护短的心情了!慕长忆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人大哥还没同意呢喂!),慕长思就是他的妻姐,慕长云就是他的舅兄,如今有人当着他的面欺负他家人,简直不能忍!“小生竟也不知,如今的朝中官员竟已如此放肆?” “王,王,王公子!在下只是想请慕小姐出来一见罢了,并未行出格之事啊!”李奇文来到千苍后,对王家父子一直十分忌惮,行事也小心避开,只因王家在都城势力盘根错节,而王城领虽然在千苍就职,却是早晚要回去都城接下王家家主之位的!是了,他刚才气傻了才没想到,慕家在千苍有名有财,又怎么会不与王家交好! “无法无天,欺辱乡民,强抢民女!将李大人带回府衙。”王凌飞可不管他说的这么多,既然敢嚣张,这强抢民女的罪名就给他做实了事。 李奇文眼前一黑,顿时明白自己今日来慕家找茬,还是太过鲁莽了,可惜后悔已晚。 待到李奇文被手软脚软地拖走,他身边的护卫也没敢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临去时,那护卫的头目冷声对王凌飞说道:“王公子,今日之事,在下必回回京禀报苏大人!” 说完也不待王凌飞回答,便自行离去了。 看着那人潇洒如风的背影,王凌飞茫然转头问慕长云:“苏大人是谁?” 慕长云无语地看着好友,这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他全家做官他自己也马上要做官,他说他不知道刑部尚书苏长乐? 他现在反悔了去说服妹妹赶紧换个对象还来不来得及? ☆、37|第三十六章 “这便是你那位夫人推荐的‘可用之才’?!”捏着护卫传来的消息,苏长乐气得脸色铁青。 “在下也未料到,此人竟如此不勘造就。”面对刑部尚书的怒火,这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毫无畏惧之色,依然淡定从容,气度儒雅,“此前只知此人文采颇佳,有望高中,家中又与慕家有些龃龉,才向阁下推荐,将之收入麾下。” 谁能想他不过离开没几日,这人脱了束缚,竟做出这般蠢事。如今又废了一颗棋子,虽不心疼,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哼,这般蠢材,如今落入那王义天手里,本官也懒得再多理会!只恨那慕家竟度过此难,夫人所下之毒也被生生化去!”他与慕玄霄为敌多年,竟直到近几年方从他人口中知晓,他在千苍竟还有这么一门亲眷,真真藏得好! “从消息来看,慕长云欲将其妹嫁与那王义天的独子,此后两家联姻,怕是更不好对付,阁下也可多注意都城王家。” “王家又如何,不过姻亲罢了!我苏长乐又岂会怕他!”慕玄霄,慕思归,慕长云!恨了那么多年,如今只要与那人有半分关系,他一个也不想放过!脑海里那清秀明媚的容颜闪过,苏长乐原本清翟的面容如今略微扭曲,甚是吓人。 至此,年轻男人不再多言,只道尚有其他布置,便起身告辞。 自暗道离开苏府后,男子回头远望,微微一叹,这苏长乐显是已被那仇恨所迷,失了本心,更忘了谨慎,此后与之合作,还须得多加小心才是。 而后,此人飘然远遁,倏忽间便没了踪影。 慕家此时一派祥和。 慕长云看着这些时日里,妹妹们整理的账册,心中快慰。往日里他总想着将妹妹们护在手心,不以俗务扰之,只愿她们能无忧无虑。 上一世,正是这不通俗务,让妹妹们在骤失兄长后无依无靠。这一世他本欲教导妹妹们,却总想着先处理完杂事,又总以为妹妹们还小,想着能多护一时是一时,就这么一拖再拖。却没想到这次自己离开,家中意外遭难,让妹妹们得到了不小的锻炼。 或许是该放手,让她们能学会处理更多的事务,将来也能多几分手段保护自己。 之后多日,他便将妹妹们带在身边教导,如何经营,如何管理,如何处理各种杂事,毫无保留,而后又将家中许多铺子营生直接交到两个妹妹手里,自己只在一旁看护提点。 慕玄霄见侄孙三人相处,也是十分欣慰。当年自家大哥也是这般,总要护着自己,可惜自己没能像这姐妹两一样,懂得家人的苦心。 王凌飞将那李奇文捉去后,倒是忙了几天,而后突然有不知名的人士,将那李奇文众多罪证交了出来,审讯顿时容易了许多。 这李奇文眼见不好,便四处攀咬,倒是揪出了千苍城内不少与之有私下交易的犯官商户。倒是对苏长乐,这李奇文口风很紧,半句不敢多言,想来也是有什么把柄在那人手里。 叔祖大人对此倒是极看得开,那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抓到多少苏长乐的把柄,不差这一次。 “我乃那慕长云的姨夫!他这般残害表兄,定要给个说法!” 这日里慕长云一家前往祖陵祭祖,叔祖多年未归,仪式便格外庄重,直到日暮时分,才堪堪结束。却不想归家时,竟有不少人聚在家门口,喧闹异常。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格外洪亮,嚷嚷地周围人全都能听见。却原来那李奇文被押回都城,李家人听闻此事,整个家都炸开了。李奇文的父亲经不住爱妻的苦求,便带着家人一同来慕家讨说法。 慕家只留下几名家丁,对着李家众人赶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任由其在大门口喧哗。 慕长云皱了皱眉,下车示意家人先进门休息,自己留下处理。 “你便是那慕长云?”人群中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一眼瞧见归来的几人,立时跳出来将人拦住,语气十分跋扈,“我兄长与你慕家女儿本有婚约,你悔婚赖皮也就算了,竟还敢诬告他强抢民女,简直无耻!” 慕长云闻言一怔,然后似笑非笑地抬眼看了这少年,淡淡回道:“当年姨母与家母确实口头约定,若有儿女,可为亲家。只是姨母早已去世,却是未有一儿半女,不知你兄长又是何处冒出来的?” “你!”这少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当是父亲与慕家曾有约,却不知是那已经亡故的前嫡母与人定下的亲事,倒是被问住了。 “长云啊,你也长得这般大了。”那头声音洪亮的中年男子见小儿子被问住,急忙过来把话圆回来,满脸沧桑感慨地说道,“当年你母亲与内子约定,如今我儿奇文虽非你姨母亲生骨肉,却也占着嫡子的身份认其为母,这约定自然可行,长云你当初尚未出生,或许不清楚,但也不可如此对待你表兄啊。” 慕长云简直要被这认恬不知耻的态度给气笑了,嫡子身份?认其为母?这不要脸的架势,李家可真是一脉相承! “一个气死正室的外室养的私生子,也有资格认我大姨为母?” 此言一出,周围人一片哗然,原本他们还以为慕长云太过护着妹妹,真的做了这不地道的事,没想到这所谓的嫡子居然是如此身份,一时间众人指指点点的目光移向了前来闹事的李家人。 李父闻言皱眉,当时事情闹出来的时候,慕长云还没有出生,他没想到,对方竟知道得这么清楚。只是事关几个儿子的名声,这事可不能认下,当下情真意切道:“长云,我知你不愿将妹妹嫁入我家,却为何要如此口出恶言,污蔑与我妻子?” 站在他旁边一位羸弱娇艳的中年美妇,亦是双目垂泪道:“慕公子,奴虽是相公继室,却也是清清白白嫁与李家,慕公子你这般说,是不给奴活路了。”说完,痛哭流涕,引得李父连连安慰。 “哦?你那儿子年岁几何?我大姨被气死时,他都已三岁了吧?”装可怜?你若可怜,那他去世的大姨岂不是更可怜?“李家当年许诺绝不纳妾,外祖才将爱女下嫁,后来倒确实是没有纳妾,毕竟,外室可不算是妾么,气死了正室,直接就能填房了。” “你!你胡说八道!”那少年气急,一脚飞来便欲与慕长云动手。 慕长云还未及闪身,却见一物快速飞来,将少年的腿打开。少年“嗷”的一声惨叫,众人才见,少年的腿,竟已被打断,李家几人什么都没看清,顿时骇然:“你,你,幼子即便无礼,你又为何下此狠手!” “下此狠手的可不是慕公子,而是区区在下我。”不等慕长云出言,一道低沉的声音便在不远处响起。 只见一行极有排场的人,渐渐由远及近,而走在众人中央的,便是那多日未见的柳栖雁。 柳栖雁身着华服,头戴玉冠,身侧一柄长剑,手中拿着折扇,信步悠然,神态潇洒。他身侧是四名神色肃穆的护卫,脚步整齐,服饰相同,每人身侧都佩着一柄大刀,满身的煞气掩都掩不住。而在他身后,则是四位眉目娇俏的白衣女子,女子手中提着花篮,将鲜花的花瓣洒在柳栖雁前行的路上,再之后更是跟着一长串侍卫。一行人脚下似慢实快,显是运了轻功的,眨眼间便来到了慕宅的大门口。 慕长云对此场景简直不忍直视,忍着笑转过头去。 倒是李家一众被这情形给吓住了,他们家不过是乡绅土豪,家中出了个举人,才觉自己不凡起来,而对于武林人士,却是一向是敬畏而远之的。要知道,朝廷一向对武林人士少有管束,武林中人打打杀杀的,寻常百姓可不敢去招惹,如今突然冒出来一群杀气腾腾的武者,顿时吓得哭声都停了。 “尊,尊驾何人,为何要,要伤及小儿。” 柳栖雁却是不理会他,直接走到慕长云跟前,上上下下看了看这人,确认无事,方才开口:“你我武林中人,遇到这般挑衅的,直接杀了便是,长云何必还与他们讲道理。” 慕长云心知这人在拿“武林中人”的名头吓唬人,也不拆穿,只是故作无奈地低低叹了口气,便不多言。既然有人乐意为他出头,他自也乐得担个仁善厚道的名声。 李父被唬住了,他怎么从不知道,这个便宜侄子还是个“武林中人”?!扶着自家断腿的小儿子,抖抖索索的却不敢有半句怨言:“在下不知侄子竟与阁下交好,多有冒犯,大侠莫要,莫要怪罪!” “还不滚?!” 于是李家人扶着少年屁滚尿流地离开了。 慕长云一人站在慕宅门口,与柳栖雁相顾无言。 门后慕长忆探头探脑地张望,见人走了,顿时一阵笑声。 “哥哥,还不请客人进门?”慕长思也是忍着笑,实在是这柳栖雁的出场太过猎奇,引人侧目。 周围人虽然也有些畏惧,但慕家善名在外,慕长云一身剑法更是有名,即便武林中人,对当地人来讲也没什么可怕的,于是看热闹的人也不愿散去。 慕长云简直想要捂脸,今天过后整个凤竹县,乃至整个千苍的人都知道他有这么个出门排场极其奇诡的朋友——好丢人! “栖雁兄,还请移步家中。”抹了把脸,慕长云决定还是赶紧把人领走吧,留在门口更丢人。 柳栖雁对此仿若未觉,得意洋洋地便跟着慕长云走了进去,手中的折扇忽闪忽闪,笑容亮瞎人眼。大管家楼寻给的追求之策果然有效,这不就能进门了!英雄救美什么的……哈哈哈哈哈! 只是话说,冬天还没过去,栖雁兄你这么扇扇子,冷不冷? 作者有话要说:柳栖雁:云云,在下出场是不是特别帅!特别酷!特别炫?! 慕长云:……特别蠢! ☆、38|第三十七章 待到柳栖雁那一众从属尽皆散去,两人在屋中坐定,才渐渐聊开。 “栖雁兄怎地此刻前来?”慕长云心中隐隐有些猜测,这柳栖雁怕是为着自己来的,但转念间又觉此念甚是无理,两人虽是好友,却也没必要——终究还是开口询问。 “在下此来,自是为了长云。”此言一出,慕长云只觉心跳顿了顿,抬头看去,却见那人满脸带笑,可劲摇着扇子,顿觉伤眼,只听他继续说道,“此前回到楼中不久,千苍分楼便传出长云你麻烦缠身的消息,在下做了一番打探,便决定前来相护。” “不过一群跳梁小丑,在下又怎会处理不了?栖雁兄亲自前来,未必太看得起他们了。”柳栖雁的话让慕长云有些着恼,难道在这人心里,他竟是如此无能之辈么? 柳栖雁立时发现了对方情绪有变,赶紧出言解释道:“长云莫多想,在下所来,自不是为了那李……李什么,而是有其他消息。” 李什么……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把无关之人当空气。不知为何,慕长云尚不知那所谓的“其他消息”为何,内心的恼意便已被安抚下来。再思及这人之前特地摆出的唬人排场——反而心中隐隐想要发笑。 恰在此时,慕长忆一蹦一跳地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慕长思,只言让哥哥引荐好友,倒是让慕长云心中称奇。自家小妹活泼跳脱,主动跑来也就罢了,大妹妹素来稳重温和,怎么也跟着一起掺和?于是便细细看向大妹,却只见大妹竟时不时往柳栖雁那处瞄一眼,让他心神一紧,莫非…… 正当慕长云心中纷乱,开始盘算着,若大妹真的看上了这柳栖雁,该如何说服她放弃,却只见慕长思抬头又看了柳栖雁一眼后,猛地别过身去,肩膀耸动……慕长云嘴角抽了抽,一时无语,只将敬佩的眼神投向对面那人——能引得自家八风不动的大妹妹这般好奇前来围观,柳栖雁你真是个人才! 此时,他也无心思考自己为何从未想过,柳栖雁人品身家皆为上上,他却万分不愿让这人成为自己的妹婿的问题,只是无奈地将妹妹们拦下,稍作引荐后,便将人打发回去了事。 回头看向对面那人,柳栖雁只是将欣赏的目光在两女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即收回,转而看向慕长云的眼神,却满是情意,引得恰与他对视的慕长云只觉心跳声重了几分,竟忘了移开眼。 两人便这么互相凝望了许久,慕长云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失态,垂目尴尬地低咳一声,他才想起两人刚才未竟的话题。 “适才栖雁兄所说的‘其他消息’,究竟为何?” 柳栖雁见慕长云对自己并非完全无动于衷,心中正欢快,语气也甚是轻松,但内容却与之相反:“这事倒也与你那妹子有关,那位长忆小姐,似是婚期已定?” “确实。”之前慕长云虽处处为难王凌飞,却也并未在城领亲自上门提亲时出口拒绝,考虑到王凌飞被引荐后官位已定,再过不多时日便要去赴任,两家便商量着尽早完婚,婚期最终就定在下月吉日。 “想必在下身份,长云亦是知晓。” 慕长云颌首,虽不曾言及,但两人相处多日,言谈间也不曾避讳,柳栖雁自然明白慕长云早已知道其身份:“云曦楼楼主。” 柳栖雁见他毫不遮掩,顿时满眼笑意:“此前东楼接到两份买家下单,内容却是截然相反,俱与你慕家有关。” “哦?”这话倒是勾起了慕长云的兴趣,据他所知,云曦楼与慕家所在相距甚远,虽然名声在外,但非大单不接,谁会如此兴师动众地找云曦楼下单?还与他慕家相关?一时间他只能想到叔祖的那位老仇人。 “第一单,买家并未对自己身份多加遮掩,前来联系之人,乃是云国皇室的文老三麾下。” “逸王文瑜?”慕长云闻言一惊,天家贵胄怎会来关注他一个商户之家?即使是叔祖,虽然在武林中有些地位,也与朝堂中的权势扯不上关系吧?不过既然对方并不遮掩身份,想来并不是要与慕家为难,慕长云想了想,便也淡定了些,“逸王所下何单?” “逸王要求云曦楼出人力确保慕家中人安危,是个长期单子,没有时限。”说起来,柳栖雁对此也觉得奇怪,一位大云国王爷,找一个江湖势力,买一户籍籍无名的人家平安,怎么想都很诡异,但下单人付钱爽快,要护着的还是他心上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我接了单,就来找你啦!” ……你堂堂楼主身份,需要亲自接单么?慕长云斜眼瞅了对面欢脱的人一眼,心知这人好意,他不是不领情的。 “既然这单是为护着慕家,那另一单与之相反?” “不错,这单的客人身份藏得很严实,而要求则有三——暗杀千苍慕家家主慕长云,珩城慕家庄主慕玄霄,并破坏慕王二家联姻,其中第三条为首要。” “这单你也接了?” “自是没有。”绝不会去做的事,接了单不是坏自家生意么,“只是想来云曦楼不接,那人自会去找其他势力。江湖上做人命买卖的大小势力也有不少,这段时间长云定要多加警惕才是。” “所以你带来的那些人?” “都是东楼中的好手,女子是专程来护着你妹妹们的,你安排她们做贴身婢女即可。其他人我会让他们自己找暗哨呆着,你不必忧心,只需与你那叔祖打个招呼便可。” 闻言慕长云顿时心生感激,平日里妹妹们出门,他都让慕江慕甲他们跟着,但毕竟是男子,有诸多不便,再如何周全也难免疏漏,如今柳栖雁带来的人倒是及时雨。 “如此,多谢栖雁兄了。” 柳栖雁摆摆手,随意道:“长云何须与我客气!且那文三王爷出手大方,我可是只赚不赔。” 慕长云心中担忧这逸王要护着慕家的缘由,却也明白柳栖雁不会知道更多,只得将诸多思虑放在心中。 “那栖雁兄你自己又是如何安排的?” “在下当然是贴身保护长云呀。” “……”猜到了他的打算,却没料到居然会说的这般直接,自己之前想与这人保持距离,若真形影不离……慕长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会超脱他的掌控,“在下武艺不逊于栖雁兄,实在没有必要——” 柳栖雁摇摇手指打断了慕长云的话:“长云此言差矣,据我所知,近日里长云出门总是孤身一人,即便长云武艺超群,万一对方找个僻静处给你来人海战术,双群难敌四手,岂不危矣?” 说得似乎很有理,但若真的被人围攻,他们两个人,好像也差不了太多吧? 但柳栖雁对此十分坚持,而后更是得到了听闻消息后赶来的叔祖父子的赞成,慕长云无法,只得答应了下来。 面对笑得满脸桃花开的家伙,慕长云实在懒得再多理他,把人领去自己院里的客房,便丢下不管了。 小妹下月成婚,他还有一堆事要忙呢! 柳栖雁这几天过得春风得意,不仅住进了心上人的院子,还能天天与他单独相处,这次真是来对了! 至于过年时候的各种心伤沮丧消极颓废——楼主大人表示,他早忘了! 其实慕家每个人周围,他都安排了至少有四个暗哨盯着,慕长云也不例外,只不过为了不打扰他们相处,这几个暗哨跟得格外远罢了。他当然也绝对不会将此事告诉慕长云,免得他与自己相处时有半分不自在。 相比较于柳栖雁的好心情,王凌飞就比较痛苦了。 未来大舅哥给自己妹妹的嫁妆里,居然还有一条特地去江湖上有名的武器铺子里定做的鞭子! 文弱书生简直一脸血。 他在与慕长忆相处时,确有听说过,自家媳妇耍得一手慕家鞭法。但听说是一回事,亲眼实见又是另一回事。媳妇在试新鞭时只是高兴欢喜,但大舅哥慕长云那时看向自己的眼神,简直不能更阴险! 自从他与慕长忆定情,从前友善宽仁的好友就突然变得穷凶极恶起来,每每对着他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而此时,他更是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家好友兼未来大舅哥用心之险恶。 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自家媳妇这么好,一定不会舍得揍他的,而且将来一定会保护他! 说起慕长云为自家妹妹准备的嫁妆,重得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王凌飞在第一次看到慕家准备的嫁妆单子时,吓得手都抖了。 慕家作为繁华古城千苍的第一望族,名下产业众多,生意几乎遍布云国,甚至在霄国羽国,也有不少生意往来,慕家嫁女,嫁妆定然丰厚。王凌飞原本就预料到了,婚后自家媳妇肯定比他阔气得多,却没想到,慕长云竟几乎将家业的一半都拿了出来! 哪怕他出身世代官宦的大家族,也从没见过这么大手笔的嫁女。 眼前这人对着自己依旧满脸不情愿,再没好脸色,他却突然明白,自己为娶到心上之人而满心欢悦时,也抢走了好友心头的至宝,他甚至不敢去想,慕长云在拟定这张嫁妆单子时,怀着的是怎样的心情。 这哪是嫁女,这分明是分家啊!再一想到慕长云还有个妹子…… 慕长云见王凌飞面上只有惊吓而毫无贪婪之色,心中还是满意的。只是看这人惊疑得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大惊小怪,于是特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给你看这个,是让你心里有数。婚后你夫妻二人本是一体,自当互相敬重,互相扶持。我妹妹对经营之道颇有天赋,性子也活泼,你切莫要拘束于她。在下明白你们官宦人家,规矩往往会多些,你在家中也要多多护持于小妹。” “是,凌飞明白。”王凌飞镇重弯腰一礼,不为手中那动人的财帛,只为眼前人对其妹妹的爱重之情。 慕长云准备这么庞大的嫁妆,也自有其考量。 王家世代官宦,想必亲眷众多,未必没有几个不好相与的,会对不是官宦家族出身的妹妹另眼相看,排斥挤兑,而一笔庞大的财富,只要能掌握在手中,必能帮助妹妹在那家族中站直腰杆。 况且自己如今麻烦缠身,定不能如往日般一心经营,反而要多多研习武林事务,妹妹们既然有天赋也有兴趣,又何不放手交托?慕家如今家业虽大,却也远未到极限,上一世跟着那江昊阳,他也见识了一些异世的经营手段,加上他本身精于此道,即便只是管中窥豹,有意无意地,他也琢磨了不少赚钱的点子。现有的财富统统给了两个妹妹,未来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他自能重新创下一份家业来。 加上上一世妹妹们生活得如此艰难,在他看来,很大部分原因便是手中毫无资本的关系。那江昊阳面上对谁都柔情款款,钱财却紧紧握在自己手里,半分不露给他那一后院的女人,哪怕是身为正妻的妹妹们,也没有任何掌家的权利。他飘在空中时就常常在想,若是当初自己亡故后,江昊阳并未做主将剩余的家业统统卖出,亦或是卖出后,妹妹们不是那么傻的将一切托付给那人,那么即使婚姻不幸,凭着她们的聪慧,亦能在慢慢学会经营后自立生活。 可惜没有如果。 因此这一世,每每想来,他就忍不住想要给妹妹们更多,好让她们生活富足。 站在一旁的柳栖雁对此不置可否,慕家的家财跟他没什么关系,反而是对与慕长云这个人,他似是一下子有了明悟。 他该做的不是去跟慕家姐妹争抢慕长云,而是帮他把这姐妹两个都嫁出去!届时孑然一身的心上人,身边就只有自己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机智,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柳栖雁:云云,我知道好多好多青年才俊,回头安排他们排着队让你妹子挑!是不是很感动?酷爱扑进我的怀抱吧!\(o)/ 慕长云:……好想揍他! ☆、39|第三十八章 日子就这么缓缓地爬过了好几天。 小妹慕长忆也知道了自己嫁妆的丰厚程度,自是拒不肯受。可多次找大哥交涉后,终究拗不过他,最后只得在心中感念的同时,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手中的产业经营好,将来找机会报答哥哥。 整个千苍城都对于城领府要迎娶慕家小姐的事议论纷纷,一些原本看好王凌飞,想将家中女子嫁与他的家族自是纷纷扼腕,但更多的家族却是打起了慕家大小姐的主意。且不说慕家大小姐这段时间来将家业管理的井井有条,能力出众,加之外貌出色性情温婉,光是能与那王家成为连襟,也足够有吸引力了。 一时间,慕家的门槛快被媒人踏破了,慕长云对此不胜其扰,一怒之下把人统统轰了出去。 众人这才想起此前慕长云对自家妹妹有多维护,暂时也都纷纷歇了心思。 慕长思倒是对哥哥的行为十分赞成,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是不是会嫁不出去。或者说,自从学习掌家后,她大部分的兴趣,已从嫁人生子,转而投向了经营管理,如今妹妹即将带走一半家业,自己更应该留在哥哥身边,常伴左右。 这想法若是让慕长云知道了,估计又要发愁了。妹妹嫁人他发愁,妹妹不想嫁人了,他也得发愁。 这天夜里,慕长云即将就寝,却总觉心中不安,焦躁难忍。 终于他还是从床上坐起身,披上外衣出门探看。隔壁柳栖雁听到动静也跟着出来,头发披散的样子,显见也是正准备睡。 “长云这是怎么了?” “不知为何,总有些担心。”慕长云愁眉不展,打算往妹妹院子里去巡视一圈,“可否请栖雁兄往叔祖院中探看一番?” “自无不可。” 说罢,两人分头而去。 夜色静谧,慕家姐妹屋中的灯尚昏黄,两姐妹正凑在一起说悄悄话。院中隐匿的几个暗哨见有人来,似有动静,但看见来人是慕长云,便又恢复了平静。 慕长云上前轻轻叩门,屋里响起慕长思的声音:“是哥哥么?” “是我。” 随即一整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慕长思带笑的脸:“哥哥这么晚了,有事么?” “心中有些担忧,便来看看,你们还不睡么?” 慕长思闻言,捂嘴轻笑:“哥哥不要疑神疑鬼啦,我与妹妹好得很呢,哥哥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自己这果然是在疑神疑鬼么?慕长云低应一声,待妹妹将门重新关上,摇头一叹,打算离开。 谁知刚转身,屋内就传来慕长思的一声惊呼。 慕长云心中一跳,夺门而入,却见一条颜色鲜艳斑斓的怪虫被妹妹甩落在襦裙上,正拼命扭动着往上爬。 两个妹妹脸上的神情惊骇欲绝,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慕长云急掠上前,拔出剑来将此虫轻轻一挑,这虫子扭动着摔落,“琤”的一声,剑尖便将虫子钉死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院外传来一声惨呼声。 院中的几名暗哨闻声而动,一人掠到姐妹身边护持,其余几人皆向着声音发出之处疾奔而去。 月光下,那惨呼之人也终于显出了身形,竟是一如侏儒般矮小的身影,浑身墨黑,目光却诡亮,怨恨之色直直地刺向慕长云。 他似是因怪虫之死而受了些冲击,眼见被几人包围住,唿哨一声,黑暗中竟又冒出数个同样矮小之人。这几人隐匿之术极其高明,先前竟无人察觉,此时与众人对上,功夫诡异,打斗起来几个暗哨一时间竟也难以占到上风。 其中两个看似领头之人直直往院中冲来,慕长云只来得及嘱咐一声,让护卫之人照顾好他妹妹,便提剑而上,与那两人斗在一处。 长思长忆姐妹两心知此时不可让哥哥分心,也明白凭自己那些微末的功夫,上前帮忙只是添乱,只能紧紧盯着自家哥哥,深怕他受伤。 这两人仗着招式诡异,武器奇特,相互配合,倒也十分难缠。拼斗数招之后,慕长云渐渐看明白了两人的路数,心中大约有了应对之法。 此时那两人再度联合攻来,手中的银钩在月光下闪着幽诡的蓝光。慕长云猛一矮身,腰上用力,反手一剑扫去,避开二人攻势的同时,将其中一人手肘刺伤,那手中银钩顿时飞脱而出,落在地上。 正待慕长云欲反守为攻,趁势而上,隐隐听见有极微小的破空之声从不知名处传来。他猛地记起那日柳栖雁在雪洞中所说之话,急忙运转内力,以真气护住全身,正巧将一条黝黑色的怪虫弹开。 想起适才见到那虫子的可怖形状,慕长云惊出一身冷汗,持续运转内力,急攻而上,以求速战速决。 那两人见对手竟能真气外放,心知遇到了高手,若不拿出看家的本事搏命,怕是脱身都难。只听那受伤之人发出桀桀怪笑,一手摸至自己受伤处,竟以手指抠挖伤口,引得鲜血喷溅,他口中低呼,运上十成内力,那鲜血竟如暗器般飞速向慕长云面门而来。慕长云一边与另一人拼斗,一边避开这怪异的血滴,急速而退,那鲜血滴落在他衣摆上,发出“滋滋”的腐蚀之声,甚是骇人。 慕长云顿时更为谨慎,心道那人既然以血为武器,血中必有古怪。两人一见慕长云后退,立时露出了扭曲得意的笑容,欺身而上,意欲将其斩杀。 情势似乎急转而下,慕长云为躲避那诡异血滴,不得不再度以守为主。 局面渐渐陷入了僵持,两人攻势迅猛,而慕长云则防得滴水不漏。 另一边,云曦楼的几名暗哨却在拼斗中渐渐占了上风,那几名怪人下属毕竟不及领头之人招式精妙,敌不过云曦楼中的精英。颓态一出,顿被抓到弱处,先后重伤。 那两人被属下的怪叫声影响,心中渐渐不耐,欲与慕长云力拼,以求一击即中。 其中一人闪身飞跃,欲堵住慕长云的退路,而另一人则飞身上前,跃到半空,手中抠挖不停,一连激射出大串血滴。两人动作看似大开大合,却也因过于急躁而露出了一丝破绽。 慕长云等的便是这一刻! 足下运力,使出家传轻功半步云,慕长云整个人腾空而起,飞身侧闪的同时,手中递出长剑,“噗”的一声,直刺面前人太阳穴,那人来不及惨叫,便倒地不起。而后他毫不停留,闪过飞溅的鲜血,转身架住身后之人的银钩,左手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击在对方腰侧,送出十成功力。 只听那人一声尖啸,直直被击飞,矮小的身躯撞在院墙之上,倒地后便再无声息。 而后不多时,这些人的身形渐渐拉长,竟是使了奇特的功夫将自己缩小,以便躲藏! 慕长云并不喜伤人,但这两人既然是冲着他千娇万宠的妹妹来的,心中盛怒之下,出手便完全不留情面。 此时他持剑立于院中,甚是嫌弃地看了看自己衣摆上黑蚀的血迹,将之一剑斩去。 院里院外一片狼藉,七八具尸体四散横卧。 慕长云刚舒口气,将剑归入剑鞘,抬眼却见不远处,柳栖雁披血而来,一时怔住了。 此时的柳栖雁面色紧绷,双目含煞,长发飘扬,一身鲜血,杀气冲天。慕长云仿佛见到了上一世,云曦楼被正道所围,柳栖雁一人力战江昊阳所领群雄时,也是这般,这般,气势逼人!他只觉心脏不可控制地狂跳起来。 那时候,他只是在战场外远远地惊鸿一瞥,便见之难忘。 这人平日里总是装疯卖痴,笑语不羁,他竟忽略了,他还有这般模样…… 柳栖雁刚杀了不少人,此时见这一院狼藉,而慕长云站立当中,顿时心中一紧,飞身而来。 “长云可无事?” 慕长云闻言,柔和了脸色,轻声道:“劳烦栖雁兄挂念,长云无碍。” 柳栖雁也是松了口气,即使心知慕长云站立此处,必然是获胜了,却依旧担心他会受伤。 “这些怪人招式诡异,手段毒辣,却不知是何来历,栖雁兄对此可有眉目?” 柳栖雁细细查看这些尸体的情状,一眼瞄见地上尚在扭动的蓝黑色怪虫,讶异挑眉。 “这虫——?” 慕长云一听,急忙道:“屋中还有一条,色彩斑斓,已被在下杀灭。” 柳栖雁掏出匕首,将地上的怪虫斩断,而后便与慕长云一道进到屋中。 两人边看边听慕长思惊魂未定地说道:“适才我往回走时,才见到这虫子趴在妹妹背上,一动一动地往上爬,可吓死了!” 慕长忆脸色一青,实在不想回忆之前发现自己身上有虫子的情形,简直浑身发毛,只想赶紧换身衣服洗个澡。 “幸好哥哥来敲门,否则我与妹妹相对而立,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这背后的虫子。”慕长思也是心中庆幸,方才实在万分惊险。 柳栖雁一见那虫子,脸色略有古怪,沉吟片刻后说道:“此虫名为忘情,算是蛊虫的一种,曾被南海外岛上的部落用来约束族中不可嫁人的圣女,凡虫身入体的女子,若与爱人行云雨之事,”说到这,在场两个女孩皆是红了脸,“呃,若行那事,第二天,男子必定身死,而院中那条蓝虫,则是以万毒养成,通身剧毒,沾之腐身。” 慕长云一听,简直暴怒! 这是多歹毒的用心,要让他妹妹刚出嫁就当寡妇!若真让对方得逞,慕王两家必然反目成仇,妹妹也定然伤心一生! “这些人什么来历?” “没想到对方竟有这般手段,此次当真险之又险。看这些人并不似我云霄两国的武林人士,若非是羽国那里的人,那恐怕就是外海来客了。这次是我楼中人护卫不力,在下先在此向几位道歉。”说完,柳栖雁躬身一礼,向两位姐妹赔罪。 “柳大哥何出此言,对方手段阴险,岂是你我能想到的。”慕长忆被柳栖雁这大礼一惊,赶紧跳开。 慕长云也明白,此非云曦楼中人之过,心中没有半分怪罪。 柳栖雁却是神色肃然地摇摇头,道:“我楼既接下任务,却没有防备周全,便是错处。此事了后,这院中几人必须领罚,方能以正楼规。” 柳栖雁要统御一楼,必然规矩森严,慕长云对此不再多话,只是让人将院中打扫干净,整理妥当。 “你二人可要去我院中过夜?”慕长云担心妹妹们惊吓过度,心中害怕,便出言询问。 “哥哥费心了,我们留在这里便好,柳大哥安排的人都很尽心,哥哥不必担忧。”姐妹俩倒是没有慕长云所担忧的害怕之情,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后,只觉疲惫万分,几乎倒头便可睡去,也懒得再挪地方了,慕长忆更是急着重新洗浴,自是不愿再搬去哥哥的院子。 “那你二人自己多小心,若有什么事,遣人来寻我。” “知道啦!哥哥快回去休息吧!再不睡明个早上练剑要起不来咯!”慕长忆笑嘻嘻地把自家哥哥推出门,门外,柳栖雁正站在那里等着他。 被妹妹一闹,慕长云心中的凝重也去了七八分,便与柳栖雁并肩而行,往主院走去。 “叔祖院中情况如何?” “来了十几个好手,都是专门做人命买卖的,没什么大问题。” “此次多谢栖雁兄了。” 柳栖雁听到此言,却是突然站住。 慕长云见身边人不再走,便也停下,疑惑看去,却见对方定定地看着自己,神情难辨。不知为何,慕长云竟觉手足无措起来,心中有些压抑。 这么过了一小会儿,柳栖雁才垂目,轻轻叹了一声。那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却重重砸在慕长云心头。 “长云何必与我这般客气,”只听他似是呢喃着说道,“唯你无事,我方可放心。” 唯你无事,我方可放心。 月色如华,树影朦胧,这一刻,慕长云只觉呼吸似是停止了,时间在两人周身无限延长。 “……在下能有何事,栖雁兄不必如此。” 柳栖雁并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如瀑月光,神情似有些忧郁,又有些迷惘,最后似是下定了决心,转过身道:“慕长云,我心慕于你,只愿与君长相守,共白头,你可愿?” 作者有话要说:柳栖雁:慕长云,偶稀饭你,你稀不稀饭我?咱们打个啵儿吧!(づ ̄3 ̄)づ╭~ 慕长云:一掌拍开! 终于把表白给撸出来了……蠢橙已脑死亡orz ☆、40|第三十九章 我愿与君长相守,共白头,你可愿? 慕长云此时只觉脑内轰鸣作响,一时竟不知身处何地。 柳栖雁这话什么意思?慕长云心中有些茫然。长相守,共白头,这分明是情爱之语。可世间情爱,不应是男女之间的么? 上一世,他在那江昊阳的后院围观了无数莺莺燕燕,为情争锋,为爱呷醋,他便以为世间情爱之事便是如此,皆为男女间爱恨痴缠,或求而不得,或得而不惜。可柳栖雁与自己皆是男子,他所言,又是何为? 慕长云心知自己与这人越发亲近,却也只当是好友之情,或许多几分兄弟之情,但情爱之事? 忍不住抬眸向面前这人望去。 此时这人依旧眉目含笑,却似乎多了几分忐忑之色,凝视自己的眼神在月色下显得益发深邃难辨,却再次让他有了心跳失序的感觉。 只是此人素爱玩笑,总一副世间万事皆不过心的样子,如今他突然对自己说这话,又有几分是真?几分玩闹? “栖雁兄你——”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9节 不待慕长云将话说完,柳栖雁便飞快打断他,道:“在下不求长云立刻回复,只是在下所言句句肺腑,还望长云放在心上,如今夜色已深,咱们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然后不等慕长云反应,便架着人回了院子。 慕长云只觉被这人碰触后,本就心绪纷乱的自己更是变得浑浑噩噩的,脑海里只来来去去回荡着那“句句肺腑”,而后再清醒过来时,竟已独自坐在屋中,不禁有些惊疑,自己对这柳栖雁,究竟是什么心思! 之后他躺在床上,前后思索着这一世,自两人相识以来,点点滴滴的相处经过。 最初这人分明只是觉得他很有趣吧? 玩笑也罢,结盟也罢,自己出于信任,也没有将这人的种种作为太过放在心上,只与他淡然相处。 是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关系就变了呢? 他好像有些记不清,想着想着,本以为会睡不着,却渐渐陷入了梦里。 只是梦无好梦,翻来覆去的依旧是那个搅乱他心池的家伙。 一时是这人逆着光坐在窗台上笑得漫不经心,一时是这人挽着袖子在灶台前冲自己笑得得意欢快,一时是上一世这人满脸嘲弄对江昊阳冷笑讽刺,一时是这人在雪山上与自己过招后笑得酣畅淋漓,一时是上一世这人一身血衣仰天长笑力战而死,一时是这人月华之下披血二来,得知自己无事后那放松轻笑。 来来去去,不同的笑脸,却都是同一个人。 左右为难!他不愿就此与这人远离,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感情,当真是进不得,退不得。 这让慕长云倍感烦躁,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只觉头痛欲裂,满心疲惫。 另一边厢,柳栖雁却是睡了个好觉。 原本他话一出口,是有些后悔的。哪怕先前已觉得慕长云对自己也有些不同,却也明白这人怕只是将自己当做亲近好友,全无旖念。 因此不等对方拒绝之言出口,他便急慌慌地把话打断,只希望这人能多些时间慢慢想,自己也能多些时间慢慢追。 待到躺早床上反复思索后,心绪反而平静了下来。 话既已出口,木既已成舟,他便也豁出去了。横竖心系之人是个迟钝货,若自己不先将心意表明,只怕等到那人妹妹全嫁了,结婚生子了,也不会明白自己的情意,而只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当做好友兄弟罢了。 如今捅破了这层纸,自己之后追求起人来反而能光明正大了。而这人原本心中待自己就有所不同,将来也必定能渐渐为他打动。 这么一想,自己其实真是机智! 柳栖雁忍不住又洋洋得意起来,而后带着这份得意,渐渐沉入睡梦。 梦中慕长云与他两心相惜,情定今生,天长地久,白首为伴,简直不能更美好。 早上醒来时,他还唇边带笑,满心欢喜,只愿能美梦成真,便可圆满啦! 于是,刚走出门,一身黑气的慕长云,见到的便是春风满面的柳栖雁。 “你随我去练剑!”慕长云觉得自己有点手痒。这人害他一夜难眠,自己却这般心安理得——不能忍。 且不论慕长云如何盘算着要将人修理一番,真正提剑而上时,他却渐渐压下了杂乱的心思,只是在与柳栖雁的过招中,将昨夜对战的各种体悟,融入了进去。柳栖雁立刻发现,这人的招式变得更为灵活多变,且对应时,偶尔会有些诡异的后手,不过是一次与人生死相搏,实在是让人惊讶。 “长云的剑术更为精进了。” 慕长云收剑入鞘,并不答话。在想明白之前,他不是很想理会这人。 柳栖雁也不欲逼迫他,继续与这人同进同出,两人间的相处似乎恢复了之前相伴而行的样子。 只是每每柳栖雁有意亲近些的时候,慕长云都会尴尬躲闪,主动开口更是变得少之又少。 不过是一晚之隔,面前这人就突然变成了一块怎么都捂不化的坚冰。这种无声的拒绝,甚至比直接开口更为伤人。 自己之前果然想得太乐观了! 对此柳栖雁唯有苦笑,现如今两人能和睦相处的时间,似乎只剩下清晨练剑的时刻,那时的慕长云会心无旁骛,会与自己认真对招切磋,会平心静气地与他探讨武学。 至于那些时不时会出现袭击的杀手,最近却是越来越少了,一方面有王凌飞知晓了心上人受袭之事,王家出面,官宦世家的名头镇压了一些蠢蠢欲动的鼠辈,而道上之人也在几波袭击均失败后,明白了这慕家实为硬茬子,人命买卖,并不好做。 倒是让柳栖雁暗暗可惜,少了许多表现的机会。 这日里,距离小妹的婚期还剩半月不到,慕家众人个个忙的脚不沾地,为自家小姐嫁人之事做准备。 慕长云却收到了一张拜帖,来自江昊阳。 帖上并无多说,只言将在一日后领家人登门拜访。慕长云心下有些奇怪,不知此人所为何事。 要说小妹的婚礼,慕王两家都没有给江昊阳发请帖。王家与这人毫无瓜葛,慕家在这人名下的产业做了那落井下石之事后,虽没有报复回去,却也早断了交情。 不过既然人要来,慕长云也无需避而不见。无论好坏,他总不会怕了他。 一日后,江昊阳准时来访,还带着路菲菲。 “江公子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慕长云的态度比之前更为冷淡,但江昊阳却已无心怪罪。 之前他在进入雪山时,将自己挣下的那些许家业暂时托给了路菲菲看管。本以为不过几日,当不会有什么问题,谁料想当他兴高采烈地为宋言芝采来灵药后,收获的却是对方幽怨哀愁的眼神。 他正对此不明所以,收回各种账册后却又发现了路菲菲管着自家的铺子,在慕家有难时做些了浑水摸鱼之事,当时便觉不妥。而后又在遇到宋家仆役时,被冷嘲热讽说,她家小姐身份贵重,断不会给他当妾与人争风吃醋。 他才终于有点明白,应是自己不在时,路菲菲对宋家小姐说过什么。 江昊阳知道自己心里确实对宋言芝有些想法。家世是宋家嫡女,性格又温柔大方,样貌更是万分出众,在江湖中如女神般被无数年轻少侠追捧,而向来风流多情的他,自然对此女颇为动心。但此时的江昊阳不比前世那般风光,得了慕家换来的大笔财物而身家丰厚,武功也尚未修炼大成,只勉强能算个高手,因此并无太多底气,也从未明着对宋言芝展开过追求。 没想到路菲菲如此敏感,自己一离开,便有了动作,加上她对慕家做出的事,只让江昊阳摇头叹气,毕竟是琴师出身的女子,见识不够,太过小家子气了。 若说对付宋言芝,是因为她心中太过在意自己,江昊阳并不计较这事,那么对付慕家,即使心知路菲菲是急于为自己扩展家业,但于情于理,他们也不该这么做。 于情,慕长云对自己有恩,还帮助他救出过被抓走的路菲菲,就算他心里不喜这人,但这般落井下石,难免得个恩将仇报的名头;于理,慕家在千苍根基深厚,岂是随便就能被人整垮的,事情刚露出苗头,就跑去掺和,等慕家缓过手来,要整治自己那些刚起步的产业,岂不是容易得很? 在与宋言芝依依惜别后,江昊阳便带着路菲菲与段青青,一路赶回了千苍。得知慕家将与王家联姻时,他心中更加担忧。多方考虑之下,才有了此次拜访。 慕长云这人性格虽然讨人厌,但也算是心胸豁达之辈,曾多番出手帮助自己,加上慕家向来善名在外,自己只要去登门道歉,想来便能化解此事。 “慕公子,在下此来,特为登门道歉。” “哦?”这倒是出乎了慕长云的意料。 “此前家中女眷不懂事,在慕家遇事时非但没有出手帮忙,反而有不义之举,在下实在心中有愧,因此特地带人,向慕公子致歉。”江昊阳表情十分诚恳,语气也很真挚。 慕长云却是看向了他身后的路菲菲。 他一直知晓这路菲菲多半与谋害慕家的幕后之人有关,若此事是她所为,倒也说得过去。 而路菲菲,则是一脸愁怨。 她也明白自己之前所为确有不妥,但自家主人盯着,她总要有些作为,才能护着她千挑万选的夫婿。可江昊阳并不明白她的苦心,反倒与那宋家小姐诸多暧昧,为了那女人还特地进雪山采药,而雪山之行回来后,更是带了个段青青在身边! 而对于慕家之事,他也丝毫不肯维护自己,竟带她来慕家道歉,让自己在外人面前丢脸。 只是毕竟是自己一心托付的情郎,即使再委屈心酸,她还是愿意继续相信他的。 此时的路菲菲与上一世不同。上一世,她明知江昊阳已有妻室,却为了主人的命令而接近诱惑江昊阳,以便查到更多慕家的底细。即使之后有了真情,她也不会对江昊阳的花心有太多反感,毕竟若不是他花心,自己的任务也完成不了。 而这一世,她却是在一无所知时,对偶遇的江昊阳倾尽了爱情。而后她更是为了这份爱情,不惜把任务夺来的秘籍给了他,回头自己向主人请罪,还极力为他向主人说了无数好话。她自觉付出了一切,换回的却不是忠诚与爱护,心中失落简直无法掩饰。 但爱了就爱了,她付出的太多太早,早已不懂后退,也无路可退。 “慕公子,奴此前无状,特来向慕公子道歉,还望,还望慕公子原谅则个。”话未说完,清泪先流。此时矮身行礼的路菲菲,脆弱而凄美,只是慕长云实在欣赏不来,倒是一边的江昊阳,目露怜惜之色,心中回想起了二人相处时的美好。 “菲菲也是一心为了在下,才做出这般无理之事,还望慕公子大人大量,莫要计较。” 慕长云对这两人又开始腻歪感到十分不耐,他原本也懒得去收拾他们,如今“大人大量”的高帽子都戴上了,自然更是不想理会他们——说得那般动听,实际上一点补救的行动也无,这道歉的诚意,也不过尔尔。 至于这路菲菲,用情倒是比上一世更深,想到上一世这两人一个无耻一个花心,慕长云突然就有点开心,如今他俩尚未成婚便住到了一起,这般下去,必成怨偶,让他们相互折磨去吧。 “江公子放心,我慕家不会对江公子出手,原本在下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闻言,江昊阳不知是该放松还是该失落,放松的是自家不会有危险,失落的是自己人微言轻,竟完全不被人关注。叹了口气,想想自己如今刚刚起步而已,将来怎样,又有谁知?便不再纠结此事。他甚至忘了注意,慕长云只是说不会出手,却半句没有说原不原谅。 也或许,他本身就更关注前者吧。 “如此,多谢慕公子宽宏!在下与菲菲便不再多作叨扰,就此告辞。” “江公子慢走,慕和,送客。” 等人走了,柳栖雁从后面走出,撇了撇嘴:“你对这人倒是一点儿不计较!”可怎么对我就那么斤斤计较呢,到现在都不理,真是让人神伤! 慕长云闻言有些啼笑皆非,江昊阳算哪根葱,有什么好多计较的? 而眼前这人——正因为越是看重,越是上心,才越是挑剔,越是要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柳栖雁:云云,你对别人好,不肯对我好,伐开心! 慕长云:……所以呢? 咳,柳楼主这玉树临风的逗逼气质,让我说什么好…… ☆、41|第四十章 不管柳栖雁如何在心中为自己鸣不平,慕长云都按着自己的步调慢慢调整着心情。 渐渐的,他对这事也多少看淡了些,至少每天见着柳栖雁,不会再那么尴尬无措了。 或许他还不能接受这人的心意,但他也明白,自己不希望与这人渐行渐远,终成陌路。 而随着小妹的婚期越来越近,他也越发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旁的,只是越来越焦虑,每天都不可抑制地要去把小妹的嫁妆重新清点一遍。对比万分镇定的慕长忆本人,不知情的人恐怕要以为,要结婚的是慕长云而不是他妹妹了。 全家人都在这几日里对慕长云轻声细语,小心翼翼,生怕把人点炸了。 慕长云也知道不该如此,自己的焦躁只会让家人忧心,但他就是控制不住,担心这又担心那。偏偏婚礼的安排是王家的事,他这个娘家人不好去插手,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去清点嫁妆。 婚礼的前一天,慕长云在库房将妹妹的嫁妆来来回回清点了三遍,回到书房后依然坐立不安。刚在书桌前坐定,拿起笔又放下,只在书房中央来回踱步,这让呆在一旁的柳栖雁哭笑不得。 “长云,小妹是要嫁人,不是要上战场,你何必如此紧张。” 慕长云怒目,小妹也是你叫的?!而后又整个人都颓废地摔进了椅子里…… 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忧虑过度,可在他总觉得,妹妹要嫁人,其凶险程度,也跟上战场差不多了。 “那时候父亲在外病逝的消息传回来,母亲就难产了。” “她们刚出生的时候,只有那么点大,哭声轻得都听不见。” “母亲躺在床上,去世前一直抓着我的手,要我照顾妹妹。” “祖母忙着打理家业,没空照顾妹妹们,我每天下学就去陪着她们,跟她们说话。” “她们俩第一次开口,喊的就是哥哥。” “那时候她们两个小豆丁要学武,大妹姿势都摆不对,小妹倒是有天分,却总是偷懒,一个不注意就溜了,我就总是满院子的去逮她。” “有次小妹爬上屋顶下不来,大妹想去帮她,反而把自己胳膊给摔折了,结果大妹没哭,小妹却吓得哭了好几天,我抱着她一直哄。” …… …… 慕长云就这么絮絮叨叨乃至语无伦次地说了好久,柳栖雁并不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他明白这时候的慕长云,只是需要发泄一番,那么他只要陪着他就好。 此时的慕长云已经完全沉入了自己的思绪里,低着头喃喃自语。 “这才多久呢,怎么妹妹又要嫁人了呢……” “嫁了人,我要怎么把她护在手里呢……” “为什么总有坏小子要把我妹妹叼走呢……” 柳栖雁刚被慕长云说的那个“又”字惊了一下,正不明所以,结果又听到他这般抱怨,顿时无语,忍不住插口道:“妹妹嫁人,她们的相公自然会继续护着她们的,你总要放手的。” 一句话招来慕长云喷火瞪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怎么能信!” 喂,你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好吗……柳栖雁简直要无力了,捂了捂眼睛,觉得此时的慕长云简直蠢得让人不能直视。 就这么煎熬着到了晚上,慕长云站在妹妹的院门口,看着她们屋里的灯熄灭,却依然久久不肯离去。 直到露水将衣衫打湿,他才猛然惊觉,竟已快要天亮了! 时间为何走得那么快呢……快得转瞬间,就又要把他妹妹带离他身边。 一旁柳栖雁轻轻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慢声道:“时辰快到了,你还得回去梳洗一下,换身衣服呢。你也不想小妹出嫁时,还要为一个萎靡不振的哥哥担忧吧?” 慕长云怔了一下,是了,今天还有好多事等着他呢,他得更振作一些。 这一世已经不一样了,小妹已经会自己经营产业了,自己也好好的,能给她做靠山,不论王凌飞将来会不会变心,妹妹都不会再无依无靠,无家可归。 转头看了看身边这人,这些天不管自己如何暴躁如何犯蠢,他一直陪着自己,而今更是与自己在这里站了一宿,慕长云心中不是不感激的。 “谢谢。” “嘘——”柳栖雁轻轻将手指点住慕长云的唇,“永远别对我说这两个字,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慕长云偏头躲开了他的手指,今天他实在没有心力再去思考这事了,只能烧着脸疾步往自己院子走去。 柳栖雁手指上还留着那一触之下的温度,心里有点陶醉,暗戳戳摸了自己手指几下,才发觉人已经走远了,赶紧跟了上去。 等天光大亮,慕长云把自己收拾一新,重新来到姐妹两的院子时,这里已经十分热闹了。 看着一身红衣,容光焕发的小妹,看着喜婆为她盖上盖头,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向等在慕宅大门外的花轿,最终看着王凌飞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地越走越远,慕长云心中百种滋味齐上涌,整个人都木呆呆的。 “怎么啦,这就没精神了?”慕玄霄这些日子也是把侄孙的种种蠢样看在眼里,心里真想叹气。爱护妹妹是好事,但保护过度到慕长云这个程度的,真是世所罕见,等再嫁出另一个……他都有点担心这侄孙会不会直接生无可恋了!“一会儿还有喜宴要参加呢,咱们可不能弱了娘家人的气势!” …… 只可惜,娘家人的气势什么的,果然是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东西。 到了地方,慕家人才发现,王家请来的亲眷,光是嫡系的,就坐满了几大桌! 对比慕家这桌,算上硬挤过来的柳栖雁,拉来凑数的池天蕴和慕卓,也只刚凑满大半桌而已。女眷更是只有慕长思一人孤零零的,还是个未出阁的闺秀! 这气势简直惨淡…… 不过喜宴却是十分热闹的,整个千苍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被请来了,即使慕长云在内心为自家的人单势孤沮丧,也不妨碍其他众人对他们这桌格外关注。 慕长云他们大都认识,池天蕴知道的人也不少,柳栖雁最近一段时间出现得比较频繁,之前出场的气派更是在整个千苍风传,只是众人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还有他身边的老先生,以及那个与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竟无人识得。也是这段时间慕玄霄父子虽然归乡探亲,除了祭祖那天,几乎都深居简出,偶尔出门逛逛,也极少引起别人注意,所以千苍众人都不知晓,慕家竟还回来了个叔祖。 一时间,来打探的,来攀交情的,来凑热闹的,加上表现得十分热情的王家众亲属,慕家的桌子几乎被围的水泄不通。 慕长云也是难得的,对所有来敬酒的人都有求必应,一杯接着一杯,众人一见他如此来者不拒,更是起哄,灌酒灌得更热情了。王凌飞几个初来千苍的堂兄弟们,都听说了这位大舅哥之前是怎么为难自家兄弟的,一方面抱着为兄弟在酒桌上“讨回公道”的心思,另一方面也抱着与之交好的打算,几乎围着慕长云不肯走。 柳栖雁心知慕长云面上喜意满满,心中却是忧多于乐的,只能时不时地帮他挡上几杯,生怕这人等不到新郎来敬酒,就醉得没个囫囵个儿了。 所幸慕长云还是知道分寸的,酒量也还算靠谱,王凌飞带着慕长忆来敬酒时,他只是眼梢飞红,但整个人依旧十分清醒。 “我家妹子就此托付给你,希望你们夫妻同心,不离不弃,百年好合!”慕长云说完,喝下了王凌飞与妹子一同递来的酒,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慕长忆看着哥哥也是双目含泪,王凌飞更是郑重其事地再次保证道:“大哥放心,我与长忆妹妹,定会好好的!” “百年好合!” “幸福美满!” “早生贵子!” “哈哈哈哈哈哈……” 喜宴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在众人口中纷纷喊着祝福的话语中,结束得十分圆满。 慕长云心里清楚,今天以后,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自家小妹了,因为等不到三天后回门,明日一早,她就要跟着王凌飞,去远方的城镇赴任。 欣慰的同时,心中更是难舍。 慕家几人大都喝多了,晚上回到家中后,便纷纷自行休息去了。 柳栖雁直到跟着慕长云进了屋,这人对着椅子看了半天,始终没坐下,才终于确认,身边这个神情依旧严肃,眼神看似锐利的家伙,其实已经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不过他一点也不想唤慕和进来照顾,既然喝醉了,那岂不是占便宜的大好时机! 柳栖雁扶着人坐下,先替他倒了杯水,直接喂他喝下。 见醉中的的慕公子不吵不闹,十分配合,便出门打水,打算替他洗漱。 谁知等给他擦完脸洗完手,要脱衣擦身时,对方却挣扎了起来,柳栖雁废了老大劲把人制住,等搞定时,出了一头一脸的汗。只是究竟因为是制住这人太费力,还是因为忍得太辛苦——他才不会说呢。 于是等第二天慕长云头痛欲裂地醒来,首先感觉到的,是揽在自己腰上的手。 揉了揉太阳穴,他觉得自己还不甚清醒,过了一会儿,才猛地想起,昨晚柳栖雁问他可否同榻而眠时,自己没有半分拒绝。 自己竟然没!有!拒!绝! 看着身边这人毫无防备的睡颜,慕长云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柳栖雁:云云,给你洗脸! 慕长云:……哦。 柳栖雁:云云,给你擦身! 慕长云:……啊? 柳栖雁:云云,一起睡! 慕长云:……g u n ! ☆、42|第四十一章 慕和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昨儿终于把小小姐送出了门,才总算能喘口气。 本想着等家主大人晚上回来后,再伺候他洗漱就寝,谁知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猛地跳起来,急慌慌地就往主屋冲去。上午公子还打算去送别小小姐和姑爷,要是起迟了,公子还不知道得怎么懊恼呢。 此时主屋大门紧闭,慕江抱着剑靠在门口的廊柱上闭目养神,听见慕和的动静,睁开眼施舍了个眼神给他。 “公子还没起吗?” “尚未。” “奇怪,这么晚还没起,公子不会生病了吧?” “公子昨夜喝多了。” “哦,原来如此,昨天是你照顾公子就寝的?” “不是。” 说完,两人面面相觑。不是慕和,不是慕江,那是谁? 恰在此时,屋内传来一声惨叫,两人同时一惊,公子屋里还有别人! 等不及慕和拍门,慕江直接一脚将门破开,两人便冲进了屋里,然后直接傻眼了。 只见自家公子正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而地上,公子的好友柳栖雁正抱着被子揉腰,嘴里还在哼哼。 这是什么状况? 慕和觉得自己脑袋有点不够用,脱口而出道:“公子,是不是这个登徒子占你便宜?!” 慕长云本就脸色不善,听闻此言更是额角冒青筋,慕江来不及阻止慕和开口,见此情景,赶紧捂住慕和还想说什么的嘴,无声一礼后,疾步把人拖走了。 临走不忘把门关上。 “长云,你怎地如此狠心。”柳栖雁揉着腰,慕长云那一脚踹得实打实,痛死了! “哼!”慕长云只想再给他一脚。大清早揽着他睡得跟死猪一样也就算了,喊他起来,居然还搂着他的腰蹭他。慕长云飞被他蹭的毛都炸了,飞起一脚便把人踹下了床。 蹭什么蹭,当他是软枕吗?! 慕长云才不理会他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地装模作样,下了床直接跨过去,整理起自己的衣衫,随后把慕和唤进来。 慕和被拖出去后,慕江就警告他不许多嘴,但仍然掩不住好奇心,一边做事一边偷偷瞟向地上的柳栖雁。 等慕长云全部收拾妥当,柳栖雁堪堪能抱着被子坐起来。 “准备些吃食,一会儿在马车上吃。”慕长云看看时辰,觉得早饭是来不及用了,抓紧时间出门吧。 “公子,柳公子他?” “不用理他。”说完,慕长云就带着慕和与慕江,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地上的柳栖雁,揉着还在痛的腰,觉得自己特别凄凉。 “好你个慕长云,不知道男人的腰伤不得么?这么用力是要谋杀亲夫啊……”柳栖雁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可惜,他也只敢自言自语。要是让慕长云听见他说的这话,估计会再给他一脚。 就这么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柳栖雁抱了抱手中的被子,才恋恋不舍地起身收拾自己。这可是他和慕长云一起睡过的被子呢,可惜摔在地上,估计等会儿就会被拿去洗了。 “楼主。”一道浅蓝色的身影倏忽间出现在屋内,俯身向柳栖雁行了个礼。 “何事?” “昨日婚宴上,赵岚夕就在一直跟着王城领的几人当中。” “哦?” “知道他为何而来么?” “不清楚。” 柳栖雁沉吟片刻,继续道:“既然他此前光明正大地代表逸王来云曦楼下单,想必没有恶意,无需多理会,尔等稍加关注即可。” “诺。”一闪身,蓝衣人就失去了踪影。 赵岚夕就是此前拿着逸王府令来云曦楼要求保护慕家之人,自称逸王门客,此时前来——应是冲着慕长云来的,或许他可以为他们解惑。 之前他暗中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到慕家与逸王有什么关联。 想了一会儿,他就把这事丢开了,横竖慕长云若是知道了什么,总会告诉他的。 果不其然,晌午过后,慕长云在王家用过午饭,便把赵岚夕带了回来。 两人在书房里说了不过片刻,慕长云便匆匆将叔祖父子一起找来。柳栖雁并没有去凑热闹,只是让人配合慕江一同将周围守卫好,自己则随意找了根钓竿,呆在院子里的小荷塘边钓起了鱼。 屋内的慕长云正蹙着眉,刚才赵岚夕说了一堆,但他其实基本没有明白过来:“阁下所言何意?” 武林可能动乱,关他慕家什么事?慕家的安危,又如何关系重大了? 另一边赵岚夕也是满心无奈,他本以为此来只需要说服慕长云出手,谁知他说了半天,对方竟毫不知情,只好叹了口气,组织语言将整件事完整告知。 “此事要从百多年前,茂帝死于祸乱,伪皇乱政说起……” 当时还是太子的豫帝随其母圣武明德皇后自宫乱中逃出,隐匿于民间长大,暗中联合边疆军卒与朝中隐忍多年的清流人士,起兵逆袭。而伪皇则倾尽手中兵力镇压,使得国家多处兵力空虚。两军对垒长达数年,当时行止山庄初代庄主程怀,因与豫帝年少相识成为知己好友,遂联合众多武林世家,助其复位,甚至于危难中不惜重伤救其数次。 因此在豫帝登基后,特用皇室收藏的影移山绝脉矿,打造武林大诏令一枚,赐予程怀,以彰其功,并令其行止山庄镇守武林。 而当时南海群岛国琨虞趁云国国乱来袭,欲侵占云国东南沿海土地。东南沿海兵力不足,琨虞军队登陆后一路挺进,烧杀抢掠,民不聊生。 慕家先祖慕正轩与友人一道奋起反抗,联合诸多江湖中的散人志士一同坚守海城获胜,随后凭借其出色的文韬武略,渐渐成为了民间抵抗侵略义军首领,多次与琨虞军队交锋,一直坚持到豫帝登基后重新派兵驰援,终将琨虞军击败,赶出了国土。 战争胜利后,豫帝为感激其义举,同样赐其武林大诏令。然而慕正轩表示自己散人一枚,无心权势,虽在豫帝的坚持下接受了诏令,而后却遁于民间,专心家业,并不过问武林中事。 几代过去后,行止山庄凭借大诏令在武林中地位超然,缘其处事公正严谨,因此人人信服。而慕氏隐居千苍后,则在几代人的经营下,成为了千苍望族,但当年的功绩却已无人知晓。 若只是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家自有兴衰。可是琨虞国当年领军的将领中,有一位乃是琨虞皇族公主。 琨虞皇族的女性,据说有一种名为落星女的体质,可修习特殊的功法落星神功,因此,所有皇族女皆为琨虞圣女候补,每一代都会选出一名圣女,一生守贞,为国祈福,地位崇高。 而当时那位带兵的公主,就是那一代中神功修习境界最高的一位。她来到云国,为的是军功与民间的声望,希望以此成就被选为圣女。 却没想到,她在与慕正轩的几次交锋中,对其心生恋慕,芳心暗许。 若是郎有情,妾有意,两人相爱想杀,最终或可化干戈为玉帛。可慕正轩早有心爱的妻子,对琨虞公主没有半分情意。 当时琨虞颓势已现,公主情急之下,设计诱捕慕正轩,而后趁其神志不清时,强行与其交欢。后慕正轩虽然逃出,其妻却听信了公主特地放出的传言,道其与敌国公主有染,愤而离家,再无音讯。 随后琨虞大败,国中子民怪罪公主抓到慕正轩后却留其性命,最终琨虞驱逐了这位失贞的圣女候补。而慕正轩当时一心寻找失踪的妻子,亦无心与之多计较,最后这位公主便在云国北方失去了踪迹。 听到这里,慕长云顿觉厌烦,又是一个喜欢插足别人感情的女人,插足的还是自家祖宗的感情,实在是没意思。 “但这已是多代以前之事,与现如今又有何关联?” 赵岚夕闻言摇了摇头,道:“于我等确实是早古之事,对那位琨虞公主,恐怕不是。” “此话怎讲?” “后来我国人对琨虞有了诸多了解后才知道,琨虞圣女之所以为民众敬仰,就是因为以其体质,修习落星神功后,寿命可达两百载,且容颜不老,十分神奇。” “……所以对方是来复仇的?”慕长云有点想不通,感情之事本不能勉强,最后自家祖宗也放其一条生路了,她还有何仇可复? “也有肯能是琨虞卷土重来。” “可在下家中无一人知晓此事——”所以会不会是搞错了? “在下也没想到,正轩先生竟未将此事告知后人。”说到这里,赵岚夕也是无奈苦笑,“前日里王爷查看武林中事时,才发觉到行止山庄行事有异,暗暗追查之下,发现慕家多次遇险难。本以为是其有不轨之意,因而畏惧慕家所留的大诏令将其牵制,但细查之后却发现,其中有琨虞人的首尾,才将此事与那位公主联系了起来。” 慕长云对此十分无语,想起了之前那几个怪人和怪虫。看了看自家叔祖,说起来,那位慕正轩先生,应是慕玄霄的祖父,但叔祖同样一脸茫然。 慕玄霄幼时祖父就已去世,去世前常与小孙子讲些武林传说,才让他从小埋下了对江湖的向往之情,但却也从未听过关于祖父自己与大诏令的事。 “或许在下可在历代家主手札中寻找些线索?”慕长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这东西存在,里面记录的都是些琐事,因此虽然小心保存,却基本没人会去翻看。 赵岚夕觉得自己今天说得也够多了,剩下的还要慕家人自己慢慢消化,便接口道:“既然如此,那在下过几日再来拜访。王爷的意思,是江湖事,江湖了。若慕家能祭出大诏令,查明行止山庄的情况,并维护武林秩序,吾等都将感激不尽。” ……听上去好复杂,他一个地主商户,没多久前才刚下定决心,步入江湖,如今突然要他去维护武林秩序,而仇家还是个一百多岁的老妖婆——想想都觉得内伤。 待赵岚夕走后,慕家三人便来到家中存放各种资料的库房,找出慕正轩的几本手札开始翻找。 手札中的记录十分凌乱,大多是遇事的体会,生意的心得,也有对武学的感悟,慕长云看得头昏眼花,才终于在一页中找到了几句话。 “……吾恐终身难见爱妻,心伤难言。家中子孙皆热衷家业,无心江湖纷争,不欲使其为难,遂将大诏令封存于无殇湖底,若后人有心,终能寻到……” 慕家三人对着书页相顾无言。 所以说,上辈子加上这辈子,慕家倒了那么许多霉,最后死的死散的散也不明白究竟为何,就是因为祖宗结了个仇,却忘了告诉自己的子孙? 想到之前柳栖雁跟自己说起大诏令时,自己还满心听故事的心情,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故事就直接成了个烫手山芋被扔到了他手上。 慕长云简直想要仰天长叹,要不要这么不靠谱,专业坑子孙一百年啊!随后旋即心中默念,不可对先祖不敬,不可对先祖不敬…… 慕玄霄更是无语凝噎,想自己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才在武林中有了些跟脚,对行止山庄更是向来敬仰。如今突然告诉他,他其实也是武林大诏令的传人,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意义何在啊…… 心累! 所幸三人都不是会将祖辈留下的东西看得很重的人,就这么心神恍惚默默腹诽了一会儿,便也丢开不再去多想,而后各回各院去琢磨该怎么办了。 柳栖雁钓了一下午鱼,什么收获都没有,只好百无聊赖地等着慕长云回来,见他神色不对,心中不免担忧,莫非那逸王同样不安好心? 慕长云疲惫地挥了挥手,此时他也没力气去与柳栖雁生早上的气了,见到这人,反而有种依靠与倾吐的欲望,于是便将整件事向他叙述了一遍,之前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他其实一直处在一种茫然震惊的状态中,被刺激得快要麻木了。 柳栖雁听完慕家祖辈的八卦故事,也是呆滞了许久,喃喃道:“原来你还是个大人物……” “栖雁兄莫要取笑于我了。”慕长云心中苦笑,这大诏令对于别家来讲,或许是个荣耀与地位的象征,但对他来讲,却只代表着无尽麻烦,实在不是什么好物。 柳栖雁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原来心上人麻烦缠身就是这缘故。难怪他总觉得慕家倒霉地有些不合情理,毕竟几代慕家人都与人为善,光是生意上的一些对手,谁会这么下死命地针对。即便是那刑部尚书苏长乐,官职虽高,却也能量有限,并不能说动那么多武林势力来纠缠慕家。 而祖宗留下的情债,一切就都说的过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又想到了别的什么,哈哈笑出声来。 “栖雁兄,何事可笑?” “长云,我突然发现,原来你这么没心没肺,是家里祖传的!” 慕长云顿时怒目而视,你丫才没心没肺!你全家没心没肺! 作者有话要说:柳栖雁:云云,就算你没心没肺的,我还是稀饭你! 慕长云:……你才没心没肺! 柳栖雁:云云,你要是也被人强了,我一定不会离开你,我会杀他全家!!!! 慕长云阴测测瞪:……祸从口出,懂么! ☆、43|第四十二章 “高祖父——应该是不知道琨虞皇族女的寿命的。”想了想,慕长云觉得即便坑子孙,他还是要站在自家祖宗这边,“况且那位公主感情无望,战事失败,又遭驱逐,本就已受到了惩罚。” 照着慕家人待人处事的习惯,或许那位祖宗是真没把大诏令和琨虞公主的事放在心上,最后也就忘了把这事告诉子孙。柳栖雁觉得慕家人太过心善,可是在这武林,心善未必是什么好事,不免有些担忧道:“长云,你可知为何江湖中人总是打打杀杀?大多数人并非本性嗜杀,可是仇怨一旦结下,唯有斩草除根,方能安枕无忧。” 见慕长云还想说什么,柳栖雁继续道:“我知你认为此女罪不至死,毕竟战争之事,本非一人之过,但如今你家所受这么多磨难,又何尝是该的呢?那苏长乐执着于向叔祖一家复仇,可他的仇人其实早就死了,为的不也是斩草除根么?长云需记得,你经营家业,可与人留余地,但在武林中,却要当杀则杀。一时手软,贻害无穷。” “我明白,并非是我烂好心,只是事有可为,有不可为。当初玄祖若只是为了铲除可能存在的祸患,便杀死此女,岂非与苏长乐之流无异?”慕长云抿了抿唇,接着道:“只是或许那时候她确实罪不至死,但如今,凭她的所作所为,我却是不会放过的。” 想想上一世慕家人最终死绝,这一世这人又处处与他家为难,欲至所有人于死地,慕长云也不认为自己能放下心中的恨意。与君子相交,自当大度宽和,而这般心中阴暗,伺机而动的小人,不惹他便罢了,惹了他,甚至对他妹妹叔祖出手,那就再没有放过的道理。 他明白自己大部分时候不喜欢计较,没什么大事,放过也就放过了。这只是因为那些人心中丑恶之事,在他心中,那些根本不值得多耗费心力。就如同他看得出江昊阳眼中的妒意与算计,却不会为此就将人打压,他明白千苍众多商户心中的小算盘,却只会在对方做下恶事后才予以还击。 他需要时时刻刻惦记的,不是阴暗的仇恨与诡计,而是那些亲情,友情与善意。 “栖雁兄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若是来害我慕家,我自不会容忍。”慕长云心知柳栖雁出言相劝也是为了他好,并不会执意反驳。上辈子自己总觉得做人留一线,最后却也没见别人对慕家留一线。对他好的,他会记得恩情,欺他害他的,他却绝不会再心软。 柳栖雁见到对方坚定清澈的目光,反而心下稍安。之前他总觉得慕家人与人为善,担心慕长云处事过于温和,如今看来,虽然慕长云心中依旧对于善恶之事自有杆秤,却也不会以为人人皆好,他会坚持原则,却也不会怨德不分。 这就够了。 若是慕长云也成了江湖中那些遭人冷待就刀剑相向,一不顺意便喊打喊杀之人,那也就不再是慕长云了。 或许有的人遭到多番磨难与打击,会迷失本性,陷入仇恨与黑暗的情绪中,但慕长云的内心足够强大,足够清醒,这让他更为欣赏,也更为着迷。 这是他心悦之人,无论怎么看,都是好的,无论怎么做,总是对的…… 放纵心绪不过一瞬,而后柳栖雁点到即止,也不再就此多言,反而说起了旁的:“如今之事,长云有何打算?既然行止山庄有些异常,可要往行止山庄一行?” 慕长云摇了摇头道:“还是要先去把那块大诏令找出来。” “……也对,手札中说是在无殇湖?无殇湖范围极大,整个千湖郡几乎就被大大小小的湖泊覆盖,长云可有线索?” 慕长云点头,慕家在无殇湖边上有座风景极好的别庄,从前他也与妹妹们一起去那里避暑游玩过,倒是从没想到,那里还有这般秘密隐藏。上辈子这别庄被江昊阳一同卖出,也不知最后落到了谁的手里,那块武林大诏令,估计也永远封存了。 “湖边景色极美,如今正是初春,恰是游湖的好季节,栖雁兄可愿与我同去?” 听闻此言,柳栖雁大喜过望。他本以为等慕长云出发时,自己死皮赖脸地跟着,总不会被赶走,却真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开口邀他同往,莫非?莫非! 尚来不及想下去,却听对方又补了一句:“横竖你也收了钱接了单,在下也不好浪费了逸王爷的心意。” 柳栖雁就跟戳漏了气的皮球一般瘪了下去,哀怨地瞅了心上人一眼,见他老神在在的样子,心中憋闷:“长云真是不解风情……” 慕长云耸耸肩,才不理他。如今他也是想明白了,自己未必对这人无意,但却无法下定决心,且要比脸皮,自己是比不过这人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占了便宜去,还不如就当个睁眼瞎,反正都是大男人,哪来那么多“风情”! 行程很快定下。 叔祖慕玄霄最后并没有与慕长云同行,而是带着儿子返回了珩城。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算不得慕家本支,而慕长云身为慕家家主,大诏令自然由他继承,至于之后他要归还要送人或是要继续封存,都不需要自己去操心。 因此即便慕长云出言相邀,他依然拒绝了。 倒是苏长乐,这个自己惹下的仇家,他该多上点心盯着。如今这人显然是跟另一个仇家联合了,这破坏力可远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就这样,慕长云与柳栖雁两人,再度一人一马,轻装出行。 望着家主大人远去的身影,慕和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总觉得那位柳公子怪怪的,公子跟他一起不会有事吧?” 慕丁忧愁地叹了口气,道:“公子说信他。” “哦。”慕和点点头,既然公子信他,那他也信好了。 慕江早就看出了柳栖雁对家主大人有非分之想,但家主似乎也并非无意,那这事就不是他一个护卫应该去管的了。瞟了一眼这几个无知的凡人,觉得傻一点也挺好的,于是抱着剑便往回走去了。 “小江,小江等等我!”慕和见人离开,一转身趴在慕江背上,慕江身体跟着一僵,冷酷的表情顿时裂了,心下无奈,只好半拖半背着身后这长不大的小少年一起离开了。 初春十分,路边的野草刚刚露头,风还有些凉,慕长云拢了拢披风,心中计算着到达下一个城镇的时间。 一路上,每每到了需要野宿时,他就总是在一边坐看柳栖雁忙这忙那,什么也帮不上。从前不觉得怎样,现在却总有点浑身都不对劲。似乎从不知何时起,与柳栖雁相处,自己总是被照顾的那个? 感觉,好像也不坏,就是,不大习惯。 “长云,若能无事一身轻,你我这般相伴出游,该有多惬意。”柳栖雁这一路来倒是十分享受,慕长云如今对他的抗拒已经不那么明显了,两人时而踏马狂奔,时而并肩慢行,颇有些默契,这让他深觉自己此前直抒胸臆之举实在是明智,只有让他知道了自己想的是什么,才会把自己的种种都看在眼里。 而如今两人单独相处这许多天,气氛更是越来越融洽,若是没有那些个煞风景的阴谋啊杀手啊仇人啊令牌啊使命啊什么的,就更好了。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10节 可惜哪能事事尽如人意,能有这样的局面,他已经很满足了。 慕长云无语地睨了身边这人一眼,出游是挺惬意,但荒郊野外的,前面还有一群埋伏的人,实在是令人放松不起来。 “这是第几波了?”千湖郡距离千苍并不远,向西快马不过十来天的行程,但一路上都难以平静,时不时冒出来的刺客真真是膈应人。 “唔,我算算,第六?第七?” “之前在千苍时本以为他们已经消停了。” “哈哈哈,大约是看你我二人,势单力薄,便以为好欺负了!”话音未落,柳栖雁神情已变得凌厉,更是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来人有十几个,一身黑衣。慕长云看看天色还很亮,这些人穿得浑身墨黑,到底是什么毛病?再回忆下之前遇到的各式攻击,难道黑衣是江湖上做杀手活计的标准着装么? 甩甩脑袋把不靠谱的胡思乱想撇下,二对十几,还是要慎重以待。 来人也不多话,眼看行藏已败露,纷纷亮出兵器直扑两人而来。 几次下来,慕长云也已适应了以少敌多的战局,不似初时那般手忙脚乱。但此次来人的功夫明显比之前几波人都要高上不少,几十招过去后,依然有些捉襟见肘。 “长云多加小心,看这几人的路数,似乎是望雪门的刀客。”三分之二的黑衣人都围在慕长云周围,见此,柳栖雁击退身边几人,也不恋战,掠到慕长云身边帮忙。 “你也小心!”慕长云无暇多说,反手挑翻一人,侧身掠去。 两人再度被分开,周围几名杀手浑身刀气四溢,似是组成了合攻阵势,配合极其默契,几乎找不到破绽,慕长云当下明白,今日必是苦战。 双眼紧紧盯着对方,面前几人的招式十分精妙,相互配合间,形成了一种劈山震海的气势,十分骇人。慕长云苦寻破绽而不得,自身却渐渐为这些刀势所吸引。 他本身练剑,剑虽也是凶器,却往往走势轻灵,以巧破力。而眼前的刀路,却与他所练剑招截然相反,刀刀凶狠,霸气非常。 但天下武学,兵器或许不同,内里却可相通。慕长云似有明悟,即使身为剑客,同样可以拥有这般一往无前的刚猛。但此时却不是以力对之了,感悟武学的时候,若是正面相拼,恰恰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而己之长…… 再不多想,慕长云足下发力,轻功运足了十成十,身形越来越快,几乎是毫无停顿地在几人间飘掠穿梭,渐渐只能看到一个残影。 几名刺客虽配合默契,灵活却不够,对方不以正面相搏,便难以在短时间内将之拿下。而刀力所到之处,处处落空,这般下去,必定会力有不逮。好在几人心性十分沉稳,并不急躁,只是继续照着自己的节奏攻击,双方渐渐僵持了起来。 望雪门领头之人心中对慕长云十分欣赏,能在他们的刀罡阵中不落下风,确实是个高手,若非门中被人拿捏住了短处,他们也不必来此结这仇怨。但此时不能去多想这些,既已出手,必须一击必中! 慕长云可不管对方心中如何作想,他已看出,几人配合虽然默契,但功力深厚毕竟不同,这般僵持后,两个功力略有不济的,渐渐有些拖慢了整个阵势的攻击节奏,十分微弱,几乎不会对整个阵势造成什么影响,却是慕长云眼中必须抓住的弱点。 他在移动时,有意识地绕着这稍弱的两人做出更多的纠缠。 果然,不出多时,这两人的动作开始更明显的僵硬起来,显见是有所不支,开始跟不上同伴的节奏。刀阵中其他几人见状,也看出慕长云的心思,佩服他竟能察觉如此微小差距的同时,更是心中凛然,对这二人做出更多支援。 但慕长云如何能让他们如意!横空一翻,一脚踢在一人腰腹处,直接将最弱那人踹出了战圈。 “小七!”一名黑衣人焦急之下不禁大喊,却无暇去探看师弟是否安好。 刀阵缺失一角,立刻不再完满,这几人招式虽凌厉雄浑,奈何应变却不够,如此破绽竟一时无法弥补,而后不多时,另一人也同样飞出倒在一边,生死不知。 眼见优势尽显,慕长云并不急于求胜,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步伐,在几人间穿梭来回,徐徐图之。 就在他将第三人击倒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清啸,一人由远及近飞奔而来。 “慕公子,在下前来助你!” 慕长云踩稳步伐手中不停,心中却在爆粗口。 卧槽,怎么又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柳栖雁:云云,你可以再凶残一点,依然萌萌哒! 慕长云:……阁下想领教一番么? 帮倒忙的二愣子来了 ☆、第四十三章 这一个分神,一名刀客已横刀劈来,慕长云侧身险险避过,那欲来帮忙之人却已冲到他身侧,正是出门不忘带着妹子的江昊阳。 し 此时路菲菲由段青青扶着,正留在远处观望。 慕长云心里烦死了,这江昊阳功夫只算二流,与其说是跑来帮忙,还不如说是来拖后腿的,好几次都妨碍了他的移动,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偏这人还全无所觉一般,手握长剑,拼斗地十分英勇。 慕长云刺伤一人,翻身躲过侧后方斜劈而来的双刀,正待回身反击,却被意外避闪至此的江昊阳挡住,只得再次侧翻,一时间乱了节奏。 心中无语,慕长云只得且战且退,尽量将战圈与江昊阳拉远。 但刀阵中几人又岂肯放弃这意外而来的转机,只见几人愈战愈勇,对慕长云越发纠缠得紧。与慕长云一人相对时还难以发觉,待江昊阳加入后,刀阵中人的动作,即使退避,竟也能对上其他对手,丝毫不会因为主攻对象是慕长云,就放松了对江昊阳的牵制。 刀阵本就是望雪门练来配合对敌的,剩余的几人即使不能完整使出阵法,却依然配合默契。反观慕长云与江昊阳,两人毫无默契也就罢了,实力的不均等更是让慕长云被连连阻碍,无法发挥。 恰在此时,阵中三人同时出刀,封住慕长云几方退路,另一人斜刺而上,欲当胸斩下。慕长云举剑抵挡,再不留手,左手一掌猛然击出,直接震碎了一人肺腑。另几名刀客见状,双眼赤红,恨意迸发,攻势更为迅猛。 阵中另二人主对战江昊阳则明显轻松许多,两人并不直接斩杀江昊阳,反而在招式中与其他几人相互配合,逼迫江昊阳向着他们预谋的位置不停躲闪。 江昊阳心中也是苦不堪言,原先见到慕长云遭人围攻,却依然坚持了不短的时间,以为这些人以多欺少也不过如此,约莫只是乌合之众,便欲加入其中助阵,也好还了之前欠下的人情,却不料这几人刀法诡变,令人防不胜防,他虽勉强能敌,却也十分危险,好几次都是险险躲过。 他感到这是个历练的大好时机,便越打越投入,也顾不得什么还人情留恩义的事了,只觉心中热血沸腾,拼斗时越发忘我,却浑然不觉此为对方招式中的刻意引导,只见他一剑刺出,两人同时闪避,而后却是慕长云正与另几人周旋的身影。 江昊阳猛然一惊,堪堪收住剑势,却是脚下一乱,整个人重心不稳起来,而身侧刀锋再度袭来,直指要害之处。无奈之下,虽明知不可,但为保命,他只得狼狈躲闪,向着唯一的生路翻身一滚,却是生生阻住了慕长云后退之路。 慕长云心中无奈极了,若是能分出一只脚,一定把这人直接踹出去!但以少对多本就容不得半点差池,被江昊阳这么一搅合,先前的优势尽丧,退路被封之下,慕长云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挑伤害最小的角度躲去。 那边厢柳栖雁虽被几人阻拦,却并无太多危险。他原本想借此多磨练些慕长云的临敌经验,却不料突生变故,顿时心中焦急,早知如此就该尽快把自己这边的几人解决了!手中动作加快,却也生生耗费了不少时间,才终于能驰援慕长云,却已太晚! 望雪门一人刀锋,直直劈向慕长云左肩,若非慕长云躲闪及时,整个左臂恐怕都要被砍断,但即便如此,依然血肉翻飞,伤势不轻。 柳栖雁急红了眼,反手一剑便将一人头颅斩飞,之后下手更是毫不留情。 若说慕长云的剑是轻灵飘逸的,那么柳栖雁的剑就是狠辣血腥的。 慕长云这一受伤,顿时激起了柳栖雁的凶性,凡被他所杀刺客,死状极惨,而他见到分明没有受伤,却躺在一边翻滚的江昊阳,更是毫不留情,直接一脚踢飞出去,引得对方一声惨叫。 就这么连斩几人,慕长云压力顿减,即使左肩伤重,他依然没有放下手中长剑,一剑入喉,终于将望雪门最后一人的性命收于剑下,才停住了身形。 刚一停住,便觉不稳,适才还没觉着,现在放松下来,竟是头昏眼花,不得不以剑支地将自己撑住。此时的慕长云半身染血,左肩的伤口深可见骨,看着柳栖雁急掠而来,心中却感到安稳,反而开口自嘲道:“栖雁兄见笑了,没想到在下阴沟里翻船。” 柳栖雁一来到慕长云身侧,看着他肩上的伤口,竟一时有些手抖。把人扶着坐到一棵树下,将伤口周围的衣物撕扯开,先撒药止血。 一边江昊阳伤得也不轻,全拜柳栖雁那一脚所赐,心中不免埋怨。见二人竟似完全忘了他的存在,他也不愿就此离去,便在两女的搀扶下,向慕柳二人走来。 “柳公子,慕公子可无事?” 柳栖雁根本不欲理睬他,只是没好气地赏了他个白眼,便自顾自继续给慕长云上药。 慕长云自小生活也算得上锦衣玉食,身上的皮肤十分细腻光洁,而此时,白皙的肩头上却卧着一道极其狰狞的伤口,柳栖雁只觉得心中痛得厉害,实在无法继续下去,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偏害人的还不识趣点赶紧滚,留在这里碍他眼。 “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礼,我家公子好心帮你们,连声谢都没有,还踢伤他!”段青青不懂武功,她只知道自家公子上前助人却没好报,心中十分不平。 “青青,别这么说,柳公子也是一时情急——” “哼!真是好不要脸!”柳栖雁冷笑一声,实在听不得这姓江的在那里装腔作势,若不是这人凭白跑来拖后腿,区区望雪门的刀罡阵,慕长云又如何不能应对!想想就觉得心里怄气,恨不能再上前去踹上一脚,给他一剑戳个透心凉,“究竟怎样阁下心里明白,别在这恶心人!” 江昊阳别他的话说的满脸通红,他原本为救人而来,却也知道自己之前为了保命,碍着了慕长云的退路,但被柳栖雁这么一说,心下那些许心虚也便消失无踪,反而理直气壮地气愤道:“慕公子,你就这般纵容友人对他人的好意如此恶言相向么?” 却见慕长云垂着双目似醒未醒,看不出神色。 “好意?哼!”柳栖雁看看慕长云尚在流血的伤口,两眼发红,“若非阁下的‘好意’,长云又岂会受伤!如今竟还有脸在此搬弄是非!” “慕公子遭人围攻,在下一心相救,又岂能是害了慕公子受伤之人,拼斗中难免有所不及,又岂是在下可以控制得了的。你不去责怪那下手的刺客,却这般辱骂与我,是为哪般?” 闻言,柳栖雁嘲讽地勾了勾嘴角,道:“长云何须你这等人去救,不过是拖他后腿!没有眼力劲儿可以躲起来多练练,没练好还跑出来害人,害了人还自鸣得意挟恩求报,简直恬不知耻!” “你!你!”江昊阳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觉自尊心叫嚣得发疼。半晌,甩手道:“既然在下好意两位不肯领情,那就此别过!” “好走不送!” 三人蹒跚而去,均是一脸义愤,柳栖雁却是懒得抬头多看一眼,只一心一意为心上人包扎伤口。 或许是血流的有点多的关系,慕长云总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双耳轰鸣,听不清这几人在吵些什么。上辈子死得干脆没啥感觉,这回也算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微微动一下,都觉得痛得厉害。 总算慕卓亲手配的止血粉发挥了作用,伤口出血渐渐少了许多。压紧布块,柳栖雁小心给人将伤口扎紧,但他也明白这么粗糙的救治只能缓解一时。 染血的衣衫暂时也没法换了,毕竟在野地里。看了看天色,此处距离下个城镇已经不太远,此时若是赶路,天黑前便可到达,但想到慕长云的伤势,他们又如何能快马加鞭? 只略作思考,柳栖雁便将东西都收拾好,而后一把将慕长云整个人横抱了起来,转头向自己的爱马走去。 慕长云只是有些昏沉,并没完全不清醒,被抱起后惊了一跳,却也没做挣扎,他心中相信柳栖雁,所以随他动作。 柳栖雁尽量放缓动作,只怕一个不当心,怀里人会牵动伤口,将慕长云扶坐在马背上,轻声道:“长云,可能自己坐着一小会儿?” 慕长云点点头,并不答话。 柳栖雁见人还算稳当,便立刻去将慕长云的坐骑找了回来,将缰绳拉紧,就翻身上马,坐在了慕长云的身后,而后他立刻发现慕长云身体不自觉的颤抖,急忙用披风将人裹紧,手臂避开慕长云受伤的那侧,把人揽进自己怀里。 “你歇一会儿,进城带你去找医馆。” 慕长云身形不比柳栖雁矮,即使整个人有些蜷缩,点头的时候,头发依然蹭在了柳栖雁的下巴上。与心上人这般贴近,原本该是柳栖雁梦寐以求的,可他此时却无半点旖旎的心思,又恨马儿不能跑得更快些,好让他尽快赶到医馆,又怕马儿跑地太快了,会让怀里人颠得不舒服。 心中的焦急矛盾是他从未体会过的。若放在一年前,有人告诉他,他会因为另一人的受伤而急得冷静尽失,满头冒汗,他一定会大声嗤笑,想他游戏人间的云曦楼主,怎么可能会在意他人如何,即便是他自己受了伤,江湖险恶,刀口舔血,又能有多大点事儿! 可不过是偶尔听得说书人的胡扯,一时兴起往千苍一行,却最后把心落在了怀中这人身上,自此事事为他忧而忧,为他急而急,为他喜而喜,为他琐事做尽,为他奔波劳碌,竟无怨无悔。 一路上柳栖雁心绪复杂难言,他突然意识到,能有一个挂心的人,是如此值得珍惜的事。从前的他无心无情,看似玩乐人间逍遥自在,内心却空虚冷寂,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甚至对自己,也总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直到这人,把他的心填满了。 所以即使这人总是冷脸相对,他也甘之如饴,所以只要这人偶尔流露出信任依赖,他便欣喜万分。 想着,他将怀中人又搂紧了几分,一夹马腹,加速前行:“颠得难受么?再忍忍就好了!” 慕长云听着身后这人紧张的要命的语气,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这一刀看似严重,毕竟没有伤着要害,自己确实娇生惯养了些,但也不至于忍耐不了,柳栖雁在江湖里飘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伤势没见过,此时却为自己乱了心跳,失了冷静。这一刻,慕长云觉得身后的体温很暖很暖,让他本来有些发冷的身体,从里到外被捂热了。 于是他更加放松身体,靠在这人身上,闭目养神起来。即便是为了让身后这人放心,他也会是个极配合的病患。 所以,莫要担忧,或许他真会与他,共白头。 ☆、第四十四章 “咳咳!” “昊哥,你怎样了?”路菲菲心疼地替江昊阳擦去额上的汗,眼里闪过一丝后悔。原本她引着自家情郎来此,是为了找机会,看能不能得到慕长云身上的大诏令。她也是前日里才从主人那里知晓,原来另一块武林大诏令竟在慕家,而且还应该是在年轻一辈的慕长云手里!难怪主人总让她留在千苍盯着慕长云的一举一动。 “咳,肋骨大概裂了,不是什么大事。”江昊阳摸摸还在痛的胸口,心中还是气难平。 “公子,那两人也太不知好歹了!” 路菲菲抿了抿唇没再接话。这段青青说是侍女,却在不久前爬上了江昊阳的床,她虽然面上大度不计较,心里却是恨死了这粗野的猎户丫头,还有那个宋言芝—— 前阵子刚回千苍,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子,惊喜之下将这事告知了江昊阳,原想着能借此让他将自己明媒正娶进门,谁知江昊阳虽然也欣喜无比,但关于嫁娶之事却是提也未提,更在没多久后接到了宋言芝的传信求助,竟二话不说想要撇下她前往宋家! 且不说那宋家之事本就是主人的暗手,她怎能让这事被破坏,自家情郎却惦记着别的女人,更是让她心中难忍! 若是自己的孩子不能成为嫡子…… 路菲菲犹豫了几天,终是下了狠心,制造了一出“意外”,流了孩子,还让段青青有口难辩。靠着这手段,她总算换来了江昊阳一段时日的爱怜照料,为了让她安心,江昊阳也与段青青疏远了不少。 明明得到了想要的,她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整个心里都跟空了似的,苦涩难当。 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可还没等她身体大好,那宋言芝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送信来,那些信被江昊阳收得很紧,她并不知道内容,但看着自家情郎在与自己相处时却常常神思不属,路菲菲就在心里恨极了那位宋家的嫡小姐。 她既已有才貌名声地位家世,选谁不好,又何必要来与她抢人!偶尔,路菲菲对江昊阳处处留情的行为也会想要责怪,但这种想法不过一闪而逝,更多的,她依然认定了这都是宋言芝的错! 恰在此时,主人将大诏令之事告知于她,并让她若有机会设法取得,她便知道这是个机会。 路菲菲十分明白江昊阳对于闯荡江湖名扬武林的雄心壮志,而她的主人在自己的谏言下,也有意让江昊阳取得一定地位后,成为手中在正道中行事的棋子,那么武林大诏令无疑是一个极好的筏子,有了它,昊哥必定会更加醉心于江湖事务,自然也就不会去多想那些风花雪月之事…… 横竖苏长乐下了死手要追杀慕长云,若是他们能浑水摸鱼将大诏令拿到手里,对江昊阳之后的前程也大有好处。 于是她隐去慕家之事,只装着无意中言道,自己身为琴师时曾听闻过一些传说和线索,将大诏令之事告知于江昊阳,果然引起了对方极大的兴趣,也不再总想着要前去宋家,而是带着自己与段青青,出门寻找关于大诏令的线索。 这让路菲菲十分满意。 在她的引导下,三人一路循着慕长云的足迹而来,眼看着他被望雪门的刀罡阵所围,她算计着对方这次总归逃脱不了,到时慕长云重伤不治,正好能让江昊阳施恩得果。谁料到这慕长云竟能被这么许多人围攻还不落下风,而那个之前没怎么关注过的柳公子,更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江昊阳也是懊恼。 原本雄心勃勃出门寻找线索,不过是与慕长云一个偶遇,就受了伤,实在是晦气得很。在柳栖雁的一身煞气下,他居然被踹得毫无反抗之力,更是让人憋屈至极。 他并不为此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只是怨恨那柳栖雁恩将仇报,慕长云袖手旁观。他原本就不喜欢慕长云,总觉得这人太过冷淡,加上那身出尘的气质,站在他面前,总有种自己是个土老鳖的自卑感,而江昊阳自认为必然会成为人生赢家,当然不会喜欢这种感觉。 只是自己多少受了对方几次恩惠,哪里好意思将这些不喜表现出来。所以每次见到人,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而今这般,倒是可以理直气壮地与这慕长云撇清关系了,这让江昊阳心里既是懊恼惭愧,又是窃喜庆幸,再加上伤处剧痛,使得他的表情十分扭曲,愣生生把身边两女都吓坏了,以为他重伤发作,急着要与他去找大夫。 看着两女焦急得团团转,江昊阳倒是柔和了脸色,自己身边有这两位红颜知己,却是十分幸运,再想起远在宋家的宋言芝,更是心驰神往…… 柳栖雁与慕长云在镇上逗留了好几天。 之前进镇找医馆时,柳栖雁闹市纵马,被官差堵在了客栈门口,赔了好大一笔银子,才免去牢狱之灾,慕长云见此,将之好生嘲笑了一番。 却不料接下来的几天,就被柳栖雁以进补为名,灌了一大堆汤汤水水,不是甜得发腻的红枣桂圆羹,就是飘着厚厚油花的花生猪蹄汤,让慕长云对此苦不堪言。短短几日,就有种自己胖了一圈的错觉。 于是,他决定继续不理会这人,之前什么共白头的想法,一定是自己受伤时的错觉! 柳栖雁若是知道自己的玩笑之举招来了这般后果,必定要哭死在慕长云床前,所幸慕长云向来寡言,因此他还能继续无知无觉地快乐着。 直到慕长云伤口不再发炎,两人才再次出发。 不过这回可不是两人独处的行程了。 柳栖雁把那些被他勒令不得靠近二人一里以内的暗哨们统统招了来,买了辆舒适的大马车,慢悠悠地上路。此处距离千湖郡已不远,他打算到了无殇湖别庄后,先好好休整一番,也好让慕长云养伤养身。 得知了他们周围其实有不少暗哨的慕长云,对柳栖雁的小心思翻了好几个白眼,倒也不责怪他总让自己单独对敌,毕竟这些临敌经验对自己来说十分宝贵,只是为他的手下们有这么个楼主感到悲催。 一路上倒是比之前平静了不少,望雪门这样在江湖上排得上号的势力出手,居然全军覆没,让不少人惊掉了下巴,也吓住了大部分拿钱办事的人——钱重要,命更重要。 江湖上一些大大小小的势力也得知了望雪门此次的行动损失惨重,开始关注起了慕长云这个从前默默无闻的人。调查之下更是发现了慕玄霄此前在千苍慕家停留多日,由此得知了此人与珩城慕家的关系,年纪轻轻便有此功夫,还有一门武林望族的亲戚,一些人的心里暗暗将之挂上了号——是个值得注意的角色。 无论望雪门与慕家为难的缘由是什么,他们在其中,看到的只有实力。 慕长云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不少人惦记上了,就算知道,也不会有多在意。 对于别人,如江昊阳之流来说,江湖上名声可能是梦寐以求的,对他来讲,这些还不如眼前那让人身心愉快的湖光山色。 可惜,自从受伤之后,身边就多了个管家公。即使在湖边吹吹风,都要被限制时间。尤其是那次去医院复查后,老大夫抓着柳栖雁警告他必须饮食清淡后,每天的食物吃得慕长云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这么一想,倒有些怀念起之前很嫌弃的,甜的要命的甜羹和油的要命的肉汤了…… 柳栖雁可不管这些。自从知道自己玩笑办错事,做了不该做的食物后,懊恼得不行。尤其是慕长云刚受伤那几天还反复发了几次高烧,把他吓得魂不附体,生怕这人的伤口因此出什么岔子,而后追着大夫记了一大堆养伤注意事项,每天都照着上面记录的食物清单来,再不敢有半点差池。 他自己上一次受伤都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儿了,那会儿他还是云曦楼的少主,在楼中养伤怎么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早不记得吃过些什么了。手里捏着大夫列的条目,就跟拿到了圣旨一样,硬着头皮回绝了慕长云各种要求,哪怕要来湖边吹风看景,也绝不能多过半刻钟。 于是,原本来到别庄后身心放松的慕长云,因着被种种管制,变得越来越暴躁,偏偏柳栖雁一张笑脸贴着他的冷脸,让人无处发作,每天只能对着那人默默运气。 “栖雁兄,你是否有些矫枉过正了?”面前又是一盘盘及其清淡的菜色。 “长云何出此言,这每日有荤有素,有粥有汤,在下都精心搭配过,绝对不会有问题!” “可是这味道——”都只有一个味道,那就是没味道! “长云且多忍耐几日,伤后体虚,活动少,油腻食物不好消化,味道重的也不利于伤口恢复,等长云大好了,在下一定亲手做一桌美味珍馐,让长云吃个痛快。” 慕长云听完好险没掀桌,活动少,那不都是这人给限制的嘛!他伤的是肩不是腿,天天躺在床上像什么话! 还有那个哄小孩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慕长云自己也没发现,每每对着柳栖雁,他的脾气就很难控制得如同往日般平静无波。只是哀叹着自己受伤真不是什么好事,眼前这人天天在他面前欠揍,偏偏他就是没法去揍几下出气。 想去庄子范围内的水域里探探那所谓的“封存于湖底”的大诏令到底在何方,也因为伤处不可沾水,被柳栖雁无情回绝。 幸好那会儿没一时冲动说出口,不然这辈子都要被从头管到脚,得有多悲催! 慕公子显然被气忘了,即使没将之前的心意说出口,柳栖雁能这么管着他,也完全是他惯着的…… “长云这些日子倒是精神多了。”想起刚受伤那几日慕长云烧得昏昏沉沉,而今这人已经能跟自己怄气,柳栖雁便满眼欢欣。 见他如此,慕长云自觉便收了脾气。看吧,看吧,又是这样,每当眼前人露出这样的神情,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妥协得这般容易,真是想叹气。 “在下既不能沾水,可否请栖雁兄先行下水一探?”转而,慕长云又想起了大诏令的事。明明东西就在眼前,却没法去找,他也难免有些好奇,想看看那传说中的影移山绝脉矿打造的令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柳栖雁神色一变,他家长云为何又提起这茬? 斟酌一番,还是开口道:“长云,此事关系重大,还是你亲自去取为佳。” “即便如此,栖雁兄先行一探也无不可,在下自是信你。” “……还是等长云伤好了,吾等一同前去的好。” 慕长云心中疑惑,此前也没见柳栖雁把这大诏令看得多重,为何此时却百般推脱? 还欲再劝,没来及开口,柳栖雁便道:“长云,如今天色已晚,不若早些休息,在下也要去准备些明日的吃食。” 之后不由分说,避开对面这人疑惑的眼神,便扶着他洗漱。这些时日,他事事亲为,慕长云倒也已经习惯了他的动作。 正要躺下时,慕长云心中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栖雁兄,莫非——你不会水?” 柳栖雁动作一僵,一脸笑意停在脸上还没来得及褪去,眼里已露出了懊恼的神色。 “原来如此。”慕长云心下好笑,这人总一副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样子,原来不会水,还不敢说!想着,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揶揄的笑容。 这笑容一下点亮了昏暗的屋子,却让柳栖雁相当郁闷。他这几天都有偷偷跟着庄里的渔人学了!真的,真的快要学会了! 被心上人发现了自己的小弱点该怎么办? ☆、第四十五章 慕长云自是不会去天天嘲笑柳栖雁,只偶尔一次在柳栖雁跟人学泅水时,跑去围观了一下,看着人满身狼狈地在水里扑腾的样子,简直身心愉快,多日的烦闷一扫而空! 就这么过去了半个月,慕长云的伤口终于在柳栖雁的精心照顾与随身带着的灵药作用下,结痂脱落,留下一道粉色的疤痕,看着依然触目惊心,却不会影响活动了。≈ltし 柳栖雁的泅水学习就不那么顺利了,他依然没法让自己浮起来…… 可放任慕长云独自前去探寻,他也无法放心,最终想着,反正是潜水,自己运功闭气也就行了,实在要出水的时候,就劳自家长云帮把手好了。 会武功的自己果然很机智! 慕长云对此十分无语,但也不予阻止,横竖自己水性极佳,不会让这人淹死在自家湖里就是。 这日,两人把要带的物品清点好用油布包裹严实,便跃入了水中。 初春的水尚十分冻人,一下水,慕长云就打了个激灵,急忙运功让自己身子暖起来,而后便开始在水中四处游弋。对比柳栖雁有些笨拙的身姿,慕长云的动作则轻灵飘逸许多,十分游刃有余。 柳栖雁心知自己在水中只能当个累赘,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只尽力跟在慕长云身后,所幸自己功力深厚,气息绵长,加上这几日突击学习,总也有些成效,在水下的动作也还算流畅,并不时时需要心上人带着自己出水换气。 两人四处翻找了一会儿,却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事物,正疑惑间,却在游至离岸不远的隐秘处时,感受到一阵奇特的水流涌动,似是要把人吸入一般,让人不由自主便要随水流而去。 慕长云只挣扎了一瞬,便放松了身体,任由身体随波逐流,游向湖底更深处。 柳栖雁见状也立马明白了慕长云的用意,跟着一块儿向下沉去。 湖底一片昏暗,即便习武之人目力极佳,两人也只能隐约看出个大致轮廓。水流涌向之处,在湖底一块石壁下的阴暗处,若非水流引导,极难发现此处有一个洞穴。慕长云在进洞前本能地伸手抓住柳栖雁,心知这人水性不佳,若是撑不住,自己好歹能帮把手。 柳栖雁也是暗暗后悔,适才应该先拖着慕长云去换口气再下来这里,如今两人都进了这幽窄的洞穴,想要回头便是千难万难。也不知这水下的洞穴究竟有多长,他只能在心里暗暗祈望,莫要让自己丢大丑就好。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这洞穴长得很。而且曲曲折折,时不时要拐个弯,避免被湍急水流直接冲到石壁上,饶是慕长云水性极佳,也觉得非常费力,更别提柳栖雁早已憋红了一张脸,眼前也开始发黑,只是心里铭记着不能张口,不能放弃罢了。 慕长云心知身边这人怕是在勉强自己,心里一急,也顾不得那许多,一手猛地抓住石壁上一处凸起,另一手将抓着的人一把拉到身前,对着脸张嘴就渡了一口气过去,而后对上这人睁得瞠圆的双目,故作严肃地指了指前方,示意他莫要分心,赶紧跟上,便继续向前游去。 只是此时,慕长云的心中却在庆幸,亏得湖底水冷又幽暗,自己脸上不用发烧,脸红这人也看不见…… 又游了一段,慕长云只觉手中的人动作也开始迟缓了,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即便他自己,都开始觉得有些勉强,也不知这洞的终点,究竟在何处。 直到两人猛然出水,慕长云也忍不住大口换气,柳栖雁更是呛咳得厉害,一身狼狈地坐在池沿边,两人喘了不多会儿,便一同笑了起来。 慕长云瞧着柳栖雁眼里那不容错认的情谊,不禁想起适才在水下那次渡气,只觉面上发烧,想开口解释自己并无他意,却又感如此开口显得更为心虚,最后还是假装没发生过般,开始打量起是所处之处来。 柳栖雁自也不会叫心上人为难,暗中欢喜之下,却是将此事就此揭过了。 这是个昏暗的石洞,洞壁十分光洁,有不甚明显的开凿痕迹,显然是前人留下的。而洞顶缝隙处落下的光芒显示,此处已高出湖面,从缝隙中飘落而下的玉兰花瓣,更是让两人明白,这里分明就在慕家别庄花园的下面! 可之前他二人分明在别庄内四处探查过,根本没有什么石洞石穴密室暗室之类的入口机关。 绕了这一大圈,非得从水里过,偏偏又回到了庄子的地界。自家先祖还真是…… 石洞内空间不大,空空荡荡的,一览无遗。一侧墙上挂着一幅空白的画卷,画卷下摆着一个小案几。慕长云上前观看良久,没理出什么头绪来。 “栖雁兄可看出,此画有何玄机?” 柳栖雁细细摩挲了一番案几,沉吟道:“长云,案几上十分干净,毫无尘土,似有几分不妥。” 闻言慕长云一惊,莫非在他们之前亦有人来此? “栖雁兄的意思是,案几上曾摆放物品,被人取走后,抹去了痕迹?” 柳栖雁颌首,若非如此,实在有些难以解释,这石洞顶上通风,风雨皆可入,地上亦有不少尘泥水漫之渍,缘何独这案几上如此干净? 慕长云脸色也略凝重,入口处的大片水域虽为慕家别庄所有,难保不会有落水之人漂流至此,误入洞内。再者慕家先祖虽隐居千苍,世代经商,名声不显,若有心人仔细留意探查,未必不能发现端倪,若有人捷足先登,来此将大诏令取走,那恐怕麻烦不止多了一星半点。 “若是大诏令遗失,只怕皇族要有所怪罪。” “长云莫要太过担忧,既然案几上毫无灰尘,说明即使有人闯入,亦是最近之事,甚至可能,仅在你我之前。”说着,柳栖雁点点墙上的画卷,轻轻抬起末端后,将之一翻转,背面竟也是一幅画,这画显然在装帧时便做成两面,一面空白,另一面则有题字书画,“且看此处。” 画中有一男子背影仰首而望,其所望之处非是天空山崖,而是若干条游鱼水影,一边则有狂放字迹题字:【湖底洞天】。除此之外,再无旁物。 “看来此处仅为入口,有人特地将此画翻转隐去提示。此人可能是你慕家先祖,也可能是其余闯入之人。无论如何,恐怕这一路上颇有玄机,长云多加小心才是。” “栖雁兄亦然。”既为入口,必有通道,慕长云转而看向洞中其他地方。 目力扫过石墙,隐约能看到一些水渍干涸的痕迹,两人走上前细观之下,发现其为人为摸索留下的手印,对视一眼,这手印虽已干透,却看得出来依然很新,且手印有大有小,来人只怕也是二个,仅在他们之前不多时! “若来人尚未离去,你我此番必然与之相遇。” “确实,此后你我对话,皆以内力密音传声,切不可叫人发觉。” 两人达成共识后,行动间更加小心,在几处石缝处皆发现手印后,终于在一处石缝处,找到了入口的机关。 不做犹豫,便打开机关处,立刻,石缝间的缝隙渐渐变大,轻微的岩石摩擦之声响起,一个黑梭梭的洞口显露了出来。 二人立即轻身闪入,不多一会儿,摩擦之声再次响起,洞口又恢复成了与周围一般无二的石壁。 洞内一片漆黑,柳栖雁趁着石洞尚未关闭时,掏出了火石与火把点燃,总算没让两人成了睁眼瞎。 二人所处是一条窄道,才走不几步,便是一个转折,地面也不平坦,时有些凸起凹陷,还有些向下的台阶,十分凌乱。 慕长云一边小心观察前方,一边足下不停,跟着柳栖雁飞掠而过。 两人速度极快,转眼便来到了一间小室内。多次毫无逻辑的转折与上下之后,慕长云心中有些不确定此处地界为何,只是若终点为无殇湖底,恐怕他们是一路折回后,向下而行的。 小室内亦无多饰物,唯独两道石门,肃穆静立。石门中央一块石碑上书:【非吾慕氏族人,可入右门,慕氏族人,以信物入左门】。 柳栖雁率先向左门走去细看,门上有一形状奇异的孔洞,想来是要以那所谓的“信物”为钥,方能开启了。 “长云快来看看,你可有那信物?” 慕长云不疾不徐地走上前,细细端详片刻,露出了古怪的神情,柳栖雁见状,心中立刻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此物,乃慕家家主信物——”慕长云犹疑开口,眼神中却露出一丝窘迫,而后快速将剩下的话说完道,“在下离家前将此物交予长思以便树立其威信号令家中各下属处理急务。” 柳栖雁闻言哽了一下,心中有种——竟然如此?果然如此!——的感觉,喃喃自语道:“所以我说你家不靠谱是祖传的,真是一点没说错……” 慕长云心中有些愧疚,他出发前只一心想着让妹子事事顺利,却忘了,来找祖宗拿东西,没有信物怎么行!着实是思虑欠妥,不由有些抱歉地望向柳栖雁。 “如今,长云是打算退回等候那闯入之人,或是走右门追上?”柳栖雁倒是洒脱一笑,横竖自己是个来陪护的,一切但看慕长云的决定。 “退回等候不妥,焉知这湖底洞天是否有其他出路,吾等还是自右门追上吧。” “也是,想来不过多些考验罢了,我与长云二人,总能顺利过关!” 说罢,两人一同来到右门前,将开门机关缓缓推入石墙,原本厚重的石门也徐徐打开。 两人对视一眼,柳栖雁生怕有个万一,便拦着慕长云,先行走了进去。 ☆、47|第四十六章 门后的一段甬道十分平静,两人既没有交谈,也没有发出脚步声,只是一路继续向下前行。 不多会儿,拐个弯后甬道猛地开阔起来,犹如走进了一个葫芦口,一个正圆形的大厅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厅内被一片幽绿色笼罩,四处都有滴水之声,地面异常潮湿。 两人总觉得这大厅里有些许诡异,于是在厅口站了一小会儿,却什么都没发生。柳栖雁想了想,还是阻着慕长云,率先向前踏了一步。 没事。 再走一步。 依然无事。 他心中有些疑惑,莫非是自己太过紧张? 又走了两步,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柳栖雁心说恐怕真是自己想多了,刚想回头招呼慕长云,却先听得身后一声急切的“小心!”而后整个大厅内几百道水柱冲天而起! 柳栖雁大惊之下狼狈躲过脚下的水柱,绕行几步欲退回慕长云处,却不想这水柱竟还会改变位置,害他连吃了好几个闷亏。待好不容易回到慕长云身边时,原本已经半干的衣衫再度湿透了,头发也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十分难受。 摸摸自己刚才被水柱冲到好几次的后背,疼得直想哆嗦。这水柱真是厉害得紧,若不是慕长云及时出声,估计他能一下被那水给冲到半空去,那可就丢了大丑了! 自从来了别庄,他简直跟水犯冲! 慕长云见人没什么事,便重新看向大厅中,仔细辨认这些水柱间的规律,但还没来得及看出个大概,这些水柱便平息了下来,整个大厅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剩一如之前的水滴之声,清晰地回响在耳边,仿佛之前那些气势惊人的水柱群只是二人的幻觉。 水柱一停,规律自然无迹可寻,偏生这大厅十分宽广,想要凭借轻功跃过,必然需要借力方可通过。 慕长云试着在周围捡了几粒石子,运力将一粒击出落在地上,水柱却并未出现。 若是凭借飞石踏脚,或许可以一试? 慕长云刚想亲身上阵,柳栖雁却再度将人拦下,心中计算了飞石踏脚的距离与力度,将几粒石子连续击到厅中地面上。 初时两粒石子击出,没有得到半分回应,就在击出第三粒石子后,厅中的水柱再度冲天而起。 两人对视一眼,接着击出几粒石子后停手。果然不多一会儿,水柱便再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云可能认出其中规律?” “在下细数一番,虽有变化,水柱的总数却始终是百三十九道。”慕家也有些祖传下来的阵何,其中有一系名为十三天阵,以十三为基数,较为特殊。其何中变化诡异,往往能在阵里幻化出一些出人意料的效果,即使是整个系中最简单的一种,都有六十五种变化规律,十分复杂。 慕长云对此兴趣不大,因此研究不深,只是大致了解一些推演之法而已。如今这阵何与凶残的冲天水柱相结合,想要过关,恐怕需要大量的算计方可找出规律。 “栖雁兄可否继续击石,在下须得仔细辨认,方可寻出线索。” 柳栖雁一听垮了脸:“周围石子不多,若是继续,恐怕不够用。” “……”慕长云也是一怔,要不要这么倒霉…… “且不说先前来人必然是走此路,或许已用去大部分石子,吾二人若想以轻功踏石而过,也必得留下至少十数颗方可。” “不若折返寻找?” 折返的收获是,没有收获。 入口那石门早已关闭,二人只可向前,无法后退,一路上捡来的石子不过四粒,远远不够让慕长云这个阵何半吊子算出个结果来。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柳栖雁心中苦笑,看来,还得自己亲自上阵。 “长云尽快推演,在下前往阵中维持水柱。” 闻言慕长云感到十分愧疚,若非他头脑一热就把信符交给了大妹…… “栖雁兄可精于阵何?在下对此认知不过普普而已,不若由在下前去,栖雁兄计算起来,或许更快些?” 柳栖雁摇头否决,道:“此为慕家传下阵何,在下必然不比长云了解甚深,从头推演不过是花费更多时间罢了,且不知先于我等进入那人已到了何处,如今还是尽快为好。” 他没说的是,那水柱一碰上就痛死人,还把人淋得里外湿透,虽不会让人受内伤,却也十分恶劣,他实在舍不得自家心上人去受那罪。 而后也不等慕长云在反驳什么,留下一句:“长云还请尽快!”便飞身跃入厅中,百多道水柱立时再度喷洒而出,大厅内顿时一片水雾氤氲。 慕长云阻止不及,也知多说无益,压下焦急,沉心静气,极力将整个厅中形势收于眼中,内心飞快地比对着从前学过的那一系阵何,努力算计起来。 水阵中的柳栖雁更为郁闷。他本就因幼时的遭遇而十分厌水,之前为了能陪伴慕长云左右,拼命学了泅水,却依然没能化去心中的厌憎。此时即便他反应敏捷,运起轻功极力躲闪,这水阵的变化却万分诡异,只是稍有擦碰便倍感疼痛,真是苦不堪言。偏偏之前已在心上人面前逞强,哪怕为了保住颜面,他也得咬牙坚持下去,面上更是不敢露出半分痛色。 时间的爬速变得格外漫长迟缓,每时每刻都是煎熬,柳栖雁觉得自己周身的疼痛已经彻底麻木了,即使心知这也算是对自己的历练,但四周都是攻击性极强的水柱,长云却又不在身边,依然让他的心里渐渐充满了黑暗暴戾的情绪,想要宣泄而出。 就在此时,慕长云密音传入他耳中的声音,犹如一般,让他猛地清醒过来。 “栖雁兄,向前二步后左移一步。” “停两步,后退半步。” 柳栖雁立时消去心中杂念,照着慕长云所言而动,半点不敢疏忽。 “向前三跨步跃起,跳往右侧五步处落地。” “左一步,右二步后,退三步。” “……” 如此这般,来来回回数次,柳栖雁几乎将整个大厅内的地面都踩了一遍,才终于顺利通过。 抹了抹混着汗水湿透了的脸颊,柳栖雁背对大厅做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真是太痛了!而后便竭力装出一脸风轻云淡,转身朝正欲迈步而入的慕长云看去。 慕长云眼见柳栖雁无恙,也松了口气,而后便踏入厅中。 他已计算清楚,走入厅中五步以内,皆不会触动阵势。五步之后,无论踩在何处,都会激起水柱喷射,只是所踩位置不同,水柱所起位置也会有所变化。 如今他没有时间去计算各种变化推演各种解阵之法,唯有完全按着柳栖雁之前的步调,先在四处踩了一遍之后,接上之前自己传音开始之处。 所幸已是胸有成竹,慕长云在心中默默数着节奏,进退有序,不多一会儿,便来到了柳栖雁身边,身上并未被打湿太多,只沾了些水柱周围的水汽而已。 “长云可无事?” “甚好。” 柳栖雁适才也观看了慕长云的破阵之法,不免腹诽,慕家这祖宗设的关卡可真够凶残的,若是慕长云不曾先知其原型,光是计算便能把人算到头大,这水柱打人还特别痛,若是一人单独前来,即便破了阵走到这儿,估计也得痛趴到地上去。 而自己这现下,身上大约也已全青了,真是够惨的。 原本柳栖雁也想说出来装下可怜,好博取心上人的同情,转念再一想,自己之前不会水已经很毁形象了,若是再让长云知道自己怕痛……想想就不大美好。再说自己若是现出痛色,长云必定又要内疚,终究还是不舍这人自责的情绪占了上风,只能继续表演风轻云淡,波澜不惊的大侠气度。 慕长云只是觉得柳栖雁行动略有滞涩,表情也有点奇怪。 这种满身正气一脸缥缈的侠士气度,与他整个人的画风一点都不搭好吗! 但他倒是也没有多想,只当这人又抽风了,便继续向前赶去。 柳栖雁装归装,见心上人似是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状况,却又倍感心酸,悲催地咧了咧嘴,无奈跟上。 飞速前行半刻,两人便听到前方传来呼啸的风声。声音不大却十分有规律,似是重物飞速移动而产生的,心中便有了些猜测。 果不其然,通道一转之后,变得宽敞了不少,一路上却有无数石锤高高低低来回摆动。这些石锤个头巨大,摆动幅度几乎就是贴着两边的石壁,高些的有一人高,低矮的直接贴着地面扫过,且分布十分密集。那呼啸的风声,正是这些石锤飞速摆动所带起。 这条走道,若没有极高的轻功与灵活的身法,怕是无法通过的。 慕长云原本猜测前来盗物的或许是江昊阳。 毕竟此人运气极佳,且身边有个深浅难料的路菲菲,未必不能找到这里。但若说他二人勉强还能通过之前的水阵大厅,那么这条石锤走廊,凭着江昊阳那点二流功夫,无论如何也是过不去的。 来人未知,且显然功夫极佳,这让慕长云心中更感焦急。看准时机,便不再多做犹豫,飞跃而上,一矮身,蹲在第一个石锤之上,没有停留,转而轻轻跳下,踩在第二个晃至眼前的石锤上,借力一跃,避过第三根石锤,俯身来到第四根石锤之下。 柳栖雁见状,急忙施展身法紧随而上,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在高低大小不同的石锤间跃动。 眼见已过半,慕长云再次跃至地面,躲过头顶的石锤,却不料异变突生,两边的石壁上猛地射出三四支手指粗的石箭! 迅速做出反应,跃起避过,却也乱了原本的节奏,慕长云恰被飞来的石锤挂上,眼见着就要砸向一侧石壁。若是真砸上去,即使有内力护体,也必然被砸成重伤,慕长云不做他想,急忙运力,一掌击向身上这石锤,震得手中发麻,却也只是让石锤的速度略缓了一瞬。 不过一瞬也已足够,闪身而起,慕长云再度踩在前方一锤上,石壁上再度射出石箭,四箭齐发,几乎堵住了所有规避的角度,直直便冲向慕长云的脑袋。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11节 柳栖雁见状心下一急,尚未反应过来,身体便侧翻而起,跃至慕长云处,伸手便抓住了一根石箭,慕长云极有默契地翻身一躲,总算避了过去。就这般又躲过几个石锤,每当有石箭飞射而出却无法避开时,柳栖雁总是先慕长云一步,将一侧石箭抓住,以便二人躲避通过。 待二人终于停在走廊终点处时,早已气喘如牛,疲累不堪。 慕长云刚想松口气,眼角一瞥,却猛然看到了身边人鲜血淋漓的双手! 作者有话要说:柳栖雁:云云,我好痛啊,你给我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慕长云:……难道不该先止血? 给柳楼主刷点好感度。。。 ☆、48|第四十七章 之前柳栖雁既要躲避自己周围的石箭石锤,本已十分勉强,又要分心关注慕长云的情况,替他化解危机,难免有所疏漏,心弦紧绷之下并未感到如何,如今一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身上被水柱冲到与被石锤撞到石箭射到的地方,都分不清哪儿是哪儿了。 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痛得龇了龇牙。 慕长云瞥见他满手的血,惊了一跳,急忙把人拉近身前仔细打量,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这人双手早已血肉模糊不说,身上好几处都被石箭划伤,后肩处更是直直插着一根石箭,入肉甚深,一丝一丝地往外渗着血。 “没事,都是小伤。”见对面人一脸痛惜的表情,柳栖雁一边忍痛一边心中暗爽,故作轻松道。 慕长云才不理他,只捧着这人的双手,拿出止血药来替他撒上。 这止血药正是之前他受伤时用的,效果极佳,就是会——非常疼。 柳栖雁被这药粉一激差点流下两滴男儿泪,十指连心真不是胡说的!所幸他还知道要在心上人面前死撑面子,终究还是绷住了! 之后也没时间仔细清理伤口,洞内昏暗,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慕长云只得拿出事先用油布包好的干爽布条,替人把整个手掌连带手指,还有手臂上的一些伤口,都细细缠上,以免伤口再沾上什么脏东西。 至于背后那根石箭,慕长云运力将露出部分掰断,只留下一小截,却并不敢将之拔出,深怕会出现“血喷如泉涌”之类的状况,在伤口周围撒上药粉。他发现断下的箭尾部分有些奇异的雕刻纹路,便将之连同地上被柳栖雁扔了一地的石箭全部收起,现在没有时间研究,可以带回去仔细查看一番。 正待说什么,脚下的地面却猛然下陷,一时不防之下,两人来不及挣扎便落了下去,摔在一条湿滑的斜坡之上,而后便随着斜坡向下翻滚而去。 斜坡四周圆滑,丝毫没有可以借力之处,慕长云只觉二人滑行速度越来越快,这般下去,难保到底时不会冲撞受伤,一咬牙,将柳栖雁整个人拉过护在怀中,双眼紧盯着下方,直到斜坡出口处,腿下使力,身形一侧,翻滚了两圈,才终于止住了二人向前冲的惯性。 柳栖雁只觉太阳穴处突突地跳动,头疼得厉害。 最早他在水中长时间闭气,虽无甚大损伤,却也给心肺增加了许多压力,而后水柱冲刷时难免碰到周身一些穴位,使他内力运转不似平时流畅,那石锤走廊中他又没能好好调息便施展身法,更是加剧了这种情况,尤其那一石箭扎入后背,使得他稍有动作,便剧痛无比,再被这这斜坡一折腾,整个人都快散架了。好不容易坐起身,也只能轻声喘息,再无法动作。 心中不禁苦笑,是他低估了那些水柱的破坏力,逞强果然要不得,鸡血上头死要面子活受罪! 慕长云即使不懂医术,也能感觉到身边人状况不佳,心中忧虑。双手一撑地面便站起身,直接将人一把抱起,转而负在身后,口中道:“栖雁兄,你先歇会儿,闭目调息。” 柳栖雁也明白自己之前莽撞,现如今却竟然成了累赘,无力点了点头,下巴磕在慕长云肩上,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睑颤了颤,便放松身体,将整个人靠在心上人背上,身体很疲惫,心里却也有些满足。 慕长云可体会不了身后这货在如此千难万险的环境中,依然能风花雪月的内心,他只希望柳栖雁尽快恢复到能自如行动。 之前他在站起身时,摸到地上有些新鲜血迹,并不是柳栖雁的。在他们之前进入地穴的至少有两人,而且都是高手,假设他们一路来也受了些伤,他却依然担心自己无法护住身后这人周全。 火把早就灭了,如今的石穴中,光线十分昏暗,却似是透过水波,总有些游移。 所幸接下来一路并没有更多明枪暗箭,反而相当平静。 走过一道拱门后,发现门边并立的还有另一道门,想来便是凭信物所入的那个通道,竟是殊途同归。 慕长云紧了紧身后之人,料到快要抵达终点,不免提高警惕。 果然,没走几步,前方的拐角处便可以看见有光芒闪动,隐隐也能听到一些说话之声,但并不真切。 屏息凝神,捏了捏身后的柳栖雁,示意他多小心,便缓步上前,倚墙而行,一直走到类似入口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两人都没有立刻探头张望,而是想先听听内里之人的谈话,因此只能见到到洞穴内一角,那处泛着些莹蓝色光彩,似乎是一种结满了墙角的晶石。细看后认出,这是一种非常珍贵的渔晶,只在丰水处有少量出产,能自行散发出幽蓝的光芒,是很受武林中人追捧的打造兵器的辅料,没想到此处竟有如此之多。 洞内说话之人是一男一女,那男子声音沉闷中带着沙哑,似有些遮掩,而女子声音虽然冷肃,两人却立刻听出,路菲菲! 只听那男声道:“这匣中想必便是大诏令,似无开启法门。你也不必替你那情郎求取此物,凭他如今这点本事,这大诏令即便给了他,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不如留在本座手中,自有用上的时候。” 路菲菲语气十分恭谨,低声应是,并不多言,反而是那男子,似乎在翻阅什么,而后接着道:“你既然拿了入口处那柄正轩剑,正好这慕氏内功的改进之法,倒是可以拿去参研一番,教你那情郎多学着点。” 慕长云心中轻嘲,这两人,分赃倒是理直气壮,好生不要脸。没想到这男子竟是路菲菲的主人,不知是否就是那幕后黑手,又与那琨虞公主是何关系? 只听那路菲菲接着道:“多谢主人。只是,此法唯有修炼慕氏内功者,方可研习,对昊哥,似乎同样无用。” 那男子嗤笑了一声,说道:“你那情郎不是对女子颇有手段么,让他去搭上那慕家长女,把人弄到手,慕氏心法,还不是手到擒来?” 之后路菲菲沉默了一段时间,没有言语,似是不太情愿,半晌,才又开口道:“如今主人与属下皆受伤颇重,不如在此调息养伤几日,再寻出路。” “怎么,怕你那情郎发现你受伤?到时候他找不见你,可不得移情别恋了?”这人句句往路菲菲心口上戳,但路菲菲却半个字也不敢反驳,只是面上带出些难堪伤痛之色。 “行了,此人在武学上多少有些悟性,野心也足够了,本座若有合适的功法,会多替他留心一些的,你到时找些借口让他偶然得到便可。尔乃本座爱将,这点小事,本座还是乐意通融的。” “是,多谢主人恩赏!” 慕长云听到此处,心中怒火熊熊而起。这伙人,竟然又把主意打到自家妹妹头上,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示意柳栖雁自己搂紧,他悄无声息地将之前收起的石箭从怀中取出,捏了两根在手中,矮下身子,微微侧头望向石室里。 那男子身长玉立,背对着入口,身上有些暗渍无法看清,似是血迹,而路菲菲则低头躬身站在男子身前,肩上,腰上,腿上都有明显的血迹,晕染在浅色的衣裙上,显是受了不少伤的。 慕长云不再迟疑,运力将手中石箭疾射而出,破空之声顿起。那男子反应迅捷,却被伤势所阻,勉强避过要害之处,却依然被石箭射中了腿部。而路菲菲伤势较重,几乎无法快速行动,一箭被穿透了肩膀。 柳栖雁此时气力也早已回复了几成,在慕长云射出石箭的同时,自他背后飞跃而出,亮起兵器便向二人飞扑而去。 “什么人?!”那男子受伤之下大惊,转头向两人看来,只见他面上覆着一银色面具,声音自面具后传出,显得沉闷怪异。但这一声惊呼却不再有之前的沙哑之感,慕长云听后,顿有似曾相识之感。 路菲菲一见二人,手中抓紧书匣,挣扎爬起便想逃跑,柳栖雁又如何能如她所愿,立时拦在她身前。 “二位可真有闲情逸致,跑来慕家的地方商量怎么对付慕家!怎么,路姑娘前番害人不成,如今却还跑来偷盗?”柳栖雁心中极为不爽这路菲菲,见到石桌上放着一把古朴的长剑,想来便是二人口中的正轩剑,便一把取过拿在手中,同时出口讽刺。 “原来是慕公子与柳公子。”路菲菲猜到之前她与主人的对话被这二人听见,也不再试着去解释,只是一脸愤恨地盯着眼前这人,之前就是这姓柳的坏事!此时又来阻碍她与主人,实在是可恶! 而那面具男子却依然镇定自若,站在一侧以剑护身,恢复了之前的沙哑之音,道:“正轩先生在此处封存秘藏,却留有两条通道,原本就并非唯有慕氏后人可寻得。所谓先到先得,二位来晚了,就血口喷人说我等偷盗,实在不妥,莫非是想将我等所得之物抢走不成?” “阁下还是收起你那些小算盘吧。”慕长云对这人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有些无语,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此处入口水域本属于慕家别庄私产,而这洞穴更是位于慕家别庄花园之下,洞中之物乃是慕家先祖留存,阁下偷偷潜入偷盗不说,还欲算计我慕家子孙,这般强词夺理,实在是恬不知耻了些。” “长云何必还与这两人说理,既然敢来偷,杀了便是!” 柳栖雁此言一出,路菲菲先是变了脸色,如今她与主人皆有伤在身,若是这二人要来硬的,以他们的情况,必是拼不过的。 而慕长云那边也已将那面具男子制服,只是不知其用了何种方法,脸上的面具竟无法揭下,慕长云试了一次不成,也只得作罢,但心中依旧疑惑,对此人的熟悉之感究竟从何而来,究竟是上一世曾见过,还是……? “二位还是将盗得之物交出罢!”慕长云此言一出,柳栖雁立刻配合地将兵器横在路菲菲面前。即使再不情愿,她也只得将手中紧抓着的书盒扔了出来,慕长云一把接过,而后看向了面具男子,“阁下手中之物,还请交回。” 男子呛咳一声,面具之下鲜血溢出,适才与慕长云过招时接了他一掌,如今气血翻涌,内伤有些重,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是迟疑着在怀中摸出一灰色小匣子,将之放置于手掌之上。 恰在慕长云接过匣子时,趁着面前之人注意力略有分散,路菲菲口中无声射出一枚细针。柳栖雁一时不察,躲闪未及,手腕处被那细针射中,立时暗道不好,却不及反应便身形一软,倒卧在地。 男子见状,猛地向前洒出三颗弹丸,慕长云不知其为何物,闪身躲避,却依然被炸开的霹雳弹冲击到了,只听洞内“轰轰”作响,一时间颇有地动山摇之感,而那穹顶也渐渐有了碎裂之势,湖水渐渐渗入,由细流渐渐扩展为水瀑。 慕长云心中焦急于柳栖雁的状况,无暇顾及那二人,男子趁此机会,大喊一声:“吸气!”便朝着顶空再度扔出数枚霹雳弹,直接将石洞不高的穹顶炸穿,湖水立时倾泻而下,将四人冲散。 男子一把抓过路菲菲,用力踩墙一脚,钻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慕长云只来得及抓紧柳栖雁,逆着水流向上游去。 他一手将人揽在怀中,另一手运力护住柳栖雁的心脉,足下踩水而上,下方洞穴被水流冲垮,湖水灌入,不多久便形成了一个漩涡,吸力极大,让慕长云几乎挣脱不得。 怀中人毫无反应,慕长云更是焦急万分,一时体内真气流转更为迅猛,只将自己定于水中央,让漩涡无法带动。而后空出一只手来,运足十成功力,一掌接着一掌隔水拍向漩涡中心,才渐渐使二人脱离了漩涡的控制。 而此时被慕长云留在岸边之守卫人亦是见到了湖中的惊奇之景,只见离岸不远处,湖面上竟突生一涡轮,持续一段时间后才缓缓消失,之后湖面上猛地泛起一些血水,一陌生男女双双浮起,一见岸上之人,似是惊吓,立刻又潜入水中,消失了身影。 守卫之人不知其殷忧,不免担忧,直到又过了一会儿,他们才见到了自家公子带着人事不知的柳公子浮出了水面,奋力向岸边游来。 “是公子!” “快,快把公子拉上来!” 一道绳索自岸边抛向两人,慕长云奋力拉住绳端,绑在二人腰上,任由岸上之人将他们拉回。 此时的他同样已脱力,却不敢放下护住柳栖雁心脉的手,继续拼尽全力将内力送入这人体内。 “栖雁?栖雁!”刚一上岸,慕长云就将柳栖雁横卧在地上,轻拍他脸颊,心知其无意识下溺水,只得压按他胸口,替他将呼吸缓过来,周围人见状,急忙去请大夫,而慕长云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直到柳栖雁呛咳几声,吐出了些湖水,他才暂时松了口气。想起方才路菲菲口中射出的暗器,他并没有看清,只觉似有厉芒闪过。如今见人依旧未醒,拉起他的手腕,只见那里一处针孔,周围皮肤泛着一圈诡异的莹绿色,心中顿有不祥之感。 “以迅鹰传书至老宅,让慕卓带上护卫,火速赶来!” 作者有话要说:柳栖雁:zzzzzzzzz~~~~~~~ 慕长云:莫非只是睡着了? 柳栖雁:zzzzzzzzz~~~~~~~ 慕长云:快醒醒! 柳栖雁:zzzzzzzzz~~~~~~~ 慕长云:再不醒,你就不用醒了! 柳栖雁朦胧状:云云你太凶了!(倒头继续)zzzzzzzzz~~~~~~~ 慕长云:……呵呵,扔地上! ☆、49|第四十八章 “慕公子,实在抱歉,老夫无能为力,还请另就高明。” 之前把人搬进屋里后,慕长云一刻也不敢离开,只将自己弄干换了身衣服,便继续守在柳栖雁旁边,一直不停断地以真气护住他的心脉,试图与他腕上的诡异毒素对抗。 柳栖雁的身体如今毫无防备,他的真气可以顺利在其体内游走,却对这暗器中的毒素毫无头绪,而那根本应顺着针孔没入体内的毒针,也不知所踪。 家丁一下找来了一位城中据说是最好的大夫诊脉,老人家围着柳栖雁折腾了半晌,依旧摇头。 病人腕上的针孔周围已经形成了一朵莹绿色的奇异花纹,该是身中奇毒之症,而他身边这难掩焦灼的后生,也不似在寻他开心。可偏偏无论他如何诊断,别说中毒,哪怕一点小毛小病,都诊不出来。 从脉象上看,此人分明只是昏睡而已,却又无法叫醒,让老大夫愁得胡子都揪下来了几根。 原本,听到大夫最后说出这话,慕长云该是满心绝望的。 但就在送走大夫后不多时,柳栖雁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慕长云立时就发现身边这人醒来,刚要出口询问,对上了对方的双眼,却一下愣住了。 此时的柳栖雁看向自己的目光让他感到十分陌生,那不是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的眼神,而是——野兽盯着猎物的眼神! 这种,一看就不属于正常人的目光,把慕长云盯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栖雁兄?” 柳栖雁自顾自坐了起来,并未理会慕长云的问话,举起手腕盯着手腕上那朵绿花看了一会儿,嘴角忽然露出一丝诡笑。 慕长云见此,脑子里顿时塞满了各种狗血的猜测。 “栖雁兄,可,认得在下?” 话完,他只觉柳栖雁目光直直射来,嘴角笑意不断,眼神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几圈,才开口道:“慕长云。” ……该说还好不是失忆吗? 来不及放心,却忽然被这人不知从何处伸出的手捏住了后脖颈。觉着不自在,扭了扭头,慕长云疑惑望去,腰却被一把揽住,只见柳栖雁放大的脸猛地凑了过来。 “嘶!”现下慕长云万分肯定,这人现下绝对不正常,竟一口咬在他脖子上,还很用力。这种被野兽咬住要害的错觉,让慕长云浑身不自觉紧绷,正当他犹豫要不要把人推开时,只觉脖子上又一阵疼痛,显然是被咬出血了,而那个趴在他身上作怪的家伙,不但没停口,反而顺势嘬了嘬,直接吞了一口血下去。 慕长云被他这动作惊得浑身一激灵,拎起这人后领就把他丢了出去,柳栖雁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在了地上,看过来的目光却越发危险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一小会儿,慕长云不敢多有动作,任凭脖子上的伤口缓缓淌下了些血,心知这人现在这状况,怕是那诡异的暗器引起的,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还是得找个大夫来瞧瞧。 恰在此时,柳栖雁微一矮身,猛地向他扑来。慕长云发现此时这家伙虽有神志,行动间更多的却似是凭借本能,并不会用那些精深的武技,一侧身就避过了对方的攻击,一手揽住他肩膀阻住他下一部动作,另一手则手起刀落,击在柳栖雁后脖,人就这么又昏了过去。 慕长云摸了摸他的脉,心跳沉稳有力,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也没有出汗,心下更是不解。 待到刚送走的老大夫又被请回来,看了半天依然什么都没看出来,甚至言道此人身体状况十分好,连药都开不出来。 “这位后生或许是在精疲力尽时中了奇药,之后又溺水多时,才会有此反应。老夫之前也曾见过一溺水醒来的小伙儿,醒后神志不太清醒不说,还性情大变,但过了段时间便好了。如今这位后生脉象无碍,公子大可对其放心些。” 慕长云闻言,不喜反忧。 柳栖雁有深厚的内力护体,即便一时力竭溺水,也不当如此。 为今之计,也只有等慕卓过来了,也不知他从千苍出发了没有。 柳栖雁这一昏睡,就睡了足足十二个时辰,期间慕长云除了洗漱,其他时间包括吃饭睡觉,都守在屋里。 好不容易等到人再次醒转,谁知他竟又变了一番模样。 刚睁开眼的柳栖雁眸中泛着水色,对上慕长云关切的眼神,立刻漾出了一个动人心魄的浅笑。 慕长云心中一怔,这又是哪一出? 只见那人慵懒地舒展了下身体,便蹭蹭挨挨地挪到慕长云身边,不理会伸过来想要摸他脉搏的手,径自盯着慕长云的脖子,用手轻轻摸了摸,而后突然凑过头来舔了一口,笑得满眼都是魅惑道,沙哑道:“我留的。” 慕长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上次他醒来被咬一口,这次他醒来被舔一口,两次的样子都不能称得上正常,究竟是怎么回事! 思索间一个不查,竟被人一手摸到了胸口处,那暧昧轻缓的摩挲,让慕长云惊跳起来,一下把人甩了出去。 谁知柳栖雁趴在床上也未再起来,只是翻了个身,微敞的领口露出了锁骨,笑得慕长云心跳都变速了,维持着沙哑的声线冲慕长云勾了勾手指,道:“长云,良宵苦短,何不与吾同赴极乐?” 卧槽这货是吃了□□还是变成了□□?! 慕长云绷了绷没绷住,低头转身直接出了屋,把门“啪!”的一声甩上,满脸通红,头顶冒烟。 良宵你个大头鬼!这大白天呢! 如果说此时的慕长云还是一头雾水,期望着柳栖雁的反应如同老大夫所言只是一时现象,那么在柳栖雁再度昏睡了十二个时辰后,醒来时一脸天真懵懂地冲他道:“慕云云,求抱抱!”时,他的表情终于彻底裂了。 这日里的柳栖雁表现得十分乖巧,既不咬人也不发春,只是粘人得紧,几乎慕长云一离开他片刻,就会哭闹不休。 是的,哭闹。 慕长云看到这货那张完美英俊的脸皮,哭得被糊满了泪水,头都大了。之后只能默认自己身上多了个人形负重,走到哪儿背到哪儿,喝水会张口,吃饭就得喂,如厕都得他带着,洗浴更得他出手。 一整天下来,慕长云维持着面瘫脸,内心却是极度崩溃的。 终于挨到人又睡了过去,他也不知自己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提起心——谁知道十二个时辰后,这人又会变成什么样? 睡下后的柳栖雁,面色平和,嘴角微微勾起,呼吸轻浅,全无醒时的闹腾,反而给人一种静美安详的感觉。慕长云轻轻抚了抚这人的面颊,无声叹了口气。终究是他的不是,才害的这人受累,所以无论如何折腾,他也硬不下心肠对他说不。 更何况,这人还是他心悦之人。 替人拢了拢被子,慕长云走到床边的小柜子前,蹲下身,把那日得来的书匣与令匣取了出来。 那日之后他让庄中的家丁打捞寻找,并没有发现逃走二人的踪迹,反而捞出了不少散落在水底的渔晶,原本也算是意外之喜,但心乱之下的慕长云对此完全不想多理会,只让人将之一股脑儿地塞进了库房里,心里则对那逃脱的二人咬牙切齿。 前几日他让下属彻查了之前刚重生回来时赶走的那些手脚不干净之人,最后找到一个世代在这庄子里为仆的老头。这人曾听祖上传下来,言道这庄子底下有秘密藏着,但也没放在心上,直到自己仗着几代在这庄子里,跟脚深厚,渐渐的便好吃懒做,欺上瞒下起来。之后被赶出去更是怀恨在心,所以一见有人来打听慕家庄子的事,就把这不知真假的秘密绘声绘色地给传了出去。 慕长云知晓此事后也是叹息,他赶人那会儿,才刚刚重生回来,哪里会知道还会有这般秘密隐藏,只想着把那些叛家之人统统遣走了事,没想到事情发展出人意料,最后竟扯出这么一段麻烦来。 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思虑不周,对武林中的险恶也估计不足。 拿起手中的小令匣仔细端详,发现整个匣子严丝合缝,完全没有能打开的方法,不禁有些疑惑。 这小匣子外观质朴无华,质地非金非玉,拿在手中便有沉重之感。纯灰色外表上却暗有流光隐现,在烛火的光芒中,显出一丝格外的神秘与贵气。轻轻用手摩挲,冷硬却又光滑如丝的手感,更是让慕长云暗中有了猜测。 这匣子,只怕与其中的大诏令,同为就是传说中不惧水渍不惧火灼的影移绝脉矿所打造。影移矿据说几百年前便已绝脉,只在三国皇室中尚有些收藏,没想到当年豫帝如此大手笔,连令匣都是用这矿所造。 只是匣子四周几乎看不到缝隙,究竟该如何打开? 慕长云用手一寸一寸地摸索过去,几遍之后,才在匣侧边发现了极其微弱的不同之处,将之小心移开,显出了一个形状奇异的孔洞,心知这该是锁眼之处,其形状大小与当日在石穴中,那慕氏族人可走之门上的孔洞一般无二。 所以,还是要家主令信么。 既然暂时打不开,慕长云只得将之放回柜中,转而又看向较大的书匣。 书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檀木盒子,并没有雕刻多余的纹路,却给人十分肃穆厚重之感。 打开匣盖上的暗扣,整个盒子里只有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内里书页保存得十分完整,并没有因为洞中的水汽而腐朽。 慕长云轻轻将之捧起,发现书页并非纸张所制,而是经过特殊硬化处理的绢帛,手感十分特殊。 翻开了第一页—— 【无论观书之人是否为吾之子孙,若有缘习得慕家心法,则可按书中所言之法,将之逆行,则可有不同感悟。】 无疑,这算得上是一本武功秘籍,之后数页皆是图文并茂的细致教导。若不懂慕家心法,观之则犹如天书般无法理解,但在慕长云看来,内里的功法思路奇思诡妙而惊才绝艳。 慕家心法原本来讲已可算得上极其上乘的功法,中正平和,修身修心。而书册中的改行之法,则构架于慕家心法之上,在某些特定的经络脉路上,以独特之道逆行或串行,却丝毫不会导致练功之人走火入魔,反而使得心法在攻守间独辟蹊径,竟能发挥出原本数倍的威力。而配合慕家家传轻功与剑术,更是在平日的轻灵中多了独到的霸气与凌厉,十分引人入胜。 慕长云几乎一看便痴迷了。 在快速阅读修习的同时,他也结合着书中所言,开始重新思考自己此前补创出的六式剑路,心中演原先已觉圆融的招式,在这心法之下,竟再度化出无数的改进之法,更是万分陶醉。 陶醉着,就捧着书站成了雕塑,而后他更是不自觉便席地盘坐,默默运起了体内功法。一日一夜十二个时辰,就这么又过去了。 心中计算着时间该差不多了,慕长云收敛气息,缓缓睁开眼,正对上柳栖雁近在咫尺,瞪得溜圆的双目。 作者有话要说:柳栖雁:(凶很霸道状)慕长云,来给我啃一口甜甜嘴儿! 慕长云:拍晕! 柳栖雁:(邪魅诱惑状)长云,我要和你困觉! 慕长云:g u n! 柳栖雁:(天真无邪状)云云,抱抱!我要撒尿尿! 慕长云:……谁来把这货收了吧! 专栏求包养: ☆、50|第四十九章 一睁眼就见人凑这么近,慕长云本能反应地向后仰了仰。 谁知他刚一有动作,面前这人蹭蹭蹭向后翻跃,直退到屋角才停住,然后继续蹲在那儿死死地盯着他。 这又是什么毛病? 连日来,慕长云已经被折腾得有点麻木了,也懒得去多想这究竟又是哪一出,站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 内功又有精进,即使打坐了一天一夜,依然神清气爽,心情大好之下,他也就懒得多计较,任凭那人视线一错不错地放在自己身上,开门找食。 待他将厨子做好的一大盘美食端进屋里,就见到那人正团坐在被子里,一副舒服惬意的模样,见他进门,唰的一下又看了过来,盯着他手里的吃食,眼睛顿时亮了。 慕长云在心里默默笑了,就知道这货饿了。 有吃的,柳栖雁也不躲了,乖乖被领到桌前,可惜还是不会用碗筷,得喂。 之前被折腾了一整天,慕长云喂食技能精进不少,也不会再把勺里的汤洒了筷上的菜落了,速度飞快两人就都吃饱喝足。 柳栖雁喉咙里舒服地呼噜了几下,蹭坐到地上,趴在慕长云腿上开始打盹儿。 惊讶地看了看膝上的脑袋,慕长云迟疑着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对方也没怎么动弹,只拿脸蹭了蹭他的腿,继续打盹。 腿不能动没事,他就当继续打坐,只希望这人今天都能这么消停,他就谢天谢地了。 奈何,愿望越丰满,现实越骨感。等晌午过了,柳栖雁伸了个懒腰,跑到屋门口开始挠门,一下又一下,那声音刺得慕长云耳朵疼,无法之下只能起身去将门打开,经过那人时,慕长云默默瞅了眼他挠门的爪子。 看上去挺正常的呀,是怎么把木门挠出这么丧心病狂的声音的? 门一开柳栖雁立刻撒丫子跑进了院里,东转西转几圈后,轻轻一跃,就滚到了花丛里,一伸手就把没来得及飞起的蝴蝶抓了一把,放开,再抓一把,再放开,如此反复多次,似是觉得无聊了,便打了个滚,开始晒太阳。 慕长云面无表情内心沧桑地围观完了全程,抹了把脸,心里想的是:今日过后,庄里的园丁和洗衣丫头,一定会在心里把这人骂到死。 好在柳栖雁自己找到了乐子,也不怎么来烦他,他便大开着屋门,继续参研手中的秘籍。偶尔无聊了这人会跑回来撩他一下蹭他两把,就自顾自又玩儿去了,慕长云也不阻止,只纵着他胡天胡地。 就这么一直到用过晚膳,柳栖雁打了个哈欠,又趴了过来。慕长云再度看着枕在他膝上的脑袋,默默等了一会儿,见他终于睡熟,才一把将人抱上,轻轻替他换衣擦身,拢好被子,而后自己也合衣躺在一旁,静静地发了会呆,便也睡了过去。 日子似乎就这么规律了起来,每当柳栖雁昏睡时,慕长云便默默守在一旁处理些杂事,而每当这人醒来,那就得随机应变,应付各种层出不穷又让人哭笑不得的麻烦。 就这么又过了七八天,苦等不至的慕卓大管家终于赶来了。 还顺便领来了路上遇见的云曦楼总执事楼寻。 两人进门时,恰逢柳栖雁正死抱着慕长云的腰一嘴咬着他的腰带撒泼。 踩进屋内的脚同时顿了顿。 慕长云苦笑,心说柳栖雁啊柳栖雁,你若是再不恢复正常,在下属面前的脸面就要丢光了。 楼寻他上辈子曾见到过,印象中是个心思精明手腕强硬,却又十分忠诚的人。此时这位楼执事只一瞬露出惊讶之色,立刻就变作了了然,只感叹了句:“主上(追人)的手段,越发猎奇了!”便似习以为常地进门,向慕长云问好,言道自己有要务前往千苍寻找楼主,却与慕管家碰上,便一路同行顺便护卫其安全。 慕长云起身谢过,对方连道不敢当,而后便退至一边,默默观察起这位让自家楼主动心的奇人。 倒是慕卓一下就看出了不对劲,毕竟平日里这位柳公子与自家家主相处时,还是很注意形象的,哪会这般,这般,这般不顾颜面。 “公子将属下招来,可是柳公子有异?” 慕长云颌首,一手拎住腰上这人后领,一手用力扯着他手腕,向慕卓递过去道:“你替他看看,手腕上中了暗器后,就不对劲。”然后把湖底洞穴中的情况与近日里的鸡飞狗跳大致描述了一遍。 楼寻听闻后脸色有些奇特,竟是他看低了自家楼主的下限么?他本以为这情形就是自家无耻的楼主为了追人没脸没皮,原来是,呃,中毒了? 慕卓仔细探看了一番柳栖雁手腕上越发鲜艳的绿花,而后便沉默着给人把脉。 或许是脉象太过诡异,慕卓扶着脉闭上眼一动不动。期间柳栖雁刚有想要作乱的征兆,慕长云便提前把人制住,动作及其熟练,看得一旁楼寻目瞪口呆。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么? 心中这诡异的欢乐是怎么回事?柳小雁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 慕长云可不知道一边云曦楼的总执事大人怎么暗戳戳地在幸灾乐祸,他只是强忍着出声询问的冲动,说服自己耐心等慕卓诊断,切不可打断他。 直到柳栖雁伸着手脸色越来越暴躁,眼看着就要发疯反抗,而慕长云的心也不断下沉,猜想着最坏的可能,慕卓才重新睁开眼,一脸无语地看向自家公子。 “怎么?”慕长云见状心中一紧。 “公子,柳公子肩上的伤并无大碍,先前的大夫处理得极好,如今只需静养便可痊愈。而手腕上所中之物,却较为麻烦,此并非是毒,而是从一种特殊植物的花刺。” “怎么说?” “此花是一种名为女算木的树木上所开,乃西南边境一个名为崖村的山中村落独有。树汁可入药,花蜜可养颜,而花刺,则算得上是当地女子的一种异术。崖村中女子摘下花刺后,用花汁反复浸泡半月晒干,而后刺入舌下穴位中,通常三月一换。可保持女子容光焕发体质强健,对其心仪的男子吸引力加倍,尤其是于房事时,更可,呃,锦瑟和鸣,同登极乐。而村中女子若遇到危险,也可将花刺射出,一旦没入身体其他部位,不论人兽,都会立时昏厥。” ……所以路菲菲并不是嘴里专门藏了暗器,而是那会儿是实在没了招,才把这东西当暗器给射出来的? “既是女子所用之物,栖雁兄却是男子,这情形又是为何?” “男子不可用此物。据说男子凡中刺或误用后,都会被扰乱心智,性情大变,且逐渐虚弱。柳公子那日里受伤颇重,气力用尽,且之后又溺水受凉,因此加重了病症,而之所以缠着公子您——”慕卓对此也有些犹疑,想了想,才接着道,“或许是因心中执念作祟。” 性情大变啊,可不是变了么!每天都在变!变得他都快心力交瘁了! 至于心中执念什么的……慕长云直接忽略了心中泛起的一丝异样,把这事儿给跳过去了。 只是再这么折腾下去,他怕是撑不住啊。 “可有解救之法?” “……可用女算树汁伴其他药物调配后,做成药汤,每日将人浸泡其中半个时辰,十日可解。” 闻言慕长云心一凉,难道还要带着人跑去边境村庄?这路程可不短!算算时日,慕长云就有些崩溃,这人十二时辰醒一次,路上可不还得发作个几十次! 慕卓倒是放松地笑了笑,道:“公子不必担忧,若是诊断不出,此症无解,如今既已诊出缘由,则不必过于忧心。其树汁可入药,乃崖村与外界换取物资所用,出产并不少,这树汁晒干成粉后,在许多药店中都能寻到。只是吾等所求量大,须得在多家药店中购买。” 慕家并不做药材生意,却也有几家相熟的药房,求药想来并不困难。 慕长云此时才终于松了口气,心中大石落下,才发现自己紧张得额上已冒出了汗珠。 而一旁默默站立的楼寻也上前道:“此事云曦楼亦可出力,在下这就吩咐下去,还请慕管家将各种药材与用量写明,若无意外,不出一日,必可将所需药材收齐。” “如此甚好,有劳楼执事了!” “慕公子客气,我家楼主有恙,本就该做属下的多出力,实乃分内之事。不过——既然楼主执念在慕公子身上,这段时日还劳烦慕公子多加照顾。” 慕长云看向一脸倔强抱着自己的人,目光转柔,摇头叹道:“合该如此。” 楼寻见状,心中倒是替自家楼主赞了一声,平日里看着不靠谱,没想到他追人的速度倒是挺快!这位慕公子显然也已有意与他,想来好事将近了! 而后他也不再多言,抱拳一礼后便匆匆离去安排了。 此时腰带已经被这人扯松了,事情解决,慕长云当着自家下属的面,也觉出有些尴尬,面上微微发热,却依然强作镇定,让慕卓与门外护卫一同去休整,只言待人昏睡后,再详细询问家中之事。 正打算依言离去,慕卓似有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物交予慕长云,道:“公子,大小姐接下此物后总觉不妥,思来想去后,认为公子出门办事,或许会有他用,便让属下将之带来。” 慕长云接过一看,赫然便是那被他稀里糊涂留在家里的家主令信,不由苦笑:“倒是长思想得比我明白!” “公子只是关心则乱罢了。”之后慕卓便不再多言,一礼后离开了主屋。 轻轻摩挲了片刻,慕长云就想先将令信存放至小柜内,柳栖雁却是不肯让他动弹,只一心一意继续拉扯他的腰带。慕长云伸手推了推,这人也不肯退去,十分为难,只得出言轻声慢哄道:“栖雁,可放松半刻?在下立时便好。” 柳栖雁听他说完,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无视他期待的目光,继续扯—— 厚厚的锦布腰带终于被扯断,慕长云衣衫立刻散开,来不及收拢,柳栖雁便欢呼一声,把自己的脑袋巴拉进了衣服里。 近距离感受着这人贴着他皮肤呼出的气息,慕长云心中一怒,将之拍开,而后又无奈叹息。 和非人类说人话,本就是他犯傻! ☆、51|第五十章 慕卓觉得自己来到别庄不过短短几日,多年的人生观都要颠覆了。 第一日乍见之下,自家公子纵容别人凑近拉扯衣衫,他还能安慰自己说,这只是恰巧撞见了容易误会的一幕,那么接下去几天,他觉得自己眼睛都快要被闪瞎了! 自家冷冷清清,从不爱与人凑太近的公子,竟与那柳栖雁同进同出同吃同睡!自家锦衣玉食,连苹果都没削过一个的公子,竟洗手喂食洗浴更衣都替人做得妥妥帖帖! 这还是他家公子吗?他实在是被震惊地快要不能言语了! 要是让慕和那个什么都恨不得替公子做了的家伙,知道公子居然跑去照顾别人,估计又要嚎啕了。 倒是那位一路同行,被他引为知己的楼寻楼先生,每每见此情形都会“嘿嘿”笑两声,躲得远远的,其形容极尽猥琐,把他原先俊朗干练的形象破坏了个一干二净。 慕卓表示这一切他已无法直视。 那边厢慕长云若是知道了自家管家满腹的心酸牢骚,估计也只能摊手表示无奈。不是他不想放手,实在是除了自己,这柳栖雁完全不让人近身。刚开始那几天,每当他找来仆役丫头去伺候,这货逮谁揍谁,出手极其凶残,若不是慕长云不放心在一边看着,及时把人救下,估计直接就能出几条人命。 总算,泡了几天药汤后,慕长云觉得身边这人醒着的时候也安静了不少,看来是在好转了,心里不禁舒了口气。 可惜,事实证明,他实在放心得太早了! 这天慕长云把还在昏睡中的人抱去泡药汤,照着前几日的惯例,昏睡中的柳栖雁还是比较省心的,他只需在一旁算好时间,小心别让他整个人没入汤里把自己溺死便可,今日应也是一般无二。 将人剥光,小心泡入热腾腾的木桶里,替他摆好坐姿,慕长云就坐在桶边的凳子上,随手拿起一本话本翻阅。 屋内十分安静,唯有偶尔翻页声响起,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大半,再等一刻,今日的任务便可完成。谁料突然间,“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木桶四散炸裂了开来,慕长云猝不及防之下,被一块碎片砸中脑门,浑身更是被那气味古怪的药水浇了个湿透。再向桶中之人看去,此时的柳栖雁已不知何时醒转,浑身□□,却气势凛然,双目之中神光湛湛,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慕长云只觉自己被这人的目光看得后脖颈的毛都炸了,再想起之前慕卓所说,“药汤连续十日不可中断”,心里一急,翻身上前反手便是一个手刀,只想着如之前一般将人击晕。 但是,一击下去,才发现,这人根本打!不!晕! 顿时傻眼,自己力度控制绝对没问题,对方却丝毫不受影响,这是为何? 柳栖雁又向前走了两步,在慕长云面前站定,表情又一变,垮下了脸,哀怨地眨了眨眼,就眨出了两朵泪花来。 慕长云见状,浑身的皮绷了下,就有不好的预感,只听对方断断续续开口道:“云郎,莫不是,莫不是嫌弃人家了么……人家,人家不敢奢求云郎全心爱护,只求,只求能留在云郎身边,莫非,莫非也不能够么……” 那声音真是凄凄切切,那语气真是哀婉缠绵,慕长云被他那一声带着波浪线的“云郎”喊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谁知这人低低啜泣了几下,竟低头依偎到了他怀里——比他还高两指的大男人,就这么依!偎!到!了!他!怀!里! 慕长云僵硬着手想把人推开,还没用力,这人啜泣之声立时放大了一些,于是头皮一麻,只得堪堪停住手。 恰好门外守着的仆役听到声响,来拍门询问,慕长云就着现在的姿势,把人一把揽住,朗声说道:“尔去将慕卓喊来,让他尽快重新调配一池药汤!” “诺!”门外仆役闻言也不敢推门而入,应了一声直接就跑走了。这几日围观了太多诡异凶残伤人眼球的场景,他早已麻木。 怀里人还在低泣,口中喃喃念着“云郎”,还记得把自己身上的麻穴睡穴都护住,慕长云打不晕他,又没法点他穴位,也不敢将人推走,只能站桩似的被人靠着,一脸无语问苍天,他这是做的什么孽! 直到慕卓指挥着两名仆役将又一桶冒着热气的药汤搬进来,两人的状态依旧是,一个浑身湿透衣衫整齐站桩望天,一个浑身湿透只披外衣低头哭泣,加上屋中一地狼藉,看得慕卓差点没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仆役们倒是早已习惯了自家公子与这位,呃,看起来就有病的公子之间的相处,一点也不敢乱瞄,放下木桶便起身告退,飞快离去。 慕长云再度推了推身上这人,想着要不直接扛起来扔进去?谁知这人一发觉到他的动作,便哭着打了个嗝,开口道:“云郎,嗝,云郎这是要将我炼药么?只要你开口,我总是,嗝,总是愿意的!” 说罢不待慕长云反应,便一脸视死如归般,转身跳进了木桶里。 木着脸,慕长云再度被溅了一身热腾腾的药汤,一边慕卓弯腰低头,但一耸一耸的肩膀出卖了他其实是在偷笑的事实。 见人咕噜噜地就沉到了桶底也不知道要把头伸出来换气,慕长云终究无奈叹气,挽起袖子,把人捞起来一点,外衣扒了,重新摆坐姿。 柳栖雁还想要继续开口,慕长云眼神一厉:“坐好!过会儿就好了!” 桶中人眼角还挂着泪花,委屈地瘪了瘪嘴,嘴唇动了两下,又打了个嗝,终究没敢再开口。 慕长云转而看向站在一边的慕卓,见他脸皮还在抽抽,也懒得理他爱笑不笑,只问了下是继续泡一刻起,还是重新泡一个时辰,得到确切回答后,便赶紧将人打发走了。 盯着人把门关上,慕长云才重新转身看向还在木桶里抽噎的人,无声叹了口气,一把摸上对方湿透了的脑门。 “别哭了,不拿你炼药,你身体不好,泡泡就好了。” 谁知这人一听到他轻声细语,反而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嘴里还不停道:“云郎,云郎!我好感动!你对我真好!呜呜呜呜呜!” 忍着额上跳动的青筋,慕长云只觉被这人哭得脑袋疼,只得再次严厉道:“不许哭!” 于是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这人又昏过去了。 难道这次是被自己骂昏过去的么? 慕长云想想,觉得他这辈子的人都丢在眼前这货身上了,从泡一身辣椒水到当街被老大夫指着骂,再到如今整个庄子上下天天都在边围观边忍笑,他不仅人丢得干净,更是连心都丢在了这人身上。 真是,无语凝噎。 接下去的几天每天都很折腾,不论是柳栖雁该昏睡的日子还是醒着的日子,每每挨到泡药的时候,总会出些幺蛾子,木桶也炸了好几次。 慕卓觉得自己这几天实在是欢乐,看戏看得不要太开心,渐渐也明白了楼寻为什么总笑得那么猥琐,因为他觉着自己偷笑的时候,表情估计也差不多。 第十日药汤终于泡完,将尚在昏睡的人搓洗干净收拾妥当重新放到主屋的床上,慕长云擦了擦额上的汗。 待慕卓诊完脉宣布,柳公子所中女算的药性已除尽!即使慕长云性子淡定,也特别想仰天长笑一番。 这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等到慕长云将自己重新收拾妥当打理一新回到屋里,看到的就是坐在床上抱着被子捂着脸的柳栖雁。 见人醒了,慕长云还有点不放心,习惯性地就有些防备,深怕又有什么意外发生。 不过好在柳栖雁是真清醒了,见他进来,只是脸色变了数变,无力地低吟一声,就再度捂住了脸。 “怎么,栖雁兄可是不好意思了?”慕长云放下心来,难得出声打趣。 谁料对方长久地沉默之后,突然幽幽来了一句:“在下已被长云看光摸光,长云可会对在下负责?” 慕长云顿觉拳头痒,横竖已经好了,外伤内伤都好了!那就——揍吧! 于是,在痊愈之后,被结结实实揍了一顿的柳栖雁,又在床上躺了两日。 自家心上人这几日看上去略暴躁,他还是不要去触霉头了……负责什么的,还是等下次再说好了! 慕长云倒是习惯了陪在这人身边,即使人躺在床上装死,他也只是安静坐在一边看书理事,并不分心。 那武林大诏令已被他取出,巴掌大的一块令牌,却很沉。慕长云想了想,还是将之贴身携带,反而是让慕卓照着样子用沉木伪造了一块,放回令匣中封存起来。 慕长云在案头上忙碌,柳栖雁便趴在床上偷看。 看着看着,渐渐也觉得岁月静好起来。 经历了这些天,他愈发觉得这人好看起来。 心上人身形修长,比例完美,之前受伤后虽言之凿凿说自己胖了,实质上却是瘦了好大一圈,后来也没能把肉养回来,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缥缈之气。此时他神情专注,气息沉拧,犹如画中之人,生生显得高不可攀起来。 难怪那些与他不熟之人,总觉得他高傲冷淡。这人闭口不言,神情严肃时,确实浑身都写着“不好接近”四个字,但熟悉了才知道,慕长云为人心善和气,对友人也总是温和以待。尤其是前些日子自己那般,呃,那般闹腾,他也不曾甩袖走人,反而总是轻声细语地哄着,虽觉在心上人面前丢了大脸,他心里却依然倍感甜蜜。 或许这人也有些心动了吧?所以才对他那么好!也或许这人心动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12节 心上人有时候有些迟钝,有时候更是呆呆的,那种硬是把茫然装成肃然的表情,更是可爱至极。 幸好慕长云正忙着,不知道床上之人此时在想什么,否则即使不直接提剑把人给劈了,也少不得再揍一顿。 堂堂七尺男儿,被说可爱,能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柳栖雁:云云,你对我辣么好,一定是喜欢我哒! 慕长云:哦。 柳栖雁:云云,伦家贞操都给了你,你要对伦家负责! 慕长云:直接揍! 柳栖雁:云云,你好可爱!亲一记(づ ̄3 ̄)づ╭~~ 慕长云:……呵呵,皮又痒了? ☆、52|第五十一章 在床上装死两天,柳栖雁也不好意思继续躺着了。脸上还带着几处淤青,他出门一看外面春光明媚,兴冲冲的就想拖着慕长云出门游湖,却被自家总执事楼寻逮了个正着。 此时的楼寻一脸严肃正经,目不斜视就扔下一大堆楼内事务,看得一旁的慕卓嘴角直抽抽,他此前猥琐偷笑的行径,简直好像是自己的幻觉!两面派这个词,就是为他而生的吧? 就在柳栖雁垮了脸的时候,他又接着递出一张请帖——两个月后行止山庄举办武林会盟,让人彻底没了脾气。 原本,每次武林会盟举办,云曦楼这种非正非邪的组织,都是随便派个人过去打酱油,甚至不用告知他这位楼主,只需要会盟过后将武林大致动向上报即可。但这次怕是不行了。既然逸王门客跑来说行止山庄有异,还特特找上慕长云,那他少不得要亲自去走上一趟,好帮助自家心上人。 楼寻把请柬给他,很及时,很贴心! 慕长云对着请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做工很精致,内容却很随意,想来云曦楼一向当围观群众,就不怎么受重视了。 这一世云曦楼显然没有像上辈子那样掺和进江湖上的各种权利争斗去搅混水,因此虽然势力大,依然却给人一种十分边缘的感觉。与其这说是个武林门派,还不如说是个,与武林人士做生意的商业组织。 “你打算以何身份前去?” “唔,前几次都是主楼副执事与南楼执事同往,如今,吾便借主楼执事之名前去好了。” “你那些东南西北楼的,真是难以分清,之前那位蓝明明,是……西楼的?南楼又是做什么的?” “嗯,蓝明明是西楼执事,负责收藏整理典籍;南楼则是专门负责武林事务,与江湖中人打交道;东楼则是负责负责产业经营,买卖消息;北楼嘛,说起来神秘,其实就是做人命买卖的。” 慕长云听了觉得有些复杂,上一世云曦楼最后被灭,但在最后大决战时,似乎并非所有的势力都被拔出。莫非最后他们竟有所保留地退守以求东山再起了?还是说,楼里有内奸,提前分化解决了这些个不同分工的部下? 柳栖雁对于楼内事务一向不很上心,除了总被楼寻逮住,其他时候都是能躲则躲,此时也懒得多说,便转移话题邀请道:“长云可要与在下同往?” 摇了摇头,慕长云心里对这人有点点不舍,但面上也没表露什么,只是道:“在下应是与叔祖一同,看来你我要暂时别过了。” 上一世,就是在这次武林会盟,叔祖丧子之痛尚未平复,就猝不及防地被泼了好大一盆脏水。这一世有自己先前的提醒,加上小堂叔还活得好好的,且那幕后黑手如今也该知晓,他已经取得了大诏令,那所谓的“为了取得武林权势,取代行止山庄地位,而向武林同道下黑手”的罪名,无论如何也应是扣不到他家头上了的。 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不到最后尘埃落定,谁知道那些个仇家又会弄出什么恶心人的事儿来?慕长云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必须得跟着去! 对面柳栖雁看心上人说完道别,就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略心塞。 这些天他们明明亲也亲过了,看也看光了,他可都记得呢,他家长云这些日子对他极好,处处纵容,照顾妥帖。可等他刚一痊愈,怎么脸就变得这么快呢?揍他一顿不说,下手一点儿不放水,现如今还这样不把他放在心上! 要分离了,难道一点离愁别绪都没有吗?总是这么一副云淡风轻万物不过眼的样子,真真叫人又爱又恨……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分不清楚状况的人,既然两人各自有需要代表的身份,各自有需要处理的事务,那么潇洒作别,来日再见,才是最好的。 柳栖雁是在追求慕长云,但他要的是心上人的欣赏乃至爱慕,而不是对方的厌烦嫌弃,自然知道分寸。他有他的骄傲,他会对慕长云很好,爱他重他,以他为先,却不会低声下去地去祈求。而且他相信,慕长云也不会看上一个把自己看得太低的爱人,他们的时间还很长,他有整个后半辈子去慢慢软化这人的心。 于是收拾停当后,两人也顾不得什么春日游湖了。毕竟两个月的时间,先要赶回各自的老巢,然后再出发前往行止山庄,时间还是比较紧的。 两路人马便在别庄门前道了别,一队往西,一队往东,各自离去了。 慕长云心情不错,这趟行程该解决的都解决了,虽然出了些意外,但结局总还算圆满。相反,路菲菲和她那位不知名的“主人”虽然逃走了,但自己拿到大诏令的确切消息也传了过去,好歹对于肆无忌惮的某些人来说,能算个牵制。 至于心中那口恶气,总有还回去的时候! 所以,心情越愉快的时候,看到糟心的人,就会觉得越讨厌。 这日夜里,几个护卫找到一间破败的山神庙夜宿。刚把火堆燃起来,江昊阳却带着段青青与连妙琴闯了进来,格外让人不爽。 段青青依然对她的公子殷勤万分,而连妙琴则与江昊阳忙着眉目传情,显然又是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戏码。 慕卓不清楚几人之间的事,只觉得自家公子自从这位江公子出现后,周身的温度降低了好多,直接从春暖花开转入了腊月寒冬的状态,赶紧坐远点降低自己存在感。 慕长云直接冷了一张脸,冲江昊阳看了两眼,便再不理会,心里却在想:路菲菲受了伤,怕是不敢让这家伙知道,不过刚走一个,又来一个,他什么时候又勾搭上了这个面善心恶的连妙琴了? 他可还记得此女对自家小堂叔骗情骗色,还想下毒害命的事呢。 只是山神庙毕竟不算自己的地方,对方想来此过夜,他也不会把人赶出去,只希望这几人能识相一点,别来招惹他。前不久他还想着,路菲菲暗算柳栖雁那口气没咽下去,若是此时江昊阳要来触他霉头,可就别怪他凶恶了! 可惜烦什么来什么,江昊阳见到慕长云一行,怔了怔,起先并没有说什么,先将两女安置妥当,而后便巴巴地跑来打招呼。 “慕公子,真是巧啊,看来您的伤已尽痊愈了。” 慕长云勾起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冷淡道:“托江公子福,本人无甚大碍。” 那日两方不欢而散,这人今日竟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慕长云也真是佩服他这么厚脸皮。 孰料对方闻言后也不离开,竟一脸诚恳地说道:“慕公子,那日里多有误会,你我二人素来交好,何必为了那么一点子误会,伤了和气呢?”而后不等慕长云说什么,便大度一笑,接着道,“大丈夫立世,本当胸怀宽广,不若就此化干戈为玉帛,成就一段友人间的佳话?在下在此先行向慕公子赔个罪,还望慕公子莫要再多计较了!” 呵,话说得倒是漂亮!合着他若是还计较,就不是大丈夫而是真小人了?慕长云心中嘲讽,眼中也露出一丝蔑色,再瞟向坐在角落里尽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连妙琴——哼,这货的眼光,真是不挑! 既然你非要来恶心我,那么我也不必对你多客气!慕长云直接避过江昊阳的赔罪,反而说起了其他:“江公子的红颜知己倒是越发多了,只是这有毒的红颜,也不知阁下可消不消受得了!” 江昊阳见自己故意放低姿态,这慕长云却毫不理会,本就心中难堪,而他竟还说道起了他喜爱的女子,更是怒不可遏,斥责道:“慕公子这般对女子说长道短,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呵呵,大丈夫有仇报仇,难道因为仇人是女的,就该放过了?” “慕公子此话何意?”江昊阳一听此言,倒是一惊,原以为慕长云只是小鸡肚肠地想找自己不自在,难道还真另有原因? “那位连妙琴小姐,何必假装与在下不识呢?”慕长云嘲讽地瞥了江昊阳一眼,转头朗声冲着两位女子所在之处言道,“连小姐当初对我家小堂叔情深意重,不过短短几月不见,竟已忘情至此么?” 下毒的事,慕连两家各自心知肚明,真要追究起来,却是很难说清。即便说了,这江昊阳也未必会信,讲不定还会跳起来指责自己污蔑,还不如就这“情”字,好好说道说道。 连妙琴闻言顿时白了一张脸,眼中似两潭秋水,欲语还休地看向江昊阳。 江昊阳见此刚想说什么,慕长云便又继续开口:“何况,江公子,你家路姑娘这些时日身受重伤,你不去照顾安慰她,反而与别的女子这般深情厚谊,也不怕佳人伤心么?” 话音一转,又扔下一个霹雳弹,直把江昊阳炸得云里雾里。 “妙琴何时与你家小堂叔‘情深意重’?菲菲又何时‘身受重伤’?慕公子莫要信口开河!” “呵,在下从不信口开河,阁下若是不信,大可去问问这位连小姐,当日她在小堂叔面前那番痴情模样,在下可还都历历在目。而路菲菲么,”见对方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慕长云总算有种出了胸口憋着的恶气尽出的感觉。重生之后就一直想离这人远远的,离他后院里那些女人远远的,但既然他们非要个个贴上来找事,那他又何必继续客气!“那日在湖底,路姑娘与她家主人,欲来偷盗我慕家祖传之物,而后受伤逃离,算来也有半月多,阁下竟是毫不知情么?!” “……什么!”江昊阳不想相信慕长云所言,菲菲怎么会去偷盗?又哪里来的主人?但此时他心中却一幕幕地回放着与路菲菲邂逅以来的各种相处场景,竟觉得似乎有无数的破绽,“慕公子家祖传之物,莫非是——?” “看来,路姑娘也与阁下说起过。”慕长云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阁下此前在吾等危难时出现,难道还真以为是巧合么?” 之后,他便再不多言。 有些事点到为止,让这人自己怀疑去吧。就他上辈子的印象,江昊阳虽然多情,却也同样多疑,曾有过爱人却又转投他怀抱的连妙琴,明明受过恩惠却总是与慕家过不去的路菲菲,疑点揭露了,他自会不停去想,不停去猜,然后,才会更有意思不是么? 这两个女人,都是心思恶毒之辈,而江昊阳,让他尝尝“多情”的苦果,想来也是个不错的收获。 慕长云觉得自己容忍得够久了,直到这次柳栖雁中了暗算,他才明白,有时候等事情发生了再去弥补,是来不及的。 万一那天柳栖雁所中非是女算而是其他什么更恶毒的东西呢?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觉得浑身发冷。 “先下手为强”,有些人既然已经怀抱恶意,那就不是自己躲开,就能解决的! 连妙琴,叔祖看在连家的面子上放过她,自己也不好越过叔祖跑去报复,但路菲菲—— 慕长云眼神一厉,若是再见,必不留手! 作者有话要说:柳栖雁:云云,此去一别两月,你一定要记得想~~我~~啊~~~ 慕长云:……想你每天都在犯蠢么? 柳栖雁遭遇会心一击,蹲墙角种蘑菇去了。。。 ☆、53|第五十二章 江昊阳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两女身边,却难得不想多理会她们的殷勤询问。 且不说连妙琴若是真与慕家小堂叔有什么私情,却又为何来与自己玩相逢偶遇两情相悦的戏码?这让他想想就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就说路菲菲,那是他来到这个时空后第一个认识的女子,而后两人更是一同度过了许多危难,是自己用情最深的女人。他一直以为对方清纯、善良、以他为天。 可如今,那些对他帮助甚大的无心之言,那些“奏琴时听客们偶尔谈到的消息”,却怎么想都显得可疑了起来。 这让江昊阳分外沮丧。 如果连他的菲菲接近自己都是别有用心,那他还能相信谁? 菲菲对他总是温柔似水,可她心中究竟又藏着些什么? 江昊阳想说服自己,别去理睬那慕长云的鬼话!却又总是忍不住去想,越想越怀疑,越想越难过,就这么翻来覆去,一夜没有睡好。 其实从最初救下她时得到的那本秘籍,到后来经常会有的各种奇遇,再到前阵提到的武林大诏令,江昊阳不是没有起过疑心。但他总觉得是自己穿越而来,本就该运气极佳,一路冲天,才没有多想。路菲菲懂得太多,知道得太详细,可她也总是一心为他着想。 所以每当他想怀疑,在对方早就有的各种合理解释后,他也就忽视了这些小细节,乐得享受对方的柔情周到,顺便一路寻着无数的好处。 可如今这些疑点赤|裸|裸地被慕长云揭开,江昊阳的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他从一个繁华发达的时空来到这里,总有些个优越感,也总是相信自己会出人头地。加上他历来长相出众,风流多情,自诩对女人无往不利,也从未觉得此间女子拜倒在他的魅力之下有什么不妥。 若是这些对自己倾心相待的女子真是别有用心——?不不不,他不能就这么被慕长云带沟里去了!菲菲对自己真情体贴,青青更是对他极其崇拜,而宋小姐心慕于他又一心隐忍,这些感情细致入微,绝不可能是作假的! 他要相信她们! 下定决心的江昊阳,顿时被自己感动了。 他的菲菲,即使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要他们情比金坚,必然能够共同面对! 至于这位连姑娘,之前意外救下此女,他还为她淡雅出尘的气质所吸引。但刚才慕长云那么说,她也不曾出口反驳半句,显然是心虚的,所以,呃,还是,还是算了吧…… 连妙琴也知道,自己此次打算怕是又要落空了。 心中不禁埋怨起慕长云这个扫把星,坏了她几次好事!之前硬是救回了慕思归,还解了自己所下的落凡,害她被那位夫人厌弃。之前所许诺的,事成可得的药丹,更是再没希望了! 她自幼就与宋家言芝相识,年岁相当,却处处比不过她。论家世,连家比起宋家还差一筹;论美貌,她气质装了十几年总算也装出了个样子,但五官却依然只是清秀可人;论名声,明明她凭着家传的医术,在江湖中活人无数,可那些俊秀依然更追捧那姓宋的! 凭什么! 所以在那位夫人得知慕家公子对她有意,遣人来寻她,许诺她只需暗中对慕思归与慕玄霄下手,便会给她可永葆青春容颜不老的丹药时,她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个条件。 一想到等宋言芝容颜老去,自己依然貌若少女,她便忍不住欣喜若狂! 可惜最后事败,那夫人派来盯着她的死丫头竟还想告她黑状,被她索性弄死了事!最后在夫人面前,她也成功地把这事推到了这个坏她好事的慕长云头上。可丹药的事,却是再无希望。她回到连家后,那位夫人就再也没有理会过她,无论她怎么传讯哀求,都再无音信。 再回想那时所惊见的,夫人青春美貌的容颜,她就更是嫉妒得眼都要红了! 在家中呆了不久,她偶然听闻传言,说是宋言芝放着武林中那么多声明斐然的少侠不爱,竟看上了一个不知哪来的穷小子!幸灾乐祸的同时,心中也难掩好奇,便寻着由头与人来了个巧遇,想见见究竟是个何方神圣,竟能把那假清高的宋言芝给迷住,却发现对方竟是位相貌堂堂的英俊男子。他温柔一笑时,可比那些武林里的糙汉子让人心动不知多少倍!顿时,她就起了把人抢到手的念头,若是宋言芝知道自己爱慕的男子,却被她得了手…… 可又被这个慕长云给破坏了! 连小姐短短十多年的一辈子里,唯独从没比过的就是宋言芝,唯独让她失手的就是慕长云! 连妙琴忍不住就恨恨地看向那边休整的几人,慕长云一下就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锐利的眼刀瞬间就钉在了她身上。打了个寒战,她赶紧移开目光,缩了缩身子,再不敢放肆。 慕长云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继续吃着手里的烤肉。 这么发泄一通之后,果然神清气爽,看到讨厌鬼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果然,让自己不郁闷的办法,就是让别人郁闷。柳栖雁的招数,还是挺有用的,不是么? 于是第二日天刚亮,郁闷了一夜的江昊阳,直接就带着段青青离开了,也没管身后故作委屈的连妙琴。 之前路菲菲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离开,说是要回千苍养病。他在千湖郡附近游走了几日结交了些好友,终究放心不下打算回去看看。现在虽然被慕长云的话搅得心情复杂,但焦急的情绪依然占了上风,无论如何,总要见了面才能对质。 至于这位连小姐,她既然能独自从连家跑来千湖郡,想来独自回去也没什么困难,他不想再与此女有所牵扯,也就没必要去扮那绅士了。 临走前,他忍不住又回眼看了看站在破庙门口,临风而立眺望远方的慕长云。他本应是与这人同路的,但他一点也不想与之同行。 自从认识这人始,他就总是这样,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般,高高在上。如今他扔了个雷把自己炸得头晕目眩,却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他觉得他更讨厌这人了。 慕长云要是这道江昊阳心里怎么想,估计只会感谢他的讨厌与不同行,不然整个回程都得见着他,该有多烦? 其实他认为自己要求很低,只要跟江昊阳还有与他有关的那一门子极品都离远点,离他家人远点就行了,可怎么就这么难呢? 所幸接下来的一路还算平静,并没有再遇到什么意外,也没有看到江昊阳一行,他也就把这人的事再度抛开了。 几天后,一行人便赶回了千苍。 春日里的千苍城百花盛开,景色美不胜收。这座伫立于东境沿海的古城,总是不紧不慢地照着自己的步调过着日子。无论有多少风起云涌,朝堂的变幻亦或是江湖的打杀,对这里的人来说,都十分遥远。 骑马走在路上,时不时就有相识之人问好,慕长云心情放松,连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爱恨情仇,似乎也在这明媚的春光中,离他远了一些。 回到慕宅时,大妹长思早已接到传信,等在门口迎接自家哥哥。 慕长云远远见到她,心中惊喜的瞬间也觉怅然。小妹已远嫁,且与王凌飞在任上,他想要一家团圆,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够了。 “哥哥怎地瘦了那么多?” “旅途风霜罢了。”慕长云自然不会把自己受伤遇险的事让妹妹知道,徒增担忧罢了。 但慕长思又岂是好糊弄的。乍见到哥哥,一眼就看出他清减许多,即便不知他受伤之事,也能猜到这一路上怕是遇到了不少麻烦。他之前匆匆招走了慕卓,而慕卓除了管事能力,最擅长的也就是医毒之术。那么,是谁病了?还是谁受伤了? 但此时不是盘问的时候,还是得先让哥哥回去安顿休息一下为好。 旁边慕卓一看到大小姐的神情,就知道不好,溜得比兔子还快,一下就跑得没影没踪。孰料这行径却更是让慕长思心中起疑,看着哥哥离去的背影,便一把拎住也想跟着一起去的慕和,一二三四五地吩咐了一堆事才放行。 自从慕长思接管家业后,她的心思也渐渐灵活了起来,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只知看书绣花,吟诗奏乐的深闺女子,反而行事越发果决,对世情也明了了许多。加上她原本就心思细腻,如今的家中已极少有事能瞒得过她。 她不喜欢那腥风血雨的武林,但她最关心的哥哥已陷入其中,所以在掌管家业的同时,她也向身边那四位总是小心护持她的云曦楼女子,探听了不少江湖消息。 回想到哥哥不在期间,偶尔被留在家中的云曦楼暗哨拖走的尸体,她就越发肯定哥哥这趟出行必然不平静,甚至可能十分危险。 想了想,她还是抬脚往慕卓的地方走去。 药园里,慕卓正在整理他的宝贝药材。这次家主大人用掉了不少好药,之前他调配的各种伤药补血药补元气的药,都被用得差不多了。他得在家主再次出发之前,重新做出足够的量来。 哼着小曲儿,慕卓把所需的药材分门别类挑出一堆堆放好,打算先把第一步分别炮制好再去休息。谁想到只是一个抬眼,就看到大小姐加上身后跟着的一串侍女,极有气势地站在自家小院前,顿时一惊,手一抖就把药放错了地方。 自从他开始辅佐这位大小姐经营家业,两人便渐渐熟悉了起来。他对于这位小姐的聪慧好学自是看在眼里,更是对其进步神速且时不时的奇思妙想十分欣赏,但同时他也明白了,大小姐绝不是他曾经以为的温柔闺秀。 她待人处事虽然态度温和,但骨子里却是刚强坚忍,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想尽办法处理周全才肯罢手。好几次深夜他都看到这位大小姐留在账房里研读慕长云留下的一些经营手札与从前的账本,这让他十分佩服。 毕竟云国不似北边的羽国,女子当家在这里依然较为稀少。大小姐为了在与其他商人打交道时不落下风,早已舍去了从前的腼腆羞涩,行事越发大气有章法了。 但欣赏归欣赏,敬佩归敬佩,此时她跑来药园堵自己,这就让慕卓心里有点苦逼了。 公子总还以为他妹妹是需要好好呵护的娇弱小花,哪里知道他妹妹已经被养成了凶残的霸王花!回来前他被公子严词交代过,不许将受伤之事向大小姐透露半句,可现如今他要怎么把这事糊弄过去? 他真的,真的只想当个安静的美药师,宅在慕家管管事配配药,这么没追求的人生,如今为何竟也变得艰难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 无论慕卓有多想避开,现如今被堵在药园子里,他一个不会武功的肉脚,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大小姐,您若有事,何必亲自前来,遣个人过来就行啦。”必须装傻。 可惜,慕长思压根就不给他装傻的机会,开口说话时语气依然温温柔柔的,内容却是开门见山,气场也是不容反驳:“慕管家,我也不说那些虚的,只问你一事,此前兄长唤你赶去别庄,是否因为他受了重伤?” 闻言,慕卓心中倒是松了口气,这么问的话,他还是能周旋的,但面上可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低着头语气恭谨道:“回大小姐,在下前去并非是公子有事,而是因为柳栖雁公子被人暗算,中了一种奇药,公子找不着人救治,才急急地将在下唤去。” “哦?这么说来,哥哥一切安好咯?” “呃,在下前去时,公子无恙。”这不算说谎吧?他去那会儿,自家公子肩上的伤只剩下疤了,自然就是无恙了…… 慕长思闻言低头想了一会儿,盯着慕卓的目光沉沉的,让他不自觉就有些紧张。大小姐威严日重,公子彻底放手不管事了,可他还担着管家的职责,且不说与公子的妹子多有接触,他总觉得不太自在,偏偏如今大小姐就是顶头上司,躲也躲不开。 如今他只盼着慕和赶紧长大接了他管家的活计,他就能过上理想中美好至极的,安安静静只当大夫的,收个徒弟就能混吃等死的日子了。 幸好慕长思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顺着他的话问起了柳栖雁的情况。 慕卓觉得这完全没什么问题,就一点不敢做假,乖乖将柳栖雁的伤情说了个一清二楚。 “所以说,他与哥哥两人闯入那地穴,结果出来时,哥哥毫发无损,他却一身是伤?” 呃,被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奇怪。且不说当时自家公子身上连一点小伤口也无,而柳栖雁却是手掌四肢后肩都伤痕累累,慕卓又回忆了下柳栖雁中药时的样子,除了公子谁都不能近身,又回忆了下公子那时的反应,简直是无原则的各种纵容。当时他完全没多想,现在再从头到尾过一遍,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相处怪怪的。要说好友,公子好友也有好几个,比如池天蕴池公子,王凌飞王公子,与公子相处时,可完全不是那样的。 可还没等慕卓想出个头绪来,慕长思却是点了点头,道一声:“我明白了,多谢慕管家相告。”便转身离去。她身后那一串侍女齐步伐一致,刷刷地跟着一起离开了,动作十分迅速,目不斜视,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 可是大小姐,您究竟明白了什么?在下没明白啊!求别走,求解惑! 最后他只能一边自己想得脑袋打结,一边眼睁睁看着他家大小姐留下一个潇洒利落的背影。 慕长思一路往回走,一路就在沉思。 先前那位柳公子来家里拜访时,她就只是觉得此人对待哥哥的态度,有些太过殷勤。那种亲近讨好,给旁观者一种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而哥哥总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却与他相处十分融洽,自己也就没再多想。 哥哥今天刚回来,她跑去堵慕卓,本来是想打听明白哥哥的身体状况,却不想,得到的答案出乎意料。 这让她心中不由再次起疑。 照哥哥以前的说法,那位柳公子的身手怕是比他还要好上一些,江湖经验也多。两人进了地穴,一路同行,等出来时,囫囵个儿的却是身手弱些的哥哥,即使她心里总觉得自家哥哥无所不能,此时也不好太违心地去相信,那柳栖雁身上的伤都是自己太弱造成的。 只怕是,他一个人,却拼了命想要护住两个人,才终究力有不逮。 如此厚谊,当真只是好友兄弟情么? 她几乎可以断定柳栖雁对自家哥哥,存了远超好友之情的心思。那么自己的哥哥呢?他知不知道?他,又是什么态度? 再联想其兄长之前几乎没有犹豫就把家产统统都给了她与长忆两人,她就不敢对此做出什么太过乐观的猜想。 若非完全没考虑过成婚与子嗣的问题,哥哥又岂会这么做?即便自己和长忆在哥哥心中分量十分重,合理的分法,也该是将家产一分为三,不是吗? 思及此,她一下就把整件事都圆了起来。 那柳栖雁对哥哥百般好,是因着爱慕哥哥,而哥哥,怕是也存着同样的心思!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免有些焦虑。两个男人的事,她这些日子在外奔波,也不是没有听闻过,但多半是没什么好结果的。他们即便在一起,也不能缔结婚契,没有束缚;而周围的人还经常会有看不惯的指指点点。自家哥哥一向重情重义,动了心,怕就是想着一辈子了,若是将来……哥哥又该怎么办好? 心中担忧,她因着柳栖雁对自家兄长的照顾而来的感激也淡了几分。 哥哥还总是担心她们姐妹会被狼叼走,现在要被叼走的分明是哥哥自己! 越想越觉得她整个人都要不好了,慕长思一抬脚就想往哥哥的院子走。可刚迈出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哥哥心中总是极有成算,自己若就这么跑去质问,会不会让哥哥为难呢? 自己与那位柳公子相处极少,之前他在家时,几乎都是跟在哥哥身边,她对这人只知表面,实在是不了解。 不如——顿时,她转头看向身后站得离自己最近四位侍女,这是那位柳公子安排来保护她的暗哨。既然是下属,应当对上司有些了解吧?她想,不如先回去仔细问问,这位柳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再来考虑应对之策,更为妥当。 慕长云可不知自家大妹凭着之前的观察和慕卓几句话,就猜到了他跟柳栖雁之间的事,还在屋中乐呵呵地看着自家小妹的来信。 头一次出远门,丫头乐疯了,见着什么都新鲜,巴巴地就写了厚厚一摞纸寄来给自家哥哥,全是她见到的新奇人事。慕长云看着,也觉得十分欢乐。小妹这么开心,显然过得还不错,王凌飞也纵着她四处游玩,并不会像许多成了婚的男子一般,将妻子关在家里,这让他甚为满意。 而信的后面,则细数了不少他们到了任上后遇到的事,人际相处,产业置购,各种琐事也写得井井有条。如今小妹经营家业的手段也颇有模有样了,行事间很有章法,胆子也大,新置办的产业都发展得挺好。 慕长云也知道,信里写了这么许多,却必然是报喜不报忧的。但从小妹的笔触中,也看不出有什么刻意压抑的委屈愤怒伤心忧虑之类情绪,所以他也还算放心。只是长忆显然对家里还是十分思念的,从信的末尾,她特特写了一堆话叮嘱自己与长思及时回信就看得出来。 提起笔,慕长云就打算写回信,家中的情况想来长思也写了不少,他这些时日奔波在外,反而对家里了解得少了,不若就写写无殇湖的风光,湖底洞的奇异机巧,还有沿途的乡土民风吧。 妹妹显然对外界的事物颇有兴趣,小妹这么喜欢,大妹不知是不是也很想出门? 慕长云一边写,一边就开始盘算着,等将来带着自家大妹出去游遍名山大川,赏遍人文景观的事来。 只是如今多事之秋,大妹还是先留在千苍更安全。横竖长思好像也没看上谁家的狼崽子,暂时不用忧虑她出嫁的问题。等事情都了结后,不如他们兄妹两个一起去探望长忆好了,一路游玩过去,看完人再绕个路回千苍,想来也是很逍遥的。 这么一作打算,慕长云心里美滋滋的,吹干信纸,便带上出了屋,往大妹院里走去,打算把长思写的信带上放一起寄去。 却不知慕长思屋里,正进行着一出三堂会审。 要说会审其实也不至于,但慕长思确实将四名暗哨留在了屋外,而后一个一个叫进来,询问她们关于她们家楼主的事。 而四位暗哨之前也得过上头的关照,要对慕长思恭恭敬敬,除了楼中机密,其余几乎是有问必答。 先问的当然是一些比较寻常的问题。例如: “那位柳公子在楼中是何身份?” “柳公子他可有婚约在身?可有红颜知己?可有恋慕的女子?” “柳公子除了云曦楼,可还有什么私产?” “你家楼主为人如何?待下属友人可好?” “你家楼主平日里有何爱好?都是如何打发时间的?” “你家楼主……” 一大串问题砸下来,四名女子都是冷汗直冒,几乎要怀疑眼前这位慕小姐,是看上自家楼主了! 这可如何是好? 这些日子以来,她们跟着慕长思,也处出了些情谊,自家楼主哪怕什么都好,但性格却是不靠谱的。全楼都知道总执事楼寻每每为了逮着楼主干活,天南海北地跑! 这么一想,她们一点都不希望慕小姐会看上自家楼主,嫁给了楼主,那得多糟心! 可是,慕家小姐又这么有手腕,家里的产业经营得样样都好,为人又宽和,若是真能嫁进他们楼里成为楼主夫人,定能把事情处理得极好,楼执事身上的担子也能轻些,说不得还能把楼主管得服服帖帖! 这么一想,她们又有一点希望慕小姐能看上自家楼主,她嫁给楼主,那简直是全楼下属们的福音! 心中纠结之下,这四名女子对答时,就常常前后矛盾。前一个问题还在把自家楼主说得天上有地下无,后一个问题就把自家楼主贬得哪哪儿都有问题,听得慕长思直皱眉。 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结果就是,等把四人全都问过了一遍,慕长思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禁不住就想仰天长叹,难啊! 她一个没出阁的闺秀,哪里懂那些个情爱之事?反而越听越迷糊,越听越不明白这么个人,是怎么跟自家兄长凑到一块儿去的?只差在脑门上写上三个字:想不通! 于是,等慕长云一脚跨入院子时,见到的就是独自一人坐在亭里沉思状的妹妹。 丫头们都站得远远的,四名暗哨也各自守在院子四角。妹妹蹙着眉头托着腮,似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谜团,想得入神。 见状慕长云心中微微一笑,神情越发缓和,也不让旁人惊动自家妹妹,就这么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妹妹身后。 “长思在想什么?竟连哥哥来了都没发觉?” 慕长思被惊了一跳,前一刻还在替哥哥发愁,后一刻哥哥就站在背后,要不要这么惊悚? 转头对上自家兄长戏谑的双眸,顿时心中来气,学着自家哥哥之前教训小妹的语气就道:“哼哼,哥哥与那柳公子相处可好?就要给妹子找嫂子了,还不许妹子发发愁?” 慕长云闻言吓得手一抖,差点没拿住手里的信。 妹妹这是知道了? 不对,妹妹这是从哪儿知道的? 也不对,妹妹这是知道了什么? 还是不对!妹妹你究竟在说什么,不要这么吓哥哥! ☆、第五十四章 一人神情促狭,一人神情紧张,两人就这么呆在院里相顾无言了一会儿。 终究还是妹妹看不过去哥哥一脸迷茫不知所措的样子,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伸手扶住了哥哥的肩膀。 慕长云被她的动作惊醒,低头尴尬咳了一声,道:“妹妹何出此言?” 见自家哥哥这般不自在,慕长思反而笑了:“难道是我猜错了?哥哥其实并没有看上那位柳公子?而是,打算给妹妹娶个闺秀嫂子回来?” “呃,没猜错,看上了。”慕长云难得在自家妹妹面前气短,声音都弱了几分,“长思如何知晓的?” “哼哼,我在慕卓那儿听说了哥哥你与那柳公子在湖底□□中的事,仔细想想,自然就明白了。” 原来是慕卓这漏风嘴,也不知他说了多少,不过看妹妹的样子,应该是不知晓自己之前受伤的事,这也让慕长云心里松了松。那伤看着厉害,其实并无大碍,只是若是让大妹知道了,估计得掉金豆豆,到时还得自己去哄。 慕长思打趣地看着自家哥哥难得的窘迫样一会儿,并不清楚他心里其实在庆幸别的事,转而收起了戏谑之色,一脸严肃道,“我只问哥哥一句,若是将来那柳公子对不起哥哥,哥哥可会放手,了断此情?” 慕长云闻言一怔,若真有那一日…… 明知长思这么说,是为了提醒他两个男子相守不易,也是担心他将来受情伤。但仅仅只是想到他与柳栖雁无法修成正果这种可能,他就觉得心中闷闷的,有些难受。 不知不觉间,自己似乎已经泥足深陷了。 对上自家妹妹难掩担忧关切的眼神,慕长云心中微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淡淡笑了:“栖雁兄当不是那样的人,我,信他。只是若真有那一天,在下就只好回来投奔妹妹了!” 慕长思一见哥哥的神情,便明白哥哥显然是下定了决心了,心中叹气,自己能做的也唯有祝福而已。既然哥哥说信他,那么,她也会试着去信。只愿哥哥莫要所信非人,莫要伤心难过,嘴上却只是故作轻松地与哥哥开着玩笑:“唉,为何我竟有种哥哥嫁出去的感觉?真是令人悲伤。” 慕长云顿时无语,他一个大男人,何来“嫁出去”这种说法?自家妹妹真是瞎操心! “他与我都是男子,谁也不会吃亏,妹妹无须担忧。”顿了顿,又想起了别的,转而说道:“倒是妹妹你的终身大事,哥哥还需好好谋划才是!” “……”这回轮到慕长思无言以对了,怎么突然就把话题移到她身上了?她一点都不想嫁人,但她也知道若是这么告诉哥哥,肯定会让他愁死,一转眼珠,她有了些想法,不如就此探探自家哥哥的口风,于是露出个顽皮的笑容,道:“既然哥哥爱上了男子,不若小妹就招赘好了!” “不可胡说!”在慕长云看来,愿意入赘的男子,必然是家世不好或能力不佳之人,如何配得上自家妹妹?“以前我就想过,等你与长忆的终身大事定下,才考虑自己的婚事,如今也不曾改变,长思只需挑选心仪之人,无需考虑其他。” 慕长思对此只是笑了笑,并未出言反驳。横竖她也不急在一时,可以等将来慢慢说服哥哥。 她想要招赘也并非一时冲动,而是之前就有仔细想过,如今得知哥哥与男子相恋,才更为坚定了这种想法。 若她招赘,一来,慕家的家业必不会旁落,二来,慕家的香火也能传承,三来,若将来有了孩子,过继给哥哥承欢膝下,也让哥哥不至老无所依,四来,招赘而来的丈夫,地位比她低,自然不能多管束她,她依旧也能自由自在。 在她看来,小妹长忆的夫婿为人极好,但这般男子世间本就不多,看多了商场上那些盟友对手的家里情况,她可一点儿也没指望自己也能遇上。 至于谈婚论嫁时女子该有的羞涩怯弱——抱歉,她外出谈生意时,连青楼红馆都去参观过了,脸皮已经练出来了。 慕长云并不知妹妹想了那么许多一二三四的,只是担心着她会因为自己交托了大笔家业而钻牛角尖,沉吟片刻便接着道:“如今慕家这剩下的五分家业,我早有意全权交给你,并不是要让你以继承家业为己任,而是为了让你能凭着手中的产业,将来无论嫁去谁家,都可挺直腰杆。即便未来夫婿对你不好,也可和离脱身,全不必为生计所迫,或是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哥哥所求不多,只要你与长忆,一辈子开开心心,顺心而活就好。” 自家哥哥极少一下说那么多话,如今却是一脸焦急模样,慕长思听着看着,就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她与小妹前世不知做了什么好事,才能有个这样的哥哥,一手将她们带大,处处为她们着想。 “哥哥放心,妹妹必然不会莽撞行事!” 见自家大妹妹这般说,慕长云勉强放下提着的心。大妹心中向来有些成算,如今处事更是益发老道,懂的也多了,想来也不会突然头脑发昏。何况只要自己好好活着,总能盯着这事儿的。 这么一想,他也是松了口气,如今最紧要的还是把那幕后的仇家揪出来,不然真是做什么都如头顶悬了把刀一般,让人时时刻刻都不得轻松。 这么一想,他觉得还有些旁的得提醒自家妹妹:“长思在千苍时,还需记得要小心那江昊阳。此次地穴中暗算栖雁兄的,便是他身边那路菲菲,想来这人也未必清白。待我去了武林会盟,他二人还不知会出什么幺蛾子,到时你一人在此,需千万小心。” 之前在湖底洞穴里听到的对话,还是让他有些顾忌,就怕那路菲菲真的脑子抽了,去撺掇着江昊阳来对妹妹献殷勤,就算知道妹妹必然看不上眼,心里也难免膈应。 “江公子与路姑娘?”这倒是让慕长思有些吃惊,之前这二人在自家避难,他们相处也算融洽,她还觉得他们人不错,没想到竟会包藏祸心,“之前江公子手下有些产业趁乱算计我慕家,我还道是误会来着,如此说来,竟是故意为之?哥哥曾帮助他们多次,为何他们要这般恩将仇报?” 想了想,慕长云还是决定把祖宗与仇家,叔祖与仇家的各种恩怨,还有路菲菲连妙琴这些与之有关的人,统统都告知妹妹。此去武林会盟,他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妹妹独自留在千苍,谁晓得会不会被人有心算无心,能知晓始末,也好多些警惕。 如此这般一人说,一人听,一人问,一人答,便过去了大半日。 等全部听完,慕长思也是发怔,原来自家有这么多仇人!她之前觉得商场上与人周旋就够复杂了,没想到更这些恩怨情仇家国往事比起来,现如今的生活显得如此单纯可爱平静祥和! 此前她还为哥哥特地找来人护着她们姐妹觉着太过大惊小怪,现在知道了缘由,才明白此中艰险,最后摇头叹笑道:“如此说来,我们兄妹三人竟能安然至今,也算不易了。” 可不是不易么!慕长云也是感慨,想起自己的祖父,父亲都是壮年时便去世,从前只当意外,现在他却不能不多想。自己上辈子也是遭人算计,早早就没了命,如今这般局面,确实已是极为不易的了! “你心中知晓即可,平日里一些突然出现的人,都要小心留意;若要赴约,也需当心各种意外;若有人来示好,也要有所防备;无论去哪里,时刻带着之前安排的暗哨与自家护卫。” “妹妹明白,必不让哥哥担忧!哥哥你也要多加小心!” 兄妹交流完,两人都觉放下了心中大石,虽然心中依旧忧虑,却有种,家人共同面对,必然能过此难关的感觉。 至于妹妹/哥哥的终身大事——此事押后再说不迟。 两人心中各有思量,共同用过一顿温馨的晚膳后,才各自回屋。 慕长云躺在床上又把心中可以接受的妹夫人选过了一遍名单,一个个排下来,总有这那的不满意,心中越发郁闷。接着就又想起了柳栖雁,回忆起白天与妹妹的谈话,更是觉得烦躁。 他明白妹妹对此事并不赞成,只是因为尊重他的选择,才没有出声反对,但妹妹对这份感情的不看好,却让他心中有些沉甸甸的。 之前柳栖雁天天粘着他,他也没觉得怎样,后来虽渐渐心动,却也觉得,自己只是心动而已,若有个万一,想要抽身而退必是不难。可如今两人天各一方,他竟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人,甚至一有空闲,便会思念。再加上白日里,自己只是一想到未来断情的可能,就心口微痛。 这代表了什么? 一想到此,他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不得不承认,上一世看了江昊阳那一家子为了情爱算计来算计去几十年,他对于感情是有心理阴影的。他总有些恐惧,惧怕自己会陷得太深,然后变得再不像自己;惧怕自己会陷得太深,然后变得愿意妥协。他愿意相信柳栖雁,却还是会忍不住去患得患失。 所以即便明知自己应当果决以对,即便明知这么拖着对方并不妥当,却还是,就这么拖下来了。 而此时,突然惊觉自己也早就用情已深,更是不知当如何面对。 唉,自己这般逃避,实非君子所为。 或许等下次见面,他,就该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了。 既然选择相信,既然早已相许,就该携手此生,不再后退彷徨才是。 所幸那人现在距此远得很,离他们在行止山庄见面,也还有很多时日,自己还能,呃,再拖拖…… 远在云曦楼总楼熬夜处理事务的柳栖雁,狠狠打了几个喷嚏,他觉得肯定是自家长云在想他了! 唉,楼寻这次也是下了死力了,把自己这般关在书房里“履行职责”,真是命苦,但一想到等事情都做完就能跑去行止山庄见到心上人,他就有充满了干劲。 若他知道,他以为还没动心的慕长云,对自己并非不喜爱,而是缩在乌龟壳子里不肯告诉他,大概要直接哭倒在桌前了。 幸好他不知道,所以一边飞快地处理这事务,一边还在盘算着怎么替自家长云算计回去,好好报复下那群总想下手谋害自家长云的讨厌鬼。 一想到若他能替人出口气,说不定那人心一软就答应自己了,他就呵呵傻乐起来。 门外守着的楼寻听到自家楼主的傻笑声,无奈叹了口气。 楼主有了心上人,比从前勤快了许多不假,但人却变得越来越蠢,该怎么办呢…… ☆、第五十五章 慕长云强忍着眼角的抽搐,看着刚醒的人明明满身是伤,却毫不讲究地坐在床上,对着大鱼大肉胡吃海塞。 忍了忍没忍住,转头问身边的慕思归:“饿久了不应是,吃些清淡之物么?这般乱来,肠胃可受得了?” 慕思归也是无语,想了想,不甚肯定地道:“或许……贝兄脾胃较之寻常人强健?” “……” 时间倒退回三天前,只带着柳栖雁留下的几名暗哨便离家而来的慕长云,刚风尘仆仆地赶到珩城叔祖家,尚未来得及招呼,就被小堂叔心急火燎地一把拉进屋,救人。 然后,他便见到了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贝叶。 所幸这次出门,慕卓紧赶慢赶地做了一大堆药丸,更是针对琨虞特有的一些毒物做了些特效药,慕长云身上各种伤药都不少。自己还一样都没机会用上,就贡献了一部分给这位盗名远播的少年。 等都处理完,他才有机会询问慕思归,这是怎么一回事。 侠盗贝叶此前被诬陷盗取了江湖中各大门派收藏的秘籍,最后牵连到好友慕思归身上。而后慕玄霄出面作保,贝叶与众人约定,会在武林会盟之前找到证据证明他的清白。 当时慕长云与之曾有一面之缘,印象中是个莽撞有朝气的少年郎,与此时生死一线气息微弱骨瘦如柴的样子相去甚远。 据慕思归说,他与贝叶约定了每月传讯报平安,此次从千苍归家后不久,就发觉对方的平安传讯未能如期而至,心知不妙,暗中四处查探,数终于日后才循着线索,找到一处距离云羽两国交界处不远的无名氏庄园,绕着打转了几天,却不得其门而入。 庄园外与寻常农家富户并无差异,等他们夜探入庄,才发现,里面可以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守卫极其森严。 慕思归与家中几名好手费了老大的劲儿,都没能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简直要急上火,最后趁着人不备,在码头渔获摊子附近,打晕了庄园里偶尔出门买鱼的仆役,照着模样乔装改扮,才终于混了进去。 之后过了好几天,他才探出一些消息。上头吩咐下来说是让厨子不要再准备暗牢里囚犯的伙食,直接把人饿死了事,厨子大嘴巴地就跟伙房里的其他人唠了几句,慕思归刚巧听了一耳朵。 而后他也顾不得周密计划,里应外合直接抢人,总算把人给救了出来,却是这一副重伤濒死的样子。 “幸而有长云之前给的救命药,才勉强吊住了一口气,把人送了回来。”慕思归想来也是阵阵后怕。好友的轻功武艺样样顶尖,他独自去调查,自己也没多担心,横竖遇上危险,打不过也能跑,却忘了对方是用毒的行家,他自己也中过招,一个不小心,不用打都跑不了! “那农庄是什么来历?”慕长云与之没什么交情,知道人没事也就放心了,转而关注起了下手之人。yz 慕思归却是摇了摇头,那日他们出动奇袭后,对方招架不住,被俘的直接了断,其他人撤得十分干脆,什么线索都没留下,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死士。而贝叶一直重伤不醒,什么也说不了,他们的人跟无头苍蝇一般,把农庄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却是一无所获。 “为今之计,唯有等贝兄醒来了。”慕思归觉着,贝叶必定是查到了什么,才会被暗算下黑手,他们能把人救活过来,就不算毫无头绪。 一家子就等着贝叶醒来,这一等,便是三天。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13节 而贝叶醒来做的第一件事是喝水,第二件事就是喊饿,还特别任性地非要大鱼大肉才行。 于是,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慕玄霄尚有其他事务要处理,赶来看了人一眼,便匆匆离开了,只留下慕长云与慕思归叔侄两个,呆在屋里无语地看着人把一大摊食物统统塞进了胃里,而后摸着圆鼓鼓的肚子,长长地舒了口气:“唉呀妈呀,总算让我吃舒坦了,那群混蛋天天打我不说,还拿着好吃的饭菜香味给我闻不给我吃,简直惨绝人寰啊!” 慕思归揉了揉抽痛的额角,叹了口气把人扶着躺下,道:“此次便罢了,贝兄身上的伤还虚静养,之后可不能再进这些油腻的吃食了。” 贝叶撇了撇嘴,也知道慕思归说得对,没反驳什么。 “看来贝公子已是无大碍了,阁下此前多番遭遇,可知是何人所为?” “哎,别别别,别喊我贝公子,听着怪寒碜的,直接喊我贝叶就行啦!”而后又想起了什么,笑得脸有些歪,接着道,“我与思归是好友,你既然矮他一辈,喊我声叔叔也可以嘛!” 不等慕长云想出来该怎么接话,慕思归就轻轻拍了贝叶额头一下,轻叱一声:“莫胡闹!” “哼!”从前思归总与他最要好,自从有了个大堂侄出来,他贝叶就成了外人了,想想就不甘心。但见着慕思归难得严肃的神色,他心中还是有些发憷的,没敢多闹腾,便一股脑儿地把自己之前的遭遇说了出来。 原本他说要去查证,却是没什么方向的。虽然跟人约了时间,但想着,到时候若是没查到,自己直接跑路便是,横竖不拖累好友一家就行。 没料到事有凑巧,那日里他一人闲晃到顺城时,见到一家人的护卫抓逃奴,拳脚间使出的却是距那里几十天行程的连洲郡巫家的独门功夫,而那巫家也恰好是被偷的苦主之一,于是他顿时心下起疑,便悄悄跟了上去。 跟了几天,发现这户人家家中背景简单,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心下奇怪,便在夜间潜入其中,逮着家中主人,又是恐吓又是哄骗,让人把武功的来历给吐了出来。 却原来他们家虽然家道中落,早前几代,却也是个官宦之家。即便到了如今,也有些压箱底的祖传之物。 而这家主人自从一次被山匪劫道后险些命丧刀下,便总想着要让护卫们多学些武艺,恰好有人拿着本武功秘籍来与他交易,开口要的也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他便乐颠颠地与人交换了。 而他换出去的东西,则是一座祖传下来的石刻屏风,据说上面就是些山水图雕外加一些看不懂的纹路,石质坚硬,却不值什么钱,也不知祖上为何将之当做传家宝。横竖没什么用,他换出去也不心疼,还觉得自己赚了。 待贝叶问他与之交易的是何人时,对方却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只道是一名时常过来顺城做生意的客商,似是在边境那里经常与羽国做生意的,再多的他也不清楚了。 无法,贝叶只得拿着写下的特征描述,前往边境寻找。 这么一找便是许多天。即便他行事再低调,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就在他打听到那人消息的第二天,吃完客栈送来的晚膳后,便失去了意识,等再醒来,他已经被绑在一个黑漆漆的地牢里脱不了身了。 “贝兄打听到的那人,可有确切身份?” 贝叶点头,答道:“嗯,那人叫刘茂山,是边境苍家的人。” “苍家?那个苍朔尘家?” “对,我当时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会与苍朔尘牵扯上。” “这可难办了……” 慕思归脸色有些沉凝,这使得慕长云有些疑惑:“苍朔尘是何人?” 他生意虽多,却从未与这样一户商家有过接触,看慕思归的样子,对方应是个有些势力的商户,名声也挺大,为何他却从不知晓? 慕思归闻言拍了拍额头,自家这个大侄子,对武林中的事知晓不深,他还得解释一二。 “苍家一直盘踞云羽两国边境,以武起家。前几代出了个特别厉害的剑客,号称苍松剑侠,一手剑术奇诡狠辣,十分高明,比之我慕家的剑法,也算是旗鼓相当。他们家这一代的传人,就是苍朔尘,在武林中也算是很有名望的高手。他们家人十分擅长打造兵器,因此虽是商人,却只经营这一项,据说苍松剑侠当年与云羽两国皇室都有些牵扯,因此官府也常年跟他们合作订制武器。武林中人更是喜欢用他们家产的各种刀剑。因着大家都对他们家有所求,加上苍家人都挺和善,所以人缘也很好。”慕思归是认识苍朔尘的,他及冠那年,苍家还特地送了把精心打造的宝剑当贺礼,他对此也是十分珍惜。 “这样的人,如何会扯进这事里?” “……曾听闻,苍朔尘与这代行止山庄庄主丁王星交情极深。”慕思归也想不通,丁王星若真有什么不轨的意图,会把这种事告诉友人么?而苍朔尘又怎么会跑去趟这个浑水? “或许是两家联手?” 慕思归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苍家一向不揽权势,在武林中虽有声望,却是没有太多势力的。而且他们家的产业也从不出边境范围,苍朔尘继承家业后,并没有改变做法。所以平常人,只要不是在边境周围生活的,基本都是没听过他们家的名声的。” 两人正想不通地面面相觑,那边贝叶却是出声打断。 “哈欠——!你们要讨论出去讨论吧,我好困啊,让我睡。”贝叶听得十分无聊,事不关己就开始犯困,刚迷糊一点,就又被吵醒,只觉得这两人神烦。 “咱么讨论的是给你泼脏水的黑手!你听听怎么啦?”慕思归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贝叶的脑门,实在是受不了这好友没心没肺的性子,都被折腾得差点没了命,居然还能睡得着! “痛痛痛!你快停手!”贝叶身上都是伤,躺在床上不敢乱动,只能白白挨戳,心里很委屈,反正事情都这样了,自己伤这么重,知道了也干不了什么,还不如好好养养呢,思归实在是太不体贴了!“好啦好啦,我听,我听还不行么!” 慕思归也是无奈,心里也明白贝叶受了伤,合该多休息,他向来把人当弟弟,也是有些心疼。摇了摇头,还是放过了这人:“算了,你好好睡吧,等我们查到了结果,再告诉你。” “嗯嗯。”贝叶赶紧点头,应了两声,就又犯起困来,临睡前还记得要翻给慕长云一个白眼,然后就一头睡了过去。 “……”莫名得了个白眼的慕长云,被自家小堂叔拉出了屋,也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人,只能猜测,少年的性子,大概有些叛逆,吧? “你别理他,咱们还是先把这事告诉老爹要紧。”慕思归自然也是看见了那个满含着“我想揍你”之意的眼神,心中无语。好友与侄子相处不佳,该怎么办?“他性子有些别扭,长云还请多多包涵。” 慕长云摇头表示无事,他还不至于跟一个比自家妹妹大不了几岁的少年郎怄气,只是疑惑道:“他比小堂叔你小了快有十岁了吧?为何平日里却要喊他‘贝兄’?” 说起这事,慕思归顿时满目血泪,一脸悲愤道:“刚见面那会儿,我只打了个招呼,他就生气了,生气不说,还天天来找我切磋,不答应就跟屁虫似的跟着我!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就问他为何找茬,他就说我对他的称呼太难听,必须要改。我换了好几个叫法,最后他选中了这个,怎么说都不改口,我也只好顺了他的意。” “你喊他什么了,让他这么生气?” “贝家弟弟嘛,我当然喊他贝弟!” 慕长云:“……” 真难听,要我我也跟你急。 ☆、第五十六章 晚间,慕长云回到屋里,却还在想着白天得知的消息。 苍朔尘,即使是上一世,对这个人他也没有什么印象。若他真与自家之事有所牵扯,那此人必然是隐藏极深的。 他有点想找云曦楼跟来的那几人问问,但考虑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要是柳栖雁在就好了,他能直接问他。 怎么又想起这人了?赶紧摇摇头,把这人从脑海里甩出去。他还没想好要怎么把心意告诉他呢,现在想起这人就觉得烦躁。 心里叹了口气,慕长云想,感情什么的,果然很麻烦啊…… 又过了几日,慕思归确认贝叶伤后恢复得挺好,终是放了心。 临出发前又忍不住在贝叶一连串反对声下,嘱咐几名管家,时时看着他安心静养,切不可让其胡来,才跟着自家爹和大堂侄一同离家而去,留给悲愤的贝叶一个逍遥自在的背影。 行止山庄所在的天赐郡距离珩城并不远,地理位置极好,北可退云羽边境,南可望阳城国都。而天赐郡被一条大江穿郡而过,还有无数支流也在此处汇聚,形成了天赐郡四通八达的水路网。尤其是在数百年前几位名吏先后治理了此处的水患,修筑了各种排水防涝工程后,此处的水路便成了被驯服的蛟龙,为此处的发展带来了极多的益助。也因此,这里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其天赐之名便是因着其富裕繁华而来。 郡首沣渡城是全国有名的富处,正是当年豫帝年少时隐姓埋名长大的地方。那时豫帝与第一代行止山庄的庄主二人,借着沣渡城发达的商业起家,凭着灵活的头脑,赚下了不菲的家业,也成为了日后起兵清剿叛逆的资本,待天下大定后,两人便将行止山庄建造在此。 几人一路行来,整个天赐郡中无论是大城还是小镇,都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大大小小的居所也都修建得分外奢华,随处可见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这日里,一行人来到沣渡城以北的蕉共镇,恰逢镇上半年一次的大集。镇道上摩肩接踵,连水路里也被往来的商船堵了个水泄不通。沿河沿街更是摆满了商铺的摊位,铺里的商品琳琅满目,衣食住行无一不全。 原本他们打算走水路直接去沣渡城,这般一堵上,也无法继续赶路。 看看天色还不算晚,慕玄霄拍板今日就在此停留,让船家在此停船,打算找家客栈安顿好后,也可出来集上逛逛,凑个热闹。 结果连着走了几间客栈,都没有空房剩余。一行人起码得四间房,大集一来,早就客满了,哪里还能余出四间屋子?慕玄霄家里在沣渡城里倒是有产业在,但在这镇上却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几人不由面面相觑,难道要在船上过夜么? 慕长云想了想,招来一名跟着自己的暗哨,低声问:“阁下在此处可有去处推荐?” 那人当即明白了慕长云的意思,想了想自家楼主与执事对这位慕公子的态度,便爽快点头,道:“还请慕公子与几位随我等来。” 慕玄霄与慕思归有些不解,他们并不清楚这些护卫的来历,只觉几人进退有度,功夫不差,显得十分训练有素,还当是慕长云自己家里带出来的高手。现下看来,这几人显然另有来头,倒是有些可疑起来。 “云儿,这几人是何来历?是否可信?”缀在几人之后,慕玄霄低声询问身边的大侄孙。 慕长云之前并没有与叔祖提起过这几人,但想到上次柳栖雁大张鼓地带着人去慕宅,楼里接的单子叔祖也是知晓的,便并不避讳道:“叔祖放心,这几人都是柳栖雁留下的高手,他之前接下的护卫慕家之人的活计,这几名暗哨便一直跟着我。此次出来,家中人手不足,我便只带了他们。” “原来如此,只是云儿也当多培养些心腹,武林中不太平,家中守卫之人少了,难免会有疏漏。” 慕长云也不提自己如今已经无事一身轻,家业都交出去的事,免得叔祖徒增忧心,只点头称是。 就这么走了一小段路,一行人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将喧闹的人群隔离在了身后,不多会儿,就停在了一座院门外。 慕玄霄惊讶地看了看地方,这里显然是临街那家最热闹的吃食铺子的后门,从院墙看,这宅院可不小。 慕长云也是对云曦楼这种四处置宅的行为略有些无语,之前在天华雪山也是这般的院子。也不知这习惯是前几任楼主的爱好,还是柳栖雁特有的毛病。而上辈子,这些产业最后统统都便宜了江昊阳…… 暗哨中领头的那个敲响了后门,与来人对了几句暗语,门便开了。 门内迎接的除了仆役,还有一位掌事打扮的中年人,圆圆胖胖的,一脸喜庆,目中却透着精光,当是个心中有成算的,难怪将铺子经营得那般好。 “这位兄台,在下几人此番叨扰,实属无奈,还望海涵。”慕玄霄心知他们几人这般打扰有些唐突,进门就先赔了个礼。 “哪里哪里,慕老先生喊我钱掌柜就行。几位既然是楼主的客人,在下自然欢迎之至。”钱掌柜认识那暗哨的头领,见他对几人态度十分恭敬,哪里敢怠慢。 几人就这么客套了几句,钱掌柜便吩咐人带他们去安顿。 院中景色雅致,房屋并不似周围的宅院那般装饰奢华,反而有些古朴大气之色,庭院里甚至引入了一条清澈的小河,曲曲折折穿过院墙,经由一道小瀑布汇入池子里,而后在另一头流出。 一路走过,树木繁茂,鸟语花香,又隐约能听到街上的热闹,不会给人离群索居的错觉。 慕长云心中点头,无论四处买地造屋是谁的癖好,这品味,还是不错的。 “几位尽可多住几日,此镇距离沣渡城不过半日行程,想要动身前往十分便捷。如今距离会盟尚有些时日,那行止山庄不供住宿,每每到这时候,沣渡城里的客栈都涨价好几倍,住得也不舒服,还不如留在这里。蕉共周围也有些景致,可堪一览。”带路的小厮似是掌柜身边的得力人,很是殷勤,可以说是尽心尽力。 “哦?这附近可有些什么好玩的?还请小哥不吝指点一二。”慕思归一听,来了兴趣,盘算着这几天放风,出去消遣消遣也不错。 “这几日大集算是镇上一大特色,有许多南来北往的客商,带来全国各地的好东西,几位有空可以去逛逛,挑些喜欢的货品凑个趣儿;晚上镇中还有大戏,天天上演,很是精彩热闹;镇子西边有个湖,叫蕉香湖,不大,风景却好,湖边山上产的茶叶也很有名,几位若有兴趣,也可去看看;镇子南边还有个芭蕉园,前朝时候就有了,至今好几百年的老园子,是个清贵地儿,许多文人雅士都爱去那里相聚,几位若是想要结交些新友,大可去那里参观一番。” “多谢这位小哥!”慕思归眉开眼笑,他是个爱玩的,上次武林会盟还是几年前,他从南边直接赶去沣渡城,并没有到这镇上,没想到还有挺多玩乐,顿时心中欢喜。 不多时,小厮便将几人领到一处宽阔的院中:“几位,此处是这宅子里除了主院外最好的院子,地方很宽敞,屋后还有可供习武的空地。屋内咱们已经都收拾妥当了,几位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去院门口,自有下人留在那里守候。” “真是劳烦这位小哥了!”几人对此处十分满意,因此也分外感激主家的殷情招待。 “各位不必客气,楼主早已放话下来,但凡云曦楼中人,无论在何处见到慕长云公子,都当如见到楼主本人一般尊敬,但有所需,都当尽心尽力完成,在下也只是听从楼主号令,尽些本分罢了。” 此言一出,慕玄霄和慕思归看向慕长云的眼神略有些微妙,这是怎样的深情厚谊啊,柳公子真乃性情中人! 慕长云额角抽了抽,终于还是绷住了脸皮,维持住了面上的波澜不惊,淡淡道:“栖雁兄当真有心了。” 小厮笑了笑,接着道:“若非传来消息,楼主几日后也会来此,本该是为慕公子收拾出主院来住的,慕公子若是想道谢,可以等楼主来了亲自去说。” 慕长云听到此言,顿时心中一跳,几日后便到…… “你家楼主具体何时会来?” “估摸着就在两三日后吧,具体时间不清楚。”说完,小厮偷偷冲慕长云挤了挤眼睛,之后,便蹦跳着离开了。 这表情,一看就是知道些什么的。 慕长云心里将柳栖雁从头到脚狠狠骂了个遍,这货不会闹得整个云曦楼都知道他,喜,呃,那个啥自己吧……可那位钱掌柜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之色呀。 可惜他不知道,钱掌柜只负责经营之事,而那小厮,却是东楼中的骨干,长期驻扎在此盯着沣渡城,自然对楼中的消息更为清楚。自从楼里某个有名的大嘴巴有次经过时,不小心听到了自家楼主跟楼执事求主意后,全楼上下都知道了楼主打算把自己嫁出去这个普天同庆的消息,而云曦楼当然就是楼主的嫁妆嘛。大家都是陪嫁,对能够收服楼主的慕长云自然要尊敬万分才行。 某个正坐在船尾钓鱼犯困的家伙,猛地打了一串喷嚏,把即将上钩的鱼给惊走了。 揉揉鼻子,喃喃自语道:“定是云云又在想我了……也不知道他到哪儿了。” 慕长云安顿好后,便独自坐在屋中擦拭宝剑,一边平复自己自听到柳栖雁即将到来的消息后就有些失速的心跳,一边恶狠狠地想着,等这人来了,一定要先好好与他“切磋”一番! ☆、第五十七章 “哎呀大侄子啊!难得出来玩你怎么跟个小老头儿似的,就想着在屋里坐禅!赶紧的,小叔带你出去凑热闹!” 慕长云剑才擦了一半,就十分不情愿地被风风火火冲进来的慕思归一把拖了出去,心中无奈地想,要是加上前世当飘飘的那么许多年,自己可不就是个老头儿了!一把年纪了对那些热闹不怎么感兴趣,也很正常的不是么? 慕思归可不想去理会慕长云在想什么,横竖都是些未老先衰的想法。他此时心中正满足于“带着侄子出去玩,我真是个好长辈!”的想法,默默地被自己感动着。 两人也没有直接往前院的店铺走,而是照着原路从后门的巷子里绕了出来。两人的身后紧紧跟着四名护卫,剩下的其他几人则在院中留守,陪着慕玄霄。慕思归看着这几个牛皮糖般黏在身后的人,表情有些无奈:“唉,出来玩还要跟着人,真是没意思。” 慕长云倒是对此十分满意,也没有半分不自在。皱了皱眉,他语气严肃地对慕思归道:“还是安全要紧,小堂叔也不想再跟上次中毒那样被人暗算吧?” “……知道啦。”又被侄子训了,慕思归被他这极类似自家老爹的语气给镇住了。他总觉得在这侄子面前,自己才是年龄小的那个,可侄子明明比他小了好几岁!再加上那喜欢窝在家里不动弹的毛病,再加上那总是不苟言笑的毛病,再加上……果然自家侄子就是个奇葩,除了外表,哪里都老…… “都跟紧些,别被人群挤散了。”并不知晓自己被小堂叔贴了张“人不老心老”的标签,慕长云看着街上的盛况,心底里有些犯怵,这是要去人挤人的节奏啊,其实他真的更喜欢呆在清静舒适的屋子里歇着的…… 奈何出都出来了,也没有退回去的道理,他身边的慕思归更是兴致勃勃地就挤上了街,开始一个摊子一个摊子地逛起来。 无法,慕长云只得尽力跟着人别走丢。 即便蕉共的初夏并不炎热,下午的日头依然很晒,这么一挤,不多久,他就出了身薄汗。 眼见着慕思归越逛越兴奋,人也越走越远,慕长云心中无奈,这货还口口声声要“带自己玩儿”,真玩儿起来,就把自己这侄子给忘了个一干二净,真是不靠谱。 他转头对身后一人道:“劳烦阁下去跟着小堂叔,护他安全!” “诺。”那人很快领命而去,慕长云远远看到慕思归似乎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物事,一脸满足的笑意,也是跟着笑了。 上一世他当飘飘的时候,都没能见着这位小堂叔一面。叔祖与妹妹相认时,已经是个中年丧偶又晚年丧子,满面颓然一身暮气的沧桑老人了。而如今,小堂叔还快快乐乐地在逛街,而自家叔祖也依旧是一身风华,半点不显老的江湖豪客。 带着余下的三人,慕长云不再急着往前赶,缓缓地漫步在喧嚣的人群中,倒也慢慢找到了一些乐趣。 四周都是叫卖声,还价声,挑剔声,自夸声,有的人笑,有的人惊,有的人气,有的人急,生活百态,确实很有意思。他从前不曾逛过这样的集市,通常去自家店铺,也只是考察和寻找新商机,像这般毫无目的的游逛,却是第一次。 这种生活的气息,让他再次感叹,活着真好。 被游逛的人挤着,被赶路的人擦着碰着,他也丝毫不觉生气。能被人撞到也挺好,当年飘飘的时候,被人直穿而过无数次,才真是惨不忍睹的回忆。 不过虽然觉着挺乐,慕长云还是找了间临街的茶楼走了进去。 茶楼里有不少歇脚的人,不过大都留在一楼,慕长云抬脚就往更为安静的二楼走去,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 如此悠哉地喝茶,旁观这份热闹,而不是身处热闹中被人旁观,才是他更喜欢的方式。 慕长云的目力极好,现下天色也亮,他能在此处看得极远,将街上的摊位一个一个地瞧过去,也确实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或许等休息够了,他也可以去采买一二。 与老街隔着一排房子,就是一条河道,河里停着许多小舟,舟上同样摆着各种摊子,都是船家自己的货物。有些人临河而走,寻找船上心仪的货物,更有会玩儿的,索性雇了个窄竹筏,一人在后撑篙,雇主就站在筏上逛铺子,瞧着也是极有趣味。远处老街的尽头,就是镇子的中心空地,戏台子搭着,大戏还没开演,但戏子们都已经在准备台前台后的东西,来来去去的看着十分忙碌。 就这么张望了一会儿,慕长云似乎看到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待再想仔细瞧个清楚时,那身影又没入人群里,然后就找不见了。 他不禁摇头道自己眼花,桦芸城离这里远得很,池家大哥又素来管得紧,那人又怎么会跑到这来,估摸着也就是个身形相似的人罢了。 恰在此时,耳边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这位公子,二楼靠窗已无空位,在下可否拼个桌?” 慕长云转头一看,是位年轻公子,身后同样跟着几名护卫。 二楼并非没有空桌,但靠窗的显然已经坐满,只有自己这里,一桌就一个人,那人想来拼桌,大约也是同自己一般,喜欢临街看景吧。 “无妨,这位公子请。”慕长云冲人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转头继续看着外面的热闹。 谁想到那人喊了壶茶后,只安静了一会儿,便与慕长云搭起话来。 “这位公子瞧着真是气度不凡,在下可有幸能与阁下结识一二?” “……”为什么只是普通的搭话,听上去却怪怪的?慕长云闻言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转头仔细瞧了瞧对桌这人。 此人容貌俊雅,双眼清亮,一双剑眉却是透着股子英气,说话虽怪,但瞧着却并没什么坏心,慕长云便不置可否地随意答了句:“在下慕长云,这位公子,幸会。” 那人听完,倒是挑了挑眉,似是有些惊讶:“原来是慕公子?在下丁回,久仰慕公子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这人说话更奇怪了,听着像是知道自己?可丁回又是谁?他从没听说过啊,只能开口道:“阁下此言倒叫人疑惑,在下不过无名之辈,何来久仰之说?” “慕公子太过自谦,此前慕公子一人之力大败望雪门刀罡大阵之事,在江湖上也早已传开,大家都对阁下的武功之高赞誉有加,在下对慕公子也颇有好奇。只是没想到只是来逛个集市,就能偶然相遇,结识慕公子,实在是有缘。慕公子也果然是人中俊杰,超脱凡俗。” “……”慕长云被这人说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超凡脱俗是什么东西,自己又不是和尚道士!至于与望雪门跑来杀人的那帮人对战之事,也过去了有段时日了,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反正伤都好了,对方也是替人办事,他并没有记仇。 可如今听着这人的语气,似乎是武林中不少人都听闻了此事? 慕长云如今对武林中事之算得上一知半解,并不很清楚,这望雪门的刀罡阵在武林中成名已久,几乎从未听说过有人能一人破之。 只是他心中还是有些怀疑,眼前这人给他的感觉越来越怪。感觉上似乎没有恶意,说出来的话又全是恭维,却很难让人喜欢,总透着股子意味深长的调调。 他不是没见过那些直白恭维说好话的人,这种人通常都是有求于他,或是本身性格谄媚。而这位丁公子显然有些身家,看着也有些傲气,显然是不太擅长说这些的,于是话一出口,就格外诡异。 若说他有求于自己——他同样觉得没有这种可能性。 于是慕长云也不多接话,回了一句“阁下谬赞”,便不再多言,喝了口茶,继续看外面的风景。 可对方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拒绝姿态,依然问个不停道:“慕公子此次前来,可是要去那武林会盟?” 慕长云似乎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人事,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心不在焉道:“正是。” 那人并不在意他态度的轻慢,而是突然压低了嗓音,凑过来说了一句:“慕公子若真想调查行止山庄之事,可以从石屏风着手。”而后不等慕长云惊诧回头,便接着朗声道,“今日得见慕公子,实在是三生有幸,只是在下尚有要事,就此别过了!下回再见时,定要请慕公子喝酒!” 说罢,不待慕长云出言留人,便带着护卫转瞬离去了。 “……”慕长云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人到底什么意思?石屏风?那不正是之前贝叶所说的,边境苍家的刘茂山用秘籍换取的东西么?这人又是如何知晓?他想过此物必有玄机,却没料到会在此时被个不认识的人冷不丁说出来,心中难免惊异万分。转而又一想,丁回,丁回……姓丁,而行止山庄的庄主,叫丁王星……莫非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关联? 这么一想顿时有了些思路,且不论这丁回是何态度,他们定非偶遇,而是特意跑来结交自己的。若他所用的是真名,那么恐怕也有意让自己知道他与行止山庄的关联,此人身份可容后再想。 至于这石屏风之事,他自会去查,不管这位丁公子目的为何,是敌是友,但此物有些特殊之处,却是显而易见了。 想到此,慕长云心中微定,横竖急不得,眼下还是要先处理刚才他看到的事,而适才一闪而过的那道身影,自己果真没有看错! 匆匆下楼,慕长云运起轻功躲开沿路的人流,直奔目的地。那头已经围了一大群人,把路都堵住了,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而人群的中央,有人正在吵闹。 被吵闹之人抓着不放的,除了自家那位被跟去的暗哨护着的小堂叔外,却还有一人。 这人五官妖娆,身姿绰约,此时被晒得面色薄红,发鬓微湿,却是更显风情。 不是池天蕴那祸胎又是谁?! ☆、第五十八章 池天蕴也不知怎么跟慕思归碰上的,两人呆在了一处,被个腰肥膀圆的大叔死拽着袖子无法离去,而那大叔身边还有个瘦子,正叉着腰将两人骂得唾沫横飞。 “你这后生走路不看道还是怎么回事?这可是我家老爷祖上传下来,是古董,古董你懂么!可值钱了!是要拿去送给贵人的!就这么被打碎了你是要怎么赔?啊,怎么赔!” 池天蕴:“……” “两位可以与我等一同去估个价……”慕思归声音太低,刚说了半句,就被那骂声打断了。 “还有你这后生也是,既然是同路的,怎么不把人拉着点啊!没头没脑的就往人身上撞!眼睛斜着长的还怎么地啊!还估价,那可是咱一家人老小的生计,都指着这上头,你估得出价么?” 慕思归:“……” “这,这,走得小爷好好的,明明是你们自己冲出来……”池天蕴一见慕思归也被骂,顿时急得一脑袋汗。他上次被人在街上这么骂,还是在红叶郡时被那老大夫误会,可人老大夫是斯文人,也不会骂得太难听,更不会这般无理取闹。 可惜他也声音太低,同样没能把话说完,就被那胖大叔的紧而来的哭喊声打断了。 “我命苦啊!我一家老小的生路啊!就这么碎了啊!我可怎么活啊!” 周围人有嘲笑的,有议论的,有不平的,也有帮着两边说话的,嗡嗡嗡的一时热闹非凡。 慕长云好不容易挤到人前,刚问了句:“这是怎么回事?”慕思归与池天蕴便如出一辙的露出“看到救星了!”的表情,朝他扑了过来。 慕长云被这两人的夸张动作一惊,忍不住后退了半步,立刻就响起了两道阻止他离开的大喊。 “长云兄!” “大侄子!”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被引了过来。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真是令人头皮发麻! “长云兄!你来评评理!我这……” “大侄子!快来帮帮忙!他们这……” “哎呀你们又来个帮手,想怎么地!我家老爷这……” 慕长云被他们吵得头都疼了,板着严肃脸满身冷气不要钱得往外放,一抬手,镇住了几人的喋喋不休,而后开口:“小堂叔,你先说。”顿了下,又说道,“简洁点儿!” “适才我偶遇池公子,便与他结伴同游,谁料走得好好的,一错眼被人群挤了一下,然后就这样了。” “所以具体怎么回事你也没看清?” 慕思归乖乖点头:“嗯,当时我俩之间隔了几个人,挡着了。” “……静言兄,你来说。”停了停,补充道,“别说废话!” “小爷,呃,我刚刚也是被人群挤得走偏了几步,然后这两人突然从巷子里冲了出来,我停不住脚,就撞上了,然后他抱着个包袱里的什么东西就摔地上了。” “确实是突然冲出来的?” 池天蕴也乖乖点头:“恩,当时我想走回去慕公子身边,所以看着周围的。” 慕长云转头看向那两人,一个还在抽噎,一个一脸义愤,对他们说道:“两位,闹市拥挤,有所碰擦也是难免。适才两位既然是自己冲出巷子,撞了人却这般不依不饶,未免太过了。” “哼,你跟他们俩都是一伙儿的!还不就他们怎么说你就怎么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冲出巷子往人身上撞了?!” 慕长云见周围人越围越多,觉得这么留在此处有些不妥,随后便说道:“两位不如跟在下去个僻静些的地方,也好慢慢商量解决之道。” “哼,跟着你们走了,那还不是你们要怎样就怎样?!” ……一时间慕长云也有些无法可施,这瘦子胡搅蛮缠让人难以应付,可若他们就这么答应赔钱,谁知对方又会如何狮子大开口?想了想,他又道:“阁下被打破的不知是何物?” “那可是咱们老爷家传的宝贝!”那瘦子一说起这就来了劲儿,“那可是整块芳花岩晶雕刻而成的屏风摆件!若不是此次家中有难,我家老爷可舍不得拿出来送礼求助!” 听到这慕长云心中一惊,又是屏风? 不怪他现下有些反应过度,实在是之前贝爷为了追查石屏风之事,差点送了命,而适才那神神秘秘的丁回又言之凿凿说要查行止山庄,需从石屏风着手,而现下,又出现了一座屏风? 未必真能如此凑巧,但也不可放过这点可疑之处,慕长云觉得此事还得好探究一番。 “两位,在下认识那间东街食铺的老板,不如由他做个见证,我等必不会讹了两位,但此处毕竟不是谈事情的地方,还请两位随我一同去那东街食铺,坐下来商议?” 那瘦子还想说什么,反而那位胖大叔一边抹眼泪,打断了他低声说道:“看几位也是讲理之人,既然公子这么说了,在下也愿意与几位走这一趟。”他一说完,那瘦子便也不再多言,只跟着自家老爷一起拾起地上的包袱,重新收拾好,把几块碎片都装了回去,便与几人一同往食铺而去。 慕长云本以为这两人还会再做纠缠,都打算让一名护卫去找食铺的钱掌柜过来帮忙了,没想到这位胖大叔却是干脆应下,倒有些出乎意料。看来,这位胖大叔倒不是无理之辈,而这瘦子虽然难缠,倒还算听主家话。 一行人一路走进食铺,慕长云大概将事情对钱掌柜说了下,便被引去了食铺后接待客人用的后堂。 终于坐定后,钱掌柜让小厮给人送了茶,之后,几人便开始说正事。 “两位,不知可否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与我等说说?” 那位胖大叔这一路走来似乎也是缓过了情绪,喝了口茶,叹了口气,道:“唉,在下也知方才唐突了几位公子,可如今,我真是求救无门了!” 原来,大约半年前,这位姓郑的大叔家中来了位贵客。这位贵客开口便说,十分喜爱各类屏风摆件,想要重金购买他家祖传的芳花岩晶雕屏风。胖大叔家中还是有些产业,祖上又是当过官的,如今经商,他虽然才能平平,却还算是小富人家。郑大叔一向很看重家传之物,又不缺钱,因此便拒绝了那人的请求,好好招待了几日,便将人客客气气地送出了门。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揭过了,谁知三月前,他家的那些小产业突然开始频频遭人打压,他四处拉关系找门路,就这么苦苦支撑了三个月,终于还是穷途末路,甚至还有官府人来说他被人递了状子,欠了大笔的商款不还,若是一直这么下去,就要将他家的产业统统收了去抵押还债,若还不够,就得抄家。 郑大叔顿时吓坏了,却也不知究竟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最后找着县里的书记官,送了不少礼,才漏出了点口风,说他是得罪了行止山庄庄主夫人手下的一名管事,才会落得这般下场。 郑大叔听后,依然百思不解,行止山庄是这天赐郡最大的势力,他一个小户人家,见都没见过他们家的管事,又去哪里得罪? 那书记官见他这般不开窍,也是摇头,最后也是心有不忍,才又出言提醒,半年前,他从家中赶走一位客人…… 郑大叔这才恍然大悟,他哪里是得罪了人,原来还是为了那屏风,强买不成,便要强抢! 他心里虽然气愤对方仗势欺人,却也无可奈何。如今为了不让一家老小去喝西北风,他也只有急急地带上这家传宝,奔去沣渡城把东西巴巴地送出去,只求人高抬贵手,给他条活路。 结果出来得太过匆忙,忘了这几日蕉共大集,刚到这儿,他就被这人山人海的情况给惊了一下,心中害怕带着的东西会有个万一,所以尽量挑小路走。 没想到还是碰上了意外,被几个混子堵在了巷口。那几人见他神情紧张,护着怀里的包袱,便想来抢,他在家仆的掩护下匆匆逃出,结果跑得太急停不住脚,就在街上跟人撞了,东西也摔了,一时间满心绝望,才痛哭不止。 “老爷,原来您要送礼的贵人,竟是害了咱们的人!这人真是丧净天良哟!”那瘦子也是此时方知这其中的缘由,一拍大腿,气的嘴唇都哆嗦了。 “哎,是又能如何呢?咱们家惹不起他们呀。”郑大叔忍不住苦笑,自己一辈子小富即安,原以为能安安稳稳过到终老,谁知半辈子过去了,却碰上这种事儿,转头又对慕长云几人道,“在下也知此前之事,实不能怪罪这位后生,但也实在是别无他法。那人只点名要这屏风,如今却是摔碎了,真真是没有活路了!” 池天蕴听着这事,一时有些唏嘘,顿时也不再生气之前被人当街大骂之事。 而慕思归则与慕长云对视了一眼,心中同样想起了贝叶的事,有些起疑。 同是祖传而来,同是石屏风摆件,又同样与行止山庄有关联,除了这家人的屏风材质更值钱些,其他的地方都相似得太过巧合了些!即使慕思归没有如慕长云一般遇到那个丁回,也能嗅出这其中不同寻常的意味。 这些屏风,必有玄机! ☆、60|第五十九章 “郑大叔,阁下的屏风,可否借在下一观?” “长云可是想——?” 慕长云颌首,道:“既然问题出在屏风,想必线索也在屏风。” 郑大叔点头答应,他之前说了那么许多的同时,也观察了几位少年郎,看上去俱是神情清正之人,而东街食铺这蕉共镇上最大的商铺掌柜,对他们又是毕恭毕敬的,身份必定不凡。如今他连最后救命的宝贝也没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得能求到贵人帮忙,绝处逢生呢? 包袱被放在堂中的八仙桌上,打开后,就能看见几块不小的碎片。 这屏风并没有被摔得粉碎,只是从中间裂了几道,最后形成了几块比较大的碎片和两块边角上的碎料。慕长云拿起一块,仔细看了看晶体上雕刻的装饰,只是寻常的花鸟图;又看了看碎片的中间,是实心的,并没有其他玄机。 想了想,他将所有碎片平放在桌面上,一块一块拼了回去,完整的屏风呈现眼前。 “长云兄,这屏风怎么啦?”池天蕴并不知晓此中曲折,见慕家二人都对此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不禁一起过来凑热闹。 “静言兄可能看出其中有何特别之处?”慕长云与慕思归两人都在仔细查看,时不时拿起一块碎片研究一番,却也没有看出有什么暗藏的秘密。 池天蕴闻言,也仔细看了起来,三人凑在桌前看了半天,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莫非是我等搞错了?其实这东西与之前那事并无关联?” 慕长云沉思片刻,摇头道:“未必,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遇到两次这么相似的事,绝非偶然。” “若是那座在顺城被换走的屏风也在就好了,讲不定能看出什么关联来。” “郑大叔,我等几人想向大叔买下这些碎屏风,不知大叔想要如何开价?” “那可是我家老爷要救命的!如何能卖给你们!” “老九,不得无礼!”郑老爷心中也是苦笑,自家这忠仆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爆太直,总会得罪人,若不是这次出门他信不过别人,也不会带他出来。只愿这几位公子不要计较他们之前的无礼才好,他转而向慕长云躬身一礼,道,“在下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公子有什么办法能救救在下一家老小,别说这屏风,但有驱使,定不推辞!” 慕长云想了想,若是在千苍,必不会有这种事发生,王城领把千苍管理得很好,这种吃相难看的打压方式,是不被允许的。而若是在慕家势力能及的云国东南,他只消出面买下这位郑老爷的家产,便再不会有人刻意为难。可偏偏此处地处云国北方,整个天赐郡又是行止山庄的地盘,事情便有些难办。 转而他看向坐在一边的钱掌柜,对方在此处经营多年,想来对那些暗地里的道道更为清楚,便问道:“钱掌柜对此可有什么主意?” 钱掌柜早就被叮嘱过,无论慕长云有何要求,都需满足。此时见对方问话,赶紧答道:“慕公子若是放心,此时交予在下处理,定然能护住郑家一家。再不济,咱们也能出面买下郑家的产业,让他们去别处谋生。在下于此处经营多年,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闻言慕长云怔了怔,没想到云曦楼暗中势力发展得可比这明面上只有一间铺子要好得多,听对方这口吻,似乎并没有把要与行止山庄作对的事放在心上般。既然如此,他也便放心将之交给对方处理,只是柳栖雁这个人情——他又是欠下了:“如此,有劳钱掌柜。” 见钱掌柜带着那主仆二人离去,慕长云转而又看向了桌上的碎片,池天蕴正在试着把底座部分站立起来,只是上面的碎片无法粘上,好不容易叠上去一块,颤颤悠悠地,还是落了下来。 伸手接住那摔落的碎片,拦住池天蕴继续胡闹,道:“别玩了,这东西事关重大,若是修复不了,还得增加不少麻烦。” 池天蕴悻悻住了手,走到一边去询问慕思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他看向慕家二人的神色顿时充满了同情,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啊!长云兄一家真是够倒霉的。 慕长云懒得理他,转而问道:“静言兄为何独自到此?”总不会是又迷路了……吧? “长云兄!”一说起这,池天蕴顿时满目沧桑泛起泪光来,“小爷本来想去千苍找你的!结果走了两个月,一路问路,可他们指的方向都不对!最后就到这儿了……” 慕长云:“……”这货还真是迷路了! 慕思归:“……”池公子真是……太厉害! “你这是怎么回事?”慕长云皱了皱眉,有些奇怪。若是两月前池天蕴要去他家,必然早就发出了拜帖,他在家时却并没有收到过。而且明知这货出门就会走错路,他家大哥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出来?别说同样路痴的护卫池小小,连一个认路的护送家丁都不带,这不符合常理。 “长云兄,你收留小爷我吧!我,我是离家出走的!” “为何?”慕长云有些吃惊地挑了挑眉,虽说池天蕴爱玩,却向来听自家师傅与哥哥的话,怎么会离家出走?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结果一说起这离家出走的原因,池天蕴就如同长了张蚌壳嘴一般,再也不肯开口,死活都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慕长云满心无奈,也不再追根究底,与慕思归对视一眼,道:“在下与叔祖,小堂叔一同来此,乃是为着这沣渡城的武林会盟。小堂叔适才也与你讲了,如今我慕家与那行止山庄有龃龉,此行只怕是危险重重,实在无法分心照顾静言兄。”所以你还是赶紧回家呆着吧! 可池天蕴哪里是肯听话的,他在慕长云那里被纵容惯了,一听是这么刺激的事儿,顿时来了精神,大手一挥道:“小爷哪需要你照顾!小爷功夫好着呢!慕长云!咱俩是不是朋友!这么好玩的事居然要让我走!那点危险算啥,怕什么!” 慕长云扶额,你武功好又如何,只要有人带你随便走两步,你就能把自己给弄丢了! “静言兄,这不是去玩!” “哎呀,知道,小爷也能帮忙的嘛!”池天蕴得意洋洋地喝了口茶,转而立刻变脸,可怜兮兮地拉上慕长云的袖子继续说道,“长云兄,在下盘缠快要用尽了,而且绝不回家!所以无处可去了,你就收留我吧!” “别装可怜!”慕长云简直被这货闹得头疼,“算了,横竖你暂时也回不去,先留在这里吧。” “哈哈哈!真是好兄弟!谢啦长云兄!小爷此后一定尽心尽力,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慕长云最终还是没想出来怎么回答这不靠谱的许诺,叹了口气,让身边的护卫帮忙去在安排间客房,觉得自己好像又欠了柳栖雁一个人情。 明明那人都不在这里,他却在几天里就欠了对方好几个人情,再一想那人对自己的心意与自己心中的决定,顿时觉得心好累。 于是,院子里终究还是又整理出了一间客房。 几人整理好碎片,带着回到了后院,小厮正在着人收拾房间。 慕长云见池天蕴与慕思归聊得开心,便走慢几步,对身后的护卫说道:“劳驾阁下将池公子与在下一同在此之事,传讯与桦芸城池家。” “诺。”那护卫低头一礼,悄然离去。 这才放心的慕长云,转身向两人走去,站在一处。 另一头,小厮一错眼瞥见池天蕴,口中的话顿时卡壳,视线牢牢钉在了对方的脸上。 这人长得比他家楼主还好看!他心中立刻升起了对自家楼主浓浓的担忧来。 这位新来的池公子,举手投足间都与慕公子亲密得很,难!道!说——! 自家楼主好不容易找到了把自己嫁出去的对象,顺便可以让云曦楼当陪嫁,大家可都等着脱离苦海的那一天。尤其是他们东楼里的几个,一听说这消息就把慕长云身家人品给查了一遍,又会挣钱又能管家,人品武功没话说,那简直是完美无缺的楼主夫人啊,可不能被人劫了胡! 其实柳栖雁与池天蕴的长相完全是两个风格,柳栖雁是俊美无瑕,引人瞩目,却绝不会错认性别。而池天蕴却是美得雌雄莫辩,光看脸不看他的身材和行为,几乎分不出男女,只觉得好看迷人风情万种。两人算是各有千秋,并没有谁比谁更美这种说法。 但在一心喜欢妹子的小厮心中,这位池公子,就明显比自家楼主那种一看就很爷们儿的男人,要讨人喜欢得多! 于是,在安排客房时,他暗戳戳地把人塞去了距离慕长云那屋子最远的一间。 心中默默地感叹,自己真是感动云国的好下属,楼主您可一定要争气!即使对手是个大美人,也绝不能输! 正在他陶醉当口,就听到池天蕴说:“怎么这么远啊……长云兄,小爷今晚睡你屋里吧,咱们秉烛夜话,抵足而眠!” 顿时,这小厮觉得一道雷劈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而慕长云对此欣然而允,全无半分拒绝之意,更是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楼主,不是属下不帮您,实在是对手太强大,您自个儿继续努力吧…… 楼里的同僚们,不是咱助攻不够,实在是楼主被人一比就进了泥里,怎么看都没希望,大家还是各自珍重吧…… 之后,他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慕长云有些奇怪地看着这小厮离去的背影,为何总觉得他很萧瑟的样子…… 晚上两人洗漱完便一人一边占据了整张床榻,慕长云并没太当回事,上一世他与池天蕴交好时,也经常这般。 池天蕴则是经历了两个月的颠沛流离后,见到慕长云就如同见了亲人一般感动,顿时兴奋地喋喋不休起来,说着自己这一路的所见所闻,还有遇到的各种乌龙事。 耳边听着这跟催眠曲般嗡嗡嗡响个不停的唠叨,赶了几天路的慕长云渐渐犯起困来,迷迷糊糊间,却被池天蕴一声大喝惊醒:“什么人!” 而后便是另一人的惊呼声:“长云,你怎可与他人同床共枕!?” 朦胧睁开眼的慕长云心里在想:莫非睡糊涂了,自己怎么好像听到柳栖雁的声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柳栖雁:云云,你居然和别人睡!你怎么能和别人睡?和别人睡!和别人睡…… 慕长云:睡睡怎么啦……哈欠,好困,zzzzzzz 柳栖雁:云云,我好桑心! 慕长云:zzzzzzzz ☆、61|第六十章 慕长云刚睡醒的时候,一般都是傻呵呵的,被吵醒的时候,会傻得更严重一点。 所以当两个已经打得飞沙走石的人,终于在看清对方是谁后停手时,慕长云只是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瞪着两人……面前那团空气。 柳栖雁见此,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顿时也顾不得理会那床上的“野男人”了,脸色一变就堆满了委屈,蹭蹭挨挨地就坐到心上人身边,道:“长云,一别多日,你可有想我?” 而慕长云此时慢了好几拍地刚反应过来,这好像是,柳栖雁提前到了?他的双眼总算是对上了焦距。 转头看清了人,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道:“栖雁兄,怎地这么晚赶来?”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14节 柳栖雁没有漏过心上人语气中的欣然,心中立马美滋滋的,眼中也闪过笑意,柔声道:“在下途中一接到传讯,说长云已到蕉共,便直接弃船,用轻功一路奔来了。” 慕长云听后,心中忍不住有些感动,他只是午时才到,这人半夜便紧跟而至,光是这份心意,便已重于千钧。 柳栖雁一见把人说动了,顺势就把自己靠在了对方肩上,拿脸蹭了蹭道:“长云,我好累啊,让我在这睡吧!” 不待慕长云直愣愣地点头,那头池天蕴一声惊喊,直接将两人间的暧昧的氛围打破:“长云兄!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池小公子站在一边看到柳栖雁趁着慕长云不清醒,动作亲昵语气哄骗,怎么看怎么像在占便宜啊,眼睛都快脱窗了! 卧槽!这两人,这两人!这两人哪里是普通好友关系!转而联想到自己离家出走的原因,顿时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他的亲亲大哥被自己的师父叼走了,他受不了打击瞎跑了出来投奔好友求安慰,结果他看到了什么?好友竟然也是一副要被男人叼走的节奏!他他他他该怎么办啊啊! 软妹子呢?世道变了,他们难道真的不觉得其实软妹子更好吗? 他呆然了片刻,不禁出声喃喃自语:“你们都是怎么想的?怎么想的呢?你们都是怎么想的?怎么想的呢……” 可怜的池天蕴完全忘了,他作为一名男生女相还一脸妖娆的汉子,想娶妹子,本身怕是比登天还难,毕竟哪个美女会喜欢相公长得比自己还漂亮! 柳栖雁正懊恼没能把这货赶出去,如今听他这么说,却是心中不爽,道:“有什么怎么想的,心动了就动了呗!喜欢上了哪管得了那许多!” 慕长云却是终于被这两人的声音所惊,彻底清醒了过来。 见自己跟柳栖雁还抱在一起的姿势,想起刚才柳栖雁的那句话,而对面池天蕴一副要惊掉下巴的表情,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眼梢都有点泛起了红。 一巴掌把趁机占便宜的家伙拍开,慕长云心中升起一丝哭笑不得,他明明想好了,这次见面便要回应对方的心意,互许终身,可为什么等现下真见了人,他就只想揍他呢?! 不好,不好,不能这么暴躁。 慕长云平了平心气,先对柳栖雁严肃道:“既然栖雁兄一路风尘仆仆,如今还是先去洗漱沐浴一番为好。”而后不由分说,拎着人后领就把这货丢出了屋子,“栖雁兄洗漱完就早些休息吧!” 直到他将门“砰”地一声关上,才渐渐找回了失速的心跳,随即,他便看向了站一边的池天蕴。虽说好友若真的对此有什么看法,他也未必会太过在意地强求什么,但若能化解池天蕴心中的芥蒂,自然是更好。 这么想着,他便向人走去。 池天蕴依然是茫然失措大受打击的模样,嘴里还在念叨着:“你们为什么都要找哥们儿当相好呢?好奇怪啊……” 慕长云一挑眉,这个说法,倒不像是针对他与柳栖雁的,不禁将人半推半拉地回到床榻,摸了摸他的额头,道:“介意说说么?究竟是这么回事?” 池天蕴低头沉默了半晌,才低声说道:“大哥,大哥跟师父在一起了。” 闻言慕长云也是惊了惊,池家那位看似斯文俊秀实则凶残狠辣的大公子?而池天蕴的师傅,他只在珩城见过那一面,印象中是个脾气温和的高人。这两人居然凑到一块儿去了? “小爷那天找到了块好看的根雕,就跑去了大哥的屋子,然后就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什么,看到了妖精打架!还没说完,池天蕴就跟个斗败了的公鸡似的焉巴了,偏偏脸涨得通红。回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实在是太过刺激,这不,一下就刺激过度了,脑袋一热,小孩儿离家出走了。 见他这表情,慕长云也猜到了后文,略无语,只得又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低声问道:“你就这般跑出来了,但心里又是如何想的?厌憎难忍么?” 池天蕴立刻摇头,师父和大哥都是对他最好的人,他怎么会去厌憎他们。 “那是为何?” 池天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才道:“我心中一直将师父视作义父的,可如今他却成了哥夫,很奇怪……” 慕长云被“哥夫”这两个字给震了一下,心里默默给池家大哥点了根蜡烛,要是让他知道弟弟心里是怎么称呼的,估计又要暴躁地把人吊起来抽鞭子了:“……静言兄,男子之间何来这些虚礼,即使你大哥与师父在一起,两人的身份也不会有所改变,对你也不会有所改变,你又何必纠结?” “所以……”池天蕴期期艾艾地开口道,“所以你跟那柳栖雁也是真的,真的?不是我看错?” 这下慕长云也赫然起来,脸上又有些发烧,但他毕竟不是扭捏的性子,便爽快点头了。 “我与他,两心互许。” !!!池天蕴这下是真的惊了,自己这位向来含蓄的好友,居然这么直接就说出来了说出来了! “可,可这样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怎么办?” “心意已定,不惧人言。” 池天蕴不再说话了,倒头蒙着被子就睡。 慕长云一见他动作也是好笑,这还跟小孩子似的呢。 “静言兄这般,不怕热着么?” “……让小爷想想。”过了会儿,被子里才传来池天蕴闷闷的声音,慕长云对此只能摇头叹息,这家伙现下没想开的,八成还是他大哥的事儿,这个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让他自己去慢慢想明白吧。 只是可怜了他那大哥和师父,为了小孩离家出走的事,不定怎么自责担忧焦虑呢。 过了不多时,眼见那团被子渐渐不再动弹了,慕长云伸手替人把被子拉下来,池天蕴果然已经睡着了。 而后他起身披上外衫,大约整了整,便向屋外走去。 客院里每间屋子之间都有些间隔,所以适才的那点动静,小堂叔和叔祖都并未听见,屋子里也并未亮灯。此时月亮已被不知何时起来的云层遮了个严实,院里只有几盏昏暗的灯笼,勉强照亮一条小径。 走到院门口,慕长云便看到正对着明月悲春伤秋的小厮。 “这位小哥,你家楼主现在何处?” “慕,慕公子?!”小厮一听到慕长云的声音,惊得一下跳了起来,“哈哈,慕公子叫我小四就行,我叫赵小四,我家楼主正在主院里,我这就带您去!” 说着也不等慕长云开口,提起手边的灯笼就急着往前走,一副怕人反悔的样子,让慕长云心中莞尔。 赵小四是真觉得惊喜万分呀,之前跟见了鬼似的见到突然出现的楼主大人,他也没敢告诉对方,慕公子与人抵足而眠的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楼主满心欢喜地一路奔向慕公子的客房,然后又满面沧桑地被慕公子从房里扔了出来。 那会儿他已经对自家楼主绝望了。 楼主长得这么爷们儿,怎么可能比得过那样的大美人!哎,想把楼主嫁出去都那么难!做属下的感觉好悲伤怎么办? 可没想到这才过了一会儿,慕公子居然追了出来,还直言要找楼主!他顿时心中一亮,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有戏啊! “慕公子,亮灯的那间屋子便是,我就等在此处,若有吩咐,可直接唤我。”将人带到院门口,赵小四行了一礼,便乐颠颠地退下了。 慕长云看着那屋子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定了定心,走上前去。 敲一下门,无人应声。 又敲一下,依然无人应声。 心下有些奇怪,慕长云轻轻推了推们,门便自己开了。 ……沐浴不锁门,这是什么毛病? 屋里有些氤氲的水汽蒸腾,左边一道木隔断后面,隐约传来水声。 慕长云明知该出声喊人,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没有作声,而是直接绕步走到了隔断后。 入目便是水汽缭绕中,洒满了花瓣的水面上那醒目的蜜色裸背。 慕长云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震住了,盯着靠在桶边打瞌睡的人,忘了移开眼。 心里想的却是,洗澡还要洒花瓣,这是什么毛病?! ☆、62|第六十一章 强迫自己想着那些有的没有的杂事,慕长云才勉强镇定了下来,移开了目光。 抬脚绕过浴桶走到那人跟前,就见他双目微合,刀刻般完美的脸庞隐在背光的阴影中,有着一丝掩不住的疲惫。慕长云抬了抬手,终究只是替他捋了捋额前落下的发丝,却不知何时,柳栖雁已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原本还有些迷蒙,在看清面前之人后,立刻亮了亮,深邃的双眼中跃出了欣喜的光芒。 慕长云见状,下意识便弯了弯唇角,柔和了自己的目光。 柳栖雁觉得,自家心上人冲着自己深情(并不)一笑的样子简直美呆了,一个没忍住,嘴里喃喃道:“云云,你这是终于要来夜袭我了吗?你喜欢那种姿势,我立刻摆好……” 慕长云一听到这,立马黑了脸,云云是什么东西? 柳栖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把心里想的给说出来了,不禁懊恼不已,真是美色误国,美色误国啊,自家长云肯定要不好意思了!转而见到慕长云果然打算离开的样子,心中一急,深怕对方恼了自己,赶紧伸出手抓住对方的胳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爪印。 “呃,长云,你莫恼!” 慕长云心中实则好笑大于恼怒,明明是英明神武的云曦楼楼主,在自己面前却总是这么犯蠢,实在是让人无奈之余,也忍不住心软。收回本欲离去的脚,他转头看了看对方草草盘在头顶的发髻,避过了“夜袭”的话题,转而道:“栖雁兄,在下替你洗发可好?” “好!”柳栖雁原本变得灰暗的心情,瞬间就被这句话点亮了,他回想起自己之前在无殇湖,呃,不甚清醒的那段时日里,对方亲手为自己沐浴洗漱,样样周到,处处贴心,那画面简直不能更美好! 而如今自己明明无恙,长云却愿意主动为他洗发,这这这!幸福来得太快他有些承受不来! 柳栖雁被巨大的幸福感冲击得头昏眼花,身体却非常配合地就微微压低,将头前倾到了水面,这是他那些天里被养成的本能反应。 慕长云一见对方这么配合,心中满意,熟练地上手替对方解开了发髻,就着浴桶里的水替他洗了起来。 两人边洗,边随意聊着天,气氛也算温馨。 “栖雁兄今日是在何处得到传讯的?” “唔,不记得了,大约是过了古钟镇没多久吧?” 慕长云手中动作不停,眼中却满是复杂。古钟镇到这里,坐马车需两天时间,而这家伙最早也不过午后接到自己到达的鹰讯,便这么一路奔了来…… 刚才还为对方胡言乱语有些赌气的心情,也彻底平复了。 “抬头。”顺着柳栖雁仰头的动作,他将手中的长发移到他脑后,放在水中轻轻漂洗上面的皂汁,另一手替对方洗了洗额前,轻声道,“在下去让人换桶水进来。” 说完,见柳栖雁还闭着眼,一脸无害的样子,心下一动,狠了狠心,就凑上去,将自己的唇印在了对方的额前。 柳栖雁一个“好”字被这么硬生生地憋在了嘴里没能吐出来,诧异睁眼时,却只见到慕长云有些匆忙离去的背影,与微红的耳后。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刚才那感觉,是自己的幻觉么?是幻觉么?应该,不是吧……? 原本在那温热触上自己额头的一瞬间,柳栖雁心中震惊却立刻反应了过来这是什么,可到了现在,他却越来越怀疑适才那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有点担心,期望太大,最后只会更为失望。 他做梦都希想要才那不是幻觉,但正因为太过希望,反而变得不自信也不确信起来。 直到他望眼欲穿地把人给等了回来,可偏偏身慕长云后还跟着几个抬着浴桶的仆役,他不好立时开口,只能死死憋着,满心希冀地看着对方波澜不惊的脸,一直等到多余的人都走光了,才终于道:“长云,适才,适才——你,你可是亲我了?” 慕长云原本就有些躲着对方那能灼穿人的视线,如今却被这么直白的问起,顿时又不好意思了起来,面色一肃,道:“出来换水。” 此时的柳栖雁却突然不再犯蠢了,一眼就看出了心上人的色厉内荏,那微红的眼梢,那不自在的抿唇,分明就是——! 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柳栖雁就这么光着身子,猛地蹦出了浴桶,直直跳向另一个桶中。 慕长云还来不及为这非礼勿视的一幕捂眼睛,就被对方湿漉漉的爪子抱住了脑袋,而后一双温热湿润的唇,便这么印在了他的唇上,直接把他给弄懵了。 两唇相接,在两人间并不是没有过。之前在无殇湖水底,他为了渡气,就与柳栖雁有过一次这样的接触。可那是他也没有多想,毕竟正事当前,最多也不过有一点点不好意思罢了。 而现在,周围这暧昧的水汽,还有贴着他的这人身上暧昧的体温,无不提醒着他,他们是在接吻。 柳栖雁仗着一时冲动把人给亲了,初时还有些忐忑,却见对方傻愣愣地就这么看着自己,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顿时弯了弯眉眼,轻轻张口,伸出舌头在对方唇上舔了舔,而后便撬开对方毫无防备的唇齿,一步步深入,最终在对方的口中兴风作浪起来。 慕长云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炸了开来,让他彻底无法思考。头昏脑涨间,只觉得周遭的空气离他越来越远,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可对方的舌头在自己的口中却动作不停,随着这些动作,他无法说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自己从灵魂深处都颤栗了起来,双手也如同要抓住水中唯一的浮木一般,紧紧搂住了对方脖颈。 直至激烈的拥吻逐渐变成了温柔的相濡以沫,柳栖雁才缓缓而不舍地将自己的舌撤出了对方的口腔,只是轻轻舔舐着对方的唇角,似安抚,似亲昵,这一刻他的心中无比满足,只觉得此生所求已在怀中。 用手轻轻抚过慕长云的脸颊,对方的双目还留着一丝迷蒙的水光,眼梢更是一片绯红,显得旖旎而多情,与平日里冷肃淡然的样子相去甚远,却是他爱极了的模样。 亲也亲过了,慕长云强忍住自己心中的羞涩,渐渐放平自己的呼吸,直直地看向面前之人的双目,似是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口,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柳栖雁见着对方这般双目含情,低低地笑出声,将额头抵在慕长云的额头上,轻声道:“长云,我好欢喜。” “……衣服都湿了。”慕长云终究还是忍不住垂下了目光,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转移话题道。 “那就来和我一起洗嘛!”说着,柳栖雁一手便解开了慕长云原本只是粗粗系住的衣带,一手摸到了对方腰上。 对方的手掌早就干了,温热的皮肤滑过自己的腰际的痒痒肉,慕长云敏感地抖了抖,下意识一抬手,直接就把人拍进了水里。 …… …… 他想说他真不是故意的,但看到对方狼狈抬头,一脸憋屈呛咳的样子,为何竟如此可乐呢? 想着,慕长云也不再压抑自己,朗声便笑了起来。 那笑声太过清越,太过纯粹,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曾经压在这人心头,而今却终于被释放了出去一般,让原本懊恼的柳栖雁也忘记了自己尚未完成的豆腐大业,只愣愣地看着对方难得的笑颜出神,最后也傻乎乎地跟着笑了起来。 笑过闹过,慕长云只觉心中一片柔软安稳,看柳栖雁笑得不想停的样子,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颊,轻声道:“快洗完!水该凉了。” 随后也不等人反应,便一脸好心情地施施然离去了。 直到大门关上,柳栖雁才终于被声音惊醒,抹了把还维持着傻笑的面皮,他心中倍感懊恼。自己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又犯蠢了!刚才他竟然只顾着笑,忘了无论如何也该把人留下啊!长云这么回去,岂不是又要跟那池天蕴睡一起!!! 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洗完弄干穿上衣服,柳栖雁急急地便往外走去。却不料刚打开屋门,赵小四就站在那里,躬身道:“楼主,慕公子留下话来。” “说。” “慕公子说,让楼主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同游蕉香湖。” “同游?就我于他两人?” “呃,属下不知,不过应该是吧……” 柳栖雁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有精神,晚些休息也没事,还是保住自家亲亲云云的贞操更重要! 于是,那边慕长云刚把外衣脱了,看看已经被沾湿的里衣,无奈从柜子里拿了件新的出来。 光着膀子将衣服抖开,还没来得及穿上,腰间便被箍上了两条手臂,身后也贴上了一道温热的身躯。 “长云,别呆在这,跟我睡嘛!” 慕长云无奈,低声道:“不是让你早些休息么?” “你睡这里我不放心!” 这答案简直让人啼笑皆非,慕长云觉得对方就像当初中了女算一般,小孩子似的任性,心道,跟你睡才比较不安全!一没注意便用上了那时哄人的语气,道:“明日你我单独去游湖,今日便算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听话!” 可此时的柳栖雁却没那么好糊弄,如同咬住了目标的鳖,不达目的就不松口,只继续箍着心上人劲瘦柔韧的腰肢继续道:“反正不许跟他睡!” 慕长云也不知这货为何对此如此坚持,顿了顿,才终于道:“你先松手,让我把衣服穿上!” “那你跟我回去!”还是不松口。 “好!”语气特无奈。 等这个“好”字终于想起,柳栖雁才放开了自己的双手,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盯着慕长云光裸的上身,闹得他穿个衣服都觉得十分别扭。 而闭目躺在里间大床上的池天蕴,却在心中松了口气。 终于要走了!小爷装睡容易么!你俩这没羞没臊的x男男,既然谈完了情说完了爱,就赶紧一起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情绪过激地大哭后,第二天会头晕,发烧,鼻塞,鼻粘膜充血,咳嗽,喉咙痛,呼吸困难。。。。。。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难过大哭了!遇到挫折就该笑!! 大家也是,将来一定不要为了别人做的坏事儿伤心难过,为了不值得的人,犯不着!!! ☆、63|第六十二章 初夏正是天赐郡多雨的时节,慕长云与柳栖雁躲在乌篷船里,看着船外细雨烟波的景象,饮尽一杯暖酒。 这般的天气里,依然有些凉意,一身蓑衣的船家正摇着船往湖岸赶。 蕉香湖的形状如同一张铺平的芭蕉叶一般,叶梗便是那汇流的河道,而叶梢则没入绵延的丘陵。 早餐过后不久,呆在东街食铺后院的诸人便相约出门游玩,柳栖雁一心惦记着前夜里慕长云许下的“单独相处”之诺,走在路上偷偷扯了他无数次袖子,挠了他好几次手心,还掐了他两次手背,让慕长云烦不胜烦。 好在池天蕴一点都不想跟这对没羞没臊的x男男走一块儿,刚出镇中,便提议大家各玩各的,约定二日后归来,便拉着尚有些不明所以的慕思归先行离开了。 柳栖雁如了愿,心情大好,心中总算赞了池天蕴一句,够识相。 而后,两人便依照之前的打算,前去游湖。 天色不佳,刚雇了条船,老船翁便告诫二人,在湖上时怕是会下雨,若不想被困在船上,还是要先做些打算才好。 慕长云很务实地找来两把油纸伞,而柳栖雁却是拎着一壶酒外加一个装着红泥炭炉的袋子,便优哉游哉地上船了。 老船翁见此,低声嗤了句:“后生倒是会享受!”便不再多言,撑起船篙,缓缓将自家的乌篷船驶离了岸边。 果然,两人在船上赏了会儿湖光山色,天空便开始下起了雨,即使撑着伞,也避不开合着风飘飞的雨丝。两人无奈之下躲进了船蓬里,暖着酒,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过会儿到了对岸山中,你我可直接寻户茶农家。他们那里常有些游客,农家大都备着干净的空屋来接待。”柳栖雁喝了盅小酒,舒服地眯了眯眼。 “也好,只不知这雨要下到何时。” “一直下,咱俩就找间屋子呆着呗。”柳栖雁冲着对面人傻乐,昨晚上太兴奋又太疲惫,还没能尝出这得偿所愿的滋味来,直到今日醒来,才慢慢醒过神来,回忆着昨夜里的每时每刻,竟越想越乐。 慕长云对这人翻了个白眼,屋里呆着,呆着干嘛?懒得理他,转而探头出去,对船家问道:“老人家,请问这雨得下多久呀?” “后生莫要担忧,最多不过午时,这雨呀,便停了。” “多谢。”如此,午后到还可去山中走走,慕长云转回身,手中也端起刚斟上的暖酒,轻轻抿了一口。 耳边雨声淅沥,身后篙声吱呀,对面一人浅笑,岁月静好。 但正事还是要谈的。 “今早上慕老先生所说的屏风摆件,究竟是何事?” 闻言,慕长云想了想,觉得还是将此事对柳栖雁说明为好,云曦楼消息众多,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于是他沉心静气,秘术传音将之前从贝叶所遇,到昨日里茶楼遇见的丁回丁公子,再到之后算是救下那郑老爷一家之事,都细细讲了一遍,尤其是自己感到疑点比较重的地方,更是在讲完之后又说了一下。 “贝叶所追查的屏风虽无缘得见,但那户换出屏风的人家却与那位郑老爷家世相似,均是祖上曾经为官。在下昨日里曾事后询问,那郑家祖上为官的时期,恰巧就是豫帝的时候,且官位并不显赫。” “而叔祖早上所说的,却是他想起叔祖母在世时,曾忆及童年时分,在方家也曾见过一座祖传石屏风摆件,乃是鎏金雪羽石所雕刻而成,十分漂亮,因此总是记得。而她在家中遭难逃出后,便再不知其下落了。” 柳栖雁倒是没有立刻回答什么,而是对此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了些其他:“我曾听闻,江湖中有两户人家,家中也有祖传的屏风摆件。” 这两户人家都不是太大的世家,只算中等而已。能得到这消息,还是因为有次一家向另一家说媒,最后却掰了,闹出来互骂的时候,众人才知晓,他们矛盾的起因,便是女方要求聘礼中得加上男方家里祖传的屏风摆件,而男方家中则要求女方的嫁妆里加上对方家中的屏风摆件,两边都不愿给,两边又都想要,这不就吵翻了天,在武林中恼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哦?这两家家中也曾为官么?” 对此,柳栖雁却是摇头:“这倒不曾。这两家一户是南边沿海的帆城邱家,而另一户,是距离你那别庄不远的千湖郡范家。两家在武林中有些年头了,不说传承了几十代,四、五代还是有的,而自那次以后就交恶,这在江湖上也算是人人皆知的八卦了。” 这八卦传遍江湖,只怕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在有心人耳中,这两座屏风,怕也是另有玄机:“这两家可会才参加此次武林会盟?” “那是自然,且还有更为巧合的事。”话落,柳栖雁目中闪过一丝顽皮之色,面上洋洋得意对着慕长云笑笑便不再开口,仿佛在说,想知道吗?想知道,就来求我呀! 这让慕长云顿时觉得拳头有些痒,想了想,还是觉得如此烟雨朦胧诗情画意的环境下,他不能太过暴躁,终究还是忍下了心中血腥暴力的冲动,沉思片刻,道:“莫非是这两家此次都带上他们的宝贝屏风不成?” 柳栖雁故意面露惊色,眼中却是一片笑意:“长云果然聪慧。这两家之前先后遇到了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一家求到了行止山庄,另一家,则求到了边城的苍家。” “隔得这么大老远的?”慕长云懒得理会这货的调侃,只是尽力理顺自己的思路。 “呵呵,谁知道其中有些什么猫腻呢?反正结果就是,这两家此次都带着屏风还有其他许多珍贵之物作为答谢,打算在会盟时献给丁王星与苍朔尘。” “看来这两人果然联合在了一起。云曦楼消息灵通,以你所见,这二人哪个更有可能与那位‘夫人’有关?”慕长云在得知琨虞公主寿数后,便猜测那位连妙琴背后的“夫人”便是此女,而丁王星与苍朔尘的异动,既然桩桩件件都与之相关,想来,必是这两人中有人与那女子有所牵扯。 “若说此前只知丁王星有异,我等还猜不透,如今加上这苍朔尘嘛——据说苍朔尘三十有五,家中却依旧无妻无子,虽从未传出与何人有过暧昧。”柳栖雁故意吊人胃口地止住了话头,但如此提示已经足够,慕长云想了想,便也猜出了大概。 “而丁王星如今五十有一,传言与他的妻子伉俪情深,可偏偏他妻子是位体弱多病心细如尘的大小姐,因此常年在外休养,少现于人前——”慕长云不了解苍朔尘,但对于丁王星的情况,却是曾详细打探过的,因此也知晓不少,立刻就猜出了下文。 “不错,所以这位丁夫人,才是这两人之间牵扯的关键所在。”想了想,柳栖雁不禁咂了咂舌,接着道,“这苍朔尘还真是,据说那位丁夫人只比丁王星小三岁,比苍朔尘大了整整十三岁,再多几岁都能给他当娘了。” 慕长云摇了摇头,笑道:“你管他这许多作甚,若那丁夫人真是那琨虞公主转换身份而来,如今她都有一百多岁了!只是面容不老罢了。” ……也是,这么一想,这俩口味都挺重。 “看来,这贝叶所追,方家所失的屏风,都是被有心人收拢去了。而如今我等截了郑家的屏风,尚有邱家与范家的屏风要弄到手。只是不知这石屏风,与此事究竟有何关联,又究竟有多少存世。”慕长云昨日里终究也没能发现那些碎片中有何玄机隐藏,只得将之交予钱掌柜,着人修复好后,再行研究。 “石屏风,石屏风,十屏风……”柳栖雁倒是喃喃地念了念,而后才道,“那位丁公子与你说石屏风,或许并非是玉石之石,而是数字之十,也或许,是双关?” “若真是如此……”慕长云顿时觉得头好痛,要找出十座,也太为难人了! “长云何必过于悲观,好歹知晓其中一半下落,另一半,你我合力慢慢追查便是。” “只是,若邱范两家的屏风也算在内,那么,之前认为只有祖上为官这个共同点,便说不通了。” “那也未必。”说完,柳栖雁又给两人斟满杯的暖酒,一口饮尽,方继续道,“当时琨虞进攻我朝,所受阻碍不过两个势力,一为民间武林势力,二便是朝堂军政势力,而就我们所知的这几户人家,在当时都不是这两大势力中显赫的人家,所以这些石屏风,定然不是我朝之人留下的。” “所以说,无论是邱家范家这样的江湖势力,还是方家郑家这样的朝中小官,实质上在当时,都是琨虞那边的内应?”慕长云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却又显得合情合理,内应的后代未必是内应,很显然他们中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自家祖先留下这些屏风有何异常,比如那位郑老爷,但这些人能在当时的情况下丝毫没有暴露身份而一直传承至今,也是算得上是有些能耐了。 “确实。”这么一分析,似乎这些屏风的作用也呼之欲出,“或许是当年琨虞撤离时,有些什么来不及处理,却舍不得丢弃的东西,为了掩藏而打造了这些屏风交予手中仅剩的势力。如今,或许是那位公主又想到了什么,也或许是她觉得安全了,便想再把东西拿回来。” “可惜百多年沧桑,她还是她,他们却已不是他们了!”如此看来,不论那屏风所掩藏之事为何,都不会是对云国有利的东西。他慕家既然身负大诏令,果然还是要继续追查下去才行,虽然头大如斗,慕长云却也不是逃避责任之人,只是转而问柳栖雁道,“我之前交予你的东西,可有带着?” 由于此话并未使用传音,因此柳栖雁回答时也同样直接说出了口:“阁下将诏令那么重要之物交予在下,在下当然尽心护着,贴身藏着啦。” “那便好。”两人就此停住了话头。 没人注意的斗笠下,一张苍老的容颜在听到两人这几句对话后,手中撑篙动作不停,目光却轻轻闪了闪。 作者有话要说:  头昏脑涨的,过两天再不好就得去看医生了。。。。想想就郁闷。。。。 蠢橙就是。。一见医生心里犯怵的典范_(:3ゝ∠)_ ☆、64|第六十三章 直到小舟靠岸,细雨一直没有停歇。 柳栖雁打着伞,四下看了看略微荒凉的渡口,微微勾起了嘴角。 “雨天山路滑些,后生多小心,沿着这小道一直走不远,就是那茶村了。” “多谢老人家。”慕长云将渡资付清后,转身走到柳栖雁身边,与之对视一眼,看着这小舟渐渐驶离。 …… “长云何时发现其不对劲的?” 慕长云并不惊讶于柳栖雁的问题,对方是敏锐之人,连自己都发现了不对劲,更何况是他?因此他只作赏景般,眺望湖面,口中淡淡道:“正值蕉共大集,即便下雨,游人也不会少,可那镇西渡口处却几无来往船只,只那老翁一人,岂不怪哉?” “在下倒是先注意了那老翁的身形。”柳栖雁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心上人,心中一动,将自己的伞收了,直接站到了慕长云的伞下,蹭蹭挨挨地靠在慕长云身边,才心满意足地继续道,“武林中呆的久了,一些习武之人总会有些小习惯、小动作无法遮掩,那老翁状似苍老驼背,可撑篙时的动作却全无滞涩,下盘极其稳当。上船后近看之下,此人双手指骨突出,那是长期习练拳法所致。因此即使他尽力隐匿气息如常人一般,却并非极善于伪装的探子。” 两人关注的地方不同,但得到的结论却是相同,那便是,此行有异。 默契之下,两人均未立时拆穿,而是选择了将计就计,而如今所在的这个渡口——慕长云摇了摇头,对方可以为了诱骗他们一时清空码头,却不会为了对付他俩,把整个茶村都清了,动作太大,反而容易引人起疑。所以,此处渡口看似荒凉,实则有不少新造的痕迹,而连接渡口的小路,在雨中甚是泥泞,全无被人踩实过。 若他俩真如那老翁所言,就沿着小路向前,等在前方的,十有□□没好事。 柳栖雁见那船已在烟雨中彻底看不清了,才转头凑到慕长云耳边道:“长云说,前面会有什么?” 慕长云被近在咫尺的呼吸弄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侧了侧头,横了作怪之人一眼,方道:“来来去去不过那么些花样,有何可猜?你我大可不必直接往其陷阱中走。” “长云说的是。”柳栖雁虽然觉得,直接跑去把人挑了更刺激更有趣一些,但如今心上人在身边,他也不想有什么意外,还是稳妥些好。 说罢,两人转身拐进了茂密的山林中,很快便在树丛交错间失去了踪迹。 …… 另一头,慕思归领着万事好奇的池天蕴在镇南的芭蕉园中溜了一圈。 雨中园景称得上好看,但人烟却是稀少,两人脚程颇快,走马观花般地游逛了一番,便走完了全园。 池天蕴想起前夜里听见的,慕长云与柳栖雁要游湖而后前往茶村一游,忆及昨日里自己被这两人丢下一道响雷,顿觉心中一口恶气,必须要出! “慕小叔,长云今日要去游湖品茶,如今这园中没啥可瞧的,你我不若去寻他们?” 慕思归哪里知晓池天蕴心中的百转千回,想想觉得可行,便点头同意,两人直奔镇西渡口而去。 距离午时尚早,两人来到渡口却只见风雨依依,空寥无人,唯独渡口纤绳串系的一条条乌篷小船,在水浪中轻轻摇曳。 莫非雨天渡口无人? 慕思归看看天空,不过是濛濛细雨,湖上也风波不显,不至于吧?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些许喧哗笑闹之声,两人闻声看去,却是十来个头戴斗笠船夫打扮之人,谈笑着往此处走来。 及至走近,几名船家纷纷跳上自家船头,整理开张。 一名船夫的船恰好就在两人近旁,抬眼见着两位俊秀公子,便发问道:“两位公子,可是来雇船游湖的?” “正是,吾等有心在湖中一赏雨中湖景,而后前往对岸茶村中寻找友人,船家可渡否?” “没问题,两位公子只管上船便是。” “敢问船家,之前为何这渡口竟空无一人?” “嗨!这事儿啊!”船家刚除开船身上的遮雨布,留出地方来请人上船,说到这事,顿时笑出了一口白牙,“今儿个辰时那会儿,来了个冤大头,出钱请所有船家去休息吃茶,还得歇满一个时辰,钱可不少呢!大家伙儿自是乐得不用干活白拿。” “哦?竟还有人行这般怪事?”池天蕴听了并未放在心上,随口问着,一脚踩上船,收了伞便钻进了船篷里。倒是他身后,慕思归闻言,顿住了前行的脚步,将这事在心中过了一遍,感到有些不对。 “船家,若尔等皆不在此处,若有游客要游湖当如何?” “见了没人他们自会晚些再来,公子不必当心。倒是那出钱的,还特地雇了艘船,大抵是要专门送谁吧。” 慕思归还想着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对,被池天蕴一催,便也弯身钻进了船篷。 小舟正要出发,不远处却是驶来另一艘小舟,在雨中竟是飞速而行,眨眼间便已近在咫尺了。 “哟,这位老先生竟还亲自掌船呀?您要送的人可送到了?”只听岸上一人朗声笑道。 “劳烦这位船家了,如今贵船完好交还,在下便告辞了。”这船驶到岸边后,船上老头猛一撑杆,巧劲一下,船便稳稳停住,而后他将长篙在蓬勾上一挂,便翻身跃至岸上。 “老人家身手好!”旁边几个船夫看得稀奇,都是忍不住出身赞叹。 那老头冲着众人拱了拱手,便径自离开了。 “此人便是那出钱雇船之人?”小舟渐渐驶离岸口,慕思归收回视线,状似闲聊般继续与船家搭话。 “对咯!”那船夫乐呵呵地撑了下篙,道,“功夫厉害呢!那船撑得叫一个快哟,回头老刘过两天又得换根篙!哈哈哈!” 慕思归闻言不再多说,跟着笑了笑,转头却已面色凝重。 池天蕴正在蓬中小方桌上剥着早上带出来的小核桃,一抬头看见对面之人脸色,顿时诧异:“慕小叔怎么啦?” 慕思归没好气地瞪了这人一眼,他就比他大几岁而已,用得着非得叫他叔吗?摇了摇头无奈道:“池公子不觉奇怪么?算及吾等分开之时,长云至此当未见一船家,无法游湖却为何不来寻吾等同游?” 池天蕴心想,那必然是那对x男男要过二人世界啊,可转头一想,却也有些迟疑,他印象中,近一年来长云兄就没遇到过一件好事,他旁观着都觉得那头顶传过来一片霉云,更别提身在此中的好友本人,即使步步小心,都难逃算计,念及此,他的神色也渐渐严肃了起来:“慕小叔莫非怀疑,那人雇船是为了诱骗长云兄他们?” “十有八|九。”慕思归面露愁容。 好不容易在要出大事儿的武林会盟之前,找着个机会想好好玩玩放松下,眼看着又要来事了! 这还能不能好了?! 只求大侄子可别有啥事儿,不然自己非被老爹抽死不可。 “船家,劳烦直接送我们去茶村吧,尽快!” “好嘞!”船家也不多问,便撑起了船篙,加快了小舟行进的速度。 …… 慕长云与柳栖雁却是飞快地在山林间穿梭。 所幸山雨不多时便停了,行路便益发容易了。很快,两人便绕到了小丘的另一边,隐在几棵树后看向山路所在。 只见丘下不远有一农家装扮的女子,手中拎着挎篮,足边收着纸伞,似是在等待着什么,时不时往小径通往渡口的方向张望。 不一会儿,一黑衣男子一溜烟从她张望的方向跑来,说了什么后,两人同时面露焦急之色。 “嗤!这帮人,弄个女人在这里候着,难道还想来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玩个美人计不成?”柳栖雁一见那女子面容姣美,也不管对方是冲着他俩谁来的,直接就心里不爽,密音传与身旁的慕长云讥讽道。 慕长云也是无语摇头道:“真是够蠢的,还把所有人想得都跟他们一样蠢。”以为他们是江昊阳那样的人么?随便见着个长得还行的女人就走不动道?上辈子见识了那么多的后宅争斗,那么多凶残却杀人无形的手段,真要说起来,慕长云对女人的忌惮可比对男人还多得多。 闻言柳栖雁挑了挑眉,见慕长云表情略带轻嘲,确实并未将什么美女放在眼里,才心中痛快了些。 那边一男一女神情凝重地商量了片刻,便一同起身匆匆往回赶。 慕柳二人不需言语便同时动身,悄无声息地在林中穿梭,紧紧跟着对方。 又越过一矮小的土丘,便可看见绵延的茶田,边上不远是几座小屋,看似离群索居的茶农人家,但从屋中出来迎接那对男女的,却显然不是茶农,而是几个身具功夫的彪形大汉。 待那男子与大汉中领头的说了些什么后,只见他一声唿哨,茶田里隐蔽处更是迅速走出了数十人。 “长云,吾等需再后退些,这些人气息彪悍,一身煞气,应是会对人气十分敏感。若靠得太近,易被察觉。” 慕长云无声点头,与柳栖雁一同悄然后退,隐至土丘后一凸起处,方停下动作。 “那女子怕是为了诱骗得你我身上之诏令。”方才那情形,这帮人分明是要假扮此处茶农人家,诱他们陷入。 “想得挺好,可惜漏洞太多,看来那位夫人虽然算计良多,手中可用之人却是不多。”柳栖雁扯了扯嘴角,实在不想评价这些人的智商。 “只是他们人太多,你我二人不可强攻,还是等入夜后潜入击破为佳。” 柳栖雁点了点头,并无异议,只是嘴里还是不满地咕哝出声:“难得能与长云同游,这些人可真是扫兴!” 慕长云心下也有些遗憾,在他看来,两人昨夜里那般,便已是定情,本该是舒心的时候,偏偏碰上了糟心事,越发让人厌烦。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是对不起大家,这几天真是烧迷糊了,昨天睡的时候以为还剩一章存稿的,结果今早迷迷糊糊起来发现居然一章存稿都没了!!!Σ( ° △ °|||)︴晴天霹雳有木有 所以还是晚了~~~真是抱歉~~~~~ ☆、65|第六十四章 那老翁下船后便向人群走去,很快没入了集市中。 被留在岸边的暗哨皱了皱眉,觉得还是得赶紧赶去对岸才好。 而那老翁,闪身进了街角一家小铺子,等再出来时,却已是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了。 看着雨后初晴的阳光,这人微微勾了勾嘴角,盘算着自己该往哪去。 师门他暂时是不打算回去了。 这次答应出来帮忙,他可没打算真为了那群人尽心尽力。 自从师父过世师兄继承了门主之位后,整个山门便越发乌烟瘴气,而后更是听着他那个无法无天的女儿闹腾,去投靠了那个什么“夫人”。 他徐立辰自认虽不是傲气冲天之辈,却也不乐意去给人做奴仆的。 况且他虽没见过那位“夫人”究竟如何容颜不老,可看着师兄那闺女的样儿,还不是一天天从少女长成了少妇?那所谓的保颜丹,恐怕也不过是个噱头罢了。 如今师门的绝学也差不多都被人拿去了,他那蠢师兄的利用价值,只怕也不剩多少了,再过不久,或许就会被当做弃子丢弃。 可笑这些人却看不清,还在做着享尽武林权势的春秋大梦呢! 所幸如今他后路也备好了,门中那几个好苗子,都找了各种借口派出去护起来了,至于剩下的那群蠢货——呵呵,他自认是没那心再去劝也没那力再去保了! 今日那两位公子,一看便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善茬,加上之后快回镇上时在船上见到的那两个,师兄那闺女居然还想凭着自己那点姿色去引诱,真当吃了个不知哪来的破药就真把自己当成天仙了? 适才他上岸后还被跟踪了,只怕人家已经发现事有蹊跷了,之后还不定怎么应对呢。 哼。反正他也懒得再去管这堆破事儿了,他们会如何,也不是自己能关心的了,如今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重振师门,保留根基来的重要。 回头向湖那边方向望了望,今日船上那位慕公子,长得可真是合他胃口……徐立辰再次心情极好地笑了笑,脚下一转,便急着往自己备下的秘密小基地所在赶去。 …… 另一边厢,观察了一阵子的慕长云与柳栖雁,也略觉无聊。 这些人寻不见他们,便派出了几人去附近搜索查看,他们本打算跟过去找个落单的逮住先问问情况,却不料还没出手,却瞥见了在茶村中经人指点,沿着小道寻来的慕思归两人。 未免打草惊蛇,慕长云将人拦下后,询问了对方打听到的情况,才知晓,山这边的人家是这村里最大的富户,因着茶田太大,一家人又时常嫌弃村中吵闹,便将屋子建的远了些,自己雇了些家丁,弄了个小渡口,就成了个小农庄,惹得村人都羡慕不已。 四人商议一番,慕长云总觉得,不若跟着那些人去了茶庄里,夜间里应外合将那许多人揍翻更方便。 但柳栖雁一想到有个女的打主意就心里不舒服,对此提议十分反对。 慕长云似是想劝说,抬眼却对上对方坚持中透着点委屈的目光,才发现原本许诺的二人游湖如今却变得面目全非,顿时心中讪讪,也不再提。 几人往山林更深处走去,找了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随意安了个营寨。一路上柳栖雁留下不少标记,好让他那些手下寻来。 他那几个属下倒也都是知机的,并未打草惊蛇,在傍晚前便寻来了。 未免被发现,几人并没有生火打猎,晚餐只是随意吃了些干粮打发过去,几人商量了下究竟该如何,最后还是决定,兵分几路,暗施偷袭来的妥当。 入夜,一群人摸回了农庄附近,眼见着庄中的屋子先后熄了灯,慕长云四人借着夜色,躲过了巡守之人,溜进了庄中。 唯一还亮着灯的屋里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人便是白日里那名女子。 “爹爹,既然那村里确有人见到过两位结伴而游的俊俏公子,且其中一人似是姓慕,明日里我等循着机会将人诱来便好,为何还如此担忧?”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15节 “不知为何,总觉心中不踏实。你说,那两人下了船,为何没有沿着路直接来咱们这儿,反而隔了段时间突然出现在村里?”一面容有些苍老的中年男子坐在女子对桌,此时却是面有愁容。 “大小姐,门主的顾虑不无道理。那两人武功高强,此前望雪门的刀罡阵都栽在他们手里,咱们更需小心行事。”站在一旁还有位青年男子,身形矮小,恰是白天与女子接头之人。 “哼,望雪门也就一个刀罡阵罢了,咱们这次领着的几十个,可都是朔先生留的死士,还怕拿不住两人?”女子对此不以为然,娇憨地撅了撅嘴,心下觉得自家父亲杞人忧天。 慕长云与柳栖雁趴伏在墙上阴影处,几与夜色融为一体。 柳栖雁冲慕长云比了个手势,示意:全宰了? 慕长云横了他一眼,不打算轻举妄动,三人同在屋中,想要不惊动人瞬间制伏并不容易,万一将来往的巡守与休息的那许多壮汉都给惊来,麻烦不小。 屋里的对话还在继续,只听那女子道:“爹爹,咱们这次做成了,我一定能向夫人再讨一颗保颜丹!本应三年服一丸,如今都五年了!都怪小师叔当年不尽心!” 那门主一听女儿又要说自家师弟的不是,也是头疼,他自认重情重义,既不想女儿难过,又不想怪罪师弟,只得和稀泥道:“师弟只是认为吾等不当投靠夫人,但他也是为了山门,并没有歹心的,只不过是相岔了。” “哼,投靠了夫人才有荣华富贵,否则还跟以前一般窝在山里当穷鬼才好么?!” “别这么说。”中年男子也是叹气,转而对身边的徒孙道,“你先去休息吧。” “是,师祖。” 待人走后,男子方继续道:“当着人,你怎可这般胡言乱语,传出去门人岂不是要看笑话!” “小师叔早就有二心了,爹你这次讨了差事立功还想着他,非拉着他一起,人家可是半点都不稀罕!” “……唉!”男子何尝不明白自家师弟的意思呢,可他也都是为了光复山门,更是迫不得已,为何师弟偏偏不能理解他一片苦心! 墙外躲着的两人可没心思去理会他那一片苦心,出来了一个小子,柳栖雁立马暗戳戳地跟了上去,没一会儿,便在人刚进屋里时,把人给击晕了。 那边慕长云也料理完了屋中两人,正发愁该如何带走。 “剩下那些若都是死士,不若宰了方便。”柳栖雁回来时险些被个忽然转头的守卫给发现。 “豢养死士,还是如此众多的死士……”慕长云皱着眉,再次感叹这幕后之人所图非小,“王公贵族家中也不过如此了吧?” 柳栖雁闻言嘲讽笑笑,道:“只怕那琨虞公主还做着江山美梦呢。” 慕长云叹了口气,不论这琨虞公主只为报仇或是另有图谋,自己都是第一块拦路石,躲不过去只能对上,只是——“行止山庄即使富裕,想要这么大规模地豢养死士,恐怕私底下得有不少见不得人的产业才行。” “只怕他们现在也已经缺钱了。” 回想上辈子自家产业被人低价购走之事,慕长云点头同意,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来,那出钱买下的,八成是那伙人了。 直到柳栖雁的那几个手下都回来,禀报说庄中四十七人俱已制伏,留守在外的慕思归与池天蕴才收到信号,也进到屋内。 “分开审吧,若是可能,尽力说服他们成为人证。” “诺。” 农庄里先前的主人早已不知所踪,生死难料。柳栖雁将事都交给了自己手下后,便拖着慕长云要去找空屋子休息。 慕思归欲跟着一起去,被池天蕴一把拉住,不由疑惑地看向自家大侄子这位好友。 池天蕴看着对方这纯洁的眼神,心中顿时郁愤,小爷为毛要帮着这对x男男瞒着他家里的长辈啊?为毛?! 不过他也就是心里想想,并不会真去把事儿给捅出来,他知道自己好友的品行,绝对会把这事向长辈告明,自己又何必去打乱他的计划? 另一边,慕长云却与柳栖雁说着心中的推测:“方才听到那‘保颜丸’,只怕是那位夫人摆出来欺骗人的东西,我猜测,之前那位连妙琴小姐,便是受了这份诱惑。” “哈哈哈,也是,她自己老不死,可不就是个活招牌么!” 原本几人都没太将此时放在心上,只道人抓了便是了,谁料第二日,送来的供词却让几人大吃一惊。 “——那位夫人儿时曾在我山门居住,与我祖父同年,可我祖父早已衰老去世,她却至今貌若二八芳龄,还能假称年龄骗过世人,让人如何不羡!” “——小女子祖父六十七岁登仙,如今已有十一年。” 若这女子供词无误,那位夫人却是“仅仅”七十八岁,且在云国长大! 所以,出手对付他们的人,并非他们所推测的琨虞公主?那么,失踪的琨虞公主如今又在何处? 慕长云突然觉得,活太久的敌人果然很麻烦,因为年龄算不清啊!而活太久的敌人是女人更麻烦,因为仇人会变多!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因为生病的缘故,所以更新时间会有点拖延,先跟大家道个歉,过几天好了,一定会恢复到10点更新哒~~~ ☆、66|第六十五章 “长云在苦恼什么?” 午后的茶庄里,阳光很好,明媚地洒在田中的茶树上,一边的农舍屋中,也十分明亮。 慕思归领着池天蕴去村里茶农那买茶去了,慕长云独坐在窗边想着适才看到的供词。 起初被那位夫人的年龄惊了一下,只想着若是丁王星的夫人并非那琨虞公主,岂不是愈发麻烦? 直到过了会儿,他才猛地记起了自己所忽略之事,这抓到的三人,来自缈崆山门! 亏得他第一眼读到时,还觉得耳熟。 这缈崆山门,可不正是上一世时的武林会盟上,据说被他叔祖暗下毒手的门派之一么? 此门据说精于易容缩骨,门人个个皆擅这些旁门左道,于武艺却只二流,因此整个门派因遭人鄙夷,而隐居山林。而根据那被俘女子所言,他们门中,曾供奉一祖传蓝翎石屏风!这世来看,此门最终被灭,出去为了那屏风,也是为了这门中之人,所知太多! 而上一世,无人知晓此中因由,当时武林中七八个不大的小势力先后被灭,一时间人人自危,直到会盟上江昊阳带着查到的证据与证人,指证自家叔祖! 叔祖那时早已心存死志,不愿多言,只留一句“慕氏清白天地可鉴”,便自刎而死,以证清白,却被周围众人说成了“畏罪自杀”。 当时,自己两位妹妹曾苦苦哀求江昊阳,言及叔祖为人和善,而应再作查证,却遭到了他义正言辞的拒绝。 “我亦同你们一样于心不忍,但既然为恶,自当承担后果,遭受惩罚。此乃天地正义!” 冠冕堂皇,正气凛然。 慕长云记得当时在场的武林人士,对此纷纷叫好,可他却只想心下冷笑! 呵呵! 江昊阳娶了慕氏姐妹为妻,得了慕氏变卖后的所有家产不说,自叔祖与两位妹妹相认,待他如自家子孙,将一身绝学传授。这般好处,这般相处,却换不来这人半分信任与感恩。只是从不知何处拿到些许不明所以的“真相”,便急急公诸于众,为的岂会真是那所谓的“天地正义”?不过是为了那所谓的“武林名声”! 慕氏家人本是最为护短,这般毫不犹豫将刀挥向亲人的“正义”,只教他嗤之以鼻! 即使数月后,江昊阳在继续追查时发现了“真相”,明白自己冤枉了好人,又站出来为叔祖澄清了污名又如何呢?除了证明他“有情有义”之外,毫无用处。死者已矣,慕氏一门上下,不过是为那人的“正道之心”,妆点了些门面。 怎一个可叹,可悲! 自那以后,他那两位妹妹对江昊阳,已是冷了心,而江昊阳更是毫无顾忌地往后院带回了一个又一个女人。 他犹记得那时,江昊阳一脸深情地对两位妹妹说:“在我心中,人人都是平等的。” 大妹妹对此不置一词,转身便走,而慕长云却是恨不能一剑劈了这混账,若真人人平等,缘何他一人便娶了那么多姬妾?他可又将自己,放在这“平等”的位置上? 而之后他发现的第二个所谓“真相”,也不过是骗局而已。 柳栖雁自己作死去搅混水不假,但那“滥杀无辜、为祸武林”的罪名,却是硬生生被扣上去的! 可笑江昊阳自以为武功盖世,在武林中贡献巨大、声名斐然、地位不低,却不过是他人手中的提线玩偶而不自知,愚不可及。 至于那幕后之人…… 现在想来,当初先后杀灭七八个势力,分明就是那夫人为了混淆视听,夺走屏风罢了! 越想就越是怒气勃发,果然好算计!得了好处,杀了仇人,除了威胁!可他们杀的自己最重要的亲人,除的……是自己最爱的爱人! 江昊阳如今许多机缘已被他破坏殆尽,成不了什么“一流高手”,而背后之人的打算,他们也总算查到了些端倪。 而这三人被派来盗取令牌,却连那令牌是何物都不知,分明是被抛出的弃子,而他们背后的缈崆山门,怕也依然是难逃厄运。 慕长云对他们丝毫没有什么怜悯之心,若说其他势力或许真是枉死,那么这缈崆山门,却完全是自找的。 但幕后之人现下的这般作为,又有何目的? 而上一世被灭的七八个势力中,又是哪几个,曾同样保存过石屏风? 可他其实早就记不住被灭的势力是哪些了,哪怕是这缈崆山门,还是今日看了口供,才勉强忆起的……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真发愁。 慕长云想了很多,想得太过投入,即使面无表情眼神空茫,周身的氛围却时而悲伤时而愤怒,时而疑惑时而懊恼,让偷溜进来盯着他看了好久的柳栖雁,觉得十分有意思。 柳栖雁不清楚自家心上人在想什么,在他悲伤愤怒时,只觉心中微痛,曾想要出言打断,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发现对方突然又再想别的事,顿时有种自己表情做得太用力了……的错觉,十分无语。 之后再看心上人变来变去的情绪,他也淡定了,直到对方变了半天依然没发现自己的存在,他才终于心中不满,出言相询。 慕长云闻言诧异抬头:“你何时来的?” 柳栖雁看了看天色,道:“有小半时辰了。” “……”好吧,他放弃去想关于自己的警觉心这个问题了,慕长云疲惫地叹了口气,斜斜倾身,靠在了柳栖雁身上,“有点累。” 心上人投怀送抱,伸手一把将人揽住,柳栖雁刚要偷笑,听到这三个字,却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那苏长乐丁夫人苍朔尘都不正常,别去想了!” 慕长云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呢,但这三人如今就像悬在整个慕家之上的一把剑,让人寝食难安。只是他还是有些想不通,若丁夫人并非当年的琨虞公主,而只是其几十年后生下的后人,又为何要来盯着慕家不放? 柳栖雁伸手替人揉着额角太阳穴,神色温和,轻声道:“这次逮到的这几个,在下以为,带去会盟并不稳妥,不如直接关去云曦楼在天赐郡的分楼?” “本该如此。”慕长云说完,便仰头闭眼,不再多言。 屋中只剩下轻微的衣料摩擦之声,阳光越过窗棂跳入屋中,却一下字变得轻柔静谧起来。 无声的相处,并不让两人尴尬,反让人安心。 …… 沣渡城,行止山庄某院。 屋中同样静谧,氛围却有些阴沉。 一道带着些许沙哑的女声响起,开口的是一位梳着妇人头,长相艳丽的妙龄女子:“苍先生将缈崆山那几个废物派出去,莫非还指着他们成事?” 她近旁站着一位身长玉立的男子,面上覆着银色面具,赫然是那日出现在无殇湖地洞窟中,陆菲菲的主人! 此时他说话的嗓音中并无刻意压抑的沉闷,显得温和而明晰,却与他所说的内容极其不搭:“丁夫人又岂会不知,昨日起,世上便再无缈崆山门。至于那几个废物,死便死了,若是侥幸没死,也自有其他用处。” 那女子等了半天,却见他并无继续解释的打算,幽幽叹了口气,才再次轻启红唇道:“苍先生如今,每每与妾见面,为何总以银盔覆面?而有何打算,为何亦是再不与妾多说半分……” 苍朔尘面具下的目光闪了闪,眸中闪过一丝痴迷,一丝挣扎,最红化成一声不带半分情绪的轻笑:“夫人何出此言?摘下面具十分麻烦,苍某带着不过是图个方便罢了。至于缈崆山这些人,并非大事,死便死了,何必拿来与夫人烦心?” “蕉共镇上探查的说,郑家那石屏,摔碎了不说,竟是被姓慕的给生生劫去了,苍先生可有何办法,助妾夺回?”丁夫人说话时,语气本是淡漠婉转,偏在说出“姓慕的”三字时,竟能让人感到如化作实质的怨恨,着实惊人。 “丁夫人无需担忧,会盟之后,苍某定会替夫人将之取回。” 女子盯着男子的脸看了半晌,但从他那银色的面具上,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得作罢,最终回道:“如此,劳烦苍先生了!” “必不让夫人失望。” “既然如此,请阁下记得,会盟之后,妾要天下,再无慕家!”说到此处,那女子原先温婉的语气不再,声音反而听上去十分尖锐激动。 苍朔尘闻言,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嘲,心中却是一片苦涩:“夫人大可放心,苍某做事,向来稳妥。”而后他故意顿了顿,才继续道,“倒是夫人不妨提醒丁庄主,看好你俩那宝贝儿子,莫要再胡乱跑去认识些没必要的人。” 女子挑眉,似是有些惊诧,亦有些恼怒道:“回儿之事,与先生无关!” 说罢,再不理会对面之人,起身扬了扬裙摆,便袅袅娜娜地离去了。 苍朔尘站在屋中盯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最终,也只化作一声轻嘲,一抹苦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关心,蠢橙会注意好好休息吃药哒~~~~~ 每天药不能停,应该很快就能出门见人咯~~~ ☆、67|第六十六章 四人在山这边玩了两天,便回去蕉共镇上,走时每人手里都带着几盒好茶。 至于那农户家中的各种后续,则被柳栖雁这个不负责任的楼主扔给了自家下属,然后他便顶着一干人的怨念,拉着心上人一起游山玩水去了。 倒是慕长云对此略有些愧疚。 原本对方就是冲着慕家来的,柳栖雁为了自己无辜卷入便罢了,毕竟二人两情相悦,本该互为依靠,可云曦楼却是没有来帮助自己的义务的。 但柳栖雁既然这般无所谓的样子,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歉意地向人点头致礼,便也跟着离去了。 谁料到,只是这么个小动作,竟招来了这些下属巨大的好感。 “楼主找的出嫁对象人真好!” “对啊,他刚才居然还跟我说‘劳烦’!好感动!” “等楼主嫁出去了,有人管着他,咱们就解脱了!” “难怪东楼那群家伙最近那么开心,这么大的好事儿都不告诉咱们!” “之前赵小四不是说,楼主没戏了吗?” “那咋行?!楼主真这么差?难道咱们整个云曦楼当陪嫁都弥补不了么?” “哎,大家伙儿都加把劲,一定要把人留住了!” “对啊,对啊,好好表现!” “……” 幸好慕长云跟着走了没听见,不然真不知道该对此做何表情。 两个男子相恋并不是那么寻常的事,你们这群下属这么欢天喜地想把自家楼主打包送出去,真的好吗? 柳栖雁没骨头似的靠着慕长云坐在船篷里,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揉了揉,终究还是打了个喷嚏。 “可是着凉了?” “无事。”最多就是那群混账在骂我,早就习惯啦,倒是他家长云,这两天没事就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让他有些疑惑,“长云适才又在想什么?” 慕长云这几天有些钻牛角尖,总是拼命在想上辈子被灭门的那些个小势力,但就是想不起来! “武林中,如这缈崆山门般的势力有多少?” “这种小势力,几乎遍布云国,数不胜数。你家千苍海上的千叶门,也是同类的。” 所以,想列张单子出来帮助回忆也没指望了…… 突然想到身边这人曾自称“过目不忘”啊,呵呵,拳头又有点痒怎么办。 果然,嫉妒这东西,都是对比产生的。 “若是这类门派势力被人灭了,你能得到消息么?” 柳栖雁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这些门派,基本同一些村落区分不大,有些规模甚至比不上一个小村子,大都地处偏僻贫瘠,武林中许多人并不对之认同,而只是将之当成一些会武的普通民户。” “所以,若是这类势力出了事,也不会引起关注?” “不错。” “难怪……”难怪上辈子这些势力被灭了那么许多,却无人知晓,直到会盟时被故意捅出来,才让人惊觉,竟是死了那么多人! 慕长云有些想不通,这般毫无实力的小势力,苍家和行止山庄这样的庞然大物,便是上门去直接抢,对方怕是也不敢多说半个不字,又何必非要灭人满门,妄造杀孽?莫非武林中真是这般弱肉强食,毫无道理可讲么? 而如同帆城邱家与千湖郡范家这样的中等势力,若是突然被灭必然引人注意,所以才只是使个绊子,把屏风骗走么? 这么一想,慕长云对这些人更是厌恶,心中不快,面上便淡淡的。 旁边柳栖雁还等着他继续说,结果说了一半就没声了,疑惑抬头,只见心上人一脸神游物外,不甚欢喜的模样,顿觉内伤。 和心悦之人在一起,难道不该是时时想着对方,恨不能多说几句的么?为何自家长云却是这个样子?莫非真是自己魅力不够? 柳栖雁表示,不开心。 于是两人都没有什么游湖的兴致,很快,小舟便直达了蕉共镇西渡口,而慕思归与池天蕴的船,却早不知游到哪去了。 镇上依旧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两人一路边走边逛,倒也寻着些有趣的物事买下。待回到东街食铺时,之前送去拼粘的碎屏风,已被送回来了。 修复做得十分小心,精美的芳花岩雕屏风立在桌上,其石身上的碎纹几不可见。 慕玄霄自屏风送回来后,便绕着打转,仔细研究其上的纹路,看着那些半镂空的雕纹,他心中总有种感觉,却一直抓不住,只能干着急。 见到慕长云走进来,他连忙招了招手,道:“云儿一起来看看,我总觉得这边上的半镂纹有些奇怪,却又想不出怪在哪儿。” 慕长云闻言,便几步凑上去一起看,顺手就拉着柳栖雁一起。 原本正在想着该拿今天买的哪件东西当礼物,送给心上人讨欢心,好让他多看自己几眼的柳栖雁,被拽住的时候还愣了愣,走过几步,才反应过来,瞧着前面自顾自走的慕长云,转而看向自己腕上那只白皙的手,咧开了一个特别没风范的傻笑。 对此,慕长云完全没有注意到,满心都在紧张那屏风。倒是直起身捶了捶老腰的慕玄霄恰好看到,略奇怪地瞧了柳栖雁好几眼。 而慕长云此时也发现了石屏风上纹路有些奇特。 修复后的屏风摆件,是一座折屏,做工十分精巧,如同真实的屏风一般,可以折叠展开。慕玄霄见屏扇上的屏芯雕刻并无特殊之处,便又研究起了屏芯周围的那些小纹路,结果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些纹路有些直接镂空屏扇,有些则在石中产生奇怪的转折与角度,有些直接没入屏芯中,与雕刻的绘画融为一体,还有一些则半镂空后留下薄薄的透光层,而他之前小心地试了几次,将之折成一个比较少见的角度后,发现相互隔开的屏扇上的纹路,却是可以连接起来,只是不知是由于屏风不全还是看法不对的缘故,并不能猜透这些纹路的来历。 慕玄霄将这些奇怪之处指出后,便退开了半步,让慕长云好看得仔细,转头看到自家侄孙与柳公子拉在一起的手,眯了眯眼,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面色略有些凝重。 看了半天,慕长云觉得有些眼花,不由直起身,揉了揉额角,柳栖雁见状,立刻狗腿地凑过去,用自己的双手代替,为他揉按了起来。 对此,慕长云已经有些习惯了,并没有太过注意,两人的动作自然而然,反而让在一旁旁观后觉得不大对劲的慕玄霄,觉得是自己神经过敏。 慕长云就着柳栖雁的手,有些舒服地闭了会眼养神,随后刚睁开眼,便瞥到了窗边透射而入的阳光,再看了看那屏风,心中一动,莫非? 想到就做,他立刻小心将屏风放入一旁的托盘里,然后举着盘子,便向屋外走去。 他将屏风放在地上后,抬头望了望太阳的位置,便开始低头摆弄,试了几次不同的角度,感觉不甚清晰,便让人找些深色的布料,平铺于地面,而后再将屏风放置上去。 最初时,并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地方,慕长云小心翼翼地转动屏风的角度,折腾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生什么。不过他并不气馁,手中动作依然不停,又过了一会儿,阳光的角度又高了些,慕长云在转动时,忽然见到布料上的影子中,闪过了几处亮点。 “咦?”柳栖雁显然也看见了,好奇之下,急忙凑上来细瞧,却被慕长云一掌拍开。 “别挡着光线!” 而后他试着往之前的角度回转过去,终于,地上的影子里,出现了几道断断续续的亮线。这些亮线都出现在同一面屏扇上,却完全让人无法看懂。 慕长云想了想,回头对柳栖雁招了招手,待他过来后,示意他固定住这一扇,转而开始试着调整其他屏扇的角度。 柳栖雁一脸哀怨,手中不敢怠慢,心中却是忍不住腹诽,刚才那一幕就是传说中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完整版吧?!简直心塞。 阳光的角度变得很快,地面上的亮线也变得愈发清晰起来,慕长云手中动作不停,飞快地将剩余几面屏扇摆对了角度,而后才示意柳栖雁松手。 两人站起身俯瞰,一时也看不出这些曲曲折折的线条所代表的含义。 考虑到阳光的角度很快就会过去,慕长云转头对柳栖雁道:“记得阁下曾言自己过目不忘,劳烦栖雁兄将这图纹记下后画出,在下这就去准备纸墨。” 说完也不理会对方闻言后圆睁的双目,便转身离去了。 柳栖雁来不及回想自己到底是何时这般作死地跟慕长云说过这话,便转头死死盯着地面上的图案,尽全力让那些复杂无序的线条不会在自己脑中打结。 过了片刻,太阳越升越高,地面上的线条渐渐变淡,而后便消失不见,只剩下单纯的屏影,柳栖雁才猛地闭上了眼。 慕玄霄本想说什么,但见到对方的神色,也没敢开口,生怕打断了他的思路。 虽说等太阳西落时还会有一次机会,但显然眼前这人没想起来这茬,回想自己刚才见到的情景,叔祖顿时有些恶劣地想,还是让他背吧! 恰好此时,慕长云将纸笔墨都在屋内桌上准备妥当,柳栖雁一个箭步冲去,提笔便开始将自己之前所见尽数默写在了纸上。 直到最后一笔收笔,他才缓缓出了口长气。 短短时间,就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 心中默默提醒自己,下次千万别在心上人面前吹嘘,这次只是速记,下次谁知会如何…… 慕长云拿起纸,将纸上未干的墨迹吹干,仔细看了看,心中满意。 “甚好,似无差错,待未时将屏风反放,验证一番即可。栖雁兄果然记忆卓绝,令人敬佩。” “哪里哪里,长云谬赞!”柳栖雁面上一派风轻云淡,心中小人却在跳舞。 长云居然称赞我了!累死也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慕长云:栖雁兄果然过目不忘,当真厉害!将来若还遇到这类事,就要多麻烦栖雁兄了。▼_,▼ 柳栖雁:云云,我以后再也不吹自己是学霸了!求放过!>﹏< ☆、68|第六十七章 待到未时核对确认过那画作无误后,几人围坐在一处仔细传阅。 慕思归首先表示自己“不学无术”,完全看不懂这是何物。 慕长云则表示,能想出来这屏风的玄机已用尽了他所有的智慧,还要看懂实在太高难度。 柳栖雁则由于上午时用脑过度,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午膳用过后便去睡了。 慕玄霄年纪大了,看着这些线啊线的,只觉得自己老眼昏花,摸着胡子叹息,不服老不行啊! 只有池天蕴,拿着纸颠来倒去地看了很久之后,不甚确定地说道:“这个,看上去,好像,类似师傅曾绘制的地形勘测图。” 闻言慕思归瞪圆了眼:“当真?!难道,这会是藏宝图?”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兴趣,但仔细想过后,又觉得不太可能。 “琨虞地处南海诸岛,虽气候潮热,却不利于农耕,加上国土狭小,向来贫穷,何来宝藏?即便有,也不会掩藏于云国。” “或许是当年他们出兵在沿海一路烧杀抢掠所得?”慕思归还是不死心,忍不住出言猜测。 慕玄霄摇摇头,拍了拍热血上头的儿子,道:“他们抢到的那些,估计还不够付战败后的赔款的。” 慕长云也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若真有宝藏,偷偷挖出来就行了,何必弄得这般复杂,还分开雕成屏风?” “武林中人来来去去,为的不过功名利禄,若这不是宝藏,那丁王星与苍朔尘何必一起掺和进来呢?”更重要的是,若非为财,这些石屏风背后,究竟有何深意? “如今吾等手上唯有这一座屏风,数量太少,实在难以据此推断。” “之前不是说那邱家与范家,都带着屏风赶来会盟么?他两家到何处了?” 众人一齐看向慕思归,自慕长云将这消息告知叔祖后,慕玄霄就让儿子派人去盯着,如今也该有消息传回了。 “这两家人刚入天赐郡范围,行止山庄便专门派人相迎,行程再过两天,大约就可抵达沣渡城。” 慕长云与叔祖对视一眼,心中都在盘算着如何将东西截留下来。 “或许吾等可上门以物换物将那屏风换来?” 慕长云沉吟片刻,还是否决了这个提议:“且不说那位夫人使出了诸多手段,使得邱范两家携重礼来谢,其目的便是为了那两座屏风,吾等若是仗着对方不明而上门去换,最终怕是会连累他二家人性命,此举并不妥当。” “不至于吧……真会这么凶残?”池天蕴有些不敢相信,他到底算不上武林中人,对于这些血腥杀戮并不能理解,“就为了这点事,要杀人?” 慕长云想说,他们已经灭了好几个小门派了,再杀几个人,怕是眼都不会眨一下,但这事现在无人知晓,他也没法说出来,只能抿了抿唇,一脸凝重地点点头。 慕玄霄十分赞同自家侄孙的话,多年来他见多了武林光鲜外表下的黑暗,即便心中不屑于此类小人,却也明白不得不防的道理:“云儿所思,极有可能,人命关天,理应谨慎。” “难道要等东西落入他们手里,才去想办法抢来么?” 一时众人陷入了沉默,又怕害人性命,又怕东西落入贼手难再寻得,这可真是进退两难。 “若是吾等提前潜入行止山庄伺机而动——”慕长云此话说得并不肯定,在他想来,行止山庄那般地方,必定守卫森严,想要潜入后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把东西弄到手,必然是千难万难。 慕玄霄对此提议并不赞同,在他看来,侄孙子的安全更为重要,不当如此冒险。 最后,几人也没想出更为周全的办法来,只能继续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还是等明日吾等赶往沣渡城后,再作打算吧。” 慕长云回到屋中,依然在思考着之前的计划,他虽明面上没有反对叔祖的话,但心底却觉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今之计,只有冒险入庄一探,方能寻着机会。 待柳栖雁午睡醒来,他便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于他。 “此计甚险。”柳栖雁并没有如同慕玄霄那般反对,云曦楼虽并未在行止山庄中安插钉子,但整个天赐郡中都有不少探子盯着,对整个山庄也算了解。在他看来,以慕长云的武功,想要潜入并不难,难就难在如何随机应变,将东西弄出来,“届时我与长云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好。”慕长云欣然应允。 谁料当天夜里,食铺后院里就被人闯入了。 本着不惊动客人的原则,护卫们将人逮住后,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直接便把人带到了主院。 柳栖雁刚缠着慕长云睡下,还打算抱着心上人美美地睡一觉,却被叫了起来,脸色顿时不大好看。 “楼主,此人闯入后便束手就擒,口口声声要找慕公子,称有要事相告。” “哦?你是何人?又有何事?”柳栖雁本不欲惊动慕长云,让人继续睡,便自己披着外衣,独自来到主院厅堂中。 堂下这人虽被绑缚,面上却并无卑微之色,虽身上带伤,行动间却并无滞碍之感,身上衣物污脏,面上同样满是尘泥,双目却明亮如星。那人听闻柳栖雁开口后,却并未作答,只再次言道:“在下求见慕长云公子。” 柳栖雁闻言,面上勾起了个嘲弄的微笑,心中十分不悦,他家长云岂是这般来历不明之人说要见就能见的?“阁下若不想说,那便罢了。”说完,起身打算离去,而周围的几名下属,则押着人便准备拖走。 那人见状,额头有些冒汗,却依然强作镇定道:“慢着!在下有要事求见,事关慕公子安危,阁下这般阻拦,所安何心?” 柳栖雁并不为他的话所动,只是转头讥讽:“不过是连自报家门都不敢的鼠辈,尔这般语焉不详,却诸多要求,在下拦了便拦了,哪里需要安什么心?” 那人还欲说什么,被他这话一哽,神色一顿,才转而道:“这位公子,实在抱歉,在下并非是语焉不详,实在是事关重大,在未见到慕公子前,不敢多说。” “呵。”柳栖雁已听到不远处慕长云前来的动静,便也不再多说,只是轻轻扫了堂下这人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自作聪明之辈,别以为他没看出来此人心中另有所图,敢算计他家长云,这是令人望而生厌。 果然,不一会儿,慕长云便走进厅中。 此时他头发随意束起,身披一见青色外衣,整个人显得随性脱俗,那人一见到慕长云进来,眼睛一亮,面上却十分恭敬。 “这人来此何事?”慕长云进门后,并未看那人一眼,径直走到柳栖雁身边,低声询问。 柳栖雁转头,皮笑肉不笑地翘了翘嘴角,才拉长语调,缓声道:“此人对吾等皆不理会,非要寻着慕公子,方肯说出所为何事呢。” 慕长云听着柳栖雁这不阴不阳的腔调,皱了皱眉,侧头看了看那人。只见对方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感觉有些奇怪,却也能肯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柳栖雁分明心中不爽快,他安抚地握了握对方的手,才对堂下之人说道:“在下慕长云,不知阁下何人?” 那人瞥见两人交握的双手,眼中快速闪过一道精光,面上谦恭道:“在下缈崆山门副门主,徐立辰,特来此寻慕公子,既是为了求救,亦是为了合作。” “缈崆山门?”这倒是引起了慕长云一些兴趣,之前茶村里找死的那三个,不正是缈崆山门之人?这人如今跑来,是想救人? “慕公子,徐某正是那日撑船之人,”说罢,徐立辰面露苦笑,摇了摇头才半真半假地继续道,“徐某早在门主决意投靠那位夫人时,便开始暗中转移门中根基,本以为万无一失,前日正是大功告成之时。原想着为了师兄最后出一次力,而后便带着山门的希望另立门户,哪料,在下一切动作,尽在人眼中。所幸在下谨慎,拼尽全力方逃出,山门却是……” 柳栖雁仔细观察这人,他虽唱作俱佳,面色悲戚,眼中却是平静无波,不由暗道,果然如此。 只听他接着道:“徐某自那日见到慕公子,便觉阁下乃人中龙凤,心中敬慕。那位夫人如此暗算慕公子,在下心中实在不忍,却也无可奈何。而如今山门遭难,吾等也算同病相怜,在下愿意将行止山庄之谋尽数告知阁下,只愿以此换取追随慕公子左右的资格。” 慕长云闻言微微皱眉,这人口口声声要追随自己,言辞也颇为恳切,但他却感到违和。即便此人真是缈崆山门之人,山门被灭后,竟半句不问那茶村中三人的安危,也足见此人心性凉薄,哪怕他现在表现得再悲伤愤恨,也不可信。 只是此人或许能有关于屏风的消息,慕长云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不耐,继续与之周旋道:“阁下既为当日船翁,足见易容手段精妙,想来凭此技逃脱追捕并不难,又何必跑来此处,岂非更为危险?” “山门之仇不共戴天,徐某既见慕公子,便是见到了复仇希望,又如何能放手!再者对方步步紧逼,即使在下凭借易容躲过一时,却也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之中,如此逃亡,不若放手一搏!”说罢,他便坚毅了表情,目光炯炯地盯着慕长云。 若说慕长云对他这些言论只觉得另有目的,那柳栖雁站在后面却是浑身的毛都要炸开了! 骗鬼去吧! 第一眼看到这人,他就知道,此人与自己有所相似,同是习惯于游戏人间之人。但比起自己,这个徐立辰要更为凉薄,他绝不是会重情重义到会为了山门报仇而出头的人!只怕独自逃生后嘲笑山门覆灭咎由自取,才是这人真实的想法! 而待到自家长云过来,那人看过来的这种眼神,这种眼神!分明有企图! 柳栖雁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 敢打自家长云的主意,绝对不能忍! 作者有话要说:  柳栖雁:云云,这人对你有企图,不许看他,看我!看我!酷爱看着我! 慕长云:←_←别闹 柳栖雁:掩面泪奔 ☆、69|第六十八章 慕长云只觉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越收越紧,不禁有些疑惑地看了身边人一眼,却见对方神情专注地盯着徐立辰,再一细看可以发现,他眼中满是讥诮之色,显然是看堂下这人不顺眼到某种程度了。 据说多数人看到与自己性格相似之人,都会觉得特别讨厌。柳栖雁觉得,哪怕这人跟自己仅有一点点相似——眼光相似,也已经讨厌出天际了! 慕长云不是很明白柳栖雁为何突然暴怒,但他还是安抚地用另一手拍了对方的手背,而后满意地感觉到对方紧绷的手,渐渐放松了下来。 不过被心上人安抚过是一回事,对着堂下这人想找茬那就是另一回事儿,柳栖雁虽然放松了心神,确信这人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却依然忍不住开口嘲讽,若是能在心上人面前将对方打击得一无是处,那便更好了:“阁下将山门之仇放在嘴上,却又为何连问都不问那茶村中三人的下落?如此前后矛盾,岂不可笑?!” 这徐立辰闻言却依然一派坦然,丝毫不见慌乱恼怒,从容应对道:“这三人将山门领向万劫不复,实乃罪人,徐某对他们憎恶尚且不及,又岂会去关心他们的安危?且他们本就是那位夫人手中弃子,必然是不会有何好下场的,徐某何必多此一问。” 哼,倒也可自圆其说。柳栖雁还是有些不爽,倒也没就此问题多做纠缠。 在慕长云看来,此人虽心思不纯,却也算是个明白人,对局势看得透彻,便问道:“徐公子可知,贵山门缘何入了那位夫人之眼?” 徐立辰闻言,表情顿了顿,似是没想到慕长云会问到这一出,思索片刻,才决定照实说:“我门四代前的门主,乃是那位夫人母亲的下属,夫人自幼于我门中长大,自然将我门中人视作可驱使的仆役。只是之后继任山门的门主们并不愿如此行事,便在夫人离开后,将此事隐下,并渐渐与那位夫人断了联络。直至十年前,在下师兄出任门主。师兄有一女,生性刁蛮,被那夫人以‘保颜丹’诱惑,便自此执迷,再不肯听劝,一意听从那夫人调遣,更是闹着徐某那极为宠女的师兄,将整个山门拖下了水。” 说罢,他也是摇头叹息,字里行间颇有痛恨之意。 慕长云听闻后,低头沉思。 照此言来看,自己此前的推断倒是正确的,这些拥有屏风的势力,俱曾是那琨虞公主安插在云国的下属。 可惜他说了这么多,重点却一字未提,柳栖雁看着他装模作样地叹气,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道说了一堆全是废话,于是在心上人开口前便抢先问道:“口说无凭,若说贵门曾为那琨虞公主下属,可有何凭证?” 徐立辰沉思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抬眼看慕长云似乎并无阻止柳栖雁所言的意思,才斟酌着开口道:“那位夫人做事十分谨慎,山门中早先曾保存过琨虞公主留下的一座蓝翎石屏风摆件,但在师兄再次投入夫人麾下后,便将之收走了。” 这也算是意料之中,慕长云对此并未太感失望。 还打算再开口问些什么,却被柳栖雁阻止了。 “明日一早便要出发,长云还是早些休息吧,若再熬夜下去,恐赶路时精神不济。” 想想也对,一说到休息,慕长云刚攒起来的一点儿精神头瞬间跑了个没影,颇为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让柳栖雁做主处理剩下的事,便摇摇晃晃地回主屋里去了。 临走不忘加了一句:“你也早些回来歇着。”让柳栖雁瞬间露出一个明亮温暖的笑容,把慕长云几乎看呆了。恍恍惚惚地往前走了一段路,才醒过神来,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中暗骂自己真是色迷心窍,可偏偏那笑颜却如同在脑海里扎了根一般,挥之不去。 徐立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特地跑来所为的目标就这么离去了,临走前还当着自己的面跟别人秀了把恩爱,顿时面色不大好。 正待出声挽留,却被那姓柳的一个眼神钉在了当场,浑身冰凉。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这个跟在慕公子身边,原以为只有一张脸的家伙,远不是那么简单的角色! 这人究竟是何身份?在此之前,他竟将一身气势收敛至此,让自己毫无察觉! 而那位夫人也从未说起过此人,莫非,同样是不知么? 徐立辰原本确实可以远走高飞,即便之前做下的各种布置俱遭破坏,但只要他不去管别人死活,凭着自己一身本事,想要隐姓埋名逍遥世间并不是难事。可偏偏在他打算彻底放弃一切重新开始的时候,让他见着了慕长云。 他知道自己素来偏好男子,而第一眼见到这位让夫人咬牙切齿的慕公子时,他就有些移不开眼。这人只是站在船头,迎风远望,他便看呆到差点忘记握住手中的长篙。 平日里,他所见的武林人士大多直率凶狠,要不就是算计颇多,而慕长云身上却流转着的,却是与之截然不同的,淡然宽和的气质。即使佩着剑,也依然不似江湖人。 就他所知,在夫人与苍先生的安排下,慕家经历了许多危机,若换做自己,恐怕早就恨得满心仇怨了!可为何这人明明也身在局中,却依然这般风轻云淡? 他有些不能理解对方这种凡事皆可放开的胸怀,却莫名的被吸引,于是他趁着山门被灭的机会,制造了这一出忍辱负重,投奔求援的戏码。 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他演得再深情并茂,也换不来慕长云多看一眼。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偏偏慕长云身边还有这个姓柳的! 若说之前他并没把这人当回事,那现在,只是对方一个眼神,他就已经吓得两股战战,再不敢有半点旁的心思了。 此时的柳栖雁送走了心上人,转身懒懒地坐回堂上正位,悠悠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冲着徐立辰露出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阁下还有何要交代的,不妨,一并说了吧。” …… 第二日,赵小四来拍门喊起,慕长云勉强醒来,觉得脑子有点晕,随意动了动腿,顿时脸就红了。 亵裤里有点,咳咳,那啥,最好能立刻换洗一番。 偏偏那张搅得他半宿都在发梦的脸,正近在咫尺,睡得人事不知,神情就如同稚子般纯洁无瑕。可这人的手臂却完全不似表情那般无害,正紧紧揽着他的腰,让他根本无法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坐起身。 顿觉,慕长云只觉心中憋了口气,想抬脚把人踹开,但又深怕这人醒了发现自己身下的异样。 若被发现了,该有多丢脸?!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16节 可怕什么来什么。 外面赵小四还在拍门,柳栖雁眉头皱了皱,似是不堪其扰,紧闭的眼皮下,双目也开始转动,眼看着就要醒了。慕长云心中一急,蜷了蜷身子,直接闭眼装睡。 哪知闭上了眼,身上感觉却越发鲜明。耳中只听柳栖雁似是将醒未醒地咕哝了什么,腰上的手臂却是使了些力气,把自己向他身上拢了拢,而后这人竟突然一脑袋埋进了他的颈窝。 温热的呼吸打在脖子上,对方的皮肤上的温度仿佛能将他灼伤,这让他几乎要惊跳起来。 “长云……”柳栖雁哑着嗓子撒娇般地唤了声,又在爱人身上蹭了蹭,还想睡,不想起。转而又发觉身下这人似乎有些紧绷,疑惑地睁开眼,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颊,轻声道,“醒了么?” 见人没反应,他有些奇怪地坐起身仔细看了看身下人,双目紧闭,眉头轻皱,似是睡着的样子,可他眼尾处染着一层旖旎的薄红,却将人真实的状态给出卖了。 顿时,他有些明了又有些惊喜地笑开了:“长云,快醒醒,莫要装睡了,男子这般反应实为常事,何必害羞?” 慕长云听着他沙哑又满满都是笑意的嗓音,简直要恼羞成怒了,他也知道男子这般反应是常事,但做了两辈子老处男,当着人的面儿,这还是第一次! 猛地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对方柔和而盈满神情的双眼,并无半分促狭,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禁呆了呆。 心底却如同被挠了挠,大清早的笑得这么好看做什么! 直到柳栖雁起身穿衣,慕长云才迟缓地坐起了身,一时没想好该如何行动。恰在此时,柳栖雁递来一条干净的亵裤,倒是记得给爱人留面子,没有再多说什么。 慕长云傻住了片刻,最后也索性豁出去了,两辈子老处男,有些火气怎么了! 于是,等几人在外集合准备出发时,慕思归总觉得自家大侄子周身的气势有点儿吓人,阴风惨惨的。这让本想躲开池天蕴唠叨攻击,跑来与侄子蹭马车的他,最终还是选择跨上自家老爹所在的马车。 车里慕玄霄一脸肃然,挑着窗帘看着车外自家侄孙与那位柳少侠相处的情形,半分都没理会这个儿子。 这让慕思归心中松口气的同时,有些好奇。 “爹在看什么?” “云儿与那位柳公子的相处,你可有察觉半分不对?” “啊?什么不对?”慕思归对此一脸茫然。 慕玄霄忍不住给自己这蠢儿子送了个白眼,之后便不再理他,径自闭目养神,徒留下慕思归一人坐在那里冥思苦想。 到底有什么不对?老爹你别说话留一半啊! 慕长云并不清楚自家叔祖的想法。与柳栖雁一同上了马车后,晃晃悠悠,忍不住有些犯懒,昏昏欲睡中,被人直接扶靠在对方身上,他便也懒得挣开了。 这柳肉垫子,暖暖的,怪舒服的。 “昨夜那人可还交代了什么?” 说起这事,柳栖雁手上没停,继续自己暗戳戳的吃豆腐大业,口中却无比正经地说道:“其他倒没什么有用的,就一条,他交代曾无意中发现行止山庄内的一条密道。” “哦?” “这人心眼多得很,他师兄前往行止山庄拜见那位夫人时,他曾仗着易容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过。据说那密道通往山庄最深处,丁王星特地为他夫人修建的一处秘密院落中。”想起昨夜里,这姓徐的心不甘情不愿却被逼得不得不老实交代的模样,柳栖雁就觉得心情颇好。 “也即是说,那些落入她手的屏风,极有可能藏在那处?” “他没亲眼见过,只是猜测。”柳栖雁耸耸肩,并不抱太多希望。 慕长云倒是有几分兴趣:“有个方向,总好过漫无目的。他可有说详细的进入方法?到时你我可前去一探。” “已俱在我脑中。”柳栖雁唇角微勾起,给了爱人一个信心满满的笑容。 随后,这笑容便在慕长云意味深长的一声:“哦——,过目不忘嘛!真是太好了。”中,僵在了脸上。 一座屏风里的线画,就折腾得他□□,而若是能找着,行止山庄里至少还有好几座,然后邱范两家各有一座…… 他现在跟自家长云改口,说其实他什么都没记住还来不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  慕玄霄:为何大侄孙与柳栖雁这般亲密? 池天蕴:慕老先森,那是因为他们是一对没羞没臊的x男男啊! 慕思归:为何大侄子辣么可怕? 池天蕴:无知的凡人,那是因为他欲求不满啊! 柳栖雁:云云,咱们今晚——做些爱做的事好咩? 慕长云:(卧槽脸)呵呵! ☆、70|第六十九章 “快,快!都赶紧的!三庄主在催呢!”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杂院里盯着一名仆役。 仆役手下不停,终于把灯座全部修好交给了管事,才擦了擦头上的汗:“孙管事,你看咋样,还成不?” “哎,成,成!”孙管事仔细看了看手上的灯座,笑眯了眼,“还是你手艺好,之前三庄主发现这灯座坏了一块,可把下头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的。行了我也不多说了,这就回去正厅里了。” “您走好!” 孙管事捧着灯座,从杂院口的小道,直接抄近道往正厅走去。 行止山庄的迎客院,当年建造得极其雄伟宽阔,光是正厅里,就能容纳几百人宴席,若是再算上前院里的地方,招待几千人不在话下。 经过几代的修缮与改建,如今的迎客院可谓富丽堂皇,雕栏壁饰,华贵中又不失武林人特有的粗犷。 这是整个行止山庄的门面,向来被打理得十分精心。 明日便是这次武林会盟的第一天,届时会有无数武林人士前来,因此,即使天色已晚,院中依然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为会盟作最后的准备。 三庄主乔月舟此时正站在厅中,督促着仆役将一应装饰座位都摆好。 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每举办武林会盟,都要来上这么一遭,整个行止山庄上下,皆算得上熟练工。因此即使繁忙,依然显得井井有条。 等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孙管事刚好捧着修好的灯座回来,也让她放下了最后提着的心。 “总算是没问题了!这些明云灯,都是先代皇帝御赐之物,灯座都是特制之物,可不能马虎!幸好这次及时发现了,若是到明日宴请时出了问题,谁也落不着好!” “是,是。”孙管事在乔月舟面前点头哈腰,半句旁的也不敢多说,直到听了吩咐去将灯座架好,才急忙跑去。 看着整理妥当的厅堂与院落,乔月舟满意地笑了笑,心中盘算着要如何对大师兄邀功。 自家大师兄丁王星,虽然最后也没听老庄主的话,与自己成婚,反而不开眼的看上了那妖妖娆娆的左凝,还把人娶了回来,但也依然让自己留在了他的身边。这么多年了,那左凝空有大庄主夫人的头衔,却是个不管事的,而自己才是在这庄中真正有威信的人,掌管着这偌大的行止山庄中一应事务。 由此可见,大师兄还是更为看重自己的。 长得跟个妖精似的又怎样呢?这山庄中,也就她那一个院子里的人愿意听她的,其他的事,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前来请示的仆役打断了乔月舟有些得意的思绪,回过神来才发觉,忙了几天,她也有些疲累了。吩咐过下人将最后的扫洒认真做完,便独自离去打算歇口气。 离开了迎客院范围后,那份热闹也渐渐远去。山庄其他地方都静悄悄的,毕竟已近深夜,除了巡逻守卫的山庄护卫,已经没有什么来往的人了。 在这静谧的夜色中,乔月舟越发感到困倦,犹豫了半刻,她便打算抄近道回自己的院子。 这条近道若是在白天,她是不会走的,毕竟要翻过两道墙,叫人看见了,对她身为三庄主的威仪有所影响。但此时四下无人,横竖墙后是个空关的小院子,凭着自己那一身功夫,她也不担心会叫这些护卫发现。 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空院内十分荒芜,一片昏暗。 穿过长了些杂草的小径,她打算绕到屋后翻墙出去,谁知经过正屋时,却似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出了些人声,心中不由一惊。 自家师母难缠后一尸两命,这院落便被上代庄主,也就是她师父封了。自那以后再无人居住,大家也都回避着这地方,此时此地为何会有人声? 抬眼瞧了瞧正屋的窗户,依然是一片漆黑。 难道庄里那些不上台面的传言是真的?师母带着小儿子变成了鬼魂留在这里? 乔月舟少说也有四十多了,偏偏还是比较怕这些神啊鬼的东西,一想到此,不由心中有些打鼓,硬着头皮,往正屋窗下走去。 无论是什么,自己也不能不作探查便逃走,平白堕了行止山庄三庄主的名头! 待走近后,她才发现,正屋中并非没有灯光,而是有人用黑布在屋里将窗户都遮了起来。只有从窗棂的缝隙中,才能隐约瞧见一些细微的光线泄出。 由此看来,是有人在此故意掩人耳目? 思及此,乔月舟不由心中一凛。 她向来自诩山庄内上下事务没有她不知道的,而如今却有人私底下在这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特地挑了这么个荒僻的地方,还特地用黑布遮了窗子?! 心中怒火翻腾的同时,她也没有忘记谨慎,若真有什么不好的事,叫她发现了,必须得将人抓个当场! 她小心绕到屋侧,伸出一指,运起内力,轻轻地按在窗棂与屋墙的接缝处,悄无声息地按出了一个指宽的小洞。 洞口依然被黑布挡着,并不能看见屋内的情形,但贴耳上前,却能听清屋内的声音。 “……今日得此二件,倒也不差太多了。”一道柔和低哑的女声响起,却是那刚被自己蔑视过的左凝! “如此,夫人终可安心了,那最后一件如今也已有了下落,只待找到后,再将慕长云手里的夺来,十道屏风,便齐全了。”只这两句,乔月舟并不清楚屋内究竟在说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屋中与她说话的男声,一定不是自家大师兄!好个左凝,竟敢背着她师兄在此与他人幽会! “还要多麻烦苍先生。”左凝语气依然淡淡的,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却分外吸引人。 苍先生?莫非是……! 那男子一声轻笑,终是叹了口气,道:“夫人何须客气,只要是夫人所求,苍某——终究是会遵从的。” “……”左凝并未接话,似是不知该如何说起,最终还是语带幽怨地说道,“苍先生还是莫要这般说下去了,妾心已死,多说无益。” 男子也静默了片刻,才语带黯然地叹道:“奈何,奈何,恨不相逢未嫁时!” 乔月舟在外面听着这两人互诉衷肠,心中却是怒火翻滚——什么恨不相逢未嫁时!这两人背着师兄夜半幽会,分明是有私情!还在这里矫情,真是不嫌恶心人!还有那什么十道屏风,莫不是定情信物吧?! 她原本想冲进去将二人揭穿,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 她守着大师兄这么多年,如今这左凝自掘坟墓,竟与师兄好友苍朔尘有私情,只要她将这事告诉师兄,师兄定不能容她! 想罢,她立刻打算悄悄离开,回去将此事好好盘算计划一番,最好能在不损山庄声誉的情况下,让大师兄将这对贱人捉奸当场! 刚绕到屋后打算翻墙离开,却不想阴影中她没能看清,竟一脚踩中了墙角堆着几片碎瓦,险些崴了脚。只是这响动必定会惊到屋中之人,她不由心中大急,慌乱之中,只想赶紧逃走,可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口鼻,拖入了昏暗的阴影中。 “什么人?”屋中之人几乎同时破窗而出,可在四周找了一圈,却一无所获,不禁心中有些疑惑,若真有人,如很能消失得这般无声无息?再定睛一看,却是飞掠而起,抓着了什么。 “苍先生,可是有人?”屋中左凝也走了出来,虽依旧婉约柔美,话音中却带上了一丝紧张。 事到如今,她可不想功亏一篑。 “并无。”苍朔尘面上依旧带着面具,看不清神情,但语气中却还算放松,手中举起了一只已昏过去的野猫,道,“夫人不必担忧,野猫罢了。” 左凝见状也是松了口气,一眼撇过那野猫,面色中带上了一丝嫌恶与迁怒:“先生赶紧将这畜生处理了吧。” “夫人所求,安敢不从?”男子弯腰行了一礼,接着道,“如今天色已晚,夫人早些回去歇着吧。” 左凝微微颌首,柔声道:“苍先生也多当心身体,妾先告辞了。” 男子站立原地,目送左凝纤柔的身影被合上的暗道之门挡住,才微微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手中的小猫。 “傻猫,跑来这儿,找死么?”轻轻一笑,他蹲下身,伸手将猫揉醒,温柔地摸了摸它的脑袋,才将之放在了地上,“快走吧,莫再跑来此处寻死了。” 手中刚一放开,那猫“喵”了一声,飞身跃入夜色之中,便再不见踪影。 男子在原地静静地蹲了一会儿,柔和之气散去,身上渐渐笼了一层阴郁颓然,无奈地摇了摇头,才飞遁而去。 …… “阁下何人?缘何暗中躲在山庄里?!”乔月舟被人捂着嘴直带到庄外林中,才被放开,一转身就见到一名陌生男子,不由心中恼怒。 “乔庄主何必恶言相向。”轻笑一声,这陌生男子正是柳栖雁,“若不是在下,乔庄主此刻只怕是已香消玉殒了。” “……哼,鬼鬼祟祟,非正道所为!” “乔庄主适才也该听见了不是么?”柳栖雁原本救人只是一时顺手,但一路跑来,却觉得这乔月舟的身份甚好,性子也是个急躁的,若是加以利用,或许能轻易将那几座屏风弄到手。 “左凝这个贱人,竟敢背叛师兄!”说到此,乔月舟立刻面露怒色,“阁下莫不也是去那里抓奸的?” 柳栖雁听了这话,忍不住撇了撇嘴,心中腹诽这三庄主果然是个抓不住重点的,守了那丁王星那么多年,守得脑子都不正常了!但他面上依然是和善礼貌的笑容,口中开始胡编乱造道:“非也,在下前来,乃是为追回被盗赃物。方才他二人口中提到的十道屏风,正是在下遗失。这些屏风事关重大,乃是受朝廷所托护送,谁料竟被有心人盗走。如今藏匿于行止山庄内,怕是欲挑起朝廷与武林的纷争。” 一听到要对山庄不利,乔月舟立时从怒火中清醒了过来,神情有些凝重:“此时当真?阁下又是何人,缘何会受朝廷所托运送物品?” 柳栖雁闻言,一派落落大方道:“在下乃清叶城云曦楼中人,楼中所接单子,在下只能言尽于此,更多的,却是不便向乔庄主提起了。” 乔月舟一听云曦楼之名,倒是略收敛了怀疑之色。世人皆知,云曦楼声誉极佳,各种生意都会接。若这些屏风确实是朝廷之物又涉及一些阴私,被交托给此楼,也极有可能:“事已至此,阁下打算如何?” “若是能不惊动旁人将屏风夺回,那是最好了,毕竟在下顾忌我楼中声誉,若是传出去云曦楼接的单子被人劫道成功,怕是回去不好交代。”柳栖雁并不多说行止山庄的危机,反而放低了姿态,让乔月舟感受到其言辞间的诚意。 “所以,阁下是想让我帮忙?” “乔庄主果然聪慧过人。”柳栖雁恭维一句,又躬身一礼,才接着道,“此事若能暗中解决,在下挽回了楼中信誉,庄主也能为山庄再立一功,也算是互惠互利。” 乔月舟挑了挑眉,思考片刻后才道:“此事我会再做探查,若真如你所言,自会相助!此次会盟云曦楼也会派人来,到时我会直接来找你们的人。” 这话让柳栖雁愣了愣,没想到对方性子虽直,也并不是真那么好骗,而后才笑着应和道:“如此,多谢乔庄主了!” 乔月舟也不再搭话,语意不明地哼笑了一声,便飞跃离开了。 直至再看不见她人影,才有一人从林中阴影里走出,低声嘲讽了一句:“栖雁兄倒是越发能信口开河了。” “长云莫要取笑我,横竖我也只对外人胡说罢了,况且这也不全是假的。” 慕长云目含笑意地瞥了他一眼,才轻斥道:“莫再磨蹭,赶紧回去!” 柳栖雁也知这人并没生气,蹭蹭挨挨地跑去握住了对方的手,才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而后,两人便双双没入了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柳栖雁:云云,我去帮你把东西骗回来! 慕长云:呵呵,撒谎很在行么。 柳栖雁:q。q,云云,我从来不骗你的!你要相信我! 慕长云:哦——暂时信你吧 柳栖雁:(o)/要永远信我! ☆、71|第七十章 第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 慕长云一边抱着被子发呆,顺便欣赏美男更衣,一边在心里感慨,如今自己晨起练武的习惯,越发不能保持了。 直到柳栖雁将自己收拾妥当,拿着温热的湿巾盖在他脸上擦拭,才把人从迷糊的状态中彻底唤醒。 慕长云面色微红地伸手接过柳栖雁手中的活儿。即便二人如今几乎同进同出、同吃同睡,且时不时有些肢体接触,柳栖雁这家伙偶尔做出的举动依然让他心跳加速。 比如睡前醒后的各种洗漱,有时甚至宽衣更衣,柳栖雁都十分乐于替他完成。 这般动作,实在太过亲密,太过珍惜,有时甚至让他生出一种自己何德何能,无以为报的叹息。偏偏对方总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自己只要稍稍露出一些反对的意思,立刻就要面对他哀怨的目光以及肉麻的言语攻击。 哪怕他心里清楚得很,这货只是在装可怜占便宜,却依然不由自主地会心软,然后就益发不可收拾了。 就如同现在,他刚擦完脸,对方就十分顺手得将湿帕接过去;他刚站起身,对方已经将挑好的衣服送到他手中;他刚穿完衣,对方就弯腰替他将束腰配饰都系好;他刚坐下,对方就拿起发梳替他梳头束发…… 看着镜中,自己的长发被轻轻挽起,束得一丝不苟,慕长云心中实在无奈。 慕长云自己是个家务废,洗衣做饭样样不行,但好歹自理能力还是有一点的。平日里他自己穿衣束发,虽然一切从简,至少也打理得出门会客也不会失礼人前。但自从柳栖雁接手了这些活计,自己发型天天变着花样换不说,衣服也穿出了各种搭配,让他每每出门都有种自己正在孔雀开屏的错觉。 为了压下心中这种怪异感,慕长云不得不忽视在自己头上动作的双手,转而去想别的事,比如昨夜在行止山庄的收获。 之前那自投罗网的徐立辰交代了不少事,让他们在山门对于对手那一竿子人多了不少了解。 缈崆山门是所有投靠了左凝的势力中,位置距离行止山庄最近的一个,因此,平日里的大小事务,没少受她差遣。但反过来,对于左凝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她在行止山庄里如何与外人接头这类杂事,了解也最深。 昨日里,他与柳栖雁盯着邱范两家在山庄中人的护卫下进了庄门后,便循着徐立辰所述的林中暗道,偷偷闯进了山庄,而那暗道的终点,果然是左凝私下里处理事务所在的空院。 他们刚到时,院中尚空无一人。 因着柳栖雁潜伏敛息的功夫更好些,便由他守着院中,而慕长云则凭借轻功,在整个行止山庄里四处游走探查了一番,而后便躲在暗道出口所在的林中等候。 之后不久,左凝便带着几个手下,搬着屏风进了院子,而苍朔尘明显与之不是一同而来,反而是避开人眼线后,迟了些才到的。 柳栖雁算是旁观了全程,因此他对于那些屏风所藏之处最为了解。据他描述,那废弃院子的正屋下面,被挖出了一个地窖。根据左凝屏退众人后与苍朔尘两人将屏风送入后所呆的时间来看,地窖面积并不小。而想要进去地窖,则需在移动了花架上的机关后,以左凝头上的一根发簪为钥方可开启入口。 只可惜左凝在用过发簪后,便将之重新插入了发髻中,柳栖雁并不能看清那发簪的具体形貌,但至少他们有了明确的目标,也好针对性地布置接下来的行动。而地窖里是否还有其他什么要紧的东西,比如各大门派世家失窃的秘籍之类的,则不得而知。 待到深夜里三庄主乔月舟误闯进院子时,左凝那几个下属早已退走,只是在最后与苍朔尘讨论些杂事而已。 但仅是她听到的那几句,就足够柳栖雁做些文章了。 无论是从徐立辰口中说出的消息,还是凭他们昨夜里见到的场景,都无法判断左凝之夫,行止山庄的大庄主丁王星是否知晓其与苍朔尘所行之事,因此他们并不打算贸然接触此人,但三庄主乔月舟性格直率,且素来与左凝不睦,恰逢其会之下,倒是可以结交一番的。 凭借着昨夜里柳栖雁那半真半假的忽悠,如今,他们也算在心知山庄内部初步有了半个盟友,具体要如何行动,还要看此女之后的反应。再加上此前听到看到的信息,慕长云盘算着,要从那里将那许多屏风弄出来,还是大有可为的。 “行止山庄会在今日午后开门迎客,长云且随叔祖同去,在下一会儿得去与楼中众人汇合,如此兵分二路,见机行事。” 要分开了么?一时间慕长云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习惯了日日与这人相对,骤然分开,哪怕只是分路而行,亦有些不舍。 不过慕长云也并不是拖拖拉拉的人,只失神了一瞬,便恢复了冷静,点头道:“也好,如此,栖雁兄需多加小心。” “长云亦是。” 两人从屋中出来时,恰好遇见了叔祖父子与池天蕴三人。 “云儿与柳少侠同住?”慕玄霄有些吃惊,他们在沣渡城里,住的是慕家手下的产业,他分明记得,这两人的卧室比邻,即使夜间要探讨什么,也不需要睡在一起。可偏偏今日就撞见两人从一个屋里出来,再回忆起之前所见种种,心中怀疑越发深了。 “叔祖,昨夜吾与栖雁兄自行止山庄中归来时,天色已晚,又探讨了一番,因此便一同睡下了。”慕长云一时也不敢就这么把事儿在叔祖面前揭开,只想着等事情都了结了,再寻个机会对叔祖坦白,便随意寻了个借口,却没注意到柳栖雁听到他话时那一瞬垂下的嘴角。 早膳用过后不多久,柳栖雁留下了所有留在慕长云身边的护卫,便独自离开了。 慕长云总觉得这家伙早膳之后就怪怪的,有些神思不属,但他想到这货平日里粘人的程度,便自动归结为,要分开了所以情绪不高这样的原因,并没有去多怀疑什么。 慕玄霄作为武林中比较有名望的老一辈侠士,不需要过早前去行止山庄。因此在午膳过后,慕家三人并上池天蕴,便在屋里商讨各自手中的情报。 “如此说来,想要弄到那左凝的簪子,还得试着说通乔三庄主配合?” “此事由栖雁兄前去周旋,我等不便参与其中,以免让那三庄主起疑。” 闻言,慕玄霄顿了顿,略作迟疑地试探道:“云儿将此事全交由柳少侠,是否不妥?毕竟此事乃我慕家私仇,这般连累他人——” 慕长云一怔,没想到叔祖会这么说。在他看来,柳栖雁早就不是外人了,可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是池天蕴发现了好友的为难,心中无语,暗怪好友行事不谨慎,嘴上却打起了哈哈岔开话题道:“此事确是云曦楼那名头更好用些,话也说回来,长云兄倒是该多考虑下,会盟期间,那苍朔尘等人若是借机向慕家发难,到时我等该如何应对?” 慕长云扔了感谢的眼神过去,顺着他的话说道:“之前做过一些布置,对方即使弄来几个所谓的‘人证’,想把脏水泼到慕家头上,也没这么容易。且大诏令在我等手中,必要时可以此取信众人,对方明知此事,必然不会贸然动作。” “哎,你们说,他们真的把那些小门派都灭了吗?这没仇没怨的,为什么这么凶残啊?”前日里,慕长云就着屏风之事,将前世的见闻当做猜测与几人说了一番后,慕玄霄便着人前去查探,如今尚未有消息传回,但几人心中却基本已对此肯定,池天蕴每每想起便觉心中有些发凉。即使都是小门小户,通常一个势力也有几十甚至上百人,就这么说灭便灭了,还一下就灭了好几个,真真让他这个安乐窝里长大的孩子有些接受不了。 说到这,慕家三人面色也凝重了起来,慕玄霄摇了摇头,叹息道:“也不知这些屏风中所藏究竟为何,竟让他们出手如此狠辣地杀人灭口。这左凝被仇恨蒙了心,如今怕是已经丧心病狂了。” “只是左凝并非当年那琨虞公主,按年龄算,若她是其后人,那位琨虞公主本人如今又在何处?一想到有这么个人躲在暗处,我心中便不踏实。”慕思归的疑问,众人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慕长云对此也是发愁,上一世明面上出手的,一直都是江昊阳这蠢货,别说琨虞公主,就是左凝与苍朔尘,都未曾露面过,他也是这一世才查到了这么许多,但对方年龄极有迷惑性,实在藏得太好,他也追查不到更多。 若不是顾忌着这些屏风中的秘密可能影响甚大,他也不必让柳栖雁去与那乔月舟斡旋。 能做的的准备如今都已做了,接下来,也唯有见招拆招了。 会盟共有十天,除了今日的晚宴,接下来的第二日到第五日,皆为各门派世家之间的武道切磋探讨。一些有纷争的势力,都会趁着这机会在擂台上见真章,唯有矛盾太大的,才会留到第六日后,借由行止山庄出面调停,而若是谁遭了难或蒙了冤,也会求助于行止山庄主持公道。而之后,除了有事关整个武林的大事发生,剩余的几日大部分是一些势力之间的人情往来。因此整个武林会盟,号称是促进武林团结的盛会,说穿了,其实就是行止山庄仗着权威的身份,提供的一个平台,让众多势力结友或结仇的交流大会罢了。 武林人一向不怎么受官府朝廷的管制,平日里打打杀杀的,只要不殃及到普通人,官衙也是不会去多管的,大部分时间多是依手握大诏令的行止山庄来约束,因此行止山庄与武林会盟在武林中的作用便显得尤为重要。这也是为何,那位文三王爷一发觉行止山庄行事有异,便急急地派出赵岚夕找上门来。 侠以武犯禁,若是武林中出现动荡,必然会殃及无辜,乃至波及朝廷。 慕长云心中盘算,若是如同上一世那般,他们尚有前五日可暗中行事,事成则罢了,若是不成——心有顾忌,才会投鼠忌器,是真逼急了,大不了直接毁去那些屏风,直接搅混水,哪怕最后弄得场面难看,也好过被诬陷得百口莫辩。 这么一想,倒也觉得压力顿减。 恰在此时,一名小厮急匆匆地跑来道:“家主,探子说适才有几人从行止山庄的后门进去,看清楚了,是之前家里被揪出来的那几个底子不干净的。” 慕玄霄闻言立刻站起了身,面色难看,惊诧道:“我不是让人将这些人看管起来了么?他们是如何逃出?竟无人知晓么?!” 慕思归与慕长云面面相觑,难道,自家老窝被人抄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柳栖雁:云云,我是你的地下情夫吗?(掩面而泣/(ㄒoㄒ)/~~) 慕长云:……地下情夫是什么鬼! 慕玄霄:侄孙子为什么跟个男人这么亲密?! 池天蕴:你们这对一天不秀恩爱就难受的狗男男! 慕思归:(一脸淡定)其实我啥都没听懂…… 话说,下一篇文目前正在掰扯大纲中,昨天把文案封面熬夜做了,大家若有兴趣,可以提前收藏下,谢谢支持~~(≧▽≦)/~ 古穿今娱乐圈文: 网页传送门。 手机站传送门。 ☆、72|第七十一章 “昨日里我还收到贝叶传来的讯息,说是家中安好,他身体也已康复……”慕思归有些焦虑也有些不解,按着时间算,若家中真出了事,那些被看管的奴仆要赶来沣渡城,怎么也需要几日的时间,而传讯却要快得多。 “家中护卫甚多,绝无可能出了事却毫无消息传来。”慕玄霄还是比较冷静的,摸着胡子仔细思索着事情的真相。 慕长云同样不认为家中真会遭难:“无论是珩城还是千苍,都有云曦楼的人暗中盯梢,一有风吹草动,必能收到迅鹰传来的消息。如今这般情况,恐怕是对方故布迷阵,想让我们自乱阵脚。” 慕玄霄转而询问那小厮:“可有看清,被带进庄里的都是哪几人?” “回家主,几人中有三人都是探子认得的,分别是当初负责庄里采买的副管事李米,护卫队的梁毅与四管家周正。” “与他们一同关押的其他人呢?” 小厮仔细想了想那探子所言,摇头道:“回家主,并无其他人。” “若并非慕家出事,难不成这三人都有双胞胎在世么?”池天蕴这猜测刚一出口,就被慕思归翻了个白眼,他自己也知道这可能性极小,便讪讪地闭了嘴。心中撇嘴,这慕思归真是讨厌,他不就是不懂阴谋诡计什么的嘛,要不要总是这么鄙视他! 还是慕长云好心地给他解释:“缈崆山门的易容术虽不出名,却也能算得上是一门绝活,而此前徐立辰也曾言道,左凝与苍朔尘将这门绝学要了去的。” “所以,那三人是他人易容而成的?” “不错,如今他们手下必定是有人精于此道。至于为何要易容成家中的三个叛奴——想来这三人本就是他们手下的钉子,如今被看押,必定失去了消息。此番堂而皇之地将人带进庄内,怕是专门做给我们看的。”慕思归现下也已将事情理顺了,沉吟片刻后不得不感叹,“看来我等在这沣渡城里的暗桩,早已被对方知晓。” “所幸昨夜里云儿与柳少侠离去前,曾让两名护卫易容替代他们出现,否则,昨夜里的事,他们或许都有所防备了。” “那如今这三个假人要怎么对付?”池天蕴还是有些没想明白,易容了三个人是想怎样?栽赃诬陷么? “哼,既是叛奴,何须对付?”慕玄霄对于这些鬼魅伎俩十分不屑,即便这三人在庄中经常出面,外人识得他们的不少又如何?叛奴就是叛奴,还不是主家一句话的事?那左凝若真想凭着这三人来陷害他,也未免太小看他珩城慕家在江湖上的地位了! “即便如此,不可不防。”有时只需在众人心中埋下一个怀疑的种子,可以引导之下,未必不会捅出大娄子来,慕长云心下决断,无论如何,此次会盟,必须将事情一并解决,越是拖延,对方能做的就越多,也越是对他们不利。 之后,几人便动身前往行止山庄。 高头大马,护卫随行,慕家一行人虽无太大排场,却依然气势凛然,远远瞧见,便能知晓,这必定是武林中排的上号的人家。 整个沣渡城众人皆知此次武林盛会,对于路上行过的江湖人,百姓们也早已见怪不怪,还有不少人沿途围观,一睹江湖侠士的风采。 “哟,这是哪家的少侠,瞧着竟不像武人,反而像是读书人?” “嗨,那些武功高的,不都追求什么文武双全么!这几位一瞧就是家世不错的,定然是能文能武。” “你瞧那位公子,长得可真好,乍一看,我还道是哪家的小姐女扮男装的呢。” “那走在前头的老先生,就是九霄剑客慕大侠,前几次会盟时,老朽也见过几次。” “哎呀,那走在他身后的三位公子,莫不是慕大侠的儿子?” “走在中间那位,我上次见过,是慕大侠的独子,慕思归少侠,后面那两位公子,倒是第一次见。” “听闻慕少侠如今二十有六,尚未婚配,不知将来会娶哪家的女子。” “哈哈,慕少侠娶妻,必然也是名门闺秀,小妮子莫不是思春了?可惜慕少侠可看不上你这样的。” “去你的!” “哎可别说,此前我听闻慕少侠与连家那位医仙两情相悦,后来不知怎的,就吹了!” “哇,连医仙那般脱俗的女子,慕少侠也看不上么?” “……” 几人耳力甚佳,一路上周围人的闲话听了不少,说着就扯到了连妙琴身上,慕思归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之前一直想着自家的祸事,居然把这茬给忘了,会盟时连家会来,那连妙琴自然也会来! 自从那日毒解后连妙琴离去,他就再也没见过对方。虽说心中情思已断,终究有几分不自在。到时两家若是碰上了,见着面岂不是尴尬? “慕小堂叔还想着那位连仙子?”池天蕴也听见了这些八卦,一见慕思归的脸色,顿时起了调侃的心思,揶揄道,“可惜那般心思毒辣的女子,长再得好看也不成,慕小堂叔还是莫要再留恋了。” 慕思归如今与池天蕴也是混熟了,顿时又翻了个白眼,咬着牙讽刺回去:“哼,要论长得好看,连姑娘哪里比得上你池静言。” 话落,看到池天蕴气红的脸,立时倍感神清气爽。哼,敢来找他不自在,必须堵回去!不过这货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不觉得,这会儿脸一红,还真是艳若桃李,美不可言,路边有几个男子都看呆了。慕思归见此,心里又有几分不悦,但很快池天蕴便溜回去慕长云那里,他也没时间再多想了。 行止山庄已近在眼前。 在山庄门口还有几路人,都是来此参加会盟的武林中人,不过并没有碰上熟人,慕思归也是松了口气。 要是在大门口就碰上连妙琴,那才真是晦气。 行止山庄迎客的大管事十分热情,一见慕玄霄,口中连道各种好话,慕家父子也是面上带笑,丝毫看不出半点心底的戒备。而慕长云则跟在后面板着脸装木头,低调得丝毫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进门后便是一条康庄大道,能见到山庄的迎客大堂便伫立在正前方,高耸的檐角,宽阔的门堂,远远瞧见便让人感到十分气派。 由人引到堂中慕家所在的位置坐定,寒暄依然没有结束。慕家座位被安排在地位武林中较高的世家派系只见,右边尚且空着,而左边便是武林大世家宋家的席位。宋家人不知何故,此次会盟,竟早早便到了,此时宋家主宋岳麟与几位小辈皆坐在席上,一见慕玄霄,立时扬起了笑脸。 “慕老,许久未见,一向安好?” “宋先生客气了!” 宋家近日来十分不顺,连连遭遇意外,家众弟子也有不小的损伤。即便是宋岳麟自己,大儿子前次出门历练被不知哪来的宵小伤了腿,至今还卧病在床。宋岳麟查了许久才查到一些眉目,却毫无办法,对方完全不正面与他们交锋,尽使些旁门左道,让他防不胜防。 更让他头疼的是,前些日子里,自家样样都好的闺女,偏偏看上了个没家没世的穷小子,本想借着联姻壮大自家势力来抵御外敌的他,顿时脑袋便大了几圈。 这一世的江昊阳可不比上一世,有千苍慕家变卖后的资产,又有珩城慕家传授的武艺,成为了武林中后期的新秀。如今的江昊阳在宋岳麟看来,不过是个做些小买卖,身手二流的小白脸,也不知自家女儿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竟不顾家里的危机,死活不愿意嫁给那些有头有脸人家的子弟联姻,让他为家族发愁的同时,还因着女儿的反抗气白好几根头发。 早知道,当初即便知道女儿不能习武,也不该为了将她养成名门闺秀而关在家里! 这次来会盟,他就特地将宋言芝一同带了出来,就是为了让她多见见世面。在座的那么多世家子弟,后起新秀,哪个不比那江昊阳好? 就说旁边这慕玄霄的独子慕思归,在江湖上早早就有了不错的名声,一手剑术深得他爹的真传,长得也是丰神俊秀,哪个见了不道一声年少英才?加上他身为独子,将来必是要继承珩城慕家的产业,他将来的夫人,就是慕家的女主人,比起嫁给那江昊阳,好了不知多少倍! 只是听闻最近慕玄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侄孙子,据说也是个厉害角色,一人挑了望雪门的刀罡阵,极受慕玄霄喜爱。不过更多的,他忙于族务,也没去打探,横竖在他看来,侄孙子总亲不过自己的儿子去,想来也不可能去跟慕思归抢家产。 即便女儿看不上慕思归,比如远点儿坐着的沧州李家,家中两位公子,同样都是天之骄子,相貌堂堂,身姿伟岸,与自家女儿十分相配。 再比如那边连家…… 宋岳麟越想越觉得自己把女儿带出来真是做对了!却不知他虽爱女心切,觉得自家女儿是天之骄女合该人人求娶,但旁的世家子弟,哪个愿意让他这般挑挑拣拣?宋言芝从前在江湖上受人追捧,那是因为他将女儿养在深闺,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名声极好,但真正见过面的人却是没几个,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年少慕艾的少侠对她死心塌地。 而如今,宋家嫡女看上了个草头小子,还在家中闹得非君不嫁的事,早就被有心人传到了江湖上。即使之前有人家不介意宋家麻烦缠身,想为家中儿子娶位佳妇的,如今也早都打了退堂鼓。 宋岳麟心中各种盘算,面上对慕玄霄更是热情了几分,将慕思归夸了又夸,夸得慕玄霄自己都觉得快要不认识他儿子了。 随后,他便将自家女儿拉来引荐,自是另有一番热乎劲,字里行间都在暗示自家女儿各种好,偏偏一边宋言芝本人却是满面清愁爱答不理的样子,说得同样听过宋言芝传闻的慕玄霄面上直抽抽,暗道这宋岳麟为了女儿真是智商都扔泥里了。 就在慕玄霄面上的笑容都快要维持不住的时候,宋岳麟才收住了话头,注意起了他身后的另外两位公子。 “慕老身后这两位少年郎亦是一表人才,不知是哪家公子?” 此时,慕玄霄脸上才终于有了些真诚的笑意,他确是想借此次会盟将自家侄孙推荐出去,在武林中多少混个脸熟,将来行事也方便。 “这位便是某家侄孙,千苍慕家的家主,慕长云。另一位则是长云挚友,桦芸池家的小公子池天蕴。” 慕长云本是不欲引起太多注目的,但自家叔祖的好意他也明白,自是不会故作清高让叔祖丢脸。执着晚辈礼,他便上前与宋岳麟打招呼。 却不料本是站在一旁充当柱子的宋言芝,在听闻了慕长云的名字后,抬眼看了过来,出声道:“阁下便是千苍城的慕长云公子?” 一直关注着女儿动静的宋岳麟,看过来的眼神顿时就有些不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嗓子哑不肯好该怎么办呢。。。。。发愁,出门话都不敢说 ☆、73|第七十二章 慕长云并不想多理会宋言芝,当日在天华城外虽曾遇见江昊阳,却也并未与马车中的她见过面,此时她突然关注自己,只怕缘由还在江昊阳那里。 果然,宋言芝并不在意管慕长云心中怎么想,只如同满心怨忿突然找到了攻讦的对象一般,语带嘲讽地说道:“小女子曾听闻,千苍慕家,家大业大,权势迫人,害得江郎不得不为生计奔波,小女子数次传讯皆无法将之唤回……” 一边宋岳麟本还在盘算,若是闺女看上了这位慕小公子,好像也不是不可,即使慕长云并非珩城本家人,但刚才慕玄霄不也说了吗,人家是千苍慕氏的家主,能这么介绍的,必然也是身价不菲之辈,再加上功夫了得,若能联姻,必能成为宋家一大助力。 却不想自家女儿突然就口不择言起来,还当着慕玄霄的面,这这这,这不是得罪人吗! 宋岳麟急得一脑门子汗,顿时也不敢再去想什么慕家大公子小公子了,只连忙对着慕玄霄赔笑:“慕老,小女不懂事……” 慕长云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揭过。 这厅中武林人士众多,哪个不是耳聪目明?他们在此说话,周围注意着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若是往常自己可以不与之计较,但今时今日,他若一笑而过,别人只会当他是默认了这么个“权势迫人”的名头。初入江湖便无端端背上个黑锅,不仅累了自己的名声,还会连累到叔祖一家在这武林中的声望。 不论这宋言芝此时出声说出这话的目的为何,这敌意都是明晃晃的,那么他也不用多客气。 “呵,宋小姐此言,可是亲眼所见?” “不曾,但江郎来信曾言道……” “江昊阳?”江郎,怎么不改名叫蟑螂算了?人不在都能出来恶心人。慕长云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倒是会颠倒黑白。我慕家在千苍遭人算计,他姓江的出手趁火打劫赚黑心钱也就罢了,事后厚着脸皮上门来道歉,慕某也就将此事放下,并未多作追究。慕某自认行止无差,算得上宽和大度,如今宋小姐却偏偏在此帮着恶人说出这般不辨是非的话,也不知是何居心?” 宋言芝早就习惯了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有人让着哄着让着。之前她也曾听自家江郎抱怨过这慕长云,便想着借此机会给他个没脸,也当是为情郎出口气,谁知对方竟如此不留情面。感觉周围看来的眼神都变了味,她顿时面色发白,强辩道:“如今江郎不在此处,自是任凭阁下一面之词!” “难道宋小姐之前说的,就不是一面之词了么?”这么个战斗力为负的女子,慕长云只是勾了个恶劣的笑脸,道,“宋小姐你唤不回江昊阳,说起来也确是因为我慕家——他之前一路跟着慕某往自家别庄一行,之后他那位姓路的妾氏,还特地跑来我慕家祖地偷盗呢。” 而后,他便不再多言,径自坐回了座位上,倒了杯茶。至于周围听到的人怎么遐想——呵呵,他可一句谎话都没说,路菲菲不是江昊阳的正妻,又有夫妻之实,那自然就是个妾,而路菲菲去无殇湖底偷盗也是事实,妾做的事,总得是夫的责任,不是么? 自己为了探寻武艺权势,不能赴约要找借口,还敢抹黑他,哼哼。 只是没想到,自己茶还没入口,却听闻一个算得上熟悉的嗓音响起。 原来已有宾客入席了右边的空座,正好来打招呼。 “阁下便是此前力挫望雪门刀罡阵的慕长云少侠,今日一见,果真人中龙凤。在下苍朔尘,幸会。” 慕长云抬眼看去,手中便是一僵。 这是他初次这么近距离看到苍朔尘本人。只见这人眉目含笑,嗓音温润,整个人都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若非知晓其便是之前那凶狠的面具男,更是私下里与慕家各种过不去,初见之下,很难对这人不生好感。 但这都不是让慕长云震惊的理由。 尽管此人容貌声音都有了改变,但如今不若之前在湖底洞中,光线昏暗且这人身披斗篷,此时的苍朔尘一身儒装,将其身形尽显。让慕长云极为出乎意料的是,他分明是上一世江昊阳身边突然出现的好友临尘!正是这个临尘,从江昊阳手中买下了慕家所有的产业,还借此与之结交莫逆。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终于明白了当初为何见到千苍海运协会副会长谢朔时会有熟悉之感了,只因那突然死遁的谢朔,分明也是此人! 当初他初见谢朔时并未想起,只因谢朔此人,性格长相与那临尘完全不同,平日里也毫无存在感。可偏偏此时的苍朔尘,身形五官与临尘有几分相似,而走路时的姿态,却与谢朔一模一样。 或许单一个谢朔,他联想不到此,但加上上一世记忆中的临尘,三人三面,却让他一下子把他们串到了一起。 再加上他们的名字,谢朔,临尘,分明就是苍朔尘所化! 如此说来,当初撺掇着宋家谋害他的人,就是此人了。当初谢朔死得太快,灭门案也太过让人震惊,才让他逃过了追查。这次,却不会这么容易了。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苍先生,久仰。” “哦,慕小公子也听闻过苍某?区区薄名,实在不足挂齿。” 那边慕玄霄即使心中不悦,也终归给宋岳麟留了几分面子,并未多作责怪。而如今宋家虽家大业大声名在外,家中却已几代不曾出过名动江湖的英才了,因此只是寒暄几句后,自知理亏的宋岳麟也不敢嚣张,便拉着丢了脸的女儿回到了自己座位低声训斥。宋言芝自听了慕长云所言,便神思恍惚,呆愣愣地坐下后,一句也没反驳自家父亲。 而慕家父子转身回来时,见到苍朔尘跑来与慕长云搭讪,心中顿生警惕,对视一眼,一同上前。 “哈哈哈,真没想到,居然是苍先生恰好与我等比邻而坐,实乃万幸!” 那苍朔尘行止间丝毫不失礼数,对着慕玄霄执晚辈礼,道:“慕老安好,朔尘也未料到有幸与慕老邻座。早就听闻慕老侄孙威名,此次得见,才见猎心喜地过来打招呼。慕家家教有方,不仅大公子年纪轻轻便武艺高强,连小公子也同样为不世英才,真教我等自愧弗如。” 这话捧得太高,叫慕玄霄心中直皱眉,只是面上并不显露,反而一副既为自家小辈得意又担忧其不懂事的模样,叹息道:“苍先生哪里话,我这侄孙,之前总是窝在个小地方不愿意动弹,难得老朽这次把他拉出来见见世面,还望苍先生这般的武林前辈不吝多指点指点他。” 苍朔尘看着年轻,实际上也有三十五六了,大慕长云十多岁,也算得上是前辈,慕玄霄此言一出,立刻给自家侄孙摆出了低姿态,省的真有人被苍朔尘的话激起不忿,觉得自家这不爱笑也不多话的侄孙目中无人。 自从慕玄霄主动揽过话头开始与苍朔尘打机锋,慕长云三人便坐在一边不言不语装壁花,心中却是飞快地将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这苍朔尘座次被安排在他们隔壁,怕是故意而为,此中必然有大庄主夫人左凝的手笔,至于大庄主本人是否知晓,尚不清楚。而他特地坐在此处,怕也只是为了探探慕家的虚实,众目睽睽之下,并不需担忧他做出什么对自家不利。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17节 结论是不必太过理会,端着面子拼演技便可。 倒是柳栖雁,不知来了没有,又是否与那三庄主乔月舟搭上了线? 想人人到,慕长云正思考得入神,便觉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眼望去,正是刚跨入厅的柳栖雁。 此时的柳栖雁一身白衫,手握折扇,面目俊美,身姿不凡,端的是一派风流潇洒之态,硬生生将身后跟着他的几人衬成了纸片人。一进门,便引起了不少人瞩目,更是有不少跟随家中长辈而来的名门侠女,对着他面露绯红,着迷不已。 “那是哪家公子,这般英姿,此前竟从未听闻?” “哎呀,这般俊美的男子,即便功夫平平,也好过那些五大三粗的糙汉子!” “你们看,乔三庄主亲自接待他,身份必定不凡。” “不知这公子究竟是何身份?真是让人好奇。” “……” 哼,开屏花孔雀! 慕长云听得周围一片议论,原本喜悦含情的眼神,顿时变成了死鱼眼,直直地往人脸上扎了几个窟窿,而后便再不看他,自顾自喝起茶来。 倒是柳栖雁,原本十分开心地想着,自己今日特地打扮一番,必然能叫自家长云喜欢,谁料竟是这般待遇,心中委屈不已。偏偏自己的座位被安排得离爱人极远,也不好凑过去打招呼,顿感郁闷,连向他递了好几个眼神的乔月舟,都不想理会了。 不过好歹他还是知道正事要紧,心中的不耐并未放在脸上,在乔月舟特地前来招呼时,依然满面笑容,应对十分周到。 “云曦楼此次前来,实在蓬荜生辉,乔某代表行止山庄,欢迎几位。” “乔庄主客气!会盟乃武林盛会,江湖人无不向往,云曦楼能够受邀而来,自也是万分荣幸。在下楼中执事柳栖雁,这两位分别是蓝明明与仇小兰,我三人此次皆为初次前来,山庄气度,实在令人惊叹不已。”柳栖雁并未揭开自己楼主身份,却也做出了能在此行人中做主的姿态,表明他在云曦楼中地位不低,也让前夜里的忽悠显得更为真实。 于是,在几人坐定,乔月舟离去后,他的手中,便多了一团写满了暗语的纸团。 作者有话要说:  慕长云:栖雁兄今日当真好一派风流气度,让人倾倒不已 柳栖雁:(⊙o⊙)云云,你是不是吃醋啦? 慕长云:哼! 柳栖雁:~(≧▽≦)/~云云你真的吃醋啦~~~~~~~~! 慕长云:吃你的大头鬼! ☆、74|第七十三章 整个迎客厅中都闹哄哄的。 一些从前就有交情的好友们三三五五地凑在一起,一会儿这个引荐,一会儿那个拜见,觥筹交错,气氛十分热烈。 慕玄霄独自找老友叙旧去了,临走前给儿子丢了个眼神,示意他带着侄孙在年轻人里多交际交际,便丢开了手。 很快,慕思归这边也有几个世家子弟的朋友凑了过来。 “思归思归,听说你前阵子中毒重病了?怎么都不传个消息给我,还是不是兄弟了?”这是关系比较好的赵家大公子。 “哼哼,我看他重病是假,被妙施仙子甩了,要舔伤才是真。”这是损友李二公子。 “哎,你真的跟那连仙子吹了?亏得我之前还羡慕你艳福呢。”这位陈家旁支的小公子同样是连妙琴的爱慕者,语气也不知是泛酸还是庆幸。 “得了吧,就连妙琴那假仙,吹了才好,不然还不得一辈子坑在那。”翻了个白眼,铭山派同样是医毒传世,身为这一代大弟子的刘公子一向看连家不顺眼。 “你那是嫉妒!” “呸!谁要嫉妒他们这名不副实的!” “连家活人无数,且没有架子,名声一向好,你铭山派声望向来比不过。” “他们那不过是沽名钓誉,真碰上什么疑难杂症,还不是装鹌鹑?” “连家……” “我铭山派……” “……”慕思归没想明白,自己明明一句话都没说,这群貌似是来找他叙旧的家伙,怎么吵起来的? “行了,你们俩别吵了,连家的进来了。” 赵大公子一句话,众人顿时住口,一同向门口望去,果然,接待引着连家家主与几名后辈前往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坐席。 “妙施仙子居然没来?”陈小公子皱了皱眉,有些不明所以。 连家几位长辈医术卓绝,但年轻这辈却并无惊才绝艳的能人,妙施仙子连妙琴可以说是连家最带得出来的后辈了,可偏偏这次会盟竟没有出现,这让人不得不多想。陈小公子的视线移到慕思归脸上,莫非——他与连小姐性格不合而分手的原因,另有内情? “嗤!”那边刘公子听到妙施仙子这称号,又是一声嗤笑,不过好歹也没再多说什么。 慕思归乐得他们赶紧别再讨论这个话题,趁着几人沉默的机会,把自家大侄子拉出来给众人介绍。 要说几人早就注意到了慕思归身后清冷不语的慕长云与面若芙蓉的池天蕴,之前听闻慕家新冒出来一个厉害的少侠,心里都百爪挠心好奇得要死。只是慕思归不说,他们也不好意思主动去问。此时慕长云一被池天蕴拉出来,几道目光立刻直唰唰地盯了上来。 慕长云礼貌地向几人见礼,既不显得过于孤傲不合群,也不会降了自己的身份让人轻视。且不说别的,光这一身风华气度,便让几位年轻的公子心生好感。 “哎呀呀,既然是思归的侄子,自然就是我们的侄子,来来来,这是见面礼。” “嗤,人家不过比你年轻几岁,你也好意思!” “我等虽与思归平辈,但也不好在慕小公子面前拿大,这辈分,还是各算各的吧,你俩好歹拿出点武林新秀的样子来,别整天一见面就吵架!”赵大公子一发话,两人也不再做声了。 “慕小公子当真一人就将那望雪门的刀罡阵给破了?”李二一向活泼,立刻同意了赵大的话,凑上前来跟慕长云套近乎。 前日里那些传闻都影影绰绰的,说得语焉不详,只道那次望雪门损失惨重,顶梁柱一辈几乎损失殆尽,有人赞叹慕长云功夫了得,也有人摇头道其出手太过狠辣不留余地。但终究还是赞叹的人更多,毕竟人都找上门来杀人了,还不许人杀回去不成? 慕长云倒是没料到这些人竟然都知道这事,回忆了一番当时的情形,还是摇头诚实道:“当时出了些意外,虽然阵破,但在下也受了不轻的伤,养了一段时间才好的。” “那也很厉害啦,哼哼,让他们望雪门嚣张,硬说着刀罡阵中人一体同心,以多欺少,可不要脸。”上一次会盟时,陈家嫡系那位大公子,就是陨在了望雪门的刀罡阵中,自此陈氏一族就对望雪门极其看不顺眼,偏偏人家占着比斗中生死自负的理,他们也不好出面报私仇,就只能私下里找些麻烦,大的动作,却也不能多做什么。原想着此次会盟,定要想法找回来,谁知不用等会盟,那望雪门就踢到了铁板,真真大快人心! 如同陈家一般在前两次会盟时吃过亏的人家不少,望雪门以羞不完整的刀罡阵连续在擂台战出风头,让不少人都恨得牙痒痒。 偏偏武林中大部分人善于单打独斗,如这般将自身特色完全消抹而只为更好地融入武阵,使得阵势形成极大威能的法子,几乎没有人会去练。也因此,占着擂台战的便利,挫了不少世家门派的颜面。 而这些年少一辈,大多也被父辈念叨过若是会盟时遇见望雪门,能避则避。即使以少战多输了不丢人,可那刀阵威力极大,一不留神重伤身死,就如同陈家那位一般,硬是去挑战,得不偿失。 慕长云并不晓得这些历史,只道这几人真是给自家小堂叔面子,才刚认识便如此热情。 几人寒暄了一阵,也算熟络了,转而便又开始聊起了各种八卦,这家的刀法那家的机关,从武艺高强到家有河东狮,各种小道消息应有尽有,这让慕长云十分无语。 来之前,自家叔祖介绍了武林会盟这般那般的历史,说得极其权威隆重的样子,如今看来,根本就是个武林八卦交流会吧? “你们听说了没,之前名动江湖的武林第一美女白曼薇白小姐,居然是大庄主夫人的远房表侄女,这次要在会盟寻找如意郎君呢。” “啊?真的假的?不是说白小姐家里要给她婚配给官户人家么?” “哎,架不住人家自己喜欢江湖人快意恩仇的直爽性子,愣是嫌弃那些当官的子弟大多纨绔,武功不济。这还是我家里有位亲戚,与庄内的管家是好友,才透过来这消息呢。” “别是人家当官的看不上她,才找这么个借口吧?” “胡说,人家白小姐美貌无双,谁会嫌弃?” “就是,而且啊大庄主夫人认她做了义女,这么一来,人家的身份就是行止山庄的大小姐了,身份比普通的官宦人家小姐也不差了。” “哎,咱们擂台战时可要好好表现,说不得就能得到佳人垂青呢?” “哈哈就你那张马脸,死心吧!” “什么马脸,不过是稍微有些长罢了,你才马桶脸呢!” “……”慕思归简直无奈了,这还能不能好了!吵吵吵吵个屁啊!交了这么一群不靠谱的朋友,自己在侄子面前的脸都丢光了! 再说了,红颜枯骨,武林中的美女如今他可是敬谢不敏,杀人下毒跟杀鸡似的,手段太吓人了好不好! 慕长云听到白曼薇三个字,耳朵竖了竖,又一朵江昊阳的桃花,但他记得此女除了容貌惊人,行事却没什么章法,嫁给江昊阳后,仗着第一美女的名头,把他后院里的女人得罪了个遍,等江昊阳江湖地位稳固后没几年,就无声无息地病死了。 若不是此时听闻,他都快忘了这位了。 上一世,江昊阳就是在会盟的擂台战时大出风头得了那位的青睐,而当时的大庄主丁王星也丝毫不介意江昊阳早有妻室的问题,只言道“真情难得”,便将人许了出去,自此,江昊阳除了傍上了宋家,也成了行止山庄的乘龙快婿,武林中的声望扶摇直上。 去他的真情难得! 想到这一茬,慕长云眯了眯眼,想起了这事,他心有所感,左情与苍朔尘的那一系列动作,这位丁庄主,必定知晓,甚至也有参与的。 否则只凭借江昊阳当时的那点成就,哪里值得他去这般拉拢呢? 而苍朔尘,在这一世都能凭着一点线索找到无殇湖底的秘藏,更别说上一世他购得了慕家所有的产业,是那别庄名正言顺的主人了。 这块大诏令最后到了谁的手里,还真不好说。 之前听闻各种这位丁庄主如何公正严明,如何侠名在外,如今看来,八成也不过是个伪君子,只是伪装得比较好,无人发现罢了。 这边厢慕长云一边听着几人吵吵闹闹,一边心中盘算着,此次会盟中行事要更为谨慎;而那边厢柳栖雁快要被凑上来拉关系的人烦得出手打人了。 他是喜欢面上带笑不错,但这么多人同时跑来找他寒暄,脸都快笑僵了好吗!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家云曦楼还带着个“平易近人”的光环?不是出了名的行事诡谲,亦正亦邪吗! 他却没料到,云曦楼虽然神神秘秘的比较古怪,但架不住势力大啊!加上手中握着全武林最全最新的消息买卖,寻常的江湖人士哪个不避上三分,谁要是不小心得罪了,讲不定哪天自己背着老婆攒的私房钱就被宣扬得全武林都知道了! 往届会盟,云曦楼一向只派一两个小角色过来意思意思,走个过场毫无存在感,谁知道这次居然来了三个看上去都算得上楼中管事的人物,尤其是柳栖雁这个领头的,长相气度无可挑剔,再加上那身为上位者的气度,一瞧就不是个普通人。 难得有机会能搭上云曦楼的线,即使不来攀谄,也好歹不能得罪了,自然人人都乐意过来打招呼混脸熟。 这可把柳栖雁给愁死了,这人里三圈外三圈地堵着,他都看不到自家长云了,烦不烦啊? 与迎客厅中的热闹不同,隔了几个院落的正屋中,却是格外幽静,院中的参天大树将一众喧嚣都隔离在外,屋内气氛更是沉凝。 “夫君这是何意?”左凝语调依旧柔和,话音中却带着不满,目光更是怨毒。 “既然确定了那慕长云手握大诏令,你我也无需非要与之过不去?与其结仇,不若多加拉拢,说不得那道被夺去的屏风,能名正言顺地要回来呢?” “呵。”左凝闻言,面露嘲讽,道,“且不说我等此前所做之事,怕是早就与他结下了死仇。” “之前那许多事,留下的蛛丝马迹并不多,他们也未必知晓,最多也只能查到苍朔尘头上罢了。苍朔尘所知不多,即便推出去了,也影响不到什么。” “那又如何?这慕家之人,只要活着,我就绝不放过!” 丁王星面上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你这又是何必?比起我琨虞大业,这点私仇,何必耿耿于怀?说起来,你与他们不是还有一份血缘亲眷的关系在么,到时将那白曼薇嫁给慕长云,再凭着你与他们的关系,未必不能使之成为我等的助力。” “此事绝无可能!” “既然夫人冥顽不灵,那接下来便在院中礼佛养病吧。” “丁王星!你是想软禁我?你敢——!”左凝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直直地刺向对面英武的中年男人。 “哪里,只是希望夫人能想清楚罢了。”男子一脸大度,语气中似是宠溺无奈,但下令众人将这院落看管起来时,却丝毫没有犹豫。之后,他不顾身后左凝气愤地摔杯砸盘,头也不回地出门向迎客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柳栖雁:卧槽,谁敢打云云的主意?出来受死! 慕玄霄:哎呀,白小姐虽然人傻了点,但好歹是个女的,长得也好呀…… 慕思归:越漂亮的女人越可怕,大侄子你可要想清楚。 池天蕴:狗男男早就私定终身了,慕老伯你还是死心吧。 慕长云:我眼光(瞄向柳栖雁)……虽然没多好,但也没那么差! 柳栖雁:云云,看上我就说明你眼光最好了!(o)/ 所有姓慕的:呵呵! ☆、75|第七十四章 江昊阳此时带着路菲菲坐在迎客厅外院的席面上,听着周围人的各种流言八卦。 他如今在武林中籍籍无名,没有资格收到会盟的请帖,只能算是自己上门的宾客,并不能进入迎客厅。 外院的席位里,大多是些名声不大的江湖角色,有的是独行侠,有的是三五人聚在一起的小团体。例如坐在他旁边的这位,号称百里金刀,面相凶狠,人高马大,行为粗放,刚一坐下,先就将一把大刀横在桌前,让四周之人退避三舍。 而江昊阳长相出众,身边还跟着个清丽的女子,在众人当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周围人同样不来与他搭话。 他自己对此也并无不满,毕竟他是打定主意要在此次武林会盟中一战成名的,实在没必要与这些不入流的小角色多浪费时间。 之前他在遇到慕长云,被他一番话刺激,对路菲菲起了疑心,撇下连妙琴后便急匆匆往回赶,恰好撞见了路菲菲身上伤口未愈,立时便是一顿口角,最终两人不欢而散。 为此,他练功时因心浮气躁险些走火入魔,总算苍天厚爱,危急时刻,他却在最后关头灵光一闪,渡过了难关,还因祸得福,功力小成。出关时他心情大好,再见到路菲菲时,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路菲菲趁机向他解释,言明她与慕长云确实有宿怨,却与两人之间的感情毫无关系,更是借着江昊阳功力小成之际,只言落难时曾得贵人相助,将一本“贵人馈赠”的锻骨淬体的功法交给了江昊阳,让他大为惊喜。这般哭诉表白外加秘籍攻势之下,江昊阳面上便信了她的一番话。 虽然依旧对她故意利用自己的产业去与慕家作对心怀芥蒂,但终究还是念着对方对自己一腔深情,软下了心肠。 之后,江昊阳便一心扑在功法上,与路菲菲也重新回到了蜜里调油的状态,对段青青也疏远了不少。 无论路菲菲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她确实助自己良多,对此江昊阳的心中是感激的。或许他如今自己也分不清,对路菲菲究竟是依然如从前那般深情几许,还是感激与不得不依靠的利用之心更多一些,但只凭她拿出的这本功法,就值得他对她温柔以待了。 这次前来武林会盟,他也只带了路菲菲一人。 一方面是为了让她更相信自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路菲菲对于武林中的事更为熟悉,不似段青青只是个乡野丫头,上不得台面。 外院的宾客虽然都是无名小卒,但对于厅内的消息却是极其关注的。里面可都是些在武林中有些地位的人物,有些名宿更是跺跺脚就能让武林抖三抖的,自己若是能多知道些消息,谁知什么时候就能凑上去抱个大腿,飞黄腾达呢? 江昊阳听周围人说话时,也就格外认真,努力寻找着对自己有用的消息。他如今功夫也能挤进一流之列,算起来,也是颇为自得的,想要凝神静气听到远处那些人的谈话并不难。 这边有人说起九霄剑客慕先生,那边又有人说起云曦楼来的柳公子,他听着听着,就微微皱起了眉。 看来慕长云两个靠山都颇有几分势力,如今自己因着路菲菲的关系,也算是与之交恶了,若对方想要找他麻烦,只怕不好对付。想到这里,难免有些后悔将路菲菲带出来,早知道他还不如孤身前来。 天知道只要他别往前凑,慕长云根本就不会想起他来。若是慕长云知道江昊阳在担心着自己会算计他,只怕会嗤之以鼻道一声: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是病,赶紧去治! 就在此时,不远处又有两人在窃窃私语。 “哎,这次宋家居然把大小姐宋言芝带出来了呢。” “真的?宋小姐不是一直藏在闺阁从不出来见人的吗?” “哼,她看上个小白脸,非君不嫁的事都传遍啦,宋家主估计气得够呛,这次八成是想带她出来找个如意郎君赶紧嫁了。” “哎呀,能搭上宋家的线,也是好事啊。” “切,宋家主能看上的公子,能喜欢一个心里喜欢别人的女子么?我看啊这事儿没戏!” “也不知是哪来的小白脸儿,居然能勾了那位大小姐的魂。” “讲不定啊,宋家主这么急着想把女儿嫁了,就是因为那宋小姐早就跟人……嘿嘿嘿嘿。” “哎呀,那谁娶了她不是帽子都绿了……嘿嘿嘿嘿。” 两人猥琐的笑声让江昊阳再次皱起了眉,宋小姐明珠一般的女子,怎能被人如此诋毁!忆及之前那一封封情深意切的来信,他心中升起了一抹怅惘,自己那时一文不名,如何能配得上言芝这样的金枝玉叶。 看来这次他必须要尽力而为了,不说其他,即便是为了宋小姐,他也必须功成名就!如今他功力小成,在年轻一辈中必是极有实力的佼佼者,这么一想,心中升起一股豪气!若能凭此娶了宋小姐那般温良贤淑的女子为正妻——想到宋家在武林中的地位,他心底也忍不住发热。 但他没注意到,路菲菲坐在他身边温婉地低着头,手中却渐渐将衣角越握越紧。 …… 很快,晚宴便开始了。 随着行止山庄大庄主丁王星步入迎客厅,厅内的众人各归各位,再不复之前的吵闹景象。 厅堂内肃穆庄严,外院里也是一片静默,只听丁王星开口道:“今日武林盛会,行止山庄感谢诸位前来,区区薄宴,还望诸位能够尽兴!” 之后则是众人零零星星的回应: “哪里哪里,感谢庄主盛情款待。” “吾等共襄盛举,甚是荣幸” “……” 平平无奇的开场,慕长云并未觉得有何问题,但来过好几次会盟的慕玄霄却觉得有些奇怪。 行止山庄中,大庄主坐镇一方应对武林中事务,二庄主云游在外几乎从不露面,三庄主则负责打理庄内,因此,二庄主此次依旧缺席,并不无人起疑。 怪就怪在,往日里,大庄主与夫人鹣鲽情深,在会盟首宴这样场合,素来形影不离,此次却是丁王星一人独自前来,这让坐在他下首的三庄主乔月舟满面喜意,也让他们这些老人心中有些不解。 果然,李家老家主在宴会开始后,便如闲话家常般问起:“丁庄主,不知贵夫人为何不曾前来?” “内子昨夜偶感风寒,稍有不适,所幸并无大碍,丁某便让她在内院歇着了。” “庄主果然体贴之至,夫人当真令我等艳羡。” 之后,便又是一堆令人头皮发麻的恭维之词。 慕长云心中冷嘲,昨夜偶感风寒?在空院中与苍朔尘欲语还休那会儿还好好的,莫不是从空院回去走了段路就被风给吹病了? 三庄主乔月舟闻言也是面色剧变,似是不忿,似是难忍,本欲直接开口,却在柳栖雁一个眼神之下硬生生地忍住了。之后她自己也是惊起了一层冷汗,若是真在这般场合口不择言,即便所言为真,大师兄怕也不会轻饶过她。 再说大师兄这些年来对左凝用情极深,多年无所出却依然一心一意地对她,自己想要揭露出那贱妇的真面目,还得从长计议。 况且——妙目瞥向那边端坐的柳栖雁,此次有云曦楼为助,想来必能达成她多年来的心愿。 几人心思流转,所想尽皆不同,那边聊着聊着,已经说起了旁的。 “某家中义女曼薇如今也已二八芳华,夫人有意让她在此次擂台战中择一才俊,互许终身,希望各位少侠若是有意,在擂台战时多多表现才好。” 此言一出,众皆大哗。白曼薇武林第一美女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两年前不过初初长成之时,第一次出现便让众多武林人士惊为天人,成为了无数少男心目中不可亵渎的女神。本以为神女高高在上,如今竟要借会盟的擂台战比武招亲,那岂不是说,自己也有了一搏的机会? 一时间众多世家子弟皆是摩拳擦掌,热血沸腾。 而那些大势力的长者们,也开始盘算起若是自家小辈能与行止山庄联姻,能有多少好处了。 倒是几个带着女儿女弟子出来的老头老太们,心中有些不快。原本就是把人带出来长见识外加找找情缘的,如今风头被抢光了,哪怕最后那白曼薇只会选择一人,其他的那些天之骄子们怕也不会再多看自家女子一眼了。 其中最郁闷的,恐怕就是宋岳麟了。自家女儿才貌双全不假,但与那白曼薇相比,颜色上到底差了几筹,若是自家女儿这次还不能找到个如意郎君嫁出去,难道真得吊死在江昊阳那无名小卒身上不成? 一时间,厅内老少表情各有不同,丁王星坐在上首,将席中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倒是那慕家的几个,神色不动的样子,颇是沉得住气。这让他更加相信,若能将慕家收归己用,必然能成为极大的助力。 慕长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适才丁王星说那话时,眼神有意无意地往他们慕家这里扫过一眼。 难?道?说? 卧槽难道丁王星是打算把那位女神(经病)塞给自家小堂叔?!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好难写_(:3ゝ∠)_ ☆、76|第七十五章 “哈——欠!”骄阳如火,慕思归借着遮阳棚中的阴影处,低着头偷偷犯困。 昨天晚宴结束后,自家蠢爹和侄子两人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路都在叮嘱自己不可为美色所惑,念得他夜里做梦都反反复复在被人唠叨,简直不能好了,偏偏今日又一早被挖起来,实在是想不犯困都难。 天知道自从连妙琴那事之后,美女在他眼里自动就化为“□□”二字,心理阴影面积不可谓不大,当爹的不担心他娶不到老婆也就算了,居然还耳提面命地让他离美女们远一点!慕思归表示,这可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只可怜自己不知等到三十岁那年,能不能顺利克服恐惧找到合心意的妻子,想想就觉得前途略黯淡。 慕玄霄与慕长云两人正专注地看着下面的擂台,并不知道自己昨晚的一时警惕给自家蠢儿子/小堂叔的睡眠质量造成了严重伤害。 会盟的擂台被搭建在行止山庄西侧的大型演武场内。 此处本是山庄内护卫们平日里集体练武之所,地方宽敞,视野广阔。每每到会盟时,都会被改建成几座并列而起的擂台,偶尔也会有些家族门派间的矛盾无法解决,而派人上擂台见真章,之后这类比斗统一被放在最后一日。 基本上,晚宴时能进入迎客厅内的人家,都能在演武场边的所建筑的高台上,有一处专门安排的座次,顶棚遮阳遮雨,也提供一些茶水蔬果。 而晚宴时散坐于外院的武林人士,则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他们大多只能分散于几座擂台四周,离得近些的席地而坐,离得远些的,则多数站立观看。 此次会盟,共搭建了五座擂台,除了正中间的擂台更为巨大外,另外四座擂台则位于两旁,之间的间隔都不小。 擂台战共有五天时间,通常首日与最后一日,所有人不得缺席,其他时候则秉承自愿原则。 除了最后一日,前四天都是普通的挑战制度,擂台的主要目的,是供江湖中年轻一辈切磋考校之用,通常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侠士是不会在这四天里下场的。 年轻一辈对此十分热衷。一方面,以武会友能多在武林同道中多露脸,刷刷名声,且擂台战向来不允许下手杀人,只要护着自己别受些治不好的伤,来参加一下,基本是有益无害的。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随时接受他人挑战。若是有人明明来了会盟却懒得出席,有人在擂台对他发起挑战,那最后传出去的名声,就是怯战,就是不战而降,对于将来的发展是十分不利的。 此时方为初日上午,台上别说世家子弟,即便是一些小有名声的独行客,也并未出现在擂台上,因此台上的比斗可谓无聊至极,在慕长云看来,那几个貌似孔武有力的汉子,耍出来的却是花拳绣腿,真是惨不忍睹。 可他与叔祖依然一派聚精会神的样子,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中,仿佛那里正在进行绝世武者的比斗一般——这实在是出于无奈。 擂台第一日必须出席。他们的位置安排得离正中行止山庄首座并不远,这个位置,无论是几大世家还是几大门派,都当得起,可偏偏在慕家左边就是蒙着面纱坐在那里,气质缥缈出尘不似凡人的白曼薇,而右边,则是因为昨日的状况而直接在慕家人面前豁出了脸皮的宋家主宋岳麟。 豁出了脸皮的宋岳麟着实令人头疼,一整个上午他都凑在慕玄霄身边碎碎念,时而抱怨家中势力多了不团结啦,时而伤感当家主四处受气多不易啦,时而心痛女儿被坏男人拐骗啦,时而赞叹慕家两位才俊年少英雄啦,如此往复循环毫无间断,只听得慕玄霄面皮抽搐,深觉这一定是自己昨夜里对蠢儿子唠叨的报应。 而白曼薇那里倒算得上安静,可偏偏香风阵阵袭来不说,对方棚柱上绑着的纱帕实在太长,还时不时就被风吹得飘来他们这里挡视线,非常影响情绪。 慕长云有些想不明白行止山庄的态度,若说之前种种行为都说明他们下定决心要对慕家下杀手,此时把白曼薇安排过来又是怎么个打算呢? 直到午时用餐,宋岳麟终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慕家几人也总算松了口气。行止山庄给众人的席位送来了些极具北地特色的吃食,粗犷中不失风味,在演武场这般露天场合,倒也算是贴合气氛。 至于下面擂台周围的那些散人,则只能自己掏些提前准备好的干粮来吃了,讲究些的离席去城内找些饭馆,但大多数人还是宁愿将就吃些也不愿离去的。 直到午后日渐偏西,场上才开始零零星星出现有些可看性的比斗来。 “此人招式虽然稚嫩,但攻守间大开大合之势已成,若可潜下心来专心苦修,将来未尝不可在武林中占有一席之地。”摸摸胡须,慕玄霄此时品评的,是第二擂上的比斗,其中一人乃是从小地方来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但在打斗中却异常勇猛,令人侧目。“云儿如今虽已跻身武林中一流之列,但你招式间却缺少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须知,高手间的生死相搏,留一丝余地,便留了一丝败意。” “是,长云受教了。” 再例如第五擂上的比斗,持续良久,两人皆有力竭之象,却也皆不愿轻易认输,让人颇为敬佩。 “晚风正是缺少这般百折不挠的坚持,平日里与我过招,总是放弃得太快。”晚风便是慕思归的字,慕玄霄说起自家儿子的缺点,顿时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起来。 慕思归对此十分无奈,老爹,品评就品评,为什么还要趁机揭我短啊! 但他口中并不敢反驳,毕竟慕玄霄在武林中成名多年,许多经验与眼光是他们这些年轻人所没有的。 这样的场景同样发生在许多其他的坐席中。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即便如今场下比斗之人功夫并不如流,在座的所有长辈,依然希望自家子弟能从中学到更多。 “咦?最远处那第一擂上的年轻人,似乎已连胜多局了?”赵家老头年纪虽大,眼神却利,即便第一擂离主座最远,他依然能看得分毫毕现。 此言引起了座上众人的兴趣,通常前几日里,大多数人打几场便下去调息了,会选择守擂都是在最后两日开始,而守擂若是成功,则一跃成为众人赞叹的对象,即便失败,只要展现了自己的实力,同样令人追捧。 可如今才是第一天,就有人表现出要守擂的架势,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还是对自己极有自信,想要一鸣惊人的青年俊杰? “此人,似是散座中人。”也就是说,没背景。 “可有人认得此人?老朽观其招式流畅,出手诡谲,轻功似乎平平,整体却自成一格,颇有未来大将之风。” “不错,其武艺内力,已可称得上一流之列,在这般年岁,也算是颇有才华了。” “确实,只是看似根基有些浅浮,尚需多加磨练,方可更进一步。” 或许是第一日的比斗水平实在太差,这人的脱颖而出便显得理所当然了。只是在场那些长辈身后的子弟们,心中略有些不服气,若不是他们还没出手,那轮得到这么个家伙来嚣张? 恰在此时,第一擂上这人再度将对手打下了场,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翩,极有气度,使得打输之人也极为服气。 之后,他转过脸向宾客席这里看过来,临风而立的身姿,让不少女子红了脸。 “江郎!”宋言芝的一声低呼,道破了此人的身份。 原来这就是宋小姐看上的那个小白脸?好像,也不是特别差嘛。 众人看向江昊阳的眼神,顿时产生了细微的变化。如说之前觉得他只是个有一定实力也有一定潜力的未来侠客,那现在就觉得他是个受到大世家美女垂青的幸运小子,看向宋岳麟的表情也顿时有了些暧昧之色。 既然郎有情,妾有意,又何必非要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宋岳麟脸色极差,真是有苦说不出,他能说,他不同意是因为这小子家中早就有了两个妾,自己女儿还要去倒贴?说了,女儿的名声也别想要了!他想拉着自己的女儿,却也不好众目睽睽之下做得太难看,脸都气成了猪肝色。 倒真是低估了这臭小子了!他如今也不得不承认,把女有儿带来会盟是一步臭棋,实在是他没想到,江昊阳这小子短短时日,武艺便精进,还这般胆大,第一日便要守擂。 看看周围这些老伙计看过来的眼神,他恨不能掩面而泣,给女儿找个如意郎君的打算,真是泡汤了! 慕长云也有些意外,实在没想到,在自己破坏了江昊阳那么多机缘后,他依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日里跻身武林前列,心中不由更加警惕了些。 别人或许不知,他却清楚,这人从异世来到这里,不过短短时日而已,却已能超过许多已习武十多年的少侠了!即便他来此之前招式便有些基础,懂得不少新颖独特的套路,但内力修行,却完全是来此之后才开始的。 适才有位前辈说他根基浅浮,若是知道他修行内力的时日,怕就不会说出这话来,反而要说他是天才了! 主角果然还是主角么?所以即使他不似上一世那般成为了超一流高手,却也依然可以在此次会盟上搏得一席之位? 抿了抿唇,慕长云放下了方才那一瞬而起的紧张。 主角又如何?若敢再掺和进他慕家之事,照样揍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  柳栖雁:云云的表情有点吓人,不知道是who这么想不开惹他生气? 慕思归:咦?有吗?没看出来啊? 慕玄霄:云儿可是有中意的女子了? 池天蕴:→_→你们小两口吵架吧? 柳栖雁:/(ㄒoㄒ)/没有的事啊!我跟云云辣么恩爱辣么河蟹,肿么会吵架! 慕长云:扶额,你们想太多了…… ☆、77|第七十六章 江昊阳此时也是心潮澎湃。 连战数人后,他依然在擂台上站得稳稳当当,前日里的那么多辛苦度过难关总算有了回报。 之前路菲菲曾与他分析,通常到第三第四日,几座擂台就会被江湖上的几大势力霸占,因此建议他养精蓄锐后过两日再上擂台挑战,这样也能以更好的状态与武林中一些已有盛名的青年才俊过招,促进己身,也能给一众武林前辈留下比较好的印象。 但在他看来,若只是在后几日上台,即便他击败了那些所谓的年轻高手,在他人眼中也不过是个资质尚可的少侠,想要一战成名,恐怕很难。 而他渴望功成名就。 他本就是天之骄子,自幼在家中,祖辈们便称赞他根骨极佳,后来意外来到此世,习得了本以为只会出现在中的高深武学,若不能出人头地名扬世间,那他走这一遭还有何意义? 况且在他看来,言芝小姐对他情深意重,可她的父亲却在她归家后便将人扣在家中,严令她与自己断绝来往,还不是因为自己在江湖中无足轻重,比不得那些大世家大门派的公子背景深厚? 他想要在这些人中脱颖而出,就不能只是在后几日与他们切磋,而是要以压倒性的优势,将这些人踩在脚下! 而若是能够从第一日便开始守擂直到最后,即便最终的五位擂主的擂台战他无法取得第一,那也是因为“消耗过剧”,足以让他在武林中站稳脚跟。 再次击败一人,他感到聚集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满心热切地向高台上的座席望去,那里坐着他想要得到认可的武林名宿,还有他一心恋慕的言芝小姐…… 修习内力后,目力极佳的他,很轻易便能看清高台上的众人。在他还未找到宋言芝时,便惊鸿一瞥间,看到了一位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 半透明的白纱并不能遮掩住她绝艳的五官,反而更显出其神秘缥缈的气质,加上她窈窕婉约的身形,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他脑中一时间空白一片。 白曼薇。 这必定就是传说中的武林第一美女白曼薇! 而她同样是要在此次擂台中择一佳婿! 想到这里,江昊阳眼中闪过一丝热切,这般绝世女子,同时还是行止山庄大庄主的义女!宋家的家世,在她面前,也不过微末而已。 若是能得到佳人垂青,到时宋家那老头该是怎样懊悔?说不得会来求着自己娶他女儿! 感觉到白曼薇的视线同样移到了自己身上,江昊阳露出了一个帅气爽朗的笑容,感觉到对方美目微动,便利落扬手转身,抱拳道:“江某习武以来,多在家中闭门造车,自知尚有不足。今日借会盟之机,与各位同道以武会友,只愿能见识各家武学,还望各位成全!哪位英雄愿再来指点一番?” 可惜,他这番作态,并不能骗过台上的老人精们。 一位年轻公子低声道了句:“他这话说得倒是挺谦逊的。” 结果立刻便被自家长辈嘲笑了:“呵呵,那小子这么几句话哄哄你就信啦?下面那些人的深浅,凭他如今的本事,一眼便可看穿。若真是想以武会友,打上几场留个名,待过两日尔等上台了,他再上,才是正理。如今留在那台上,与其说是想长见识,不如说是想欺负人呢!” 那青年被家长嘲笑也是面有讪讪,却还是强自争辩了句:“万一台下还有深藏不露的人物呢?” 老者嗤笑了一声,摇摇头并未再作答,只是道:“此人也算得上尔等的劲敌,既然他乐得继续打,你也仔细瞧瞧他的招式变化,想想应对之策。” “是。”说到这,青年立刻正色,或许察言观色他不在行,但于武学一道,却素来认真严谨,如今既然长辈这般说,他自然听从。 倒是另一边苍朔尘闻言温和一笑,道:“孙老何必如此严苛,这位少侠年纪轻轻便有此功力,想来有些傲气也是应当的。” “哈哈,还是苍先生大度,如今武林中后起之秀越来越多,老夫也是心中快慰。” “孙老说的是,苍先生怕也是起了爱才之心。”大庄主丁王星坐在主位,也出言加入了讨论,话锋一转,道“不过说起如今武林中的后起之秀,当属慕老家的长云公子。” 此言一出,众人关注的目光立时从台下擂台上转移到了慕家席位上。 “哈哈,正是正是,之前听闻慕小公子力战望雪门,吾等便万分好奇,究竟是何等少年英雄!此次会盟一见,果然英姿过人啊!” “说来慕老有如此优秀的侄孙,为何竟从不让他在江湖上多走动走动?” “各位谬赞了!”慕玄霄一听丁王星将话头扯到自家侄孙身上,心中便是一紧,总觉得对方不怀好意,面上却只是打着哈哈道,“我这侄孙平日里一心俗务,此次若不是我拉着老脸把他拎出来,估计他还窝在家中算账数钱呢!” 这话引来一众人哈哈取笑,倒也让年轻一辈中因为丁王星的话而起的敌意消退了不少。几个与慕玄霄关系不错的老头,倒是顺着他的话聊起了自家小辈的各种不省心,慕玄霄一边笑着应对,一边也是松了口气。 可丁王星依然揪着慕长云不放,乐呵呵地看着众人聊了会儿,便又开口道:“不知慕小公子可有意守下一座擂台,加入这最后的擂台之战?” 气氛一下子又僵住了。 丫有完没完了!慕玄霄简直想对这人怒目而视了! 在场敏锐些的听了丁王星这话,也都嗅出了些不对。守擂?为什么要守擂?从来擂台战都是秉承着自愿的原则,即使是被人挑战上台的,打完后赢了也一样可以选择离去。丁庄主却谁不好说,偏偏挑出慕长云来要他守擂,为的是什么? 一时间,不少人的目光开始偷偷瞄向端坐在侧的白曼薇,那女子也是眉目含春地望着慕家坐席。 顿时,年轻一辈里对女神有意的,目光都不善起来。 要说慕长云这位小辈从前名不见经传,之后能拿的出手的战绩,也不过是与望雪门一战,即便这一战便能证明其实力,却也不会让在场的老江湖太过关注。 可若是丁庄主放出比武招亲的话来,真正意图却是打算联姻慕家——这事就要好好斟酌一番了。且慕家两位小辈,绕过正当婚配年龄的叔叔慕思归而找上辈分年纪都更小的慕长云,难道这位慕小公子,有何其他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不成? 慕长云也是无语,本以为丁王星是在打小堂叔的主意,害他与叔祖昨日里对着小堂叔千叮咛万嘱咐,谁能想,居然把事扯到了自己头上?一错眼正对上白曼薇那双暗含情意的妙目,再一回想上一世这妹子那凶悍的作死能力,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那边柳栖雁射过来的目光都快把他扎成筛子了好吗! 于是他赶紧起身向众人抱拳道:“多谢庄主抬爱,长云此次跟随叔祖前来,亦有心与同道切磋一番。只是守擂一事,在下自认功力还未足够,尚需多多修习,恐心有余而力不足。” “慕公子何必如此自谦,既然有本事,自当努力一把嘛。年轻人,要多些冲劲才是!小女自从听闻了慕小公子的事迹后,可是向我这义父,打探了数次呢。”丁王星自认慕长云最多也只能查到苍朔尘,而行止山庄向来名声在外,并不认为这年轻人能在家世与美色的双重攻势下毫不动心,见到白曼薇听到自己的话后,便面色绯红一片娇羞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冲慕长云和善一笑。 这下,连一些比较迟钝的也嗅出了味道,大庄主意图太过明显,话里话外,竟是将这慕长云看作乘龙快婿! 饶是慕长云惯来淡定,也被这四面八方而来的探究、打量、审视、评估、好奇、嫉恨的各类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而丁王星本人看过来的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更是让他心中不由暗骂,没事找事!之前这伙人千方百计来暗算他家,死仇都已结下,如今这般作态,又是几个意思? 懒得再多说什么,只作木讷状向诸人抱了抱拳,慕长云便自顾自坐回了席上,不再开口。 丁王星也知点到即止,之后便再未谈及此事,只与众人闲话家常了一番。 很快,日薄西山,第一日的擂台战便要结束了。 江昊阳成功守下了第一擂,成为今日的擂主,被一众人真真假假地恭喜声包围,不禁志得意满,却在离去时的人群中,听到众人间传出了,武林第一美女青睐慕家小公子长云的流言,心中顿时一哽,而后便咬牙切齿。 又是慕长云! 想到那日自己在刀罡阵中的狼狈,想到那对方对自己的不屑一顾,想到那柳栖雁对自己的折辱,他脸色一点一点涨红。 不过是仗着有个厉害的叔祖罢了,旁的又比自己好得了多少!自己今日苦战一天,还比不上他跟着叔祖在高台上端坐了一天! 越想心中的嫉恨便越深,如今他功力小成,正好趁此机会一雪前耻!到时若能当众将之击败于擂上,必能让他颜面尽失! 这么一想,心中的郁气倒是平了几分。 哼,且让这慕长云再得意些时候,但此次会盟,名扬天下的,必定是他江昊阳! 作者有话要说:  柳栖雁:云云,你要是敢喜欢上别人,我就,我就!我就……!!! 慕长云:你就如何? 柳栖雁:_(:3ゝ∠)_我就哭给你看!!! 慕长云:……你哭吧 柳栖雁:qaq 慕思归:(⊙o⊙)柳楼主你这是肿么啦? 池天蕴:呵呵,别管这俩货,打情骂俏呢! ☆、78|第七十七章 第二日的擂台战依旧十分平淡。 一些年纪比较小,初次跟随长辈出来历练的世家子弟倒是有几个下场试水,大都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在众多前辈面前小小露了个脸。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18节 至于江昊阳所在的第一擂,十分奇特的并无人前去挑战。众多世家子弟有志一同地将之无视了。而台下那些不入流之辈,经过前一天,大都也知道此人实力雄厚,并不乐意去触霉头给人当踏脚石。 因此一整天下来,第一擂前门可罗雀,除了几个自大之辈,江昊阳站在台上显得十分清闲。 慕长云坐在自家席位上连连打哈欠,将丁王星的各种明示暗示完全当做了放屁,端坐在那,半句话也不接,只作不懂将之挡了回去,一点儿要下场一试身手的意思也没有。 昨夜里因着那白曼薇的事,被偷偷跑来爬墙的柳栖雁借机纠缠了半宿,自己这边连连失守,现在实在是困倦,才懒得再做理会。 而丁王星也是心中气恼,这慕长云当真不识抬举!二十刚出头的年纪,不正该是争强好胜,年少慕艾的时候么?为何自己激将法也使了,美人计也用了,却丝毫没有进展? 若这慕长云当真无法拉拢——丁王星的眼中出现一丝狠意,那必定就是琨虞大业上必须除去的绊脚石! 直到第三日,其余几擂都开始了如火如荼的比拼,第一擂却依然如同被摒弃在外一般,连周围这么许多同在台下的人,也纷纷跑去了旁的擂台周围观看。 路菲菲站在台下看着面上难掩得色的情郎,心中有些苦涩。 昊哥这般张扬,且不说那些世家大派吃不吃他这套,可周围这些人,却是实实在在得罪了。这些人或许实力不济,但却是整个武林中人数占优的,若能拉拢同样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偏偏昊哥不愿听她劝说,一意孤行地想要一鸣惊人。 而今日的情形也恰恰是她昨夜里最担忧的状况,无名小卒不愿与之为伍,而那些世家大族,显然也不将昊哥放在心上,甚至连一个过来试水的小辈都没有。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公子们,宁可在其他几擂互相切磋,或者与一些实力远不如昊哥的武林中人较量,却对第一擂视若不见。 看昊哥的神情,必定是以为别人都怕了他,可路菲菲却明白,这是一种无声的排斥——排斥在一流之列以外,排斥在自己的圈子以外。 她昨夜里曾想将这忧虑告知对方,可才刚刚起头一句,便被不耐打断,只得了一句“别尽说丧气话”的斥责。这让路菲菲有些心累,她为了对方机关算尽,处处周到,可对方却不领情。 她明白,昊哥这是不信她! 而如今——江昊阳调息完毕后,再次风度翩翩地展颜看向高台之上,更让她心中不禁冷笑。 又是为了宋言芝那个贱人!或许,还要加上白曼薇那个做作的假仙? 得不到的才会念念不忘么? 昨夜里,江昊阳提起行止山庄比武招亲时,虽没露出也想一争的话来,眼神中的狂热与向往,却被她看得分明。 宋言芝,昊哥显然没打算放弃,而白曼薇,他也同样想要争上一争。 但她心中明白,明日就是极限了,那些想要与行止山庄联姻的人家,必定不会放任昊哥继续留在擂台之上的,或早或晚,那些实力强劲的世家子弟,都会出来一人,将昊哥一举击败。 想到这里,她嘲讽地勾起了唇角,再次望了台上的江昊阳一眼,这人依然那般俊美,那般风度翩翩,可他们两人,却早已回不到当初了。 一转身,穿过了狂热的人群,路菲菲想,还是不要再看下去了。 她不懂,曾经的山盟海誓,难道那么轻易便可作废么?她以为的如意郎君,为何总是见一个爱一个?她以为的此生唯一,到头来不过是一句笑话!她骗自己无数次,为对方找了无数的借口,终究,只余一声叹息。 夏日的艳阳高照,她心中却无比寒冷。 在付出了一切之后,她终于明白,有些人,挽回不来。 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曾在主人面前言之凿凿,却没认清对方眼中的怜悯与嘲笑。 身后的喧闹越来越远,走在寂寥的林间小径上,路菲菲觉得方才的压抑,似乎也少了一些。 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放弃江昊阳,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对她也还算温柔体贴,这就够了,够了。 真的够了么? 路菲菲心中苦笑,即便到了现在,她还是忍不住要骗自己,真是可悲。 就在此时,眼前有什么东西突然窜了过去,路菲菲赶紧止步,定睛一看,却是一只——猴子? 左右看去,并无他人,而那只小猴子,却蹲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不再离开,只是“吱吱”叫着,似乎并不怕人。 莫非这是谁家豢养的宠猴儿走失了? 看长相,确实灵动可爱,只有巴掌大小,眼睛却圆圆的。 几步上前,路菲菲将猴子抱了起来捧在掌心,摸了摸它的头,露出了一个愉悦的微笑。 …… 转眼又是一夜过去,到了第四日,正是擂台战的最后一日。 今日上午,五座擂台就会决出五位擂主,在午后共同竞争最终的大擂主之位。 若是往年这竞争只关乎名誉声望,那么今年的擂主之争,只会更为激烈——武林第一美女,还有美女身后所附带的权势,让无数有为青年热血上头。 江昊阳今日里却是特别暴躁。 昨日擂台结束时,路菲菲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在旁等着自己,他遍寻无果,只得独自离开。原以为对方只是提早回了客栈,可结果,客房内同样未见其人影。 直到第二日他醒来,路菲菲竟是彻夜未归! 哼,莫非又是替她身后那人去办什么事了? 他知道路菲菲背后有人,但看在对方对自己一片深情,且能给自己带来不少好处的份上,他一直压下此事,只作信了她之前的言辞,并未多说什么。但这不代表对方可以这么不说一声,就不知所踪! 这般说走就走,还夜宿在外,她将自己置于何地? 心中有气,出手就难免狠厉,当他再度将一名前来挑战的少侠重伤击落后,周围人看他的眼神也带上了些不善。 “好,好哇!擂台战本为切磋交流而设,阁下却击伤我儿筋脉气海。这般狠毒,不过是欺我等无权无势罢了,实在是无耻小人!”那位少侠的父亲拼命接住了自家儿子飞落的身躯后,却发现其经脉尽损,气海破碎,显然台上这人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伤人,一时激愤难当,双目赤红。 江昊阳一掌击出后,也有些后悔,自知忘了收力,有些理亏,可对方这般辱骂于他,他却也不愿低头:“擂台之上,不伤性命即可,江某激斗之下一时忘我,这位少侠败了便是败了,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哼!”对方一声冷哼,不欲多作纠缠,抱起儿子就走,毕竟疗伤要紧。早就劝过自家的傻儿子,莫要迷恋白曼薇,人家武林第一美女,背靠行止山庄,岂是他们这般小人物可以肖想的,可儿子偏偏不肯听,非要来试一试。 他本想着,擂台之战,本为切磋,多点到即止,便也没有硬阻着,只想让其死心,谁料竟碰上这么个煞星。 众目睽睽,周围那么多人或许是打不过他,但还能看不出来,自家儿子根本不是这人的对手不成?即使留力亦可轻易击败,却偏偏下此狠手!他算是记住了,江昊阳,莫要让他找到机会报复! 眼看着对方竟不理会自己拂袖而去,周围众人纷纷让路,江昊阳心中更是愤懑,但他也知若再如此作为,必然遭人怨恨,心中一时有些犹豫。 台下之人对他忌惮之色愈重,怕是短时间内无人会上来触霉头。恰巧隔壁擂台上一位世家公子,将对手轻飘飘地逼落台下,分毫未伤,还气度绝佳地谦让寒暄了一番,赢得众人一致称赞,他更是心中不平。 哼,装模作样! 许是发现了江昊阳那嫉恨的眼神,对方转身时,满是笑意地瞥了一眼过来,目光中尽是轻慢之意,更是让他心中火气升腾。 什么意思?这些所谓的世家弟子名门之后不敢来与他应战,却敢嘲笑他! 江昊阳觉得不可这般下去了。 他本以为自己守擂多日,那些江湖中有名头的青年才俊不敢来应战。可如今想来,若是直至最后都没有这些人来给自己加些砝码,岂不是赢得名不正言不顺?到时无论是谁说起自己,只消道一句:“不屑与之对战。”便可轻飘飘地将他们的怯战行为避开,反而让自己落个只能与不入流之人纠缠的名声。 这么一想,江昊阳转头望向了那边的高台席位。 若真要找处那么一个人来雪耻,最佳人选,自然是曾经让他颜面尽失的—— “在下江昊阳,请战慕长云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前方有一大批饭盒等着批发。。。。。先发给谁好呢。。。。 ☆、第七十八章 由于第一擂距离较远,江昊阳话音中便带上了内劲,顿时,满场皆闻。 场上先是一静,而后便起了嗡嗡讨论之声。不少人并未听过慕长云的大名,当下四处询问,这第一擂上不可一世的家伙要挑战的是哪位人士?而一些知道些内情的人则得意洋洋地开始给众人讲解起此次前来会盟的大人物,慕长云自然是重点关注的对象。 “这位慕小公子居然一人之力挑了望雪门的刀罡阵?难怪这次会盟望雪门那些嚣张的家伙居然一个都没来。” “之前倒是从未听说过慕老爷子还有个侄孙,不过光是思归公子名头就足够响亮了。” “只是不知这位江少侠为何独独要挑战那慕长云公子?莫非两人之间有什么私怨?” “嗤!我看啊,他是不敢去挑战那些早已声名鹊起的少侠,特地挑个没名气的软柿子来捏呢。” “也不知最后谁胜谁负,想来那位慕公子即便是为了慕老爷子的面子,也不会怯战才是。” 高台上的众人,视线同样集中在了慕长云身上。 各路人士心中盘算不一,却同样有心探探慕长云的底细。毕竟耳听为虚,慕老头这次把人带出来,究竟是英才还是庸才,只有真正与人交手,才能明了。 而大庄主丁王星更是心中满意。若这慕长云再不肯下场,他也安排了人会去挑战,如今这江昊阳直接出言,倒是正中他下怀。 “慕小公子可有意一试身手?” “自当应战。”慕长云倒是没有将这挑衅太放在眼里。 江昊阳几斤几两,这几日下来也看得明白,内里小成,招式奇诡,在年轻一辈中算得上出挑,但也就如此了。此人或许天赋极佳,然而心胸狭隘,自以为是,这一世没能得到上一世的那么许多资源后,更是缺乏底气,显得急于求成起来,实在不堪为对手。 不论是他,还是柳栖雁或者慕思归,甚至是缺少经验的池天蕴,想要击败他也并不是太难的事。毕竟,短时间的速成,与自幼的熏陶苦练相比,依然差了不止一筹。 慕长云双眼扫过周围一众武林人士,对他关注好奇的大有人在,即使是为了不落自家叔祖的名头,他也当出手震慑一番。江昊阳既然找上门来讨打,那便满足他一回。 走到台前,他并没打算自一侧的阶梯下场,那实在太过麻烦,长长一段得绕不少路才能走到第一擂。因此他沉心静气,便使出了家传轻功半步云。足下运力,轻点台沿,飞身跃起,整个人瞬间便来到了擂场上空,尚未到达第一擂时,眼看就要开始下落,慕长云却丝毫未见惊慌,他猛地发力,在空中反身飞跃,姿态轻盈,身形飘逸,真如同云端信步一般,极为优雅闲适。如此反复二次后,他便轻轻松松便落在了第一擂上江昊阳的对面,只让台下之人看得目瞪口呆。 “好轻功!”台上众多名宿,哪怕见多了高手,也不禁为这年轻人精彩绝伦的轻功叫一声好。须知第一擂距离他们所在高台最远,若非内力深厚且控制力极佳之人,随意使用轻功自台上跃下,极有可能落在半途便后继无力。而慕长云不仅轻易便到达了准确落点,空中的身形更是极为好看,让众人心中不禁为之喝彩,而在座的一些武林新秀们,此时眼里也收起了之前的各种不服心态。不得不承认,此人怕是真的有些本事的。 “哪里哪里,雕虫小技耳。”慕玄霄闻言,嘴上说着谦词,眼里的欣慰得意却是掩都掩不住,而后便小声对身边的慕思归说道,“云儿的轻功益发完满了,你小子痴长了他几岁,却还这般吊儿郎当,再不好好磨练,就要被你侄儿远远落在后头咯!” 慕思归只觉压力山大,有个牛逼的侄子当对照组,害他天天被老爹念叨,真心伤不起。 而站在台下的慕长云并不知晓,自己只是贪图省事用了下轻功,已经震住了不少人。看着站在对面,眼中难掩嫉妒的江昊阳,他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轻声道:“一别多日,江公子身手一日千里,着实令人佩服。” 而江昊阳眼见慕长云使着绝妙轻功而来,只当他这是在嘲讽自己轻功不济。毕竟他的功夫除了秘籍中学来的以外,还有便是在现代时打下的基础,其中受了不少格斗武学的影响,更讲究平实狠辣快速制敌的风格。至于轻功,虽他也苦练一番,但实在是时日尚短,只是看得过去罢了。 心中气恼,便也懒得多言,只抱拳道:“慕公子,请赐教!”便飞快欺身而上。 由于江昊阳一直空手对敌,慕长云也并未亮出武器,只是徒手接招。 初时,江昊阳动作飞快,却并未如何发力,只是试探,慕长云便也轻松应对,眨眼间,两人已互拆了几十招。 恰在此时,江昊阳再度递出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却在掌内运上了八成功力,若照着之前对招的节奏不慎与之对上,內腑怕是要受到不小的震荡。 但慕长云自一开始,便在心中有所防范。上一世他看过不少次江昊阳出手,对此人的风格也算是熟悉。对方向来喜爱出奇制胜,大斗时往往不拘一格,并不讲究什么君子风范,反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经意间便会将杀招隐藏而出。因此,这掌风刚一送到,慕长云立时反身踏步而行,让他这一掌轻易便落空了。 江昊阳一击未成倒也并未气馁,丝毫不作停顿,便再度欺身而上。 他在现代时,也经历过不少武术赛事,哪怕心中思绪万千,对战时也能调整好心态,冷静应对,并不鲁莽。而在他看来,慕长云身法轻灵,攻击性却不强,因此立刻便选择了以快打快的方式,意图控制住对战中的节奏。 他深知慕长云并不似之前他所应对的那一干二三流之辈,对方底蕴深厚,以自己如今的能力,不是三两下便将之可击败的,最好的方法,便是在持久战中寻找并直击对方的破绽,方可一击制胜。因此,把握住节奏便显得至关重要。 他的想法并没有错,之后出招也算得上进退有序,但慕长云又如何会让他如愿? 若说江昊阳的招式以刚猛激进,快速制敌为主,那么慕长云更擅长的则更善于防守反击,很快,他便识破了对方的打算。 再度避过一掌,慕长云忽然从一个刁钻的角度闪到了对方的身侧,足下踏出了极其诡异的步法,轻轻一掌送出后,便闪身而退,身形在台上顿时飘忽了起来。 江昊阳侧肩中了一击,却并未有何不适之感,心中不当回事,只嘲笑慕长云此时此刻竟还要维持那君子风度,只点到即止,转身便欲再战,却不料对方在瞬间便离开了之前的位置,在他身后的肩背处再度轻轻一击。 之后数招,每当江昊阳发力猛攻时,慕长云便会出其不意地闪到他无法防御的位置,如此往复,即便江昊阳在心中告诉自己,此为对方的计谋,为的便是打乱他的节奏,却也难免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如此又是几十招过去,在台下之人看来,那慕小公子就如同在耍着江昊阳玩儿似的,把对方绕得团团转,而高台之上的众人,却看出了慕长云步法中的奇特韵律,心中叹息,这慕氏的功法,果然有其独到之处,慕玄霄已多年未尽全力出手,而慕思归也尚未能将之掌握,长久下来,他们都快忘了当年九霄剑客名震江湖时的英姿,而此时看到了慕长云的身法与风范,当真恍如当年。 并无雷霆之击,只是和风细雨般,就让对手陷入了手忙脚乱的境地。 江昊阳只觉对方在侮辱他。慕长云几次出手,都击打在他身上的不同位置,肩背、腰腹、四肢、甚至有一次击中了他的后脖颈,可偏偏都是轻轻一下,便又退开,将对战的节奏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乱,着实烦人不已。 此时他也明白自己之前的挑战还是太过轻率,慕长云仗着轻功极佳,以其长处攻自己的弱项,实在是阴险。 就在他烦闷至极,瞅着对方落地之机,运足了十成的功力打算一掌击出时,却不料对方竟丝毫未再躲避,反而同样以一掌与自己对上。 两人双目相对只一刹那,江昊阳便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一丝怜悯。 为何怜悯? 江昊阳尚未反应过来,身躯已不受控制地飞出了擂台之上。在空中他急忙腰下用力,将身体重心调整了一番,总算在落地时的姿态不是太难看,但也连退了数步,险些站不稳。 十成功力,竟接不下对方一击! 这对江昊阳而言,可算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方才慕长云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悯,莫非就是对自己不自量力的嘲笑?一时间,他觉得周围人的目光都在看着他的笑话,勉强维持着风度,抱了抱拳,便转身退开。 慕长云也不在意对方的失礼,站立台上,抱拳道了一句“承让”,心中却是盘算着别的事。 战中,他确实使了些诡计,却不是为了击败江昊阳,而是别有他意。方才那些看似毫无力度的击打,在旁人眼中,或许只是出于君子气度,不欲伤人,直至最后对方不愿认输,才忍无可忍将人击落台下。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三十六道真气尽数钻入了江昊阳的穴位之中,而自己最后这一掌则将之融汇,此后游走其七筋八脉,必会使之修炼功法时,事倍而功微。 既然此人心胸狭窄锱铢必较有仇必报,那么,他就让他再也没有与人计较的本钱。 江昊阳这一生,武功进境,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也算——为上一世的妹妹们报了婚姻不幸之仇吧。 再次睁眼,慕长云只觉心中有什么被放下了,一阵轻松之感,武学境界似乎也有了些小小的突破,不由心中莞尔。正打算回去台上席位继续端坐当壁花,不料台上又一位小公子飞身跃出,蹦到台上抱拳道:“李家四郎墨雨,求教慕小公子!” 这是来切磋的?还是打算守擂力战抱得佳人归的? 看到对方闪闪发亮的双眼,慕长云明白,应该是第一种。 看看时候距离午时还早,打上几场似乎也没大关系,大不了之后再以后继无力为由退出便是。 此时的慕长云,心中也生出了几分争胜之心,能与众人在武学上一较长短,互通有无,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想着饭盒分配问题想得太哈皮,忘了设时间。。。。简直被自己蠢哭了_(:3ゝ∠)_ ☆、80|第七十九章 李四公子墨雨,名字起得诗情画意,长相清秀,身材也偏于纤细高挑,可偏偏一身天生神力,性格也十分好战争胜。惯用的武器更是一双耍起来呼呼作响的重锤。每每当他亮出武器,都会给人一种非常凌乱的混搭感。 早前他听了自家二哥从好友那里回来,就长吁短叹地赞扬慕长云,便已心生战意,现下慕长云在擂台之上大出风头,即便知晓自己或许并非对手,依然让他迫不及待想要来上一场。 站在台上,他才道:“慕小公子,我不占你便宜,你先调息完了我们再开打!” 慕长云面露讶色,既然要等他调息,何必这么着急地跳上来? 对方似是看出了他的不解,面色也有些发窘,随手挠了挠头,三指夹着那接近百斤的重锤就如同夹着跟棉签似的,开口解释道:“那个,我总觉得不赶紧过来你就得跑了,所以先来占着,等你调息完了再打。” 微微挑眉,慕长云心中有些好笑,这位性格与长相不符的李四公子,直觉倒是敏锐。 对方既然这般认真,他也就接受了这份好意,将之视为值得重视的对手,轻轻颌首后,便闭目调息起来。 方才他看似除了满场轻功与最后一击,并未使上多少内劲,实则耗费了不少。那三十六道真气细丝,调动起来并不容易,须得全神贯注之下,运起全身内力方可达成,他虽面上不显,实则也确实有些疲惫了。如非有之前柳栖雁所给的那许多碧果果脯增进了数倍的功力,仅凭自己这十多年的修炼,怕是根本支撑不到最后,便已力竭了。 本想着之后若是对上一位急于求胜的争美之人,他半真半假地作后继无力装,败了便败了,但既然对方是位一心求道的武者,那么随便应付就显得不够尊重了。 慕长云恢复得很快,不过他故意拖慢了一些时间,直到大约一炷香后,才睁眼起身,向对面等得百无聊赖的李四抱拳行礼。 “慕小公子的内力修为,似乎还有待精进。”高台上众人见此情形,倒是松了口气。 慕玄霄心中明白自家侄孙实力远不止如此,就凭自己之前所知的底细,即便是要连战几人,当也不在话下。但他同样明白侄孙其此举的用意,因此只是顺着这话摇头苦笑道:“回去后慕某定当督促其勤加修炼,云儿平日里多为家中生意奔波,对于武学一道,难免有些懈怠。” 于是,众人心中对慕长云的忌惮也少了许多,反而生出了些惜才之心,对他的评估也就此盖棺定论——是个极有天赋的年轻人,假以时日或能成为一代名宿,但如今尚欠些磨练与苦修。 台上的慕长云与李墨雨已经动起了手。 李墨雨既然亮了锤,慕长云自然不会空手应对,长剑轻挑,再次将对方迅猛的攻势化解。 之前他曾以剑挡住对方一锤,只觉剑身震动,虎口发麻,若非手中稳健,长剑怕是要脱飞而出,之后应对时便更为小心,尽量避免与之正面相抗。 而一旦寻得应对之法后,李墨雨这般直来直去的攻势,便不再难以应付。对方虽一身巨力,所向披靡,但同样年岁尚小,李墨雨比起慕长云来还小了两岁,对己身力量的控制能力尚未臻于完满,慕长云趁对方一次攻势过猛而使得足下显出半分凌乱之际,手中巧力轻施,便把人给哄下了台去。 李四虽然败了,却也没有过于沮丧,反而闪着亮晶晶的眼眸,露齿笑道:“慕小公子剑法着实精妙,与阁下一战,受益匪浅,多谢了!” 慕长云也挺喜欢对方的性子,颌首回了一礼:“承让了。”随后便目送对方离去。 原打算就此下台,谁料未及走出半步,又有一人立刻跳上台,同样是先挑战,后等他调息,让慕长云心中十分无奈。 之后接连七八人,俱是这般行事,使得慕长云心中生出了些焦急。 眼看着午时将近,自己却下不了台,这可如何是好? 却不知他之前对李四的尊重之举,让高台上的丁王星看出些对付他的办法,才特地吩咐了自己安排的人,尽作出以武论道的武痴模样,只想着拖过午后,慕长云便成为五位胜出的擂主之一,届时即便他不取得最后的胜利,自己依然有借口,以爱女心意难违为由,把人塞过去。 若说最初慕长云并未看出这些人的刻意,那么几次三番之后,他也明白了些门道,心念一闪,决定不再纠缠下去。 横竖脸面也已挣下了,既然之前他便已藏拙,此时用来更是自然而然。 再次面对一位跳上来的侠士时,慕长云不等对方开口,便面色疲惫道:“这位少侠,在下如今连战多人,实已力竭,无以为继。若阁下有心与在下切磋,不妨几日后会盟结束,再私下约战吧。” 而后躬身一礼,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时,他便飞身跃下擂台,飘然离去了。 此举一出,四周众皆大哗,大部分人想不通,午时分明将近,这位慕小公子只需再坚持上一两回,眼看便能成为第一擂擂主,待午后争夺大擂主之位,说不得便可抱得美人归,却竟然在此时放弃,莫非真是连那位第一美女都不屑一顾么? 高台上丁王星更是面沉如水,他没料到慕长云会这般不管不顾。连番的胜利,居然也没能冲昏他的头脑?年轻人这时候难道不该热血上头,恨不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么?为何竟还能丝毫不作犹豫,便轻易放弃? 他不知,且不说慕长云本身性格就不喜争强好胜,此时这年轻的壳子里更是装这个飘了好多年的老鬼,心中满是享受安逸生活颐养天年的惫懒打算,哪会有那么多热血去“打遍天下无敌手”? 其他的几位前辈倒是对此颇为理解,慕老头之前不就解释过了嘛,少年郎还是太过懈怠,此时能及时明白自己不足,急流勇退,也算是沉稳有度。更何况,自家几个后辈还在场上拼斗呢,能少个劲敌,也没什么不好的。 慕长云回到席位时,收到的便是众位前辈高人“慈爱欣慰”的目光与白曼薇幽怨哀愁的眼神。 慈爱欣慰他是理解不了了,这些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至于幽怨哀愁什么的,反正不痛不痒,自己早就跟个男人订了终身了,对妹子没那么多怜香惜玉的心思,只当没看见就行。 可就在他淡定坐下时,丁王星那处却传来一声冷哼:“慕小公子这般作为,是不将小女与行止山庄放在眼里了!” 慕长云没料到对方竟会这么沉不住气地直接开口说出来,他这话一出,白曼薇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只是对方如今毕竟占着个前辈高人的名头,以势压人,他敢说,自己却不能随意应答,慕长云只是面露讶异后,便将自己的脸硬生生地逼出了一丝红晕,故作生涩道:“丁庄主何出此言,白小姐天人之姿,小辈自是仰慕。只是在下早已心有所属,且与之订下盟誓,只愿一生相守,因此,丁庄主的美意,小辈只得辜负了。还望白小姐能寻得真心相待的有情郎,幸福美满。” 这话说得还算漂亮,又不失少年人特有的莽撞直白,在座众人在听闻他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居然就有了心仪的对象,但是转念一想,也不是不可能嘛,谁没有个初恋情人啊青梅竹马之类的,只是这慕小公子似乎对待感情格外认真一些,倒也算是个难能可贵的品质了。 只是——有几个爱好男风的人,将眼神暧昧地投向了坐在慕长云身边的池天蕴,心中倒是忍不住调笑,有这般美人在身边,这慕小公子少年冲动,为他拒了行止山庄的权势,倒也算得上不爱江山爱美人了,啊哈哈。 丁王星没料到对方居然就这么把话说死了,只能再次冷哼了一声,不作言语。 池天蕴不屑地撇了撇嘴,横了慕长云一眼,心道你要不要把这事说得全天下皆知,秀恩爱死得快知不知道?却没料到这一举动,更是让那些心存龌龊的人认定了自己的猜测。 慕思归本来也是被自己大侄子的话惊了个够呛,但扫到那几个喜爱与男子狎昵的家伙的神色,顿时也沉下了脸,池天蕴家里在桦芸城也是一等一的人家,岂是容得这些烂货肖想意淫的!自家侄子与人之间的友情风光霁月,却被人这般羞辱,让他心中极为憋闷。一口喝尽了杯中的茶水,才将升腾的怒火生生压了下去。 而所有人中最震惊的,便是慕玄霄了。 他此前从未听侄孙说起过有心慕的女子,只是觉得他与那柳栖雁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还盘算着要给他寻个配得上的大家闺秀成婚,也好断了那姓柳的念想,谁知现下突然一个炸雷,莫非——抬眼看向另一头柳栖雁的席位,却只见那人双目含笑,一脸满足欣悦地望着自家侄孙——卧槽!!! 便是慕玄霄老成持重,还是没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侄孙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被坏人拐带着长歪了,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慕老霄:我家十全十美武艺超群能力出众(省略以下一千字赞美)的侄孙居然真的被野男人叼走了!!!!我该肿么拆散他们,急,在线等!!!! 慕小归:老爹你说的是真的么?!!! 丁大星:哼,活该! 左老凝:都杀了就行了 苍大尘:最是难断相思,此情无计可消除,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池小蕴:(忧桑望天)哎,男人都和男人在一起了,软妹子们肯定都在哭。 柳烤雁:→_→叔祖你这是何苦…… 慕老霄:(╯‵□′)╯︵┻━┻谁特么是你叔祖!!! 慕长云:泥们垢了! ☆、81|第八十章 接下去的的一整天,慕玄霄都有些神思不属。 什么擂台决战啊,佳人归属啊,他统统都没去在意。脑海里只反复滚动着一串串血红的大字:“侄孙看上了男人要怎么办!!!” 等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自家的地盘,醒过神来时发现,竟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 四人围坐在桌前,晚膳还未准备好,慕思归便与池天蕴正不亦乐乎地讨论着下午时的战况,以及最后擂主胜出后白曼薇的反应。 “哎,要说这位白小姐,莫非真的对咱家长云情深一片么?看到擂主决出的时候,那表情,简直跟奔丧似的。” “谁知道呢,反正之前丁庄主的话早就放出来了,她不乐意也得嫁呗。” “不过这次这位王公子,虽然武艺出众,可家世却普通,长相也一般,估计第一美女心高气傲,看不上吧。”慕思归耸耸肩,喝了口茶,转而想起了另一桩惊天八卦,立时露出了一脸坏笑凑到自家侄子跟前,“大侄子呀,你居然已经有心上人了!还不告诉咱们!赶紧从实招来,是哪家闺秀?” 闻言,池天蕴立时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低头不语。他已经看到一旁慕老那铁青的脸色了,常年生活在大哥与师父阴影下的小孩,对长辈的情绪察言观色不要太擅长,只需一眼,他就知道慕长云这关怕是好不了了。 事实也就是如此。 慕长云也有些心不在焉,心中盘算着该如何与叔祖说这事。 原本他打算等会盟结束后,再带着柳栖雁一起向叔祖坦白,但丁王星出乎意料的联姻打算,让他不得不提前面对这个问题。 之前他与柳栖雁相处时遇见过叔祖几次,能发现他看向她们俩的眼神有些探究和怀疑,而近日里他说完那些话后,观察了叔祖的反应,几乎可以确定他是已经察觉到自己与柳栖雁之间的情谊了。 此时突然被问到,他下意识地便看向自家叔祖,然后发现对方脸色黑漆漆的,好像,呃,略可怕啊…… 慕玄霄见到自家侄孙脸上少见地出现了心虚的神情,心里更是“咯噔”一声,愈发往下沉了。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抱着微末的希望,斟酌开口道:“云儿,你今日应对那丁王星之词,可是为避开联姻而故意找的借口?” 慕长云听他这么说,先是怔了怔,思绪飞快闪过,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此时若一时敷衍过去,以后坦白怕是会更加麻烦,虽然——看着叔祖沉郁中甚至带上了些祈求的脸色,心中倍感愧疚,但他并不愿因此而欺骗家人。 一时隐瞒,反而会带来更大的伤害。不如趁着现在叔祖已有些心理准备,将事情完完整整地讲清楚。 心意既决,慕长云便不再拖泥带水,站起身,一挽下摆,便直直跪在了自家叔祖面前:“回叔组,长云已有共度一生之人,望叔祖成全。” 之后便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看来,果真如我所想的那般了。”在慕长云的话刚出口的刹那,慕玄霄想过要暴怒而起,想过要严厉斥责,但最终,他按耐下了自己的情绪,将一切化为了一声叹息。 自家侄孙与那柳栖雁之间的不对劲,他其实之前就有些察觉。即便是亲如手足的挚友,相处也不会如他们那般亲密无间。但他下意识里不愿多想,将之回避了过去,如今开来,却是错失了阻止其发展的最佳时机。 看着自家侄孙挺直的腰杆与坚定的神色,慕玄霄就明白他主意已定。侄孙虽然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也执掌慕家产业多年,手腕决断样样不缺,品行却又周正坦荡,但也正是这样的性格,让他做出了决定后,就再不会反悔。 可自家侄孙究竟清不清楚,两个男子凑一块儿意味着什么? “江湖中也有两位侠士情投意合结为契兄弟的,但最后他们还是会各自娶妻生子。你若是与,与他在一起,将来他若娶妻又该如何?而慕家的传承又该如何?” 话音刚落,不等慕长云回答,只听“嘭!”的一声,一下打断了两人的思路。齐齐望去,竟是慕思归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只见他一脸惊诧至极的表情,抖着嘴唇看着自家大侄子,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旁池天蕴翻了个白眼,扔了个鄙视的眼神过去,暗自嘲笑:出息!真没见过世面!殊不知,当初他刚得知自家大哥与师父之间的事时,反应完全比慕思归好不到哪儿去。 慕玄霄这才发现,自己胡思乱想间,竟忘了避开人。不过看那池天蕴毫无讶色淡定如初的样子,怕是早就知晓了此事。唯一一个被雷劈中的,只有自家的蠢儿子…… “像什么样子,赶紧起来!”慕玄霄一看自己儿子的蠢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好不容易认回来的侄孙,他是真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但对着自家从小看着犯蠢的儿子,吼起来就没什么压力了。 但慕思归此时可顾不上抱怨老爹拿自己当出气筒,他愣愣地看了慕长云一会儿,才傻了吧唧地问了一句:“长云这是要与一名男子厮守终身?” 慕长云见他这样,也看不出来他究竟是太过惊讶还是无法接受,只是缓缓点了点头,继而道:“长云与他互通心意,此生不变。” “……柳栖雁?”见慕长云再度点头,慕思归也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看自家爹与池天蕴的反应,这屋里三人,竟是只有他一点儿都没发觉? 我真傻,真的傻! 难怪大侄子总与那人“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难怪大侄子对那人丝毫没有隐瞒,什么重要的事都信任托付! 难怪大侄子不论到哪儿,那人总乐意跟着,还一路护着! 我怎么会一点都没发现?!!! 对此他简直目瞪口呆。 长久以来的认知,一瞬间被颠覆了。 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除了狎玩与折辱,竟也可以真心以待,相守一生?! 慕思归只觉,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之后几人用了一顿沉默压抑的晚膳,慕玄霄只抛下一句:“让我再想想!”便独自离去了。 慕长云心中愧疚,但也明白,这是必然要经过的阵仗,因此在担心的同时,也隐约松了口气。 至少,这一步是迈出去了。 沉浸在万千思绪中的两人,并没有发现慕思归那魂不附体的状态,反而是池天蕴觉得走在身边的家伙好像不对劲,该不会真是接受不了吧?慕长云这家伙对家人那么重视,如果他这小堂叔一点儿都接受不了,那可不妙啊。 想到这,池天蕴忍不住拍了拍这人的肩,出言问道:“喂,你没事吧?真想不通?” 谁知这轻轻一拍,竟是让对方一下惊跳了起来,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没没没,没事!我我我我我,没想不通……”最后几个字声音轻得跟蚊子叫似的,之后他便一阵风似的跑回了自己屋里,只留给池天蕴“嘭!”的一声关门声。 “……”池天蕴也是被这奇葩的反应惊呆了,愣了会儿,才喃喃道,“什么毛病啊这是……” 一夜过去,慕家三人各怀心思,唯有池天蕴睡了个好觉,隔日清早精神抖擞地跟着三人出门。 第五日的擂台战,是专门供一些需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决矛盾之人安排的斗局。 就比如之前望雪门以刀罡阵袭杀慕长云,却大败而归,两厢结怨。而几位门中顶梁柱的陨落,也直接导致了,靠前几次会盟时大出风头而成为武林一流势力的望雪门,重新跌回了不入流的地位。若是望雪门心有不服,即可在今日午后提出与慕长云再斗一场的要求,来挽回声誉,同时也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给对方作为赌注,如信诺、秘笈或财物等。 这类比斗是许多势力最后的机会,必须奋力一搏,往往会险象环生,胜了自然好,败了则名利双失。 只可惜此次武林会盟,或许是因为损失太过惨重,也或许是因为门内再无其他可以撑起门面的人才,整个望雪门中人无一到场,因此以上的假设并不会发生。 上午第一个上台比斗的是来自青阳镇的米家与周家,据说这两家为了争夺青阳镇的地盘,已互有龃龉了几十年,而今似是在年初时一家遭遇了暗算而势力大减,终于决定在会盟擂台上最后拼一把,胜可维持原状,败则彻底滚出青阳。 慕长云思索了半天,也没能想起来这青阳镇究竟是何地。再看看自家叔祖的装得严肃认真、完全不理自己的表情,就明白他肯定还在生气,便也不敢多问,兀自睁着眼开始神游。 白曼薇的席位空着,能少被她看两眼,慕长云觉得高台上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而丁王星今日情绪全敛,早上看见自家叔祖时打招呼的模样依旧风度翩翩,十分热情友善的样子,就如同昨日里的不愉快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再看他现在平心静气的样子,慕长云不由暗道,此人果然心思深沉,是个需要小心应对的人物。只是不知他与那左凝,接下来又会出什么怪招。 台下的比斗略为无聊,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势力,功夫也都不怎样,即使打生打死的,也引起不了太多关注,高台上的众人更是心不在焉,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谈论着各自的话题。 又一场比斗结束,眼见似是再无人要上台,大家也想着,估计就这么结束了,却突然见一人自人群中跃出,一身素缟,悲声喊道:“天赐郡边界处,缈崆山门唯一幸存者戚如煜,请战云曦楼柳栖雁!尔杀我满门,我愿以己身一命,求个公道!”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柳栖雁的席位。 若是势均力敌的势力相互争斗截杀,在他们看来并无不妥,武林中本就是这样打打杀杀。 可云曦楼这样的大势力,去灭个名字都没几人听过的小势力满门,就明显说不过去了。更何况对方自报家门,地处天赐郡边界处,那等于是说,对方在行止山庄的头上动土啊!动土不说,还没杀干净留了个祸患,跑来会盟把事情给揭了开! 于是,不信的,惊讶的,谴责的,鄙视的眼神纷纷投向一处。 慕长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转折。 如此情形,上一世,分明发生在叔祖身上!而现下,为何对方却转移了目标,竟把屎盆子往云曦楼头上扣? 担忧地看向自家爱人,却发现对方脸上毫无意外惊讶的表情,反而是—— 卧槽!又是这个神经病一般的笑容! 跟柳栖雁相处久了,习惯了对方的温柔体贴,他竟忘了,这货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啊! 作者有话要说:  柳烤雁:呵呵呵,真有意思。 慕长云:完了,这货蛇精病发作了…… 池天蕴:长云兄,你的眼光——好猎奇啊。。。 ☆、82|第八十一章 “不若将此人带上来详细询问一番?”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大都还是不怎么相信,云曦楼这样武林中的庞然大物,会特地跑来天赐郡找个小门派的晦气的,没仇没怨没好处不说,若被发现还等同于交恶行止山庄。换了谁,也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啊。 再说了,若真是这般恃强凌弱的灭门惨案,也不可能任由他在擂台上解决,反而需要武林中众多名宿一齐决断方可。 “李老说的是。”丁王星本就没打算真让这两人上擂台,李家主话一出口,他便连忙称是,命人去将戚如煜带来高台。 再观柳栖雁,此时他早已收起了初闻此事时那兴奋又带着些邪肆的笑容,反而气定神闲地摇着手中的折扇,不论谁带着什么样的目光看向他,都会回以礼貌的微笑颌首,风度绝佳,似乎对此事完全不放在心上,丝毫没有心虚或担忧之情,更是让人相信其因无辜而无惧。 “柳公子似是胸有成竹?” “呵呵,大庄主哪里的话。在下不过是相信众位前辈,不会只是听信那小人随意几句谗言,便任由我楼遭人污蔑而已。” “是不是污蔑,还得审过才知。” 丁王星看柳栖雁十分碍眼。 之前,郑家的屏风最后居然没有送来山庄,他就觉得奇怪。派人查了一番,带回来的消息竟是那郑家胖子,被人带去了蕉共东街食铺里去。这几日他一直在追查这食铺背后之人,秘密掳了个仆役,直到昨日才从他口里的线索追查到了云曦楼头上。 这让他心中十分不安。 云曦楼手里握着江湖中无数消息的买卖,本就是他需要提防拉拢的对象,偏偏在这档口把最后一座屏风给劫了胡,这让他不得不升起某些担忧——莫非,他们已经打探到了自己这边的动向? 再加上他之前就听闻左凝提起过,慕长云有位姓柳的好友,功夫出众,来历神秘,帮了慕家不少忙。 两厢一联想,顿有不妙之感。 他原本就与左凝的目的不同。在他看来,左凝早就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满心满眼就是那慕家慕家,实在不堪大用。他的目标,是利用左凝将当年琨虞打造的十屏风集齐后,得到屏风中的秘密,而后重兴琨虞大业。却不知,会盟初日时,左凝本想将屏风落于慕家人之手的消息告知于他,却偏偏被他欲与慕长云和解的打算给气昏了头,最后更是被他软禁起来,此事便被搁下了。 如今他只道屏风在云曦楼手里,且还不知会不会由此查到什么,情急之下,便将本来安排给慕家的脏水,而之前那些易容成慕家叛奴的下人,也都不得不暂时束之高阁,反而一股脑儿把罪名泼向了柳栖雁。 等那位戚如煜被带上来时,已过去了有一会儿了。 这是位中等身材的年轻人,身上还有不少未愈的新伤,加上一脸悲痛的表情,看上去倒颇为可怜。 一位老者见他状态狼狈,便慈和开口道:“尔且将事情经过详细讲来,你山门是如何被灭?又因何而起?” 戚如煜脸上露出一丝感激,而后先是跪地向众人叩首拜谢,之后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回禀各位,我山门百多年前由祖师爷创立于缈崆山,素来与世无争,因此弟子稀少,但也安平乐道。山门中人虽武功不济,却有不传世的手艺,便是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可不想,就是此事,招来了灾祸。前些年,山门中突然遭一群武艺高强之人入侵,将我门中人囚禁了起来,要强学门中的易容之术。我门不敌之下,为求保全一门上下的性命,门主便答应了对方。” “尔等为何不曾向行止山庄求援?” 戚如煜苦笑摇头道:“这些人看得紧,我等在门中可自由活动,但若想出去,却是千难万难。在下的小师弟心中不忿,便想趁夜逃离求援,结果却被擒住,了结了性命。之后几年,门主便将易容术悉数教给了对方,本以为他们学完了便会离开,谁料到——” 说到这,他猛地抬头,满腔恨意投向柳栖雁处,语气也一下子激愤了起来:“前几日,就是此人突然过来,那些强盗都对他恭恭敬敬,他询问了一番易容术之事,得知已悉数学成,竟开口欲夺门中传承数代的一座石质屏风!门主不愿交出,只道此物乃初代祖师爷留下的镇门之宝,却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便大开杀戒,将我门中人尽数,尽数……!” 他似是再难以说下去,喉头哽咽,痛哭出声。 在座众人见他如此,也是心生怜意,若他所说俱实,那可真是够悲苦的。于是又有一人问道:“那屏风有何特别之处,让对方不惜杀人抢夺?” 戚如煜哽了几下,勉强止住了眼泪,方答道:“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说是这屏风里藏着宝藏!此事绝无可能,若真有宝藏,我山门又怎会一直这般清贫无依!” “对方既然如此凶狠,那你又是如何逃出的?”慕玄霄自是不信这话,柳栖雁是自家侄孙看上的人,哪怕他气他们自说自话私定终身,但此时却是必须维护。 “小人乃这代门主座下弟子,是门中轻身功夫练得最好的一个,当时出事,我便被师娘强行打晕,藏在了后厨的的米桶中,才堪堪逃过一劫,却在以为对方离开时,不慎弄出了动静,被留下扫尾之人察觉追杀,拼了全力才得以逃出。”说罢,他便再度下跪叩首,泣声道,“小人此来,豁出了性命,只愿求个公道,严惩这凶恶之徒!” 之后,他便长跪不起。 众人一时分辨不出此言真假,场面有些寂静。 “呵,演得不错。”柳栖雁轻轻将茶杯放回桌上,“喀”的一声,却让这人身子不禁抖了抖,更加重了众人心中怜惜弱小的心情。 而他身后的蓝明明与仇小兰,没有楼主指示,虽不敢胡乱出言反驳,却是用看死人的眼神看向了下面跪着的这人。 楼主凶残,这货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想要给他找不自在啊!且他们东楼里为了探听各种消息,向来能人辈出,区区一个易容术,根本就是东楼探子的基本技能好吗?谁会去稀罕他一个什么“空空山门”的手艺,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尔可有何证据?” “小人亲眼所见,绝不会认错!” “你自己都说他们学会易容术了,谁知道对方是不是易了容去陷害柳公子呢?” “这——”戚如煜闻言似是有些迟疑,最后终是下定决心,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腰牌,双手递出道,“此为那人杀人后遗落之物,小人趁乱捡来,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当做证据,还望诸位明察!” 这腰牌认得的人不少,是云曦楼中的执事出面证明自己身份常用之物,据说从不离身,一人一块,正面阳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曦”字,而背面则用纂体书阴刻着牌子主人的身份与姓名,由于造型与纹饰较为复杂,且所用之木为十分珍贵的渔阳郡特产,不畏寒热的钧花白檀木,因此极难仿造。 “柳公子还有何话可说?”丁王星接过腰牌,反复查看后,将之递给了在座的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那牌子背面,正是工工整整地刻着“南楼执事,柳栖雁”几个字。 柳栖雁自旁座一人手里接过牌子翻看了一番,便随意掂了掂,笑道:“做得还挺像的,可惜,云曦楼执事腰牌,可没那么简单!小明,将你的牌子给各位看看。” 蓝明明嘴角抽了抽,去你x的小明!但面上不敢有半分迟疑,当下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腰牌,交给众人查看。 蓝明明的腰牌,外形与戚如煜拿出来的一般无二,牌子的大小,牌上所刻的字体,均无出入,只是背后写着的字,乃是“西楼执事,蓝明明”。 最初众人并没有看出什么,心里还有些疑惑,直到李老接过后翻看了一番,才惊道:“蓝公子乃西楼执事,若柳公子是东楼执事,为何竟已下属自称?” 这么一说,众人才惊觉,就是啊,这身份不对啊! 与此同时,本拿着戚如煜那块牌子的赵老,直接抢过了李老手里的牌子,一手一个,掂了掂分量,道:“且这两块腰牌,重量不对!”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19节 蓝明明立时出声解释道:“不错,真正的云曦楼执事腰牌,内部镂空后灌入软金水冷却封存后方成,因此,其重量绝不是单单一块木牌能有的。且门中无论是何等级,牌中都灌有熔炼后的金属,只是身份越高之人,金属越位贵重罢了。而此人所交出的腰牌,分明就是块普通木头,做工太糙了!” 他最后那句话分明充满了嫌弃,柳栖雁对此也是一笑,接着道:“原本柳某隐瞒身份前来,不过是为了凑个热闹玩上一玩,谁料到竟还能碰上这等趣事。” “阁下身份究竟?”此时,众人心中也有对此也有了猜测,却还是忍不住出声确认一番。 “哈哈哈,本座正是云曦楼楼主,所以,没有腰牌。” 众人均是一震,丁王星正好对上柳栖雁戏谑而蔑视的眼神,心头闪过三个字:被!耍!了! 怒火熊熊而起,正待再出言怒斥其无礼,却见不远处,一缕浓浓的黑烟升天而起,正是行止山庄内院落所在的方向! “不好啦!大庄主,三庄主,庄中那废弃的空院,突然起火,灭都灭不掉!”一个一脸烟熏的小厮不知从何处跑来,大喊大叫之下,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哗啦!”丁王星闻言,立时站起了身,情急之下,竟打翻了身前的茶几,几上茶盘顿时散落在地。 “你说空院?!” “是,是啊!” “夫人呢?” “呃,夫人在主院中休养,并未出现过。” 此时,丁王星再顾不得什么柳栖雁什么云曦楼,足下运力,立时便往庄中遁去。 倒是三庄主乔月舟似乎并不惊慌,先着人将已满面煞白的戚如煜押下,之后才朗声道:“各位,今日行止山庄遭遇意外,擂台暂时结束!”而后又向高台上众人一礼,“诸位前辈,也不知究竟是何事,山庄今日遭难,还望诸位与我一同,前往相助大师兄!” 众人纷纷应是,便紧跟着丁王星,向山庄内跃去。 待到了那所谓的空院处时,情形却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那院墙早已坍塌,院中屋舍尚在燃烧,水浇不灭。而最令人惊诧的是,原本院落所在处,竟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坑洞,除了薄薄一些碎石泥沙覆盖之外,坑内分明摆放着无数器物! 而坑前,除了状似疯狂的大庄主丁王星,竟还呆站着两个衣衫不整的人。 正是那武林第一美女白曼薇,与前几日在第一擂上败于慕家小公子之手的江昊阳! 作者有话要说:  柳栖雁:智硬啊这是…… 慕长云:别玩儿脱了~(转身)多谢叔祖出言相助 慕玄霄:为毛我要忍不住去帮他啊为毛?(痛心疾首)下次我再开口我就缝嘴! 池天蕴:→_→慕家人的天性!护短,忍不住的,叔祖你就别挣扎了…… 柳栖雁:~(≧▽≦)/~ ☆、83|第八十二章 江昊阳醒来之时,只觉昨夜做了个旖旎瑰丽的梦,梦中那位如神女般美丽的女子,有着弹指可破的肌肤与酥嫩入骨的嗓音。直到他醒来,还在心里静静回味了会儿,才缓缓睁开眼。 可等他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却一下从床上惊坐而起。 这根本不是他在客栈里的房间! 而手边那温热的躯体,更是让他额上流下了一滴冷汗。 身边的女子面色尚泛着红润,眼梢的春情也未褪尽,此时似醒未醒,微微睁开了双眸,更如一剪秋水般,令人迷醉。 可江昊阳此时对这一切却是无心欣赏。 白曼薇,那可是行止山庄大庄主的义女,更是在昨日众目睽睽之下,被大庄主亲口承诺许配给了最后的擂主王公子的!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这事被捅出去,自己怕是没好果子吃了。 他细细回想昨夜的情形,初时不过是因为路菲菲依然没有回来,自己独自一人,又刚受到挫败,心灰意懒之下,便随意出门逛逛。 之后呢?之后是在离行止山庄不远的一片竹林里,遇见了恰好在对月伤怀的白曼薇。 第一美女果真如女神一般,完美的五官,无瑕的肌肤,那眼眸中无限的愁怨与面颊上的一滴清泪,瞬间便俘获了他的心,让他忍不住上前安慰轻哄。 可他不过是与她一同喝了几杯淡酒,怎么就醉了呢?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别说在现代时,他酒量就极佳,每每在风月场上可称得上无往不利,来到这里后,他也时常与路菲菲对饮。 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这是着了道了! 江昊阳想到这,看向白曼薇的眼神立时就冷了下来。 而白曼薇此时也终于清醒了过来,身下尚有些酸软,可不想等来的不是对方闻声软语的哄慰,而是犀利中带着责备的眼神。 她立马反应过来,对方是识破了她昨晚的计谋。但她昨日也不过是在烈酒中加了些助兴的药物,这人若是对自己没意思,她也不可能拉的下脸直接扑上去的不是?心中一瞬间闪过嘲讽,面上却瞬间换上了委屈伤怀的神色,泪盈于睫,好不可怜。 见此,江昊阳心下也软了些,毕竟两人刚过了这般火热的一夜,他心里对白曼薇还是喜爱的。 可没等他想到什么对策,也没来得及诘问出声,屋中渐渐弥漫起的焦糊味,打断了二人即将开始的互诉衷肠。 江昊阳脸色剧变,赶紧从床上跳起,胡乱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套上,顺便将其余衣服扔给白曼薇。 “赶紧起来,似是着火了!” 火势蔓延得极快,屋中很快便满是烟雾。 江昊阳用外衣团成一团捂住口鼻,搂住惊慌失措的白曼薇破门而出,却未曾想,整个院子里竟满是火光,大火就这么向着两人扑面而来。 “啊!”白曼薇一声惊叫,双手紧紧抓着江昊阳的衣衫,让他本就凌乱的衣着更是松散。 江昊阳也没空嫌弃白曼薇这只会添乱的动作,只一眼扫过周围的情况,便高高跃起,跳到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 不等他缓口气,却觉足下土石松动,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分辨方向,就急忙借力而起,高高跃入半空,就在此时,他原先脚下的地面便塌陷了下去,而后便是一连串坍塌,直至整个院落的地面都塌陷成了一个巨型的坑洞,才停歇了下来。 飞扬的土石伴随着灼热的气息,弥漫在整个院落上空,江昊阳有些头晕目眩,他轻功本就不佳,在这般危急的时刻,一个不慎,便带着白曼薇一起摔落进了一侧的火丛中。 所幸他反应及时,就地一个打滚,总算是逃出了院子范围。 他站起身将怀里的白曼薇放开,扑灭身上零星的火苗,才惊觉周围来来去去灭火的仆役护卫们,看向他俩那怪异的眼神。 冷静下来才发现,他俩所处之地竟是在行止山庄的内院! 这可如何是好?江昊阳简直想要捂脸。如今这情形,他们简直就是被捉奸当场!而眼看着大庄主气势汹汹地向这里奔来,他更是冷汗直冒,飞快地想着应对之法。 …… 慕长云与众人一齐赶来时,看到这院里的情形略有些无语。 不远处,柳栖雁依然摇着扇子微笑。也不知这货究竟是用了多少火油,竟然能把一座荒芜得只剩下土的院子烧成这样子。 很费钱的好吗?! 柳栖雁察觉到他的视线,得意洋洋地冲他一笑,慕长云不想理他,装作没看见便转过身去,与叔祖一同站在人群中。 众人对此也是议论纷纷,实在是这景象太过奇异,任谁一看便能明白,这大坑,分明就是一个密室啊! “此处究竟是何情况?” “行止山庄内为何竟会有这般地方?” “你们看那坑中左边陈列的,似乎是好几座石屏风?” “石屏风,不是方才那戚如煜所称,被云曦楼杀人抢走的么?” “戚如煜所说不过一座屏风,这里可起码有七八座呢!” “说不得,这事啊——”嗓音一拉长,众人看向一边丁王星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 一些人关注着坑洞,自然还有一些人关注着江昊阳那边。 “哎,那位不是白曼薇小姐么?” “这两人……莫非?哈哈哈!”几个公子哥儿自己也是素来风流,看着眼前这两人的样子,便免不了有些暧昧调笑。 而一些年长的则是吹胡子瞪眼:“简直伤风败俗!成何体统!” “这白小姐昨日才许配给王公子,今日就出了这样的事,真是……” 最后是王家公子的父亲气极而道:“哼,行止山庄便是这般家风么?我王家虽无权无势,却也不敢娶这般大小姐进门!” 说完,他便领着自家公子转身离去,周围竟无一人阻拦。 丁王星看向江白二人的眼神都快沁出血了,被这一刺激,立时吼道:“江昊阳,你为何要对小女做出这般无耻之事!” 江昊阳全身都被丁王星所散发的威势笼罩,却硬是站直了脊梁,朗声道:“庄主,在下与白小姐真心相爱,还望庄主能够成全!” 他心中明白此时决不可示弱,更不可将责任推到白曼薇头上,若真那么做了,只会遭人鄙夷,还不如就这么把事情定下来,将人娶回去,也为他之前拼命守擂的行为找个托词。 再说了,白曼薇长得好,身份也高,只要将她娶进门,义女又如何?名义上,他就是行止山庄的女婿,江湖地位必然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至于她算计自己这事——等娶进门了,还不是他要怎么收拾便怎么收拾么?凭他风月场上的手段,还怕不能叫她死心塌地? 果然,他此言一出,周围人看向他目光中的鄙夷顿时少了许多。 三庄主乔月舟对此也有些傻眼,她不过是与柳栖雁合谋,想将左凝的阴私丑事摊在众人面前,好让她再无从狡辩,哪里想到这密室中竟藏了这么多东西,还偏偏撞上了白曼薇与人苟且的现行,这,山庄的名声可该怎么办?! “大师兄,此事不宜当众宣扬,还是先将他俩押下,之后再审。”乔月舟走过去低声劝阻,也让丁王星暂时找回了理智。 “来人,先将这二人关起来!” 江昊阳也不敢反抗,任由山庄护卫将他们二人带走。 众人也并未阻止,毕竟,眼下的情况,这院中的坑洞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而江昊阳和白曼薇嘛,最多也就是不久后会在武林里流行的淫词艳曲的主角罢了,一点八卦消息,不值得多做理会。 此时,丁王星也反应过了过来,自己方才着急赶来,为的可不是白曼薇这小贱人,而是这一密室的心血与秘密! 若他对此事表示不知,必然要落个不查的名头,可若他将这事担下,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坑中的物品,细查起来,自己可就洗不白了! 一时间他想得头上冒汗,可没等他想出个万全的应对之策来,那边柳栖雁可是不想就此放过。 “丁庄主,这几道屏风,可是方才那戚如煜所说之物?真没想到啊……”那声音似笑非笑,莫名带着些讽意,一时间,众人越猜测越多。 莫非那戚如煜所言非实? 莫非那洗劫缈崆山门并杀人的匪徒竟是行止山庄中人假扮? 而对方又为何要诬陷云曦楼? 又或者说,这戚如煜本身来历就有问题?方才那许多,不过是行止山庄串联众人演的一出戏? 丁王星心里那个恨啊!他原本计划得好好的,只消让柳栖雁百口莫辩,而后便强行去蕉共的云曦楼据点把屏风搜出来,就是人赃并获,自己也有借口把那屏风据为己有。 谁知那买通的云曦楼中人给的牌子竟是个假货!而柳栖雁的身份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此人居然是云曦楼那神秘莫测的楼主! 他原以为,最多也就是此次算计落空,得另想他法,谁料到义女白曼薇却出了这样的事,在空院中与人苟且不说,还引燃了院子把他与左凝一同辛苦营造的密室给直接烧塌了! 可此时,再如何心头滴血,他也只能强作镇定道:“柳楼主这是何意?此处本是庄中空院,自师母去世后便一直空关至今,密室中物品,均是师母遗物,我不忍毁去,才将之俱留在此,与你说的那些可是无半分关系!” “哦?”柳栖雁却是不管他的狡辩,随意跳入坑中,四处翻捡起来。 “尔这是作何!莫胡乱动!”丁王星一声令下,行止山庄中的护卫立时跳了出来,而云曦楼也有不少暗桩自人群中走出,纷纷护在柳栖雁周围,两方顿时呈对峙的势头。 “没想到柳楼主居然带了这么多人来山庄闹事,莫非是早有预谋?” 柳栖雁闻言只是瞥了对方一眼,嘲讽地笑了笑,不接话。 一时间,局势突然便显得十分紧张,周围的武林人士也发觉了其中的不对头,面面相觑。 众人心头盘算万千,究竟是该帮哪边,亦或是两不相帮? 行止山庄素有威名,乃武林中巨头,今日若是得罪了,等过了这遭,可能就讨不了好了。但云曦楼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平日里与众人打交道不多,却是握着整个江湖的消息,且产业众多,势力隐秘,同样是个庞然大物。 最终,还是选择袖手旁观的更多些。 这位柳栖雁楼主原本不就是来玩的么?若不是之前被人泼了脏水,又如何会跳出来针锋相对?至于那么许多暗桩,就凭他云曦楼主的身份出行,多带些人暗中护卫本就是应该的。至于丁庄主,显然是被对方记仇了,他们实在没必要搅和到这两方中去。 突然,一名小厮飞奔而来,满面慌张,口中大声喊着“庄主!”更是让众人心中一紧。 丁王星今天简直是怕了这飞奔而来的小厮了! 来了就没好事! “慌什么!好好说话!又怎么了!” 那小厮一下跌在丁王星跟前,来不及喘匀气,便急慌慌道:“庄主!门外,门外!” “门外怎么?” “门外全是朝廷的军队,整个山庄都被围起来了!” 慕长云心中一松,总算来了!来的真是及时,不枉费自己连着放了三只迅鹰给那赵岚夕! 作者有话要说:  赵岚夕:催催催,催命啊!让柳栖雁多表现表现不好吗?劳资马腿都跑断了有木有?! 慕长云:→_→你不来我怕他玩脱了 柳栖雁:/(ㄒoㄒ)/~~云云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慕长云:╮(╯_╰)╭谁让你笑得跟个蛇精病似的 柳栖雁:…… ☆、84|第八十三章 行止山庄被朝廷军队围困,所有参与会盟的江湖侠士,均不可自行出入,这消息一下就把整个沣渡城乃至天赐郡都给惊住了。 沣渡城城领庄一洋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位,据说无半分官职,却让领军将领对其俯首帖耳的王府幕僚,斟酌着开口道:“赵公子,不知此次朝廷这般大动干戈,所为何事?” 赵岚夕眼中难掩疲色,从收到慕长云第一封传讯,到发现其中问题,再到传讯请示王爷,请示皇上,发兵赶来,统共不过几天的时间,真把他累得够呛。 原本找上慕长云,依照王爷与圣上的意思,是江湖事江湖了,并不打算让官方出面多做干涉。谁知偏偏慕长云前几天送来的消息,让熟悉军务的王爷一下看出了端倪。 事关重大,才有了这一出。 偏偏慕长云这货不要钱似的往他这里放鹰,简直是夺命连环催,催得他整个人都快不好了,就怕晚到一点儿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 因此,对于这位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做了小动作的庄城领,他的脸色就格外不耐。 “此事乃依从圣上密旨,一切有待详查,庄大人有些事,还是莫要细问的好。” “是,是。”要说庄一洋在沣渡城这么些年,向来与行止山庄合作愉快,平日里也不见行止山庄有什么太过出格的行为,自然对其睁只眼闭只眼。此次若真有什么大事——想到这,他心中一冷,看向赵岚夕时的表情,越发讨好了。 山庄内的武林中人也是大惊失色。 朝廷历来不干涉武林事务,武林人也不妄加对朝廷中人出手,这早已成了云霄羽三国默认的规矩,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跟朝廷军队对上的时候。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心中不免惶惶,更是对丁王星与眼前这一密室的物品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丁王星已被冲进来的将领不管不顾地拿住押走了,群龙无首之下,一众武林人士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几位江湖中德高望重的老辈此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打算去向那几个冷面阎罗般站在周围的兵士问个究竟。 恰在此时,一位身着华贵常服的年轻公子,在几名将领的簇拥下,走了过来。无视周围一众目光,分开人群,站在了慕长云跟前。 “慕兄可别来无恙?” 瞬间,周围人的全部朝慕家几人看去,慕长云只觉快被这些探究的视线给扎穿了。他本想低调行事,谁料这货一跑来就把自己给拆穿了,这不是给他慕家找不自在嘛?! 牵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慕长云微微躬身,拱手道:“在下一切甚好,赵公子依然风采如往昔,令人赞叹。” “哪里哪里,慕兄谬赞。”赵岚夕倒还算愉悦,轻快道,“此次事关重大,多亏了慕兄明察秋毫,当记首功。” 此言一出,众人面上不敢有所表现,心里却是炸开了锅。谁不知道,行止山庄凭着一枚武林大诏令,素来便是朝廷在江湖中的代理人,在武林中地位超然。可如今,却因着慕长云而使得两边对上,这慕家,究竟是何人?莫非是朝廷设在武林中监察众人的暗桩?那朝廷在武林中可还有其他的暗桩,又会是谁? 这么一猜测,周围人心中都有些没底,难道朝廷不干涉武林的行为,只是表面上的烟幕弹吗?那往后,他们的行事,顾忌的,可就要更多了…… 赵岚夕才不管这些人怎么想,只是吩咐手下,将密室中的物品分类整理装箱,其中着重点出了那整整九道石屏风乃是重要证物,全部小心封箱抬走。 之后才朗声向众人道:“各位!在下乃逸王属下,永定侯次子赵岚夕。此次朝廷出面,实属无奈之举,行止山庄丁王星事涉通敌叛国,因此请在场众位这几日留在行止山庄内,以便我等审查究竟,还望诸位海涵!但也莫要担忧,凡与此无关者,朝廷绝不会胡乱扣上罪名!” 通敌叛国?! 这这这,这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难道不就是一个小门派被灭了吗?怎么突然会扯出这么大的事来?这样的罪名,哪怕只是沾上一点儿,都是抄家灭族的祸患! 可这位赵公子言之凿凿,让人不得不相信,此非无中生有。 行止山庄大庄主,这般人物竟会与这样的事又牵扯,实在教人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乔月舟万万无法相信,敬慕了多年的大师兄会做出这等事来,此时看向柳栖雁与慕长云的眼神,分外怨毒。此时她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这分明是被人利用,成了山庄的内应!若山庄就此败落,那她就是师门千古罪人! “赵公子,慕家算是何人,随便说说就可当真?若没有令人信服的证据,我等可不服。”也不知是谁嚷了这么一声,却让周围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哪来的二愣子,这档口难道朝廷中人还会胡说不成?!但心底也想弄个明白,便一齐看向赵岚夕。 “各位且放心,待证据核实后,我等自当给天下武林一个交代。”赵岚夕依然风度翩翩,眉目含笑地瞅了慕长云一眼,丝毫不理会他阻止的眼色,才接着道,“至于慕家,千苍慕家家主慕长云公子,正是此代另一枚武林大诏令的持有人。此前其因此事而多次遭袭,终于不负朝廷重托,将事情查明。赵某在此,还需谢过慕公子高义!” 这话说得漂亮,瞬间就把慕家祖宗的各种不靠谱给抹去,更把慕长云说成了暗中为国为民,纠察真相的侠义人士,顿时把慕长云堵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慕长云也没想到,种种猜测过后,会是这么个结果。他不过是将之前郑家屏风中得来的线画,做了一份拓本与其他消息一同送去给赵岚夕,谁知精于军事的逸王爷,一眼就看出,这份残缺不全的线画,竟是云国东南沿海军力布防图的一部分! 这让他瞬间想起了自己重生回来前没多久的时候,云国再次遭琨虞入侵,沿海连连失守之事。 之事当时他两位妹妹一位身死一位病重,他作为一个无能为力的飘飘,只能绕着团团转,哪还有心去关注这些消息?只听过一耳朵,便把这事给抛在了脑后。现在想来,对方必然是得到了完整的布防图,才在酝酿多年后,一举进攻! 如此说来,倒也算是阴差阳错了。自己这趟重生,不止能救下家人,还能救下不少将来被战火涂炭殃及的无辜百姓,实在不算亏了。 可现下他心里为啥就是对这个赵岚夕这么不爽呢? 慕长云总觉得这次见到这人,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觉得看不顺眼,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慕家这边只是随意谢过了朝廷的赞扬,可其余之人却一片大哗。 当年朝廷打造两枚大诏令,一枚赐予行止山庄,而另一枚的主人却是销声匿迹,早就没人知道了,甚至第二枚大诏令的存在,都成了传说。可此时却愣是跳出来了这么个人,还是名扬江湖的九霄剑客慕玄霄的侄孙?! 他们原以为珩城慕家乃是慕家本家,而慕长云所在的千苍是为分支,此时看来,这千苍慕家,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而慕玄霄虽手无令牌,却代替本家人出面闯荡江湖,怕也是为了建立一个据点,更好地监察武林中事吧? 众人心中各种谋划布置论纷纷上演,把慕长云一家猜得神秘莫测,看向他的眼神也从一个值得欣赏的小辈,变成了需要敬畏慎待的重要人物。 恰在此时,一名兵士匆匆而来:“报!丁王星之妻左氏不知所踪,疑畏罪潜逃!院中只抓获一名为路菲菲的女子!” 路菲菲又是谁? 一时间,没人认得这名字,似乎从没听过行止山庄有这么一号人物呀? 过了会儿才有个粗犷的大汉想起来,这路菲菲,不是方才揪住的白曼薇那奸夫的,相好嘛!晚宴那天,还坐在他旁边来着。 呵!这关系可够乱的! 乔月舟听闻此言,却如同想到了什么,状似疯狂地破口大骂起来:“就是左凝这个贱人!师兄定是被她欺瞒的!这院中的东西,都是她与苍朔尘这对狗男女所藏!大师兄必是无辜的!” 消息一个接一个,这八卦简直堪比年度大戏,都快把众人给炸懵了。 居然还扯上了边城的苍家?还与丁王星的夫人有,咳咳,那个啥?!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觉,本该在他们中一道的苍朔尘,竟是不见踪影? “咦?我分明清晨刚来那会儿还见着苍先生来着,他此时人呢?” “就是啊,方才那小厮跑来擂台时,他还在我边上呢!” 莫非,这左凝,当真与那苍朔尘才是罪魁祸首?此刻知道事情败露,就不知从何处私奔,咳,逃跑了? 赵岚夕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苍朔尘自然也是他要押下的对象之一,本以为将行止山庄围了个密不透风,只待瓮中捉鳖,人必然是跑不了的,可偏偏现在人没了,只抓到一个丁王星。 这可不好交代啊…… “既然在左凝院中抓到路菲菲,那就先从此女以及与她有关的人开始审问吧,务必要将叛逃之人的去向与其他底细统统问出来!” “诺!” 等兵士离开后,他便蹭蹭挨挨地走到慕长云身边,露出了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慕兄,这左凝与苍朔尘的抓捕之事,还请劳烦了!” 慕长云一脸高冷地扫了他一眼,这货今天揭他老底揭得十分开心,这会儿捅娄子了才想到要求他?哼哼,晚了! 当然,凭着左凝与他慕家的仇怨,即便赵岚夕不开口,他也必定是不会放过的,但此时他就是不想让这货太轻松。心中对此人不顺眼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慕长云已经有了某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赵公子这段日子,一直身在都城中?” “……哪里哪里,在下既然将事情托付于慕兄,自当留在千苍,守护慕兄家人。” !!! 卧槽,预感成真!!! 作者有话要说:  慕长云:你这段日子在哪儿过的? 赵岚夕:哎呀,当然是呆在千苍护着你家啦,我是不是特别好,你是不是特别感动? 慕长云:→_→护着我家?没少在我妹妹面前晃悠吧? 赵岚夕:啊哈哈哈哈哈! 柳栖雁:(同情脸)不作不死,你何必要这么去戳一个妹控的逆鳞…… ☆、85|第八十四章 要说朝廷出手,效率果然不同凡响。 军队开路,简单直接,就将整个行止山庄翻了个底朝天,除了空院中的密室里藏着的九道屏风与众多财物,他们同样在左凝的卧室里,丁王星的书房中找到了不少书信往来。 这些书信大多是密信,信中重要的字句都用特殊的符号或者其他词汇代替了。赵岚夕将之整理后一同作为急件递往都城。除了一些与之勾结的武林势力被揪出,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其与朝中刑部尚书苏长乐的往来讯息。 朝廷大员被卷入行止山庄通敌叛国的案子中,不说会在朝中引起多大的震荡,就是参与了调查的慕长云也对此十分惊讶。 苏长乐与左凝有合作,这是他们慕家人早就猜到的。 但在他们的猜测来看,苏长乐与之合作的内容,最多也就是涉及到追杀叔祖一家复仇这样的事,可没想到对方牵扯得远比他们所以为的要深得多。 左凝逃跑时显然十分匆忙,她身边近身伺候的人一个都没有带走。 赵岚夕对这些人也没什么怜悯之心,重刑审问之下,一位跟了左凝几十年的老嬷嬷终于挨不住,把她知道的事统统供了出来。 原来苏长乐当年家族受冤后,他侥幸逃出,却是在走投无路下被左凝之母,也就是当年的琨虞公主救下收留,这也是为什么叔祖母所在的方家事后去寻找,却始终没找到人的原因——那时苏长乐早已被对方送出了国,远渡重洋,来到了南方琨虞国所在的群岛。 之后苏长乐受到琨虞的恩惠与帮助,加上内心对于家族被灭的仇恨驱使,自然而然地便答应成为琨虞的钉子。他本人才华出众,回到云国后,便参加了科考,成功进入了朝堂——至于当年他与叔祖母方芸芝的相遇相恋,并不在其计划内,但能够借助其获得更多的仇家的情报,他也就顺势而为,并未断然拒绝。直到娶了方家政敌的女儿,然后再罗织罪名,将整个方家打落尘埃。 对此,慕长云是有些怀疑的,方家家中同样有一座石屏风,若就此推断,百多年前的方家,应该同样是琨虞国的探子,琨虞如何能容忍苏长乐这个后来人对早已枝繁叶茂的方家下手?此事向赵岚夕提出后,对方立刻细查,之后才明了,方家的屏风乃是从旗下的当铺中得来,而当出屏风之人,却早已不可考了。方家被抄家时,苏长乐得到屏风,完全是凑巧。 能将苏长乐斩下马来,对于慕长云来说,可以算得上是意外之喜。如此一来,慕家的死仇,也算是被一网打尽,之后就只需追着左凝与苍朔尘那条线,寻到那隐匿人后的琨虞公主,便可将这群人连根拔起。 即便如今这两人行踪未知,可对方多年算计落空,且势力被除,也已落入劣势了。 至于十座屏风的原主人,时隔多年,其后人大多早就不知琨虞之事,更遑论继续作为琨虞的钉子留在云国为之传递消息,有些屏风也是早已辗转不同人家多次,早就无法去查证当年之事了。也正是因此,丁王星与左凝才做主将这些人家打压或灭绝,把流落在外的屏风抢到手中。 这些屏风都是百多年前那一战之后不多久,才最终打造而成的。琨虞公主原打算将之献给祖国,却不料由于战事失利,她遭到国民唾弃驱逐,心灰意懒之下,才将之分别交给了一些藏得好也没什么大势力的下属,之后便不知所踪,隐匿于人前。 而另一边,被路菲菲牵扯出来的江昊阳,此时同样不好过。 白曼薇虽然是丁王星义女,可其实她对于山庄中事务一无所知,基本上什么都问不出来,可路菲菲就不同了。 路菲菲是苍朔尘早年救下的孤女,被其安排到江湖画舫中做一个无足轻重的探子,可偏偏她能力出众,上面交下来的任务,她总能完成得极好,探到的消息,也有许多十分有用。一来二去,她就成了苍朔尘手下较为得力的一位,而她看上的江昊阳,自然也从她手里拿到了许多武学资源。 江昊阳不多过问这些资源的来历,只是享受其成果,但到了此时审讯时,他却是难以脱开关系了。 对此江昊阳的内心是崩溃的。 要不怎么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呢? 他才以为自己能借着白曼薇,靠上行止山庄这个大山,幻想着据理力争后将美人与权势一同带回家的美好前景,还在简陋的柴房里温言细语地安慰着不安的白小姐。谁知风云突变,忽然就闯进来一队官兵把他们都给抓了起来。 而更让他恨得心头滴血的是,路菲菲竟把他扯进了什么叛国的罪名里,朝廷中人立刻开始审查盘问起了他的来历。 他的来历,赵岚夕查不到,那简直是必然的,但他能说吗? 说他是异时空的来客,从现代穿越来的?这话出口,且不说没有人信,对方哪怕真信了,那也是分分钟被当做妖怪抓起来烧死的节奏好吗! 他之前一直为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而有着隐隐的优越感,而云国买地便可落户的惯例也给他隐藏身份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可此时,穿越者这个身份却给他带来了无法解释的麻烦。 他最早被人所知出现在云国的时候,便是饥饿疲累地晕倒在慕宅后门。慕长云根本无需添油加醋落井下石,只需实事求是地将当时的情形说一遍,再加上慕家的特殊身份与之后遇到的一系列糟心事,几个巧合,一顶居心叵测刻意接近的帽子,他江昊阳就跑不了! 而在那之前,全国上下无论何处,对于江昊阳这个人,都是查无此人。 没有氏族,没有故乡,没有师门。说自己是霄国、羽国人?且不说这三国的头头都是一个姓,哪怕内里有各种龃龉,对外,比如琨虞,却是向来保持一致立场的。云国想要发一封公函去两国查他的来历,不要太简单,根本吹不起这样的牛。 而说自己是海外来客?云国并非没有海外来客,但海外来客都是要有路引或是公函,才能上岸的,不然船还没靠近,就被巡逻的海卫给击沉了。也是因着百多年前琨虞进犯的关系,云国的边海护卫严密了许多,若没有布防图,来人想要与之交锋,绝对是吃力不讨好——这也是丁王星与左凝非要集齐那十座屏风的原因。而江昊阳自然是没有这些东西的,若真这么说了,呵呵,偷渡上岸,岂不是更可疑? 而他当初为了生计与原始资金而当出去的小金马,也同样被翻找了出来,让人对他身份的怀疑更进了一层。这般精致且成色十足的金马,可不是普通人家能打造的,而那些有能力做出这样物件的高门大户,也没有一个叫江昊阳的人物存在。 不然说自己失忆?可他当时武学也早有些基础,且还经营了些产业,种种行事,都不是个失忆了的人能够做出来的,若说自己生活武学技能都没忘,独独把来历给忘了?呵呵,这些凶残的云国官员会信才怪! 此时他不禁后悔起了自己当初的不够谨慎,心中也暗道自己遇人不淑。当初若不是慕家那般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态度,他又何须自己为了生计奔波劳碌,由此留下了一大堆的破绽,真枉费了慕长云那所谓的“善名在外”!——可他也不想想,慕家又不欠他的,救他送去医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难道还要供他吃供他穿再把妹妹供他娶,才理所当然不成? 上一世慕长云倒是这么干了,结局又是如何?这种蠢事他要是再做第二次,还不如直接自裁来的干脆。 不过要说江昊阳最恨的,当然还轮不到慕长云,而是路菲菲。 之前有多亲密无间,此时就有多仇恨万千。路菲菲给他带来了许多资源,他安然享受,可如今对方给他带来了这样的麻烦,他却无法忍耐。 再次被带去审堂,他早已遍体鳞伤,而看到堂上跪着的路菲菲时,却依然忍不住凶狠瞪视。 路菲菲原本一回头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情郎,看到他身上的伤更是心痛难当。谁料才刚扑过去想要安慰一番,竟被对方一脚踹开,当下泪水再也止不住。 “昊哥……” “路菲菲,我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了你!”江昊阳双目赤红,面色狰狞,哪还有半分当初的柔情似水,“你竟然害我至此!” 顿时,路菲菲心中残存的一点温情也被戳灭了。她的神情有些麻木,双眸更是失去了最后的光华,重新爬起来跪在了堂前,再未看过身边这人一眼,只是叩首道:“大人,苍家之事,路菲菲定当知无不言,可江公子是为无辜,还请大人网开一面,莫要冤枉好人。” 此言一出,不仅江昊阳,连坐在堂后屋里喝茶的慕长云与柳栖雁,也是十分惊讶。 没想到直到此时,路菲菲竟还要替江昊阳开脱辩解。慕长云真有些理解不了,这人究竟有什么魅力,能将她迷得这般死心塌地? 只听堂上亲审的赵岚夕出言问道:“他这般对你,你为何还要替他开脱?” 而路菲菲则平静答道:“罪女并非开脱,只是,再不想与此人有半分瓜葛,自当一切秉明。自此以后,我路菲菲便是叛国罪女,也与他再无任何关系。” 这么一来,倒也说得通,赵岚夕自然不会继续八卦,有关没关,还得证据说了算。 而堂后慕长云与柳栖雁,也密音传声聊了起来。 “江昊阳,白曼薇还有路菲菲的事,是不是你的手笔?”慕长云总觉得这事太过凑巧,能把人坑得这么全面,很像对方前世算计江昊阳时的风格。只是上一世江昊阳如有神助,每次被算计,最后都会碰上更大的机遇,而这一次嘛,他这更大的机遇,提前倒了。 柳栖雁只是微微一笑,轻声道:“在下不过是让白曼薇身边探子假扮的侍女,给她指点了几句,顺便告知了空院这么个隐秘场所罢了。至于江昊阳——”他摊摊手,“谁能想到他这么不挑嘴呢?活该罢了。” 哼哼,谁让这江昊阳处处找自家长云不自在,白曼薇还一副对他家长云深情一片的样子呢?偏偏一个是浪荡花心汉,另一个是假仙真无耻,凑一对刚刚好,简直是绝配! “……路菲菲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路菲菲那日黯然离去,路上遇见的小猴,正是当初在珩城慕宅,连妙琴身边那侍女所用来传讯的百岩猴。 当时柳栖雁心中怀疑此猴为左凝所有,因此让人暗中将此猴在行止山庄内放出,看能不能跟着它,寻到什么其他的隐秘地点。谁料这猴子对山庄似是极为陌生,上蹿下跳却惊恐万状,那位下属料想此猴并不豢养于庄中,本想将之抓回来,却不料被路菲菲撞见,为了避免被发现的麻烦,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打晕了连猴子一起带走了。 至于之后她会出现在左凝的院子里,自然也是云曦楼暗中的动作。 “路菲菲此女,虽然为情爱所惑,可依旧是苍朔尘的手下,上次她既然敢在湖底偷你家东西,还暗算我,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自然要有所回报嘛。”柳栖雁洋洋得意地向自家心上人表着功,他家长云既然专心于做正事,直接将赵岚夕给招来对付丁王星,那他自然就小处补足,把这些讨人厌的小渣渣们一起解决了。 所谓夫唱夫随,柳栖雁觉得自己真是个好助攻,绝对是自家长云的完美另一半! 慕长云实在看不过这家伙得意得翘尾巴的样子,哪怕想赞扬几句,也被他自夸完了,转而便道:“咱俩的事,叔祖与小堂叔都知道了。” 柳栖雁:“……” 慕长云又补了一句:“叔祖很生气。” 柳栖雁:“!!” 作者有话要说:  柳栖雁:云云,我是不是特别厉害,你有没有更喜欢我啦啦啦~(≧▽≦)/~ 慕长云:→_→咱俩的事,叔祖知道了哦~ 柳栖雁:(⊙_⊙) 慕长云:→_→叔祖生气了哦~ 柳栖雁:Σ( ° △ °|||)︴ 慕长云:所以别再翘尾巴了,想想怎么办吧 柳栖雁:(⊙︶⊙)我这就回去准备聘礼,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慕玄霄:给我举扫把把他打出去!!! ☆、86|第八十五章 柳栖雁被慕长云这神来一笔给弄懵了。此时也不知是惊吓更多一些,还是惊喜更多一些。 几天前,他还在自家为心上人不愿将两人的事告知他家叔祖,而黯然神伤,郁闷离去。可现在,长云却说,叔祖已经知道了!他家亲亲长云果然是爱他的!哈哈哈,此时他只想对天大笑三声,来表达内心的得意畅快之情。 至于叔祖在生气什么的——这有什么,脸皮厚一点,软磨硬泡,死缠烂打,总能换到对方点头。只要自家长云站在他这边,谁反对他都不怕! 乍惊乍喜之下,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目瞪口呆又想大笑出声的样子,混合得有些扭曲,简直是惨不忍睹。 慕长云见他这样子,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心底却是蓦地一软。 回想两人相识至今,从最初的耍弄,到后来的心动,这人一直都这么追着自己,那双眼中偶然透过来的深情,有时让慕长云感到心惊。而对方这么不计回报的付出,也让他终于破开了心防,将之藏于心底最柔软处。 或许,感情中先动心的那个,总会更累一些。 不过在两人的关系中,却并没有谁输谁赢可言。或许,最初是柳栖雁付出的更多,可如今,他也同样爱上了这个人,他就会为这份感情去努力,对他好,让他快乐,与他并肩。 来日方长,他们还有一生可以相守,无论是叔祖也好,妹妹也好,都不会是那个陪他一起走到最后的人。 他希望得到家人的祝福,也是为了让这人能光明正大地,拥有一份圆满的爱情。 慕长云微微一笑,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突然走来的人打断了。 前面的堂审早已不知何时结束了,两人留在此处,赵岚夕他们也都知道。 “楼主。”来人显然风尘仆仆,他是问过旁人后,直接过来的。此时这人额上并无汗珠,在夏日灿烂的阳光下晒了一路,脸色却依旧显得苍白而阴郁。 柳栖雁初时并未注意到来人,只一心沉浸在傻乐中,直到对方开口,才转身看去,惊讶道:“祝睿?你怎么来啦?” “回禀楼主,南楼总执事巫婳向执法堂反映,楼主为了一己私情滥用楼中资源,大量调动楼中人马执行无意义的任务,属下因此前来查证。”这位名为祝睿的云曦楼中人,话语中不带半分感□□彩,仿佛只是就事论事,但慕长云却莫名觉得,这人对自己带着一丝敌意。 而柳栖雁闻言,也皱起了眉,不耐道:“大云国逸王殿下特别委托之事,岂是无意义的任务?且如今证实此事事关重大,本座哪来什么滥用资源之嫌?巫婳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祝睿闻言,身形顿了顿:“行止山庄之事,确实证明了楼主先前的布置并无错处,这一点属下一路来已查明,请楼主放心。只是——”他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对面慕长云一眼,才接着道,“只是楼主此次武林会盟之行,原无必要亲自前来,且楼主越过原本掌管南楼武林事务的巫婳执事,却带着管理西楼的蓝明明执事,与南楼副执事仇小兰,依旧不妥。” “巫婳情绪不对,本座不带她来,只是为了避免她冲动之下坏事。莫非本座身为楼主,连这点调度的权利都没有了么?”柳栖雁觉得十分心烦,在楼里巫婳就处处不对劲,如今他都跑出来了,居然还把祝睿这个执法堂总管给抬出来找他不自在,害他心上人面前丢脸,简直不能忍! “楼主敢断言,如此行事绝无私心在内么?”祝睿却是分毫不让,依旧咄咄逼人。 慕长云此时也算是听明白了,这人明里暗里,其实是在指责柳栖雁为了一己之私,滥用职权?那这个“私”是什么,自己么? 这个猜想顿时让他哭笑不得。 之前遇到的云曦楼中人,大多对他表达了善意与接纳的姿态,也让他误以为云曦楼上下都是一个意思,却原来,还是有人对此持反对态度的。 这位祝睿看似是公正严明的人,但似乎是偏向他口中那位南楼执事巫婳,而至于这位巫婳嘛——慕长云眼含笑意地睨了柳栖雁一眼,八成是这货的桃花了。 慕长云并不想参与到云曦楼中的事务里去,若他此时开口,岂不是更让这位祝睿以为他想借机染指云曦楼? 随意向柳栖雁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搞定,慕长云便施施然转身离去了。 柳栖雁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就着跑了,心中简直无比憋屈。 方才见到对方难得的笑颜,他还以为今天能有糖吃呢!可结果呢?就被身边这家伙给搅合了!忍不住低吼道:“祝睿你找死是不是?巫婳那点心思全楼都知道,别以为我不理会,就真能爬到我头上来!不过是看着她爹那点面子罢了!” 祝睿无辜地眨了眨眼,方才的一身浩然正气瞬间烟消云散:“属下不过秉公执法而已,楼主何必生气?且南楼中人,大都向着巫婳,这么多年来,她在楼中也素来以未来的楼主夫人自居,楼主若是不将此事解决,将来不怕她亲自出马来找你这位心上人不自在?” 柳栖雁对此只能暗自磨牙,是,这货说的都有道理,可为什么偏偏挑这是后来打岔?他敢说不是故意的? 别以为装得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就看不穿这家伙内心看好戏的打算!从幼时一同习武到如今一起共事了这么多年,谁不知道谁呀。 特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柳栖雁真想把这货一巴掌拍开:“行了,别装了!此时我心里有数,自会解决!再说了,我家长云可没你想得这么弱!巫婳要是真敢来找他不自在,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说完,他就又洋洋得意地翘起了尾巴。于是,祝睿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20节 …… 慕长云一路穿过前厅,走到院子里。 此时院子周围都有官军把守,而赵岚夕与蓝明明,慕思归一同在院里的亭中低声讨论着什么。此时几人一见慕长云单独出来,纷纷停下了话头,起身招呼。 蓝明明之前看到祝睿,心知这货嘴里八成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此刻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慕长云的神情。奈何慕长云脸上的表情向来不多,他看了半天,也没瞧出来对方究竟有没有生气,反而被他扫过来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一眼穿透,顿时神情讪讪地笑了笑。 赵岚夕一见慕长云,立时心虚。自从之前慕长云问了话后,他就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被对方看透了,此时见了个礼,便借口尚有公务在身,耗子见了猫似的一溜烟跑了,临走还扯上了慕思归一起。 等两人走远,蓝明明独自面对慕长云,顿时也跟着心虚了起来。 要说怎么楼主能死心塌地地看上这位慕公子呢,两人吓唬人的本事绝对有一拼。一个是笑呵呵地坑死人,另一个倒是不笑,但同样很吓人啊! 蓝明明从前被柳栖雁坑多了,心理阴影一直很重,此时被慕长云盯得头皮发麻,更是在心里骂死了那个在楼里搅风搅雨的巫婳!你说你看上谁不好呢,非要眼瞎地看上楼主,偏偏楼主看不上你,你还不肯死心,这不是欠虐嘛! 硬着头皮开口道:“呃,慕公子,在下也还有事,就先少陪了!” 说完,他抬脚就想溜,却还是被慕长云给阻下了。 “蓝公子,在下尚有些关于云曦楼的疑问,还想请蓝公子能不吝解惑。” 蓝明明无奈,只得重新坐了回去,拿出一个干净的茶杯,替慕长云倒了杯茶送上,而后才道:“慕公子有何事,尽管开口便是。” 慕长云也不客气,便直接问道:“在下想请问蓝公子,这执法堂是怎么回事?而那位巫婳又是何人?” 果然!蓝明明心中大感头痛,但还是忍不住出言辩解道:“慕公子,祝睿这人,说话比较讨厌,但他其实没什么坏心,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无碍。”慕长云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只继续道,“还请蓝公子直言解惑。” 蓝明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之后便将云曦楼的一些事情娓娓道来。 云曦楼上代楼主,便是柳栖雁的师父,在多年前曾经为了一己之私,让整个云曦楼与霄国一大武林势力对上,害得云曦楼元气大伤,自己也重伤而死。当年柳栖雁接手楼主之位时,整个云曦楼正值风雨飘摇之际,楼中众人在柳栖雁的带领下,费了老大劲才终于缓了过来,并渐渐重新发展壮大。可自那以后,云曦楼在霄国的势力便收缩至了最微,直至近日,也没能恢复如初。 当年云曦楼刚稳定下来时,楼中几位执事便联合请求,建立了执法堂,只为了监督楼主的行为,须得时刻谨记,万事公私分明。 而此次,云曦楼在云国与行止山庄对上,虽然表面说起来,是由于逸王的委托,但还是有人心中担心,柳栖雁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出于私心,为了慕长云才如此。 因此虽然楼中大部分人并不赞同这种观点,但这些人却坚持认为,此次云曦楼极有可能会重蹈当年的覆辙,更有些人出于旁的心思,危言耸听说,云曦楼若是在云国再遭重击,怕是难以为继。 而其中,折腾得最厉害的,便是南楼执事巫婳。 巫婳乃是前南楼执事巫天极之女,自前楼主初次将柳栖雁带回楼里,她便喜欢粘着对方,对其好感表现得十分明显。而巫天极则是楼中的元老级人物,因长年为楼中事务鞠躬尽瘁,在楼里十分得人尊敬,也因此,在他去世后,巫婳接手了他的职务,楼中人,包括柳栖雁在内,也都卖她一个面子。 柳栖雁虽对她多次拒绝,但其退让的态度,却依然让她误会更深,久而久之,便以楼主夫人自居。直到此次,柳栖雁与慕长云的恋情在楼中被曝出。 两相结合,柳栖雁这次出门前,巫婳便在楼里闹了不少事,被柳栖雁一怒之下禁了足,谁知,居然趁楼主出门后,跑去把执法堂给搬了出来。 说完,蓝明明抬头偷偷觑着慕长云的神情,发现对方似乎并无恼怒之色,才放下心,接着道:“其实楼中大部分人,都对楼主找到另一半感到高兴的。之前楼主虽然总是一副没心没肺四处找乐子的模样,但大家都知道,自从老楼主过世后,楼主便不快乐。” 其实慕长云倒对此并不十分介意,他相信柳栖雁对自己的心意,那巫婳即便是桃花,最多也就是朵烂桃花。若柳栖雁也是如同江昊阳那样,见一个爱一个还假装真心的人,又如何可能让他倾心以对? 反倒是蓝明明最后那句“不快乐”,让慕长云心底微动。 他有心探究,但也知,此事由蓝明明来对他说,并不妥当。若将来有机会,不如直接去问柳栖雁。 “此事多谢蓝公子告知。”心里大概有了底,慕长云也不再追问什么,这让蓝明明放下了提着的一口气,看向慕长云的眼神,也更加亲近了。 以后楼主身边有了这么个有分寸知进退,又能关心照顾他的人,大家都能放心了。 慕长云与蓝明明作别后,便将此事压下在心底,如今更重要的,还是先解决那左凝之事。 这般想着,他便抬脚去寻赵岚夕。 作者有话要说:  慕长云:哦?有桃花? 柳栖雁:/(ㄒoㄒ)/~~云云,人家一心向明月,绝对没有多看过别人一眼!!! 慕长云:→_→呵呵 柳栖雁:云云不信咩?人家还是个处,乃可以验明正身~~~~以各种方式(羞涩) 慕长云:喂喂,你脱衣服做什么! 话说,这文快要到收尾阶段了,谢谢大家的支持,如果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告诉偶~~~偶回去酝酿酝酿 ☆、87|第八十六章 慕长云找到赵岚夕时,他正埋首于卷宗。 行止山庄的正屋书房被临时征用,变成了他与几名将领的办公场所,而不远处左凝的院子里,一群人依然在敲敲打打寻找密道。 “赵公子当真忙碌。” 赵岚夕一见慕长云来,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展颜一笑道:“慕兄,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投缘,何必称呼地如此生疏?” 慕长云瞪眼,谁跟他投缘!无论是现妹夫、准妹夫、未来妹夫或者是妹夫候补,只要沾上“妹夫”这俩字,那都是敌人好吗!但此时他也知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且不说对方并没有说什么,对于千苍家中大妹的态度,慕长云也有些说不好。 真要说起来,赵岚夕身为永定侯次子,虽不能袭爵,却依然身份显赫。要知道,永定侯本人,乃是今上的大姐,当年的长公主所嫁的驸马,那么,赵岚夕说起来,同样是皇亲国戚。 而他如今在逸王手下做事,哪怕并无明确的官位,手中的权利却是实实在在的,同时,本身的能力也不可小觑。 若让世人评说,慕家大妹的身份,是配不上这人的。 即便在慕长云眼里,自家妹子哪里都好,但他也不是那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如果大妹与赵岚夕真看对眼了,恐怕要面对的不仅是世人的评论,还有赵岚夕的亲族。 再加上与赵岚夕几番相处下来,对方虽然进退有礼,为人也还算不错,却依然无法掩饰其生就而来的高傲。 这种习惯了以上位者的眼光看待周围人事的态度,是一种隐晦的傲慢与优越感,平日里与之相交为友人,并无太大不妥,但妹子若是嫁了过去结成了亲家,却让慕长云无法放心。 不过慕长云说不好的地方就在于,赵岚夕看上去确实对自家长思有意,可照着自己之前在千苍时大妹的态度,他反而觉得,自家妹子会对此人动心的可能性极小。 所以暂时来讲,慕长云也不好多表露什么,只在心里对觊觎自家妹子的家伙不爽了下,便谈起了正事。 “左凝与苍朔尘的去向,依旧没有线索么?” 赵岚夕也是无奈摇头:“要我说,直接推平了她那院子,倒是能干脆地找到他们逃离的密道,之后要再查线索,估计会容易许多。奈何……” “奈何?” “奈何在下来前,王爷曾特地交代过,不可损伤行止山庄一草一木。慕兄之前擅自将那空院炸毁,就足够在下头疼了,若再将左凝那院子也推倒——”想想就觉得后果不太美好。 “这是为何?”慕长云有些不解,莫非即便出了通敌叛国这样的事,朝廷也依然打算扶持行止山庄不成? “说起来,山庄的二庄主程霜雪,才是当年初代庄主的真正传人不是么?如今丁王星虽阴谋败露被囚,但却是连累不到程庄主头上的。而程庄主虽常年不在山庄内,却与陛下颇有些交情,与王爷更是,咳,至交好友。”说到最后时,赵岚夕顿了顿,才把话说完,却给慕长云扔了个“你懂的”的眼神,弄得慕长云一头雾水。 懂什么啊?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不知机的人,原本与他慕家有怨仇的,就是丁王星与左氏,行止山庄不过是顺带罢了。 如今既然赵岚夕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庄主抬出来,那他也没必要穷追不放:“原来如此,想来二庄主若能归来主持大局,定能将山庄局势稳定下来。” “不错。”赵岚夕对慕长云的识趣也相当满意,转而又道,“说来,方才路菲菲直接在堂上发病,大夫看过后,她似是中了某种特殊的□□,只是在下带来的这些大夫竟无一人能瞧出这毒的具体来历,只能认出此毒无解,须得定期服药方可压下毒性。” “莫非是用于控制她的?”慕长云也是惊讶了,方才他与柳栖雁说话后,便没有太过注意堂上的情形,原来之所以结束得那么快,是因为路菲菲毒发了?可就上一世他飘了那么多年,也只能看出路菲菲暗中为他人办事,却从没见过她要吃药呀? “路菲菲似乎对此事也颇为惊异,看来她也不知自己被毒物控制了。” “那她现在如何?” 赵岚夕摇了摇头,道:“她中毒已久,毒性早已入骨,即便能查出来历配出药来,怕也只能定期服用来维持下去,想要完全解毒,怕是不能了。” 慕长云完全没想到,苍朔尘竟还有这般手段,路菲菲即便爱上江昊阳,对他依然忠心,他却对下属防心如此之重么? 赵岚夕看出了他的想法,却道:“此毒只怕并非苍朔尘所下,而是左凝做的。医师诊断,这□□并非云国所有,也非琨虞那边的,十分奇特。在下想着,若是能查出此药的来历,或许就能够借此推断出左凝的去向。” “阁下的意思是——”说到这里,慕长云也基本明白了对方意图,怕是在打慕卓的主意。 “在下在千苍时听闻,慕家的慕卓管家,乃是位不出世的神医,所以便想着,请慕兄的手下来帮帮忙了!” 慕长云其实非常清楚,慕卓这家伙喜欢窝在家里不动弹,唯一能让他主动出门的就是去采药。而自从担起了慕家管家的工作,他就连采药这事也省了。因此,他并不是很想总这么把人喊出来。 对他来讲,慕卓与其说是下属,还不如说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友,他向来尊重他的喜好。 之前因着叔祖一家中毒把人派去珩城,后又因为柳栖雁受伤的关系,把人招去无殇湖,实属无奈,也是他实在太过心急,事后慕卓虽丝毫没有抱怨,可慕长云自己一想起前世对方被自己所累,最后早逝,就总觉得有些对他不住。 可此次若是为了这个路菲菲,却是让他不乐意,想来慕卓必然也是不乐意的。 且这左凝的去向,若能找到其逃跑的密道,便能寻到踪迹来追踪,何必非得把慕卓找来?赵岚夕带着这么多官兵都不能查到其行踪,又为了人情不愿意损坏山庄内建筑,却开口就要使唤他家里人,算几个意思? 赵岚夕这种招之则来般人上人的态度,同样让慕长云感到一丝不适。 但慕长云的面上并无异色,只从容应对道:“在下这就发信千苍,不过来与不来,还得问过慕卓的意思。” “哦?这慕卓不过是慕家一名下人,即便身怀绝技,却还能不听从慕兄你这位家主的命令不成?未免有些过于恃才傲物了吧?”赵岚夕眯了眯眼,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慕长云却是听出了其话音中的敌意。 这赵岚夕,分明是看慕卓不顺眼吧?自己不在千苍的这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凭他所知慕卓的性格,绝无可能会跑去得罪对方。做了那么多年管家,能把慕家大小事务一把抓,生意也能管得有条有理,慕卓向来都是八面玲珑的,又如何会与赵岚夕这样明显有后台的人生出龃龉来? 一瞬间,慕长云思维就有些脱缰。 赵岚夕对自家大妹有意,又对慕卓有敌意…… 卧槽不是吧!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慕长云也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正想再说什么,却有兵士来报,终于找到了左凝院中的密道。 闻言,他也是微微松了口气:“既如此,赵公子,我等不妨同去看看,若能直接循着线索找到那二人踪迹,也可省下不少麻烦。” 赵岚夕颌首同意,但却依然不肯放过之前的话题,道:“可那位路菲菲——” “路菲菲与那苍朔尘本是一丘之貉,曾暗害我慕家多次,在下自认绝非以德报怨之辈。她之死活,在下绝不干涉,却也不会主动相助,还望赵公子体谅!”慕长云直接堵住了对方未说完的要求,哪怕慕卓真与自家妹子有什么了,说起来慕卓也是自家人,他当然不会帮着赵岚夕这个外人,更别说路菲菲。 “也罢。”对方都这般说了,赵岚夕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放弃了之前把慕卓调离慕长思身边,好刁难一番的打算,随同慕长云一起往左凝的院中走去。 左凝院中的密道修建得十分隐秘。 若不是有位不讲究的兵士因内急,跑去屋外后墙小解,怕还发现不了这屋内屋外一堵墙的位置又差距。 密道修建得曲折而蜿蜒,不过中间并无岔路,赵岚夕在得到了先行进入的兵士回报,内里并无危险后,便与慕长云等人一同走了进去。 等走到出口时,已过去了不短的时间。 出口所在的屋舍,建在沣渡城南一片较为混乱的区域。此处多为异族与行商聚居,因此人口流动很快,大部分人都不会注意到何处来了新人或走了旧人。所幸此时距离左凝逃跑不过两日,街坊邻居中还是有些人记得,两日前,曾有南疆异族打扮的一家三口,自这房屋中离开。 “哎呀,那一家三口,长得可好了!尤其是那位夫人,看着最多也就二十几岁的模样,结果那位小公子居然开口喊她娘亲!我当时刚好路过,可被吓了一跳呢!” “就是啊,要是我家婆娘看见了,肯定得冲上去问她怎么保养的,天天就为了脸色多道褶子嚷嚷得烦死个人!” “哎,听说那些南疆异族都有秘法,咱可学不来!” “……” 赵岚夕眼瞧着几位相邻开始漫无边际地扯开了,不得不出言打断,继续询问道:“这三人可曾说起过去向?” “那当家的说是要回乡呢!” 慕长云站在一边静静思索。原本他以为逃走的只有左凝与苍朔尘两人,可偏偏多出来了位“小公子”,左凝的儿子……莫非? “几位老乡,那位小公子,长得是何模样?年约几何?” 几人也说不太清楚,但断断续续地描述后,慕长云却是有些心惊。 这分明是当日,在蕉共镇上,故意与他茶楼相遇,并特地道出“石屏风”的丁回丁公子! 他曾猜测过这人会与丁王星有些关系,没想到,竟是左凝的儿子! 但既然是左凝与丁王星的儿子,又为何在武林中从无人知晓?又为何会跑来他面前,道出不利于自己父母的隐秘之事? 一时间,慕长云想得有些头痛。 柳栖雁在一旁见他皱眉的样子,有些心疼又有些不爽,低声道:“管那么多作甚,横竖都不是好货,一锅端了就行!那个丁回上次刻意接近你,谁知道安的什么心!我可听那几名下属说了,这人一脸色胚样儿,长云可莫要心软。” “……只是觉得此人行事怪异而已。”什么色胚样儿,对方只是主动搭讪几句而已,举止却有礼,柳栖雁你吃醋要不要吃得这么不可理喻? 作者有话要说:  柳栖雁:云云,不要去想别人!他们都是大灰狼! 慕长云:→_→你是在说你自己么? 柳栖雁:(⊙__⊙)云云,我伤心了…… 慕长云:乖,一边玩儿去~ 早上码了4000字,然后全删了重写_(:3ゝ∠)_桑不起。。。。今天更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88|第八十七章 缘城,位于云霄两国边界线的最南端,是南疆最大的城市。 城里人口众多,周围更是有数个不同的异族村落聚居,因此城里街上有许多衣着打扮迥异的人来来往往。 而缘城以南,就是大片绵延起伏的奇山峻岭,一眼望不到头。由于气候炎热潮湿,因此山中物产丰富,除了有数之不尽的珍奇美味,这里所出产的木材与药材同样名声响亮。 曾经进山采药伐木是件危险的活计,而且时常会一无所获,南疆一带的居民生活十分困苦。直到数代之前,一位被调派来此坐镇的城领大人,教会了大家珍贵药材与树木的种植,之后虽然依然有不少人愿意冒险进山,但大部分人却渐渐安居乐业了起来,整个缘城也越来越繁荣。 如今缘城大部分人的生活都较为富足,加上异族人们特有的热情奔放,使得整个城市都显得活力十足。 城中最大的街上不时吹过一阵湿热的威风,阵阵欢声笑语传来,甚至有些善男信女们走着走着就引吭高歌起来。 然而街上的欢乐情绪,并不能传达进临街而建的缘城最大客栈,缘聚客栈的天子三号房内。 屋中三人各站一边,气氛有些僵持。 “你要走?”开口的女子,声音低沉微带着一丝沙哑,即便此时语气沉郁,依旧不掩其中的诱惑,正是之前出逃的行止山庄大庄主夫人左凝。 与她相对而立的男子,正是苍朔尘。 男人此时面带风霜,面色疲惫,却依然一身风华气度,只是凝视着眼前人的双眼中,透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还记得自己年少时与她的初遇,那般的惊艳绝丽,不过寥寥数语的对话,便教他自此沉沦,越陷越深。之后他便一直追着她,护着她,帮着她,即便知晓她早已嫁做人妇,更年长于自己,二人之间绝无可能,也无怨无悔。 也曾心灰意冷,可每每想要放弃,却又无法割舍,哪怕只换得对方一丝笑颜,便心满意足。 她说慕家负她母亲,她欲复仇,他便信她,帮她四处奔波算计。 她说她想成为武林至尊,他也毫无犹豫,替她暗中扶持势力。 累么?自然是累的。 他曾以为自己一生都会在这样的追逐与忙碌中度过,直到如今,才明白,自己这二十来年的执迷不悔,在对方的眼里,怕只是一出笑话。 如今一梦醒来,横在他面前的,却早已不是曾以为的婚姻誓言。 情深几许,也再无以为继了。 说来可笑,直到挤在人群中读了城墙上张贴的那道通缉令,他才知道自己所犯的,竟是通敌叛国的重罪! “夫人今日可安心歇于此处,明日自城南进山后,很快便可去到崖村与令堂团聚。苍某,便送两位到此处吧。” 此时他们身上穿的并非异族服饰,而是中原人的寻常打扮。三人逃离沣渡城后不久,各地官衙便下发了海捕文书,苍朔尘护送着这母子二人,东躲西藏迂回辗转了多日,才终于抵达了缘城。 这一路来,他的内心是挣扎而痛苦的。但最终,他放不下左氏的安危,千辛万苦将之护送至此,却已身心疲惫,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就这样吧,他想,就当,最后帮她一次。 “为何不与我同去?” 面对爱了那么许多年的女子的质问,苍朔尘只觉口中难以吐出一个字,最后只是摇头笑了笑,轻声道:“只愿夫人可摆脱追兵,安享太平。至于那琨虞——琨虞之事,还是莫再强求了。” 说罢,他将身边所有的财物留下,转身便打算离开。 “苍叔叔是打算去哪儿?”丁回站在一边看着苍朔尘的神色,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这人此去,就再也见不到了一般。 苍朔尘看着这个自己自幼护着的孩子,温和地笑了笑,道:“如今苍氏一族俱为我所拖累,苍某此去,自当担起家主的职责,尽力护下家中无辜的亲眷。” 丁回闻言,顿时激动了起来,大声阻止道:“那不就是去送死么?苍叔叔不可!” 奈何苍朔尘心意已定,并不理会他的劝阻,只是温言安抚:“回儿莫担忧,之后,要好好照顾你母亲。” 说罢,他再未多看左凝一眼,便转身朝屋外走去。 却听闻左凝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可是后悔了?”后悔爱上我,后悔帮了我? 男子停住了身形,并未回头,只低低叹息了一声,沉默良久,终究淡然,道:“情之所至,谈何后悔。只是在下虽心慕夫人,却也明白,大义为先。如今大错已铸,只有一命相抵,全了道义,也当还你情义……”而后,他苦笑一声,才继续道,“在下原本只以为夫人一心所为,乃武林权势,竟没想到,你心所愿,却是颠覆我朝。我苍朔尘之前行了那诸多错事,如今哪里还有脸面苟活于世。” “呵呵呵……”左凝闻言,忍不住冷笑出声,之后脸色猛地一沉,厉声道,“既然你那么关心那所谓的家国大义,那便走罢!与慕家之仇,哪怕只我一人,也能报!” “夫人何苦还执著于此……”最终,男人再次叹息一声,便缓步离去了。 左凝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神色莫名,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犹豫,最终却还是将这些情感舍弃,脸色也定格为了冷酷阴沉。 丁回同样看着屋门口的方向,眼中心痛难掩:“母亲,不可让苍叔叔这般离去,他这般自投罗网,定是活不下来的!” 左凝却是冷哼一声,道:“他自己要去送死,拦着又有何用?” “可……”见说不动母亲,丁回眼珠一转,道:“可若是苍叔叔被捉后,说出了崖村所在,我等岂不是危险?不若将他拦下带走,到了崖村,他自然便无法离开了。” “呵,那又何妨!”左凝缓步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优雅地抿了一口,方道,“苍朔尘早已中了莫失,如今距离此次毒发,也不过还余三日,到时就算他被捉去,也没命说什么了!” “什么!”闻言,丁回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他知道她向来狠心,却没想到,竟狠心至此! “你又何必惊讶,欲成大事,本就不该心软。苍朔尘知道得太多,他还有他那几个手下,若无药物控制,我又岂会放任?”左凝见到丁回这般大惊失色,却只是撇了撇嘴,“记住,你流着琨虞皇室血脉,生而高贵,莫要对那些蝼蚁太过在意!” 丁回看着自己素来冷淡的母亲说不出话来,直到对方轻缓婀娜地走回内室,他依然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心中一片冰冷。 皇室血脉?生而高贵? 呵呵,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当年的琨虞公主,早就被国人流放驱逐,什么皇室?什么高贵?说穿了,不过是丧家之犬! 不,他绝不能放任那人就这么离去! 如果他死了,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脸色多番变幻,丁回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至于母亲……他回头,双眼复杂地看向内室那头,今日母亲对苍朔尘这般狠心,难保明日又会不会对自己—— 自幼他就明白,自己在父母眼中,远不及其他各种“大事”来得重要,甚至连他的身份,都不明不白地被掩藏了起来,只为了留下“火种”,以防万一。 可他并不想继承父母的那些所谓的事业,对他来讲,生命中最重要的,就是自幼护着他,关照他,代替父亲教导他的苍叔叔! 他活在云国,可不认识什么琨虞皇室!他的母亲生下了他,可让他依恋爱慕的,却是苍朔尘! 深吸了口气,丁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还有三天,他必须尽快偷到解药,然后赶去苍朔尘的身边…… 而此时,缘城以北不远的络城中,也迎来了风尘仆仆的一行人。 自那日找到密道获取了左凝一行的线索后,慕长云与柳栖雁便一路循着几人的踪迹,追踪至此。 “天色已晚,不若今日就在此城休整,明日再出发前往缘城?”柳栖雁坐在马上,看到身边这人难掩疲累的神色,有些心疼,“可是累了?” “无碍,莫要担忧。”慕长云握了握柳栖雁的手,与他在一家客栈前一同停下。 要说这左凝也真是会躲,每次有发现他们的消息传来,却不消片刻就会失去踪影,若不是慕长云之前送了消息去千苍询问慕卓,他们还无法确定对方是否真是往南疆而去。 根据慕卓的推断,路菲菲所中的毒,乃是一种名为莫失的慢性毒物,十分罕见。 而此种毒物配制所需的药材,大多都产自南疆,而最难获取的一种,则独产于南疆山域中的几座小村落。 同样,莫失此毒最早,也是从南疆传出,据说是来自山中一座名为奇异村的小村中,由村中一位巫祝无意间配制而出。中此药者,若不尽快解除,则每月都需服食相克的药物来压制,否则极有可能內腑剧烈疼痛数日后,一睡不醒。而中毒越久,想要解除就越难。 只是这村庄地处艰险之地,巫祝本人又自觉这药性太多歹毒将之毁去,因此这药流传出来不多久,就消失了踪影,而那所谓的奇异村,也成了药典上不知具体位置的传说。 此次他们追着人而来,基本可以确定,对方的目的地就是那传说中的奇异村,不止是左凝,或许她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公主母亲,也窝藏在那处。 只是没有具体的位置,想要在南疆广阔的山域中寻找一座小小的村落,何其困难! 几人无法,只得先前往南疆最大的城镇缘城,打探消息。若实在别无他法,只得向缘城内驻守的边军求助了。 慕思归跟在这二人身后,只觉得自己就像一根人形蜡烛,每天都闪闪发亮。 自从知道了自家大侄子与这位柳公子之间的关系,他就觉得对此二人的相处简直无法直视。 看吧,投个宿,都要显摆一下恩爱,这让他这个大龄未婚男青年情何以堪呐! 作者有话要说:  柳栖雁:云云,渴不渴? 慕长云:不渴 柳栖雁:云云,饿不饿? 慕长云:不饿 柳栖雁:云云,累不累? 慕长云:不累 柳栖雁:云云…… 慕思归:卧槽,你们有完没完!(╯‵□′)╯︵┻━┻ 柳栖雁:你羡慕?或许明天就能在遇到一个连妙琴。 慕思归:Σ( ° △ °|||)︴单身汪受到一万点致命暴击…… 最近卡结尾,总是写的有点慢,更新可能不准时,先道个歉哈~~~~ ☆、89|第八十八章 两日后,一行人抵达缘城。 城里的异域风情与南疆特有的植被,让整个城市鸟语花香,分外美丽。 可一行人都人困马乏,实在无心欣赏。 要说骑着快马长途跋涉绝对是个累死人的活计,饶是慕长云内里深厚,这么许多天不停歇地追踪下来,也累得够呛。 才把屋子收拾停当,他便毫无形象地把自己扔进了床上,狠狠地舒缓了下筋骨。 之后,他便不肯再起来了,懒懒地窝在床上想事。 从适才进入缘城后,他便有种被人盯梢的感觉,且盯梢之人,不止一个。但他不动声色地四处观察后,却始终没能找到这几个暗中之人。 这让他心中有些不踏实。 想来,那琨虞公主若真的长期留在南疆,必然会在此处发展出不小的势力。或许他们才刚到,对方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或许在他们四处打探,尚未寻到那奇异村具体位置之际,对方便已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们上门了。 这个猜想实在有些不妙,可偏偏如今他们在明,对方在暗,之前被人逃脱后,他们紧追其后,实质上却十分被动,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的突破口。 算了,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既然躲不了,哪怕是龙潭虎穴,也得去闯一闯。 越想越迷糊,慕长云有些犯困,眯着眼便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推门而入,他猛然惊醒,才发现天已擦黑,坐起一看来人是柳栖雁,便放松下来,又倒了回去。 “长云这是睡成迷糊虫了么?晚膳都不下去用?”柳栖雁见爱人懒懒的样子,觉得分外可爱,忍不住打趣。 “唔,这就去。”挣扎着再次坐起,慕长云理了理衣衫,却见柳栖雁点上灯后,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了桌上,打开一看,盒中满是热腾腾的饭菜,看上去十分可口。 “南疆此地多湿热,食物口味也偏咸辣,我怕长云吃不惯,特地做了些口味淡的,只放了稍稍一些辣子去湿气。” 慕长云闻言一怔:“旅途疲惫,你何不多休息些” 柳栖雁笑了笑,轻松道:“这一路,你那小堂叔可是紧紧盯着,在下可不得多多表现一番,好让他回去在叔祖面前多说几句好话么?” “你可用过了?”心知他此话只是玩笑,更多的还是为了照顾自己,慕长云心中感动。 要说自己也不是什么娇气的人,哪怕自幼锦衣玉食长大,飘了那许多年,心中自有一股韧劲。可偏偏这人去总把他当宝贝一般捧在手心里,处处替他着想,再坚硬的铁石心肠也该被捂化了,更何况慕长云并不是什么冷酷之人。 他平日里虽冷淡,可自重生以来,整个家族的存亡便始终如重石一般压在心头,而眼前这人,正是一路陪着他,主动替他一起分担之人。 想到这里,慕长云不禁对柳栖雁笑了笑,才开始用膳。 柳栖雁一下就被慕长云的笑给看呆了。要不怎么说灯下美人呢,昏黄的烛光映照着爱人的脸色,让他心中分外宁静,而那柔和亲昵的笑容,更是让人怦然心动。 于是慕长云刚一筷子菜入口,就听得“吧嗒”一声,抬眼一看,竟是对面这人不知为何盯着自己发呆,傻呵呵地把手里的筷子给摔桌上了。 “……”慕长云无语片刻,淡定地低头,继续吃。 柳栖雁回过神来也发现自己又在爱人犯蠢了,神情讪讪的。 之后一顿饭,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气氛虽然沉默,却格外温馨,两人只在几个眼神交错间,便可感受到一股暖流划过心田。 两人很快将一桌子饭菜席卷一空,之后柳栖雁不想让人来打扰,便也没找店小二前来收拾,而是亲自动手,把所有餐盘重新放回了食盒里扔到一边,便挨挨蹭蹭地坐到慕长云身边,而后两人便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去提那些煞风景的人和事,一时间,岁月静好。 可惜这般宁和的二人空间很快便被打破了。 柳栖雁第一时间起身护在了慕长云身前,瞪着闯入之人,眼神格外不善。 慕长云被来人惊了惊,倒是很快淡定了下来,起身拦住了想直接把人揍出去的柳栖雁,转身行礼道:“丁公子,别来无恙。” 来人正是丁回。 丁回料想自己的身份早已暴露,此来必是要被刁难,甚至是与二人打斗一番吃些苦头,却没料到慕长云竟依然以礼相待,心中的不安与彷徨顿时也少了一些,对此行的打算也更多了些把握。 此前,他虽不赞同母亲的做法,却也对慕家之人也并无太多好感。特地跑去向慕长云示好,也不过是为了骗个人情,留条后路罢了。 可如今看来,对方确实是君子做派的人物,想来,自己之前攒下的那一点点人情,还是有望派上用场的。 即便如此,他神色间依然难掩焦急,只匆匆行礼后,便单刀直入说出了自己此来的目的。 “慕公子,丁某此来,是为与阁下做个交易。” “哦?愿闻其详。” “慕公子此来,想必是追着我娘亲而来,想要寻到当年的琨虞公主吧?” “不错。” “但在缘城,阁下想必已失去了追踪的线索。” 看对方说得笃定,柳栖雁被打扰的不爽顿时加剧,忍不住插言反驳道:“那路菲菲所中乃南疆奇毒莫失,单就这,我等也能大概猜出对方的来历了,最多不过搜寻困难些罢了。那奇异村虽藏于深山,却也并非与世隔绝,若真要打探,缘城里未必没有知晓其位置的人在。” 丁回没料到对方竟能看出莫失的来历,惊讶了一瞬,而后并不理会柳栖雁,只接续侃侃而谈道:“即便如此,怕是也要费上不少功夫。到时那村中怕是早已做好了布置,等着几位自投罗网。” 慕长云沉默了片刻,这正是他所担忧的,随后开口道:“丁公子是打算将这山村位置直接告知我等?” “不仅如此。”丁回微微一笑,“从缘城入山前往崖村,有二条路可走。其中一条,便是缘城中少数与崖村有交易之人所知晓,进山后须得走上三天,翻山越岭,方可抵达。而另一条,却是当年琨虞公主决心盘踞此处后,让人秘密开凿的山中密道,可直接通向崖村后山处,从那里走,只需两日,便可到达。同时,在下还可将一些已知的村中布置,告知两位。” 慕长云听得出来,对方这也算是以诚相待了,只是,如此示好,所求怕是不小:“那阁下交易的条件又是什么?” 丁回看出了慕长云语气中的松动,顿时心中大喜,焦急之下强自镇定,开口答道:“在下所求两件事。” “请说。” “其一,请慕公子去往崖村后,能替在下寻来一株草药。此药为崖村中巫祝培育,如今掌握于琨虞公主手中,在下如今实在无法离开前去寻找,只得求助二位。”抿了抿唇,丁回心知第二个条件会更为困难,但还是继续说道,“其二,希望慕公子可就此放过苍朔尘及其家人。” “呵!苍朔尘所犯乃是通敌叛国之罪,我等哪里有那本事阻止朝廷发落他全家!”柳栖雁听到这简直要被气笑了,这苍朔尘三番四次找他家长云麻烦,此时说放过就要放过,把他们当成软柿子了不成? “并非如此!”见对方似乎是打算直接拒绝,丁回忍不住焦急万分,连忙开口辩解道,“苍,苍朔尘他多年前便身中莫失之毒,实在是为在下父母所迫,才不得不与慕公子为难,且他事前并不知在下父母实为琨虞之人,只以为他们所要的乃是武林权势,且苍家其余众人,无一知晓此事,非要说他们通敌叛国,实在无辜!所谓不知者不怪,还请慕公子看在丁某曾多少相助一番的份上,原谅则个!丁某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毕后,丁某与苍朔尘绝不会再与阁下有半分为难!” 慕长云倒是没有想到,这丁回对自己父母的下场不闻不问,却愿意为了那苍朔尘发下重誓。 “胁迫?”柳栖雁闻言,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似笑非笑道,“就在下所知,那苍朔尘,对阁下的母亲,可是情深意重得很呐。” 此言一出,丁回脸色白了白,他之所以说得半真半假,也是为了让苍朔尘显得更无辜一些,却没料到对方竟知道得这般清楚,一时语塞:“这,这也是一方面,但更多的确实是出于胁迫的关系!” 事实上,丁回心里明白,苍朔尘直至如今,恐怕也并不不知道,自己根本不为深爱的女子信任,早已中了那莫失之毒,此时更是因着中毒日久,在被丁回追上服下解药后,依然陷入了昏迷之中,情况十分危急。 丁回第一条请求所需的药材,也正是为了能救治苍朔尘,方提出的。 慕长云斟酌了片刻,觉得丁回此言或许有些润色,但总体应是可信的,但苍家如今的罪名实在太大,这第二个要求,他实在无法应承下来,只得道:“第一条,在下答应,若此行可以顺利,定为阁下寻找。至于第二条,在下实在不敢自专。” 听到这里,丁回的神色有些绝望。 若是不能救下苍家众人,即便他拼尽所有把苍朔尘救醒,最后,怕也是留不住他的命。 他已看出来,之前这人留下他们母子独自离开时,早就心怀死志。 果然还是不行么…… 见对方一脸灰败,慕长云也是心有不忍,想到对方之前在蕉共特意释放的善意,他终究还是开口道:“在下会发送迅鹰于赵岚夕,将此事说明,同时也将阁下之前的帮助一并告知,但具体会如何裁决,还要看朝廷的意思。” 慕长云并不认为仅凭这些,朝廷便会赦免苍家,只是对方既然开口作为交易的条件,他盘算了片刻后,觉得还是莫要将话说死,万一对方就地翻脸,他们也得不偿失,横竖自己尽一份力,也当还了之前相助的情面。 丁回却没料到事情还有峰回路转的可能,立时大喜过望,连连开口道谢:“多谢慕公子!朝廷那头,还请慕公子帮忙斡旋,在下日后必定回报阁下恩德!” “丁公子不必如此,此本为交易。”无论如何,对方于他而言,即便不再是仇敌,也不会成为什么友人,还是交易两清,互不相欠的好。 丁回连连称是,也顾不得太多,只眼巴巴地看着慕长云将信写好封存,绑上迅鹰放飞后,便将怀中早已备好的详细地图与说明拿了出来。 “此为密道入口、走法与村中布局的详细图纸,二位到达村后出口时需多加小心,因着母亲前日里已传讯村中将会回去,出口处极有可能有人等候。” 慕长云接过后细读了一番后,才将之仔细收起:“多谢丁公子,药材之事,若在下取得后,该如何交予阁下?” “在下这些日子都会留在缘城中,待几位归来后,在下自会来寻。崖村中奇异之事颇多,还望慕公子万事保重。” 丁回将事情做完,便急着想要离开,回到那人身边照顾。却不料告辞之语尚未说出,却又有一人破窗而入。 “好你个丁回!当真是我的好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慕长云:笑一笑,十年少 柳栖雁:智哎商直降至负一百(⊙。⊙) 慕长云:你筷子掉了…… 柳栖雁:美人,再给爷笑一个~(≧︶≦)~ 慕长云:→_→呵呵,没听清,再说一遍试试? 柳栖雁:英雄,再怜惜奴家一次/(ㄒ__ㄒ)/~ ☆、90|第八十九章 来人身形极快,话音未落,一道浅紫色的残影已急速射向三人所在,利爪伸出,便要抓向丁回的脖颈。 慕长云立时替身而上拦在丁回身前,一剑将之挡开。 左凝一击不中,只得飞身退开,站在三人对角处。 此时她一身淡雅的紫色纱衣,身形柔美,可姣好的五官却被愤怒扭曲,刺向三人的眼神愤恨。 她本是听了下属禀告,慕氏一行在城中出现,打算前来探个虚实,谁料竟让她听见了自己的好儿子竟与仇人为谋! “母亲……”丁回站在两人身后,眼神复杂地看向对面之人,最终还是呐呐开口。 “呵,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左凝原本低沉魅惑的声线,此时却嘶哑而刺耳,话音中浓浓的恨意与怨毒让人寒毛直竖,“数典忘祖,出卖父母,还与仇人为伍!要你这样的儿子有何用?!” 丁回闻言,脸色数变,他也知自己此时所为,必为母亲所憎恶,却没料到自己避人而来,却还是被抓了个当场。自此,本就淡薄的母子之情,怕是再难以为继了。 但他并不后悔。 或许他下定决心来此交易,是为了苍朔尘,但当这一步真正迈出,却似卸下了心中沉重的枷锁,那一切都曾压得他喘不过气,现在却一身轻松。 是了,自幼他便跟在苍朔尘身边,像个小尾巴一样,被教导的是君子之仪,云国之礼。直到有一天,本以为是云国武林中顶梁柱的父母,却告诉他,自己乃是琨虞皇族流落在云国的后人,而他生就而来的使命,是帮助琨虞侵占云国,乃至整个文氏大陆。 出于对父母的敬畏,他并不敢反驳,但心中对此却是不以为然的。 对他来讲,云国才是更让他有认同感的故乡。 而现如今,他终于可以摆脱那些被强加的宿命与使命,所以对着曾经渴望而后又失望的母亲,他升不起一丝一毫的愧疚。 至于母亲所心心念念的,向慕家复仇,更让他觉得无从谈起。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21节 慕家先祖当初放过外祖母一命,并未多做为难,难道还不够么?国仇当前,加上他对外祖母本无情爱,即便真是因为此人,才令母亲生儿而无父,自幼悲苦,那也是外祖母不好。 他一直不敢说出自己的看法,因为他明白,自己的母亲早已仇入迷障,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自己的父母并不爱他,这点他一直有感觉,母亲对他素来冷淡,而父亲更是只将他当做一个血脉的传承工具。 可直到方才,他才真正绝望了。 哪怕再生气,又有哪个母亲,会出手就袭向自己孩子的命门呢? 所以,他从今起就没有父母了。 唯有那个还昏迷不醒,生死难料的人,才是他该在乎,该照顾的。 一想到苍朔尘,他终于将心中最后一点对母亲的敬畏,也毫不犹豫地舍弃了。 温和一笑,此时的丁回,身上却散发着灼灼气度,似乎终于破开了眼前的迷障,洒脱而决然,淡淡一礼,他温声道:“不敢当母亲如此罪名。回之故土乃大云,回之恩师乃苍朔尘,慕氏今护我故土,救我恩师,回自当尽力报偿。至于母亲所说的数典忘祖,出卖父母——回以为,先祖觊觎他国之土,父母对多次相助之人恩将仇报,却执迷不返,实为一错再错!” “岂有此理!”左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起来,厉声道,“你忘了外祖母的遭遇了吗?忘了你母亲我自幼无父的苦楚了吗?!当初慕正轩抛弃妻女,害我母女孤苦无依,却还道貌岸然,受人敬重,简直无耻!慕家代代都是这样的伪君子,我只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慕长云:“……”好像有什么不对? 丁回却立刻反驳道:“既然慕家本与您血脉相连,母亲又为何非要斩尽杀绝?即便当初慕正轩做得不对,他也早就死了,慕氏后人却是无辜!” “父债子偿,本就天经地义!” 柳栖雁闻言,大睁双目,无语地看向身边的爱人——自家长云为何总是会有奇奇怪怪的亲戚冒出来?合着,这左氏母子,竟是慕氏后人? 慕长云一见他神情就知道,这货八成信了这话,立时横了他一眼,智商呢? 见两人还打算继续吵下去,他觉得不得不开口出声打断一下。 一手拦住了丁回还未出口的话,慕长云平静地看向左凝,道:“夫人适才所言,似乎有所不妥。据慕某所知,夫人今年,呃,年已七十有八?” 左凝只以为慕长云在讽刺她的年老,立时眼神锋利如刀,咬牙道:“是又如何!” “且不说当年令堂倾心于先祖正轩之时,他早有妻子,并严词拒绝,因此绝无抛弃妻女之说。只言七十八年前,先祖已缠绵病榻多时,之后十数年直至去世,都因身体衰弱而未离开过慕家,绝无可能与令堂有所瓜葛。而令堂在百十年前,琨虞兵败失去踪迹后,便再未出现过。因此,夫人与我慕家,绝无半分干系。”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一静。 丁回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母亲,而左凝却是喉头一窒。 半晌,柳栖雁突然爆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左夫人,你连自己爹是谁都不知道吗?哈哈哈!” 慕长云只觉对面之人气得头发都要飘起来了,偏偏柳栖雁还在那里自顾自大笑不止。终于,左凝忍无可忍,一爪抓向柳栖雁,声嘶力竭道:“胡说!此事母亲亲口告知于我,尔乃狡辩!” 她声音太过尖锐且用上了内力,屋中三人一时只觉耳边发疼,赶紧运力抵抗。 柳栖雁毫不介意地出手接下左凝的招式,边打边笑,着实气人得很。很快,屋内便被二人的拆招折腾得乱七八糟。 左凝气息不稳,招式虽凌厉却失了章法,一个不慎,便被柳栖雁一掌击中,身形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窗外,落在了客栈后院的空地之中。 这一击不轻,左凝挣扎坐起,咳出一口血,还欲起身再战,院内却突然灯火通明,无数官差举着火把出现,将她团团围住。 要说此行,慕长云确实是没打算劳动边军去搜山,但想要一举铲除缘城周边蛰伏的左氏下属,却必须有缘城城领的配合。因此早在他们入城之前,便已派人将赵岚夕的密函送达城领手中。而得知自己治下出了篓子的缘城城领,在几人刚安顿下来时,便秘密派人在客栈四周设下了护卫,生怕再有闪失,自己头上的官帽不保。 慕思归住在两人隔壁,早已听见响动,立刻出门将周围这些人安排好,此时恰好是瓮中捉鳖,层层围困之下,左凝即便插翅,也难飞! 自知无法逃脱,此时的左凝发丝凌乱,衣衫污脏,面上状若疯狂,只大声嘶吼着:“你胡说!无耻之徒,不认妻女!”得到的,却只是周围人怜悯嘲笑的眼神。 “在下是否胡说,夫人想来心中有数,何必还自欺欺人?”慕长云觉得左凝显然是自幼就被洗脑了,如今真相拆穿,接受不了,确实可怜。可也就是为了这么个谎言,她暗中害了他慕家几十年!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非她手段毒辣,赶尽杀绝,慕长云又何必与这样一个老妪一般见识! 不多时,缘城陆城领亲到场,向慕长云几人见礼后,便吩咐属下将人押下。 却不料,本已无力再战的左凝见此,猛然爆发,将上前的官兵一掌击飞,而后退至墙根。 “呵呵呵,哈哈哈!竟然都是假的!哈哈哈哈……”她疯狂地笑了起来,而后突然目光如淬了毒汁一般看向慕长云,哑声道:“真是小看了你!几次出手,都没能杀了你!如今成王败寇,我左凝认命!可尔等也休想从我口中掏出半个字来!我乃琨虞皇女,绝不做你云国的阶下囚!”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她便一掌击向自己的天灵,之后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母亲!”丁回终究还是不忍见她如此,在她说完便想冲上前阻止,却依然晚了一步。 都说人死如灯灭,丁回木然地望着自家母亲狼狈却依然难掩俏丽的容颜,心中一时不知是何滋味。若说悲伤,似乎并没有那么深刻,可若说不在乎,却也做不到。 之前那么许多怨恨,在生死面前,似乎又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慕公子,母亲的尸首,在下可否带走安葬?” 慕长云闻言,望向一边的陆城领,只见他摇头道:“须得先送入官衙义庄,由仵作验明生死,待此事了结后,方可交由家人安葬。” “……”丁回沉默良久,闭了闭眼,疲惫地叹了口气,“也好,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之前所托之事,还望慕公子多多担待。” 慕长云点头,不再多言,只目送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萧瑟地离开。 左凝死了,慕长云心中也并没有什么喜悦之情。 她仇恨了慕家那么许多年,到头来却不过是一场谎言欺骗,恩怨情仇,何苦来哉? 心情有些沉重,与陆城领告别后,慕长云便沉默地回了自己屋子,看着一屋狼藉,顿时无奈。 “长云,我已收拾了另一间屋子,咱们搬过去吧。今晚还需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前去寻找那奇异村。”柳栖雁见爱人情绪有些低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 慕长云点点头,跟在柳栖雁身边往走廊走去。 “要说你家可真是无妄之灾,没缘没故的就被人恨了那么多年。” 可不是无妄之灾么?上辈子,就是因着这么个并不多严密的谎言,慕家被推入了家破人亡的深渊。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又可叹。 或许左凝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当年琨虞公主所言的真伪,只是她需要一个憎恨的对象,发泄的出口罢了。 一如那苏长乐一般,执念成魔。 作者有话要说:  _(:3ゝ∠)_卡文中。。。。。。越到结尾越卡是什么毛病 ☆、91|第九十章 阴暗曲折的地下回廊里,一名刑讯官手中握着一摞供纸,匆匆而出。 他只觉这次从那丁王星口中掏出来的消息万分重要,不禁幻想着,自己将之递上后,必能得赵公子嘉奖! 于是,他将那摞供纸在怀中紧了紧,走得更急了。 穿过回廊末端的铁门,重新走回地面,他眼睛一瞬间有些不习惯外头的光亮。眯了眯眼缓缓,他才重新抬步,往就在不远处的院子走去。 “哟,于大人!怎地在这时候来了?” “方统领,下官有急事禀报赵公子,还望能通传一声。” “呵,你俩这急事都撞一块儿了!方才刘副官才刚进去,你这前后脚的就跟来了。”那方姓的护卫统领倒并不为难,笑呵呵地打了声趣,便应道,“某这就去传话,且劳烦于大人等上片刻。” “多谢方统领。” 屋内的赵岚夕正读着一份缘城城领通过迅鹰发来的公文。 “所以那左凝业已伏诛了?” “正是。”站在下首之人一脸恭敬,正想再说什么,却听门外方统领之声响起。 “赵公子,负责刑讯的于大人求见。” 赵岚夕立时想起,这位于大人,不正是专门负责丁王星的么?想来是问到了什么,连忙应声请其进屋。 “于大人可是得了要紧的消息?”等见完礼,赵岚夕见人一脸暗藏的急切,也不拖延,直接问起了刑讯的进度。 “回禀公子,那丁王星交代了南疆不少为其收买的势力,包括整个云国中一些琨虞安插的钉子名录,皆在此处。”说完,他先将那一摞供纸中的一部分交到了赵岚夕手中,供其翻阅,恭立一旁,直至见他看得差不多了,方继续道,“还有一事,下官以为甚为紧要,乃是当年那位琨虞公主的藏身之所在处。” “哦?”南疆发来的公文上,只说到左凝伏诛之事,内容却写得极为精简,他并不清楚具体的经过时如何。但想来,既然此女已被解决,那么下一步,慕长云必然是要进山寻找那位“公主”了,“可有对方具体所在?” 于大人身形顿了顿,声音中透出一丝沮丧,道:“回公子,丁王星本人从未前往南疆,因此他说不出那村落具体位置,不过却有些较为详细的描述。其中最重要一条,是关于那崖村中的食人怪物。” “食人?怪物?”赵岚夕挑了挑眉,忍不住确认这不是在说什么志怪话本? “是的,俱丁王星说,他手下曾亲眼在那村中,见到一人被扔于某处后,突然消失了身影,直至几日后,却在原地看到了一些残缺不全的破碎尸身。”于大人说到这,心里也是抖了抖,吃人啥的不可怕,吃了还把吃剩下的给吐回原地,就太恶心了好不好!“具体是何不好说,不过应是极为凶残之物,或许是那琨虞公主所豢养也未可知。” “将那供纸拿来我瞧瞧。” “诺。”于大人将手中剩余的供纸恭谨递上,而后似是犹豫了片刻,方小声道,“公子,据说那村中除了怪物,还有一味起死回生的圣药……” 赵岚夕闻言,到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中蕴着笑意,温声道:“此事于大人劳苦功高,赵某回都后,定会向王爷提及此事。” 于大人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谦恭,向赵岚夕躬身一礼后,才退出书房,临走时不忘对一边的刘副官笑了笑。 一旁刘副官看人退走,暗骂这老小子得意个什么劲儿,一般屏息凝神,等着上头赵公子继续方才的对话。 谁料却被对方的动作给惊了惊。 赵岚夕读过关于食人怪物的供词后,沉默良久,却最终将供纸折起,收在一旁。 “公子是否打算将这事通知南疆那边?” “此事不急,三日后,尔再将这消息发往南疆。” “诺。”刘副官心中虽惊讶,却不敢反驳,只暗自腹诽,昨夜里,那头发来的消息说今儿个就要出发去寻,等三日后发把信发去南疆,怕是黄花菜都凉了。公子看着与那位慕公子交情甚好的样子,怎么背地里做起事来这么不地道? 待刘副官将其余事情禀明后离开,赵岚夕才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心中不免叹息。 此次行止山庄事发,让朝中沉寂已久的武林威胁论立时蹦跶了起来,好几个官员都大放厥词嚷嚷着侠以武犯禁云云,要求朝廷发兵将武林荡平。 天子以为,可适当让武林中人内耗一番,而王爷虽然反对,却也不好反驳。 如今他将这消息压下三日,让武林中现如今所留存的,最大的同盟势力的几位领头人以身犯险,回去天子那里,也算有个交代。 ——至于那位琨虞公主,只消寻到地方,派军前往围剿,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愿慕兄能逢凶化吉吧。 回忆起远在千苍的慕长思,他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原本便是自己一厢情愿,那位小姐于自己却是无意,若是知晓了他此时所为,怕是更要遭其厌恶了吧…… …… 慕长云与柳栖雁并不晓得上层那些个关于武林的争论。 此时,三人正头碰头地研究着丁回拿出来的资料。所谓兵贵神速,他们明日便打算动身前往,今日则必须要将那些弯弯绕绕的地形图完全吃透方可。 “这草药位置,为何如此奇怪?”慕思归正在研究整个崖村的村落布局,见到其中所标注的,奇药南霜草的位置,感觉有些不对劲。 “怎么?”慕长云则在细读那暗道中为数不多的几道机关,其数量虽少,但若有人不知其解法打算硬闯,那后果绝对血腥暴力。 “照他所说,这南霜草应是村中圣物,须得巫祝亲自培养多年,方可长成,且药效极为特殊,那应是极其珍贵的。可为何种植的地方,却在那般偏僻之处?”慕思归将图摊平在桌上,纸上的线条虽有些潦草,却将整个村落的布局都画的十分清晰。 崖村之名,取自山村的位置,恰好临于一道山崖上,村后不远处,便是断崖绝壁,而另一边的进村之路,虽不似绝壁那般陡峭艰险,却也同样曲折难攀。正因为此,整个崖村都相当封闭,村中人大多数时间皆可自给自足,除偶尔出山来换些盐布,几乎是与世隔绝的。 而丁回所求的南霜草,便是这村里被奉为圣药的一种植株,据说唯有崖村中的巫祝可以将之养活。且此草最特殊之处便在于,若在白昼摘取,草叶色鲜绿,可为救命良药;而若在入夜后摘取,则草叶色墨黑,实为断肠剧毒。 无论是良药还是剧毒,药效都被当地人传得十分夸张,信的人更是数不胜数。此草便被称为奇异草,而崖村也被人喊作奇异村。 如此一来,应是会有无数人觊觎此草,前去寻找偷盗的。 然而根据丁回的图纸,崖村中却并未将之护在中心之地,甚至其种植的位置,距离巫祝所居住的药园处,也相当远,反而靠近山崖绝壁之处。 “莫非这草药很难摘么?否则为何这般不防着贼?” 仔细看后,慕长云与柳栖雁同样感到蹊跷,有心再问问那丁回,奈何他走前却并未留下自己所在,那位陆城领派出的属下也没能跟住人。 “先不管这事,到时再多加小心便可。如今还得先将这密道走通,寻到那位琨虞公主才是。” 反复核对了一番后,几人便早早跑去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慕长云告别正忙得焦头烂额的陆城领,推却不了地带上城中守军的几位好手,一行人便前往山中。 图中所标的密道入口,并不在山脚处,而是须得先从城南往西走一段路,进得山中腹地后,方可寻见。 南疆的山林与云国其他地方不同,此处地面十分潮湿,林中树木遮云蔽日,更是让环境闷热不堪。进林后不多久,几人便汗湿了鬓角。 “这儿天气一直这般么?”慕思归受不了太沉闷的行程,忍不住与几名兵士唠嗑。 “是啊,一年大半时间都这样,又热,还总下雨。也就秋天那阵挂起风的时候,能好些。” “这里好多植物,在其他地方真是见都没见过!” “哈哈,可不止植物,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蛇虫鼠蚁,几位公子可以一定要当心。”那兵士虽然武功不及几人,在这林中却是游刃有余,走得十分轻松,“南疆的林子里啊,那些毒虫毒蛇,尤其厉害!我前些年刚来这儿时,亲眼见过一名同僚夜里被不知啥虫子给蛰了一口,结果重得整个胳膊都圆了。” “嚯!这么吓人!” “可不是,这还是轻的,要是运气不好,一口就能要人命!不过今天走的这边,平日里好像很少有人来,据说周围的人都避着这儿。” “哦?这是为何?” “哈哈,说是古时候传下来的,有个老头一次告诉我啊,这儿有邪神作祟!” “……”什么鬼东西! 慕长云并不出声,只是边走边注意着周围,静静听着他们聊天。这兵士话虽多,但对于南疆了解还真不少,看得出来,在这里呆了不小的年头了。 “……所以啊,在这林中走,一定要仔细听着脚下的声音,可就怕踩到什么不能踩的……” “喀。” 那兵士话音还未落,慕思归却似乎听到了一声怪响,有些沉闷的声音。 “喀。” 又是一下。 确定不是幻觉,慕思归打了个手势示意几人停下,那位爱聊天的兵士也立刻闭了嘴,神情凝重地戒备起来。 “喀。” 声音似乎来自周围的树木,在几人头顶上方响起,却每次都自不同方向。 “喀,,,喀,,喀。” 声音的频率渐渐加快,柳栖雁率先在自己前方的一棵树上发现了端倪,顿时睁大了双眼。 卧槽,要不要这么吓人!居然会有虫子长成这样,真的不是奇葩? 而后,现实立刻告诉他,不止有,还有很多! 几人这才发现,从不同的树木上,缓缓钻出无数造型奇诡的大虫,几乎将这片林子所在区域中所有的树木都覆盖了。 ☆、92|第九十一章 要说这些虫子长得倒并不如何可怕。 他们每只大约都成人巴掌大小,整体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软甲,在光线幽暗的雨林中,反而泛着一层浅浅的莹光,身后有两对无色的翅膀,翕动时速度极快,几乎隐于空气之中。 虽然其体型很大,但样子却显得十分无害,圆圆的腹部上还有两个对称的椭圆黑斑。 只是慕长云一行人却绝不会相信这一点。 或许这种昆虫单个出现或许并不能引起人的警惕,此时这铺天盖地的架势,却让人背脊发凉。 几人就这么被围在中央一块极的小圆形空地内,而周围,则是慢慢爬满了所有空间的虫子,被那无数双黑黝黝的复眼盯着,跟着的几个兵士中有胆小些的,已经开始偷偷咽起了唾沫。 “这都什么玩意儿!”之前喋喋不休的那位是个傻大胆,一见这么多虫子,便想挥刀将他们赶走。 “莫要鲁莽。”慕长云一手将之制止,向前迈了几步,逼近那空地边缘,而靠近那处的几只虫子,却猛地抬起了头,亮出了下颚缩在口器中的一对长齿,前肢也举了起来,似是在威胁。 慕长云停住脚步,那虫子便也不再动作,只维持着与之对峙的姿态,丝毫没有胆怯的样子。 “尔等可有人识得此虫?”虽然这么问,慕长云却并没有抱太大希望,谁知在他话音落下后不多时,兵士中显然最为害怕的那小个子,弱弱地开口打断了沉默。 “我见过,这是山里那些村子里的巫祝养的蛊婆子,可厉害了!” “哦?”慕长云试着退后了两步,那虫子似乎是在观察他是否有威胁,过了一小会儿,便放下了前肢,如其他虫子一样趴伏在地上,他这才转头看向那兵士,接着道,“此虫有何特殊之处?” “我以前跟着一位老大爷进山去找药材时,迷路到一个村子,那里的巫祝就特别喜欢用蛊婆子,据说使用特殊的药材养大几种不同的南疆虫子,然后再不知怎么化成一只成虫,就是蛊婆子,它们满身都有毒,咬人特别厉害,而且据说还能与养它们巫祝心意相通,帮着守卫村庄什么的。反正听着就特别唬人。” “如此看来,此处会出现这么许多,就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了。”柳栖雁倒是想捉一只来玩玩,但谨慎起见,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这么多,一个人养的过来么?” “不晓得。”那兵士摇摇头,憨厚地笑了笑,还没笑完又想起来这么多虫子盯着,身上忍不住抖了一下,“我见过的那位巫祝,身边也就几十只,而且平日里也不会出村庄,基本都是窝在巫祝种的树里面睡觉的。 眯了眯眼,柳栖雁向周围扫了一圈,这里围着他们的,别说就几十只,说是上万怕都还不止,如今他们一行人,功夫良莠不齐,且势单力孤,怕是讨不着好。 舔了舔嘴唇,他眼里燃起了一股兴味来。 那个琨虞公主,倒是大手笔,如此隆重地接待欢迎他们呢。 慕长云心中有些吃不准,这些虫子究竟是原本就守在此处看守,还是对方早已是已经知晓他们的到来? 如今他们还未找到那密道,便已危机重重,前路怕是还有无数陷阱等着他们。 “此虫可有何弱点?”慕长云感觉到,这些虫子不动声色中,正慢慢向他们所在的中心缓慢逼近,心中顿时一凛,只怕是过不了多时,便要冲他们发动袭击了。 “好,好像是怕,怕火!”这兵士显然也看出他们所面临的危机,声音抖得越发厉害了。 闻言,其他几人立刻心领神会,将怀中备下的火把掏出一支来点燃,柳栖雁拿着火把往那虫子面前晃了晃,虫子居然六足猛击地面,再次发出了“喀,喀”声,而后接着翅膀的翕动向后一跃,跳到了一只同类的背上,而后便防卫般亮起前肢舞动起来。 “动作倒是灵巧。”柳栖雁挑了挑眉,继续以火把开路,向前走了数步,那些虫子纷纷避退开。 几人见状,心中也是一松。 若真要与这铺天盖地的毒虫子对战,说老实话,他们心中还真是没底。 几人所到之处,蛊婆子便会自动分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这样,眼看他们便要走出这些蛊婆子所在的范围了。 就在他们以为即将逃脱时,只听身后“啊!”的一声,几人不禁回头看去。 只见那位胆小的兵士,火把不知何时已经灭了,腿上却被一只猛扑上来的蛊婆子咬住了! 他身边那位多话的兵士,见状急忙掏出佩刀向那只蛊婆子身上劈去。 却只听“琤”的一声,那虫子悲伤的翅膀不知何时自行脱落了,背甲与刀刃相接,竟丝毫无损。 柳栖雁灵机一动,将手中熊熊燃烧的火把向前一递,火焰与虫身相碰的瞬间,那蛊婆子竟一下跌落在了地面,翻滚了几下,便不再动弹,身体也似漏了气一般,瞬间瘪了下去。 可这一下,却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所有的蛊婆子同时翕动起了翅膀,猛然向几人飞扑而来。 “快退!”慕长云与柳栖雁一同拦在几人面前,以手中的火把为剑,迅速将离得最近的蛊婆子击杀。很快他们周围便堆满了虫尸,而之前如同不要命一般向几人冲刺的虫群,也都缓缓地停住身形,与几人呈对峙状。 饶是慕长云素来淡定,被这密密麻麻的虫子盯着,也觉头皮发麻。 回头望去,慕思归已带着其他几人去到距离入口处不远的地方,他便与柳栖雁对视一眼,两人突然同时足下运力,向后急退而去。 慕思归此时正看着眼前的巨木,寻找着丁回所说的开启机关。 而其他几名兵士虽是被上头派来协助的精英小队,此时也知自己拖了后腿,闷声不吭地在周围的地上挖起了火沟。他们都发现了,这虫子虽有翅翼,却似乎因着身形太大,只能飞得极低,且不快,反而是在地面爬行时,速度飞快,完全甩脱不了。 林中潮湿且不时有雨,想要燃起火沟,并不容易。几人一边手里折腾,一边口中问着方才被虫子咬住的那人。 “阿晓,你没事吧?” 那小个子冲身边人腼腆笑了笑,手中动作不停,刨去木柴潮湿的外皮,道:“没事,亏得腿上护甲厚实,那虫子没咬破。” “哦哦,那就好。方才听得那虫子有毒,咱可就怕你中毒了,可就惨了。” “运气好罢了。”这个叫阿晓的青年并不愿多说,抬头望了望留下断后的慕长云那头,眼神闪了闪,便接着低头削起了木头。 其他人见他不愿多说的样子,以为他是被吓着了,体谅地拍了拍肩膀,便也认真干活去了。 待到慕长云两人且战且退来到几人身边,火沟已经大致做得有模有样了,只是火苗甚小,让人有后继无力之感。 慕长云与柳栖雁退到此处,留下了一路的虫尸,可眼前的蛊婆子大军依旧密密麻麻丝毫没有数量减少的样子,而似乎是由于他们太过靠近密道入口,那虫子也不再顾忌,越发疯狂地向几人所在扑来。 “尔等快将剩余火把上的火油布扔进沟里!”几人一听慕长思的吩咐,便急忙照做,燃着火焰的布条纷纷被扔进火沟中,那些柴火在烘烤之下终于爆起了“噼!啪!”的火星子。 慕柳二人翻身跃入火沟所围的地方,总算是将那些虫子拦在了外面。 “呼!”慕长云抹了抹额上的热汗,走到慕思归身边,“可有寻着?” “此木身围绕七七四十九处木节,我正在寻那丁回所言的起始处。”慕思归神色严肃,照着丁回的说法,这入口暗门与整个巨木完美结合在一起,唯有以一定规律击打树身木节,完成无错后,方可开启。因其韵律十分复杂,起始之处便尤为重要。 柳栖雁一路行来,杀了无数蛊婆子,可对方数量丝毫没有要减少的趋势,实在令人郁闷,忍不住出言跟慕长云抱怨起来,“长云,看我袖子都被那虫爪子划破了!” “你怎不多小心些?”慕长云闻言,明知对方八成没事,却还是忍不住过去仔细瞧了瞧。 被划破之处,距离手腕极近,若是再往前一分,便可将手腕的皮肤一并划开。 要知道这虫子可浑身是毒,慕长云心中暗骂这货太不谨慎,一边忍不住将怀里一瓶慕卓出品的防毒丹给摸了出来。 “适才太急倒是忘了这个,”他倒出一粒塞进柳栖雁的嘴里,而后将其他的分发给众人,“此为家中药师自制的解□□丸,虽不知是否可化解此虫之毒,却也聊胜于无。” “多谢慕公子!”几名兵士虽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但他人的好意,还是要感激的。 慕思归一抬眼就见着这俩伤风败俗的家伙又在眉目传情,抽了抽嘴角,装作没看见只接过药丸吞下,便继续低头忙自己的。 火沟外那些虫子显然对他们长期留在此处而越发躁动,前肢“喀喀”地击打着地面,声势十分浩大。 “啧啧,也不知那琨虞老太婆是什么毛病,养这么多恶心人的虫子!女人不都该是害怕这些个东西的吗?”柳栖雁一挥手,火把再度击落一只试图越过火焰攻向几人的大虫,脸色十分不耐。 慕长云还未开口接话,却听那名阿晓的小个子兵士闷闷道:“这蛊婆子在南疆山林中村落里被奉为圣虫!柳公子还是慎言的好!”说罢也不理人,接着埋头削着柴火,周围人神情微妙,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柳栖雁眼神随意扫了对方一眼,淡淡道:“柳某并非这山林中人,此时只知这虫子伤人,十分危险。将此虫豢养在此之人,似乎也不顾虑万一有人误闯,用心必然险恶。” 那位阿晓似乎还打算开口反驳,却被身旁一人拉了拉,才闭上了嘴。 他们虽然是被上司派来协助的,不归这姓柳的管,但好歹一同出来,哪怕为了小命着想,也不该上赶着为了几只虫子跑去得罪这些高手。 而几人身后,慕思归一声低喝,也打断了这边的不愉快。 “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的关心,看医生啥的,实在是我心中的痛。。。。。(特别怕) 刚才自己找了退烧药吃,感觉好多啦,过两天要是烧不退,就得去医生那了(ㄒ_____ㄒ) ☆、93|第九十二章 藤蔓缠绕的巨木咧开了一张黑梭梭的大口,吞噬着一切射入的光线。 众人看着这入口,心中都有些发毛,可身后不时传来的“喀喀”声,与若有似无的烤虫焦香味提醒着他们,若是继续留在此处,那粗陋的火沟并不能维持多久。若与这些杀之不尽的虫子耗下去,最终必然是他们一行人力竭而败,葬身虫口。 慕长云举起火把,一马当先迈步走了进去。 “什么味儿!”刚一沿着梯子走到地道下头,迎面就扑来一股怪味,有些像不同的药混杂在一起弄出的味道,夹杂着冷潮的湿气,让人忍不住皱眉。 柳栖雁走在后头,朝上方看了一眼。那些蛊婆子显然已经突破了那道火沟,却都挤在入口处并不下来。 “估计这味道是能驱虫的。”旁边几个兵士也见着了,转头耸了耸鼻子,跟着前面一起定心往里走。 地道里攒着水汽,因此墙上地面都长了许多苔藓,走着湿滑湿滑的,须得特别小心。许是人工有限的关系,整个地道看着十分简陋。壁上砌着些砖,却并不规整,地面上铺的石板同样大小不一,唯有支撑着整个地道的木架子,看着还算靠谱。不过此处太过湿热,这些木架看着也有些年份了,慕长云心里估摸着,最多也就还能用一二十年,这地道就该垮了。 地道中不少地方又窄又矮,兵士里有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走几步就磕着头,弄得一脑门臭苔,脸色特别难看,最后实在忍无可忍,索性一直猫着腰。 柳栖雁边走边观察着地道里的情形,不屑地撇了撇嘴。 “造得这般差,想来也是不会有什么机关了。”慕思归也是一脸嫌弃,显然是看不上这密道里情形。 “总还得小心些。”慕长云想起了之前云曦楼关人的地监与自家在无殇湖底的密室,与此处一比,那两处可都算得上精工细作了。不过他素来谨慎,造得粗陋未必就真会毫无陷阱,小心无大错。 一行人就这么蜿蜿蜒蜒地往前走,初时还有些精神,可一成不变的昏暗潮热,时间久了就开始没精打采了。 照着丁回的说法,在地道里起码也得走上大半天,此时算算也不过走了过半的路程,几人便商量着是否停下来缓缓。 就在此时,慕思归踩上一块石板后,想起了一声轻微的“咔嚓”声,柳栖雁耳朵一动,面色一凛,立时一把将人拉开:“小心!” “哆哆哆”三支小铁箭就钉在了慕思归方才站着的石板上,箭身细小,上面有些生锈,却并不影响其锋利,而更让人冷汗直冒的是,火光照耀下的箭身上依然泛起一层莹绿色的光芒,显见是抹了剧毒的。 “呼!真是多谢,亏了有你啊大侄媳妇儿!”慕思归额上一滴冷汗流下,方才他也有些晃神,若不是柳栖雁动作快,他起码得愣一下才能反应过来,这三支箭只怕是躲不过去的。这虚惊一场,他说话就有些没边际。 其余众人一听他这叫法,顿时脸色各异,慕长云那是哭笑不得,柳栖雁更是不知该喜还是该怒,身后几个兵士面色更是精彩,个个都把脸给憋了个通红。 柳栖雁只觉身后不少隐晦打量他的视线,脸皮一厚当不知道,手底下却没忍住捏了捏身边慕长云的手背,心里却明白,慕家小堂叔说不准有几分故意在里面,哪怕对他俩的关系不会明着喊打喊杀地反对,但人有亲疏,心里不爽想挤兑一番,也是难免。 总算自己这次表现不差,柳栖雁心里暗暗得意。 想当初自家师傅找到红叶郡那前朝遗留的地监,早就损毁的没法用了。之后修修建建,重做机关,自己可没少参与,对那些机关暗器什么的,也算是很有心得。方才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条件反射就知道不好。 此时他撩了撩衣摆,蹲下身,用火把凑近细细看向那块石板,顿时发现了些不同。 “这石板上有些刻符,”他觉得这些符号有些眼熟,忍不住凑近细看,“有些类似琨虞国的文字,但又有所不同。” “能猜出意思么?” 柳栖雁摇了摇头,站起身道:“先记着样子吧,或许有机关的石板上都会有刻痕,再往前走时多注意脚下,看见有刻痕的,记下样子。” 他心里有些想法,总觉得这些字符各有不同的含义,这块石板上的字符他记下了,之后如果再见着,也可对比一番。 经此一遭,剩余几人心中也生出了更多的谨慎。 哪怕这密道里够残破的,也未必没有危险。 果然,之后的路上他们又发现了好几块刻有字符的石板。其中有两块与之前那块被箭钉上的符号相同,柳栖雁试了其中一块,刚一使力压上,立时就有三支箭自上方射下。而其余的石板上刻有不同的符文,出于对未知的担忧,他们并未贸然试探,只是将这些符号都记下来,而后便在停下休整时,细细分析,最后大致得出了一些结论。 符号总共分为三类,其中一类便是暗箭,行走时,知晓其含义的人,只消见着地面的石刻,便可轻易避开。 还有一类是警示符,若踩上去后,密道中的人或许不会有什么异样,但远处,或许就是那崖村中藏着的琨虞公主,便可得到消息。这类字符刻得十分隐蔽,若非慕长云眼尖,或许几人根本无法发现。但他们实在不能确定,在此之前是否曾踩到过类似的石板,或许村中早已收到了密道中有人前来的消息。不过据柳栖雁这个几人中唯一的机关大手推断,此类警示机关,距离并不能太远,因此在之前离村子更远的密道中,存在的可能性并不大。 第三类符号的作用则是封路。柳栖雁在这类石板或前或后的密道顶部,发现了一些悬嵌的石板与碎砖,分析后发现,若是踩下石板,有些前路会被截断,另一些则是后路会突然坍塌,想来是供人逃跑用的。无论是从外往山村中逃还是从村中往山外逃,只消熟知符号位置,便可借其将追兵摆脱。而若是有生人进入密道,在不注意的情况下,也极有可能将自己困在其中无法离开。 “建得虽然简陋不堪,陷阱倒是齐全。” “丁回之前到没有说到这些。” “恐怕他自己也不知晓。” “想来这密道也是那琨虞公主备下的秘密退路了。若非丁回告知,吾等即便能寻到那崖村,她也能从容逃离。” “等走到出口时,先莫急着出去,吾等可先退回,找块石板将后路封死。”心中有些疑虑,这句话柳栖雁并未直接说出口,而是通过密音传声,偷偷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身边人。 慕长云想了想,赞同了这个提议。无论此行是否危险,他却是不想再让那琨虞公主有机会逃离,省得她过安稳了又继续搅风搅浪。 又走了了一会儿,柳栖雁胸前的衣襟里,突然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吱吱!” “咦?”慕思归完全不知道他们居然把这只百岩猴给带了出来,此时乍一见这,倍感惊奇。 柳栖雁心中一动,猜测出口就在不远处了。 要知道,这猴子自从抓到以后,乖巧得不得了,除非用木哨使唤它,否则几乎是藏起来就不动弹的。而今忽然自己冒出头来,只怕是…… 与慕长云对视一眼,几人心中暗暗增加了警惕,果然,不多时,就走到了密道的尽头。 尽头是一堵砖墙,砖块砌得十分规整好看,与两边的破墙形成鲜明对比。 慕柳三人一见,便知此墙上的砖块中暗藏玄机,而如何开门,丁回早已写明。 “哎,怎么没路了?”那话唠兵士一路来都闷着没出声,此时见走着走着就被一堵墙挡住,心中纳闷,忍不住便开口。 “想来是到出口了。”那名阿晓的小个子闷闷开口。 “几位公子可知如何出去?” 慕思归见着柳栖雁的眼色,便没直接将丁回告知的法子说出来,而是细细观察了一番后,道:“因同入口处那般有秘法可循,待吾仔细瞧瞧。” 柳栖雁也顺势接话道:“在下去后面再看看方才那几块石板,许能寻出些规律来。” 说完,他便轻功一运,向来时路跑去。慕长云面色不变,只警惕地打量着周围,并无人对此起疑。 不多会儿,人就回来了,也不多说什么,就凑到慕思归那与他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之后,慕思归便开始动手。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开始拍打砖墙上几块特定的砖石,循着一种奇特的节拍,反反复复,有些砖石上多拍几下,有些则少些。身后的兵士们看不懂,只觉得好像很神奇的样子,而慕长云清楚,若是拍错一下,这道门便会将出口这一整段密道的路给直接整塌了,到时候少不得灰头土脸。 所幸慕思归专门记着出入口的打开方式,并没有出错。 很快,砖墙之后便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过了会声音才停下,砖墙却没有什么变化。 “哎?怎么没开呀?” 慕长云示意身后几名兵士噤声警惕,而后冲慕思归点了点头,对方才终于按下了墙上最后一块砖。 砖墙渐渐从中间裂开了一道口子,柔和的天光从中泄出。 作者有话要说:  柳栖雁:这密道造得丑死了!还公主呢,她的审美都死光了吗? 慕长云:大概是,穷的? 柳栖雁:穷鬼真可怜。云云你放心,我可有钱了! 慕长云:→_→你有钱关我p事 柳栖雁:咱们可以用钱砸死她! 慕长云:……你的智商也死光了吗? ☆、94|第九十三章 习惯了密道中的昏暗,几人一见到光亮,立时不自在地眯起了眼。 他们并未急着出去,而是让自己慢慢适应天光,免得一到外面就成了睁眼瞎。毕竟,崖村的情况不可预估,留在密道中反而更为安全。 过了好一会儿,密道外头却一丝一毫的动静也没有。 慕长云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反而越发神经紧绷。 根据丁回给出的消息,这密道的出口,应是在崖村东边下山口不远处,距离村落很近,哪怕村中人没发现这地方裂了个口子,只要有人在活动,就该有各种声响才对。 可如今周围一片静谧,别说是人,连鸟叫虫鸣都听不到半点。照进来的天光明明是夕阳的暖金色,却硬是让几人心中忍不住发凉。 “出去看看吧?”几个兵士不似慕柳三人内力深厚,将周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却也有些不好的感觉,面色发白。 “尔等跟在后面,小心行事,莫要发出响动。”慕思归与大侄子对视一眼,冲他点点头,首当其冲往外走去。 出口所在是一块较为凸起的山石,在整个山坡上并不显眼。 崖村所处地势较高,不似山下密林丛生,闷热潮湿,反而清风拂面,周围一片莺飞草长,植被茂盛,花香四溢,本该是极美丽的景色。 但实在是□□静了。 草丛中没有虫鸣,花朵间无蝴蝶翻飞,树枝上没有飞鸟停留,什么野兔啊松鼠啊之类的小动物更是毫无踪影。 慕长云用心感受周围,确定没有一丝人烟,不禁双目凝重地望向前方的村落。 几个兵士也不停地打量周围,谨慎前行,没有人注意到,落在最后的那位名叫阿晓的小个子,神情麻木地看着村落中的建筑群,眼中似有泪意闪动。 整个崖村都用石砌的矮墙围着,墙身厚重古朴,昭示着岁月的沧桑。村东头就有个不大的出入口,几人由此进村,毫无阻挡,依然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入口不远处的墙边上有个木头搭建的塔哨,应是用于防卫的,只是空无一人。进村后几人发现,许多屋舍都空空荡荡的,屋院内外都有些荒芜,杂草丛生,显见有些时日无人打理了。 莫非这村里已无人居住了? 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太明白眼前的状况。 此前按丁回所言,左凝分明是将这村子当作退守的后路,若村寨早已废弃,她又怎么会半点不知晓? 就这么一边四处查看,一边慢慢前行,绕过村中心一座建得格外高大的祭堂建筑,视野猛然开阔起来。 一行人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跳,蓦地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的空地显然是村落尽头的大广场,距离几人较远的场中心是一个月牙形的水塘,沿着水塘弧形的外沿,大约百人整齐地盘坐着,面朝弧形的中心处,安静地低头闭眼,如同在祈祷一般。 而水塘内沿围合处,则是一株高大而美丽的巨树,树上枝叶繁茂,枝干上绿蔓缠绕,顶端树冠展开极为宽广,背向身后的悬崖迎风而立,投下大片的阴影。慕长云知晓,此树冠中心处,便是丁回所求的奇药南霜草所在。此草寄生于村中神木之上, 而树下的水岸边,有一女子面朝巨木而跪坐。 夕阳的斜晖泛着点点金色洒落在整片广场上,让这场景显得格外圣洁。女子的面容在这暖金色的光照下,真是艳若晚霞,端丽卓妍。她神情空灵而淡然,气质出尘,仪静体闲,宛如九天神女,令人除了震惊于其绝尘的美貌,不敢生出半点亵渎之心。 一行人所在之处,恰好能见到那名女子的侧颜,身后传来几声抽气声,显然是被震住了。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22节 女子似是也听见了这边的响动,微微睁开了双目,转头向几人看来。 只见她双目澄澈,眸含秋水,面容虽与那左凝有五分相似,两者对比却一如云端一如尘泥。 她的视线扫过众人,在慕长云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有些惊讶地睁大双眼,而后又立时恢复了之前平和的表情,朱唇轻启道:“慕氏的后人么?你与你家先祖长得很像。” 那女子似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莞尔一笑,一时间艳光照人,却又转瞬即逝。而后她便低头站起身,莲步轻挪,舞态生风,向几人盈盈走来。 “尔便是当年的琨虞公主?”慕长云几人丝毫没有因为此女那不似凡间的美貌而放松警惕,见她走来,立时防卫。 女子见状,便停下脚步,不再向前。只是眼中浮起了点点沧桑,叹息道:“早已没有什么琨虞公主了,如今,妾只是左情,一个孤女而已。”而后她似是透过时空一般,看着遥远的天际,伸手接住飘落身边的树叶,轻声吟唱:“沧海桑田,时移世易,百年瞬息而过,看破世间沧桑。” 看破红尘? 几名兵士似乎是信了她的话,眼前这女子宛若天仙一般,他们顿时有些放松起来。 不过慕柳三人却是在心中爆粗口,信她才有鬼!看破红尘她能养出左凝那样的神经病?! “据传,琨虞皇女皆为落星女体,为琨虞圣女候选,阁下这一身神女气质,果然装得到位,难怪琨虞的民众对圣女皆如此狂热爱戴。”柳栖雁神色嘲讽地对着这女子上下扫了几眼,而后便语气轻挑地说道。 左情微微皱了皱眉,却依然一副风轻云淡之姿,摇摇头轻言慢语地回应:“这位公子何必出言挑衅?妾于尘世间飘零多年,最终隐居于这宁和村落,涤心净体,早已不问世事。尔等寻到此处,却这般言辞欺辱,所为何来?” “哼!何必狡辩!若真不问世事,你又为何要欺骗自己的女儿左凝,让她以为父亲是慕正轩?左凝与丁王星在武林中搅风搅雨暗害我慕家,难道不正是你教导出来的吗?”慕思归也是丝毫不为所动,美女又如何,他早看清了,越美的女子越有毒,眼前这美得恨不能立时飞天的女子,在他眼里那就是一朵明晃晃的剧毒霸王花,只恨不能离远点。 “凝儿?”女子似是面露疑惑,神色悲悯,似是怀念,又似是叹息,“妾早已多年未与她联络,只是这孩子深信,自己父亲乃妾当年日思夜想之人,妾苦劝无果后,她便离我而去了……如今她可安好?” 柳栖雁嗤笑一声道:“安好?她收集了当年散落的石屏风,与人密谋再度入侵云国,而后事情败露,行止山庄被官兵围剿。你觉得她现在是否安好?” 左情闻言立时瞪大了双目,不多会儿便泪盈于睫,低首垂目,面色哀戚:“竟是……走到了这一步么!她这又是何苦……” 之后她便不再理会众人,再度跪坐与巨树前,径自低声诵念起了经文。 见这女人如此油盐不进,慕长云心头蹙眉,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应对之法。若真直接开打也就罢了,可偏偏对方一副看破红尘,死不承认的态度,让人有些捉摸不透,而周围还有这许多村民坐在那里动都不动,他也不愿伤及无辜。 “无论如何,还请公主随我等下山走一趟吧,官府已发令缉拿,想来阁下也不愿意见到边军围村吧?” 左情诵念经文的声音一顿,状似无奈道:“阁下真是一如先祖般不近人情……妾早已不问世事,尔等又何必苦苦相逼。” “慕公子,要不,要不,咱们先回去?”几个兵士都有些动摇,这样天仙般的女子,如今弱柳扶风,面容凄苦,他们还真忍不住有些心软。 柳栖雁只觉这几个被派来的兵士一路都在碍事,现在又为美色所迷,实在是够不上他们所谓“精英”的称号,斟酌片刻,便道:“若几位真这般想,可……”先行离开。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躲在最后的那位小个子阿晓大声打断了。 “你们莫要信了这妖妇!她,她早已害了这一村的人!如今你们见到的这些村民,早在二十年前,便已,便已不在了……”阿晓语气极为激愤,脸色涨得通红,说到最后,他已是泣不成声。 左情似乎没想到会有人知晓此事,转头望向出声之人,嘴角溢出一丝诡笑:“啊……你便是当年逃走的那个孩子?” “你这毒妇!”阿晓似是被她看得有些恐惧,身形微微发抖,却还是忍不住大骂出声,“当年巫祝大人看你一个女子,孤身无依,才同意村人收留你!大家都对你照顾有加,巫祝大人见你对虫草之术有兴趣,还亲自教导你!可你呢?你不但恩将仇报暗害巫祝大人,偷学那些歹毒之术!巫祝大人发现你行为不端,想要劝阻,你却直接痛下杀手,还害死了整个村的人!呜呜呜呜呜……” 此言一出,几名兵士都是惊讶万分,而慕长云则皱着眉看向周围一动不动的这些村人,心中微凛。 左情却是丝毫未受影响一般,只是声音有些缥缈:“记得当年,你可是最喜欢喊我仙子的小孩,总是在我周围跟前跟后呢。” 阿晓却是目露仇恨之色,厉声道:“我只恨当初瞎了眼!半点没发现你那恶毒无耻的本性!” “恶毒?无耻?呵呵呵呵……”左情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的欢笑,而后笑声不停,却渐渐转向凄厉刺耳,“我便是恶毒无耻又如何?如今掌握了巫祝之术的是我!掌握了这整个崖村的是我!掌握着这村中圣物的也是我!哈哈哈哈哈,尔等早就在入村之时,便已身中崖村特有的巫蛊之术而不自知,如今发作时辰已到,且等着如同这些蠢民一般,成为我的傀儡玩物罢!” 而后她一声尖利的长鸣,周围那些静坐的村民如同收到了特殊的发动信号一般,立时身形敏捷地动了起来。 只见他们神情呆木,整个眼球漆黑无光,张开口露出利齿,行动间,身上便渗出许多恶臭泛黄的粘液,身形一致地向几人所在扑来。 作者有话要说:  慕思归:卧槽!探案片一秒变恐怖片哇!活死人好可怕,老爹救命啊…… 柳栖雁:云云不要怕,赶紧投入俺的怀抱来吧来吧别害羞~~~~(≧▽≦)/~ 慕长云:原来不是活人么……太好了,剁吧剁吧切碎无压力了! 慕思归≈柳栖雁:(⊙__⊙)!!! ☆、95|第九十四章 哪怕情势万分危急,除了阿晓,其他人还是有志一同地先露出了个惨不忍睹的表情。 实在是太丑了! 前一刻还是如谪仙降世般美如画,后一刻就成如恶鬼临门般吓死人,这还能不能好了?! 这些早已死去的村民,动作虽有些僵硬,身形却极快,倏忽间便掠到他们跟前,五指张开成爪,化作一道残影向几人抓来。 柳栖雁反应迅速,举剑将利爪隔开,一跃腾空,避开了第二爪。这些尸人动作单一,但胜在速度快数量多,一行人中那几个兵士功夫一般,但也是训练有素,此时有些手忙脚乱,也还能勉强应对。 慕长云同时被四个尸人围攻,对方满身臭液,他实在不想碰触,本欲以利剑破之,谁料才沾上几滴打斗中低落的液体,剑身上便发出“滋滋”的响声,顿时脸色铁青。要知道他这把随云剑,乃是父亲的遗物,他素来宝贝得很,此次若是被这些怪东西给弄坏了,回头还不得心疼死。 “慕公子且小心,村人亡故后被制成虬尸,□□遍布,沾之即腐!”阿晓仗着个子小躲避十分灵活,毕竟经历了不少沙场历练,哪怕心中依然悲愤难平,对战之时却能沉心静气,冷静以对。 慕长云闻言并不多话,步法轻移,一瞬就来到了阿晓身边不远处:“此尸可有何弱点?” “划破其双目后可废除其行动力,不过须得小心其目中喷溅而出的毒液。”阿晓还记得这些人的脸,此时看到的样子,心中分外悲哀。崖村何辜?只错信一人! 另一头,依然飘飘欲仙临风而立的左情同样听见了此言,只露出一个慈悲的微笑,叹息道:“尔等又何必苦苦挣扎,巫蛊已种下,尔等灭亡不过几息而已,何不以血肉喂养我这些好仆人呢?” “哼,我等早已服用了避毒丹,才不怕你那什么蛊术呢!”阿晓身边的话唠兵士听了这话忍不住出言反驳,坐以待毙?傻子才干! “呵呵呵,巫蛊非毒,避毒丹又有何用?尔等难道不觉浑身气力流失,越发无以为继了么?”左情的声音中充满了胜利的笑意,神情越发温柔,可在几人眼中,却比地狱里的恶鬼还来得可怕几分。 不过话说回来,气力流失?无以为继? 慕长云一剑,又划开一具虬尸的双眼,并轻松躲开毒液后,抽空看了周围几人一眼。 好像还真没有这症状。 不仅自己,队友们也都很精神。 “哈哈哈哈!左情啊左情,你以为你那点皮毛伎俩的夺命蛊便可成功么?我方才一入村里就发现了,早就随手给解了!”阿晓脸上扬起了一个恶意的讽笑,看向左情的眼神中闪耀着仇恨的寒光,“你当初偷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真以为多了不起么?别忘了,我才是巫祝大人唯一的学生,哪怕天资普通,对付你这几下也绰绰有余了!你那点阴谋诡计,终究上不得台面!就跟你这人一样,不过是个四处害人的老妖婆!” 话音一落,慕思归只觉得对面那位的仙姿快要撑不住,头发似乎都气得飘起来了,气势猛然暴烈起来。他只觉眼神一闪,对面人便失去了踪影,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阿晓身前,抬手一掌:“那又如何!见了我,你也逃不过一个死!” “嘭”的一声,与之对掌的却并非阿晓,而是将之护在身后的慕长云。 两人手掌一触即分,左情感受到些许冲击,后退了几步,而另一头慕长云却是咳出了一口血。 百多年的落星体质老妖女果然不同凡响。 这还是慕长云首次在对战时,有如此力不从心之感。哪怕之前借助碧果平白增长了数十年的功力,与左情想比,依然差得远。 “长云!可伤到了?”柳栖雁挑开最后一具虬尸双眼后,立刻赶来爱人身边。 慕长云摇头摇头示意无碍,方才一击他并未留手,看着受伤,却也没吃大亏。之所以会咳血,也是由于两方冲击过重。 现下他心中飞速地盘算着应对之法,若拼内力,在场怕是没有一人能拼得过对方,毕竟练武的时日比不上,哪怕如今武林中那些泰山北斗,与之对上也是力有未逮。 “当年我敌不过慕正轩又怎样?哈哈哈哈哈,如今他的传人就要死在我手上!”面上虽得意狂笑,但左情心中却惊叹于对方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力,同时也忌惮其往后恐不可限量。适才一击之下她并未用尽全力,才会被慕长云击退,可这已是她多年来见过的年轻人中内力最佳的一位了! 此时左情心中决意要将之于今日击杀,她此前布置的那许多势力怕是已毁去多半,此役之后,必然得重新暗中经营,若放此子归去,后患无穷。 想到此,她立时打算再度出手。 柳栖雁立时发现了她的动作,二话不说便长剑出鞘,身形诡谲,轻灵探出,以纷乱凌厉的招式,打乱了左情掌中的节奏。 慕长云与慕思归紧随其后,两人同时使出慕家剑法,配合柳栖雁的动作,三人同时从三面环击敌手。 除去初时有些互拖后腿,之后不久三人便寻到了默契。 奈何三人快,左情更快! 她最初并不把这三个小娃娃的动作当回事,只漫不经心地逗弄,却不料短短几息之后,三人便能配合进攻,愈战愈勇,她不得不使出更多的力气,提心应付。 很快她便发现,慕思归所使的剑法,与当年的慕正轩很像,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当年的事,也摸索了不少应对慕家剑法的招式,若单独对战慕思归,她觉得自己十招之内就能胜过。 可偏偏另一边的慕长云所使的剑法却有些奇怪,似曾相识,却又有所不同。前一招还与曾见过的一般无二,后一招却往往有无法预料的诡变,令人防不胜防。她哪里知道,慕长云所使的慕家入门十九式,是融合了两世光阴他所自创的招式与先祖慕正轩后半身的参悟,自然与最初所流传的有所不同。 而更为麻烦的,却是正面与她相对的柳栖雁。平日里柳栖雁极少出手,大多时候即便真的动手,也是轻松解决,而与之切磋时,慕长云也能感觉到对方未尽全力,因此直至此时,他才看清了柳栖雁的路数,真可谓步步杀招,狠辣无情,几乎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招式转换,都是为了迅速取敌性命而做的,毫无拖沓,瞬间便数次攻向对方要害。 此时慕长云终于明白,为何这货跟自己切磋时总是软趴趴了,若动起真格的,那就是立刻搏命的节奏! 而左情同样对此感到棘手。 在她搅风搅雨的年代,云曦楼还是霄国的一个小势力,而后她便躲藏了起来安心修炼,与壮大后的云曦楼从未对上过,自然对其行事作风并不了解,原以为只是寻常的江湖门派,对多做些消息生意,可现在从这姓柳的招式看来,这分明是专做人命买卖的人才会有的路数! 确实挺厉害。 但也仅仅如此了! 在忙乱应付一阵之后,左情嘴角再次勾起了一个愉悦的微笑。 逗逗这些蝼蚁罢了,让他们以为自己能够取胜,然后再毫不留情地捏死,岂不有趣? 只见她左手微抬,运起掌风,立刻,她的掌心便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莹蓝色。这层蓝色迅速在她手掌上的皮肤下蔓延,直至五枚指甲之下也被这蓝色侵染。而后她定准了三人配合间一个极其短暂的空档,利爪一伸,便紧紧扣住了慕长云的手臂。 其整个动作从开始到发力,速度实在太快,让三人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觉掌风刮过,便见到慕长云被甩了出去,摔落在水塘边的巨树之下。 而后几乎与之同时,慕思归也被这般甩出,摔在离水塘不远处。 左情暂时并未对柳栖雁动手,云曦楼势力极大,为了之后重新经营着想,还是不要贸然结仇的好,要说起来,本身她们的所作所为,就与云曦楼无太大干系么!即便在她看来,云曦楼势力确实是一个威胁,早晚需要除去,但也绝不是在此时。 此时的左情只当柳栖雁会来此,是出于对友人的帮忙之情,并不晓得慕柳二人的情谊,更不清楚,在行止山庄时,丁王星已经陷害过云曦楼一次了,这仇早就结下。 “长云——!”柳栖雁一见爱人被摔飞出去,便无声无息地倒在树下,简直吓得魂飞魄散!立时追着人便朝树下冲去。 而慕长云此时却并未失去神志,相反,他的神志无比清晰,因为实在是太痛了!在被左情的手指扣住时,她的指甲便毫不留情地掐入了肉里,慕长云立时便感到伤口中又异样之感,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之后被摔飞出去,背部撞击的一刹那更是痛得他险些飙泪,感觉灵魂都要被这剧痛震得飞出体外了!他立时明白,此毒不仅使人无法动弹,而且还会将痛觉放大无数倍! 所以当柳栖雁冲过来将他扶起时,他真心好想大喊一声:“你快住手!” 因为他手抓着自己身上的地方,也特别特别痛啊…… 可惜他不能动,包括嘴。 作者有话要说:  哎。。。刷了3小时后台,最后还是失败了,真不是故意这么晚的_(:3ゝ∠)_ ☆、96|第九十五章 “咦?竟还能保持清醒?小娃娃的避毒丹,倒还有些用么。”左情显然也发现慕长云与慕思归都还醒着,声音中惊奇之下也带着点笑意。 之前养大左凝,她就只把这女儿当成了手中的一颗棋子。在教养时慢慢误导她,让她在颠沛流离中长大,让她心中的仇恨便随着年龄一点一点积累。直至她学成离开,前去为琨虞的大业奔波,左情就知道,她这女儿绝不会放弃复仇,她对于慕家的执念早已刻入了骨髓。 之后她便辗转来到了这个偏远的村落,看中了此处独有的医毒蛊术,窃学了村中巫祝存留的□□之后,就停留了下来,将之当做了据点,在此做下各种布置,然后静静等着慕氏覆灭的消息传回。 谁知放出去的这颗棋子是个不顶事的,最后失败了不说,还把慕家人给引了来。 不过这也并非坏事。 在看到慕长云的那一刹那,她的打算就变了。 实在是太像了。 慕思归长得与慕正轩也有些相似,但性格一看就很不同。而慕长云,不仅仅五官相似,那种淡然而坚韧的气质,澄澈又平和的眼神,几乎与她记忆中那个完美的男人如出一辙。 而且慕长云未曾娶妻,所以在她看来,这就如同一个补偿,一个神似慕正轩的慕氏后人,从未被其他女人拥有过的,被上天送来她身边的补偿。 所以她想要得到他。 她所用的毒,原本在中毒的一瞬间,便会因为剧痛而摧毁人的神志,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然后她只消以各种药物精心喂养,就能炼制出一具完美的活尸傀儡。 而慕思归,横竖他与正轩也有几分相似,则可以当做试验品。毕竟她之前只用村民练制过虬尸,技艺并不相同,她并不十分有信心一次成功。 可偏偏慕长云之前服用的解毒丹缓解了□□的药性,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然而转念一想,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让慕正轩的后人在神志消散前,受尽的痛苦折磨,想到这里她就会有无比愉悦之感。 “滋味如何?”掌风拂过剩余的几名兵士,轻易便将他们击飞。转头看着柳栖雁搂着慕长云退守至巨树边,左情并不急于收拾这两人,反而慢悠悠地走过去,似乎是想要享受这种将对手玩弄于股掌间的乐趣,“呵呵,忘了你现在不能说话。” 柳栖雁扶着慕长云小心躺好,便起身举剑拦在他身前。他并不清楚慕长云身上的毒素有什么作用,但只是看到爱人惨败的脸色与额上豆大的冷汗,他就明白对方正忍受着痛苦。 心疼得不行,他自然对眼前这老妖婆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只是方才的交手让他明白,若正面硬拼,自己并非对手。 左情并不将柳栖雁的阻拦当回事,走到近前伸手一抓,想把慕长云直接抓到自己这边,但柳栖雁如何能放任其得手,就算拼命,他也绝不能退却半步。 “你这娃娃倒是与他深情厚谊。”左情没看出两人的关系,只当他们是挚友情深。这让她想起了当年,慕正轩身边也有一票好友兄弟,好几次算计下自己快要得手,却毁在了那几人身上,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看向柳栖雁的眼神也变得狠辣怨毒起来,“既然不肯退,那就死在这里吧!” 说罢欺身上前,掌心浮起了一丝明艳的玫红色,一掌向柳栖雁所在处劈了过去。 柳栖雁原本还在想着要说什么来刺激一下,好将这老妖婆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他适才已便发现,左情虽然言语思路清晰,情绪却并不稳定,怕是活得太久又太病态,脑子出问题了。 谁知根本什么都不用说什么,她就自己冲过来了,虽然危险,却是正中下怀。只见他侧身翻滚躲过掌风,同时左手轻轻划出一道弧度,从袖中射出一枚短刀,直刺向左情的脸颊,脚下却运起轻功倏忽间远离了慕长云所在之地。 这是要毁她容的节奏啊,是个女人就不能忍!哪怕是一百几十岁的老妖婆也一样! 左情瞬间就出离愤怒了,完全不再管原本的打算,只想先将这恼人的老鼠消灭掉,一路追去,几道掌风立时扫来。柳栖雁一见她手中那诡异的颜色就知道有毒,半点不与之硬碰硬,只踏着步法左躲右闪,身形轻灵地绕着左情来回晃悠,时不时便扔出一把短刀往她脸上招呼。 打不过,好歹还能拖。 如此费尽心力周旋,一时间两人倒也僵持了下来。只是柳栖雁心知,自己这般消耗甚巨,支撑一时尚可,却无法拖延太久。偏偏爱人躺在那里无法动弹,自己却□□乏术,着实心焦难忍。 与此同时,躺在他身后的慕长云,仰着脑袋,看到巨树的枝丫间,悄悄探出了一大一小两个脑袋。 眨眨眼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慕长云眼中闪过惊讶。两个脑袋同时冲他咧开了嘴,正是那撩拨完人后就不知何时隐去身影躲藏起来的阿晓,和进了村就溜走了的百岩猴。 打了个手势,示意树下人莫急,阿晓回身躲入树丛浓荫处,抬眼看了看天色。 霞光万丈,已是夕阳近黄昏,然而阿晓明白,时候还未到。 传说中南霜草晨为圣药夜为剧毒,实则并不全面。南霜草的药性变化,远比这要来的复杂得多。 晨为圣药,指的是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南霜草身时,南霜花骤然绽放,如点点晨霜,一刻后便会凋谢无影。在这一刻中采摘而得的南霜草,药性集中于花蕊中,乃是解毒圣品,药力温和,需经由特殊的手段炮制,方可成药入口。 之后一整日,南霜草躲避于树荫中,药性溶入草身,借助根须,滋养其所寄生之树。 而在落日之时,白日结束,夕阳的余晖再次照耀到草身的瞬间,南霜草顶会再度孕育出花苞,花苞中的药力,远远强于清晨时的花蕊,其药性之霸道,会将普通的中毒者瞬间撑爆,但对于夺命的剧毒,却是绝对的克星! 随着日渐西沉,月辉照影,夜间的南霜草药性仿佛与天色一般反转,在夕照之后,渐渐转换为可怕的剧毒,令人闻之色变,即使是采摘,都需要将手上的肌肤以厚布手套隔离方可,不然便会腐肌蚀骨。 此时此刻,想要解开慕长云与慕思归身上的烈毒,唯有趁着黄昏时分采下其花苞方可。然而,也正是这黄昏时分的采摘,格外困难,采摘者对于时间的的把握,必须极为精准。早一刻则花苞尚在孕育,药力不够,多一刻则天色暗沉,药性渐渐转换,医毒相抵。 这也是为何会有之前所说的传言的原因,正是因为傍晚时的南霜草太过难摘,而药性又鸡肋的缘故。 阿晓正在看着时间,他必须把自己藏好,同时不可挡住夕阳的光芒,还得看准时机,在花苞长成的一瞬间,将之采下。 儿时他曾跟着村中巫祝学习过,对此并不陌生,可算来也已有二十年没有做过这活计了,难免心中紧张,手上冒汗。但此时此刻他也明白,此事不容有失。他心知自己功夫低微,而对手却太过强大,想要报仇,唯有与这三位年轻公子合作,齐心协力,方有可能。 恰此时一阵山风吹过,树上枝桠晃动,他险些身形不稳一头栽下,急忙抓紧一旁的枝干,待风头过去,他转头望望另一边的无底山崖,抽手擦了擦额上的虚汗,要真摔下去,不死也残了。 眼见着日影越发西斜,落日慢慢沉入远方的山脉尽头,金色的霞辉终于穿过斑驳的树影,照射到了南霜草所在的枝杈中。 阿晓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草叶,看着它的顶端渐渐形成了数个浅绿色的小苞,在金色光芒中迅速长大至一指节的大小,而后,阳光便渐渐黯淡。 就是现在! 阿晓出手如电,极其精准地连续掐下了三个花苞,半点没有损伤到其下的草茎。 看来自己手艺还在。 他不禁又咧了咧嘴,无声地笑了。那笑容中似是怀念,似有感伤,但他也不敢多想,抬手抚了抚怀中那小猴子的脑袋,他将一朵花苞交到了猴子手中,现学现卖地开始教导它接下去的动作。 慕长云并不能看清树上的情形,他眼梢瞄着柳栖雁那头已万分危急。 此时他袖中的短刀早已用尽,长时间的消耗,让柳栖雁的内力渐渐空虚,后继无力。然而他半分不敢缓下动作,对手仿佛不知疲倦一般,掌风连绵不绝,招招致命,他若有一丝分心,只怕就会万劫不复。 身上的衣衫渐渐凌乱,下摆也在左情的掌风下撕开了无数的口子,每一步都踩得万分惊险。 两人都清楚,再过不了一刻,恐怕就支撑不下去了! 慕长云心中焦躁,深恨自己方才为何竟没能躲开! 就在此时,他看见树上哧溜滑下一团小黑影,定睛一看,那巴掌大的小猴子已经躲在了他脸颊边上。 那小猴子一手举着一朵花苞,一手摸了摸他的嘴唇,然后轻轻掰开。 !!!卧槽这是被猴子非礼了么? 来不及多想,百岩猴已将花苞举到他嘴上方,用力一挤,一股泛着清香的花汁便顺着齿缝流入了他的喉间。 作者有话要说:  柳栖雁: (ノ`Д?)ノ 死猴子你居然敢非礼我家云云! 左情:嗯?慕娃娃那里怎么了?(转头看,慕长云依然躺尸中) 柳栖雁:(⊙v⊙)没怎么,老妖婆快来打我!快来打我! 慕长云:→_→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怪呢…… 慕思归:大侄子快甩了他,被虐狂啊这是!!!Σ( ° △ °|||)︴ 柳栖雁:_(:3ゝ∠)_ ☆、97|第九十六章 初时慕长云还有些心思七想八想。 花汁流入嘴间的第一反应是,这猴子洗没洗过爪子? 而后便被这汁液令人无语的味道给摧残了一遍,心想着光这味道就比□□凶残好几倍了。 接着,他猛然想起来,南霜草晨为圣药夜为剧毒,那黄昏时这个算哪种?不过想来阿晓的仇人是左情,应该不会害自己。 再然后,他就想不了这些有的没的了。 不一会儿,南霜花苞那暴烈的药性,一下席卷开来。慕长云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如被炙火烤化了,心肝脾肺肾通通都在油锅里煎熬。 这滋味实在无法言说,刹那间,他脑海中一片空白,感觉自己灵肉快要分离了。 心中一凛,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此时状况不明,若真任由这剧痛将自己击垮,后果不堪设想。 一瞬间,他想了很多。想起了前世莫名其妙的死亡;想起了那苦闷憋屈的多年飘荡;想起了云曦楼覆灭时柳栖雁的惨笑;想起了慕家之人慢慢死绝;想起了重生时所下的守卫家园的决心;最后想到的,是某人月下如玉的面庞,与那声温柔又忐忑的嗓音:“——只愿与君长相守,共白头——”。 绝不能就此放弃! 下一刻,神志归位,那持续不断地剧痛仿佛要割裂他的身体,越发让人难以忍受。 然而在剧痛间,慕长云却逐渐发现,药力正顺着他体内经脉游走,原本阻碍他身体动作的毒性,被冲开后化解,而僵硬的手指,已经能够动弹了。 心中一动,他立刻顺着药性的走向,开始闭目运功调息。果然,原本滞涩的内力,在药力的带动下,也重新恢复了缓慢的运转。 此时的慕长云并不清楚,由于花苞中过于霸道的药性,原本在药汁入体时,常人便会因剧痛昏迷,而后在毫无理智的情况下,任由药性在体内胡来,虽同样会将毒性解开,但在解毒后,残余的药性会横冲直撞伤及肺腑,使人元气大伤。 若是如此,这次过后,哪怕休养个一两年,他也未必能完全恢复。 可偏偏慕长云之前服下的解毒丹,与花汁的药性相互配合,在最初时稍稍缓阻了其霸道的冲撞,这一瞬间的缓冲,使得他有了喘息的余地,再加上他本身的韧性,经由多年的飘荡与最终的重生,也远比常人要来的坚韧,于是在这误打误撞中,他控制着自身平和的内劲,在调息循环间,缓缓地将多余的药力融入了经脉所经过的血肉之中,在其间为自己体内筋脉的拓宽凿开了空间,并最终,将这药性循环带入了内力的本源,气海丹田里。 体内的热力渐渐被控制住,原本血脉的沸腾痛楚也有所缓解,此时的慕长云已如同刚从水中捞出一般,浑身都湿透了。 而离得最近,正留在树顶上观察的阿晓看得最清楚,原本慕长云浑身都有小幅度抽搐,白色的雾气更是自他身上蒸腾而出。这并未出他所料,花苞的药性之霸道他最为清楚,若非情势太过危急,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毕竟,如今几人命悬一线,能把人救过来,才有逃脱乃至报仇的希望,至于伤不伤的,总比死了好不是?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却让他瞪大了眼。 慕长云身体的抽搐只一会儿便越来越少,蒸腾的白雾也在瞬间被收拢回体内。 这这这,居然是有人能在花苞药力下保持清醒并借力运功?!这简直闻所未闻! 但这显然不是坏事,南霜草药对人体的好处,他再明白不过,既然这位慕公子竟能驾驭,那等他恢复过来,与之前必不可同日而语!此时此刻,他心中对于复仇成功的希望,直接放到了最大。 心念电转,他就将另一个花苞也交给了刚爬回来的小猴子。 原本他采三颗,是打算慕长云与慕思归一人一颗,剩余那颗备用。可现在,他却打定主意破釜沉舟,将第二颗花苞也送入慕长云之口。 若是常人中了致命之毒,一颗花苞解毒后,都会伤及根本,再来一颗,那就是直接爆体而亡的下场。可此时的慕长云不同于常人,他既然能够忍过非人的痛楚,控制花苞的药力,那么,是不是说明,即便毒已解开,他依然能吸收药力提升自己? 阿晓决定冒一回险。 于他而言,慕长云不过是他复仇的帮手,若真撑不过去,那也是天命让他无法在此时复仇罢了。要是柳栖雁在此,知道他的打算,估计能直接把他抽死,然而柳栖雁目前自身难保。 于是,当慕长云终于将剩余的药力渐渐化解开后,刚缓下一口气,开始试着恢复对自身的控制,猝不及防之下,又是几滴花汁流入了喉间。 卧槽还来?! 此时的他,所中剧毒早已解除,而之前避毒丹的效力也被消磨殆尽,才刚入口,南霜花苞的药力,便发挥了个十成十,凶狠地冲击着慕长云的內腑经脉。 若非之前忍过了那几波剧痛,此时他对此已有心理准备,并运气抵御,光这一下就能让慕长云全身流血而亡了。可饶是如此,他也险些被冲击得背过气去。 强行控制着内劲继续在体内循环,将所过之处的药劲带走,他只觉体内各处都仿佛被几把利刃来回剖切,硬生生地把经脉给撑开了几倍。 阿晓此时看得双眼发亮,原来南霜花苞的作用,在解毒之外,竟是锻筋炼体,开拓经脉!直接服用或许太过霸道,可若是深入研究,未必不能寻到方法,炼制出效用温和的药剂来! 作为曾今村中巫祝唯一的弟子,他对于这些草药的热爱是天生的。 虽然村落覆灭后,他姓埋名藏于军中,等待复仇的时机,却并未放下对于各种巫蛊草药的研究,因此对于慕长云此时的状况,自是一目了然。此时也顾不得被左情发现的危险,带着小猴子顺势爬下树来,猫着腰凑到慕长云身边,轻声道:“慕公子,沉心静气,试着将药力导入丹田后再重新逼出,引入天府。” 这是他在瞬间的各种分析中,找到的最佳途径。若任由药力长时间冲撞,即便慕长云能够控制一时,之后恐怕也会力有不逮。而显然,他此刻面色几乎透明,已接近强弩之末,想要不功亏一篑,只能兵行险招,以丹田之力缓和药性后,强行冲开天府。 慕长云心中简直想要骂娘,真特么自己没试过不知道这有多苦逼!还“重新逼出”!还“引入天府”! 可惜贼船已上,不照着来更危险,只能咬牙忍了! 憋着一口气,心里认定回头必须找这人算账,慕长云终于在内力循环了六周天后,将天府冲开,让药力在其中浸染。 简直头痛欲裂。 但他也能感觉到,自己内功进境在此时向前跨了极大的一步。若说之前他的实力,是与武林中的顶尖的名宿对战而不落下风,那么此时,即便是一百几十岁的左情老怪,他也有些信心单独应对了。 只是时间容不得他休整。 爱人尚在生死间徘徊,即便此时他已有些脱力,也必须迎难而上。 猛然挣开双眼,只见他目中神光湛湛,摄人心魄,而后便在刹那收拢,恢复了以往的平和悠远,只是更为深邃内敛。 阿晓心中赞叹眼前人资质超凡,也知自己之前的做法有些不厚道,摸了摸鼻子,他低声道:“慕小公子赶紧去救助柳少侠,拖住那老妖婆,在下前去为大公子解毒。” 慕长云闻言,眼神凌厉,直刺向他,阿晓只觉背上的毛都要炸开,赶紧补充:“花苞只余一颗,小公子放心,只为大公子解毒!” 话刚一落,他只觉眼前劲风扫过,那人已往那二人相斗之处飘去。 心知自己虽然立了功,可也让慕长云吃足了苦头,阿晓苦笑了下,还是赶紧为大公子解毒,好让小公子消气吧,不然等他收拾了左情,就该来收拾自己了:“大公子,解毒之药霸道,尽可能保持神志……” 而另一头,柳栖雁已被左情逼至了断崖边上,再无退路,心中正悲叹自己今日怕是要与爱人当一对同命鸳鸯,死在妖婆手中,真是天妒英才!谁知救援立刻便到。 慕长云长剑一指,左情心中察觉危机,猛然回头,一见竟是本以为丧失行动能力的人,突然气势汹汹地重新杀了回来,心中太过震惊,动作难免有了一丝滞缓,被一剑刺入了肩胛骨。 然而她虽受伤,却丝毫不肯退让,竟一手紧握住剑身,阻下了慕长云拔剑的动作,另一手运气横劈而出,直攻敌手心脉。 慕长云手中遇阻后,便知其打算,此时他刚吸收了南霜花苞的药性,并不惧左情掌中的剧毒,因此立时放开剑柄,一掌与之相对击出,而后足尖运力,借助掌力,以半步云的特殊步法,抽身而退,意图绕到左情身后。 谁知他低估了自己此时内劲的威力,一步踏出,竟退出过远,险些把自己扔下了山崖。 好在及时收力,却也错过了最佳的反击时刻,让左情有了喘息的余地。 柳栖雁刚没来得及缓口气,就差点被爱人的动作吓了个好歹,先接下毒掌,后跑去跳崖,这是什么节奏? 不过他也立时反应了过来,心上人这是不怕毒?且涨功力了? 左情心道不好,虽不知缘由,但此时她优势显然尽失,再加上之前怒火中与柳栖雁缠斗过久,损耗同样不少,对上突然而来的慕长云,怕是难以将其压制了。 眼梢一扫,她便看见了正打算后退去调息的柳栖雁,心中有了主意。 手中掌风再次运气,她假作欲强行将慕长云击落崖下,在慕长云见状立时起身反转,借势反击之时,猛然侧身一步,将掌力击向了已彻底脱力在一旁的柳栖雁。 作者有话要说:  _(:3ゝ∠)_后台终于刷粗来了算啥,更新发不出去才是真绝色啊。。。。。 刷新出来也发不了,找人代发更绝色……(代发者某某某留书) ☆、98|第九十七章 柳栖雁是真累得只剩下喘气的劲儿了。 暗器扔完,内力耗尽,体力透支,若不是情势太危急,强憋着口气,以剑支地撑着自己,他早四仰八叉地就往地上躺了。 所以当左情的掌风扫来的时候,他脑内虽反应迅速,可行动上却迟缓得连手中的剑都举不起来,只能顺势一倒,让自己彻底趴在地上了。 但左情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她避开慕长云的追击,迅速往柳栖雁处掠去,举掌成爪,接二连三地运力朝柳栖雁所在抓去,几乎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慕长云心中焦急万分,手中攻势不停,只想将左情逼开。但他毕竟刚刚修为大涨,对力度的掌握尚有些生疏,行动间便多了些顾忌,而左情也看穿了这一点,便处处避开正面迎战,反而借着娇小灵活的身形,左躲右闪地追着柳栖雁不放。 此时慕长云真是后悔,自己为何不也在袖子里藏上几十把小刀小箭呢?要是有,哪怕现下长剑不在,也能把左情给扎成筛子。 眼看着柳栖雁翻滚中又快回到悬崖边缘上了,无奈慕长云手中仅剩一支剑鞘,他只得运力与于鞘身,趁左情转身时,算准角度,猛然击打之下将之射出。剑鞘如一道残虹,瞬间鞘尖便击中了左情的后心处。 “啊!”蕴着内力的鞘尖击中左情后便炸裂开来,左情后心剧痛,只觉五脏移位,顿时整个人往前一扑,恰好与柳栖雁所在处错开。 慕长云趁此机会一跃而起,轻轻落在柳栖雁身旁。此时的柳栖雁已有半个身子落在悬崖之外,再多上半分,几乎就要坠落崖下,慕长云不敢耽搁,伸手拽住对方离自己最近的那条腿,将之拖了回来,而后一把将之扶起:“可无事?” 柳栖雁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呃,无殇湖那次不算,偏偏第一次被人追着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就被心上人看在眼里,实在是太过丢脸。 左情趴在地上咳了口血,慕长云警惕地看着她,侧身扶着柳栖雁慢慢坐到一边,而后走上前,将依然钉在她肩胛处的随云剑拔下,剑尖指向其喉间,止住了其原本还想起身的动作。 “莫再做无谓挣扎了,尔还是束手就擒罢。” 左情身形一顿,抬头看向眼前这人。 西沉的晚霞还在天边留有最后一丝金红的晕染,而剩余的天幕却渐渐被蓝黑色的夜所笼罩。此时慕长云背光而站,让人望不真切他的五官,只这明暗交汇中,让他整个人的身形有些缥缈,唯独其双目,依然澄澈有神。 这般瞧着,越发像了…… 一瞬间,左情的神色间带上了些惘然。 当年,那人也是这般,将自己击伤后,剑指喉间,但最终,却依然放她离开了。 那人看向自己的神色没有半点波澜,就如同在看一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可却又真是个皎皎君子,只道一句自己罪不至死,便在她山穷水尽后,放归自由。 可这才是最让她愤恨的! 她宁可他恨她怨她甚至杀了她,却不愿在自己做了那么多之后,却依然如陌生人般,在他心里留不下半点痕迹! 可那人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吾不愿为仇恨遮目,繁杂人等皆不过心,唯留亲友爱侣,永生不忘。” 繁杂人等……自己心心念念地求着他,迫着他,不惜设计怀上了他的孩子,逼走了他的爱人,可在他心里,自己依然只是个“繁杂人等”! 真是可笑! 再后来,那个留着慕家血脉的孩子出生不久便夭折了。 而她贫瘠的生命中,除了琨虞,就只剩下那个曾对她不屑一顾的人,和那一次飞蛾扑火般的热恋。而她所能记住的,也唯余这淡然平和的目光。 太过淡然,淡然到让人无力!让人愤恨!恨不能撕开他平静的面容,寻着其心中灼烧的火焰! 她最初有多爱那人的君子风度,最后就有多恨那人的超然物外! 一如眼前这人。 她的目光仿佛穿过了时空,看着那个曾今爱过的男子,专注而茫然,眼中水光潋滟,表情渐渐凄婉了起来。 “呵呵呵呵,”突然间,她低着头笑出了声,而后声音越发癫狂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慕长云:“……” 柳栖雁:“……” 这是要发狂的节奏? 慕长云登时握紧了手中长剑,更为小心,心中想着,若是此女再出什么幺蛾子,他就再不去管朝廷活捉回去的命令,直接一剑捅死了事! 此时她终于不再故作空灵,反而低哑着声线阴森森地开口,乍一听,倒与左凝的声音有些相似:“传言南疆山域深处有食人怪物出没——尔等莫不会以为,我在此二十余年,只做了这些败事有余的虬尸不成?” 食人怪物?! 慕长云心中一惊,却不料未及反应,左情便猛地将脖颈向他的剑上撞去,鲜血一下便喷涌而出,溅在了慕长云的衣衫上。 慕长云急忙将剑收回,她却已软倒在地,口中鲜血涌出,面上却仍带着癫狂的笑意,咳了一声,断断续续道:“哈,哈哈,以,吾血为,引,叫尔等,有来,无,回!哈哈……” 而后,她终于生机衰弱,渐渐地没了气息,唯有脖中流出的鲜血,依然缓缓地在地面流淌。 一时间,两人怔怔看着这尸体,都没说话,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前一刻还在作风作雨的人,突然就这么死了。 依旧美丽到妖冶的容颜,双目瞪圆,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与狰狞。 而那头,望见仇家伏诛的阿晓,也跌跌撞撞地往这里跑来。 接着,一道细微的悉索声自悬崖下方传来,柳栖雁率先发现不妙,急忙道:“长云,赶紧将沾了血的衣衫脱去!” 然而话音出口便已迟了。 只见阿晓在距离两人不远处,猛地收住了脚步,惊骇欲绝地望着两人身后的悬崖——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三道水桶粗细的藤蔓自崖下冲天而起! 每枝藤蔓都奇诡地在末端环成一个如满月般的正圆,只在圆形的末端,才有一根尺长的藤枝末梢探出。藤枝全身墨黑,在月光中泛出一丝莹绿的暗芒。 “万……万月藤……”阿晓的神情惊骇中带着不可置信,最终喏喏开口,道出了这藤蔓的名字。 此时三道藤蔓皆高高扬起,在风中晃了晃,似是在确认什么,而后猛地扎向慕长云的所在。 藤蔓速度极快,犹如一道墨色的闪电,慕长云同样不慢,虽来不及将沾血的衣衫除去,却也轻易闪过了第一道攻击。 只听“啪!啪!”两声,藤蔓扑空,竟直接砸裂了悬崖的山石,其力度之大令人瞠目,之后更是毫无滞缓,两道藤枝竟以不同的角度,自上下二路向慕长云所在处扫去,而另一道藤枝,竟卷起了左情的尸体,瞬间将之包裹,拖入了崖下。 慕长云见此,心知此藤凶狠,有心向村落的方向退去,谁知这藤枝仿佛没有极限一般,径直伸长,速度竟比他运起轻功步法还来得快些。 眼见着就要被扎个对穿,他急忙侧身一跃,避开一枝,提剑迎上另一枝,只听“琤”的一声,藤枝与长剑相接,慕长云只觉手腕震得发麻,这藤身上竟丝毫无损! 不敢恋战,他急忙折着角度来回翻跃,险之又险地避过了数次藤袭,渐渐也与这二枝藤蔓形成了僵持之势。 然而,万月藤,之所以得名,一是因其藤枝环成的月圆之形,二则是因其分枝众多。 几道悉索声再度响起,数道藤枝同时此崖下窜上,以包围之势,向慕长云攻去。 正危急关头,阿晓将一支燃烧的火把被投掷而来,正中藤身,使得整个万月藤的动作都滞了一滞,而之后它动作并未停下,只稍稍抖了抖,便避过落在地上的火把,便再度袭向慕长云。 “怎么会?万月藤本该怕火!”阿晓简直被这情形惊呆了。 万月藤本就是南疆特有的肉食藤蔓,但他从未见过长成如此巨大体型的,而且竟然不怕火! 这左情究竟是怎么养的?果然老妖怪的思路,他们凡人理解不了啊。 不管如何,即使不怕火,多少还是有些阻碍的作用。阿晓也顾不了太多,将身上藏着的火把统统翻出来,四处找出所有能烧着的东西一□□燃,便举着一大团火焰,猛地往那藤蔓聚集处冲去。 果然,万月藤对于这一大团的火焰,还是有些顾忌,动作一下就缓了下来。 慕长云恰巧退到巨树边,喘息着举剑,欲将沾血的衣衫除下,却未发觉,身后巨树上原本缠绕的根根细藤,也渐渐开始无声地蠕动。 “小心!”柳栖雁一直盯着自家爱人的状况,眼看慕长云背对着的细藤动作,他也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了一股大力,猛地扑了过去,躲过了细藤缠上来的枝蔓,而后一把扯下了慕长云的外衫,就地一滚。 恰被一枝避过了阿晓的藤枝扎穿了后腿,往崖下拖去。 柳栖雁痛得龇牙咧嘴,见其他藤蔓也冲自己扑来,急忙将手中的衣衫向后抛出。 虽大部分藤枝追着衣衫而去,可抓住了他的那几枝却也不愿放弃到手的猎物。 这藤蔓气力极大,拖着个人速度竟丝毫不慢。 慕长云起身一把拉住了爱人的手臂,却也只是被一同往悬崖的方向拖去。 他能感觉到柳栖雁手中无力,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之拉紧,另一手则扣着地面的山石,却依然抵不住拖动,反而被扎得鲜血淋漓。 终于抓住了一块凸起得有些尖锐的山石,两人的身形一顿,却依然无法摆脱藤蔓的拉扯。 眼见着又一枝藤蔓伸向慕长云所在处,柳栖雁见机,立刻将手腕反转,挣脱了爱人的拉扯,冲他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泼点狗血应应景儿_(:3ゝ∠)_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23节 ☆、99|第九十八章 笑个屁! 慕长云此时简直五内俱焚,连滚带爬地起身欲继续追去,可偏偏那藤蔓少了个负重,拖曳地愈发快了。 另一边阿晓也急忙跑来,一把扶起险些被绊倒的慕长云,心急道:“小公子莫要追了,太危险了!” 慕长云根本听不进旁人的阻拦,仿佛看不见近在眼前的断崖一般,只是追着那藤蔓,却依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那头柳栖雁眼见着爱人竟是要跟着自己跳崖的架势,却是神色一厉,以从未用过的凶悍语气怒声道:“慕长云!你是想让你的妹妹们给你办丧事么?!” 只这一声,如惊雷落在慕长云耳边,身形一顿,柳栖雁已失去了踪影。 他就这么临风站在崖口,怔怔地望着下面空落落的氤氲山谷,眼前还留有他的微笑,那么温暖的神情,却把慕长云的心都掏空了。 他还记得自己刚重生时,就曾发誓要好好活着,一辈子给妹妹们当靠山。 但就在刚才,他忘记了自己的誓言,根本没想起自己的妹妹,只是想着要与那人一起——或生活死。 他为自己的忘记而感到愧疚,愧对自己的妹妹们;他更为自己最后一刻的犹豫而愧疚,愧对挚爱的恋人。 慕长云从不知道他竟能拥有这么剧烈的感情,剧烈到如同灼烧的火焰席卷整个身心,将他最后的力气都要烧成灰。 嘴唇已经咬出了血,他却毫不在意,身边人在说什么,他一点儿也听不清。 仿佛感到有人在拍他,茫然转头,只见阿晓冲着他大声喊什么,那声音太远,就跟来自另一个世界一样,他听不见,也懒得听。 最后一丝空气被抽空,慕长云眼前一黑,整个人软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原本,身中剧毒后,他的身体早已大亏。之后又借由南霜花苞的霸道药性强行拓筋伐脉,使得功力大增,更是浑身剧痛难忍,早已精疲力竭。在恢复行动后,他最该做的事,本应多吃些好的补补,然后是好好休养,睡上一觉,最后再闭关上数日,运功调息,将提升的动力融会贯通,彻底掌握。 然而情势紧逼,他不得不疲乏与入骨的疼痛,与左情拼尽最后一丝气力。 而眼睁睁看着爱人消失,则成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慕长云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于是,当早已暗中进山,并循着自家楼主发出的讯号寻来的蓝明明与一众下属,见到的便是这一村的狼藉。 一堆臭气熏天的,似是村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不远处则躺着几名人事不知的兵士,再往前走,能见到慕思归一脸惨白浑身抽筋一般地靠着一块石头,而山崖边,则有一名兵士打扮的男子,正试着扶起昏迷不醒的慕长云。 还有满地触目惊心的血迹,断断续续一直延伸到山崖口。 四下张望,没见到那位传说中的琨虞公主,也没见到自家楼主,蓝明明的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暗道不妙,赶紧让下属们围住了目所能及唯一还清醒站着的人。 …… 柳栖雁听着耳边飒飒的风声,失重的感觉让他有点头晕目眩,腿上的伤口却渐渐麻木。 心中一凛,他猜到,应是这食人藤蔓的关系,麻痹了伤口的痛觉。 下落的速度逐渐变慢,他只觉又一枝藤蔓伸了过来,一点点缠到了腰际,估摸着是快要到达崖底了。甩甩脑袋强迫自己更清醒些,他伸手往怀中摸出了之前一直留着的火把与火石。 之前他挣脱慕长云,是不希望爱人犯险,却并不是放弃了希望。 连左情这样的老妖婆他都不怕,不过是一株食人藤蔓,他自认这条命,还是可以争上一争的。 果不多时,柳栖雁感到周身的水汽越发重了,湿热的空气一如当初在山下的密林中一般,心中猜测,这崖底湿热的环境,才是这藤蔓生长之处。 腰上的藤蔓越缠越紧,下坠猛地一停,而后他只觉自己被反着拎了起来,甩到了另一边,头冲下倒着悬空,而腿上原本刺穿的那枝藤条却不知何时抽身而去。 手中不自觉将尚未点燃的火把握紧,柳栖雁扭了扭头,向下看去。 直立的山崖自水潭中而起,潭边不远处,便是这巨大的万月藤所盘踞之处。无数水桶粗的藤枝自底部的藤枝上分裂而出,有些顺着地面延伸向周围的树木,盘着树干而上,有些则凭空挥舞,更有些直接伸入水潭之中,随着水波荡漾飘逸。 这些藤枝全都与底部的树干一样,墨黑中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如此张牙舞爪之态,完全找不到弱点。柳栖雁想起方才慕长云一剑与之相接后,藤枝依旧丝毫无损,便将注意力向着树干之下移动。 树干下的场景可以让任何见到的人悚然而惊。潭边泥泞的地面中,藤枝下的根须有一部分正缓缓脱离地面,而左情的尸身,正随着藤枝的压迫,缓缓被这些根须缠绕拉扯,陷入泥中。可想而知,这些根须的目的便是吞噬其血肉。或许过不了多久,这尸体就会化作一具白骨。 藤树似乎正致力于将左情吞噬,对柳栖雁只是一圈一圈地缠紧,而后放在了距离根部不远的地面上。 这食人藤虽有些动物般的本能,但毕竟不具有太高的智慧,因此并未急着先杀死柳栖雁,而是极其陶醉地将根须刺入了左情的血肉之中,这些灰白色的根须渐渐自下而上,染成了吸饱鲜血的殷红色。在夜色与水汽的烘托中,显得无比诡异,同时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令人不寒而栗。 柳栖雁及时将双手举过头顶,总算没被束缚住。他一边庆幸这藤树没将他往水里浸,不然手中的火把可就废了,一边趁着停歇的机会,偷偷运起以内力恢复体力,顺便侧头仔细观察着藤树的根须。他发现这些树根自藤树枝干下周围长出一圈,越靠近外围的越粗壮,而越往中心处则越发稀少纤细,心中渐渐有了些想法。 想到就做,他一手将火把微微斜插入松软的地面,而后双手轻轻击打火石。 他的动作极其轻微细小,深怕会将藤树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边来,因此耗费了不少功夫,才将火石砸出了火花。 火星出现的一刹那,柳栖雁就知晓,继续隐蔽是不可能的。 飞速以火星点燃火把,而后空出一手将火把拔出举起,避开了抽打过来的长藤,这些动作仿佛是在一瞬间完成。 他并不就此停顿,而是立即将火把靠近腰腹处所缠绕的那根藤枝,不出所料,这根藤枝微微蠕动起来,不一会儿就松开了一些。趁此机会,柳栖雁气沉丹田,一手运力,硬生生地将藤枝拉扯开了一些,之后一边挥舞着火把将其他抽打而来的藤枝吓开,一边矫健地将自己从中脱身而出。 就在他完全挣脱而出之时,也彻底引来了万月藤树的注意。藤树似乎是被他的举动激怒了,无数根藤枝自四面八方冲天而起,向他袭来。尤其是之前在水中荡着的那几枝,更是裹挟着大量的潭水,向着他手中的火把击打。 柳栖雁半点不敢放松,心知此时他想要在这藤树的地盘中逃脱,可能性极小,不如瞅准机会拼一把!而手中的火把已是他仅存的武器,可决不能被水沾上,同时,这谷底水汽氤氲,火把上的火焰并不强,或许要不了多久便会渐渐熄灭,自己必须速战速决。 这般想着,他向后飞身一跃,反而猛扑向藤树主干所在之处。 左情的尸身尚未被完全拖入泥中,只是干瘪得厉害,早已不复先时见到的美丽。柳栖雁懒得多看半眼,径直越过,一手扶住藤树起码三人合抱那般粗细的树干,另一手则运起功力,将仅剩的内力蕴于火把之上,然后试着将之向根须下的缝隙处捅去。 这动作必须极其小心且迅速,不可使火把沾上泥泞而熄灭,也需得赶在那些过粗的藤枝绕过自己身后折返回来攻击他之前。 他动作极为精准,手方一递出,便听得树干深处想起了一声类似嘶吼般的巨响,整个藤蔓都簌簌地抖动起来,连带着谷底这被藤树所盘踞的整片土地,也一起晃动不已。 不出他所料,这树根中心处,果然是整棵藤树的弱点所在!平日里这处隐于地下,唯有进食时,方会出现漏洞。只是通常来讲,它进食抬起根须时,猎物早已身亡,也就不可能有机会攻击其弱点所在,唯独此次,他偏偏受到饲主左情鲜血的引诱,不管不顾地便要先行吞噬其尸体,才让柳栖雁寻到了可趁之机。 不过多久,那些挥舞着的藤枝动作便开始疲软无力起来,最终纷纷“噼里啪啦”地跌落在了地面与水面上,顿时飞起无数泥水,溅了柳栖雁一身。 试着又往里捅了捅火把,藤树已毫无反应,柳栖雁才松了口气,心下撇嘴,这左情养的怪物,真是跟她一般蠢得无可救药!而后忍不住用力拽了拽地面上软趴趴的根须,心中有些好奇,这藤树树心中会有什么?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终于扯下几根粗壮的根须,低头向着树干与地面的缝隙处向里望去,竟见到有莹绿的的光芒,在树身中心黑暗处微弱地闪耀着。 作者有话要说:  刚才忍无可忍地去下了传说中的火狐浏览器,好像jj抽的幅度是比之前减弱了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_(:3ゝ∠)_ ☆、100|第九十九章 大晚上看着这么个东西一闪一闪的,还怪吓人的。 柳栖雁趴着看了会儿,伸手发现够不着,便又重新站了起来,顿觉有点头晕。 摸摸肚子,好像是饿了。 环顾四周,整个谷底,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几乎全都铺满了厚厚的藤枝,近处更是层层叠叠,漫山遍野,让人几乎连个可以下脚往出走的地方都没有,唯一有些空余的也就是自己所在的树干边上一点点地方,都不够转身走两步。 直到此时,柳栖雁心中才有些后怕。 方才搏命时太过紧张,他竟半分没有觉得恐惧,如今看来,能从山崖上被卷下来还毫发无伤地把这么巨大的食人藤蔓给弄死,自己真是交了好运了。 只是他以为自己毫发无伤,若是旁边再有个人见到他此时的惨状,恐怕都会以为他命不久矣。 浑身是血,衣衫破碎不说,腿上一个巨大贯穿伤口,随看上去止血了,却依然极其吓人。藤蔓留给他的麻痹作用还没有过去,身上还不知有多少明伤暗伤,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此时他只是在心中发愁,方才这藤蔓折腾的动静太大,整个谷底可说的上是千山鸟飞绝了,几乎成了一片死地,恐怕连老鼠都抓不出一只,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除了在密道里吃过几口干粮水,一整天都没再进过什么旁的,偏偏还消耗了巨大的精神和体力,简直不能更惨。 林子里的活物指望不上,柳栖雁只得往一边的水潭里看去。 水潭上没有树,不少月光蹭着山崖边儿照下来,映着水面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可惜半点儿看不清水下的状况,想叉鱼,有木头做叉却看不清;想钓鱼,有木头做竿却没鱼线;下水捉,呃,这个还是算了,就凭他学了那么多次还是不会换气的泅水能力,下去估计就上不来了。 水那头的山崖足有几百米高,抬眼看去都看不清上头,山壁光滑,哪怕自己能跃过水面,也没能耐攀附着爬上去。 “咕噜噜噜——”肚子又不甘寂寞地响了一声,柳栖雁满靠着藤树,怀黯淡地蹲坐在地上,真是愁云惨雾。 也不知道蓝明明他们有没有循着信号找到崖村,找到后下来寻自己又会要多久。 之前情势危急没觉得,现在想来,自家长云估计会生气吧?只盼着他能看在自己也是为了他的安危考虑,别气得太过不理他就好。 想到当时为了拉住自己,长云被地上的石头给磨得满手血,他又觉得心疼得不行,一定很痛哎! 现在天色太暗,林子里几乎不见光,要不还是熬一晚上,等天亮了在往远点的地方走走,看看能不能寻着什么吃的……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柳栖雁也开始迷迷糊糊地犯困了。 除了饿,他也很累,睡一觉休整休整,说不定还能把这饿劲儿熬没了,想来也是不错,于是他身子就这么缓缓地往下滑去,最后头枕着一根算得上粗大的根枝,彻底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意识朦胧间,他好像闻到了一股,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奇特的清香味。 人还没醒,鼻子就先陶醉地耸了耸。好不容易挣扎着睁开眼,只见天色有些蒙蒙亮,周围泛着一片薄薄的雾气。侧过头,他就看见藤树与地面的缝隙间,不知何时钻进来了一只小松鼠。 柳栖雁的第一反应是,松鼠能吃么? 睁大眼细看,这松鼠瘦巴巴的,估计也就一把骨头,顿觉失望。而后他才发现,这松鼠在树底下一跳一跳地,似乎是,想够着昨晚他看到的那个放光的东西? 莫非?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难道那是能吃的? 再仔细嗅嗅这唤醒自己的香味,没错,确实是从树底下传出来的! 眼睛一绿,他立刻将那只跳得太投入,以至于完全没发现自己醒来的松鼠给赶走,一把抬起一根粗壮的树根,以肩扛之,憋了吃奶的劲儿把整棵藤树给往上抬了抬。 好重! 要是最后发现那东西不能吃,可就亏大了!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他手上却半分不停,好容易将缝隙扩大到自己勉强能扒拉进去,才堪堪住手喘了口气。而后,便侧着身子,伸长了手一拱一拱地往里钻去。 那藤树的果实——勉强先当它是果实好了,长在藤树干的中心位置。树干下的树根长在外围,越往里,却是越高,形成了一个圆拱形的空间,足够柳栖雁整个人猫进去还有地方能转身。 这藤树虽食血肉,树干内却奇异的没有什么腐败的臭味,而是整个都充盈着之前所闻到的那股清香。 柳栖雁好不容易把自己装进了树洞里,便迫不及待地伸手,将那颗果实采了下来。 这果实有成人拳头大小,触手摸起来感觉有些绵软,轻轻一捏,还挺有弹性的。此时它的光芒已趋于黯淡,凑近去闻,那香味浓郁地让人忍不住口水泛滥。 犹豫了片刻,他终究还是没能不管不顾地直接下口咬,而是掏出里衣的一角,把整个果子擦了擦,然后抠下一小块果皮,扔给了正站在不远处死死盯着这果实,死活不肯走的小松鼠。 那松鼠一接着果皮,急巴巴地就捧着啃了,啃完之后突然瘫倒在地,把柳栖雁吓了一跳。 难道有毒的?有毒的味道整的这么诱人,坑爹呢?! 可这香味实在太好闻了,捏着果子,他终究还是没舍得扔了。没过多久,那松鼠就动了动,柳栖雁一直盯着,立刻发现了动静。就见它舒坦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爬起来一蹦一跳的跑远了。 呼! 这么看来,应该,没啥问题了吧…… 盯着这圆溜溜的果子再瞅了好几眼,他终究还是狠狠心,一口咬了下去,却也没敢咬太多。 入口感觉细细软软的,果肉中泛着的清香立刻充斥了整个口腔,甜蜜的汁水,带给身心俱疲的柳栖雁一股巨大的满足感。 好吃! 这下可再没什么犹豫的了,柳栖雁迅速将整个果子三下五除二给消灭了,等吃完,才学着那松鼠的样子,舒服地摸了摸肚子。 有点饱了。 话说,这果子居然没有果核?这个有点奇怪啊。 莫非其实是藤树长得树茎瘤之类的东西? 满足了的柳栖雁又开始胡思乱想,可没过多久,却开始发觉,自己身上四处都隐隐作痛起来。 疼痛越发剧烈,他这才发现,自己早先就被那藤枝勒断了好几根肋骨!肩胛手腕等地方,似乎也有些骨裂,加上刚才用力折腾树干,简直是伤上加伤!还有腿上那血洞,更是痛得撕心裂肺啊,藤树枝蔓捆绑后给他留下的麻痹作用,似乎突然一下子就全都消失了! 还没来得及痛得龇牙咧嘴,他又发现腹中开始往全身扩散出一股热浪,而后骤然转变为冰冷。 柳栖雁只觉浑身的血肉都要被冻僵了,若有人能看见,就会发现他的脸色骤然青得泛蓝,极其吓人。 此时他也没时间后悔自己一时贪嘴了,硬撑着盘腿坐在了树干中的钟形空间里,他拼尽全力运功抵抗起来,可偏偏这股冷气就跟活了一样,功力所到之处就会被其缠上,而后在跟着流入心肝脾肺肾,似乎要将他的整个內腑都一并冻结,连丹田里都仿佛被扔了块冰。 很快,柳栖雁周遭一圈内的水雾都渐渐被同化凝结成霜,附在了他的皮肤上,整个树洞内一片冷寂,向外慢慢扩散,冷气附在藤树的树干上,却半分不往外传,而是重新又被反弹回了树洞空间内,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若有人在外头看,半分都不能察觉出树干中的奥秘。 就这样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夜晚,体内功力运转不停,这冷冽的气息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但柳栖雁却渐渐在这一片冷寂中发现了一丝生机。 这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仿佛置身于冰原之中,却发现凿开冰面,就有无数的生命会跃出一样,每当他依靠内力吸收掉一点点冰冷,筋脉就会在冻结中软化片刻,并迅速膨胀出无数的热力,而后再次被直冲而来的冷气覆盖冻结。 如此往复循环,柳栖雁的整个身体都仿佛在这片冰霜中渐渐湮灭,而后再重塑。 事实上,南疆的万月藤,是极其稀少的树木,大部分人都以为这藤种早已绝迹了,唯有在一些极其古老的山间村落里,才有巫祝们心口相传着这样的言说:万月藤心,旷古神药,敬山敬水,得者成神。 只是曾出现过的万月藤,大都细弱幼小,从不曾长出什么藤心,渐渐的,这古老的传言也就几乎没有人知晓了,即便从前人那里听来传言的巫祝们,也并不清楚这藤心究竟为何被称作神药。 而左情也是偶然间发现了一株尚未长成的万月藤,发现了其凶残的食肉本性,心喜之下,精心养护,将之当做打手来喂养长大。 如今,就这么机缘巧合之下,藤心被柳栖雁吞进了肚里。 究竟是神药还是夺命药,就要看他能不能在艰险之中,将之归为己用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柳栖雁身外包裹着的冰霜越来越厚,渐渐形成了一个冰壳,将树洞中除他以外的空隙渐渐填满,整个山谷再度恢复成了一片死寂,唯有一只小松鼠,总是时不时跑来晃悠一下,在轻轻跳开。 与此同时,在崖上村中一间临时被整理出来的屋舍内,床榻上的慕长云猛然惊醒坐起了身,大口喘着气,额上遍布冷汗,动作太大,差点把一旁看顾的慕思归吓了个好歹。 “栖雁……柳栖雁!” 作者有话要说:  究竟是我网络问题还是网页在抽呢。。。。每天都恨不能折腾几小时来发个更新,简直让人心累啊。。。。。。 _(:3ゝ∠)_ ☆、101|第一百章 很明显,慕长云是在梦中被惊醒的。 梦境冗长而又繁琐,破碎而又凌乱,有这一世重生醒来后发生的种种,也有上一世生前死后的许多经历,甚至是不少儿时早已淡忘的久远记忆,都相互穿插着,在梦境中一一出现。 他如同一个踏入了纷乱时空的迷失者,越是前行,就越是茫然,在一片灰蒙蒙的世界里,仿佛那死后重生的经历,那重生前多年的亡魂经历,甚至上一世死亡的经历都是自己的幻觉和臆想。他整个人都仿佛被割裂了开来,一个被困在一边眼睁睁看着一切,另一个却还依然只是十多岁的少年,在家中后院里练剑,跟着管事们开始执掌家业,在祖母病床前答应好好照顾妹妹们长大,答应守护好整个慕家,答应…… 还答应了要做什么呢? 他的意识如在泥淖中挣扎着想要醒来,却是不能够,只越陷越深。 直到祖母脸上一瞬间的迟疑,空间翻转扭曲,整个梦境就如出现了一个断口,越裂越大。裂口里最终披荆斩棘闯进来的那个人,笑着跟他说:“还要找一个人,相守一生。” 那个笑容太过温暖明亮,就如同在一片灰暗中洒下了一道光,慕长云看见那个年少冷沉的自己露出了笑容,一步步走向来人,就像是要走进幸福,却还没来得及伸出手,那人就被藤蔓裹挟着拖走了。 !!! 于是他终于如愿醒来了。 只是心跳太过剧烈,情绪太过悲恸,让他捂着脸一时无法面对。 “我睡了多久了?”半晌,他才闷闷开口。 一旁慕思归见人醒了,总算松了口气,赶紧递来一杯温水:“两天多了。” “多谢。”竟已两天多了……么? 侄子伸手接过水,慕思归才看清他的脸色,不禁叹了口气。慕长云此时的模样,哪里像是刚休息好的样子?苍白又憔悴,双眼底下还挂着浓浓的青黑,与其说他是睡了两天,还不如说是熬了两天。 “你再歇会儿?”想起他这半路认回来的大侄子,向来强悍,拯救了家中他与老爹都不曾察觉的危机,武力值又高得吓人,年纪只小他没几岁,平日里还真没把他当做后辈来看待。只是往常没觉得,此时突然这幅样子,慕思归还真有些不忍心。 慕长云摇了摇头,反而起身打算下地,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小堂叔可无事?” “总比你好!”慕思归翻了个白眼,拍了拍这还有心思来关心别人的侄子,没好气地答了一句,然后硬是把人拦住,“哎,你这样子不行,不许下地!” 要说慕思归其实能起身也没多久。 在慕长云吞下了两粒花苞汁后,他也不得不吞了一粒,同样差点把自己给痛了个半死。但一方面他服药时,有已经有了些心得的阿晓在一旁引导;另一方面,他也只是借助一粒化解了之前所中的剧毒,并未像慕长云那般过量服用强行开拓筋脉肉体,加上他事后也没有立即爬起来去与人拼命,因此只是狠狠休整了一日,便已恢复得差不多了,身体状况比起慕长云来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然后他便接过了看护自家侄子的工作,这一看护,就是一整天。 大侄子睡梦中并不安稳,一直在发汗,眉头紧蹙唇色惨白,若不是阿晓信誓旦旦道无事,他说不准就直接发迅鹰去把宅在千苍的慕卓给招来了。 如今侄子醒了,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喊那人的名字。 可想到两天来毫无进展的搜寻,这让他觉得更担心了。 打定主意,侄子不问,他就不说,侄子问了,他也装傻,慕思归就这么安静地坐在一旁守着。 而慕长云见自己醒了这么会儿,自家小堂叔却闭口不言他最关心的那人,心顿时往下一沉,也有些不敢开口。 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地坐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慕长云忍不住心中的撕扯,哑着嗓子开口道:“叔……他,柳栖雁,如何了?” “……”慕思归心知避不过,却还是想再挣扎一下,犹豫片刻,才语意模糊道,“云曦楼的下属们都已经去山崖下面寻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把人救回来了。” 可慕长云又哪里会听不出他故意偏移的重点? “所以人已经找到了么?确定还活着?多久能回来?” “呃……”慕思归立马语塞,看着自家追根究底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大侄子不知该如何接话。 救命!说谎他真心不擅长啊,该怎么接着忽悠?! 看着自家小堂叔越发尴尬又掺杂着同情的神色,慕长云心中刚燃起的那一点点希望也熄灭了,将头埋进膝中,这是他从未表现过的脆弱姿态,伴随着沉闷声音低哑地传出来:“小堂叔,还望据实以告……” 慕思归也听过阿晓描述当时的状况,看着侄子这幅样子,心中也有些发酸,抬手想安抚,却在空中停了半刻后,终究还是重新放下。 慕长云此时浑身都散发着拒绝的气息,他只想知道真相。 叹了口气,慕思归低声且快速地说道:“崖下那山谷四面封闭,蓝明明寻不着可以进去的山路,正在打算凿开山石。” 所以别说找到人,其实是连一点消息都还没有么? 想到自己这一躺就是两天,两天!若真有什么事,黄花菜都凉了! 明知不该,慕长云还是忍不住钻牛角尖。 亏得自己之前还总想着,这人要是跟上辈子似的想去搅风搅雨把自己玩死,他一定要阻止,可没成想,最终却是自己拖累了他!真是可笑! 左情,左凝,琨虞……这一刻,慕长云真是把这些罪魁祸首恨进了骨子里! 可偏偏左情已经死了,只留下这么一堆烂摊子,和她养的那条食人藤。 真是死了都不安生…… 等等!她养的……她养的!? 慕长云猛然抬头,一把抓住慕思归的胳膊,激动道:“那藤蔓是左情以自身鲜血饲养,她必定有办法进入那山谷!你快去找人在村里寻寻,是否有通往崖下的密道!”说完,他似觉不耐,急忙下地,打算亲自去找。 慕思归阻止不及,见人衣衫不整地就想往外走,赶紧几步过去再次将人拦下,趁着对方虚弱无力,重新按回床上去,急声道:“你呆着!我这就去说,村里留守的人不少,莫要担心!” 直到看着人急慌慌地奔出去再也没了踪影,慕长云才呆呆地松下了紧绷的身体。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他突然笑了一下——横竖,总能找到的,到时候是生是死,自己总能陪着他的…… 然后他便似忽然振作起来一般,迅速将自己打理整齐,而后盘膝而坐,开始云功内视,查看起了自己身体的状况。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恢复,方才小堂叔只出了几分力,就将他按得无法动弹,这幅样子,又如何能亲自去寻人? 另一头慕思归将慕长云的猜测道出,留守的仇小兰和正在清理村庄的边军们立刻动了起来。 他们之前也是一叶障目,总想着要去崖下寻找自家楼主,竟完全没想到这一点!蓝明明这蠢货果然整日里守着藏经阁,经书看多给看傻了,如今还在下面找地方开路呢,说不定自己就能先把楼主给找回来了! 有了个新的盼头,慕思归也觉得心里的重压轻了些许,松了口气,寻了些食物带回屋里,却见自家大侄子已经开始运功调息。 他也不敢打扰,大侄子的情况他之前就听阿晓完完整整地说了,当时实在是没忍住把人暴打了一顿,这人竟敢把自家宝贝侄子当试验品,简直岂有此理!之后便是无穷的后怕,现在他自然是盼着慕长云能完全康复,不然实在无法安心。 将食物搁在桌上,慕思归坐到离慕长云不远的地方,静静为他护法。 渐渐天色擦黑,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慕思归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慕长云也倏然睁开了双目。 来人是仇小兰,她敲开门后也顾不得打招呼,便语气急促地说道:“慕公子,现已确定,左情所居住之处乃是村中的大祭堂,只是祭堂院落极大,还需细细寻找,不知慕公子可有什么想法?” 慕长云此时也下地走到了门口,一听此言,便也不做犹豫,率先便出了门。 他们所在的屋舍,距离祭堂并不远。慕长云还记得祭堂的所在,当时绕过那大屋后,便是开阔的村后广场,可以说,整个祭堂是崖村中,距离山崖边最近的屋舍,左情既然常年居住在祭堂院中,那么必定能在那里找到线索。 果然,众人在一晚上的搜寻后,将左情的起居各个屋舍都翻了个遍,终于在她起居的后屋里,找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慕长云盯着眼前这造型奇特的木雕,心中思索着该如何下手。 也不知这雕刻的是何种怪物,只被固定在屋中花架的正中间位置,完全无法挪动分毫,整个雕塑周身也没有任何看似可以移动的开关之类的东西。而架子上其他的物件都已被挪开,此时空落落的。 恰在此时,接到消息赶回来的蓝明明走到了他身边,一见到那雕像,沉吟片刻后,道:“此物乃是琨虞国所信奉的神明右使,据说可口吐云雾,腹中蕴水,尾尖燃火。” 所以——这东西其实是个照明灯?这是要把这怪物伸到耳朵边的尾巴点着了再说么? “要不,先往它嘴里倒点水?”慕思归只觉琨虞的东西太奇葩,机关难道不该是很复杂精密的构件么?为啥又是水又是火的?而且这东西是个木雕,尾巴点着了,真不会直接烧成灰么? ☆、102|第一百零一章 要说这木雕机关也确实有那么些门道。 几人乱出主意的出主意,递水的也手忙脚乱把水灌进了木雕肚子里,等真把它尾巴点着了,除了那尾巴尖儿一点静静燃着,木雕的其他地方都好好的,也不知上头涂过些什么,这防火能力杠杠的。 不过慕长云是没心思去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了,他紧紧盯着那木雕,只差能看出朵花儿来了,周围的几人也都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了什么动静。 一会儿,木雕的嘴里开始吐出薄薄的水雾,映着那火光,隐隐泛出了些荧绿色。 只听“咔哒”一声响,这木雕底座突然往墙后挪了挪,那紧挨着墙的地方,竟是陷下去了一块,而后缓缓地,整个雕身都嵌入了墙内,尾巴上的小火也随之熄灭。 再之后,就又没了动静。 “莫非墙里有什么玄机?”蓝明明摸着下巴琢磨。 仇小兰摇了摇头,道:“早就查过了,这墙就那么厚,没有什么暗门夹层。” 这可怎么是好?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对劲的地方,可却没了下文,真真急死个人了! 慕长云并不理会这些,而是凑上前仔细地看了看花架上用来固定木雕的轨道,细细思索之下,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 恐怕这木雕并非什么暗门开关,而是将花架与墙壁链接固定住的关键。而如今,木雕进了墙身,那么花架—— 想到就做,他立刻侧身走到花架一边,试着将之往侧里推了推,见没反应,就又往另一头拉了拉,立刻,花架就“哗啦啦”地被挪开了。 众人这才见到了花架下的地面,竟暗藏玄机。 要说这花架不过半尺宽,又空落落的,谁能想到它竟是在底下藏着一道暗锁呢? 花架下方的地面比起他处来,略高起一些,方方正正的,正中间处有一圆形凹槽,槽内雕刻着一铜质怪兽的面纹浮雕,兽口中含着一枚小小的拉环。 拉环仅指环大小,慕长云心中着急,也顾不得会不会有什么旁的危险,立刻便蹲下伸手。 一旁慕思归看着自家连谨慎都忘了的大侄子,也不知该叹气还是该欣慰。 侄子越发有人气儿了,该是欣慰的,可偏偏那对象……算了,不说也罢!如今只盼着人没事,不然后面还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拉环并不重,一指轻扣,便能拉动,之后便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在整个屋里响起,地上铺着的那些原本根本撬不动的地板,开始高高低低地挪移起来,除了慕长云站着地方,其他人不得不纷纷蹦来跳去地躲开,场面一时有些好笑。 动静很快就平息了,此时的屋内格局已与方才不同,在与花架对角的墙边,地面硬生生地咧开一个方口,显出一道楼梯蜿蜒而下,旁边还竖起了一排卖相不错的扶手。 “这做的可真精巧。”慕思归研究了下,没看出太多门道,只觉得神奇,而他身后的阿晓却是面带痛色地看着这一切。 村里的大祭堂,素来最是庄重,即便是后院里的屋子,竟被左情给改成了这幅样子,也不知村人们死前受了多少罪! 慕长云半分不犹豫,起身便想往楼梯下走,被慕思归一把拉住:“哎,好歹做些准备!” 说完,一边揪着人,一边跟旁边的云曦楼下属们要了些火把水食什么的,才把人放开,跟着走了下去。 这地道内的风格与山下入村的密道有些相近,但显然被建造得更为平整舒适些。慕思归教着其他人小心脚下,避开一些刻有纹路的砖石,一行人走得并不艰难。他们都能感觉到,这阶梯是盘旋而下的,虽然一直在转圈,却并不很陡,只消多花些功夫,便可轻易走到崖下的位置。 通道内还算干净,随着越走越往下,洞内的湿气也明显浓重了起来。很快,他们便走到了底下,楼梯结束后,面前是一条不算很长的平坦通道。 等通道尽头的出入口打开,水汽扑面而来。 外面并不是他们所以为的崖底林谷,而是一个小水湾。出口连着一块极小的平台,水边上停着一艘小船,最多也只能载三人。 慕长云站在平台上往崖顶方向看了看,心中估计着这水湾的位置,应是自崖下绕到了背阴处,若要前往正对着崖下的位置,只需坐船往左边过去便可。 “这船一次只能载三人,几位可有会撑船的兄弟?”这么一串人,也不好让他们直接回去上头,再说谷底情况不明,还需人手一起搜寻才是,慕思归转头便看了看蓝明明,示意他找个人当船夫。 最后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苦着脸站了出来,楼里一群傻货都被楼主带坏了,别说会水,船都不会撑,真是不专业! 于是慕长云与蓝明明率先跳上了船,剩下一群便只得挤在平台上。 等目送慕长云他们晃晃悠悠地离去,仇小兰想想觉得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于是喊了几个人,让他们重新爬回崖上去,多找些人,再寻些木筏之类的,一起搬运下来,毕竟一次两人,太耽误时间了,万一自家楼主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耽搁的时间说不定就作大孽了。 而另一边慕长云正心急如焚地立在船头看着前方。 自水路转出湾口,很快便能看见整个谷底,入目满是静止不动的藤条,铺天盖地地将整个山谷堆满。水中也能看到不少长长的枝蔓随着水流飘来荡去,周遭一片死寂。 藤枝的颜色依旧墨黑,却不似之前所见那般泛着幽光,反而显现出一些灰败的色调。 蓝明明蹲下,将手伸到水中扯了扯船边的藤枝,发现这藤蔓竟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心下有些猜测:“这藤树莫非是死了?” 慕长云不敢轻易判断,只等船一靠岸,便立即下地,吱吱嘎嘎地踩在厚厚的藤条上,循着藤枝蔓延的方向,往藤树树身所在而去。 走了一路,藤树都没有半点动静,两人终于相信这大藤树竟真的死了,心中希望更多了些。 蓝明明有些兴奋,自家楼主还真厉害,这么凶残的巨藤,就给弄死了!那么他还活着的可能性就极高了! 很快,两人都走到了藤树干不远处,只见三人合抱那么粗的树干有些歪斜地立在那里,周围有不少断裂的根枝散落,地上有不少干涸发黑的血迹,称得上一片狼藉,却并没有看到任何活物。 蓝明明在另一边搜寻,很快在一丛根枝下找到了一具干瘪的尸体,根据服装才能判断出这应是左情。 “血被吸尽了。”尸体上残留着不少扎入的根须,根须同样成黑褐色,内里尚有不少干涸的鲜血。慕长云再度站起身来往四周扫视,心中盘算着柳栖雁可能所在的位置。 照理说若是藤树死了,柳栖雁身上有伤,没有危险的情况下,应不会远离此处,可他们把周围一圈都翻看了一遍,却完全找不到其身影,这究竟是为何? “或许楼主去寻食物了?”蓝明明心中一动,想到一个可能。 这周围全是藤枝枯木,显见是没有吃的,楼主下来了三天了,还跟藤蔓大战了不知多少回合,哪怕受了伤行动不便,肯定也顶不住饿,“不如我们往周围找找,这藤树边上没有可以吃的东西,说不得在谷底边缘能寻到楼主的踪迹。” 慕长云点点头,觉得这似乎是唯一可能的理由,便先与蓝明明分头往两边搜寻起来。 剩余的人也陆陆续续地都过来了这里,一部分人同样散开寻找,另一部分人则清理起了地上铺着的藤枝,万一楼主不是去找吃的了,而是被藤枝给埋了呢?总之不能放过一切可能! 于是谷中便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各种喊叫声:“楼主——楼主你在哪儿——?” “楼主——楼主——” “柳公子——柳楼主——?” 然而却一无所获。 柳栖雁这三天来,意识一直沉在最深处,只静静地消化着藤心所带来的能量,直到外面嗡嗡声不绝于耳,才挣扎着醒来,就听到不远处一道人声响起:“柳栖雁?柳栖雁——?” !!! 这是他家长云来找他了! 柳栖雁心中立刻激动了起来。 想动,却被周身包裹的冰壳子给阻住了;想大喊,嘴张不开;想运力,险些将体内肆虐的能量给走岔了道! 最后这下实在太过危险,他才强迫自己忍下了焦急。 此时自己这般情形,唯有将这藤心完全消化吸收完毕,方能破壳而出,好在一切就快了!只希望自家长云莫要着急,多等他些时候。 慕长云此时都快不能压下心中暴虐焦虑的情绪了,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可偏偏哪里都找不到人!若不是考虑到爱人有可能正昏迷着躺在哪根藤枝下,他真恨不得一把火直接把这些藤树统统给烧成灰! 蓝明明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抱怨道:“莫不是这藤树把楼主给吃了,然后被楼主给毒死了吧……” “你别乌鸦嘴!”仇小兰送了他一拐子,没好气地瞪眼。 “可这谷底就这么大地方,能找的都找过了,楼主又会去哪儿了?” 仇小兰懒得理他,只矮身一根一根藤枝地翻找,心中也不免有些丧气。 慕长云在不远处同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眼睛却看向了那依旧歪着毫无动静的藤树主干。 哪怕真的被吃了,他也要把人挖出来! 眼前的树干极为粗大,慕长云伸手拍了拍,半分不能移动其分毫,绕着仔细看了一圈,发现地上的泥有些松,树根下与地面似乎有些裂口。运力一掌击向树干,却发觉内力流入树干后,迅速向内里散去,而后便消失无踪,心中更多了些猜测。 记得那左情的尸体,就是被根须所包裹的。 恰在此时,他突然看到一只小松鼠从那杂乱的根枝中探出了头来,一见有人,似是受了惊吓,“唰”地便蹦远窜上了不远处的大树上,死死盯着下面的情形。 而慕长云却并不理会,只觉心跳越来越快,猛地低头去拉拔起了树底下的根枝,拉不动的举剑便砍,好容易清理出了一片,他也顾不得地面脏乱,便趴下往缝隙里看去。 缝隙里黑黝黝的,并不能看得真切,慕长云却觉得似乎有幽光在内闪过,待再要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他也不再犹豫,直觉自己找对了方向,起身便举剑往藤树上劈砍。 慕思归正好走了过来,一见自家侄子拿着根细细的长剑去戳那粗壮的树干,顿时觉得画面有些蠢。 叹了口气,他将慕长云拦下,道:“砍树还是找斧头吧,别摧残你那宝剑了。” 清理藤枝的人手中都有斧头,很快,树干周围便聚集了好几人,一同对着劈砍起来。只是这树身极硬,用尽全力将斧头砍下,也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因此进展十分缓慢。 而枯坐于树中冰壳里的柳栖雁,此时也到了最后关头。 作者有话要说:  蓝明明:找不到 仇小兰:找不到 慕思归:找不到 慕长云:接着找 柳栖雁:云云等等我,就快出来了!!!/(ㄒoㄒ)/~~相思最苦时,我在树里,你在树外…… 慕长云:总觉得好像出现了什么奇怪的幻听…… 第一百零二章 正文完结 柳栖雁此时只觉体内乍冷乍热,相当难过。 适才分心导致体内功力运转险些走岔,虽及时收住,没有酝酿成惨剧,却也打乱了他缓步吸收藤心效用的节奏。 筋脉中热力与冷意相互冲撞,如同脱缰的野马,拼着命地撒欢,让人苦不堪言。他只觉浑身冻结,连冷汗都无法流出,唯有一边尽力忍耐这种说不出是痛是激的酸爽,一边将体内所有的气息都慢慢导正,好让之重新回到本来的脉络上。 就在这苦苦的煎熬中,十二经脉一条一条被真气走通,并缓缓流动汇集于丹田之内。他不知这花了多长时间,似乎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就在此时,丹田内“轰”的一声,所有汇聚而来的内力终于打破了相互间的屏障,被糅合在了一起,而后又在震荡中沿着整个筋骨脉络,逆向朝外扩散而去,重新填满了全身。 热力席卷,犹如狂风过境,将柳栖雁所剩无几的体力彻底掏空。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昏迷了过去,而后又似乎只恍惚了一下,他重新清醒了过来。 柳栖雁本以为等事情了结,自己一定能破壳而出,万丈光芒地出现在自家心上人跟前,谁知睁开眼,竟依然是一片黑暗? 这时他已能清晰地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冰层似乎确实是被这热力融化了,然而外头的藤树干却依旧完好无缺地罩着,而他自己却是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无力地听着树外叮叮当当的砍木头声音。 黑暗中他听得“咕噜噜”一声响,心中顿觉悲戚,这是又饿了啊! 自己吃完了藤心后到现在,也不知过了多久,但明显比吃之前更饿!拼着不做饿死鬼的意志力,他用力抬了抬手臂,一掌递出,距离自己身体不远处便摸到了障碍所在。触手所及,却依旧是冰冷湿滑,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冰壳不是化了吗?!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重生之炮灰公子 作者:熙雨澄歌 第24节 原来竟只化了离自己最近的薄薄一层…… 如今唯有等着他家长云把他救出去了,这么一想真是令人丧气,实在是太不威武了! 无奈,他只得继续闭目调息,养出一点点力气,好让自己等出去后,不至于太过狼狈。 而树干外头,众人的砍木头工作也终于有了些进展。 藤树干下盘根错节的根枝与上方生长的无数藤条,都已尽数被砍断,此时的树干光溜溜的一截,虽依然粗壮无比,却已不似初时那般让人无从下手。 而在砍去了多余部分后,众人也都发现,这藤干似乎是空心,靠近地面的内里,竟自成空间,立时就有不少人同时想到,自家楼主,应是被罩在这藤树干里了。于是好几人合力,一同将树身向上抬了抬,趴着看的终于大喊出声:“真的有!真的有!哎哎我好像看见楼主的衣服了!” 此言一出,众皆振奋, 慕长云更是一句话都不多说,只拿着斧头不停地劈砍,很快,他所砍伐的树身上,被斩出了一道极深的裂痕。 他收起斧头,伸手沿着裂缝将树干向两旁掰了掰,却依旧无法撼动。此时慕长云也并不气馁,反而在距离裂缝不远处的树身上,重新开始了劈砍,直至又砍出了一道与之平行的树缝。 之后,他气沉丹田,双手运足掌力,指尖弯曲,猛然一抓,一手便五指插入了坚硬的树干中,另一手则猛击于树干上,将所蕴内力沿着木缝传入。 慕思归在一旁看得都替他疼。 前日里慕长云的双手在地面上被磨得满是鲜血,如今伤口都还没好呢,又这么折腾!可看着他专注的面容,又实在说不出半个字来劝阻,只能上前一同帮忙。 不多会儿,缝隙处便彻底松动了。慕长云一手用力拉扯,“哗啦”一下,树干侧边上,就被扯下了一整条。 此时周围人也来不及感叹慕长云简直怪力爆发,都是伸头拼命向着被扯开的树干间望去。 入目所见,并非一片空无,也非柳栖雁的身躯,而是一层坚冰。 “……”树里还有冰?而且还是在这么湿热的山谷底? 众人高涨的热情和希望就如被兜头淋了一盆冷水,唯有离得近的几人,才能看清,冰下模糊的影子,可不正是他们苦苦搜寻的柳栖雁?! 慕长云只觉得自己紧张得快要站不住了,心跳砰砰作响。 人找到了!可却隔着一层冰!看不清!还不知生死! 他急着想要将人弄出来,却又生怕最后得到的是一具尸体,一时间竟停在原地。 “先把树干都弄开!”慕思归一见自家侄子竟对着冰层发起了呆,赶紧出声提醒。 直到整个树干都被肢解,钟形的冰座被完整地暴露在了阳光下,慕长云的心中才狠狠松了口气。 冰壳里的柳栖雁盘膝而坐,面色有些模糊,但他们却能明显看到,他在眨眼。 还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慕长云一时捂住了脸,只觉头晕目眩。 他一直告诉自己,这人必定还活着,不能放弃希望。可真当人活生生地被找到时,他又有如坠迷梦的虚幻感,只拼命着睁着眼想要看清冰层里的那个人,告诉自己,这真的不是在做梦。 他抖着手拿斧头劈向冰层,也不知是他手中太过无力,还是冰层太过坚硬,斧头竟“琤”的一下被弹飞了。 一旁正打算围观喜相逢的众人,也被这神奇的一幕给震惊了,不信邪的,立刻七手八脚地举着斧头凿起了冰面。 然而,能在这么热的环境中还不融化的冰层果然是不同凡响的。 斧头起起落落,却只在冰壳上留下了一道道浅浅的白痕,这让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话说回来,不过几天而已,楼主你究竟是怎么把自己塞进去的? 不过总算人找到了,也还活着,大部分人心中已经放松了下来,有几个没正形的还嘻嘻哈哈地打趣起了自家楼主。 “果然冰中看美人,别有一番意趣啊!” “对啊楼主,你这样子看起来,格外有气质!” 而柳栖雁在里面也是满心无语。 原本睁眼见到了自家心上人,他别提多激动多开心了!劫后重生,本该是感人的重逢!可结果呢?画面瞬间就变成了一群人抡着斧头朝他砍——这还能不能好了?! 拼命维持住想要抽筋的面皮,柳栖雁保持着一脸高深莫测的平静,无视了周围那些不靠谱的下属,只沉静地看着冰外脸色苍白的爱人,一脸欲语还休。 慕长云此时却半点不觉轻松,反而心如刀割。 隔着冰,他都能看出柳栖雁此时的状态极为不好,满身血污,发鬓凌乱,脸上额上身上□□的地方都有许多擦伤,此时他坐在冰里一动不动,只怕根本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 可偏偏他对这层冰毫无办法! “要不——咱们点火烧?” 不知是谁出了这个主意,众人纷纷觉得可行,立刻四散去搜集起木草来,冰壳周围顿时被清空了大片。 慕长云静静看了一会儿,盘膝与之相对而坐,抬手轻轻覆在了冰面上,陪伴自己的爱人。柳栖雁一见此,立时也吃力地将手抬起,隔着冰层与之对接,还冲着外面的爱人微微笑了笑。 这笑容太过熟悉,三天前他被拖下山崖时,就是这么冲着自己笑的。而梦境中那个把自己从迷惘的记忆破片中拉出的他,也是这么笑的。 慕长云只觉眼眶发热,嘴里却喃喃:“柳栖雁你这个蠢货。”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同时感到丹田中的内力,竟蠢蠢欲动起来,而后,这股内力便不受控制地便顺着经络,开始向对方所在的方向传递。 一时间两人皆是大惊,慕长云想要将手挪开,可手掌却如同生了根一般,固定在冰面上完全无法动弹。柳栖雁在冰中更是一脸惶急,他此时完全能感觉到冰外爱人的情况,生怕这诡异的冰层会对慕长云造成什么伤害,可他自己的情况甚至比慕长云更不如,别说将手挪开,他体内方才缓下没多久的内力,竟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冲撞奔腾。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不受控制的内力却渐渐在冰层上相互融合起来,而后又分成两股,重新回归内外二人的体内。 逐渐的,冰内外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循环,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加入了不可见的张力,将所有欲凑过来看个究竟的人排斥在外。 柳栖雁感觉从慕长云处传来的内力与以往感觉格外不同,似乎能瞬间滋养自己千疮百孔的血肉,给他一种无法拒绝的快意舒适,而慕长云则发觉,融合了柳栖雁的内力重归于己身后,仿佛变得更为圆融浑厚,再不似刚服下南霜草时那般,霸道凶猛,伤人伤己。 难道说——这万月藤与南霜草之间,还有什么特殊的功用? 事实上,由于万月藤极其稀少,即便偶尔出现,也很快就不是被消灭便是自己枯死,因此从未有人察觉,万月藤所生长之处,往往都会与一种奇珍异草十分靠近。而崖村下这株万月藤,更是有不少藤枝始终缠绕在南霜草所生长的那颗巨木之上的! 万月藤想要生长壮大并孕育出藤心,并非仅靠吸食动物的血肉就可完成的,它同时还需要融合那些珍贵的草药中所蕴含的药力,来形成藤心特有的功效。 这也是为何,山中村落对于万月藤心的传言如此不详尽的缘故。每株万月藤的藤心,所具备的药性,是完全不同的,它会因为其所吸收的草药药性而重新产生自己独特的作用。 柳栖雁所吸收的万月藤心,原本就是依靠南霜草才孕育而成的,因此,当整个人的内力都融合了南霜草药性的慕长云将手掌与柳栖雁对接后,他体内尚未完全被化解的藤心,立刻就自动自发地将药性散发,然后两厢循环了起来。 慕长云也同样受到了不小的好处,借助藤心融合的能力,功力离体后再次被软化,而后伴随着万月藤的药性一起回转体内,使得他原本提升过大而有些不稳的进境,一下子圆融稳固了起来。 两人很快都沉浸在了这种玄妙的体验中,而在一旁看着的慕思归却是紧张得不行,拉着蓝明明守在一旁给两人护法,抱着柴草而来的众多云曦楼下属们,也是围成一圈,半点不敢发出声响,生怕惊扰了这两人。 直到天色擦黑,才有人小声惊呼:“快看那冰壳,裂了!” 细小的“咔啦”声自冰面上传出,一道道裂纹渐渐显现,冰壁越来越薄,最终化作了无数碎片,散落在地,消于无踪。 张开眼的柳栖雁,想要冲对面的爱人露出一个笑脸,却被一把拥住。 言语太过苍白,此时此刻的慕长云只是抱着对方,一刻也不想放手。 失去时方知,情根深种,早已万劫不复。重得所爱,万语千言都无法道尽心中的后怕。 柳栖雁能感觉到慕长云此时的颤抖,忍着剧痛,伸手将之环住,轻轻安抚。 就这般过了良久,慕思归才忍无可忍地在一旁打断了二人的相拥:“你们两个够了啊!先回去治伤!” 慕长云这才想起柳栖雁满身的狼狈,微微松开了些手,轻声问:“你可还好?” 柳栖雁小小地露出个笑容,然后脸上微微有些发烧,生怕被人听见地更轻声地答道:“肚子饿,饿得动不了。” 慕长云:“……” 靠太近了不是故意听到的慕思归:“……” 慕长云无奈叹了口气,却无法控制地笑出了声,此时他才是真的放松了下来,而后将人一把扶起。 “走吧,一同归家!” “好。” “再不分离。” “好。” “相守一生。” “……好!”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2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