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食堂二号窗》 正文 第1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1节 下载尽在bbstxtnovel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文案 在一个饥寒交迫（？）的夜晚，江唯吃了这辈子最美味的一碗牛肉面。 在这碗面之前，他不知道面是不能乱吃的。 在这碗面之后，他知道了人生是充满变数的。 江唯x韩子陆，1v1，he~ 内容标签：强强 美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唯，韩子陆 ┃ 配角：赵思源，吕腾 ┃ 其它：强强，主攻，美食，校园 ps：第47章为空章 ================== ☆、第1章 一碗牛肉面1 教室外零下三度，教室里零上二十。 讲台下坐着六十多个同学，讲台上只站着江唯一个。 电脑太卡，江唯的脑子太乱。暖气太热，江唯穿得太多。 拿鼠标的手一抖，ppt直接跳到了最后一页，江唯终于停下了惨不忍睹的演讲，抬头看向站在一侧的老师。 老师我能不能重来一回？江唯死命盯着老师的时候，其实是想表达这个意思，但对方显然看不见他脑子里的小屏幕。 “好，下一个，方凯。”头发花白的老师推推眼镜儿，举起名单念了下一个名字。 就这样，江唯的时间结束了。 好不容易的抢到的核心课，期末ppt讲成这鸟样，八成，是要挂科。 江唯用手背擦汗，又拿汗涔涔的手指来回点着鼠标，紧张地怎么都找不到安全删除的小图标，在台上又僵了半分钟，干脆u盘也不要了，直接下台。 他看到有几个不怎么熟的同学在朝他笑，那一排排小白牙简直无法直视。 短短一段路好像走了一个冬天那么久，回到座位上，江唯缩起脖子打算装隐形，但就像跟他过不去似的—— “同学，你u盘忘拿了。”台上那位说的一脸诚恳。 江唯朝他挥挥手，“先放那儿吧。” 可方凯已经拿了u盘，伸手等着他来取。 江唯只能不情愿地站起来，灰溜溜上了一次讲台，又灰溜溜下去一次。这一来一回，就看到更多小白牙朝他热情地闪耀。 实在太丢人了。 这帮子学霸，现在是笑，回头不定怎么吐槽美院学生智商低呢。 哎，也难怪人家吐槽，谁叫你手贱玩游戏！谁叫你做了不保存！谁叫你忘了十一点他妈的要熄灯！ 重做的ppt连原版的30都达不到，这门课，也只能这样了。 “哎……” 江唯忍着热，缩在厚厚的毛衫里，就这样闷闷的熬到了下课。 下课铃一响，他拎包就要走，坐旁边那几个经管的男生叫住他，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西门儿吃烤翅。 “这天儿吃烤翅？”呵呵。江唯摆摆手，几步走到教室门口，然后改成小跑，一路跑出教学楼。 骑上自行车，一路狂奔着到了宿舍楼下，但又不想就这么回去，ppt讲得实在太烂，心里被一股子不爽堵着，不上不下的难受，就想干点儿啥发泄一下。 叫源子出去玩儿吧。 江唯摸出手机，给赵思源打电话，可连着四五回都没人接。 不是吧，这混蛋，先前说好了来听课助阵的，放鸽子就算了，现在还不接电话？ 江唯抬头看楼上，赵思源那屋的灯亮着，应该有人，但七层啊，他实在懒得爬。 得了，自己玩儿吧。 可是玩儿什么呢？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里，江唯从宿舍骑到图书馆，门口转一圈儿又骑到西操场，绕了几圈之后也没想出要干嘛。 在教室里捂出的满身汗早就没了，这会儿脸冻得邦邦硬，耳朵都快没知觉了。江唯腾出一只手，左右左右地捂住耳朵揉搓，也顾不得心里爽不爽了，掉头就往回骑。 在肚子咕噜咕响过第六遍的时候，他捏了刹车，左前方三米，就是七食堂。 光顾着不爽了，晚饭都没吃，要不是饿极了，这还想不起来呢。 江唯掏出手机看时间，嘴里嘀咕着，“没饭了吧……”可还是锁了车，小跑过去，推开厚厚的门帘子。 刚把头探进去，他就看到了，还有一个窗口亮着灯！这在光线昏暗的食堂里分外显眼。 乍一看到希望，江唯只觉得更饿了，忍不住咽了口水，直冲过去。 “师傅，还有吃的没！”话音还在那儿飘，他就看到台子上有碗面，“太好了！”一手摸饭卡，一手就往面碗上抓。 眼看着指头尖儿已经碰到碗上了，那面碗却被另一只手抢先一步端走了。 “没吃的了。”厨子的声音低低的，透过白口罩传出来。 江唯简直不敢相信，“怎么没有？这不明摆着一碗……哎哎！别倒啊！你别！哎呦我去！”随着碗里的面连汤带水地落进大桶里，江唯的心也跟着“扑通”一声。 “你干嘛呀？” “这面放太久了，不能吃了。”那厨子边说边把面碗放进另一个大桶。 “放太久怎么了！”江唯话一出口就觉得语气重了，“哎我是说，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啊……” “有个学生要了面没来拿，放这儿都几个小时了，没法吃了，你要真饿，就去隔壁快餐店吧，那里开到十一点。” “不成，我吃不了汉堡那些。”江唯悻悻地拿饭卡敲着窗口，眼巴巴到处张望，“这么香是什么啊？师傅，您这儿就真的没东西吃啦？不可能一点儿不剩吧？” “超市的煎饼应该还有的。” “师傅，您看我这又饿又冷的，您就给我煮个面呗？白水面就行！”说话间，肚子又重重响了几声，江唯忙趁机道：“师傅，您看，帮个忙呗。” 那厨子就像任何一个食堂厨子一样，穿着白大褂，顶着帽子戴着口罩，整个人捂得严实，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其实江唯是看不出他的表情的，但这会儿，他就是觉得，那厨子笑了。 “师傅……” “那好吧，你坐那等会儿。” “谢谢谢谢！”虽然只是一碗面，但江唯此刻的心情，简直像三月春风下的小花儿一样，他抬起头看着“二号窗”几个字，“师傅您真是大好人，二号窗，我记住了，以后再来捧场！” 厨子只朝他看了一眼，没说话。 江唯也没去坐，就站那儿等，他总觉得，自己站这儿，能更早一点儿吃到面。 厨子到后面取了个面团出来，重新放进机器里压成面，又重新开火把汤煮开，下面。 时间说长不长，也就七八分钟，可江唯心焦啊，就觉得过程分外漫长，之前还好，现在满鼻子都是牛肉汤的香味儿，又眼看着面在锅里上下翻滚，这馋虫勾着，肚子叫的简直像打鼓。 “师傅，差不多行了。”这话江唯连说了几遍，可人家厨子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直保持着既定节奏，如果不是饿惨了，这井井有条的动作，放在平时，江唯也是会赞一句的，现在看着却只是焦躁。 “哎哎，葱花就别切了。”眼看着面已入碗，江唯忍不住又催。 那厨子难得抬头正眼看他，“你不吃葱？” “那倒不是……” “那就去坐吧，好了给你端过去。” “哦……”江唯站着不动。 厨子切葱的动作一停，又抬头看他。 江唯吞了吞口水，“好好好，我坐，您快点儿，别停下。”说着一步一回头的到最近的桌子坐下。 他屁股还没刚沾着凳子，就看到那边厨子放下了刀，忙几步跳过去，“辛苦了辛苦了！我自己端吧。”说着伸出手。 厨子把碗放在一块干净抹布上，然后隔着抹布端起碗，江唯刚要去接，可厨子却转身往后厨走。 “哎哎哎！师傅你去哪儿！”江唯抻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往右手边的出口迎过去，果然看到厨子端着面碗出来。 江唯想接，但又不好伸手，也就这么跟着厨子到了桌边，一路上说了不知道多少个谢谢。 “也别那么客气了。”放下碗，厨子撤掉抹布，“不是想帮你端，但碗太烫，托盘又收起来了，我这只是省事儿。”说着坐下，“不是饿了吗，吃吧。” 江唯在厨子对面坐下，把碗拉倒眼前，贪婪地吸了口气，刚要下筷子，就听对面说，小心烫。 江唯点头，咂咂嘴，先夹了片儿牛肉进嘴里，瞬时眼冒金光，“好吃！好吃！” “抱歉，只剩这点儿碎肉了。” 江唯只当是厨子谦虚，虽然心里想跟他客套几句，但身体已经不由自主跟面条奋斗上了。 这牛肉面，真的太香太好吃了！虽然江唯也知道自己现在饿了，吃什么都香，但同时也知道，这面真的与众不同，要说是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牛肉面也不为过，他一边大口吹气一边吸溜吸溜把面往嘴里送，一碗面连着面汤下肚，也就用了十分钟。 “真是太好吃了！”想不出别的形容词，就是香，就是好吃。 江唯舔舔筷子，留恋地又看了一眼碗底，才抬起头，长长出了几口气。 厨子正看手机，听到江唯说话，就也抬头看他，“是么？” “是”字已经摆好口型了，却硬生生换成了“哎呦我去”。 “你好帅啊！”江唯说话的时候，身体前倾，撞得桌子一响。 厨子听到这话，先是表情一僵，接着笑了，简直更帅了三分。 “咱学校厨师质量也太好了吧！东西好吃，人长得又帅。”江唯这话是真心的，虽然这厨子也不能说帅得和明星似的，但长相也实在太出乎他意料。 在江唯的印象中，学校厨师就没好看的，多数都是胖乎乎的大叔，就算那几个年轻的，也是平均线以下的长相，当然，这只是他看到的，多数厨子他是看不到长相的。 就像眼前这个，天天捂着口罩，谁能想到摘下来之后，居然有这么出众的一张脸。 “是么？谢谢。”厨子的一句话把江唯拉回正常。 “是，是。”江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虽说自己是夸人家，但总觉得刚刚的反应有点儿过激。 果然是刚吃饱顶着了吧。 “你，那什么，你们天天戴着口罩闷不闷啊？” “习惯了就好。” “哦，也是哈。”瞧这问题问的，“不过也好，你皮肤白，就是戴口罩捂的吧？” “你吃好了吧？”厨子说着也不等江唯答话，拿了空碗就往回走。 江唯忙跟上，“真是麻烦你了，我帮你拿吧？”之前没看见脸，他还能您来您去的叫，这会儿自动就都换成“你”了。 对方看着也就二十七八岁，自己二十一，用不着敬语。 “不用了，吃好你就回宿舍吧，我这边还要收拾。”说完转进后厨不见了。 江唯又说了几声谢谢，就站原地不动了。 “怎么还不走？” “啊？”江唯抬头，就看到厨子回到了窗口，且又戴了口罩。 他走过去，又把厨子打量了一番，其实，这双眼睛也够好看了，只是他先前没注意。 “还有事？”厨子停下手里的活问。 “哦，也没……哦对，能问你名字么？” “你等在这儿就为问我名字？” 那倒真不是，其实江唯站在那儿纯属发呆，都说刚吃饱容易脑缺氧，他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不过江唯总不能说自己在发呆吧，就说，“为了那么好吃的面，也该记住厨师的名字啊。” “这不算好吃，面是机器压的，汤是剩的，肉是碎的。” “不不，已经很好吃了！” 厨子略一迟疑，“这样吧，你下次正常时间过来，再吃吃看。” “好呀我一定来，那名字？” “下次再说吧。” “行，那说好了！” 厨子没答话，江唯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走了。 这碗面把江唯整个人吃得满头大汗，出门就把衣服脱了，一路心满意足地骑回宿舍，直奔赵思源那屋。 “源子源子！” 赵思源戴着耳机，正坐在床上打游戏，根本没看见江唯。 江唯拉着床扶手双脚离地，用力往赵思源肩膀上一拍，终于让对方摘了耳机。 “卧槽大哥！忙着呢！” 江唯也不管他，“源子源子！跟你说！咱七食堂有一家牛肉面特别特别特别好吃！” 赵思源盯着屏幕，“多新鲜啊，二号窗的吧？” “哎？你知道啊？” “废话，除了你，全校都知道。”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卧槽你丫有良心么！我叫过你几回了都！你丫自己挑食不愿意吃食堂，怪我啊！” “哎？”好像是有这回事儿，江唯理亏，就把话题一转，“哎源子，我跟你说，牛肉面那个厨子，长得特别帅！实在太意外了。” “啊？”赵思源终于往江唯这儿看了看。 “真的，我是男的我都觉得他帅。” “咦？”赵思源坏笑着探出身子，“哎呦，开窍啦？改喜欢男的啦？” 江唯跳起来往赵思源头上一拍，“喜欢你大爷！” ☆、第2章 一碗牛肉面2 赵思源翘起小拇指，比了个挖鼻屎的动作，“你喜欢我大爷啊？要不要把联系方式给你？” “滚你的。” 赵思源把手指一弹，哈哈笑着退出全屏，扫了一眼右下角，“哟，都这么晚啦。” “你以为呢，你这么玩儿法，早晚过劳死。” “嗬，还不知道谁玩儿得忘了做ppt呢。” “我那是因为熄灯没保存！” “行行行你有理，发挥得怎么样啊，糊弄过去了没？” “哎，别提了……” 江唯跟赵思源东拉西扯，又把自己讲ppt的表现狠狠吐槽了一遍，等吐槽完了，心里剩的那点儿烦闷也就没了。 反正是礼拜五，明天可以睡懒觉，俩人索性一人抱上一瓶啤酒，打游戏加闲聊，熄灯了还不罢手，一直闹到一两点，江唯才回了自己宿舍。 心里爽了，身体也就放松，头一挨枕头，三秒不到就睡着了。 吃饱喝足没心事，本该是很舒爽的一觉，可没过俩小时，江唯就醒了。 不是睡不着，是被憋醒的。 肚子里叽叽咕咕的，这是想上大号了，他摸出手机看时间，03:40，哎呦，这大半夜的…… 实在不想从床上爬下去。 忍忍吧。 江唯盯着屏幕犹豫，没过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可没多久，他还是醒了，再看时间，才过去十几分钟，想大号的感觉比之前更强了。 估计是晚上那顿吃多了，看来不把这存货清空，这觉是没法睡了。 江唯睡眼朦胧坐起来，极不情愿地爬下床，捂着肚子跑到厕所，速战速决，回来看时间，才用了五分钟，倒是不耽误功夫。 喝点儿水，爬上去继续睡。 也不知道睡下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江唯又听到肚子里叽里咕噜，那是肠子在乱叫，光叫还不算，叫着叫着还在里面犯拧巴，他这会儿简直觉得自己肚子里有支蹩脚乐队，叽叽歪歪的一刻也不消停。 肚子闹成这样，就是想不清醒也不成了。 江唯在黑暗中睁开眼，把手脚脖子都缩到被子里，侧身蜷成个熟虾米，双手捂着肚子。 没过多会儿，他就又爬下床，直奔厕所而去。 这次江唯耗了十几分钟才出来，拉得满头大汗，蹲得脚都软了，不过总算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轻松了。 能拉的都拉出去了，这回总能好好睡觉了吧？江唯爬上床，裹好被子，希望是美好的。 可是…… 半个小时候之后，他又跑了一趟厕所。 如果说拉一次是吃多了，两次是清库存，那三次，就是坏了肚子了。江唯平时对吃的东西比较注意，很少拉肚子，也就没预备拉肚药，这会儿大半夜的，也不能找人借，只好喝点儿热水，爬回去捂着。 这会儿肚子不止叽里咕噜叫，还开始疼了，闷闷的疼，一阵儿一阵儿的。 江唯时不时看看手机，只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这会儿脑门儿上的汗多了起来，可身子反而嗖嗖的冷，明明把被子捂严实了，也还是觉得有风往里钻。 这一夜，江唯总共跑了七趟厕所。睡睡醒醒的，疼一阵儿拉一阵儿，别提多难受了。 往返于床铺和厕所的过程中，他把自己这两天吃的东西前前后后数了一遍，想来想去，也就是那碗面最可疑。 他最后吃的东西，就是那碗面了，而且用边角料拼凑出来的东西，想想就不靠谱，可能有些原料已经变质了，也许，就是那些碎牛肉。 江唯肚子难受，越想越气，在心里把厨子啊食堂啊，甚至连学校都骂了十几遍，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可以肯定，最后一次拉的时候，天都亮了。 这一睡，一直睡到中午。 肚子空空如也，已经不想拉了，可他几乎一夜没睡，一坐起来，就觉得一脑门儿金星。 这会儿宿舍其他人都出去玩儿了，就剩江唯一个。 他本来就有点儿爱钻牛角尖儿，一个人的时候，就更是钻得深。回忆这一夜的折腾，他得出个结论——那碗面有问题。 虽说是他硬求着师傅做的，虽说已经过了饭点儿，可也不能拿一碗坏了的面给他吃啊。 江唯越想越心堵，也顾不上去看病买药，就先往七食堂去了。 一进门，就看到一排长队，几乎绕了半个食堂那么长。 而队首，就在二号窗。 他平时不怎么在食堂吃，七食堂离他们宿舍比较远，就更是很少去，这会儿看到这阵仗，才知道二号窗到底有多火爆。 他的情绪也跟着有点儿火爆。 这么多人，还不知道有几个拉肚子呢！ 江唯绕过长长的队伍直冲二号窗口，从几个忙碌的厨子中间，找出了身形比较眼熟的那个。 那厨子正在切牛肉，江唯一时也拿不准他是不是昨天那个。 这时就听旁边有人说：“同学，请你排队。”是现在排在第一的学生。 听到这话，厨子抬起头，江唯正巧对上他的目光。 是他，就是这双眼！ 江唯酝酿了一下开口，“那个昨天……”谁知刚说就被打断。 “去排队。”厨子冲他道。 本来很平常的语气，江唯却听出了傲慢。 “我不是来吃面的！”语气已经不自觉加重了些。 “我这窗口只有面。”厨子说完也不再看他，继续切牛肉。 江唯也跟着看向牛肉，心想这跟我昨天吃的搞不好就是同一批牛肉，如果这肉有问题，那也是要吃坏人的。 “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 “你这样，会影响我工作。”那厨子又看了江唯一眼。 江唯从中解读出了挑衅，心里有股子火瞬间着了，但还是强压着语气。 “你工作？行吧，你工作，那你说，你这边牛肉是不是有问题？” 厨子停下刀抬头，“不可能有问题。” 一句话听得江唯心里发堵。 “不可能？你一句不能就完了？” “对，不可能。”厨子的目光有点儿冷，“请别影响我工作，还这么多人等着呢。”说着指了下队伍。 “你这牛肉可能有问题，你先别用了，检查一下再说。”江唯话说的稳稳的，却有咄咄逼人的味道。 “我说了，没问题，不用查。”厨子的语气也毫不示弱。 “不用查？我昨天吃了你家面，回去就拉肚子！”江唯说着，目光扫过排在前几位的学生，“一夜□□次，除了你家面，我没吃过别的，你还说你这儿没问题？就算不是牛肉坏了，那也是面粉坏了，你做东西给人吃，是要负责的！现在查也不查就一口咬定，算什么态度？” 窗口里，其他厨子围了过来，连着问出什么事儿了。学生这边也已经骚动起来。 那厨子也不回应其他厨师的问话，冲江唯道：“现在是谁在一口咬定？你说我这里食材有问题，你有证据？” 江唯提高了音量，“我吃了你这面，拉肚子了，这就是证据！而且你根本不检查，直接就一口咬定没问题，根本就是心虚！” “我的面没问题。”厨子还是这一句。 “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了？你……” “同学同学，你先别着急，咱们学校食堂，用的材料都没问题的，都是统一采购的。”有个年纪大一些的厨子出来圆场，“小韩你也好好说话，这都是误会，解释清楚就行了，啊，别跟个学生过不去，犯不着。” 江唯还没接话，就有个矮个厨子在后面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们是统一采购的，韩子陆可不是……” 年纪大的马上瞪了他一眼，可江唯已经听见了，就更觉得自己想的没错，“你叫韩子陆啊？我现在就是怀疑你们东西不干净，你们有责任去检查，在结果出来之前，我觉得这窗口应该先关了，这是对学生负责。”他指着骚动的学生队伍，“这么多人来吃饭，万一吃坏了，你们负责啊？你们负得起么？” 他虽然你们你们的说，眼睛却只是盯着一个目标。 其他厨子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年纪大的那个一直在试图圆场，跟江唯说，这窗口不是说关就关的，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而作为当事人的韩子陆却不说话，只盯着江唯。 江唯这会儿更觉得自己抓到了对方把柄，也盯回去，“这食堂谁管事儿啊？把管事儿叫出来，咱们好好说清楚，别某些人做了昧良心的事儿，还有理似的。” 这话一出，韩子陆直接把擦手的抹布狠狠丢在桌上，转身就走。 “哎哎，小韩！你别就这么走了啊！”年纪大的很是为难，追过去几步，又转回来交代几个厨子，“你们几个先把活儿停一停，别乱说话。”交代完又让排队的学生先散了。 这一下，七食堂大厅可就热闹了，学生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江唯也不管别人，就站在窗口等着。韩子陆他们进去了就没再出来，窗口只几个小厨子悻悻站着，偶尔进去一个看看情况。 江唯问了几次，都没人对他说什么。 就在他觉得这事儿出不了结果的时候，有两个小厨子过来，开始关窗子。 江唯一看有效果，忙问怎么了，矮个厨子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韩子陆被我们经理叫走了，你要在这等说法，还是怎么着？” 江唯来的时候，其实没想着能要到说法，这会儿看到有人处理，已经是预期以上的结果了。不管怎么说，有食堂经理过问，有问题的面肯定不会拿出来给学生吃了。 放下心来，他也就没心思继续在这儿杵着了，直接去了校医院。 而同一时间，韩子陆在经理办公室站着。 食堂经理张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长得又干又瘦，实在不像做餐饮的，而实际上，他也确实不关心自己食堂每天做些什么，只管行政。 这会儿他坐在办公桌后面，捧着一杯刚泡的茶，把浮在表面的茶叶往下吹，看也不看站在对面的韩子陆。 他不开口，韩子陆也不开口，耗了两泡茶的功夫，经理才咂咂嘴，放下杯子，抄起双手，往韩子陆脸上看。 “小韩啊，你还记得你来多久了吗？” “半小时。” “我是问你来工作多久了。” “不到半年。” 张建脸皮子抽了抽，“还是那么不爱说话啊，小韩，不是我说你，你自己想想，你来这半年，给我找了多少麻烦。”说着指向自己头顶，“你看，我这白头发，因为你，都多了一半儿。” 韩子陆不说话。 张建心里稍微舒坦了点儿，“我也知道，年轻人嘛，就是想法多，就是喜欢新鲜的，喜欢改变，喜欢证明自己。这我都理解，可是你看，这结果怎么样呢？” 韩子陆抿了抿嘴，还是没说什么。 张建看他那样，就更舒坦了，“你说咱们采购的材料不好，你说你要自己采购，我虽然很为难，但也都应允你了对吧？你东西做的好吃，咱七食堂有光，我这脸上也有光，可是小韩，适可而止懂不懂啊？你们年轻人嘛，争强好胜，也不能说不好，可你这一个窗口做得好，人家别的窗口怎么做？多少人对你有意见，我都知道，要不是我替你说好话……算了不提也罢，我就想跟你说，我虽然能理解你，但你也要知道，咱们这，是大学食堂，不是什么五星酒店，你吧，既然来了，就得踏踏实实干活，别想太多有的没的，我这也是为你好。” 韩子陆终于开口，只说了“知道了”三字。 张建能看出来，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心里也越来越有成就感。 做这个憋屈的小经理，也就这点儿乐趣了。 其实张建也知道，韩子陆这样的人，是不会在食材上出岔子的，但既然有机会，他就想好好在他面前立立威，于是又开始说教，“你也许看不起食堂厨子，但食堂有食堂的讲究，咱们做东西给学生吃，味道不说不重要，但跟安全比起来，绝对没那么重要，你……” “你什么意思？”这是韩子陆第一次打断张建。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我什么意思？”张建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你做的东西出问题，被学生堵在窗口找麻烦，还问我什么意思？” “我做的东西没问题。”韩子陆说着，已经摘了帽子。 “有没有问题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张建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我说了算。”韩子陆把帽子连外衣一起往办公桌上一摔，扭头就走。 张建气急，“行！你拽！你有本事就别回来！” ☆、第3章 一碗牛肉面3 礼拜六的校医院，比平时热闹那么一些，不过，也没多少人。 江唯在凳子上等了几分钟，就被叫进了诊室。 他坐在大夫面前的小凳子上，主动开口，“我应该是食物中毒了。” “食物中毒？吃什么了？”大夫捂着口罩，不过露出的眉眼看起来很是和善。 “吃的牛肉面，可能肉还是什么的，不干净。” “嗯。”大夫顺手记录，“在哪吃的？什么时候？” “食堂的，昨晚上，我一夜拉了七八回呢。” “嗯。”大夫放下笔，“七食堂那个？” “是的，您知道啊？” “嗯，吃过几次，要不是离得远，我就天天吃了。”大夫眼皮一动，睫毛就跟着呼扇呼扇，。 江唯不自觉就盯着他睫毛看，随口道：“还是不吃得好，省得拉肚。” 大夫伸手去按江唯腹部，不轻不重压了几下，“疼么？” “不疼。” “那这样呢？”又换了个位置。 江唯摇摇头。 “最后一次拉肚子是什么时候？”大夫又做记录。 “今天早上……六七点吧。”江唯又往大夫睫毛上看，“反正天刚亮那会儿。” “这一上午都没再拉过，现在也不疼了，对吧？” “嗯，对。” “你昨天晚上都干过什么，从头到尾跟我说一说。” 江唯老实说了，从讲ppt开始，到回屋睡觉结束，交代得很是老实。 大夫听完点头，“你这个，没什么大事儿，这两天别吃油腻，喝点粥什么的，很快就好了。” 江唯有点儿意外，“那我吃点儿什么药啊？” 大夫略一犹豫，“这样吧，我给你开点儿中成药，不过你先别吃，就注意饮食和保暖，如果晚上还拉，你再吃药。 “啊？就这么简单啊？我可拉了七八次呢，应该挺严重的。” “你这就是着凉了，七八次不算多，属于肠胃的自我保护，只要肚子不疼就不严重，这季节，着凉拉肚子的很多，不光你一个。”大夫说着把写好的单子撕下来递给江唯，“去拿药吧，” 江唯不太情愿地接了单子，犹犹豫豫地站起来。 大夫摘下口罩，拿起水杯，走到门口叫下一个病人。 江唯忙追过去，“大夫，我真觉得我这个挺严重的，肯定是吃坏了，要不要做个化验啊？食物中毒不是都要化验吗？” “如果有必要我就让你去化验了，不用等你来说。” 大夫这会儿没戴口罩，整张脸看着就更是和善，三十出头，慈眉善目的，带几分女相，让人很容易就觉得，他是个好说话的。 至少江唯就是这么觉得的，“为了保险，我还是验验吧。”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2节 “你对我的诊断有怀疑？”大夫眉梢一挑。 “不是，我就觉得……”江唯有点儿为难。 “你觉得你什么都懂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不就为了保险吗？” “你这年纪的孩子，就容易自以为是。”大夫把杯子往桌上一落，“啪”的一声。 “觉得自己什么都行什么都懂，错都是别人的。你说说你，大冬天的，晚上骑车瞎晃悠，你不着凉谁着凉？那么晚吃饭，吃完了又灌凉风又晚睡觉，仗着年轻就各种不规律，可着劲儿的糟蹋自己，呵呵，生病怎么了？生病才正常，不生病反而是狗屎运。光这样也就算了，还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非说什么食物中毒，医生的话你也不信，还非得做什么化验，行，你不信我的诊断，你就去重新挂号，换个大夫给你看吧。” 江唯张张嘴，半天答不出话。 这大夫看着慈眉善目的，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冲啊。联想起那个韩子陆，他不禁怀疑，自己这两天跟臭脾气的杠上了。 乍一想到厨子，江唯心里就咯噔一下。 哎呦我去，坏了，如果不是食物中毒，那不就冤枉了他吗？ 想到这，江唯伸着脖子，小声又问了一句，“大夫，真的，真的确定不是食物中毒吗？” 大夫看都不看他，冷冷道；“你去重新挂号吧。下一个，别愣着，过来。” 江唯悻悻的走出病房，没去重新挂号，但对大夫的话，也是半信半疑的。 他回到宿舍，叫了个宏状元的外卖，吃完粥又补了个觉，但没太睡好。 虽然肚子还是隐隐有点儿不舒服，不过确实不拉了，一直到傍晚，情况都很稳定。期间他也百度了好些关于食物中毒什么的，跟自己的情况也确实不一样。 自己这情况，应该只是着凉，就像大夫说的一样。 怎么就不是食物中毒呢？江唯这会儿，反倒希望自己病得更厉害了，不管怎么说，疼也就疼一阵儿，总比心里堵个疙瘩强。 可现在这情况，怎么办呐，先误会了人家厨子，后又得罪了人家大夫。 就这样放着？那对不住良心。 去道歉？又太丢面子。 纠结来纠结去，就到了饭点儿了，赵思源破门而入。 “唯唯，走！咱七食堂吃面去！”言罢不由分说就把江唯从凳子上拽起来，“昨天你一说我就馋了，真的，都好一阵儿没吃了。” “啊？吃面啊……” “你不也说好吃吗？走吧走吧，就当陪我。” 江唯就这么被赵思源一路拖着，进了七食堂，不过经过这一路，他也算想明白了，虽然很丢人，但误会了人家，肯定是要道歉的。 “卧槽点儿正！”赵思源拉着江唯就往二号窗跑，“赶紧的，难得人少。” 江唯这才看到，前面只排了十几个人，顺着队伍往窗口里看，来来去去就那两个小厨子，看不见韩子陆。 人呢？不会因为中午的事儿怎么样了吧。 江唯心里发沉，赵思源在旁边吧啦吧啦说着游戏的事儿，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好不容易排到窗口，他又仔细往里看了几眼，没找到韩子陆的身影，却收到了几个满含深意的目光。 那两个厨子没事儿就盯着他看，让他更是心虚。 等面上来，他端了就走，赵思源还在后面笑话他心急。不过吃面的时候，明显是赵思源更急，烫得吸溜吸溜的，还是把面条往嘴里塞，一碗面没几分钟就见了底。 他吃完了，见江唯只吃了一小半，就替他把剩下的也吃了，等于一个人吃了一碗半。 喘了几口气，赵思源开口，“唯唯，你是不是也觉得今儿的面少点儿什么啊？” “啊？”江唯的心跳快了几拍。 “具体也说不出来，按说还是那个汤那个肉，可就觉得有点儿不一样，好像没以前吃的好吃，你觉得呢？你舌头比我灵，你说，哪儿不一样？” “啊……”江唯盯着碗底皱眉头。 “哈哈哈，算了，可能是心理问题，今儿排队的人少，就没那种稀罕劲儿了吧。”赵思源起来伸了个懒腰，“咱们走吧。” 江唯回头又看看二号窗，心说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儿就把人开了吧。 他是想当面向韩子陆道歉的，可现在人不在，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赶上赵思源拉他往回走，他也就跟着走了 回到宿舍，江唯才觉得后悔，好歹应该过去跟其他厨子问问情况的。 这一夜他都没睡好，一直梦到自己又冷又饿的，还吃不上饭。 在良心的谴责下，第二天他不用闹钟就醒了，一大早就直冲七食堂。 礼拜天早上，食堂人很少，二号窗就一个厨子守着，江唯认得，这是那个年纪大一些的。 那厨子一见他过来，眼神就有些不对。 “请问，韩子陆在么？” 听他这么一说，厨子的眼神就更不对了。 江唯忙着解释，“您别误会，我这次过来，是想道歉的！那个……昨天，那个是我没弄清楚，我说拉肚子是因为吃了这里的面，其实不是，我去看了医生，医生说我只是着凉，所以……我现在是专程来跟韩子陆道歉的，这件事儿，我确实做得不对，我会尽量弥补的。” 厨子的表情随着江唯的话慢慢改变，从紧张到放松，再到生气。 “你这孩子啊！”他说，“怎么不先弄清楚呢？这事儿弄得……真是。” “是我不好，师傅，您看我也是诚心道歉的，那个，韩子陆他人呢？” “小韩啊，今天没来。”厨子的表情有些惋惜。 江唯觉得不太妙，“听说昨天他去跟经理谈话了，那个，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去跟经理也解释一下，这事儿是个误会，你们的面没问题，而且我昨天来晚了，韩子陆还特意加班给我煮面吃，真的是很负责的厨师。” “哎……”厨子一拍大腿，“可不是么，小韩也不容易啊。” “那？” “你看这样吧同学，我们经理那边，你亲自去解释。我说心里话，你说话肯定比我转述有效果，不瞒你说，我们经理这人吧……”厨子说着摊了摊手，“你懂吧？所以你说比较合适。” “可以可以，我惹的事儿，我去解释清楚，也是应该的，你们经理现在在么？” “哎呦，今儿礼拜天儿哈，那可没准儿了……要不你中午再来？中午他差不多能过来。” 江唯略一犹豫，“那韩子陆呢？能不能告诉我他现在什么情况？” “这个……小韩他昨儿下午就不在，今儿又没过来，我也想知道是什么情况啊，可是我们经理吧……我昨儿就问了一句，就被他挑着毛病数落了一顿，所以……”厨子又摊手。 江唯越听越觉得不安，略一思索，“那这样吧，师傅，您有经理的电话吗？我先打给他，如果说不清楚，就中午再过来，您看怎么样？” “电话啊，有倒是有……” “您放心，我绝对不说是您给的。” “那好吧！” 一拿到电话，江唯就找了张桌坐下，连着打了四五个电话之后，终于跟经理展开了长达半个多钟头的拉锯战。 一通电话下来，江唯满头大汗，这才理解了这位经理有多难缠。 那得理不饶人的劲儿，简直比他中学教导主任厉害十倍。 不过好歹把问题说明白了。 虽然对方对他阴阳怪气的，但知道了原委，总不会再为难自己员工了吧。 江唯总算松了口气，又走回窗口。 厨子问：“怎么样？” 江唯比了个ok的手势，“都说清楚了，现在就剩跟韩子陆道歉了，要不，你把他手机号也给我？” “真不好意思，我没小韩的手机号儿啊。” “啊？哦……”江唯扫到窗子里的面锅，突然想起昨天赵思源的话，就问，“师傅，现在你们这牛肉面，和韩子陆在的时候是一样的么？” “差不多吧，至少配料都差不多，不过也就坚持这两天，如果小韩不回来，等这些现成材料用完，那就做不出一样的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们啊，细功夫真不如小韩，想学都学不来。” “嗯，那行吧，我先回了，这是我手机号，如果韩子陆回来了，麻烦您给我发个信息，我再来跟他道歉。” “没问题。” “哦对了，怎么称呼？” “哈哈，叫王叔吧。” “嗯好，王师傅，那到时候记得给我发短信。” 这个短信，江唯是下午两点钟收到的。 陌生号码，就发来四个字——人回来了。 江唯反应了半分钟才回过味儿来，“太好了！”一拍大腿，也顾不上游戏正打得火热，披上衣服就往七食堂奔。 他在二号窗口来了个急刹车，停住脚，来回张望道：“人呢？不是回来了么？人呢？” “回来啦。”王师傅朝江唯笑，“不过，这会儿在经理办公室呐。” “啊……”一听经理两个字，江唯的脸色就一变。 王师傅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你不都解释清楚了吗，小韩这都一整天没来啦，突然回来，肯定是经理叫他回来的呗，人都回来了，就没啥大事儿啦。” “好，那我跟这儿等会吧。” “成吧，那你坐会儿，我还有活儿，先忙。” 现在这个时间，已经过了饭点儿，各个窗口都在收拾，江唯也不好在那儿杵着，就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下。 同一时间，经理办公室里，张建的表情很是得意。 他打量着韩子陆，心里那个美啊，简直比中了彩票还满足。 就这样打量了十几分钟，终于爽够了才开口。 “小韩啊，你这会儿找我，是要递辞呈了吗？” ☆、第4章 一碗牛肉面4 以张建的脾气，是不可能主动叫韩子陆回来的，即使江唯已经把事情跟他解释明白了，他也不可能让姓韩的小子看他笑话。 这事儿，他本来是打算装个糊涂，就这么算了的。 只是没想到，韩子陆自己回来了。 其实，打从韩子陆一进门，张建就看出来了，他不是来辞职的，要辞职的人不会是这种表情。 昨天中午一甩手走了，这会儿又回来，如果不是辞职，那就只能是认错了。 张建这辈子爱好不多，可看人认错，绝对是其中一条。 既然知道了对方想留下，他就更要反着来，故意问他要不要辞职，这样才有意思。 果然，韩子陆回答说，“我不辞职。” 张建拐着弯儿地“嗯”了一声，“小韩，你还真是……总能让我意外啊，我看你心高气傲的，昨天那么一走，还觉得你这辈子也不会踏进我这屋门儿了呢。” 韩子陆道：“昨天擅离职守，是我不对，您可以按旷工处理。” 张建不接他话茬，自顾自继续，“昨天下午，我还找咱人事聊了呢，我说可惜了小韩这孩子，简历那么漂亮，能力也不差，就是脾气太冲了，当初招他进来的时候，咱们也是想好好培养的，可年轻人到底沉不住气，说走就走了，这又要重新招人，不是白耽误工夫么。”言罢审视韩子陆。 “昨天是我不对，要怎么处罚，都听您的。”韩子陆答。 他穿着便服，垂手立在办公桌前一米左右的位置，双目平视，似乎看着张建，又似乎没有。 他的表情是平和的，语气是平缓的，态度是顺从的，可即使这样，骨子里还是透着一股傲气，而这股傲气，是张建最不喜欢的。 “小韩你猜，人事他怎么说？” “不好意思，我猜不到。” “哈哈，他啊，倒把我说落了一顿，说什么简历这东西和新闻差不多，看看就得了，别太当真，有能力有经验的人不少，可有能力有经验的年轻人能有几个？咱们就是个大学食堂，能有什么发展？真有能力的，谁到咱这地方来？”张建说到这儿冲韩子陆一笑，“他说话直，也不是针对你，我当时就跟他说了，那是他不了解你，你看你到我们这儿一来，立刻就给七食堂长脸了。他本来对你可能有点儿偏见，我吧，可是替你说了不少好话，他也真听进去了，最后还跟我说，那怪不得要辞职呢，可能还真是个有能力的，咱们小庙供不起大菩萨。” 张建这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了，而且几乎句句踩着韩子陆的痛点，目的也再清楚不过，就是想让对方心里不自在。 虽然这会儿韩子陆还是目不斜视，一脸平静，但张建知道，他心里一定不像脸上这么平静。 这是一个对自我有要求的人，而有要求的人，难免会更多的在意外界评价，如果不是这样，他也就不会在一碗面上下那么多功夫，来证明自己了。 沉默了许久后，韩子陆朝张建点点头，“受教了。”而后不等对方再开口，就继续道，“如果您不打算辞退我，那么我要回去工作了，毕竟因为我让食堂遭受非议，我有责任弥补这个损失。” 张建一直目送他走到门口，才又开口，“小韩啊，听说你之前就是因为跟同事关系不好，才把工作丢了的，现在可得记得啊，前车之鉴。” “知道了，谢谢。” 韩子陆带上房门，沿着小走廊向前走了二十几步，才停下来，闭上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等情绪平复之后，他去换了工作服，走向窗口。 其实这个时间，窗口已经收拾完毕，他是没必要过去的，之所以先到窗口，也许是因为职业习惯，也许是因为想一个人待会儿，他自己也说不清。 冬天的食堂，门上都挂着厚厚的棉布帘子，只要不开灯，光线就昏昏沉沉的，即使现在才不到三点，也不例外。 韩子陆习惯性地打开灯，看着自己每天工作的这一小块地方，从洗碗池到台面，而后越过窗子，看向饭厅。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一眼看过去，就对上了江唯的视线。 “啊！你来了！”江唯说着就往窗口跑，“我等你好一会儿了！” 韩子陆一看是江唯又来了，几乎想也不想，扭头就走。 而这边江唯已经到了窗边，直接半个身子探进去，一把扯住了韩子陆的袖子。 “哎你一见我就走啊，我，我有话说！你好歹听听啊。” 韩子陆转身面对江唯，“你说。” 这会儿距离近，江唯能看出，韩子陆的脸色明显比昨天差，一夜之间，好像黑眼圈都出来了，心下登时更过意不去，连着蹦出七八个对不起。 完了又连珠炮儿似的，把误会解释了一遍，不过他没提给经理打电话的事儿，因为他觉得，既然韩子陆回来，那肯定是被经理叫回来的，自己现在再说，反而有点儿邀功的意味，却没想到，韩子陆是自己回来的，而且刚刚在经理那儿憋了一肚子闷气。 不过虽然不知道韩子陆经历了什么，江唯的眼神儿却是没问题的，当然看得出，韩子陆并没接受他的道歉，那张脸上的表情，虽然不是生气，却冷冰冰的，和当初陪他吃面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这解释也解释了，还是没效果，怎么办？ 江唯着急，又一连“对不起我错了”的说了十几遍，说完又把自己怎么拉肚子怎么看医生的过程详细复述了一遍。 他说得太急，嗓子越来越干，最后不得不停下来，有点儿尴尬地问：“不好意思啊韩师傅，有水么？” “你要买水，就去外面的小店。” 江唯第一是口渴，第二是把能说的都说了，再待在这儿，其实也翻不出个花儿来，但得不到韩子陆表态，他总觉得不能就这么走了。 于是用力吞着口水，抻着脖子等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一两分钟之后，韩子陆随手拿了块儿抹布，开始擦拭台子。 “那个……真的，对不起。”江唯已经只会这句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韩子陆说完这句，就自顾自忙去了。 江唯又在那儿站了几分钟，才一步一步走回宿舍，临了也没闹清楚，自己这道歉到底算不算成功。 很快到了晚饭时间，赵思源又像平时那样，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同志们！今儿冬至哈，咱一起吃饺子去啊！就南门儿那家东北菜，两个宿舍一起。”他这话是对屋里四个人一起说的。 除了齐靖宇之外，几个人都乐呵呵地答应了，男生出门不麻烦，没几分钟，七个人就嘻嘻哈哈往楼下走了。 赵思源过来搭着江唯肩膀，“咋了，一脸没精神的，肚子还难受呢？要不要再去看看？” 江唯摇头，赵思源刚想再关心一下，就被旁边的刘牧勾去讨论游戏了。 本科生的宿舍楼，一层是架空层，给学生们放自行车用，江唯到自己平时停车的地方转了两圈，也没见到自己那辆坐骑，这才想起来，是中午骑到七食堂去了，然后他又是走回来的，就忘了骑。 这时候另外几个人已经陆续推了车子往外走了，江唯想了想，叫住赵思源，“我还是不去了。” “啊？怎么了？还是肚子不好啊，不过吃饺子应该没事儿吧……”赵思源说着挠挠头，“算了不去就不去吧，回头闹起来肯定得喝酒，你不去也好，那回头我给你打包个粥回来？” “得了吧，等你打包，我都饿死了。” “那你叫外卖吧，我回头再给你带点儿清淡的菜回来。” “好。” 等一行人走了，江唯扭头就去了七食堂。 本来只打算来取车的，不过既然到了，就忍不住想进去看看，远看不清楚，又忍不住想走近看看。 于是莫名其妙的，江唯就到二号窗去排队了。 今天排队的人，依旧不太多。 站他前面的俩人也有同感。 一个说：“太好了，今天人不多啊。” 另一个说：“这两天好像都不太多啊。” “是不是新鲜劲儿过去啦？” “我好像听说，这边换厨师了，好像是……有什么操作失误还是什么的，做的面有问题。” “啊？那咱要不要换个吃啊？” “行了吧，就你矫情，这是学校哎，真有问题还敢在这儿卖啊。” 江唯听到操作失误的时候就想插话了，无奈没找到机会，这会儿抓了个空子，立刻道：“没问题没问题，这家面挺好的，真的，说面有问题，那都是误会。”就这样跟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还莫名其妙交换了手机号。 那俩人端面走的时候，还跟他挥手告别。因为忙着应付俩人，江唯一直没腾出功夫往窗口仔细看，这会儿排到跟前，才又正面看到了韩子陆。 他举着饭卡，“韩师傅，今儿冬至哎，你们吃不吃饺子啊？” 韩子陆也不看他，“四号窗今天供应饺子。” “哦，我是说，你们厨师自己，会不会加餐饺子啊？” “看情况。”韩子陆的视线落在江唯饭卡上。 江唯忙刷卡等在一边。 韩子陆亲手煮的牛肉面，江唯这是第二次吃。 确实就像听说的那样，牛肉是整片的，汤是奶白的，上海青是碧绿的，葱末浮在油花上，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江唯咽了咽口水，虽然他不怎么饿，食欲还是一瞬间被勾了起来。 这一次不像上次那么急吼吼的，吃得仔细，也就把味道品得更清楚了。 可以肯定的说，这汤头里，是加了火腿的，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儿，江唯觉得自己应该是吃过的，一时却想不起来是什么。 不然找韩子陆问问看吧？江唯刚站起来，就想到自己现在过去肯定添乱，于是又坐下来，就这么一直等，等到学生越来越少，厨师陆续开始收拾，又等到窗口逐渐灭灯。 “哎呀不对。”江唯忽然站起来，他本想着，等到厨师下们下班了再问，肯定是最不影响人家工作的，可他忘了，厨师下班之后是要从后厨离开的。 这会儿韩子陆从窗口消失了，他才猛然想起来，忙披上外套就往外跑。 好在，绕着食堂跑了半圈儿，他就找到了食堂后门儿，能看到陆续有厨子往外走。 守株待兔了将近二十分钟，出来的厨子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两三分钟一个。 不会已经走了吧？ 就在江唯几乎放弃希望的时候，韩子陆出现了。 他穿了件长款大衣，深棕色的。 江唯迎上去，朝韩子陆笑。 理亏，自然是要多赔笑的。 韩子陆看到他，明显一愣，“你，等我？” “对，对。” “有事么？”韩子陆边走边问。 江唯跟他并排走，差点儿又要开启道歉模式，还好在脑子里及时刹车，“你面做的真好吃。” “谢谢。” “煮汤的时候，除了牛骨牛肉，还放了火腿吧？” “吃的出来？”韩子陆看向江唯。 “嗯，我爸给我煲汤，就经常放火腿。” “嗯。” “除了火腿呢？你还放了什么？我能吃出那个味道，有点儿熟悉，但想不起来是什么。” “你……”韩子陆停下脚步，“味觉挺好的。” 江唯嘿嘿一笑，“不瞒你说，我有点儿挑食，所以不太吃食堂，你那么好吃的面，我前天才头一回吃。” “嗯。”韩子陆继续往前走。 江唯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就跟着他往前走。 短短一条小路很快走到尽头，韩子陆停下来，“我走这边回家。” 江唯一看，是和宿舍相反的方向。 可他还想跟韩子陆多聊一会儿，除了想再找机会道歉之外，他对这个厨师，也确实充满了兴趣，毕竟，人家能做出那么好吃的面。 “这样吧！”江唯灵机一动，“今儿刚好是冬至，你看你也没吃饺子吧？我也没吃呢，都说捡日不如撞日，不如我请你去吃吧？” 见韩子陆不回答，他又补了一句，“就当赔罪。” ☆、第5章 一碗牛肉面5 宿舍在左手边，而韩子陆向右手边走去。 “赔罪就不用了。” “那就单纯一起吃个饭呗？” “不了，我要回家吃。” “哦……”江唯一时也想不到再说什么，但还是跟在韩子陆旁边。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往前走，乍一看好像关系不错的样子，不过仔细就能看出，肩膀宽的那个，也就是江唯，走路姿势明显僵硬。 安静着走了几十步之后，韩子陆忽然停下来，江唯来不及刹车，往前迈了两步又折回来，“啊？”发出这个音的时候，一脸呆傻。 韩子陆的表情中浮现出很淡的笑意，“你这是打算跟踪我吗？” “不啊，我就是，去吃饺子。” “去哪儿吃？” “你家楼下？” “我家楼下没有饺子馆。” “有没有去看看才知道。” 韩子陆露出个略无奈的表情，继续往前走。 江唯挠挠头，也跟上去，一路上随口说着考试啊，放假啊，美食啊。韩子陆偶尔应一声。 两人就跟相声里的捧哏逗哏似的，一个话多一个话少，走了十多分钟，居然也不怎么尴尬。 韩子陆是没打算跟江唯一起吃饭的，但他有点儿好奇，想知道这孩子打算跟他多久。 现在看这架势，如果不撵他走，他能一路跟到家。 有点儿像流浪的小狗，就是那种长着小四眼的土狗，饿着肚子到处晃荡，你看它一眼，它就跑过来跟着你，眼巴巴的，一路跟回家。 韩子陆挺喜欢小狗小猫，但他不养宠物。 也不打算让江唯跟他回家。 正想找个理由把江唯打发掉，手机就在大衣口袋里振开了。 “喂？” “子陆，是我。” 韩子陆愣了两秒，“叶闻？” “嗯，是我。” “你回来了？” “是啊，你今晚有空么？我去找你吃饭。” 韩子陆略一犹豫，“有，不过，我已经不在华升了。” “我知道，你在哪？我去找你。” “这样吧，你挑地址，难得回来一趟，我请你。” “这就是你不对了，明知道我想吃你做的。” “可是……” “就去你家吧？方便么？我记得你是住在……” “我搬家了……那这样吧，我把地址发你，不过先说好，家里条件有限，只能委屈你随便吃点儿了。” “只要是你做的就好，那，seeyou。” 两边通电话的时候，江唯就在旁边听着，越听脸上的高兴劲儿就越少，嘴里嘟囔着，“明明我先约的。” 韩子陆放下电话，朝江唯道：“不好意思，我约了朋友，你先回吧。” “哦，那下次一起吃饭？” “下次再说吧。”说着拦了的士，赶回家。 韩子陆到楼下的时候，叶闻的车已经停在那儿了。 走过去看，车里没人。 他直接回家，果然见到叶闻站在他家门口，一见他，就笑了，“刚想给你打电话，你就出现了。”说着把手提的袋子拎高一些，“我带了红酒。” 韩子陆笑着迎过去，“我要是没做牛肉呢？” “那就要看我够不够运气了。” “先说好，这儿地方很小。”说话间开门进屋。 韩子陆给叶闻拿拖鞋，叶闻接了。 韩子陆要帮叶闻挂外套，叶闻说我自己来。 韩子陆拿出茶壶茶海，叶闻耸耸肩说，这我可弄不来。 “还不会啊？光看我泡都看过好多回了吧？”韩子陆搬出小炭炉，生上火，把矿泉水倒进铜壶里开始煮。“这你真该学着点儿，回头可以跟那些英国佬炫一炫。” 叶闻笑笑，拿起个小茶杯，“他们，觉得自己的红茶是全天下最好的，别的都看不上。” “好不好喝倒是其次，要的是这个功夫和氛围。” 叶闻支着脑袋看韩子陆忙活，“我可不想变成我爸，在家没事就煮咖啡，泡功夫茶。” 韩子陆在忙活的间隙，时不时打量着叶闻，一年不见，他更加挺拔帅气了，让人忍不住想看，却又不敢多看。 像圈子里的很多人一样，韩子陆对叶闻，也曾经有过幻想，不过只停留在幻想阶段，没几天就过去了，叶闻这样的人，和他根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是只能看不能想的。 作为酒店董事长的独生子，有着这么万里挑一的长相，又在英国念着名牌大学，不用多说，也知道有多抢手，从小就是被各种叔叔阿姨们当女婿惦记着的，现在虽然很少回国，一回来也是被无数名媛包围着。 不过他身边却鲜少绯闻。 韩子陆原来以为，是叶闻眼光太高，直到两年前在一家gay吧和他偶遇，才明白各中原委。 也因为这样，两个人才多了点儿交集。 不然的话，单凭着对手艺的欣赏，是不足以让叶闻把他当朋友看的。 叶闻长大了，五官中的青涩越来越少，同时，心事也似乎越来越重了，尤其提到他爸叶嘉华的时候，更是藏不住情绪。 “又吵架了？”韩子陆给叶闻倒茶，同时问道。 “能看出来？”叶闻的表情有点儿孩子气。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我毕业想自己做服装，我爸不同意。” “嗯，这事也急不来，慢慢跟他沟通吧。” “嗯，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有什么好说的。” “以后有什么打算？你该不会，就留在食堂了吧？” 韩子陆动作一僵，“你都知道了？” “嗯。” “知道了多少？” 叶闻随手旋转着手上的戒指，“其实你没必要辞职的，吕腾做错事，不应该由你来承担责任。” 韩子陆的表情放松下来，“所以，你都知道了啊……” “嗯，其实我今天过来，一方面，当然是惦记你的菜，另一方面，也是想把这事弄清楚，虽然以我对吕腾的了解，他不会做的太出格，不过……如果他利用职权，强迫你做什么……”叶闻说到这，停下来看韩子陆的反应，见他摇头，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虽然很多事是他引起的，但我也有很多不对的地方，你知道，我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 “urse，你是厨师，又不是大堂经理。” 韩子陆笑笑，“我去准备晚饭，不过材料有限。”说着起身往厨房走，“不嫌弃的话，包饺子给你吃吧。”今天冬至，他本来就打算做饺子，材料都是准备好的。 叶闻跟过来，“好啊，你别那么客气，在那边吃了一年，回国觉得什么都好吃。” “那你不挑食了？” “我什么时候挑食了。要不要我帮忙？” “看着别添乱就好。” “其实，你要不要考虑回到华升？”叶闻看着看着，忽然说道，“你走之后，吕腾就自己要求调去分管别的部门了，我本来以为他是故意针对你，不过好像……” “他应该也是好意吧。” “也许吧，不过到底是被吕叔叔安排来学习经验的，太年轻，不懂事，他那么处处关照你，你很难不被同事排挤，而且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主厨了……你知道的，人性就是这样，看不得别人太好。” 韩子陆打开真空盒，取出面粉，“怎么听你这口气，好像是你比我还大似的？” “多谢称赞，这面粉好香。”叶闻前倾身子，闻了闻，转头道，“你真的不能留在食堂那种地方，就算不回华升，可以去的地方也很多，为什么一定要——” “其实，我一开始，主要是赌气，不过做了这段时间，也开始慢慢喜欢食堂了，毕竟是学校里，环境还是要单纯一些，而且，你知道，我没念过大学，对那儿总觉得很向往。” “可是你对做菜的追求呢？食堂那种地方能满足你么？” “要不要来试试我们食堂的牛肉面？不过要排队的。”韩子陆说着，笑了。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3节 叶闻见他那样笑，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在旁边专心看着，听韩子陆絮叨他的美食经—— 小麦是七月份专程去宁夏带回来的，昨天才拿去农家用石磨现磨成面粉，现在清香扑鼻，猪肉和蔬菜也是昨天去农家买的…… 韩子陆动作很快，从开始和面到把三四样菜摆上桌，也就用了一个小时，中间还包括醒面的时间。 “可惜没办法把所有材料都准备周全，今天的虾就不太好，芦笋也……” “所以让你回酒店，材料方面，只要你提要求，都能给你准备到最好。”说着“嘭”的一声开了红酒，放在一旁醒着。 韩子陆指指盘子，“再说不给你吃了。” 叶闻把盘子拉到自己这边，“别跟我抢，都一年没吃过了。”看看排列整齐的水饺，又看看醋碟，“这醋是不是也有故事？” 这顿饭，韩子陆吃的很开心，或者说，这是几个月以来最开心的一个晚上。 本来要一个人孤零零吃饭，现在有朋友陪着，已经是意外惊喜，何况叶闻不动声色就把他做的菜吃了精光，比起任何语言上的夸赞，这是更直接的鼓励。 另外，两个人也聊了很多，叶闻跟他说了很多在英国的趣事，他也把自己这几个月憋在心里的话逐渐倒了出来，一些本来想不开的事儿，说出来了，也就释然了。 离开华升，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当晚送叶闻离开的时候，又被问起有什么打算，韩子陆只说，打算等学校放寒假的时候，去一趟云南。 不过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这趟云南之行，不是一个人去的。 而将要和他一起旅行的人，这会儿正躺在床上苦思冥想——七食堂的牛肉面里，到底放了什么呢？ 一边想一边回忆味道，不知不觉，就又饿了。 好在没过多久，赵思源就带着打包好的饭菜出现在他屋里。 “唯唯！下，下来，下来，给你带了好吃的！”在他身后，宿舍另外两个人也说说笑笑进来了。 一看几个人的状态，就知道喝了不少。 尤其赵思源，走路都不怎么利索。 “唯唯你下来，哥跟你说几句话。”赵思源说着就要往上爬，第一脚就没踩稳。 江唯忙阻止他，自己从床上下去。 赵思源一把搂住江唯脖子，把他拉到阳台上，“唯唯，你肚子好点儿了吗？我，我不够哥们儿，也没陪你去医院，这样吧，明天，明天中午下了专业课，我就陪你去！” “我这都好了，而且你跟谁哥来哥去的，我可比你大俩月。”不仅如此，江唯一米八出头，赵思源一米八不到，光从身形来看，也是江唯比较像哥哥。 不过赵思源更会照顾人。 “不！我就是要陪你去！”赵思源说着往江唯脑袋上揉，“哥最近除了游戏就是忙考试，跟你都疏远了，这可不成。” “不是前几天才一起喝啤酒了吗？你这都快成酒腻子了。” 赵思源嘿嘿嘿的笑，把身体的一半重量都压在了江唯身上，腾出右手，往裤兜里摸。 “这是今儿吃饭，人家给的券儿，就两张。”说着压低声音，“嘘……别让他们知道，这是我去结账时候人家送的。” “看把你美的，什么好东西啊？”江唯说着一瞥，就看到“洗浴中心”几个字。 “没起子的，不就洗个澡吗，看把你美的。” “洗澡怎么了！”赵思源忽然觉得音量高了，又压低，“这天儿泡个澡多爽啊，不比跟学校洗淋浴强多了啊！而且人家是独立浴池，还带免费搓澡，而且还不远，就在城铁站那边儿，跟你说，这要不是刚开张，才不送票给你呢。” “好好好，我陪你去还不成吗，但你不会打算今天去吧？” “那当然不，咱们平安夜去，去泡个圣诞特别澡！跟你说……我都想好了……” ☆、第6章 平安夜 每个人喝醉了之后，反应都不一样。 有胡闹出洋相的，有诉苦抹眼泪儿的，有闷头不说话的。 也有话特多的，比如赵思源。 这一晚上，江唯简直觉得耳朵起茧。 甚至赵思源走了之后，江唯还觉得自己耳朵里嗡嗡的，又翻出挖耳勺掏了半天才睡。 一般来说，喝醉酒之后说的话都不能算数，可赵思源不是一般人。 第二天中午一下课，他就跑到江唯他们系门口堵着，要陪他去校医院复查。 江唯本来不想去，但拗不过赵思源。 去都去了，就找之前那大夫道个歉吧。 礼拜一的大中午，校医院空荡荡的，挂号窗口没人，诊室门口也没人。 江唯仔细看了看墙上挂的牌子，停下来朝赵思源点点头，就是这间。 赵思源想也不想就推门，但被江唯拉住了，小声说：“没礼貌，要先敲门。”本来就是来道歉的，礼数必须周全。 赵思源本来已经把门推开一条缝了，这会儿被江唯一拉，就站着不动了。 非但不动，反而退了出来。 江唯刚想往门里看，就听里面问：“谁？” 江唯有点儿尴尬，让赵思源等在外面，自己进去，“大夫，您好，我前几天来看过拉肚子，您说的对，我就是着凉了，我没不信任您的医术，我当时就是……” 话没说完，就听见“噗嗤”一声笑。 江唯这才发现，屋里不止大夫一个。 靠里的位置有一张病床，就是窄窄的带轮子那种，床上半躺着一个男生，正在挂点滴。 刚刚笑的，就是这个男生。 他看起来比江唯年纪还小一些，瘦瘦的，皮肤有点儿黑。 “没事没事，你继续，就当我不存在。”男生说着把眼睛一闭。 江唯也没多在意，就继续跟大夫赔不是，不过这次依旧没能把话说充分了，因为赵思源打断了他。 “大夫，你看我朋友没事儿了吧？”说着已经把江唯的胳膊拉上了。 “嗯，他没事。” “那我们走了哈，还要去吃饭呢。”话音不落就把江唯拉出了诊室，回头关门的时候又添了一句，“下回记得锁门。” 那大夫脸白，这会儿红起来，简直像要滴血，江唯没看见，不过赵思源看见了。 不止如此，他刚刚推门进去的时候，还看到了大夫正和那男生嘴对嘴。 他没把看见的告诉江唯，倒也不是不想告诉，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谁愿意跟谁嘴对嘴，那是人家的自由，可赵思源就是觉得心里有点儿犯堵。 也不是他对同性恋有什么偏见，可大中午的在医院里，门都不关，一个医生就这样和学生嘴对嘴……何况人家学生还挂着点滴呢。 这事儿他怎么想，脑子里都没啥好词儿。 到了吃饭的时候，江唯也看出赵思源不太对了。 “你没事儿吧？” “啊？”赵思源正盯着牛肉面发呆。 “一路不说话，这会儿又不动筷子，怎么了啊？” “哦……”赵思源这才开始吃面，两口下去，脸上就明显精神了，“今儿这面好像特别好吃啊！” “那必须得好吃。” “瞧你说的，这面又不是你下的，你美个什么劲儿。” “你等着吧，连吃俩礼拜，我就能下出一样的。” “吹牛吧你。” “不信拉倒。” 两人说完继续专心吃面，直到吃完了，赵思源才忽然回过味儿来，“你要天天吃面啊？” “昂，我想知道这面里到底放了什么，能那么好吃。” “你想知道你去问啊，自己跟这儿瞎捉摸什么。” “这还用你教？问了，人家不说。” “你还真去问啦？也对，这也是商业机密。不过我可不能陪你顿顿吃面哈，我可不想一口气就吃腻了。” “行啦，嘴长你脸上，爱吃啥我还管得了啊。” “嗯。”赵思源一低头，忽然又想起医生那一幕。 也许是吃饱了，脑细胞比较活络，电光石火的，就又冒出好些念头。 “走吧？”江唯见赵思源坐着不动，就叫他。 “哎我说，你这学期的选修课，是不是选了染服的啊？” “是啊，这都结课了。” “哦，你那课是苏雯还是徐辉啊？” “徐辉啊，我之前不跟你提过么。” “我这不是记性不好吗。” “那徐辉，上课还正常吧？” “啊？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就是……你下回再选徐辉的课，我跟你一块儿吧？” “大哥，我拜托你，同一门课不能重复选的，你要选，就下学期自己选去。” “我这不就随口问问嘛，走吧走吧，下午还打球呢。” 赵思源搭着江唯脖子往外走，自己都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儿太多了，只是看俩男人亲个嘴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怎么就开始瞎担心了呢？ 确实，徐辉的风评不太好，总有传言说他跟班里男学生暧昧，不过总不至于在两周的选修课里也动手动脚吧，毕竟也不是哪个系都跟他们染服似的，十个男的八个gay。 他想着想着，就往江唯脸上使劲又看了一眼。 看完了又觉得担心。 江唯样子还不错，属于那种阳光健康的类型，如果按赵思源的想法，别说他招男人惦记，就是女生缘儿，也算不上好的。 可赵思源也知道，那群人的眼光，跟他们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他还记得刚上大二那会儿，跟一个染服的小零聊天，那小零说起心中理想的男朋友外形，举的例子，就是江唯。 赵思源那会儿也没在意，可这会儿一想起来，就总觉得有点儿放心不下。 他担心江唯心太宽，回头被哪个不正经的老师揩了油，还不知道。 就比如那个医生，既然喜欢同性，在看病的时候，总免不了有点儿想法吧？ 想到这，他又觉得心堵。 “唯唯，我真对不住你，那天你拉肚子，我真该陪你一块儿去医院。” “啊？你行不行啊，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哎你怎么回事儿啊，关心你还不行啊！” “好好好，你这不是陪我又去过一次了吗，还想怎么着啊？” “也没什么……”赵思源心里那个纠结，又不知道怎么问，只能含含糊糊说，“那医生给你看病的时候，都还正常吧？有没有摸你哪儿？” “正常啊。” “哦哦，那就好。” “也摸了啊。” “啊？！摸你哪儿了？” “怎么了？他按我肚子，问我疼不疼。” “肚子？”赵思源往自己小腹的位置比划，“这儿？” “你那哪儿是肚子啊，这里。”说着指了指自己肋骨稍微往下一点的位置。 “哦哦，那就没事儿。” “你问那么细，你懂医术啊？” “你烦不烦啊，问问怎么了，反正下回你再去医院，一定叫我陪你，不然我跟你绝交。” “行了，赵妈。” “哎你小子找打是不是！” “来啊！看我下午打不趴你！” “卧槽，你打我干嘛啊，打自动化！” 下午打篮球，赵思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发挥那叫一个超常。 终场哨一响，江唯都快给他跪了，心说打个练习赛，你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对面儿那队五个人，个个被他撞倒过，虽然都没受什么伤，这会儿看过来的眼神也都冒着邪火。 要不是江唯麻溜把赵思源拽走，搞不好两个院系能打起来。 回去的路上，江唯问赵思源，“自动化得罪你啦？” 赵思源脸色瞬时就有点儿黑，“哎我说你有良心么？是他们一开始就来阴的，你不差点儿崴着脚吗？” “那不是意外吗？” “也就你当那是意外，行了行了不跟你说，我洗澡去了，你来不来？” “我回头再洗吧，系里还有点儿事儿。” “行吧，脏死你。” “哎呦我去，我又没你那么拼命，没多少汗。” “行了，晚饭再找你。” 江唯本来觉得赵思源是随口一说，谁知道，五点多钟，赵思源就跑系里找他来了，要跟他一块儿吃饭去。 之前也许是开玩笑，这会儿，江唯是真心觉得，这赵思源像个老妈子了。 不就是拉个肚子吗？至于这么顿顿盯着啊？ 赵思源这人别的都挺好，就是容易钻牛角尖，自己没事儿就爱瞎捉摸，本来什么事儿的，被他来回一琢磨，也变成事儿了。 江唯了解他的脾气，也知道他是对自己好，就由着他，好在赵思源没多久也就正常了，后面两天，俩人也就中饭一起吃，晚饭凑不到一起的，也就不硬凑了。 江唯照旧每天一碗牛肉面。 转眼到了24号。 平安夜，小店里铺天盖地的红配绿就不说了，连食堂橱子们都武装上了。 江唯去二号窗买牛肉面的时候，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 韩子陆带着圣诞帽，贴着假胡子，鼻梁上还架了一副金色镜框。 “你……”江唯堵在窗口，指着韩子陆笑。 韩子陆一本正经地站在那儿，手指打卡机，“同学，请快点，不然影响后面。” “好，好。”江唯刷了卡，等面的时候，还一直笑个不停。 过程中韩子陆瞪了他几眼，可他就是忍不住。 这太逗了，好好一个帅哥，被折腾成这副摸样，本来就够滑稽了，还偏偏配上那么一本正经的脸。 “我一会儿能跟你合影么？”江唯端面的时候问。 这话一出，就有几个排在前面的女生一起问，“是啊，师傅，能跟你合影么？” 为这，韩子陆又瞪了江唯两眼。 江唯见好就收，端着面走了，不过一路上也没停着，走走笑笑，几次都担心把汤给洒了。 赵思源见他笑，就也跟着笑，“这么开心？” “能不开心么？” 赵思源笑得眼睛都眯了，“就知道你也很期待。” “啊？” 赵思源从兜里掏出那两张皱巴巴的票，“咱吃饱就走，别回头晚了人多。” “哦……”江唯盯着那票看了几眼，才想起来今晚要一起去泡澡，“好，吃完就去。”还好没让赵思源看出来他忘了，不然又得跟他生气，说他不够哥们儿。 冬天日头短，两人骑过去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整条街都是红红绿绿的彩灯。 这附近学校多，学生也就多，连自行车道上都挤满了。 拿着花的，捧着苹果的，三五成群或者出双入对，一个个都卯着劲大玩儿一场。 这不出门儿还不觉得，出了校门儿，江唯才切实有了过节的感觉，忍不住也想到处逛逛，弄个圣诞帽什么的戴一戴应景。 “要不咱们先去逛逛再洗澡？”江唯说话的时候，眼睛到处看着路边的小摊儿。 “唯唯，你听哥的，这些一准儿卖到半夜，咱们还是先去泡澡，别回头人多了，没个好位置。”说着用力捏车铃，“让一让，哎借过借过！” “谁赶着圣诞节去泡澡啊，也就咱俩。” “啊？你说什么？”周围太吵。 “我说也就咱俩单身狗！圣诞节跑出来泡澡！” 赵思源本来就因为路况心急，听了这话更是不爽，“单身怎么了？你陪着你哥出来泡澡，跟单不单身有屁关系！” “那当然有关系，我要有女朋友，还轮得到你约我泡澡啊。”江唯这话完全是开玩笑，语气也是玩笑的语气，可听在赵思源耳朵里，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怎么着？这还没异性呢就惦记着没人性啦？ “女朋友，那也得你交的着啊。” “我怎么交不着？夏天还有个姑娘跟我表白呢。” “你就吹吧。” “怎么着，叫板啊？” “叫板怎么了？” “你等着，明年我就带女朋友一块儿过圣诞，留你一个人泡澡去！”江唯这话说出来，赵思源就不接话了。 第一，他被这话堵到了。 第二，这个路况，也确实不适合说话。 本来只用骑十分钟的路，俩人愣是折腾了半小时才到地方。 赵思源拿出票来对照，“是这儿。” “这么偏，还好意思说城铁旁边儿啊。” “废什么话，不要钱你还挑三拣四的。”说话间已经凭票入场。 就像江唯预想的一样，六点多钟，又赶上平安夜，洗浴中心这种地方确实没什么人。 本来那票只够俩人泡大池子的，经理看没人，就给了个特别优惠，让他们进了个独立小包，里面是那种家庭浴池，大小正合适两三个人泡。 江唯把浴巾往旁边一扔，脚就先下去了，“哎源子你别说，这儿环境还不错哎，比想象的好。” 赵思源一听这话，脸上就透出得意，“那当然，哥能坑你？”说着小步助跑，往池子里跳。 江唯想躲，但没躲开，直接就被赵思源压到了肩上。 ☆、第7章 平安夜2 “你偷袭！” “偷袭怎么着！” “等着！”江唯摁着赵思源胳膊，仰头把全身重量往后压。 赵思源没准备后手，就这么跟江唯一起摔倒，顺带闷了几口鲜美的洗澡水。 俩人你来我往地互相招呼，闹了十几分钟才消停下来。 赵思源趴在池子边儿上，“不行了，再闹要缺氧了。” 江唯也趴过来，“还不是你先闹的。” 俩人趴那儿缓了几分钟，才进入正常程序——泡完了搓，搓完了去淋浴房冲澡。 淋浴房有二三十个位置，但就江唯他们俩人。 赵思源说：“这绝对是享受服务。” 江唯也懒得吐槽他，找个位置就开始洗澡，赵思源在他旁边也找了个位置。 这淋浴房是封闭式的，只能看到脚。 洗了没多会儿，赵思源就听到江唯在隔壁哼歌——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傻bi兮兮的你，你曾经玩过的那些游戏，如今已无人问津…… 江唯唱，赵思源也跟着唱，唱着唱着，心里的滋味儿就不对了。 他关了自己这边的水龙头，去敲了赵思源那边的门，“我说兄弟，要不要搓澡？” 门开了，江唯顶着一头泡泡，光溜溜站在热腾腾的蒸汽里。 “啊？不是刚搓过了吗，哎哟——”被赵思源一问，泡泡就进眼里了，他忙着揉眼。 “哎你别揉啊！你个！用水冲！”赵思源摘了莲蓬头，对着江唯的脸就冲。 “哎呦我去！你拿远点儿啊！烫！” “行了行了，这会儿好了吧？” 江唯揉揉眼，睁开，“您行行好，还是回自己那屋洗去吧。” “我这不是给你搓澡吗？” “前面不搓了吗？干净了，再搓秃皮了！” “那你给我搓总行了吧？”赵思源递出毛巾，江唯接过。 “你还真能搓。” 赵思源胳膊伸开了按在墙上，背对着江唯，“哎我说，唯唯……” “啊？这力度咋样？” “可以，我没要说这个，我就想说，你之前说找女朋友那事儿，你当真的啊？” “干嘛啊？还挤兑我啊？”江唯拿毛巾给了赵思源一下。 赵思源也不跟他闹，“没，这不关心你吗？你大学也没谈过吧？我记得你初恋挺早的，初中？” “啊……大概吧，记不清了。” “你放屁！这事儿还能记不清，快老实说。” “也不算初恋吧，手都没拉过，就是朦朦胧胧的，有那么点儿。” “你俩谁追谁啊？” “其实也算不上谁追谁。”确实算不上，不过真要说起来，是人家女孩儿喜欢他。 当时江唯才上初中，因为成绩不好，老师就安排他跟学习委员坐同桌，后来熟悉了，就经常一起回家做功课。 他、学习委员，连着另外两个住附近的女孩儿一起，开始的时候挺好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班里就传出学习委员喜欢他。 他当时对这些虽然是懵懵懂懂的，但听有人喜欢自己，总是高兴的，就想找学习委员多聊聊，可学习委员好像又有点儿不愿意跟他聊。 中间有一段儿记不清了，只知道后来，跟他一块儿做功课的那三个女孩儿关系闹得很僵，他们也就不再一起做功课了。 这事儿，江唯当时以为是自己想多了，自作多情，后来还是学习委员亲口承认了，他才知道个中原委。 原来那三个女孩儿里，除了学习委员，还有另一个女孩儿也喜欢他。 学习委员把喜欢江唯的事儿告诉了那个女孩儿，那女孩儿就大嘴巴的到处说，弄得学习委员很尴尬，也不敢跟江唯多说话，后来无意中发现那女孩儿本子上写满江唯的名字，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于是又报复回去，各种勾心斗角，连带着误伤，最后闹僵了收场。 其实江唯那时候，对学习委员还是有点儿好感的，挺乖巧文静的一个小姑娘，梳着高高的马尾，走路的时候，马尾就在后面晃啊晃，他有时候看见了，也想过去拽一把，感受一下长头发什么手感。 不过在听了这番话之后，江唯就没什么想法了，对他一个毛头小子来说，女孩子们的世界，实在是太复杂了，他觉得自己完全不是她们的对手。 所以从初中毕业开始，他就没怎么往这方面花心思，真正的初恋，是高三同班的一个女孩儿。 不过高三那个，他不想多提，这会儿赵思源问起来，也是几句带过。 “你真不用我帮你再搓搓？”赵思源一边冲身子，一边说。 “真不用，不过你能别占着我的淋浴么？” “你这儿风水好啊。” “那我去隔壁。” “别啊，”赵思源把他抓回来，“这不想跟你说说话吗？” “洗完再说不行啊？” “记性不好，回头再忘了。” “那你说快点儿。”说着把赵思源拉开，“让我冲会儿，别老你一人儿占着。” 赵思源看着江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放心，长这么大了，也没什么正儿八经的感情经验，回头交女朋友，万一被人家伤了怎么办？ 这女孩儿的厉害，他可是领教过的，他那前女友，平时看着那么乖巧的人，分手的时候简直化身泼妇，随便一句狠话扔过来，就能清空他血槽，再把个茶壶扔过来，就更是杀伤性武器。 那段儿时候，他简直内伤连着外伤，别提多凄惨。 这事儿要是放在江唯头上，他扛得住么？ 赵思源来回审视江唯那一脸情商发育不全的样儿，心里只有三个字——扛不住。 “唯唯，你说，咱们上大学是干嘛来了？”赵思源忽然这么说，把江唯听的一愣。 “啊？干嘛？” “还能干嘛，学习啊！” “哦，嗨，多新鲜啊。” “所以……你就别交女朋友了吧？” “啊？” “我意思是，好好学习啊，别交女朋友了，耽误时间。” 江唯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赵思源，“你没发烧吧？就你，天天打游戏时间比上课时间长，让我好好学习？” “这不是大三了嘛。” “也是，下学期咱先把游戏停停吧。” “也别交女朋友。” “你怎么老跟这儿较劲呢？也不是想交就交的啊。” “那说好了啊，我找之前，你也不许找，咱好哥们儿，要共同进退！”赵思源对自己有信心，毕业之前的时间，应该都是要留给游戏的。 “你呀，坏。”江唯这才明白了，赵思源是想给自己找个垫背的。 “哎我这也是为你好。” “你得了吧。” “你到底答不答应啊？” “那你要是一辈子不找，我也陪你一辈子光着啊？” 赵思源眼睛一亮，“好啊，咱哥俩一起，多好啊，有我照顾你，你爸做梦都放心！” “我谢谢你。”江唯翻了个白眼，推门出去。 “我说，你到底答不答应啊？大男人怎么能输给儿女情长呢。” 一直到换好衣服，赵思源都还在跟他纠缠这个问题。 江唯虽然说不上一言九鼎，但也不会轻易许诺什么，任赵思源怎么念叨都没用。 赵思源没招，只好让了一步，俩人达成以下协议—— 毕业之前，江唯不主动去找女朋友，如果万一遇到了喜欢的，也要第一时间告诉赵思源，并把女孩儿带给他见面，让他给把关。 对赵思源来说，今天这个澡，泡的颇有成效，大幅度地增进了他们兄弟间的感情。 可对江唯来说，就只有一个字——累。 于是当赵思源提议再一起吃个宵夜的时候，江唯一口回绝了。 提议去酒吧，依旧回绝。 “我想自己去逛逛。”江唯跨上自行车，朝赵思源投来“请勿打扰”的目光。 赵思源虽然有点儿不爽，但也不想破坏了刚泡出来兄弟感情。 “去吧去吧，我自己回宿舍。” “嗯，那我走了。” 赵思源看着江唯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人群中，才慢悠悠爬上车。 哎，这孩子长大了，要点儿私人空间，也是正常的。 江唯骑车直奔路边摊，然后推着车一路扫过去，见到什么圣诞帽啊，假胡子啊，眼镜儿啊，红披风啊，他都买了，甚至还给车把上安了一对鹿角。 最后，叼着苹果糖回去的时候，他的心里是十分满足的。 可不么，过节就应该这样，虽说泡澡也不错，但……那不是随时能泡吗？ 可平安夜一年只有一天啊。 江唯摸了摸头顶的圣诞帽，脸上浮出一抹傻笑，在学校里七拐八拐的，就又往食堂去了。 虽说已经过了九点了，但说不定二号窗还有人呢？ 毕竟第一次吃牛肉面那晚，都九点半了，韩子陆也还没走。 今天要是还能见着他没走，就拉他去吃饭吧，正好把前几天那顿补上。 江唯的想法是很简单的——既然说了要请人家吃饭，就得言而有信，一次吃不上，那就顺延到下次。 平安夜总比冬至有说头吧。 江唯在脑子里胡乱计划着，推开门帘子的时候，内心是有点儿激动的。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4节 那感觉，类似于买了彩票等开奖的瞬间。 当看到二号窗还亮着的时候，江唯脑子里爆出一堆中奖的彩花。 可一跑过去，那些花就给风吹没了。 窗口里的的王师傅看着他，“哟，小同学，这么晚啊。” “啊……”往窗口里张望。 “你这是找吃的啊？还是找人啊？”王师傅一边擦玻璃，一边问。 “那个，韩子陆？” “小韩啊，真不巧，他刚走。”王师傅看手表，“你看，还不到两分钟，你要是早来两……” “谢谢师傅！”江唯直接扭头往外跑，骑上车就往前追。 他上次跟着韩子陆走过十几分钟的路，这会儿韩子陆刚走了两分钟，很有可能追得到。 江唯的想法并没错，只不过，韩子陆今天走了另一条路。 平时他都是直接从东门出去，再乘几站车回家，可今天平安夜，东门外全是学生，不用想，也知道那段儿堵得厉害。 所以韩子陆今天的路线是向西，到西校门外再乘车，避开最热闹的那段。 当然，这样绕远路也不仅仅因为堵车，还有一个原因，是想躲开那种节日氛围。 去年的今天，他就想着，到了今年，就不要一个人过节了，不管什么节日，多个人过，总是更有意思。 但到了今年，他仍旧是一个人。 不想倒也罢了，想起来，总带着那么点儿伤感。 北京的这个圈子，人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 但想找个能安心在一起的人，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却又很难。 有些人，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但你对他，就是少那么一点感觉，缺那么一点在一起的冲动。 这一点看着不多，却也难以逾越。 “叮——”短信声再次响起的时候，韩子陆正走到荷塘附近。 也许因为月光映在水面的样子过于冷清，也许因为今天是平安夜，或者只是条件反射。 总之，他拿出手机，点开了短信。 一连十几条，都是同一个人，发来的同一段讯息—— 是我不对，你别躲着我，我们见面聊聊吧。 韩子陆把每条短信点开，读一遍，然后删除。 直到最后一条，他点了回复。 “就这样吧，别再找我了。” 刚发送出去，没两秒，那边就打了过来。 韩子陆站在路灯下，呵了口气，揉了揉手指，“我说了，别再找我了。” 那边的语气有些急切，“子陆，别挂，你别挂电话，你听我说！” “嗯，你说吧。”韩子陆拿出烟盒，但并不点烟，就把盒子在手里来回转着。 “是我不对，真的，是我不对。” “没关系，反正我早晚要离开华升的，已经过去了，就算了吧，我知道你也不是恶意。” “我怎么会是恶意？我……你知道的，我只想对你好！” “我知道，不过以后别再找我了，行么？” “不行！你必须跟我见面把话说清楚！” 韩子陆嘴巴张了张，最终没说什么，就叹了口气。 “子陆，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们就试试，不行么？就算试过还不行，你好歹让我死心啊！” “那你想怎么试？” 韩子陆这话问出来，自己就后悔了，而对面的吕腾，乍一听也愣住了。 在这个空当里，韩子陆已经纠正了自己的错误，“没什么可试的，以后也别找我了，再见。”说完挂电话，关机。 他从捏扁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在手里，却不吸。 也不是不能试，但明知道是死胡同的路，为什么还要往里走呢？ 早点断了，不是更好？ 等一根烟烧完，韩子陆原路返回，从东门走向那一片闹市区。 ☆、第8章 平安夜3 江唯顺着路骑了几分钟，就经过了那天分开的地点，其实他也知道，这一路没碰到韩子陆，再往前骑，八成也找不到。 但他还是沿着路骑了下去。 从南校门出，穿过马路，骑进一条之前没来过的巷子，再顺着往前骑，直到尽头没路了，才顺着转向东，绕了个大圈之后，又从城铁站下方骑了出来。 这已经是他今晚第二次经过同一个地方，红红绿绿的装饰和彩灯还在，不过人明显比之前少了很多，摊位也变得零零散散。 回去吧。 早就该回去了。 他有些漫无目的的到处看，视线扫过光秃秃的树，扫过路旁的铁栅栏，扫过正经过头顶的列车，然后落在对面的红灯上。 倒数十秒。 九。 八。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刹车捏出的尖锐声响，从路对面传来。 视线追着声音过去，就看到路灯下，一辆自行车撞上一名行人。 车头一偏，车把撞着路灯发出更大的声响。 骑车的女孩儿从车上跳下来，去扶那个被撞倒的行人。 暖融融的路灯下，是一张苍白的脸—— 韩子陆！ 江唯猛地一松刹车，直接闯了红灯。 二。 一。 临时刹车的司机在身后叫骂，江唯没听见，他已经从车上跳下来，直奔事故现场。 “喂！喂！没事儿吧！” “我没事。”韩子陆几乎同一时间回答，却不是对江唯，而是对那个刚刚撞了他的女孩儿。 “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那女孩还在道歉，一听口音就知道她不是中国人，看穿着就知道八成是个韩国留学生。 江唯对这帮韩国学生的印象一直不好。 这会儿闻着她身的酒气，就忍不住火，“哎你怎么回事儿啊？喝酒你还骑车乱逛！” 女孩儿本来就一脸紧张，冷不丁被江唯这么一吼，再看看仍倒在地上的韩子陆，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含混说着些中韩混杂的语句。 “哭有用吗？”江唯虽然觉得有理，也架不住女生哭，声音瞬间就柔和下来。 他蹲下身，向韩子陆伸出手，本意是想拉他一把的，但又怕再伤了他，于是手就停在了半空。 韩子陆这才跟他正面对上视线，这一对，就皱了眉头。 那眼神，根本就不用别人翻译。 “是啊，我也觉得。”江唯替他说，“真巧。” “确实。”韩子陆尝试着动了动腿，略一犹豫，还是抓住了江唯伸出的手。 江唯顺势将他拉了起来，不敢不用力，也不敢太用力。 也许就因为他力道给的不够，韩子陆刚一站起来，脚没踩实就又踉跄了一步，几乎再次摔倒。 好在江唯反应快，把自己半边肩膀送了上去，及时给了个支撑。 韩子陆有些狼狈地抓着江唯，整个人有一半以上的重量压在他身上。 “不好意思。”缓了一两秒后，韩子陆放开了江唯的肩膀，“你松开吧，我能站住。” 江唯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死死攥着人家胳膊，像要给人家捏断了似的。 “哦哦，可是你的腿……”江唯换了个比较正常的姿势，架着韩子陆一边胳膊，同时盯着他半蜷起来的左腿，和仍未落地的脚。 韩子陆自己也弓腰，一只手试探着膝盖的位置。 “有点儿扭到了，不过问题不大。” “哦。那，你能走吗？” 韩子陆扶着腿尝试伸直，然后缓缓地踩在地上，然而就在他想把重量落在这条腿上的时候，他的身体再一次失去了平衡。 这次江唯早有准备，稳稳的支撑住了，“别试了，肯定不行啊。” “嗯，至少今晚没法走路了。”韩子陆直到这会儿，说话的声音也是平缓温和的。 不过江唯没他那么好脾气，见韩子陆真的受伤了，直接就往那韩国女孩儿身上投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你，还愣着干嘛？快叫救护车啊！” 一听救护车几个字，不止那女孩儿愣了，韩子陆也愣了。 这也太小题大做了。 韩子陆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别说话，自己费力换了个方向，面对着女孩儿，说：“你回去吧，这边没事了。”见女孩儿还是哭，又换韩文把同样的意思重复了一遍，最后还问，你自己没伤着吧。 江唯自然是听不懂韩文的，他只能看到，那女孩又是擦眼泪又是摇头，妆花了一脸，样子比韩子陆还狼狈。 这样子，让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渐渐有行人聚拢过来，江唯看到了，韩子陆也看到了，他沉默了几秒后，对江唯说，“帮个忙，扶我到车站吧。” 江唯听了身子一直，“那怎么行！” “……”韩子陆，“不行就算了，我……” “我们先去医院！然后我送你回家！”江唯在自己肩膀上一拍，“要不要背你？” 韩子陆笑了。 江唯有点儿不好意思，“那你把胳膊搭我肩膀上，试试看能不能走？” “谢谢，这样就行了。”韩子陆只用一手抓住江唯手臂，力道不重。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儿，绕过看热闹的人群。 韩子陆说：“其实刚刚也不能怪那姑娘，是我自己心不在焉。” “啊？喝醉酒骑车在人行道上撞人，还不怪她啊？” “小孩子嘛。”韩子陆说着回头看了一眼。 “得了吧，也没比你小几岁。”江唯也顺着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才想起来，自己的自行车还扔那儿呢。 “哎呦我去！” “怎么了？” 江唯把韩子陆扶到墙边，“你站这儿别动，别动哈，我去把车子骑过来，然后带你去医院！” 韩子陆忙说：“只是小伤，用不着去医院的。” 江唯看看韩子陆的脸，又看看他的腿，“不行，得去检查一下。”说得坚决。 “真没什么，小时候经常摔到扭到，敷一敷，揉一揉，然后睡一觉就好了。” 江唯也不说什么，快跑回去把车子骑过来，然后停在韩子陆身前。 “你坐上来吧，小心着点儿。”江唯用力扶着车子。 韩子陆扶着车座绕了个圈儿，停下来打量江唯的脸，觉得他认真的样子有点儿好笑。 江唯见韩子陆不动，补了一句，“你放心，一百八十斤的胖子我也带过，就你，绝对没问题。” 韩子陆四下看了看，“你先把车推到那边，然后你先坐好，我再上去。” 江唯点点头，把车推过去。 但刚把车停下来想回去扶韩子陆，就见他一步一步单脚跳了过来。 他这会儿穿着厚厚的棉大衣，这么单脚跳的样子，其实有些滑稽，如果换成是赵思源谁的这样跳过来，即使对方扭了脚，他也难保不会笑。 不过面对韩子陆，他却没那个心思，当时也没细想，后来又想起这一段儿的时候，才觉得，是因为韩子陆当时的样子，虽然略狼狈，但依然很好看。 而且头发一晃一晃的，还添了几分俏皮。 当然这都是后话，当时的江唯，马上迎了过去，不过韩子陆停下来摆了摆手，“没几步了，你去骑上车等我。” “我还是扶你吧。” “能不能别当我是残疾人？” 好吧，江唯摸摸头，过去骑在车上，回头等。 其实真的没几步，韩子陆跳下人行道，扶着车后座转了个方向，然后利落地跳上车。 “好了。” “你抓稳了？” “嗯。” “哎呦别，你还是抓着我吧，可别再摔着。”江唯说完就等在那儿，直到韩子陆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他才用力一蹬地，骑了出去。 一开始，江唯骑得不怎么好，倒也不是他车技不行，只是…… 车上带这个伤病号，让他觉得很有压力。 骑得又僵硬又认真，手都在手套里捂出汗了。 在听到身后韩子陆说“这里停”的时候，他条件反射地猛一捏刹车，差点儿没摔出去。 “你没事儿吧？”停稳之后立刻回头问。 “谢谢，没事儿。”韩子陆已经单脚跳下车，指着车站，“到这儿就行了，我自己能回去。” “不是说好去医院吗？” “……”什么时候说好的。 “哎我跟你说，你别自己想当然，受了伤就得去医院。”江唯好像还嫌说服力不够似的，“我爸从小就这么教育我的。” 这回韩子陆是真的笑开了，左边脸上露出个酒窝，帅气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可爱。 “哎你别笑啊……”江唯又尴尬了。 韩子陆把左脚轻轻放下地，忍着疼拿脚尖儿踩了踩地，“你看，已经比刚刚好多了。” “哎哎哎！你别乱动！伤上加伤！” “这样吧，我也觉得应该听爸爸的话。”韩子陆的语气有一半玩笑，“我今天先回去，如果明天不行再去医院，行么？” 江唯认真考虑了半分钟。 “那行吧，我送你回家。”考虑出的结果也是相当认真的。 韩子陆看着江唯的自行车，江唯自己也看着自行车，然后韩子陆看向公交站牌，江唯也跟他一起往站台那儿看。 最后韩子陆往路上看，江唯也跟着看过去。 最终，两人的视线又碰到一起。 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打车。 话音未落，就同时笑了，怎么刚刚没想到呢？不管是去医院还是回家，直接从刚刚出事的地方打个车不就行了么？他还心惊胆战地蹬了半天自行车。 坐上的士的时候，江唯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对不住啊，你是伤号嘛，我早该想着打车的。” 韩子陆看着江唯的后脑勺，“我还不是一样，估计那一下摔傻了吧。” 江唯又摸头，“头上有东西？” “不是，你头型挺好的。” “啊？是吗？学校门口儿剪的，回头把理发师介绍给你啊？不过他们都说我像仙人球，也就你说好。” 其实韩子陆的本意是，江唯的头部形状挺好的，属于小时候睡得比较好的那种，没睡扁了，也没睡偏了，不过这会儿也不好解释，也就由着江唯误会了。 韩子陆住的不算太远，的士二十分钟后进了小区。 十点钟，小区里楼下好多人遛狗。 韩子陆透过车窗，仔细看着每一只路过的小狗。 江唯忽然看向韩子陆。 那样目光炯炯的，倒看得他一愣。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江唯，江河湖海的江，口字旁的唯，今年大三，美院的。” “你好，我叫韩子陆。韩，子，陆。”说着用食指在空气中写下这三个字。 最后一笔写完，车子也停下来。 韩子陆说：“今天真的谢谢你，送到这里可以了，你回去吧，已经太晚了。” 可是江唯已经付了钱，拉开韩子陆那边的车门等在门口了。 韩子陆只好扶着江唯伸过来的手，下车。 江唯走一步，韩子陆跟一步，慢吞吞来到楼梯前。 “你住几楼？”江唯原地跳了两下，试图把感应灯弄亮。 韩子陆解释，“五楼，这小区挺老的，没有灯。” “哦……”江唯顺着幽暗的楼梯往上看，心说好在他跟来了，不然一条腿爬五楼，又黑灯瞎火的，可是够费劲的。 他掏出手机，点开照明功能塞给韩子陆，“你拿着这个。” 韩子陆接过手机。 江唯又说：“我背你上去。” 韩子陆脸色略一僵硬，不过光线昏暗，江唯也没看仔细，只背过身去半蹲下来，“来，别那么见外啊。” “我自己能上去。”韩子陆说着，手已经握在了扶手上。 “哎呀别耽误工夫。”江唯不由分说，把韩子陆那只手拉起来，放到了自己肩上，又去找他另一只手。 韩子陆是很想拒绝的，不过这会儿江唯站在楼梯口堵着，他不可能绕过去，而江唯似乎也没有让路的意思。 于是在江唯催促了半分钟之后，他攀住了江唯的肩膀。 整个人跟着江唯的动作上下一晃，双脚就离了地，他本能地更用力抓住江唯。 同一时间，他想起了以前当兵弄伤脚踝的时候。 因为在那之后，再没人这样背过他。 手机的灯光照出脚下的一小片光亮，一级一级的跳上台阶，也照出江唯——侧脸在黑暗和光线中，只露出一条交界的轮廓。 这条轮廓线上，渐渐出现汗珠。 江唯的呼吸声也越发粗重。 随呼吸而出的温热空气，在冷白色的光线下清晰可见。 手机的光线在步伐中摇晃着。 有那么几个瞬间，韩子陆甚至觉得听到了对方的心跳。 也或许是他自己的。 好像经过了一场梦那么长的时间，又好像只过了一个眨眼。 韩子陆听到江唯说——到了。 ☆、第9章 平安夜4 “把钥匙给我吧，我来开门。”江唯说。 韩子陆把手机递给江唯，从他脖子上撤回一只手，在自己兜里找，随着动作，他的外套和江唯的蹭在一起，在干冷的冬天打出静电的小火花。 韩子陆忽然觉得，从脖子开始往上，一片闷热。 “我自己开吧。”他说着右脚落地。 江唯“哦”了一声，一面扶着他，一面看他从兜里翻钥匙。 韩子陆一打开门，就扶着墙跳进去，开灯，打开鞋柜。 江唯特别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就跟着进了屋，脱了鞋直接袜子踩在地板上。 他看着保持金鸡独立姿势的韩子陆，又拉过他的胳膊，“先别折腾，你坐下，别再扭着。” “我没事儿，这伤真的……”话没说完，就被江唯打横抱起。 韩子陆：“……” 门厅很窄，江唯把韩子陆抱在身上之后，才发现只能横着往前走。 他背贴着墙，一步步往里挪，过程中还低头朝韩子陆有点尴尬地笑笑，到底没什么抱人的经验，初学乍练的，难免生涩。 好不容易才避开了各种障碍物，把韩子陆放在了客厅窗前的小沙发上。 江唯蹲下来喘气。 一口气背着人爬上五楼，本来就很热了，满头的细密汗珠遇上充足的暖气，就更是瞬间变成了大汗珠，顺着江唯红得冒热气的脸上一路往下滑。 韩子陆盯着江唯。 江唯见他看自己，就回了一个冒傻气的笑。 然后韩子陆就把视线移开了，“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江唯长出一口气，抹了把汗，“我先洗把脸。” 韩子陆闻言给他指了洗手间的方向。 江唯起身的时候，顺便脱了外套往韩子陆怀里一塞，“先放一下。” 外套热烘烘的，带着温热的水汽和阳光般的咸味。 韩子陆捏着衣领的手指攥紧了些，又松开。 洗手间敞着门，传出开水龙头的声音、水声、关水龙头的声音，然后是拉锁滑动的声响、哗啦啦的水声。 明明坐在自己家里，韩子陆却感到局促。 接着又是一阵马桶冲水的声音，江唯从卫生间走出来。 韩子陆盯着他的手，也许是目光太明确，江唯一瞬间就意识到了，忙折回去把手洗了又出来。 再看韩子陆，就见他抱着自己的羽绒服，穿着大衣窝在沙发里，已经满脸通红。 …… 坏了，瞧这给热的。 江唯忙把自己的衣服拎起来放一边，又动手给韩子陆解扣子。 韩子陆明显一愣，有这功夫，江唯已经解开了两处大纽扣，把大衣拉锁一拉到底。 韩子陆身子一僵，感觉有点儿不对，想阻止江唯，又怕现在突然阻止会显得很突兀，就这样犹豫着，江唯已经帮他把大衣脱了。 紧接着，韩子陆发现江唯还想帮他脱裤子，出于本能，他想躲开，结果碰到了受伤的膝盖，忍不住“哎”了一声。 江唯以为是自己把人弄疼了，忙住手，弓着腰停在那儿，“哎呦对不起，你自己脱吧。” 韩子陆：“……”为什么一定要脱裤子。 江唯像看出了他想法似的，“脱了看看伤怎么样，你自己脱，省的我碰着你。” 理由充分，韩子陆找不到话反驳，只得解开腰带，又解开裤扣，拉下拉锁，用右腿做支撑，抬起身子，把裤子慢慢往下扯。 江唯就蹲在韩子陆身前，理所当然似的盯着他的动作。 裤子太贴身，坐着又不得劲，韩子陆尝试了一两分钟后，停下动作，一抬头，正撞上江唯直白的目光。 韩子陆脑子里几乎瞬间“嗡”了一声，同时觉得脸上一热，身子一僵，脱裤子的动作彻底停了。 江唯已经看出韩子陆不方便自己脱，只是没好意思伸手，这会儿韩子陆停下来，还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他瞬间就意会，把手伸了过去，两边抓着裤腰向下一用力，裤子就脱到了大腿根。 “喂！”韩子陆想阻止，但已经晚了。 他看着江唯，而江唯的目光，则落在他的深灰色格子内裤上。 轻薄舒适的内裤，这会儿支着半顶帐篷，几近走光。 韩子陆忙把上身的衣服往下扯扯，盖住尴尬，但脸色已经烧成褪不掉的红。 江唯也不抬头，就保持着那个动作愣了十几秒，然后才松开手，转去拉扯韩子陆的裤腿，小心翼翼折腾半天，终于把它脱下来了。 过程中，韩子陆的反应已经正常了。 但心里的没有。 江唯看着他的膝盖，他看着江唯的头顶，嘴巴张了张，但没出声。 江唯像没事儿似的，用手小心托着韩子陆的腿，对着灯光检查膝盖部分，只见整个膝关节泛着淤青，对比另一条腿，能明显看出肿了很多。 “还是去医院吧？”江唯说着，把韩子陆的腿轻轻放下地。 “今天太晚了，我看看情况，不行的话，明天再去。” “哦。”江唯站起来，也不看韩子陆，就低头盯着自己的鞋。 韩子陆忽然说：“你今晚住这儿？” “啊？”江唯一抬头，“不了不了，我回宿舍，不打扰你休息。” 韩子陆朝江唯微笑，江唯瞬间就明白了，对方这话是故意叫他早点走。 “那就先这样吧，不行的话明天你一定去医院。” “好。” 江唯拿起自己外套，朝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忽然折回来，“哎不对，我这脑子怎么了，刚一直想着给你冰敷呢，怎么突然就忘了，你家这儿有冰块儿么？冰箱呢？” “冰块儿用完了，冰箱……” 江唯已经摸进厨房，开了冰箱。 “哎呦我去……这么多调料……”他稍微扫了几眼就关了冷藏的门，打开冷冻，确实没冰块，不过好歹有点儿空，不像冷藏室那么满。 “这样，我给你冰几条毛巾吧？”江唯说着已经走到洗手间，拿了挂在挂钩上的三条毛巾，出来问韩子陆，“哪条可以用？” “我自己来吧。”韩子陆扶着沙发要站起来，江唯忙几步跑过去，让他再坐下，“你说，我来弄。” “厨房，灶台边有个小柜子，整理箱里有很多新的抹布，用那个吧。” “好嘞。”江唯动作麻利地翻出抹布，一块块湿了水，找出保鲜袋包好，放进冷冻室。 弄完之后他出来，站着看韩子陆的腿。 韩子陆这会儿上身是衬衫和背心，下身只有一条格子内裤，露出两条修长结实的腿，膝盖处的红肿在膝关节的位置分外扎眼。 江唯蹲下，又看了看，刚想说什么，就听韩子陆说：“太晚了。” “哦……”江唯拿上衣服，“那我先走了。” “谢谢。” “别客气。” 江唯这次真的走了，门关上的那一刻，韩子陆松了口气，同时，也感觉到心里有一丝失望。 他放松身体，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仰头看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又朝门口瞧了一眼，而后稍微低下头，右手隔着内裤覆在两腿之间。 隔着舒适轻薄的布料，能感觉到手心的热度。 他眯起眼，有些不记得上一次发泄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凭印象觉得，至少也超过一周了。 确实太久没排，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冲动。 他这样想着，眼前又浮现出江唯背他上楼的场景，幽暗的空间，晃动的光线，年轻男孩子身上的好闻的味道、呼吸声以及躁动的心跳…… 只是这样想着，就又觉得小腹一紧并着一热，自己那家伙迅速立了起来。 他仰着头，手伸进内裤，握住它，随意上下滑动了几次。 他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眼睛闭上又睁开，最终把手收回来，深呼吸几次，冷静了下来。 站起身，慢慢脱了衣服，去洗澡。 韩子陆把水温调得偏冷，站在莲蓬头下，双手撑着墙，低下头，看水珠子顺着自己鼻尖落下，汇集成一条小河，流向黑洞洞的排水口。 他脑子有点乱，有些情绪时不时冒出来，像在迷宫里挑逗着他。 饥了很久的家伙又立过两次，韩子陆每次握上去，动不了几次，就又没了兴致，由着它慢慢软下去。 不发泄饥渴，发泄空虚。 韩子陆关上水，甩甩头发，把脸上的水抹掉，站在铺满老旧白瓷砖的厕所里，忽然觉得很冷清，很寂寞，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是不是该认真考虑找个人一起生活了？也不用太纠结喜不喜欢，有没有感觉，只要不算讨厌，随便抓一个过来放在床上，哪怕当个抱枕，也好过没有。 可是这个圈子…… 韩子陆叹了口气，把自己擦干净，换了睡衣，一步步扶着墙走向厨房。 打开冰箱门的时候，门铃响了。 韩子陆转头朝门厅方向看，出现在脑海中的人，是吕腾。 高鼻梁，细长眼，下嘴唇有痣的那个人。 他是怎么找来的？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5节 韩子陆皱着眉开了门，一张笑嘻嘻的脸出现在眼前。 “江……唯？” “啊对，江唯，你记住啦？”江唯笑着往里走，又把鞋脱了只穿袜子。 “你怎么回来了？” 江唯手里拎着个塑料袋，似乎想放下，又似乎想递给韩子陆，但最终，他把袋子叼在嘴里，腾出手来扶住韩子陆，往客厅走。 “我就似，砍到，有冰混儿，就买了给泥……”他叼着袋子，说得含混。 韩子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明白。 “你买冰棍儿给我冷敷？” 江唯点头，让韩子陆坐下，从塑料袋里取出两根老冰棍儿，把剩下的放进冰箱，再把之前放在冰箱里的毛巾拿出来，包住两根冰棍儿，送到韩子陆面前。 “拿着，用这个先冷敷，消肿快。” 韩子陆接过裹着冰棍儿的毛巾，“你特意去买的？” “不是不是，我先前也没想着，还是路过小卖店才灵机一动。” 韩子陆看了江唯好一会儿，“谢谢。” 江唯却忽然俯下身凑近韩子陆，“你拿什么谢我啊？” 这态度说辞，让韩子陆一时有些恍惚，他自认为，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可以轻易分辨出同类了。 眼前的男孩儿不是同道中人，这一点他本来毫无疑问，但这一瞬间，他却不那么确定了。 江唯拿出手机，递到韩子陆手里，“留个电话吧。” 韩子陆敲出自己的手机号，江唯把手机收回，直接把号码拨了出去，然后就竖着耳朵等声响。 隔了约莫半分钟，隐约听到声音，江唯把手机凑近耳朵，“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江唯看韩子陆，韩子陆也忽然想起来，他的手机已经关了一晚上了。 “手机没电了。”他朝江唯解释。 “哦哦，没事儿，我回头再发个短信给你，你把我号码存了，有事儿就随时打给我。”说完这些，又看看韩子陆的从大t恤下露出的腿，“你自己记得冰敷，我先走了，你早点儿睡。” 韩子陆等江唯走远了，找出手机开机。 不出意料，一条条短信连着跳出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发的。 韩子陆把毛巾放在腿上，冰冷的触感瞬间缓解火烧似的疼痛。 他打开收件箱，把短信一条条删掉，在准备删最后一条的时候，又有新的短信进来。 【嘿嘿~有事儿找我哈~江唯~】 ☆、第10章 下雪天 江唯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经过一楼时，宿管还扶着眼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两眼。 这一晚上就没闲着，江唯早就困了，爬到床上三秒不到就睡死过去。 深度睡眠，不翻身，不做梦。然而这一觉却没睡到天亮。 黑暗中，江唯忽然醒了，眨巴着眼，摸手机看时间。 三点一十七分。 他还困着，眼皮也发沉，但精神上已经清醒了，就这样直接再睡肯定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 他索性爬下床，开电脑，打算把心里那个小疙瘩疏通了。 不过江唯百度了半个钟头也没结果，后来实在困了又爬回去睡。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到好多人在嚷嚷，江唯迷糊着坐起来，只见对床的齐靖宇也坐着，面朝窗外。 “吵什么呢？”江唯揉眼。 齐靖宇面无表情转过头，长长看了他一眼，忽然抄起枕头砸过来。 “哎呦我去！”江唯躲闪不及，被砸个正着，顺势又躺回床上。 齐靖宇懒洋洋的声音飘过来，“下~雪~了。” 下雪了。 从树枝到屋顶，已经积了两寸厚的雪，而现在还在下。 楼下操场上全是早起的学生，草坪的积雪上已经写满了名字，画满了各种型号的爱心。 江唯站在阳台上，打了个冷战，正要回屋，一转头，就看见齐靖宇顶着个鸡窝脑袋站在他身后，隔着眼镜片儿，用审犯人一样的目光打量他。 “干嘛？”江唯觉得更冷了。 “没~事~儿。”齐靖宇套着旧毛衣，穿着碎花秋裤，一脚踩在栏杆上，就开始“嘿咻嘿咻”地压他的大长腿。 江唯回屋，照例去洗漱换衣，收拾好之后，捧着杯子开始喝热水。 半杯下肚，他顺手就掰开笔记本，输密码按回车，接着“叮”一声，屏幕亮了。 浏览器占据了整个屏幕。 而浏览器全是什么勃起啊，男人啊这类的关键词。 江唯表情一僵，直接关了浏览器。 几乎同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齐靖宇发出“呵呵”的声音，朝他投来两道心照不宣的目光。 这什么意思？ 江唯登时无言以对。 这时候，赵思源踹门进来，大吼一声，“他妈的下雪了！打雪仗去！”言罢就往江唯背上一扑，压得他瞬间矮了半截。 “唯唯！走！课不上了！咱玩儿去！” 江唯把赵思源甩到椅子上，“得了吧你，老邱的课不能逃。” 赵思源一脸兴奋，又跳上来，像带了吸盘似的扑在江唯背上，“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上课有啥意思，及时行乐啊！” “要去你去，我可不想挂专业课，我……” 齐靖宇又一次把手按在了江唯肩膀上，朝他挤了挤眼，“及时~行乐。”言罢轻飘飘出了门，又高又瘦，活像一截长了脚的竹竿。 江唯总觉得情况不太对，那齐靖宇好像误会了什么。 这时赵思源说：“你看，连奇书呆都说要及时行乐，你还不跟我玩儿去？咱就玩儿一钟头，回头跟老邱说路滑，没事儿的。” 江唯摆脱赵思源的纠缠，简单撂下俩字儿——不去。 这一天，江唯上课上得很认真。 上午的专业课一分钟都没迟到，中午放学了还不走，在a区咖啡厅随便买了两个三明治吃完，下午就直奔图书馆，闷头看了四个钟头。 离开美院的时候，天都黑了。 雪还在下。 院门口的花坛没什么人踩，干干净净的一片洁白。 坛子周围的路灯亮着，照出灯下细细的雪花儿。 江唯吸气，就能感觉有雪沫子随着呼吸进到鼻孔里，润润的很舒服。 呵气，把手搓热，戴上厚手套，把车子推出来，拂去车座上的雪，再原地抬起车把振两下，把横梁和后座儿上的雪也震下去。 视线落在后座的时候忽然一晃，仿佛看到韩子陆坐在上面。 江唯呼出一口白蒙蒙的热气，摘手套，掏手机。 韩子陆没给他发短信。 只是扭伤膝盖，应该没事儿吧？昨晚也冰敷了，应该很快就能消肿，不过今儿雪下了一天，他应该没来上班儿吧？ 想着想着，就骑到了七食堂，往窗口里使劲看了三圈儿，果然没看到韩子陆。 王师傅见他探头探脑的，朝他打了个响指，说：“小韩今儿请假，没来。” 江唯“哦”了一声，也没吃饭，出门儿推车走了。 雪一直不紧不慢下着，车轮压在积雪上时不时打滑。江唯从食堂骑到宿舍，绕着宿舍楼转了一圈，又绕着操场转了一圈，然后顺势调转方向，朝东门方向骑了出去。 路上的车都开得很慢，车灯照出的雪越来越密。 慢悠悠四十分钟之后，江唯到了韩子陆家楼下。 抬头呼出一口白气儿，能看到五楼阳台亮着灯。 敲门的时候，江唯是有点儿忐忑的。 至于为什么忐忑，他自己是知道原因的，不过知道的并不全面，而忐忑的原因，大部分在不知道的这部分上。 门一打开，就有干燥的热风扑面而来。 落在江唯眉毛和发梢的雪瞬间就化了，变成芝麻粒儿大小的水珠子，亮晶晶挂着。 江唯向后掀开帽子，甩了甩头，看着韩子陆的左腿问：“好点儿没？” 韩子陆显然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请假，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不欢迎啊？” “那谢谢了。”韩子陆微笑着，往后让了两步。 江唯脱了外套，站在门口，用力甩了甩，把上面的雪抖下去，而后脱了鞋，进屋，视线又落在韩子陆坐腿上。 “脚能沾地了？那应该好点儿了。”他说。 韩子陆没说什么，走了几步给江唯看，虽然明显看得出左腿使不上力，但好歹不用单脚跳了。 韩子陆说：“谢谢，冰敷很有效，今天就不怎么肿了。” “那就好。”江唯站在鞋柜前，也不往里走，抬手挠挠头，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韩子陆看出来了，也能大致猜到因为什么，不过他不打算主动说什么，这种事，还是等着对方来问比较好。 “吃饭了么？”韩子陆问。 “啊？哦，没呢。”江唯答着，看到韩子陆右手拿着筷子，身上穿着围裙，一副正在做饭的装扮，“你做什么呢？”后面半句话明显透着兴奋的语气。 “那一起吃晚饭吧。”韩子陆转身进厨房，江唯在后面跟着。 厨房门一开，热气香味就扑面而来，江唯几乎瞬间觉得自己要化了。 深吸了几口气，就开始忍不住的流口水，之前心里那些小小的微妙情绪啊，疙瘩啊，早就被这么一阵香风给吹到六环外了。 “做什么呢！”江唯东张西望。 “就用剩的材料随便做做，今天下雪，我也没出门，很快就好了，你可以去沙发坐会儿。” “我还是在这儿看吧！”江唯视线扫过灶台，看到一口蒸锅正冒着热气，蒸锅左边，是一只待用的炒锅。 案板上，整整齐齐放着几个盘子，盘子里分别是虾仁，碎豆腐，青笋和胡萝卜丁，盘子旁边有几个小碗，里面是芝麻、干辣椒、碎花生、碎肉丁，以及一些混合着看不清是什么的调料。 “这是要做什么？” “真的没什么特别，一会儿你吃了就知道了。” 就像韩子陆说的一样，做饭的过程很快，江唯在旁边看了十分钟，只见韩子陆把各种材料丢进锅里翻炒，再盛出来整理组合，看起来十分轻松，但就像变魔术一样，把零散的材料变成了精美的作品。 “忘了问你有没有忌口？” “没有没有，都好了？我帮你端盘子吧？”江唯已经咽了十几次口水了。 韩子陆把八个白菜卷依次在盘子上摆好，又把盘子递到江唯手里，“那就不客气了。” 江唯像捧圣旨一样把盘子捧出去，放在厨房外的小餐桌上。 这白菜卷外表看上去清清淡淡的，就是把蒸好的白菜叶裹成卷，再拿细细的香葱叶子束起来固定好，但江唯看了韩子陆的烹饪过程，知道这里面的内容着实下了不少功夫。 碎豆腐炒干多余的水分，再加入碎肉和胡萝卜、青笋，加调料翻炒到豆腐变成金黄色，再放虾仁，最后撒花生芝麻，弄好之后又放了些什么，才包进白菜叶里。 别说吃，只是看着韩子陆做菜的过程，就很有满足感。 这道菜是最费劲儿的，江唯以为，它一定也是最好吃的，不过出乎意料，这顿晚饭里，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小小一碗米饭。 它看上去就像一碗普通白饭，好像什么都没放，但稍微凑近，就能闻到一股让人忍不住深深吸气的浓香。 那是很纯粹的，肉和油脂的香味儿，混合着清爽的稻米香。 不过这白饭看起来真的没白菜卷有卖点，江唯犹豫了片刻，还是先对白菜卷下了手。 咬下去第一口，就忍不住一连吃了三个。 白菜清香爽口，豆腐香味混合了蔬菜和虾仁，就更是甘甜，花生碎和芝麻嚼起来满口余香…… 另外还有一些什么……江唯努力分辨了半天，忽然问：“是不是还有油豆皮？炸了放进去的？然后……” 江唯端起饭碗，吃了一口米饭。 简直好吃得咬到舌头！ 他本来想说，豆腐卷和米饭用了一样的油调味，但第一口米饭吃下去，就忍不住把饭吃到最后一粒才舍得停下。 “还有么？再，再来一碗啊！”他期待地看着韩子陆。 韩子陆微笑夹起一个白菜卷，“有倒是有，不过再多了会腻。” “哦。”江唯想了想，还是决定吃到刚好，夹起最后一个菜卷，咬了一口，边吃边说：“牛干巴，你放了牛干巴。”再一口把菜卷吃完，喝上一口汤，继续道，“白菜卷里用了碎的牛干巴，然后这个饭，是直接拌的干巴油……对了……牛肉面！你也放了干巴油对吧？” 之前只觉得吃着熟悉，这会儿忽然就想明白了，那种味道，就是牛干巴的香味儿，他以前吃过，不过他吃的，和现在韩子陆给他做的，还是有些不同。 韩子陆脸上现出酒窝，“牛肉面的话，煮汤底的时候也放了干巴，还有就是你之前说的，放了火腿。” 江唯忍不住舔了舔碗底，“宣腿？” “宣腿和诺邓都有，主要是宣腿。” “嗯嗯！怪不得！”江唯依依不舍放下饭碗，捧起了汤，简单几句对话之后，他已经完全可以想明白了，为什么七食堂的牛肉面那么好吃。 用了那么多好材料，下了那么大的功夫，不好吃才见鬼了。 而这一碗汤喝下去，江唯真的彻底满足了。 小瓦罐隔水蒸出来的牛杂汤，里面配了清爽的马蹄碎，江唯不但喝光了汤，连马蹄也一颗颗捞着吃完了。 这一顿饭下去，他浑身冒汗，每个毛孔都觉得舒爽，整个人懒懒地摊在椅子里，放空了好半天才回过神。 看向韩子陆的时候，发现韩子陆也在看他。 江唯心里“啾”了一声，那个小疙瘩，又冒出来了。 “想说什么？”韩子陆好像看穿了他。 “没什么……”江唯顿了几秒钟，又改口道，“那什么，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问吧。”韩子陆双手十指交错着，搭在桌沿儿上，“我猜，应该不是关于做菜吧？” 江唯摸了摸头，内心一通纠结。 忽然，他对上韩子陆的视线问：“你喜欢我吗？” ☆、第11章 期末 在韩子陆沉默的几秒钟里，江唯的内心十分窘迫。 他本来想得好好的，可这问题实际问出来，却怎么听怎么自恋。 跟人家才认识几天啊，人家这就喜欢你才有鬼了。 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 毕竟百度了一堆问题也没个满意答案，反而有更纠结的趋势。 其实只是很简单的一个问题——被同性脱裤子为什么会有反应。 可这问题的可能性实在五花八门，江唯看了一堆，心里也没个定论，只列出了几点比较靠谱的解释—— 1，这是个巧合。 2，敏感体质，自然反应。 3，对方是个同性恋，对所有同性有普遍的xg冲动。 4，对方性向不明，但对他有xg冲动。 得出这几个方向之后，江唯就没法继续下去了，虽说真相只有一个，可他又不是柯南。 于是，江唯换了个思路，不纠结了，问本人。 而之所以会直接问出这么不要脸的问题，江唯的想法也是很简单的——先排除最不希望的结果。 韩子陆会给他个怎样的答案呢？ 韩子陆在那几秒的沉默之后，脸颊现出酒窝，笑得十分好看。 “你有点儿自恋吧？” 听到这话，江唯心里的忐忑瞬间消了一半，同时有种想跟韩子陆握手的冲动。 心说哥们儿你说的太对了，我也觉得这话自恋啊！ 不过他没直接这样说，而是本着谨慎的态度问：“所以不喜欢呗？” “嗯，也不讨厌。”韩子陆轻飘飘地说，“你挺热心的。” 这下就排除了最不希望的情况，江唯心里瞬时放松，连坐姿都懒散了些，半靠在椅背上朝韩子陆笑，带着些不好意思说：“你别多想啊，我没别的意思，我这人就这样儿，就是有什么话喜欢说清楚，免得有什么误会。” 韩子陆用手指依次敲着桌面，“知道，而且我也觉得，有什么话说清楚比较好，坦白来说……”说到这略一顿，“我是gay，你的问题也不算多余。” 江唯放下一半的心又悬起了半寸，下意识吞了吞口水，专注看着韩子陆。 “不过放心，我对你没特别的意思，昨晚只是意外。”韩子陆平淡解释着，脸上是“你懂得”的表情。 江唯确实懂了。 1和3综合一下，结论还是巧合。 不过虽然江唯已经放心了，脸上的表情却并没马上松下来，也因此，韩子陆又附带解释了几句关于同性恋的常识，最后对他说：“别紧张，gay一般都不会主动招惹直人，至少我不会。” 这下，江唯就彻底放心了，站起来就要帮韩子陆收拾洗碗。 其实，江唯对同性恋毫无偏见，也并不介意有个同性喜欢自己，之前之所以忐忑，之所以要当面把这个有点儿尴尬的问题问清楚，主要是想确定个态度。 虽说没偏见也不介意，但如果对方对他有额外的想法，他就必须根据这个想法来调整自己的言谈举止，以适应对方的想法。 不能完全由着性子说话，也不能随便对对方好或者不好。 否则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搞不好还会把关系闹得很僵，甚至反目。 类似的事儿他以前就经历过，前车之鉴，不能不多留心。 只不过以前经历这类事儿都是跟女生，和男生，这还是第一次。 好在韩子陆对他没什么想法儿，否则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他就没法儿和对方自在相处了。 江唯可不想变成那样。 难得韩子陆做菜好吃，对食物又有原则，如果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跟他做不成朋友，那就太可惜了。 从韩子陆家离开的时候，江唯的内心是十分满足的，解开了小疙瘩，又吃了顿令人难忘的晚餐，甚至连牛肉面的美味秘诀也找出来了，赏着雪景骑着单车，这感觉简直不要太惬意。 惬意到江唯觉得复习考试都没那么枯燥乏味了。 那天晚上，江唯难得没碰游戏，一直看书复习到熄灯，俨然成了第二个齐靖宇，还因此被赵思源逮着一通数落。 最后江唯被赵思源缠得没辙，硬着头皮陪他在宿舍阳台玩儿了俩小时，一起堆了个半人高的雪人，才算过了这一关。 第二天，雪仍在断断续续地下，赵思源还在到处撺掇人一起玩儿雪，不过江唯这次说什么也没搭理他。 期末考试的日子一天天逼近，这轻松了大半个学期，也该抱抱佛脚了。 学校已经发了通知暂停熄灯，给学生充分的时间用来复习。 这些多出来的时间如果放到往年，江唯最多用一半拿来复习，另一半肯定是要跟赵思源他们组团去打怪的，不过今年他用了大部分时间在复习上，一反常态地认真。 一天两天就算了，一周两周还这样，赵思源就看不下去了。 同一个问题从十二月末问到一月中，赵思源都快变成祥林嫂了。 但江唯每次都回答说，这叫改过自新。 赵思源是决计不信的，他总觉得，江唯有什么事儿瞒着他。 转眼又过几天，大学的选修课都陆续考完了，只剩系里的专业课，按说这时候大家都应该放松了才对，毕竟专业课很容易过，老师也知道这些考试只是个形式，都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交白卷，应该都能过。 可江唯还是一副认真的好学生模样。 赵思源又忍不住了，“哎我说，唯唯……” 半个月来，每次开头都这句，后面的内容，江唯早就会背了。 不等赵思源继续，他就替他把后面的说了，“唯唯，你说你最近咋变了个人呢？学习也太认真了吧？你跟哥说实话，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哥？” 赵思源也觉得自己问这么多挺烦，但还是忍不住，“所以啊，你就说呗？” 江唯拿绘图尺支着下巴，“因为跟人打了个赌。” 赵思源表情瞬间有些复杂，又是惊喜又是失落，惊喜的是，江唯终于肯说了，失落的是，江唯真的有事儿瞒他。 “什么赌？”赵思源问。 “其实真不是什么大事儿，所以我才没说。” “不是大事儿你直说不完了么，搞得我跟祥林嫂似的天天追着问。” “你还知道自己唠叨啊。” “哎你这人有没有良心啊！” “行了我说，就是，那什么，七食堂的牛肉面，知道吧？” “废话，牛肉面咋了？我记得你前段儿时间天天去吃，后来吃腻了，这也有一段儿时间没去过了吧。” 江唯继续玩儿尺子，“谁说吃我腻了？” “行了随你，先说打赌吧，怎么回事儿？” 江唯放下尺子，“我跟韩子陆打了个赌，我——” 赵思源问：“韩子陆是谁？” 江唯答：“牛肉面的厨师。” “啊？你怎么会跟他打赌？” “哎，你问题太多了啊。” “好好，你继续，怎么打赌？我们怎么没看见你俩打赌？” “你当然没看见，前段儿时间我去他家——” “你去他家？你去他家干嘛啊？？你怎么随便去陌生人家里呢？？？” 江唯手上的尺子往赵思源头上敲，“你再问一句，我就不说了。” “好好好，你继续。” “我去他家，然后想起他说，食堂卖的牛肉面还不算最好吃的，就跟他说，想尝尝最好吃的啥样儿，他说不想做，除非……” 赵思源头上冒汗，“除非什么？哎，唯唯你怎么随便跟不熟的人打赌呢！” “除非我一直到期末都认真复习考试，不挂科。” “哦——”赵思源对这个回答显然失望，“就这啊？” “不然呢？你不是问我干嘛认真学习么？” “哦……不过，你跟那个厨子，你们很熟吗？你怎么还去他家了？” 江唯刚想开口，监考的邱老师就进来了，点着他俩的名儿，“别说啦，哪儿那么多话，都坐好，考试啦。” 试卷很简单，就是走个过程。本来美院专业课是不用考笔试的，打分都根据平时的作品和课堂表现，不过一个学校那么多院系，就美院学生要求低，自然要惹人闲话。 什么成绩不好纪律差，不用学高数，英语用单独教材，期末没笔试，这些都让其他院系多多少少吐槽过。 不过美院毕竟是作为一个独立院校被大学合并进来的，大学方面也不好对美院的教学多做干预，只潜移默化地施加压力。 这个笔试，就是院系领导顶不住压力，才同意加上的，刚加的时候也没少被系里师生吐槽，虽然考个试也不麻烦，但真的没什么用。 江唯交了卷子出门，忍不住也吐槽几句，“越来越形式主义了。” 赵思源接茬道：“是啊，你没听下届学生天天在那儿算学分绩吗？这才几年啊，就快被大学同化了。” “现在其他几个美院都不怎么带咱们玩儿了。” “就是啊，而且咱毕业展也一年不如一年。” “哎……” “哎……” “行了行了，考完这几天就自由了，轻松点儿！” “也是。” 俩人并肩走出教学楼，各自推了自行车出来。 赵思源又是那句，“哎我说，唯唯，你跟那个厨子……” “好啦好啦，别唠叨，我跟你从头说！” 江唯从拉肚子那天开始，把认识韩子陆的大致过程跟赵思源说了一遍。 赵思源听完之后，脸上表情有些复杂，又骑出去十几米，才抬脚往江唯车轮子上不轻不重地一踹，“你小子，行，这么多事儿都不跟我说！” 江唯心道这也没说全，你还不知道厨子是个gay呢。 他脸上堆着笑，“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卧槽，有好吃的也不想着哥，就自己独吞，还不是大事儿？” 江唯耸肩，“你有本事自己找他去。” 赵思源又往江唯车上踹了一脚。 俩人打打闹闹骑到七食堂，在二号窗排了个长队。 刚轮到赵思源，他就朝韩子陆说：“哎我说，帅哥，我也认真复习了，你那个最好吃的牛肉面，给我也来一碗，成不成啊？” 韩子陆颇有深意地看了江唯一眼，手往打卡机上一指，示意赵思源刷卡。 赵思源刷了卡，还想再说什么，江唯打断他道：“师傅你别听他胡扯，这货天天打游戏，根本不复习，不过我是真的好好儿复习了。”说完这句就闪到一边，打卡，等面。 以他对韩子陆的了解，工作时间说太多只会招他反感，所以他识趣的点到为止。 但赵思源不了解韩子陆，在旁边倒了一车好话出来，最终只换了句“同学请别影响我们工作”。 俩人吃完面回宿舍，下午没什么事儿，江唯待在宿舍看闲书，又被赵思源找过来，要跟他一块儿去吃面，江唯没招，只得当着他的面儿给韩子陆发了条短信，问能不能带同学一起去吃面。 隔了十几分钟，韩子陆只回了俩字儿——不行。 “不行拉倒！不就是个厨子，拽什么拽啊！跟你说唯唯，你也别那么上赶着求他，不就是个面？回头哥给你煮！”说完关门去了。 齐靖宇正在上铺睡着，被关门声震醒了，翻了个身，探出半个脑袋看着江唯，长长叹了口气。 慢吞吞说：“没事儿，床~头~打~架~床尾和。” 江唯也不理他，拿手机给韩子陆回信息。 江唯：【前面说着玩儿的，不叫同学，我自己去吃成不？】 韩子陆：【你认真复习了？】 江唯：【绝对认真！虽然没有证据，但用我的审美保证！】 韩子陆：【嗯，信你】 江唯：【那我啥时候去领赏？】 韩子陆：【等出了成绩】 江唯：【可是成绩要放假了才出，我能不能提前领赏？这次真心认真复习了，不会挂的！】 韩子陆：【放假我不在学校】 江唯：【在学校工作真爽啊，还有寒暑假！】 韩子陆：【没，类似于出差吧~】 江唯：【去哪儿？】 韩子陆：【云南】 江唯：【好地方！我也想去！】 江唯激动地回了这句之后，韩子陆那边隔了一段时间才回他。 【要不这样，等都考完了，你来找我吃面吧】 江唯：【好！！！我明天上午就能考完！！！】 韩子陆：【:d好】 ☆、第12章 云南1 第二天上午九点，最后一门准时开考。 考试内容很简单——现场画两张设计图。 画图期间，监考老师一边喝茶一边跟学生们讲寒假的主意事项，等到茶喝饱了，考试也差不多结束了。 规定时间两小时的考试，只用了一个钟头，教室就空了。 考完最后一门儿，江唯只觉浑身轻松。 看看时间，还早。 韩子陆今天上班，从早上五点一直到下午四点半。 江唯跟他约了下班之后一块儿回家，现在还有大半天的空闲时间。 他打算先回系里整理东西。 刚把柜子里要还的书整理出来，就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6节 “终于！”赵思源跳到江唯后背上，“放假啦！” 江唯被赵思源扑得有点儿恼，顺势向下一蹲，拉起赵思源一只手，比了个过肩摔的姿势，赵思源忙求饶，从江唯身上滑下来，改搭着他的肩。 江唯瞥了他一眼，“你最近好像特别闲。” “是吗？我一直挺闲。” 江唯把几本画册塞进包里，“我看你闲的都快长毛了。” “哈哈哈，这不是放假了吗！哎你还书啊，帮我也还几本儿呗？” “拿来。” “等我一分钟！” 五分钟后，赵思源抱了厚厚一摞书，哼哧哼哧走回来，眼巴巴看着江唯，“唯唯……” “卧槽！自己还去。”江唯嘴角一抽，直接拎着包走了。 赵思源自己也觉得太多，于是抱着书在后面跟上。 “哎我说，放假啥安排啊？”赵思源问。 “能有啥安排啊。” “出去玩儿？” “没想好，这不才刚放假吗。” “所以赶紧想啊，要不咱一起找个地儿玩儿去？” “嗯……你想去哪儿？” “肯定是南方呗？要不咱一块儿去海南？” “海南啊……”一字之差，江唯瞬间想到了云南，彩云之南，他还没去过呢。 “是啊？有兴趣没？咱计划一下？” “算了吧，兴趣不大，要不你找何兴？他家不就是海南的？” “对啊！”赵思源立刻掏出手机给何兴发短信，一边继续游说江唯跟他一块儿出去玩。 不过这会儿江唯的心思已经飘到云南去了。 印象中，云南有个昆明，昆明那儿有很多花，还有个丽江，丽江有什么？很多水？ 正想着，赵思源就拍了他一把，“哎我说，发什么呆啊，还书了！” “啊对。”江唯把几本书放上去，滴滴滴几声，就过去了。 轮到赵思源，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图书管理员是个四十多的阿姨，盯着书看了几眼，又透过老花镜看向赵思源，“书页折了哈，以后小心点儿。” “不是我折的啊，我借的时候就这样儿了。” 那阿姨轻哼一声，没接话。 第二本顺利通过，第三本的时候，她又抬起眼，“这本儿过期了，得交罚款。” “啊？我记得我没借多久啊……” “我们现在都是自动化办公，借还日期都电脑里写着呢，还能冤枉你了啊？” “那行，您说，多少钱？” “嗯，我看看……嗯，三块六。” 赵思源吐舌头，“嗨，才这点儿钱啊。” 那老阿姨眼睛瞬间瞪起来，“这点儿钱？我跟你说这不是钱的问题，你借书不还，人别的同学想借就借不到了！钱不多，但是耽误事！” “就是说啊。”江唯跟着打圆场，把剩下几本书双手给管理员递过去，“下回我们一定记得准时还。” “这还像话，又不是不给你们看，到期看不完可以续借嘛，咱们管理是狠人性的。” 赵思源还想说什么，但被江唯踩了一脚，把话吞了回去。 “滴滴滴”，到第五本书时，仪器又亮红灯了。 管理员阿姨把眼镜儿摘了揉眼睛，“借书记录五本儿，归还四本儿，其中一本儿要缴纳三块六过期钱，欠的那本儿也过期了，回去好好儿找找。”说完戴回眼镜儿，把第五本书退回来，“这本不是院里的书，是大馆的。” 江唯拍了拍一脸懵懂的赵思源，把退回来的书收好，“走吧，陪你去。” 江唯没想到，因为还书的问题，俩人折腾了一下午。 大馆那本还好说，只是过期交了罚款，顺利还了也就没事儿了，美院那本儿可就麻烦了。 江唯陪着赵思源，先去系里找，找不到又去宿舍一通翻腾，还问了隔壁几个宿舍，都没把书找出来，更要命的是，赵思源自己也不记得书是什么时候借的了，更不记得名字。 就这样，俩人又折腾回美院，找管理员帮忙查了借书日期和书名。 结果查出来，丢的是一本五百多页厚的画册，进口书，定价折合人民币九百多。 “哎呦喂，这本儿可是够贵的。”管理员推推眼镜儿，“怎么那么不小心呢？你还是回去仔细找找吧，找到了也就交点儿过期罚款，要真丢了，规定是要按原价三倍赔的。” 江唯和赵思源听了这话，又折回去一通找，但还是没找到。 江唯猛然想起来，一看时间，四点二十了。 食堂那边四点半左右换班，他从宿舍过去要七八分钟，再不走要迟到了。 可是源子这边儿…… 江唯看着赵思源，琢磨着，是动身去找韩子陆呢，还是推了那边继续陪赵思源。 想了半分钟，他站起来，“源子，我有事儿得出去会儿，就不陪你找了哈。” 赵思源也找烦了，垂手坐在凳子上晃来晃去，“啊？什么事儿啊？不都放假了么？” 江唯摸摸头，“约了人啊，那什么，我看你也别找了，越是找，就越找不着，回头网上看看这书能买到么，能的话就直接买了赔给图书馆，等回头万一丢的找回来了，你就把那本儿自己留着吧，这种大画册买下来也不错。” 赵思源不接话茬，“哎我说，你约了谁啊？” 江唯略一犹豫，实话实说，结果不出所料，赵思源不爽了，骂他不够朋友，还直接把他轰出门。 江唯出了宿舍，就直接去了七食堂。 虽然他对那碗面惦记了很久，但也不是非得今天去吃不可，这会儿来找韩子陆，主要是不想失信于人。 既然说好了，不到万不得已，就得好好守信。 而且跟得罪韩子陆比起来，他宁可得罪源子。 相处了两年多，他对赵思源的脾气一清二楚，知道他虽然这会儿生气撂狠话，但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可江唯摸不清韩子陆的脾气，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人家给得罪了。 江唯有时候会想，如果韩子陆也跟源子那样简单直接就好了，有什么说什么，情绪写在脸上，好了解也好相处。 但如果真是这样，韩子陆也就不是韩子陆了，说不定，也就做不出那么好的牛肉面了。 都说男同性恋在很多方面比女人还细腻，江唯是深信不疑的，毕竟那么多伟大的艺术家都是同性恋。 而且江唯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韩子陆也是艺术家，食物的艺术家。 韩子陆出现在江唯面前的时候，江唯还在琢磨这些，于是随口问出，“你为什么要在食堂工作啊？太屈才了。” 韩子陆穿着轻便的短款羽绒服，本来就修长的腿显得更长了些，他没说什么，就朝江唯笑了笑。 江唯起身跟他并肩往外走，又问：“你真不打算换工作？” 韩子陆侧过头，冬日的阳光映在他眼中，“牛肉面吃腻了就要把厨师赶走么？” 江唯摸摸头，“谁说我吃腻了？等回头你换了更好的工作，我还去给你捧场啊，你要是还做牛肉面，我也保证每礼拜去三次，哎不然你自己开个面馆儿得了？就在学校附近开，肯定火爆。” “听着好像不错。”韩子陆说话的样子像在敷衍小孩儿。 不过江唯没看出来，又就这个话题说了好多，骑车带着韩子陆到车站的时候，甚至连选址和店面装修都讨论出来了。 看那样子，好像明天就要开个面馆儿似的。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公交车上全是人，江唯和韩子陆好不容易挤上去，找了个缝隙站着。 江唯扯了扯衣领，说：“回头，我找同学帮你设计店面吧。” 韩子陆往边儿上又挪了半步，“那先谢谢了，或者你可以开个店，请我去当厨师。” “自己开店不好么？”江唯踮着脚尖，越过老大爷的肩膀，勉强看着韩子陆，韩子陆跟他说了什么，但视线在瞬息之间被几个人阻断。 江唯眼中的韩子陆，只剩了个头顶。 交流被迫中断。 车上人多，路上又堵，四站地活活开了半小时，下车后，两人都没继续话题，等回到家各自喝水休息之后，才又有了说话的心情。 韩子陆用小盘子装了几个曲奇给江唯，忽然道：“我只是喜欢做菜，开店太麻烦了，不适合我。” “好像也对……”江唯把曲奇在嘴里嚼出酥酥的声音，“哎呦我去，这饼干你做的？你开西点店也可以啊！” 韩子陆笑而不答，自己也拿了曲奇吃。 俩人喝茶吃曲奇，再随口闲聊几句的时间里，天已经黑下来了。 江唯越吃越饿，看着空盘子，舔手指问：“咱什么时候开始做面？” 韩子陆：“随时可以。” “太好了！我都惦记半个月了！”江唯咂咂嘴，自言自语，“世界上最好吃的牛肉面啊，我一会儿就能吃到了。” 韩子陆套了围裙，进厨房开始忙活。 汤是事先准备好的半成品，肉也是提前就做好的，这些都跟食堂差不多，关键的不同是面。 食堂的面条是机器压出来的，而韩子陆现在要做的是手擀面。 江唯也知道面条是这里的关键，所以一直在旁边看着。 只见韩子陆动作不轻不重，节奏不快不慢，虽然是和面擀面的工作，但他做出来，却透着一股子赏心悦目，真的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太神了，你这面条每一根儿都一样粗细啊，怎么做到的？”面切好的时候，江唯如是感慨。 “哎呦我去，好香！”面条下水煮的时候，江唯又忍不住感慨，“这真的只是白面，什么都没加？” “没加，你现在闻到的是面粉本身的香味儿，是不是挺不错的？” 江唯留着口水，点头如捣蒜，等到面条真正上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胃都快被胃酸烧穿了。 二话不说，趁热把一碗面吃得精光，一边抹嘴一边赞不绝口，说这绝对是全世界最好吃的牛肉面。 韩子陆却说：“算不上最好吃，只不过比食堂的讲究一些。” 这话一出，江唯就有些蒙了。 这还不算最好的？那最好的得什么样儿啊？他一脸期待地看着韩子陆咽口水。 韩子陆被他的样子逗乐了，“这样吧，等我从云南回来，看看能不能在这里复原那个味道。” “云南？”江唯心中瞬间冒出个想法。 “嗯，我吃过最好的牛肉面，在云南。” “云南特产牛肉面吗？不是过桥米线吗？” “对，那边吃米线和饵丝比较多，很少吃面，我说最好的牛肉面，其实有点儿自夸，因为是我自己做的，用了那边特有的材料。” 江唯激动道：“你几号去云南？” “24号走，大概去一周。” “好！”江唯忍不住在韩子陆肩上一拍，“我跟你一块儿！” 韩子陆：“……” 这一晚剩下的时间里，江唯的话题是围绕着怎么去云南展开的。 而韩子陆的话题，则是围绕怎么劝阻江唯展开的。 两个小时之后，韩子陆长出一口气，揉了揉额头，“腿长在你身上，你要去，我也拦不住你，但先说好，不是我带你去，而是你自己要去，我们最多算是碰巧顺路。” 江唯：“是是是，没问题。” 韩子陆：“只是凑巧顺路，所以我不会抽时间照顾你，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万一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你也要自己负责。” “另外，”韩子陆继续说，“我机票已经买好了，因为是提前买的，所以比较便宜，你现在买可能要贵挺多，自己考虑好，毕竟你还是个学生。” 江唯：“知道了知道了，之前带家教的钱也都留着呢，机票还买得起，然后，你能不能别总把我当小孩儿啊？我都快毕业了。” 韩子陆揉了一下江唯的头发，“小孩儿都喜欢装大人。” 江唯被这话堵得有点儿胸闷，不过只闷了几秒钟，就又开始兴奋。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他好好儿把云南研究了一遍，越看那些介绍和图片，就越是觉得一定要去。 他找韩子陆要了航班号，自己去买了同一班飞机，还好，价格没想象中那么贵。 机票定好之后，他才摸出手机给老爸打电话，算是先斩后奏。 结果没想到，老爸今年计划了带着爷爷奶奶和他一起去澳洲看小舅，机票都订好了，就在26号。 那天他们学校正式放假。 老爸没跟他说，是想给他个惊喜，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第13章 云南2 江爸爸在电话那头沉吟半晌，问江唯：“你跟你朋友都说好了？” 江唯答：“是啊，说好了，机票都定了。” 隔了一会儿，江爸爸又说：“做人要讲信用，这没错儿，不过你老爸出门一趟也不容易，而且这次打算过了春节再回国，你要是不跟我们去，就得一个人过节了。” “嗯……”江唯也为难，毕竟，他很久没见小舅了。 “行吧，你也是大孩子了，老爸不干涉你的决定，你考虑下，明天给我个答复，如果你确定不去，我就把你那张票退了。” 江唯：“我也想去看舅舅，可我跟人家都说好了，而且24号晚上飞，第二天凌晨到，总不能第一天飞过去第二天又飞回来吧……要不这样，我在那边待一礼拜，等回来了，我再自己去澳洲找你们汇合，我那张票你帮我改签？” 江爸爸：“办法倒是可行，但你自己飞那么远我不放心，还是算了吧，你就在国内，趁这个机会自己多走走，长长见识也挺好。” 江唯：“嗯，那爸你别生气啊。” 江爸爸：“行啦，小东西，老爸没那么小气。” “嗯，谢谢老爸。” “跟老爸还说什么谢谢。” “嘿嘿。” “都多大了还傻笑。” “啊……嘿嘿。” “行了，我这儿还有个会，挂了啊。” “嗯，爸？” “什么？” “嘿嘿，没事儿，你先忙。” “嗯好，那回头再说。” 江爸爸那边先挂了电话，江唯盯着手机屏幕又看了会儿，心里泛出些难以名状的情绪。 心里某处好像被抓了一下，有点儿漏风。 他发了会儿呆，又拿出手机给老爸发短信。 一开始打了洋洋洒洒的一百多字儿，后来删了写，写了又删，愣是把一篇深情满满的倾诉改成了干巴巴的问候。 “老爸我爱你”这几个字更是反反复复写了好几遍，最终还是没用上。 发送的时候，只剩下这么一小行—— 【爸~别工作太晚啊，要注意身体，春节跟爷爷奶奶好好儿玩儿，记得帮我问候小舅~】 大约一个小时后，江爸爸才回短信过来。 【老爸知道。你也注意身体。好好照顾自己】 虽然也是条干巴巴的回复，不过江唯读着短信，想着老爸的样子，就觉得那点儿漏风的地方补好了，又开始考虑云南之行。 学校正式放假定在26号，不过这是就整个大学而言的，学生们并不需要在学校里待到26号。 每个院系根据自己的时间安排考试，考试结束的时间才是实际的放假时间。 所以对江唯他们来说，寒假已经开始了。 宿舍里四个人，下午已经走了俩，人少了一半儿，屋里变得空荡荡的。 江唯忙着研究旅行路线，起先也没觉得什么，等到忽然从屏幕上移开注意力，才发现屋里就自己一个，安静得诡异。 他起来活动活动肩膀，想喝水，发现水壶是空的，于是去了赵思源那儿。 跟他们宿舍不同，赵思源这屋人还齐全，显得分外热闹。 “跟上跟上跟上！别管后头了，先跟上！”赵思源塞着耳机坐在电脑前，紧张得一脸汗。 而在他后左右，另外仨人也是同样的情况。 江唯走到赵思源身后，赵思源回头看了他一眼，问：“玩儿不？” 江唯摇头，用赵思源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就回屋了。 水有点儿烫，江唯抱着杯子开了阳台门儿，刚一迈出去，就听脚下传来一声尖叫，连带着把他也吓了一跳，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声尖叫。 是齐靖宇的声音。 “你谋杀啊！”齐靖宇猛地站起来，头发上还往下滴水。 “没烫着吧？”江唯检查他头皮，好在水温不高，头皮红都没红，“好，没事儿。” “没事我烫你一下，你感觉感觉？” 江唯递出杯子，“来，你烫。” “才~不~要。”齐靖宇退回屋里，没一分钟，顶着个毛巾又出来了。 江唯：“你说你，黑灯瞎火的，蹲阳台干嘛呢？” 齐靖宇：“思~考~人~生，不行啊？” “行，那你继续。”江唯说着要走，但被齐靖宇拖住。 “干嘛啊？”江唯看齐靖宇。 齐靖宇又高又瘦，趿拉着桃红色拖鞋，下身穿着蓝色毛线裤，腰上露着秋裤边儿，上身随便罩了件儿全是补丁的棉服，再加上顶在头上的毛巾，简直就是落魄艺术家的标准范儿。 “咱们，聊聊人生吧。”齐靖宇自己蹲下，把之前坐的小凳子让给江唯，“你坐。” 江唯坐下，夸张地来了一句，“人生啊——” 齐靖宇一眨不眨地看着江唯，“我觉得，人吧，能~活~着~挺~不~容~易的~你说是吧？” “啊——是不容易。”江唯其实不爱跟齐靖宇多说话，听他那调调就心里着急。 说完这句，齐靖宇半天没再说话，过了几分钟才道：“不容易，所以，更要珍惜是吧？” “这我同意。” “同意你怎么不~珍~惜？”齐靖宇的还是那个搞怪的语调，神情却分外认真。 “啊？”江唯有点儿跟不上节奏“我不珍惜什么了？” “没什么。”齐靖宇鼓起腮帮子，朝江唯做了个鬼脸。 江唯：“……” 齐靖宇照着江唯腰上一推，把他推得一晃，同时道：“谈~话~结~束，凳子还我。” 江唯莫名其妙，起身回屋。 这一夜总体来说，睡得挺好，如果不是口水流到枕头上，那就更完美了，可是有什么办法，谁叫他尽梦到云南美食呢。 第二天一早，江唯正刷牙，赵思源又跑来作动员，说已经有四个人决定要一起去海南了，这一趟肯定热闹。 江唯吐干净泡泡，朝赵思源摇头，态度坚决。 不过赵思源也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主儿，又缠了他一上午，最后江唯实在烦了，就说已经定了要去云南，不能跟他们去海南了。 赵思源听了眼睛一亮，“云南好啊，我跟你一块儿？” 江唯：“恐怕不行，我自己还是死皮赖脸蹭过去的，怎么再带一个？” “哎对了，你跟谁去？你家亲戚？” “不是，韩子陆，就是那个厨师。” “我知道他是厨师，不过……你开玩笑吧？” “我干嘛开玩笑？” “怎么着，真看上他了？” 赵思源这话本来是开玩笑，但江唯白了他一眼，他瞬间就有些怒。 “哎我说，你跟他犯得着一起出去玩儿吗？还去那么远？” “海南不是更远？” “那不一样！” “反正我票都买好了，24号走。” “哎你行不行啊，推了他啊，跟我一块儿去海南啊，咱哥儿几个一块儿玩多有意思。” “那怎么行，都说好了。” “你考虑一下呗。” “真的都说好了。” 赵思源盯着江唯双眼，江唯的眼神毫不退让。 赵思源急了，“江唯！你真的假的啊！好哥们儿约你你不去，你去跟个陌生人出去玩儿？” 江唯也觉得有点儿对不住赵思源，“我约都约了，能怎么办啊？这样吧，等暑假咱再一起玩儿，地方你选，哪儿都行，我包你一路伙食，行了吧？” “不行！一句话，你去不去海南？”赵思源瞪着江唯，像是真生气了。 江唯有些莫名其妙，赔笑说：“这次真不行，下次吧？” 话音未落，赵思源扭头就走。 江唯没追过去，等晚一些再去赵思源宿舍找，但没见到人。 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一直到晚上，他才跟赵思源再说上话，不过对方态度还是冷冰冰的。 到这会儿，江唯心里也已经很不爽了，不过还是赔笑说：“你们几号去海南？” 赵思源说：“问那么多干嘛？你去么？” “关心下还不行？” “不行。”赵思源说这话的时候，背对着江唯，语气又硬又冷，江唯瞬间觉得自己这样挺没劲的，话也不想再说了，扭头就走。 走到一半，听到身后传来赵思源的声音，“我马上买票，你到底去不去？” 江唯脚步不停，“不去。” 第二天晚上，约好一起去海南的几个人就出发了，除了赵思源之外，还有他们宿舍的李乐成、下一届的何兴、工业班的一对儿情侣，以及江唯宿舍的齐靖宇。 这其中，唯一让江唯感到意外的，就是齐靖宇。 这家伙一向特立独行，不爱集体活动，平时除了看书就是画画，门儿都很少出，这次突然跟赵思源他们一起跑去海南，实在出人意料。 江唯有些好奇，不过也没多问，他不爱跟齐靖宇多说话，而赵思源那边，也一直冷战着。 宿舍人都走了，就剩江唯一个，虽然刚开始有些不适应，但没几天他就觉得，自己一个人的感觉其实更好。 看书睡觉打怪兽，时间一晃就到了24号。 江唯早早收拾好行李，约了韩子陆晚上在校门口汇合，再一起乘大巴到机场。 见面的时候，韩子陆下身牛仔裤，上身冲锋衣，头发理得更短了些，衬着冲锋衣的红色，显得整个人都更精神了。 江唯之前看惯了他穿黑白色系，这会儿乍一见面，只觉得新鲜，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张帅气的脸，却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整个气场都不同了。 很开心，也很放松。 江唯看着他，就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我听你的，也带了冲锋衣，不过在箱子里没穿。”江唯拍拍旅行箱。 “这么听话？”韩子陆走过来的时候，顺手捋了一把江唯的头发。 “那必须，还等着你奖励好吃的给我呢。”江唯自己也摸摸头，跟韩子陆并排走向大巴。 这一路还算顺利，晚上九点钟，俩人准时检票上了飞机。 座位一排三人，江唯坐最里面靠窗，韩子陆坐中间。 江唯以前也坐过晚上的飞机，不过没这么晚，也不是从北京飞，这会儿想到能从空中看一眼北京的夜景，难免多了一丝兴奋。 听到广播说检查安全带准备起飞的时候，他忙给老爸发了个短信报告现状。 接着看向韩子陆，眼睛里透着期待的光，“云南觅食小分队，准备出发！” 江唯只是单纯的期待和兴奋，但看在韩子陆眼中，却不止如此。 在他看来，江唯的眼睛里，有他所没有的东西。 那是年轻人眼中特有的光芒，没经过生活的洗礼和岁月侵蚀，带着些许骄傲和不羁，透着期待与无畏。 那种属于青春岁月的明亮火光，对火光暗淡的人来说，总是带着特殊的吸引力。 江唯见韩子陆盯着自己，就在自己脸上一摸，问道：“有东西？”指指眼睛，“眼屎？” 韩子陆笑着移开视线，指了指江唯手机，“短信，看完记得关机。” “哈，是老爸。”江唯小声念出短信，“一路平安，记得去吃正宗的过桥米线。”念完飞速写了个回复，就关了手机。 没两分钟，飞机开始滑行。 韩子陆看了看窗外，忽然问：“你自己出来，你爸妈放心？” “放心啊，我爸还希望我多出门儿历练呢。” “也对，一般是当妈的更爱操心，我家就是。” 江唯瘪了瘪嘴，“我妈在的时候，比我爸还粗心。” 韩子陆：“那也不错，可以少听唠叨。” 江唯笑说：“我妈以前总说我可怜，摊上一对粗心的父母，俩人加起来，还不如别人家一个，不过后来她不在了，就真变成一个了，我爸也不容易，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又要工作，还要照顾我……” 韩子陆听着听着，眉头就皱起来了，江唯见他表情尴尬，忙说：“没，你别介意，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提起我妈。” “不好意思，总归是提起了让你难过的话题。” “真没有，我是真心的，你别这个表情，其实我挺愿意说起我妈的，但没多少机会，毕竟大家一听到她过世了，就都觉得说多了我会难过，但其实不会……好吧，还是有一点儿难过的，不过主要是觉得想她，也想她现在是不是在哪儿看着我。跟你说，我妈是个很开朗的的人，肯定不希望我提到她或者别人提到她的时候愁眉苦脸的，她肯定希望，我说起她的时候是开开心心的。” 韩子陆又有冲动想伸手摸摸江唯的头发，内心里稍微纠结了一下，还是没动，“我比较好奇，阿姨真的很粗心吗？” “真的！”江唯下意识揉揉鼻子，“我跟你说，小时候我妈给我洗澡，然后盆里水凉了，她就把我连人带盆一起放在炉子上加热，然后自己洗衣服去了……” 这些回忆很久没跟别人分享过了，平时想不起来，这会儿开了个口儿，记忆深处的小事就顺着时间的夹缝源源不断涌出来。 江唯自己都没想到，关于老妈的话题可以说这么久。 窗外是越来越远的地面，街灯缩成小小的光点，再排成纵横交错的线，像会发光的蜘蛛网，网住一整个城市。 入夜后的大地上，散落着不同形状不同大小的网。 过了许久，当另一个光网慢慢在窗外清晰起来的时候，空乘的声音传来——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即将降落在昆明机场，请您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本次航班预计到达时间为凌晨一点三十九分，此时的地面温度是十七摄氏度……” “这么快？”江唯揉了揉眼。 “嗯，马上到了。” 韩子陆帮江唯把安全带扣好，顺手摸了摸他的头。 ☆、第14章 云南3 江唯忽然就有点儿不好意思。 “啊……我是不是太能说了？小时候那些事儿，我说着怪起劲的，不过你听着没啥意思吧？” “怎么会，我还没谢你现身说法帮我打发时间呢。” “这么说，好像是你赚了？” “要不要给你小费？” 两人很快出了机场，江唯对这边没概念，去哪儿全凭韩子陆带路。 朝着出租车的方向走了几步，韩子陆忽然转过头。 江唯也跟着猛地一停，“啊？怎么了？” 韩子陆：“你怎么总走后面？” 江唯：“哦，我不认路啊，可不就得跟着你？” 韩子陆：“还是并排走吧。” 江唯跟上来，和韩子陆并肩。 坐上出租的时候，江唯朝窗外不停张望，“现在去哪儿啊？去哪儿啊？” 司机师傅操着一口云南普通话，“你们缩去哪就去哪咯。” 韩子陆报了个地址，司机猛地一踩油门，来了个华丽丽的调头。 江唯没坐稳，一脑袋撞在韩子陆肩膀上。 “哎呦——”江唯摇摇晃晃地坐直。 韩子陆摸江唯脑袋，江唯摸韩子陆肩膀。 同时问：“没事儿吧？” 问完又同时笑了。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7节 这司机开车十分生猛，没一会儿就到了快捷酒店，狠狠踩了一脚刹车，把车停稳。 江唯被韩子陆按着才没撞到前座上。 付钱下车，酒店周围的小商铺早就关了门上了锁，酒店里值班的小哥也一脸困意。 韩子陆给出身份证，顺便看了眼时间，快两点了。 “困了吧？”他问江唯。 “困？我这心现在还砰砰跳呢，那师傅开车也太猛了，一脚油门儿一脚刹车，以前开过山车的吧？” “过山车是自动的。”前台小哥笑着看江唯，“你的身份证呢？两个人都得登记。” “哦对。”江唯给出身份证，“还有房间吧？我没预定。” “一屋睡多省钱啊，我们的房间都是能两人睡的……”小哥盯着电脑屏幕，“哦不过你们订的这间是特价大床房，房间比较小，但床也是一米五的，够睡。” 江唯心想这前台小哥人还挺实在，“小就算了，我们各住各的比较方便，我爱说梦话。” “那我帮你看看，好像还有一间……啊不对，刚有人住了。”小哥抬头看江唯，“不好意思啊，我们没空房了，要不你们先凑合一天，等明天有房间空出来再搬过去。” “啊……”江唯不好意思地看着韩子陆，心道之前说好了自己照顾自己，这才刚出门儿就要麻烦人家，也太不好了吧，“要不我看看附近有没有别的酒店？” “你介意跟我住一间？”韩子陆问。 “啊？不啊，我这不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嘛，我也真是的，完全忘了订酒店这事儿了。” “那就凑合一晚吧。”韩子陆拿回两人的身份证，“几号房？” “203，从这边上去，靠楼梯那间。” 进屋之后，两人各自放了行李箱，韩子陆就先去洗手洗脸。 江唯坐在床边儿，四下打量一下，只觉得楼下小哥说的没错，这房间确实很小，除了一张15x2米的床之外，只留出了窄窄一条通道走路，一个人住着还好，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得局促。 江唯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几步走到洗手间，站在韩子陆身后，“不好意思啊，要你跟我挤一块儿。” 韩子陆满脸水珠，抬头，透过镜子看着江唯，“只有一间房，这也没办法。” “而且我还说梦话，回头估计要吵到你。” 韩子陆打出泡泡揉在脸上，“只说梦话？别的呢？” “别的……还好吧，反正室友只说过我说梦话。” 韩子陆笑说：“那没什么，我自己也说。” “啊？你也说梦话啊？”这么帅气有型的厨师也说梦话啊？ “哪里奇怪？” “啊，没什么，挺好的啊，回头咱们用梦话交流。” 韩子陆一边洗脸，一边笑出声。 江唯回头又往屋里看了一眼，嘀咕着，“不过这屋真是小啊。” 韩子陆在他肩上一拍，递了支洁面泡过来，“洗脸么？” 江唯接过来看了看，“我一般，就直接用水洗。” “试试吧，这款挺好用的，只用水洗不干净。” 江唯接过洁面，瞬间对韩子陆是gay这个事实，有了更深的真实感。 他把洁面放回洗手台，“待会儿洗澡的时候试试。” “要洗就快点儿洗吧，很晚了，你不困？” “我还成，以前没来过云南，有点儿兴奋，那什么，你困了吧？那你先洗吧。” “也好，我洗澡很快。” 韩子陆很快拿了浴巾和睡衣过来，江唯还站在洗手间门口儿琢磨这趟行程怎么玩儿，见韩子陆过来，就给他让道。 这边的结构是这样的，洗手间在外，浴室在里，所以韩子陆洗澡肯定要经过江唯站的地方。 韩子陆走进去，开灯。 “啪”的一声，灯光把整个屋子都照的亮了许多。 两人这才注意到，浴室是全玻璃的，之前关着灯还不觉得，这会儿灯一打开，就看清了，这浴室就是个明晃晃的玻璃盒子，而且其中一面对着外面的床。 见此情景，江唯心想：这果然是单人间，也太省事儿了。 而韩子陆的想法则更复杂一些。 他犹豫了片刻，朝江唯说，“那我先洗了。” 江唯会意，从洗手间出来。 特价房没电视，江唯把外套脱了，打开空调，坐在床边玩儿手机。 夜已深了，房间里很是安静。 水声忽然响起的时候，江唯本能地猛一抬头，就看到一丝不挂的韩子陆，站在离自己不到两米的地方。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块儿玻璃。 水花飞溅，在玻璃墙上越积越多，一点一滴，汇聚成纤细的河流，映着浴室的灯光蜿蜒而下，像是一挂水晶做的帘子。 帘子背面，韩子陆半侧着身子，面对淋浴的水花，仰着头，正用手指梳理头发。 雾气微醺，光线和角度都恰到好处，韩子陆的身体也挺拔而健美。 江唯看着这画面，忽然就有种冲动，想把这一幕拍下来，或者画下来。 可他没带相机，也没带纸笔。 只能用双眼去看。 看着看着，江唯就发现韩子陆也在看他。 不过隔着雾气和水珠，一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这时候，江唯做了个特别傻的动作——笑着朝韩子陆招了招手。 几乎同一时间，淋浴嘈杂的声音停了，只剩下哗哗的水流声朝着下水口而去。 湿漉漉的脚步声配合着人影的移动，韩子陆离开了浴室。 看着玻璃上滚动的水珠子，江唯为没能记录下刚刚那一幕而略感遗憾。 大约五分钟后，韩子陆头顶浴巾，穿着宽松的大t恤和运动裤走出来，绕过床走到另一边，继续擦着头发。 房间里只有浴巾擦拭头发的沙沙声，似乎有点太安静，江唯觉得，要说点儿什么，于是他赞了一句，“你身材真好。” 韩子陆动作一顿。 江唯继续道：“平时也经常运动吧？” “算是吧，我喜欢游泳。”韩子陆从浴巾下露出半张脸，看不太清表情，“我好了，你去洗吧。” “嗯好。”江唯起身的时候又看了眼那块玻璃，“哎我说，浴室做成透明是故意的吧？”说着转身看韩子陆，“还对着床。” “是啊，故意的吧。”韩子陆背对着江唯，“满足偷窥的欲望。” 江唯本来没觉得什么，一听到这话，没什么也变成有什么了，一时愣在那儿，窘迫着，不知道怎么接话。 韩子陆又轻飘飘来了一句，“放心，我不看你，你去洗吧。” 这下江唯更囧了，脑子一抽，冒出一句，“没事儿，想看就看吧，我刚才也看你了。” 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对，又改口说，“啊我不是叫你看，我就是说……反正你随意吧，我不介意。” 说完冲进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中，江唯反复想起刚刚说的话，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水点儿落在身上，就像一只只小虫子在心里爬过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他透过玻璃往房间里看，见韩子陆始终背对他坐在床边，当真是一眼也不看他，这个动作更是加重了江唯浑身的难受。 本来，俩都是男人，住一个屋根本没什么，别说浴室是透明的，就算一起洗澡，也没什么，但这会儿因为那几句话，没什么却好像变成有什么了。 可到底有什么呢？ 韩子陆那么刻意背对着他，是因为怕他不好意思呢还是韩子陆自己不好意思呢？ 实在太复杂了…… 江唯想了没一会儿，就觉得脑子要抽筋了，索性什么都不再琢磨，换好睡衣出了浴室。 韩子陆这才起身去吹头发，样子和动作都没什么不自然。 江唯忽然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人家韩子陆说不看他，大概只是出于礼貌。 韩子陆吹完头发，把风筒递给江唯，同时问：“你习惯睡哪边？” 江唯看了眼床铺，“要不我睡地上吧？” 他这话本意是怕韩子陆觉得不方便，虽然心里也知道不至于，但多问一句总是没错儿的嘛，却没想到韩子陆听到这话却沉默了。 江唯看着韩子陆，韩子陆看着墙。 等了两三分钟，江唯又说：“我睡地上也没关系的。” 韩子陆忽然问：“你很介意么？” 江唯：“？” 韩子陆：“因为我是gay，所以你介意跟我一张床么？” “没没没，”江唯摆手，“我是怕你介意啊，你要不介意的话，我当然就更不介意了啊。”言下之意你一个gay都不介意，我又有什么好介意呢，毕竟对我来说，跟同性睡觉是毫无歧义的事儿。 “嗯，”韩子陆把被子扯开，“你睡哪边？” “你选吧，我比较随意。” “那我睡外面吧。” 江唯随口答应着，开始吹头发，等到都折腾完躺到床上，已经快三点了。 江唯困得眼皮打架，也懒得想那些乱七八的，往床上一扑，裹上被子就睡过去了。 韩子陆却有点儿睡不着。 他躺着看天花板，没一分钟，耳边就传来江唯均匀的呼吸声。 他试着闭上眼，过了十几分钟，仍没有睡意。 韩子陆这些年来一直自己住，即使刚进酒店那会儿，也没像其他新人那样去住宿舍，现在回想起来，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跟别人睡同一张床是多久以前了，更别说盖同一张被子。 韩子陆掀开被子坐起来，转头看江唯，见他整个脑袋有一大半埋在被子里，只露出眉毛眼睛。 韩子陆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把被子往下扯了扯，帮江唯露出鼻子。 江唯鼻子动了动，继续睡，韩子陆又看了他一会儿，就起身去包里找了烟，到浴室里点燃，关上门，看着烟气在指缝里飘散。 他以前是抽烟的，不过为了不影响味觉，早早就戒掉了，只保留了这么个习惯——心烦的时候点上一根烟，只看不抽，用来平复情绪。 这会儿看着烟上的火光，他脑子里反复闪过同一个画面。 一支烟燃尽，韩子陆开门，关灯走出浴室，几步之后又转身回去，透过玻璃看向江唯。 这会儿浴室暗着，而房间里亮着台灯，他能把江唯看得很清楚。 又一支烟点燃，韩子陆背靠着墙，墙上还挂着水珠，碰到衣服上有些凉，面前的玻璃上也挂着零星水珠，映着昏黄的光。 透过摇曳的烟气和闪烁的水光去看，江唯像是在另一个世界熟睡。 韩子陆有些恍惚。 在不久前，那男孩儿就坐在床边，用那样专注的神情看着他。 韩子陆知道江唯跟自己不是一路人，但在那一刻，那样的专注的神情还是超越了理智的界线，让他心头一紧。 他那时不是刚好洗完，而是逃出浴室的。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要逃开江唯的注视。 又过了一会儿，理智才重新占据身体。 韩子陆对自己说，别胡思乱想。 不能招惹直人。 然而，那画面却一直在心头回荡，到现在也并未褪色。 ☆、第15章 云南4 特价房只有一扇很小的窗，窗上挂着两层窗帘，一层遮光一层装饰，拉起来的时候，窗外的光线透不进来，关灯之后，白天也和晚上一样。 韩子陆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儿恍惚，对时间完全没了概念。 房间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忘了自己在哪儿。 等逐渐清醒了，他才想起自己已经身在昆明。 接着，他感觉到很累很乏，想起自己昨天睡得很晚，继而反应过来，昨晚不是一个人睡的。 有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有那么几秒钟的功夫，韩子陆觉得自己有点儿可笑，曾经，即使是交了男朋友，他也执意不和对方同睡一张床，而现在却莫名其妙的，和一个直男睡在一起。 而且，还抱在一起。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韩子陆猛地醒了。 昏沉的意识也像刚充好了电似的，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不敢伸手开灯。 只能凭感觉了解此时的情况。 温热的气流轻柔扑在他脸上，带着舒缓的节奏和轻微声响，那是江唯的呼吸，并非触手可及，但也近在咫尺。 有一只胳膊压着他的胸口，让他呼吸不畅，一条大腿压着他的双腿，让他下半身发麻。 还有…… 一处硬邦邦的棍状物体，顶在他左侧胯骨的位置，随着某人呼吸的频率，在他身上一蹭，又是一蹭。 韩子陆的脑子里嗡地炸开一声巨响，同时，觉得一股热流从胸口直涌上头顶。 仅仅一两秒的时间，他的脸就红透了。 接着，整个身子都开始冒汗。 他屏住呼吸，想和江唯分开距离，但对方几乎把他当成抱枕那么抱着，他很难翻身。 韩子陆又试着把身体向右侧平移，但稍一动，就感觉到自己右侧胳膊已经悬空。 江唯已经把他挤到床边了。 韩子陆没办法，只得动手去掰江唯的胳膊，把他的身体向后推。 他怕弄醒江唯，所以动作很轻，费劲尝试了几次，才拿捏好正确的力度，把江唯的胳膊抬了起来，从自己身上挪开。 这个动作做完，他长出一口气，然而就在这一刻，江唯忽然哼了一声，紧接着大声道：“你别跑！” 韩子陆整个人一僵，小声唤：“江唯？” 江唯又闷哼一声，嘴里嘀咕着不成句的音符，身子动了动，胳膊又压了过来。 这次换了位置，压着韩子陆的小腹。 就这样，江唯的手腕碰到了韩子陆正充血的某处。 两个男人各自进行着名为bo的生理反应，同时以怪异的姿势紧紧贴在一起。 情况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江唯一个人占了大半张床，睡得正香，怀里有个人肉抱枕，就更是舒服得几乎梦里带笑。 而韩子陆就没这么舒服了—— 他本来就对江唯有感觉，现在两人身体贴在一起，呼吸交错着，那感觉就更是强烈。 他能闻到对方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身上沐浴露的味道，还有透过这些的，肌肤和汗液味道…… 一阵阵热流在小腹周围盘旋，双腿之间萦绕着越来越明显的紧绷感。 韩子陆直挺挺躺着，脑子有些混乱。 这是做梦么？ 不，这不是梦。 韩子陆勉强抬手，去摸手机想看时间，那边江唯又咕噜了几句什么，身子一动，半边脸贴到了他的肩膀上…… 江唯似乎睡得不太实，韩子陆不敢再乱动了。 他用力闭上眼，十几秒后又猛然睁开，盯着空无一物的黑暗。 别乱想，只是正常生理反应而已。 继续睡，别乱想。 他努力克制，在脑子里想着些英文语法，法文单词，韩文句子…… 然而没用，那些英文法文韩文很快就从烹饪专用词汇，转化成了动作片专用词汇…… 这种情况还能睡得着才见鬼了。 下床吧，去冲个冷水澡，冷静下来再回来，韩子陆这样对自己说着，然而却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定在床上，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江唯的手腕贴着他那块儿，隔着布料一下一下的，随着呼吸的起伏轻蹭着，让韩子陆觉得焦躁异常，然而这焦躁中，又带着某种禁忌的爽快，让他欲罢不能。 韩子陆再一次深深觉得，该好好找个男朋友了。 同时，他也后悔和江唯睡一张床，早知道现在这样，就让江唯去另找一家酒店算了。 可如果真有早知道，他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吗？ 现在的情况，他真的完全没预料到吗？ 韩子陆带着满心烦乱，侧过头。 他看不见江唯，但他知道江唯在。 这种感觉有些难以形容。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可能要这样挺尸一夜。 然而，即使有再多的悸动，那些胸腔里的杂乱和身体里的暗涌，也终有平息的时候。 韩子陆终于冷静了下来，但他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只觉得头脑昏沉，眼睛发酸。 拿手机看时间，快八点了。 江唯的姿势变了又变，这会儿终于没再大面积压着韩子陆，只蜷着身子侧睡，额头碰着韩子陆的手臂。 韩子陆侧头，透过微弱的光线看着江唯，看着看着，忍不住拿鼻子碰了碰他的头发。 半分钟后，他下床，去洗澡。 江唯将醒未醒的时候，耳朵里是淅淅沥沥的水声。 下雨了吗？ 不对。 大冬天的下什么雨。 是有人洗澡。 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亮晶晶的水珠和水珠后的人影浮现在江唯脑中。 他忽然张开眼，视野由模糊转为清晰，脑中的画面和眼前的场景，毫无意外地重合了。 不同的是，眼前的场景光线十分昏暗。 江唯缓了一会儿，脑子才清醒了。 明白过来自己现在在云南，跟韩子陆住在一起，韩子陆在洗澡，而且洗澡没开灯，只用了手电之类的工具照明。 一缕冷白色的光线穿透水汽，照在韩子陆身上，隐约勾勒出他修长的腿。 玻璃上挂着清爽的水珠，同时倒映着模糊的人影。 真人和影子互相重叠，偶尔清晰，但更多的是模糊。 意境真好。 江唯想着，艺术果然是源于生活的。 这时候，水声更大了些，韩子陆转过身去，背对着江唯的方向。 哗哗的水声中逐渐夹杂了复杂的撞击声。 本来又快睡着的江唯再次清醒了。 他挤着眉头，盯着浴室方向。 韩子陆在ziwei！ 江唯的喉结在黑暗中上下一动，眼睛先是睁大，而后闭起。 别看别看，长针眼。 这样想着，他却又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韩子陆背对着江唯，低着头。 水流从头而下，冲刷过挺得直直的背脊，再汇聚成一条条坠落溪流。 他左手手臂搭在墙上作为支撑，右手悬于胯jian。 掌缘撞击在腿根处，发出节奏感十足的声响。 那声音一开始很轻，甚至偶尔被水声盖过，后来逐渐增强，像是某种野性十足的鼓点，回荡在浴室，也敲在江唯的胸口。 江唯又把眼睛闭上。 但闭上之后，他仿佛觉得啪啪声更响了，而且眼睛看不见了以后，思维就摆脱了视觉的限制，跳脱出许多限制级的画面。 那些最喜欢的岛国动作女星们轮番上阵，在他脑子里摆着各种动作，映衬韩子陆发出的声响。 江唯口干舌燥，动了动身子，把手伸进了裤裆，摸着硬邦邦叹了口气。 这算什么事儿啊？ 韩子陆也真是的，大半夜的撸什么管儿啊，搞得他也想撸一发了。 江唯烦躁地挠挠头，摸过手机看时间。 原来已经是早上了。 他把手机放回去，没拿稳，手机撞着桌角“咔哒”一声。 江唯心道不好，马上用被子裹住头，假装还在睡觉。 结果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生，倒是因为被子隔绝了声音，让他又眯了一觉。 而不远处，韩子陆是听到了江唯的声音的。 他心里一惊，回头望了一眼，然而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停止。 实现于黑暗中隐约辨认出江唯的轮廓时，他又觉得小腹一紧，接着，没两下就she了出来。 许久未有的体验，是舒爽，更是尴尬。 江唯再次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不再是黑蒙蒙一片了，窗帘拉开一半，时不时被吹进来的风掀起。 窗外有鸟鸣。 江唯揉揉眼，闻到了一股食物的味道，口水瞬间就冒出来了。 他坐起来，就看到韩子陆正坐在小桌前吃饭。 “早啊。”江唯道。 韩子陆不回头，“十一点半，不早了。” “睡了这么久啊……”江唯下床，看着韩子陆的背影，忽然想起早上那一幕，也不知是不是做梦。 “你几点起的？”江唯问。 “比你早一些。”韩子陆答。 “吃什么呢？我都闻到香味儿了。”江唯走到韩子陆身后，“你自己煮的？” 韩子陆抬起头，“当厨师就要顿顿饭都自己做？” “顿顿自己做挺好的啊，肯定比别人做的好吃。”江唯打着哈欠，盯着韩子陆面前的铜质小锅，肚子叫了，“话说，当厨师的肯定比普通人挑食吧？” “你是不是觉得，我碗里的东西看起来特别好吃？”韩子陆放下筷子。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这个？” “这话好多人说过。”韩子陆回头，“饿了吧？先尝尝味道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楼下还有得卖。”说着递出筷子。 江唯接过筷子，眼睛直勾勾盯着小锅里的米线，咽口水。 桌前只有一张凳子，韩子陆站起来让出位置。 房间走道很窄，他跟江唯面对面站着的时候，身子几乎贴到一起。 韩子陆呼吸一滞，忽然指向洗手间，“你，先去刷牙。” 江唯尴尬笑笑，指着自己的嘴，“有味儿吗？我自己闻不着。” 韩子陆：“别磨蹭，刷牙去。” 江唯走开后，韩子陆的脸又开始泛红。 江唯洗漱完毕出来，一边吃米线一边问东问西。一会儿问这是什么米线，一会儿问这是怎么做的，一会儿又问今天什么安排，韩子陆一一解答完毕，江唯把小锅里的最后一口汤喝完，咂了砸嘴。 韩子陆问：“吃饱没？” “没你做的好吃。” 韩子陆又问：“所以说吃饱了？” 江唯：“没有。” “那正好，我也没饱，去楼下再吃点儿好了，然后我们回来退房，下午出发。” 江唯露出一脸兴奋的表情，“太好了！我们下午就直接去抓牛吗？” 韩子陆无奈，“是牵牛，不是抓。” “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 ☆、第16章 云南5 今天天气很好，云淡风轻，艳阳高照。 在屋里坐着还有点儿冷，但出了门儿，多走几步就开始觉得热。 下午两点钟，俩人在一家修车店门口停下，修车店关着门，韩子陆让江唯原地等会儿，自己拿出手机，开始给不同的人打电话。 江唯搭着凉棚看天上太阳，已然热得快不行了，伸着舌头在那儿喘。 “这哪儿是冬天啊，说春天都嫌太热。” 韩子陆放下手机，“你穿太厚了，现在……应该二十多度，一件薄外套就够了，你还穿着羽绒服，没热死算不错了。” 江唯用手扇风，“我这不是懒得脱嘛，脱了也没地儿放啊，还是忍忍算了，话说还要等多久啊？” 韩子陆看看时间：“我那朋友临时有点事儿出去了，刚打给他说五分钟能到，所以，我们大概还要等个十几分钟吧。” “啊？卧槽真没谱儿！得了，我先去买瓶儿饮料，你要么？”江唯说着往小卖店张望。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两人说着走到小卖店，路上，江唯已经忍不住脱了外套，绑在腰上。 “喝什么？”江唯打开冷柜。 韩子陆伸手过来，径自拿了一瓶江唯没见过的饮料。 “酸角汁。”韩子陆说。 “酸角汁？酸角是什么？” 韩子陆刚要解释，小卖店的伙计就对江唯说：“你外地的吧？酸角汁我们这里的特色，好喝的。”说着给江唯也拿了一瓶儿。 江唯盯着乡土气息十足的瓶子，对这东西的口感表示深刻怀疑，他把伙计递过来的瓶子先放回去，伸手要了韩子陆已经打开的那瓶儿，“我先尝一口，试试。” 说着喝了一口，咂咂嘴，“哎呦我去，这酸劲儿。”皱着眉把瓶子还给韩子陆。 伙计在旁边说：“哎哟酸的才好喝噻，多喝两口就好喝了。” 韩子陆递了一瓶芒果的给江唯：“这个也是本地牌子，味道比较正常。” 江唯想了想，觉得既然来了，还是挑战下当地特色，于是也拿了瓶酸角汁，跟韩子陆一边走一边喝。 这一瓶不多，等走到修车店门口，已经喝完了。 江唯咂咂嘴，又折回去，把那瓶芒果的也买了，跟小伙计闲聊了几句再回到修车店前，韩子陆叫他别乱跑，说人马上就到。 果然，没过两分钟，一辆破旧的蓝皮小英田风尘仆仆地停在了两人面前。 韩子陆朝车上的人招手，车门打开，一个黑瘦黑瘦的青年从车上跳下来，很热情地给了韩子陆一个拥抱。 江唯半张着嘴，一脸吃惊地看着韩子陆，“你说要借车，说的不会是这辆车吧？” “就是它。”韩子陆回答完江唯，朝青年说，“我就用几天，用完马上还你。” 青年露出一口好牙，“我最近也用不着，你尽管用。” 两人又寒暄几句，青年把钥匙交给韩子陆，自己回修车店去了。 韩子陆往江唯脑袋上一摸，“走吧，上车。” 江唯眼看着韩子陆，韩子陆把行李扔上车，然后爬上驾驶座，忍不住问了句废话，“咱们这是要开货车出门？你还能开货车啊？” 韩子陆：“上车，我们尽量天黑之前到那边，晚了路不好走。” 江唯爬上车，瞬间觉得视野高了许多，还在忍不住念叨，“真是太意外了。” 韩子陆发动车子掉头，“意外什么？难道我们徒手去牵牛？”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8节 江唯这才深深意识到，这趟旅程，可能跟他脑补的很不一样。 事实很快证明，果然不一样。 蓝皮小英田从昆明市开出，在宜良县停了停，韩子陆下车去见了个什么朋友，江唯在车上的等着，十几分钟后再出发，一路颠簸着开往目的地竹山乡。 江唯一开始还很兴奋地左看右看，拿随身的卡片机拍一拍窗外风景，没过多久就开始犯困，在车上摇摇晃晃的，时睡时醒。 “到了，下车。”韩子陆拍醒江唯。 江唯看向窗外，瞬间又有了精神，“哎呦我去，这哪儿啊？咱们到什么山里了？”他兴奋看着满眼的绿色。 夕阳的余晖穿透树影，形容不出的好意境。 韩子陆：“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在哪儿，下来吧，先去吃饭，人家等着呢。” 江唯一听到吃饭，就觉得肚子饿了，跟在韩子陆身后下车。两人走上一条石板铺的小径，绕过一小片水塘，再沿着上坡方向走五分钟，就看到白墙黑瓦的三层小楼，和曲曲折折的院墙。 “哇，有山有水，好地方哎。”江唯赞叹着，拿相机拍后方的水塘，拍远处的矮山，拍小楼侧面白墙上的彩绘。 狗叫声越来越响，韩子陆朝院子里招了招手，院子里也有人朝这边招手，一个好听的男声喊道：“子陆快来——咱们开饭啦！” 院门前，声音好听的男人拉着一头大古牧，笑得弯着眼睛，“七星老远就听到你来了，叫声都跟平时不一样，七星坐，坐，老实点儿！”他费力拉着绳子，腾不出手开门。 这时屋子里走出另一个男人，黝黑健壮，他一把拉过七星命令它坐下，顺手给江唯他们开了门。 “又是一年没见了！都好么？”黝黑的男人问。 “我都挺好的，你倒是更黑了。”韩子陆答。 话音未落，七星就直扑到他身上。 韩子陆弯下腰揉搓七星，黝黑那人也一起揉上去，两人都是一脸的高兴。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别光顾说话，先介绍人啊。”声音好听的男人弯着眼睛打量江唯。 江唯也打量他——皮肤很白，是那种在云南很少见到的白，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个子不高，一米七左右，不胖，也不瘦弱。 “你好。”江唯朝他打招呼，“我叫江唯。” “你好呀，叫我豆豆就行了，他们都那么叫。”豆豆说着把手搭在黝黑的男人肩膀上，“这块儿黑炭，你就叫他二黑哥吧。” “你少损我一句会死啊？”黝黑的男人朝江唯伸出手，“你好，我叫章朔。” 豆豆用力在章朔后背上一拍，“别装正经，还是二黑好记。”他看着江唯笑，“你就直接叫他二黑吧，说叫哥是开玩笑的，我俩比子陆小，你跟着子陆叫，喊哥不合适。” 对方太热情，江唯有点儿不知怎么招架，他挠挠头，打算先什么也不叫。 “哎呀别不好意思啊，过来这边就当自己家里一样。”豆豆说话间，视线来回扫着韩子陆和江唯。 江唯总觉得他这笑容颇有深意，果不其然，下一句，豆豆就问：“在一起多久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韩子陆朝豆豆摇头，把七星从身上推下去，“没有，他不是。” 江唯觉得，气氛似乎僵了那么一瞬，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豆豆：“都别傻站着了，进屋吃饭，咱们边吃边说，先说好，不醉不归哈。” 豆豆走在江唯身侧，给他引路，顺便探听八卦，什么你跟子陆认识多久了啊，怎么认识的啊，你哪里人啊，多大年级，什么血型什么星座，在短短的一段儿路上都打听了一遍。 效率之高，让江唯有些招架不住。 不过江唯还是很开心的，这里有山有水，院子里有狗有猫，还养了一对白鹅，这种浓郁的田园感觉让江唯觉得十分新奇。 江唯跟着他们三个进屋，又通过楼梯上楼。 饭菜在三楼露台。 这个露台是半封闭的，玻璃顶棚遮住一半，另一半完全敞开着，围栏上种了许多爬藤，这会儿仍是绿绿的，但没有花。 豆豆对江唯说，那种的是白蔷薇，再过不久就会开花了。 江唯称赞豆豆他们这里有情调，吃饭都要放在屋顶花园，豆豆难得露出腼腆表情，说平时也不在楼上吃饭，这是为了欢迎子陆。 江唯回头找韩子陆的身影。 他是跟着韩子陆来做客的，自己一个人待着，总觉得不踏实。 豆豆说：“子陆跟二黑去拿酒了，一会儿就来，我们自己养的蜜蜂，做的蜂蜜百花酒，度数不高，你可以多喝点儿，不会醉。” 江唯跟豆豆到桌前先落座，想起自己是跟韩子陆来这里抓牛的，就问：“你们养了牛么？怎么没看见。” “牛不在这儿，今天太晚了，明天就带你去看，对了，子陆有没有跟你说在这边住几天？” “他就说要到这边来抓牛，至于抓完了干嘛，我还没问，难道要在这儿直接把牛做成牛肉面？他以前也这样儿？” 豆豆“噗嗤”一声笑了，“你真逗，子陆没跟你详细说吗？” “没啊。” 豆豆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疑问，似乎想问些什么。 这时候，韩子陆和章朔回来了，豆豆就起身给大家倒酒，边倒边笑说：“不喝趴下不许睡觉。” 章朔接过酒坛子放好，“豆豆山东的，你别理他，尝尝就行，喜欢就多喝点，不喜欢就放下，咱这里还有江米甜酒。” 江唯端起酒杯，“先敬二位，多谢招待。” 豆豆端起杯子一口干了，“看看，还是我们北方人豪爽。” 章朔也把酒喝完，给几个人依次夹菜，“吃饭吃饭，都饿了，先吃要紧。” 江唯确实饿了，盯着一桌子菜流口水，不知道先吃哪样。 韩子陆跟他介绍，“薄荷炒牛肉、腌茉莉花、凉拌鱼腥草——这个味道比较特别，你可能吃不惯，那边是糯米藕和地锅鸡，你应该都吃得来。” “没事儿我不挑食，就先从这个鱼腥的开始吧。”江唯说着动筷子。 章朔劝说：“你没吃过还是先少吃点。” 豆豆笑而不语，韩子陆盯着江唯的筷子。 一整根鱼腥草进了嘴里，先尝到酱料的味道，糖醋的，好像还不错，但紧接着，江唯就尝到了满嘴的鱼腥味。 是的，鱼腥味，而且不是做好的鱼，是生鱼。 江唯脸上的表情瞬间十分精彩，豆豆已经笑开了，章朔说吃不惯就吐了，韩子陆把自己的酒杯让给江唯。 江唯把嘴里的鱼腥草囫囵咽了，紧接着把杯子里的酒喝干，“我去，这味儿，简直了。” 章朔也笑了，给江唯往碗里夹了个鸡翅。 豆豆说：“快尝尝这个，保证没什么奇葩味道，我们自己养的鸡，下午刚杀的。” 江唯叼着鸡翅，心说这只鸡的命运就这样被他改变了，好像有点儿可怜啊，但一口咬下去，他就没别的想法了。 鸡肉好香！ 他看了韩子陆一眼，心说果然跟着厨师有饭吃。 随便一顿都在水准之上。 江唯瞬间化身饿狼，也不管什么形象，撸起袖子大吃起来。 桌上的菜除了那个鱼腥草之外，他都大口往嘴里塞，后面又上了一道酸木瓜炖鱼，就更是和他胃口，一个人吃了半条鱼，吃完还用汤拌了碗饭。 这一晚饭下去，江唯有点儿撑了，虽然还是很馋，但肚子已经塞不下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抬头看另外三个人，才发现他们都在看他，而且一个桌上，好像就他吃得最多。 “真的超好吃。”他为自己的饿狼行为做解释。 章朔道：“有几道菜是子陆教的，还有几道也是在他的建议下改良的，再不好吃就对不起师父了。” 江唯看着韩子陆，一脸的崇拜。 “你果然厉害。” 韩子陆忽然站起来，“我去拿甜酒吧，百花酒劲儿太大。”说着走了。 豆豆和章朔已经喝了不少，这会儿都有点亢奋，豆豆更是直接挂在章朔脖子上，哈哈哈笑着说：“脸红了脸红了，还是那么容易脸红，哈哈哈，太好玩儿了。” 章朔这人明显比豆豆严肃，把豆豆往下推了推，但豆豆再次挂在他脖子上，“干嘛啊，假正经，人家江唯是子陆好朋友，咱用不着在他面前遮遮掩掩的。” 江唯其实早就想问了，刚好趁这个机会说了出来，“那个，你们二位是……情侣？” 豆豆：“多明显啊，瞎子都能看出来。” 江唯心道是挺明显的，不知道瞎子什么情况，反正他是看出来了。 章朔咳了一声，“豆豆，别人来疯。” 豆豆朝章朔做鬼脸，又给江唯倒酒，“你以前没怎么接触过gay吧？怎么样，跟想象中一样吗？” 江唯其实没做过这方面的想象，回答说：“跟正常情侣差不多吧，啊当然，我不是说你们不正常，我只是说……” “没事儿，我们跟异性恋比，是不怎么正常，不过我们自豪啊，是吧二黑？” 章朔：“那个……江唯，你不用太在意这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关系，相信我，同性恋没你想得那么玻璃心。” 豆豆吐槽说：“你还不玻璃心？随便说一句你就碎一地。” 章朔低头吃菜，豆豆往江唯身边挪了挪，“你有什么想问的么？我可以给你科普，比如大家问的最多的就是，俩男人怎么zuoai。” 江唯：“……” 豆豆：“来了就是自己人，不用不好意思。” 江唯：“这些常识我还是有的，也看过gv。” 豆豆眼睛弯弯的，举起杯子，“那就不说了，干杯。” 江唯已经有点儿晕了，然而看豆豆那架势，似乎真的要不醉不归。 ☆、第17章 云南6 满满一坛酒下去大半，江唯真的醉了。 其实在同龄人里，他酒量还算是不错的，但无奈豆豆在酒桌上太勇猛。 俗话说，不要跟山东人喝酒，经过这晚，江唯算是彻底服气了。 当然，面对豆豆的山东人血统，其他两个人也占不到便宜，只不过没像江唯醉得那么严重。 这里除了酒量差距之外，更多还要怪豆豆的“偏心”，平均一圈下来，江唯总要比别人多喝上个一杯半杯，自然醉得更快。 自家酿的百花酒配上甜酒一起喝，虽然度数不算高，后劲儿却很大，江唯的醉，是直接醉了个不省人事。 对江唯来说，头那么一晕，等再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记忆在酒桌上就断了片儿，属于他的故事停在了晚上九点一刻。 而对其他三人来说，故事却仍在继续。 韩子陆看到江唯低着头半天不说话，用手肘碰了碰他，发现他没反应。 豆豆低头看了看说：“哎呀，睡着了。”说完看着韩子陆。 韩子陆也是醉了三成，似乎不相信似的用手抬起江唯的头，仔细看了看，然后“嗯”了一声。 豆豆问：“怎么说？” 韩子陆：“带他先去睡吧。” 豆豆：“你们想怎么睡？” 韩子陆：“还能怎么睡。” 豆豆：“你前面只说带个朋友一起过来，我跟二黑都以为你是带着男朋友过来的，所以只收拾了一间客房。” 韩子陆：“你别故意，要真是男朋友，我肯定直说。” 豆豆把手抱在胸前，“反正现在就一间屋，你说咋办？” “那我就再去帮他收拾一间。”韩子陆看着豆豆的双眼，豆豆转开视线，吐了吐舌头。 “豆，别跟他们闹了，去再收拾一间。”章朔一手托着腮，眼皮开始打架。 “要去你去，反正我不爱收。”豆豆鼓着腮。 “好好好，我去，我去。”章朔站起来，站得有些不稳。 韩子陆见状，忙说：“还是我去吧。” 豆豆拦着他，“你别动，让二黑去，跟你客气下，你还真当这儿是自己家了啊？让你去，你知道东西放哪儿么？” 韩子陆笑笑，“那先把江唯弄沙发上待会儿吧，在这里吹风怕他着凉。” 豆豆伸出拳头在韩子陆头上一敲，“你啊。” 三人一起起身，章朔去收拾房间，韩子陆和豆豆一起把江唯带到三楼小客厅的沙发上，给他盖了被子，让他先躺着。 沙发不大，江唯睡在那儿不太舒服，拧着眉头，韩子陆站在旁边看着，好半天也不说话。 “喂。”豆豆拉他胳膊，“看够了没啊？人家醒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直勾勾地看啊。” 韩子陆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看了太久，忙转身往露台上走。 豆豆跟上，二人又回了饭桌。 豆豆笑着，给两个人的杯子里又加了温过的米酒。 各自喝着，有那么一会儿，谁都没说话。 然后韩子陆先开了口，“我好像，有点儿喜欢他。” 豆豆“嗯”一声，“瞎子都看得出来。” “就你厉害。” “你是当局者迷。”豆豆给韩子陆夹菜，“别的不说，你要对他没意思，能带他过来这边？我们这儿，你就没带外人来过。” 韩子陆低头喝酒，不说话。 豆豆夸张地叹了口气，“说说吧，我当个免费听众，你啊，装得多洒脱似的，其实啊，就一情种。” “其实也算不上喜欢，就是，有那么一点点。”韩子陆比了个指头尖儿的长度。 豆豆也比了个指头尖儿，“这么小可不幸福哦。” 韩子陆拍开他的手，又喝酒。 这次豆豆收了他的杯子，“干嘛啊，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叫你说话你就喝酒，把自己灌醉了就能逃避问题吗？” 韩子陆手里没了杯子，显得有些没着没落的。 他拿起筷子，但又没什么胃口，放下筷子，又觉得手里空，于是摸出烟，点上，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看你现在这样子，至少这么多。”豆豆伸出中指，比了半根的长度。 韩子陆被他逗乐，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江唯是直的，我们不可能。” 豆豆：“有几个天生弯的啊？好多不都是后天的吗？直的，就掰弯他呀。” 韩子陆摇摇头，“不行。” 豆豆：“二黑一开始还不是直得要命，你看现在。” “江唯跟章朔不一样。” 豆豆沉默了一会儿，“你确定他是直的？验过了？” 韩子陆摇头，豆豆说：“那我帮你验验？” “你别。”韩子陆的表情瞬间有点儿急。 豆豆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些，“嗯，还是慢慢来吧，这事急不来。” 韩子陆又摇头：“我这辈子，不会再招惹直男了。” 豆豆知道韩子陆又想起以前的事儿，忙着顺毛，“好啦好啦，逗逗你玩儿，你看你一脸严肃的，干嘛呀？” “没什么，喝多了吧。”韩子陆把剩下的烟灭了，“一个人久了，有时候自己也会想，是不是就要这样孤零零一辈子了。” “你呀……”豆豆说，“别人要是孤独终老，可能情有可原，你要是孤独终老，那绝对是自己责任，你看你，脸啊，身材啊，工作啊，样样都拿得出手，又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你要真想找，那排队的不得排到六环外去啊？” 韩子陆：“是，我不想一个人，但我也不会跟别人相处，从小就这样。” 豆豆：“凡事都要学呀，你不真的相处几次，又怎么能学会相处呢？” “嗯，你说得对……我是该找个人，学学怎么相处了。” 气氛有点儿沉闷，豆豆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就说下去看看二黑收拾得怎么样了，留韩子陆一个人在露台上。 等他再回来，就发现桌子上多了好多烟头。 豆豆尽量打破沉闷，“那个二黑真是没用死了，让他去收拾，他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叫都叫不醒，我说怎么那么慢呢。” 韩子陆：“那我去收拾吧。” 豆豆：“这也不早了，你就非得折腾啊？一张床睡你又不吃亏，你看江唯醉成那样，你忍心让他一个人睡啊？” 韩子陆想了想，没再说什么。 反正这晚不是俩人一起睡的第一晚，这趟行程还要好多天，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晚，多了它少了它，似乎没多大分别。 豆豆帮韩子陆一起把江唯扶到客房，自己就先下楼了去照顾章朔了。 房门关上，屋里的酒气就明显起来，不过屋里的两人都闻不见。 韩子陆又点了一根烟，想到江唯睡着，就自己进了洗手间。 这间客房带独立卫浴，不用出门，还算比较方便。 一根烟点完，他那些不该有的情绪也像烟气似的，轻飘飘散了。 韩子陆走到床边，帮江唯把外套脱了挂好，然后想了想，又帮他脱了牛仔裤，把被子铺好，把他塞进被子里。 豆豆知道在北方呆习惯的人更怕冷，给他们准备了两床被子，现在刚好一人一床。 韩子陆把江唯推到床内侧靠墙的位置，自行去洗澡。 他脑子有些乱，想事情自然没什么条理，等到一个澡洗完，才想起来自己跟江唯的行李还在车上没拿下来。当时想着吃过饭去拿，结果喝多了点儿，他就忘了。 别的还好说，主要是没睡衣比较麻烦。 豆豆虽然是个北方人，却十分细心，浴室里准备了新的牙刷牙膏还有拖鞋浴巾，韩子陆也是因为随手用着这些，才一直没留意到行李的问题。 结果这会儿洗完擦干，却没睡衣可换。 换下来的衣服不可能穿着睡觉，行李在车上也不方便去拿，他想了想，就只穿内裤出了浴室。 反正两人不睡一张被子，关系不大。 明天他早点起来去拿行李就是了。 韩子陆已经半醉，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然而心里有事，睡不踏实。 中途因为江唯翻身或者说梦话醒过几次，然后又睡过去，直到半夜一点钟，听到江唯动静不对，才猛地爬起来去开灯。 江唯吐了。 蜷着身子半坐半躺，死死抱着被子，弄得被子上一大块污渍，满屋的酒味儿。 韩子陆过去，直接把江唯从床上拽下来，连拉带扯地弄到厕所。 到厕所里，江唯用迷茫的眼神看了韩子陆一眼，然后就扑通坐到地上，抱着马桶又吐了一通。 韩子陆在心里责怪豆豆灌江唯灌得太多，去倒了温水过来，蹲下来轻轻拍江唯后背，“吐吧，吐完就好受了。” 江唯像没听见似的，又干呕了几次，然后对着马桶发呆，眼皮垂着，似乎随时又会睡着。 韩子陆叫他名字，让他喝了水，再把他扶起来。 这才发现江唯衣服上也沾了污渍。 “你在这儿等下，别乱动。”他说着去床上把弄脏的被子抱下来，检查了床单，还好没脏。 把被子拿出去之后，韩子陆回屋，只见江唯蹲坐在洗手间里，头靠着墙，已经又睡着了。 他过去帮江唯把衣服上衣脱了，拿毛巾帮他擦了擦身子，才又把人拖回床上。 整个过程中，江唯都没睁过一次眼。 醉酒的人特别沉，浑身软瘫瘫的扶都扶不起来，这可累坏了韩子陆。 用被子把江唯裹好之后，他就坐在床边喘粗气。 再过一会儿，他去关了灯，也回到床上。 床上只剩一张被子，江唯身上只剩一条四角内裤。 韩子陆的情况也差不多。 他深呼吸几次，小心翼翼把被子掀开一角，钻进去，尽量不碰到江唯，自己的半个后背都露在被子外面。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睡不着，这会儿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困意转为兴奋，脑子里满是些乱糟糟的念头，有些不受控制。 他浑身僵硬地躺了几十分钟，半个身子都凉透了，还是没法入睡。 过程中江唯又说了几次梦话，翻了几次身，一次比一次更靠近韩子陆。 最终，韩子陆被挤到床边，几乎整个人露在被子外面。 没办法，屋里只有十几度，总不能就这样光着身子冻着。 韩子陆支起身，打算从江唯身上爬过去，换到里面睡。 农村的夜晚很黑，即使有窗子，也几乎透不进光，韩子陆虽然尽量小心着，但还是不小心压到了江唯的腿。 江唯哼一声，猛地一翻身，韩子陆躲闪不及，整个人趴在了江唯身上。 两人面对面，隔着一张被子。 江唯的呼吸中带着满满的酒气，并不好闻。 韩子陆拿食指碰了碰江唯的嘴。 继而脑子一热，亲了上去。 ☆、第18章 云南7 第二天，江唯是被活活吵醒的。 天刚亮，窗外就聚了一大堆不知道什么的鸟，叽喳个没完，虽然很烦，不过声音不大，江唯迷迷糊糊拿被子蒙上头，也就忍了。 等到了九点钟，鸟是不叫了，但楼下的两只鹅却开始轮番轰炸，你“嘎”一句，我“嘎”一句，交错着“嘎”完了还有公母声二重嘎。 简直够了。 江唯一个打滚儿坐起来，脑袋乱成鸡窝。 酒劲儿还没完全过去，脑袋还有点儿晕。 他低头看床，床单和被子都是温暖的浅咖色，一张大大的双人床就他一个人睡，想想也觉得很爽——虽然他昨晚睡得太死，对睡感如何毫无知觉。 掀开被子，他就发现自己只穿了裤衩，上半身光着，换下来的衣服挂在衣架上，裤子放在凳子上。 江唯起身把裤子穿好，才发现墙上只有件儿羽绒服，而另外的一件长袖t，一件针织衫，都不见了。 江唯挠挠头，努力回忆昨晚，但记忆的最后画面定格在酒桌上，他记得自己盯着手里的杯子，杯子里还剩一口甜酒。 那酒很好喝，他是想喝完的，然而想着想着，还没来得及下口喝，记忆就中断了。 江唯晕乎乎的，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一边回忆一边发呆，就这么又耗了十几分钟。 院子里，七星追着两只鹅跑来跑去，两只鹅又是扑腾又是乱叫，比之前还闹腾。 不过这会儿看着不仅不觉得烦，还挺好玩儿挺新鲜。 看着看着，江唯就饿了…… 肚子叽里咕噜一通乱叫，这算是跟楼下的两鹅一狗合唱吗？ 江唯又爬下床，先直接把羽绒服套在身上，在屋子里晃了一圈儿。 他这才留意到，他睡的这间屋很大，而且自带卫生间。 屋里就他一个，看来昨天是自己睡的。 江唯走进洗手间，释放了长长一泡晨尿，对着镜子看看脸，这两天没挂胡子，已经冒出一小层了，有些扎手。 该刮了，可他的剃须刀呢？ 算了，先刷牙。 可是牙刷呢？ 江唯在洗漱台上左右看，发现自己的牙刷不在上面。 台上放着两根他不认识的牙刷。 毛巾什么的也没拿出来。 江唯有些奇怪地回到卧室，在床脚找到他的行李箱，打开，拿出了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服，折腾一通之后，正打算出门，就看到门后贴了张纸条—— 【醒了下来吃饭】 就这几个字，也没署名，不过江唯毫不怀疑地觉得，肯定是韩子陆。 江唯下楼，远远地就朝几个人打招呼。 一楼客厅里，豆豆正拿着遥控器来回换台，韩子陆坐在他旁边一起看电视，章朔在院子里陪七星玩儿扔玩具的游戏。 “早——”江唯打招呼。 “哎呀，起来啦，不多睡会儿？”豆豆抬头，弯着眼笑。 韩子陆像没听见似的，继续看电视。 豆豆把自己坐的位置让出来，叫江唯坐在韩子陆旁边，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大杯蜂蜜水端给他，然后就笑笑，出去陪章朔逗狗了。 江唯揉了揉头，看向韩子陆，“早。” 韩子陆看着电视，应了一句，“早。” 江唯也没多想，“你们都这么早起啊。” 韩子陆：“习惯了。” 江唯：“你昨儿几点睡的？” 韩子陆视线往江唯脸上一停，然后瞬间转开，站起来面朝门外，“你一会儿先吃饭，我去跟他们两个看看牛。” 江唯：“你们都吃过了？” 韩子陆：“嗯。” “要不我先跟你去看牛，回来再吃吧。”江唯说着，起身跟上韩子陆。 韩子陆停下脚步，背对江唯道：“你先吃饭，吃饭再说。” “没事儿我不……”饿字还没说出来，肚子里就咕噜出一串响。 江唯不好意思地笑笑，“要不你等我会儿？我吃东西快。” 韩子陆想了一下，点点头。 江唯在他身后，看不清他动作，又问了一句，韩子陆扭头朝他一点，然后大步往外走，“我去帮你弄点儿吃的。” “哎等等，我也一块儿去！”江唯抱着水杯跟上。 两人在厨房门口停下，韩子陆推门进去，江唯紧跟进去，好奇地四处张望，然后目光忽然停在韩子陆脸上，“别走那么快啊，看你，脸都红了。” 这话一说，韩子陆脸就更红了。 江唯一看，心说这不对啊，抬手就往韩子陆头上贴，“你不会发烧了吧？” 韩子陆整个人都僵硬了。 在江唯的手贴着他额头的两秒钟里，他的视线上下左右反复扫过江唯的嘴，总是忍不住想看，但又不敢稍作停留。 满满的做贼心虚。 即使知道江唯昨晚睡得很沉，他也还是怕。 万一江唯知道了什么，会怎么看他？ 还会像现在这样，轻松自然地跟他相处吗？ “好像也没发烧啊……”江唯撤回手，盯着韩子陆的脸，“但你脸真的很红，是因为昨晚喝太多了，劲儿还没过去？” “我没事，没发烧。”韩子陆僵硬答到。 江唯还是不太放心，想用额头再去试试温度，但又觉得这个动作似乎不太好，于是拉着韩子陆到院子里。 “豆豆——你来看看，他是不是发烧？” 豆豆小跑几步过来，一看见韩子陆的脸，就“噗嗤”一声笑了。 江唯莫名其妙，豆豆忍着笑，装模作样地往韩子陆脸上一贴，“没事儿，不发烧，他这是……高原反应，回头你看着吧，他会经常这么红的。” “哦对，这里是高原……那脸红没事儿吗？” “没事没事，高反有很多种表现形式，有时候不止脸红，还会心率过快。”豆豆说着朝韩子陆挤挤眼，“你怎么样？会心率过快吗？” 韩子陆皱眉狠狠盯了豆豆一眼，“我没事。”说完走回厨房。 江唯这下放心了，想着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原来高反还有这么多类型，真长见识。 江唯再进厨房的时候，见韩子陆在忙活，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自己这一路跟着人家白吃白喝的，实在有些说不过去，那些个大餐他不会做也就算了，早饭还是没问题的。 江唯想到这里，自告奋勇道：“我自己做吧，有鸡蛋没？我来做个煎鸡蛋。” 韩子陆想了想，递给江唯一个小罐子，“也行，那你用这个油煎。” “好嘞！”江唯把袖子撸起来打算开干，这才发现，这边用的是土灶台，烧柴火的，登时傻眼了。 韩子陆：“我帮你生火，剩下的你来。” “好！”江唯觉得韩子陆简直善解人意。 因为他是gay吗？所以说，做了gay的男人都这么体贴细腻吗？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刷锅、烧过、倒油、煎蛋。 柴火烧的很旺，没两分钟，三个煎鸡蛋就出锅了，那叫一个飘香四溢，外焦里嫩。 江唯闻了闻，“你给我的是干巴油。” 韩子陆点头，江唯把煎蛋放到厨房的小桌上，韩子陆帮他盛了一碗粥，又给他拿出个玻璃小罐子，从里面舀了两勺咸菜之类的东西放在煎蛋上，再淋些许甜酱油。 “你加了什么？”江唯的筷子已经伸向煎蛋。 “这是炒过的野山菌，牛肝菌和鸡枞菌什么的，夏天从山上采回来，吃不完的就会这样炒过之后放起来。” 江唯一口咬下去，煎蛋酥酥的焦边儿在嘴里发出轻响，干巴油和野山菌的香味融为一体，加上酱油的鲜甜，溏心蛋黄的滑爽…… 简直好吃得想哭。 只是一个普通的煎鸡蛋，至于好吃成这样儿吗？江唯觉得自己前面二十几年吃过的煎蛋都白吃了。 三个鸡蛋秒速下肚，江唯眼巴巴看着韩子陆。 韩子陆说：“一天不能吃太多鸡蛋，你喝粥吧，配上菌子也不错。”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9节 其实江唯想说的不是这个，他那样看着韩子陆，是想问能不能把这些菌啊油啊什么的带点儿回去，那样就能长久地吃到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不现实，野山菌和干巴油也就算了，这么好吃的土鸡蛋，以后去哪儿找？ “真心话，这里鸡蛋比我以前自己买的土鸡蛋都好吃。” 韩子陆：“嗯，对烹饪来说，食材是第一位的，技术只是其次，虽然都是土鸡蛋，但豆豆的这个农场就是养鸡出名的，不喂饲料，吃牧草和蚱蜢、蚯蚓。” 江唯连连点头，心说这么多学问，怪不得好吃，“你说这里主要是养鸡的，那牛呢？牛有什么特别？要你大老远的跑来。” “吃完带你去看吧，到时再给你解释。” 韩子陆说这话是笑着的，习惯性地伸出手，就想去摸江唯的头发。 然而手伸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昨夜那个吻，动作猛地停住，僵在当场。 同时，脸又红了。 江唯只见韩子陆伸着手，一动不动的，脸上通红，登时被他吓了一跳，忙放下碗，“你没事儿吧！” 韩子陆几步逃了出去，“走吧，去，去看牛。” ☆、第19章 云南8 从豆豆他们住的地方往山下走，看到水塘之后，沿着水塘朝南方向绕上半圈，看到小路之后，再顺着小路继续走上五分钟左右，就能看到一座废弃的饲养场。 这座饲养场是曾经几户村民凑钱一起建的，最初用来养羊，后来几家人因为利润分配大打出手，养羊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最后留了个烂摊子下来。 豆豆他们三年前来这片地方考察的时候，韩子陆也在场，等豆豆他们决定包下山头之后，他也顺手租了那块废弃的饲养场。 后来他买了几头小黄牛，交给豆豆他们帮忙照看。 场地上本来的羊圈塌了大半，几个人把还能用的羊圈改造了之后用来养牛。 说是养牛，其实这几头牛也只在饲养场里睡个觉而已，白天的大部分时间，他们是散在小山坡上的。 占地十几亩的饲养场上只养不到十头牛，其实很不符合主流做法，但韩子陆不喜欢把事情一次做得很大，豆豆他们对这块儿地也不怎么在意，于是三年来，牛儿们就在这里自由生活着，过着神牛一般的日子。 “我也想在这儿当头牛。”江唯远远望着成片成片的牧草和悠闲的牛，忍不住感慨。 “那简单啊。”豆豆说，“你现在挑个牛棚住进去，两年之后让子陆来把你带走，杀了炖肉。” 江唯：“二十多年的老肉，你们也吃得下去？” 豆豆拍拍江唯肩膀，问韩子陆：“你觉得呢？这家伙炖了能好吃么？” 韩子陆认真看着江唯。 江唯双手合十，“求放过！” 韩子陆笑了，脸颊上酒窝为他帅气的样貌增添了几分可爱，在微风与阳光的映衬下，画风美得就像偶像剧。 让人忍不住就想多看几眼。 一声低低的“哞”声传来，江唯收回视线，一转头，赫然看见一头高大强壮的黄牛站在他身后，距离不足一米。 “哇！”江唯向后一跳，差点儿绊倒，韩子陆及时拉了他一把。 章朔笑着拍了拍大黄牛的脑袋，“别怕，这家伙就是个子大，实际挺老实的。” 豆豆蹦蹦跳跳跑到章朔身后，拿手在章朔脑袋上比了一对牛角，“看看，是不是一样？又笨又老实。” 章朔拉着豆豆的手，把他拽到身前，“笨就算了，老实可以有。” 豆豆靠在章朔怀里笑，问韩子陆，“你看这头行么，已经两岁了，那一批小牛里，长得最好就是它。” 韩子陆绕着牛看了一圈，“可以，剩下那头你们也帮我挑好吧。” 江唯以前没这么近距离见过牛，心里满是好奇，走近到距离牛身半米左右，在那儿探头探脑地打量。 “哎我说，这牛眼睛可真大啊……睫毛也好长啊，还有这鼻子。”江唯说着伸手，有点儿想摸摸牛鼻子，又不太敢。 章朔把手按在牛头上，从鼻梁摸到牛角，对江唯说；“没事你摸，六条是最温顺的。” “它还有名字？”江唯的摸上牛鼻子，“六条你好啊，我叫江唯。” 六条忽然喷出一口气，江唯瞬间缩回手。 章朔笑说：“每一头都有名字，06年的小牛犊，就叫六什么什么，07年的就叫七什么什么，以此类推。”他往远处指，“那是六饼、六万、六蛤蟆，还有七条、七拧巴、七夫人……七夫人最近脾气特别臭，她要过来找你，你就装看不见她。” “嗯，话说名字风格不统一啊。”江唯又往牛脸上摸。 “两个字的麻将系列是二黑取的，剩下有特色的是我取的。”豆豆说。 江唯瞬间有种错觉，好像这些大家伙都是养在这里的宠物，有名字，也有各自的性格，“那七星呢？也是一个系列的么？” “七星不是，七星名字是子陆取的，好多年前的事了，他那时候还没戒烟，早晚不离七星。” “我不抽烟所以不懂，那个七星很好抽吗？”江唯这话是问韩子陆的。 话一出口，三个人表情都略微一变。 韩子陆摇摇头，“习惯而已，没什么好不好抽的，你之前不是问这里牛肉怎么好吗？现在告诉你吧。” “好！”江唯很兴奋地看着六条，六条也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温柔地倒映着广阔的天地。 江唯：“……”转过头不去看牛。 韩子陆开始解释，“其实很简单，让他们自由自在活着，吃干净的草，喝干净的水，慢慢长大。” “然后呢？”江唯忍不住又去看六条。 “没然后了，就是这样，牛是纯粹的食草动物，吃那些饲料玉米什么的，对他们没好处，只有吃草长大的牛，才会健康。” “啊？”江唯的注意力在六条身上。 六条眨着眼，往他身边迈了一步，鼻子里发出轻声。 豆豆说：“我家这笨牛喜欢你。” “想不到，牛还挺可爱的。” 章朔：“牛通人性的。” 六条又迈了一步，拿鼻子往江唯身上蹭，江唯瞬间心软，抱着牛脖子来回摸，眼巴巴瞧着韩子陆，“咱们能不吃他么？” 韩子陆想了想，“那我换一头带走吧，二黑，你陪我再去看看。” 两个人走了，江唯留在原地跟六条玩儿。 豆豆忽然问：“昨晚睡得还好吧？” 江唯的心思在牛身上，随口答说挺好。 豆豆又问：“两人一张床挤吗？” 江唯：“我自己睡的呀。”想想又改口，“我昨天是自己睡的吧？” 豆豆：“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之前不知道你会来，就收拾了一间房，委屈你跟子陆还得挤着睡。” 江唯眨眨眼，“嗨，别那么客气，是我突然跑来打扰的，然后昨儿晚上也睡的挺好，不瞒你说，我是真醉了，后面什么都不记得……”说到这忽然想起，他是光着睡的。 江唯问：“我是不是喝多吐在衣服上了？” 豆豆眼睛弯弯的，“是呀，听说是半夜吐了，今天一大早子陆就帮你把衣服洗了，这会儿晒着，应该很快就干了。” “这样啊……”江唯在高高的牧草中寻找韩子陆的身影，但没找着，于是继续低头玩儿牛，自言自语道，“又麻烦人家了，回头得好好儿谢谢他。” 两头牛很快选好，几个人把牛拴好，又去山上看了养鸡场，晃晃悠悠一圈儿回来，一起吃了个午饭。 两点钟，章朔帮着韩子陆把牛弄上车，一再留他多住几天，都被韩子陆拒绝了。 江唯收拾好行李上车，跟豆豆他们挥手告别。 旁边的驾驶室里，七星扑在韩子陆身上咬他衣服，不让他走，豆豆也是留了再留，几个人又闲聊了半天。 又过了十几分钟，车子才发动起来。 两人隔着窗子朝车下挥手告别，再次上路。 江唯问：“下站去哪儿？” 韩子陆答：“巍山，大理附近的一个小县城。” 两人闲聊了几句，江唯才问清楚，原来他们现在带走的牛，不是直接杀了吃肉的，而是要用来制作牛干巴的，说到底，那个牛肉面好吃的关键还是在于牛干巴。 江唯想想就流口水，流着流着，也就睡着了。 中途迷糊着醒过几次，陪韩子陆闲聊之后又睡，反复几次之后，天已经黑了。 韩子陆告诉他，别睡了，前面的路会很颠簸。 江唯打着哈欠，清醒过来，看着韩子陆，“你挺累的吧？要不要我帮你揉揉肩什么的？” 韩子陆：“不用，你坐好就行，我们快到了。” “没事儿我还是帮你捏捏吧，开一下午车多累啊，放心我在家都帮我爸捏，手艺挺好的。”说话间，左右已经捏上了韩子陆脖子。 韩子陆要专心开车，也就由着他捏。 江唯捏了一会儿，忽然道：“韩子陆，谢谢你啊。” 韩子陆：“什么？” “谢你啊，昨儿我喝大了之后，吐了是吧？还让你照顾我帮我换洗衣服，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你这一路照顾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好了。” “既然不知道，就不用谢了，出门在外，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是啊，你也说互相照顾，可都是你照顾我啊，我也没个机会表现一下，本来以为你发烧了，结果你只是高反。” “你这是盼着我生病么？” “哎你别听话听一半儿啊，我这不是想表现下……”江唯把的手从韩子陆脖子滑到肩膀，“哎别说，你身上挺热的啊。” 江唯把手拿出来，贴到韩子陆额头上。 试了试之后，又摸自己的额头。 两边反复摸了一会儿，忽然抬手在自己嘴巴上一扇，“哎呦我这臭嘴！怎么说发烧就发烧了啊？你头晕不晕，哪儿难受吗？” 韩子陆留心看着路，摇头，“没事，穿得有点儿多吧，我很少发烧，不会的。” “怎么不会啊，你那头皮都发烫了！还有多久还有多久？” “快了，半个钟头左右。” “要不要我替你开会儿？” “你能开这个？” “能不能的，试试呗，能差多少。” 韩子陆微笑，腾出手摸了摸江唯头发，他这个动作已经做得有点儿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摸完了。 为了避免尴尬，韩子陆又去摸江唯额头，然后再摸自己的。 …… 居然真的发烧了。 “没事的，偶尔发烧是好事。”韩子陆说。 “要不你先把车停一下？我箱子里带了退烧药，我给你拿。” 韩子陆摇头，“我们要去的那家有个很厉害的阿叔，姓黄，干巴做得好而且懂药理，过去之后找他给抓点药煮一煮就好了。” “那你如果不舒服了，要跟我说啊你，别撑着。”江唯说着，又去帮韩子陆捏脖子，想让他好受点儿。 韩子陆轻声说：“谢谢。” 我还要谢你呢，你怎么反而谢我了呢？ 江唯一时百感交集的，莫名有种十分无力的感觉，余光看着韩子陆帅气的侧脸，长长叹了口气。 ☆、第20章 云南9 半小时后，车子在小路尽头停下，他们到了目的地。 虽说是镇子，但在江唯看来，这里的发展程度很低，还不如他们那儿一个普通村子。 晚上八点不到，路上已经几乎没有了行人，连路灯也不见几盏，大部分的光亮来自于小路两旁的人家。 韩子陆先下车，敲响对面的大铁门，铁门后头，是一户带着小院儿的二层小楼。 很快，铁门侧边的小门开了，出来一个端着饭碗的女人。 韩子陆：“杨嫂，是我。” 杨嫂认出韩子陆，忙去叫人开大门。 一时间三五个人从院子里出来，很有默契地帮着韩子陆一起把牛弄下车，牵到院中的牛棚里拴好。 江唯帮韩子陆提行李箱，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领他俩进屋。 江唯心想这个大概就是黄阿叔了，于是直接问他，“阿叔，请问有退烧药么？子陆他发烧了。” 江唯这几天听豆豆他们叫子陆听多了，下意识也就跟着叫了“子陆”，他自己毫无意识，但韩子陆听见了。 老者一口的云南话，朝江唯比划了一下，“你，再缩一下？” 韩子陆道：“这不是黄阿叔，他们说阿叔去邻村给人看病了，可能要明天才回来。” 江唯：“那我给你拿退烧药？” 韩子陆点头。 两人被领进落脚的屋子，这次终于不用再挤同一间屋了。 其实本来他们只准备了一间屋给韩子陆睡，但阿叔的儿子黄志勇见多了个客人，忙再去收拾了一间屋出来啊，把来玩儿的两个小侄子搬到他那屋去凑合。 黄志勇朝二人客气了几句，就自顾自忙去了。 江唯在房间收拾行李，找出药，想了下，觉得还是先吃饭再吃药比较好，就叫韩子陆一起先去吃饭。 主人家准备了不少当地特色，不过韩子陆病了吃不下什么，江唯也就跟着没吃多少。 匆匆忙忙把一顿饭对付完，江唯就陪韩子陆回了屋，监督他吃了退烧药之后，就坐在凳子上啥也不干地看着他。 韩子陆坐在床边，“你也去休息会儿吧，不过这边条件比不上豆豆那边，你将就点。” 江唯：“我都睡了一下午了，一点儿都不累，倒是你，快睡吧，生病就是要多休息，阿叔家儿媳妇儿说有热水洗澡，你先去洗吧。” “嗯，好。”韩子陆起身，江唯帮他拿睡衣。 韩子陆去洗澡，江唯送他到楼下。 韩子陆洗完回来，江唯已经帮他整理好了床铺，还又加了一床被子。 床边小桌上，还给他倒了杯温水。 很细心周到。 韩子陆心里一暖，说：“谢谢了。” “千万别跟我客气，真的，你都照顾我一路了，我照顾你也应该的。” 韩子陆也不跟江唯多客气，他这会儿已经开始觉得头晕难受了，没力气站着，就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 江唯蹲在床边，笑得有点儿傻，“你快睡，快睡，数到三你就闭眼哈。” 韩子陆侧过身，静静看着江唯。 江唯直接数，“三，快闭眼。” “我也不是不想睡，但头晕，大概没那么快睡着。” “这样啊……那我陪你说话？哦不行，你得休息，别说那么多话，这样，我给你讲故事吧。” 韩子陆稍微抬眼，“说你自己的故事？” “我的啊？之前说那么多你还没听烦啊？” “挺有意思的，接着说吧。” “不过有意思的都说完了……这样，我还是给你讲故事吧，有个好玩儿的，话说很久很久以前……哎我说，你要是听困了你就睡啊，别光顾着故事。” “嗯，你继续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 “有个老和尚？”韩子陆接话。 “什么呀。”江唯被拆穿了，却不承认，“我要说的不是和尚，这庙里，有一只，嗯，有一只妖精，你猜，妖精是什么变的？” “老鼠。” “为什么是老鼠？” “因为到处都有老鼠。” “好吧好吧，不过猜错啦！那妖精，是一盏油灯变的，没听说过青灯古寺么，这妖精就叫青灯。” “青灯古殿人将老，王孙公子叹无缘……”韩子陆轻飘飘接了一句。 江唯没听仔细，“什么？” “妖精怎么了？” “哦，这妖精啊，是一盏灯变的，一开始啊，他也不知道自己成精了，就附在灯上，听着和尚们念经，这就类似于某种，嗯，类似于某种修行吧，所以他慢慢的修为越来越高了，后来有一天，他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人样儿了，于是就被个小和尚看见了……” 韩子陆似乎挺有兴趣，问道：“小和尚多大？” “大概，不到十岁吧。” “那妖精变成的人多大？” 江唯边想边说：“也差不多大吧。” “油灯变了个女孩儿么？” “不啊，是男孩儿，所以叫青灯，女孩儿的话应该叫红烛什么的比较合适吧？” 韩子陆笑，“你继续说。” “然后妖精被小和尚看见了，小和尚很纠结，要不要告诉师父呢？他老听大和尚们说妖精可怕，但眼前的小孩儿看着一点儿也不吓人，所以……” “他就没去告密。” “嗯对，他还给小妖精立了规矩，取了名字，就是青灯这名字，然后吧，小和尚继续每天去念经，念完经之后，等大和尚们都走了，他就去灯前打坐……” 韩子陆不再接话，江唯胡编乱造了十分钟，最后实在编不下去了。 “反正，最后，和尚老了，青灯自己走了……”江唯声音越来越小，不过见韩子陆已经闭上眼睛了，他也松口气。 谁知刚起身要走，韩子陆就拉住他的衣角。 江唯略一惊，“你还没睡着啊？” “听故事呢，怎么会睡着，你故事说完了？” “差不多吧，其实没这么个故事……我瞎编的。” “知道是瞎编的。” “嘿嘿。” “你为什么编了个的？” “什么美？是什么？” “，耽误的耽，我就是问你，为什么编了两个男人的爱情故事？” “啊……”江唯挠头，“因为觉得你会喜欢啊，你不是那啥嘛。” 韩子陆笑了，“我是gay所以就爱听男男故事么？” “难道不是吗？” 韩子陆不说话，就看着江唯。 江唯莫名有些不好意思，“那什么，反正我也没编下去，没这天赋。” 韩子陆改成平躺，看着头顶白墙，“编不下去就算了，说说你自己的故事吧。” “可我没什么可说的啊。” “感情故事呢？关于你的，我也不是非要听男男故事的。” 江唯挠挠头，“嗯……高中谈过一个女朋友，不过也没多少能说的，你要听么？要听我就说。” 韩子陆闭上眼，“嗯”了一声。 江唯帮韩子陆把翘起的被角掖好，开始回忆。 “她叫姜可，啊不是我这个江，是生姜的姜，不过听起来是一个音。我们是一个画室的，我比她早学了一年多。 那天她刚来画室，我们老师就点了我带她熟悉环境，她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叫江唯，她说好巧我也姓姜，然后多聊了两句，才知道不是同一个江，她这人也挺逗，当时就给我取外号，说我是大江，她是小姜，我觉得挺好玩儿嘛，就跟着她叫，然后慢慢儿就混熟了。” 韩子陆的眼睁开一条缝儿，“后来你就喜欢她了？” “你听我慢慢儿说，我那时候吧，其实还是比较二的，有挺长一段儿时间，大概半年吧，我跟她都玩儿挺好的，她新来的的，基础不行，但她爸跟我们老师以前是同学，我们老师就叫我多带带她，我当时就是没事儿帮她改画，其实也挺喜欢她的画，就是那种，比较有个性的，虽然不适合考试，但我挺喜欢的，不过也就是这样，对她这人没想过别的。 然后过了半年多吧，她有一阵儿突然就不理我了，我当时就觉得莫名其妙的，还问她哪儿得罪她了，她就躲着我，后来有几次画室的课都不来上了。然后我们老师就问我怎么回事儿，我就约她单独出来吃饭，嗯，我记得当时约的是麦当劳，我那会儿还不觉得快餐难吃。 吃饭时候我就一直想办法问她，她就一直不怎么说话，后来吃完了，我看也问不出来了，就说要走，结果她坐那儿不动，我一看，她居然就哭了……” 江唯抓抓头，看着韩子陆，“其实你不喜欢女孩儿也是好事儿，真的，她们太难懂了，她这一哭，我就慌了，心想到底哪儿惹着她了？然后哄了半天，她突然问我，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对她那么好，为什么跟她暧昧。 哎你知道么？我当时的心情真是——我都快变马景涛了。” 韩子陆稍微转头，“你还看琼瑶？” “呃……小时候我妈非拉着我看，说我要变成电视里演的那样，以后才讨女孩子喜欢……简直是，哎我接着说，反正我当时整个人都蒙了，然后她就说，不喜欢她就别对她好，她会误会，会难过。 那我能怎么办呢？我肯定说不啊，我没不喜欢你啊……然后，就莫名其妙变成类似于互相表白的情节了。 不过虽然当时有点儿莫名其妙，但后来慢慢相处，我也是真挺喜欢她的，姜可是个挺特别的女孩儿，你跟她在一块儿总有很多好玩儿的事能做。 再之后呢，我们就一块儿画画，偶尔约会，然后就到了高三，快艺考了，我俩天天一起加班儿练习，还说好了要考同一所大学，但是她基本功不行，我挺着急的，就叫她跟我一起到北京集训。 我们一起在北京呆了一个月，那时候都住画室，基本除了睡觉剩下时间都能见着，当时我真觉得她很喜欢我很在乎我，也是挺感动的，因为她文化课也不错，其实不用非得考艺术，到北京也算一半儿是因为我，当然，如果不是到北京集训，我自己也考不上。 不过后来她没考上。 其实考不上很正常，我以为她会复读，继续考我们学校或者干脆直接文化课考北京的其它学校，可结果吧……她直接出国了，而且没跟我商量，直接跟我说了结果。 我当时虽然心里不爽，但也替她高兴，不过没过多久，她临出国的时候，突然就跟我分手了，嗯，于是我们就没再联系过了。” 韩子陆转过头，“为什么分手？” “其实我真的不明白，她说我不在乎她，可我挺在乎的啊，我是真想跟她好好在一块儿的。” 韩子陆沉默了一会儿，问：“这是你初恋？” 江唯点头。 韩子陆：“那之后还有么？” 江唯摇头。 韩子陆又换成侧身姿势，“你们分手前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亲过。”江唯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嘴。 韩子陆看着江唯的嘴唇，忽然觉得脸上发烫，忙拉着被子遮住半张脸，还好他这会儿发烧，脸上本来就红，不然即使遮住了，还是能看到从脸颊到耳根红成一片。 他问江唯这些，本来是故意想让自己死心，却没想到听完之后，心里反而有了更多杂念。 江唯只交过一个女朋友，他跟她只进展到接吻的程度…… 江唯还是个处。 韩子陆想到这点的时候，江唯自己也想到了，于是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移话题说：“那你呢？我能不能也八卦一下？” 韩子陆从被子里露出脸，似乎在想什么。 江唯看他好像烧得更厉害了，忙表示不用说了，这些话以后有空再聊。 他给韩子陆换了新的温水，让他喝完之后，自己就回屋了。 这一晚江唯梦到了姜可，睡得很不踏实。 第二天他很早就醒了，脑子里有很多清晰的记忆画面——互相表白那晚她的眼泪，还有分手那天她的决绝。 然而江唯到现在也弄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不过好在他现在已经放下了那段儿过去，等到彻底睡醒了，这些过往也就淡了。 伸个懒腰起床，又是新的一天。 不知道韩子陆怎么样了。 江唯快速洗漱完毕，就去轻轻敲了韩子陆房门，等了一会儿见没反应，他就推门进去了。 窗帘拉得严实，屋子里很暗。 他走到韩子陆床边，见韩子陆还在睡，就蹲下身，抬手去试他的额头。 没想到手背才贴上去，韩子陆就睁眼了。 ☆、第21章 云南10 其实韩子陆一小时前就醒了，只是躺着没起。 经过了一夜的休息，清晨时分，人的思维是比较清楚的，加上退了烧，就更是有种比平时更加清晰的感觉。 似乎有些想法曾经隔着一层雾，而现在雾散了。 眼前是一片无人的森林。 森林之外阳光明媚，森林之内阴暗幽深。 阳光明媚固然好，但太单调，森林深处固然吸引人，但充满了未知危险。 他此时的感觉，就像站在森林边缘观望，拿不定主意是继续前进还是原地不动。 不过虽然拿不定主意，有一件事却清晰无比——他对这片森林充满了兴趣。 他喜欢江唯。 虽然只认识了几个月时间，虽然程度不深，但喜欢的感觉却十分明确。 在人生的第二十八个年头里，他第二次的，喜欢上了直男。 关于这点，他曾经也是怀疑过的，毕竟认识时间很短，彼此了解也不深，以他的性格，是不会这样轻易喜欢上谁的。 但事实往往不会按照你预计的方向发展。 那些计划之外的情感，才是你更真实的内心。 他甚至想不清楚，那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身上到底有什么在吸引他，却能明确感觉到那股引力。 让他总在不自觉间给予对方更多的关注。 可惜这并不是一份让人充满喜悦的感情，或者说，韩子陆看不到任何希望。 之前模糊不明的时候还好说，现在想明白了，就要考虑得更多。 是放任自己继续喜欢下去，等这段感情自然消失，还是用一些强制手段，让自己从中脱离。 至于在一起这个可能性，韩子陆并非没幻想过，却没将它计入考虑之内。 直男就是直男，即使勉强“掰弯”了在一起，也无法长久。 前车之鉴，同样的错误不会再犯一次。 只是虽然心里明白，做起来却不那么容易。 把种种问题仔细考量之后，韩子陆仍旧无法做出抉择。 他觉得，似乎有那么一杆感情和理智的天枰，平时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可一旦在其中一端放置了感情，另一边就会加上更多的理性。 两端摇摆着，展开一场消磨耐心的角逐。 这是一种很糟糕的情况，韩子陆不想经历。 现在他能想到的最好情况，就是控制住自己，不要进入森林，别对江唯再付出更多情感，收拾好情绪，跟他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 当然，这种情况很难做到，比较可能的情况是，他要主动跟江唯断了联系，以强迫自己结束念想。 当然，还有更糟糕的情况，比如他没控制好感情，两人有了一段感情纠缠，那样最终不仅会断了联系，还可能彼此记恨。 不管哪种情况，都不是韩子陆想要的。 想来想去，他只觉满心郁结。 江唯敲门的时候，韩子陆是听到了的，他可以答应，但他没有，那一刻的心心情杂乱如麻，他自己也理不清楚。 开心、期待、忐忑、恐惧、期望、悲观，种种情绪随着敲门声一瞬间翻腾而来。 他不会处理，他只能沉默。 不过烦乱如麻的情绪并未持续太久。 后来江唯推门进屋，瞬间改变了局势。 那些负面的情绪逐一消失，开心和期待瞬间沾满了内心。 而这些情绪也在额头被触碰时达到了一个顶点。 他睁开眼时，情绪甚至有些不受控制。 那些太复杂的东西满溢在眼神中，江唯虽然分辨不清，但也看得出，韩子陆的神色与平时不同。 江唯看着韩子陆双眼，心里其实想问他是不是好些了，但不知怎的，话却说不出口。 那双眼中有种江唯从未见过的东西，像磁铁一样吸住了他的视线，让他忍不住想去探究一些什么。 但是究竟探究什么，他自己也弄不清。 熹微的晨光透过窗帘，在墙上映出一条细细的线。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最初那种道不明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两人都觉得应该开口说些什么，一时却又说不出来。 这样过了七八秒之后，江唯收回了贴在韩子陆额头上的手，与此同时，韩子陆收回了视线，看向映在墙上的晨光。 江唯也转开视线，在屋里看了一圈儿之后再绕回韩子陆这里，清了清嗓子说：“早啊。” 韩子陆从床上坐起来，“早。” “好点儿没啊？”江唯坐在床沿儿上问。 “已经不烧了，好了。” “哈哈哈，那就好。” “嗯。”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10节 几句话之间，气氛恢复了正常，好像那七八秒钟从未存在过一样。 又随便聊了几句之后，两人各自洗漱换衣。 半小时后，韩子陆敲了江唯房门，说黄阿叔已经回来了，问他要不要下去打个招呼。 江唯当然满口答应。 二人并肩下楼，江唯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黄阿叔。 阿叔皮肤黝黑，身材微胖，穿着马甲戴着圆帽，很典型的回民装扮，他长了一张十分和善的脸，但眼神中却有藏不住的凌厉，让江唯不自觉对他更敬重了几分。 阿叔先帮韩子陆把了把脉，嘱咐了几句，然后看向江唯。 韩子陆介绍江唯跟阿叔认识，两人随便聊了几句。 然后阿叔把烟斗往腰间一别，站起身来。 朝院子里大喝一声，“娃儿们，开工咯！” 杨嫂和两个十几岁男孩儿提着水桶，泼水冲刷院子，黄志勇和哥哥黄志义负责把两头牛牵出牛棚。 几个不认识的男儿从门外搬来两张大木桌。 杨嫂拿出黑布蒙上牛的双眼，接着，明晃晃的大刀被摆到了桌上。 江唯看着那两头牛，想起了六条。他碰了碰站在旁边的韩子陆，小声问：“牛真的很通人性么？” “是，所以要把眼睛蒙上，不然牛看到这些会哭。” 江唯诧异地看着韩子陆，韩子陆笑笑，“你们城里长大的孩子可能很少接触这些，我小时候有一次掉到河里，就是我家老黄牛救了我。” 江唯眨眨眼，“你家里是农村的？” “是啊，怎么了？” “没，就是觉得不像。” “那怎么是像呢？城里人脸上写着城里，农村人脸上写着农村么？” 江唯笑，“你说的对，不过我也没别的意思，就觉得你做东西那么挑剔，不像农村的，农村不是应该比较粗犷吗？” 韩子陆：“你错了，真正好吃的东西都是自家地里种出来的，是自家院子里养出来的，就是因为小时候吃惯了这些，长大之后才会挑剔，其实所谓挑剔，也只是想还原小时候吃过的那些味道而已。” 江唯长长“哦”了一声，“懂了。” 韩子陆指指院子中央，“准备杀牛了。” 江唯脸色一变，虽然早知道这些牛带过来就是要杀的，但这会儿真看到院子里的阵仗，又觉得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我能不看么？” 韩子陆：“当然能，不过我建议你留下。” 江唯用眼神问为什么。 韩子陆说：“因为它们将会成为我们的食物，这是很个人的想法，不过我觉得看着他们死去，是一种尊重，对食物，以及对生命的尊重。” 江唯懂了，也不再多问什么，两人静静看着院子中央。 黄阿叔抽了几口烟，然后接过大碗干了整碗酒。 他拿起一把细细的刀子，走到两头牛中间，低声念了几句什么，然后轻轻抚摸牛头。 摸着摸着，手起刀落，尖刀没入牛颈又迅速抽出，第一头牛前腿一晃，倾身向前倒去，在它躺倒之前，第二头牛也断了气。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时间，江唯甚至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两头牛就躺到了地上。 黄志勇和黄志义拎着桶走上前，开始准备放血清洗。 江唯还沉浸在一种难以名状的震撼中，韩子陆拍了拍他的肩膀，“后面别看了，出去走走吧，顺便吃个早饭。” “你能吃得下啊？” “看多了就习惯了。” 江唯没说什么，跟着韩子陆出了大门。 两人沿着路往人多的地方走，韩子陆带江唯进了一家小店，叫了两碗饵丝。 等待的功夫，江唯忽然问：“那你杀过牛吗？” “没有。” “哦。” 没过一会儿，两碗饵丝上桌。 韩子陆问：“现在有食欲了吗？” 江唯闻着饵丝的香味儿，瞬间饿了，“这个跟米线差不多？” “嗯，也是米做的。” 江唯尝了一口，云南人口味重，早饭的饵丝里也飘着辣酱和腌过的包菜。 腌包菜酸爽开胃，江唯挑着先把它吃完了，然后忽然又问：“那你杀过别的什么吗？” “嗯，挺多的，鸡鸭鹅都有。”韩子陆边吃边答，“现在说这些不怕影响食欲？” “没事儿了，刚那劲儿已经过去了，那你动手的时候什么感觉？” 韩子陆放下筷子，似乎在回忆，片刻后回答：“比较复杂，不过整体来说还是害怕的吧，那时候我五岁吧，家里逢年过节都要杀鸡，我不敢看，就躲得远远的，后来被我爸发现了，就强迫我练习杀鸡。” “啊？不是吧，你才五岁啊。” “在农村挺正常的。” “那你当时肯定吓坏了。” “其实也不是。”韩子陆看着筷子，“最开始看我爸杀鸡觉得很怕，后来没办法，强迫了自己几次，也就不怕了，就像我爸说的那样，真的想做其实没什么是做不到的，几个孩子里就我手最稳，于是后来，家里杀鸡的活就交给我了。” 江唯忍不住皱眉头，总觉得这事儿听起来不太对，一时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直到吃完饭，他才又开口，“你是真的不怕了吗？你只是假装不怕了吧？” 韩子陆看着江唯，过了许久才应道，“也许吧。” ☆、第22章 云南11 吃完早饭，江唯和韩子陆沿街闲逛。 江唯是北方人，从没来过这么往南的地方，何况云南是少数民族聚居地，风俗文化都跟中原地区差异巨大，对他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 路旁有一些很有特色的小店，比如传统的手工银饰、民族服饰、造型粗犷的土陶罐子…… 江唯经过水果摊儿停下，买了些橘子，然后指着一筐样子奇怪的果子问韩子陆，“这是什么？长得像大豆荚。” 韩子陆拿起一个递给江唯，“要不要试试看？” 江唯想了想，直接问价买了几根，然后分给韩子陆一根，自己掰开一根。 这大豆荚里面的果子，长得有点儿像干桂圆，闻一闻，有股很特别的酸味，好像在哪儿闻过。 江唯吃了一口，果然很酸，第一口吃进嘴里就觉得冒出了好多口水。 韩子陆：“猜得出么？” 江唯点点头，吐了籽儿，“这是那个……酸角？” “对，学名罗望子，你之前喝的酸角汁，就是用这个做的。” “有意思，这东西，就平时当零嘴儿吗？” “差不多吧，还有酸角糖，酸角片，酸角糕，回头见到了你可以都试试。” 江唯掏了个橘子，“得了吧，没事儿我吃这么多酸干嘛啊。”剥开橘子，分了韩子陆一半。 两人继续走，路过一家小店时，江唯又停下，指着小店门口儿的筐子，“牛油果？” 韩子陆，“嗯，对。” “哎呦我去，云南人民生活水平可以啊，这么洋气的水果。” 韩子陆捡起一颗捏了捏，“这边气候挺适合牛油果的，这些应该是周边种的，要不要来一个？” “怎么来？这不是拌沙拉的吗？” 韩子陆笑笑，又捡了一颗，走到小店窗口。 江唯跟过去，韩子陆把果子放在桌上，就见店里姑娘熟练地拿小刀把果子纵向切开一圈，然后双手一拧，就把果子分了两半，再用刀尖儿挑出果核。 江唯吃过牛油果沙拉也见过超市卖的牛油果，不过没自己动手开过，这也是第一次见，“那果核好大啊，能种么？” 姑娘答：“能种呀，你要么？” “能给我吗？” 姑娘笑着把果核递给江唯“给，带回去埋起来，耐心等发芽。” 江唯道谢接过，顺手塞进袋子里。 姑娘把第二颗果子也剖开，一样把果核留给了江唯。 然后她用勺子取出果肉，放进榨汁机里，加了水开始搅拌。 随着机器声响，一股很清新的香味飘出来，姑娘问：“在这里喝还是带走？” 江唯看了看桌上，放着粗陶大杯子和一次性纸杯，就问：“在这儿吃是用陶杯子吗？” 姑娘点头，江唯又问：“那我可以把陶杯子一起带走吗？” 姑娘笑了，“也可以，杯子五块钱一个。” 江唯果断选择了陶杯子，打算吃完了带走留个纪念，他刚拿出钱包，韩子陆就抢先一步给了钱，“你请我吃了酸角，礼尚往来。” 江唯也没拦着他，只说下次不许了哈，毕竟一路都麻烦你，也该给我点儿机会回请几次。 姑娘把两个杯子递过来，然后取了个装砂糖的小罐子，“你们自己加糖。” 韩子陆加了一勺，江唯也跟着加了一勺，然后插上吸管儿试了试，好像不够，就又加了一勺。 两人捧着杯子边走边喝，江唯只感慨了一句好喝，就顾不上说话了，仔细品味他那杯牛油果奶昔。 最后一口进嘴，他嚼碎零星的砂糖颗粒，叹了一口气，“真特么好喝！这东西加点儿水怎么就跟奶昔一个味儿了？哎你说我要不要再去买一杯？” 韩子陆把自己的那杯递给他，“要么？还剩一半。” “那怎么好意思呢。”江唯话是这样说，但还是接了杯子，一脸满足。 喝完之后他把杯子收好，“杯子我先帮你装着，那什么，还有什么好吃的？咱们再去发掘发掘？” 韩子陆：“走这边。” 两人晃荡着，走进一条小巷，一进去，就觉得周围安静了下来。 巷子地面铺着大大小小的石板，两旁是特色十足的当地民居，天气半晴半阴，偶尔会有一束阳光越过云层照在路上，映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说不出的惬意。 江唯伸了个懒腰，结果袋子勾到墙上破了个洞，橘子滚了一地。 江唯：“还好杯子没掉。” 韩子陆帮忙一起捡橘子，还剩最后一颗的时候，两人面对面伸出手，韩子陆的动作硬生生在半途停住，江唯也没注意，捡了橘子掰两半，递给韩子陆。 袋子破了，橘子没处放，江唯让韩子陆帮忙把它们放在自己兜帽里，一路走一路吃，积极减轻负重。 每个橘子拿出来，都掰一半分给韩子陆，韩子陆也不说什么，接过来就默默跟着一起吃。 等到橘子吃完，巷子也即将到头。 江唯耸耸鼻子，“好香的奶味儿。” 右转再走十几米，是一家家庭式小作坊，作坊门口搭了个草棚，拴着两头奶牛，奶牛身后是一间宽敞的院子，透过矮墙能看到高高支起的竹竿。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好吃的，但江唯已经开始吞口水了，根据他的经验，韩子陆带着他吃的东西，就不会不好吃。 韩子陆解释说：“这家是做乳扇的，一家都是白族人，这里是回族聚居地，白族比较少，做乳扇的就这一家。” 说着进了院子，院子里还有几头奶牛和山羊，屋檐下支着一口大大的锅子，锅子里煮着满满的牛奶。 韩子陆走上前打招呼，正煮牛奶的大姐站起来，“哎呀小韩，你来啦，哪天到的呀？” “昨晚刚到。”指着江唯，“这是我朋友，第一次来云南，我带他出来转转。” 大姐满脸热情，进屋去拿了两个大碗，又从冰箱里取出个塑料大瓶，给两人一人倒了一碗，“来来，早上刚挤的。”说完又给两人搬了小凳子让座。 江唯这会儿一点儿也不渴，不过新鲜的牛奶，想想还是很有食欲，咕嘟咕嘟几口就喝完了，大姐见他爱喝又要倒，江唯忙摆手阻止，“一碗就够了，一碗就够了，姐姐您这是做什么呢？” “我呀，现在是加热牛奶。”她说着进屋拿出一片做好的乳扇，“就是要做这个，你可以掰一点尝尝，这个是生的，一会子忙完了给你们炸着吃。” 江唯连声道谢接过，这乳扇看着有点儿像油豆皮，薄薄的卷成一卷儿，黄油似的颜色，泛着光泽。 他问韩子陆，“生的就直接吃？” “嗯，就是奶味儿。” 江唯掰了一小块，新鲜乳扇的口感硬硬的，带着些许油脂，仔细嚼碎了，确实就是牛奶的味道，香香的，挺特别，但算不上很好吃。 江唯吃完看向韩子陆，韩子陆朝他笑笑，然后指指凳子。 两人一起坐下，看着大姐煮牛奶。 等到煮的差不多了，大姐往锅里加了些什么，江唯问韩子陆，韩子陆跟他解释说，这是一种食用酸，用来做凝固剂。 牛奶果然起了变化，江唯虽然没见过，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现在是乳清被分离出来了，剩下的牛奶开始凝结。 大姐用勺子搅拌着，等了一会儿，把乳清一勺一勺撇出来，再把剩下的半凝固牛奶继续加热搅拌。 又过了一会儿，牛奶像面糊似的在锅底团成了一团，散发着诱人的，虽然知道这东西只是一坨牛奶，但江唯还是馋。 这样白白软软的牛奶团子，光是卖相就足够勾起人食欲了。 大姐好像觉察到了江唯的目光，给他直接从锅里揪了一块儿，徒手递过来，江唯徒手接了。 “好烫！” 江唯把奶块儿上下抛。 韩子陆已经把刚刚喝牛奶剩下的碗递了过来，让江唯把牛奶糊糊放进去。 大姐不好意思道：“哎呀不好意思，我们手粗，烫惯了不觉得。” 江唯忙说没事，吹凉了奶糊，刚想分给韩子陆一半，就见大姐已经给他又揪了一小块。 江唯只好自己吃自己的，如预想一样的味道，不过口感滑滑的很特别。 大姐把弄好的奶团子收好，叫江唯他们进屋，又从冰箱里拿出乳饼，韩子陆解释说，乳饼是羊奶做的，带一点点膻味，一般也是煎炸之后再吃。 大姐要给他们炸乳扇乳饼，江唯一脸的期待，韩子陆却婉拒了，说还要去黄阿叔那里帮忙。 两人又聊了几句，韩子陆买了满满一袋乳扇，又拿了大姐送的乳饼，两人一起原路返回。 这次离阿叔家大门还有十几米，江唯就闻到了浓浓的肉香味。 “嗯？”江唯用胳膊肘碰碰韩子陆，“不是做牛干巴么？怎么有煮牛肉的味道？” 韩子陆：“你还记得你为什么来云南么？” “为什么啊？吃牛肉面啊……啊对！所以咱们一会儿就能吃到了？” 韩子陆：“一会儿还不行，要到晚上，现在里面在煮骨汤，要煮到晚上，汤才够香浓。” 江唯随便想想，都觉得自己快被口水淹死了，也顾不得别的，拉着韩子陆的手就一路小跑进了院子。 过程中韩子陆脸红了一会儿，不过江唯没看见。 跑进院子，就发现院子里多了个棚子，棚下支着在江唯看来可以算作巨大的锅子，或者说更像是个大水桶，将近一米高。 里面煮着沸腾的汤。 韩子陆跟他说，早上杀牛剃剩下的所有骨头、碎肉还有部分内脏现在都在锅子里，加上火腿一起煮，等七八个小时候之后，过滤一遍扔掉碎渣，只把汤留下。 江唯看着锅子连连点头，与其说馋，他现在感觉到的更多是震撼。 满满一大锅浓汤，翻滚的热气，铺天盖地的香味。 这些已经超出他对食物的理解了。 在这里，他所感觉到的，是一种很新鲜而富有生命力的东西，一种很原生态的饮食文化。 江唯看了看韩子陆的侧脸，心里很是感激。 院子里有很多人，有的站着聊天，有的搬着小凳子坐着，都是住在附近的邻居。 韩子陆解释说，这边地方小，很多邻居互相都沾亲带故，谁家杀牛宰羊的，也总要请大家一起过来热闹一下。 江唯瞬间就明白了，这些人跟他一样，都是来蹭吃蹭喝的，看到这么同道中人，他也就不觉得不好意思了。 屋檐下，黄阿叔和两个儿子还在忙活，桌案上放着一大块牛肉，旁边几个调料罐子，阿叔一边揉搓牛肉，一边往上面加作料，阿叔袖子卷的高高的，露出满是肌肉的手臂。 倒不像在做吃的，像是在练某种功夫。 江唯看了好一会儿，问韩子陆，“放了什么作料啊？是不是秘方儿啊？” “主要的作料就是盐巴，其他香料只是少量，这样腌出来才能保持牛肉本身的香味，要做出好的干巴，牛肉品质自然是一个关键，但师傅的手艺更必不可少，阿叔的手艺是最好的。” 江唯开始咽口水了，“这干巴，今天肯定是吃不着吧？” “那当然，要风干几个月才能好。” “可是你的牛肉面，不是要用干巴吗？” “放心，用的不多，阿叔这边有之前做好了剩下的，而且做面要用的主要是干巴油。” “哦……那等干巴做好了，你要过来拿吗？” “不用，志勇他们会帮我快递。” “哦，那，我能去找你蹭吃吗？” 韩子陆一开始在笑，而后笑容稍微收敛，最后又微扬嘴角，“几个月后……看情况吧。” “那说好了哈！”江唯一脸兴奋，“哎对了，回头是不是还要做面啊，谁做？你做吗？” “嗯，我来做面和酱牛肉，他们当地人负责做米线，晚上两种都有，不过他们当地大部分还是吃米线的，你呢？” “我当然……每种都要尝一下啊，话说要不要我帮忙？” “我差不多也要开始忙了，你要不觉得无聊就跟我一起吧。” “好嘞！就算没资格做你助理，但我至少可以给韩大厨讲笑话啊，哈哈哈，走走走，去做饭啦！” 韩子陆停下，转身，在江唯头上摸了一把。 ☆、第23章 云南12 黄阿叔那一大家子，加上左邻右舍的一起忙活了整天，到了晚上，大伙儿才稍微空闲下来。 院子里摆了四张大桌，大家坐在桌旁吃着瓜子花生，等开饭。 韩子陆还在厨房里忙活着，江唯在打下手。 油锅烧得滚热，江唯小心地把一碟乳扇倒进油锅。 韩子陆拿着长竹筷，把粘在一起的乳扇分开，然后看着它们在油锅里冒泡翻滚，起起伏伏之间变得蓬松金黄。 他小心观察着乳扇的颜色，并在最合适的时间点把它们一勺兜起，放在架子上待着稍微冷却，就装进盘子里，撒上一撮砂糖。 江唯直直盯着刚出锅的乳扇，看那样子，好像恨不得从眼珠子里伸出一双手来。 韩子陆转手用长筷子夹了一片，朝江唯晃晃。 江唯意会，把头一歪，就着韩子陆的动作，咬住了乳扇一角，把它叼进嘴里。 “咔哧咔哧”，江唯嘴里发出无比酥脆的声响，并着浓浓的奶香。 韩子陆收回筷子，再把新的一碟倒进油里。 “好吃啊我去！”江唯一口气“咔哧咔哧”把乳扇吃完，舔了舔嘴，“比生的好吃多了！” “那当然，不然就直接生吃了。”韩子陆手指门外，“先帮我端出去，回头凉了不好吃。” 江唯答应着前去跑腿儿，等回来的时候，又是一盘香酥金黄的炸乳扇等在他面前，江唯想也不想，直接就捏了一片叼嘴里，笑嘻嘻端着盘子跑出去，继续上菜。 外面四张桌子，所以韩子陆炸了四盘。 江唯偷吃了四片。 吃完之后抹抹嘴，问：“下一个菜是什么？咱们什么时候开始煮面？” “面是主食，最后才上，你饿了？” “嗯，有点儿。” “饿了先去外面坐吧，不用待这儿了。” “那怎么行，同甘共苦啊，下一个什么菜？” “是几道凉菜。”韩子陆说着，跟江唯一起把菜端出去，杨嫂他们半途过来接应，很快就摆上了桌。 回到厨房，江唯问：“每桌四五道凉菜也差不多了吧，热菜呢？” “下一个就是，不过菜是阿叔他们做的，在对面厨房，你去看看吧。” 江唯应了一声，去了，一进门，就见黄志勇黄志义两兄弟面前摆着两个整只的牛头，正在装盘做装饰。 两只牛头卤成酱色，从中间劈开两半，装在超大的盘子里，旁边整整齐齐码了一圈小菜，每种菜颜色不同，像给牛头套了个花环。 江唯这会儿其实没想偷吃，不过黄志勇见他来了，直接就拿小刀从牛脖子上切了一块儿，塞他嘴里。 还笑嘻嘻问：“好吃吧？” 江唯点头，心说好吃是肯定好吃，不过这牛脖子……他吃起来心里多少有点儿异样。 看完这道菜，他也没多待，就回韩子陆那边儿了。 两人又是一通忙活。 江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到了九点。 韩子陆在大锅子里装满清水开始煮，同时又起了一个小锅，问江唯，“面爱吃哪种？粗细宽窄？” “就正常的吧，反正你做的都好吃。” 韩子陆没再说什么，迅速切好了面，等着小锅里的水沸了立刻下锅，然后让江唯帮忙看着火，自己取出一只大碗，在碗底倒上干巴油，又加了一些碎干巴。 接着，他切牛肉、烫青菜、煎鸡蛋，等到面好了，捞出来装进碗里，又从装满浓浓牛肉汤的锅子里捞出满满一勺浇在面上。 牛肉汤浓香四溢，碗中油花泛起。 韩子陆把青菜、煎蛋、牛肉摆好，又捞了一小勺酱淋在煎蛋上。 “第一碗，给你试试味道。”说着把筷子递给江唯。 “一起吧，你也没吃饭呢。”江唯又取了一双筷子递给韩子陆。 说着四下寻摸起来，想找个合适的位置，不过这边的厨房不算大，桌上已经摆满了食材，灶台又不适合两个人一起吃。 最终他搬了张凳子，把面碗放在凳子上，自己在凳子一侧蹲下。 “子陆快来！”江唯等这口已经等了很久了，如今美味近在眼前，他忙朝韩子陆招手催促。 不过韩子陆站着不动，也不知在犹豫什么。 江唯咽着口水问：“你不饿吗？” “还好，不怎么饿。” “不饿也得吃饭啊。”江唯直接起身，几步窜到韩子陆身后，双手往他肩膀上一搭，就要把人往下压。 韩子陆晃了下，仍是站着不动。 江唯跟赵思源闹着玩儿闹惯了，见韩子陆不肯就范，哈哈笑着，直接在韩子陆腿弯后面一顶，本意只是想让韩子陆蹲下一起吃面。 谁知韩子陆一个踉跄，挣扎了一下没稳住重心，直接就向后倒去。 江唯就在他身后，见状忙双手接住韩子陆，被惯性带着，一起坐到了地上，同时，也把韩子陆抱了个满怀。 韩子陆的头发梢儿扫过江唯的鼻子，他差点儿对着人家后脑勺打了个喷嚏。 还好忍住了。 “哈哈哈，不好意思，你没事儿吧？” 韩子陆摇摇头，略显狼狈地站起来，“你快吃吧，我真不饿，再不吃凉了。” 江唯经过刚刚这么一折腾，也不好意思再闹，直接保持坐着的姿势，埋头吃面。 牛肉面是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好吃，好吃得让人无话可说。 不过江唯吃面的时候还是有点儿不专心，时不时瞄一眼韩子陆，每次都看到他一个背影，右手保持匀速频率，“当当当”切着面皮。 其实韩子陆平时话也不多，像现在这样沉默着做饭也是在再常不过。 但不知怎么的，江唯就是觉得气氛有些不一样，好像有些凝滞有些尴尬。 他刚刚那么一闹，好想让韩子陆生气了。 但究竟触到了人家哪片逆鳞，江唯自己也说不清，虽说这几天成天在一块儿，但他跟韩子陆毕竟不熟，而且韩子陆还是个gay。 虽然江唯不了解gay这个物种，但他总觉得，既然喜欢男人，那身上就有偏女性的成分，也就多少有些像女性一样不可理解和难以捉摸。 江唯边吃边琢磨，最后一口面汤下肚的时候，猛一抬头，才发现小厨房里多了好多人。 黄志勇、杨嫂他们都来帮忙，煮面盛面费工夫，他们知道韩子陆忙不过来，就都过来打下手，递碗的递碗，端面的端面。 江唯让出位置，站在门边儿，看着一群人各种忙活，忽然觉得，这里好像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不过他不死心，走过去问韩子陆要不要帮忙，韩子陆头也不回，只摇了摇头。 这下江唯更觉得韩子陆生气了。 他有些自责，也有些莫名其妙，悻悻地出了厨房，到外面随便找个位子坐了，捡着桌上的剩菜随便就是一通吃。 没多久，杨嫂端着个上菜盘过来，挨个问要面还是米线，江唯吃过了面，于是要了米线。 跟之前吃的那碗不同，这碗里米线的量明显要少，应该是考虑到大家都已经吃得半饱了，所以没煮太多。 那么好吃的食物居然留到吃得差不多了才上，也真是浪费，江唯扒拉着米线，自言自语，“而且也没有煎蛋。” 似乎连味道都没之前那碗那么好吃。 不过江唯还是吃完了。 其他蹭饭的街坊邻居也吃得差不多了，陆续朝主人家道谢离开，院子里很快空了一半。 又过一会儿，闲杂人等都走了，只剩下阿叔自己家的几个人，开始收拾残局。 江唯走向厨房，想去找韩子陆。 才走到屋檐下，杨嫂就拦住他问：“看见小韩了吗？” “韩子陆？他没在厨房？” 杨嫂：“没啊，把面做好他就出去了，我以为他在外面吃饭，可是大家都说没见着，你也没见？” 江唯忙给韩子陆发短信。 【去哪儿了？】 对方几乎是立刻就回了过来。 【累了，出去走走】 【累了你还不歇着？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没事，待会儿就回】 这之后江唯再发什么，韩子陆都不回。 江唯捏着手机站在屋檐下，越来越确定，这韩子陆是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呢？因为他太自来熟，跟人家闹得太过了吗？ 好像除了这个也没别的解释了。 现在怎么办？ 总要等人回来再好好儿说清楚吧，大不了以后注意就是了。 想着想着，听到黄志勇用云南话吼了一嗓子，江唯没听清，也没在意，不过不到五分钟，天际就传来“轰隆”一声闷响。 打雷了。 杨嫂他们用云南话互相说着什么，加快速度收拾。 不用听懂也能猜到，他们是在说，快下雨了。 快下雨了…… 坏了，韩子陆还在外面！ 江唯忙发短信。 【快下雨了赶快回来！】 等了半分钟不见回复，直接打过去，发现对方关机，不，应该是没电了。 江唯直奔杨嫂面前，“杨嫂，您记一下我手机号，我现在出去找子陆，回头如果他回来了，您就给我来个电话。” “你现在出去？别啊，你等下，我叫志勇陪你一起去。” “没事儿不是留了电话吗？咱们有事儿电话联系，您再借我两把雨伞！” 江唯出门儿的时候，又是一阵闷雷响起，似乎比之前那个近了许多，杨嫂在后面叫他别去，他摆摆手，跑了。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出了门口的小巷，就是一条直路，目所能及只有这条路还偶有行人，韩子陆说出去走走，应该不会走得太远，也不会去得太偏，所以只要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两人应该就能碰上。 江唯一边留意两旁，一边小跑向前。 跑了五六分钟，没看到韩子陆身影，大雨却骤然而至。 感觉到第一滴雨点儿时，江唯还没太在意，等到五六滴同时打在脸上，他才开始撑伞。 伞完全撑开时，他身上已经被淋了一片。 这场雨下的，又急又大。 江唯站在嘈杂的雨声中，不死心又给韩子陆拨了电话，结果还是没人接。 雷声轰鸣，他举着伞，继续沿路向前。 “韩子陆——” “听见了应一声儿，韩子陆——” 雨越下越大，几乎湮没了他的喊声。 从出门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雨也已经下了十分钟，即使带着伞，江唯的裤子也已经湿到了膝盖。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11节 韩子陆没带伞，情况只会更糟。 江唯着急，喘着粗气停下来，又摸出手机，明知没希望，却忍不住尝试。 他先给杨嫂打电话，杨嫂先告诉他韩子陆还没回，然后就问他在哪儿，叫他赶快回去。 江唯自然不放心就这样回去，随口应付几句挂了电话，又拨给韩子陆。 “嘟——” 这声音响起的时候，江唯心跳瞬间加快。 “嘟——嘟——” 怎么没人接电话呢？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江唯急得原地跺脚。 “嘟——喂？” 居然通了！ “韩子陆！”江唯几乎是喊的，“你总算接电话了！干嘛关机啊！人呢？你人呢？在哪儿呢？” 那边声音嘈杂，江唯勉强听到韩子陆说：“手机快没电了，所以就先关了，我没事，一会儿就回去，不用等我了。” “韩子陆！你能不能好好儿说话了？我问你呢，你人在哪儿！” 韩子陆这才听出江唯这边声音不对，“等等，你在哪里？你在外面？” “对！找你呢！快说在哪儿！” 韩子陆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江唯以为电话断了，忙问，“韩子陆？” “你告诉我你周围有什么，我去找你，你站着别动。” “少来吧，你才站着别动！我带伞了，这就去接你，快说在哪儿！” “你还记得那个牛油果的摊位吗？” 只走过一次的路，江唯其实记不太清，但这个时候不得不逞强一下，“记得！你在那儿等我，尽量找个地方躲雨，然后先别用手机，省点电！好了挂了！” 江唯放下手机，一路小跑。 ☆、第24章 云南13 关于那个卖牛油果的摊子，江唯其实没多少记忆，只有模糊印象。 他记得牛油果的摊位不在主路上，记得那是一条窄窄的街道，却不记得具体位置。 如果现在是白天，他还能凭借周围环境去找，但在黑漆漆的雨夜里，周围一片模糊，他能参考的只有一些零碎画面，更多的时候需要依靠直觉。 起先还好，他转了个弯，如愿以偿看到了早上那个水果摊的招牌，知道大方向没错，但再往下走，他又没什么印象了。 一路走到头，是个死胡同，只好折返重来。 他给韩子陆打电话，但对方关机，可能是彻底没电了。 江唯急得大骂，心中有一种无法抑制的焦躁。 “韩子陆！你在哪儿！韩子陆——”江唯大喊着，卯着劲儿在满是积水的小道上横冲直撞，五六分钟后才平复下来。 他拖着疲惫的步子，转进另一条小巷。 边走边叫韩子陆名字。 雷声和雨声一次次吞没他的呼喊，江唯急切而无奈。 他觉得他可能找不到韩子陆了，现在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对方的名字。 终于，在一道惊人的闪电过后，他听到有人应了一声。 声音很模糊，且很快被淹没在轰鸣的雷声中，但江唯能听出这是韩子陆的声音，也基本确定了他的方位。 韩子陆在他左手方向，距离不算太远，应该在跟他相邻的小路上。 他现在得想办法绕到隔壁。 江唯边跑边看，终于在左手边发现了一条小巷。 巷子只有一人多宽，窄到无法撑伞，江唯顺着巷子往里看，能看到有微弱的灯光从尽头传来。 太好了，这巷子是连着隔壁那条小路的。 江唯心情激动，收了雨伞就钻进巷子。 巷子很黑，完全看不清脚下的路，江唯冒着雨，踩过湿滑的小石子，又踩过深及脚踝的水坑，一路跌跌撞撞前行。 巷子越往中段就越是地势低洼，江唯的鞋子里灌满了水，每走一步都听到哗哗的水声。 但他心里高兴，因为韩子陆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甚至能清楚听到他叫他名字。 江唯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刚想应对方一句，却踩着软泥一滑，紧接着脚底一空。 江唯大叫一声，感觉到脚腕一阵剧痛。 他扶着墙，从头到脚绷得直直的，咬牙忍了好一会儿才熬过最初那阵疼。 他尝试动了动脚，立刻又是一阵疼。 这时，韩子陆的声音从小巷尽头传来。 “江唯！”韩子陆的声音混着雨声，听着有些微颤。 江唯看到巷子尽头的背光身影，瞬间有种完成了任务的轻松，心情一松，身体也跟着放松，不自觉地一动，伤口又是一记锐利的疼。 漆黑的巷子里，他看不见，自己的右脚整个卡进了下水口的裂缝，伤口冒出的血浸湿了裤脚，又融进泥泞的水里。 江唯咬牙忍着，额头冒出的冷汗转瞬被噼里啪啦的雨滴冲走。 “我，我没事儿……没事儿！韩子陆，你站着别动！别往前走！”江唯怕前面还有类似的“陷阱”，磕着碰着是小事儿，万一掉下去可就危险了。 但韩子陆怎么可能站着不动。 江唯看他朝自己小跑过来，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又喊了半天别过来，但韩子陆就是不听。 江唯把心一狠，扶着墙，用力把右脚往外扯，皮肉隔着破烂的裤子，在尖锐的石板边儿上蹭了又蹭，终于，他猛吸一口气，把右脚抽了出来。 疼痛加上惯性，让他整个人后仰倒进了水里。 浑身上下一片湿凉。 江唯也顾不上狼狈，抠着墙皮想站起来，但手上一滑，又跌了下去，这次连嘴里都溅了泥水。 “江唯！你怎么了！” 韩子陆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听起来近在咫尺。 江唯甩甩水抬起头，只能看到一个背光的轮廓。 他此时的心情也不知怎么形容才好，有些着急，又有些高兴，还带着些不好意思。 “不是叫你站着别动吗？路那么黑，万一掉下水道里怎么办？”当然，对方现在好好儿的，他是白担心了。 “你怎么样了？能站起来吗？”韩子陆朝江唯伸出手，江唯看不清，伸手抓了一次，抓了个空，再去抓的时候，就被韩子陆一把握住了手。 “我滑了一跤，破了点儿皮，没事儿，真的，一点儿不疼。”江唯任凭韩子陆拉着，“你小心，这地上有块儿石板裂了，有个口子。” “没事就好。”韩子陆说。 这时一道闪电划过，江唯终于看见了韩子陆的脸，只见他头发湿透，脸色苍白。 江唯拉着韩子陆站直身体，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闪电的光辉熄灭，韩子陆一把抱住了江唯。 雷声在头顶轰鸣，大雨如同瓢泼，巷子窄且泥泞。 江唯的脑子就如同此时的天气一样，乱成一片，嗡嗡作响。 他觉察到了什么。 就像梦游的人忽然张开双眼。 就像在漆黑的夜空中，忽然看见一道遥远的光。 在韩子陆抱过来的那一瞬，江唯本能的，觉察到了韩子陆的感情。 几乎是同时，出于另一种本能，他抬手拍了拍韩子陆后背，笑得故作轻松。 “你这是干嘛啊？都说了没事儿，哎你头发都湿透了，冷不冷啊？咱们快回去吧，我带了伞，哎呦真不至于，我真没事儿，能自己站着……” 韩子陆却抱他更紧了。 冰冷的雨水也盖不住火热的心跳，江唯能感觉到韩子陆的脉搏。 “韩子陆？你这是……干嘛呀？”江唯轻拍着韩子陆后背，对方终于放开他，与他面对面站着。 江唯笑笑，“回去吧，不然真要着凉了。”说着扶墙转身。 韩子陆再次拉住江唯的手，一只，然后是另一只，和着雨水扣紧他的双手。 小巷尽头的微光照在韩子陆侧脸上，朦胧了一瞬。 接着，光线消失，韩子陆的身体和呼吸一起压了上来。 江唯尝到了滚烫的呼吸，和冰凉的吻。 韩子陆碰了一下立即离开，只是试探。 江唯整个人直挺挺地靠墙而立，盯着只剩一个轮廓的韩子陆，不是默许，只是太过突然，无从应对。 雨水毫不理会江唯此时的复杂心情，仍是不停冲刷着一切，江唯淋了满脸的水，又无法抬手来擦，眼睛已经被泡得发酸，鼻子也无法正常使用，只有稍微低头，用嘴喘气。 在他呼出一口热气的同时，韩子陆再次吻了上来。 原本冰冷的雨水带着人的体温，随着韩子陆双唇的动作，一起进到江唯嘴里，江唯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口腔就被韩子陆填满。 两个人的舌头碰撞在一起，韩子陆立刻捉住江唯舌尖吮吸，从未体会过的激烈感觉让江唯浑身随之一颤，心中生出一股奇异的冲动。 他把韩子陆的手反折到身后，踉跄着向前半步，把对方压在了对面墙上。 韩子陆吃疼，哼了一声停下动作，用力喘气，江唯却凑上去，贴着对方的脸，在黑暗中摸索着亲向对方下巴、脸颊，然后找到嘴唇，用力亲了上去。 大雨掩盖了体温，也掩饰了气息，江唯咬着对方舌尖，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也几乎忘了在抱着谁吻着谁，只知道心中有一股忍耐了许久的冲动，一旦找到突破口，就变得难以控制。 即使呼吸困难，他也无法停止。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雨水灌入鼻腔，江唯松开韩子陆，低头猛地咳了一阵，韩子陆拍着他的后背，轻声询问，他听到韩子陆的声音，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主动亲了一个男人。 黑暗中，江唯的表情十分精彩。 过了好一会儿，江唯缓过劲儿来，站直身子看向韩子陆，韩子陆的表情十分模糊，也看着他，江唯忽然一阵心慌，后退了半步，背贴着墙。 他低声说：“对不起。” 韩子陆不说话，江唯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不敢靠近，过了许久，他说：“走吧，我们回去。” 韩子陆轻轻叹了口气。 江唯从地上找到那两把雨伞，递给韩子陆一把，自己留了一把。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一路无话。 江唯不记得路，一瘸一拐地走在韩子陆后面，因此韩子陆并未发现他的脚伤有多重。 回到黄阿叔家里，焦急等待的杨嫂就迎了出来，她叫黄志勇带韩子陆去洗澡换衣服，韩子陆对她说江唯受了点伤，就跟黄志勇去了。 杨嫂负责照看江唯，一样先催促他去洗澡换衣，等江唯洗好了，她才过来帮他检查伤口。 这一看之下，她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孩子啊，你……你就这样走回来的？这么深的伤口，得多疼啊？你怎么不打电话说一声呢？好让志勇去接你啊。” 江唯揉揉头，“也没觉得多疼……那什么，子，韩子陆呢？他淋了半天，得小心别感冒了。” 杨嫂蹲着检查江唯的脚踝，看了半天，说：“不行，你跟我下去，叫你阿叔帮你看看，这伤不清，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 江唯跟着起身，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听了杨嫂的话，他觉得伤口似乎更疼了。 一楼堂屋，韩子陆穿着睡衣坐在那儿，黄阿叔在给他把脉。 杨嫂见到阿叔立刻换了云南话，把江唯往阿叔身前一领。 阿叔叫江唯抬起腿。 几道目光同时投向脚腕上的伤口。 江唯听到，韩子陆吸了一口气，但他不敢看韩子陆，就看着自己的腿。 韩子陆的声音有些异样，“这么严重，怎么不早说？” 江唯还是不看韩子陆，挠了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尴尬地笑笑。 黄阿叔让他别动，转身进屋拿药，江唯也不敢动，就这么抬腿站着，盯着自己的伤口，他这也是第一次清楚看到伤口什么情况。 在外面的时候乌漆墨黑的肯定看不清，后来洗澡伤口又被洗的泛白，也就是现在，光线充足了，伤口又重新流血了，才看见脚踝位置有一条两寸长的口子，再往下一点，还有个黑乎乎的血窟窿，看不清多深。 黄阿叔很快回来，叫江唯坐下，江唯这才发现韩子陆已经不在这儿了。 他问杨嫂，杨嫂说韩子陆可能去厨房喝姜汤了，让他一会儿也过去喝一碗。 江唯木讷点头，知道韩子陆可能不想理他。 当然，他也不想面对韩子陆，至少现在不想。 所以，阿叔帮他处理完伤口之后，他直接就回屋了，没去厨房喝姜汤。 因为怕碰上韩子陆。 谁知道，在屋里发了一会儿呆之后，韩子陆却主动找了过来。 他敲门，进屋，径直走到床边，把姜汤放在床头柜上。 江唯的视线从韩子陆脸上一扫而过，不敢多做停留，落在姜汤上。 韩子陆站在屋里，一言不发，江唯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去捧着碗，慢慢把汤吹凉，一口一口喝了。 韩子陆还是站着不动，还是一言不发。 江唯有些憋不住了，抬起头，就对上了韩子陆的视线。 韩子陆的表情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复杂。 江唯不知如何应对。 韩子陆走过来，接了江唯手里的空碗，径直往门口走。 江唯叫他，“哎，等等，那个……” 韩子陆脚步不停，关门之后才说：“对不起，要道歉的是我。” ☆、第25章 寒假1 江唯这一夜都在想关于韩子陆的事，从床头滚到床尾，反复挪着位置，睡得很不踏实。 他知道，自己得跟韩子陆谈谈，却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像小时候，大家都知道要好好学习，但怎么才能学好，却是一件顶要命的难事儿。 同样一件事做两遍，第一次顺利过了，第二次却过不了，这很没道理，江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难。 毕竟前段时间，他曾明明白白向韩子陆求证过一次，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而韩子陆也明确答复了他。 他记得很清楚，韩子陆说过，是不会招惹直男的。 江唯当时也没细想，觉得既然人家都说了没意思，那就是没意思，如果自己再多想，那就是自己没意思了。 但现在他不得不去细想，韩子陆说的不招惹直男，是什么意思？ 怎样算招惹？ 难道拥抱和亲吻不算吗？ 好吧，也许gay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也许gay们天生随便，但江唯却无法说服自己，把韩子陆当成一个随便的人。 更何况，他确信自己在那一抱的瞬间，感觉到了什么。 那会儿的感觉很混乱，也很复杂，不容易描述，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只能说那是一种欲/望。 但又不是单纯的生理欲/望。 总之，就是那么个江唯形容不出来的东西，而这个东西，正抓挠着江唯心上的痒痒肉，让他不得安稳。 要找韩子陆问清楚。 脑子转了一圈儿，又回到了这个结论，然后又一次的，江唯叹了口气、 可是这问题怎么问呢？ 直接“你干嘛亲我”？好像问不出口。 且就算他问出口了，如果对方反问他呢？该怎么解释？ 关于为什么会去亲韩子陆这个问题，江唯已经问了自己七百多遍了，然而每次的答案都不尽如人意，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单纯的x冲动？ 听起来好像很容易就能解释过去，但江唯一想到韩子陆的表情，就觉得这个答案有些……怎么说呢，有些说不出口。 他没法对一个男人说，对不起我亲你了，因为我一时没忍住，有了x冲动。 那不然呢？ 难道说不好意思，我当时没看清，把你当妹子给亲了？ 自己听到这话都想给自己一拳。 江唯陷入了死胡同，这个结越解越乱，最终，他无计可施地睡着了。 心里也许存着侥幸，能拖一天是一天，也许等韩子陆主动来解释就没事儿了。 当然，江唯一向不喜欢暧昧不清，一向喜欢把话说清楚，等着别人先来解决这种处事方法是他十分鄙视的，但没办法，他真的不知如何开口。 他真的，有点儿害怕面对韩子陆。 为此他想了很多方法，但绝不包括就这样不跟韩子陆见面了，然而韩子陆做事情比他利落，比他狠。 这是第二天一早，江唯听说韩子陆离开的消息时，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韩子陆真他妈干脆利索！ 干脆得让江唯想骂人。 不过面对杨嫂那张和颜悦色的脸，江唯是发不出什么脾气的，更别提骂人。 杨嫂见江唯一脸阴沉，又解释一遍，“小韩这样突然走了，是有一些……怎么说呢，让人意外，可我觉着吧，他也是关心你，你看你脚伤了，总要养几天对吧？小韩还特意嘱咐我们好好照应你。小韩人挺好的，真的，我们都认识好多年了，他对谁好都是真心的，虽然现在他提前走了，但他也说了，是因为临时有事，要去一趟版纳，他现在也算是工作出差，没办法想干嘛就干嘛，你别跟他生气啊，还有，这张卡……” 杨嫂又把桌上的□□往江唯面前推了推，“这卡你要呢或者不要呢，你都先收着啊，要真是用不着，回来见了面，你再给他嘛。” 江唯看着桌上的信用卡，又有骂人的冲动，韩子陆你到底几个意思？ 杨嫂看出他脸色不好，在他肩膀拍了拍，“行了行了，姐姐我也就中间传个话，小韩原话就是他这趟去版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叫你腿好些了就先回去，直接从大理机场走，怕你钱没带够，就给你留了张卡，反正你收下，我也就算传达到了，你这孩子也别让姐姐为难，啊。” “成吧，谢谢您，这我就先拿着了。”江唯把写着韩子陆名字拼音的卡拿起来，又是一阵儿不爽，本来还想再跟杨嫂聊几句问问韩子陆的情况，这会儿也没心情了。 这之后，江唯跟杨嫂随便又扯了两句天气，就准备回屋。 这时，杨嫂忽然一拍大腿叫住他，“小江，我忘了跟你说，这张卡没密码。” 江唯：“……” 韩子陆，你真行。 回屋之后，他拖着伤脚躺在床上，看着信用卡出神，心里一阵儿一阵儿地生气。 虽然有很多话想问韩子陆，但却连一条短信都不愿意给他发。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没理由生气。 就像杨嫂说的，韩子陆虽然跑了，但人家跑得理由充分，人家跑得讲义气够朋友，居然连信用卡都留下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江唯自问，如果是他要脚底抹油，绝对做不到韩子陆这么周到。 但他还是气。 气韩子陆，也气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生气。 许久之后，江唯得出个结论。 他之所以生气，是因为韩子陆做了他想做而没敢做的事儿。 他也想一跑了之，但他没韩子陆动作快。 有个成语叫五十步笑百步，虽然差不太多，但他想做一百步的那个，结果动作慢了，变成了五十步的。 所以才会生气吧？ 江唯胡乱想着，过了无所事事的一天。 到晚上，他想也想烦了，气也气够了，就摸出手机给韩子陆发短信。 韩子陆也很快就回复了他。 两人来来回回互相发了七八条，都很平常很自然。 但江唯觉得，这么自然反而显得不自然。 而且聊了半天，也没聊出什么新意，同样的内容，不管是杨嫂还是韩子陆说出来，总归不会有太大出入。 江唯觉得挺没劲的，直接一个“晚安”结束了对话。 对方也回给他一个晚安。 江唯盯着手机屏幕，看着韩子陆的名字，和那句“晚安”，瞬间又觉得有一股闷气从胸口往上顶。 他这一觉依然睡得不好。 然后接下来的几天都一样，睡得各种不好。 白天他要养伤，也不能出去玩儿，除了吃饭换药之外，也就偶尔跑去找黄志勇借电脑打打游戏，没别的事儿可干。 晚上就更无聊，黄阿叔要他九点钟上床，十点以前睡着，他睡不着，就抱着手机躺那儿，前两天，他还会忍不住给韩子陆发发短信，问他现在的情况。 但每次问完，不管韩子陆怎么说，他都觉得心里不舒坦，于是往后几天，他也就不找韩子陆了。 房间书架上有好些中医药的书，江唯每每翻出几本来看着催眠，看着看着，居然觉得挺有意思，于是白天游戏也不怎么玩儿了，有时间就看看书，然后找黄阿叔聊天儿。 日子这样泛善可陈地过着，很快就过了一个礼拜。 黄阿叔给江唯换好药，跟他说伤口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准备回家了。 江唯听了这话，第一个念头想到的是韩子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了。 黄阿叔见江唯不太高兴，又问他家在哪里，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说他们一家都很愿意帮忙。 江唯忙解释说没什么，然后把他老爸带着全家出国过年的事儿说了一下，说自己回家也没意思，应该还是回学校。 解释完他就借口买机票，从阿叔眼皮子底下溜了。 坐在电脑前搜索大理到北京机票的时候，江唯对着日期看了又看，然后给韩子陆打了个电话。 嘟嘟嘟五六声之后，那边才接了。 “喂？” “嗯，怎么想起打给我？” 江唯觉得好久都没听过韩子陆的声音了，他的声音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更好听了。 江唯哈哈一笑，“干嘛啊你？等着吐槽我啊？这不是腿好了吗，准备回北京，就问问你在哪儿呢，想着要不等等你，一块儿回去得了。” 这话的前半段是江唯想好的，后半段却是临时发挥的，说完之后，他立刻有点儿心慌。 因为没打草稿，也没心里准备，万一韩子陆答应了怎么办？回头两人一起坐飞机，总要聊点儿啥吧？ 到时候怎么聊？要直接说吗？ 江唯脑子转得飞快，实际时间只过了两三秒。 韩子陆在电话那头说：“我已经在北京了，昨天到的，你腿伤真的没问题了？可以在阿叔家多住几天，没关系的。” 这话江唯只听了一半，后边那半根本没入心。 他听到自己用硬邦邦的语气回说：“那我明天自己回去吧。”说完就挂了。 他看着墙，狠狠喘了几口气，然后坐下，买票。 江唯只提前一天买票，没什么选择余地，而且本身从大理飞的航班就少。 他好不容易才选了一班能在晚上九点钟到北京的。 算了下，从机场再到学校，十点钟，还好。 确实，就像他预计的那样，时间还好，但除了时间之外，其它一切都不怎么好。 的士驶进宿舍区时，江唯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当车子停下时，他就明确了这种不对到底在哪里—— 整个一片本科生宿舍楼，居然都黑着灯。 熄灯？ 怎么可能，放假不熄灯，而且这才十点多。 司机也看出了问题，问他，“哎我说同学，你们这宿舍，好像没人啊？” 江唯心说废话，谁看不出没人，他朝司机露出个干笑，“师傅，您往后倒一段儿，那有个保安亭，我去问问。” 司机停车，江唯找到了保安，一打听，他就傻眼了。 “集中住宿，同学，集中住宿你不知道吗？整个紫荆都断水断电啦。” 江唯：“那怎么办？住哪儿？” 保安：“不好办啊，集中住宿是要提前申请的，现在还没回家的学生都在研究生那边儿的老楼住着呢。” 江唯又问了几句，道了声谢，叫司机把他送到老楼，付钱下了车，然后开始打电话。 第一个打给赵思源。 电话通了，那边一片吵闹，江唯试着叫了几声，听不清回应，正在他想挂了重播的时候，对面终于安静了。 赵思源的声音有些嘶哑，“喂？干嘛，我在ktv呢。” “哦，你回家了？” “回了啊，早回了，不回干嘛？等你啊？”赵思源语气中带着冲劲儿。 江唯想起来，自己从跟他闹僵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联系，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那什么，我刚回学校，宿舍区整个都黑了，你知道吗？集中住宿。” “知道啊，说是要省电……哎呦，不是吧，你不知道啊？那你现在哪儿呢？你住哪儿啊？你怎么不回家啊？” “一言难尽啊，那个住宿怎么说啊？不提前登记的能去住吗？” “哎呦这我可说不好，不然你问问？” “问了，保安说不行。” “问保安肯定不行啊，你问同学呗，肯定还有集中住宿的，你等等，我想想……哎对了！那谁，就咱年级那个门神脸，叫什么来着……” “岳辰？嗯对，就是岳辰，你有他电话吗？” “我没有，不过胖子有，你等会儿，我给你找，你等会儿哈，我一会儿找到了发给你。” “嗯，实在找不着也没事儿，我出去住两天旅馆得了。” “别啊，咱学校门口那些能住人啊？你还是等着我，我尽快回你，还是宿舍安全，听见没有？” “好好好，你快点儿的。” 江唯放下手机，松了口气，刚刚那股着急劲儿已经没了。 大不了住旅馆呗，然后抓紧时间回家。 ☆、第26章 寒假2 很快，赵思源的短信过来了。 江唯给岳辰打了个电话，岳辰从宿舍楼出来—— 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睡衣，顶着一张门神似的臭脸，就跟江唯印象中的一样。 “hi~”江唯挥了挥手，也说不清干嘛用这种腔调打招呼。 “嗯。”岳辰停下，“听说你没地方睡觉？” 江唯应了一声。 岳辰打量着他，点了点头，“我屋里人少，上铺那人回家了，你来睡吧，等我后天回家之后，你可以睡我的铺，不过有可能被抓，你怎么不回家？” 江唯一边跟岳辰解释，一边跟在他后面偷偷溜了进去。 宿舍里摆着两张上下铺，一共四个床位，左边靠墙的床上下只有床板没有铺盖，右边那张是岳辰的，下铺摆了好些小玩意儿，上铺铺着褥子，随便放着一张没叠的被。 这屋里只住了岳辰一个。 不，应该说只睡了岳辰一个人类。 江唯很快发现，床底下还睡着三只小猫。 岳辰领江唯进屋之后，就在床边趴下，伸手逗弄小猫，同时扭头对江唯说：“请帮我保密。” 江唯：“一样，咱们互相保密。” 这句话之后没多久，岳辰就关灯锁门，只了留一盏很暗的台灯。 他跟江唯说：“先关上，省得有人来查，你洗漱的时候小心。” 江唯点点头，怕对方看不见，又应一声。 岳辰把三只小猫抱上床，在那儿窝着。 江唯爬到上铺，刚躺下，就觉得被硌了一下，翻个身摸裤兜，就摸出了韩子陆的那张信用卡。 要找个机会还给他。 可什么时候还呢？ 江唯摸出手机看时间，忽然发现短信的小图标在闪，点开看，居然是韩子陆发来的短信，时间是他刚下飞机不久，他当时没听见。 江唯紧张地把它点开。 【到北京了么？到了报个平安】 江唯：【到了，平安】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12节 四个字，完全是回复韩子陆的问题，一点儿多余的话都没有，发完之后，他有点儿后悔，这样简直是不给对方接话的余地，解气是解气，可如果对方真不接话了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唯有些着急，想着要不要再发条什么过去。 这时，短信声响了，下铺同时传来喵呜一声。 岳辰“嘘”了一声，猫不叫了，江唯也把手机调了震动。 韩子陆：【那就好，晚安】 江唯很高兴，高兴的是韩子陆不但主动发短信，而且还接话了。 江唯很纠结，纠结的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回。 回个晚安？那对话就彻底结束了。 直接约他见面？约明天？ 不行，他还没想好见了面说什么，不过是不是不说也可以？直接把卡还了走人？ 不行不行，还是要说明白。 江唯不喜欢暧昧。 江唯纠结了几分钟，手机都被他攥出汗了，他正虚看着屏幕出神，手机冷不丁的一震。 江唯手一滑，手机就砸脸上了。 “哎呦！” “喵！” “喵呜……喵呜喵呜……” “咚咚咚——” 敲门声骤然响起。 坏了，被听见了，江唯一紧张，手机也不看了，蒙头躺在那儿挺尸。 下铺的岳辰则瞬间关了灯，假装睡着。 “咚咚咚——”敲门声更大了些，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岳辰！把门打开，把猫撵出去，宿舍不能带宠物，说多少回了，快开门！” 这时，小猫又奶声奶气“喵”了一声。 岳辰叹了一口，开了灯。 门一开，满脸阴沉的辅导员就大步进屋，“你们美院的怎么就那么难管？我上次怎么说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吓唬你？猫呢？都放出去。” 岳辰的表情比辅导员的还吓人，“外面冷，放出去就冻死了。” “还管不了你了是吧？我怎么说的？你不把它们扔出去，你就——” “我就出去，行。”岳辰接话，直接就开始收拾行李。 辅导员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气得僵在那里，嘴里小声念叨着，眼睛四处扫视。 这一扫，他就看到了上铺有人。 “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来了？”他拍了拍床沿儿。 江唯蒙在被子里，“唔”了一声，想假装睡着。 这要是平时，导员也不至于找他麻烦，多半就这么过去了，但刚被岳辰惹了一肚子气，这会儿正没处发，刚好被江唯赶上了。 导员又敲床沿儿，“醒醒，好好儿说话，跟导员就这个态度？住宿的日期都是定好的，你再回来住要跟宿管提前说。” “说，说过了。”江唯含糊回答。 这下导员听出了不对，攀着梯子把江唯被子给掀开了，乍一看到江唯的脸，他表情僵了一瞬，接着就开始朝岳辰发难，说他不仅偷带宠物，还留宿外人。 江唯忙拿出学生证，说自己不是外人，也是学生。 不过导员不管，吧啦吧啦说了一堆，岳辰自顾自收拾行李，根本不理他，他没趣儿，就拉着江唯数落。 江唯赔笑任他说。 没多久，岳辰收拾好了行李，朝江唯一扬下巴，“走吧。” 江唯：“去哪儿？” 岳辰：“哪儿清静去哪儿。” 江唯：“哈哈哈！”笑完拎着原封不动的行李箱，跟在岳辰身后出了门，临走还朝辅导员挥了挥手。 北京的冬夜，风吹在脸上都带着疼，两人没走出几米，岳辰就把小猫揣进了怀里。 江唯：“不好意思哈，连累你了。” “没什么，早晚的事，而且我也连累你了。” “哈哈，去旅馆？房费我出，不过能带猫么？” “我两只你一只，我们混进去，过了今晚再说，明天我去附近找找租房的。” “你真有爱心啊。” 岳辰没说话，倒是他怀里的小猫又“喵”了一声。 江唯这才想起来，韩子陆的短信他还没看，忙拿出手机。 【有时间的话，出来见个面吧？】 这是第一条。 然后十分钟后。 【如果你不愿意再见我，那就算了吧，晚安】 江唯脚步一停，岳辰问：“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儿，接着走。” 江唯的手套在箱子里，这会儿赤手举着手机，手指头冻得硬邦邦的，打字也打不利索，连着点错几次之后，他放弃了，一个电话给韩子陆拨了回去。 “喂？那什么，没有，你别误会，我就是没看见，见面好啊，你想什么时候见？”江唯一口气说完。 “看你方便吧，明天或者后天，都可以。” “那就尽早吧，宿舍不能住了，我尽快买票回家。” “学校不能住？怎么了？” “没，就是集中住宿，我之前忘了申请……” “那你住哪儿？” “旅馆吧，现在去随便找一家。” 沉默片刻，韩子陆说：“你可以住我家。” 江唯：“……” 韩子陆：“借你住，我去住朋友家。” “没事儿，不用了，太麻烦了，那什么，我这边有同学一起呢，也就凑合一两天，买到票我就回家了。” “那好，明天约个时间吧，你腿伤怎么样了？” “腿……挺好的，阿叔说没事儿了，洗澡注意点儿就行。” “嗯，那这样，你也别多走路，明天我去找你，你把旅馆地址发给我。” “行，没问题。” 然后是几秒钟的沉默，话好像说完了，又好像没说完，江唯等着韩子陆挂电话，又希望他别挂。 夜静静的，韩子陆的呼吸带着电波的呲呲声，传到江唯耳朵里。 许久之后，韩子陆说：“自己多小心，晚安。” 江唯回说：“晚安……” 屏幕的灯光熄灭时，江唯简直觉得要重新审视“晚安”这个词了，怎么那么招人厌？ 江唯和岳辰走了二十分钟，找到了东门外的一家小旅馆，房费一百多一间，老板问他们要几间，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两间。 总共还剩一间大床两间标间，江唯让岳辰先选，岳辰选了大床，跟江唯说让他先把钱垫上，回头再还，就先往楼上走。 江唯感觉到自己怀里的小猫动了动，忙掏出四百放台子上，“剩下的算押金，我先上去看看房间情况。” 说完也溜了。 把小猫还给岳辰之后，他才安下心，顺便看了看自己那间标间才下楼，领回了两个人的身份证。 大家本来就不太熟，没事儿也不多说话，各睡各的相安无事，第二天岳辰跟江唯打了个招呼，就揣着小猫出去找房子了，江唯则随便去门口转了转，买了个煎饼。 发短信问韩子陆什么时间过来，韩子陆说五六点。 江唯去附近售票点看了看火车票，买了张第二天中午的，然后去吃了个日料，下午早早的就窝在屋里开始等。 冬末的北京，天黑得很早。 旅馆房间小，窗子也小，五点钟屋里就很暗了，江唯开了台灯，看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有点儿坐不住。 五点一刻，他开始在屋里踱步，手机在左右手间换来换去。 五点半，他站在窗口往外看，视线追随着那些陌生的行人，从一个人换到另一个身上。 五点三刻，他去洗了把脸，尿了泡尿，顺便照了镜子，然后回床上坐下，盯着手机。 再过五分钟，手机忽然响了。 江唯心跳瞬间加速，抄起手机按了接听，“喂喂”的同时开了房门。 他以为韩子陆会在楼下，结果韩子陆就在门口。 看到韩子陆的时候，江唯觉得整个世界安静了两秒。 两秒过后，他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怎么开口？ 怎么说？ 从哪里开始问？ 谁来起个头？ 江唯动了动嘴皮子。 韩子陆先开口，“你打算站着跟我说？” “啊，不是，进来，随便坐，你随便坐。” 江唯把韩子陆让进屋，韩子陆顺手关了门，从两张床里选了没动过的那张坐下。 江唯坐在另一张床上，两人面对面，江唯废话不说，拿起早就放在床边的信用卡递给韩子陆。 “还给你。”江唯想想，又加上一句，“我没用过。” 说完瞬间觉得这话有些刻意。 韩子陆说：“我猜也是。”语气平缓温和，听不出情绪。 两厢一比，江唯就觉得自己沉不住气，觉得自己毛躁，这就是年龄和阅历的差距吧？他看着韩子陆的脸，被他淡然的神色影响着，也平静了那么几秒钟。 可惜只是几秒。 韩子陆再说话时，江唯又不淡定了。 韩子陆略带微笑，说：“好久不见。” 江唯想说其实也没有很久，但只点点头，嗯了一声，再看韩子陆，才发现他表情虽然平静，眼神中却满是波澜。 江唯觉得要说点儿什么。 但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找着，那些早就准备好的存货，这会儿莫名其妙空了。 韩子陆忽然问：“为什么紧张？” 江唯：“啊？我，没有啊。” 韩子陆：“你有，以前不会，但现在有。”说完移开视线。 江唯尽量不动生色地深呼吸，从脑子里抠出了一个词，“那天……” 韩子陆又看过来，江唯移开视线，“我，那天，有点儿想不明白。” 总算是说出来了，虽然不太清楚，但说出来了！ 江唯的心砰砰直跳。 韩子陆：“哪里不明白？” 江唯看着韩子陆，组织语言。 韩子陆继续，“或者说，都不明白？” 这个选项不错，江唯木讷点头。 “那我就直接跟你解释吧。” 韩子陆前倾身体，两张床本来就近，他这样往前一凑，跟江唯的距离不过半只手臂。 韩子陆的神色不太对，江唯本能地往后一撤。 韩子陆几乎在他后撤的同时起身，一把捉住他的手腕，然后保持着这个不太舒服的姿势，直接亲在了江唯嘴上。 江唯脑子里瞬间电闪雷鸣。 韩子陆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的，用嘴唇含住江唯的嘴唇，然后用更轻柔的动作，探出舌尖，轻轻舔过下唇内侧。 江唯鸡皮疙瘩起来了。 韩子陆靠得更近了一些，一只手轻轻碰了碰江唯侧脸，同时，舌尖扫过江唯齿缝…… 这个吻轻柔浅淡，只持续了三四秒时间。其间江唯就那么坐着，不拒绝，也没回应。 最终，韩子陆贴着江唯的脸叹了一声，放开他的手，站起来。 江唯这会儿也不知怎么的，反而有些冷静了，问：“这是你的解释？” 韩子陆像是终于看懂了一个笑话，摇着头笑了。 他说：“我喜欢你。” 又说：“我知道你不是，但还是喜欢你了，我想跟你在一起，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你想要解释，我解释就是，那天之所以亲你，是因为喜欢你，一时没能忍住，其实我本来不想把这些告诉你，但我不想让你误会，不想你觉得那个亲吻只是因为gay比较随便。所以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对你说实话，不过这些话你不用太在意，我喜欢你，这是很个人的问题，是我的事，我的感情，而你不用为我单方面的感情负责，现在你知道了，你讨厌我，或者觉得恶心都可以，你怎么想都可以。” 韩子陆走到门边，手搭着把手，转头注视江唯，“我喜欢你，真心的，但也让你困扰了，真的对不起。” 话语的尾音和着关门声一起，在江唯心头炸出一朵巨浪。 他发现他没把韩子陆的话听完整，后面那些好像有些模糊。 江唯追到门边，开门看，外面没人。 于是他带着茫然转身回屋，坐在床上。 韩子陆的话在他心头萦绕，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我喜欢你，真心的，我想跟你在一起…… 接着，嘴唇上的记忆让他回忆起韩子陆的亲吻，刚刚的吻和上一个不同，含着满满的温柔，却没多少情欲。 亲吻的时候，江唯并没感觉到兴奋之类的情绪，但现在，一个人坐在安静的房间里，在回忆里重现它的时候，他却感觉到了。 心里有什么东西冒了个尖儿，然后猛地窜出来，撞击出一阵跑了调的心跳。 江唯抬手摸了摸嘴。 在无序的心跳中，牛仔裤开始变得紧绷。 他有些茫然地低下头。 他硬了。 这时，韩子陆的话又在他脑中回响。 江唯脑子一抽，几步跑到门口，见外面没人，又跑向窗边，居然被他看到韩子陆的背影，在远远的路灯下又高又瘦。 “韩子陆——”他大喊，“你给我点儿时间！让我考虑一下！我现在没法决定！你让我考虑一下！” 韩子陆没停下也没回头，但江唯觉得，他应该听见了，毕竟他喊了那么大声，对方没理由听不见。 江唯立在窗口，目送韩子陆的身影远去。 昏黄的路灯下，那道身影看上去那么冷清。 ☆、第27章 寒假3 街灯下，呵气成雾。 韩子陆的手机里放着音乐，声音调得很大，耳机有些漏音。 即使是擦身而过的行人，也听得出，那是一首十分欢快的歌，有着跳跃的旋律。 这首歌从离开旅馆时开始播放，单曲循环了一路，等韩子陆回到家，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遍。 即使摘了耳机，他脑子里仍回响着这段旋律—— byebyelove ss ss ithki&039;acry byebyelove caress ss ulddie dbye …… 这是韩子陆很喜欢的一首歌，欢快喜悦，听起来就像明天要去郊游，就像要在天高云淡的秋季结伴野餐。 然而这却是一首关于失恋的歌，歌词一遍遍唱着“byebyelove”。 韩子陆最开始听到这歌时，只觉得它欢快，也没特别的印象，后来仔细留意了歌词，才开始喜欢。 这么开心的分手歌，让人听着就觉得，失恋似乎没什么大不了，觉得即使跟恋人告别，也还是可以蹦蹦跳跳地回家，继续过着没心没肺的日子。 然而这首欢快的分手歌，也没让韩子陆的分手变得欢快。 是的，分手。 这是此时他脑子里出现频率最高的中文词语。 跟江唯的那一段谈话，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表白，而是了断，是分手。 虽然他们从未开始过。 但对韩子陆来说，这本来就是单方面的感情，是一厢情愿的喜欢。 所以，当他决定破釜沉舟的时候，也就变成了单方面的分手。 江唯会怎么想？ 会觉得反感觉得恶心？或者根本什么都不会想，过不了几天就忘了这事，继续他的生活—— 放假回家，跟家人团聚，过年，然后开学，回到同学们中间，享受美好的大学生活。 韩子陆猜，江唯的生活应该是这样，毕竟这些他没经历过，只能靠想象。 不过即使没什么想象力，他也知道，对江唯来说，他只是一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人。 半个陌生人，勉强可以算是朋友。 失去这样一个人，大概并不是一件值得上心的事。 尤其当得知这人对自己图谋不轨…… 然而韩子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江唯对他的那一番话，能给出一些反应，当然，他并不期许自己的感情能得到回应，但至少，他希望对方能正视他的感情。 即使带着反感，也好过无声无息。 韩子陆忍不住在脑海中重复跟江唯见面的场景，重复当时自己说过的话，以及江唯的反应。 但他记不清。 也许不是记不清，而是江唯根本就没给他什么反应。 他记得，江唯那时的表情冷冷的，好像早就知道了他要说什么，早就看穿了他的感情，只等他主动挑明，结束一切。 韩子陆甚至希望江唯能表现出多一些的反感，甚至愤怒也好。 那样至少说明他在意他了，即使只是作为一个朋友。 但江唯没有。 韩子陆觉得很挫败，越是在脑中重演当时的场景，他越是觉得，自己的表白是个笑话。 那种感觉就像，你视为珍宝的东西，在别人眼中却一文不值，可你还白痴一样拿着这东西去献宝，自己甚至不知道它在对方眼里就是一坨屎。 这种想法带着深刻的负面情绪，让韩子陆想断掉跟这个世界的一切联系。 至少是跟江唯有关的一切联系。 歌声忽然颤了一下，接着，手机没电了。 韩子陆蹲在阳台上，忽然觉得世界沉默得可怕，手机屏幕黑沉沉的，跟阳台下的风景一样，一片死寂。 他出于自己也说不清的目的，按了按手机按键，当然，手机没电了，是不会有反应的。 但他还是按着，也许这种简单重复的动作可以排遣心里的郁结。 按着按着，拼音拼成了江唯的名字。 这是个偶然，但韩子陆把他变成了一个必然。 他拉过充电器，给手机充电，然后新建信息，拼出江唯的名字。 第一个“江唯”跳出来的时候，他心里猛地抽了一下，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这种抽搐的感觉逐渐减淡。 到了第五十个，打出这个名字已不再让他感觉异样。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韩子陆停下打字的动作，点开收件箱，并没有新的短信。 点开通话记录，也没有新的电话。 江唯并没再联系他。 也许再也不会。 韩子陆点上一根烟，叼进嘴里，一条条翻找着通话记录，删掉江唯的名字，然后又打开收件箱，删掉同样的名字。 删完之后，一根烟已经到底。 他吐出最后一口烟，看着楼下，刚刚那种死寂一般的感觉没了，行人偶尔经过的声音，却让他觉得心里更空。 明明有着三十七度的体温，胸口却好像比冬夜里零下十几度的低温还冷。 又是一根烟点燃，韩子陆贪婪吸收着烟气。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很糟糕，这种状态因江唯而来，但又不完全因为江唯。 每一次感情失败，都在他心里积累更多的负面情绪。 让他更加确信，自己永远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 日子似乎就要这样一直下去，别人都能找到归宿，都能在漫长的人生路上结伴而行，只有他，仍是孤身一人。 过了许久，韩子陆拖着空空的壳子，回到卧室，和衣躺下。 他试了试，根本没法入睡。 于是又拿出手机，把通讯录、通话记录以及短信记录翻了一遍，想找江唯的名字，然而那两个字已经被他删干净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是啊，已经结束了。 以后关于这个人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了。 但是，韩子陆仍没法说服自己彻底放弃。 他盯着收件箱的图标，眼睛睁了一夜。 窗外，黑夜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光明重现天际。 韩子陆从手机上移开视线，充满红血丝的双眼看向窗外。 熬过夜的人都有这种体会，在一整夜不睡之后，会有种错觉，好像前一天始终没有结束，熬着熬着，就变成了今天。 两天被拼成了一天，长度变成了48小时。 韩子陆遮着眼睛，笑出声。 经过了那么长的煎熬，他倒霉的失恋日，居然还没结束。 笑完之后，他一把将手机砸向墙壁，把屏幕摔了个粉碎，然后蒙上头，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再醒来，又是一个清晨，他走到阳台，看着楼下，早点铺子已经开张，有很多老年人排着队买豆浆油条。 韩子陆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剃净胡须。 然后从衣柜里找出最喜欢的衣服，小心地熨烫平整，穿戴整齐，喷上用了很久的一款古龙水，出门上班。 食堂里，几个年龄小的厨子一见他来，就开始窃窃私语。 王师傅正忙着，见他过来，笑嘻嘻打招呼，问：“小韩昨天怎么没来啊？经理问了你好几回呢，是不是病了？看病不要紧，但要请假啊。” 韩子陆朝他点点头，“不好意思，是我不好，等经理来了我去跟他解释。” 王师傅拍拍他肩膀，“没事儿，啊，跟他说几句好话，没事儿的。” 韩子陆回了个微笑，换上工作服，开始干活。 经理从不过早出现在食堂，他到办公室的时间和往常一样，是上午九点半。 刚打开电脑，就发现桌子上多了张辞呈。 署名是韩子陆。 经理笑了，拿出最喜欢的钢笔，在经理意见栏批了个同意。 本来，按照合同规定，辞职要提前一个月通知，否则要追究一定责任。经理本来是想用这个来刁难韩子陆，但韩子陆直接跟他说，欠着没发的工资都不要了，他把工作交接完就走。 经理虽然略有不爽，但也无话可说。 就这样，去上班的第三天早上，韩子陆忙完本职工作之后，跟实习的小厨师做好了交接，然后摘下油腻的围裙，离开了食堂。 这天他依旧穿戴整齐，浅蓝色衬衫配着黑西装，走在校园里，引了不少路过的学生驻足。 “嗯，已经交接完了，离职证明拿到了，好，那就下午两点半，我去你那边面试。”韩子陆拿着新换的电话，用着新申请的号码。 “别说什么面试了，你还用面试？我们老板对你绝对放心。” “不过我可能没那么快入职，最快也要年后。” “没问题没问题，回家好好过个年，下午见面咱们细谈，这都好商量。” “那就谢了，下午见。” 下午的面试如预料一样简单，韩子陆跟那边老板见了个面，两人几乎不谈工作，随便聊了聊见闻，就算把工作定下来了。 几天之间换了份工作，韩子陆没什么特别的心情，不管在哪里工作，总归都是穿着大褂围裙，满手柴米油盐。 而不管职位高低贵贱，白天的工作结束之后，晚上回到家，屋里也只是他自己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 即使一直开着电视，他也赶不走那种无处不在的冷清。 临近午夜，韩子陆上网买好几天后回家的票，换了身便服，打车去了酒吧。 五道口的ix，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这边的调酒师已经换了几茬，韩子陆扫过一圈，没见到熟悉面孔。 “喝点什么？”服务生凑过来，一口广东普通话。 韩子陆找了吧台角落的位置坐下，“有什么推荐？” “让我推荐啊，我就推荐喝点烈的，今天限时特价。” 韩子陆点头，“那你帮我选吧，信你。” “没问题。”服务生收回酒水单，朝韩子陆眨了眨眼。 韩子陆瞬间想起，自己以前为什么不喜欢这里，就是因为这里充斥着不花钱的暧昧，和廉价至极的感情。 不过今天，他对这些并不在意。 甚至连隔壁桌那人请他喝的龙舌兰，他都欣然收了。 七八杯烈酒下肚，眼前的灯光略显恍惚。 红绿交错的射灯下，一个人影走向他，领口的胸针上的祖母绿在灯光下幽幽地闪。 韩子陆眉头皱了起来，压抑住起身离开的冲动，坐在原地，只当没看见对方。 然而吕腾显然是为他而来的，径直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端起他喝剩了一半的酒。 “好久不见。”他说。 “嗯。”韩子陆应了一声。 “给你发短信你看见了吗？”吕腾转着酒杯，抿了一口。 “没，换手机了。” “为什么突然换了？号码也不用了？” “丢了。” “丢了？哪儿丢的？我找人给你找回来。” 韩子陆笑笑，“不是所有丢的东西都能找回来的。” 吕腾陪他笑：“你看，这么久没见，你说话还是一股子哲理。” 韩子陆不说话，看着酒杯。 吕腾又帮他叫了几杯酒，盯着他的侧脸，看得贪婪，像是要把此刻的韩子陆牢牢印在心里。 三杯酒摆在面前，韩子陆也不说什么，一杯一杯接连喝完，然后放下杯子，站起来就走。 吕腾紧跟着他站起来。 韩子陆出了酒吧，吕腾也不说什么，就在他后面跟着。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13节 经过短短的闹市区，周围安静下来的时候，吕腾才紧追几步，跟韩子陆并肩而行。 “对不起，我一直没当面向你道歉，我现在也不在华升做了。”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韩子陆道。 吕腾脸上瞬间出现神采，“不，是我不好，你让我道歉，这样我才能求你原谅。” 韩子陆步子一停，“好，那我原谅你，可以了么？” 吕腾的表情又是一僵，接着，他忽然大声道：“不可以！我爱你呀！我他妈爱你！” 韩子陆皱眉，继续走，吕腾追上去，想拉韩子陆的手，却又不敢，只追着他说：“从你离开之后，我一直为你担心，我一直想办法弥补，我到处跟人解释，不是你的错，都是因为我，这你都知道么？我是真心的！” 韩子陆：“谢谢。” 吕腾：“我不是要你谢我！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会去那破酒吧？还不是他妈的因为你！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工夫？这么大的北京城啊，这么大的地方！每一家酒吧，我都找了人帮我留意你！每一家！你知道有多少么？尤其那几家gay吧，我跟你说，酒吧里的服务生，每一个都见过你照片儿！我就为跟你说句话，这你都知道么？” 韩子陆长出一口气，停下转身，“现在我知道了，然后呢？” 吕腾：“你不喜欢gay吧，为什么要去？” 韩子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对我了解多少？” 吕腾：“比你想象的多，我知道你对感情很认真，你有感情洁癖，你不喜欢gay圈儿，也不喜欢酒吧。” 韩子陆：“然后呢？” 吕腾：“可是你今天去了，子陆，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想找个人陪？或者就是想找点儿刺激？” 韩子陆：“我去哪里好像不用经过你批准吧，吕经理？” 吕腾：“你就会说话气我，真的，子陆，就特别知道怎么能让我生气。” 韩子陆：“谢谢，说完了？” 吕腾：“没有，没完！韩子陆，你去酒吧不就是想找人陪你玩儿吗？你能找别人，怎么就不能找我？我比别人差吗？长相身材家世，你去那破酒吧里看看，有几个能跟我比？就算你只是想玩儿玩儿，你找我不行吗？别的不说，我绝对不会害你，因为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哎！我爱你！” 韩子陆叹了口气，“你爱我什么？” 吕腾想都不想，“爱你的一切！” “我不信。” “不信也没关系，你跟我试试行么？就算只当个伴儿，你拿我当个摆设，什么都行，咱们试试不行么？” 韩子陆沉默了。 吕腾见他神色似乎有所松动，忙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你给我个机会，我会让你信的，子陆，你信我。” 韩子陆盯着自己手腕皱眉，忍着撤手的冲动，低声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瞬间，他感觉到吕腾的手一紧。 吕腾沉默片刻，“但他不喜欢你，是么？” 韩子陆无言以对。 吕腾小心翼翼把头贴在韩子陆肩上，柔声说：“没事儿，只要你给我机会，别的我都不在意。” “何必呢。”韩子陆缓缓闭上眼，又是一声叹息。 ☆、第28章 寒假4 夜渐深沉，风愈来愈冷。 韩子陆和吕腾迎着冷风走了四十分钟，终于停在了韩子陆住的小区门口。 这一路上，吕腾都走在韩子陆右侧，跟他保持二十五公分左右的距离。 吕腾跟韩子陆做了一年多同事，多少知道他的脾气，这二十五公分的标准，也是在相处中摸索出来的。 韩子陆平时话不多，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对待不熟悉的人，他有一段很明确的安全距离。 似乎有个划分界限的圆圈，这个“圈”以他个人为圆心，直径八十公分左右，一旦有陌生人进入这个属于他自己的圈子，哪怕在电梯里，都能明显感觉到韩子陆的抗拒。 那是一种很细微的表情变化，可能只是移开视线，或者呼吸放缓，又或者只是嘴角下沉零点零几公分。 而对于同事，这个圈子通常保持在四十公分左右。 朋友之间更近一些，二十五到三十五，当然，这都是普通朋友，吕腾知道韩子陆不乏深交的友人，却没真的见过哪个。 以前同在华升的时候，韩子陆给吕腾的距离是三十公分左右，当然，后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故意讨好让韩子陆反感，这距离在他离开华升之前，又回到了陌生人的八十公分。 正因为了解韩子陆的脾气，所以吕腾不敢轻易靠他太近，两人并排前行的时候，他也耐心试探，从五十公分开始慢慢靠近，直到二十五公分的时候，才发现韩子陆向左迈了半步。 这是个韩子陆能忍受的最近距离，吕腾把距离定格在了这个点上。 虽然不近，但他已经很满意了。 今晚能见到韩子陆已经算是意外惊喜，往后的事情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当然，这并不是说吕腾不着急，在酒吧的时候，他就很有冲动把韩子陆直接灌醉，之所以没那么做，一方面因为他酒量不如韩子陆，另一方面，也因为他不敢。 先不说可能性渺茫，即使侥幸成功，跟韩子陆发生了点儿什么，在那之后也只能落得个彻底拜拜的下场。 吕腾觉得，韩子陆像一只猫。 不是随处可见的家猫，而是某种野猫，他带着漂亮的保护色，会躲在树荫里，居高临下地观察人类，如果你想接近他，决计不能冲动地往树上爬，只能在树底待着，保持一定距离，能看到他，也让他能看到你。 然后等某一天，这只野猫终于对你感兴趣了，事情就成了。 听起来简单，但吕腾知道这其中的艰难，作为一个猎人，面对猎物却没法主动出击，那种焦躁感经常刺得他浑身难受，但又不能不忍。 一开始觉得难熬，慢慢也就习惯了。 有时候吕腾甚至觉得，能这样被动等待也挺好，更或者，韩子陆之所以那么吸引他，就是因为那股难以驯服的野性。 吕腾一路看着韩子陆侧脸，越看就越觉得喜欢，甚至不太在意他是不是喜欢了别人。 他反而觉得，现在的韩子陆，有一种更诱人的气质。 就像受了伤的野生动物，变得更加捉摸不定，一边独自舔舐伤口，一边散发出绝望而危险的气息。 而伤口上的红色，也让他矫健的身躯变得越发诱人。 捕捉这样一只动物，要更加小心谨慎。 如果捉到了，也会更有成就感。 韩子陆停下脚步半分钟后，吕腾心领神会地后退半步，“你不想让我知道你住哪儿是吧？那我就不送你进去了。” 韩子陆：“嗯，我走了。” 吕腾停了片刻，忽然追上几步，突破了二十五公分的限制。 韩子陆露出忍耐的表情，没立刻后退，“怎么？” 吕腾假装不知道，“我明天能再来找你么？” “我要准备回家，没时间。” 吕腾：“那给我你的新号码？” 韩子陆表情一变，后退半步，“以后别联系了。” 吕腾：“那我今天不走了，你不告诉我，我就一直跟着你，除非你打死我，不然我就跟你回家。” 韩子陆：“有什么意义呢？我跟你不可能。” 吕腾：“我知道，没关系，我可以等，只要你给我一点儿机会，我都确信，你早晚会爱上我。” 韩子陆：“那就等到真有那天再说。”他说完转身要走。 吕腾挡住他去路，“我现在就跟你当个普通朋友，不行么！你就拿我当个备胎，你就放这儿看着，不行么！” 韩子陆：“我说不行有用吗？就算我搬家换工作换号码，你想找我，一样找得到。” 吕腾：“那是因为我在乎你！哪怕你喜欢别人，我也不在意，因为我相信没人会比我更爱你了，我相信你会回心转意，所以我等你！哪怕你现在拿我当个替代也好，打法时间也好，我都不在意，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吕腾的话让韩子陆胸口发闷，莫名生气，表情也迅速冷了下来，“号码我不想给，也拦不住你，你愿意跟，就跟吧。” 吕腾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刚刚那一步走得急了，惹着野猫炸了毛，退回到更高的树杈去了。 他不敢再往前跟，只原地站着，温柔道了声晚安。 韩子陆带着酒意回到家，满心翻涌着说不明的气闷。 以前在华升的时候，他就对吕腾有种莫名反感，现在那种感觉更强了，好像对方对他越是谨小慎微，他就越觉得反感，觉得不对。 他好好洗了个热水澡，暂时忘了那些烦心事儿，带着微醺回到卧室。 灯打开的瞬间，视线就被地上的手机残骸所吸引。 他的卧室很小，属于那种紧凑而有安全感的格局，床三面靠墙，留出的空间本就不多，手机屏幕的碎渣飞了一地，看起来就更觉得惊心。 韩子陆扔下浴巾，赤裸身子蹲下，把碎块一点一点捡起来拼回去，用胶带粘好。 弄好之后，他原地盯着手机的尸体发呆。 而此时此刻，另一个城市的另一间卧室里，江唯也正盯着手机发呆。 不过跟韩子陆不同，他不是单纯盯着，是带动作的。 这是一部用了一整个学期的诺基亚，因为一直被粗暴对待，按键上的数字已经模糊了。 江唯躺在床上，听着摇滚，手指头跟着节奏在按键上不停的“咔哒咔哒”。 他翻着短信记录，看完一遍就再从头来过。 他跟韩子陆的短信不多，收件箱里出现更多次的名字是赵思源，一开始，江唯还一条条跳过这些短信，后来干脆把它们全删了，收件箱里只留韩子陆的名字。 这都是些挺正常的短信，以前看着毫无暧昧，现在心态变了，怎么看怎么觉得字里行间藏了秘密。 江唯试图来个短信大揭秘，尝试发掘韩子陆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越发掘就越觉得自己自恋。 因为他发掘到最后，干脆觉得人家韩子陆是对他一见钟情的，不然干嘛下班了还给他煮面呢？ 不然那碗面为什么那么好吃呢？ 每当这种不要脸的念头冒出来，江唯脸上就会出现个尴尬的傻笑。 每当这种时候，他也都很有冲动给韩子陆发信息，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看上自己的。 不过也只是想想。 从北京回来的火车上，江唯就考虑得很清楚了，在想好怎么答复人家之前，不能跟韩子陆联系。 万一给了人家不切实际的希望，那往后的伤害只会更大。 江唯希望自己能彻底把这事儿考虑清楚，当然，这问题比他想象中的更复杂。 速写本儿被当成日记本用，记录着江唯的糟心事儿。 首先，他是不是gay？或者说他是不是双性恋？再简单点说，他能不能接受跟男人嘿咻，这里特指韩子陆。 其次，他喜不喜欢韩子陆？如果喜欢，那是哪种喜欢，足以让两人顺利恋爱吗？ 再者，他能不能学会跟男人谈恋爱这种新技能？毕竟他做了二十几年异性恋，也没把和妹子俩爱的技能学到家，现在换了种性别，情况只会更加艰难。 再再者，如果他真的跟韩子陆在一起了，老爸会不会同意？爷爷奶奶那边要不要说明？ 再再再者，两个男人在一起过日子，就算抛开家庭方面不谈，谈到怎样是个终点呢？两个男人又没法结婚生孩子，天天互相对着，会不会觉得烦，会不会过个几十年，他又觉得后悔？ 当然，那些“其次”“再者”都是后话，江唯现在第一条都没纠结清楚呢。 实话说，到现在为止，他也觉得自己跟gay这个词扯不上关系，满打满算，也就是个双性恋吧。 他按照比较科学的理论回忆过，自己以前的yy对象好像都是妹子，但那是以前，自从韩子陆跟他表白之后，他尝试过几次yy跟韩子陆接吻，好像也都是有感觉的。 除了比较科学的理论之外，他还做过好多无厘头的性向测试，那些没什么参考价值，乐呵一下也就算了。 总的来说，关于第一条疑问，他只能保证自己对和韩子陆的亲密接触不反感，虽然没得到进一步证实，不过，江唯直觉觉得，应该问题不大，毕竟，他也是主动亲过韩子陆的，而且回忆起来觉得很美妙。 当然，直觉这东西不能当做依据，根据在网上泡了几天得出的结论，想确定第一条疑问其实很简单，找个机会，跟韩子陆试一试就知道了。 嗯，就是那件江唯想了十多年，脑补了七八年的事儿，现在好像真的有希望体验一回了。 其实如果韩子陆不喜欢他，两个人试也就试了，行不行一目了然。但韩子陆喜欢他，在这事儿上就不能有什么试试看的心态了。 万一不成，就太伤人了。 而且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韩子陆喜欢他，他又试个什么劲儿呢？ 至此，第一个问题卡住了。 江唯闲着无聊，就把后面几个问题也想了一遍，感情之类太复杂，直接跳过，家庭和社会的问题，倒还可以考虑考虑。 这里面的主要问题是家庭，毕竟现在社会对同性恋的容忍度很高，他身边的人，别说歧视了，甚至很多人觉得gay很潮，les很酷。 而家庭方面，主要就是他老爸的态度问题，以江唯对他老爸的了解，他爸有五成可能性接受他喜欢男人。 他记得刚上大学那个暑假，电视里有个什么节目，采访女同志，他看着觉得里面说得很好，就吼了一句，支持同性恋，他老爸当时就坐在后面，说应该支持。 不过他又说，“当然，如果我自己孩子是同性恋，我还是很郁闷的。” 江唯由此得出，被接受的可能性大概占一半。 至于同学朋友方面，江唯是没怎么纠结过的，想了一圈儿，也不觉得身边有哪个会反同，似乎朋友们多多少少，都爱拿同性恋开玩笑。 比如……江唯记得，他刚认识韩子陆那晚，赵思源就开过他玩笑，问他是不是转了兴趣，喜欢男人了。 现在想想，那混蛋还真是乌鸦嘴。 江唯在家一边查资料一边纠结，时间过得很快，如果不是阿姨每天早中晚过来打扫卫生做饭，他甚至过得有些忘了时间。 还是阿姨跟她说做完今天不做了，他才反应过来，马上过年了。 明天就是年三十儿了。 阿姨提前跟他说了新年快乐，帮忙贴好对联福字，又把冰箱装满之后才离开，到这会儿，江唯才真是彻底一个人了。 老爸他们要再过五六天才回来， 江唯想了想，摸出手机又看了一遍韩子陆的短信，盘算着要不要打个电话拜年，最终也没下去手，转而按了赵思源的号码。 电话那头，赵思源的声音懒洋洋的，“没良心吧你，还知道找我啊？” 江唯：“我又怎么了？你咋老是不满意啊？” 赵思源：“呵呵，你自己想，哥让你想，上次联系是啥时候？好容易给你找到那门神的电话，你倒好，发一条短信就把我打发了，电话也不来一通，我那会儿就想，你小子要是不找我，我绝对不主动找你。” 江唯忙陪不是，好话说了一筐，那边儿终于正常了，话题自然而然转为假期安排，以及过年的准备。 当江唯说起自己要一个人过年的时候，赵思源骂了一句活该。 然后又扯了十几分钟，临挂电话之前，江唯忽然灵光一现。 问赵思源，“你对同性恋怎么看？” ☆、第29章 寒假5 江唯会问这个问题，纯属想一出是一出，所谓心有所想不得不说，又所谓嘴上少个把门儿的。 其实他也没期待赵思源能给他个什么有用的回答，怎么看同性恋？还能怎么看？猜也知道，正常都会回答“我不是但我很理解”之类的吧。 不过对方怎么看其实不重要，江唯就是想把这问题拿出来聊聊。 赵思源是刚好赶上了。 这问题，如果放到三个月以前，他肯定不当回事儿。 大概会拿江唯开个玩笑，说一句“干嘛啊你要转性啊”之类的。 其实江唯问这问题的时候，也觉得赵思源多少会调侃他几句，但没想到，他这个问题居然让赵思源沉默了。 几秒之后，赵思源不答反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好像是有点儿突然，不过这有什么关系。 江唯随口回答，“就问问，不行啊？” 然后又是一段更长的沉默。 江唯觉得赵思源有点儿奇怪，“源子？干嘛呢？” “嗯，没事儿。” “没事儿你装哑巴啊？” “唯唯——” “在在在，有话就说。” “你老实回答我啊，你要敢隐瞒，我立刻跟你绝交。” “你这算是干嘛啊？” “你别管我干嘛，反正你老实回答我。” 江唯确信，赵思源的态度不太对，心里有点儿莫名紧张，只嗯了一声作答。 赵思源语气认真得可怕，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哪个男的了？” ……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源子直觉这么敏锐。 江唯犹豫了几秒，觉得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实话说：“现在也不能说是喜欢上哪个男的了，确切讲，我是被男的喜欢上了。” “呵，果然。”赵思源语气冷冷的。 “果然什么啊？你能别卖关子吗？” “那个厨子，我早该知道。” “你怎么知……” “多明显啊！我怎么就不能知道？那厨子真是，呵呵，明明不认识，非拉着你上云南，我早就该想到这人没安好心，你说他自己喜欢男人，没问题，躲一边儿喜欢去不就完了吗，跑来找直人瞎掺和算怎么回事儿？再说了，他都多大了，还找学生，也真他妈的不害臊。” 这话刺耳，江唯瞬间不爽起来，也换了语气，“哟，没看出来啊，你还歧视同性恋呢。” “我没，你别瞎扣帽子，我就看不惯那厨子，跟你说唯唯，离这种人远点儿，这也是为你好，你看他一步一步的，那是计划好了把你往沟里带呢。” 江唯：“哪种人？就你这口气，还说不是歧视？” 赵思源：“我说错了吗？你知道同性恋圈子多乱？就那帮人，想想就觉得乌烟瘴气的，而且你知道，他们好多都有艾滋！就那厨子，随随便便就跑来勾搭你，以前也不知道跟多少人乱搞过，想想都脏。” “赵思源！你怎么回事儿啊！还会不会说人话了！”江唯这会儿真是火了，也是努力忍着才没骂脏话。 “我怎么了！跟你说唯唯，你现在不听我的，以后有你后悔的。” “真没看出来你这人这么狭隘！” “呵，我狭隘？你说我狭隘？我就操了！我狭隘？你为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同性恋，你说我狭隘？这是为你好你知道么？也不看看那都是什么浑水你就往里趟！我跟你说，那厨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行，就你懂，你最牛逼。”江唯直接挂了电话。 他心里憋着一股子火，感觉快炸了，转瞬，那股火气变成了狠狠挥出的拳头。 哗地一声，窗玻璃碎了满地。 江唯满手的血。 水龙头拧到最大，江唯开始冲洗伤口。 血水在池子里飞溅着，汇成浅红色的漩涡。 把血洗干净之后，他甩甩手，拿纸巾随便擦了几下。 刚刚那股子邪火已经消了，江唯现在很冷静，不过那股子气闷却丝毫不减，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赵思源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他现在简直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了。 江唯回到卧室，瞬间觉得一股子冷风扑面而来，窗子上那个窟窿正呼呼往里灌风。 妈蛋的还得找人来修玻璃。 江唯打电话给物业，人家说快过年了人手不够，修不了，又打了几个修理店，不是没人接就是说没空。 看来这窗户是修不好了。 得，不修拉倒。 江唯哼哧哼哧把被子扛在肩上，关好门，直接下楼把铺盖搬到了老爸那屋。 他很久没在这屋睡过了，不过屋里还是像以前一样，摆着他小时候涂鸦的画作和一些莫名其妙的手工。 在自己屋还不觉得，到了老爸屋里，他才忽然觉得家里冷清。 马上过年了，外面时不时响过一阵儿鞭炮，楼下总有小孩儿嘻嘻哈哈跑过，好像全世界都热热闹闹的，就他自己一个人落了单。 而且他还跟好哥们儿闹翻了。 这远比一个人过年来得烦心。 江唯的朋友不算少，但真的玩儿得好的，五个指头也数的过来，其中赵思源稳稳排在第一个。 如果他是跟别的什么人吵架，随便谁都行，这时候都可以找赵思源吐槽倒苦水，但偏偏吵架对象是平时关系最好的那个，就是想找人吐槽，一时都想不起合适人选。 思来想去，江唯翻出高中死党的电话，打过去，对方一开口就给他拜年，江唯只好也给他拜年，拜来拜去的，把近况一聊，也就过了二十分钟，到这，江唯才得空问一句，能不能出来吃个饭。 对方答应得倒是爽快。 毕竟是高中死党，一个城市方便见面，现在又都是放假在家的状态，打个招呼就乐颠颠来了。 两人约在市中心一家自助餐厅见面，其实快过年了，谁都吃不下太多，之所以选这里，是因为以前高中时候常来，比较熟悉。 “哟哟哟，看看谁来了？”死党先江唯一步等在门口儿，一见他到就夸张地迎上来。 “你啊，当年就该听我的考电影学院，念什么经管啊，白搭了好演技。”江唯在他肩膀上一拍，“大宝，好久不见啊。” “咱能不提这外号了吗？还有还有，你能别提电影学院了吗？”大宝又高又胖，笑起来眯着眼。 江唯跟他又互相打趣了几句，进去挑了个比较安静的位置坐下。 大宝一坐下就盯着江唯脸看，直把江唯看得发毛。 “嘛呢你？练激光眼啊。” “你有感情困扰。”大宝斩钉截铁道。 江唯在心里卧槽了一声，合着现在都修仙了还是怎么的，一个二个的都能猜着他在烦什么。 江唯一时没想好怎么接话，大宝哈哈哈一笑，“是不是啊？我出门儿之前特意看了星座运势，你们双子座这周相位不好，容易陷入感情困惑。” “哟，一年不见你都成专家了啊？” “不敢当不敢当，才疏学浅，只知皮毛。”大宝说着捋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胡子。 江唯翻了个白眼。 大宝：“干嘛啊，跟你说正经的呐，别没个正型。” “我去，谁不正经？是你先来神棍那套的好吧。” “不是神棍，是占星，跟咱们古代看星象差不多，你别不信，从皇帝到总统，这些牛逼人都信着呢。” 江唯：“好吧……咱先去拿吃的吧。” “你别逃避话题啊，快说是不是感情问题？” 江唯本来是打算找大宝聊聊的，但这会儿总觉得画风不太对，有些说不出口。 当然，也有可能因为一年不见了，需要点儿时间适应。 以前关系再好，也顶不住现在天天不在一块儿。 两人随便聊着些有的没的，拿了吃的重新坐下，大宝又拿那种目光扫视江唯。 江唯筷子一放，“行了行了怕了你了，我是困扰着呢，不过也不算感情问题，算是个……嗯，社会问题吧。”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也可以说是最大的社会问题之一，你说吧，我帮你分析一下。” 江唯瞬间又不想说了。 后来在大宝再三催促下，才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从认识韩子陆开始，说到和赵思源吵架结束。 大宝听得起劲儿，饭都顾不上吃，掏出小本子写写画画的，梳理剧情。 江唯几次都想中途打住，不过他也确实需要找人聊聊，开了个头就刹不住闸，即使觉得哪里不对，还是说完了。 大宝看着本子，喝了口茶，捋着不存在的胡子，高深莫测一笑。 江唯骂道：“笑笑笑，笑你妹。” 大宝一边喝茶一边晃着脑袋，“这世界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跟这些必然的缘分比起来，性别什么的，都是浮云。” “我谢谢你，明儿送你上山修仙可好？” 大宝摆摆手，“你这俗人。” 江唯抬手一拱，“大仙。” 大宝：“别闹了说正经的呢。” 江唯：“卧槽谁不正经！” 大宝：“罢了罢了，我来点化你一下吧，俗人，待我来问你一个问题。” “问啊，咱能别卖关子了吗？” “抛开一切外力啊性别啊这些不谈，嗯，咱们现在把问题变得纯粹一些，你喜欢厨师吗？” 江唯：“……” 大宝：“啊哈哈你这表情，该不会自己都不清楚吧？” 何止不清楚，确切说，是根本没认真想过，从韩子陆表白到现在，江唯所纠结的一切都是性别问题，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一个同性，反而忘了去考虑到底喜不喜欢。 这会儿大宝神神叨叨一说，反而提醒了江唯。 不过这样一来，问题似乎更复杂了。 当然，每个人想法不一样，大宝之后反复告诉江唯，想问题要单纯，要先从核心出发，性别不是问题，别人怎么看也不是问题，喜不喜欢才是问题。 他说：“看，哥给你指的明路，多简单。” “简单个屁。” 对江唯来说，世界上最复杂的问题，第二是艺术的定义，第一就是感情。 那天他们吃到很晚，江唯回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它把大宝的话琢磨了一路，也没完全消化，按电梯，上到最顶层，“叮咚”一声门开，电梯正对着他家大门。 江唯看见，门口蹲着一个人。 低头抱着膝盖，像个颓废的醉鬼。 江唯走近一些，那人动了动胳膊。 “源子？” 赵思源抬起头，“唯唯。” ☆、第30章 寒假6 江唯十几岁的时候，往家里捡过流浪狗，就是那种嘴巴长长的小土狗，才巴掌大就开始在路边儿讨生活，江唯见它可怜，一个心软就给抱回去了。 后来养了没几天，那狗狗就生病拉肚子，去医院打针吃药也没治好，很快就没了，江唯为这还哭了一通，打那再没起过养狗的念头。 而这会儿，赵思源蹲在他家门口的样子，让他想起了那只小奶狗。 当然不是因为外形，而是因为眼神。 赵思源抬眼看着他，满眼的委屈可怜，好像江唯怎么欺负了他似的。 就是有再大的仇，看见这可怜劲儿的，气也消了。 江唯抱臂站着，一副居高临下气势，故意拿出冷冰冰的语气，“你来干嘛？”可话没说完已经忍不住先笑了。 赵思源瘪着嘴，“还能干嘛，惹了你生气，来负荆请罪了。” 江唯：“负荆请罪，我怎么没看见荆啊？” 赵思源往背后摸了半天，摸出一截小树枝，戳在自己脑袋上，“就知道你要问，都准备好了。” 江唯忍不住笑道：“真尼玛敷衍。” 赵思源：“总要环保吧，楼底下最长一根儿树枝就它了。” 江唯：“行了行了，起来吧。” 赵思源不起，低头，拿手指在地上巴拉，越发像只流浪小狗了。 江唯扶额，“你是来请罪还是来卖萌的？” 赵思源又抬头，嘴都快撇到地上了，“唯唯，你别生气，我说那些话，我就是脑子一抽，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被外星人附体了吧？现在外星人回去了，我就恢复了。” “别说，还真有可能，不然我都奇怪你怎么能说出那种混账话。” “反正是我不好。” “得了，下不为例。” “嗯，以后不说了。” “你还不起？不嫌屁股疼啊？” 赵思源伸出手，“拉我一把？腿麻了。” 江唯把赵思源拉起来，两人开门进屋，这就算是和好了。 换完拖鞋，江唯照例说一句，“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 赵思源：“嗯，你也甭跟我客气，反正也不是头回来。” 江唯：“不过话说回来，你打个电话不就得了，还值当专门儿跑一趟？大巴也得俩钟头吧？” 赵思源：“两小时二十五分钟，还好不算远，不然我来不了。” “还是说啊，吵个架也值得你这么折腾？几点回去？这会儿我看看……八点了，你待会儿就走吧，也不留你，晚了没车了。” 赵思源听了这话，直愣愣杵在客厅不走了，江唯走到活动间门口才发现他没跟来，“源子？嘛呢？”说话间又折回去。 赵思源僵硬站着，“唯唯，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啊？” “我去，我有那么小气？” “那你赶我走？” “谁赶你走啊，明天三十儿，你今儿不回去啊？” “不回了，住这儿。” 江唯：“……”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14节 赵思源：“你看你，果然不乐意了吧，还说什么打个电话就行了，你看我这都负荆请罪了，你还生我气，电话能有用吗。” “这事儿不都过去了嘛，你有劲没劲啊。” “唯唯，实话说，你之前是不是真生气了？” 江唯不置可否。 赵思源：“从咱们认识以来，这还是你头一回真的生我气吧？” 江唯：“好像还真是。” 赵思源：“虽然不是啥好事儿，总归第一次，还是要重视起来的，你说是吧？不然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影响咱兄弟感情，那多不值。” 江唯：“行啦行啦，怕了你，就理由多，事儿过去就算了呗。” 赵思源走近两步，盯紧江唯，“真的过去了？那咱俩还跟以前一样？” 江唯：“一样啊，哎你晚饭吃了没？” 赵思源：“当然不敢吃饭了，不然怎么显得有诚意。” 江唯：“我去，你就这点儿诚意啊？过来道歉还要蹭饭，哎得了，我给你找找有什么能吃吧，然后那什么，你真要住下啊？明天再回？” 赵思源跟着江唯往厨房走，“不回了，陪你过完年，等叔叔回来我再走。” 江唯：“……” 赵思源：“你别这样看着我，说真的，你一人过年我不放心。” 江唯露出一脸不屑，打开冰箱找吃的，但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 本来他有三个烦心事儿，1韩子陆，2一个人过年，3跟赵思源吵架，现在赵思源一来，直接解决掉了两个。 这第一个嘛，还是他自己慢慢儿想吧，经过前面那通吵，他已经不想跟赵思源聊关于韩子陆的话题了。 也不知为什么，赵思源好像看出了他的这点儿小心思。 家里冰箱吃的不少，但能马上做出来的不多，江唯给赵思源煮了挂面，面汤里涮了半斤羊肉片儿，又给他煎了鸡蛋搁在里面。 面碗端上桌，赵思源接过筷子看着江唯发呆。 江唯问他干嘛不吃，他反问；“咱俩真的回到吵架前一样了吗？我总觉得还是哪里不对。” “那你想怎么着啊？弄个时光机穿越回去？” “好主意。” “先吃饭吧你。” 赵思源捞面，赞了一句真香。 那可不，放了半斤羊肉片儿呢，不过，“比食堂的还差远了，顶多也就凑合吃。” 一提起食堂，赵思源的筷子就停住了，动作太明显，以至于江唯都看出来了。 赵思源抬头，那目光又是分外认真，认真中带着可怜。 江唯都有点儿看不下去了，“我这面也不至于那么难吃吧？”随便扯句话过去得了。 赵思源：“唯唯，跟我说说那个……说说韩子陆吧。” 江唯：“啊？” “你就当真的有时光机，现在是你给我打电话那会儿，你当时肯定是想跟我说点儿什么的吧？但我太过激了，没给你机会讲，你现在重新说说呗，我保证认真听。” 话说到这份儿上，不讲反而显得别扭。江唯就把跟韩子陆怎么一起去云南，又怎么在北京再见面的事儿大体说了说，相比告诉大宝的版本，现在说的要精简许多。 旅馆浴室是透明的他没说，下雨那段儿他说得很含糊，更没提两人互相亲过的事儿，就说抱了一下，至于后面表白时韩子陆亲他，他根本没提。 倒也不是想故意隐瞒，也不是不好意思，就怕赵思源听了心里不舒服。 虽然他也不相信赵思源真的恐同还是怎么着，但经过那次争吵，他本能的不想跟赵思源过多提起有关这方面的话题。 说完之后，赵思源立刻问：“就这些？没别的了？” 江唯心虚，但端着一脸正经，“没了。” “你再想想？没更多细节可说吗？” “得了吧你，当这是言情剧吗？哪儿那么多细节。” “哦……”赵思源满脸的怀疑，“你们在云南的时候，都各住各的？没睡一屋？” 江唯有种被审问的感觉，“有房间就各睡各的，没有就一起睡咯。” 赵思源的脸色有点僵硬，江唯不想再继续这话题了，就站起来拿了赵思源吃完的碗去洗，赵思源抢过去自己洗了。 江唯给他和自己拿了饮料，不给他多问的机会，就叫他去活动间玩儿游戏。 赵思源接过手柄，摆弄了两下，朝江唯露牙一笑，“哥们儿来战！” 江唯这才觉得赵思源正常了，这才是他认识了好几年的哥们儿，之前赵思源又是装可怜又是道歉的，想想都别扭。 好哥们儿嘛，就是要相处起来舒舒服服的。 好久没凑一起玩儿了，俩人打得很嗨，一口气不停地战到半夜三点。 赵思源起身去尿尿，江唯看一眼时间，忙说别玩儿了。 客厅和主卧各有洗漱间，两人分别进去洗澡，江唯让赵思源多洗一会儿，等他洗完了给他拿睡衣。 江唯早上才洗过，随便冲了一下就出来，翻出自己的睡衣浴巾，走到浴室门口敲门，“源子，浴巾睡衣我给你放外面了哈。” 赵思源：“等下，就好了。” 说话间水声停了，赵思源打开门，带着一身水珠子，光溜溜杵在江唯面前。 江唯给他递浴巾。 赵思源却先接过睡衣，把要一弯，探出脑袋，“你帮我擦。” 江唯把浴巾蒙上去，胡乱揉了几下，赵思源低着头呵呵笑。 “傻笑个屁。” “上回来你家玩儿，你不也帮我擦头来着。” “是啊，您是少爷，要好生伺候着。” “话不能这么说啊，咱这是感情好。”赵思源说着又把睡衣塞回江唯手里，腾出手来接过浴巾，往江唯脖子上擦。 江唯洗澡把头发弄湿了点儿，因为不多，也就没注意擦干，“行了，你快把自己弄干净穿衣服，我给你找吹风去，好像是放楼上了。” “嗯。” 江唯回来，赵思源正在客厅里。 他翻着摆在壁橱里的相片儿，里面有江唯自己的，江唯老爸的，更多的是合照，赵思源自己也在照片里。 去年暑假他在这儿住了小半个月，那段儿时间玩儿得真是开心。 “给，吹风。” 赵思源没接，拿照片儿说：“还记得这张吗？咱去野湖游泳我给你拍的，你游太远了，拍出来就一个小点儿。” “你还好意思说？说好一起游泳，你特么死活不下水。” “哎我不是旱鸭子吗！” “卧槽你是旱鸭子你自己不知道啊，旱鸭子你跟我一块儿游个屁的泳啊！” “我那不是不好意思说嘛，多丢人。” “你找个借口也行啊，我一个人游泳多傻逼。” “哎我不是觉得一起出去好玩儿吗？你看我还给你拍照了。” “当时就该把你扔水里。” “哈哈哈，你才不忍心呢。” “行了不扯淡，吹头发睡觉了，再不睡天亮了都。” 赵思源一边吹头一边问，“我睡哪屋？” 江唯：“啊？” 赵思源：“我睡哪屋啊？” 江唯：“什么？听不见。” 赵思源：“我睡哪屋！！！！” “卧槽你就不会关了吹风机再说话啊！” “啊？听不清！” 江唯无语了，转身回屋，不想搭理赵思源这二货。 没过几分钟，咚咚咚敲门。 江唯：“进。” 赵思源探个脑袋进来，“我睡哪儿？” “沙发睡去。” “哎你不是吧，有你这样待客的吗？” “你不负荆请罪吗，不让你睡键盘就不错了。” 赵思源撇撇嘴，进屋，关门，“话说，你怎么睡你爸屋了？” “我想我爸，不行啊？” “嗨，早说嘛，你爸不在，我来替他陪你不就完了。”赵思源说着就往床上一跳。 江唯直接朝他飞起一脚，“死别屋睡去！” 赵思源不屈不挠，“哎我已经改过自新了好吗？” “改过你妹啊，上次把我踢下床，我跟地上睡了一夜！” “你自己掉下去都不醒，怪我啊？” “少贫，死开，不跟你睡。”江唯用脚推赵思源，赵思源晃了几晃，抓住江唯挠他脚心。 江唯本来只是闹着玩，被这么一抓一痒，瞬间发力一踹。 “扑通”一声，赵思源掉地上了。 江唯：“没事儿吧？我不是故意的哈，谁叫你挠我。”说着伸手拉赵思源。 赵思源爬起来，“喂，扯平了哈，你也踢了我了，今儿一起睡。” 江唯：“干嘛非惦记着一起睡啊，自己睡多舒坦。” 赵思源狠狠往床上一趟，扯过被子把自己裹严实。 江唯耸耸肩，关灯躺下，背对着赵思源，尽量离他远远的，省得被误伤。 可没一会儿，赵思源就贴了过来，“哎，说说话儿呗，睡不着。” “我能睡着。” “有劲没劲啊你，说说话儿嘛。” “那好啊，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呗。” “我？我没什么啊。” “没什么你非挤过来一起睡？” 赵思源动了动身子，低声道：“他能跟你一起睡，我为什么不能？” ☆、第31章 寒假7 江唯是真心不想跟赵思源一起睡，也不想陪他聊天儿，然而拧不过那家伙死缠烂打，又闲聊了一会儿，终究以江唯睡着而告终。 这一觉睡到中午十一点，要不是鞭炮响完一茬又来一茬，江唯还真想多睡会儿。 一睁眼，就看见赵思源那张放大了的脸。 江唯往后猛地一闪，“卧槽，干嘛呢！吓不吓人。” “看你起了没啊。” “你直接叫我不就完了。” “那哪儿好意思啊，你看我在这儿蹭吃蹭住的，总得表现一下吧？” “合着你的表现就是吓我啊？” “没劲，我能那么无聊吗？来来来，起床起床，你去洗漱，我给你做早饭。” “这么好？不过你做饭能吃么，大过年的，别害我啊。” “煎个鸡蛋总难不倒人吧，油和鸡蛋我都准备好了，快快，你去洗漱。” 江唯晃晃悠悠洗漱完毕，赵思源居然真的做好了早饭。 盘子里摆着三个煎蛋，周围还用葱花儿摆了装饰图案。 江唯：“……” 赵思源：“来来来，坐，不吃凉了。” 江唯：“你不吃？” 赵思源：“早吃过了，跟你似的啊，睡成死猪，那噼里啪啦放炮那么响，你居然还能睡。” “还不是你昨儿非得拉我聊天儿。” 江唯坐下开吃。 其实这煎蛋还不错，除了一个焦了一个太生一个破了之外，总体还是挺好的，尤其那些葱花，切得很是那么回事儿。 “怎么样？还不错吧？我这也是头一回做，啊不对，第二回，头一回是早上给自己煎的，哈哈，哈。” 江唯见赵思源一脸求表扬的表情，也不想打击他，就随口敷衍了几句不错、挺好的、头一次做成这样不容易。 说着说着，他就走神儿了，不为别的，因为想起韩子陆了。 他上一次纯拿煎蛋当早饭吃，还是跟韩子陆一起的时候，在豆豆家，用土灶加大铁锅做的。 那煎蛋，是真好吃啊，江唯只是想想就流口水。 赵思源见江唯一脸满足，心里也高兴，“看你那出息，爱吃哥下回再给你做。” 江唯随口应着，心里却在想，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吃到韩子陆做的煎蛋了，韩子陆现在干嘛呢？ 是不是顿顿好吃的，过得特滋润？ 毕竟他自己就是个厨师，想怎么吃就怎么做，绝对不存在吃东西不合口味的问题。 江唯的想法总体来说没问题，不过他不知道，韩子陆在家是不下厨的。 不是说他在北京租的那间小屋，而是他长大的那个家。 越是小地方，过年的时候越是热闹。 韩子陆家在一个小镇上。 他今天一早才到，从大巴下车时，总觉得有种难以描述的不真实感。 从他离家出门闯荡开始，每一年回去，这种不真实的感觉都增长几分。 六小时的火车加上一个半小时的大巴，从北京到家里。这段路像是连接着不同时空，每次回家，都是一次穿越过去的旅程，回到那个小小的镇子，现在的自己和曾经的自己回到同一个地方，在家人的记忆里互相重合。 他拎着行李走到家楼下时，韩铁声已经在门口儿等了，一见韩子陆，忙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年年如此。 韩子陆刚离家的时候，还是个半大孩子，现在已经是壮小伙一个了，而韩铁声也早已两鬓斑白，父子俩都变了很多，只有这个拎包的习惯始终不变。 韩子陆说过好多次要自己拿包，但韩铁声坚持，不管长到多大，在父母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不管在外面多坚强多能吃苦，回到家里都必须受宠享福。 韩家住五楼，爬到三层半，韩铁声已经有点儿吃力。 韩子陆心疼，“爸，我来吧。” 韩铁声，“说什么胡话，你一年也就回来一回，我还不表现一下？” “可是爸，你这腰……” “跟你说，爸今年找了个老中医，手艺可好了，开药加上推拿，今年入冬都没犯过病，你别担心，啊，爸身子还成，还有劲儿抱孙子。” “爸，这事儿……” “知道了知道了，不是催你，我这也是随口一说，你姐那活宝现在正淘气呢，你啊，晚几年生就最好了，到时候小兔崽子上学去，我就又有功夫了。” 大门打开，韩铁声朝屋里喊，“二啊，出来，你弟回来了。” “哎呦，可算回来了，你就非赶着三十儿吗？再晚点我就该去那边了。” 韩子陆二姐小名珍珍，比韩子陆大一岁，是那种很典型的小镇出生小镇长大的女孩儿，没出过远门儿，连嫁人嫁的都是高中同学。 韩子陆笑笑：“珍珍姐，毛蛋呢？” 珍珍，“毛蛋让他爸先带那边玩去了，我这是为了等你，知道不？妈为了你回来，还特意出门买菜去了，这会儿都还没到家，也不知道买什么好吃的了。” 韩子陆，“不好意思，回来晚了。” 珍珍朝韩铁声说：“爸，你听听，六儿这说的什么话？还跟我客气上了，还不好意思呢。”说着在韩子陆肩膀使劲儿一拍，“再这么跟姐说话，看我打你。” 韩铁声往桌上拿了两瓶可乐，“二你别欺负弟弟，这刚回来，六儿啊，饿了没？先喝点饮料，爸给你弄饭，十分钟就好。” 韩子陆，“我来弄吧，爸你歇着。” 韩铁声，“不行不行，你一年到头在外给人家做饭，回家怎么能还叫你做，听话，尝尝爸的手艺，虽然不能跟你比，但我也主动要求进步啊。” 珍珍，“爸，我还想尝尝六儿的手艺呢。” 韩铁声，“死丫头别添乱，你弟好容易回来一趟。” 珍珍扮个鬼脸，“六儿，今年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我先看看。” 韩子陆，“在箱子里呢，对了，大姐呢？今年怎么这么晚。” 珍珍已经蹲下开始翻韩子陆行李了，“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你自己还不是赶着三十儿才回来，早几天会死啊？” 韩铁声拿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呸呸呸，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的，你弟是大厨师，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忙，能回来不错了，你别瞎掺和，过来帮我剥蒜。” 珍珍，“偏心。” 韩铁声比了个挥锅铲的动作，珍珍闷声过去剥蒜。 年前，家里照例准备了各种各样的吃食，香肠、糖包子、五香鱼、鸡爪子、卤牛肉这些都是固定项目，随便装装盘就可以拿出来吃，再热一热排骨和羊肉汤，很快五六个菜就端到了桌上。 “爸，太多了，吃不完。” 韩铁声把筷子给韩子陆塞手里，“吃吃吃，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剩下。” 珍珍往桌上一瞥，又是一句，“偏心。” 韩铁声，“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啊今天，你弟一年就回来——” “一回嘛。”珍珍接话，“反正他跟我姐都宝贝着呢，就我天天在家招你烦。”说着做了个鬼脸。 韩铁声瞪了她一眼，“当妈的人了，孩子都那么大了，也没个正行，快快，六儿吃饭，别理你姐。” 韩子陆吃着，韩铁声就那么看着，满脸堆笑。 韩子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顿饭吃完，韩铁声坐到韩子陆旁边，小声道：“我说，六儿啊。” 韩子陆心里瞬时咯噔一下，“爸……今天三十儿，咱一家子好好过。” 韩铁声粗糙的手掌覆在韩子陆手背上，“六啊，听话哈，就因为是过节才更要去，咱们一会儿过去，送个礼，坐一坐就回来。” “可是今天三十儿……他那边，晚几天去不行吗？” 韩铁声皱眉，抓着韩子陆的手捏了捏，“那到底是你亲爸。” 韩子陆说不出话了，每次韩铁声都是这句话，他其实每次都很想说，你才是我亲爸，那个人不是，但这样的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血脉相连的事实。 即使他从五岁就被过继到叔叔家，从此不再是那家的儿子，也改变不了韩铁林才是他亲生父亲的事实。 但他真的不想过去。 往年回来的晚，确实是因为工作忙，但今年他其实是可以早几天回的，之所以拖到三十儿，也是想找个理由不去看生父。 其实他也知道，见面是早晚的，每年回来都要至少去走动一趟，但他真的不想一回家就跑过去，本来就不多的时间，他想留给真正的家人。 见韩子陆满脸犹豫，韩铁声在他头上摸了摸，“六儿听话。” “好，你是我爸，我听你的，不过晚点去行么？我想先等大姐回来。” “那这样，咱们各退一步，你先等，咱们等到一点半，如果你姐还没到，咱们就先去看你爸。” 韩子陆马上纠正，“那不是我爸。” 韩铁声也不跟他拧巴，“好，不提，还是叫大伯，你是我儿子，以前以后都是我儿子。” “嗯，爸。” “哎呀，别一脸不高兴的，回头你姐回来看见又说我，不过也不知道她几时能回来，说什么出国玩去了，我让她下飞机给我电话，到现在都没信儿呢，你这大姐，也真是太野了，你说她都三十多了，也不结婚，这怎么让人放心呐？还有你，你也是，啥时候带个女朋友回来？” “工作忙，哪顾得上找啊。” “顾不上也得顾啊，你这孩子，别光拼命赚钱，家里现在都挺好的，用不着你的钱，当爸爸的就希望你好，早点找个人定下来，有个人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 “爸，我知道，这也急不来，要看缘分。” “你们这些孩子，就喜欢说什么缘分，那看得见摸得着吗？碰不着有缘的你还能一辈子光棍儿了？你四姨家有个亲戚也在北京，前几天见面还说呢，他家有个姑娘，刚大学毕业，要不然你……” “爸。”韩子陆制止他说下去。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你也别嫌我烦，人老了就这样，你这一路也累了，去歇会吧，一点半咱就出发。” ☆、第32章 寒假8 又是一年接近尾声。 屋里满溢着饭菜香，屋外弥漫着爆竹味。 每一年的春节似乎都差不多，走亲戚，跟七大姑八大姨斗智斗勇，吃团圆饭，每逢过节胖八斤。 不过对江唯和韩子陆来说，今年的节日跟往年比起来，多少都有些不同。 韩子陆那边，今年是这几年来头一次在生父家吃年夜饭，而江唯这边，是头一次不和老爸一起过年。 春节晚会接近尾声，新的一年正式开始。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韩子陆端着一杯白酒发呆，江唯则和赵思源干了一整罐啤酒。 韩铁林醉醺醺端着酒杯过来，不说话，杯子往韩子陆手里一碰，仰头干了，韩子陆也不说话，闷头喝酒。 江唯吃了最后一片五香牛肉，赵思源新拆了一包鱿鱼丝，两人重新打开一罐儿啤酒，赵思源说：“江唯，这辈子，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是我赵思源最好的哥们儿！” 韩铁林“哐当”一声把空杯放在桌上，看着韩子陆，似乎要说什么，韩子陆在自己杯里满上酒，转身朝隔了两人的韩铁声一举杯，“爸，祝您身体健康。”喝完放下杯子，起身离席。 江唯抽了一根鱿鱼丝，“这不废话吗，那当然好哥们儿，干嘛说那么矫情。” 赵思源：“这不叫矫情，我说到做到，这叫义气，你呢，答应我的都做到了吗？” “我答应什么了？” “大学期间不谈恋爱，你答应过的，能做到吗？” 江唯：“……”答应的好像不是这个吧。 另一边，韩子陆拿了根儿烟，走到院墙边上，躲开热闹异常的一大家子。 看家护院的大狗朝他吼了两声，一看就是不常来往，还没混熟。 大姐韩琦在韩子陆身后站定，等他抽完了烟才说：“不是戒了吗？怎么又抽上了。” 韩子陆回头，表情像个偷糖被抓的孩子，“姐。好多年的瘾，不好戒。” “别瞒我，看着你长大的，还能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爸也是，明知道你不愿意，还非得在这边吃年夜饭，等我回去得好好说说他。 “姐，别，爸也是好心，而且我也没觉得多别扭。” “连你姐都敢骗了？要不是心里难受，你才不会躲这里抽烟呢，都戒了多少年了。” “真的，没骗你。” “那就是因为别的，来，跟姐说说，刚饭桌上闹腾，都没机会跟你好好说句话。” 韩子陆看着韩琦，欲言又止。 韩琦试探地问：“怎么了？爸逼你找女朋友？这事儿你就当没听见，我有时间慢慢跟他渗透，你别因为家里压力就妥协，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你必须按你自己的意愿活着。六儿我跟你说，你要是因为压力结婚坑人家姑娘，当姐姐的第一个看不起你。” 韩子陆：“这你放心，我绝对不会。” “姐知道你不会，但也知道你压力大，咱们家跟别家还不太一样，就你一个儿子，而且吧，自从爸把你从大伯手里带过来，就总觉得对你有更多责任，这怎么说呢，也是好事儿，至少他疼你，真心疼你，不过也有不好，他老觉得自己跟救世主似的，要对你的一切负责，免不了就操心过度。这事儿要让他知道了，肯定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所以吧……咱们要慢慢来，要一点点渗透，不过你放心，姐一定帮你。” 韩子陆：“姐，你也别太操心，也许没那么麻烦，搞不好我要一辈子单着呢，都不用跟爸扯谎。” 韩琦：“说的这叫什么话。”她打量韩子陆，忽然觉察到了什么，“跟姐说实话，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你这孩子就是别扭，越是遇着好事儿就越往坏处瞎捉摸。” 韩子陆不说话。 韩琦：“那人年纪大？” 韩子陆摇头。 韩琦：“人品不好有家室？” 韩子陆：“怎么可能。” 韩琦：“逢场作戏不认真？” “没，都不是，他比我小，单身，是个很认真的男孩子，认真得有点儿过头。” 韩琦一惊，“男孩子，未成年啊？这可不行，违法的。” 韩子陆笑了，“姐，别猜了，他比我小七岁，都挺好的，就是跟我不是一类人，是直的。” “这样啊……” 韩琦在韩子陆头上摸了摸，“强扭的瓜不甜，这个不行，咱们换一个就是了？我弟弟这么帅，想找啥样的找不着啊？” 韩子陆：“又不是超市买东西。” 韩琦拉着韩子陆胳膊，“哎，六儿啊，黄毛的你要不要？我有个同学想到国内发展，也是个gay，我介绍你们认识？” “语言不通啊，别折腾了。” “怎么不通，你英文挺好的啊。” 韩子陆摇头：“日常可以，但真正想说的东西，即使说同一国语言都表达不清，何况异国呢？” “哪有你说的这么复杂啊，谈朋友嘛，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吃喝玩儿乐不就结了？人生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等着做呢，这就是找个伴儿一起做嘛。” 韩子陆摇摇头。 “那当朋友认识一下总可以吧？给你联系方式，他初十就到北京，人生地不熟的，你就客串个导游总行吧？好了就这么说定了，行善积德的事儿。”她说完自顾自拿韩子陆手机跟她同学打电话，留了联系方式，也没多说别的，就说这是自己弟弟，在北京做厨师，让他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 韩子陆也挑不出什么不是，两人又闲聊几句，这时，忽然听见酒桌那边传来哗啦一声响，几个盘子摔了，韩铁林跌坐在地上。 三五个人同时要拉他，但醉酒的人一股子蛮力，拉了一会儿也没顺利拉起来。 韩铁林坐在地上忽然笑了起来，“哎呦我的妈呀，摔死了摔死了，也没人来扶我，要那么多儿子有什么用啊？都没出息，一个两个都没出息！六儿啊，我家六儿有出息啊，在北京的大酒店里做大厨师啊，可是他不认我啊，他不认他亲爹啊！” 除了韩子陆，韩铁林膝下有五个儿子，见老爸这样闹，大儿子忙去扶他，却被一把拍开，“你啊，你看你那点儿出息，多大人了还吃家里的！早知道把你送给你叔，我留着六儿啊，六儿有出息啊，可是六不认我啊！” “爸，你别闹了，丢不丢人啊。”老三也来帮忙。 韩铁林还是赖在地上，“你滚开，你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看你那媳妇儿丑的，我都没脸见人！”他边嚷嚷边到处看，“六儿啊，小六儿怎么不来扶我？你连你亲爹都知道扶一扶啊！你这个没良心的不孝子啊，你早晚有报应！” 这时“砰”的一声，韩铁声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韩铁林鼻子，“子陆是我儿子，你再说他不孝试试！” “你儿子！你生他了吗！” 韩铁声气红了脸，眼看要上去大家，一群人围上去跟着劝。 醉酒的撒泼的，劝架的看热闹的，瞬时乱成一锅粥，韩子陆要过去，韩琦拉住了他，“老头子自己非要留下吃饭，闹成这样也是他活该，你别去，最好看都别看，免得难受。” 韩子陆摇摇头，还是走了过去。 也已深沉，炮竹声也渐渐歇了。 江唯躺在床上发呆，赵思源不请自来地在他旁边躺下。 两个人贫了一夜，这会儿都没话可说了，但又有点儿睡不着。 过了好一会儿，赵思源翻身过来看着江唯，“睡啦？” 江唯：“没呢。” “你别逃避话题啊，前面说的——” “正好你提起来，我刚想说呢，我记得，答应你的是，如果有喜欢的女孩儿，就要告诉你不能隐瞒对吧。” 赵思源表情一变，“嗯，不过……” “按理说，韩子陆又不是女孩儿，就算我不跟你说，也不能算不义气，对吧？” “哎你不能钻法律漏洞啊！” “屁的法律，行了，没打算钻漏洞，先假设你不反同。” “别假设，那段儿混账话就不是我说的，是外星人说的，我已经深刻反省过了。” “嗯，暂且信你，假设你不反同，我们就还按着之前说的，如果我喜欢韩子陆，就第一个跟你说，然后带你跟他见面，这总行了吧？” 赵思源支支吾吾嗯了一声，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赵思源才说，“唯唯，哥说句公道话，这真是公道话，不带偏见的。我觉得，你不喜欢那厨子，你这人就是心软，他表白了，你不好意思拒绝，所以才一直纠结，其实没什么好纠结的，第一你不是同性恋，第二你不喜欢厨子，所以这事儿很简单，跟他直说就行了，你要不忍心，我替你说也行。” 江唯白了他一眼，“替你妹，这也能替啊？而且我自己都没明白呢，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了。” “就是因为不明白啊，相信哥，哥也是过来人，一个男的要是喜欢一个女的，那肯定一早就知道，如果不知道不确定，那就是不喜欢。” “问题韩子陆不是女的，情况不一样。” “但是——” “好啦好啦别但是了，说这么多没用，反正这事儿我先不想了，等回北京之后，我立刻去找他确认。” “你想……”赵思源脸色难看，“怎么确认啊？” 江唯枕着胳膊咂了砸嘴，“其实也没什么，就想去见他一面，我觉得吧，再见一面，应该就能确定了。” “你之前都见了那么多面儿也没用，这次就有用啦？” “那不一样，反正我觉得有用，你甭管了。” “那你带我一起过去？”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15节 “不可能。” 赵思源还要再说点什么，江唯却翻身把被子一蒙，“困了，睡觉。” ☆、第33章 开学1 假期总是过得飞快。 临近返校日，江唯一天比一天兴奋，赵思源却一天比一天忧心，甚至到了被江爸爸看出来的程度。 对，赵思源在江唯家赖了整个寒假，对此江唯很是无语，不过江爸爸倒是十分欢迎，江妈妈早年去世，他最怕江唯孤单，现在见他跟朋友要好，自然开心。 爱屋及乌，对儿子的朋友自然也要多关心一些。 赵思源被问了几次，每次都说快开学了心里不爽，当然，这只是个借口，他自己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不爽。 回北京之后，江唯就要去见那个厨子了，虽然以他的了解，江唯不会就这样突然变成个同性恋，但凡事都怕万一。 这点万一时时刻刻抓挠着赵思源的心，那种担心的滋味儿实在不好受，甚至延伸出了一些不光彩的情绪。 有那么几次，当江爸爸问起的时候，他都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实话说了。 当家长的没人不忌讳这个，如果江爸爸知道自己儿子被一个同性恋勾搭，一定会想办法阻止，这样那个“万一”的可能性也就更小了。 不过赵思源始终只是想想，他干不出这种背后出卖哥们儿的事儿，即使是为了他好也不行。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事的到了临行当天，江爸爸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顿丰盛的午饭，江唯吃得满脸红光，赵思源却满腹惆怅。 江爸爸打趣江唯，“人家一说要回学校都不高兴，就你天天美滋滋的，学校有什么好东西让你惦记呢？” 江唯有点儿尴尬地笑笑，江爸爸又去看赵思源，只见他表情更是尴尬，以他多年的社会经验，一看就知道这俩孩子有事瞒他，但孩子不说，他也不好多问，毕竟长大了，总要有自己的空间，尤其男孩子，更要独立。 不过想到儿子对自己有秘密，还是免不了伤感。 “吃菜，吃菜。”江爸爸给江唯夹完给赵思源夹，慈爱又忧心地看着俩孩子。 忽然说：“你们两个要真是兄弟就好了，我现在就后悔当年没多生一个，那样江唯就有伴儿了。” 赵思源马上顺杆儿爬，“虽然不是兄弟，但我俩比亲兄弟还亲呢，叔叔你放心，唯唯有我照应着，绝对不让他吃亏。” 江爸爸想了想，“要不，思源给我当个干儿子吧？” “好呀！” “不行！” 江唯赵思源同时脱口而出，江唯白了一眼赵思源，“起什么哄啊。”又看他爸，“都什么时代了，还认干儿子拜把子，多奇怪啊，你俩千万别搞这些虚的。” 江爸爸给赵思源夹菜，“反正叔叔就拿你当儿子一样，以后我这笨儿子，还靠你多照应。” 江唯不乐意，“爸，我比他大好吗？你怎么不让我照应他？” “思源比你踏实。” “他那是当着你的面儿踏实。”江唯这话一说，赵思源就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 江唯：“踩我干嘛？还不让说实话了啊？” 江爸爸，“江唯这孩子性格太直，思源你在学校多照应着哈，有事给叔叔打电话。” 赵思源满口答应着，江唯嫌弃地埋头吃饭，不想理这俩人。 吃过饭，江爸爸开车送两人到车站，再三告别之后，两人上了车。 到北京时下午四点，打个车回学校，路上堵，折腾到六点钟才进宿舍。 江唯他们屋，他是第二个回来的，对面床的书呆子瞄了他一眼，慢吞吞来了一句，“回来啦。” 赵思源就在江唯身后，探出头，“哟，书呆也在啊，回来这么早不愧是书呆。”调侃完往江唯肩上一拍，“我先回去把东西收拾下，你别乱跑，我一会儿找你一起吃饭。” 江唯瞬间懂了赵思源话里隐含的意思，“行啦行啦，我也不可能一回来就找他去，总要酝酿酝酿吧，你就别操心啦。” 赵思源悻悻走了。 齐靖宇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盯着宿舍门儿看了半天才回过神。 “江唯，我问你。” “啊？” “你俩~是凑巧遇上的吗？” “不是啊，一起回来的。”江唯开箱子收拾，随口应答。 齐靖宇爬下床，蹲在他旁边，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条彩虹秋裤，就这么盯着他看。 江唯：“干嘛啊，扮鬼吓人啊？” “你~为什么~会跟他一起回来？” “源子寒假在我家玩儿来着，然后就一起回来啦。”江唯把衣服取出来用衣架撑好，见齐靖宇不回话，就扭头看他，谁知那家伙已经回床上趴着去了。 江唯继续收拾。 大约十分钟后，赵思源就过来了。 江唯：“你收这么快？” 赵思源应了一声，坐在齐靖宇凳子上看着江唯收拾。 其实看别人收拾挺无聊的，赵思源没看几分钟，就开始东张西望，一抬头，就猛地骂了句“卧槽”。 “书呆你干嘛呢！”他指着齐靖宇。 齐靖宇趴在床上，探出半个鸡窝脑袋，就这么直勾勾看着赵思源，猛一看过去，还真有点儿吓人。 “没~什~么~”齐靖宇像条泥鳅，嗖的缩了回去。 赵思源一是无聊，二是在海南玩儿的时候对齐靖宇多了些了解，这会儿就踩着梯子上去看他。 “喂，书呆，你说你，现在早不早晚不晚的，你躺床上练什么神功呢？” 齐靖宇看了赵思源一眼，身子一缩，头一蒙，不动了。 赵思源很有点儿冲动爬上去把这泥鳅揪下来，不过这时江唯拍了拍床板，“你不是要吃饭吗？走吧。” 赵思源：“你收拾完了？” “没呢，先吃吧，省得你在这儿等。” 赵思源审视地看着江唯，“去哪儿吃？七食堂？” 江唯早就猜到会有这一问，“吃桃李吧，你们不是都说那儿麻辣烫好吃？” 赵思源眯着眼看江唯，江唯假装没看见，两人去吃了饭。 饭后各回各屋，江唯把手机拿着看了又看，纠结来纠结去，还是一狠心，点了韩子陆的名字，发了条短信。 【明天学校报到啦，你们都上班吧？我去找你吃面，好久没吃了特别馋~(﹃)】 “已发送”仨字儿出现的时候，他觉得心跳猛地加速了几拍。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从八点半等到十一点，手机一直静静的，江唯纠结着要不要多发一条，但最终没发。 也许韩子陆在忙，也许已经睡着了，还是等他自己看见吧。 十一点半，他洗漱好了准备睡觉，手机忽然震了震。 江唯立刻抓了手机点开，齐靖宇在旁边悠悠地说：“真是，想说话直接过去不就行了，还发什么短信。” 江唯满心期待地点开，然后心里一凉。 【臭小子，报平安呢？】 是他老爸发来的。 江唯忙给老爸回了个电话，然后睡了。 第二天他醒的很早，直奔七食堂。 才六点钟，食堂窗口没开多久，大厅里也没多少学生。 江唯小跑过去，往窗口里看啊看。 一个年轻厨子皱眉看他，“找谁呢？” 江唯对这人有点儿印象，知道他是明知故问。 “韩子陆，他今天不上班儿？” “韩子陆。”年轻厨子摘了口罩笑。 “对啊，他休息？” “是啊，休息。” “那他什么时候来上班儿？请问。”江唯能感觉到对方的不友好，还是尽量客气。 “上班啊？不知道，他那种大厨师，谁知道他呢，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 江唯：“？？？” 这时，王厨子也过来了，一见江唯就笑嘻嘻的，“哎呀，小同学，是你啊，又来啦？” “王师傅，”江唯认出他，“韩子陆呢？他休假？” “哎呀，你找小韩啊？”王师傅道，“哦对，当时你们都放假了，不知道也正常。” “啊？”江唯挺着急。 “那什么，小韩走了。” 江唯有点儿懵，“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吧，是我我也不回来，有更好的去处，谁在这儿窝着啊？小韩他辞职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王厨子算了算，给江唯说了个大概日期，刚好印证了江唯隐约猜到的可能。 正是在表白之后的几天内，韩子陆辞职了。 江唯也顾不上多想，拿出手机就给韩子陆打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sorry……” 这几个意思？空号？ 辞职换号码？这什么意思？是因为他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韩子陆出什么事儿了？ 手机还举在手里，甜腻的女声一遍遍念着是空号，是空号…… 江唯走回窗口，看着王厨子。 王厨子吓了一跳，“哎呦怎么了这是？出啥事儿了？看你脸都白了。” 江唯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忙收敛了些，问：“王师傅，您知道韩子陆换手机了吗？” “啊？他换了吗？我不知道啊。”他转身问那个小厨子，“你知道小韩电话吗？” 小厨子哼了一声，“不知道。” 江唯知道问不出，忙道谢，转身就往食堂外跑，路上见到的士就拦下来，一路催促着到了韩子陆住的小区。 他记不清韩子陆具体住几楼几号，但那路他会走。 一口气爬上楼，气喘吁吁拍着门，江唯喊道：“韩子陆！开门儿，我江唯，开门儿啊！” 敲了五六分钟都没回应，倒是对门的不乐意了，一个大妈嚷嚷着别吵了别吵了，把门打开一条缝儿。 江唯忙转身道歉。 大妈这种生物，就是对年轻男孩子没脾气，一见江唯学生模样，又阳光帅气，忙换了语气，“你找人啊？” “嗯嗯，您认识住这儿的人么？” “我哪儿认识啊，都是租客，换了一茬儿又一茬的。” “哦……” “你找这屋有事儿啊？”大妈一脸八卦。 “嗯，我一朋友住这里，他手机换号了，我找不到人。”江唯一时编不出谎，实话实说。 大妈埋怨道：“你那朋友也真是，换号儿了怎么不通知一声呢？要不这样儿，你看你敲门儿也没用，不如留个字条儿？” 江唯一想确实是个主意，就借了纸笔，写了条子塞进门缝儿，之后又在门口儿徘徊半天才下楼。 其实想想也对，韩子陆要工作，大白天的，也不会在家里窝着。 但江唯总觉得不死心，总想试试能不能在这儿等到韩子陆，也就赖在小区楼下不走。 赵思源打电话给他，他心烦就没接，很快又收到短信，说今天报道，问他人呢。 江唯这才垂头丧气回了学校。 报道就走个流程，听老师念叨几句，江唯全没上心，后来赵思源逮着他一通盘问，他也随口敷衍着过去了，全副心思都在手机上，希望韩子陆回头看见了字条，能给他打个电话。 左等右等，手机倒是响了好几回，但没一次是韩子陆打来的。 到了晚上，江唯坐不住了，套了外套就打算再去一趟。 齐靖宇一反常态地说话清晰，问：“你干嘛去？” 江唯已经开门，“找个人。” “找谁去？” “你不认识。” 江唯说完就走，也不知齐靖宇有没有再说什么，这次没那么快打到车，折腾了半天才到韩子陆家。 看看时间，快九点了，不知道韩子陆回家没有？ 厨师好像要工作到很晚，很有可能还没回来。 也好，没回来就等他回来，反正不管怎样，今天要见上一面。 江唯用手机照亮爬楼梯，刚到四楼半，就看到上面有亮光。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加速，半层楼爬得手心都冒了汗。 亮光真的来自韩子陆家！ 但江唯还来不及兴奋，就看到那光线并非来自屋里，而是来自门口站着的一个人。 那人手里拿着手机，江唯看到的正是手机屏幕的光。 是他吗？ 江唯走过去，用自己的手机照亮那人。 不是韩子陆。 是一个陌生男人，头发过耳，西装笔挺。 他的领口有什么东西闪着红光。 不等江唯开口，那人先问：“你找谁？” 江唯：“找住这儿的人，你呢？” 那人回答：“我也是，找人，也住在这儿。” 江唯有些意外，“你也找韩子陆？” 对方表情微微一变，“韩子陆？不认识。” 江唯：“……” 难道走错了？他转身看看后面的门，确实是大妈家没错，也就是说对面确实是韩子陆家。 江唯带着奇怪神色，走过去敲了敲门，“韩子陆？” 陌生人道：“别敲了，有人我还会站门口么？” 也是…… 那人又说：“你可能走错了，这是我朋友家，没人叫韩子陆。” 江唯脑子有点儿懵，“那你朋友叫什么？” “我朋友……叫叶闻，你认识？” 江唯摇头，听都没听过。 “那，你朋友，这个叶文？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这里的？” “没多久，我想想，最多半个月吧。”陌生人露出了然神色，“对了，你找的韩什么应该是前一任租客，应该是搬走了没告诉你。” 江唯：“……” 陌生人：“搬走了也不告诉你一声儿，关系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江唯张张嘴，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想了好半天才问：“那你朋友，那个叶文，能联系到前任租客么？” 陌生人笑了，“怎么可能，谁认识谁啊？你干嘛不给你朋友打电话，问他搬家搬哪里了？” 江唯嗯了一声，“我试试吧。”转身离开了。 韩子陆家门口，吕腾眯着眼点了根烟，拿出手机，继续给韩子陆发短信。 韩子陆的电话他早就搞到了，没事儿就要发上个几条，虽然知道他不会回，但没关系，他也不指望着回复，短信最大的作用是刷存在感。 让韩子陆觉得，身边一直有他这个人，习惯他的存在。 发完之后，他倚着门抽烟。 大约半小时后，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吕腾收起手机，屏住呼吸站在门边。 脚步声在五楼前一顿。 韩子陆道：“别装神弄鬼。” 吕腾笑，“你怎么知道？” 韩子陆：“烟味。” 吕腾：“你真懂我。” 韩子陆不理他，径直开门，开灯。 灯光一亮，吕腾就注意到地上有张纸条，心念一转，他一脚踩了上去，笑嘻嘻朝韩子陆说：“我借个洗手间行吗？”说话功夫已经脱了鞋。 韩子陆皱了皱眉，指了个方向，“你去吧，快点儿。” 说完就在门口站着，直到吕腾回来，他才进屋。 吕腾蹲下穿鞋，抬头一脸贱笑，“我以后每天来门口等你好吗？见你一面儿，我就满足了。” 韩子陆：“也许我该考虑搬家。” 吕腾起身出门，“别啊，求你了，我保证下次不进你屋，今天是真的尿急。” 韩子陆直接关了门。 吕腾在门口又站了几分钟，然后转身打开窝成一团的纸条。 【回家以后打个电话给我吧，我是江唯，想跟你好好谈谈，不管怎么样，你得跟我谈谈】 吕腾看着右下角的电话号码，笑了。 ☆、第34章 开学2 现在这社会，一个手机号可以藏着无数信息。 吕腾头一天晚上把调查的事儿交给手下，第二天中午就拿到了一份粗略情报。 姓名年龄身份证，星座血型出生地…… 薄薄一页纸，已经可以把一个人的情况摸个门儿清。 吕腾看着“五道口理工大学”几个字，托着腮，摆了摆手，让手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这学校，正是韩子陆从华升辞职之后去的学校，而江唯是这学校学生，加上其它细节以及吕腾的直觉，他几乎立刻断定，这姓江的小子跟韩子陆关系不一般。 十之八九，就是他喜欢的那人。 吕腾手指敲着桌面，在心里吐槽韩子陆的看人眼光实在不怎么样，这种在校学生本就简单无趣，何况那姓江的小子看上去还特别无趣。 当然，关于韩子陆看人眼光不好这点，吕腾早就吐槽过无数次了，原因还用多说？看不上他吕腾的人，眼光能好到哪儿去？ 吐槽归吐槽，江唯要找韩子陆谈谈，这事儿让吕腾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不爽，一种自家收藏品被贼盯上的不爽。 以吕腾的性格，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不过还好，那贼只是盯着，还没机会下手。 而且他发现及时，更不会让对方有机会下手。 不过要不要先发制人给他点儿颜色看看呢？吕腾纠结半天，最终懒洋洋躺进了巨大的芝华士沙发里。 按兵不动，免得弄巧成拙。 现在对方没电话没地址，在偌大的北京城里找一个人，哪儿那么容易？ 确实不容易。 江唯那边头皮都快想破了。 从韩子陆家回去的第二天一早，他就去找了食堂的王师傅，问他知不知道韩子陆换了什么工作。 王厨子表示不知道，建议江唯如果实在要找，可以去问问他们经理。 于是江唯又去见了经理，进行了一场十分不愉快的交谈，那之后他甚至还动过偷偷去人事那儿偷档案的念头，不过人事不在食堂这边，在一教那儿，江唯去探了探情况，马上打消了念头。 左思右想地折腾到晚上，他简直连撞墙的心都有了。 不仅仅因为找不到韩子陆，还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对韩子陆这人了解太少。 他是学生，韩子陆是厨师。 正常来说，他们之间的交集，仅限于他去窗口排队买牛肉面时的几个照面。 关联太少，交集太少，一旦断了音讯，想找起来真是难上加难。 而且，韩子陆现在还故意躲着他。 他不知道原因，所以更着急地想把他找到。 为这，杨嫂的电话他打了好几次，但不管怎么问，杨嫂都说不知道韩子陆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他换了电话。 对这回答，江唯是半信半疑的，不管怎么说，杨嫂他们首先是韩子陆的朋友，如果韩子陆想躲着不见他，那些朋友自然会帮忙。 江唯也想过，也许豆豆他们会知道，但他没留豆豆的联系方式，人家又远在云南。 当然，距离不是问题，如果可以得到有用消息，江唯现在宁可立刻飞去云南，不过先不说豆豆他们知不知道韩子陆的下落，首先江唯自己就找不到那个农场。 他一次次想到新的主意，又一次次在心里把它们推翻。 如此折腾过三四天，江唯整个人都不太对了。 上课时，老师直接问他要不要去校医院，下课后，同班同学问他是不是玩儿游戏刷通宵，回到宿舍，赵思源还要跑过来，一脸关切地看着他，问他怎么了。 别人就算了，赵思源是知道江唯情况的，找不到韩子陆这事儿，第一天他就跟他说了，所以同样的问题别人问可以，赵思源来问，江唯就着急。 心里那股子憋着没处去的火气，难免漏出一星半点儿的，跟赵思源的关系也一天比一天闹得僵。 江唯有时甚至想跟他打一架。 或者不是赵思源，随便谁都好，让他狠狠挥几个拳头，也许可以缓解心里的烦闷。 当然，江唯大部分时间还是冷静的，知道打人不对，更知道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就算他把全校都打趴下了，只要一天找不到韩子陆，他就一天不得安生。 又是一天，时间从清晨磨蹭到傍晚，江唯给杨嫂打电话，去食堂问王师傅，还去一教晃了几圈，自己都觉得自己快魔怔了。 这天是周五，他们礼拜天报到，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天了，江唯窝在宿舍里，颓废地坐在凳子上，看着电脑屏幕发呆。 齐靖宇时不时从他身后走过，探头探脑地看他一眼。 赵思源也干着同样的事儿，时不时从宿舍门口经过一下，透过门缝儿看上一眼，或者qq上敲齐靖宇，问他江唯的情况。 不过这样的旁敲侧击坚持不了很久，每天赵思源都要至少往江唯面前晃上一圈，才能安心睡觉。 今天也一样，十点半刚过，他就穿着宽松的睡衣过来了。 赵思源往江唯面前一蹲，拉着他的电脑椅一转，让他面对自己。 江唯看看他，话都懒得说。 赵思源蹲了一会儿，反反复复皱着眉头，最终还是没忍住，“那个……唯唯？” 江唯：“嗯。” 赵思源：“看你不太对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江唯知道他明知故问，特别不想搭理，就动动脚，把椅子转回去继续面对黑屏电脑。 赵思源拽他衣角，“你别这样啊，怪吓人的。” 江唯：“我没事儿。” 赵思源：“有事儿没事儿的，你跟哥说说呗？” 江唯：“懒得。” 赵思源：“哎这就是你不对了，哥这是关心你，问问还不行了？你知道你这样会让人担心么？你为了那个躲着你的，你就让真正关心你的人担心难过，你觉得你这样合适么？” 江唯：“不合适，那又怎样。” 赵思源：“江唯！你给我站起来说话。” 江唯动动眼珠子，瞥着赵思源，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儿。 赵思源直接上手把他往椅子外头拽，江唯不爽，推了赵思源一把，赵思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是齐靖宇服了他一把。 赵思源正要发火，齐靖宇在后头慢悠悠劝，“你惹他干嘛，热脸贴冷屁股，有意思吗？” 赵思源瞪了齐靖宇一眼，齐靖宇嘴巴一瘪，回自己床上去了。 江唯还是窝在椅子里发呆。 赵思源又去拉他，“唯唯你就不能听我一句？姓韩的根本就是耍你玩儿呢！他现在一声不响跑了，你就让他跑了就是了，上赶着找他干屁啊！你这么天天着哭丧个脸，你说姓韩的他能知道吗？啊？他能知道吗？” 江唯：“我乐意，你别管。” 赵思源：“你就听哥一句劝，你把那混蛋厨子忘了，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吗？” “要忘也得先找到人，我想好了，干脆明天去发传单得了。”江唯说着，晃了晃速写本，“悬赏捉拿，我就不信了。” 赵思源劝了几句，又骂了几句，最终狠狠地摔门走了。 江唯翻开本子，看着那张凭印象画的韩子陆，总觉得不够像，又拿铅笔修修改改。 约莫半小时后，宿舍门忽然“砰”地一声被踢开。 赵思源站在门口儿，指着江唯鼻子，“你不是要找人吗？找警察啊！现在就找！” 江唯先是神色一动，接着又蔫儿下来，“你以为我没想过啊，110我都打过了，人家说我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立案。” 赵思源进来，“就说你一根儿筋，打110有个屁用啊，直接找公安啊！” 江唯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坐直身子看着赵思源。 赵思源继续道：“那谁……叫什么来着？冯叔叔？我们不是还一起吃过饭吗？你忘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江唯瞬间从椅子里蹦出来，一下扑到赵思源身上，俩人一起哐当一声撞门上。 “谢谢谢谢谢！还是你好！源子！谢谢谢！” 江唯说完就开始翻手机找电话。 冯叔叔这人，是他爸的哥们儿，江唯大一来学校报到的时候，是他爸送过来的，中午放下行李，晚上就去跟这位冯叔叔一起吃了顿饭。 这位叔叔，说他不厉害，其实看着也就一普通人，江唯从小就认识，但要说厉害，他是海淀区公安分局的副局长。 当时几杯酒下肚，江爸爸揽着江唯肩膀把他往冯叔叔那儿塞，“儿子在北京上学，我离得远顾不上，以后如果有事儿，你帮忙多照应着。” 冯叔叔那边满口答应，又是揉江唯脑袋又是跟他爸互相打趣，只有江唯觉得特别尴尬。 事后他没少吐槽，当然也不打算找这位冯叔叔照应自己，或者说几乎就没主动打过电话，不过这位冯叔叔倒是很上心，尤其大一时候，甚至来学校请江唯吃过几顿饭。 不过后来慢慢的联系就少了，到现在大三，江唯也就逢年过节给他打打电话，已经好一段儿时间没见过了。 要不是赵思源提醒，等江唯自己想起这位叔叔，都不知何年何月了。 嘟嘟两声，电话通了。 江唯：“冯叔叔，我，江唯，嗯嗯，我都好，嗯，我爸也好，那什么，叔叔，想找您问点儿事儿……” 赵思源在旁边看着江唯，见他的神色从紧张逐渐转向明朗，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其实他早就想起了这位叔叔，只是一直纠结着要不要提醒江唯。 实话说，那天江唯哭丧着脸回宿舍，告诉他找不到韩子陆的时候，他心里是窃喜的，当然，他也不想看江唯难过，但更多的是窃喜，长痛不如短痛，这下子干干净净断了，对江唯绝对是好事儿。 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发现他的想法错了。 一般情况下，有感情纠葛的人强行分开会出现两种情况。 第一，时间冲淡一切，当事人会忘了这段儿重新开始。 第二，时间加重一切，当事人始终解不开这个疙瘩，会对它越来越在意，最终变成一块心病。 赵思源本来以为情况会是第一种，没想到事情却越发向着第二种发展了。 其实，第二种也没什么，以赵思源的观点来看，即使烙下心病，也比真的跟一个同性恋混在一起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江唯如果始终找不到那厨子还好说，这块心病早晚还是会变淡。 可如果江唯哪天忽然找到了韩子陆，且又还没把他忘了，事情就会变得很棘手。 长时间寻找和纠结所累积出的情愫，会让本来没感情的人也变得有感情。 赵思源看着江唯越发兴奋的表情，甚至开始后悔没在第一时间提醒他给冯叔叔打电话。 赵思源相信，以他对江唯的了解，江唯是不会那么轻易喜欢上一个同性的，如果一开始就顺利见到韩子陆，那么八成可能性，两人会把问题说开，然后慢慢疏远。 但现在，江唯找韩子陆找了一周，这一周里，每一天的寻找都带来更多失望，同时带来更多期许。 现在，江唯和韩子陆之间的问题，已经不像一周前那样简单了。 对这事，赵思源无能为力，只能希望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第二天，江唯一早就不在屋里了。 赵思源知道他去了哪儿，心里担心得很，但只能在心里憋着。 江唯一早就到了公安局，进到冯峰办公室的时候，刚八点半。 冯峰穿着制服，正拿着水壶浇花，见他进门就笑说：“真早啊，要在平时，这才刚上班儿，今天呢，就是加班儿了，我得找你爸要加班儿费。” 江唯有点儿不好意思，挠着头笑了笑，“冯叔叔，那什么，人，能找到吗？”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16节 冯峰知道这孩子着急，也不逗他，“你叔叔就吃这碗饭的，你把他用过的手机号都说了，这都找不到，我还不被你老爹看笑话啊？来来，坐，先别急，叔叔给你泡茶。” 江唯着急，其实不想花时间喝茶，不过还是在茶海前坐下，帮着冯峰递水递茶叶。 两泡茶喝完，闲聊时间结束。 冯峰站起来走到柜子旁边，“昨天让人加夜班儿给你找的，资料不算太全。”说着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江唯。 江唯一看，好么，内容这么多？这里好些都是人家吧？ “叔叔，那个，我就想把人找到，只要手机住址工作地点就行，或者这里面能知道一条都够了。” 冯峰坐下，“你找的这个小伙子，经历挺有意思的，你不想看看？” 江唯摇头，“那是他。” 冯峰：“就不好奇想知道？” 江唯：“想知道我自己会问。” 冯峰大笑，“你还真是你爹的儿子，性格一模一样。” 江唯挠头，这不废话吗。 冯峰：“做人认真挺好的，但要注意别吃亏。”他说着抽出一页纸，撕开半张递给江唯。 江唯接过的瞬间，心脏已经狂乱跳了起来。 他看着纸上“韩子陆”三个字，又看那一串电话号码，反复看了几遍，才继续看他现在的工作地址和家庭住址。 地址怎么还是之前那个？ 也对，才搬家没多久，就算是公安叔叔们也不可能真的三头六臂吧。 江唯把半张a4纸收好，看着冯峰，不知道怎么谢他才好。 冯峰摆摆手，“傻孩子，跟你叔叔客气啥，去吧去吧，回头找到了记得在你爸面前夸我几句。” 江唯一鞠躬，转身跑了。 打电话不靠谱，住址没更新，还是直接去酒店找他最保险。 江唯出门拦车，“师傅，去崇文门外！” ☆、第35章 提问回答1 几乎在江唯上车的同时，吕腾的手机响了。 “吕少……那个……” “叫我吕先生。怎么？” “吕先生，你让我监视的那男孩儿，他现在打上出租了。”说话的名叫江采，是帮吕腾跑腿儿的小手下，这会儿正左手举着手机，右手拿着相机，对着江唯那辆出租咔嚓咔嚓。 吕腾：“说重点，什么出租？” “您不是说要全方位监视他动向吗，我现在在海淀公安局门口儿，他一早就来了，然后待了半个小时就出来了，然后就急急忙忙打上车走了……” 那边吕腾已经皱了眉头，“再说清楚点儿，他上公安局干嘛了？” “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不过我觉得还是要汇报一下的，然后我好像听见他上车的时候说，崇文门什么的，所以，吕少……” “傻逼啊你！怎么不早说！”吕腾蹭的一下站起来，外套都来不及穿，就往外跑。 吕妈妈在后头喊，“腾腾你这是上哪去啊？再乱跑你爸又要生气啦，腾腾——” 吕腾：“你别管！”说话间进了电梯。 下到车库之后，吕腾看了眼时间，从接电话到现在才五分钟，他住东四，到崇文门绝对比姓江那小子快。 不过这段时间能做什么呢？ 快也快不了十几二十分钟，沿路拦下姓江的？ 没用，既然那小子直奔崇文门，肯定是已经知道了，现在除非把他连人带车炸飞了，否则就算来得及使个绊子，被对方再找过来也是早晚的事儿。 算了到地方再说吧。 吕腾看手机。 妈的！傻逼江采，没用！ 吕腾生气，狠狠踹了一脚油门，咣当一声把保险杠撞了个坑。 他又骂了句，给江采打电话，让他立刻到酒店待命。 十五分钟后，吕腾到了酒店一楼大堂。 又三分钟后，他进了三楼餐厅，一路走到厨房后门，偷摸瞄了一眼，韩子陆在里面忙着。 周围除了厨师没闲人。 他松了口气，回到餐厅，找了个守着出入口的位置坐下，开始打电话。 “江采，你丫人呢？让你待命你死哪儿去了？” “吕少……哦不吕先生，我没那么快啊，您想想，我在海淀……” “要你有个屁用啊！” “对不起，那怎么办啊？要不要找交警拦车啊？” “拦你个头，行了你死一边儿去吧，我自己处理。” 吕腾急火火地跑到一楼大堂，找前台问了几句，找了个认识的服务生，嘱咐他在门口儿盯着，留意二十多岁的青年，如果看到有哪个急匆匆从出租里下车，就盯紧点，过去问清楚对方来干嘛，如果对方直接要到餐厅，那就继续盯紧，并给他打电话。 嘱咐完之后，他给服务生塞了一沓小费。 服务生领命去了，他看看时间，又往餐厅走。 这次没先去看韩子陆，而是找到了餐厅那边的管理层，跟他打了招呼，说一会儿可能要找他们主厨有点事儿，主管虽然跟吕腾没见过几面，但也知道这位不好惹，倒也不是因为他后台多硬家境多显赫，吕腾不好惹，主要是因为他比别人能作。 现在这位找上门儿来，他自然是能给方便就给方便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吕腾安排好之后，就猫在厨房后门儿等着。 后门通着一条短短的走廊，连接着消防梯，平时不会有什么人过来，是个合适的地点。 吕腾盘算着，视线在手机和韩子陆之间左右摇摆。 生气劲儿已经过了，现在他心里更多的是兴奋。 甚至，还带着那么点儿期待。 按耐不住，他又给服务生打电话，“喂，来了没？没事儿，你继续盯着，然后人来了之后，你先拖着点儿时间，等我给你短信，对，等我短信确认，然后你就带人从消防梯上三楼……” 吕腾这回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交代完毕除了等待无事可做，他点了根儿烟，带着久违的兴奋靠在窗台上，享受这种紧张而期待的感觉。 几分钟后，厨房后门开了，他那颗心瞬间一提，然而只是个没见过的小厨师出来扔垃圾。 他朝小厨师笑笑。 小厨师朝他皱眉，皱着皱着，就走过来了。 “干嘛？”吕腾朝人家一挑眉。 小厨师手掌“啪”地往墙上一拍，“先生您不认字儿吗？禁止吸烟。” 吕腾笑笑，把烟叼嘴里，掏出五六张毛爷爷，往小厨师面前一递。 小厨师一脸愤然，伸手就把吕腾嘴里的半根儿烟拽了，二话不说，直接按灭了扔垃圾桶里，扔完朝吕腾竖了竖中指，就回厨房了。 吕腾甚至来不及发作。 他只得再把烟点上，心说小傻逼你倒是再来啊。 打火机刚擦着，手机就响了，吕腾忙把烟和火放窗台上，接电话，“嗯嗯”几声之后，他把手机揣了回去，直接推门进了厨房。 吕腾东张西望，找韩子陆。 这时一个戴口罩的走过来，“后厨重地，干嘛啊你，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你眼瞎啊，禁烟标你看不见，门儿上大字儿你也看不见吗？” 吕腾没工夫搭理他，直接把他推一边，边看边问，“你们主厨呢？” 另一个厨师刚想搭话，小厨师就往吕腾面前一拦，“找我们主厨干嘛？去去去，这儿不是客人来的地方，你快出去。” 吕腾理了理衣服，站直了，“我找你们主厨有事儿，已经跟谢经理说过了。” 小厨师眉毛一动，“哟，你还认识谢经理呢？那是我们经理让你走后门儿进厨房捣乱的啊？不能够吧？” 吕腾不理他，朝别的厨师问：“你们主厨呢？” 那厨师见吕腾穿得好，不敢得罪他，“说是出去一下，马上就回，要不你去门口等等？” 这话一出，小厨师就转而跟他杠上了，吕腾左看右看不见韩子陆，心里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那小厨师数落完别人，就叫大伙儿继续干活，然后把吕腾轰到门边儿，“等就等，别碍事儿，电线杆子似的杵在这儿给谁看啊？” 吕腾微笑忍着，他这会儿不好发作，等办完了要紧事儿，再收拾这傻逼小子。 两分钟简直像过了两个月。 韩子陆回来的时候，吕腾感动得都快哭了。 小厨师先一步迎上去，“老大，有个奇怪的客人找你，你看看认识不，要不认识我立马轰他走。” 吕腾保持风度，朝韩子陆微笑挥手，投去含情脉脉的目光。 韩子陆走过来，僵着语气问：“你来干嘛？我好像说过，不能打扰我工作。” “有点儿事说，很重要，你跟我来一下。” “有话这里说，我很忙。” 吕腾：“有关一个姓江的大学生，你不想听吗？” 韩子陆神色一变，瞪着吕腾。 吕腾抬手摘了他的口罩，往地上那么一扔，就把韩子陆拉出后门。 同一时间，他偷偷发了个短信。 韩子陆一脸严肃，吕腾眉眼含情。 半分钟后，韩子陆催促道：“你要说什么？” 吕腾，“你这样我真伤心，怎么一说起姓江的，你就这么着急呢？你们什么关系？” 韩子陆声音冷冷的，“你不知道？” 吕腾：“想听你亲口说。” 韩子陆：“我没话说，今天是你来找我，有话就说，我很忙。” “其实……”吕腾留意着走廊里的动向，他好像听到那边有脚步声，但距离略远听不真切，“我……并不介意，你喜欢别人，我只要能守在你身边，就满足了。” “这话耳熟。” 吕腾仔细留意着脚步声，一边含情脉脉看着韩子陆，一边还要用余光关注韩子陆身后的走廊。 “耳熟有什么关系，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我……”这时，吕腾终于看到有人出现在走廊尽头，这走廊也就七八米长，把握时机是一切的关键。 “我……”默数三秒，吕腾忽然放大了音量，“我爱你！子陆，我这辈子只爱你！” 话音未落，吕腾猛地扑向韩子陆，用蛮力把他按在墙上，胡乱就朝着嘴巴亲了上去。 走廊上站着的，正是江唯和那个服务生。 听到什么“子陆我爱你”的时候，江唯本能地停了脚步，半秒之间，心里居然衍生出十几种情绪，有震撼有尴尬有失望有后悔……错综复杂难以尽述。 然而这复杂只持续了短短不到一秒。 在说话那人扑到韩子陆身上的瞬间，江唯心里的某个空间忽然填满了天然气。 他加快脚步，像一截行走的木头，僵硬而快速地走向那两人。 接着，他看到了韩子陆在反抗。 不等大脑分析思考，一根擦着的火柴就落入了满腔的天然气。 紧接着，轰隆一声。 “放开他！”江唯开口的同时已经大步跑起，待他停下步子，尾音还在走廊里回荡。 吕腾带着复杂神色看向江唯，显然，这不是他期待的剧情，电视剧里一般不这么演。 同一时间，江唯看清了吕腾的脸，那把火瞬间烧得更旺，根本不及多想，拳头已经抡了出去。 吕腾措手不及，直接后背撞墙。 “傻逼你敢动手！”吕腾叫嚣着啐了一口，直扑江唯而来。 江唯一个闪身躲过，然后想到韩子陆还在，就挡在了他身前，吕腾再过来时，他不躲了，而是正面迎击。 两个人各自拳打脚踢地往对方身上招呼，速度很快很急，外人根本插不上手。 在过了最初的震惊之后，韩子陆回过神来，就开始担心江唯，他知道吕腾曾经练过一些，怕江唯在这里受伤。 然而不等他有机会上去帮忙，“砰”地一声闷响，吕腾飞出两米远，抱着头摔在了墙角。 江唯喘着粗气，一把拉起韩子陆，“他练过的，打下去没好处，走！” 就这样，江唯拉着韩子陆一路跑下消防梯，径直出了酒店。 坐上出租，江唯朝司机道：“师傅，开车开车，去海淀！” 车子发动起来，他才长出一口气，“嘶”了一声。 韩子陆：“伤着了？我看看。” 江唯摇头，露出个傻乎乎的笑，“可算见着你了。” “嗯，好久不见。” 江唯盯着他看，只觉得憋了一肚子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这么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天之后，韩子陆移开视线，“现在去哪儿？” 江唯挠挠头，“那什么，你还在上班儿吧？我是不是影响你工作了？” 韩子陆笑了，“何止是影响工作。” 江唯一脸的尴尬，“对不起啊，我不该动手，我就是，一时没忍住……哎我不该找借口，反正是我不好，回头我去酒店帮你解释，不过在那之前，那什么，你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我现在不是在听吗？人都被你绑架了，我不听你就不说了？” 江唯：“那要我先送你回去吗？等你下班再说也可以。” 韩子陆摇头，立刻打电话请了假，然后看着江唯，“其实，我没想到我们还会见面。” 江唯听不出韩子陆的语气，心里有些闷闷的难受，毕竟，他刚才撞上了一幕表白加强吻的狗血戏码，现在完全摸不清韩子陆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江唯终于憋出一句，“是我来晚了吗？” 韩子陆微微歪头，露出疑问。 江唯：“那什么，我说让你给我点时间考虑，是我考虑了太久吗？现在给你答复，是太晚了吗？” 韩子陆懵了，“什么考虑时间？” 江唯正要开口，司机师傅忽然打断，“哎不好意思哈，不是想打断你俩，不过，咱到底往哪儿开啊？海淀可大着呢。” 江唯看韩子陆，韩子陆说：“去我家吧，顺便帮你看看伤口。” 江唯：“嗯，那个，考虑时间就是，你忘了？我们上次见面，你说那什么，然后我从窗口叫你，说让你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不记得了？” 韩子陆的呼吸瞬间急促了，但按捺着保持冷静，嗯了一声道：“到家再说吧。” 一路无话。 韩子陆看着窗子，江唯看着韩子陆。 各怀心事地到了楼下，下车时，江唯才发现这里还是那个小区，他跟韩子陆确认了，才知道他根本没搬家。 江唯瞬间就释然了。 本来还觉得自己下手太重，现在只后悔没多踹上两脚。 门打开，韩子陆先问：“哪儿疼？我去拿药箱。” 江唯傻笑，“不疼，疼的是那个混蛋，他虽然练过，不过都是空把式，没我的实用。” 韩子陆：“这么说你也练过，看不出。” 江唯：“十几岁的时候，我爸给我找了个师父，他看电视新闻看多了，总担心我被人贩子拐走，哪儿有十几岁还被贩卖的，你说是不是特逗？” 韩子陆：“是，不过你就打算一直站这儿说话吗？” 这话一出，江唯的表情开始严肃了。 见他严肃，韩子陆的表情也跟着变了。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韩子陆才说：“你那天真的说过会考虑？” “真的啊，你没听见吗？不可能啊，我声音很大的。” 韩子陆叹气，“真不巧，我出门就戴了耳机。” 江唯：“所以你真的没听见？” “嗯。” “这真是……那什么，不过算了，现在听见了就行。”江唯顿一顿，神色更严肃了，“所以，我来晚了吗？你跟刚刚那人？” 韩子陆直言道：“那是以前同事，一直说喜欢我。” 江唯想问那你喜欢他吗，但心念一动，临时换了个问法。 “那你呢，你还喜欢我吗？” ☆、第36章 提问回答2 江唯没想到，问个问题也能紧张得满头大汗。 他自己不用说，汗珠子都快顺着眉毛滚了，而对面韩子陆也没好到哪儿去，鼻尖密布着细细的汗珠，满脸泛红。 江唯也没想到，这个问题会让韩子陆纠结那么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唯在心里数着，起码过了一分多钟了，时间越久，他就越觉得没底。 狭窄的门厅好像被罩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盒子里，让人有点儿喘不过气。 终于，韩子陆用声音掀开了盒盖。 “你问我这个，有什么用意？” 什么用意呢？就是字面意思啊，想知道你还喜不喜欢我啊，江唯一脸为难，“你就不能直接回答我吗？” 韩子陆又沉默了。 江唯开始思考自己问这个问题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额外用意。 也没有吧，问清楚情况，然后如果喜欢，那么进展就回到了正常轨道，他就可以按照寒假里计划的那样，根据这次见面的感觉，来判断要不要跟韩子陆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江唯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但不待他开口，韩子陆先问：“你以前喜欢过同性吗？” 江唯摇头，他很确定，自己没有。 韩子陆又问：“你今年几岁了？” 江唯：“二一……” 韩子陆：“所以在这二十一年里，你从没喜欢过同性，对吧？” 江唯被问住了。 韩子陆：“你知道，我是喜欢男人的，而且我自己就是男人。” 江唯：“我知道啊，你一早就说过了。” 韩子陆：“所以……我喜欢同性，你喜欢异性，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现在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又有什么意义呢？” 江唯挺郁闷地挠挠头，“一定要这么复杂吗？反正我觉得你还喜欢我，没错吧？” 韩子陆：“我当时跟你表白，并不是想得到什么结果，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逢场作戏，既然解释清楚了，这事也就过去了，按我的预计，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才对，所以我才换了号码，因为觉得根本不需要再联系，表白之后没法做朋友，你应该懂。” 江唯盯着韩子陆，死死盯着，也没法把这人看明白，只是一个问题而已，真的要这么复杂吗？还是说，韩子陆之所以绕圈子，是不想直白的拒绝自己？ 江唯中断那些擅自的猜测，紧张地绷着身子，一字一顿问：“韩子陆，你现在，还喜欢我吗？如果不喜欢了，没关系，你告诉我，如果你说以后都不想见到我……也没关系，我不招你烦，但前提是，你得跟我说清楚，你要明确说，你不喜欢我。” 韩子陆躲开江唯的视线，叹气，“喜欢。” 江唯心里绷着的那根筋瞬时松了。 可韩子陆又说：“又怎么样呢？” 喜欢又怎么样呢？ 喜欢就好办啦，现在问题就简单啦，江唯一个放松，脱口而出，“那就在一起试试啊。” 韩子陆像被施了咒，整个人定在原地，怔怔看着江唯。 江唯有点儿不好意思，“嗯，在一起。”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其实这么简单说了出来，他也有些意外，毕竟按计划，他是打算见到韩子陆之后再仔细考虑清楚的，但现在已经说了，就随它去吧，这多简单，行不行的，在一起试试呗，白搭纠结了一个月，其实完全没必要。 韩子陆僵直地后退了半步，脸色有些白，“同性之间本来就没有出路，我自己天生这样也就算了，怎么能拉你下水。” 江唯：“出路？你说结婚吗？可以出国结婚，不过比较麻烦而且国内不承认，不过结不结婚只是个形式，没那么重要吧？” 韩子陆像不认识一样看着江唯，半晌才说：“不止这些，还有社会压力，舆论，父母的问题……”江唯清澈的目光让他焦躁，“你太小，这些你都不懂，你根本不知道这圈子什么样。” 江唯看出韩子陆的紧张，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不懂就慢慢儿了解呗，有问题就解决呗。” “说得容易。” 其实江唯也觉得自己可能把问题想简单了，但硬着头皮上的决心还是要有的，“也许是你把问题想得太难了呢？” 韩子陆：“你爸爸就你一个儿子，你觉得，如果他知道你跟男人在一起了，会怎么想？你觉得他能接受这些？还有亲戚朋友，你要怎么跟他们说？这些压力真的不像想象中那么轻松，你根本不懂。” 江唯想了想，“先不说这些，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韩子陆的声音有些颤抖，“这真的，不是简单的是不是在一起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你想想你家人，别一时冲动，你根本没想清楚。” 韩子陆的话有道理，不过…… “人非圣贤，这种事儿根本想不清楚吧？再说了，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是一时冲动的事儿啊，如果都计划好了算清楚了，北京怎么会有三成的离婚率？” 韩子陆声音更低了些，“你不是这圈子的人，你可以找个女孩儿好好在一起，结婚生子过正常生活，没必要趟这个浑水，而且你家人……” 韩子陆想起自己父亲，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 江唯见他这样，有点儿慌了，直接就掏出手机给他爸拨了电话。 江爸爸工作比较忙，一般都要响过七八声才会接，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滴滴两声他就接了。 江唯：“喂？老爸。” 韩子陆闻言一脸诧异。 江唯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继续道：“老爸，我有件事儿想跟您说。” 江爸爸：“你小子又有什么馊主意啊？别又想着逃课出去玩儿。” 江唯：“不是不是，我有那么淘吗？我是真有事儿，就是……怎么说呢。” 江爸爸：“实话实说，不许跟老爸扯谎。” 江唯：“嗯，我也这样觉得，爸，是这样的，我想跟一个同性在一起，也就是说，我想跟个男人在一起，不是说朋友那种，是谈恋爱那种，可以吗？” 江爸爸：“……” 江唯：“喂？爸你听清楚了吗？” 江爸爸：“你不是逗老爸玩儿吧？” 江唯：“我很认真。” 江爸爸：“这太突然，你让我消化一下。” 江唯嗯了一声，举着电话等。 两三分钟后，江爸爸才开口，“唯唯啊，你跟爸说实话，这事儿你瞒了爸多久了？” 江唯：“没瞒着，我刚刚才决定跟同性在一起，马上就跟您汇报了啊。” 江爸爸：“这不是小事儿。” 江唯：“我知道，所以才跟您说啊。” 江爸爸：“嗯……这样吧，这事我要好好消化一下，你自己也考虑清楚。” 江唯：“我已经决定了。” 江爸爸：“好吧，你知道，爸一直不干涉你做什么，一直鼓励你自己做决定。” 江唯：“所以才更要告诉您了。” 江爸爸：“这事，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就不用问我是不是同意，我的看法是我的看法，你的决定是你的决定，我不会把我意志强加给你，但一定要把话说前头，你自己做决定，自己承担后果，不管以后遇到多少困难，都要清楚这是你今天自己选的，不能有半点抱怨，这是男孩子应该有的担当。” 江唯：“这我知道，您都说了几十年了。” 江爸爸叹气，“孩子真的长大了，行吧，这事我知道了，你让我仔细想想，这几天我忙，等空下来，我就去北京找你，咱们当面谈谈。” 江唯连连答应，然后挂了电话。 他跟韩子陆说：“你听到了吧？然后我爸说，让我自己决定，他过段时间来北京找我当面说……你没事儿吧？脸色好像不太好。” 韩子陆的表情就像没睡醒，心里却翻涌着滔天巨浪。 他从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又或者他曾经想过，但从不觉得自己会真的遇到。 韩子陆难以置信地盯着江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男孩儿居然为了跟他“在一起试试”，跟自己父亲出柜了。 江唯一脸期待地看着韩子陆，脸上简直写着“求表扬”几个字。 韩子陆半天说不出话，最终低声挤出，“可你……我是个男人，你根本不了解跟男人在一起什么意思。” 江唯：“在一起试试不就知道了？”他笑着走近半步，“话说，你这人也是，别人表白，都使劲儿推销自己，你怎么反而一直给自己设障呢？你不是想跟我在一起吗？现在我都决定要在一起了，你怎么反而把我往外推呢？我爸经常说，做人要诚实，但也不能故意吃亏吧。” 韩子陆注视江唯良久，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他抬手，解开了衣领的第一颗纽扣。 回家后两人都没换衣服，韩子陆还穿着纯白的厨师制服，这身儿衣服跟食堂松垮垮的工作服可不一样，剪裁得当，做工考究，衬着穿衣服的人有种说不出的俊朗挺拔。 “那就试试吧。”韩子陆说着，解开第二颗纽扣。 江唯听他说试试，总算放下了心里大石，这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进门还没脱外套，怪不得这么热，于是也脱了大衣，转身挂到衣帽架上，再看韩子陆，仍在慢条斯理解着纽扣。 这衣服虽然好看，但这种设计好像很难穿脱。 江唯等了一分钟，韩子陆终于把制服上衣脱了下来。 韩子陆犹豫着拉起江唯手腕，穿过客厅，推开了卧室门。 进门之后反手关上，又把窗帘拉好，韩子陆回到江唯面前，垂着视线，用缓慢的动作，把衣服一件一件脱下，直到全身赤裸。 江唯看到这儿才恍然意识到，所谓的“试试”是什么意思。 他背靠着门，喉结上下动了动，不知要不要跟着脱，实话说，gay的世界，他真心不懂，也完全没想到，刚说了要在一起试试，就要坦诚相见。 虽然他们早就坦诚过了。 韩子陆缓缓走过来，脚步落地的声音很轻。 虽然早就见过了，但这会儿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江唯依然纠结。 好在韩子陆替他动手了，一双好看的手伸过来，无声无息地解开他领口的扣子，脱了毛衫，给他在上身留了一件长袖t。 接着，韩子陆蹲下身，拆开江唯的腰带。 拉锁发出的声音听着格外嘹亮。 江唯的喉结又动了动，直挺挺站着，任凭韩子陆扯下他的牛仔裤。 韩子陆把裤子随手一放，站起来，贴近江唯。 江唯此刻上身t恤下身四角裤，虽然有个遮挡，但挡得住皮肤挡不住温度，韩子陆刚一贴上来，他就感觉到一股暖意。 同时，对方的呼吸扑打在他脖子附近，带着炙热的温度。 江唯在种种胡思乱想中挣扎着，抬手环抱住韩子陆，让他更贴近自己。 韩子陆跟他面对面，两人距离近得互相看不清。 韩子陆凑过来，轻轻碰了江唯的嘴，然后抱着他脖子，在他耳边说：“其实，不管试不试，结果都是一样的，你跟我不是同一种人。” 他说着，右手向下滑落，掀起t恤一角，把手心贴上了江唯仅剩的短裤，已经想好的说辞来不及终止，韩子陆说：“你看……”他想说，你看，身体的反应没法作假，想说江唯你不是同性恋。 但掌心里的家伙却又热又硬。 ☆、第37章 提问回答4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儿，江唯早就应接不暇了，脑子有些跟不上现实里的剧情发展。 尤其在此刻，有生以来第一次尝了荤腥，而且眼前还有着一副限制级画面——韩子陆狼狈不堪的脸。 江唯的心情是激荡的，表情是尴尬的，动作是迟缓的。 以至于韩子陆已经开门出去了，他还坐在床上发呆，有些愣愣地回味着被口到射的舒爽。 约莫半分钟之后，江唯缓过劲儿来，忽然对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有了无比清晰的真实感。 他跟韩子陆，是真的好上了。 之前纠结了那么久，现在终于有了个明确结果。 从现在开始，他们的关系就是男朋友和男朋友了……虽然这称呼好像有点儿怪。 把前因后果又快速重放过一遍之后，江唯舒爽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扯过纸巾把自己擦干净，然后套上底裤出了房间，去找韩子陆。 水声哗哗地从浴室传出，他推门进去，韩子陆抬头看他。 在那样半昏半明的光线下，挂满水珠的身体让江唯忍不住多看。 而韩子陆满脸的水迹，更是让江唯又想起了刚刚那幕，心里瞬间有些痒痒的抓挠感。 刚刚那一场绝对已经满足了身体，但心理似乎还差点儿火候。 他停在冲凉房外，犹豫片刻，问：“你呢？要不要我帮你？” 韩子陆闻言，表情有些尴尬。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17节 江唯会错意，忙解释，“那个，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没忍住，你没事儿吧？” 韩子陆：“是故意的也没关系。” 江唯刚刚恢复平常的心再起波澜。 但他不想韩子陆觉得他太色，第一次就怎样怎样重口，怎样怎样贪得无厌。 虽然很明显，这事儿只做了一半，韩子陆那边还没被满足，但江唯这会儿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再提帮忙的事儿了，只尴尬地原地站着挠头。 韩子陆拿手指扣了扣玻璃，引起江唯注意，江唯看他时，他问：“要不要进来洗洗？” 这一问，江唯仿佛立刻闻到了自己身上的jgye气味，忙脱了内裤钻进冲凉房。 韩子陆把莲蓬头摘下来，给江唯冲洗身体。 江唯假装无意地瞟了一眼某个部位，见它状态正常，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为自己感到羞耻。 韩子陆问：“头发要洗么？” “啊？”江唯一脸茫然。 “问你头发什么时候洗的。” “哦，昨天？” “你自己还不知道？” “嘿嘿，记不清啊，没事儿，就一起洗了吧。”他说着低头。 韩子陆把水温稍微调低了一些，对着他的头顶冲水。 江唯低着头，视线下移，一不小心就又看到了韩子陆某个部位。 怎么没完没了啊。 他简直对自己无语了。 韩子陆动作温柔，帮他打湿头发，又拿洗发露揉出泡泡擦在他头发上，最后还帮他冲洗干净。 这要放在平时，江唯是不会像个小孩儿似的让别人给他洗澡的，但这会儿脑子里想法太多，根本不顾上这种细枝末节。 头发洗完，韩子陆帮江唯把身上残留的洗发泡冲掉，水流经过两腿之间时，他停了停，给江唯递了沐浴露。 江唯觉得脸皮子发烫，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韩子陆把莲蓬头塞到江唯手里，腾出手来倒出沐浴露，对搓出细腻泡沫，直接给江唯抹上。 那动作简直可以说落落大方，就像那儿不是什么敏感部位，而是正常的头手脸似的。 江唯的心情有些微妙。 他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了。 几下之后，韩子陆动作一停。 江唯尴尬地笑笑。 然而同时，他再次不经意地看到了韩子陆。 这次，他跟他的情况一样。 江唯有一种终于找到了共犯的感觉，同一个问题再次问出，“要我帮你么？” 韩子陆摇头，“也不早了，饿不饿？想吃什么？” 江唯脱口答道，想吃牛肉面。 韩子陆笑着先一步出去擦身体，擦好之后又给江唯擦。 卡其色浴巾把江唯从头蒙住，罩住他半边身子，韩子陆仔细帮他把头发擦干，待差不多了才把浴巾扯开，露出江唯的脸。 他那一头短发活像刺猬，一撮撮指天竖着。 韩子陆看江唯，看着看着往前一倾身，就在江唯额头上点了个轻轻的吻。 谈恋爱的真实感瞬时增强，江唯想都不想，就在韩子陆嘴角也回了一个轻吻。 然后傻了吧唧地问：“开始谈恋爱是不是要改改称呼什么的啊？我以后怎么叫你？” 韩子陆转身披上居家服，“你想怎么叫？” 江唯：“恋人之间肯定不能直呼名字吧？叫子陆？不过你那些朋友都叫你子陆，好像不够特别……” 韩子陆：“没关系，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江唯：“那叫猪头狗腿儿鲸鱼海马也可以吗？” 韩子陆：“……” 江唯：“啊我只是开个玩笑。” 韩子陆抬手狠狠揉了下江唯头发，“先出来，给你找衣服换，然后我去做饭，你可以歇会儿。 江唯：“那我看你做饭吧，哎要不，我来做吧？” 韩子陆：“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会做什么？” 江唯想了想：“就还是煮面吧，你准备材料，我负责动手。” 韩子陆真的给江唯准备好了材料，但江唯却有点儿无从下手。 面粉、牛肉、干巴、火腿、鸡蛋……食材在桌案上码放整齐，韩子陆站在一边，江唯立在食材前，就像阅兵似得挨个查看一遍。 然后又一遍。 再一遍。 …… 这房子的厨房几乎和客厅一样大，看得出租房的时候也是花了心思的，厨房里放着两个冰箱，房间正中放着宽宽的木桌，就是江唯面前这个。 江唯伸手捏起一小撮面粉，看了看，似乎能闻到隐隐的麦香，他好奇，于是低头下去闻。 鼻孔一扇，两道白烟儿冒了起来，江唯想躲，却没注意用力呼出一口气，面粉袋子里瞬时滚起一朵蘑菇云，白蒙蒙的粉末子扑了江唯一脸。 韩子陆一开始想阻止他，但没来及，这会儿看着江唯变成了花脸，则忍不住笑出声。 江唯跑到厕所里，对着镜子一照，自己也哈哈笑了。 韩子陆站在他身后，“别笑了，快洗洗。” 江唯拧开龙头，从镜子里看韩子陆，“这下扯平了。” 为了这句话，一直到回去厨房之后，韩子陆的脸都是红的。 江唯又把材料检视了一遍，袖子一撸，“咱们开始吧！” 韩子陆：“怎么是咱们？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剩下的交给你。” 江唯：“啊……” 韩子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江唯：“行吧，大不了吃了拉肚呗，大厨您说，第一步怎么做？是不是先和面？用这个盆成不？”说话间爪子已经伸了出去，“我该抓多少面粉？” 韩子陆把江唯的爪子揪回来，一边给他套围裙一边说，“如果你想吃食堂那样的牛肉面，我们应该先做卤牛肉，但是卤肉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好的，现在开始做，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吃，还有骨汤，现在也来不及准备。” “啊……对哈，我怎么没想起来，那怎么办？要不先做着，明天吃？” “也可以，牛肉可以先卤起来，汤骨要可以明天去买，不过我们今晚吃什么呢？” “白水面条儿？是不是叫阳春面？” 韩子陆自己也套上围裙，“这样吧，干巴油拌面，加一些肥牛片，我再炒个青菜，做起来比较简单。” 韩子陆随手画个大饼，江唯就闻到了芝麻香，只是这么一听，就开始冒口水。 “好好好，开始吧，你说怎么办？先卤牛肉？先和面？” “还是先和面吧，过来洗手。” “遵命，今儿晚上您就是我师父了。”江唯笑嘻嘻走过去，两手往水里那么一冲一搓，就算完了。 韩子陆把他抓回来，重新开水，把他一双爪子抓到龙头底下，“太敷衍了，一会儿要用手和面，洗手至少一分钟，而且指甲……嗯，不过你的还好，挺干净不用剪。” “师父真严格啊……”江唯一边抱怨着，一边任凭韩子陆给他擦洗手液。 韩子陆的手指比江唯细长，却比江唯有力，指腹的茧子诉说着这是一双匠人之手，通过它们，有那么多看似平凡却惊艳无比的美食诞生于世。 韩子陆说到做到，真的让江唯洗手洗了一分钟，擦干后，还喷了些酒精消毒才算过了这程序。 韩子陆让江唯捧出三捧面粉，自己也洗了一分钟的手才过来。 这时，江唯的右手已经在装了小半盆面粉的不锈钢小盆里翻搅开了。 韩子陆：“你打算把干面粉搅拌成面条？” 江唯：“哪儿啊，我这不是熟悉下手感嘛，来来，是不是要加水了？” 韩子陆开了瓶纯净水，示范着往小盆里倒了些，“就这样慢慢加水，一边加一边搅拌。” 听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江唯接过瓶子，一开始还保持了匀速动作，但没过多久手上就没了轻重，瓶子一晃，一条小瀑布就冲进了面里。 江唯低呼一声，“坏了坏了！水加多了！怎么办？” “水多了加面啊。” 韩子陆捧起一捧面粉，给江唯慢慢洒进小盆里，一边加量一边搅拌，面粉逐渐成了面糊，但还是偏湿，沾了江唯满手。 面粉还是不够，韩子陆又捧了面粉慢慢加，这一捧结束，盆里的面团终于有个雏形了，但卖相仍旧相当难看。 江唯：“是不是差不多了？” 韩子陆：“没听过三光吗？” 江唯：“面团，手，盆？” 韩子陆：“知道就好，继续揉，我帮你加面粉。” 江唯只得继续吭哧吭哧地跟面团作斗争。 按说这面团在盆里，怎么揉也不该弄到头上，但江唯就是有本事在脸颊和发梢都沾了面。 韩子陆看不下去，伸手帮忙，直径38的小钢盆里瞬时多了两只手，四只手凑在一块儿，不免拥挤。 韩子陆抓住江唯的手，用自己两只手跟他对着搓，这样一来，较干的面就掉进了盆里，湿一些的则从江唯手上转移到了韩子陆手上。 盆里一片混乱，然而江唯还要添乱，也学着韩子陆的样子，把自己两只手往韩子陆手上蹭。 这下那些面又沾回来了…… 如是反复几次之后，终于，两个人的手都干净了。 江唯抬头，韩子陆也抬头，江唯长长呼了口气，“简直了，打仗一样。” 韩子陆笑了，“你继续还是我来？” “继续继续，不能半途而废。” 江唯又折腾了二十分钟才把面团揉好，这是江唯揉的第一个面团，虽然卖相上还是缺了点儿什么，但这不影响他笑得脸上开花。 甚至，韩子陆叫他去处理牛肉时，他对扔面团充满着依依不舍。 处理牛肉没揉面那么好玩儿，不过用竹签子“虐肉”的过程还是挺新鲜的。 江唯和韩子陆人手几根竹签子，对着牛腱一通戳。 韩子陆解释说，这是为了让牛腱更加入味，江唯一听，就戳得更卖力了，那样子简直像跟牛肉有仇。 俩人在厨房里整整耗了三个小时，才把热腾腾的新鲜手擀面装进各自碗里。 韩子陆在小锅里倒了干巴油，用它把肥牛片煎熟了分装在两只碗里，再加上切成末的葱花。 看上去清清白白的一碗面，却散发着让人口水直冒的香。 再加上自己也参与其中，江唯吃面的时候更是带着深深的满足感，就好像这面真是他从头到尾亲手做出来的似的。 韩子陆吃饭比较慢，江唯吃光了自己碗里的，就巴巴望着韩子陆。 韩子陆停下筷子，“没吃饱？” 江唯：“饱了，就是馋。” 韩子陆，“那别多吃了，晚上做点点心给你尝尝。”虽是这样说着，却还是夹了很大一口面放进江唯碗里。 江唯细嚼慢咽地把这最后一口吃完，满足地摊在凳子上，“天呐，太好吃了，我觉得我肯定会发胖。”他的目光转向韩子陆好看的侧脸，“不过你一点儿都不胖，天生的？” 韩子陆：“我一直坚持锻炼。” 江唯：“你练什么？” 韩子陆：“跑步。” 江唯刚想说那以后一起跑吧，就听见有人敲门。 江唯起先没多想，但很快，他注意到韩子陆的表情微变，随即猜测，门口的人他应该认识。 果不其然。 门一打开，就看到吕腾那张五颜六色的脸—— 他虚捂着乌青的左眼，抿着破了口的嘴唇，看起来还真是可怜。 ☆、第38章 【倒v】真实感1 开门时韩子陆在前，江唯在后。 吕腾先看到韩子陆，所以脸上的表情是凄楚可怜、深情满满的。 但随即，他看到韩子陆身后站着江唯，脸色立刻有变，先前的深情满满和后来的恶意满满混在同一张脸上，就像一边刮台风一边出太阳一样精彩。 江唯差点儿笑场，虽然很不爽吕腾出现在韩子陆家门口，但门口那人的样子，实在让人气不起来。 吕腾愣了几秒之后，说出第一句开场白，“子陆，你……”他看着韩子陆，指着江唯，“和他……” 五个字，说得那叫一个千回百折，江唯也是服了。 他上前半步，把手搭在韩子陆肩膀上，“哎我说，门口儿这位先生，您找谁啊？走错门儿了吧。” 吕腾只用零点几秒时间瞥了他一眼，视线就又回到了韩子陆身上。 不等吕腾开口，江唯就把韩子陆往后拽了半步，自己站到门前，“哎你这人干嘛的啊？杵在我家门口儿几个意思？” 吕腾脸色不好看，“我找子陆说话，不是找你。” 江唯下巴一扬，“什么子陆？这里有人叫子陆吗？你前几天不是还说不认识吗？你不是来这儿找一个姓叶的吗？” 话说到这里，韩子陆听出了不对，问江唯，“你们以前见过？” 吕腾闻言，瞬间把脖子一缩。 江唯简短把事情解释了一遍，韩子陆听完，二话不说直接转身关门，拉江唯进屋。 两人背后，吕腾的敲门声响了几分钟才停，里面夹杂着“听我解释啊”，“子陆我爱你啊”，“子陆你别走啊”种种充满八点档狗血剧味道的台词。 后来吕腾被对门大妈骂了，才停下他的爱情宣言，不过仍在门口蹲了半小时才走。 他回到家时，刚好八点半。 欧式装修的客厅里，放着占了半面墙的大电视，他妈坐在电视对面的沙发上，正聚精会神盯着屏幕。 听见脚步声，她看都不看就朝吕腾招手，“腾腾快来，正演到精彩的。” 吕腾闷头走过去，坐在他妈旁边，他妈伸手摸了摸，拉过吕腾的胳膊，继续聚精会神看电视，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儿子脸上带伤。 吕腾刚坐下时，脸色像死了亲妈那么难看，但随着屏幕上的画面跳动，他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 半小时后，他神色彻底正常了，甚至还带了一些愉悦和兴奋。 从小到大，电视剧都教育他，越是真爱就越要经历磨难，根据这条铁律，他对韩子陆又充满了信心。 那个姓江的大学生有什么意思，韩子陆早晚还是属于他的。 他这样想着，看着屏幕。 电视里，女主角满身狼狈，男主角英雄救美，然后，他俩激动地在雨中抱在一起。 多美啊。 吕妈妈激动地捏了一把吕腾的胳膊，吕腾也激动地把他妈一把搂住。 墙上的挂钟即将走到九点，北京城的另一边，韩子陆家里，江唯刚偷吃了一块儿半成品的卤牛肉，一脸满足。 韩子陆看看时间说：“不早了。” 江唯这才发现已经九点了，“都这么晚了啊。” 韩子陆：“嗯，就算现在出门，到宿舍也要十点了。” 江唯站起身，去门口拿外套，穿了一只袖子之后，忽然回头朝韩子陆笑，“今天礼拜六啊，不回去好像也没关系吧。” 韩子陆顿了一会儿，说：“要留下吗？不过我明天上班，得早起，不能陪你。” “哦对啊，我都忘了，你今天还是请假出来的，工作那边没事儿吧？”江唯挠挠头，“唉算了我还是回去吧，你早点儿睡，你们上班是不是很早啊？然后周末不休息的话，平时有调休吗？还是就完全没休息啊？” 韩子陆：“我休息时间不固定，下周是周三上午半天，周五下午到晚上，等休息了我去学校找你，不过你周三上课吧，那就只有周五了。” 江唯在心里把时间一算，“你们周末都不休吗？” 韩子陆：“周末更忙一些，一般一两个月才能赶上一次周末休息。” “哦……”这么一算，他跟韩子陆，能见面的时间就很少了，“你要还在食堂就好了。”这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太好，忙解释，“不过你早晚要换工作的，那里不适合你，我早就说过了，你厨艺那么好，窝在食堂可惜了。” “嗯，我知道，不过我们以后见面的时间会很少。” 江唯见韩子陆神色有些低落，就过去在他肩上拍了拍，随即想到两人现在已经不是朋友关系了，于是把轻拍改成了抱。 韩子陆身上还留着黄油的香味儿，油脂香混杂着男人的体味，很特别也很好闻。 抱着抱着，江唯就开始胡思乱想。 还好韩子陆打断了他，“走吧，我送你回去。” 两人各自穿好衣服，走到楼下。 江唯对韩子陆说：“送到这儿行了，你回去吧，早点儿睡。” 韩子陆笑笑，陪着他继续走。 没过几分钟，就到了小区门口儿，江唯又说：“你回吧，外面冷，而且你明天要早起。” 韩子陆：“你怎么回去？打车？公交？” 江唯：“打车吧，其实也挺快的。” 韩子陆：“那我等你打到车再走吧。” 两人出了小区门口，沿着昏暗的小路一直走，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桠在路灯下投了一地乱糟糟的黑影。 闲聊几句之后，江唯忽然问：“你这边房子什么时候到期啊？” 韩子陆：“还三四个月吧，我夏天租的。” 江唯：“那如果中途不租了呢？会怎样？” “要提前跟房东说，一般只要帮忙转租出去就可以了。” 江唯摸着下巴思考，韩子陆侧头看着他。 江唯停下脚步的时候，韩子陆也跟着停下。 出租车亮着空车灯从两人身前驶过，但谁也没有伸手去拦。 江唯：“我觉得，你还是搬家吧，那个姓吕的，肯定还会过来找你。” 韩子陆：“嗯，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好搬去哪儿。” 江唯差点儿脱口而出，搬到学校附近吧，但转念一想，首先学校附近房租贵，其次五道口离韩子陆工作的地方很远。 做了些许思想斗争之后，江唯问：“那什么，从现在住的地方，到你工作的地方要多久啊？” “一个多小时吧。” “这么远！” “其实还好，我有几个同事住在大兴，那才叫远。” “哦……不过真的很远啊，你这工作本来就要很晚下班儿吧，还要坐那么久车，怎么受得了啊，要不你搬去公司附近得了。” “也不是没想过，不过问了房租之后就放弃了。” 江唯：“要不我生活费分你一半儿？” 韩子陆笑得露出酒窝，去摸江唯头发，“虽然那边房租很贵，但也不至于租不起，只是不想把钱都花在租房上，毕竟每天只是回去睡个觉，感觉意义不大。” “那这事儿慢慢商量吧，我回去研究下，看哪儿比较合适，要租金不贵，到你公司也比较方便的那种。” 韩子陆嘴唇动了动，但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这一路，两人身边经过了许许多多辆出租车，但江唯不拦，韩子陆也不拦，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闲聊，竟然不知不觉就到了学校门口。 江唯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似的一拍脑门儿，“哎呦坏了，你怎么跟我走到这儿了。”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那什么，你快回去吧。” 韩子陆，“都走到这儿了，不如直接送你到宿舍吧。” 江唯：“不行不行，等你回去就太晚了，其实现在已经很晚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再打车回来，嗯，就这样。”江唯说着朝路上张望，招手拦车。 出租停下，两人又在路边商量半天，纠结着是你送我还是我送你，直到司机催促，两人才各自妥协，谁也不送谁，就此各自回去。 韩子陆坐在副驾驶上，朝江唯挥挥手，“回去小心，我周五找你。” 江唯本来也只是挥挥手，一听这话，就拉开后车门儿，一屁股坐了上去。 韩子陆：“……” 江唯：“司机师傅，麻烦开车，咱们先把他送回家，然后您再把我拉回这里，行么？” 司机一声“好嘞”，发动了车子。 江唯从后视镜里看韩子陆，韩子陆用复杂的眼神看他，两人也没怎么说话，就这么互相看了一路。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韩子陆说：“太晚了，你住下吧。” 江唯：“不了，我还是回去吧，不影响你休息，你早点儿睡。” “也好。”韩子陆下车，“晚安，到了给我短信。” “嗯，晚安。” 在倒车过程中，韩子陆一直在楼下站着，直到出租开远了，那个人影才慢慢淡出视线。 江唯有些后悔没留下，或者说，其实他一开始就想留下，但不知为什么，韩子陆问的时候，他却直接回了不。 也许是男人的虚荣心吧？好不容易把人送回来，自己再留下总不如直接走了潇洒。 不过也有可能，他有些不敢跟韩子陆一起睡，一夜那么长，他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没做好心里准备？ 毕竟在今天之前，他还是单身，还是个毫无疑问的异性恋，但一天结束后，他有了男朋友，而且有了新身份——同性恋。 也许是双性恋？ 随便什么都好，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跟韩子陆已经在一起了。 一路胡思乱想着到了宿舍楼下，爬楼梯的过程中，江唯对这件事的真实感一步步减淡，感觉好像做了场梦似的。 他拿出手机，想给韩子陆发短信，才想起自己没存他的新号码，还是翻出早上那半片纸才找到。 【我到宿舍啦，晚安晚安】 【早点睡，晚安】 收到韩子陆的回复，真实感又回来了一半。 然而在推开宿舍门，看到熟悉的宿舍和坐在自己凳子上的赵思源的时候，真实感再次减弱了三成。 赵思源顶着一脸疲惫，“这么晚。” 江唯：“是啊。” 赵思源：“人找到了？” 江唯用力一点头，真实感提高两成。 赵思源：“怎么样了？” 江唯一想起今天在韩子陆家的种种，就有些尴尬。 赵思源猛地站起来，“算了算了，不问了，你睡吧，明天再说。”说完直接推门走了。 江唯也没太在意，打开电脑开始查找租房信息。 齐靖宇在隔壁铺慢悠悠道：“人家等了你一天呢，真没良心。” ☆、第39章 真实感2 齐靖宇这人，在宿舍里一向没什么存在感，或者说得更准确点儿——不受待见。 其实这家伙文化课很好，专业课也不差，就连外貌造型都带着一股子浓浓的颓废文艺气息，属于那种随便站在798里就会被漂亮妹子搭讪的艺术男。 但这家伙太过自我，拿外表的艺术洒脱骗骗不相识的路人还行，朝夕相处的室友就不吃外貌这套了。 从大一到大三，这家伙的校内主页越来越热闹，跟宿舍同学的关系却越来越糟糕。 所以他说话，只要不是指名道姓冲谁说的，一般大家都当没听见。 他说江唯没良心，江唯一来是真的没听见，二来就算听见了，估计也不会细想，他正忙着在各个同城网站上研究租房信息，没工夫搭理那个书呆子。 不过这话说出来不指名道姓，却让该听见的没听见，不该听见的上了心。 睡在江唯对角线床位的刘牧，就觉得自己这屋最近的气氛有点儿不对。 别的不说，从前几天开始，江唯就浑身不对劲儿，今天更是一大早出门儿半夜才回。 不止他，赵思源也不对劲儿，天天往这儿跑，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也就算了，今天居然在江唯椅子上坐了一天。 还有那个神仙一样不问世事的齐靖宇，居然也时不时在铺位上长吁短叹，把头发修理整齐了不说，连最爱的彩红秋裤都不穿了。 这几个人的不正常，随便拿出哪个都是八卦的大料，放在一起，那绝对预示着有什么惊天大秘密。 大得刘牧都不敢细想了。 他一向脑洞大开，没事儿都能想出事儿来。 现在遇到这种合适的题材，就更是想不乱想都难。 最开始，他的脑洞还比较正常，无外乎就是选课啊推研啊期末成绩啊这些，但不到一天，这种级别的脑补就满足不了他了，脑内的剧情开始发展到几个人的家事上。 是不是谁家老爸有了外遇啊？还是谁家老妈抱错了儿子啊？他甚至猜测过，这江唯跟赵思源是不是同父异母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不是有句话么，有情人终成兄妹，其实成兄弟也是一样的。 再往后，他的脑补就更加无法直视了。 而带着这样的奇葩脑洞，他就更不知怎么开口跟江唯打听实情了。 整天面对着一屋子八卦却无从探听，那滋味实在不好受，而且他还没人可说。 这屋里四个人，江唯这个当事人自然不用说，是不能直接问的，赵思源都天天碰钉子，他去问能有什么好结果。 齐靖宇就更是呵呵了，以前不好惹，最近更是自带诡异能量场，散发出有形怨念。 剩下一个对床的沈君健，那就更没戏了，沈同学完全一个从古代穿越过来的老古董，看书要看台湾的繁体竖排版，喝茶要喝老家自种的铁观音，没事儿就摊开宣纸挥毫泼墨几个小时…… 于是，发掘寝室八卦的伟大任务，就落在了刘牧一个人头上。 他的床铺跟江唯的在对角线上，虽然距离略远，但从他的位置，是刚好可以看到江唯那边的电脑屏幕的。 一眼瞄过去，就看到好多室内图片，虽然看不太清，但根据页面布局判断，这是某租房网站。 刘牧获得有用信息一条——江唯要租房。 一般来说，大家都是住宿舍的，那些不在学校住的一边有几种情况。 最多的，就是北京本地人，回家住更方便，所以不住校。 第二多的，就是留学生，看不上国产宿舍，根本不申请住宿，直接在外租房扎堆。 第三，就是交了男女朋友，不方便在宿舍住，出去同居的。 第四，是跟宿舍同学不和，搬出去躲清静的。 这几条里面，后面两条都有可能。 如果是三，那么赵思源就很可疑，如果是四，那齐靖宇就很可疑。 到底是哪个呢？还是跟这俩人都有关系？这是一段错综复杂荡气回肠的三角恋吗？ 正当刘牧脑补得不亦乐乎的时候，qq小图标忽然滴滴滴地闪了。 点开来，居然是江唯！ 刘牧眼珠子都瞪大了，一个屋还发qq，肯定有好事儿。 【咋啦？】 【毛片儿有没，分点儿给我】 刘牧的心里闪过一排感叹号。 【必须有啊，要啥样的】 【要不你打个包都给我吧】 【我这少说500g呢，全要啊？当心精尽人亡】 【……】 【说吧，哥们儿啥类型都有】 【男男的有没】 刘牧脑子里又闪过一排感叹号。 【当然有，要日本的还是欧美的？两人的还是多人的？】 【……正常点儿】 【好嘞！】 找片子的时候，刘牧的心情是激动的，接片子的时候，江唯的心情是忐忑的。 就在激动和忐忑之间，蓝色进度条一点点儿往前挪动。 约摸十五分钟后，江唯那边“叮”了一声。 刘牧注意观察着江唯的动静，只见他把笔记本搬到了床上，拿了牙刷出去洗漱。 刘牧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给江唯qq留了言。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18节 【怎么专要男男的啊？】 发出去之后，刘牧就也出去洗漱了。 洗漱间里，江唯站在水池最右，刘牧站在水池最左，两人没任何交流。 洗漱完毕之后，江唯先回屋，直接爬上床铺。 坐到电脑前，就看见qq在闪，点一下，就跳出刘牧的话。 这问题，如果当它是句调侃，那随便回一个哈哈就过去了，但江唯觉得，它很可能不是句调侃。 虽然他今天才跟韩子陆好上，这事儿跟谁都没说，但做了贼难免心虚，他总觉得刘牧这样问是知道了什么。 其实就算知道，敷衍一下过去也没什么，但一个宿舍住着，纸里不包火，早晚要坦白，与其以后再找时间解释，还不如一开始就大大方方承认了呢。 于是江唯回道—— 【没什么，交了男朋友，要来学习学习】 回完这句，他就戴上耳机靠在枕头上，抱着笔记本开始“学习”起来。 刘牧回屋时，江唯瞥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刘牧回到电脑前，立刻点了鼠标，江唯知道他在看自己的回复，心情有些紧张。 但刘牧看完回复不声不响的，也不说什么，就直接关灯睡了。 直到第二天一早，再在洗漱间遇到的时候，刘牧才过来说：“放心，喜欢跟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哥们儿支持你。” 江唯笑笑，继续刷牙。 他自己不是个爱嚼舌根的人，就忽略了一个事实，其实大部分人，是不太容易保守秘密的，尤其在当事人都没把这事当成秘密要求保密的情况下，就更是如此。 江唯洗漱完毕去隔壁屋找赵思源的时候，刘牧正挨个跟玩儿得好的男女同学发信息—— 【一手大新闻！江唯是gay！】 【有意思的来了！江唯和赵思源好上了！】 【江唯找我要gv！】 与此同时，江唯正跟赵思源一起走在去食堂的路上。 食堂里，刚好有个平面专业的男生收到了刘牧的八卦新闻，又见到江唯和赵思源一起出现在食堂，于是实况转播回去。 【呵呵，说曹操曹操到，刚好看到他俩在食堂一起吃饭】 当然，这些暗地里的八卦传播，江唯和赵思源这一对当事人是不知道的。 在餐桌前坐下，赵思源面前放了一盘包子，江唯面前两个白煮蛋，一份南瓜粥。 江唯敲蛋壳的时候，赵思源忽然说：“我发现，你现在挺愿意来食堂吃饭的。” 江唯拿着蛋抬头：“是吗？” 赵思源继续说：“你以前都不怎么吃食堂，嫌这里难吃，我还经常陪你出去吃。” 江唯：“哦对，还绕远出东门儿吃宏状元。” 赵思源：“是，还有多乐之日的面包。” 江唯：“是啊，好像好久没吃了，要不下午去逛逛？” 赵思源：“你好像，是从吃了七食堂的牛肉面开始，喜欢往食堂跑的吧？我记得有段儿时间你天天吃面，也不腻。” 回想起来有点儿尴尬，江唯哈哈地笑，“好吃啊。” 赵思源用筷子戳破包子皮，低声道：“你也不是去吃面，是去看人吧。” 江唯的一口白煮蛋噎在嘴里，忙送了两口粥，解释说：“那会儿真的是去吃面。” “哦，那会儿？”赵思源终于进入正题，“那这会儿呢？你俩昨天见过了吧。” 江唯看看手里的白煮蛋，“嗯，还没谢你呢，多亏了你提醒我去找冯叔叔，不然我现在还一个人犯愁呢。” 赵思源又戳破一个包子，“别说这些客套的了，昨天那么晚回来，是一直跟厨师在一块儿吧？” 江唯把鸡蛋放下，“嗯。”他想起昨晚俩人互相送来送去的，一时不知怎么表达，有点儿语塞。 赵思源盯着盘子里的包子，“然后呢？你俩说啥了？” 江唯又把茶叶蛋拿起来，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笑，“过程有点儿复杂，反正，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 “噗嗤”一声轻响，又有一只包子被戳漏了气。 赵思源也不抬头，“算是？怎么叫算是？在不在一起你自己还不清楚？” “啊对，那我重新说，是在一起了。” “在一起就在一起，说什么‘算是’。”赵思源冷冰冰地吐槽。 江唯捧着粥碗解释，“因为一开始我们都说，在一起试试，所以我就说算是，不过想想，其实也没什么算不算的，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了，没什么试不试的，谁和谁在一起不是试试？哎我说不清楚，反正这事儿不重要，反正就是在一起了。” 赵思源：“你之前不是说，先见面，然后再考虑的吗？不是说要先带给我看看的吗？你忘啦？” 江唯尴尬挠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啊。” 赵思源戳破了最后一个包子，抬起头，给了江唯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反正我就是一普通同学，我一点儿都不重要，你跟我说的话，答应我的事儿也都可以不上心。” 江唯：“哎哎哎，别生气啊，我是不对，但我现在不是老实交代了吗？” 赵思源直接站起身，“晚了。” 江唯：“干嘛啊你，还真生气啊？这不是好好儿跟你说呢么。” “我说，晚了。” “不就一天吗？” “自首和被抓能一样？”赵思源撂下这句话，扭头就走。 只剩江唯一个人坐在那儿，面对一颗半白煮蛋，半碗粥，和一盘破了皮的包子。 吃也不是，扔也不是。 ☆、第40章 真实感3 上午九点多，东门儿外的面包店里，每一丝空气都带着浓浓的黄油香。 味觉把不同的场景联系起来，江唯想起了韩子陆。 他看看手机收件箱，除了一早的那条“早安”之外，韩子陆没发过别的信息。 大概是工作太忙吧。 江唯试着想象韩子陆工作的样子，发现除了他穿白色制服的形象之外，实在脑补不出什么细节。 他活了二十几年，大部分时间都是个学生，其实并不了解真正去工作是什么感觉，更不了解厨师这个职业。 不过看韩子陆天天早出晚归的，就知道他很辛苦。 江唯这样想着，觉得自己回去之后应该把家教的工作重新做起来了，虽然是轻松的兼职，但有一份工作做着，总归会觉得自己更成熟也更靠谱一些。 江唯买了以前最常买的肉松包，出了店门之后又看手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给韩子陆发点儿什么，只好作罢。 谈恋爱果然不是简单的事儿，处理人际关系也很是复杂。 江唯一边想着韩子陆，一边想着赵思源，一边蹬着自行车，觉得需要他解决的问题还很多。 初春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暖的舒服，北方的阳光颜色浅淡，照在地上泛出明亮但不刺眼的白。 骑着自行车行进在校园小路上，看着路边的树，听着篮球场的运球声，慢吞吞踩着踏板，就这么悠闲晃荡着，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东西就逐渐淡了，心情也变得像没云的天空一样敞亮。 放空头脑什么都不想的感觉，很是惬意。 一切好像都和以前一样。 回到宿舍脱了外套，江唯立刻去找赵思源，把面包和牛奶给他。 赵思源正戴着耳机玩儿游戏。 江唯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他不动。 江唯把面包和牛奶直接放在了桌上，掀开他半边耳机，“吃点儿吧，你早上没吃饭。” 赵思源瞥了一样江唯，十指继续在键盘上飞速移动。 这回江唯直接摘了他耳机，“干嘛呀，多大事儿啊，至于生气？来来，吃点儿东西，我这特意去买了跟你赔不是的。” 赵思源：“不吃，不饿。” 江唯在赵思源脑袋上一拍，“我可跟你说，过了早上九点还不吃饭，身体就会开始消化肚子里的屎了，现在都快十点了，你这都吃了半天屎了。” “你特么才吃屎呢。”赵思源暂停了游戏，拿起面包，胡乱剥开包装袋啃了一口。 江唯在旁边看着他笑。 赵思源拆开牛奶，“看什么看，傻笑什么傻笑？” 江唯：“你快点儿吃，吃完咱打球儿去吧，好久没去了。” 赵思源：“哟，你还知道好久没去了啊。” 江唯：“有劲没劲啊，前段儿时间不放假吗，一句话，去不去？” “去，看我不打趴你。” 江唯松了口气，本来还以为赵思源真的跟他生气了，现在看，其实还好，他勤着讨好讨好，应该也就过去了。 等赵思源吃完，两人就带球去了操场，场上已经聚了不少人，大家自由组队，江唯和赵思源分在两边。 一开始，江唯还故意让着赵思源，半场过后打得起劲儿了，也就顾不得放水了，两人都是卯足了全力拼杀，一场球下来，内衣都被汗泡透了。 最终结果，江唯这边赢了，他得意地跑到赵思源面前，赵思源勾着他就开始勒脖子。 江唯哈哈大笑，觉得现在这样相处特别好。 把水递给赵思源的时候，江唯顺口说：“等有时间，我把韩子陆介绍给你认识吧。” 赵思源：“献殷勤讨好我就为了这个啊。” 江唯：“哎你这样说就没劲了哈，好哥们儿，对你好不应该的吗？嘿嘿，那什么，所以你到底见不见？” 赵思源：“过几天再说吧，现在没心情。” “得了吧你。”江唯勾住赵思源肩膀，“我说，也快中午了，出门儿吃饭咋样？请你吃东来顺儿啊。” 赵思源：“哟，东来顺儿？这可你说的，别后悔。” 江唯：“走吧，我也好久没吃了，馋呢。” 赵思源：“等着吧，今儿爷爷我全点最贵的羊肉，一片儿菜都不点！全点肉，吃死你。” 江唯陪着笑，推搡着赵思源回宿舍骑车出门儿。 赵思源说到做到，一口气点了五六份羊肉卷儿，真的一片菜叶子也没要。 江唯也不说什么，就陪他涮肉，跟他闲聊。 吃到第五盘还剩一半的时候，江唯还饶有兴致涮着肉片，可赵思源自己已经不太行了，但他说了不要菜，这会儿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再点，只能埋头从麻酱碟里捡葱花儿和香菜往嘴里嚼，缓一缓吃了一斤肉的腻味。 江唯看出了赵思源的小心思，忙加了一份娃娃菜。 赵思源一边面露喜色，一边吐槽，“干嘛啊，不是说好了不点菜吗？” 江唯：“您就行行好吧，我实在想吃。” 赵思源：“那行吧。” 娃娃菜上来之后，江唯就捞了一片，剩下的都被赵思源卷走了。 肉足饭饱之后，两人又闲聊半天，就算了彻底和好了。 江唯也就踏实了。 下午各自回屋，该玩儿的玩儿，该补觉的补觉。 江唯睡到四点钟才醒，一开手机，就看到了韩子陆的短信。 【今天挺忙的，才闲一会儿，你怎么样？都干嘛了？】 江唯忙回过去，但等了半天也不见韩子陆再发来，回头看他这条的发信时间，是下午三点，那会儿江唯刚睡着。 想必那会儿刚过了午饭时间，韩子陆才空闲下来，结果他居然睡觉错过了，现在回头想想，就觉得有点儿心烦。 江唯忍不住又给韩子陆发了几条，但仍旧迟迟得不到回应。 江唯边看画册边等，到六点钟都没个信儿，他就有点儿急了。 出门直奔地铁，去了崇文门。 那酒店江唯昨天才去过一次，找起来轻车熟路。 进门儿之后直奔餐厅，还没到地方，就见到等位的客人在门口凳子上排了两队。 江唯一想着这些人都是等着吃韩子陆做的菜的，心里就有种莫名的得意。 他也跟着拿了个号，坐在凳子上一起等位，顺手给韩子陆发几条没多大意义的短信，比如你忙啥呢，你几点下班。 发完了也没个回音，江唯无聊地玩儿起俄罗斯方块。 大约等了二十分钟他才进去。 好位子都坐满了，他被安排在角落的两人位。 菜单上来，江唯扫了眼价格，瞬间觉得韩子陆也许挺有钱的。 接着，他仔细看着菜单上的图，想着这些都是韩子陆做的，心里就又有点儿说不明白的情绪。 也许是他看得太仔细，旁边的服务生礼貌催促，“先生，请问您选好了么？” “啊……好像都挺好吃啊，但我就一个人。”他说着扫了一眼周围，心想这么大一个餐厅，大家桌上吃的，都是韩子陆做的菜啊。” 好厉害。 服务生：“如果是第一次来，可以试试我们这边的推荐菜式。”他说着把菜单翻到第一页，指着“主厨推荐”几个字，“这道原味羊肉煲是我们的招牌，羊肉也适合冬天吃。” “就它吧。”江唯用力把头一点，主厨推荐，这里的主厨不就是韩子陆吗，就冲着几个字，也要尝尝。 虽然他中午已经吃了很多羊肉，不过随意吧。 江唯又随手点了一盘小菜一份点心，就托着腮帮子开始等。 点心最先上来。 是一份蟹粉小笼。 一看卖相就知道味道不会差，包子皮又薄又韧，带着微微的透明和光泽，包子褶儿捏的均匀整齐，比江唯在上海老字号吃的卖相还好上几分。 碟子里是标配的米醋姜丝，包子皮在碟子里裹上一圈醋汁，整个塞进嘴里，鲜甜的口感和记忆中地道的上海味儿一样。 可这包子会是韩子陆捏的吗？应该不是。 也说不上为什么，虽然包子很好吃，但江唯没法把它同韩子陆联系在一起。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服务生端来一小例红烧肉，白瓷小罐子里，整整齐齐四四方方的，只放了四块儿。 油汪汪的赤酱肉皮，看着就有食欲。 跟小笼一样，味道很正宗，但还是觉得不像韩子陆做的。 也许本来就不是他做的呢？主厨主要是负责指挥的吧？ 接着，羊肉煲上桌，粗陶砂锅的质地一看就和那些白光锃亮的碗碟不同。 服务生替江唯揭开锅盖，一股润而浓郁的香味就和着水蒸气扑面而来。 服务生替江唯盛出一碗，“先生请慢用。” 清汤原味的羊肉煲，乍看起来毫不花哨。 但仔细就能看出，汤里有炖得恰到好处的腩肉腿肉，党参白芷周围还漂浮着细细的胡椒颗粒。 这感觉，比较像韩子陆的风格。 江唯想着，夹了羊腩塞进嘴里，光滑细腻柔软几种口感在舌尖融在一起，好吃得让人舍不得咽下去。 江唯确定，这是韩子陆会做的东西，羊肉一尝就跟他平时吃的那些不同，肯定是精挑细选过的，烹饪方式也尽可能保留了食材的原味。 江唯像模像样地在心里品评着，一碗一碗捞着锅里的肉和汤，不过十几分钟功夫，居然就把一小锅吃了个见底。 江唯打了个饱嗝，肚子里已经满足了。 他放空地回味着第一口羊肉的味道，很确定，这顿饭是很美好的体验，但即使是羊肉煲，还是让他觉得，似乎少了点儿什么？ 是什么呢？ 也许是个陪他一块儿吃饭的人吧。 一个人吃饭，总觉得有点儿无聊。 江唯突发奇想，叫过服务生，“请问，我能见见你们主厨吗？” 服务生露出疑问神色，“先生您对我们的菜色有什么不满意吗？” 江唯：“没有没有，很满意，所以想见见。” 一般来说，在酒店吃过饭，要求见主厨，对方都是会同意的，虽然是简单出来露个脸，不过也算某种互动。 但服务生却面露难色，“不好意思，现在还是用餐高峰期，厨房里比较忙，可能不太方便，如果您一定要见的话，可以考虑等，不过可能要等很久。”一般人听了这话肯定就不等了，但江唯来的目的就是见韩子陆，自然不会退缩。 江唯：“那好，我就在这儿等会吧，麻烦了。” 服务生带着些许为难，点头去了，不一会儿就来到后厨，走到韩子陆旁边。 “韩主厨，刚刚有位客人点了招牌菜，很满意，说想见见您。” 韩子陆，“我之前说过，不太想见客人。” 服务生也为难，“我知道，我已经跟他说了，可能要等很久，但他还是坚持要等。” 韩子陆神色微变，“是前几天来的那个客人？” 服务生，“不是不是，这次来的客人很年轻，看着像个学生，说话也客气，而且好像真的很喜欢咱们的菜。” 韩子陆听到学生二字，神色已经大不相同，听完这句话，眼中更是带了笑意。 他洗洗手，摘下口罩，朝助手交代了几句，然后走出后厨。 韩子陆过来的时候，江唯正捧着手机发呆。 他没想到韩子陆会这么快出现，直到映在屏幕上的吊灯一暗，他才抬起头。 看到韩子陆正站在桌前。 在水晶灯柔和的光下下，韩子陆穿着一身修身的白色制服，站得笔挺，帅气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服务生介绍说：“这是我们韩主厨。” 韩子陆示意一下，服务生就先行离开。 韩子陆看着空空见底的碗盘，“先生对我们的菜式还满意么？” 江唯的喉结动了动，重重点了下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韩子陆拉开对面椅子坐下，双手交叉支着下巴，眼中带笑。 他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那什么，就是想尝尝这里的……”江唯看着韩子陆的脸，觉得他比自己印象中还要好看。 韩子陆的手在江唯眼前一挥，“想什么呢？” 江唯挠了挠头，“怎么办，想亲你。” ☆、第41章 真实感4 韩子陆脸红了。 白制服和暖色灯映衬着他的脸，那种一边局促着，一边又尽力保持镇定的样子，让江唯心中一动。 之前他说想亲你，还多少有些开玩笑的成分，反倒是现在嘴里什么都不说，却是真的有些忍不住想亲上去了。 心情也莫名紧张起来。 一时间，餐厅内的嘈杂人声仿佛逐渐淡去，温柔的灯光缓缓朝着一个方向聚拢，形成一个模糊的光圈，把所有不相干的人和事都隔离在外。 江唯看着韩子陆，他眼睛的形状、睫毛的长度、鼻梁到鼻尖的线条、上下嘴唇的比例，嘴唇上的纹理…… 时间仿佛掉进了一个神秘漩涡，又停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江唯才被韩子陆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你几点回去？”韩子陆问。 一句问话戳破了某个不存在的肥皂泡，整个餐厅又恢复了原样—— 不大不小的交谈声，杯盘相撞的叮咚声音，都清晰传入耳朵。 江唯有些走神。 韩子陆：“怎么了？” 江唯这才恢复了正常，“没，没什么，你先忙你的，我等你下班。” 韩子陆张开嘴，没说出口的话变成一声“嗯”。 现在正是忙的时候，韩子陆很快起身回去，剩江唯一个坐在那儿发呆。 至少看上去是发呆，双目无神地放空着，朝向空无一人的墙角，但实际上，他的脑内活动是很丰富的。 刚刚那几秒钟内所体会的感觉反复在脑海中重播，韩子陆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有些东西越来越模糊，又有一些越来越清晰。 错综复杂的，一时也说不清。 九点钟，韩子陆难得的准时下班，去更衣室换回便服。 虽然酒店规定这个时间下班，但他几乎每天都要晚走，不光因为行业特殊，也因为到这家酒店时间不久，还有很多细节需要磨合，不比以前在华升，做的时间久了，跟同事配合起来比较轻松。 韩子陆尽快把衣服换好，准备去找江唯。 他出门时有些着急，门“咚”地一声撞上了人。 “元昊？” 元昊，厨师里年龄最小的一个，却也是做事最认真的一个。 “韩哥。” “有事么？” “也没什么，就看韩哥走得急，来问问有什么事儿没有。” “谢谢，没什么，我约了朋友。” “哦，哦哦，这样儿啊，那没事儿了，我回去看着他们收拾，你路上小心点儿。” “好，谢谢。” 韩子陆匆匆几步跑到餐厅，来到江唯之前坐的那张桌前，却没看见人。 转头在整间餐厅看了几圈，除了一张大桌还有四五个客人之外，餐厅已经空了，几个保洁阿姨在忙着收拾。 韩子陆心里凉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理智，打了江唯手机，那边几乎是立刻接了电话。 “喂？” “是我。” “当然你是，还能有谁，还多久下班儿啊？” “已经可以走了，你呢？先回去了？” “怎么会，说好了等你的，我就是坐着无聊，下楼溜达呢，啊你下班了啊？那我去接你啊，你等我看下现在在哪儿……” “你就在楼下是吧？那就别动了，我去找你，具体在哪？” “走着走着就到小路上来了，你等我问下一下儿……不过人不多啊这里，哎前面有个人，你等我问一下，那位小哥，请问……怎么跑了。”江唯询问无果，跟韩子陆又解释了一遍，自己现在走的小路比较偏，没什么人。 韩子陆想了想，“你是不是出门左转了？” 江唯想了下，“对，没错儿。” 韩子陆：“那你现在听一听，应该能听到车子的声音，在左手还是右手？” 江唯：“嗯……好像是左手，嗯，对，左手。” “好，你就原地别动，等我一下，三分钟内一定到。” “没事儿啊你不用那么着急……呃，怎么挂了。” 挂的也太快了点儿吧。 不过好吧，那就等着吧。 江唯深呼一口气，看向周围。 墙边的龙爪槐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张牙舞爪，在暗弱的路灯下投下满地的龙爪。 挺有意思的画面。 江唯忍不住驻足。 就在他观察槐树时，前方不远的转角处，一个带着帽子口罩的人探头张望了几眼，转身消失在了树影下。 这边，江唯把槐树仔细看了两分钟才停下，看看手机，忍不住给韩子陆打了电话。 电话一通，就听到那边的剧烈喘息声。 江唯瞬时紧张起来，“你怎么了？” “没，跑得有点儿急。”韩子陆答。 江唯忽然觉得自己脑子不太灵光，瞎紧张什么，当然是跑步跑得啊。 “没事儿，你不用那么急，我多等会儿没事儿，哎你跑慢点儿。” “嗯，没事，应该快到了，你旁边，有什么，标志物么？” “标志物啊，附近也没什么商店，就一棵龙爪槐，算吗？” 韩子陆忽然笑了。 “算，我知道那里，马上就到。” 他说这句时，江唯已经隐约可以听见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然而紧接着，电话里一阵嘈杂，他听到韩子陆惊呼一声，“谁！” “怎么了！喂？”江唯问过去已经听不到回应了。 坏了，出事儿了！ 江唯朝脚步声的方向狂奔过去。 半分钟不到，就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一动不动立在墙下。 “子陆？”江唯大声问。 “别过来！”是韩子陆的声音。 肯定出事儿了，江唯怎么可能走，见这情况只会加快脚步。 七八个大步子迈出去，已经冲到跟前，就在离韩子陆约摸两米远的时候，另一个人拿着刀子朝他一晃。 刀光在路灯下一闪，寒光映在江唯脸上。 韩子陆惊叫一声，拿刀的人闷声说：“没你事，走开！” 江唯看到，他带着毛线帽子，罩了口罩。 糟了，劫道的。 江唯不敢再上前，好言道：“你先把刀子收了，咱们有话好说。” 那人的声音又闷又怪，“跟你没话说，你走开。” 江唯指指韩子陆，“我们俩是一起的。” 江唯说话时看着韩子陆，韩子陆眉头皱得很深。 那人朝江唯抖着刀，声音有点颤，“都说了，走开！听不懂吗！” 韩子陆插话道：“江唯！别逞强，别惹他，你走，我没事。” 江唯举起双手，“有话好说，这位兄弟是要钱吗？” “对，要钱，你别想插手，你快走开！” “那就好办了，你把刀子收起来，我们保证把身上所有的钱交出来，你看，我跟他是一起的，我们两个都把钱给你，不是更好？”江唯说着朝韩子陆横跨一步，把距离缩短到一米半左右，三个人呈等腰三角相对而立。 其实他还想再近一步的，但对方有刀，他不敢轻举妄动，现在的地形也对他们不利。 小路僻静，周围没人，对方又离得太近。 “你求财，我们求平安，大家各取所需，你冷静点儿，我这就拿钱包。”江唯说着，动作缓慢地放下手，朝兜里摸去，掏出了钱包，拿在手里，然后朝韩子陆点点头，“你的也拿出来，安全要紧。” 韩子陆依言把钱包拿了出来。 江唯：“这位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来数，三声之后，我们把钱包放在地上，但是你不能动，要等我们后退五米之后，才可以过来拿钱包，行吗？” 那人沉默了几秒，“不，不行，你，不许走。” 听到他话里所指是韩子陆，江唯的心瞬时揪了起了，冷汗抑制不住地冒出，湿了一背。 但他仍故作镇定，“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吧，我们只求安全离开。” 那人：“手机也留下，哦不，先把钱包扔一个过来，我要检查。” 江唯正准备扔，那人却又改口，“等等，你们别动！都站着别动！手举起来，你！离他远点儿！”这话是冲江唯说的。 江唯犹豫着没动，那人又把刀子晃了晃，刀尖儿对着韩子陆。 江唯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惹恼劫匪，但同时又觉得哪里不对，虽然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劫道的，但仅存的理智还是告诉他，这人的目的好像不是钱。 他似乎要对付韩子陆。 如果他此刻离开，韩子陆也许会有危险，但他又不能激怒歹徒…… 怎么办？要冲上去拼一下吗？ 不，不行，太危险。 怎么办？ 正当江唯一筹莫展时，又有脚步声传来。 能明显感觉到，劫匪的身子晃了晃，似是不安。 江唯怕他随时下手，紧张地从头到脚紧绷着，准备关键时刻随时拉上韩子陆逃走。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19节 这时，韩子陆低声道：“这位先生，你只是求财，我现在放下钱包手机，保证马上离开，今晚的事不会有人知道，这对大家都好。” 那歹徒紧张地紧紧握着刀柄，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张望。 就在这时，那脚步声快了起来。 “子陆？是你吗？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这声音，有点儿耳熟。 对了！吕腾！他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江唯反应过来的瞬间，韩子陆那边也轻声念了一句，是吕腾。 江唯下意识朝吕腾的方向看，几乎就在他转头的同时，身旁的韩子陆一个大跨步朝歹徒冲了过去。 冲撞的声响并着歹徒的叫声一起传来。 江唯回头见韩子陆跟歹徒扭在一起，惊得整个心凉了个透，也顾不得什么危险不危险，直接朝两人冲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出手，那歹徒就已经扑通跪地，哀声求饶，江唯见他手上扔拿着刀，只怕有危险，想拉韩子陆离开，韩子陆却一脚踩在刀上，伸手拽住了歹徒衣领，另一手快速扯了他的帽子口罩。 韩子陆呼吸急促，声音冰冷，“江采，果然是你。” 声音不大，但足以穿透静夜。 吕腾充满担心的呼喊声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脚步也慢下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他此刻距离韩子陆江唯只有两三米远。 “吕腾，你真行。”韩子陆松开江采，三步上前，在吕腾胸口重重砸了一拳。 江唯还懵着不知道怎么了，韩子陆已经结束了第二拳，喘着粗气从地上捡起钱包手机，“这两人是一伙的，江采是吕腾跟班儿，这是个骗局，我们走。” 这话是对江唯说的。 吕腾刚挨了两拳，颤巍巍站稳，“子陆，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平时胡闹就算了，现在为了耍手段居然刀子都带上了！你要怎么解释！” 江唯这才完全明白了，刚刚的紧张瞬时变成满腔怒气，继而变成拳脚，朝吕腾头上脸上砸了上去。 江采想帮忙，却被韩子陆一把按住动弹不得，只能带着哭腔哀求，“对不起对不起，这都是开玩笑，是闹着玩儿的，对不起你们别打了，这刀子也不是真的，是纸糊的喷了金属漆。韩先生你相信我，我们吕少对你一片真心是绝对不会用真刀子对着你的。” 这话一说，江唯和韩子陆都是哭笑不得。 江唯放开吕腾，回到韩子陆身边，“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走吧。” “嗯好。” 江唯很自然地拉起韩子陆手腕，让他贴近自己。 两人一转身，江采就跑到吕腾身边，“吕少，你没事儿吧吕少。” 吕腾吐出一口吐沫，“叫吕先生！你个傻逼废物！什么都做不好！现在怎么办？怎么收场！” “你，你别着急啊，总有办法的，来之前你不是说吗，总要有些坎坷的，吕少你放心，韩子陆早晚会明白的，真的。” 吕腾摸摸脸，嘶了一声，“是吗？” “是是是，绝对是！” “嗯，好吧，我鞋子呢？先帮我找鞋……” 江采在地上一通摸索，“吕少！鞋！” “要说几次啊你这傻逼！”吕腾给了江采一个脑啵儿。 “吕先生……快起来吧，咱们该回家了，不然要挨骂了。” 吕腾惨兮兮地站起来，遥望韩子陆离开的方向。 感慨道：“如果今天不是姓江的小子搅局，你说能成吗？” 江采：“能！一定能！” 吕腾：“嗯，我也觉得。” ☆、第42章 真实感5 江唯和韩子陆并肩走到公交车站。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是脚步声交错着落在地上，像在夜幕中低语着，代替那两个过于沉默的人。 脚步声停下时，两人额上都带着些细细的汗珠，呼吸中带着轻喘。 江唯缓了缓，忽然看向韩子陆。 韩子陆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对不起。” 江唯愣了愣，“干嘛说对不起？” 其实江唯这一路不说话，只是一时没缓过劲儿来，经历了吕腾安排的那出闹剧，他心里先前的紧张不安和后时的气愤暴躁纠结在一起，一时有点儿缓不过来。 “因为吕腾，他弄那些都是冲着我来的，结果把你也牵连进来了。” 江唯一听，就知道韩子陆误会了，“快别这么说，得亏我也在场。”这话的语气还是有些生硬，江唯长出一口气，尽量放松，“跟我有什么可见外的啊，那什么，你没事儿吧？吓着了吧？其实我刚刚也吓着了，吕腾真是能作，这种把戏都想得出，不过还好没事儿，其实就算是真的抢钱，把钱给了应该也没事儿，呃……我好像不太会安慰人，那什么，反正你……” 韩子陆抱住了江唯。 江唯那些没头没脑的话瞬间没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韩子陆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不轻不重地把江唯抱着，把脸半埋在他宽大的兜帽里。 江唯能听到他不规律的呼吸和杂乱的心跳。 似乎应该说些什么，但安慰的话却一句也想不出，只能陪他沉默。 片刻后，那种无措感逐渐淡退，江唯渐渐变得放松，在韩子陆安静的拥抱下，脑子里那些嘈杂的声音和碎片式的情绪越来越淡，终于从焦躁感中摆脱了出来。 他的呼吸恢复了均匀轻缓。 这时，韩子陆轻声道：“还好不是真的。” 随着话语而来的呼吸扑在耳边，微微发痒。 韩子陆：“到现在我还是后怕，明知道是假的，但也怕。”他叹了口气，鼻尖蹭着江唯耳朵，又深呼吸，“还好没事。” 江唯抬手在韩子陆背上轻抚，“这不是都好好儿的嘛，没事儿哈，别想了，都过去了，而且就像你说的，都是假的。” 韩子陆嗯了一声，松开怀抱，空出些距离瞧着江唯。 耳朵周围还留着韩子陆轻蹭时冒出的鸡皮疙瘩，现在近距离互相看着，就更是连呼吸都不分彼此，江唯那颗刚刚平复不久的心，又变得不安定了。 但这种不安和之前那种完全不同，隐隐含着喜悦的躁动。 看着看着，江唯稍微侧头，亲了韩子陆。 车站前是来来往往的车辆，站台上有三五个等车的路人。 江唯只在韩子陆唇上停留了两三秒。 但离开时，他看韩子陆的目光却明显不同了。 韩子陆一怔，随即略僵硬地抬手，在江唯头上揉了揉。 江唯把视线移开，有些生硬地转向站牌，视线漫无目的地在不同数字和地名之间横扫竖扫。 眼里是站牌，心里却是疾风骤雨下的小树林。 过了一会儿，韩子陆在他肩上一拍，“车来了，人多，小心点儿。” 江唯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韩子陆问：“公交卡带了没？” 江唯点点头。 韩子陆：“上车往后走，我们路远。” 江唯又点点头，不敢直视韩子陆。 车停稳，该下的下完，江唯才跟在韩子陆身后挤上了车。 直到这会儿，先前涌起的那股子冲动才消下去，不再紧绷绷的难受了。 车上人很多，很挤，江唯他们经过两三站才在后面找了个地方站稳，韩子陆抓着扶手，面对着车窗，江唯在他身后，扶着他的肩膀。 江唯还在想那股子突如其来的冲动。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因为韩子陆bq。 在这之前，第一次是因为看到了对方一丝不挂的身体，之后几次是因为想起了被口时的情节。 像现在这样只因为抱一抱亲一下就有反应，还是第一次。 江唯忽然对自己的性取向产生了一丝迷茫。 对于同性的身体，他之前以为最多也就是“能接受”的程度，但现在看来，怎么觉得他比韩子陆更像个gay了呢。 韩子陆总是沉稳淡定，倒是他，整天胡思乱想的，有事没事就发情。 江唯正想着，一抬头就看到了车窗里韩子陆的倒影。 韩子陆稍微低着头，在车窗里的样子有些暗淡，有些清瘦。 司机转弯，车子一晃，江唯猝不及防撞在韩子陆身上。 下面座位上的老阿姨“哎呦”一声，韩子陆忙着赔不是，江唯却因为这一撞，生出了满脑子的少儿不宜。 再看车窗，正对上韩子陆也透过倒影看着他，那种心里的抓挠感瞬时更强了。 江唯尝试着深呼吸几次，但没用，最后只得生硬地挪了挪步子，走到更里面去站着，不敢再待在韩子陆身后了。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刚刚那场打劫，一会儿想到自己第一次看毛片的情景，一会儿想到吕腾说话的语调，一会儿想到初中时跟同学打架，一会儿想到韩子陆抱他时的样子，一会儿又想到第一次diy的情景…… 想着想着，甚至想起自己初恋。 虽然印象模糊，但那时候，他对她也这么没羞没臊吗？ 好像没有，是因为当时年纪小？ 也许吧，到现在，他有多憋了几年，自然跟当时不可同日而语。 天，老处男真可怕。 虽然他现在，也许，已经不能算处男了吧。 这个念头一动，身子又是一阵燥热。 江唯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着，终于熬到了下车。 车停在西门外的站台，江唯下地之后被冷风一吹，只觉得浑身舒爽。 韩子陆也下车，站在江唯面前。 江唯一看他，就觉得有点儿不自在，没话找话道：“你每天回来都坐公车啊，真是够辛苦的。”说着东张西望，“现在是要转一次车才能到家是吧？” 韩子陆在江唯肩上拍拍，“走吧，先送你回宿舍。” 江唯：“别啊，还是我送你回家吧，那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吧。” “上午还好，稍微晚去一会儿没关系，走吧，送你。” “还是我送你吧。” “我送你，我比你大，照顾你是应该的。” “我送你，这里我比较熟。” “……” 韩子陆：“乖了，别让我担心，送你到宿舍我就回。” 江唯：“你才是别让我担心呢，回头那个姓吕的又搞什么花样怎么办？” 韩子陆：“今天闹了那么一出，他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走吧，再耽误就更晚了。” 江唯：“那就剪包锤决定吧，赢的送输的回，一局定胜负。” “剪子包袱锤！哎呦我去！”江唯原地跳脚，“不算重来，你慢了。” 韩子陆：“没慢，走吧” 江唯悻悻收回手，朝西门走去。 不过还要有这个谁送谁的小插曲，江唯终于不再胡思乱想了，走在韩子陆身边也自然了许多。 西门外的烤翅摊子仍旧红火，一家家打着“西门烤翅”的招牌，已经分不清哪家正宗哪家跟风了。 江唯往摊子上看看，问韩子陆，“你是不是不吃这种烤串儿什么的？” 韩子陆：“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你是大厨啊，这种吃的，看不上吧？” “不会啊，不过冬天很少吃，烤串啤酒是夏天的专利，不过确实不怎么在外面吃，因为没自己弄的干净，但偶尔也会来吃，因为家里没路边那么热闹。” 江唯：“你也喜欢热闹啊？” 韩子陆：“为什么不喜欢？” 闲谈间，两人已经经过校医院，到了荷塘边。 路灯投下明晃晃的白光，映着湖面一片晶亮。 残荷在水光下立着，像一个个沮丧的人影。 江唯很久没在晚上来过这边了，忍不住驻足观望。 韩子陆也停下脚步，“我刚来时，这里荷花开得正旺。”他手指校医院前的空地，“那片野花也开着，当时我就决定，要在这里找个工作，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学校里这些小景，也算值得。” 江唯：“作为学校，这儿是还凑合了，不过荷塘和野花都挺平常的吧，你要是喜欢看荷花，等夏天一块儿去圆明园啊，年年都有荷花展。” 韩子陆笑笑，“真的单独弄个展览反而不想看了，我有时下班之后会绕远从这边走，荷塘边会有学生抱着书坐在凳子上，那感觉挺好的，让人忍不住向往。” 江唯略一犹豫，问道：“既然这么喜欢，那要不要干脆搬过来住啊？家属区有房间出租，不过是老房子，但租金还可以，而且学校里面比较安全。” 韩子陆：“我想想吧。” 江唯：“嗯，你想，考虑清楚，主要这边离你酒店挺远的，路上太辛苦。” 韩子陆在江唯头上摸摸，“但是离你近。”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江唯几乎感觉到有细小的电流，在他脑子里刺啦刺啦地响。 他躲开韩子陆的目光，很不自然地转了个方向，“啊……前面那条路没走过，要不要试试？” “嗯好。”韩子陆能感觉到江唯的不自然，也不说什么，只跟在他身后继续走。 今天这一路，他好像隐约觉得，江唯在躲他。 他也知道，江唯不可能那么快接受他的性别，但在实际相处中遇到对方的躲闪，他还是觉得深深挫败，甚至不敢多往这方面去想。 有些下意识地逃避。 江唯选了一条小路，直通荷塘边的树林，这边路灯很少，也没什么学生。 脚步声响在石板路上清脆好听，带着跟心跳相似的频率。 韩子陆正听着声音出神，前面的江唯就忽然停了下来。 暗弱光线下，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听带着呼吸声的话语低低传来。 “子陆，我能抱你么？” 然后不等韩子陆回答，江唯已经把他拉进怀里。 仓促而用力的一抱之后，江唯吻了韩子陆。 舌尖急促地撬开对方双唇，直入口腔，在韩子陆的唇与舌之间侵略索取，让舌尖一次次探得更深，直到两个人都呼吸困难。 分开时，江唯焦躁地拉着韩子陆的手，让他碰触自己双腿之间，在韩子陆耳边问：“我这样，是不是不太正常？” 韩子陆向前一些，让自己下身蹭过江唯手背，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回答：“我也一样。” 听到这话，江唯又抱着韩子陆，在他脸上一通胡乱地亲，又咬住他的嘴唇用力地吻。 意乱情迷间，韩子陆问：“要不要帮你？用手或嘴都可以。” 见江唯不答，他轻轻隔着裤子碰了碰江唯，“没关系，这里没人看见。” 江唯脑子里嗡了一声，瞬间想起自己现在还在外面，想起已经很晚了，而明天韩子陆还要上班。 一时间，羞耻感压过了欲望，江唯用力摇了摇头，拉着韩子陆就往有光的地方走。 他步子很急，呼吸也急，走着走着，就觉得呼吸发烫，鼻子发痒。 他本能地揉了揉鼻子，瞬间有种异样感觉在鼻腔里蔓延开来。 明晃晃的路灯下，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儿—— 一片通红。 流鼻血了。 ☆、第43章 真实感6 江唯都好久没流过鼻血了，一时有些手忙脚乱，想用手把血给擦了，结果越擦越多，一张脸很快变得惨不忍睹。 韩子陆叫江唯不要乱动，但江唯鼻子里痒痒，想不动都难。 韩子陆没办法，只得按住他的手，“别动！别揉！抬头！” 江唯被拉住双手，转头看韩子陆时，一行鼻血就呼啦啦顺着嘴流到了下巴。 韩子陆只得放开他的手，把他的下巴抬高，“别到处看，抬起头。” “可是抬头就看不见了啊。”江唯支支吾吾道。 韩子陆一手抬着江唯下巴，一手拉着他胳膊，“不用看，我扶你，跟着走就行了，来，这边。” 江唯抬着头，只觉明晃晃的路灯刺眼，让他不得不把眼睛眯着。 头抬起来，血就不往外流了，而是倒灌进鼻腔，弄得江唯一嘴的腥味儿，说不出的难受。 韩子陆：“你身体别僵着，放松点儿，就几步了，那边有凳子，先坐下。” “哦，嗯。”江唯答应着，但走路还是僵硬得要命。 终于把几步路走完，坐在凳子上，江唯才松了口气，习惯性的就想低头看韩子陆，但立刻被阻止了。 韩子陆塞给江唯一张纸巾，让他先捂着鼻子，然后又拿出湿纸巾，帮他把粘在脸上嘴上下巴上的血迹擦干净。 在这过程中，江唯保持着抬头捂鼻子的动作，直挺挺坐了两三分钟。 此刻在他的脑子里，鼻血的不适感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丢人才是最主要的感觉。 不就是亲了几口摸了几下，至于就流鼻血了吗？ 这都还没真怎么样呢，就挂了彩了，要按这个节奏发展下去，等回头实际那什么了，还不血流一床啊。 我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啊啊！ 江唯下意识把脑袋一甩。 韩子陆立刻道：“别乱动！” 然后江唯就老实了，继续在心里为自己是个老处男感到可耻。 韩子陆又折腾了一会儿，擦干净血迹之后，又扯了一块儿湿纸巾，窝成不大不小的一团帮江唯塞住鼻子，这才算结束。 江唯抬着头，眼珠子漫无目的地乱转，“我能动了吗？” 韩子陆：“别动，保持一会儿，等血先止住。” 江唯“哦”了一声，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韩子陆问：“你以前也流鼻血么？” 江唯：“……” 韩子陆：“嗯？” 江唯：“哦，上一次，是去年还是前年，记不清了。” 韩子陆：“也是这样毫无预兆的？” 能别问这么仔细么，江唯哀叹着，“当时，是打球让撞了……” 韩子陆：“嗯，反正，你没经常这样吧？” 江唯觉得自己脸都烫了，“怎么会。” 韩子陆：“不会就好，可能是春天太干燥了，最近饮食上注意点儿。” “哦对，是啊，哈哈，哈哈哈，太干燥。”江唯立刻顺着台阶下，也不想深究自己究竟为什么流鼻血了，韩子陆说是因为天气，那就是因为天气吧。 韩子陆抬手在江唯头上摸了摸，“小孩子。” “喂，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好吧？”江唯说话时忍不住转头，立刻被韩子陆吼了一句不许动。 江唯：“哦……” 韩子陆：“先止血。”说完还是不放心，干脆直接站到江唯面前，双手捧住他的头，不让他乱动。 江唯的视线里终于不再只有明晃晃的路灯了，而是多了一个背光的人影。 他眨巴着眼，勉强从阴影中辨认出韩子陆的五官。 江唯看着韩子陆的眼，傻乎乎来了一句，“你真挺帅的，在gay圈里肯定很受欢迎吧，肯定有过很多男朋友吧。” 韩子陆抬手在江唯额头上弹了一下，江唯哎呦一声。 “夸你还不行了。” “没听出是夸。” 江唯：“说你帅还不是夸啊？那你说怎么夸你才对？” 韩子陆：“你这是要故意讨好我？”他声音里带着笑。 江唯：“是啊，你看我现在动都不能动，全听你的，还不得讨好讨好。” 韩子陆：“说吧，想要什么好处。” 江唯脱口而出，“亲我一下儿。”说完自己都觉得意外，他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但韩子陆真的弯下了腰。 江唯知道他要亲自己，一时紧张，连喘气都忘了。 韩子陆动作很轻很慢，江唯觉得等了很久，才感觉到韩子陆的呼吸落在自己脸上。 那气息温热湿润，似乎随时会变成一个同样温湿的吻。 但江唯等了许久，只感觉到气息，感觉不到触碰，又或者已经碰上了，但太轻微，以至于他无法将皮肤的触碰和气息的触碰区分开来。 嘴唇上像是扫过羽毛那样微微一痒，韩子陆已经站直了身子。 江唯眨巴着眼，有些被骗的感觉。 韩子陆：“都说了不能乱动，还流血么？” 江唯感觉了一下，“好像……停了。” 韩子陆放开江唯的脸，坐回他身边，“停了也小心点，动作别太大，我们再多坐一会儿，等稳定了再送你回宿舍。” 江唯点点头，韩子陆马上制止，让他保持别动，于是江唯只能一脸僵硬地坐着。 韩子陆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面对着荷塘，看埋藏在枝桠中的弯月，在水面投下几不可见的光影。 坐了一会儿，江唯忽然说：“你要不要考过来跟我一起上学？我可以教你画画，不难考的。” 韩子陆：“小孩子，异想天开。” 江唯：“真的不难，你不说挺向往的么，那就来啊。” 韩子陆摇摇头。 江唯：“你是不想，还是觉得不可能啊？” 韩子陆：“你不懂，有些东西，就是要远远看着才觉得向往，就让我一直向往着吧。” 江唯：“这我就不同意了，我觉得……” 韩子陆轻轻捏住江唯嘴唇，“别说那么多话，歇会儿，等鼻子稳定了早点回去休息。” 江唯看着韩子陆，好像忽然觉得，对他有了些以前没有的认识，但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 两人又坐了十几分钟，韩子陆把江唯送回宿舍才打车走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江唯回去之后总觉得心里莫名其妙的烦，试了两次都没睡着，只得爬下床，拿了速写本随手乱涂。 把半张纸涂得黑乎乎之后，他忽然想起韩子陆背光的样子，于是就着半幅涂鸦，把记忆里的场景画了下了。 完成时已是深夜两点。 江唯看着画作，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觉得心里静了。 往后的这几天，功课变得忙碌起来。大学要求每个学生在毕业之前都要修满一定数量的公选课，其中还包括几门文化素质核心课，如果没修够或者没及格都无法毕业。 核心课一直都很热门，没那么容易选到，江唯他们每次选课都会组织起来，每个人多选几门，碰碰手气，如果运气好都选上了，就分给需要的同学。 这次选课也一样，但不同的是，江唯运气太好，一连选上三门核心课，但只分出去了一门，还剩两门，虽然也不是特别感兴趣，但好不容易选上的，也舍不得退，于是，他这学期的课程就变得很满。 从周一到周五，除了周二晚空着，其余每晚都有课，如果不逃课的话，每天都要上到晚九点。 本来，多上点课也没什么，但现在一看，江唯就犯愁了，按这个节奏，他根本没时间去找韩子陆。 而韩子陆那边，虽然周三下午休息，但他周三下午却有一节选修和一节体育，安排得满满的。 其它几个下午他倒是没那么忙，但韩子陆又要上班，两人的时间几乎是完美地错开了。 纵观这一周，似乎真要等到周五才见得着一面，而且他还得逃掉一门核心课。 每次一算这些，江唯就忍不住觉得，这谈了恋爱似乎和没谈的时候一样。 同时又会忍不住想，如果他当时没犹豫，一早答应了韩子陆，也许韩子陆就不会从食堂辞职，他们现在也就可以每天见面了。 但哪儿来那么多如果。 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想办法适应。 两人就这样靠着短信沟通，从周一过到了周五。 中午下课后，江唯兴冲冲地问韩子陆几时下班，韩子陆回说会尽快到学校找他。 江唯整理好书包，大吼了一声，“源子！走，吃饭！” 却没听到赵思源的回应。 他又楼上楼下跑了几圈，也没见到赵思源。 正想打电话，同班的一个女生叫住他，说赵思源接了个电话之后立刻走了，好像有急事儿。 江唯心想有事就算了，电话也不打了。 那女生跟他又闲聊了几句，过程中一直投来暧昧的笑，让江唯一度觉得自己眼花，毕竟这女生跟他关系一般，没事绝不会朝他莫名其妙地笑。 他问她笑什么，她却眨了眨眼，跑了。 这之后，江唯去食堂吃饭，又遇到了类似的情况。 染服班的陈洋，跟他属于那种互相知道名字，也说过几句话，但从大一到现在，说过的话可以用手指头数清楚的类型。 偶遇的情况常有，但都打个招呼过去了，今天也不知怎么了，陈洋在食堂一遇到他，就端着盘子跟过来了。 江唯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能说什么，两人就一桌坐着开始吃饭。 陈洋点的东西少，吃完又去买了两包酸奶，特意分给江唯一包。 江唯接过就要给钱，陈洋却说：“别客气，自己人。” 江唯：“？”他错过了什么？怎么就成了自己人了？ 也许是他的表情过于直白，陈洋看出来了，解释道：“有什么，我也是gay啊。” 江唯差点没被一口酸奶呛死。 陈洋却一本正经的，“不过真没看出来你也是，要早知道咱们学校那么多，我就不费劲到外面找了，那些个老男人，哎，不提也罢。” 江唯无言以对，还是老实喝酸奶吧。 但陈洋不依不饶，“问个问题，不介意吧？” 江唯心说那要看你问什么。 陈洋根本不等他表态就问：“你跟那谁，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啊？挺神秘啊。” 江唯差点儿又被酸奶呛死，“你怎么知道？” 陈洋：“全年级都知道了，我怎么不知道？跟你说，学校里哪儿冒出新人，我总能第一个知道，这叫同类直觉。” 江唯：“……”难道跟韩子陆在荷塘边被谁看见了？ 陈洋：“说说呗，到底多久了？” 江唯低着头，“没多久。”被一个半生不熟的同学问他，感觉有点儿诡异。 陈洋：“不过你俩也够可以的，虽然我早就觉得你们关系不单纯，但真没想到，你俩会真的好上，哎，不过别说，真的挺般配的，就是奇书呆要伤心了，不过管他呢，反正他也不招人待见。” 江唯盯着陈洋，好像觉得那里不对，“有书呆什么事儿？” 陈洋：“哈哈哈，偷偷告诉你哈，你可别乱说，齐书呆暗恋赵思源啊，都好久了，不过你别说，也别问他，他肯定不承认。” 江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又扯上源子了？” 陈洋：“放心，齐书呆只是暗恋，跟你家赵思源没什么，你别吃醋，行了我先走了，下午约了老男人逛街。” 江唯：“你等等，把话说清楚，我跟赵思源怎么了？” 陈洋眨巴着大眼睛：“怎么了？我怎么知道你俩怎么了，不就是好上了呗，行了行了，这种事很快就习惯了，gay又不是怪物，我们只是更时尚更精致的普通人好吗。”他在江唯肩膀上拍了拍，“走了哈，下次再聊。” 这下江唯明白，陈洋是误会了，但这也太离谱了，怎么会误会他跟赵思源呢？ 然而事情远比江唯想的更难以理解，误会的可不止陈洋一个。 赵思源骑车赶到东门外，左顾右盼了半天。 远处，有个中年男子朝他招手。 他忙跑过去，“江叔叔，您怎么突然来了？” 江爸爸摘下太阳镜放进西装口袋，“走吧，找个地方聊聊。” 赵思源，“真的不叫唯唯一起吗？” 江爸爸微笑，“别叫他，有些话，我想先跟你单独聊聊。”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20节 ☆、第44章 真实感7 下午两点四十，正是一天里最暖和的时候。 江唯在南门外的车站停下，看了眼站台，摸出手机。 阳光暖暖的，晒得他发困。 他短信问韩子陆到哪儿了，一边发一边盯着车站，看有没有他要等的那班车。 韩子陆很快回说地大附近堵车，可能要晚一些到。 江唯想了想，干脆短信也不回了，直接就踩上车往那边骑。 这一路果然堵得厉害，大大小小的车排在路中间，像一堆搁浅的鱼，有些死气沉沉的认命，另一些则徒劳地按着喇叭。 江唯在拥挤的车辆和行人间穿梭而过，好不容易到了地大附近。 这路况，他一个骑自行车的都难免被耽误，更别说那些机动车了。 他朝路上看了看，很快发现了熟悉的数字，就是那辆大公交，被前后左右的小车围堵在中间，像置身于兽群中的大形食草动物。 这边的机动车和非机动车道分的没那么严格，江唯骑车在车辆缝隙中穿过，很快到了公交车旁。 留了约摸两米的距离，他停下车，给韩子陆打电话。 “喂？” “嗯，你到了是么？不好意思，我这边还在堵。” “是啊，老远就看到了，堵得一动不动的。” “嗯，不好意思。” 两个“不好意思”听得江唯有那么点儿不舒服。 韩子陆跟他似乎有些生分，只不过五天没见，他跟他说话的语气却似乎回到了寒假前。 江唯挠挠头，“你跟我客气什么啊，再说了，又不是你的错，堵车嘛。” 韩子陆：“早知道就不让你出来了，在宿舍等我就好了。” 江唯：“来都来了，哈哈，你看这样成不，我帮你把车玻璃砸了，你直接跳窗出来，我接住你，然后咱们逃跑。” 韩子陆：“就算砸了玻璃，你也……等等，你在这儿？你在附近么？” 江唯看到车厢内有个人影动了动，朝窗子靠近，果然，是韩子陆，正倾着身子朝外看，脸都快贴上玻璃了。 江唯朝他招了招手。 韩子陆：“你……怎么会在这儿？” 江唯：“来找你啊，顺便勘察下首都堵车情况。” 韩子陆：“……” 江唯：“干嘛不说话啊？” 韩子陆：“你等下，我去问问司机能不能开车门。” 江唯：“啊？你别啊，肯定不行……”但韩子陆已经去了。 他眼看着车窗前的人影消失，过了一会儿又重新出现。 韩子陆叹了口气，“不行。” 江唯：“就说不行，要不这一车人早跑没了。” 韩子陆：“嗯……不知还要堵多久。” 江唯：“没事儿没事儿，反正也快到了，堵就堵呗，我陪你聊会儿天，很快就过去了，对了，你中午吃什么好吃的了？酒店伙食不错吧。” 韩子陆：“呃……还没吃。” 江唯：“什么？不管饭啊？看着挺好一酒店，这么压榨员工啊。” 韩子陆：“不是，是我提前走了，就没吃。” 江唯一下就明白了，韩子陆这是想早点过来找他，他心里瞬时有些小小的得意，“那我带你去吃啊，你想是啥？这附近我还挺熟的，等一会儿到站了就去吃吧，你有什么想吃？” 韩子陆：“既然你熟，就听你的把，吃什么都行。” 江唯：“这样啊，那我先跟你介绍一下吧……”江唯开始煞有其事地介绍起来。 想吃中餐呢，附近有川菜湘菜京菜东北菜，西式的有几家快餐和披萨，另外因为留学生比较多，日韩料理店也不在少数，虽然这边韩国人比日本人多，但江唯真心觉得韩国菜没什么可吃的，也就一带而过，着重介绍了他觉得还不错的几家日料店。 等到把这些都说完了，车流也终于开始行进了。 江唯兴奋地朝韩子陆招招手，“好了好了，不说了哈，等下车再聊，我骑车跟上你。” 他说完挂了电话，绕到公车另一边，不紧不慢跟着。 韩子陆也在车里换了个方向，面朝江唯这边，站在车窗前。 虽然车子在开，但速度依旧缓慢，约摸过了十分钟才开到站。 那边车子刚一进站，这边江唯也停稳了。 韩子陆下车之后，直接走到江唯身边，揉了揉他的头。 江唯笑嘻嘻说：“好久不见啊。” 韩子陆：“好久不见。”说完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会儿两人站得很近，也就一臂距离，但江唯总觉得，在一个礼拜不见之后，他跟韩子陆之间的感觉，跟上次见面的时候不太一样。 该怎么形容呢？ 与其说是情侣，倒更像是朋友。 也不知是不是他多想了。 两人稍微商量了之后，最终决定先去吃日料。 江唯推车，韩子陆走在他右边，两人之间隔着辆自行车。 走了一会儿，江唯忍不住停了下来。 韩子陆多走了几步之后也停下，“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江唯推着车猛冲了几步，跑到了韩子陆右边，这样一来，他俩就可以并肩走，不用隔着自行车了。 又走了几分钟，江唯腾出左手，摸了摸韩子陆的右手。 问他：“没戴手套，冷不冷？” 韩子陆摇头，把手心往江唯脸上一碰。 确实暖暖的。 江唯点点头，韩子陆朝他笑，脸上的酒窝在午后的阳光中分外好看。 江唯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抱抱韩子陆。 跟情欲无关，就是突如其来的，想抱一下。 但此刻他推着车，又是在路边，一是不方便，二是太刻意，所以只能在脑子里想想。 五道口的繁华地就那么点儿大，两人很快走到日料店门口。 江唯停好车，一转身就看到韩子陆正看着他。 那种想抱一下的冲动瞬时又起来了。 江唯飞快地左右扫了一眼，日料店开在小巷子里，左右无人。 他上前一步，用力把韩子陆抱在怀里。 只停了一两秒，松开前还在韩子陆后背上拍了拍。 不拍还好，这一拍，就有些奇怪。 一个拥抱，开头是恋人式的，可结尾却是朋友式的。 江唯就这样站着不动了，也不说清自己在想什么。 周围静静的。 韩子陆拉住了他的手，叫他，“江唯。” 那声音温柔且坚定，带着细细的电流扫过江唯的心尖儿，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弥补了一周未见的生疏。 江唯用力握了握韩子陆的手，“走吧。” 这家日料店的老板是个留学过日本的中国男人，经常穿得西装笔挺在店里站着，看到顺眼的客人就凑过去聊几句，美其名曰交流并改进服务，不过江唯觉得，他就是闲的。 这个时间早过了饭点儿，店里没什么人。 一见江唯他们进来，几个服务生就围了过来，瞬间形成服务人员比客人还多的就局面。 老板一看这架势也跟过来，教训几个服务生说，“交代过多少遍了，不要一拥而上，一对一服务，人不要多也不要少。” 他把几个服务生轰走之后，自己亲手拿了菜单问江唯他们，“两位先生下午好，请问想在哪里坐？” 江唯看韩子陆，韩子陆在店里扫了一圈，指了指吧台。 江唯：“就那儿吧。” 老板：“不坐更宽敞的位子吗？” 江唯：“那边儿能看见你们厨师做菜，比较有意思。”他看韩子陆，“对吧？” 韩子陆笑着点头。 两人在吧台坐了，江唯把菜单给韩子陆，韩子陆也不客气，点了几份刺身，一份手卷。 吧台的位置正对着巨大的玻璃冷柜和后面的厨师。 店里就江唯他们两个客人，日本厨师一边擦拭刀刃，一边用中文向他们问好。 江唯回了句你好，韩子陆回了句日文。 那厨师见他会说日语，就叽里咕噜和他说了一长串。 韩子陆又回了一串。 江唯不懂日语，问韩子陆什么意思，韩子陆叫过服务生，把手卷换成了鳗鱼饭，然后向江唯解释，那厨师告诉他说，今天的鳗鱼很好，建议他试试。 江唯用夸张的崇拜表情看着韩子陆。 韩子陆在他头上一揉，让他看那厨师。 只见厨师把擦干净的刀子放在案上，又整理了一下衣帽，双手从冷柜中取出三文鱼鱼腩，放在铺好的吸油纸上。 他朝韩子陆又问了一句，韩子陆简短回答。 江唯问：“什么？” 韩子陆：“问要厚片薄片，我说厚片。” “哦哦。” 日本厨师下刀，先剃去鱼身上不规整的部分，然后又把刀子擦了一遍，才正式下了第一刀。 他那刀刃很薄，落在鱼身上似乎遇不到丝毫阻力，直接就穿过鱼肉碰到了案板。 轻微的“咚”一声响后，厨师抽出刀，又擦了一遍。 江唯以前也不是没看过这种现场表演，但不知怎么的，现在跟韩子陆一起看，就觉得那三文鱼刺身似乎更诱人了。 韩子陆：“给你加一份？” 江唯点头。 没过多久，小桌上就摆上了刺身拼盘——三文鱼鱼腩、金枪鱼、鲍鱼片、甜虾和醋鱼每样八片，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碎冰上，装在浅蓝色的玻璃托盘里。 韩子陆给自己和江唯碟子里分别倒了酱油，又把装了芥末的小碟递到他眼前。 江唯看着韩子陆，韩子陆用筷子尖儿沾了点芥末涂在鱼腩上，然后再把它夹起来，稍微沾了沾酱油。 江唯以前都把芥末和酱油直接混在一起，现在看韩子陆这样，就依样尝试，口感果然和混在一起有所不同。 一大口三文鱼下肚，江唯舒服地呼出一口气，“好久没吃了。” 韩子陆：“那多吃点儿。” 江唯：“我就一样来一片儿得了，中午吃过饭的。” 江唯说是这样说，刺身拼盘里的东西他至少吃了一半，就连韩子陆的鳗鱼饭也没放过，替他吃了半碗。 韩子陆中午没吃饭还好说，江唯是吃过饭才来的，又塞了这些东西下肚，顿时觉得撑。 韩子陆看着他笑，江唯揉揉肚子，“跟你在一块儿，早晚要胖。” 韩子陆：“这才刚开始。” ☆、第45章 真实感8 吃完饭出门，韩子陆给江唯买了串儿糖葫芦。 江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刚吃饱哎，你这是养猪呢？” 韩子陆：“山楂消食。” 江唯：“你这哄小孩儿呐？” 韩子陆把糖葫芦塞江唯手里，“你本来就是。” 江唯咬下一颗山楂，把剩下的对准韩子陆的嘴，强迫他也一起吃，含混着问：“咱们下午干嘛啊？” 韩子陆：“你说呢？” 江唯：“你想在学校里玩儿还是学校外玩儿？” 韩子陆：“学校怎么玩儿？散步？” 江唯嘿嘿笑着，掏出两张学生证，一张是他的，一张是同屋沈君健的。 “跟我走吧。” 二十分钟后，两人溜达着到了美院外， 江唯：“你不是觉得学校好玩儿吗？我就想带你一块儿体验下，今天的项目是图书馆，校馆和院馆都可以去，你想先去哪个？还是都去？” 韩子陆想了想，“我都没去过，可以的话就都去吧，不然就先去一个，剩下的改天再去。” “没问题，想先去哪个？” “你平时去哪个比较多？” 江唯：“那就院馆吧，人比较少，有位子坐，就是查的严一点儿，不过也没关系，你还挺像个学生的，一会儿就跟在我后面，很淡定地刷卡进去，别理那些保安什么的就行了，记住哈，一定要一脸淡定，最好带着些拽拽的表情。” 韩子陆：“那万一被查到呢？” 江唯：“应该不会的，那什么，万一有人要看你学生证，你就当没听见，直接进去就行了，反正就是记住一点，淡定，拽。” 韩子陆笑了，“你们美院学生都这样？” 江唯挠挠头，“啊……学艺术的嘛，多少有点儿那啥，习惯就好。” 江唯说完，打量起韩子陆，看着看着就动起手来。 先把他围巾拆了，又把他外套拉链拉开，然后把围巾胡乱往他脖子上一围，还顺手把里面的衬衫扣子也解开了几颗。 “这样就更像了。” 江唯弄完抬头，发现韩子陆有些脸红。 江唯：“啊……那什么，嗯，走吧，嗯，走吧，跟着我。” 刷卡进门的时候，韩子陆就像江唯交代的一样，摆出一副冷冰冰的表情，顺利跟着江唯一起进了图书馆。 馆里暖气很足，江唯一边脱外套，一边小声问：“这边都是艺术类相关书籍，你有兴趣没？” 韩子陆点头。 江唯继续介绍：“纯艺术的呢，就是各种画册，另外设计类的也不少，什么园林景观啊摄影啊动物世界啊……反正挺杂的，文物鉴赏这类的也有，你想看什么？” 韩子陆：“你今天来是想看什么？” 江唯：“那先转转吧，我也没什么特别的目标，啊对，这边一共三层。” 江唯轻手轻脚走在前，韩子陆悄无声息跟在后，两人很快把图书馆转了一圈，在三楼的阅览区停下。 江唯随便拿了几本书，和韩子陆面对面坐下。 两人人手一本书翻开，几乎瞬间融入了图书馆的氛围。 纸张擦着空气发出清脆声响，衬着图书馆里分外安静。 江唯随手翻着书页，时不时瞄一眼韩子陆。不得不说，环境对人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韩子陆身上本来就有七八分学生味儿，现在坐在图书馆，就更是和其他研究生没两样了。 两个人这样一起坐着看书，江唯甚至有种同校念书的错觉。 江唯一心二用，一本书很快翻完，却一页也没真看下去，反而是对面的韩子陆，一页一页仔细翻着书，头也不抬，分外认真。 江唯伸手在韩子陆的书上敲了敲，低声问：“要不要喝水？” 韩子陆：“有么？” 江唯：“我去打。” 江唯把一次性杯子放在韩子陆面前，先盯着他看，后盯着书看。 然而坐了半分钟不到，他就又起来找书，拿了两三本回来，仍是像之前那样，一页一页匆匆翻过，难能看得进去。 两人面对面坐了将近一小时，江唯喝了三杯水，翻了五本书，而韩子陆连一本书都没看完。 江唯有些坐不住了，“那什么，我去尿尿。” 韩子陆抬起头，“一起吧。” 图书馆三楼有两间洗手间，离得近的那间是个残疾人专用间。 江唯想也不想就选了近的。 洗手间不算太大，才五六平，但带了镜子洗手池，装修十分精致。 残疾人间不分男女，等韩子陆也进来之后，江唯习惯性地关门上锁。 门锁“咔哒”一声。 不甚明亮的灯光照出地上两个人影。 江唯几乎立刻意识到，这里只有他和韩子陆两个人。 而像这样的独处，已经好些天没有过了。 虽然地点有点怪，不过…… 江唯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脱轨，忙端正了态度。 但他一回头，就对上了韩子陆的视线。 韩子陆的声音仍刻意压低着，“你今天看书很不专心。” 江唯身子朝里，头朝外，就那么别扭地站着，“是啊，没你专心。” 韩子陆：“其实我也差不多。” 江唯转身，“是吗？” 韩子陆的手搭上江唯肩膀，“所以看得很慢。” 江唯：“专心才慢呀，我那刷刷刷的翻过一遍，根本不知道看了啥。” 韩子陆：“我如果专心了，怎么会发现你不专心？” 江唯咽了咽口水，“哦，也对。” 韩子陆的笑容带着些轻佻，“你不是要尿尿？去啊。” 江唯还是直愣愣站着，“你先去，就一个便池。” 韩子陆：“我不想尿。” 江唯：“你自己说一起的，骗我玩儿呢？” 韩子陆：“谁骗你了，我只说了一起，可没说要一起尿。” 江唯：“好好好，那我自己尿。”说着走到便池旁边。 韩子陆也跟过去，拿出手机随便翻着。 江唯知道他没看自己，不过还是觉得奇怪，裤门儿刚拉下来，动作就停住了，“哎我说，你不尿的话，要不先出去呗？” 韩子陆继续看着手机，“你不好意思？” 江唯：“也不是，就有点儿……别扭。” 韩子陆：“有什么好别扭，你那块儿我都舔过了。” 江唯那脸刷地就红了，动作生硬地把拉链儿拉好，“算了算了，不尿了，反正也不急。”一抬头就看到韩子陆嘴角的笑，“哎你故意的吧？” 韩子陆：“那你说说，我哪儿故意了？” “你不尿还跟过来，这还不故意？” “陪你还不好？” “可是别扭啊。” “你平时尿尿都是单间没别人看见？” “那当然不是。” “所以，我在这儿有什么好别扭？” 江唯：“你跟他们不一样。” 韩子陆：“哪里不一样？”他凑在江唯耳边，“因为我帮你舔过鸟？” 江唯头顶都快冒烟了，“哎你平时说话可不这样，今天是怎么了？” 韩子陆：“平时？你是说跟你在一起之前么？那时我们只是朋友，你想我怎么说？” 江唯有点儿蒙，像不认识似得看着韩子陆。 韩子陆脸上的笑容敛去，“我问你，你跟那些玩儿得好的男同学之间，会讲荤段子吗？” 江唯：“当然。” 韩子陆：“会一起看毛片儿？” 江唯：“嗯。” 韩子陆：“那如果让你想象一下，跟我一起看毛片呢？什么感觉？” 江唯眼珠子转了转，“好像……有点儿别扭。” 韩子陆：“为什么呢？我跟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江唯：“可能因为我们现在好上了，所以……” 韩子陆摇头，“我觉得不是，按我的感觉，自从你知道我是gay，对我的态度就有些不一样。” 江唯：“有……么？” “因为你知道我是gay，所以潜意识里，你把我当成不同性别的人，也许是半个女人？所以你觉得当着我面上厕所别扭，觉得跟我一起看毛片儿也别扭，是么？” “……”江唯陷入了思考。 沉默片刻后，韩子陆上前一步，低声说：“现在亲我。” 江唯脑子有点儿乱，不太明白韩子陆到底想表达什么，但还是亲了。 嘴唇碰在一起，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炙热。 韩子陆一边缠绕着江唯舌尖，一边拉开裤链，把牛仔裤向下推了推，露出半截底裤。 这时，他拉着江唯的手，让他碰触自己胯间。 “我和你一样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他伏在江唯颈侧，声音很低，“你的那些冲动和欲望，都没必要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你能感觉到的一切，我都同样感觉得到，而且比你强烈。” 江唯略微皱眉，手指触碰着另一个男人boqi的yjg，这种不带任何遮掩的情欲让他心跳飞快。 韩子陆放开他的手，把牛仔裤穿好，“别把我想成女人。” 江唯想说什么，但一时说不清，他知道韩子陆多少误会了什么，但同时知道，韩子陆的话也说对了一些关键。 韩子陆在江唯头上摸摸，表情恢复了正常，“我在门口等你。” “哎等等！”江唯叫住韩子陆，“那什么，虽然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但……”他拉开裤门儿，掏出半硬的家伙，对准便池，“咳，你要看就看呗，来来来，离近看也行啊。” 水声哗啦啦地响。 韩子陆忍不住笑出声，刚刚的严肃气氛瞬间没了。 江唯尿完洗手，几步跳到韩子陆身边，“从来就没把你当过女人。” “那你为什么别扭？” 江唯：“因为，你跟他们，不太一样。” 韩子陆也不再说什么，两人一起出门，回到了位子上。 这下，不止江唯看不下去，连韩子陆也不翻书了，就坐那儿对着打开的书页出神。 江唯伸手一把合上他手里的书。 “砰”地一声，引来几个学生侧目。 江唯忙小声道歉，把几本书放到架子上，拉着韩子陆就走。 韩子陆：“去哪儿？” “不知道，反正看不下去书，呆这儿也没劲。” 韩子陆不答话，两人很快出了美院。 韩子陆又问：“去哪儿？” 江唯：“找个能说话的地儿吧。” 韩子陆：“那去我家吧。” ☆、第46章 真实感9 二十分钟后，两人溜达着到了美院外， 江唯：“你不是觉得学校好玩儿吗？我就想带你一块儿体验下，今天的项目是图书馆，校馆和院馆都可以去，你想先去哪个？还是都去？” 韩子陆想了想，“我都没去过，可以的话就都去吧，不然就先去一个，剩下的改天再去。” “没问题，想先去哪个？” “你平时去哪个比较多？” 江唯：“那就院馆吧，人比较少，有位子坐，就是查的严一点儿，不过也没关系，你还挺像个学生的，一会儿就跟在我后面，很淡定地刷卡进去，别理那些保安什么的就行了，记住哈，一定要一脸淡定，最好带着些拽拽的表情。” 韩子陆：“那万一被查到呢？” 江唯：“应该不会的，那什么，万一有人要看你学生证，你就当没听见，直接进去就行了，反正就是记住一点，淡定，拽。” 韩子陆笑了，“你们美院学生都这样？” 江唯挠挠头，“啊……学艺术的嘛，多少有点儿那啥，习惯就好。” 江唯说完，打量起韩子陆，看着看着就动起手来。 先把他围巾拆了，又把他外套拉链拉开，然后把围巾胡乱往他脖子上一围，还顺手把里面的衬衫扣子也解开了几颗。 “这样就更像了。” 江唯弄完抬头，发现韩子陆有些脸红。 江唯：“啊……那什么，嗯，走吧，嗯，走吧，跟着我。” 吃完饭出门，韩子陆给江唯买了串儿糖葫芦。 江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刚吃饱哎，你这是养猪呢？” 韩子陆：“山楂消食。” 江唯：“你这哄小孩儿呐？” 韩子陆把糖葫芦塞江唯手里，“你本来就是。” 江唯咬下一颗山楂，把剩下的对准韩子陆的嘴，强迫他也一起吃，含混着问：“咱们下午干嘛啊？” 韩子陆：“你说呢？” 江唯：“你想在学校里玩儿还是学校外玩儿？” 韩子陆：“学校怎么玩儿？散步？” 江唯嘿嘿笑着，掏出两张学生证，一张是他的，一张是同屋沈君健的。 “跟我走吧。” 二十分钟后，两人溜达着到了美院外， 江唯：“你不是觉得学校好玩儿吗？我就想带你一块儿体验下，今天的项目是图书馆，校馆和院馆都可以去，你想先去哪个？还是都去？” 韩子陆想了想，“我都没去过，可以的话就都去吧，不然就先去一个，剩下的改天再去。” “没问题，想先去哪个？” “你平时去哪个比较多？” 江唯：“那就院馆吧，人比较少，有位子坐，就是查的严一点儿，不过也没关系，你还挺像个学生的，一会儿就跟在我后面，很淡定地刷卡进去，别理那些保安什么的就行了，记住哈，一定要一脸淡定，最好带着些拽拽的表情。” 韩子陆：“那万一被查到呢？” 江唯：“应该不会的，那什么，万一有人要看你学生证，你就当没听见，直接进去就行了，反正就是记住一点，淡定，拽。” 韩子陆笑了，“你们美院学生都这样？” 江唯挠挠头，“啊……学艺术的嘛，多少有点儿那啥，习惯就好。” 江唯说完，打量起韩子陆，看着看着就动起手来。 先把他围巾拆了，又把他外套拉链拉开，然后把围巾胡乱往他脖子上一围，还顺手把里面的衬衫扣子也解开了几颗。 “这样就更像了。”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21节 江唯弄完抬头，发现韩子陆有些脸红。 江唯：“啊……那什么，嗯，走吧，嗯，走吧，跟着我。” 刷卡进门的时候，韩子陆就像江唯交代的一样，摆出一副冷冰冰的表情，顺利跟着江唯一起进了图书馆。 馆里暖气很足，江唯一边脱外套，一边小声问：“这边都是艺术类相关书籍，你有兴趣没？” 韩子陆点头。 江唯继续介绍：“纯艺术的呢，就是各种画册，另外设计类的也不少，什么园林景观啊摄影啊动物世界啊……反正挺杂的，文物鉴赏这类的也有，你想看什么？” 韩子陆：“你今天来是想看什么？” 江唯：“那先转转吧，我也没什么特别的目标，啊对，这边一共三层。” 吃完饭出门，韩子陆给江唯买了串儿糖葫芦。 江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刚吃饱哎，你这是养猪呢？” 韩子陆：“山楂消食。” 江唯：“你这哄小孩儿呐？” 韩子陆把糖葫芦塞江唯手里，“你本来就是。” 江唯咬下一颗山楂，把剩下的对准韩子陆的嘴，强迫他也一起吃，含混着问：“咱们下午干嘛啊？” 韩子陆：“你说呢？” 江唯：“你想在学校里玩儿还是学校外玩儿？” 韩子陆：“学校怎么玩儿？散步？” 江唯嘿嘿笑着，掏出两张学生证，一张是他的，一张是同屋沈君健的。 “跟我走吧。” 江唯轻手轻脚走在前，韩子陆悄无声息跟在后，两人很快把图书馆转了一圈，在三楼的阅览区停下。 江唯随便拿了几本书，和韩子陆面对面坐下。 两人人手一本书翻开，几乎瞬间融入了图书馆的氛围。 纸张擦着空气发出清脆声响，衬着图书馆里分外安静。 江唯随手翻着书页，时不时瞄一眼韩子陆。不得不说，环境对人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韩子陆身上本来就有七八分学生味儿，现在坐在图书馆，就更是和其他研究生没两样了。 两个人这样一起坐着看书，江唯甚至有种同校念书的错觉。 江唯一心二用，一本书很快翻完，却一页也没真看下去，反而是对面的韩子陆，一页一页仔细翻着书，头也不抬，分外认真。 江唯伸手在韩子陆的书上敲了敲，低声问：“要不要喝水？” 韩子陆：“有么？” 江唯：“我去打。” 江唯把一次性杯子放在韩子陆面前，先盯着他看，后盯着书看。 然而坐了半分钟不到，他就又起来找书，拿了两三本回来，仍是像之前那样，一页一页匆匆翻过，难能看得进去。 两人面对面坐了将近一小时，江唯喝了三杯水，翻了五本书，而韩子陆连一本书都没看完。 江唯有些坐不住了，“那什么，我去尿尿。” 韩子陆抬起头，“一起吧。” 图书馆三楼有两间洗手间，离得近的那间是个残疾人专用间。 江唯想也不想就选了近的。 洗手间不算太大，才五六平，但带了镜子洗手池，装修十分精致。 残疾人间不分男女，等韩子陆也进来之后，江唯习惯性地关门上锁。 门锁“咔哒”一声。 不甚明亮的灯光照出地上两个人影。 江唯几乎立刻意识到，这里只有他和韩子陆两个人。 而像这样的独处，已经好些天没有过了。 虽然地点有点怪，不过…… 江唯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脱轨，忙端正了态度。 但他一回头，就对上了韩子陆的视线。 吃完饭出门，韩子陆给江唯买了串儿糖葫芦。 江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刚吃饱哎，你这是养猪呢？” 韩子陆：“山楂消食。” 江唯：“你这哄小孩儿呐？” 韩子陆把糖葫芦塞江唯手里，“你本来就是。” 江唯咬下一颗山楂，把剩下的对准韩子陆的嘴，强迫他也一起吃，含混着问：“咱们下午干嘛啊？” 韩子陆：“你说呢？” 江唯：“你想在学校里玩儿还是学校外玩儿？” 韩子陆：“学校怎么玩儿？散步？” 江唯嘿嘿笑着，掏出两张学生证，一张是他的，一张是同屋沈君健的。 “跟我走吧。” 韩子陆的声音仍刻意压低着，“你今天看书很不专心。” 江唯身子朝里，头朝外，就那么别扭地站着，“是啊，没你专心。” 韩子陆：“其实我也差不多。” 江唯转身，“是吗？” 韩子陆的手搭上江唯肩膀，“所以看得很慢。” 江唯：“专心才慢呀，我那刷刷刷的翻过一遍，根本不知道看了啥。” 韩子陆：“我如果专心了，怎么会发现你不专心？” 江唯咽了咽口水，“哦，也对。” 韩子陆的笑容带着些轻佻，“你不是要尿尿？去啊。” 江唯还是直愣愣站着，“你先去，就一个便池。” 韩子陆：“我不想尿。” 江唯：“你自己说一起的，骗我玩儿呢？” 韩子陆：“谁骗你了，我只说了一起，可没说要一起尿。” 江唯：“好好好，那我自己尿。”说着走到便池旁边。 韩子陆也跟过去，拿出手机随便翻着。 江唯知道他没看自己，不过还是觉得奇怪，裤门儿刚拉下来，动作就停住了，“哎我说，你不尿的话，要不先出去呗？” 韩子陆继续看着手机，“你不好意思？” 江唯：“也不是，就有点儿……别扭。” 韩子陆：“有什么好别扭，你那块儿我都舔过了。” 江唯那脸刷地就红了，动作生硬地把拉链儿拉好，“算了算了，不尿了，反正也不急。”一抬头就看到韩子陆嘴角的笑，“哎你故意的吧？” 韩子陆：“那你说说，我哪儿故意了？” “你不尿还跟过来，这还不故意？” “陪你还不好？” “可是别扭啊。” “你平时尿尿都是单间没别人看见？” “那当然不是。” “所以，我在这儿有什么好别扭？” 江唯：“你跟他们不一样。” 韩子陆：“哪里不一样？”他凑在江唯耳边，“因为我帮你舔过鸟？” 江唯头顶都快冒烟了，“哎你平时说话可不这样，今天是怎么了？” 韩子陆：“平时？你是说跟你在一起之前么？那时我们只是朋友，你想我怎么说？” 吃完饭出门，韩子陆给江唯买了串儿糖葫芦。 江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刚吃饱哎，你这是养猪呢？” 韩子陆：“山楂消食。” 江唯：“你这哄小孩儿呐？” 韩子陆把糖葫芦塞江唯手里，“你本来就是。” 江唯咬下一颗山楂，把剩下的对准韩子陆的嘴，强迫他也一起吃，含混着问：“咱们下午干嘛啊？” 韩子陆：“你说呢？” 江唯：“你想在学校里玩儿还是学校外玩儿？” 韩子陆：“学校怎么玩儿？散步？” 江唯嘿嘿笑着，掏出两张学生证，一张是他的，一张是同屋沈君健的。 “跟我走吧。” 江唯有点儿蒙，像不认识似得看着韩子陆。 韩子陆脸上的笑容敛去，“我问你，你跟那些玩儿得好的男同学之间，会讲荤段子吗？” 江唯：“当然。” 韩子陆：“会一起看毛片儿？” 江唯：“嗯。” 韩子陆：“那如果让你想象一下，跟我一起看毛片呢？什么感觉？” 江唯眼珠子转了转，“好像……有点儿别扭。” 韩子陆：“为什么呢？我跟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江唯：“可能因为我们现在好上了，所以……” 韩子陆摇头，“我觉得不是，按我的感觉，自从你知道我是gay，对我的态度就有些不一样。” 江唯：“有……么？” “因为你知道我是gay，所以潜意识里，你把我当成不同性别的人，也许是半个女人？所以你觉得当着我面上厕所别扭，觉得跟我一起看毛片儿也别扭，是么？” “……”江唯陷入了思考。 二十分钟后，两人溜达着到了美院外， 江唯：“你不是觉得学校好玩儿吗？我就想带你一块儿体验下，今天的项目是图书馆，校馆和院馆都可以去，你想先去哪个？还是都去？” 韩子陆想了想，“我都没去过，可以的话就都去吧，不然就先去一个，剩下的改天再去。” “没问题，想先去哪个？” “你平时去哪个比较多？” 江唯：“那就院馆吧，人比较少，有位子坐，就是查的严一点儿，不过也没关系，你还挺像个学生的，一会儿就跟在我后面，很淡定地刷卡进去，别理那些保安什么的就行了，记住哈，一定要一脸淡定，最好带着些拽拽的表情。” 韩子陆：“那万一被查到呢？” 江唯：“应该不会的，那什么，万一有人要看你学生证，你就当没听见，直接进去就行了，反正就是记住一点，淡定，拽。” 韩子陆笑了，“你们美院学生都这样？” 江唯挠挠头，“啊……学艺术的嘛，多少有点儿那啥，习惯就好。” 江唯说完，打量起韩子陆，看着看着就动起手来。 先把他围巾拆了，又把他外套拉链拉开，然后把围巾胡乱往他脖子上一围，还顺手把里面的衬衫扣子也解开了几颗。 “这样就更像了。” 江唯弄完抬头，发现韩子陆有些脸红。 江唯：“啊……那什么，嗯，走吧，嗯，走吧，跟着我。” 沉默片刻后，韩子陆上前一步，低声说：“现在亲我。” 江唯脑子有点儿乱，不太明白韩子陆到底想表达什么，但还是亲了。 嘴唇碰在一起，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炙热。 韩子陆一边缠绕着江唯舌尖，一边拉开裤链，把牛仔裤向下推了推，露出半截底裤。 这时，他拉着江唯的手，让他碰触自己胯间。 “我和你一样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他伏在江唯颈侧，声音很低，“你的那些冲动和欲望，都没必要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你能感觉到的一切，我都同样感觉得到，而且比你强烈。” 江唯略微皱眉，手指触碰着另一个男人boqi的yjg，这种不带任何遮掩的情欲让他心跳飞快。 韩子陆放开他的手，把牛仔裤穿好，“别把我想成女人。” 吃完饭出门，韩子陆给江唯买了串儿糖葫芦。 江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刚吃饱哎，你这是养猪呢？” 韩子陆：“山楂消食。” 江唯：“你这哄小孩儿呐？” 韩子陆把糖葫芦塞江唯手里，“你本来就是。” 江唯咬下一颗山楂，把剩下的对准韩子陆的嘴，强迫他也一起吃，含混着问：“咱们下午干嘛啊？” 韩子陆：“你说呢？” 江唯：“你想在学校里玩儿还是学校外玩儿？” 韩子陆：“学校怎么玩儿？散步？” 江唯嘿嘿笑着，掏出两张学生证，一张是他的，一张是同屋沈君健的。 “跟我走吧。” 江唯想说什么，但一时说不清，他知道韩子陆多少误会了什么，但同时知道，韩子陆的话也说对了一些关键。 韩子陆在江唯头上摸摸，表情恢复了正常，“我在门口等你。” “哎等等！”江唯叫住韩子陆，“那什么，虽然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但……”他拉开裤门儿，掏出半硬的家伙，对准便池，“咳，你要看就看呗，来来来，离近看也行啊。” 水声哗啦啦地响。 韩子陆忍不住笑出声，刚刚的严肃气氛瞬间没了。 江唯尿完洗手，几步跳到韩子陆身边，“从来就没把你当过女人。” “那你为什么别扭？” 江唯：“因为，你跟他们，不太一样。” 韩子陆也不再说什么，两人一起出门，回到了位子上。 这下，不止江唯看不下去，连韩子陆也不翻书了，就坐那儿对着打开的书页出神。 江唯伸手一把合上他手里的书。 “砰”地一声，引来几个学生侧目。 江唯忙小声道歉，把几本书放到架子上，拉着韩子陆就走。 韩子陆：“去哪儿？” “不知道，反正看不下去书，呆这儿也没劲。” 韩子陆不答话，两人很快出了美院。 韩子陆又问：“去哪儿？” 江唯：“找个能说话的地儿吧。” 韩子陆：“那去我家吧。” ☆、真实感10 余韵中，江唯伏在韩子陆背上，足足缓了一分钟，才从那团白光中回归现实。 江唯的手心儿里，韩子陆的后背上，汗水冰凉。 江唯疲惫地撤出，呼吸依旧杂乱无章，但理智已经回归身体。 他想看看韩子陆的脸，想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在韩子陆肩上轻拍一下，但韩子陆不动。 他又小声叫了韩子陆名字。 隔一会儿，韩子陆才闷闷应了一声，像是很累。 江唯挪到他身边，在他肩上轻轻推了下，韩子陆稍微动了动头。 “子陆。”江唯扶着韩子陆肩膀，让他翻身面对自己。 韩子陆紧紧抿着嘴唇，嘴角有一道血印，满脸苍白，湿透的头发贴在额上。 江唯压根儿没想到会看到这种画面，吓得脸色都变了。 他伸手胡乱摸着韩子陆的脸，“你，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江唯紧张得声音都在颤。 韩子陆的眉头渐渐舒展，“我没事。”声音满是疲惫。 江唯：“你这还叫没事儿啊！怎么了到底？” 韩子陆缓缓吸了一口气，嘴角吃力地弯起，“没事，就是，有点儿累了。”他笑得惨白，“你，也真够持久的。” 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江唯的表情僵了，“是不是我哪里不对，我弄疼你了？我没经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疼么？”他说着想去检查韩子陆身体，没等视线下移到腿根，已经看到了被子上的血迹。 不止被子，床单一片狼藉，零星散落着浅红色的痕迹。 江唯懵了，抓起被子，“这是，血？你的？你流血了？我弄的？” 韩子陆支撑着坐起来，江唯想阻止但没成功。 韩子陆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脸色已经没那么难看了，他朝江唯笑笑，“真没事，已经好多了。” “什么没事儿啊！都流血了！” 韩子陆低着头，“第一次，受点儿伤也正常。” 轻描淡写的话在江唯脑子里劈出一道惊雷。 “第一次？你？你说你？这是第一次？” 韩子陆笑笑。 江唯大吼，“你怎么不早说！” 韩子陆：“也没必要特意说明吧。” 江唯：“你！哎，你怎么！哎我去！走走走，去医院，你这样不行，我带你去医院！” 江唯要拉韩子陆起床，韩子陆拎起枕头拍在江唯脸上。 “要去你去。” “我又没伤着，你能别逞强么？” “我没事，歇会儿就行。” 对方不配合，江唯也没办法，“那我先帮你看看吧，伤怎么样了？伤在哪儿啊？现在还疼？” 韩子陆：“别看，已经不疼了。” 江唯一脸怀疑，伸手就扯被子。 韩子陆推开他，“干嘛？还想再来一次啊？” 江唯急得一脸汗，“别开玩笑了，我就看一眼！” 韩子陆：“用了那么久还没够啊？看什么。” 江唯抓抓头，“那我去给你买药。” 韩子陆：“我有常用药。” 江唯：“那我帮你上药。” 韩子陆指了指落在床上的套套，“你把自己收拾干净就好了，我这边，我自己来。” 江唯顺着看过去，才发现那套套已经破了，床单上是星星点点的jgye，空气中飘着漂白水似的腥味。 整个场面，真是一片狼藉。 江唯有些后悔，他应该准备更充分些的，应该跟韩子陆沟通更清楚些的，动作也应该更轻……哦不，要早知道韩子陆是第一次，他今天可能根本不会跟他做。 但哪儿有什么早知道，后悔又顶什么用。 江唯凑到韩子陆身边，表情像个孩子，“对不起……” 韩子陆抄起枕头往江唯头上砸，“对不起什么？‘对不起我把你给干了？’” 江唯，“你就别跟我逗乐了，我是真心的，对不起，我弄疼你了，而且我自以为是，觉得看过几部片儿就什么都懂了，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你说我说得对，我就是一小屁孩儿，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做不好，对不起。” 韩子陆放下枕头，皱着眉。 江唯：“但是，虽然我什么都不会，但我想对你好。”他隔着被子抱住韩子陆，趴在他肩上，亲吻他脖子，“可前提是，你要告诉我怎么对你好，很多事情我都不会，所以，你要教我。” 韩子陆环住江唯脖子，笑了声，“怎么教？我自己还是老处男呢……哦不对，已经不是了。” 江唯在韩子陆脖子上蹭蹭，“那什么……我会负责的。” 韩子陆嘴角一抽，给了江唯后脑勺一下儿。 江唯哎呦一声，“那算了，我不会负责的。” 后脑勺上又是一下。 江唯：“那要不你对我负责吧，我不介意。” 韩子陆答道：“好。” 江唯起身看他，“真的？我可信了哈。” 韩子陆把被子掀开一角，“先进来，外面冷。” 江唯这才想起自己没穿衣服，身上的汗水已经冷了，现在半身冰凉。 他钻进被窝，一碰到韩子陆身体，就在那股暖意的对比下意识到自己有多凉。 他不敢往韩子陆身边儿靠，怕冷着他。 韩子陆抓着他的手，把他拉到身边，“躲什么，才说了对你负责。” 江唯还是尽量不跟韩子陆贴近，“那不闹着玩儿么，我一大男人，有什么可让你负责的。” 韩子陆认真看着他，“你会跟男人在一起，完全是因为我，所以我对你有责任，所以……我跟你之间，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一定不会先离开你。” 江唯说不出话了，也顾不上身上凉不凉，就紧紧抱住了韩子陆。 韩子陆嘶了一声。 江唯慌忙松手，“怎么了？伤口？不行，你得给我看看。” 韩子陆面露犹豫。 江唯：“喂，刚说的要负责的。” 韩子陆笑了，“走吧，一起去洗洗，然后把床单换了。” 江唯先一步下床，然后朝韩子陆伸出手。 韩子陆拉着他起身，江唯一弯腰，顺势就把韩子陆给抱了。 韩子陆：“……” 江唯：“别废话，抱你去。” 浴室里，江唯小心翼翼放韩子陆下地，“我看看？” 韩子陆；“洗干净再说。”说着开了水，莲蓬头正对着江唯，凉水浇了他一脸。 韩子陆推开他，左右调着水温，等到温度合适了，又把他拽过来。 江唯胡乱冲了冲身子，就拿起莲蓬头，帮韩子陆冲洗。 其实两人才洗过澡没多久，所谓身上脏，也不过是些汗液x液润滑液，没冲几下就干净了。 江唯：“现在能给我看了吧？” 韩子陆拂去脸上的水珠，“看不见的，在里面。” 江唯：“那……那？” 韩子陆：“你去帮我拿药箱，我自己上点外伤药吧。” 江唯依着韩子陆指示拿来药箱，见韩子陆湿哒哒站在浴室门口，才想起忘了帮他拿浴巾。 何止是忘了帮他拿，自己也是浑身湿哒哒的，忘了擦水。 江唯：“我先去拿浴巾。”说着把刚拿来的药箱一起拎走了。 剩韩子陆在那儿站着，忍不住笑。 直到江唯拿了药箱回来，他还是面带笑容。 江唯皱着眉：“你怎么还笑啊，真不疼了？伤在那种地方……我想想就觉得疼，还是不能忍的那种疼。” 韩子陆：“还好吧。” 江唯一脸怀疑。 韩子陆：“要不你也试试？” 江唯脸色僵了。 韩子陆：“玩笑，别紧张。” 江唯打开药箱，“你这儿药挺多的，哪种合适？” 韩子陆：“药膏吧，应该比较好涂。” 江唯埋头寻找，脑补着涂药膏的画面，来来去去就是找不到。 韩子陆直接一伸手，就把它从一堆瓶瓶罐罐里拿了出来。 江唯一把抢过药膏，“是我不好，我帮你涂。” 韩子陆带着微妙的神色看他，他瞬间明白了什么，“呃……我不是，你别乱想，哎我不是，真不是那个意思，那算了，你自己来吧。” 韩子陆接过药膏，“等会儿再折腾吧，有点累，想睡会儿。” 江唯：“不行，必须上药，上了才能睡，你上药，我帮你铺床，你跟我说床单在哪儿，我去给你弄。” 韩子陆简单说了几句，江唯就去忙活开了，剩韩子陆一个在浴室里，裹着白色浴巾，光着修长双腿，手里拿着支崭新的外伤药膏。 门半掩着，能听到江唯的脚步声。 韩子陆把药膏原样放回药箱，从洗手池下的抽屉里翻出香烟点燃。 烟草的味道让他平静，但无法使复杂的思绪变回简单。 脑子里像悬着一张蛛网，蛛网倒映在水面上，水上水下两个世界都满布着错综复杂的丝线。 他有时觉得，他自己的内心世界，远比他所能感知到的更为复杂。 那片夹在两张蛛网之间的狭小空间，乱得让人抓狂，乱得让他自己都懒得去想。 但总有些时候，即使不想，那些蛛丝也随风飘来，缠在他身上。 韩子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半身赤裸，像个陌生人。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但他却和刚在一起不到一周的同性恋人上了床。 他以为自己很慢热，但仅仅一周，他就向江唯承诺了“除非你先离开我”这种话。 这段关系进展太快了，他不是不知道，但却忍不住想让它进展得更快些。 好像只有加快速度，把那些未来的不确定变成了现在的确定，他心里才能稍微踏实。 但他又明确知道，这样不好。 快速开始的，也会快速消亡。 就像焰火，“砰”地一声冲上高空，那么绚烂耀眼，但短短几秒时间，就下坠消亡。 指间的香烟即将燃尽，桔色火光在镜中转为暗淡。 韩子陆呼出一口灰蒙蒙的烟气。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22节 江唯忽然推开门，“弄好了，你来睡……哎你怎么抽烟了？药上好了？” 韩子陆把烟蒂丢进马桶，放水冲了。 “走，一起去睡会儿。”他搭着江唯肩膀。 江唯却往药箱里看，伸手抓出那管药膏，晃着它质问韩子陆，“你真的涂了药了？我怎么觉得这药一点儿也没少呢？” 韩子陆不说话。 江唯拧开盖子，赫然看见封口的铝膜还在。 “韩子陆！你怎么不听话呢。”江唯一把拉过韩子陆往卧室走，“这次别想再糊弄我了，我看着你上！” ☆、第48章 真实感11 卧室里，韩子陆坐在床前，江唯站在床前。 韩子陆把浴巾从脖子上拉到头上，慢慢擦着头发。 江唯拿着药膏，伸手对着韩子陆。 江唯：“上药。” 韩子陆：“不上，不疼了。” 江唯：“不行，必须上药。” 韩子陆：“不想上。” 江唯：“要么上药，要么上医院，你选吧。” 韩子陆朝江唯笑笑，继续擦头。 江唯一把拉过韩子陆的手，把药膏按在他手心儿里。 韩子陆随手把药膏放在床上。 江唯有点儿急，但拿韩子陆没办法，只能好声好气跟他讲道理，但话说了十分钟，韩子陆只是保持一脸微笑。 江唯：“韩子陆，怎么那么不听话呢你。” 韩子陆起身从抽屉里拿了吹风，“我想睡会儿，醒了再说吧。”说完开始吹头。 风声呼呼地响，说什么都听不见，江唯索性不说了。 韩子陆站在床头柜前，江唯也站在床头柜前，像个影子。 风声一停，韩子陆就转过头，两人差点儿撞上。 江唯：“上药。” 韩子陆把风筒对准江唯，忽然打开开关，江唯措手不及忙往后躲，但头发仍旧被吹得乱飞。 韩子陆笑得露出酒窝。 江唯上前抢过风筒关了，两人你推我挡的，几下之后，韩子陆就抱住了江唯，在他额头上蹭了蹭，“来陪我睡午觉。” 江唯用力抽出一只手，晃了晃药膏，“先上药。” 韩子陆撇撇嘴，接过药膏，用它敲了敲江唯鼻子，“你就非得看着我上？” 江唯：“没得商量。” 韩子陆拧开盖子，揭开铝膜，用手指尖儿沾了点药膏，仔细看着，然后忽然往江唯脸上一抹，“你就那么想看我自己用手捅屁眼啊？” 江唯脸色刷得一僵，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韩子陆依旧嘴角带笑，“想看么？想看就捅给你看。” 江唯：“那是上药，你能别说那么色情么？” 韩子陆：“我自己弄就叫上药，你看着，就是色情。” 居然很有道理。 江唯：“那我不看，你保证自己乖乖上药。” 韩子陆：“这可说不好。” 江唯：“……” 韩子陆：“到底看不看？不看我睡了，好困。” 江唯：“看……” 韩子陆把药膏还给江唯，自己转身面墙，把浴巾拉高围住脖子，“你来吧，我自己弄不太够得着。” 江唯咽了咽口水，总觉得气氛奇怪，更觉得，眼前这人不是自己一直认识的韩子陆。 怎么说呢，现在的韩子陆，跟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像是自带滤镜，加了饱和度的，比以前丰富了许多。 江唯正拿着药膏犹豫，韩子陆说，“我都洗干净了，不过，你要介意可以用套套。” 江唯的脸渐渐转红，脑子里也不想了，话也不接了，直接挤出药膏，伸手向韩子陆臀间。 韩子陆长期跑步运动，臀部很是紧实，现在这样直直站着，江唯就是想帮他涂药，都碰不到地方。 手指比划半天之后，他终于开口，“那个，子陆，要不你去床上趴着？” 韩子陆：“就这样吧，不想弄到床上。” 江唯：“那你，弯下腰吧。” 韩子陆：“你是想让我撅起屁股？” 江唯不答话，韩子陆双手撑着墙，只把腰身后撤。 漂亮的腰线像是满弦的弓。 江唯右手指尖全是药膏，只能先用左手分开韩子陆两边臀瓣，再把右手贴上去。 药膏贴上入口褶皱，又黏又滑。 江唯一个分神，左手放松，瞬时觉得右手食指被臀瓣左右夹住，包得很紧。 …… 上药上药，别瞎想，就是上药。 江唯继续两手并用，右手试探了几下，找好位置以后，旋转着撑开褶皱。 虽然有药膏做润滑，但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比想象中更费力，好不容易才进去一个指节。 江唯稍微松了口气，尽量保持平和语调问：“大概在什么位置，靠外还是靠里？” 韩子陆：“我也说不清，那里也没装摄像头，你就把够得着的地方都涂了把。” 江唯哦了一声，手指轻轻转动，立刻感觉到比静止时更强的压迫感，手指像被吸住。 里面的温度十分舒服，江唯一边旋转，一边前后抽动，很快就把那一点儿药膏耗没了。 只得收手再挤。 这次他吸取经验，一次挤了很多，本以为可以很快结束涂药过程，但入口太小太紧，虽然手指上沾了很多药膏，但挤进去的同时，大部分药膏就被留在了入口之外，只有很少的一部分随着手指进去了。 想要把药膏真正涂抹均匀，就要反复用手指在里面旋转出入，做着和嘿咻相差无几的抽送动作。 江唯是真的尽量放空思维了，然而在几分钟的过程中，他还是无可避免的硬了。 这感觉和拥抱接吻是起反应很不同，让他觉得是不应该的，有些羞耻。 终于弄完之后，江唯忙抽出手指，长出一口气，“好了。” 韩子陆转过头，也是满脸通红，但表情里不是羞涩，反而带着些狡黠，他扭转身在江唯脸颊上亲了下，低声道：“下次用你那家伙插我之前，记得先用手指做润滑，就像刚刚那样。” 江唯彻底僵了。 韩子陆伸了个懒腰，“我去睡了，你真不困？” 江唯摇头，跑去洗手，转身时，余光瞥见韩子陆那根家伙翘得很高，全不像困的样子。 他匆匆洗完手，回来时韩子陆已经窝在被子里，乍一看去，像是已经睡了。 江唯从另一边上床，掀被子钻进去。 韩子陆没反应。 江唯挪了几次身，凑到他面前，小心伸手摸索，果然没一会儿，就碰到了硬邦邦热灼灼的性器。 这显然不是想睡的状态。 江唯看着韩子陆，韩子陆闭着眼，表情平静的像远在梦中。 但江唯知道他还没睡，于是他调整姿势，握住了韩子陆那根挺翘的家伙。 江唯和韩子陆面对面，呼吸声清晰可闻，就这么一下，他就发现韩子陆呼吸漏了一拍。 江唯低声问：“要不要我也帮你口？” 韩子陆不说话，江唯以为他默许，就掀开被子往里钻，但还离得很远，就被韩子陆给推开了。 江唯再尝试，又被推开，于是问：“那用手总行吧？” 韩子陆还是不说话，江唯手上就又动了动，韩子陆的呼吸也跟着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但江唯总觉得这样不够舒服，想了想，既然不让口，那至少也尽量舒服些吧。 于是他从床头摸了润滑，挤在手心里，再次抓握住韩子陆性器。 这次韩子陆不止呼吸乱了，连身子都明显一颤。 江唯心里生出一丝窃喜，手上继续动作。 他虽然做了二十几年处男，实战经验几乎为零，但用手diy的经验还是相当丰富的。 相信只要认真服务，让韩子陆爽绝对没问题。 他带着一种类似挑战的心态，时而握紧时而放松，时而轻抚龟头，时而揉搓囊袋，更多的时候，是保持一定频率套弄。 只做了五六分钟，韩子陆的呼吸就开始粗重。 江唯看着他的脸，只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分外诱人，一时竟忘了手上动作，直接凑过去亲了他的嘴。 两边唇齿相迎的同时，韩子陆抱住江唯，两人很快纠缠在一起。 江唯翻身压在韩子陆身上，毫无顾忌地任舌头在对方口腔内翻搅，尝着对方的唾液——带着烟草味。 江唯又硬了起来，两人面对面相贴，性器自然而然贴在一起，或摩擦，或互相碰撞。 韩子陆性器上沾着一层润滑液，又湿又凉，江唯这边则干燥热烫，两边每次碰撞，都让二人同时微颤。 韩子陆咬住江唯下唇吮吸，同时拉着他的手，让他握住自己性器，又转而伸手握住他的。 两人就这样互相掌握着对方最敏感的部位，继续交换唇齿间的气息与热度。 分开时，韩子陆喘着粗气啃咬江唯脖子，调笑说：“小处男真是喂不饱。” “你还不是一样。”江唯在韩子陆颈部又咬又吮，留下的齿痕由浅变深，韩子陆吃痛要躲，江唯按住他，顺着耳根一直吮吻到前胸，舌尖绕着乳点滑了几圈，一口含住。 韩子陆低吟出声，推搡江唯。 江唯手上用力握了握韩子陆性器，加快套弄了几次，韩子陆的推搡变成了绷直身体的挣扎。 江唯能感觉到，韩子陆那根在他手心里徒然变得更硬，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不着急，反而放缓了动作，一下下轻轻套弄的同时，在韩子陆胸口尽情舔吻轻咬。 从乳点到肋侧，每次他稍一用力，就能听到韩子陆哼出声，能看到韩子陆一脸隐忍，紧皱眉头，同时又满脸通红。 江唯撑起身，又吻上韩子陆嘴唇，手上放开，只用自己那家伙一下下往韩子陆那块儿蹭弄。 两条肉棍摇晃着蹭在一起，皮肤相贴，顶端溢出的腺液互相蹭着，分不出彼此，只带着一样的咸腥气味。 这样蹭了一会儿，江唯又握住韩子陆那根，把他跟自己那家伙贴在一起，同时挤压套弄着。 韩子陆那根很快又变得极硬，江唯贴在韩子陆耳边，“爽么？” 韩子陆不说话，眼睛只张着一条缝儿。 江唯：“这是你第一次射在别人手里，是吧？” 韩子陆睁大眼睛看着江唯，那神情，瞬时让江唯也硬到刺痛。 两根大家伙之间互相挤压着，给予对方的压迫感也变得更强，江唯埋首在韩子陆颈侧，轻声叫着他名字，同时加快套弄频率。 韩子陆的呼吸越来越重，抓在江唯肩上的手也越陷越深。 痛感中带着爽感，韩子陆先一步射出，精液喷了江唯满手。 江唯不停，带着满手精液握住韩子陆的手，带着他的手指一起环握住自己性器，套弄配合着挺身抽插，没一两分也喷射出来。 被子内的狭小空间内，瞬时溢满精子香。 ☆、第49章 真实感12 韩子陆一直说想睡，但后来，却是江唯先睡着了。 做完之后，江唯趴在韩子陆身上咕哝了几句，翻个身，没半分钟就睡着了。 反倒是韩子陆，困意全无，异常清醒。 那是一种微妙的状态，精神有些亢奋，思维十分清晰，但脑子里却空白一片，想法好像跟着jgye一起被排空了。 整个人好像只剩一层壳。 韩子陆平躺着，只侧过头，看着江唯，就这样看了十几分钟。 然后，空白的脑海里重新有了色彩，像是播下的种子渐渐发芽，柔软的嫩芽破土而出，一根根又黄又弱，寻找着阳光的方向。 但到处都是黑暗。 找不到光，它们只能交错在一起，杂乱无章。 韩子陆起身，扯了半湿的浴巾裹在身上，去洗手间找出烟，点燃一根叼在嘴里，拿着烟盒在屋里转圈。 几圈后，他披上外衣走上了阳台。 他身上还带着薄汗，被风一吹，裸露的双腿立刻爬满了鸡皮疙瘩。 阳台上放着张用不着的小桌，桌上是一只玻璃烟缸。 韩子陆站在桌边，食指在烟身上一点弹掉烟灰，双目看向远方。 太阳已经西沉，天边还残存着淡淡的霞色。 这一天快结束了。 韩子陆忍不住想，明后两天他会很忙，今天过后，他和江唯不知哪天能再见面。 不过不见也未必是坏事。 少些时间相处，就少些机会发现彼此身上的缺点。 这种相处模式会让两人保持更多的兴趣，没那么快厌倦。 想到这里，韩子陆灭了烟蒂，又抽出新的一根，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他曾经的所有恋爱关系中，最长的不过七个月，离厌倦还早得很。 而他现在刚跟江唯在一起，却在认真的担心会不会厌倦。 也许不是担心自己，是担心江唯。 年纪小，心性不定，而且本来是个直人，跟男人在一起，对他来说应该只是一时新鲜吧，可能根本不需要等到厌倦，他就走了。 也未必是喜欢上别人，或许只是毕业了回家，或许只是在其它城市找了工作。 或许出国读研。 或许，或许。 未来有无数种可能性。 江唯现在大三还剩半年，再过一年半，他就毕业了。 韩子陆能看到的，相对确定的未来，只有一年半。 天色渐渐暗下去，霞光褪尽，天边是透亮的宝石蓝。 这样纯净的天色在春天的北京极为少见，但韩子陆却没注意到似的，只盯着自己的手，看着手里的烟。 他转动着手腕，烟气一缕一缕的，随着他的动作变换方向，从他的手心流向指缝，又从指缝流出。 韩子陆看着看着，下意识做了个抓握动作。 烟气忽地就散了。 韩子陆神色暗淡下来，顿了顿，猛地把手里半截香烟扔在地上，用力地踩灭。 他踩得那么用力而专注，甚至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光着脚。 那半截烟可怜的地躺在地上，被踩成薄薄一片。 韩子陆平复下来，再拿起烟盒。 烟只剩一根。 他把烟拿在手里，有些不可置信地往盒子里看，又找了几遍才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 烟瘾抓挠着他的心，但烟只剩一根，他不敢抽。 只把它攥在手里，回屋去找还有没有存货。 他几乎翻箱倒柜地折腾了半小时，但一无所获，只得下楼去买。 回来之后，他把一整条七星放进抽屉，终于松了口气，点燃了被他攥得皱巴巴的那根烟。 他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下身牛仔裤，上身一件长袖t恤，是下楼买烟时匆忙穿上的，有些皱。 他把衣服掀开，在白得发青的光线下，能看到自己胸口到小腹有一片痕迹，虽然已经干了，但还能闻到明显的咸腥味。 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江唯的。 韩子陆吐出半只烟圈，紧接着长长呼出一口气把它吹散。 他本以为，只要能在一起就够了，即使江唯接受不了他的身体，只要能互相陪伴着，他都会觉得开心。 但现在他们在一起了，也顺利做过了，他却反而开心不起来。 在今天之前，他始终觉得，性别问题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他觉得只要明确了这个问题，他就能没什么负担地跟他在一起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得到了一个正面答案，心里的负面情绪却更多了。 更麻烦的是，这次他完全没有解决问题的方向。 甚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皱巴巴的烟烧到末尾，韩子陆打开龙头把它浇灭，放在洗手池一角，拆开了新买的烟。 “啪”一声点燃。 江唯醒过来的时候，还没睁眼就闻到一股饭菜香，可以说，他是被那股香味儿硬生生从被子里勾出来的。 要不是肚子饿，真想这样一觉睡下去。 从地上捡起衣服套上，一开房门，江唯的肚子就开始响。 他跑到厨房，见韩子陆正套着蓝灰格子的围裙，左手举着粗陶盖子，右手筷子里夹着一小块儿肉。 江唯往那儿一站，韩子陆就转过头，直接把筷子递到他嘴边，江唯也不客气，啊呜一口。 一边嚼着一边说：“猪脚，嗯，好吃。” 韩子陆把盖子盖回去，把火开大，等了一分钟左右关上，“闷一会儿能吃了，家里材料不太多，做了南乳猪脚、虾肉馄饨还有昨天剩的糯米藕。” 江唯抹抹嘴，“能吃饭了吗？” 韩子陆：“再等十分钟就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江唯这才想起，他们嘿咻之后他就直接睡着了，澡都没洗，忙跑去洗了。 等他回来，韩子陆仍在厨房里，面前一只锅子，山楂大小的馄饨在里面翻滚着。 桌案上已经准备好了两只汤碗，碗装的半满，奶白的汤上飘着一小层油花。 韩子陆把馄饨捞进碗里，端上桌，摆好筷子，对江唯说：“饿了吧，你先吃，我马上就好。” 江唯咽咽口水，“等你一块儿。” 韩子陆笑笑，转头继续忙活，手心向上，把半透明的馄饨皮摊开在掌心里，另一手用小木签从碗里拨出一小团馅儿放在皮上，再随手那么一团，一只馄饨就弄好了。 他包一只就往锅里扔一只，十几只馄饨下锅，也就两分钟功夫。 水滚得老高，三分钟后准时起锅，再把猪脚和糯米藕端上桌，就可以吃饭了。 韩子陆摘围裙，洗手，江唯看看桌子又看看他，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韩子陆：“你这是饿晕了？” 江唯：“是啊，想吃了你。”说着埋头在韩子陆背上，隔着衣服咬了几口，鼻子往衣服上一沾，就闻到一股浓烈烟味儿。 “你又抽烟了？” 韩子陆：“烟瘾犯了，你不喜欢烟味儿？” 江唯：“也没不喜欢，你少抽点儿。” 韩子陆，“嗯。吃饭吧。” 江唯边吃边赞，韩子陆做什么他都觉得好吃，今天这个虾肉馄饨，也是刷新了他对馄饨的认识。 爽滑的虾肉泥里掺着碎荸荠，口感丰富，鲜美极了。 但韩子陆并不满意，跟江唯说如果用鲜活虾子做出来会更好吃，这虾是前几天买了速冻起来的，因为肉质没那么好了，所以才打成泥，不然包整只虾子在馄饨里，口感会更爽脆。 虽然觉得韩子陆有些较劲，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江唯现在吃着碗里的虾泥馄饨，吃完了还能惦记一下那个什么整虾馄饨，简直对以后的伙食充满憧憬。 他边吃边看韩子陆，简直要拿那张脸下饭。 看得久了，韩子陆也看过来，问：“看什么？” 江唯傻乎乎地笑。 韩子陆顿了顿，抬手，缓缓放在他头上，轻轻地摸。 江唯：“你怎么像摸小孩儿似的啊。” 韩子陆稍微抿着嘴，“你现在看我，感觉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么？” 江唯：“没啊，还是那么帅。” “可你以前不这么看我。”韩子陆轻轻收回手，笑容里带着一丝难以解读的东西。 江唯忍不住在他脸上摸摸，想了想，也不知说什么，就招呼韩子陆继续吃饭。 江唯饿了，一顿饭吃得认真，直到猪脚还剩一块，藕片还剩三片才停下筷子，问了一声，“对了，几点了？” 韩子陆：“七八点吧。” 江唯手往兜里摸，但没摸到手机，又起身去找，最后还是在门厅的小桌上发现的，应该是一进门就放那儿了。 点开一看，好家伙，一串的未接电话未读短信。 先看电话，一半赵思源一半他老爸。 再看短信，全是赵思源。 江唯粗略看了一下，表情慢慢严肃起来。 韩子陆在旁边不经意似的问：“有事？” 江唯嗯了一声，隔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我爸来北京了，下午先见了我同学源子，源子给我发了好多短信，给我提醒，说我爸找他是问我性取向的问题，然后我爸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我没接着。” 韩子陆：“那你快打回去吧。” 江唯点头，翻出江爸爸的电话，刚要拨回去，又看了韩子陆一眼，“那什么，我可能打完电话就得走，不能陪你了。” “没关系，你忙你的。”韩子陆夹起藕片慢慢放进嘴里。 江唯拨通电话，说了几句之后起身，“我爸明天一早就要赶回去，所以……” “你去吧，真的没关系。” 江唯拿着手机原地踟蹰，“那要不，我见完他，再来找你？今晚，我留下陪你吧？” 韩子陆推着江唯往门口走，“还是别了，现在八点，你们聊完也不早了，就别折腾了。” 江唯点点头，开始穿衣服。 韩子陆送他到楼下，一路出了巷子，远远看到出租亮着空车灯，江唯招了招手，然后回头迅速抱了韩子陆一下。 松手时小声问：“还疼么？” 这时，出租停下，韩子陆帮他开了车门，“去吧，我没事儿。” 江唯也没时间多耽误，上车报地名。 窗外路灯一晃一晃的，江唯转头看韩子陆，见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直到距离太远看不清了，似乎也还站在那里。 当车子转弯，韩子陆彻底从视线中消失，江唯下意识皱眉，心中蓦地涌起一股道不明的情绪。 心脏好像抽了一下儿，有点儿疼。 ☆、第50章 一念之间1 江爸爸落脚的酒店离学校不远，江唯到那儿的时候，刚过八点半。 他老爸正一身浴袍坐在床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喝茶。 看着既放松又享受，跟来度假似的。 江唯忽然觉得，自己就不该来。 江爸爸在床上拍了拍，江唯过去坐下。 江爸爸开口，“忙什么了，一直不接电话。” 江唯：“没听见啊，手机调了震动。”他有点儿心虚，“那什么，冬天穿得厚，不调震动听不着。” 江爸爸：“震动了还不是一样没听见。” 江唯：“老爸你咋突然来了，来前也不说一声儿。” 江爸爸：“刚好有急事来这边一趟，走得匆忙没时间提前说，这不就直接来了。” 江唯哦了一声，等着老爸发话，江爸爸却继续喝茶，还分给江唯一杯。 两人挨着坐在床边，都不说话，电视机里播着动物世界，狮子老虎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一杯茶见底，江爸爸说：“上了年纪啊就是麻烦，你看这茶我还是自己带的，不然酒店那些茶叶，真心喝不惯，老了，嘴巴挑得很。” 江唯：“这叫有追求，话说这茶是不错。” 江爸爸：“你胡叔叔在云南自己种的。” 江唯哦了一声，其实想不起是哪个胡叔叔，他老爸朋友太多，他都叫叔叔，从小到大接触过几百号叔叔，实在分不清谁是谁。 江爸爸开始跟江唯闲话家常，什么胡叔叔的十亩茶园，什么王叔叔的鱼塘，还有赵叔叔的鹦鹉园，刘叔叔的温室阳光房，李叔叔的创意工作室…… 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话题一直进行到十点半也不见停下的意思，电视里的老虎狮子换成了海豚，又从海豚换成了大象，他老爸的思路也一样天南海北地乱转。 最后，还是江唯忍不住了，“我说老爸，你来找我，这大老远的，就为了跟我聊这些叔叔们的日常啊？” 江爸爸微笑，“你小子，听我说了这么多，有什么想法？” 江唯：“就觉得你朋友真多。” 江爸爸：“是啊，都是些有意思的人，活得精彩，每天都在做真正爱做的事，虽然也累，但个个一脸阳光灿，我看着都羡慕。” 江唯：“干嘛啊？您这是打算提前退休，去田园生活啊？” 江爸爸：“我倒是想，但走不开，你也知道我忙。” 江唯：“知道你忙，但不知道天天都忙什么。” 江爸爸又笑笑，“你也不小啦，也快毕业了，以后要做什么，想过没？” 江唯：“就做本专业呗，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儿。” 江爸爸：“但我没觉得你对你这个专业有多上心，你花在功课上的心思还不如花在游戏上的多呢。” “您意思是我毕业之后职业打游戏去啊？” “只要你觉得好，真心喜欢，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你这老爸当得也是够个性的，人别个家长都怕孩子玩儿游戏，你可倒好，还撺掇着。” “没跟你开玩笑，爸也一把年纪啦，看得比较开，你看你现在，还在念书，眼睛里都是有光的，但如果你毕业之后被困在不喜欢的琐事里，这种光会很快没了，老爸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刚毕业的时候满脸憧憬，三年之后，死气沉沉，这样不好，我不希望你也这样。” “不至于吧，哪儿那么恐怖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行吧，到时候我注意观察着点儿，哎老爸，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啊，我还一年多才毕业呢。” “人生大事，什么时候谈论都不嫌早，爸就给你指个方向，剩下的你自己想，你看你，从两岁开始就当了学生，早就习惯了，爸只是想提醒你，多从大方向想想，别把自己的身份固定死，毕业了是不是做本专业没关系，世界很大，可能性很多，你也可以去闯荡世界，去旅行，去创业，或者继续读书，也可以……”他指指电视，“或者其他有意义的事，比如去保护犀牛和大象。” 江唯忍不住笑了。 江爸爸慈爱地在江唯肩膀上拍了拍。 江唯：“那些以后再说吧，毕业了肯定先找工作，赚钱养活自己，您说那些，追求有点儿高。” 江爸爸：“小孩子，别什么事儿先考虑钱，要先考虑兴趣，要有热情，钱什么的，自然会有的，而且还有老爸呢，你要做什么，跟爸说，一定支持你。” 江唯：“啃老啊？得了吧，您也就一普通人，啃不着多少肉。” 江爸爸忽然话锋一转，“对了，你跟你那个男朋友，怎么样了？还顺利？” 江唯心里咯噔一下，想说终于开始了，“嗯，还不错，挺好的吧。” 江爸爸：“那就好。” 江唯：“？”这老爹就没什么想问的了？ 江爸爸似是一眼看穿江唯心思，“我来之前，确实很多话想说，尤其下午那会儿，不过打了几个电话给你都找不着人，当时我就觉得，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一个人在外地生活了那么些年，该知道的也差不多了，我就觉得我准备的问题有些多余。”江爸爸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江唯满头黑线地接过来，一翻开，先看到罗列的问题。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23节 其中大部分他都考虑过，比如同性之间的结局怎么样，婚姻家庭后代这些问题。 江爸爸：“你看，我发言稿都准备好了，但过了那个劲儿，也就懒得说了，这个你拿走看吧，后面整理了很多资料和案例，都是关于同性之间的。” “哦。”江唯随手翻着，忽然面露尴尬，后面有好多页是介绍同志如何xgjiao以及防护措施的。 江唯忙把这页翻过，结果后面更直白，是一张解剖图，还附带前列腺gaochao的解释…… 江爸爸起身，“你今晚要不要陪老爸一起睡？不过我这就要睡了，也不能陪你多说话，明天一早飞机，我得早起。” 江唯其实很想走，虽然韩子陆说了不用过去，但他觉得两人刚有了亲密关系，至少今晚是应该好好待在一起的。 可现在老爸留他过夜…… 江唯知道自己老爸的脾气，越是轻描淡写的，就越是上心。 比如给他同志资料的时候，那种神色，看上去事不关己，其实十分在意。 江唯纠结好久，终于还是留下了。 父子俩难得挤一张床，江唯伴着老爸的呼噜声睡着，满脑子却都是韩子陆。 反复梦到他站在路灯下的身影。 第二天，江唯醒的时候，他老爸已经走了。 给韩子陆发短信，韩子陆回说已经去上班了。 江唯躺在宽大的床上叹了口气，昨天呢，就人多得陪不过来，今天呢，就冷冷清清剩下他一个。 周六，韩子陆很忙，江唯的短信发过去，很久才能收到一条回复，江唯本想晚上去韩子陆家找他，但他十点半才从酒店离开，算一算，到家要十一点钟了，江唯虽然很想见他，但怕耽误他休息，也就作罢。 第二天的情况也差不多，江唯呆在宿舍里，总觉得心里烦，做什么都没劲，没事儿就看手机，反复打开收件箱确认有没有韩子陆的短信，每每都以失望告终。 要说也奇怪，要放在平时，赵思源总是会冒出来找他，但这两天，他却没看见赵思源人影儿。 去他宿舍找过也没找见，听说是跑到京郊什么农家乐玩儿去了，被齐书呆约走的。 江唯发短信问他跟自己老爸都聊什么了，赵思源也是半天才回，而且只说聊了家常，吃了便饭，别的没什么。 这往后的几天，江唯总觉得哪里不对，虽然日子一样过着，但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因为见不到韩子陆？应该不会吧，毕竟以前也不是天天见着，他还挺习惯的。 那是因为赵思源？江唯觉得这个可能还大一些，最近两人虽然还是一起吃早饭，但赵思源明显话少了，而且中午一下课就跑，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江唯抓他都抓不着。 一个星期转眼到头，周末学生会有活动，江唯本想晚上去找韩子陆，眼看着计划也泡了汤。 紧接着的几个星期，他继续忙着，甚至更忙，而韩子陆那边也没好到哪儿去，两人的时间表对不上，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只见了三次面，而且每次见面时间都不长。 第一次吃午饭，第二次看电影，第三次韩子陆陪江唯上选修。最长不超过两个半小时，弄得江唯每次都是意犹未尽，但也不好直接往韩子陆家里跑。 韩子陆下班晚，江唯如果晚上去找他，几乎要十点以后，想也知道，这时间除了抱着睡觉之外，什么也干不了，而江唯上次弄伤了韩子陆，心里总有些顾忌，不想轻易再跟他发生点什么。 也不想韩子陆觉得自己太惦记他的身体。 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这样，江唯饿了一个月，心里经常涌上莫名的冲动，连看片儿的次数都比以前更多。 没办法，尝了荤腥就当不了和尚了。 江唯不提，但心里一直惦记着，也一直把韩子陆的休息时间和自己的上课时间反复对照，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凑到一起，好好的待上一个整天。 所以，当韩子陆告诉他，四月的第二周可以周末休息的时候，江唯整个人都是亢奋的，立刻推了所有周末活动，为韩子陆腾出时间。 然后就开始数着日子倒计时。 终于到了礼拜四，还剩两天就能和韩子陆一起过周末了，江唯期待地到处翻帖子，计划着跟韩子陆去哪儿玩合适。 有一整天时间，其实可以考虑一场短途出游了，不过不知道韩子陆会不会觉得累。 不然别那么折腾，去看看电影，玩玩欢乐谷？ 江唯今天起得很早，自己出门买了早饭，没和赵思源一起行动。 他把自行车停下，从车筐里拿出面包。 前面有个同专业的大四学姐经过，他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 那学姐朝他走了过来，摘掉耳机，似乎有话要说。 江唯：“？” 学姐：“你们年级是不是出事儿了？你听说没？” 江唯：“出什么事儿？没听说啊？” 学姐：“那难道是大二的……” 江唯：“到底什么事儿？” 学姐：“我现在也没弄清楚呢，我再问问，回头再说。” 江唯没在意，去了工房，一边擦洗工作台一边继续胡乱想着。 到底和韩子陆去哪儿玩儿好呢？ 他到工房很早，班里人只来了两三个，分布在上下三层楼高的工房里，几乎感觉不到存在感。 他把台面反复擦干净，端着泥呼呼的水往水池里倒，洗盆子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个学姐。 她拍了拍江唯肩膀，“确定了，是你们年级的。” “啊？” 学姐：“昨晚上，你们大三有人自杀了。” 江唯：“不是吧？真的假的啊，听谁说的？” 学姐：“应该是真的，不过我也是听说。” 江唯觉得这事完全匪夷所思，“谁啊这么想不开？” 学姐：“姓陈吧，我也不太清楚……你问你们大三的吧，我去忙了，毕设还没搞完呢。” 江唯：“好好，再见。”说完继续洗盆子，心想真的假的啊，他根本就没听说这事儿啊。 自杀？拿小刀往手腕儿上划两下那种吧。 江唯对这事没怎么上心。 学生们陆续来到，在小教室里懒散坐着，等老师过来。 江唯正整理工具，忽然，同班一个外号麦子的女孩儿大步进来说：“你们都听说了吗？陈洋自杀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短暂的沉默过后，教室里炸开了。 好几个人同时问：“真的假的啊？怎么回事儿啊？” 江唯只是有些呆愣地坐着，心想着陈洋他认识，染服班的，上个月还凑巧一起吃过饭。 麦子气喘吁吁坐下，把包往地上一扔，“你们真的都没听说吗？陈洋昨晚从三教跳楼了。” 江唯：“跳楼？伤了？” 麦子一脸不耐烦，“死了，当场就死了。” ☆、第51章 一念之间2 教室里一共八张桌子，学生们两人共用一张，江唯坐在左边靠窗，赵思源坐在右边靠门。 麦子坐在教室中间。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江唯和赵思源同时站起来。 赵思源先开口，“真的假的啊？染服的陈洋？咱年级的那个陈洋？那小子怎么可能寻死？” 江唯紧接着说：“对啊对啊，不可能吧，你听谁说的？我前几天路上还看见他呢，好好儿的，怎么会跳楼。” 赵思源：“那小子天天美滋儿滋儿的，笑得跟花儿一样，谁想不开也轮不到他啊。” 江唯：“就是。” 麦子左右一看，“你们两口子能别一唱一和吗？又不是我一个人说，好多人都知道了。” 赵思源和江唯同时摇头，“我不信。” 麦子有点儿急了，直接站起来，“骗你们干嘛，跟你们说吧，我一开始也不信，但我们屋小娇你知道吧，她昨天不知道听谁说的，说三教出事了，有人跳楼，她当时直接就冲到三教去看了，去了活活俩小时，然后是带着照片回来的，当然，没拍到陈洋，但拍到围观的人了，那照片我们屋人都看了，好多警察在场，还有地上的血……”她说到这，脸色一变，说不下去了。 这话不像假的，但江唯还是有些无法相信，他总觉得，这种事根本就不会发生在日常生活里，都是新闻里才会有的情节。 这时，班里外号钉子的男生也开了口，“我也听说了，哎呦现场那叫一个血腥，人从那么高掉下来，摔得稀烂，三教直接被封了。” 江唯看着钉子，钉子特鄙视地一笑，“昨晚校内上就闹翻天了，有人八出陈洋的日志，听说也是个同性恋，跟什么有家室的老男人纠缠不清，那男的好像是个大学教授，不过不是咱学校的，呵呵，也是简直了，这么点儿破事儿就寻死，真是娘炮，意志薄弱。” 江唯本来表情还呆呆的，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了，拍桌子站起来，“说什么呢你！好歹是同学，你这是人话啊！” 钉子还是一脸鄙视，“我说怎么了？自杀就是意志薄弱的表现，根本不值得同情。” 江唯压不住火，直接来到钉子面前，“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然后道歉！” 钉子：“我cao，还不让人说话了？言论自由懂么？再说我又没跟他接触过，根本算不上同学，你干嘛啊你？凶巴巴的给谁看？你了不起是怎么的？假慈悲！虚伪！我就是愿意说，怎么了？自杀就是没出息，就是不值得同情！” 江唯强忍着的火儿瞬间爆出，一把抓住钉子衣领，“说什么呢你！啊？你丫说什呢！你说什么呢！” 赵思源的声音传来，“唯唯！你冷静点儿！” 钉子：“我说他没种！意志薄弱！”他嘴角一抖，“哦对，你们是同类啊？难怪你激动，一点儿都不理……” “你他妈才没种！”江唯一拳落在钉子胸口，钉子啐了一口，抡起包就往江唯脸上砸，两人就这样打了起来，赵思源忙过来帮江唯，另外又有个男生帮着钉子，四个人就这样扭打起来。 班里人上来拉架，勉强拉开了赵思源他们，但拉不开江唯和钉子，直到老师进了教室，这两人才消停下来。 江唯嘴角破了个小口——被包上拉锁划的，钉子则脸颊浮肿，单眼乌青，鼻子流血，样子十分狼狈。 老师一进屋就开始训斥几个打架的学生，不过江唯根本没仔细听，只是原地站着，低头看着桌子，满心里情绪翻腾。 老师在江唯头上一拍，“听说是你先动手的？为什么打架？” 江唯喘着粗气，也不回答，只问：“听说我们年级陈洋自杀了，真的吗？” 老师脸上的怒色瞬间消散，叹了口气，“那么年轻，可惜了。” 江唯用力攥了攥拳头，直直坐下，不说话了。 老师也不再多说什么。 赵思源过来坐在江唯旁边，两个人都不说话。 老师开始讲课，江唯一句都听不进去。 他跟陈洋没什么交情，只是认识而已，但陈洋的样子却不断浮现在他眼前。 他还记得，就前几天，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还跟陈洋打过招呼，而陈洋还朝他笑。 再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陈洋也是一脸无忧无虑的样子，贱兮兮地跟他打听着八卦。 当时他们还坐在一起，喝着同一款酸奶，可现在他好好的，陈洋却已经不在了。 江唯心里郁结，不断想着，这样一个整天笑呵呵的人，怎么会寻死呢？ 他和陈洋交集有限，能回忆的东西就那么一点儿。 陈洋的话反复出现在他脑中—— gay又不是怪物，我们只是普通人。 配上他当时说话眯眼的样子，这画面在江唯心中定了格。 反反复复的，让人胸闷。 这一节课，包括下课后，赵思源都陪在江唯身边，话也不说，只是陪着，显得小心翼翼的。 等到中午放学，江唯稍微缓过来了，就跟赵思源说：“走吧，吃饭去。” 赵思源似乎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江唯：“你有话就说。” 赵思源：“我跟陈洋没什么来往，没想到你跟他好像还挺熟的。” 江唯：“我也不熟，就说过几句话。” 赵思源试探着，“那你为了他跟钉子打起来？” 江唯眉头一皱，“是钉子说话太过分！别说是认识的同学，就算陌生人，他也不该那样说。” 赵思源：“好好好，过去算了，走吧吃饭去，哎，吓我一跳，看你打架那样儿还以为你跟陈洋交情很好呢，原来你只是打抱不平，那我就放心了。”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江唯也不接话，两人草草吃了饭回宿舍，路过六楼时，看到楼梯口围了好些明显不是学生的人。 江唯忽然就想到，陈洋的宿舍在六楼，这些人，是冲着他的事儿来的。 他拨开人群过去，只见612a门口站着几个探头探脑的人，门上贴着两张a4纸，拼成一整幅，上面潦草写着几个字—— 尊重死者，请勿打扰。 “死者”两个字一入眼，江唯心里就是一抽。 赵思源催促他，“别看啦，走吧。” 江唯站着不动，这时门口一个三十左右的女人敲了门，“里面的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我们只是想稍微采访下事情经过，对于陈洋同学的事情，我们也十分惋惜，也想弄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么年轻的生命轻生。” 屋里有走动的声音，但没人说话。 女人又贴着门说：“我知道你们难过，我也经历过生老病死，你们相信我，我是好意，你们跟我聊聊，心里也会舒服些的。” 赵思源又催促江唯，但江唯不想走。 女记者说了半天，屋里也不见动静，这时，后面一个男记者忽然大声问：“听说陈洋同学是为情自杀的，是吗？他的情人是某大学的在职老师是吗？那老师早就有妻儿了，所以陈洋是因为恋情见不得人才选择了自杀，是吗？” 女记者试图拦住男记者，但没用。 这时门忽然打开，一个男生愤愤然吼道：“你们知道什么！瞎说什么！是那人一厢情愿，陈洋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们这些记者别他妈造谣！告诉你们，如果敢在报纸上瞎编，我绝对告你们毁谤！” 女记者瞪了一眼那个男记者，“这位同学，你能不能说一下……” 男生：“说什么说？你们走。” 这是后面那男记者举着相机就凑过来，硬挤着，透过门缝往宿舍里拍。，推搡之间，把那男生撞得后退两步，房门打开。 记者们一拥而上。 就在这时，江唯大喝一声：“你们干嘛呢！”冲过去推开记者，一把抢过相机，“谁让你们拍了！” 记者：“我们这也是工作，快把相机还我！” 女记者挡在两人中间，“有话好说，同学你别激动，我们确实是工作，我同事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替他道歉。” 江唯：“道歉有用吗？”说着把相机递给门口站着的那个男生，“把储存卡摘了再还他。” 那男生刚准备接相机，男记者就冲上前来。 场面瞬时变得混乱，几个人互相推搡争抢着，几个记者一起上手抓住相机带子，江唯赵思源还有那男生则在另一边死死抓着相机。 就这样僵持了一分钟，男记者大喊一声，叫来楼道待命的记者帮忙，江唯他们瞬间不敌，眼看着机器要被抢走，江唯让赵思源去喊人，自己连着几脚踹出，把一拥而上的几个记者挡开了片刻。 但紧接着，他们又涌上来。 江唯这边只有两个人，对方却有五六个，明显不敌。 那男生气得脸都紫了，忽然大吼一声，“把相机砸了！” 男记者：“你们敢！” 江唯：“别冲动！先取卡！” 男记者似乎瞬间有了底气，放开动作拼抢起来，江唯跟他们周旋着，满头大汗，但好在没过一分钟，旁边宿舍就陆续有人围了上来。 男生们血气方刚的，直接扑上来加入混战，场面越发混乱。 人群中心，几人争抢着机器，外围的人已经开始拳打脚踢。 这时候赵思源回来了，气喘吁吁地被挡在人群之外，急的直冒汗。 在他身后，站着名个子不高的男生，皮肤很白，手里拎着个暖瓶。 不高的男生几句话问清楚状况，大骂了一声：“操你们大爷的！欺负人是吧！”话没说完，就轮着暖瓶直接放倒了三个记者。 那暖瓶被舞得呼呼作响，差点儿误伤江唯。 江唯往后一个闪身的功夫，手里一松，相机竟然被记者抢了回去。 那记者脸上大喜，但笑容没一秒就僵住了。 矮个男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混乱中央，膝盖朝记者腹部一顶，就逼得他后退三步，同时伸手一捞，就又把相机给捞了回来。 江唯刚松一口气，就听见一声爆裂，声音巨大，在走廊里嗡嗡回响。 仔细一看，相机被抡在地上，镜头直接摔了个粉碎，机身也变了形。 矮个男生甩着相机残骸，随手取出储存卡，往地上一扔，抬脚使劲一下，也给踩了粉碎。 这时，围观人群里爆出一阵喝彩，有人吹着口哨大喊：“关二爷好样儿的！” 紧接着众人都跟着起哄，喝彩声此起彼伏。 那个“关二爷”眉毛一挑，把相机残骸往记者身上一扔。 众人以为他又要做什么，没想到他转身就跑，像逃命似的，边跑边喊，“你们这群孙子别嚷嚷了！别他妈出卖爷！我，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他消失，那记者才缓过来似的大喊一声，“你们赔相机，你们赔！” ☆、第52章 一念之间3 周围的男生一阵哄笑。 “赔什么赔。” “傻逼，活该。” 江唯站在人群中心，正和记者面对面，记者也是急了，一把抓住他的腿，“都是你！你赔！” 江唯也在气头上，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钱包。 “砰”地一声，他把钱包狠狠摔在记者脸上，“赔你！” 他这一下，周围瞬间安静了。 赵思源没带钱包，直接把兜里零钱抓出一堆来，往记者头上一甩。 这下可好，第二个第三个钱包紧跟着被扔了过来，612门口下起了一阵钱包雨，直砸得那记者眼冒金星，虽然面对一地的钱，却不敢捡。 男生们起哄嚷嚷着，场面一度失控，那女记者夹在人群中好言劝着，但作用不大。最后还是宿管赶来才解开了僵局。 江唯他们几个始作俑者，自然不必多说，都被导员叫走问话训斥，每人罚了五千字的检查。 这段风波直闹到傍晚才算完全平息了，江唯回到宿舍时，那些意气用事的豪情早就过去了，只觉得累。 简直身心疲惫。 他坐着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给韩子陆发了个短信。 就像平时一样，信息发出去就石沉大海，要等韩子陆有时间看到了才会回。 江唯盯着手机上韩子陆的名字，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电话，最终还是忍住了。 知道他忙，不想打扰他，但他现在真的想找人说说话。 他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大概什么都行吧，内容不重要，他只是想找个人一起待着，因为陈洋的事儿，他这一整天心里都不对劲儿。 又等了十分钟，没等到回复，江唯就去找赵思源了。 江唯进门时，赵思源正托腮对着电脑，见江唯来了，抬头就是一句：“哎我说，那五千字，你是不是该替我写啊？” 江唯：“行啊。” 赵思源：“真哒？我就说么，这事儿我完全是因为你才卷进去的，你替我写也……” “然后你帮我写我那份儿，咱们换。”江唯把没说的话说完。 赵思源在江唯头顶敲了一记。 江唯笑笑，回了赵思源一拳，然后拉了凳子坐下，跟赵思源闲扯。 气氛融洽，江唯心里舒坦了不少。 江唯总觉得，赵思源都好久没跟他开过玩笑了，更别说动手动脚，前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好像真的莫名其妙远了，但经过今天的事儿，似乎又回到了正常。 他记得前段时间，他跟韩子陆还没在一起的时候，赵思源就经常嚷嚷着让他别重色轻友疏远了哥们儿关系，当时他还不在意，现在看来，谈恋爱确实影响哥们儿感情。 只不过他觉得，是赵思源在疏远他，而不是他在疏远赵思源，毕竟，他跟韩子陆虽然谈恋爱，但实际见面的时间很少，就算他想见色忘义，也没什么机会。 江唯总觉得，赵思源哪里不对，之前找不到机会提，今天衬着两人之间气氛融洽，他就把最近一直想问的话问了。 江唯手搭在赵思源肩膀上，“源子，我是不是哪儿得罪你了？就前段时间，我怎么觉得你对我有意见啊。” 赵思源刚刚还在咧嘴笑，一听这话，笑容立刻没了，颇不自然地反问：“有么？干嘛这么问？你做了啥事儿对不起哥了？” 江唯：“就是觉得没有才问呐，我要知道哪儿做错了，肯定一早道歉。” 赵思源噘着嘴做了个鬼脸儿，“没什么，你别瞎琢磨。” “真的？” “骗你干嘛。” 他不说，江唯也不多问，掏手机想看时间，就看到韩子陆回了短信，立刻起身走了。 回到宿舍他才把信息点开。 韩子陆问他周末想去哪玩儿。 江唯这才想起来，他还没计划周末怎么过呢。 因为陈洋的事，他完全忘了周末的事，又或者说，是没心情去想。 刚刚正常起来的情绪，因为这一条短信又被阴霾包围了，江唯也顾不上韩子陆是不是工作忙了，直接给他拨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通。 韩子陆：“刚刚在忙没听见。” 江唯：“没关系，知道你忙。”说完这句就沉默了。 韩子陆那边也跟着静了一会儿，这时间里，江唯走到了阳台上。他本意是想出门透透气，但视线往楼下那么一落，就想起了陈洋是跳楼死的，心里瞬时一揪。 韩子陆：“怎么不说话？明明你先打来的。” 江唯：“子陆……” 韩子陆声音明显严肃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等等，我到门口跟你说。” 能听到那边有声音隐约传来，是韩子陆在交代工作。 江唯等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以为韩子陆没听见，但韩子陆那边一静下来马上问：“怎么叹气？到底出什么事了？” 江唯也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你今晚能准时下班吗？我去你家等你吧。” 韩子陆：“好，我尽早走，然后打车回，不过你要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江唯看着楼下操场上绕圈跑步的同学，心里像梗着什么似的难受，又深呼吸了一次才说：“我们有一个同学，自杀了。” 韩子陆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什么也没问，只说：“我去问问能不能提前走，你等我短信，我们见面说。” 江唯应了声，两人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江唯攥着手机又长出一口气，心里似乎稍微好了些，但还是堵。 收到短信之后，江唯就直接出发去韩子陆家。 韩子陆离得远，没那么快，江唯在楼下等了半小时，见到韩子陆的时候，他脸都冻得有点儿僵了，手更是冰冰凉。 虽然已经是四月，但赶上倒春寒，这几天比冬天还冷。 韩子陆一摸他的手就皱眉，“怎么不戴手套？” 江唯：“出门儿急，忘了。” 韩子陆：“那怎么不放兜里？” 江唯：“怕你打给我，攥着手机呢。” 韩子陆叹了声，伸手摸江唯头发。 那动作很轻柔，让江唯瞬时心中一动，硬绷着表情也绷不住了，表情整个暗淡下来，嘴角都耷拉了。 他看着韩子陆，眼神像只受了伤的动物。 韩子陆皱着眉，江唯上前，把韩子陆抱在怀里，长长的，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呼吸在冷风中飘出一道白蒙蒙的水汽。 江唯把韩子陆抱紧，此时此刻，什么语言也比不上一个拥抱。 韩子陆什么也不说，只轻抚着江唯背脊。 两人在楼下的路灯前站了五六分钟。 江唯心里的郁结消散了大半，看着韩子陆，只见路灯照在他身上，为他整个人描了一层金色，尤其睫毛和鼻梁，被暖光勾勒着，好看得炫目。 他们站在一棵不知名的矮树前，树枝上已经抽出了新芽，星星点点的绿色，在夜幕的灯光下，同样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空气中还带着春天特有的气息，一切都那么美好。 江唯忍不住叹气，“活着多好，为什么要死？”像是在提问，又像自言自语。 韩子陆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我们不能选择出生，但至少能选择死亡，这是最后的自由。” 江唯有些疑惑地看着韩子陆，韩子陆拉着江唯胳膊，带他往楼上走。 咯噔咯噔的脚步声中，韩子陆说：“我不知道你同学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是自杀，就是自己选的，我知道你难过，但也许你可以换个角度想想，这是你同学的意志，他自己选择了死亡，也应该得到尊重。” 江唯：“我前几天，就三天前，晚上下课回宿舍的时候，还在楼道里见过他，还跟他打了个招呼，他还朝我笑，我真的不明白，才几天时间，他怎么会想不开，真的，我就想不明白，三天前他还好好儿的，可突然就没了，其实我跟他不熟，但一直觉得他笑呵呵的，很开朗，根本不是会寻死的人，肯定是一时想不开，就是一念之差。我以前看过一些文章，说很多人在自杀的瞬间后悔，有些人吃药割腕，那还能救，但跳楼的就没法后悔，也许他跳的时候后悔了呢？但是他回不来了，还是掉下去了……” 江唯越说越乱，最后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过程中，韩子陆一直陪他站在家门口，用手机照着亮，直到他停下，才拿钥匙开门。 两人都进屋坐下后，韩子陆安抚地摸着江唯头发，“你想的太多了，别去纠结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有过什么想法，这样不好。” 江唯：“但是——” 韩子陆比了个噤声手势，倾身过去抱住江唯，轻抚后背。 “你听我说，不要假设他是不是一时冲动，也别把自己当成他，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不一样的，你觉得美好的生活，对另一些人来说，也许就是炼狱，他会选择死，是因为那样可以解脱。” 江唯：“有什么事不能解决呢？一定要寻死？这不是逃避么？”刚一说到这，江唯脸色就是一僵，他居然说了和钉子差不多意思的话。 韩子陆：“我也同意，直面生活的困苦才是真的勇敢，然而，生活中确实有很多苦难，每个人都有软弱妥协的权利……他只是选择了结束现在的生命，那也许是另一种生命的开始呢？” 江唯：“我不信鬼神。” 韩子陆：“那就相信死亡可以带来永久的安宁。” 江唯：“可他平时都笑呵呵的……” 韩子陆：“人活着，幸福和痛苦几乎是等量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处，只是外人看不到。” 江唯沉默了很久，忽然说：“我那同学，陈洋，他也是个gay，你觉得，他会想不开，和这有关么？” 韩子陆神色复杂，“也许吧。”他摸着江唯头发，“别想了，早点睡，醒来会好很多。” 江唯：“睡觉可以解决问题？” 韩子陆：“不能解决，但能让人淡忘，时间和睡眠是最好的药。” 江唯：“如果陈洋多给他自己一点时间……” 韩子陆在江唯脸上捏了一下，“任何事都没有如果。” 江唯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韩子陆让他等一会儿，他就坐那儿等着，没多久，韩子陆拿出了一套样子很古老的飞行棋。 “来吧，我们玩儿这个，玩儿到你困了为止。” 两人没再继续陈洋的话题，一次次丢着骰子，玩儿着简单幼稚的小游戏。 五盘过去，江唯已经不再想陈洋的事了。 又过了五盘，江唯居然困了，韩子陆让他去洗澡，自己去帮他准备睡衣，直到这时候，江唯才想起来，自己在玩儿的过程中完全忘了陈洋这人。 他心中有些感慨，即使他为此再纠结，说到底，陈洋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不太熟的同学而已，并不是什么关系亲密的人，即使他死了，自己能给的关注，也就仅此而已。 甚至更少，与其说他在为陈洋的死难过，不如说他在为这件事本身难过，这其中的诸多情绪，并不都是为了陈洋。 想通了这点之后，江唯心里升起了另一种情绪，闷闷的，说不清楚。 也许他之所以胸闷心堵，只是因为他没遇到过同龄人的死亡，陈洋是第一个。 这和陈洋本身无关，只因为他是第一个，换了别人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自己冷漠。 那如果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呢？比如赵思源？比如韩子陆？ 江唯心里蓦地一抽，然后猛地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径直洗澡去了。 这晚，是他第一次住在韩子陆家里。 睡在韩子陆的卧房，躺在他的床上，穿着他的睡衣，把他抱在怀里。 台灯关上，江唯在韩子陆肩膀上蹭了蹭。 这样在床上抱在一起，说没反应是不可能的，但他却不想做什么。 性欲似乎被另外的欲望压抑着，在他心里微妙地平衡着。 韩子陆身上有沐浴露的香味，混合着被子上的体味，包围着江唯感官，让人觉得温暖而安心。 胯间的家伙一直硬着，但江唯却清楚感觉到，与它相比，身体的血液更多地流进了心里。 一颗心在胸腔里不紧不慢地跳动着，每一次颤动，似乎都有什么触到了心中的柔软。 又过了一会儿，韩子陆在他怀里翻了个身，面对面回抱住他，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 说：“晚安。” 那声音温柔如水，直抵江唯心房。 让他觉得心里的某根炫被扯了一下。 微微发痛。 他回了韩子陆一个轻柔的吻，说：“子陆，好喜欢你。” ☆、第53章 一念之间4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24节 对北京这种北方城市来说，最冷的月份不是一二月，而是十一月和三四月，原因很简单，三四月份，初春的温度虽然比不上冬天那样动辄零下十几，却也在零度左右徘徊，然而暖气已经停了，屋里屋外一样的冷。十一月也是一样。 也就是每年春秋的这几个过渡月份，睡觉才用得上厚被子。 韩子陆床上盖着两张被子，同样大小，但是一厚一薄。薄的那张是定做的蚕丝被，柔软垂坠，贴身盖着，厚的那张是羊毛被，虽然不够柔软，但十分厚实，罩在蚕丝被外面保暖。 韩子陆虽然不怕冷，但睡觉不踏实，一晚总要翻来覆去许多次，为了不在零度左右的室温下着凉，准备两张足够大的被子是个明智选择。 然而韩子陆从来都是一个人睡，从不知道两个人睡在一起能产生多少热量，毕竟在成年以后，江唯是第一个在他床上从夜晚睡到天明的人。 两张被子他一个人睡刚好，多了一个人，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江唯说完那句喜欢你就睡了，韩子陆却久久不能成眠。 一颗心像要敲碎肋骨跳出来似的，折腾了一个小时才逐渐平静。 他数着江唯的呼吸，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儿，但很快又醒了。 这一醒，就再也没能睡着。 说不上是种什么感觉，一直以来只有自己的这张床上，忽然多了一个人。 对方的体温让被子里的空间变得温暖，也变得闷热。 手脚交错在一起，从夜半直到天明，这感觉美好，却也陌生。 这一夜的失眠，韩子陆似乎想了很多很多，但窗外天色微亮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似乎什么也没想。 一整夜的时间，也不知用到了哪里，眼睁睁看着夜色褪尽，白昼重现，他只觉得整个世界变得有些不真实。 身边躺着的人，看上去也不像曾经认识的那个了。 那种感觉很难描述，好像他亲身经历了一场变革，整个世界都换了颜色。 然而这仍是他的生活，还是要按时起床，忙碌工作。 韩子陆比平时多躺了五六分钟，在晨曦的光线中看着江唯模糊不清的脸，同样的五官摆在眼前，感觉却是一会儿熟悉一会儿陌生。 五分钟后，他小心翼翼地拉开被子，腿刚一伸出，就被寒冷激了一下，经过一夜的燥热，他浑身覆着薄汗，乍一遇到寒冷的空气，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他这才想起，北京的春天，就应该这样冷。 穿着洗得泛白的睡衣下床，韩子陆轻手轻脚走到窗边，透过两边窗帘的缝隙，能看到玻璃白蒙蒙一片，凝了一层细小的水珠。 这是他每天的习惯，起床时要站在这儿看一看外面。 他每天都能看到玻璃上的薄雾，但只有今天，那层雾凝成了水珠。 是因为屋里多了一个人？ 韩子陆忍不住转头看江唯。 他还是昨晚睡下时的样子。 韩子陆出了会儿神，就去洗漱准备，早上时间有限，他必须准时赶到酒店。 简单吃过饭后，他把给江唯的那份也准备好，换了衣服回到床前。 太阳已经露头，江唯的样子清晰了许多，韩子陆俯身在他前额轻轻一碰，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了声早。 就在几乎同一时间，他脑中响起江唯的声音——好喜欢你。 韩子陆胸口一紧，有些呼吸困难。 他匆忙离开了卧室。 洗手池前，他手里燃着烟，看着镜子里那张脸。 忽然觉得，自己的样子也变得陌生起来。 有些凌乱的头发，眼睛里的红血丝，眼睑下的青色，他这一张脸上，似乎每一寸皮肤都染着焦躁的颜色。 他记得自己是个冷静的人，却没想到，也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彻夜失眠。 韩子陆抽了三根烟。 出门前，他反复检查了几遍，才最终离家。 房门关上的一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七点，是韩子陆赶去上班的时间，而江唯还在睡。 二十分钟后，他的手机响了，三遍过后，江唯才伸手去摸。 这不是他平时设的闹铃，而是电话铃声。 这么早，真想不到是谁会找他。 “喂……”江唯的声音是早晨特有的沙哑。 “起床吧，再睡要迟到了。”是韩子陆的声音。 “子陆？”江唯花了两秒钟醒神儿，揉揉眼，看清楚在哪儿之后忽然坐了起来。 韩子陆在电话那头笑了，能听出，他周围声音有些嘈杂。 江唯茫然坐在床上，“你在哪儿？” 韩子陆：“已经出门了。” 江唯心里有些不爽，“你自己先走了？怎么不叫我一起啊。” 韩子陆：“看你睡的香，有点不忍心，不过现在该起了。” 江唯看了一眼时间，确实，再不起要迟到了，今儿周五，早上照例是专业课，是绝对不能逃的。 江唯：“你几点出门儿的啊？起那么早困不困？”江唯说话间已经下床，这才有了些真实感，居然在韩子陆家睡了一夜。 韩子陆：“习惯了，你去洗漱吧，我给你留了早饭，你去厨房，蒸锅里的东西可以吃，小锅里是粥，温度应该正合适，你试试看，不行就稍微热一下，早点吃完就出门吧，茶几上给你留了零钱，一会儿下楼直接打车吧。” 江唯挠挠头，“别把我当小孩儿成么，交代那么仔细。”话虽这么说，但他脸上是堆满了笑意的。 韩子陆：“那下次不给你做饭了，让你像个大人一样，自己出去吃。” 江唯忙赔笑，“别啊别啊。”说话间已经跑到厨房，掀开锅盖，就看到一个碗一只碟。 碗里是水嫩嫩的蒸蛋，碟子里是某种酱料。 再看小锅里，是香喷喷的小米粥。 江唯照吩咐把酱料洒在蒸蛋表层，盛了小米粥，随便洗漱过后就开吃了，其间还开了免提跟韩子陆现场直播。 韩子陆在公车上，周围声音有些嘈杂，而江唯这边忙着洗漱吃饭。 两人虽然在通话，实际上真的听清楚的话却没几句，但这不重要，保持通话能让江唯觉得韩子陆正陪着自己，不知韩子陆会不会也有一样的感觉。 韩子陆做的水蒸蛋里，有虾仁、荸荠、香菇，酱料似乎主要是酱油，但能吃出干巴油的味道，另外还带着一丝丝清凉，似乎是薄荷？总而言之，很复杂的口感，配合着蒸蛋的细腻，别有一番滋味。 韩子陆在电话里反复说着材料不够时间不多，只能这样，又说下次有时间一起吃饭，一定会做些好吃的。 江唯擦擦嘴，满足地吃粥，“下次有时间？那不就是明天吗？我今晚过来找你吧，然后住一晚，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待上整天，怎么玩儿都可以。” 韩子陆那边声音有些嘈杂，江唯不得不把话重复了一遍，总算是得到了回应，但韩子陆却说：“今天可能会很忙，很晚才下班，你就别折腾了，我明天一早去学校找你，顺便在学校里逛逛吧。” “也行……”江唯咽下最后一口粥，“好吧，那就这样。” “好，那先不说了，你快点吃，吃饱了去上课，别迟到。” 江唯应着，挂了电话，总觉得心里有些失落。 他把碗筷洗了，整理好出门，到学校的时候还算早，离上课还十分钟。 教室空荡荡的，除了他，就赵思源一个。 找思路坐在靠门的桌子旁，啃着肉松面包，喝着牛奶。 江唯走过去，往他肩膀上一拍，他抬起头，把桌上的另一份面包牛奶推到江唯面前，“吃了没？” 江唯自然是吃过了，但不想辜负赵思源好意，就接过面包开吃。 没吃几口，赵思源忽然问：“你昨天晚上没回来睡，去哪儿了？” 江唯照实回答，赵思源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五分钟后，陆续有别的同学来到教室。 即将八点，江唯解决了面包牛奶，刚要回自己位子，赵思源就拉住他胳膊，“有时间带我见见吧。” 江唯：“嗯？” 赵思源：“厨师啊，有时间带我见见吧，之前说好的。” 江唯一听就高兴了，“好啊，早就想介绍你认识了，你想啥时候见？” “我都行，你安排时间吧。” “要不就下周找个时间？”江唯私心，明天难得和韩子陆独处，他不想在这种时候介绍两人认识。 赵思源嗯了一声，不说话了，江唯也回了位子，准备上课。 中午放学，两人一起走一起吃饭，相处模式似乎又回到了几个月之前的样子，但江唯总觉得，赵思源有哪里不对，不禁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得罪他了。 但问了几次，赵思源总不承认，江唯也不能勉强。 周五下午没课，江唯在宿舍闲着，给韩子陆发了几条短信，然后就开始继续研究明天的行程，一下午时间很快就过完了。 晚上有课，c300的大教室，虽然每天都有人逃课，但总体来说，还是有二百多号人在里面坐着的。 教室里座次随机，不过很多人都有自己的固定区域。 比如江唯，只要来得够早，他都坐在左后方倒数第三排最靠边的位置，今天也不例外。 前后左右的座次几乎每节课都不一样，但又都是些熟悉面孔。 早到的人大部分坐教室后面，他们这几个习惯早到的，总是能抢到好位置，不过别人优先最后一排，他比较喜欢倒数第三罢了。 临上课前十分钟，教室满了大半，江唯正看手机，忽然觉得肩膀被碰了下。 回头看，是一个自动化的男生，之前被分在同一个讨论组，所以说过几句话。 看那男生的表情显然有事，但两人来往说了几句话，却都是不疼不痒的寒暄，后来还是江唯忍不住问：“有事么？” 对方才挑明了来意，“听说你们院系有学生自杀了，你了解情况么？” 江唯本来心情平静，被这么一问，忽然就觉得心里一沉，“不太了解，怎么了？” 对方撇撇嘴，“没什么，就想知道到底为什么自杀，你知道，咱学校每年都有几个自杀的，不过这事不光彩，校方都捂着压着，能知道的信息不多。” 坐他旁边的男生接话，“是啊，我还听说学校在这方面是有名额的，一年不能超过多少个，不然要被教育局找麻烦。” 自动化的男生开玩笑说：“是啊，跳楼是咱学校的固定项目了，以前都是跳主楼，最近几年管得很严了，顶楼根本上不去，不过三教应该也上不去吧，怎么跳的？” 他旁边的男生摸着下巴，“谁知道呢，不过咱们还好，鹰击长空什么的，总要有地方才能击，鱼翔浅底那个就更麻烦了，未名湖那么大，想跳根本拦不住。” 自动化的表示同意，“所以说他们死得多呢，咱学校还算好了。” 说完两个人同时看向江唯，“同学，你真的不知道什么内幕吗？听说好像是为情自杀。” 江唯眉头皱着，“不好意思，不清楚。” 两个男生刚要再说什么，老师已经进了教室，他们立刻坐好，几乎瞬间进入听课模式。 但江唯没法像这些人一样切换自如，这一节课几乎什么都没听进去。 下课之后，他特意在三教附近转了一圈。 但一切如常，根本想象不出这里才死过人。 下课时间，学生们从教室蜂拥而出，各自骑上自行车，汇成一条轮子组成的河流，在夜色掩映下，从一个地点转移到另一地点。 江唯闷闷地回了宿舍，经过六楼的时候，忍不住就停下脚步，往612门口看，看着看着，也就走了过去。 门上还贴着那两张a4纸，不过上面的字被用黑色记号笔描粗了好多。 他正看着，门忽然开了，里面走出个人来。 这人恰巧是江唯认识的，不是染服的，是工业班的一个女孩儿。 一见他，那女孩儿脚步就停了，两人面对面尴尬了一瞬，女孩儿忽然问：“你要不要进去？他们几个都在。” 江唯正不知怎么回答，就被女孩儿推进屋了。 屋里五个人，江唯只跟一个还算认识，就是昨天中午跟他一起抢相机的那个，染服班的，和陈洋同宿舍，名叫唐菡，挺瘦小一男生，昨天看着还挺正常，今天却换了个莫西干头，而且染了粉橙色。 唐菡见到江唯，就跟屋里剩下的四人介绍，“他就是江唯，昨天就是他帮忙对付那帮傻逼记者来着。” 这话一出，另外四人脸上都露出友善表情，不像一开始那样阴沉了。 他跟这些人本就不熟，一时不知说什么，只能生硬憋出一句，“记者没再来找麻烦吧？” 唐菡哼了一声，“怎么不来？不过不敢那么嚣张罢了。” 说完这句，几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江唯觉得自己在这里十分多余，正想找个理由离开，房里另一个男生就说：“江唯，你跟洋洋熟吗？” 江唯：“呃……”这要怎么回答？ 还好唐菡替他开口，“应该不太熟，以前没见他来过。” 那男生哦了一声，“那谢谢你替洋洋出头，我们几个真是白跟他玩儿得那么好，关键时候居然都不在，还好有你。”说完深深叹了口气。 屋里气氛一时有些低沉。 唐菡又说：“虽然不熟，但江唯跟我们是一路人，他跟赵思源是一对儿。” 江唯嘴角下意识抽了抽，想解释，但最终没开口，他和赵思源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现在几乎已经是年级共识了，太多人问过他，他都懒得解释了。 屋里几个人露出了然神色，气氛又沉默了一瞬。 唐菡忽然在江唯肩上一拍，“明天上午我们有个小型追悼会，给洋洋的，你来吗？” 江唯几乎脱口而出，“好。” 唐菡笑笑，“那好，明天上午十点，在三教503，我们借了教室，是个很小的追悼会，就十多个人，都是跟他关系好的，我觉得，你能到场的话，洋洋也会高兴的。”说到这，唐菡眼圈忽然红了。 江唯也跟着鼻子一酸，好在唐菡善解人意，立刻把江唯送到门口，说他们还有事商量，不耽误他时间了，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江唯这才得空从那间气氛压抑的房间出来，然而一直到自己宿舍门口，他还是觉得鼻头发酸。 一推门，就看见赵思源坐在那儿。 他说：“听说明天有陈洋的追悼会，你去吗？” ☆、第54章 一念之间5 江唯和赵思源聊了将近一个小时，从追悼会的话题开始，中间扯了几句主楼未名湖，后面又跳跃到毕业怎么打算。 最后，两人商量了明早出发的时间。 该说的都说完了，赵思源起身要回宿舍，江唯这才忽然想起什么，把他叫了回来。 赵思源：“怎么了？” 江唯：“你之前不是说想见子陆吗？明天应该就能见到。” “啊？不说下周吗？” “明天他会过来找我，一会儿我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追悼会，如果去的话，你们就能碰见。” 赵思源揉了揉鼻子，“不太好吧？我跟你也就算了，虽然和陈洋不熟，但好歹帮过忙，厨师根本就不是咱们学校的，如果让他去，你觉得好吗？” 江唯：“也是……要不，我先跟他商量再说吧。” 赵思源：“你啊，听我的，干脆就别商量，直接让他晚点儿来就是了，我们可以一块儿吃中饭。” 江唯：“我再想想。” 好不容易有一天时间，江唯想多和韩子陆在一起，而且…… 见江唯不说话，赵思源又补了一句，“我没别的意思，这可是完全为你好，你别想歪。” 江唯：“你才别误会，我没想歪，我就是……嗨，跟你直说了吧，唐菡他们都觉得我跟你是一对儿，不止他们，现在好像全年级都误会我跟你怎么样了似的，这种事儿我解释也没用，越描越黑，所以我就想，明天韩子陆刚好过来，那就一起去了吧，这样误会就解开了。” 江唯说完看着赵思源，赵思源却不说话，手托着下巴，像在思考。 江唯：“算了别想了，明天再说吧。” 赵思源放下手，“误会这事儿，我也知道。” 江唯：“啊，哈哈哈，果然吧，我就觉得全世界都知道了，以讹传讹真可怕。” 赵思源：“呵呵，别说同学，连你爸都觉得你的那个同性恋人是我。” 江唯：“啊？不会吧？什么意思？” 赵思源：“其实也没那么夸张了，他上个月不是来北京吗，不是找我吃饭吗，就问我，是不是跟你那啥，我当然是当场就否定了。” 江唯：“哎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赵思源：“又不是什么大事儿，重点内容我都跟你汇报了啊。” 江唯：“也是，反正说清楚就行了，不好意思哈，我爸还为这找你谈话，不过也是奇怪，我跟你有啥好误会的，纯哥们儿啊，而且你那么直。” 赵思源耸耸肩。 江唯：“反正这种人云亦云的事儿多了，算了别在意。” 赵思源：“嗯，不过，你介意吗？我之前都没怎么在意，不过，如果你介意，下次再遇到，我就好好儿解释清楚。” 江唯：“别别别，越描越黑，我试过，而且吧，其实这事儿也没啥，他们愿意误会就误会呗，反正早晚要水落石出的，不过你就受连累了，别回头都没女生敢跟你表白了。” 赵思源往江唯头上一拍，“还不都是你害的，明儿中午请吃饭哈。” “吃饭没问题，不过明天中午不一定有时间……看吧，最晚下周，一定请你。” 赵思源：“明儿中午怎么了？你干嘛去？” 江唯：“也没什么，就想跟子陆出去走走，我俩时间一直对不上，明天好不容易有一个整天，本来想去欢乐谷的，不过又赶上上午追悼会，那就只剩半天了，可能会去锣鼓巷或者后海。” 赵思源：“哟，真甜蜜。” 江唯：“行了你就别挤兑了，一个月也见不了三四回面儿。” 赵思源没再接话，盯着江唯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江唯把追悼会的事情跟韩子陆说了，两人约好明天一早在学校门口见面，先去吃东西，然后等时间差不多了再一起去三教。 本来江唯和赵思源是约了早上一起出门的，这下改了计划，只好给他发短信说三教门口见。 第二天江唯起了个大早，想早点赶到车站去等韩子陆，可是虽然他已经提前了十五分钟，韩子陆还是比他先到。 江唯挠挠头，“我等你才对啊。” 韩子陆接着江唯的动作在他头上摸，“饿了么？先去吃饭吧。” 江唯连声应着，两人去了城铁旁边的宏状元。 这家店江唯常来，几个服务生小妹都认识他了，一见他进门就笑，再看到韩子陆，一个个都笑得更开心了。 江唯凑在韩子陆耳边，“哎我说，那几个小姑娘一直在偷瞄你啊。” 韩子陆：“是在看你吧。” 江唯：“我有什么好看，当然是看帅哥啊。” 韩子陆：“我喜欢你的长相。” 江唯：“你这就叫情人眼里出那啥。” 韩子陆嘴角上扬，拿起菜单，“你经常来这里吃早饭？” “嗯，这家比较近，然后是粥铺嘛，小点心比较多。” 韩子陆：“价格不便宜呢。” 江唯：“啊啊，没事儿，我请你。” 韩子陆：“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一个月大概来吃几次，生活费够用？” 江唯：“够啊，之前来得勤，一个月有半个月都在这儿吃早饭吧，最近来得少，从吃了你的面之后，对食堂有种莫名的好感。” 韩子陆翻着菜单：“你一个月生活费多少？” “这个……”江唯捏着下巴。 韩子陆：“不方便说？” 江唯：“怎么会，我就是在算，生活费不是按月拿的，我爸有时一次给我几个月的，平均起来的话……一个月五六千吧。” 韩子陆缓缓从菜单上抬起视线，“比我想象中少点，看你这吃法，还以为要一月上万。” 江唯：“不能吧？我们同学都说我这算多的，我还跟我爸说过，他说必须有点儿钱防身，平时用不完可以存起来，他可能是想培养我理财吧，虽然没什么用，我花钱没数，看上什么就忍不住买了，攒了好多模型。” 韩子陆：“开个玩笑，认真什么，我虽然没念过大学，但基本状况还是知道的，一线城市一千左右，小城市大概五六百，你家境不错吧？” 江唯：“我家，一般吧，生活费主要是因为我吃东西挑，我爸怕我饿着。” 韩子陆：“我有点好奇，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江唯：“公司小管理，他很少说工作的事儿，每次问他都说在家不聊工作，估计是太累了不想提，经常开会加班，我都怕他累着，我就总想，等我毕业工作了，干脆就让他辞职得了，我养他。” 韩子陆：“口气不小，养得起？” 江唯：“放心，我爸饭量没我大，也不挑食，他做菜的手艺好，完全是为了我。” 韩子陆：“有这样的爸爸真好。” 江唯嘿嘿一笑，“对了，你家呢？没听你提过你家人，你爸呢？” 韩子陆：“我家在县城，生活方面都比较简单，我爸当了半辈子公务员，没什么钱，但人很正直，我很尊敬他。” 江唯对公务员印象不好，但觉得既然是韩子陆的爸爸，就应该是好人。 他说：“现在做个正直的公务员挺不容易的。” 韩子陆：“嗯，我爸对我很好，要没有他，我早死了。” 江唯露出一脸好奇，韩子陆却笑笑，把菜单递给他，“你对这里熟，你点吧。” 江唯给自己要了最普通的皮蛋粥，给韩子陆要了新出的水果粥，再加几笼点心，两人吃了半小时。 结束早饭走到三教的时候，时间还早，才刚九点。 江唯给韩子陆引路，两人一起进了三教，先到追悼会的房间去看，发现还没开门，就在楼里闲逛起来。 从六楼回到一楼，又顺着一层一层爬上去。 江唯指着宣传栏里的海报，跟韩子陆介绍学校的活动，走着走着，就到了顶楼。 江唯走到窗边朝下看，韩子陆则伸手把窗子推开。 江唯：“小心。” 韩子陆：“你怕我掉下去？” 江唯：“小心点儿总没错儿。” 韩子陆用力又推了推窗子，发现推不动了，“就算我想掉也掉不下去，窗户只能开一半，就算小孩儿也钻不出去。” 那陈洋是怎么跳下去的？江唯脑中有此疑问，但没说出口。 韩子陆忽然问：“屋顶可以上去？” 江唯摇头，“学校里几乎所有的顶楼都是锁的，都上不去，就是怕出事。” 韩子陆：“看来自杀也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江唯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儿不舒服，皱眉看着韩子陆。 韩子陆没看他，贴着窗子朝楼下看，“听说自杀是最舒服的死法，下落的过程中人就会昏迷，没有痛感。” 江唯顺着韩子陆视线朝下看，这高度让他有点儿目眩，没看两眼就不看了，“我好像有点儿恐高。” 韩子陆：“大部分都有点恐高吧。” 江唯：“你属于少数情况。” 韩子陆：“我也怕高。” 江唯把韩子陆往回拉，“那你还看？” 韩子陆：“因为看得多就不那么怕了。” 江唯：“不看不是更简单。” “万一遇到不得不看的情况呢？”韩子陆回身往江唯头上揉揉，“走吧，去楼下转转。” 两人在楼下闲逛，绕着三教和相邻的四教慢慢走，江唯随口讲着些学校的事儿，韩子陆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教学楼的楼顶。 江唯总觉得，今天这约会，气氛有些怪，果然是因为一会儿要去追悼会的缘故吧。 两人差不多逛了半小时，九点四十的时候，又回到了楼下，想在那儿等赵思源，没想到赵思源已经到了。 三个人一碰头，江唯就做介绍，韩赵两人互相打了招呼。 跟江唯预想的不同，韩子陆的表现很是轻松自然，反倒赵思源，动作有些僵硬，而且一直盯着韩子陆的脸。 那视线已经可以说有些不礼貌了，江唯好几次忍不住拽赵思源胳膊，让他把注意力转向自己。 但即使如此，气氛还是尴尬。 赵思源和韩子陆完全无话可说，打完招呼之后，就剩下大眼瞪小眼的沉默。 江唯走在两人中间，只能一会儿跟这个说话，一会儿跟那个说话，想尽量找点可以三人一起聊的话题，却怎么也找不到。 而且江唯还发现，他跟赵思源说话的语气和跟韩子陆说话的语气不太一样，平时不觉得，现在凑在一起，他才发现说话别扭。 他跟赵思源随便惯了，但有韩子陆在场，他多少有些拘谨，甚至有几次说话口齿不清。 好在这段时间不长，还有十分钟到十点，赵思源催促江唯说该上去了。 江唯看韩子陆，韩子陆的脚步忽然一停，“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江唯：“为什么？” “这种场合，外人去不合适，我在楼下等你。” 江唯：“可是……” 韩子陆：“你们去吧，我刚好趁这个机会随便逛逛，以前在食堂的时候很忙，很多地方都没仔细看。” 赵思源：“那我们就自己去了。”说着拽起江唯袖子。 江唯：“那你自己逛逛，我这边一结束马上给你电话。” 赵思源几乎是扯拽着江唯把他带到了楼梯口。 江唯：“你干嘛老盯着子陆的脸看啊，多不礼貌。” 赵思源：“没什么，就没想到厨师长这样。” 江唯：“早跟你说了，是个帅哥，你还不信。” “你就是看上人家那张脸了吧？” “别说的那么肤浅好吗？” 赵思源：“行了别说了，走吧。” 两人快步爬到六楼，603的房门半敞着，门口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唐菡，另一个江唯昨晚也说过话。 两人一高一矮，都很瘦，这会儿穿着修身的黑西装站在门前，不像学生。 江唯过去，陈涵朝他点点头，“进去吧。” 教室里，已经来了七八个人，窗帘拉着，投影仪正播放着图片，从小学到大学，有生活照也有集体合影，是江唯从未见过的陈洋。 他站在门口，把图片看了一遍，心里的感伤瞬时强了。 看了一个人从小到大的过程，就像在短时间内把他重新认识了一遍。 赵思源在江唯肩上拍拍，两人找了靠边的位子坐下。 这时门口的两人也进来，随手关了门，江唯这才意识到，他跟赵思源是最后到的。 看看时间，离十点还差五分钟。 并不是他迟到，而是这些人都来得很早。 他们应该都是跟陈洋关系很近的朋友，不像自己，只是混进来凑数的。 江唯心里有些不舒服。 那边，已经有人站在了讲台上，不是唐菡，也不是另一个个子高的男生。 江唯对这人没什么印象，他好像不是美院的，看样子也不像学生，虽然同样穿着黑西装，但他身上的感觉，和唐菡他们完全不一样。 少了年轻人的锋芒，多了几分老练城府。 他先朝台下缓缓点头，“在坐都是洋洋的同学、朋友，都是自己人，今天这个追悼会，其实并没有经过洋洋家人的同意，算是我个人发起，私下组织的，谢谢各位能来，我相信，能看到你们，洋洋也会觉得开心。先自我介绍下，我是梁辰叙，是洋洋爱人，在座各位有很多见过我，听说过我，我也就不多介绍了，其实，今天这个追悼会，我一开始也觉得……” 江唯碰了碰赵思源的胳膊，想说什么，赵思源比了个噤声手势，在桌子下面拿出手机。 江唯拿出手机，调了静音，开始给赵思源打字。 江唯：【总觉得不太对】 赵思源：【我也觉得，这人说话真冷淡，不是爱人吗？】 江唯：【我也这个感觉，他提到陈洋，脸上一点多余表情都没有，倒像个专业司仪】 赵思源：【同感】 两人发完这几句，互相看了一眼，放下了手机。 梁辰叙还在继续，声音平缓，无波无澜地讲述着他跟陈洋从相识到相爱的经过，过程中，他不断强调，他们两个是如何如何相爱，上天又是如何如何不公，居然让他们两人天人永隔。 后来，他说到陈洋的死，解释说，很多人谣传陈洋是为情自杀，其实不是，他要面对的家庭压力太大，一时冲动无法忍受才有了轻生念头。 他说他那天刚好出差不在，不然陈洋也许就不会死。 说到这里，江唯终于从他脸上读出了情绪。 那不是悲伤或其它显而易见的情绪，而是一种死气沉沉的表情，眼角嘴角全数向下耷拉着，整张脸僵硬而灰暗。 本来帅气的五官，因为这种怪异的表情而略带扭曲。 江唯皱眉，正要给赵思源发短信，唐菡就站起来走向讲台，让梁辰叙先下去休息会儿，但梁辰叙却摇头，“我还没说完，洋洋的事，说多久我都说不完，他……” 就在这时，教室门忽然开了。 洪亮的女声传进教室，“你当然说不完，因为真正该说的话，你一句都没说。” 这句话说得平稳，却力道十足。 众人齐刷刷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材微胖的女生站在那儿，长发中分，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江唯看到，她的眼眶是红的。 ☆、第55章 一念之间6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25节 梁辰叙呆在当场。 唐菡先反应过来，叫了声学姐，问：“你怎么来了？不是在浙江做毕设吗？正式追悼会过几天才办，你到时候可以直接……” “直接什么？”女生看着唐菡，指向梁辰叙，“这种人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他有什么资格提起洋洋？” 唐菡的反应显然是很意外，不止他，除了江唯赵思源这两个外人，其他人都一脸诧异。 本来安静的教室响起轻声议论。 唐菡看看学姐又看看梁辰叙，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这时梁辰叙缓缓转过身子，对着门的方向，“小乐，我知道你也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 小乐洪亮的嗓音直接打断了梁辰叙略带沙哑的声音，“你别叫我，也别跟我说话，更别提洋洋，你不配。” 梁辰叙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嘴巴张张合合的，好久才挤出话来，“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成见，可今天是洋洋的追悼会，他不会希望看到我们两个争执。” 小乐就像她刚刚说的一样，不看梁辰叙，也不接他话，只把唐菡拉到身边，音量小了一些，但语气仍然很冲，“洋洋出事儿之前，就什么都没跟你说？你这室友也是白当了几年。” 唐菡很委屈，“学姐，洋洋出事儿我们都很难过，我也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梁哥，但今天确实……” “呵。”小乐下巴一扬，“唐菡，你一进系就跟我认识了吧？我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我会为了那点儿私怨胡闹吗？” 唐菡不说话了，一脸为难，坐在下面的人已经有几个站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梁辰叙把唐菡往后拉了点儿，“小乐，你有情绪就冲我来吧，是我跟唐菡说，不让他叫你的，怕你难过，也怕影响你毕业。” 唐菡接话：“是的学姐，梁哥真的是这么说的。” 小乐瞪了唐菡一眼，指着梁辰叙的鼻子，“看着洋洋面子，我今天给你留点儿脸，你要还有点儿良心，就快给我滚，以后都别他妈再出现。” 梁辰叙一脸阴沉，紧握拳头，似是在挣扎，“小乐，我也是为了洋洋……” 话音未落，“啪”地一声脆响在室内炸开。 小乐一巴掌扇在梁辰叙脸上，“我说了！别用你这张嘴提起洋洋！” 梁辰叙半边脸通红，嘴唇轻微颤抖，台下有人看不下去了，几个服装班的学生上前去劝架，嘴里两边打圆场，实际都向着梁辰叙，在他们看来，先动手打人的终究理亏。 小乐根本不理这些人，质问梁辰叙，“你到底滚不滚！你怎么还有脸留在这里！” 梁辰叙嘴唇抖得更加厉害，整张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江唯从没见过这种表情，很难找到合适的形容词，他觉得梁辰叙像是一个置身深海的人，被海水的重压包围着，整个人都快窒息了。 江唯有些担心地站起来，想过去看看，但赵思源拉住他。 江唯下意识看向赵思源，只见他一脸忧心。 就在同一时间，不远处传来“扑通”一声。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梁辰叙竟然跪在了地上，低垂着头，背脊挺直。 在他正对面的小乐像是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后退了半步，而后冷冷说：“有用么？你就算在洋洋坟前跪一辈子，洋洋也回不来了。” 梁辰叙头低低垂着，声音沙哑，语速缓慢，“我是爱洋洋的，这辈子，只爱洋洋。” 小乐的表情像是听到了笑话，“对，你爱洋洋，那我问你，他出事那天，你干嘛去了？” 梁辰叙不答，唐菡看不下去了，一边试图扶起梁辰叙，一边对小乐说：“学姐，梁哥那几天出差不在，这事儿不怪他。” 小乐不搭理唐菡，只是居高看着梁辰叙。 梁辰叙用力摇头，跪着不肯起，又有几个人上前来劝说拉扯，一时间场面有些乱，小乐只是看着不说话，脸上愤怒神色丝毫不减。 江唯几乎能感觉到充斥在这间屋里的压抑和愤怒，众人的情绪浓得如有实质。 投影仍在播放着陈洋生前的照片，屏幕的反光映在台前几个人的脸上。 以梁辰叙为中心，几个人仍在互相推搡着，梁辰叙就像被某种磁场吸住了一样，不管谁来拉他，都执意跪在地上。 忽然之间，梁辰叙大叫一声。 那声音撕心裂肺，紧接着，他伏下身，朝地面上猛砸了几下脑袋。 敲得地面砰砰直响。 几个学生被吓到，纷纷后退，只有小乐站在原地。 梁辰叙忽然抬起头，大张着嘴，满眼通红，泪水堆在眼眶里，将落未落，他仰着头，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拼命呼吸。 胸腔剧烈起伏了几次之后，他大哭出声，宣泄而出的情绪就像夏天突如其来的雷雨。 随着哭声，他直挺的脊背也垮了下来，“洋洋！我对不起你！洋洋！洋洋！洋洋！洋洋！洋洋！洋洋！”他嘶声喊着，跟之前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五官扭曲，泪水狼藉。 他一边哭喊，一边撕扯自己头发，哭着哭着，声音忽然一停，嘶声说出一句“我去陪你”，扭身就往桌角上撞。 这变故太过突然，一声巨响之后，梁辰叙被撞击的力道弹得真个人仰在地上。 众人都慌了，忙上前查看，梁辰叙额头上渗出鲜血，安静了几秒钟，然后又要往墙上撞，这下几个人一起动手，把他死死按住。 梁辰叙剧烈喘着粗气，像个疯子一样两眼通红，看着小乐说：“你弄死我吧！你弄死我吧！我对不起洋洋！” 小乐眼睛也红着，嘶哑着声音说：“你现在都是别人老公了，有什么资格去陪洋洋，我早就说过让你别招惹洋洋，他对感情太认真，可你呢？既然是打定主意要结婚的！当初为什么要在一起！”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梁辰叙整个人完全失控，声音都变了调，像是野兽在嘶吼。 他不断骂着自己，同时重复着陈洋的名字，泪珠像雨水一样从他眼眶里涌出来，他哽咽着，发不出声音。 这样过了许久，他才稍微平静下来，茫然地左顾右盼，念叨着，“洋洋，洋洋……是梁哥错了，梁哥错得太多了……” 周围众人表情各异，有几个情绪激动的，更是直接摔门走了。 这场闹剧最终是怎么收场的，江唯也不知道，因为没看到最后，他就被赵思源拉走了，两个人是从教室后门离开的，直到他走出去很远，还能听到梁辰叙的哭声。 通过那些断断续续的话语，江唯把事情猜了个大概。 陈洋和梁辰叙在一起已经两年了，然而就在前段时间，梁辰叙单方面提出分手，而且告诉陈洋他要结婚。 而陈洋，就是在他回老家办婚礼的那天自杀的。 这整件事，让江唯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离开教室的这一路上，他和赵思源都不说话，并肩朝外走，出了教学楼，沿着主干道朝宿舍的方向走。 直到赵思源忽然停下脚步，江唯才像忽然回过神来似的，四周看看，“怎么都走到这儿了？”边说边拿手机，要给韩子陆打电话。 赵思源拦住他，“唯唯，你先听哥说几句话。” 江唯带着疑问看向赵思源，整个人的状态还是有些呆滞。 赵思源：“唯唯，我跟你认识那么久，从来也不觉得你喜欢男人，我这样说，你可能不爱听，但是……既然你可以喜欢女人，为什么一定要自找麻烦跟男人在一起呢？” 江唯：“怎么突然又说这些？” 赵思源：“不突然，想了很久了，而且你看陈洋和梁辰叙，你看那些人，哪个像靠谱的？这圈子真的是一汪浑水，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往里蹚。” 江唯：“行啦，知道你是好意，不过我也不混圈子，子陆的人品你可以放心。” 赵思源：“我不放心。” 江唯在赵思源肩膀上拍了拍，“真的，你信我，子陆很好。” 赵思源：“才认识半年，能看出什么？我看你就是被他那张脸迷住了。” 江唯：“……” 赵思源：“他家里住哪里，家里什么情况，以前有过什么生活经历，这些你都知道？就算他说了，你觉得能相信？” 江唯：“你啊，就是不了解子陆，中午吃饭时候好好聊聊吧，等了解了，你就不会那么说了。” 赵思源：“你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去找人结婚？能保证他不会背叛？就像那个姓梁的，我敢说，他露出狐狸尾巴之前，陈洋也看不出他是什么样的人。” 江唯：“我相信子陆不会，行了我先给他打电话，我们一会儿再说。” 赵思源再一次打断江唯，这次态度更加强硬，直接死死攥着江唯手腕。 江唯：“源子，你这是干嘛呀，至于么？行了先不打，你有话就说，我听着，但你别说子陆坏话，真心不爱听。” 赵思源不松手，就保持这个姿势，看着江唯。 江唯皱眉，“要不，这事儿还是改天再聊吧？我觉得经过陈洋那事儿，现在说这些不合适。” 赵思源摇摇头，另一只手也握住江唯手腕，深吸了一口气，“唯唯，如果你一定要当个同性恋，那哥陪你。” 江唯睁大眼睛，“什么？你？” 赵思源：“如果你一定要跟男人谈恋爱，那就跟我在一起吧，只有这样，我才放心。” 这话在江唯听起来，不管怎样都像玩笑，但看赵思源的表情，又明显不是玩笑。 江唯：“源子，你这……” 赵思源：“我不知道厨师对你怎样，但我可以保证，你跟我在一起，我一定对你好，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一定不会发生在你头上。” 江唯：“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源子，退一万步讲，你也不是gay啊。” 赵思源：“我说了，我陪你。” 江唯：“……”根本不是陪不陪的问题。 赵思源：“怎么样？”他脸上的表情，期待里带着忐忑。 江唯摇摇头。 赵思源：“行吧，给你点儿时间考虑，我就不去跟厨师吃饭了，现在我跟他，就算是情敌了。”赵思源说完就走。 江唯叫了他几声，他也没再搭理，只顾埋头迈着大步。 赵思源没走出几十米，一转弯，就在右手边的花园处看到了齐靖宇。 赵思源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走。 齐靖宇跟上来，悄无声息。 赵思源换了条路，绕了个圈，走c楼前面的小路，但齐靖宇还是跟着。 他终于忍不住了，停下转头，“书呆你有完没完。” 齐靖宇站在那儿，半低着头，“你，跟我说过，你不喜欢男人，不能接受男人，可刚才，为什么？” 赵思源：“你跟踪我就算了，还偷听我说话？真行。” 齐靖宇：“不是故意听的……一时没忍住。” 赵思源：“算了不跟你计较，但你也别再跟了，别以为我不会跟你翻脸。” 齐靖宇：“思源……” 赵思源：“你能别那么叫我么？跟你很熟吗？” 齐靖宇：“不熟吗？我们一起去海南，还一起去农家乐，不是说过很多话吗？我跟别的同学说话还不到跟你说的一半，怎么不熟？而且——” 赵思源：“我说了，我不喜欢男人，你行行好，找别人去吧。” 齐靖宇：“那江唯呢？难道他是女的？” 赵思源：“他不一样。” 齐靖宇：“既然你能跟他，怎么就不能跟我？” 赵思源眉头一拧，“烦不烦啊你？我自己这边儿就够复杂了，您能别来添乱了吗？就算我哪天喜欢男人了，我也不喜欢你这样儿的，我这样说，够明白了吗？” 齐靖宇哦了一声，缓缓低下头。 赵思源看不得他那样儿，转身就走。 ☆、第56章 一念之间7 江唯攥着手机，沿路朝三教的方向走。因为想着赵思源的话，迟迟没联系韩子陆。 他跟赵思源认识三年多了，虽然比不上同宿舍那样朝夕相处，但也几乎是天天见面的，虽然了解程度比不上父母家人，但也是死党级别的。 别的不说，就在这学校里，他绝对有自信，对赵思源的了解比任何一个人都来得多。 其他的不敢说，至少性向这一点，江唯是很确定的。 赵思源不可能是gay。 可也不是会拿在一起这种事开玩笑的人。 江唯抓抓头，有点儿烦，今天本来就已经挺不爽了，源子还得在这儿添乱。 江唯觉得，归根结底，源子就是不放心子陆的人品，才搞出今天这么一出。 赵思源这人别的都挺好，就是爱钻牛角尖儿，容易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把自己绕进去，然后半天出不来。 虽然放着不管他早晚也能想清楚，不过……这种事儿，果然还是要找时间跟他好好聊聊，把话说清楚吧。 不过是尽快说呢还是过几天再说呢？ 果然还是过几天再说吧，源子可能也是因为陈洋的事儿受了刺激，搞不好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江唯正纠结着，一抬头，就看见到了韩子陆。 两人相距不到五米，韩子陆站在树下，身上洒满斑驳的阳光。 暖黄色的光点在他脸上跳动着，只是一眼看过去，就让江唯心中明亮。 他几步小跑过去，“子陆。” 韩子陆：“这么快结束了？” 江唯：“嗯。” 韩子陆：“你怎么从那边过来？回宿舍了？” 江唯想起自己没在第一时间给韩子陆打电话，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拉了拉他的手，“一言难尽啊，我请你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说。” 韩子陆：“你同学呢？” 江唯：“啊……”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说赵思源的事儿，“本来想今天一块儿吃饭的，不过他临时说不去了，咱们只能改天再约了。” 韩子陆：“你们关系很好吧？我记得你们以前经常一起来食堂吃面。” 江唯：“是啊，源子人很好，我以前经常出去吃，都是他陪我一块儿。” 韩子陆：“那他知道你跟男人在一起，没什么别的反应吧？” 江唯皱了皱眉，“就那样儿吧，一开始接受不了，现在应该习惯了……那什么，你饿了没？要不饿我们可以先去喝点儿东西。” 韩子陆：“那就去喝东西吧，晚点再吃，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江唯歪着头，“说什么？现在说啊，我听着呢。” 韩子陆：“你自己一句‘一言难尽’就带过去了，好意思催我先说？” 江唯挠头，“这还讨价还价啊。” 韩子陆笑着，跟江唯贴着肩膀走，手背和手背偶尔碰在一起。 江唯就势拉住韩子陆，“咖啡可以么？我知道一家不错的，不过要走一段儿。” 韩子陆：“巧了，我也知道一家不错的，也是有段距离。” 江唯：“数一二三，一起说。” 三声之后，两人同时开口—— 7day。 江唯笑了，韩子陆抬手在他眉心点了点，“从早上见面到现在，你这才正儿八经笑了一次。” 江唯的表情稍微变了变，握了握韩子陆的手，“走过去有点儿远？打车么？” 韩子陆：“动不动就打车，你很有钱么？” 江唯：“怕你累啊，你平时工作够辛苦了。” 韩子陆：“走过去吧。” 今天天气很好，十一点钟，正是晒太阳最舒服的时候。 现在这个季节，道旁的银杏树才抽芽长叶，刚发出的树叶很小很嫩，阳光透过这些新生树叶洒下来，仿佛也染上了通透的绿色。 这样照在人身上，让人也跟着有了通透的心情。 在这种天气里漫步简直是种享受。 两人走了四十几分钟，过程偶尔闲谈几句，更多的是安静而单纯地行走。 一路上，江唯一直拉着韩子陆的手。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两人手心里都带着汗。 咖啡店开在一家小巷子里，还没进门，已经闻到浓浓的咖啡香。 江唯：“今天过来时间刚好。” 韩子陆接话，“嗯，老板周五烘豆子。” 江唯笑了，“那大叔也跟你科普过店名儿？” 韩子陆：“我属于自我科普，就是想找新鲜豆子才来的这家，当然，店主也跟我科普了。” 江唯：“我是骑车闲逛的时候发现的，属于狗屎运。” 咖啡店门口挂着木制招牌，整间店铺用原木装饰，看起来像间树屋。 阳光下，树皮的肌理丝丝分明。 两人闲聊着进了店。 赶上周末，又是周五后的第一天，店里客人不少，不过还没到满座的程度，只是那些小沙发都被占了，只剩下窄窄的几张双人桌，配着小木凳。 两人转了一圈，选了角落的一张小桌，虽然地方小，但刚好对着门，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后院，店主栽培了各式花草。 这个季节，花坛里还开着风信子和郁金香。 江唯帮韩子陆拉开凳子，“你先坐，我去点。” 韩子陆：“你坐吧，我去。” 两人互相看了几秒，江唯说：“说好了我请的。” 韩子陆：“那好，午饭我请吧。” 江唯把韩子陆按在凳子上，“午饭也是我来，你喝什么？” 韩子陆：“espresso。” 江唯：“太少了吧，再给你加杯拿铁吧，我自己要。” 韩子陆：“我要一杯espresso够了。” 江唯不理他，笑笑跑了，很快点完了单，回来坐下。 韩子陆：“你是怕我中午饭吃穷你，所以先把我灌饱了？” 江唯：“还要了水果千层和抹茶慕斯。” 韩子陆伸手摸江唯头发，江唯调整座椅坐好，“得亏我跟你都不是胖子，要不这儿真挤不下。” 韩子陆：“你爱吃千层？以后我可以给你做。” 江唯：“我平时甜食吃得少，不过偶尔来点儿也不错，不都说吃甜的心情好么。” 韩子陆：“如果真的心情不好，只吃甜食是没用的。” 江唯：“所以啊，我打算说给你听，然后求安慰。” 韩子陆：“说吧，随时安慰你。”韩子陆又摸了摸江唯的头发。 江唯：“还是你先说吧。” “要不还是猜拳决定？” 江唯摇头，“你先说呗，我这边也说不出什么高兴的话题，回头说完你跟着郁闷。” “所以才要你先说，然后听了我要说的可能还会开心些？” 江唯：“什么好事儿？” 韩子陆：“也未必是好事儿，先说了才告诉你。” 江唯撇撇嘴，这时服务生把蛋糕和espresso拿上来，并告知剩下两杯还要再等会儿。 两盘蛋糕摆在中间，江唯给韩子陆递刀叉，韩子陆端起咖啡杯闻了闻。 江唯：“给我留一口。” 韩子陆：“那你先来吧，第一口比较好喝，油脂都在表面。” 江唯：“还是你先吧，我吃蛋糕。”说着一叉子下去，把抹茶慕斯分成了两半。然后再一叉子，分了一半的一半。 韩子陆：“就不能对蛋糕温柔点儿？” 江唯嘴里嚼着，“大口吃才有满足感。” 那边韩子陆把咖啡抿了一口，杯子递给江唯，“这是点了他家哪款？我好像没喝过。” 江唯：“是招牌，大叔说这次的豆子配方改了一点儿，一般人不太喝的出来，不过我觉得你可能喝得出来，就要了。” 韩子陆：“酸味重了，烘培时间缩短，应该想多保留点果香。” 江唯一口喝了剩下的半杯，咂咂嘴，又把叉子伸向水果千层，这次只切了一小块，递给韩子陆。 韩子陆略一犹豫，张嘴含住了叉子。 江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韩子陆的嘴唇，“嘴角，蹭到奶油了。” 韩子陆：“哪里？” 江唯：“就那儿。” 韩子陆：“嗯？” 江唯伸手要帮他擦，韩子陆小声说：“不如你过来帮我舔干净？” 江唯抿了抿嘴，盯着韩子陆，“好。”说着起身走到韩子陆身边，弯腰凑过去。 还离得好远，韩子陆就侧头躲开了。 江唯抬起头，“脸都红了，逗我呢吧？我发现你经常嘴上逞强。” 韩子陆红着脸，“有么？” 江唯：“有啊，比如……”比如滚床单的时候，当时不觉得，后来想想，才发现韩子陆那是故意。 韩子陆好像猜到了什么，不再接话。 服务生把剩下的两杯咖啡端上来，江唯帮忙摆好，回座位坐了。 韩子陆抱着拿铁，江唯端着，两人各自喝着咖啡，互相看着。 江唯知道韩子陆在等他说，但他总有点儿不想开口。 直到咖啡喝了一半，江唯才讲起追悼会上的事。 本来觉得，这事简单说说过去就算了，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谁知一开口就刹不住，足足讲了半个钟头。 江唯告诉韩子陆，他之所以从宿舍方向过来，是因为他跟赵思源多少都受了点儿刺激，一时没缓过劲儿，两人习惯性地就走到宿舍那边儿了。 把这些说完之后，江唯长长出了口气，重新端起咖啡。 韩子陆声音有些低沉，“凉了别喝了，我再去帮你买一杯。” 江唯摇头，“不用不用，一会儿直接吃饭吧。”他把盘子拉到眼前，又吃了两口千层，把最后一角留给了韩子陆。 和之前一样，叉子伸过去，韩子陆却不接。 江唯：“干嘛呀，多好吃的千层，他家的草莓味儿很足，比我在别家吃的都好，据说是老板大叔自己在农村包了地弄来的。” 韩子陆接过江唯的叉子，吃了这最后一口，“你喜欢吃草莓？我们可以找时间去采摘，我认识几家，还有樱桃，过两个月也该熟了。” “好呀。”江唯晃着冷掉的咖啡，忽然又说：“陈洋那事儿，我心里挺不舒服的，不光因为姓梁的，也不光因为陈洋的死，怎么说呢，还觉得，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事儿，经过了今天我才好像，忽然发现，感情这东西有多恐怖。” 韩子陆：“恐怖？” 江唯：“不是那个意思，我换个词儿吧，怎么说呢，就觉得，原来真的会有人为了感情问题想不开，原来真的有人会为了另一个人宁可死……当然，陈洋死的太不值了。” “没什么值不值的。”韩子陆把手覆在江唯手上，“我们都是这样，经历过才会相信，你还只是做为旁观者，身在其中的人，感受会更深吧。” 江唯：“我以前一直觉得，人和人在一起，就是为了开心，现在倒有点儿想不明白了。” 韩子陆：“不明白就别想了，真的不要再加一杯咖啡么？明天来喝味道就和今天不一样了。” 江唯：“是啊，价格也不一样，这家店真的挺有意思的，叫7day，每天价格都不一样。” 韩子陆：“因为咖啡豆从烘培好那一刻开始，每一天味道都不太一样，香味会越来越淡，这家的卖点就是新鲜烘焙，价格每天不同才符合理念。” 江唯：“你这话跟老板大叔说的一样啊，‘没试过新鲜烘焙的咖啡豆就不算喝过咖啡’他经常说。” 韩子陆笑笑，“老板的洗脑很成功。” 江唯跟着笑。 笑声中，韩子陆轻描淡写地说：“我们一起住吧。” 江唯手里的杯子晃了一下，睁大眼睛，“什么？” 韩子陆：“我打算在家属区找间房子，租个两居室，我们一起住吧？” ☆、第57章 同居1 所谓的家属区，就是早年学校盖了用来安置教师的房子。 在二三十年前，这是常见的员工福利，当然，现在北京城寸土寸金，早就没有这种好事儿了，但那些曾经的福利房还在。 灰突突的老房子，集中在校园西南角，现在依然住着很多老教师，他们中有许多曾经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毕业留校任教，又住在学校里，几乎在这个小圈子里过了大半辈子。 没经历过外面世界的淘洗，也不知算不算幸运。 江唯跟韩子陆说起自己大一时的辅导员，那女孩儿是个彻头彻尾的“五综大人”，她父母是五综大的同学，念书时谈恋爱，毕业之后结婚，双双留校任教，得了学校的福利分房住在学校里。 后来她们的女儿，也就是江唯那个辅导员出生了，出生地居然就是学校里那个小小的校医院，那以后，她上了综大附小，综大附中，一路读到现在的硕士研究生，听说还有意向继续读书，留校任教。 真是彻头彻尾跟这学校连在一起了。 江唯说到这儿撇了撇嘴，神色带着稍许的讥讽。 韩子陆看出来了，“你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好？” 两人刚联系了房产中介，现在正在综大附小的铁围栏外看着操场，等着人来。 场上的有几个小男孩儿穿着统一的球衣，由老师带着做课余的足球训练。 江唯摇摇头，手抓在铁网上，“不觉得这种生活就像个笼子吗？里面的人就好像那种，宠物店里卖的小仓鼠，天天踩在同一个轱辘上，转啊转，跑一辈子，不还是在原地吗？” 韩子陆也摸了摸锈迹斑斑的铁网，“只要那只仓鼠自己觉得开心，是不是笼子又有什么关系？你把它从笼子里放出去，它能存活么？” 江唯还是摇头，“你这话有点儿道理，不过我不同意，一辈子生活在同一个环境里，都没比较过，怎么知道什么环境更适合自己？没尝试过更多的可能性，怎么知道哪种生活是自己最想要的？”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忽然觉得自己语气有点儿像老爸。 韩子陆摸了摸江唯的头，不再接话。 他总是这样，经常说不了几句就用沉默终结话题。 江唯回手在韩子陆头上乱摸，“你不同意就说啊，别不支声儿啊，不同意见肯定是有的。” 韩子陆笑了，“没，觉得你说的挺对的。” “真的？”江唯有点儿小开心，也有点儿小小的不相信。 韩子陆：“你应该是比较喜欢新鲜感的那类人，毕业之后应该也不会继续读研吧？” 江唯：“不读研，毕业了找工作，当了二十年学生，够了，想换换身份。” 韩子陆：“那如果不喜欢，你还换回来？” 江唯：“确实有很多学长学姐，毕业几年之后又回来考研的，不过我不会，好吧，至少就现在来看，我觉得我不会。” 韩子陆：“理由呢？” 江唯：“应该问那些再回来考研的人是什么理由才对吧？我觉得吧，虽然学校里能学到很多知识，但学了二十几年，这些知识也差不多了吧，剩下是实践啊，经验啊，还有一些社会上才能学到的东西，当然，毕业了也能继续读书啊，还可以继续自学啊，学校用的课本都能买到，学校的课程大部分可以蹭听……” 这时候韩子陆笑了，江唯一本正经，“真的，可以蹭听，比如你如果有时间，是随时可以跟我一块儿去听课的，我们就经常去对面儿大学听课，教室最后两排好多爷爷奶奶呢，所以说，毕业了不影响学东西啊，那些又回来的人，有些是为了文凭，有些是为了逃避，当然，可能也有真正想做学问的，不过很少吧，反正我就不是个学究，肯定不会为了钻研啥课题回学校，也不想为了文凭读书，更不想拿这里当成避难所，我觉得——” 韩子陆伸手指了指江唯身后，江唯停止长篇大论，转头就看到穿着制服挂着工牌的中介小哥。 他剃着小平头，皮肤很白很细，身材略胖，脸有点儿肉。 “让二位久等了，刚打电话时候我正带客户看房呢，对不住啊，对不住，对了，您二位想租个什么样的房啊？” 江唯和韩子陆一边说着要求，一边跟着中介往家属区深处走。 这些房子刚盖好的时候可能差不多，现在却一栋一个样儿，当然，都是老旧的水泥墙，但经过这些年，墙上多少都有了些变化。 北京几乎随处可见爬山虎，这里也不例外，老旧房子有着粗糙的墙面，成了很好的攀附对象。 成片成片的爬山虎覆盖在墙上，最夸张的几乎铺满了整栋楼。 这个季节，网状的棕色老藤密布墙面，像是一片血管，供给着养分，给老房子注入源源不断的生机。 那些占据大半墙面的网络上，萌发着新绿的叶片，手掌一样，顺着墙角向上努力地爬，每一天都更绿一些，更高一些，看着它们，就觉得心情舒畅。 韩子陆盯着其中一面墙，忽然说：“住这里挺好的。” 江唯也看着爬山虎，“一年四季都好看，尤其秋天，黄红绿，这些颜色都有，我之前拍过好多照片儿呢。” 韩子陆：“以前没留意过，有时间给我看看照片吧。” 江唯：“没问题。” 早就想插话的小平头中介终于找了机会插嘴，“我给你推荐的就是这栋房子，怎么样？这面墙漂亮吧？跟你们说，我对这附近的房源各种熟，做了那么多年了，保证能让你们满意，你们看看这墙，啧啧，多有艺术感啊，是吧？就像画出来的。” 江唯本来也觉得这墙面有意思，但这中介夸得有点儿过了，他听着别扭，韩子陆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 跟他杠了一句，“墙再好看，也要里面住着舒服才行。” 中介连声称是，不断强调自己经验丰富，做了很多年，手头房源保证物美价廉。 江唯他们不接话，三人很快到了要看的那间房门口儿。 中介掏钥匙开门，“这间屋特别好，一楼，多方便呀，开门儿几步就到楼下了，适合年轻人，天天那么忙，这要是住顶楼，得多花多少时间啊。” 这是江唯长这么大头一次租房，什么都不懂。 虽然觉得中介讲话经常言过其实，不过也觉得那些话总体来说还是有道理的。 谁知门一推开，他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儿。 北京干燥，尤其春秋天，几乎干得脸上掉皮，这种味儿，他也是好些年没闻过了。 江唯皱着眉头看韩子陆，韩子陆摇了摇头，中介还是保持着他热情洋溢的声音，“现在这月份儿你们感觉不到，等回头七八月，嘿，这屋好着呢，荫凉，都不用开电扇，穿堂风。” 江唯本来想不看了直接走，但见中介已经进去了，也就跟着进去。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26节 现在刚过中午，外面是明晃晃的大太阳，但屋里却阴沉沉的，直到中介拉电闸开了灯，才稍微亮堂些。 江唯四处看看，就知道霉味儿从哪儿来了，这房子装修很老，可能几十年来就没翻修过，地板是木头的，墙面也铺了半边木板，虽然光线不好，但也可以看到，那些木头颜色不对，很多部分已经朽了。 客厅朝北，很小的一间，里面放着老旧的电视机柜，柜子对面有沙发，布艺的，沙发表面就像没发好的馒头，凹凹凸凸的，就差没直接露弹簧了。 中介继续说着：“价格便宜，还带家具，这房子以前都是房主自己住的，这是头一回出租，没住过别人，干净。” 江唯张了张嘴，要不是韩子陆拉了拉他的袖子，他真想直接问那中介，您老那也眼珠子是摆设吧？ 韩子陆：“这间我们看得差不多了。” 中介：“啊？厕所厨房还没看呢，不看啦？” 韩子陆：“大体明白了，还有下一间么？” 中介：“家属区房屋紧俏，除了这套，就还有一套顶楼的了，你们就是要两居室对吧？” 韩子陆：“条件合适的话，三居也可以考虑，不过优先两居。” 中介：“你俩合租是吧？其实一居也可以，便宜，一人睡卧室一人睡客厅就行。” 江唯想说其实只要干净舒服，一居也没问题啊，反正他俩肯定一屋睡。 韩子陆却说：“至少要两居，太小了挤着不舒服。” 中介笑了：“要舒服，好办啊，有一套三居是豪华装修的，就是价格……比咱们现在看的要翻倍了。” 江唯：“用不着豪华，干净舒服就行了，先看看你说的两居吧。” 中介：“那可是顶楼哦，想好了。” 江唯：“没事儿爬得动。” 中介：“嘿嘿嘿，我可爬不动，爬得动也不愿意爬。” 江唯瞥了一眼中介的肚子，“多运动能瘦点儿。” 中介：“你俩不用减，都不胖。” 江唯没话可说了，两人跟着中介到了第二家。 一进门儿的印象还不错，至少没有霉味儿，往里面走几步，还能看见阳光。 走过一圈儿，江唯和韩子陆互相看一眼，点点头。 虽然墙面被上一家贴得乱七八糟，虽然家具很老很旧，但总算看起来干净，让人觉得可以住进来。 而且这家的厨房改造过，比那个一楼的大了很多，适合韩子陆。 中介殷勤地问：“二位觉得如何？” 韩子陆点点头，两边开始谈价格，十分钟后，得到了个双方都相对满意的结果，中介表示价格说不定还能便宜，说要打电话给房主问问情况。 江唯他们也表示，如果能再便宜两百块，那今天就直接定下了，不然就回去再考虑下。 中介打着电话，江唯他们单独在房间里仔细看。 主卧和次卧都不大，面积也差不多，主卧一张大床，次卧一张爬梯子的儿童床，显然曾经有小孩儿住过。 主卧里，江唯说床垫自己重新买，应该还可以，毕竟这床看着不是那种老古董。 次卧里，江唯说小床可以不要了，腾出地方可以多放点东西。 韩子陆却摇头，“这床挺可爱的，留着吧。” 江唯随口挤兑，“干嘛呀，打算养孩子？” 韩子陆：“当沙发坐也可以。” 江唯：“那不如直接买个沙发。” 韩子陆：“这么豪气，你买给我？” 江唯：“没问题，我现在带家教一个月两千多呢，沙发能多少钱。” 韩子陆：“开玩笑的，不买，这小床挺好的。” 江唯：“是挺可爱，但咱们用不着两张床啊。” 韩子陆犹豫了一会儿，说：“我睡觉不老实，所以……” 江唯：“那怕什么，我睡得死，你只要别把我踢下去，其它随意。” 韩子陆不说话了，却似乎在纠结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候，中介过来了，一连串说着对不起。 江唯他们一脸疑问。 中介：“真不好意思，我跟房主谈价格，本来好好儿的，但房主一听是俩男孩儿住，就不乐意了，说什么都不愿意租，真是不好意思。” 江唯一听这话，脑子里居然直接跳出了“同性恋歧视”几个字，自从和韩子陆好了之后，他对这些比以前敏感了很多。 中介看他脸色不对，马上解释，“真不好意思，这一户上一家就租给两个男孩儿，你们也知道，男孩子比较随意，后来听说家里脏得像垃圾堆，夏天臭得熏邻居，所以这才到期，房主就不愿意续租了，真不好意思，房主说了，要租给两口子，或者单身女孩儿，反正单身男孩儿不行。” 好吧，理由跟江唯想的完全不一样，但他还是不爽，“上一家租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邋遢我们就一定邋遢了？一竿子打死一片是什么逻辑？” 中介继续赔着不是，说自己也没想到。 韩子陆拉了拉江唯，跟中介说：“我们再继续看吧。” 下楼的时候，江唯依旧不爽着，“都看好了才说这种鬼要求，也不知道真是房主忘了说还是中介忘了问。” 韩子陆：“没事儿，算了，租房子就是很麻烦的，接着看吧。” 江唯撇撇嘴，“可是你喜欢那张小床啊。” 韩子陆噗嗤笑了。 三个人继续走，去看第三家，其实这户已经出了学校了，虽然跟家属区一墙之隔，但要走过去需要兜个大圈。 中介只说快到了快到了，但走着走着，就走了半个小时。 这小区明显比家属区的老房子好多了，还是带电梯的。 虽然走了好半天，但江唯觉得还是值得的，而且这小区在学校门口，韩子陆坐车也方便。 韩子陆却在楼下站着不动了。 江唯：“怎么了？累了？” 韩子陆：“别看了，这家太远，还是再找找家属区的吧。” “不远啊，我算算……从车站走过来十分钟不到。” 韩子陆：“离你远，走过来要四十分钟了。” 江唯笑了，“傻了吧，我又不走路，有自行车啊，先看看吧。” 不愧是新小区，也难怪价格要高一半，这房子跟前面的两间一比，前面那两间就被江唯自动从脑子里划掉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豪华装修，就是正常人家的住房，要说起来，比江唯他们家可差远了，但别的不说，至少这屋子陈设很新。 让人有种想住进去的感觉。 从不愿进屋，到能住，到想住，这其中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江唯看了一圈当即说：“就它吧。” 韩子陆还在犹豫。 江唯：“因为租金吗？合租嘛，我出一半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暂时也就只能出一半儿了。” 韩子陆：“不是这个，家属区比较近。” 江唯：“都说了没事儿。”江唯叫那中介过来，“这间挺好的，你先问问房主租不租男生吧，别都说好了又改口，浪费感情。” 中介：“保证没这方面的问题，这业主很好说话，就是这价格，你们想好了吗？” 江唯：“可以啊，不是五千么？毕竟三居呢，我觉得还成。” 中介点头微笑，翻着手里的小本子，“这三居没有主次卧，几间都一样大，很适合合租，一间两千五，也很合适，年轻人也负担得起。” 江唯：“什么？一间两千五？你不说五千么？” 中介：“对啊，你们不是租两居室合租么？一间两千五，两间五千啊，整租七千，便宜几百块。” 江唯咽了咽口水，飞快在心里盘算着租金。 三秒后，他重重点了下头，“好吧，虽然贵点儿，只要住的舒服，七千就七千吧。” 中介连声好好好的应着，开始打电话。 经过上一次，江唯对这人明显不信任了，看他打电话，就觉得揪心。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中介“啊？”了一声，江唯瞬时觉得不妙。 果然，挂了电话，中介就又是一连串的对不起。 “哎呀不好意思，整租不了了，主卧前两天已经租出去了，不过这也好啊，你们把剩下两间住了，又便宜，又热闹，多——哎哎哎，别走啊！你们别走啊！” 江唯拉起韩子陆，摔门就走。 什么他娘的破中介！真是够了！ ☆、第58章 同居2 江唯以前完全没接触过租房这种事儿，经过一下午的折腾，才知道找个地方住有多不容易。 换了两三家中介，看了六七处房子，居然都没有满意的。 有楼层不行的，有装修太差的，有采光不好不通风的，有靠马路噪音太大的，有房主不靠谱的…… 还有一切都很好但价格实在超预算的。 当然，也有综合素质差不多的，比如那间三居，可主卧已经租出去了。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折腾，江唯已经很烦躁了，甚至想随手指一套定下来得了，倒不是因为他没耐心，也不是因为他脚趾疼，主要是那些个中介，都太不靠谱了。 第一个小胖子就不用说了，什么信息都没弄清楚，就在那儿满嘴跑火车。 第二个中介更是，明明说好了要租学校附近的，他愣是把江唯他们带到了两站地铁之外。 第三个……直接就是二道贩子，一开始说的挺好，真正要去看的时候，他带江唯在家属区等了好半天，说等同事拿钥匙，结果这个所谓的同事，就是江唯他们第一次遇到的小胖子。 傍晚吃饭的时候，江唯建议去住那间三居，虽然跟想象的不太一样，但多一个人合租，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关上门各过各的就是了。 但韩子陆一口拒绝，完全没有商量余地，江唯也只好作罢。 虽然说是一起住，但江唯总觉得，这房子是租给韩子陆的，自己只是过去蹭床，在学校宿舍住了这么多年，忽然说要出去住，其实没什么真实感。 而且他也不打算真的搬家，宿舍肯定还是继续住着，只是要把生活用品带一些过去，经常两边跑就是了。 这之后的两天，江唯颇有些烦恼。 首先，韩子陆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结果他俩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找房子上，期待很久的约会就这样泡了汤。 其次，没找到合适的住处，还要继续忙活。 再者，赵思源并没像江唯期待的那样恢复正常，相反，江唯觉得他越发不正常了，两个人相处时，气氛始终带着莫名的尴尬。 不管江唯怎么扯开话题，赵思源都一本正经看着他，那种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似乎始终在等江唯给他答复。 当然，江唯的态度是明确的，可赵思源完全不管这些，依旧用那样的目光看着他，似乎一天不得到想要的回答，一天就不会罢休。 江唯也是怕了他，尽量躲着，两人虽然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交流明显少了。 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早晚要说清楚，但江唯首先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拒绝的话说过无数遍了，都没用。其次，他也没太多精力顾及这边。 从那天之后，他把大部分课余时间用在了找房看房上。 这事儿他没跟韩子陆说，一来觉得他工作太忙，自己比较闲应该多担当些，二来自尊心作祟，想自己搞定这件事，给韩子陆一个惊喜。 江唯每天翻着租房网站，只要不上课就约着中介到处跑，看了将近一个礼拜也没看到合适的房子，这些中介就像是一家子，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套房推荐，弄到最后，江唯觉得自己都快变成半个中介了。 有一次，看房刚好遇到另一家租客，那小姑娘问起房间情况，中介忙着翻本子，江唯已经熟练地介绍上了。 弄得人家小姑娘一脸怀疑，以为遇上了托。 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说起来，有些事，还真就讲究个机缘。 江唯跟着中介跑了一个礼拜，最后看上的房子，却不是从中介手里租的。 那天是礼拜六，距离他第一次看房过了整整一周。 又是一个不守时的中介，江唯在等待的过程中，烦闷地看着小区公告栏。 要不说世界之大呢，公告栏柱子上，除了各种肛肠性病小纸条，还有代孕广告。 江唯有种世界观被刷新的感觉，代孕这东西，不是电视剧里杜撰出来的吗？ 就是在这时，他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江唯被小小吓了一跳，以为是中介，正不爽着，回头却看到一个瘦瘦的老爷爷。 爷爷穿着灰蓝色的棉麻盘扣衫，手里搓着一串念珠，带着玳瑁架的老花镜，“小同学，租房啊？” 江唯：“是啊爷爷，您怎么知道？” 这位爷爷哈哈笑了，“都看你在这儿转悠好些天儿啦。” 江唯笑得有些窘迫，“这也没办法啊，您叫我有事儿？” 老人刚要开口，姗姗来迟的中介一溜小跑着过来了，“对不起对不起，有点儿事耽误了。” 江唯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说这帮中介别的不行，道歉真是无比熟练。 他看看手机，“你都迟到二十分钟了。” 中介：“实在不好意思，咱们走吧，今天这房包你满意。” 江唯转向那位爷爷，还没开口，那爷爷先说话了，“迟到二十分钟？已经不是诚信的问题啦，是人品。” 中介：“您是？” “我是谁不重要，这房，我们不租啦。”老人说完，在江唯肩上轻轻一拍，“小同学，咱走。” 江唯本来对中介的种种不靠谱已经习惯了，但这会儿被爷爷一说，也有些冒火，索性真的不理中介，跟着老人走了。 中介在后面跟了一会儿，最终悻悻走了。 江唯：“爷爷骂得好。” 老人：“哈哈哈，该骂，我啊，就不喜欢这些个中介。” 江唯：“对了，您找我有事儿？” 老人：“你看爷爷像坏认吗？” 江唯摇头。 老人：“跟着来就对啦。” 走了两三分钟，老人在一栋老楼前停下，把念珠从右手换到左手，抬起右手指了指上面，“我家，三楼，南北向通风好，自己住了几十年啦。” 江唯面露喜色，“您的意思是？” 老人：“马上搬新家啦，老房子舍不得卖，就先租着吧，小同学，要不要上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 果然就像老爷爷说的一样，这房子不管是通风还是楼层都很好，老人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净，墙上还挂满了书法。 江唯看着，老人继续说：“跟你实话实说，这房子几乎没装修过，还是水泥地，只有厨房和厕所稍微弄了，家具也少，而且很多老东西我是打算搬走的，基本就是空房出租，你看看行不行？我看你这孩子挺老实，愿意租给你。” 江唯略一思考，“爷爷，那我能自己稍微装修下吗？” 老人拍拍江唯肩膀，“只要你好好住着别糟蹋，怎么折腾都没问题。” 江唯：“谢谢爷爷！” 就这样敲定了住处，江唯很没有真实感。 把合同什么都弄完之后，他那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北京租房惯例押一付三，等于一次要出四个月的房租，不过好在这位爷爷给的价格相当便宜，七十多平的房子，只收江唯一个月一千五。 即使没什么装修，也很超值了。 江唯对这爷爷印象很好，老人搬家的时候，他也去帮忙了。 经过几天的了解，江唯知道这位爷爷以前也是这学校的老师，后来不知为什么了辞职，似乎换了几次工作，不过住处一直没变，在老房子里一个人住了好些年。 老人似乎独来独往，搬家的时候，除了江唯，就是搬家公司的人，没见到其他家人，江唯有些好奇，但不敢多问。 这么大年纪一个人住着，可能是老伴已经过世了，儿女不来，可能是不在身边。 江唯帮忙收拾搬箱子，忙活了大半天，最后还送爷爷一块儿去了新家。 那是城郊的一个小区，不新不老，房子在一楼，有个很大的院子。 老人虽然很硬朗，但毕竟年纪大了，到家就累得坐在那里。 江唯提出帮忙收拾，老人也没拒绝。 收拾的过程中，江唯发现老人没太多琐碎的东西，除了基本生活用品，就是一些文房四宝，真正说得上杂物的，只有一个小木箱。 那箱子似乎放了很久，表面有好些灰尘。 江唯：“爷爷，我帮您把这擦干净吧？” 老人沉默了几秒，站起来，一边捶着腰，一边去找了干净抹布。 “这个呀，我自个儿来吧。”他缓缓蹲下身，很吃力的样子，江唯想帮忙，但老人执意自己来。 江唯只能看着，老人十分仔细地把箱子擦干净，一遍又一遍，直到木板泛光。 江唯：“爷爷，看您这么小心，这箱子里是装了宝贝啊？” 老人：“哈哈哈，不拍贼偷就怕贼惦记，是不是宝贝，你自己看看吧。”老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从布包里抖出小小的黄铜钥匙。 这时正是下午，有一道阳光斜斜照进屋子。 随着木箱的开启，那些刚刚从箱子上擦掉的灰尘在光线下跳动着，闪着微光，打着卷儿地飞舞。 一道暖光照在箱子里，江唯看到了一叠照片。 老旧的黑白照，相纸边缘还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镂空花边儿，打头的照片是一张合照，两个年轻男人一本正经站着，中间相隔半臂距离。 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另一个略带微笑。 老人指了指微笑的那个，“这是爷爷年轻时候，帅吧？” “嗯，帅，旁边那个爷爷也帅。” 老人眼中现出惊讶神色，“旁边那个……爷爷？”接着，他笑了起来，拿起照片在手中轻抚，“是啊，爷爷，我都是爷爷了，你还能不是么？哎，可惜，见不到你一脸老褶的难看样儿。” 江唯随口问：“这位爷爷是？” “这位是……嗯，一个，年轻时候的，老朋友，嗯，老朋友。”老人放下照片，拿了另一张，那张只有那位不爱笑的爷爷。 老人盯着照片上的人看了许久，然后放下照片打算站起来，可能蹲了太久，他刚一起身，就一个踉跄，江唯忙去搀扶。 “谢谢你，小同学。”两人面对面时，江唯看到老人眼中闪着泪花。 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没去求证。 木箱子重新关闭，江唯继续帮忙收拾。 直到傍晚，他才忙完。 老人送他到门口儿，忽然抬起左手，从手腕上摘下一串珠子，塞进江唯手里。 江唯忙说不要。 老人：“拿着吧，不值钱的东西，你这帮了我大半天儿，总要有点儿回礼。” 江唯：“那谢谢爷爷，您有我电话，以后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叫我吧，我有时间一定来帮忙。” 老人：“没事儿，你们年轻人也挺忙的，去吧。” 江唯应了声，走下台阶。 老人站在门口目送着，忽然又说：“小同学，先别走！” 江唯忙回去，“怎么了？” 老人：“你等等。” 江唯原地等着，老人进屋又出来，手里拿了两块小小的怀表，银白色的，翻着老物件特有的黯哑光泽。 这两只表有着一样的外壳，只是链子不同。 老人：“老古董，也不能用啦，也送给你拿去玩儿吧。” 江唯：“谢谢爷爷，这真的不能要，您太客气了。” 老人直接给他套在脖子上，“听话，既然叫一声爷爷，让你干嘛你就听着吧，这叫尊老。” 江唯：“可是，真不能要啊。” 老人：“也不光是给你，两块儿怀表，你自己留一个，另一个，给你那个朋友吧。” 朋友？江唯露出疑惑。 老人：“就是上礼拜，你们一起找房子的那个。” 江唯恍然大悟，原来老人家一早就见过他们了。 老人：“你别多心，我也没别的意思，你可别觉得爷爷跟踪你。” 江唯：“怎么会，只是……” 老人：“照片太旧了，看不出来，但我这老眼还能看一看人，你那朋友，跟我那朋友长得有几分像，看到你们呐，就想起我们年轻时候了。”老人说着叹了口气，“就算是缘分吧，你俩，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江唯低头看着怀表，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东西。 回学校后，江唯直接去了新租的房子。 房间搬空了，显得更大，虽然空荡荡的，却透着一股子亲切感。 墙上还留着老爷爷的几幅书法，江唯本不想留，现在却舍不得扔了，小心地收起来，打算拿去装裱，等装修好了找个好位置挂起来。 这往后的几天，江唯几乎全部心思都在装修上。 不过虽说是装修，也不过是力所能及的做一些改造，凭他手里那点小钱，要做什么大动作，是做不来的。 他去图书馆查了很多资料，又去找了环艺的哥们儿帮忙，课上课下地琢磨了两三天，才定下初步方案。 再之后，江唯几乎天天往建材市场跑，先是大桶大桶的墙面漆，后是各种尺寸的木板木条儿，最后是麻绳布料…… 虽说课余时间不少，但工作量实在巨大，江唯几乎每天晚上过去，一弄就弄到半夜，就这样，也折腾了将近一个月才把事情弄完。 在这过程中，他为了保持神秘感，仍时不时跟韩子陆一起到附近看房，只不过不管看到什么，他都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好在韩子陆工作忙，竟然就这么过了一个月也没发现不对。 对江唯来说，这似乎就是一眨眼功夫，等他终于忙完了，从新家出来，才恍然发现，已经是初夏了。 空气里是满满的草木气息。 江唯心情很好，想着再把家里收拾收拾，就可以叫子陆过来了，也就是这时候，被他忽略了一个月的两个人，韩子陆和赵思源，同时向他表示了不满。 两人给他发短信，时间间隔不过一天。 赵思源：【一周之内，我必须跟你好好谈谈】 韩子陆：【明天调休，我去找你，我们谈谈吧】 先子陆后源子，先开心一下，再去解决麻烦问题，江唯这样想着，约了韩子陆第二天，也就是礼拜天在7day见面。 他是开开心心去的，却没想到，一见面，就发现韩子陆一脸心事。 ☆、第59章 同居3 天气一天一天暖和起来。 7day的门窗不再紧闭，和江唯上次来时相比，这里门前和后院都多了阳伞和桌子。 伞是朱红色的油纸伞，桌子是朴拙的原木桌。 韩子陆坐在院子一角，穿了件松垮垮的毛衣，拉链拉了一半，露出里面的白衬衫和领口下的锁骨。 今天多云，时阴时晴，光线透过油纸伞投在韩子陆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明亮了几度，本来就白皙的肤色看上去更是带着光。 赏心悦目的画面，可惜那些美好的光晕遮不住韩子陆的神情。 江唯走进院子的时候，韩子陆正看着院子里小水塘，一脸的黯然。 江唯心里一揪，直接走到他面前，“怎么了？” 韩子陆那种黯然神色几乎瞬间蒸发，消失在了忽然透出云层的阳光里。 “想喝点什么？我去点。” 江唯摇头，在他韩子陆身前蹲下，抬头看他，“你怎么了？” 韩子陆：“我怎么了？” 江唯：“就是在问你啊，出什么事儿了么？看你一脸心事。” 韩子陆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么？” 江唯：“不许问我，是我在问你。” 韩子陆：“脸色差么？可能昨晚没睡好。” “真的没事儿？”江唯狐疑地审视着韩子陆，心情不好和休息不好的区别，他还是看得出的，刚刚的韩子陆，明显有心事。 但……这会儿的他，却一脸阳光明媚，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让江唯忍不住怀疑自己眼花。 韩子陆起身，“想喝什么？早饭吃了么？” “没吃呢。” “在这里吃蛋糕可以么？” 江唯：“可以，给什么吃什么，来什么喝什么，不挑。” 韩子陆笑笑走开了，十分钟后，他自己端了咖啡和蛋糕回来。 “两杯拿铁，我也没吃早饭，不想喝太浓的，买了四块小蛋糕，你可以先挑喜欢的。” 江唯从水池方向收回视线，“嘿嘿，不挑，给什么吃什么。” 暖风拂面，偶有花香。 在这么个环境下吃东西，应该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 尤其又是那么美味的咖啡和蛋糕，但面对而坐的这两个人，却多少有些食不知味。 韩子陆吃东西的时候比较专心，大部分时间，视线是落在蛋糕上的，江唯则不同，虽然吃得更快，嚼得更香，但他的视线，大部分是停在韩子陆脸上的。 四块蛋糕还剩下最后一块，江唯喝下最后一口拿铁，叫了声子陆。 韩子陆抬起头，油纸伞上有几个小小的虫洞，阳光钻进来，落在他鼻尖上。 江唯伸手在那光斑上点了点，“闷着干嘛啊？不是有话说吗？” 韩子陆嗯了一声，把叉子伸向最后一块儿蛋糕。 江唯看着蛋糕，“中文也真是挺牛逼的，虽然是意思差不多的词儿吧，有时候听起来就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比如说说，聊聊，谈谈，虽然都是说话，但感觉就不一样，谈谈什么的，一听就觉得，是有要紧事儿。” 韩子陆笑了，“那我下次换个词。” 江唯：“下次什么的先别管，把这次说清楚。” 韩子陆放下叉子，“可能是我说的太严肃了，其实没什么大事，第一是好久没跟你好好说话了，最近我们好像都很忙，第二是，我想尽早搬家，所以想跟你商量下。” 江唯发现，在说到尽早搬家的时候，韩子陆表情稍微变了变，其实这种细节他平时注意不到，但今天韩子陆给他的感觉不太对，他格外关注他的每一丝神情变化。 “为什么尽早搬家？你那边到期了？” 韩子陆：“没，还两个月到期，不过随时可以转租，这不是问题。” 江唯：“那？” 韩子陆：“吕腾知道我现在的住址。” 江唯瞬间明白了，对，还有个吕腾，最近都没见他出现，江唯几乎把他忘了，原来不是他没出现，只是自己没发现吗？ “那小子去你家惹你了？没出什么事儿吧？” 韩子陆：“还好，他不敢到家里胡闹，楼都不敢上来，只是每天两次出现在我家楼下而已，所以我每天出门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和回家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都是这家伙，挺烦的，所以想早点搬。” 韩子陆的话轻描淡写，但江唯听着，心里极为不爽。 第一个和最后一个？ 他一个月也见不了韩子陆几回，闹了半天这姓吕的混蛋天天能见着，而且一天两回？ 江唯忍不住骂了一句，说：“搬家，必须搬，马上搬，今天回去就收拾东西！” 韩子陆：“搬哪儿？房子都还没定下呢。” 江唯眼神游离了一下，“先收拾呗，房子嘛，只要想找，很快就能找到。” 韩子陆认真看着江唯，“那一会儿，我们就再去看看吧？” “呃……不着急吧？”江唯躲开韩子陆视线，“好不容易见次面儿，咱们去哪儿玩玩儿吧？” 韩子陆：“可是我能用的时间不多，也很难跟你的凑在一起，今天不去，下次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刚刚还说要马上搬，是逗我的？” 江唯“……” 他不想在这时候跟韩子陆说那间房子的事儿，虽然主要部分都做好了，但装饰的部分还没折腾完，现在说还不是时候。 不过他有信心，只要再给他一星期，他就可以把收尾工作完全做好。 一个星期里，韩子陆只要回去收拾东西，转租房子，以及等着他就好了。 江唯这边犹豫着，韩子陆那边继续说：“我知道，租房子很麻烦，你不想去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 “不不不，绝对没有的事儿，我不怕麻烦，就是那些中介……你也知道，而且……而且……”而且他已经找房子了啊，但这话不能说，江唯一时又想不出别的说辞。 韩子陆轻轻叹了一声。 江唯的心跟着一颤，抬头，只见韩子陆神色黯淡了下来。 他正要开口，韩子陆却抢先一步，“没关系，是我太着急了。” 江唯：“别这么说，着急就对了，我比你还着急，真的，要立刻搬家。” 韩子陆：“搬家是一定的，不过……我想，我们就不要一起住了吧，这几天，也有同事在帮我看，离酒店不远的单身公寓，有几个还不错，我在想，要不就直接住过去吧，反正要我自己找住处，我也没太多时间。” 江唯觉得心脏狠狠堵了一下，眉头皱得老高，不仅仅因为租房的问题，更因为，韩子陆这几句话，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推远了。 可是为什么？ 韩子陆不想跟他一起住了？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27节 为什么？ 难道不再喜欢他了？ 这个念头一出，江唯一阵心慌，同时觉得，胸口一抽一抽的难受。 这感觉以前从没有过，很难形容。 他看着韩子陆，“为什么？” 韩子陆：“我之前，可能太冲动了，毕竟才在一起没多久……现在住在一起，对你对我都……”他嘴唇动了动，剩下的话却没往外说。 江唯点点头，他觉得他懂了，确实，在一起一两个月就同居，实在太早了，本来如果韩子陆不提，他是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提出一起住的，甚至韩子陆提出之后，他还犹豫了几天，所以这事，江唯本来是完全无所谓的， 但现在不是。 他已经在心里完全接受了要一起住这个事实，已经在心中无数次描画起两人共同的生活，就在他亲手装修的房子里，他甚至能想象出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 但现在韩子陆却忽然改口，这让他难以接受。 但韩子陆说的没错，他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 毕竟，这进度真的太快了…… 江唯尽量让自己不要表现出太多的失望，“可是，吕腾……你自己住的话，他还是可能会去找你，你住那边，我离你那么远……”现在的见面次数已经很少了，以后会更少吗？ 韩子陆：“帮忙看房的同事就住在附近，上下班可以一起，也算有个照应，不用担心。” “哦。”江唯忽然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韩子陆：“毕竟你功课也很忙，我也不想耽误你太多时间。” 江唯没说话，拿起咖啡杯，他忘了自己已经把咖啡喝完了，举起杯子才发现，倒了半天，也只倒出一两滴。 又涩又凉又苦。 韩子陆：“我再帮你买一杯？” 江唯努力挤出点儿笑，“不要了，走吧。” 韩子陆：“去哪儿？” 江唯：“不知道……随便吧。” 韩子陆起身，江唯这才想起另一个问题，自己已经租下了房子，现在怎么办？要一个人去住吗？还是再问问韩子陆到底怎么想？ 江唯看看身边的人，韩子陆一脸平静。 好像刚刚的谈话他完全不上心，好像住在哪里，对他来说完全不重要。 江唯忽然有种无力感，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既然他不想，那就算了。 闲逛，吃饭，看电影。 一路上，江唯韩子陆两个人有说有笑，就像之前的每次约会一样。 江唯甚至觉得，韩子陆似乎更开心了些。 他也跟着笑，但心里却一直在想着，韩子陆就这么不想一起住吗？ 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住那么远，算是在躲着他吗？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江唯摇摇头，他不该这样想。 住在酒店那边挺好的，上下班很近，可以多睡很长时间。 江唯觉得，他是关心韩子陆的，但现在韩子陆选了更方便的住处，他却高兴不起来。 对江唯来说，这是怪异的一天。 他似乎笑了一天，但一点儿都不开心。 他不是个喜欢隐藏想法的人，但他却在韩子陆面前，戴了一天的面具。 傍晚时，两人走出影院，江唯只觉得累。 虽然他刚看完一部轻松的电影。 韩子陆问江唯接下来想干什么，晚饭出去吃还是回家吃。 江唯只觉得没胃口，也没心情。 “我不饿，今天就到这儿吧。” 韩子陆似乎想说什么，但没开口。 江唯在韩子陆手上轻轻一碰，“我先回去了，晚上……可能还有点事儿。” 这是两人开始恋爱以来，第一次，在双方都有时间的情况下，江唯却选择先行离开。 但韩子陆似乎完全不觉得奇怪，微笑说：“好，我送你到宿舍。” 江唯也不拒绝，但刚到学校门口他就停下了，“送到这里吧，你好不容易歇一天，回去休息吧。” 韩子陆看了江唯一会儿，“好。” 校门口，西边天际是一片橙色晚霞，韩子陆和江唯挥手告别，江唯转身进了校门。 韩子陆站在原地，长长叹了口气。 夕阳把人影拉得很长很长，江唯的影子还留在校门前的地面上。 韩子陆已经看不见江唯，只看着那道微微晃动的人影。 忽然间，他有种冲动，想追过去，跑到江唯身边，用力抱住他。 这一整天的相处并不愉快，韩子陆知道，但他不想两个人之间的时间就这样结束。 即使在他看来，江唯对这段关系已经有些厌了。 他本来以为，那段厌倦期至少要在同居之后才会开始，却没想到，只在一起几个月的时间，他们之间就已经开始淡了。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韩子陆心里清楚，事到临头，却觉得难以面对。 他看着地上的影子逐渐消失，忍不住跟了几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如果一个拥抱可以把一整个月的疏远抹平，那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 但是，那有用吗？ ☆、第60章 同居4 韩子陆：“吕腾知道我现在的住址。” 江唯瞬间明白了，对，还有个吕腾，最近都没见他出现，江唯几乎把他忘了，原来不是他没出现，只是自己没发现吗？ “那小子去你家惹你了？没出什么事儿吧？” 韩子陆：“还好，他不敢到家里胡闹，楼都不敢上来，只是每天两次出现在我家楼下而已，所以我每天出门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和回家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都是这家伙，挺烦的，所以想早点搬。” 韩子陆的话轻描淡写，但江唯听着，心里极为不爽。 第一个和最后一个？ 他一个月也见不了韩子陆几回，闹了半天这姓吕的混蛋天天能见着，而且一天两回？ 江唯忍不住骂了一句，说：“搬家，必须搬，马上搬，今天回去就收拾东西！” 韩子陆：“搬哪儿？房子都还没定下呢。” 江唯眼神游离了一下，“先收拾呗，房子嘛，只要想找，很快就能找到。” 韩子陆认真看着江唯，“那一会儿，我们就再去看看吧？” “呃……不着急吧？”江唯躲开韩子陆视线，“好不容易见次面儿，咱们去哪儿玩玩儿吧？” 韩子陆：“可是我能用的时间不多，也很难跟你的凑在一起，今天不去，下次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刚刚还说要马上搬，是逗我的？” 江唯尽量让自己不要表现出太多的失望，“可是，吕腾……你自己住的话，他还是可能会去找你，你住那边，我离你那么远……”现在的见面次数已经很少了，以后会更少吗？ 韩子陆：“帮忙看房的同事就住在附近，上下班可以一起，也算有个照应，不用担心。” “哦。”江唯忽然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韩子陆：“毕竟你功课也很忙，我也不想耽误你太多时间。” 江唯没说话，拿起咖啡杯，他忘了自己已经把咖啡喝完了，举起杯子才发现，倒了半天，也只倒出一两滴。 又涩又凉又苦。 他正要开口，韩子陆却抢先一步，“没关系，是我太着急了。” 江唯：“别这么说，着急就对了，我比你还着急，真的，要立刻搬家。” 韩子陆：“搬家是一定的，不过……我想，我们就不要一起住了吧，这几天，也有同事在帮我看，离酒店不远的单身公寓，有几个还不错，我在想，要不就直接住过去吧，反正要我自己找住处，我也没太多时间。” 江唯觉得心脏狠狠堵了一下，眉头皱得老高，不仅仅因为租房的问题，更因为，韩子陆这几句话，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推远了。 可是为什么？ 韩子陆不想跟他一起住了？ 为什么？ 难道不再喜欢他了？ 这个念头一出，江唯一阵心慌，同时觉得，胸口一抽一抽的难受。 这感觉以前从没有过，很难形容。 他看着韩子陆，“为什么？” 韩子陆：“我之前，可能太冲动了，毕竟才在一起没多久……现在住在一起，对你对我都……”他嘴唇动了动，剩下的话却没往外说。 江唯点点头，他觉得他懂了，确实，在一起一两个月就同居，实在太早了，本来如果韩子陆不提，他是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提出一起住的，甚至韩子陆提出之后，他还犹豫了几天，所以这事，江唯本来是完全无所谓的， 但现在不是。 他已经在心里完全接受了要一起住这个事实，已经在心中无数次描画起两人共同的生活，就在他亲手装修的房子里，他甚至能想象出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 但现在韩子陆却忽然改口，这让他难以接受。 但韩子陆说的没错，他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 毕竟，这进度真的太快了…… 韩子陆：“我再帮你买一杯？” 江唯努力挤出点儿笑，“不要了，走吧。” 韩子陆：“去哪儿？” 江唯：“不知道……随便吧。” 韩子陆起身，江唯这才想起另一个问题，自己已经租下了房子，现在怎么办？要一个人去住吗？还是再问问韩子陆到底怎么想？ 江唯看看身边的人，韩子陆一脸平静。 好像刚刚的谈话他完全不上心，好像住在哪里，对他来说完全不重要。 江唯忽然有种无力感，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既然他不想，那就算了。 闲逛，吃饭，看电影。 一路上，江唯韩子陆两个人有说有笑，就像之前的每次约会一样。 江唯甚至觉得，韩子陆似乎更开心了些。 他也跟着笑，但心里却一直在想着，韩子陆就这么不想一起住吗？ 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住那么远，算是在躲着他吗？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江唯摇摇头，他不该这样想。 住在酒店那边挺好的，上下班很近，可以多睡很长时间。 江唯觉得，他是关心韩子陆的，但现在韩子陆选了更方便的住处，他却高兴不起来。 这是两人开始恋爱以来，第一次，在双方都有时间的情况下，江唯却选择先行离开。 但韩子陆似乎完全不觉得奇怪，微笑说：“好，我送你到宿舍。” 江唯也不拒绝，但刚到学校门口他就停下了，“送到这里吧，你好不容易歇一天，回去休息吧。” 韩子陆看了江唯一会儿，“好。” 校门口，西边天际是一片橙色晚霞，韩子陆和江唯挥手告别，江唯转身进了校门。 韩子陆站在原地，长长叹了口气。 夕阳把人影拉得很长很长，江唯的影子还留在校门前的地面上。 韩子陆已经看不见江唯，只看着那道微微晃动的人影。 忽然间，他有种冲动，想追过去，跑到江唯身边，用力抱住他。 这一整天的相处并不愉快，韩子陆知道，但他不想两个人之间的时间就这样结束。 即使在他看来，江唯对这段关系已经有些厌了。 他本来以为，那段厌倦期至少要在同居之后才会开始，却没想到，只在一起几个月的时间，他们之间就已经开始淡了。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韩子陆心里清楚，事到临头，却觉得难以面对。 他看着地上的影子逐渐消失，忍不住跟了几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如果一个拥抱可以把一整个月的疏远抹平，那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 但是，那有用吗？ 晚上，江唯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 七点十分，距离他跟韩子陆分开，刚过了一小时二十分钟。 这时间说长不长，但他有种已经过了很久的错觉。 在这段时间里，他什么都没做，吃饭画图看书玩儿游戏，一样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脑子里想着关于韩子陆的事，又说不清具体在想些什么。 这段时间里，赵思源到他屋里转过一圈儿，什么话也不说，站了两分钟就走了，而后齐靖宇从床上下来，也跟着出去了。 江唯看着他们进进出出的，却完全没上心，他心里只是那个韩子陆。 子陆应该早就到家了，却没给他发短信说一声。 他有些忧心。 江唯趴在桌上，思绪原路返回。 从宿舍楼下退回到校门口，又从门口一路走到韩子陆家，爬上楼梯，停在他家门口。 房门阻隔了声音气息，他知道韩子陆在屋里，但猜不出他在干嘛。 他们两个现在生活上的交集少得可怜，他不知道，韩子陆在那些习以为常的生活中，会不会想起他来。 他想知道，此时此刻的韩子陆在做些什么。 一小时后，江唯出现在韩子陆家门口，就像他在脑中勾画出的差不多，从宿舍到门口，再从门口到韩子陆家楼下。 只不过他不是走路过去，而是打车。 一步步走上楼梯，心跳声和脚步声一起在楼梯间回荡。 江唯停在门口，看着门板。 跟他想象一样的木门，不同的是，这门上有门牌号，门缝里也透着光。 稍微贴近，还可以听见屋里的脚步声，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和想象中不同，即使隔着门板，屋里屋外的世界也不是完全隔绝的。 江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了一会儿，没多久，脚步声就不见了。 他抬手想敲门，手在空中停了几分钟，最终还是放下了。 他带着满脑子胡思乱想，原地坐下，托着脑袋，望着黑洞洞的楼梯口出神。 陆续有人经过江唯面前，他都像没注意到似的，继续低着头，倒是那几个可怜的路人被吓了一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江唯脑子里那团乱麻逐渐解开，被他拉成了一条简单的直线。 问题只有一个，如果韩子陆真的不再喜欢他了，该怎么办才好？ 那么好一个男人，温柔体贴做饭好吃长相帅气，如果不是他先喜欢上自己，而是自己去追求他的话，会有多少胜算？ 正当江唯纠结得不可开交时，身后忽然一空。 他猝不及防，直挺挺向后倒了下去。 头顶一片明亮，门厅的灯光下，是一个熟悉的轮廓。 江唯揉揉眼，缓了一会儿才看清韩子陆——穿戴整齐地站着，低头看他。 “江唯？” “子陆。” 两人同时叫了对方名字。 江唯仰在地上，朝韩子陆伸出手，韩子陆把他拉了起来。 “你怎么……”韩子陆上下打量江唯。 “你要出门儿？”江唯盯着韩子陆的脸，目光直勾勾的。 韩子陆退回屋子，“现在不用了。” 江唯跟着进屋，关了门。 韩子陆的身上，以及房间的空气中，都带着暖暖的黄油香。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会儿，韩子陆忽然转身往屋里走，“怎么突然过来？有事吗？” 江唯用眼神数着韩子陆的脚步。 一，二，三，四，五…… 韩子陆忽然转了个弯，消失在江唯视线里。 江唯猛地向前冲了几步，抓住韩子陆胳膊，“别走！” 韩子陆有些惊讶地回过头，嘴唇微微一动，江唯已经抱了上去。 惯性加上重量，江唯这一抱直接弄得韩子陆一个踉跄，两人重心不稳，向后摔去，直直倒在了沙发上。 韩子陆被压着，皱了皱眉。 他只是姿势有些难受，江唯却误会了，他支起身子，伸手摸了摸韩子陆眉心。 “跟我在一块儿，你不开心么？” 韩子陆眉头皱得更深，江唯能感觉到手心里微微一动。 江唯有些不知所措，心里带着莫名的恐慌和不安。 那些陌生的情绪在胸口游荡着，试图找寻一个出口。 韩子陆：“你呢？你开心么？你后悔么？” 江唯心里一抽，捧着韩子陆的脸，猛亲下去。 ☆、第61章 同居5 台灯倒在地上，灯罩朝下。 从灯罩缝隙中渗透出的灯光在昏暗的屋里勾出一个圆圈。 整张床隐匿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只有一个模糊轮廓。 床上的两个人影保持互相拥抱的姿势，已经保持了十多分钟。 汗水从滚烫变成冰凉，把他们两人的皮肤黏在一起，并不舒服。 除此之外，江唯的胳膊被韩子陆的身体压着，有些酸麻，也不舒服。 但他不想松手，此刻感觉很好，他还不想结束。 韩子陆也许累了，也许跟他有一样的想法，不管怎样，也保持了一样并不舒服的姿势躺着，跟他一样沉默着。 空气中只有呼吸声。 似乎，他们都不愿意主动戳破此刻的宁静。 但没几分钟，江唯的肚子里传出了一长串的咕噜声。 韩子陆的笑声贴着江唯耳朵，江唯挪了挪身子，两人终于结束了这种连体婴一样的状态。 韩子陆揉了揉江唯头发，“没吃晚饭？” 江唯“嗯”了一声，手一抬，就又把韩子陆拢怀里了。 几乎同一时间，他那肚子里又钻出一串儿咕噜声。 江唯叹了口气，韩子陆说：“我烤了海绵蛋糕。” 江唯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抱着韩子陆，趴在他身上，赖着不肯起。 “很累？”韩子陆挪了挪身子，“那你躺着，我去帮你拿吧。” 江唯把韩子陆拉回来，蹭着他耳朵，“再抱会儿。” 韩子陆：“……” 江唯在韩子陆脸上又蹭又亲，“感觉怎么样？这次，还疼不疼了？” 韩子陆：“一开始有点儿，后面还好。” 江唯：“那……爽吗？” 韩子陆：“那你呢？” 江唯：“爽啊，超爽。” 韩子陆：“我也是。” 江唯：“有多爽？” 韩子陆：“这要怎么回答？” 江唯：“要不这样儿，你给我打个分，假设上次是80，那这次能到多少？” 韩子陆噗嗤笑了，“就上次那样还想80？” 江唯：“啊……那还是直接说这次吧。” 韩子陆把江唯往外推了推，“先起床，洗澡吃饭，分数待会儿再说。” 江唯刚被推开半臂距离，就又贴上去。 韩子陆无奈，“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粘人。”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江唯能听出他语气中带着笑意，“因为没机会啊，一个月也见不着几次。” 韩子陆：“哦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干爽了。” 江唯：“是挺爽的。” 韩子陆不说话。 江唯在他嘴上亲了亲，“那个……我觉得，我比以前更喜欢你了。” 韩子陆轻描淡写的，“因为刚做完？” 江唯笑着摇头，“你怎么就会往这方面扯啊，真不是，我就是……”心里的感觉很难用言语表达。 韩子陆：“就是什么？” 江唯：“就是……我们一起住吧。” 黑暗中，韩子陆的眉头一皱，“你不用勉强迁就我，我知道你不想那么快一起住，其实我自己也在犹豫，毕竟，同居有同居的弊端，你……” “一起住吧。”江唯说，“可能我这样说有点儿自私，毕竟这边儿离你工作的地方太远，不过，我想每天都见到你，想跟你住一起。” 韩子陆：“每天见面方便干炮？” 江唯：“啊……当然，这也很重要。” 韩子陆忽然笑了，“好。” 江唯像松了口气，整个身体也更放松了，因为放松，肚子又叫了起来。 他又在韩子陆脸上亲了一口，“嘿嘿，吃饭吃饭。” 两人终于从床上下来，然而江唯还是黏在韩子陆身边。 两人一起去草草冲了个澡。 韩子陆从烤箱里拿出已经冷了的蛋糕，江唯从他手里接过来放到桌上，“你吃了没？”他往蛋糕上凑近闻了闻，“这么香，你还真忍得住，烤好就那么放着啦？” 韩子陆：“做它不是为了吃，只是找点事做，之前没什么胃口。” 江唯刚捏起一块儿蛋糕送到嘴边，听到这话就闭上嘴，“没胃口，是因为我吗？” 韩子陆往他头上一拍，“吃你的，别废话。” 江唯把手里那块儿递到韩子陆嘴边儿，“那现在有胃口了吗？” 韩子陆不说话，张嘴把蛋糕叼走，转身进了厨房。 江唯捧着蛋糕跟在他身后，“子陆。” “嗯？” “那什么，你们gay，是不是都挺细腻的啊？” 韩子陆：“我们gay？” 江唯：“啊……反正就这意思，你别抠字眼儿啊，我算是半路出家吧，跟你们还是……不太一样我觉得。” 韩子陆：“然后？” 江唯：“然后我想说，我有时候，可能想的没那么细，或者惹你不高兴了，你别憋着，直接告诉我，反正，别再一个人偷偷没胃口了。”说着又给韩子陆递了一块儿。 韩子陆：“蛋糕不够两人吃的，我再做点儿别的，你想吃什么？” 江唯：“别岔开话题啊，说正经的呢。” “你哪里正经？” “反正对你挺正经的，哎我真的是认真的跟你说呢，我怕自己什么时候惹着你，自己还不知道，然后你又不说，回头憋出问题来。” “你挺好的，也没惹过我，瞎担心什么。” 江唯低声，“没惹你你都不愿意跟我一起住了，惹了还了得啊。” 韩子陆抿了下嘴唇，确实，他有些后悔当初提出同居，但，主要问题不在这里，“是你不想跟我住吧。” 江唯：“我哪儿有？” 韩子陆走近，审视地看着他，“真的？” 江唯：“好吧我承认，最开始，我是有点儿，怎么说呢，不适应，毕竟这事儿之前没想过，但后来就好了，真的，尤其是我开始装……哈哈哈，反正，已经说好了，一起住，我可以每天见到你了。” 韩子陆：“我抽时间去找房子吧，这事你不用管了。” 江唯：“没问题。啊对了，晚饭别做了，我们去西门儿吃烤翅吧？再来点儿啤酒，快到夏天了。” “好啊，我也很久没吃了。” 江唯看着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韩子陆，抱着蛋糕，把这点距离缩短到零，他把下巴搁在韩子陆肩上，“子陆，你真好。” 西校门外的烤串儿摊位，一年四季生意红火，初夏时节自然不会例外。 点了单坐下后，江唯忽然问：“对了，我去你家的时候，你打算出门儿？” “是啊。”韩子陆随手翻着菜牌。 江唯：“打算去哪儿散心？” 韩子陆：“没想好，喝酒或者……” 江唯：“找我？” 韩子陆：“也有可能。” 江唯：“那如果我没去，你来找我了，会说什么呢？” “不知道呀。”韩子陆笑着，看起来居然有几分狡猾。 “骗人。” “如果下次我再去找你，你就知道了。” 江唯在韩子陆鼻子上用力一捏，“没有下次了！” 韩子陆吃痛皱眉，江唯忙松手，去揉泛红的鼻头，“啊我手重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韩子陆笑了，顶着他那红鼻头，带着两个酒窝。 江唯看着他有点发愣，接着，自己鼻子就被用力捏了一下。 江唯哎呦一声捂住鼻子，看着韩子陆，在辣椒孜然小茴香的气味中，两个人笑在一起。 烤串啤酒吃起来分外爽利。 一顿饭不到半小时就进入尾声，江唯拿起酒瓶，把最后一点儿酒平均倒进两只一次性杯子。 塑料杯很没质感地一碰，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韩子陆问接下来去哪儿。 江唯拉着他起身，“陪我走走。” 顺着烤翅摊往西校门走，一路上，孜然味儿越来越淡，夏日夜晚原有的气息越来越浓。 韩子陆深吸一口气，“夏天快到了。” 江唯也耸耸鼻子，“你才发现啊？” 韩子陆，“嗯，可能是之前没在意。” 江唯绕到韩子陆前面，面对他倒退着走，“是不是有我在的时候，你连嗅觉都更灵敏了？” 韩子陆：“之前没发现你这么自恋。”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28节 江唯搞怪地挤挤眼，“等着你慢慢发掘咯。”他本来就有点儿亢奋，又喝了酒，就更是有些控制不住，满腔喜悦都写在脸上。 从韩子陆答应跟他一起住那一刻，他就想好了，今晚就带韩子陆去他租的房间看看。 “嗯。”韩子陆拉了江唯一把，帮他躲开了路牙石，“我们都是要慢慢相处，才会更加了解。” 江唯：“是啊，多好，以后天天儿在一起，有好多时间。” 韩子陆开玩笑似的说：“是啊，然后很快就腻了。” 江唯：“不会腻的。” 韩子陆：“你以前跟别人同居过？” 江唯摇头，韩子陆说：“那你怎么知道会不会腻？” 江唯：“反正就是不会，你那么好，天天儿粘着你我都觉得不够。” 韩子陆：“你总说我好，哪里好？” 江唯：“哪儿都好，长得帅，做饭好吃，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韩子陆：“我没你说的那么好。” 江唯：“比我说得好多了。” “小孩儿。” “你才是呢。” 韩子陆没再接话，江唯也改回正常走路。 他拉着韩子陆的手，一开始还觉得有些生硬，但很快就自然了。 路旁的梧桐树挂满嫩绿的叶子，映着路灯的光，轻微摇晃着，安静的沙沙声分外好听。 分叉路前，江唯带着韩子陆向右一转，面朝家属区的方向。 路不宽，两旁立着高大的梧桐，灯光被遮盖了大半，路上没什么行人。 江唯忽然有种冲动，想抱抱韩子陆，但忍住了，只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韩子陆也回了他同样的动作。 江唯心里那一丝莫名的紧张消了大半。 不过这还不够，他不喜欢不确定感，即使一丁点儿也不行。 韩子陆像是觉察了什么，忽然问：“怎么了？” 江唯：“子陆，你喜欢我什么？” 韩子陆停下步子，“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知道。” “求表扬么？” “哈哈，对，求表扬，我哪儿好？你喜欢我哪儿？” 韩子陆又露出那种有些狡猾的笑，借着昏暗光线，在江唯裤裆上一抓，“喜欢你弟弟长得好看。” 江唯忙左右看看，见周围没人才松一口气，“别闹，说正经的。” 韩子陆的手指轻轻划过江唯脖子，“喜欢你身材好。” 江唯：“……” “尤其肩膀和腰的比例，我很喜欢。” “是是是，我弟弟大身材好，”江唯在韩子陆鼻子上一捏，“我要听正经的，你喜欢我什么？你是因为什么才想跟我在一起？” 韩子陆：“怎么，你要讨好我，照着我喜欢的方向努力？” 江唯：“这个吧，至少，如果你哪天不喜欢我了，要踹了我，我得知道原因吧？比如你就是喜欢我身材，那以后我胖了呢？如果你就是喜欢我弟，那以后它那啥了呢？” 在他说话的过程中，韩子陆的脚步慢慢停下，脸上的戏谑神情渐渐没了，“江唯，你记得，我说话算话。” 江唯：“嗯？” 韩子陆：“我说过，除非你先离开我，那不是玩笑。” 江唯心弦一紧，觉得胸口沉甸甸的，却不是压抑，而像是被填满了什么。 他抱住韩子陆，“我不会离开的，所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韩子陆回抱住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嗯。” 两人在树影下一动不动地站了五六分钟，直到听见脚步声才分开。 再继续前行时，江唯把韩子陆的手攥得很紧。 穿过一片长长的树影重回路灯下时，韩子陆忽然说：“喜欢你的认真。” 江唯转头，看着韩子陆路灯下的侧脸。 韩子陆转过来，“还记得你追着找我道歉的时候么？” 江唯呆了片刻，重重点头，“那时候真是……现在想想，我那时候误会你真是……明明那么好吃你的面，我居然……” 韩子陆：“我那时很生气，不止你到窗口捣乱的时候，包括你之后来道歉的时候，我都很生气。” 江唯挠挠头，“嗯，应该的。” 韩子陆：“可是很奇怪，我生气归生气，但不讨厌你，相反，还有一些好感，虽然当时自己也不想承认。” 江唯：“啊？你不是生气么？” 韩子陆：“是啊，我那时候很较真，拼尽全力想做出好吃的牛肉面，但你却说我的面不干净，怎么能不气？不过，很奇怪，你那么认真地跑来砸场子，又那么认真地跑来道歉，我又对你讨厌不起来，或者说，可能从那时起，就有一些喜欢了吧，我喜欢认真的人。” 江唯念叨着，“认真啊，认真？就只是这样？”好像没什么特别啊，只是认真一点儿就能泡到这么帅的厨师？ 韩子陆：“当然不，还有很多原因。” 江唯一脸期待。 韩子陆：“比如你的肩宽臀形弟弟尺寸……” 江唯捂住韩子陆的嘴，“行了怕你了，别说了。” 韩子陆拿手机看时间，“不早了，往回走么？” 江唯嘿嘿一笑，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韩子陆带到了新住处的楼下。 江唯忽然脱下外套，把韩子陆的脑袋罩住。 韩子陆：“……” 江唯：“我把你眼睛蒙上，你别偷看，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62章 同居6 江唯伸手在韩子陆眼前晃了一晃。 韩子陆没反应，只问：“去哪儿？” 江唯伸出两根手指，又晃了一晃，“这是几？” 韩子陆：“不知道，不是不让偷看么。” 江唯：“不是这么玩儿的，你得说一个数。” 韩子陆：“二。” 江唯嘴角一抽，居然对了…… 这外套虽然不是很厚，但这种光线下蒙上它肯定看不见，韩子陆肯定是瞎猫撞了死耗子，不过江唯不放心，还是把衣服调整了一下，还把垂在那儿的两条袖子在韩子陆脖颈上轻轻一绕，打了个结。 韩子陆的笑声隔着衣服，闷闷传出，“这么神秘？” 江唯：“不许偷看啊，说好了。” 韩子陆：“好，不看。” “跟着我走，慢点儿，小心脚底。”江唯拉起韩子陆的手，转个身走在他前面，“这里有台阶，对，慢点儿。” 韩子陆伸脚试探了几下才迈出步子，似乎有些紧张，抓着江唯的手十分用力。 江唯：“没事儿，我扶着你呢，继续，抬腿，还有一个台阶儿，一共两个。” 韩子陆踩上台阶，似乎松了口气，但还是用力抓着江唯。 江唯：“现在跟着我迈步，步子不要太大，这边儿有……一二三四，能走五六步平地吧，你放心走。” “去哪儿？”韩子陆的步伐带着藏不住的迟疑，不管江唯说几遍没事都不管用。 江唯一再放慢步子，短短几步路走得分外漫长。 停在楼梯前的时候，江唯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衣服摘了，但想了想还是留下了，他在韩子陆手背上拍了拍，“接下来我们爬楼梯，你就跟着我走就行了，摔不着，我保证。” 韩子陆应了声，迈出第一步，试探着落下，然后缓缓踩上台阶。 江唯像个解说员似得在旁边说：“哎对，好，一步，慢慢儿来，先站稳，然后左腿抬，抬，对，落下，很好，站稳，多好啊，这不就走了两步了吗。” 韩子陆长出一口气，“还有多远？” 江唯抬头看了一眼，“还有……挺远的。”韩子陆蒙眼爬楼的速度明显比江唯想象中要慢。 韩子陆：“没事儿，继续走吧。”说着继续紧张地绷着身体，向前迈步。 江唯：“我背你吧？” 韩子陆摇头，只发出一阵发丝和衣料摩擦的声音，他补充一句，“我自己走，其实，挺有意思的。” 江唯：“明明紧张得要死，你之前没试过闭眼走路吗？” 韩子陆：“闭着眼怎么走？” 江唯：“当然不是直接闭眼走，就是，几个人一起，一般也就两个人吧，互相不挨着，一个闭眼走，一个在旁边指挥，走或者停，左还是右，过马路等红绿灯也一样，挺好玩儿的。” 韩子陆：“你试过？” 江唯：“对啊，跟源子一块儿，当时是个什么社团活动，弄得这个。” 韩子陆沉默片刻，“那你也别扶我，在旁边指挥吧，我能走。”他伸手往旁边摸，抓住了扶手，“我可以扶着。” 江唯想说扶手不干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江唯：“还是我扶着你吧，那什么，你要想玩儿，咱们改天再玩儿啊，那个要在路况复杂的地方才好玩儿，听着汽车从旁边儿呜呜开过去，挺刺激的。” 韩子陆不松手，小心翼翼向前迈着步子，“现在这样已经挺刺激了，走吧，你来指挥。” 江唯没办法，只能在旁边一边解说，一边担心地看着。 早知道就不玩儿什么蒙眼了。 三层楼，韩子陆足足爬了十分钟。 终于到了门口儿，江唯把手贴在韩子陆胸口试了试，“心跳这么快，你很害怕啊？早知道我就……” 韩子陆：“没事儿，我们到了么？” 江唯嘿嘿一笑，掏出钥匙开门，推门，开灯，迅速把堆在门口的几袋木屑往旁边踢了踢。 “到啦。”他把外套取下，对韩子陆做了个请的手势。 韩子陆停在门口儿，面露疑惑，“这是？” 江唯：“住的地方。” 韩子陆微微歪着头，看看江唯，又看看屋里，“住的地方？” 江唯拉他进屋，“对啊，我们以后就住这儿啦，怎么样，喜欢吗？”他满脸写着“求夸奖”几个字，但韩子陆没看见。 韩子陆脸上满是疑惑，神情有些木讷，那样子，让江唯觉得有几分好笑，他手在韩子陆面前一晃，“想什么呢？” 韩子陆：“你是说，这里是你租下的？” 江唯满脸洋溢着笑，用力点头。 韩子陆思考片刻，“今天下午，你说你先回宿舍，其实是来租房子了？” 江唯挠了挠头，“来来，先看看满不满意，不行我们换一家。” 韩子陆这才把视线从江唯脸上移开。 他在房间稍微扫视一圈，走向沙发。 沙发背后的那面墙上，正中央挂着一幅画，画框很特别，是仅仅经过打磨的树枝，绕着画作围了一圈，像是一只大号的草编花环。 韩子陆走进看，才发现那幅画不是挂在墙上，而是画在墙上。 整间客厅的墙面都是灰蒙蒙的浅蓝色，浅蓝色上，画着一扇窗，窗台上长满了爬山虎，窗子开了一半，透过玻璃，能看到远方的森林甚至林间的小鹿。 仔细看会发现，这幅画的右下角，有几片树叶的颜色还没填满。 沙发上铺着块儿塑料布，上面放着调色板和几只花花绿绿的油画笔。 江唯走过来，揉着脑袋说：“你怎么一眼就发现了啊，嗯，还没画完呢。” 韩子陆：“你画的？” 江唯：“是啊。” 韩子陆几乎贴到墙上，“真的？怎么可以画这么好？” 江唯：“如果我说这是赶工出来的，一点儿都不好，你会觉得我欠扁吗？而且，我就是学艺术的啊，这些都是本行，就跟你做饭一样。” “太厉害了。”韩子陆几乎想伸手去摸，江唯即使把他拉住，“哎别碰，油画颜料干得慢，粘手上不好洗。” 韩子陆：“你会画油画？你不是陶艺专业么？” 江唯：“是这样儿，不过选修过油画，所以说画得不好，凑合当个装饰……哎你别盯着这块儿嘛，还没画完呢，先看看别的？” 韩子陆：“你还画了别的？等等，这里是怎么回事？你是什么时候租得房子？” 江唯：“你先看，先看，看完再说。” 他拉着韩子陆的手走到主卧，打开床头的落地式台灯。 灯罩是纸艺的，透着灯光能看到纸张的纹理，光线透过手工纸照在床上，那颜色柔和得就像黄昏。 卧室不算大，主要空间都用来放床了。 那是一张靠墙的双人床，一眼看去似乎固定在墙上，床头板木一直向上延伸了半面墙，在床板末端，镂空了一排各种动作的小人儿，穿着不同的衣服，涂了不同颜色。 床上铺着十公分左右的垫子，床笠是和客厅墙面一样的灰蓝色，被子是灰白色格子。 床前，随意摆放着两双拖鞋，还没拆封。 韩子陆深吸一口气，摸了摸那张可爱的床头板，转头看江唯，“你做的？你画的？” 江唯嘿嘿笑着，“看出来啦？” 韩子陆：“有新木头的味道。” 江唯：“嗯，才弄好，应该再等等的，如果再等一个星期，味道就淡了，画也就画完了，还有阳台的花，我都还没换盆儿……” 韩子陆不说话，仔仔细细看着房间的每个角落，然后出去，看了江唯说的阳台，看了厨房。 他最后停在小卧室门口儿，江唯帮他打开门。 屋里，放着一张实木儿童床，上下铺爬梯子的那种，床边墙壁上安放着圆形的壁灯，江唯走过去，依次把它们拍亮。 韩子陆走到床边，就像客厅和主卧的床头板一样，这张床上也画了图案，从侧面看，床板被画成了篱笆，有一丛小小的常青藤顺着篱笆爬上来，一直爬到梯子上。 江唯揉揉脑袋，本来画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带韩子陆看了，他才觉得自己画的东西有点儿幼稚。 他语气带着尴尬地解释说：“咱们第一次去找房子的时候，不是有张这样的小床吗，虽然觉得用不着，不过觉得你喜欢，我就买了一张，其实本来想自己做的，不过工程太大，实在搞不过来，那什么，装修房子比我想象中费劲多了。” 韩子陆抬手轻触着床板，背对着江唯问：“你背着我到底弄了多久？” 江唯：“一个月吧，已经快好了，本来打算下礼拜完全弄完了再叫你来，给你个惊喜的……啊，不过没关系，早点儿看就早点儿看吧，只要你别搬去那么远，我也不怕给你看见半成品。” 韩子陆：“一个月……原来你在忙这些。” 江唯：“是挺忙活的，基本有时间就过来。” 韩子陆：“辛苦了。” 江唯：“什么话啊，客气什么，喜欢么？你还没跟我说……”他侧头去看韩子陆的表情，一看之下，话就卡住了。 韩子陆的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晃荡。 江唯急了，“哎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本来勉强坚持的眼泪，经这么一说瞬时滚落下来，韩子陆忙用手背擦脸，一边擦一边躲开江唯的视线。 江唯只见他用袖子在脸上用力蹭了几下，蹭得脸皮都泛了红。 脸上的泪水虽然擦干净了，但脸和眼睛一样变得通红。 江唯忙抓住他的手，“别擦了别擦了，怎了么这是？” 韩子陆摇摇头，破涕为笑，“谢谢，真的，谢谢。” “说什么谢啊……”江唯皱着眉，像韩子陆经常对他做的那样，摸着韩子陆的头发，“哎我真是的，怎么把你惹哭了。” 韩子陆摇摇头，把江唯拉到身边坐下，看着他，侧身在他嘴上缓慢而温柔地亲了一下。 说：“我会对你好的。” 江唯下意识摸了摸嘴巴，“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吧？” 韩子陆笑了声，抱住江唯，哑着声音说：“谢谢……” ☆、第63章 同居7 决定了住哪儿之后，下一步，就是搬家了。 对江唯来说，这个所谓的搬家，只不过是从宿舍把一些生活必需品带到家属区而已，装修的时候他已经顺便放了些衣服过去，剩下的部分不过是些牙刷牙膏内衣内裤，收拾起来十分轻松。 而对韩子陆来说，这是一次动作不小的折腾。 他有很多琐碎的物品，很多厨房装备，收拾起来颇费时间，而且他很晚才能到家，能用来收拾的时间少得可怜。 如果按他现在的速度，江唯觉得，要完全弄好要等到半个月以后了，江唯可不想等那么久，不为别的，就为他亲手装修了房间，他也希望韩子陆能早一天住进去，而为了这个目的，他自告奋勇去帮韩子陆收拾屋子。 不止收拾，他还负责拍照以及上网发帖，打算把房子转租出去。 韩子陆把备用钥匙给了江唯，江唯的生活从此更加充实了。 每天固定路线——教室、韩子陆家、新家、宿舍。 几乎一点儿多余的时间都没有。 就这样忙碌了四五天之后，终于把各方面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回头一看，江唯才觉得这一周过得格外充实，别说玩儿游戏什么的，连睡懒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搬家时间定在周五，初步计划中午做最后的收拾整理，然后叫搬家车过来，搬得差不多了就叫房东来检查交接，然后拉了东西直接去新家。 关于转租的问题，韩子陆在一开始租房的时候就跟房东口头商量过如果遇到突然搬家的情况怎么办，房东那时候说，只要转出去就行了，不会按合同算违约的。 韩子陆本来也这样以为，他打算一边搬家一边把房子往外转，在找到下家之前，由他继续支付房租。 但事情并没想象中的顺利。 那房东是个四十多岁的北京阿姨，虽然又高又壮的，有典型北方人体格，却没有北方人的性情，尤其在对钱方面，十分计较，关于那个转租的口头协议，她矢口否认，硬是要韩子陆按照合同上写的赔她两个月房租当违约金。 江唯很看不上这种人，跟她吵了几次，但那阿姨胡搅蛮缠起来根本不讲道理，最后双方各让一步，韩子陆给一个月违约金才算了结。 当然，即使解决了，这事儿还是让江唯很不爽的，经常收拾着东西就念叨一句，“死房东，没诚信。” 这种时候，韩子陆总是回他，“社会是这样的。” 江唯这时候会说，“还是我遇到的房东好。” 然后韩子陆就揉揉他的头发，结束这个话题。 如此反复了几次，江唯被韩子陆揉得舒服了，也就忘了不爽。 周五这天，从一早醒来，江唯就开始给韩子陆发短信，虽然不能及时收到回复。 但韩子陆那边每隔半小时一小时的，也会统一回复一次，说一说早饭吃了什么，路上坐车挤不挤，今天酒店人多不多这样的无聊的小事儿。 就是这样无聊的话题，两人已经持续聊了一星期，而且看样子十分乐此不疲。 也因为这样，江唯这一周完全没用心上课，也完全没关注身边的人。 比如赵思源。 他完全忘了，赵思源跟他说过，一周内要好好谈谈。 周五已经是这个“一周”的最后一天了，但江唯自己浑然不觉。 甚至下课时间到，赵思源都站在他身后了，他还抱着手机在跟韩子陆发短信，问他收拾好了没，问他司机那边有没有确定时间。 他完全沉浸在搬家这事儿里，以至于猛一回头看到赵思源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 “哎呦我去！源子，你干嘛啊，站我后面不出声儿。” 赵思源：“中午一起吃饭吧，地方你选。” 手机震了一下，江唯说：“等会儿哈。”拿起手机快速给韩子陆回了一条，然后看赵思源，“你说什么？哦，吃饭，呃……改天吧，改天我请你，今天不行，今天……” 赵思源一把夺过江唯的手机拍在桌上，“你到底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江唯看了一眼可怜的手机，“我，什么时候躲你了？” 赵思源：“难道不是随时吗？你最近除了上课几乎不在学校出现，有意思吗？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江唯：“我真不是，我就是忙，事儿多。” 赵思源：“忙什么要中午也往外跑？别跟我说你大中午跑去崇文门跟厨师约会。” 赵思源脸色难看，江唯赔着笑，在他肩上拍了拍，“干嘛呀，一脸严肃的，我不骗你，真是事儿多，我——” “行，就当你真的有事儿，之前就算了，今天中午你跟我吃饭，别想跑。” 江唯：“今天……真不行啊，哥们儿，今天无论如何都——”手机在桌板上嗡嗡地震，江唯抢先一步拿起它，“喂喂？哦司机师傅啊，你好你好，怎么了？哦，行，晚多少？行吧，那就……现在十二点，您一点半之前能保证到那儿吗？好好好，谢谢了，行，那一会儿见。” 江唯放下电话，对一脸疑问的赵思源说：“真的不行，今天搬家，我现在要去子陆那儿。” 赵思源：“他搬家？搬哪儿？” 江唯：“咱学校家属区，以后就近了，等收拾好了，叫你来我们家吃饭。” 赵思源眉头拧着，“你们家？” 江唯挠挠头，“啊对，没跟你说，我打算出去跟子陆一块儿住了，当然，也不是天天，偶尔还是回宿舍的。” 赵思源整个人紧绷绷地站在那儿，脸上表情僵硬得厉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挤出一句，“行，知道了。”说完扭头就走。 江唯追上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源子，你干嘛啊，要不这样，明天，明天中午我找你吃饭，说好了，行么？” 赵思源没回头，撂下一句“再说吧”，加快几步跑开了。 江唯想给他打电话，但还没翻出号码，韩子陆的电话就进来了。 “小朋友，你放学了？”韩子陆的声音。 江唯看着赵思源消失的方向，无声无息叹了口气，换了轻松语调，“是呀是呀，马上就过去，你那边都好了？司机说堵车，晚点儿到。” 韩子陆：“那我们先吃饭吧，附近有家京菜还不错，时间也来得及，你前几天不是说想吃烤鸭么。” 江唯边走边说：“我是说让你烤给我吃吧？” 韩子陆：“家用烤箱做烤鸭吗？你倒是有创意。” 江唯嘿嘿笑着，两人开始闲扯。 江唯出门打车，到韩子陆那儿不过二十分钟，一路上，两人这话就没闲着。 江唯举着电话站在韩子陆门口儿，说：“开门儿。” 韩子陆能同时从手机和门外我听到江唯的声音。 门一开，江唯就“哇哦”一声。 眼前这画面有点儿震撼，韩子陆身后摞着二三十个大箱子，简直像要把他埋起来。 “真壮观。”江唯进屋。 “还不是你弄出来的。”韩子陆笑。 江唯打量着堆满客厅的箱子，“有这么多？我之前怎么不觉得……” 韩子陆：“之前散放在各个屋里，现在我把它们都挪到一起了，当然显多。” 江唯在箱子间的空隙中绕了几圈，“我也挺拼的。” 他不擅长收拾打包，整理东西的方式简单粗暴——直接买了几十个最大号的纸箱子弄到韩子陆家，然后打开柜子，把柜子里的东西挪进箱子。 “回头到那边儿还有得收拾呢。” “嗯，过去再说吧，现在先去吃饭。” 江唯从箱子堆里绕出来，径直走到韩子陆身前，捧起他的脸，亲上去。 亲完之后得意地说：“先亲你。” 韩子陆说的那家京菜馆子很小，虽然分了上下三层，但每一层都不大，楼梯也十分狭窄，只够一个人上下，还不能太胖。 坐下之后，江唯如愿以偿点了一套烤鸭，把菜单交给韩子陆，韩子陆一页页翻着，兴趣缺缺。 江唯：“不爱吃啊？要不换一家？” 韩子陆：“爱吃的已经被你点了，剩下的就无所谓了。” 江唯：“你也爱吃烤鸭啊？没听你说过。” 韩子陆：“北京烤鸭排第二，宜良烤鸭第一，你还记得么，跟你说过的，昆明的一个县城。” 江唯：“什么时候一起去吃？顺便在那边玩玩儿吧，我挺喜欢云南的。” 韩子陆：“我也喜欢，能经常去就好了。” 江唯：“那就经常去啊？回头你什么时候辞了工作，咱们去云南流浪吧。” 韩子陆笑笑，“小孩儿。” 江唯“切”了一声，继续点单。 点完单，服务员问鸭架怎么做，要椒盐还是做汤。 韩子陆和江唯对视一眼。 江唯：“椒盐。” 韩子陆：“汤吧。” 两个声音叠在一起，同时脱口。 他们再互看一眼。 江唯：“那就做汤。” 韩子陆：“椒盐吧。” 然后两个人都笑了，服务员也跟着笑，“要不这样儿，前面有别的客人没要的鸭架，你们加十块，汤跟椒盐儿都给你们做，这样儿成么？” 两人同时回答；“好。” 然后又是同时，“你学我。” 江唯低头，捶着桌子笑得半天直不起腰，连韩子陆都笑得酒窝深了几分。 三楼大堂，坐在别桌的人往这边探头探脑，莫名其妙。 没多久，桌子上就放满了菜。 江唯挠挠头，“我们只点了两个菜吧。” 韩子陆：“一份爆肚，一盘芥蓝，一套烤鸭。”他把套字重读。 江唯：“主要是这个套儿的问题。” 韩子陆：“多吃点儿，下午要你做苦力。” 江唯小心翼翼揭开一张薄饼，吹了吹热气，给韩子陆卷了个巨无霸。 韩子陆接过来，瞥了江唯一眼，张开嘴，换了几次角度都没法把这个内容过于丰富的卷子咬进嘴里，“你故意的，这么粗怎么吃？” 江唯：“不粗啊，更粗的你都吃过。” 韩子陆那脸刷得就红了，江唯在一旁得意地笑。 自从他发现韩子陆只是故意嘴上逞强之后，就很喜欢这样拿他逗乐，几乎每一次韩子陆都会脸红。 韩子陆盯着卷饼看了会儿，费劲地把它吃了，弄了一嘴的酱汁。 然后他鼓着腮帮，给江唯也卷了一个，变本加厉，几乎撑破饼皮。 “礼尚往来。”韩子陆双手把卷饼递到江唯嘴边，“知道么，嘴里被插满的感觉，其实很爽的。” 江唯就知道韩子陆要报复一下，他也乐于被报复，因为即使韩子陆嘴里说着露骨的话，他的脸依然是红的，十分有趣。 这种视觉反差韩子陆自己大概没发现，但江唯清楚，所以对这事儿乐此不疲，而且打算永远都不拆穿他。 然而这个卷饼实在巨大。 好不容易吃下去，江唯拍着胸脯猛喝了半杯水，韩子陆在旁边笑，江唯撸起袖子，想挑战一个更大的。 就在这时，他手机响了。 居然是同屋沈君建。 “江唯吗？” “是啊，你怎么突然打给我？” 沈同学操着浓重的福建口音，“哦，我们和隔壁宿舍啊，今天一起粗去玩，去次饭和唱k，你去不去？所有人都去了，就擦你一个。” 江唯有点儿疑惑，“你不是一向不参加这种活动的吗？” 沈同学：“哎呀偶尔也要热闹一下嘛，而且啊，赵思源说他请客，让我们一定要去，还说不去就绝交，真是的，说的好严重呀。” 江唯：“源子请客？他让你叫我的？” 沈同学支吾片刻，“不是，他说，说不叫你，我觉得不好，就跟他们几个商量一下，就打给你了啊，你来不来啊？有什么矛盾好好说几句不就解决了吗，闹什么别扭呢？” 原来大家都看出来了啊…… 江唯：“好吧，那什么，我知道了，但我有事儿去不了，谢了哈。” 他说完挂了电话，看着烤鸭和博饼。 烤鸭依旧酥脆金黄，鸭饼还是薄得透光，但他却忽然觉得，没什么食欲了。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29节 ☆、第64章 【倒v结束】同居8 韩子陆：“同学找你？” 江唯：“嗯。” 韩子陆：“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 江唯：“就是……也没什么，有点儿误会，回头再说吧。” 韩子陆：“要不你去找同学吧，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一个人没问题。” 江唯伸手抹掉韩子陆嘴角的酱汁，“不去，我陪你。” 韩子陆想说什么，但没说，只给江唯包了个正常的卷饼。 江唯嘴里说没什么，却忍不住去想关于赵思源的事儿，心里有些烦，接下来的时间吃饭也没什么滋味。 不过还好，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 搬家工作开始之后，就没工夫东想西想了。 虽说叫了车，随车的师傅们会负责把箱子搬下去，但江唯韩子陆两个四肢健全的大男人，总不好一直站在旁边监工，大部分时间也是在帮忙的。 虽然只是打下手，但也搬着十几二十斤的箱子上上下下跑了七八趟，这边五楼那边三楼，都不轻松。 等都折腾完搬到新家的时候，关上房门，绷着的那股子劲儿松了下来，两人都觉得疲累。 江唯抱着刚买的可乐坐在箱子上猛喝，韩子陆则钻到洗手间里，点了一根烟。 两人各自缓了十几分钟，韩子陆出来说：“你歇会儿吧，我来收拾。” 江唯把空瓶子对准垃圾桶一扔，瓶子画个抛物线进篮。 “三分儿！”江唯说着蹦跶起来，朝韩子陆身上一扑，“来了来了，一块儿收拾。” 韩子陆露出怀疑神色，“收拾东西，你行么？” 江唯拍拍胸脯，“这家好歹是我亲手鼓捣的，那些个柜子啊格子啊，我不说你都不知道在哪儿。” 韩子陆：“好，让你做向导，不过话说回来……”韩子陆看了一眼墙上的那幅画，“你真的很用心，如果是我，就不会对租来的房子花这么多心思。” 江唯：“为什么？” 韩子陆：“因为住不久。” 江唯：“没事儿这次咱们住久点儿，搬家多麻烦啊，哎呦我去，今天我是领教了。” 韩子陆：“你以为我想搬家啊？每次，我搬一个地方，都想着这次至少要住两年，但从我开始租房到现在，始终一年一搬。” 江唯：“你就不搬不就完了么？” 韩子陆笑着摇摇头，“换工作，换城市，换更好的环境……总是有无数理由。” 江唯：“反正，这次尽量住久一些吧。” 韩子陆：“我没问题，这里是你一手装修出来的，我不会主动搬，倒是你，再有一年多你就毕业了。” 江唯：“也是……而且这儿离你工作太远，好啦好啦搬就搬吧，到时候再说，你要是喜欢我弄的这些，下回还租不带装修的，我自己给你弄。” 韩子陆：“好，下回我们一起。” 跟打包和搬运比起来，收拾整理是个更加庞杂的工程。 而且可悲的是，江唯对整理东西真的一窍不通。 两人勉强合作了一个小时，江唯自己玩儿得倒是开心，可苦了韩子陆。 江唯暴力拆箱，然后一把搬出十几本书，胡乱塞进柜子，一眼看过去，那叫一个高低错落。 韩子陆也不说他，只把那些书一本一本拿出来，按类别整理好，再依次放进去。 换句话说，江唯一直在添乱。 好在后来他自己慢慢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再帮忙收拾，只负责拆箱和搬运，没了他在那儿帮倒忙，韩子陆这边的进度立刻快了起来。 毕竟是搬过不下十次家的人，对这些收纳整理的活计，已经十分熟练了。 不过他东西太多，即使一刻不停地收拾，也弄了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才把堆在客厅的几十个大箱子消化完毕。 江唯把最后一个空纸箱放倒压扁，和韩子陆一起把他们搬到楼下废品回收站。 两个人都忙了一下午，都没吃饭。 江唯那肚子在废品站就开始闹着抗议。 韩子陆问他要不要出去吃，江唯说想回家吃。 但家里只有厨具没有食材，为了搬家，韩子陆那边从一周前开始就不再购买新的食材，而是尽量把家里的消耗完毕。 “什么吃的都没有？一包泡面也没？”江唯捂着肚子。 “你知道，我不吃泡面，带你出去吃吧，我请客。” “这个……”江唯仰天思考，他不是不想出去吃，他只是想早点回去，好不容易收拾好了，他很急迫地想赶回去呆上一呆，享受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 韩子陆：“其实家里还有些白米，如果不着急的话，可以吃干巴油拌饭，但你……”他在江唯肚皮上戳了戳。 江唯那肚子瞬时叫得更响，他捂着肚子左看右看，忽然眼睛一亮，“煎饼摊儿！你吃煎饼么？” 韩子陆：“煎饼……走吧，陪你，我好久没吃过了。” 江唯：“跟你说，这家煎饼很有名的。” 韩子陆歪头看江唯。 江唯拉着韩子陆停在煎饼小车前，大声说：“师傅，来个豪华全套！” 师傅笑着，“好嘞！要一个还是两个？” 江唯：“两个两个，一整个儿吃了才爽！” 师傅朝江唯竖了竖拇指，“小米绿豆棒子杂粮？” 江唯：“一个绿豆一个杂粮。” “好嘞——”煎饼师傅熟练地把面糊摔在热烘烘的铁板上，竹片儿随着手里的小棍儿那么一转，一张煎饼就摊了出来。 接着，师傅把煎饼一翻，开始敲鸡蛋。 江唯和韩子陆一起默默数着——12345。 其实从第三个开始，韩子陆就开始看江唯了，只见江唯一脸得意，“所以叫豪华全套啊，标配就是五个蛋。” 师傅：“葱和香菜？” 江唯：“都要，少来点儿辣椒，咸菜要萝卜干儿。” 师傅：“好嘞——” 借下来的时间，韩子陆仔细看着师傅的动作，而江唯则看着韩子陆，“虽然你是很牛的厨师，不过这种你没做过吧？” 韩子陆笑着摇头，“真是隔行如隔山。” 那师傅听到这话，开始自夸起摊煎饼的学问，一边科普一边把肉松、火腿肠、薄脆、生菜、萝卜干、花生碎等依次加到厚厚的鸡蛋层上。 很快，第一个煎饼出炉，江唯把它递给韩子陆，“吃这个，要跟吃巨无霸那样儿，啊——这样张大嘴，然后一口咬下去，记住一定要一口咬下去，把所有材料全照顾到，然后在嘴里一嚼……” 咀嚼的声音传来，韩子陆已经吃上了，薄脆和萝卜干在唇齿间发出清脆的声响，空气中满溢着鸡蛋香。 江唯的肚子“吱呀呀”一声，又叫开了。 韩子陆把煎饼送到江唯嘴边，江唯扭头，“不吃你的，我自己也有。” 等着终于拿到他那个豪华大全套的时候，江唯朝韩子陆扬了扬下巴，“我这个肯定比你那个好吃。” 韩子陆：“是么？” 江唯：“那当然，不信你……啊！” 韩子陆低头在江唯那个崭新的煎饼上咬了一大口，江唯愤然看着自己缺了一角的煎饼，追着要去袭击韩子陆手里那个，但被躲开了。 就这样，江唯追，韩子陆躲，旁若无人地闹了起来。 过了几分钟，煎饼师傅的声音远远传来，“两位同学，还没给钱呐——” 吃饱闹够之后，两人回家。 一进门，江唯就用国骂感慨了一句。 韩子陆把江唯推进们，两人背靠背换拖鞋。 “简直了，我们俩太厉害了，三十几个箱子呢！居然就被我们变没了！” 韩子陆：“不管怎么说，终于弄好了。” 江唯跑过去跳上沙发，直接四仰八叉躺倒，“爽！” 韩子陆坐到他旁边，揉着他头发，看看墙又看看柜子，缓慢而悠长地呼出一口气。 江唯像条大虫子一样挪动着身体在沙发上前进，他把头枕在韩子陆大腿上，“从今天开始，我们就一起住了啊。” “嗯。”韩子陆问：“感觉如何？” 江唯拉过韩子陆的手，闭着眼轻抚他的胳膊，“有点儿不真实，你呢？” 韩子陆：“我也一样，其实每次搬家都这样，刚到一个新地方，会觉得坐立不安，踏实不下来，总有冲动想回原来的地方。” 江唯：“你现在也在想之前那地儿么？你不喜欢这里？” 韩子陆：“都说了这是搬家之后的一个过程，难道你没有么？” 江唯：“宿舍吗？还真没有，反正随时都能回去。” 韩子陆：“是啊，随时能回去，可能我就是少一个随时能回去的地方吧。” 韩子陆说这些的时候，始终是微笑着的，但江唯总觉得，他神色有些落寞。 “没有归属感？” “大概吧。”韩子陆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食指和中指间像夹着不存在的烟。 江唯转个身抱住韩子陆腰身，埋头蹭着他的衣服，“现在有了没？” 韩子陆：“什么？” “归属感啊，这样有了没？”他说着收紧手臂，用力抱了抱韩子陆。 韩子陆笑了，摸着江唯头发，“嗯，这样挺好。” 两人就这样待在沙发上，一个躺着一个坐着。 客厅没开灯，屋里的光线来自门厅的那盏纸艺小吊灯，又暖幽暗。 这里十分安静，能听到窗外的虫鸣。 江唯刚吃饱，又这样躺着，加上累了一天，难免有些昏昏欲睡。 或者他真的睡过去了一两分钟，他自己也说不清，时间像是一艘漂在湖心的小舟，似乎静止不动，又似乎在随着微风漂流。 这种感觉舒适惬意，江唯十分享受，所以当手机响起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是皱眉头，第二个反应是赖着不想起。 要不是韩子陆拉他起来，他可能真的会假装听不见。 但他还是爬起来了。 拿起电话，那边是齐靖宇的声音，一改平时慢吞吞的调子，十分急切。 他说：“江唯你在哪儿？思源喝多了不肯回去，我们都拿他没办法，你来看一下吧。” 江唯刚想开口，电话那边就乱了一阵儿，接着赵思源满是醉意的声音取代了齐靖宇。 “妈的你别来！我，不见你！” ☆、第65章 爱情友情1 挂上电话，江唯跟韩子陆交代几句就出门儿了。 他走得干脆，路上却有些后悔，源子那人，平时清醒的时候也带着几分醉，这会儿真醉了，不知要闹出什么花儿来。 他简直怀疑自己的逆反期还没过，如果赵思源在电话里说“你来”，那他大概是不会去的，但赵思源却说“不见你”，于是他被勾着跑了出来，这会儿却越想越觉得头大。 目的地是离城铁站不远的一家ktv，江唯到门口儿的时候，刘牧已经等在那儿了。 一见他到，刘牧就小跑过来，搭着他肩膀问：“你俩最近咋了？” 江唯：“源子怎么样了？” 刘牧：“喝多了呗。” 江唯：“喝了多少？” 刘牧：“其实……也不算太多，不过吃饭那会儿我们分了一瓶白的，刚唱歌又点了一打啤的。” 江唯：“哦，你们七个人吧，一打啤酒，平均一人一瓶半，也还好。” 刘牧：“问题就是不平均啊，那小子一人干了五瓶儿呐。” 江唯瞪刘牧，“怎么不拦着他？” 刘牧：“谁知道呢，光顾着唱歌了，后来还是数瓶子才发现的，那已经晚了。” 江唯无奈叹了声，跟在刘牧后面，进了包房。 墙上的大屏幕亮着，但没人看，伴奏响着，但没人唱。 包房里六个人分成两边，五个站着一个坐着。 坐着的那个，就是赵思源。 他手里抱着一个空啤酒瓶，光脚踩着沙发，坐在沙发靠背上，整一个居高临下占山为王的形象。 他低着头，盯着手里的酒瓶子，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江唯进屋时他没动，倒是旁边那一小群人同时松了口气。 刘牧指指赵思源，小声解释说那瓶子是凶器，赵思源不让人靠近，谁去拿瓶子撵谁，死活不愿意回宿舍。 江唯看了一眼那五个人，只见他们个个面露难色。 沈君建先过来说：“你来了就好了，我明天还有事，先走了啊，不好意思。”说完真的就这么走了。 另外几个人互相看看，似乎在犹豫，就在这时，赵思源忽然抬起头，瓶子底指着江唯，“你来干嘛？” 江唯往前刚一迈步，齐靖宇就伸手拦他，“他喝多了，你别过去，他真的会动手。” 江唯绕开齐靖宇继续向前，“源子，闹够了吧，闹够回去了。”他走到沙发前，朝赵思源伸出手。 赵思源红着眼眶瞪他，手里瓶子一挥，瓶子底儿几乎碰着江唯鼻子，江唯甚至能感觉到那瓶子带出的风擦脸而过。 赵思源：“你来干嘛？我没你这种哥们儿！” 江唯：“行，你没我这种哥们儿——”他说着忽然一抬手，抓住那个酒瓶，“但我有你这种哥们儿，行了吧？” “不行！就不行！”赵思源站起身，拼着劲儿挣扎要把瓶子拽回去，虽然有几分蛮力，但毕竟喝多了手软，没几下就被江唯把瓶子抢了。 江唯反手把酒瓶往桌上一放，赵思源伸手想够那瓶子，结果踩着沙发的软垫子脚下一虚，直愣愣就往前栽。 齐靖宇惊呼一声，江唯拦腰接住了赵思源。 赵思源经过这一急一晃，再加上猛地一低头，“呜啊”一声，扒在江唯肩膀上就吐了出来。 那些乱七八糟的，弄了江唯一背。 旁边几个人同时发出嫌弃的声音，让江唯去洗，但江唯哪儿顾得上，这边赵思源一口酒吐出去，可能稍微缓过来了一点儿，整个人又扭动着挣扎起来，又踢又打的，像是要跟江唯干上一架，但他整个人醉得软着，拳头挥出来也像包了棉花。 虽然可气，但现在这样儿，也让人心疼。 江唯由着他打，一边儿抱着他腰不让他往下滑，一边儿给他顺着后背，“喝那么多干嘛，还不是自己遭罪。” 赵思源：“你管我！” 江唯又给他顺了几下，就把他按在了沙发上，攥着他双手，“还想吐吗？” 赵思源不说话，就瞪着他看。 江唯看刘牧，“帮忙倒杯水吧。”然后对其他人说，“没事儿了这里有我跟刘牧，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刘牧出门找服务生要热水，不管别人，只把齐靖宇揪着一起出去了。 剩下几个人多少也喝了酒，这会儿都困乏得不行，见没事儿了也就各自走了。 赵思源挣扎了一会儿，大概是又把自己晃晕了，就消停下来，抿着嘴坐那儿不动，眼眶红着，脖子红着，脸色发白。 他不说话，江唯也不说，两人就这么坐着。 江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抓着赵思源的手，直到刘牧打了水回来，他才想起来，松开手去接水。 赵思源先一步伸出手，“我自己来！” 喝醉的人自带一股蛮力，江唯伸出的手愣是被他撞到一边，赵思源拿到了杯子。 也不知他怎么想的，手抓着杯子停在半空不动，反而倾身把嘴往杯子上贴，咕嘟咕嘟两口下去，第三口喝得太急，半口水喷出来，同时杯子一晃，浇得江唯前胸湿透。 赵思源猛烈咳嗽，江唯也顾不上别的，一下下给他拍着后背。 赵思源缓了一会儿，咳嗽停下之后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江唯那一身的狼藉，忽然就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骂，活该活该。 刚刚咳出的满眼泪花子，这会儿被笑出了眼眶，赵思源整个人疯疯癫癫的，也看不出是哭是笑。 江唯看着自己那一身，无奈摇了摇头，脱了外套，只剩一件工字背心儿。 赵思源笑完之后，揉揉眼，很诧异地看着江唯，“你怎么在这儿？” 江唯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儿，“叫你喝那么多，脑子喝坏了吧？” 赵思源：“问你话呢，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去搬家了吗？” 江唯：“我怎么在这儿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得跟我回宿舍。” 赵思源一扭头，“不走，还没喝够呢。”他看刘牧，“酒呢？” 刘牧猛摇头，赵思源拍桌子大吼一声，“王八蛋没信用！说好的不醉不归呢！酒呢？” 江唯瞪着刘牧，刘牧尴尬退出房间，“啊对，我去看看书呆干嘛了。” 门砰地关上，包房只剩江唯他们两个。 墙上的大屏幕依旧亮着，大张伟在那儿跳来跳去唱着，“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赵思源一听那个“吐”字就下意识捂嘴。 也不知谁点的歌，江唯忙给切了。 赵思源缓了一会儿，把手放下，慢悠悠转过头。 他叹了口气，表情挺正常，他看着江唯，“我怎么觉得，好像很久没见过你了。” 江唯：“中午才见过吧，你失忆啦？” 赵思源摇头，又叹了口气。 江唯在他肩上拍了拍，“回去吧？” 赵思源嗯了一声，表情呆呆的，江唯扶他起来，“能走吗？要不背你？” 赵思源一反常态地清醒，“得先等刘牧回来吧？” 江唯只得又重新坐下。 屁股刚挨上沙发，赵思源就咕哝了一句，“唯，我想尿尿。” 江唯笑了，“五瓶儿呢，肯定想尿。”刚坐下又站起来，陪着赵思源往洗手间跑。 赵思源开头几步走得还不错，但一出包房就开始晃悠，笔直的路被他走成了波浪形，江唯光扶着还不行，最后只能半个身子支着他往前走。 洗手间没人，江唯把赵思源往便池前一扶，支着他的后背说：“尿吧。” 赵思源背对着他鼓捣半天，不知在干嘛，江唯等了一会儿觉得不对，伸头一看，才发现赵思源半天都没拉开拉锁。 “你倒是说一声儿啊。”江唯绕到赵思源前面，一把帮他解决了困难。 赵思源笑着，一手扶墙一手掏鸟，又是鼓捣半天。 江唯见他晃悠悠的，怕他尿到地上，特别自然地一伸手，帮他扶着鸟，让他对准位置。 赵思源面带疑惑地看着江唯，表情有些怪异。 江唯不耐烦催促，“你倒是尿啊。” “哗——” 一泡尿尿了半天，江唯没办法，只能继续扶着。 赵思源倒好，半个身子靠在墙上，等到一泡尿完毕，眼睛都眯起来了。 江唯转身儿洗手的功夫，他就顺着墙往下出溜，醉酒的人特别沉，江唯连拉带扯也没弄住他，最终还是让他躺在了地上。 赵思源脑袋一沾地，就开始打呼。 江唯无语地楞在当场，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源子现在这样儿实在邋遢，不过睡了好，至少不闹事儿。 他把赵思源身体扶正，给他把裤子穿好。 就在他帮赵思源弄拉锁的时候，齐靖宇进来了。 他径直走过来蹲下，把江唯的手拿开，替赵思源扣好裤子上的纽扣，打算扶他起来。 江唯要一起帮忙，被齐靖宇挡住了。 他一副幽怨口吻，“他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你还惹他干嘛？” 江唯：“我惹他什么了？我不就扶他起来？” 齐靖宇：“反正你别管。” 江唯一口气堵在心里，“我去，书呆你几个意思，是你叫我来的吧？” 齐靖宇费劲把赵思源拉起来扶稳了，“是啊，现在他没事了，不需要你了，你可以走了，剩下的有我。” 江唯：“你这人——” 齐靖宇：“我怎么了？我喜欢他，我对他好应该的，我照顾他也应该的，你又不喜欢他，你来做什么？” 江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齐靖宇居然直接承认了喜欢赵思源。 他没想到会这样，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齐靖宇扶着赵思源往外走，边走边大声叫刘牧帮忙，等他们都走远了，江唯才反应过来，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他追过去，齐靖宇和刘牧一左一右扶着赵思源，他只能跟在后面，把三个人送上了出租，齐靖宇上车之后，朝江唯投来一个特别不友好的眼神。 江唯一想，反正自己也不用回宿舍，就把门关了，嘱咐一句路上小心。 齐靖宇把赵思源抱在怀里，车子发动时，他忽然把脑袋探出车窗，朝江唯喊了一声，“谢谢！” 江唯的表情僵在脸上。 ☆、第66章 爱情友情2 回家路上，江唯没少瞎琢磨，齐靖宇赵思源还有他和韩子陆，乱七八糟的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来到新家门口儿，他摸口袋，才想起没带钥匙，于是抬手敲门。 “咚咚咚”之后，能听到门里的脚步声。 然后门被打开，韩子陆出现在门前，身后是他亲手做的纸艺吊灯。 以前去找韩子陆的时候，江唯也像这样敲过很多次房门。 但这次的感觉不一样。 这扇门里的物件儿都是他一手准备的，站在门里的人是他真心喜欢的。 这个地方是他们共同的居所。 他和韩子陆，从今以后就住在一起了。 整整一个月的准备，让江唯一直有种期待，想知道韩子陆在看到新家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他觉得，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应该是第一次带韩子陆过来的时候。 但没想到，那种难以言表的满足，会出现在此时此刻。 他敲门，韩子陆开门，就在这简单的动作之间，他得到了最圆满的回馈。 看着韩子陆的脸，江唯觉得，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 对他来说，此刻的气氛是十分美妙的，心里那些乱糟糟的想法都被满足和幸福感撵走。 韩子陆穿着黑色睡衣，精练中带着一丝性感，配合上那些暖融融的灯光，美好得让人希望时间就此驻足。 按照他的想法，此刻，他是该去拥抱韩子陆的。 但刚一迈步，韩子陆就皱了眉头，说：“好大酒味，你喝酒了？” 那个在产生在江唯脑中的，充满了梦幻色彩的泡泡被戳破，江唯尴尬地举了举手里的外套，“我没喝，就是衣服脏了，源子醉酒，吐了我一身。” 韩子陆露出了然神情，伸手在江唯头上摸了摸，轻轻抱了上来。 江唯忙说：“哎呦别抱，我身上脏。” 韩子陆：“怕什么，脏了就一起洗。” 江唯忍不住地嘴角上扬，虽然那个梦幻色的泡泡破了，但心里还是有无数细小的泡泡沸腾起来，每一颗都折射着七色的光。 抱了一会儿，他们进屋，在客厅里旁若无人地脱了精光，韩子陆把衣服拿去洗，江唯在他后面跟着。 韩子陆去准备浴巾睡衣，他依旧跟着。 终于进了浴室，韩子陆拿花洒对着江唯从头到脚一通喷，然后给他揉了个泡沫满满的浴花。 江唯认真打着泡泡，韩子陆也不洗，就站那儿看着他。 江唯本来乐颠颠的，但一对上韩子陆的视线，就收敛了笑，他能看到那双眼中带着疑问和困惑，像是有话但又不说。 江唯想了想，“那个，源子喝大了，他们都劝不住。” 韩子陆点头，“知道，你走之前说过了。” 江唯：“源子喝了不少，据说先是几两白的，又灌了五瓶啤的。” 韩子陆：“五瓶？厉害，我就喝不了啤的，肚胀，白的还能凑合。” 江唯表情放松了些，“可不是呢，跟你说，我扶源子去尿尿，他啊，尿了特别特别特别长的一泡，都把他自己尿睡着了。” “还能尿睡着了？”韩子陆忍不住笑，打开水，往江唯身上冲，看起来放松了很多。 “那还有假，我当时都惊到了，而且那货直接躺在厕所地上了，哎呦我拉都拉不起来。”江唯说到这儿停了一下，“那个，子陆，源子他这人，有点儿钻牛角尖儿，容易把自己绕进去。” 韩子陆露出疑问表情，等着下文。 江唯：“这事儿我之前一直没跟你说，就是觉得他可能过几天自己想明白就好了，不过好像没那么容易，我本来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看你好像挺担心的，我还是说了吧。” 韩子陆神色严肃，关了水，“你说吧。” 江唯：“他，源子，让我跟他在一块儿，就是，像我跟你在一起一样，跟他在一块儿。” 江唯说完做了个摊手动作，这话说出来，比想象中还让他觉得尴尬，那毕竟是他好哥们儿，他说这话时的感觉，就像一个直男被另一个直男表白了一样尴尬，虽然他现在已经不算直的了，但在他的意识里，他只对韩子陆弯，而在他的整个世界里，他对自己的认知跟过去的二十几年并没两样。 韩子陆皱眉的表情转瞬即逝，但江唯看到了，忙说：“他只是自己没想明白，真的，我了解他，所以这事儿我之前没跟你说，就想等他自己想清楚，不过，哎……” 韩子陆面露笑容，“所以，你被同学表白了？挺受欢迎的嘛。” 江唯：“不不不，不是表白，哎我都不知怎么说，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来一边洗澡一边慢慢儿说吧。”他把韩子陆拉过来，打开水对着他，“看你，身上都凉了。” 这一个澡洗了很久，断断续续的，将近过了一小时，两个人才从浴室出来。 他们头上顶着同样款式的鲜黄色毛巾，穿着同样的白色大t恤，下身还套着着同样底色的睡裤，一个印着维尼熊，一个印着跳跳虎。 这些都是江唯为了好玩儿准备的，这是第一次穿。 刚刚结束了一个不算轻松的话题，两人换好衣服互相那么一看，就都笑了，谈话的严肃感被一扫而空。 韩子陆笑着问：“你打算怎么办？我觉得源子不会轻易想通。” 江唯给韩子陆讲了好多关于赵思源的事儿，韩子陆听多了，也跟着他叫源子。 江唯：“我要能想出来就不等到现在了，不过你放心，总有法子，你要相信我的智商。” 韩子陆：“不然撮合他跟齐书呆？” 江唯撇嘴摇头，“书呆不是一般人啊，要是源子真跟他好上了，早晚被烦死。” 韩子陆：“我倒是觉得这孩子挺好玩儿，有机会我去你那转转吧，看看彩红秋裤什么效果。” 江唯：“哎你不懂，彩红秋裤那只是表象，实际上这孩子极品事儿太多了，你等我给你慢慢儿说，现在接着说他俩，我觉得，没戏，书呆那边我不清楚，不过源子我可以保证，绝对不是gay。” 韩子陆：“为什么？” 江唯：“我都认识他三年了，他什么样儿我还不知道？” 韩子陆：“你都认识你自己二十几年了，还不一样不知道？” 江唯挠挠头，心里有些东西十分明确，但表达不出来，憋了半天只说：“反正我知道，他不是。” 韩子陆：“是不是都好，跟我们没关系。” 江唯：“也是，反正这事儿我跟你说清楚了，你别瞎想，也别担心，我找时间跟源子谈，肯定尽快——” 韩子陆：“那就明天吧，我去上班，你回学校。” 江唯：“啊？这么赶……”他握了握拳，“哎，行吧，明天就明天。”言罢一转身，把韩子陆背了起来，“走咯！睡新床去咯！” 江唯把韩子陆扔在床上，像在玩儿什么游戏似的，哈哈直笑。 韩子陆翻了个身，把江唯拽倒。 两人在床上翻腾着打闹了一会儿，韩子陆把江唯推到靠墙的位置，“你睡里面。” 江唯：“你睡里面吧，我睡觉不老实。” 韩子陆：“不老实才睡里面，省得半夜掉床。” 江唯一想，有道理，于是滚了一圈儿背对着墙，嘿嘿笑着对韩子陆说：“不过床宽，应该不至于把你踢下去。” 韩子陆往江唯身边凑了凑，江唯拉过被子。 被子底下，维尼熊和跳跳虎互相挨着，没多久，又“抱”在了一起。 江唯抬手关了顶灯，只留床头纸艺灯发出不甚明亮的光，映着韩子陆的脸分外养眼。 呼吸交错间，韩子陆问：“想什么呢？” 江唯冲他挑挑眉，“在想，我们现在算蜜月期吧。”说着离韩子陆更近了些。 韩子陆不答话，只是笑。 第2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0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30节 江唯把脸蹭过去，贴在韩子陆脖子上，小声说：“你说，蜜月期的话，一天几次比较合适啊？” 韩子陆只觉耳朵一湿一热，江唯已经开始动手动脚…… 第二天，天还没亮，韩子陆设的闹钟就开始催命得响。 江唯皱着眉头不愿睁眼，还好，那闹钟只响了两声就停了。 他眉头舒展，翻个身，咂咂嘴继续睡，昨夜折腾到将近三点才停，他是真的累了。 而在他身边，韩子陆已经翻身坐起。 他在江唯嘴角留下个十分浅淡的亲吻，轻声说：“早安。” 这声音，江唯是绝对听不见的，不仅如此，他根本不知韩子陆是什么时候起床又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他醒过来的时候，是真正到了太阳晒屁股的时候。 卧室外有个小阳台，房门开着，阳光穿过阳台照进屋子，在床上投下一道明晃晃的光，烤得被面儿发烫。 江唯打个哈欠，张开眼就看到天花板。 又把眼眨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不在宿舍。 当反应过来在哪儿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找韩子陆，但身边空荡荡的，虽然某些难以启齿的气味还留在床单上，但制造它的人已经不见了。 江唯想起来，今天周六，他休息，但韩子陆要上班。 他忙摸过手机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韩子陆都工作了好半天了。 江唯发短信问累不累。 韩子陆回信告诉他厨房有吃的，叫他吃完回学校去找源子。 一句话提醒了江唯还有这件事要解决，忙起床洗漱，匆匆吃了两碗银耳羹几块小点心就出门儿了。 家属区在校园里，回宿舍十分方便。 一进屋，江唯就发现他们屋空荡荡的，只有刘牧一个人还在睡，其余几人床上座上都空着，当然，也包括他。 江唯看了看自己的床铺，感觉很奇妙，只是一晚没回来睡，看这铺位居然有点儿陌生。 ☆、第67章 爱情友情3 江唯一进隔壁屋，就知道自己屋为什么没人了。 他那屋四个人，包括自己在内有三个在这边儿。 齐靖宇坐在赵思源身边的小凳子上，正看着赵思源打游戏，一见江唯进来，就很不友好地回过头。 江唯在心里翻个白眼，直接摘了赵思源的耳机，“喂，酒醒了没？头还晕不晕了？” 赵思源不回头，“我挺好。” 江唯也不想绕弯，“源子，玩儿完游戏来找我吧，我回屋等你，我们聊聊。” 赵思源手一抖，操控的英雄被对方暴打一顿，挂了。 他骂了句操，推桌子站起来，指着江唯，“你一来我就死。” 江唯：“回头帮你赢回来。” 赵思源：“用不着，老子自己来。”说完砰一声坐下，似乎要重新再战。 江唯：“反正我回屋等你，到晚上你要还不来，我就走了。” 他说完，发现齐靖宇一直盯着他，就朝他一扬下巴，“别光坐着，给源子弄点儿蜂蜜水，解酒的。” 齐靖宇的表情很是好看。 江唯也不多待，说完就走。 回屋之后，他就在那儿坐着，在心里默默盘算，他已经想了一路，有了一些头绪，但没太大把握。 他以为赵思源要玩儿完了才过来，没想到两分钟不到，房门儿就被推开了。 赵思源扶着门框，要进不进的，“找我干嘛？” 江唯本想让赵思源进来坐，但抬头一看，见刘牧还睡着。 他指了指刘牧，小声说：“你去换个衣服，等我一会儿，咱们出去说。” 几分钟后，再见面时，江唯身后背了个大号双肩包。 赵思源一眼就注意到了，“聊就聊呗，你背这么大包干嘛？”说着伸手就是一拎，“卧槽，这么沉，你带什么了？” 江唯：“本子。” 赵思源：“啊？” 江唯：“待会儿就知道了，你午饭吃了没？没吃先去吃，说好了的，我请你。” 赵思源“切”了一声，“留着下顿吧，我这会儿就愿意吃麻辣烫。” 江唯：“麻辣烫也行啊，请你呗。” 赵思源：“得了吧你想请个麻辣烫就解决了？想得美。” 江唯：“好好好，麻辣烫算附送的行了吧，哪家？” 赵思源：“还能哪家，桃李啊，也亏你在这儿待了三年。” 这学校摊子大，学生多，食堂自然也就多，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食堂多了总有几个窗口好吃。 比如曾经七食堂的牛肉面，比如桃李园二层的麻辣烫。 都是永远排队的窗口。 江唯赵思源排在队伍最末端等着，赵思源忽然转头，“哎我说，你带本子干嘛啊？沉不沉啊你，要不要我帮你背会儿？” 江唯：“别，我这是防身武器，留着待会儿拍你。” 赵思源哈哈笑了，特别自然地勾住了江唯的肩膀。 这种动作是以前几乎每天都会有的，江唯完全不会多想，但赵思源勾完之后，没一会儿，又特别不自然地放开了手，移开视线。 这下，江唯也觉得尴尬了，忙转移话题，“哎我说，这家什么好吃？你推荐下呗。” 赵思源正常了点儿，“都好吃啊，都好吃，哦，对，给你说几个我必点的，三两羊肉、午餐肉、油面筋、宽粉儿、蒿子秆儿、鱼丸、鹌鹑蛋，剩下的你自己随意。” 江唯：“……”这就把所有种类点了一大半儿了。 赵思源：“哦对，你点的时候要按顺序来，看见没，那个柜台是长条的，你从左到右，点完了直接就刷卡，别耽误，要不大叔瞪你。” 江唯：“啊？大叔这么凶啊？” 赵思源：“这窗口就大叔一个人，又天天排队，你不快点儿他忙不过来啊，不信你看着，前面那些肯定有不按顺序的，你看大叔表情。” 江唯仔细观察着，发现果然像赵思源说得一样，那大叔虽然整张脸捂得严实，但眼睛从帽子和口罩之间露出来，眼神看起来十分犀利。 “哎我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端着盘子坐下后，江唯问赵思源。 “天天吃就发现了呗，我之前左右来回点，被他瞪过好几次，行了别废话，吃饭吃饭，凉了不好吃了，先吃羊肉。” 江唯低头看自己面前的餐盘儿，瞬间就明白为啥这窗口天天排队了，他只花了十块钱，眼前的盘子里就堆出了一座小山。 这不是那种汤汤水水的麻辣烫，不同颜色的材料泛着一小层红润的油光，很清爽地在盘子里混在一起，没有额外调料，就是汤底的味道。 江唯自诩是吃过些好东西的，对麻辣烫没报什么期待，但第一口下去，他就觉得自己错了。 确实，没什么惊艳的味道，但吃着特别爽。 不同蔬菜肉类的口感配上麻辣味儿，搭配在一起，吃起来格外舒爽，一筷子下去，就完全停不下来。 不知不觉间，那座盘中山居然被他吃完了。 放下筷子时，江唯忍不住后仰揉肚子，撑着了。 赵思源给他递了一包酸奶，“消消食儿。” 江唯摆手，“别，多一口都塞不下去了。” 赵思源：“都说了消食儿的。”他说着咬开酸奶袋子，直接把开口塞进江唯嘴里，用力一寄。 江唯差点儿没呛着，抡起拳头就给了赵思源几下。 赵思源不生气，反而笑得特别开心，说：“源子你看，现在这样多好。” 江唯心里稍微一沉，拎起包，“走吧。” 两人一路慢走着消食儿，赵思源问了几次去哪儿，江唯只一脸神秘。 路过大操场时，赵思源说有时间一块儿跑圈儿吧，快考3000米了。 路过篮球场时，赵思源说有时间一块儿打球吧，好久没去，都生疏了。 路过大图书馆，赵思源说有时间一块儿去还书吧，上次借的书快到期了。 路过美院大门，赵思源说有时间一块儿听讲座去吧，下周有个陶艺名家。 …… 江唯听了一路，这才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是真的疏远了赵思源。 出校门儿的时候，江唯掏出手机鼓弄了一会儿，赵思源探头探脑问他干嘛，江唯朝他眨眨眼。 再走十分钟，绕过一个转角，江唯说：“到了，你身份证带了没？” 赵思源：“……” 眼前就一家店面，挂着特别直白的招牌——东门旅馆。 江唯：“你找找，不过反正我带了，应该问题不大。”说话间就往里走，他背对着赵思源，自然看不到，对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僵着。 “唯唯。”赵思源不确定地问，“咱们这是要干嘛？” 江唯回头，“废话，开房。” 登记完毕，江唯拿着门卡走在前面。 赵思源一声不吭跟在后面。 “滴”地一声，门开了，赵思源站在门口儿不动。 江唯回头，“干嘛？怕我把你卖了啊？” 赵思源咽了咽口水，“唯唯，你，你跟厨师，你们还好着吗？” 江唯：“好着呢。” 赵思源：“那……你这是要脚踏两条船吗？唯唯，你不是这样的人啊……虽然我……但这……” 江唯伸手一捞，把赵思源拉进了屋，然后关好房门。 赵思源站在门前，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 江唯特别大方地坐在床上，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接通电源，开机。 过程中，赵思源一直原地站着。 江唯拍了拍床，“站着干嘛啊，来坐。” 赵思源像要奔赴刑场似的，走得缓慢，坐下之后也不知看哪儿好，抬眼望向虚空。 隔了一会儿，他忽然说：“意思是做炮/友吗？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你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江唯把笔记本在桌上放好，“想什么呢，我就叫你一起看个片儿。” 赵思源云里雾里地眨眨眼，距离他俩半米不到的屏幕上，镜头缓缓从暴雨下的街景切换到室内。 两个年轻男人浑身湿透，说了几句日语，一进屋就抱在了一起。 赵思源瞬间明白了，这是一部日产gv，日常系。 他皱着眉看江唯，只见江唯特别自然地坐在那儿，认真看着屏幕。 赵思源：“唯唯……” 江唯：“哎别多想，我就叫你一块儿看个片儿，宿舍不方便，你也知道，刘牧还睡着呢，俩人看又不能戴耳机。” 赵思源：“那也不至于特意开房来看吧。” 江唯：“哎呀别废话，看吧，又不是没一块儿看过。” 江唯继续盯着屏幕，脑子里却在想着别的——万一弄砸了怎么办？到时候怎么收场？ 随着片子进度，两个男人的喘息声渐重，其中一个把另一个按在了飘窗上，满口叫着一个听不懂的名字。 江唯没把声音开得很大，但这个时间旅馆没什么人，屋里十分安静，别说片子了，他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楚。 甚至，还有心跳声。 这倒是江唯没预料到的。 他以前看过gv，几乎是没感觉的，就像吃水泡饭，不管吃多少，嘴里都没滋没味的，但这次却不一样，那些粗重的呼吸和肢体的碰撞，听着看着，就让他想起了韩子陆。 这一想，身体就开始发热，某处甚至开始发胀。 他尽量平缓呼吸，把视线从屏幕上挪开，但充斥室内的声音却不停钻进耳朵，配上脑子里的画面，相得益彰。 昨夜和韩子陆的种种，不断在脑子里回放…… 江唯咽了咽口水，就当他开始觉得煎熬的时候，镜头对准了一滩黏糊糊的东西，放映结束。 江唯松了口气，转头看赵思源，只见他皱着眉头。 江唯心中忐忑，抱着赌一把的心情合上本子。 他站着，赵思源坐着。 他说：“源子，脱衣服。” ☆、第68章 爱情友情4 江唯跟赵思源认识了三年多，作为同班同学，宿舍又是一墙之隔，他对赵思源自然是十分了解的，也见过他各种各样的表情—— 高兴难过激动沮丧……他以为自己已经把赵思源的表情看遍了，没想到，这会儿的赵思源又刷新了他的认识。 眼前这人，眉头略微拧巴，嘴角向一边扯出个勉强的弧度，上牙轻咬着下嘴唇儿，鼻翼有点儿向上收缩，面颊还带着些许抽搐…… 看起来分外别扭。 江唯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一边儿伸手揪住他上衣拉锁，“你不来，就我帮你。” 还没刚拉下两公分，赵思源就拍开他的手，“我自己来。” 这天气，正常也就穿一件儿单衣一件儿外套，赵思源没两下就把上身脱光了，他抬头看江唯，“你怎么不脱？” 其实江唯根本就没想脱，因为重点不在他，在赵思源，不过看赵思源这眼神，如果自己不脱，他是不会继续脱下去了。 没办法，江唯也脱了外套背心儿，露出光溜溜的上身。 赵思源盯着他，表情一再尴尬。 江唯把衣服一扔，“到你了，继续脱。” 赵思源低下头，不声不响开始脱裤子。 过程中，江唯一直紧张地盯着赵思源的动作，当内裤被脱下，毛丛露出的时候，他更是聚精会神地看。 视线绕着那巴掌大的地方转了三圈儿之后，江唯深深松了口气，在赵思源身边坐下。 毫不夸张地说，他这会儿有种天下太平的感觉。 而赵思源那边，自从脱光之后，就又成了木头桩子，坐在那儿不抬头，也不动。 江唯从成功的喜悦和后怕中回过神，看向赵思源，特别随意地在他肩膀一拍，刚想开口，就感觉赵思源整个人颤了颤。 到嘴边儿的玩笑话也随着这轻颤咽了回去。 赵思源抬头看他，还是拧着眉毛，“然，然后呢，你想怎么做？” 不论语气还是表情都分外认真，倒让江唯有些措手不及了。 他本来打算着，看个gv试一下，试完了就拍着赵思源肩膀哈哈大笑，说我逗你玩儿呢，你看你根本不喜欢男人。 但赵思源现在这样儿，他却玩笑不起来了。 顿了顿，江唯伸手抓过赵思源的衣服，“源子，那个你，要不，先穿上吧，穿上再说。” 赵思源脸色瞬间变了，耳根子透着红，眼睛里满溢着挫败和尴尬，他没接衣服，却下意识用手挡住腿间，质问道：“你什么意思？耍我玩儿呢？” “不是不是，我就——” “就什么？”赵思源站起来，“特意把我约出来，又是看片儿又是脱衣服，你到底什么意思？不就是等着看笑话儿呢？好看么？啊？对，我就是脱了，因为我觉得，就算当炮友我他妈也认了，但你呢，你到底什么意思？” 江唯挠挠头，忽然有种无力感，他长出一口气，脱了自己下半身儿的衣服，赤条条面对着赵思源。 “源子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哎，就想跟你说，我能跟男人在一起，但是你不能，不管我以前怎么样儿，但现在我对男人是有感觉的，我至少是个双，但你不是，你是直的。我也知道你担心我，但也不能因为担心就让我跟你在一块儿啊，别说我已经跟子陆一起了，就算我单身，咱俩也不可能啊，不说别的，光说性取向就不可能，这不用我多解释吧，一目了然的事儿。” 江唯指指自己又指指赵思源。 两人一丝不挂地面对面站着，那些有的没的一览无余。 江唯那儿还因为之前的片子半硬着，而赵思源这儿则平静异常。 赵思源低着头，视线在两人的身体间徘徊了十几个来回，猛然呼出一口闷气，“唯唯，我都说了，我可以等，你现在接受不了，没关系，你可以慢慢儿考虑，等你跟厨师分开了，你再找我都可以，你又何必非得把事儿做那么绝呢？你把我弄这儿来，跟你一起看gv又能证明什么？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正常看av还有没感觉的时候呢，何况这个，而且我对别的男人又没兴趣，我只是想让你跟我在一块儿，因为我肯定不会干那些不靠谱的事儿，你跟我在一块儿，我才安心，但是你呢，你……” 江唯打断了赵思源的长篇大论，也不知是无计可施还是过分自信，他抱住了赵思源。 不是哥们儿之间那种抱，而是像抱韩子陆一样，属于恋人之间的那种拥抱。 实际上，江唯也确实是把赵思源假装成韩子陆在抱的，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韩子陆，不然的话，他对赵思源做不出这种动作。 一惊之下，赵思源不说话了，整间屋里安静得只剩呼吸。 胸口互相贴着，江唯能听到赵思源的心跳，一时间，真的有种抱着韩子陆的错觉，于是，半yg的家伙再次完全立了起来。 这样的动作保持了五六分钟，江唯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收敛心思，侧头，在赵思源脖子上亲了一下。 “啊！”赵思源大叫一声，推开江唯向后跳了两步。 江唯嘴角抽了抽，坐回床上。 他伸手拿过底裤穿好，然后指着小帐篷告诉赵思源，“明白了？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以没什么好纠结的，也没什么可等的。”他指了指赵思源那块儿，“源子，你不是，你不是。” 过了好一会儿，赵思源脸色难看地走回江唯身边，“要不，我们再试试？我刚只是紧张，说不定再试试就行呢？而且，就算我不行，你不是也没问题吗，所以你对我还是可……” 江唯：“想什么呢，我会yg是因为想着……是因为看了gv，要真想着你，那绝对yg不起来。” 赵思源皱着眉头，一脸尴尬，江唯把衣服递给他，走过去，给了他一个哥们儿式的拥抱，“源子，不管有什么理由，我跟你，都只能是哥们儿。” 这句话之后，江唯以为赵思源还会再说什么，但他却彻底沉默了。 两人走回宿舍，一路上都没说话。 江唯时不时看看赵思源，都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明白了。 等到了宿舍门口儿，江唯说：“我回屋了。” 到这时，赵思源才开口，“唯唯。”他叫了一声，伸手抓江唯手腕，刚一碰上又松开。 江唯摸了摸自己手腕，他等他说话。 过了几秒钟，赵思源说：“不管怎样，你是除了爸妈之外，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江唯笑了，“那还用说，你也是我最好的哥们儿。” “嗯。”赵思源低下头，小声说：“今天的事儿，我会保密的，不然万一那谁知道了，要误会就不好了。” 江唯在赵思源肩膀上大力一拍，“误会个毛，我中午就跟他说了，要跟你开房看gv。” 赵思源脸色表情变了几变，“那，他怎么说？” 江唯：“他问我有没有资源，要不要在线地址。” “哦，呵呵，这样，那挺好的。”赵思源转身，“你以后是不是就不回来住了？” 江唯这才想起自己本来是打算直接去家属区的。 他答：“不会的，那么近，宿舍我还是经常来。” 赵思源嗯了一声，消失在门后。 江唯在原地又站了半天。 江唯是在外面吃过晚饭才去的家属区。 这次他带了钥匙。 进屋后，他四下看着，一样的家居布置，一样的灯光，但因为少了韩子陆，却怎么看怎么不像同一个地方。 江唯从客厅走到阳台，又从主卧走到小卧，一边转圈儿一边给韩子陆发短信，发完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实话说，他很喜欢这房子，但毕竟刚开始在这儿住，多少有些不习惯，这种不习惯表现在进屋之后到处走动，表现在不愿意坐下，更表现在潜意识里想回宿舍。 这感觉让他想起自己刚到学校报到那天，明明收拾好了床铺，买好了电脑椅，但就是不愿意在屋里待着，硬是在校园里溜达了大半天。 那时候的感觉可比现在强烈多了。 江唯坐了一会儿，去洗了澡换了衣服，捧了本儿书躺在小床上，那种一进门儿的陌生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看手机，韩子陆说今天给他带点心回来。 江唯一脸期待地等着，到了九点四十，才听到门口有钥匙声。 他跳起来飞奔过去，一把打开门，倒把韩子陆吓了一跳。 江唯把韩子陆拉进屋，二话不说抱住。 韩子陆揉着他的头发，“两个人住还真是挺不一样的。” 江唯：“有人给开门儿是不是特幸福？” 韩子陆把手里塑料袋递给江唯，打开来，里面是两个精致的小盒子，每个盒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两个玻璃瓶。 “是什么？”江唯拎出一个。 韩子陆：“吃了就知道了。”说着打量江唯那条跳跳虎的睡裤，笑。 江唯：“笑什么啊你，没见过是怎么的。” 韩子陆：“这条是我的吧，你昨天穿的是维尼。” 江唯：“嗨，分那么清楚干嘛，一块儿穿呗，今天你是维尼。”说着打开玻璃瓶上的软木塞，“布丁？” “嗯，布丁，原味的，草莓的，还有樱桃的。” 江唯拿出袋子里的小木勺，“布丁这东西，一般都是小孩儿吃的吧。” 韩子陆：“那你不吃？” “傻子才不吃。”江唯弄了一大口塞进嘴里，猛然拉过韩子陆的脖子，和他吻在一起。 布丁在口腔的温度下融化，随着唇舌的动作释放出浓浓奶香。 韩子陆一个用力，把江唯按在墙上，膝盖抵在他两腿间。 江唯手一抖，袋子“哗啦”掉在地上。 碎了一个瓶子，屋里瞬间溢满混合了樱桃气味的奶香。 一吻结束，韩子陆指了指地上，“浪费。” 江唯：“找时间去摘樱桃吧，再晚就没了。” 韩子陆：“你个吃货。” 江唯：“这叫人生追求。” 韩子陆：“今天看了什么gv？” 江唯嘿嘿一笑，拉韩子陆往卧室走，“来，跟你慢慢儿说。” ☆、第69章 两人生活1 睁开眼睛，又是一天。 江唯打着哈欠看身边，没有韩子陆，只有满是褶皱的床单。 伸手捞了一把被子，手里空落落的，心里也跟着有点儿空。 时间九点半，他比昨天醒得早，但依然不知道韩子陆是什么时候起床又是什么时候上班儿去的。 发短信给韩子陆问他为什么不叫自己起床。 韩子陆说难得休息，多睡一会儿。 想想也没错，大礼拜天儿的，没什么事儿，就算韩子陆一早叫他，他也未必起得来吧，不过明天礼拜一，要早起上课，就算不想起也得起，到时候就能跟韩子陆一起出门儿了吧。 江唯觉得晚上抱着睡着的感觉很好，如果一觉醒来还是抱在一起，睁开眼还是先看到对方，那应该就更好了。 这样想着，他给手机上了个六点半的闹钟。 像前一天一样，韩子陆在厨房给他留了食物，今天绿豆沙和鲜虾烧卖，厨房放着小纸条，让江唯自己把烧麦再蒸一下加热。 吃过饭，江唯在屋里晃荡了半天，无所事事。 他只带了日常用品，电脑还在宿舍，这会儿一个人待着十分无聊，没到中午就回了宿舍。 他昨天刚吃了桃李麻辣烫，这会儿还有点儿惦记，就去找赵思源，想叫他一块儿再吃一顿。 可赵思源却不在屋里，他的位置上，坐着齐靖宇。 江唯：“我说书呆，源子呢？” 齐靖宇猛地转回头，“你昨天跟思源，出去做了什么？” 江唯：“源子呢？” 齐靖宇：“你别管他去哪儿了，你就说，你们昨天去干嘛了？” 江唯想了想，“没干嘛，吃饭闲逛，你别整天这样盯着我看，我跟源子只是哥们儿。” 齐靖宇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真的只是哥们儿？” 江唯：“书呆，你听我一句，源子是直的。” 齐靖宇那一双眼像扫描似的在江唯身上上下扫过，平淡说了句，“知道了。”就趴在赵思源桌上，拿着根儿铅笔发呆。 回屋之后，江唯给赵思源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的是，赵思源居然请假回家了，电话里没说太多，他只告诉江唯他想回家待几天清静清静。 放下电话，江唯发了会儿呆，回过味儿来，忽然觉得在宿舍待着也没劲，就收拾了电脑和几本书，又去了家属区。 可能因为赵思源的关系，他今天一个人有点儿待不住，时不时就给韩子陆发一条短信，满心里只想他早点儿回来。 不过韩子陆要九点才下班儿，回到家怎么也要将近十点。 在心里盘算了下，江唯就等不住了，决定去接韩子陆下班。 就算路远折腾，但能早见一个小时，还是值得的。 像上次一样，他直接去了酒店餐厅，点了几个菜，不过这次他没叫韩子陆出来见他，想给个突然袭击，送个小惊喜。 八点四十左右，他给韩子陆发短信，问能不能准时下班儿，韩子陆说他九点准时出门。 江唯高兴，买了单就下楼去等。 他在韩子陆去坐车的必经之路上找了个墙角，站在阴影里等着，想找机会吓一吓韩子陆。 人在等什么的时候，就会觉得时间变得漫长。 二十几分钟像过了一个小时那么久。 终于，江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从酒店门口儿走出。 他又往墙角缩了缩，希望自己不要被看到。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人影，不是别人，就是那个招人烦的吕腾。 这个人一直缠着韩子陆，江唯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他缠得那么紧，看这意思，是天天堵在这儿等子陆下班儿？ 江唯不爽，也不管之前的计划了，想直接过去把韩子陆拉走。 但他还没刚迈一步，就看到了第三个人，一个小个子，看样子年纪很小，可能还未成年。 他小跑几步追上韩子陆他们，一把把吕腾推开几步，自己走在了韩子陆身边。 说来也奇怪，吕腾似乎毫不意外，被推开也不生气，就那么继续走着， 于是两个高个子被一个矮个子分开两边，三个人走成一条直线。 看着看着，他们三个就经过了江唯的位置，江唯甚至忘了要跳出来吓一吓韩子陆。 等几个人走过四五米，他才从后面跟上。 只见那个小个子跟韩子陆保持着半臂距离，不近不远，而吕腾则时不时故意放慢速度，想绕过小个子往韩子陆身边靠。 每当这时候，小个子就推他一把，让他回到原先的距离。 在小个子不遗余力地调节下，三人始终保持着相同距离，匀速前进。 小个子跟韩子陆在说话，内容听不太清，吕腾一直看着他俩，那样儿有点儿可怜。 前面三个人走路很认真，谁都没有回头看，江唯就这么在后面跟了一路。 地铁站前，韩子陆跟小个子告别，独自进站，剩下的两人则原地站着，小个子朝韩子陆挥手告别，同时拽着吕腾的手不许他挥手，没过一会儿，小个子就把吕腾给拽走了。 江唯莫名其妙地看了眼他俩的背影，加快几步往地铁站里追。 手机一响，韩子陆短信说他到地铁了，大概十点能准时到家。 就在江唯回短信的功夫，列车进站，韩子陆走了进去，等江唯把手机放下，一抬头刚好看到关门。 他跑过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等下一班。 江唯骂了一句，翻出韩子陆的电话号码，想都不想就打给他。 “喂喂喂子陆！你下站下车！” “怎么了？等下，有些吵，听不清，你大点声说。” “我说！子陆！你下站下车！” “下站？什么？” 江唯提了口气，“下站下车等我一会儿！我在崇文门！” 这一嗓子喊出去，半个地铁站的人都扭头看他，江唯尴尬地绕到一根柱子后头站好，“听见了没？” 电话那头已经没音儿了，江唯刚想再打，短信就进来了。 【听不清，短信说】 江唯手忙脚乱编着短信，还没写完，下一班车就到了，他忙进门儿，删了那些解释，只说【你在下一站等我】。 第3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1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31节 一站过后，江唯从人堆里挤出去，左右看了看，没见韩子陆，正要打给他，就觉得有人在揉他头发。 韩子陆的声音响在脑后，“你这算什么情况？” 江唯嘿嘿笑着回头，一把抱住了韩子陆。 韩子陆小声说：“公共场合。” 江唯：“就是因为公共场合，要不就亲你了。” 韩子陆：“你怎么在这儿？” 江唯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把自己怎么在楼下等他，又怎么当了一回跟踪狂的事儿说了一遍。 韩子陆听完就笑了。 这时列车进站，两人挤进去，好不容易找了个角落，江唯把韩子陆推在角落里，自己站在他面前，帮他稍微挡住后面过于拥挤的人群。 每次门儿一开，人群涌动下，他们都被推在一起，虽然没抱在一起，却比抱在一起贴得更近。 江唯贴着韩子陆耳朵，“你这会儿还说不说公共场合了？” 韩子陆也贴在江唯耳边，“你那玩意儿顶着我了。” “那是想你。”江唯说着，贴着韩子陆身体一蹭。 韩子陆耳朵红了，江唯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韩子陆：“我发现你越来越不要脸了。” 江唯：“跟踪狂都当了，还怕什么。” 韩子陆：“跟了一路，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江唯：“问什么？吕腾？一开始看见他还挺不爽的，后来看了一路，反而有点儿同情了。” 韩子陆：“嗯，吕腾也不是什么坏人，说他也没用，等他自己腻了吧。” 江唯：“话说，那个小个子是谁啊？我看他把吕腾拉走了，他们啥关系啊？” 韩子陆笑了，“你说元昊啊，这孩子是我们那最小的厨师，不过别看他小，厨艺相当不错，功底很好也有悟性，经理说再过几个月，等他满了二十，就让他做副主厨。” 江唯：“这么厉害？看不出来，哎不对，我是问他跟吕腾。” 韩子陆笑得更深，“那两人，就像猫和老鼠的关系吧，元昊很不喜欢吕腾，前段时间他发现吕腾在下班之后跟踪我，就自告奋勇每天陪我到地铁，而且不让吕腾跟我上地铁，挺好玩儿的孩子。” 江唯：“那个元昊，不会对你有意思吧？” 韩子陆：“你吃醋？那可是个小孩儿。” 江唯：“二十岁可不算小孩儿了，哎要不我每天来接你下班儿吧。” 韩子陆：“你晚上的选修课不上了？” 江唯耸着鼻子，哼了一声。 韩子陆：“晚饭吃了没？” 江唯：“在你们酒店吃的，主厨推荐的菜单儿换了，那个酸萝卜老鸭汤挺好吃的，你做的？” 韩子陆：“我只是选材和配料，那道菜是元昊在负责。” “又是元昊。”江唯并不是真的吃醋，只是觉得好玩儿，他做出一脸怀疑的表情，盯着韩子陆的脸，盯着盯着就觉得不对，他伸手托住韩子陆下巴，“你眼睛怎么了？” 韩子陆自己动手要揉，江唯拉住他，“别动，好红，哎呦，好多红血丝啊，我之前怎么没注意，这是怎么了？疼吗？发炎了？” 韩子陆用力闭了闭眼，“没事儿，不疼，可能有点儿累了。” 江唯：“那你闭上眼休息会儿，等下了地铁，我们去趟药店。” 药店里，江唯把货架上不同功效的眼药水，什么消炎的缓解疲劳的，挑着最贵的各买了一瓶。 回到家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把韩子陆按倒，给他滴眼药。 “咱们先试试舒缓的，明天看看效果，如果不行，再来消炎的。”说这话的时候，江唯正扒拉着韩子陆的眼皮，“眼球转一下儿，对，看我看我，好了，别动了，下一只。” 弄完之后，他趴在韩子陆旁边看着他的脸，“别睁眼哈，多休息几分钟，我给你计时。” 韩子陆眼皮动了动，多余的眼药水顺着眼角滚下来。 江唯接住一滴，开玩笑说：“乖了不哭，今晚让你早睡。” 话虽如此，江唯却趁着韩子陆不能睁眼，脱了他的裤子。 ☆、第70章 两人生活2 江唯和韩子陆是礼拜五搬得家，到礼拜一早上为止，他们已经一起住了三天两夜。 六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江唯拧着眉头，睡眼蒙松地伸手摸索，手在床头的小书架上摸了三圈都没摸到手机。 再一圈，仍旧没碰到手机，但碰到了别的。 “早。”是韩子陆的声音。 江唯猛然睁开眼，凭着一半视线一半感觉，捞到了韩子陆的手。 韩子陆把手往回抽了抽，但江唯不松手。 这是他三天来第一次在醒来时看到韩子陆，当然不愿意轻易放手。 一个用力，江唯就把站着的韩子陆又给拽到了床上。 江唯一个侧身，把韩子陆压住，像只大狗狗似的扑在他身上，嘿嘿一笑，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嗓音说：“早啊。” 韩子陆：“你可以再躺会儿，我在做早饭，做好叫你。” 江唯拿手脚箍住韩子陆身子，“那你陪我睡。” 韩子陆：“别闹，做着饭呢。” 江唯：“我不，好不容易抓到你，我才不放。” 韩子陆笑笑，在江唯头上轻抚。 江唯把头埋在韩子陆颈窝，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几点起的？” 韩子陆：“反正比你早。” 江唯：“下次你醒了就叫我，不许自己早起。” 韩子陆：“等你一起可就没时间做饭了。” 江唯：“那就出去吃……反正，你得叫我，一起……”他的说话声带着浓浓的困意，说着说着，又睡过去了。 这样过了十分钟左右，江唯猛然惊醒，举头四顾，“几点了几点了？” 韩子陆：“差不多该起床了。” 江唯这才发现自己趴在韩子陆身上，前两天的缺憾终于得到了些许弥补，他在韩子陆耳朵上一亲，“早啊子陆。” 韩子陆也陪着又说了一遍，“早。” 洗漱完毕坐在桌前，江唯忍不住比了“哇”的口型。 好丰盛。 干巴油煎鸡蛋、水晶虾饺、酒酿圆子、芒果沙拉。用分别用精致的容器盛着，每种的分量都不多，但给两个人当早饭绰绰有余。 江唯咽了咽口水，看着韩子陆，“这么多，怎么变出来的？” 韩子陆指了指虾饺和煎蛋，“先吃这两样，凉了不好吃。” 江唯夹起晶莹剔透的虾饺，对着光看了看，半透明的薄薄外皮里透出虾仁的红色，小心翼翼把它在酱油碟里一沾，放进嘴里…… 虾肉配上寿司酱油，吃起来分外脆甜，而且不像普通虾饺，这虾饺里还带着些许清香的汤汁，有点儿像上海的小笼包，但比那鲜美多了。 江唯数着蒸笼里的虾饺数量，用筷子把剩下的五只分成两边，一边三一边二。 他对韩子陆说：“你吃，快吃，不然一会儿我都给吃完了。” 韩子陆：“就是做给你吃的，喜欢就都吃了吧。” 江唯一边摇头，一边飞速吃了属于自己的那两个，满口余香。 吃完，江唯咬着筷子尖儿，“子陆，这虾饺，是活虾做的吧？哪儿来的虾啊？我记得家里没有。” 韩子陆：“买的呗，别问那么多，快点儿吃，不然迟到。” 江唯把煎蛋塞进嘴里，溏心蛋黄的滑爽配上干巴油的香，跟虾饺清甜不同，味道浓厚，吃起来满足感爆棚。 江唯嘴角沾着点儿蛋黄，“那个虾，你不会是一大早去买的吧？那得起多早啊。” 韩子陆吃着酒酿圆子，“还好，跑步回来顺路就买了。” 江唯皱眉，“你还去跑步了？天呐，你到底几点起的？昨晚一点钟睡得吧，你才睡几个小时？”他盯着韩子陆的脸，尤其他那双好看的眼睛，虽然不像昨天那么多血丝，但还是透着微红，不止如此，眼底也带着层青色，黑眼圈都出来了。 韩子陆：“没事，早起习惯了，而且比你大几岁，不像你那么贪睡。” 江唯捧起韩子陆的脸，看了又看，忽然小声说：“该不是做太多了吧？” 韩子陆笑了，把酒酿圆子退推给江唯，“快吃，七点半了，十分钟内我们出门。” 在发现韩子陆脸色不好之后，江唯吃饭时一直分心看他，包括后来出门，也一直找机会观察。 他骑车把韩子陆送到校门儿外，临别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晚一定早睡，我什么都不做了。” 韩子陆在他头上一揉，“去吧，要迟到了。” 江唯挥手告别，骑车掉头，韩子陆在原地又站了会儿，直到看不见江唯身影才离开。 酒店那边，早饭不用他负责，虽说九点上班，但真正忙的时候是中午和晚上的饭点儿之前。 一进厨房，韩子陆就见元昊指挥着其他厨师在忙活。 元昊看到他，立刻双眼发亮地跑过来，“韩哥早。” 韩子陆：“早，辛苦了。” 元昊：“辛苦什么，都是应该的。”他侧头打量韩子陆，“倒是韩哥……哦不，主厨您最近太辛苦了，气色都不太好了，有哪儿不舒服没？我有个阿姨是中医，要不要带您去瞧瞧？” 韩子陆微笑摇头，“我没事，可能没休息好。”说着往更衣室走。 韩子陆的更衣室是单独的，虽然很小，只有十个平方，但除了衣柜书桌之外，还放了张窄窄的单人床，不忙的时候可以供他稍微休息。 韩子陆刚脱了外套，元昊就敲门进来。 “有事？” “哦，不是工作的事儿。”元昊挠挠头，那动作有些像江唯，每次看到，韩子陆都觉得亲切可爱。 “那是？”韩子陆手里拿着白制服，要等着元昊说完出去了，他才能换。 元昊盯着韩子陆的脸，“韩哥，这两天经理都不在，今天礼拜一，也不会太忙，我们几个都准备差不多了，这会儿没啥事儿，要不你在这儿休息会儿？厨房里有我盯着呢，等回头开始烧菜了，我再过来叫你。” 韩子陆道谢之后回绝了元昊的提议，待他离开后，就换好衣服进了厨房。 虽说不算忙，他也一直没闲着，他的工作不存在真正的空闲，只是普通忙和特别忙的区别而已。 中午那会儿，自然是忙得连喝水功夫都没有，即使过了饭点儿，也要指挥着厨师们准备晚上要用的材料。 其实这些活儿不用他在旁边看着也可以，但他每个细节都力求完美，凡事亲力亲为，这样确实保证了食物的品质，但也给自己增加了不少负担。 下午稍微闲下来，韩子陆叫过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小厨师，纠正他的用刀习惯。 这小厨师速度和精度都没问题，但就是习惯性用力过猛，大家一起切菜时，能明显听到他的声音比别人大，这倒是不会影响做菜，但长久来说，对厨师是一种负担，而且这种小问题本人很难发现。 韩子陆从木盒中取出自己的刀，这把已经跟了他很多年，是在日本的一个手工匠人那儿订做的，钢材硬度很高，锋利耐用，但也考研磨刀技术。 他先跟小厨师示范了磨刀方式，然后取出一块嫩豆腐，薄薄的刀刃划开水嫩的豆腐，碰在案板上，声音很轻。 韩子陆的动作十分熟练，在轻声的撞击声中，豆腐从整块变成了细丝，毫不夸张地说，比头发丝也粗不了多少。 这样的示范韩子陆做过很多次，从未有过失误，可是今天，在收尾的时候，他右手却轻轻晃了一下，凭着多年的经验，他几乎瞬间就意识到问题，但手上的动作却停不下来。 刹那后，刀刃划过了中指指节。 这刀十分锋利，他动作停止后，过了几秒钟，那道细细的伤口才渗出血来。 在旁观看的小厨师也是一脸意外，“韩主厨，您，您没事儿吧？” 元昊闻声赶来，拉着韩子陆的手就帮他冲洗，然后马不停蹄又拉着他去休息室上药。 喷上外伤喷剂，包上创可贴之后，元昊才松了口气，“韩哥你小心点儿，你那把宝贝太利，要再偏一点儿，这肉都要削掉一块儿，哎哎哎，就是现在也不能放心，伤口不浅，不过好在整齐，你今儿就别碰水别动刀了，歇着吧，剩下的我来，相信我，能行的。” 经过这事儿，就算韩子陆再不放心也不敢继续强撑了，他点点头，对元昊交代了些晚上要注意的问题，就留在了休息室。 坐了一会儿，头有些昏沉，他起来锁了门，回来躺在了小床上，没几分钟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几乎无梦，直到六点钟元昊来敲门，他才从梦中惊醒，收拾一下，回了厨房。 江唯那边，今天毫无新鲜事儿，这是再平常不过的礼拜一，除了专业课上少了赵思源，其它一切一如往常。 下了晚课他就直接回家，窝在沙发里一边儿上网一边儿等韩子陆。 江唯算不上什么细心的人，但今天，韩子陆一回家，他就注意到了他的手指，其实也难怪，元昊在他手指上缠了厚厚的纱布，又贴了卡通创可贴，一根手指裹得像木乃伊似的，分外惹眼，想不看见都难。 这着实把江唯吓了一跳，即使问清楚来龙去脉，知道只是小伤，他也没少揪心，为了怕伤口进水感染，他连澡都没让韩子陆洗，直接就把人剥光了换好睡衣扔在了床上，勒令他好好休息。 把韩子陆安顿好之后，江唯自己去洗漱收拾，又折腾了半小时才进卧室。 他开了个小夜灯，看着韩子陆的脸。 看样子韩子陆已经睡熟了，呼吸轻缓均匀。 江唯在他耳边轻轻叫了声，他也没反应。 江唯又把韩子陆受伤的手指查看了一遍，试了一会儿，给那只手找了个舒服安全的位置放好后，他自己才爬上床，侧着身子继续看韩子陆那张脸。 看着看着，他的视线就落在那一根根映着微光的睫毛上，也不知怎么的，他就对着那些睫毛轻而短促地吹了一下，可能是小时候被他爸吹了太多次，有了条件反射。 可没想到，他这一吹，韩子陆的眼睛就一动，明显做了个眨眼动作。 居然没睡着？ “子陆？”江唯试探着叫了一声，隔了两三秒，韩子陆才缓缓张开眼睛。 江唯发现，他眼中的红血丝比昨晚更多了。 ☆、第71章 两人生活3 江唯把手贴在韩子陆额头上，“不舒服？” 韩子陆摇头，坐起来。 江唯凑过去，“看你眼睛红的，果然是发炎了吧，去医院看看吧？” 韩子陆：“我没事儿，眼睛也不难受，可能待会儿就好了。” “没事儿怎么会红呢？”江唯跳下床，“反正我先给你拿眼药水儿去。” 江唯手里攥着三四瓶眼药水儿，反复比较之后选了一瓶，先不管有没有用，至少这瓶的标签上写了针对疲劳和红血丝。 他把韩子陆按倒让他躺平，小心翼翼给他滴眼睛。 弄好之后，江唯抓着眼药瓶子，看着韩子陆，心里没着没落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过了一会儿，他蹲下来趴在床边儿，问：“你一直没睡着？还是刚醒了？” 韩子陆张开眼，多余的药水盈在眼眶里，眼睛又红，看着很像在哭，虽然江唯知道韩子陆不可能哭，但这画面还是让人揪心。 眼看着刚滴进去的眼药水要流出来了，江唯忙说：“别睁眼，多等会儿。” 韩子陆笑笑，“可能用处不大。”说着抬手擦掉那些药水。 江唯：“那你说怎么用处大？我们去医院？” 韩子陆：“你刚问我是不是一直没睡，嗯，我确实睡不着，眼睛红，大概是因为这个。” 江唯：“怎么突然睡不着呢？喝茶喝咖啡了？还是有心事？” 韩子陆把江唯拉上床，侧身抱住他，“不知道，就是睡不着，可能等会儿就好了吧，不早了，来睡吧。” 已经十一点了，确实该睡了，江唯也没多想，给韩子陆又上了一遍眼药，嘱咐说如果实在睡不着就叫醒他，俩人可以一块儿看个片子啥的，总比一个人躺床上熬着好。 韩子陆答应着，两人抱在一块儿，关了灯。 江唯睡眠很好，虽然担心子陆，但屋里一黑他就眼皮打架，勉强坚持了十几分钟，还是睡着了，临睡前含糊着又嘱咐说，睡不着叫我。 不过虽然睡得快，他这一觉却很不踏实。 第一次醒是午夜刚过。 江唯眨眨眼，从墙边挪到韩子陆身边，轻声叫他。 韩子陆“嗯”了一声。 江唯：“还睡不着？” 韩子陆：“你怎么也醒了？” 江唯：“陪你说会儿话吧。”他贴在韩子陆身上，意识还有些模糊着，随口聊起学校的话题，什么体育考试啊，选修科目啊，说了十几分钟，声音就渐渐低了下去。 第二次醒是三点钟，他叫韩子陆，韩子陆那边静悄悄的，只有轻缓的呼吸声，似乎是睡着了，江唯放心下来，继续睡。 直到韩子陆起床，他才又醒了。 五点钟，天还没亮，韩子陆就小心着下了床，他没开灯，就这样小心翼翼摸索着出了卧室。 江唯在黑暗中睁开眼，想了会儿，没叫他，等到他出门之后，自己才也下了床。 客厅开着小灯，屋里没人，有水声从洗手间传出。 韩子陆在洗澡。 江唯过去，在门口儿脱了衣服，打开门，发现里面居然没开灯，水声中，只能看到韩子陆模糊的身影。 江唯随手开灯，韩子陆的声音带着惊讶传来，“谁？” 江唯：“还能是谁，我啊。”说着进去，打算跟韩子陆一起冲澡。 韩子陆：“是我吵醒你了？” 江唯：“你起那么早啊？要去跑步？” 韩子陆嗯了一声，江唯过去抱住他蹭了蹭，“带我一起呗，我也该练练了，下月考3000，我都好久没跑圈儿了。” 在浴室里不觉得，擦干水出来，江唯才发现韩子陆脸色不好。 眼睛里还是带着红血丝，黑眼圈也更浓重了些。 他忽然想起，昨天就看到韩子陆有黑眼圈了，“子陆，你昨晚睡着了没？” 韩子陆：“断断续续吧，我也说不清。” 江唯：“那前天呢？你是从哪天开始眼睛发红的？你这几天一直睡不好？” 韩子陆跟江唯对视着，看进对方眼底，他们的每一丝情绪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韩子陆轻声说：“我最近，好像有些失眠。” 江唯：“怎么突然失眠？是因为我睡相不好影响你了？” 韩子陆犹豫片刻，“也不是突然，一直有点儿，不过最近有些严重了，别多想，而且，你睡相其实还可以。” 韩子陆在这里撒了个小谎，江唯自己睡眠好，对失眠这种事从来没什么概念，自然也注意不到，只当这是正常情况，跟睡眠问题相比，他反而更担心韩子陆的眼睛和手指。 这天是礼拜二，下午韩子陆有半天的休息。 江唯逃了半天的课，硬拉着把韩子陆带到了医院，分别挂了外科和五官科。 韩子陆一直说他小题大做，江唯不同意，谁知见了医生之后，连医生也这么说。 手上的伤口因为处理及时，并没感染，而且伤口整齐，已经愈合了大半了，至于眼睛，大夫只开了几瓶眼药水，嘱咐说年轻人别太拼，要好好休息，戒烟戒酒。 从医院出来，江唯有些郁闷，这些眼药水他也买了，但明显没用，好好休息什么的，就算想好好休息也未必能睡好，而烟酒，韩子陆是不喝酒的，似乎也很少抽烟，只是偶尔一根。 他想了想，问：“子陆你在酒店的时候，抽烟多吗？” 韩子陆摇头，江唯一想也是，韩子陆不像那种烟瘾很大的人。 他又问：“你以前也失眠？知道原因吗？会不会因为最近太忙了？要不你请个假？或者干脆换个工作吧，你现在这个太累了。” 韩子陆：“其实还好，不算累，只是在酒店待得时间长。”他摸着江唯头发，“好了别担心，我没事，睡觉方面，可能换了新环境不习惯吧，上次搬家也这样，过几天就好了。” 江唯：“真的？” 韩子陆点点头。 江唯从韩子陆的表情中读出了肯定意味，也就放下心来，“我也就高考之前失眠过，平时从来没有，也没什么经验，那什么，回去我查查，有什么法子应付失眠，然后咱们试试，别管有用没用，试了再说，说不定就管用了” 回去之后，韩子陆在厨房鼓捣食物，江唯抱着本子各种百度，别说，还真找到了一堆对抗失眠的方式。 看了一圈，感觉食疗是最温和靠谱的，就算治不好，至少吃不坏身体。 比如这个蜂蜜百香果，说用龙眼蜜和百香果一起做成饮料，有双倍的安神助眠功效。 江唯跟韩子陆交代几句就出了门，去寻找材料。 龙眼蜜还好说，他知道一家很不错的蜂蜜卖家，但百香果就比较麻烦了，在北方城市是很少见的，即使是首都这种应有尽有的地方，要找它也着实花了一番功夫。 当天，江唯从五点钟一直忙到八点，逛了n个超市和水果市场，居然都没找到百香果，还是回去又到处搜帖子，才看到有人给了个答案——圆明园果蔬批发市场。 查地图离得不远，不过江唯之前一直不知道有这么个市场在学校附近。 那贴子的回复时间是去年，不知现在还能不能买到，而且那市场是做批发的，去晚了很多东西就买不到了，只能早起。 其实可以安神助眠的食物很多，不过江唯一眼盯上了百香果，就有种非它不可的感觉。他喝过百香果调的果汁，一直很喜欢那个味道，现在知道这东西还能安神，就觉得简直再好不过。 即使对睡眠没效果，单凭好吃这一点，买回来也是值得的。 为了那种稀罕的百香果，江唯在睡前把闹钟调到了四点半，打算五点就出门儿。 要早起，就得早睡，前一晚，他早早就把韩子陆拉上床，帮他滴好眼药水之后，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p3，把耳机塞进韩子陆耳朵。 他问：“子陆你英语好么？” 韩子陆：“还可以吧，日常交流没问题。” 江唯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冒险，“那日语呢？” 韩子陆：“跟英语的水平差不多。” 江唯：“那法语？” 韩子陆：“也一样。” 江唯一脑门儿黑线，这韩子陆也太厉害了，身为一个厨师，会那么多语言干嘛？ 江唯来回按着p3上的按键，把播放列表拖到最后，不抱希望地问：“那……德语？” 韩子陆笑了，“这个用得不多，只会简单的问候语和烹饪词汇。” 江唯松一口气，“太好了！”他说着选了单曲循环，点开播放键。 韩子陆：“你这是？” p3声音调得很小，完全不影响听力，江唯得意地说：“这是德语专业八级的听力材料。” 韩子陆：“……” 江唯：“你别这样看着我啊，这些东西听着特别好睡，我高考之前不是失眠么，当时就想着反正睡不着，我就听听英语吧，结果一段材料还没听完，我就睡着了，特别好使，不过你语言太好了，我这儿只有德语能给你用，反正先试试，万一有用，明天我再给你找其它小语种来听。” 韩子陆笑得厉害，耳机都从耳中滑了出来。 江唯：“你别笑啊，我认真的。” 韩子陆：“知道知道。”他渐渐停了笑，“谢谢。” 江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住韩子陆，睡了。 江唯心里有事，睡得不踏实，这一夜没少醒，每次醒，他都轻轻叫一声子陆，每次都没人回答，他也就安心了。 四点多钟，闹钟还没响，江唯就睁开了眼，看时间，还差七分钟四点半，江唯瞬间清醒，忙不迭地关了闹钟。 用手机照亮，韩子陆还在睡。 江唯心里暗暗庆幸，还好自己提前醒了，不然闹钟一响，子陆可能也跟着醒了。 他蹑手蹑脚地下床，随便洗漱换了衣服，就出了门，从醒来到动身，不过用了十分钟。 房门远远地关上，“咔哒”一声。 韩子陆睁开眼，取下耳机，长长呼出一口气。 耳机躺在枕头上，传出微弱的声音，这东西韩子陆听了一夜，现在满脑子德文发音。 天还黑着，睁开眼也看不到什么。 韩子陆躺了一会儿，又到阳台抽了两根烟，再回卧室时，只是坐下来，就忽然有了睡意。 眼睛闭上，没过一分钟，就陷入了静谧无声的睡眠，甚至连闹钟响都没听见。 最终被江唯叫醒时，已经七点半了。 睁开眼，就闻到一股子果香。 ☆、第72章 两人生活4 床头柜上，放着一碟煎鸡蛋和满满一大杯果汁。 “来，起来吃饭了。”江唯弯下腰，让韩子陆把手勾在他脖子上，“起来咯，我是大吊车。”说着直起身子，把韩子陆拉了起来。 韩子陆揉揉眼，看着床头柜，“你做的？” 江唯：“那当然，快吃快吃。”他给韩子陆递筷子。 韩子陆端起装着煎蛋的小碟子，他这会儿刚醒，其实没什么食欲，但面对江唯期待的眼神，还是把煎蛋夹到嘴边，咬了一大口。 “怎么样怎么样？火候怎么样？”江唯有些兴奋。 韩子陆微笑，“很不错，快能出师了，你呢，你吃了没？” 江唯拍拍肚皮，“早吃过啦，早几个没煎好，都让我给解决了。”他说着把果汁杯子端给韩子陆，“别干吃，喝点儿东西啊，这是蜂蜜百香果，我查过了，安神助眠的，百香果买了好多，以后天天给你做。” 金黄色的果汁中浮动着果肉，散发着很特别的酸甜香味，韩子陆一口气喝了半杯。 现在已是初夏，果汁是常温的，但喝到嘴里，却觉得温暖异常。 韩子陆放下杯子，抬头看江唯。 他知道江唯昨天就开始到处给他找百香果，也知道江唯一大早起床也是为了这个。 有人这样对他好，出于习惯，他想说谢谢，但没说出口。 相对于他想表达的感情，那两个字过于简单了。 把剩下的煎蛋吃完，剩下的果汁喝完，韩子陆拿着盘子要去洗，江唯接过去，“我来我来，你去冲个澡，一会儿要出门儿了，不早了。” 韩子陆忽然觉得，今天他跟江唯的角色像是倒过来了。 洗过澡，江唯准备好了衣服等着韩子陆，一件件递给他，一边看他穿一边问：“那个德语挺有用的吧？看你气色稍微好点儿了。” 韩子陆不想骗江唯，但面对那种期待的眼神，他也实在说不出实情，只笑着点点头，“德语八级，也亏你想得出。” 江唯：“是吧是吧，哈哈哈，回头今晚给你找点儿别的小语种，再多弄点儿果汁，双管齐下，肯定更管用……哎不对，我应该晚上给你喝啊，你这一大早就把果汁喝了，万一待会儿上班犯困怎么办？” 韩子陆拍了江唯脑袋一下，“喝了就困，你以为这是安眠药啊？” 江唯笑笑，“安神嘛，不就是让人犯困吗？没事儿，你要真困了，就请个假回来睡，回头告诉我，我回家陪你。” 韩子陆：“别总想着逃课。” 两人一起出门，江唯照例骑车把韩子陆送到地铁站。 今天出门儿稍微晚了些，韩子陆小跑了几步，才勉强赶在九点之前到了酒店。 他一般都提前到，像这样掐着时间过来的情况，从上班到现在总共不过两三次。 元昊一见他来，就跑过来，“韩哥，没事儿吧，手还疼吗？” “没事，只是起晚了。”韩子陆在厨房稍微查看了一圈，见一切正常，就回休息室换衣服。 元昊又跟了过来。 “韩哥，手上的伤，我再帮你重新包扎上药吧，对咱们做厨师的来说，手是很重要的。” 韩子陆给元昊看了看他的手，“已经重新包扎过了，昨天还去医院看了，没事儿。” 元昊盯着韩子陆的手，“那我就放心了，这是江哥给你包的？真仔细啊。” 韩子陆嘴角扬起高高的弧度，“他是学艺术的，做什么都挺仔细，而且一定要弄得好看。” 元昊：“就是颜控呗，也难怪，韩哥这长相就是数一数二的好。” 韩子陆在元昊肩膀上拍一下，“行了，你先去吧，我换了衣服就来。” 元昊走后，韩子陆盯着自己手指上的绷带又看了好一会儿。 换好衣服，他蹲下整理下面的鞋柜，结果起身时动作有点儿猛，直感到一阵头晕。 他坐在床边缓了好一会儿，晕眩的感觉虽然过去了，但困倦和疲乏却席卷而来，已经三四天没怎么睡过觉了，只是早上那短短的两三小时根本补不过来。 对现在的他来说，即使是这张又窄又硬的单人床，也好像有种说不出的吸引，让他想就这样躺下去，一睡不起。 但是不行，他要工作。 韩子陆忍着心慌的感觉站起来，深呼吸几次，出了门。 到厨房后，他先叫过元昊，跟他嘱咐几句，然后就去了二楼最北边的咖啡厅。 “两杯浓缩。” 咖啡师见是韩子陆，脸上那种酷酷的神色立刻转为亲切，“韩主厨好，还是做成一个大杯？” 韩子陆点头。 这时有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给我也做一杯，要跟他一样。” 韩子陆听到这声音，连转头的兴趣都没有。 吕腾却不管这些，直接站到韩子陆身边，“我们喝咖啡的品味很相似，我一直觉得只有espresso能把咖啡豆的香味完全展现出来。” 吕腾经常在这家酒店出没，又经常窝在这里喝咖啡，咖啡师自然是认识他的，一见他出现，就礼貌地叫了声吕少。 吕腾又重复了一遍，自己那杯要跟韩子陆一样。 咖啡师连连点头。 吕腾注视着韩子陆的侧脸，深情款款。 一直到韩子陆把咖啡喝完，他都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对自己那杯动也没动。 韩子陆一句话都没跟吕腾说，喝完咖啡直接走人。 吕腾在后面紧紧跟上，咖啡师在后面喊，“吕少，咖啡还没喝呢，要不要给你打包？” 第3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2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32节 吕腾烦躁地摆摆手，继续跟着韩子陆。 爬楼梯时，韩子陆问：“你最近都不用工作么？” 吕腾欣喜，“你比工作重要多了，只要能每天守着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可以明白我的真心，子陆，真的，我爱你胜过世间一切。” 韩子陆本来觉得跟他闲聊两句也没什么，但吕腾一接话，他就不想继续下去了。 但吕腾不死心，仍旧跟着。 临近厨房门口，他知道时间不多了，就更加着急地献殷勤，他说：“子陆我觉得你越来越有魅力了，现在的你除了帅气，还散发出一种忧郁气质，就像一个孤独的王子，每次看到你，我都有种初恋一样的心情。” 韩子陆闻言加快了几步，终于走到了厨房门前。 就在他开门的瞬间，吕腾拉住他的手，又神情地叫了一声子陆，说：“我舍不得跟你分开。” 韩子陆甩开他的手进了门，吕腾要追进去，被元昊堵在了门口儿。 元昊手里拿着手臂粗的擀面杖，“哎哎哎，干嘛呢你？厨房重地外人勿入，懂么？” 吕腾恨恨地瞧着元昊，又哀怨地看了一眼韩子陆，扭头走了。 元昊一直在门口看吕腾走远才收起擀面杖回去。 “主厨，没事儿吧？” “没什么。”韩子陆走到保鲜柜前，“昨天说要重新找一家海参的供货商，找好了没？” 元昊：“找好了，这边是原来的。”他指着保鲜柜一角，“这边三格是新找的，都是拿得最好的货，您看看选哪家。” 韩子陆点点头，打开保鲜柜，依次检查起来。 两杯特浓暂时压制了困意，但功效毕竟只是暂时的，午饭过后，韩子陆又去要了杯咖啡，这才勉强撑到晚上。 他疲惫地换好衣服，开门，元浩已经等在外面了。 韩子陆很久没像今天这样疲惫过了，他看了元昊一会儿，“元昊，帮我个忙行么？” 元昊有些吃惊，“韩哥您说，只要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帮我拖住吕腾，或者把他引开行么？今天实在不想看见他。” 元昊立刻答应下来，然后露出思考神色，“嗯，我尽力，应该没问题，韩哥你稍微等会儿，我把他引开之后就给你发短信，到时候你再出门儿。” 韩子陆倚着门框，道了声谢。 十分钟后，元昊的短信进来，就两个字【搞定】。 韩子陆松了口气，直接出门儿，叫了一辆出租。 车窗外是初夏的北京，茂盛的树木，活跃的人群，韩子陆看着外面，一直在反复想着些什么。 比如，为什么刚在一起就叫江唯一起住。 又比如，自己为什么睡不着。 还有一些每天相处带来的意外和惊喜，思绪飘忽着，忽东忽西。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路过五道口，韩子陆让司机师傅在路边停下，下车直奔药店。 这里是江唯帮他买眼药水的那家店，他一进去，两个护士打扮的小姑娘就认出了他，热情询问眼睛好些了没。 韩子陆随口应付着，在堆满各种药品的货架上寻找。 两个小姑娘一起跟着她，不断询问他需要什么。 韩子陆找了一圈没看到想要的，只得停下来，对其中一个姑娘说：“麻烦你，我要安眠药。” 因为打车，韩子陆到家的时间比平时早了十多分钟。 一开门，就看到江唯朝他跑来，边跑边说：“今天怎么提前回来了？” 韩子陆看他那种着急的样子，就忍不住笑，“怎么？早回来还不欢迎了？” 江唯：“不是不是不是，哎呀我就是，想着提前几分钟给你准备果汁，然后你一回家就能喝了，结果你回来早了，我这都还没准备呢，哎你等会儿，我马上就去！你等会儿哈！” 江唯奔向厨房，韩子陆四下里看了看，走进洗手间，打开平时放烟和打火机的小柜子。 他打开一个几乎全空的烟盒，从兜里掏出个小小的自封袋，把里面的二十几颗小药片倒了进去，然后放好烟盒，关好柜子。 最后，他把袋子丢进马桶，放水直接冲了。 刚出洗手间，就碰到江唯急匆匆跑过来，手里端着一大杯橙黄色的果汁，看样子，放了比早上更多的百香果。 江唯：“可能有点儿酸哈，我刚尝了下儿，嗯，百香果放多了，蜂蜜跟早上差不多，我不敢放太多，不知道这玩意儿吃多了会不会不好？再弄个高血糖啥的就不划算了。” 韩子陆笑着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好喝。” 江唯拉着韩子陆往卧室走，“我听说有种健身操，照着做有助睡眠，我下在电脑里了，你来试试，然后小语种音频我也弄好了，回头睡觉之前再给你用热水泡泡脚。” 韩子陆：“这么多项目……” 江唯：“全都试试，总有管用的，好了快来，我研究了半天了，你要有啥动作看不懂，我给你讲解。”他说着点开了视频。 这一晚对韩子陆来说，是十分特别的，混合了难言的温暖和说不出的尴尬。 睡前，江唯准备好p3，又给韩子陆冲了半杯果汁。 韩子陆：“稍微有点儿酸，你帮我拿一下蜂蜜吧。” 江唯伸手要接杯子，“给我，我直接去厨房加吧。” 韩子陆犹豫了下，“还是拿过来吧。” 江唯也没多想，就往厨房去了。 韩子陆从睡衣口袋里摸出四颗药片，迅速放进嘴里，送了一口果汁吞下。 没一会儿，江唯回来了，一见他就问：“怎么先喝起来了，不是嫌酸吗？” 韩子陆：“第一口觉得酸，第二口就好了。” 江唯：“那蜂蜜还加吗？” 韩子陆笑得带了几分调皮，“加，我觉得，做足了这么多功夫，今晚一定能睡个好觉。” 江唯一拍胸脯，“那是当然。” ☆、第73章 两人生活5 第二天，江唯是被闹钟吵醒的。 在他身边，韩子陆还睡着。 晨曦透过玻璃照进来，韩子陆的睡相看起来格外安恬。 江唯轻声叫他，他没反应，翻身抱住他，仍是一动不动。 “子陆懒虫儿，醒醒啦，再不起迟到啦。”江唯在韩子陆耳朵上轻轻啃了一口。 韩子陆胸腔规律地起伏着，呼吸匀称轻缓，睡得那么安稳，反而显得有些不真实了。 江唯仔细看了一会儿，忽然吹了吹他的睫毛。 眼睛没眨，不是装睡。 看来小语种、助眠操、热水泡脚加上百香果汁果然有意想不到的功效。 江唯在韩子陆脸上轻轻一捏，“让你再懒几分钟。” 言罢去洗漱做饭，过了二十分钟才回来。 韩子陆仍睡着，一缕晨光投映在他睫毛上，泛着金黄的光。 江唯看着他，忽然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从心底涌出，他扯了扯裤子，坐在床边，掀开被子，看着韩子陆□□在短裤外的大腿，和短裤上支起的帐篷。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要说不馋，那是假的，毕竟已经几天没做过了。 因为韩子陆的身体原因，江唯一直下意识忍耐着，过程中倒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冷不丁地被挑起了yuwang，才发觉忍耐的过程是种煎熬。 “子陆？”他试探着又叫了一声。 韩子陆皱了皱眉，嘴唇微动，但转瞬又恢复了熟睡时的平静。 江唯看看时间，大约还有十几分钟可以耽误。 他眯着眼凑近韩子陆的身体，低头用鼻尖儿蹭了蹭那顶帐篷，然后把嘴唇抵上去，缓缓呼出一口热气。 韩子陆的手稍微一动，在大腿上抓挠了几下，但并没其它反应。 江唯玩儿心大起，一把除了韩子陆的格子四角裤，埋头亲了上去。 bo是没个适龄男人都有的生理反应，江唯自己也有，但他不知道bo和受到刺激之后的boqi有什么本质区别，这会儿看着韩子陆立起的那根，他忽然好奇，一个男人在睡眠状态下，有没有可能shejg，当然他说的这种不是ngyi，简单来说，就是他想知道，一个男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能不能跟另一个人做爱。 这算是个挺有创意的想法儿，实验起来也不算困难，但可惜的是，他还没刚有些实质性的动作，韩子陆就醒了。 “谁！”一声惊呼，倒把江唯也给吓了一跳。 韩子陆猛坐起来，有些茫然地四下看看，只见江唯举起双手坐在床边，床上被子掀开着，他的那条平角裤被脱到大腿一半。 江唯嘿嘿地笑，“早啊子陆，睡得好吗？” 韩子陆：“几点了？” 江唯：“就快七点半了，该起了，我正准备叫你。” 韩子陆指了指自己下面，“你是在叫它吧？” 江唯：“嘿嘿，都一样。”他腆着脸凑过去，仔细看韩子陆的眼睛，“嗯不错，基本不红了，怎么样？昨晚睡得不错吧？看你，叫都叫不醒。” 韩子陆伸个懒腰，长出一口气，满脸轻松，“嗯，睡得很好，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法子，还真有点儿用。” 江唯把他从床上拽起来，推着他往厨房走，“吃饭吃饭，我煎了鸡蛋。” 韩子陆：“你好像只会煎鸡蛋。” 江唯：“怎么可能！我还会，煮泡面！” 两人坐下之后，韩子陆用筷子戳了戳江唯的脸，“说，你早上到底在干嘛？” 江唯：“嘿嘿，其实是这样，我很好奇……”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还没说到最关键的部分，韩子陆就被一口果汁呛到，咳了半天。 江唯埋头吃煎蛋，把剩下的想法也一块儿咽进了肚里。 当然，这些想法儿并不像煎蛋一样会被消化掉，变成坨坨排出体外，这些个不良念头，一旦起来，就总要找个方式抒发了才能算完。 于是当晚，韩子陆一回家，江唯就抓着他来了一次速战速决。 从头到尾花了将近半小时，在他们来说已经算是相当迅速了，一方面因为江唯几天没做了，稍微刺激过头就忍不住，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忍着，因为韩子陆刚睡得好了一些，他要保证他接下来几天都早睡早起。 从小语种到百香果，为了让韩子陆睡个好觉，江唯一样样监督他完成不带丝毫含糊。 明明很无聊的事情，他却乐此不疲，坚持了三四天也还是兴致满满。 礼拜天晚上，他给韩子陆把木桶拎过来，在桶里放上艾草，然后加满热水，神情专注地看着韩子陆把一双好看的脚放进去。 水温高，一般要等上三五分钟，韩子陆的脚才会完全没入水底，过程中，江唯就在旁边等着，待到那双脚就位之后，他就乐颠颠地拿出速写本，继续画他的“子陆洗脚图”。 他这样对着韩子陆的脚奋笔疾画，一天两天还没什么，韩子陆只是有些尴尬地任他去画，但时间一长，韩子陆就有些受不了了。 尤其昨天晚上，江唯居然开始给那副泡脚图上颜色了。 韩子陆说了他几次，但江唯只满口答应着画完今天不画了，但第二天依旧抱着速写本等在那儿。 事不过三，这次韩子陆也不跟他多费口舌，直接就不洗了。 江唯一脸不满，“这才刚开始，你得泡够半小时才有用，乖啊，别乱动。” 韩子陆把水擦干，盘腿坐在沙发上，“洗个脚有什么好看的，你还非得画下来。” 江唯一脸真诚，“谁说不好看，好看得很，跟你说，你脚长得特别好看。”他说着弯腰，在韩子陆热乎乎的足背上亲了一下。 韩子陆脸红了。 江唯：“哎呦求你了，就今天，我保证，画完不画了，你看，我就快画完了。” 江唯把速写本递给韩子陆，确实是快画完了，只缺一些细节。 画面上是一双踩在沙滩上的脚，海水清澈，海浪的波纹在脚背上投下漂亮的纹理。 韩子陆：“也就是你能把洗脚桶画成一片沙滩。” 江唯：“沙滩不是重点，脚好看才是关键，快继续洗，我真的快画完了。” 韩子陆：“不，除非你跟我一块儿。” 江唯想了想，一脸大义凛然神情，“行！只要你别嫌我脚臭，今天跑了八圈儿呢。”说着坐到沙发上，靠在韩子陆身边，脱了袜子把脚伸进桶里。 “哎呦！”脚底板刚碰到桶底，他就把脚缩了回来，“烫烫烫，你刚怎么放进去的，那么烫。” 韩子陆，“我是习惯了。” 江唯：“那你先。” 韩子陆：“不行，一起。” 江唯没办法，咬着牙硬着头皮，试了好几次才把脚放到底，过程中还不住夸张地哀嚎。 韩子陆一边笑，一边把自己的脚也放进去，踩在江唯脚面上。 江唯又哀嚎一声。 韩子陆：“我又没用力。” 江唯：“不动的时候还好，你一踩，一动，就更烫了。” 韩子陆的脚趾在水里活动了几下，江唯“切”了一声，拿起速写本儿，继续画。 就像江唯自己说的，这画确实快画完了，改动了一些细节之后，他满意地合上本子，低头看木桶，只见桶边全是溅出的水。 这也难怪，刚刚泡脚的时候，他俩一直在水里暗暗较劲儿，韩子陆压在江唯脚上，江唯总要反抗一下再压上去，两人如是反复互相压着，最后直接摞成了一叠。 江唯的左脚在最下，韩子陆左脚次之，然后是江唯的右脚，最上是韩子陆的右脚。 他俩就这样对着一桶水，居然也玩儿了一个小时。 擦地的时候，韩子陆忽然问：“现在这种生活，跟你想象中一样么？” 江唯歪着头，“这种是说一起住？” 韩子陆：“嗯，你也是第一次跟人同居吧，是不是跟想象中很不一样？两个人一起，每天被生活琐事包围着，早饭晚饭睡觉，刷牙洗脸洗澡，尽是这些，你之前也没想到吧？你还小，在你心里，是不是觉得一起住是更浪漫的事？” 江唯：“我觉得挺好的啊，很开心啊，你呢，你不喜欢吗？” 韩子陆摇头，“我也觉得，比想象中要好。” 江唯：“那不就结了。”他说着背起韩子陆，闹着玩儿似的，把他驮到了浴室。 水声中，韩子陆又问：“如果每天这样，你会不会觉得腻？” 江唯：“每天哪样儿？” 韩子陆：“就是每天生活都差不多，会不会腻？” 江唯：“没觉得差不多啊，天天都挺不一样的，比如今天我就把那副传世之作画完了，比如昨天你做的猪骨莲藕汤特别好喝，还有前天的粉蒸肉……反正每天都有惊喜。” 韩子陆：“你的重点是每天吃饭不重样？那等我把会做的菜做完了呢？等你把想画的画够了呢？” 江唯：“做不完吧？比如你可以粉蒸莲藕啊，也可以干巴油猪骨汤啊，总有新鲜的呗，而且还有我呢，我可以煮方便面炸方便面炒方便面，对对，还有干吃方便面，小浣熊你吃过没？” “吃过，小时候学校发的。”韩子陆笑了。 江唯带着满身的泡泡贴在他身上，“你看，咱俩连代沟都没有，多好。” 已经是夏天了，衣柜里挂上了轻薄的衣服，那些厚重的冬衣都被打包收进了整理箱。 洗完澡，江唯在洗手间吹头发，韩子陆帮他找睡衣。 一般来说，韩子陆会在江唯吹好头发之前就带着睡衣过来接他，但今天却迟迟不过来。 江唯只好光溜溜地走回卧室，“子陆？干嘛呢？” 韩子陆站在衣柜前，正仔细看着一件t恤，见江唯过来，他把准备好的睡衣抛给他，然后继续看下一件。 江唯过去，“看什么呢？这么仔细。” 韩子陆连看了几件之后，转过头，开玩笑似的说：“江同学，你其实是个伪装成平民小子的富二代吧？” 江唯：“我倒是想呢，你给我找个富一代的老爹去？” 韩子陆扯下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衬衫，“你的吧？” 江唯：“嗯，没怎么穿过。” 韩子陆指着领标，“你知道这牌子要多少钱吗？” 江唯：“嗨，这些啊，都是我爸给我买的，地摊儿货，仿得不错吧？” 韩子陆有些哭笑不得地摸了摸江唯的头，“嗯，是不错，比真的还真。” ☆、第74章 暑假1 不知不觉中，天气彻底热了起来。 同时，期末将近。 赵思源在消失一个礼拜之后回了学校。 他突然消失的时候，江唯意外了一把，后来突然又回来，也是出乎意料之外。 那天礼拜一，江唯像平时一样比上课时间提前十分钟到了教室。 他坐在桌前，一边玩着手机，一边等着时间过去，脑子半空着，什么都没想。 忽然之间，他的肩膀被狠狠拍了一下。 “唯唯！”赵思源跳到他面前。 江唯被吓了一跳，眨巴着眼，“你，回来啦？” 赵思源：“废话，人都站你面前了，不回来还能怎么着？” “什么时候回来的？”江唯看着他，眼神中是带了疑问的。 赵思源转身，把身后巨大的徒步包展示给他看，“刚回来，一早到的，直接就打车过来了，刚在二楼吃三明治呢，哎你吃过了没？我还给你捎了一个呢。” 赵思源手中的三明治划过一道抛物线，稳稳落入江唯手中。 他在江唯身边坐下，特别自然地把手搭在他肩上，“吞拿鱼的，我挑半天呢，挑了个鱼肉特别多的。” 其实江唯已经吃过早饭了，自从跟韩子陆一块儿住，他就几乎没在外面吃过早饭。两个人轮流做，轮到韩子陆的时候，就精致丰盛，轮到他，就是万年不变的煎鸡蛋，韩子陆每次都挤兑他不会做别的，但每次都把煎蛋吃得干干净净。 今天的早饭是韩子陆做的，江唯不止吃了，而且吃了很多。 不过面对赵思源特意给他带的三明治，江唯还是不忍心拒绝。 剥开塑料纸咬了一口，鱼肉果然特别多，连酸黄瓜都像是加了量。 “你这个挑的不错。”江唯说。 赵思源眯着眼笑，就坐在旁边看他吃。 他的表现十分自然，就像从未离开过学校似的，就像今天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一样。 三两分钟解决掉三明治，江唯拍着胸口打了个嗝。 赵思源给他递了瓶水，笑呵呵说：“不错，够意思，其实你是吃过早饭的吧？” 江唯被拆穿，点了点头。 赵思源：“韩子陆都给你做什么好吃的？” 江唯没从赵思源的语气中感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不自然，更加没有之前那种莫名的敌意，这就像是哥们儿间再平常不过的一次聊天，类似于“你看那妹子怎么样”这种话题。 江唯喝了几口水，一五一十把早饭数了一遍。 赵思源撇着嘴，“妈的，吃这么多好的，早晚胖死你。” 江唯：“得了吧，最近天天跑圈儿呢。” 赵思源在江唯肩膀上一按，笑说：“挺好。” 这天晚上，江唯在宿舍待到九点才回到家属区的房子。 等到韩子陆也回来，一见面他就说：“源子回来了。” 韩子陆投来审视的目光，“看你的样子，他没事了吧。” 江唯嗯嗯嗯地点头，“怎么说呢，跟以前完全一样，晚上我跟他去跑圈儿，然后回宿舍玩儿了会儿游戏，反正就是跟以前一样，可能是他回家一趟想通了吧。”江唯舒了一口气，“终于没事儿了，我就觉得我好像几个月都没见过他了似的，然后现在，他终于回来了。” 韩子陆换鞋进屋，“你们快考试了吧？” 江唯叹了口气，对学生来说，考试两个字听起来总是自带黑暗背景。 很快，大波的考试接踵而至。 最先来的是体育，其他项目好说，比较要命的是三千米。江唯的身体素质和体能都算不错，但不擅长跑步，这一项从未拿过满分，倒是赵思源，这几年里没少拿跑步成绩向他炫耀。 但这次的考试，两人却反过来了，江唯拿了个满分，赵思源只勉强及格。 对于这个结果，赵思源是十分不满意的，非要约江唯再比一次三千。 江唯是不想比的，赵思源在他面前显摆了几年，好容易有一次让他拿了满分，他还想把这记录保持下去呢。 不过经不住赵思源每天提起，江唯最终还是答应了，不过有个条件，那就是三个人比，他、韩子陆还有赵思源。 江唯自己知道，考试能拿满分，除了狗屎运的成分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韩子陆。 韩子陆早起跑步，江唯一开始还睡了几天懒觉，后来就也跟着一块儿跑了起来，虽然时间不长，只半个多月，但加上平时晚上在操场跑圈儿，最近他对跑步的感觉居然突飞猛进。 江唯两边问了一下，韩子陆和赵思源都没意见，于是他找了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约了一次略显奇怪的见面。 在赵思源钻牛角尖儿之前，江唯就计划了要把韩子陆介绍给赵思源认识，一个是恋人一个是哥们儿，都是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他很自然地想要介绍两边认识，但之前耽搁了，这事儿也就一直没了下文。 现在又有了机会，却没想到是以这种形式。 怎么说呢，也不是不好，但就是，有点儿怪。 宿舍楼下的大操场上，巨大的射灯投下白晃晃的光束，跑道上满是临时抱佛脚的学生，从光束中跑入黑暗，又从黑暗中跑进光束。 跑道的一端，灯光下，有三个人并排站着，江唯在中间，左边赵思源右边韩子陆。 倒数三秒，赵思源第一个冲了出去。 江唯看了一眼韩子陆，紧紧跟上。 按照跟考试差不多的强度，他们约好了跑八圈，但这会儿跑起来跟体育课上可不一样，跑道上全是人，要一边跑一边绕开他们，每个人行进轨迹都不是规整的椭圆，而是绕城椭圆的波浪线。 更有些时候，为了避开人，要从草地上经过一段儿，这样八圈下来，其实每个人所跑的长度都不尽相同。 不过在前五圈，他们之间并没什么明显差距，一前两后这样跑着，互相都看得见。 差距是从第六圈开始慢慢拉开的。 不知什么时候，江唯跑到了赵思源旁边。 赵思源看着江唯，不想开口，但又有话不得不说，“韩子陆呢？” 江唯摇头，“刚还在，一眼没看见，就没了。” 赵思源嘿嘿一笑，加速向前。 江唯紧紧跟上。 到了最后半圈冲刺，赵思源回头看了一眼，“厨师，不行啊，那么瘦，就知道，不行。” 江唯看他一眼，不说话，继续咬牙往前跑。 两个人为了一丁点儿的优势拼抢着，太过专注，以至于过了终点几十米才反应过来。 赵思源拉长音大叫了一声，“我赢了——” 江唯扶着膝盖在那儿喘，缓了一会儿，他拍了拍赵思源的肩，指向花坛前的一个忽明忽暗的小点。 赵思源看过去，只见韩子陆站在那儿，手里夹着一根几乎抽完的烟。 江唯：“是，子陆赢了，源子你，别想了，他天天跑。” 赵思源对着江唯就是一通拳打脚踢，“至少我赢你了！” 江唯大笑着，“好好好，请你吃饭，之前说好的。” 韩子陆灭了烟走过来，“江唯你活动一下，刚跑完别原地站着。” 江唯听话地抖着腿，赵思源笑了一声，“你就叫他江唯啊？多生分。” 韩子陆：“你有什么建议么？” 赵思源脱口而出，“叫唯……”他顿了两秒，“叫小江好了，你比他大那么多，叫江江也行，这听着才像话。” 江唯跳到两人面前，“得了吧，还是直接叫江唯好了，你俩跑够了吧？跑够了走，咱去吃饭。” 这一顿饭，江唯也算是计划很久了。 他在脑子里不止一次想象过这个场景，三个人一块儿吃饭，他把韩子陆更多地介绍给赵思源，让他们互相加深了解。 他以为，这顿饭他会很累，要在两人之间各种周旋，却没想到，他才是饭桌上最轻松的一个。 三个人往那儿一坐，赵思源就先给韩子陆倒了茶，两人你一个谢谢我一个不客气，就这样聊了起来。 完全不像陌生人，倒像同学，你说一句我接一句，谈话谈得特别顺畅，一顿饭下来也不卡壳。 倒是江唯自己，被这两人冷在了一边，明明是主角，却像个龙套。 虽然那两人超额完成了他的预期，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难道不是应该由他来当传声筒，把韩子陆介绍给赵思源吗？不是应该由他来说子陆有多好吗？ 按照想象，这时候赵思源应该八卦几个关于他和韩子陆的问题，然后他一一回答，再然后，让韩子陆也加入到话题中来，聊着聊着，在欢乐而八卦的气氛中把这顿饭结束。 谁能想到，他作为两人认识的原因，却反而被忽略了，那两人聊着校园生活，聊着工作趣闻，甚至旅游健身，转了一圈儿，话题却从未转到他跟韩子陆的八卦上来。 以至于一顿饭结束，江唯都有些不敢相信，临分开时，他拽了拽赵思源衣服，“哎我说，你就不想问问我跟子陆之间的事儿吗？” 赵思源瞥了他一眼，“谁像你这么没追求啊，八卦。” 江唯彻底无语了，回到家之后，他把想法跟韩子陆一说，韩子陆直接在他头发上胡乱一揉，“小孩儿。” 江唯：“难道不对？把恋人介绍给哥们儿，应该是我说的那样吧？你们怎么不按剧本来呢？真是不敬业啊，回头扣你们盒饭哈。” 韩子陆一边笑一边跟江唯打趣，等到笑声渐渐淡下去，他忽然转了话题。 “你们几号放假？” 江唯：“正式放假要到七月份儿，不顾再过半个月就考完了，也就等于放假了，不过虽然放假，但走不了，学校组织了外出实践调研，要等回来才算正儿八经自由了。” 韩子陆：“所以，你实践结束就回家了对吧？” 江唯：“嗯，差不多吧。” 韩子陆：“再开学，要九月份了？” 江唯忽然从韩子陆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他敲了自己脑袋一下，以惩罚自己的迟钝。 他抱住韩子陆，“实践也就半个月，等结束了，我还是回北京吧，陪你半个月一个月的，然后再回家，陪陪老爸，你觉得怎么样？” 韩子陆在江唯额头上一亲，“真乖。” ☆、第75章 暑假2 对这帮学生来说，暑期实践就跟小时候的春游没两样。 十几个学生由老师带着，一路坐火车往南，吃喝玩乐之余，看一看当地的传统手工艺，逛一逛有特色的博物馆，流连于青山绿水间的古镇，爬爬山划划船，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当然，前提是你没什么心事，也没什么牵挂。 那些有心事的人，比如齐靖宇就不怎么惬意。 这一路上，他总显得坐立不安，想方设法要待在赵思源身边，能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当然最好，如果没法坐，就是像木棍儿似的杵在他身后也是可以的，但赵思源跟江唯形影不离，仿佛自带了无形屏障，把其他人都阻挡在外，不留一点儿位置。 弄得齐靖宇总一脸无奈。 而那些有所牵挂的人，就更惬意不起来了，比如江唯，这一路的主题就是看手机以及为手机充电。 发短信发到没电，看短信看到没电，讲电话讲到没电，什么都不做盯着屏幕盯到没电…… 他跟韩子陆住了两三个月，乍一分开，才知道惦记一个人的滋味儿有多难受。 而且这种难受，在随着时间逐渐升级。 最开始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韩子陆送江唯到火车站，两人就像每天早上在校门前一样，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就分开了，韩子陆回去上班，江唯进站跟同学汇合。 旅途的前两天几乎都在辗转坐车，江唯沉浸在出门的兴奋中，每天给韩子陆发短信汇报，也并未意识到两人距离越来越远。 所谓思念，是突如其来的。 第四天，他们到达南京，忙完了正事儿之后，学生们三五个一波地分组行动，江唯和赵思源刘牧他们去吃牛肉锅贴和鸭血粉丝汤。 一开始也没什么，锅贴外脆里嫩，咬下去满口肉汁，几个人虽然一人一笼，却几乎是比着赛地吃，一个比一个动作迅速。 江唯那笼很快下去了一小半，他动着眼珠子数了数个数，把其中一个夹到一边，剩下整整齐齐的四个在另一边，正好半笼。 他这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分好之后，才意识到韩子陆不在，他不用给他留一半吃的。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江唯忽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半。 就像眼前的半笼锅贴。 那天晚上，他去酒店大堂蹭电脑上网，反复查看机票车票。 从北京到南京，这距离说短不短，火车要整整一夜，说长也不长，坐飞机只要一小时五十分钟。 但是，他不能过去，韩子陆也不能过来，不管距离是长是短，最终都变成了无限长，他能做的，也就是随时拿出手机，发短信，发呆，仅此而已。 这次实践行程安排主要集中在江浙，前三天他们在宜兴考察紫砂工艺，接着到南京去逛博物馆，到苏州去看园林，然后在上海停两天做市场调研，再火车转大巴一路折腾到浙江龙泉，最后才到终点站景德镇。 江唯掰着手指算，实践才过了三分之一，还有十天。 江唯抱着手机，仰天长叹。 赵思源在他后背上用力一拍，“装什么明媚忧伤。” 江唯头也不回，“你懂个屁。” 赵思源：“他们玩儿杀人呢，你不去啊？” 江唯：“没心情，要去你自己去。” 赵思源：“得了吧，我才不去，书呆子老缠着我烦死了，在你这儿躲会儿。” 江唯：“哟，我还有这作用，还能防书呆啊？” 赵思源：“你没发现？他从来不挨着你坐。” 江唯摇头。 第3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3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33节 赵思源：“是啊，你就会看手机，能发现才见鬼了。” 江唯不接话，继续看手机，给韩子陆发了这一天的第一百零一条短信。 两天后，他们到达上海，住处是一个老早毕业的学长提供的。 这学长自己开公司混得不错，对员工也算照顾，新员工都包住宿，给江唯他们住的公寓就是新员工的宿舍，这会儿正值毕业高峰期，很多新员工入职，如果他们表现良好，就可以在入职的第二个月搬进来住。 这会儿宿舍暂时空着，学长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宿舍是四居室带两卫的大户型，住这么几个学生绰绰有余。 晚饭桌上师生叙旧，一顿寒暄夸赞之后，带队老师和学长一块儿走了，剩下学生们由班长看着回公寓。 老师走之前说了不跟学生一起住，第二天八点半集合，也就是说，这帮孩子暂时地自由了。 入住先分配住宿，几个女生不用说，自然是住主卧，因为那屋宽敞且自带洗手间，男生们则自由组合分配另外几个房间。 班长一边跟大家商量着一边做登记，赵思源抢先说：“我跟唯唯睡。” 有几个学生闻言直接笑出声，被赵思源依次白眼过去，“怎么着？感情好不行啊？” 于是本来没笑的学生也笑了，只有齐靖宇脸色难看。 很快把房间分配完毕，班长点了点人数，才发现不对，找到角落里的齐靖宇，“书呆，你跟谁睡？” 齐靖宇一双眼睛溜溜转着，斜看着赵思源，看了一会儿又移开视线，“谁都不跟，我~在~客~厅~睡。” 一群学生各自收拾好行李，陆续从屋里走到客厅，刘牧一声吆喝，纸牌骰子罐装啤酒又被拿了出来。 客厅里，男生女生们闹成一片，阳台上，江唯抱着手机蹲在地上。 赵思源冷不防在他背后大叫一声，江唯手机差点儿摔坏。 “干嘛啊你？下回再这样儿让你赔手机！”江唯把被摔掉的电池重新装回去，有些着急地开机。 赵思源：“走一块儿玩儿去呗，都叫你好几天了，你光抱着手机不烦啊？” 江唯：“你玩儿吧，我挺好，不烦。” 赵思源：“就知道你不来，上年实践玩儿杀人让我给杀怕了吧。” 江唯：“呵，又来激将法。” 赵思源：“哈哈哈，最后还非吵着要再来一局再来一局的是谁啊？” 江唯：“我承认你厉害，行了吧，我玩儿不过你。” 赵思源：“那最后是谁输惨了在屋里跳脱衣舞的？” 江唯扭头瞪着赵思源：“妈蛋，说好了这事儿保密的！” 赵思源：“我刚可喝了三罐儿啤酒了，管不住舌头也正常。” 江唯看了一眼手机，站起来，“源子，你行，你等着。” 两人一进客厅，那一群喝得半醉的学生就欢呼起来。 赵思源跟刘牧击掌，“怎么样？” 刘牧：“哥们儿真行！”他说着看江唯，“源子是怎么请动你的啊，怎么我们都不行就他行啊？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这小子手里啦？” 江唯四下里一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就问刘牧，“你们这是在玩儿杀人？” 有几个女生笑了，赵思源把江唯按在凳子上坐下，自己坐在他身边，众人调整了一下位置，围城一个圆圈。 刘牧举着酒瓶子大喊一声，“真心话！大冒险！” 有人跟着迎合，江唯嘴角抽了一抽，想走，但被赵思源给拦住了，“行了吧你，来都来了，就玩儿着吧。” 江唯算是明白过来了，“你刚才的大冒险就是拉我进来一起玩儿？” 赵思源嘿嘿地笑了，但没一会儿，他就又中了招。 这回是钉子提要求，他看看赵思源又看看江唯，问道：“赵思源，你是怎么把江唯请进来的？要说具体。” 赵思源笑着，“还不就是拿把柄威胁他呗。” 钉子：“什么把柄，你得说清楚。” 赵思源看了眼江唯，江唯正看着钉子，脸色不太友善，赵思源知道他因为之前那件事对钉子多少有些不爽，也不想在这里惹麻烦，于是“啪”地打开一罐儿啤酒，二话不说就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喝完直接把易拉罐儿捏扁，“继续继续！” 钉子没得到想要的回答，一脸的扫兴。 再往后一轮，中招的是齐靖宇，这小子今晚点儿背，已经被抓了好几次了，前面几次，不管对方提什么要求，他都直接拒绝，接受喝酒的惩罚，班长怕他这回又要这么干，就加了个附加条件—— 如果被抓到五的倍数，不管什么要求，都不能用惩罚躲过去，必须接受。 一圈人纷纷举手通过，齐靖宇见赵思源也举了手，就答应下来，朝对面的麦子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麦子眯起眼睛，指向齐靖宇，食指尖儿从他眉心一路滑到他胯下。 周围众人都屏息注视着这两人。 麦子做了个开枪动作，然后撩了撩长发，“你把你现在穿的内裤脱下来，套到源子头上。” 一句话，让半个班炸开了锅。 除了当事的两个人，其他人都表示喜闻乐见。 齐靖宇看着赵思源，急得满头大汗，赵思源也皱着眉头。 两人之间气氛僵了几秒，不过很快被大家的热情给软化了。 赵思源也不是玩儿不起的主，他朝齐靖宇一笑，“书呆，你这内裤是今天换的没错吧？”一句话，等于默许了。 众人一阵唏嘘。 齐靖宇僵了一会儿，然后脚底抹油地跑了，他慌不择路，随便挑了一间进去，砰地一声关了门。 在场众人皆满脸期待。 江唯用古怪的表情盯着赵思源。 赵思源：“你也别光看热闹，等回头轮到你了，还不定出啥幺蛾子呢。” 众人足足等了五分钟，齐靖宇才从屋里出来。 好不容易稍微安静下来的众人又开始起哄。 只见齐靖宇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走得小心，三五米的距离，他走了两分钟。 等他终于回到圆圈附近，刘牧先探头看了一眼他背后，像播报新闻似的说：“脱了脱了，真脱了，手里攥着呢！” “书呆！上啊！” “书呆加油！别怂！” “对你上啊，万一源子要行凶，我们保证救你！” 齐靖宇也不理他们，径直走到赵思源面前。 赵思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摊开手，“来吧来吧，先说好，套一下儿就摘。” 齐靖宇把手换到身前，慢慢摊开手心，赵思源这才看见，他手指缝里有水。 他想到了什么，但还没来及反应，湿凉的内裤就被套在了他头上。 所有人一片哄笑，就连江唯都笑抽了。 在场众人，只有齐赵二人一脸严肃，严肃且尴尬。 赵思源摸了一把头上，“你把它洗了？” 齐靖宇用力点头，“不是今天换的，所以，我洗了，就干净了。” 赵思源哭笑不得，从头上一把扯下那条内裤丢还给齐靖宇，齐靖宇还没接到，就被钉子抢走了。 他把的内裤抖开，只见天蓝色的内裤正面，画了一只十分写实的狮子。 在钉子的大笑中，齐靖宇一把抢回内裤跑了。 他这一跑就不愿意来了，还是班长跟刘牧去劝了半天才把人给弄回来的。 继续玩儿的时候，在齐靖宇身上得到强烈满足感众人都收敛了很多。 下面的几个问题都问得相当温和，比如做过什么错事啊，yy过什么人啊，尽是些真心话的常见项目。 几轮过后，江唯终于被抓了一次。 刘牧哈哈大笑着，直接就问：“唯，你老实说，你跟源子有没有奸情？你俩是不是好过一段儿？” 周围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看着江唯和赵思源。 然后，赵思源先笑了，接着是江唯。 赵思源：“你真狗屎运了，摊上这种问题。” 江唯得意一笑，“没奸情，完全没有，一分钟也没好过，纯哥们儿。” 刘牧一脸的不相信，“真的？亲过就算，真没有？” 江唯赵思源同时回答，“没有。” 就在众人一脸失望的时候，齐靖宇慢悠悠加了一句，“真的吗？” ☆、第76章 暑假3 齐靖宇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见。 可没人接他话茬。 在江唯和赵思源的笑声中，游戏继续。 这一晚，江唯运气出奇得好，赵思源运气出奇得差。 江唯总共就被抓过两回，第一回简单过关，第二回题目是五十个俯卧撑，除了累点儿没难度。 赵思源就不一样了，活活被抓了十次。抛开任务难易程度不看，单是这任务量就刷新大家这几天的记录。 这第十次，所有人都兴奋地起哄，就连原本无心游戏的江唯也完全投入进来，跟其他人一起盯着齐靖宇。 没错儿，如果只是十次，这帮学生还不至于这么激动，巧就巧在这第十次，是齐靖宇抓了赵思源。 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下，齐靖宇缓缓开口，“前面是不是说，五的倍数不能喝酒，任务一定要做？” 众人齐声，“没错！任务必须做！” 江唯笑着拍打赵思源，“这回你栽了，书呆卯着劲儿要整你呢。” 赵思源到这会儿已经喝了五六罐儿啤酒，早就醉了大半，见众人起哄，他一脸豪情万丈地站起来，撸着袖子捞起一罐啤酒，啪地打开递给齐靖宇，又给自己开了一罐儿。 两边啤酒罐儿对着一碰，赵思源道：“生死较量，先干为敬！” 咕嘟咕嘟的吞咽声从两个方向响起，大家看看赵思源又看看齐靖宇，待两个罐子都咣当落地，一齐喝了声好。 齐靖宇擦了擦嘴，“那我说了。” 赵思源嘴角仍挂着泡沫，“放马过来！” 学生们被这场面感染着，忍不住起哄，就在哄闹声中，齐靖宇一字一顿开了口—— “那你亲我。” 哄闹声瞬时少了一半，坐在齐靖宇旁边的几个学生听得分明，集体瞪大眼睛瞧着他。 有人低声问：“我没听错吧？” 这时剩下的起哄声也转为安静，有几个人同时在问：“书呆说啥了？” 赵思源站在齐靖宇对面，表情先是僵，后是抽搐，再后挂了怪异的笑。 “书呆，你再说一遍？” 齐靖宇踩着满是空瓶的茶几，跳到赵思源面前，指了指自己的嘴，“赵思源，亲我。” 周围彻底安静了，所有人不仅不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赵思源瞥了一眼江唯，眉头一皱，不等众人做好心理准备，已经把齐靖宇勾到身前，亲了下去。 满满的酒味撞在一起，在齐靖宇的颤抖中，这个激烈的亲吻只持续了三秒。 等到赵思源放开齐靖宇，众人才开始起哄。 赵思源亲完抹抹嘴，直接转身，撂下一句，“我不玩儿了。”然后就消失在某间卧房的门后。 齐靖宇则捂住嘴，一屁股跌坐在茶几上，满脸惊惶。 第二天，所有人都起得很晚，包括带队老师在内。 本来说好九点钟集合，但等大家真的全部收拾妥当出门，已经十点了。 往后的几天，学生之间的话题都围绕着齐书呆和赵思源。 陆续有人偷偷找二人套话，不管谁来问，赵思源都说那晚玩儿得很开心，如果问到那个亲吻，他就嘿嘿一笑，只说满嘴酒味。 而齐靖宇那边，则不管谁来，都呆滞着一张脸，闷声不吭地扮着哑巴。 一哑就哑了三天。 等他再开口，第一句是对着江唯说的。 当时正值清晨，他们在火车上睡了大半夜，又在大巴上坐了大半夜，终于到了龙泉，从车上下地，每个人的步子都有点儿发飘。 赵思源几个因为在火车上斗酒，更是一下地就都蹲在了地上。 江唯伸着懒腰活动腿脚，没留意齐靖宇是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的，只觉得肩膀被人碰了碰。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齐靖宇说：“我完了。” 江唯刚回头，就听他又喃喃说了一句，“没救了，完了。” 齐靖宇说完，不等江唯接话，就灰着脸走开，自己在周围人少的地方寻了个角落，往地上一蹲，不动了。 江唯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 “书呆你没事儿吧？” 齐靖宇不看他，用手抠着地上的小石头，“怎么会没事。” 江唯：“怎么啦？因为源子啊？” 齐靖宇没回答，却往赵思源那儿看了一眼，然后继续低头抠石头。 江唯又问了几句，齐靖宇都像没听见似的不作反应，江唯也没耐心陪他，就去了赵思源身边，拍着他后背问：“是不是想吐啊？想吐你就吐呗，能好受点儿。” 赵思源摆摆手，扶着江唯站起来，“不因为喝酒，有点儿晕车。” 江唯：“早说啊，我带晕车药了，不过你之前一直也没晕过车啊。”他说着要去拿药，被赵思源拉住，“算了，都到地方了，一会儿就好。” 江唯：“也行，待会儿吃点儿热乎的。” 赵思源点头，沉默片刻后忽然问：“书呆找你干嘛？我看他说话了？” 江唯：“哟，你还知道关心他啊？你这天天跟没事儿人似的，书呆可像丢了魂儿了。” 赵思源脸上的表情居然有些沧桑，重重叹了口气说：“我能怎么办？” 从大巴站到旅馆，一路无话。 登记入住之后，老师说上午先休息半天调整下，中午集合吃饭，然后下午去拜访几个当地著名的手工艺人。 赵思源照旧和江唯一屋，一进门就往厕所跑，吐满了半个马桶才消停。江唯给他喝水，把他往被子里一塞，他就呼呼睡了。 这会儿刚七点，江唯有些疲乏，却不困。 他抱着手机出了小旅馆，一边儿在门口溜达一边给韩子陆发短信报平安。 天已经白了，连绵不尽的小山被晨曦映得青翠，洁白轻软的云朵儿从翠绿的山间抽丝般延展出来，给这个小小的山城笼上了一层清凉的水汽。 江唯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看着青山白云，一边觉得这里风景很美，一边觉得如此美景却无人分享，有些可惜。 短信发完，江唯耐着性子等了三分钟，他的耐性也就只够三分钟了，到第四分钟，他就给韩子陆打了电话。 他等了很久才等到韩子陆接电话，猜想着是在洗澡或做饭，却没料到，韩子陆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慵懒沙哑，明显是还没醒。 江唯：“呃……还在睡啊？昨天睡得晚？还是没睡好？还是今天休息？要不你再睡会儿，我等会儿再打？”问是这样问，却舍不得挂电话。 韩子陆哑着声音笑了笑，问：“几点了？你到龙泉了？” 江唯报了个时，韩子陆那边安静了片刻，“都这么晚了啊，你那边怎么样？一路顺利么？今天怎么安排？”听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江唯能想象，是韩子陆起床的声音。 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却不在他身边。 江唯心里像被什么挠了一下儿似的，有点儿疼，压抑了十天的思念爆出一朵火花。 他忽然十分十分强烈地，想抱住韩子陆，想到有些抓狂。 韩子陆的声音恢复了些，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沙哑，“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你在哪了，还没到旅馆？” 江唯摇摇头，“没什么，就突然觉得，打电话挺没意思的，看不见，也碰不着。” 韩子陆笑了，“你第一天用电话啊。” 江唯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子陆，想你了，很想。” 韩子陆：“那就早点儿回来。” 两人聊了将近一小时，中途不管韩子陆换衣服还是做饭洗澡，电话都通着，他们说了好多话，但对江唯来说，却没一句是有用的。 只是这样讲几句话，根本缓解不了压抑在胸中的情绪。 当韩子陆挂了电话，忙音想起，江唯那颗本就七抓八挠的心，简直都快被挠烂了。 这一天，江唯都心不在焉。 中午吃了什么下午看了什么，晚上又将要去吃什么看什么，他一点儿都没往心里去。 想着韩子陆，又说不上具体在想些什么，有时努力想在脑海里把那张帅气无比的脸描画清楚，比划来比划去的，却反而更加模糊。 子陆的声音样貌，甚至他们一同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在反复的回忆中变得不再真实。 像是一场电影，演着别人的故事。 赵思源叫了江唯两声，到第三声，他才听见。 “什么？” 赵思源：“我说晚饭呢，你就不能把你那手机收起来两分钟啊？现在分组活动，你想吃啥？” 江唯盯着电池条，它不停闪着，快没电了。 江唯：“你们吃吧，我想直接回旅馆。” 赵思源一把抢过手机，拔腿就跑，“你不来就不还你！” “源子！”江唯吼了几声没用，只好去追，跟几个人一起往闹市区跑去。 龙泉是个很小的手工艺城市，说是闹市区，还没他们学校门口儿繁华。 赵思源一路招惹着江唯，直到选定了饭馆儿，点好了饭菜，才把手机还他。 江唯拿到手机之后瞪了赵思源一眼，忙点开看，只见电池图标还在闪。 他稍微松了口气，快速写了一条短信，告诉韩子陆他在外面吃饭，手机没电了，但他刚点了发送，屏幕就亮出一片白花花的光，紧接着黑成一片。 江唯狠狠踢了赵思源一脚，“让你抢我手机！没电了！” 赵思源叼着筷子，“没电好，你给我老实吃饭。” 江唯心里不爽，但也不能真的生气，闷了一会儿也就算了，等到饭菜上来，他二话不说就飞速开吃，其他几个人一个在啃鸡翅一个在啃鸡腿一个在挑鱼刺，碗里的饭都还没开始动，江唯这边已经吃完了满满一碗。 他拍着胸口灌了一口茶，抓起手机，“你们慢吃，我先回去了。” 赵思源再要故技重施，想扣下手机让江唯留下，但刚一伸手，就被江唯捞着胳膊来了一个过肩摔，实打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江唯也不扶他，一路小跑就出了店。 他们走了很远，这段路，江唯跑跑停停的，用了二十分钟才走完。 回到屋里，他接通电源，踱着脚在那儿等开机，一脸的着急。 脑子里一边想着那条短息不知发没法出去，一边想着摔赵思源那下儿是不是太狠，一边又想着自己是不是魔怔了，吃一顿饭的时间而已，多发两条短信也不能长高，少发两条短信更不会掉肉。 但道理好懂，做起来难。 从这趟出门儿开始，他就养成了习惯——随时随地看手机，只要超过一分钟不看，就如芒刺满背，浑身不得舒坦。 等了约莫半分钟，屏幕终于亮了。 点开已发送，果然没看到之前编的那条短信，江唯忙翻到草稿箱，正想重新编辑，滴滴滴，连续几条短信涌了进来。 都是韩子陆的。 【做什么呢？】 【怎么关机了？没电？】 【看到了给我电话】 【你们在龙泉住哪？】 江唯上下一扫，忙不迭打过去，不等问直接说，手机没电了，这会儿刚冲上。 韩子陆的笑声带着安慰效果，让江唯顿时平静了些。 江唯：“怎么了？你找我？没事儿吧？” 韩子陆：“你开免提吧，充电的时候讲电话不安全。” 江唯依言做了，再把问题问了一遍。 韩子陆轻描淡写地答道：“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想问问你在龙泉住哪儿，我以前也来过龙泉。” 江唯把地址粗略报了一遍，正要再说什么，就听韩子陆一笑。 “在旅馆等我吧，我马上就到。” 江唯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惊得跳起，“你说什么！” 韩子陆：“我在龙泉车站。” ☆、第77章 暑假4 龙泉车站！龙泉车站！龙泉车站！ 江唯脑子里无限循环着这四个字，抄起手机飞奔出门，等打上了的士才恍然想起，龙泉车站是哪个车站？火车还是汽车？ 不管了先开车。 江唯催促了司机几句，司机莫名其妙问：“到底去哪啊？” 江唯：“车站车站！” 司机：“汽车站啊？” 江唯：“是是是，先开车。”他说着拿出手机想跟韩子陆确认一下到底是什么站， 谁知刚点了两下，屏幕就又亮了白光……再一次没电了。 没办法，才充了几分钟，也就能坚持这一小会儿。 江唯急得把黑了屏的手机又胡乱按过一通，彻底死心了。 “师傅，咱们先去汽车站再去火车站吧！是不是汽车站比较近啊？” 师傅疑惑地转了下头，“年轻人你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只有汽车，没有火车。” 江唯先是一惊，接着就明白了是自己犯傻，可不是没有火车么，他自己就是从丽水坐大巴来的，要真有火车，当时不就直接坐了？ 他这是在大城市待久了，面对一个连火车都不通的小城市，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一会儿就到了车站，江唯摸出五十块钱递给司机，也等不及让他找钱，就一头钻出了车门。 弄得人家司机师傅还很高风亮节在后面喊，“年轻人！找你钱啊！” 手机没电，联系不上韩子陆，不过好在车站不大，江唯一头钻进去，就开始奔走寻找，整整一圈转下来，也就用了十几分钟。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下意识又看手机，但黑麻麻的屏幕根本看不出什么鸟来。 怎么办怎么办？ 子陆人呢？ 不是说了在车站吗？人呢？该不会逗他玩儿吧？ 搞不好真的是逗他呢，子陆人在北京，工作那么忙，怎么可能突然过来？听完那句“在车站”他就飞奔出门儿了，果然是没把话听完整吧？ 江唯一边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一边抓耳挠腮地想。 怎么办？ 好像除了先回去充电没别的办法，然而就在他把耳朵都抓红的时候，忽然一拍脑袋。 “你傻逼啊！”他自骂着，一路小跑到刚看到过的公共电话亭。 这种关键时刻居然把保命的本事忘了，真是缺心眼儿！ 子陆的电话，他是背过的啊！ 当时他俩闹着玩儿互相刁难，比赛谁先背会对方的号码，韩子陆号码好记，他以为自己一定赢，谁知韩子陆比他快了很多。 当然，后来韩子陆才承认，其实他早就会背，所谓比赛，其实一开始就不公平。 不过管它公不公平，电话一接通，江唯只想大吼一声——多亏了比赛！ “喂喂喂子陆？你在哪儿呢？你还在北京？” 电话那头稍微沉默片刻，“江唯？怎么打你电话打不通？你现在在哪儿？用的是客房电话？你住哪间房？我已经到你楼下了，问了前台，他说不能帮我查，你到底在哪间？” 这些话在江唯脑子里飞速绕了十几个圈儿，江唯那些兴奋过度的脑细胞才把话里的意思吃透了，他表情有些木讷，“你真没开玩笑？你到龙泉了？你不是说在车站吗？我在车站啊，找了你好几圈儿啊。” 韩子陆笑着叹了口气，“我不是说让你在旅馆等我吗？” 江唯努力回忆着，“你说过吗？不是只说了在车站吗？” 韩子陆：“那我现在重新说，你在原地等我，我马上过去，听清楚了？” 江唯：“别！你别动！你就在那儿待着听见没！不许动！哪儿都不许去！我马上就回！你等我十分……哦不，八分钟，八分钟！八分钟一定到！” 江唯奔出车站，满眼着急地寻着出租车，正巧看到一辆车朝他亮着前灯，忙窜过去爬上车。 “师傅师傅，去——” 司机转头，“年轻人，回来啦？我还等着找你钱呐。” 江唯认出了他，也顾不上感谢，一迭声说，“原路返回，师傅原路返回！原路！” 带队老师为了给学生们省钱，旅馆选了个位置略偏僻的。 三层小楼周围除了隔壁小区的砖墙，就只有一个小小的水果摊儿，跟小楼一起立在昏黄的路灯下。 夏夜，灯光引着周围的蛐蛐蚂蚱直往灯泡上撞，江唯跑过灯下时，还被一只硕大的蚂蚱在脸上撞了一下，居然有些疼。 不过也顾不上了，他直冲向韩子陆。 韩子陆正蹲在水果摊儿前看着一串荔枝，江唯冷不防地跑过去，喘着粗气在他身旁一蹲。 “子陆——”江唯大喘两口气，又来一声，“子陆——”拉住他的手，直勾勾看着他的眼，还是那句，“子陆——” 韩子陆嘴角带笑，眉头微皱，摸着江唯的头发，“好久不见。” 江唯鼻子一涩，一把拥住了韩子陆。 时间仿佛陷入静止。 路灯下，江唯看进韩子陆眼底，看着看着，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恍惚，世间万物都陷落在那一双清澈的瞳仁之中。 他舔舔嘴，怔怔地就想亲过去。 韩子陆却向后撤了撤身子，站起来，朝一个方向说：“老板，帮我把这串荔枝装起来。” 江唯这才看见，卖水果的老板表情很是僵硬。 江唯把刚才的情形在脑子里回放一遍，也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 他不跟韩子陆拉手，就这样一前一后回了旅馆。 进屋之后，江唯坐上床沿儿，韩子陆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 小别胜新婚，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你问一句我答一句，无聊话说了一车，过了将近半小时才从重逢的恍惚中恢复了正常。 江唯挠了挠头，面对着韩子陆，想做点儿什么又觉得拘束，只得去洗那串荔枝，边洗边问：“请假真的没关系吗？” 这个问题，他今晚已经问了三次了。 前两次问，韩子陆都逗个乐过去了，直到这回才认真回答：“有副主厨盯着，没什么问题。” 江唯剥了一颗荔枝塞进韩子陆嘴里，虽是聊着正经话题，眼神却带着不正经的光在韩子陆脸上扫视，“副主厨，那个叫元什么的小孩儿？” 韩子陆摇头，“元昊是很好，但年纪小，这么大一个摊子不可能交给他，就算我同意，经理也不同意，这次管事儿的副手姓罗，你也见过的，不过可能没太注意，三十几了，不怎么起眼，不爱说话，但做事踏实。” 这些话，对这会儿的江唯来说，其实不怎么听得进去，他话题一转，又问了一遍，“真的只待两天？我们下站景德镇，应该挺有意思的，我想你也一块儿过去看看，真的不能再请几天假？” 韩子陆摇摇头，再次回答，“时间都算好了，返程票也买好了，而且还有工作要做。” 江唯哦了一声，神色阴沉了一瞬，而后又转为晴朗，“两天也好，反正我马上也回去了，嗯，两天也好……” 他那不老实的目光继续在韩子陆脸上绕着圈儿，范围越收越窄，终于只停在那张好看的嘴上。 水果摊儿前那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又回来了，江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在韩子陆对面坐下，拉起他双手，挪了下身子，向前方慢慢凑了过去。 嘴唇刚一碰到，江唯就觉得有股电流从头顶直窜到脚底心，让他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浮在那些洁白的云朵上。 为了这种轻飘飘的感觉，江唯也用轻飘飘的力道去亲吻韩子陆的嘴唇。 舌尖缓慢而温柔地触碰对方牙齿和舌尖，像是一首慢节奏的歌。 韩子陆也配合他的步调，温度和津液在两人唇齿间交换着，这并不是个激烈的吻，却不能说不炙热。 舌尖每向前探出一次，江唯都觉得，小腹连着腿根阵阵发紧。 但他仍旧保持着缓慢步调，沉醉其中，不想结束这个过程。 就在两人难分难舍时，房门砰地一声大开，赵思源的声音同时传来。 “唯唯！我给你打包了吃的！快来——” 赵思源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江唯的表情僵在脸上，赵思源身后的刘牧整个人像被定在了原地，这忽然打了照面的四个人，只有韩子陆看似淡定，目不斜视，只盯着江唯的脸。 江唯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只是强装镇定，别的不说，只看那红成番茄色的耳垂，就知道他现在有多尴尬。 江唯只得抛开自己的尴尬，硬着头皮站起来，拍了拍赵思源肩膀，直接对刘牧说：“木头，给你介绍一下。”他指着韩子陆，“他叫韩子陆，是我的……嗯，男朋友，比咱们都大几岁，你可以叫他韩哥，他会在这儿待两天。”说完朝向韩子陆，“子陆，这是刘牧，我同学和室友。” 韩子陆走过来，微笑伸出手，“你好。” 江唯见他伸手，就知他比刚刚更尴尬了，听到那句你好，就更是确定了几分，也不管刘牧的表情有多惊讶，直接越过他，拉着韩子陆出了房门。 第3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4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34节 他撂下一句，“我带子陆出去转转，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赵思源看着江唯的背影出神，刘牧吹了声口哨，“我的乖乖，真长见识，江唯那小子真敢说。” 赵思源站在原地，仍旧一动不动地出神。 刘牧把手在他眼前一晃，“还看什么，早走远了，还说了今晚不回来睡。”他说着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哎呦没想到，江同学谈起恋爱这么放得开，满世界嚷嚷着要去开房干炮。” 赵思源瞪了他一眼，吼道：“你他妈有完没完！” 刘牧被他吼得有些挂不住面子，“切”了一声，扭头走了。 屋里只剩下赵思源一个，他又发了会儿呆，起身关上房门，然后重重躺在了江唯那张床上。 另一边，江唯正拉着韩子陆的手漫无目的地乱走。 韩子陆也不问去哪儿，就这样跟着他走。 龙泉城市小，即使再怎么乱走，只要朝着有人有光的地方，多半都能走到闹市区，这两人也不例外。 走着走着，街边行人就多了起来。 小商小贩在路灯下叫卖，一些小孩儿围着灯光蹦蹦跳跳追着蚂蚱。 江唯看着韩子陆，想确定他是不是还在尴尬，韩子陆却看着那些孩子中的一个，“我小时候也跟他们差不多，随便一只虫子几块石头，就能玩儿上半天。” 江唯看着他的表情，嘿嘿一笑，“现在也能玩儿啊。” 说着把韩子陆拉到灯下，自己混进孩子群里，左跳右跳的，给韩子陆捉了只肥硕的蚂蚱。 几个忙活半天一无所获的小孩儿盯着江唯，江唯双手捂着，把蚂蚱递给韩子陆。 韩子陆也伸出双手，跟江唯的手缝对缝地接在一起，江唯那边把手敞开些许，他就配合着调整些许，没一会儿，活蹦乱跳的蚂蚱就进了韩子陆手心儿。 韩子陆捏着蚂蚱腿儿，那可怜的蚂蚱反复做着蹦跳动作却跳不起来，一下下像磕头似的往前栽，引得几个围观的孩子呵呵直笑。 韩子陆蹲下身，看着那个男孩儿，男孩儿一见蚂蚱，两眼冒光就想上手抢。 江唯刚想阻止，韩子陆先把蚂蚱护了起来，问那孩子，“你抓它打算干嘛？” 男孩儿眉毛动了动，“还能干嘛，玩啊，你这个大人真奇怪。” 韩子陆：“那你想要这只？” 男孩儿用力点头，那力气大得，整个身子都跟着颤。 韩子陆叫他摊开手心，把蚂蚱放在他手心儿里，但不等男孩儿合拢小手，韩子陆就先松了手。 肥硕的蚂蚱腿力充足，一旦逮着机会就用力一蹬，扑哧扑哧飞走了。 男孩儿的目光跟着蚂蚱追了一会儿，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江唯眼看着有几个家长模样的人往这边看，忙拉着韩子陆走了。 韩子陆一边走一边笑，江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哎我说，你还有这爱好啊？欺负小孩儿有意思啊？” 韩子陆：“我欺负他什么了？蚂蚱是你抓的，是我给他，他没接住。” 江唯：“那你不能等他接稳当了再松手啊？” 韩子陆伸手在空气里虚抓一把，“我小时候，我爸就是这样把抓到的蚂蚱给我的，我一开始总是抓不住，他总会说‘不打你，不骂你，玩一玩，放了你’让我别折腾小虫子小动物，玩玩就放，别犯浑把它们弄死了。” 江唯：“后来呢？你抓住了没？” 韩子陆顿了片刻，“后来有一次，是一只特别好看的蚂蚱，身上是彩色的，我特别想要，我爸数一二三，我还没听到三就合手抓了。” 江唯：“那是你学精了，结果抓住了，很开心吧？” 韩子陆双手对搓一下，笑说：“结果用力过猛，给捏死了，我哭了好几天。” 江唯：“真是够笨的，不过你心真好，还为了蚂蚱哭。” 韩子陆耸耸肩，“可能是被吓的。” 再往前走，江唯脑子里总想着一个小小的韩子陆，想他捏着死蚂蚱哭鼻子的画面，越想就越觉得心疼。 于是等再看到有大蚂蚱在路灯底下飞，他又冲上去给抓了。 “子陆，伸手伸手。” 韩子陆摊开手心。 江唯捏着蚂蚱的大腿，把它放进他手心儿里，“我数三声哈，三，二，一。” 江唯在数到二的时候就把自己另一只手贴着韩子陆手背包了上去，等到松手时，这只手已经带着韩子陆的手一起合上，把蚂蚱圈在了里面。 韩子陆盯着自己握成拳头的手看了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摊开了手心。 可怜的蚂蚱慌不择路，一腿蹦到江唯头上，再一借力，就朝着河边的草丛去了。 江唯揉揉头，“嗯，这就是玩一玩放了你。” 他解说完，目光转向停在河边的小船，“子陆，要不要去划船？” ☆、第78章 暑假5 三十多岁的小老板摇着羽毛扇子，指着插在软泥里的木牌。 “十五块半小时，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江唯韩子陆互相看了一眼，江唯一边掏钱包一边问：“这船就是我们自己用浆划？” 小老板飞快摇着扇子，“对，自己划，从这边到那边桥底下，这段距离随便玩，不能过桥，押金两百，十五块半小时，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韩子陆笑了一声，江唯掏出二百三十块，“那我们包一小时。” 小老板笑嘻嘻送他俩上船，“坐我家船就对啦，绝对童叟无欺。” 河水很浅，一浆下去能碰到水底。 小船晃悠悠离开岸边，水波里倒映着岸边的路灯，小老板站在岸边朝二人挥手，“一小时啊，记住时间，三十块一小时，童叟无欺。” 韩子陆：“这人就会这么一个成语。” 江唯学着小老板的腔调，“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韩子陆大笑，声音在水面回荡。 江唯看着韩子陆脸颊的酒窝，只觉心满意足，索性也不去管什么船桨，往前挪了挪，挨着韩子陆，把他的手攥在自己手心儿里。 没人划桨，小船慢悠悠随着水流前行，逐渐到了河道中央。 这儿有一块儿几平米大的浅滩，长着茂盛的水草和高高的芦苇。 一些莹绿色的小光点停在芦苇叶上，发出一闪一闪的光。 “萤火虫。” “是啊萤火虫，感觉都好几年没见过了，上次见还是在平谷，平谷你知道吧？京郊那个。” 韩子陆：“桃子那个平谷？” 江唯：“不愧是厨师，说什么都能跟吃的联系上。” 韩子陆：“这叫职业素养。” 江唯做了个鬼脸，指着萤火虫，“要不要，给你抓一只？让你玩一玩儿再放。” 韩子陆：“别抓了，那边水浅，别把船卡住。” 江唯：“怕什么，又不靠太近。” 木浆搅动河水，在水面勾出一圈圈波纹，越靠近那片芦苇，岸上的路灯就离得越远。 光线暗下来，萤火虫的光也显得更亮。 当距离还剩两米，江唯停止划桨，朝韩子陆比了个噤声手势。 韩子陆小声说：“我本来就没说话。” 江唯：“所以叫你继续别说啊。” 这回韩子陆朝他比了个噤声手势，江唯撇撇嘴，耸了耸鼻子，“你故意。” 先前船桨荡开的水波逐渐恢复了平静，一轮弯月在水面上逐渐从破碎恢复完整，窸窸窣窣的虫鸣从四面八方传来，偶尔几声蛙鸣掺杂其中。 江唯又下意识比了个噤声手势，伸着脖子，盯准了几只低空飞行的萤火虫。 等了一会儿，他试探着出手，谁知小虫比想象中灵活，三只里面有两只直接飞远了，只剩下一只，躲开了江唯的偷袭，慢吞吞停在水里冒出的芦苇尖儿上，又闪了两下，就暗下去了。 江唯盯着那根芦苇摩拳擦掌，嘀咕着，“就你啦。” 河心光线很暗，不发光的萤火虫趴在树叶上连个轮廓都看不出。 江唯掏出手机递给韩子陆，“帮我照个亮。”说着凑近那根芦苇，只等照明一来，瞬间把犯人缉拿归案。 灯光亮起，照着芦苇叶呈现出翡翠般的绿色，树叶背面那只小虫像被隔在绿色的灯笼里，透出个放大了的黑影。 江唯又“嘘”了一声，朝船外探出半个身子，慢慢儿把手伸向叶片。 就在他即将碰到叶子时，芦苇下的水面荡起了一朵水花，好像有鱼。 江唯下意识循声望去，不看还好，这一看，直接被惊得汗毛根根竖起。 他猛地向后闪身，大叫一声，“蛇！”话音未落，小船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摇晃了一下，他挣扎想要扶稳，但整个人的重量已经压得小船失去了平衡。 “哗啦”一声之后，河面腾起水花，江唯掉了进去。 “江唯！”韩子陆慌张地站起身，直勾勾盯着江唯掉下去的方向，但等了几秒仍不见他出来。 韩子陆微薄的耐心被黑暗的水面消磨殆尽，他直接把手机扔在船上，跟着跳了下去。 两串气泡冒在水面上，韩子陆在水中焦急摸索。 虽然是条小河，但河心这段儿的水并不算浅。 江唯不是不会游泳，只是刚刚被那么惊了一下儿，掉到水里之后居然就忘了游泳这码事，手脚胡乱挣扎着，险些真的呛了水。 还好韩子陆及时找到他，一把把他揪了上来。 两片水花在水面绽开，江唯韩子陆一起游了一小段儿，伸手攀住了小船。 这船太小，被他们同时一攀，差点儿又要翻了。 韩子陆忙松开手，“你在这儿别动，我绕到对面。” 江唯咳了几声，粗喘了几口，想到刚刚那条蛇，忽然大喊一声，“子陆别过去，有蛇！” 但韩子陆已经绕到了对面，这时江唯才发现，他们两个人加上这条小船，都已经不在刚刚看到蛇的位置了，就在他掉水里折腾的这几分钟里，小船又顺流飘出了五六米。 江唯松了一口气。 韩子陆：“我扶着这边保持平衡，你先上船。” 江唯：“不不，你先，我扶着。” 韩子陆：“听话，你先上去，我比你轻，你拉我更容易。” 这话在理，江唯率先爬回船上，再把韩子陆拉了上来。 两人浑身湿透，头发尽数贴着头皮，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江唯把脸上的水一抹，一把拉住韩子陆，“你怎么也掉下去了？没事儿吧？” 韩子陆，“你呛到没？有没哪里不舒服？你说有蛇？咬到你了？给我看看。”他说着查看江唯的手。 江唯连忙否认，“只是突然看见，把我吓一跳，你看见没？那么粗一条，还是红色的！” 韩子陆摇头，脱了上身的t恤，拧干水帮江唯擦拭头发。 江唯仍然心有余悸，满脑子都是那条蛇——浑身黑红相间的斑纹，脑袋有手腕粗，蛇尾绕着芦苇，蛇身在水中漂浮，瞪着一双冷冰冰的蛇眼，朝他吐着信子。 那种颜色，应该有毒吧？ 他带着后怕抬头看韩子陆，这才注意到对方自己浑身湿着，却在帮他擦水，而他却在想那条早就不知死到哪去的水蛇。 江唯也学着韩子陆的样儿脱了上衣拧干水，帮韩子陆擦拭头发。 两人互相保持着一样的动作，小心擦拭。 t恤拧过几遍，江唯的头发已经不再往下滴水，但还是湿得厉害。 韩子陆擦着擦着，忽然就抱紧了江唯，“你刚刚吓死我了。” 江唯自己也后怕，“哎，都怪我，害你也掉水里了。” 韩子陆叹了一声，没说话，只把江唯抱得更紧了。 回到岸上，两人一起叫了辆出租。 江唯本打算和韩子陆逛完街再另找一间旅馆住下，但临时出了岔子，也就没心思再去找旅馆了，报了之前的住处，带韩子陆一起回了他和赵思源同住的标间。 夏天衣服干得快，到屋里时，两人身上已经干了大半，但水虽然干了，河里那种土腥味却留在衣服上。 赵思源一开门就耸了耸鼻子，“什么味儿？”接着扫视二人，“怎么回来了？不说不回来住吗？我还以为今儿可以把两张床拼一起爽一下呢，谁知你又回来了。” 江唯拉着韩子陆进屋，“衣服脏了，忘了带换洗的，就回来了。” 赵思源，“衣服怎么了？你这是干嘛去了？” 江唯笑笑，不想把实话说出来，就随便扯了两句对付过去。 他把韩子陆安排在自己床上坐下，就拿着钱包下了楼，“子陆你等我会儿，我去问问还有没有空房。” 他这边一走，赵思源那边就走到韩子陆身边，“我说，你俩到底干嘛了？” 韩子陆眉毛一挑，“有些事，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得好。” 赵思源脸色微变，张张嘴但没出声，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看着，一言不发，直到江唯回来。 江唯在赵思源肩上一拍，“行了我床让给你，我跟子陆到楼下睡。”说着拎起行李，拉着韩子陆就直奔了楼下。 进屋先换衣洗澡。 水哗啦啦冲刷下来，那股子土腥混合鱼腥的河水味儿总算下去了，江唯深吸一口气，总算舒爽了。 韩子陆问：“你不会游泳？” 江唯：“会，但这几年不常游。” 韩子陆：“正好是夏天，等回了北京，我们一起游泳吧，每周至少两次。” 江唯：“也行，可是为什么啊？你不是喜欢跑步吗？” 韩子陆：“你游泳水平一般，万一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而我又不在你身边，怎么办？” 江唯：“不会的，哪儿那么巧啊，而且我会游。” 韩子陆：“不行，必须游。” 江唯发现韩子陆认真得异常，只得举手投降，“都听你的，学校里就有游泳馆儿，还挺不错的，当时还是奥运场馆之一呢，回头等我实践完，立刻跟你一块儿去办卡。” 韩子陆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眼中浮出笑意，“乖。” 水流带着泡沫把两人的身体清洁干净。 韩子陆：“我洗好了，你呢？” 江唯：“我再洗一会儿，想再搓一遍肥皂，哎，我现在一闭眼就想起那条蛇，一想起我跟它在同一条河里泡过，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韩子陆：“没想到你这么怕蛇。” 江唯：“正常人都怕吧。” 韩子陆笑，“是么？我还挺喜欢的，干脆以后养一只吧。” 江唯：“千万别！” 韩子陆笑意更深，踩着的脚印出了浴室。 江唯这才回过味儿来，韩子陆这是逗他呢，他记得很清楚，韩子陆说过好多遍，不会养宠物，何况蛇这种根本就不能算宠物的冷血动物。 一想到蛇，就又是一身鸡皮疙瘩，江唯把浴球又在身上使劲搓了几搓。 韩子陆披着浴巾走到床边，回头看了一眼浴室。 他打开随身带来的背包，从内侧一个小口袋里摸出个透明自封袋，盯着里面的十几颗白色药片。 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们放了回去。 他很明确，自己一开始会失眠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他从小一个人睡惯了，一时适应不了，只能借住药物。 但他没想到，后来即使江唯走了，他依然睡不着。 而且情况比一开始还要糟，四颗药片只够他入睡，却无法让他睡到天亮，连续三天，每天半夜必醒，每次醒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旁边空着的枕头，他都一阵心悸。 后来，他把家里所有灯都打开，把空调温度开低，裹上厚厚的被子，但没用，第四天仍然会醒。 他躺在床上，经常盯着天花板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 再后来，他增加了安眠药的剂量，才勉强睡了个好觉。 韩子陆把小口袋收好，放回包里。 这时江唯裹着浴巾走出来，笑着唤了一声，“子陆。” 韩子路朝他走去，心里想着，也许经过这几个月，他已经习惯了和别人一起睡，也许今晚有江唯在身边，他的安眠药，已经用不着了。 ☆、第79章 暑假6 江唯这一觉睡得很好。 除了一贯的良好睡眠质量，更重要的原因是优质的睡前运动。 虽然没润滑和套套做不了全套，但韩子陆的口技比一开始进步了太多。 在嘴唇和舌头的联合攻击下，憋了十几天的年轻人很快缴械投降。 韩子陆送了他一个带着腥味的晚安吻，江唯心满意足地把韩子陆当抱枕那么抱着，一觉睡到天亮。 这一觉睡得太好，以至于他忘了自己身在旅馆里，忘了自己还在暑期实践，这也难怪，有韩子陆躺在旁边，感觉就跟睡在家里没什么两样。 江唯昨晚爽过之后没几秒就睡着了，完全没考虑过第二天，连闹钟都没设一个，要不是韩子陆叫醒他，这一觉都不知要睡到猴年马月去。 老师给的集合时间是上午九点，他洗漱完毕的时间是八点半。 集合之后就要直接出发，学生们要自己解决早饭，时间紧迫，想多腻一会儿都没功夫。 出门时，江唯咂了砸嘴，跟韩子陆说：“特想吃你做的东西，这都馋了快半个月了。” 韩子陆：“点菜吧，回去给你做。” 江唯：“来个韩式全席吧，你做的我都馋。” 走到旅馆外，江唯左右看了看，带韩子陆往左转。 “这儿地方有点儿偏，离得近的早点铺子就一家，也没什么好吃的，油条豆浆包子，味儿都一般。” 韩子陆：“带你们出来社会实践，你还真以为是来旅游享福呢？” 江唯：“那当然是一边儿实践一边儿享福最好了。”说话间扫了一眼天边，只见今天的云比昨天更多更厚，看起来也更白更软。 江唯看着韩子陆侧脸，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惬意，特别自然地跟他手牵手，“你来了真好，我昨天就想呢，这里景色很好，就是缺个人一起看。话说，你这两天都会一直跟我待在一起吧？我们今天去参观青瓷大师的工作室，应该挺有意思的。” 韩子陆歪头看着江唯，“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们一起？” 江唯：“肯定呀。” 韩子陆不走了，“我还是等你回来吧，你要去多久？” 江唯：“不行，你得跟我一块儿，这事儿没得商量，你大老远跑来找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待着等我。” 韩子陆：“龙泉我以前来过，可能比你还熟，正好可以到处逛逛，等晚上你忙完了，我可以带你去吃好吃的。” 江唯拉着韩子陆继续往前走，“反正就是不行，必须跟我一块儿，吃饭睡觉上厕所，随时都得一块儿。” 韩子陆：“任性，不讲理。” 江唯下巴一扬，“就不讲理了，你拿我怎么着？” 韩子陆摸江唯头发，“乖了别闹，你这是出来实践，又不是玩儿，而且同学老师都在，我跟过去不好。” 江唯：“那有什么，好几个研究生跟着凑热闹呢，他们也自带家属，放心，我们这个实践没那么教条，老师都不管。” 韩子陆还是摇头，“我又不认识你那些同学，还是不……” 刚说到同学，就有同学出现，刘麦大喊了一声江唯。 江唯韩子陆同时转身看声音的方向。 韩子陆的手颇不自然地往后抽了抽，但被江唯拉得太紧，抽不出来。 江唯没注意到韩子陆的尴尬，简明扼要给两边做了介绍，说到韩子陆时，还是那一句，“韩子陆，我男朋友，你可以叫韩哥。” 刘麦双眼放光，心说原来刘牧那个死八卦没骗人，江唯真的带了个大帅哥来。 她朝韩子陆伸出手，一反常态地正经，“韩哥好，我叫刘麦，你可以叫我麦子。” 韩子陆犹豫了一瞬，伸手跟她草草握了一下。 刘麦握手的时候还很正经，手一收回就原地蹦了三下，“妈呀跟大帅哥握手了！帅哥你好，帅哥你缺闺蜜吗？” 江唯忽然觉得，自己这同学有点儿丢人，他把韩子陆的手重新拉过来在手心儿里搓了搓，“我跟你韩哥吃早饭去，拜拜。” 刘麦笑嘻嘻跟上，“真巧，我也去吃饭。” 江唯白了她一眼，“当什么灯泡儿。” 刘麦双手捧脸，“大瓦数，亮闪闪。” 江唯直接无语，这女生真是，见了帅哥连性格都变了，平时可没这么不正经。 三人一起到了早点铺子，刘麦路上给刘牧发了短信汇报情况。 于是早饭刚吃一半儿，早点铺就呼啦啦来了七八个人。 刘牧自然不用说，哪儿有八卦哪儿就少不了他，赵思源也在预料之内，可是连不问世事的沈君建和别别扭扭的齐靖宇都来了，这让江唯有些意外。 加上几个女生，一群人往小店门口一站，简直可以说声势浩大。 江唯看着这一堆不速之客，瞪了一眼刘麦，刘麦把面条吸溜进嘴里，“哟，各位，好巧。” 门口儿这群人纷纷说好巧好巧，表示他们只是刚好过来吃饭，完全没别的意思，但话是这样，几个人除了赵思源之外，却都看着韩子陆。 江唯见他们那样儿，也懒得吐槽，原样介绍道：“这是韩子陆，我男朋友，你们可以叫他韩哥，今天他跟我们一起行动。” 又是一阵“好巧”，几个人装作对韩子陆不感兴趣似的，各自找位置坐了，反复看着菜单，却不点吃的。 这时老板娘过来热情地招待，“哎呀几位同学，又来啦，早上不是刚……” 一阵咳嗽声打断老板娘的话，“点菜！嗯，我们要……一笼包子。” 赵思源很自然地坐到江唯那桌，刘牧想了想，还是做到了齐靖宇旁边。 围观的热乎劲儿过去，大家各干各的，刘麦一边吃面一边瞧着韩子陆，一碗面吃了二十分钟。 最后一根面条下肚，她忽然盯紧了韩子陆，“你，那个，七食堂牛肉面！你是二号窗的厨师？！” 几个同学闻声齐刷刷看向这边。 江唯：“你怎么知道？” 刘麦：“眼睛啊！”她说着抬手，隔空遮住韩子陆眼睛以下，“就是你！一点儿没错，我看人很准的。” 韩子陆笑着点点头。 刘麦蹭到他身边，“我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爱吃你的牛肉面！你现在还做么？怎么不见你啦？换食堂了？换哪儿啦？告诉我我一定去吃。” 江唯刚要开口，几个女生就围上来，纷纷表示要吃韩子陆做的牛肉面。 江唯觉得麻烦又丢人，想全部推了，没想到韩子陆却笑着一一答应下来，说开学之后有时间可以去找他，说完之后，给了每个人一张名片。 女生们心满意足散开了，江唯挺自豪，但又有点儿说不清的不爽，“你出门儿还带名片啊？” 韩子陆：“一直放兜里忘了拿出来。”他说着看向那几个学生，眼中的笑意是真诚的。 江唯：“怎么样，美院女生挺好看的呗？” 韩子陆：“你的这些同学，人很好。” 江唯直到很久以后才回过味儿来，明白了这句“人很好”的意思。 韩子陆是想说她们对同性恋的态度很友善，所以人很好。 韩子陆会有这种想法其实很好理解，但江唯一直生活在这种奇葩云集的环境里，大家的接受度都很高，他并不觉得对同性恋友善有什么特别，对他来说，反而是不友善的才难以理解，所以当初听到赵思源言语里有歧视的意思，他才那么生气。 江唯自己不算个典型同性恋，也从没在是非这个问题上对自己的性向纠结过，所以对于韩子陆为什么会真心微笑，他是无法完全理解的，不止这些，那些在年少岁月里对自己性向的挣扎，遭人非议之后的自我否定，也是他从没体会过的。 江唯的同志之路可说是一帆风顺到令人发指，这是幸运，但也因为这样，他对韩子陆内心深处的一些东西，始终无法真正理解。 江唯对自己的性取向完全认同，丝毫不觉丢人，不管面对老爸还是面对同学，甚至在老师面前，他都十分坦荡。 集合后，带队老师朝韩子陆投来疑惑的目光，眼看着就要问一句这是谁，江唯抢先说：“老师，他叫韩子陆，来找我玩儿的，对青瓷很感兴趣，今天跟我们一起参观没问题吧？” “哦，没问题，青瓷是很迷人的，你朋友很有品位。” 江唯点点头，然后纠正了一句，“是男朋友。” 在老师疑惑的目光中，他又重复了一遍，“他是我男朋友。” 老师忽然就笑了，露出了然神色，“嗯嗯，好，都是个人自由，老师觉得这样挺好。” 在老师走后，学生们中间爆发出一小阵哄笑，刘牧拍着江唯肩膀，“你可真行。” 江唯：“我干嘛了？实话实说，省得麻烦。” 刘牧摇摇头，竖了个大拇指，“牛掰。” 过了一会儿，齐靖宇也过来，阴涔涔说：“你告诉老师，当心他回头告诉你家长。” 江唯一笑，“我爸早就知道了。” 齐靖宇露出惊讶神色，视线在江唯和韩子陆之间转了半天，然后低下头，默默回到了队尾。 经过了最初的好奇和八卦，韩子陆的存在感在一群人中逐渐恢复了正常。 这一天的大部分时候，他看起来都像是这个班级的一部分，跟他们一起参观大师工作室，一起去青瓷博物馆，傍晚还一起到当地的一个学姐家里吃饭。 经过了一天，韩子陆整个人的状态明显变了很多，从拘束到放松，甚至晚饭时，他已经可以在众人面前十分自然地和江唯手拉手了。 学姐家住在山里，在半山腰建了一间小楼，工作室和住处放在一起。 饭桌摆在凉亭里，清凉的山风吹着，空气中有毛竹的清香。 江唯看着那一片绿海似的竹子，忽然说：“这里跟豆豆他们那儿有点像。” 韩子陆点点头，看着落在远处山顶的彩云。 江唯：“子陆，以后我们也这样吧？” 韩子陆：“隐居山林？” 江唯：“不是隐居，就是找个环境好的地方，小地方，弄块儿属于自己的地方，我做工作室，或者你开个小餐馆儿，或者既是工作室又是餐馆儿……反正自由自在的，每天都能待在一起。” 韩子陆：“每天待一起你不腻？” 江唯：“才不会腻。” 韩子陆笑笑，话锋一转，“小城市和大城市，各有各的好，不是身在其中很难完全体会。” 江唯：“你嫌小城市不发达？” 韩子陆摇头：“发不发达倒不重要，但大城市更包容，换句话说，就是人多，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管谁的闲事。” 江唯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我们过我们的，有什么闲事？” 韩子陆：“两个男人在一起生活，放在大城市可能没什么，但在小地方，就特别扎眼。” 江唯哦了一声，沉默了几秒钟，“你家就在小镇上吧？以前有什么不好的经历？” 韩子陆：“那倒没有，他们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话到这还没说完，不过身后叽叽喳喳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刘麦提着一个塑料袋小跑过来，“江江来帮忙，学姐说让我们都去帮忙打下手。” 江唯：“哦，那子陆也一起？” 刘麦：“一起个屁，人家子陆哥哥是大厨好吗，我们都给他打下手。”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江唯和韩子陆一起进了厨房。 江唯被安排了削皮的工作，刘麦洗菜，赵思源摘菜…… 只有韩子陆没分配到杂活，由学姐亲自领着，介绍厨具和调料，探讨厨艺心得。 众人一起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再次坐到了饭桌前。 不知是不是因为动了手，这顿饭闻起来格外诱人。 开胃菜是一道野菜汤，脸盆那么大的海碗盛着，五颜六色的菜叶飘在一丝一丝的蛋花之间，透着一股子清香。 学姐介绍说，这些都是正宗的野菜，她一大早到山上挖回来的。 众人都迫不及待拿起碗，只有江唯左看右看，韩子陆还没过来，他想等她一起。 学姐见他不动筷子，“小陆说叫你先吃，他没那么快，后面还有几道菜，要做一道上一道，我也不太好意思麻烦他，不过，嘿嘿，我也馋啊，天天在这儿吃的都差不多味道，偶尔换换口味真是求之不得，这次就厚着脸皮辛苦你家帅哥了。” 江唯客气几句，说我也想吃他的菜，说完却还是不喝汤，而是去了厨房。 韩子陆正往一只陶罐子里码放调料，江唯进门他也没抬头，看样子十分认真，可他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忽然说：“不是让你先吃么？怎么还是跑来了？” 江唯凑过去，鼻子贴着罐子口儿吸了一大口气，“来开小灶啊，这是什么？” 韩子陆：“肘子，你学姐很懂做菜，这是香猪，她自己在山上养的，肉质相当不错，不过皮比较厚，要花的时间比较久，虽然她已经提前煮上了，不过还是不够火候，刚才她建议改用高压锅，我没同意，陶罐慢一些，不过能把最好的味道发挥出来。” 江唯：“那今晚还吃得上么？” 韩子陆：“你们吃慢点儿应该没问题，要先尝尝么？”他说着从灶台端起一只小碟子，里面是薄薄一片连着皮的肘子，肉皮红润，几乎透明，“给你开小灶。” “原来你早知道我要来。”江唯啊呜一口把整片叼进嘴里，一入口，就是一股浓醇的猪油香，猪肉和猪皮还稍有些硬，属于很有嚼劲的那种。 江唯吃得仔细，随着牙齿的研磨，肉皮化成了质感浓稠的汤汁，和瘦肉混在一起，渗透进每一条肉丝中的味道也释放出来，共同组成香醇无比的口感，调味料咸鲜微甜，很完美地配合了猪肉本身的香味，像一副主次分明的画作，主体被很好地陪衬起来，跟背景相得益彰。 喉结一动，江唯吃完这口直接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看着韩子陆，“再赏点儿吧，好久没吃你的菜了。” “不行。”韩子陆拒绝地干脆。 江唯正要装可怜，韩子陆就掀开了另一边的锅盖。 这次是鲜香扑鼻。 江唯把整张脸凑过去，“又是什么好吃的？” 韩子陆：“泉水鱼，没什么花哨的，就是山里的泉水加上溪水里的鱼，加点葱姜调味，直接一锅煮出来。” 江唯：“说得轻巧，随便一煮能有这味儿？” 韩子陆的笑容里带着一抹神秘和得意，拿勺子给江唯先盛出一碗，再把剩下的装进大碗，交给帮工的阿姨拿去上桌。 韩子陆把碗放在小桌上，筷子递给江唯，“你吃吃看。” 碗里，三条小鱼沉在奶白色的鱼汤中，小的手掌宽，大的手掌长，简而言之，都是很小的鱼，而且都是不同品种，没一条是江唯认识的。 第3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5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35节 韩子陆：“溪水浅，小鱼多大鱼少，不过虽然小，也不是鱼苗了，就是这样的品种。” 江唯连吹三口，顺着碗边儿吸溜了一口鱼汤。 滚烫鲜美自然不用多说，但这种鲜美中，还带着一丝清香，刚好中和了腥味，让这汤鲜得纯粹。 江唯吹着热气，又喝了几口，直把碗喝得见底，只剩几条鱼才停下。 他瞧着韩子陆，“竹子？” 韩子陆微笑点头，“一开始煎鱼之前，先用油煎了竹叶。” 江唯用力点着头，“原来如此，下一道菜呢？下一道吃什么？” 韩子陆指指桌子，“吃着碗里想着锅里。” 江唯嘿嘿一笑，埋头叼起一条鱼，像只贪吃的大猫。 这天他们在学姐家待到十点钟才回去，一行人吃饱喝足，坐上中巴车就开始亢奋，几乎一路都在唱歌。 军训的曲子、国歌、年份不详的老歌，新流行的神曲，什么搞怪就唱什么，热热闹闹过了一路。 回到旅馆之后，韩子陆又说了一次，“你们班真好。” 江唯：“是啊，如果你能一路跟着我们，就更好了，下一站景德镇，只会更好玩儿。” 韩子陆脸上的笑容转为愁容，“没办法，票已经买好了，明天下午就要走。” 江唯看着韩子陆，一天一夜的互相陪伴并未使思念减淡，反而让胸中的一些情感更加澎湃起来。 他一把将韩子陆按在墙上，毫无保留地亲吻上去。 ☆、第80章 暑假8 睡前运动加上几两小酒，等于一个无梦的好觉。 上午自由活动，江唯十点才醒。 他刚一睁眼，就见韩子陆躺在旁边看着他。 “早。”韩子陆的声音清爽，像是醒了很久了。 “早啊。”江唯的声音沙哑，把嘴凑过去在韩子陆嘴上蹭了蹭。 “十点钟了，起床么？”韩子陆问。 “嗯。”江唯应了一声，却赖着不动。 他还没完全醒，想再躺会儿，他眨巴着眼，瞧着韩子陆，瞧着瞧着忽然就想到了什么。 昨晚……他是不是跟韩子陆表白了？ 不是四个字的表白，而是三个字。 他是不是说出来了？ 这样一想，江唯就觉得脸皮发烫。 韩子陆：“你怎么了？” 江唯：“没，没有啊。”他一把掀开被子，光溜溜躺床上，用手往脸上扇着风，“有点儿，有点儿热，空调开几度？” 韩子陆一脸怀疑，“23度，你是想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儿吧？脸都红了。” 江唯咽了咽口水，视线在韩子陆脸上乱转，“我昨天，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嗯，没有，没事儿没事儿。”他直愣愣坐起来，拍了拍脸。 没有，肯定没有，以他对自己的了解，那三个字肯定是说不出的。 毕竟长这么大，他从没说过，也没想过会说，不在脑子里的东西，又怎么会从嘴里说出去呢？ 感情好就行了，这种肉麻的话，没必要真的说出口。 江唯转头看了一眼韩子陆，他在床上伸着懒腰，整个人有些懒散，让人想直接扑上去。 江唯看着那张脸，三个字忽然冒出来，在脑子里转了一圈。 他眨着眼，脸更红了。 韩子陆笑了，“到底是什么玩儿法？说出来听听。” 江唯猛地站起来，光溜溜跳下床，直奔洗手间，放水，洗澡。 起得太晚，早饭午饭一起解决，韩子陆给江唯夹了些空心菜，托着下巴问：“到底是什么py？你不说我就一直问。” 江唯埋头吃米饭，朝韩子陆做了个鬼脸。 韩子陆摸他头，“你也有脸皮薄的时候。” 江唯一口饭堵在嘴里，差点儿没噎着，“是你脸皮变厚了。” 韩子陆：“今天怎么安排？我下午三点半的车，估计三点就要出门。” 江唯的脸上的红色褪了，可怜巴巴看着他，“哦……” “我算算……还有四个小时，你想怎么过？” 江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回旅馆腻着，但他还没开口，韩子陆就说，“你们的自由活动只到上午吧，下午什么安排？” 江唯有些烦闷地扒拉着米饭，“参观，龙泉宝剑。” 铸剑师傅打着赤膊，不管胸肌腹肌还是二头肌三头肌，都鼓得像山包一样。 他轮着锤子，反复击打着剑身，每一次动作，都有汗珠子顺着小山包滚下来，掉在地上。 有人在旁边讲解，“这是花纹钢，同学们可以看剑身上的花纹，都是手工反复锻打出来的，是不是特别漂亮……” 江唯正听着，刘麦忽然凑了过来，当着他的面拉住韩子陆胳膊，“闺蜜闺蜜，你你觉得肌肉男帅吗？” 江唯嫌弃地把刘麦的爪子掰开，“你自己犯花痴去，别拉上我家子陆。” 刘麦：“切，你是自己没肌肉，自卑呢吧。” 江唯不服，撩起袖子挤出二头三头，“引体向上不是白做的好吧，看看，这才是正常肌肉，他那个都能炒着吃了。” 刘麦：“炒着吃也比你的肉香。” 他们说话声音略大，铸剑师傅朝这边看了一眼，视线落在刘麦脸上，露出一口白牙笑了。 刘麦脸皮一红，哑巴了，就为这，江唯挤兑了她一路。 几个固定项目参观完，老师宣布在附近自由活动，很多同学直奔店铺，想买些纪念品。 江唯对买东西兴趣不大，拉着韩子陆刚想走，刘麦却来了一句，“我说江江，韩哥是厨师，你不买把好刀送他啊？” 因为这句话，江唯一头扎进了店铺。 刘麦要跟着，江唯不让，两人斗了半天嘴皮子，刘麦玩儿够了，就说回去继续看肌肉帅哥，跑了。 江唯终于摆脱了那些同学，跟韩子陆单独相处。 第一家店以兵器为主，而且主要是仿古，什么越王剑啊，吴王剑，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器顶着古代帝王的名头，招摇地挂在墙上。 “有刀么？”江唯问。 店里伙计很热情，“有啊，唐刀，日本刀，还有……” 江唯：“我要菜刀。” 伙计朝柜台努了努嘴，“五十一把，随便挑。” 江唯扫了一眼，那菜刀又笨又丑，首先就过不了外形这关。 “没别的啊？” “没了，这刀挺好的，我们都往全国批发呢，昨天刚发了两百多件，这是剩下的，你快挑吧，不然这几把也没了。” “好吧……谢谢。”江唯拉韩子陆出门，左右看看，挑了家装修最好的店面进去。 “老板，有好点儿的菜刀么？”一进门，江唯就扯着嗓子问。 老板没出声，倒是一个拖长的声音回了他，“你怎么也来了。” 是齐靖宇。 二人世界瞬间又被灯泡照亮，江唯有些不爽，正想着要不要换一家，老板就屋里走了出来——一个穿着汉服的姐姐。 看起来三四十岁，分不出具体年龄。 “你们好，要找什么样的厨刀？” 江唯心说，切菜刀还分很多种吗？他看向韩子陆，韩子陆礼貌地朝汉服姐姐点头，“杨姐，好久不见。” 汉服姐姐眼睛一亮，“韩子陆？天呐，这都多少年了，你还好吗？还在做菜？我那把刀还用着吗？” 韩子陆点头，“都好，用着最顺手的还是那把，还要谢谢杨姐割爱。” 杨姐端庄一笑，“宝刀配英雄嘛，来，别站着说话，进来坐。” 齐靖宇见店家对江唯他们更加热情，一脸闷闷不乐，“杨姐姐，那我先走了，你招呼他们吧。” 他本意是想被挽留一下，结果杨姐直接跟他挥手告别，弄得他更加闷闷不乐，一出门，就打了赵思源的电话。 店铺里，杨姐擦拭茶海，泡上香茶。 她捉着衣袖，给江唯韩子陆分别添茶，动作一板一眼，配上她那身衣服，真有几分古风古韵。 茶过三杯，叙家常的话说得差不多了，杨姐话锋忽然一转，“我一直相信缘分，人和人有缘，人和物，更是有缘。” 韩子陆笑笑，江唯有些摸不着头脑。 杨姐：“你们等我一会儿。”说着转身进了一扇小门。 片刻后，她捧着个黑色盒子回来。 江唯一看那盒子就觉得顺眼，正儿八经的大漆工艺，漆层又厚又润，黑底子上描了几根红线，简单大气。 江唯：“我喜欢这盒子。” 韩子陆看他，“有个成语叫买椟还珠。” 江唯撇撇嘴，“那你要猪，我要盒子。” 杨姐也跟着笑，“小陆，这孩子跟你？” 江唯：“我是他男朋友。” 杨姐笑着点点头，也不八卦，打开了盒子递给韩子陆。 这是一把相当漂亮的刀。 作为一个学艺术的颜控，江唯对它的外形相当满意。 流线的刀身没一丝多余，刀刃上，锻打出的花纹像是水波，整齐而繁密，刀柄没什么多余装饰，只敲了些水点儿似的肌理。 江唯：“我喜欢这刀。” 杨姐：“你眼光不错。”说着看韩子陆，“才打好没几天，我还没看够，都舍不得放在店里，正巧你就来了，这是不是有缘？” 韩子陆小心拿起刀子，纵向横向反复看着，“这是苏师傅的手艺？” 杨姐啧啧赞叹，“所以说有缘，亏你看得出来，苏师傅年纪大了，好多年没摸过锤子了，这把还是我求了他大半年，才答应给我做的。” 韩子陆把刀放回盒子，交还给杨姐。 杨姐露出些疑惑，“你不喜欢？” 韩子陆，“这么好的东西，当然喜欢，只是我用可惜了，酒店后厨，也没几道菜真能对得起这么好的刀，还是留给真正有缘的主人吧。” 杨姐叹了口气，“还以为它找到归宿了。”她正要起身，江唯先一步站了起来，“姐，你看我像有缘人么？这刀卖给我，您看行么？” 杨姐：“小同学你倒是识货，跟前面来的小齐是一个班的吧？我这里每年都接待很多你们这样来参观的学生。” 江唯没太明白这话的意思，韩子陆用他的方式翻译了一遍，“你个小孩儿，别乱花钱学大人玩刀，当心尿床。” 江唯：“学生怎么了？姐，这刀我要了，包起来吧，我直接带走。” 杨姐遮着嘴笑，“就算你真收了它，也不能直接带走，刀具过不了安检，只能邮寄。” 江唯：“那就邮寄呗。” 杨姐也不说别的，拿起计算器，递到江唯眼前，按了一串数字，“这是对外的报价。”然后她又减掉几个数字，“这是给熟人的底价。” 江唯早知道这东西不便宜，一边在心里把价格往高了想，一边算着自己信用卡的额度，可能是把价格预估得太高，乍一看到价格，反而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四位数。 杨姐又补了一句，“这价格不包括盒子。” 江唯：“那连盒子一起呢？” 杨姐白葱似的手指在计算器上一按，“这个。” 江唯刚要点头，就被韩子陆阻止了，“我不缺刀具，而且这把我拿走用，确实可惜了。” 杨姐，“不要没事，但也别说可惜，要是小陆你用都可惜，也就没人配得起它了。” 江唯：“是啊，子陆做菜绝对是天下第一。” 杨姐朝他笑着，“就是就是。” 韩子陆还是摇头。 江唯：“那就不给你用，我买回去收藏总行了吧？” 杨姐开口道：“这还真不行，如果不是行家来买，这刀我不能卖，难得的物件，只摆着看就太可惜了。” 江唯看了眼韩子陆，他还是摇头，“就算你买了，我也不用。” 江唯悻悻坐下，杨姐给她添茶。 这往后，几个人只是坐在一起闲聊，江唯提了几次要买那把刀，都被韩子陆阻止了，江唯索性也不再说，反正这间店不会跑，他还可以再来。 时间飞逝，很快到了两点半，江唯和韩子陆起身告辞，一起回了旅馆。 韩子陆行李不多，简单把随身物品收进包里，背上就能上路。 他收东西的时候，江唯就坐在床边看着，越看就越觉得心烦。 墙上挂着该死的机械钟，秒针滴答滴答走着，时针眼看就要指到三。 江唯忽然站起来抱住韩子陆，不由分说亲在他嘴上。 这一吻持续了将近十分钟，终于分开时，江唯说：“你是不是赶不及去车站了？既然赶不及，你就别走了吧。” 韩子陆：“其实发车时间是三点四十。” 江唯沉着脸，把韩子陆送到了车站，又在车站买了张票，直接把人送上了车。 等待发车的十几分钟里，他一直握着韩子陆的手，真想就这样跟他一起坐回北京。 但最终，他还是下了车，隔着车窗目送韩子陆离开。 待大巴开出视线，江唯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他在车站站了半个多小时才离开，回到杨姐店里，二话不说买下了那把刀，这事做完，就真的没了别的心思，再回到旅馆，只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床不软了，饭不香了，窗外的景色也黯淡了，软软的云朵上笼了一层暗色，似乎就要下雨。 这往后的几天，他从龙泉辗转到景德镇，一路上都没舒坦过，除了跟韩子陆发短信打电话，觉得其他一切都没意思。 本来好好的日子简直成了煎熬，他数着一分一秒的时间，终于把这几天熬了过去。 参观完最后一间工作室，老师宣布，明天，我们就要返程了。 江唯兴奋，也不管老师话没说完，就躲出去给韩子陆打了个电话。 韩子陆笑着问：“想吃什么？提前给你备好。” 江唯心里一阵抽搐一阵兴奋，“牛肉面。” ☆、第81章 三只奶猫1 返程前一天，江唯失眠了，虽然偶尔也眯上一会儿，但睡的时间跟醒的时间比起来可以忽略不计。 第二天收拾东西上路，一直在车上颠簸，晃晃悠悠的也睡不踏实，等到了上海，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眼睛里浮着一层红血丝，照镜子看，有点儿像当初失眠的韩子陆。 本来按计划，这一班十几个学生，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是要集体先回北京再各自回家的，但既然已经到了江西那么远，几个家住南方的同学干脆跟老师商量着直接回家。老师一开始有些犹豫，后来也就同意了，跟几个学生家里分别去了电话知会，也算是尽了责任。 随着各位同学陆续离队，到上海的时候，只剩下五个人了。 刘麦是北京孩子，自然要回北京，赵思源说他接了点儿活，要先回学校做完再走，齐靖宇回学校看书，江唯要回去陪韩子陆，还有一个刘牧，南京孩子，只在上海停了一个小时，车站里直接买张票就往南京去了。 剩下四个人没老师管着，也都不着急回去，想着上海有不少好玩儿的，就商量要不要多留几天，休息一下再走。 这话是刘麦最先提出的，赵思源和齐靖宇都有点儿心动，但也犹豫，江唯是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别说留几天，如果不是买不到票，他一分钟都不想在上海多待。 赵思源本来更愿意陪江唯回北京，但看他那一脸火急火燎的样儿，心里就犯堵，索性答应陪刘麦在上海玩儿，他一留下，齐靖宇自然留下，于是四个人分了两拨，只江唯一个人买了当晚的车票。 火车预计晚上十点钟出发，第二天一早才到。 距离发车还有四个钟头，江唯本来打算在车站等着，啃啃面包直接等发车，赵思源叫他先跟他们几个去酒店歇一歇，放下东西吃顿晚饭再走，但江唯不肯，后来还是刘麦一句话说动了他。 她说：“江江，上海好玩儿的挺多，你就不给韩哥哥带点儿纪念品？” 江唯当时也没承认要去买什么纪念品，不过却老老实实跟着一行人走了，从酒店到饭店，一路上都在上下左右看，恨不得自带扫描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出个有意思的纪念品。 晚饭是在一家上海老牌馆子吃的，江唯吃得心不在焉，一直琢摸着带什么回去。 一顿饭结束，他问刘麦有什么建议没有？上海有啥特色？ 刘麦擦着嘴回他，小笼包生煎包鲜肉月饼。 江唯一头黑线起身，“你们继续吃，我出去转转，待会儿直接去酒店找你们拿行李。” 出门胡乱转了十分钟，没看到什么合心意的东西，看看时间，还有俩小时，他纠结了一下，打车去了长乐路。 有意思的小店倒是很多，但多数店面是独立的，互相不挨着，要找点儿什么颇费工夫，而江唯时间紧迫。 别人都是悠闲地从一家转到另一家，就他急急忙忙的，从一家出来直接小跑到另一家，引得好多路人看着他笑。 连着进了十几家店之后，江唯终于找到了一家比较靠谱的店铺。 这是一家首饰店，东西算不上多好，但风格特别，东西个性。 看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他还要留出路上的时间，也就是说，必须在十分钟之内往回走，不然可能赶不上车，那就得不偿失了。 店里还有两个年轻女孩儿结伴逛着，只见江唯和她们对比鲜明，那两人看完一个柜台的时间里，江唯已经把店面转了三圈儿。 店主忍不住打断他，“先生，需要帮忙吗？你要找什么可以告诉我。” 江唯挠挠头，“嗯，有没有适合送给男孩子的？” 店主自己就是个男生，看起来二十岁左右，打扮一半潮流一半文艺，听到这话露出微笑，“男孩子，多大的男孩子？送什么场合呢？” 江唯：“比我大几岁，不到三十，样子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场合……没什么场合，就是想送他。” 店主朝他找找手，“你来看看这边，可能有你想找的。” 角落里有个一尺宽的玻璃盒，绒布上躺着一对一对的……耳钉？ 江唯：“他没有耳洞。” 店主拿出盒子，“先生，这是袖扣。” 十分钟后，江唯奔出小店，焦急地在路边招手，直到坐上的士，他才松了口气，攥着手心里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看着里面的一对椭圆形袖扣。 江唯看着它，想象韩子陆的那身白色制服，怎么想怎么觉得合适。 匆匆忙忙回到酒店，距离发车还有一小时零几分钟，他背起背包就打算走。 正赶上赵思源在蹲大号，江唯敲敲洗手间的门，“源子我走了！北京见哈！” 赵思源：“别忙别忙！我送你！你等我一分钟！哎呦我这刚拉到一半儿呢！” 江唯：“走了哈，你慢慢儿拉吧。”背起包就出了门。 这酒店装修挺好，绿化充足，从前台大厅出来，要穿过一个小花园才到大门，出租车都等在门口儿。 江唯朝远方的出租招了招手，也不管司机能不能看见，一边招手一边跑。 花园子刚跑到一半儿，他忽然来了个急刹车。 刚刚视线里好像晃过了什么东西。 江唯是不想转回去查看的，但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调了头。 得了，那就看一眼吧。 这一看，好么，路灯下有几个小小的毛团，一白一黑一花。 蹲下身仔细看，居然是三只小奶猫。 彻头彻尾的奶猫，眼睛都没睁开，身子还没巴掌长，叫声又细又弱，怎么看都是刚出生没多久的，怎么就被扔在这儿了呢？ 这是被丢弃了？猫妈妈呢？ 一般来说，丢弃小猫至少也要给个盒子吧，就这么直接放地上也不怕被踩死？ 江唯一边想一边东张西望，没见猫妈，也没见有人。 看看时间，已经不能再耽误了，他给赵思源打电话，响了半天都没人接。 于是又打给齐靖宇，对方一听说是猫，直接怪叫了一声说，他小时候是养鸟的，最讨厌就是猫。 再打给刘麦，只听电话里一阵嘈杂，好像在ktv…… 江唯无语了，他很为难，而且没有时间。 原地转了三圈之后，他从包里摸出个塑料袋，把三只奶猫依次从地上捞起来装进去，抱着袋子跑了。 赶到火车站，还有半小时发车。 江唯怕小猫带不进去，还临时买了点儿吃的一起放在袋子里，假装这一包都是吃的。 好歹是勉强过了安检。 一路折腾着，等到检票上了车他才回过味儿来，自己居然捡了三只奶猫！ 怎么办？怎么养啊？ 他可完全没有养猫的计划啊，还是找个好人家送了吧。 可是这么小，眼睛都没睁，送给谁啊？ 江唯抱着塑料袋儿，在硬座坐了一夜。 袋子里几只小猫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一点儿没给他惹麻烦，却一直动来动去，像三只毛茸茸的虫子，在袋子里爬，可能是饿了。 江唯提心吊胆了一夜，困，但是又不太敢睡，腿上这三只小东西很瘦小，重量很轻，但他总觉得膝头沉甸甸的。 好不容易熬完了一夜，相安无事到了天亮，列车员提醒火车进站，江唯揉着眼看看窗外，已经回到北京了。 他伸了个懒腰，腿上几个小家伙立刻跟着动了动。 江唯打开袋子，伸手进去挨个摸了摸，几只毛团子立刻动得更起劲儿了，尤其花的那只，更是一直往他手上蹭。 江唯心里一软。 既然捡回来了，就先养着吧。 不管怎么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几个小家伙饿死啊。 等回头他们长大一些，再给他们找个好人家吧。 火车刚听稳，韩子陆的电话就过来了。 江唯接电话时心砰砰直跳。 韩子陆说他上午请了假，在家里陪江唯，也买了材料，要给他做点儿好吃的，江唯也有一肚子话，但不知从何说起，他看看腿上的小猫，告诉韩子陆，他从上海带了点儿特别的纪念品回来。 挂上电话，江唯走下火车，伸手又摸了摸几只毛团，“走吧小崽子们，回家咯！” 这一路，江唯都兴奋着，坐在出租上不停朝车窗外张望，只是离开半个月，再回来总觉得北京有点儿不一样了。 比如这干爽的空气。 确实，北京一直干燥，但真的有那么明显吗？他之前怎么不觉得。 也许是南方太湿热了吧，在景德镇的时候，他即使坐着不动，身上也黏糊糊的一层臭汗。 相对来说，北京真是凉爽啊。 从出租上下来，江唯尤其这样觉得，北方的风干燥，即使是夏天，吹在身上也凉爽舒服。 回来真好。 跑上三楼，早早准备好的钥匙没有用上，韩子陆已经开了房门，正在那儿等他。 江唯几步过去抱住他，埋在他肩上深深吸了口气。 “子陆。” “嗯，累不累？” “我想你了。” “不是才几天没见？” “那也想，特别想。” 韩子陆像往常一样摸着江唯头发，江唯把韩子陆抱得更紧了些。 手臂动作有点大，手里的塑料袋晃了一下。 “喵呜——”一声极其细小的奶猫叫声从袋子里透了出来。 开了这个头，另外两只也跟着叫了起来。 “喵呜，喵呜喵呜，喵呜呜——” 江唯朝韩子陆笑，“这就是我说的纪念品，还很小，眼睛都没睁开，我看着可怜就给捡了，咱们先养一段时间再说吧。” 他说这话时看着猫，没注意到韩子陆的表情，再一抬头，才发现他脸色不对。 “子陆？” 韩子陆冷着脸后退了半步，“你捡了小猫回来？打算怎么处理？” 江唯有些奇怪，“不是刚说过了吗？太小了还没睁眼，我想先养着，等……” “养哪儿？宿舍？” “不啊，宿舍不能养动物，养这里。” “不行，不能养。”韩子陆说得坚决。 江唯皱了眉，“怎么了？你嫌麻烦？还是你怕猫啊？” 韩子陆摇摇头，“反正不能养，你先进来吧，这猫给我，我拿去楼下问问有没有人要。”说着就要拿走口袋。 江唯不干了，把袋子护在怀里，“干嘛呀？你跟我说，到底为什么不能养？” 韩子陆：“我之前说过的，不养宠物，你忘了？” 江唯记得，韩子陆确实说过这话，但只一带而过，他听见了，但没太上心，也没想到韩子陆居然在这个问题上态度这么强硬。 他陪着笑，“我又不是说一直养下去，就先养几天不行吗？先养着，我立刻去问有没有人要，有人要了立刻送走，说实话，我也没想着要养猫，真要是养宠物，我比较想要只狗……” “不行，狗更不行，猫也不行，任何宠物我都不养。” “喵呜——”小猫又叫了一声，像在江唯心尖儿上挠了一爪子。 江唯把心一横，直接抱着小猫进了门，奔向小卧室。 韩子陆追过去，江唯抵住房门，只留一条缝，露出半张脸。 韩子陆：“把猫给我。” “不给！我养在小屋里总行了吧？保证你看不见总行了吧？就算你怕，你别看见不就没事儿啦？如果是过敏，也没关系，我明天就买吸尘器，保证不漏掉一根猫毛！” 韩子陆：“不行，不养。” 江唯急了，“不养不养不养不养！到底为什么啊！” ☆、第82章 三只奶猫2 江唯抱着一口袋奶猫，坐在小卧室的床上。 韩子陆在阳台抽烟。 江唯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不吵架的，可他没想到，他跟韩子陆第一次争吵，居然是为了三只猫。 他好话说了一筐，韩子陆只用两个字回他——不养。 江唯有些憋闷，也有些委屈，心心念念盼了好几天，好容易回来了，结果话没好好说上几句，居然吵上了。 三只小猫还在袋子里奶声奶气地叫着，现在他们还小，也看不出有多可爱，但至少不招人烦吧？ 好吧，就算他们招人烦，好歹也是几条小生命啊，他既然看见了他们，总不能由着他们原地等死吧？ 就算时间倒回去重来，就算早知道韩子陆不同意养猫，他也还是会把它们捡回来。 只是……如果真的早知道韩子陆反应那么强烈，他就会先把小家伙带去宿舍了。 从长远看，宿舍里当然养不了动物，但凑合几天还是没问题的，一旦找到合适的人家，他再把他们送走，也不至于跟韩子陆闹得面红耳赤。 江唯摸着几只毛团，叹了口气。 其实，就算现在，他也可以抱着小猫回宿舍啊。 假设他根本没搬出来过，捡了小猫还不是要往宿舍带么？ 既然也不是不能带去宿舍，那干嘛还要跟子陆吵架呢？ 其实江唯心里明白，之所以闹成这样，关键不在这猫，而在韩子陆的态度。 他有点儿吃软不吃硬，韩子陆态度强硬，他也就不自觉跟着杠起来了，其实回头想想，闹成现在这样真是冤枉。 江唯挠了挠头，把小猫放在床上，推门出了屋。 韩子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已经没再抽烟了，周身却散发着烟味儿。 江唯在他身边坐下。 两人都平视前方，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韩子陆忽然叹了口气。 江唯心里一抽，有些后悔，有些难受，“算了算了，不养了。” 他看着韩子陆侧脸，“也是我不对，不商量一声就给抱回来了，不管怎么说，这里是咱们共同生活的地方，我不应该不经过你同意就带动物回来，我去问问在北京的同学，看有没有人能收留他们，应该……还是有的吧。” 江唯说着起身，有些无精打采。 韩子陆一把拉住他的腰带，把他又扯回了沙发。 江唯可怜巴巴地看着韩子陆，韩子陆心里瞬时一软，那些准备好的大段说辞就这样一下子软没了。 第3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6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36节 “先养着吧。”他听见自己说着违心的话，“先养几天，再给他们慢慢找个好人家。” 江唯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真的？你同意了？” 韩子陆下意识又叹了口气，“你别那么高兴，只是暂时的，找到下家就立刻送走。” 江唯欢呼一声抱住韩子陆，把他扑倒在沙发上，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通猛亲，“你最好了！” 韩子陆一脸无奈，顺了顺江唯的头发，“先说好，你捡的你自己照顾，别让我帮忙，也别拿给我看，就放在小屋里，不要带出来。” “行行行，怎么都行！” 韩子陆：“先给他们弄点儿吃的吧，你以前养过猫没？” 江唯趴在韩子陆身上，摇头。 韩子陆：“先给他们热点儿牛奶吧，剩下的你自己上网去查，反正我不管，你自己照顾。” 江唯低头在韩子陆嘴上亲了响亮的一大口，“我这就去！” 牛奶进了微波炉，江唯在旁边守着，韩子陆也一起守着。 江唯脑子一转，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子陆，你怎么知道要给猫吃牛奶的？你养过？” 韩子陆：“这种事不是常识么？难道你不知道？” 江唯：“还真不知道。” 牛奶拿出来，有点儿烫，江唯找了个小碟子，把牛奶倒进去，乐颠颠就要往屋里端。 韩子陆拉住他，“凉一凉再给，别烫着。” 江唯拖长音说：“知道啦——这点儿常识还是有的。” 韩子陆看着江唯进了小屋半天不出来，只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有些不安。 烟盒放在茶几上，他时不时看一眼，拿了烟夹在手里，又没心思抽，捂热了再放回桌上。 奶猫细细的叫声从小屋里传出来，声音越来越密，听得韩子陆跟着一阵揪心。 终于，他忍不住走向小屋，站在门外一米。 江唯把门关了一半，透过门缝儿，能看见他背朝外蹲在地上。 小猫叫声急切，也不知吃上没有。 韩子陆正看着，江唯忽然转过身，“子陆他们不吃！”他显然没想到韩子陆站在门口，表情愣了愣。 韩子陆有些尴尬，转身要走，江唯追上来，“怎么办？他们不吃，是不是牛奶不好吃啊？是不是要买猫奶粉啊？” 韩子陆瞟了一眼小卧室，“你怎么喂的？” 江唯：“就把牛奶碟子放地上，然后把小猫儿放碟子边儿上，然后按头，然后他们就乱动，不让我按。” 韩子陆：“……” 江唯：“我喂得不对吗？” 韩子陆：“你先试试用手指头沾一点，放到小猫嘴边，看他们什么反应。” 江唯点头跑进屋，没一会儿就开始嚷嚷，“舔了舔了！舔我手呢！我再试试下一只……哎又舔啦！都会舔！子陆怎么办啊？我就用手指头喂他们啊？” 韩子陆：“你先出来。” 江唯小心着把小猫放进纸盒里，跑到韩子陆面前。 韩子陆：“找找有没有滴管或者吸管，用那个喂，猫太小还不太会吃。” 江唯：“滴管儿？怎么弄？把管子插猫嘴里喂？” 韩子陆：“用不着，对着嘴他们自己会舔。” 江唯找来滴管，一头钻进小房间。 一开始，房间里传出兴奋的声音，“吃了吃了，白的这只吃了，喂多少啊？算了不管了，吃多少给多少，长得快。” 韩子陆忙说：“一次别给太多。” 江唯哦了一声，换了黑的那只抓在手里，一边喂一边念念有词，韩子陆见他弄得挺好，也就放心了。 结果他刚往沙发上一坐，江唯就大叫一声。 “哎呦弄鼻子里了！怎么办怎么办？天呐会不会呛死！” 韩子陆几步跑过去，从江唯手里接过小奶猫，只见他拼命扭着身子，好像十分难受，鼻孔里白乎乎一片。 韩子陆把他头朝下抱着，直接用衣服给他擦了擦，但小猫还在扭着，鼻子里发出呲呲的声音。 江唯在旁边一脸焦急。 韩子陆举起小猫，做了个让江唯睁大眼睛的动作。 他把嘴贴上小猫的鼻孔，居然硬是把不小心呛进去的牛奶吸了出来。 “哇，太厉害了。”江唯愣头愣脑地跟着韩子陆，看着他去漱口，然后回到小屋，特别熟练地把剩下两只小猫给喂了。 喂完之后，他拿来纸巾，轻轻蹭着小奶猫的屁屁。 江唯：“这是干嘛？” 韩子陆：“太小了不会自己排泄。”话音未落，白色小猫就滴滴答答尿了出来。 像是憋了很久，尿了长长的一泡。韩子陆手里的纸巾不够用，江唯忙递了两张纸给他续上。 没刚喘口气，小东西又开始拉粑粑了…… 江唯看着那条黄橙橙的粑粑，忍不住哈哈大笑，韩子陆无奈摇了摇头，“都看会了吧？剩下的你自己搞定。” 江唯连猫带人一起抱进怀里，“有你真好。” 韩子陆又叹了口气，看着掌心中的小猫，心里更加烦闷。 韩子陆只请了半天假，下午不得不回酒店上班。 他一到，元昊就照例迎上来，“江哥回来啦？路上都好吧？” “挺好的。”韩子陆说着，仔细审视元昊，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孩子靠谱。 元昊没被这么盯着看过，脸皮忽然就发红起来，“怎……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韩子陆：“没有，只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兴趣养猫？我这边刚捡了三只，一白一花一黑……不对，只是现在看着黑，那只应长大了应该是玳瑁。” 元昊先是一脸兴奋，然后表情很快暗淡下来，“我倒是想养，但您知道，我自己还住着宿舍呢，想养也照顾不了。” 韩子陆：“谢了，没事，我再问问别人。”说是这样说，他也没真的去问几个人，首先他朋友不多，其次他朋友中细心靠谱的更少，更别说细心靠谱喜欢动物的那些，已经大多养了许多动物在家里，就算再养，恐怕也没法全心照顾。 虽然他不想把猫留在家里，但既然留了，就不能随便就把他们的小生命交托出去。 第二天午休时，韩子陆照旧在二楼咖啡厅点了杯咖啡，吕腾也照旧凑了上来。 奇怪的是，今天的开场白却不是牙酸的情话，而是一本宠物世界。 厚厚的杂志被摆在韩子陆面前，吕腾微笑说：“子陆你是不是喜欢猫？我大伯的结义兄弟家里刚生了一窝英短，血统特别纯正，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帮你要一只来，真的，那猫特别漂亮。”他说着翻开杂志，“这只，就这只，好看吧？这是猫妈，你看，都是上过杂志的。” 韩子陆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拿着咖啡走了。 吕腾在后面喊：“美短也有啊，还有暹罗，豹猫，你说你喜欢什么吧？我家里亲戚特别多——” 厨房外的走廊上，韩子陆叫住元昊，“你跟吕腾说我要养猫？” 元昊有些吃惊，“没啊，哦，不过我是问过他，有没有兴趣收养小猫……不是给您惹了什么麻烦吧？” 韩子陆：“没什么麻烦，反正那人已经够麻烦了，然后呢？” 元昊：“然后他就说，他只对和您有关的事情感兴趣，哎，我就看不得他那样儿，一冲动就说，就是您家里有小猫要往外送，然后一来二去的，就把情况给说了。” 韩子陆：“就这些？” 元昊做个发誓动作，“保证，就这些！到底怎么了？” “他突然跑来问我是不是要养猫，这人脑回路也真是奇葩。” “是吧？我也觉得，特别奇葩！” 韩子陆看着他那张笑脸，心里想到些什么，但没说出口，只道：“吕腾不是坏人。” ☆、第83章 三只奶猫3 江唯的这个暑假有点儿特别，一边给小猫当奶爸，一边操心着给他们找新家。 和韩子陆的谨慎不同，他直接广泛撒网，别管靠不靠谱，把能问的人都问了一遍。 别说，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倒真有几个同学回应了他。 美院孩子多是颜控，三个回应他的有两个直接要看照片，江唯就像个淘宝店主，拍了各个角度的照片发过去，结果人家看完照片只说一句好小，就没下文了。 剩下没要照片的那个，则直接要求上门看猫。 江唯放假没事儿，也乐得有人来看，一口答应了。 那哥们儿是带着女朋友一起来的，女孩儿一见小猫就把白的那只抱起来，连说哎呀好可爱。 江唯一见有戏，就顺口跟了一句，“是呀特别可爱，黑的也可爱，比白的还亲人。” 他把小黑捧在手心儿里凑到女孩儿面前，结果那女孩儿嘴巴一撅，“黑的太丑了，不喜欢。” 江唯这个奶爸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了小猫好几天，早就对它们有了感情，一听这话登时满心不悦，直接把小白猫抱回来说：“那不好意思，这仨是一窝的，要带走就都带走，不然一个都别带了。” 女孩儿把小白抱在手里，盯着江唯用眼神讨价还价。 那男同学见女朋友喜欢，好言好语问江唯，只要白的行不行，江唯想都不想，“不行。” 拒绝了这俩人之后，往后几天里小猫都无人问津。 要是放在平时，他还能多问几个同学，但现在暑假，学生们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能问的人本来就不多，加上小猫还小，好多人就算想养也有犹豫，更愿意领养那种大一些，两三个月断了奶的，带回去方便照顾。 江唯把经常被人嫌弃的小黑抓在手里，用纸巾给他擦着屁屁，第n次问韩子陆，“要是送不出去怎么办啊？” 韩子陆也第n次回他，“那就继续送。” 江唯撇撇嘴，虽然不想把小东西送走，但他跟韩子陆说好了不养就是不养，谁叫他说话算话呢？ 只是如果实在送不出去，货砸在手里，这可就不能怪他了吧。 江唯戳着小黑的鼻子，小小的肉肉的，摸上去有点儿凉，仔细看能看到花斑，多可爱啊，怎么每个人都嫌他难看呢？ 江唯把小黑抱到灯底下，仔细看着他那张瘦瘦的小脸儿，看着看着，忽然在毛茸茸里看出了亮点反光，再仔细看，果然是反光！ 江唯大喊一声，“子陆！睁眼啦！” 韩子陆看似不慌不忙地从厨房走过来，眼神中却带着藏不住的喜悦，他站在那儿，一直盯着小黑，却不去抱他，“剩下两只应该也快了，睁眼了看着更可爱，明天再拍点照片，看看有没有人喜欢。” 江唯哦了一声，把小黑放回去，奶爸的爱心魔爪又伸向了小白。 天气越来越热，几只无人问津的小奶猫一天天长大，自从睁眼之后，他们的成长速度就越发快了起来。 本来瘦瘦的小身子渐渐有肉了，眼睛也越来越圆。 也就十天功夫，纸盒已经关不住他们了，经常一个踩着一个往外爬，趁江唯不注意蹭到他脚边，拿小舌头往他脚趾头上舔，小爪子往他脚背上抓。 江唯每次把他们抓回去，没过多久就又跑出来，一次接着一次，每次越狱的速度都比上一次更快。 因为答应了韩子陆不让小猫出屋，江唯只得又准备了更大的盒子，但盒子大了，小猫也大了，长到将近一个月，他们嫩生生的小嘴里冒出尖牙，已经可以开始逐渐吃猫粮断奶了。 奶猫们力气大了，也就越来越淘气了。 有一天，江唯和韩子陆一起出去买菜，把几只奶猫们平时睡觉的小纸盒一锅端了放在另一只大盒子里，心想着肯定没事儿，结果回家却发现盒子翻了，几只小猫一只也不在盒子里。 他们两人分头寻找，小白和小花一只在书柜底下，一只在阳台上，很快被揪出来放回了盒子，只有小黑一个，怎么着都找不着。 江唯反复检查门窗，“绝对不会跑出去，肯定还在家里。” 韩子陆从一间屋钻到另一间屋，“会不会开门的时候跟着跑了？” 江唯：“不可能，走的时候他们都在盒子里，肯定是后来才跑的。” 韩子陆长呼一口气，急躁地往厕所跑。 江唯跟上他，“这儿找过了。” 韩子陆反复检查几个下水口，检查完又去看马桶，眉头越皱越深。 江唯在他肩上拍了拍，“想什么呢？你不会以为掉进去被冲走了吧？不可能，肯定躲哪儿了，可能睡着了，反正肯定丢不了，要不咱们先干点儿别的，说不定他自己就出来了，你知道的，有时候找东西，就是越想找就越找不着。” 韩子陆点点头，跟江唯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脑随便点了个什么视频看着，但目光却不停在屋子里扫视。 一个视频还没看完，韩子陆忽然站起来，翻箱倒柜又找了一圈儿，接着闷闷地拿着烟盒走到了阳台上。 江唯坐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跟上去，“干嘛呀？你相信我，小黑不会有事儿的。”他闻着韩子陆满身的烟味儿皱眉，“子陆，你最近烟瘾好像越来越大了啊，现在一天几根儿？” 韩子陆朝他笑，手里还没抽完的半根直接按在烟盒里灭了，搂着江唯脖子就把他拖进屋。 江唯：“哎你倒是回答问题啊。” 韩子陆：“放心，不多，跟早几年比起来，零头都不到。” 江唯之前一直觉得烟酒这种小爱好，只要不过量就行，也不用强行去戒，但最近觉得韩子陆越抽越多，难免担心。 他拉着韩子陆的手，天热，两只手就这样韩岑岑握在一起。 “戒了吧？我督促你。” 韩子陆满眼温柔，但就是不正面回答问题，反问道：“暑假都过了一大半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江唯嘿嘿一笑，“等几天，再等几天。” 两人喜欢看视频，韩子陆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担心全部写在脸上，小黑没找着，他连晚饭都没心情做。 江唯正要安慰他，他忽然站起来，“会不会被卡在哪里出不来？”说着又要去找。 江唯：“猫很灵活的吧，而且卡住了会叫吧，应该是睡着了。” 韩子陆转头看他，眼中居然带着一丝惊恐，忽然道：“万一是死了呢？” 江唯忙说不可能，但也跟着隐隐担心起来。 这一晚，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江唯不断换着视频，韩子陆则时不时拿出烟盒在手里转圈。 气氛一度凝滞，连小白小花都反常得安静，窝在纸盒呼呼大睡。 终于，一声细细的猫叫钻入江唯耳朵，打破了沉闷。 江唯从沙发上跳起来，“小黑？” 韩子陆也站起来，两人循着声音找过去，兴冲冲以为是小黑出来了，却没想到是小白又从盒子里出来了。 江唯过去的时候，他正抱着凳子腿儿，在那儿又抓又挠，一边玩，一边喵喵直叫，就像应和他似的，纸箱里的小花也叫了起来。 两只奶猫的叫声此起彼伏。 都不是小黑。 韩子陆又叹了一口气，顺手摸出烟，要往阳台走。 江唯也不拦他，只是跟了上去。 韩子陆：“别跟着，有二手烟。” 江唯：“就爱吃你吐出来的。” 韩子陆：“听话，别跟着。”说着就要把阳台门关了，但江唯顶着门不让。 江唯韩子陆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小白小花也你一声我一声谁也不示弱，叫得越来越响。 忽然，这两声猫叫里混进了第三声猫叫，声音又细又小，显然距离更远。 江唯隔了四五声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阳台门，“小黑！是小黑！” 两人仔细分辨着叫声，终于找到了鞋柜前。 对望一眼，拉开柜门，只见一双贼亮的眼睛像小灯泡一样反着光。 小黑窝在江唯的一双运动鞋里，正一边伸着懒腰，一边用爪子勾着鞋带，一脸无辜。 江唯笑了，连鞋带猫直接拿了出来，对韩子陆说：“看吧，我就说是睡着了。”他指着小黑的鼻子，“你小子不嫌臭啊，还往鞋里钻。” 他把小黑拎出来递给韩子陆，韩子陆却不接，只看了小黑一样，就转身进了厨房。 江唯追过去，“我觉得你比我还喜欢猫，干嘛整天对他们爱答不理的啊？” 韩子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我记得你有个同学特别爱猫。” 一张门神脸浮现在眼前，江唯点了点头。 韩子陆：“问过他了吗？” 江唯摇头。 韩子陆：“为什么不问？” 江唯：“他是不错，但已经养了太多了，你不是也怕这种养太多的照顾不过来吗？而且我觉得，他肯定不会拒绝小猫，所以想到最后实在不行了再问他，就算个保底选项。” 韩子陆：“多几只猫热闹，就这样吧，今天太晚了，明天跟他联系，要是可以的话，就尽快把小猫接走吧。” 小黑正抱着江唯的手指头啃，样子特别可爱，江唯看着他瘪瘪嘴，“好吧……” 当晚，躺在床上的时候，江唯问韩子陆，“为什么突然要把小猫送走啊，是不是怕养得时间长了有感情？” 韩子陆：“怎么突然了？本来就说好了要送走的，现在基本可以断奶了，该送了。” 江唯：“我觉得你不讨厌猫。” 韩子陆：“是不讨厌。” 江唯：“那为什么不能养？” 韩子陆：“没什么，我就是不养宠物。” 这些话江唯问了无数遍，反反复复也问不出个花儿来，他心里有些犯堵，但也没办法，只能照着说好的，联系了岳辰。 岳辰暑假居然也没回家，想想也好理解，毕竟那么多猫，他要走也走不了。 江唯联系岳辰，他听说有小猫，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江唯放下电话又打给韩子陆，问他让岳辰什么时候来接合适，本来想找个他休息的时候一起把小家伙们送到新家，没想到韩子陆只说一句“越快越好”。 江唯再联系岳辰，说随时可以把小猫抱走。 虽然说了随时，但江唯觉得，总要有些时间准备下吧，等着真的抱走，怎么也要再过几天吧。 但岳辰当天下午就来了，随便聊了几句，就把小家伙们一锅端地抱走了。 岳辰自己带了旅行箱，江唯准备的毛毯纸箱一概没用上。 他把岳辰送上出租，再回来，一进门还是能闻到一股子猫味儿，但是小家伙们已经走远了。 晚上韩子陆回家时，江唯有些闷闷不乐。 其实韩子陆自己心里也不自在，但是总归要送走的，早走一天就少一分牵挂。 他搂着江唯：“我请了假，明天一起出去玩儿吧。” ☆、第84章 世事难料1 江唯担心小猫，一晚上给岳辰打了三个电话，把小家伙的吃喝拉撒问了一遍，说到无话可说才消停下来。 晚饭后，两人照旧坐在沙发上泡脚。 这个习惯是韩子陆失眠时留下的，尽管现在江唯知道韩子陆的失眠已经好了，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两人打着赤膊，四只脚摞在一起，从脚踝到小腿红了一片，泡得浑身是汗。 每次一泡脚江唯就犯困，迷迷糊糊跟韩子陆讨论明天的计划，话还没说完，上下眼皮已经紧紧黏在一起了。 瞌睡了约莫十分钟，江唯突然惊醒，差点儿没把洗脚桶踢翻。 “坏了！我……”他有些焦急地左看右看，一见韩子陆，就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怎么了？”韩子陆有些担心。 江唯：“呃……没有没有，做梦了。” 韩子陆：“梦到什么了，这么吓人？” 江唯：“呃……我忘了。” 江唯撒谎了，做梦是假的，但又没完全说谎，“我忘了”这句是真的，他确实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这段时间光顾着那几只奶猫，完全忘了一件事——送韩子陆礼物。 那对袖扣，从上海开始就一直躺在他的旅行包里，到现在也没拿出来过。 江唯看看韩子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他这脑子简直可以回炉重造了！ 韩子陆：“傻笑什么？” 江唯：“要不明天别去798了，别总迁就着我，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吧，地方随便你挑。” 韩子陆：“谁迁就你了，我一直想去看看，但缺个导游，现在有你在刚好。” 江唯也不多说，798就798吧。 他计划着，明天一定要找个环境好点儿的餐厅，把迟到一个月的礼物送了。 总体来说，暑假里的798还是挺热闹的，到北京旅游的学生啊文青啊，总爱到这儿晃一圈儿感受一下艺术气氛，培养一下艺术细胞。 不过今天人却不多。 原因很简单，下雨了。 空气里全是沉甸甸的水汽，从昨天一直闷到今早，终于化作了一阵大雨，瓢泼而下。 电闪雷鸣的时候，江唯他们还坐在出租车上，刚走到半路。 看这架势，应该是一场来去匆匆的阵雨，江唯纠结片刻，决定还是按计划去798，毕竟礼物准备好了，餐厅也预定好了，不能因为一点儿小雨就更改计划。 何况下雨天有下雨天的情调，他只带了一把伞，到时候两人共同撑伞雨中漫步，想想也是一件蛮惬意的事情。 但事实很快证明他错了。 刚下车时，豆大雨点儿只是稀稀拉拉地往下掉，但走出没十步，稀疏的豆子就被一股脑儿泼了下来，砸得人脑壳发麻。 江唯连忙撑伞，但狂风暴雨下，一把伞怎么遮得住两个人，即使慌忙跑去躲雨，两个人还是各自湿了半边肩膀。 离厂区大门最近的展馆，门口儿站了一排人，个个湿哒哒往下滴水，骂着这该死的天气。 “哎都是我不好，刚就应该直接打车回家。”江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韩子陆头，只见他白t恤湿了半边，隐隐透出下面的肤色，头发也湿了一半，有些凌乱地贴在脸上，呼吸稍有些粗重，整个人从头到脚散发着莫名的诱人气息。 江唯咽了咽口水，特别想拉着韩子陆狠狠亲上几口，最好还能做些少儿不宜的运动，但无奈周围人太多，实在下不了手。 他抓抓头，把韩子陆拉进展厅，一路避开游客往深处走去。 他左顾右盼，韩子陆笑着，问他在找什么。 江唯说：“找个地方亲你。” 韩子陆：“找到没？” 江唯：“明知故问，找到谁还瞎转悠啊。” 韩子陆眉梢一挑，拉着江唯的手一转弯，进了一间临时搭建的小屋，屋里没有灯，只挂着个屏幕，放着黑白电影。 小屋里没人，只有音响偶尔冒出一句对白，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 屏幕前放着一张条凳，两边墙角各放着一张小号双人沙发。 江唯盯着沙发，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开始不受控制。 韩子陆一把带上门，拎着江唯的领子把他拽到身前。 唇舌相触，迅速升温，这一吻就像此刻席卷北京城的那一场狂风暴雨，激得人整个身子微微发麻。 屏幕上光影变幻，忽明忽暗的光映着韩子陆的侧脸，也映在江唯半张的眼里，小房间仿佛成了独立于现实的另一个空间，让人有些恍惚。 一吻结束，江唯舔了舔嘴唇，有些口干舌燥。 “今天果然不该出门。” 韩子陆在他嘴角轻轻一舔，又把他拉出了房间。 瞬间回到现实，江唯有些许失落，凑到韩子陆耳边，“干脆开房去吧，反正在下雨。” 韩子陆把江唯拉到一幅画前，“好好看展，艺术能升华灵魂。”说着一本正经的话，却忽然偷袭江唯胯下，在他半硬的家伙上捏了一把。 江唯吃疼一哼，刚要反击，韩子陆几步逃到了人多的地方，假装认真看起展来。 电闪雷鸣持续了一个上午，展馆里躲雨的人越来越多，江唯韩子陆逐渐闹够了，居然真的开始认真看起展来，被困在这里走不了，平均每个作品都看了至少三遍。 等到了中午，天终于放晴，那些躲了一上午的游客抓住机会逃跑，一辆辆出租停在门口，接了客人往四面八方驶去。 江唯拉着韩子陆，站在门口望天，“回家还是继续？” 韩子陆眼中带着一丝兴奋，“当然继续。” 雨后空气湿凉，风中带着泥土和落叶的芬芳，这种天气，只是并肩漫步已经是一种享受。 江唯韩子陆与着急回家的游人擦肩而过，继续向厂区深处走。 韩子陆：“现在去哪儿？” 江唯：“先去吃饭，然后看天气，好就接着逛，不好就继续躲雨，不过我订那餐厅有点儿偏，可能要走上一会儿。” 两人悠闲漫步，果然越走越偏，一开始还能偶尔找个人问路，后来周围行人越来越少，只能停下来看路口的指示牌。 “这也太偏了吧。”转进一条无人小巷，江唯心里有些没底，万一迷路就太丢人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我也不饿，慢慢找吧。” 又走了一段儿，本以为终于找对了路，却没想到走进了死胡同，江唯挠挠头，只得原路退回去，重新来过。 他有些着急，额头开始冒汗，又停下来看路牌。 韩子陆记得刚刚路过了冰淇淋车，就说：“我去买两个甜筒吧，你要什么味儿的？” 江唯：“抹茶或者巧克力，呃……算了还是香草吧。” “干脆一样给你买一个算了。”韩子陆笑着去买冰淇淋，江唯继续看着路牌，一边看一边想着走过的路，总算把方向搞明白了。 他朝韩子陆招手，韩子陆正在付钱，没看见。 这时，一辆车从身边开过，停在了距离江唯两米左右的位置。 车上下来一个人，身材高瘦，带着鸭舌帽，江唯起先没注意，但那人却朝他走来，边走边说：“同学，不好意思，我问个路。” 江唯自己也在迷路边缘挣扎着，尴尬笑笑，“你看路牌吧，这片儿我也不太熟，798太大了。” “没关系。”鸭舌帽满脸微笑，说话间已走到江唯身前，“这是地址，你帮我看一下吧。” 江唯随着他的话语低头，本以为会看到一张名片或者一个本子，却没想到，居然看到一抹银晃晃的反光，跳动在冷冰冰的刀刃上。 鸭舌帽握着刀柄，刀尖儿朝着江唯腹部。 江唯吃惊，不自觉“啊”了一声，四周无人，声音传了很远。 韩子陆手里拿着冰淇淋，大声问：“怎么了？” 眼鸭舌帽收敛了微笑，神色阴狠，“嘘——不想死就别声张。” “我没事儿！这人在问路。”江唯朝韩子陆喊完，咽了咽唾沫，看着眼前这人，脑中一时闪过无数念头，比如现在这算什么情况？刀子是真的假的？转身逃跑能有多大胜算。 那人补了一句，“我不是一个人来的，你不想你那朋友身上多个窟窿，就别动歪脑筋，乖乖跟我走。” 江唯立刻停了胡思乱想，“去哪儿？” “别问，跟我上车。”说着刀子已经移到江唯腰侧，人也站到了他的背后。 江唯脑子嗡嗡作响，一边跟着走，一边想着，会不会是吕腾又来演戏？ 但这想法很快就被推翻了，他刚坐上车子，车子就猛地发动起来，朝着偏僻方向开去。 江唯看窗外，只见韩子陆原地愣了一愣，紧接着丢了冰淇淋朝他的方向追了过来，在他身后，不知从哪儿窜出个人影，紧紧跟着他，随着动作，手中匕首泛出冷光。 江唯惊得脸色发白，“子陆！” 他此时坐在后座中央，左边那人猛地捂住他的嘴，右边的人抓住他双手，迅速给他上了手铐。 沉甸甸的金属冰凉地箍在手腕上，江唯看着韩子陆，心也变得冰凉。 韩子陆拼命跑着，距离江唯的车子却越来越远，离身后那人却越来越近，江唯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不管不顾地用力咬了一口捂住自己的手，一头往旁边另一人脸上撞去。 右手边那人被撞了鼻子，呲牙咧嘴一声哀嚎，江唯正要继续，却看到韩子陆被追上，和追他那人一起停了下来。 “子陆！子陆！！！！”江唯刚喊出两声，嘴巴再次被堵上，这次不再用手，而是一团破布，又馊又臭，弄得他一通恶心。 左右二人同时发力，把江唯牢牢按住，再也动弹不得。 江唯也顾不上自己，只看着韩子陆。 刀光在二人之间闪了几次，他的心也跟着上蹿下跳，无法着陆。 距离有些远，江唯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见忽然间，那刀子居然到了韩子陆手上。 他站在路中央，刀尖儿抵着那人脖子，大喝一声，“把车停下！” 车停了，江唯被死死压在后座上，只能勉强看见韩子陆朝这边走近。 待他走到三米处，司机下车迎了上去。 江唯这才看到，司机是个肌肉虬结的中年男人，脖子上纹着夸张的纹身。 他们开始交谈，江唯只能勉强听见，他用力想说话，但嘴被堵住，只能勉强出声，嗡嗡的听不出个所以然。 车外，韩子陆的刀尖儿抵着那人脖子，划出一道血痕，“把江唯放了，我们交换。” 中年男人咧嘴一笑，“有种你就把人捅了，交换？别做梦。” “是啊，有种你就往我脖子上捅，看你那相好能不能活过今晚，老子不怕死，大不了拉他陪葬。” 中年男人又说：“姓韩的，我们跟你没仇没怨，只是要抓姓江的小子，你别馋和，放下刀子走你的，我绝对不为难你，说到做到，但你要想把姓江的换回去，还是省省劲儿吧，有种你就把人捅了，我看你能不能有命回家。实话跟你说，咱们几个只是把姓江小子带回去住几天，只是图财，你可别想着救人或者报警，逼着我们害命。” 江唯听到了只言片语，却也知道情况危急，他用力挣脱两边的束缚，使劲儿用脑袋撞着车玻璃，朝韩子陆摇头。 中年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姓韩的，你自己掂量着办。”说完就走。 韩子陆忽然说：“等等！” “干嘛？” 韩子陆收回刀子，“我跟江唯一起去，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报警了。”说着走向车子，一把拉开车门，把江唯右手边那人拽了出来。 左手边那人手中刀子抵着江唯脖子，朝韩子陆吼道：“你干嘛！别乱来！” 韩子陆坐进车里，“不乱来。”说着把手伸给他，“你绑吧。” 这时中年男人也钻进车里，把韩子陆手里的刀子夺走收好，用几股麻绳捆住了他的手腕，边捆边说：“没想到还有你这种脑子进水的，上赶着找死，哥哥我只准备了一副手铐，你就凑合点儿，用绳子吧。” 雨又滴答滴答下了起来，车子发动，溅起一片水花。 韩子陆看着江唯，“别怕，有我在。”说完这句也被堵住了嘴，和江唯一起被牢牢绑住全身，带往未知的远方。 第3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7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37节 ☆、第85章 世事难料2 车开了一个多钟头，进了京郊的一个村子，在小路上颠簸半天，终于停在了一间破平房门口。 江唯他们被拉下车，带向平房。 院子里一片荒凉，根本不像有人在住，江唯被推搡着往前走，好几次差点被脚下的石块儿绊倒。 每次踉跄之后，他都回头看韩子陆。 韩子陆一脸平静，似乎毫不畏惧，这让江唯安心，也让他揪心，但更多的是安心。 虽然知道前途凶险，但韩子陆跟在他身边，总好过看不见摸不着让他胡思乱想。 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子土腥味儿。 天还阴着，屋里十分昏暗，只能看到一张破得即将散架的平板儿床，一张坑坑洼洼的木桌子，和几张摇摇晃晃的条凳。 条凳“吱嘎”一声响，凳子上的人站了起来，还没等江唯看清他长相，他就用手遮住了脸，似乎怕被看到。 鸭舌帽怪笑了几声，“傻逼劲儿的，挡什么挡？他又不认识你。” 那男人依旧捂住脸，直往墙角里躲，“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不给他蒙上眼，这下全看见了！” 纹了身的中年男人往凳子上一坐，“看见就看见。” 捂脸的男人在包里翻找半天，摸出个奇怪的面具给自己套上，现场瞬间有人笑场。 那是个华丽的面具，小丑的脸，还带了五彩的羽毛。 面具男把脸仔细遮住，这才安心看向江唯，江唯仔细打量这人的身形，毫无眼熟之处，似乎真的不认识。 纹身男在江唯身后推了一把，把他推到破床上，“别看啦，都说不认识，咱们跟你没仇没怨，只为赚钱。” 江唯浑身被绑住，跌到床上有些狼狈，床上的棉被不知放了多久，又霉又臭，他鼻尖儿碰到那被子，只觉一阵恶心，挣扎一会儿才重新坐了起来。 刚坐稳，韩子陆就被推到他身上，跟他撞在一起，两人一同跌在床上，更加狼狈。 几个人哈哈大笑，只有面具男惊叫了一声，“怎么把他也绑来了！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说好了蒙面也不蒙，人还多抓了！我跟你们说，你们这样根本不行！你们应该听我指挥！你们——” 话没说完，纹身男就一把拎起面具男，像教训小动物似的，把他往墙上用力一撞。 一声闷响，世界安静了片刻。 “你丫逼逼什么？是你丫的欠老子钱，老子这才陪你折腾，少他妈跟我面前炸炸呼呼的，钱还清之前，你他妈乖乖当个孙子！” 面具男爬起来坐回凳子上，“要了赎金自然有钱，有钱了自然就能还你，着什么急？前提是咱们能顺利把赎金要到手，不是说好了按计划行事吗？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们谁跟我解释一下，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儿？” 鸭舌帽蹲在地上，摸出刀子当镜子照，“姓韩的有两下子，本来想让老五弄他一下子，弄晕得了，没想到反而被他抢了刀子，咱没办法，就把他一起给绑来了。” 面具男有些激动，“不是说好了等两人分开再行动吗！等了那么长时间，不就是为了尽量不引人注意吗！从刚放假就开始等，等到现在，不就是为了安全吗！你们几个真是——”他想骂，又不敢，只好把后面的话吞了。 但纹身男还是踢了他一脚，“有本事你丫自己绑票儿去！跟我这儿耍什么嘴皮子，我们天天儿他妈的跟踪跟踪跟踪都他妈跟踪半个月了！你他妈自己躲在后面屁事儿不干你还他妈有脸在这儿逼逼。” 面具男声音小了下去，“半个月都等了，就不能再谨慎点？姓江的现在放假，就算十天半个月找不到人也没谁怀疑，可姓韩的不一样，他天天上班失踪了能没人怀疑？” 纹身男：“管不了那么多了！太磨叽。” 面具男：“至少应该蒙上脸，你们现在都被看见了，哎……回头不好办啊！” 鸭舌帽舔了一下刀子尖儿，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怕啥，好办。” 面具男噌地站起来，“不能撕票！撕了性质就变了！” 鸭舌帽呵呵地笑，“姓梁的，你真他妈没种，反正我无所谓，手上也不是没人命，多一条少一条没区别。” 面具男的脸色在面具下越来越白，看向纹身男。 纹身男在中间调停，“行了行了都他妈别废话了，能不撕票肯定不撕，老三你也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咱现在能不惹事儿就不惹事儿。” 鸭舌帽从耳朵后面摸出一根儿烟，吹着口哨往院子里去了，“你们也别废话了，快着点儿，我去撒个尿。” 纹身男指了指电脑，跟面具男说：“还等什么呀，快开始吧。” 面具男翻出另一个面具递给纹身男，“你现在必须把脸遮上。” 纹身男照办，“看你买的这破b面具。” 面具男不说话，开了电脑，把摄像头对准了江唯他们，纹身男戴了个绿油油的面具走过去，手里刀子拍了拍江唯的脸，“这是录给你老子看的，待会儿一开始，你就求救就行了，别的别废话，知道吗？” 江唯点点头。 纹身男很满意，给他把嘴里的破布取了出来。 江唯刚能说话就问韩子陆，“你伤着没有？” 韩子陆摇头，用眼神给他安慰。 江唯刚要再说什么，纹身男就把韩子陆从床上拉了起来，推搡着带到桌子后面，拿刀点儿抵着他下巴，“姓江的，不想你相好儿受苦，就乖乖求救，别耍花样。” 江唯：“好。” 面具男很快做好准备，江唯照要求录了一段求救视频，等他说完，纹身男又晃着刀子加了几句话。 视频完成之后，面具男直接一个邮件发出去，再等十分钟，才拨通了电话。 那手机跟这屋里的所有东西一样破旧，被面具男拿着，凑到江唯眼前。 电话开了免提。 几声之后，江爸爸的声音响在屋子里。 “谁？” 江唯鼻子一酸，“老爸……” “唯唯？这是用了谁的手机？” 江唯正要说话，纹身男捂住他的嘴，自己说：“姓江的，视频你看到了没？。” 江爸爸：“你是谁？什么视频？” 这时一个捏尖了的声音在屋里响起，面具男说：“先去看吧，在你邮箱里，给你五分钟时间，看完立刻打这个电话。”他说完挂了。 三分钟后，电话铃响起，这回纹身男直接自己接了电话。 江爸爸：“江唯？” 纹身男：“你儿子很好，只要你乖乖给钱，他还会更好。” 江爸爸：“你让他接电话。” 纹身男开了免提，把电话放江唯面前。 江唯：“爸……对不起，子陆也被抓了。” 江爸爸：“有没有伤着？” 江唯：“没……” 江爸爸：“没事就好，别怕，也别反抗，等着老爸。” 江唯正要再说，面具男把手机拿了过去，依旧捏尖了嗓音，“我们来说说条件吧。” 江爸爸：“你故意这样说话，是怕我听出你声音？我认识你对不对？不知道你是哪路神仙，不过我相信我儿子没得罪你，你要钱也好，要找我寻仇也好，只要不伤他，一切好说，但如果你敢动我儿子一根头发，相信你也知道，我江俞川不好惹。” 话说得不重，甚至可算温和，但却带着一股子气势，让纹身男听了都忍不住“啧”了一声。 面具男阴阳怪气说道：“姓江的，我只求财，只要你不报警不乱来，我保证不伤你儿子。” 江爸爸：“开价吧。” 面具男手指微微颤抖，故作镇定，“五千万……美金。” 这话一出，屋里除了面具男之外，所有人都是吃了一惊。 江爸爸：“不是个小数，你得给我时间准备。” 面具男：“多久？” 江爸爸：“一周。” 面具男：“我说了，别耍花样，给你三天，三天后见不到钱，你会收到你儿子的胳膊，五天后见不到钱，你就等着直接收尸吧。” 江爸爸：“时间太短了，五天，五天内我一定给你。” 面具男：“我知道你手里刚好有这个数，别耍花样，姓江的，我可没耐性。” 江爸爸：“你倒是了解我的财务状况，既然了解，也该知道这笔钱在美国，临时调动这么大笔资金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我需要时间。” 面具男：“四天。” 江爸爸沉默半晌，“好。” 面具男：“关于怎么收钱，我会再跟你联系。” 江爸爸：“可以，另外，我儿子挑食，记得给他弄点好的吃。”这话说完，居然先一步挂了电话。 面具男愣住，狠狠摔了手机。 纹身男大笑，鸭舌帽也回到屋里，另外两个一直沉默的年轻男人一左一右站在韩子陆身边，这会儿也笑，一边笑一边看着面具男。 纹身男先开口，“五千万，还美金？你可真敢要。” 面具男：“要干就干票大的。” 纹身男勾住面具男肩膀，“你欠我多少钱来着？” 面具男有些抖，“八百万……” 纹身男摇头，“，您老记性真差，明明是三千万，美金。”说着摘了面具男的面具，“梁老板，以后还有这么好的生意，记得继续关照兄弟们啊。” 姓梁的浑身颤抖，脸色发白，胡乱抓过面具重新戴上，“你，你，你你这是明抢！我只欠你八百万！” 纹身男指向江唯，“你才知道我明抢啊？哥哥我弟兄多，给你留个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可别逼着我也干一票大的。” 姓梁的恶狠狠瞪着纹身男，气得眼冒绿光，但最终也没敢讨价还价。 他指着江唯浑身颤抖，“给他们蒙上眼！抓紧时间带走！这里不能久留！” ☆、第86章 世事难料3 那些用来遮脸的面具和用来蒙眼的布，都被塞在一个帆布包里，乱糟糟的一时翻不出来。 鸭舌帽把包里东西全部抖落到地上，咣当一声，碎了个玻璃瓶子，面具男正在给江唯他们搜身，听到这声不悦道：“小心点！小心！” 鸭舌帽：“啊，找着了，什么眼罩啊，就是破布。” 面具男一脸鄙视，动作迅速地在江唯和韩子陆的衣兜里掏来掏去，把手机钱夹钥匙等随身物品一一搜出来。 江唯到这会儿已经接受了自己被绑票的事实，没那么紧张了，反而更在意起自己老爸。 五千万，还是美金，他居然答应了？这是缓兵之计还是他真有那么多钱？ 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他自己老爸他还不清楚？ 但仔细一想，还真不清楚，他老爸从没跟他聊过工作上的事儿，他只知道老爸工作很忙，经常出差，但具体什么工作内容，他还真没仔细问过。 不过还是粗略了解过的，但记不清了，当时他还小，对工作什么的没概念，只知道老爸要经常开会，但是开会是什么？他也不太清楚，只觉得就跟他们每周一的晨会差不多，升国旗，然后找个学生去国旗下讲话…… 正胡思乱想着，面具男把手伸进了江唯裤兜，江唯低头一看，心里蓦地一沉。 “别动那个！” 面具男瞥了他一眼，手抓了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从江唯兜里抽出，直接就给打开了。 啪的一声，有个东西从盒子里掉了出来，江唯心里咯噔一下。 面具男把掉的那个捡起来，连同盒子里的另一个一起，放在自己手心儿里看了看，直接把盒子一扔，东西塞进了自己兜里。 江唯眼睛都直了，“还给我！”他这会儿坐在床上，全身被捆了个严实，但并不影响站立。 面具男：“小命都难保还想着浪漫？送他的吧？”他瞥了一眼韩子陆，冷冷说，“没收了。” “我操你妈！你敢！”江唯一个使劲儿，站起来就往面具男身上撞，他自己被绑着，根本没法控制重心，这一撞，面具男倒了，他自己也跟着倒了，两人撞上那个破烂木桌。 桌子发出一声巨响倒了下去，电脑什么的哗啦啦掉了一地。 面具男腰撞到了桌子沿儿，哎呦哎呦连声叫唤。 江唯还在嚷嚷着：“你还我！” 面具男：“做梦吧你！” 江唯心里一股子邪火，全身又不能动，只一口咬住了面具男的胳膊，死不松口。 面具男开始惨叫，声儿都变了，挣扎间面具掉了也顾不上管，周围几个劫匪本来在看热闹，这会儿一看架势不对，都上来帮忙。 几个人围着江唯又是踢打又是拉扯，但江唯就是不松口。 时间不多，鸭舌帽也怕日久生变，直接就亮了刀子。 这会儿韩子陆正被一个人看着，浑身动不了，也说不了话，但他见了刀子，也顾不得许多，一头撞在旁边的劫匪脸上，踉跄几步也冲了过去。 这一下儿用力很猛，准确地把鸭舌帽撞了出去，但他自己却跌在了江唯身上，从头到脚都狼狈得要命，但还是想护着江唯，只挡在他身上不动。 一堆人一个摞着一个，场面混乱得要命。 纹身男一根烟抽完，进屋看见这出直接变了脸色：“怎么回事儿这是？” 有人跟他解释了几句，他立时捏紧了拳头，把几个手下撵开，又拉起韩子陆交给鸭舌帽看着，最后才去拉扯江唯，见果然拉扯不动，就直接去摸了面具男的裤兜。 一对袖扣重新见了光，他把它们在江唯眼皮底下一晃，“松口，属狗是怎么的？东西还你。” 江唯这才松口，只觉得牙齿发酸。 他刚松开，就被几个人拉了起来，纹身男把两个袖扣装回他兜里，他心里一松，只觉浑身酸疼，但好歹东西回来了，这是特意买的礼物，他已经忘了送，不能再弄丢了。 江唯抬头看纹身男，视线刚一相触，纹身男就一个拳头抡了上来，直勾勾打在他肚子上，胃里瞬时翻江倒海。 江唯哗啦一口吐了好些酸水儿出来，眼睛也有些发花。 “让你小兔崽子犯横！”纹身男又是一下子，只打得江唯头撞在墙上，太阳穴突突地跳，脑子嗡嗡地响。 他还要再打，没了面具的面具男一声大吼，“别打了！打坏了拿什么换钱！你个莽夫！” 这一下直接让纹身男调转了枪头，“莽夫？你个财迷心窍的傻鸡巴，我们是绑票儿不是抢劫，你要不拿人家东西，能有这事儿吗？” 面具男：“我就拿了！你管不着！” 纹身男也不废话，一脚下去，重重踩在纹身男手上。 只听一声惨叫刺得人耳朵发疼。 纹身男走到鸭舌帽身边，“该蒙眼的蒙眼，该搜身的搜身，一分钟内走人。” 再上车时，江唯不能动不能说也看不见，被撞到的地方火辣辣的，一跳一跳的疼，胃里也继续翻江倒海，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随着车子上下颠簸，思维越来越混乱，连身子也渐渐像是浮在水里，不像自己的了。 他想知道韩子陆有没有受伤，但他看不见也说不出，只能在心里暗暗跟自己较劲儿，不断懊恼和自责。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止了颠簸。被拉下车时，他头已经不怎么疼了，但却晕的厉害，随便走两步都觉得想吐。 好在没走几步，他们就停了下来，黑布被撤走，眼前是一扇刷了绿漆的铁门。 江唯转头看韩子陆，正看到他的眼，眼神中满溢着担心。 门被打开，两人被推搡进去。 白惨惨的灯光亮起，灯下是一根手臂粗的钢管，管子上一条又粗又长的铁链。 鸭舌帽把江唯的左手铐在铁链上，又把他右手拷在韩子陆的左手上，反复检查确认后，才给他们拆了身上的绳子，取了嘴里的布。 “拿到赎金之前，你俩就在这儿待着吧，警告你们，别耍花样。” 一个手下说完这句话，跟在纹身男他们身后出了门。 铁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江唯转头，只觉得韩子陆脸色格外苍白，眼眶都有些泛红，怎么看怎么疲惫憔悴，他想了一路，现在终于能说话了，却觉得喉咙被梗住，一个字都吐不出。 韩子陆看着他，也不说话，只眉头越皱越紧，江唯的心也跟着他的眉头拧紧。 然后，那眉头忽然放松，铁链“哗啦”一声响，韩子陆用力抱住了江唯。 他的呼吸在他耳边，有些粗，有些急促。 江唯揪着心，也抱住韩子陆，铁链又是一响，接着，整间屋里只听见他们的呼吸声。 这样过了许久，两人心中翻涌的情绪才平复下来，韩子陆在江唯额头轻轻亲吻，满肚子的气闷和抱怨只变成两个字，“疼么？”他本想大骂江唯一顿，说他冲动，说他做事不计后果，但看到他的样子，又怎么也骂不出口。 他也看到了那个方方的小盒子，虽然没看清里面是什么，但可以猜到，那是一份礼物，江唯准备的，要送给他的。 江唯为了一份礼物命都豁出去了，他就算再气，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忍不住叹气。 “疼么？” 江唯不答，韩子陆又问了一句。 如果在平时，江唯一定笑笑说不疼，那是男孩子的习惯性逞强，虽然自己也知道幼稚，但还是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示弱，但现在他半点儿都不想有所隐瞒。 “疼。” 韩子陆心里难受，但又不知怎么表达，“很疼么？”又亲了亲。 江唯叹了口气，上下打量着韩子陆，见他没受伤，放心了些，把他按进怀里，“对不起。” 韩子陆推开江唯，手握了拳头准备着，“把话说清楚，你这对不起什么意思？是‘对不起我不该冲动打架’？还是‘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想好了再回答。” 江唯当然是想说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但看韩子陆的样子，就明白了韩子陆的意思，知道这样说了，一定会挨一拳头。 不过他还是说了。 如预料一般，韩子陆的拳头落了下来，雷声大雨点儿小。 江唯又说：“对不起，我不该打架。” 韩子陆脸色变了变，样子有些无奈，倾身，给了他一个干涩的吻作为奖励。 嘴唇一碰上，江唯的心就揪在了一起，已经大半天没喝过一口水了，韩子陆的嘴唇有些干裂。 他用手指轻轻抚摸，一遍一遍，只觉得心疼，无以复加的心疼，是他把韩子陆给牵连进来了，而且，他没能力保护他。 想着，他又忍不住说了句对不起，韩子陆的拳头再次落下。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韩子陆说：“盒子里到底是什么？拿出来我看看。” 江唯有些尴尬，伸手想摸裤兜，但一边连着韩子陆一边连着铁链，稍微一动就哗啦啦直响。 在他调整的功夫，韩子陆已经自己把那一对袖扣摸了出来，放在手心儿里仔细看着。 江唯也看着这对小东西。 据店主说，这是海外淘来的半古董，上世纪四十年代的东西，老店里的库存货，很难得的有历史又没被使用过。 这两枚袖扣不大，但做工十分精致，装饰上用了现在不常见的珐琅工艺，主色调金蓝，带有岁月痕迹的黄金配上温润的海蓝宝，侧面还有一圈蓝灰色的微型海水珠。 韩子陆把袖扣在掌心里攥了攥，没说话。 江唯：“当时看见这对，我就想着，配你的白制服，肯定好看。” 韩子陆轻轻用食指触碰江唯额头的淤青，叹气，“你这孩子……”就为了这个，居然跟劫匪拼死拼活。 江唯：“对不起，哎我又要说对不起了，这次是真对不起，这对在上海就买好了，本来想一到家就送给你，结果……我给忘了，都怪那几只猫崽子。” 韩子陆笑容一闪而逝，“我没准备回礼。” 江唯又拖着沉重的铁链抱住韩子陆，“你明知道我被人抓还跟来，这要还不算回礼，那什么是回礼？” 韩子陆又叹气，伏在江唯耳边，声音几不可闻，“我想了一路都想不出办法逃走。” 江唯用力握了握韩子陆的手，摇摇头，两人什么都不说，又沉默了很久。 就在这时，铁门被打开，一阵饭香扑鼻。 ☆、第87章 世事难料4 从头到脚，整个人都是你的，这辈子，全给你一个人。 这句话在韩子陆脑中回荡了许久，从夜半到天明。 这一夜，他始终看着江唯的侧脸，全无睡意。 虽然是夏天，但这屋子阴森森的，被褥带着沉甸甸的水汽，又霉又薄，躺在上面和直接躺在地上没两样。 这种环境本就很难让人入睡，何况他已经失眠很久了，没有安眠药根本睡不着。 那些白色的小药片，江唯在时，他吃四颗，不在时，他吃六颗。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失眠，只知道从江唯和自己同住那一天起，他的世界和以往不同了。 一些纷繁复杂的情绪无法解释，最直观的变化是——他的床上不止是他一个人了，这是从六岁开始就没有过的。 六岁那年，韩子陆迷迷糊糊地换了个住处，换了个家，也换了爸和妈。 从此大名不再是韩小六，而是韩子陆，那对生了他夫妻，是真的厌倦了太多儿子吧，连取名都这么随意。 从四哥开始，韩小四，韩小五，韩小六。 直到后面唯一的一个妹妹，才有了像样点的名字——韩嘉宝。 当父母的在乎谁疼爱谁，看名字就一目了然。 有很多事情，看似不可能，但就是那么突然发生了。 那个被韩子陆叫了六年爹的男人，是忽然之间从父亲变成大伯的。 那一天是六月二十五，特别普通的一天，但韩子陆记得，那年夏天比以往每一年都热。 那天，他和哥哥们脱光了到屋后小溪里玩儿，本来挺开心的，但很快，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他运气好，摸到了一只龟，本想藏起来偷偷带走，却被大哥看见了。 家里六个儿子，大哥是最招父母疼爱的一个，时时刻刻偏爱着，即使做错事，也多半由弟弟们顶着。 韩子陆怕他，从小就怕，但他喜欢这只乌龟，不想把它交给哥哥。 奈何哥哥比他大了太多，个子高身体壮，哥哥看上的东西，他要不回来。 即使到现在，韩子陆也清楚记得，那只是一只巴掌大的乌龟，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可爱，他本想把它偷偷养起来，但大哥把它抢走了。 然后大哥和三哥一起生了堆火，要把那只小乌龟烤了吃，因为只有吃了它，才能弄到乌龟骨头，弄到龟壳。 韩子陆不知道龟壳和龟骨头有什么用，只知道他本来以为乌龟是不会叫的，但乌龟被火烤的时候，却叫出了声。 那声音很凄惨，他到现在还记得。 几个兄弟里面，二哥跟大哥是最不对付的，所以当韩子陆上去抢乌龟的时候，二哥是站在他这边的。 一开始，二哥跟大哥打，他去拿乌龟，勉强钻了个空子，但很快其他几个哥哥也从小溪里上来，兄弟六个打作一团，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韩子陆在混战中并没受什么伤，他太小，总是被哥哥们推出去，别人负责打架，他负责跌到，几乎连乌龟的边儿都摸不着，直到分出胜负，那乌龟依旧在大哥手里，依旧要被火烤。 这时其他兄弟都服了软，只有韩子陆一个不依不饶。 一次次冲向大哥，张牙舞爪跑过去，挥舞着他的小拳头，又一次次被推开，在这过程中，小乌龟不再叫了，亮晶晶的眼睛也变成了灰白色。 韩子陆当时并不知道什么叫豁出命了，也不懂生死，只知道他很生气，特别生气，他要打大哥来出气，即使自己身上再疼也没关系，他要大哥也跟他一样疼，甚至想把大哥也丢进火里烤。 韩子陆脾气拗，这一闹起来，简直没完没了。 最后，老大急了，直接拎着韩子陆一条腿把他甩进了溪里。 那时刚下过雨，溪水不浅，但事有凑巧，韩子陆的头撞上了水底的石头，当时也是出了血的，但血水被溪水一冲就没了，韩子陆却撞得昏了过去，直接被水冲出很远。 这后面的事，韩子陆是听别人说的。 大哥二哥同时下水，最后是大哥把他拖出来的，几个兄弟乱成一锅，也没人去管什么乌龟了，直奔回家。 那会儿正是傍晚，家里刚准备好饭菜，韩铁声是下午到的，从他见过韩子陆杀鸡开始，就一直对着孩子有种特别的心疼和偏爱，这天也是带了玩具特意来给他玩儿的，却没想到再见到韩子陆，居然浑身湿透，满脸血水。 韩子陆伤得不重，只是一时昏迷了，等他醒过来，家里人已经停止了忙碌。 他躺在凉席上，透过门能看见客厅，爹和二叔在吵架。 韩子陆只知道他们吵得很凶，但不记得他们具体吵了什么，大概是在说他和大哥打架的事，爹一向包庇大哥，他已经习惯了。 只是没想到，客厅里一阵响动过后，二叔大吼一声，“你真不是个东西！六儿也是你亲儿子！” 这句韩子陆听得清楚，因为六儿是在说他。 接着，爹也大吼，“亲的又怎么了！你要你就抱走！不要就别管我怎么教育！” 韩子陆迷迷糊糊想坐起来，忽然眼前一黑，二叔的身影遮挡了光亮。 他把他抱起来，他才又能看见了。 那时的二叔满脸泪花，颤抖着问韩子陆：“六儿，你愿意跟二叔回家吗？” 韩子陆有些不明白，就在这时，他爹嚷嚷着跑过来，“行！你抱！你抱走吧！这孩子从今天起就不是我儿子了！”他指着韩子陆，“韩小六你给我听着！你不是我儿子啦！我不是你爹！” 韩子陆哭了。 不是因为听懂了，而是被吓到了。 他爹声音太大，震得他耳朵发疼。 在这之后，他就被二叔抱走了，一路上，二叔不停地哭，泪珠子溅了韩子陆一脸。 “六儿不怕，你爹不要你，二叔要你，二叔疼你。”这话二叔说了一路。 韩子陆就这样住进了二叔家里，那几天，二叔经常不在家，不知去做什么，每次回来都闷闷不乐。 几天之后，韩子陆问他，“叔，我啥时候回家？我爹妈呢？” 韩铁声再一次哭了，无声无息的。 六儿啊，从今天起，别叫我叔了。 六儿啊，你叫我爹，他不要你我要你，我做你爹。 韩子陆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叫二叔作爹的，只记得那天他哭了很久，一直到睡觉还在哭，枕头被子湿了一片。 但他自己一个人睡，没人发现，等到早上，哭湿的地方已经干了，只有眼睛肿得像桃。 韩铁声那时还在种地，家里不大也不富裕，却把最好的房间和最干净的床铺都给了韩子陆，他一个人的空间比两个姐姐加起来都大。 韩铁声是为了韩子陆好，却没想到，从那时起，就让他习惯了一个人睡，一直到现在也习惯不了身边躺着另一个人。 即使这个人，是他信任并爱着的。 屋子里灯管儿始终亮着，一直发出白惨惨的光。 气窗很小，窗外的时间还是那样一分一秒流逝着，但江唯韩子陆对时间的概念却越来越模糊。 他们没有任何确定时间的方式，只能看那扇气窗。 晴天的时候还好，赶上了阴天，会觉得从早到晚都是傍晚，整个人昏昏沉沉，头脑发胀，精神却亢奋。 被关的第二天，他们说了很多话。 甚至一些平时没说的话，这时候也说了，比如江唯问韩子陆，到底为什么不养宠物。 韩子陆也如实回答了，因为害怕。 不是不喜欢小动物，恰恰相反，他从小就喜欢各种动物，但农村孩子是没有宠物的，家里的动物各有各的作用，狗看家，猫捉老鼠，母鸡生蛋公鸡报晓…… 还有一些养来就是为了吃和卖的。 韩子陆：“我跟你说过我小时候杀鸡的事吧？” 江唯：“嗯，我有印象，你说你手稳，当时我就觉得挺吓人的。” 韩子陆：“一开始很怕，但杀了最喜欢的一只之后，就不怕了，那只鸡特别小，抢不过其它小鸡，从小就瘦，我就经常抱它玩，给它加餐，结果它后来长胖了，壮了，就被我杀了。家里煮了一锅，我不愿意吃，可被大伯饿了三天，还是吃了，到现在都觉得很对不起它。” 江唯：“你大伯什么人啊？也太过分了吧，你爸妈不管吗？就由着他欺负你？” 韩子路愣了一愣，然后笑了，“管，只是我那时候住在大伯家，他们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就带我回家了，也就没这些事了。” 气窗外的天色黑下去，一天结束，虽然几乎没走动，但两人都觉得疲惫，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通风不好，他们甚至偶尔会产生幻觉，觉得整个地面都在摇晃，而气窗外亮着五彩的霞光。 这晚，江唯陪着韩子陆一夜无眠。 第三天，这种情况继续恶化，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昏沉沉的，只看着窗外，几乎一言不发，也不是不想说话，只是以为自己说了，实际上却没说。 直到傍晚，韩子陆才觉得不对，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感觉，但又不敢确认。 算算时间，离他们被绑架已经三天了，明天就是第四天。 之前两天，他们只是被随意扔在这间屋子里无人看管，从这天晚上开始，门口开始有人巡逻了。 外面有两个人，时而聊天时而走动，江唯能清楚听到他们的交谈，他们聊的最多的话题就是怎么花钱。 烟草的味道顺着门缝钻进来，江唯诧异地发现，他居然能看清那些味道的轨迹——很细的浅蓝色的烟雾，像蜘蛛丝一样，慢慢顺着墙角爬进来，向他们两人延伸。 江唯扯拽韩子陆，“你看，蜘蛛网。” “哪儿？”韩子陆揉揉眼，居然真的在墙角看到一只蜘蛛，足有拳头那么大。 他低呼一声。 江唯跟着感叹，“蓝色的，太神奇了。” 随着这句话，韩子陆眼中的红色蜘蛛瞬间变成了蓝色，他不由又是一惊。 这情况不对，韩子路猛地摇头，再睁眼，那只蜘蛛还在那儿不说，而且又多了三只，踩着空气朝他们爬来…… 韩子陆往后躲，江唯把身子往前探，“越来越多了，你看啊。” 韩子陆：“你不怕？那么大的蜘蛛。” 江唯笑着看他，“哪儿有蜘蛛，是蜘蛛网啊，蓝色的，太好看了。” 韩子陆往半空中指，“你看，那里，一只蓝的，两只红的，一只黑的。” “啊！”江唯惊呼，居然真的有！他居然一直没看见。 这时铁门被踢了一下，外面有人吼，“里面的，别瞎鸡巴吵！安静点儿！” 韩子陆和江唯安静了，一同看着空无一物的位置，蜘蛛网上，各色各样的蜘蛛逐渐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声音凄厉尖锐，划破了浓重夜幕，也唤醒了江唯和韩子陆。 眼前的蜘蛛不见了，依旧是那间房，依旧是白惨惨的灯光。 江唯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韩子陆心里越来越凉。 接着，又是一声惊叫。 意识到情况不对，江唯拉着韩子陆站起来，把他挡在身后。 铁门被撞了几下，接着有金属摩擦的声音，有人在开锁，但没几下就中断了。 门口那人哼唧一声，接着没了声息。 江唯看着韩子陆，“内讧还是有人来了？” 韩子陆比了个噤声手势，握着江唯的手，跟他一起紧张看着铁门。 第3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8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38节 大约过了五分钟，钥匙声音再次响起，江唯把韩子陆的手紧紧抓在手里。 门忽然就开了，凉凉的夜风吹进屋子。 江唯不可置信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只觉鼻子发酸，“爸！” 韩子陆跟他一齐打量着眼前这人，看起来四五十岁，面容温和却目光凌厉，配上身上的迷彩服，有七分像个军人。 他走进屋，拿着钥匙过来，“都过去了，没事了。” 江爸爸先给韩子陆开手铐，过程中匆匆打量了他几眼。 终于恢复了自由，韩子陆还有些不敢相信，他看着江唯手上的手铐，跟江爸爸说：“我帮他开。” 江爸爸微笑着同意了，但钥匙刚交到韩子陆手里，就听到门口有人大吼，“别动！全都别动！你们都不许动！不许！” 江唯抬头，瞬时被吓出冷汗。 面具男站在门口，手里黑亮亮的东西，居然是枪。 ☆、第88章 世事难料5 电影里才有的情节活生生出现在眼前，江唯整个人都是懵的。 一秒内，他的视线来回扫过自己老爸和门口的面具男，下意识想把老爸拉到身边，拉到安全的地方，但手脚却不听使唤。 “梁义？” 这两个从江爸爸口中说出，语气是江唯所陌生的。 江唯眼看着门口那人手抖了一下。 眨眼功夫，又听他一声惨叫。 面具男手里的枪掉在了地上，哀嚎着捂住右手，跌跌撞撞靠在门上，血从他手腕处涌出，滴滴答答落滚落。 江爸爸上前捡了那把枪，把枪口对准面具男，江唯这才从刚刚的一系列画面中醒过神儿来，喊了一声，“爸！” 那居然是他爸！他家老爸居然在他面前拿着枪！ 江爸爸朝江唯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 韩子陆握了握江唯手腕，让他看自己，然后指向门框。 那里斜插着一把巴掌长的小刀，半截刀身埋进木头。 韩子陆小声说：“你爸扔出去的。” 江唯更加不敢相信了，什么？他爸还扔飞刀？这算什么情况啊？老江飞刀吗！ 胡思乱想中，江爸爸摘了面具男的面具，“梁义，亏你名字里有个义字，你跟我过不去就冲我来，我随时奉陪，动我家人算什么意思？” 梁义这会儿已经傻了，红着眼眶咬着嘴唇，还要紧紧捂住伤口，活生生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 是的，他跟江俞川有仇，要不是这姓江的，他应该有着体面的工作，受人尊敬，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这次绑架江唯，本来就不单纯是为了钱，但在他的印象里，江俞川一直是个西装革履的商人，怎么现在居然穿了迷彩服还拿着枪呢？ 梁义从没开过枪，那把枪他拿在手里只为壮胆，那么沉甸甸的铁疙瘩，他拿着只觉得心里发虚，现在被江俞川抢了去，倒是怎么看怎么合适。 但江俞川会开枪吗？肯定不会，他一定也是虚张声势。这样一想，梁义就多了三分底气，咬牙直起腰，面对江俞川。 “呵呵，拿枪吓唬我，你吓唬谁呢？我敢抓你儿子，我就不怕你！说得好听，我冲你来？你身边没有保镖啊？还说什么随时奉陪，你怎么奉陪？你现在拿了枪就觉得了不起了？呸！懦夫！有本事你把枪还给我啊！” “给你枪？我看着像傻子还是怎么的？”江俞川回身把枪丢给江唯，对梁义说：“不过你也别委屈，我现在空着手，再说一句，随时奉陪。” 梁义大吼一声，直接扑向江俞川。 江唯在后面看着，还来不及替他老爸担心，那梁义就哀嚎一声，被他老爸按在了地上。 梁义死命挣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但双手被牢牢抓住，丝毫动弹不得。 江爸爸：“行了，你也到此为止吧。”他看向门口，“牛子！来搭把手！” 一个穿着工字背心的肌肉男出现在门口，“川哥！” 江爸爸：“给他把伤口收拾一下，看好了。” 牛子含着手指一声响亮口哨，又是两个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江爸爸：“那几个呢？” 牛子：“都收拾妥了，绑在隔壁呢。” 江爸爸点点头，“辛苦了，多年不见，一来就麻烦哥几个，晚上我请客，吃什么玩什么随便点。” 牛子：“川哥客气。”说着跟那两人一起把梁义弄走了。 江唯看看手里的枪，又看看老爸，只觉得自己一定是做梦还没醒。 江爸爸朝他伸手，江唯有些茫然，“啊？” 江爸爸：“啊什么？枪给我，这不是小孩玩的。” 江唯走过去把枪递给老爸，“也不是你该玩儿的吧？” 江爸爸随手把枪别在腰间，大手一捞，把江唯捞到身前，仔细上下打量着，见他手腕上被手铐磨出的印子，就忍不住拿手去揉，一边揉一边叹气。 江唯还有些云里雾里，“这就算，没事儿啦？那些人，那个纹身的，戴帽子的，他们都？” 江爸爸：“没事了，他们都老实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江唯：“哦……”上下打量他老爸，怎么都觉得哪里不对。 父子俩又对视了一会儿，江爸爸忽然抱住了江唯脑袋，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个不省心的，吓死我了。” “你还吓着我了呢，我现在觉得根本不认识你好吧，到底怎么回事儿啊？爸你怎么找到我的？那个刀子真是你扔的啊？你……” 江爸爸：“这些有时间慢慢说。”说着看向韩子陆，“你好，我是江唯爸爸，经常听他提起你，这还是第一次见，真不好意思，这次把你也牵扯进来了。” 韩子陆只微笑说了句叔叔好，仍旧站在原地。 江唯过去拉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爸，子陆对我真的很好，特别好。” “谢谢你。”江爸爸微笑看着韩子陆，“有话慢慢说，先走吧，别让人久等。” 有谁在等吗？江唯心中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一出门，江爸爸就拨了电话，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之后，把电话拿给江唯。 那头是很熟悉的声音，江唯很快认了出来，“冯叔叔？” “没事就好，你爸都快急疯了。” 两边随便说了几句，江唯把手机还给了老爸。 江爸爸：“那就这样，我在这里等你，你需要多久？” “三分钟。” “好。” 挂了电话，江爸爸把大牛一干人等送上车，“哥几个先歇歇，等我把这边处理完，晚点再见。” 这之后过了两三分钟，冯叔叔果然来了，晨曦中，几辆警车呼啸着从小路尽头出现，十分像电影的结尾画面。 江唯忍不住道：“果然警察都是最后出现的。” 江爸爸：“也多亏了你冯叔叔帮忙才能顺利找到你，只是这事儿找你牛叔叔他们帮忙更妥当，我跟你冯叔都是商量好的，黑白两道各有各的办事方法，说不上谁好谁不好，只有谁更合适。” 江唯再次打量起他老爸，适应了这半天，他依然觉得这人自己不认识。 黑白两道？难道他老爹要说他黑白通吃吗？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简单做了笔录去了医院之后，晚上，打过照面的一群人又凑在了一起，目标明确——吃喝玩乐。 江爸爸换了便装，冯叔叔换了便装，连牛子他们都换上了比较正常的衣服，遮掉了一身痞气，十几个人围在一桌，看上去完全是普通的老友聚会。 到这会儿，江唯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一天里，他把该问的都问了，惊讶诧异过后，想明白了，其实也没什么复杂。 简单来说，他老爸年轻时候是个痞子，而且是个混得不错的痞子，说好听点儿，那也是一方的黑道小头目，后来老爸遇到了老妈，就逐渐收了心，等江唯出生，就更是彻底洗心革面，做起了正经生意。 因为有之前的积累和人脉，加上赶了个好时候，生意也算风生水起，用江爸爸自己的话说就是：钱够花。 江唯心说这何止是够花，“爸，你真那么有钱啊？那姓梁的找你要五千万啊，美金啊！你真有啊？” 江爸爸笑眯眯，“我拿钱赎你了吗？” 江唯：“那倒没有。” 江爸爸：“所以啊。” 江唯：“意思是如果有你就拿了来赎我啊？” 江爸爸笑，“那不行，那笔钱是有用处的，你老爸折腾了好久才筹集的基金，用来支付几个跨国的动物保护项目经费，不能随便给几个臭流氓骗走。” 江唯无语，原来真的有那么多钱啊！ “那你要是没找到我呢？还不乖乖给钱啊？” 江爸爸：“你是我儿子，老爸跟你有心电感应，不可能找不到。” 这话一听就假，但江唯居然找不出语言反驳，不然呢？茫茫人海，他老爸是怎么找到他的呢？ 整个晚饭时间，江唯都缠着他老爸问，最终，喝得半醉的江爸爸跟他说了实话。 江唯窝在小房间里，坐在凳子上，一手拿小刀，一手拿鞋。 他老爸让他找一双快穿坏的鞋拆开看看，他一回家就折腾上了。 韩子陆坐在那张上下铺的小床上，一言不发看着他。 鞋底很厚，据说用了飞机轮胎的材质以防滑耐磨，虽然鞋子表面已经磨破了多处，但这鞋底还结实得很。 江唯费了好半天功夫才把鞋底开了口，脚下散了一地各种形状的橡胶。 韩子陆帮他固定鞋身，江唯一边拆线一边把鞋底扯开。 终于折腾好了，江唯气喘吁吁用手背擦汗，韩子陆翻过鞋底，指向一元硬币大小的一块半圆形凸起，“是这个？” 江唯：“应该……就是它吧。”用手扒拉一下，似乎是黏在鞋子中部的支架上，很结实。 这小东西很不起眼，黑色的，乍一看像个塑料扣子，真的取下来了才发现背后连着细细的电线…… 顺着电线把“扣子”打开，里面是一块类似电路板的东西。 江唯嘴角抽了几抽，“我爸真行……据说，是什么高科技玩意儿，迷你定位器什么的，我每双鞋里都有……” 韩子陆：“所以你每双鞋都是你爸买的？” “是啊，还有衣服。”本来没什么的事儿，被韩子陆一问，江唯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么大人了还穿老爸给买的衣服和鞋，好像是有点儿那啥，补上一句，“你的呢，都自己买是吧？” 韩子陆：“我也不爱逛衣服，除了非买不可的时候，还有一些是我姐硬塞给我的，她在国外，说那边东西便宜。” 江唯放下手里的小扣子，拉住韩子陆双手，“以后你帮我买吧，衣服啊，鞋啊，你帮我选吧。” 韩子陆：“美得你，我自己都不愿意买，还帮你。” 江唯：“帮嘛帮嘛，你好啊，你最好了，我爸都说你好，真的，他说你一看就是好孩子，还说让我别欺负你。” 韩子陆表情有些不自然，江唯亲他脸，“就这样说好了哈，以后帮我买衣服，不能让我爸白夸你啊。” 韩子陆：“得了吧，你个富二代，你那些衣服我可买不起。” 一说到这个，江唯的表情也很囧，“我现在才觉得，我爸简直是老狐狸，我今天问他为什么不跟我说，你猜他怎么讲？他说我也没问啊，我就说我怎么没问了，不是偶尔也问他工作内容吗？他就说没骗我啊，主要工作就是开会啊。” 韩子陆笑：“好像确实没骗你。” 江唯咂咂嘴，“是呗，这个老狐狸。” 韩子陆：“突然知道自己是富二代感觉如何？” 江唯：“能如何啊，他今天还强调呢，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家里不会少我吃的穿的，不过要乱花钱，肯定没有，哦对，他还说，要是我有什么好的想法要用钱，可以找他投资，算是借的，不要利息，但首先要把项目写清楚……他果然是个生意人吧？” 韩子陆不说话，笑着揉江唯头发。 江唯之前注意力一直在鞋上，没心思想别的，这会儿鞋子的问题搞明白了，被韩子陆一摸，忽然就浑身一热。 这是一种没来由的燥热，带着急切的渴望。 他跟韩子陆已经很多天没做过了，虽然不想承认，但两人一起被关住的时候，他曾经好几次十分想要，那种感觉很诡异，他不能靠韩子陆太近，否则甚至有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 虽然现在不像当时那么迫切，但累积了许多天的需求仍潜伏在体内，只要一点儿火星就被引爆开来。 “怎么？”兴许是江唯的目光过于炙热，韩子陆也觉察到了不对。 江唯用力把韩子陆拉进怀里，去吻着他的脖子，“想要你。” ☆、第89章 瘾1 折腾到凌晨，别说韩子陆，江唯自己都快散架了，趴在韩子陆肩上，汗巴巴直接睡了过去。 待他呼吸平稳，韩子陆起身，帮他和自己稍微做了清理，然后去厨房倒水，照例吃下四颗药片。 安眠药起效需要一些时间，韩子陆披了衣服拿上烟，照旧走到阳台。 傍晚才下过雨，夏夜的风带着难得的清凉，微微湿润。 灰白色的烟气从唇间飘出，融入夜色。 不远处有蛙声和虫鸣。 一根烟抽完，韩子陆居然有些冷，看着夜幕中遥远的霓虹，忽然想起，这个夏天已过了大半了。 等到了秋天，新学期开始，江唯就会迈入大四。 韩子陆走回卧室，仍旧没有睡意，看江唯踢了被子，光溜溜躺着，就帮他盖好肚子，坐在床边看他。 江唯的长相不是那种让人一眼惊艳的类型，却十分耐看，帅气且阳光，看多久都不会腻，是他一直喜欢的类型。 江唯这人有些粗线条，不够细心，偶尔冲动，却十分认真，连性格都是他喜欢的类型。 即使只看这两点，眼前的大男孩儿对韩子陆来说，也有足够的吸引力了，何况他还为了跟自己在一起跟父亲出柜，大方地把自己介绍给同学和老师。 跟他在一起，韩子陆很少感觉到生活中的阴影，那种跟随自己多年的，喜欢同性的尴尬和难堪，在他面前仿佛不值一提。 时间久了，连韩子陆自己也偶尔怀疑，自己以前为什么那么痛苦徘徊，为什么只为“同性恋”三个字就常常深陷泥沼。 其实他也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不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比异性恋来得艰难，他之所以有这些感觉，只是因为跟江唯在一起，被他毫无畏惧的态度影响罢了。 如果离开了江唯，等待他的就仍旧是那个灰暗的世界，他将像以前一样，茫然摸索不知如何前进。 无法违逆内心，也无力对抗现实。 早在刚认识的时候，他就被江唯明亮的眼神吸引，却没想到，这大男孩会为他的世界带来如此多的光明。 他从他身上得到了许多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他对这些充满感激，可感激过后，他又能拿出什么作为回报呢？ 确实，他可以照顾江唯的生活，可以尽全力对他好，但两人之间的未来，他却不敢去想。 别的不说，只是跟自己父母出柜，他就无法想象。 韩子陆家庭特殊，对父母，他有太多的感激和亏欠，报答都来不及，又怎么能开口让他们伤心。 但江唯为他做了那么多，他不去努力争取的话，又同样对不起江唯。 眼前这人，他是真的打心眼儿里想跟他一直好下去，想一辈子在一起。 但越是想到以后，他就越是心慌。 恐惧和不确定像夏天的野草，在心田疯长，韩子陆爱江唯多一分，这草就长高一寸，依赖多一分，这草就长高一尺。 一开始还觉得，同居最能磨灭激情，生活中那些琐碎凌乱的混在一起，会让爱的部分慢慢褪色，衣衫不整和蓬头垢面也会降低互相之间的好感。 但一起住到现在，韩子陆却一天比一天更爱江唯。 他以前不是没喜欢过别人，也不是没跟别人交往过，但像现在这样朝夕相伴却是第一次。 融进日常生活的爱情，出乎意料的，竟然那样温暖浓烈。 韩子陆知道自己很爱江唯，但越是爱，就越怕失去。 之前也常常不安，但经过这次绑架，那种不安的感觉变得更强。 韩子陆这几天几乎一直在想，如果在798那天他没跟江唯在一起，如果江唯被抓走就那么消失在他的生活里，即使只有几天，他该怎么面对。 而如果江唯真的出了事，一去不回，他又该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 他是个厨师，虽然从小生活在农村，却因为自己的职业而对饭菜十分挑剔，很简单的道理，习惯了美好的食物，就再难接受粗糙的饭菜。 而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也再难回到一个人也无所谓的日子。 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他不知道江唯会在他身边多久。 能走到尽头的感情太少，人在年轻时，大部分感情注定是要夭折的，即使没有明确矛盾，也可能无疾而终。 韩子陆心中有诸多恐惧，却不会逃避恐惧，从喜欢上江唯开始，他就不停给自己打预防针，告诉自己不能太投入，要给自己留个底线，这样不管江唯什么时候离开，他都能再次回到一个人的生活。 但在一起越久，这种事前预防的效果就越差。 以前不管心里有多少苦闷，但至少，韩子陆觉得自己始终掌控着自己的生活和情绪。 但现在不同了。 他的人生分了两半，一半留给自己，另一半给了江唯。 台灯的光线下，江唯睡得香甜，仿佛毫无忧愁。 有时韩子陆看着他的样子，会觉得自己担心得太多，太没必要，但转念间，心中的杂草又摇曳着，刺得他心头发痒。 韩子陆对未来不是没有美好的幻想，也不是没有积极的期待，但一想到那些不好的可能性，他就十分害怕，常常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被绑架的时候，他甚至有过更过激的念头——两人就这样被绑在一起一辈子也很好。 又或者，就那样一起死了，也是不错的归宿。 多可怕啊，他明明爱他，却想拉着他死。 江唯那么阳光的男孩子，自然是不会理解他心中这些想法的，他也无法向他解释，所有负面情绪都被压在心底，小心藏着。 不过这种情绪多了，还是会偶尔不受控制。 韩子陆常常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虽然知道言语无法安抚不安，但还是忍不住去问。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他的手指轻柔没入江唯的头发，抚摸着。 江唯熟睡着，自然不会回答。 不过韩子陆知道，如果他醒着，一定会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每次回答这种问题，江唯都十分坚定，就好像韩子陆的问题不是玄而又玄的未来，而是太阳会不会升起，地球是不是圆的一样。 那些答案让韩子陆开心，却无法杀死他心中的杂草。 这一夜想了太多，韩子陆在黎明时分才勉强睡着，再睁开眼，已经将近中午。 江唯也刚醒，眨着眼看他，表情带着些尴尬。 韩子陆：“怎么了？” 江唯：“我昨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个，没弄疼你吧？” 韩子陆：“做的时候你没看见我表情？” 江唯：“看见了。” 韩子陆：“那你没听见我声音？” 江唯脸上有些泛红，“听见了啊。” 韩子陆轻轻在江唯脸上一亲，伏在他耳边，“看起来不爽？还是听起来不爽？我记得我叫得挺卖力。” 江唯：“……”脸更红了，不过尴尬劲儿很快过去，喜悦漫上心头，他用鼻子蹭弄韩子陆的耳朵，“很爽是吧？” 韩子陆：“爽翻了。”说话时的笑容带着一抹挑逗，江唯看在眼里只觉浑身又是一热，再这么下去他怕是又要扑上去了。 不行不行，得让子陆歇歇。 “天都这么亮了啊，几点了这是……”江唯说着摸过手机，“哇，十一点半了！哇，我爸给我打电话了，啊还有短信。看一下……嗯，他说中午一起吃饭，让我看见给他回个话，等下哈，我给他打个电话。” 江唯电话拨过去，父子俩几句话商量了午饭地点，这时韩子陆已经下了床，等江唯一挂电话就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 江唯没被韩子陆这么抱过，尴尬了一瞬，过后只觉得好玩，抱着韩子陆脖子，“这算昨晚的奖励吗？” “带你去洗澡，昨天做完就没洗，你自己闻闻，一身精子味。” 江唯扭头咬韩子陆耳朵，弄得他浑身一僵，“精子没味儿啊，是精液味儿吧，现在说那么嫌弃，昨天还不是吃下去好多？” 韩子陆：“昨天是新鲜的，现在是隔夜的。” 花洒打开，江唯看着韩子陆那张帅气的脸，脑补着新鲜和隔夜，不得不承认，“你赢了。” 中午饭定在新疆驻京办事处，理由很简单，江爸爸说他馋羊肉了。 三个人点了满满一桌子菜，什么羊排羊汤葱爆羊肉，把烤的煮的炒的都点齐了。 明明是江爸爸说馋羊肉，菜上来却是江唯吃得最凶，大有六亲不认的架势。 在他旁边，韩子陆吃着酸奶，江爸爸喝着羊汤，两个人都不慌不忙，吃得斯文，吃饭不耽误聊天，等江唯把自己塞到八成饱，旁边两人已经聊了一车话了。 他们的谈话很礼貌客气，就像两个刚认识的朋友，话题从天气到经济，从兴趣爱好到生活见闻，可谓无所不谈，只是很少触及个人问题。 关于韩子陆跟江唯的事儿，江爸爸不提，韩子陆自然也不提，直到江唯一碗酸奶下肚，这话题才被摆上饭桌。 江唯抹着嘴，“爸，子陆做饭特别好吃，以后有机会带你尝尝，不过你可要当心发胖，我觉得我都快被他养胖了。”说着低头看肚子。 江爸爸：“是比以前壮了。”他看韩子陆，“我这儿子挑食，都是被我惯的，以后有你惯着，估计更挑了。” 江唯笑得一脸开心，浑然不觉得自己老爸这话有什么不对，却不知韩子陆此时的心潮澎湃。 江爸爸说这话，是当面认同了他跟江唯的关系，让他开心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但下一句，江爸爸话锋一转，问题直指关键，“子陆啊，你家里还不知道你的事情吧？你比唯唯大几岁，家里是不是催得很紧？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韩子陆的心砰砰直跳，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无数次，却得不到回答。 “我会想办法跟他们说明白的，叔叔放心。”韩子陆听到自己这样说，舌头像是不受控制。 江爸爸回给他一个微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韩子陆却越来越心慌。 放心？怎么放心？想办法说明白？又该怎么想办法？ 不管怎么铺垫，用什么语气态度说出来，“爸，我喜欢男人”这句话对家里的杀伤力，韩子陆比谁都更清楚。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伤害家人？ 想到这一层，韩子陆一口饭都吃不下了，剩下的时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江爸爸接了一通电话，跟他们宣布了一条预料中的坏消息，才把他的注意力拉回现实。 江爸爸皱着眉头跟江唯说：“你冯叔叔来电话，你们昨天不是做了体检么？体检报告有点问题，下午我们得去趟医院。” 江唯：“什么问题？” 江爸爸犹豫了片刻，说出两个让江唯意想不到的字，“冰毒。” ☆、第90章 瘾2 江唯他们到医院的时候，冯叔叔正在门口抽烟。 一见面就对江爸爸说：“放心，我肯定好好儿收拾那个梁义。” 江爸爸：“用不着你特意收拾，藏毒的罪名也够他受的。” 自家老爸言语中没表露出什么，但江唯知道，他很生气。 别说老爸了，江唯自己也很生气，那姓梁的太阴险了。 关于冰毒这事儿，一路上老爸已经跟他说了个大概。 简单来讲，在江唯他们被关的几天里，梁义在他们的饭菜里放了冰毒，动机很明确，就是想让他们染上毒瘾。 据说这梁义自己就是个瘾君子，因为好这口儿而欠了大笔外债，后来还不惜借高利贷吸毒，之所以绑架江唯，除了跟江俞川的恩怨，更多是为了还债。 说起梁义跟江俞川，两人之间根本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所以江爸爸当时一听说江唯被抓，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早年混社会时得罪的那些人，却没想到，绑了自己儿子的居然是自己的前员工。 梁义曾在江俞川手下做过一年，待遇相当不错，而且一开始就是作为高管被招进公司的。 梁义样貌老实，谈吐得体，简历漂亮，江俞川本来对他印象很好，虽然不太喜欢空降高管到自己公司，不过还是破例用了他，前面半年，也给了他足够的信任和自由。 但梁义让他十分失望。 刻薄下属，跟部门员工关系闹僵，不正当竞争，被其他部门排挤，只是这些也就算了，江俞川知道他是国企出来的，难免带着以前的工作习惯，也不想就这样轰他走人，他找他谈过，也给了他改过的机会。 没想到，梁义却从那时就开始记恨起江俞川，把自己工作上的失败都归咎于他，为了报复，甚至把公司机密拿去卖给竞争对手。 当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梁义在公司得罪了那么多人，希望他走人的大有人在，东窗事发，全公司上下没一个人帮他说话。 关于这事，江俞川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是他自己看人看走了眼，他也要承担一定责任。 他给梁义留了时间，让他自己辞职，也算留了最后的面子。 但梁义心有不甘，为了报复，弄走了公司几个重要客户，毁了几单好不容易谈成的生意，走的时候还趾高气昂，当众说自己是不被赏识的千里马，现在找到了伯乐，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 江俞川最反感这种小人，根本懒得和他计较，只按照流程打发梁义走人。 但他副手没那么大肚，暗地里把梁义这半年的所作所为透露给了几家猎头公司，让他们帮忙往外放放风，也不用夸大其词，只在必要的时候把梁义的所作所为说上几句就够了。 梁义刚走时，确实跳了个还不错的下家，但随着他名声越来越差，也就逐渐没了容身之处，一再自贬身价，却找不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但梁义仍旧心高气傲，大有一种觉得全世界都在污蔑他的感觉，找不到工作就自己创业，可想而知，这样的人品，自己创业也得不到什么好果子，最终经营惨淡，他自己还染上了毒瘾，债台高筑。 回头去看，梁义把自己的失败全都归咎于江俞川，越想越气，于是撺掇着自己那几个债主一起绑架了江唯。 对于这整件事，江俞川只给了一句评价——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教育江唯以后对这种人要敬而远之。 当然，他了解自己儿子，知道江唯根本做不到敬而远之，不过还好，江唯不需要像他一样苦心经营公司，也不需要每天跟形形色色打交道。 关于他的未来，江爸爸的希望是，只要开心就好。 江唯他们在医院折腾了半天，下午又去警局再做了笔录。 进一步的检查结果出来，江唯和韩子陆，在这几天里确实摄入了数量不少的冰毒，虽然时间短不至于真的染上毒瘾，但为了安全，医院建议他们留院观察几天。 对江唯来说，吸毒啊毒瘾这些词一直是很遥远的，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医生告诉他，吸食毒品后会产生一些列生理反应，比如过度兴奋，情绪失控，幻觉，以及xgyu高涨…… 回想一下，确实是这么个情况，这也难怪那几天他一看到韩子陆就心里发痒。 还有那些蛛网和蜘蛛，竟然都是因为冰毒产生的幻觉。 医生说，留院观察的这几天，他们可能会有不同程度的困倦和情绪低落，不过问题不大，顺利过去这几天以后都不再碰那些东西就没事了。 江唯没觉得有什么明显不舒服的感觉，倒是不担心自己，比较担心韩子陆。 不止身体，还有工作，从被绑架开始算，到现在已经四天了，再加上住院几天，他要将近一周无法工作。 他因为自己被绑架，又因为自己摄入毒品，还要长时间耽误工作，江唯心里真是一万个愧疚，但看韩子陆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又不知怎么向他表达自己的愧疚。 晚上，两人办了入院手续，把随身行李搬进病房。 双人间，陈设不像医院，倒像酒店标间。 送走了江爸爸，江唯和韩子陆一起回了房间，医院住院部是相对独立和封闭的，除了特定时间外，家属进不来，病人也出不去。 像江唯和韩子陆这种情况特殊，就更是被规定死了根本无法外出。 睡前，韩子陆在洗澡，江唯想跟去一起洗，但忍着没去。 他手里拿着遥控器，随意换着频道，什么都看不进去，心思全在韩子陆身上。 他现在这样，也还是因为冰毒的影响吗？江唯想起昨天夜里，只觉得血液一阵翻腾。 摇摇头，盯着少儿频道，灰太狼在天上飞出一道弧线，江唯干笑了两声。 水声停止，江唯几乎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双脚不受控制地就朝浴室走去，停在了门口。 没一会儿，韩子陆出来，头上蒙着浴巾，额前碎发湿哒哒的。 他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病号服十分宽松，完全隐去了他身上恰到好处的肌肉，让他看起来竟有几分柔弱纤细。 让人想用力抱进怀里蹂躏。 江唯咽了咽口水，有些不自在，这里是病房，虽然知道那些医生护士不会突然闯进来，但他总有些拘束，仿佛那些墙壁后面都装了摄像头似的。 韩子陆倒是大方，出门就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去洗吧，等着看你穿病号服。” 一进浴室，就有水雾扑面而来，带着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味儿，江唯深吸一口气，想象着，这气味中也包含了韩子陆的体味。 虽然他分辨不出，但知道肯定有。 这种想法又让他头脑发热，自己站在花洒下，脑中却都是韩子陆o体的模样。 漂亮的背脊和腰线，挺翘的屁股和修长的腿……就连那玩意儿也十分好看。 滚烫的洗澡水中，江唯脸红了，低下头，他就想起昨晚的画面。 也是在浴室里，他站着，韩子陆跪着，手握着他的大腿，仰头吞吐他的xg器。 水花不断落在韩子陆脸上，他无法睁眼，就那样闭目皱眉，神色带着一丝痛苦，动作却放浪深情。 只是这样想着，江唯就像真的被韩子陆含住似的，觉得自己那家伙又热又烫。 低头看，毫无疑问地看到它迎着水流昂起了头。 垂下双手，很自然地环握住，只觉手心儿里的家伙绷得紧紧的，上下套弄几次，脑中浮现出的全是韩子陆，假想他正在帮自己口，无趣的diy也舒服到让人叹息。 一开始只是随便弄几下，逐渐却有了收不住手的趋势，好在韩子陆推门进来打断了江唯的幻想，不然这一澡，还不知要洗到什么时候。 幸好幸好，否则韩子陆明明就在外面，他还在浴室试图diy，实在有些尴尬。 江唯把水温调到最凉，脑中想象那个飞起的灰太狼，身体逐渐恢复了平静。 不过一走出浴室，看到韩子陆躺在床上衣襟微敞，他还是瞬间又起了反应。 病号服布料很薄，那家伙支棱起来就是个再明显不过的帐篷。 韩子陆看着他笑，“昨晚刚吃过大餐，我还喂不饱你了？” 江唯用手稍微遮住胯部，走到韩子陆隔壁床上坐下，拉了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睡觉睡觉睡觉睡觉……” 韩子陆关了灯关了电视，坐到江唯身边，“你家睡觉是用嘴说的？”掀开江唯的被子，自己也挤了进去。 韩子陆伸手抱住江唯，他的手脚被空调吹得有些凉，贴在江唯身上有些刺激，但十分舒服，不过这么一抱，刚平复些许的家伙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韩子陆的手在宽大的病号服下游走，指尖划过江唯小腹。 江唯只觉整个下半身都抽了一抽，慌忙抓住韩子陆的手制止他行动，“别闹别闹，睡觉吧，我说真的。” 韩子陆：“没事，你睡你的。” 江唯：“你这样我怎么睡啊？” 韩子陆：“是你自己要睡，我可没逼你。” 那只手挣开江唯，开始拨动毛丛，江唯浑身一僵，再次将其抓住，“喂喂喂，医院呢，这是医院。” 第3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9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39节 韩子陆凑到江唯耳边，跟他一起几乎把整个头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湿湿的擦过江唯耳廓，“是啊，医院，我们还没在医院试过呢。” 江唯下面更胀了，大有种想直接豁出去的感觉，但一想到医院，总觉得不自在，还是躲开了韩子陆的手，反身把他压到身下。 韩子陆低声说：“这就对了，假正经不适合你。” 江唯却把韩子陆抱得紧紧的，压得死死的，只说两个字——睡觉。 他闭上眼睛，假装那根顶在自己和韩子陆之间的家伙不是自己的，假装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但韩子陆似乎铁了心要使坏，虽然被抱住了不能做什么大幅度动作，却能小幅度扭动。 怀里的人动来动去，两个人的那块儿隔着薄薄的裤子压在一起，都硬邦邦的，这样根本睡不着。 “子陆别闹啊，这是医院。” “就因为是医院。” 江唯无奈，心想实在不行就豁出去吧，反正屋里黑灯瞎火的，就是有人想看也看不见，他在韩子陆脖子上亲了一口，“你说，咱们现在这样，是不是因为用了冰毒？” 韩子陆本来极力挑逗，一听这话却安分下来，“你觉得我想跟你做爱是因为药物？” 江唯：“多少有影响吧，你不觉得这几天都不太正常吗？反正我觉得我很不正常。” 韩子陆环抱住江唯脖颈，“你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我很清楚，这是我自己的意志，跟其它任何东西都无关，我想要你，是因为……”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微颤，“我爱你。” 江唯瞬时头脑发昏，只觉三个字在耳边嗡鸣着回响。 他张开嘴，满脑子都是同样的三个字，却卡在那里，说不出口。 这样的卡壳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江唯心里着急，但越是急，就越是说不出。 片刻后，韩子陆笑了笑，用鼻尖蹭他的肩膀，吻遍他锁骨到前胸，然后慢慢停下了动作。 “不早了，睡吧。”韩子陆侧身抱着他，声音温柔。 江唯：“子陆，我也……” 韩子陆：“晚安。” 江唯憋了半天，满心的话最终变成两个字，“晚安。” ☆、第91章 瘾3 第二天一早，江唯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不是韩子陆而是护士。 看惯了韩子陆，这会儿冷不丁看到个白净的小姑娘出现在自己床边，他第一反应是看自己有没有穿衣服，第二个动作是扯被子。 护士笑，韩子陆也笑，江唯这才发现，韩子陆睡在隔壁床，没跟他一起。 两个护士分别给他们做了常规检查，抽血什么的折腾一通之后，又推了小车送来早饭。 病床自带的小桌板支起，江唯韩子陆一人对着一张小桌，捧着病号饭穿着病号服，倒像是两个真病号。 护士们离开后，江唯捧着饭碗坐到韩子陆身边，想起昨晚睡前的事儿，心说不会惹他不高兴了吧？ 他盯着韩子陆，韩子陆淡定地啃着馒头，“怎么了？不爱吃？病号饭就是这样，没油没盐，凑合点就当清清肠胃吧。” 江唯摇头，“我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韩子陆：“没有啊。” 江唯眯起眼，“有吧，不然你干嘛不跟我一床睡？” 韩子陆：“那你觉得你哪儿惹我了？” 江唯觉得韩子陆是因为那三个字不高兴，却没好意思说，故意打了个马虎眼，“昨晚上没跟你做啊，是不是惹你不爽了？” 韩子陆放下馒头，在江唯脑袋上用力一揉，“小孩儿。” 江唯：“那是为什么啊？我要是惹着你了，你得跟我说啊。” 韩子陆：“你知道你自己睡相不好吧？” 江唯点头。 韩子陆：“你也知道病床是单人床吧？” 江唯再点头。 “哦！”江唯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就为这个啊？那你这几天都不跟我一床睡了？” 韩子陆笑着，忽然凑近江唯，舌尖快速探入他口中一扫。 江唯立刻朝门口瞟了一眼。 韩子陆：“一起睡也可以啊，让护士明早参观我们的睡姿好了。” 江唯：“为了你的睡眠质量，那什么，还是各睡各的吧。” 韩子陆隐瞒了实情，江唯这句话却没错。 在医院里不方便吃药，韩子陆想睡着，就没法跟江唯一床。 像昨晚那样两人同屋不同床，对韩子陆来说是很很舒服的状态，身边有人，又不会太近，有安全感且没有拘束感，可惜能这样睡的日子只有这么几天。 韩子陆有时会想起江唯曾说过的话，如果他们两个是同学就好了，一个班，一个宿舍，这样就可以早早互相适应，有个一两年的相处，再真正睡在一张床上，他也就不会因为不习惯而失眠了吧。 可惜这样的机会永远不会有了，韩子陆每每想起，都觉得有些可惜，羡慕江唯的那些室友，羡慕赵思源，羡慕所有那些和他分享生活的人，但想到最后，又会觉得自己的羡慕幼稚可笑。 但又忍不住时常想起这些，于是进入了可惜和幼稚的循环。 在医院的这几天，每顿青菜豆腐，天天早睡早起，还附带了禁欲，几天下来，江唯大有种浑身精力无处发泄的感觉，没事就琢摸着出院之后去哪儿玩一玩。 跟江唯不同，韩子陆倒像是在医院住得很舒服，没事看看动物世界，看看美食节目，到院子里散散步，一天也就过去了。 江唯虽然担心韩子陆的工作，但也觉得两人能这样朝夕相对是挺难得的事儿，他跟韩子陆虽然一块儿住了好几个月，但韩子陆工作忙，难得的休息时间基本都安排了外出活动，比如看电影看展览等等，像现在这样连着几天无所事事只是互相陪伴的日子，倒是从未有过。 虽然在医院没什么事儿做，不过只要有韩子陆陪着，就算多住一段时间也不错。 谈话间，韩子陆也透露过一样的意思，说工作都交代给元昊了，趁着自己不在让他多学习和历练也很好。 古语有云，说曹操曹操到，才提起元昊，他第二天就出现了，手里拎着一篮子水果，站在门口朝病房张望。 韩子陆迎过去，两人却一起站在门前不动了，江唯跟过去，才看到元昊身后还站着个人，影子似的立在那儿。 在看清来人长相之前，江唯就猜到了他是谁，仔细一看，果不其然。 实话说，江唯一点儿也不意外，韩子陆几天不去酒店上班，还请了病假，吕腾会出现一点儿也不稀奇，倒是不出现才奇怪。 不知是不是因为韩子陆穿着病号服，吕腾这次十分收敛，几乎很少说话，偶尔几句也只像普通朋友一样问一问韩子陆的身体状况，提醒他多多休息，看起来还没元昊热情。 两人总共待了十几分钟，留下礼物就走了。 江唯忍不住挤兑，“那真是吕腾啊？我都怀疑是别人假装的，他不表白几句，我都觉得那不是他。” 韩子陆洗了个苹果丢给江唯，“我跟你在一起都快半年了，谁都不是傻子，不会一直守着没希望的人和事。” 听韩子陆这样说，江唯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按道理说，吕腾不再死缠烂打了，他应该高兴，但听韩子陆这样说，他又觉得有些别扭。 吕腾这人在江唯心里，一直都是韩子陆的追求者，如果哪一天他放弃了，那在江唯看来，他就不再是吕腾了。 半年时间，不短，却也不长，吕腾那小子不是口口声声爱子陆爱得要死要活吗？如果就这样放弃了，可见也不是真爱。 江唯枕着手臂躺在床上，想象着，如果自己处在吕腾的立场会怎么样，会一直等下去，还是早早就放弃了？ 如果是现在的他，应该会等下去吧，不过他已经跟子陆好了半年了，吕腾可是一天都没跟子陆好过，这样比较本来就不公平。 如果他自己才是那个单恋者，他能坚持多久呢？ 据江唯对自己的了解，怕是时间不长，毕竟他以前从没干过长久单恋的事，或者说对他来说，恋爱从来都不是生活的重点，有了当然更好，没有也不强求。 这样想着，江唯难免有些郁闷，难道他对韩子陆的感情还不如吕腾深？ 侧身去看韩子陆，只觉得心中满满的，打心眼儿里喜欢他，想对他好，但是这样就够了吗？ 困扰中，江唯接了个电话，居然是岳辰打来的。 江唯一看他名字，脑中就直接浮现出了一堆猫，各色各样挤在一堆，其中，最可爱的当然是他送去的三个家伙。 岳辰说话单刀直入，“你还在北京么？我临时有事要回家一趟，可能一周左右，其他猫猫已经安排好了，但你送来的几只太小，我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家照顾他们，你要是还在北京，就先接回去照顾几天，等我回来再去接他们。” 江唯一听这话，什么烦恼都抛到脑后去了，连声答应下来。 为了三只小家伙，江唯也没心思再在医院多住了，本来就没什么事儿，在这住还不如回家住，而且回家就不用跟子陆分床睡了。 第二天中午，江唯一到约定地点，就听到小猫们兴奋的叫声，小黑一看见他更是直接一爪子抱住他胳膊，挂在他身上荡起秋千。 岳辰的门神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你照顾过他们，他们记得你，好多人说猫没良心，其实他们是很重感情的动物，只是不太会表达。” 江唯抱起小黑，捏着他的爪子挥动，“来来，跟岳辰叔叔拜拜。” 岳辰：“行了，带走吧，我不招动物喜欢，越小的小猫越怕我，勉强不来，你这几天可以继续帮他们找下家，如果能有靠谱的人家，还是让他们去，我那里猫猫太多，总有照顾不周全的时候，当然，不是不要他们，这几个孩子要找不到更好的人家，我会一直养的，你放心。” 江唯满口答应着，抱着小家伙回了家。 不知是因为小家伙长大了漂亮了，还是因为缘分到了，江唯这次再拿他们的照片去试着找人家，居然真就找到了靠谱的。 很好的一家人，全家同意养猫，封了阳台，买好了进口粮食和一堆玩具，一看就很靠谱。但人家说了，只能养一只，江唯犹豫再三，也征求了岳辰的意见，最终让他们抱走了小白。 再这之后，小花居然也找到了人家。 眼看着小家伙一只只找到新家，江唯高兴，但也失落。 第二天就是岳辰说好了要回北京的日子，他知道小黑要被带走了，心里更是失落得不行，没事儿就跑到小屋里蹲着，逗着小黑玩儿。 小黑特别聪明亲人，但样子不漂亮别人看不上。 江唯一边高兴他没被挑走，一边又替他担心，生在这个看脸的世界，小黑以后会被新主人歧视吧？ 虽然岳辰也说了送不出去他会一直养，但他自己还是个学生，已经养了十几只猫了，就算再喜欢，又怎么能照顾得过来啊？ 江唯窝在小屋里长吁短叹了一天，晚上更是抱着小黑不撒手，坚持要抱他一起睡。 他跟韩子陆说好了不让小猫到处跑，说到做到，为了最后陪他一晚，江唯在小床上凑合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大早，小黑用爪子拍他脸，韩子陆用手指戳他脸。 江唯睡眼惺忪坐起来，韩子陆摸他头，眼神温柔，“把他留下吧。” “？”江唯没听懂。 韩子陆在小黑毛上摸了一把，“留下吧。” 江唯这下懂了，猛地起身想抱韩子陆，却忘了自己睡在小床上，一下儿撞上了上铺的床板。 “哎呦疼疼疼！不过，哈哈哈，太好了！”江唯把小黑和韩子陆一块儿抱住，“太好了，啦啦啦！” 小黑拿爪子抓挠韩子陆，软嫩嫩的小肉垫儿按在他脖子上，他又忍不住摸了摸小黑，这么脆弱的小生命，从今天开始就要跟他生活在一起了。 韩子陆不确定，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太冲动了，如果一切顺利还好，但万一小家伙生病走失或者有些别的意外，他一定会特别难过。 为了不确定的东西付出感情，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但生活似乎就是知道你心中的恐惧，不断把那些你惧怕的事物送到你的身边。 江唯本来计划送走小黑就回家，现在却走不开了，为了弥补自家老爸，只能尽量多打电话。 既然决定了要养，小黑也就不能再叫小黑了，总要正儿八经取个名字。 江唯没事就翻翻字典，把觉得还可以的名字抄在小本本上。 小黑其实不是黑猫，是玳瑁，只是小时候不明显，现在一天天长大，脸上的花斑越来越清楚，长相透着几分野性，并不是那种可爱的类型，也难怪没人选他。 江唯把自己选的名字拿给韩子陆看，韩子陆看完一遍，在最后添了个选项——傻帽儿。 江唯无语，“这算怎么个名字啊？” 韩子陆：“不是玳瑁么，谐音。” 江唯：“那也不带这样谐的啊，好好儿一个帅小伙。” 韩子陆：“贱名好养活，反正也是备选。” “那万一选中了呢？” “那就只好认命了。” 江唯撇撇嘴，开始准备抽签，他们商量好了，名字要小黑自己来选。 写了不同名字的小纸团被同时洒在地上，小黑先碰到哪个，就选哪个。 江唯在心里默念，千万不要选到傻帽儿。 就在这时，小黑往前一扑，跟一个纸团儿玩上了，江唯抢先一步去查看纸团，心说万一真那么寸就临场作弊来个毁灭证据。 深呼吸摊开纸条……还好！不是傻帽儿！ 江唯松一口气，“船长，哈哈哈，这名字好啊，帅气。”在小猫身上摸了两把，“船长，以后你就叫船长了。” 小猫歪了歪头，不理他，又扑向另一个纸团。 韩子陆把第二个纸团捡起来，当时就笑了，“傻帽儿。” 江唯不信，抢过来一看，当真是傻帽儿。 “傻帽儿傻帽儿，你说你怎么想的，这名字太难听了。”谁知话音刚落，小猫就喵了一声。 韩子陆蹲下，用纸团逗他，“傻帽儿？” 又是一声喵。 江唯忙把他的船长从地上抱起来，“你别误导我儿子。” 韩子陆：“那这样好了，大名船长，小名傻帽儿，我们各叫个的。” 江唯不同意，但拦不住韩子陆乱叫。 可怕的是，几天之后，船长居然对傻帽儿这个名字更有反应，叫十次有一两次会跑过来，而凭“船长”两个字的吸引力十次里面一次都叫不到。 半个月后，新学期开始，船长也完全记住了自己的两个名字，不管叫哪个，他都会乐颠颠跑过来。 “叫你傻帽儿你也理，真是傻帽儿了。”江唯经常这样说船长，说着说着，有时候绕不过来，就也跟着韩子陆叫他傻帽，以至于后来自己都习惯了，没事就叫这个小名儿，反倒是大名不常用了。 船长一天天长大，身上的斑纹越来越明显，眼睛也从灰蓝色转为了金绿色。 他习惯了新的猫粮，也学会了使用猫砂，现在经常绕着爬架上蹿下跳，偶尔来一个高空突袭，从爬架顶端扑到江唯身上，弄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知不觉间，小家伙越来越沉，扑下来的杀伤力也越来越大。 天气逐渐转凉，船长换了胎毛，新毛毛光泽油亮，配上那一身小肥肉，冬天抱在手里像个暖炉。 江唯每天都跟船长玩，却说不出他是什么时候长大的，仿佛一夕之间，小奶猫成了青年猫，后腿间不再空荡荡的，而是多出了两颗光滑的蛋蛋。 江唯：“子陆你说，要不要把傻帽儿给阉了啊？” 韩子陆：“现在还小，大点再说吧。” 江唯：“那大了之后阉不阉啊？” 韩子陆：“不然也让他自己抽签决定吧。” 江唯：“也行……不识字真幸福，不然知道自己把自己阉了，傻帽儿得郁闷死。” 韩子陆给江唯递上一杯热牛奶，“暑假就没回家，寒假也不回家吗？” 江唯：“回，我爸不催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催了，可是船长怎么办啊？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韩子陆：“我可能要晚一些吧，工作需要没办法，傻帽儿嘛，到时候只能寄养了。” 江唯把船长抗在肩上，一想到寒假要和韩子陆分开半个月，就提不起精神，心里闷闷的不爽，又无处发泄，只能欺负船长。 江唯一走，屋子里就显得空荡荡的，好在还有船长。 鞭炮声一天比一天密集，年二十九，韩子陆安顿好船长，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一进家门，就闻到浓浓的饭菜香。 爸妈和两个姐姐都在，人难得的齐全，就等他一个。 爸爸帮他把行李放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妈妈端着杯热茶塞到他手里，“冷了吧，快暖暖，看你，又瘦了，一个人在外不容易啊，没个人照顾真是不行。” 韩子陆想说我能照顾自己别担心，视线扫过客厅，却看到了一个不太熟悉的身影。 韩铁声忙把韩子陆往客厅里带，“你三姨，特意来看你的，还有这位，是你三姨同事的女儿，一起来玩儿的。” 大姐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在韩子陆耳边说：“爸妈这是要给你相亲呢，小心着点儿。” 韩子陆来不及跟大姐多说话，就被韩铁声拉过去，坐在了三姨和那姑娘对面。 韩铁声介绍说：“这是我儿子子陆，子陆啊，这是李倩，跟你一样也在北京，你们年轻人，认识下，多聊聊啊，多聊聊。” 姑娘礼貌地一笑，韩子陆回以微笑。 李倩：“听叔叔阿姨说，你是厨师？” “对，我弟弟就是个厨子，别看长得好，其实就粗人一个。”大姐拉个凳子直接坐到了韩子陆和李倩之间，看着韩铁声，“爸，子陆这才刚到家，你让他先歇歇，我也在北京待过好多年，我陪李倩妹妹先说会儿话吧。” “那我先去收拾一下行李。”韩子陆说着，朝姑娘点点头，离了客厅回到自己房间。 没一会儿，韩铁声敲门进来，“六儿啊，你觉得李倩怎么样啊？” 韩子陆有些尴尬，“看起来，挺老实的。” 韩铁声：“你还说人家老实，我看你更老实，害羞什么呀，人家姑娘都不怯场，你怎么先跑了呢？去多聊几句，交个朋友也好啊，你看你一个人在北京，我跟你妈都不放心。” 韩子陆思考片刻，“爸，我还不想找……” 韩铁声：“爸也不是逼你，也知道你工作忙，但是……反正你们多聊聊，爸不说别的，你们先聊聊，这姑娘知根知底，是个挺好的孩子。” 韩子陆抿着嘴，点了点头，“爸您放心，我知道了。” ☆、第92章 瘾4 一家人围着饭桌坐下，一顿饭吃得有说有笑，看起来也算气氛融洽，但韩子陆看得出，因为来了客人，爸妈和两个姐姐都有些拘束。 说话不像平时那样随意，语气总有意无意透着客气。 连他们都不习惯，更别说韩子陆这个主角了。 他的座位被安排在李倩旁边，躲都躲不开，爸妈也不明说这是相亲，但所有话题都围绕着李倩，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李倩每每回答完一个问题，韩铁声总要把这个话题扯到韩子陆身上再说一遍。 比如问李倩在北京几年了，李倩回说五年，韩铁声把话一带接着就说，我儿子在北京也好多年了，说到这就盯着韩子陆，让他自己把话接完。 韩子陆只能朝人家姑娘笑笑，“快十年了。” 韩子陆努力往自己碗里多夹菜，试图躲开那些针对他的话题，但有父母二人的齐心努力，他这顿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回答问题中度过的，就像上了什么相亲节目似的。 终于熬到晚饭结束，韩子陆暗暗长出一口气，借着抽烟的机会躲了。 李倩随口一问：“他抽烟啊？烟瘾大么？” 二姐刚想帮自己弟弟说句好话，大姐就给李倩泼冷水，“哎呦别提了，烟瘾大着呢，一天抽好几包，说他也不听，戒也戒不掉，愁死个人。” 眼见李倩脸色微变，三姨马上接话，“男人嘛，抽烟喝酒都正常，我记得六儿不喝酒的吧？” 大姐想扯个慌，但被自家老爸阻止了，“不喝，我们六儿从小就老实懂事，不打架不喝酒，也就抽抽烟。” 大姐：“抽烟还不如喝酒呢，我宁可他喝酒不抽烟。” 韩铁声皱眉看了她一眼，“什么话，烟酒都不好，回头我跟他说说，让他戒了。” 二姐帮衬着韩铁声一起给韩子陆说好话，大姐白了她一眼，起身去了阳台。 “你这烟，是彻底捡回来了啊？去年过年就见你抽，今年又抽，这一年都没断过吧？”韩琦伸手在空中挥了挥，把烟气赶走。 韩子陆；“姐，外面冷。” 韩琦：“冷也比屋里强，爸妈不知道怎么想的，马上过年了，弄个不认识的小姑娘来家里，我饭都没吃好，别扭死。” 韩子陆灭了烟，往屋里看，“我都快三十了，爸妈着急也应该的，只是……” 韩琦拉起韩子陆的手，“姐都明白，你看咱家姐弟三个，除了珍珍都不叫爸妈省心，哎。” 韩子陆：“姐你怎么不省心了？你可一直是爸妈的骄傲，名牌大学毕业又出国深造。” 韩琦朝韩子陆眨眨眼，韩子陆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藏了坏，“姐你找男朋友了？” 韩琦的笑容中透着喜悦，“是呀，别声张哈，还没跟爸妈说呢，这事儿不太靠谱，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韩子陆：“再不靠谱也比我强吧。” 韩琦凑到韩子陆耳边，“我找了个老外。” 韩子陆张大眼，显然很是意外，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现在跨国恋爱挺常见的，爸妈未必不能接受，说不定还高兴呢。” 韩琦：“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要跟他在一起，就得跟他回国，太远了我不想，而且……” 韩子陆：“而且？” 韩琦：“他是个双性恋……” “啊？” “嗨，这事儿说到头还不是因为你，去年过节我给你介绍那个老外，你还记得吧？” 好像是有这回事，但韩子陆记不清了。 韩琦：“行了，就知道你不记得，你根本就没跟人家联系过吧？后来他找我问我还挺不好意思，就跟他聊上了，后来又机缘巧合在同一个地方旅游……哎反正都是命吧，就让我给赶上了。” 韩子陆有些担心，如果真是双性恋就算了，碰到那些不怀好意的gay他姐一定会吃亏，他在心里组织语言，不知这个话要怎么说才合适。 韩琦见韩子陆表情不对，误解了他的意思。 她把他拉到墙角，压低声音说：“放心，我们试过了，床上特别和谐，跟你说，老外特别放得开。” 韩子陆差点儿被自己口水呛到，缓了半天才挤出三个字，“那就好。” 三姨和李倩待到九点钟就走了，一家人又坐在一起闲话家常，直到十点韩子陆才有功夫自己回屋待会儿。 他把门反锁了，给江唯拨通电话，把今天发生的事大体跟他说了，他不想隐瞒什么，但说起李倩，他还是斟酌了许久措辞。 他说：“那是我三姨同事的女儿，和三姨一起来家里吃饭。” 江唯一听就乐了，“变相相亲是吧？我这都见了好几个了。”他这话说的特别不当回事儿，韩子陆心里却咯噔一下。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觉得什么，发生在对方身上却有些难以接受，韩子陆知道这是双标，但感情却有些不受控制。 “你去相亲了？”他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拿捏不住。 江唯还是乐呵呵的，“是啊，应付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烦死了，不过又不能不去，这也是我爸的意思，他说我跟你这事儿他不反对，但现在没必要让全家人都知道跟着担心，先应付几年，以后再说，反正相亲这事儿不靠谱，就算你真心想找，没有个二三十回的经验也是成不了的，何况我只是去吃个饭。” 江唯的态度让韩子陆渐渐放下心来，“嗯，叔叔说的有道理，现在没必要让亲戚们知道，不然你会很有压力。” 江唯：“不过我相亲的时候就在想，估计你也跑不了，你比我大，而且你家里人不知道，肯定替你着急，结果果然，你今天就跟我说了。哎我说，你跟我可不一样，凭你这张脸，人家姑娘相你肯定一相一个准儿，你可得表现差一点儿啊，可劲儿抹黑自己，千万别手软。” 韩子陆一想起自己大姐就笑了，“别说，我姐没少帮忙抹黑我。” 话题从相亲问题上转开，越发轻松起来，韩子陆跟江唯说了自家老姐和她那个双性恋男友的事，当然，只说了大概，他可不像他姐那么口无遮拦。 两人聊了很久，放下电话已经十一点多了。 韩子陆去洗漱，见书房灯还亮着，就过去看了一眼。 韩铁声戴着老花镜，坐在书桌前，正在看书。 韩子陆泡了杯热茶端过去，他家老爸跟别人不一样，晚上有喝茶的习惯，不喝反而睡不着。 “爸，这么晚还不睡？” 韩铁声一见他就满脸笑容，“你姐每次回家都带书来，我睡不着，就起来翻翻。” 韩子陆瞄了一眼书脊，居然是一本荣格的心理学。 韩铁声：“你大姐这是嫌我读书少，总给我塞这些，哎，看着费劲，什么心理学，我觉得我心理挺健康。”言罢合上书，端起茶，“你跟李倩，我看你们聊得挺好的，联系方式也留了，以后记得多见面啊。” 韩子陆面露难色，“爸……” 韩铁声：“好了好了，不提不提，让你们年轻人自由恋爱去。”话锋一转，“六儿，今年你回来得早，咱们明天去那边走走吧？” 韩子陆知道总是逃不过的，话也不多说，只点点头。 他的这个年，过得着实不顺心。 坐上回程火车的时候，韩子陆也有诸多不舍，但那种解脱的感觉却比往年更强。 终于离开了，年复一年，每次回家都要面对更多压力。 并不是父母直接给他施压，他们都不是那样的人，韩子陆不怕父母逼他，他是怕他们对他的关心和期待。 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只要待在家里，就感到窒息。 每年回家，就像一趟时空穿梭之旅，火车连接着两个世界，一个是韩子陆曾经生活的，一个是他现在生活的。 在不同的世界里，他戴着不同的面具，时间久了，有时会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从车站出来，眼前的景物白茫茫的，透着陌生。 下雪了，而且是几年不遇的大雪。 韩子陆想起很小的时候，自己被二哥的雪球砸伤了额头，蹲在地上哭得那么伤心无助，但亲生父母却没给他一句安慰的话，只说擦破点皮不疼，男孩子不要哭。 伤在他身上，疼不疼他自己清楚，但父母却告诉他不疼，这让他疑惑，难道自己的感觉是假的，父母说的感觉才是真的？ 这样的事情很多，比如杀鸡的时候，生父也会对他说，你是男孩子，你不怕，于是韩子陆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怕还是不怕，只知道刀子下去，鸡头断了一半，鸡却没那么快死，拼命在院子里扑腾着，脖子上甩出的血溅了他一脸。 他当时颤抖得几乎站立不住，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怕还是不怕。 从家中带来的思绪陪了他一路，直到迈进自己和江唯这个小家的家门，韩子陆才真正有了放松的感觉。 关上屋门，关上身后的另一个世界。 在眼前的这个世界里，他光明正大地爱着男人，他有个相处融洽的同性恋人。 他们可以携手逛街看电影，可以跟任何朋友说明两人的关系，就像任何普通的情侣一样，只是性别稍有不同。 十几岁的时候韩子陆曾觉得，喜欢同性是一件可耻而肮脏的事情，这种感情是需要被遮掩的，是见不得光的，于是他决定躲起来，离开家，离开家人的注视，独自去面对这种肮脏。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他渐渐明白了这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但心底仍留存着阴影，从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可以像普通人那样恋爱，那样活在阳光之下。 如果不是遇到江唯，他大概还在极力隐藏自己的身份，谨小慎微地活着，根本不敢想象有一天，自己会产生跟父母出柜的想法。 但现在，看着江唯为他所做的一切，这种想法不可避免的出现在脑中，却又一次次被他推翻，被压回心底。 他只要一闭眼，就仿佛看到爸妈的眼神，那么慈爱而关切，他无法想象，在得知真相后，那双眼会向他投来怎样的目光。 他从未把父母当做养父母那样看待，对他来说，韩铁声就是他的父亲，唯一的父亲。 但亲生和收养到底不同，如果他真是韩铁声的儿子，韩铁声得知真相之后即使生气，即使斩断父子关系，那他们也还是一脉相承的父子。 但他并非流着韩铁声的血，如果失去了名义上的父子关系，他们就只是叔侄。 ☆、第93章 瘾5 以往放假，江唯一般会在家里过完十五才走，但今年早回，刚陪家人过完初七，初八一早就收拾行李赶回了北京。 不为别的，就想在开学之前多陪韩子陆几天。 再开学就是大四下学期了，江唯不打算读研，这将是他学生时代的最后半年，到时候要外出做毕设，可能一去就是几个月，现在不抓紧时间陪子陆多腻一腻，到时候就更没时间了。 江唯觉得他越来越依赖韩子陆了，不是生活上那种依赖，而是精神上的，只要韩子陆不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似的，浑身不自在，就比如这次回家过年，其实就没怎么过好。 大年三十儿照例陪亲戚们看春晚，整个屋子都在笑，只有他默默跟韩子陆发着短信，打字打到手抽筋还是乐此不疲。 和韩子陆在一起之前，要做的事情分两种，有意思的和没意思的。 跟韩子陆在一起之后，事情也分两种，跟韩子陆有关的和无关的。 过节期间，江唯跟发小吃饭，说起自己的这些恋爱体会，还被发小笑他幼稚。发他这是新鲜劲儿没过呢，等再过个半年一年，出了这个状态就正常了。 江唯自己也知道那些恋爱理论，却不相信，照他现在对韩子陆的感觉，别说半年一年，可能就是十年八年他也正常不了。 这话告诉发小，他只笑得高深莫测，说你没什么经验，以后你就知道了。 确实，江唯没什么恋爱经验，但他知道自己的想法。 他缺乏经验，但好歹活了二十几年，知道推此及彼，比如有些事，你现在做着，也不是没兴趣，但总觉得只是打发时间，而另一些呢，即使现在没做，也觉得早晚会做，重要无比，或者正在做，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饴。 人也一样，有些人你认识了很久，也不是不喜欢，却从来不真正上心，也不觉得他们会在自己的生活中一直停留，而另一些人，虽然相识不长，却觉得自己的整个生命是跟他相关的，未来的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乃至一辈子，这种关联都不会消失。 韩子陆就属于不会消失的这种。 江唯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去哪儿做些什么，但不管他怎么想象和计划，都觉得韩子陆会陪在自己身边。 虽然才初八，不过韩子陆已经在工作了，江唯想早点见到他，于是去了他工作的酒店。 到地方刚好是晚饭时间，江唯像往常一样，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十多天没见，也就十多天没吃过他烧的菜了，这会儿怎么说也该补补胃里的缺失。 一口气点了五六个菜，打算海吃一顿，吃不完打包。 点完菜，服务生站在那儿朝他笑。 江唯：“嗯？” 服务生：“好久没见您过来了。” 江唯：“你认识我啊？” 服务生：“当然，您是常客，而且是我们主厨的朋友。” 江唯心里有点儿莫名高兴，“你们主厨今天忙不忙？” 服务生：“这几天都没闲着，不光他忙，所有厨师包括我们都挺忙，现在过节都不爱在家里吃，酒店从年前到现在天天都是预定满的。” 江唯：“哦，那是怪忙的，谢啦，我的菜可以慢慢儿做，我不急。” 服务生微笑着去了，江唯托腮看向窗外，本来还想叫子陆出来见个面儿呢，看来也不行了，还是乖乖等他下班吧。 没一会儿，服务生给江唯端了一碗醪糟汤圆出来。 江唯：“我没点这个啊。” 服务生：“我跟我们主厨说您来了，这碗是送的，您先吃，菜很快就好。” 江唯捞起一颗粉白的小圆子含进嘴里，只觉得心头又软又甜。 不久上菜，江唯把每一道都吃得仔细，每一次下筷子，都想着这菜是他家子陆做的，不由觉得更美味了几分。 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吃到肚皮快撑破了才放下筷子，眼瞧着盘子里剩下的那些，只恨自己没个能伸缩自如的橡皮胃，如果他是路飞就好了，那不管韩子陆做出多少好吃的，他都能一次吃完。 今晚的所有菜中，江唯最喜欢的一道叫做“水晶七味”。 名字取得晶莹剔透，菜色也同样剔透诱人，青瓷碗里码放着一颗颗方糖似的半透明方块，从下往上收窄，堆成个小小的金字塔，塔尖儿落了星星点点的嫩葱，只是卖相就特别诱人，更别说口感了。 简直入口即化，完美的把清爽的质地和浓郁的味道结合在了一起。 这菜特别，江唯吃了一半居然都没猜出它是什么做的，还是翻了菜单才知道，这道菜的材料是最普通不过的白萝卜。 江唯好奇，不起眼的白萝卜怎么会变成美味水晶的，趁那个服务生再过来就跟他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菜里的功夫。 首先这萝卜就不是普通货色，也难怪，子陆一向最挑剔食材，他手里出来的东西，都是能追根溯源的高级货色。 其次就是汤底，七八种食材的味道浓缩在汤里，再经过小火慢煨把汤里的味道浸透到一个个小方块里，最后精心调味，才有了这道看似不起眼却美味非凡的菜。 江唯直接把这菜吃了个底朝天，吃完还意犹未尽咬着筷子看碗底，心里想着子陆做菜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不张扬却处处用心。 他对自己的好，从来不流于形式，一点一滴都在细节，日积月累深入人心。 第3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0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40节 不知不觉，餐厅的人越来越少，除了江唯之外，还有那么零星两三桌人，也是用餐结束，正闲聊喝茶。 终于等到了下班时间，江唯打电话给韩子陆，告诉他自己就在外面。 即使只听声音，也感受得到韩子陆的喜悦，江唯听到他高兴，自己也高兴，一颗心怦怦跳着，就像计时器，数着一分一秒，迫不及待想见到那个分别了十几天的人。 江唯两只眼紧紧盯着门口，监视器似的，韩子陆的身影刚一出现，他就腾地站起，几乎想大步跑过去。 但就在这时，他看到坐在他前面几桌的人也刚好起身走向门口，身影遮挡了他的视线。 那是个女孩儿，披着长长的波浪卷，江唯想绕过她，却惊讶地发现，这女孩儿居然是朝韩子陆过去的。 韩子陆站在原地，江唯也慢了几步，就听女孩儿轻声细语道：“这里的菜都是你做的吗？真是太好吃了，你真厉害。” 韩子陆的视线往江唯身上一扫，又回到女孩儿脸上，“你……李倩？” 李倩走到韩子陆身前，“才见过没几天吧，你连名字都忘啦？” 韩子陆：“没有，只是有些意外会在这里见面。” 这时江唯已经走到二人身侧，很自然地站到韩子陆身边，肩膀和肩膀碰在一起，距离很近，“这是？”他向韩子陆询问女孩儿的身份。 女孩儿挺大方，直接开始自我介绍，“哦，你好，我叫李倩，是子陆的……朋友，你呢？你是他同事吗？”他这话是向江唯问的。 江唯几乎没过脑子，直接就想说自己是韩子陆男朋友，却被韩子陆抢先答道：“这是江唯，我室友，我们待会儿一起回去。” 女孩儿视线从江唯脸上滑过回到韩子陆脸上，“原来你跟人合住啊？住哪里？几居室啊？两人平摊房租是不是很便宜啊？我现在还住公司宿舍，但也想搬出来住。” 韩子陆：“我也不喜欢宿舍那种地方。” 女孩儿露出兴奋，“是吧？我就说跟一群人一起住不好，虽然不花钱，但多不自在啊，可我妈就说住宿舍省钱又放心，可我就想一个人住，多自由啊，就是房租确实贵，要能像你这样跟人合租就好了，哦对了，你们要回家是吧？住哪里啊？我住惠新西街那儿，等下要去坐地铁，不知道顺不顺路……” 说着说着，三人居然一起到了地铁站。一路上江唯几乎没开口，韩子陆也很少说话，但那女孩儿很健谈，几乎没有片刻冷场。 偏偏几个人还算顺路，直到女孩儿到站下车，江唯韩子陆才得空面对面站着，在这之前，这女孩儿一直面对韩子陆，几乎把江唯给排挤在外。 地铁依旧拥挤，江唯看着韩子陆，心里有些不爽。 这女孩儿就是韩子陆提过的那个相亲对象，这点他本来并没想到，还是听女孩儿自己说了才知道的。 临分别前，女孩儿笑着说：“那天去你家真是太打扰了，我挺不好意思的，所以今天来吃顿饭给你捧捧场，也算为当时的唐突陪个不是，他们那些大人说相亲不相亲的，你别往心里去啊，我们就先从普通朋友开始，慢慢了解了再说吧。” 字面上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怎么听怎么别扭。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真正让江唯不舒服的，是那句“室友”。 天天睡一张床上，什么事儿都做过了，结果他居然成了室友。 虽然能理解韩子陆也许只是不好意思挑明，但这两个字还是让他不爽，就像扎了根倒刺在他身上，看不见拔不出，但它就在那儿，一碰就疼。 “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韩子陆问。 “想你真忙啊。”江唯有些怄气，语气把持不住地略微冷硬。 “最近是挺忙的，都没什么时间给你发短信，想我了？”韩子陆的笑容暖暖的，江唯心里那点儿冷瞬时也跟着暖了。 “想啊，怎么能不想，想死了。”江唯拉住韩子陆的手，他想了一路了，这才有个机会拉上。 还在地铁里，韩子陆略有些僵硬不自然，江唯不是第一天跟他坐地铁了，知道他不习惯在公共场合做这些小动作。 有几次江唯故意要在地铁亲他，结果弄得他直接在下站下了车。 以前只觉得这人脸皮薄挺可爱，现在心里有疙瘩，却感觉出别的味道了。 “干嘛啊？跟我在一块儿就那么丢人啊？不至于吧，我觉得我还勉强拿得出手啊。”江唯虽是抱怨，语气却像是玩笑，头一歪，就要往韩子陆脸上亲。 韩子陆一个侧身，直接躲了过去。 这事放在以前没什么，放这会儿却让江唯心里发堵。 又忍了两个站，江唯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把韩子陆拉下了车。 一路刷卡出站，到门口江唯直接把韩子陆抱了个结实，“亲一下儿怎么了？” 韩子陆表情仍旧温温的，“公共场合你就不能忍一下？” “还真就忍不了！”江唯把韩子陆一拽一按，压在墙上就亲。 这站不大，站外没多少人，但偶尔还是有人路过的，他们又站在路灯下最亮的地方，难免引得几个路人侧目。 江唯用力很猛，韩子陆挣脱的力道也很猛。 分开时，两边都在皱眉。 看着韩子陆的表情，江唯心里一抽，话也说不出，扭头就走。 片刻，韩子陆追上来，“江唯！” 江唯：“我没事儿。” 韩子陆：“没事你闹什么？” “我闹了吗？我不就是亲你一口吗？哦对，我有什么可闹的，反正我就只是个室友，室友也没资格亲你是吧？” 手被拉住，江唯转身，路灯下韩子陆的神色有些慌张，但更多是无助，江唯心里一疼，整个胸腔里都是翻涌的情绪，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两相抵消，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韩子陆眉心拧着，“怪我，我不该那么说，对不起，我没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眼前的韩子陆有些陌生，江唯这边心疼盖过了生气，摇摇头，“没事儿，我也知道，你就是随口跟她应付一句，我也有这种时候，懒得解释，随便应付一下比较方便。” 韩子陆猛地摇头，“我不是怕麻烦，不是应付，我是不敢说，她认识我家人，我不确定她会不会帮我保守秘密，所以我不敢说，所以对不起，你特意来等我下班，但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对不起……” 韩子陆抓着江唯双手，样子无助极了，那样子让江唯有些担心，甚至隐隐的，有些害怕，他想安慰他，但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眼见着面前韩子陆眉头越皱越深，咬着下唇，似乎在忍耐什么痛苦似的，缓缓蹲了下去。 江唯拉他都拉不住，瞬时有些慌了，“怎么了不舒服？” 韩子陆蹲在地上，埋着头，身体有些颤抖。 这是怎么了？ “子陆？子陆？”江唯拉他起来，费了好半天力气才让韩子陆重新站起，却见他脸色苍白，几乎毫无血色，“怎么了这是？你哪儿不舒服了？走走去医院！你别动，我去叫车！” 韩子陆一把抓住他，摇了摇头，冲他笑了，笑容也是白惨惨的，“我没事。” “没事你脸色那么难看！” 韩子陆撒谎道：“可能太忙了，中午没顾上吃饭，晚上不饿就也没吃……” “早说啊！你这人真是，哎你早说啊，还废什么话啊，咱们吃饭去！哦对我打包了吃的，要不你先吃两口垫一垫？嗯还是先吃点吧，你脸色有点儿吓人。” 江唯不由分说拆了打包盒，拿出筷子递给韩子陆，自己用手捧着餐盒，“吃吧，我帮你拿着，你先把这盒吃完，然后咱们再去正儿八经吃一顿好的。” 韩子陆夹了一口菜慢慢咀嚼，咽下后忽然说：“对不起。” 江唯：“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啊，真要觉得对不起，你以后好好吃饭就行了。” 韩子陆：“我不是说这个，我说之前的事，对不起。” 江唯心里又是一揪，很想仔细问问韩子陆家里的情况，又觉得现在时机不对，只说：“快别道歉了，这事儿怪我，是我太小心眼儿了，我才要说对不起呢，对不起了，你快原谅我吧，然后咱们就扯平了。” 韩子陆抬头看江唯，眼中似乎有话，嘴里却什么都没说，只“嗯”了一声，便陷入沉默。 ☆、第94章 瘾6 江唯总觉得韩子陆哪里不对。 虽然以前也偶尔觉得他难以捉摸，却没现在这么严重，好像自从这次过节回家以来，韩子陆变得比以前沉默了。 他经常一个人呆着，抽烟或者逗弄船长，以前还经常跟江唯斗嘴取乐，最近也很少有了。 韩子陆的沉默并不阴沉，是十分温柔的那种，他会提前发现江唯的需要，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样的日子很舒心，但江唯总觉得不正常。 他想找个时间跟韩子陆坐下来多说几句，却总没有合适的机会，韩子陆最近工作着实太忙。 江唯几乎每天晚上都去等他下班，他每天平均加班半小时，要到九点半才能走，这样两人到家时都快十一点了，洗个澡也就该睡了。 如此一周过去，说话的机会没找到，江唯心里的疙瘩反而越来越大了。 那个叫李倩的姑娘，这一周内去找了韩子陆三次，每次都有理由，不是顺路就是凑巧，但哪儿那么多巧合，瞎子也看得出她对韩子陆有意思。 当然，韩子陆的表现始终是礼貌而疏离的，在江唯眼里，这是明显的拒绝，但在人家姑娘眼里可就未必是这么回事了。 出于不知什么原因，女性似乎比男性更容易会错意，会把看到的事情在脑内不断加工，然后理解成自己希望看到的样子。 虽然那姑娘自己总说朋友朋友的，但少江唯觉得，她肯定喜欢韩子陆，而且会错意了，也许把韩子陆的拒绝当成了矜持，把疏离当成了品格。 江唯心里其实一直不爽，但想到韩子陆那时道歉的样子，又不想跟他再提这事儿，说到底，这事韩子陆也没错，他对那姑娘的态度很明显是在拒绝，只是没直接说出口而已。 而且他自己的事情，江唯也不能强迫他什么，应该让他自己选择如何解决。 江爸爸长教育他，不管交朋友还是谈恋爱，都要给对方留下空间，这样才能长久。 道理易懂，做起来难。 关于这事儿，江唯总想找机会和韩子陆谈谈。 算算时间很快就是韩子陆生日了，到时候肯定要帮他庆祝的，两人总算有时间多呆一会儿了，到时好好准备一下，看有机会就多说几句吧。 江唯把藏在柜子里的漆盒捧出来，小心打开，看着里面那把纹路漂亮的厨刀。 买了半年多了，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时间送给子陆，想来想去还是生日合适，于是拖到了现在。 江唯看了半天，又把厨刀收好，蹲在柜子前托着腮帮子发呆。 柜子柜子，在柜子里关着，或者从柜子里出来，对他来说从来不是问题，却是子陆的难题。 船长在玩儿玩具，可能见江唯蹲着好玩，就一跳跳到他背上，扑在他肩膀上喵喵叫。 江唯把他抓住，翻开肚皮蹂躏。 “傻帽儿你说，你二爹爹到底想什么呢？” “喵喵喵呜——” “你说……你二爹爹不会想给你找个妈吧？他不会想找个人结婚吧？”说到这里自己先拼命摇头，“不会不会不会，子陆不是这种人。” 但是韩子陆比他大几岁，家里压力似乎又特别大，真考虑结婚的话，也正常，江唯虽然从来没真正意义上接触过gay圈，但常识还是有的，这圈里很多人不管一开始怎样，最终都是打算结婚的，尤其是一。 虽然韩子陆不是一，不过从样子到性格，也没任何地方像个零，即使他要结婚，也没人看得出他是个gay…… 意识到自己又在胡思乱想，江唯使劲甩甩头，抱着船长一起打游戏去了。 新学期开学，学生们的话题都围绕在论文开题和毕设方向上，偶尔附带讨论推研考研和出国，江唯听着他们讨论，也跟他们一起想象毕业后的方向，着眼点却都是韩子陆。 子陆在北京做厨师，他也不能跑远吧？所以毕业打算什么的，大概就是投简历找工作留在北京了吧。 如果想方便找工作，那毕设方向最好就不要选陶艺，还是日用瓷类比较有优势，那么毕设地点…… 今年的日用瓷方向由李老师指导，地点定在了潮州。 那地方可是比景德镇远多了，估计子陆也不会跑那么远去看他吧。 到时候一分开就要三个月，也是够煎熬的。 江唯又去打开柜子看他准备的礼物，再过几小时就是韩子陆生日了，他没事儿就把这盒子拿出来看看摸摸，好像怕它会不翼而飞似的。 当夜十一点五十九，江唯算准时间冲进浴室，一把抱住正洗澡的韩子陆，把他推在墙上就开始亲吻。 一吻结束，江唯顶着的头发捧住韩子陆的脸。 “生日快乐！” 韩子陆声音带笑，“我还在奇怪呢，怎么突然冲进来亲我，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江唯：“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会不知道。”说着把脸在韩子陆颈侧蹭蹭蹭。 韩子陆摸着江唯头发，刮了一把他脸上的水，“谢谢，可我不是今天生日。” 江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韩子陆：“我身份证上日期是错的。” 江唯：“卧槽不是吧，那你生日什么时候？” 韩子陆：“我生日是九月底。” 江唯无语了，“你怎么不早说啊？意思是我错过了你的一个生日？九月底，那会儿咱们已经好上了啊，你怎么不说啊？” 韩子陆：“你也没问啊。” 江唯：“我怎么没问了我，当时你帮我过生日我不就说了吗？我问你什么时候生日说要帮你过，你跟我说还早呢。” 韩子陆笑着把江唯的脑袋抱住，“反正谢谢你给我过生日，虽然不是今天，不过你想着这事，我很开心，真的。” 江唯：“可是我……”蛋糕和礼物都准备好了啊。 韩子陆：“买了蛋糕是吧？没事啊现在吃就是了，虽然日期是错的，身份证上的生日也算生日呀。” “好吧，没事儿，那就当你一年两个生日好了，你等着哈，我现在就去拿，我们先吃蛋糕，然后明天出去玩儿，我准备了好多项目呢！”干脆将错就错，买好的电影票定好的ktv包房和晚餐项目总不能说取消就取消！ 其实身份证的日期没有错，韩子陆确实是三月的生日，不过自从换了个家，这生日对他来说就没意义了。 九月底是他正式认韩铁声作父亲的日子，对他来说，那天才是真正的生日。 韩子陆关了水阀，包好浴巾走出浴室。 三月份的北京很冷，一进屋，肩膀上就是一小层鸡皮疙瘩，见江唯光着身子对付蛋糕盒，韩子陆忙跟过去，把他一起裹在浴巾里。 蛋糕盒拆开，露出一个漂亮的方形蛋糕，上面竖着小牌，“子陆生日快乐”，还画了个笑脸。 韩子陆笑了，“这笑脸你让蛋糕师傅帮你画的？” 江唯开始找蜡烛，“师傅差点儿没跟我翻脸，就为这个，我让他重新弄了好几次呢。” 江唯这是第一次给韩子陆买生日蛋糕，也不知他喜欢什么口味，就选了个黑森林。 这款蛋糕几乎是每家店的必备款，不过韩子陆不喜欢甜度高的巧克力，江唯特意找了好多家，才买了这款，巧克力的部分浓度都有70以上，刚入口微苦，吃到嘴里就会慢慢化开，在齿间透出可可特有的香甜。 “蜡烛插几根儿呢……”江唯琢磨着，“这小蛋糕能插下二十几根蜡烛么……” 韩子陆接过蜡烛，只拿出一根，“这是你给我过的第一个生日，就一根吧。” 江唯笑了，“顺便你还能假装自己只有一岁。” 韩子陆点蜡烛，关灯。 两人同裹着一条浴巾站在桌前，跳动的火光映在他们脸上，笑容中溢满了喜悦和温暖。 “许个愿哈，你自己许，别说出来。”江唯握住韩子陆的手。 韩子陆闭上眼，停了一会儿再睁开，“好了。” 江唯下意识问：“什么愿望。” “你才说过不能说。” “好吧好吧，吹蜡烛啦，三、二、一，呼——” “生日快乐！” “都说不是生日。” “没事儿你一年两个生日，我以后都给你过两回。” 他们一起握住塑料刀子，正准备下手，江唯忽然喊了停。 “等等哈！你等下！”他脑子里冒出个想法——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第一个生日蛋糕，与其用这个塑料刀子，还不如用他送的厨刀来切，更有纪念意义。 转眼从柜子里翻出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抱出来交到韩子陆手里，到这时，他依旧光溜溜的，韩子陆依旧只裹着浴巾。 江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想起韩子陆也冷，忙把他拉到小屋，让他坐在床上，给他拉被子盖起来。 这小床偶尔拿来睡午觉，被子也是常年放着，这会儿倒是方便了。 把礼物蛋糕全部堆在床上之后，江唯自己也钻进被子，跟韩子陆光溜溜挨在一起，先找到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儿里暖了暖，然后再次把礼物盒子抱过来，交给他来拆。 外包装的大纸盒是江唯从宜家买的，不过上面图案是他亲手画的，各种蔬菜蔬果改成q版，加上一对圆溜溜的眼珠子，做出搞笑表情，有的泡在汤碗里，有的躺在案板上。 韩子陆仔细看着这些图案，笑意越来越浓，“你这样都画满了，我怎么拆？” 江唯指着盒子底部，“没事儿你拆，我把位置都留好了，弄不坏盒子。” 韩子陆仔细查看半天，拆了第一层包装。 纸盒里是个麻布小袋，质朴的本麻色袋身，正中间贴了一块四四方方的棉布，布上印了一对卡通头像，虽然线条简单，但一眼就看得出，这是画了江唯和韩子陆。 韩子陆抿着嘴唇，打开袋子，光泽细腻的漆面从布袋中露出的时候，韩子陆动作明显停了一瞬，侧头去看江唯。 江唯咧嘴笑，“你还记得盒子啊？” 韩子陆：“当然记得。”说着捧出漆盒，认真打量。 江唯催促，“打开打开，你还说我买椟还珠，你还不是光看椟子。” 韩子陆又端详了好半天，才把厨刀从漆盒中取了出来，像对待易碎品一样，仔仔细细捧在掌心，“什么时候买的？” 江唯：“送完你，回去就买了，不敢耽误，怕被别人抢走。” 韩子陆沉默了好一会儿，“谢谢。” 江唯：“跟我还说什么谢谢，喜欢吗喜欢吗？” 韩子陆：“你这是求称赞还是要奖励？” “都要行不？” 韩子陆没说话，刀子挑了一小角蛋糕用嘴唇含住，倾身吻住了江唯。 蛋糕绵软，巧克力醇厚，樱桃带着轻微酒香，酸甜可口，滑腻的奶油包裹着舌尖，随着追逐在口腔内扩散出香味。 韩子陆有意把奶油推给江唯，待他把这一口吞下去，自己才停了动作，在他唇上舔扫一圈，结束了这个特别的吻。 被子里变得热烘烘的，江唯那块儿已经完全挺了起来，这会儿正碰在韩子陆腿上，他想直接把韩子陆按倒，但扫了一眼蛋糕，还是忍住了。 碰碰韩子陆肩膀，“快点儿，先切蛋糕。” 韩子陆：“好，先吃蛋糕，再吃你。” ☆、第95章 瘾7 两人在小床上睡了一夜。 单人床没有多余空间，抱在一起分外温暖。 昨天闹到凌晨，没吃完的蛋糕被抹在身上，弄得到处都是，直到早上屋里还满是黑森林的味道。 赶上礼拜天，江唯不上课，不过韩子陆却要上班，最多请半天假，紧赶慢赶也要下午才能回家。 江唯早想到可能这样，把所有活动都安排在了晚上。 看电影，吃饭，唱k，按照这个顺序，从六点半开始。 韩子陆今天意外的忙，即使请了假也不能太早走，没法儿先回家跟江唯见面，两人只好约在电影院直接碰头。 江唯早到，先买好了饮料爆米花，坐在休息区没事干，就吃着爆米花打发时间，不知不觉，居然吃了半桶。 韩子陆来时他手上抓着一把，嘴里嚼着一颗，下巴上还沾了两片玉米皮。 帮他随手抹掉，“走吧，今天看什么？” 江唯：“情色片儿好不好？” 韩子陆：“那还不如直接回家。” “干嘛？假正经不爱看？” “不是，那种东西还是你演给我看比较好。” 江唯勾着韩子陆肩膀，催促他一起进场，光线暗下来，他在他耳边说：“你这主意不错，今晚回家就让你来演。” 看电影时，江唯不知不觉又吃了不少爆米花，以至于到饭店的时候他完全不饿，不过没关系，法国菜出了名的慢，估计等着等着就饿了。 天鹅绒的窗帘，复古的窗棂，纯白的三角钢琴，金色的烛台，一进门就感觉像到了电影里似的，江唯没来过这种店，对他来说，吃饭就是吃饭，装饰再好的店，东西不好吃也没用，要不是为了给韩子陆过生日，他也不会定在这里。 倒也不是说这家不好吃，只是他对法国菜着实兴趣不大。 当然，今晚的重点不是吃饭而是聊天，这里安静，法式晚餐节奏又慢，总能让他把想说的话好好说完。 服务生拉开凳子，韩子陆坐下，“我记得你不喜欢法国菜。” 江唯也坐下，小声说：“是啊，我就觉得他们上菜慢是为了饿你，饿急了觉得什么都好吃。” 韩子陆的微笑在烛光下分外好看，江唯看着他，忽然觉得不管法餐好不好吃，选这里吃完饭都没选错。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后，韩子陆忽然开口道：“我会跟李倩说清楚的，虽然现在还没办法告诉他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过至少可以让她不再抱有希望。” 话题有些突然，却是江唯一直想听的，“那你打算怎么说？” “你觉得呢？”韩子陆语气轻松了些，“干脆说我阳痿怎么样？” “哈哈哈！你这也——”江唯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忙收敛起来，“你这办法也不是不行，但万一碰上那种爱心泛滥的，搞不好还真就不介意，还出钱出力陪你治病去。” 韩子陆：“哎，也有可能。” 江唯：“要不你就等她自己放弃吧，反正那姑娘看起来没什么耐性，可能过一阵子就放弃了，之前吕腾不是天天去你那儿堵着吗，现在不是也好久没出现了。” 韩子陆：“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就别这么说，你其实挺介意李倩的吧？跟吕腾那时候不一样，你怕我会跟她跑了？” 难得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江唯也不犹豫了，“是啊，谁还没个想不开的时候，万一你突然决定回头是岸结婚生娃呢？我找谁说理去。” 韩子陆：“我说过，除非你离开我，否则……” “否则你肯定不先离开我是吧，我记得，但这也不是你自己想怎么样，你也是没办法啊，你家里逼得挺紧的吧？我现在大学还没毕业我家那些姨妈都快受不了了，恨不得天天带我去相亲，你家情况只会更糟吧。” 韩子陆：“嗯，他们一直不知道我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一年回家一趟，多少也是为了躲开他们，怕他们发现，不过不管怎样，我不会为了任何理由离开你。” 江唯：“那要是你哪天真心想离开了你也不走？干嘛说得像卖给我了似的，你又不是我家奴隶，你要走我也拦不住你啊。” “那我明天就回家结婚好了。” “故意是吧？” 韩子陆笑，江唯摆摆手，“算了算了，你愿意给我当奴隶我就收着吧，说好了不许跑啊，姑娘再漂亮也不许看上人家。” 韩子陆：“你对自己没信心吗？不过确实，女人能生孩子，你也生不了，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女人，想让你扮女装带你回家也不行。” 江唯：“哎我说，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怎么刚才还挺严肃的，忽然就开始逗乐了呢。 韩子陆：“那你好好说，我听着。” 江唯想了想，双手交叉支着下巴，“一直没问过你对未来的打算，现在想问问，你想说吗？” 韩子陆明知故问，“关于职业安排？可能还是做厨师吧，毕竟我也不会别的。” 江唯：“谁问你这个，我说我和你。” 韩子陆：“嗯，你问吧。” “啊？” “你不是要问我么？我没什么不想说的，所以问吧。” “哦……”江唯的手指不安地动了动，“其实，那什么，你要是个女孩儿我可能就不这么问了，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如果你是女孩儿，那咱们在一起，什么都是顺其自然的，但你不是，所以不太一样，你懂吧？” “当然懂。” “嗯，所以，因为我们都是男人，所以……哎我还是直接说吧，一句话，韩子陆，我想一直跟你在一块儿，你呢？你想吗？” 韩子陆垂下视线，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江唯心里咯噔一下，这什么意思？是不想吗？ 片刻，韩子陆重新看向他，“真的吗？” 江唯：“啊？”他今天脑子不知怎么了，好像不太灵光。 “一直在一起，真的吗？这是你第一次正式谈恋爱，也是第一次和男人谈恋爱吧，真的想好了？要知道想法都是会变的，你还太年轻了，不要随便把未来的事想那么长远会比较好。” “所以你说你不会先离开我，那也是会变的吗？” “不会，那是我对你的承诺，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变。” “那我也不会，我说不过你，你也别问我以后会不会变，为什么不会变，反正就是不会变，我就是想一直这样跟你在一起，所以你的回答呢，你想吗？” 韩子陆：“想。” 干脆利落一个字，江唯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微妙的有种求婚成功的感觉。 这一定是错觉。 韩子陆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案，接下来才是正题，江唯正酝酿如何开口，韩子陆却把他想问的先行说了。 “我知道，不管未来这个国家会不会有承认同性婚姻的一天，我们都要在各自的小范围内得到认可，这点其实很难，但你却早就为我做了。关于这点，我一直十分感激，是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可能性，如果不是认识你，现在的一切我根本想都不敢去想，你为我做了太多，所以更显得我能做得太少，我能猜到你想说什么，但现在还给不了你满意的答案…… 但我能不能厚着脸皮让你给我点时间？不用太久，三年左右，三年里我会慢慢跟家里解释关于同性恋的一切，让他们对这件事有个大概了解，至少不会以为我生了病，或者把我当成怪物，然后等他们有了足够的认识，我会告诉他们我的事，会努力让他们接受我的身份，然后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把你带给他们认识，让他们知道，虽然我喜欢男人，但我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而且，我现在过得很好。” 韩子陆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江唯看得出，他也在紧张。 伸手把自己的手覆在他手背上，江唯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毕竟韩子陆说了那么大一段话，他总该回点什么，但他想不出应该说什么，他只想笑，也确实在笑。 他朝韩子陆咧着嘴，笑得露出一排白晃晃的下牙。 他此时此刻，是真的很开心呀。 不就是三年吗，没关系，就算五年也没关系，只要想到两人都希望一直在一起，而且都在为了这个目标努力，江唯就觉得心里踏实。 未来也许充满了变数，但在属于两个人的这个晚上，江唯看不到任何阴影，他相信只要两个人意愿一致，一切可能的阻碍都不足为惧。 没了心事之后，时间仿佛加快了脚步。 一晃眼到月底，江唯还没从寒假之后的小别重逢中把失去的时间找回来，就又要准离开了。 他们班人本来就不多，跟他一样选了日用瓷方向要去潮州的只有两人，一个刘牧一个钉子。 沈君建去了宜兴，赵思源留在学校，剩下的大部分大部分去了景德镇。 李老师跟他们定了三月三十晚上出发，在学校集合然后一起去机场。 这天韩子陆请了整天的假，一大早就奔向菜市场，买了够吃一个礼拜的材料回来，几乎把厨房堆满，然后就一头钻进厨房忙活起来，什么复杂做什么，忙得厉害，几乎连说话的时间都没给江唯留下。 江唯是馋，但这最后一天，他更想跟韩子陆多说几句话，无奈韩子陆做起菜来六亲不认，任江唯三番四次到厨房骚扰都无动于衷，眼睛始终盯着案板，态度一丝不苟。 江唯找他说话，他也不是不接茬，但明显无法集中精神，后来江唯直接放弃了语言交流的想法，改为肢体交流，从后面抱住韩子陆的腰，手伸到他衣服底下摸来摸去。 韩子陆倒是不阻止他，但也没什么回应，漂亮的厨刀嗒嗒嗒敲击着案板，头发丝一样的白豆腐在他手边排成一列。 江唯伸手想偷，手被韩子陆拍了一下，下意识缩了回去。 “偷一根都不行啊？” “豆腐别吃生的。” “那肘子能偷吗？闻着味儿早就熟了。” “那个火候还不到，还不够入味。” “那你早上做的提拉米苏总可以了吧？” “更不行了，那个要多冷藏一会儿。” “哦……” 偷吃不成，江唯只能继续抱着韩子陆捣乱。 这一天韩子陆几乎始终泡在厨房里，早饭完了准备午饭，午饭完了又是晚饭。 每一顿都五六个菜，每个菜都是他最拿手的，江唯吃着这个想着那个，一天下来简直撑得几乎走不动步。 饭后，韩子陆泡起普洱给江唯消食。 江唯：“总算忙完了，我觉得我都一天没好好看你一眼了。” “胡说，至少吃饭的时候看着呢。” “也就吃饭的时候。” “如果你不捣乱我还能快点。” “你这人，你还有理了。”江唯挺着滚圆的肚子，把韩子陆扑在了饭桌上，“让你一天不理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别闹，你几点走？” “放心，还有一个小时，来得及。” ☆、第96章 瘾8 江唯呆惯了北方，刚到潮州只觉得又湿又热，心说怪不得叫潮州，原来地如其名。 下飞机后直接奔赴做毕设的工厂，厂里挺热情，给他们安排了食宿，不过那厂子位置十分偏僻，周围甚至有些荒凉，到繁华些的区域有半小时车程，干什么都不太方便。 也就是说，一进了厂门儿，这几个学生就跟那些工人一样被关在厂子里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做东西。 虽然有点儿无聊，不过这样也好，早点做完就能早点回家了，江唯这样想着，到潮州的第二天就拿了一堆稿子去给李老师看。 师生二人讨论了大半天，终于定下了一个方向，这是江唯所有构思里最有意思的，但也是最复杂的，前期费事不说，后期还要用到木料金属作为搭配，可能要多花很多时间，不过展出效果肯定比单纯用陶瓷材料来得更好。 最开始那几天，江唯一直忙着折腾石膏，每天回到宿舍裤子上都沾着白花花的石膏沫子。 厂里住宿条件一般，给他们准备的小屋只有十几平，屋里摆了两张上下铺，三个人住进去还空了一个床位，用来摆放行李。 铺位是抽签决定的，江唯睡靠门的上铺，下面是刘牧，另一张床的下铺睡着钉子。 做毕设是个体力活，他们白天累得半死，晚上回到屋里也没几句话可说，基本各玩各的，刘牧刷论坛，钉子写博客，江唯先打游戏，等韩子陆下班了就跟他打上半小时电话，然后再发短信，几乎每天如此。 潮州的气温一天比一天更热，四月份已经有了夏天的感觉。 天热，衣服就要一天一换，江唯来的时候带了挺多t恤，但架不住衣服只要穿过半天就有汗味儿，隔两天就要洗上几件儿。 这里不是没有洗衣机，但工人多，洗衣服经常排队，那些特别懒的，比如刘牧就宁死不手洗，即使等到半夜也要去蹭洗衣机，像江唯和钉子这样不愿意等的，也就自己动手了。 两人吃过晚饭就端着塑料盆儿到洗手池去报到，几乎天天如此。 本来两人之间有些疙瘩，互相不怎么搭理，这见面次数多了，关系也就缓和了下来。 偶尔聊上一句，像什么这鬼天气真要命啊，没空调活不下去了啊，或者晚饭太咸汤太淡之类的话，不疼不痒的，不过面儿上看着挺融洽。 本来挺平常的相处，却忽然有一天，钉子洗衣服洗到一半就关了水龙头，站到江唯身侧，一脸有话要说的表情看着他。 江唯也停下来，“啊？” 钉子揉揉鼻子，盯着江唯的脸，“那什么，你真是同性恋啊？” 江唯乐了，“是啊，当时在景德镇我不是介绍过子陆给大家认识吗，你也在啊。” 钉子：“嗯，在，我就想确认一下儿，毕竟你看着不像，我总觉得你是逗我玩儿呢。” 江唯：“有拿这种事儿逗着玩儿的吗？” “有啊，真有，之前有个大二的就拿这事儿逗我来着，其实也因为你说得太大方了，我就觉得像假的，一般来说这事儿不是应该遮遮掩掩的么，你当着老师说了，那感觉怎么说呢，反正我就觉得不像真的。” “行啦，是真的，而且我个人觉得没什么可遮掩的，我就是跟个男人好上了，又不是变异成蜘蛛侠了。” 钉子哈哈哈笑，“你这样挺好的。”说完拧开龙头，随便洗了把手，隔了片刻又说，“不好意思哈，我之前说过些不过脑子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没有针对你们的意思，我就是，真的想什么就说了，嘴上没把门儿的，你别生气。” 江唯反应过来他是在说陈洋的事，一想起陈洋，江唯心里就一阵不舒服，随便跟钉子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回屋了。 第4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1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41节 九点钟，韩子陆差不多下班了，江唯拿着手机走到公共露台上，给他打电话。 “九点零五了，下班儿没？” “嗯，已经出酒店了，你呢？今天进度如何？” “不如何啊，手工修石膏真就挺难的，有一块儿没弄好，明天补补看，不行可能要重新来，反正挺麻烦。” “别惦记了，反正要到明天才能弄，实在不行就重来吧，你们不是待到五月么，时间挺充足的。” “嘿嘿，我不是想早点儿弄完回去找你吗？这都不懂啊你。” “那也不能在作品上凑合啊，回头毕不了业，我还得等你再读一年。” “再读就再读呗，干嘛啊，你还嫌弃我留级啊？” “等你留了就知道我嫌弃不嫌弃了。” “敢嫌弃，等着。” “等着呢，你来啊。” 两边同时一阵沉默。 江唯：“想你了。” 韩子陆：“想我就回来。” 江唯：“我是真走不了，不然早就回了，要不你来看我吧，请个假，我报销机票。” 韩子陆：“不去，别搞得好像我离了你活不了似的。” 江唯：“来嘛来嘛，来了都听你的。” 韩子陆：“怎么才去半个月说话风格都变了？” “你来你也变，这边人说话简直了，闭上眼睛听我都脑补不出人长什么样，跟你说，我现在待的石膏车间负责人，又黑又壮一个大男人，说话就‘挺好的呀，别这样咯，再试试嘛’我都受不了了我。” 韩子陆笑，“那要我是广东人你是不是看不上我？” “难说，你要讲话这样，估计床上我都能笑场，时间长了都得功能障碍，还怎么在一起？” “你这关注点。” “是不是挺好的？” 两人又东拉西扯了半天，讲了半小时废话之后，江唯心情好了，回屋玩儿游戏准备睡觉，看日期，又是一天过去，离回北京的日子就又近了一天。 整个四月都是在忙碌中度过的，进入五月之后，天气彻底热了起来，宿舍是装了空调的，但车间没有，几个男生天天打着赤膊穿着大短裤，但就这样一天下来还像被水泡过似的。 时间还剩一个月，江唯的作品完成了大半，磨具制作完毕，剩下就是关键的注浆成型和烧制了。 石膏车间不大，东西摆得很满，江唯他们经常要在各种模具间穿梭半天才能到达目的地。 男生们天生比较粗线条，包和手机经常到处乱放，常常一个电话响两三分钟才从犄角旮旯把它翻找出来，接起来对方已经挂了，这情况江唯自己就遇过好几次。 今天又是这样，电话响了但找不着在哪儿，江唯正满手泥浆，想着反正找不着对方也要挂断的，就算了吧，谁知每隔一分钟，电话又响了起来。 没办法，他洗了手，费劲找出电话接了。 陌生的号码，但对方声音隐约有些耳熟。 “你是？” “吕腾，你现在在哪儿？” 江唯一愣，怎么是这人打电话给自己，脱口就想说我在哪儿管你什么事，但把话压了下去，只说你找我干嘛。 吕腾的声音透着急迫，“你到底在哪儿呢？” 江唯挺烦，“你先说什么事儿。” 吕腾：“算了我也没功夫跟你绕圈子，不管你在哪儿，回北京一趟，子陆最近都没来酒店，我觉得情况不对，你回来看看怎么回事儿。” 江唯一听说子陆有事，先是一慌，随即冷静下来，他天天跟韩子陆通电话，如果对方有事他怎么会不知道？ “姓吕的你有完没完了还？骗我回北京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你也一把年纪的人了，就不能消停点儿？” “卧槽我没事儿骗你丫干嘛！爱信不信！不信拉倒！我自己找他去！”吕腾说完很凶地挂了电话。 江唯虽然不信他，但担心韩子陆，还是第一时间给那边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那边的声音语调一如往常。 “子陆你没事儿吧？” “怎么突然这样问？” “哦……没什么，就关心你呗，你在酒店呢？” “今天上午休息半天，昨晚好像告诉过你了。” “哈哈哈，好像是，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突然想你了呗。”江唯说这话时刘牧刚好经过他身后，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好了，我没事，去继续忙你的工作吧，忙完我打给你。” “好嘞！”江唯放下手机，很想隔空扔把刀子到吕腾头上，这家伙不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啊对，应该跟子陆说明让他小心才对，刚刚怎么忘了说呢。 想到这里又给韩子陆发短信。 【小心吕腾又使坏，啵儿~想你~晚点联系】 这件事只是一天中的小插曲，过去就过去了，江唯也没多想，往后几天也没听韩子陆提起吕腾做了什么，慢慢放下心来，想着那姓吕的大概是针对自己，自己没上当也就没下文，也不会真对子陆怎么样。 不过没想到的是，这事儿远远没完，大约在接到吕腾电话的一周后，江唯接了个电话，是元昊打给他的。 江唯跟元昊打过几次照面，没什么实质性的接触，但对他印象一直很好，他不知道元昊怎么会有他电话，猜想是韩子陆给过他。 江唯接电话的时候没多想，放下手机却觉得浑身发凉。 不为别的，元昊跟他说了和吕腾一样的话。 这话吕腾说他可以不信，但元昊也说就完全不同了，元昊没理由骗他。 江唯这次也没找韩子陆确认，直接上网去订机票，却只买到了半夜的。 江唯跟李老师请了假，撒谎说家里有急事，早早就回了宿舍收拾东西，自己一边整理箱子一边乱琢磨，心里越来越乱，但他没给韩子陆电话，理由很简单，最近他们一直在通话，韩子陆一直表现得很正常，也就是说，他在故意瞒他。 江唯不知道韩子陆在想什么，也不觉得直接打电话把事情挑明了会有什么问题，但他不想通过电话沟通这些，他能感觉到这次事情的严重性，想跟韩子陆面对面把事情说清楚。 不过飞机很晚才飞，他现在却满心着急。 想了半天，江唯给赵思源去了电话，找他帮忙。 他委托的事情也不算难，就是去韩子陆那家酒店看看，问问主厨情况，吕腾和元昊的电话江唯没跟赵思源细说，只说韩子陆好像不太对，让他帮忙过去看看。 江唯从中午就开始等，一直等到下午三点钟，赵思源才回他。 赵思源也不废话，劈头就说，韩子陆辞职了。 ☆、第97章 瘾9 翻出钥匙开门，一进屋，江唯就闻到一股子怪味，他隐隐有些印象，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满屋走了一圈儿，韩子陆居然不在家。 江唯心里有种十分不好的感觉，直接播了韩子陆电话。 嘟嘟两声后，小卧室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江唯循声找去，只见韩子陆的手机躺在小书桌上，屏幕一闪一闪的，显示的却不是自己名字，而是一串数字。 江唯皱着眉头，放下自己手机，拿起韩子陆的，他不明白，自己的号码为什么被删了，之前明明存了他的大名，现在为什么变成了一串数字。 子陆到底想做什么？ 正想着，听到隔壁传来一阵轻响，江唯连忙奔过去，“子陆？” 赶到时正看到衣柜门打开半扇，韩子陆居然衣着整齐地坐在衣柜里，见到江唯，眼中写满了意外。 “江唯？” 江唯脸上的意外并不比韩子陆少上分毫，一把握住他的手把他拉出衣柜，“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你怎么了？” 韩子陆的样子憔悴极了，眼中满布着红血丝，眼底泛着乌青，下巴上冒了一层胡茬，连头发都凌乱无比，显然是许久没打理过了。 “说话啊！”江唯看得一阵心惊。 韩子陆脸上的惊讶淡去，变得没有表情，只说：“真的是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语气平稳温和，就像江唯在电话里听到的一样。 他就是被这声音骗了。 “回来看你啊！你这是怎么了？说啊，要急死谁啊！” “我挺好的。” “好个鬼啊！”江唯一把抱住韩子陆，忽然闻见他身上的味道，跟一进门时闻到的相同，但浓烈许多。 他忽然就想起来了，这味儿不是别的，是大麻。 他高中时候去加拿大找表哥玩儿，表哥带他试过一次，虽然过去很久，但那个味道他始终记得。 江唯脸色立时变了，“韩子陆！” “怎么了？”韩子陆嘴角扬起些许笑意，却显得脸色更白了几分。 江唯见他这样，心中说不出的害怕，没着没落得怕，教育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拽着韩子陆往门口走，“先跟我去医院，然后慢慢说。” 韩子陆跟他走出卧室，却在大门前忽然挣脱了他的手，朝浴室走去。 江唯追上去，韩子陆抵住房门把他挡在了外面。 “子陆你干嘛啊！”江唯拍门，心扑通扑通地跳，觉得韩子陆只要从自己视线里消失哪怕一秒，就可能会永远消失了。 韩子陆朝他笑，“我能干嘛？洗个澡换身衣服，脏死了，你等我一会儿。” “不行，先跟我去医院！谁知道你除了大麻有没有碰别的，先跟我去看看！” 韩子陆：“放心，只是大麻，那东西不算毒品，只是劲儿大，我也只是想洗个澡。” 江唯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是清醒的在说这些话，但整个人的样子又实在太糟，让他根本没办法放他一个人洗澡。 他用力推开门，“我帮你洗。” 韩子陆不再抵着门，调侃地说：“刚回来，猴急什么。” 江唯一点儿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衣服都没脱就跟韩子陆进了浴室，调好水温往他身上冲水。 韩子陆就那么光着身子站着，一动不动任他摆弄，脸上表情越发冷了下去，像一具空壳。 江唯心里一阵气闷，猛地扔下花洒，“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工作辞了不说，躲在家里抽大麻也不说，现在我都回来找你了，你还不说！你到底想怎么着？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你到底想跟谁说！” 韩子陆闻言，身子微微一颤，侧头躲开了江唯视线。 江唯强迫他看向自己，“是我惹着你了？是我让你难受了？我让你痛苦了？你这样到底什么意思？你要是想分手你就直说！删我号码你什么意思！” 韩子陆忽然紧皱眉头后退两步，背部撞在墙上一声轻响，“对不起。”说完，靠着墙蹲了下去，双手抓着湿漉漉的头发，不住扯拽，“对不起，船长丢了，你也要走了吧，对不起，对不起……” 江唯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从一进屋就觉得不对劲，原来是少了船长。 心理一阵发冷，但江唯没有表现出来，现在重要的是子陆。 他单膝跪在韩子陆旁边，语调温柔，“到底怎么了？你慢慢说，有我在呢，船长丢了我们把他找回来，没事的，都会好的，你跟我说，别憋在心里……”他说的是安慰的话语，但每多说一句，韩子陆的脸色就暗淡一份。 江唯说不下去了，韩子陆样子不对，完全不对，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丢了船长，他知道他心里有事，但他不说，他只能干着急。 就像被关上了门，完全找不到入口，韩子陆的拒绝让他无计可施。 “子陆，在一起一年了，你就这么信不过我？”江唯伸手抚摸韩子陆湿哒哒的头发，就像韩子陆曾经经常对他做的那样，希望可以给他安抚。 没想到手刚触上去，韩子陆就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猛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他，那样子，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到底怎么了…… 江唯刚要开口，韩子陆却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好，我弄丢了船长，你别离开我，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江唯也用力回抱韩子陆，感觉到他的身体在自己怀中颤抖，心疼得不知怎么才好，迭声安慰，“我不走，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你，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去。” 韩子陆：“早晚要走的，就像船长，但是别走，你别走。” 怀中的韩子陆是陌生的，江唯觉得一切像是做梦。 他想把那个正常的韩子陆找回来，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顺着他安慰，“我答应你，不走，永远不走，子陆，相信我，你听我说，相信我。” 韩子陆忽然转过头，把脸对着墙壁，江唯把他拉回来，就看到那双眼中满溢着泪水，眼眶红得触目惊心。 韩子陆推搡江唯，“你出去，我一个人待会儿。” 江唯不肯，死死抓着韩子陆，“我说了不走，就是一刻都不走，不管你要干嘛，我就在这儿陪你。” 韩子陆盯着江唯看了好一会儿，死死咬牙忍着，最终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 随着第一颗眼泪冲出眼眶的，是江唯和韩子陆都解释不清的情绪，某些东西压抑了太久，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海啸般翻涌而来，瞬间毁坏了创伤累累的堤坝。 韩子陆紧紧抱着江唯，哭得声嘶力竭，像个被遗弃在路边的孩子。 见韩子陆哭出来，江唯反而安心下来，他一直觉得韩子陆在压抑着什么，虽然现在仍没办法好好交流，但至少韩子陆不再隐藏了。 不管是什么情绪，压抑久了都会变质，必须有个机会发泄出来，人才会重新健康，不论是什么让韩子陆变成这样，江唯都觉得，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但前提是开始着手解决，而不是压抑和否定自己的心。 江唯用力抱住韩子陆，轻拍他裸露的背脊，心中渐渐生出一些情绪，无关情爱。 他觉得，韩子陆对他来说，是一份责任。 待这场情绪的狂风暴雨过去，韩子陆的神色恢复了正常，虽然脸色依然苍白疲惫，眼中却有了神采。 江唯脱了湿透的衣服，跟他一起站在花洒下，把浴花搓出泡沫，仔细涂满他的全身。 浴花经过腋下时，韩子陆忽然笑了一声。 江唯：“痒痒？” 韩子陆摇头，“只是想起了我爸第一次给我洗澡。” 江唯：“说说呗，我想听。” 韩子陆缓缓点头，娓娓道来，“那是冬天，水有点凉……” 一个澡洗了很久，洗完之后，韩子陆身上不再是满满的大麻味儿，江唯也不再执意叫他去医院了。 他把韩子陆拉到床上，给他把被子盖好，自己却不睡，就在旁边坐着。 “你不困？”韩子陆问。 “不困，陪你，等你睡着我再睡。” “那你就没法睡了。” “你不想睡？那我陪你说话，再讲讲小时候吧，挺有意思的。” 韩子陆摇头，“不是不想睡，是睡不着，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在吃安眠药。” 江唯的脸色一暗，“安眠药？什么时候？”他以为韩子陆只是最近才开始吃，却没想到，韩子陆告诉他，已经吃了快一年了。 原来从他们开始同居，这个人就一直在勉强自己。 江唯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很想问一句，是不是我搬出去对你会更好，话却没说出口，他答应了韩子陆要陪着他不走，就要一直陪着，直到他好了为止。 心中还有许多话想说，却决定什么都不说了，韩子陆好不容易稳定一些，让他先好好睡上一觉吧，有什么话都留到明天再说。 “你把药藏哪儿了？我去给你拿。” “你不拦我？” 江唯：“吃了好好睡一觉。”顿了顿继续道，“明天我们先去医院看看身体，然后再去心理医生那儿吧？有些话你跟我说不出口，就跟医生说吧，他们会替你保密。” 江唯怕韩子陆不答应，有些紧张地盯着他。 韩子陆却只轻轻答道：“好，早就该看看了。” ☆、第98章 瘾10 这天并不是什么节假日，但毫不影响医院里病人爆满。 门诊楼乱得像搞了限时促销的菜市场，挂号窗口前排着长龙，只不过空气里没有市场的臭鱼烂虾味儿，取而代之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这是一家顶有名的公立医院，江唯以前来看过扭伤，对这里印象还算不错，却没想到这次看病如此艰难。 排队挂号，各个科室跑完一圈，似乎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却已经用了整整一天。 傍晚，他们终于到了精神科，坐在门口一排蓝色的塑料凳子上等着。 江唯攥着手里好不容易排到的一张专家号，时不时看一眼墙上的医生介绍。 从第一张照片看到最后，都是些老头子，单看长相就有着满满的代沟。 他不禁怀疑，对着这些人，能好好说话吗？ 江唯看着韩子陆侧脸，韩子陆平静地坐在那儿，不说话也不乱动，就像这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一样。 但他越是这样，江唯越是担心。 “下一位，韩子陆。”护士从房间里探出头，江唯忙抬手示意。 护士点头道：“来吧。” 江唯把韩子陆送到门口儿，就站那儿不动了，护士见他不动，表情有些奇怪，“进来呀，家属可以陪同。” 江唯从没看过精神科，只觉得跟想象中不同，“不是医生和病人一对一吗？” 护士像是听了个笑话儿，“电视看多了吧，咱们这儿又不是陪聊骗钱，咱们是正儿八经治病的，快进来，刘主任等着呢。” 江唯心里觉得不太对，但还是跟韩子陆一块儿进了屋。 刘主任正是那一排照片上的第一个，本人比照片看上去更苍老些，见他们进来，从厚厚的镜片后面抬起眼皮。 “韩子陆，是哪个啊？” 韩子陆应了一声，“是我。” 刘主任低头在病历上写了一会儿，再抬头却不看韩子陆，而看着江唯，“你是病人家属？” 江唯点头。 刘主任扶了扶眼镜儿，凑近韩子陆，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又掰开他眼皮用小手电往里照了照，再把视线落在江唯身上，“那就说说吧，病人的基本情况，发病表现，发病时间，把你知道的都说说。” 江唯不喜欢他对待韩子陆的方式，也不喜欢这样的问话，好像韩子陆病得不能自理需要他来代为回答似的，但他还是说了。 刘主任听完又写了一堆，看向韩子陆，“你自己有什么感觉，有用过什么药物吗？” 韩子陆：“没什么特别感觉，有些失眠，在吃安眠药。” 刘主任点头，问了安眠药的牌子，转头就开了另一个牌子的安眠药，说这是进口的，吃这个比较好，然后又在病历上奋笔疾书，开了一堆江唯听也没听过的药，跟江唯说：“没事儿，不严重，只是初期，家属去交费开药，我再跟病人聊聊。” 江唯有些不放心地去了，回来时就看到韩子陆一个人坐在门口蓝凳子上，忙过去问：“医生跟你说啥了？” 韩子陆：“跟问你那些差不多，然后开导了我几句，叫我别有压力，好好吃药，然后我们可以走了，医生说已经看完了。” 江唯有些郁闷，二话不说又进了屋，“医生，这就算看完了？” 刘主任眼睛微微一抬，“年轻人想法多，没事的，回去好好吃药，半个月来复查一次，看效果再继续开药。” 江唯：“他这是心理问题，光吃药有用吗？” 医生有些不耐烦，“当然有用，马哲没学过啊？物质决定精神，把物质解决好了，精神就没问题了。” 江唯有些无语，勉强挤出一句，“那要是吃药没用呢？” 刘主任：“没用再说没用的事，我们只能根据现阶段给出治疗方案，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好，所以说定期复查，不管是转轻了还是严重了，都有相应的治疗方案。” 江唯：“所以这样药物治疗还是有可能继续恶化的？” 刘主任已经彻底不耐烦了，站起来一副送客架势，“年轻人，精神问题哪里有说得准的时候？不过你别担心，病人现在发现的早，问题不严重，你就别乱担心啦，比他严重的病人太多了，就上午还来了一个重症患者，直接送去做电痉挛，现在情况也稳定了，所以别担心，拿了药回去吧。” 回家之后，江唯查了一下电痉挛是什么意思，就彻底不想再去那个鬼医院了，连买的药都不想让韩子陆吃了。 他不懂那些专业的东西，但相信人心的问题是无法靠药物来解决的，必须解开了那个疙瘩，精神和身体才会健康起来。 韩子陆正在厨房准备材料烤曲奇，江唯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你别嫌我烦，不过我觉得今天的医院不靠谱，我再问问，再找一家去看看吧。” “还去看精神科吗？”韩子陆嘴角带着丝丝微笑，今天的状态倒是十分稳定，跟以前看起来几乎没两样，但江唯看得出，他的眼神是不同的，即使跟昨天刚哭完那会儿比起来，也暗淡许多，似乎又在隐藏什么。 “反正，换一家看看吧。”江唯脑子其实挺乱的。 韩子陆笑得更深，抬手去摸江唯的头发，似乎忘了手上沾着黄油，弄到他头发上也不自知，“笨蛋，我只是状态不好，又不真的有病，去精神科当然没用，你想找的那种是心理咨询师，不是精神科医生。”他一下下抚着江唯头发，“其实这样的人我也认识一些，不然你先回去做毕设吧，我答应你，会好好儿去接受心理治疗的，或者更简单点，你来当我的心理医生，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我不瞒你。” 江唯摇头，“我不问，你要想跟我说早就说了，既然不想说，我也不想问，另外不行，我肯定要留下来陪你的，不然不放心。” 韩子陆：“那我就放心了？离毕设结束还有多久？” 江唯：“这个你别担心，我已经快做完了，随时回去都可以。” 韩子陆：“那你就再陪我几天吧，不过不能超过一个星期，我不能影响你毕业。” 江唯：“你放心。” 韩子陆笑笑，转头继续做他的曲奇，江唯则到处打听哪里的心理咨询师靠谱，虽然韩子陆说可以随便问他问题，但江唯觉得，那些累积在心里深处的东西，不是几个问题能解决的。 韩子陆早就习惯隐藏情绪了，问他，他也许不会隐瞒事实，却未必不会隐瞒情绪，长此下去总有再次爆发的时候。 既然发现了杂草，就该想办法找到根儿，连根拔了才算彻底，只把表面的叶子割掉没用，在看不见的时候，它们又会疯长起来。 晚上睡觉，江唯把韩子陆安顿好之后，就抱着枕头去了小房间。 他没让韩子陆直接断了安眠药，而是减了一半的药量，辅助条件是自己不跟他一起睡，而是睡到隔壁小房间。 躺在窄窄的单人床上，江唯看着上铺的木板，心思有些乱，竟然也像韩子陆一样失眠了，但也因为这样，韩子陆那边一有动静，他就听得一清二楚。 一开始，主卧只是传来几句梦话，江唯侧耳去听，但听不真切。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一声惊叫让江唯从床上跳了起来，直奔主卧。 推开门，却见到韩子陆仍旧睡着，整个人像虾米似的蜷缩起来，紧紧抱着被子，额头上满是冷汗，该是做噩梦了。 江唯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抚摸他的额头，拍打他的后背。 韩子陆的身体缓缓放松，但手仍然死死抓着被角。 江唯怕他弄伤自己，小心翼翼想帮他把手松开，谁知韩子陆的手刚离了被子，就转而抓住了他的手。 那力道，比抓被子时只强不弱。 江唯猛地吃痛，要强忍着才没把手抽开。 韩子陆越抓越紧，然后身子又蜷缩起来，开始了低声抽泣。 江唯有些慌神，“子陆？”帮他把脸从被子里露出来，只见他满脸是汗，眉头深锁，咬紧下唇抽泣着，却没有眼泪也没有声音。 江唯也不知能不能这样直接把人叫醒，但实在不忍心看他这样，就一边呼唤一边拍着他的身子，把他从噩梦中叫了出来。 韩子陆醒来时，双眼一片朦胧，不认识似的看着江唯。 江唯不管那么多，就势把他抱进怀里，“没事儿没事儿，做梦哈，只是做梦，醒了就没事儿啦。”边说边拍韩子陆后背。 韩子陆本来安安静静的，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身子一颤，就死死抱住了江唯。 江唯动作有些受阻，但还是抚摸他的后背，“没事儿，都没事儿了。” 不知过了多久，韩子陆渐渐放松身体，慢慢松开了江唯，疲惫问道：“什么时间了？” 江唯：“两三点吧，好点儿没？好了继续睡吧？” 韩子陆嗯一声躺下，“把你吵醒了。” 江唯帮他把被子盖好，“梦见什么了？” 韩子陆：“坐船在海里，然后船翻了，我掉海里了。”他说着笑笑，“其实还挺精彩的，像恐怖片。” 这笑容有些勉强有些违和，显然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特意做出来的，江唯看着难受，再把被子理了理，就回自己屋了。 这一回屋，江唯彻底睡不着了，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只觉手背隐隐发痛，好像韩子陆还抓着他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又听到外面有响动——开门的声音，接着是轻轻的走路声，最后一声细微脆响。 江唯知道，是韩子陆起床点了烟，如果没猜错，他这会儿正在浴室。 江唯想过去看看，又觉得不好。 有他在面前，韩子陆反而会压抑自己，倒不如给他点空间自己待着。 同时，江唯心底也有些隐隐害怕，不知道怎么面对情绪失控的韩子陆，他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毫无经验，只怕自己一句话说不好，一件事做不对，就让韩子陆的情况变得更糟。 江唯在黑暗中缓缓叹着气，也不知叹了几次。 然后，闪了一条缝的门被完全推开，一丝微弱光线照进屋里。 江唯忙闭上眼假装睡着。 韩子陆悄无声息地进门，蹲在了床前。 “江唯。” ☆、第99章 瘾11 韩子陆的声音很轻，不像是真打算叫醒江唯，而像是在试探。 江唯没睁眼，继续装睡。 沉默浸染着眼帘下的黑色，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 许久后，江唯感觉到额头上一凉，是韩子陆在抚摸他的头发，就像以前每一天都会做的一样。 但这会儿不知怎么的，江唯只觉得这动作格外温柔，柔得他鼻子有些泛酸。 没过一会儿，韩子陆微凉的手指已经有了些许温度，顺着发梢向下，落叶似的轻轻覆在江唯脸上。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说话的声音依然很轻，比呼吸重不了多少，但夜深人静，每一个字都牢牢印在江唯心上。 又是一阵沉默，韩子陆站了起来，“我最近……是有些低落，不过我会努力让自己恢复正常的，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好的。” 江唯在黑暗中睁开眼，只看到韩子陆转身的背影向着客厅远去。 映入房间的灯光随着门的关闭渐渐收窄，最终变成一条缝儿，连同韩子陆仅剩的背影一起被黑暗吞了去。 韩子陆刚说过的话似乎还在房间里回荡，那种语气带着自我催眠似的决绝，让江唯不禁更加担心。 这种事根本不是下决心就有用的，也不是努力了就会好转的，如果子陆为了不让他担心而勉强自己，也许只会让病情变得更糟。 江唯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充满了气的气球，满心都是无处发泄的憋闷。 想着韩子陆应该还没睡，他起身，觉得应该趁现在过去和他聊聊。 但刚迈步，就听到“咔哒”一声门响，这声音江唯再熟悉不错，是大门的锁声。 韩子陆出去了。 江唯心里憋闷立时转为恐慌，直接穿着睡衣裤衩就追出了大门。 一出楼道，江唯就被夜风吹了个透心儿凉，着急四顾，这个时间的小区里，除了路灯就是树影，根本看不到人。 江唯一时没有主意，病急乱投医，选了大门的方向追了过去。 但一路小跑到保安岗亭，都没看到半个人影。 他敲打着岗亭玻璃，里面的保安小哥朝他抬起眼来，“啊？” 江唯：“刚刚有人从这儿过去吗？高瘦的年轻人，有吗？” 保安打了个哈欠，“没注意，不过大半夜的哪儿还有人啊，也不看看几点了，这都快四点了。” 江唯道了声谢，又往前追去，直跑到二校门才觉得不对，子陆没道理比自己跑得还快，肯定是中途错过了。 这样想着，又折返回去，等回到小区，已经是满头大汗。 走到楼下，他仰头看见客厅灯亮着，忽然有种感觉，好像子陆已经回去了，正在那里等他，于是一溜烟上楼，进门就把所有屋子找了个遍，但没找着人，反而发现了不想发现的细节。 他和韩子陆的手机一起躺在主卧床头柜上。 他先前是着急，没想带还能打电话找人，这会儿是想到了，但打不了。 “到底哪儿去了！”江唯大喊一声，用力坐在沙发上，使劲挠着头发。 他相信韩子陆不会这样大半夜离家出走，别的不说，就冲他刚刚说过会努力好起来，他就不会出走。 冷静想想，子陆应该只是出门散心，等平复了就会回来，也就是说，没什么好担心的，他现在最好的办法是留在家里等着。 但他怎么可能无作为地干等？ 所有的理智和耐心只够江唯坚持在客厅等了三分钟，三分钟后，江唯再次下了楼。 他毫无头绪，不知该往什么方向去找，自己都觉得此行必定徒劳，但就是没法儿坐着干等，那怕徒劳，只要他的脚步还在向前，他就能感觉到希望。 好像韩子陆随时会在他的视线中出现，也许就在下一个路口。 正想着，路灯下两点绿光在江唯视线中一闪，紧接着，一个胖胖的白色影子窜进了灌木丛。 它喵呜一声，身后又传来喵喵几声，两只小猫崽一黄一白，跟在它身后，也钻进了灌木丛。 江唯忽然想起船长，双脚不自觉就跟了上去。 灌木丛后是一个十几平的花坛，花坛中央种着棵枝繁叶茂的石榴，初夏的榴花红得胜火，即使在夜色中也透着几分妖娆。 白猫朝石榴树跑去，江唯顺着它的身影一路看过去，忽然看到树下有人，那个身影再熟悉不过。 “子陆！”江唯一步跨过灌木丛，径直奔到韩子陆身前，把他揉进怀里，“你跑出来干嘛来了！急死我了！这大半夜的，你也不带手机！” “对不起，我以为你睡着了……” “我睡着了你就能乱跑吗！”江唯狠狠盯着韩子陆，只看了几秒，就软下语气，“哎，算了，找着就好，可急死我了！还以为你离家出走。” 韩子陆忽然笑起来，“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江唯：“谁知道，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会瞎着急。”紧紧扣着韩子陆手腕，“外面凉，走，回家再说。” 韩子陆：“等一下，就快好了。” “什么？” 韩子陆指了指地上的搪瓷小碟，又把手里的半袋猫粮给江唯看，“小区里有几个流浪猫投喂点，我来挨个加些粮食。” “为什么要……因为船长？这是给船长吃的？” “嗯，他没出过家门，也许没走远，只是迷路回不来，我准备点儿吃的，至少不会让他挨饿，而且我也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他回家。”说到这，韩子陆用力抿了抿嘴，“船长会丢，全是因为我，我当时看到他往门口跑，但没拦他。” 江唯脱口而出，“为什么？” 韩子陆把手中的半袋猫粮握紧，“对啊，为什么呢，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船长，可我却让他跑丢了。”韩子陆越说脸色就越难看，路灯下几乎白得泛青。 情况不对，江唯忙打断他，“子陆！” 韩子陆垂着视线，“对不起，对不起……” 江唯拉起他手腕，“船长这小子肯定是思春了，出去泡姑娘呢，你放心，过了这阵儿肯定自己就回来了，真的，你相信我，我舅舅家养了只公猫，每年都这样，跑出去半个月到一个月，然后自己就回来了。” 韩子陆缓缓抬起视线，眼神中溢满期待，“真的？” 江唯用力点头。 第4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2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42节 韩子陆恢复了笑容，回手去拉江唯手腕，“那我们快到附近多找找，万一他回来了呢？” “好，我们一起找！” 两人在小区和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从深夜开始，经过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直走到黎明将至，东方露白。 再次经过住处楼下，江唯抚着韩子陆肩膀，“先回去吧。” 这一夜虽然徒劳无功，但经过几个小时的步行，两人都困乏极了，难得暂时疏通了心头郁结，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江唯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睁眼时就看到韩子陆被自己抱在怀里，虽然眉头微皱，但阳光透过窗帘在他脸上映了薄薄的一层，还是让他的脸色看上去健康了许多，整个人也多了几分生机。 江唯把嘴唇贴上韩子陆额头，轻蹭着浅吻许久。 子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唯前一天跟心理医生约了今天傍晚见面，提前两小时就出了门，生怕路上有所耽搁，误了约好的时间。 这医生是冯叔叔介绍的，江唯对这位叔叔有种说不出的信任，他介绍的人，即使没见面，已经多了几分先入为主的好感在里面。 这医生并不属于任何一家名气医院，只在某住宅小区租了套公寓，工作生活两不误，直接在自家客厅里接待客人。 虽然早知道了这医生的大体情况，但真正看见这只是普通小区的时候，江唯还是在心里忐忑了一把。 门铃响过三声，一个年轻男人过来开了门。 江唯打量着他，心中的忐忑又多了几分。 “您就是苏医生？” “如假包换，童叟无欺。”医生推了推黑框眼镜，递出名片，“你可以叫我苏医生，也可以叫我苏他，都没关系，进了我家门，你们就是自己人了，可以尽可能随意。” 这话透着莫名的别扭。 江唯盯着浅绿色名片上的棕色字迹——苏他。 就是这名字，因为特别，在冯叔叔告诉他的时候他就有印象了，不过没想到，冯叔叔口中的年轻有为，竟是真的非常年轻。 看这样子，也就跟韩子陆一样大吧？ 不知是不是江唯的目光过于直白，苏医生伸手在自己光洁的下巴上比了个捋胡子的动作，“也许是该考虑下留胡子了，显得稳重。” 江唯忽然明白过来，一脸的尴尬无处可藏，只能后退半步，把韩子陆拉到自己身边，介绍道：“苏医生您好，这是韩子陆，我在电话里提过的。” 苏他：“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吧。”他站到鞋柜前看江唯，“你叫什么？” 江唯心说这时候我叫什么不重要吧，还是老实答道：“您可以叫我小江。” 苏他：“没有大名吗？身份证上那种。” “江唯。” 苏他站在巨大的鞋柜前，打开半扇门，“好吧，既然已经互相介绍过了，现在，江唯，韩子陆，你们喜欢什么样的拖鞋？来自己选一双吧，这里的鞋子都是新的，你们各自选了穿上，然后在结束咨询之前，这鞋子都是你们两个的专用物品，当然，如果自己准备了，也可以现在拿出来换上。”他隔着镜片打量二人，“不过看你们应该没带，所以还是来选一双吧。” 江唯来到鞋柜前，面对满满一柜子拖鞋，忍不住皱眉，这种花纹，这些都是儿童拖鞋吗…… 韩子陆往鞋柜里看过之后，直接没忍住笑了。 苏他推推眼镜儿，“江唯的话，我推荐丛林老虎那双，至于韩子陆嘛……”他从第三层第二格抽出一双轻薄柔软的棉拖，“小蘑菇这双，你喜欢吗？” ☆、第100章 治疗1 江唯在鞋柜里上下打量，最终把手伸向其中一双黑白的，心想这颜色总错不到哪儿去吧，却没料到，这依旧是双卡通鞋。 黑白色不是别的，正是斑马身上的条纹。 不止条纹，鞋头上用粗线绣着鼻孔，还缝了俩摇摇晃晃的耳朵。 韩子陆直接拿了苏他推荐的那双套在脚上，鞋面上一片五颜六色的小蘑菇分外惹眼，随便走动几步，就像两片活动的蘑菇丛林。 苏他把表情怪异的二人领入客厅，随手一指沙发，“你们先坐会儿，我正在烤蛋糕，要随时注意时间。” 他走后，江唯看向韩子陆，“怎么办？这个好像也不太靠谱。” 韩子陆低头看着脚上的拖鞋，动动脚趾，蘑菇就跟着左摇右晃，“先看看吧，我觉得这人不错。” “但是……好吧，先看看。” 江唯开始打量客厅，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只是一间普通客厅，沙发电视机茶几书柜，全都是普通住家再常见不过的配置。 这个苏医生，当医生也当得够随意的。 正想着，苏他从厨房出来，当着二人的面儿摘了隔热手套，“你们有口福了，我这次皮色烤得相当不错。”走到沙发前，“来吧，带你们随便参观参观。” 苏他这套房子在顶楼，是一套复式，客厅角落里有一架白色扶手梯，一直通向阁楼。 阁楼外面，是一个十分宽敞的露台，一眼望去，种满了花草不说，甚至还在中央立着棵小树。 苏他领着二人来到露台门前，介绍说：“露台可以随便参观，但回屋的时候记得关门。”说着指指树下，“它们平时挺乖，不过偶尔也会偷跑进屋，所以小心点儿。” 江唯看过去，只见五六颗大大小小的半圆在草丛中若隐若现。 “这是？” 韩子陆替苏他回答：“陆龟。” 苏他朝韩子陆投来个赞许微笑，“识货，除了最大的之外都可以随便抱着玩儿，大的那只有点儿认生，最好等它自己主动接近你，不然有时候会追人，倒是不会咬，但挺吓人的，我之前有个病人就被它给吓跑了。” 听他这样说，忍不住想接一句，病人？你到底哪点儿像医生啊。 露台之后，苏他又带二人参观了洗手间、书房、厨房、小卧室，可以说，除了主卧之外的所有房间都走了一遍，但不管怎么看，这些房间都看不出和心理医生有什么联系。 最后，苏他把二人带回了沙发，给他们泡了红茶，又切了刚烤好的芝士蛋糕端上来，一脸献宝神色，“尝尝看，我才学的，用了好多芝士。” 江唯一边吃蛋糕一边观察苏他，依然看不出他哪里像个医生，现在几个人一起喝茶吃蛋糕，倒像是他们专程来做客似的。 不会哪里误会了吧？ 江唯想着，放下了小叉子，“苏医生，我想请问一下关于咨询的事儿，您是怎么安排的？我们这边需要什么准备？” 苏他：“治疗？关于治疗你还有什么不清楚吗？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沟通好了。” 只是通过一次电话而已，哪里沟通好了…… “我只记得您说，要看具体情况。” 苏他：“没错。”说着放下手中空盘，总算是严肃了些。 江唯：“那能不能把细节稍微说一下？比如咨询什么时候开始？” 苏他：“细节无可奉告，至于咨询，从你们一进门就开始了。” 江唯：“……” 苏他：“有异议可以现在提出，如果不提就当默认，直到咨询结束都不能对我的方案提出任何异议，任何你们单方面的提前结束都算你们违约，我这边不但不会退还咨询费，还要收你们违约金。具体细节看合同吧，这本。” 江唯接过不知从何处变出来的合同，多少有些犹豫，看完之后，就更加犹豫了。 咨询周期最短两个月，其间子陆要保证每周至少出现三次，每次至少一个小时，而且时间由苏医生来定。 “时间是不是长了些？” “我说过，我不接短期咨询，你们可以考虑，考虑好了在合同上签字，就不能再反悔了。” 江唯：“那今天的咨询什么时候开始？能不能等到结束了再签？” 苏他：“这是要验货吗？不好意思，我这边不支持验货，你只能选择信我。” 江唯皱眉，韩子陆却笑了，直接拿笔签了名字。 江唯见他签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想着冯叔叔至少不会坑自己，也就安心了些许。 苏他接过合同时，表情瞬间恢复了那种有些懒散的样子，把合同收好，“你们别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就行了，有事叫我，没事自便。”说完自己去了书房，把江唯韩子陆晾在客厅就不管了。 没一会儿，书房里传来了一阵噼噼啪啪的键盘声，江唯以为苏他在忙，就原地等着，谁想到过了半小时，那键盘还在持续地响。 江唯忍不住了，直接走到书房门口儿，轻叩大敞的房门，“苏医生？” “嗯嗯，怎么啦？”苏他头也不回，依旧双手在键盘上飞奔。 江唯伸脖子往屏幕上看，居然是魔兽…… 这人怎么那么不靠谱呢？ 江唯：“苏医生，那个——” 苏他依旧不回头，随便用手指了旁边的一台电脑，“你要玩儿就自便，我这会儿忙。” 江唯眉头一拧，直接转头回了客厅，坐到韩子陆身边就说：“要不还是换一家吧，我觉得这苏医生不靠谱。” 韩子陆摇头，“靠不靠谱的，试完两个月再说吧，不行两个月之后再换，到时候你毕设也做完了，时间比较充裕。” 如果不提毕设，江唯可能还要多说两句，一提毕设，他就不太敢往下接话了，只能顺着韩子陆说，“那就先试试。” 但而后的事实让江唯觉得，这话还是说早了。 他们在苏他家整整待了两个小时，但直到离开，苏他都没说过一句符合他心理医生身份的话，对韩子陆的情况更是半个字也没有问起。 他打完游戏看书，看完书喂乌龟，简直把两人当做不存在似的晾在一边。 最后江唯实在无聊，居然在客厅看电视打发了剩下的一个多小时。 两小时结束后，苏他把江唯送到门前，在他们换好鞋子之后把那两双棉拖小心收好，然后递过来一张单据。 白纸上赫然写着咨询费几个字。 苏他：“这次的费用，请在下次来咨询之前付清，再见。” 回去的路上，江唯一度十分郁闷，甚至有打电话找冯叔叔理论的冲动，但好歹忍了下来。 与此相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而且不能让韩子陆知道。 但他现在几乎和韩子陆寸步不离，唯一能单独行动的时候，就是韩子陆去看心理医生的那一个小时了，所以不管这医生有多不靠谱，他都打算先忍着，等过了这段再说。 苏医生说了每周三次，但没定时间，江唯本以为才去过总要等两天才会接到安排，却没想到第二天就接了电话，让韩子陆在中午之前过去。 把韩子陆送到门口，江唯却不进去，“子陆，你可能需要和苏医生单独谈谈，今天我就不留下了，等结束了再来接你。” 韩子陆点头，换上小蘑菇的拖鞋进了屋，江唯转身直奔学校，去了系主任办公室。 进门后废话不说，直接一句，“老师，我想申请休学。” 系主任有些诧异，“你不是在潮州做毕设呢？怎么了？休多久？” 江唯：“有点儿私人问题必须处理，我想……先休学一年。” 跟系主任交涉之后，江唯匆匆赶去接韩子陆，但路上堵车，他还是晚了十分钟才到。 一路上想着跟系主任的交涉，江唯心中诸多不快，但开门一见到韩子陆，就觉得那些复杂的申请和手续变得不值一提了。 苏他仍是那副不怎么正经的样子，给江唯开了这次的单子，除了咨询费之外，居然还加了一条——托管费十分钟。 江唯哭笑不得，一到楼下就拉住韩子陆问：“今天苏医生干嘛了？你们聊了什么没有？” 韩子陆：“简单来说，我跟他一起吃了顿午饭，他自己下厨做的，材料用得不错，味道就……”他吐了吐舌头。 江唯意会，“你没说你是厨师？” 韩子陆摇头。 江唯：“还有呢？除了吃饭还干嘛了？” 韩子陆：“他洗碗我看电视，然后你就来了，一小时其实挺快的。” 江唯彻底无语了，这到底是哪门子的心理医生啊！ 刚回到家，江唯就忍不住了，打电话给各种能想到的朋友去问，有没有认识可信的心理医生，然后抄了满满一页的电话，打算等韩子陆去苏他那儿的时候，自己再去找这些医生探探虚实。 连着遇到两个不靠谱的医生，他也算是怕了。 于是除了办理休学手续之外，事情又多了一条。 不知不觉一周过去，江唯终于弄好了休学手续，也找到了一个四十多岁怎么看怎么靠谱的心理医生，终于要摆脱不靠谱的苏医生了。 江唯心情不错，决定陪韩子陆一起做完这最后一次“咨询”，然后就、找个地方带他好好吃上一顿，顺便告诉他休学的事情。 但没想到，这一个小时的相处，完全颠覆了他之前对苏医生的印象。 别的不说，单是露台上的一幕，就让江唯打消了换医生的念头。 蓝莓树下，苏他拿着一小捆菜叶蹲在地上，韩子陆也拿着几根菜叶，蹲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两人一起拿菜叶逗弄着圆圆的陆龟，只有江唯一个在假装欣赏墙上的爬藤。 一开始，那两人就只是一起喂乌龟，一句话不说，露台上除了风声外，就只有龟壳的碰撞声和咀嚼菜叶的嘎嘣声。 但没一会儿，韩子陆忽然说道：“如果船长也像这些龟就好了，外面到处都是草，不担心饿肚子。” 江唯心里一揪，知道船长是韩子陆心里的一个结，正想过去看看，就听苏他轻描淡写地说：“我还想我这些龟龟会爬树呢，这样万一跑丢了，遇上嘴馋的也不至于被吃了。” 韩子陆：“龟又不会离家出走。” 苏他：“那是因为走不了啊，一个比一个笨，简直笨死。”他把手头一只三十公分长的大家伙反过来，让他肚皮朝天，“比如这样，你不帮它它就正不过来，要活活把自己饿死。” 韩子陆笑着把陆龟翻回来，“嗯，也是，船长很灵活。” 这个话题到这儿就没再继续进行下去了，但拦不住江唯心里一阵激动。 虽然没说什么特别的，但韩子陆肯主动谈起船长，就说明这个心里的疙瘩有解开的希望。 而且这苏医生好像跟子陆相处得很融洽，换医生那事儿，还是等等再说吧。 回家路上，江唯心情挺好，琢摸着晚上找个时机把休学的事儿跟韩子陆说了，韩子陆最近总催他回去做毕设，已经有些瞒不住了。 刚走到半路，手机就狂躁震了起来。 老爸给他打电话，开口就是一句，“为什么休学？” ☆、第101章 治疗2 按江唯之前的设想，休学的事儿应该先告诉韩子陆，然后再回家一趟跟老爸好好解释清楚，不过现在，他家老爸一个电话把计划打乱了。 他还没想好说辞，而且现在子陆就在旁边，他也不能直接在电话里跟老爸谈起休学的事儿。 江唯能听出自家老爸语气中的着急，但没法正面回应他，只说过几天会回家一趟，到时候再说。 挂了电话，江唯第一件事就是看韩子陆，怕他听出什么不对，还好，似乎没有，他只问他为什么要忽然回家。 江唯几乎要把休学的事儿脱口而出，嘴都张开了，话却像被一根粗麻绳勒回了嗓子眼儿。 他吃不准韩子陆对这事儿的反应，隐约觉得，还是先把一切都解决了，再说实话比较好。 于是江唯随便扯了几句家里有事，说去潮州顺路回去一趟。 韩子陆倒是没多心，不过江唯自己心里挺不舒服。 他不想故意隐瞒，但总觉得，自己休学这事儿怕是要触了韩子陆的逆鳞。 江唯回到家就开始收拾准备，就算不回家见老爸，他也确实要去一趟潮州，当时走得匆忙，带去的行李都没收拾，做了一半的作品也没个交代，总要去把自己弄出的烂摊子收拾利索才行。 临行前他跟苏医生联系好，让他接下来三天每天见韩子陆一次，并预付了咨询费才离京，不过还是忍不住担心。 韩子陆像一颗不□□，平时一切都好，情绪爆炸起来却毫无预兆，让人根本没法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北京，也正是因为这样，江唯才决定了休学。 在即将毕业的时候选择休学，意味着明年还要重新把大四的课程补修一回，这不是个轻松的决定，江唯也曾经为之十分纠结，但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毕竟现在这情况，即使他硬着头皮把毕设做完，也没心思去完成论文答辩，与其凑合，还不如干脆明年推翻了重来。 江唯给自己这次离京的行程计划了三天时间，回家一天，去潮州一天，第三天收拾好东西直接搭乘最近的航班返程。 前两天都按照计划一样过来了，第三天却出了状况。 他从日用瓷厂出来时就见满天阴云密布，像是要下一场大雨，果然，还没到机场，雨点儿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把天地间一切砸得灰暗朦胧。 江唯支着下巴看窗外，视线没有焦点，好像穿过雨幕看向未知的远方。 虽然只是休学，但奇怪的是，一想到自己这几天就要搬出宿舍，竟然有种提前毕了业的感觉。 好像从此刻开始，自己就不再是学生了，要在未知的世界里学习生存，独当一面。 这些话正是他跟老爸面谈时的说辞，没想到谎言说上一千遍，果然能成真，抛开学生身份的感觉，他居然提前感受到了。 江唯不想对任何人说起韩子陆吸毒，即使是自己老爸也开不了口，关于休学，他只能扯谎。 好在他对休学一词并不陌生，从大一开始，身边休学的同学加起来也有四五个之多，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江唯在各种已知理由里选了个最符合自己性格的，拿去做了应付老爸的说辞。 “我想在毕业之前先体验一下社会，这样才能明白自己缺什么。”这是江唯原话，江爸爸一开始表示疑惑，听完之后居然欣然赞同。 江唯忘不了老爸当时脸上的那种欣喜，这几天每次想起都觉得心里像被针尖儿扎了，一跳一跳得疼。 都知道诚实不易，原来说谎更难。 老爸当时的语气是充满了自豪的。 “如果你休学只是为了逃避毕业，那我确实无法赞同，但你给了老爸最充分的理由，确实，比起先毕业再考研来说，现在休学更加合理，一年的时间，你去初步接触社会，不管以什么形式都好，接触过了才知道自己以后要面对什么，这样一年后再回到学校，就不再是盲目学习，而是有针对性地补充自己的不足，甚至到时如果你想直接考研或者出国，老爸都是支持你的，因为相信你经过这一年，会更明白自己往后的人生方向，是真的想好了而去行动，而不是随波逐流。” 这种话让江唯听了怎么能不脸红？但脸红过后，心里某些东西也坚定了下来。 未来是不可预知的，但他至少可以在这一年里，像说过的那样努力，至少不让老爸失望，也不让自己后悔。 到机场时，离起飞还有一个小时，江唯去排队托运行李时就发现今天机场里旅客特别的多，有好多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但他没太在意，直到排到托运柜台才明白过来，自己可能走不了了。 因为雷暴原因，当天的航班取消了大半，剩下的全部无限期晚点。 江唯跟那些同样滞留机场的人一起，堵在公告的大牌子前，拿自己的航班号朝机场工作人员询问。 “您的航班取消了，可以退票或改签，柜台在那边。” 江唯有些无措，“取消是说确定不飞了，今天到晚上都不飞了？” “飞不了，全都飞不了，最快也要到后半夜，但现在也没法确定，建议改签或者退票。” 十分钟后，江唯站在了改签服务台前。 “请问明天最早能改到几点？” “现在早上的都已经满了，只有十二点的航班还有一个座，您要改吗？” “这么晚，那十二点的确定可以飞吗？” “这个说不好，不过看今天的天气，可能还是飞不了。” 江唯：“那还有别的办法儿吗？我真的特别着急！” “都飞不了，都着急呢，不然您看看火车？” 江唯：“火车能开？” “火车可以。” 江唯冒着大雨，打车到火车站，一看售票窗口外排的长龙，就暗暗觉得不妙。 果然，等终于排到了他，一问售票员，别说今晚开往北京的，就算明早的都已经卖光了，最快也要中午。 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江唯忍着暴躁，还是选择回了机场。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那班飞机已经满了，他能换到最早的机票是下午四点半，而且还不能保证可不可以飞。 换票之后，江唯穿过人群走向门口，看着满天阴云，忽然有种难以名状的沮丧，包含着焦躁和愤怒，不知如何排遣。 下意识摸出手机，拨了韩子陆的号码，本想着跟他说几句话换换心情。 没想到一听到韩子陆的声音，江唯这边却眼睛发涩鼻子发酸，居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许多年没有过的情绪汹涌而来，像前方的暴雨冲刷一切。 江唯有些绷不住了，又怕韩子陆听出不对，随便说两句就挂了电话。 虽然是夏天，雨水砸在脸上却有种透着心儿的凉。 江唯浑身湿透地走到附近旅馆，倒头一觉睡到第二天，那些不安和沮丧变成了一场绵长噩梦，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上演着恐怖剧情。 在最后的梦里，他一直在跑，但整个人就像被某种引力定住了似的，就是无法前进分毫。 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有用的，比如面对航班取消，从广东到北京那么远的距离决定了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法儿按计划到达。 比如面对韩子陆，他对自己的不信任也决定了不管给予多少关心和陪伴，也打不开他心里的那扇门。 比如面对失踪的船长…… 如果航班一直取消呢？如果韩子陆好不了呢？如果船长就这样再也不回来了呢？ 每一个问题都没有答案。 醒来时，江唯整个人昏沉沉的，浑身的骨头像生了锈，随便一动就落下一地锈渣。 旅馆仅剩的房间没有窗户，整间屋里此刻只有进门处的一盏小灯又暗又黄。 江唯草草洗个澡收了东西，到楼下退房，交钱时忍不住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对方只回他两个字，“凑合。” 江唯带着闷闷的心情走出小旅馆，推开门，却感到一阵明亮刺眼。 天空仍然缀着乌云，但在云和云之间，一缕金色阳光穿透昏暗洒向大地，也洒进江唯眼底。 江唯忍不住笑，大步朝机场奔去，昨天所有的负面情绪就像被太阳晒干了，只留下一片被雨水泡透的种子，在心里抽出嫩芽。 就算努力也得不到好结果，但只要尽了全力，自己就不会后悔。 江唯这次回家，就像上次一样没提前告诉韩子陆。 因为有了上次的经历，此刻站在门前，他甚至有些不敢开门。 怕什么呢？ 也许怕再闻到一股刺鼻的大麻味儿吧。 或者怕就像那天夜里一样，韩子陆又不在家。 恐惧这东西，就像被摇晃过的可乐瓶，一旦开了个小口儿，里面的泡泡就无可抑制地翻腾出来，再想拧紧盖子已经晚了。 江唯把钥匙收回去，右手食指勾起扣在门上。 “咚。” “咚咚咚。” 敲门声不紧不慢持续了三四分钟，江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 他掏出钥匙开门，从客厅转到厨房。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半了，子陆不应该不在家，但确实不在。 江唯坐在一进门的凳子上，望着黑漆漆的楼道发呆，手机已经攥在手里了，却有些不敢拨出那个号码。 缓了两分钟左右，他还是拨通了电话。 “你在哪儿？” “江唯！我，我在路上！等会再打给你！” 韩子陆的声音透着异样的兴奋，江唯忍不住皱眉，“别挂，什么路上？你去哪儿？” 韩子陆稍微平稳了些，但还是带着藏不住的兴奋，“在路上，去幸运土猫，有只新到的猫可能就是船长！” 江唯一听这话，蹭地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真的！？太好了！地址呢？你把地址给我！” 韩子陆：“我这就快到了，一会儿确定了就立刻联系你，你毕设进行得怎么样了？” 江唯沉默几秒，“子陆，地址给我，我在北京。” ☆、第102章 治疗3 见面时，韩子陆脸色冷得吓人。 江唯知道他想说什么，只等他开口。 韩子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走吧，先去接船长。” 江唯嗯了一声，两人跟着一个义工小姑娘进了门。 那姑娘能言善道，属于绝不冷场的类型，但江唯韩子陆都一言不发，她还是有些发挥不畅。 等到了安置新猫猫的小屋里，姑娘抱起一只胖胖的玳瑁，“就是他，刚给做了绝育，这几天都有点儿不高兴。” 韩子陆走近，“船长？”仔细看过之后在他头顶摸了摸。 其实不用走近也不用叫名字也看得出，这只玳瑁不是船长，不说样子，如果是船长见了江唯他们，早就跳着扑上来了，哪儿还用等着主人亲自认领。 “这不是我们要找的船长。”韩子陆对义工姑娘这样说，却还是把玳瑁接了过来，抱在怀里轻抚。 江唯见状试探着问：“要不把他领走吧？这里的猫也都是等领养的。” 韩子陆忽然皱眉看了江唯一眼，“船长丢了，你再养一只就能代替他了？” “不是代替，我就是……哎，算了，当我没说。” 韩子陆把玳瑁送回义工手里，“不好意思。” 义工：“没关系，随时关注我们，说不定下一只就真的是船长了。” 离开土猫打车回家，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江唯在等韩子陆发问，韩子陆却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江唯不知道他到底为谁沉默，自己还是船长。 一路无话到家，韩子陆一进屋就拿了猫粮，转身又要出门，江唯只得跟上。 将近午夜，小区里游荡着各色流浪猫，白的黄的黑的花的，就是没有玳瑁。 韩子陆把各个投喂点的食盆添满，最终又回到石榴树下，蹲在那儿看着一只前来吃食的大白猫发呆。 江唯看着那猫，忽然想起船长的兄弟小白，继而又想起自己刚带几只小猫回家的时候，韩子陆那种过激反应。 “是啊，你早说过不养宠物，是我硬要留下船长，如果当时不养，现在也就不会难过了。” 韩子陆仍看着那只白猫，“你想表达什么？” “船长这事儿你怪不怪我？说到底，如果不养，就不会弄丢。” “你这话也是不讲理。” “可能吧，其实我也有点儿后悔，如果早知道会丢，一开始就不该养。” “呵，是吗。”韩子陆的语又冷又硬。 “你怎么了？” “没什么。” 江唯叹口气，“算了，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说不定下次我们就找到船长了。” “你不是刚刚才说了后悔，还找他做什么？” “我那不是赌气吗，而且养都养了，怎么能跟没养的时候一样，而且也根本没什么早知道，要有早知道，就没有后悔一说了。” “是啊，哪儿有这么多早知道，如果真有，早知道跟我一起会有这么多麻烦，也就不会在一起了吧。” “说什么呢！” “说你为什么在北京，不是去了潮州吗？你是刚回来，还是根本没去过？骗我好玩儿吗？” 江唯语塞，沉默片刻拉起韩子陆的手，“回家再说。” 韩子陆甩开江唯，“你回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跟我回家，你都一个人待了三天了。” “我说了，想一个人待会儿，有问题吗？” “那我留下陪你。” “呵，听不懂？我说，一个人。” “那你在这儿待着，我走远点儿。” “江唯！我说了，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江唯脸色难看，紧紧攥着韩子陆手腕不松，“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说出来啊，哪儿不爽了，不高兴了，你说出来啊，你有脾气，心里憋着火儿，你可以冲我发，但你每次不是躲起来就是赶我走，你让我怎么想？我就这么不可信吗？你要那么信不过我，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你天天跟一个自己不信任的人睡一起，你不难受吗？” 韩子陆表情变了又变，最终说：“你让我自己先冷静一下。” 韩子陆说话时眼眶泛着红，江唯仍死死攥着他的手腕，“不行。” 韩子陆神色忽然一变，扣住江唯手腕强迫他松手，然后用力一挣，转身就跑。 江唯愣了一瞬，立刻追了上去。 “韩子陆！回来！” 江唯一路狂奔，直出了小区门才赶上韩子陆，伸手去抓他肩膀，但被他一闪身躲了开去，情急之下直扑到他背上，跟他一块儿跌倒在地。 水泥地就像砂纸，江唯胳膊火辣辣一片，被锉掉了一层皮。 韩子陆挣扎着，“放开我！” “别闹了行么！”江唯死死压住韩子陆，“你想一个人待着，行！可以！我现在送你回家！然后我走行不行！” “你说我不信任你，但你信任我吗！”韩子陆手肘猛地向后一顶，江唯本能躲闪，被韩子陆挣脱了出去。 韩子陆面对着他，喘着粗气，双眼通红，“江唯，你信我吗？” “我怎么不信？” “你信？我说过我会按时去看医生，说过会照顾好自己，说过再也不碰那些，你信了吗？你根本就不信，不然你为什么又要回来？不就是来监视我吗？你不就是怕我再碰那些吗？我说过我不会，就是不会！我也不用你监视我！” 江唯一时语塞，韩子陆转身就走，看方向，是要回家。 “子陆，我是担心你。” “用不着。” “子陆。”江唯追过去和韩子陆并肩，“我不是不信你。” 韩子陆忽然停下脚步，“江唯，你就不能让我一人待着吗？” 江唯摇头，“不行，我不放心。” 韩子陆忽然笑了，“对，不放心，是应该不放心，我这样儿，谁看了也不能放心，我自己都不放心，但就当我求你，我求你了还不行吗？你就不能别管我吗？你给我一个月，两个月，等我觉得没事了我再去找你不行吗？我现在这样儿，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没出息，你就非得在我旁边让我觉得自己更恶心吗？” 江唯心里一阵抽搐，“你别这样说自己，我不爱听。” “不爱听就别跟着我，这是事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自己给你添了多少麻烦。” “你没有。” “对，没有，那你现在为什么在北京？”韩子陆紧握拳头，“如果你当时没发现，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你为什么要忽然回来？为什么非得看见我那种样子？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你为什么不走？你就非得留下来看我笑话吗？” “我没有。” “那就别跟着我，立刻回潮州去！” “不行，而且也用不着回去了，我休学了。” 江唯本以为这话说出来，会像扔了颗炸弹似的难以收场，却没曾想，韩子陆听完只是沉默了。 第4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3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43节 跟先前那个气势汹汹的韩子陆判若两人，又回到了安静沉默的状态。 江唯没想到韩子陆会是这种反应，更没想到的是，韩子陆这一沉默，就沉默了一周，而且是只针对他的沉默。 在苏医生那里，韩子陆一切正常。 或者说，正常过头了。 江唯和韩子陆之间没了交流，只能多给苏医生打电话问情况，某天苏医生忽然说，韩子陆主动讲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江唯不懂心理学，但总有个大概印象，知道病人愿意吐露心声，是康复的开始，没想到苏医生却说，建议暂停咨询。 至于原因，苏医生的原话是这样的，“心理治疗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能着急，我之所以不接短期治疗也是这个原因。 一般来说，造成心理问题的原因都埋得很深，病人自己不知道或者只知道一部分，对咨询师的配合十分有限，甚至故意隐瞒，不过韩子陆不一样，他对治疗的配合很积极，或者说，积极过头了，他把有记忆以来所有事都告诉我了，这本来应该是好事儿，因为倾诉是最好的解压方式，不过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很明显，他在强迫自己告诉我这些事，强迫自己好起来，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相处的，不过你可能要反省一下，是不是给了他太多压力。他的心理问题本来不算严重，只是累积的压力达到了一个峰值需要释放，其实如果正常释放出来，再稍微加以疏导也就没事了，但他对自己的问题太抵触，太想好起来了，反而让这个问题越来越重。” 根据韩子陆现阶段的情况，苏医生给的建议是，让他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多接触家人朋友，顺其自然。 韩子陆的家人，江唯没接触过，甚至很少听韩子陆提起，至于朋友，他能想起的只有豆豆和二黑。 冷战的第八天，江唯躺在小床上一晚没睡，第二天一早，他冲了蜂蜜水走到主卧床前，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 “子陆，我们谈谈。” 韩子陆已经醒了，听他说话，只侧过头看他，就像过去的一周一样，就是不说话。 江唯：“这样吧，我也想明白了，既然我待在你身边也是招你烦，还不如让你自己调整一段时间。” 韩子陆终于开口，“所以你不休学了？” 江唯摇头，“休学的问题没什么好说的，我不觉得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有什么不对，与其凑合毕了业，还不如明年重来一次。我可以暂时不去找你，但有条件，你必须去云南，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必须留在豆豆他们身边。” 韩子陆的眼睛逐渐睁大，“你已经跟他们说了是不是？” 江唯：“说了你要过去，不过没说你的情况，你如果愿意，可以自己告诉他们，或者隐瞒下来，怎么都可以，你自己决定，在你去云南的这段儿时间，我会自己找点儿事情做，然后等你哪天想明白了，你打电话给我，我随叫随到。” 韩子陆沉默良久，“好。” ☆、第103章 告别 送韩子陆离开北京，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江唯忽然觉得，偌大的北京城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他不想一个人待着，所以没回家直接去了宿舍，但他忘了，大家正分散在各处做毕设，宿舍空了几个月，根本没有一点人气儿。 江唯坐了一会儿，开始收拾东西，收到一半，又坐着发呆，这会儿韩子陆还在飞机上，再过一小时就到云南了。 这次分开，也不知下次见面要到什么时候。 江唯正闷着，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哎呦谁回来啦！”赵思源满脸的笑，探了半个脑袋进屋，“唯唯！咦你不在潮州吗？” “源子，好久不见啊。”江唯多少有些尴尬，不管是回来还是休学，他一个字都没跟赵思源提起。 “操，你还知道啊！早把哥们儿忘一边儿了吧！”赵思源用力拍了江唯一下。 江唯倒是舒坦了一些，“晚饭吃没？出去吃点儿吧，我请客。” “哟，那我可得好好儿吃一顿，东来顺儿？” “大夏天吃羊肉，你也不怕流鼻血。” “你就说你请不请吧。” “请！有本事你就吃穷我！” “哈哈哈，放心，哥哥我饿了三天就等今儿这一顿！” 铜锅里清汤沸腾，赵思源把涮好的肉片夹到江唯碗里。 江唯：“俩月没见，你怎么还学会照顾人了？” 赵思源：“我这都自己在屋里待了俩月了，总得有点儿长进吧？再说我就跟你亲哥没两样儿，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啊？” “得了吧。”江唯还了赵思源一片儿。 赵思源又给江唯涮，“看你这人，有意思么，我涮的这火候才到位，你快省省，直接吃我的吧。” 江唯把半碗肉一口闷了，“喝酒么？” 赵思源：“来啊！啤的白的？” 江唯：“来几个口杯。” 赵思源：“行，不错，南方呆俩月没被带坏了，还是北方爷们儿。”他招手，“服务员，来五个口杯！” “怎么五个？” “一人俩，谁喝的慢，谁把剩下那杯干了，怎么样？” “一言为定。” 喝酒涮肉，一口口喝，一片片儿涮，能打发不少时间。 可时间久了，话说多了，就难免扯上不想说起的话题。 赵思源问：“哎厨子呢？之前那事儿啥情况啊？还让我特意跑一趟，他怎么了？” “没什么，就换工作了没跟我说。” “干嘛不说？新换的工作不好啊？” “可能想给我个惊喜什么的，结果没喜，还吓着了。” 赵思源笑，“换了哪儿啊？” 江唯：“说了你也不知道，吃肉吧你，那么些肉也没把你嘴堵上。” “行了我不说厨子，看你这小气劲儿的，我说毕设总行了吧？你那茶具做怎么样了？前段时间还听王老师提起呢，说看了进度照，觉得你那组特好。” “嗯，是吗？”江唯干了剩下的半杯二锅头，又去开新的。 “您这是不好意思呢？几天不见脸皮明显薄了啊，说说呗，咋样了？你这会儿回来，该不是做完了吧？还半个多月呢，我这都还没烧呢，你就做完啦？” “我……”江唯缓了口气，“那个先不做了，明年再做。” “哈？想什么呢？还能让你留到明年？这马上就……哎等等，你什么意思？挂科了？” 江唯摇头。 “那因为什么啊？论文不行？怎么着你是没法毕业还是怎么了？老郑跟你说什么了？” 江唯摇头，“都不是，我休学了。” “什么！”赵思源一拍桌子站起来，惊得几个服务员都往这儿看，“开什么玩笑你！好好儿的修什么学？” “你先坐下，我慢慢儿跟你说。” “你赶紧说这是玩笑。” “你先坐下。” “你是说真的？” “我像开玩笑？” “操你大爷的江唯！这么大事儿你不跟我说！你特么还把不把我当哥们儿了？啊？行，这么大事儿你不告诉我，咱以后干脆什么都别说了！趁早散伙！” 赵思源要走，江唯拦他，一时想不出说辞，只能把酒杯端起来，“好歹喝完再走，说好了慢的喝三杯，你耍赖是怎么着？” 赵思源在气头上，根本不管什么慢不慢的，直接把第三杯一口闷了。 这一口喝得太猛，杯子一空他就直皱眉吐舌头，半天没缓过来。 江唯给他夹菜，“来来，吃两口，听我慢慢儿说。” “还说个屁！”赵思源虽然这样说，但头晕眼花的，还是吃了江唯递过来的肉。 江唯赔了半天不是，终于把赵思源那股拧巴劲儿按下去了，两人终于又正常说起话来。 其实也没那么正常，赵思源干了一杯，江唯罚了自己两杯，两人都有点儿高，一说话舌头都在嘴里玩儿漂移。 “你，你说，到底为什么休学，这马上就毕业了，你说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江唯不想瞒他，但休学的原因关乎韩子陆，说起来就难免要提起不能提的事情，江唯只好胡诌，“我就是不想毕业，当了一辈子学生，一想着要毕业了，有点儿发憷。” “骗谁呢你，当初，那什么，推研，咱班三个名额，你看都没看，你要怕毕业你怎么不读研呢？” “当时没想起来。” “屁，当时离，现在……也就俩月，俩月你就大变活人啦？” “那会儿没多想，这会儿，又不想毕业了，反正我就是不想毕业，明年再说吧，我先玩儿一年，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休了算了？” “得了吧，我出国。” “啊？卧槽你也没说过啊！什么时候决定的？” “刚决定的。” “滚吧你，说出就出啊？你以为那么容易。” 赵思源忽然严肃起来，“说出就出，你别看不起人，我还就出给你看。” 他说话凑得很近，酒味儿喷了江唯满脸，“行行行，你愿意，不拦你，回头去找你玩儿。” “得了吧，你还能想起我。” “这怎么话说的，我肯定找你去。” “呵，得了吧，休学都不说。” “你有劲没劲啊，怎么又绕回来了，你……” 赵思源把脸侧开，江唯拉着他的胳膊绕过去看他，“你，哎你哭什么啊……” “哭你大爷！你特么才哭呢！”赵思源用手背揉眼，眼泪却越揉越多。 江唯起先还以为自己看错，这下铁板钉钉没跑了，赵思源确实哭了，而且哭得那叫一个伤心，那叫一个难看。 引得十几桌子人都往他们这里探头探脑。 江唯把赵思源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把他弄出了饭店。 这之后，他们是怎么一路回的宿舍，江唯有些记不清楚，但他清楚记得赵思源哭的样子。 也记得他揪着他的领子问：“不是好哥们儿吗？那为什么疏远我！你凭什么疏远我？就因为我喜欢你吗？那我不喜欢了还不行吗！我走还不行吗！你休学我出国，以后都别见面了，你满意了吗！” 赵思源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当时震得江唯耳朵发疼，第二天震得他心里难受。 以前一直以为源子只是小孩儿脾气，因为跟他是哥们儿也始终没真的往这方面想过，但经过昨晚，他好像懂了。 那些以前看不懂的东西，忽然清晰了起来，就像擦掉了玻璃上的雾，窗户外头的东西，想假装看不见都不行了。 赵思源喜欢他，但赵思源不是同性恋，即使没有韩子陆在，这份感情也只能停留在比好哥们儿多一点的位置。 对此，江唯什么也没跟赵思源说，因为他觉得，他能想明白的事情，赵思源肯定更加清楚，没必要多此一举。 有些事情，可能只能交给时间。 第二天一早，江唯就收拾东西回了家，告别住了三年的宿舍，阶段性结束了自己的学生生活。 他现在只是休学，没有毕业证不好找工作，只能往一些兼职和艺术家助理的方向投简历，一封两封，几十封出去，大部分都石沉大海，只有几家回应，面试后却也不尽如人意。 江唯重新接了家教的活儿，一边继续找工作，一边靠几个学生的课时费维持房租和日常花销，日子有些拮据。 以前他从没有仔细看存款余额的习惯，但离开学校后的一个月里，看余额几乎成了每天的必修课。 也因为这样，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自己银行卡里居然多了一大笔钱。 三打头，六位数，惊得他连着确认了几遍。 在确认了卡里确实飞来横财之后，江唯立刻给老爸拨了电话，还没开口，江爸爸倒先笑了，“这么快就发现了？最近经常看余额吧？” “爸您敢不那么了解我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按了摄像头呢。”江唯有些尴尬。 江爸爸还是笑着，“打给我想说什么？” 江唯：“这钱？” 江爸爸：“你以为是白送你的？” “那不然呢？您让我帮您买几幅油画？还是弄些个瓷器？” “都不用，这些钱一部分是你自己的，你小时候我拿压岁钱给你买的理财，另一部分是我借给你的。理财的部分十万，本来就是你的，剩下数目也不多，你愿意怎么用是你的事，不过十年之内要还给我，连本带息。” “爸你没开玩笑？” “我像开玩笑吗？这钱你如果没什么想法，可以放着不用以后直接还我，不过我希望你把它们用了，有很多可以尝试的事情，比如做个工作室，或者试试小生意，不管你想做什么，手里有点钱总是方便开始。不过最终决定权在你，我还是那句，记得还我。” “哈哈哈，爸，您这又没欠条，我要是不还，您打算怎么要啊？” “你要是不还，我就找子陆去要。” “别别，不敢不还，别找他告状。” “好，不说了，我还要开会，你照顾好自己。” 放下电话，江唯揉了揉眼睛，深呼一口气，走出了银行。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每个人带着不同的表情，有着不同的身份，奔波或者悠闲，都努力在这个大大的城市中寻找自己的位置。 路上有些堵，几辆出租齐声按着喇叭，聒噪刺耳。 几个北京老太太停下步子，指着出租大骂，一水儿的京片儿，不带一个脏字，但一句赛过一句的难听。 江唯给自己买了个老冰棍儿，蹲在路边啃着。 冰糖味儿就着汽车尾气，一半清爽一半污浊。 头顶的老槐树上，蝉虫儿没心没肺唱着，知了知了。 ☆、第104章 重逢 江唯一直觉得，秋天是北京最好的季节，天高气爽，阳光明媚，这种天气逛街吃小吃，再爬一爬香山，最惬意不过。 可惜今年阴雨连绵，从入秋以来就没停过。 江唯坐在阳台上，叼着根儿烟卷，考虑要不要提前回云南。 虽然那边的改建还没结束，自己过去也帮不上忙，但留在北京更没意思，尤其是一个人回到这栋房子，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睡在过于宽大的床上，简直自虐。 但他又不能退了这房子，一来舍不得，二来还留着一丝希望，想等船长哪天自己回来。 江唯为了找船长回家，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只剩下等，等着有人提供线索，或者他自己回来。 在初夏离开北京之前，他就忙了半个月，走遍了大小收容所，跑遍了附近小区，也发传单发到手软，但除了找到几只样子像船长的玳瑁，没得到哪怕一条有用线索。 从云南回来的第一个星期，他也做着同样的事情。 现在不论小区里还是楼道里都贴满了船长那张不怎么好看的大花脸，可眼看半个月过去，又要一无所获了。 一根烟抽完，江唯打开电脑查了下去大理的机票，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点确认，撑上雨伞出门，去照澜院买了个煎饼，又在小吃铺要了一瓶老酸奶，坐在门口大伞底下，一边躲雨一边发呆。 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江唯眼前摆了五个空瓶儿，已经再也喝不下更多了，还好雨停了，否则他非要一次把一辈子的酸奶都喝够了不可。 江唯拿着瓶子去结账，老大爷笑得分外灿烂，“好喝下次再来，喝不完打包回去也没关系。” “在这儿坐着挺舒坦。”江唯给钱，看了一眼天色，该回去了，不过他不太想回，从包里掏出几张宣传单，“我家猫丢了，能在您这儿放几张传单么？” “可以可以。”老大爷眯着眼接过去，看都没看就往柜子里一放。 江唯知道没什么希望，笑笑走了，却没想到，就是这几张单子帮他找到了船长。 得到消息是在三天后，有个陌生号码打电话过来，说有船长的下落，江唯听他的声音，很明显是个变声期孩子，先入为主地以为是恶作剧，一开始还不相信，结果没想到，这孩子真给了他一条有用线索。 江唯电话里越听越兴奋兴奋，直接约了孩子见面。 那孩子比预想中更小一些，才上初中，一见面就拿着传单跑过来，说这单子是他在同学家写作业看到的，当时就觉得眼熟，带回去仔细一对比，果然是邻居家的猫。 这孩子口中所说的同学，就是卖酸奶大爷的外孙。 江唯跟着男孩儿一起打车到目的地，那小区离学校有二十分钟车程，走路要将近一个小时，江唯心里有些忐忑，怀疑船长是不是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 刚到了楼下，男孩儿就往二楼窗户一指，“看到没？就是那只，每天都趴在窗台上，前几个月刚来的时候天天都叫，现在不怎么叫了，但总是趴在那儿往外看，我觉得他是想回家。” 隔着玻璃看不清楚，但江唯还是有种直觉，那只就是船长。 他不回来，原来不是不想回，而是回不来。 江唯跟着男孩儿上了二楼，敲开门之后，他几乎立刻确认了那只猫就是船长，因为他的叫声跟别的猫不一样，尾音总要短促向上一扬。 确认只花了一瞬间，但带他回家却颇费了一番功夫，从中午一直折腾到晚上。 江唯给这家人新买了一直纯种英短，才最终被允许进门确认。 不过江唯没进屋，只是站在门口叫了两声船长。 他话音刚落，远远就听见船长大叫一声，飞也似的朝他奔了过来，直接跳进他怀里，爪子勾着他胳膊就不撒手。 江唯在他脑门儿上轻轻一弹，“看你以后还敢离家出走。” 出门的时候又在下雨，船长缩在江唯怀里，不停舔他手背。 江唯一路把船长抱回家，踏进家门时，居然有种鼻子发酸的感觉。 把船长放到他最喜欢的爬架上，转身去给他找最爱吃的罐头。 自言自语道：“你都回来了，他也差不多了吧。” 船长“喵呜”一声，从爬架又跳回了江唯肩上。 江唯揉着船长肚皮，“乖，我们一起等吧。” 再见韩子陆是在两个月后，比江唯期待的要久，但比他担心的短了很多。 努力了一个夏天加一个秋天，客栈终于基本收拾妥当，再添置些细软就可以开门营业了。 江唯没告诉任何人，他在洱海边开了个客栈。就连他自己看到那些充满设计感的房间和种满花草的院子，也时常觉得是在做梦。 毕竟四个月前，这里还是一座最普通不过的当地民居，房间又小又破，院中杂草丛生。 他本以为这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但咬牙坚持下来，居然就有了今天的成果。 从选址到和房主交涉，再到签合同改建房屋，包括布置院子和栽种花草，江唯参与了其中每个过程，几乎可以说这客栈的一砖一瓦都有他的心血在里面。 而建客栈的初衷，却不是因为他对这一行有什么额外的兴趣，而是因为在离开北京前想起了韩子陆的一句玩笑话。 他说他要在苍山脚下建一所养老院，这样等老了之后，就可以面朝洱海，春暖花开。 江唯问他为什么是养老院，他说这个圈子里的人，总有一些要孤独终老，所以他想建一个属于同性恋的养老院，这样大家至少可以互相照顾，晚年不会孤独。 当时江唯只觉得韩子陆在开玩笑，后来再想起来，才明白了这些话里的不安和恐惧，想通了韩子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就是一直在恐惧中生活了太久，压抑了太久，才有了后来的失控，要他彻底好起来，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能需要一辈子的时间。 想让一个思虑太多的人相信一辈子，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一辈子证明给他看。 洱海边的这个小镇，倒是个适合一辈子开始的地方。 高原的蓝天白云和灿烂阳光，总有一天会驱散所有阴影，让一切变得通透敞亮。 手机响起时，江唯心脏猛跳了几下。 韩子陆的号码，豆豆的声音，“我们马上到啦！你住哪家客栈啊，叫什么名字？” 江唯这两天光忙着收拾房间，居然忘了把招牌挂出去，没法指路，只能慌忙出门，“你们在哪儿？原地等我一会儿，我接你们去。” 豆豆：“哎呀某人等不及了，你快安慰他几句。” 韩子陆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带着明显笑意，“你还好么？” 江唯挠挠头，“挺好的，不是昨天才问过么，怎么今天又问。” 韩子陆：“太久没见你了。” 江唯：“那你也不早点儿找我来。” 韩子陆：“现在来算晚吗？” 江唯：“反正不早，船长都快忘了你了。” 韩子陆那边静了两秒，“船长，回来了？”他声音微变，是强忍激动后的平静。 江唯抓起一旁晒太阳的懒猫，在他耳朵上揉了揉。 船长舒服地打了个呵欠，“喵呜”一声叫。 江唯直接带着船长去接韩子陆，一见面，就先把船长丢了过去。 本以为韩子陆会十分高兴，却没想到，他表情有些复杂，带着明显的愧疚。 江唯忽然有些不安，不知道船长会不会勾起韩子陆什么不好的回忆。 连豆豆都看出了不对，“哟，怎么了这是？谁家猫啊？” 韩子陆回过神来，“我家的，走了很久，终于回来了。” 豆豆惊得张大了嘴，“啊？你居然养猫？”他拉扯二黑，“你能相信吗？子陆养宠物了！” 江唯领着三个人下了斜坡，走上小镇唯一的一条主干道，“先走吧，到地方再说。” 豆豆还沉浸在韩子陆养宠物的震撼中，盯着江唯：“你到底对我家子陆做了什么？简直大变活人，他以前死活不养宠物的。” 江唯嘿嘿一笑，“一会儿坐下慢慢儿说吧。” 豆豆听出了不对，“这是着急带我们去哪儿啊？难道安排了什么活动？不是吧，你要求婚是不是？大钻戒？” 江唯没绷住表情，瞪了豆豆一眼，豆豆一脸惊异地捂住嘴，“坏了，多嘴了，咳咳，今儿天气真好啊，哈哈哈，子陆你什么都没听见对吧，嗯嗯，没听见哈。”转而又去推搡江唯，“你这孩子也真放心，把子陆仍在我那儿那么久，就不怕我把他勾搭走啊，有那么好看的bf，你得有点儿自觉啊，得有危机感，好歹没事儿去看看啊，七星都想你了。” 江唯看了韩子陆一眼，表情有些尴尬。 豆豆正努力观察二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些细节，立刻追问，“你们两个，不太对吧？小唯唯，你当时不是跟我说子陆来我这边研究做菜吗？是骗我的吧？” 他又看向韩子陆，“还有你，我就觉得你最近不太对，果然有事儿瞒我吧？” 江唯一听这话，就知道韩子陆对他们隐瞒了事情，忙打圆场，“其实……” 韩子陆打断他的话，“豆豆，二黑，对不起，我确实没说实话，我到你们那儿住，是为了戒毒。” “啊？”豆豆瞪大了眼，“天啊你跑云南戒毒，你知道咱国家大烟花都哪儿产的吗？不过看不出来啊，你没事儿吧？天呐怎么不早说！” 韩子陆：“大麻而已，顺便戒烟。” 豆豆脸上的担心转为一种古怪神情，“大麻还要戒？谁年轻时候没沾过啊，我当年……”看了一眼二黑，咳了两声连忙住嘴，“子陆你俩是不是合伙蒙我呢？是不是吵架啦？然后现在又和好啦？” 江唯看着韩子陆，“你说，和好了没？” 韩子陆：“我们吵架了吗？” 江唯哈哈一笑，拉起韩子陆的手，用力握了握，“当然没有。” 天上一片儿云都没有，整片天蓝得失真。 船长一路喵喵叫着，豆豆不停打听着八卦，二黑停在路边摘了一片仙人掌，江唯和韩子陆只是牵着手向前走，一言不发。 有太多话想说，又似乎什么都不需要说出口，此刻的心情就握在彼此手心里，透过体温传递着，没有丝毫偏差。 十分钟的路程，像沿着时光隧道折返了整个秋天和夏天，回到两人分开的那天，江唯在机场问韩子陆，“什么时候回来。” 韩子陆答：“不知道，不过我会彻底想明白了才会回来，同样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 江唯：“那我等你，不过回来就不许走了，否则拿铁链子锁住你。” 韩子陆：“好，再把钥匙扔进河里。” 一晃几个月过去，本以为再见面多少会有陌生，现在走在一起，感觉却像从没分开过一样，仿佛机场的对话就在昨天。 两人走进小巷，停在木门前，韩子陆忽然问：“这几个月过得好么？有没有按时吃饭？” 江唯不答反问：“这次是不是不走了？” 韩子陆一笑，“你的铁链子准备好了？” 江唯：“房间里呢，一会儿带你去看。” 韩子陆：“那钥匙呢？” 江唯从衣兜里拿出一串钥匙交到韩子陆手里，韩子陆显然有些意外，“你还真准备了？” 江唯指了指门锁，“是这里的，开门吧。” 韩子陆的表情更加疑惑，江唯扶着他的手，一起开了门锁。 江唯双手推开沉甸甸的木门，“欢迎回家。” ☆、第105章 关于未来1 这是个方方正正的院子，一进门正对着前台和书吧，右手边是邻洱海而建的客房，上下二层。左右边同样上下二层，走廊和楼顶种满了花草，浓浓的绿色映着玻璃门窗，乍看上去像一片花房。 江唯先把豆豆和二黑两个领去了二楼客房，然后带韩子陆回到院子，朝左手边的玻璃门走去。 经过院子时，韩子陆不住四处打量，“这些，全是你弄出来的？” 江唯笑得带着几分得意，“看得出来？” 韩子陆在门前停下，看着巴掌大的卵石，“上面图案你画的吧？” 江唯：“这都是小儿科，一会儿有你夸我的时候。”说着把韩子陆拽进了玻璃门。 门内，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厨房。 韩子陆愣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本来以为你只是开客栈，没想到野心不小，还要弄饭店。” 江唯：“是啊，不过我一个人可搞不定，就我这水平，也就早上卖一份煎蛋三明治，根本赚不到钱，所以嘛，我琢摸着，得找个厨师。” 韩子陆：“有人选了没？” 江唯佯装叹气，“哎，难啊，找了好多个，本来谈得好好儿的，可我一说是终身制，他们就不来了，你说现在这人怎么都那么浮躁呢？” 韩子陆一路看着那些厨具，“要不要我给你推荐几个人选？” 江唯：“太好了！你看我这儿条件多好啊，虽然不给工钱，但是包吃住啊，还能天天看着苍山洱海，而且终身制，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换工作，你快给我介绍几个人吧。” 韩子陆：“你这条件特别，得让我想想。” 江唯按住韩子陆的手，把他拖到身边，凑近耳旁说：“哦对，你记得跟人家说，还有一条，包爽，包一辈子。” 晚些时候，豆豆他们知道了客栈的事情，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惊奇过后，豆豆表示，为了多年友谊，他们要留下来帮忙打理客栈一段时间。 江唯乐得热闹些，当然同意，不过韩子陆直接戳穿了豆豆的小心思，其实就是为了蹭吃蹭住。 豆豆早几年也有开客栈的想法，但因为打理农场耽误了，现在有机会参与，说什么都要体验一把。 四个人一起，果然比一个人效率高了太多，剩下的细节基本在一周内搞定，如果说还差点儿什么，那就是留在北京那些行李了。 有些东西可以重新添置，有些却不行。 一周后，两人一起飞回了北京。 这年冬天冷的早，他们到北京时刚下过雪，地面上覆着薄薄的一层。 江唯叫司机在家属区路口停下，拉着韩子陆徒步往家走。 雪还在下，他们经过的地方留下并排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家。 房间的一切都跟韩子陆离开时一样，但他进门时，却觉得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带着莫名心绪把每个房间看过一遍，发现确实又什么都没有变过。 他从柜子里拿出漆盒，取出那把一直舍不得用的厨刀，看了又看。 江唯说：“这次带去云南就用了吧，放着多浪费。” 韩子陆：“真是奇怪了，我现在看这把刀，忽然觉得花纹和以前不一样了。” 江唯：“不止刀看着眼生吧？还有什么不一样？一块儿说说。” 韩子陆：“其实只离开了几个月，但觉得整个北京都不太一样了。” 江唯：“那当然，你走时还大夏天呢，现在都下雪了。” 韩子陆：“嗯，就是啊。” 江唯在韩子陆头上摸了摸，“别的什么变了都没所谓，反正我没变就对了。” 韩子陆：“你哪儿没变？才几个月，觉得你成熟多了。” 江唯摸摸脸，“难得你不说我像小孩儿，不过我没觉得哪儿变了啊，可能脸晒黑了显得吧。” 韩子陆：“你自己不觉得？” 江唯：“也许多少有点儿吧，不过对你一直都没变过。” 韩子陆：“还变得会讨好人了。” “不爱听？不爱听不说了哈。” 韩子陆在江唯唇上轻轻一吻，想撤开时却被江唯拉住，把他顶在墙边，回了一个激烈到无法呼吸的吻。 确实有什么变了。 经过几个月，两人都在只属于各自的时间里经历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现在重新走到一起，虽然还像以前一样相处，却也有些细微的东西不同了。 不过更多的东西从未变过，比如拥抱时，对方身上熟悉的温度和气息。 两人在北京只待了两天，第二天下午，北京满城飘着鹅毛大雪，江唯却执意要跟韩子陆一起去逛街。 到目的地南锣鼓巷时，雪稍微小了一些，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像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雪。 时间还早，不过锣鼓巷的每间铺子都亮着灯，在雪天里暖融融的，看着格外舒心。 韩子陆：“总觉得你有阴谋。” 江唯：“嘿嘿，被你发现啦，那就提前点儿开始吧，你把眼睛闭上。” 韩子陆：“有礼物？” 江唯：“算是吧，总之你闭上眼。” 韩子陆依言把眼闭上，江唯往旁边撤了两步，“要一直闭着啊，我不说好你不能睁开。” 韩子陆：“能偷看吗？” 江唯：“那我可要罚你了。” 韩子陆：“好了，不偷看，现在眼睛闭上了，然后呢？” 江唯：“你现在能听出我在哪儿吧？来，走到我这儿来，不过不许睁眼啊，我认真的。” 韩子陆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转为微笑，“那你不许动。” “不动，你来。” 韩子陆刚迈步，江唯就伸出手等着，“对对对，乖，一直走就对啦，就两步。”刚能够着，他就一把握住韩子陆的手，隔着手套给他呵了口热气，“陆陆真棒。” 韩子陆：“你逗狗呢？” 第4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4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44节 江唯：“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来来继续。”他松开韩子陆，这次后退了五步。 韩子陆小心迈步，踩着松软的雪过去，再次被江唯一把拉住，不过这次没再放开，虽然想再玩儿一会儿，不过雪天地滑，他不太放心，只好提前进入下一环节。 江唯：“现在，我们要开始逛街了，你还是不许睁眼，拉着我跟我走就行了。” “嗯，明白，当你是导盲犬就对了。” “谢谢夸奖，小q多可爱啊，我可比不了。”江唯看着韩子陆的鞋，“对，跟着我走，别怕，不害你。” 今天虽然下雪，但游客并不算少，男女老少在各色小店里进进出出，每当经过韩子陆面前，他都感觉到一道影子晃过，不由脚步一顿，或者下意识后撤身体躲避。 每次这样，江唯都在他胳膊上拍一拍，“没事儿，放心走，有我呢。” 韩子陆笑着说没关系，但脚步却越来越慢，到了后半段，几乎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尤其在遇到几次自行车擦肩而过之后，不由自主的躲避就更加明显起来。 江唯：“你是不是一直想着脚底下呢？跟你说，不能一直想着，越想越怕，我之前试过，你想想电影情节，或者想想数学题，一会儿就能放松了。” “那我想想食谱。” 接下来，韩子陆果然走得顺畅了很多，江唯稍微放松手上力度，忍不住逗他，“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别回啊头！” “是莫回头吧，词儿都错了。”韩子陆凭感觉给了江唯一拳，江唯没想到韩子陆闭着眼还来突袭，一个躲闪不利，居然脚底打滑仰面朝后摔去。 “当心！”韩子陆及时拉了他一把，他没整个摔下去，但惯性带着韩子陆一起倒在了地上。 雪沫飞扬，沾了韩子陆一身，弄了江唯一头。 韩子陆看着江唯，忍不住笑起来。 江唯甩甩头，“谁叫你睁眼了？” 韩子陆：“谁叫你摔倒了？” 江唯：“说好了不许睁眼，我摔倒你就由着我摔呗，跟着一块儿倒算怎么回事儿？” 韩子陆：“你还保证了不松手呢，一摔倒就松手又算怎么回事？明明是你先坏了规则。” 江唯：“算了算了，这次不算，重来。” “你就非得大雪天玩儿这个？” “不管，反正你闭眼，咱们重来。” 韩子陆闭眼，游戏继续，这次顺利从街头走到了街尾。 江唯停住，韩子陆也停住，“能睁眼了？” “本来可以了，不过我想加点儿难度。” “怎么加？” “你继续闭上眼，我带你过马路，等顺利过去了，就算你过关。” “我现在明明已经过关了。” “附加题呗，有好处的，不白做。” “那走吧。”韩子陆说着，先迈了一步。 江唯忙跟上，“小心脚底下，有一个台阶，就一个，别多走。” 韩子陆顺利走下台阶，只是这小小一步出去，却觉得眼前车灯更明亮了些，喇叭也更响了几分，各种嘈杂的声音和晃动的影子瞬间把他包围，世界陷入一片光怪陆离。 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只有紧握的手是支点。 韩子陆环住江唯胳膊，把身体的重量朝他倾斜了些许。 等了片刻后，江唯迈了步子，韩子陆也跟上。 不同于在巷子里，江唯这会儿走得很快，韩子陆几乎要走两步才能跟上他一步。 路况复杂，不断有影子从眼前掠过，韩子陆不管再怎么分心都没用，全部心思都在眼前这段未知的路上。 不过十米的距离，他居然出了一身薄汗，本能的恐惧不断拖拽着他的步伐，让他不敢向前，也让他忍不住想张开眼。 就在他几乎忍不住放弃的时候，江唯的手在他头上抚过，“最后一级台阶，上去就成功了。” 韩子陆停下来缓了口气，踏上台阶，“可以睁眼了？” 江唯：“我说睁你再睁。” 韩子陆原地等着，只觉左手一凉，手套被摘了下去，接着，江唯热乎乎的手凑过来，拉起了他的手指。 圣诞将至，有些店铺早早放起了圣诞歌，欢快的音乐配上暖融融的光，让这个失去了视觉的世界恍如春日。 “睁开吧。”江唯说。 韩子陆缓缓睁眼，视线聚焦在自己的中指上，上面套了一枚十分简洁的戒指。 江唯：“本来想直接戴无名指的。” 韩子陆：“这也挺好的。”看看江唯，中指上也戴着同样的戒指，一样的款式，一样的尺寸。 江唯抱住韩子陆，“我在想，我们总有一天会举行婚礼的，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再把戒指给你换到无名指上。” ☆、第106章 关于未来2 回到大理之后，第一件事是准备客栈开张。 不同于北京的寒冷，即使在冬天，只要有了阳光，大理都温暖如春。 江唯套了件红色卫衣，蹲在院子里折腾招牌。 门口的木牌子已经弄好了，只剩巷子口儿的幌子还没画完。 他一手拿着颜料罐子，一手举着排刷，往湖绿的底子上写着橘色的字。 韩子陆把船长从爬架上抱下来，走到他身后，“红配绿。” 江唯随口接话，“赛狗屁。” 这时豆豆打着呵欠下了楼，手插着衣兜也凑过来，“干嘛呢？” 江唯：“弄招牌啊，后天正式开门儿营业，招牌都没有怎么行。” 豆豆：“这么一说，我还真不知道咱们客栈叫啥。”低头看着布面，“72号？没啦？就叫72号？” 江唯嗯了一声，没说话，他正把第一遍没画好的部分补齐，手不能抖。 豆豆搬了个小凳子坐下，托着腮继续呵欠，“好歹叫个客栈什么的，你就72号，谁知道你干嘛的。” 江唯憋完一个转折，松了口气，“现在肯定不知道，以后就慢慢儿知道了。” 豆豆：“那干嘛非得72？照我看，就应该俗一点，弄个66啊88啊，或者419？干脆69，最好记了。” 江唯还没说话，韩子陆就面带坏笑开了口，“知道你们昨晚玩得嗨，也不用满世界嚷嚷吧。” 豆豆眉毛一挑，“嚷嚷怎么了？还不让人秀恩爱啊？哪像你俩，假正经，偷偷摸摸不知道玩儿了多少重口味。” 江唯咳一声，“别瞎说，我们玩儿得都是正常项目。” 豆豆眯着眼打量两人，话锋忽然一转，“话说，戒指挺好看啊，哪家订的？我也让二黑弄个送我。” 韩子陆笑而不语，江唯略带得意，“保密。” 吃过午饭，豆豆和二黑一起帮忙挂了招牌，先是大门，后是巷口。 弄好之后，几个人忍不住在幌子旁边合了几张影。 照片上蓝天白云，几个人分别穿着红蓝绿白，配上那个幌子，简直凑了一桌最炫民族风。 江唯弄照片的时候忍不住一直笑，韩子陆端了两杯咖啡过来，“笑什么呢？” 江唯指照片，“你看这张，豆豆那表情太逗了。” 韩子陆一看，果然，那张刚好抓拍到豆豆在瞪二黑，那个角度把他整个人拍得丑了八百多倍。 “豆豆不上相。”韩子陆总结，“先别弄了，试试咖啡，我刚把机器都调试好，这是试验品。” 江唯：“哈？试验品？那应该先给豆豆他们试啊。” 韩子陆：“你开黑店啊。” 江唯笑着接过咖啡，闻了闻，“香，看着跟星巴克差不多啊，你也太厉害了，这都能做。” 韩子陆：“跟星巴克比，你这是损我呢？” 江唯抿了一口浮在表面的绵密奶泡，连同咖啡一起喝进嘴里，热热的咖啡的落进肚子，只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起来，香醇的苦味更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我错了，是不该拿你跟星巴克比，这比7day也不差啊，到底怎么做的？” 韩子陆：“现在没有烘豆机，还做不到7day那种新鲜口感，不过已经还不错了，二黑推荐的咖啡豆卖家挺靠谱的。” 江唯：“要不你明天教我怎么做呗？回头有客人点咖啡我就能帮你忙了。” 韩子陆：“还等什么明天，现在就开始学吧，喝完这杯跟我下楼。” 江唯正色，“遵命，师父。” 江唯为了试手感，一晚上喝了好几杯特浓，结果躺在床上睡意全无，抱着韩子陆总想动手动脚。 不过他们早上刚做过，他又答应了韩子陆今天只做一次，虽然他不介意打破约定，但韩子陆似乎兴致不高，被他调戏了好半天也只是半推半就，没什么主动回应。 江唯：“不想啊？真的不想？完全不想？” 韩子陆：“不是说好了一天最多一次？” “哎昨天是谁主动来的第二次？” “你自己前天还不是折腾到半夜，我跟你算几次了么？” 江唯：“行吧，咱俩谁都别说谁了，半斤八两都不是好鸟。” 韩子陆笑着在江唯嘴边亲了亲，“我在想事儿。” “想什么呢？” “你休学一年，明年要回去重读大四，到时候这个店怎么办？” “好问题，我干脆别回学校得了。” “不行。” “嘿嘿，一说这个你就紧张，逗你呢，我想过的，干脆拉豆豆他们入伙吧，今年可能要忙一点儿，让情况先稳定下来，然后明年找个人看店，加上义工和阿姨，人手应该够了。豆豆他们离得近，也不用天天儿在这儿待着，就隔三差五来看看就行了，凑合一年，等我毕业就都正常了。” “那我呢？你这老板倒是不错，都没给我安排工作。” “你？废话，你跟我去北京啊！” “去干嘛？帮你扫地做饭，等你回家？” “哎不错，这主意好，我早就想体验一把自带保姆是啥感觉了。” “别闹，说正经的。” 江唯一撇嘴，“明明是你先闹的。” 韩子陆：“你到底说不说？” 江唯：“你跟我一起去学校吧。每个系有进修生，要求不严，只要系里同意就能来，没有文凭，但能学到东西，你可以先选个感兴趣的专业，然后我去找找那个专业的老师，问下进修生需要准备什么，等办妥了你就挂个进修生的名头进来了。你就当体验生活也行，或者正儿八经学点儿什么也行。” 韩子陆认真看着江唯，江唯顿了顿，继续道：“然后我们就可以做同学了，虽然只有一年。” 江唯说完，韩子陆很久没做回应，他侧身捏了捏他鼻子，“喂，给点儿反应啊。” “嗯？我在想学什么专业好啊，不然就跟你一样学陶瓷吧，还可以给自己烧点盘子。” “你想得可够快的……我这才刚说。” 韩子陆眯起眼，“不是第一天想了，只是没想到，会有实现的可能。” 江唯伸手在韩子陆耳朵上揉捏，“早说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信了吧？” 韩子陆伸手挡住那根不老实的家伙，“你也不怕肾虚。” 江唯：“不怕，虚了找你补，这叫采阳补阳。” “你就扯吧。” 江唯动手握住韩子陆那处，“你说的啊，那我可真扯了。” 韩子陆眉头一皱，翻身坐到了江唯身上。 他们的房间正对洱海，夜半，月亮在水面上洒下一片金光。 远处的苍山被雾气遮挡了容貌，到第二天才揭开面纱。 雪下了一夜，山顶的白色似乎又多了些，苍山进入了属于它的冬季，雪越积越厚，直到来年春天才会重新化成溪流，灌入洱海。 客栈在开始的几个月里生意平平，入住率常常低于一半，但不知怎么的，到了春节前夕，订房的客人忽然多了起来，以至于江唯韩子陆根本脱不开身回家，只能各自和家里告假，约定忙完了再回。 本以为过了春节，客人少了就会空闲下来，但节后超过八成的入住率和新店开张的诸多问题，依旧让两人脱不开身，不知不觉就到了清明。 韩子陆给两个客人做好咖啡，终于得空在书吧坐下歇会儿，拿起手机给大姐韩琦发短信，本来这短信早上就该发的，但他一直忙着，拖到现在才有时间。 韩子陆今年过年没回家，错过了一场热闹。 韩琦几经挣扎，终于把她那个跨国恋的男朋友带回了家，给他体验了一把地道的中国特色新年，也给了家人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惊吓。 虽然韩琦早就跟父母提过男友的情况，但两位老人乍一见到人高马大的金毛小伙子，还是有种见了不明生物的感觉，虽然没明着说不同意，但对两人的关系都不太看好。 不过韩琦这次是铁了心，一定要把这事儿给定下来，于是在家附近租了套公寓，和男朋友暂时住了下来，一是为下一阶段做准备，二是打算让男朋友多在父母面前出现，潜移默化改增加他们的好感。 几个月下来，效果居然比预想中还好，现在两位老人待未来女婿和亲儿子一样，有事儿没事儿就叫他去家里吃饭，知道他喜欢吃饺子，还特意换了花样包给他吃。 一切顺利，两人的婚期已经定了下来，预计五月举行婚礼。 韩子陆和大姐的关系一向很好，但这些年联系不多，最近几个月倒是把早几年的亲密找了回来。 韩琦这边一有情况就跟韩子陆汇报，韩子陆也越来越多的说起他和江唯的事情。 做姐姐的对自家弟弟的现状很满意，却也为他的未来担心，别的不说，单是争取老爸的认可就是个大难题。 韩子陆也不隐瞒韩琦，直说以后打算出柜，但也知道这事急不来，计划一点点跟老人渗透，多做科普，然后找个最适当的时机，把自己的情况说了，如果可以，再带江唯回去给他们认识。 韩琦前段时间有点自顾不暇，现在她的婚事解决了，就开始张罗着给弟弟帮忙，在日常生活中向韩铁声渗透一些同性恋的话题。 有些话她自己说出来太突兀，就拉着男朋友一起做戏。 比如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电视里正放映某部军队题材电视剧，她就故意说一句那些男人天天吃住一起，感情真好这种话。 男友这时就会接过话茬，来一句部队是搅基圣地。 老人家自然听不懂什么是搅基，于是男友又说，基就是gay。 这时韩琦再顺便科普一句，gay就是同性恋，就是男人和男人在一起。 起先，韩家夫妇从没在这种话题上接过话，但昨天韩铁声忽然问了一句：都是男人怎么在一起？像两口子一样在一起？那不是变态吗。 韩琦忙说，不是变态，同性恋是很自然的恋爱关系，在很多国家甚至可以结婚，跟普通异性恋只是性别不一样而已。 刚说到这里，老人就皱着眉头不接话了，话题很快被岔到别处。 不过韩琦觉得，这是个好的开始，潜移默化的，再有个一两年时间，总能让他们明白过来。 她今天跟韩子陆发短信主要就是在聊这个，当然没提韩铁声说变态和皱眉头那些，只说自己在慢慢渗透教育二老，帮韩子陆提前做做铺垫。 韩子陆跟她断断续续聊了十多分钟，放下手机时虽然也有忧虑，不过更多的是知足。 现在的生活，已经是他梦寐以求的了，只希望一切顺利继续下去，让他可以慢慢努力，终有一天得到父亲的承认。 韩琦这边，刚跟韩子陆聊完就被叫去厨房帮忙，接替韩珍继续擀饺子皮，让韩珍抽空去陪一陪孩子。 交接的时候韩珍有意碰了韩琦一下，“姐，六儿最近怎么样了啊？过节也不回来，也不跟家里联系，怪想他的。” 韩琦：“放心吧，挺好的，之前不是也说了吗，他跟朋友合伙做生意，刚起步比较忙。” 韩珍嘴上说那就好，实际却想说，六儿从来都只跟你联系，只认你这个姐姐，跟我都没有话说。 转而又会想到，韩子陆之所以跟大姐好，是因为他们都早早出去闯荡，自然有更多共同语言，而自己一直留在父母身边，二十出头就结婚生子，过着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跟他们当然融不到一起。 虽然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没有不满，但韩珍对韩琦和韩子陆，还是有种说不出的羡慕，尤其见他们总是聊天发短信，心中更是有些嫉妒。 她也试过给弟弟发短信，但无外乎就是那几句家长里短，说完了就没话了，真不知道为什么姐姐就能跟弟弟一聊就是一天。 好奇心就像埋在潮湿泥土中的种子，温度一到就会发芽。 这会儿一家人都在厨房忙碌，只有韩珍一个人在陪孩子，恰巧韩琦的手机有短信进来，她扫了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弟弟的名字。 那颗好奇的种子瞬间长成大树，韩珍抓起手机，点开了短信。 上面只有几个字。 【放心吧，都会好起来的。】 韩珍疑惑，为什么说都会好起来？难道有什么不好的瞒着她了？于是回到收件箱，点开了之前的短信，这一看，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看到一半时，她起身站到了门后，用身体挡着门，以防大姐忽然进屋，就这样站着看完了全部短信。 放下手机，韩珍心中一片乱糟糟的难言情绪。 有惊讶有疑惑又担心，但更多的是愤怒和不解。 她愤怒那两个人对她隐瞒实情，更不理解自己大姐怎么能说出那种话，眼看着弟弟就要走上歪路，她非但不阻止还推波助澜，到底算什么意思？ 多年来对姐姐的微妙恨意转化成毫无理智的揣测，韩珍忽然觉得，也许韩琦是在故意撺掇韩子陆，只要他在这条路上执迷不悟，就总有一天会被家里知道，到时，她韩琦再火上浇油，很有可能让爸爸把这个抱来的儿子赶走，到时候家里就剩两个女儿，以后不管是分财产还是分房子，她作为大姐的，总能拿到最大的一份。 顺着这个思路下去，韩珍越想越气，看着自己年幼的孩子，更是觉得在这个家里毫无立足之地，心里憋着一口气，简直一分钟也待不下去。 于是她换了衣服，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抱着孩子出了门。 韩家二老习惯了女儿的脾气，也没多想。谁也不知道，韩珍直接跑到了大伯家里，找到了大堂哥韩继业。 她一直跟这个哥哥关系不错，不为别的，就为他们都是父母眼中最没出息的那个，韩继业跟韩珍一样，都是早早结婚生子，一心扑在小家上的类型。 不过不同于韩珍，韩继业身为家里老大，这种不求上进的性格只会更不招父母待见。 他现在吃住都在韩铁林家里，简直成了韩铁林的撒气桶，每每有不如意就把火发在他头上，最经常说的话就是，“你看看人家小六，再看看你，早知道就留下他，送走你。” 韩珍赶到大伯家的时候，韩继业正在院子里清扫猪圈。 韩珍一看见他，就觉得鼻子发酸，憋了一下午的委屈顿时一股脑涌了出来。 她直接跑到韩继业身边，张嘴就说：“告诉你，韩子陆是个同性恋！” ☆、第107章 关于未来3 韩继业看着韩珍，第一句话是：“别胡说。” 第二句话是：“真的？” 韩珍把经过详详细细跟韩继业说了，韩继业听完，许久才憋出第三句，“这事跟谁也别说。” 韩珍知道这事不小，本来也没打算说出来，只是一时蒙了心窍，才冲过来告诉了韩继业，这会儿倾诉完了，心中怨怼发泄了大半，已经有些后悔起来，即使韩继业不提，她也不会再往外说了。 韩珍看着韩继业，神色有些不安，“那，那你也别说。” 韩继业一点头，“屋里坐吧，给你弄点儿吃的。” 韩珍摇头，“继业哥，你说小六这事儿怎么办？他是我弟，我不能看他往火坑里跳。” 韩继业放下手中扫帚，“他也是我亲弟，我也着急，可是这事急不来，你得让我想想。” 傍晚，送韩珍到车站后，韩继业回到自己的小屋，费劲打开变了形的柜门，在一叠杂物中翻出个小盒子。 打开来，里面是一副小小的乌龟骨架。 韩继业盯着那副骨架，蹲得腿都麻了才把盒子收好，点了烟踱进院子。 圈里的猪听到动静，哼哧哼哧叫着讨要吃食，韩继业走过去，不但没给它们粮食，反而抓了一把细石子儿朝它们丢去。 猪皮厚，被砸了也不知道疼，只以为是给了吃的，几头半大小猪登时低头哄抢起来，弄得圈里一片烂泥飞溅。 韩继业深深呼出一口白烟儿，忽然觉得，自己跟这些猪没什么两样，只是活在一个比它们更大的圈里。 韩子陆本来也是这圈里的一员，但是他跑出去了，自己却没有。 这几十年来，韩继业经常回忆起那天在溪边的情形，韩子陆的样子像在那天定了格，从那往后，每当韩继业想到这个最小的弟弟，眼前总浮现出那个哭闹的孩子，明明那么小那么弱，却敢跟他争抢，也许就因为这样，他才能离开这个家，活在自由的天地里。 只是风水轮流转，那个父亲常挂在嘴边的好儿子，那个最有出息的韩子陆，居然是个同性恋，可见老天爷还是公平的，不能什么好事儿都落在一个人头上。 一根烟抽完，韩继业心情好了很多，对弟弟的复杂感情随着一缕缕烟气飘散，最终只觉得，跑出再远，到底还是属于这个猪圈。 都是同一个爹播的种，没理由哥哥们都是草，只有他一个成了树。 这一晚，韩继业都在反反复复想着韩子陆的问题，不过即使他再怎么想，第二天太阳一出来，也就抛到脑后了，他还有工作要做，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没工夫管那个已经出了门的弟弟，喜欢的到底是奶子还是鸡巴。 跟韩继业不同，韩珍到底是曾经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姐姐，一想到弟弟的事，简直烦得吃不下饭。 这天晚饭丰盛，韩琦见韩珍不动筷子，就给她碗里夹菜，等到碗里的鸡翅小排菜心儿堆成山的时候，韩珍忽然一摔筷子回了屋。 韩琦：“哟，我这是哪儿惹着她了？” 韩铁声：“两口子可能又吵架了，甭理她，明天就好。” 韩琦也没多想，只说把韩珍爱吃的留上一些，省得她半夜饿了想吃找不着。 韩珍回屋后，先是把孩子哄睡了，然后拿起手机，也给韩子陆发短信。 除了日常的“吃了没”，“干嘛呢”，“注意身体”这些之外，又多出一个话题，说有个女孩儿不错，想给韩子陆介绍介绍。 发完之后，韩珍攥着手机十分忐忑。 没一会儿，韩子陆回过来：【谢谢姐，我现在忙，还不想找】 韩珍想了又想，还是又发了一条：【再忙也不能没时间处对象啊，你可别故意瞒我，是不是有目标了没跟姐说？】 韩子陆：【放心，我现在挺好的，主要是不想找】 韩珍：【不想找怎么行啊？人都要成家立室的，姐帮你参谋参谋吧，真的，有个女孩儿你见见吧？】 韩珍发完短信就焦急等着，谁知只等到韩子陆发来一个表情。 她反复看着屏幕，总想再说点什么，但写写删删，确实无话可说，最终只能干着急。 往后的几天，韩珍满心装着的都是这事儿，她胡思乱想了一通之后，终于决定做点儿什么，毕竟在她看来，这个家里唯一能帮弟弟的，就只有她了。 下了决心，她首先想到的是去医院，她对同性恋这事接触的太少，唯一模糊的印象就是，这种问题好像不是绝对的，如果多花点儿心思，也许治得回来。 到了医院挂号处，韩珍反复对照着内外科各种项目，迟迟不知道选哪个，最终只得红着脸去问窗口工作人员，“请……请问同……要挂哪个科室？”她那两个字说得太轻，自己都听不见。 工作人员一脸不耐烦，“大声点儿。” 韩珍支吾半天，最终一扭头，跑了。 一路跑回家，她直接进了小时候和姐姐同住的小屋，当从他们几个陆续长大，这间屋就成了储物间。 里面有一个靠墙的大柜子，塞满了韩琦这些年寄回家暂存的书。 韩琦的书多是些艰涩的学术著作，一家人谁也没兴趣，不过韩珍还是在收拾房间的时候扫过几眼书名，这会儿她忽然记起，有一本上好像写了“同性恋”这个字眼。 韩珍翻了半个小时，终于从最下一层翻出了那本想找的书。 书名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同性恋亚文化》。 韩珍坚信，韩琦就是被这种邪书教坏了，本想看完之后去找她理论，然而等到真的看完，她却彻底迷茫了。 韩珍在家里琢磨了几天，总想找机会和韩琦聊聊，但总没有机会。 韩琦婚礼在即，一家人忙碌异常，就这样拖拖拉拉过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的一天，韩琦和未婚夫以及韩妈妈一起去确定婚纱，家里只有韩珍和韩铁声在家。 天色阴沉，空气又闷又湿，像提前进入了夏季，沉甸甸的水汽压得人胸口发闷，一到中午，就格外犯困。 韩珍正对着电视打盹儿，就听到一阵激烈的砸门声。 韩珍皱着眉去开门，门一开，就听大伯破口大骂，“叫韩铁声给我滚出来！” 在韩家乱成一团的这个下午，大理依旧享受着迷人的宁静。 洱海沿岸，白墙黑瓦的小院落中，江唯负责做咖啡，韩子陆负责烤蛋糕，豆豆和二黑则一个负责订房一个负责送餐。 最近生意越来越好，送走了清明又迎来五一，他们几个人几乎从早到晚都在忙，虽然也说不上忙了什么，却一刻也闲不下来。 尤其今天，有几个客人是结伴过来度假的，整晚泡在书吧外的露天餐厅打牌笑闹，都十点了也不消停。 江唯把冰箱里仅剩的一份甜品端过去，同时告诉他们，太晚了，所有餐点停止供应，以及建议他们回房去玩儿，以免影响了其他客人休息。 到客人们离开后，江唯关了前台的玻璃门，又一路关上装饰灯，只留固定的几盏照明灯，绕了一个大圈回了自己卧室。 一进屋，就看到韩子陆在打电话，江唯往他身边绕了一圈儿，见他没反应，猜是挺重要的电话，就蹲到一边逗船长玩儿去了。 没过多久，韩子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唯。” 江唯本能一紧张，因为韩子陆的语气透着不同寻常的严肃。 他回头的同时，韩子陆继续说：“我得马上回家一趟，我爸病了，现在在医院。” 江唯：“啊？怎么了？严重么？什么病？” 韩子陆只是摇头，“我姐不肯说，就让我尽快回去。”韩子陆眉头越皱越紧，“她越是不说，我就越担心，只怕不太好。” 江唯按住韩子陆肩膀，“别担心，回去再说。” 韩子陆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江唯忙拉住他，“今天太晚了，要不明天一早走？” 韩子陆只是摇头，“你别管我了，我到家给你电话。” 江唯脸色不悦，“我肯定跟你一起去啊，嗯，还是现在走吧，立刻去机场，能买到哪班算哪班。” 韩子陆本不想江唯跟着，但这会儿满心都是韩铁声，也顾不上阻拦，便任由江唯去开了车出来，载着他穿过沉睡的小街，朝机场驶去。 一路无话，到机场买把一切办理妥当后，韩子陆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下来，看着江唯，“你还是回去吧。” 江唯把韩子陆的手握进手心儿，直视他双眼，用态度告诉他，这一程，他一定会去。 韩子陆沉默片刻，“还不知道我爸什么情况，你跟我去，我可能顾不上你。” 江唯：“没指着你顾上，你就你安心陪着爸爸，我自己找个酒店住下，权当旅游了，你有时间就来找我，没时间就等你忙完了咱们一起回来。” 韩子陆虽然有些犹豫，但也没再劝阻，只说：“万一遇到什么事，找不到我就找我姐，你有她电话。” 江唯：“放心，琦姐也有我电话，而且我这么大人了，丢不了。” 折腾一夜，飞机降落时已是清晨，等再坐车到了镇上，已经将近九点，不过天空飘着细雨，天色暗得像是黄昏。 两人揣着心事，都是一夜没合眼，韩子陆看着江唯眼中的红血丝，让出租司机先找了最近的酒店停下。 江唯下车前，韩子陆嘱咐道：“你先好好休息，我现在去医院，晚点儿找你，别担心，应该没事。” 江唯握了握韩子陆的手，“一定没事儿，快去吧，我就住这儿等你消息。” 车门打开又关上，出租扬长而去。 十分钟后，韩子陆到了医院门口，下车先给韩琦打电话。 他压着满心慌张，手指几乎发抖，“姐，我到医院了，爸怎么样了？”他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期待韩琦告诉他，已经没事了，但韩琦疲惫而颤抖的声音却让一切希冀瞬间粉碎。 “你等着，我这就下来。” 电话通着，却没人说话，韩子陆举着手机站在走廊。 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天幕，亮光照着韩子陆的影子映在墙上转瞬即逝，接着，头顶雷声骤然炸响。 韩子陆的心随着那道雷声猛地一颤，韩琦已经跑到他的面前。 “六儿……”韩琦眼睛通红，一把拉住韩子陆的手，“爸他，可能，可能不行了……” 她哽咽着，一句话分了几次说，韩子陆却仍然听不懂似的望着她，喃喃重复道：“不行了？” 这几个字在他脑中打着转，变得越来越陌生。 韩琦点头，用力捂住嘴，强忍着泪，“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早上出门儿还好还好的，怎么晚上就……” 韩子陆在她手上用力一抓，“带我去看爸！” ☆、第108章 对不起 雨滴夹着狂风卷过，不到几分钟，地面就成了河。 门诊部和住院部之间隔着一条走廊，此刻看起来倒像是架在河面的桥。 韩子陆拉着韩珍奔过走廊，到达住院部时，身上已湿了大半。 雨滴砸在他头上脸上，更砸进他心里，把原本的安定砸成一滩飞溅的烂泥。 出了嘈杂的门诊部，一进住院部就安静下来，韩子陆朝着韩珍所指的方向跑去，步子敲在地面上，在走廊振起一片回声。 节能灯在天色映衬下显得苍白异常，光线在韩子陆的脚步中摇曳着，和回声混合在一起，像一张大网罩在他身上，贴着他的皮肤，阻隔了新鲜空气，让他呼吸不畅。 终于来到病房前，韩子陆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却仍觉得胸中没有半点氧气。 “爸呢？”他看着空荡荡的病床，“爸呢！” 韩琦追过来拉住他，“你别急！爸还在抢救，医生让我们先在这里等，六儿你别这样，先坐下，你先坐下。” 她推了韩子陆几下，韩子陆却只站在门边，看着病床发呆。 韩琦：“韩子陆！你别吓我！” 韩子陆好像终于回过神来似的，愣愣看着她，“姐？” 韩琦已经收起了刚见面时的慌乱，强自镇定下来，“你冷静点儿，爸还在抢救，有医生呢，没事的，听见没？”说着抬起手，心疼地帮韩子陆擦掉脸上的雨水。 韩子陆进屋后，往空白病床上看了又看，又在不大的屋子里转了几圈，然后稍微冷静下来，靠墙站定，看着韩琦，“二姐呢？妈呢？” 韩琦走过来握着他的手，“我怕妈受不了，让珍珍先陪她回去了。” 韩子陆的视线又在屋里绕了一圈，像在寻找什么，但徒劳而返，“我爸平时身体挺好的，只是颈椎不太好，偶尔腰腿疼，还有这几年白头发比以前多了，还有……”他有些愧疚地看着韩琦，“爸最近哪儿不舒服？我这当儿子的，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韩子陆长叹一声，拧着眉头闭了闭眼，再张开时又问：“爸到底怎么了？前面一点征兆都没有吗？是心脏还是……医生怎么说？” 他也不是真想问出什么，只是一定要找点话说，否则一安静下来，就觉得这病房安静得可怕。 “医生说，现在正是最危险的时候，咱爸只要挺过来，往后就没事了。” 韩子陆嗯了一声，点点头不再说话。 韩琦抬眼看他，没忍住眼圈又红了，只得硬生生把头转向窗外，看着阴暗的天空和瓢泼似的雨。 她只对韩子陆把话说了一半。 现在韩铁声情况未明，她实在说不出口，不忍心告诉弟弟，他们的父亲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韩铁声出事儿的时候，韩琦并不在场，但她知道大伯下午去过家里，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当晚韩铁声就喝药自杀，肯定和大伯脱不开干系。 下午家里除了韩铁声之外就只有韩珍，只有她知道大伯和父亲谈了什么，但韩珍不肯说，韩琦只能猜测，这事多半和韩子陆有关。 但具体因为什么，她猜不到，甚至有些不敢去想，自然更不敢告诉韩子陆。 现在只求韩铁声平平安安度过危险期，否则，韩琦真的不敢想象，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约摸半小时后，韩珍来了医院，给两人带了些早饭。 米粥馒头放在小桌上，只有韩珍一个人在吃，剩下两人只是坐在一旁看着，毫无胃口。 第4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5节 七食堂二号窗 作者:二一三二 第45节 韩子陆和韩珍随便聊了几句，韩珍几乎只点点头嗯两声作为回应，眼睛盯着面前粥碗，时不时就要出个神。 韩琦有很多话想问她，但一来心里害怕，二来不敢当着韩子陆提起，也就始终保持沉默。 早饭过后，病房一片寂静，三个人各自煎熬着时间，又等了二十分钟，才等到医生打开房门，护士把韩铁声推了进来。 三个人同时站起，看向韩铁声。 医生朝他们看了一眼，“情况暂时稳定了，不过病人还在昏迷，还没度过危险期，我先安排住院一周，家属一会儿跟护士去交下费用。” 他说完要走，韩子陆忙上前一步，“医生，我爸是什么病？” 医生有些奇怪地扫了姐弟三人一眼，“她们没告诉你吗？不是生病，是中毒，喝了不少农药呢，幸亏发现及时，再晚十分钟人就没了。” 那些交错在窗外的雷电，仿佛也劈在韩子陆身上，他看着医生，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以后一定小心。”医生嘱咐完，转身走了。 韩子陆看向两个姐姐，“中毒？喝农药？” 韩琦在韩子陆手上握了握，神情复杂。 韩子陆声音颤抖，“姐，你有事瞒我。” 韩琦：“我是怕你担心，而且，我也只知道爸中毒，至于前因后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韩子陆再要说什么，韩珍却打断了他，“爸是我送来医院的。” 韩子陆转身，本想问她知道什么，但视线扫到父亲脸上，就再也移不开了，一时间脑子里也装不下其他，只看到那张暗淡憔悴的脸。 韩子陆鼻子猛然一酸，差点落泪，把眼睛用力睁了睁，走到父亲身侧，唤了声，“爸。” 韩铁声仍在昏迷，自然没有反应，倒是韩琦应声哭了出来，韩珍的嘴唇也越抿越紧。 韩子陆又往前半步，尽量贴近韩铁声，几次想伸手碰一碰他，身体却像生了锈，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手。 他看着韩铁声的脸，忽然发现自己许久没这样看过父亲了，竟然不知道他眼角多了那么多皱纹。 “爸——”韩子陆又轻轻唤了一声。 不知韩铁声是不是真的听到了韩子陆的声音，呼吸忽然一重，鼻中的氧气管跟着颤了颤，接着，他竟然微微张嘴，发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 几个人同时凑近，各自呼唤着韩铁声。 韩铁声却没醒来，只是眼睛微微开了一条缝儿，蓦地留出泪来。 几乎同时，韩珍爆出一声隐忍不住的哭声，“爸！”她扑在韩铁声身上，声音嘶哑，“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啊！大伯说话就那样，你跟他认真什么！你这样让妈怎么办？让我们怎么办啊？爸……” 韩珍哭得再也说不出话，韩琦忙上前安慰，只有韩子陆，转身离了病房。 大雨滂沱，满地泥泞。 韩子陆到韩铁林家时，浑身湿透，鞋里灌满了泥浆。 他赶到时正是饭点儿，韩铁林一家人围在桌前，一见他进门都露出惊诧神色。 韩子陆不管不顾，上前一把拎住韩铁林的衣领，硬生生把他从凳子上拉了起来，狠狠问道：“你把我爸怎么了！” 韩铁林眼中的笑意转瞬成了愤怒，用力推搡着韩子陆，“反了你了！我才是你爹！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你不是。”韩子陆作势要往韩铁林脸上打，拳头还没到，韩铁林先惨叫一声，“我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我不活了！” 这时其他人才反应过来，韩继业一把拉住韩子陆手腕，“六儿！别闹了！这是咱爹！” 韩子陆仍是狠狠看着韩铁林，“你不是！我只有一个爸，绝对不是你！你说，你把我爸怎么了！” “我能把他怎么样？我要能把他怎样也不会被人抢了儿子！” “还说没有！”韩子陆挣开韩继业，一拳落在韩铁林胸口。 他力道不大，但韩铁林怕事，怪叫着后退半米，撞翻了凳子。 韩子陆要追，被韩继业从中拦住，“六儿，你冷静点儿，有话慢慢说啊！” 韩子陆：“有什么好说？我爸现在还在医院，就是因为他！” 韩铁林这时忽然明白了韩子陆的来意，一脸的惊恐转为得意，“什么？进医院啦？气得吧？哈哈哈哈！” 韩子陆看他这幸灾乐祸的样子，气得嘴唇发抖，真想不管不顾扑上去狠狠揍他一顿，但心中却始终有个声音不断重复。 那是韩铁声年复一年在说：他毕竟是你亲爹。 韩子陆的拳头终究没落下，只再次把韩铁林拎了起来，“以后不许你再来我家！” 韩铁林怪笑一声，“哟，不许我去？你也不问问你那冒牌老子为什么生气？是因我吗？还不是因为你！还不是因为你跑去当个不要脸的死玻璃！” 韩子陆听到这里，脑中轰隆一声巨响，“你说什么？” 韩铁林刚要再说，韩继业就拉住他，“爸你少说两句！”又对韩子陆说，“二叔他没事儿吧？”他一脸紧张，是因为事情闹到现在这样，至少有他一半责任。 昨天韩铁林又拿话刺他，他没忍住回了一句，“我再差也比那个断子绝孙的强！” 本来只是一时气话，没想到被韩铁林揪着刨根问底，终是说出了实情，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个怕事的爸爸会直接杀到二叔家去闹事，还弄得二叔进了医院。 韩子陆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韩铁林方才的话，完全听不见其它，见韩铁林不答，就又问一次，“你到底跟我爸说了什么？”语气中已经没了之前的气势，透着自己控制不住的恐惧。 韩铁林挣开儿子，指着韩子陆鼻子骂，“怎么了？自己做得出还怕人说？是，你觉得我不如你二叔，你看不上我，但我可没把儿子养成玻璃！韩铁声进医院，那是他活该！我好好的儿子让他给养成个玻璃，我还没气，他倒气上了，真是活该！活该！还有你，你还有脸找我理论，也不想想到底是谁的错，他要不是生你气，他能进医院？你还是趁早儿自己反省去吧！” 韩铁林还要再说，被韩继业一把按回了凳子上，一声大喝：“别再说了！” 韩铁林登时叫嚣起来，“你也反了！没出息的东西，还管起你老子来了！” “管你怎么了！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父子二人互不相让，登时陷入争执。 韩子陆虽然看着他们，却没把他们看进眼里，眼前像蒙了一层雾，雾中浮现出的，是韩铁声躺在病床上的身影。 韩子陆忽然什么都明白了，父亲现在之所以重症昏迷，之所以喝下农药，原来不是因为大伯，都是因为他。 雨越下越大，乌云膨胀着向下坠，像要把整个世界压垮。 韩子陆走在雨里，只觉浑身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重，眼前所有景物都被雨水浸泡着，融化成灰黑的泥沼，拖着他向下沉浸。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医院的，只知道打开病房门的时候，没看到韩铁声。 韩子陆站在病床前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韩琦过来拉他才找回些许知觉。 “姐，爸呢？” 韩琦抹掉眼角的泪，“爸没事儿，去做透析了，医生说情况稳定，你怎么淋成这样了？快回家换身衣服，省得着凉。” 韩子陆站在原地不动，韩琦只得亲自拖着他往外走，坐上了回家的出租。 一路无话，下车后，韩琦忽然拉住韩子陆的手，“六儿，姐知道你心里难受，也知道现在这话不该说，但……”她哽了哽，“等爸醒过来了，你在家里待上一段时间吧？” 韩子陆有些木讷地点点头。 韩琦满心煎熬，但还是决定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她已经从韩珍那里了解了事情经过，就算再不愿说，也不能把这些藏在心里。 她说：“你跟江唯，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她这话说得十分温和，语气满是商量，但韩子陆脸上的神情还是让她如被锥心，“就一段时间，等爸想通了再说，行吗？” 韩子陆红着眼眶看她，看了许久，忽然露出些许笑容，“好，都听姐的。” 韩琦说动了韩子陆，心里却并不轻松，叹了口气，在韩子陆脸上摸摸，“快上去换衣服吧，我先回医院，随时跟你保持联系，你收拾好了再过来，可别再淋了。” 韩子陆仍是微微笑着，“姐，照顾好爸。” 韩琦在他手上拍了拍，道一句放心，转身又上了出租。 韩子陆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举头望向高处。 江唯昨天累了一夜，又困又乏，但只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再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心里有事儿，一会儿拿着遥控器换台，一会儿拿着手机翻找，一会儿对着窗外发呆，但不管怎么折腾，就是压抑不住心里的不安。 很想打电话跟韩子陆问上一句，怎么样了，都好吗？ 但他不能打，韩子陆说过一有时间就会联系他，但到现在都没联系，一定是脱不开身，只怕那边情况并不乐观。 江唯胡思乱想着，又抽出一支烟点上，眼看烟盒见底，他想下楼去买，可看着这雨势，又有些许犹豫。 一支烟燃到一半，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铃声在安静的室内瞬间压过了窗外的雷鸣。 屏幕显示“琦姐”，正是韩琦。 江唯有不好的预感，当即眉头一皱，拿手机时，带着几分犹豫。 “琦姐，叔叔怎么样了？”不管韩琦为什么找他，他都先一步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江唯！是你对吧？江唯！” 韩琦的声音嘶哑异常，急切异常，江唯瞬间紧张起来，“是我，出什么事儿了？” 韩琦：“你快给六儿打电话！你给他打电话！现在就打，我打他不接，你快打了劝劝他，你快啊！” 电话那头一片嘈杂，好像有许多人在喧闹，江唯听见自己声音也变了调，“到底怎么了，你说明白，子陆怎么了？” 韩琦大哭出来，“他在屋顶啊！天啊，他要想不开啊！怎么办？你快劝他，只有你能劝他了，你快劝他！快给他打电话！” 江唯震惊过头，脑中反而没了一丝慌乱，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一片耀眼白光之中，他别的话一句不说，只跟韩琦问清方位，就冲出了房间。 路上，江唯给韩子陆连拨几个电话，全部石沉大海毫无反应，他脑中有无数念头闪过，最终却只留下一片白光。 从酒店到韩家，短短五分钟的车程，像过了整个世纪一样漫长。 等到终于到达，江唯还没下车已经看到了冒雨围观的人群。 楼下，消防人员举起大喇叭劝着，楼上，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江唯脑中的白光刹那炸成一片烟尘，他大喊一声，冲进了人群。 韩家住的这栋楼很老，只有五层，通往屋顶的楼梯平时并不上锁，时常有老人去楼顶种花，但现在，那道铁门却锁了几层。 韩琦韩珍正堵在铁门之外，捂着嘴不敢出声，怕刺激了韩子陆，几个警察则忙着锯断链条。 江唯往他们身上扫了一眼，视线立刻落在韩子陆身上，透过铁栅栏看向屋顶，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立在房顶边沿，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挂在树梢，随时会被再次吹走。 韩琦看过江唯照片，一见他就冲了过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江唯也无心安慰，只等门锁一开，就越过众人上了楼梯。 韩琦他们要跟上，被江唯一把拦住，“不行，这里交给我，你们都下去。” 接着简短交代了几句，就踏着雨上了屋顶。 虽然不愿相信，但江唯内心深处知道，他劝不住韩子陆。 相处了两年多，韩子陆的脾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正因为这样，上了屋顶之后，他一句劝阻的话也没说，只是径直向前狂奔，并在韩子陆发现他之前，跨过了护栏，踩在半米余宽的水泥板上。 他和韩子陆并排站着，相距十米之遥。 他跑过来时怕被韩子陆发现，所以不敢太过靠近，选了个安全的位置作为落脚点，可真站到了这个位置，他才发现，自己离韩子陆实在太远。 而且韩子陆已经看到了他。 两人隔着厚重雨幕，都看不清彼此表情。 江唯朝韩子陆走去，刚一迈步，就听他一声大喊，“你别过来！” 江唯脚上步子不停，同时大声道：“我不拦你！但只要你敢跳，我就立刻跟着跳！” 话语一经喊出立刻被雨声层层削弱，但还是传到了韩子陆耳中，只见他身体微颤，似乎随时坠落，却下意识伸手拉住了身边护栏。 江唯杂乱的心跳登时稳了一拍，继续向前，待走到大约五米之遥时，韩子陆后退半步，又喊了一声，“别过来！” 江唯见他下意识看着楼下，知道他动了跳的念头，只好放慢脚步，半步半步向前推进，“好，我不过去，但你也别动。” 随着他的步子，韩子陆也缓缓后退，两人之间一进一退，始终保持三四米的距离，直到韩子陆退无可退，再次决然喝止住江唯。 江唯心头一颤，停下了步子，目光扫过楼下，又落在韩子陆脸上。 “看不出来，你心那么狠，从这儿跳下去，你考虑过我么？” 韩子陆胸口起伏，定定看着江唯，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我怕你来，又想最后见你一面，你还是来了。” 江唯双眼被雨水泡得发酸，“子陆，跟我回家，船长还等着我们呢。” 韩子陆摇了摇头，“江唯，对不起了，你回去好好照顾船长。” 不管韩铁声能不能康复，韩子陆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都无法原谅自己，不管结果如何，他的父亲因为生他的气，差点儿死了，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如果他现在不是跟江唯在一起，而是单纯被发现了同性恋身份，那他还可以给自己一个理由赎罪，下半生都陪着父亲，再也不动感情的念想。 但现在不行，让他跟江唯分手，辜负他这些年来的感情，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一切关于未来的可能性都像是困兽，被逼进了死胡同，逃不走也回不了头，只剩死路一条。 他是被韩铁声养大的，他的命是他的，现在，该是还给他的时候了。 韩子陆想着，视线却触到江唯灼灼的目光，不由浑身一颤，踉跄后退半步，差点儿一步踩空，却本能地稳住了身形，再站稳时，江唯已经又近了些，朝他伸出手，大声道：“你说过绝对不会先离开我的！韩子陆！你不能不守信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回来！” 韩子陆只是摇摇头，“我说过，不会离开你，除非我死。” 江唯眼看他把身子朝外转了半圈，心中一惊，大步朝他跑去，但两米的距离就像被延长了无数倍，任凭他怎么拼命，也赶不上韩子陆的速度。 江唯只见韩子陆最后朝他侧过头，笑了笑。 一声对不起被风声吹散。 韩子陆的身影在江唯眼前一晃。 江唯仓皇间什么也顾不得想，只奋力朝那个身影追去，眼看即将错过，却又万幸碰在了一起。 江唯在半空中抓住韩子陆，悬了许久的心猛然踏实下来。 转瞬，只觉眼前一片晶莹水光，天地万物隔着雨帘撞进视野，又一晃而过，短短一秒光景，脑中闪过无数画面，心中迸出种种情感，然而一切都不重要了。 江唯牢牢抱着韩子陆，把他护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在阵阵惊呼声下，雨中溅起一声闷响。 ☆、第109章 无名指【终章 】 暴雨下了一天一夜。 镇子里许多路段积水严重，一夜间出了不少事故。 第二天一早，这场号称五十年不遇的大雨就上了报纸头条。 报摊儿前的大爷大妈满心装着国家大事，看见大雨暴露出的城镇建设问题，总要多皱几下眉头，点评几句才能安心。 一名胖大妈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世风日下。 旁边的瘦大妈指着报纸一角，“这才叫世风日下呐，有两个小青年儿跳楼啦。” 胖大妈：“哟，为啥跳啊？” 瘦大妈：“我也没细看，反正是感情问题，乌烟瘴气的。” 胖大妈来了兴致，“感情问题怎么了？追姑娘没追着，想不开啊？” 瘦大妈把报纸递过去，“呐，你自己看，什么姑娘啊，这俩小青年儿是一对儿。” 胖大妈忙把老花镜戴上，找了半天才找到标题——两男青年携手跳楼，原因疑似同性感情。 胖大妈在一片蝇头小字里扫来扫去，忍不住问：“死了没啊？” 瘦大妈：“这不写着么，没死，重伤入院，俩人也是命大，五楼跳下来的，还好被气垫儿接住了。” 胖大妈：“哦，那还行，去哪个医院啦？” 瘦大妈有点儿不耐烦，“第一医院。” 镇第一医院，是当地最好的医院，虽然不能跟大城市相比，但也算设备齐全。 住院部的特护病房里，江唯和韩子陆昏迷了几天。 在这段不长的时间里，他们周围发生了不少事情。 韩铁声于出事第二天醒了过来，半天后，韩铁林跑到医院来找他理论，言语间透露了韩子陆回家的消息，让韩铁声知道了前因后果。 因为这，医院里上演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闹剧，韩铁声第一次对哥哥下了狠手，拖着还未康复的身体，追着他一路打到院门外，任谁劝架都没用，直到折了韩铁林的鼻骨才算罢休。 韩铁林嗷嗷叫着被送进了急诊室，韩铁声则只说了一句：从今往后断绝兄弟关系，两家再不往来。 喧闹之后，韩铁声去了韩子陆所在的病房，守在床前，直到他醒来都不曾离开半步。在这段时间里，江俞川也赶到了医院，同样守在儿子床前，跟对面的韩铁声几乎一言不发地度过了最为煎熬的几天。 医生每每进来检查，都要安慰江俞川和韩铁声，说两个孩子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也万幸没伤到内脏，只是毕竟从五楼摔下来，总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苏醒。 这些话江俞川听不进，韩铁声就更加听不进了，他始终看着韩子陆身上的绷带，每当护士换药，他看到儿子身上的伤口和淤青，都不免老泪纵横，韩琦几次劝他休息，但他就是不听。 韩子陆是在昏迷后的第二天醒的。 他肩膀和右腿几处骨折，虽然做好了固定，也用了不少的止疼药，但在苏醒的瞬间，他还是感到浑身剧痛，忍不住低哼了一声。 他许久没说话，嗓子涩得厉害，声音干哑无比，也就是这种声音，让他意识到，他还活着。 那些反复出现在昏迷梦境中的画面，即使苏醒了也仍在眼前围绕，无边的恐惧随着意识的回归一同袭击了他的全部身心。 那一瞬间，韩子陆几乎精神崩溃，因为他清楚记得，江唯跟他一起跳了下去。 想到这点，韩子陆猛然坐起，嘶声大叫，像要把那些沉淀在梦境中的恐惧全部发泄出来。 那一刻，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惧怕与后悔，他不知道如何停下，也根本没勇气去确认江唯是生是死。 韩子陆不记得自己失控了多久，只记得，他模模糊糊看到了江唯的脸，然后又看到了韩铁声和江俞川，以及许许多多护士和医生，再之后，他被扎了一针镇定，再次昏睡过去。 在第一次醒来前，韩子陆的梦境反反复复都是坠楼的瞬间，充斥着江唯死亡的消息，但再次昏睡后，他的梦境变了，走马灯似的画面回放了他从小到大的记忆，所有曾经经历过的重要时刻，都在梦境中重演了一遍。 起先，那些情节像是来自老电影，是一片朦胧的黑白色，到后来才逐渐有了色彩，越接近现在，就越是清晰起来。 在最后的场景中，他甚至能闻到雪的味道，能清楚感觉到中指上戒指的微凉。 再次醒来时，韩子陆只觉得心中平静异常，就像身边仍然堆积着纯白的雪。 他苏醒在凌晨，睁开眼，先看到的是韩铁声，就趴在病床边，睡觉也深深皱着眉头。 接着，他转动视线，看到了躺在隔壁病床的江唯。 夜灯下，江唯脸色苍白，浑身缠满刺眼的绷带，但面容却不带丝毫痛苦，像做着一场安恬的梦。 韩子陆就这样看了他整夜，把他身上的每一条绷带都仔仔细细记在了心里，直到韩铁声醒来，他才移开视线，朝那个满脸疲惫的老人叫了一声爸。 父子二人均是劫后重生，互相劝慰着，过了许久才平复情绪。 韩子陆不顾劝阻，艰难坐起身，握住韩铁声双手，“爸，我有话想说。” 韩铁声满脸泪水，哽咽着发不出声。 韩子陆：“爸，我知道您气我，知道您无法接受，但不管您再怎么生气，要打我骂我甚至不要我都好，我这辈子都不能和江唯分开了，以前，我的命是您给的，以后，我的命是他的。” 韩铁声不等韩子陆说完，就抱着他泣不成声，断断续续说着，“孩子，你怎么那么傻，那么傻啊，爸怎么会怪你，怎么会气你啊……爸是气自己啊，都是因为我没把你照顾好，是我的错啊，是我自己没脸活着……” 他心中憋了太多的话，藏了太多的情感，其中能通过语言表达的，只是冰山一角。 他无法让韩子陆明白，在听到韩铁林兴师问罪的时候，他对他的诋毁有多么愤怒，也无法解释，在觉得自己教育出了问题才让韩子陆走上歪路的时候，内心是多么自责多么无助。 许多年前，是他把韩子陆从亲生父亲身边带走的，这件事他从不后悔，却也始终是他的一个心结。 他觉得，自己对韩子陆要付出比亲生父亲更多的爱，给予更多的关心，担负更多的责任，这才能不辜负韩子陆小小年纪就离开生父，做了他的儿子，全心全意信任他这么多年。 也正因如此，在听说韩子陆是同性恋时，他完全无法原谅自己，一想到儿子以后要面对多少坎坷遭受多少白眼，他就恨不得时间倒退，让他有机会重来一次，教儿子走上正途。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思维钻入死胡同的结局就是，他觉得只有自己一死才能赎清教养不当的罪过。 结果却因为一时冲动，差点害了最爱的儿子。 在守着病床的这段时间里，韩铁声反反复复想了很多，经历过一次死里逃生，他忽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跟生死比起来，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如果韩子陆未来注定要面对社会的非议和冷眼，他就更要坚强起来，作为父亲，给他最坚定的支持和最坚实的依靠，为他遮风挡雨。 现在韩子陆醒了，他感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跟他生气。 现在他最盼望的，就是江唯也平平安安，希望两个孩子不要再遭受任何伤痛，好好的在一起生活下去。 江唯身上最严重的伤在左臂，因为护着韩子陆，他的胳膊在碰到气垫时承受了加倍的压力，多处粉碎性骨折。 现在所住的医院只能给他进行初步治疗，要完全恢复，还要经过一段漫长时间，最快也要半年。 当然，这些都要等他清醒以后再说。 江唯受了轻微脑震荡，恢复过程比韩子陆略长一些，躺了四天才醒。 他醒的时候正是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他眼上，把他从一片静谧的黑暗中带了出来。 张开眼，视野中暖融融的一片，晨光从他的白色被子反射出去，在韩子陆脸上投下一片微光。 江唯一眼就看到了韩子陆，他腿上打着厚重的石膏，吊着长长的绷带，以看上去不太舒服的姿势躺着，睡得拧着眉头。 江唯看着他，嘴角不自觉向上扬了扬，扯着干燥的嘴唇带出些许疼痛。 两张病床相隔半臂，江唯试着动了动，把刚刚恢复知觉的右手伸向韩子陆，轻轻覆在他的左手上。 韩子陆被他的动作惊醒，张开眼时满脸慌张，本能想抽回手，却被江唯按着动惮不得。 两人一个微笑一个皱眉，视线穿透阳光触在一起，各自心中都是一记轻颤。 没人开口，房中一片寂静。 江唯摘下韩子陆中指上的戒指，转而为他套在无名指上。 韩子陆嘴唇微张，语言却涩得出不了口。 江唯用自己手上的戒指碰了碰韩子陆的戒指。 “谈恋爱的时候也就算了，等结过婚，你可不能再闹了。” 初夏的暖风吹进窗子，病床之间，一双手紧紧交握着，两枚戒指套在无名指上，折射出越发明亮的阳光。 =====================全文完下载尽在bbstxtnovel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45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