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女尊)》 半生(女尊)第1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1部分阅读 本书下载于派派论坛,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shubao2 半生(女尊) 作者:十二时 绝地重生 感觉下滑了很久了,凭寅的直觉,大概有半小时了,尽管她下滑的速度不算快,可是怎么还不到底?难道这个实验基地是建在地底?心头掠过一丝疑问,正想问问上面的辰,伸手去取腰间的无线电对讲机,突然间脚落了地。 踏上实地的感觉如此之好,她轻嘘了一口气,凭着超常的第六感,她知道四周并没有人,连活物也不曾有半个。放心地取出一根荧光棒,打开了开关,荧光棒发出淡淡的蓝色光晕。她抬眼一看,蓦然呆立当场,这明明是一间墓室,而且是标标准准的古墓,哪里是老k所说的核物理基地?看来情报有误,她苦笑一下,拉开对讲机说道:“辰,情况有异,拉我上去。” 对讲机那头没有任何声音,她疑惑地看了看,没有讯号!心头一寒,急速转身,纵然她是十二时里胆子最大,最冷静的寅,此时也不禁骇然发出一声尖叫,只是因为常年的训练,她在尖叫出口前,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面前是一堵石墙,很明显的墓墙,半点风也不透,转身,左面、右面、前面、后面,四周都是石墙,根本没有出路,伴着她的,只有室中在荧光下闪着光的水晶棺。低头看腰间,一切装备都在,就是少了那根放她下洞的缆绳。 她深知在这样的墓室中,是没有空气的,心中一慌,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这不过是自己的魂魄?她过的本就是枪口上舔血的日子,随时都有可能没命,想到这里,心头反而平静下来。死了也好,这样老k就不能控制她了!只是想到排名第一的子和第二的阿丑都出了事,现在排名第三的自己也要离开组织了,不禁好笑,原来k的手下,并没有他自己夸的那么厉害! 心头的疑问随之而来:我是怎么死的?她问自己,明明就是和辰一起执行任务,下了洞,怎么转眼间就成了这样?还是……自己根本就没死?她实在弄不懂,走到墓室中央的水晶棺前,将荧光棒凑近,向内看去。 棺中并非白骨森森,竟是个绝色的古装丽人,面色栩栩如生,不似死人。寅倒吸了一口冷气,k手下的十二时皆是当世美女,自己也曾为自己这幅皮囊自傲过,但与眼前这个死人一比,可真是自惭形秽,什么叫美女,这才叫美女,纵然气息全无,亦能蛊惑众生。 寅纵是女人,也不禁被她吸引,倒忘了自己身处的是个诡异的墓室,面对的是个恐怖的棺材,手掌不自觉地伸出,隔着水晶棺,就想去触碰那美人的脸。 “叮”地一声,恍惚间不知什么东西落到地上,将神智渐迷的寅吓醒过来。眼神一凝,她恢复了神智,鼻尖嗅到一缕异香,她忙取出解毒丸,放进了口中。这棺上有古怪,涂了极厉害的迷香。 她去寻那发出响声的东西,原来是一面铜镜,镜面向下,扑倒在地,背后的花纹是蓝色的,雕刻得极为精致,可能是墓室中没有空气的缘故,竟然一点锈迹也没有,光洁如新。 这时候寅的神智有些迷茫了,她实在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按说没有空气,那她应该是死了,可是她又明明白白地感觉自己还活着。拿起那面镜子,她将它反了过来,铜制的镜面打磨得十分光滑,反射她手中蓝色的荧光。 鬼使神差地,寅将脸凑到镜子前,想看看自己的脸,镜中确实映出了一张脸,却不是自己的,而是棺中之人的,她对着寅勾起了唇角,笑得诡异。寅这次真的吓到了,反手将镜子丢出好远。就在这时,她听到头顶一声强烈的爆炸,碎石与泥土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寅被一阵气流卷住狠狠地撞在石墙上,感觉四肢顿时碎裂成片,一块巨石将她压住,头骨似乎也裂开了,钻心的痛沿着头顶和背脊传遍全身,眼前一片血污。 失去意识前她明白了,这一次不用怀疑,自己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被甩到远处的铜镜忽然发出一阵红得似血的光芒,寅仿佛看到一只血盆大口张开来,将她吞噬进去,连同那块造就了她,也控制了她半生的小东西。 …… “啊……”她张口大叫,蓦然醒了过来。双腿绷得笔直,嘴张着,也不知发出了声音没有。视线顺着头顶碧蓝的天空转了一圈,才发现自己竟是躺在花园中的一张平榻之上,四周和风习习,缓缓从身上拂过,带起微微的凉意,缓解了一身的燥热。原来又是做梦!她在榻上睡着了,给梦魇住,出了一身的汗。都过去八年了,这个梦还是不时会跳出来吓一吓她。她记起来现在自己不是老k手下的寅,她叫凤墨涵,头上还顶了个耀眼的光环,叫做“郡主”,虽说不过是静亲王府众多郡主中的一个,不算希罕,但想要衣食无忧地过日子,也算足了。 当年醒过来,以她特工的身份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对上床前守着她的那一双双焦急的眼,她差点以为自己进入了仙境,古装扮相的美人,无论男女,皆是衣着华丽,美仑美焕。女强男弱没关系,要不是后来知道,生她的居然是个男子,她还是比较满意这个世界的。但是一想到自己是个男人生的,不禁浑身不对劲,以致于面对着那个生她养她的爹爹时,她总有种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放的感觉。幸好那个男人没有表现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否则她真怕会当着他的面吐出来,问题是,后来她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哥哥…… 不远处的院墙边有人冒头向这边看了看,又缩了回去。一会儿功夫,贴身护卫秋华伴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走了过来,那少年一双亮晶晶的眼,衬着雪白的肌肤,显得有些弱不禁风,正是服侍哥哥的连儿。见到他,凤墨涵心头不禁一阵恶寒。这个连儿,来府里不过三年,初来时不觉得,兴许是近墨者黑,现在变得和哥哥越来越像,生得娇弱就不说了,那是没办法,说话却也低低柔柔,还说不到三句就羞红了脸,一个大男人,总是脸红算什么事儿啊!其实不是人家不对劲,这里的男人都这样,不娇的反倒是异类,只不过凤墨涵自己没觉得罢了,她突然出现在这个乾坤颠倒的世界,一切与她以前看到的截然相反,难免不适应。 对着连儿,凤墨涵淡漠地点了点头,眼光沉静,仿如秋水,落在连儿的脸上,不带一丝波澜。 连儿则相反,每次对上这张比名满天下的无尘公子还要俊俏几分的脸,都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心中却要惋惜一番:这样出色的一张脸,虽然说生在女子身上显得柔弱了些,却是美得令人不敢直视,可惜……他的视线滑过凤墨涵略显苍白的唇,落在她的右手上,那只手软软地垂在身侧,一动不动,她一直动的,都是左手。 听说涵郡主原本是静亲王最疼爱的女儿,从小就聪明伶俐,才识过人,人又长得漂亮无比,若不是八岁那年被混入王府的刺客伤了,成了残疾,只怕亲王府世女的头衔也不会落在金安郡主的头上。说起来,涵郡主的父亲曾是静亲王府的正君,当年以安国王子兼国中第一美人的身份嫁入月国,是何等的风光,可惜嫁来不过三年,月安两国的结盟就成了一纸空文,月国派出大兵,将安国归入了自己的版图。他当初年少轻狂,于大殿上辱骂今上,皇上一怒之下要将他赐死,多亏了静亲王念着旧情,一再求情,最后被贬为侍宠,皇上又另给静亲王娶了一门正室,却是宰相童纪云的胞弟,京都才子童纪平,金安郡主就是他所生。 开始几年,静亲王请了不少名医,用了不少灵药,就连宫里的太医也出动了,只盼着能让涵郡主始终曾经的聪明样儿,可惜不管什么灵药服下,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起色。据太医正说,涵郡主的头脑中有异物,就是这东西使她成了如今的模样,可头不是手脚,还能动刀剖开,只得就这么拖着,慢慢的,静亲王也就失去了让这个女儿恢复的兴趣,任凭她在王府别院养着,忙着培养别的女儿去了。好在金安郡主也聪明,以前风头给涵郡主盖了下去,涵郡主一出事,她倒冒出了头,成了静亲王府最受宠的郡主,美名、才名皆在外。 “涵郡主,世子遣小奴过来请郡主过去,说是府里来人了,要接你们今儿个回去。”见凤墨涵脸上微微露出了不耐烦,显然是等不起了,连儿回过神来,赶紧禀道。 凤墨涵直起身,随手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截枯枝,半蹲着用左手在地上划了几个字:“为何?” 连儿偏着头看了看,明白了她的意思,垂首作了个揖,说道:“回郡主,府里的管事说,今儿一早,乐郡主卒了。” 乐郡主?凤墨涵一脸茫然,半晌方记起那是自己的大姐,云侧君的女儿凤永乐,只不过大自己六岁,这就死了?怎么死的?自当年成为凤墨涵后,多年来她一直深居王府别院,和这些所谓的“亲人”见面不多,一年顶多那么一两次,倒是没多大感情,凤永乐不过是她众多兄弟姐妹中的一个,对于觉得不相干的人和事,她一向是自动排斥在外,不予记住的,何况凤家姐妹多,人人都见过,她看着全都长得差不多,也不记得谁是谁,是生是死,对她来讲也激不起什么波澜,反正人总是要死的。 她的脸上没有哀痛,没有惊讶,什么表情也没有,这个样子看在连儿和秋华的眼中,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心底暗叹:涵郡主看来和从前一样,人依旧犯糊涂,休养了这么些年,吃了这么多灵药,看来这傻劲儿还是没有半分好转,连自己的姐姐都不记得了,枉自乐郡主年前还来探望过她呢! 人死了,总是要办丧事的,看来这回不回去不行了!拍拍手站起身来,凤墨涵率先往外走去,秋华和连儿急忙跟上。 静亲王府的别院,建在山间,山抱树绕,楼阁在山林中半隐半显,整整占了半个山的面积,凤墨涵在此住了九年,不用守那王府中的规矩,因为地方大,父亲哥哥又宠她,总觉得亏欠了她,总任着她的性子来,所以在这里她很自由,也少了很多麻烦。想到要离开这个幽静的所在,回王府去面对那一大家子各怀心思的嘴脸,她不禁头疼。 凤墨涵所处的是别院的后苑,穿过一片梅花林,再走过一座桥,才到达正殿。远远的在门外就看到哥哥楚辛守在那儿,正向来路张望,见到她,愁眉苦脸地就迎了上来:“涵儿,乐姐姐……没了!”一边说,一边就红了眼。 凤墨涵拍拍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这样子反倒像是她是大的那一个。不过说起来,凤楚辛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郎,凤墨涵的心理年龄可是比他大多了。 兄妹俩一起走进大厅,静亲王的夫郎中地位最低的一位,也就是他们的父亲齐思洛招手让两人过去,凤墨涵挨着他坐下,听他说道:“涵儿,你大姐卒了,王府派了林总管来接咱们过去,你母亲给你哥哥定了一门亲,他要搬回王府去,你和哥哥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了,我想着你也快成年了,有些规矩,也该学学,不能老是住在这别院里。” 显然齐思洛转达的是静亲王的意思,从他那闪烁的眼神来看,这番话恐怕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祭奠乐郡主 林总管微笑着坐在下首,那是个四十如许的妇人,瘦瘦的身板,浓眉大眼,看起来挺精明强干的,凤楚辛轻轻地叫了声“林总管”。 “这位想必就是涵郡主了,奴婢几年不见,郡主长得比小时候更加漂亮了!” 凤墨涵张大了眼睛看了看她,毫不在意地扭过了头,林总管也没有恼,饶有兴趣地看着凤墨涵,唇边笑意更深。 “参加完乐姐姐的葬礼,不能回来住吗?”凤墨涵取过桌上的纸砚,写下了一行字,想想又加了一句,“涵儿喜欢住这里。” 齐思洛摸摸她的头:“涵儿大了,冠礼后也会像姐姐们一样,成家立业,不能一辈子呆在这小小的别院。” 凤墨涵皱起了眉,占了半座山,这还叫“小小的”别院?这么想来,那王府可不是一般地大了!九年前不过瞟过几眼,王府的总体面貌她还没看到过。在这里只需要面对父亲和哥哥,这两人是真心疼她,回去后要面对众多人,尤其是那个她称为母亲的人,只怕没有在别院这么自由了!说到娶亲,她更不想娶个娇滴滴的男人回家,天天叫她“妻主”,想想身上都要起鸡皮疙瘩! 不对,这样想来,回去的话,是压根连自由都不会有了。至于说到其他的,她估计不会露馅,九年了,一切总在变化,不是吗?不过再一转念想来,反正她不过是在混日子,过得好就行,住哪里也无所谓,王府,会不会像电视上那样勾心斗角,丰富多彩?反正日子无聊,横竖不过是坐着等死,回去看戏,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凤墨涵冲着父亲乖巧地点点头,齐思洛眼中涌上了一层泪光:“我的涵儿最懂事了!快和哥哥去收拾东西,吃过饭咱们就走。” 凤墨涵被凤楚辛拉着出了大厅,向内室走去。凤楚辛边走边吩咐:“连儿,我要收些什么你都知道,你去帮我打点好,我去帮妹妹。” 连儿应允了一声,眼神儿一瞟,扭着腰走远了,凤墨涵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忍不住一抽一抽地。 “妹妹你就是该经常笑,你不知道你笑起来多好看啊!”凤楚辛愣愣地看着她的脸说道。 凤墨涵脸上的表情更加奇怪,似笑非笑,似嗔非嗔:我这是笑吗?是抽筋好不好!她扯了扯脸,抽筋,还好看?哥哥这是什么审美观! 凤墨涵的东西还真不少,她种的几盆花花草草,经常请人来弹奏的古筝,烙东西吃的铁锅,睡觉常抱的特制软枕,还有一些看似常见,又被摆弄得看不出是什么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装了满满几大车还不够,齐思洛才说不如少带些,她的眼圈一下就红了。林总管哄道:“既是郡主喜欢,总不能惹你难过,府里还等着,不如咱们先去,回头奴婢再派几辆车过来,一并拖了去,一定交给郡主,好不好?” 凤墨涵也不答话,抬眼看向父亲,见齐思洛点了点头,这才跟着点头。林总管松了一口气,赶紧让人套马,赶车上路。 林总管和秋华骑在马上,凤墨涵和父亲、哥哥,还有连儿一起坐在马车中,掀起车帘,两眼放光,羡慕地看着马上的人。 “郡主可是想骑马?王府后面有个马场,若是郡主喜欢,以后找骑师教你。”林总管见状笑道。这个涵郡主,果真还是孩儿心性,这么多年了并未长大! 左手挥动,在平放膝上的右手上啪啪地拍了几下,凤墨涵表示同意,齐思洛伸手想去拉她的右手,她惊了一下,缩到了袖中,那伸出的手落了个空,只好转为握住了她的左手。 “涵儿怕不怕苦?”齐思洛问道。 凤墨涵先是摇了摇头,又立即点头,眉头皱成一团。 她本不怕苦,经过残酷的魔鬼训练培养出的顶级特工,连身体都曾经历恐怖的改造,什么苦没吃过。只是这偷生的日子,她可不会傻到再自找罪受,喜欢的可以玩一玩,不喜欢的,哪怕再轻松也是浪费时间,而浪费时间就等于浪费生命,这句话对她来说,是最明白不过的真理! “回府后,你母亲让你学的东西,会很多……”齐思洛顿了一下,顺了顺她的长发,似乎面前的还是多年前那个八岁孩童,“如果涵儿不想学,就不学!告诉爹,不要躲着哭,爹不会让人为难你。” 在齐思洛的眼中,凤墨涵是那个出了事只会躲起来哭的孩子,是他最放心不下的小女儿。 凤墨涵开心地蹭了蹭齐思洛,整个人依在了他的怀中。这个世界的男人,不仅长得好,连身上都是香的!当年教授杀技的何教官常挂在嘴上的口头禅就是男人四十一枝花,齐思洛如今的年纪还不到四十,说起来还是花骨朵。她靠在美人爹爹的怀里,闻着他身上似莲花瓣般的清香,抬眼打量,这张脸正当风华,何教官那张黑炭脸若也能勉强称作花的话,面前的这个,岂不是花中之王了!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下,这个美男是她的老爹,可以正大光明地吃豆腐!齐思洛宠溺地笑笑,捏了捏她的鼻子。 “涵儿只想爹爹不想我!”凤楚辛撅起嘴说道。 好吧,尽管凤楚辛显得有些娘娘腔,不过看在他那张漫画少年般美丽的脸上,先将就一下吧!凤墨涵凑过嘴去,“啵”地也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乐得凤楚辛合不拢嘴。 “还差连儿!”他促狭地捉了连儿的手说道。 坐在对面的连儿羞红了脸,不自然地别过了头,却正好扫过凤墨涵带着微笑的脸庞,心头“轰”地一下,脸上烧得更厉害了。 “进府后,在人前可不能如此调笑,不然要被人说没规矩,何况府里如今办丧事,一定不能笑,记住了?”齐思洛叮嘱女儿和儿子。 凤楚辛点点头:“爹,知道了,我会提醒妹妹的!” 谁提醒谁还不一定呢,凤墨涵暗笑。虽然当傻子其实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不过当傻子有时候也是会有危险的,该傻的时候她会傻,不该傻的时候她可不会继续装傻! 静亲王府的门前一片缟素,悼唁的人络绎不绝,马车停在门口,林总管叫过一个下人吩咐了几句,就有人到里面通报去了,隐隐地听到里面大声传话:“六郡主、大世子到!”凤墨涵看看一脸平静的父亲,觉得真不公,儿女都有个名号,身为父亲的他却什么也没有,原来自己排第六,只不知是按全部儿女来排的,还是单指女儿?不过这数字她喜欢,挺吉利的,六六大顺啊!哥哥竟然是大世子,看着那个一脸天真,像个小孩子儿的男子,她“嗤”地蒙脸偷笑。 “到府里了,爹爹说过不能笑的,你看你又不记得了!”凤楚辛伸指点了点她的额,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水汪汪的眼瞪着她。 凤墨涵赶紧听话地收了笑容,其实她对人一向冷淡,只除了爹爹与哥哥,这两人对她的感情不是假装,她能感觉得出来,如果有人刀剑相向,齐思洛与凤楚辛一定会挡在她的前头,这并不是她自以为是,而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所以她纵使负尽天下人,也不会负这两人,只为他们是她真正的亲人,不顾自己生死,也要保她周全的亲人! 月国男子,十四岁上就可成亲嫁人,女子则是十八娶正夫,这之前当然也会有侍宠之类的教授人事,估计和男尊世界的通房大丫头差不多。凤墨涵记得刚来时凤楚辛就十四岁了,算起来,今年也有二十三了,却一直没有嫁人,说起来,多多少少也是为了她,他放心不下这个妹妹,所以一直守在家中,蹉跎了锦绣年华。 有侍从仆妇过来引路,他们鱼贯下了马车,向府内走去。府里的下人大多没有见过凤墨涵,听到这个传闻中的傻郡主回来了,手头事不忙的都找了借口向前厅聚过来,想要看看她究竟是何种傻法,此时见到了跟在凤楚辛身边乖乖巧巧的女子,竟是不约而同地噤了声,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凤墨涵的目光扫过众人,眼中带着一层迷茫之色,没有焦点。凤楚辛回头站住不动,眼神冰冷地扫视了一遍,下人们更不敢多言,一时散了开来。 “涵儿不怕,有哥哥在呢!”他对凤墨涵微微一笑,眼中积雪融化,带起一阵轻风。 凤墨涵放心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任他牵住往前走,边走边打量,眼神里带着与这个年龄不相符的天真与好奇。 王府很大,屋宇宏壮,画角飞檐,一径的白石甬道,点尘不沾,回廊全是雕梁文砖,四面还有绿窗织锦,端的是富贵荣华,比小时候所见,似乎又繁华了不少,这静亲王还真不是一般地有钱,要不是这时刻有丧事在身,府里全挂了白,还不知道是怎生一幅美景。 凤墨涵起了个心思,看来要把这个当王的娘哄好了,骗些钱来花,人生得意需尽欢,她不得意,更应该在这个“欢”字上下功夫,否则不如立刻就死了,省得枉自来这世上走一遭! 院里满堂缟素,摆了一个灵堂,他们来时已换好了素衣,直接没进内室休息,先去了灵堂。静亲王坐在那里,头戴玉冠,面如满月,眉梢略微向上,看起来只是比九年前更为严肃了些,另外带了一脸倦容,显得有些憔悴。 在齐思洛的示意下,凤楚辛牵着凤墨涵的手,上前行礼,叫了声“母亲”,当然出声的只有一个,凤墨涵是不会出声的。静亲王凤念绮抬眼看到一双儿女,点了点头,眼神不过在凤楚辛身上扫了一眼,就落在了凤墨涵身上,完全没有看跟在身后的齐思洛。 “涵儿,过来!”静亲王对凤墨涵招了招手。凤墨涵不动,只拿眼怯怯地看着她。 静亲王无奈,只得对齐思洛说道:“涵儿还是如此胆小!思洛,你领她到我身边来。” 齐思洛依言牵了凤墨涵的手,轻声说道:“涵儿别怕,这是你母亲,你不记得了?” 凤墨涵做了几个手势。 “她说什么?”静亲王不明所以地转头对着齐思洛。 “她问,母亲是不是和爹爹一样,会给涵儿买她喜欢的东西,会给她发光的石头,还有,不骂她打她,不强迫她做事。”齐思洛边看边说。 静亲王无奈苦笑,对她伸出了手:“当然会,你爹爹是怎么做的,为娘只会比他做得更好,涵儿过来,到娘面前来。” 凤墨涵知道戏不能演得太过,不再推诿,缓步走了过去,坐在静亲王的右手边,让她拉住了手。 “这身子骨,太弱了些……”静亲王说道,“秦管事,六郡主的膳食,要配好些,若是一个月内不见她长胖点,你这管事就别当了!” “是,王爷!” 明明她都提示了喜欢发光的石头,这王爷还真是不开窍!光送吃的有什么用,她可不想变成肥猪,变肥猪的结果,一般就是任人宰割!当然这想法只能在凤墨涵心里自个儿琢磨,可不能说出来,表面上的她听到与吃有关,显出高兴的神情,嘴角顺应形势地淌下几滴口水,不出意外地接收到几缕鄙夷的目光。 凤楚辛站在身旁,掏出一方洁白的手绢,弯腰帮她拭去了嘴角的水渍,背对着后面的人,冲她眨了眨眼睛。凤墨涵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懒得去猜。面前之人,似乎可以不设防。 静亲王皱了皱眉,叹了口气,眼光不自然地瞟向齐思洛,说道:“好了,你领他们兄妹去乐儿灵前上炷香吧。” 三人来到灵前上香,凤墨涵无声祈告:“乐郡主,不知道你是不是也穿到哪个时空去了,但愿你下辈子活得长些,别像我……” 殉葬的男人 站起身来时,跪在地上的五个白衣青年叩首回礼,凤墨涵一看,个个皆是俊美儿男,不禁吃惊,其中两个身边还各有一个孩子,大的不过三岁的样子,小的还不会走路,两个孩子皆长得俊秀可爱,她甚至分不出来是男是女。 凤楚辛似是知道她的疑问,悄悄附耳过来说道:“他们是乐姐姐的夫郎,一共五个,那两个小的,是她的孩子。”凤楚辛虽然一直住在别院,但别院需要什么,一向都是遣他回来王府这边拿,和众兄弟姐妹时有走动,所以对王府这边的一切并不陌生。 凤墨涵听哥哥这话,差点笑出来。干嘛强调两个小的是她的孩子,难不成自己还会误会乐郡主娶童养夫不是? 原来静亲王都有孙子了!算起来,这是自己的侄儿了?凤墨涵走上前,在两个孩子的脸上分别摸了一把,肉嘟嘟的,很软。搂着孩子那个男人二十七八岁,眉眼清俊,温文尔雅,她依稀记得他是乐郡主的第一个侍宠,男子对着大点的孩子耳边说了句话,孩子抬起头,圆溜溜的大眼睛注视着凤墨涵,微红着脸喊了一声六姨,又冲着凤楚辛喊了声大舅。好可爱的孩子,脸红的样子更可爱,凤墨涵忍不住伸出魔爪,在那红红的脸蛋上又捏了一下。 大姐不过二十多岁,居然娶了五个男人,她不禁浮想联翩,会不会是事情做多了,所以才这么早亡?如此一来,看向那几个男人的眼光就不由得怪怪的。几个男人垂下了眼帘,低头饮泣,或许是察觉到了凤墨涵不明所以的目光,其中一个突然抬起头来,与她对了个正着。那不过是个男孩儿,估计还没凤墨涵大,唇红齿白,生得俊朗,难得的是眼神清明,不带丝毫媚气。见凤墨涵直愣愣地盯着他看,那男孩一愕,脸上慢慢浮起一丝哀伤,眼神也随即迷茫起来,嘴唇动了动,似要说些什么,最终低叹一声,转过了头去,看着乐郡主的棺木不再动弹。 凤墨涵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大呼精彩,她敢打赌这男孩顶多十五六岁,乐大姐居然老草吃嫩牛?厉害! 凤楚辛风着自家妹妹这样盯着个少年男子看,而且是大姐的侍宠,不禁在心里揣测:莫非涵儿大了,对男子竟也生了心思?可惜这样的人却是配不上她,否则倒可以禀明母亲,要了过来侍候她。 拉着凤墨涵向后堂走去,见她仍旧不时回头张望,心中的想法更甚,没来由的有些失落,小丫头长大了,要离开他了! 凤墨涵哪里知道他那复杂的心思,她看的并非是那少年郎,而是那瞬间马蚤动的人群,亲王府的下人们突然全体出现激动的表情,表明来的客人,非同凡响,好奇心人皆有之,她想看看是谁,可惜被凤黑涵扯着,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到后堂的目的,是看望云侧君。他只有乐郡主一个女儿,乐郡主一死,后半生的依靠没了,几度伤心晕厥过去,这会儿正躲在榻上歇着。 静亲王是皇帝的亲妹妹,一向皇恩隆宠,皇帝后宫三千,生怕这个亲妹妹寂寞,每次有新人入宫,都会选些美男送到亲王府,所以静亲王内宅里,美男比那深宫也差不了多少,但大多是无品的侍宠,地位也就只比奴仆高了那么一点点。有品级的,除了钦赐的正君童纪平,还有三位侧君,都是生了孩子的,云侧君是静亲王奶娘的儿子,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加上又生了长女,在三位侧君中地位居前,乐郡主纯良敦厚,十八岁起就出仕,为静亲王分忧不少,有了这个女儿,云侧君还指望着后半生不用愁了,谁想她突染恶疾早亡,赖以支撑的顶梁柱轰然倒塌,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见到齐思洛,云侧君的双眼立时又涌上了泪。齐思洛一句话也没说,走上前去,将他的双手紧紧握住。 “思洛,你回来了?谢谢你来送乐儿!这些人中,恐怕也只有你带了一颗真心……”云侧君泪眼迷蒙地说。 “这话可说不得!”齐思洛拍了拍他的手,“青航,别伤心了,乐儿走了,你还有几个女婿与一双孙儿,他们还指望着你呢,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垮下了!” 凤墨涵听到两人的话中有话,心想这大家族中的兄弟姐妹相争,怕是免不了俗,只怕乐郡主这一死,云侧君的日子也不好过了。其实争来争去有什么用,最终谁都会死,那身在高位的皇帝,将来死后也占不了三尺宽的土地,有什么好争的。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看得明白,别人未必明白,所以她宁愿做这个有人守护的傻郡主,这么多年来,她什么也不争,装傻充愣,却是众多姐妹中活得最安乐的一个,其他人外表再光鲜,只怕心中是负累良多,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旧疾发作时会痛那么一阵,生活倒是一帆风顺,反正自我感觉挺好。时日无多,在死亡再次到来之前,她要好好享受生活,把想做而不曾做,想玩而未曾玩的,都经历一遍,免得死的时候有遗憾。 “这就是墨涵,你看到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凤墨涵的思绪被齐思洛打断,抬眼看,不知什么时候被哥哥拉到了榻前。 她坐在榻前的矮几上,云青航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眼中一片惋惜:“多好的孩子!思洛,当年的事,你可有恨过?” “咱们不提当年,只要孩子还好,平安就好!青航,我如今,也就这样了,你却比不得我,亲王府的长孙,可是出自你这院,你还要小心!”齐思洛说。 凤墨涵心头格登了一下,难道乐郡主的死,不是这么简单?那为何说病死?晃了晃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别想那么多,自动屏蔽了两人的对话,她开始打瞌睡。能够随心所欲,这也是她的一项本领,换了常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睡不着,可她不同,站着她也能睡,何况是坐着。 醒来时已被人移到了床上,不用想也知道是凤楚辛干的,这个在她眼中有些娘娘腔的哥哥,对她确实是非常地关心。可能以为她还在睡,知道她不喜睡觉时身边有人,把下人都遣开了,室内静悄悄的。她坐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看来亲王府的人对她不错,纵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郡主,却也没有就此忽略了,想必是打听过她的喜好,房间的布局和她在别院里的差不多,简单、雅致,没有多余的摆设,墙角的琴,壁上的箫……都是她自己的东西。 凤墨涵能想像得出下人们在搬这些东西的时候,定是忍不住地好笑,她一个废了右手,哑了嗓子,脑子还给伤了的人,用得上这些么?想必认为她是用来摆设的,要是谁这么想可就错了,凤墨涵自己不动这些东西,不代表其他人不会,除了她,别院里侍候她的下人,谁不会来那么一两只曲子,还有凤楚辛和他身边的连儿,也都精通此道,只要凤墨涵想听,随时随地都会有人满足她。而这一切,都是由凤楚辛安排的。 凤墨涵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九年前若不是他单独带了凤墨涵出门去,也不会遭遇意外,他觉得是他欠了妹妹,只要凤墨涵喜欢的,只要对凤墨涵有用的,他就会去学,不管有多苦、多累!奇怪的是凤墨涵也没有让他不要逼自己,仿佛这一切是理所当然,每当凤楚辛学东西的时候,她都要陪在一旁,看着他,因此两兄妹倒是形影不离,感情一直很好。 出得门来,秋华守在门口,正对着天空发呆,见到她,摆出一幅笑脸说道:“郡主,你醒了!” 凤墨涵点了点头,向前走去,她默默地跟在后面,也不问她去哪里,就那么跟着。秋华的这一点凤墨涵最喜欢,不多言,不多语,主子怎么吩咐怎么做,主子不吱声,她就负责她的守护工作,是个很得力的侍卫。 知己知彼是必修的功课,趁着现在人都在前厅办丧事,凤墨涵准备将整个王府游一遍,秋华并不是第一个跟她的侍卫,她也是从王府这边过去的,以前是静亲王跟前的人,应该对王府并不陌生。每到一处新的院落,凤墨涵就会停住,看着秋华,几年的相处,秋华早已明白了这位主子的意思,立刻对她介绍起来,哪一处院落是哪位侧君住的,哪一个房间是哪位侍人的,如数家珍,听得凤墨涵眯起了眼。一别王府五年,不过偶尔陪凤楚辛过来置办物什,每次都不会呆上一天,她竟记得那么清楚,谢秋华的记忆力,不是一般地强!据她了解,此人功夫也不弱,这样的人才,静亲王让她屈居在自己这个傻郡主身边,岂非明珠暗投,大材小用? 经过一道白石雕栏,远远地看到一处院落,飞栋雕梁,一色的绿砖砌成,墙外池水宽阔,水清见底,左侧一个铜制的兽嘴中,不时有水汩汩流出,这水竟是活水,奢侈啊奢侈!凤墨涵感叹着,要是自己院中有这么一个,倒是可以拿来当游泳池。 秋华上前说道:“这个院子是正君的居所,郡主的三姐姐也住此间,所以建得大些。” 凤金安吗?那个抢了她世女头衔的人?她笑了笑,继续往前。 走不多远,忽听得男人的哭泣之声,中间还夹杂着几声粗暴的女声在骂着什么,恐怕是府里哪个小奴又犯了错事,正被教训。凤墨涵不想惹事,正想转身向来路折回,却听到一个声音哭诉着说:“杨统领,求求你,萧颍不想死,求求你跟王爷说说,我才到府里没多久,大郡主事忙,还未碰过我,真的,不信你问他们……” 话没说完,就听到一声惨叫,凤墨涵迈出的脚步一时顿住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中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 “郡主,回吧,该用晚膳了,世子该等急了。”秋华紧张地看了看声音响起之处,催促道。 她若是不催,凤墨涵没准就真走了,这一催,她却不想走了,脚步迈开,她向院中走去,秋华在后面一面叫一面跟过来想要拦她,没想到凤墨涵走得很快,竟没有拦住,愣神之间,她已一把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屋中的情形让凤墨涵吃了一惊,屋梁上吊下的三尺白绫结成了圈,两个男人的脖子套在圈中,脸憋得通红,腿在半空蹬着,还未落气;还有一个被几个壮实的仆妇强迫着站在杌子上,拉了他的脑袋往圈里套,他挣扎得激烈,不停地喊着,惨叫声就是他发出的。 凤墨涵不假思索,用左手拖了个杌子,塞到其中一人的脚下,示意秋华把人放下来,又去帮另一个。杌子是实木的,很沉,秋华见她一只手拖得吃力,赶紧把人救下放在地上,去帮忙救另一个。 屋里的人愣住了,一时住了手,那喊叫连连的男子也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他们。 “你是何人,敢坏了府里的规矩?”杨统领最先明白过来,忽然拔出剑对准了来人,怒喝道。 “六郡主也是你能动得的?”秋华迅速抽出佩剑一挡,两剑相交,“叮”地响了一声。 “六郡主?”杨统领看了一眼凤墨涵,并没有向她行礼,反倒抬起一双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凤墨涵招招手,让秋华收了剑,指了指地上陷入昏迷的两人。秋华瞪了一眼杨统领,先去救人。杨统领伸手拦住,对凤墨涵草草地行了个拱手礼,说道:“六郡主,这三人是大郡主的人,大郡主殁了,他们必须陪葬,可救不得!” 殉葬!凤墨涵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个世界竟然有这样惨无人道的事存在? 我死,你生 凤墨涵想到了自己,那时她的命也不是自己的,是属于组织的,只是老k并没有强迫过她们,她们都是孤儿,是老k养大的孤儿,是她们自己心甘情愿为老k做事,她一直是忠于组织的,要不是看到子被老k亲手处死在眼前,要不是阿丑的那封信,她对组织的忠心一直没有动摇过。 子死后不多久,阿丑背叛了组织。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连老k也找不到,讯号联络仪上一片空白,根本探测不到第二“晶”的讯息。不见尸体,组织是不会认定人死的,阿丑和寅最要好,两人来自同一所孤儿院,在这次任务前,她接到了阿丑的信,确信她还活着。信中阿丑告诉了她一个惊天大秘密,并劝她离开组织,信中所说的事,寅简直不敢相信,阿丑从来没有骗过她,而且她说,有证据在手中,只要寅愿意,会让她看到,但是却不能给老k知道。如果阿丑说的是事实,那么寅也无法继续忠诚地为组织服务,她动摇了,这时老k交待下了这次任务,她原本准备完成任务后就去找阿丑,如果阿丑说的是事实,就脱离组织,与她一道离开, 半生(女尊)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2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2部分阅读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出乎人意料,她是脱离组织了,却也永远不能再和阿丑见面。 信她没有给老k看,看信的时候,她也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脑中波动。阿丑那么信任她,寅不能出卖她,阿丑在信中提到了她有能力脱离组织的追踪,让她们都成为自由人,寅不知道她有什么奇遇,竟然能够获得自由。摆脱人其实对于她们来说,并不困难,难的是摆脱“晶”的控制,很早前她们的脑内就被植入了“晶”,有这个东西在,无论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组织找到。寅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对于她来说,这种生活虽然累一些,但是很刺激,她没有想过要脱离,只是如果老k如阿丑说的,不是她们的恩人,相反是仇人的话,给他卖命就不值得了。 对于子的死,寅虽然难过,但也无法,是子自己犯错在先,老k也是按规定处死她。她爱上了敌人,不仅没有窃取到老k所需要的情报,反倒把十二时的秘密透露给了敌人,不知道那个男人有什么魔力,竟然让子到死都不后悔,寅曾经骂她傻,现在看来,傻的是自己。她和阿丑都看透了老k,知道老k是在利用她们,而且开始着手调查内情,寅却从来没有想过老k会害她们,正如阿丑说的,她实在是过于单纯了些。 重生之后,她想了又想,对最后一次任务所出的状况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一次次被恶梦魇住,不断地重复着当天的情形,她才忽然发现了一个破绽。山腹深处光线很暗,确信里面没人的时候,她曾打开过荧光,她拦在了辰的前头说:“辰,我经验比你多,我下去,你在上面守着,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不要管我,尽快离开。”当时辰用手摸了一摸鼻子,还和她争执了一小场。十二时姐妹情深,谁想过会有人背叛,许久之后寅才记起辰的那个动作,杀人前摸摸鼻子,那是辰的习惯,她竟给忽略了! 寅终于明白了,所谓的任务不过是个阴谋,老k本来就是要她死,原因有二:一就是阿丑说的这个秘密是真的,而同时组织知道了秘密已经泄露。按阿丑所说,她们几个之所以成为孤儿,是组织一手造成的,就是因为挑中了她们几个资质奇佳的女孩作为“晶”的接收者,才制造了一个又一个悲剧,害死她们的父母亲人,当她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再让老k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养大她们,让她们甘心情愿地为组织卖命。二就是老k不知道阿丑的秘密,但对寅起了疑心,“宁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一向是老k的准则,能力再强,如果不信,他就不会用,宁肯舍弃!同时,他还可以用寅的死引阿丑出来。谁都知道寅和阿丑情同姐妹,有人甚至说过她们俩活脱脱就是一对双胞胎,阿丑为她挡过枪,她为阿丑中过剑。阿丑既然背叛了组织,而又让组织探查不到,只有一个办法,让寅死,她死了,阿丑一定会出现在葬礼上。但是寅的死又不能露出破绽是组织害的,所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失手被敌人所害,这是最好的计划。老k选的敌人,正是子爱的那个男人,这一箭双雕之计,实在是用得好! 寅在十二时中排名第三,其实她的真正实力不止如此,早在十年前,她的能力就已经超过了子和阿丑,如今甚至可能在老k之上。老k知道凭寅的聪明和“晶”赋予她的能力,在地上没有人能取得了她的性命,所以给她找了这么一处好地方。当初安“晶”的时候,蔡教授说过,这个东西是从外星取来的材质,地球上没有东西能毁灭它,让寅死在这么深的地底,既可以让“晶”深埋地心毁灭一切证据,又可以轻易达成他的目的。寅时常为自己的迟钝而后悔,既然看了阿丑的信,却没有想到防备老k,想想自己来真是傻,谁家的核基地会建在地心深处! 只是千算万算,老k算不过老天,他绝对想不到寅的灵魂不死,竟然穿破了时空之门,到了这个名为月的女尊国,最为奇怪的是,“晶”竟然吸附在她的魂魄上,一起到了这个时空,附在了这个新的身体上,而且因为有了它的存在,太医们曾经诊断她会变成一个傻子。她成了凤墨涵,当然一开始来时她不明白太医们说的是什么,所以没有如他们的愿成为傻子,她只是听不懂这里的话,还有就是懒,懒得理不相干的人,懒得动手,可惜有了太医的话在先,这就成了傻子的征兆。 想明白了前尘往事,她很珍惜现在的生命,尽管这个生命也不会持久,但能活一天是一天,看得到蔚蓝的天,喝得到清甜的水,闻得到空气中的花香,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想想自己以前杀过那么多的人,她很后悔,不管那些人是不是恶人,他们的命是造物主赐予的,不该由她来剥夺,所以现在看到静亲王府竟然有这样草菅人命的事发生,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况且对象还是她刚刚死去那个大姐的三位夫郎! 凤墨涵还没说话,那个少年郎就挣脱了抓着他的两个仆妇,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六郡主六郡主救我救我大郡主没碰过我我不想死两位哥哥也是好人请你救救他们他们也不想死的求求你了六郡主只要你愿意就能救我们……” 少年正是她之前在灵堂见过的那棵嫩草。凤墨涵默然,她再怎么强,以前会的语言很多,母语、几门外语、各地方言,那是有老师教的,可初到这地界儿就跟到了外星没两样,两耳探八方,愣是一句不懂,更不敢开口怕露了馅给人当成怪物烧了,只有装哑巴,暗地里慢慢从头学起。 所幸因为伤了,静亲王恩准她去了别院休养,那里人又不多,除了齐思洛、凤楚辛,就是十来个下人,平常也听不到多少言语,还好齐思洛没放弃这个被认为是傻子的女儿,从头开始亲自教她识字。凤墨涵无比庆幸“晶”跟着她来了,否则对着月国这种虽然长得蛮像中国字,却堪称外星文的文字,她非被折磨得精神错乱不可。等“晶”慢慢适应了这个身体后,她的记忆力开始恢复,经过了这八九年,语言关算是通过了,只差没实践。 少年郎这一串堪比连珠的话说出来,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在头脑中将他刚才说的话从头复习了一遍,进行断句后才明白了意思。 凤墨涵看了少年一眼,摇了摇头。可怜的孩子,恐怕吓得不轻,居然说话都不带标点的,说一句救我不就完了么,哪来那么多废话!于是乎,不由自主地翻了翻白眼。少年却误会了,以为凤墨涵不救他,跪着往前两步,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腿,像抱着根救命稻草。 “成何体统!来人啊,把江萧颍给我拖下去。”杨统领察颜观色,也以为凤墨涵不愿插手,冷笑着挥手叫人。 凤墨涵皱起眉,对秋华使了个眼色,上前来拖江萧颍的两名仆妇被秋华当胸一掌扫过,噔噔噔地往后退了三大步。这个叫江萧颍的少年惊喜地仰头看着凤墨涵,嘴唇哆嗦着,放开了她,两手撑在地上,用力地磕起了响头。凤墨涵急忙拉起他来,头上已经磕起了一个大包,那起先令凤墨涵惊艳的脸如今又肿又红,颊上还有几道划痕,正渗着血,一看就是指甲刮伤的。 看来女人不管到了哪里,再如何尊贵,指甲都是一项利器。凤墨涵对着这张概比猪头的脸,不禁失笑,举起手来,就着衣袖为少年擦去了额上的血和眼角的泪,看了看下半张脸,伸手一捞,将秋华腰间所系的汗巾拉了下来,递了过去。她穿的是新做的素白衣裳,很中她的意,若是沾了这小子满是血迹眼泪鼻涕的脸,实在是怕以后洗不干净。 那笑容虽然一闪而逝,却似一缕春风吹进了江萧颍的心间,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稍嫌文弱的女子,被她擦过的眼眶一热,新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凤墨涵心下暗叹,若是曹公穿越到了这月国,不知还说得出那句女儿是水做的骨肉不? “六郡主,妻主去世,其夫无所出者理应殉葬,你若是不懂规矩,可以去问问府里的长辈,现在还请郡主不要防碍属下做事。”杨统领忍着怒气,站到了凤墨涵的面前。 还真不把她这个郡主放在眼里,说话口气这么冲!凤墨涵摇了摇头,将三个男人护在身后,不让他碰。这是活生生的人命啊,江萧颖才几岁?这些人居然下得了手!没有人能比她更懂得生命的珍贵,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一个人对生命的渴望,因为她已死过一次,江萧颖和另外两个已经醒来的男人渴求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她知道他们把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自己身上,所以,不能退让!她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了的! 毕竟凤墨涵是郡主,杨统领也不敢对她对手,双方僵持不下,就这么耗着。耗不多时,外面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童王君领着一帮子人进到了屋中,都是灵堂前头见过的,齐思洛和云侧君也来了。齐思洛看着女儿,眉间忧色愈浓,不过他却没有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童王君厉声喝道,“乐郡主明儿一早就要上路,你们怎的还磨蹭着不动手?” 初时在灵堂,凤墨涵已经见过了此人,那时两人只打了个照面她就被静亲王招呼了过去,没有细看,这时近距离一看,这人比自己的父亲可是差多了,外表顶多也就算清俊,不出声的话,看起来还有些老实。 杨统领见有了主心骨,挺直了脊梁,添油加醋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通。凤墨涵微低着头,在心中冷笑:欺我不会说话不是?有你难堪的时候! “是这样吗?”童正君听完,偏过头来对她笑了笑,“六郡主是不常在府中,难免不知道这其中的规矩,杨统领这是在按规矩办事,是王爷交待了的,纵是王父我也不能插手,你快跟你父亲回去吧,一会儿惊动了你王爷,可就不好了!” 凤墨涵摇了摇头:“人……我要!”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在她身上,均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你……你会说话了!”童正君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要知道凤墨涵九年前出了意外后,受惊吓成了哑巴,一直就没有开过口。 “妹妹早就恢复了言语,只是说得还不是很利索,她怕人笑话,所以不大开口。”凤楚辛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对各位长辈施了一礼。他面向齐思洛说道:“请原谅,父亲,我帮妹妹一起瞒着你,也是想等她练得好些了,给你一个惊喜。” 齐思洛不可思议地看着凤墨涵,眼中有泪花在转,却强忍着没有流下来,只对兄妹俩点了点头。 凤墨涵没想到这个哥哥又出来趟混水了,她何时跟他说过话?简直就是弥天大谎!不过她明白凤楚辛此意,不管他知不知道凤墨涵是不是会说话了,他都得这样说,因为他不想让人以为她一直在伪装,从而给父亲和她自己带来麻烦。 收礼只收美男 “恭喜思洛了!”童正君冲着齐思洛笑了笑,“王府如今正伤痛于大郡主的逝去,不曾想六郡主这里倒还有这等喜事。”说话间,他的眼睛似乎在云侧君的脸上停顿了一下。云侧君低垂着眼帘,掩盖了所有的情绪,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纪平,什么喜事啊?” 正当齐思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复时,微风一动,静亲王迈着大步进屋来,童纪平浅笑着说:“恭喜王爷,六郡主这哑病,原来已经好了。” 静亲王目光如电,一下落在凤墨涵身上:“你……能说话了?” 凤墨涵还未作声,童纪平身边一个长着桃花眼的男侍开口说道:“这还用问,刚才大家都听见了,六郡主为了这三个下人,可是开了金口了!” “怎么回事?涵儿,你自己说。”静亲王见凤墨涵似有委屈地站在一旁,声音不由得放得轻轻地。 “我……要……他们!”凤墨涵伸手指了指江萧颖三人。老天作证,她不是想要装结巴,主要是自从那人走后,已有近三年不曾与人练过对话,难免生疏,何况对着的是个王爷,一时半会儿忘了自己是她的女儿,有些紧张。 “嗤……”原来还有两个人在外面,不知是跟在凤楚辛还是静亲王后面来的,年长的那个二十出头,有些尴尬地用手掩了口,显而易见,笑声是从他嘴里发出的,另一个略小些,正蹙着双眉,有些不悦地盯着凤墨涵。 静亲王清了清嗓子,说道:“涵儿既然看中了他们,为娘本该允了你,只是……这三人都是跟过你大姐的,已是不洁之身,你却还未成亲……这个……就让他们陪你乐姐姐下去侍候着,娘再给你挑几个好的。” 凤墨涵听得一头黑线,这是什么跟什么啊!他们以为自己是看上了这三个男人,所以才要留下他们的命吗?晕死!正想分辨,父亲齐思洛却开了口:“王爷,涵儿一向比较倔强,不是她自己看中的东西,任他再好,也不会要,是她看中的,无论如何也得要了来,这都是我给惯坏的,若她言行有差池,请王爷别怪她,责罚我就是!” 齐思洛说的没错,一向是这么个理儿,不过她那是仗着他和哥哥的疼爱。知道他是怕自己一不小心惹怒了静亲王,心头一暖,张嘴叫了一声“爹爹”。因为长久不曾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喑哑,听在齐思洛耳中却无异于天籁之音,他上前几步,将凤墨涵搂在了怀中,喃喃念道:“好孩子!”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淌下,落在凤墨涵微侧的颈项上。 静亲王的样子虽然平和,眼底也难掩激动之情,她问道:“涵儿既能开口,确实是件喜事,这么些年住在外面,也苦了你们父女,你回府来,娘还未送过见面礼,你且说说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给你。” 凤墨涵安抚了父亲,面对着静亲王,微笑着说:“谢谢娘,就要……他们!” 静亲王沉默了片刻,叹道:“好吧,为娘就成全了你。那么……纪平,就将这三人送到六郡主的院里侍候她。” “王爷,这如何使得?这些……是大郡主的人啊!”童正君惊讶地抬头,直瞪着静亲王,随即又不着痕迹地看向云侧君。云侧君见他目光射来,干脆脸一转,躲了过去。凤墨涵心中好笑,这个云侧君,有点意思! “如何使不得?现在就让人收拾干净了,送去六郡主的院里。”静亲王说道,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童正君还待要劝,身边那个桃花眼男侍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附在耳边说道:“王君,是有这么个规矩,如果死者有姐妹,并愿意接纳陪葬之人,那些人便可留下,以纸人代替。” 那人说得小声,却字字清晰,凤墨涵挨得近,耳力又好,听了个一字不漏。她倒是没有想过居然有这等规矩,留下这三人,她可不是要留给自己当男宠,不过是看不得人命如此被人轻贱,他们并不想死。 事情有了结果,无人再有异议,江萧颖等人被带了下去,静亲王招了招手,门外两个男子走了进来。 “辛儿,介绍两位公子给你认识,这是崔宜庭,崔尚书的小公子;这位是林将军之子林青儿,你是王府大世子,久不在京,有些规矩该要学学,以后要和他们多亲近亲近。” 那两人上前,拜了一拜:“见过大世子!” 凤楚辛捏住凤墨涵的手蓦然紧了一紧,微笑着说:“不必多礼,两位兄弟叫我楚辛即可!” 两人皆是上品之姿,不过与凤家兄妹二人比,却是差了一筹。凤楚辛拉了妹妹,向静亲王告了声假,带她去用晚膳,静亲王一句令下,崔林二人也跟了来。崔宜庭毫不掩饰地惊叹,直夸凤楚辛,他说:“可惜了无尘公子有事先走了,否则让他过来与楚辛兄比一比,只怕是难分伯仲。” 凤墨涵这是第二次听到无尘公子的名号,当初连儿进府时,也曾提过此人。崔宜庭话是对着凤楚辛讲的,眼光却是看着她,很少见到如此大方的男子,凤墨涵也不禁多注意了他两眼。身旁的林家公子见此情形,哼了一声。年少儿郎不知事,凤墨涵不与他计较。 乐郡主的三个侍宠,江萧颖凤墨涵已识得,另个两名,一个叫赵克贞,今年二十四岁,一个叫李悦文,二十二岁,等他们休养得差不多了,凤墨涵把三人叫了来。看着下面三个惴惴不安的男人,她清了清嗓子,想了会儿还是提起了笔,唉!习惯是个难改的东西啊,不知为何,面对着他人就是不想说话! “我留下你们的命,不是要你们做我的奴隶,以后你们是自由人了,如果有亲戚肯收留你们,只管说,我派人送你们去。” 看她写到这里,江萧颖已经出声:“郡主,我留下!”凤墨涵微笑着启口:“你识字?”江萧颖头点得像鸡啄米:“是啊,不止我,两个哥哥也识的。” “你们……”凤墨涵看了看另外两个人,赵克贞郑重地向她磕了三个头,这才说道:“郡主的救命之恩,克贞无以为报,我是个孤儿,少时得异人传授过功夫,愿跟在郡主身边保护郡主。” “我的身边有秋华就够了,你既然没地方去,这样吧,连儿不会功夫,你去我哥哥身边,保护他。”凤墨涵写道。 看明白了纸上的字,赵克贞应道:“多谢郡主收留,属下一定誓死保护大世子。” 这个赵克贞,不似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竟有前世的男儿之风,凤墨涵很是欣赏他,派他在凤楚辛身边也好,他和连儿太娘娘腔了,越来越让她受不了! 再看向李悦文,他脸色苍白,始终没有说话。赵克贞见凤墨涵看他,代他说道:“悦文入府是被父母强迫的,他父母贪慕亲王府的财势,拆散了与他已定盟约的青梅竹马,那女子对他甚好,一直未娶。” 凤墨涵好奇:“那女子是干什么的?” “她是守城门的军校,名叫蓝吉。”李悦文终于开了口,声音很清、很甜,听着让人骨头都跟着麻酥酥的,这样温柔的男人,很适合这个时代的标准,怪不得乐郡主会喜欢! “哦!”凤墨涵点了点头,叫秋华过来,秋华对主子突然开口讲话显然还没适应过来,习惯性地顺手把笔墨也递了过来。凤墨涵摆了摆手,懒得写了,还是用说的方便。 “去找蓝吉!”秋华领命而去,李悦文听说,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可能怕她对蓝吉不利。 “如果……她是真心对你,我便将你……许给她,只是……我府里出去的人……她要保证……好好对你!”她慢慢地说着,一下说得太过顺溜容易引起怀疑,还是按哥哥说的装结巴吧!凤墨涵只是有些怀疑,听说结巴学啊学的会真的结了,但愿自己大了不会,这么讲话,其实很费力! 赵克贞拍了拍李悦文的肩:“难得六郡主肯为你做主,以后你父母也管不了你和蓝吉在一起,终是遂了你的心愿,还不快快谢恩!”李悦文喜极而泣,连连磕头道:“谢六郡主,谢六郡主!”蓝吉白天当值,晚些时候,秋华才带了她来,以李悦文的品貌来看,凤墨涵只道他喜欢的人也是个清俊人物,不曾想那蓝吉长得五大三粗,相貌倒有前世的男相,五官还算俊朗,只是一张脸长年日晒雨淋,肤色偏黑,说话时嗓门也大,中气十足,震得凤墨涵耳朵嗡嗡作响。 听她保证了会对李悦文好,凤墨涵便将李悦文许给了她,只是因大郡主新丧,让她等半年后再来迎娶,也免得惹出事端。 谢秋华听着凤墨涵的安排井井有条,诧异于主子的能力,看来凤墨涵恢复得差不多了,当年静亲王府小郡主的聪明能干原来不是假的!她不由得在心内感谢大世子的师傅,不是那位世外高人前年带来了雪域圣药给郡主服下,恐怕她没这么好得快。当年她犯了一点小错,被静亲王贬到别院做六郡主的侍位,原本心灰意冷,想着跟个失了宠的主子,还是个半傻半残,将来一定出不了头,谁知道初见面就被那张美得脱俗的小脸所震憾,她从心底里疼惜这个小主人,自己的心思也放下了,只盼着她能好一些,老天有眼,竟让她等到了,她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出手相救,就凭这份善心,秋华认定自己没有跟错人! 白天睡觉,是凤墨涵的一大爱好,李子悦和江萧颖不过几日,就从谢秋华那里了解了她的全部生活习惯。午后凤墨涵回到屋中小憩,两人就守在院子外头,不让人进去打扰她。 凤楚辛来时,两人正在闲聊,也不管他是大世子,伸手就将他拦住:“大世子,六郡主在午睡呢,吩咐过了不许任何人打扰她。” “那个任何人不包括我!”凤楚辛一摆手,急匆匆地闯了进去,两人着急地跟在身后进屋,凤墨涵眠浅,已经被吵醒了。无奈地挥手让两人出去,对泪眼盈盈看着她的凤楚辛问道:“我的好哥哥,你又怎么了?” 凤楚辛神情激动,猛然一掌拍在沉香木制的案几上,唬了凤墨涵一跳,赶紧拉住了他的手,怕他把这上好的案几给毁了。 “涵儿,你知道么?娘为你订了一门亲事,等下月冠礼后,就要让你娶林家小子进门!而我,则要嫁给他的大姐……为侧室!” 凤墨涵愣了愣,静亲王是怕她娶不到夫郎吗?所以要以哥哥来交换,她文武双全的哥哥,为了保护她埋没人前,其实他若是出去,不见得比那无尘公子逊色。 “林家小子,是谁?不会是……”凤墨涵蹙眉问道,心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是他,林青儿!”凤楚辛咬牙切齿地说道,“涵儿,哥哥不是不愿为你牺牲自己,主要是,林青儿根本就配不上你,他与凤金安早就勾搭成j,不过娘被他二人蒙在鼓里,如果他进了门,你可就惨了!” “我不会娶他!”凤墨涵说道。无关其他,她不会娶林青儿,只为不爱,况且她有个秘密,是谁也不知道的,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大限之期,也就是说,她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而那个日子,距今不过几年的功夫,很快就到了,纵使是爱的人,她也不会娶,既然快死了,何必在这世上留下羁绊,何必连累人! 静亲王意欲何为她不想管,不过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她可不能沉默,剩下不多的时间,她要的不多,只要自由,一切随心,任何人也无法动摇她的决定。更何况,她没有穿破鞋的嗜好,既然林青儿和凤金安有一腿,就成全他二人好了!只是有所得必有所失,林家小子若是还想着那正夫之位,是不可能了,凤金安的正夫,上前天才由皇上钦定,悄悄透了口风给静亲王,正是那才名满天下的无尘公子,林小子岂能比得上他! 试亲 凤墨涵静静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静亲王,对面的女人也趁着喝茶的功夫,以一种研判的目光打量着她。很奇怪,她和凤楚辛都是静亲王与齐思洛的孩子,却两个都长得不像静亲王,倒是有一丝儿像齐思洛。 “你来,就是告诉我不娶林青儿?”杯中的茶都凉了,静亲王才出声。这个女儿定力太好,她若不开口,恐怕凤墨涵会这样一直等下去。她的眼中也没有畏惧之意,这点令静亲王很是欣赏,依稀觉得九年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信誓旦旦地对她说将来要做月国的王、守疆护土保卫月国的孩子又回来了。 凤墨涵点了点头,清澈的眼中一片坦然。 “为什么?要知道儿女的亲事由父母所定,由不得你挑三拣四。”她说道。 “父亲也不同意!”凤墨涵说道。她尽量用最少的字阐述自己的意思。 静亲王不禁失笑:“哦?涵儿这意思,是怪我没有与你父亲商量过就草草下了定论?” “不敢!”凤墨涵回道。眼中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自己知道就好! “理由,如果你给我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我就依你!”静亲王说道。她忽然对这个被她放弃了的女儿很感兴趣,在未出事之前,她心日中的最佳继承人就是眼前这一个,并且已经把她当接班人来陪养了,只是后来的事使她被迫放弃了原先的计划,改立了三女金安为亲王府世女,将来自己百年后,由她世袭爵位。 “我不想……害人!”凤墨涵的眼中忽然起了一层雾,茫茫然地看着前方。 静亲王看着那眼光,心头不觉一颤,忽然起了一种别样的情绪,不由自主地下了座椅,走近了她:“涵儿,你别多想,你既然能开口说话了,想必手也是会好的,你是王府郡主,林青儿嫁你,是他的福气!” 凤墨涵摇摇头:“不为……伤,太医……未告诉……娘吗?我活不了……几年了。”她拿捏不准静亲王是把她当作维护朝野平衡的一枚棋子来利用,还是真的关心她,想为她的人生好好打算,不过不管如何,她都不会喜欢那个林青儿。那天那小子对着她一直哼啊哼的,恐怕早已知晓了这门亲事,就算不计较他的操守问题,光冲那会翻鼻孔的样儿她就不会要,没事谁愿意给自己找气受?她可不是傻瓜。 静亲王扶在她肩头的手紧了紧:“真的?太医真这样说?没有谁回过我,是哪个太医的诊断?” “全部!”凤墨涵说道。这话她也不全是骗静亲王的,太医们确实是不知道那个脑中的异物会不会突然哪一天要了她的命,于是她们不断地开药给她吃,她一看那些药有美容养颜的效果,倒也没有拒绝,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这一点,她也不例外。 她知道自己会早死,是因为她是凤墨涵。在墓室中她亲眼看见过躲在水晶棺中的“自己”,还很年轻,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也就是说,如果她猜的没错,现在她十七岁多近十八岁,再过个六七年,或许还要不了那么久,就是她的死期。一个人的时候,她甚至会想,是谁在她死了后,将她厚葬?在这个时代,水晶是很奢侈的东西,而且要身份很贵重的人才能葬在水晶馆中,她记得那水晶馆下,乐郡主的棺木,也不过用的是上好楠木。 “我静亲王的女儿,有神灵庇佑,又怎会轻易死去!以后……不许乱说!” “可是,乐姐姐,不也……我,想在离世前,随心、随意地过日子,请娘……成全!”凤墨涵跪了下来。 静亲王良久地看着她,末了宽大的袍袖一拂,叹道:“罢罢罢,娘就许了你,一会儿找个太医给你再切切脉,如果真是如此,就准了你。” “谢谢娘!”凤墨涵说道,“拒了林家,那么,哥哥,也不用嫁入他家了,对吗?” 她虽是在问,两眼却亮晶晶地看着静亲王,一派驻定的样子。静亲王发现,这个小女儿其实仍旧如儿时般地聪明,她能看出这项婚姻,是她主导的,嫁凤楚辛过去,不过是个交换条件,为的是娶林青儿进门,林家是不大满意这门亲的,所以凤墨涵这里一退,那一边也必然会退。他有些后悔,当年…… 可惜再怎么说当年,时光无法倒流。当太医回禀消息的时候,静亲王就知道一切已经成了定局,凤墨涵,果真如她所说,活不了多久,太医说,她脑中的东西一日不除,她的生命便会受到威胁,也许几年,也许立刻,她就有可能死去。回想起提起自己的死亡时,凤墨涵那云淡风清的笑容,静亲王手一挥,满桌的茶水、墨、砚台等等,撒了一地。侍卫阚丹青以为出了什么事,飞快蹿进屋来,只看到满脸萧瑟的静亲王和一地的狼藉。 “王爷?” “没事,丹青,调几个人手到六郡主的院里,好好保护她。” “是!”阚丹青刚迈步,又被静亲王叫了回来:“慢着,还有,吩咐她们,不可惊动六郡主,她想做什么都由着她,只是,事无巨细,每日都要向我禀报。” 阚丹青出门而去,静亲王踉跄着步子,往前几步,跌坐在椅子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用手捶打着自己的前额,一滴泪珠悄然滑落。 太医去后,凤墨涵躺在榻上,唇角擒了一抹微笑,精神一放松,唤江萧颖来吩咐了不许人打扰,便安心睡去。才睡得一会儿,只觉算端一阵痒痒。她轻声嘟囔:“阿丑,别闹!”手一挥,使的劲儿挺大,听得“啪”地一声响,有人“哎哟”地叫了一声。 凤墨涵急睁眼,面前是凤楚辛皱成一团的俊容,被她扇了一掌,此时鼻血长流。 “涵儿,你就这么不待见哥哥,捏捏你的鼻子你就要我的命啊?”凤楚辛眨巴着眼,委屈地说道。 凤墨涵压抑下一丝慌乱,看到自己挥出的是左手,松了一口气:“谁让你乱来的?我都吩咐过了我睡觉时不许人打扰,萧颖,你这值是怎么当的?”她的声音中并无怒气,但出声相讯,天生带了一股冷意,看起来破为威严。在自己的屋内,她说话开始顺溜了,只是人前还磕巴一些。 江萧颖慌得跪下:“是萧颖的错,请郡主责罚!”上一回凤楚辛闯进来,凤墨涵也没当回事,他还想着他们是亲兄妹,没必要回避,谁知道就连亲哥哥也得守这个主子的规矩。 “算了算了,都是我的错,我下回不乱来了!你饶了他吧!”凤楚辛求情道。妹妹的脾气从小就这样,他也不是不清楚,以前都会顺着她的怪习惯,免得惹她不高兴,这一次也是他太开心,所以忘记了。 “定了规矩,就一定要守,纵使是亲人也不例外,否则还叫什么规矩?若是在战场上,军法如山,破一次规矩你这脑袋不够砍的!”凤墨涵见哥哥一脸鼻血,心软了下来,教训了一通,挥了挥让江萧颖出去。 “知道你是女儿家,是能成大器的人,不过也不用在家里搞这一套吧!涵儿,难道你真打算将来上战场?”凤楚辛问道。 “上什么战场,去让人杀我吗?”凤墨涵笑了笑,凤楚辛见她抚弄着右手,心知说错了话,讷讷不敢再言语。倒是凤墨涵不在意,叫他过去,扯起腰间系的汗巾帮他擦干净了脸,带弄了两小个棉花球将他的鼻孔堵住。拍了拍手,她笑道:“好了!一会儿就不流血了。对了哥,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事吗?” “有事有事,我都被你给弄忘了!”凤墨涵两眼放光,“我来找你一起去看无尘公子,金安的未来夫君,他来咱们家了!” “还有谁?”凤墨涵问道。她知道这里男子地位低于女子,尤其是出身良好的男子出门走亲串戚,必得有人相陪,不可能一个人上门。 “还有无尘公子的姐姐,三年前的状元得主荣雁行。他们姐弟都甚有文采,听说荣慕枫更胜一筹,只可惜他是男子,不能参加科考。不过听说皇上也曾当面夸过他,直赞他是当世第一人,文采冠天下,而且听说他不止文章作的好,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似乎这世上找不到他不会的。涵儿,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太美了,见过他的人都忘不了,每个月国的女子都巴不得能娶到他……”凤楚辛吧嗒吧嗒地说着,这些话,想必也是从连儿那里听来的,无尘公子是连儿的偶像,凤墨涵早已从他嘴里听过这套说词。 无尘无尘,既然无尘,想必是清雅如莲的人吧!只是嫁进这亲王府,妻主又是未来的静亲王,要直面朝堂之上,周旋百官之中,想要不沾染尘埃,谈何容易! “三姐在吗?”凤墨涵问道。 “听说娘正派了人去请她过厅中说话,涵儿,我们也去看看可好?”凤楚辛眼巴巴地看着她。因为座中有荣雁行在,他身为男子,不敢失了规矩冒然闯入,不过有凤墨涵带着就方便了许多,而且静亲王对凤墨涵竟然颇为怜惜,有她在,即使被发现了静亲王也不会怎样。 凤墨涵也好奇,这世上还有比凤楚辛更好看的男子吗?她站起身来笑道:“好吧,哥哥说得我都心动了,走,看看去!” 兄妹两人相携出门,步子轻快,都想着早些一睹无尘公子的风采。 “躲着看看就好!”见凤墨涵直接就往屋子里闯,凤楚辛吓了一跳,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往前。 “你以为你有千里眼啊,隔这么远怎么看得到?”凤墨涵失笑。 “等着他们谈完话出来,不就看到了?”凤楚辛自以为得意。 “那要是人家谈一整天,你就等到晚上啊?”凤墨涵忍不住敲了敲哥哥的头,很多时候,她觉得凤楚辛更像是她的弟弟,“跟我来,不要紧,只是你要抓紧时间,我和娘说几句咱们就出来。” 她拉着凤楚辛,向大厅走去,迎面见到静亲王的帖身侍卫阚丹青,那人也没拦她,反倒笑着招呼:“六郡主,找王爷有事?” “娘在里面吗?有……一点点事。”凤墨涵比了比小手指,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啊!王爷在会客呢!”见凤墨涵立时就皱起了眉,丹青沉悔不该这么说,赶紧改口,“六郡主如果急的话,不要耽搁太久就行。” “谢谢阚侍卫,我们进去了!”她嫣然一笑,忙不迭地拉了凤楚辛向台阶上冲去。 阚丹青愣在那儿,半天回不过神来。六郡主竟然对她说谢谢,这让她受宠若惊。她纳闷着,六郡主为什么不经常笑呢,她笑起来,仿佛满园的花都开了,又好像满天的星光都来到了人间,那个样子,若是生为男儿身,这世间的女子只怕都会为卿而狂! “娘,我和……哥哥,要出门,晚上……不回来就寝,这种事,还需娘……准许,涵儿,特来请示!”站在门口,未进屋子,先闻其声,这一顿一顿的话,除了凤墨涵,府中又有何人如此。 静亲王的眼角不自禁地带了一抹笑意:“是涵儿吗,快进来,你也不顾着有客人在,仔细让人笑话!” “娘可准?”凤墨涵侧身对着来客,眼里只有静亲王一人。凤楚辛趁这功夫抬眼打量着来客,对上无尘公子的眼神,两人均是一惊,互相在心里嘀咕:此人好生美貌!那荣雁行看惯了自家兄弟的美,见再多的美男子也不会动容,这会儿一见凤楚辛,眉间也不禁轻跳。 “让荣尚书见笑了,涵儿常年居于别处养病,这才回府,不大懂得规矩!”静亲王笑道,“先给客人见礼,这是荣尚书和她弟弟无尘公子,别让他们说我王府的六郡主没有礼貌,然后说说理由,说得过去,娘就让你去。” 皎若云间月 “原来是六郡主!郡主天真烂漫,不妨,不妨,王爷先与她说话,回头咱们再谈。”荣雁行笑道。 静亲王见到凤墨涵,眉间舒展了许多,荣雁行思量着,这个六郡主看来并没有传说中的失宠啊! 凤墨涵转过身,拉了凤楚辛一道上前,对荣雁行与荣慕枫作了个长揖,说道:“见过荣大人、无尘公子!” 在月国,长揖是对长辈或师长用的礼,凤家兄妹这一揖,慌得荣雁行与其弟连忙站起,边回礼边口称不敢当,两人一个是郡主,一个是世子,本来完全可不必对他们如此恭敬,荣雁行对静亲王府里未出现在人前的这两兄妹好感顿生。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凤墨涵和凤楚辛,一看之下心中顿时喝了一声彩:好一对兄妹,一样的风流之姿,一样的风采出尘,一个翩若惊鸿,一个宛如游龙,这样的相貌,不愧是当年的安国第一美人之子! 凤墨涵也打量起面前的两人来,荣雁行容颜清雅,长挑的眉下有一双睿智的眼睛,整个人散发出一股书卷气,一看就是长期浸滛于书本生出来的气质。无尘公子荣慕枫一身白衣,并无多余的装饰,只在袖口绣了一枝红梅,见凤墨涵看他,点头微笑了一下,凤墨涵觉得那笑容似带得有魔力,背上 半生(女尊)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3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3部分阅读 似有电流击过,忽起一阵酥麻。她的脑海里浮起了旧时读的两句诗: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难怪人们会叫他作无尘公子!他站在那里,微微笑着,不矫揉,不造作,有男儿的俊朗,有女儿的温柔,那是一种辨不出性别的中性美,男人见他,会以为他是女人,女人见他,却又认为他是真正的男人。那双眼闪着令人心动的光芒,如暗夜里的星辰,幽远而沉静,世间的一切仿佛都不在他眼内,又似乎尽在他掌握之中…… 凤墨涵只觉得心在一瞬间被那深沉的黑瞳吸入了海底,半晌都浮不起来。 “涵儿,娘问你话,快些回了咱们好走。”凤楚辛拉住她的手捏了捏,凤墨涵这才回过神来,与他一同重回静亲王的面前。 “娘,涵儿,要去京城最……最大的客栈……住一晚上,试试做……做旅客的感觉。”她的心跳有些急,不用多装,讲话都已经磕巴了。 “哈哈哈!”静亲王开怀而笑,“原来就为了这个要去外面住一晚啊,就你有这些希奇古怪的想法!好吧,娘准了,只是让阚侍卫派几个人跟着,明儿就得回来,不许多住。” “嗯!谢谢娘!”凤墨涵点头,与哥哥告辞出来,走出大门,听到荣慕枫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静亲王与荣雁行顿时哈哈大笑。自己这是怎么了,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何必如此紧张!凤墨涵懊恼地掐了掐自己的手。 前世她是个特工,从小组织培养她们的是在对敌的时候,不能让敌人看出你的情绪,不管是爱憎喜恶,任心里如何波涛汹涌,也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刚才那一瞬间她却失态了,还有些紧张,这是从来未曾有过的事情。 迎面撞到凤金安脚步匆匆地过来,她庆幸刚才这位三姐没有在场。 “大哥,六妹,这是要上哪儿去?”凤金安还好没有遗传自她的父亲,人长得比较像静亲王,俊美而温和,见面总是先笑,静亲王府上上下下的人对她都有盛赞。 因为林青儿的事,凤楚辛对凤金安就没有了好感,只要是对他的涵儿妹妹有一丝不利的人,凤楚辛一律排斥,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所以他扭过了头,装没听见凤金安的问话。 凤墨涵见状,只得开口:“三姐,我们……去向娘……请安,顺便……告诉她要……出去一趟。” “去哪里?要不要我派车送你们?”凤金安说,“六妹你身体不大好,天渐渐转凉了,出门要多加些衣裳。” “多谢……三姐关心!”凤墨涵摆了摆手,“不……不用了。” 凤墨涵急着要走,可是凤金安显然对站在路中间聊天比较感兴趣,竟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张开嘴,又侃了起来:“昨天我去看了云爹爹……” 凤墨涵听得连连点头,她从去看云侧君,送了些什么礼过去,一直聊到在哪儿吃了什么才出来的,本以为完了,没想到她又扯到了乐郡主的身上。凤墨涵眼前一阵发黑,她从没想到这个没有深交的三姐如此话多,如果不打断她,没准她会把乐郡主从小到大的事都拿来讲一遍。 正在她思量着如何脱困的时候,阚跃得了静亲王的令,带了两个侍卫走了过来:“三郡主来了,王爷与客人正等着呢!六郡主,大世子,今天就由这张侍卫和李侍卫跟随保护你们,王爷说了,喜欢什么就尽管买,由张侍卫付帐,你们不用操心。” 凤墨涵与凤楚辛对看一眼,相视一笑!不用自己掏钱,那一定得多买点东西,这一刻凤墨涵才深切感受到有个当亲王的娘是多好的事,静亲王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顿时亲切了不少。 与凤金安作别,两兄妹很快地回到院中换了衣衫,蹿出了静亲王府,为了出行方便,凤楚辛也换了女装,凤墨涵拍拍哥哥的肩,说道:“既然扮女子,就把你那娇滴滴的模样收敛一些,否则我怕你给人家抢了去。” “我哪里娇了,我乃堂堂女儿家,何来娇气一说!放心吧妹妹,谁敢来扫惹哥哥我,我打得她满地开花!”凤楚辛两手插腰,眉头一挑,得意地说道。 凤墨涵失笑:“不错不错,这样子就扮得像了。” 叫张、李两侍卫别跟得太近,免得引人注意,兄妹俩沿着宽阔的青石道向京城最繁华的地段走去。见两个侍卫真的没有跟得太近,凤楚辛对妹妹说道:“涵儿,看到了吧,无尘公子真的很美呢。” “嗯!”凤墨涵点了点头,“哥哥别灰心,再美也比不过你,你在涵儿心中,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凤楚辛没有笑,轻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涵儿,我是说正经的,其实……金安和他不相配,若是娘为你订的是这个人,哥哥必定鼎力支持,可惜了,她怎么就不换一换,将无尘公子订了给你,让林青儿随了金安,这样一来,便是一切都好了。” 凤墨涵脸上的血色一时尽去,强忍着心悸的感觉,她说道:“别胡说!哥哥,他可是我未来的姐夫,你的妹夫!至于林青儿,娘不是都退亲了么,没准也会成为咱们三姐的夫郎。我只是个废人,娶了谁不都是害了人家,还谈什么配不配!” “对不起!涵儿,对不起!都是我害得你……”凤楚辛的眼中升腾起了雾气,眨巴着眼看着凤墨涵。 她叹了口气,又来了,这样的戏码这些年不知上演了几回,她都快把台词背烂了,每次如果自己拒绝吃药,情绪不大好,或者对伤疼有什么抱怨,凤楚辛就会出现这种内疚万分的表情。 “哥哥,不关你的事,涵儿从来没怪过你!”她开始还会配合着他把这话说得感人些,到了后来重复的次数多了,说起来也像在背书。 “看你心不在下焉的,就知道没诚意,你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心里一定在怪我!”凤楚辛的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她慌得忙摆手:“不怪不怪,真的不怪,涵儿最喜欢哥哥了,怎会怪你。” “真的?”凤楚辛的脸一下子阴转晴。 “真的!” “那好,涵儿趴到我背上来,哥哥背你!”他说。 “哥,我已经是大人了,不是小孩子,我自己会走……” “那你就是还不肯原谅我了?” “不是不是,唉!背吧!” 凤墨涵趴在他的背上,歪着头指东指西,指哪里凤楚辛就往哪里走,不用自己走的感觉,实在是很舒服。这里的男子都不事重活,骨架较小,凤楚辛也一样,凤墨涵两手揽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头,心里暖洋洋的。九年了,每当两人出行时,他都会背着她,为了留在身边照顾她,凤楚辛一直没有成家。哥哥,谢谢你!凤墨涵在心底念道。他也背不了自己几年了,或许那一日该早些到来,也好让凤楚辛有个新的开始! 月国京都最大的客栈,名字很普通,叫做“四海客栈”,月国是个大国,来往京都的客人很多,甚至还有肤色各异、身材高大的外族人,乍一看把凤墨涵激动得,以为碰到穿越大军了,乐颠颠地跑过去,结果走近一看,竟然全是女人,那心就先凉了半截,再一听,人家说的不是美国话也不是法国话,啥话都不是,叽哩咕噜,不知所云,又一个外星语!她的兴奋之情顿时没了,到了这地界,居然连外国人也玩女尊,阿丑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世界大同,看来还真是没错! 凤楚辛察言观色,问她:“涵儿,是不是想知道那些外族人说些什么?你看那肤白如雪的女子,高大威猛,听说是从雪域那边过来的,你别看她们眼带绿光,其实雪域的人性格都很直爽,不难相处;你再看那肤色比咱们月国人稍暗些的,是从南边的蕲姜国来的,别看她们看起来样子忠厚老实,其实最为狡猾,和她们打交道得小心些。” 本来凤墨涵见不是美法德意等友邦人士,原本不想理会,听凤楚辛这一介绍,不禁有些好奇。 “雪域的玉器、蕲姜的珍珠都是极好的,这些都是到京都的商人,你想不想看看她们的货物?若是喜欢,娘不是许你想要什么买什么吗?”凤楚辛对妹妹挤了挤眼睛。 凤墨涵一听顿时有了精神:“好啊,只是她们说话咱们听不懂,这该如何是好?” “那还不简单!”凤楚辛说道,“这里的客栈里,都有专门的译生,只要出二钱银子,就可以找个译生来招呼一天。” 原来这个时代也有翻译,凤墨涵拍了下巴掌,笑道:“那就好!张侍卫,我若想买珠宝,你带得有银两吗?我娘有没有说过大件儿的东西不能买?” “王爷说只要您喜欢,旁的没多说,不过珠宝无价,就怕小的手头没带太多银票,误了郡主的兴致。”张侍卫的脸有些难看,这个猴精,估计是怕凤墨涵真的买太多贵重东西,到时候不好向静亲王交待。 “那你有多少,我们买多少就是!”凤墨涵说道。 刚才一路上她已经买了不少东西,只要是她看上的,伸手一指,凤楚辛讲价,张侍卫付帐,买了后李侍卫拿着,花钱买东西又不用受罪,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以前她和阿丑闲暇时逛商店,总会拖着大包小包的,阿丑逛完一家又一家,买得很多,她帮她提前东西,每次逛完回来,都累得要死。而现在她什么也不需做,只需要动动手指,这种感觉,和当女王差不多了。一路买下来,在她的眼里,现在张侍卫就等同于银行卡,看上什么,只管刷刷刷。 不多时凤楚辛就带了个瘦瘦的译生过来,凤墨涵一向以为翻译是个赚钱的职业,这里的译生一天收入二钱银子,也不算少了,可眼前这个却一幅营养不良的样子,不禁纳闷。她凑到凤楚辛耳边问:“一天二钱银子,还吃不饱?” “噗!”凤楚辛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点了一下她的前额,低声说道:“你以为他能天天赚二钱银子啊,那些商人精着呢,她们行商多年了,即使不会说,也大概能听得懂几句月国话,何况只需要比数字就能议好价格了,有几个愿意请译生的?一般只有初来月国的人会请她们这些人进行通译,所以真正说起来,一个月能赚到二钱银子都是不错的了。” “哥哥知道的还真不少!”凤墨涵说道,“看来跟着你师傅学武那几年没少长见识,可惜我没能一起去!” 凤楚辛眼光温柔,说道:“等你身体好了,涵儿想去哪里哥哥都陪着你去。现在咱们去那边,看看商人们手里的货物。”带了侍卫和那姓陈的译生,两兄妹来到大堂左侧的商家聚集地,那里正有不少外族商人摆出了小件珠宝,供客人们品鉴,有中意的,当下就谈成价成交了。 四海客栈提供场所给人交易,这让凤墨涵有些吃惊,想来应该是客栈提供保镖保护这些商人的财物,而商人们则在此招揽顾客,同时向客栈交付佣金,听说别家客栈并没这项服务,懂得设计这样双赢的局面,同时又留住了大批客户,看来,四海客栈的老板并不是个普通的人物!凤墨涵想着,有机会倒要结识结识这个人。 有个商人见她穿着不俗,拿起一枚硕大的珍珠,叽哩咕噜地说道,比划着手指头,旁边的陈姓译生对她说着那商人的出价,她听着价钱也适合,正犹豫着要不要买下,忽然旁边有人挤了过来,叫道:“小寅,真的是你?” 原是旧时相识 凤墨涵回过头,正对着洞开的窗,一缕阳光射进来,秋天的太阳,很是晃眼,给对面的少年镀上了一层金边,他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 她听到声音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困惑,因为这个声音她一点也不熟悉,完全就是陌生人,但是这样的称呼,还有那双比阳光还眩人的眼,让她的记忆一下子苏醒,在这个世界上,会这样叫她的人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 八九年前,她初来这个世界,正主儿凤墨涵早已魂归离恨天,她受了很重的伤,不过八岁的娃娃,那些人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下得了如此狠手,右手折断了,断裂处骨头被捏碎了,戳进了肉里,痛得死去活来。喉咙处像被火烧一样地痛,是被手掐的,看病的大夫说,要是再掐得深一些,估计喉管就断了,也许这辈子都恢复不了说话,只能当个哑巴,不过,庆幸命还在。那时候她不知道这些,后来才听人说的,她没想到自己装哑巴,竟然歪打正着。 她醒来的一霎那,天地一片漆黑,还以为自己仍处于地底墓室,直到听见有人惊慌地说着听不懂的语言,还有身上钻心的痛通过神经传到大脑,她才明白过来,自己的灵魂到了另一个身体之中。她想那些人可能认为她死了。过了一会儿,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阳光穿出,整个天地慢慢亮了起来,从极黑到极亮,她知道会伤害眼睛,在光线露脸的一瞬间已经闭上了眼,她对时间的感觉已经不准了,那时只是感觉到痛,全身都痛。 如果不是经受过残酷的训练,有着坚强的意志,她想她一定挺不过来,要是正主儿还在,肯定宁愿再死一次也不愿意被这样的痛折磨。 直到一个少年的声音哭泣着唤她涵儿妹妹,直到脸上滴落了温热的泪水,她才重新睁开了眼,那个少年喃喃地自责着,说着一定要救她,永远不会再让她受伤害的话。当然,在那个时候这些话听在她的耳中,无异于鸟语,只不过她记得很清楚,在以后学会了月国的话,才弄明白了那些话的意思。 她正式成为凤墨涵,静亲王曾经最宠爱的小女儿,也在那一天成了一个废人。父亲齐思洛日日夜夜地守着她,流的泪水倒比她还要多。为了恢复她的右手,骨头长好了又被重新折断重接,几次下来,她痛成了麻木,瘦得风都能吹走。虽然她没有说话,但是她用眼神表达了想活下去的愿望,父女连心,齐思洛看得明明白白,他强忍着悲痛和不忍,找了一个个名医为她接骨,将碎掉的骨头一点点地挑出来,她痛得晕死过去时,那个男人泪流成河。 第二次接骨右手还是未好后,齐思洛坚持搬出了王府,带着他们兄妹二人住到了离京城三十里远的雾山别院。有一天来了个打扮奇怪的灰衣女人,长长的发也不束,只用一根木簪挽了个髻在脑后,她帮凤墨涵第三次接骨,等骨头长好后,不再像以前一样弯曲。 她告诉凤墨涵,让她动动胳膊试试,凤墨涵只是漠然地看着她。齐思洛说:“梦绮,她听不到的,这孩子从醒来后就这样,只能从眼中看得出她想要活下去的愿望,不哭,不笑,不说,不闻……你一定要救救她,求求你,她是楚辛的妹妹啊!” 凤墨涵不知道,那时的她,在静亲王府的下人口中已经被流言传成了一个傻子。 叫梦绮的灰衣女人对她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后,对齐思洛说:“身体外伤倒是都治得差不多,应该能恢复,只是需要些时日,不过……” “不过什么?”齐思洛问道,“你说吧,只要活着,只要她能活着,最绝望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你不用怕我接受不了打击。” “只是她的脑中,不知为何有一异物,深入脑髓,她可能……活不了多长,你好好待她,能活一年是一年吧!”叫梦绮的女子叹道,“可怜的孩子!她的身子骨很弱,要休养几年才能恢复如初,不过那只右手,纵然接好,却已差不多废了,筋脉已损,无法再续,以后如果能够经常活动着,也许好些。我再去趟雪域,希望能找到雪域红莲,它是雪域圣药,传说有起死回生之效,如果给她服下,兴许也没那么糟糕。” “师傅,我要跟着你去。”躲在一旁偷听的凤楚辛跑了出来,“爹,让我跟师傅一起去吧,我要找药给妹妹治伤。” 齐思洛看着凤楚辛,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他说道:“梦绮,你同意吗?如果你同意,这孩子就请你帮我照顾一段日子。” 梦绮居然是凤楚辛的师傅,她同意了,带着凤楚辛离开了家,去了雪域,直到两年后才回来,这件事齐思洛并没有禀报静亲王就擅自决定了,没想到后来静亲王那边听说了,想来她也知道是为了凤墨涵,竟没有动怒,任由这个儿子在外闯荡了两年。当然,她见到过一眼梦绮,那是个相貌平平的女子,医术倒是比宫里的太医都要高超,在江湖上却没有什么名气,看来民间真的是卧虎藏龙! 凤墨涵就在这两年里认识了步青澜,一上大她两岁的男孩。两人的相识是偶然,她在能自由活动后,为了早日康复,每天半夜里会起来锻练,一切从头学起,她不能让右手就这么废了!“晶”的能量也在与这个身体慢慢融合,她才八岁,有信心,也有耐心能够变成以前的她。步青澜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不同的是他是中了毒,那个能帮他解毒的高手就住在雾山,于是他也被父亲送到了那里。他是个乐观的孩子,对山林充满了好奇心,喜欢在半夜的时候偷偷爬到树上看月亮。两个半夜出动的人,就这么认识了。 凤墨涵正好需要找个人学习说话,她比划着告诉步青澜自己伤了喉咙,不方便说话,步青澜很聪明,一看就明白了,他没有歧视她,对她很是照顾,慢慢地教她说话,像教刚来到世上的婴孩,所以说起来,步青澜是她的语言启蒙老师。 他一直把凤墨涵当成了扮女装的小男孩,因为她长得太清俊了,说话又小声,一点也没有女子的大气,凤墨涵开始是不懂分辩,到了后面明白了是懒得分辩,这个错误就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凤墨涵一时还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了个娃娃的事实,所以也就一直没有照过镜子,当她克服了这个心理障碍,第一次面对着镜子里的容颜时,吓得将铜镜丢出好远,一如在墓室的时候。她不是惊艳于镜中那张比她前世美上百倍的脸,而是因为惊恐,死亡的记忆在那时如潮水般地席卷她的大脑,墓室中乍一见那绝俗的容颜,那光洁如新的铜镜,那镜子中映照出的不属于自己的脸,那全身骨头碎裂的痛……她几乎叫了出来,是什么力量在作怪,逃不过,终是逃不过!她还以为获得了新生,正自沾沾自喜,从“晶”也跟着来就应该察觉到古怪了,是她疏忽了! 梦绮说她活不了多久,她不相信,因为她知道这里的人不识得“晶”,以为那东西会要她的命,可是现在她无法对自己说:你不会死! 这个叫凤墨涵的女子,就是死前在墓室中看到的那具尸体,虽然样子小了很多,但是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原来死亡终于还是抓住她不放,她知道自己活不到老,在最青春的年华,她会躺进那冰冷的水晶棺里…… 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凤墨涵灰心了,那时正是步青澜让她重新树起了信心,那个与她同病相怜的孩子,竟比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看得开,他对她说:“我中的毒太重,虽然保住了命,可是父亲说将来不会有孩子了,他哭得很厉害。其实这有什么关系呢,没有就没有了,命在就好,即使是明天就死了,只要今天好好地过,我就很开心了。” “那你将来长大要做什么?”她问。 “我想做大将军,父亲说男孩子是不能做大将军的,我偏要做,我要做月国历史以来的第一个男将军,守边杀敌,保我百姓平安!哪怕活不了多久,我也要为自己的愿望而努力!”步青澜说道,“我现在跟着父亲的侍卫学武了,小寅你想不想学,我教你?” 在那个阳光男孩的带领下,凤墨涵走出了阴影,她再不济,难道还不如一个孩子?死便死了,又不是没有死过,反正还有几十年好活,这些年都是赚来的,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想通了,她便释然了。步青澜有愿望要去实现,她没有什么愿望,所以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生活,吃好,穿好,玩好,少烦恼!对于现在的父亲和哥哥,这两个真心爱她的人,她活着,过得好,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回报。 她开始跟着步青澜学习这个时代的武功,就当练气功了,反正可以强身健体。为了回报,她也教他一些对敌的技巧,既然将来要当将军,学了有用,不知怎么,当这个孩子眼睛亮闪闪地说着他的理想时,她相信他一定会实现! 两年后凤楚辛回来,已由青涩的少年长成了翩翩公子,他带回了雪域红莲,凤墨涵服用后,加上她自己的锻练,身体逐渐很快。她每天练的一招,重复上千次,右手终于由无力慢慢变得有力,越来越强,她用左手习字,右手练剑,步青澜教她的剑!平时右手就藏在袖中,不让人触碰,那手指的薄茧,有心人一看就明白是什么造成的。 步青澜随手摘起山间的树叶,就能吹出美妙的调子,他告诉她自己会弹琴,会吹笛,可惜他们总是夜间相会,很遗憾没有听到他的演奏。她什么也不会,但是喜欢听,她唯一擅长的,就是会哼很多曲子,两人配合默契,她哼一两遍,他就用树叶吹出来,很好听。相处了两年,他离开了,再没回来。临走时他带了两个侍卫来,送了她一张琴、一支箫,他说她总是哼忧伤的调子,箫比较适合她。她不会弹琴也不会吹箫,但她把它们挂在屋中,天天找人奏给她听,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住事如烟,想到自己和他都可能活不到再次相见,告别时她没有问他的住址,他是个粗心的孩子,也忘了问她的真实姓氏,她说自己叫小寅,他就一直叫她小寅。没想到在京城,居然又一次相见。 “小青,是你!”她扑前两步,想要给少年来个拥抱,忽然想到环境场合都不对,只得改为抓住少年的手,紧紧相握。 “小寅,我在楼上看到你,起初还不大敢相认,姐姐说我认错了人,可我越看越像你,果然是你,我不会认错的……”少年的声音难掩激动,“你和小时候差不多,样子一点没变,我在楼上点了菜,你还没用饭吧,一起过去吃点,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妹妹,这位是……”凤楚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蒙面少年,能在四海客栈出入,又穿着如此华贵的真丝织锦的人,不是朝中显贵,便只有皇亲国戚,这少年,他却从未见过,凤墨涵又是如何得识的?而且他从没听过妹妹还有个名字叫“小寅”, 听凤墨涵的口气,却是不予否认,显然真的和这个少年相识,两人还不避嫌,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热,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一向对凤墨涵了如指掌的凤楚辛,第一次对妹妹的事有了不明白的地方。 “哥哥,他叫步青澜,是你不在雾山的时候认识的,我们在一起相处了两年,在你从雪域回来前他就被家人接走了,所以你没见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凤墨涵一边随着步青澜上楼,一边解释道。 处处遇亲戚 “哥哥?”步青澜笑了,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亮,黑黑的、亮亮的看着凤墨涵,带着一丝调皮,“小寅,没想到你这大了习惯还是没改,还把你哥哥也弄得跟你一样!幸好你会说话了!” 以前凤墨涵初学时,说话就是磕巴磕巴的,步青澜一着急就会问她:“小寅,你哪天才学得会好好说话?”现在听她说得顺溜,嗓音不同儿时的稚嫩,有些微的低沉,但很好听,轻轻柔柔的,不由得为她高兴。 凤墨涵看了看哥哥的装扮,不禁失笑,她倒忘了凤楚辛是扮女装出来的,这一失口就给说穿了,步青澜还是没有看出她非男子。 凤楚辛有些听不明白他俩的话,似乎两人之间有着很多秘密,凤墨涵一向与他不分彼此,什么都会与他分享,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最了解这个妹妹的,这会儿却不大肯定了。 “我怎么从未听爹爹提起过你有认识的朋友?”凤楚辛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 “因为爹爹也不知道啊!我和小青是偷偷认识的,我们互相约定过不告诉任何人,所以瞒着家人。”凤墨涵看看步青澜,两人相视而笑,一如儿时的默契。 步青澜与凤墨涵说话的语气,互相牵着的手,还有两个不时的对视与微笑都让凤楚辛感觉很不舒服,他们不过才认识半年,又是这么多年不见,自己和妹妹认识了十几年,凭什么他和妹妹就能那么亲密,甚至,不亚于和他这个哥哥? 可是不舒服归不舒服,他不可能丢下凤墨涵就走,尽管不大情愿和步青澜坐一桌,仍旧随了两人上楼。 迈上楼,迎面过来一个女子,步青澜冲着她开心笑道:“姐姐,你输了!你看,小寅认得我,我就说小寅一定不会忘记我,你还不信!” 女子笑道:“好,是姐姐输了,便依你就是!”说话的女子头戴紫金冠,肤色微黑,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带着宠溺的笑容看着步青澜,左侧的脸颊上还现出一个酒窝,使她看起来带了些天真。 “小青,几年不见,你居然一见面就拿我打赌?”凤墨涵佯装恼怒,绷着脸看着步青澜。 “这个赌对你也有利,我可是连你的注也一块儿下的,小寅你不要怪我!”步青澜笑道,对她眨了眨眼。 “有甚好处?”凤墨涵不禁奇道。 “我若赢了,从今日起这一月内,姐姐要每日带我出来见你,而且咱们俩吃的喝的,全部由姐姐付帐,你说这赌打的如何?”步青澜笑着瞟了那女子一眼,眼中尽是得意。 原来如此,他倒是想的好,只不过忽略了凤墨涵这边,她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自由的。 进屋分宾主坐下,步青澜取下了脸上的面纱,这时凤楚辛才看到了他的面貌,看那双眼睛就知道这个少年不会是俗物,没想到取下面纱,竟是如此慑人。他的美与无尘公子的完全不同,那唇角微微上勾,时时刻刻都带着笑意,如果说无尘是月亮,柔光遍野,那么他就是太阳,光芒万丈!他虽是男儿身,却不拘泥,举手投足之间,隐隐带着几丝豪气。 本来决定无论如何也不想和他有太多交往的凤楚辛动摇了,面对这样一个阳光般的少年,便是他同为男子也不由得为那笑容而陶醉,凤墨涵又如何拒绝得了?有这样一个少年陪在身边,妹妹性格也要开朗些吧?他偷偷瞧了凤墨涵一眼,见她遇到少年起就一直欢畅的笑容,最后残存的一丝抗拒之念便烟消云散。只要涵儿喜欢,只要涵儿高兴…… “小寅,我早就知道你,不过是我逼澜儿说的,你不知道这些年来,就连在梦里他也会叫你的名字,在我再三逼问下他都不告诉我小寅是谁,于是我使了点手段,骗他说我认识你,这才套出了话来,你不会怪他吧?”女子面向凤墨涵问道,眼里有着惊艳。 那样的目光,活了半世的凤墨涵不可能不明白,面前这个女子也以为她是男的,看步青澜在一旁看着两人微笑,心中有些好笑,说不定这位仁兄对他姐姐说过什么,否则怎么一见面这位姐姐就表现得如此亲热! “我不怪小寅,我也没有告诉他实情,咱们俩算扯平了。”凤墨涵笑道。 “实情?什么实情?”步青澜一听赶紧追问。 “你猜?”凤墨涵故意吊他的味口,偏着头说道,“若是猜得到,我随你怎么罚我,若是猜不到,你也得答应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得原谅我,咱们还像以前一样是好朋友,不许生气!” “这怎么知道?”步青澜手一挥,直接拒绝猜,“快说快说,我答应无论如何不怪你就是!” 凤墨涵却喜欢看他着急的样子,她知道步青澜就是个急性子,最不耐烦慢慢吞吞了,偏生从小她就喜欢逗他。 “对了,你还没介绍大家认识呢!”她的眼光扫过屋内的陌生人,转移了话题。 在座的除了被步青澜称作姐姐的人,还有另外一女一男,也是相貌出色的人物,那男子有着一双细长的眉,凤眼略微上挑,眼光一直不曾离开过步青澜的姐姐,见她与凤墨涵说话,脸上有一丝黯然,凤墨涵察颜观色的本领无人能及,一眼就看出这男子喜欢步青澜的姐姐,只是不知这位大姐可曾知晓。 “是了,我一见到你太高兴了,倒给忘了!”步青澜拍手笑道,“先介绍,一会儿我自罚酒三杯!”指着刚说过话的女子,他说道:“这是我姐姐,凤元恩。”指着另外两个人,说道:“这是崔宜春、崔宜冰,他们也是两姐弟,宜春是姐姐的伴读,宜冰是我的同窗!” 凤墨涵和哥哥对视一眼,同感惊讶,天下姓凤的人家不算少,但是京城姓凤之人,全是皇族,当今皇上的第四女,名字就叫元恩,没想到步青澜的姐姐竟然是皇室中人,说起来她算是凤墨涵的堂姐,想起在静亲王府确实听人提起过,凤墨涵只能暗自后悔,今日不该出来这一趟,不过想想又释然了,该来的终究会来,她也不可能一直装下去,反正步青澜知道她的一些底细,也不清楚他到底给她露了多少。 “幸会幸会!”两兄妹一起拱手行礼,和对方敬酒,一边听步青澜继续介绍他们兄妹。 “这是我儿时的结义兄弟小寅和他的哥哥!小寅从小就爱男扮女装,不过她这样子,一看就比女孩子俊,怎么扮也不像!” “噗!”凤楚辛喝了半口的酒喷了出来,不顾形象地拍桌狂笑。 现在他一点也不妒忌这个抢走她妹妹全部注意力的少年了,原来在步青澜的眼中,凤墨涵一直就是个男孩子,和他同性别!怪不得一点也不避嫌,还手拉手,这小子也不知道被妹妹占了多少便宜!凤楚辛忍不住又看了看自家妹妹,笑得更欢了! “怎么了?”步青澜问道。 “傻弟弟,小寅的哥哥一定是笑你和人结义,却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介绍起来还是小寅小寅地叫,也不问问哥哥的姓名。”凤元恩嗔怪地笑道,清亮的眼看向凤墨涵,却是在等着她说出姓氏。 凤墨涵看了一眼笑得无法直起腰来的凤楚辛,苦笑着起身,向凤元恩行了个平辈的家礼:“墨涵见过四公主,宜春姐姐、宜冰哥哥,不知崔宜庭与崔姐姐是否一家?” 凤元恩微微张了张嘴,急切地想问什么,见她转向崔宜春发问,只得忍住。 “宜庭乃是弟弟,原来小寅认识?”崔宜春含笑道,“怪不得你知道四公主,那我们几个也不用装了。” “等等,”步青澜一头雾水地问道,“小寅,你为什么自称墨涵?难道小寅不是你的名字?” 不等凤墨涵回答,凤元恩先皱起了眉,指着凤楚辛问她:“他叫什么?” “他是我大哥凤楚辛!”凤墨涵说道。眼角的视线瞟到一旁的少年睁大了双眸,眼中喷出火焰:“啊!小寅你居然骗我,你叫凤墨涵,居然骗我你叫小寅!” “这个我没骗你,小寅是我给自己取的小名儿,我的藏书上,落名都是落的寅!” “你不姓凤对不对?”步青澜带着一丝希翼问道。 凤墨涵没有说话,眼睛看着凤元恩。凤元恩愣愣地注视着她,半晌方勾起了唇角,说道:“澜儿别傻了,她怎么可能不姓凤,静亲王府的六郡主——凤墨涵,听说最近才刚回到王府,原来住的就是雾山别院,正是你认识小寅的地方,不是吗?” 凤墨涵冲着呆呆的步青澜笑道:“小青你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一直把我当成男孩子,我可一直没有承认过!况且刚才你答应了我,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得原谅我,我顶多就算是知情不报!” “你……你居然是女孩子,哪有女孩子长得那么好看的?好你个知情不报,你还说,居然瞒了我这么久,看我饶不饶你!”步青澜起身追着凤墨涵围着桌子乱转,凤楚辛在一旁笑出了眼泪。凤元恩拿起筷子,含笑招呼道:“大世子,吃菜吃菜,别管那两个小孩儿!” 步青澜追到了门口,终于把凤墨涵给抓住,揪着她的衣袖不放手。凤墨涵笑眯眯地看着他,柔声问道:“这下给你抓住了,你要如何罚我?打我两下?” “我怎么舍得打你!”不经大脑的话冲口而出,他蓦然想起面前这相貌清雅脱俗的人其实是个女子,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带着些不舍与尴尬,缓缓放开了手。 凤墨涵及时出击,将那悄悄抽离的手握住,凑到耳边,以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小青,我的事,这世上只有你最清楚,没有人知道我会武,在所有人眼中,我还是一个残废,你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我猜你并没有对你姐姐说这些,请你继续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 她的呼吸柔柔地喷在他的耳边,脸上更热了。他确实没有对凤元恩多说,小寅是他心中最好的朋友,对她的承诺,他不曾违背过。 “我没有说过,好,我会继续保守秘密!”步青澜点头,“只是……小寅,你……过得好不好?” 凤墨涵看着他,笑容可掬:“我记得小青的话,哪怕只活一天,也会好好地过,只要小青不怪我,其他一切都好!” “我……我不怪你了!”步青澜皱起双眉,“你竟然是静亲王府的郡主!你那家庭,颇为复杂,一切还需小心为上。” “你的家也简单不到哪里去,只怕更复杂!”凤墨涵说道,“为什么要说自己姓步?” 难得见到步青澜的脸上出现一丝忧愁,他轻轻说道:“我是皇贵人步凝寒的儿子,我父亲是原来的洛国王子,姓步!” 其他的他没有多说,不过以凤墨涵的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只不过再好的朋友,也有自己的秘密,真正能掏心置腹的,这世上恐怕只有她和阿丑了,所以,她也没有多问,他若想说时,自然会说。 “悄悄话说够没有?”凤元恩斜眼冲着门口问道。 凤墨涵对步青澜说:“咱们回去吧,要不能会儿菜都被他们吃光了!” 回到席上,凤元恩与凤楚辛已是喝熟稔,算起来凤楚辛还要大凤元恩月份,两人哥哥妹妹地叫着,看来相处很开心。崔家姐弟也一样,崔宜冰听到凤墨涵是女儿身后,脸上的阴云便散了开去,一口一个六郡主,直向她敬酒。 “我和墨涵、楚辛都是自家人,宜春你们姐弟俩也不必拘泥了,又不在人前,咱们出来本都是要隐了身份,都称呼名字便是!”凤元恩说道。 崔家姐弟点头同意,这一称呼名字,相互间更感亲切不少。 当晚凤墨涵与凤楚辛便留宿四海客栈,凤元恩是皇女,不便在外留宿,带了另外三人离去,临走时步青澜依依不舍。 “小寅,明天我再来看你!”他说。 谁的毒手 凤墨涵的心情很好,没想到儿时结识的少年,论起来还是她的堂兄,只是她经历两世,心境上比不得外貌,反把大两岁的步青澜当作了弟弟。 前世的时候她是孤儿,从未尝过有亲人是何种感觉,到了这里,居然三亲六戚一大群,还有两个对她好的兄弟,想想其实还是比以前幸福得多,哪怕没有之前活得长。幸福总是来得很短,不过经历过幸福,总比没有经历过强。以前子曾经说过:宁肯在幸福的时候死去,也不愿在苦难中活着,她死的时候是被人爱着的,所以,应该是死得幸福吧?阿丑后来去找过那个男人,她想为子报仇,不是为了那个人,子也不会死,回来时她却告诉寅,那个男人知道子死了,很痛苦,根本不想再活,对阿丑的出招没有还手,最后一刻阿丑还是放过了他,如果他真的爱子,想来子也是不想他死。 半生(女尊)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4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4部分阅读 凤墨涵想,其实子和阿丑都是性情中人,她们为了所爱,宁肯牺牲自己的生命,换作是自己就做不到,说起来,骨子里的自己还是比较自私,也不容易轻信人,如果不是阿丑曾经为了掩护她差点中枪而死,她和阿丑后来也不会成为真正的朋友,是阿丑一点点软化了她的心,让她相信人间有真情,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后来才会选择了相信辰,因而死在老k的计算下,生也阿丑,死也阿丑,一切原来都是因为阿丑啊!她埋头低喃:“阿丑,你在哪里?”泪水慢慢润湿了眼眶。她害怕阿丑中了老k的计,回去为她送葬,她真想告诉她,自己还没死,在另一个世界,以另一个身份好好活着,不管如何,她希望阿丑活着,好好地活着! 凤楚辛进来时,她极快地拭去了眼角的泪,可他似乎已经察觉了,来到身边蹲下,他握住她的手:“涵儿,怎么了,遇见了儿时的朋友,不开心么?” 这个和阿丑一样对她好的哥哥啊,她该拿什么报答他?她知道他一直内疚,认为是自己害妹妹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所以她一直不敢告诉他其实真正的凤墨涵已经死了,就让她代替那个女孩活下去,为她守护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 “哥哥,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其实我比你想像的要强得多,涵儿不是傻子,你的妹妹,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凤墨涵低头,与凤楚辛双额相抵,微微一笑。 凤楚辛站起身来,就势将她拉起,抱在怀中,唇贴在她的耳边说道:“是啊,我的涵儿是世上最聪明的孩子,那些以为你傻的人,才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 他语带哽咽,却有更多的欣慰在里头。他没有看错,这个聪明的妹妹并没有因为脑中的异物受到影响,她一如既往的聪明,只是她将这份聪明悄悄收敛起来了,不显山不露水,这样也好,树大招风,涵儿从实际教训中学会了保护自己。他相信父亲也有所察觉,不然不会放心大胆地任他们俩出来,他的武功,涵儿的机智,若是加在一起,谁人又动得了他们! “哥哥,凤元恩不错,可惜她是你的堂妹!”凤墨涵埋在他的胸前说。她感到欣慰的是男女地位虽颠倒了,不过男子还是比女子个儿高,否则帅哥们要是个个成了根号三以下,根号二的水平,再英俊的武大郎也是惨不忍睹 “说什么呢!”凤楚辛放开她,嗔怪地捏了捏她的脸,“就这么想把哥哥推出去?不想我陪你了?” “哥,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乐郡主的夫郎有个和你一般大,人家孩子都一岁多了,你要再不嫁,我怕你以后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的话,涵儿就养我一辈子,你刚才不是说你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么,世上最聪明的人又怎会赚不到钱,怎会在乎多养我一个?”凤楚辛勾唇一笑,对凤墨涵说道,那神态带着几分狡黠,几分认真,她竟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说的实话了。 “嘁!”凤墨涵愣了一下,挥了挥手,“我才不养你呢,我等着哥哥养我!” “好吧好吧,你养我我养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哥哥不会离开涵儿,记住了?”凤楚辛笑道,眼底有丝苦涩,一闪而逝,凤墨涵再细看时,却只剩了无尽的温柔,那丝苦涩再无痕迹可寻。 也许是自己看花了眼,她想。 和步青澜他们喝酒,本就喝到很晚,又和凤楚辛说了好一会子的话,临睡时已是三更天了,本来凤墨涵还想等到第二日再好好玩一天,谁知道天刚蒙蒙亮,她在客栈睡得正香,门就被人敲得震天响。 “谁啊?”她揉揉眼睛,冲着门外问道。 “是我!” 凤墨涵皱了皱眉,小声嘟囔道:谁都自称我,鬼知道你是谁!拉了被子蒙住头,继续睡,任敲门声响得再急也不理。外头的人想必很急,敲得更大声了。 “涵儿,开门!”凤楚辛在外头叫道。 他先被侍卫叫了起来,正在穿衣,这边来叫凤墨涵却碰了壁。他知道妹妹一向不睡到近午是不会起床的,何况昨日睡得那么晚,难怪侍卫叫不开门,只有他亲自出马了。 听到是哥哥的声音,凤墨涵无奈,只得让他们在外面等等,起床穿衣。 随便理了一下,开了门,凤楚辛跨入屋内。看着她一头顺滑的长发挽也不挽,松松地垂在背后,上前取过梳子,帮她挽了,高高束起。凤墨涵对这个时代最为满意的当属发型,比较简单,就和她原来扎马尾的方法差不多。 这里的女子头发是朝天束起,富贵人家除以锦锻束发外,还以玉珠金冠为饰,贫寒仕女则多是紫带束发,无甚饰物,不用套假发挽什么双环髻堕马髻之类的,压得颈子痛。女子成年后可戴帽子,帽子品种繁多,各式各样,官员多戴青纱帽,白丁多戴白色或者其他颜色的帽子。男子则是前面两缕垂下,头上挑起一束,其余披在肩上,有些像前世的武侠小说中的装扮,他们的耳上还有耳洞,戴的是耳钉,配上他们娇美的外貌,很有美感。凤墨涵初来时,非常庆幸这里的男子没有在头上戴饰物的习惯,否则对着一大群东方不败式的人物,她肯定会天天吐,直到恶心死。 凤楚辛的手很巧,一点也没有将她扯疼,可是梳的发髻很高,而且束得很扎实,一点也不松散。一向都是身边的侍卫秋华替凤墨涵梳头,她竟不知道凤楚辛有这手艺。 “哥哥梳头比秋华好多了,以后你都帮我梳好不好?”凤墨涵问他。 “好,只要涵儿喜欢,哥哥帮你梳一辈子。”凤楚辛凤眼微挑,笑得开怀。 “大世子,六郡主,王爷吩咐了快些请您二人回去,就别再为难小的了!”来唤他们的侍卫苦着脸催道。 “娘答应了我们的,说话不算话。”凤墨涵惋惜着,好好的计划被打乱了,昨天没买成东西,本来今天她准备着和那外国商人谈谈,弄些好东西在手中。而且这一回去,步青澜一会儿来该找不到她了! 凤楚辛也不想让妹妹不开心,不过家中估计确实有要事,否则静亲王也不会大清早的叫人来唤他们回去。 “涵儿,我们先回去吧,给小青他们留张字条,让李侍卫在这里守着,呆会儿他们来了见到字条就知道咱们有事回家了,改日再约。”凤楚辛微笑着说道。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凤墨涵只得点头。其实以她的敏感,从侍卫焦急的脸上她就预计到了一定发生了什么。坐上派来接他们的马车,自然而然地靠在凤楚辛怀中继续睡觉,城中马车不能驾得太快,这一段路起码要走十多分钟,她可以再补点瞌睡,静亲王府不管出什么事,只要不是她那个爹和面前这个人,一切均与她无关。 进入静亲王府,那个侍卫直接领着他们去了书房,静亲王很勤快,只要逢不上朝的日子,总是大清早就在书房锻练她的智慧,平常没有人敢去打扰,今日这事在书房中办,显然是有人大清早就去打扰了他。 进得门去,静亲王府的全家老小全在座,凤墨涵的四位姐姐、三位哥哥,两个弟弟和他们的爹全都在座,自家老爹和云侧君却不知踪影。 “好了,涵儿和辛儿来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静亲王的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 童正君坐在她的身旁,一脸严肃:“除了照顾孩子的人,其他都在这里了。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昨儿有谁院里的人去过云侧君的夏荷院,给落儿送了吃的东西?落儿是王府的长孙女,若是她有个好歹,要知道,不管是谁,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的!” 凤墨涵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右手,一动不动。下面开始沸腾起来,一个个争相辨解着,都说没有去过夏荷院。凤墨涵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尽数射在那未曾动过的手上,送东西给落儿吃吗?这是她常干的事,那个小孩儿长得漂亮,实在是讨她喜欢,何况没了娘,基于同病相怜的缘由,凤墨涵对她很是疼惜。不过昨天很巧的她没有去,忙着去看无尘公子了!会是谁呢?东西有毒吗?目的何在,是想嫁祸于她,还是……喜欢运动的大脑又开始自发转动。 “涵儿!”静亲王的一声呼唤,将她拉回了现实,她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惊觉这里不是老k的密室,她也不是十二时中的寅,眼中的精芒在抬头的瞬间尽数收敛,迷迷瞪瞪地四下乱晃。“她们说你每日里都会送糕点过去给落儿吃,是吗?” 凤墨涵点了点头,也没有否认昨天没送。 “那就是她了,六郡主,你为何要害落儿?你在那糕点里放了什么?害得她上吐下泄,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童正君面带怒容,厉声问道。 凤墨涵似乎被吓到了,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座上的静亲王,讷讷不成言。 “君父,怎见得就是涵儿?涵儿送了那么多次都没有事,怎么这一次就出了茬子?她什么都不懂,请君父您多多体谅,别吓坏了她!”凤楚辛开口,态度很是恭敬,话语却带了一丝冷意。 “她是傻子或许不懂,但她身边的人可不是傻子!”童正君身边的一个侍人代她开了口。 “你说谁是傻子?你把话再说一遍!”凤楚辛清冷的目光射向那人,带着冷冽的杀意。那人缩了缩脖子,向后退了一小步,看了看童正君,鼓起勇气说道:“六郡主有病,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终究是没再敢说出那个“傻”字。 凤楚辛微笑着点头,连连说了几个好字。 “辛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静亲王说话了。 “没什么意思,其实他何必怕呢?既然谁都知道六郡主傻,所以栽赃些事在她的头上,想必她也不会辩解了,这人用心倒是良苦啊!”他冷笑道,“可惜打错算盘了,昨天涵儿和我去向母亲请准后就出门了,根本没来得及送糕点去给小落,这栽赃之人怕是失算了,我看她才是真傻,也不打听清楚,还以为涵儿每日都送糕点过去,昨日也不会有意外,是吗?” “你说得有道理,这事不可能是涵儿,纪平,你就不要老追问涵儿了,还有哪些去过夏荷院,你接着查。”静亲王说道。 “王爷,我没说是涵儿做的,只是她虽然没有,可她身边的人知道她这个习惯,难免会利用了她。”童正君这话指的是谁,已经显而易见了,凤楚辛既然也出去了,那么,和她有关的人,只剩了一个,他们的爹爹。 静亲王也听出来了:“思洛不会干这样的事,青航的孙女,也如同他的一样,怎么会……” “世事难料,王爷,他恨你,对我凤家的后人……” “你住口!”静亲王忽然发怒了,“此事我会追查,定会给青航一个交待,你不用管了,你们都下去吧!” 没想到一场三堂会审就这样草草收场,凤墨涵觉得无聊,站起来随着凤楚辛往外走,边走边旁若无人地打了个哈欠,童正君对着她大张的口瞪了一眼,一脸嫌恶地与她擦身而过,紧随其后的凤金安却是抱歉地笑了笑,问了一声:“六妹妹没睡好么?” 凤墨涵领教过她的话唠功夫,不敢搭腔,只是点了点头。身后的静亲王却开口唤道:“涵儿辛儿你们俩留下,我有话问你们。” 凤墨涵心头格登了一下,会有什么事? 第一次出手 凤楚辛揽住了凤墨涵的肩,将她整个人护在怀中:“此事与涵儿无关!” 静亲王笑了笑:“我相信你,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还瞒不过我的眼睛!关键是落儿中的毒……大夫说,无药可解!” 说完这话,她怔怔地看着凤墨涵,忆起了一些往事,当年涵儿也不过是个孩子,一夕之间,那么聪明的孩子,曾被皇上夸为神童的孩子,从此成了世人眼中的傻子,她查出了凶手是谁,却无法动那人,只是训斥了他几句,从此这事就不再提起。 她是静亲王,懂得权衡利弊,一个聪明的郡主已经废了,必须培养另一个聪明的郡主代替她,否则百年之后,偌大家业交予何人?何况她自己也有错,才造就了当时的事态,童正君虽狠了些,他的姐姐却是当朝右相,静亲王所倚仗的地方还有很多,况且不狠之人,做不了静亲王府的正君! 除了凤墨涵,余下的五个女儿,当时一测之下,出色一点的也就是老三金安了,加上她有个厉害的父亲,她的父亲又有个厉害的后家,于是世女这位,顺理成章地定下了她,而这位置,本来该是涵儿的……这孩子成了这个样子,风采依旧异于常人!她永远是静亲王府最聪明的郡主。 “过来!”她对凤墨涵招了招手,脸上浮起一丝温和的笑容,“告诉娘,昨日在外面玩得可好?” 凤墨涵拉着凤楚辛走近,安静地点了点头。 “坐下吧!”静亲王看着这几乎是形影不离的两兄妹,点了点头,“辛儿,你照顾妹妹,照顾得很好,娘很高兴。” “这是我份内的事!”凤楚辛说道。 两人的说话并不平和,凤楚辛像只刺猬,竖起了浑身的刺,防着静亲王突然发难。静亲王在心头苦笑,这孩子因当年的一失,从此后把这个妹妹保护得跟什么似的,她是他们的母亲,难道也会对他们不利?凤楚辛为了妹妹学了一身功夫,只为了不让她再被人欺负,而功夫,本不该是男人学的。他还为了凤墨涵一拖再拖,请求父亲不要将他许给人家,为这事,本不理静亲王的齐思洛找过她几次,回绝了一门又一门好亲事,她不忍为难他,凡是他的要求,她都同意,只是不知道以后凤楚辛怎么嫁得出去! “我问你,你要老实回答!涵儿,你是如何认得四公主与七皇子的?”停止了乱糟糟的思绪,静亲王正色问道。 凤墨涵眼中无波,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与凤元恩和步青澜他们谈话前,她可是将张李两名侍卫指派在外面大堂,没有跟了进去,而即便是那两人知道了凤元恩他们的身份,这一直以来那两人都守在她身边,哪里来的机会告诉静亲王?她又是如何知晓这事?这时凤墨涵方才恍然大悟,她说的这府里的事瞒不过其眼睛,看来是真的了,除了张李二人,恐怕跟在她与凤楚辛身边的,还另有其人,只是躲在暗处,没有让他们发现而已。 既然知道瞒不住,索性不瞒,眼角瞟了凤楚辛一眼,让他回答。凤楚辛刚要开口,静亲王又出声了:“辛儿不必每次都代你妹妹作答,让她自己说,你在客栈不是说得很顺溜么,这会儿还想在我面前说什么不方便?也别给我扮口吃,听得闹心!” 原来连这她都知道了!凤墨涵索性大方地一笑,将结果慢慢道来,对和步青澜的相识,却是草草带过,事情过了六七年,静亲王相必也查不出什么来。 听完陈述,想是与自己掌握的情况差不多,静亲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问道:“涵儿少时就很聪明,如今身子康复得差不多了,可愿意为母分忧?” “娘指的是……”凤墨涵问道。 “到书房来帮我看些东西,顺便也提出你的意见。”静亲王说道。 “我身子虽康复得差不多了,但大夫吩咐过,劳累不得,母亲是知道的,我还想活得长些,多看看这月国的锦绣江山,在别院的这几年,只出行过两趟,都是冬日到南边去休养,北西东,还有三处我都没去过。”凤墨涵微笑着看向静亲王,没说出“拒绝”两个字,却是处处透着拒绝。 静亲王看她骤然间神色一下变得萧瑟,人虽在眼前,却像是与她隔了千山万水,想起大夫说过的话,一时也无语,长叹一声,自家也觉得有些急促了,她都说了活不了几年,生时只想要份自由,活得安乐,又何必逼她! “罢罢罢,随你吧,是我多想了。”静亲王挥了挥手,让凤楚辛与她出去。 凤楚辛始终听着两人谈话,没有开口插过一句,闻得此言,眼带笑意揽过凤墨涵,带着她往外走。 静亲王颓然向后一靠,伸手揉向眉心,恁大的重担,原有长女永乐替她分担,如今她去了,剩下的五个女儿中,却找不出一个来代替她的位置,或者说是没有人愿意来替代她的位置。老天总跟她作对,但凡聪明的女儿,她总是留不住。 金安少时是聪明的,静亲王本以为她可以替代凤墨涵,越大越发现,这个三女儿的性子一点也不像父母,她很聪明,却把聪明用在了别的地方,琴棋书画在京中难遇敌手,却是只吟风月,镇日里花天酒地,正事不管,荒唐事倒做了不少。不过能把名满天下的无尘公子招进静亲王府,拉拢了荣氏一门,这也算是她的一桩功德了!也不知她说的“若得无尘,便舍了锦衣玉带,作一布衣又何妨”是如何传到了皇帝耳中,竟然惹得她那位皇姨娘笑不拢口,一句“既然爱美男爱到连富贵荣华也不要,朕便让她如愿以偿”,金口一诺,便要指了荣慕枫给她,只是这旨意还未曾正式下成文书。昨天荣氏姐弟上门,想来也是听到了风声,先来走走亲戚。 凤墨涵到了门口,忽然转过身来,对静亲王说道:“墨涵无力,但却可以向母亲推荐个人选。” “哦?”静亲王直起了身,“你且说说。” “四姐长瑗!” “长瑗?”静亲王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安静沉默的身影,在人群中,她总是站在最后,带着一丝羞怯的笑,和墨涵有些像,都长得像男孩儿,没有女儿家的刚强。“她么……太过怯懦,行吗?”静亲王不敢肯定。 “母亲既然说了这府里的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看看不就知道了!”凤墨涵含笑而出,其他的让静亲王自己去考量吧! 凤长瑗,那个很多年前在她的床边哭泣的女孩,她记得很清楚,那双大得几乎占了半张脸的眼睛里滴出的泪,曾经落在凤墨涵的手背上,带着些温热,久久不散。 静亲王身边,强势的郡主都没有好下场,那么换一个处处退让的郡主出头呢?凤长瑗并不怯懦,凤墨涵最明白的,那是明哲保身,父亲只是个侍宠的,她在这样的家庭,不显眼才是最安全的,只是,退得太多了,后面如果是悬崖,难道也要继续退下去? 凤墨涵听父亲和云侧君前些天闲聊时说起,近年雪域出了一位才智过人的王,统一了各部,不断马蚤扰月国边防,雪域人兵强马壮,月国吃了不少亏,边城原本商贸往来频繁,已成富饶之地,现今却因雪域人的出现成了荒城。 朝中人一派主战,一派主和,主战派开始领先,派了月国最厉害的战神——大将军林之郁出马,浪费了不少粮草兵马,却是三战三败,无一点起色。朝庭统一中原不算太久,只适合休养生息,不适合再战,皇帝于是偏向和亲,听说雪域王是位三十不到的年轻女子,还未娶亲,与其两边战火连连让百姓受苦,不如结成姻亲,以物易物,共拓发展。 皇帝可能不想让自家儿子到雪域去受苦,于是决定在宗亲中选个世子封为皇子嫁去雪域,宗亲中待嫁男子并不多,数来数去竟然只有两位,最巧的是都出自静亲王府,就是凤墨涵的哥哥凤楚辛、弟弟凤长波。 凤长波与四姐凤长瑗是一父同胞的亲姐弟,凤长瑗对这个弟弟疼爱有加,从来不舍得让他吃半点苦,小伙子今年刚满十五岁,说起来也还是个孩子。听父亲的意思,静亲王答应过让凤楚辛一直呆在凤墨涵身边保护她,以后凤楚辛的事,要由凤墨涵说了算,那么看来,能嫁去雪域的,便只有凤长波了。长瑗要是想保护这个弟弟,她得有和静亲王谈话的筹码,凤墨涵不知道这能不能帮到她,不管如何,那一滴泪的恩,她就只能报到这里为止,她不是圣人,多的,付不起! 出了大门,两兄妹直接去了云侧君的院子。父亲一见他们便皱起了眉:“在这里不同于别院,你们兄妹俩,别只想着到处乱跑,若是出了事,爹可怎么办?” “爹爹,不会有事的!”凤墨涵上前抱了抱他,立时松开了手,来到云侧君身边,他和孩子的爹正并肩守在床沿,不住地落泪。 “云爹爹,你让一下,让我看看小落。”凤墨涵低声说道。 小落的爹抬起头来,目光凶恶地盯着凤墨涵:“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在小落吃的东西里放了什么?她就要死了,她死了我也要你偿命!” 看着那一向温和的男子变成了猛兽扑过来,凤墨涵吓了一跳,侧身一闪,那男人扑了个空,被后面的凤楚辛一把制住。“想救你女儿就给我闭嘴!”用手捂住了他的手,凤楚辛不耐烦地吼道,“涵儿对落儿的好是谁都看在眼里的,她怎么会对小孩子下手,你疯了,别中了别人的计,只要你听我的别乱动,孩子一定不会有事!” 男人先是愤恨地看着凤楚辛,听他说完,眼中的绝望已被希冀代替,等凤楚辛放开了手,他急忙问道:“你们……真的能救落儿?” “涵儿一身医术,得自我师傅真传,天下有几人能及?不过你既然说孩子是她害的,咱们不救也罢!”凤楚辛冷声说道。 凤墨涵惊讶地抬头看去,凤楚辛对她眨了眨眼。不可能啊,他不可能知道自己会医术,难道没有瞒过这个兄长?久病成医,这句话真是有道理,她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个病秧子,人类最大的敌人就是疾病,尤其是在这种科技极度不发达的地方,为了健康着想,她在治自身的同时,将梦绮所说的,全部记了下来,并且在她离去前,偷了那本她随身所带的医书,后来又四处搜览上古及当世医作,自学成才。她相信做这一切,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可是凤楚辛这是什么意思? “真的?涵儿你能解了落儿的毒,你什么时候跟着梦……师傅学的医,爹爹怎么不知?” 看着齐思洛一脸不解,凤墨涵更是肯定了,这件事不会有旁人知晓,更加不明白凤楚辛为什么这样说。不过两兄妹的默契是从小培养成的,哥哥要演戏,她便陪着就是,于是点了点头。 “我相信不是涵儿做的,那糕点不是她送来的!”一旁的云侧君开了口,“谁都可能害咱们的落儿,只有思洛的孩子不会。” 凤墨涵看他起身与父亲两手相握,眼中惟有信任,一如当年的她和阿丑,心中不禁动容,就为这一份信任,她也一定要救落儿。坐到床前为落儿把脉,凤楚辛也过来,站在她的身边,背对着众人,他伸手对她比了个两兄妹常用的手势。 凤墨涵收起手,对云侧君说道:“确是中毒,云爹爹,落儿吃的糕点可还有剩,让我看看。” “还有还有,在这里!”落儿的爹爹一听,赶紧将剩下的糕点拿了过来。凤墨涵掰开闻了闻,又用指甲挑起一小撮尝了一下。 “是醉仙子!毒性很厉害,中毒后会呕吐、腹痛如绞,脉博跳动加快,浑身会发冷、下痢,昏睡不醒,重症会就此昏睡而亡。” “对对对,落儿就是这症状,六郡主,她还有救吗?求求你救救她,刚才我是急昏了乱说话,我给你赔罪。”落儿的爹爹一边说,一边跪了下来。 “姐夫别这样,落儿中的毒所幸量少,我开副方子你按方抓药,连服三剂就没事了。”凤墨涵忙拉起他来。 “没想到涵儿这么厉害!谢天谢地,思洛,涵儿真是落儿的贵人啊!”云侧君又手合十笑道。 凤墨涵微微一笑:“什么贵人啊,云爹爹,你忘了我是落儿的姨娘,她娘不在了,还有我这个姨娘疼呢,我要不答应,谁敢带了她去!” 云侧君点头称是,父亲欣慰地看着她,眼中的惊异已被喜悦取代。 “我还是不放心,干脆药我亲自去抓,有些药不好找,份量也怕药铺的人弄错了,一点差池也不能有!”凤墨涵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涵儿。”其他大夫都束手无策,云侧君听到她保证落儿没事,如何不相信她。 回过头,对上凤楚辛惊讶万分的脸,凤墨涵的声音带了一丝冷意:“哥哥,你和我一道去!” 多了个情报员 小心地注意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到人,凤楚辛亦对她摇了摇头。凤墨涵明白,静亲王一定在她身边派了人跟着,所以才会知道一切,这会儿那人估计又去复命了,因此还没回来,她若要出府,林管家自然会派其他人跟随。静亲王此意即使是关心她,她也不领情,老有人跟在后面,连点儿隐私都没有,实在是让她很不舒心。 凤楚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涵儿,不舒服吗?你……” “趁跟踪的人未来之前,我们从后院出府。”她说。 “好!”凤楚辛弯下腰来,将她背在背上,一个纵跃向后院掠去,速度奇快无比,不过片刻功夫,已出了静亲王府的后院。凤墨涵从他的背上下来,直接拐过街角,向前走去。 “涵儿,等等我,你不知道药店在哪里!”凤楚辛追了上去。 “我是尽得梦绮师傅的真传,鼻子一闻就知道哪儿有药味,如何会不晓得药店的位置?”她眯了眯眼睛,“嗤”地一声轻笑。 “涵儿!我……”凤楚辛紧张地握住了她的手,“你怎么……” “哥哥奇怪我为何真的懂得医术么?久病成医,原也不想瞒着哥哥,为了自己能活得久些,这些年看了太多医书,想忘也忘不了,只是涵儿不是善卖弄之人,懂就懂了,何必张着嘴到处说。倒是哥哥,什么时候‘知道’我有这门技艺了?” 她把“知道”两个字咬得重重地,直瞪着凤楚辛,语气里隐含失望。 凤楚辛眉峰一紧,双手改为握住了她的肩,急急解释:“涵儿别生气,我那样做,她是为了你……” 凤墨涵悲哀地看着他:“为了我吗?我什么也不需要,哥哥,不要为了我,我承受不起!我自问不是善人,可那是你的亲外甥女,你就下得了手?她一个孩子,又没有做错过什么,你知不知道,看到她我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你们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不要伤害无辜的人可好?” “涵儿,我有分寸的,那药并没有要了落儿的命,不是吗,我知道如何解。” “醉仙子的分量最难把握,你有分寸?你可知只要一点点差池,那孩子就没救了?如果我不会解法,今天你怎么救她?凭你手中的解药吗?要知道你若拿得出解药,焉知没有人会怀疑是你做的手脚?这王府中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咱们两个身边,不是总有影子跟着?何况只要再过一刻钟,毒就会深入五脏,你纵然能够救落儿,她也将终身瘫在床上,那还不如死了!” 若是说到凤墨涵对谁还会有真情的话,就是那个没了娘的孩子,她是真心的疼惜,所以凤楚辛虽说是为了她,也忍不住要生气。 “不会吧?落儿会瘫了?你不是说她不会有事吗?”凤楚辛忙道。他紧张,只是怕妹妹难受,怕万一那个孩子出了事,凤墨涵会怪他,对他来说,王府任何人的死活,都没有这个妹妹重要。 “刚才我已经想办法封住了她的经脉,毒不会攻心,你的解药不能拿出来,我们先去抓药。”凤墨涵说道。看他着急,终是不忍心骗他。凤楚辛不知她是怎么封了落儿的经脉,见她脸色不佳,急匆匆地往前进,却也不敢再问。 来到京城最大的药铺,凤墨涵将药一一配齐,拣了六副,药铺老板包好后,用根绳儿给她拴着。往回走的路上,沉默了半晌,她问道:“为什么?” 凤楚辛明白她所指为何,答道:“你没有送糕点过去,一查就很容易查到,继续查下去,就会知道那糕点是金安郡主的人送去的,不管是说她想嫁祸于你,还是她自己要害落儿,都会令她陷入僵局。” “你一定是买通了她身边的人吧,或者说,她身边早就有你安插的人?”凤墨涵叹道,“这样做又有什么意思呢?” “世女的位置,本来就是你的,她凭什么!只有你有资格坐那个位置!”他语带怒气。当年的事虽说查不到任何证据,可是他怀疑就是童正君做的,凤墨涵当初太过耀眼,太过受宠,只有她不在了,静亲王才会注意到凤金安的存在。 凤墨涵微微一愣,心中说不感动那是假的,重新拉住了他的手,她柔声说道:“哥哥,不要做这些事了,那个位置我一点都不在乎,若是想要,我随时可以拿回来。我只要爹和你,我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行,何必让那些俗事来扰了咱们的心!你不要怪我,我也是……怕你受到伤害,一时气急!” 凤楚辛握住了她的右手腕:“涵儿,你放得下,我却是不甘心,我不甘心!” 凤墨涵微微挣开,反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不说这些了,哥哥,我累了,你背我吧!” 如同来时那样,凤楚辛背着她回到静亲王府,他们直接去了夏荷院,马上吩咐下人煎了药给落儿服下,服药过后两个时辰,落儿就醒了过来。凤墨涵亲自喂她喝了些稀粥,也不知在粥里加了什么,又让她沉沉睡去。 “我看这段日子就让涵儿住在这里,也好就近照顾落儿,待落儿好了再回去。”齐思洛对云侧君建议道。云侧君当然是巴不得,有凤墨涵在此,他的心便稳了不少。于是凤楚辛被父亲带了回去,凤墨涵则留了下来。 这一住就将近半个月,静亲王每天都会过来看看落儿,每次来,都会带给夏荷院的人不少赏赐,其中尤以凤墨涵的最多。天渐渐冷了,静亲王赏了一件白狐披风给她,披在身上,纯白无瑕的狐毛将颈部整个围起来,又暖又柔,十分地舒服,凤墨涵很是喜欢。 “这是使者从雪域带来的,听说白狐毛只有王族能配饰,皇上赏给了我,你身子不好,禁不得冷,娘便将它送给你了!”静亲王亲手为凤墨涵披上披风,满意地点了点头。 凤墨涵微笑着道谢,眼睛瞟向跟在后面的四姐长瑗,静亲王终是采纳了她的建议,将长瑗放在了身边,开始培养。长瑗对上她的目光,微笑着点了点头,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凤长波……难道不用嫁去雪域了?怎么她一点也不担心? 侍卫来报,说宫中有事,请静亲王去一趟。回过着来,静亲王说道:“难得你们姐妹能聚在一起,长瑗就留下来陪涵儿说说话,今日就在这夏荷院开席,我去去就来。” 云侧君听见,心中欢喜,忙命人传令下去,晚上静亲王要在夏荷院用膳。 凤长瑗待无人时,向凤墨涵作了个揖,说道:“一直以来不曾好好谢谢妹妹,谢谢你在母亲面前举荐我。” “你我是姐妹,有什么好谢的!”凤墨涵抿嘴一笑,“我不是这么提一提,母亲用不用你,还得看姐姐自家的能力,看来,你应该是做得不错!” 凤长瑗摇摇头:“都是血亲家人,母亲和我相处几十年,却比不得妹妹,你我相处的时日不多,却就你看出来长瑗是何等样人,这也算是知遇之恩了。” “再说再说,牙都要酸掉了!”凤墨涵笑道。 “也是,自家姐妹,咱们不计较,我只是要妹妹知道,长瑗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我如何对待长平和长波,便也不会两样待你,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所以妹妹不要跟我客气,若有什么需要,长瑗帮得上的,尽管说。” 凤长平是凤长瑗的双胞胎妹妹,可能因为在胎里时营养都被凤长瑗给吸收了,从小长得又瘦又小,资质也平平,到了如今两姐妹都行过冠礼了,她却还像个小孩子,想嫁给凤长瑗的京中男儿亦有不少,凤长平却是无人中意。 听她如此说,凤墨涵点了点头,玩笑道:“我不会跟四姐姐客气,母亲若有什么好东西赏了你,你可得记着我!” 凤长瑗真挚地说道:“那是当然!”她自从跟了静亲王议事,整个人不似先前的懦弱,焕发出了一种自信的光采,她本来就长得俊,这下更是显得漂亮。 话锋一转,凤墨涵说道:“只是,姐姐也要小心呢,这王府也邪了门了,有点能力的郡主,似乎都比较短命。” 凤长瑗见四下无人,凑到她的耳边说道:“是啊,不过这些话妹妹不要当着其他人讲,怕招来祸端。你知道吗?母亲派人查下来,昨日有了结果,下毒害落儿的,竟然是三姐的手下,童正君气极了,直说是有人陷害,三姐也说毫不知情,那名手下却供出是她指使的,还想将这事嫁祸给你,母亲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三姐禁足一个月,那动手之人则直接杖毙。” “死了吗?”凤墨涵声音不变,藏在袖中的手指却微微发抖。 “当然死了!”凤长瑗说道,“你相信是三姐做的吗?其实三姐不像那种狠心的人,没准是她爹做的,这一来却害了她!不过,母亲看在童相的面上,也不会对她惩罚得太过,唉!有个有财有势的姑母,真正是三姐的福气,这事若是换了咱们,可就……” “咱们,咱们会做这样的事么?”凤墨涵笑道,没有人怀疑凤楚辛,她终于松了口气,只是可怜了那被活活打死之人。 “当然不会!”凤长瑗一愣,回应道,“对自己的亲人下手,还是个小孩子,令人不齿!三姐的夫郎连生了几个儿子,这次听说又怀上了一个,想来这胎,应该是女儿了!落儿很快就会有个妹妹了呢!” “那不正好,多几个小姑娘,这府里更热闹了!”凤墨涵笑得真心。 凤长瑗看着她,张了张嘴又闭拢,犹豫着没有再开口。凤墨涵却看得明白,说道:“四姐姐还有什么话,只管说,咱们姐妹间,还有什么不方便的?” 凤长瑗尴尬地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就说了,妹妹你也别难过。林将军之子林青儿,你回府时母亲不是向林家提了亲,要娶给你作夫郎吗?谁知道他见过你后不愿意了,回家将你说得很不堪,林将军的母亲很疼爱这个唯一的孙子,于是当天就随了林青儿的意,向母亲提出退亲。” “哦!是这样!”凤墨涵沉思着点了点头。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让静亲王给她退了亲,却原来林青儿提出退亲,还在她之前,也怪不得静亲王会对她态度一下那么好,想来是觉得这个女儿可怜,残了废了,都没人愿意要吧! 凤长瑗看了看她的脸色,并没有什么波澜,便继续说道:“不过下月初三,林青儿却要嫁入我们家。” “嫁金安么?这也没什么,那门亲事我也不愿,我知道他喜欢的一直是金安。”凤墨涵笑了笑,自己不要的,当然不会觉得难过,长瑗倒是为她多虑了。 凤长瑗见她笑得开心,不似作伪,心头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我还怕他嫁进来,妹妹见着了,难免会不方便,而且婚礼上,你作为小姨,新郎还得给你敬茶呢。” “放心吧,我不会把热茶泼在他的头上!”凤墨涵笑道,“不过奇怪,三姐不是要娶无尘公子吗?怎么倒让林青儿先进了门?”忆起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凤墨涵觉得有些口干,端起茶喝了一口,觉得那人就如眼前的茶,碧莹莹的,清新可人,不掺一丝杂质。 “哦,无尘公子不是棋琴书画无所不能吗?听说他很得皇太君的喜欢,要留他在宫里多待几年,所以要委屈三姐这正夫的位置再往后拖几年,也是为了补偿三姐,所以把林青儿许给了她。本来一女不二君,这是规矩,不过皇太君开了口,林青儿是林将军独子,可不能委屈了他,嫁 半生(女尊)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5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5部分阅读 过来也是正君,将来无尘公子来了,两人以年龄分大小,共侍三姐。”凤长瑗缓缓将其中的因果道来,听得凤墨涵咂舌不已。都能娶那么多侍宠,还要伪君子地说只能娶一个正君,够恶心的! 不知怎的,听到嫁过来的不是无尘公子,她心中却是有些轻快。忽然脑中掠过一个想法,凤金安娶了原本属于她的人,那原属于凤金安的人,会不会将来由自己娶了过来?想想不觉为自己的想法好笑,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些,暗道:凤墨涵啊凤墨涵,你还能活多久?想这么多做什么! 没想到这一举荐凤长瑗,等于在静亲王身边安插了一个自己的眼线,这之后什么事凤长瑗都爱来跟她说,有时候决断不下的事,也会来征求她的意见,请她提供帮助。凤墨涵不禁好笑,自己这一多事,竟然给自己弄了个情报员出来。 桂花树下 过不多久,落儿已经完全康复了,凤墨涵也搬回了自己住的院子,不知是因为养病期间凤墨涵待她太好,还是因为母亲死了一时找不到感情寄托,凤落小姑娘对凤墨涵是特别地喜欢,于是云侧君那里三天两头的就会以各种名目叫上凤墨涵去夏荷院走一遭。 云侧君经常开小灶,做得一手好菜,贪着吃他的,凤墨涵也不推辞,干脆带上父亲和哥哥,光明正大地蹭饭吃。云侧君的屋里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暖暖和和,白天基本上这三父子就在这儿度过,一般是齐思洛和云侧君下棋,凤墨涵和哥哥逗小孩子儿玩,那些服侍他俩的人,原也和这院里的是旧识,各在一处聊着,晚上大家才回到自家院里睡觉。生活如此惬意,正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凤墨涵很是满意。 后院里有一棵金桂,花开得有些晚,这时节满树的桂花开得正好,凤墨涵寻思着与其让它就这样落了,不如弄来泡茶喝。于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她一提议,大家都附和,云侧君说这一来还可以给她做桂花糕吃,于是由她领头,带了大伙儿浩浩荡荡地向后院奔去。 凤楚辛和侍卫秋华、李克贞都上了树去,摘了桂花就用衣襟兜着,兜满一兜就下来,倒在凤墨涵准备好的筛子里,不一会儿就装了满满一大筛子。 “够了吗?涵儿?”凤楚辛在树上大叫道。 “不够不够,再去取筛子,全给我撂下来!”凤墨涵将手卷成个喇叭,冲着树上大喊。 落儿跟在身旁,小孩子觉得这很好玩,跑前跑后,银玲似的笑声飞满了后院。凤墨涵突发奇想,让人搬了筝过来,唤过连儿,命他在树下奏曲。连儿抿嘴一笑,十指一动,悠扬的曲子在院中飘散开来。听曲是凤墨涵的一大爱好,她干脆躺在院中的石椅上,手枕着头闭上了眼睛。 “这孩子,石上凉。”齐思洛赶紧出声制止。 “爹爹,都给太阳烤热了,不凉!”凤墨涵娇嗔地一笑,依旧躺了下去。齐思洛只得摇了摇头,随她去。 “涵儿这样子,若是生成男儿,只怕比当年的你还要风华绝代!”云侧君看了看齐思洛,叹道。 “若是她真生成了男儿身,也许不会吃这么多苦……可是,谁又知道呢?世事无常!”齐思洛看了女儿一眼,眉间一丝忧虑。 “会好的!”云侧君拍了拍齐思洛的手,“不是说话已经恢复了么,现在看来,人也依旧聪明,身子么,慢慢养着,没准哪天就好了,你也别太过担心。” 连儿一曲奏完,树上的桂花也给摘了个精光。凤楚辛兜着最后一兜桂花下地,嚷嚷着妹妹真会折磨人,大家都在忙就她一个人偷懒。凤墨涵坐起,拍拍身上的尘土,慢慢悠悠地走过去端起筛子,爬梯子上屋,将桂花晒在屋顶上。 “后面的活儿就我一人干了,哥哥尽管偷懒去,我不求你了。”她站在屋顶说道。 凤楚辛一见唬了一跳,忙着叫唤道:“我来我来,这些粗活儿让哥哥干就好,涵儿你快下来。” 凤墨涵站在梯子上朝他做鬼脸:“我偏不下,你拿我怎么着?”不仅没下来,反倒越往上去了,她准备上去踩踩这静亲王府的瓦结不结实,结果刚坐够着屋顶,脚踹得用力了些,梯子没放稳,一个歪偏倒了下来。 凤楚辛见她只一只手吊住了屋角,急得脸都变了,说道:“你别动,我抱你下来。” 一个人影快如闪电,赶在他之前掠上了屋顶,将凤墨涵给抱了下来。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凤墨涵惊呼道:“啊!怎么是你!” 步青澜的眉梢眼角都带着笑:“你自己抬头看看,可不止一个呢!” 凤墨涵站稳了双脚,向后看过去,腆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么糗的事,竟然给许多人看到了!与步青澜一同来的,除了静亲王、凤元恩、崔家两姐弟,竟然还有荣尚书和无尘公子。她看到无尘公子荣慕枫正睁大了眼,惊愕地看向这边,脸上顿觉有些发热。 “多谢多谢,小青,多亏了你,才没让这丫头掉下来。”凤楚辛上前,对步青澜道谢。 凤墨涵这才发觉自己还靠在步青澜的怀中,赶紧退开两步,瞪了凤楚辛一眼,要不是为了逗他,自己也不会这么狼狈,小声嘟囔着:“都是哥哥害的!” 凤楚辛陪着笑,连说是自己的不是,牵着她的手,赶紧向走过来的静亲王请安。 “这又是在搞什么?”静亲王问道,“也不仔细些,万一摔坏了怎么办?还不谢过你七皇兄!” 凤墨涵点了点头,这才想起步青澜现今成了自己的堂兄,偷眼看过去,他清澈的眼底泛着微波,带了丝狭促正盯着她,嘴角尤自挂着笑容,并未出言制止,想是等着她叫这声皇兄。 “谢谢七皇兄!”凤墨涵无所谓,不过称呼一声兄长而已,还能给他占了多大便宜?响亮地叫了一声,正正式式地对着步青澜鞠了个躬。 “咳!六妹妹不必多礼!”步青澜见她如此,反倒自己不好意思起来,微红着脸扶起了她。打量着她没有初见那日那么清减,想来在这府里日子过得还不错,他心中方始松了一口气。 自从那日客栈一见,步青澜回去后老想着凤墨涵,儿时相处的一幕幕不断在他眼前闪过,两年,他竟一直没看出她是个女子,这也难怪,谁让她长得那么好看!。第二日便求了四公主带他出来,结果却只见到了她的留书。宫中规矩繁多,这之后凤元恩被皇上指派了公务,整天地忙,没机会带他出去,他作为皇子,不能随便出宫,即便在宫中行走,身后也是跟了大大小小的一长串人,这半个月来,他满脑子里都是她的影子。 现在终于看到了她,见到她身子骨似乎强健了些,步青澜很是欣慰,可又见她玩得挺开心,并没有想起他,连声问候也没有,心里就有了一丝怅然,原来她并不像他那么念着两人的情谊! 凤墨涵这时已与众人见过了礼,都是见过的,倒也不拘束。 静亲王留下一句“让他们年轻人自家玩去”,便带着自己的两位夫郎离开了。她一走,说话的气氛又轻松不少。 凤元恩与荣尚书、崔宜春皆是京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平时难得相遇,这会儿一亲近,难得观点相近,索性围坐在树下,继续各自感兴趣的话题。凤楚辛和崔宜冰、步青澜都见过,取新摘的桂花泡了茶,招呼着两人喝,对荣慕枫,因着那是金安的人,他心中始终不大待见,竟然没理人家。 荣慕枫也不以为意,独自迈步,打量着后院的秋景,他穿着宽袖长袍,风乍起时,衣袂被吹得扬起,配上那云淡风轻的面容,飘飘若仙。凤墨涵对座上几人的谈话都不感兴趣,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悄悄打量他,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人,却像是一幅画。 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荣慕枫回头,对着她微微一笑。这下凤墨涵不好不予回应了,站起身来,走过去问道:“公子不坐下来喝杯茶么?” “慕枫正想请教郡主,为何不让这花自谢枝头,却要将它摘下?” “自谢枝头多可惜,摘下来,或可做成香囊,或可做成茶,或可做成糕点,原本只有鼻子可闻到的香味,可以留在身边薰衣,可以吞下肚腹让人更鲜活地记忆,不是比零落成泥碾作尘的结局好得多?”凤墨涵答道。 “哦!”荣慕枫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倒是六郡主想得周全!对了,还未恭喜郡主,听说你身体康复得不错,应该没有大碍了吧?” “谢谢!说话没大碍了,公子也应当听得出来。”凤墨涵笑道,没有提其他。 “六妹妹!”步青澜来到两人身边,“听堂兄说你喜欢听筝,无尘公子的曲子可是一绝,这里既然有现成的,何不请他奏上一曲?” 凤墨涵眼睛一亮,希冀地看向荣慕枫:“可以吗?” “有何不可!既是六郡主想听,慕枫恭敬不如从命!”荣慕枫坐到刚才小连所坐的位置,手扣弦上,轻轻一拨,一声清凛的乐声响彻庭院。 “好筝!”他赞道,“看筝识主人,六郡主在这方面的造诣想来也不小!慕枫可请郡主先奏一曲?” “墨涵右手已废,只能听,不会奏,还请公子见谅。”凤墨涵左手托着右手,微笑着说道。 “啊!对不起,慕枫不知!”荣慕枫赶紧道歉。 “不碍事不碍事,”凤墨涵摆摆左手,“能听别人奏乐,也是一桩乐事,对我这种懒人来说,倒也省心。” 荣慕枫冲她歉然一笑,端坐凝神,轻拢慢捻,一曲《清平调》如潺潺流水,如春风拂面,在满是桂花香的院中飘荡,果然是大家,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听得人如痴如醉。一曲末了,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雕虫小技,让大家见笑了!”荣慕枫谦虚地说道。 “如此良辰美景,不如请公子再来一曲,我愿剑舞以和!”凤元恩提议道。 “好啊好啊!”凤墨涵一听赶紧拍手,有美女舞剑,有美男奏曲,这免费的演出岂容错过。 荣慕枫见是四公主相请,也不好推辞,点头领受,重又坐回,转了调式,一曲《破阵子》从指尖流出,隐有兵刃之声。凤元恩抽出双剑,舞得密不透风,款腰轻摆,步伐轻快,和着乐声,该慢时慢,该快时快,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凤墨涵看得张大了口,心中惊叹,这都是人才啊!要是让老k看见,只怕这些年轻人都要被网络到他的手下! “小寅,你的手不是好了么?”步青澜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问道。 “只有你知道好了,别人不知道,”凤墨涵转头与他耳语,“当年害我的人并没有查出来,若是给人知道我好了,你想让我再死一次么?所以,不能说!” 步青澜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右手,凤墨涵挣了挣没挣脱,忽然想到这也算是她的哥哥,没必要将他当作外人,于是任由他拉着。过了一会儿,步青澜见她不动了,“嗤”地一笑,凑近她说道:“小寅装蒜的功夫越来越强了啊!当年我送了你琴和箫,你那么喜欢听,我不相信你会忍住不学,除非……你一早就会了的!那筝你若说不会,打死我也不相信!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改天只有我们两人时,你可得弹给我听听;还有,咱们得约个地方打一架,这么多年没见,好想知道小寅你的功夫成什么样了!” 这算是威胁吗?凤墨涵恶狠狠地瞪向他,那人却一脸无辜,眯着眼笑得像只刚偷了腥的大花猫。 “我若说不呢?”凤墨涵也眯起了眼,微笑着问道。 “你敢说不?我可是你师傅,反正我决定了,就这么定了,你说不也不行!”步青澜耍无赖。 “小青,你可还记得你是个男人,别这么凶好不好?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哼!想娶我也得我愿意嫁呢!我可记得了,是你咒我嫁不出去的,将来若真有这么一天,我就天天追着你,让你养我!” “我才不养你呢,饭量那么大,吃了还不见长肉,浪费粮食!” 步青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忽然收起了笑容,正色说道:“小寅,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若是走投无路了,你会不会收留我?” “你是皇子,只有我走投无路投靠你还差不多。”凤墨涵说道。 “也是!”步青澜笑了笑,“我是皇子,哪里用得着需要投靠你啊!”他伸手摸了摸凤墨涵的头,就像凤楚辛常做的那样。“你若真的是我妹妹,那倒好了!”步青澜又说了一句。 凤墨涵抬起头,看到他的眼神变了,那层清澈没有了,仿佛蒙了一层雾,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才真的像大人了! “你若是有需要投靠我的一天,我一定拼了命也会保你平安,”她抬起手在他的眉心弹了一下,“所以不要做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我看。” 步青澜一刹那间绽开了笑容,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我就知道小寅舍不得我!” 凤墨涵看了看另一边的自家哥哥,摇头苦笑,一个凤楚辛还不够她应付的,又来一个步青澜,这两人不知怎的这么相像,是不是练了武的男儿都会成这个样子,没了身为男子该有的矜持不说,还会装疯卖傻扮可怜,成日里没个正经! 她要出征 凤元恩自尝了凤墨涵的桂花茶后,总喜欢往静亲王府跑,还带了她的姐妹朋友一起来,介绍给凤墨涵认识。 来往多了,凤墨涵也会应邀到别家府上玩耍,每次凤楚辛都会与她同行。渐渐地,凤墨涵与京中年轻一辈的贵族子弟混得熟了,都是年轻人,相处时或谈诗词歌赋,或比剑试刀,倒也热闹。只是凤墨涵从不开口作诗谈词,也不动手舞刀弄剑,只是笑看别人,在一旁为人叫好喝采。 凤元恩是知道她手废了,不能动武,于是支会了身旁的朋友们,也没人对她提出过比武之类的要求。不过静亲王府的几位郡主,从死去的乐郡主到世女凤金安,包括现在出仕,挂了个宫廷司仪女官的凤长瑗,都显露出了才华风流的一面,面容俊到令男儿失色的凤墨涵,虽遭过大难,九岁之前就才名在外,被皇上冠以神童之名,如今眼见恢复得与常人无异,却很少开口,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样儿竟吸引了不少俊秀男儿的目光,难免让某些人心存妒忌,挑衅也就由此引发。 那日是在崔相府上,崔宜春作东,请了不少名流子弟聚会,月国对于男女大防看得不是非常紧,只要有家中长辈或是姐妹陪同,男子亦可在社交场合露面,所以有的男女看对眼儿了,会私下约会,成为情人,也是因为如此,想那林青儿和凤金安才会未婚就勾搭上了,否则哪里来的机会!不过只要不搞出出格的事儿来,最终能成为一家人时,在仕女之中并无人谤议,还会传为佳话。 凤墨涵初闻这些时,觉得这月国还不至于太糟糕,至少还能够半自由恋爱,所以她不拒绝出入这些场合,其实是想给哥哥制造机会。如果真如她所料,自己活不了几年了,死前凤楚辛的守护之恩,兄妹之情,总该报答一些吧?她不愿欠人债,尤其是人情债,莫说来世再报之类的话,这点她最清楚了,来世曾经相识的人能够再遇上的机率,比火星撞地球的机率还要小,至少现在她遇见的人,前世一个也不认识。 凤楚辛总不能因她而耽误一辈子,他始终是个男人,武功再强,在这月国始终是女人的附属,总是要嫁人的,凤墨涵想在这些年轻人中为哥哥物色个好妻主,放心将他托付于人,当然,最好要哥哥自己喜欢。 崔相的府上有个芙蓉园,种满了芙蓉花,现在正是芙蓉开得茂盛的季节,崔宜春于是开了个芙蓉宴,主题当然就是赏芙蓉了。赏的是芙蓉,当然不能只看不说,就命各人以芙蓉为题,作诗一句,无论好坏,作不出来则罚酒,另还要为大家献上一段乐子,或歌或舞,则是随意。 凤墨涵一听就懵了,她哪里会作诗!她知道古诗都是讲究平仄押韵,这月国的诗体,和前世所见的古代格律诗很像,但她一个外来人口,语言都是二手的,作诗?那岂不是自曝其短?以前都是这帮人自我表现,这次竟然喊人人都要披挂上阵,凤墨涵未曾上阵先卸甲,听人念了几句,还没轮到自己,对凤楚辛递了个眼色,便要开溜。 脚步才刚迈出,有人出声了:“哎呀!六郡主,还未轮到你呢,倒想抢先了?既然如此,赵小姐且等一下,咱们先听听六郡主的佳句。” 说话之人正是那对凤墨涵存了妒忌之心的人之一,这个局也是她们先商量好了,撺掇崔宜春设的,本就时时注意着凤墨涵的动向,哪会让她如此容易脱身。 凤墨涵只得收住了脚步,实事求是地说道:“我不会作诗,并无抢先之意,留在此是扰了各位的雅兴,所以先行离开,还是赵小姐请吧。” “六郡主真是谦虚,谁不知你八岁时就被当今圣上钦赐‘神童’之名,你八岁时作的诗,咱们在座的各位都难有几个比得上的,何况是现在。” 正牌的凤墨涵早就不知投胎到哪朝哪代去了,谁知道她八岁时作过什么诗啊!她看了看身旁的凤楚辛,本想不予理会,自行离开,犹豫了一下,仍是停住了脚步。自己倒不打紧,只是如果在这里丢了脸,会连累这个哥哥吧,人家说静亲王府的六郡主是个草包时,难免会连凤楚辛也说了进去,毕竟他是她的亲哥哥。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让她一时无措,那就是无尘公子荣慕枫的存在。那人一双俊目在她脸上逡巡,唇角微微含笑,这座中,谁的诗才他都领教过,没有人比得过他,只有凤墨涵的深浅他从未得知,这会儿也期盼着她的表现。在那样一双目光的注视下,凤墨涵忽然不想退缩了。 十二时所学很杂,她们是特工,为了应付不同的场合,适合不同的身份,几乎任何领域都有涉猎。她记得当初老k派她们姐妹三人去调查一个古诗词研究专家前,子、阿丑和她曾经恶补了三天,因为有阿丑在,她便偷了回懒,手中的书翻了两下就丢一边去了,她记得写芙蓉的诗句,也是有的。经常听到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塑饰”,还有什么“芙蓉生在秋江上”等等,可惜都是说的水芙蓉,也就是莲花,不是她此时相对的木芙蓉。凤墨涵一时卡壳了,后悔当时没有把书看完,现在要想,却是在脑海里遍搜难寻。 见她思考半天并无佳句,有人露出了轻视之色:“看来‘神童’一说,也作不得准,少时聪明之人,长大了未必不是庸才。” 荣慕枫淡淡扫了那人一眼:“这位小姐所说也不尽然,佳句难得,一字一句,皆要经过深思熟虑,且等六郡主多想片刻。” 凤墨涵对他投以感谢的一瞥,伸手揉了揉面前的芙蓉花瓣,那株初见时洁白无暇的芙蓉花此刻竟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听说过芙蓉花会变色,有的一日几变,有的几日几变,看来这也是一株会变色,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句,启口缓缓道出:“怜君庭下木芙蓉,袅袅纤枝淡淡红。墨涵不才,想了半天也就得这一句,各位继续,我还有事,先行告辞!”说完她与主人崔宜春告别,不顾她苦苦挽留,先行离去。 荣慕枫轻轻重复着念了两遍,默然看着凤墨涵的背影走远。 步青澜追了出来:“小寅,真的要走?” “是啊,花也看过了,饭也吃过了,还留下来干什么?那种对花吟诗,对月长叹的事,我并不喜欢。” 步青澜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真是我的知音,我也不喜欢。如今边关告急,这些自以为是的女儿家不思量着如何为国分忧,却在这儿吟诗咏句,胡吹乱捧,把个无尘公子捧上了天。若不是边关将士奋勇杀敌,她们能在这儿安安乐乐游戏人生么!与其在这里伤春悲秋,不如去边关杀敌痛快!” “我记得你从小的志愿就是当月国第一个男将军,如何了?我等着你的愿望早日实现呢!”凤墨涵笑道。 步青澜沮丧地摇了摇头:“我提过了,父亲母亲皆不允,说是别说我朝,就是其他国家也没有如此先例!” “对了,不是说雪域王答应和亲了么,还送了不少礼品过来,怎么你又说边关告急了?”凤墨涵问道。 “雪域人一向耿直,本来是这样没错。谁知那雪域却出了个狡猾的国师,听说就在雪域王帐下听令,之前林将军就是败在她的计策之下。本来前一段日子她离开了雪域,雪域王已经同意了和亲,谁知她突然回来,雪域王就反悔了!也不知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竟然如此狡猾!”步青澜恨恨地道。 凤墨涵这才了然,怪不得四姐长瑗不愁凤长波和亲一事,原来这事已经不用担心了。 “和亲也不是什么好事,一个国家的和平,怎么能寄托在一人之上呢,何况是个弱男子!”她说道。 “对啊,我也是主站派,可惜母亲不让我披挂上阵,否则我一定想办法将雪域王打回苍河以北去,叫她再不敢犯我中原一步!” “这么有信心?领军打仗,靠的可不是一人之力,莫以为你功夫好就行了,还得靠这个!”凤墨涵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雪域王之所以能赢,并不在她的兵马,说起来她虽然兵马强壮,我月国人马却多于她数倍,何以赢不了?就在于她有个好国师,会动脑子!” 步青澜点头附和:“是啊!我也知道,所以我担心四姐姐这次出征会有危险,想偷偷跟了去保护她。” “四公主要出征?”凤墨涵问道,她并未听凤元恩提起。 “是!她说了,可能等不及参加金安姐姐的大婚和你的冠礼就启程,就在这几天了。”步青澜闷闷地说道。 凤墨涵想起崔宜冰来,怪不得他这几日神情不快,眉间难掩忧色,想必是知道了凤元恩要出征的消息,心中为她担心。 崔宜冰暗恋凤元恩,这是谁都看得明白的事,偏生凤元恩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竟然一直大大咧咧的,并没有对他承诺过什么。她到现在还是独身,并未娶夫,是个极难得的妻主人选。凤墨涵对她也颇为欣赏,曾经遗憾她是自己的堂姐,否则哥哥就可以托付此人了。 说起这事,还有一件事是她与凤元恩的秘密,未曾对人说过,就连凤楚辛也不知道。 和凤元恩熟了后,有一日,她实在看不过崔宜冰那楚楚可怜的眼神,想帮他打探一下,于是问起凤元恩可有中意的男子,谁知凤元恩说了一段话,反把她吓了一跳。 她当时是这样说的:“墨涵,自打听七弟提起你,我就将你的样子在心中勾画了一遍又一遍,第一次见面时,你不知道我有多惊喜,惊喜你果然如七弟所说,是个天上少有人间难寻的人,我本以为找到了今生的最爱,谁知道不过一瞬间你就将我的梦想打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恨上天把你生成了女儿,尤其还是我的堂妹!” 凤墨涵知道她不是说谎,第一次她就觉得凤元恩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听她如此说,蓦然明白了她眼中所含的意思。凤元恩明明白白地说了,除非再有个凤墨涵出现在她面前,心中实难容下其他人的影子。 事已至此,凤墨涵彻底无语了,从那以后她再不提相关的话题,就连凤楚辛让她帮忙为崔宜冰牵丝,她也推托了。看来闲事还是少管为妙,管多了容易扯到自己身上。 幸好凤元恩行事坦荡,两人又是堂姐妹,虽然话说明白了,其后的相处也就并无尴尬,只是偶尔凤墨涵对上她若有所思的眼睛,就会想起她那番话,然后自己就禁不住心头一番恶寒。不是她自恋,不过她总觉得凤元恩的眼光还是不大对劲,所以听说她要出征边关,想到有很长的时间不用看到她的眼神,心头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只是想到崔宜冰,又为他感到惋惜,其实崔宜冰也是个俊俏男儿,又是崔相的公子,配凤元恩也配得上,可惜一个是落花有意,一个是流水无情。 “你回去转告四公主,走之前抽个空,我在清客居给她践行。”凤墨涵对步青澜说道。 “好,小寅,我一定转告她!” 过不了几天,果然下了圣旨,令四公主凤元恩为征北将军,坐镇雪域边防。凤墨涵在清客居订了一个雅间,为凤元恩践行,人还是那几个人,就是和步青澜第一次见面时这几个。 清客居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临水而建,客人若是喜欢,还可移舟湖上,在画舫上看两岸美景,这里所聚皆是达官贵人,她要了一个楼上的雅座,座中还有个屏风隔着,屏风后摆放着文房四宝,琴棋书画,给客人玩赏。 谁剽窃了谁 “四公主,我祝你旗开得胜,早日归京。”崔宜冰端起酒杯,与凤元恩碰了碰,一饮而尽。 凤元恩是去打仗,不是去游山玩水,刀剑无眼,虽然她是将军,但这一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默。 凤墨涵看了看崔宜冰,对他递了个眼色,她为这个痴情男儿感动,经不过凤楚辛一再相求,决定帮他一把。崔宜冰领会,站起身来,略微紧张地攥紧了手,对凤元恩说道:“四公主,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谈谈,咱们到屏风后说,行吗?” 凤元恩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大家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崔宜冰一时就白了脸,默然不语,站在那里不作声。 唉,真是个傻瓜!别人拒绝就不继续下去了,再求啊,凤元恩其实心很软,多求求她就行了。凤墨涵在一边为他着急,崔宜冰却是不敢再上前,她只得站起身,一手拖一个,将两人往屏风后面拽去,边走边说:“哎呀呀,四公主可别推辞了,咱们可都单独有话要给你讲,宜冰先说,后面就轮到我了!” 说罢出来,留那两人在屏风后面,自顾自招呼了大家喝酒玩笑,为了里面的人着想,她还故意把声音提得很大,与步青澜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嚷嚷,好不热闹,遮盖了里面的低声细语,不至于让人听见。 不一会儿凤元恩和崔宜冰出来,崔宜冰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凤元恩的脸色却有些怪异,她冲着凤墨涵喊道:“六郡主要和我说什么?现在轮到你了!” 凤墨涵也不客气,拉着她的手就转进了屏风后面,开口直接问道:“他跟你说了?” “你……莫不是你安排的?宜冰一向怯懦,不至于突然变得这么大胆。” “你没听过一句话么?爱情使人勇敢!”凤墨涵嘻嘻笑道。 “墨涵,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何必让我为难?” “我们的四公主有这么铁石心肠吗?你不知道听说你要走,那人不知如何伤心,昨儿就哭了一夜,没看到他眼睛还肿着吗?你就这么忍心?” “不忍心又如何,你明知道我对他只是怜惜,一向拿他当自家弟弟。” “有怜惜便好,胜过一点感情也无,元恩,”凤墨涵没有叫她公主,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你不说清楚,他便一直抱着希望,这样拖着,也是害了他,所以不管结果如何,说明白了,总是好些。你们怎么谈的?” 凤元恩无奈地笑了笑:“宜冰比你想像的要固执,其实他很聪明,应该早就明白我的意思,你何苦让他挑明了,令我难做?我说得很清楚了,他却依旧执迷不悟,他说,我不喜欢他那是我的事,他喜欢我那是他的事,他不会烦我,叫我也不必管他,只是这一去隔了千山万水,前路坎坷,他要我答应他好好保重,还要我先别急着拒绝,回来再给他答案,他会一直等我!” 凤墨涵一拍手,赞道:“好一个重情重义的男儿,元恩,可惜他的心只在你身上,看不到别人的好,否则我可就年掺和一脚了,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其实那些话,都是她教崔宜冰说的,她预想了凤元恩的各种反应,并想好了应对之词,让崔宜冰照着说。 “墨涵认为,这是福么?”凤元恩叹气,“丫头,你道我不晓得这主意是你出的?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认真地考虑。” “我就知道四公主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凤墨涵笑道,“对了,宜冰还准备了一首曲子,为你送别,咱们撤了屏风,让他来吧。” 撤下屏风,招呼崔宜冰过来,凤楚辛抚琴,步青澜取下墙上所挂之箫,与他琴声相和,崔家冰表情中带着淡淡地忧伤,轻轻唱道:“相见难,别亦难,怎诉这胸中语万千。我柔情万种,她去志更坚,只怨今生无缘。道不尽声声珍重,默默地祝福平安。人间事常难遂人愿,且看明月又有几回圆,远去矣,远去矣,从今后梦萦魂牵!” 凤墨涵想了好久才想到这首歌,歌词浅显易懂,又比较接近这个时代的演唱风格,最好的,是能表达崔宜冰的感情。以前伤春悲秋的子最爱听这些伤感的情歌,她们住在一个屋里,经常听,便被迫记了下来,想忘也忘不了。她相信凤元恩听了,一定会感动。果然,听着听着,凤元恩的眼中忍不住涌起了泪光。 崔宜冰的嗓音很好,低沉而有磁性,一曲唱罢,余音绕梁,令人回味不已。他侧过身过,将头抵在窗棂上,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中滑落,凤楚辛推了凤元恩一把,使了个眼色,带着大伙儿悄悄撤出,屏风又竖起,只留了那两人在里间。 “宜冰!”凤元恩上前,温柔地抬起了那满是泪水的脸,“我该拿你怎么办?我……我其实拒绝你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我比不上他们,四公主这么好,要无尘公子那样出色的男子才配得上你,是宜冰自己不自量力……” “胡说,你不用和别人相比,你已经很好了,就这曲子,我想没人能唱得比你更好了!我是怕这一去与雪域王交战,不知生死……” “不要!”崔宜冰掩住了她的口,泪水落得更加厉害,“不要说那个字,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我会祈求神灵,让所有的苦难由我来替你承受。” “傻瓜!”凤元恩笑道,“你也要好好的,不要胡思乱想,如果……能活着回来,我娶你!” 崔宜冰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看着她,被泪水浸湿的眼珠黑又亮,慢慢地,唇角微动,绽放了一抹动人的笑颜,竟是无比地美丽。 凤元恩低叹着将他搂入怀中,闭上眼在心中说道:墨涵,如你所愿!今生她注定无法正大光明地去爱那个人,那么,就让她好好爱这个她替她选的男子吧! 再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凤元恩一脸带笑,崔宜冰俊颜晕红,不用想也明白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凤墨涵知道大功告成,开心地与哥哥和步青澜各击了一掌。 崔宜春学着他二人抬起手来,被凤元恩一巴掌拍了开去:“去去去,你这个姐姐当得不称,人家朋友都出手了,你什么表示也没有,一边儿去!” 崔宜春委屈地说道:“我男孩儿家的心思,我怎么猜得到这么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粗枝大叶的,还有啊,即便是知道,以你的性子,我敢跟你提吗?” 大伙儿哈哈大笑,凤墨涵笑道:“听说宜春姐姐也还未娶亲,怪不得她,她于这情字上,看来还不如宜冰来得明白。” “小鬼头,你还未加冠呢,懂个什么情!”凤楚辛面色微腆,拍了凤墨涵一下,这个妹妹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这种话也敢说。 “这有什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啊!咱家的姐姐们不是娶了一个又一个,还有个风流之名在外的三郡主,有什么不明白的!”凤墨涵辩解道。 步青澜凝眸看过来,见凤楚辛还待对凤墨涵“动粗”,拦在前头将她护住:“小寅说的在理,很合我的心意,楚辛哥哥如果不喜欢这个妹妹,那我可带走了。” 凤楚辛一把阻开了他的手,将妹妹带入怀中搂住:“想得美,要妹妹让你爹自个儿生去,涵儿是我的!” 凤元恩和崔宜春哈哈大笑。崔宜冰看着他们,眼中写满了感激,不是这几个好朋友帮忙,也许他和四公主真的就如错过了!没想到她最终答应了他,这都要谢谢墨涵,是她鼓励他,想要的就说出来,哪怕得到的答案是不,只要不放弃,总会有得到的一天。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竟然这样容易,他会等着她从战场上平安归来! 几人闹得正高兴,酒保掀开门口的帘子走了进来:“几位客官,隔壁有位小姐请小的问问,可否请刚才唱曲之人过去相见一面?或者不嫌打扰的话,她过来亦可。” “哎呀,宜冰这么快便有知音人了,四公主,幸好你先下手为强!”凤墨涵说道。 “噗!”凤楚辛笑喷了汤,步青澜眼急手快,一把揽住凤墨涵闪避三尺,那汤才未落在凤墨涵身上。 “大世子,虽然墨涵长得像朵花儿,可你也没必要用这么贵重的汤来浇灌她啊!”步青澜笑道。 凤墨涵微笑着,食指突然伸到他的脸上,顺着眉梢划下,步青澜一惊,没有动弹,身体有些僵硬。 “那天宜春不是让咱们咏芙蓉吗?我现在想到了一句:芙蓉如面柳如眉,”一挑眼,她笑瞪着步青澜,“好一朵芙蓉花啊!” 步青澜醒悟过来,羞红着脸要找她算帐时,凤墨涵早已先一步躲到了凤楚辛背后:“哥哥救我!” 凤楚辛见步青澜被凤墨涵戏耍,开心得哈哈大笑,挡在了前面,与步青澜过了几招,两人功夫只在伯仲之间,步青澜也奈何她不得。 酒保傻呆呆地看着这行为迥异却俊美异常的几人,一时忘了言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正待要再问,帘子被人掀开了,一个女子的先人而进:“叼扰各位了,听到刚才之曲,本人心甚喜之,故起了结交之心,请问是哪位公子所唱,此曲何人所作?” 凤楚辛一听声音,脸色一变,喊道:“三妹!” 掀帘而入的凤金安一见几人,也是一惊,不过很快便又换上了原先那带着些慵懒的笑容:“大哥,六妹,没想到你们也在此!” 步子一跨,她便冲着凤元恩跪了下来:“微臣见过四公主,七皇子!”这一跪倒把凤墨涵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跪过,虽然面前这两人是她的堂姐堂兄,但他们更是月国的公主皇子,他们是主,而自个儿是臣。 “三妹妹请起!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凤元恩虚虚一抬手,凤金安站起身来,再与崔家姐弟互相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四公主与家兄都在一处,早知道咱们就并作一桌了,倒叫金安隔墙听曲,听得心痒痒,这曲子听着新鲜,不知是何人所作?” 凤金安还是不忘曲子之事,连连追问。凤墨涵知道这个三姐是个曲中高手,这京城流行的艳词妙曲,倒有一半出自她的手中,另一半则是她那个未来夫郎荣慕枫,这两人若是成了一家,那可真是珠联璧合,再恰当不过! 她知道凤金安并无恶意,哥哥还摆了她一道,害她被禁足了好一段日子,若不是她外祖母去求情,恐怕这会儿还关在家中呢,可是凤墨涵对她就是喜欢不起来,不似和长瑗长波他们,似乎隔了那么一层,她想,也许是因为她有人不招人待见的父亲吧,童正君雀占鸠巢,虽说是皇上的旨意,但那位置是他占了,尽管父亲不说,可凤墨涵看得出他的不甘心! 曲子是凤墨涵提供的,她不说话,大家也都不便说,气氛一时变 半生(女尊)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6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6部分阅读 得有些微妙。 “怎么?”凤金安微微一挑眉,“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各位?” “不是不是!”凤元恩笑了笑,看向凤墨涵,示意她开口。 “三妹来的很是时候!”凤楚辛说,“曲子是七皇弟作的,三妹既然喜欢,让他谱了给你便是。” 步青澜张了张口,凤墨涵站在他和凤楚辛中间,手从背后伸出,在他身上戳了一下,那嘴只得合上。 “这曲子虽然简单,不过听起来还不错,就劳烦七皇子了!”凤金安说道,她不是白痴,看得出来几人似乎并不喜她在场,微笑着道别而去。 “唉,你为什么说是我作的,明明是……”步青澜拐了凤楚辛一下,眼光瞟向凤墨涵。 “还记得那句‘怜君庭下木芙蓉,袅袅纤枝淡淡红’吗?”凤楚辛问他。 “记得,怎么了?” “这句诗据说是咱家三妹金安的大作,在涵儿之前两日,人家就作了的,只不过有几个字不同,现在倒是改得一模一样了,我不想涵儿再被人指责抄袭别人。”凤楚辛说。 想起这事凤墨涵就郁闷,自己不会,借了唐人徐铉的一句,后来听说她走后,入厕回来的林青儿听到了,当场指责她是抄袭凤金安,原来凤金安这个才女恰巧两天前作了一首残诗,正好前两句与徐铉的这句相似,不过有几个字不同而已,林青儿说她改了姐姐的诗作充作自己的。 凤楚辛才不信,别说凤金安的诗还未问世,就算是那也只是巧合,因为他一直跟在妹妹身边,根本没见她去过金安那里,何况他相信凤墨涵的聪明,可是他说了,没人相信,凤金安也认为是凤墨涵抄了自己的诗,还笑言说自家姐妹,便说是墨涵作的也无妨。 凤墨涵自己倒是无所谓:“抄就抄罢,人家说什么你哪儿管得了那么多!”她听后说道。凤楚辛硬逼着她把那首诗续下去,要和凤金安的比一比,凤墨涵才没有那个闲功夫,拒绝了。争来争去有什么用,有那个时间,她不如多吃点云侧君做的桂花糕。 步青澜他们在宫中,倒不知有这事,崔家姐弟倒是知道的,听凤楚辛说来,尴尬地笑了笑,老实说,就连他们也认为是凤墨涵抄了金安的诗。不过这曲子是凤墨涵亲自教崔宜冰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崔宜冰这时想,其实不用剽窃他人的,凤墨涵也一定能写出好诗来! 步青澜笑道:“这么说,小寅你剽窃了别人的诗,你哥哥便要让我来剽窃你的曲,以示惩罚了?” “你才剽窃,咱家涵儿是天下最聪明的女子,什么不会,别人剽窃她还差不多!”凤楚辛气鼓鼓地说道。 “好了好了,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你妹妹又不要做诗人,也不当官,与其理那些个浮名,不如换作浅酌低唱!来来来,宜冰再唱一曲,这回压低点声,别给隔壁听了咱们的好曲去!”凤墨涵拉了哥哥坐下,挟了菜继续吃起来。 崔宜冰清了清嗓子,清唱了一曲,她听得有滋有味。 成年与婚礼 凤元恩领兵出征后没有多久,就到了凤墨涵的生辰,她满十八岁了,意味着正式成年,可以娶亲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算倒霉还是幸运,十八岁这天正是个百年难遇的黄道吉日,不知是不是巧合,宫里给林青儿定的婚期竟是同一天。 大将军的儿子嫁给静亲王府的世女,又是皇太君亲自指的婚,这门婚事想不热闹都不行! 静亲王府从十几天前起就忙碌到现在,不断地有人进进出出,专门挪了几件房出来放礼品,各式各样扎着红绸的礼盒堆成了小山,塞得屋子满满的。与婚礼的热闹相比,凤墨涵的冠礼就显得较为冷清,没有人多少人关注,收到的礼品,她一只手都能拎起来。 为了能赶上午后的吉时迎娶林青儿过门,凤墨涵的冠礼不得不早些办,一大早还在被窝中睡得香,就被父亲叫了起来,穿戴整齐,她看着镜中的身影,一身大红吉服,和那要成亲的新人打扮相似,这要是出去,没准被人错认为新娘。 童正君遣了人过来,说是忙着准备婚事,抽不出多余的人手,观礼的人就不必去了,让府里的老黄赶车送他们母子先过去宗庙,等静亲王梳洗罢过去,和族中的几位长辈一起举行一下仪式就行。 凤楚辛一听脸色就不大好看,凤墨涵是他最宝贝的妹妹,行冠礼是件大事,按往常的惯例,宗亲中有地位的人都要参加观礼,所有的长辈都应到场祝福,怎么能如此草率! 凤墨涵见他就要发火,赶紧一把将他拉住,先打发了童正君派来的人,这才说道:“哥哥,莫要生事!” “你是王府的郡主,行冠礼是人生大事,怎么能就这么算了?”说着转向坐在一边默不吭声的齐思洛,“爹,你就忍得下这口气?他们实在是太过份了,尤其是童正君,不让人去观礼不说,这王府难道还缺下人?竟然分派那个瘸子老黄来赶车,咱们父子仨就是这么好欺负么?” “不忍又如何?你没听见传话的人说了吗?让我们先过去,你母亲很快会赶去,她都没说什么,咱们能怎么办?”齐思洛瞟了儿子一眼,语气淡然。“你妹妹说的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吧,我只盼着你们兄妹平平安安就好!” 凤墨涵微笑着对父亲点头称是。对她来说,行不行什么冠礼并不重要,她根本不在乎,如此一来,大家都去忙凤金安和林青儿的婚事,甚至庆幸可以简化手续,免去不少麻烦。 坐在马车上往宗庙赶时,她也不嫌老黄那辆破马车走得慢,将头靠在父亲怀中,一颠一颠的好似坐摇篮,没多会儿又想会周公去了。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哥哥和爹爹小声地说着话,凤楚辛似乎说了一句:“涵儿不似我,她总是凤家的人,本来今天的一切,都该是她的!” 难道哥哥不是凤家人?脑海里闪过一个疑问,睡意涌来,凤墨涵懒得抬起眼皮问他,沉入了梦乡。 到了宗庙,凤楚辛才叫醒了她。本来应该由父亲引领进入宗庙的,可齐思洛只是个侍宠的身份,只有“君”才上得了凤氏的族谱,当然宗庙也就不能进,他替凤墨涵整了整衣领,慈爱地说道:“进去吧,你母亲马快,眼看已该到了。” “嗯!”凤墨涵微笑着答应,转头问凤楚辛,“哥哥,你不进去观礼吗?” 静亲王的马车这时也到了,她跨下车来,刚好听到了凤墨涵的问话,锐利的目光一下射过来,在齐思洛脸上停留了片刻,齐思洛拉住了凤楚辛,说道:“你母亲来了,让她陪你进去吧,哥哥在这儿陪爹爹。” 爹爹一个人在这里,这仪式也不知要搞多久,没准要等上几个时辰,凤墨涵确实也不大放心。嘱咐了凤楚辛几句,不外乎让他好好保护父亲,便随了静亲王进去,以她来想,凤楚辛与其进去看那繁琐的仪式,不如呆在外面晒太阳来得自在。凤楚辛却不是那么想的,不能陪妹妹进去,看她的成年礼,他心里并不好受。 “辛儿,对不起!”齐思洛拉着儿子的手说道。 “爹,别这么说,这怎能怪你!”他摇了摇头,怅然地看着凤墨涵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 仪式由静亲王亲自主持,以前的郡主成年,听说那个皇帝姨娘都会亲自来为其加冠,为凤墨涵加冠的却是静亲王的堂姐宁王,皇帝的姐妹中,在世的也就这两位了,其他的不是死在多年前的战场上,就是近几年病死了。宁王无嗣,虽说顶了个王爷的头衔,其实早在封王之前就出了家,如今正好掌管着皇族宗庙的香火。 这个老王爷一点儿也不像个王,一对眼眸永远半睁半闭,倒像是随时在打瞌睡。她面无表情地宣读着祝辞,领着凤墨涵完成了那一大堆繁文缛节。凤墨涵在跪了几次后,心下暗暗庆幸皇帝没来,否则跪的更多! 仪式进行到一半,静亲王身边跟着的人进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意思是催促她赶紧过去,林府的花轿要进门了,新姑父要拜见家长。静亲王摆了摆手挥退了来人,继续端坐着,按程序慢慢进行下去。 凤墨涵眼光飞快地一闪,看到下面还有好几项,心头亦不耐烦,面上却显出一副深明大义的表情,正色说道:“今日是世女大婚,宫里也要来人,母亲还是先以要事为重,这边能免的礼节就免了吧。” 静亲王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转头问宁王:“难得涵儿明礼,王姐,你看可否?” 那张一直半闭着的眼忽然抬起,落在凤墨涵身上,凤墨涵见她看来,微微一笑。 宁王点了点头,将一顶向征成年的黑纱高帽戴到凤墨涵头上。凤墨涵舒了一口气,终于完成了,戴上这么个帽子,就标志着她成年了,从此后有了为国出力、参加祭祀的权力。 “六郡主且说说自己擅长什么?”宁王平板无波的声音响起。凤墨涵一愣,原来并未结束! 她不知道老王爷问这个做什么,想了想,自己最擅长的莫过于特种侦察,不过说了这里的人也不懂,何况她不可能说。思来想去,自己整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于是答道:“吃饭、睡觉!这两样我最擅长。” 站在老王爷身边的宗庙祭司听她这一回答,有人的脸上立时抽筋,她们或许认为静亲王府的这个郡主就是一个草包!静亲王在一旁咳嗽了几声,脸色顿时黑了。 宁王再一次抬眼,柔和的目光看向她,带了丝惊诧,朝着她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六部藏书处还缺一名侍女官,你就去那里吧,那里十天半月也不会有人去,听以前的侍女官说,每天所做的事就是吃饭、睡觉,你去那里,正好可以发挥所长!” 凤墨涵这才明白,原来是根据各人所报特长指派相应职务,早知道与工作挂钩,她就认真点对待了,可惜! “那……一个月有多少俸银?”凤墨涵急忙打听,基本上她什么都不缺了,就是缺私房钱,静亲王虽然大方,却不直接给她银子,买什么总得带着那个张侍卫刷刷刷,开始新鲜,久了她就嫌烦了,还是有银子在手方便! 看着她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睛之中流露出渴求的光芒,宁王瞟了一眼静亲王,不觉笑了:“你是郡主身份,不以普通官职论俸,不过若想得俸银,就不可闲赋家中,只要为国出力,郡主的岁俸是一千五百两银子。” 凤墨涵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一千五百两,折合人民币十万左右了,不算少啊!她猛然点头:“多谢宁王,墨涵一定会好好干。” 静亲王仰天长叹! 出门时宁王对她说:“妹妹生了个好女儿!本心流露,不拘自我,难得,难得!”她面上虽笑,心中却灰心了大半,看来要想凤墨涵变回当年那个京城聪明第一的女儿,已然不能,一个小小的藏书处侍女官,岁俸不过一千五百两,她就知足了,这样的女儿,又能成什么大器! 凤墨涵对任藏书chu女官却很有兴趣,皇室的藏书处,肯定集中了天下之大成,有些典籍对她来说会有用处。终于轻松了,不必再跪在那里让膝盖受罪,她喜滋滋地跟在静亲王身后出了宗庙,和等在外面的父亲与哥哥上了马车,向家中驶去。 等静亲王府的人走远,宗庙中出来一个身着明皇袍服的中年女子,一对眼睛冷然地凝视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还有几名男子随侍身旁,其中一位貌似清莲,其风姿不在无尘公子之下,宁王则恭恭敬敬垂身站在半边,恢复了那半睁半闭眼地模样。 “贵君觉得此女如何?”那明皇袍服的女子问那美貌美的男子。 “长相无人能及,若是男儿,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子!看谈吐举止,只怕这性子也如其相,像男儿多些!”被问话的男子笑若清风明月,轻声回禀道。面上却闪过一丝忧虑,在女子看过来时急速掩了去,眼底一片清澄明静。 女子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若为男子,倒好了!” 她的面目自有一股天生的威严,身边的人连出气也小心翼翼。默立半晌,她背在背后的双手松开,对着一名女官挥了挥手,那女官尖着嗓子喊道:“摆驾回宫!”不知从那里就冒出了几辆绿绒大轿来,抬轿的人想是有功夫在身,落地无声。 宁王恭送来客上了轿,直到影子都没了,这才转身回到宗庙,大门在她的背后缓缓合上。 凤墨涵如来时一般靠在父亲怀中闭眼酣睡,其实脑中却清明无比。进入宗庙的开始她未察觉,直到宁王开始问话,特训二十几年的敏锐感和后天练就的功夫让她警醒到了一丝异样,她察觉到不止一束带着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立马意识到宗庙中一定有暗室,有人在暗处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凤墨涵的心头立刻兴奋起来,会是当年害她的人吗?她都残了,成了废物一个,这些人难道还不放过她?到底凤墨涵有多大的魔力,竟然让人如此惦记?她知道来人绝对不会是善意,善意的人,对一个废人不必如此用心! 她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可让对方满意,如果是怕她有什么动作,她想对方应该可以高枕无忧一辈子了,她凤墨涵其实没有多大抱负,吃好睡好,就是她的真实想法。只是她脑中怎么想,对方却不知道。凤墨涵闻着父亲身上熟悉的香味,心中浮起一丝忧虑,她倒不怕,就怕人会对父亲和哥哥不利,尤其是父亲,手无缚鸡之力! 想着想着,马车已经到了静亲王府门外,大门前鼓乐喧天,林青儿的花轿也从另一条路到了门口,挡在了前面。静亲王的车快,肯定早就进去了,偏生老黄人老马老车老,赶得可真是时候,竟然与人家新郎进门挨在了一起。 “怎么不进去?”齐思洛微皱着眉问道。静亲王从宗庙出来时脸色不大好看,对涵儿甚至没有再看一眼,这让他的心情也变得差了起来。自己受到冷落无所谓,可涵儿是那人的女儿,他希望她能对涵儿好些,起码的母爱应该给予,只可惜涵儿不知哪点又让她不满意了,竟然掉头就走,连一个和善的眼神都吝啬给她。 “回主子,这进门礼还未过,门口堵住了。”老黄探头看了看说道。 月国的婚礼很是繁杂,之前凤墨涵听人说过,进门礼就是新人入门前的一项礼节,就是新郎进门前,巫祝要在门外跳上一段祈神舞,之后新娘搭箭射轿门,与蒙着盖头的新郎一起向四周的人群抛撒完十钵由核桃、栗子、花生等干果混合成的彩果,这才迎新人进门拜天地。这会子巫祝的舞都还未开始,不知要等多久。 “老黄,你去和门房说一声,让他们让一让,马车就过去了。”齐思洛吩咐道。 “好咧!”老黄答应着,跳下了马车走过去,和门房说起话来。这时林管家走了出来,见此情形,堆着满脸的笑走到马车旁。 “哎哟几位主子回来了,恭喜六郡主成年!”她拱了拱手,“方才王爷刚进去不久,吩咐不能误了吉时,这进门礼一会儿就过了,劳烦几位主子先在马车中等等。” 凤楚辛一听火就大了:“这是哪府的规矩,哪有晚辈让长辈候着的道理!老黄,给我照直了把马车开进去,谁不让开,只管踏着他的头上过!” 教你什么叫尊敬 “大世子这么说奴婢就不好做了,咱们这也是接着王爷和王君的吩咐办事……” “你别拿王爷和王君来压我,你当我不知道都是你们这些奴才坏了规矩!”凤楚辛手一挥,老黄得令,赶着马车直冲大门,惊得送亲的林府众人一片尖叫。 齐思洛看了看尚在他怀中的凤墨涵,长长的睫毛遮盖了眼帘,这么大的响动,她却纹丝未动,未被惊醒。慈爱地顺了顺她的长发,他叹了口气,透过被凤楚辛挑起的车帘看和外头,一身大红喜服的凤金安正好走了出来,向花轿行去。本来想劝阻凤楚辛的话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咙。 那一切原本都该是涵儿的,包括那轿中的新郎,开始不也是聘给涵儿的吗?齐思洛看着一脸喜气的凤金安,心中很不是滋味。凤楚辛一向疼爱这个唯一的妹妹,见到这种阵仗,他心里肯定也不舒服吧,本来他说的也没有错,不过让一让路,根本耽搁不了时辰,可偏生有那么一种人就是喜欢落井下石。 看到静亲王撇下他们父子先回来,而且六郡主的冠礼又办得简单,想必是认为他们在静亲王面前失了宠,这态度也就一下子变了。既然如此,他们这边也并非不占理,且由着楚辛去,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借了这些下人胆子,主子的路也敢拦! 林管家知道这位大世子的厉害,见他动了真格的,脸色一变,哪里敢真的拦他。别人却不知道凤楚辛的厉害,尤其是林家送亲的人,看到老黄这辆毫不起眼的旧马车竟然敢硬闯,领头的送亲郎不快了,使了个眼色,两个武功高强的护卫齐齐飞身掠起,伸手制住了老黄的马。 “什么意思?这是不许我等回家了吗?”凤楚辛冷笑道,“大将军府的人好手段,这人还未进亲王府呢,就开始管府中的人了,连门都不让进了,雀占鸠巢,还未见过占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凤金安本来未在意,见到从马车中出来的是凤楚辛,愣了一下,赶紧堆上了满脸的笑,上前叫道:“大哥!是六妹妹回来了吗?对不起对不起,这些下人不知道规矩冲撞了哥哥,还望哥哥大人大量,多多包涵。”一边说,一边喝令那两个林府的侍卫退下。 林青儿在花轿之中折腾了一天,好不容易现在花轿到了亲王府门口,想着马上就可以和心上人见面了,正自开心,谁知道这当口突然跳出个凤楚辛来,耽误了他和凤金安见面不说,话里还句句带刺,他在将军府一向被老太君宠惯了,性子一向倨傲,何时被人如此说过,听得原来是凤墨涵在车中,不由得自以为是地认为她是嫉恨自己嫁给了凤金安,故意挟私报复,令他难堪。再听得凤金安好脾气地道歉,处处忍让,那凤楚辛却咄咄逼人,一时气愤不过,这个胆大妄为的林家小主子掀了盖头,踏出了花轿。 “大世子这是在说谁呢?哪个是雀?哪个是鸠?这门婚事是宫里的皇太君亲自指的,你是说他老人家雀鸠不分了?””他微蹙着眉,怒瞪着凤楚辛,一字一句地咬牙说道。 凤楚辛看他那个样子就不由自主地来气,根本懒得搭理他,见凤金安尚算有礼,便转头向她说道:“三妹,六妹妹今儿起得够早的,冠礼程序繁琐,累了好几个时辰了,我想早些送她回家休息,这些下人却说奉了王君的令,怕咱们误了三妹的吉时,不许咱们进门,还请三妹让个道。” 车帘半开,凤金安偏头看了看,正好看到凤墨涵歪在父亲怀中,一动不动,顺口问了句:“六妹还好吧?” “她身体一向不大好,受不得累。”凤楚辛说道。 林青儿见无人理他,凤金安还对凤墨涵如此小心,心中更加不甘心,瞟了一眼车中之人,轻哼了一声:“不过一个侍宠,大郡主性子好,还由着人在头上作威作福,若是在林家,有正主在场,这样的人哪敢说半个字!” “青儿!”凤金安喝斥道,林青儿话已出口,却是收不回来了。她听说过这个大哥为了保护六妹妹自小习武,功夫深得名家真传,虽未见过他出手,但连娘都曾夸过他,想必是真不错的。这会儿听林青儿祸从口出,生怕凤楚辛一时气不过,对他拔剑相向,忙替他陪罪:“青儿年纪还小,我代他向大哥陪罪,请大哥勿怪!” 林青儿还不知死活地说道:“你是世女,除了王爷,这府中便是你最大,何须如此小心说话?怪不得这些下人没了规矩,看来都是你的好脾气给惯出来的。” “青儿,你给我闭嘴!”凤金安冷着脸,动了真怒。林青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中盈满了泪:“你居然为了一个下人吼我,你……我……我不嫁了!”他一甩袖子,转身冲回了花轿,吩咐林家的人打道回府,凤金安见惹怒了这个小祖宗,一时无法,只得上前劝解。 马车中的凤墨涵睁开了眼,抬起头看向脸色苍白的齐思洛,微微笑道:“爹爹,到家了吗?什么事这么吵?” “没什么大事,到家门口了,你的新姐夫正要行进门礼,咱们且等等再进去。”他对凤墨涵解释了一下,张口叫外面的凤楚辛回来,免得把事情闹大了。正如林青儿说的,他在静亲王府的地位,如今不过是个侍宠,比其他下人略高了些,在主子面前,依旧是下人。而林青儿是皇太君亲自指的婚,若是闹出了动静,宫里的人必会护着,自己这边讨不了好去,他实在是怕了宫中的人,不想和他们打交道。 凤楚辛听到妹妹醒了,看那林青儿与凤金安又闹起了别扭,便不再理会,上了马车准备回去。 “慢着!”凤墨涵却下了车,向着林青儿走去。 门口闹了这么久,一面说吉时耽搁不得,一面却又如此拖着,若是撇下这些废话不谈,别说是一辆,就是十辆马车也过去了。凤墨涵想着,门口这一出不可能没人报与里面的人知晓,却没个人出来干涉一下,果真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那一直躲在暗处将她放在眼中的会是谁呢?那人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老玩这种躲猫猫的游戏,凤墨涵也烦了,索性是个死,她既已知晓自己日子不多,忽然想挑开了和这暗中之人玩一场,最坏的结局就是玩死了,她并不怕!隐隐地觉得林青儿是个突破口,虽然她不明白具体是什么,但是直觉这样告诉她。 她含笑着走过去,来到凤金安面前:“三姐,他不嫁便让他回去罢,你用不着求他,静亲王府的世女,有多少男儿中意着呢,还缺了这一个?不是还有个无尘公子等着入门么,那人知书达礼,美名在外,比这||乳|臭未干之人强多了!” “你……谁说我不嫁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姐夫,你最好给我记住。”林青儿给她这一扰,心中有些着了慌,说不嫁只是气话,好不容易他才得到这个机会,不嫁心中心仪的金安郡主,难道嫁给眼前这个残废么! “你确定真要嫁她,不反悔了?”凤墨涵问道。 “当然,这婚事是皇太君亲自许的,”林青儿得意地笑着说道,“你别以为你说几句,就可以阻了我的婚事!除非我自己不愿意,否则谁也别想破坏。” “啪”地一声脆响,林青儿脸上赫然出现一个红印,他捂着脸,惊叫道:“你……你竟敢打我!”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凤墨涵会突然甩出一巴掌,这个不得势的六郡主从来未在人前表现出强势的一面,今天为了她的父亲破了例。 “你若不是这府里的人,任凭你怎么说,刚才你亲自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么我便要教你这府里的第一项规矩,就是对长辈要有礼。”凤墨涵指着齐思洛,脸上的笑容收敛不见,“那是我的爹爹,你嫁进了静亲王府,就要记住,他是你的长辈,要记得对长辈要有起码的尊敬!” 说她什么都无所谓,齐思洛是她的父亲,对她关爱有加,为了她康复,在神案前祈祷以命相换的父亲,事关这人,凤墨涵容不得他人说半句不是! 说完也不管愣着还未回神的众人,自顾自坐上马车。凤楚辛呆呆地看着她,像不认识这个妹妹似的:“涵儿你……” “哥哥,林家的那些侍卫冲过来了,这里可是静亲王府,不是林家,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凤墨涵冲着哥哥眨了眨眼,凤楚辛一看,果然林青儿被打,送亲的人全乱了套,随行的侍卫听了主子的令,冲了过来。 “打架么?好!我手正痒着呢!”凤楚辛身如飞燕,一拳飞出,林家领头的侍卫立马倒下一个。 柔声对齐思洛说道:“爹爹,你不用紧张,哥哥应付得来,咱们回去,涵儿还想你煮长寿面给我吃呢!” 齐思洛看到她眼底显出的坚韧,欣慰地笑了,他的涵儿今天才算是真正的恢复了!他就知道女儿一定会好的,当年涵儿出生前,他曾梦到一只金凤凰翱翔于九天之上。后来他请人算了一卦,那个被江湖上的人称作神算的先生说:“此女命格奇特,运途坎坷,若大难不死,是极贵之命。” “老黄,驾车回院!”他大声说道。对着凤墨涵声音却是无比温柔:“你云爹爹教我的手艺,今儿涵儿就可以试试!” 他不担心其他的事,当年连皇帝他都不曾怕过,何况区区林家! 马踏四蹄,高高昂起,向大门内而去。不管门外一团纷乱,凤墨涵开始想着她的生日礼物了,似乎太少了些,还有哪些人未送的,她在考虑是不是该张口要,尤其是步青澜那一份,必不可少!管她凤金安大不大婚,今日她凤墨涵要过自己的生日。 亲王府后院有个马场,很大一片,今日因为客人多,改成了停车场,放眼望去尽是豪华的车驾。凤墨涵没半途想起了步青澜,想必他也会来参加婚礼,不知道到了没?于是对齐思洛说道:“爹爹先回,我去看看有些什么客人。” “涵儿……”齐思洛眉目间有忧色,自家女儿,他总是担心,前面的事若是传到了后面,还不知道静亲王会如何呢。 “爹爹放心,你煮好面我就来了。”凤墨涵笑道。 齐思洛见她神色如常,并无所惧,也就由她。别过父亲,她来到宾客云集的大厅,在人群中搜寻着步青澜的身影。 “小涵儿可是在找我?”肩头挨了一下,凤墨涵回过身,对上了步青澜笑眯眯的眼。在人后他叫她小寅,人前却叫小涵儿,生怕人不知道他比凤墨涵大了两岁。 凤墨涵一把扯过他,拉着就往人烟稀少处走。 “干嘛干嘛,你想把我带到哪儿去?”步青澜问道。 “礼物!”凤墨涵见四下无人了,这才放开了手,却将手伸到他面前。 “什么礼物?”步青澜问道。 “别装蒜,今儿我成年,你不可能不知道,不去观礼也就罢了,礼物可不能少!你十岁那年生辰,我不也送你礼物了?要礼尚往来,有来有往,别废话,快拿来!” “你想要什么礼物?”步青澜笑问道。 “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什么都行!”凤墨涵说道。 “那好,你先闭上眼睛,我没说话你不许睁开!”步青澜说道。 凤墨涵听话地闭上了眼,嘴角带着笑,她就知道步青澜不会忘了给她礼物的,除了父亲和哥哥,这是她在这世上的第一个朋友。 黄金错刀 步青澜托着凤墨涵的手背,随后放了一个东西在她的掌心,手心顿时一暖,手指抚过,感觉是皮质的外囊,尾端有个柄,光滑如玉,有着浸人心脾的凉。 “是什么?”凤墨涵笑着,依旧没有睁开眼。 这是小时候两人玩过的游戏,每次送礼物的时候,收礼之人先得闭上眼睛猜三次,猜中便罢,若是猜不中,礼物虽可得,却要受罚。 主意是步青澜出的,也不知道他是想罚凤墨涵什么,反正从第一次起,惩罚永远只有一个,他也再没有机会说出来。事情是这样的,他第一次送凤墨涵礼物,提出了这个要求,凤墨涵是什么人啊,前世的特工,除非是她没见过的东西,否则一摸就立刻猜得出是什么来,所以那时其实她是猜中了的,却故意说错了,在步青澜兴高采烈地准备说出如何惩罚她时,她抢先了一步,凑到小美男的脸颊上,印了一个吻。 “就罚我亲你一下吧!”凤墨涵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步青澜被那软软的唇碰了一下,先是觉得有些怪异,愣了一下,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说道:“反正都是男孩子,我又不吃亏!” 凤墨涵就是那时起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了男孩,也不作解释,一骗就骗了他这么多年。 想到这里,凤墨涵忍不住笑了,两人分别的这些年,其实她常常想起步青澜来,只是在她的心中,他一直是那个十岁大的男孩,再见面,他已经比她高出了近一个头,可两人之间并未疏离,这一刻让她回忆起了从前,似乎站在面前的还是明明痛得站都站不稳,却依旧对她笑嘻嘻的男孩。 骗了他那么多年,这一次,不想骗了。她摸了摸手中之物,在脑海里描摩着这东西的形象,灵光一闪,说道:“是剑吗?不对,我想……应该是刀,肯定是刀!” 凤墨涵睁开了眼,她相信自己猜对了。抽开皮套,刀身上居然镶嵌着不少黄金宝石,刀柄让她感觉冰凉的东西,则是一大块切割精美的白玉,金玉相映,还有那闪着绿光的猫儿眼,将整个短刀装饰得华丽无比,怪不得会这么重!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真的送给我?”凤墨涵惊道。 步青澜叹了口气,原以为她会猜剑,毕竟他教她的是剑法,而且曾经说过会送她一柄剑,以前她都猜错的,谁知道如今的她怎会如此聪明,一下就猜到了是刀,原本还想着那个儿时的惩罚,许久未曾感受了,这下却是白费了! 掩去心头的那丝失望,他强作高兴地说道:“小寅真聪明,居然猜到是刀,你都没有使过刀,我以为你会猜是剑呢!你别看它华丽精美,以为只是装饰没什么用,这刀来自雪域,据说曾是一个亡国之君的随身物品,不知加了何种材质,刀刃非常地锋利,削铁如泥,这些宝石也不是无用的,镶嵌得非常牢固,你不用担心会掉下来,晚上的时候拔出刀鞘,这些宝石会发光,夜中也可行刺……” 步青澜指着刀上的饰物,一点点地为凤墨涵解释功用。凤墨涵放了一根头发在刀锋上,刚触到头发就断了,真正是好刀,她拿着它,眼中放光,爱不释手。 “喜欢吗?”步青澜问。 “嗯!”点了点头,凤墨涵的笑容映在刀身上,比在铜镜中照的还要清晰。 “我也想你一定会喜欢!”步青澜笑道,“以后要天天带着它,可作防身之用。” “天天带着它?那不是招贼么!不行不行,我要把它藏起来。”凤墨涵说道。 “不许藏!我送你的东西,你一定要随时戴在身上!”步青澜亮晶晶的眼望着她,正色道,“小寅,其实有一句话我早想对你说了,你是怎样就怎样,没必要掩藏着,其实有时候,与其向人示弱,不如让人怕你!这刀戴在你的身上,哪个敢来惹你,我想那他是不想要命了,你的身手如此精妙,谁又能近得了你的身呢!” 他说这些,是因为他曾经感同身受吗?凤墨涵知道他们两人的际遇其实很像,区别只在于她是穿越来的,而人家步青澜是本尊。 “小青,这些年你已经不再藏了吗?怪不得你敢与凤元恩一起自由出入皇宫。”她叹道。 “是,我不藏了,以前爹爹只想我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就好,不指望我能有什么出息,可是我不一样遭人毒手?他处处退让,别人就步步相逼,与其这样,不如自己上前,让敌人只能后退,再无法踏出一步!” 是啊,与其走自己的路总让别人在背后议论,不如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凤墨涵失笑,这句话好像是前世里曾经看过的一个小品上说的,当初看时不过惹人一笑,今天看来,这才是冷兵器时代的生存法则。 她抬头看着步青澜:“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废了的人,还能够有这样的身手?” “谁要奇怪便让谁奇怪去,让人摸不透,才会更加令对手害怕!”他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何况小寅从小就是皇帝钦封的神童,神童……总是比一般人来得聪明!” “为何……突然对我说这些?”凤墨涵预感到了什么。 “因为我明日就要走了,四姐一向与我亲厚,从小就只有她对我照顾有加,雪域王帐下有位神秘谋士,用兵如神,四姐初去,已经吃了一次败仗,如今只能闭城不战,这两年,她好不容易才在皇上面前得到些青睐,再如此下去,刚刚才得的地位就将不保了!我本就要随她前去的,只要我决定的事,谁也拦不住,耽搁了这些日子不走,只是为了等你冠礼成|人!送这把刀,确实是给你防身,我怕你年纪小,虽说功夫不错,却不知人心险恶,”步青澜伸手,将她刚才逮到前面的一缕发丝握住,“不知你有没有发觉,你的身边,不止一拔人在跟着,小寅,你是藏不住的,与其等人发现,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些话,句句在理,步青澜的目光中盛满了关怀,那眼光令凤墨涵想到了阿丑,她觉得很幸福,现在站在面前的这个男子,对她的心如同阿丑一样,不管将来会不会持久,她知道他现在是真心! “谢谢你!”她感动地上前,向以往每次出征前拥抱阿丑一般,抱住了他,只可惜她身材小他许多,这一抱,整个人被他的怀抱淹没。正好贴在他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瞬间变得急迫。 “小寅!”他轻声叫了一声,伸臂反搂住她,语声有丝不同寻常的喑哑。 “我会记住你的话!你要好好保重,要记得给我来信,如果有什么困难解决不了,告诉我!”凤墨涵说道,“我不想失去你这么一个好朋友、好哥哥!” 这个时刻,她完全没有想起步青澜的性别来,只感受着心中渴望已久的那份温情,随心而为。当她想起男女有别时,那已经是好久以后了,不过凤墨涵在现代也不是没有和男人搂抱过,有一次在一个跨国合作案中,法国同行的热情曾经让她很吃不消,搂抱一下,不过是家常便饭,何况步青澜算起来,还是她的堂兄。 她先抱的他,也是她先放开了他:“你晚些时候还来找我吗?” “不了!有些东西需要打点,再看你一眼,我就舍不得走了!”步青澜玩笑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要不你还是继续装下去吧,否则万一发现你的好,你也加冠了,我怕你会被某位佳人相中,两人情定今生,伤了京中的男儿们的心。” “噗!”凤墨涵失笑,“油嘴滑舌!你这一走才不知伤了多少京中女子的心呢!我听说礼部侍女官的小姐就对你念念不忘,奇怪了,你这么凶,居然有女儿家看得上你!” “我哪里凶了?”步青澜呲牙咧嘴地说道,“除了你没人这么说过,你敢诽谤我,将来若是我名声不好嫁不出去,我就让你养我!” 凤墨涵哈哈大笑,步青澜和凤楚辛确实很像,这两人连说话的语气都差不多。 “好好好,反正我哥也这么说,养一个养两个,咱都不嫌多!” “哼!我饭量很大的,你那点本事,也就只养得活我一个,凤楚辛还是早些将他嫁出去,让别人养去!”步青澜说道。 哥哥若是听到这话,两人不定吵成什么样,凤墨涵笑得眉眼弯弯。 “小寅,好好保重!我回席了,对新人说声祝贺就走。”步青澜敛了笑容,正色道。 “好吧,早去早回,我等着你和四公主得胜归来!”凤墨涵说道。 看着他依依不舍地走远,她抚摸着那柄价值不菲的金刀,心中异常地满足。忽而想起了一句诗,“美人赠我金错刀”,她情不自禁地又笑了,张衡这首抒发政治怀抱的诗,在她看来就是一首情诗,诗中以美人为君子,以珍宝为仁义,她最爱的就是这一句,不过自己就是美人,哪里想到居然会真的有那么一天,有美 半生(女尊)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7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7部分阅读 赠她黄金错刀,幸好步青澜也是哥哥,否则她身无长物,哪里去找琼瑶美玉来与之互赠! 别了步青澜回到自个儿的院子,凤楚辛倒先她一步回来了,神采飞扬地,正在对连儿形容着刚才的事。 “哥哥,有进步啊,十来个侍卫你几下就摆平了!”凤墨涵笑道。 凤楚辛两眼一眨一眨地看着她:“涵儿不怕么?咱们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林青儿肯定不会放过咱们。这会儿他在外面哭闹着,花轿真不肯进门了。” “这会子他倒不怕误了吉时了,看来他那个吉时,是跟随着咱们而变动的,有咱们在时就是吉时,咱们走了就都不是了!”凤墨涵嘻嘻一笑,“哥哥既然敢动手,当然也是想好了的,必定有退身之计,何必问我。” 月国以孝为先,林青儿方才算是辱骂了凤墨涵的父亲,若要真论起来,她那一巴掌算不得什么,动手也是那些侍卫先动的,他们不过是防卫而已,谁能说不是?至于林青儿,他不嫁进来更好,那样的人以后见了面她得叫一声姐夫,还真叫不出口。 “他也不过这么一闹,想着有人为他出头,不嫁是不可能的,那可是他的心愿,为了嫁金安,他宁可屈居人下,排在无尘公子后面。何况这是皇太君指婚,林青儿断不敢抗旨。”凤楚辛说道。 齐思洛招呼着儿女过去吃面,凤墨涵的碗里满满的,细长的面条,从头连到根,一丝未断。忙了一天,她也饿了,洗了手过去拿起筷子就吃起来。 凤楚辛也有一碗面,不过不像她的是一根到底的,只是普通的面条而已。看兄妹俩吃得很香,齐思洛脸上漾着微笑,慈爱地看着他们。他知道今日一双儿女为何如此咄咄逼人,毫不退让,那是因为对方言语辱及了他,有这么孝顺的孩子,是他的福气,他心下思量,即使拼了命,他也要保全两个孩子的平安,不管是谁,要动他的孩子,得先从他的尸体上踏过! 迟些时候,被凤楚辛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赵克贞回来了,听到那边已经在拜堂了,凤墨涵撇了撇嘴嘟囔道:“嘁!就这么点本事还闹腾,要真厉害就不该进门!” “你呀!”凤楚辛伸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怎么?现在巴不得天下大乱了?若是婚事真搅了,你以为咱俩能讨得了好去?” 凤墨涵捂着脑门嚷道:“爹爹,哥哥又欺负我,如今我成年了,你得命令他,以后不许再戳我脑门!” “辛儿,别欺负你妹妹了,好不容易变聪明了,你经常这么动手动脚的,没准什么时候她又傻了!”齐思洛难得地开起了玩笑。 凤墨涵不依地摇着齐思洛,撒娇的意味十足。女儿很久未曾和自己这么亲近了,以前纵然搂在怀中,她的眉目间也是冷冷清清的,像是隔了千重万重,如今才算是真的在他面前显露了小儿女情态,齐思洛的俊颜上是忍不住的笑容,原本他亦是个沉默的人,这会儿笑起来,眼波流转间尽是爱怜,显得异样生动。 静亲王派人将林青儿哄了进门,与凤金安拜堂过后,着人来找凤墨涵父子三人过去,想要问清事情的缘由,调停得当,否则晚间新人还要向家中人敬茶,她怕林青儿与他们再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于皇太君那边不好交待。 想了想不放心,她决定还是亲自过来一趟,没想到却看到父子三人齐乐融融,正自玩笑。齐思洛也在笑,那笑似明月清风,令天地万物一瞬间失了颜色,她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痴痴地看着那笑颜。这样的笑,是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是她求了多年而不可得的,那人亦是!可就在今天,在他的儿女面前,却让她看到了! 静亲王想,如果那笑容是为她一人而绽放的,该有多好!原本是有这个可能的,可是就在那一天,这个机会也被她亲手断送了!终此一生,齐思洛绝对不会对她如此微笑,她只能这么远远地站着。这个时候她甚至有些妒忌起女儿来,他能对墨涵笑,为何就不能对她?那是他们俩的女儿! 齐思洛不知,只笑着将正在追打凤楚辛的墨涵搂进怀里,轻声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两兄妹别闹了,涵儿不是嚷着要礼物吗?快进屋看看,哥哥可为你准备了一件大礼呢!” “真的?若是礼物还合我意,便饶过你这遭,否则凤楚辛你就死定了!” 静亲王远远地听到这句,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在这王府中是不该说的,她却说得无比自然,而听的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凤楚辛反倒显得挺开心的样子。这就是他们父子相处的方式吗?与这整个亲王府,甚至与这整个世道格格不入。 挥了挥手,静亲王带着侍卫如来时一般,悄悄回去了,没有惊动任何人。 谁没有错 还有几个时辰,婚礼的宴席才会散去,这里的风俗不同于凤墨涵以前见过的,中午嫁男儿,流水席要吃到晚上,新人敬茶却不是第二天早上,客人散尽后,必须敬茶才能入洞房,而且这敬茶不光是对长辈,家中兄弟姐妹也是要敬的,人人都喝了茶,才表示接受了新人成为一家人。 静亲王打发了阚丹青来传话,让他们父子三人到了时辰一定要过去大厅,对于之前的一场闹剧,却只字未提。凤墨涵纳闷,这好像有些不合常理,那林青儿闹得如此凶,难道静亲王真的就不管了?她可不以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够令静亲王另眼相看到宁可得罪林将军也要护着她。 “阚侍卫,我娘没别的话了么?”凤墨涵问道。 “没了,王爷只交待要准时出席,不可误了吉时!” 凤墨涵微笑,又是吉时,这吉时还真是多啊! “知道了,有劳阚侍卫了,我们定会按时出席,不会让大家久等。”凤墨涵点了点头,眼光垂下,把玩着凤楚辛送她的洞箫。 那垂下的睫毛微微卷曲着,在白皙如玉的脸上显得分外地黑,她的微笑还未散去,嘴角轻轻地翘起,阚丹青心头一阵恍惚。她记得二十多年前初见齐思洛时,那人也如墨涵这般年轻,亦是这般模样,当时阚丹青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对其惊为天人,那时候的静亲王还只是个公主,连王也没有封,却将安国第一美人娶进了门,只可惜那第一美人是个冷美人,从进府之日起,从来不曾笑过。 “阚侍卫还有事吗?”凤墨涵抬起头,看向阚丹青,眼中有些微的诧异。 “哦!”回过神来,她答道,“属下无事,不过是看着郡主,想起了当年的齐正君,郡主和你父亲,长得可真像!” “是吗?”凤墨涵笑了起来,不自觉地摸了摸脸,她自己也这么觉得,有时候看着齐思洛,总想着其实他看起来更像是她的哥哥。对阚丹青的好感顿时生出不少,因为她唤的是“齐正君”,在这府里,又有多少个人记得她父亲曾是王府的正君呢! “你跟了我娘不少年头了吧?” “是啊,郡主的父亲嫁到月国那一年,属下只有十岁,刚被姨娘送入王府,跟在王爷身边侍候。” “这么说来,你原就是这府里的人?”凤墨涵问道。听说阚丹青从过军,她还以为她是从军中过来的,没想到她自始至终都是这府里的人。 “回六郡主,是的,小的姨娘原是王爷帐前点教官,在长坪之战中拼死护卫王爷,没了一只胳膊,姨娘无子女,王爷感念姨娘之情,于是将我收入府中,让我承她的衣钵,为国效力。”阚丹青说道。 “是这样啊,怪不得你知道我父亲年轻时候的模样,”凤墨涵心情大好,“你去吧,有空时我再找你,说说以前的事。” “是!郡主!”阚丹青退了出去。 凤墨涵揉了揉额角,觉得有些累,以前有人来,都是父亲接待的,没想到这成年礼刚过,所有的事就都交给她了,齐思洛说,从今后这院里的事就由她来作主。作主就作主吧,其实被父亲和哥哥宠着护着这么多年,也该是她回报他们的时候了。 踱出房门,来到父亲的房间,听到哥哥与父亲正在商谈。 “你看你妹妹真的好了吗?”那是齐思洛的声音。 “爹爹,你都问过好几遍了,你自己不也看到了吗?涵儿这么聪明,其实我想她早就好了,之前不过是装样子!” 这都被他识破了,就知道凤楚辛不简单!凤墨涵在门外笑了。 “可是……唉!”齐思洛叹了口气,“如果她真的是装出来的,那么这么些年,也真够她受的,这么小小的人儿……当年那伤可是作不得假的,她心里,一定是怕再次受到伤害!都怪爹爹,没有能力保护你们兄妹。” “爹爹,你已经保护得很好了,我和涵儿都已长大了,以后由我们来保护你,你别担心,涵儿失去的,我会一样一样帮她讨回来!” 凤楚辛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寒意,听得凤墨涵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皱了皱眉,凤金安也好,其他人也好,不管如何,在血缘上他们是亲于其他人的兄弟姐妹,哥哥真要帮她讨回来,势必会伤了人,前世她是个孤儿,所以对有兄弟姐妹的人很是羡慕,觉得那份亲情真的是难能可贵,她现在顶着凤墨涵的身体,以这个身体的立场来想,她并不希望与家人反目。 “辛儿,爹对不起你,你本是男儿身,却要你做这许多事,为了你妹妹……” “爹爹,这都是孩儿自愿的,当年若不是我妒忌娘疼涵儿,也不会受人挑唆带了她出去……涵儿被人伤得好重,她却用那只唯一完好的手推着我,让我快走……每每想到些,我都恨不得受伤的是我,爹,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涵儿!” 凤楚辛的哭泣声传出门外。她呆愣了半晌,听到齐思洛柔声地安慰着他,心中一点一点地泛起了凉意。一直以为,凤楚辛这个哥哥太好了,对他的付出她觉得受之有愧,总想着在有生之年,要好好报答于他,谁想到那亲情竟是负疚!原来他看着静亲王宠她的时候,也曾像其他人一样,怨不得她出事! 凤楚辛啊凤楚辛,你纵使悔悟,却已晚矣!墨涵悄无声息地离去,心头一片黯然,真正的凤墨涵已经死了,死在了杀手的掌下,现在这个,不过是一缕来自未知世界的魂魄,她为那早逝的灵魂感到悲哀,心中顿觉沉重。 今儿是个晴天,正南方挂着一轮上弦月,月国人的风俗,新人进门天晴,一般会被人说起是个好夫郎。林青儿会是个好夫郎吗?他对凤金安是真的很爱吧,否则为什么宁愿与人共侍一妻,居于人下,也要舍了凤墨涵嫁予她?那女子倜傥风流,人又长得俊,确实是个吸引男儿的主,不像她,在人眼中就是个男儿腔,半残废。 凤墨涵想,同父母的亲哥哥凤楚辛都会妒忌,那么其他不同父的兄弟姐妹们呢?他们看到静亲王对凤墨涵的宠爱时,是否也妒忌得发狂呢?后来她成了一个废人,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暗自开心。摇了摇头,她叹气,为那些人叹气,因为她不光是凤墨涵,她还是寅,不管什么样的伤,都会慢慢愈合,她是一个优秀的特工,顶级特工,未来世界数一数二的高手,想伤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院,月亮也跟着她移到了树梢,弯弯地挂在梢头,放出冷冷的清辉,与树下所悬挂的大红灯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阵风过,凤墨涵缩了缩脖子,蓦然回头,一身月白衣衫的男子缓缓走近,脚步轻得仿佛他踩的,是棉絮。 皓然出尘,是曰无尘! “无尘公子?”她轻呼一声,那人走到面前,停住。天上的星子似乎全部落入了他的眼,泛着醉人的光,除了远处不时响起的喧哗,冷落的后院无比寂静。 “六郡主,慕枫这厢有礼。”他安静地施了一礼,凤墨涵急忙还礼。 “公子不在席间,却来这后院做甚?”她好奇地问道。 “见月色甚好,前来看看。”荣慕枫淡淡应道,眉眼间却是含着笑,让人如沐春风。 凤墨涵也不由得随着他咧开了嘴,文雅之人果然就是不一样,如此冷夜也能做赏月这等雅事,她若不是心头烦闷,也不会出来在这儿吹风。 凤墨涵见他心情似乎不错,心下倒觉得奇怪了,这人难道没有一点自觉吗?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他应该难过才对啊,怎么能笑得出来,还笑得这么……好看! “月色?是好!”她转头看向天空,其实月亮不过弯弯的一小道,挂在光秃秃的树梢,没什么看头,于是敷衍地应付了一句。 荣慕枫沉默半晌,一声未出,两人都静静站着看月,各怀心事,却像是有默契一般,也不互相打扰。 过了很久,远处的喧哗声变得小了,荣慕枫才说道:“我该回去了,宴席该散了吧,郡主也该回了,换了衣裳,一会儿新人要给你敬茶呢。” “以后,你也会给我敬茶吗?”凤墨涵忍不住问道。 他笑了笑:“六郡主很想喝我敬的茶吗?” “我不喜喝茶。”她说道。 “若不喜茶,郡主又怎会在院中收集桂花以作桂花茶?” “我的桂花茶,却不是将桂花放在茶中喝,而是只放桂花,无尘公子若想敬茶给我,不如送我花还实在些。”凤墨涵说完,自己却觉得这话有些暧昧了,她确实是在说花,可这么一说出来,怎么像是在讨要他送花似的,幸好这时代不兴给心上人送花表达爱恋,否则可就糗大了。 荣慕枫却是一口答应:“郡主的说辞很有道理呢,与其让这些花都零落成泥碾作尘,确实是口留余香来得更好些。我府上种花甚多,若是郡主喜欢,改日定登门奉上。” “如此便多谢了。”凤墨涵抱手道。原来他还记得那天的话。 荣慕枫告辞而去,衣袂飘飘,带起一股余香,悠悠淡淡,与连儿身上的荷香味不同,说不出来是什么,凤墨涵心想,莫不是他种的花?等以后熟悉了,一定要给他讨些来薰衣,她挺喜欢这味道。 宾客散尽时,凤墨涵与父亲哥哥一同出现在厅中,他们到得不是最早的,也不是最晚的,卡了个好时间,正好是中间的那一个。 林青儿的盖头已去,灯光映照下脸若桃腮,一双眼睛大大的,笑容可掬,左边脸上还有个酒窝窝,看起来也甚是可爱。他的眼睛扫过凤墨涵时,一比怨恨从眼里射出,那恨意强烈得凤墨涵都感受到了。确实,大庭广众之下被她打了一巴掌,不恨才怪。 凤墨涵迎着那目光而去,对他挑衅地笑了笑,心下暗道,打你是为你好,教你怎么做人。 林青儿与她对视,凤金安察觉了两人的不对,目光不断地向这边瞟过来,凤墨涵不自禁地笑起来,若是让凤金安认为两人有私情,林青儿的处境可就不妙了,她玩心顿起,冲着林青儿飞了个暧昧的眼神儿,林青儿吓了一跳,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不甘地咬了咬下唇,将眼光收了回去,脸上浮起一片红晕。 两人的对视,以凤墨涵的完胜而告终。 新人敬茶,从静亲王起,按长幼尊卑,一个一个轮流来。因着刚才比对眼儿,凤墨涵胜出,心情大好,加上想到人无完人,凤楚辛是她的亲哥哥,也难免犯错,对林青儿也就不强求了,见他低头敬茶,小心翼翼的,想是也怕她为难于他,只得端起茶盘中的茶,一口饮尽。 那厢里一声六妹妹叫出,这边儿一声三姐夫回应,两下里已算是认了亲,因着场面,凤墨涵也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林青儿道谢,只是那谢意只在嘴皮子上动了动,对视之间,眼底皆是恨意,也倒是,这一掌之恨,岂是叫一声姐夫便消得了的。 喝完茶,新人便相携而去。凤墨涵看那亲密相依的两人,不由得想起了后院那抹孤寂的身影,他应该是知道自己是宫中有意给了金安的,竟然还来参加她的婚礼,看着她娶别人,凤墨涵不得不佩服他! 步青澜送她的短刀一时没地方放,休息时她琢磨着要做双特制的靴子,也学学人家武侠小说中的人,将刀藏在靴子里。步青澜说得对,危险无处不在,无论什么时候,最可信的人,还是自己。 想到战场的艰苦,她不由得有些担心,步青澜从小在宫中长大,没有体会过外面的世界,尤其战场还是血腥重重的地方,他能受得了吗? 忍不住又拔出刀来试了试,刀锋很利,步青澜送她刀的用意,估计也是要她该出手时就出手了。她摸摸这冷冷的刀身,思量着自己就像这刀,在鞘中插着时毫不起眼,一旦出了鞘,那光芒便再也挡不住。 上朝第一天 不过歇了两天,宫中的旨意就下了,凤墨涵正式上任六部藏书处侍女官,开始了她的古代公务员职业生涯。 在家中随时有凤楚辛跟着,这下是到官衙任职,却是不能了,凤楚辛不由得有些难过,拉住她交待了一遍又一遍,见什么人,要说什么话,别人问起有些事来,该如何应对等等,都教她说了一遍,还让她一字不拉地记下来。 “放心吧,哥哥,不用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有事的!”凤墨涵亲昵地抱着他蹭了蹭,看着在这个时代已成大龄青年的凤楚辛,心中泛起一丝酸意。 凤楚辛为她蹉跎了青春,他说要保护她一辈子,凤墨涵却无法保证能够如他所愿地、安乐地活下去,坟墓中那张熟悉的脸,就像一根刺梗在她的心间,她就是她,凤墨涵知道,这一次穿越彻底改变了她以往的一些观念,命运的事谁也说不清,如果一切已经注定,她逃不了! 就为当年的一念之差,他便愧疚一生,如果她死了,不知道凤楚辛能不能撑得下去,多希望在她死之前,能够为他找到一个可依靠之人,陪他度过未来没有她的每一天。 “怎么能不担心呢?要不涵儿我扮女装,陪你一块儿去,你就说我是你的随从。”凤楚辛左思右想,仍旧觉得不放心。 “这怎么行!”首先出口反对的是齐思洛,“辛儿你也大了,如今是在亲王府,比不得以往,扮女装这等事,还是不要做了。” “是啊,哥哥,何况你妹妹又不是什么大官儿,你想得太容易了,我只是个藏书chu女官,官职很小,不能带随从的,你这个想法也行不通,”凤墨涵笑道,“你好好陪爹爹,一天也不过去几个时辰,晚些时候不是得回家么,又不留宿在外,哥哥勿急。” 凤楚辛只得点了点头,看到她的坚强和信心,一方面为她感到欣慰,一方面心中又怅然若失,一直被他护在手心的小妹妹,竟然要去做官了,她是真的长大了。 凤墨涵对这个藏书chu女官的职位很是好奇,她知道这个官职其实很小很小,但是她很满意,没想到那个老王爷金口玉言,看来皇帝给了她不少权力,这官职她就随便这么一说,居然就定了。 唯一让凤墨涵遗憾的就是早晨起得太早,天刚亮就要出门,没想到这么小的官职,竟然也要上朝,月国的皇权制度还真是有些奇特。她习惯了每天的这个时辰才进入梦乡,现在却倒了过来,一早起来不断地打着哈欠,看来以后要慢慢才能习惯。 因着那天的闯关之功,她对老黄很是欣赏,婉拒了静亲王与她同乘一车的建议,让老黄赶着那辆旧马车送她上任。其他姐妹的车子尽显华丽,装饰得美丽异常,车辕上都有静亲王府的标识,凤墨涵对这些倒没有什么讲究,坐车只要稳就好,打扮得那么花梢,又不是去参加选美。她对老黄的驾车技术很是放心,那老瘸子别看身有残疾,驾车却是一把好手,坐在上面稳稳当当,很是舒坦。 静亲王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强求,带了长瑗自上了车。几个姐妹中,除老大早亡,老五长平不能做事,如今全都做了官,静亲王还真是好福气。 因为凤金安和林青儿的婚礼,嫁出去的三个兄长也都回了门,今日才离去,王府大门前一溜马车齐整,甚是光鲜。这下所有的家人凤墨涵都算是见过了,静亲王六子六女,合起来就是六六大顺,没想到这么巧,这些子女年岁也都相差不大,同岁的都有好几个,凤墨涵想,静亲王还真是不偏不倚,雨露均分呢。 马车缓缓驶入皇城,不断地有人互相打招呼,就连凤墨涵那个一向沉默寡言的二姐凤含衾也有相熟的,热热闹闹地寒喧着,只有她一个也不认识,下了车之后只是信步跟在人后,缓缓而行。 朝堂之上,她第一次见到了月国的女皇,那是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女人,坐在高高的金銮殿上,与静亲王凤念绮有些微的相似,只是眼神更为严厉,浑身散发着一股威严,天生的王者之相。满朝文武,凤墨涵是站在最末的那一个,她的眼光却很快捕捉到了这张生面孔,沉吟片刻后说了一句话: “这是静亲王那个刚成年的女儿么?” 身侧的二姐凤含衾悄悄拐了她一下,凤墨涵赶紧出列一步,跪下回话:“臣凤墨涵,参见圣上!” 月皇点了点头,目光在凤墨涵身上停留了一下,转向别处去了,凤墨涵未听她喊平身,只得就这么一直跪着,跪得腿都酸了,堂上那人好像忘了她的存在,再也未曾向她看过来。 凤墨涵低着头,两手放在身前,绞握在一起,殿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毯子,可下面是青石地面,再怎么厚,也挡不住那硌人的硬度,这大冷的天跪在上面,不出几分钟膝盖就痛了。 她暗自揣测着上位者的心思,她一个默默无闻的郡主,算起来还是上面那人的侄女,两人不熟,指望她疼惜倒指望不上,但也不至于一见面就给个下马威吧?这人是什么心思?还是说,静亲王得罪了她这位姐姐,所以要拿凤墨涵来开刀?怪不得静亲王突然宠起她来,想必是早知道皇帝陛下有这个折磨人的爱好,不想让她真正心疼的女儿,例如凤金安之类的,受这种罪。 她在这儿胡思乱想,倒忘了膝盖上的疼痛,凤含衾挨她最近,看这个妹妹跪了许久,眼神似乎都快涣散了,也无人助她,一咬牙,站了出来:“微臣有事奏禀。” 女皇的眼光这才重新扫了过来,像是突然才发现了凤墨涵还跪着,讶异地说道:“卿家还有事要奏吗?无事便起吧!” 凤墨涵伏地叩首,站起身来,心中对女皇的这点小伎俩,却是心知肚明。凤墨涵这个身份,身边的麻烦还真不小啊,怪不得人常说傻人有傻福,也许她一直装下去,就不会来受这般罪了。 凤墨涵不是君子,别人待她如何,她便待人如何,常常是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人对她三分好,她便以十分偿,同理如果谁捅她一刀,她也会还以十刀。可面前的人是皇帝,今日给她的屈辱,她只能默默忍受。 凤含衾所奏之事,其实没有什么重点,拉拉杂杂地说了一通废话,女皇听得不耐烦,挥了挥手打断了她:“卿家所奏之事已有定论,不必再说了,你退下吧。” 凤含衾未说完的话噎在了喉咙,只得咽了回去,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她躬身退下,站在凤墨涵的上首,眼睛垂下看着地面,再不作声。 终于熬到所有事都奏完,官员各归各位,凤墨涵出了皇城,坐上她那辆旧马车,就往六部藏书处而去。走不多时后面一辆车超了前来,有声音唤她“六妹”。她掀开车帘望去,只见对面车帘也掀了开来,露出了凤含衾不苟言笑的脸。 “二姐,有事么?”凤墨涵问道。她如何不知刚才是凤含衾为她解了围,不过知道归知道,感恩是要记在心头,不是要挂在嘴上的。 “我也在六部任职,一起走吧。” 凤墨涵倒没想到她也在六部,问道:“二姐在六部办的什么差事?” “六妹还不知晓吧,六部是专管朝廷钦犯的地方,我在那里的职务是文书官,和你一样管书籍,不过你管的书是些典籍,不用担什么风险,我管的是积案卷宗,都是保密的,不能容许泄露出去。至于处里的其他人,则是在外的多,他们的使命是缉捕犯人,倒是常在外头。” 凤墨涵颔首,搞了半天,原来自己进的是传说中的六扇门,可惜只是个小小书吏,若是让她去追捕逃犯倒好了,和老本行差不多。 两辆马车并驾而行,姐妹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凤墨涵清楚了六部的职能,同时也到达了目的地。有几个小吏出来迎接她们,听凤含衾问起,有一个回道出了一件大案,部院大人亲自带人去抓人了,现在部里只留下几个看守的。 “你看,多半时候都是这样,其实忙的是其他人,咱们的事情倒是不多。”凤含衾回头对凤墨涵说道。 凤墨涵点了点头,事情不多,正好偷懒。凤含衾找了个人领她去藏书处,约好晚些时候一起回家,就去办自己的事了。 凤墨涵随着领路的人转了几个弯,来到一间塔楼。 “大人,这就是藏书处了,您请便,有什么吩咐唤小的一声就是。” 凤墨涵接过那人递来的一大串钥匙,挥手让她退下,自顾自开门进了藏书楼。六层的高塔,楼梯旋转而上,每一层都摆满了木制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尽是书,各式各样,看得人眼花瞭乱。凤墨涵想,看来这相当于月国的国家图书馆,这下要找什么资料倒是方便了。 一个下午,她便在塔中翻看着种种感兴趣的书籍,以此打发时间,直到凤含衾来叫她了,她才醒悟到时间过得好快。 “如果你喜欢,可以带回家去看,只要以后放回原位就好。”凤含衾看了一下她手上的书,说道。 凤墨涵笑了笑,将书塞回了书架上:“谁耐烦看这个,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再要回家还带着这些书,我不得闷死!”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她出了塔楼,将门锁上。阴沉沉的六层高塔,像一个巨兽,冷冷地看着她转身离去。 回到家,隔了老远的江萧颖就冲了过来,口里嚷嚷着:“郡主,第一天上朝,怎么样,好不好玩?” “好玩?”凤墨涵白了他一眼,“你试试跪在地上半天没人理,又不敢起来,看看好不好玩!” “谁让你跪了?”凤楚辛随后走出来,一听这话变了脸色。 “除了跪皇帝,还能跪谁?”凤墨涵笑道,“哥你也别大惊小怪的,跪一跪也不会掉几两肉,只是想到以后要天天这么跪人,还真是不习惯,早知道就不要这个官了。” 听说是皇帝,凤楚辛的脸才稍微缓和了,却换了齐思洛走出来,脸色苍白地问道:“皇帝故意为难你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让我跪在那儿就忘了。”凤墨涵过去,靠在父亲肩头说道,“不说这些了,爹爹,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我在外忙了一天都快累坏了,肚子好饿。” 齐思洛一听赶紧唤下人备饭,握着凤墨涵的手说道:“如果不喜欢,叫你娘回了宫里,那官儿也不做了,这府里也不是养不起你。” “没事,爹爹,藏书处的事情很轻松啊,打扫什么的有下人干,我其实就是在那儿挂个名儿,还有很多书看,挺好的。”凤墨涵说道。她可不会真的想要回来,其实相比起在亲王府处处有人跟着,在藏书处的日子还要自由些。有一些事情她想背着哥哥和父亲,免得他们知道了担心。 饭后闲聊了一通,凤墨涵借口累了想早些睡,于是回了房。吩咐了谢秋华守在门外,别让人来打扰她,她合衣而卧,将今天的事好好地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大殿上皇帝的态度,表明了对她的不喜,她可没招惹过那位,而多年前的凤墨涵还只是个孩子,也不可能得罪那人,那人不是还亲口封她为神童吗?她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键,是她不知道的。可惜步青澜已经出了城向雁门关而去,否则倒可以找他打听一下。 也不知道皇帝知不知道她与步青澜走得近,不会是为了他吧?如果是的话,皇帝应该会找她问话,却什么也没有说,应该不是这件事。想了半天毫无头绪,她摇了摇头,懒得再想。过了片刻,听到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估摸着凤楚辛和爹爹都各自休息了,凤墨涵这才下床来,从靴子里取出步青澜送她的短刀,拔了出来,就着宝石散发出的光芒,她轻轻悄悄地打开了装随身衣物的箱子,摸索着拿出一件从未穿过的里衣,撕了开来。 衣物的夹层下,露出一张人皮面具,这面具她只用过一次,因为制作粗糙,第一次用就给人识破了,所以再未用过,不过这次她还得用它,因为这张脸,那人识得! 夜会沈轻飞 大将军林之郁在雪域之战中连连败北,朝庭将她召了回来,另派了四公主凤元恩为将,率五万新军进入雁门关,对阵雪域王。林之郁毕竟曾为朝庭立过汗马功劳,女皇并非因战败而罪责于她,此次进京,林之郁封了长乐侯,并加封太女太傅,成了太女之师。 外人看来,以为是林家攀上了静亲王府这门亲事,成了皇亲国戚,所以皇上才对其如此宠幸,不仅不怪责,还升迁了。这些权术之策凤墨涵又岂会不知,她一看就明白了,召回林之郁,其实是明升暗降,夺了他手中的兵权,交由凤元恩之手,皇帝这是在收权。加封太女太傅,看来是要林之郁好好辅佐太女,免得生出旁的心思。 虽说皇帝与静亲王是一父同胞的姐妹,可是听说当年这位皇帝陛下登上皇位前,对手足可是该砍就砍,毫不手软,所以凤墨涵并不以为她会因静亲王是嫡亲的妹妹就另眼相看。根据她的观察,静亲王的势力并不容小觑,在朝中人缘极佳,皇帝似乎对她也忌惮三分,似乎她的娘和那位在上位的姨母,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这些人这些事,凤墨涵都不在意,令她在意的是另一个人,与林之郁一同入京的都尉沈轻飞。这个沈轻飞年纪轻轻,看起来不过和凤楚辛差不多大,却已做到了都尉,令人佩服。此人长相俊美,是林之郁帐下的一员猛将,功夫极高,更难得的是头脑聪明,对兵法极为熟悉,若不是雪域王帐前出了那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神秘军师,有沈轻飞的月国大军,定然不会败北。 今日在朝堂之上,皇帝陛下对沈轻飞大加赞赏,钦封了他宫卫令一职,掌管整个后宫安全。凤墨涵初听那人声音时便觉得耳熟,再看他面貌,更是再无怀疑,那人正是两年前她在雾山别院所救之人。 当日被官府追捕的杀手,却是今日的宫卫令,这反差还真大,多年的职业生涯,凤墨涵轻易地在沈轻飞身上发现了一种熟悉的、属于同类的感觉,她的感觉一向很准,沈轻飞定然不简单,他一定是个间谍,更有甚者,是个双料间谍。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林之郁会屡屡败在雪域王手下了,因为沈轻飞根本就没有在帮月国。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凤墨涵想想觉得好笑,这个如漫画世界一般尽是俊男美女的时代,给人们增添了更多女扮男、男扮女的条件,她与凤楚辛没少用过这招,只是没想到,有人比他们用得更精、更好!凤墨涵所救之人,是个男人,新任的宫卫令沈轻飞,是个女人,而这两人,却是不折不扣的同一个人! 假如凤墨涵不是现在的凤墨涵,应该会把这个发现告诉静亲王或者其他什么人,但是她是寅,她虽然继承了凤墨涵的身体,却没有继承她的思想,所以她不动声色,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着一切。 她庆幸沈轻飞并不认识她,两人相识的时候,她戴了人皮面具,虽然沈轻飞识破了,可她并没有取下,面具下的她是怎样一张脸,沈轻飞依旧不识。 至于她是如何得到这个面具的,过程就很简单了,这不过是从为步青澜疗伤的那个老毒物那里偷出来的,那老家伙用毒厉害,武功却不怎么样,许是江湖上仇家太多,身上的人皮面具带了不少,她记性又不好,总是丢三落四的,所以被凤墨涵偷了一个面具也不知晓。 沈轻飞显然是这方面的行家,不过一眼便看穿了凤墨涵的假面,从那时起凤墨涵便不大用它了,丢了吧她不大舍得,想着或许以后用得着,于是便缝在了里衣的夹层,没想到今日便能派上用场,戴上它,好会熟人去。 她戴好人皮面具,手指在脸上细细地抚摸了一遍,将皱褶处一一弄平。凤墨涵很少照镜子,一看到镜中的脸,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地底那冷冰冰的水晶棺材,尤其是在夜晚来临的时候,她更是离镜子而远之,总觉得这么照下去,灵魂会被铜镜吸走。 她的夜行服就藏在一大堆衣裳中,没有人会注意那是一件夜行衣,因为这件衣服其实非常地华丽,金线刺绣的牡丹朵朵开放,彰显着衣主人的富贵荣华,不过这件衣服另有奥妙,它的反面是黑色的,那刺绣非常的精妙,竟没一针漏到反面,凤墨涵看中的正是这一点,她将衣衫反过来,不用任何装饰,就是一件极佳的夜行衣。 靴子里仍旧插了步青澜送给她的短刀,有了这个,其余的似乎也不必带什么了。她满意地轻呼一口气,将身掠起,如一道青烟,从窗中飞射出去,并以极快的手法将窗掩上,不落痕迹。细看之下,这身法和凤楚辛从梦绮先生之处所学的“流云步”完全相同,不知什么时候,竟给凤墨涵偷学了来。 沈轻飞斜靠在榻上,揉了揉略显沉重的脑袋,轻笑着闭上了眼沉思。管家阿福婆走上前,小声问道:“大人,送来的贺礼你看要不要现在点一遍?” “不必了,都收进库里去吧,得空再说,今日累了一天了,阿福婆,你也先下去休息吧。” 阿福婆佝偻着身子退下,顺手带上了门,这个主子做事和想事情时,习惯一个人,不喜人打扰,她一向是深知的。 阿福婆刚一走,沈轻飞立刻睁开了眼,眼底精芒闪耀。他站起身来,推开了窗,冷冷的空气一下灌了进来,先前的一丝疲倦一下就被冷风激得荡然无存。 “舒儿……”一声低喃,化为一片白雾,消散在空气中。 “沈大人!”一声呼唤来自身后,沈轻飞一惊,回转身来喝道:“谁?” 书房中没半个人影,寂静无声,房门依旧是闭着的,不过案几上的油灯跳跃了几下,窗口的风是不会吹向那个位置的,那里正对着门,显然刚才曾有风吹过。 沈轻飞暗自紧张,是自己太过大意了么?肯定是有人来了,不过来人身手高超,躲在了暗处,竟然没给他发现。清了一下嗓子,他重新问了一遍:“来者何人,请现身相见!”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移动,将屋内细细搜了个遍,竟然一无所获。可是直觉告诉沈轻飞,屋内除了自己,确实还有另外一个人。他的手心紧握着,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汗,自问他已是上品的高手,世间比他功夫高的人应该不多,可来人显然就是那为数不多的人之一,若此人要取自己的性命,岂不是易如反掌!不过这么半天不见那人动静,他心下稍安,如果是敌非友,应该上来就取他性命,不会捉弄他这么久。想到这里,他的眼睛眯了起来,记忆中有一个年轻高手,那人曾救过他一命,却被他捉弄过一回,莫非是…… “小兄弟,是你么?”犹豫不定地对着空中问道。 暗影一闪,从自己身后出来个人影:“原来你还记得我!你叫沈轻飞啊,真名还是假名?” 沈轻飞看到了一张熟悉的死人脸,那是曾被自己批评为粗 半生(女尊)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8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8部分阅读 制滥造的人皮面具,面具下的真容他未见过,这张死板板的面具他却是无比熟悉,两年前受了重伤又被追捕,差点死掉,是这张面具的主人将他从死神手中拉了回来。不过治好他的伤后此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来未曾出现过一样,后来沈轻飞四处打听,也未听说过雾山附近有如此年轻高手,如今再见恩人,心中欢喜,他迈步上前,高兴地说道:“真的是你,小兄弟,我一直在找你,这两年你到哪儿去了?” “沈大人如今是朝庭新贵,不是说贵人多忘事么,还会记得我?”凤墨涵扯了扯嘴角,戴着面具的脸显出一抹极为难看的笑。 “当然记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你,轻飞两年前就已是死人了,又怎么会有今日的富贵荣华。” “怎么?现在不骂我了?”凤墨涵轻笑。要知道两年前她拣到沈轻飞,帮他躲过了朝庭的追捕,将之藏在雾山一处无人能至的洞|岤之中,其后为他医治时,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沈轻飞中了毒,刚好那时她正醉心于研制毒药,索性将这拣来之人当作了实验室的小白老鼠,帮他解了毒,又下毒,不断用他试毒,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沈轻飞当时不知骂过她多少次。最好笑的是这人也如步青澜一般,当她当成了男子,到如今也还不知其为女儿身。 想到两年前的经历,沈轻飞不由得心头一阵发悚。不过凤墨涵救了他的命,这是事实。 “小兄弟说笑了,轻飞感恩还来不及,怎么会骂你?两年不见,小兄弟的功夫又长进不少,现在轻飞已是望尘莫及了!”他干笑着说道。 凤墨涵跳到了桌面上坐着,双腿一晃一晃地,面具后的眼光如电,盯着沈轻飞,缓缓说道:“两年前你提过,要我加入那个,什么什么教?” 那时候沈轻飞见她身手不错,又敢于从官兵的眼皮底下救人,于是游说她加入自己的组织“清月教”,这名字一听就是反政府武装,当时凤墨涵就拒绝了,现在她却想听听这个清月教到底要做些什么。 “小兄弟当初不是拒绝了么,莫不是现在又有了兴趣?”沈轻飞笑道,“小兄弟两年来一直未曾透露过轻飞的行藏与清月教的事,是值得相信之人,如果你愿意加入,轻飞代表教主大力欢迎,还愿向你承诺,除教主之外,清月教中就是小兄弟你最大!” “加入你们的教,需要做些什么?”凤墨涵问,“就如你当年所做的,随便刺杀几个朝庭大员?这样能成什么事!” “当然不止这些,小兄弟你也看到了,月皇只重仕族之家,仕族生来有爵位,哪怕是个白痴也能世袭爵位,享受一生荣华,贫寒之家却只能一辈子贫寒,想入仕途是千难万难,我清月教讲究众生平等,入我教者,各兄弟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将来若是能成大事,人人可依功行赏,封侯拜相亦不是难事。”沈轻飞知道眼前这人是明白自己底细的,也是他一力拉拢的对象,因此也不加隐瞒。 “这样说来,你男扮女装,从林家军升到这宫卫令,亦是为了那么一天了?”凤墨涵点了点头,“只是月皇精明,你在她身边,就不怕有一天暴露身份?” 沈轻飞的眼中闪现着一种切热:“为了教主,轻飞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何况我装了这么多年都无人发现,此事只有小兄弟你一人知晓,如果你不说……” “要说我早说了,你爱扮女人就随你,我才懒得管!”凤墨涵笑道,“我找你,是想你看在我救你一命的情份上,帮我一个忙……” 凤墨涵想,沈轻飞身为男子,既然都能混到宫卫令一职,这清月教没准势力已经渗透得很厉害了,月皇如不自知,保不准哪天就真的亡国了,那个时候,作为皇亲的凤楚辛等人一定会受到连累,如果那时她还活着则好,如果她不在了,只得先为他们安排好退路。 身为特工,她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最好把所有的结果都预料在内,左右逢源,其实是最好的保命之策。不过具体的内容她没有对沈轻飞说,只是要他答应帮她保护几个人,而她也会付出相应的报酬,那就是沈轻飞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可以视情形伸以援手。 “我该怎么称呼小兄弟呢?一直以来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两下达成协议,沈轻飞问她。 “你可以叫我阿丑!”凤墨涵说道。她也没有点破自己实为女儿身,借用阿丑的名字,就好像她在身边一样,这样一来,凤墨涵办事的时候,也多了一丝信心。 “阿丑?”沈轻飞淡然一笑,他知道这必然是个假名,“知道了,阿丑兄弟,可能不久就要麻烦到你,我有一位妹妹,久病不愈,遣医问药多年,始终不曾好转,尤其她少时中过毒,余毒未清,每年元宵必受万毒噬心之苦,你医术精妙,不日后我将妹妹接入京中,还请阿丑兄弟代为一治。” “好,虽然我医术不精,试试却是可以,”凤墨涵答道,“夜已深了,轻飞兄想必要休息了,阿丑不多打扰了,就此告辞。” 话才说完,人已掠出了窗外。沈轻飞惊呼道:“慢着,我要到哪里去找你?” 冷冷风中一丝极细的声音钻入他的耳中:“束发时插上初见我时所戴的那只紫云雀发簪,当日我自会来相见。” 沈轻飞呆愣半晌,半上了窗,此人是谁?有如此功夫,有如此医术,关键是还很年轻,这样的人竟然会托付他保护人,他不禁摇了摇头,有点想不通。不过他暗自庆幸,此人是友非敌! 同僚相见 凤墨涵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已是高手,尽管那个时代没有现在这么恐怖的功夫,但所学的那一套自有他独特的功效,她胜在速度和身法,几千个日日夜夜苦练出来的结果,她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再加上梦绮教凤楚辛武功的时候,她每次都会在旁边看着,一个废人,没有人会防她偷学,可是她偏偏就偷学了去,现在的她虽然整个身体的机能不如从前,但综合素质上来说,比之前的寅更强。 梦绮是流云派的传人,这一派传人极少,梦绮的师傅只有她一个徒弟,而梦绮又只有凤楚辛一个徒弟,这一派的功夫讲究轻灵,一套“流云步”在江湖上颇负盛世名,流云剑法更是享誉天下。谁也不知道当时还只有八岁的凤墨涵跟在哥哥身边,不过随便看一看,已将流云派的所学尽数收入囊中。 兴许是服食过武林中人梦魅以求的雪域圣药,凤墨涵的内力源源不绝,并有越来越强之势,可惜她习内功心法是在学会了这里的语言之后,错过了最佳时间,所以眼下对体内的这股力道不擅于控制,不敢轻易动用,一旦有所偏差,内力的反扑是惊人的,她可不想自我膨胀至死。上一次倒是请教过步青澜,可是步青澜所学内力偏于阳刚,流云派的则偏向于阴柔,不是一回事,所以听了步青澜的讲授,对凤墨涵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幸而她会医术,将内力用药物压制了,未来如何,慢慢再说吧,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找出解决的办法来。 沈轻飞是宫卫令,整个皇宫的侍卫全在他的管辖之下,身为侍卫们的最高指挥官,皇帝的安全也就由他全权负责,每天上朝时,他都会随驾在侧,所以凤墨涵敢说出只要他想见她,只要戴上那支紫云雀发簪,她就会知道,因为每天她都可以看见他,只是沈轻飞不知道,那站在大臣队伍里最末的一个,会是他的阿丑兄弟!要是他知道凤墨涵的来头这么大,也不会用那番话拉拢她了,她乃亲王之女,封侯拜相,还能大得过皇亲国戚? 每日里见着他,却未见沈轻飞戴上那紫云雀的发簪,凤墨涵也就没再去找过他,想来他那位妹妹人不在京,要按来,可能需些日子,又或许那只是他的试探之言,如今以他的官位,宫中御医都能勾搭上,还用得着凤墨涵这无闻之人? 六部藏书处,简直就是一个大型的图书馆,六层高塔之中,藏书之丰,令人叹为观止。凤墨涵掌管着这一方天地,每日里捧着一本书,泡上一杯茶,不多时便混过一天。为了方便,她还将家中的躺椅也搬了来,天晴时便在外面躺着晒太阳。凤含衾偶尔也会过来看看,见她如此,只是摇头,却也不说什么。下人们见之则私下暗笑,直说静亲王府这个郡主,看来果然只擅长吃饭睡觉,只是凤墨涵对人和善,不拿架子,好笑之余,这些人对她也自然而然生了一些亲近,觉得这个静亲王府的郡主,似乎和其他人不大一样。 在这样的环境中,凤墨涵像一块海绵,将塔内她觉得有用的书籍扫了一大片,牢牢地记在脑子里。 本以为皇帝第一天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后,会再想法找她的麻烦,谁知道却没有了下文,自此后倒真的像是忘记了她,上朝时眼光也从未扫过她一眼,这让她多多少少有些郁闷,只得安慰自己,那天是皇帝吃多了撑的,没事找事。 这样的日子,很平静,很安静,她过得很惬意,也想一直这样下去。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凤墨涵忘了六部的官员出去缉人了,其实除了自家二姐,其他的一个也没现过身,而这些人在外逛够了,总是会回来的。 她到任半月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部院大人回来了。那天天气正好,冬日暖阳高悬头上,她搬了躺椅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泡一一杯香茗,展开一本新的医书,开始记里面的内容。 负责打扫藏书处的赵小六急匆匆地跑过来,一脸兴奋:“哎呀大人,部院大人率领大伙儿回来了,吩咐大家都到前厅去,咱们快去占个好地儿,听听这次她们是如何抓到横行北方六省的大盗柳飞的。” 六部藏书处侍女官,论职务也不算低,不过比起部院大人,总是矮了一格,但凤墨涵的身份是郡主,从皇家礼节来说,她是主,部院大人是仆,所以她与这位部院大人,难论尊卑,她本可以不去,不过看赵小六的兴奋尽儿,不想扫了她的兴,入乡随俗罢,于是收起书,懒洋洋地锁了大门,与她一同到了前历。 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六部,今日里却是人满期为患,黑压压一片人头,还未进去,凤墨涵先愣在了门外。 “六妹,这边!”二姐凤含衾早在里面,见她来,招了招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位。 赵小六早揪着相熟的同伴热闹地说起了话,凤墨涵嘴角擒了一抹笑,缓步向凤含衾之处走去。 屋里闹哄哄的声音蓦然间停了下来,一双双眼睛直瞪瞪地看着凤墨涵,她到了凤含衾身边坐下,小声问道:“我身上……有何不妥?” 凤含衾看着她的眼光,也有一丝意味不明,听她问,这才回了神,她摇了摇,说道:“六妹身上并无不妥,恰恰是太妥当了!” “那她们……怎么都看着我?”凤墨涵奇道。 这话没等凤含衾回答,她身边有人抢着说了:“你就是六郡主?含衾的妹妹?天啊!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太……我这人说话直,你听了千万不要生气,你的样子长得太俊了,比醉意居的红卿还俊,所以大家才会如此吃惊!” 凤墨涵愣了一下,原来是因为她的长相,听说六部的女人们公务繁忙,常年十天半月地不着家,所以难免会比别处的女子色些,现在看来,当真如此。摸了摸自己怕脸,凤墨涵笑问道:“敢问这位姐姐,红卿是谁?” 她的唇刚被茶水润过,这一笑仿如三月桃花绽放,看得面前之人一呆,脸竟然带了一丝红晕,期期艾艾地解释道:“红卿郡主不识得?他是醉意居的头牌啊!” 听到头牌二字,若说凤墨涵还不明白那是什么地方,那这几十年也白活了,她“哦”了一声,低头不再言语。面前之人却被人狠狠地拐了一下,发出了一记闷哼。 “六郡主,你可别怪彦之,她说话一向口无遮拦,我也常被她说成长得不像女儿家,她实在是感叹你生得太俊,并无亵渎之意,在她心中,红卿就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 替彦之辩解之人有一双细长的眉,人长得秀气,说话也秀气,与她腰间所配的大刀不大相符。 凤含衾介绍道:“六妹,这位是副院萧大人,之前与你说话这位是张总捕头。” 凤墨涵潇洒地一抱拳:“见过萧大人,张总捕头,墨涵知道各位并无恶意,不要紧,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还请各位以后多多提点。” 张彦之一双手“啪”地拍在凤墨涵肩头:“哈哈,我就猜六郡主一定不是那小气之人,咱们六部的人,皆是心胸豁达之人,又岂会为些许小事生气,锦程你过虑了,来来来,咱们一块儿去见过部院大人。” 凤含衾担心地看了一眼,见凤墨涵并未被张彦之一掌拍趴下,但也暗自咬牙承受着,皱了皱眉说道:“张总捕头,我妹妹不会武功。” 张彦之讷讷笑着收回了放在凤墨涵肩上的手,说道:“对不住,我手劲儿大,没伤着你吧。” “无妨!”凤墨涵笑道,“既然大家都是以名字相称,以后就不要叫我六郡主,那样倒显得生分了,大家叫我墨涵吧。” “如此甚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墨涵,你也叫我锦程吧。”萧锦程第一个响应,微微笑看着凤墨涵,眼中尽是欣赏之意。 四周的人围拢过来,一个个向凤墨涵自我介绍: “我叫路小七!” “我叫李知秋!” “还有我,我叫周禾。” …… 凤墨涵对着这些名字的主人,一一点头微笑,将名字与其主人记在脑中,这些人,将是她以后的同僚。 凤墨涵这一出现,吸引了众人的眼光,倒把个部院大人冷落在一旁,听到后面传来几声重重的咳嗽,大家这才醒悟过来,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道,一个身着锦袍玉带的中年女子踱着方步走过来。 凤墨涵想,这位想必就是部院大人铁吟香了,她拱手作揖,以学生之礼敬道:“见过铁大人!” 铁吟香本还想拿捏一下架子,被她这样以礼相待,一时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人家毕竟是堂堂郡主,皇亲啊,得罪不起,能如此有礼实属难得了,凤含衾进六部时也没给她行过如此重礼。她赶紧上前,笑着双手托起凤墨涵拜将下去的手肘。 “不必多礼,你就是静亲王府那个说自己只擅长睡觉和吃饭的六郡主?” 凤墨涵浅浅一笑:“正是!” 铁吟香哈哈大笑:“郡主实在是性情中人,很合我老铁的脾气!不知在藏书处干着,可还合意?” “谢大人,再合意不过!”凤墨涵笑道,又补充了一句,“很能发挥我之所长。” “既然如此,以后大伙儿多亲近亲近,咱们六部的人,都不拘世俗,来来来,许久未见了,留守的小崽子们不是要听大人我如何捉到那柳飞的么?都围过来,我给大家说叨说叨。” 一时人群又热闹起来,大家坐成一圈,听铁吟香说得口沫飞溅,讲着她们是如何诱捕围堵,那柳飞又是如何狡猾,逃脱一次又一次,最后还是萧锦程扮男装出马,将她引出,才捉拿归案。 凤墨涵也和大伙儿一块听着,那些过程,她今生未曾经历过,前世却是家常便饭,不免也有些兴趣。听到萧锦程扮男装一段,大伙儿一起起哄,她冲着萧锦程善意地笑了笑,萧锦程也在看她,眼神一挑,笑得诡异。凤墨涵立时明白,她那意思是说如果让凤墨涵去扮,只怕那贼人更容易上钩。凤墨涵暗想,还好她只管这藏书处。 接下来的日子,也不知是不是案子少了,六部的人竟然很少出门,每天都会有人来找凤墨涵借书看,每次有人来,总要和她寒喧一通才走,这藏书处竟然热闹了起来。 这才送走一个,那边里萧副院大人和张总捕头也过来了。 “咦?什么时候这些家伙变得爱看书了?”张彦之看着一溜烟跑得飞快的周禾等人,奇怪道。 “我看哪,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们看书是假,看墨涵你倒是真,别怪我说你,你这张脸啊,可是将天下男子都比了下去。”萧锦程调笑道。 “不管脸如何,我总与你们一样,是女儿身。若是她们想看,那就看吧,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凤墨涵温婉一笑。 张彦之愣愣地瞪着她,半晌方才说道:“墨涵啊,我看你以后别这样笑了,再笑我也要以为你是男子了。” “要不要脱了衣服验验?”凤墨涵与她们相处久了,觉得这些人都是性情中人,也不再拘束,偶尔也会与她们玩笑几句,这会儿来了兴致,于是挑眉说道。 “噗!”萧锦程喝了半口的茶尽数喷出,一边咳嗽一边笑指着她:“看你的外表,原只道你是个内敛之人,怎的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张彦之还在那儿扇风点火,笑着嚷嚷:“脱啊脱啊!” 凤墨涵两手伸到腰间,做出一副要脱的架式,忽然间就收了手:“又没银子收,我干嘛脱给你俩看!” 这下连张彦之也一愕,摸着鼻子讪笑起来。 “对了,被你这么一闹也忘了来意,与其在这里受这帮家伙打扰,我带你去个地方。”她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红卿是谁吗?醉意居的头牌你居然没见过,这也太亏了,我今儿和锦程过来,就是带你去吃杯花酒,走,收拾东西关了门,咱们这就走。” “这这这,能走吗?当职的时辰出去喝花酒,你不怕部院大人怪罪?”凤墨涵问道。 萧锦程也过来拉她:“有事时咱们可都是闷着头上,没退缩过,平日里部院大人也是睁之眼闭之眼,这有什么,走吧。” 凤墨涵就这样被两人拖着,到了醉意居。其实她也很好奇,青楼酒馆,她很少涉足,就是客栈也只去过那一次,平日里凤楚辛将他保护得太好了,想去也没法,难得同僚相请,不去白不去,她也想看看那醉意居中的男儿,是如何地以色示人。 萧张二人显然是这里的常客,才到门口,就有童子张着嘴,用清甜的嗓音喊到:“萧大人和张大人来了,爹爹。” 凤墨涵差点没笑出来,青楼女子称她们的老板妈妈,青楼男子叫他们的老板爹爹,倒真是一点没变,不过将一切反了过来。 珠帘一掀,出来个三十五六的男子,一头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背后,身着一袭蓝衫,宽裾广袖,行走间带起一阵风,不是凤墨涵想像的涂脂抹粉的模样,反倒清清爽爽,潇洒如风。 不见伊人独往来 凤墨涵端详着他,他也在端详着凤墨涵,那双微眯的桃花眼蓦然一亮,咧嘴笑道:“萧大人、张大人,两位可是好久没来了,不知这位是?” 凤墨涵这才注意到他的嘴略有些大,眼角和唇角在这一笑间,牵起了丝丝纹路,破坏了整体的美感,想来再年轻个几十年,此人也算得上绝色男儿,如今却在这风尘之中,蹉跎着仅剩不多的青春。 “这是咱们的新同僚寒默大人,蓝莲你快将红卿请出来,咱们今日是来会他的。”张彦之说道,对凤墨涵挤了挤眼。 凤墨涵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粗豪之人竟然粗中有细,并未公开她郡主的身份,只是随便给她安了个假名,心中对她又多了几分赞赏。 她身为郡主,确实比不得普通人,身份金贵,是要在乎些名声。想凤金安出入烟花之地,那名声渐渐就一落千丈,甚至在静亲王面前也失了宠,对她不比从前,手中的权力也慢慢转移了出来,交了一部分到凤长瑗手上。本来凤墨涵也不在乎受不受宠,她在静亲王府其实也说不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那当娘的到底如何看她,她也不知道,不过为着爹爹和哥哥脆弱的神经着想,她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到过青楼,所以张彦之这样安排,很合她的心意。 她对蓝莲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轻呼道:“真是不巧,两位大人也不早些遣人来说个明白,今日红卿不在家中,刚好出去了。” “哦?红卿也不接堂会的,如何不在家中?”张彦之大大咧咧地在堂中坐下,“咱们就在此等他,他总该回来了吧。” 蓝莲陪着小心笑道:“张大人说哪里话,您也知道的,红卿在咱们醉意居,是卖艺不卖身,这是他当初进来时就说好了的,我也管不了他是不是……他这一出去,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也许明儿个后儿个也有可能,您在这儿等,不是委屈您了吗?” “我乐意委屈,为见红卿,这点委屈值得。”张彦之还就和他杠上了。 凤墨涵忍不住“噗哧”一笑,拖起张彦之,转头冲着萧锦程说道:“既然红卿不在,咱们还是回吧,改日再来也好,今日刚巧我有点私事要办,也耽搁不得,彦之你就别为难蓝莲公子了。” 蓝莲见凤墨涵称他公子,忙道不敢,脸上却是乐开了花,墨涵本就生得极美,这一来在他心中印象更好,他真心诚意地招呼着,问要不要别的公子来陪客。 凤墨涵本就是张彦之他们硬拖来的,其实见与不见对她来说倒无所谓,正想张口拒绝,萧锦程已开了口:“那就唤沉依、暮烟还有紫沁来陪咱们喝几杯吧。” 蓝莲一听高兴地领命而去,僮儿领了三人进了楼上偏东一角的房间,房中干净整洁,陈设精美,看来是给上等的客人用的。 “几位大人稍坐,公子们打扮好了很快就过来。”那僮儿给三人斟了茶,躬身退下。 凤墨涵寻思着,原来这里的公子见客,也是要打扮的,看到蓝莲的装扮,她本以为对公子来说涂脂抹粉是用不着的。很快她就知道这个想法彻底错了,蓝莲有品味,不代表他的手下的公子就一定有,随着门外水生生地一声叫唤,推门而进三位公子,想必就是萧锦程口中所说的沉依、暮烟和紫沁了。三人皆穿着艳丽的衣裳,容颜娇媚,眉目流转间风情隐现,带着几分暧昧。 凤墨涵咳了一声,低声问身边的张萧锦程:“这三位……也是卖艺不卖身?” “哪能呢,这里卖艺不卖身的,也就只有红卿那等冰雪聪明的绝色人儿了,好像是有个贵客看中了他,许了他的,否则这小倌馆里,有哪个能洁身自好的?”萧锦程眨了眨眼,“你看中了哪个,只管说,姐姐们都是常客了,不会和你争。” 凤墨涵喝了一半的水呛在喉咙里,咳嗽连连,憋得脸都红了。她推开身边偎倚上来的男子站了起来:“两位……咳咳,大人……先坐着,我失陪……咳咳……一会儿。” “你可是要上净房?下了楼往后院直走,右首那片竹林便是。”萧锦程倒还善解人意。 凤墨涵索性依她之言,站起身来,身后那名男子媚声媚气地叫了两声:“大人可早些回来啊,暮烟可在这里等着大人呢!” 回头看了一眼,暮烟对她抛了个媚眼儿,凤墨涵身上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仓惶下楼,差点没把刚吃进肚的那半口茶给吐了出来。一边向后院走去,她一边想,若是那红卿也这般模样,纵长得像天仙一样,只怕自己也不会有兴趣看上两眼。 她慢吞吞地信步在醉意居的后院逛起来,消磨着时间。廊下有几个僮儿见到她,好奇地打量着她,互相咬着耳朵。凤墨涵也耳力极好,细听下有几个字飘进耳中,不外乎是红卿,美丽这类的字眼,她心下知僮儿们是拿她与红卿比较,也不着闹,嘴角擒了一丝浅笑,继续闲逛。 后院估计是公子们的房间,过了那片竹林,有很开阔一片地,房屋一排排地耸立着,偏南隅独开了一个院子,种满了梅树,可惜这时节梅花还未开,否则不知是怎生的美丽。 凤墨涵抬脚往那边而去,走不多远,迎面却有个少年沉着脸说道:“你是何人?此地外人不可进入。” 凤墨涵抬起头来,那少年见到她的容貌,却是一惊。 她有一刹那的愕然,随即温和地说道:“哦,外人不可进么,是我唐突了!”说罢宽大的衣袖轻轻一甩,如来时一样,信步走开,风吹过那高高束起又散落下来的长发,带起一阵淡淡的馨香。 “如此女子……莫不是男扮女装?素心你且打听打听是何人,这般容貌,倒也不输于咱们公子!”那少年对着身后说道。 “是!柯郎倌!”一缕黑影如鬼魅般飘过,瞬间消失在凤墨涵离去的方向。 那柯郎倌回过身,进入院中,院中有男子的声音响起:“柯儿,你和什么人说话?” “没什么,公子你才从外面回来,好生歇着,别着了寒气。御史台大人遣人来传过话了,晚饭时要过来,蓝爹爹让公子先歇好了,一会儿才能好好侍候御史台大人。” “呵呵,最近的客人怎的这么多,忙都忙不过来了!”屋中人低沉地一笑,冲着外面招了招手,“柯儿,来帮我更衣。” 叫柯儿的少年笑着进去,掩上了门,里面晃过一个人影,外罩墨青的披风,莹白修长的手从镶着金丝边的大红衣袖下一闪而过,那衣裳仿佛是盘花璇罗纹的上好锦缎。 凤墨涵不知怎的从东头消失,这会儿却从南边的花架子下冒了出来,看了一眼远处阖上的门,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她猜想那门内的就是外出不见归的红卿,这倒没有骗她们,只是如今回来了,也不打个照面,看来萧锦程她们三人的面子还不够大。一个小倌馆的头牌,手下的人就如此有手段,她不禁好奇起来。 眼见得有影子从远处折了回来,她疾闪几步,折身从竹林里钻了出来,装模作样地掸了掸衣裳,腰间的配饰不慎落在地上,她弯腰去拣,感觉身旁有风吹过,直起身来时,眼底满是笑意。她大踏步离去。 偏南隅的院中,一身黑衣的素心闪进了屋子,低头叫了一声“公子”。 柯儿抬起眼,眼中波澜不惊。他服侍了红衣公子躺下,这才招呼素心一起出来,他压低声音问道:“打听得如何?” “是今日来会公子的客人,听说叫寒默,以前没来过醉意居,是六部的萧锦程和张彦之带来的。” “可惜!如此妙人,蓝莲怎的回绝了,公子若是知道,说不定愿意一见呢!”柯儿抿嘴笑道,“对了,没人发现你吧?” “没有,我去时只见那寒默四处乱钻,来时才见她出了净房,没遇到别人。” “那你下去休息吧,晚上公子要会御史台大人,惊醒着些,出了什么事,当心主子饶不了你!” “谢谢柯儿哥哥!那我去了。” 柯儿看着素心一溜烟闪进了隔壁的房间,很快地掩上了门,微笑着摇了摇头。任谁看到素心,也不会想到红卿身边这个不过十来岁的丫头是个武林高手,他和红卿其实全赖着这孩子保护周全。 凤墨涵回席,张彦之和萧锦程一把拖住她就要灌酒。“去个茅厕用了这么半天的功夫,罚酒罚酒!”两人喝高了,说话也不用文明语言了。 凤墨涵笑着推辞:“罚不得罚不得,本来就是闹肚子才耽搁了这么久,要是再给两位姐姐罚几杯下去,只怕我又该失陪了,到时候你们俩倒是美人在侧,手有余香,妹妹我却不得不远香近臭,那可就亏大了!” 三个陪在身边的美男听墨涵说得有趣,先自笑开了,竟帮着劝起张彦之和萧锦程来。 紫沁就着张彦之的手,凑唇上去,斜瞟了凤墨涵一眼说道:“寒大人这杯我帮她喝了。”说罢将杯中之物一口饮尽。那暮烟也不甘示弱,更是靠上去,整个人都凑到了萧锦程怀中,与那沉依一左一右,在萧锦程脸上各亲了一下:“既然紫沁都舍不得罚寒大人,我和沉依更是舍不得了,萧大人手上的酒,就赏了我俩吧!” 萧锦程和张彦之看着空空的酒杯,一起失笑。他们也不见得会真的上来灌凤墨涵酒,却没想到身边的三个男子比凤墨涵本人还要着急。萧锦程挑眉说道:“妹子你真是让我羡慕,脸蛋长得好就是吃香,他们三人何尝如此维护过我和彦之啊!” 凤墨涵笑眯眯地先向三位美男道谢,然后说道:“这么说来两位大人是羡慕我了?其实若是你们想变得像我也是很容易的事。” “哦?快说说,你平常都吃些什么,莫不是服了灵丹妙药?”萧锦程见她一脸诡异,笑着闪在一旁不接话,不肯上这个当,张彦之却是迎头撞了过来。 “灵丹妙药倒是没服过,张大人只要把两颊的骨头削去一些,再将眼睛挖得深一些,也就差不多了。” 萧锦程哈哈大笑,张彦之摸了摸脸,打了个寒颤:“我道你说的什么主意,这方法可不能试!” “那就没办法了。”凤墨涵笑道,其实她想,如果能够建一个无菌室的话,张彦之的这个美容计划还是能够办到的,她对自己一向挺有信心,要知道千年后的人们别说是脸,整个身体都可以换成新的,她们十二个姐妹,甚至连大脑也受过改造,光动动脸有什么好怕的。 接过身边美男递来的酒,她缓缓喝了一口。醉意居的老板确实会调教人,这三个男子打扮不中她的意,心思却是极细的,酒是温过了的,不伤身,喝在口中,还有些甜丝丝的。她伸手搂过紫沁,满了一杯就朝他口中灌去:“来来来,美人来喝酒,我要看醉美人。” 萧锦程大笑着说道:“寒大人,你确信你这是第一次来小倌馆?我看你可一点也不像生手,出门时还扭扭捏捏的,我都要信以为真了。” “我确是第一次来,萧大人不信?我这是……”凤墨涵顿了顿,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缓缓吐出了下半句,“天生风流!” 想她身为特工,什么样的场合没见过,什么样的场合没经历过?当年老k为什么会挑十二个姑娘来组建十二时?不也是有拿外貌当武器这个缘由在里头,否则就直接用男人得了,体格方面还占优势些。风月场中的真心她未经历过,假意却是没少玩过,在这点上,萧锦程和张彦之,在她面前只能算是小辈。 “好一个天生风流,咱们不愧是一个娘养的,我还道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没想到是你啊,我的妹妹!”本来关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外面锦衣华服的女子微微低着头,醉意朦胧的眼神飘飘悠悠地落在凤墨涵身上,看着她勾住紫沁的手痴痴笑着。 “三姐,你醉了!”凤墨涵下颌微微仰起,看着凤金安,眼神清澈。 意外的收徒事件 萧张二人与凤金安显然是早就相熟的,不过显然没想到会在带凤墨涵出来的时候碰到她,外界传闻凤家这两姐妹并不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啊,本来该是凤墨涵的世女头衔,如今却是安在凤金安身上,大族世家,为一点名分就会争得头破血流,何况是世女那么大的诱饵。两人用眼角和余光偷偷瞟着凤墨涵,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凤墨涵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张彦之干笑着说:“哈哈哈,难得大家遇到,这个……咱们要不要并一桌得了?”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凤金安,说话难免有些口吃,萧锦程拐了她一下,低声责怪道:“不会说话你就少说几句,又不是吃饭,怎么并桌?” 凤金安却是听进去了,手猛地一拍案几,伸长了脖子大声说道:“好!并桌,咱姐妹俩今儿遇上也是难得,来来来,蓝莲,将你家的美人儿都叫过来。” “好咧!”闻得外间蓝莲一声清脆的叫唤,凤金安身后紧跟着走进四五个打扮娇娆的男子来。 凤墨涵摇了摇头:“萧大人,张大人,家姐已经醉了,若给娘亲大人知道,又该有一顿好骂,没准也连累了我,干脆我先送她回去,你二人尽兴,这次我请。”她手指伸了起来,在中间拐了个弯,指向凤金安的鼻子:“算她帐上。”张彦之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凤墨涵抓住了凤金安的右手,拖着她就往外走。 “你……你拉我做甚,还没玩够呢……”凤金安耍赖不肯走,她的脸烧红着,目光涣散,步履不稳,显然是真的醉了。 凤墨涵四下看了看,架子上有半盆冷水,是方才净手时留下的,她撤了手,将那盆水端起来,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哗”地一下,那冰凉的水兜头淋在凤金安身上,把个静亲王府的世女淋成了落汤鸡。 “这下清醒了吧?”凤墨涵冷冷地说道,“昨日就听闻三姐一天没归家了,若不将你浇醒,莫不是今日还想着在外留宿?” 凤金安打了个激凛,呆愣地看着凤墨涵,彻底清醒过来。这个一向不怎么说话的六妹,些时正用一种冷如冰雪的眼神看着她,嘴角带着一丝讥诮。 她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破天荒地没有吱声,默默地跟着凤墨涵出了门。 背后不知是谁幸灾乐祸地说:“金安郡主的性子还真是好呢,被人弄成这样居然一句话也不说,可同她家那个爹有着天壤之别呢。” 萧锦程担忧地对张彦之说:“墨涵这么一闹,传到童正君那里可不得了,这天又冷,只盼着凤金安可别被这一浇弄出什么病来才好。” “晚了,众目睽睽,只怕这会儿事情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了,这下不知道要如何收场,这六郡主,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看着那登车远去的两姐妹,张彦之摇了摇头。 回到府里,自然少不了一番折腾,看到全身湿透的凤金安与六郡主一道回来,倒吓着不少人。 “林总管,三郡主在外受了些寒气,你赶紧备些热水,带她下去御寒。”凤墨涵对着大门还未开就迎了上来的总管说了一声,也不看身上还在滴水的凤金安,自顾下了车离去。林总管还想问她些什么,被凤金安扯住了衣袖,看着凤金安脸色变得煞白,显然被寒气侵得不轻,她也急了,只得吩咐人快备热水给三郡主沐浴,一群人簇拥着凤金安回到了居所。 “郡主这是怎么了,听人说是六郡主淋了你一头水……”林总管话未说完,被凤金安凛冽的眼神一瞥,余下的半句话噎在了嘴里。 “别没事乱嚼舌根子,你没看到是六妹送我回来的吗?若是有半句传到爹爹耳中,仔细你们的皮!”凤金安扫了众人一眼,言语中竟然对凤墨涵有维护之意。 “小人明白!”林总管诺诺应道。心下却暗想,世女的性子这两年怎么越来越懦弱了,一个侍宠所出的孩子都能将她欺负成这样,看样子她是把六郡主当成了自家妹妹,可是人家不见得这样想呢,童正君多半已经知晓这件事,瞒是瞒不住的,少不了一会儿,又要被这当家的主子一番唠叨。 凤墨涵回到院中,江萧颖如一阵旋风般地扑了过来:“郡主回来了,今儿来得好早!” 少年乌墨般的长发刚刚洗过,还未来得及挽起,如瀑布般垂下,衬得那肌肤更加地白。凤墨涵想起了辰,那个曾经追在她后面姐姐姐姐地叫着的孩子,最后却是她亲手将她送进了地狱,她们虽不是亲姐妹,却相依相伴了二十多年啊!她心神一阵恍惚,面上掠过一丝痛楚。 “郡主,你怎么了,可是萧颖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江萧颖看着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中有着慌乱,“如果萧颖有什么地方做错了,郡主只管打我骂我,不要赶我走。” 凤墨涵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安慰地对他笑了笑:“你别怕,你没做错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一时失神。” 半生(女尊)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9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9部分阅读 那柔顺的发丝从她的指尖流过,宛如丝缎。凤墨涵记得初见少年时,他的样子并不似现在这般柔弱,反倒有一股倔强,正是这倔强引起了凤墨涵的注意。后来差点被殉葬,他才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总是害怕会被人抛弃,样子越来越偏向于楚楚可怜型。 她凝神看了看江萧颖,这少年比初见时瘦了不少,一双大眼睛深陷进了眼眶,手腕处可见骨骼。她不由得心惊,自己虽是救下了他,后来却也就没有管过,她记得问过,他今年十五岁,说起来还是个孩子。 “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有人待你不好么?”凤墨涵皱了皱眉,她可不想江萧颖变成病美人。 “没有没有,大家待我都很好,真的,非常好!”江萧颖惶恐地说道。 “其他人呢?”凤墨涵问道。 “兰大人府上的正君今儿做寿,请了伶人唱戏,主子他们全都去了。” “你怎么不去,萧颖不想听戏吗?”凤墨涵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早回来一次,居然哥哥和爹爹都不在。 “想,不过我还是想等郡主回来,世子就吩咐了我看家。” “你一个人在屋里,是不是很害怕?”凤墨涵问他。 江萧颖点了点头,想想不对,又立刻摇了摇头。 “别说谎,我不喜欢说谎的孩子。”凤墨涵温柔地说道。其实她不过大江萧颖两岁,少年的个头都略微超过了她一些,但她这样说,自己并不觉得别扭,江萧颖似乎也没有察觉,在他心中,凤墨涵是他的救命恩人,只怕形象更加地高大,倒让他忽略了她的年龄。 “我……我是害怕,我总怕他们来抓我,郡主,不过你一回来我就不怕了,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凤墨涵笑了笑,有一道奇异的光从她眼底闪过:“跟我来!” 江萧颖顺从地跟着她,回到了屋内。 “我听哥哥说,你想跟着他学武,是吗?” “嗯,不过世子说了,我没有基础,现在学,怕是迟了,所以没有教我。”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想学功夫?”凤墨涵静静地看着他。 江萧颖抬起头来,眼底骤然多了些颜色,有愤怒,有恨,有不甘,更多的,是痛苦。 “若是我有功夫,我便可以像世子一样,保护自己的家人,如果我有功夫,我爹娘就不会死,我哥哥就不会被卖入青楼,还有……”他迟疑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凤墨涵,“我有功夫,就不会成为无用的人,我就会一直跟在郡主身边,像秋华一样保护郡主。” 凤墨涵笑了,这一刻,那个不想向命运低头的少年又回来了。他提到了解秋华,她这才想起这个贴身侍卫被她放回家探亲已经快三天了,自二十岁起跟了她,现在解秋华也有二十五岁了,一直没有娶亲,她的身边,倒像是光棍聚集地。 以前她只想着自己反正也活不了多久,没心思关心身边的人,现在想起来,好像依亲王府的规矩,侍卫也是半个家奴,跟了主子后连娶亲之类的私事也必须由主子决定,秋华自己从未提过,似乎倒是自己耽误了她。等她回来,得问问她有没有看中的儿郎,若有的话,干脆到时候和李子悦的一块儿办了。 她如水的目光中暗流涌动,盯着江萧颖看了半晌,直到将少年看得脸红起来,这才说道:“你学哥哥那一套,是迟了些,不过……能杀人的方法,其实还有很多……” “郡主?”江萧颖睁大了眼,疑惑地看着她。 凤墨涵思索了一下,示意江萧颖把墙上挂的箫取下来,那是只铜箫,挂在那里,她却从来未曾吹奏过。 江潇颖递了过来,凤墨涵没有接,她说道:“你横着拿起它来,试着用力向中间推。” 江萧颖听她的话,将箫平举着,用力往中间一推,只听得“噗”地一声响,那只箫竟然从中间缩了半截进去,有一头推得深了些,另一头则露出了一把匕首,极薄的刀刃,因为长久不用,铜锈斑斑。 这只铜箫的来历没有人知道,反正自雾山别院搬回来墙上就挂了这东西。凤墨涵向来爱收集些稀奇古怪之物,尤其是那种上了年代的,所以家人也不以为奇,只当她又是从何处淘来的破烂。谁也没想到,这不只是一只箫,它其实是一件武器。 “你用这匕首,将它给我劈成两半,记得要用力,用全力!”凤墨涵瞄了瞄屋内,将那个新近从哥哥手中要来的笔筒放在地下,命令江萧颖砍去。 江萧颖迟疑地看了看她,见她神色不像是在玩笑,双手握住了匕首末端,狠狠在对着笔筒砍了下去。那匕首真是钝得可以,居然只将笔筒砸了个缺口,顺着地下滴溜溜地滚了一圈。 “这……这匕首太锈了。”江萧颖红着脸小声说道。 “是吗?”凤墨涵笑着接过匕首,“你看着!” 她的手举起,话音未落,手起刀落,笔铜断成两截,切口平整,好像她是在用快刀切豆腐。江萧颖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凤墨涵的手。 “郡……郡主……怎么会?” “你想必也听过我的遭遇,其实我也有过和你一样的心思,靠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靠自己……”她微笑着看向江萧颖,眼神 蓦然透出一股肃杀之气,“只要你相信,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你看到了,我并没有怎么用力,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的速度很快,快到了你想像不到的程度。我所教的,也许不是最好的,但是如果是对付敌人,却是最直接最实用的,一击必杀,萧颖,你可愿跟着我学?” “愿意,郡主,我愿意!”江萧颖颤抖着嘴唇说道。 他的心中尽管有疑惑,奇怪凤墨涵有功夫何以瞒着众人,但心中更多的是雀跃,为着她那句“一击必杀”而雀跃。 要何等高手才敢说出这四个字,这个瘦弱的,甚至可以说是残废的郡主却亲口说了出来,她从不会说话到突然会说话,从传闻中的痴呆到现在的冷静清醒,从手无缚鸡之力到轻轻一刀斩断笔筒,她本身就是个奇迹,再多的奇迹发生在她的身上,此刻江萧颖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那么,从今日起,每日丑时一到,你就出来,我自会教导于你,别给其他人发现,你要记住,此事不得在外人面前泄露半句!” “我知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江萧颖人也机灵,肯定地点了点头,忽然跪下,咚咚咚地朝凤墨涵磕了三个响头。 凤墨涵看着他,有些啼笑皆非,她的本意原是想认江萧颖做弟弟,她和凤楚辛都挺喜爱眼前这个少年,凤楚辛不知怎的除了对她好,对着静亲王府的其他兄弟姐妹都像是外人,还不如对江萧颖来得好,她想着若是认了江萧颖当弟弟,将来自己走后凤楚辛好歹也有个人陪。没想到这少年反应太快了些,话才说完就跪下拜师了。 不过想想也蛮有趣的,这样也好,她的一身所学,如此一来也算有了传人。 “起来吧,只要你不怕苦,很快你就会达成所愿,今后你就是我凤墨涵的大弟子了。” “是,师傅,咱们的门派在江湖上叫什么?”江萧颖喜笑颜开地问道。 凤墨涵侧首微微一笑,顽皮心起,答道:“咱们这一派传人很少,在江湖上也没有什么名头,如果非得说个名号,应该叫做无影派吧。” 本就不存在的帮派,当然无影! 添一点温暖 凤金安不久前才被静亲王下了禁令,不许她再出入烟花场所,所以听人奏报她在醉意居喝得大醉,被凤墨涵兜头淋了一盆水带回来后,又发了一通怒,把这个将来要继承她爵位的世女叫到跟前去训了一退,对凤墨涵为何也会出现在醉意居,却半个字也没有提。 童正君本来有心要上门训斥凤墨涵,眼见得静亲王发了怒,心中自是不安,也不感来了,不过那并不代表他的恨意消失了,他吩咐秦管事,借口王府人多了要节约开支,减少了齐思洛父子所居翠林苑的一切供应,每日里送来的菜色和炭火,量都少了许多,而且明显的是些次品。 凤墨涵看了暗自好笑,她索性不理会秦管事送来的那些,将它们都赏了下人,每天厨房要些什么,只吩咐了静亲王派给她的那个张侍卫去买,害得本来好好地一个侍卫,现在成了厨房工人,整天苦着个脸出入王府,做些与其身份不相称的勾当。 张侍卫本想埋怨两句,被凤墨涵一句话就堵了回去:“不是我娘叫我缺什么只管找你吗?你若是不愿意,我找她给你回了这门差事,另派个人来。” 张侍卫哪里再敢说半个不字,只得继续干她的活儿,心里暗道六郡主可真会享受,世女也没有她那么大的架子。 秦管事得过静亲王的吩咐,要好好照顾六郡主的身体,所以本来送到翠竹苑的都是上等货色,不过被童正君一番交待下来,她也不敢得罪,只得照了他的吩咐办事。 她听静亲王私下里的话,猜想是六郡主活不了多久,这才对她忽然好了起来,想来是要弥补以往对凤墨涵的疏忽。秦管事一方面可怜凤墨涵,一方面却又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毕竟童纪平是世女的亲爹,将来这静亲王府是要由那一支掌管的,凤墨涵再得宠也要居于凤金安之下,何况她还活不长。不过既然静亲王交待过,她当然也不敢违背,正感到两头为难,幸好凤墨涵自己吩咐了张侍卫采办,买来的那些甚至比她先前准备的还要好,这样一来她倒解脱了,于是睁只眼闭只眼,也不把这事告诉童正君去。 童正君根本不踏入翠竹苑半步,两处隔的又有些远,他只道秦管事依他的话做了,静亲王也不会过去,齐思洛这边定是受了委屈又不敢吭声,哪里知道凤墨涵花了王府更多的银子,日子过得比他这个王君还滋润。 眼看天气越来越冷,凤墨涵花了大价钱,对翠竹苑进行了改造。她找了匠人用花椒和着红泥将每间卧房的墙壁都涂了一遍,还掺了香桂,又从南边的蕲姜国商人手中购买了精美的南人刺绣锦缎,挂满了壁面,那些锦缎刺绣精美,看上去满墙的花鸟山水,这样一来,卧房不仅温暖如春,而且幽雅芬芳,更有助于睡眠了。 凤墨涵还在厅里修建了壁炉,浴房四周则围了一道火墙。当静亲王府各处主子们还在守着火盆取暖,互相比较着哪个院得宠些,用的木炭是没烟又耐火的,哪个院受了冷落,屋里尽是烟熏,满室冷清时,凤墨涵已经烧起了从雪域商人手中高价买进的瑞炭,这种炭火坚硬如铁,烧于炉中不见火焰,只见到通红的光,每条可烧十来日,热气逼人。翠竹苑各房一片温暖的景象,甚至不出院子的话,甚至用不着手炉脚炉。 被派到这院里侍候的下人,都是府里不得主子宠的,本来送到这里来存着被贬之意,谁也没想到六郡主会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而且连下人房也照顾到了,睡在温暖的卧房里,烧着优质的炭火,他们知道这个冬天不会冷了。秦管事派来的炭火虽然是次品,可是毕竟是主子用的,下人们可没资格用,但是在翠竹苑,这些炭火连下人也懒得用,全被送进了厨房。 云侧君来过几次后,舍不得走了,他叫过凤墨涵道:“涵儿,枉自云爹爹这么记挂着你,既有这等好事,却把我给忘记了。” 凤墨涵汗颜,确实她只顾着自家,倒忘了爹爹的这个好友。 “云爹爹责怪得是,是墨涵疏忽,想到吃的时候记得你,吃过就把您给忘了,我这就叫人送些瑞炭过去,找两个工匠,几日就将你的夏荷院弄得和咱们这儿一样,我让他们连夜赶工,也不过几日的功夫,要不最近您就搬到这儿来与爹爹一起住,等我都弄好了再回去?” 云侧君一听开心了,哪有不乐意的,当天就在翠竹苑住了下来。他对齐思洛说:“思洛你养了一对好儿女,如今墨涵看来不仅恢复得很好,还比小时候更加聪明,你真是好福气啊!” 齐思洛微笑着点点头,温和的目光落在凤墨涵身上,眼里尽是宠溺,等得她出了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却是悠悠地长叹了一口气。 “我宁愿她笨一些,只要她能一直开开心心地陪伴在我身边。” 云侧君握住他的手,眼眶也红了:“你放心……涵儿她……我看她比乐儿稳重,不会步她的后尘。” “谁知道呢,前些日子,她也去了醉意居。”齐思洛说道。 云侧君一惊,握住齐思洛的手不觉紧了紧,指甲陷进他的掌中,掐得齐思洛生疼,忍不住“哎呀”地叫了一声。 “对不起,思洛,是我失态了!”他收回了手,眼睛眨了眨,将涌现的泪意给忍了回去,再说话时却有点瓮声瓮气的,似乎鼻子被堵住了:“放心吧,我看涵儿性子冷清,不是易动情之人,那些个狐媚之人,勾引不了她的心思。原先乐儿身边那几个不是跟了她么,也没见她动谁一个手指头,江萧颖说来也是个绝色的,要不是看他长得和那人有几分相像,乐儿当初也不会买他进府来,我看涵儿对他也平常得很,没见多青睐几分,而且看样子江萧颖似乎还有些怕她。” 齐思洛想到了梦绮之言:“六郡主脑中的异物无法取出,有可能是这东西影响了她的身子,所以吃了这么多补药也不见好转多少,那东西何时会要了她的命,我也说不清楚,一切还是要看她的自个儿,如果她够坚强,应该能多挨几年,甚至几十年也说不定,我看六郡主是个坚强的孩子,其实我已经把病情告诉了她,她年纪虽小,性情倒是豁达,竟然很看得开,以后你们能做的,就是让她多开心一些吧,唉!” “只要涵儿开心,醉意居她爱去便去,我却是不管的,但愿这府里其他人也不要管她才好!”齐思洛冷笑道,“若是有人再敢欺负她,我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会与他周旋到底,而我是皇上亲许任何人不准动的人,谁敢动我,那是找死!” 对齐思洛的事情,云侧君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不过皇帝曾亲口下旨,任何人不得害他性命,这一点他倒是不知道为了何事,当年甚至到现在,一直是静亲王府的一个秘。这会儿他看齐思洛眼神冷冽,竟然带了一丝煞气,心头一颤,深知言多必失,也不敢多问。 他们口中提到的江萧颖,此时正无精打采地歪在壁炉边打瞌睡。李悦文笑着捅了捅旁边的赵克贞:“你看小江是不是越来越像郡主了,天一黑他便精神抖擞的,这大白天的他倒没了精神。” “是啊!”赵克贞冷眼打量了江萧颖一眼,那孩子眼圈发青,明显是没有睡好的模样,小小年纪,难道晚上还会失眠不成? 他们却不知道江萧颖每天晚上要练近三个时辰的功夫,根本没有睡觉,白天不打瞌睡才是怪了。凤墨涵是个严厉的师傅,既然允诺了江萧颖,便将自身所学传授于他,江萧颖听她说一切都还来得及,心中极高兴,哪里想到会是那样非人的训练。 每日夜里等众人都睡下了,江萧颖如约来到院中,一定能看到凤墨涵的身影,她带着他来到郊外的山巅,不管刮风下雨,从来不会间断一天,每天让他挥刀砍树,动辄几千次,还制了个沙袋给他绑在腿上,负重奔跑,开始是几里,在他觉得跑得轻松了些的时候,却又增加到了几十里,这样的训练,江萧颖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其他的功夫凤墨涵一样也没教他,他想问,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却顿时没了勇气。训练的时候,凤墨涵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只要他稍有出错,手指粗的藤条就打了下来,毫不手软,在这样残酷的训练下,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不过饭量却比以前好了许多。 江萧颖之所以没有叫苦坚持了下来,一是这是他自己要求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个道理他懂。另外的原因就是凤墨涵了,无论江萧颖跑得有多快,每次回头,凤墨涵总在离他不远的身后看着他,他气喘如牛,凤墨涵却一丝声息也没有,形同鬼魅,他深知自己的这位师傅一定是个高手,不然不会如此反常,所以不管训练如何奇怪如何艰苦,他都咬牙坚持了下来。他相信凤墨涵,他相信按照她说的去做,自己总有一天能够成为强者。 四姐凤长瑗找凤墨涵谈过一次话,告诉了她静亲王听到她去醉意居后,脸色不大好看,虽然最后没有说什么反对意思,不过长瑗建议她以后还是少出入那种场合为好,她欲言又止,神色有些怪异。 凤墨涵笑着应允,她也不是花痴,这月国满眼皆见好看的男子,初时她倒是欣喜,看得多了,也就泰然了,何况家中就有两个极品美男,一个是爹爹,一个是哥哥,她的亲爹齐思洛是当年的安国第一美人,名声还在如今的无尘公子荣慕枫之上,当然,在凤墨涵看来,气质也在那人之上,所以醉意居有个盛名满京的红卿,对她来说吸引力不是很大,加上那天无意间知道了红卿身边有高手相护,兴许早已被某位权贵包了下来,这样的事她见过很多,所以也不想招惹麻烦,这之后萧锦程和张彦之又约过她几次,都被她寻了借口推托了。 如今又收了江萧颖这个徒弟,凤墨涵晚上授徒,白日里就在藏书处的阁楼里睡大觉,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一点儿也不心疼,她出手阔绰,六部的上上下下都得过她的好处,所以大家对她也甚为和善,知道了这个六郡主喜欢睡觉和吃,倒是都不来打扰她,谁家有好吃的,还会带来给她品尝,在六部她也过得很好,不用父兄操心。 藏书处的六层塔楼顶上,有一间小阁,凤墨涵就是在这里补充睡眠的,她不是神仙,晚上教了江萧颖大半夜,白天照样睡足五个小时以上,雷打不动。下朝后一般才是现代的七点半左右,回到阁楼她就睡,基本上到了中午才会醒过来。反正将大六一反锁,往塔顶一躺,谁也打扰不了她。 这天她刚刚起来,还在塔顶伸着懒腰,往下就看到萧锦程和张彦之满面喜色地往这个方向而来,这两人前些日子才出了趟公差,凤墨涵好不容易清净了几天,看到他二人来,知道清净的日子又要结束了,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飘忽着下了塔,打开了反锁的门。 “墨涵,听说这段日子你倒是过得逍遥啊,可把姐姐我苦惨了!”张彦之哈着手,嘴里喷着热气,连连地跺脚。不久前宫中失窃了一样宝物,连累了这两个大人物跑遍了北六省,这才将那偷儿捉拿归案。 “分工不同嘛,要守着这么多的书,也是一本也不能遗失,张大人你又怎么知道我就不苦了。”凤墨涵愁眉苦脸地说道。 “谁都知道你这是个闲差,别叫苦了,没人信!”萧锦程笑道,“对了墨涵,咱们这趟出差,给你带了礼物。” 萧锦程拿出一面铜镜,递到了凤墨涵手中。铜镜制造得很精美,不过巴掌大小,打磨光滑,映出的人影也甚为清晰。凤墨涵也不客气,笑着收了。 “墨涵,我还道只有男子们在家闲着没事做,所以爱好这东西,对着它梳妆打扮以讨好妻主,没想到你竟然也喜欢这个,这样子未免男子气了些。”张彦之不屑地摇了摇头。 凤墨涵只是笑了笑。女人天生爱美,身为寅的时候,她也随身带着一面精美的化妆镜,妆容随时都需要注意,一旦有一点点不妥就要到洗手间补好。没想到她后来被一面铜镜带到了这个世界,虽然这里一切都与原来所处的世界相反了,但是她爱美的天性没有变,本来换了一张绝色的脸,她应当多照照镜子才对,谁又知道她其实根本不敢看镜子中的自己,因为对着那张脸,她就会想起阴冷的墓室、冰冷的棺材,还有那种让人窒息的痛楚。 她收集铜镜,是因为她存了一个盼头,想找到墓室中见过的那面铜镜,她也不知道找到了它有什么用,但是觉得既然是它将自己的灵魂带到了这里,想必有着什么联系,她的命运或许与那面铜镜有关,说不定找到了它,可以扭转她的命运也不一定。人都重生了,再说什么不信命的话是不可能了,凤墨涵想找到那镜子,看看到底其中有什么秘密。 她既然成了凤墨涵,原以为那铜镜是凤墨涵的陪葬品,应该在静亲王府,谁知道她明里暗里将府里搜了个遍,却是没有那面镜子的下落,于是便有了这个爱好,久而久之,竟然大家都知道了。 萧锦程送的虽然不是她要找的,但是样式差不了多少了,想必是同一处出品的,她想听听两人谈谈是何处购得的此物,将手一挥,爽快地说道:“墨涵知道两位大人辛苦了,今日我请客,咱们找个好地方,一醉方休!” “好地方?”张彦之摸了摸下巴,“那就只有醉意居了,名字都带了个醉字,想一醉方休,那里最好不过。上次咱们没让你见着红卿,今儿这种天气,我就不信他还出去,走走走,上醉意居!” 萧锦程偏了偏头:“我听墨涵的。” “好吧,醉意居就醉意居。”凤墨涵笑道。不过是个青楼,有什么好怕的,凤金安再被静亲王训斥也会偷着去的地方,如果她也去得多了,不知道那位娘亲又会如何对她。 那一双相似的眼 蓝莲的记忆看来很好,不过和凤墨涵见过一面,却一下就叫出了她的那个化名。 “寒默大人,多日不见,今儿终于舍得来咱们醉意居了。”他今日身着一件蓝色的长袍,宽大的袍袖几乎拖曳在地,长袍从腰处开衩,内里是紧身的白衣,更显得那腰身窄窄,衬得他整个人有一种别样的英挺之姿。 凤墨涵暗赞一声,看这身装束,蓝莲穿衣很有品味。她记得上一次见他,蓝莲也是一身蓝衣,他的名字中带了个“蓝”字,思绪不由自主地就飘到了那一日,门缝中闪过的那双莹白修长的手,还有那镶金边的大红盘花璇罗纹衣袖,红卿的名字带了个“红”字,看来也爱着红衣,根据名字中的颜色来穿着,似乎是这醉意居的特色。 她可不会傻到认为蓝莲不知道她的身份,那日拎了凤金安就走,蓝莲这样冰雪聪明的人,肯定早就打听清楚了她和凤金安的关系,之所以不点破,正是这行内人的聪明之处,只要客人往这消金窟里扔银子,明的暗的又有什么关系,他管你是谁,不点破才对大家都有好处。 她对蓝莲微微一笑:“又来叨扰蓝老板了,烦你摆桌酒席,找几个儿郎陪酒,今日张大人要在你这儿不醉不归。” 蓝莲微微一愣,来这里的客人,无不是为了讨好醉意居的公子哥儿,个个依着公子们叫他爹爹,这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老板”这个称呼,但是听在耳中,竟觉得比叫爹爹顺耳得多,他不由得笑得更欢了。 “大人不找红卿了?上次大人来,正好红卿出门上香还愿,后来回来听其他公子哥儿们说起寒默大人的品貌来,心下也遗憾未能得见,今日正巧,红卿在家,就让他来给各位大人吹吹曲助兴,可好?” “咦?蓝莲,想见红卿的客人那可是排成了长龙,平日咱们来也不见你松口让见见他,怎么寒默就是比咱们有面子啊!”张彦之咂着嘴冲蓝莲嚷道。 “得了吧,当然是沾了寒默的光,你一个大老粗,人家红卿见客论的是琴棋书画,你又懂哪样了,见你岂不是对牛弹琴。”萧锦程调侃道。 张彦之也不生气,咧着嘴直乐。凤墨涵看二人眼中皆是渴切之色,狐疑地应了蓝莲,进屋坐下。 屋里烧着火盆,炭火正旺,进去一阵热气扑面而来,甚是暖和。凤墨涵问萧张二人:“你们不是说红卿如何如何地绝色么?怎么看你二人的样子,却似未见过他?” 张彦之红了脸,尴尬笑道:“其实……我只见过他半张脸,还是远远地瞟了那么一眼,红卿是醉意居的头牌,琴棋书画无所不绝,平日里会的都是达官贵人,就是那些人,只怕也没几个见过他的真容,何况咱们这等粗人,嘿嘿,墨涵我就是瞅着也许他见了你这张脸,会出来一见也未可知,所以才拉你到这里来,想沾沾你的光,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 萧锦程瞪了她一眼:“你这家伙,连我都骗,还给我形容红卿是如何如何地美貌,我只道你真见过了,原来却是假的。” “可别怪我啊,你看蓝莲不是主动去请红卿出来了么,有几个人有这样的面子,你马上就得偿心愿了,我也算不得骗你,不过咱们都是沾了墨涵的光。”张彦之讪笑着,小心翼翼地观察墨涵,见她面带笑容,显然没生气,那越来越低的声音提高了些,底气又足了起来。 “你也别得意得太早,照你这么说来,人家也不一定见你我。”凤墨涵笑道。 “就是见不着,听听他的声音也是好的,我还没听过谁有那么好听的声音,实在是……太令人难忘了。”张彦之激动地说。看来她对这个红卿,是仰慕已久的了。凤墨涵忽然想起了三姐金安,她是世女头衔,不知道与红卿见过面没有? 门被推开,陆续进来几个人,除了服侍酒宴的小僮,还有三个竟是初来那次陪酒的暮烟等人,算来也是熟客了,三人笑意盎然地坐了过来。 “爹爹说红卿才用过饭,先歇会儿,由咱们几位先陪着大人,待酒足饭饱,红卿再过来为大人献曲。”沉依一边说话,一边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凤墨涵,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眨得凤墨涵心跟着抖了抖,忙不动声色地向紫沁身上靠了靠,相比之下,紫沁可能因为人相对来说要内敛些,没那么多娇态。 “一切听蓝老板安排就是,哪咱们就先上酒菜,吃饱了再说。”凤墨涵说道。 红卿的架子真不是一般的大啊,蓝莲一定告诉他凤墨涵的真实身份了,倒没说不来,但一般人根本做不出这种怠慢的动作来。她噙了一口酒在唇中,缓缓咽下,享受着热酒滑过喉头的感觉,只觉惬意万分,左不过是个青楼男子,有何倨傲可谈?要么你就不见,我还夸你一声有傲气可嘉,可是摆明了要见人又还拿捏些架子出来,这就令人不爽了。人要随遇而安,顺势而为,才能安乐,尽做些与自己身份不相称的事,又有何宜,难不成皇帝来了你才急着相见,心中不禁对那红卿多了一丝轻视。 席间美男在侧,神情气度各不相同,入眼却都让人赏心悦目。蓝莲好手段,这醉意居竟然连端茶递水的僮儿,也是俊秀之人,虽不是个个有绝色之姿,但都有一份独特的美,让人一见之下就认定了那是个美人。 张彦之和萧锦程与身边的男子开始时还只是调笑,到了后面简直就贴成了一个人,时不时这里摸一下,那里捏一把,卿卿我我,甚是情浓。相比之下凤墨涵要好些,她只是与紫沁并肩坐着,不时小声问他喜欢吃什么,为他挟点菜。 但见她不似那两人,紫沁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却又浮上一层淡淡的忧伤,在这人心中,也不知怎样的男子才入得了她的眼!看她唇角总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他却觉得那笑过于浅了些,显得有些不真实,而当那略带酸意的目光看向他时,他的心跳总会慢上一慢,那目光似一口深井,会将人吸进去。 酒过三巡,各人都有了醉态,凤墨涵经受过世上最烈的酒之洗礼,这种类似果子酒的东西对她来说,就和喝饮料差不多,原以为身体换了,承受力也不会一样,不过实践一番下来,她发现自己的灵魂和这个身体完全契合,与之前并无两样。唯一不同的是一旦沾了酒,她的眼光就会变得朦胧,那朦胧会让人误以为她醉了,其实她却无比清醒,似乎灵魂藏在身体深处,静看着这个身躯行事。 有僮儿过来问了几句,经得他们同意后,撤下了残汤剩菜,摆上了瓜果。秋末的果子最为丰盛,也怪不得醉意居的酒菜贵,哥儿价也高,不管是东西还是人,他们都做到了最好,不仅京城所产的水果,就连雪域特有的干果与南边蕲姜国才有的椰果蕉果都有,切得整整齐齐的码在盘子里,用牙签穿着。 凤墨涵笑了笑,这是她以前所爱的吃法,没想到这里也一样。挑了几样自认为好吃的送到紫沁嘴边,那人就着她的手,一一含入口中,眉梢眼角尽是喜色。 张彦之调侃道:“还是寒默最懂得疼人,我和萧大人都只顾着让人侍候,不像你反过来侍候美人。” 紫沁含笑瞥了凤墨涵一眼,眼眸中泛着水意,整张脸因着这含情脉脉的一瞥,顿时生色不少。萧锦程惊讶地笑道:“我发现,紫沁挨着寒默大人,怎么越看越好看,难道这美貌还会传染不成?” 沉依和暮烟不依了,暮烟说:“大人这么说,是嫌我和沉依生得不好么?要不换一换,让紫沁来陪大人,我也去寒默大人身边靠一靠,看看会不会漂亮些。” 这里正笑闹着,蓝莲进来了,美丽的目光泛着微澜,含笑凝视着凤墨涵说道:“大人,红卿准备好了,即刻就来,沉依带着大家退下吧。” 沉依等人收了笑容,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凤墨涵偏着头,眼中满是笑意,红卿出来,原来还要清场的,果然大腕就是不一样。 张彦之与萧锦程神色激动,一直盯着门口,左顾右盼。又等了一会儿,推门进来一个人影,面目未见,脚步先跨了进来,凤墨涵歪着头斜靠在桌侧,微低的头最先看到了那熟悉的红色盘花璇罗纹衣摆随风轻轻飘起,视线缓缓上移,窄腰,宽肩,然后是一张蒙着面纱的脸,只露出了光洁的前额和漆黑如墨的眼睛。 那眼睛深邃似大海,灿烂若星辰,直直地瞪过来,凤墨涵手中的酒杯微微一晃,洒出一滴落在方才紫沁剥开的红衣花生上,滴溜溜地停了一下,才慢慢滑落下去。 “红卿见过几位大人。”他微微施了个礼,眼睛弯了一弯,那面纱下定然带了笑容。 这声音凤墨涵听过一次,和记忆中那人的完全不同,确实如张彦之所说,这声音非常的好听,低低沉沉,却好像一颗石子扔在了平静的湖面,响一声后就泛起阵阵涟漪,回荡在人耳边,让人经久难忘。她收起了那丝诧异,对上那双眼,心想他若是摘下面纱就好了,她很想知道有着那样一双眼的男子,会是怎样一幅面容。 红卿施施然走到一侧坐下,离案桌有些远,他扫了三人一眼,低声问道:“几位大人想听什么曲子?” 凤墨涵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握了一只短笛,普通的笛子一般都是翠绿的笛身,他这笛子却如他这个人,通体漆成红色,竹节处有金线缠边,看上去极为华丽,怪不得起初未注意到。 “咳……墨……寒默你说吧。”张彦之说道。 凤墨涵见她神不守舍,不由得笑了:“张大人让我选,我对这个更是不在行,要不请红卿公子随意吹奏一曲吧。” 她看着那面纱,心想道:要吹曲,难道你还不摘下来,隔着一层纱看你怎么吹? “那红卿就献丑了。” 没想到他刚拿起笛子,旁边的僮儿就像变戏法似的随便一扯,一面屏风就竖了起来。看到张彦之和萧锦程一刹那变得沮丧的脸,凤墨涵一愕,差点就笑出了声。 悠扬的笛声响起,她看了看屏风,不禁想为蓝莲鼓掌,这个醉意居的掌门人可真会经营之道,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人们越是想得到,红卿即使鼻梁以下是个丑八怪,又有谁会知道呢?凭着那双眼睛,他也能顶起整个醉意居。就连一向被训练得冷情冷性的她,也不由得有了一丝好奇……与向往。 红卿奏完一曲,屏风撤了去,他落落大方地举杯:“我敬各位大人一杯酒。”他敬酒,喝酒的却是别人,萧锦程先与他碰杯,一口饮尽杯中物,红卿手中的杯子却被身旁的僮儿接了去,一口喝干。 凤墨涵更觉得好笑,哪有这种敬酒之人不喝酒的道理。可是萧锦程却并无异议,眼睛只落在那半遮的脸上,倒像是没有发觉一样。张彦之也紧接着端起酒杯与红卿干了,那人还是没有喝。 轮到凤墨涵,她带着迷离的浅笑看着他,还未等他来碰杯便饮尽了杯中酒,低头自行把玩着酒杯。红卿握杯的手在空中顿了顿,身旁的僮儿提醒凤墨涵道:“大人,我家公子敬你酒。” “啊?酒?没了!”凤墨涵拿过空空的酒壶晃了晃。 “没关系,既然大人没酒了,就请喝了这杯吧。”红卿举起手,酒杯凑到了凤墨涵的唇边。 大红的衣袖衬着莹白的手腕,刺激着凤墨涵的感观。她一向讨厌多毛的男人,以前在境外执行任务时,看到那些老外毛绒绒的活像大猩猩,她就觉得恶心,不过在她的映象中,一个男人若是有一双像女人的手那也不正常。可是面前之人分明是男子,红衣下伸出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得圆润光滑,闪着莹莹的光芒,却让人讨厌不起来,甚至心头隐隐浮现出一丝想法,似乎男人的手就该这样。 凤墨涵皱了皱眉,这男人的手上不会是涂了迷|药吧?怎么自己会起了这种心思。嗅觉间却闻不到一点异香,红卿的身上很干净,就像自然的风,自然而干净,不像别的男子熏了一身的香。 “寒默大人?”那幽深的眼带着询问,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凤墨涵似受了蛊惑,嘴唇轻轻地凑前,就着他的手去喝那杯酒,她的眼中迷离之色较之前更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嘴唇在那只手的指尖轻触了一下。 红卿的眉几不可察地皱了皱,耐心待她饮完,将酒杯递给僮儿,起身告退。 凤墨涵笑容浅浅地看着那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眼神醉得仿佛要融化。 想起了远方的人 凤墨涵似乎迷上了红卿的那双眼睛,她去醉意居的次数,渐渐地多了起来,这事虽然是在“上班”时间跷班去的,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还是传到了静亲王府。 父亲找了她去谈话,问起这件事,当她知道瞒不住直言相告时,齐思洛美丽的眼中浮起一缕哀思:“是为了那个红卿?” 凤墨涵笑了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凤楚辛的脸色有些苍白,站在一旁看了看妹妹,拳头捏得紧紧的,心中压抑着愤怒。 “为什么你们的反应这么大?爹爹,我知道分寸的。”凤墨涵叹了口气。 “原来你不要我陪你去,是因为涵儿大了……”凤楚辛面上带着笑,眼神却是无比地清冷,看着凤墨涵,陌生而又疏离。 “哥……”她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无措,与凤楚辛从小无话不谈,除了身世的秘密与步青澜,她几乎没有事情瞒着他,可是这一次,竟然意外地没有说。 只为了那一双眼! 少女情怀总是诗,纵使经历过残酷的训练,但她们是优秀的特工,不是冷血的杀手,她还记得十六岁正式进入军营,与阿丑她们初次会合的情景。四年的军旅生涯,她们不约而同地对那个有着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睛,严厉中又透着此许怜惜的教官产生了感情。当时阿丑她们几个互相猜测着他到底会喜欢她们当中的哪一个,而十二个女孩被问起最喜欢教官的哪里时,全部不约而同地回答了眼睛。 正是那样一双眼睛,纵使穿越了千年的时空,她也不会忘记。那个年轻的教官,在一次恐怖袭击事件中永远地躺在了南国的土地上,她是他临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那时他身 半生(女尊)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10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10部分阅读 中数弹,只剩了一口气在,他用身体为她挡住了子弹。 十二个女孩中最坚强的她第一次落泪,泪水滴在他的睫毛上,当时他一定很难受,可是他没有眨眼,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温润的双眸里有着浓浓的不舍与怜惜,她刹时明白了,他是爱她的。 “如果有下辈子……”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双唇颤抖着,落在他的眼帘上。年轻英俊的教官眼角流下了一滴泪,她感受到了泪水的咸味,却觉得那不是痛苦,是喜悦。当她抬起头来时,看到那双眼泛起了光泽,像是夜空的星星,透过了几万光年的距离,直落在她的心上。 他最后微笑着死在她的怀里,从那以后,在她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那双眼。来到这个世界,她却见到了两双似曾相识的眼,第一双是无尘公子的,虽然相似,她却清楚地明白不是她心头的那双,她的教官,并不是个温润如玉的人,他是天使与魔鬼的化身,训练的时候六亲不认,危险时刻却张开双翼替她挡住风雪。第二双却是红卿的,因为那遮盖了的面容,那双眼透着神秘,给了她想像的空间,多少次将醉未醉之间,她把眼前的那人想成了他的模样。 她想起了一首歌,歌词中有两句,“你说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像是陷入催眠的距离,我已开始昏迷不醒……” 她在心底轻轻说道:“已经是下辈子了,我还记得你,可是……你在哪里?” “涵儿,只要你喜欢,你觉得开心,我不反对你去那种地方,可是你答应爹爹,别去招惹那个叫红卿的,离他远些,其他的,随便你,想娶回家来,爹也依你。” 凤墨涵震惊地看着齐思洛,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可是她并不是对风尘男儿有兴趣啊,吸引她去的,恰恰是红卿那双眼睛,去了多次,并不是每次都能见着他,有几次甚至只是站在大堂里,远远地看着他端坐高台,划过她唇角的手指落在琴弦上,拨动着她的心弦。 她无数次在心中问自己:是你吗?是你吗?是你吗…… 她没有答案,她希望是,可又觉得上天不会待她那么好。她身不由己,就算是杯毒药,可那是杯散发着芬芳的毒药,她经受不住香气的诱惑,照样会喝下去。十二时里谁都知道寅不动感情,谁也不知道她的感情早已动过,只是那双眼睛阖拢的时候,那感情也随他而去了。 她沉默半晌,回答道:“对不起,爹爹,让你操心了。” 齐思洛闭了闭眼,明白了这是女儿的拒绝,她的性子就是这样,知女莫若父,他已经摸透了。 “罢了,你先下去吧。”他挥了挥手,凤墨涵还想说几句,被凤楚辛拉着,身不由己地出了父亲的房门。 “涵儿,爹和哥哥,都是为你好。”凤楚辛说。 “我知道,可是爹和哥哥也说过,我想做什么都随我的意。放心吧哥哥,我知道你们怕我受到伤害,但若我不想受伤,这世上又有何人伤得了我?” 她话说得那般自信,凤楚辛微微一愕,有些无可奈何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涵儿,你变得要强了,哥哥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哥哥,当然是好事,你和爹爹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涵儿长大了,会自己保护自己,甚至我也该学着保护你们了。” 她将头靠在凤楚辛胸前,脸颊所贴之处,他的心沉稳跳动着,他的血管中和她流着一样的血,想到这点,凤墨涵觉得心中暖意顿生。两兄妹相拥着站在院中,天上慢慢地飘起了雪花,打着旋儿落在他们的身上。 这一幕落在了不远处站立着的人眼中,那人本来是朝这边走来的,却突然愣住,半晌后皱着眉头轻哼了一声,转身沿着来路回去了。 那是凤金安的新郎君林青儿,他过来是听闻了翠竹苑的暖室建得好,想借口帮凤金安传话,顺便看个明日,没想到见到兄妹相拥的一幕,联想到下人口里传出的零零碎碎的闲言,他觉得这两兄妹之间很有问题。 意外的发现让他心中欢喜,他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小跑着,想把这个怀疑第一时间告诉凤金安,免得他的妻主老被这些人欺了去。 一片雪花飘到了凤墨涵脸上,那凉丝丝的感觉让她睁开了眼,伸手接了一片捧在手中,很快化成了水渍。 “哥哥,下雪了!”她开心地叫道。 凤楚辛却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说道:“天气越来越冷了,西北的战事只怕更加吃紧,雪域人抗寒,月国的将士要吃亏。” 凤墨涵“哎呀”地叫了一声,这才想起步青澜追随凤元恩到军中已有半月,也不知道他达成心愿进入军中没有。 步青澜出行前两人曾经较量过一次,对他的功夫凤墨涵还是挺放心的,儿时教给他的三招必杀技,步青澜练得很熟了,只要是近身肉搏,应该没有人能避得过他,足以自保。只是战场之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叮嘱了又叮嘱,将自己所有的经验都告诉了步青澜,只盼着能给这个唯一的朋友一些帮助,步青澜对她在这方面的熟络程度很是讶异,还劝她一起出关,创一番基业出来,也不必怕任何人了,凤墨涵也心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拒绝了。 枪打出头鸟,当年的凤墨涵若不是太聪明,想来也不会遭遇袭击,虽然矛头都指向童正君,但她知道,一向最认为可能的敌人,还偏偏就不一定是,既然没有查出个结果,她不会轻易下定论,既然如此,她也就随了大流,安于现状,不去想那些追名逐利之事,上辈子太苦,这辈子能享受玩乐,何不为之! 步青澜说过,一到了雁门关就来信向她报平安,可是半月了,他快马加鞭,应该早就到了,却还未收到他的信,凤墨涵不禁担心起来,天气条件恶劣,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比如说半路生病之类的。这么一想,她的心就揪了一下,懊悔自己只顾着自己,早知道应该找个人陪他一道去。 她把疑虑对凤楚辛说了,凤楚辛与步青澜也是相见恨晚,惺惺相惜,他们一个为了姐姐,一个为了妹妹,甘愿以身犯险,都是难得的性情中人,凤楚辛听妹妹一说,也为步青澜担心起来。 “朝中之事你我并未涉足,要不去找长瑗打听打听。”凤楚辛说道。 “娘是文官,未涉武事,长瑗那里只怕也不知道什么,何况小青是私自出宫的,这件事皇室里定然是瞒着人的,否则身为皇子,他将来回来还如何嫁人?这事……得另想办法打听。”凤墨涵说道。 凤楚辛皱着眉着,看向远处,雪降落得越来越急了,天地一片苍茫,云层灰蒙蒙的压下来,似乎要将大地吞噬。 “吉人自有天相,小青一定不会有事的。涵儿回屋吧,你身子骨弱,别冻坏了,无论如何,我去找人先打听打听。”他说。 凤墨涵点了点,目送着他走远,返身回屋。她从靴子里抽出那把金刀,仔细地抚摸着,上面的宝石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和步青澜的眼睛一样地明亮,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他的面容来,耳边似乎还听到他的呼叫…… 凤墨涵决定了,去找沈轻飞。清月教既然想要推翻月皇的统治,应该全天下都有眼线,尤其是对皇室中人,他们一定会多加注意,如果沈轻飞那里也打听不到,她必须亲自去一趟雁门关。 现在还未入夜,她若是出行的话恐怕不妥,可是事情紧急,她又等不得。想了一想,她唤了江萧颖进屋,悄悄吩咐了几句。 “是,郡主!”江萧颖大声答道,按她的吩咐出门去了。 随后她来到父亲的房间,轻轻敲响了门。 “是涵儿吗?进来吧。”齐思洛听出了是她,出声应道。 她进了屋子,对父亲说道:“爹爹,我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想先歇下了,特来告之爹爹一声,不能陪您用晚膳了。” “要紧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我让他们赶紧去抓药。”齐思洛一叠声地问道,神情紧张。 “那些大夫都不中用,我自己的病自己最清楚,我开了个方子,已经让萧颖去帮我抓药了,想是天气突然变寒,前日里又不小心喝了些冷酒……爹爹不用担心,歇会子晚上吃了药就好了。”凤墨涵煞有其事地说道。 齐思洛听她如此说,马上让她赶紧去歇着,还吩咐了下人,谁也不许打扰六郡主。 凤墨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告退出来,回到自己的屋子,吩咐李悦文铺好了床,让人退下。这里人刚走,她就悄无声息地开了后窗,飞掠而出,到了后院墙头,找到了被她先前吩咐出去的江萧颖,那孩子手里还提着几幅药。她赞许地对他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跃下墙头带着他重又返回屋子,让他躺进了铺好的被褥。 “时不时地,你就咳上几声,表示人在就行了,可别太过火。其他人我吩咐过了,不会进来打扰。”凤墨涵悄声说道。 “是,师傅,你几时回来?”江萧颖也悄悄地问道。 “应该要不了多大会儿,你别紧张,就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别以为下雪就可以偷懒,晚上的训练照旧。” 凤墨涵刮了他的鼻子一下,笑着取出人皮面具戴上,再装扮了几下,不一会儿,出现在江萧颖面前的人就变了一个样儿,除了那神采飞扬的眼神依旧,五官全变得平平常常,让人认不出了。 他惊讶地看着凤墨涵,兴奋得指尖都在颤抖:“这……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这是最平常的,在行家眼中,我这不过是雕虫小技,全靠了这张人皮面具,记住了,这张脸就是你家师傅,别一会儿我回来了你当我是外人偷袭我。”凤墨涵轻笑道。 “知道了,师傅!”江萧颖一本正经地答道。 凤墨涵不再逗他,一扭身姿,消失在了窗前。江萧颖正要下床去关窗,那窗户早已无声无息地自动合上。他对凤墨涵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师傅好像比他想的还要厉害些,不知道她暗地里在做些什么事? 沈轻飞再次见到她的出现,已经不觉得意外了。他一身簇新的官服,想来正要出门,却给凤墨涵堵了个正着。 “我来的真是时候,晚一步沈大人就离府了。”她笑着说道。 “阿丑兄弟,你忘了我在宫中当值,越是晚间越是要小心,这不正要去巡查一下宫中的防守布局。” “你倒是对保护皇帝这件事很感兴趣呢!”凤墨涵笑了笑,“她若死了,不正好称了你们的意,怎么反倒如此小心?” 沈轻飞也是一脸的笑容:“这话可说不得,阿丑兄弟,保护皇上是我的职责,怎么会让她老人家有所闪失呢。” 凤墨涵撇了撇嘴,也不和他继续打哑谜。他们现在不杀皇帝,一定是因为手中的筹码还不够,杀了皇帝,皇帝有那么多女儿,照样立个新君出来,清月教是半点干系也攀不上,如此看来,沈轻飞的这个教主,想来也是聪明人。 “我找沈大人,是想和你打听件事。” “阿丑兄弟只管说,轻飞知无不言。” “七皇子只身往雁门关而去,我想向大人打听打听他可安全到达了?边关战事吃不吃紧?” 沈轻飞微微一愕:“七皇子与阿丑兄弟……” “我们是生死过命的交情。”凤墨涵说道。说得明白些,也是希望清月教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要对步青澜不利,就不知道在沈轻飞眼里,她够不够这个面子。 “哦!这件事我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七皇子出关一事我是知道的,皇上还下了令,不许宫中传将出去,不过至于到了雁门关没有,我并不知情。”沈轻飞说道。 “当真不知?”凤墨涵问他。 “当真不知。”沈轻飞说道。 “那好,阿丑告辞。”凤墨涵不多说一句,如来时一般,瞬忽消失。 沈轻飞慢慢地坐下,看着窗外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眉头渐渐皱起。 凤墨涵回到自己屋里,夜暮已经降临,没有人进来过,谁也不知道躺在床上的人并不是正主儿。她将江萧颖换了出去,把他丢在外头。不一会儿便听到了江萧颖回来的动静,齐思洛怪责他怎么去了这么久,还问他怎么不多穿点,也不怕冻着。她这才记起下起大雪来了,江萧颖却穿着在家里的衣服,没有多披一件就被自己从被窝里丢了出去,这会儿一定冷坏了。 “萧颖回来了,把药交给下人去煎吧,你进来。”凤墨涵朝外面吩咐道。 “涵儿醒了?”齐思洛在外问了一声,让江萧颖赶紧进去侍候。 江萧颖进来,少年清瘦的身子果然在瑟瑟发抖,她笑着将他塞进被窝里:“是我疏忽了,冻坏了吗?快些暖暖。” 少年的眼中噙着泪花,从被中伸出手来握住了凤墨涵的手,哽咽着轻声叫道:“师傅……” “睡一会儿吧,到了练功时,我自会叫你。”凤墨涵说道。 她的手在他头顶抚摸了一下,那手似带了魔力,江萧颖眼皮垂下,沉沉睡去。凤墨涵看着他的睡颜,轻轻地叹了口气,一个个的人,一件件的事,从来不曾想起,不知不觉间却已难忘记。 书房有机关 凤墨涵来到静亲王的书房,她们母子不仅每日同时上朝,回到家里她还会定时来给母亲请安,凤墨涵是个知道好歹的人,就凭着静亲王赏了张侍卫那个信用卡给她,她也不会失了礼节,静亲王是她的长期饭票,这张饭票不能得罪,她很明白这一点。 静亲王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她正在案前翻阅着信笺,那是她的下属或者同僚送来的,也许是公事,也许是私事,每日里堆了厚厚的一叠,总是看不完。 有一名侍宠在她的身边侍候着,凤墨涵每次来见到的都是这个人,他很年轻,最多不过和凤楚辛一般大,因为那张脸长得与父亲有些相似,她难免多看两眼。 在府里住了这段日子,凤墨涵觉得静亲王是真心地对她好,但是她却从不去翠竹苑,别的男子都在争宠,巴不得将王爷拉到自个儿那里过夜,可是齐思洛也奇怪,提都不提起,仿佛他不过是静亲王府的一个客人,静亲王与他没有半分干系,这两人根本不像寻常的夫妻。 依凤墨涵的直觉,两人的感情肯定是大有问题,看起来落在下风的是静亲王,就不知道是她做了对不起齐思洛的事使得他不能原谅,还是齐思洛根本就不爱她,可是若是不爱,怎么会在生了两个孩子后才分开,这倒令她不解。若她是真的凤墨涵,也许就会想办法理清这些纠葛,可她是寅,所以原先的过往她没有去探究,她只关心现在和未来,齐思洛的眼里没有对静亲王的爱意,那么,她当然是偏向这个护她如珠如宝的父亲,只有他喜欢的事,她才会做,因此她不会去做母亲的说客。 “来了?你坐坐,我写完这封信,有话对你说。”请安完毕,静亲王没有如往常一样问她几句就让她离开,而是吩咐她等在一旁。 正好她来找静亲王,原本就是有事情要和她商量,凤墨涵找了个靠墙的座位坐下,安静地等候着。那个和父亲长得想像的侍宠给她倒了杯热茶,她捧着茶蛊慢慢喝着,看到碧绿的茶叶在白瓷的蛊子里沉沉浮浮,心也跟着起起落落,她感到了一种危险,就好像多年以前教官遇难的那一天。这是一种来自第六感的直觉,她想不通会是怎样的危险在接近她,也不知道这危险会伤害她,她的家人,还是她的朋友。 静亲王的信写好了,用火漆封了口,唤了贴身侍卫阚丹青进来,吩咐他即刻送出。凤墨涵在信封上瞟到了“雁门郡守郎玥亲收”的字样,心头一动。 “涵儿,我听说……最近你时常出入醉意居?” 挥退了侍宠,书房中只留下了母女两人,静亲王开了口,直切主题,父亲与哥哥都不愿她去的地方,果然母亲也是不欢喜的,凤墨涵点了点头。静亲王的话还算心平气和,不像对着凤金安时大发雷霆,她还算走运。 “你是亲王府的郡主,要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样的地方,以后不要去了。”静亲王看着她说,这是对她的命令,没有商量的余地。 “同僚相约,我也就去了,不过是听听曲喝喝酒……”她为自己辩解了两句,马上被静亲王打断了。 “便是什么也不做,那样的地方,也是玷污了你的身份,你不要学你三姐,你和她不同。” 都是她的女儿,要说有不同,凤金安是世女,她的身份更贵,但是静亲王这话却说得好像凤墨涵对她来说更重要些似的,她一直低垂的头不由得抬了起来,落在静亲王的脸上,对面的人神情严肃,一脸正经,纵观这段时间她对自己的态度,凤墨涵想,也许在她心中,自己真比金安重要? “娘说的是,只是您知道六部那些人闲暇之余,就爱去这些个地方,我也不好推辞。今日我正是想找您谈一谈,看看能不能另换一处地方,我不想在藏书处做下去。” 本来她只是来找静亲王帮忙请假的,既然她提了出来,不管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凤墨涵也要试试,藏书处对她有用的资料已经收得差不多了,而且以后再要去,对她来说也是挺容易的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不被困在这京中,能够自由行动。 “我知道你不想入仕,可你是凤姓女儿,皇上那一关就过不去……那么,你想到哪一处去,做些什么呢?”静亲王叹了口气,她知道凤墨涵的意思,女儿并不愿入官场,可是她是凤家人,除非是天生痴愚,否则凤家女儿注定了必须入仕,这是祖宗的规定,而她的私心,也希望凤墨涵能够出人投地,所有的女儿中,她最大的希望就寄托在了墨涵的身上,谁也不知道在她严厉的面孔下,对这个女儿有着怎样的疼爱,凤金安虽是世女,可也比不上她半分! “娘是知道的,有生之年,我想看遍月国的秀丽山川,可惜从小因病未得成行,希望娘能够成全。” 静亲王怔忡地看着她,思量了片刻,摇头说道:“可以游遍全国的,只有代皇上巡视的应天使,以为娘的身份,也很难执掌这项差事,你……更不可能!” “不一定要一下游遍全国,一次去一个地方也好,南边休养的时候去过了,另外几处却还未去过,”凤墨涵走近了些,扯住了静亲王的衣袖,“娘,前此日子接触了些雪域来的商人,听她们说起雪域的美丽,我很是向往,而且听人说,雪域有座神山,诚心去神山参拜的人,会得到神的祝福,长命百岁,我想去试试……” 凤墨涵从回来后,虽然待静亲王有礼有节,但始终透着一种疏离,这是她第一次挨得这么近。静亲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她瘦弱的手腕,抬手为她理了理垂在耳边的几丝秀发,看着那极似其父的面容,轻轻一叹。 “涵儿,你身子弱,到雪域去太过辛苦,况且现在两国正在开战,为娘怎么放心得下,我派人替你去,你还是乖乖在家呆着,免得你爹爹不放心。” “娘,参拜神山,必须本人亲自去,”凤墨涵说道,“娘,我的身体你是知道的,我还不想这么早离开这个世界,只要有一线希望,一定要去试试!我不怕苦,你不是很希望我帮你么?也许我的诚意真的能打动神灵,身子好了,以后就可以帮你了。” “这……” 看着静亲王的神色似有松动,凤墨涵赶紧趁热打铁:“娘,你就答应我吧,与其在这京城闷死,我宁愿死在外面……” “不许胡说!”静亲王情绪现出了少有的激动,她握住了凤墨涵的双肩,直视着她的双眼,“你是我凤念绮的女儿,你一定不能死,知道吗?我不答应!你要好好地活着,要活得比这世上任何人都好!” “娘如果也希望我能活下去,活得好,那么,请娘帮助我!” 凤墨涵漆黑的眼珠盯着静亲王,她知道静亲王一定会答应,她赌赢了,母亲果然在乎她,非常非常地在乎。人间自有真情在,她不愿意想太多复杂的事,就因为自己是她和齐思洛唯一的女儿,所以静亲王在一群儿女中,最疼的就是她。 以前不曾注意,如今细看之下,静亲王的鬓边竟然有了丝丝白发,凤墨涵心中一阵恻然。其实她这个王爷当得一点也不轻松,儿女虽多,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个傻的和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除了身份最卑微的侍宠生的四女长瑗,竟没一个上得了台面。凤墨涵是她最爱的人生的,小时候又有十二分的聪明,难怪她对她寄望大,也更为上心,可惜这最聪明的一个也遭了暗害,不死却成了废人。 静亲王摸了摸她的头,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什么原因,指尖微微地颤抖着:“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正好皇上派了押粮官送粮去雁门,明日就出发,一路有军队护送,你与她们同行,我会让阚丹青再带几个人跟在你身边。” 凤墨涵微微一惊,她知道了静亲王是真心疼爱她,没想到却到了如此程度。阚丹青是静亲王府第一高手,是她的贴身侍卫,从不离身的,竟然要派给她。 “娘,阚侍卫一向跟着你,她若是走了你这里我又怎么放心得下,还是让她跟着你吧,让哥哥和我一道走,他虽是男子,功夫却是不弱,雪域他又是去过的,熟悉地形,梦绮师傅也在那边,到了那里我们自会去找她,有她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听到凤墨涵竟然担心她的安危,静亲王露出了笑容,她想到想,说道:“也好,有辛儿跟着你,我确实也放心些。跟我来!”她牵着凤墨涵的手,回身走到书架旁边,整整齐齐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她蹲下来,从最底层抽出了几本书,手在里面摸索了一下,一阵机刮声从地底响起,凤墨涵无比惊讶,暗叹一声:古人诚不欺我也!原来古代富贵人家皆有秘室,竟是真的。 只闻声音不见异状,她一时不知道哪里有入口。静亲王笑看着她,带着她来到另一侧墙面,墙上挂着一幅长长的画轴。静亲王让她站在椅子上,伸手去够画轴的顶端,用力地将轴向下按。她依言按了下去,轻轻地按不起作用,用了很大的力,轴顶居然陷进了墙内,只听得轰隆隆一阵微响,书房里设的休息喝茶吃点心的地方,这会儿蓦然出现了一个洞,那儿本来铺着一张方形绣毯,这会儿绣毯被吸进了洞内,只有一个角露在外面。 难道是藏宝库?凤墨涵瞪大了眼,暗叹这机关设置得巧妙,一处都难得找到了,何况还是两处,顺序乱了,或是开启的方法不对,都不可能打得开这个秘道。 “你随我来!”静亲王说道,点燃了一根烛火,下了洞口。凤墨涵跟在她的身后,跳了下去。原来洞内是一个平台,往下是一级级的石阶,一直向地底延伸,不过只能容纳一个人过。静亲王手持的烛火微微跳动着,燃得很旺,显示洞内空气很足,也通风。她的心中有一丝兴奋,许久没有进入这种地方了,竟有些怀念起来,只不知静亲王要带她去看什么。 地道很长,走了大概有个十来分钟,静亲王才停了下来。一般人家建的秘室,其实就是个地下室,静亲王府的这个秘室,却走了很久,偏离了原来的房间很远,而且一直是向下的,也不知道离地底有多深。凤墨涵越走越觉得奇怪,胸腔突然感到了一种来自未知的压力,闷得她想吐,前面的静亲王却没有丝毫异常。 “娘,这是什么地方?”凤墨涵问道。 面前出现的是一间石室,但是石门却紧紧地闭着,门上挂着两个环,似乎也是石制的,却不知是什么人如此巧夺天工,石头也能打磨得如同玉器。静亲王没有回答,伸手转动着那两个石环,有点像开密码箱,摆弄了几圈后,石门嘎嘎地向两侧移了开来,出现在眼前却不是凤墨涵想像的石室,外面竟然是个山洞,这石门处在洞的半中腰,被大石挡住,耳中还能听到底下水流的声响。 她疑惑地看着静亲王,这是什么鬼地方! 静亲王知道她的疑惑,对她说道:“这不是什么秘室,这只是个逃生的秘道,从这个山洞出去,是京城以外的范围,这个秘道当今世上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它的存在,今天娘把它告诉你,一会儿教会你开启之法。” 凤墨涵以为她是要给自己个什么好东西,没想到却是告诉她这个逃跑的地方,这有什么用!她们是皇室子弟,还能用得上这东西?除非是有人造反,将月国给灭了。她想起了沈轻飞,莫不是静亲王已料到月国积怨甚深,国将不国了? 心中突如其来地一痛,她慢慢地弯下了腰,眼前金星直冒,这个山洞有古怪,静亲王惶急的眸子就在她的面前,她的嘴唇在动着,凤墨涵却不知道她在喊什么,一个字也听不见,耳中一阵轰鸣,她晕了过去。 见驾 凤墨涵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昏暗,头顶是黑漆漆的洞顶,转了转眼珠,洞中的怪石在微弱的烛火映照下神态各异,像一个个幽灵,瞪着空洞麻木的眼在静静地注视着她。 后背一阵暖流涌向四肢百骸,她记起来自己晕倒了。背后呼吸的声音很熟悉,是静亲王,她正将内力输入凤墨涵的体内,看来她似乎没晕倒多长时间。 心头的疼痛消失了,一切仿佛是她的错觉,身上并无任何不适。 “娘,我没事了。”她说道。 背后的静亲王没有吭声,也不撤手,内力依旧源源不绝地输进凤墨涵的体内。凤墨涵觉得奇怪,迎着烛光回头看去,对上了静亲王惨白的脸,这时她方才发觉了一丝不对劲,不是静亲王不想撤回手,而是撤不了,她的体内有一股神奇的力量,紧紧吸附住了那双手。 凤墨涵一慌,这时也顾不得隐瞒自己体内有真气流转的事实,用了个卸字诀,将体内磅礴的真气释放出来,硬生生截断了静亲王输入的那一股真气,自己则被反震得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静亲王双掌一撤,赶紧抱住了凤墨涵,脸上满是心疼:“涵儿,你怎么样?” 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凤墨涵冲她笑了笑:“娘,我没事。” 这一口鲜血吐出,她觉得胸中的烦燥反倒没了,真气散入七经八脉,在体内游走了一遍,最后竟然自动归于丹田。长久以来困扰她的疑难问题居然误打误撞的就这么解决了。她环顾着四周,觉得事情这么容易还是因为这洞内有文章,似乎有一种力量与她身上的力量是同源,互相契合。 静亲王的手搭在了她的脉博上,一试之下果然没事,松了一口气,随即说道:“你的体内有一股很强的真气,怎么会这样?” “可能是服食了雪域红莲的缘故,这次去雪域,正好找到梦绮师傅问一问,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凤墨涵这样说也不算撒谎。 静亲王点了点头:“没想到这百年难遇的圣药如此有功效,这可是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啊!梦绮不知历尽了多少艰辛才得到此药,却把它用在了你的身上,她也用心良苦。可你不会武,这样一股真气存在体内,只怕于己无益,看来雪域是非去不可了,你不如也拜在梦绮门下,习些功夫,好将这真气归元。只是你这身体,能不能坚持到那里?” 凤墨涵说道:“不妨事的,娘,明日按计划走就是。” 静亲王还是忍不住担忧,也不敢再带着她往前探这洞的深浅了,只告诉了她沿着石壁有条狭窄的小道,顺着小道下去,洞底有暗河,顺着流水所淌的方向往下走,最后的出口是一个山谷,那里有着和刚才一样的石室,要知道机关才能打开出去。 两人沿着来咱返回,咱上静亲王细细地与她说了一遍机关的开启之法,她在旁边说,让凤墨涵亲自动手示范了一遍,见她只一遍就记住了,很是欣慰。 凤墨涵想,那洞底深处会让她内息波动的秘密,如今来不及寻了,只有等到从雪域归来再说,她也怕再被引得吐几次血,行程就耽搁了。 母子俩回到书房,将一切恢复原状,静亲王将这唯一的秘道告诉了她,已然显示了她对凤墨涵的信任,母女之间的关系一下拉近了不少。 静亲王说:“涵儿,你的聪明娘是知晓的,虽然说谦虚是美德,不过你要知道,一味的退让也不一定是好事,你不去寻人,人要来寻你,娘不是私心要你来帮我顶下静亲王府的基业,娘是真心希望你过得快乐,我唯一的一点私心,是希望你早日迎娶一个如意郎君进门,为我凤氏一脉开枝散叶。” 凤墨涵听她如此说,脸不由得红了:“娘,此事不急,长瑗姐姐都还未找到人家呢,先办了她的事再说。” 静亲王笑了:“长瑗也是个好孩子,可惜是庶出,我国的等级森严,这一点对她的前途也有一些影响,否则……” “我不也是庶出,娘对我期望倒是显得挺大的。”提起这个,凤墨涵忍不住冲口而出。 “你……你和她们不同,”静亲王说道,“你的父亲是我第一个明媒正娶的王君,你与她们又怎么会一样。” 凤墨涵不说话了,同为儿女,但是在这些人的心中,却还是有卑贱之分,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她再聪明,静亲王也不会另眼相看吧。她有些为长瑗她们不值,就因为出身,这一生都要被打上烙印,想起沈轻飞曾经说的那番话,她一时间对清月教增添了一丝好感,若那教义真的能执行下去,将来清月教的人夺了政权,对天下人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我这就进宫去回禀皇上,就以你身子不适要去雪域寻医为由,梦绮皇上也是知道的,想来不会不信。”静亲王踟蹰片刻后说道,“若是以其他理由,想必皇上不会放你离开,你且回去准备准备,有可能会召你进宫!” 凤墨涵答应了一声,离开了书房。她想到了女皇那双冷冰冰的眼,心头也跟着凉了起来。这个月国的女皇不简单,在月国统一天下的大战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行事狠,除了同父所出的静亲王,还有不问世事的那个宁王,其他姐妹她一个也没留下,在未登上皇位以前就设计一一铲除了,这样的人,最是无情人。她何以会对凤墨涵看不顺眼,凤墨涵却是不明白。 果不出静亲王所料,第二日凤墨涵就称病未早朝,下了朝后,宫庭内侍就来到家中传旨,召凤墨涵见驾。 之前她已经将要去雪域的事对父亲和哥哥说了一遍,听到可以去找师傅,凤楚辛很是高兴,齐思洛见事情已成定局,也有些无奈,只得嘱咐了又嘱咐,把他所能想到的东西都给凤墨涵准备好带上路。这时听到宫中召见,他显得有些紧张。 “辛儿,陪你妹妹入宫。”他吩咐凤楚辛。随即又对凤墨涵说道:“见了皇上,要处处小心说话,他说什么你都顺着他,莫要惹恼了那人。不管有何疑问,都等回来告诉为父再说。” 凤墨涵看到他脸色苍白,知他是想起了前情,当年就是他一句话得罪了皇上,从静亲王府的正君沦为了地位低下的侍宠。 她伸手搂住了齐思洛的脖子,小声地说道:“爹爹放心,你的涵儿可是很聪明的。” 齐思洛被她这一逗,缓解了些许的紧张,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他说道:“去吧,辛儿要一直陪着妹妹,寸步不离,知道吗?” 凤楚辛应了一声,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齐思洛又取出一些银钱来,送到了传旨的内侍手中,请他们多加看顾,那两名内侍见银钱颇丰,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连连称是。 凤墨涵是第一次进宫,或许小的时候来过,不过她不记得了。连日来的大雪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踩起来咯吱咯吱地响,宫墙涂成了红色,银白的雪铺在上面,红白相衬,极为醒目,隔远些看,就像是一条臃肿的银蛇盘距在上,傲然地守卫着一座座宫殿。 走过了院子,踩上了铺着红砖的走廊,凤墨涵轻轻跺了跺脚,将靴上的积雪抖落了下来,跟着引路的内侍前行。凤楚辛与她并肩走着,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眼底却充满了警惕。 前面两排侍卫一字纵向排着,站得笔直,看向前方,眼睛一眨不眨,风吹过时,带得他们围在盔甲外的黑色披风猎猎作响,气势威严。凤墨涵轻蔑地撇嘴,这些人是沈轻飞的手下,月皇还不知道自己手下最受宠的臣子,是不仅想要她的命,更想要她江山的男人,却在这儿对自家人疑神疑鬼。 走到门口,皇上的随身侍卫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笑道:“世子请留步,皇上有旨,宣六郡主一人鄞见。” “哥哥在外面等我,我去去就来。”凤墨涵对着凤楚辛说道。缓步走入殿内。 月皇高高在上,斜倚在凤案之上。凤是月国的图腾,那上古神鸟传说中是百鸟之王,月皇就是神鸟的化身,所以穿的是凤袍,坐的是凤椅。她的身旁站着个神情呆滞的老内侍,神情倦怠。 凤墨涵进殿就口呼万岁跪了下来,这次殿上的人没让她跪多久,淡淡地叫了“平身”,她站了起来,垂首立着。 “你走近些,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月皇威严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响着。 凤墨涵走前几步,抬起了头,两个人互相审视着,只不过凤墨涵是在心中审视,对面的人却是堂而皇之地打量她。月皇看着看着忽然咳嗽起来,咳得满面通红,那老内侍赶紧端了茶水奉上。 “皇上凤体违和,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凤墨涵表现了适度的关切。 月皇脸色缓和了一些,挥了挥手让老内侍下去,忽然目光如电,射在她的身上:“听说爱卿也会医术,宣太医太麻烦了,不如就由爱卿替朕把把脉。” “这个……为臣是久病成医,除了治自个儿的病,也没开过什么方子,怎比得上宫中太医,不敢误了皇上的病情。” “静亲王说,你是梦绮的弟子,梦绮的弟子,医术又怎么会比不得我这宫中太医,只怕是要胜出几分呢。宫中太医已看过,服了药这病还是不见起色,你且为朕看看。”月皇边咳边说道。 凤墨涵一听,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在试探,于是不再推辞:“皇上既然如此说,微臣就试试。”缓步上前,她伸指搭脉,凝神细揣。 “不知宫中御医开了什么方子,是如何说的?”她问。 “你先说说你的看法。”皇帝却是不动声色,她可能怕凤墨涵到时候学着宫中御医开一样的方子吧,那也不能说她错。 “最近天气转冷,寒风侵骨而容易伤风引起咳嗽。不过依臣看来,皇上的病因却不是为此,应该是饮食失调,或是情绪郁结所致肺气不清,失于宣泄,迫气上逆而作咳,此为内伤咳嗽。” 月皇眸中亮色一闪而过,要知道前夜她留宿宣华宫,后来那宣华贵君中途使了些小性子,她不耐烦便起身回到所居的光明殿,那时正好下起了大雪,御医们一致认为她是被寒风侵肺引起的咳嗽,可是吃了两副药了,却不见丝毫好转,没想到凤墨涵却有另一番见解。 “那依你说来,该如何治?” “微臣开个方子,皇上姑且试试,先抓三幅药,一幅熬五次,一日喝三次,若微臣未断错,一副药当可缓解病疼。” 凤墨涵说完,老内侍已侍候好了笔墨,月皇点了点头,好抬起左手来,提笔写下了方子,她写得极慢,字也是普普通通。月皇的视线落在她 半生(女尊)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11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11部分阅读 持笔的左手上,看着她的侧面挺直的鼻梁,神色有些恍惚。 凤墨涵写好方子,加了几味清火的药,递予了老内侍。 “还请皇上服药这几日,将酒戒了,不食生冷之物,方可治根。” 月皇接过老内侍手中的方子看了看,点了点头,表情缓和了一些:“卿家所言极是,你的见解和老御医们不一样,倒是有一个年轻医官与你相同看法,梦绮的弟子想来医术不会弱,朕就信你一次,姑且试试,若是这方子用了好,朕重重有赏。” “医者不自医,微臣身体也正抱恙,想向皇上告假去雪域寻我师傅,母亲昨日见微臣吐血,一时情急就连夜进了宫,还请皇上准许。” 月皇看了看她苍白如纸的脸,微微点了点头:“爱卿神色是差些,不过行动还算利索,不妨先自己治了试试,由朕派人为你寻访梦绮先生如何?” “皇上不知,微臣是来见皇上,君前岂可失仪,这一路上进宫门之前,其实都是由臣的哥哥抱着臣过来的,一路上也是由他掺扶,以真气渡入臣体内,才保得臣能顺利得见皇上。”凤墨涵早妨到了她这一招,一路确实是这样演习着过来的。 老内侍出门去,很快进来,凑到月皇耳边说了几句话。月皇点了点头,转向凤墨涵说道:“如此卿家辛苦了,你身体既然未好,六部的职也就暂时给你革了吧,等你寻到梦绮先生,养好身体,朕再给你另派个职位。” 这么一说就是准了她,不过不是准假,而是直接革了职。凤墨涵倒不在乎那个职位,只是有些可惜那点俸银,她是郡主,倒是不出仕也有俸禄,不过要被减半。 “谢皇上!”凤墨涵跪地叩首,牵动了胸胁,手捂着胸口咳嗽半晌,憋不住一缕鲜血沿着唇角而下,赶紧用衣袖揩了。 月皇见她如此,心中的一点疑虑也全打消了,挥挥手说道:“爱卿赶快下去吧,好好诊治,康复了也好早日为国家效力。” 凤墨涵正要告退,凤座上那人又说道:“你且坐着,这样子如何支撑得住,朕许你哥哥来接你出宫。” 老内侍出门去,将凤楚辛叫了进来,凤楚辛先见过了皇上,便将眼转向了妹妹,见她又吐了血,心中大惊,恨不得快些带她离开。 月皇却让他走近些,和他拉了几句家常,他心不在焉地答着。 “你们兄妹情深,朕看着也是欣慰,朕是你们的皇姨娘,没外人在的时候,不必这么拘谨。我听你娘叫你辛儿,朕便也叫你辛儿吧,日后得空,可以多进宫来陪陪朕。” 凤楚辛很得月皇的喜爱,她摘下身上所佩的玉穗,赏给了凤楚辛。凤楚辛心中焦急,生怕妹妹有个什么闪失,却不得不与皇上周旋。 “行了,带你妹妹离开吧,朕准了你们去雪域,你武功得自梦绮真传,虽说不差,路上还是要小心些。见到你师傅,转告她朕谢谢她。”月皇说道。 听月皇的口气,与自家师傅是相识的,凤楚辛却从未听梦绮提过。他谢过皇上,一把抱起凤墨涵就出了宫,快步出了宫门,离开了皇城,赶紧问凤墨涵怎么样。 凤墨涵脸上的苍白之色消失不见,脸上恢复了些许红晕,她凑到凤楚辛耳边,调皮地对他眨了眨眼,笑道:“哥哥别慌,我是骗皇上的,若不如此,她不会放我离开京城。” 贵君的信 “前面可是静亲王府的六郡主?” 凤墨涵收起了笑容,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脸色变得青白青白的,把抱着她的凤楚辛吓了一跳。 “哥哥,放我下来。”她低声说道。 凤楚辛放下了她,不过依旧搂着,让她整个人靠在他怀中。回过头去,朱漆红墙内一名裹着藕色披风的年轻男子匆匆接过侍卫递还的令牌,向他们走来。 “这位小哥,请问你找我有何事?”凤墨涵问道。 男子行了个礼,轻声说道:“奴才洛书,是步贵君身旁的宫侍,我家贵君早就想见六郡主一面,今日听闻郡主入宫,备了这封书信,遣奴才交给郡主。” 凤墨涵听到步字,就明白了洛书所说的是谁,步青澜也姓步,这个步贵君想必就是他的父亲了。接过书信,她浅浅一笑:“有劳洛书了,不知贵君可还有其他话要你带给我?” “一切都在信中,郡主回去再看吧,洛书先行告退。” 男子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转身回到宫墙之内。凤墨涵拉起凤楚辛的手:“哥哥,咱们快走。” 凤楚辛抱起她,展开轻功,几下就消失在长街尽头。她暂时没看信,将它放在贴身的口袋里,她是皇亲,步贵君理论上是她的长辈,若要见她,其实只要禀过皇上,派人传个话请她入宫就行,却为何连送个书信都这么神神秘秘?她看得出来刚才洛书的神色很是紧张,急匆匆地就回去了,莫非是步贵君遭遇了什么?难道被软禁了?凤墨涵想着想着自己倒好笑起来,真被软禁了,又如何送得出书信来?看过书信就知道,自己何必胡思乱想。 步青澜应该是跟父亲提过她的,不知道他是如何形容自己的?想到他,凤墨涵神情不由得严肃起来,但愿他不要出什么事! 回到家,一进门就撞上了林总管:“六郡主,王爷让你一来就到书房去。” “知道了!”凤墨涵点了点头,随即对凤楚辛说道:“哥哥,你先回院里去收拾东西,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带的,我见过娘就过来,吃过饭咱们立刻出发。” “不要紧么?”凤楚辛挑了挑眉。她知道哥哥说的是她的身体,对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凤墨涵迈开大步,向书房走去。凤楚辛见她走得又急又稳,也不像大病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依言去作准备去了。 拐过弯后见四下无人,凤墨涵转到了假山背后,掏出了步贵君的信来,拆开后匆匆看去。果然步青澜向父亲提过她,步贵君早就知道有她这号人物存在,而且知道她与步青澜是很好的朋友。 信中步贵君说起四公主凤元恩才华横溢,一向受太女凤元初忌惮,太女表面温柔可亲,实则多疑而阴狠,此次元恩受皇命领军出征,太女害怕她立下军功权位更重,危胁到她的地位,于是可能对她不利,步青澜正是得知这一点才赶去了雁门,提醒凤元恩并助她一臂之力。 由信中凤墨涵这才知道步青澜与凤元恩为何比其他兄弟姐妹来得亲厚,原来凤元恩之父是步贵人的表兄,洛国亡国之前嫁给了当时还是公主的月皇。而他之所以给凤墨涵留书,是因为步青澜曾经对他说过,如果有为难之事定不下来或者有什么危难,就找静亲王府的六郡主,她是他最好的朋友,会有办法帮到他。 信的末尾让凤墨涵看完后毁了信,别留下什么痕迹,并告诫她如果有人问起洛书找她有何事,就说是步贵君听闻她要去雪域,知道她与步青澜相识,所以请她带个信去。给步青澜的那封信要小些,封了口放在这个大信封里。 步贵君如此小心,想来也是步青澜交待过的,凤墨涵微微一笑,轻声低喃:“知我者,小青也!” 她掏出火折子,点燃了信,顷刻间信纸化为一缕烟雾,几片黑絮,随风而逝。 见了静亲王,无非也是了解一下皇帝的态度,知道准了她离京,又交待了她一些路上应注意的事项,最后静亲王拿出一道虎符,交到凤墨涵手中。 “这是我当年任征西大将军时所持有的虎符,后来征西军撤并后这东西就作废了,后来有几名忠于我的旧部曾立誓永远效忠于我,我道虎符就是调遣她们的令牌,这次你去雁门关,如果遇到紧急之事,或者需要调兵遣将,就拿着这道虎符去找宋昭然将军,她见了此物,定会帮你。” 凤墨涵看着手中的虎符,那不过是一枚小小的令牌,若真动起来,其威力却不容小觑,她不由自主地眯了一下眼,作废的虎符居然有人发誓效忠,难道静亲王曾经想过造反夺位?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静亲王微笑道:“你若有什么疑问,等你动过这东西了,再来问我,我自然会告诉你;当然,如果你没有动过它,就没有必要来问我了。” 看她的神情,似乎驻定了凤墨涵会用到此物。凤墨涵见她一脸戏谑地盯着她,想来是准备看看凤墨涵着急的样子,不过她却不上当,平静地说道:“多谢娘亲为涵儿考虑得这么周到。” 静亲王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附在耳边说道:“涵儿,为娘知你和四公主一向要好,此去也不见得光是为了你自己的身体,娘也不拦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只是你要记住一句话:刀箭无眼,无论何时何地,要想着娘和你爹爹还在京中等着你归来,你的冷静娘很欣赏,希望你遇事一直如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要切记!” 凤墨涵不理会她是不是试探,只管笑着回答:“谢谢娘,您多虑了,找到梦绮师傅寻到药方我就会回来,一切有哥哥照顾,他对涵儿的好您是知道的,流云派的开山大弟子,江湖上又有几人能胜得过哥哥,您就放心吧。” 说完她伸臂轻轻搂了静亲王一下,就像前世每次出行时和姐妹们告别一样,随后郑重地说道:“娘,涵儿不在的时候,请您好好照顾爹!” 静亲王眼里升起了一层雾气,她有些尴尬地咳了几声,转身坐到案几前,挥手对凤墨涵说道:“我个不用你说,你院里的人娘都会照顾得好好地等你回来。快快去吧,早去早回,娘还有公事要做。” 凤墨涵应了声“是”,走出了书房,那个虎符就揣在她的怀中,冰冷的金属硬硬地硌在胸口的位置,她却觉得无比的温暖。 静亲王等她离开才抬起头来,一直看着门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似欣喜,似悔恨,含笑的唇,眼底深处却有着无尽的伤痛。 “阚丹青,你说,六郡主是不是很像我?” 墙角多出了一个身影,不知何时进来的,她垂手而立,并没有向静亲王行礼,随意地站着。 “是,王爷,六郡主是几个郡主中最像你的,不光是隐忍、冷静、聪明,对她好的人,她也一样真心相待,但是我想如果有人对她不利,她下手也绝对是……毫不留情!” 静亲王哈哈大笑,笑中却有着哭腔:“我一世聪明,却因为妒忌办了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是我毁了她,是我亲手毁了她!你说如果她知道,会不会恨不得杀了我?” “王爷,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都这么多年了,你不要自责了,六郡主不是恢复了么,我想她以后一定会有一番作为,她的眼神很坚定,这世上只有胸有成竹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她一定会是个强者,不折不扣的强者!”阚丹青安慰她道。 静亲王苦笑着说:“你不知道,丹青,大夫说她活不了多久,就连名满天下的神医梦绮也这样说,还有谁能救她的命?如果不是这样,那人又怎会容她活在眼皮底下这么多年!” “王爷,你也知道有人容不下她,所以您更不该自责了,当年的事情即使六郡主能躲过,意外一样会发生,只怕那时更加会要了她的命,至少现在,她活着,不是么?大夫的话也没个准儿,当年那么说,这不也过了八九年了吗?说不定梦绮先生能找到法子,她是齐正君的女儿,梦绮先生不会不救!” “是啊,梦绮,梦绮……”静亲王喃喃念道,“你知道这世上我最佩服的人是谁么?就是她!她守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从来不向他要求一分,永远都对他那么好,只要是他喜欢的,她也便跟着喜欢,哪怕是他与别人生的孩子,她也视如己出。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有时候我真怀疑她是不是没有情绪的怪物,可是她却又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阚丹青答道:“是,梦绮先生不是寻常之人,医术武功都可称得上是当世第一人,丹青也甚为佩服她!” “但愿她能救回我的涵儿,现在我只想她无事,只要她无事,我什么也不争了,什么也不要了!”静亲王喃喃地说道。 “王爷不是还有四郡主么,四郡主也是挺聪明的一个孩子,假以时日,多加培养,未免不是一员干将。”阚丹青说道。 静亲王笑了笑:“是啊,还有长瑗。”心底却有个声音悄悄地说道:“可惜那不是他的孩子,不是我和他的孩子!” 各地筹来的军粮昨儿才到京中,押粮的大军一早就在装车,定好午时出发,凤墨涵正好赶得上。江萧颖听得她要出门,缠着她也要去,李悦文知道自己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在一旁笑。 “你又不会功夫,去了只会给人添麻烦!”凤楚辛最爱逗他,在一旁故意泼冷水。 “我……”江萧颖张口要辩解,被凤墨涵打断了:“我又没说不带你去,哥哥身边总得有个人侍候吧,萧颖,要去就赶紧收拾,别多话。” “我有克贞就够了,他功夫也不错,这个小东西就留在家里吧。”凤楚辛说道。 “大世子……”江萧颖气鼓鼓地看着他,“郡主都说带我去了,你不要我侍候,我侍候郡主。” “哈哈哈!”凤楚辛大笑,“涵儿,你确信要这小子侍候?” 他的眼中带着些许戏谑的光芒,凤墨涵装没看见,说道:“萧颖人很聪明,又特别勤快,带上他也好。”江萧颖的进步很快,他人又灵活,既然他想去,干脆带上他,即是对他的历练,关键时刻也可以多个帮手。 江萧颖瞪了凤楚辛一眼,乐滋滋地收拾行李去了。凤楚辛避开众人,凑到凤墨涵耳边悄声问道:“涵儿,这小家伙虽然长得好看,可是脾气大,你不会是想将他收了房吧?” “不会,永远没这个可能!”凤墨涵说道。笑话,江萧颖可是她的徒弟,当师傅的可不能饥不择食,自个儿的徒弟也下手,早点说明白了,免得凤楚辛老疑神疑鬼的。 “那就好!”凤楚辛松了口气,脸笑得像朵花儿。 “辛儿,出门在外,要好好照顾你妹妹。”齐思洛叮嘱儿子。 “放心吧,爹,我会的!我绝不会让涵儿少了一根汗毛。”凤楚辛承诺道。 云侧君也带了夏荷院的众人来送行,落儿拉着凤墨涵的手,依依不舍地问道:“六姨,你要去多久?” 凤墨涵捏了捏她胖乎乎的脸蛋,说道:“等雪化了,小草发芽了,六姨就回来了,到时候给落儿买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来,好么?” 听说有好玩的东西,孩子马上高兴起来。凤墨涵转向云侧君说道:“云爹爹,这府里也只有您和我爹要好,我不在的时候,您多来陪陪他。” “知道,涵儿真是孝顺!”云侧君感慨地说道,以羡慕的眼神看向齐思洛。 凤墨涵笑着一手拥住一个,说道:“云爹爹莫要妒忌,您与爹爹我都是一样地孝顺,只要回来你给我做好吃的。” “还说一样,对你爹就没什么条件,对云爹爹就要先把条件摆出来。”云侧君嗔怪道。 众人一齐笑了起来,冲淡了些离别的气氛。静亲王派了阚丹青来送行,提醒他们该走了,张李两位侍卫是跟了凤墨涵的,她还是派了她们跟去雪域,凤墨涵也只得带上,一行六人,说起来倒是挺吉利,坐了一辆马车出发,另一辆上装的是衣物等需要带的东西。 押粮官解思韵是静亲王一手提拔的,一路上对几个照顾有加,他们随在粮车之后,跟随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出发,出了城向北而去。 凤墨涵将步贵君带给步青澜的信随身揣着,不时地伸手捏一捏,生怕掉了。 “小青,我来会你了,这一次我会与你并肩作战,你要等着我!”她在心底默默地说道。 偶遇 车辇一路北行,地势越来越趋向于平坦,再往下走,就是广漠的原野…… 没有山势阻挡的西北风肆无忌惮地在空旷的大地叫啸着,像刀子似地猛刮,吹在脸上是刺骨的疼,外面简直是滴水成冰,土地冻得裂了缝,像一个个饥渴的人张开了一张张嘴,迎接着从天而降的雪。 凤楚辛把货车里的狐皮短袄和大氅全找了出来,让众人换上,凤墨涵尤其穿得多,被他裹成了个大粽子,头上还戴了个虎皮帽,只露出了一张小脸,看起来十分地滑稽。 押粮官解思韵骑马跑过来,挑开车帘对凤墨涵说道:“六郡主,这样子看来前方是有暴风雪,咱们得加紧了赶路,早点把粮食送到军中,否则边关的将士们定然支撑不下去,您看……您若是支持不住,不如找个地方停下来,等风雪过了才走?” “我和你们一道赶路,解大人,你不必管我们,只管带了粮队走,我们跟在后边就是。”凤墨涵毫不犹豫地说道。 越是如此,她越是担心身处边关的步青澜,这个时代的掌权人是女子,男子处于弱势地位,他又是个身娇体贵的皇子,且不管是否会有其他意外发生,单凭这恶劣的自然条件,也够令她担心的,他纵然功夫高强,但不是神人,与大自然无法抗争,本来在这里就只有这么一位知心朋友,她不想他有事。 他对凤墨涵的好,她还未回报一分,怎么可以让他出事呢!越是心急越是出事,天不从人愿,过了拓州地界,道路被积雪掩盖住,百年难遇的大雪如同飞絮般不断地往下落,厚达半人高,车辆根本无法通行,押粮的大军被阻挡住了。 解思韵只得将兵马退回拓州,在驿站暂时安顿下来,凤墨涵也只得跟着退了回来,另想法子。 前方将士在辛苦杀敌,保卫着后方百姓的平安,被保护的人却不知道他们的艰辛,地处交通要道的拓州城,南来北往的商旅被风雪困住,无事可做,歌馆楼台,于是日夜笙歌,这里不仅有中原柔美如玉的男子,还有北地各国到此做生意的、艳丽妩媚的外族女人,她们长着碧蓝的眼,像春天的海水一般清澈明亮,与中原的小倌们演绎着一段段或喜或悲的异国情缘,这一切,与风雪萧条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些蓝眼的女子被这里的人称作胡姬,她们挥金如土,出手大方,不过小倌馆中的中原男儿少有愿意从良随了胡姬的,只愿意从她们怀中掏出贵重的珠宝,以期将来自己赎身,因为北地气候条件恶劣,他们不愿意离开故土,宁肯在这里做人下人,也不愿去异国做人上人。 江萧颖少年心性,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凤墨涵也就顺着少年的心思,带着他到街市上逛逛。其实他们这一群人,除了凤楚辛四处游历过,其余的人见到这一切都觉得很是稀奇。在戏园子里,脸上涂满了油彩的男子都有着美丽的脸孔,狭长的眼睛,他们挥舞着水袖,拖着长腔唱出一曲曲悲歌,引得行人落泪,南市的食街上则全是饭馆与形形色色的小吃,香气四溢,令人垂涎三尺。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之情,被风雪阻隔的郁闷早就冲淡了,恨不得在这地方多呆上些日子,江萧颖拖着赵克贞,从这个小吃摊逛到那个小吃摊,直到嘴里再也塞不下了才罢手,张侍卫和李侍卫跟在两人后头,看得直乐。凤墨涵微笑着看着他们,眉间却有着一丝忧色,凤楚辛的眼光始终落在妹妹的身上,第一时间察觉了。 “涵儿,你有心事?”他问道。 “看这雪下得那么大,不知道要几日才能出行!我问过驿站的官员了,边关这些日子并没有出现什么厉害的人物,将军府里也没有什么异常,按理说小青如果来,即便不惊动任何人,到了目的地四公主也应该给他安个合适的身份位置,难道他根本就没有到边关?”凤墨涵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如果步青澜不在边城,茫茫雪原,可就难找了。 “毕竟他身份不同,或许元恩不赞同他的所为,于是隐瞒了下来也不一定,你别担心,咱们总会找到他的。”凤楚辛安慰她说。 “但愿!”凤墨涵有气无力地说道。 “别忧心了,等天气好一些,即使旁人不去,哥哥也会带着你赶去,只要运起轻功,不出几日就到了雁门,那里找不到小青,你再懊恼也不迟。”凤楚辛笑着拉起她的手,“你看,夜幕降临了,家家都掌起了灯火,你在家中难得出门,且放宽心情,看看这北国的夜市,真正繁华不比白昼呢。” 凤墨涵依他之言,打起了精神,赶上了早就兴奋得跑出老远的江萧颖他们。晚饭也不必专门找地方吃了,想必那几个人一路尝下来,早就饱了,凤墨涵也就随便找了个小摊,要了两碗面,与凤楚辛吃起来。掌柜的在背风处搭了个简易的帐篷,铁炉里火烧得旺旺的,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咕嘟咕嘟地冒着,舀一碗滚烫的热汤倒在碗里,放入开水锅里煮好的面,那滋味不是一般地香。凤墨涵吃完,浑身的寒气便被那热汤冲散了,只觉浑身暖暖的。 一盏盏灯笼高高挂起,更远处的空地上有人燃起了篝火,富贵人家的门前,守门的大石狮旁燃烧着明亮的松木火把,整个拓州城被照得如同白昼。 “拓州城每年上缴的税收,要比别个州郡多至少五倍,为了保持通商方便,很多年前的地方官府就专门上了折子请示了朝庭,拓州城允许晚上开城,它是月国,甚至这周边几国内唯一一个晚上从不宵禁的城市,因此人们又把它叫做‘不夜城’”凤楚辛一路走,一路对凤墨涵介绍。 地下虽有积雪,天上的雪却已停了很久了,白雪反射的光,映得夜晚比往常更加明亮。凤墨涵看到来往的人群中大多数人都戴着面具,甚是好奇。 “戴面具也是这里的风俗,传说很久很久以前,不夜城有一位美貌的年轻男子夜里出来玩耍,被一位豪强之家的女子看上了,硬要抢回家作小,那男子本是定了妻主的,两人自小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等着来年开春就成亲,这名男子抵死不从,却拼不过那豪强之家的女子,于是挥刀毁了自己的容貌。那女子见他成了丑八怪,于是不再感兴趣,便放过了他……” 凤墨涵一边听着哥哥说故事,一边看着人群里的面具,果然一张比一张丑,没有一个精美的。 “后来呢?”她见凤楚辛说着说着没了下文,身为女子,不禁为被这个爱情故事所打动,忍不住问道。 “后来?后来的事谁也不知道,只有听故事的人自己想了。那男子毁了容,也不知他的未婚妻主是为他的贞烈所感动,依约娶他进门,还是无法忍受那样一样丑陋的脸,弃他而去。涵儿你觉得会是哪种情况?”凤楚辛问道。 “如果是我的话,当然选择前者,这样证明他对妻主的爱,胜过了他美丽的脸,如此奇男子,是真女儿都不会不动心,若是我,定好好爱他护他,敬他惜他,一生一世!”凤墨涵含笑说道,记忆中教官那闪闪发亮的眼似乎在远处看着她,若是她的教官,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她一定不会放弃。 凤楚辛拉了拉她的衣袖,附耳过来说道:“你看,那人是否与妹妹相识,为何老是看你?” 凤墨涵回头,之前与她擦身而过的一个人频频回头看她,那人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内里依稀露着一角白色,黑白相配,看起来有些诡异,看衣饰的颜色应该是名男子。他也戴着面具,面具也是半黑半白,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显得狞狰无比,那面具后的眼幽深如海,定定地看着凤墨涵。 她蓦然呆住了,那眼神……那眼神好生熟悉!凤墨涵反应过来时,那人却已回头消失在人海,她紧追几步,被凤楚辛跑前来一把抓住:“涵儿,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倒了回来?” “你不是让我看那人吗?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我想上去问问,我也觉得有些熟悉,也许是熟人。”她对凤楚辛说道。 “算了,如果是的话,你又没戴面具,岂有不上来招呼之礼,是我想多了,也许他是听到了你的那番见解,所以多看了你几眼。萧颖和张侍卫他们在那边套圈儿玩呢,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凤楚辛说道。 “也有可能。”凤墨涵笑了笑,随他一起过去了,路上眼睛却不时地瞟着人群中的一张张面具,期盼着能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会是谁呢? “你等着,别乱动,我走开一下马上回来。”凤楚辛忽然开口道。 凤墨涵听话地点点头,眼光看着人群不曾稍离,站在原地等他,不多时凤楚辛回来了,塞了一个东西在她手里:“给,既然喜欢,就自己戴上一个!” 她接过一看,原来是个面具,和刚才那人所戴的一样,黑白相间的花纹。她谢过哥哥,戴在了脸上,凤楚辛帮她系上了带子,自己也戴了一张全面的,面如黑炭,逗得凤墨涵哈哈大笑。走上前去与江萧颖等人会合,难免又是一番热闹,张侍卫又掏钱买了几个,各人挑了不同的样式,都戴在了脸上。 凤楚辛刚才在妹妹的劝说下,陪着她多吃了几口,这会儿肚子有些不舒服,交待了凤墨涵他们先走,到有面的戏园子等他,就去寻茅厕去了。凤墨涵心里老是想着那张面具的主人,不知不觉地就走了和大家相反的方向,因为是戴着面具,正好也出现了几个戴这种面具的人,江萧颖他们并没注意到她走错了,而且对江萧颖来说,这个师傅根本就是几人中最深不可测的,谁都丢了她也不会丢,压根没想过要保护她,于是凤墨涵和大家走散了。 发现了后她也不着急,因为之前大家就商议过,如果不小心走散了就到刚才吃面的摊子上等着,在那里会合,何况她也不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他们这群人,加上初学的江萧颖,谁都不是庸手,凤墨涵压根不用操心。 她逛了一阵子,没有发现那个黑白郎君,索性慢悠悠地逛着向戏园子走去。走着走着,看到凤楚辛在前面急匆匆地东张西望,她存心捉弄他,左避右闪地逃开了他的视线,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从背后伸手过去,一把扯下了他的面具。 “哈哈哈,找不到我着急了吧?” 他急速地回过头来,惊异地望着凤墨涵,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凤墨涵对上那张明亮的面孔,蓦然呆住,口吃地说道:“怎……怎么是你!” 那张刚毅而又英俊的脸庞徐徐绽放一抹笑容,晃花了凤墨涵的眼,四周的灯光似乎暗了下来,他轻轻地问道:“小寅,你怎么会在这里?” 惊喜瞬间铺开盖地在淹没了凤墨涵,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心心念念着要找的步青澜,居然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如果不是这场风雪,她现在已经往雁门而去了,那就和他错过了。 “我来寻你,这么大的风雪,我怕你出事。”凤墨涵说道。 仿佛有星星跳进了步青澜的眼里,他拉起凤墨涵的手,话语里满是怜惜:“小寅,你不该来,路上那么辛苦……我也记挂着你,我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吗?” “没有啊,我从来没收到你的信,所以还以为你出事了。”凤墨涵惊讶地说道,“信上写了什么?” 步青澜的眼睛亮了一下,微微一笑,说道:“看来出了什么差错,信没有送到你的手里,不过幸好,我在信里写的都是我俩常用的暗语,你教我的那些,别人应当看不懂。你来……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设的诡计!不过不要紧,只要我们在一起,我相信没有人能动得了我们。至于信上写的什么,你人在这里了,我找时间说给你听就是。” 熟悉的陌生人 步青澜对凤墨涵说了这月余的经历,原来他早已到过雁门关,但只在那里停留了一日便匆匆离开,原因是凤元恩帐前副将被诸多证据证实通敌卖国,与雪域狼主暗通消息,致使几次对阵交锋月军均以挫败而告终。 副将周梅子是从小跟在凤元恩身边的护卫,为人忠心耿耿,凤元恩不相信她会叛国,她自己也不承认,可是证人证据都指向了她,于是她被押入了军中大牢,交人看押。凤元恩纵然是大将军,也不能保她性命,除非能为她洗刷清白。周梅子带兵很有一套,她的阵法机关,对付雪域人很是有效,凤元恩不想凭白损失了这一员大将,她知道那一定是雪域人的离间计,肯定是朝中有人和雪域勾结,可是证据摆在那儿,将士们皆认定了周梅子是j细,再加上凤元恩资历尚浅,虽说她是公主,却有些将士不服她,她也无法。 凤元恩一向知道七弟聪明,武艺高强,见到步青澜来喜出望外,把给周梅子洗刷冤情的任务交给了他,于是步青澜躲在暗处一直没有露面,这次到拓州,却是一路跟着一个可疑的人而来。 “你说的可疑之人是谁?你一直跟着他吗?”凤墨涵问。 “那人很狡猾,虽然我做得滴水不漏,却似乎被他发觉了,七拐八转的就没了影子,我正自着急呢,却被你从后面惊了一下,要不是熟悉你身上的味道,差点以为你是敌人对你出手了。”步青澜说道。 凤墨涵失笑,原来两人都在找人,不过是她和步青澜的目的不一样罢了。“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她奇道,自己从来没有觉得有味道,步青澜一说她警觉了,这样不好,一个人形容可以改变,如果有着特定的味道,却是很难改变,想要掩住行藏可就难了。 “我也说不清楚,也不能说味道,应该说是一种感觉吧,你在我身边,我就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步青澜说。 知道不是什么香味啊之类的,凤墨涵松了一口气,看来是童年时两人天天厮混在一起,步青澜对她有了一种感应,那是他的感觉,并不是她身上真有什么特殊的味道,他可以感觉得到,别人未必能。 凤墨涵把步贵君的信交给了他,信中也提到了对凤墨涵说的那些事,看完后步青澜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凤墨涵伸指在他的额上弹了一下,说道:“小青,别总是皱着眉头,这样容易变老!” 步青澜摸了摸眉间,笑道:“变老了小寅就不喜欢了吗?那我以后一定注意。对了,我比你大,小时候也就算了,现在你不应当叫我小青了,应该叫我青哥哥。” 凤墨涵偏着头笑道:“我的亲哥哥是凤楚辛,你可算不得我的‘亲’哥哥!” 步青澜好笑:“就你贫嘴,要不叫澜哥哥?” “干嘛要叫你哥哥,叫名字不是更好,小青蛮好听的,哈哈。”凤墨涵笑道,在她心里,步青澜就像是她的小弟弟,虽然他比她大了两岁。 步青澜无奈地摸索了摸她的头:“好吧,随便你怎么叫,只要你喜欢就行。” 凤墨涵有些郁闷,当年和她一样高的小男孩,如今竟然比她高了一个头,害得她总是被人摸头,凤楚辛有这个爱好,步青澜现在也学上了。 一把拍开他的手,她瞪着他说道:“不许摸我的头。” 步青澜眼睛一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好好好,不摸头,那改拉手如何?”凤墨涵对此并无异议,两人从小手拉手,如今又是堂兄妹,关系更近了一层,就给他拉拉又有何妨。步青澜却是眸子贼亮,嘴角扬起,笑得诡异,一副j计得逞的模样。 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出现在凤楚辛面前,步青澜又将面具戴在了脸上,他穿的衣衫与凤楚辛的一样,面具也一样,看到他,凤楚辛眼睛睁得老大,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具,冲过来就切开了两人相牵的手,夺过了凤墨涵。 “傻丫头,哥哥在这里呢,你怎么看也不看就去乱牵别人的手!”凤楚辛气乎乎地瞪了步青澜一眼。 “涵儿可没有牵错,你是她的哥哥,我就不是了?”步青澜拿下了面具,笑盈盈地看着大家。 “啊!”凤楚辛发出了一声惊呼,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步青澜,他激动地拉住了步青澜的手:“小青,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们……”说了半截他想起了涵儿不曾对人说过是出来找步青澜的,而步青澜一向居住深宫,其他人好像也没见过他,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一下卡住了。 步青澜含笑着点了点头:“大哥,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看来这也是上天注定的缘份。” 这一声“大哥”叫出口,显得无比自然,在京中他都是称呼凤楚辛大世子,这会儿看来是随着墨涵叫了。凤楚辛微微一愕,步青澜却向他挤了挤眼。他随即明白,是了,步青澜是不想泄露身份,不过也不至于叫他大哥啊,可是又不好反驳,嘴巴张了张,就这么应承了。 与凤墨涵相遇的惊喜冲淡了追踪无果的郁闷,步青澜兴致很高,他与众人又一起呆了很久才离去,凤墨涵本来想叫他搬到驿站来,大家也好有个照应,不过他婉拒了,他悄悄告诉凤墨涵,还要继续追查真正的j细,住在驿站会不大方便。 “需要我帮忙吗?”凤墨涵问他。 “暂时不需要,有需要我一定会找你,我想我应该应付得了。” “小青从小就想当大将军,看来这是个锻炼的机会。”凤墨涵笑道。 步青澜点了点头,神色间尽现骄傲与风采,这样的他看起来有着满满的自信,那双眼睛显得更加明亮。 “我送你的短刀带在身上吗?”他轻声问她。 凤墨涵弯腰从靴筒里拔出了刀子,微笑着说:“随身携带,不敢有违嘱托。” 步青澜接过短刀看了看,弯腰帮她亲自插入靴中,起身说道:“小寅,你也要小心些,多多保重!” 凤墨涵点了点头:“你真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去雪域了?” “现在的局势如何能离开,抱歉,小寅,两个月,军中将士允诺给元恩姐姐两个月,如果再找不到证据,周梅子将军将被处死。等我帮元恩姐姐查到了真正的j细,一定会去找你。” 凤墨涵想了想,说道:“你不用四处找我,咱们就以两月为期,我既然来了,也应当去探望一下四公主,我会在她的大营等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回京。” 步贵君的来信中也提出了让步青澜早些回京,月皇知道他私自出京,发了很大的火,后来还是步贵君一再求情,说是他与四公主姐弟情深,担忧四公主这才会出宫而去,步贵君是宫中最受宠的,月皇看他的面子,又因为他才这么一个儿子,才没有降步青澜的罪,否则步青澜可就惨了。不过信里同样给他规定了回程的日期,也是两个月后,这样算来,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了这一段时间,必须全部解决。 “你不该私自出京的,我以为你是得了旨的,要知道你那个娘是皇上,违背皇权,纵然你是她亲儿子也不见得她会心软。”凤墨涵说道。 步青澜笑了笑:“我知道,不过皇上她对我父亲也有愧疚,我又没犯错,再怎么样她也不会降罪于我的,你放心吧。” 想到步青澜小时候身中剧毒,九死一生,凤墨涵大概也明白他所说的愧疚是什么,笑了笑没有作声,两人静静地看着天空的雪又缓缓飘落,她的手被他的大掌握在手心,传来一阵暖意。 看这样子风雪还有几天,步青澜追踪之人现在拓州城,反正两人还有时间相处,而她也想再碰碰运气,看看那个面具背后的脸到底是谁。 步青澜把玩着她顶在头上的面具,嬉笑着把那张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面具上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清澈如水,湿润如玉,静静地落在凤墨涵身上。 凤墨涵赞叹了一句:“你的眼睛 半生(女尊)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12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12部分阅读 很漂亮!” 步青澜咧开嘴笑了:“多谢夸奖!不过小寅的眼睛更漂亮,这是我见过最美丽、最明亮的眼睛。”他松开了凤墨涵的手,伸指抚过她的眉,她看不见他的脸,那眼中的神情却令她微觉不妥,后退了一步。 “你们在干什么?”凤楚辛的出现解了两人的尴尬,步青澜迅速地将自己的面具戴在了凤墨涵脸上。“我们在换面具戴,看谁的更好看些。” “全是些鬼一样的面具,能有什么好看的。”凤楚辛嘟囔道。 步青澜见夜已深,不再耽搁,告辞而去,兄妹二人于是也各自回房休息。 半夜的时候凤墨涵做了个梦,前方身着黑氅的男子急步走着,她在后面紧紧地跟着,那男子忽然停了下来,猛然回过头,冷如寒冷的双眸瞪着她问道:“你为何跟着我?” “我想看看你是谁。”她盯着那双熟悉的眼睛,说道。 “你不后悔?我的面容十分的丑陋,你不怕吓着你?”那男子问道。 “不,我不怕,不论你是谁,让我看看你的脸。”她说。 男人犹豫了片刻,说道:“你自己来掀开吧,我不想动。” 她上前,手指抚上那冰冷的面具,缓缓地掀了起来。面具下的脸,正是她念念不忘的那一个。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她喜极而泣,忍不住泪流满面,“教官,你怎么也来到了这里?” “你以为我是谁?我并不认识你!”那个人却冷冰冰地说道,他伸出了一双手,指节修长洁白,和教官长年握枪的手完全不同,“看过我真面目的人,都得死!” 凤墨涵的喉咙被死死地卡住,呼息不得,那张和教官一样的脸上,有着嗜血的兴奋。他不是!她慢慢地软倒下去,终于摸到了步青澜送她的短刀,一刀挥出,男人的狞笑僵住,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溢出。 凤墨涵浑身发冷,忽然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她侧转身来,窗前却有人影闪过,她一下子警觉起来,是谁?是谁在跟踪她? 凤墨涵一动不动,保持着先前的呼吸,暗中却紧绷着神经,双手握拳,在被中摆成了随时攻击的姿势。 紧闭的窗格传来轻微的一声响,有一缕异香飘了进来,凤墨涵轻轻嗅了一下,马上闭住了气。她可以在水下闭气半个小时以上,这个成绩打破了当年的吉尼斯世界记录,不过因为她的特工身份,这项记录并没有被世界所知晓。 她闭住了气,可是心中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因为这香气她曾经闻到过,这种味道,和涂抹在墓室中水晶棺上的迷香,一模一样,可是她在这个世界也曾寻找过各种迷香,为了解当初的谜题,她可是把墓室中相关的东西都找了个遍,却从来没有这种香味的迷香。难道说,就是现在来的这个人,会是她的克星?将来,或者说今天,她就要死在这个人之手? 凤墨涵的神经紧绷,她的心中涌起一丝不安,但更多的却是兴奋,终于要见面了吗?那只背后的黑手?即便是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何况她相信自己的身手,如果反过来是那人死在她的手中,是不是就可以改变命运了? 很快就可以知道这个人是谁了!抽出了枕下的短刀,她准备着,不给敌人任何机会,才是给自己最大的机会,她要以雷霆一击,直接杀了对手。 门外的人估计觉得迷香时间到了,差不多该起作用了,用刀挑开了窗,闪身进了屋。他很大胆,竟然点亮了屋里的烛火,向着床上的凤墨涵走了过来。烛火被窗外吹进的风吹得晃荡不已,映得那人忽明忽暗,凤墨涵按兵不动,一直到那人走到了她的跟前。 他的手指带着一股冰凉,轻轻地落在她的鼻尖之上:“六郡主,久违了!” 凤墨涵蓦然睁开了眼,对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具,她没有想到来的会是此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出手。这时候房间被人从外面推开,凤楚辛仗剑刺了进来。 “如此枭小行为,你以为便能制住我,真当我流云剑是白痴么?” 被人跟踪 冰冷的剑刺向偷偷闯入的来人,凤楚辛的剑法得自梦绮真传,剑法空灵优美,却有很大的杀伤力。来人显然是知道这套剑法的厉害,迅速后退,手中一片烟雾撒出来,直扑凤楚辛面门。 “哥哥小心!”凤墨涵叫道。心中却是遗憾,如果凤楚辛不出现就好了,这人既然下迷香,想来并不是想立刻要了她的命,似乎是想掳她去,那么她索性装到底,让此人得手,也好探他的虚实。如今被凤楚辛这么一扰,除非生擒此人,否则难以知道敌人是谁,抱了什么目的。可惜,她现在还不能露出功夫,时机未到。 来人抽出腰中软鞭,鞭梢缠上了凤楚辛的剑。此人鞭法精妙,功夫自是不弱,却不是凤楚辛的对手,可惜的是他占了兵器上的便宜,那手中的鞭子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寻常刀剑竟然砍断不了。凤楚辛的长剑被软鞭缠住,竟然一时奈何他不得。 此人一声呼哨,窗外飞掠进来一名女子,素衣蒙面,凭一双空拳袭向凤楚辛,凤楚辛的剑被缠住,要想不被她打到,只得撤手。他一撤手,那使软鞭的便得了空,抽身后退,穿窗而出,使拳的女子见状,也不恋战,急攻几拳后足尖一点,身形就势向后弹射而出,如同背后生了眼睛,竟然一丝不错地从洞开的窗逃了出去,顷刻间人影全无。 凤楚辛欲待要追,被凤墨涵叫住:“哥哥,不必追了,对方轻功在你之上,想来是追不上了。快去看看其他人有没有事?” “涵儿,那人没伤着你吧?他们是主要是冲着你来的,其他人只是中了迷香,克贞与我住一起,他亦无事,会照顾其他人,一个时辰后他们自会醒来。” “哥哥来的及时,我没事,”凤墨涵听到大家没事,心下稍安,“既然都没事,哥哥回去休息吧。” “不行,我怕那些贼子不死心,不如我留在这里守着你,涵儿自睡你的,不用管我。” 凤墨涵想,天寒地冻的那怎么能行,可是任她如何劝说,凤楚辛就是不离开,于是只得说道:“哥哥既是执意如此,那便到床上来,一同睡吧。” 凤楚辛脸色忽然变了,那是一种混和着伤心和痛恨的表情,可惜烛火此时被风吹得灭了,凤墨涵并未看到。他转身过去,将窗关上,回转过来为凤墨涵掖了掖被角,用极为淡然的语气说道:“涵儿睡吧,哥哥坐在一旁就好,我有内功修为,不怕冷的,也快天亮了,我睡不着,正好练会儿功。” 小时候兄妹两人也是一个床睡过的,只不过大了才分开,凤墨涵不疑有他,黑暗中闻得他盘腿坐下,呼吸慢慢变得平缓悠长,知他果真是在练功,也就不再打扰。 她躺在被中,慢慢回忆着方才的细节,那一声“六郡主,久违了”,证明来人是认识她的,她觉得自己似乎听到过这个声音,可是声音毕竟不比样貌,一时很难想起来是谁,在记忆中搜寻了半天,竟是遍寻不见,只得作罢。 怪不得在闹市中这人会回头看她,想来不是听到了她的那番话,而是认出了她,想必她被这人跟踪了,而自己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她有些懊恼,似乎自己越来越轻敌了。即使注定了要死,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被迫早死,多活一天是一天,生命如此可贵,她不想放弃。 后面进来的女子,功夫很高,凤楚辛已是当世排名前十的高手之一,这女子年纪应该不大,功夫看来与凤楚辛不相伯仲,更难得的是一身轻功,凤墨涵自问她以两世的经历与机缘融合苦练的逃亡功夫也不会比她更快。 她在想那人会不会是九年前要她命的人,这么多年了,她想着因为自己是个废人,敌人估计不屑于对付她了,难道是看她恢复了不少,现在又开始担心她了?所以要先下手为强?真相如何她不知道,甚至不知道那个躲在暗处的敌人会是谁。还有那迷香,也行可以顺着这条线索去查,这样的香别处好像没有。 左思右想,她原本以为自己睡不着了,但或许因为有凤楚辛守在旁边,她渐渐放松了情绪,缓缓闭上了眼睛,天已快亮,她一直无梦,睡得沉而香甜,直到午时方醒,却不知在她睡着后,凤楚辛便停止了练功,愣愣地看着她的睡颜,见她偶尔还会蹬被子,他摇头宠溺地笑笑,为她盖好了,手伸进了被中握住她那不曾受伤的左手,直到她醒。 醒来后趁着哥哥去准备饭菜的功夫,凤墨涵细细勘察了屋子,在窗前的角落找到一小片衣衫的碎屑,想必是凤楚辛和那戴面具的男子缠斗时剑刃削落的。那是一种极为贵重的锦丝织就的布料,只有仕族之家的人才能穿着,月国地位等级森严,哪怕你贵为全国首富,只要不是仕族出身,就不能穿这种华贵的料子。 她微微一笑,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一个杀手,却是仕族出身?与其在无聊中活着,不如在快乐中死去。她忽然觉得生命是不是要走到尽头已经不重要了,一种重拾旧业的兴奋之情取代了原先的愁怅。如果现在能有人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听到她的心声,不管是谁招惹了她,都一定会后悔。 凤墨涵懒洋洋地站在窗前,眼神却不见丝毫倦怠,带着冷冽的杀气。她穿着一身白衣,长长的裙裾拖到了脚背,发如墨,披散在背后,黑白分明,一如那个被她丢弃在墙角的面具。 她推开窗户,外面雪住了,却吹进来一股冷风,寒气袭人,扯动得她的衣摆跟着飘扬舞动,她微微侧了侧头,几缕发丝扬起,遮住了半边脸,发丝遮蔽的唇角勾起,她像一个幽灵,目光扫过窗外的世界,外面大雪纷飞,街市上无一个人影,一片肃杀的景象。 “大雪封路,咱们暂时也离不开这里,一会儿我去城中走走,看看有什么可异的情况,同时要提醒押粮官大人加强守卫,小心粮草有失,敌人的来头咱们不知晓,却这么轻易就进了驿站……”凤楚辛皱着眉,担忧之情明显摆在了脸上,“你就乖乖呆在驿站,张侍卫和克贞他们会保护你,今儿就别出去了。” “可是我想看皮影戏,”凤墨涵抬起了头,黑宝石般的眼看着哥哥,“听说今日演的是新戏,很好看……” 对她的要求,凤楚辛从来不忍拒绝,思量一下,应道:“那我请解大人派一队侍卫跟着。” 凤墨涵摇了摇头:“不必了,那样太过引人注目,大白天的,城中有官兵,想来贼人不至于这么猖狂,惊扰了百姓反倒不好。有张侍卫他们跟着,不会有事的。” 凤楚辛犹豫不定,不查出昨夜是何人,呆在这拓州城始终令人不放心,可他又放心不下妹妹。凤墨涵见他两难,叫过江萧颖来,对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话,江萧颖进屋去,不一会儿拿了一个鹿皮套套着的香囊出来。 “哥哥,我带着这个防身,真的不会有事的,不信你闻闻。”凤墨涵说道,将香囊取出,递到凤楚辛面前。 “这是什么?”凤楚辛狐疑地看看香囊,精美的刺绣锦缎上传来阵阵幽香,接过凑到鼻端闻了一下,香气刚入鼻,顿觉天眩地转,浑身酥麻,一丝儿力气也使不出来。 凤墨涵递了一颗清凉的薄荷糖在他嘴里,他才含住,刚才的不适很快就消失了。他惊异地看着香囊,光是隔着闻闻就有那么大的威力,要是直接碰到这香囊中的东西还不知会怎样。 “昨天的事提醒了我,于是在香囊里装了这个,这是咱们凤氏出品,天下独一无二的一步香。”凤墨涵笑道。 “一步香?”凤楚辛重复了一遍,观名知其义,定然是一步之内便可将人迷倒,他这下真的放心了,对着凤墨涵翘了翘大拇指,连声赞她聪明。 这本来是她制作的麻醉药,用来给人止疼的,没想到七加八加地实验下来,竟然成了最好的迷香,这也是意外了。她从未想过用这东西,装在香囊里的也不多,不过是想着万一有事可以应急,这药粉可以麻醉伤口,所以才带在了身上。 凤楚辛在她的要求下,带了赵克贞一同去,张李两位待卫和江萧颖则跟着她,一同来到昨儿便瞅准了的戏园子。昨日长袖擅舞的儿郎们都不在,戏园子里四周门窗都用大红绒布遮得严严实实,入内一片漆黑,只有小巧的戏台子那块白布闪着亮光。 上面正演着一出哀怨的文戏,大意说的是一个富家男子看上了一个贫寒女子的才华,不嫌她穷,与其私奔,新婚时女子对天盟誓,终生不再纳其他夫郎,二人生活虽然贫困,但夫妻恩爱,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后来女子被征召入伍,屡建奇功,成为保家卫国,隆恩甚宠的大将军,被皇帝指婚,迎娶年轻高贵的皇子进门。结发之夫却苦守寒窑,侍奉一双老人,当妻主带着新贵出现衣锦还乡时,美貌的富家公子熬成了一个满面菜色的中年农夫,他虽先入门,却还要跪下对皇子磕头,妻主早忘了先前的誓言,对新人娇宠有加,他屈居人下,想到当年贫寒时两人恩爱无双,郁结于胸,不久变病逝了。妻主到他死后,方想起了两人曾经的甜蜜,觉得愧对于他,在他坟前哭泣得几番昏厥。 凤墨涵看了半天,没什么兴味,这不是一出女版的陈世美,有什么看法!不过身边的侍卫和江萧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她只得闲嗑着瓜子等他们看完。 江萧颖看到坟场哭夫那一段,泪水涟涟地说:“他要知道妻主如此伤心,心中定然安慰。” 凤墨涵敲了他的脑门一下,悄声说道:“什么歪理,如此背信弃义的人,离开她对那人来说才是解脱,命都不在了才来懊悔有什么用,几滴眼泪能换回来一条人命么?” “可是……看她的样子,很爱死去的夫郎。”江萧颖辩解道。 “若是真爱,她就不会娶皇子了,在她心中,名利排在了第一位,青春美貌排在了第二位,她的夫郎顶多排个第三,这叫爱么?这样的人,恐怕世上她最爱的只有自己。萧颖将来决不要嫁给这种女人,否则有你苦头吃的。”凤墨涵说道。 江萧颖在她的潜默异化下,早已恢复了当初爽郎的性子,再加上他心中这个师傅就是长辈,她说的话他总看成是对他的教诲,所以也没觉得一男一女讨论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妥,张侍卫和李侍卫却在暗中互递眼色,都想着莫不是六郡主对江萧颖有意思,怕他喜欢上别的女人,六郡主正好是名利美貌都齐全了的,当然不会再去为了这两样东西奔波。 “那……什么样的爱才是真爱?”江萧颖有些迷茫地问道。 凤墨涵握起了拳头,说道:“你知道人的心有多大么?只有拳头好么大,这么小的地方,能装得下几个人,真爱就是她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你的心里也只有她一个,无论世事如何变迁,这份情永不改变,至死不渝!” 这番话虽然是两人的对话,声音放得很低,但是近旁的人若是有心,还是会听见。才将说完,凤墨涵就觉得黑暗中有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抬头看去,那双眼却很快转移了视线,无处可寻。她不在意地笑了笑,江萧颖这个傻孩子不明白,但是显然有人是赞同她这番言论的。 江萧颖的眼在黑暗中闪着光芒,向往地说道:“世上……真有这样的感情吗?” 凤墨涵拖了他的手就走,说道:“怎么没有,咱们去寻别的玩儿去,想听故事我这儿有一箩筐,一边走一边讲给你听,这样的戏不看也罢。” 她没有食言,一路走一路讲了几个前世听过的经典爱情故事,有中国的,有外国的,不过她全换成了与这个时代相似的背景,故事精彩纷呈,尤其那种两两相望,一世倾心的感情,听得张李两个侍卫和江萧颖感叹不已,直说得她嘴皮子都累了,那三个人才放过她。 走在路上凤墨涵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她,她偶尔回过头去,视线在人群中扫过,那一张张平凡无奇的脸,全是当地的百姓,并无丝毫异样,她心下觉得奇怪。也许因为昨晚的事,自己过于紧张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她寻到步青澜住的客栈,却没有遇见他的人,想来又出去追踪线索去了。只得随便找了一处地方喝了点热汤,又逛了一会儿,觉得累了才回驿站。 往回走的路上,她仍旧觉得背后似有眼睛在看着她,这一次回头,竟给她看到了一角,真的有人,不过那人很快拐进了左边的巷子。 谁醉了 “有人跟踪我们!”她喊了一声,带着江萧颖等人追了过去,进了巷道发现正是昨夜那个戴面具的男人,见她追来,那人很快地回头看了一眼,拔身而起,跳进了一个院落。 “郡主,要不要追过去?”张侍卫请示道。 “追去无用,不必了。”凤墨涵说。 这种伎俩她曾经用过多次,知道追过去绝对找不到人,那人不过借那地逃走,院中不是另有出口,就是那院里的人本就与他串通好的。 回到驿站,凤墨涵抬腿进入的瞬间就愣住,前方与解大人谈笑正欢的,不是荣家姐弟又是谁?马车还停在院中,看来他们才刚到拓州。凤楚辛也先他们一步回来了,与无尘公子荣慕枫站在一处,一个如芝兰玉树,一个似清雅白荷,引得驿站的官兵们不时地找借口在院中晃来晃去,两个翩翩公子,让这寂静的院子一下热闹了起来。 “荣大人,荣公子,何时来到拓州的?”凤墨涵笑着上前招呼道。 “见过六郡主!”荣氏姐弟一起施礼,很有礼数。 “知道解大人的车队被风雪所阻,前方急报又频传,皇上遣微臣前来边关慰问将士,犒赏有功之臣,顺便想法子早日将军粮运送过去,所以要和解大人携手了。”荣雁行说道。 “和荣大人共事,是解某的荣幸,解某正一筹莫展呢,有大人来坐镇,这下将士们都安心不少。”解思韵客气地打着哈哈。 凤墨涵笑了笑,说道:“这冰天雪地的,气候严寒,墨涵只是没想到荣公子竟也跟了来,足见二位姐弟情深!” 荣慕枫笑了笑,清雅的嗓音回荡在院中,仿佛春风吹过,带来一阵暖意:“六郡主说笑了,你和大世子才真真是兄妹情深,好生令人羡慕呢,我姐姐可比不得大世子,时常忙着其他事,对我不闻不问那可是常事了。” “真的吗?那可是荣大人的不是了。”凤墨涵笑看着荣雁行。 “惭愧惭愧,这一点雁行确实比不得大世子,倒是我经常让慕枫担心,这次他跟来,也是放心不下我,他就我这么一个姐姐,生怕我照顾不好自己,他的心却比较细,什么都为我打点得好好的。皇太君本来不舍得他跟来受苦,好说歹说才允了的。” 解大人于是让人备酒,为荣家两姐弟接风,谁都知道荣慕枫将来是要嫁进静亲王府的,说起来他们还是未来的亲戚,所以解大人也邀了凤墨涵一行作陪,正好荣慕枫也好有伴。想着离家久了,也想打听一下京里的情况,凤墨涵就应允了。 那天夜里满座皆是赏心悦目的美男子,她兴致不错,喝了很多酒,醉意朦胧间头脑却是清醒的,她注意到了荣雁行与凤楚辛说话时温柔和善,眼中含了丝丝情意。 这位荣大人对凤楚辛有意思,这一点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凤墨涵就注意到了,荣雁行听说还没有正夫,不过却有几个侍宠,若不是这一点,她也是凤墨涵心中嫂嫂的人选,可惜了!观察凤楚辛的样子,彬彬有礼,神色间竟似有一丝疏离,看来他对这个荣大人并没有产生感情。 你看我哥哥,我便看你弟弟!凤墨涵在心中暗笑,迷惘的一双眼便一直盯在荣慕枫身上,那样淡雅出尘的人,看着他都是一种享受,尤其是那双眼睛,与她记忆中的那一双不时重合在一起,既让她伤感,又让她感到了温馨。 荣慕枫察觉到了,躲避着她的目光,在空中偶尔不得已相接也很快闪了开去,一丝红晕慢慢地在他的耳根涌现。看着看着,凤墨涵的眼神越来越迷离,也分不清自己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 她在心中偷偷笑道:或许,是心醉了!只可惜,美人如花隔云端! 荣慕枫开始时躲着她和目光,见她垂下了眼帘,醉卧案上,却不由得视线被她引了过去,她就坐在他的身边,一手握着空了的酒杯,一手支着头。 “六郡主?”他轻轻唤了一声,不见她回应,看来真是醉得不轻,好像是睡着了。荣慕枫优雅的眼神深处闪着一丝亮光,他看了看也是显出了醉态的荣雁行与凤楚辛,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姐姐,六郡主醉了,得找个人先扶她回房。” “我……我来吧!”凤楚辛站起身来,晃晃荡荡地伸手去揪妹妹:“涵儿,你醉了。” 凤墨涵忽然抬起了头,如墨的目光里闪现着一层朦胧的柔光:“我没醉,哥哥才是醉了,呵呵,你别动,我出去一下,咱们接着喝。”她把凤楚辛按坐在椅子上,自己站了起来,蓦然发现了一旁的荣慕枫,偏着头静静地审视着他,闭上眼甩了甩头,手搭在了那雪一样白的衣衫上。 “这个哥哥……你陪我去吧,咱们再去拿几壶酒……酒过来。” 她人看起来瘦弱,力气却不小,荣慕枫给她一扯,不由自主地带着往前走了几步,凤楚辛在后面看得哈哈大笑。荣雁行狭长温柔的眼定定地看着凤楚辛,拿起筷子说道:“楚辛别管他俩,咱们继续喝,刚才猜拳是我输了,我为你歌一曲。”说着便敲击着碗沿,和着节奏唱了起来。 凤墨涵勾住了荣慕枫的肩,拉拉扯扯地将他拖出了房门:“走,找酒……去,咦?酒呢?”她拉着荣慕枫四处乱转,荣慕枫微微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只得任她拉着。 江萧颖像一个小小的幽灵,蓦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他笑眯眯地对荣慕枫说道:“公子是送我家郡主回来么?交给我吧。郡主真是,酒量又不好还喝,每次都喝醉……”他碎碎地念着,将凤墨涵接过来,用肩膀支撑着她。 荣慕枫温柔地笑了笑,说道:“既是如此,六郡主就交给你了,我姐姐和大世子还在喝,恐怕现在也醉了呢,我先过去。” “萧颖,你怎么来了?”凤墨涵捧着江萧颖的脸,鼻尖对着鼻尖问道。荣慕枫看她如此行为,眉头不自觉地轻皱了一下。 没想到下一刻凤墨涵就转向了他,她像对待江萧颖一般,双手捧住了荣慕枫的脸,仰头笑道:“这位公子好生面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郡主,这是荣公子,是人家送你回来的,怎么立刻又忘了。”江萧颖嘟着嘴说道。荣慕枫往后退着,却躲不开那伸向他的魔爪,尴尬万分,止不住晕红满面,与他一身白衣相衬,更显得面如丹玉,俊美无双。 “荣公子?荣国府的?是哪位,宝哥哥么?哈哈哈!”凤墨涵笑得更欢了,她的手指顺着荣慕枫的衣袖往下滑,停在袖口那一圈花瓣上,这一次他袖口绣的是荷花。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这是《离马蚤》中的句子,本意是赞女子有高洁的情操,这会儿被她用在了荣慕枫身上。 念完她便将眼一闭,整个人便倒了下去,荣慕枫及时伸手,接住了她,她的身上有淡淡的桂花香味,令他想起了那个秋日的午后。 江萧颖一声尖叫:“郡主都晕倒了,李岚欣你这家伙还在看笑话,还不过来帮忙!” 李侍卫脸含笑意,从暗处走了出来:“你小子不是挺逞能的么,不是说有你照顾郡主就行了?这会儿怎么又要求姐姐我帮忙了?” “呸!爱帮不帮,是你失职又不是我,等郡主醒了知道,把你丢回京中去,让王爷另派个人来。”江萧颖啐了她一口。 “好小子,你可别在郡主面前乱嚼舌根子,我哪有不帮!”李侍卫变了脸色,赶紧过来,将凤墨涵打横抱起,往她的房间走去。 “多谢荣公子,我家世子恐怕也醉得差不多了,我和公子一块儿过去,将他扶回来。” 荣慕枫怔忡地呆立当场,脑海中一遍遍回响着凤墨涵刚才宛如梦呓念出的诗句,从来没有人如此形容过他,就连那人,也只会赞他衣袖上所绣的花儿鲜艳,赞他人比花美,却从未如她那般,明了他绣这些花在衣袖上的意义。示物以明志,那人不懂,她却懂得…… 凤墨涵走后,半醉的解大人醒过来,听说凤墨涵找酒去了,赶紧大叫一声,命人又温了一壶酒上来。凤楚辛与荣雁行又干了几杯,荣雁行最终不支,摇手说着“不行了”,醉倒在地。凤楚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道:“我……也不行了……回去,休息。” 步出房门,走到无人之处,他却很快站稳了身子,暗夜里那双眼睛清澈得如同山间的溪水,哪里有半分酒醉的样子。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起,他眸中的幽光收敛起来,又装出了一副醉态可掬的样子。江萧颖快速跑了过来,搀扶着倚靠在柱子上的他:“世子,郡主都回去歇着了,您也该回了。” 他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矮了他半个头的江萧颖身上,冲着荣慕枫挥了挥手,蹒跚着离去。荣慕枫回到席间,看着烂醉如泥的荣雁行,摇了摇头,文不如武,这个姐姐还是喝不过凤楚辛! 半夜的时候凤墨涵被一声轻扣声惊醒,她顺手取过床前的狐裘披在身上,下床开了窗。窗外一身夜行服的步青澜闪身进来,脸色异常地苍白。 “小寅,我受了伤。”他说。 凤墨涵一惊,赶紧点起烛火,将他拉到床前坐下,步青澜的手捂在右胸,鲜血已经将黑色的夜行衣凝固住。 “怎的如此不小心?”凤墨涵看着那受伤之处,心中只觉得很是难过。 “是暗器!不知道有没有毒,所以我来找你。我低估了对手,没想到,那人功夫很是厉害,尤其轻功卓绝,恐怕还在我之上。” 听步青澜这么说,凤墨涵想到了那个半夜出现在她房间的黑衣女子,那女子的轻功,也是很厉害,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不过现在首要的是步青澜的伤。 她让他躺在床上别动,起身去叫江萧颖。江萧颖就住在刀子的隔壁,而且正好一个人住,这也是凤墨涵安排的,为的是方便叫他做事。 “别让其他人知道。”步青澜拉住了她的手,吃力地说道。 “我需要一个人帮忙,你放心,萧颖是我的徒弟,放心得过。” 步青澜忍不住一阵闷笑:“小寅,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居然收徒弟了……你可真是,让我吃惊!” 凤墨涵没理他,打开房门,学了一声猫叫,惟妙惟肖,江萧颖的房门很快悄无声息地开了,快速过来。 “师傅,怎么了?”在凤墨涵的训练下,他已经养成了晚上练功白天睡觉的好习惯,和他的师傅越来越同步了。 步青澜听到少年男子一本正经地叫出那声师傅,忍不住又咧开了嘴,带动得伤口一疼,他痛苦地皱紧了眉。 凤墨涵瞪了他一眼,对江萧颖说道:“有人受伤了,你去烧点热水,拿酒烈酒来,莫惊动旁人。” “守夜的老兵张婶那儿有个大锅炉,开水全天不断,我马上去找来。”他像一条泥鳅,一下子就滑了开去。 “看来你这个徒弟,被你训练得不错。”步青澜说道。 “你还有力气说话,就表示伤口也没大碍。”凤墨涵一边说,一边找了把剪子,帮他剪开了胸口的衣衫,露出了紧致的肌肤。 果然名师出高徒,江萧颖的速度很快,用一个大铜壶拎了一壶开水,另一只手提着一壶酒进屋来,落地没有半点声响。步青澜含笑看着他,见他对凤墨涵恭恭敬敬,心情无比地好。 凤墨涵挥了挥手:“好了,你下去吧。” “师傅,不需要我帮忙了么?”江萧颖倒像有些失望地问道。 “不需要了,有事我会叫你的,看你的样子不害练功,没有睡吧,现在去睡,明天没准师傅有任务派给你。” “好!”江萧颖听说有任务派给他,高兴地去睡了。 凤墨涵用酒消毒,这是北方的烧刀子,酒性很烈,想来不亚于70度的酒精。她用温水帮步青澜洗净伤口,将血迹凝固的衣衫扯开,露出了一个寸许长的刀口,伤口不宽,却很深,肌肉翻卷,显得很是狞狰。 凤墨涵的手微微一颤,哑着嗓子问道:“下手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是个女的。”步青澜说道。 “伤口有毒,好狠的手段!”她说道。 “怪不得我觉得有些麻,全身发冷,小寅,幸好有你在。”步青澜抓住了她的手。 “你怎么知道我会治伤?”凤墨涵问道,她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一点。 “因为……我关心你啊,所以凡是有关你的消息,我都会打听,你帮落儿祛毒的事,京中的人恐怕没有不知道的。” 凤墨涵微微一笑:“原来我也出名了啊,我都不知道。” “岂止如此,小寅你做的事,哪一样不是能轻易出名的,只是你不在意而已。”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凤墨涵的手下却没有停过,将香囊中的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等麻药的劲力渗秀后,眼也不眨地用他所赠的金刀将胸口中毒的腐肉挖了出来,然后以烈酒消毒,将解毒药丸嚼碎了撒在伤口上,拆了布条帮他包扎好,最后还喂他吃了一颗解毒丸。 “小寅,我好歹是男子哎,你看到我赤身捰体的,怎么那么镇定,眼都不眨一下的。”步青澜郁闷地看着她问道。 凤墨涵好笑,伸指戳了他的脑门一下:“你总算知道自己是男子了,我以为你不记得自己的性别了。大半夜的跑到一个女子的房间,还让我动手动脚,好像该害羞的是你吧,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要是将来有人知道今天的事,看谁敢娶你。” 步青澜“哎呀”地惊呼一声:“晚了晚了,现在才想起这一茬来,小寅,人家都给你看光了,以后你要对我的未来负责。” 凤墨涵被他逗得吃吃直笑,好不容易收了笑容,正色问道:“麻药很快过了,伤口被切了一块肉,会很疼,你忍得住吗?” “只要有小寅在,看着你笑我就不觉得疼了。”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清亮的双眸直视着她。 只有一张床 步青澜打小就爱说笑,凤墨涵对他的玩笑已经习以为常,她不知道这个时代如他们这样的堂兄妹是不是可以开亲,在她心中也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对步青澜的感情,不是兄弟,不是亲人,而是相知相惜的朋友,步青澜的性格很像阿丑,她前世唯一的朋友。 等她收拾那些沾了血的破布和血水回来,步青澜从床上坐起了身子。 “小寅,打扰了你半夜,我也该走了。”他说。 “走?”凤墨涵看了看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还禁得起折腾?这毒我也是第一次试着解,不知道效果如何,你回去了若是有什么差错怎么办?就在这里住下吧。” 步青澜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可是……这样要是给外人看见了……” “外人又怎么会进来,你放心吧,明日不到午时,他们是不会来叫我的,你的伤不轻,还需要观察,就这么走了我可不放心。” 她话音刚落,步青澜重又钻进了被子:“既然走了小寅会担心我,你又这么苦苦相留,我怎么好拒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凤墨涵看着他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直接怀疑他刚才说要走不过是作个姿态,他早猜到了她会挽留! “可是只有一张床……”凤墨涵说。 “那我睡地上好了。”步青澜嘴上这么说,身子却没动。 “算了,哪有让伤者睡地上的道理,”凤墨涵看了看床,“你往里挪挪,这床够大,两个人睡也还行。” 她是来享受的,不是来吃苦的,可不想睡硬板凳。小龙女那招睡绳子的功夫听着很美,做起来很难,她可学不来。 对她来说步青澜既然是堂兄,两人也和亲兄妹差不了多少,现在又是特殊情况,同睡一床本没有什么,步青澜又是个爽直的人,所以也没有想歪了去。 步青澜真的往里挪了挪,整个人都快贴到了墙壁。凤墨涵除了外衣,吹熄烛火钻进被中,睡在他刚才躺过的地方,一阵融融的暖意很快包围了她的全身。 “睡吧!”她说。 “小寅!”步青澜叫了她一声。 “嗯!”她答道。他却不再说话,只把手伸了过来,握住了她的。这双手比凤墨涵的大了许多,因为从小练剑,他的指节坚实而有力,指肚上磨起了茧子,不像凤墨涵看过的其他男人,手指温润细滑。 两人这样手拉手并排躺着,很像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她有些好笑,正想把手抽回来,却感到他手指忽然痉挛起来,掌心冰冷,是麻药的劲儿过去了,接下来他有得疼了,凤墨涵不忍,要抽回的手反握住了他的。 似是知道了她的心思,步青澜在黑暗中缓缓说道:“小寅,我不疼,你的药很好,真的,一点……都不疼。” “别说话,好好休息。”凤墨涵的声音淡淡的,柔柔的,就在他的耳边响起,握住他的手更紧了些,阵阵热力通过她的手传到步青澜身上,胸前去了一块肉,怎么可能不疼?两人就这样十指相交,平躺着到天明。 凤墨涵记挂着步青澜的伤势,天边蒙蒙亮就醒了过来,对于常常睡到午时的她来说,这可真是难得。她转头看了看步青澜,他还在陷入昏睡,眉头微微蹙起,想来伤口还在疼。 凤墨涵轻轻地将手放在他的额上,试了试,没有发烧,悬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正要起床,却听他叫了一声:“小寅。” 凤墨涵还以为他醒了,回过头,发现他原来是在说梦话,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她愣了愣,就保持了那个姿势,单手支撑着,半躺着看他,步青澜长得很英俊,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从没有这样仔细地打量过。 他的额头光洁而饱满,额上一双剑眉,即使闭着眼也能感到一股子英气,鼻子像山的脊梁,高高的,直直的,长而密的睫毛垂落,在脸颊上方映射出一小片阴影,眼睛长长的,闭着时像合了翅的蝶,睁开来时却像一汪深潭,能把人的灵魂吸了进去。 凤氏的族人,无论男女,皆是品貌风流,没有一个丑的,步青澜也是个美男子,也许对别人来说他过于刚强了些,显得男儿气不足,但就凤墨涵看来,男子本就应该这样。他满心抱负想要做月国的大将军,这话尽管曾被兄弟姐妹们嘲笑,但他从未放弃过自己的心愿,一直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着。 门外传来轻轻的扣门声,她听到江萧颖小声地叫了声“郡主”,于是静悄悄地下床,放下了帐幔,将房门开了一道缝。江萧颖像只灵活的猴儿,闪身进来,一手拎了一壶热水,一手托着个托盘,托盘中满满地几大碗,还有两个炖蛊,盖着盖,不知道装了什么。 “师傅你赶紧吃吧,这是我从外面买回来的,有你昨天想吃的羊肉馄饨,还有炖鸡、马奶子和一些干果,是为那位受伤的公子准备的。”江萧颖一边揭着盖子一边说道。他没有见过步青澜,不知他是皇子,只是善于察颜观色,知道此人和师傅关系菲浅。 凤墨涵 半生(女尊)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13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13部分阅读 见他配食并无差错,带着一丝赞许说道:“难为你想得周到,今日你就不要出去了,我随时有事会吩咐你。告诉他们天太冷我要休息,别让人来打扰,另外告诉大世子,昨天的事接着查,可以把张李两位侍卫都带出去,如今多了个荣大人,又带了许多士兵过来,不必担心这边会有什么事。” “是,师傅!”江萧颖点点头,出去带上了门。 凤墨涵随后把门落上了门拴,走过去倒水净了面,又换了水,端着来到床前,准备帮步青澜清洗。 “小寅,我自己来。”步青澜听到她与江萧颖说话就已经醒了,这会儿她勾起帐幔,他已经坐了起来。 “算了,还是我来吧,你不要牵动了伤口,想好得快些就听话。”凤墨涵说道。 步青澜于是不再说话,任她拿着热毛巾覆在他的脸上,细细地擦过眉眼、鼻梁、下巴,直到将他的脸整个擦了一遍。步青澜“噗”地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凤墨涵问他。 “我想起了小时候,那时我若是生了病,父亲就是如你这般地对我。” “拿我当你爹啊,我有那么老么?”凤墨涵顺手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 “我又不是说外貌,我是说你们对我的好是一样的,”步青澜捂着头委屈地说道,“何况像我爹爹有什么不好,他可是很美很美,一点也不老。” “那你像你爹还是你娘?”凤墨涵一听来了兴趣,那个皇帝她可是见过的,一接近她就有股阴冷的气场,步青澜可没遗传到她半分,他一定是像他爹了。 “我觉得像我父亲,不过他说我像我娘。”步青澜说道。 凤墨涵摇了摇头,觉得步贵君定是为了讨好皇帝才这么说,步青澜哪里像那人了,若是真的像那人,她也不会和他走得这么亲近,不管性子、相貌,一点都不像。 “起来吃点东西再回床上歇息,药晚上再换。”她对步青澜说。 “小寅,可是我觉得头有些晕呢。”步青澜眨巴着黑黑的眼看着她。 “可能是血流得多了,那……我端过来喂你吧。” “倒也不用,你扶我一把就行。”步青澜说道。 她伸手去搀扶步青澜,他看起来真的挺虚弱的,整个身子都靠在了她的身上,凤墨涵想着,会不会是昨日的麻药放得多了,毕竟这是她的第一次外伤诊疗。扶着他到桌旁坐定,为了防止他摔倒,她只得一只手扶着他的腰,一只手拿筷子吃东西。还好步青澜手还能动,他吃他的鸡,她吃她的馄饨。 过了一会儿步青澜忽然伸了筷子过来,在她碗里夹了一个馄饨:“看你吃得我么香,我也要吃这个,我鸡汤里什么都没放,难吃死了。” 凤墨涵飞快地伸筷,不亚于虎口夺食,在他将馄饨送进嘴之前抢了过来:“这个你不能吃,受了外伤要忌辛辣热性的食物,你不想伤快些好么?还是你想好了后留个疤在胸口好看?” “有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步青澜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凤墨涵,展颜一笑,“不过,小寅不喜欢吗?那就听你的好了,只是我怕再怎么忌讳,这疤也是少不了的。” “一切听我的,我保你不留下疤痕。”凤墨涵说道。梦绮师傅当年配的药她身上还有,她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身上一点疤也没留下?她很佩服梦绮的这一招,这次去雪域,一定要向她把这药的配方学了来,以后就不怕身上受伤了。 步青澜懒洋洋地吃着鸡肉,没几块就不想吃了,还真是皇子啊,平日里山珍海味的吃惯了,挑食得厉害,凤墨涵只得哄着他多吃些,在她的劝说下,他才又多吃了点,喝了一碗汤。步青澜半靠着她,活像个小孩儿。 吃完饭,步青澜心满意足地问她:“小寅,今日你不出去吧?你要出去了,我怕外人会进来……” “放心,我就在这儿守着你,不出去。”凤墨涵说道。 “我昨天查到了j细的落脚点,可惜技不如人,还打草惊蛇了,今日那人定然已经逃走。”步青澜叹了一口气,神色间有些不甘。 “大雪封山,既是j细,定然要过山传递消息,她能往哪里逃!”凤墨涵说,“你说那是个女人,能描述一下她的形容吗?” “没看见她的样貌,那女子戴了面具,对了,就和你那个一模一样。” “她高吗?” “在女子中算高了,不过比起男人来还是稍差些,到我这里吧。”步青澜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眉。 这么说来,这女子并不是凤墨涵看到的那个人,她捡起了那个被她随手丢在一旁的面具,摸着上面黑白分明的、狞狰的线条,静静地思索着,心头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为什么他们遇见的人都戴同一个面具?她原本以为步青澜找的和她找的是一个人,如果按他说的,却又不是,她所见的那个应该是名男子,不会错,那人的个头和步青澜差不多。 她听到步青澜的叙述,觉得有些可疑,倒好像是那人知道他跟着,所以故意将他引了去。随意使毒,绝非善类,这个人像是要至步青澜于死地,如果是一个敌国的j细,被发现了逃都来不及,只会尽力掩住行藏,会像那人如此嚣张吗?她决定夜里去探一探。 一个上午她以睡觉为借口,与步青澜在屋里悄声议论着,后来怕他精力不济,又强迫着他睡了一会儿。过了晌午,凤楚辛在外面敲门,问她如何了,她听到荣家姐弟也在他旁边,本来不想瞒着凤楚辛的,这下不得不瞒着了。 她隔着门对他说道:“昨日喝酒多了,今儿不想动,哥哥你忙你的,让我继续睡吧。” “涵儿,那你也该起来吃点东西。”凤楚辛说道。 “大世子,吃的东西我已经送到郡主房里了,郡主说过需要什么会叫我的,您就放心吧。”江萧颖的声音响起。 凤墨涵笑了笑,这个徒弟真的没收错,人机灵又体贴。 “哥哥,我才吃过没多大会儿,现在困了想睡,一会儿想吃什么我自会吩咐萧颖做。” “那好吧!”凤楚辛知道这个妹妹一懒起来,是雷打不动的,只得抱歉地对荣家姐弟笑了笑,说道:“荣大人,荣公子,看来妹妹不能陪两位了,抱歉,昨日的酒确实烈,我也喝了不少,今日的午宴不能陪两位了,我也想随便吃点,再休息一阵。” “无妨,既是如此,大世子和六郡主就歇息吧,等两位酒劲过了,咱们改日再叙。”荣雁行说道。 荣慕枫一直在旁边微笑着,眼光落在凤墨涵的门上,那门却不曾开过,门中人说了那几句后,声音也不再响起,不知怎么地,没有见到她,他竟觉得有些遗憾。 荣雁行看了看自家弟弟,笑着对凤楚辛说:“听说六郡主喜欢收集镜子,我弟弟也有这个爱好,他们两人趣味相同,慕枫新近得了一面宝贝古镜,本来还想请六郡主一同过去鉴赏,看来今日是不行了。” 门内的凤墨涵听到镜子,微微一笑,这两姐弟倒是把她的爱好打听得很清楚嘛,是什么大不了的镜子,她见得多了,荣慕枫要请她鉴赏,以后有的是机会,没必要非在这一天。 步青澜早被门外的声音吵醒,听到荣家姐弟的声音,他有些惊讶,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凤墨涵伸指点了点,他回她一笑,笑得眉眼弯弯。 “涵儿是有这个爱好,不过这丫头不休息好,再大的事也拖不起她来,咱们反正是同路,荣公子的古镜也不会跑,有的是时间给他们慢慢研究。”凤楚辛回道。 “那也是,六郡主喜欢镜子,那不知大世子有什么爱好?”荣雁行问道。 “我嘛……涵儿的喜欢便是我的喜欢,我自己倒没什么特殊的爱好。”凤楚辛回答。 脚步声起,几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白纸灯笼 晚饭前凤墨涵给步青澜换了药,让江萧颖去喊凤楚辛过来。凤楚辛进了屋,问道:“涵儿不舒服么?怎的关了自己一整天。” 凤墨涵过去拉住他的手,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小青在我这儿,他受了伤。” 凤楚辛一惊,顺着她的眼光看向低垂的床幔:“他……睡在你床上?这一天你说的不想动,其实是因为他在这儿?” 凤墨涵点了点头。凤楚辛走到床前,掀起了帐幔,步青澜正躺在床上,发丝凌乱,清澈幽黑的眼望着他,叫了声大堂兄。两人视线相对,空气中似有火花闪动,凤楚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青怎么这么巧就伤了?” “他不是在追踪j细么,遭人暗算,中了剑,伤口有毒。”凤墨涵代为答道。 凤楚辛轻哼了一声,不满地看着他:“涵儿,他又不是伤着了嘴,用不着你代他回答。” “哥哥这是怎么了?”凤墨涵笑道,“怪我今日没理你么?那也是怕人知晓小青在这里,虽说咱们是堂兄妹,若是给人知道了,也对他名节不好。” 凤楚辛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伸手按在步青澜的伤口上,微微用了下力,痛得步青澜哼出了声。 “看来伤得不轻!”他闲闲地说道。 “当然不轻了!下手没人轻重,他可是病人!”凤墨涵瞪了哥哥一眼,见步青澜痛得出了冷汗,握住他的手紧张道歉:“对不起,小青,很痛吧?要不要紧?” 步青澜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痛!” “哥哥,这几天小青都要住在这里,不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知道他身份特殊,又是在查案子。”凤墨涵说道。 “你不会是说,这小子要一直和你同居一室吧?”凤楚辛说道,“那可不行,男女有别,就是亲兄妹也不行,何况小青是皇子。” 凤墨涵盯着凤楚辛,眼神楚楚可怜:“那……我们也不能不管他啊,他的伤还得我来治呢。” “我来照顾他,让赵克贞搬去和萧颖一间屋就成,你睡我屋里去。”凤楚辛寒着脸说道。 凤墨涵说这么多,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笑眯眯地拉着凤楚辛的手:“哥哥最好了,小青有你照顾我就放心了。” 关键的就是要让步青澜拖住凤楚辛,这样他才没时间跟着她,她才好去做某些事。她才走出房门,凤楚辛就恶狠狠地对步青澜说道:“我不管你身份有多尊贵,你要敢给涵儿带来麻烦,我一样把你扔出去。” “原来你是为这个生我的气啊,”步青澜眯着眼笑了,“我还以为……你放心,小寅可没你想的那么娇弱,我也不会带给她麻烦,我会先把麻烦给解决了。” “记住你说的话就好。”凤楚辛说。 “无尘公子到拓州来了?”步青澜问他。 凤楚辛点头。步青澜的笑容更加地灿烂:“你这个未来的三妹夫深受皇太君的喜爱,这次怎么舍得放他出来了?” “谁知道!”凤楚辛说道,“荣大人可是皇上亲自派来的,你是私自出宫,给她看见了你没准会亲自把你抓回去,还可以邀功请赏。” “大堂兄,你不会这么无情吧,把我交给她小寅可是会伤心的。”步青澜说道。 “哼!你就知道拿涵儿压我,步青澜,你可别得意,涵儿是我妹妹,再怎么你也比不过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放心,哥哥的位置你是独一无二,我决不会跟你抢的。” 步青澜的回答语带双关,带了丝挑衅看向凤楚辛,凤楚辛却沉默着不搭话了,他静立了半晌,推开窗看了看外面,轻轻地说道:“啊,又下雪了!” 凤墨涵吃过晚饭就说要早些休息,凤楚辛以为她是照顾了步青澜一天累了,也就不打扰她了,告诉她自己会好好照顾步青澜,帮她带上了房门,并吩咐了任何人不许打扰她,尤其是江萧颖。江萧颖委屈地看着他,背过身去却做了个鬼脸。他早就和师傅商量好了,今日带他一道出去,顺便试试他的功夫,只是和他住的现今多了个赵克贞,有些麻烦。 “如果你不能做到悄无声息地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不被发现,今儿你也不用跟来了,练好了身手再说。”凤墨涵听了他的诉苦,不仅不提供帮助,反倒一巴掌给拍了回来。 他只得自己想办法,师傅说的是戌时就在东街的巷口等他,数到一百下他还不出现,她就自己行动,江萧颖可不想放弃这次机会,灵机一动,想到赵克贞喜欢睡前点熏香,干脆把从师傅那儿弄来的迷|药掺在了薰香里。 赵克贞和凤楚辛在外跑了一天,也累了,早早就回了屋,不过他没有休息的打算,把他那把剑拿出来,仔细地在灯下擦着,闻到江萧颖的薰香,还夸赞了几句。江萧颖表现上微笑着,内心却异常紧张,手都是抖的,好不容易挨到赵克贞打了个哈欠,他很勤快地跑过去,帮他铺好被褥。 “小江挺勤快的嘛,怪不得郡主宠你!”赵克贞笑道,“搬这屋里和你一道,哥哥可是赚大了,不用侍候人,反倒要你小子侍候。” “赵哥哥,这是应该的,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江萧颖不好意思地回答。要是赵克贞知道他下了迷香,要让他早早睡着,不一掌拍死他才怪。 赵克贞乐滋滋地享受着他的服务,还没等江萧颖把洗脸的水端上来,就倚在床沿睡着了。江萧颖一看,快到约定的时辰了,几下帮赵克贞脱了衣裳塞进被中,换上一身黑衣,悄悄地潜出了驿站。 东街的巷口人影皆无,雪地上只有江萧颖来时踩出的足迹。他失望地看了看巷道尽头,难道说师傅先走了?正想着,脑后被人拍了一下,他心惊地回过头,看到了戴着面具的凤墨涵。 “再晚一步,我可就走了。”她说。 “师傅!”江萧颖惊喜地叫道,“还好,我以为你已经走了,不要我了。” “来吧,跟着我。”凤墨涵看了看他踩的一地脚印,暗中摇了摇头,带着这小子,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差迟。 她带着江萧颖来到步青澜受伤的地点,那是拓州城郊一处荒芜的院落。在院墙外站了一会儿,凤墨涵确信,这院子没有人住。招了招手唤过江萧颖,她提着他一道越过了墙头,来到了后院。后院杂乱不堪,墙角的柴火上堆满了积雪。轻轻悄悄地来到屋子前面,发现檐角遍积灰尘,蛛丝挂得到处都是。 看来步青澜确实是追踪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引到这儿来的,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人住!凤墨涵看了看蒙着面,只露出两只眼睛的江萧颖,手指了指屋内。江萧颖明白师傅的手势,过去戳破窗纸,眼睛往里瞄着,看了一会儿起身对着凤墨涵摇了摇头。 屋内没人!凤墨涵继续往下走,一间一间地看,一直走了几十个房间,都没有人,这就是一座空落落的院子。她觉得有些奇怪,拓州城如此繁华之地,外来做生意的人也很多,房子只有不够住的,就是租赁出去,也能赚不少银两,这个院子占地如此广,却就这么空着,也不住人,有点无法理解。 正在她想得入神的功夫,大门忽然响了一下,“吱”的一声门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骇人,江萧颖吓得抖了一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真是个孩子!她拍了拍他的手,拉着他躲到了屋内,藏身在一列柜子后面,心中止不住地兴奋,有人来了,会是什么人? 外面脚步声踩在积雪上,嚓嚓嚓地响,凤墨涵手指捏了一枚薄如蝉翼的飞刀,一旦有什么不对,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置敌人于死地。 江萧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那手中传过来的暖意让他心安不少。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师傅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但是究竟高到哪一步,他也没有见过,还是有些担心。 他在心底祈祷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可惜神灵听不见他的呼唤,怕什么就来什么,外面那团晃晃悠悠的白色光影在靠近,最后停在了他们藏身的门前。 “嘎吱”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先伸进来一个纸糊的白灯笼,烛火微微跳动着,映了个大大的影子在他们藏身前的墙壁上。随后持灯笼的手伸了进来,那是一只枯槁的、令人恐怖的手,只有一层皮包着骨架。江萧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紧张地盯着门,仿佛那里随时会走出来一个幽灵。 那个人的动作非常地慢,一点一点地从门外挪了进来。不是江萧颖想像中的幽灵,但也和幽灵差不了多少,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妇人,头发像枯草,脸上满是皱纹,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伸出灯笼照了照屋子,看了看没什么,又念叨着走开了。凤墨涵冷冷地看着那个离去的身影,让江萧颖停在原地,跟了上去。她像影子一样跟在那人背后,发现她出了房门,本来有些跛的脚竟然走得健步如飞,拿着灯笼几乎是小跑着往院外走去。凤墨涵没有打草惊蛇,她一路跟着她,看她要去哪里。 出了院门往左拐,行了大约半里路,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巷道,一路上小楼一排排耸立着,四周传来笑语喧嚣,凤墨涵不陌生,这种地方,处处透着胭脂气,她一闻就能辨别得出来,是和醉意居一样的小倌馆,白日里逛街的时候,也曾经过。 她隐在暗处笑了一下,脱下黑色的大氅,反过来穿了,立刻变了一身红。面具取了下来,面具下的脸不是平日里的凤墨涵,是那张人皮面具。 她尾随着老妇走进了楼中,一群香喷喷的男子围拢了上来:“这位姐姐,要我陪你么?” 这里的人可比醉意居的热情多了!凤墨涵一面摆开笑脸应付着,一面目光如电,迅速地搜索着老妇的方向,那妇人恁滑溜,已经上了楼。她拨开众人,往楼上走去。 “哎呀客人,去不得去不得,楼上可是有人包了场子的。”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拦住了她。 “是吗?什么人?姑奶奶我有的是银子,她出多少,我翻倍,如何?”凤墨涵压低了声音说道。 男人的眼睛一亮,随即很快却又暗了下来,他凑到凤墨涵跟前,悄声说道:“对不住啊客人,银子谁不想赚啊,不过……那一位可得罪不起,是京里来的贵客。要不……客人改日来,明日好不好,明日那位姑姑不来,您包下这整个场子,楼中的儿郎尽您玩耍,如何?” 凤墨涵眨了眨眼:“好,听爹爹你的。不过……我很好奇是什么人有这么大排场,敢跟我抢场子,要比起财富来,咱老寒家可从没比输过人!” 她递过了一块整十两的银子,男人的脸上乐开了花,眼睛眯缝着说道:“您跟我来。”他带着凤墨涵走到了楼下的一间房里。以凤墨涵前世的经验,这一类的场所都会设有监视器,可以抓住客人的把柄,没想到古代这么科技落后的地方,也会有这个。她蛮有兴趣地把眼睛凑进了那个孔,不知是哪个天才设计的,居然知道用光的折射原理,采用镜面反光,可以看到上面屋里的场景,只可惜镜面是铜制的,影子不是很清晰。她看到了一个俊逸非凡的女子斜靠在榻上,身前的暖炉烧得旺旺的,散发着红红的光,她跟踪的那个老妇就跪在那人面前,不知道说些什么。 “客人可是看得明白了?”带她来的男人语调一变,忽然间出手如电,袭向凤墨涵的脑后。 凤墨涵状似无意地避开了袭来的一掌,傻愣愣地看着男人。“这……这……你这是何意?”对着他的狞笑,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何意?你当我是傻子,你一进屋就要往楼上跑,我就知道事情不寻常,果然,是想打听我家主子的事吧?你以为我是这楼里的爹爹?识人的眼睛再练几年吧,老子是男是女你都分不清,这点都看不透还好意思出来混!” “男子”冷笑着向凤墨涵扑过来。凤墨涵微笑着避开:“我哪知道你不是男子,看你连胸都没有,说你是女人也没人信,做人做得连男女都无法让人分清,是你的失败,我看你不如自行了断了,何必活在这世上受罪。” “你……”面前的女子发怒了,寒光一闪,掌袭凤墨涵,指间有腥风闪过。 “好一双毒掌,练得不易,怕是要经历很多痛苦才能练成吧,识相的你告诉我你主子的事,否则我就把你这双掌毁了。”凤墨涵眼睛闪亮亮地盯着这名男装打扮的女子,轻灵地闪躲着避开。 “流云步?你是流云派的?”那人惊呼一声,没有收手,反倒掏出了一物,向凤墨涵撒来。 “千丝万缕?原来你是九毒派门下,你我素不相识,向无恩怨,你就用这么厉害的毒招呼我,看来我不回敬一下,就是不礼貌了。”凤墨涵笑道。 杀人的利器 千丝万缕,是月国的最下三滥的江湖门派——九毒派的镇派之宝,它由南疆一种体型庞大的红色毒蛛吐的丝制成,这丝韧性极好,收拢来是一束浅红的丝绦,与人们常缀挂腰间的饰物相仿,撒开来却是致使的毒物,每一根丝上都浸了不同的剧毒,加上那红色毒蛛之毒,甚是厉害,中者要想解毒,就要知道每一根丝上所涂毒药的毒性,那岂是人力所能做到的,所以除非是下毒者施救,否则中毒之人必死无异。 凤墨涵开始研习解毒药的时候,曾经研究过这种毒,别人做事是先从易做起,她是反过来,先从难做起,最难的都解决了,其他的就是小菜一碟了。这千丝万缕的毒很是厉害,到目前为止她只找出了其中几种毒的解法,要能解全毒,还得找到这东西拿来试验才行,只不过千丝万缕在南方的九毒派手中,中原地区不曾有这东西,没想到今日却给她碰到了。 “死丫头,今日我就让你横尸当场,让你的礼貌见鬼去吧!”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尖着嗓子说道,千丝万缕撒了开来,化为根根利剑,刺向凤墨涵。 一根丝扎在身上不过针眼大个孔,但却是致使的毒,她心知如果给这东西碰到,说不定真如此人说的横尸当场,而且两人这一番争斗,动静肯定给楼上知道了,之所以没派其他人下来,想来是对这位九毒派的弟子很有信心,今日的刺探看来是失败了,只能速战速决。 她一边闪避,一边寻找着时机。九毒派的人擅毒,武功却是不怎么样,过了几招凤墨涵就找到了空档,在那人千丝万缕出手,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时候,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身避过,出招! 九毒派弟子只觉得脖子一凉,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千丝万缕就被凤墨涵戴着手套夺了过去。她奇怪自己怎么就忽然间没了力气,想要出声,这才感到了喉管已被割断,她还来得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摸到一丝极细的线,因为太细了,只渗出了少许的血珠,她看了一眼手指上的血,瞪大了眼睛,蓦然倒了下去,细瘦的脖子受不了这么大的撞击,终于裂了开来,喉中鲜血大量涌出,她在地上扑腾了几下,再无声息。 她至死也不明白自己是死在了什么武器之上,眼睛大大地瞪着,望着屋顶,死不瞑目。凤墨涵收起了手中的武器,并不是原先她握在手中的那把小飞刀,而是一根比千丝万缕还要细的丝,如果地上这位知道,只怕要惊得跳起来,那是每个人身上都有的——头发丝,在凤墨涵手中,居然成了杀人的利器! 她迅速地收起千丝万缕,施展开流云步,穿过外面尖叫的小倌们,飞一般而去。等人们反应过来,看到倒在地上,浑身是血,脑袋快要掉下来的那人,禀报给她主子知晓时,凤墨涵已经没了踪影,她回来那个荒废的院子,带上江萧颖顺着原路回到了驿站。 “好快的手法,不知道是什么利器,竟可封喉夺命!”一个穿着侍卫服饰的中年女子看了一眼坐在椅上一动不动的美貌女子,接着说道:“顾盼的功夫不算弱,且有千丝万缕在手,竟然败了,可见来人的功夫非常之高,并对千丝万缕也有所了解。” 座上的女子含笑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她心头一寒,低头仔细观察着伤口,思量着说词,通常这位主子一旦对着人笑,就表示她的心中极为不满,她心慌慌地翻看了一下尸首,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只得将自己的分析继续演说下去,在脑中将江湖高手全搜了个遍,猜测着来人是何方高手。 “说完了?”座上之人终于开了口。 “是,主子!” “说了半天,全是废话!到底来人是使的什么手法杀了顾盼,来些是什么目的,拿走千丝万缕是什么用意,一概不知,要你有何用?”座上的人收起了笑,冷冷的目光盯着侍卫。 “主子饶命,奴才知错,是奴才失职,请主子再宽限几日,奴才定当查出下手之人。” “好,给你七日,查不出来,你就不用来见我了。”女子说罢拍了拍手,四个俊美的男子过来,抬起了她的座椅,往楼上去了。侍卫模样的女子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瘫软在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心中悲凉,前路茫茫,一点线索也没有,别说七日,就是给七十日她也不见得查得出来,看来这次是死定了。 “徐大人,那刺客是从旧院里跟着老奴过来的,都是老奴耳朵背,没有察觉有人跟踪,给你带来了麻烦。”那个引凤墨涵来此的老妇说道。 “唉!这也不能怪你,这次是我大意了,看来……来人与昨日出现的蒙面男子有关,丫头不该出手伤了那人,要出手就应该不留活口,这下给我引来祸事了!” “这是什么利器所伤?天下间有这么细的刀?或剑?真是奇怪!”老妇围在尸体边看着,喃喃念道。伤口平平整整,就像是一刀切过,喉管就断了,看那切口,厚薄程度是一样的,可是天下没有哪一把刀或剑是厚薄均匀的,一般都是刃口处薄一些,越往后越要厚一些。 “郭大娘,你陪我到旧院去,带我去看看你说的那人藏身的地方,看看可有线索。”那位徐大人说道。 “是,大人!来人竟然跟踪我到了这里,想来是故意留下了线索,好让我发现,若不是有雪,那些足印也不至于让老奴看见,咱们快些去,晚了说不定足迹又被雪盖了。”郭大娘说道。 两人急匆匆地抛开了地上的尸首,赶到那处旧院子,却是晚了一步,地上的足印已经被落下的大雪掩盖,再无半分痕迹。只是在凤墨涵曾经的藏身之处,看到了一点水渍,那是她和江萧颖鞋上落下的雪化的。 凤墨涵带着江萧颖回去,从临街的墙跃上屋脊,两人的黑衣融进了夜色。她的发丝被风吹得扬起,露出了那张只有江萧颖见过的脸,虽然那脸孔毫无出色之处,但双眼里反射着白雪的光辉,璀灿晶亮,使得平凡无奇的一张脸也生动起来。她单手搂着江萧颖的腰,如大鹏展翅,从屋顶落下,半途袖中一扬,也不收势,直接拐了个弯从窗户弹了进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惊动任何人,驿站静悄悄,远处传来两名守卫的哈欠声。 “脱了这身黑皮,换一身衣裳,你就从我屋里出去,就算给人看到,也不必慌张。”凤墨涵原来早有准备,丢给他一套新衣,连鞋都有,正是她请裁缝做的,每人一套,都放在了凤楚辛的房里还未交给他们。 江萧颖换上衣服,一脸崇拜地看着她,轻声说道:“师傅,要哪一天我才能学到你的身手?” 凤墨涵拍拍他的脑袋:“按照师傅所说的练,不要心急,慢慢来,今日试了试,你已经很有进步了,这次的事有点棘手,幸好没带你追踪那人而去,她是使毒的行家。或者……除武功之外,你也该学学解毒?还是算了,学得太多,我怕你支持不住。” “我能坚持,师傅,你教我吧!”江萧颖热切地睁大了眼,殷殷地看向凤墨涵。 凤墨涵点了点头:“先去睡吧,以后再说。” 江萧颖知道她的习性,不拒绝就表示默许了,想到又有新东西可学,将来有一天他也能够成为一方高手,心中不由得兴奋,出门时,脸上激动的红晕还未消褪。 回他的房间,途中要绕过凤楚辛的,驿站的过道有着圆而大的柱子,他才走两步,便发现凤楚辛门前的柱子后面站着一个人,俊秀的脸,清清冷冷的眼,像蛰伏在暗处的夜枭,看着他从凤墨涵的房里走出。 “小的见过荣大人,这么晚了,大人还未歇下?”江萧颖反应很快,微微一愕,很快勾起一抹笑,轻声问候。 荣雁行也是一笑:“方才听到大世子的屋里好像有声音,我便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过来却又没听见什么。” “恐是雪落的声音,大人听差了,世子今日在外累了一天,早就歇下了,要有声音,怕是世子说梦话呢。”江萧颖抿唇一笑。 那神色看在荣雁行眼中,是无比的熟悉,她愣了一愣,方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原来江萧颖这一笑,那眼波流转之间,像极了荣慕枫,她蓦然记起了这个孩子是谁,他就是被凤永乐从醉意居带出去的那个孩子,当年那位痴情郡主买下他,为的就是那一双眼睛。而现在这双眼睛的主人,却在深夜从凤墨涵的屋里悄悄溜出来……他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不知事的孩童,容貌出落得越发俊雅,完全看不出曾在风尘里呆过。 荣雁行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事,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她带着一抹淡淡的笑,问江萧颖道:“知道这么晚了,你这僮儿却还不睡,你家郡主也不赶你出来,若是我,早将你这小子轰出来了。” 江萧颖感到了些微的紧张,随即想到了师傅的话,还有那镇定的神色,心下稍安,无论如何,不能让荣雁行发现师傅不在屋中。他吞了口唾沫,这才答道:“我家郡主脾气一向十分地好,她白日里睡多了,这会子睡不着,所以便叫我陪她说话来着,早知道荣大人也没睡,就叫上大人一道了。” “哦?”荣雁行笑了笑,“那可真是遗憾,改日郡主若有空,雁行定当奉陪。”说罢她打了个哈欠:“我也困了,这就睡去,江小哥也早些休息吧。” “恭送大人!”江萧颖弯腰行了个礼,目送着荣雁行从他身边款款而过。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若有所思。 荣雁行转过拐角,走到房门口,方要推门,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一袭白衣胜雪。 “大姐!”那人叫道。 “慕枫回来了!进屋说吧。”她说道。 进屋掌灯,荣慕枫绝代风华的脸孔浮现着一丝忧愁,他披着斗篷,想是从刚外面回来。 “大姐刚才与何人说话?”他问道。 “还有谁,那个姓江的小子,说是陪着六郡主说话呢,这两人也不见掌灯,摸黑说话,那话怕也只有他两人听得见,这倒有趣!”荣雁行的笑意味深长。 荣慕枫皱了皱眉:“你是说,他一直在她屋里,这会儿才出来?” “是啊,我说这凤楚辛今日怎么突然要换房间了,却原来是要派个人跟在江萧颖身边,防着他去沾六郡主,只是这效果似乎也不怎么好呢,他对这个妹妹太上心了,可惜人家未必领他的情。” “这院里的人,未出去过?”荣慕枫问道。 荣雁行摇了摇头:“各自歇息着呢,无人出门。你去访友,可曾遇到人?” 荣慕枫摇了摇头:“未曾,故友醉酒卧床,不曾得见。” “那早些去歇息吧,你身子单薄,要注意些,别凉着了。”荣雁行抚了抚他的手,入手一片冰凉。 “多谢大姐,那慕枫告退了。”荣慕枫转身向外走去。 “慕枫!”荣雁行叫住了他,见他回身,带着疑问看着她,却又笑着挥了挥手,“无事,只是想起了一件事挺有趣,告诉你一声,你有没有发觉,六郡主身边叫江萧颖的小子,长得和你很是相像呢。他挺得宠的,六郡主这次带来的人,全都会功夫,就这小子什么也不会,还老爱惹麻烦,她却舍不得将他扔在京中,随身带着。” 荣慕枫的脸微微沉了沉:“知道了,大姐无事,慕枫就先行告退。” “你去吧!”荣雁行点点头,看他背影消失,门轻轻阖上,不觉叹了口气。 公子多病 步青澜的伤恢复得很快,全靠了凤墨涵那些奇奇怪怪的药。过往所学的知识派上了用场,她不仅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要了解人体的构造,而且因为勤学苦练,头脑里拥有一个药学知识宝库,加上梦绮师傅留下的药,一切似乎顺理成章。 千丝万缕拿到手后,她试着辨别每一根丝上的毒物,发现并不是如九毒派对外所宣扬的那样,一根丝上一种毒,总的也就三十八种毒,多的没有了,幸好如此,若是真的有百种以上,不把她绕晕才怪。纵是如此,也耗费了她不少精力,连日来她称病埋头研究,不曾出过房门。给步青澜换药的活儿也被凤楚辛积极地揽了下来,她便专心研究解毒之法。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她杀了九毒派弟子,谁也不知道仇家会不会突然找上门来,破解了他们的毒,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所以尽管这件事情做起来很难,有时候几天还研究不出一种毒的解法,她还是得做,不过有江萧颖做帮手,比一个人时轻松了许多。 步青澜藏了几日,行动利索了便回了他自己的住所,临走时与凤墨涵两人在屋内详谈了很久,凤楚辛被排斥在外,不知两人说些什么,心下有些不快,第二日荣雁行再约他,他便没有拒绝,跟着出去了。 荣雁行对凤楚辛很是殷勤,做什么都要问问他的意思,连买件衣裳都要凤楚辛帮她欣赏,还时不时地送些小礼物啥的,凤楚辛照单全收,不过始终对她表情淡淡的,也没显出特别的好来,那些礼物在他手里还没握暖,便让赵克贞送到了凤墨涵手里。 收得多了,凤墨涵不觉好笑,对赵克贞说:“哥哥既然不想理人家,又何必收人家的礼物,早些拒绝,也断了别人的念想。” 赵克贞笑道:“世子说了,她爱送是她的事,反正郡主也喜欢这些个小玩意儿,干脆就当是买给你的。” 凤墨涵把玩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小礼物,只觉得样样精致,看得出荣雁行是花了心思的,可惜她一腔春水,只怕要付诸东流了,也不知道哥哥喜欢什么样的人。 她拿起一面巴掌大的小铜镜,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样子,顶着这张脸已经快十年了,她仍旧觉得不自然,一看到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墓室,呼吸也跟着难受起来,“啪”地把镜子反扣到桌面上,吓了赵克贞一跳。 “郡主……不满意这些东西?”他惶惑地问道。 来时大世子可是交待过,告诉他一定要把东西亲自交到六郡主手里,还说她见了一定欢喜,若是她生气,回头大世子问起来,他可不知道如何回话了。 “不,不是!”凤墨涵不自然地笑了笑,叫过江萧颖,说道:“萧颖,这面镜子挺小巧的,赏给你了,可以随身带着。” “多谢郡主!”江萧颖接过镜子,拿在手里端详着,舍不得放手。光是镜子值不了几个钱,可这面铜镜的手柄上镶着一颗绿松石,这东西很贵重,赵克贞没想到凤墨涵就这样随手将镜子赏给江萧颖,有些动容,视线不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暗猜着估计要不了多久,六郡主就要将小江给收了房。 凤墨涵和江萧颖哪里知道他怀了这样的心思,在江萧颖心中,凤墨涵就是他的再生父母,拜她为师后,这种感情更加强烈了,他是将她当成了长辈来尊敬,而她看他的眼神,也像看一个孩子。 半生(女尊)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14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14部分阅读 见到镜子,凤墨涵忽然想起了步青澜受伤那一天荣雁行在门外说过的话,心中一动,问赵克贞:“荣大人整天拉了哥哥出去,不是下棋就是逛街,荣公子可有陪在一旁?” “偶尔荣公子在场,大多时候都不在。”赵克贞答道。 “这大雪天的,他闷在屋里做些什么?”凤墨涵奇道。 “荣公子可不像郡主,他可没天天闷在屋里,每天都出去,荣大人的这些小东西,大半是他买的,还别说,他可真有眼光。”听赵克贞的语气,对荣慕枫的印象不错。 凤墨涵笑了笑,说道:“那当然了,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无尘公子,眼光岂会差得了。”心中却有些诧异,他天天出去做什么?这人看起来是喜静的人,这样的举止有些反常。 赵克贞点了点头,难得地眼中竟无妒忌之色,还将荣慕枫夸了一通,末了说了句可惜。 “可惜什么?”凤墨涵问道。 “可惜他已被皇上许给了三郡主啊,否则与六郡主您倒是天生一对。”江萧颖接过了话去,笑嘻嘻地说道,在他心中,也只有荣慕枫如此品貌的男子才配得上这位天人般的师傅。 “贫嘴!这话要是传到三郡主耳中,你还想不想在王府里呆了?”凤墨涵沉下了脸,严厉地看着江萧颖。 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扑通”地一声就跪了下来,声音颤抖着:“郡主饶了我吧,是萧颖说错了。” “你别仗着平日我宠你,便可以随口乱说,自己掌嘴,让你也有些记性,免得将来祸从口出。”凤墨涵眼如寒星,冷冷地注视着他。 赵克贞本想为江萧颖求求情的,对上凤墨涵的眼心里就打了个突,不敢说话了,这位六郡主严厉起来,俨然带着一股子天生的威严,令人不敢斜视。 江萧颖抬手,重重地扇在自己的脸上,左右开弓,不一会儿两边面颊就肿了起来。 凤墨涵若无其事地抬头看着赵克贞:“对了,你先下去吧,哥哥和荣大人回来时,你告诉他们,就说我想看看无尘公子手上的那面铜镜。” 赵克贞大气也不敢出,正正经经地答应了,躬身而退。凤墨涵这才转向江萧颖:“行了,打这几下,提醒你以后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是,师傅!”江萧颖小声地答道,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他以前与凤墨涵说笑惯了,却从未见她如此严厉过,也不知今日她是怎么了。 “我那小包裹里有药,自己拿来敷敷脸,”她放柔了声音,“瞧你脸都肿了,不过……对自己狠些也好,好过将来别人对你狠。” 江萧颖见她不生气了,心下稍安,自去房里擦药了。 凤墨涵想要去看看步青澜,伤口余毒清除后他就离开了驿站,她一直忙着研究千丝万缕,也没去看他,心中却时时记挂着,也不知他是不是听她的,没有继续跟下去。 刚要启步,荣慕枫身边的小厮欣儿就来了,他神色慌张,见了凤墨涵“扑通”一声就跪下来:“求六郡主救救我家公子。” 凤墨涵一惊:“你先起来,怎么回事,你家公子怎么了?” “公子近日感染了风寒,请了大夫看过,本来好些了,今日出去了一趟,再回来这病忽然就加重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刚才……刚才还咳了血,晕了过去,大人这会子也不在,奴才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来求六郡主救命!” 荣慕枫吗?那个翩翩公子,神仙般的人物竟然也会病?凤墨涵怔忡了一下,安慰那欣儿不要慌张,随着他来到了荣慕枫的房间。 半躺在床上的人这会儿还在昏迷之中,脸上流露着失意之色,紧锁的眉头显得心事重重。 “六郡主,您看看是赶紧去叫大夫还是找人直接送去医馆?”小厮看着荣慕枫苍白如纸的脸,极度不安,只得请凤墨涵拿主意。 她伸指搭了搭荣慕枫的脉象,低头在胸口处听了听心跳,还算正常,摇了摇头,说道:“你别慌,他只是一时急怒攻心,实质上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这风寒拖久了并不是好事,等下我开个方子,你去按方抓药,给你家公子服下去,会好的!” “多谢六郡主,我替我家公子谢谢您!”小厮见凤墨涵会医术,又说荣慕枫没事,心总算放下了。 她用左手开了方子,小厮自去抓药去了,一时无人在侧,她只得守着昏睡的荣慕枫。 没有人其他人在场,她正大光明地打量着眼前这张清俊的面容,这确实是一张令人动心的脸,尽管双眸紧闭,她仍旧能感到那震慑人心的眸光,手不由自主地就伸出,停在那道浓郁而英挺的眉上。凤墨涵轻叹,天下间竟然有如此相似的目光!如果……如果他不是金安的未婚夫婿多好,那么她还可以试着与他相交,可惜两人的相识晚了一步。 荣慕枫的眼皮轻轻地跳了一下,凤墨涵飞快地缩回手,看着那双眼睁了开来,尤自闪着迷茫的神情。 她放低了声音,仿佛怕惊吓到了他:“荣公子,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荣慕枫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待看清了是她,又慢慢地暗了下去,归于沉静。他挣扎着坐起:“多谢!慕枫无大碍,有劳郡主。”话说得客气而疏离。两人并无深交,她亦不好问何事让他忧心,只得劝了几句:“天气寒冷,公子要注意身体,感染了风寒要及时治疗,一旦寒气入肺,就不好治了。” 荣慕枫点了点头,一时无话,她坐得无趣,想站起身告辞,又有些担心左右无人,荣慕枫有个什么闪失。他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很不好,白得发青了,很不正常。正在这时,听得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也许是荣雁行与凤楚辛回来了。 “涵儿,涵儿,你在哪里?”果然是凤楚辛,他大声地叫着,毫无顾忌。 凤墨涵走了出去:“哥哥,我在这里!” “涵儿!”凤楚辛拉着她的手,神情有些激动。 “发生什么事了?”凤墨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后的荣雁行,这两人不会是闹了什么别扭吧,脸色都不大对。 “回去说。”凤楚辛简单答道,拉了她大步离去,荣雁行凝视着两人消失,看了看荣慕枫的房屋,悠悠叹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别吓我!”凤墨涵对哥哥说道。 “刚才我与荣大人一道去了拓州府的官衙,父亲托人带来了京里的消息,你自个儿看。”他掏出一封书信,递到了凤墨涵手中。 凤墨涵打开来,是父亲熟悉的笔迹。细细看完,她停顿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难道你愿意?”凤楚辛问道。 “皇帝亲自赐婚,这是多大的荣耀,”她看向凤楚辛,“这位皇帝姨娘,对咱们家真是不错,天下事这么忙了,她还能记着每个侄女的婚事!” 她知道,这一次不同于上一回,上一回的亲事是静亲王提出的,那个是她的母亲,而且后来看出来了,是真心疼爱她的母亲,那人不会强迫她,所以她不愿意,那婚事便作罢。这一次不同,这次是皇帝陛下亲自指的婚,圣旨都下了,若不遵从,那便是抗旨,是要诛九族的,当然皇帝也在她家的九族之内,所以其实要诛,也就是诛父母、她和她的兄弟姐妹们了。 还有一件事她觉得奇怪,于是问凤楚辛:“哥哥,我与六皇子算起来是堂兄妹,难道在月国,堂兄妹可以结亲吗?” “堂兄妹开亲,并不忌讳,不过月皇曾经立下规矩,皇子可嫁宗亲之女,说起来皇子们嫁予宗室女子的还挺多,皇女却不可娶宗亲男子进门。”凤楚辛说道。正是因为如此,他对步青澜的心思早已看透,凤墨涵在他面前强调过两人的兄妹关系,他知道她是拿他当哥哥,于是并不点破。 凤墨涵莞尔,这个月皇还真是聪明,让自家的儿子们嫁入宗室,近亲结婚将会导致旁支的血脉越来越弱,天家女子娶的尽是无血缘关系之人,这遗传基因相比就强了不少。看来让她娶六皇子,也是这个意思。 “六皇子我还未见过,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人。”凤墨涵说道,“父亲信中让我们赶快回去,看他的措辞很是着急,看来咱们这趟雪域之行,不得不半途中断了。” “奇怪,按理说来,你与七皇子走得近,皇上要指婚也该是他啊,怎么会是六皇子!”凤楚辛说道。 “哥哥希望我娶小青么?”凤墨涵想到步青澜,若娶的是他,似乎也不错。 “娶谁都行,只要是涵儿喜欢的,你若不喜欢,我不会准许任何人强迫你,哪怕她是皇帝也不行!”凤楚辛闷闷地答道。 凤墨涵笑了笑:“先回去再说,信既然是与军中急报一起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父亲如此急招我们回去,想必还有其他事情,事不宜迟,今晚咱们就走。” 回程 凤墨涵的手藏在衣袖中,母亲给她的那枚虎符就握在她的手中,几次三番,思虑良久,她还是未曾将它交给步青澜,毕竟这东西关系重大,如果交到步青澜手中,他就可以调动静亲王的旧部人马,凤元恩就有了一股忠心相助的力量,但如果有一丁点的闪失,可就会给所有的人带来灾难。其实说起来,就是她能够相信步青澜,但还是不大相信凤元恩。 步青澜知道她要走,也没有问原因,只是走到她的面前,帮她理了理衣领,随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那双清明的眸子郑重地凝视着她:“雪域气候条件恶劣,对你的身体也不好,早些回去也好,小寅,你来看我,我很高兴,一路保重,等四公主渡过难关,我就回京找你。” “你也要保重!那日你本不该受伤的,小青,你出手时,太过心软了。” “不是心软,小寅,我只是想留活口。” “以后要记住,先保住自己要紧。”凤墨涵嘱咐他,“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嗯!”步青澜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会的,你也一样。”这个动作还是小的时候凤墨涵教他的,现在他做起来已经是驾轻就熟,毫不生涩,凤墨涵靠在他的肩头,同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记忆里那个单薄的男孩如今长得比她高了一大截,身材匀称结实,浑身充满了活力。 凤楚辛在马车边站着,等两人话别,他的眼神落在两人紧拥的身体上,瞳孔骤然一缩,强迫着自己转了开去。远处的天边飘浮着一层浓重的白雾,看来又要下雪了,他愣愣地看着远处,心头没来由地难受起来,他的小妹妹,终是长大了! “不如,我送你们一程吧。”步青澜依依不舍地对凤墨涵说。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反正是要别离的,不用了。你所追查的j细,说不定就藏在附近,你少露行藏的好,拓州守郡派了兵马护送我们出城,你不用担心。”凤墨涵回绝了。 “也好,那么,小寅,再见了!”步青澜对她挥手。 “再见!”凤墨涵转身,走到了马车边。凤楚辛伸手过来,牵着她的手上了车,她掀开车帘回头望去,步青澜站在雪地里,一直目送着马车走远。 “涵儿,舍不得吗?”凤楚辛问道。 “嗯!”凤墨涵点了点头。 凤楚辛拉过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别难过,又不是不再见了,咱们把京中的事处理好了,就再来……师傅也还没见着,到时候哥哥陪你。冷吗?” “不冷!”她笑了笑,依偎着凤楚辛,闭上了眼。这门婚事已成定论,要想摆脱是不可能的,那个她将要娶的六皇子,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长得像步青澜?皇帝就不怕她是个短命妻主么,竟然舍得赔上一个儿子?这样的社会,连婚姻也无法自主,更别提其他的,没有权力,说什么保护父亲和哥哥,全是白说!如果月皇下旨的对象是凤楚辛,她一样只能遵旨,又能怎么样呢,凤墨涵头一次感到了对这世界的无力,这不是一个自由的世界,这是一个皇权至上的世界! 知道车内之人的身份尊贵,拓州郡守派了一队兵马护送,这队兵马将送他们出了拓州地界才会回返。靠近城门的时候,荣雁行骑马追了上来。 “我来给大世子与六郡主送行,恭喜六郡主了!”她抱拳说道。 “多谢荣大人!”凤墨涵笑道。 “慕枫的病,多亏了郡主的药,服下后现在好多了,他听说郡主要走,托我将这份礼物奉上,多谢郡主赠药之恩。”荣雁行递过来一物,用锦帕包着,巴掌大小,凤墨涵心头没来由地一跳。 见凤墨涵没有伸手来接,荣雁行微笑着看向凤楚辛。凤楚辛接她的礼物是接惯了的,顺手就接了过来,转头却见凤墨涵脸色苍白,手放在胸前不言不语,惊问道:“涵儿,怎么了?” “墨涵身体不适,失礼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倒是无尘公子客气了,请转靠他,就说墨涵多谢!”她对荣雁行说道。 “郡主身体不适,还是早日回京的好,雁行不多打扰了,告辞,一路保重!” “荣大人,再会!”凤楚辛对她说道。 荣雁行温柔的眼落在他的身上:“再会,楚辛!” 凤墨涵揉了揉太阳|岤,荣雁行改了称呼?偷偷瞧了瞧凤楚辛的脸,那人走远,他的脸上却似挂了一座冰山,看来荣雁行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凤楚辛打开了层层包裹的绢帕,躺在绢帕中央的,是一面精美的铜镜,凤墨涵紧紧地盯着那铜镜,心提到了嗓子眼。凤楚辛“咦”地轻呼一声,掀开了车帘,把镜面斜对着外面,光滑的镜面被雪光一照,反射出一阵莹蓝的光亮来。就是它!凤墨涵睁大了眼睛,这就是将她的魂魄带来此地的铜镜,它是怎么到了荣慕枫手中? “涵儿,是面古镜呢,看起来很有些年代了,可是保养得很好,这镜上的花纹有些奇怪,曲曲弯弯的,倒像是什么符号,或者是古文字?”凤楚辛说道。 “给我,哥哥。”凤墨涵伸出手,凤楚辛将铜镜放到了她的手中。她拿起铜镜,犹豫着对上自己的脸,镜中人也睁着一双明眸,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发生什么诡异事件,一切如常,她拿起镜子仔细观察了半晌,什么异状也没有,和普通的镜子没有两样,难道曾经看过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荣慕枫爱好收藏古镜,竟然舍得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你,涵儿,他对你……”凤楚辛开口。 “他总是要嫁进咱们家,兴许也是想着先和咱们处好关系,”她说,“哥哥怎么知道这铜镜贵重呢?看不出来啊,不就一面镜子,能值几个钱?” “你可别小瞧了这面镜子,看上面的纹路还有镜子的式样,年代应该很久远了,这是古物啊,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的装饰,但凭它自身的价值,就超过了多少珠宝玉器。” 凤墨涵将镜子攥在手里,心头有些纳闷,不过是帮他看了看病,开了几副药而已,荣慕枫竟然以这样的大礼相赠,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不过镜子毕竟是她想得的东西,这会儿寻着了,心下也开心。 凤楚辛见她似乎对那镜子爱不释手,心中却有些忧虑,他不知道妹妹是真的喜欢那面镜子,还是因为送镜子的人是荣慕枫。 马车行走在官道上,因为积雪很厚,本来宽广的官道变得窄了,只在中间给来往的车辆压出了一条道。后面忽然传来驾车的吆喝声,一辆漆黑的马车急急奔过来,冲入了凤墨涵他们的队伍,横冲直撞。 听到嘈杂声,她探头向后望去:“怎么回事?” 担当护卫之责的拓州守军小队长骑马上前回道:“六郡主,后面有辆马车像是急着赶路,路太窄了,和咱们的人马冲撞了。” 凤墨涵沉吟了一下:“让大家往边上靠一靠,给人让让路吧,让他们先过,咱们也不急在一时。” “是!”护卫领命下去,吩咐了几句,队伍向一侧靠去。凤墨涵让车夫把她坐的这辆马车也靠在了边上,等着那辆黑色的车先过。 车声压着积雪,扬起一阵雪雾,嘎嘎地叫着闪过她的身边,黑色的车帘被一只白净的手掀起,一张脸在马车里含着微笑,对她点了点头,想是对她让路表示感谢。那马车一路往前,急驰而去,凤墨涵愣愣地挑着车帘看着车身消失的方向,半响无言。 她太过震惊,刚才车中的那张脸,她曾经见过,就是被她杀死的九毒派弟子让她透过楼下的机关看到的女人,那个躺在榻上,神色庸懒的美丽女人。她陷入了沉思,到底那女人真是九毒派那个家伙的主子,还是被她所监视的人?对步青澜出手的,会不会是她的手下?她觉得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在将自己往漩涡里拉,她不想进去,却不由自主地被牵了进去,越吸越深。 护卫的守军送到拓州边界就回了,他们一行六人,再加上个马车夫,一路向京城方向驶去,遇到有人的地方就下来歇歇,补充一下粮食和水,其他时辰就基本上是呆在马车上,一路疾行,这是凤墨涵的意思,她只想快些回去,不想让父亲等得心急。如此赶路,效率倒也高,比去的时候快了许多,居然比计划的日期提前了三天到京,路上其他的事故倒也没有发生,只除了凤墨涵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到了静亲王府,马车停下,她由凤楚辛抱着进了家门。很快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了,六郡主寻医问药不成,被雪阻在拓州几日,身体不适,回来了。 林青儿听到这消息,小跑着回到房里,凤金安手中拿着笔,正画梅,他开心地凑到她跟前说道:“妻主大人,您的六妹妹回来了,这老毛病没看成,看来又添了新病,路都走不得了,是大哥抱着进屋的。” 凤金安手中的笔抖了一下,墨迹在原本是梅枝的地方晕染开来,黑黑的一大片,这幅画算是毁了!她抓起画来,揉成一团丢了开去。抬起头时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夫君,给我另备张纸。” “哎呀,是青儿的过失么?对不起!”林青儿咬着唇说道,赶紧重递了一张画纸过去,帮她铺好了。 “不怪你,是我没察觉,你乍一进来说话,吓了我一跳,”凤金安温柔地笑笑,“叫你不要多事,好好地呆在屋里,你又去前厅偷看了?” “我还不是为妻主你着想,你是世女,将来王府是要交给你打理的,什么样的人是什么心思,你不关心,我总得为你关心着点。”林青儿委屈地说道。 凤金安叹了口气:“青儿,我说过多少次了,这些事不是你该关心的,你就好好陪着我说说话,写写诗就好。” “可是,父亲……” “虽说做晚辈的该听长辈的话,可是父亲的话……以后你听了,先问过我再说,好吗?”凤金安皱了皱眉。 “嗯!我听你的就是!”林青儿看着她俊俏的脸,点了点头。这个妻主是他自己挑的,还未见她人的时候就先爱上了她的名,后来见了人,他便整个地陷了进去。风流倜傥的静亲王府世女,这是他一辈子的归宿,当初要不是家中长辈疼他,差点就被迫嫁给了她的那个病根子妹妹,那他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他想到了不久前下的圣旨,不禁为六皇子可惜,可怜的六皇子,若不是他父亲不自量力与元君争宠,又怎会遭此噩运,嫁给一个废人,还是个活不了多久的废人! 元君是六宫之首,当今太女的父亲,皇上再怎么喜欢最小的十三皇女,她也只是个普通的皇女,地位是越不过太女的,漆贵君因为这个女儿,短短几月内,从良君升到了淑君,又众淑君升到了仅次于元君的贵君,他就得意忘形了,妄想着元君的宝座,如此蠢货,又岂是元君的对手! 林青儿知道这些,是因为他父亲同母异父的弟弟,去年被皇上封了良君,这位良君人很是机巧,一入宫便向元君表明了忠心,现在是元君的得力心腹。林青儿之所以得偿所愿嫁了凤金安,这位年纪大不了他多少的小叔叔可是从中出了不少力。 凤金安是他心目中的风流才女,是这京中最富才华的年轻一辈,又是皇室宗亲,对男子又极是温柔呵护,可惜的是多情了些,他知道嫁给她,自己的前路将会一片辉煌。 凤墨涵被凤楚辛抱着,一路回到所住的翠林苑,下人早报给了齐思洛知道,他站在门外翘首以望,看着一双儿女归来,眼睛就湿润了。 “涵儿,你有没有怎么样?”他抢上前来,握住了凤墨涵的手,那手冰凉得像地上的雪,他心中惊惶,却见女儿悄悄抬头,冲他做了个鬼脸,脸上一片生气,哪里像是病了的样子。 “爹爹,回屋再说吧,外面太冷!”凤楚辛含笑说道。 这两个孩子又在搞什么鬼?齐思洛疑惑不解,却是放心不少,看来无事。张李两位侍卫去向静亲王复命去了,赵克贞和江萧颖带了礼物回来,要送给好友,他二人的好友都在夏荷院,凤墨涵让他们先去了,所以进门的只有兄妹两个。一进了屋,凤墨涵就跳了下来。 “哎呀,哥哥没累坏吧,为了骗骗人,一路上都让你抱着。” 凤楚辛笑着说:“不累,涵儿你得多吃点,太轻了!” 齐思洛了然,他养了一对鬼精灵的儿女。 “涵儿是想以装病来拒绝婚事吗?这招恐怕行不通,皇上若是会为六皇子的幸福着想,开始就不会下旨让你娶他了。”齐思洛笑了笑。 “爹爹,涵儿才不会这么笨呢,圣旨一下,难以收回,这我是知道的,只不过我是去看病的,路上经历了这么大的风雪,病情再重些也是正常。”凤墨涵笑道。 “哦?这倒是!”齐思洛点了点头,“涵儿可是不排斥这门亲事?” “皇命难违,她说娶,便只有娶了,老实说皇上长得不难看,想来六皇子也不会丑到哪里去。” 凤楚辛一口热茶喷了出来,溅得到处都是,齐思洛也给凤墨涵逗笑了,嗔怪道:“你这孩子,皇上可是乱说得的,小心你那张嘴。” “不是才有咱家人么,爹爹和哥哥只会护着涵儿,我怕什么,何况我听说,多年前爹爹曾经在朝堂之上骂过皇上,比我这偷偷地诽谤可是英勇多了。”凤墨涵说道。 齐思洛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涵儿,这个六皇子,你绝对不能娶,娶了他,你就是死路一条!” 娶了六皇子就是死路一条,为什么?凤墨涵想不通,难道皇帝让她娶皇子,就是为了杀她?那何必多此一举,赔上个儿子,想杀她直接杀了不就完了? “可是爹爹,圣命难违啊,圣旨不是都接了么,如何回绝,不娶六皇子,那更是欺君之罪啊!” 齐思洛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事情和你们兄妹俩有关,我不想再瞒着你们,所以急召你们回来,一起商量个主意。” 父亲的过去 “原本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涵儿你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奇怪,你娘为何从不涉足这翠竹苑……”齐思洛的眼底浮现出极度的哀伤,他盯着墙上挂的一幅画,思绪回到多年以前,那时候的他,和凤墨涵如今一般大…… 凤墨涵静静地听着,她知道父亲揭开的这个秘密,将会与自己有关,并隐隐地觉得这个秘密牵涉了九年前的刺杀事件,看了凤楚辛一眼,他表情严肃,眼帘低垂着,看表情似乎知道些什么,原来一直被瞒着的,只有她一个。 多年以前,静亲王还不是静亲王,月皇还不是月皇,她们只是先皇众多女儿中的两个,静亲王十七岁那年,安国与月国和亲,安国君唯一的妹妹洛王娶了月皇的十六弟,也就是她们俩的小叔叔,两姐妹与这位叔叔年岁相差不大,自小感情深厚,于是逢年过节,但凡有出使安国之事,两姐妹常常自告奋勇前去,顺便探亲。 齐思洛是安国正君之子,当时只有十四岁,长相俊美非凡,美名远播,十六皇子也是难得的洒脱之人,齐思洛与这位小姑父志趣相投,遂常到王府走动,于是与到安国出使的静亲王两姐妹顺理成章地相识了。齐思洛是何等人才,气质品貌皆是世间少有,两姐妹对他都是一见倾心,那时还未登上皇位的月皇,少年风流,谈吐不凡,举手投足间,傲视天下,颇有气势,她与齐思洛相知相惜,私定终身。 齐思洛拒绝了安国君为他所准备的妻主人选,一心一意地守着誓言,等着心上人来提亲,十七岁那年的冬天,他将终身托付给了心中的良人,那人告诉他,会在上元节到来之前,迎娶他过门。月皇派了和亲使来宣旨时,他满心欢喜,手掌轻抚着腹部,腹中胎儿已近三月,初显形态,若是再等下去就要露馅了,幸好那人不曾违背诺言。 盛大的送亲队伍将齐思洛送到了月国,在锣鼓喧天的热闹中,他等了没多久,新娘就来到了身旁,象征喜庆与新生活开端的红盖头被一双白净的手掀了开来,他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却不是心上人,而是她的妹妹! 到底出了什么错?他惊讶万分,也顾不得是不是与礼不合,质问新娘为何会是她。静亲王的满面喜色被他一句问话给泼灭了,她问齐思洛:“你心里只有她吗?你知不知道,我也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了……” 齐思洛心头一片慌乱,他已经有了那人的孩子,可是却嫁给了她的妹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帮我叫她来,我们说好的,说好她会来迎娶我的,为什么会换成了你……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她,为什么要拆散我们?她不知道你娶的是我对不对?对不对?” “不,只要姐姐愿意,我是争不过她的,是她自己拒绝了。”静亲王说道。 还记得几天前,她去向母亲求娶安国王子,没想到母亲召来了姐姐,她对两人说:“你们两人都想娶那安国王子,但是你们是两姐妹,而那王子只有一个,怎么办才好呢?朕是你们的母亲,不能厚此薄彼,这样吧,朕再附加一个条件,由你们自己选择。你们两位都是正君所出,待朕百年之后,其中一位将继承大统,朕的皇位也只有一个,不想你们姐妹日后为此起了争执,今日就来抉择吧,在皇位与安国王子之间,你们只能选择一个!” 静亲王抢先开了口,毫不犹豫地选了安国王子,长幼有序,她与姐姐一父同胞,虽然不是没有在心中想过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但也没有想过同室操戈,母亲如此做法,已经给了她机会,是她自己心甘情愿放弃,这样也好,姐妹俩各有所得,她只是怕姐姐不肯放弃齐思洛。 没想到姐姐听她先说出口,却仿佛松了一口气。 “妹妹看来对安国王子是极为喜欢,我们是同胞姐妹,我亦不想与妹妹争执,既然如此,安国王子,就是妹妹的了!”她说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怅然,没有再说别的,起身告退。 静亲王想到姐姐谦让于她,在姐姐心中看来姐妹情更重一些,心下一直颇觉内疚。 “你胡说,她怎会拒绝娶我,我们早已互许终身,我非卿不嫁,她非君不娶,我……我……我有了她的孩子!”齐思洛说了出来,反正一切都瞒不住,他也不想瞒,这桩婚姻不是他想要的。 静亲王仿如兜头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只觉得全身发寒,她死死地瞪着齐思洛,一颗心如坠谷底。这时节她才明白自己错了,他们两人分明早已山盟海誓,齐思洛也已珠胎暗结,有了身孕,姐姐怎么能那么平静地就将心上人让给了她?这并不是为了成全她这个妹妹,而是对姐姐来说,皇位比齐思洛重要得多,她傻乎乎地先做了选择,姐姐不费一丝一毫就如愿以偿,还在月皇的眼中落了个好姐姐的形象。 她用悲悯的目光看着齐思洛,心中伤痛万分,她在母亲面前宁肯放弃天下也要得到齐思洛,他记挂的却是那个为了天下舍弃他的姐姐,到底这是他的悲剧,还是她的悲剧? 静亲王在洞房花烛夜喝得酩酊大醉,第二日,她冲到了姐姐府上,两姐妹关起门来吵了一架,回府后她便搬出了专为新婚修建的翠竹苑。 这一场婚姻,有名无实。静亲王正大光明迎娶进门的夫郎,新婚之夜就说出怀了别人的孩子,而那孩子的娘,正是自己的亲姐姐,这样的打击可真够大的。她的屋里除了从小一起长大,成年后被皇上指给她的云青航,并无一个侍宠,遇上齐思洛后,心里便只有他一个,没想到如愿娶到了他,却是一场笑话。 她接二连三地娶了一个又一个侧君进府,夜夜笙歌,想借此冲淡对齐思洛的爱恋,只不过越得不到的感情越是难以忘怀,他一直就没有忘记,可是要原谅他,她亦无法做到,最关键的是,齐思洛似乎根本不需要她的原谅。 齐思洛似乎被遗忘在了翠竹苑,除了一个贴身侍卫和服侍他的两个陪嫁小厮,苑里再没有别人。他的心在等待中渐渐冷漠,终于相信了静亲王说的一切,原来海誓山盟终是空,比不得那锦绣江山真颜色。 凤楚辛出生前的一个月,月皇驾崩,在他出生的那一天,新皇即位,齐思洛却面如死灰,躺在床上,由她的贴身侍卫亲自为他接生。 凤墨涵开始来这里时不了解男人怎么生孩子,后来学了医,看了很多医书后,也曾悄悄去偷看过别人生子,这才通过实际情况了解了这门“生”的学问。其实说白了很简单,就是她前世所知的剖腹产,怪不得这里的女人要娶那么多男子,为了子嗣的繁衍,也不得不多娶,因为剖腹产子很是伤人,一般也就两次,上三次就有生命危险,四姐凤长瑗的父亲,就是死在生长波的时候。现代科技如此发达,剖腹产尚且有危险,她可以想象到齐思洛生孩子的当天是如何地九死一生! “这么说来,哥哥其实是皇子……”凤墨涵看了看凤楚辛,怪不得皇帝对两兄妹的态度完全不同。 她在脑子里理着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一时有些晕,这么说来,凤楚辛与元恩、小青也是一家兄弟姐妹?那么自己呢?她对自己的身世好奇起来,月皇对她的态度很奇怪,有些戒备,似乎还有些厌恶,是因为她的娘是别人吗?可是齐思洛嫁的是静亲王,为她生子是很正常的啊,是月皇自己不要爹爹的,难不成她宫中夜夜换美男,还指望齐思洛为她守节? “涵儿,别把我和那人扯在一起,我只是你的哥哥。”凤楚辛皱着眉头,不高兴地说道。 凤墨涵微微一笑:“是啊,不管你是不是皇子,你还是我的哥哥,想来哥哥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只是瞒了我……你们是不想涵儿操心吧,那么说来,我和哥哥不是同一个母亲了,可是爹爹,我们都是你生的,不是吗?所以哥哥的母亲是谁,改变不了什么。” “在……你受伤之后,爹爹就把这些告诉了我,要我好好保护你,”凤楚辛说道,“涵儿,这世上我的亲人,只有你和爹爹。” 静亲王府的这些人,确实与凤楚辛没什么关系,怪不得他对凤金安、凤长瑗都是一个态度,平平淡淡,一点也不亲,原来还真的是不亲!相比之下与凤元恩和步青澜还要好些,这就是血缘的关系吧。 凤墨涵想到了一个问题,随口问道:“那个为哥哥接生的侍卫,是不是梦绮师傅?” 齐思洛眼带赞许之色,摸了摸女儿的头:“涵儿,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凤墨涵想到了静亲王的话,梦绮师傅竟也是爱着齐思洛呢,为了他可以做到默默无闻,无冤无悔,可从她记事起这人就不在父亲身边,当年帮她治伤,好像也是遣人去流云派请了来,不知又是什么样的事,让这位忠心耿耿的侍卫离开了齐思洛?如果他在的话,真正的凤墨涵想必不会遇刺,那么寅也就不会来到这个世上了。 “爹爹,你说这么多,和我娶不娶六皇子有什么关系呢?因为哥哥是六皇子的哥哥,便不能娶了吗?皇上到底是什么用意?”凤墨涵问道。 “我还没有讲完,涵儿慢慢听下去便知。”齐思洛说道。 凤墨涵于是催他快说,她心里对这个爹是大为佩服,居然敢玩未婚先孕,非常前卫。 齐思洛从凤楚辛出生说起。 凤楚辛是王府的第一个孩子,静亲王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没有丝毫喜悦,人们只道她是想要女儿,却不知道根本的原因,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她的。不过在人前,他们还得装成恩爱夫妻,因为新皇登基,原来只是个王的静亲王被册封为亲王,要带了王君进宫谢恩。 这里有一种植物叫做“子息”,是给产后的男子内服外敷的,只要用药七日,伤口基本可痊愈,刀口之处也只留一道浅浅的痕迹。新皇知道齐思洛刚生产,特赐延期进宫谢恩,七日后,圣旨着他夫妻二人带了刚出生的小儿一同入宫。 宫中再见,金銮宝座上坐的月皇比起少年时更加威严,他看向齐思洛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丁点波澜,却叫内侍抱了凤楚辛上殿,将身上所佩之玉珠解下相赠,并赐名“楚辛”,封为世子。静亲王心中五味陈杂,齐思洛一阵眩晕,只觉得天旋地转。月皇赐下不少礼物,一家三口谢恩出宫。 刚走出大殿,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小跑着上前,手里拿了一样东西递到齐思洛手中:“齐主子且留步,这是皇上赏赐您的,刚才在大殿上忘了,遣奴才给送过来。” 静亲王一看,当时脸色就变了,白得毫无血色,齐思洛看到她贴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又飞快地散了开来,却抑制不住手指的痉挛。 月皇赏赐给他的,是一枚玉扳指,回到王府,静亲王对他说:“这东西你千万保管好,莫要弄丢了,别连累我!” “不过一枚玉扳指么?”齐思洛嘲讽地一笑。 “你看看后面刻的字!”静亲王说道。 齐思洛看了看,那玉扳指的内侧刻了四个大字:中宫元君!他的脸色也变了,月皇这是什么意思,竟然把象征中宫最高地位的玉扳指给了他,他可是她的妹夫啊!既然舍下了他要了江山,如今江山到手,她又想起他了吗?齐思洛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你怎么了?”静亲王被他的举措弄得不知所措。 “她若是姐夺弟夫,你便任由她吗?你我虽然无夫妻之实,可我是你名义上的夫郎,静亲王啊静亲王,若真如此,你如何在天下人面前抬起头来?” 静亲王愣了愣,随即冷笑:“齐思洛,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嫁我,只想嫁她么?如今正好称了你的意,何必来编排我。” 她拂袖离去,齐思洛怅然盯着苍穹,皱眉思索了半晌,叫贴身侍卫梦绮进屋,吩咐了一番后,梦绮连夜离开了静亲王府,一直到凤墨涵出事,才再次出现。 月皇登基不久,御驾亲征,带着月国兵马,令四海臣服。两年后,挥师东进,安国灭亡,齐思洛的母亲、父亲、姐姐、妹妹,或自刎宫中,或被月军砍了头,就连月皇嫁到安国的那位小叔叔也未能幸免,带着刚出生几个月大的孩儿一道,陪同妻主共赴了黄泉。 “爹爹,你当时接过玉扳指,是不是就预料到了有那么一天,才让梦绮师傅悄悄走了,她是回了安国,是吗?”凤墨涵忍不住插嘴问道。 “月皇连争夺皇位都做得那么冠冕堂皇,让世人交口称赞,你想她会做出争夺妹夫这等事么?她给我玉扳指,不过是想要稳住我,安我的心,可 半生(女尊)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15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15部分阅读 忘了,我齐思洛不是傻子,由着她骗了一次又一次!”齐思洛轻轻一笑,那笑容无比地悲凉,“可是,我还是没能救得了我的亲人,我的国家,他们将我亲人的尸首挂在墙头,连我那两个月大的小堂妹也未曾放过,要知道,那孩子的父亲,是月皇的小叔叔!” “爹爹!”凤墨涵揽住了他的腰,靠在他怀中,心中不禁为他难过。所爱的人杀光了自己所有的亲人,这该是如何地伤痛,他向来平平淡淡不表露情绪,现在眼中的恨意却是那么明显,这么多年的隐忍,他该如何地辛苦! “我国破家亡,全是因一人而起,如何不恼,所以不顾你娘的拦阻,面见皇上,于大殿之上辱骂她背信弃义,无耻至极,将那扳指甩在她的脸上,纵使她将天下给了我,我也不稀罕,那能换回我亲人的命么?当时想着惹怒了她,赐我一死更好,黄泉路上也好陪伴我的家人,谁知道你娘苦苦求情,于是只被撤了封号,在这静亲王府,成了一个不明不白的人,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齐思洛搂着女儿,激动地说道,“从这一点上说,我要感谢你的母亲,涵儿,是她救了我的性命,可是我也不会忘了,她是月皇的亲妹妹,严格说来,也是我的仇人!” 为什么不能娶他 “爹爹,幸好你无事,否则哥哥该怎么办?”凤墨涵拉过一旁听得呆住的凤楚辛,将他冰冷的手紧紧握住。 齐思洛可能只对他说了身世,这部份的内容他不曾听说过,听到凤墨涵为儿时的他担忧,凤楚辛眸中波光闪动,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涵儿,哥哥不是没事吗?我也应该谢谢娘,否则我就不会有你这个妹妹。” 齐思洛看着儿子,眼中一丝愧疚之色一闪而过,在凤墨涵出事之前,他对这个儿子其实并不怎么关心,想到他那个娘,他的心便冷了下去,多年来,凤楚辛从父亲这里得到的关爱其实很少很少,几乎没有,他就像院中的小猫小狗,可有可无。正因为如此,当他看到静亲王对儿时的凤墨涵百般宠爱时,心里才会难过,才会妒忌。其实他性格上的偏执与孤傲,说起来也是齐思洛造成的。 凤楚辛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也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对他比对妹妹冷淡,那时他已经受到了伤害,父子间的感情越发地淡漠了,相比之下,他觉得对自己无比严厉的梦绮师傅还来得亲些。 这其中的微妙凤墨涵早有所察觉,所以她在父亲和哥哥在场时,总显出些小女儿的心态,其实也是为着拉拢这两人的关系,有她在场的时候,气氛总是好的,一派父慈子孝的情形。 她一手拉一个,将父亲与哥哥的手与自己的交叠在一起,笑道:“那我也要感谢上苍,让我来到这个世上,让我拥有一个疼爱我的爹爹和一个天下最好的哥哥。” 壁炉中的炭火烧得越来越红,那红光像是要融化一切,暖意在屋中蔓延,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爹爹,虽是这么说,可是你其实没把娘当仇人吧,否则为何又会生下我,还对我这么好?”凤墨涵在壁炉前的绣毯上席地而坐,凤楚辛怕她咯着,也只好坐在那儿,她像一只慵懒的猫,大半个身子靠在了凤楚辛的身上,凤楚辛的手落在她的长发上,在那顺滑的发丝上一下又一下地摸着。 “生你是个意外!”齐思洛怜爱的目光投射在两人身上,这一刻他很幸福,因为他有一双出色的儿女,他甚至想过让这样的画面一直维持下去,可惜他也知道这只是一种美梦,因为在那看不见的暗夜背后,躲着不止一双眼睛,窥视着他们父子三人,他所谓的幸福,在没有权力的保障下,最多只是昙花一现。 “意外?”凤墨涵吃惊,凤楚辛显得更吃惊,两人莫名地看着父亲,接下来,兄妹俩听到的事,让这份吃惊一直延续着,两张嘴都张着,再也没合拢。 齐思洛在翠竹苑几年,身边只带着凤楚辛,和坐冷宫没有什么区别,只有云侧君时不时地来看他,新正君入了府后,静亲王有了新人忘旧人,云侧君这个从小的玩伴也很难见到她,他的女儿只比凤楚辛小月份,便时常带来和凤楚辛一块儿玩耍。 凤墨涵眨了眨眼,按齐思洛的述说,凤楚辛与乐郡主的感情应该是很好的,可是乐郡主的葬礼上,并没有看出他的悲伤,她耸了耸肩,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步青澜,如果是她死了,相信他绝对不会无动于衷。 其实凤楚辛是个冷情的人,这一点她早就发现了,除了妹妹和父亲,他将其他所有的人都排斥在外,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也令凤墨涵时常担忧,她不知道这世上还会不会有人能打动得了凤楚辛,让那颗冷寂的心恢复应有的热情,从两兄妹的相处里,她知道凤楚辛性格的本质其实应该是开朗的、无畏的、热情的,而这一切被他藏在了内心深处,除了凤墨涵,他不曾对任何人展现过。 她眼中忽然显现的沉思惊动了凤楚辛,那双敏感的眼睛低下头来注视着她,一直微笑的脸像是凝固了,唇角微微颤动了一下,有着令人心痛的优美。那个表情一丝不落地入了齐思洛的眼,他的心头一寒,忧虑爬上了他的眉梢。 “爹爹怎么不说了?”凤墨涵终于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抬头问道。 齐思洛笑了笑,接着说下去。 云侧君和他相交日深,有一天,终于忍不住将实情告诉了齐思洛,原来他的来访是出于静亲王的授意,静亲王对齐思洛从未忘情,他试探着问齐思洛,是否可以抛开一切,与王爷重归旧好。 具体的恩怨云侧君并不知晓,因为大殿上的被废,人人都只道是齐思洛脾气太坏,相处日久,他却明白事实并非如此。齐思洛给云侧君的感觉,就是云淡风轻,清风明月般的人儿,他太美好,将身边的一切事物都比了下去,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能到达他的眼底,包括静亲王。云侧君猜测他的心中或许有个人,而那人却不是静亲王。 静亲王对他的好,他不是傻子,都知道,可是想到亡故的亲人,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他同意了见静亲王一面,见面时他对她说:“如果你那时没有领着西征军在西北,皇上派你去出征安国,你会去吗?” “会!”静亲王回答,她不想欺骗他,“只要你的亲人不反抗,我不会杀他们。” 那就是说,反抗的话,一样杀掉!齐思洛笑了:“谢谢你对我坦白,为了国家,你不可能循私情,即便对方是我的父母姐妹,同样地,为了我的家人,我也不可能接受你,你没有参与,我可以不恨你,可是看到你,我会想到杀死他们的凶手。” “现在月国安国已成一家,你可以忘了一切,重新开始……” “重新?时光不能倒流,没有什么能够重新来过,要是真的能够,我只愿从来没有遇见过你们姐妹!”他不顾静亲王还在座,站起身独自离去,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 生活就照着原有的轨迹继续下去,齐思洛的心里埋藏着仇恨的火焰,烧得他心头夜夜疼痛难安,最可悲的是那个人的痕迹并未从他心头除去,爱与恨的交织,如冰与火的相撞,令他几欲疯狂。那个时候他看凤楚辛的目光中,也带着那层恨意,他是她的孽种,可是也是他的孩子,他生怕仇恨让自己做出不寻常的举动,于是只有让人把凤楚辛抱开些,尽量别出现在他的面前。 凤楚辛长到四岁,在他生辰的那一天,月皇忽然一时想起凤楚辛的生辰与宫里的三皇子是同一天,召了静亲王带着他们父子入宫。到了宫里三皇子却因为闹肚子早早与父亲退了席,只剩下了月皇与静亲王一家三口。月皇不断地赐酒,座中人各怀心思,全都喝得烂醉如泥。齐思洛醒来时,竟然躺在月皇的寝宫,身边的月皇睡得沉沉的,羞辱和仇恨令他丧失了理智,他想杀了她,可惜手中却没有刀,扯下床幔上的金钩,他奋力向月皇刺了下去。可是就在金钩触到月皇的那一霎那,她睁开了眼,手略微使劲,他的手腕几欲断裂。 月皇冷冷地盯着他,说道:“朕以为这许多日子过去了,你该明白了,原准备为你重新安排个身份入宫,给你们父子俩一个名份,谁想到你居然丧心病狂,想要杀朕!” 原来她只是装睡,她有功夫在身,清醒了,齐思洛不要能得手,他神色黯然,反手将金钩向自己颈间刺去,不成功,便成仁。金钩在颈间带出了一丝血线,被月皇及时打落。 “你疯了!”她说道,“你别想着死,如果你死了,我会让你那个儿子跟你陪葬。” 父子连心,毕竟那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齐思洛再怎么说对凤楚辛还是有感情的,听月皇说得残忍,心下一暗惊,他强作镇静,说道:“他是你的儿子,只要你舍得,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那你就试试!”月皇阴冷的眸子盯着他,“我有的是儿子,他们不过是用来拉拢臣子的工具,没有了,宫中郎君众多,再生就是,你以为我会稀罕你生的那一个?” 她的神情不像玩笑,齐思洛的心顿时凉了,他只有认输,因为自己比不上月皇狠。 “我……我也是月皇的女儿?”凤墨涵吓了一跳,问道。 齐思洛却摇了摇头。原来宫中归来后,尽管月皇吩咐了内侍不许泄露出去,可是静亲王从齐思洛的表情和伤口发现了不对,她多年军功在身,权倾朝野,不过使了点手段和银两,便从某个内侍的口中得知了当日的事情。那晚她喝了一夜闷酒,酒后像发了疯般地闯进了翠竹苑,让齐思洛名如其实,成了她的夫郎。 因为是对儿女说,齐思洛讲得淡然,不过还是令两兄妹听向惊心动魄。凤墨涵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任她如何聪明,也没想到自己的出生会是这样一个过程,静亲王居然用强的,想到那人脸上永远带着一丝懊悔的神情,她不禁汗颜,强得也太没水平了吧,就这样,以后就再也没有交集了? “我娘后来,没有再来过吗?”她为静亲王感到可怜,其实如果坚持下去,也许齐思洛和她会成为另一番局面。 “来过,我想着与其让我去伴驾,那倒不如死了,不如索性跟了她,反正她是我名正言顺的妻主,月皇即便知道也无法,我的心思并不存,我想用自己来离间她们姐妹,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便是起码可以一试。不过她只在翠竹苑住了几日,那个童正君就恼了,没几天宫里就知道了,你娘被皇太君叫去训斥了一通,然后就以一个狐媚的罪名将我囚了起来,不准踏出苑门半步。”齐思洛笑道,“不过,那时候我已经有了你!涵儿,你是上天赐给为父的一块瑰宝。” 凤墨涵想,说不定还是那个月皇,也许他的心里还是喜欢齐思洛的,她用亲子来威胁的手段,恐怕也是摸透了齐思洛的心思,不想让他寻死才如此,这种手段前世的她对着胁持人质的匪徒也曾经耍过,她不想自己的情人与妹妹有瓜葛,所以便用父亲的名义插手隔开了他们。不过也说不清,回忆起月皇的那双眼睛,她不敢肯定,那样的人,没准真是无情到底的人,若有一丝情意,凤楚辛也不至于这样不尴不尬地活在静亲王府里。 可是凤墨涵还是没闹明白这与她娶不娶六皇子有什么关系,她只得看着父亲,等他说下去。 “皇上的疑心病太重,也许上位者都这样,这些年她不断地削弱着你娘的权力,你娘在朝中威望越高,与这个亲姐姐之间的嫌隙越大,”齐思洛说道,“在爹爹怀着你的时候,皇上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金凤冲天而起,撞落紫微星,于是召来了巫祝解梦……” “巫祝不会是说,那个冲天的金凤就是我吧?”凤墨涵忍着笑问道。这不是和电视上演的一样?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想陷害静亲王府而想出来的招数吧,也许正是月皇自己,看妹妹树大招风,想早些除去。 “没有特别指明是你,不过也差不多了,说了是姓凤的女子,应是皇族中人,但却不是皇上的亲骨肉。巫祝占卜的结果,月国将会三代而亡,而当今皇上,正是月国的第三代帝皇。” 凤墨涵总算明白了月皇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原来如此!月皇不能肯定是谁,但是能推翻紫微星的,一定不是笨蛋,所以聪明的凤墨涵便受到了关注,她想到了小时候的那场暗杀,想到了乐郡主的死,一切也许都是因为这个预言。 “我明白了,爹爹,如果我一直傻下去,皇上也许就放过了我,一个傻子、废人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可是我恢复了,四公主与我走得近,想必她是知道的,所以引起了她的戒心,为了月国的江山,不管预言是不是真的,她非杀我不可,是吗?可是她要杀我岂不是易如反掌,何必非要插上一个六皇子,难道她还怜惜我未成家,想让我留个后不成?” 齐思洛笑了:“因为她知道你的聪明,知道有辛儿在你身边,形影不离,没有人能悄无声息地动得了你,只有你身旁最亲近的人才容易得手。还因为安国君,也就是我的父王死的时候,没有留下安国宝藏的秘密,天下间知道这个秘密的,如今只有我一个,你以为她为什么容忍得了我,不为别的,只因为我还有用处!她算准了我不会将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我会留给你们兄妹两个,楚辛是男儿,亦无妻主,尽管她知道楚辛不认她,可她不在意,她很相信自己,她认为自己有办法。你却是女儿,还是个聪明而有影响力的女儿,你周围的人总是不知不觉被你吸引,这对她来说是件危险的事,所以不管是六皇子还是七皇子,只要是她安排的亲事,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娶。” “娶便娶了,我不理那六皇子便是。”凤墨涵说道。 “你想得太容易,你若是不理他,随便就可以给你捏个罪名,更容易发落,她可以不让你死,让你不死不活地,或者像爹爹当年给囚禁起来,你受得了么?便是爹爹也舍不得你如此,所以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出来,让她灭了对你的戒心。” “娶也不行,不娶也不行,那该怎么办?”凤楚辛皱眉问道。 凤墨涵想了想,总觉得有什么问题被她忽略了,沉思不语。见她想得专心,凤楚辛与齐思洛都不发一言,怕打扰了她。忽然心头一丝光亮闪过,她问道:“爹爹,怀胎头尾是十月,实打实地算也要九个月,可我的生辰与哥哥的,只差了八个月,之前你和娘并未同房。” 齐思洛说道:“你还未出世就与别的孩子不同,不爱动,像现在这样懒懒的,我还真怕怀的是个傻孩子,你提前了一个月出世,很是凶险,梦绮不在,爹爹差点以为就会死去,后来因为是你娘的血脉,皇太君派了御医来,九死一生才生下了你。” 可不可以原谅 提前一个月出世?凤墨涵的疑问来了:“爹爹,既然我是早产,你如何确信我是娘的女儿,而不是……”下半句她没有说出来,齐思洛想必不愿听到那人的名字。 齐思洛眼中恨意闪过,恍然一笑,他说道:“因为那一晚虽然我被她带到了寝宫,但是我与她都醉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一点月皇并不知情,是吗?当时只有你们两人,爹爹若说有事发生,就是有,对不对?”凤墨涵看向齐思洛,慢条斯理地问道。 “涵儿,你……”齐思洛本来面有不快,对上她的眼,看到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忽然间明白了她的用意,拍掌说道:“是了,我怎么没有想到,纵然受些委屈,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只要能保命,有何不可为?” “爹爹是因为心中只有恨,不愿意和那人扯上半点关系,所以没有想到,如果当真如此,不止能保命,说不定咱们父子三人的地位还能来个大翻身,只是要对不起我娘了。” 说话间门从外面被推了开来,静亲王走进来:“只要能保住你,你怎么选择娘都不会怪你!”转向齐思洛,她问道:“思洛,你能够原谅我么?” 齐思洛看着女儿,嘴唇颤动着,拳头捏得死紧:“这话你不应该来问我,应该问女儿,看她能不能原谅你!” 凤墨涵疑惑地看着两人,凤楚辛则神色不动,压根没有看进门的静亲王一眼,不过他绕在凤墨涵的发上的指尖没有再动,停了下来。 “不错,当年的事我事先就知道,是我妒火熏心,听信了他人挑拨,以为涵儿不是我的孩子,这才任人对她下了手,没有及时去救,是我的错,涵儿之所以成为如今的模样,都是我造成的……” 凤墨涵震惊地看着静亲王,原来她知晓,当年的事她全部知晓,却任着人对年幼的女儿下毒手,想到儿时筋脉尽断所受的苦楚,她不自觉地抚了一下右手。如果不是她来了,真正的凤墨涵即便不死,也只能成为一个全身瘫痪的植物人,而这一切,居然亲生母亲知情,眼睁睁地看着事件发生。怪不得静亲王偶尔会对她露出很奇怪的神色,现在她明白了,原来那是愧疚。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从你看着别人对涵儿下手,你我之间的信任就再不存在,之前的承诺也被你一手打破了。那人都不信的事,别人随便说两句你便信了,如果真的是她的孩子,你想她会如此待她么?说不定就是她借了童家的手,想要将涵儿致于死地。你们两姐妹都不是好人,怀疑涵儿的身世,你就对她如此,对辛儿你又何尝没有起过同样的心思?”齐思洛说道。 “我没有!”静亲王说道,这一声辩解却显得苍白无力。 “没有吗?没有的话,你怎么不把对付涵儿的凶手揪出来,为她报仇?” “伤涵儿的那些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静亲王说道。 “哼,是杀人灭口吧!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她们,是指使她们的幕后黑手,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清楚得很,谁要对付我们父子,我很明白。” “纪平也不是元凶,他也不过是受人指使……”静亲王说道。 “那些凶手也是受人指使,你能杀了他们,这一个受人指使的,为什么就杀不得?说到底你是不想,你还要靠着童家的势力,这些年你的权力也被削得差不多了,不得不靠着童家,这才是你不出手的原因吧。什么不是元凶,只怕也是假的,他若不是,谁是?你倒是告诉我一声?”齐思洛咄咄逼人,凤墨涵从未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会有如此一面。 静亲王无奈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终是长叹一声,什么也没说。凤墨涵看她的神色,想到这些年她被愧疚折磨得也够惨的了,明明很想去看他们父子,却什么也不能做。她还想到了静亲王私授给她的那道兵符,那条逃生的秘道,觉得事情其实并不像父亲所说的那么简单,她的母亲,没有表面那么懦弱。 她站了起来,走到齐思洛面前安慰道:“爹爹,别生气了,涵儿不是还好好的吗?我并没有死,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别再想了,以后不会有人伤得了我们。” “是了,涵儿要记住,做人不能太善良,别人狠,你要更狠,别学爹爹总是看错人,轻信人,这世上最可信的,只有自己。”齐思洛瞪了静亲王一眼,说道。 “我不光是自己,我还有哥哥和爹爹,还有……娘,你们都是我的亲人,血浓于水,你们不会害我,我相信你们。”凤墨涵眼光在三个人的脸上扫了一圈,笑道。 “涵儿你……你原谅娘了?”静亲王激动地问道。 “人孰无错,娘,你那样做,也是人之常情,你后来不是后悔,赶来救我了吗?那时你还在怀疑我不是你的女儿,也能出手相救,如今确信了,我相信你更不会害我,咱们是一家人,要恨,只能恨那个幕后使坏的人,那人想看我们一家不合,我们如果真的这样,不是正中了敌人之计?” 如果真正的凤墨涵在,也许不会原谅吧,可是她是寅,没有这场杀戮,她不会来到这个世界,她做不了别人,凤墨涵的一切与她毫无关系,她只能做自己。 静亲王激动难抑,她抱住凤墨涵,紧紧地搂住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齐思洛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儿,似是不相信她居然如此轻易就原谅了静亲王,不过很快他的脸色就恢复了平静,咳了一声,他对凤墨涵说道:“涵儿,现在该想想,如何让那人相信你是她的骨肉。” “爹爹,这件事就要你亲自出马了,你若是说了,皇上应该不会不信。”静亲王都能怀疑的事,皇上怎么一点也不怀疑呢?原因是齐思洛从未承认过凤墨涵是皇帝的孩子,另一个关键就是当年为她接生的御医,只要那人能证明凤墨涵是足月而生,她就不可能是静亲王的女儿。 齐思洛摇了摇头:“她生性多疑,很难让她相信,生你时宫中御医想必已禀报过,足月与未足月,御医一看就明白,她早知道你不是。” “那名御医是谁?”凤墨涵问道。 “太医院副使陶信芳!”静亲王答道。 凤墨涵点了点头:“只要这名太医改口,一切都不成问题。” “可那是欺君之罪,她又怎敢?”齐思洛说道。 “我去找她,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她改口!”凤楚辛站起了身,眼里闪着寒光。 凤墨涵摇了摇头,哥哥为了她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这一点她已经领教过了,可不想那名太医被凤楚辛用非常规手常威胁,那样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如果连累无辜的人更不好,她有自己的手段。 “交给我吧,你们都别管了,这件事我会办妥,最迟两日就好。”她说道。 “涵儿,你如何做得到,还是我……”凤楚辛话未说完,就被父亲打断了:“你妹妹自有主张,就让她去吧,辛儿你不要再插手,我相信涵儿的能力。” 齐思洛对她点了点头,凤墨涵看着那双坚定的眼,明白了有些事并没有瞒过这位父亲大人的眼睛,她笑了笑,第一次主动伸出了残疾的右手,递到凤楚辛面前。 “哥哥,我已经好了!” 凤楚辛握着那只手,接触到指端与掌心的薄茧,心头一惊,那是练剑之人才可能留下的印记,他愣愣地看着妹妹含笑的眼,忽然觉得有丝懊恼,他对她从不隐瞒,而凤墨涵显然隐瞒了他很多事,步青澜,还有手上的茧子,或许还有更多。 “是了,是我多事,一切随你!”他负气地撒开了她的手,转身走出了房门。 “就此说定,爹娘勿需担心。”凤墨涵匆匆说了一句,追了出去,留下齐思洛与静亲王两个相对。 凤楚辛跑出院外,到了后院的马厩,骑上一匹马就风一般地出了亲王府。凤墨涵追出院门,还是晚了一步,她在后面大喊,凤楚辛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停下,打马走远。 阚丹青正好骑马从外面回来,见到这一幕,奇怪地问道:“六郡主,大世子是怎么了?” “阚侍卫,借你的马一用!”凤墨涵说罢,从阚丹青手中抢过缰绳,飞身上马,瞬间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这两兄妹是怎么了?”阚丹青摇了摇头,随即睁大了眼,六郡主一向身子弱,不曾见她骑过马,自己那匹青骢马性子很烈,外人降服不了,她这一骑上去,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她来不及回府,展开轻功追了出去。 凤楚辛骑在马上,漫无目的地任马儿奔走,自己并不知道要去向何方,那马儿是凤金安常用的坐骑,林青儿最近变着花样地找乐子与她一道玩耍,加上天气冷,凤金安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门了,这马儿也被圈得发慌,这会子得了自由,撒着欢在向主人常去的老地方奔来,居然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醉意居。 在醉意居门口停下,这马儿不走了,抬了抬前蹄,轻轻嘶叫了一声。凤楚辛挥了一鞭,它原地打了个转,并没有走的意思。醉意居的小倌儿们见到一个俊俏公子骑马跑了过来,都饶有兴味地聚到门前看着,见这些男子打扮得妖里妖气,凤楚辛大概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脸上一热,更狠地打马,只想着快些离开。 那马儿可能终于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并不想进到这里,惊了一下,转身扬起四蹄就跑,反向来路而去。这样一耽搁,后面的凤墨涵就追了上来,拦住了他。 “哥哥!”她叫道。 “上次还跟我说不会骑马,那现在你骑的是什么?涵儿,我就这么不可信任?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哥,我只想……给你一个惊喜!”凤墨涵不知道该如何说,凤楚辛从小到大与她形影不离,他的事她全知道,她的所有事却都瞒着他,确实是她理亏,可是她也是出于无奈,如果让他知道,也许他就会发现自己不是真正的凤墨涵了,那她要怎么解释,难道要告诉他,他的妹妹早就死了,现在寄居在这个身体里的,是另一个灵魂? “惊喜?确实很令人惊喜!”凤楚辛说道,“涵儿你回去吧,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你有能力了,不需要哥哥保护了!” “哎呀,寒大人,许久不曾来醉意居了,是不是楼里的哥儿谁得罪了大人啊?”醉意居的蓝莲突兀地闯了过来,堆着满脸的笑看着凤墨涵。 “蓝莲公子!”凤墨涵点头招呼,“没有的事,不过是寒默前些日子离京,今日才归来。” “大人许久不来,可知红卿病了?红卿虽然不说,我看他心中也是记挂着大人的,大人既然来了,何不进去看看他。”蓝莲说道。 “红卿病了?”凤墨涵惊问,“什么病?要不要紧?” “我就知道大人心里是放不下红卿的,大人一声不说就不见了踪影,哥儿想必以为大人不理睬他了,没准是相思病呢!”蓝莲抛了个媚眼过来,暧昧地说道。 凤楚辛听两人这一番对话,脸上的表情更是不善。凤墨涵对蓝莲笑了笑,说道:“今日寒默有事,改日再来看红卿,烦请蓝莲公子转告一声,嘱他好好养病。” 她是曾经对红卿感到好奇,来捧过不少他的场子,可那人对他一向冷淡,从未假以辞色,她连单独见他的机会也没有两次,何来的相思病,这一点她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见凤楚辛打马离去,她连忙挣脱开蓝莲,追了过去。 蓝莲盯着两人一前一后消失的背影,唇边的笑容更深了。 “爹爹,那位公子长相如此俊美,莫非是寒默大人的新欢?”紫沁依在蓝莲身边,幽幽地问道。 “她说叫寒默,你以为就真叫寒默了?那是静亲王府的六郡主凤墨涵,前面那位是亲王府的大世子,没见两人生得有些相似么。”蓝莲笑道。 “哦,是她大哥啊!原来她是郡主!”紫沁说道。不过他的心头总觉得怪怪的,那位大世子看她的眼光,不像是看妹妹。 一道暗黑的身影从楼上注视着下面的一切,见凤墨涵走远了,飞快地闪身去了后院。 “公子,凤墨涵回来了!”推开房门,藏在楼上的暗影露出了脸孔,是个年轻的女子,她对着榻上的男子说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一个略微喑哑的声音说道。女子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一声低沉的叹息响起:“她终于回来了!” 另一头,凤墨涵终于凭着青骢马的脚力更胜一酬,再一次追上了凤楚辛,见他不听她的,只管打马狂奔,她只得在两人并肩之时,纵身跃了过去,跳到他的马背上,从后面抱住了凤楚辛的腰。 “你……”凤楚辛吓得脸都白了,终于停了下来,托着她飞身下马。 “哥,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凤墨涵泪汪汪地看着他,双手扯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凤楚辛咬了咬牙,吼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是了,你知道我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你有丁点伤害,你吃准了这一点,知道我奈何你不得……我是个笨蛋!你既然练过剑,武功也自是会的,我为你担心什么,你大了,出息了,用不着我了。步青澜一定是早就知道的吧,所以他说过小寅没我想的那么娇弱,你可以告诉一个外人,却一直瞒着哥哥……” “哥哥,你不想我受伤,我知道你是最护着我的,之所以瞒着你,是因为只有连你都不知道,暗中的敌人才不会怀疑,当年想要我性命的人还活着,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可是那人是想置我于死地,剑术是小青教我的,他是个守诺言的人,就连对凤元恩也没有透露过半句,他是值得信任的朋友,如果不是他,我的右手也许永远恢复不了,在你与梦绮师傅离开的那段日子,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提心吊胆,随时想着会有暗箭射出,要了我的性命,身体上还要受到伤痛的折磨,他那时中了毒,际遇和我一样,是他鼓励我,我才有信心活到现在……” 说不出口的爱 凤墨涵想到了那个冰冷的水晶棺,那是她的夙命吗?她不想死,不想离开父亲,不想离开步青澜,不想离开眼前爱她的哥哥,泪水流了下来,如果说前世孤苦无依,没有什么牵挂,今生的她却与以前有太多的有同,她有了家人,有了朋友,如果可以,她想好好地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爱自己的人。 她这么一解释,再看到那眼中集聚的泪水,凤楚辛的火气慢慢平息下来,可是那种不被她信任的感觉始终萦绕心头,这一点很是伤害了他。 “你纵然告诉我,我也会帮你隐瞒下去……我那么担心你,看着我担心,你觉得很好玩是吗?”他哽咽着说道。 凤墨涵摇了摇头:“我再怎么强,也是你的妹妹,哥哥担心我,保护我,让我感觉到很温暖,我喜欢被哥哥保护的感觉,难道因为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你便不管我了吗?你说过,要护我一生的。” 凤楚辛越是听她说,心中越是难过。她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他难过不是因为她隐瞒了这些事,恰恰是因为她公开了这些事,他宁愿凤墨涵一辈子瞒着他,不要让他知道一切。因为他一直在自欺欺人,以保护她的理由留在弱小的妹妹身边,凤墨涵如果变强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一直留在她身边?首先静亲王那一关他就过不去,他知道正是为了留下他保护凤墨涵,她才会容许凤楚辛这么大年龄还守在府中,不曾许婚。不管是爹、娘,还是妹妹,他们最恨的那个人,恰恰是凤楚辛的亲生母亲。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妹妹有了一份不同寻常的感情,从少年时一直护着她走过来,她从那个安静不语的女孩,长成美丽的少女,她总是懒懒地,很多时候都在沉睡,当她睡着时,长长的睫毛在白晳的脸上轻轻颤动,乌黑的发像从来不束起,披散了满榻。她从出事后很长时间没有笑过,第一次笑,是为他而笑,因为她说不了话,可是他凭着她的眼神和动作,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兄妹俩的默契,从那个时候就形成了,多年来一直没有变过。 直到凤墨涵的身边出现了一个步青澜,他发现了那两人有着同样的默契,凤楚辛的心里开始变得苦涩,他不安、不快、不愿!他希望涵儿的身边只有他一个,希望她只是听他的话,只对他笑,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的身影已经在他心中根深蒂固,无法除去。从林青儿开始,凡是与妹妹有可能有关联的人他都讨厌,无尘公子、红卿、步青澜,没有一个是他看着顺眼的,他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可是无法克制。 步青澜受伤那段日子,两人天天针锋相对,背着凤墨涵,不知吵过多少次嘴,可是他知道那是妹妹关心的人,所以他也不敢对步青澜如何,只是在帮他换药时,小小地折磨一下他,每当看到他痛得脸色发白的样子,凤楚辛的心中就开心许多。 步青澜似乎看出了什么,他的报复就是见到凤墨涵时,明明身体强壮,伤好得很快,却故意装出一幅病弱的模样,不是靠在她身上,就是说这里疼那里疼的,让凤墨涵帮他揉揉,凤楚辛在一旁看得生气,却无计可施,那人还不时背着凤墨涵,用得意的眼神向他示威。 有一次他警告步青澜别打凤墨涵的主意,那家伙却泪眼汪汪地对他说:“我已经是小寅的人了,我与她同床共枕一整夜,难道还能嫁给别人吗?” 他气得挥舞拳头向着那高直的鼻梁就砸了过去,可是步青澜早料到了,身手敏捷,嬉笑着避开了。凤楚辛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心中一直有个疙瘩,可是这种事情,又不好问凤墨涵,打听过她的一些看法,也不见她有要娶亲的意思。 妹妹,是了,她是他的亲妹妹,有一天总会娶亲生子,和别的男子笑语晏晏,他这个哥哥不可能真的陪她一辈子。想到这些,凤楚辛的心就不由得抽痛起来,他甚至有些怨她,如果早知道她的秘密,也许他也不会就这么陷了进去,不过很快他又开始在心中骂自己,明明是自己心思不正,如何又怪到她的身上!他恨自己,恨自己是她的亲哥哥,恨自己这份不能喧之于口的感情。 “对不起,涵儿,是我的错。”凤楚辛说道。 “不,是我对不起哥哥,不该瞒着你,以后不会了。”凤墨涵将头抵在他的胸前,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凤楚辛想挣脱开来,可那样显得自己心虚,只得任她抱着。片刻过后,他迟疑着伸出了手,将凤墨涵整个搂在胸前,低首嗅着她的发香,他在心头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他必须避开些,不能再这样对她,否则会控制不住自己。要是不是兄妹,该有多好!涵儿,为什么你是这么地独特,这世上可还有如你一般的女子? 凤墨涵对哥哥的心思,压根就不知情,也无法,她对敌人的判断从来不会失误,在感情上却是个白痴,否则也不会最后才发现教官的感情归属。 她不比阿丑的机灵,察言观色是人间一流,教官去逝后,两人曾经相对哭了一个晚上,半夜的时候她听见阿丑轻轻地说:“寅,你知不知道教官喜欢的是你呢?傻丫头,总是这么迟钝,我本来嫉妒你,不想告诉你,又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不该对好朋友这样,现在的状况,不告诉你还好些,免得你更加伤心,我也喜欢他啊!喜欢了很久很久。” 她背对着阿丑睁开了眼,死死地咬住了嘴唇,无声地啜泣,她其实并没有睡着,阿丑的话她全听见了。 俊男美女相拥在雪地上,男的身着月白的衣衫,女的一袭淡绿长裙,看在人的眼中,好比一幅唯美的画卷,远处偷看的阚丹青却没有这样的心思,她轻轻叹了口气,想到了六郡主的亲事,六郡主马上要娶皇子入府了,大世子也该许人家了吧! 宫卫令沈轻飞再次见到了他的救命恩人,这一次见面却是在宫中。 还有十来天就是步贵君的生辰了,步贵君多年来很受皇上宠爱,哪怕新人轮番上阵,最后皇帝也不会忘了他,他的地位很是稳固,他为人谦恭有礼,不摆架子,在宫中人缘很好,地位仅在元君之下,这次他的生辰,月皇传命大办,宫外的戏班子、杂耍班子这几天陆续进了宫,安排在西北门的偏殿住下,各宫里都安装了彩灯,因为怕走水和外来的人不懂规矩,沈轻飞这个宫卫令在这期间都不得出宫, 半生(女尊)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16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16部分阅读 也在偏殿住下,负责着宫中的安全。 他刚巡视过宫中各处守卫,正要回屋休息,因为是男扮女装,他行事也颇为小心。经过假山时,忽然被人扯到了暗处,正要惊呼,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用喊,是我,反正你也喊不出声来。” 抬眼望去,就着远处彩灯的光亮,发现来人正是他想念了多日的阿丑兄弟,那双眼睛在暗处闪着璀灿的光,让那平凡的面孔也生色不少,沈轻飞曾经为他可惜,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怎么长相却是如此平凡。他试了试,果然发不了声,早领教过这个小兄弟的手段,什么时候被他下了药都不知道,他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凤墨涵掏出一颗精心制作的糖,递到沈轻飞的嘴边,他毫不犹豫地含进了口中,很甜。她之所以使这招,一是怕沈轻飞来不及辨别是她,叫出声引了人过来,二是她也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手段越来越精进了。 含了糖在嘴里,只觉得喉中一阵清凉,沈轻飞说道:“有事到我屋里谈,这里不大安全。” 凤墨涵点了点头,随他到了偏殿的住所,隔不多远就是来贺寿的伶人们的住所,沈轻飞就住在这里,四周其他的房屋都空着,没有住旁人,进了屋点上灯,沈轻飞给她让了个座,问道:“阿丑兄弟,这次又是为的何事?如果是上次的事,请恕沈某帮不上忙。” “沈轻飞,你不用瞒我,上次的事你也帮得上,只是你不愿意帮而已,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我也不强求你,不过这一次的事,你定要帮我,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哦?”沈轻飞来了兴趣,他低声问道,“你且说说,什么事?” “宫中太医院副使陶信芳,此人你可识得?”凤墨涵问道。 沈轻飞点了点头:“你要找她?你的医术还在她之上!” “你先说说,你和她熟到什么程度,接下来的事我才好安排。”凤墨涵说道。 “你猜对了,她是我清月教的人。”沈轻飞叹了口气,有时候他觉得面前这位小兄弟简直就不是人,似乎很多事情瞒不过那双清亮的眼。 “那就好办了,不必我使其他的法子,我也不喜欢威胁人,”凤墨涵说道,“有一件事,需要她作证……” 听完她的述说,沈轻飞奇怪地问道:“你是说,让她对皇上说静亲王府的六郡主是足月所生?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照你所说,这位郡主出生时她已向皇上禀报过,那么现在改了说辞,岂不是欺君?” “只要她按照我教的话去说,皇上定然不会降下大罪,顶多也就是削了官职,或者训斥一顿,但我可以保证,这只是暂时的,以后她可以得到的,将会更多!”凤墨涵说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沈轻飞问她。 “不凭什么,你曾经把命交给我,而我也不付你所托,如今也一样,你愿意信便信,如果你不信,这件事我也可以找别人,如果你那位太医朋友出了什么事,那可大大地不好,我也是为你着想,所以特地先来问一声。” “好!就凭你救我一命,我沈轻飞也该报答,何况你并没有揭发我的身份,我相信你,阿丑兄弟。”沈轻飞说道。 “那好,带我去见陶信芳吧。”凤墨涵说道。 太医院就在皇城外的西街民巷附近,紧挨着皇城,陶信芳的家也在那里。沈轻飞带了腰牌,找了一身侍卫装给凤墨涵换上,一道出了宫门。虽然陶信芳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甚至有点害怕,不过凤墨涵一再保证,并且沈轻飞也在一旁帮腔,她只得应允。 她其实是后来加入清月教的,只因为有把柄捏在沈轻飞手中,横竖是个死,但早死和晚死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能混一天是一天,她当然没得选择,谁知道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只能就这么一路走下去。 “这件事办好了,将来我可以举荐你。”凤墨涵对她说。 “只要大人能保小的无事就好,举荐之事就不必了。”她还是担心。 “你放心吧,只要你照我说的办,你就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人动你一根指头。” 事情说定后,陶信芳一路送了两人出来,手里还提着两包药,故意大声地说着话,告诉沈轻飞如何用。转过街角,凤墨涵松了一口气,说道:“这下好了,沈兄,多谢!” “大家兄弟,不必客气!”沈轻飞一抱拳,“轻飞还要回宫,就此别过。” 凤墨涵含笑着对他挥了挥手,几个纵跃消失在街口。还未到宵禁时间,街上还有行人,她放缓了步子,慢悠悠地向静亲王府走去,事情没想到这么顺利,陶信芳居然会是沈轻飞的人,她微微一笑,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真是好得出奇。 “师傅救我!”忽然不远处传来惊呼声。 凤墨涵皱了皱眉,好像是江萧颖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眯着眼看过去,少年被反剪着双手,几个女子围在他周围,脸上的神情很是猥琐,旁边围观的人窃窃私语,却不敢言。 “师傅?你哪里来的师傅啊江小弟!想拜师,不如拜姐姐我如何?我会好好疼你,啧啧啧,这眼睛真漂亮,怪不得静亲王府的几位郡主争着抢呢,滋味儿肯定不错,只怕比他那个哥哥好很多啊,哈哈哈!” “就是就是,江小弟啊,你知不知道我才刚尝过你那个哥哥的滋味啊,可惜他没你这么好命,有个郡主疼着。” “这叫什么好命啊,我看是他哥哥比他命好,陪着个残废,只怕是什么也做不了吧,中看不中用啊,哈哈哈!” 听着这些污言秽语,凤墨涵的眸子沉了沉。江萧颖喊了一声后就没敢再开口,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远处的她。 江萧颖还处在基础训练时期,凤墨涵还没有教他具体的临敌经验,这几个女子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的,三对一,难怪他无法挣脱。 凤墨涵走了过去,伸手过去拍了拍正凑着脸去亲江萧颖的女子:“这位姑娘,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 “你是什么人?谁要你多管闲事!”女子扬眉怒道。她相貌倒也算得上乘,可惜配上如此行径,与那相貌一点也不相称。 “我不过是个路人,路见不平罢了,看姑娘装束,想必也是世家女子,何必当街如此行径,坏了自己的名声。”她见这女子面目清雅,觉得不像坏人,兴许是被另外两个年纪大些的带坏了,所以出言相劝。 “名声?你不知道我是谁?敢如此与我说话?”女子瞪大了眼,傲慢地说道,“我是宰相府的四小姐,当朝右相是我娘,静亲王府正君是我叔叔,宫里的宣华贵君是我舅舅,你敢说我名声不好?” 说着说着女子扬起巴掌就向凤墨涵扇了过来,凤墨涵侧步避开。 “不知死活的东西,敢管姑奶奶的闲事,你们两个,给我打,往死里打这多管闲事的东西!” 凤墨涵这才知道人不可貌相,自己判断错了,长着一幅好面孔,不见得人也是好人,看样子这个女子才是领头的。她耳力极好,一边躲闪着追踪而至的拳头,一边听着旁边人的悄声议论,说这右相府的四小姐当街抢男子,不是一日两日了,前些天才有一个男子被她看上,抢回家不过两日,就将人折磨至死,还污蔑说那男子想杀她,那家人有苦无处诉,告到官府还被京都御门打了几板子扔了出来。 初显身手 江萧颖长得漂亮,今日他出来是去东风倌看他的哥哥,在拓州买了不少好东西,他特意送去给哥哥的,没想到出来就遇上了这女魔头,给她缠上脱不了身,幸好天可怜他,让他遇到了易容出来办事的凤墨涵,否则真落入童家这位四小姐的手里,这少年的清白可就算毁了。 凤墨涵一边游斗着,一边使眼色叫他离开。江萧颖跟了她这么久,对她的一些小动作甚是熟悉,见她抽了个空档,撞向了童家四小姐,将那女人撞得退了几步,正好松开了抓住他的手,赶紧向静亲王府方向奔去,送哥哥的东西也不敢再拿,全撒了一地。边跑边不放心地回头看去,那戴着面具,显得有些僵硬的脸上绽现出一抹笑容,他知道师傅这是有把握,示意他不要担心,抹了抹泪水,他飞快奔走,不留下来,才不会给她添麻烦。 江萧颖撒落一地的东西中并不全是地摊货,有不少是珍贵玩意儿,那是凤墨涵赏给他的,平时他显得极为宝贝,凤墨涵在三个女人之中如一条滑溜的鱼儿,展开流云步穿来穿去,她们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摸到。她找了个空隙,忽然缩下身子,右手一抄,江萧颖掉落的东西被她以极快的手法卷入怀中,包着飞快跑开了。 围观的人中传出了笑声,有人笑三女的狼狈,有人笑凤墨涵的机灵。 “还只当是来救人,原来却是来趁火打劫的,不过却是错有错招。”路旁一乘小轿内,有人看着凤墨涵消失的方向,眼底尽是笑意。 “公子今天心情不错。”身边的小厮也笑,秀气而明亮的眼里,倒映着红衣公子的身影,面容覆纱,如梦如幻。 红衣公子对童家的这位四小姐,显然是认识的,他的神态显得极为不屑,看到她带着另外两名女子追了过去,略微沉吟了一下,对着空中轻声吩咐:“素心,跟去看看。” “是,公子!”不知何时他的身边出现一名着黑衣的女子。 她似从夜的最深处慢慢浮现的幽灵,全身只有一张苍白的脸孔显现出来,嘴唇无一丝血色,眼窝深陷,光彩全无,活像死鱼眼。她的身法极快,低声应了一声,人已消失。 凤墨涵卷着江萧颖的东西,并没有跑多远便被后面的三人追了上来。东交民巷,那是一条死胡同。 “哈哈哈,看这回你往哪里跑!”童四小姐狞笑着,抽出了腰间配剑,“敢打扰姑奶奶的好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正好用你来试试我这新得的佩剑利不利。” 凤墨涵缓缓转过身来:“你果真是凤金安的表妹么?童家怎么尽是些不知耻的东西?”她像在问,又像是在自语。 “你……你认识我表姐?”闻言童四小姐微微一愕,后退了两步,惊异不定。对凤金安,她有一些崇拜,更有一些害怕,那个女子虽不是童家人,却寄托了整个童家的兴衰,母亲曾不止一次提醒过她,不要得罪这位表姐。 “凤金安,静亲王府的风流种、窝囊废,有几人不识?”凤墨涵满面讥诮。 听她如此说,童四小姐松了一口气,敢情这位只是听过凤金安的名头,她还怕真认识呢。向两名同伴递了个眼色,三个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凤墨涵围在中心。 “你若是现在跪地求饶,叫十声姑奶奶,没准我一时高兴,会放了你。”童四小姐说道。 凤墨涵笑看着她:“反过来你跪地叫我十声,我也不会放过你!凤金安不过是个风流种,你的所作所为,却证明了你是个下流种!” 童四小姐脸色骤变,再不迟疑,挥起手中剑刺向凤墨涵,招式老道、狠辣,处处刺向要害。另外两人也不示弱,一左一右攻向凤墨涵,如果凤墨涵身手稍微差那么一点儿,必然立马横尸当场。 凤墨涵本来不过想教训教训她,没想到对方却是想要她的性命,对一个素无怨仇的路人,这位童四小姐也能下此毒手,遇上凤墨涵,只能怪她倒霉。 体内真气流转不大顺畅,她知道此战不可太久,心生一计,装作满面诧异,对着童四小姐的背后叫道:“金安,你怎么来了?” 童四小姐不知是计,反正有两个同伴,她们人多,占了优势,并没有把凤墨涵放在眼里,闻言微侧了头向后望去,暗处果然有个身影闪过,快得令人几乎无法分辨,她心中一慌,正暗忖莫非这厮真认识表姐,忽觉颈间微凉,凤墨涵的金错刀已出,鲜血顿时如泼墨般汹涌而出,童四小姐只张了张嘴,发出格格地两声,便倒了下去,当场毙命。 她的两个同伴骇然瞪着凤墨涵,脸现惧色。 “我不杀你们,要走快走,”她面无表情地对两人说道,“不过以后若是让我发现你们再干出那些猪狗不如的事,就别怪我刀剑无眼。” 童四小姐是童相的掌上明珠,她这一死把那两人吓坏了,又不能丢下尸体就跑,也不敢再站在这里,一时愣在那里呆呆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凤墨涵那一招使出来,她们便知道这人如果要杀她们,那简直是易如反掌,根本躲不过。那刀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手中,什么时候抹上了童四小姐的颈项,她两人根本就没有看清,而且一刀致命,这样快的刀,她们并没有见过。更何况她们都是世家之女,在京中飞扬跋扈惯了,杀过不少人,可是她们的人又何尝被人杀过!童四小姐是与她们一道出来的,这下死了,要怎样向童家交待! 凤墨涵轻蔑地看了看那两人,向前走了两步,两人牙齿格格地打着颤,持剑相向,那手却微微发抖,掩盖不了内心的恐惧。 凤墨涵冷眼瞥了她们一眼,从死去的童四小姐身上撕下一块衣角,拭净了刀身上的血迹,将衣角丢在她脸上,正好盖住了那大张的眼,将刀插回靴中,转身缓缓走出了巷子。 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出手,手法生疏了不少,以后应该找机会经常练练。这个世界既然没有公道存在,那么,就让她来替天行道吧,童四小姐死了,那些被她迫害的亡灵也该安息了吧! 她未尝全出于公义,如果对方不姓童,她不一定会狠下杀手。静亲王的言辞之间承认了童正君是当年参与害她的人之一,虽然说不是元凶,可是执行者想必是他吧,童家既然参与了进来,就应该付出代价!凤墨涵是真的死了,她却代替她活了下来,为了回报这个身体原先的灵魂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她也没有理由袖手旁观,既然有能力了,既然躲不过死亡,那么,在临行前为凤墨涵把仇报了吧。 她轻声低喃:“想要杀我,有这么容易吗?说到杀人,这天下谁能比得过我?” 她是精通解剖学的国家最高特工部队出来的,认脉之准,这天下怕无人能与她匹敌,刚才的一刀,无比精准地割断了童四小姐的颈部大动脉,纵是神仙也无力挽救。 她出了东交民巷,没有注意到黑暗中有一双眼在背后注视着她。她的身影刚刚消失,那人就出现在童四小姐的尸体旁,随手一推,童四小姐的两个同伴就被点了|岤,拨开两人,黑衣人开始检查颈部的伤口,伤口里窄外宽,一看就是刀伤,血流了一地。 她解开了两人的|岤道:“童四小姐已经死了,还不赶紧报官,通知她的家人?就把你们看到的,一字不落地说出去,可是……对我,一个字也不要提起,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其实与童四小姐玩耍的这些人,年纪都不算大,平时看着别人死亡,觉得那些人命都很轻贱,也没觉得有什么,今次自家人死在眼前,才真被吓到了,原来死亡不只属于那些她们眼中的贱民,她们也会死!听到黑衣人的话,忙不叠地点头,生怕保不住颈上的脑袋。 黑衣人点点头,掠身而起,像一只夜鸟,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两个人这才醒悟过来,其中一个尖声大叫:“救命啊,杀人啦!” 不久之后,东交民巷被官兵包围,松明火把照得那处如同白昼,这一夜京都很不太平,官兵封了城门,搜查着那个面色发青的杀人案犯,一直闹到天明,却是一无所获。 那黑衣人则回到了着红衣的公子跟前,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公子的脸色被面纱蒙着,看不出是什么样的情形,那双眼却微微滞了片刻,吩咐手下道:“起轿吧,外面风大,早些回去歇息。” 凤墨涵悄无声息地回到自个儿的屋子,在黑暗中换了装,才点上灯就听到了敲门声。 “进来吧!”她打开了门,江萧颖紧张地脸孔出现在门前。 “师傅,你没受伤吧?”他闪身进来关上门,惊惶地问道,“张侍卫刚从外面回来,我听她说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连六部的官员捕快都全部出动了……” 六部?那可是她的同僚们呢,只是谁也不知道人是她杀的吧,查一辈子他们也查不出来。凤墨涵微微一笑,拿出了半截衣袍包裹的东西:“这些都是你的,看看吧,有没有少了什么?” 江萧颖解开一看,全是他要送给哥哥的东西,眼睛不禁红了:“这些东西丢了就丢了,师傅你人没事才是最要紧,何必还拿回来。” “是我送你的,怎么能落在外人手中!”凤墨涵拿起一枚宝珠,轻轻说道。 “师傅,我……我曾经说过,有一个哥哥……”他怕她怪罪自己,如果不是他想着拿这些东西去给哥哥,也不会经过那条路,就不会遇上童四小姐,给师傅引来这么大麻烦。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没想到,你的哥哥竟然也在京城,以后若是你想去见他,先告诉我,我带你去,你一个男子,夜里出门如何让人放心。”凤墨涵说道。 “我本也想过请师傅带我去的,可是……可是那种地方,太腌臜,师傅去了不合适,所以……”江萧颖轻轻说道。 凤墨涵皱了皱眉,人皮面具已被她取下,恢复了本来面目:“听说当年大郡主挺宠你的,既然赎了你出来,为何你不求她帮你把你哥哥也赎回来?” 她其实更奇怪,为什么江萧颖从来不曾求过她。 “哥哥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是官卖的,没有官府批文,不得赎身,说了也只能令师傅为难。” 凤墨涵倒没有想到这一层:“怎么你却不是官卖?” “父母出事那一年,我还未成年。”江萧颖说道。 “对了,你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遭致你父母惨死,哥哥被卖入青楼?” “因为童相的大小姐看上了我哥哥,我哥哥却又自小许了宣城太守之女范青娥,当然不从,那童家便捏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将我娘下狱,家产也给抄没了。为了怕范家帮我娘翻案,他们派了人,在押解的路上将我爹娘杀害了,我也被卖入倌中,不过运气好,才进倌的第一天便被大郡主看中了,赎了我出来。我哥哥刺了童大小姐一刀,那人便发誓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将他卖入东风倌,天天……接客,而且说他是官犯,京都御门那里备了案的,下令任何人不得为他赎身。” 凤墨涵叹了口气,童相太不知收敛了,教出的子女怎么全都是一个德行,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她安慰江萧颖道:“你莫急,这些天先不忙去看你哥哥,这件事,我会想办法。” 江萧颖跪在地上,磕头道:“谢谢六郡主,若郡主能救得了我哥,萧颖此生愿追随郡主左右,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凤墨涵抬手扶起他来:“傻瓜,你又忘了吗?我是你师傅,你是我无影派的开山大弟子,你的事,师傅又怎么会不管呢。” “师傅!”江萧颖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是我太着急了!那童四小姐当年也曾见过我,所以她识得我,今天撞上她也是我倒霉,她是故意找茬的,后来她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你看,师傅不是好好的么?”凤墨涵笑了笑,“不过,童四小姐死了,这件事只怕官府会查到你的头上,你得先有个准备,你只要记住,救你的人,是个男子,你回了府后就没出去过就行了!” “是,师傅!”江萧颖微微一愣,马上意识到是师傅将童四小姐给杀了。他看了看那衣袖下伸出的纤纤十指,心头凛然,对凤墨涵,愈加地觉得深不可测。 如此过了几天,江萧颖果然被京都御门叫去问了一番话,不过先被凤墨涵交待过了,他应对自如,兴许是跟着凤墨涵久了,变脸的功夫学得很透,那惊惶、委屈看起来都不像是装的,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他是静亲王府的人,还是六郡主身前的人,京都御门也不敢得罪,问过话就放了回来。 在这几天,齐思洛得到恩准入宫面圣,一番不得已的陈述下来,再加上陶信芳的证词,月皇果然相信了凤墨涵的身世。醉酒的那晚,她与齐思洛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只有齐思洛自己知道,他告诉月皇,故意隐瞒,就是不想她们母女相认,她就是要让月皇一辈子不知道凤墨涵是她的骨肉,是他买通了陶信芳不说的,月皇一直相信安国君那笔庞大的财富掌握在齐思洛手中,所以对于他有手段买通帮医院副使,深信不疑,再加上一查实,果然陶信芳这几年凭空多出许多财物,其家人也个个暴富,更加深信不疑。 陶信芳被革了职,待罪在家,等侯发落。 月皇屏退左右,问齐思洛:“你如此恨我,为何今日又说了出来?” 齐思洛高傲地扬着头,说道:“因为我没有这么无耻,涵儿始终是我的女儿,我隐瞒了她的身世,更是利用她挑拨你与静亲王姐妹俩的关系,已是对不起她,我始终是她的父亲,不能眼看着妹娶亲兄的事发生!” “原来你打的是如此算盘,怪不得我觉得静亲王这几年与我生疏了许多,却是你从中作梗!”月皇笑了,“齐思洛,不过你终是输了,你知道你输在哪里么?因为你是男人,你太心软!你以为我没有怀疑过墨涵是我的孩儿?如果确信她不是,她早就不会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还轮得到今天你来亲口对我说?正因为我有所怀疑,才指婚六皇子给她,如果你答应让她娶,不管她是不是我的女儿,娶六皇子之日,就是她丧命之时!还好,你总算是说了实话!” 宫中宴 童相府为四小姐办丧事,童家与静亲王是亲戚,静亲王带了一家大小,准备前往吊唁,正要走,却接到了宫里的旨意,皇上召她与凤墨涵父子三人进宫。 “静亲王,还请带着大世子与六郡主早些过去,皇上可等着呢。”传旨的内侍微笑着说。 “不知皇上因何突然召见?”静亲王问道。 “想必是为了六皇子与你家郡主的婚事,具体内情咱家就不知道了,不过皇上今儿心情很好,看样子皇上对两位侄儿侄女很是宠爱呢,以后还要请王爷多多提携。”内侍回道。 “好说,好说!”静亲王接了圣旨,着人打赏了传旨的内侍,命凤墨涵几人将素服换去,准备进宫,反正天冷,凤墨涵也懒得脱衣裳,就着人去拣了颜色鲜艳些的来穿在外面,江萧颖拿了三件过来给她选,其中有一件大红的,她挑眉看着江萧颖,明白这小子的心思,便真挑了那件大红的,穿在身上,与其他人的一身素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说君命不可违,童正君心里却不好受,冷眼扫过凤墨涵一身红装,心头极为不快,却也不敢说些什么,暗忖着皇上单独召见他们父子,莫不是麻雀要变凤凰了?再次瞪了一眼斜斜靠在廊柱边的凤金安,心中的郁闷更深,这个女儿总是懒懒散散,连长瑗都快骑到她头上去了,还不知醒悟,整日里只知风花雪月,什么时候被其他姐妹算计了都不知道。 “纪平,对不起了,你转告童相,请她节哀。” “皇上召见可耽搁不得,我知道,王爷自去,家里的事有我,您就放心吧,”童正君端庄有礼地回道,“只是……彤儿死得不明不白,凶手至今未归案,还请王爷……” “我知道,只是宫里贵人要庆生了,别拿这些事打扰皇上,反触了霉头,彤儿是你的外甥女,我自不会不管,明日就加派人手去查。”静亲王安慰道。 “若是抓到那贼子,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以慰彤儿在天之灵。”童正君含恨说道,眼角流下一滴清泪,自有下人递过了绢帕,给他擦了。 凤墨涵偏着头,似是未听见。凤金安脸上不见悲伤,仍旧是那幅懒散的模样,走到她身旁,说道:“皇上召见,六妹妹应对上小心些,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娘,可别君前失仪。” “放心,三姐,我不沾酒,不会失仪,倒是你要小心些,莫醉了酒又闹出笑话,弄得你姑姑不好收拾。” 凤金安眼中温和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精芒,快得人不易察觉。 “多谢六妹妹提点。”她拍了拍凤墨涵的手,率先走了出去。林青儿急步跟上,经过凤墨涵身边时,侧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宫里京城最著名的乐班正在为月皇演奏,长长的条案摆了一溜,后面坐着皇太君、月皇和宫中各位郎君以及他们的子女。荣慕枫竟然也在,他坐在一扇绢画屏风前,正和皇太君说着什么,面上带着笑容,人比先前瘦了些,他抬起头来,见凤墨涵的眼光落在他身上,冲着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这就是念绮家的六丫头啊,快过来让老太君瞧瞧,小的时候见过,那聪明劲儿,可是谁都比不上,后来可怜见地,遭了罪了,因你养病,你爹娘也一直把你藏着,都没让老太君看见。”皇太君也看见了她,老远就招呼起来。 静亲王带着家人给皇太君见了礼,有内侍引领着他们一家在月皇的下首坐了,凤墨涵则由宫人领了过去,站在皇太君面前,她没有依父亲所教的拱手行礼,而是跪了下来,郑重地磕了个头:“孙女给皇太君请安!” 皇太君先是一愕,随即乐呵呵地说道:“哎呀,一看丫头就是个有孝心的,你的成年礼我都抱恙没参加成,今儿召你来,也是准备给你补个礼的,快快快,把我那对珍珠玛瑙钏儿拿来,赏了六郡主。” 身旁服侍的内侍走开,不一会儿捧了个玉盘来,里面躺了一对钏儿,上面镶嵌着几十颗珍珠玛瑙,散发着七彩的光芒,甚是好看。 “谢皇太君赏赐!”凤墨涵也不客气,又磕了一个头,接了过来。这么久了,这位皇太君终于记起来要给她成年礼的礼物了吗?她可不是傻子,如果不是身份起了变化,月皇提起,估计这位压根不会想到她,只不知月皇是如何对她父亲说的。 说起来也怪了,两姐妹同是皇太君所生,可静亲王的待遇就差了很多,似乎不怎么招皇太君待见,一般来说都是疼小的,这皇太君却是反过来了,当然他对静亲王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凤墨涵觉得如果真心疼爱的话,不至于连她这个孙女也不见一面。看了看不远处低垂着头的父亲,她又想,或许他对金安她们不一样,对自己的冷落,兴许是因为父亲。 她正准备告退回到父亲身边,皇上发了话:“既然太君如此喜欢,就让六郡主多进宫陪陪您,给六郡主赐座。” 皇太君身边很快安了个座位,凤墨涵只得招呼侍卫解秋华过来,将钏儿交给了她,在皇太君身边坐下,皇太君的另一面,就坐着荣慕枫,两人不时视线相接,荣慕枫总是温温柔柔地笑着,可是她却觉得他眼底有着抹不去的忧虑,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 接下来就是边看乐班的演奏,边闲磕牙。凤楚辛是进过宫的,况且世子不能嫁公主,所以他与几位堂兄弟姐妹之间也无甚嫌隙,许久不见,谈得正欢。凤墨涵却是第一次出现在皇家的宴席上,她的样貌本就出挑,遭遇更是离奇,有很多双眼睛在偷偷地打量着她,使她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摆出来供人观赏的动物,极不舒服。 皇太君拉着她的手,不时问问她平时爱做些什么,爱吃些什么,她一一照实回答了。看这位太君慈眉善目的,想着宫里找这么老大一座靠山很是有用,至少得了他的宠,打听消息也方便些,她便打起精神,小心地应对着皇太君,时不时说些前世网上的经典用语,讲几个小笑话,逗得皇太君直乐,连平日最爱听的曲子也没听进去。 “呵呵呵,六丫头你哪里来的这些段子,莫不是你编出来逗我老人家的吧?”皇太君听得开怀不已。 “其实啊,这都是民间听来的,我养病的日子,去过南边,南人心思比较细腻,说话总是拐弯抹角的,有时候深思起来,还挺有趣,皇太君居深宫,是听不到这些民间俗语,若是您喜欢,孙女得闲就来说给您听。”凤墨涵笑道。 “好好好,说了就是,以前我怎么就不知道咱们家有你这么个机灵的丫头呢,都怪你皇姨娘和你娘,知道我老人家闷,也不管不顾,把你藏了这么些年。” “皇太君您可别怪我娘,要不是娘疼我,一直藏着我养病,我也不会好得这么快,何况不因养病去南边儿走了几趟,也听不来这些段子,逗您老乐啊。” 皇太君瞟了一眼静亲王,连连点头:“是啊,你是孝顺孩子,你娘也是,有你们这些孩子,老太君欣慰了。” “涵儿如此聪明的人儿,我看你皇姨娘家的老六是配不上你,你皇姨娘是乱点鸳鸯谱,有没有看中的男子,你说,老太君给你作主。” 话终于说到正题上了,还连称呼都改了,凤墨涵笑了笑,说道:“不是六皇子配不上我,只怕是墨涵粗鄙,配不上六皇子,皇太君若真的想为墨涵作主,那就许了我多玩几年,等我想成亲时再同皇太君说,如何?” “你已成年了,早该成亲了,为何还要拖?”皇太君不解地问道,“你哥哥也是,老大不小了,还不许人家,干脆今日就给你们兄妹俩挑两门好亲事。” 这还了得,自己的浑水都还没弄清,又把哥哥拉下水了!凤墨涵急忙制止,她撒娇地拉住了皇太君:“皇太君,且听我说,在南边时,曾听到有个男子这样说,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是骗子,不管是漂亮还是不漂亮的男人都会被骗,不同的是幸运的男人找到了一个大骗子,骗了他一辈子,不幸的男人找到了一个小骗子,骗了他一阵子。孙女既不想当大骗子,也不想当小骗子,所以请皇太君饶了我吧。哥哥更是了,日久见人心,太君若是觉得哪家姑娘好,可以先让哥哥看看,若是观察下来真的好了,再指婚也不迟,您也不希望将孙儿送给个骗子吧?” 这段话是前世里见过的,她将男女一颠倒,借用来劝说皇太君打消指婚的念头,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你这孩子,这骗来骗去的,我看是老太君被你给骗了,”皇太君细细思量了一下这番话,说道,“好吧,这事暂且先不急,你若是成了亲,忙着陪你的夫郎去了,也就没空来陪老太君闲磕牙了。” “皇太君您真英明!”凤墨涵奉承道。 “再说几个笑话来听听。” “遵皇太君旨!” 凤墨涵又拣了几个好笑的,慢慢道来,把个皇太君乐得都找不着北了。 一边儿荣慕枫却在发着愣,他是在品味凤墨涵刚才说的那几句话,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是骗子!他细细揣摩着这一句,眼神恍惚起来,显得迷离而又忧伤。所有的人都被凤墨涵的笑话所吸引,没有人注意到荣慕枫的表情,凤墨涵却与他面对面,看了个正着,见到那眸中的迷茫与伤心,她的心竟也跟着抽痛了一下。 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对荣慕枫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因为那双眼睛,他和红卿都有着与教官相似的眼睛!正因为这想似的眼,让她对眼的主人也相应地有了好感。 他为什么那么忧伤?若是来的是金安,他还会这样吗?凤墨涵忍不住想到。 这里的笑声惊动了月皇,她扬起了声音问道:“君父,何事惹您如此开怀?” “皇儿啊,涵儿实在是为父的开心果,我看不如让她到宫里住些日子,陪陪为父,为父在宫里许久不曾听闻这些新鲜事,也不曾如此开心过了。” “君父,涵儿是女子,住到宫里不方便,若是你想见她,唤她到宫里便是,静亲王府到宫里也不远。” “这传旨一来一回的多麻烦。”皇太君皱眉说道。 “那儿臣赐墨涵一块令牌,让她随时可出入宫中,叫她每日都来给君父请安,可好?”皇帝明是问皇太君,却眼带笑意看着凤墨涵。 “那敢情好啊!”皇太君说道,“涵儿,你可愿每日进宫陪陪你皇祖父?” 凤墨涵心头格登一下,从称呼看,这关系又拉近了不少。 “皇太君愿意听孙女的笑话,那是莫大的荣幸,孙女岂有不从之理。”她笑道。 令牌啊令牌,以后出入宫中就方便了,找沈轻飞了用不着爬墙头了! 皇帝招了招手,身旁的贴身侍卫便呈上了一块令牌,凤墨涵高举着双手从皇帝手中接过,三呼万岁,磕头谢恩。月皇落在她身上的眼光与以前所见不同,虽然仍旧严肃,却没有了那种冷然阴森的感觉。 “凤墨涵,你既然辞了六处的差事,暂时哪儿都不用去,陪皇太君就是你的任务,可别惹皇太君生气,知道吗?” “是,微臣知晓,谢皇上隆恩!”她低头说道。眼光落在令牌上,那层金色晃得她眼花。是真金啊!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比奥运会的金牌还要实在,她盘算着若是有一天这令牌失去了效用,也可以敲碎了当钱用。 皇上与皇太君说起话来,恩准凤墨涵过父母那边去,想到以后的一段日子要天天陪着个老男人闲话家常,她觉得没意思透了,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十分地郁闷。 “恭喜六郡主,皇太君看来甚是喜爱六郡主,以后有你陪着,皇太君可就不会说闷了。” 听到这温柔而熟悉的语调,凤墨涵心中的郁闷化解不少。 她朝着荣慕枫微微一笑:“就怕听得多了,皇太君嫌我啰嗦。”忽然想到荣慕枫是皇太君留在身边住的,心头不禁一跳,那岂不是说,未来的日子会天天看见他? “郡主妙语连珠,字字珠玑,慕枫得益良多。”荣慕枫浅笑道。 凤墨涵看着他清俊的眉眼,洋溢着丝丝温暖,一丝难过也没有,不禁有些愕然,也许刚才是一时的情绪流露,正如伤春悲秋,感怀时事而已。 “公子何时回来的,身体可好些子?”凤墨涵问道。 荣慕枫的眼黑得深不见底,凤墨涵情不自禁地被那双眼吸引,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 “郡主走了没几天我就回来了,多亏了郡主的方子,没再咳嗽了。”他说,神情优雅,俊美怡然。 回到父亲身边坐下,凤墨涵尤自觉得脸上似乎在烧着,伸手摸了摸,触手冰凉,却只是她的心理作用。 齐思洛对女儿的表现极为满意,握了她的手微笑着,这些年来,静亲王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笑容,一时之间不觉看呆了。 她把令牌拿给凤楚辛看,凤楚辛也不伸手来接,淡淡说了一句:“挺好!”就错过身与别人讲话去了,凤墨涵停了半晌,缓缓缩回了手,将令牌收好,哥哥不高兴,难道是因为他的亲娘并没有关注他?心中有些失落,接下来的时间,凤墨涵也不再言语,有人搭讪,也只是笑一笑,大家只道她与皇太君说得多,累了,也没放在心上。 宫中丝竹悦耳,彩灯霓裳,一派欢声笑语,凤墨涵的视线从一张张脸孔扫过,那些笑容的背后,真实的脸究竟是怎样,谁也看不透!兄兄弟弟,姊姊妹妹,正如现在这样,一派祥和安宁吗? 今日除了不在家的,所有的公主与皇子基本都到齐了,还有一个二公主听说是病了,也没有在场。凤墨涵看到了太女凤元初,那是个温柔而美丽的女子,眼神有些忧郁,笑起来脸上却有两上小酒窝,很是可爱,凤墨涵和她说话时,她扑闪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目光羞涩如孩童。 凤墨涵想,原来这就是童家所效忠 半生(女尊)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17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17部分阅读 的太女,原本她还以为是个强势的女子,没想到和想像中完全相反,月皇的女儿中,这算是看起来最柔弱的一个,没想到却恰恰被封为太女,将来这月国的万里江山,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凤墨涵扫了一眼月皇其他的女儿,似乎个个比凤元初有气势。见她四下乱看,齐思洛以为她是在看六皇子,悄声说道:“涵儿,六皇子和其父,并不在场。” 凤墨涵愣了一下,她倒没想过这两人,经父亲一提,还真想见见这位与自己一同都是排行第六的皇子呢。皇太君说亲事不作数,也不知是不是玩笑话,圣旨已下,皇帝若要收回,那可不是闹笑话?她想不通这场婚事会如何收场,不过这个难题就交给月皇去解决吧,现在与她无关。 出人意料的结果 每日入宫陪伴皇太君,成了凤墨涵的例行公事。皇太君提过,如果她想要出仕,可以给她几个官位让她挑选,那都是些有实权的位置,凤墨涵却拒绝了。 “多谢太君,不过孙女从小不涉政事,只怕做得不好,反为皇家蒙羞,不如呆在家中,也可以时常来陪太君,反正娘有的是银子,也不在乎养我这个闲人。”她说。 皇太君听了便笑她懒散,又把她当初成年礼时在宗庙对宁王说的话拿出来取笑一番。说这话的时候太女凤元初也在座,笑容绽放在脸上,纯洁而天真,那笑容太过真诚,反倒显得不真实,在凤墨涵眼中,那是一种欺骗世人的温雅,华而不实,她对这个外表看似柔弱的太女,自然地有着疏离。 每一次来,荣慕枫也都在侧,他很少笑,眼神一贯地清冷通透,像是能穿过人的衣衫,看到别人的内心深处。太女的眼神只有在看到他时才会流露出真实,那是发自内心的柔情,这样的柔情出现在太女脸上,第一次见到时差点令凤墨涵咬了舌头。 她心下暗自嘀咕,童家是太女党,荣慕枫却被指给了凤金安,看太女这样子,对荣慕枫却又真还必须流露,金安未必能抱得美人归,反正这凤家姐夺弟夫的事,又不是没有上演过,也不知道那皇帝是如何想的,似乎总是配错了鸳鸯。 “皇上是个冷静的人,她所走的棋,每一步都自有深意,你可别小瞧了她,若非如此,又怎么会做得稳那个位置?” 父亲的话回响在耳边,凤墨涵凛神思索着,皇帝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真意?离间太女与童氏一族?太女是她指定的接班人啊,她为何要这样做?她在心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上位者的心思总是很多,猜不透。她更感兴趣的是荣慕枫自己喜欢的是谁,看着那双眼,她微微愣神。 “墨涵妹妹!”凤元初唤了她两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对面的荣慕枫错开了视线,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凤墨涵想到了一个词,楚楚动人,用这样的词来形容男人,不由得自己先恶寒了一下。 “太女有何见教?”她反应也算快,带了微笑看向凤元初。 “墨涵妹妹想些什么呢?这么入神?”凤元初笑道。 听她这声妹妹叫出口,凤墨涵还真有些不习惯。 “乐班所奏之曲让我想到了小时候,那时躺在床上,浑身无力,动弹不得,怕我烦闷,哥哥就搬了琴去,守着我奏琴给我听,往往就是一整天,歇下来时,他的手上尽是血泡,所奏的曲子就是这一曲,听了能让人心境平和。” 凤墨涵回应道,她说的也是实话,想到凤楚辛对她的好,心下对这个哥哥更是痛惜,可是自入宫后,他便不再如往常般守着她形影不离了,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怅然,似乎凤楚辛对她的疼爱,不如以前了。 “大堂兄对墨涵妹妹确实是好得让人妒忌,若我也有这么一个哥哥就好了!”凤元初笑道,“对了,听说大堂兄琴艺过人,元初还没有耳福一听,不过咱们这席上也有一位琴艺出众的,莫不请他演奏一曲,墨涵妹妹也来品评一下,与大堂兄孰高孰低?” 凤墨涵知她指的是荣慕枫,抬眼看了一下,有些为难,她不知道荣慕枫愿不愿意。凤元初却再次开了口,请皇太君下旨让荣慕枫奏琴一曲,皇太君开口,荣慕枫就不能拒绝了。 凤墨涵看他神情有些憔悴,有些不忍,解围道:“我看荣公子似有不适,如若不然,就免了吧,不如我给太君说个笑话如何?” “涵丫头,你也别急,少不了你的,我也许久未听慕枫奏琴了,今日太女不提,我也是要提的,你们啊,陪我老人家乐呵乐呵,一个个都少不了,都把拿手的活儿给我亮出来,逗得我开心了,重重有赏。” 皇太君如此说,凤墨涵也无法了,只得退在一旁,荣慕枫对她浅浅一笑:“多谢六郡主挂心,慕枫并无不适,今日就为太君献上一曲。” 凤墨涵讪讪一笑,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早知道不蹚这趟浑水,还惹得凤元初多看了她两眼。 荣慕枫走到琴台前落座,他的长发在风中飞扬,手指在琴弦上拨动,琴声缓缓,如春水流过,仿佛在倾诉着他的心声,凤墨涵想,能将情感贯注琴声之中,可见其艺之高超,实是在凤楚辛之上。忽然荣慕枫曲调一变,依旧是温柔旖旎,引人遐思,琴音中却多了一丝淡淡的哀伤,不着意根本察觉不出。 凤墨涵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晃,趁着那酒还未洒出来之前,她一口饮尽,没有露出破绽。荣慕枫所奏之曲,却是她教崔宜冰的,凤元恩出征前,崔宜冰与步青澜同奏之曲。凤墨涵心中疑虑,莫非那一日不止凤金安在侧?荣慕枫难道也在?不过很快她便释然了,宜冰既会了,也有可能是他教荣慕枫的,这些世家子弟,向来爱一处聚会,只是不管荣慕枫是通过何种渠道学得了这曲子,都应该知道是从她这里流传出去的吧。 一曲奏完,皇太君带着拍起了手:“这曲子好,尤其是后面这段,听得人心头暖暖的,慕枫,是你新近作的新曲吗?” “回太君,前面一段是慕枫所作,后面这段却是一位不知名的才女所作,慕枫不过是借用了。”荣慕枫回道,眼神有意无意地向凤墨涵这边瞟了瞟,凤墨涵微笑着,只做不知。 “好好好,赏!”皇太君说道。 其间太女凤元初中途被皇上传了去,只留下凤墨涵与几位宫中郎君伴着皇太君,她又一次发挥她博闻强记的特长,找了些笑话,听得众人乐不可支。宴席还未散去,有个内侍进来,凑到皇太君耳边说了几句,皇太君挥手停了音乐,那双锐利的眼扫过众人,最后停在凤墨涵脸上,沉声说道:“涵丫头,有个坏消息……” 他顿了一下,凤墨涵有些紧张,睁大了眼看向他,不知道那张嘴里会吐出什么样的噩耗来。 “六皇子殒了,你与他……看来是没有缘份啊!” 凤墨涵手中的酒杯应景地掉到了地上,碎裂成片,她呆呆地看着皇太君,喃喃念道:“怎么会……” “你也别难过了,那日我一句戏言,说他配不上你,还真应了,本来他最近身子就有些不大好,那日家宴也没有出席,还想着等他好些了,过两个月就给你们办了亲事,没想到……唉!” “皇太君,我能去见见六皇子么?”凤墨涵颤着声音问。 “是了,你们还未见过面呢,不过他的病会过人,太医院已经封了漆贵君的和顺宫,漆贵君没准也染了病,皇上有旨,为了免疫情扩散,马上为六皇子下葬,你有这个心,也算我没白疼你一场,六皇子地下有知,也会谢谢你的一番心意!大家回吧,各宫的回各宫去,看好门户,别出什么乱子,让皇上操心。” 六皇子就这么死了,凤墨涵甚至还没来得及见他一面,这个被一张圣旨赐给她的夫郎,成了宫中权利斗争中的一个牺牲品,他的死因一直不明,说什么疫病,不过是欺瞒世人的障眼法。他的父亲漆贵君被内宫之首,太女凤元初的父亲皇元君囚于和顺宫,听到儿子的死讯后就有些痴痴傻傻,直到十三公主被强行带走,他就彻底疯了,一会儿骂这个,一会儿骂那个,或者悲悲切切地哭泣着叫唤月皇,说是有人要害他们父子。只是没人把他的话当真,一个疯子的话,又有谁会信! 十三公主才九岁,被带离父亲身边时哭得很伤心,皇上把她交给了步贵君抚养,那是个恬静而温和的人,多年来深得皇上宠爱,宫中众人都无异议,皇太君也很赞赏,凤墨涵与他没有谈过话,只隔了众人,远远地见过那么几次,在她看来,步青澜与他的父亲一点也不像,步贵君就像是水中的一朵莲花,洁白高雅,步青澜却似那凭高眺远的风,带着奔放的热情,自由翱翔于天地之间,没有什么能够将他困住。 六皇子的死是个意外,莫说凤墨涵事先不知,就算知道了她也无能为力。她不知道这个悲剧是不是与她那假造的身世有关,如果是,那么这一切就是月皇所授意的了,那未免令人不寒而栗,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残害的人,她该是多么的无情,对一个无情的人,自己却曾经试着用感情去打动她,这是一项危险的任务! 凤墨涵希望这只是个意外,是巧合的两件事,如果月皇对亲生儿子都没有感情,对她这个所谓的“私生女”更加不会了,月皇女儿的这个身份,永远只能藏在暗处,不可能有见光的一天,所以她只能是静亲王府的六郡主。如果她猜测的是事实,月皇是为了保她而弃了六皇子,那么除非留着她对月皇还有极大的利用价值,而她所谓的“价值”,现在看来唯有这幅聪明的头脑而已,月皇要利用她做些什么?凤墨涵不由得陷入沉思。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她知道月皇是一个强劲的对手,她就如同前世的头儿老k,你永远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前一刻她对着你笑容可掬,下一刻怎么死在她手里都不知道。还好,她已经有了经验。 漆贵君不过是个七品小官的儿子,家中没什么靠山,六皇子的丧事办得冷冷清清,当天就入殓下葬了,与他那些曾经早夭的兄弟姐妹一同葬在了皇家园陵的西侧。凤墨涵去祭拜了一下,对这个或许会成为她丈夫的魂魄表示了适度的哀思,这之后一连几天她都没有出门。 六皇子在诺大的宫中不过是个小人物,他的死很快就被人遗忘,几日后,迎来了步贵君的生辰,宫中照样丝竹悦耳,彩旗飞舞,灯光闪烁,大臣与家眷们身着盛服,出席了皇帝在锦裕宫摆的寿宴。那一天的主角是步贵君,他与元君一左一右站在月皇身侧,明媚的笑脸迎向众人,神情愉悦。 静亲王带了童正君及子女前来道贺,除了静亲王准备的礼物外,凤墨涵还准备了一份小礼物,那是她亲手配制的凝香丸,放在衣袖、香囊中时常配戴,可提神醒目。步贵君接过礼物时,微笑着对她说了声“谢谢”,看她的眼里藏着一丝不为人道的喜悦,凤墨涵却不知那是什么。 宴席还未开始,才落座就有内侍过来相请,邀凤楚辛和凤墨涵兄妹二人过去,说是各位皇子公主想与他们说话。凤墨涵常出入宫廷,在皇太君面前也见过那么几个,基本上都是熟面孔,于是过去,含笑着一一打招呼。童正君的目光落在她的背上,眼底沉淀着妒意。 “金安,过去和公主皇子们打个招呼。”他微笑着吩咐凤金安。 “那边没座儿了,何况人家又没请我去!”凤金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 童正君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带着一股威严,一直盯着凤金安,似乎她不去就这么一直瞪下去。 凤金安却转过身和朋友说话去了,将父亲冷在一旁。童正君无奈地收回目光,却看到妻主看着凤墨涵兄妹,面带微笑,压根没注意他和凤金安,忍不住心头烦燥,两手搅在一起,捏得指尖泛白。 年纪比较小的几个公主皇子很喜欢听凤墨涵这个堂姐讲故事,缠着她就不放。她天天讲给皇太君听,说得口干舌燥,这会子得了清静,哪里还会折磨自己,索性装出一幅虚弱的模样,闭了闭眼,脸色一时变得苍白。 紧挨着她的凤楚辛立马察觉,握着她的手问道:“涵儿,不舒服吗?” “想是衣裳穿得少了些,有股子寒气老钻到身上来,弄得肚子也不舒服,我去去就来。”她站起了身。 “可要我陪着?”凤楚辛问道。 “不用,净手而已,哥哥稍坐,我很快就回来。”随即她转头对那些小孩儿说道:“我哥哥也会讲故事,比我讲的还要好,你们要想听,就请他讲也是一样。” 小孩子们马上把凤楚辛围住了,他无奈地看了看凤墨涵的背影,只得打起精神应付这些孩子。 有宫人上前引路,凤墨涵挥了挥手:“你们都去忙吧,不用管我,宫里我来了这么几次,都熟了,自己找得到地方。” 她如今是皇太君面前的红人,又有御赐的令牌,宫人们知道这位贵人在宫中行走无妨,便也随她去了。她离开了那充斥着欢声笑语的锦裕宫,不由自主地向着和顺宫方向而去,那里还关着个六皇子疯了的父亲。 凤墨涵来到和顺宫,沉重的宫门紧闭着,一个似幽灵的男声在里面飘荡着,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呜呜痛哭。她转到矮墙边,正准备跃墙入内,忽然前方一排巡夜的侍卫向这边走来,她急忙隐身在暗处,没想到侍卫走了,跟在队伍后面的两人却留了下来,原来是两个提着食盒的内侍,想来是给漆贵君送饭的。 其中一个提着一盏宫灯,灯光在紫色轻纱笼罩下发着幽暗的光芒,足以让凤墨涵瞧清两人的神色,他们的神色很是不悦,有一个不时抱怨着,嘴里念着别人在前面看歌舞,自个儿还得来这鬼地方。 “别提那个字!六皇子才去了,你……你再说我不敢进去了!” “胆小鬼,活人还能怕死人?原先他是皇子,现在不过是个孤魂野鬼,你怕啥?何况他要找,也不会来找我们。” 沉重的宫门被打开了,两名内侍推门而进,门响的声音很刺耳,里面的人突然停止了动静,没了声音,很快却又哈哈大笑起来,把两名内侍吓了一跳,提灯的那个差点将灯笼也给扔了。 “谁?是谁?快出来,我看见你了,哈哈哈!”漆贵君的声音里透着兴奋,那不是正常人该有的。 凤墨涵悄悄跟上去,藏在暗处看着两名内侍点上了灯,将食盒丢在漆贵君身前:“快些吃吧,饭来了!” 她看见了漆贵君,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满面污垢,见到地上的食盒,他高兴地冲了上去,坐在地上就用手抓着吃了起来,狼吞虎咽。 “这个疯子,吓死我了!”胆小的内侍拍了拍胸口。 “嘿嘿嘿,疯了都还能这么多话,快些吃吧,吃了这一顿,以后你就不会吵着别人了!”另一名内侍低声说道。 内侍的话让凤墨涵感到了不安,难道他们要毒杀漆贵君?不能这样!她从暗处闪了出来,向着屋内走去,可是有人比她更快,才一迈步她就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长年练就的警觉让她飞快旋身,掌心挟着内力贴到了来人的心口。 一个温热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小寅,别去!” 她停手,愣住,就着远处宫灯的微弱光芒,看到了步青澜俊俏却略显憔悴的面容。 心上人 步青澜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的线条更为硬朗,平添了几许英气,两个月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凤墨涵原先到他的眼睛,现在却只到他的鼻尖了,他眉心紧锁,清亮的双眸盯着凤墨涵,因怕她有所动作,双手搂得她死紧,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凤墨涵的手掌撑在他的胸前,感受到胸腔下急遽跳动的心。 额上一丝冷汗流下,幸好他先喊出了声,否则凤墨涵回身这一掌,非死即伤! 就在这恍惚之间,地上的饭菜已经全部落入了漆贵君之口,凤墨涵没有料错,菜里有毒,他的眼睛闪露出吓人的红色,蓦然狂燥如同野兽。他的表情很是痛苦,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击着坚硬的桌子、墙壁,十指紧紧地抠着桌椅,力道之大,指甲齐齐脱裂。 这样的惨状,凤墨涵做不到无动于衷,她想挣脱开步青澜,想要破窗而入,救下那个可怜的人,但是她没料到步青澜会突然点了她的|岤,她软倒在他的怀里,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他也不作解释,推着她的脸对着窗,她最后看了一眼屋内,漆贵君已然无救,他自己撞向了墙壁,半边脑袋都撞得凹了进去,白花花的脑浆和着血液,涂了满墙,那两个内侍见他死了,收了地上的碗盘,从食盒中另取出几样摆在地上,凤墨涵知道,那里面,一定没有毒。步青澜在侍卫出门前抱起她,几个起落,离开了和顺宫。 他带着凤墨涵来到一处废弃的偏殿,偌大而幽深的大殿内积灰满墙,不远处传来悲悲凄凄的哀歌声,是一曲江南小调,诉说着对情人的思念。他们没有进殿,站在廊下,背倚着高大的红木廊柱,步青澜解开了她的|岤道。 “这是冷宫,那里关着月国历代帝王们抛弃的男子。”他指了指歌声传出的方向。 另一面,七彩的灯笼将天空映照得如梦如幻,隐隐有乐声传来,欢快而喜庆,与这里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为何阻我?”凤墨涵恼怒地问,“见死不救不是你的作风。” “我不能让你冒险,如果你救了他,陷入险境的就会是你。”步青澜说道。 “没有人,我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了那两个内侍。” “他们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你能救漆贵君这一时,却救不了他一世,你带着他出不了皇宫,你不知道这宫禁的森严吗?就是你自己出入也很困难。何况……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会跟你走的。”步青澜说道。 “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凤墨涵甩开了他的手,他本来可以救下漆贵君的,可是却没有出手,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她的良心上过不去。 “你来之前,我和漆贵君有过一场对话,六哥是因他而死,本来是有人想要他死,可那碗中的汤,被他给了六哥,他心里一直在内疚,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六哥,他也知道要他死的那个人,一定不会让他活下去,一次不成,还有二次,漆贵君虽然傲气,但他不是笨蛋。” 步青澜对凤墨涵解释着,神色间满是疲惫,她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想来是刚刚到京城,也不知这一路上是如何地急赶的,心头有些懊悔。步青澜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自己没有听理由就生他的气,枉顾了他的信任,仔细想想,他这样做亦是在保护她,自己才刚取得宫中的一点信任,如有半点差池,害的可不止自己一个。何况依他所说,想想当时的场景,凤墨涵很快就明白了,他是从漆贵君房里出来的,在两个内侍和她之前,漆贵君和他单独相处过。 “你刚到京城?这一路上很辛苦吧,你的伤好全了没有?”她放缓了语气,轻声问道,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那清瘦的脸,离京之前两人玩笑,那颊上还掐得起一团肉来,现下面皮却是紧紧地贴在脸上,不复之前的丰腴。 步青澜的手盖在她的手上,及时地阻止了手掌的撤退,任它贴在自己的脸上,炯炯有神的眼看着她,唇角勾起:“有小寅的妙手回春,怎么可能会有事!只不过前方战事吃紧,军粮接应不上,与将士们一道饿过几天,后来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马不停蹄地赶来。路上收到父亲的信,所以宫中发生的事,我也略知一二,这一路急赶,就是怕漆贵君在我回京之前出事,父亲说,漆贵君传递了消息给他,让我一来就先寻机见他一面。” “那么,漆贵君一直是在装疯了?他有什么话要对你说呢?不会是要你为他报仇吧?”凤墨涵问道。 步青澜摇了摇头:“都是些宫里的事,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所以有人不容他活下去,你知道了也无用,我自会处理。” 凤墨涵听了,也不再多问,宫里的事她确实不想插手,也插不进手。 “原来是步贵君召你回来的?可惜晚了一步,他们都不在了。”她轻轻叹了口气。 “即使我早来,结局也是一样,凭我之力,救不了他们,不过漆贵君既然信任我,等有了时机,我会为他和六哥报仇。”步青澜坚定地说道。 “我原本以为你是为了你父亲的生辰,特意赶回来的,现在看来这不是唯一的理由。” “确实,以上两样都不是我回来的理由。”步青澜伸手过来,连那一只也一并拉了过去,轻轻握在掌心,含着一丝莫测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凤墨涵微带诧异地问道:“怎么了,不是为这个赶回来的,难道还有比这更要紧的事?” 她在京中,并没有听到什么大事发生,想不通除了步贵君的生辰和六皇子的死,还有什么理由能令步青澜丢下凤元恩和将士们,这么急急地赶回来。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当然不是,父亲一向深明大义,又怎么会为一己之私,让我放弃边关将士,放弃四姐不顾?小寅,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回来,是因为你!你在拓州就知道了与六哥的婚事,为何瞒着我不说?你走后的第二天我就冒着风雪去了雪域,若不是后来雪停了开道,消息传到军中,我尚被蒙在鼓里。” 他的神色透着少有的正经,盯着凤墨涵的眼中燃烧着一种她不曾见过的光芒,有些令人心慌,她抽了抽手,反被他握得更紧。 “你先放开我,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吧。”她说道。 “就在这里说,父亲说你如今是个大忙人了,只怕离开这里,我就很难再见到你了。”步青澜坚持道。 “你父亲都知道不为一己之私而扯你的后腿,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小事,没有必要给你讲。”凤墨涵说道。 “你认为这是小事吗?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一切,你是不是真的会遵从圣旨,娶了六哥?”步青澜追问道。 凤墨涵点了点头:“圣命不可违,如果那是皇上的旨意,任何人都必须遵从,不是吗?” “你不是说,谁也不会娶,不想连累别人吗?”步青澜问道,“六哥确实是个温良的男子,你莫非对他动心了?” “现在提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他已经死了!”凤墨涵说道。 知道了六皇子的死是因为宫中之争,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份问题,她的负罪感没了,可还是为他感到遗憾,以前看过的宫廷剧看来并没有骗人,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本应该远离宫廷,现在却不得不和宫廷走得越来越近,这让她平添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对未来充满了担忧,也许这就是她死亡的前奏,每每对镜自照时,她感到自己离水晶棺中那人的年龄在近了,也许就是个三五年的时间。 “他即使活着,你也不能娶他!”步青澜斩钉截铁地说道。 凤墨涵想,难道他知道了什么?步贵君再得宠,以月皇的性格,也不会将她的身世告诉他,这关系到她的颜面,她的威信,她向来站在道义礼教的前端,用那欺骗着世人的面孔倡导着天下仁义,又怎么会让人知道自己有这样一桩丑闻呢? “为什么不能?”她信口问道,想要听听步青澜的原因。 “小寅,到了今日,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么?你答应过我,会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你说过今生不会娶别人,所以我早就把心交给了你,这天下,除了我,你谁也不能娶!”他说完,紧抿着唇,倔强地盯着她。 盛宴之处焰火升起,随着一声呼哨,绚烂的火花升空而起,在空中炸了开来,映得半边天空透亮如昼。 凤墨涵回头看了看冲天的烟火,像是没有听到步青澜的话,轻声说道:“啊,宴席开始了,我该过去了,我这么长时间不回去,娘和哥哥该等得着急了!” 步青澜眼中的神彩像那花火,亮了一亮,随即很快暗了下来,他咬了咬牙,握住凤墨涵挣脱的手,将她禁锢在胸前:“小寅,不要装了,你要我说第二遍吗?如果你还没听明白,我不介意再重复,直到你听懂为止。” “你何必如此,咱们一直维持这样的关系,不好么?你是我最好的、最信任的朋友!”凤墨涵知道装不下去,仰头看着他,就着天边的亮光,看到他眼里布满了血丝,心中一时软了下来,没有挣扎,平心静气地对他说道。 “我对你的感情,从开始就不是朋友,再次见到你我就明白了,为什么我会心心念念地想找到你。你知不知道,我偷偷回去过雾山,可是雾山那么大,有那么多的房子,我不知道你到底住在哪一间,我一家一家地找,找遍了都没有你,我以为与你的相识不过是一场梦,四姐那时还取笑过我,说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地惊喜,尤其是知道你是女儿身时,表面上我怪你没有告诉我,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我在梦中的祈祷被上苍听见了,所以让你以女儿身,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 “不要说了!放开我,我就当一切都没有听过,我们还是朋友,否则从明天起,你我就形同陌路,连朋友也没法做!”凤墨涵打断了他。 步青澜热切的眸子带着一丝惊讶,看到突然出现在她眼中的冷意,缓缓地松开了手:“你就……这么讨厌我!因为谁?荣慕枫吗?” 凤墨涵不敢抬头,怕看到他脸上的伤心,她闭了一下眼,摇了摇头:“我一直把你当兄弟,你若是还珍惜这份感情,就什么也别说,这事和别人无关,我还是当初那句话,我谁也不会娶,当然也包括你。” 甩甩衣袖,凤墨涵转身离去。莫说她现在的身份是皇帝的私生女,和步青澜名义上算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就算是这些都不存在,她也不可能答应他。他以为她的伤势已经好了,却不知道她暗藏在心的秘密,她只是一缕闯入异世的孤魂,那水晶棺中的尸体一直提醒着她,时日无多,她的未来一片黑暗,她明显地预计到了结局,却不知道还要经历怎样的过程,她不要让步青澜也牵涉进来。这一次,就算他说她懦弱也好,她决意如此。 身后的步青澜握紧了拳头,长时间的劳累都没有击垮他,凤墨涵的几句话,却将他打入了冰窖,他慢慢地跌坐在地上,使了使力,竟然爬不起来,为着那一股想见她的心撑到了京城,马都跑死了几匹,六哥死了,她的婚姻不再,可她还是拒绝了他! 步青澜干脆躺在廊下的石阶上,偏了头看着盛放着焰火的、光怪陆离的天空。石阶的凉意沁入身心,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闷闷不乐地坐了半晌,等体力恢复了些,他忽然一跃而起,脸上显出了笑容。他想到了,也许今日说的不是时候,太突然了些,所以凤墨涵不能接受,没关系,她不是说,他们还可以做朋友吗,那就继续做朋友,他步青澜,没有这么轻易放弃! 凤墨涵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宴席,走到半路便碰到了出来找她的凤楚辛,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些小鬼,见她一直不见回来,很是担心。 “涵儿,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吃坏了肚子,多耽搁了一些时辰。”她说道。 凤楚辛过来握了握她的手,入手冰凉,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别过去了,莫不是旧疾发了?我去对娘说一声,带你回家吧。” 凤墨涵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她现在心情不好,若是呆下去,恐怖一会儿皇太君还得让她说笑话,她不想应付这些人,只想好好休息。 凤楚辛走了过去,对着静亲王耳语了几句,回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中,用大氅裹住,抱了起来。 她看到静亲王走到皇帝身前,指了指她所在的方向,皇帝点了点头,步贵君和皇元君的眼光同时向她看过来,隔得太远,看不清那些人脸上的表情。 皇子公主席上坐满了人,她离席时还未到的如今全到齐了,她原先坐的位置上多了一个身穿淡黄衣衫的女子,正低头与一个小女孩儿说话,看衣饰仿佛正是刚死了父亲的十三公主,其他小公主小皇子们围在黄衣女子身边,兴高采烈。听说二公主是皇室女子中长相最美,人也最为聪明的一个,不过性情淡泊,不喜名利,在公主中人缘最是好,想必就是她了。 凤墨涵盯着十三公主,想到刚死的漆贵君,心头黯然。她看到黄衣女子注意到了众人的动静,抬头向这边看过来,不过凤楚辛抱着她转过了回廊,两人也不曾打上照面。 走不多远遇到沈轻飞带了一队侍卫亲自巡视,见到凤楚辛,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侧身让过。凤墨涵虽出入宫中几次,却都是由太君身边的内侍引了进来,并不曾和沈轻飞碰到过,这时候她半边脸埋在凤楚辛怀中,与沈轻飞擦身而过,沈轻飞根本不知道她就是他的阿丑兄弟。 沈轻飞看着凤楚辛走出很远,转身问身边的侍卫:“刚才静亲王府大世子抱着的那位,有谁知道是什么人?” “回大人,是静亲王府的六郡主,大世子的亲妹妹,最近最得皇太君宠的就是她了,本来六皇子就是许给了她,可惜暗中传言这位郡主克夫,还没过门呢就陨了。”一个侍卫上前,附在沈轻飞耳边说道。 “休得胡说!仔细你的嘴,贵人们的舌头,岂是你等嚼得的。”沈轻飞轻斥道。 “是,大人教训的是,小的鲁莽了。”侍卫一脸惶恐地退了下去。 沈轻飞挥了挥手,领着众人继续巡察,今日步贵君做生,宫中尽是烛火,人员也杂,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他想到刚才看见的半张脸,心头浮起一丝疑惑,不觉摇了摇头,低声喃喃念道:“真像!” 不多时身旁又走过一名盛装少女,那是上月刚成年的八公主,侍卫们齐齐行礼,八公主点头笑了笑,从沈轻飞旁边缓缓而过。沈轻飞看着她的背影,不觉又想起了心上人。 他暗自笑了笑,为了步贵君的生辰,连着几日没有休息好了,等过了今晚,明日那些伶人出宫,他就可以回府休息了。管家日前告诉他,那人终于决定来京了,或许是因为自己太过想念她,想念到入了魔,才会把六郡主的侧脸,八公主的背影,都看成了是她。 神秘的老安 第二日是个好天气,一大早太阳就高高升起,满地的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晃眼的白光,树上与廊下悬挂的冰柱开始融化,偶尔又掉下几块来,惊得院里的鸟雀扑棱棱飞起。含元殿的两侧各立着一排神情肃然的侍卫,活像一个个木偶,瞪着空洞麻木的眼看向前方,站得笔直,一动不动,有只鸟儿甚至慌不择路,飞落在某个侍卫的头盔上,溜圆的眼惊惶地看了看四周,不见有异,这才啾啾地唱着歌儿,扇着翅膀飞上了枝头。 今日是朝元节,是月国最大的节日之一,每到此节,朝中必放假五日,各家各户都要到庙里上香,朝拜神灵,求得来年风调雨顺,家宅家宁。步贵君的生辰恰好是节前一天,月皇借此机会,君臣同乐,尽情欢乐,宴席直到凌晨才散去。或许是兴奋过头了,她没有丝毫睡意,散席后就来到含元殿,拿着前一日还未批完的奏章,细细批阅。 一个身着褐色衣袍的老妇缓缓走过来,腰有些佝偻,时不时咳嗽几声,廊下挺立的侍卫一见她,低垂了眼帘,站得更直了。 “皇上,老奴安如愿求见!”她停在紧闭的门前,眯起双眼,说完这句话,又是一阵狂乱的咳嗽,夹着肺部的喘息声,活像是一个漏了气的破风箱。 “进来吧!”门内传来月皇冷清的声音,安如愿弓着背,推开了门,阳光随着她一道进入大殿,一阵风灌了进来,吹得她宽大的衣摆向前卷起,显得其人更加地瘦小。 安如愿是月皇的贴身侍卫,从月皇出生起就被先皇指派在身边保护她,跟了她将近五十年,她已经老了,可是月皇对她信任有加,一直留在她身边。她关上了门,将那片初起的阳光挡在了门外,大殿四周的光线稍稍暗了一些,只有月皇面前的案上,因为对着天窗,外间的光线泄入,比别处亮堂了许多。 “和顺宫的漆贵君昨儿夜里发疯,撞到了墙上,没了,元君派凤仪宫的内侍总管赵德福来请示皇上,看这丧礼要如何办。”安如愿低垂着头回禀道,难道完整地说完,其间没有咳嗽一声。 “以往是怎么办的,就按惯例办,元君连这点都不明白了么?”月皇手中的朱批顿了一顿,波澜不惊地说道,仿佛她早已预料到了漆贵君的死,竟然毫不惊讶。 “那老奴就如此回了赵德福,也好让漆贵君早些入土为安。”安如愿说道。 “明贤,你去回了他便是,安如愿你留下,仔细给朕说说,昨晚是怎么回事?”月皇说道。 内侍郭明贤领命走了出去,整个大殿里就只剩了月皇与安如愿两人。安如愿抬起头,恭恭敬敬地站在了月皇身边,原本混浊的双眼里一道寒芒闪过,像是变了个人。 “皇上,老奴检查过了,元君派人送去的饭食里并无异常,据送饭的内侍说,他们送饭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儿一早过去,才发现屋里一片狼藉,漆贵君倒在地上,已经气绝多时……咳,咳咳咳……”想是话说得多了,安如愿又咳嗽了几声,却不如先前厉害。 “你这老毛病还是没好么,朕赐你的药,你可有按时服用?”月皇关切地看了她一眼,神色间满是关切。 “多谢皇上垂怜,老奴这老毛病拖得久,皇上赏的虽是好药,却也难解沉疴,服是服了,起效却是不大,浪费了皇上一片苦心。” “有效果就好,你就接着服吧,需要什么药只管到太医院拿,就说是朕说的,没人敢拦你。” “多谢皇上!” 安如愿要跪下谢恩,被月皇拦住:“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就像是我的手足一般,以后在人后,这些俗礼就免了,朕还希望你养好病,好好为朕办事呢!” 安如愿道:“皇上是主子,老奴是奴才,礼不可废,老奴这把身子还挺得住!”她一边说,一边跪下磕了个头,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我能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你了!”月皇叹息了一声,亲手扶她起来,将桌上郭明贤为她沏的茶递了过去,“这杯茶赏你喝了吧,润润喉,仔细对朕说说昨日之事,你昨儿夜里不是也过去和顺宫了吗?怎么回话一口一个听说,敢情不是你自个儿见的?你这老奴才又到哪里去了?” 安如愿笑了笑,皱纹顺着嘴角一层层地铺了开来,像是一朵将枯的菊花:“皇上英明!老奴做什么都瞒不过您。昨夜老奴遵了皇上的话,本来想早些歇着,不过左眼皮老是跳,睡不着,老奴觉得不踏实,生怕有宵小之徒扰了皇上的雅兴,坏了步贵君的生辰宴,便带了张屏儿、袁月儿两个奴才在宫中巡了一遍,走了几处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来快到冷宫时,老奴觉得有丝不对劲,便让张屏儿和袁月儿两个先去休息,独自一人过去,果然在靠近冷宫一处废弃的偏殿前,发现了两个人影……” 安如愿将昨晚看到的情形清清楚楚地道了出来,月皇安 半生(女尊)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18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18部分阅读 静地听着,听她说看到的是七皇子和静亲王府的六郡主,脸上竟然浮起一丝微笑:“哦,是澜儿回来了吗?他对六郡主倒是看重得很呢!” “是啊,听那口气,七皇子回来就是为了阻止他们的婚事,他少时在雾山静慈大师门下疗毒时,就与当时在那里养伤的六郡主相识了,老奴较为奇怪的是,这一点居然当时跟着他的侍卫从来不曾报过,怪不得六郡主一进京,四公主与她就有了交情,看来缘由也是在此。” “澜儿的性子很像朕,只可惜他却是个男儿身!朕的儿子想要摆脱几个侍卫,又岂是难事,安如愿,你也有失算的时候,当时小瞧了他是个孩子吧,哈哈哈!”月皇听他如此说,竟然心情大好,将步青澜夸了一通。 “皇上,您说六郡主拒绝了他,莫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月皇摇了摇头:“说不准,我原想她父亲瞒着她,如果她知道了,对她来说不一定是幸事,不过这孩子从小就聪明过人,没准已经猜到了,人心……实难测啊!” “皇上,若是六郡主不知,我看七皇子没有罢手的意思,这将来要是……”安如愿犹豫着说。 “放心吧,朕自有主张!”月皇说道,“你观察了这么久,照你看来,六郡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奴觉得,六郡主实是个大智若愚的人,她看起来处处忍让,什么也不争,这反倒让静亲王觉得对她有了愧疚,便也格外地对她好,老奴去探过她所居的院落,也不知是如何布置的,没有下人随时添炭加火,却温暖如春,不比皇上的寝宫逊色,权势上静亲王觉得亏欠了她,在金银上便格外地慷慨。依老奴所见,她还是会武之人!” “会武?”月皇有一丝惊诧,“她那手不是早废了么?” “皇上莫忘了,六郡主还是一个能忍之人,当年她筋骨俱断,梦绮为了治好她,打断了又接,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小小年纪,她竟忍了下来,对生存意志如此强烈的人来说,如果手真的废了,只要活命也是能忍得的,但是反过来说,为了活命,也能忍住一切能使她露出破绽的事。她与七皇子感情应该很好,在他面前,她忘了掩饰,却不知道老奴躲在附近看得一清二楚,那只手平日藏在袖中,谁都以为是残了,羞于让人见到,老奴昨日见了,好好儿的不说,骨节刚劲有力,七皇子的武功您是知道的,他是老奴亲自教授出来的,在江湖上排名可在十人之内,却轻轻松松被她甩了开来,而且她行走之间脚步轻缓,看来也是具有上乘的轻功。” 安如愿回忆着昨日的情形,对自己的说法给予了肯定。 “为了她的身体能够早日恢复,莫非梦绮传了她武功?”月皇喃喃自语道。 安如愿点了点头:“老奴也以为可能如此,只是没想到七皇子口见如此紧,竟然从不曾听他说过之前认识六郡主,这倒有些奇怪。” 月皇的眸子沉了沉:“且不说他们,漆贵君是如何死的,你可有线索?” “看起来确实是发疯而死,老奴查过了,门窗一切安好,外人只有从大门进入,而那锁只有送饭的内侍手中才有,已经将那两个最后见漆贵君的内侍关了起来,等着皇上审问。” 月皇点了点头:“朕就着你去审吧,将结果报来就是,若真是他发了疯自杀的,就别冤枉了那两人;若不是……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皇上!老奴告退!” 安如愿弯腰出门来,拉开大殿门的一刹那,铺天盖地的阳光倾泄而来,照在她的脸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凤墨涵不知自己与步青澜的一番谈话,已落入了一个叫安如愿的老侍卫眼里,庆幸的是安如愿只听到了后半段,不知晓二人前半段的谈话内容。 步青澜的告白出乎她的意料,回来后仔细想想,却又似乎在情理之中,童年时两人初识,步青澜把她当成了同性,她则将他当成了孩子,两人相处间并无拘束,后来再遇到,虽然长大了,可是儿时的情份却没有变,因为步青澜的性子很对她的味口,她也没有多想,但毕竟男女有别,却给了他误解。到底以后两个人是不是要少来往以避嫌呢?凤墨涵想到也许因些会失去一个好朋友,不禁有些黯然。 凤楚辛察觉到了妹妹的不快,叫上了翠竹苑和夏荷院的全部人,准备去京郊的寺庙上香祈福,顺便也让妹妹散散心。 “是去雾山的寺庙吗?”凤墨涵问他。离开了雾山几个月了,还挺想念那个地方。 “雾山稍微远了些,来回就是六十多里路,寺庙又建在山上,一上一下又要花去几个时辰,却了恐怕当日回不来,京郊附近有个大明寺,咱们就去那里吧。”凤楚辛说。 听说不是去雾山,凤墨涵没了兴致:“我不想去。” 凤楚辛对外甥女使了个眼角,落儿凑了过来,拉着凤墨涵的手摇来摇去:“去嘛,六姨,你说过给我买糖人儿的!” “落儿乖,大舅舅带你去可好?六姨改天再带你去。” “你不去,我也不去了!”凤楚辛淡淡地说道。 “六姨,你若不去,大舅舅就不去了,颖叔叔他们也说不去了,你说过我好好念书,我娘在天上会看到,今天是朝元节,神仙会下凡来,爹爹说今日到庙里上香,神仙会将我说的话带给娘知道,我要告诉娘,六姨对我很好,我很听话,每天都好好学习功课……” 凤墨涵一向喜欢落儿,很是心疼这个没了娘的孩子,见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期盼地看着她,不由得心软了,无奈地点了点头。 凤楚辛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将手一挥,说道:“走了走了,涵儿答应了。” 凤墨涵转头一看,爹爹、云侧君、江萧颖等人全走了出来,提着一应物事,显然早就准备好了,只等她一句话,她有些感动,眼前的这些人,是真真正正地把她当成了亲人,如果她真的不去,想来他们也就真的不去了。 她笑了起来,大声说道:“今日我不和爹爹坐车,我要骑马!”反正上一回追凤楚辛,她已经显示了良好的骑术,没想到换了个身体,过往的技艺却是一点也没有生疏。 “我也要骑马!”落儿兴高采烈地说道。 “小家伙儿,你会骑么?”凤楚辛捏了捏落儿的鼻子。 “六姨六姨,你带我,等我长大些,你教我骑。”落儿嚷道。 “好!”凤墨涵抱着落儿,上到赵克贞牵来的那匹大黑马上,一路领先出了亲王府。 快到门口的时候碰到了凤金安携了林青儿,看样子也是准备去寺庙还愿祈福,林青儿嫁过来几个月了,并没有喜讯传出,急坏了童正君,今日趁着日子好,赶着让这对小夫妻出门上香,保佑他们早日为静亲王府开枝散叶。 林青儿看到骑在马上的凤墨涵笑逐颜开,心中不知怎地就是看不顺眼,他拉了拉凤金安的衣袖,嘟着嘴说道:“这不是你的坐骑吗?怎的给她骑了去,我也要骑马,你去要回来。” “青儿,咱们不是说好了坐车么,都是府里的马匹,自家姐妹,谁骑还不是一样,你别多事。”凤金安温和地笑着,还对凤墨涵打了个招呼:“六妹妹,你们也要出门啊,落儿,骑马好不好玩?” 落儿小声地叫了声三姨,靠在凤墨涵怀里不啃声了。林青儿见凤金安不仅不听他的,还对凤墨涵客客气气,心头不快,提高了嗓门说道:“这是世女的马,世女马上就要骑它出门,是哪个瞎眼的给牵了出来?” 后头的赵克贞远远地听到,飞快地跑了过来,正要赔礼,却被凤墨涵一个眼神拦住了。他从未见过凤墨涵发怒的样子,只一眼却不敢再说话,那眼神很冷,冷得让人发悚! “我牵的,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瞎了?”她带着笑问道,手中的马鞭一晃一晃地摇着。 林青儿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无言可对,凤金安过来打圆场:“谁骑不是一样,我今儿也不骑马,六妹妹你快走吧。” “如此多谢三姐了!”凤墨涵对凤金安笑了笑,也不看林青儿,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她与林青儿的怨是从他进门那天就结下了,林青儿估计是忘不了那一巴掌之仇,总想着如何地报复凤墨涵,平时里见不着她也就懒得理这种小人,不过对他在背后散布的那些对他们兄妹不利的言论,凤墨涵可是一点儿也没少听到。 “哼,狗仗人势,自以为得了皇太君几句夸奖就了不得了,左右不过这府里一个下等奴才养的!”林青儿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小声到他旁边的凤金安也没有听清,可是很不幸凤墨涵的耳力很好,她听到了。 “有胆你再说一遍!”凤墨涵回转马头,冷冷地说道。 刚才她是给凤金安面子,所以才不与他计较,没想到小人还真是小人,你越是不理他,他越是得志。在凤墨涵心中,齐思洛是天人样的人物,容不得任何人亵渎。 梅林里的二公主 凤墨涵的眼神让林青儿不寒而栗,几次交锋,甚至在背后说尽坏话,凤墨涵皆未曾出头,他一向以为这个六郡主温和可欺,此刻却渐觉不对,这个外表孱弱、貌似温柔的女子,身上似乎暗藏了一种不可知的力量。 从当初凤墨涵拒绝了林家的亲事,林青儿对她就始终耿耿于怀,一个不受宠的废人,他不嫌弃就好了,居然还反过来嫌弃他! 未出嫁前,他曾经很是仰慕凤金安,可惜她太风流,满京的世家男儿,少有人不被她折服的,林青儿在她眼中,还排不上名,尤其他听家中的长辈说,皇太君有意将无尘公子指给凤金安,更是前途无望,所以当知道家里要将他许配给凤墨涵后,就在别人的帮助下想了个主意,灌醉凤金安,制造了与她有染的假像,要凤金安对他负责。 后来见到凤墨涵,他虽然诧异于她的俊美,却不足以动摇他的决心,他向长辈陈述了利害,说明了嫁给凤金安的利害关系,加上家中的太君宠他,顺利地得到了退亲的允诺,可是凤墨涵竟然抢先一步提了出来,这就让他不乐意了,是他不想嫁她,却成了她不要他,心高气傲的他面子上过不去,心中便恨上了凤墨涵,处处看她不顺眼,两人偏偏冤家路窄,他出嫁当天就上演了一幕妹打姐夫的戏,令林青儿再次受挫,最让他不甘的是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没有人为他出头,他以为不受宠的六郡主,在静亲王府竟然有着一种特殊的地位,就连童正君也不敢与翠竹苑的这父子三人正面对敌。 今日他只顾一时口舌之快,又惹怒了凤墨涵,虽然能够惹怒她让他很是快意,可是看到她眼中的寒光,林青儿害怕了,他没敢原封不动地再说一遍,可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退缩,仰起头,他强自镇静,说道:“我说你不懂规矩,怎么了?我是你姐夫,你这么对我说话,是什么态度?” “姐夫?”凤墨涵转头看了凤金安一眼,忽然笑了笑,“三姐你就是这么教夫郎的?原来他还知道什么叫做规矩啊,我记得初入府时我就教过他了,看这记性,估计又忘了!要不要我再教一遍?” 凤金安皱头眉,显然预料到了凤墨涵话语中的怒气:“六妹妹,青儿终究是你的姐夫,别太过份了!” 远处的凤楚辛看见了这边的动静,让江萧颖带着其他人从另一道门出去,自己则走过来,沉默着站立在一旁,视线落在凤墨涵身上,眼里没有其他人。 凤墨涵也不知怎的,平日里都忍过去了,今日却是不依不饶,她手中的鞭子毫无预警地挥出,一鞭打在林青儿的背上,林青儿闷哼了一声,背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居然三姐让我别太过份,那么就不打脸了!”凤墨涵冷冷地说道。 “你……”凤金安气愤出声,手指着她,“凤墨涵,你别欺人太甚,我怜你从小受苦,处处忍让于你……” “得了吧,收起你那假惺惺的一套,还不知是谁让谁呢,我父亲让出了正君的位置,我让出了世女的位置,”指了指林青儿,她说道,“连这个男人我也让给了你,还嫌不够吗?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以后交待你的人,说话小心点,再惹怒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我不会再让你!” 说完她一夹马腹,奔出了大门,凤楚辛含笑着瞥了呆若木鸡的凤金安一眼,和赵克贞一前一后追了过去。 “青儿,你要不要紧?”凤金安看着痛得脸色发白的林青儿,心中不忍,凤墨涵那一鞭,将他的衣衫都打破了,那么厚的衣衫,一层叠一层的,可见凤墨涵用了多大的力,林青儿背后白皙的肌肤上,一抹红痕触目惊心,渗出了血。 林青儿自小受宠,何时受过这种苦楚,一时忍不住,扑到凤金安怀中大哭:“妻主要为我做主啊!” 凤金安心疼地安抚着他,看着凤墨涵离去的背影,眸子骤然变冷。今日的出行是不成了,她吩咐下人将搬上车的东西又卸了下来,扶着林青儿去了内堂。 正在喝茶的童正君早就得到了消息,他半倚在椅背上,面前摆着个精致的炭炉,里面火烧得旺旺的,却还是不如翠竹苑暖和。下人见他脸色不是太好,做事更加小心翼翼,越是小心越容易出错,一个侍儿按吩咐又提了一笼火盆来,因为紧张,绊在了门槛上跌了一跤,火盆滚了几滚,里面的炭火漏了出来,地上一片狼藉。 “没出息的小厮,给我带下去,打他几板子,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童正君没好气地说道。 他身旁长得一脸狐媚,颇有些女相的男子,是静亲王的侍宠白展翔,他立马让人将那做错事的小厮给拖了出去,随即笑着凑到童正君面前:“您别生气了,其实六郡主这一生事,未尝不是好事,我看世女对林青儿甚为宠爱,这下子还真是怒了,听说脸色当场就变了。” “唉!你说我怎么就处处不如那个男人,连生的女儿也如此窝囊,我早就对金安说过,那凤墨涵不是个省油的灯,可她就是不听,还老跟我对着干,这下她可知道谁才是为她好了!”童正君咬着牙说道。 “这一次,我想世女不会违背您的意思了。”白展翔笑道,“凤墨涵不识好歹,她也太嚣张,轻易给自己树了敌人,我看世女娶林青儿,还真是娶对了呢。” “可惜就是老不见动静,若是早些生个女儿,我也心安了。” “这种事急不得,要不……再给世女纳几个侍宠?” 童正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也使得,关键是荣家的公子,早些将这一位迎进门,咱们就可高枕无忧了,荣雁行现在很是得皇上宠,咱们得抓牢了这一头,可不能再有什么变故。不如我再进宫一趟,让宣华贵君多在皇太君面前吹吹风,早些促成这门婚事。” 童家的几个后辈如今都不怎么出息,童四小姐聪明些,却不务正业,调戏凤墨涵身边的江萧颖时有人出头,一刀给杀了,京兆君查了半天也查不出个头绪,若不是凤楚辛当日在府中未出去,童正君几乎要怀疑是他干的。虽然没个证据,可是他总觉得和他们兄妹脱不了干系,这下对他们的恨更多了一层。 凤墨涵甩了林青儿一鞭,心情很轻松,与家人汇合后,向着京郊的普方寺而去,落儿坐在她的前面,小手紧紧地揪着她的腰带,林青儿常常给她爹爹难堪,她很讨厌那个人,可是爹爹教她凡事要忍让,对人要谦和,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心中恨那人是不对的,从来不敢说给爹爹听,可是六姨显然也不喜欢,还打了他一鞭,她暗自开心。 温暖的太阳挂在天上,沿途树上的雪融化了,冰棱不时掉到地上,啪啪作响,地上的积雪早就溶成了水,向着倾斜的地面流淌,最后渗进泥地里,归入大地的怀抱。 地上泥泞,所以行人不是骑马就是坐车,少有步行的,可见京中富裕人家着实不少。很快到了普方寺,大家在神案前进献了香火,被寺中姑子引到偏殿歇息,云侧君给了不少香烛钱,准备给乐郡主做一场法事。 凤墨涵带了落儿到后院玩耍,后院是一片梅林,蜡梅朵朵开,放眼望去一片融融的黄,和着丝丝沁人心脾的清香,令凤墨涵心情舒畅,可惜梅林却有院墙围着,不得门而入。 凤墨涵拉过一位过路的姑子问道:“请问师太,这梅林要从何而入?” 年轻的姑子打量了她几眼,含笑说道:“施主想必是第一次来,这片梅林并不是我寺的,对面是当朝二公主的封地,这梅林也是她的。” 二公主凤金麟?正好是凤墨涵没有见过的那位,传说中的月国第一美女!她抬眼看了看那片梅林,恍然记得昨日席上那抹淡黄的身影,就是她了吧,看来她很喜欢黄|色。 “可惜过不去,那花儿真漂亮,前些日子颖叔叔送了爹爹一个胆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花来插,配这梅花正好,想必爹爹也会喜欢。”落儿遗憾地说道。 “落儿很想要么?”凤墨涵问她。 落儿点了点头。她站立着思索了片刻,二公主是个雅人,性子也最是温和,想必不会怪她不问自取吧。她抱起落儿,转到僻静处,像一只翩翩蝴蝶飞过了围墙。落儿惊喜地看着她,凤墨涵微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乖乖地闭上了嘴。 “咱们动作快些,不要让人发现了。”凤墨涵悄声说道,还对落儿眨了眨眼。 一向被拘在府中学习的落儿何尝玩过这么刺激的事,兴奋得小脸通红,摘花的指尖都在颤抖。凤墨涵见她掰不下来,伸手过去帮忙,很快就捧了一大捧。 “够了吗?”她问道。 “六姨,够了,咱们快些回去吧。”落儿说道。 凤墨涵再次抱起她飞跃过墙头,落地时听到了梅林中琴声骤起,正是她所熟悉的那首曲子,不由得愣了愣。 “落儿你先回去,把花儿交给你爹爹,六姨一会儿就来。”凤墨涵吩咐道。 落儿喜滋滋地走了,她站着听了半晌,琴声中似有哀怨之意,却不似荣慕枫所奏的那么浓烈。这曲子竟然走红了么!不过也怪不得,经了无尘公子之手,想不红也难。 凤墨涵起了心思,她想看看操琴之人是何许人,这世上怎的有这么多有情而不得之人。她一袭白衣,这梅树上的雪还未完全融化,梅林很密,远远地看来其实也看不大准,更何况其中间杂着造型奇特的假山怪石,很好藏身,如果给人遇见了,最多说是太喜欢梅花以至于误闯了,说出身份来,想必都是亲戚,以二公主的为人也不会为难她。 琴声断断续续,想来这奏琴的人是初学这首曲子,她循着琴声而去,在梅林尽头看到了一座凉亭,亭中人半边脸向着她,一身的黄|色,和梅花一样娇艳,她正专注地拨着琴弦,眼神不曾移动分毫。 不用问,那人定是二公主,虽只是半张侧脸,也令凤墨涵惊艳不已,月国真是地杰人灵,男的潇洒,女的俊俏,几乎国中无丑人。她这么专注地学着这首曲子,莫非是对荣慕枫有意?那也怪不得她伤心了,荣慕枫是许给了凤金安的,无尘公子是第一美男,二公主是第一美女,两人最是相配,也不知道皇太君哪根筋被崴到了,这样好的良配居然没看到,把无尘公子指给了凤金安。 小道上有个丫头引了客人过来,凤墨涵将自己隐身在山石后,只露出半边脑袋,偷看着远处的情形。小道上过来的人越来越近了,一袭艳红的衣裳,袖幅宽大,行走时姿态翩然,凤墨涵的呼吸几乎要停滞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脸,今天他没有蒙面纱。 凤墨涵一直以为红卿藏在面纱下的脸一定惊世骇俗,可是没想到会这样一种状况。他的五官生得很美,眼睛如黑宝石般,鼻梁挺直,唇似玉脂,肤色是细腻的白,在阳光下泛着玉一般的光泽,如果伸手去触,想必也会如玉一般的温暖吧。可是这样美丽的一张脸,却有一条刀痕从左边眼下一点,越过鼻梁,一直拉到了右颊上,就像是一幅最精美的画,给人从中间撕成了两半,细看每一笔触都落笔精妙,很有美感,拼到一起却因为修补不了那处裂痕,破坏了整体的协调。 凤墨涵屏住了呼吸,心中掠过一丝痛惜,原来只道红卿狂傲,何曾想到他却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不知是何人在那完美的面容上划了一刀,太狠了!怪不得他要蒙面而出,他与二公主定然交情非浅,否则也不会素面相见。 “你来了!”二公主缓缓转过身,那是一张明媚动人的脸,她温柔地说道:“这曲子,我老是弹不好,你来教我吧。” 原来是红卿教她的!凤墨涵愣了愣,莫非她喜欢的是红卿? 红卿微微一笑,那张破败的脸有些让人惨不忍睹。二公主叹了口气:“你还是把面纱戴上吧,挺好的一个人儿……我看着闹心!” 红卿也不多说,淡然地接过侍从递来的面纱,覆在了脸上,马上恢复成了那个名动京华的醉意居头牌。他站到二公主身后,微微弯腰,听她弹奏,偶尔指点几句。两人一黄一红,一个淡雅,一个热情,如果不是那张脸,看起来是一幅很美的画。 凤墨涵看了片刻,静静地退出了梅林。 再见水晶棺 凤墨涵回到寺中,父亲有些嗔怪地对她说:“你跑到哪儿去了,快些过来,也来给你大姐带几句话。” 她仔细一看,原来所有人都聚拢在一块儿,给已亡的乐郡主折着元宝,落儿正在父亲的注视下拿着笔,将想对母亲说的话一字一句地写在纸上,写好了封在金灿灿的箔纸内,递到父亲手中,大姐夫轻巧地折了几下,就成了个明晃晃的元宝。云侧君与大姐夫见她进来,冲她微笑着点了点头,那笑容有些牵强,难掩哀戚之色。 气氛有些沉重,凤墨涵走到父亲身边,接过他递来的笔,默然许久,才缓缓落下,在纸上写了起来,她写的是些零散的句子,没个章法,无外乎薄命如斯,断魂安在之类的。乐郡主因是长姐,常伴在静亲王身边,很早就出仕了,与她见面甚少,所以并没有多少感情,看到她有夫君有孩子,死了还有这么多人对她念念不忘,凤墨涵不禁想到了自己身上,起了伤己之心。 如若他日自己死了,会有多少人为她伤心呢?视线扫过父亲、哥哥,脑中想到了静亲王,不期然地,也想到了步青澜。她看了看眼睛红红,强忍着悲伤的大姐夫,将他的影像与步青澜的重叠在了一起,闭了一下眼,她在心中苦笑,如果真死了,她倒宁愿没人记得,不想看到别人为她伤心,因为她尝过伤心的滋味,活着的人,其实比死了的人痛苦。 神殿里一切准备就绪,云侧君领着女婿孙儿,也就是乐郡主的两位夫郎和各自的孩子,跪坐在神像之下,拜了几拜,恭敬地坐在一侧,四周是响起一片诵经之声。江萧颖和赵克贞、李悦文曾经也是乐郡主的人,死者最大,就算是有什么恩怨如今也消散了,何况乐郡主生前待他们都是不错的,所以也陪在一旁,烧元宝的事就落在了他们三人身上。 齐思洛带着儿女给乐郡主上了香,退了出来,说道:“这一场法事做下来,要花上几个时辰,我要过去与慧安师太说会儿话,你们兄妹可以四处走走,跟着我定然会嫌闷的。” “涵儿,这寺中的景致不错,普方寺是国中第一大寺,与雾山的寺庙有很大的不同,你可以四处看看。”凤楚辛说道。 “也好,这里景致虽比不得雾山,却也不错。”凤墨涵点了点头。 普方寺占地很大,靠山而建,坐落在半山腰,被一片松林环绕,寺庙的建筑风格很独特,每一处皆不同,后院是寺中师太居住之所,一色的白墙黑瓦,与青松相辉映,清雅怡人;前面的神殿则是朱色的砖墙,杏黄|色的琉璃瓦檐,看起来高大而庄严。偏南一隅还有一处塔楼,明珠般地镶嵌在绿林之中,每隔一个时辰,塔楼上的大钟就会被撞响,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四处都看过了,只有那座塔楼还没有去过,在凤墨涵的提议下,兄妹两人绕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向着南隅而去,有一条青石小路通向那里,两旁灌木从生,有些长得又高又长,各自向对面延伸着,在小路上搭起了一个拱形的天然屏障。 到了塔前,迎面是紧闭的塔门,上面刻着个门神,个子高大魁梧,手里拿着一把长枪,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凶猛异常。 “奇怪了,还弄个神像把门,莫非这塔里住着妖怪?”凤楚辛笑道。 “咱们何不进去看看,若能遇见妖怪,也算是一场奇遇。”凤墨涵说道。 凤楚辛看了看妹妹:“涵儿如今胆大了,连妖魔鬼怪也不怕了么?记得小时候,你最怕那些东西了,晚上总缠着爹爹,非要他搂着你才睡得着。” 他说的大概是凤墨涵六岁以前的事情,她没有记忆。脸上浮起一丝自嘲地笑意,凤墨涵答道:“是啊,小时候只道妖魔鬼怪可怕,那却是些虚无的东西,谁也没见过,其实真正可怕的还是人,即便对面看着,一个人的心里在想什么,没有谁能猜得透,当他对你微笑时,或许在心中正思量着如何杀死你。” “涵儿……这就是你掩藏自己的原因吗?你是不是连哥哥也不相信?”凤楚辛问道。风从背后吹来,他散落的长发顺势飘向前,遮住了那双带着疑问的眼。 凤墨涵走到他跟前,踮起脚,抬手帮他将长发顺到耳后,低声说道:“怎么会呢?哥哥,你是除爹娘外,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有危险总是挡在我前面,如果不相信你,我还能相信谁?” 凤楚辛看着她,沉静的眸子有了些微的波动,仿佛有雾气在其间流转。他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摸了摸妹妹的头。 凤墨涵说道:“六部的塔楼是用来藏书的,没准普方寺的这座塔楼也是,咱们趁现在无人,赶快进去看看有什么好书,经文典籍就不要了,说不定有什么武功秘籍也不一定。” 她想到了前世武侠小说中的少林寺之类的宗教圣地,总是在藏经阁里放些武林宝典,思及此处,脸上压抑不住兴奋起来。 “好!”凤楚辛笑了起来,眉毛一挑,人影已从凤墨涵眼前消失,跃上了塔楼第一层,身子隐在围栏下面,露出个头看着她。 “哥,你都不等我!”凤墨涵嗔怪道。 “既然相信哥哥,何必还瞒我?相信这小小塔楼,难不倒你。”凤楚辛说道。 吐了吐舌头,凤墨涵知道他已识破自己身有功夫,本来也不想瞒着了,身姿一摆,用和凤楚辛一模一样的身法登上了塔楼第一层,在他惊愕的目光中笑道:“我的流云步如何,还请哥哥指点。” 她的动作很优美,速度快得像流星,不过一眨眼间就上了塔楼,凤楚辛虽然猜到了她有功夫,却万万没想到用的竟然是自己师门不二传的流云步。 “你……你什么时候学的?” “谁叫你每次练功都带着我,梦绮师傅教你的时候,我看着看着自然就学会了,至于心法么,你自己守着我念的,也不能怪我偷听。”凤墨涵偷笑道。 “涵儿……”凤墨涵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我看在外人面前,你还是尽量不要显露功夫,如果被人看破,就说……是我教你的。” 他一直知道这个妹妹聪明,可没想到她竟然凭着旁观就学会了流云派的功夫,要是梦绮师傅知道本门功夫外泄,还不定会如何呢,尽管她是他的妹妹,可毕竟不曾拜入师傅门下,按江湖规矩,偷师学艺是要被废除一身功夫的,他可不想自己的宝贝妹妹受到半点损伤。 “嗯!”凤墨涵点了点头。 “涵儿信我就好!你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只管告诉哥哥,为了涵儿,我什么都愿做,对其他人,要记得多一份心眼,这个世上好人不多,坏人不少,逢人说话,讲三分便是,行事小心些总是没错。”凤楚辛说道。 凤墨涵一边绕着塔看着,一边说道:“哥哥对涵儿的好,涵儿知道,不过你总有一天要成家,不可能守着涵儿一辈子,等他日有了嫂嫂,你的心思就要放在她身上了,所以呢我也得学会保护自己,不能总依赖哥哥。涵儿一直瞒着哥哥,私心里也是不希望哥哥看到我能自立了,安心嫁人,还想哥哥多陪我两年,所以你千万莫要怪我才是。” 她想着这样撒撒娇,免得凤楚辛老记着自己瞒他的事,却不知这样说正触到了他的痛处,他只觉得心中一闷,有些话差点忍不住脱口而出,停在原地平复了半天情绪,这才压了下去。 不能让她知道,涵儿一直很敬他爱他,他是她的亲哥哥啊,如果知道他对她有别样的心思,会招来她的鄙视的!凤楚辛握紧了拳头,为了弹琴留长的指甲经受不住摧残,在掌心处断裂,十指连心,引来一阵抽痛,可是他巴不得这痛能再深些,因为身体的痛,无论如何比不过心头的痛。 儿时他看到父亲不喜欢他,他曾幻想过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儿,那时候心里觉得委屈,现在他却恨不得儿时的幻想成为真实,那么他会不顾一切,跟着她远走天涯。 世间女子皆醉心权利,就算是自己的母亲,也是一样,她为了权势将父亲伤得这么深,纵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亦比不过那金銮殿上的一把破椅子。 妹妹却和这世间的女子不同,开始的时候他说不出这份不同到底具体表现在哪里,直到凤墨涵对江萧颖和赵克贞说了那番话,他才明白了,就是这一点,她有一颗真心,一颗真正的爱心,她说了,爱上一个人,就只能是那一个,心里再容不得其他。一个男人只能爱一个女人,如父亲,对月皇再恨,心底深处唯一爱过的,也只是她,他对静亲王的感情,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感动,而女人们总是爱了一个又一个,爱着这个的同时还爱着若干个,人只有一颗心,哪里能分出这许多情来。 世间的男子谁不想遇到一个这样的女子,凤楚辛终于在茫茫人海找到了知音,可是这个他认为的知音,恰恰是他的亲妹妹,什么叫做可遇而不可求,这就是,他遇上了,可永远都求不得!这个世界上,又哪里能再找出一个凤墨涵来?即使有着如她的样貌,可有她的性情?有了她的性情,又可有她的真心? 凤楚辛思及此,心中失落万分,他要的女子,眼中只能有他,即使落了旁人的一片衣角,他也宁可不要!等涵儿有一天有了归宿,大不了他像梦绮师傅一样,孤身一人在雪域呆上一辈子。他自嘲地想,也许这就是流云派的宿命,流云派历代传人极少,据说无论男女,都是少有幸福活过一生的,即便是成了亲,不是克夫就是克妻,最终大多是孤独终老,他也许也会和历代的师尊一样,孤单一辈子,临老了,收个弟子,再将这一门传承下去。 趁着凤楚辛走神的功夫,凤墨涵已经弄开了锁住的门,开锁对特工人员来说,那是小菜一碟,所有的特工人员,当年可都是经过了国防部的开锁专家手把手培训出师的。凤墨涵甩了甩手,还好这种铜锁与她学习时候碰到过的古代锁眼是一样的,否则还真不好下手。她收起了开锁的工具,那是一根细如铁丝的金簪,当时也是看着这东西能开锁,或许会有用处,她才配戴在了头上,否则她一向是不喜欢饰物的。 塔楼是相连的,只要进了一个门,便可以一层一层地上去,她一口气冲到了楼顶,再顺着慢慢下来,塔不过三层,顶上两层都是空的,凤楚辛不禁好笑,说她费了半天力,就是来看一座空塔。 “若是没藏着什么东西,干嘛锁得那么严实,第一层的外门都锁上了?”凤墨涵犹疑地说道,凭她的直觉,这里面一定有名堂,否则普方寺的主持师太就是个疯子,花大力气铸那么多道厚重大门,就是为了锁个空塔? “兴许人家是怕有人上来游玩不小心误摔了,才采取的保护措施呢。”凤楚辛说道。 摇了摇头,凤墨涵没有继续向一层走去,走到塔底一看,傻眼了,还是一样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看她吃惊的表情,凤楚辛实在忍不住,捂着嘴笑弯了腰。 “被你说中了,还真什么也没有!”凤墨涵撇了撇嘴,无聊地跺了跺脚,带着些怨意,她用的力很大,空旷的塔底传出一声极浅的回音,如果不是她耳力敏锐,几乎要失察了。她沿着塔里的每一寸土地走了一圈,还顺着墙壁摸了一遍,连屋里摆设的神像也没放过。 “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还怀疑这塔里有秘道不成?”凤楚辛笑道。 “没错,要不要和我打赌?如果我猜对了,将来哥哥嫁人时,新嫂嫂得我同意才成!”凤墨涵抬着下巴,得意地看向凤楚辛。 凤楚辛心头一动,应道:“成!若你真的找出秘道,我就依了你,不过如果找不出,将来也得哥哥同意你才能娶男子进门。”就让他自私一回,如果这个赌约赢了,他可以利用这一点,让涵儿多陪伴他一些日子,不至于很快就被人抢走。 兄妹俩击掌为誓,可惜凤楚辛的运气差一些,凤墨涵击掌后就来到墙边,对着墙正中所铸的一尊神像的两只眼插了进去,“咔”地一声轻响,她绕到了神像的侧面,伸手推了一下,神像蓦然前倾,与墙面成了一个直角,铜铸的神像背后居然是空的,有一条呈半圆的石阶向下延伸出去。 “哥,有没有火折子?”凤墨涵问道。 凤楚辛掏出火折子点燃,伸手拦住了她:“我先下,你跟在后面就好。” 她轻轻应了一声,伸手与他握住。还好神像前有两只大大的香烛,凤楚辛取了一只,点亮后跳进了空洞的神像背后,向下走去,凤墨涵一路紧随。 石阶回旋着往下,转了半个圈就到了地面,下面是一间石室,其实正是这塔楼的正下方,简而言之,就是塔楼建了个地下室。这里和上面不一样,不再是空空的,竟然有着一尊尊金光闪闪的神像,刻画得栩栩如生,此刻一尊尊神正用他们那玉制的眼,寒气森森地看着凤楚辛。 “天啊,怪不得普方寺是国中第一大寺,这些神像竟然是真金所铸!”凤楚辛叹道。 不见妹妹回应,回过头去,却看到凤墨涵死死地盯住了被石阶挡了一半的左后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凤楚辛不解地跟着看过去,左后方靠墙摆着一幅尸匣。尸匣,做得和人一般长短,四四方方,是人死后的安身之所,人死后就躺在这样的匣子里密闭起来,再埋入地下。塔楼中的这个尸匣和普通人家的不一样,普通人家用的是木材,哪怕再有钱的人家,也不会傻到用黄金去埋死人,用的最高级的,也顶多就是上好的沉香木,还可保尸首不坏。可是这个尸匣却是透明的,放在那里,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着晶莹璀璨的光芒。 他伸手去摸了摸,触手冰凉,那竟是一整块水晶石,非常非常地完整,水晶极其难得,还从未有人采到过如此大的一块水晶,更别说将它打制成尸匣了。 “不可怕,涵儿,不过是装殓尸身的尸匣,莫非……这是为寺中僧尼准备的?”凤楚辛喃喃念道,“即便慧安师太是得道高人,也不至于用这贵重的水晶棺来安葬啊,到底 半生(女尊)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19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19部分阅读 为谁准备的?” 凤墨涵只觉得得耳中一阵嗡嗡声响过,震惊得无法言语,为什么她在地底看到的水晶棺,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没有错,就是这一个,当时她情不自禁地曾想摸棺中那美人的脸,手碰到水晶棺上,摸到了中间略靠下的地方,那儿有一个小小的凹痕,也许是这水晶棺唯一的缺陷了,为此她还几乎中了迷|药。 为谁准备的?这还用问吗,就是为我——凤墨涵准备的!她在心里回答凤楚辛,一阵寒意自脚底升起,难道一切皆是上天注定,发现了这水晶棺,是不是意味着她就要死了? 第三次见你 凤墨涵几乎不敢看那水晶棺,匆匆招呼着哥哥退出了塔楼的地下室,将神像恢复了原位。那是一尊捻花微笑的神,是月国万人景仰的福祗之神,凤墨涵却觉得被她插过的双眼冷冷地盯着她,他那微笑活脱脱是在嘲讽她的际遇。 凤楚辛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不过却以为她不过如同孩提时代,害怕那尸匣罢了,上前揽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涵儿莫怕,那些东西没什么可怕的,人死了都得装入尸匣收殓,想必是为寺中住持准备的。” 凤墨涵靠着他,闭了闭眼,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激荡,抬头笑道:“看来我还是不如小时候大胆啊,哥哥咱们快些走吧,莫要给人发现了,这里恐怕是不许外人进入的。” 两兄妹出了塔楼,各怀心思,凤楚辛想的是纵然月皇,也没有如此高调到用水晶来做尸匣下葬,会是什么人?可见那人比皇帝还有财力!凤墨涵想的则是自己的命运,那面带她来此的铜镜,已经从荣慕枫手中得了来,她研究了很久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好像那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和其他的没有什么不同,可她知道一定有区别,至少那蓝色的镜框上刻着些古怪的符号,相信那是关键,可是她看不明白。这水晶棺不知是何人放在这里的,也许就是这水晶棺的主人,将来会亲手将她放进棺中。 越想她就越是恼,如果注定了要死,难道她就坐着等死不成?反正都是要死,不如就与命运抗一抗,看冥冥中的那股力量,能不能将她扯入这水晶棺!如果不能选择死亡的结局,至少她还能把握死亡的过程,要怎么死,由她自己来决定!她记得水晶棺中的尸体并无伤口,似乎还带着微笑。微笑着面对死亡,她可做不到,棺中之人也许是病死,也许是被毒死,却绝对不是被杀死。她笑了笑,一种带着悲凉的快乐之情油然而生。 “哥哥,你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她问凤楚辛。 凤楚辛略微狭长的凤目眯了眯,眼帘垂下,静静地看着她,慢慢地说道:“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涵儿能得到自己应得的,一辈子幸福无忧。” “涵儿幸福,哥哥就觉得幸福了么?你自己呢,你没为自己考虑过吗?”凤墨涵轻轻问道。凤楚辛对她的好,好一直都知道,来到这个世上最大的收获,就是有一个好哥哥。 “我自己……”凤楚辛看了看远处,微微一笑,“还真没想过,打赌不是输给了涵儿么,哥哥的未来就交给你了,由你来决定吧。” 他将手掌握成了拳,放在凤墨涵的掌心,低上头,掩盖了眼中的伤感,凤墨涵只看到他端正的鼻梁和漆黑的、垂在鼻梁两侧的睫毛,睫毛动了动,像两只黑色的蝴蝶,振翅欲飞。 “真的交给我了吗?哥哥?”她再确认了一遍。 凤楚辛抬头,眉目含笑,说不尽的温柔:“我相信涵儿,真的交给你了!” 凤墨涵重重地点了点头,既然注定了她的未来不会长,那么,就让她用有限的日子,为最爱她的人铺开一条大路吧!这个时代重的是什么?权势,金钱,缺一不可,而集这一切之大成的,就是皇权。 据她所知,母亲是中立派,童家是太女党,崔相虽未表明态度,但从崔宜冰这里来看,支持的显然是凤元恩。太女性子懦弱,她的姐妹们却个个都是强人,月皇虽然明里支持太女,坚守着她的地位,却又将军权交予四公主,让三公主掌管国库,对几个女儿私下的斗争并未提出过异议,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但或多或少地给了其他女儿一些希望,也许太女的地位,也不是那么牢固。 凤墨涵很清楚,月皇还不到垂垂老矣的时候,她正当壮年,所以这时候站到公主们的队伍中,无论向着哪一方都是不明智的,所以站在月皇这一面,肯定不会错,不管她心下向着谁,明里一定要站在月皇这边,毕竟名义上,自己还是她的女儿嘛。 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首先要和她的每一个姐妹都搞好关系。在普方寺僧尼的带领下,他们绕了一个大圈子,敲响了二公主的大门。 当凤楚辛知道她要见二公主时,笑着说:“二公主性情温和,不喜俗务,与妹妹倒是有些相像,去吧,都是姐妹,多来往,说说体己话也是好的。” 能令红卿素面相向的人,想来必是不俗,至于是不是哥哥说的这个样子,凤墨涵想,要相处过了才知道,不过光凭那幅相貌,她也对这个二公主很有兴趣,美人如玉,就这么看着也挺赏心悦目的。 凤楚辛送了她到门口,等到传话的门人过来相请,这才离开了去:“涵儿,我在外面等你。” 凤墨涵知道他不喜见别人,主要是懒得寒喧话语,也就随他了,她也不想凤楚辛进去,因为红卿如果还在里面,两人碰上了毕竟不大好,凤楚辛必然不会给他好脸色,没准会起冲突。 在塔楼前她与凤楚辛谈起了红卿,凤楚辛告诫她不要与那人再有瓜葛。原来大姐凤永乐与红卿有过一段情,她迷红卿迷到了敢当面顶撞静亲王,连仕途都不要的地步,这一点从她买下江萧颖就可以知道,只因为江萧颖的眼睛有些像红卿,她就买了下来。亲王府的郡主,怎么可能娶一个风尘男儿,尤其乐郡主是要娶红卿作正夫,在知道娶红卿进门无望后,她落落寡欢,最后去了一趟醉意居回来,就如同失了魂,那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她全身淋得透湿,回府后一言未发,高烧不退,还未到天明就死了。后来跟在她身边的侍卫陈珍说,红卿与别的女人在一起被她撞见了,红卿说,既然凤永乐不能娶她进门,以后就永不见她,免增伤感。 陈珍后来也因为护主不力,被静亲王寻了个由头送出了府,好像是送到军中去了。乐郡主死后,静亲王吩咐下来,府里的人永远不许提起红卿二字,可是凤金安不听劝告,还总去找红卿,静亲王才会对她那么失望。凤墨涵这下知道了为什么知道她去醉意居,父母的面上都不好看,想来也是担心她步了凤永乐的后尘。她知道自己不会,凤永乐很脆弱,她不是,她曾经看着心爱的人死在面前,最痛楚的经历她已经尝过,再没有什么能打击得了她,虽然她喜欢那双眼睛,但是也仅止于那双眼睛。 “哥哥,你说大姐见过红卿的真面目吗?”凤墨涵听完一切后问道。 凤楚辛想了想,说道:“这个就不知道了,想来是见过的吧,否则她怎会喜欢上一个不曾谋面的人,很少有人见过红卿的模样,虽然人人道他美若天仙,却都是传言,真正见过他的人,似乎没有。” “这可说不清楚了,爱情总是使人盲目。”凤墨涵说道。她心中不禁起了怀疑,乐郡主真的爱面纱下的那张脸吗?红卿除了传闻的美貌与那点才艺,还有什么打动她的地方? 她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凤楚辛听到爱情两字时涨红的脸,和那注视着她的、柔得能滴出水来的目光。 红卿不在!二公主凤金麟就在她开始见到的那片梅林之中,只不过多披了一件大氅,太阳还在天上挂着,阳光照射进她的眼,反射出点点光芒。 “六郡主,六妹妹,原谅金麟有失远迎,”她站起身迎上来,顺便咳了几声,“最近感染了风寒,有些不大好,全身无力。” 凤墨涵行了个家礼,笑着上前,握住了那双伸来的手:“我该叫二公主还是二姐姐呢?叫二公主显得生疏,叫二姐姐的话,又怕公主觉得墨涵高攀了。” “你我本就是堂姐妹,皇祖父又这么喜欢你,当然是叫二姐姐了。”二公主笑道,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常听闻王姨家的六郡主玉肌冰肤,美貌胜过天下女子,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几番错过,我正想着要去府上拜访呢,这不又病了未能成行,倒是妹妹先来了。” “如此墨涵就不客气了,二姐姐,你这不是羞煞我么,你可是闻名天下的第一美女,墨涵早有就听说了,皇姨娘家的几位姐妹,除了姐姐外,墨涵都见过了,心中一直记挂着你呢,可巧今日到寺中上香,隔着院墙见这里梅花开得甚好,一问师太,方知是姐姐府上,就来叨扰,想从姐姐这里收点梅花,做成花茶,不知可好?”凤墨涵也是一幅温柔的模样,言语间笑意盈盈。 “噗!”凤金麟点了点她的额,笑道,“我还道妹妹真是好心来看我的,原来是惦记我的梅花啊,早就听说你爱把花弄来吃下肚,只当是别人误传,原来却是真的。好吧,你要多少,尽管取就是,反正我这梅园大得很,也不用你带回去,我自叫人取了,到时候差人给你送去就行。” “那可多谢二姐姐了,一直听家中长辈说起,几个公主中二姐姐为人最是可亲,墨涵这才壮胆来的。”凤墨涵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惹来凤金麟一阵轻笑。 她歪了歪头,含嗔说道:“知道二姐姐好,怎么从来不来看我,我倒是听说你一进京就和四妹元恩相交甚好呢。” “二姐姐是说四公主啊,我们是在酒楼遇上的,那时墨涵初回京,京城变化太大,与儿时不同了,正好遇到是亲戚,就一起逛了逛,后来四公主去边关打仗,也就不曾见过了,本来我去雪域找梦绮师傅看病,还想着顺道探望她,没想到风雪阻了路,又接到皇上赐婚的消息,就赶了回来,可惜,我与六皇子无缘!”说到此处,凤墨涵目光迷离,哀伤尽现,泪水不由自主地就涌了上来。 “六弟知道你有这个心,在天之灵也该安歇了。”凤金麟见她如此动容,也有些感动,递过绢帕,在凤墨涵眼角拭了拭:“唉!六妹妹这性子,倒少了几分女儿家的豪气,像个男儿,你这一伤心,引得姐姐也心痛了。” 凤墨涵被她逗得“扑哧”一笑,接过绢帕,将泪水尽数揩干。两人说了些闲话,凤金麟的神态始终透着一丝慵懒,像足了一只晒够太阳的猫,只是她十指修长,指甲透得短而圆润,不似猫有着一双利爪。 “六妹妹不是在六部干得好好的,怎么就不做了?”她问道。 “还不是为着宿疾,这病根不好,也不知能拖到哪一天。”凤墨涵回答道。 “到底是什么病症,竟然连梦绮师傅也无法根治?”二公主关心地问道。 “还不是因为九年前的那场变故,二姐姐想必也知道,能保住这条命就算好的了。”凤墨涵淡然一笑,不想多提,二公主却不想放过。 “妹妹可知道当年害你的人是谁?” 凤墨涵说道:“害我的人,家母已将他们处置了。”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那些人与六妹妹无怨无仇,当时你又还只是个孩子,想来背后还有元凶。”二公主带着些许的怜悯看向凤墨涵,“我听说……当年似乎姨娘是要将世女之位由你继承,将来接手她的王位,就因为那一场变故,你一切都失去了,妹妹的际遇真是让人同情,咱们身在皇家的女儿,还有谁能比你更倒霉的!” 凤墨涵不自然地笑了笑:“总是有的,至少我还活着,看我大姐不就比我倒霉得多,她可是死了!至于说到世女,合该是由正君所出的女儿继承,我爹不过是个侍宠……” 听罢此言,二公主义愤填膺地说道:“唉!说起这一点,也怪我母皇,否则六妹妹就是当仁不二的静亲王府世女,六妹妹,其实我也与你一样,我父亲是母亲光明正大迎娶进门的王君,可惜在母亲登上皇位前就离世了,若是他还在……我不时会记起他的样子,可惜,他走得早,都快记不清了!你父亲至少还在,你还可以好好孝顺他。幸好我也不是那追名逐利之徒,我就喜欢弄这些花花草草,心境倒也平和,六妹妹,你呢?你可曾有过怨言?” 凤墨涵沉默片刻,冷然一笑:“我与二姐姐聊得投机,也不怕说实话与你知道,要说一点怨言也没有,那是骗人的,当年九死一生,我为了治愈受到的苦,不是一般人能想像得到的,有时候我想,倒不如死了,省得受那些苦楚,只是我若死了,爹爹与兄长必定难过得活不下去,为了他们我这才活了下来,可我现在一介废人,也保护不了他们被人欺负!” 二公主低叹一声,凑前来拍了拍凤墨涵的肩膀:“想开些吧,六妹妹,世事本就如此,若是你变得强大了,也不必怕别人,可是谁让你是弱者呢!”忽然语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六妹妹从小就是我母亲口中的神童,也没人敢小瞧了你,我看妹妹你总有大展鸿图的一天。” 凤墨涵笑容一敛,正色说道:“这倒也说不准,原本我在人心目中就是个懒散又无用的人,成年后皇上才会把我派去了六部藏书阁混个闲职,如今进宫的次数多了,在皇太君那里不时也遇到皇上,看她对我的态度,已有所改观,前些日子皇上还曾问过我有没有想要重回六部,我回说难得清闲,想多陪陪皇太君,如果下次皇上再提起,我想就趁机求她老人家给我个职位,六部那个闲差我也不想干了,我想干点实事,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要请教姐姐,说不定皇上会将我派到姐姐手下,在四部任职。” 二公主的眼闪烁了一下,笑容可掬地说道:“太好了,那可要恭喜妹妹了!母皇难得开口呢,想来定是喜欢你,才会说出这番话来,也难怪,看你这样儿,机灵又可爱,说话又得体,莫说是皇祖父与母皇,便是我初见你,也喜欢得不得了。” 解下腰间的一枚玉佩递到凤墨涵面前,二公主诚恳地说道:“初次见面,我也没准备什么礼品,这玉佩是我父亲留给我之物,我看六妹妹不曾佩戴饰物,赠予你吧。” 凤墨涵受宠若惊,推辞不受:“这既是你父亲所留之物,墨涵怎么敢要呢,姐姐留着,做个念想也好,你已有礼相赠了,这满园的梅花不是随我摘取了么,何必再送其他。” 看她坚辞不受,劝来劝去亦无法,二公主只得收回了。 “既然如此,一会儿我差了管家,多送些梅花到妹妹府上。” “来年我用储藏的雪水煮了沏梅花茶,定请二姐姐一道品尝。”凤墨涵笑着道谢。 “一定一定!”二公主抿唇一笑,眉峰挑起,神色间淡如春山,高贵又不失亲切。 凤墨涵离开二公主的别院时,脸上是轻快的笑容,凤楚辛迎上来:“看来涵儿和二公主聊得很开心,她人不错,是吗?” “是啊,很开心!二公主人很好。” 她笑了笑,回头看了看墙角伸出几枝的梅花,脑海中浮现出二公主那温和的笑容。梅花欺霜傲雪,爱梅的人,也不是善主,凤金麟,你果然不简单!她以为她们是初次见面,可她不知道,凤墨涵已见过她三次,一次在拓州,一次在皇宫,第三次,就在今天! 当晚收到了二公主府送来的梅花,足足有两大车,用精美的竹篓装了十几篓,凤墨涵看得目瞪口呆,这个二公主,莫不是将满园的梅花给摘了个精光?这个疑问在老管家的口中得到了肯定 “我家公主说了,难得六郡主喜欢,反正这些花开败了也是落在土里化成了泥,不如全给了郡主,还有些价值,她可等着喝郡主的梅花茶呢。” 君心难测 后宫,勤政殿。这是月皇平时处理公务的地方,除了隐在暗处的侍卫,只有老侍卫安如愿和一名倒茶的少年内侍伴在左右。 凤墨涵是第三次来这里了,她没有骗二公主,月皇确实是想让她重新出仕,之前因为月皇并没有明说,她也就一直拖着,这一次召见,估计是要她有个明确的答复,她考虑过了,答应她!面前之人掌管着天下,要想稳立不败之地,必须取得她的信任。 殿内干净整洁,除了一排堆满了奏折的雕花木架,便只有一几一榻,月皇斜躺在榻上,近五十的人了,却丝毫不显老态,凤目狭长,不怒而威,单手支着腮,少年内侍跪在身前,为她捶着腿。 “臣叩见皇上!”凤墨涵径直走到榻前一丈远处站定,伏地跪拜。 “平身,赐座!”她的声音很平淡,“这里并没有外人,你是朕的侄女,不用太过拘礼。”她挥了挥手,少年内侍躬身退下,搬了个小杌过来,放在凤墨涵身侧。 凤墨涵正要坐下,月皇说道:“坐前来些,朕有话问你。”她只得搬了小杌,在月皇指定的地方坐下,就在榻前,不过仍旧离榻五步以上。 凤墨涵想,月皇果然是多疑之人,离她越近的人,便是她越信任的人。她看了看那个老侍卫,那人一直站在月皇的身后,挨得很近,满脸的皱纹,仿佛一根撑了衣裳的竹竿,干瘦而衰老。她知道那是谁,侍卫统领安如愿,全天下月皇最信任的人,连皇元君,甚至皇太君都比不上。 她站在月皇背后,身体佝偻着,咳嗽连连,看起来行将就木,这样一个人,却深得月皇的信任,一定有她的道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凤墨涵不敢小瞧了她,尤其是看到安如愿的那又眼,她心下便有些悚然,那是和老k一样的眼睛,看人总是半眯着,似乎视物不清的样子,其实她的心里比谁都看得透,这种人你永远看不出她的深浅来,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月皇斜瞟了一下安如愿,开口道:“对了,你跟梦绮学得不错,朕前次的风寒也是吃了你开的方子才好的,你看安统领咳嗽得这么厉害,不如替她看看。” “是,皇上!”凤墨涵依言起身,左手虚抬,搭在了安如愿枯瘦如柴的手腕上。 “六郡主的右手还未康复么?”老侍卫突然出声。 “多亏了梦绮先生的圣药,其实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自小用惯了左手,”凤墨涵微微一笑,对安如愿说道,“请大人张开嘴,伸出舌头我看看。” 安如愿依言伸出了舌,凤墨涵在脑海中飞快地过滤着相似病症的信息,觉得安如愿这样子,倒不像是病,却像是内伤未愈,久而久之拖出来的。她将意思说了一遍,月皇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并没有。 “安统领在朕跟着多年,经历过不少事件,受伤在所难免,既是如此,你且开副方子予她试试,没准服你的药。” 说话间少年内侍递上了纸笔,皇帝跟前的人果然个个是人精,凤墨涵接过,几下写就了一个方子。她写的时候,月皇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手,不曾稍移半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觉得她似乎知晓了些什么,却无迹可寻。 “拿过来我看看。”月皇吩咐道。少年内侍将药方奉上,凤墨涵不知其意,垂手立于一旁。 “这左手写字,终是比不得右手,你可记得小时候常常进宫来玩,朕曾手反手地教你写过字?你小小年纪,临摹朕的笔迹,却几可乱真。” “儿时的事臣不记得了。”凤墨涵说道。她的脑中有异物,太医早禀报过月皇,那会让她神智错乱,所以别说儿时,就是昨日的事她今日说不记得,也不会有人怀疑。 不知是不是凤墨涵的错觉,月皇眼中有一丝黯然:“可惜……朕今日召你前来,是为了前日之事,你是朕的……侄女,这月国江山是我凤家的天下,你看你医术也不错,人也聪明,不该这么一直闲着,也应当为国出力,至少也帮帮你母亲。” “母亲有三位姐姐就够了,她对我一向也没什么期望,臣是半个废人,做不了什么事,连个藏书阁女官也做不好,徒惹人笑话,皇上如此说,倒让臣惶恐。” “是吗?她对你没什么期望?朕对你的期望可是大得很呢,明日你就到六部上任,我看铁吟香手下光一个副院不够,再设一个,你与萧锦程一道,好好为铁大人办事。” “臣……” “你不用多说了,京中近来不大安宁,童相的幼女也当街被刺杀,京兆尹也不知道怎么办事的,一直查不出个头绪,相国整天介地老泪涟涟,这案子转到六部,就由你来接手,早些查出杀手,给相国大人一个交待。”月皇不容置疑地说道。 凤墨涵藏在袖中的右手不自主地抖了一下,这叫什么事啊,人是她杀的,却让她来查凶手是谁?让凶手来查凶手,童家四小姐的死因,永远也别想查出来。月皇这一着棋是什么意思?她想不出来。 月皇见凤墨涵似乎有些担心,安慰她道:“你不必害怕,敢杀相国的女儿,对方来头必定不小,朕给你这个权力,不管是何人,查出实据来,你只管拿问就是。” “是,臣谢主隆恩。”凤墨涵跪下谢恩。 “如此你便下去吧,圣旨明日朕会着人送到六部,皇太君这些天感染了风寒,老念叨着你,你去看看。” 凤墨涵领了旨意,倒退着出了勤政殿。抬眼正对着的是和顺宫的方向,此刻黄昏月上,烟月苍茫,凄凉满眼。她冷冷地回头看了勤政殿一眼,想到了那满案的奏折,觉得当皇帝一点儿也没意思,位高权重有什么用,为了它放弃的东西,也许更珍贵。 来到皇太君所居的兴庆宫,皇太君正坐着梳头,为他梳头的是荣慕枫,他的手很轻,梳子从一头及地的发丝上滑过,上面便缠了几丝断发,他很快地收在手里,没让皇太君发现。太女凤元初也坐在一旁,正与皇太君闲话家常。 凤墨涵今日一身白衣,袖上绣了几片竹叶,青青翠翠,煞是引人注目。她方向皇太君请了安,再转向太女时,被凤元初一把拉住:“六妹妹快快请起,自家姐妹,没有外人在就免了这些礼节吧。”她眉目含笑,脸上自有一番温柔。 凤墨涵也就顺着她的意起了身:“多谢太女!” 荣慕枫因为在给太君梳头,也不好见礼,只对凤墨涵微笑着颔首,凤墨涵也回了他一个微笑,他目光对上她衣袖上的翠竹,一时有些迷离,竟然手僵在那里,忘记了给皇太君梳头。 太女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溜了一遍,眼中的颜色沉了沉,轻咳了一声。 荣慕枫醒过了神,收回了目光,梳子重又落在皇太君的发间,为他将头发挽起,再戴上了一顶镶嵌着珠玉的帽子。他的指尖灵活而轻柔,皇太君与凤墨涵说着话,太女一时被晾在半边,她盯着某处,竟似痴了,凤墨涵偷眼看去,原来她所注目的,是荣慕枫的手指。 太女对荣慕枫有情,荣慕枫呢?凤墨涵一边问侯着皇太君的身体如何,一边偷眼看去,荣慕枫似是发现了太女在看他,眉略皱了皱,手指缩了回去,转了个身,正好对上了凤墨涵,两人四目相对,他先是愣了愣,随即绽放一抹微笑,斜睨到太女带着一丝嫉恨的目光,凤墨涵垂下了眼帘,眼前掠过白莲盛放的模样。 “对了,涵儿啊,刚才皇上叫你去,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皇太君带着笑意问道,眼底却是知晓一切的光景。 “我还想着皇上怎么给了涵儿一个好差事,原来是皇太君的主意?”凤墨涵微笑着求证。 皇太君摇了摇头:“却不是我,是太女给你求的,你可要好好谢谢她才是。” 晕!搞了半天是凤元初帮的忙,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她在心头暗叹一句,心下起了几分警惕,脸上却是装出了一副笑脸:“原来是托太女的福,墨涵谢过!” 她让人查过,部院铁吟香铁大人为人正直,与各位公主间并无利害关系,想来是帝党一派,太女这是要巩固在六部的势力,想要拉她入伙么?可惜凤墨涵并不承她的情,本来月皇就打算给她一个职位,她原本想要个可以四处闲逛的差事,既自由又可以多认识些人,顺便也可探查一下她这个“女儿”在月皇心中的份量,没想到被凤元初这一扰,给困在了六部这方小天地,幸好月皇让她查童家四小姐的案子,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如果交给别人查,没准会有查到她头上的一天,她自己查,当然要先毁了一切线索,让这个案子永远查不出结果来。 凤元初抬起头,脸上又是一片灿烂的笑容:“听六妹妹给太君讲的故事构思奇巧,就知道你是个机灵人儿,如此聪明的人儿,那些案子想必难不倒你。” 给皇太君号了号脉,开了个方子,又陪着他说了会儿笑话,凤墨涵从兴庆宫走出来。太女本来也想跟着她一道走,似乎还想和她说话,不过皇太君留她在那里用晚膳,她便停了脚步。 外面下起了冻雨,凤墨涵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戴上了风帽,正要步入雨中,荣慕枫从后面追了过来:“六郡主,打把伞吧。” 凤墨涵道谢着接过,那伞是淡蓝色的,上面绘着一枝红梅,联想到荣慕枫衣袖上的梅花,她直觉这是他的伞。 “多谢,下次进宫,我会将伞带来还公子。” “一把伞而已,郡主不必如此客气,”荣慕枫停顿了一下,“若是要还,可差人送到荣府,明日我就回府去了,不住宫里。” “好,那我改日亲自登门送到府上。”凤墨涵对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雨雾中。 “她已经走了,你就这么舍不得?”背后传来一声冷笑。荣慕枫转身,对上了太女略显苍白的脸。 “太女殿下!”他默然退立一侧,抿着嘴不说话。 “慕枫,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拒绝了我,却允嫁了凤金安,如今又与这凤墨涵眉来眼去,我对你一心一意,在你心中,却比不得两个浪荡女?”太女的眼中隐含着痛苦。 “太女自重,既知慕枫已有婚约在身,就不该说这番话,让人听到,没得折了太女的名声。”荣慕枫退后一步,凤元初的手捞了个空。 “只要你一句话,你知道我不想强迫你,只要你说不愿意嫁凤金安,我自会去帮你退了这门亲。”她说道。 “我愿意!”荣慕枫面无表情地说道,她身边走过。凤元初想去抓他的手,伸到半空,又徒然地垂了下去。 “是不是连你也以为,我这个太女做不长久?你们以为凤元恩就比我有本事,是吧?连母皇也是这么认为……”她喃喃自语道,“荣慕枫,为了那人你什么都可以牺牲么?连你自己都可以?可惜……” 凤元初的面容奇怪地扭曲着,格外地可怖。一群内侍端了今日的晚膳匆匆走过来,看到有人,她的脸很快恢复了原样,又成了那个面带笑容的、温和的太女。 信与不信 穿过相隔六尺宽的两道城墙,凤墨涵撑着那把淡雅的蓝伞缓步前行,她经常出入宫中,连引路的内侍也不要了,反正往前走,沿着青石铺就的路面前进,就能出了宫门。一队红甲卫士目不斜视地向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领头的小队长很严肃地行了个军礼,请她出示令牌。 宫中的守卫森严,尽管这个小队长见过凤墨涵出入宫中很多次,可是没有一次会遗漏让她出示令牌,从这一点上看,月皇的保卫工作做得很好。可是这其中却混进了一个沈轻飞,甚至连他是男人也没人察觉,真的没人察觉吗?凤墨涵第一次起了疑心,以月皇的手段,到底什么能瞒得住她?如果沈轻飞真的瞒过了,可想其人城府之深,不亚于月皇。 他担任宫卫令,一直不动手杀月皇,开始凤墨涵想过是因为月皇有很多继承人的关系,杀她推翻不了月国,现在想来,也许事实不是她想的这样,要想推翻一个朝代,杀皇帝是最直接的手段,他一直不动手,说不定不是他不想,而是因为他做不到。能忍,是成大事者最大的优点。 凤墨涵出了宫门,一路胡思乱想。如果沈轻飞的清月教成功了,他们会放过静亲王府的人吗?其实自己似乎做了件傻事,她凭什么相信沈轻飞会放过她的家人?就因为自己救过他的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为他的教主牺牲,其他的还有什么不能舍的?那么,要不要将沈轻飞供出来呢?这样也不行,供出沈轻飞的底细来,她又要如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的?这一牵扯,就连她自己的底细也要给绕了进来。 凤墨涵想了想,她还是做不到,毕竟沈轻飞没有害过她,真的要出卖他,实在是下不了手,这辈子只有人出卖过她,她还从来未出卖过别人。 雨丝里夹杂着冰雪,越下越密,天色暗了下来,前方雾蒙蒙地,她的披风被吹得向后扬起,冷风灌进领口腰间,寒气袭人。凤墨涵暗自庆幸,幸好荣慕枫给了她一把伞,否则等回到静亲王府,一准全身都湿了。她来时也没有乘马车,这会儿步行回家,一路的泥泞,很是辛苦。本来可以运用轻功的,可是她一路想着事,也忘了这茬,等反应过来,已是一腿的泥。自嘲地笑笑,她想着就这么算了吧,反正她的院里随时烧的有热水,回去正好泡个澡,衣裳虽只穿过一次,如果太脏的话,她也可以不要,赏给下人也算是变相地扶贫了,反正静亲王这个娘有的是银子供她挥霍。 回到静亲王府,屋里只有江萧颖和谢秋华在。 “郡主回来了,这雨雪天的,还说宫里那位疼你,也不见遣辆车送回来,若是有个闪失可怎生得了!都怪属下失职,还以为你留在宫中用膳了,没去接你……”谢秋华说道,隐隐有自责之意。 往常入宫,皇太君总会惦记着她身子骨不大好,派人送她回来,令牌只有一面,谢秋华也不能陪着进去,于是进宫的时候就没有要她跟随。不想今日是皇上召见,皇太君可能以为她还要去皇上那里回话,也没有派人送她,皇上那里却是说过不必再去了,凤墨涵只得自个儿走回家,这是第一次,而且在雨中行走,模样有些狼狈,难怪谢秋华着慌。 凤墨涵知道谢秋华一向不擅言语,一下说这么多,无疑是出自关心,心头一暖,微笑道:“你看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么,手里也有伞,没淋着,没什么好担心的。” 谢秋华嘴唇动了动,忽然跪了下来:“自打跟了郡主那天起,秋华就发过誓,要将郡主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还重,如果郡主有个什么闪失,秋华万死难辞其咎,还请郡主允许属下,以后随时护在身旁,不离左右。” 她是静亲王派在凤墨涵身边的贴身侍卫,五年来,凤墨涵对她一直有所防备,后来知道了母亲的真实心思,才稍微松懈了,但天生的警觉,让她很难相信其他人,尤其是和她一样出身的同行。不可否认,谢秋华被训练得很优秀,她相信静亲王也是为了保护她才派了这个人守在身边,可是天生的第六感就是让凤墨涵觉得不安心,她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小心翼翼究竟会不会瞒过那双眼,虽然她从来也不曾在人群中找到过那个背后注视着她的人,可是她相信那人一定存在。这也就是她经常不把谢秋华带在身边的原因,有凤楚辛足以,她不需要冒险。 若是真的不离左右,那她还有什么隐私!因为不排队谢秋华也纯粹是忠心于她的可能,她思索了一下,郑重地说道:“母亲既然将你给了我,你就要听我的,如果你不能做到,可以回去!”是她的人,就只能听她的话,正如她对江萧颖所说的,哪怕是为了她好,哪怕她身处危险,也不能擅自违背她的命令,这是凤墨涵的做事风格,这个世界没有阿丑的存在,她最相信的,只有自己。 谢秋华变了脸:“王爷已将属下给了郡主,就是郡主的人,如果郡主不要属下,属下唯有一死谢罪!” 江萧颖紧张之下,伸手过来拉住了凤墨涵的衣袖:“师……啊不,郡主,求求你不要赶谢侍卫走,她对郡主忠心耿耿,我可以担保,她对郡主没有二心!” 谢秋华这行为,倒像是死士的作风,凤墨涵的眼光在二人身上扫过,谢秋华的视线停在她被扯起的那片衣袖上,脸色意外地有白了几分,她有些了然。 “你呀!你拿什么担保?别人的心又没长在你的身上,好好儿管好你自己,记得别做对不起我的事就行,闲事少管。”凤墨涵戳了一下江萧颖的额头,口气间带着一丝宠溺。 谢秋华垂下了头,眼睛直直地盯在地上,一动不动,凤墨涵淡然地瞥了她一眼,说道:“起来吧,既然留下了,就记住我说的话,做我的手下,你只需要知道两个字,那就是服从,需要你的意见,我会直接问你,我不问的时候,请你别多插嘴!” “是!郡主,属下记住了!”谢秋华随着她的手势起身,利落地退到一旁。 她点点头,看了看屋里没其他人,随口问道:“其他人呢?怎么都不在?” “云侧君请了主子过去,他说了今儿在夏荷院不过来了,如果郡主和大世子愿意就过去,若是累了就早些休息,大世子出门去了,交待过郡主不用等他用膳,不过他说了让郡主别吃多了,他晚些时候回来带宵夜过来。”谢秋华回道。 齐思洛无名无份的,称呼上是个难题,不过他又是大世子和六郡主的父亲,所以在这个院中,所有下人都称呼他为主子。 “那你去给云爹爹和我父亲回个话,说我累了,就不过去了,如果那边有好吃的菜,给我带几个过来就行。” 谢秋华领命出去,江萧颖这才小声地说道:“师傅,你是不是不相信谢侍卫?她跟了你五年了……” “萧颖,我没有教过你吗,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母亲不也是被最好的朋友出卖了?人皆有贪欲,为了利益,有些人连亲人都可以出卖,何况他人。”她一边说,一边把伞递给江萧颖收了。 “我知道!”江萧颖闷闷地说道,“不过师傅也说过,世上有一种交情叫做生死过命!” 凤墨涵失笑:“是没错,你这么相信谢秋华,为她辩解,难道你们已经到了这等交情?” 江萧颖脸红了,眼神闪烁:“哪里有,我不过看着她对师傅你一片忠心,不像是装出来的,她都跟了你五年,我们在一起谈,她说的都是师傅。” “你们说了我什么?”凤墨涵眼中一凛,“我嘱咐过你的事没有乱说吧?” “没有没有,不过是闲聊些师傅小时候的事。”他说道,将伞收了,顺手立在墙角。 凤墨涵叮嘱道:“这伞别弄脏了,我还得还给人家。” 江萧颖笑了笑,睁大眼睛看了看那把伞,说道:“这伞倒有些像一个人。” 凤墨涵知他说的是谁,笑道:“你猜的没错,这是无尘公子的伞。” “他给郡主的?这么看来,他还算不错。”似乎凤楚辛不大喜欢荣慕枫,江萧颖经常和他在一块儿,连带着也被感染了。 “闻名天下的无尘公子,又岂是不错两个字便可形容得了的。” 江萧颖撇了撇嘴:“不过是名而已,我们家世子不贪这些虚名罢了,否则不见得比他差。” 凤墨涵摇头:“他有名, 半生(女尊)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20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20部分阅读 自有他的道理,哥哥在文才上就比不得他。” “那他也没有武功啊,大世子还身怀绝技呢,他不也比不了。”江萧颖依旧辩道,在他心中,凤楚辛就是天下男儿的楷模了,是他学习的榜样。 凤墨涵在心中将凤楚辛与荣慕枫作了一下比较,犹豫了一下,哥哥摇头吟诗的样子她是觉得不怎么协调,可若是荣慕枫舞剑的话……似乎还不错!无尘公子技艺高超,不知武学一道可有涉猎,这点倒是没听人提起过,想那荣雁行也是一介文人,估计是没有。 她想到了他袖口的梅花,脑中自动浮现出二公主与他并肩而立的模样,如若他俩是一对,还真是绝配呢,只不知他袖口的梅,是不是因她而绣了!这样一想,不由自主地也想到了红卿,他竟然与二公主有来往,看来交情还不浅,二公主还真的是深不可测呢! 晚饭她没有吃多,记着凤楚辛的交待呢,哥哥要给她带宵夜,不知是东城何家酒肆最有名的盐水鸭,还是南街坎儿胡同老张头卖的烧饼?她喜欢吃的好东西很多,不知道他会带哪一样回来。 等了半天,凤楚辛还没回来,凤墨涵不禁暗自猜想,哥哥是不是去做打家劫舍的勾当去了?想到江萧颖还是长身体的年龄,最近自己比较忙,也没好好督促他练功,便借口他身体太弱,让谢秋华教他些功夫,可以强身健体。 谢秋华有些惊讶,却是依了先前之言,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甚至答应得有些太快了。凤墨涵笑了笑,慢慢地加了一句:“不过……男女有别,秋华你指点萧颖的时候,别唐突了!” 江萧颖脸有些红,怯怯地看了凤墨涵一眼,眸中波光流转,映着烛火的光芒,人更显俊俏,谢秋华微带苦涩地笑了笑:“属下知道分寸。” 两人下去,凤墨涵抽出一卷书看了几眼,有些烦闷地扔了开来,冷雨敲窗,北风呜咽,总觉得静不下心来,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她不由得担心凤楚辛会出什么事。 正想着,窗棂忽然轻轻响起,两下,停几秒,又是两下。这是她和步青澜约定的暗号,自步贵君生辰一遇,两人再未见面,她听人说他已留在了宫中,被皇上禁足三个月,怎么敢违背皇命跑过来?他又是怎么抽身的? 凤墨涵开了窗,一个人影飞快蹿入,他只穿了一身夜行服,外袍也没披,全身淋得湿透,冻得瑟瑟发抖。 “你是在禁足期间,怎么敢乱跑?万一给人发现了怎么办……”凤墨涵责备的话还未说话,一时卡在了喉咙,愣在当场。 一段伤,一段情 烛光下,步青澜的脸不复昔日的神采,他仿佛没有听见凤墨涵的话,两眼空洞,没有焦点地努力想要看清她,他的灵魂就像是不在身体里,眼前的只是个空空的躯壳,嘴唇微微颤抖,上下牙齿互相撞击着,碰得格格响。 凤墨涵心底深处轻轻抽痛了一下,顾不得问他发生了什么,估计这时候的他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他的手宛如寒冰,脉却跳得很急,似乎只需轻轻一碰,血液便会破皮而出。一路淋着冷雨跑来,这样下去会生病!来不及考虑许多,凤墨涵赶紧伸手为他脱下湿透的衣衫,直到脱得只剩下了里衣,里衣也是湿的,胸前挂着雨滴,和他的手一样地凉。 他站在那里,像一截木头,一动不动地任她摆弄。 凤墨涵从橱柜抱出一床棉被,将他整个人裹在里面:“里面的自己脱了,赶快躺到床上去。” 她背过身,身后一阵窸窸窣窣,因为手指僵硬,步青澜的动作很慢,过了好一会儿,听到背后没动静了,凤墨涵才转过身,他听话地躺在床上,眼睛阖上,那条湿了的棉被丢在床前。 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令得他方寸大乱,情绪失常?凤墨涵担忧地看了一眼,在空空的金珐琅鼎里添了些安神的熏香,淡淡的香气弥漫在屋里。 步青澜的情绪渐渐平息了下来,他睁开了眼,清亮而黝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凤墨涵。 “小寅!”他张口喊了一声,嗓音低哑。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淋雨?”凤墨涵坐到床前,轻声问道。 蓦然间一股大力将她带得扑到床上,头枕在步青澜的颈畔,他的呼吸温热地喷在耳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在笑。 “你在玩什么?”凤墨涵恼了,一掌推开他,坐起身来。 被子滑开,步青澜伸出手蒙住了半边脸,唇角上扬,肩膀耸动着。 凤墨涵欲等要骂,却觉得不大对劲,他从来不曾如此无礼过,而且方才的神色,并不似作假。她迟疑着伸出手去拉他,步青澜将手死死地按住。 “别看我!”他说。 有液体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滑,凤墨涵心下一震,愣愣地看着他,他不是在笑,是在哭。 从认识步青澜到今天,她从未见他哭过,这个世界的男子比她曾经见过的要娇弱,她并不是第一次见男儿流泪,可是步青澜却是不同的,他是唯一在她面前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人,当时为了这句话,她一度还误以为他也是穿来的。可就是这个从不言泪的男子,今日却哭了,尽管他蒙着眼,那源源不断流出的泪却是骗不了人。 凤墨涵头脑一热,不假思索地靠过去,搂住了他,步青澜反应很快,只是一愣,马上反客为主,将她紧紧地抱住。 “不要走,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他的声音无比疲惫,轻声祈求道。 凤墨涵心软了,任他搂着,隔着棉被,她的手掌放在他的胸前,感受到他的心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扑通,扑通,一声声地,急促而沉闷。 “我到处找你,找不到你……”他说。 “皇上传召,我进宫了。”凤墨涵回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愿意告诉我么?” “四姐……死了!”步青澜哽咽道。 仿佛五雷轰顶,凤墨涵惊得跳起,一把拉开了步青澜的手,那张脸已是泪容模糊,他不是说假话,他一直忍着,忍到见到了她,再也忍不住。 “我以为她会好好的等着我回去帮她,我答应帮她查j细的,已经发现了形迹可疑的人,本来顺着线索查下去,一定能够查出来,可是我急着回来见你……手下将士大多是林之郁的人,林之郁又是太女的人,皇上令四姐出征,本就很多人不服,那些将士大多不听她命令,他们看着无辜的村民被屠杀,无动于衷……四姐一向心善,她不能忍,在一次敌人夜袭棉庄时,带着支持她的一队兵马与敌人苦战,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她很聪明,我会的好多东西都是她教的,她出奇制胜打败了敌人,村民得救了,可是回程的途中却中了埋伏,军中有内j,她中了冷箭,箭上有毒,为了保命,她吹掉了自己一只胳膊,力战到最后,她身上的血都要流光了,深知自己无法生还,为不至受辱于敌,跳下了万丈深崖……是我的错,我答应帮她的,却只顾着自己,我对不起她!” “这一切,你是怎么知道的?”凤墨涵问道。 “皇上给她的每个女儿都派得有暗卫,每人两名,从公主出生起就跟着,誓死效忠,主人死,暗卫也不能活,所以她们都是最忠心的手下。四姐的两个暗卫,有一个陪着她战死雁门关,另一个拼死逃了回来报信,一路被人追杀,她知道进不了宫门,却知道我与四姐约定的暗号,所以找到了我的人。我和四姐的约定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所以定是四姐告诉她的,她没有说谎。”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凤墨涵不能接受,凤元恩是皇帝的女儿啊,是月国的大将军,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呢?崔宜冰还在等着她凯旋归来,迎娶他过门,知道凤墨涵去过拓州,有一次见到他们姐弟,崔宜春还曾帮着弟弟打听边关苦不苦,说弟弟时常念叨着,生怕四公主在那边过不惯。她怎么能死呢! “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告诉了我四姐的真正死因,随后服毒自尽了。” 一股寒气袭向凤墨涵的心头,她下意识地抱住了双肩。在这里,生命竟然如此轻贱。闭了下眼,她问道:“那么,是谁害死了元恩?” “和当年害你的主谋,是同一个!”步青澜答道。 “童家?”凤墨涵惊问道。 “不,童家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真正的主谋,是皇元君,太女的父亲!”步青澜冷冷地仰起脸来。 “怎么会是他?我一直以为是童正君妒忌我母亲心中只有爹爹一个,还有我太受宠,威胁到了金安的世女地位,所以选择了下杀手,怎么会扯上了宫里那位?” 虽然她记得步贵君的信里提到过太女多疑而阴狠,可是她见过的太女,温柔婉约,对她亦是态度可亲,一口一个六妹妹,并不像是阴毒之人,性子倒还显得懦弱了些,有时候三公主太过咄咄逼人,她也只是一笑而过。皇元君更是,和气而高贵,宫中有争风吃醋的事,他都是一碗水端平,从来不偏不倚。这样的两个人,会是杀凤元恩的凶手吗?又为什么会想到要杀她?她当时不过是一介年少孩童,与皇元君又有什么利害关系? 步青澜见她似有不信,缓缓说道:“小寅,我何尝骗过你!本来我也不想你知道,这些事太腌臜,我不想污了你的耳。还记得漆贵君的死吗?不知道是皇上还是皇元君干的,他根本就没疯,一直是装疯,因为他不小心听到了皇上对皇元君提起了当年的事,知道当年是皇元君派刺客伤了你。” 凤墨涵只觉得耳中嗡嗡乱叫,事情没想到这么复杂,如此说来,漆贵君与六皇子,也是因自己而死了?她觉得有些悲哀,自己似乎注定了是个不详之人。 “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她喃喃念道。 步青澜笑了笑:“你还不明白吗?因为你和四姐有着同样的身份,只要皇上对你们中的某一个流露出一点偏爱,就会让那个外表平和内心疯狂的男人以为威胁到了他女儿的地位,会想尽办法除了你们!” “你说什么?”凤墨涵惊讶地抬头看着他。 “你还要瞒我吗?小寅,你是皇上的女儿,你和你哥哥,都是皇上的亲生儿女!” “你……”她指尖指向他,“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如果先就知道,为什么还会对她做出那般举动来,亲兄妹岂可成婚?难道他也是在试探她? 步青澜黯然:“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这个人的话,非常可信。她看出了我的心思,对我说你身份尊贵,是我高攀不起的!她说如果你是个平凡之人也就罢了,可是看你的面相,就知道你此生注定不是个平凡人,将来皇上一定会亲自为你挑门好亲事。” 凤墨涵彻底晕了,步青澜是不是疯了,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她越听越是不明白,探手试了试他的额,没发烧! “你以为我在说胡话么?”他拉住了她的手,“是了,你可能不知道,我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我是洛国昌吉侯的遗腹子,洛国灭亡,我父亲无可依靠,带着身子投奔了他的表兄,也就是四姐的父亲,在他的撮合下,嫁给了皇上。这件事其实是公开的,不是什么秘密,谁都知道我不是皇上的儿子,虽然她拿我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所以众兄弟姐妹与我并不亲厚,只有四姐,我们本就有血亲关系,所以只有她拿我当亲弟弟看待。” 凤墨涵也大概清楚,这儿的风俗,确实是有再嫁一说,国家法令并不禁止男子再嫁,只是没想到一国之君,竟然也会娶丧了妻的男子,尤其还是怀了身子的,这让她对月皇又多了一层敬畏,这样的女人,确实让人捉摸不透。 “你等等,容我想想。”她制止了步青澜,仔细消化着他说的这些信息,一时之间还难以接受。照步青澜说来,很多年前月皇就应该怀疑到凤墨涵是她的亲生女儿,这一点后来她与齐思洛间的谈话中已经提及,现在看来,似乎不光是怀疑这么简单,如果光是怀疑,皇元君没有必要对一个未知身份的疑似私生女下手,真相到底是如何?她陷入了一团迷雾,甚至想,会不会哪一天,又有什么跳出来,证实她的的确确是月皇的亲生女儿呢?对她关爱有加的父母,尤其是父亲,她也不禁起了一丝怀疑。 步青澜没有打扰她,静静地看着她,眉间有着浓郁得化不开的伤痛。 “你说这些给我听,有什么打算?”凤墨涵理了一遍思绪,抬头问他。 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四姐的遗言是如果我没有能力,就不要想着为她报仇,知道她死了,我很难过,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这个消息现在只有我知道,还不知道怎么对父亲和叔叔说,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你,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四姐说的对,等有能力的时候,再考虑为她报仇,现在你什么也不要做,你就装作不知道一切,什么也没听过,什么也没看过。” “小寅,你会帮我的对不对?你说过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四姐对我实是比亲姐姐还要好,我小时候受人欺负,她总是护在我前头,她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看到街边的乞丐就会难过,别的公主都在敛财培植自己的势力,只有她府中的财物倒有大半拿出去修了善堂,她是个好人,好人为什么就没有好报呢!她还很守信,知道了你的存在,答应为我保密,就从不曾对人说过,先前我就决定要悄悄帮你报仇,让那个害你的人也尝尝当初你所受的苦,我想着依靠四姐,一定能够达成心愿,可是没想到,她也被那人害了,我要为她报仇,我要害她的那个人千刀万剐!” 步青澜激动地说道,他的眼里射出森寒的光芒,那是凤墨涵不曾见过的,这一刻她想,那个有着明媚笑容的少年也许再也看不到了,他和自己一样,被一股无知的力量推到了前台,再不能躲起来做绮丽的梦,自欺欺人地活在世上。 “此事要从长计议,必须去雪域一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凤墨涵说道。 步青澜点了点头,他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影子:“可是有什么行动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许你单独去。”轻咳一声,他郑重地拉了她的手按在胸口,脸涨得通红,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说道:“我们一起!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你是小寅,这里,有你!如果你难过,这里也会难过,如果你伤了,这里会痛……” “如果我死了呢?”凤墨涵叹了一口气,不知不觉地就问了出来。 步青澜愣了一下,略微想了想,说道:“如果你死了,我希望你能为我留下一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孩儿,我会好好把她抚养成|人,带她到坟前看你,陪你说话。” 凤墨涵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他没有说:你死了,我绝不独活!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这一类的话他都没有说,她死了,他会好好活下去。 “如果我爱的是别人,要娶的也是别人呢?”她又问。 “你如果娶别人,我宁可死了!”步青澜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如纸,“如果看到你和别人卿卿我我,我怕我会忍不住想要杀了他,杀了他你会痛心的话,我又宁可痛的是我,那么最好的结果就是我死了,我死了就不会难过了,你也可以幸福地生活。” 凤墨涵笑了,心中掠过一丝甜蜜,原来被人这么霸道地爱着,也是会感到幸福的。如果不爱他会比死更让他难过,那么她逃避什么呢? “小寅,你……你爱上了什么人吗?”步青澜忐忑不安地问道,绝望之色一闪而逝。 “我不想瞒你,澜哥哥,我可能活不了几年,我的外伤好了,可是脑中还有个东西,它随时会要了我的命,即便这样,你也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她问。 步青澜被她的一声澜哥哥叫得愣在当场,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小寅,你是说……原来你拒绝我,是因为你怕会死在我前头?” 凤墨涵含着泪,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怕害了你!” 下一秒,步青澜从床上跃起,将她搂在怀中,一叠声地叫道:“小寅小寅小寅……”泪水沿着他的脸颊滑落。 凤墨涵与他紧紧相拥,想到了崔宜冰,心中甚是难过,要是他知道了凤元恩已死,不知会如何!这件事,千万得瞒着他才好,可是瞒得住吗?公主之死,要不了多久就会快马报回京中吧! 有人欢喜有人愁 步青澜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触手光滑柔韧,因为常年练武,虽然看起来瘦弱,却不单薄,凤墨涵的手贴在了他的后背,微微有些腆,幸好光线暗,否则他一定会发觉她脸上的红晕。 她不是没有见过光着背的男子,这里的男儿本应该羞涩的,不是吗?只是没想到步青澜不光在其他方面胆子大,在这方面也并不避讳,或许正如他自己说的,他早已将自己视作了凤墨涵的人,所以心中并无顾忌了。怕他冷着,凤墨涵急急扯高被子,将他裹成一团,见他脸上无异状,不禁暗骂自己,步青澜正伤痛于凤元恩的死,何曾注意到两人的情形是如何地旖旎暧昧。 “我去给你拿套衣衫,你先躺着,别出声,莫要让人发现了!”她说。 步青澜点了点头,听话地躺回床上,眉宇间依旧戚戚然,但比先前好了许多。 凤墨涵出门来,在廊下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半晌方微微一笑,是谁要阻止她与步青澜的来往呢?记得以前教官说过,敌人反对的,咱们坚决赞同,敌人赞同的,咱们坚决反对,他们这样,不正应了这句话? 凤楚辛的身形与步青澜相仿,她取了一套哥哥的衣衫过来,让步青澜换上。想到哥哥与步青澜一见面就互相看不顺眼的样子,凤墨涵有些头疼,催促着步青澜快些回去,等她想好了,明日再从长计议。 “小寅,我很喜欢!”步青澜不舍地拉着她的手说道。 “什么?”她不大明白所指。 “我很喜欢你叫我澜哥哥,宫里的弟弟妹妹都叫我七皇兄,从没人叫过我哥哥,以后你就这么叫我好不好?我只做你一个人的澜哥哥。” 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她微笑道:“好,知道了,你只做我一个人的澜哥哥。” “小寅!”步青澜轻声唤道。 见他一脸憔悴,心中不忍,踮起脚尖凑上去送上一个道别的吻:“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元恩走了,你还有我!” 答应步青澜,并非是一时兴起,她很喜欢他,虽然也许没有他对她的感情来得深,可毕竟是喜欢的,之前没料到步青澜对她用情如此之深,她还以为那是少年情怀,也许时间久了,就会忘记了,直到今日她才发觉,事实远非她想的那样。也许步青澜对她,正如当初她对教官,看似淡淡的恋情,不知不觉之间却已深入骨髓,设身处地,如果当初知道教官会死,她宁愿早些对他说出自己的感情,两个人哪怕曾经拥有过一时、一刻,也是好的。生命是脆弱的,凤元恩的死给了她很深的触动,谁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能平安到老,也许瞬息之间灾难就会降临,所以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这句话,其实有它一定的道理,当生命终结时,至少不要留有遗憾。 步青澜消失在夜幕中,手中拿着荣慕枫的那把蓝伞。凤墨涵回屋,好的,坏的,都在这个晚上遇到了,一时之间,心中百味陈杂,似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 江萧颖在谢秋华的指点下练了一个时辰的功夫,肚子饿了,想到凤楚辛说要带宵夜回来,笑着向凤墨涵房里跑去,跑了几步看到廊下站着一个人影,静静地对着夜空,像木雕泥塑一般的一动也不动。走前一看不是自家大世子是谁,手里还提着个油纸包。 “大世子,您这是看什么呢?”江萧颖学着他抬着看天,天上雾蒙蒙一片,雨丝中夹着雪花缓缓落下,没什么特别的。 “你去郡主屋里么?”凤楚辛没有回答,回过身来,将手中的油纸包递了过来,“这是我给她买的宵夜,你一并带过去吧。” “世子你不去了么?郡主一直等着你,你看屋里还亮着灯呢。” “外面挺冷的,我先回屋休息了,烦你带过去吧。” 凤楚辛说罢转身离去,江萧颖将油纸包凑到鼻尖闻了闻,是郡主爱吃的盐水鸭,今晚又有口福了! 凤楚辛走得很慢,脚步沉重地走进自己的屋里,反手关上了门,倚着门框就滑坐在了地上,从来未有过的惆怅袭上心头。他从小就护在心尖的涵儿,终于长大了,也学会了爱上男人。胸中一阵憋闷,他猛地站起身来,将窗户全部打开,对着外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冽的寒气吸进了肺部,心中好受了一些,他就这么站着,看雪花在夜色中缓缓飘落,让那寒气从窗外吹进来,一点一点地,将他整个人包围。 第二天,凤楚辛不无意外地受了寒,躺在床上,浑身难受,不住地咳嗽着。凤墨涵来看了看,嘱咐他好好休息,匆匆开了副药方便出了家门,她走后,凤楚辛不小心打翻了李悦文辛辛苦苦熬的药,干脆也不吃了,提起剑到院中练了起来,削得枯枝满地,江萧颖乐颠颠地拣了去,说正好晾干了当柴火烧,六郡主说了,过年那天要在院中燃一夜的篝火。 过了早朝,凤墨涵被皇上点名留了下来。 “这几日先不去六部,皇太君服你的药,先给老祖宗把病给治好了再去上任,那边旨意朕已经给了铁吟香,暂时不会派你事情,你就安心多玩几日。” “臣遵旨!”凤墨涵低头道。 在内侍的引领下,到兴庆宫给皇太君重开了副方子,陪他说了会儿话,等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这才得了闲出来。她在药中加了些安神的药,否则怕这老祖宗抓着她不放,因为荣慕枫果然回去了,不在宫里。 她有出入宫禁的令牌,却不敢随便在宫中行走,所以除了兴庆宫,其他各宫都没有去拜访过。犹豫了一下,吩咐了引路的内侍一声,向步贵君所居的华阳宫走去。 “郡主这是要去拜访步贵君?一会儿到了华阳宫,可要奴才先去通传一声?”内侍谄媚地笑问道,暗自揣测着这位受宠的六郡主与华阳宫的关系。 “也好,不请自到,总规不大礼貌,那就劳烦公公了。”她取出一锭金子,塞到内侍手里。 “不敢不敢,给郡主办事是奴才的本份,怎能劳您破费。”内侍嘴上说着推辞的话,眼睛却眯缝着,在银子上流连不去。 “进宫这些日子,多亏公公照顾,这是你应得的,若是公公不受,以后我就是有什么,也不敢麻烦公公了。”凤墨涵笑道。 “那就多谢郡主了,有什么用得着奴才的地方,郡主尽管吩咐。”内侍笑眯眯地接过,很顺溜地将金子藏进了袖袋。 “对了,一直以来,未曾请教公公大名,不知在宫中几年了?”凤墨涵问他。 “奴才名叫王德顺,熙元二年入的宫,先在御书房侍候皇上,后来犯了点小错,被调到了御膳房,因为皇太君有一次吃了奴才熬的粥,合了他的口味,便将奴才调到了兴庆宫,多少年了,因为奴才除了熬粥没啥本事,只做了个兴庆宫的带班首领。”王德顺乖巧地答道。 原来只是个带班首领,看他年纪也近四十了,才混到这个份儿上,上面还有总管和副总管压着,而且还只是兴庆宫的,放到整个宫里去,那可就更小了,怪不得说话口气这么酸。 凤墨涵一看这人就是上道的人,微笑道:“我看公公是个明白人,做事又讨喜,却只是个带班首领,有些委屈了公公。” “那是六郡主看得起奴才,奴才在宫中多年,还没见皇太君和皇上对哪个晚辈如此上心,经常都提起郡主呢,以后奴才还要仰仗郡主多多提拔了。”王德顺说道。 凤墨涵也不推辞,哈哈一笑:“应该的应该的,难得我和公公这么谈得来。”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华阳宫近在眼前了,王德顺先去通传,凤墨涵盯着他的背影,暗暗握了握拳头。既然逃不开与这宫中的纠葛,确实是需要个眼线,而这位王公公,显然是个很好的人选。 她原本以为女尊国的后宫尽是男人,侍候的内侍也是男人,就不必阉割了,没想到女尊国也有这种畸形的制度存在,外面的男人无权,宫中这些不完全的男人,反倒或多或少地掌握着一些权力。想想也是,如果用女人来侍候的话,宫中一群男子,发生什么也查不出来,皇帝是不会冒这个险的,但宫里又有不少公主,所以近身服侍的人都是净了身的,不过与凤墨涵以前所知晓的有所不同,他们有的是犯官的家眷,不愿入小倌馆,便来做了公公;有的是犯了□之罪而被处了宫刑,本人有些本事,便被宫中贵人挑了来侍候;还有的,是极少数,则是因家贫自小卖身进宫。 步贵君对凤墨涵的来访并无意外,温温柔柔地招唤着,令人给她泡茶,王德顺也被人带到了另一处喝茶去。凤墨涵见礼后坐下,步贵君屏退了下人,只留了个贴身的内侍在身边,正是给凤墨涵送过信的洛书。 “六郡主到华阳宫,不知所谓何事?”步贵君姿态优雅,淡然问道。 凤墨涵只是担心步青澜昨夜受了风寒,也不绕弯子,坦然答道:“晚辈想要见七皇子一面。” 步贵君抿了一口茶,静静地打量着下首的女子。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她,不过却从未如此近地距离端详过她,果然长相俊美,美得让男人妒忌,就是这样一张脸让儿子深受迷惑吗?她看起来那么瘦弱,不像是能给儿子幸福的女人,况且……步贵君想起了前些日子与皇上的对话,皇主告诫他,该多多管束一下步青澜了,要让他和静亲王府的六郡主保持距离。皇上也是不满意这门亲的,不是吗? “澜儿被皇上禁足了,不能与任何人见面,想必六郡主不知吧。”他凝视着凤墨涵的眼,摇了摇头。 凤墨涵笑了笑:“我知道,不过还想着在贵君这里可以通融一下,既然不行,墨涵就此告退。” 想要见他,渠道不止这一条,正门行不通,只有走偏门了。步贵君看得严些也好,免得步青澜四处乱跑,没准昨日偷跑出去被他发现了,现在才会看管得这么严,毕竟若是让皇上知道了,这可是抗旨的罪。她记起早朝时沈轻飞的头上戴上了那支紫云雀的发簪,他的那位妹妹终于到京了吗?沈轻飞认识太医院那么多医正,都无法治疗他那位妹妹,可想而知那姑娘的病症一定十分凶险,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握?有沈轻飞在,有一身功夫在,这高大的宫墙根本就困不住她。 步贵君也没有留她,出了华阳宫,王德顺一路相送着向宫门走去。 “七皇子被禁了足,难为了他,这么爱跑爱跳地一个人儿。”王德顺察颜观色,先挑起了话题。 “是啊,四公主不在京中,七皇子也甚少出门,多日不见他,没想到还被皇上禁足了。”凤墨涵也装作不知,微微叹息了一声。 “看守七皇子的公公万全,与奴才也有些交情,郡主若要带什么话,只管吩咐,一定给您带到!”王德顺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还能马上派上用场,不禁眉开眼笑,“这宫里的皇子啊,没一个有七皇子出挑,宫里的公主们见了他,谁不多看上两眼啊,只是他只和四公主亲厚些,别的公主他都不大理。” “是吗?”凤墨涵挑了挑眉,“虽然说七皇子不是皇上亲生,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名义上与各位公主还是手足,怎么可能!公公莫要乱说话,小心招来祸事。” 王德顺四下看了看,凑到凤墨涵耳边说道:“也就是郡主您为人和气,奴才才敢在跟前说这些话,对别人是不会说半句的,四公主倒是真当七皇子是兄弟,其他那些个啊,可就难说了,就连一向性情淡漠的二公主见到他,都像换了个人,在宫里这么多年了,奴才也混了个人精,看人的眼睛,就知道别人心中在想些什么,啧啧!不过也难怪,七皇子小的时候二公主就说过长大了要娶他,皇上当时听了就戏言道,说要将七皇子许给最有本事的公主。” 凤墨涵的眼睛亮了一下,她还以为只有她识得步青澜的好,其他人要喜欢,也应该喜欢无尘公子那样的男子,没想到听王德顺这么一说,情敌还不少啊,头号还是凤金麟,这些事步青澜一句也没有提过,再见面时得好好审审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命数是两人之间最大的障碍,现在看来,前面还有更大的障碍等着他们,要实现对步青澜的承诺娶他过门,恐怕还很困难呢! 奇怪的求和 雁门关以西,雪域与月国交界处,是荒凉的甘州古道,道窄如羊肠,两侧是悬崖峭壁,下方山石险隘峥嵘,峰峦陡立,稍不小心就会掉下万丈深渊,令飞鸟惊心,让行人断肠。 半月前的一役,雪域将士大胜而归,月国军中有一位将军被逼死崖下,其下属死伤过半,其余被俘,充在雪域军中为奴。雪域王阿那罗的威信更高了,趁着这股劲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恩威并施,又连着收服了北边最后的两个草原部落,正式统一了整个大漠和草原,建国称王,其国名为“柔然”,阿那罗任柔然国第一任国君,柔然以狼为图腾,世人尊称其为狼王。 身畔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国家,而且兵强马壮,国人皆擅骑射,虎视眈眈地盯着月国这块肥肉,得到消息的月皇气急败坏,召了几位大臣到议事殿。他面对着议事殿下方的几位大臣,愤怒地责问:“是谁说阿那罗不过是一匹饿狼,咱们月国的将领都是最好的猎人?如今雁门以北的土地尽皆成了柔然的国土,养你们这帮闲人,有什么用?” “回皇上,雁门本已驻军六万,后又由四公主带领五万新军进驻,我军十万余人,竟然打不过柔然三万人马,应当追究领军将士的责任!”三部军机处的老臣赵邑跪下,率先开了口。 月皇冷冷地盯着下方所跪之人:“你倒说说,要追究哪些人的责任,难不成朕还要将所有将士问罪拿下?那谁来守我国门?” “战争中两方将士皆听主将调遣,战场失利,应当追究主将的责任!”赵邑掷地有声地说道。 月皇坐在凤椅上,闻言脸色暗变,眼光逡巡了一遍,问道:“其他几位卿家的意思呢?” 堂下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半晌不见人言,月皇点了点头:“朕明白了,四公主带兵失利,她有罪,而她这个大将军是朕委任的,说到底,是朕的错,你是这个意思吗?赵邑?” 赵邑伏倒在地,惶恐地说道:“皇上恕罪!臣对月国之心,日月可昭……” 月皇挥了挥手,赵邑不敢再讲话,皇上也没有叫她起来,只得就这么跪着。月皇把头转向了一言不发的崔相:“崔相国,你也是这样认为吗?” 崔相沉吟一下,缓缓说道:“依微臣所见,这几年阿那罗吞并了雪域各部,立国是必然,林郁之将军是我朝老将,经验丰富,与之对决却也未曾稍赢,听闻是王帐内出了一名神秘的国师,熟知兵法,四公主是我朝年轻将领中的佼佼者,比之当年的林郁之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看,连她都胜不了,我看即使是别的将领带兵,也不见得能赢。” “哼!”月皇脸色稍微好了一些,“照你这么说,我堂堂大月国,难道就找不到一个与那柔然国师相抗之人?” “那柔然国师诡计多端,每每我军的动向,她都能算计在心,似乎能提前预知,导致我军每战必败。”兵部尚书王柯颜眉头紧皱,忧心地说道。 “禀皇上,臣怀疑我军中有j细,请皇上下令彻查。”有人道。 “不行,皇上三思,如若此时彻查,更显得人心惶惶,柔然国大军压境,只怕如此一来,更削弱了我军战斗力。”右相童纪云说道。 几位大臣又争执起来,一如之前的主战与主和,一派主张换将,彻查战败原因,一派反对阵前换将,主张再向边关增派人马,两方人数相当,胶着难解。月皇听得她们争来争去没个结果,觉得头都要炸了,她伸指揉了揉额角,欲待起身,制止这场毫无意义的争吵。这时有个内侍进殿,跪下奏道:“禀皇上,边关急报!” “呈上来!”她皱了皱眉,想到柔然大军压境,心头也失去了往日的平静,有些急躁。 安如愿不知从何处闪身而出,取了急报拆开来,呈到月皇面前的案上,众臣停止了争议,齐看向月皇,屏声静气地等着,不知这最新的急报里会有些什么内容。 “你们不用争了,四公主已经……阵亡了!”月皇颤抖着手,一不小心,盖着火漆的急报被撕成两半,缓缓飘落在地上,正好落在伏于地上的赵邑面前,她扫了一眼信笺上的内容,目瞪口呆。 在安如意的示意下,几位大臣退出了议事殿,赵邑揉了揉跪得发麻的双腿,排在最后一个出去,她一向是直筒子,刚才被童相示意她先说,便照直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两军交战失利,依她所见,当然是追究主帅的责任,可现在主帅都死了,刚才急报就在她身边,四公主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她是中了敌军的埋伏,与敌人战斗到最后一刻才为国捐躯。她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不该第一个出头,皇上本来对她的言语就有所不满,现下死了女儿,不是更为恨她? 童相落在后面,和赵邑并排而行,见她满脸愁闷,说道:“赵大人,主将阵亡,誓必要派新的将领上任,军机处主管战事,我看皇上还会召你议事,最好快些拟个名单出来。” “是啊,多谢童相提点,方才邑言语有失,只怕皇上心中不快,其实邑不过是实话实说。”她自嘲道。 “赵大人一向为人耿直,这点皇上是深信不疑的,否则也不会让你掌管军机处,且放宽心吧,无妨!”她拍了拍赵邑的肩,微笑着说道,“大人说的对,带兵打仗,其实哪里是深宫长大的公主们可为的,我向大人举荐一个人,越州守将韩文婷,此人熟知兵法,天生神力,文武双全,堪称国家之栋梁。” 几位大臣中,唯有童相体察到了她的处境,特意来安慰她,赵邑不禁有些感动,忙不叠地点头称是。等分手后她仔细想了半天,方才醒悟过来,其实童相对她说的那些话一点帮助也没有,不过是顺着杆子往上爬而已,在皇上面前时怎不见她站出来替她辩解两句?韩文婷这个人她也曾听说过,是童相的一个远房亲戚,赵邑摇了摇头,那只老狐狸,险些又上了她的当! 静静的大殿里只剩下安如愿和月皇。安如愿咳嗽着弯下腰去,拾起了未开启的另一封急报呈上:“皇上,这里还有一封。” “你念给朕听吧。”月皇闭着眼,缓缓说道。 安如愿遵旨拆开了急报,扫了一眼,脸上掠过一抹诧异,随即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月皇的姿势一直没有变过,她仍旧闭着眼,手指轻轻地扣着案几:“安如愿,依你看,我军主将阵亡,士气低落,柔然大军压境,正好挥军南下,为何在这紧要关头白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却来向朕示好求亲?” “臣也百思不得其解,莫非这其中有诈?”安如愿蹙了蹙眉,那张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便是有诈,是柔然派使臣来我月国,莫 半生(女尊)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21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21部分阅读 说只是一个使团,便是他全国的人都来了,我泱泱大国,难道还怕他一个小小的柔然不成!”月皇蓦然睁开了眼,面色冷峻,“拿笔来,朕便拟旨,允了柔然国主之请,将我月国皇子下嫁予她!” “老臣想,柔然初立国,如若果真是有心求和,愿两国交好,并非使诈,岂不是真要嫁一名皇子到他国中去?皇上觉得,哪一位皇子适合呢?” 月皇笑了:“这柔然国主想要个能与她并肩在大漠骑射的皇子,你看她这条件,我凤氏族人中有几个吻合的?” 安如愿答道:“那就只有七皇子与静亲王府的大世子了,只有他二人自小习武,想必也适应得了北边的气候。只是依老臣之见,皇上恐怕是两个都舍不得。” “是啊,步贵君只有这一个儿子,朕亲口答应过他会将澜儿留在身边,君无戏言,这些年朕确实将他当成了亲生儿子,而凤楚辛……他是朕的亲子,朕却从未好好尽过一天母亲的责任,再要他远嫁柔然,朕如何安心!到底选谁,朕得好好从长计议,暂且就这么着吧,一切等柔然的和亲使团过来再说。” 凤墨涵尚不知一顶阴云笼罩在了最爱她的两个人身上,她离了宫,与等在宫外的谢秋华会了面,也不坐车,两人一路步行,向静亲王府走去。 离过年没几天了,本来人们都应该在家准备年货,街上行人该稀少才对,可是今日却甚为拥挤,原因无它,只为战事一起,边民流离失所,京城的叫花子多了起来,城墙下是一排排面黄肌瘦的脸孔,衣襟褴褛,瞪着空洞的眼睛,伸着手念念有词:“各位小姐公子行行好吧,各位大姑大爷行行好吧!” 经过一处府邸,有个小女孩上前拍门要饭,一个类似管家模样的人出来,挥手赶人,不曾想没赶走小女孩,七七八八地又围上去一群端着破碗的乞丐。 “滚滚滚,别挡了我家大人的道,我家大人马上就要回来了,不快快离开,将你们全拿去官府关起来。”那人捏着鼻子叫嚣道。 凤墨涵停了脚,抬头看向门楣上的匾。 “秋华,这是哪位大人的府邸来着?”她问道。 “回郡主,这是童相国的家。”谢秋华回道。 凤墨涵冷眼看着,恶人养恶女,恶门出恶奴,童四小姐都死于非命了,童相府的人还是这么地嚣张。忽然她眼神一凛,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原来见叫花子越聚越多,府里的人竟然放出几条恶犬,龇牙咧嘴地狂叫着,冲向了花子群中,当先的小女孩被一条恶犬咬住了手臂,惨叫连声。 “秋华快,救人!”凤墨涵大喊道。谢秋华闻声而动,抽出剑来,向那条咬住小女孩的恶犬刺去,那条狗张开了口,松开了小女孩的手,手臂是保住了,但狗的牙齿太利,硬生生被它撕下一块肉来,虽然伤口不算大,小女孩却吓得晕了过去。 凤墨涵不顾小女孩全身脏兮兮地,将她抱在怀中,眉间蕴藏着怒火,如若感染狂犬病可就完了,必须马上治疗。 “将这四条恶犬给我杀了!”她命令一出,童相府四条恶犬立时被谢秋华斩杀在地。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打死我家相爷的狗,小的们,给我上!”管家指挥着童相府的散丁冲了上来。 谢秋华为难地看着凤墨涵,打狗容易,打死人可就麻烦了。 “哼!人命关天,你们竟然如此轻贱,还真是给你家相爷长脸子,你们也不过是这相府中的一条狗罢了,和躺在那里的四条没什么区别!”凤墨涵眼中喷着火,怒喝道,“谢秋华,谁敢拦着,你给我往死里打,出了事有我兜着。” 谢秋华得了令,与一群恶奴展开了恶斗,但不敢真把人打死了,凤墨涵则抱了受伤的小女孩,在其他乞丐的带领下向着最近的医馆冲去,有个相府的家人过来拦在前面,被她飞起一脚踢在一边。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童相的车辇过来了,她掀帘见到凤墨涵,微微吃了一惊,赶紧下车问道:“怎么回事?” 凤墨涵叹了口气:“相国家养的好家奴,今儿我算是领教了,请相国让个道,再拖下去我怕这小女孩就没救了,这可是一条人命,如若真的出事,相国也脱不了干系,得问个纵奴行凶之罪。” 童相闻言厉声喝道:“不长眼睛的奴才,这是静亲王府的六郡主,岂是你们随便得罪的,还不快些让开!” 凤墨涵也不看她,招呼谢秋华过来,抱着小女孩匆匆离去,童相一脸阴郁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大人,她杀了您的狗……” “啪”地一声,一个耳光扇在管家的脸上。 “不争气的东西,尽给我惹事,你不先打听打听,她如今是皇上和皇太君身边的红人,现下任了六部副院一职,你是不想活了去惹她?” 管家委屈地说道:“小的是教训那些叫花子,谁知道她会出来帮那群穷鬼!” 童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进府去了。 凤墨涵的身后跟了很多人,到了医馆,唤了大夫过来,那大夫看到一群乞丐进了馆内,挥手就赶:“去去去,没银子可看不了病。” 谢秋华掏出一大锭银子,一掌拍在桌上,银子半截嵌进了桌子。大夫吓得瑟瑟发抖:“大侠饶命,小的没做过坏事……” 凤墨涵见那大夫的样子,只怕也不怎么中用,干脆自己亲自上阵:“你,去弄点皂角水来!”大夫被她当成了小工使唤,所幸这人办事还算麻利,很快一盆冒着热气的水出现在她面前,她等水冷了,低头为小女孩清洗了伤口,又唤那大夫,让她去抓党参、羌活、柴胡、生姜等17味药材,煎成浓汤,这期间她把小女孩抱到床上,给她包扎伤口。 “每天两次温服,七日后给她嚼几粒生黄豆,如呕吐则不必再服药,不吐则需再服一剂,”她嘱咐大夫,“银子我留下,人也留在你这里,好好照顾她,我会再来看,如若有什么差池,你这医馆也就别开了,当然,如果你照我的话去做,自然也有你的好处。” “是是是!小的一定听您的!”大夫低头哈腰地说道。斜眼瞅了一下小女孩,心想这小花子真是走运,遇上了这么个好心人。 “秋华,你身上带着多少银子?”凤墨涵问道。 “谢秋华将褡裢整个递了过来:“就这么多!” “你们有住的地方吗?”她转头难民们。 “有,我们住在郊外的破庙和草棚子里,不过人太多了,不够住。”有人回答道。 “这样吧,秋华你去租几处民宅,把大家安置一下,尽可能地让所有人都有地方住。”凤墨涵吩咐道。 “可是,这点银子不够啊!”谢秋华说道。 “我这儿还有!”一只修长的手伸到凤墨涵面前,手上是一个精致的荷包,白底黄梅,煞是好看,她顺着手指向上看去,看到了一张比荷包还要精致的脸。 “公子,是你!”凤墨涵叹道,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他,“你在这里作甚?” “我来此间抓药,郡主忙正事,所以未曾注意我。”荣慕枫浅浅笑道。 凤墨涵也不客气,接过他手中的荷包道了声谢,打开看了看,里面全是小金锞子,完全够了,交给谢秋华去置办,她与荣慕枫一同走出了医馆。乞丐们呼拉拉地跪了一片,向两人磕着头,连声称赞两人是活神仙。 凤墨涵眼睛一酸,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今儿算是知道了!” 荣慕枫重复着念了一遍,越念越觉得意味深长,一时神色黯然。 “郡主这是要去哪里?”他问道。 凤墨涵一拍脑袋,想起了沈轻飞,她打听过了,今日他未在宫中当值,定然从下朝起就在家中等她了。 “哎呀我忘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荣公子,失陪了!”她一边说话,一边匆匆向静亲王府方向跑去,跑了几步又折回来,笑着说:“对了,你的伞,改日墨涵定当送还。”说完她又跑了。 荣慕枫愣了愣,唇角不可抑制地翘了起来。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他说道。忽然咳嗽了起来,身旁的小厮赶紧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背。他咳了好久才止住,脸上浮起一抹殷红,唇角溢出了血迹。 “公子……”小厮担心地叫了一声。 荣慕枫看到他脸色不对,抬手擦了一下嘴唇,修长白皙的指上印上了点点红斑。 “没事,咱们回去吧!”他吩咐道。 “那位姑娘的医术,好像比医馆的大夫还要好的样子,公子与她相识,何不请她看看。”小厮说道。 “我不是什么大病,荣棋,你不必担心。”荣慕枫说道。 荣棋说的是没错,她的医术比那些大夫要强很多,可是他不能让她看病,他这不是病,是内伤,如果看出来了,又如何继续隐瞒下去! 你是谁 凤墨涵才在沈府露了个面,马上就被人发现了,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府中居然藏匿了不少高手。还好沈轻飞早已料到她会来,一直在等着她,在她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时,及时出现了。 “你们退下,这是我的客人!”他说道。 横剑在凤墨涵颈上的是个中年女子,呼吸极轻,眼神凛冽,想到是名内功高手。凤墨涵一点也没慌,因为有沈轻飞在,她知道自己不会有事,更何况她有这个自信,即使别人有剑指着她的喉咙,她仍旧能比对方更快地出手。她的功夫不算很高,自学成才,再怎么说也比不得人家科班出身的,但是她有速度,不可思议的速度,是这世上的人梦寐以求也达不到的。 她微笑着伸出两指,轻轻推开了面前的剑。“沈兄,府上到了贵客吧?”听到她如此称呼沈轻飞,那持剑的女人讶然地看了沈轻飞一眼,收回了剑。 沈轻飞自嘲地笑了笑:“阿丑兄弟不是外人,当年救了我的就是他,何况他是人中龙凤,这身份根本就瞒不住。” 凤墨涵毫不谦虚地点了点头,再怎么样男人和女人还是有区别的,看不出来那只能怪对方笨,她从来没有觉得难辨过。当然至于她自己,那是经过了伪装,旁人看不出来也怪不得,更或许在这个女尊男卑的社会,她原有的女人味反倒成了像男人的理由。 被沈轻飞引进了一间内室,室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香炉,燃放着袅袅香雾,使得屋中似飘浮着一层雾气,一切都显得朦胧起来。 凤墨涵觉得有些奇怪,燃香是这里的人特有的习惯,正如前世的人爱点香熏灯一般,可是一般都是弄个小香炉摆在几案上,没见过弄这么大个的,更何况这香味有些怪异,她试着嗅了嗅,分辨出几味药材的味道,功用是提神,却不是安神。 沈轻飞接触到她疑惑的目光,苦笑道:“阿丑兄弟察觉到了么?这香不是寻常熏香,其实也是药,为了屋中人而特设的,只有在这香雾中,她才能保持清醒。” “你说的那个妹妹?她叫什么?”凤墨涵问道。 “舒儿,她叫舒儿,躺在床上已经八九年了,无法动弹。” 沈轻飞的眼光落向垂下的床帐,难掩柔情,曾对凤墨涵持剑相向的女子则是一脸沉痛,带着一个和凤墨涵差不多大的女孩守在床前,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凤墨涵不由得想起了自家的哥哥,当年她也是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那时候哥哥也如沈轻飞这般整日守着她,如果不是有梦绮在,如果不是“晶”发挥了重大作用,可能她也会像面前的女子,就这么躺着,再也起不来。 她走上前去,挑开了床帘,那两名女子带着戒备之情看着她。 “放心吧,我可没有害你们家主子的意思,她这个样子生不如死,如果是她的仇人,只怕还巴不得她别死,就这么活着受折磨。” 话说得难听了些,却是实话,两名女子脸上神色变了变,默默地退了开来。 “她们是舒儿的贴身护卫,年纪稍长的是唐染,小的是唐璇。”沈轻飞说道。 凤墨涵扫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原来是两母女,怪不得长得有点像。 凤墨涵向舒儿看去,她半侧着身子,面向里躺着,只看到一只挺直的鼻和耳旁墨黑的发。 “舒儿,舒儿……”沈轻飞轻喊了几声,舒儿呢喃了一声,微微动了动,却是更深地蜷缩到了被中。“药力不够,她还未醒过来。”沈轻飞歉意地说道。 “没关系,我先把把脉,等她醒了再问其他症状。” 沈轻飞小心地拉了一只手出来,可能是常年不见光的原因,肌肤白得有些泛青,乍一看有些恕7锬讣獯钤诼錾希惺艿剿男奶贸銎妫植坏米苁浅了辶酥迕肌?br /gt; “不好吗?以前不过是不能动,人却很清醒,最近却越来越睡得多,我担心她哪天睡下去,再也叫不起来……”沈轻飞说着说着,声音便带了些哽咽。 “我想知道病因,”凤墨涵看着他,正色说道,“看这样子是没救了,如果知道病因,起码还可一试。” “不……不能说!”唐染见沈轻飞张口欲言,阻止道。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舒儿……”沈轻飞咬了咬牙,“都什么时候了,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唐染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了自己的立场:“不管如何,我只听小姐的命令,她说过即便是死也不能说出来,你也不能违抗她的命令!” 舒儿的病很奇怪,全身瘫痪总是有原因的,到底是脊椎受了伤,还是神经被压近引起?凤墨涵继续把脉,想从脉像上看出点儿什么,也不管那两人吵得如何,说不说是他们的事,她只能尽力而为。 两人的争吵惊动了床上的人,她皱着眉转过了身子,一双星目正对着凤墨涵,因为刚醒,两只眼中带着一层水气,有些怔忡地看着她。 凤墨涵对着那张脸,骇然睁大了眼,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那微蹙的双眉,水汪汪的大眼,看似含情脉脉,又似带着淡淡的忧郁,无可否认这是个绝美的女人,凤墨涵对着这样一张美丽的脸,寒气却不可抑制地由心底生起。 冥冥之中到底是什么力量在作弄人,面前这个女子,不仅有着和她初来这个世界时一样的病症,还有着一模一样的容颜,她是谁?会不会她才是凤墨涵本身?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又是谁?她恍惚地盯着面前的人,十指不知不觉地收紧。 床上的女子轻呼了一声,出声问道:“你是何人,快放开我!”凤墨涵回过神来,放开了她的手,那白皙的手腕被她无意之间捏出了几个红印。 “舒儿,你醒了!”沈轻飞来到床前,紧喜地问道。 唐染舒了一口气:“小姐醒了,此事由小姐定夺。”怀疑地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凤墨涵,觉得她根本不像大夫,也不知道沈轻飞怎么会就认定了这个人可以救小姐。 “轻飞!”舒儿伸出了手,凤墨涵自动地让开了位置,沈轻飞坐在床前,毫不避讳地拉起了她的手,放在脸上,热泪情不自禁地就流了下来:“舒儿,我以为……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舒儿微微笑了一下,手指刷过他的眉头:“让你担心了!” 凤墨涵忽然明白,这个舒儿绝对不是沈轻飞的妹妹,如果是亲妹妹,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只怕是他的情妹妹吧。他一身女装打扮,五官又生得美,和舒儿如此深情对视,虽然凤墨涵知道他其实是男人,可是这种状况还是令她恶寒了一下。 “我请了人来帮你看病,”沈轻飞不舍地放开她,拉着凤墨涵的手凑到床前,“就是他,他就是阿丑兄弟,当年我中的毒无药可解,必死无疑,就是他把我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我相信她一定可以救你……” “情况不同,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轻飞,对不起,这么多年,还说过要给你幸福,最终拖累了你……”舒儿摇了摇头,凤墨涵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这情形就如同她灵魂出窍,看着另一个自己被鬼上了身一般。 “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怎么能够怪你。”沈轻飞说道,他在笑,笑容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小兄弟,谢谢你,你的话我听见了,可是我不能告诉你原因,即使告诉了你,我也是好不了的,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我也曾精通医理。”舒儿转向凤墨涵,缓缓说道。 凤墨涵伸手摸了摸脸,是了,她戴了人皮面具,所以舒儿看到的不是她的本来面目,不会觉得惊奇。 虽然舒儿不说,凤墨涵还是开了个方子,让沈轻飞熬制了给她服下试试,沈轻飞让唐染守着舒儿,送她出了门。 “沈兄,你再考虑一下,如果你偷偷告诉我,不让舒儿姑娘发现,我也会为你保守秘密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她的病真的耽搁不得,说出病因来也许还有一线希望。”趁着四下无人,她继续鼓动沈轻飞。 “这是舒儿的决定,我不想骗她,”沈轻飞摇了摇头,“对不起了,阿丑兄弟,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信不过你我就不会让你见舒儿了,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她所见的人不超过五个。” 凤墨涵点了点头,她也很少见人,在雾山养伤的时候,她常见的人也不会超过十个,所以,两个甚少露面的人,没有人知道她们长着同一张脸。 别了沈轻飞回到家,她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父亲房里,问他的情史。凤墨涵思来想去,世上要找到两个相似的人其实不难,总是有的,可是她与舒儿之间太奇特了,她们不是有点像,而是非常像,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比双生子还要像。如果不是舒儿的年龄大了她六岁,她几乎要怀疑两人是双胎胞。 “爹爹,我问个问题你可不要生气,要如实回答我。” “问吧,什么问题?”齐思洛爱怜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在本该撒娇的年龄,她一直卧病在床,导致这些年他总觉得她没有长大,还在是那个小小的女孩儿。 “你真的只生过我和哥哥吗?我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了?”凤墨涵问道。 齐思洛点了点她的额,笑道:“你这孩子,尽问些傻问题,那是当然了,我只有你和楚辛两个孩子,有你们两个就够我受的了,差点没把我折磨死。” 她不死心地问道:“会不会你生哥哥的时候是双胞胎,我还有个姐姐呢?只是你不知道,生下来就被人抱走了。” “噗!”齐思洛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是不是很想有个姐姐,绝了你那想头吧,爹生你哥时可就只一个,我虽然疼得死去活来,可是清醒得很。” 凤墨涵想了想,又问道:“那……爹爹的侄女辈呢,有没有和我长得像的?” “这孩子,今儿这是怎么了。”齐思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别管我怎么了,你快些回答我吧,爹爹。”凤墨涵缠着他请求道。 齐思洛叹了口气,深藏心底的恨意又被勾了起来:“我的侄女们,倒是有几个,也不知道和你像不像,我还未来得及看她们一眼,她们就被迫离开了这人世。” “对不起,爹爹,是我不好,又勾起了你的伤心事。”凤墨涵搂住了他,靠在他的肩头。自己不该这么残忍的,只顾着自己,却忘了父亲最不愿提及的伤痛。 齐思洛哽咽着搂紧了她:“涵儿,其实应该是爹爹对你说声对不起!” “好了,爹爹早些休息吧,我去看看哥哥。” 她从父亲房中出来,去看了看凤楚辛,受了风寒的凤楚辛说话瓮声瓮气,挥手赶她走,说是怕她被传染,不让靠近。 “我是大夫,怎么会呢!”凤墨涵笑着说,硬是强行进了屋,来到床前又是把脉又是察颜观色,折腾了一番。凤楚辛安静地任她摆布,神色恹恹地。 “哥哥!”她叫道。 “嗯!”凤楚辛应了一声,“快去睡吧。” 凤墨涵勾住他的脖子,像小时候常做的那样,额头与他相抵着,吃吃笑道:“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如果服了药还不好,明日就罚我和你一起生病。” 他伪装起的冷漠瞬间瓦解,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叹息:“傻丫头!” 大盛宫里,月皇从一堆堆的奏章和牒报中抬起头来,对着跪在下方的十六名暗卫说道:“朕命你等前往雁门探听四公主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查出军中的j细是何人,直接密报给朕知道,其余人等,一概不得泄露。” “是!”十六暗卫齐刷刷地回道,声音低沉而有力,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 月皇挥了挥手,十六人仿佛遁地般地,忽然消失不见。安如愿颤微微地来到案前,殿中又响起了她的咳嗽声。 “皇上……咳,咳咳,这事,只怕与几位皇女脱不了干系。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如不查了,总不能死了一个,再赔上另一个。让她们互相争斗,以磨练出最强的君主继承人来,不是您的目的么?” “是,这是朕的意思,在月国境内,随她们打打杀杀,我可以不在乎,可是朕不允许她们勾结外人,我要的是一个能拓展疆土的继承人,不是割地丧国的继承人!我本来对元恩寄予了厚望,可惜这孩子缺了一份狠心,还以为战场杀敌能让她锻炼出来,谁知道竟成了这般结果!”月皇摇了摇头。 她的儿女们没一个像她的,有野心的,没有能力,有能力的,却没有野心。她天生有一种对土地的狂热,她希望她的儿女像她一样,将万里河山打下,成为凤姓的疆土,她是一个伟大的君王,为了这一切,她放弃了亲情、爱情,还有很多很多东西。她很少出入后宫,因为更多的时辰用在了公事上,她想要名垂青史,让月国世代昌盛,也因此比起历代帝王来,她的子女算是少的。她慢慢培养着这几个,如果没有合适的,她可以再纳几名皇君,多生几个,因为她正当壮年,精力还很充沛。 吃醋 十六暗卫的速度很快,在年前就带回了消息,他们在崖下找到了四公主凤元恩的遗物和一具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尸骨。可以确认,凤元恩已经死了,这个被月国皇帝寄予了厚望的女子,再不存于世。 很快朝庭就宣布了这一噩耗,崔相家的公子崔宜冰哭成了个泪人儿。凤元恩的死亡公开,随之步青澜的禁足令被解除了,那位失去爱女的伤心的父亲,还需要他去安慰,只因步贵君与步青澜是他仅存不多的亲人。 大盛宫的众君中,以元君位最高,依次下去是贵君、淑君、良君、才人,凤元恩的父亲相貌在众君中只能算是中上,并不特别得月皇的宠爱,只被封了个良君的称号,见他痛失爱女,月皇请了皇太君示下,封了他为淑君,可这并不能减少他失去女儿的伤痛,如果可以,他宁愿什么品级也不要,只要他的女儿能活过来。一看到步青澜,他就想到自己的女儿,泪水像流不尽的小河,淌个不停,步贵君见此情形,只得让步青澜暂避,免得表兄更加难过。 步青澜也记挂着崔相家的小公子宜冰,禀过了父亲,便出了宫,向崔相府而来。相府内,崔宜冰独卧房中,自接到凤元恩出事的消息,他就把自己反锁在屋中,水米不进,任何人来敲门也不开。 她说过会凯旋归来,迎他过门的!想到离别之时她的承诺,崔宜冰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崔宜春与崔宜冰是一父所出,一向甚为疼爱这个小弟,见他如此,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急得焦头烂额,想到当初他为暗恋凤元恩而苦闷,是凤墨涵出了主意挑破了这层窗户纸,便想起了再次找凤墨涵帮忙。她一向粗心,不懂男儿的心思,凤墨涵却像是很懂的样子,也许她有法子让小弟从悲痛中走出来,这么想着,便往静亲王府跑去。 凤墨涵些日子来却是忙着安顿那些乞丐,尤其是那被恶犬伤了的小女孩,她叫小雨,父母都死在流亡的路上,是个孤儿,而这些不断涌入京中的乞丐中,不乏像小雨这样的孩子,有男有女,她也曾是孤儿出身,知道这些孩子的可怜之处,于是带着江萧颖与手下侍卫,散了不少财物,把这些乞丐安顿了下来,将和小雨一样的孤儿聚集起来,请了人专门照顾。 这期间荣慕枫也帮了不少忙,第一日两人是偶遇,再次碰面,却发现两人的目的是一样的,于是无形之间多了一份亲近,索性就一起帮助这些流民。看到还有不少流民住在破庙与效外的草棚之中,老天却又专和这些穷苦人作对,连着下了几场雪,冻死、饿死了几十个,荣慕枫便将荣家空置的大宅也让了出来安置流民。荣氏是月国的开国元勋,历代都在朝中担任要职,家底颇丰,只是人丁越来越稀少,到了这一代,只有荣雁行与荣慕枫姐弟二人。 乞儿小雨服了七日药后,未见其他异状,伤口也已结了痂,凤墨涵这才松了一口气,凤楚辛这一次的伤风也很严重,总不见好转,沈轻飞的府中又还有个让她记挂在心的舒儿,于是她三头跑,顾着这个又记着那个,看了这个又去照顾那个,这一忙,加上步青澜禁足宫中,两人便一直未见,荣慕枫的那把伞也就被遗忘了。 这一日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午后荣慕枫撑了伞过来,与送她的那把一个款式,只是底色不同,这次是一柄淡黄的伞,图案依旧是梅。凤墨涵出门的时候并未下雪,见荣慕枫携了伞进屋,才记起自己尚欠着他一把伞呢。 “荣大哥,外面下雪了吗?你的伞,这一忙我都忘了带来还你。” 相处日深,两人间已经熟捻了,在荣慕枫的要求下,她改了称呼。她知道此人向有洁僻,自己的东西都有记号,并不愿别人沾惹,肯借伞给她,已是特例,自己竟然一直未还给人家,心下有些过意不去。 “不要紧,一把伞而已,郡主若是不嫌弃,便送你用也罢,只是从不见你带伞出门,这样的天气,还是要随身带着,免得淋湿了容易生病。” 荣慕枫罩着淡蓝长袍,外披一件青狐领的披风,长长地拖曳到脚踝,他本就身形挺拔,比凤楚辛还要高些,这一身素色穿着,与他淡雅的性子更是相近,真正相得宜彰,凤墨涵脑海里不由得浮起四个字:君子如玉。 凤墨涵冲他笑了笑:“我这里倒不要紧,家中人知道我在这里,会送伞过来,或者派车来接,倒是这些百姓,背井离乡来到此处,马上就要过年了,天寒地冻,缺衣少食,他们才是难过。希望春天早些来到,那时候万物复苏,一切都会好些。” 荣慕枫看了看正在给乞丐们派发食物的江萧颖等人,轻叹了一口气:“是啊,人太多了,你看后面都排成了长龙,这都是柔然造的孽,让这么多的人失去了家园。可惜四公主……郡主与四公主一向友好,想必听到这消息也很难过吧?” 凤墨涵点了点头:“上阵杀敌,生死本是常事,只是四公主运气不好,给她碰上了。” 京中流民增多,京都衙门也甚为头疼,凤墨涵向月皇禀明了此事,再次拖延了到六部任职的时间。月皇对她的所为也十分赞同,便让她协同京都守备安置流民,童四小姐的案子是交给她主查的,她不到任,就这么拖着,也没人过问。童相府听说去催过几次,被铁吟香一句话就挡了回去,说是皇上已下旨由凤墨涵亲自查实此案,她不到任,那也是皇上特许的,他们也不敢多言,让童相自己去催凤墨涵,童相一听,想到家奴才将得罪过凤墨涵,只得无奈回家,后来遣人备了份厚礼请凤金安转给了凤墨涵,姐妹两人谈了大半天,凤墨涵也表示会尽力而为,那是后话。 两人谈起凤元恩的死,荣慕枫好一番惋惜。 “四公主去了,或许皇上还会派别的公主领兵出征雪域,除了太女不能去,二公主三公主,都是有可能的。”凤墨涵说。 荣慕枫诧异地摇了摇头:“不会派公主去,你不知道么,雪域狼主早在半月前就统一周边最后两部,建国柔然,派了和亲使来,不日就将到京,两国已经休战,只等着和亲使臣一到,订下盟约,也不用向边关增兵了。” “柔然!有这等事?”凤墨涵诧异地抬头道,“是了,我这些日子有假在身,不曾上朝,原是不知道。” 她紧锁眉头,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柔然,这个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古国,在这个时空出现了,是冥冥中的安排?还是巧合?明明处在上风的是他们,不趁胜追击,为何偏在紧要关头停下前进的脚步,退而求和呢?她觉得很是不解。 “不知柔然求亲,求的是哪位?”凤墨涵问道,她甚至怀疑是荣慕枫的大名传到了雪域,让那柔然国主起了心思,前世有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还有温莎公爵不爱江山爱美人,没准儿这好战的柔然国主,实质是个爱情至上的人。 荣慕枫却摇了摇头:“柔然王只说要求娶我国皇子,未表明是哪一位。” 皇子?凤墨涵蓦然想到了步青澜,心中不由得惊了一下,莫非是他去找凤元恩的时候,被那柔然王给看上了? “荣大哥……”话未说完,步青澜如一阵旋风般卷了进来,他穿了一件素白的狐裘,除了依旧清瘦,脸色不再如那日般吓人,只是精神看起来还有些蒌顿,面上的双眸却因此看起来更大了些,看着人时朦胧而深邃,那神色几欲使人窒息。 他也不避嫌,看了荣慕枫一眼,毫不迟疑地上前,立在她身边,慢慢悠悠地叫了一声:“涵儿!” 这一声饱含了深情与思念,被他这么婉转地叫出来,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其中的情意。荣慕枫尴尬地咳嗽了一下,脸上浮起了一层红晕,视线从两人对视的双眼调开,意外地发现了步青澜手中所拿的,正是他送给凤墨涵的那把伞。他看着那伞上滴落的雪水,一时愣住。 本来说好人前暂时保密的,步青澜却这样明显地表现了出来,再看荣慕枫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那把伞,脸一下红了。她对他撒谎说伞在家中,现在却出现在步青澜的手中,谎言被戳穿了,不由得有些心虚,这一来他就知道步青澜禁足期间两人见过面了! 她抚额叹息了一声,出口道:“你怎么来了?” “涵儿今日怎么连澜哥哥都不叫了?生疏了啊!”步青澜嘴角微微翘起,“这些日子都没个人去问候我一声,今日得了四姐姐亡故的讯息,本想来找你一道探望一下宜冰,不曾想去了亲王府,家人说涵儿这些日子都在这边忙着,我还当是忙些什么事儿呢,却原来是在这里认大哥啊,涵儿的哥哥,还真是不嫌多!” 崔宜春也跟了进来,见到这情形,微微愣了一下,一时不好开口说话,只得这么站着。 步青澜话中的醋意,任谁都听得出来,凤墨涵见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吃醋,也有些着恼,不加以解释,顺手拿过他手中的伞,递还给了荣慕枫:“对了,荣大哥,你的伞,谢谢你借给我。”荣慕枫接过伞,笑了笑。 她也不理步青澜,直接转向了崔宜春:“宜春,你是来找我的么?宜冰他如何了?” 崔宜春一听赶紧上前说道:“弟弟闻讯后,就把自己关了起来,这一日未进水米,家人谁也劝不听,我怕他做傻事,所以想请郡主过去,帮忙劝劝,你的话没准他能听进去。”她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看了看步青澜,又解释道:“七皇子也是准备喊上你一道去看宜冰的,我与他在亲王府碰面了,听家人说你在这里,便一同寻了过来。” 凤墨涵叹息道:“唉!我亦不知是否劝得了他,走吧,我同你过去试试。” 荣慕枫说道:“我与宜冰亦是朋友,出了这种事,也应该去看看。” “事不宜迟,那就一同前往吧,早些劝解开来,免得宜冰钻了牛角尖。”凤墨涵说道,交待了江萧颖几句,回头便走。 步青澜闷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崔宜春回头叫了他一声,他微微蹙着眉,咳嗽了几下,说道:“我不大舒服,要不你们先去吧,我改日再去。” 凤墨涵知他是耍性子,想起他知道凤元恩死时伤痛的表情,就有些心软,再加上自己确实忙得忘了,没去看他,更是有点过意不去。他脸色苍白,握拳的手微微发抖,站在那儿带着倔强的表情盯着她和荣慕枫。凤墨涵甩了甩头,自己怎么变得跟个小孩子一样,居然真和他斗起气来!她走过去,柔声道:“走吧,澜哥哥,若是你不舒服,见过了宜冰后,我帮你把把脉。” 其实步青澜说了那些话后,见凤墨涵不理他,在一旁正暗自懊恼,现在她肯回过头来叫自己,正好找了个台阶下。 出门来被冷风一吹,步青澜又咳了几声。凤墨涵皱了皱眉,放慢了脚步,与他并排行着,悄声问道:“你病了?”要知道那日他衣衫单薄,被淋得湿成那样,极容易寒气入肺。 步青澜见她担心的模样,心头感动,摆了摆手说道:“不是,这是旧疾,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发的,开了春就好了。” “那更该小心些,别受了风寒。”凤墨涵说道,“一会儿我帮你看看。” 步青澜笑了笑,应道:“好!” 他见前面的两人没有回头,悄悄地伸手握住了她的,凤墨涵微微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见他眉间隐有喜色,只得随他去了,老实说被那他的大掌握着,感觉也挺好的,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同时升起一股暖意。 荣慕枫与崔宜春也边说边走,忽然回头,招呼后面的两人走快一些,他的视线极快地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很快调转了头,凤墨涵吓了一跳,伸出另一只手掐了步青澜一下,他笑着放开了她,看着前面的荣慕枫的背影,笑意慢慢隐去。 荣慕枫背对着二人,唇边含着一丝浅笑,崔宜春恍然看到那双眼中晃过一丝杀气,再眨眨眼时,却又见他笑得云淡风轻,她有些恍然,可能是自己眼花了? 到了崔府,崔宜冰听闻是好友来到,也不好拒人于门外,终是开了房门出来,凤墨涵见他妆台蒙尘,头发懒梳,床前悬了一幅凤元恩的小像,眼睛哭得通红,心下也是恻然,相劝了几句,崔家冰只是点头不说话,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出门时听到琴弦响起,正是凤墨涵所教的那首曲子,不过上一次弹奏时浓情万种,这回听来却是凄惨悲凉,令人闻之断肠。 凤墨涵心头掠过一丝不详之感,拉过崔宜春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宜春,好好派人看着他,我怕他会出什么事……” 她直觉崔宜冰的心已经跟着凤元恩去了,现在看到的,不过是个躯壳,没有想到这个少年对凤元恩用情竟是如此之深。 崔宜春点了点头,叹道:“我知道,谢谢!” 荣慕枫听了这句话,似是大为震动,他喃喃念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这句话让人回味无穷,看似平平淡淡,却道出了世间用情之最,甚至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相处日深,他越来越觉得凤墨涵让人看不透,有时候简单得让人觉得她有些傻,有时候她随口一句话,却道尽人世百态,似乎他错了,林青儿也错了,所有人都错了,静亲王府最有才华的,不是身为世女、才名在外的凤金安,而是这个儿时便被月皇冠以“神童”之名,后来却锋芒不再,几乎傻了的六郡主! 步青澜借口找凤楚辛有事,与凤墨涵一道向静亲王府而去,在崔府门前与荣慕枫别 半生(女尊)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22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22部分阅读 过。荣慕枫看着二人并肩走远,头上撑着他的那把蓝伞,洁白的雪花在两人身旁洒落,步青澜时不时与凤墨涵说几句话,凤墨涵则歪着头听着,连连点头,只觉得像是一副美丽的画卷,心中顿时五味陈杂,有几分羡慕,有几分妒忌,什么时候他才能够与那人如此这般!看到这一幕他本来应该高兴才对,让七皇子离那人远些,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祈盼,可真的到了这一天,心中竟然更加地茫然和失落?他捂着胸口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雪花如梅,漫天飞舞,步青澜紧握着凤墨涵的手,说道:“小寅,以后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要跟你在一起,不要像四姐与宜冰,分开那么久,临死也不能相见。” 凤墨涵想到了教官,他死在她怀里的那一刻,她明白了爱情,阿丑也爱教官,对他临终前没能见他最后一面,一直耿耿于怀,这么想来,其实自己是最幸福的一个。互相隐瞒,自以为是为了对方好,其实不一定真的就好,很多东西就在这隐瞒中,互相错过。 “好,我今日就向娘说明,请她去向皇上提亲。”她对步青澜说。为免夜长梦多,既然许诺了彼此,最好的就是定下来,早些迎他过门。既然步青澜并非月皇亲生,即便她顶着月皇亲女这层关系,两人也不存在血缘关系,另外其实她也想弄明白那个幕后阻止他二人来往的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 见过了舒儿,她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两个人面貌一模一样,就好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沈轻飞知道舒儿会死,可也从未放弃过,他说过,只要知道舒儿也爱着他,哪怕两人只过一天,他也知足了,他还计划着等舒儿好些,两人就成亲,当然因为他的身份,只能偷偷地办,还说到时候一定请她喝喜酒。 步青澜已经表明了态度,她又何必退缩不前,即便没多久就会离开这个世界,总算她没白来一场,至少爱过、恨过! 何以报之 一支队伍穿过了茫茫的荒原,残存着积雪的古道上留下了两排清晰的车轮印记。这是柔然的和亲使团,随行的兵士皆是身材高挑的姑娘,她们是马背上的民族,常年驰骋草原大漠之上,一个个显得健美而结实。与月国军队不同,她们并不严肃,看样子是在欢声笑语,还有人在放声高歌,唱的是月国人听不懂的语言,调子很好听,透露着一种远古的沧桑。 接到圣旨在雁门关口迎接和亲使团的守将宋昭然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皱眉远眺,看到那群嘻嘻哈哈的异域美女,想不通怎么会成为这些人的手下败将。就在她满腹疑问之时,忽见到队伍头前有一人挥起旗帜来,所有的声音在同一个瞬间收拢起来,随着旗帜的变换,那只队伍也变换了几种队形,一时之间彩旗飞舞,霎是好看。只听得一声尖利的哨响,马蹄滚滚,那些马背上的姑娘全都没了影。宋昭然一惊,等到马匹很快奔到城下不远处,才发现那些姑娘藏身在马腹之下。再听到一声哨响,几千将士,步调一致,齐刷刷地跃下马来,整齐有序地分立两排立正站好,一辆辆马车就从队伍的中间穿了过来。 风中的彩旗猎猎作响,宋昭然看着那一匹匹膘肥体壮的战马,再瞧了瞧马旁精神抖擞、目不斜视盯着前方的士兵,心中默然,如此骑术,如此军威,怨不得月国军赢不了。她带队出城迎接,马车全部到齐后,从第三辆上下来了一名年轻女子。 “在下雁门守将宋昭然,奉皇命前来迎接贵国和亲使。”仗虽败了,可士气不能低落,她站得笔直,不卑不亢,响亮地说道。 没想到下车来的女子并非什么大人物,她站在车旁,冲着车内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话,态度恭敬,言毕,一只穿着长靴的脚先伸了出来,车内钻出了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她下了车来,是个高挑的姑娘,不是特别美丽,但她有着一双乌黑而又水灵的眼睛,一头长发也与常人不同,微微卷起,随随便便地拢在脑后,使得那张脸庞显得异样生动。 她看了看宋昭然,唇角勾起,笑得眼睛也弯成了两个月亮。她有一种天生的吸引力,那笑容显得很温暖,看起来就是发自内心的,引得人情不自禁地想跟着她笑。 “宋将军,久仰!”她开口,一口标准的京都话。 宋昭然一愣,莫非这人是月国人?似是明白她的疑问,女子略微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是柔然的国师洛蓝雪。” 宋昭然脸上不禁一抽,没想到令月国军名闻丧胆的神秘国师,竟然就是眼前这个笑起来像个娃娃的女子。 “见过国师大人!”宋昭然别扭地行了个军礼,作势要下拜,对方是一国来使,级别比她高,是该下拜,可是心理上她并不想,因为面前的人,亦是令无数月国军士丧命的敌国战将,这一拜,令她觉得屈辱。 洛蓝雪上前一步,托住了她的手:“将军不必多礼,我国王上令蓝雪前来,是向贵国递送文书,愿结友好邻邦,贵国皇帝也已应允,很快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当日战场上兵戎相见,只因两国还未结盟,各为其主,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将军海涵。国与国之间,并没有长久的敌人,是吧?” 宋昭然顺势而起,洛蓝雪此人十分善于洞察人心,怪不得年纪不大,却能胜任国师一职,此人不容小觑。她说的也是事实,两国结盟,前仇就不能再记,宋昭然浮起一丝微笑,将柔然使团迎入雁门关。 远在京城的凤墨涵在柔然国师还未到京之际,向母亲表明了态度,想要求娶七皇子,当然,月皇为他取的名儿,应是凤青澜。 静亲王听她说完,神态显得有些凝重,踟蹰着半晌不言。 “母亲可是觉得不妥么?”凤墨涵问道,“虽然皇上以为我是她的女儿,可是七皇子并非皇上亲生,这一点在宫中已不是秘密,他也早到了适婚年龄,皇上不至于不应允吧。” 静亲王踱着步子缓缓走了几圈,摇了摇头:“还是不妥,你知道为什么七皇子聪明伶俐,这么多年来却从来不曾有人提亲么?因为皇上当年曾许过,要将他嫁给最有本事的公主,说白了,他就是皇家童养的夫郎,所以外人哪里敢有这个心思。他的相貌与品性都是万中挑一的,几位公主与他一块儿长大,对他有好感的大有人在,可是谁也不敢提这事,也是因为皇上的这句话。你明白这是什么道理么?” “难道皇上的意思是要七皇子将来做月国下一任的元君,所以娶他的人,势必是皇位的继承人?”凤墨涵说道。 静亲王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七皇子虽不是皇上亲生,性子却很投皇上的脾气,从小就很得皇上喜爱,她常说七皇子最为像她,所以早就看中了这个女婿,你想要娶他,难!” 步青澜才不像那个变态皇帝,凤墨涵在心里腹谤,皇帝无情,步青澜专情,皇帝心狠,步青澜善良,哪里有半分相像了。 “娘,既然皇上想要七皇子做女婿,又为何不将他嫁给太女?” “谁知道,皇上的心思,谁猜得透,也正因为如此,所以皇太君总觉得太女的位置坐得不踏实,凡是对她的地位有点威胁的,他必然会想办法为女儿拔除。”静亲王道。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呢,”凤墨涵笑了笑,“娘,在她心目中,我也是她的女儿,您就去试一试,也可以试出这个所谓的女儿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静亲王也笑了,眼睛一亮,说道:“好,娘说过,不管涵儿想做什么,娘一定支持你,只是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依我看来,这件事半分把握也没有。”顿了顿,她接口说道,“不过……如果你能够变得强一些,让人刮目相看,没准能够得到你想要的。” 凤墨涵愣了一下,说道:“我没想过,不想活得太累,倒是娘,我看你有想过吧!” 静亲王凝神看了看她,微笑不语。凤墨涵想,她当年为了美人放弃了江山,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过。站在最高顶,成为王者,就真的那么好过吗?她可不觉得,在她修习的千年历史中,也有人是不愿意当皇帝的,其实真的在那个位置,不见得会好过。看静亲王的意思,好像是想她去争取那个位置似的,她不禁有些狐疑,让她去冒充皇帝的女儿,真的是为了保全她吗?还是也有静亲王的一份野心在里头?忽然间想起了秦国时的吕不伟,静亲王该不会是在学他吧?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反正她不是真正的凤墨涵,不会任人摆布。 她知道步青澜也不喜欢皇宫,他以男儿身自小习武,渴望的是有一天能离开深宫,走向广阔的天地,他们都是不愿被拘束的人,这也是两人会互相吸引的原因。 结果正如静亲王预料的,月皇没能答应。 “澜儿与她,并不适合。”月皇的原话,就这么几个字。 凤墨涵听到静亲王的转述,心头很不是滋味,适合不适合,只有她说了算?步青澜又不是她亲生的,对一个皇帝来说,国家的利益才是至关重要,眼下柔然的和亲使就要到了,难不成会让步青澜远嫁和亲? “小寅,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她把意思给步青澜讲了,得到的就是这个答复。 凤墨涵笑道:“也许那个柔然王是个很好的人呢?塞外没有这么多的规矩,那里的天地很广阔,或许去了那里,正适合你大展拳脚。” “她再好,也不是你,反正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步青澜认真地说道,“你答应过我的,就要言而有信,你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我……” 看到他眼里的紧张,凤墨涵走过去,伸出手来:“你的剑!” 步青澜使的是武器是剑,那把剑是他的亲生母亲生前所用,虽没有什么名气,但也是把好剑。 他疑惑地看着凤墨涵,解下了佩剑,连剑鞘一起递到她手中。她接过,抽出来舞动了几下,赞了几声,还剑入鞘,递了回去。步青澜接过来,却发现剑柄上多了一枚佩饰,那是一颗心形的红玉,被一个同色线编织的同心结所包围着,红红的丝绦在尾端垂下,有半个剑身这么长,挂在上面,很是好看。 “你什么时候挂上的?”步青澜惊喜地问道,“我都未见你有所动作。” 凤墨涵得意地一笑,这是个小小的障眼法,其实就是魔术中最常用的一种,居然骗过了他,没看出来。 “这是秘密,你看看,喜欢吗?” “嗯!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步青澜摸了摸同心结,爱不释手。 凤墨涵说道:“因为你送了我一把刀啊,所以这个就是回赠了。” “刀与玉?有什么关系?我还以为你是把你的心送给我呢。”步青澜不解。 “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她微笑着,轻轻念道,眼光如水,微仰着头看着他。 步青澜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中腾地一下蹿起了一束火苗,烧得他全身发热,急急地伸手蒙上了她的眼,他说道:“不许看!不许笑!” 凤墨涵笑得更加开怀:“怎么了,你本来就是美人嘛!不许我看的话,那我看别人去了。”她觉得自己此刻像是调戏小白兔的大灰狼,可是面前的步青澜是如此俊逸,脸色微红,剑眉倒竖,似恼似喜,真的是忍不住想逗他。之前还未表明心迹之前,都是步青澜主动,尽占她的便宜,这一次她可要把便宜占回来。 步青澜放开了手,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好,我让你看,看了便记住,从此后心里只有我一人,再不许想着别的男人,什么无尘公子也好,红卿也罢,你都不许和他们有什么瓜葛,还有……你哥哥也不许!” 说到后面,他的表情有些恶狠狠的,凤墨涵听得哈哈大笑。 “居然连哥哥也不许我想,这样的小醋缸子,我还是趁早不要了吧。”说完她拔腿就跑。 “你敢,收了货可不许退了!”步青澜将剑挂回了腰间,大步追了上去,两人绕着竹林间的小道追逐着,笑声撒了一路。 步青澜追上了凤墨涵,紧紧地抓住了她:“这下跑不掉了,敢说不要我,看我怎么惩罚你!” “怎么惩罚?”她笑着问道。因为奔跑,脸上带了一层红晕,眼中笑出了泪花,迎着光亮,像是碎了满天的星星在里边,步青澜看得呆住,只觉得心跳得越来越快,好像要从胸腔里挣脱出来。他的头慢慢地低了下去,轻轻地贴在了她薄薄的、带着些冰凉的唇上。凤墨涵唇角弯起,伸手勾住了他的颈子,她喜欢他的主动。她的吻技青涩的少年郎,如果不是喜欢她到了极致,又怎会如此! 她依靠着背后的竹子,与他吻得忘乎所以,很久很久才分开,步青澜眷恋地搂着她,气息不匀,她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听风吹过竹林,竹叶微微作响。 “我念首诗给你听,”凤墨涵说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这是诗经里的诗,步青澜听得明白,她是在表明心迹,送玉给他,示意了“永以为好”的决心。他感动地搂紧了她:“如果……我是说如果,皇上真的要将我许给别人,你怎么办呢?” 凤墨涵抬起了头,眼中满是自信:“如果是你愿意,那我无话可说,若是你不愿意,纵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要将你抢回来!” “那么,你也记住我一句话,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若是有一天你听到我亲口说出不喜欢你,一定不要相信,你相信我今天的话就好!”步青澜说道。 凤墨涵说道:“真的是这样吗?那将来你无法摆脱我了,即便你后悔了,我也只当你今天的话是真,后面的话都是假的。” “我永不后悔,小寅,此生得你这位知己,青澜愿已足,只盼与你相守一生,再不分离。”步青澜郑重承诺。 二人在竹林中山盟海誓,却不知竹林旁边,一墙之隔,言语被人尽数听悉。林青儿带着个小厮从翠竹苑过,见到步青澜进了院,就一直留心着这边的动静,他在院墙的一头听着这边的动静,在心头揣摩着,臆想着,无比兴奋。没想到凤墨涵竟然与七皇子勾搭成j,这下有得热闹了! 他一脸兴奋地给小厮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退了开来。 “去把正君请来,看看这院里的无耻勾当。”他藏在假山后,吩咐小厮。小厮点了点头,迈步离开,才走出两步就被一把剑架在了脖子上。 林青儿惊呼一声,抬眼对上了凤楚辛俊美而又冷若冰霜的面容。 “你……你要干什么?” “若是你敢把刚才听到的一切说出去……”他眯了眯眼,“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不是很自傲这张脸吗?制造个意外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想必你也知道我的手段,这张脸如果毁了,啧啧,是有点可惜。” “你敢!”林青儿嘴硬道。 “只要谁敢伤害涵儿,你看我敢不敢?林青儿,我劝你安份点的好,说吧,发个誓,发誓不会将这一切说出去。”他用剑在林青儿的脸上比划了几下,剑尖的寒气令林青儿吓破了胆。 “我发誓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凤楚辛笑了笑,手一伸,将林青儿佩在耳上的饰物取了去。 “你拿我的东西做什么,快些还来。” “我不大能相信你,留个信物做纪念,如果你敢食言,很快你也会听到静亲王府世女的夫郎与人□的消息。” “凤楚辛你好卑鄙!”林青儿压低了声音,狠狠地说道,“别以为你这样做,就能得了什么好处,凤墨涵根本不会感激你,你以为你那点心思能瞒过了别人?你是她的哥哥,你永远也得不到她!若是让她知道了,你连哥哥也做不成!” “啪”地一下,林青儿脸上狠狠地挨了一掌,五个红红的指印显在脸上。 “涵儿是我妹妹,你再敢乱说,我现在就一掌毙了你!”他的脸色苍白,十指止不住地颤抖,目光泛着红光,看起来甚为可怖。林青儿不敢再说话,他觉得凤楚辛这个样子像是疯了,如果真的继续说下去,没准他真的会杀了他! 避过了众人回到屋里,还好凤金安不在,小厮拿了冰来给林青儿敷脸,凤楚辛那一掌打得很重,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事情不敢说,到时候凤金安回来问起,他还不知道要如何作答。 想到凤楚辛的威胁,还有凤墨涵对步青澜说的那些话,他不禁觉得委屈,拒绝了凤墨涵嫁了凤金安,还以为以后的日子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想到自己看走了眼,凤金安根本就是个窝囊废,怕这怕那的,还不如凤墨涵有担当。想着想着,加上脸上火辣辣地痛,愈加伤心,忍不住哭了起来。 同僚再会 凤墨涵从宫中回来,已近午时。明日就是新年了,皇太君的病也好了个七七八八,逮着她说了好一会子话,又用过了午膳才脱身出来。 老黄在宫外驾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等着她,侯她上了车,一扬马鞭向着来路而去。她坐在车里,回忆着刚才与皇太君的一番谈话,微微叹了一口气。 那老人家想必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今日竟然问起了她的终身大事,想着皇上不答应,若是皇太君这里能过得了关,没准也行,不曾想她一提七皇子,那边就给否决了。 “我看你呀,是越看越喜欢,这宫里的孩子没一个配得上你的,你且等着,定为你挑个好的。”皇太君的话是这么说的。 见他一幅搪塞的样子,凤墨涵聪明地闭口,不再提起。心下却是有些疑惑,一个步青澜,为何皇上与皇太君都揪着不放?她家的小青难道真的好得让全世界的人都喜欢? 正自想得出神,马车停了下来。 “老黄,无故怎么将车停了?”她问道。 “回郡主,前面是二公主家的车,咱们先让一让。”老黄说道。 凤墨涵抬眼,那边正巧也听到了声音,一张俊美无双的容颜露了出来,冲她笑道:“六妹妹,刚从宫里出来么,可不巧了,没赶上和妹妹说话。” “二公主!”凤墨涵抱手施礼,浅笑回应,“早知公主进宫,墨涵便多等一会子了,真是不巧。” “要不要……再进去叙叙?” “下次吧,下次到公主府上叨扰,明日就过年了,还得回府准备些年货。” “那就不打扰六妹妹了,告辞。” 凤墨涵笑着正要放下车帘,又被二公主叫住:“对了,上次送妹妹的梅花,可还有用?” “有用有用,等来年天热,定做些好东西请二公主尝尝。那日到公主府致谢,也没遇上公主,不知墨涵送的回礼,公主可喜欢?”她送的回礼也不贵重,是从拓州带回来的干果。 “多谢六妹妹了,几位姐妹听说就我这里有,蹭了来,几下就吃光了,小十三还说了,让你下次再出去,多带点回来。” 凤墨涵俏皮地一笑:“这次天不好,带的东西也少,下回有机会去,定然多带些来,一定记得多带些给十三公主。” “那我先去了,有空到我府上来玩。” “一定一定。” 凤墨涵目送着二公主的马车走远,吩咐老黄继续前行。这个二公主面容和善,客气而又亲切,比其他几位公主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可是不知怎么地,她总觉得两人间隔得很远,就算她对着她亲切微笑时,也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门挡在两人前面,令她的笑容显得很不真实。自打在梅林见过红卿,已有许久不曾见过他了,凤墨涵忽然起了个念头,让老黄打转马头,向着六部而去。 自打她回了京,虽然升任了六部副院,却一直忙于其他事务,从未回来看过。再见六部同僚,大家都似乎拘束了许多。 “怎么?我再回来,就不欢迎了?以前的热情原来是装出来的啊!”她微笑着说。 “见过六郡主!”众人惊讶了一下,齐齐跪倒在地。 “哪来的这么多礼,”凤墨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少啰嗦,快告诉我,萧锦程和张彦之那两个家伙在哪里?我找她俩出去喝酒。” 见她说话轻松,大家这才放松了情绪。路小七呼了一口气,说道:“她们还以为郡主是来巡查的呢,我就说嘛,郡主再升多大的官儿,也还和以前一样,她们不信。” “官什么官,不过挂个虚名而已,”凤墨涵笑道,“你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吓着了你们。” 院子里一时又热闹了起来,掷骰子的继续掷骰子,打瞌睡的继续打瞌睡,聊天的继续聊天。路小七小跑着拐了出去,不一会儿萧锦程和张彦之就跟在她后面打着哈欠出来了。 张彦之哈哈笑着冲过来,使劲拍了拍凤墨涵的肩膀:“墨涵,就知道你没忘了咱们,怎么圣旨下了这么久,也不见你到任,忙什么去了?” 凤墨涵笑道:“不说公事,今儿专程来,是好久不曾与两位姐姐出去喝酒了,我作东,走!” 萧锦程笑容可掬:“正愁着没钱买酒呢,有你这个大财主作东,何乐而不为,那就走吧。” 凤墨涵掏了一个大元宝丢给了路小七,让她负责招呼留下来坚守岗位的众家姐妹,在一片欢呼声中,三人出了六部的大门。 “哟,看来还真是专程来请咱二人的啊,你看马车都准备好了!”萧锦程笑道。 “那当然,墨涵什么时候骗过咱们。”张彦之也不客气,带头跳上了马车。 蓝莲带着一帮子哥儿迎了出来,想是因着过节的关系,哥儿们一个个打扮得娇艳异常,即便无十分的容颜,看起来也楚楚动人。 “啊哟,几位大人许久不曾来了呢,哥儿们都想得紧了。”蓝莲一声招呼,沉依、暮烟等几个老相识便围了上来,拖着人进了炭火烧得旺旺的楼上雅间,蓝莲亲自招呼,态度很是殷勤。 “大人好久没来捧红卿的场了,我家红卿可是记着大人呢,我这就去叫他过来。”蓝莲看着凤墨涵,笑语晏晏。 他腰身一扭,走了出去,张彦之哈哈一笑:“还是寒默大人有面子,蓝莲不用吩咐,直接就去叫红卿了,咱们来了可不止一回两回了,这头牌的面儿啊,是压根没见着过。” 暮烟抿嘴一笑:“张大人不知,寒默大人可是对红卿迷得很呢,有一段日子可是天天来,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也行,都不要咱们陪。” “暮烟这是捻醋了?不要紧,寒默不理你,不是还有我么?”张彦之将暮烟搂到怀中,凑到脸上香了一下。 凤墨涵任凭他们拿她打趣,只是笑。大家都认为她迷红卿,不知道红卿自己是不是这样以为的呢?想到了面纱下的那张脸,她暗忖着,蓝莲想必是知道的吧,他们怎么就如此大胆,敢对外将红卿形容得倾国倾城,其实假若一个不小心,那一层面纱很容易就会给人揭了开来。 门帘儿一响,红卿头束银色缎带,身着暗黄江南绸棉袍,外披火红狐裘,抬脚走了进来,一双盈盈的眼看向凤墨涵,弯身拜了一拜,说道:“许久不见大人前来,莫不是忘记了红卿?” 凤墨涵有些讶然,以前来时,他并不曾给过她好脸色,大半时间倒不曾与她相见,便是见了,也只是弹奏那么一曲便拂袖而去,这会子见了倒像是两人间有多大交情似的。 “紫沁,古员外点着叫你呢,这里交给红卿就是了。”蓝莲说了一声,紫沁依依不舍地从凤墨涵身边起身,把位置腾给了红卿。 红卿一改往日清冷的作风,满场欢声笑语不说,还挟了菜喂到凤墨涵嘴里,与其他人喊起拳来,输了就把酒递到凤墨涵嘴边,让她替他喝下,行事颇有几分泼辣,与之前相比,倒像是变了个人。 她不禁纳闷,红卿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吧!莫不是那脸是最近才破的相?想当初乐郡主被他迷得连静亲王的话都不听了,不可能为着那样一张脸,从江萧颖等人身上,她也看不出那个姐姐是只重内在不重外貌的人,接近红卿,其实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搞清楚乐郡主到底是为了什么死的,真是为情而死?这一点,不管别人信不信,至少乐郡主的爹,云侧君是不信的。 萧锦程说道:“光这么喝酒没意思,来点曲儿伴着才好。” “那就请红卿弹奏一曲吧,若论才艺,咱们十个也比不过他一个。”沉依说道。 红卿也不推辞,起身来到琴架前,伸指挑拨勾划,叮叮咚咚的琴声便响了起来,甚是好听,凤墨涵却从中感到了一股压抑的气氛,似乎弹琴的人心绪并不安宁,暗藏着阴郁。 一曲完毕,他坐在那里发愣,沉依上去挽了他过来,到凤墨涵跟前落坐,说道:“若是几位大人不嫌弃,我和暮烟为大家唱个曲儿吧。” 萧锦程带头拍手:“好!沉依的曲唱得好,你们不曾听过,是该听一听。” 沉依起身,暮烟抱了个似琵琶的琴在手,铮铮嘣嘣为他伴奏,他启口唱道:“孤灯儿半明半暗候卿卿,更鼓声声响,半开了窗儿迎,忽听得门外爹娘唤,慌得俺错拿了汗巾扑灯芯,叹一声俏冤家,郎担惊受怕,何日才消停?” 张彦之听这歌词内容滑稽,在一边乐开了花,笑指萧锦程道:“怪不得沉依要自请献曲,锦程你可知道意思了,这小郎君是想你早些接他出了这门,免得担惊受怕。” 沉依面上一红,眼角斜瞟了一下萧锦程,竟未否认。凤墨涵问道:“锦程还未娶亲吗?” “怎的未娶,他家已有七位夫郎了,若是沉依进门,就是老八了。”张彦之道。 看萧锦程清清秀秀的一个人儿,居然家有七夫,凤墨涵听得大吃一惊,笑道:“锦程好手段,这要如何才能安得后宅,若是有这么一两位闹起来,那可不得了。” “那倒不会,谁敢闹就赶出府去,有的是人想往副院大人的屋里钻,咱们沉依不是也等着吗?”张彦之哈哈大笑。 凤墨涵淡然笑了笑,不置可否。 “对了,听说你还未成亲,不会身边连个男宠都没有吧?”萧锦程冲着凤墨涵挑了挑眉,“未经人事?不会吧!要不要姐姐们给你挑个好的,今日尝了心愿?” “怪不得你每次来都这么规矩,不会是被锦程说中了吧?”张彦之也凑前问道。 听到这番话,大家都看向了凤墨涵,等着她回答。红卿的一双俏目也瞪着她,带着丝讥笑,微微向上挑起。 凤墨涵不觉得这是什么丢脸的事,微微一笑,坦然说道:“我的心只有一颗,比不得锦程,难为你能掰成这么多瓣。” 这么一来是默认了,张彦之激动得哇哇大叫:“那你跟咱们来这里,算是怎么回事?” 凤墨涵举杯,缓缓答道:“喝酒,听曲,不为其他。” 萧锦程拍着她的肩,斜睨了红卿一眼,低声问道:“你莫不是……为了他?”她但笑不语。 外间一阵鼓乐声响起,几人凑到窗边,临窗向下看去,见到了一队威风凛凛的车队,从东头向着皇城缓缓而行,两旁是围观的人群,指着马上深眉凹眼的女子,窃窃私语。 “哎呀,柔然的和亲使团到了。”萧锦程说道。 “咱们回吧,使团既然到了,铁大人那里,没准儿有什么吩咐,找不到人可就不好了。”凤墨涵说道。 萧锦程和张彦之点了点头,三人便要告辞。红卿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悠悠地望着她:“大人可还会来?这次不会又是许久不见人影了吧?” “若是红卿相请,定不负约。”她说道。 “我要到哪里去请寒默大人?”红卿的眼里带了一丝笑意,在“寒默”两字上加重了读音。 “此番也不瞒你,想必你们也早知道,那是我胡谄的名字,我原是静亲王府的六郡主,我叫墨涵,你若有事,尽可遣人到府里找我。” “好!”红卿得了个准信,这才松了手,目送着她离开了醉意居。 出了门,张彦之搂住她的肩,侧耳问道:“墨涵,看这样子,一向不动情的红卿,莫不是对你对了心思?” 萧锦程笑道:“彦之,我看我俩都要甘拜下风,论起博美人欢心,墨涵才是此中高手,不过一句我的心只有一颗,便将高高在上的红卿也给骗堕了红尘,哈哈哈!” “如此说来,墨涵那番话,全是假的?”张彦之惊异地问道。 “说不得,若是真的,我看墨涵也不会将心思放在一介楚馆男子身上吧,任红卿再如何美若天仙,纵是到你我的府上,也只能做个小的,何况是静亲王府这等豪门大院。” 凤墨涵给了两人一个模棱两可的笑,回答道:“我就是不说,让你们费神猜去。” 三人与柔然的和亲使团同向而行,很快超过了慢吞吞的马队。马车掀开,一张微笑的脸向外望来,扫过了凤墨涵的背影,落在看热闹的人群身上。 “这里就是月国的京城啊!”来人赞叹了一句,转向车内,轻声问道,“承诺你的我做到了,什么时候能领我去见那人?”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一声低哑的嗓音响起。 “我?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吗?我一句话,令柔然王停止了这场战争,如果我有恶意,何必如此费神费力,与你同来此处,我只是想见见那个人而已,你放心,我不会害他。” 远方的来客 天才蒙蒙亮,各式各样的轿子和马车在皇城门外排成了行。夜里带着江萧颖练绝杀技,凤墨涵压根就没睡,正准备躺下呢,却被静亲王叫了出来,一同上朝。听说今日柔然使臣要向月皇敬献礼品,签署两国结盟的条约,所有官员必须上朝,向外族显示月国的堂堂国威。柔然这个国名,让她有一种轻切之感,凤墨涵也想看看这柔然使臣长得什么样,不知道会不会是绿眼金发? 沿着长长的石阶缓步而行,所有的人按官级品阶排着队,官职大的在前面,小的在后面,依次步入大宽广的大殿,分列两旁,左边是手持玉圭的文官,右边是披甲佩剑的武将,凤墨涵如今是六部副院,官阶是五品,以前刚好排在二姐凤含衾之后,现在跳到她前面好远了,两人之间隔了几十个人。六部虽管的是办案,却也算文职,她看到萧锦程对着她颔首而笑,便走过去与她并立。 “你终于来了,下朝后去六部吗?今日开始有十天假,大家嚷嚷着要铁大人发红封,你也知道六部是清水御门,拿不出银子来,铁大人只得应允大家去吃一顿,一同去可好?”萧锦程瞟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和人说话的铁吟香,低声笑道。 月皇还未出现,官员们都在窃窃私语。 “好啊,难得铁石开花,这么顽固的家伙居然能请客,不去岂不是亏了。”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里都是算计,估计铁吟香大人今日腰包会瘪下去很多。 静亲王原是大将军,属武将,四个女儿却都是文职。她的目光大多数时候随着凤墨涵转,见凤墨涵身着褐色官服,与萧锦程言笑晏晏,站在队列中虽不高大,外形却是无可挑剔,一眼看去就属她最俊,尤其眉目间暗藏了一种别样的沉稳内敛之气,颇有风范,心下觉得安慰,她最为喜爱的小女儿终于立于朝堂之上了,而且短短几个月就成了五品大员,前途不可限量。 大殿里燃烧着通明透亮的宫灯,袅袅檀香从瑞兽铜鼎里喷发出来,在空气中飘浮着,凤墨涵深深吸了一口,感觉瞬间清爽无比,这是醒神的香。忽然间大殿中一片寂静,她抬起了头,月皇在一排排手持宫灯的内侍引领下,从侧门进了大殿,坐在了凤案后面。 沈轻飞带领的禁军紧随其后,铮亮的盔甲闪闪生辉。凤墨涵盯着他,有片刻的失神,月皇到底知不知道站在她身边的、她最为信任的宫卫令,其实心里想的是怎样推翻她的皇朝呢?只要沈轻飞出招暗袭,很难说月皇逃得过去,不过沈轻飞一直没有动,不知道他还要等多久,要什么时候,才是他的最好时机?杀了月皇后,他会是想要那个舒儿来做皇帝吗?那个病秧秧的舒儿,能撑得到登上凤椅的那一天么?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震天的呼声惊醒了凤墨涵的沉思,她以最快的速度跪了下去,幸好醒得及时,否则所有人都跪下了就她站着,岂不是很突兀。她自信动作很快,没人看出破绽来,大殿上却有一束清冷的目光蓦然射向她的方向,那是腰躬得直不起来的老侍卫安如愿,她平时浑浑噩噩的眸子里闪过一片精芒,透露着几许兴奋,几许允畅。 “宣柔然使臣上殿!”待无人上奏后,月皇点了点头,内侍仰起了头,扯开嗓子叫唤起来,声音高昂,在空旷的大殿中传出很远,带起一阵嗡嗡之声。 满朝文武的视线自动向后转,只见一小队身着异服,头戴高帽的柔然人上殿,当先一人衣冠锦簇,眉眼清清亮亮,唇瓣微微上勾,带着恬静的微笑,边走边看着两旁的朝臣,神态并无拘谨。 “柔然国师洛蓝雪,参见月国圣上,愿圣上福寿安康。” 听到声音的凤墨涵猛地全身一震,眼眸大张,不可置信地盯着前方洛蓝雪的背影,几欲惊呼出声。洛蓝雪一进来,她发现了这个人长得非常像阿丑,她暗自发笑,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奇怪,有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舒儿不算,现在居然还来了个长得和阿丑一样的女人。 她不以为这是阿丑,自己来到这里,都是以另一个面目出现,阿丑又怎么会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呢,这女子不过是和阿丑长得有些像而已,多年不见,阿丑的面容已经不甚清晰,便是有三分像,她也有可能认作是十足的像,面前的女子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如果真是阿丑,过了九年了,该有三十多岁了,不会如此年轻。 可是这声音打破了她的坚持,这明明就是阿丑的声音,那么独特的、温柔的女低音。 她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殿上的一切都变得不分明起来,眼中只有她,会是你么,阿丑? “恭喜恭喜,没准你们家又要出一个王君了。”萧锦程拐了拐她,她的目光才从洛蓝雪的身上收回来,这才发觉月皇已经准备要离开了。 “啊?”萧锦程看了看她,“你没听吗?墨涵你有心事么,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一点儿没听到?” “什么事?”她问道,“刚才想起了一件事情,没注意听。” “柔然使臣送了百年方才结实、可延年益寿的长生果给皇上,还送了良驹五千匹,愿与我国缔结盟约,结为姐妹之邦,并代替她们的王求娶皇室子弟,皇上凤颜大悦,对柔然使臣说了,凤氏子弟如今待嫁的还有三位,她邀请柔然使臣过完上元节再走,说是反正还有的是时间,让柔然使臣自行从三位凤氏子弟中选一位和亲。如今宫里成年还未婚嫁的皇子,仅七皇子一位,另外两位备选对象都出在你家,中选的机率比较大。” “若是你有兄弟,会愿意他嫁到柔然去吗?”凤墨涵问道。 “那是当然,毕竟去了,是一国王君啊!”萧锦程说道。 凤墨涵皱了皱眉,这三个人,却是谁也不会愿意嫁去柔然的,她清楚,步青澜的心在她身上,凤楚辛根本不愿意受拘束,而长波,那个最小的弟弟,胆子小又恋家,怎么可能适应得了雪域的生活?可是三个人,必须去一个 半生(女尊)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23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23部分阅读 ,怎么办? 要是阿丑在就好了,她总是有很多鬼点子,想到这里,凤墨涵下意识地抬头寻找洛蓝雪的身影,却发现满殿空空,只剩下了她和萧锦程。她提起脚就冲出了殿外,四下搜寻着洛蓝雪的身影。 “你找什么?你母亲和姐姐都先行离开了,走吧,咱们去请铁大人请客去。”萧锦程说道。 “柔然的使臣呢?” “使臣自然是由宫里安排,好像是跟皇上进宫了,这签盟约的事,好多细节需要谈呢,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定下的。” 宫里?人多眼杂,即便见到了,也不好说话。最好的是打探到她们住在哪里,私下去找。如果她真是阿丑就好了,那么和亲的事,也可以顺利解决了,阿丑永远是站在她这边的。 新年是个大晴天,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天空,大地被一层暖意包围。凤长瑗的心却是无比冰凉,她缓缓地拖着步子从书房走出来,走到无人之处,脸上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弟弟长波始终摆脱不掉和亲的命运,之前以为逃脱了,谁知道柔然这次居然先提出了和亲,本来月国军队就抵挡不了柔然军,为了边关安宁,为了城池不破,皇上岂有不允之礼,她那天真善良的小弟弟也在名单之列。皇上不直接说让七皇子去和亲,明摆着就是想让静亲王府的去,她试探了一下母亲的口吻,母亲只说大哥要留在墨涵身边保护她,那就是说,如果要舍一个,母亲定会毫不犹豫地舍了长波,她又怎么能忍心身体病弱的小弟到雪域去受苦!他那心智,也不擅长与人争斗,在王宫没有心眼的人,多半没什么好下场。她要怎么样才能实践父亲临终的遗言,好好保护弟弟妹妹? 凤长瑗知道,翠竹苑是个特殊的存在,连童正君都不敢去争的,她更不可能。如今她才知道,凤墨涵是那个特殊中的特殊,母亲所有的儿女加起来,可能也比不过一个凤墨涵在她心中的地位,她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凤墨涵成为那个样子,可是她知道母亲现在表明了立场,只要是墨涵要的,她不会不允。可是她也没想过要和凤墨涵争什么,如果不是墨涵,可能到今天她都在母亲面前说不上话,凤长瑗知道,其实是墨涵不要,如果她想要的话,凤金安那个世女之位,根本就保不住。凤墨涵与凤楚辛,就如她与长波,亲兄妹,心连心,凤墨涵肯定舍不得凤楚辛,长瑗就只能舍了长波。 抹干了泪痕向自己住的小院行来,她只能安慰自己,毕竟还有三分之二的可能不会发生,皇上不是说了让柔然使臣自己选么,得回去教教长波,少年心性总是傲气,得让他在柔然使臣和皇上面前,少显些聪明,多显些傻气才好,这样也许人家就看不上他了。 迎面碰到了林青儿,她叫了一声姐夫,侧身让他先行,林青儿却停下了脚步。 “长瑗妹妹,我听说柔然使臣来求亲了,要在我们凤氏子弟中选一个。” “没错!”凤长瑗点了点头。 “那要恭喜你了,长波弟弟命好呢,要当王君了。”林青儿微笑着说。 凤长瑗说道:“长波还年幼,也比不得七皇子与大哥聪明能干,估计人家是看不上他的。”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我打赌七皇子和大哥根本就不会与长波争,他们巴不得他被挑中。” “姐夫那么有把握?”凤长瑗试探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青儿莫测高深地笑了笑:“这我可不能说,若是你有心些,必然看得出来,咱们家六郡主可是厉害着呢,不光大世子守在她身边多年不嫁,就是七皇子,也总爱往我们这儿跑……” 最后一句话,他拖长了尾音,说完便施施然往前走了,留下凤长瑗呆呆地站在身后。凤长瑗是个聪明人,林青儿这么一说,她立马听出了大概,心头不由得一惊。他是说七皇子和大哥对六妹……不可能!七皇子的话,看起来是这么回事,可是大哥,他们是亲兄妹啊,怎么可能?她暗自震惊,忽然想到了下人们的闲言碎语,莫非大哥真不是母亲的亲生骨肉?她咬了咬下唇,如此说来,长波注定要被牺牲了! 唯一的办法,只有找凤墨涵商量,她去翠竹苑等到太阳快落山,凤墨涵才带着一身的酒气回来。 “四姐,有事么?”她惊异地叫了一声。 真见到了她,凤长瑗想了半天的措辞却不知如何说出来口。 “也……也没什么事,看你从早去了到现在还未回来,我是怕你有事。” 凤墨涵长长地叹了一声气,看得出她的心情似乎也不大好,是因为同样的事么?凤长瑗觉得自己这趟来错了,她如何对凤墨涵说呢?难道直接问她希望谁去和亲吗?这么一想,便起身要走,却给凤墨涵挡住。 “咱们姐妹许久未曾交谈了,既然来了,就多坐会儿,反正一会儿年夜饭都要去大院里吃,聊一聊一同前去。” 翠竹苑的屋子十分暖和,这一切都源于凤墨涵的奇思妙想,而屋中摆设也是价值不菲,这一切,却是静亲王给的,由此就可以看出她在静亲王心中,与其他子女是有所区别的。上天怎么会如此眷恋面前的人?凤长瑗虽然知道不该有这样的念头,可是还是隐隐地,有了一丝妒忌。 她不自然地笑了笑:“也好,听说六部有聚会,你是去参加了吧,少喝些酒,伤身。”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不了那么多。”凤墨涵笑了笑,她猜出了凤长瑗的来意,“没想到柔然好好地不打了,要和亲,想要去当王君的人很多,皇上却偏偏要在咱们凤氏家族中选。” “是啊,七皇子、大哥和长波,不知道会选上谁。”凤长瑗黯然盯着前方的火炉,“上次我就担心让长波去和亲,这次,恐怕逃不脱了。” 凤墨涵皱了皱眉:“长波那性子,太弱,不适合宫廷。” 凤长瑗像是找到了知音,和道:“对啊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墨涵,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他,别让他被选上。” 凤墨涵沉默了一会儿,其实她私心里,倒希望选中的是长波,毕竟她和长波的关系,比不上与凤楚辛和步青澜亲近,若真是那样,另外两个倒解脱了,可是长波也是她的弟弟,那个眼睛像小鹿一般的男孩,真嫁到雪域去,还不得被人吃得渣都不剩,她也不忍心。 “长波有没有心上人?”凤墨涵笑了,“要是有,马上嫁了,不就结了。” “他整日呆在府里,与人接触不多,哪有什么心上人,何况皇上已经下了旨,现在要嫁就是抗旨,也来不及了。”凤长瑗将她的玩笑当了真,忧郁地说道。 “我说笑呢!”凤墨涵说道,“什么最大,皇命最大,最后还得皇上说了算,不过……办法也不是全然没有。” “你说说看,但凡有一丝希望,我们也要保长波……和大哥不要嫁到柔然去。”凤长瑗急切地说道。 “唯一的办法,就是柔然使臣自己拒绝,不选他们。”凤墨涵说道。 “那……那就会选七皇子了。”她迟疑说道,如果墨涵真的这样做,就表明她和七皇子不是林青儿说的那样,顶多也就是七皇子单相思而已。 “七皇子……也不行!他更不能嫁去柔然。”凤墨涵肯定地说道。 凤长瑗眼中的光芒散去,丧气地低下了头:“你这不是白说么,她们就是来求亲的,又怎么会放弃。” “反正还没落到头上,想这么多干什么,”凤墨涵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点子多,帮我想想,怎么才能与柔然使臣取得联系,毕竟咱们是皇亲,私会外族是有违规矩的,我不想被人抓了把柄。” “墨涵你真的想这么干?你认为他们会听你的么?” “若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若是大哥被选中,只要他不愿意,半路制造个事端跑掉也是有可能的,长波却是不行,难道你要我直接带着人马装成贼人,半路去截道么?” 凤长瑗惊讶地张大了眼,凤墨涵的意思是先试着和使臣谈,如果一切都行不通,就截人,让和亲不成!亏她想得出。不过她心中的疑惑因此也一扫而空,原来长波也是她要保护的对象,她一直以为,凤墨涵除了大哥凤楚辛,这个家中的兄弟姐妹她是谁都懒得管的。 “谢谢你,墨涵!”凤长瑗真诚地说道。 “谢什么,你以为长波只是你一个人的弟弟啊,他还不是我弟弟,只要他不愿意的事,我不许人为难他。对了,有空你也多带他认识些人,京城的青年才俊挺多的,总是要嫁的,挑个自己中意的,将来也不会后悔。” 凤长瑗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我总跟着母亲忙前忙后,都没空照顾他其他事,反不如你与人打交道多,不如这事交给你吧,反正你是他六姐。” 凤墨涵笑道:“你看你,顺竿子往上爬了,一下就把这么个大包袱丢给我了。” “不是你说的,长波也是你弟弟么,现在想赖帐,没门儿了!”凤长瑗眯着眼,一脸得意地笑。 “放心吧,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大不了,我牺牲一下,女扮男装嫁到柔然去,没准柔然王就爱我这样的。” 凤长瑗不可思议地瞪着摆出一个娇羞姿势,冲着她猛眨眼的凤墨涵,心头的抑郁一扫而空,哈哈哈地大笑出声。 空气中洋溢着浓浓的暖意,两姐妹笑作一团。凤长瑗搂住了凤墨涵,像对待小孩子似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墨涵,你尽力就好,如果实在躲不脱,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怪你。” “嗯!”凤墨涵笑着勾住她的脖子,“四姐,七皇子……和我已经私订了终身,我求母亲去提过亲,皇上拒绝了,不过我们没有放弃。他们三个,有我的亲人,有我的爱人,对我来说都重要。” “你真的和七皇子……”凤长瑗愣了一下,笑了,“你们俩很相配,祝福你,墨涵。只是我没想到,母亲竟然也知道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 “毕竟七皇子身份特殊,为他着想,不宜宣扬。”凤墨涵笑道。 凤长瑗的心定了下来,她能把心事对自己说,表明了凤墨涵真把她当成了姐姐。 斜阳静静地洒下一片暖光,照耀在西窗上,凤墨涵不经意地瞟过窗前,有个人影一闪而逝,窗外却没有一丝声响。 哥哥,别怪我狠心,放下我,对你才是幸福。她在心底缓缓说道。 她并不笨,凤楚辛的用意,开始时不懂,慢慢地,尤其是看过了沈轻飞对待舒儿的样子,便隐隐明白了,他对她的感情,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可是那是违背道德的,再加上还有一个步青澜在,也许不是凤楚辛越来越表露得明显,她不会这么快答应步青澜,想要成亲,彻底断了他的念头,她一直想要哥哥幸福,从来不曾想,自己带给他的却是一连串的不幸! 会情郎去 新年的京城一片喜气洋洋,鸡啼二遍,凤墨涵破天荒地起了床,原来的这个时候,她才入睡。 昨儿夜里一家人吃了顿团圆饭,许是因为过年的缘故,连童正君的脸上也是一派温和,一家人其乐融融,竟没发生丝毫不快。席间宣布了林青儿的喜讯,他终于怀上了,心情大好,凤金安又一派体贴,他难得地笑容满面,即使对着凤墨涵,那笑容也不曾散去。 今日凤墨涵有很多事要做,答应了落儿带她去和小雨玩耍,要给难民们送新年礼物,要去给舒儿把脉,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与柔然的国师洛蓝雪单独见上一面,事情真多,她不禁觉得麻烦,可是又不能不做。 江萧颖取出一件紫貂裘来,要给她披上,她摆了摆手:“不用披这个了,大太阳的穿什么紫貂裘!” “再有太阳,仍旧是冷啊,我不是怕郡主您给冻着么。”江萧颖嘻嘻笑着收起来,另给她找了件鹿皮的里衣穿在外裳下。 凤墨涵与他争论不过,只得穿了,招呼了一声,谢秋华背着长剑走了出来。 “你去把落儿带来。” 谢秋华领命而去,凤墨涵盯了一眼看着外面的江萧颖,说道:“萧颖,一会儿你就和秋华一起陪着落儿,负责她的安全,我有些事要办,记住了,别让秋华离开你半步。” “知道了!”江萧颖应道。 凤墨涵对谢秋华的不信任,让他有些难过,不过他更担心的是这份不信任是正确的,只祈求一切只是凤墨涵多虑,如果谢秋华真的有一丁点不利凤墨涵的行为,他绝对不会宽恕她。 “落儿来了,让她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先去见见娘。” 凤墨涵步出翠竹苑,信步而行,院墙上、假山上都挂满了报春花,迎着太阳一朵朵绽放,细小的、嫩黄的花朵开得娇艳,风一吹,鼻尖阵阵清香。走了几步,在一丛花树下看到了凤金安与林青儿,林青儿与凤金安依偎在一起,正自耳鬓厮磨,凤墨涵猝不及防,一下撞见,两厢里都吓了一跳,那两人忙不叠地分了开来。凤金安看向凤墨涵,表情略微僵硬。 凤墨涵只一颔首,便匆匆离开,走不多远,凤金安从后面追了上来:“六妹慢走!” “三姐有事?”她转头,笑靥如花,“美景在侧,美人在卧,三姐好兴致。” 凤金安眉尖一挑:“你确定不是在奚落我?” “当然不是,若是要奚落你,方才就不会这么快走开了。” 凤金安摇了摇头:“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对了,我姑母宴请柔然使臣,上次她家的家奴得罪了你,一直想着给你赔个不是,没找着机会,让我问你一声,可否赏她这个面子?” 凤金安的姑母,不就是童相童大人?不是一向授意着童纪平总是排挤他们父女么,怎么这会儿倒想起来结交了?莫不是因为童四小姐的案子,若她知道真凶就是面前的凤墨涵,不知会不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但若我不去,倒显得故意与童相为难,看三姐的面子,也是该去的。”凤墨涵微笑应允,她正愁找不到机会与柔然使臣见面呢,长瑗那里也还没个消息,这下正好,正可谓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好,宴席就定在明儿酉时三刻,到时侯咱们姐妹一块儿去。” “行!”凤墨涵点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墨涵……”凤金安出声叫唤,想了想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算了,没什么,你去吧。” 凤墨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三姐有事尽管说,不用为难。” 凤金安摆了摆手:“我自个儿都没想明白呢,现下有些糊涂,弄明白了再告诉你。” “那好,你要说时,我随时洗耳恭听,如今三姐要忙的是好好守着家中那位,你那后院人多,可别有个什么闪失。” 凤金安叹了口气:“这么一来啊,我连醉意居也去不成了。” “不是还有我么,三姐去不得,我替你去。”凤墨涵朝她眨了眨眼睛。 “哈哈哈,那也是,你若能把红卿弄到府里来,我才算是佩服你的本事。” 凤墨涵也跟着她笑,眼看着有人朝这边来了,收了笑容,匆匆走开了。 知道与柔然使臣能见上面,凤墨涵的心情好起来,带着落儿和小雨在街上逛了大半天,在杂耍摊子前逗留了许久,又在地摊上买了不少东西,有江南的刺绣,有塞外的玉碗,还有雕刻精美的面人儿,当朝名士的字画……反正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谢秋华和江萧颖就负责拿东西,不一会儿两人已是大包小包,抱都抱不稳。 凤墨涵这才对江萧颖使了个眼色,说道:“看这俩孩子兴致高,你和秋华带她们再玩会儿。” “郡主您要去哪儿?”谢秋华问道。 江萧颖白了她一眼:“问什么问,主子去哪儿,还要向你汇报不成。” 谢秋华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凤墨涵也不明说,只是笑了笑,交待了落儿向句就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谢秋华自言自语道:“该不会又去醉意居了吧!” 沈府门前,门房一见到那张腊黄的脸孔,二话不说赶紧请了进去。大人亲自吩咐过,此人若来,不必通传只管请入内,每次见大人恭恭敬敬的送这人出来,门房都要猜上半天,就是宫里的人或是朝中显贵,也未见自家大人如此相待,这人不知是什么人,竟有如此待遇。 凤墨涵有这样的待遇,说起来也很简单,因为舒儿,救了沈轻飞的命都不见得他对她有多好,关键是她让舒儿能够下地了,虽然她还不能走,起码能够坐起来。其实她也没有想到,她自认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瘫痪多年的病人经过短短的治疗就恢复健康,舒儿之所以能如此,还是因为梦绮的药。 她回去后天天坐着翻医书,见她整日眉头紧锁,凤楚辛看不过去了,一问,才知道她在想要什么药才能治疗瘫症,梦绮临走的时候,给了凤楚辛好多东西,其中就包括各式各样的药,凤楚辛将整瓶都给了她,也没问她为什么要,她拿来,全部用在了舒儿身上。 熟门熟路地来到舒儿的房间,沈轻飞不在,唐璇说他去熬药去了。屋角有个木制轮椅,是凤墨涵画了样子,让沈轻飞找人做的,她让唐璇把舒儿抱到轮椅上,推着她到了院里。 “多晒晒太阳有好处,”看着舒儿白得不正常的脸孔,她说,“这么些年来,你恐怕都没怎么晒过。”这时日头已快落山,紫外线不强,正好。 “不是,还未来京之前,我们住在江南的一个小院子里,轻飞在院里摆了一个榻,闲暇时,他会抱我到院中,躺在榻上,也能够时常晒到太阳,江南的冬天,太阳很暖和,不像这里是冷的……”舒儿柔柔地说着,眼中起了湿意。 “你们从小就认识么?”凤墨涵问她。 “是啊,从我记事起,他就跟在我身边。” “多吃几剂药,没准哪一天你的病就好了,这世上存在奇迹的。”凤墨涵安慰她。 “其实这么珍贵的药,用在我身上纯属浪费了,我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舒儿叹道,摇了摇头。 “你不能这么说,为了沈兄,你也要乐观些,你能够坐起来,他有多高兴,你又不是没看见!”凤墨涵说道。她看了看从远处走来的沈轻飞,手里提着药罐,眼光温柔地落在舒儿身上,忽略了周遭的存在,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是啊,他为了我,受苦太多,是我拖累了他,这辈子欠他的,算是还不清了。”舒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来人,喃喃说道。 “舒儿,今日你的精神不错!”沈轻飞走到跟前,将药罐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没用他开口,唐璇已经拿了个药碗出来,将药倒了进去。 “多亏了阿丑兄弟,你也不跟人打个招呼。”舒儿怪道。 沈轻飞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下了:“多谢阿丑兄弟,你真是我沈轻飞的福星,若是能够治好舒儿,今生今世,只要你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我义不容辞。” 凤墨涵赶紧扶他起来:“沈兄这是做什么,不必如此,医者父母心,这本是我应该做的,何况舒儿姑娘之所以能康复,并不是我之功,乃是梦绮先生的药所起的功效。” “梦绮先生?可是天下第一名医梦绮?”沈轻飞惊问。 “就是她。” “阿丑兄弟与她是什么关系,要知道从舒儿出事起,我一直在找她,可是那位先生神出鬼没,有人说她在雪域,我去了雪域,又有人说她在京城,她的行踪令人捉摸不定,我从未有缘见上一面。” 凤墨涵不由得感叹造化弄人,其实沈轻飞远赴雪域找的时候,梦绮恰恰被父亲请到了京城,就守在她的床前,如果那时候让她治,没准舒儿的病也能好了,如今,最好的时机却已错过。 “我认识他的徒儿,这药是从他徒儿手中得到的。这些年梦绮先生确实行踪不定,我也想找她。”凤墨涵只得说道。 “她的徒儿想必也得到真传了,还请阿丑兄弟引见,帮舒儿诊治一番。” 舒儿轻斥道:“呆子,若是他能治,阿丑兄弟又怎会不让他来。” 凤墨涵说道:“舒儿姑娘说的对,那位仁兄只学了梦绮先生的武艺,却不曾学得她的医术。” 沈轻飞眸中的光芒刹时淡去:“想必连这位高徒也不知先生下落,否则阿丑兄弟你早就找着她了,是吧?” 凤墨涵想告诉他其实梦绮在雪域,其实能找到,可是看到舒儿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聪明的舒儿知道自己的情况,即便梦绮是再世华佗,也救不了她了,用科学点的话来说,她的器官已经大部分坏死,现在不过是拖时间而已,就连说话,其实对她来说也已经很吃力,不过是为着不让沈轻飞难过,强自忍着。 “是啊!”凤墨涵应道,看着沈轻飞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她的心头也很闷。交待了几句应注意的事项,她告辞离开,把时间给了这对相恋的人,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她不想再占去一分。 在街上转了几个弯,找个无人处去了脸上那层皮,凤墨涵又恢复了俊美的模样。她看了看地势,一巷之隔,另外一头就连着皇城,那边是御膳房平日里进出的通道。她走了过去,只见通往宫中的偏门开着,这时辰正有人用板车拉了一笼子的活鸡活鸭往里面运,门口守着两个带刀的侍卫,负责采办的内侍晃了晃腰牌,就领着人进去了。 凤墨涵等那一车的鸡鸭进去了,这才走过去,还没亮出令牌来,就被两名侍卫大刀一挡,拦住了去路。 “这是宫门,闲杂人等退后,擅入者格杀无论。” 她从怀中取出了令牌,这么重要的东西,她一向是随身带好,不会随便挂在腰上。两名侍卫惊讶地看了一眼令牌,收刀放行。 “大……大人怎么不走正门,却走这边?”有一个问道。宫中的令牌是分等级的,凤墨涵持有的这个,显然是最高级别的,也就是说,可以随时入宫,直接走到皇帝或者太君面前去,不像别的有所限制,难怪这两位惊讶。 “我不是正巧走到这儿么,想着多日未进宫向皇太君请安了,这不既然有这么个门儿,就进去看看他老人家。对了,若是我在皇太君那儿滞留得久了……” “大人尽管放心,这个门是全皇城关得最晚的,午夜里拉夜香的也要从这儿过,您只要不超过午夜,就可以从这边出去。敢问大人贵姓?”说话的侍卫样子机灵,朝中受宠的,能出入宫禁的官员不多,显然想从姓氏判断出凤墨涵是哪位大人来。 凤墨涵笑了笑:“一会儿也是两位当值,还未请教两位的姓名。” “小的纪晴雨!” “小的罗仪!” “我姓凤,凤墨涵!”她对两名侍卫拱了拱手,进了宫门。 “原来她就是静亲王府的六郡主啊,早听人提过她,在皇太君面前正当宠呢。” “本就是皇亲,人又长得这么俊,得宠那是正常的。” “难得的是没一点架子,你说,她还问咱俩姓名,从这门里去的人多了,有谁记得问我俩叫谁啊!” “她能记住咱们么?” …… 凤墨涵可不知道这两人的话题就此一直围着她转,再没绕开过。跟着御膳房的人走,快到时她就认清了路,御膳房她虽未来过,远远的也看到过,估摸着这路也不会错。她决定先去见步青澜,再去给皇太君请安,这样两人可以多相处些时间,这时代不同以往,是女追男,结果总是步青澜来找她,她也觉得有些歉疚。 路上碰到华阳宫出来的两个宫侍匆匆前行,见到凤墨涵,带着惊奇打量了她几眼。宫侍与内侍虽然只一字之差,却是不同的两种人,他们是健全的男人,是月皇后宫的一份子,如果运气好得了宠幸,他们也会一跃而成为才人、良君……甚至元君。 “这不是上次来找贵君的那位……” 她听到两人的议论,索性停了下来,笑看着两人,问道:“敢问两位,贵君与七皇子可在宫中?” “贵君不在,今日不是过节么,皇太君那儿摆了宴,各宫的都去了,七皇子与贵君闹脾气呢,这会儿还呆在房里,郡主您是来找贵君,还是七皇子啊?”貌似才十五六岁的男孩儿偏着头笑问道。 凤墨涵笑道:“我本是来见皇太君,顺便给各宫的主君请安,幸好遇到两位,不然可就白跑了。” “既是如此,郡主就与我等一同前去吧。” “今日皇太君有宴,就罢了,我改日再来,两位哥哥也别说遇见我,我还有宴地要赶着去,免得他老人家又逮着我说故事。”凤墨涵一边说,一边转身往回走。 等两名宫侍离开了,她却又折了回来,偷偷一笑,几下跑到了华阳宫,翻上了宫墙,四下看看无人,跳了下去。上一次来她就从宫侍的口中打听清楚了步青澜住的屋子,避开门正在晾衣衫的两名宫侍,她摸到了门边,推了推门虚掩着,闪身进去。 屋里没外人,想必都给步青澜赶出去了。凤墨涵放轻了脚步,落地无声。她走到柱子后面,偷眼张望,步青澜正枕着双手和衣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帐顶,一动不动。 抿嘴一笑,她掀了帘子进去。 “出去,别来烦我!”步青澜张口,带着怒意说道。一偏头看见了来的人是凤墨涵,惊得跳起。他还不忘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是你?” “既然这么不受欢迎,那我走了。”凤墨涵作势要走,他飞速地下床,鞋也未来得及穿,一把将她抱住,在耳边说道:“别走,我又不是说你,我以为是那些讨人厌的宫侍又来催我去赴宴。”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凤墨涵问他:“怎么了?你像是心情不好。” 步青澜放手,过去将门关上,冲着外面大声吼道:“我要睡了,准也不许来打扰我!”这才回来,携了她的手上床:“脱了鞋上来吧,这屋里可没你那儿暖,外面虽然有太阳,却冷得很。” 凤墨涵走了一天,也累了,依着他上床,两人并肩躺下。步青澜拉了被子将两人从头盖住。 “你这是干什么?”凤墨涵笑道。 “我怕外面的人听见说话声,咱们这样,再小声些,他们就听不见了,你是不是知道我父亲不在,所以特意来找我的?” “嗯!” “怎么办?小寅,我听宫里的传言,皇上想让我去柔然和亲。” “那你想不想去,听说柔然王年轻英俊,聪明善战……” 凤墨涵还未说完,便被步青澜堵住了嘴,他狠狠地吻了她许久,这才放开来,喘息不定地抱怨:“你明明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 凤墨涵抵住了他的额:“不用担心,如果躲不过,你就等着我去抢亲,以后咱们就不当什么郡主皇子,做一对江湖游侠。” 步青澜眼睛一亮:“这话当真?我了是这么打算的,如果真将我许给了那柔然王,我就半路跑了,再偷偷回来找你,然后一辈子跟着你,不再离开。” “瞧瞧,咱们注定了要做一家人,想的都一样。”凤墨涵轻笑。 “若是选了楚辛呢?”步青澜却又皱起了眉,“他想必也不希罕那个柔然王君的位置,心中必定不会情愿。” “你倒了解我哥哥,”凤墨涵说。 “若是选了楚辛,咱们两个去抢人,胜算更大!”步青澜平和地笑了笑,“他是你哥哥,也就和我哥哥一样。” “皇上让柔然国师自己选,三日后就宴请使臣,到时候你就要出席,你装得笨点,我让我哥和弟弟也装笨些,人家一看,三个笨蛋,于是一个也不要了,另选他人了。”凤墨涵吃吃笑道。 步青澜叹了口气:“小寅,你说得倒轻松,只怕咱们三人喜欢什么,爱做什么,早有人送了过去,人家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凤墨涵当然知道,不过是开个玩笑,她伸手抓住了步青澜的一撮头发,在指尖上绕着玩,边玩边问他:“谁告诉你,皇上属意你去和亲的?”要知道如果月皇一开始属意步青澜去,就不会大费周张地再拉上两个人了。 “太女和二皇姐都这么说,她们说如果不想去和亲,就得早些想办法。” 凤墨涵安静了片刻,问他:“一个人在这儿烦,怎么不去找我一块儿想?” “你为着哥哥弟弟的事,一定很烦恼了,我不想打扰你。” “嗯!我的小青真懂事!”她笑着夸赞了一句。 “说过以后不许再叫小青,叫澜哥哥!”步青澜支起半个身子。 他的发丝顺着一边,似流水般泻下,星眸半张,意态慵懒,说不出地风流倜偿。凤墨涵看得愣了神儿,只觉得心一下跳得急了起来。抬手描摩着他的眉线、鼻梁、嘴唇……一路往下,步青澜的呼吸急迫了起来,猛然抓住了她的手,声音变得喑哑。 “别……”他的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人也不复先前的随意,变得紧张起来。 凤墨涵知道玩不得火,收回了手。步青澜调开了目光,半晌方才回过头来,看着她的眼里又恢复了一片清明。凤墨涵暗叹他的定力真是不错。 “皇上不让娶你,咱们要走到一起,还得委屈你多等一段日子。”凤墨涵说。 “我明白,不管等多久……”他执起她的手放在胸前,一字一顿地说道,“此心永不变!” 夜宴 童相府占地宽广,光那个后花园,就占了几十亩地。 再怎么说还是冷天,童相请客当然不会请在室外,凤墨涵是被凤金安拖到后园来的,她们来得早了,柔然的使臣还未到。 “先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凤金安说。 她拖着凤墨涵穿过后花园,园中有一个湖,湖上飘着一盏盏河灯,当中一座拱桥,直通池心,上面一座凉亭,可容纳二三十个人,凤墨涵还未见过谁家建过这么大一座凉亭的。 “你看这园子如何?”凤金安指着园中错落有致的假山石说道,“这些石头,都是从极南之地长途跋涉运来的,就是咱们家的园子也比不得这里。” “是啊,你姑母厉害,比亲王还像亲王!”凤墨涵语带讥讽。 凤金安没有说话,显得有些沉默,半晌方才说道:“姑母这些年,是太过招摇了些,我劝过她多次,似乎没多大作用,反倒过来责怪我没本事。” “这里风大,若是三姐无事,还是回去吧,宴席就快开始了。”凤墨涵说。 童相方才笑脸相迎,直说是一家人,不必客气,让凤金安领了她四处逛逛,没想到这一逛就逛到这后园吹风来了,当年童家也是参与过害凤墨涵的凶手之一,她可不会因为他们给她创造了机会重生,就原谅这些人曾经犯下的恶行。凤金安此举,保不准是在拉拢调和两边的关系,毕竟两边都是她的亲人,只不知她知晓当年的事否,如果知晓,还会不会这么做? 凤金安见她要走,赶紧拉住:“不急,六妹,你看看那里。” 凤墨涵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原来湖中有一艘画舫,停在拱桥下,被石柱挡住了,凤墨涵站的位置偏了些,方才未看到。 “居然连画舫也有,童相莫不是闲着无事,在家中游湖?” “你不知,这可是姑母专程为你准备的,听说你喜欢江南的风景,这一切都是比着江南模子做的,那桥心的凉亭,现下看是四面透风,却是巧匠设计,宾客至时,有机关可将四面的门放下来,门上镶了极薄的琉璃,外面的景象一清二楚,咱们可以坐在那里,边看画舫上的伶人唱曲儿,边吃瓜果。” “不是特意宴请的柔然使臣么,怎么是为了我?”凤墨涵这下也不由得惊奇。 怎么说怎么想不通,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童相都不可能对她有好感啊!不计较过往的话,现今的她根本威胁不到凤金安的地位,犯不着拉拢她,如果明白她知道过往的话,更加地应该知道矛盾不可调和,怎么行事却如此古怪? “咱们是亲戚,如今你又主审着四表妹的案子,为你也是应该的。”凤金安说。 回到宴席间,一眼看到了坐在首席,穿一身大红绣金外袍的太女凤元初,一切就都了然,原来不是童相,示好是太女的意思,她多次邀请过凤墨涵到太女府玩耍,墨涵都未去,这次竟然借了童相和柔然使臣来达到目的。也难怪,最近朝上,月皇叫她的名字比叫谁都多,语意间带着赞许,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如今不仅是皇太君面前的红人,还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了。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京都难民安置事件,在她的斡旋和荣家姐弟的帮助下,筹措了一笔款项,不仅让京中的流民有了家,还给他们安排了生计,这也给她在民间带来了一定声望。 童相请的,都是朝中与她一党的,凤墨涵熟悉的并不多,其他皇女并没有来,只有太女一个。凤元初对她招了招手,让她到跟前去坐。 童相微眯着眼,哈哈笑道:“虽说太女是君,不过金安是臣的侄女,说起来都是一家人,都当这儿是自个儿家里,别见外才是。” 府门外响起鼓乐之声,童相眼睛一亮,站起身离了席。凤墨涵紧张地看向前方,柔然使臣来了。 柔然国师洛蓝雪带着一队腰悬宝剑的从人昂首走了进来,穿着玄色棉袍,外披一件纯白的狐裘,头发藏在帽子里,青丝服贴,不见一绺乱发。她外貌虽比不上凤氏这三姐妹,却别有一番潇洒,含笑的唇让人觉得她成竹在胸,万事万物似都在她眼底掌握着。 童相将她安排坐在太女右首,与凤墨涵两两相对,这一次她看得分明,此人的外貌,十足十是她记忆中的阿丑。可是,她叫洛蓝雪!阿丑和她一样,没有名字,她们甚至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童相一一介绍,洛蓝雪对凤墨涵点头微笑,抱拳说道:“久仰,久仰。”许是柔然国师不懂中原礼节,这一姿势和江湖人士见面问好差不多,座中倒有大半人一直在笑。 满腹的疑问,令凤墨涵食不知味,她的眼光不时瞟向对面,观察着洛蓝雪的举止动作,觉得似乎像阿丑,又似乎不像。屋里四周都是金灿灿的灯火,高大的火苗在琉璃灯罩里蹿得老高,她的表情一丝不落地映入了洛蓝雪眼中。 这个皇族女子好生奇怪,眼中尽是疑问,莫不是怀疑柔然和亲的真实性?她思忖着凤墨涵是皇帝派来试探于她的,心下便有些不屑,笑容更显得意味不明。 这里吃得差不多了,童相说道:“过两日便是上元灯节,我府中也制了不少灯,请各位移驾后花园,咱们也来个赏灯夜会,如何?” “童相好雅意,听闻相府后花园乃是京中一景,咱们这许多人还不曾见过,今日正好有机会!” 既有人附和,大家便起了身,由府中仆从引了,步入后花园来。此时夜色初上,与凤墨涵来时大有不同,湖中的灯已尽数燃上了粗大的蜡烛,外面罩有琉璃灯罩,不怕风吹熄了,整个后园灯火通明,不知何时那画舫上竟然多了许多人,正在湖中摇曳着,有琴弦声一动,又归于沉寂。 “各位大人请到亭中安坐。”童相招呼道。 “墨涵,很美吧?你可喜欢?”凤金安凑到她耳边低语,“呆会儿还有让你吃惊的,你猜猜会是什么?” 凤墨涵摇了摇头,猜不到就是猜不到,没把握的事,她一向不屑于做,童相玩的是什么把戏,她以为什么东西能讨好她?除非她将步青 半生(女尊)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24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24部分阅读 澜也请了来,藏身在暗处。不过这点是不可能的,步青澜与太女和童相不是一路人。 “童相,不知我要何时才能看到备选王君的三位公子?”洛蓝雪问道。 凤墨涵一惊,直视着童相,也等着她的回答,该不会是真将三人弄了来,就藏在那艘画舫上,只等柔然国师来选吧! “这得要等到皇上宫宴之时,国师不必着急,总是会见到的,只是这三位公子都是极出色的人,听怕国师到时不知挑谁才好呢。”童相哈哈一笑,看了凤墨涵一眼。凤墨涵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她擅长将心事藏得很深,没有人能从脸色获知她的内心,这是一个优秀特工必备的素质。 向四周看去,意外发现了一道美丽的风景,柔然国师后面跟随了一排侍卫,排第三的竟是个少见的美丽女子,曈仁带了层氤氲的、淡淡的蓝,像草原晴朗的夜空,干净而幽远,她身高体健,又是站着,视线自然轻松地越过了众人,投落在画舫之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新奇。若是她去了一身盔甲,穿上正装,还不知怎样地飘逸倜傥。凤墨涵暗想,此人一定是个混血儿。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侍卫转过头来,戒备之情顿现,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阿罗!”洛蓝雪忽然出声。侍卫的神色一瞬间恢复如初,恭恭敬敬地肃立在一旁,盯着前方,再不动弹。 凤墨涵寻思着找机会与洛蓝雪说上几句,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她总觉得对方就是阿丑,只不知她对前事还会不会有记忆,到了这个奇异的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她不敢抱太大的期望。可是洛蓝雪并不想与她亲近,眼神从她脸上扫过,微笑着听凤元初说话去了,竟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两国相交,必然要身份上匹配得过的,她才会与之交谈。凤墨涵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的身份还没有到令人重视的地步,她只得再作思量,看要用什么引起洛蓝雪的注意。 正如凤金安所说,童相府的设计真是巧夺天工,坐在凉亭里,四周的门放了下来,中间有半截是透明的琉璃,外面的景色历历在目。画舫被固定在湖心,正对着亭中,丝竹琴弦,交替响起,更有伶人彩袖舞动,那柔软的腰肢摆着,吸引着亭中众人的眼球。柔然国师更是看得津津有味。 “国师何以精通我国语言?”童相问了一个凤墨涵早就想问的问题,她洗耳恭听。 “我不止精通贵国语言,柔然周边国家的语言我都精通,否则咱们大王如何会封我国师之职呢。”洛蓝雪答道,避重就轻。 凤墨涵想,阿丑本来就比自己聪明,尤其擅长语言,这一点上来说,洛蓝雪与阿丑又多了几分相同。 画舫上鼓乐钟磐之声大作,一位着了浓墨的公子从幕布掩盖的舱中现出身来,一身石青的衣裳,月白的长袖,清清爽爽,宛如天上的仙子。他的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两只漆黑的眼,随着鼓声起舞,动作时而刚劲有力,英姿勃发,时而柔软如絮,纤若轻尘,这种混合了刚与柔的舞姿,比先前的更有看头,一时之间座中寂静无声,都被那下方舞动的身影所吸引。 钟声悠悠响起,那公子歇了舞步,缓缓退去,舱中忽然飘出呜呜咽咽的箫声,湖中彩灯随着乐声,在仆人的操纵下忽明忽暗,变换着色彩与图案,一忽儿似纱窗夜雨打芭蕉,听得人忍不住伤心落泪,一忽儿似艳阳春日好风景,轻快得让人心中也跟着一扫浊气,舒爽无比。 一曲尽罢,洛蓝雪情不自禁地站起拍手,叹道:“好箫,好曲,不知是何人所吹奏?” “哈哈哈,正是刚才献舞之人,他乃是京中最红的小倌,名唤红卿。国师若是喜欢,可叫他过来相陪,只是他有个怪僻,从不在人前露脸,至今也无人知晓他的长相。”童相答道。 红卿,竟然是红卿!难怪他蒙着面纱。 “既然如此,定是他不喜,就不必唤他来了,只是如此好曲,该得打赏。” 洛蓝雪从指上褪下一枚绿宝石扳指,童相府马上有人拿了托盘过来接着,见如此,座中人也纷纷不落后,取了东西打赏红卿,盘中堆成了小山。凤墨涵不爱配饰,身无长物,只有自己编的一个中国结,还好中间也嵌了一枚玉佩,想了想取下,放在了盘中。 凤金安看着新鲜,问道:“那是什么?比咱们的绺子打得好看多了。” “相思扣。”凤墨涵答道。 太女闻言,冲着她意味深长地一笑:“看来今日的歌舞正合六妹妹的意呢。” “我觉得挺好看啊,难道不合太女的意么?”凤墨涵装傻问道。 “哪里哪里,也甚合我意,不过元初更希望六妹妹喜欢。” 洛蓝雪看了一眼那个中国结,眼光蓦然向凤墨涵射过来。凤墨涵站起身来,走到太女面前施了一礼,说道:“小妹对音律也略有所知,新近作了一曲,干脆来凑凑热闹,请各位大人指点一二。只是手曾受过伤,虽然恢复了,终是比不得常人灵活,若是奏得不好,还请多包涵。” “哦?”凤元初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看向众人,“从未听过六妹妹的大作,今日咱们可好福气。” “我唤人去取乐器,不知六郡主是要琴瑟,亦或是箫笛?”童相问道。 “不必劳烦了,画舫中就有,我自去那里取就是。”凤墨涵掀开帘子,从容下了凉亭,转到了画舫之上。 夜寂静,声音传得远,她在亭上一番话,亭下的人听得分明,红卿迎了上来,明眸带笑盯着她:“郡主所作之曲,定是好的,红卿洗耳恭听,可需我的醉然琴?” 凤墨涵摇了摇头:“我更喜欢箫。” 红卿愣了愣,将手中的箫递了过来,那是一枚通体翠绿的玉箫,嵌了金,光泽耀眼。凤墨涵接过,将箫凑到唇边,一曲《红豆曲》缓缓奏出。这是前世经典电视剧《红楼梦》的插曲,如果洛蓝雪是阿丑,她一听便知。 那只箫刚才他才吹过,她也未擦拭擦拭就直接用了,两人的唇落在同一个地方,红卿只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热,目光落在凤墨涵的唇瓣上,静静立在一旁,听着箫声,一时竟痴了。 席上的洛蓝雪蓦然张大了眼,手不自禁地紧紧捏成了拳。 为你穿越时空 枉抛红豆惹相思,曾经有多少个日子,她吹箫,她弹琴,为的是同一个人,谁都知道这一份相思终是随了烟波流去,再无人回应。 洛蓝雪的眼睛湿润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画舫上的凤墨涵,嘴角的笑意渐渐有了温度。 曲终,凤墨涵递还洞箫,红卿接过,箫上还有她手指的温度。 “谢谢!” “此曲可有名?” “红豆。” “为何唤作红豆?” “南国有乔木,结实为红豆,人们以红豆喻相思,红豆曲,诉的是相思意。” “郡主可配得有词?”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看不见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凤墨涵一边走,一边用轻柔的嗓音唱了出来,随后冲着亭中人喊道,“不知柔然国师觉得此曲可好?” “郡主的词,只配了半阕,在下不才,愿和下阕。”洛蓝雪含笑看着走回亭中的凤墨涵。 “求之不得,国师请讲。” “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 暗号对上,凤墨涵再无怀疑,洛蓝雪就是阿丑,阿丑就是洛蓝雪,她是如何到了这里,多年来相貌又为何无多大变化,这一切,要等她慢慢诉说。 “曲好,词更好!”太女凤元初拍掌赞道,“墨涵妹妹真是不负当年的神童之名,事隔九年,风采依然,过了今日,这首曲子定然会成为京中最红火的曲子。姨母家中的姐妹们,果然个个不俗。” 她一赞,其他人便纷纷出声附和。童相对着凤金安使了个眼色,凤金安却与太女说起了词中的韵味,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没看见,童相见是与太女说话,也不好打茬,神色间却看得出懊悔之意,想是没料到会给了凤墨涵出风头的机会。 凤墨涵一向低调行事,作诗作词的,也不擅长,只不过拾了前人的牙慧,若不是为了向阿丑求证,又何至于出此下策,至于后来因这一曲成名,并且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那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众人没想到柔然国师也精通月国文化,俨然一幅好才华,甚至有人暗自揣测她其实是月国人,就在这时,洛蓝雪摘下了帽子,将它戴在了凤墨涵头上。 “这是我柔然对朋友的最高礼遇,赠送自己的帽子,意味着在我眼中,你便如我的项上人头一般珍重。我,柔然国师洛蓝雪,仰慕六郡主的风采,愿结为异姓姐妹,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知六郡主可否赏脸?” 摘下帽子的洛蓝雪,一头卷曲黑亮的长发直拖到腰际,眼睛里闪着灿烂的光华,有一种别于寻常的美丽。 “姐姐!”凤墨涵轻唤一声,向着她张开的双臂扑了过去,与她紧紧相拥。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柔然与我大月更是亲上加亲了,母皇若是知晓,不知怎样地高兴呢!”凤元初哈哈大笑。 群臣上前,齐说恭喜。洛蓝雪拍了拍凤墨涵的背,放开了她,说道:“我与六郡主今日结为姐妹,请各位作见证,日后月国若对我柔然以姐妹之礼相待,柔然将永不违背誓约,愿两国友好,世代万年。” 她拉了凤墨涵,对月跪下,交换信物,立下誓约,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凤墨涵看到先前曾注意过的美女侍卫露出了笑颜,冲着洛蓝雪挤了挤眼睛,这个侍卫想来身份也不普通。 太女见凤墨涵搭上了柔然这条线,将这份功劳揽到了自己身上,说道:“若不是我央童相今日一定要请六妹妹来,你和国师大人可就见不着面了,看来这都是缘份。” 凤墨涵岂有听不出其中之意,知道了洛蓝雪是阿丑,心中本就开心,她说的也是实话,便也真心实意道谢:“确然如此,我与国师都要多谢太女!”与洛蓝雪相视一笑,心意相通,齐齐对凤元初施了一礼。 “何敢当此大礼,我与妹妹本就是一家人,以后与国师也是一家人了!”凤元初笑道。 凤墨涵含笑看着这个第一印象让人觉得怯懦的太女,心想皇家的女儿,果然个个不简单,凤元初的表象极易让人同情,其实她又哪里是懦弱之辈?有元君那样的父亲教导,她不可能简单,也不知她知不知道是她的父亲对凤墨涵下了格杀令,若是知道的话,再敢来拉拢凤墨涵,足见此人城府与心机之深,实不亚于她的任何一个姐妹! 人多眼杂,凤墨涵与洛蓝雪并未多言,她对洛蓝雪比了个手势,那是两人执行任务时常用的暗语,洛蓝雪会意。过不了多久洛蓝雪就开始装醉,扶着头,双眉紧皱。 “国师怎么了?”凤元初关心地问道。 “想是酒喝得多了,头有些痛。” “相国大人可有安静的房间,不如扶国师先去歇息一下,我会医理,帮她按摩按摩|岤位,就能消除头痛。”凤墨涵说道。 连皇上也夸过她医术不错,童相对这点并无怀疑,后面还有更精彩的节目是为柔然国师准备的,若是主客玩得不尽兴,这宴会也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了,所以依了她的话,将洛蓝雪扶到了一间空屋休息。 “相国大人只管照看别的客人,我休息一会儿,让墨涵陪陪我就好。”洛蓝雪说道。 童相看了凤墨涵一眼,确实席间还有客人等着,只得走了出去,凤墨涵与洛蓝雪已然结拜,她再怎么样也是看不住的。说起来不得不佩服太女的本事,竟早就有了拉拢凤墨涵之意,她的眼光实在是比其父强得多,只是童相唯恐凤墨涵将来势大了不好收拾,尤其是他们都曾参与过谋杀她的计划,更加让她不安。 “那就劳烦六郡主了!”她冲凤墨涵点了点头,留了几个侍卫看着,便离开了。 凤墨涵站到洛蓝雪身后,抬手为她按摩着头部,洛蓝雪摆了摆手,让所有的侍卫,包括她自己的都退出了门外,等人一走光,她立马跳了起来,揪住了凤墨涵的领口,仔细打量着她的脸。 “我的天啊,你年轻了几十岁!”她戳了戳凤墨涵的脸,“真让人羡慕!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这身体的原主人哪儿去了?” 阿丑竟是一点也不惊讶,想来她也经历了不少事,大概明白其中的道理。凤墨涵一个小擒拿,制止了她的下一步动作,再下去她怕脸上的皮会给阿丑扯下一层来。 “阿丑,我脸皮可没这么厚。” “这是你的脸吗?真的是你的脸吗?好美!寅,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死去!”她又哭又笑的样子,令凤墨涵动容。 姐妹俩长话短说,互诉离情,弄清楚了各自的处境。原来寅的死果然是老k安排的,他还想借此引阿丑出现,阿丑却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寅死了,这其中的故事,却比寅的穿越要来得精彩。 “你还记得我最后留给你的信么?我找到了摆脱k的办法,就是如今这样,在这里,任他鞭长莫及,永远也找不到我们。” 怪不得当初找阿丑如石沉大海,动用了所有的线索也无法找出她来,原来那时候她已经穿越了时空!凤墨涵没有打断,静静听她说下去。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子爱的那个男人,他不仅是个特工,更是一个优秀的科学家。”阿丑说道。 凤墨涵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那个男人,他还差点死在阿丑的枪下。 “他其实是个痴情的男人,原本就是个生命科学家,子死后,他像是入了魔,一直在寻找方法让她重生,从我的枪下得以存活,他便想通过我找到子的遗骨,可是你知道,植入了‘晶’的特工,死后只能火化,好将与人体结合的‘晶’提取出来……” 阿丑被那个男人缠得无法,又感动于他的痴情,只得告诉他一切。知道了“晶”这种奇怪的物质存在,那个男人居然胆子大到想偷取了“晶”去作研究,阿丑那时对老k已经失望了,于是帮他弄了一点样本,研究的结果令他大吃一惊,这种物质竟然是活的,它能令基因产生变异,所以“晶”能改变人的体质,引发人体的潜能。 “也许是某个外星生物留在地球上的。”他对阿丑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人类未解之谜,确实不排除地球上曾经有更高级的生物存在过。研究的结果令人大跌眼镜,他没能找出令子复生的法子,却找到了穿梭时空的法门。 “这种物质能改变你们的速度与能量,其实它只发挥了一小部分作用,它最大的作用发挥出来,可以瞬间穿梭几万光年的距离。”那个男人这样说的时候,眼睛突然一亮,他激动地对阿丑说,“我可以,我可以见到子了!” 他的方法很简单,既然“晶”有这种能量,那么他就可以回到过去,回到子还未死之前去,改变一切。 “那他最终去了没有?”凤墨涵问道。如果子没有死,那也是她期望的。 阿丑摇了摇头:“他确实成功地穿越了时空,但是他忘了,历史,真正的历史是无法改变的,不然就不叫历史了。他知道了结局,却不能改变,就像《月光宝盒》里演的一样,你记得那部电影吗?即使回到过去,一切也按着原有的轨迹进行,他无力挽救子。” “可是,这与你到这里来,有什么关系?”凤墨涵问道,“你为什么偏偏在这里出现了,难道你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寅,我只是知道你的那片‘晶’没有落到老k的手中,没有任何人得到它,所以我坚信你没有死,可是找不到你,就像老k找不到我一样,于是我大胆地猜测,你会不会也是参透了‘晶’的秘密,所以突破了时空限制,到了哪一处我不知的所在,江肯定了我的说法,所以我在一个一个的时空里穿梭,四处寻找你的影子,却一次次失望而归,在你所生活的城市看不见你,便又一次踏上行程,在我快放弃希望时,一个偶然却让我感觉到了你存在于这个时空,进而找到了你!” 江就是子所爱的那个男人,没有想到是这个男人给了她们姐妹再见的机会。 凤墨涵将心中的疑问一个一个道了出来,在阿丑的解答下,一切都浮出水面。阿丑这么多年来面貌并无改变,皆是因为她总在时空之中穿梭着,相对于她原先所处的时空,似乎时间成了静止,她的面貌于是也就保持了九年前的现状,不止外貌,就连身体机能也一样,过去的十年光载对她没有产生丝毫影响,她依旧是那个二十六岁的女子。 之所以一次次地来到这里,是因为她在这里的时空之门发现了与“晶”同样的物质,她收集了这里的语言,拿回去作了分析,很快便摸清了这些语言的脉络,其实这里的语言类似于古汉语,发音相近,对擅长语言与模仿的阿丑来说,不难这会。她与雪域的王阿那罗一见如故,在她的肯求下,留下来当了她的军师,直至帮她统一各部,建立国家。有的时候阿丑会回去一阵子,穿梭时空说起来简单,但这里似乎有着不同,这片时空的时间运行似乎与她所处的时空对应,每一往返,总要花去半年左右的时间,这也就解释了阿那罗的军队为什么会有时用兵如神,有时又像不会打仗,有阿丑在时阿那罗用兵如神,她一不在就没了章法。 “照你这么说,如果你一直呆在这里,岂不是不会变老,一直保持现在的模样?”凤墨涵听罢忽然想到,“再过十年,你就会看起来比我还要小,你真成了不死的妖怪了。” 阿丑摇头,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脸:“不是这样,我发觉只要不呆满360天,就不会发生变化,如果满了360天,其实还是一样会变老,女人嘛,总是对外貌特别在意的,我也不例外。寅,我真的没变老吗?” 凤墨涵肯定地点了点头:“接下来你要怎么做?一辈子当柔然的国师吗?还是会再回去?” “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你在这里,当然先陪陪你,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活着,虽然换了一个躯壳,我就当你整容了。对了,说起柔然来,这国名还是我取的,你说好不好,我最喜欢的柔然古城,将会在我的手中重建!” 凤墨涵满脸黑线,她就知道不会无缘无故冒出个同名的国度来,原来真是阿丑干的。 “没想到你真的上战场,以前你总是期盼着能上,这种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指挥得过瘾吗?”凤墨涵叹了口气。 “其实柔然人并不好战,”阿丑解释道,“反倒是你们的这个月皇,周边的安国、洛国、陈国等等,不是都并入了她的版图吗?这是个野心极大的女人,我看她的野心不亚于成吉思汗,柔然如果不图强,总有一天要被月国吞并,阿那罗也只是为了保护她的人民!” 这一点,她不说凤墨涵也是清楚的,近距离见过月皇,她比谁都清楚那个女人的可怕。 “阿丑,对了,以后不能叫你阿丑了,怎么会想到了洛蓝雪这个名字?” “洛蓝雪是我的本名,我查到了自己的身世,原来你我都是天赋异禀的孩子,所以才会给k看中,为了能够让我们彻底为组织效命,他们让我们的父母都死于意外,我们这才成了孤儿……”阿丑沉痛地说道,脸上闪过一丝哀戚,“我们甚至不是a国人!你我的家乡,就是k让我们潜伏的这个有着千年文明的古国,我们竟然做了那么多背叛祖国的事!” 凤墨涵默然,原来真相竟然如此简单。 “寅,你想回去吗?和我一起回去?” “不了,现在的我不是寅,我是凤墨涵,回去对我没有了意义,在这里,我有很多亲人。” “他们对你好不好?” “很好,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亲情。” “那就好,真羡慕你!以后你就叫我蓝雪,或者姐姐也行,我叫你墨涵,原来的丑和寅,就当死了吧,这是老k取的名字,我们不要再用。” “好,蓝雪!”凤墨涵说道,“你与那个江……” 洛蓝雪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笑着说道:“不,我与江没什么,他的心里还装着子呢,不过一个叫林诺的男人正在追我,两年了,我经常玩失踪,他也一直没放弃,知道了你的下落,我也心安了,回去后有可能接了他的戒指,从此安心为人妇。” “你不考虑留在这里,和我一起吗?”凤墨涵说道,“这是一个女人的世界,不正好让你大展抱负,这不是你曾经一直向往的吗?” “是啊,我也想留下陪你,可是又有些放不下林诺,除非你给我找个更好的,比林诺帅,比林诺有钱,比林诺身手好的男人,给我个小受型的男人,整天泪汪汪地看着我,我会未老先衰的。”洛蓝雪玩笑道。 凤墨涵叹息:“听话语就知道你与这个叫林诺的男人关系不简单,还是不拆散你的好姻缘了,不过,照你说的时空穿越只能回顾历史,却不能逆行至未来,所以只有盼你以后能来看我了,我却是不可能去看你的。” 凤墨涵抽空对洛蓝雪说了和亲一事使不得,洛蓝雪一口应承,她说会找借口三个都不要,另在世家子弟中选一个。 “其实阿那罗也并不想和亲,这主意还是我出的。”洛蓝雪说道,“娶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盟约,而这也只是缓兵之计,除非月国换了皇帝,不然现在的这一个等养足了精气,总有一天会对柔然用兵的,毕竟月国国力强大得多,若是打起来,柔然是讨不了好的。” “那就拖吧,也许月国换皇帝的日子也不远了,只是战争苦的是百姓,若是月国内乱,还请你这个柔然国师多作斡旋,不要在边关扰民便好。”凤墨涵说道。 “除非你来当皇帝差不多,我便卖你这个面子!”洛蓝雪笑道。 “我当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当皇帝。”凤墨涵笑道,“我看你脑筋最多,又喜欢忙碌,那个位置最适合你,不如你去把柔然王给卡擦掉,夺了位吧。” “阿那罗是我的好姐妹,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我可不干!墨涵,你变坏了!”洛蓝雪也笑道。 两人谈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这才携手入席,门外的一干侍卫在外面冻得瑟瑟发抖。童相和太女见洛蓝雪精神好了,又夸了凤墨涵一通,坐下来继续观赏节目。为了拉拢洛蓝雪,童相又送了几个年轻貌美的男儿给她,她也不推辞,微笑着照单全收了,看到凤墨涵惊讶的眼神,凑过去耳语道:“我的侍卫都还单身。” 这一夜,大家都以为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宾主尽欢。可是命运总是阴差阳错,就如同变幻的天空,前一刻还万里无云,下一瞬就可能乌云密布,谁也料不到最终的结果。 恋人的温暖 皇太君歪在榻上,皇上坐在榻前,父女二人正自低语。皇上从进门就阴沉着脸,所以谁都知趣地不敢去触霉头,她手一挥,四下的侍从退得远远的,守在殿外,便连大气也不敢出。 月皇出门时,脸上的阴郁之色已经散去,紧绷着嘴唇,神情无比严肃,他昂首阔步地从两排侍从的中间走过,宽大的袖裾带起一阵风,落在脸上,丝丝地凉。 “唉——”屋里的皇太君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阖上了眼假寐。兴庆宫的总管张和正对侍从九歌递了个眼色,机灵的九歌会意,取了毯子过来,轻手轻脚地盖在皇太君的身上。 含元殿,月皇背着手踱来踱去,晃得内侍郭明贤头晕。 “安如愿那老东西回来没有?”月皇终于停止了踱步,转头问他。 郭明贤赶紧应道:“奴才这就去看看。” 月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郭明贤如蒙大赫,小跑着出了大殿。他运气也不算差,刚出门几步就遇到了安如愿。 “安大人,皇上急着见你呢。”郭明贤一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安如愿点了点头,大步走到门边:“郭公公可要一起进去?” “不了,奴才就在外面候着。”郭明贤宁愿站在外面受冻,也不愿意进殿去听不该听的,在宫中混了这么多年,能混到皇上跟前,他靠的就是这“不听,不看,不问”三个字。 安如愿进了大殿,还未来得及跪下,就被月皇拉住,直接就问道:“如何?” “洛蓝雪身边带着十八侍卫,其中有六个是常随在她身边的,出入各处都带着,宫中赐宴时,常随的六人中,却换了一个人,而在其他地方,那人却一直跟着。” “那么,那人真的是柔然王阿那罗?她倒是好大的胆子,也不怕朕将她……”月皇顿了顿,“不过既然敢来京城,想必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朕倒是好奇如果真的扣下她,她会怎么做?” “皇上真的……”安如愿躬着身子,亦步亦趋地跟在月皇后面。 月皇沉思半晌,摇了摇头:“你知道,朕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看来和亲并不是她们来月国的唯一原因,到底还有何目的,值得商榷。” “皇上英明!”安如愿附和道。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若说朕还能相信谁,便只有你了,就是朕的亲人也比不上你可信。”月皇叹了口气,茫然地盯着前方,“你猜猜,一向闷不吭声的老二,这次居然突然来了这么一手,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朕和你都未察觉的事,竟然给她察觉了,我还当她会就这么一直哑着,呆在那院儿里摆弄她那些花花草草呢。” “老奴不敢妄加揣测。”安如愿在月皇面前,很少称臣,她一直还当自己是王府里的奴才,遵守着上一辈人交代她的遗命,用生命来守护这个她看着长大的主人。 “你就是朕躲在暗处的一双眼睛,朕不会怪罪于你,把你的想法说一说。”月皇说道。 安如愿犹豫了一下,眼前跳出了一双清澈亮人的眼,那个孩子算起来,应该是她唯一的传人,虽然两人没有师徒的名份,可他聪明伶俐,继承了她的衣钵,在她心中,何尝不是将他当作了徒弟,说出事实来,可能于他不利,不过亦无法,皇上既然问起,安如愿便只有说出来,她的忠诚不允许她隐瞒主子,哪怕一丁点。何况一路走来,从一个不怎么受宠的皇女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这位主子靠的是她无人能比的智慧与强大的武力,在安如愿心中她是如同天神一般的存在,什么也瞒不过她那双眼。 “皇上您一直都对老奴说过,二公主的心思最是难测,到底哪些事是她做的,哪些不是她做的,还真很难说,表面上她一直置身事外,从来很少露面,看不出一点端倪,不过,正因为太沉静了,这才显得反常了。老奴想,必定是三位备选和亲的男儿中,有二公主牵挂的人,这人一慌啊,就容易失了冷静,于是她暗藏多年的人脉,便露出了那么几分。” “你怎不直接说她是在动澜儿的心思?看来你教那孩子功夫,也教出了几分真感情。”月皇含笑凝视着安如愿,不怒自威。 安如愿嘎嘎笑了两声,说道:“老奴知道这些事都瞒不过皇上,便不用说出口,皇上心里比谁都明白呢。” 月皇冷哼一声,面上有些得意:“都是朕生的,她们心中想什么,朕比她们自个儿还了解得透彻。” “那这事……皇上您看该怎么处理?”安如愿问道。 “宫中摆宴那日,楚辛那孩子因病没来,朕想着他心中定不愿意和亲,其实也未想过让他去,原是属意王妹家的那个小儿子,上一次就定的是他,不直接定了,而是拉了两个作陪,朕就是想看看这些个女儿的态度,最终,只有墨涵没有让朕失望啊!” “提起她来,老奴还忘了恭喜皇上,这六郡主可真是不骄不躁,很有皇上当年的风范,当初任人说她抄袭凤金安,也不曾辩解过半句,如今却是凭一曲就折服了柔然国师,她与洛蓝雪的结拜,可说是一桩好事。”安如愿笑着说,其实她心中对六郡主凤墨涵的印象不错,如果步青澜嫁给她,也是美事一桩,她希望这个名义上的徒儿将来能有个好归宿,以她观察,凤墨涵绝对是能独挡一面的角色。看得出皇上也是很喜欢这个摆不上台面的女儿,可是在对她与步青澜的关系上,她就是不松口,这一点就连沉知皇上的安如愿也弄不明白。 月皇听她如此说,脸上也不禁展现了一丝笑意:“朕欠她兄妹良多,只要好好听话,以后会慢慢补偿他们,既然她是朕的女儿,也该为大月出一份力。听说她与太女最近走得近,这样……就好。” “当年的事……”安如愿起了个头,她知道不用说太明白,皇上知道是什么。 “当年的事,切不可让她知道,那时她还小,应该也料不到会是谁要害她,便是我那个王妹,也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的事,起不了多大风浪,元初比她父亲明白事理,要是她像元君那个性子,朕也不会安心将月国的江山交给她。”月皇说着说着脸上浮现一丝遗憾,“只可惜……墨涵……算了,除了皇位,朕会给她这天下最好的一切!” 安如愿也觉得有些遗憾,如果早年没有疑问,确定了凤墨涵的身世,那孩子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几成废人,幸好她有个怀揣着天下至宝的安国皇子爹爹,也幸好她爹的身边有个医术天下第一的梦绮,不然的话,这个孩子早就没了。 其实以月皇的精明,光凭洛思齐与太医院陶信芳之词是不足以信的,她之所以如此深信凤墨涵是她所出,还因为她暗自采用了一个最古老的法子——滴血认亲。这滴血认亲她还不止搞了一次,而是两次,一次是她与凤墨涵,另一次是静亲王与凤墨涵。只可惜她却正中了凤墨涵的计,启发她想到用滴血认亲的方法,本来就是凤墨涵的主意,她知道月皇多疑,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在自己的液中加入融血的药物,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滴血认亲本来就不怎么可靠,只要她想,任何两个人的血液她都可以融在一起。静亲王那里她也料到了,早就给母亲服了一种药物,那期间她的血与任何人的也不会融合,当静亲王在宫中意外受伤,还被月皇以护架有功大加赏赐时,她就明白一切都按照预定的围轨道前行了。月皇自以为聪明绝顶,却不知被这对母女耍得团团转,也难怪,任凭她再怎么有才智,也想不到对着的凤墨涵压根就不是原主,是一颗来自千年后的灵魂。 “六郡主也成年了,皇上不如考虑为她安排一门好亲事。”安如愿说道。月皇既然说了属意凤长波去和亲,是不是代表了步青澜的事有希望?那个孩子的心思总是写在脸上,他对安如愿一向尊敬,也是将她当作了长辈看待,并没有隐瞒自己那点小心思。 月皇瞥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一丝冷然,安如愿不敢再多说,只低了头跟在她后面,见她在案几前坐定,绕到了她身后,像个影子般地立在那里。 “澜儿这孩子,本来是不错,若不是因为金麟,将他嫁给墨涵,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老安,你的心思朕不是不明白,你这辈子没有成家,你对澜儿,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吧?可是他不能嫁给墨涵,朕不能因为他,让朕的子女手足相残,就让他去和亲吧,远远地离开,对谁都好!” 安如愿眉间一跳,低头答道:“是!皇上英明!” 这时的步青澜,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月皇手中的一枚弃子,他又偷偷跑出了宫,和凤墨涵携手去了京郊的西山。两人为了不让人发现,乔装改扮了一番,凤墨涵就戴了她常用的人皮面具,步青澜却被她弄成了一个中年男子。她的易容术是舒儿教的,若不是亲眼看见,她不敢相信那个之前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舒儿有此奇才。 “多年未用,手都生疏了。”当时舒儿在唐璇的脸上示范给她看时,还叹了一句。 经过她手的唐璇,彻彻底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张清瘦又不失圆润的脸变得颧骨高耸,明亮的眼睛瞬间无神,一看就是个一脸病容的中年女子,再也看不出一点清秀少女的身影。 沈轻飞从外面进来,笑着说:“阿丑兄弟,你莫觉得惊讶,舒儿的师傅是怪侠孙飞飞,其易容术之精妙,若称第二,天下无人敢称第一,舒儿自小得了她的真传。” 凤墨涵不禁疑惑地看了看舒儿,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脸,引来舒儿的一阵轻笑:“这张脸却是真的,我卧病在床时,可没有心思易容。” 沈轻飞见她的手抚上舒儿的脸,舒儿也未拒绝,表情便不自然起来,闷闷地往一侧坐了,低头不语。 凤墨涵当时讪讪一笑,手收回来,在自己的脸上也摸了摸。舒儿轻轻一歪,靠在了沈轻飞肩头,柔声道:“呆子,相处这么久了,你竟然不知道你的阿丑兄弟,其实是和我一样的女子么?你成日里和她在一起,我都没有捻酸吃味的,你倒心里不舒服起来了。” “啊,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她)是女子的?”凤墨涵与沈轻飞几乎是同时叫了出来。 舒儿笑道:“我既然是孙飞飞的弟子,阿丑你的小小易容术岂又瞒得过我,依我猜啊,你这面具下的脸,一定是俊美无比。” “再俊又如何比得过舒儿,你是我见过最美、最聪明的女人!我想,清月教的教主,应该就是你吧?”凤墨涵衷心地叹服,与舒儿相处良久,她发现此人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可当得天下第一奇才,就连有着现代知识的凤墨涵也自叹弗如,要不是这一身怪病,还不知会闯出怎样一番天地。 “这句话应当是我对你说的,却被你抢了先。”舒儿诚挚地看着她,“阿丑,你可否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凤墨涵摇头,玩笑道:“阿丑名字都带了个丑字,在舒儿姑娘面前自卑,可不敢让你看。” 沈轻飞出言相求,舒儿的心愿一向就是他的心愿。舒儿拦住了他,不以为意地淡然一笑,说道:“别为难她,等阿丑什么时候愿意了,自然不用你相求,也会让我们一睹风采。” 凤墨涵想她会摘下面具,不过那要等只有舒儿一人,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她简直想像不出如果舒儿见到她的真面目,会引起怎样的惊叹。 舒儿倒是不藏私,见她喜欢易容,便将自己所学教了她,这还是第一次在步青澜脸上做实验,效果还不错。步青澜兴高采烈地照了照镜子,难为他还挺高兴。看着山间的百姓人家,他羡慕地说道:“如果我们就这像现在这样,做一对平凡夫妻,有间小屋,有一亩地,种种菜,养养鸡,那该有多好!” 凤墨涵挽着他的手说道:“你喜欢这样吗?那等咱们成了亲之后,就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只是到时候你可别喊闷。” 步青澜笑了笑,意外地这次没有出言反驳她,凤墨涵察觉到他似乎有心事,等上到山顶才问他:“怎么了,有些闷闷不乐的。” “涵儿,你喜欢我吗?”他问道。自与洛蓝雪谈过话后,两姐妹都决定抛开从前的一切,所以她让步青澜从此后别叫她小寅,从今后她就是凤墨涵。 “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个?”凤墨涵没有正面回答,却凑前去,在他惶惑不安的脸上吻了一下。 “我太喜欢你了,所以害怕你是骗我的,说不定哪一天你就不喜欢我了。”步青澜说 半生(女尊)第2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25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25部分阅读 。 “谁对你说了什么?”凤墨涵眯了眯眼。步青澜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二公主说,你喜欢的是荣慕枫,还喜欢醉意居的红卿……”步青澜不安地看了看她。 “她还说了什么?”凤墨涵问道。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她说喜欢我,要娶我,可是涵儿你知道的,我只把她当姐姐。” 凤墨涵笑了笑,说道:“就是了,她是妒忌才这么说的,让你以为我喜欢了别人,好把你抢过去,这种话你也信!” 步青澜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不该信的,可是你那么出色,我就是怕,比我好的男儿太多了,不管是荣慕枫还是红卿,哪个不是声名远播,我又不会作什么诗跳什么舞,万一你觉得他们好,将来不要我了怎么办?” 凤墨涵摆了摆手:“我也讨厌作诗跳舞这些,还不如和你比一场痛快,怎么会因为那个喜欢他们,你多虑了。” “可是你都从来不主动说喜欢我……”对上步青澜哀怨的眸子,凤墨涵有些无奈,又有些心动,搂住他的颈子说道:“那好吧,既然你喜欢听,我现在说了,你好好听着,我,凤墨涵,喜欢步青澜。” “能不能再柔情蜜意些,涵儿你这样,我觉得像是在敷衍我。”步青澜皱着好看的眉,语气不满。 “我喜欢你!”凤墨涵快速地在他耳边说道。 “什么,大声点,我没听到。”步青澜说道。 这时候凤墨涵也察觉出了他的用意,一掌打向他的肩头:“你就继续装吧,居然这样来骗我的感情,不说了不说了,以后我再也不说了。” 步青澜先是哈哈大笑,随即抢在她跑开前将她搂到了怀中。 “涵儿莫怪,我不是想亲口听你说说喜欢我嘛,你不知道,我巴不得每日见到你,时时听你在我耳边说这句话……”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明亮的眼热切地看着凤墨涵。 “小的时候你很乖的,怎么长大了变得像只狡猾的狐狸,而且尽是作弄我!”凤墨涵不甘心地扯了扯他的头发,步青澜疼得呲牙咧嘴。 “因为只有你肯让我作弄啊!”步青澜搂紧了她,在她耳边说道,“只有对着你,我才能毫无顾忌地敞开心扉,如果涵儿不喜欢,我以后不作弄你就是,其实我刚才说的,也不是假话。” “连凤金麟都看上了你,你还担心什么?”凤墨涵带着侠促看着他,“你比那无尘公子和红卿,强了不知多少倍,何必妄自菲薄。” “只要涵儿觉得我好就行,其他人我管他那么多,”他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道,“可惜那日没有在场,不知道涵儿吹奏的红豆曲是如何地激荡人心,听说红卿都甘拜下风呢,你第一次吹曲子,却不是给我听的,我心里难过。” “你愿意听,我现在就吹给你听。”凤墨涵摸了摸他悬在腰间的洞箫,知道这箫也如同自己房中那只一样,关键时刻就是武器。 “嗯,涵儿先做做师傅,教教我,吹奏的时候,这两片唇瓣,应该如何开合,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他一边说,一边在她的上下唇上各吻了一下,最后一个音,已然消失在她的口中,舌从她微张的口里伸了进去,与她的勾缠在一起。 一吻结束,直到步青澜将她搂坐在地上,两人紧紧相依,呼吸皆不定,她才反应过来,这里的男儿本该矜持些的,似乎在不经意间,步青澜却变得越来越不大胆了。不过这是好事,不是吗?她不想要个娇弱的、呆呆的情人,这个世界恐怕再也找不出向步青澜这样合她心意的男子了。 “现在吹给我听吗?”步青澜问道。 “没力气了!”凤墨涵靠在他的胸口,“下次想听,就莫要缠我。” “那就是说,若是我不想听,便可以缠你了?”步青澜含着笑低下头来,凤墨涵来不及解释,再一次沉沦在他的吻中。 “为什么这么喜欢我?”末了凤墨涵问他。 “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欢你,喜欢到骨子里去,恨不得时时和你在一起。”步青澜回答得很干脆。 “能够遇到你,真好!”她说。 失踪的王 凤墨涵身边原本跟了两个人,就是从乐郡主那边要过来的李悦文和江萧颖。因为开春蓝吉就要来娶李悦文过门,凤墨涵便让他负责看家,这样他也好准备自己的嫁妆。 月国的风俗,男子出嫁前,不仅要为自己,也要为妻主亲手缝制一身吉服,小小绣花针,不知要绣上几万针才能得那么一件衣裳,所以多半男子定了亲后就会开始准备,李子悦当年被卖进了亲王府,以为这一生不过是个侍宠的命,就这么过了,哪里想到还有嫁给心上人的一天,原来他想就这么跟了蓝吉去,有间房住着也就是了,没想到凤墨涵说不行,要让他风风光光、正正式式地从亲王府嫁出去,所以他只得按规矩来,其他一应物事有翠竹苑的其他人帮忙,就绣嫁衣这一项,他得亲自动手。 凤墨涵每每看李悦文绣得专心致至,都忍不住要惊叹。她可说是有十八般武艺,可是唯独就缺了绣花这一项,以有曾经绣过十字绣,那些五彩缤纷的线就曾绕得她头晕,当时看店老板一个大男人坐那儿绣清明上河图,她就寻思就男人的心思细起来,比女人其实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月国这地界上,更令她大开眼界,对于男人拿绣花针,已经见怪不怪了。 “悦文,可惜答应了蓝吉,要不就凭这手艺,我也舍不得放你走。”凤墨涵说。 李悦文听闻有些紧张,抬起头胆怯地看了她一眼:“郡……郡主……” 江萧颖摇了摇头,笑着插嘴:“你慌什么慌,没听郡主是可惜么,郡主答应了的事,可从没有食言的。” “我不是慌,”李悦文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低下了头。他确实不是慌,他是觉得跟在凤墨涵身边也没为她做什么事,反倒给了不少陪嫁,过不多久就要离开了,心中也觉得不舍。 凤墨涵翻了翻他为蓝吉绣的嫁衣,看着上面细致的针脚与飞鸟的图案,啧啧称叹:“悦文这一手绣功,我看怕是宫里的御绣坊师傅也要甘拜下风。”转过头,她对江萧颖说道:“萧颖,好像你也不怎么会绣啊,将来嫁人时可怎么办?还不赶紧讨好李家哥哥,赶明儿你出嫁时,让他帮你绣嫁衣。” 李悦文忍不住笑了,江萧颖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便是一针也不会绣,瞧不中我的,她自去找别人就是。” “秋华,秋华!”凤墨涵大声叫唤起来,谢秋华从凤楚辛住的那边飞奔过来,停在凤墨涵面前:“郡主叫属下何事?” 江萧颖冲到凤墨涵面前,隔在了两人中间,紧张地扯着凤墨涵的袖子,讪笑道:“郡主,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做就是,谢侍卫在帮大世子搬家呢。”他一边说,一边露出了祈求的表情。 凤墨涵忍住笑,对谢秋华说道:“我看就你和赵克贞两个人,只怕要忙上半天,我这儿也没什么事,让萧颖和你们一道去搬吧。” 凤楚辛本来与妹妹的房间是挨着的,齐思洛寻思着儿子大了,没准这一次就嫁到塞外去,再难见着了,于是让他搬过去,父子二人也好多说说话。凤墨涵想着即便这次不嫁,凤楚辛总有一天也要嫁的,便也没对父亲解释自己在其中所做的那些事。 江萧颖见她没说乱说,喜滋滋地去了。李悦文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忍不住问道:“郡主,萧颖是不是对谢侍卫……” 凤墨涵点了点头,笑道:“不过萧颖还小,若是经过了考验谢秋华与他还能像现在,我便允了他们。” “郡主真是好人!”李悦文感叹道。 凤墨涵摇了摇头:“其实我算不得好人,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人对我好,我自然对人好,若是你们不对我好,我也不会如此对你们。” 李悦文笑了笑,低头不语,他只知道是她从鬼门关口将他们几人的性命夺了回来,这余下来的大半生,每一天,命都是她赐予的。所以他告诫过蓝吉,他虽嫁给她,但他永远是静亲王府六郡主凤墨涵的人,如果蓝吉不支持这一点,他宁可不嫁,一辈子呆在这府里头做个下人。 “我把你看得比我自己还要重要,你都这么想了,我听你的。六郡主的大恩大德,我与你一同来报。”蓝吉说道。 李悦文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他见凤墨涵的眼光还流连着手上的嫁衣,抿嘴一笑,说道:“郡主若是喜欢,早些定门亲事,新郎官儿也会给你绣一件比这还美的衣裳。” 凤墨涵想到了步青澜,那家伙从小想的是如何当个大将军,根本不屑这些玩意儿,他武艺倒是精湛,对这些细琐活儿却不擅长,她也曾经问过,不出所料,除了当暗器,他还不晓得绣花针能拿来做什么。摇了摇头,叹息道:“只怕我所相中的人连江萧颖也不如,江萧颖好歹会绣,他恐怕,连穿个线都嫌麻烦!” 李悦文瞧凤墨涵说话时含笑的样子,心中明白了几分,六郡主想必是有心上人了。“郡主喜欢什么样的图案?”他问道。他给蓝吉衣上绣的,是蓝羽的翡翠鸟。 凤墨涵随口答道:“凤凰。”凤凰在经历劫难后,浴火重生,她觉得凤凰的传说,恰如自己的人生。 李悦文的手一抖,一不小心扎了手,指尖上冒出了血珠。 “哎呀,是我害你分心了,疼吧?”凤墨涵皱起眉头。 “没事没事,怪我自己笨手笨脚。”李悦文说道,将指尖放到嘴里吸了一下,血很快就不流了,“郡主,外面好像有动静。” 凤墨涵也听到了脚步声,一回身,秦管事匆匆走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慌张?”凤墨涵问道。 “郡主,刚才小的从外面回府,在路上遇到一个人,因为她不方便进府,请小的帮忙给郡主带个话,请郡主出府相见,人就在府门西口的马车里候着,有要事相商。”秦管事凑上前来,神神秘秘地说道,伸开了手,凤墨涵一看便知,上面是洛蓝雪三个字的英文字母缩写。 “你这管事当得好啊,什么人让你带信,你都这么积极么?”她问道。 秦管事摇了摇头:“那人衣着华贵,何况她说是郡主的朋友,有要事相商,我怕耽误了郡主的事,便赶紧来通报了。”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没告诉别人。” 凤墨涵看着秦管事额头上细密的汗,笑了。她知道洛蓝雪行事的作风,一向是恩威并施,秦管事肯定被她吓了个半死,当然,得到的好处想来也不少。 随手拿起李悦文剪下的一块碎布沾了点茶水,轻轻一抹,秦管事的手上没了痕迹。 “这件事你做得对,回头过来领赏,这会儿我先出去一下。你知道,本郡主现在六部做事,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只要是关于我的,以后就烂在肚子里,对任何人也不得声张。” 秦管事头点得像鸡啄米。凤墨涵飞快地回屋,又很快出来,往府外头去了。秦管事这才抹了抹头上的汗,刚才巷口遇到的女子太恐怖了,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眼中的气势甚是凛人,也没看轻她是如何出现的,大白天的,却形同鬼魅,一下就抓住了她,幸好看起来果真是六郡主的朋友,若是敌人……秦管事想了想,后怕地缩了缩脖子。 “大太阳的,秦管事您觉得冷吗?”李悦文奇怪地问道。 “年纪大了,穿少一点就觉得冷,谁像你们年轻娃子。”秦管事嘟囔着走远了。李悦文看着她捂得像个大狗熊的背影,莫名摇了摇头。 凤墨涵转到西巷口,那边果然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手握僵绳,正在打盹。她直接就掀开车帘进去,里面的人果然是洛蓝雪,她此行是代表的柔然,忙得不可开交,整天有官员陪着,两人少有机会见面。 “蓝雪,出了什么事吗?”凤墨涵问她。 “对!而且事情很急。” “你说,无论天大的事,我帮你想办法。” “阿那罗失踪了。” “阿那罗,柔然王阿那罗?”凤墨涵马上想到了那个不寻常的美女侍卫,“就是时常站你身边,蓝眼睛的那个?” 洛蓝雪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你一定猜得出是谁,她一定要跟来,看看中原的风光是何模样,顺便亲自来带走她的新郎。” “可是好好的,怎么会出事呢?”凤墨涵问道。 原来阿那罗新奇中原风物,虽然语言不通,但总喜欢到外面去逛,之前有洛蓝雪陪着,今日洛蓝雪原本也说好陪她出门的,结果被荣相请去,谈了大半日脱不得身,阿那罗忍不住就自己带了几个侍卫微服化妆成商人的模样出去了,反正在京都的雪域人不少,也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洛蓝雪回来听说后,也没在意,几个侍卫和阿那罗本身都是武功高手,马上功夫和马下功夫都十分了得,想想她逛逛也就回来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同行的一个侍卫回来了,阿那罗和另外两个却不见踪影。据回来的侍卫说,几个人在闹市起了争执,吵得厉害,她们本来站在旁边,谁知道被旁观的人挤到了中央,后来又冲出一群人来,手里拿着凶器,两边打了起来,因为吵架的人中有一方也是雪域人,结果他们就被人家给当成了同伙。阿那罗让他们不要乱,怕伤了人不好说,几人只得分头奔逃,尽量避开那些人。谁知道她回来了,却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又等了一会儿,另外两名侍卫也回来了,就只有阿那罗不见。洛蓝雪觉得事情不对劲,说不定那场少架只是一场戏,就是为了对付他们,本来月国朝堂上就分了两派,一派愿与柔然议和,一派是视死仇恨柔然,没准这一切都是个圈套,就是有人识破了阿那罗的身份,要对付她,否则何至于只不见了她一个?所以她便来找凤墨涵了。 “我的手下现在正在四处寻找,你在这里人脉广,帮我想想办法,阿那罗可不能出意外,我答应了她的父亲和妹妹,会将她平安送回,她在雪域威望很高,如果出了事,那边肯定会乱的。” “知道这样你还带她来?一国之君,居然四处乱跑,成何体统。”凤墨涵责怪道。 “没办法,有机会接触你就知道了,阿那罗那人很倔,拿定了主意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不过是个好人!”洛蓝雪摇头苦笑。 “皇上现在意与柔然交好,一般人即使知道了她的身份也不敢动她,除非……”凤墨涵掠过一个可怕的想法。洛蓝雪同时也想到了,接口道:“除非月皇本就是虚晃一枪,根本没有这个意愿,或者说,因为知道了阿那罗混在侍卫中,想趁机控制她,进尔牵制柔然。” “所以说你这个王太大胆,也太自由散漫了些。”凤墨涵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想太多,事情还不明朗,除了这个原因,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想挑起事端,破坏两国交好的计划。毕竟柔然与月国讲和了,对某些人来说是不利的,尤其是曾经安插了j细在军中,提供情报给你们的人。” 洛蓝雪点头:“那个人应该不会。” “现在你还瞒着我吗?”凤墨涵说道,“因为那个人,我死了一个要好的朋友。” “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墨涵,当务之急,请你帮我找出阿那罗。”洛蓝雪道。 “好!我马上安排。” 这件事不能找官方的人,凤墨涵第一个想到的是沈轻飞,他明是官,暗是贼。果然,沈轻飞知道了前因后果,答应帮忙,不管是活人还是尸体,他保证会在太阳落山前带到凤墨涵面前,由此也可知清月教在京中的实力,其实不容小觑。 相思扣 沈轻飞的清月教一直蛰伏不动,却因为一个外族女子掀起了一场波澜,不到两个时辰凤墨涵就得到了消息,南郊的宁安寺发现了疑似阿那罗的人,等到与洛蓝雪急匆匆地赶去,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名普通的雪域商人,她与阿那罗的相似之处,不过是那双微蓝的眼。再接下来又去了几处地方,均是失望而归,阿那罗一直没有出现。 天幕渐渐染上了一层墨色,夜晚来临。凤墨涵再次来到沈轻飞的府上,告知详情。 “按道理,你所说的这名侍卫语言不通,特征有异常人,应该很好辨认,清月教在京中的眼线不少,四街八巷都有,不可能查不出这么一个人来……”沈轻飞迟疑了,不过是找一个人,这样简单的一件事,他夸下了海口,不曾想竟然到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 沈轻飞既然都能到宫中担任要职,女装扮相也从未引起过怀疑,清月教的实力她不可能不信,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茬子。 “兴许你手下之人遗漏了某处。” “不可能!要知道京中雪域来的商人不少,不过武功高强,个儿高又俊美,并且有一双蓝眼的,这一筛选下来,其实并没几个,手下人一接到命令就把所有相似的人盯住了,不可能有人逃得出他们的视线,如果我连这点都保证不了,清月教也没必要在京中混下去。”沈轻飞皱着眉,他也想不通其中的关键。 “如果她被人抓住,抓人的人,肯定不会这么轻易让我们找出她来。”凤墨涵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她想不通谁会这么做。 “应该没有被抓,据我的手下说,有另一方人马也在找人,想必就是想抓她的人了。”沈轻飞说道。 “还请沈兄继续派人帮我寻找,此人关系重大,如果对方的人还未抓到她,证明人还在,务必保她,不受伤害。” “放心,阿丑兄……妹子,我会尽我所能。”习惯了叫兄弟,沈轻飞还没适应凤墨涵女子的身份。 “如此多谢,若有消息,依咱们早前的约定,到东交民巷找一个叫小雨的孩子,告诉她便是。”凤墨涵如此安排,当然那里不止小雨一个,江萧颖也在,他会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凤墨涵。 知道洛蓝雪一定很急,她也不能闲着。这一次凤墨涵没有隐瞒哥哥,直接找了他帮忙,凤楚辛一听是她的朋友出了事,也没有问她哪里来的塞外朋友,直接拿了剑叫上赵克贞就出了门。和洛蓝雪会合后,四人作了一番商议,开始寻人。凤楚辛与赵克贞并未见过阿那罗,凤墨涵于是决定让洛蓝雪与哥哥一组,自己和赵克贞一组,分头寻找。 “这是我哥哥,凤楚辛,”凤墨涵向两人介绍,“这位是柔然国师洛蓝雪。” 洛蓝雪与凤墨涵结拜一事,在京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凤楚辛却是第一次见她,抬起眼随便打量了一下,没觉得这女子有多么地出奇,但见妹妹与她言谈,神色间颇有担忧之色,出声开口道:“涵儿放心,有我在,定保你这位义姐的平安。” 洛蓝雪也不多说,微微一笑,说道:“如此多谢凤兄弟。”她本就比凤楚辛大,称一声兄弟,实属正常。凤楚辛却皱了皱眉,眼前的女子有一双灵活的眼睛,嘴角天生地微微上翘,怎么看怎么都比他要小的样子。 “咱们先在城内寻找,一个时辰后在这里会合,然后商定下一步计划。”凤墨涵说道。 “这样比较费时,我们在城内寻不到,直接出城吧,就不碰头了,墨涵,这个给你,”洛蓝雪掏出一样物事,塞到凤墨涵的手心,“哪一边有消息或是紧急情况,就点燃信号弹。” 凤墨涵没想到她居然连信号弹都有所准备,在这方面,洛蓝雪确实比她要想得细,点了点头,说道:“那么,你们寻东面,我和克贞寻西面,北边是皇城,南面有河道,从那两处是出不去的,只有东西两边还行。” “好!”洛蓝雪应道。四个人分成两组,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赵克贞是第一次见凤墨涵使出轻功,见她所用的步法与凤楚辛一致,暗暗惊异,再一想也就释然了,想来是大世子将自身的功夫传给了妹妹。 两人在僻静无人之处就展开轻功,有人的地方就步行,很快就转过了大半个城,却没有什么发现。 再往前,一片灯红酒绿,丝竹声声悦耳,正是醉意居。凤墨涵停下了脚步。 “主子,那里不去看一下吗?”赵克贞问道。 凤墨涵摇了摇头,阿那罗是被人追杀,总不至于躲到小倌馆来吧?这里人多眼杂,如果躲在此处,想必早就给人发现了。想到这里,她招呼赵克贞往回走。不曾想晚了一步,身后一阵香风袭来,肩膀被人搭住。 “这不是寒默大人么,几日不见了,是不是来看我们红卿的?他正好在呢。”蓝莲笑眯眯地说道,一双眼滴溜溜地扫视着一旁冷着脸的赵克贞。 “蓝公子误会了,我不过是路过,还有事要办,就此别过。”凤墨涵侧身一让,挣脱了肩上的那只手,也不和蓝莲客套,只管往前走。 “慢着!”她不耐烦地回转身,身后一名青衣僮儿,青丝如墨,皓齿明眸,正是第一次来见红卿时在后院遇到过的柯儿,他走到凤墨涵身边,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说道:“大人,我家公子有请。” “我说过了今日有事。”凤墨涵摇了摇头。 “公子说,大人若是今日不进去,会后悔的。”柯儿说道。 凤墨涵微微一笑,没有理会他,抬脚往前行了一丈有余。 “大人不是在找人吗?”柯儿如影随行,突然凑到她耳边悄声问道。 凤墨涵吃了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问道:“谁说我在找人?” “我家公子说的,他今日在大街上捡到两个灰头土脸的家伙,据那人说,是贵府的下人,与人争斗受了伤,还被人一路追杀,若不是我们公子好心,看在与大人的交情上收留了他们,早就给后头来的那群凶神恶煞给砍死了。”柯儿撇了撇嘴,刻薄地说道。 “我府中的下人?”凤墨涵愣了愣。 “大人进去看看,不就知道是谁了。”柯儿做了个请的姿势,犹豫了一下,凤墨涵吩咐赵克贞在门外等着,跟着他进了醉意居,直接向后院而去。 “柯儿,你怎么将大人带到后院去了?”蓝莲着急地在背后喊道。 “是我家公子吩咐的,让柯儿将大人请到他的屋里,这以后的场子他也不出了,若是蓝爹爹答应了什么人,趁早回了人家,改期吧。”柯儿回头说道。 蓝莲怔忡地站在后面,喃喃说道:“这位好大的面子,怎么一向只卖艺的红卿,也要招入幕之宾了?” “爹爹,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寒大人如此人物,难得又这般温柔,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她,那红卿平日里不过是装清高,先是摆谱拿乔的,见大人不理他了,心下自是慌了,这会子人家懒得理了,他倒主动起来了。”暮烟的嘴一向毒,看着红卿住的院儿,冷言冷语地说道。 蓝莲摇了摇头,一步三回首地,自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凤墨涵跟着柯儿来到后院,幽静的院里,挂了两盏红灯笼,平添了几许暖意。红卿就站在大红灯笼下,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袖,宽大的衣袖微微晃着,显得束了的腰更细,他整个人像是风中的一片树叶,似乎随时会被吹走,心下微微疑惑,那日童相府中,他涂了厚重的油彩,不曾细看,这一看,竟然比先前瘦了许多。 “公子,怎么又站在风口来了,你这身子可不是铁打的,禁不得你一再地折腾。”柯儿急着上前,责怪道,“人我给你请来了,有什么话到屋里讲去。” 凤墨涵看这架式,哪里来的人在此,看来自己是上了柯儿的当。 “既然没有我要找的人,那我就先告辞了。”她淡淡地说道。 红卿咳嗽了几声,捂着心口,皱紧了眉头。 “你别走啊,我没骗你,确实是有两个人被我家公子救下了,公子,人呢?我离开的时候还在这儿啊。”柯儿转头问红卿。 “他们走了,你出去买药的时候就走了。”红卿答道,“没事你请郡主过来做什么,咱们这是什么地方,没得污了郡主的声名。” “哼!什么地方?哪个达官贵人不爱来此,就是她,也来过不知多少次了,怎么如今倒来不得了?”柯儿转身指向凤墨涵,说话间带着些怒意。 凤墨涵听他们说得有模有样,猜想兴许阿那罗真的来到此处,被红卿无意中给救下了,只是她不会月国话,身边又跟着一个人,那人会是谁呢? “你真的……救了两个自称是我府上的人?”凤墨涵出声询问。 “你爱信不信!”柯儿白了她一眼。 红卿喝斥了他一声,他说道:“算了,不管你了,爱怎么折腾那也是你自个儿的身体,合着没人会心痛。”柯儿甩手走开了,凤墨涵只得走过去问红卿。 “还请公子告之缘由,看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他们又去了何处?” 红卿慢慢道来,原来今日街上喧嚣之时,他正乘坐马车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少年与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被人在逃蹿,那男子受了伤,身上流了许多血,少年却不会武功,费力地拖着他走,他们说的语言红卿听不懂,却知道是西北雪域人的语言。 “那少年我两年前曾经见过一面,他是你弟弟。” 凤墨涵的弟弟,只有凤长波了,他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凤墨涵为了锻炼他,最近一段时间叫他跟着到东交民巷帮忙给那些难民发散食物,因为崔宜冰也去,一来二去的两人倒成了朋友,这样可以解解崔宜冰的伤痛之苦,也可以让长波多与人接触,学些人情世故,更重要的是让这个丰衣足食的小少爷看看世间还有这么悲苦的人存在,早早知道这些,将来出嫁了若是有什么苦难,起码承受力也好些。可是他怎么会柔然话呢?而且与阿那罗又是怎么走到了一起?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弟弟?”凤墨涵怀疑地问道。 红卿抬眼看她,轻轻说道:“乐郡主有一次约我出门踏青,就曾带了他,那时候他比现在个头小很多,还是个孩子,可是那张脸却没有变,我不会看错,而且我问他是不是长波,他也承认了。” 凤墨涵这才想起自己的大姐和红卿的瓜葛,如果凤永乐不死,没准红卿现在是她的姐夫了。 再问了一些细节,确定了红卿所救的人,确实是长波和阿那罗,凤墨涵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待要追出去,看红卿一咳嗽得厉害,似乎很痛苦,一双眼睛里更是显出几分黯然,便有些不忍。 “他们应该是回去了,看那样子,那外族人不识得路,定是长波先送她回去她住的地方。你若不放心,可以追过去,他们走了没多久,也就半炷香不到,若是你放心,听说六郡主还擅长医理,可否请你为红卿做一回大夫?” “谢谢你!”凤墨涵奔了出去,她要赶快把消息告诉洛蓝雪,免得她和哥哥再找下去。把一切告诉了在门外等候的赵克贞,让他去柔然使臣住的驿馆看看阿那罗回去没,再在那里发信号弹,让洛蓝雪与哥哥在那边等她。 “我一会儿就来,找到人你们就先在那里等我,如果人不在,那就去亲王府,没准长波将人带了过去。” 赵克贞领命而去,她回到院中,发现红卿依旧如先前,孤孤单单地站在树下,见到她回来,他明显地觉得惊讶:“你……我以为你走了。” “不是还没给你看病么,进屋看吧,我可不习惯站着把脉。”凤墨涵笑道。不知怎的,她觉得红卿的身影很是落寞,那眼中流露出的神情,令她想到了一句诗,“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在琴瑟笙箫的热闹中,这个人似乎并不快乐,尽管有那么多达官贵人喜欢他,捧着他,可她只觉得他可怜。 面纱外的眼闪过一丝光彩,凤墨涵不由得微微一笑。 她为他把了脉,为了感谢他帮忙救了阿那罗,她很认真。红卿的脉像却很奇怪,说有病吧,脉动起伏却很正常,说无病吧,他的样子却不像是装出来的。凤墨涵凝神思索了半天,又问了些他的饮食之类的,这才开了个方子。 “我看不出你有什么病况,或许是心中积郁引起的,心病还须心药医,不管什么事情,看开些就好。还有……不要太过劳累。” 柯儿不知从什么地方转了出来:“说的是,我家公子就是太累了,蓝莲也是,今儿有客,明儿有客,天天都有客,纵是铁打的人也禁不住日夜不休地折腾,一只曲儿让人一天弹上几十遍,是个人也烦,公子也是,也不会回绝,你做好人,别人也不见得领情,合着累倒了,也没人心痛你。” 凤墨涵愣了一下,笑道:“当初我来醉意居,想见公子一面也难,怎么,难道公子当日的拒绝,竟是蓝莲的主意?” “也不尽然,是我自己的主意,那时不知郡主为人,又想着是静亲王府的来客,所以不想见。只要我提出来,蓝莲一向也不为难我,是我自己愿意的,不怪他。” “柯儿说的对,银子是挣不完的,与其挣了银子拿来买药吃,不如好好养着身子,何苦枉费那个精神。”凤墨涵说道。 “郡主不知么,世上有一种事,叫做身不由己。”红卿叹道。 “不是说蓝莲不难为你么,还有人逼你不成?”凤墨涵问他。 红卿没有说话,手在琴弦上一拂,清泠的乐声划破了寂静,随即颤微微地回归平静。凤墨涵想到了他脸上的疤痕,没有再问,谁都有心中的秘密,也许他的不得已与那破了的相貌有关,何苦揭人伤痕。 因记挂着阿那罗的事,她便起身告辞。 红卿送她出门来,眼中竟似有些不舍:“郡主最近不常来了,若是有空,还请多来坐坐,前些日子你那首红豆曲,我只默了一半,还有一半,想亲自向你请教。” “我开的药,服两日就好,我自会再来。” 红卿点了点头,目送着她身影消失,缓缓低下头去,看着手中凤墨涵送给他的中国结,那日收到不少珍宝,这个玉佩质地并不怎么好,只是普通的玉佩,却是他最喜欢的,因为这不是死物,那上面密密匝匝的线,是有人亲手绕上去的。 “这是六郡主亲手做的,旁人都不会呢,她给此物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儿,叫做相思扣!” 太女的话尤在耳边,她说的时候一脸暧昧,红卿知道她意有所指,是说凤墨涵对红卿有意。他却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的相思意已起,那人的相思,却不在自己身上,她身边的那个有着明朗笑容的少年,是他永远也比不上的,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脸,隔着面纱,他似乎还能感受到脸上曾经凹凸不平的疤痕。 “公子,回去吧,功夫不负有心人,说不定六郡主她对你也……” “柯儿,别说了,纵然我貌美如昨,心亦早已蒙尘,再怎么洗,也洗不尽了!”红卿苦涩地说道。 遭遇杀人事件 凤楚辛施展开轻功,像一片流云,瞬间飞出很远。对洛蓝雪他隐隐地存了攀比之心,不过一个番邦女子,想不到凤墨涵对她会如此看重,两人才结拜,对她的情义竟似比自己这个亲哥哥还要深了。 流云派的轻功天下第一,踏雪无痕,他内功精湛,提气纵跃,恰如流水一线,直奔出几丈远,丝毫没有要等洛蓝雪的意思。洛蓝雪见他一瞬间身影消逝于夜色中,捏紧了拳头,眼中释放出夺人的光彩,她的字典,是遇强则强!她跨开弓箭步,嗖地一下蹿了出去。 半晌听不见后面的声音,凤楚辛停了下来,回头。 他惊讶地发现洛蓝雪并没有被甩远,她就在他身后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收住了奔跑的姿势,微微喘息。 “你不会轻功?”他皱眉问道。柔然国师,名惊天下的洛蓝雪,居然不会轻功?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凤楚辛愣了愣,觉得自己这样,未免胜之不武。 洛蓝雪开口道:“不会轻功也没什么,速度决定一切,我不会输给你,还要不要再比过?” 凤楚辛微腆,原来自己的目的,如此轻易就给人看穿了。他也是个不服输的性格,既然有人挑战,没有不应的道理。 “你确信能赢过我?” 他挑起了英挺的眉,半弯弦月被薄薄的云雾笼罩着,撒下一点微弱的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倨傲的神情,含着一股自信。 洛蓝雪笑了,这种神情她很熟悉,因为当她照镜子时,这样的神情时常出现在自己的脸上,墨涵的这个哥哥,挺有意思。 “不一定能赢过你,不过我会尽力,不输给你。”她说。 凤楚辛冷笑一声:“若是遇上内力高深的前辈,我不敢说大话,但你我年纪相当,在同辈人中想要赢过我的,几乎没有可能。” 洛蓝雪想说姑奶奶我就是前辈,不过看着那张俊朗的面容,又想起了这是女尊国度,觉得自己还是维持点形象,不要爆粗口的好。 “那就试试,如果我输给了你,便许诺你一件事,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当然,前提是,不能让我死,杀人我也不干。” 她自认为还算风趣,凤楚辛却眉毛也不曾动一下,平静地说道:“好,若是我输给了你,一样为你办一件事,但凡你说出来,不威及人命,我定为你做到。” “击掌为誓!”洛蓝雪抬起右手。凤楚辛毫不犹豫地抬手,“啪啪啪”三声,在寂静的夜晚清脆分明。洛蓝雪手的触感,与凤墨涵的极为相似,她们都是骨骼纤细的女子,凤楚辛感受到那掌心的温暖,有些微怔。 “正好我想先出城外一看,咱们就趁这机会比试一番,我数一二三,三字出口,就开始,城外有个破庙,咱们就以庙终点,如何?” “随便。”凤楚辛点头。 洛蓝雪数到三,他衣袂轻拂,似箭上之弦,弹到了前方的树桠上,再借力一蹬,飘然而去。洛蓝雪同时跑了起来,她奔跑的速度之快,就像一头被猎豹追逐的羚羊,人影一闪而逝,路程过半时,居然追上了凤楚辛。他微微一惊,没想到她速度如此惊人,低吟一声,不再小看,将内力提了个十成十,展开了追逐,两人你前我后,互相较着尽,时而你先,时而我先,各自拿出了全身本事。 头脑中植入了“晶”的特工,实际上已经是被改造过的人,速度与力量都不可与普通人同日而语。凤墨涵之所以没发挥出来,是因为她的“晶”是随灵魂而来,自己入了脑中,结合得也许还不大好,没能发挥出潜能。洛蓝雪就不同了,她本来就是以此为依托接受的训练,十年如一日,从来不曾停过,当年她与子、寅是排名实是基本不分上下,多年未遇对手,如今遇到凤楚辛,激发了她的斗志,拼尽全力而为,你追我赶,十足精彩。 因为没有内功,全靠外力奔跑,洛蓝雪很快就冒汗了,汗水顺着她的额向下滴,她看着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凤楚辛,也没有空去抹,以致当她拼足全力奔到破庙时,汗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不知道是自己赢了,还是凤楚辛赢了。 她停了下来,费力地喘着气,伸手抹去了额上汗,看向你面前的凤楚辛:“是你赢了吗?我已经尽了全力。” 凤楚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奔跑使得她的面容染上了一层酡红,眼睛里含着一丝笑意,很亮。 “是你赢了,有什么事要我做,你说吧。”他说道,心中实在是惊讶她的体能,这是什么样的速度?其实两人并肩齐驱,占着身高腿长,凤楚辛稍微超了那么一点,他是赢家。可是他心甘情 半生(女尊)第2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26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26部分阅读 愿认了输,只要洛蓝雪学过一点点轻功,懂得换气借力,不是这么凭蛮力奔跑,自己绝对不会比不过她。 洛蓝雪偏着头想了想,笑道:“帮我找阿罗是你答应了墨涵的,这个不算,现在我还想不出来,以后想到了,再让你做。” 凤楚辛点了点头,两人开始寻找阿那罗的踪迹。 围着破庙转了一圈,凤楚辛说道:“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洛蓝雪点了点头:“不知道她会不会跑上山?” “那就上山去找找。”凤楚辛提议。 洛蓝雪摇了摇头:“不用了!”背后的天空冲天而起一束绚丽的焰火,撒下一片花雨,照亮了她的脸,开心的笑容浮现,她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凤楚辛的手:“我就知道,墨涵从小就这样,她永远都是最棒的!” 凤楚辛倒退两步,挣脱了她的手。洛蓝雪这才想起这时代是男女颠倒的,自己这样做,岂不是摆明了吃人家豆腐,于是笑着致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凤楚辛说道,抓住了她言语间的漏洞,“你与涵儿……小的时候就认识?” 洛蓝雪这才想起自己无意间说露了嘴。眼睛滴溜溜转了几转,她自然地说道:“咱们先往回走,去与他们会合,路上细说给你听。” 她扯了个谎,告诉凤楚辛自己是凤墨涵的师姐,两人也是如今才见面,以前只是听师傅提起在中原有这么个小师妹。为了不让人对墨涵起疑,所以结拜成了姐妹。当年她的师傅见到墨涵,很是喜欢她,于是将本门功夫传授给了她,她们的功夫重在强身健体,并不在其他。 她想着墨涵在这里要生存下去,总有一天要用到自己的一身本领,不可能就这么藏着掖着,就算是她不想用,以她亲王府郡主的身份,总有一天也会被逼着用出来,索性趁这机会给她找一个理由。 “怪不得涵儿的身体好得那么快,连梦绮师傅都说是奇迹,想必是你师傅的功劳了?”凤楚辛说道。想到凤墨涵小时候总爱大清早地起来爬山,像刚才洛蓝雪这样地满山乱跑,心下信了几分。 “是啊,你没看墨涵显露功夫吗?她倒真听师傅的话,咱们这一派学的是实用型功夫,师傅说过,志在救人,不在伤人,所以让我们轻易不要用。”她胡编乱扯着,其实自己和墨涵一身所学,救人的时候少,杀人的时候多。 “没有,怪不得涵儿没有对人说她会功夫,原来是你师门所定的规矩,这也难怪。”凤楚辛想,原来自己错怪了妹妹,江湖各门派有各门派的规矩,就是他也不可能将自己门派的东西告诉妹妹,涵儿偷学了流云派的功夫,那也是她天资聪明。 洛蓝雪见他信了,松了一口气,想着呆会儿得先找机会告诉凤墨涵,免得凤楚辛先问起来穿了帮。 “江湖上还没听说过不使用轻功尽爱跑的门派。”凤楚辛说道,“你师傅可有说过,你们叫什么门派?” “我师傅是闲云野鹤,咱们也没有什么正式的门派称呼,他就我和墨涵两个徒儿,没别的了。” “这样啊!”凤楚辛点了点头。 两人一边说话,脚下却不曾停歇,很快按原路折了回来,往信号发出的方向走去。 “前方可是柔然的国师大人?”走到一处黑乎乎的巷口,忽听得后面有人叫唤。 “洛蓝雪警觉地回过头,后面影影绰绰地有几个身影,因为这里没有灯,看不清楚,只是常年黑暗视物的训练让她分辨出前面的来人不少,不下于十个。 我正面对着他们的脸都看不到人,他们光看个后脑勺,居然猜得到是我? 洛蓝雪拉住了凤楚辛的手:“来者不善,快跑!” 她话未说完,箭雨如蝗,扑面而来,被凤楚辛挥剑挡下。 “来不及了。”凤楚辛说。 洛蓝雪只好停下来,对着步步紧逼的人影说道:“既知我是谁,还敢下此毒手,不知道刺杀国使是死罪么?” 来人本来忌惮洛蓝雪,毕竟用兵如神的她,让人觉得应该是功夫很厉害的,所以才出声相询,想近前与她套套近乎,随后再抽空下手,没想到她这么警觉,马上就知道事情不对,撒腿就跑,于是此人的计划便不可行了。不过这也让敌人知道了她的弱点,遇敌就跑,必定武艺不精。 “国师死了,自然没有人晓得是谁干的,小的们又如何会死呢?”轻蔑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似乎对洛蓝雪的命志在必得。 凤楚辛要动,却被洛蓝雪拽住。她知道既然要杀她,敌人必然派出的是强者,而且对方十来个人,他们这边才两个,怎么样都占了下风。 “何必非要杀死我,你的主子呢?有什么条件,不妨开出来谈一谈。” “我的主子不想谈条件,就想国师你不要在这个世上出现。” 走得近了,洛蓝雪看到了对方的脸,一色的黑巾蒙面,看身形有男有女,手上匕首闪着寒光,将她和凤楚辛包围在中间。 “你们要杀的是我,放了他。”她指着凤楚辛。 “静亲王府大世子?不能放,他很聪明,若是放了他,我怕咱们就真的会死在他的手下。”来人识得凤楚辛。 洛蓝雪叹了一口气,拉过凤楚辛的手,在上面快速地划了两下。忽然间两人身形齐动,同时出手,凤楚辛的剑很快,侧身一剑,挑断了刺客的剑,洛蓝雪随之扑前,面前很快躺下了几具尸体。十一个刺客,转瞬间只剩下八人。 “剑术不错!”洛蓝雪对着凤楚辛笑道。 “过奖过奖!”凤楚辛也笑道。 “上!”刺客头子怒喝道。恨不得把这两个目中无人的家伙斩成几段。 凤楚辛与洛蓝雪背靠背,一起对敌。洛蓝雪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双手套,长长的一直套到胳膊肘,刀剑砍不进,而她就在剑砍向她的当品,欺身上前,一下就切断了敌人的脖子。这是什么样的恐怖功夫?没有人看得到她使用的是什么武器,就连凤楚辛也不知道。 凤楚辛也是当世的年轻高手,一番拼斗下来,他剑挑咽喉,也刺死了一个,刺客头子见己方人员死了一半,知道敌不过,打了个呼哨,急急退走。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洛蓝雪说道,“现在想走,已经晚了。如果告诉我谁指使你们来的,我可以饶你们一命,否则……”她与凤楚辛一前一后,堵在巷子的两端,挡住了刺客逃亡的道路。 这些刺客显然是一群死士,竟然不为所动,做出架式与他们拼命,洛蓝雪和凤楚辛只得出手,又是一番恶斗,对方的人全部倒地,只剩了那名领头之人。那个人眼中一片死灰,凤楚辛仗剑要杀,被洛蓝雪拦住。 “算了,放了她吧。”转向刺客,“你走吧!” “你不杀我,我也不会领你的情,你不会知道是谁要你的命。” “无所谓了,”洛蓝雪耸了耸肩,“反正你也看到了,无论是谁也要不了我的命。谁来杀我,死的只能是他。” 刺客呆了呆,说道:“你不杀我,我回去了,任务没有完成,一样是死。” 洛蓝雪冷哼了一声:“命是自己的,想不想死那是你自己的事,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言尽于此,听不听随便你,你要死也成,我不会拦着!” 刺客站了起来,也不道谢,转身就走。 “慢着,再告诉你一件事,以后想杀对方,就不要多废话,直接下手就是。”洛蓝雪在后面说道。 刺客的背影顿了一顿,发足狂奔,出了巷口。 “你和涵儿,都太过心善,这样容易吃亏。”凤楚辛说道。 洛蓝雪摇了摇头:“我和你的涵儿妹妹是一样的人,我们都不心善。” “那为什么放了她?”凤楚辛问道。 “因为想放啊,所以就放了。”洛蓝雪转头,笑盈盈地说道。 凤楚辛摇了摇头,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地怪!洛蓝雪笑笑,说道:“谢谢你,我真替墨涵高兴,有你这么一个能干的哥哥。” “我也替涵儿高兴,有你这么一个出色的师姐。”凤楚辛回道。 洛蓝雪拍了拍手,她放过了刺客,可是刺客的主人必然不会放过她。 最后看你一眼 夜深了,含元殿里却还透出火光,月皇还在处理政务,两排侍卫站在殿前的廊下,目光炯炯。安如愿走上台阶,解下了身上的佩剑,递给旁边的三品带刀侍卫云杉。 “安大人,皇上有旨,特许您佩剑入殿。”云杉说道。 “为臣应有为臣的榜样,皇上如此信我,我更不可坏了规矩,无妨,你帮我收着。”安如愿说道。 云杉只得接过她的佩剑,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心想怪不得皇上如此信任安大人,确实她对皇上的忠心,再明白不过。 “臣安如愿,觐见皇上!”她站在正门前,朗声说道。稍一顿,殿内传出月皇的声音:“进来!”安如愿缓缓推开了紧闭的殿门,闪身进了含元殿,再将门合上。月皇在案前批着奏折,内侍郭明贤在一旁侍候着。 “郭明贤,给安大人指个座,别让她一把年纪了还站着。” 她行过礼,月皇赐了座,吩咐了郭明贤到殿外候着,郭明贤知道这是有秘密事情要商议了,麻溜地打了个千,退了出来。 “事情打听得如何?”月皇问道。 “据雁门的探子回报,柔然集结了十万大军在边境,准备迎接新王君,而之前,柔然王阿那罗曾经许诺,自己一旦有不测,就由其妹,贤王达乌丽继承大统。达乌丽与阿那罗姐妹情深,达乌丽是一员战将,如今不仅封了王,还是柔然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果然不出所料,这个阿那罗还真是大胆,那她肯定是与洛蓝雪一道来了京中了,老二的情报果然没错,只不过她很聪明,留了后手,如果她出了事,达乌丽那边立马称王,发兵我大月,不会有半点容情。”月皇对此计颇有些赞赏,眼神一黯,叹道,“可惜朕的这些女儿,却没有如阿那罗姐妹的!” 她的女儿们只会互相陷害,互相争斗,要是换了她们,十个阿那罗也已死在异乡了,岂会容她活着回去,当然了,是她的女儿,也不可能这么信任自己的姐妹,把军权乃至生命都交给对方。可是她忘了自己,她本身就是一个多疑的人,除了面前这个跟了她一辈子的老臣,她从来没有信任过任何人,那些儿女,正好继承了她的冷血。 “回禀皇上,还有一件事,”安如愿犹豫了一下,说道,“今日柔然国师的几个侍卫装扮成普通商人在城中闲逛,遇到了刺客,其中一名下落不明。” 月皇神色一凛:“赶紧查明此事,失踪的这名侍卫,一定是阿那罗假扮,不能让她在我月国境内出事。” “老奴已经吩咐下去了,不多时就会有结果,请皇上放心,只是这幕后要取阿那罗性命之人,好像是出自宫里,还请皇上定夺。” “哼,难道又是他么?”月皇冷哼道,“太女可有参与此事?” “太女最近与柔然国师洛蓝雪和六郡主走得挺近,想来并不至于参与此事,太女如今大了,想事情比那位周全得多。”安如愿小心着措辞,月皇口中的“那位”,她当然知道是谁,那是位居中宫的皇元君,太女的亲爹,皇太君的亲侄儿。 月皇满意地点了点头:“元初最近是做得不错,她懂得与墨涵搞好关系,证明这孩子还是有眼光。” “皇上英明!”安如愿说道,“也是太女聪明,皇上不过这么一点,她就明白了。” 当初给凤墨涵安排职位时,月皇也叫凤元初提了几个,不过她都不满意,都是些闲职,于是给否决了,最后定了六部副院。六部说起来就是个抓捕贼人的御门,但其实部院铁吟香刚正不阿,谁的帐也不买,直接听命于皇上,所以说六部暗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凤墨涵作为亲王子女,居然什么功劳也没有建就任了六部副院,凤元初立马明白了月皇是准备培养她了,于是最近极力拉拢。皇元君因为当年的事,怕养虎为患,所以一直不愿意她这么做,不过凤元初想事隔多年,查无实据,凤墨涵当年又小,应该不会知道害她的人是谁,于是父女俩的意见第一次有了分歧。 安如愿退下,郭明贤进来,见月皇打了个哈欠,说道:“夜了,皇上该歇着了。” 月皇点了点头,郭明贤笑着凑前来,手上托着一溜牌子,让月皇翻牌。月皇看了看,挥手说道:“不必了,就去华阳宫吧。” 凤墨涵到达驿馆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同时到达的洛蓝雪,见她身上有血迹,大惊问道:“出什么事了?我哥呢?” 洛蓝雪说道:“有人要杀我,摆平了那些人他就走了,让你早点回去。你哥是不是有洁僻啊,血在他身上他不舒服。” “是有那么点儿,他特别爱干净。”凤墨涵笑道,“看来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在这儿不太平,虽然我很想你多陪我些日子,但是既然陪不了一辈子,你就早点回去,我也安心。” 洛蓝雪点头:“是该走了!我得赶回雪域才能离开,可不想客死异乡,时空之门在那里。对了,发信号给我,你又没事,是不是阿罗回来了?” “走吧,进去看看。”凤墨涵说道,与她一道进了驿馆。 阿那罗迎了上来,叽哩咕噜说了一通,凤墨涵一句也不明白,洛蓝雪却是连连点头。 “原来是你弟弟救了她,”洛蓝雪说道,“这可真是巧了。” “我弟弟呢?”凤墨涵问道。 “六姐!”腼腆的少年在赵克贞的陪伴下走了过来。事情一说开,原来很简单,阿那罗被人追杀,逃跑途中恰遇从东交民巷出来的凤长波,敌人一箭射来,为了不伤及无辜,她便挡在了凤长波前面,受了伤。凤长波一向心善,何况见她是为了保护自己受了伤,于是便成了两个人一起逃,奔跑途中遇到红卿的马车,被他藏在了车上带回了醉意居,然后再到了这里。 “我都不知道你会说柔然话。”凤墨涵笑看着凤长波,弟弟的表现确实让她吃惊。 “王府里头就有一个厨娘是雪域来的,她经常教她儿子说那边的话,我见着好玩,于是也跟着学会了。”凤长波红着脸说。 长波的父亲是奴籍出身,因为长得有几分像齐思洛,所以被静亲王收了房,后来生了孩子也才是个侍从,没个正式名份,连累得他的孩子们在静亲王府地位也比不上别的,其他兄弟姐妹也嫌弃他们出身低微,不愿与之玩耍,童年的长波竟然只能和厨娘的孩子在一起玩。 凤墨涵笑了笑,夸奖道:“今日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懂得柔然话,又熟悉路,没准儿阿罗就被坏人害了。” 凤长波听到姐姐的夸奖,开心地笑了,斜眼看了看阿那罗,阿那罗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他便笑了笑,摸了摸手腕,那腕上多了一个暖玉镯子,墨黑底色,却有一点腥红在里面。想必是阿那罗送给他的谢礼。 长波出来得久了,如今天晚了也不见回去,只怕凤长瑗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凤墨涵于是没有多耽搁,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便带了长波与赵克贞告辞出来。出了门,凤长波却扯了扯她的衣袖,停住了脚步。 他一双墨黑的大眼睛盯着凤墨涵,悄声说道:“六姐,刚才我与侍卫阿罗回来时,看到了一个人,和我打了个照面就匆匆走开了,再没出来,你猜会是谁?” “是谁?”凤墨涵皱眉问道。 “她可能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她,是四公主!”凤长波压低了声音说道,“崔宜冰一直对我说他不相信四公主死了,原来她真的没有死,不过一只手没了。” 凤墨涵大喜,照凤长波的描述,很有可能真的是凤元恩,她砍断了一只胳膊跳入崖下,说不定真的没有死,可是月皇所派的人找到了尸体,那尸体的装束却是她,她为什么要诈死?莫非是降了柔然? “克贞,你先带长波回去。” 赵克贞点了点头,抓住凤长波,施展开轻功,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凤墨涵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回到了驿馆。见她去而复返,守卫的士兵也没拦着,她们都知道这是国师大人的义妹,刚才还参与救她们的王,是友非敌。 她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下,侍卫便没有去通报,看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以为她要和国师大人玩笑,还笑了笑。 凤墨涵无声地走到洛蓝雪的屋子,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的人来不及躲,惊讶地抬头看着她。 “凤元恩,你果然没有死!”她恨恨地说道,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个待要逃跑的人,“你还想跑,你能跑到哪儿去?”凤元恩死命挣扎,但毕竟单手难支,被凤墨涵扣在墙上,无法脱身,只能默默流泪。 “墨涵,放开她,她浑身是伤,还没好全,你这一弄又要裂开了。”洛蓝雪上前,分开了两人。 “蓝雪,你也故意瞒着我吗,你既然是柔然的国师,应该知道我和面前这个人的关系。” “我只知道她是月国四公主,是你的堂姐,不过我没想到她对你是这么地爱护,无论我如何诱骗,她一直不告诉我作那首曲子的人是谁,要不是在童相府上遇上,她一直骗我,不肯告诉我你的下落。”洛蓝雪说道。 原来当初凤元恩跳下山崖,却给洛蓝雪救下,敌国的大将,活捉总是比要个死人好。没想到凤元恩在昏迷中,竟然唱起了那首临别时的歌。那歌曲明明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于是通过她找到作这首歌的人,对洛蓝雪说比打胜仗还来得重要,即使不是她的姐妹,也是她那个时代的人,要知道在这样一个陌生的时空,居然能找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对洛蓝雪来说,没有比这更大的事了。柔然新建国不久,如果持久战下去,月国大军压境的话,也坚持不了多久,所以干脆趁胜来个和亲,她也循着这条线,来到了月国,私心里希望所寻之人就是她要找的人,没想到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的是。 当她告诉凤元恩,她与凤墨涵结为异性姐妹时,看着那人吃惊的脸,她就知道了凤元恩所隐瞒的正是墨涵,两人一番长谈下来,她知晓了凤元恩的故事,答应了替她保守秘密。凤元恩只想最后看一眼她长大的地方,看看她的亲人们,然后就此离开,再不回来。 “你怎么忍心?你知不知道听到你的死讯,青澜是如何地伤心,我从来没有看过他那个样子,还有你的父亲,要不是有步贵君陪着,他还不得做出什么傻事来,还有宜冰,他一直坚信你没有死,就算知道找到了你的骸骨,他也一直自欺欺人地活在自己的幻想中,整天说你在打仗,打了胜仗就会回来娶他……” 凤元恩哽咽起来:“别说了!墨涵,我如今是个废人,见了我这个样子,他们只会更加伤心,你劝宜冰忘了我吧。我已看破红尘,最后来看你们一眼,便要遁入空门,出家修行。” “害你的人是谁?你不报仇了吗?”凤墨涵吼道,“我认识的凤元恩,岂是如此轻易退让的?” “她们是我的亲姐妹啊,我何尝有过争夺之心,就因为母亲给了我这个位置,便要来害我,要至我于死地,她们下得了手,我却不能!你要我怎么办?我不想杀人了,我的三百铁卫,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她们是月国的栋梁之材,是月国最优秀的女儿,却因为我的姐妹一己之私,全部死在异乡,杀死她们的,却不是敌人,是喝一股水长大的同胞……你让我报仇,我怎么报,下手的人虽是她们的人,但也是我月国将士,难道让我全歼了她们?” 凤墨涵无言以对,她想像得出那是怎样的一种伤心绝望,就如她在地底时,呼喊辰而不得回应时的心情。 “我知道,我知道……”她抱住了凤元恩,摸着她那空空的袖管,泪水也忍不住落了下来。她的手废了,有梦绮给医术,有自己异于常人的修复能力,所以最终好了,可是凤元恩的手是彻底没了,再也不可能长出来。 一别之后 凤元恩不仅手断了,全身上下也布满了伤痕,那是她跳下悬崖时,被悬上碎石所刮。翌日,凤楚辛出面约了崔宜冰出来,在京郊的一幢院落相见,那院子是凤墨涵新近买下,准备送给李悦文和蓝吉的结婚礼物。 “这是什么地方?为何带我来这里?”崔宜冰问道。 他最近跟着凤长波一道安抚京中难民,只有在面对那些失去家园的可怜人时,他的脸上才会稍微露出些表情,本就不壮的身子,如今更是显得单薄,厚厚的棉袍套在他身上,显得异常宽大,藏在袖中的手青筋毕现,只薄薄的一层皮包着。那双原本就显得大的眼睛,配上越来越瘦的脸,如今更是大得离谱,若不是身上衣着光鲜,他看起来比那些难民还像难民。原本那眼中闪烁的羞涩与清纯尽皆不见,如今那双眼仿如一潭死水,他常常盯着一个地方,很长时间不动弹,如果他不说话,你会以为面前的男子是个瞎子。 “宜冰,今日找你来,是有话要问你。”凤墨涵从里屋走出来,对哥哥点了点头,凤楚辛掩上门走了出去。 “六郡主!”崔宜冰叫了一声,坐下不再言语。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元恩是我的朋友,她临行前嘱托我帮忙照顾你的,你这个样子,她地下有知,定然不会安宁。” “她说过,得胜归来就娶我过门……”崔宜冰喃喃念道,抬起眼看着凤墨涵,坚定地说道,“我会等着她,她一天不回来,我等一天,一年不回来,我等一年……我会等到她回来的那一天。” “可是她已经死了,宜冰,你要认清现实,人死不能复生。”凤墨涵叹了口气,“我听你姐姐说,你母亲准备给你寻一门亲事,开春就让你出嫁。” “我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崔宜冰竟然笑了笑,“如果家里容不下我,我自会找个去处。” “你能去哪里?”凤墨涵问他。 崔宜冰悲伤地看着她:“我一直不相信她死了,真的,我觉得她还在,墨涵,你有办法帮我,对不对,我想去雪域,我要去找她……” “宜冰,你就这么难以忘记吗?忘了她吧,你会有更好的生活。” “不会有了!墨涵,你爱过人吗?如果你爱过,就不会这么说了,我宁肯死的是我,我只要她活着啊!” “你要她活着,如果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缺胳膊少腿,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风流倜偿的凤元恩,你也愿意她活着吗?” “是,只要她活着,哪怕她瞎了,瘸了,我可以做她的眼睛,她的手,她的脚,你说我自私也好,我只要她活着。”崔宜冰泪如雨下。 “皇上都运回了她的尸体,葬在了西陵,你还不信,宜冰,你真是傻啊!”凤墨涵摇了摇头。 崔宜冰说道:“他们只是找到了这么一具尸体,就硬说是她的,匆匆埋葬了,我没有亲眼见着,我不信!很多人巴不得她死了,她死了,就不会与人争与人抢了,谁知道那是不是一个绝了她后路的阴谋。” 凤墨涵走进了后堂,揪住了躲在里屋的凤元恩:“你自己听到了,我根本劝不了他,如果你真的死了,我看他宁愿陪你到地下去,也不会苟活,你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来解决吧。” 崔宜冰腾地一下站起,冲了过来,泪水如纷乱的雨珠,滚滚落下,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凤元恩,嘴唇颤动着,说不出话来。 “元恩,你既然记挂着他,回来也是为了看一眼他过得可好,如今你看见了,你放心得下吗?就忍心不告而别吗?”凤墨涵推了她一掌,凤元恩脚步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崔宜冰伸出双手,抱住了她。 “感谢上天,你真的没有死!”崔宜冰喃喃说道,用他单薄的身躯,支撑着凤元恩重心不稳的身子。 凤元恩闭上了眼,泪水从眼角滑落:“宜冰,我凤元恩何德何能,让你如此真心相待……” 凤墨涵悄悄退了出去,留下一对有情人相守。凤楚辛抬眼,问道:“行了?”她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挽住了他的胳膊:“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哥哥,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嫂?” 凤楚辛拍了拍她的脸,一双俊目静静地落在她身上:“涵儿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哥哥推出去吗?” “不是啊,我巴不得哥哥陪我一辈子,可是我不能总这么自私,霸占着哥哥,阻碍你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陪在涵儿身边,就是哥哥最大的幸福了。”凤楚辛轻轻说道,语调有着淡淡的哀伤。 凤墨涵摇了摇头:“人这一辈子,所经历的感情有很多种,亲情只是其中一种,还有友情、爱情,哥哥总要一一经历过,等将来你有了所爱之人,就不会只想呆在涵儿身边了。” “说得这么沉重,你小小年纪,倒像是你都经历过似的,还教训起哥哥来了?”凤楚辛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她吐了吐舌头,笑道:“我是都经历过了啊,反倒是哥哥只守着我,错过了很多东西,如今我也大了,身上的伤也好了,哥哥你也知道我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羸弱。洛蓝雪的师妹,又岂是庸手?以后你不用把我当小孩子这么看着了,发生的什么事,我自己会处理。” 洛蓝雪的一番说辞,也正好让她找到了向凤楚辛解释自己这一身本事的来源,他这么多年陪在她身边,凤墨涵没想到会给哥哥造成这么大的困扰,她希望他能够离开自己,放眼天下,以哥哥的才华,一定能够得到幸福。 “是啊,哥哥从没想过你居然会有这么多秘密,早知道如此,我也不必担惊受怕地守在你身边了,一个步青澜已经让我大吃一惊,没想到柔然国师竟然是你的师姐,还有你那个神秘的师尊,什么时候也让哥哥见一见。” 洛蓝雪随口说说而已,她哪里去找个师尊出来,为了免得再生事端,她叹了口气,说道:“我师姐没告诉你么,师尊乃化外高人,久不见于红尘,也不知是否还在人间。” 她把那个不存在的师尊弄得神秘些,也好为将来的某些事情找到借口。据洛蓝雪说,柔然王之所以对她言听计从,是因为柔然人将她当成了天上的神,要知道看到一个人突然从石头缝里冒出来,唯一的解释,不是妖怪就是神了,恰好洛蓝雪出入时空的地方,正好是柔然人的神山,所以那里的人将她当成了天神下凡,再加上她一脑袋的智谋,帮助阿那罗统一各部,建国立业,还以少胜多,打败了强大的月国军队,更加地被神话了。 凤楚辛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对这个妹妹,他越来越看不透了。莫名地心里就有些难过,那个跟在他后面,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真的长大了,前些日子还向静亲王提出要娶七皇子,这是她第一次提出要娶一个男子,看来是动真格的了,他原以为她会在自己身边一辈子的,现在才明白一切只是梦想。他已经二十四岁了,月国男子上了二十岁还未嫁的已经是少数,像他这个年龄的,简直没有,他不知道如果妹妹有一天成家了,他该去向何方。向来保护她就是他最大的愿望,这个愿望一旦不需要了,他也就没有了方向。 既然阿那罗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洛蓝雪索性将她推到了前台,不过并没有说她是柔然王,只是说她是此行的副使。月皇不知何故,一直拖着不让使团离开,洛蓝雪因为与林诺有约定,必须赶回雪域,在约定的时间赶回去。她把一应事宜交待给了阿那罗,先一步离开了月国,随行的人中有一名通译,所以并不妨碍阿那罗与月国人的交流。 临行前,洛蓝雪与凤墨涵约见了一面,她说道:“此次回去,我和林诺会结婚,他说有办法帮我摆脱老k的追踪,那么以后有了家庭,我也许会很长时间不能来看你了,要好好保重。” “恭喜你!虽然我很想你留下来,可是我也知道这不可能,蓝雪,你也好好保重!” “你所说的我已经转告了阿那罗,她不会违背我所说的话,你就放心吧。不过阿那罗把王室至宝血色墨玉赠给了你弟弟,她对你弟弟一见钟情,你不妨再去探探你弟弟的口风,如果他愿意,其实阿那罗是个不错的人选,可以考虑嫁给她,柔然王室的人都很友爱,不像月国皇室这么勾心斗角,也许你弟弟嫁过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长波与阿那罗吗?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一切都顺应人意。凤墨涵点了点头:“谢谢你,毕竟长波还有长瑗那个姐姐,我得问问他们两姐弟的意见再说。若他也对阿那罗有意,那我是求之不得。” 两人依依惜别,凤墨涵一直目送着马车走远,洛蓝雪忽然跳下了马车,跑回来与她紧紧相拥,顺手塞了一样东西在她手里。 “这个给你防身,只有五颗子弹,要节约着用,关键时刻能够保命,生在这样的人家,外表看着光鲜,就怕暗地里那些勾当,你要让自己变得强大,才不会有人能欺负得了你。” 凤墨涵低头看,那是一枚微型无声手枪,以前执行任务时没少用过。 “还是你拿着吧,我在这里用不着,我还学了武功,其实现在你打不过我了。”她说。 “别和我争,”洛蓝雪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我是你姐姐,你得听我的,我以后有你姐夫保护了,他也不是个普通人,有的是钱,想要什么有什么。” 凤墨涵只得收下,洛蓝雪留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身离去。她总觉得心中不安,在身后大叫道:“一切小心,蓝雪,万事多长个心眼。” “我知道了!”洛蓝雪没有回头,伸出手来挥了挥,快步跑上了马车,车夫扬鞭,绝尘而去,再未回头。 另一辆马车上装满了各处官员送给洛蓝雪的礼品,没有人知道那辆车上装了隔板,凤元恩与崔宜冰就藏身于那辆车中,凤楚辛给了他们一封信,他们将会随洛蓝雪去雪域,投奔凤楚辛的师傅,一代医圣梦绮。 崔府小公子崔宜冰留书一封,说是随一出家道人修行去了,再不涉足红尘。崔相急得团团转,因为她已经与御史金家订了亲,开春就准备将这个小儿子嫁过去的,这下人不见了,她亦不好交待,派人四处寻找,却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发现,崔宜冰就此失踪,再未出现。 凤墨涵看着马车远走,心中为他们祈祷:一路平安! 怎不早点遇见你 “长波,你愿意去和亲吗?”凤墨涵问这个唯一的弟弟。 凤长波看起来就像个受伤的小兔子,无辜地看着她:“六姐,我不去,我要留在家里,我不去柔然。” 凤长瑗亦是一惊:“墨涵,你答应过我的……” 凤墨涵摆了摆手:“四姐你别急,我就是想征求一下长波的意见,万一他自己喜欢,我们如果拒绝了,岂不是不好。” “长波怎么会喜欢呢,你也听到了,他不想嫁过去,他还小,没经历过什么风浪,在那边无亲无故的,谁来保护他。”说着说着,凤长瑗忍不住泪盈于眶。 凤墨涵把头转向凤长波,看着他手腕上的血色墨玉,凤长波见她盯着手腕,忍不住缩了缩手,将玉镯藏在了袖中。 “长波,你实话告诉姐姐,是不愿嫁去雪域,还是不愿嫁给柔然王做王君?” “墨涵你这是什么意思,长波他当然……” “四姐,你别替他说,让他自己回答!”凤墨涵打断了凤长瑗,目光炯炯地盯着凤长波。 凤长波在她的双目凝视下,忐忑不安地低下了头,默然不语。凤长瑗讶异地看着面前的情形,有些吃不准凤墨涵在搞什么。 “说啊,那人送你这镯子的时候,难道没有和你说点别的?”凤墨涵问道。 长波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他不安地摸了摸镯子。长瑗走过来,拉起他的衣袖看了看,说道:“长波,你哪里来的镯子?” 凤长波抬起头来,眼中水汪汪地,颇有几分楚楚可怜,凤墨涵无奈地叹口气,实在还是不习惯男人脸上出现这幅可怜相。 “长波,把一切告诉姐姐,好吗?要知道我们是一家人,了解一切,也都是为了你好。” 长瑗见状,也催促他快讲,凤长波只得将怎样遇到阿那罗,又如何救了她一事说了出来,这些事凤墨涵都是知道的,只有一项,长波今日才说了出来,那就是他领着阿那罗逃跑的过程中,她为保护长波受了伤,两人躲在一间无人的民居里,为帮阿那罗止血,长波只得帮她脱了衣衫处理伤口,阿那罗后来便送了他那个镯子,她说她喜欢长波,这是订亲信物,以后她会派人来提亲。长波自己也折服于阿那罗的俊俏和勇敢,对她一见钟情,于是将随身的玉玦相送,两人私订了终身。 “长波不知羞耻,有辱家门,还请姐姐恕罪。”他说完,惨白着脸跪下,向着两个姐姐连连磕头。 凤墨涵一把将他逮起来:“谁也没说你错啊,这事就我和四姐知道,对其他人不可再说。” 凤长瑗气得坐在椅子上,指着凤长波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凤长波低着头坐在一边,泪涟涟地不敢看姐姐。凤墨涵想到阿那罗豪爽的行事作风,觉得她和凤长波还真是般配,扬长避短,长波又救过她,嫁了过去,想来她会对长波好的吧。 “长波,你愿意嫁给阿罗,是吗?” 凤长波怯怯地看了一眼长瑗,在凤墨涵鼓励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长瑗气急:“从小姐姐怎么教你的,你是静亲王府的公子,一言一行都要有理有矩,这种私订终身的事,你也做得出来,让人知道,又该说咱们死去的爹爹不会管教,有什么爹爹生什么儿……” “姐姐我知道错了,可是我真的喜欢阿罗,她对我很好,除了你们,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长波跪在长瑗面前,拉着她的手祈求,“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阿罗对我是真心的。” 长瑗伸出手来,一个巴掌就要扇下去,被凤墨涵及时阻住:“四姐,别这样!” 凤长瑗的父亲地位低下,他们姐弟在这个家常年受到其他姐妹的排挤,好不容易在母亲面前如今有了一点地位,她没想到一向老实的弟弟会瞒着她做如这等伤见败俗之事。 “你老实说,你有没有和她,和那个外族人发生些什么事?”凤长瑗急切地问道,她生怕长波给人毁了清白,那就惨了。 长波连连摇头,跪着在地上蹭了几步,不放开凤长瑗的衣袖,连声哀求她的谅解。 “你们两个别闹了,都给我闭嘴!”凤墨涵压低了声音喝道,“四姐,让长波先起来再说,难道你想惊动其他人吗?” 凤长瑗一凛,只得依她,长波跪在地上,却不肯起来:“姐姐,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凤长瑗悔恨地说道:“早知道我就不该放你出去,谁知道你出去了,心也野了。” “四姐这么说是怪我了,是我让长波出去的。”凤墨涵说道。 凤长瑗惊愕地看着她,辩解道:“不是,墨涵,我没有这个意思。” 凤墨涵说道:“我不认为长波有做错什么,你不是一直说想让弟弟妹妹得到幸福吗?他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错?也正因为如此,你才让我帮忙,不让柔然使臣选中他,不是吗?难道其实你说的这些都是假的,你希望他听从别人的安排,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 半生(女尊)第2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27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27部分阅读 ,郁郁寡欢地过一生?” 长波哽咽着拉住凤墨涵:“六姐,别说了……” “长波,你可知送你玉镯的阿罗,就是柔然的王啊,如果你不愿意去和亲,我一定会达成你的心愿,可是你们却又私订了终身,我也不想误了你。” 长瑗和长波同时瞪大了眼,看向凤墨涵。她笑了笑,补充道:“如果阿罗只是个小小的侍卫,你说又怎么会有人专门追杀她呢?现在洛蓝雪走了,她以柔然的副使出现,接下来选择柔然王君,决定权就掌握在她的手中,既然她认定了你,我来是要确认一下,你真的愿意跟着她?” 长波迷迷蒙蒙地瞪着凤墨涵,说不出话来。长瑗问她:“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她点了点头,长瑗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可是与柔然的和亲并不简单,皇上从来没有放弃过并吞雪域的打算,长波如果真的嫁去那里,只怕会交付一些任务给他,他不爱阿那罗还好,如果对她动了心,你让他如何应付?” “我怕的倒不是这个,我是怕阿那罗对长波是不是真心。”凤墨涵说道。洛蓝雪虽然说阿那罗不错,可是人与人之间,谁也看不透谁,阿那罗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没有人能猜得透,她真的会对长波好吗?救命之恩与国之使命,她作为一个君主,不可能分不清轻重。 这几日她时常去醉意居,红卿的琴声总能安抚人心,听着他的琴音,再烦心的事也能抛开,怨不得那些达官贵人这么捧他了。她开给红卿的药吃了很有效果,最近红卿的身子骨可是好多了,他因为病着,蓝莲也没叫他接客,凤墨涵时常出入,外间便传了开来,说她成了红卿为数不多的入幕之宾。 静亲王为此事也找她问过话,她只淡淡回了一句,那个当娘的就没再管她。她说的是:“娘多虑了,孩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传言还说大姐是为红卿而自杀呢,传言毕竟是传言,与事实总是有差距。”她只嘱咐了凤墨涵四个字:“万事小心!”母女俩各自心神领会。 这一次来,她带了不少名贵的药材,柯儿收下,满心感激地说道:“多谢郡主,也只有您记着我家公子。” 她拉过红卿的手,探了探脉象,说道:“大好了,再吃一剂药就不必了,以后好好养着,别太劳累,酒啊之类的伤身,戒了就不容易犯这病了。” “多谢你了,该付你多少诊金呢?”红卿问道。 凤墨涵摇了摇头:“红卿一曲,千金难求,你这么说,是不是也要我付听曲的银子?两相抵了,可好?莫非是你觉得吃亏了,不肯干?” 红卿说道:“郡主拿了这么多珍贵药材过来,有些药材只怕要皇宫大内才会有的,那些才是千金难求的宝物,红卿一曲能值几两银子,要说吃亏,是你吃亏了。”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凤墨涵正色道,“红卿不必妄自菲薄,愿一掷千金听你一曲的人不在少数,墨涵有幸聆听这许久,已是我的荣幸。” “郡主谦虚了,曲子还是你作的,红卿汗颜。你既然把我当知己,切不可再说那些话,我一介风尘中人,能得你以朋友相待,是我的福份,我们不必再如此见外了吧?” 凤墨涵点了点头,惊喜道:“红卿,如此说来,你是愿意交我这个朋友了?” “红卿求之不得!”他抬头,眼中俱是笑意。 “既是朋友,以后不必再叫我郡主,叫我的名字就好,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想见红卿一面,不知可否?既是朋友,怎能连面目也不知道!” “墨涵说的是,只是……”红卿顿了顿,“我实际与传言不符,所以才会一直遮面,这面纱一旦揭开了,醉意居头牌的名儿就不再了,还望你替我保密。” 柯儿在一旁愣了一下,飞快地抬起头瞟了一眼红卿,眼底写着担忧:“公子……”他呢喃道。 “柯儿,别担心,墨涵不是外人,我相信她不会泄露出去。”红卿说着,伸手取下了面纱,对着凤墨涵微微一笑,语音有些颤抖地说道:“红卿如此鄙陋之姿,有没有吓着你?” 近距离看这张脸,与她当日躲在梅林中看到的一样,一条长长的刀疤破坏了这人世间最美的杰作,如果没有这道疤,他确实不比无尘公子差,或者说比他更加俊美。是了,荣慕枫!凤墨涵惊诧地发现,细细打量,他和荣慕枫长得很像,眼睛,鼻子,如果忽略那道疤痕,可以说两人有七分相像,只不过他比荣慕枫要白得多。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着那脸上的伤痕,眼里带着心疼:“谁干的?” 红卿任她摸着,只觉得大冷的天,身上却分明有些燥热,呼吸也不稳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眼中却有湿意,不过瞬间压入眼底,不再浮起。 凤墨涵收回了手,心中惊讶万分,她一直怀疑红卿与荣慕枫是一个人,现在看到这伤痕,一摸之下,知道是真的,他的脸上并没有易容,看来自己的判断错了。两个人只是长得像,怪不得眼神都那么酷似,她心下奇怪,为什么红卿会长得与荣慕枫如此相似?天下长得像的人,当然不少,可是两个人都在二公主凤金麟的身边,这就有些奇怪了。 见她不说话,红卿眨了眨眼,落寞地说道:“这下你知道了,所谓的美人红卿其实是个丑八怪,戴着面纱不过是欺骗世人。” “你很美,红卿,我不骗你,真的!”凤墨涵说道,“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的眼睛像黑宝石,你的肌肤宛如羊脂白玉,这条伤痕虽然破坏了你整体的美感,但却让你多了几分硬朗的气概,虽然有些遗憾,可是你依旧很美。” “是吗?”红卿眼中的湿意再也藏不住,直落了下来,浸湿了那条蜿蜒的伤痕,“你是第一个见过我的真面目还说我美的人,谢谢你!” 那天红卿兴致很高,凤墨涵走后,他还不停歇,弹了一曲又一曲。凤墨涵让他禁酒,他却在她走后喝得酩酊大醉,他拉着柯儿一遍又一遍地问:“柯儿,柯儿,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早些遇上她?” 柔然的使团定了节后归国,三天后,圣旨下,静亲王府世子凤楚辛被派往柔然和亲,以皇子论嫁,将与柔然的使团一起出发,宫里赏赐了绸缎千匹,黄金千两,静亲王未得封赏,凤墨涵和父亲却都得了不少赏赐,另外还给凤墨涵进了一级官阶,她虽依旧任职六部,却与部院铁吟香成了平级。 接到圣旨,对凤墨涵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转机,明明一切都定好了的。静亲王还跪在地上接旨,她已经站起了身,冲了出去,她要去找阿那罗问个明白,为什么背信弃义。还好来传旨的是王德顺,微微一愕,赶紧将圣旨递给了静亲王,结束了这一仪式。 她才出了正门,便被凤楚辛挡住去路。 “涵儿,你想干什么?” “我要去找阿那罗问个清楚,她怎么可以让你去和亲,明明说好的。” “圣旨已下,你找她也没有用了,而且这件事是我自己同意的,与她无关。” 凤墨涵惊讶地看着哥哥:“你同意的?难道皇上之前征求过你的意见?” “是我去找了皇上,自荐和亲。”凤楚辛淡淡地说道。 “你疯了!”凤墨涵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又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你不是劝我找个好嫂嫂吗?还有比一国之君更好的选择吗?”凤楚辛笑了笑。 “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凤墨涵摇头,“你不知道,长波与阿那罗早就定了终身,本来去和亲的应该是长波,你这一插足,让他怎么办?” “长波……喜欢阿那罗?我并不知道……我以为这样对大家都好。”凤楚辛皱了皱眉,说道,“不对!阿那罗选择的并不是长波,皇上召见我的时候说过,我记得很清楚,柔然使臣说了,长波太小,不适合做一国王君。” 哥哥不会骗他,月皇作为一国之君,也不屑于在这个时候说假话,阿那罗有问题,凤墨涵心中很是气愤,这件事情,她一定要让阿那罗给她一个交待,否则伤了她两个兄弟,她难以谅解。 驿馆的侍卫认识她,凤墨涵畅通无阻地找到了阿那罗。她质问道:“你既然招惹长波,为何又负他,答应过我会拒绝,为什么又要选择我哥哥?你们柔然所谓的信义,就是这么表现出来的吗?” 通译看了看阿那罗,不敢照直说出来。凤墨涵的眼睛盯着阿那罗,不曾移动分毫,冷冷地吩咐道:“你照直了说,否则你们的王只怕听不懂我说的话,今天不给我一个交待,我是不会走的,你们不知道我与你们的国师洛蓝雪是什么关系吧?现在我就告诉你们,结拜不过是作戏,我与她从小就认识了,她是我的师姐,所以她会的,我一样会。” 秘密约定 通译叽哩咕噜说了一通,阿那罗开了口:“我知道你与洛蓝雪的关系,她来这里就是来找你的。这件事你不能怪我,首先我要申明,我对长波是真心喜欢,可是我有我的顾虑,我是一国之君,怎么这么巧在我被刺杀时他就出现了,而且他居然就会我们的语言,六郡主你不会,你哥哥也不会,但是你这个足不出户的小弟,却将柔然话说得流畅无比,倒像是在柔然生活多年似的,后来一想,此事由不得我不怀疑,所以即使我再怎么喜欢他,也不能选择他,我不能,带一个有可能是j细的人回到我的国家,给我的人民带来灾难。” “长波会是j细?”凤墨涵眉头一皱,不敢苟同地看向她。 “你能保证他不是吗?” 凤墨涵摇了摇头,这里的人心思并不比当年她所接触的同行简单,与静亲王府的兄弟姐妹们并没有过多的交往,尤其长波也是最近才和她有所接触,长波给人的感觉是一个羞涩的男孩,可是这并不能保证他就如外表一般单纯,她无法保证。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你站在我的角度,是不是也会有所怀疑?如果不是国师大人的保证,我一样不会相信你,她说你和她是一样的人,与月国皇室的其他人不同,你对柔然的子民,与对月国的人是一样看待,尤其看到你收留的京中难民,其中不乏我的国人,所以我相信她,才会对你说这番话。”阿那罗慢慢地说着,眼神不曾离开过凤墨涵。 凤墨涵点了点头,从客观的角度讲,阿那罗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她的出发点是为公,不像自己,只从私人角度出发,所以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难免有失偏颇,不过冷静下来她很快就想通了。 “你不选择长波,可以,但为什么对象是我哥哥?” “那可不是我所预料的,我照你所说提出了和亲作罢的建议,是你们的皇帝说人不可无信,非要嫁一个皇子到柔然,听说贵国一向崇尚‘君无戏言’,只要是君主说的,哪怕是错的也要执行下去,她不退让,我亦无法,不过她当时提出的和亲人选并不是你哥哥,而是另外一个,至于圣旨后来为什么改成了你哥哥,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应该去问你们的皇帝。” 阿那罗说得振振有词,结合凤楚辛之前所说,凤墨涵明白了哥哥的用意,他一定是知道和亲是非成不可的,更有可能知道了月皇想让步青澜去,为了自己,他才会赶在圣旨下之前找到月皇,说服她改变了主意,不知道他答应了月皇什么条件? “阿那罗,我们作个协议,如何?”凤墨涵提议。 “好,你说,只要对我,对我的国家有利,我不会拒绝。”阿那罗感兴趣地看着她。她视洛蓝雪为天神下凡,对她如此看重这个所谓的师妹很是好奇,更想不通为什么月国的一个郡主,会是她的师妹,她一直暗自观察凤墨涵,可是怎么看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没有看出什么区别。她很疑惑,如果是洛蓝雪的师妹,应该也有着通天彻地的本领,甚至包括一些神力,可是据她了解下来,静亲王府的这个六郡主一贯是个不起眼的角色,所以她很想听听凤墨涵会提出什么样的协议。 “你不许动我哥哥一根汗毛,他只是你名义上的王君,当他想走时,他随时可以走,你不能阻碍他的自由。你与长波的事,我不会管,以后你要娶他还是不娶,随你的便,可是凤楚辛却不行,我的哥哥,应该嫁一个世间最出色、最专情的女子,你是柔然的王,你承诺不了他自由与唯一,所以请不要动他,就当他在你那里做客,你尽朋友之义,好好照顾他。” “我有什么好处?”阿那罗挑了挑眉,微蓝的眼中流光溢彩,透露着兴奋,“你只是一个郡主,你能许我什么?” “你知道月国皇帝的野心,她不可能因为和亲就阻止前进的脚步,目前月国之所以没有出兵柔然,不过是因为在统一中原之后,各方的叛乱还未完全平息,需要修养生息而已,一旦时机到了,柔然将会和原先的安国、越国一样,被月国并吞,不复存在。”见阿那罗露出不赞同的神情,凤墨涵摇了摇头,“你别不信,月皇的野心是很大的,她有一点胜过所有的帝王,那就是无情,这个世界上估计没有什么东西能牵制得了她,这一点连你都做不到,蓝雪说过,你很爱你的家人,还有你的子民,你会为他们的流血而心痛,月皇不会,她只要看到这天下属于她,绝对不会为了鲜血而止步。如果你答应我,我可以向你承诺,我就是你在月国的一双眼睛,可以为你提供一切你所需要的了解的情况。” 阿那罗笑了:“你可知这样意味着叛国?你不怕被发现,嚓!”她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我既然敢做,怎么会没有退路呢,这一点不用你担心。”凤墨涵说道,“你同意吗?这样做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损失,却可以换得两个盟友。” 阿那罗思量了一会儿,点头应道:“好!我答应你!我会善待你的兄长,当他是兄弟一般看待。至于你的弟弟长波,如果最后证明了他是无辜的,我会遵守我的承诺,给他一个幸福的未来。” 凤墨涵微笑着伸出了手,阿那罗会意,两人双掌相交,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随即紧紧握在一起。 “我有个疑问,你提到你们的皇帝,为什么叫月皇?你不是该叫她姨母或是皇上吗?这样的称呼显得很生疏,似乎你不是月国人似的。”阿那罗问她。 凤墨涵微一愣神,这一点是她忽略了,这才想起原来在自己的心中,虽然抛弃了过往,决定重新开始,却还是没有把自己当成真正的月国人。 “在你们的心中,想的是家国天下,界限分明,在我眼中,柔然与月国并没有什么区分,两国的子民都是人,都是值得尊重的生命。”她说道。 阿那罗赞叹道:“我原本不十分相信国师大人的话,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六郡主果然不是寻常人。” “错了,我就是个寻常人,再寻常不过,人的生命毕竟有限,这只想好好地活着,平平安安过一生就好。”凤墨涵答道。 “我从十八岁遇到洛国师,如今已过八年,我变了很多,她却依旧是八年前的模样,我以为她是长生不老的。” 凤墨涵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个中情由说了她也不会懂,何况让洛蓝雪和自己保持一些神秘,未尚不是好事。等了一会儿见她不答话,阿那罗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其实我有个更好的提议。” “说来听听。”凤墨涵说道。 “听说当年你们的先皇本要传位于你的母亲,只不过她只爱美人不爱江山,所以才会由你姨母登基。如果可以的话,你来做月国的皇帝,我想柔然与月国世代和平的愿望,就一定能够延续下去。”阿那罗认真地说道。 “做皇帝吗?”凤墨涵想了想,慢慢地摇了摇头,“月皇已经立了太女,除非我活得不耐烦了才会去做篡位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与月皇正面为敌,死的只能是自己。何况我对皇位没兴趣,你自己当王很久了,应该深有感触,你不觉得很累吗?” “哈哈哈……”阿那罗大笑,她并不赞同凤墨涵的话,她有种直觉,如果面前的女子愿意,月皇的那个宝座,她绝对能收入囊中。 通译抹了一头的汗,她强自镇定地在两人之间做着翻译,脸色越来越苍白,这两个人竟然不把天下放在眼里,说起皇位来如同儿戏。 凤墨涵临走时拍了拍她的肩,轻声说了一句:“把你今天听到的都忘了,记太多了,对自己没有好处。不想死的话,以后每年的今日,记得向你们的王君要解药,我会定时送到他的手中,我所制的毒药,只有我能解。” 通译战战兢兢地目送着她出去。 “她跟你说什么?”阿那罗问道。 “回大王,她说让我不要将今天的话说出去,不然小心我的命不保。”通译跪下回答,后面的那一句她没敢说。 阿那罗点了点头:“曲伽,本王一向信任你,今天之事,一个字也不许泄漏出去,否则你项上人头,本王不取,那人也自会来取。” “是,小的不敢,小的一定严守机密。”曲伽说道。 阿那罗摆了摆手,她弯着身子倒退走出,出了房门急急回到自己的房间,解开衣衫对着镜子一看,被凤墨涵拍过的肩上,有一个圆圆的,淡如铜钱的红印,她摸了摸,想不通凤墨涵是如何下的毒,明明隔着厚厚的衣衫。想到那双看似温和,射向人却带着丝丝寒芒的眼,她聪明地决定保持缄默。也许如王所说,洛国师与她,根本就不是凡人。 从东面吹来的暖风融化了高山上的冰雪,被雪水滋润的草根从冬眠里苏醒,颤微微地冒出了枯败的烂叶,在风中寻找着新的生机。春天来了,凤楚辛坐上了柔然使团华贵的马车,在换防的月国军队护送下,离开了京城。凤墨涵站在山冈上目送马车远走,隔了老远还能看到他掀起车帘向后瞭望的身影。 凤墨涵没有告诉哥哥她与阿那罗的约定,到了柔然,阿那罗自会想法安排凤楚辛到圣山居住,那里有他的师傅梦绮在,还有先一步到达的凤元恩与崔宜冰,一切都不用担心。她想着也许要不了多久,自己也会去与他们会合。 哥哥走了,父亲显得有些伤心,尽管他一直以来对凤楚辛并未表现出多少感情,但那毕竟是他的孩子。后来静亲王又带她进过秘道几次,原来那长长的秘道从地底延绵了几座山的距离,经过了地上最险隘的关口,确实是逃生的好去处,应该是前朝的某位王爷所建,只不过她现在还用不着,也不想用。 她现在忙着查案,一个没有结果的案子。节日期间,京中有十余人当街被刺身亡,那些人穿着夜行衣,身份各异,有京中官员,也有来历不明的陌生人,但无一例外死于同一人之手,这种杀人手法非常罕见,因为这些人的死法与童四小姐的一模一样,这个案子便越过京都御门,直接交给了六部,由凤墨涵负责。童相很是激动,在朝堂上哭诉过几次,请求一定要严惩凶手,凤墨涵以查案为由,请了特旨,根本没有在朝堂上露过面,私下里童相拜托凤金安带过几次话,无外乎也是许她一些好处,让她尽快找到凶手,她乐得收了不少礼,案子却是一直没有进展。人是她和洛蓝雪杀的,让她查案,这辈子也别想查出结果来,六部陈年的无头公案多的是,她不在乎多这么一两件。 她的身边站着步青澜。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道:“楚辛走了,他让我接替下他的责任,以后我就多了一份担子。”凤墨涵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凤楚辛交待他时,她躲在一旁,全都听见了。 “我这个担子还沉么?”她笑着问他。 步青澜将她抱起掂量一下,笑道:“还行!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不辜负楚辛所托。” “什么时候你和哥哥这么要好了?如果不是他嘱托,你就没担子了么?”凤墨涵失笑。 步青澜没有放开,保持着环抱的姿势,微微偏头,将脸贴在她的耳侧,轻声说道:“你永远不会是我的负担,我只怕我会成为你的负担。” “知道自己是负担,还忍心给我添麻烦?那现在就离我远远的。”她故意板起脸说道。 斜瞟她一眼,步青澜耍赖地说道:“货已售出,概不退货,我与你已经同床共枕,你要对人家的清白负责。” 这小子,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凤墨涵冷不防一个过肩膀摔,将他甩了出去,将落地时,步青澜握住她的手不放,使劲一拽,她收势不住,重心前移,与他一同扑倒在地,两人交叠着躺在地上,只不过他先落了地,承受住了她全部的重量。 “这样的话,负担比先前重了些。”步青澜笑着低喃,拉下了她的头,他的吻像春天的风,轻轻落在她的眉尖心上。“我告诉父亲,除了你,我谁也不嫁,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他同意了,只是皇上那里没有同意,墨涵,以后怎么办呢?我对你真来说,也许真的是个负担。”他的笑脸一如往昔,神色间却隐藏着一丝忧虑。 “你不用多想,大不了我带着你私奔,天下之大,总有咱们的藏身之地。”她笑着拉起他来,这个问题对她来说,还真的不是什么难题。 步青澜却摇了摇头:“你不知道皇上的厉害之处,只要是她想找的人,你藏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找出来,我不想拖累你,可是也不想离开你……” “你把她想得太强大了,总有些地方是她鞭长莫及的。”凤墨涵说道,“你确实是个负担啊!”抚平他微皱的眉,笑道,“不过却是个甜蜜的负担!” 双镜 这是一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凤墨涵体会到这里与她以前所处的环境并没有什么不同,身边的人兜兜转转,为的都是两个字——权力,这一点,就连她以为单纯如一张白纸的小弟凤长波也不例外。阿那罗说得对,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凤长波的出现,本来就是个局,设这个局的人,是一个她不曾想到的人。 很好笑,长波是局中的一颗棋子,他没有引来阿那罗的一见钟情,却把自己陷了进去。这个外表孱弱而俊秀的美少年,初开情窦,对他执行任务的对象一见钟情,他拿着那只血色墨玉久久地摩挲着,用的力大了,三个手指的指甲尽断,那玉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光滑依旧。 “长波,在做什么呢?”凤墨涵和凤长瑗一起踏进屋内。他极快地将玉镯藏在了袖中,先前还沉郁着恨意的目光骤然清澈如昔,和他的名字一样,水一般地温润。 “姐姐!”他轻笑一下,随意站了起来,素白的长袍拖曳在地上,衬着他年轻的、高挑的身材,俞显单薄。凤长瑗赶紧拿了一件外袍给他披上:“天还冷呢,怎么穿得这样少,也不怕冻着。” “我不冷。”他拢了拢外袍,将自己裹在里面,“还是姐姐待我最好!” 长瑗迅速地瞟了一眼凤墨涵,后者的脸上并无异状,微笑着看着他们姐弟。“对了,听说你这些日子不大好,六姐专程过来看你,还不快谢谢她。”她吩咐长波。 “谢谢六姐。”凤长波羞羞怯怯,若不是凤墨涵眼尖,几乎要以为进门前的一瞬间只是自己的错觉。 帮他把了把脉,闲话一会儿,忙碌的凤长瑗就被阚丹青叫走了,想来是静亲王又有事找她,一个人面对着凤墨涵,长波的眼神有些飘渺。 “指甲断了呢。”她说道。 “哦!”凤长波浑不在意在淡淡一笑,拿起一旁的剪子修了起来,“也没觉得痛,若不是六姐说,我还没注意。” 没注意吗?都积起瘀血了,痛神经还真是够不发达的!她抬眼看着长波英俊的侧脸,没有说话。凤家的人都长得漂亮,尤其是男人,凤长波也不例外,温柔而可爱的男孩,瘦高个儿,腰身纤细,瓜子脸,白皮肤,两眼乌黑有神,这会儿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角投下两排阴影,竟让凤墨涵产生了一种“我见尤怜”的感觉。怪不得长瑗这么护他,谁有个这样漂亮的弟弟,不想将他呵护在手心呢? “长波,你不是喜欢阿那罗么,她娶了大哥,你一定很难过吧。”长波放下了剪子:“也没什么难过的,是我傻,人家一句话就当了真……”凤墨涵摇了摇头:“你若是傻,这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 凤长波正要问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江萧颖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六郡主!”凤墨涵站起了身:“萧颖,什么事?忙忙叨叨的。”江萧颖过来,说道:“东交民巷那边又有人出事了,小雨专门跑过来送信,请郡主过去看看。”听到来的是小雨,凤墨涵也不多问,拉起江萧颖的手就匆匆而去:“走,去看看。” 凤长波看着两人走远,嘴角弯起一抹讥诮的笑,低喃了一声:“猫哭耗子!” “来的只有小雨一个人?”凤墨涵问江萧颖。 “是啊,就她一个,我看她很着急的样子,却不告诉我是什么事,只说要见你,我就赶紧过来了。”江萧颖答道。 “谢秋华在旁边么?”凤墨涵又问道。 “她不在,问过我你没事情吩咐她,便出门去了。”江萧颖摇了摇头,小声道,“师傅,你还是不相信她么?她并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啊!”他一直想不通凤墨涵为什么不像相信他一样相信谢秋华,说起来谢秋华跟她的年限比自己长得多,何况那人是他看上的人,怎么看怎么好,想不透凤墨涵怎么总防着她。 凤墨涵没有回答,只是严肃地盯了他一眼,他感到了那目光中的威慑,不敢再替谢秋华辩解,也许郡主天生看谢秋华不顺眼吧,他想。 小雨隔了老远就扑了过来,拉住了凤墨涵的手:“六郡主,快随我来。” 凤墨涵二话不说,跟了她便走,江萧颖想跟前去,被她一个手势止住了脚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快速离去。凤墨涵如此紧张,是因为她知道小雨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因为沈轻飞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一直瞒着,平时避免与他见面,正面相交时又是易了容,所以正如没有人知道沈府住着一个和静亲王府六郡主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一样,他也不知道凤墨涵和舒儿如一个模子刻出。她交待过沈轻飞,会定期去看舒儿,如果有急事找她,就告诉小雨,由小雨转告,别看小雨这孩子年纪小,行事却颇为机灵,在京中的小巷穿梭来去,如果捉起迷藏来,没人找得到她。 两人离了静亲王府,七拐八拐地穿过几条巷子,凤墨涵已然变了一副模样,小雨大概不是第一次见她如此了,也不见怪,不时瞧瞧四周,神色甚是机警。 “小雨,那人说了什么没有?”凤墨涵问她。 “那人说舒儿快死了,请你救救她,让我一定要赶快找到你,他要和我一起,我没答应,我说如果他跟着我,我就不去找阿丑了,让那个舒儿死掉好了。”小雨说道。 凤墨涵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谢谢你,小雨。好了,快回去吧,告诉那个人,我已经去见舒儿了。” 小雨应了一声,小跑着回去了。凤墨涵转身,很快消失在巷道尽头。她的心情很沉重,舒儿怕是熬不过这个春天了。 天空阴沉沉的,飘浮着一层细雨,她走到沈府大门前,身上已经落了一层毛雨,发丝微湿。唐璇站在门口焦急地张望着,一见她来,扯了手就往屋里跑,边跑边说:“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请你快去看看,小姐不行了。” 进到屋中,她看到舒儿躺在床头,气息微弱,唐染就在旁边,床上的被子显然刚换过,屋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她又吐血了?”凤墨涵问道。 唐染默默地点了点头,难过地别过了头。 “娘,你放心,有阿丑在,小姐不会有事的。”唐璇上去拍了拍母亲的肩,母女俩一起希翼地看着她。 “我尽力而为吧。”她不想打击这对忠实的母女,不忍心告诉她们其实早点死对舒儿来说才是一种解脱,这个样子的舒儿,一定非常非常地痛苦,她的病根本没法治,这病很奇怪,她试了很多种办法,都是好几天又不行了,很快就有了抗药性,隔不多久又要换药,每种药都起一点效果,但这效果却又持续不了多久,她的施救实际上不过是连累舒儿受更多的折磨,当她所能想到的药方都用过时,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治舒儿。 唐染和唐璇跪在地上,一起仰头向上,嘴里念起了一种奇怪的语言,似梵语又不似梵语。凤墨涵明白她们是在为舒儿祈祷,也不打扰她们,定了定神,搭上了舒儿的脉搏。 “阿丑,你一定要救救她!”沈轻飞从外面进来,紧紧地抓住凤墨涵的手,眼中布满了血丝,失神落魄地说道。 见他状态不好,凤墨涵只得安慰道:“别担心,她现在只是累了,睡着了,你也去睡会儿吧,我保证你醒来就让你看到舒儿的笑脸。” 她把过了脉,察觉到舒儿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和她自己怕情形有点相似,也许是因为那股力量的反噬,她才会吐血,不过暂时死不了人。沈轻飞还在坚持不离开,舒儿动了动,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大喜过望,也不顾凤墨涵在场,情不自禁地低头下去,与她脸颊相贴,泪水滴落在她的脸上。 “傻瓜,我没事!别让阿丑笑话!”舒儿说道,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 沈轻飞不好意思地抬起了头,冲着凤墨涵摆了个难看的笑脸:“让你见笑了,我……我一时忍不住。” “我明白!”她没有笑话他,只觉得感动。他能守着残废的舒儿多年,可见这个男人对舒儿用情之深。 “听阿丑的话,你去睡一觉,不然我就不吃药。”舒儿说道,看向沈轻飞的眼中满是痛惜。 “你恐怕一夜没睡吧,我帮你守着舒儿,药我会亲自喂她服下。”凤墨涵接口道。 沈轻飞怕舒儿生气,只得应了,他离去后,唐璇拿着凤墨涵新拟的单子去抓药了。 “唐染,你也下去吧,我有话要单独和阿丑说。”舒儿开口道。 唐染应了一声,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阿丑,谢谢你这一段日子的照顾,你告诉我实话,我还能活多久?” “你发病的时日越缩越短了,药力对你已经不大起作用,我的所学都快用不上了,照此下去,不出两个月……” 舒儿没有表示意外,她笑了笑,缓缓说道:“那么,我还可以陪他两个月。其实我早就该死的了,要谢谢你延续了我的命,第一次听轻飞提起你时,我还不信一个小孩子有这么高的医术,阿丑,谢谢你,你会成为一名好大夫!我一直很好奇你的真实身份,还让轻飞派了人跟踪你,可是都失败了,没有人能盯住你。你不要怪轻飞,他不赞成的,他真的拿你当朋友,只是我要做的事,他从来不会拒绝!” “我知道,我不怪他!”凤墨涵说道,“舒儿,你和他成亲了吗?” “没有!他一直想,可是我没有答应他,我是个活不久的人了,已经拖累他这么久,我死了对他才是解脱。” “他这么爱你,”凤墨涵摇了摇头,“如果你走了,他会承受不住。” “不会的,我要他帮我做一件事,事情没做完之前,他不会做傻事。这件事会很危险,很辛苦,可是我相信他的智谋,不会轻易失败,而做这样一件事,要花费很多很多的时间,也许一辈子都完不成。” 凤墨涵点了点头:“所以他会一直活着,直到帮你做好这件事,在这之前他不会允许自己出事。” “对!”舒儿笑了,“你看你和我想的一样,有时候我就想,我们两个还真的挺像。” “我没有一个像沈轻飞这样死心塌地的男人。”凤墨涵玩笑道,脑海里不由得浮起了步青澜嬉笑的脸,他和沈轻飞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如果换作是她,步青澜会如此吗? “你会有的!”舒儿说道,“也许还不止一个。”凤墨涵失笑:“看你说得这么认真,连我都要当真了,如果将来没有,你赔给我一个?”舒儿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不知道我是个巫师吗?我说的话都会实现的。” “巫什么师,那都是骗人的。” 这时唐染在外面敲了敲门,说道:“小姐,药熬好了。” 两人停止了谈话,唐染端了药进来,服侍舒儿喝下,看她神色比先前好了很多,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再去熬点红枣粥来,你家小姐一定饿了。”凤墨涵吩咐唐染。 “我马上就去,谢谢你,阿丑姑娘。”唐染现在对凤墨涵是言听计从,因为她救了舒儿,在唐染心中,就等同于是她的恩人。 “阿丑,我能看看你吗?说不定哪天我就死了,看不到你的模样,我会觉得遗憾的。”回到舒儿旁边,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她再一次提出了这个要求。 要不要答应她呢?凤墨涵犹豫着。 “有什么不妥吗?是不是,你是我认识的人?”舒儿问道,“莫非你也是清月教中的人,我见过你?” 凤墨涵摇了摇头:“我怕吓着你。” “让我看看好吗,我不会告诉别人你的样子,就连轻飞我也不告诉他,行么?”舒儿说道,急切地看着她。 凤墨涵叹了口气:“你怎么就这么想看我的样子呢?” “我也不知道,最近就是非常想见见你的真面目,你不是当我是朋友么?哪有朋友之间连样子也没见过的?” 凤墨涵掏出了随身所带的一面小铜镜,递了过去:“喏,你看吧,就是这个样子。” 铜镜是荣慕枫送给她的那一面,她一直带在身上,这会儿突发奇想,干脆掏了出来,如果躺在墓中的人是舒儿不是自己,这面铜镜在遇到舒儿时会不会起什么变化呢? “你又开玩笑!”舒儿拿起镜子照了照,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随即面色一变,发出了一声惊呼,“咦?你怎么会有这面镜子?” “怎么了?”凤墨涵反问她。 舒儿颤抖着双手,拿起镜子仔细端详半天,眼睛一闭,喃喃说道:“天意,天意!如果早日得到它,我又何至于弄到如此田地!” 她交给凤墨涵一枚铜钥匙,示意她打开了床角的一个小箱子。凤墨涵打开箱子一看,惊得呆住,箱子里面也是一面镜子,和她的那一面一模一样,尤如双生。舒儿将两面镜子背靠背一贴,竟然天衣无缝地合在一起,包括底座也嵌合得完完整整,原来一面的凹槽,正是另一面的凸起。 “合成了一面?难道这原本是一面双面镜?”凤墨涵惊叫道,不可思议地看着两面镜子合成了一面。 舒儿却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这本来就是一面镜子,却也可以拆为两面,它是传说中的阴阳镜,通过它可以看到过去未来。据说这面镜子很久很久以前就被分成了两面,没想到今日竟然在你我的手中合二为一。” 凤墨涵的心思萦绕在了“过去未来”这四个字上,她现在可以肯定,真的是这面镜子将她带来了月国,可是想到了洛蓝雪说过的话,心头的兴奋之情已经没有了,她应当感谢镜子将她的灵魂带到了这里,不是吗?如果不是这面镜子,她早就死了,如今她不再指望镜子能带她回去,以前的事注定了是历史,回去只怕反倒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在这里,至少自己是活着的。 你是谁,我是 半生(女尊)第2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28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28部分阅读 谁? 镜是双面,人亦双人。凤墨涵呆呆地看着舒儿,手颤颤地抚上了自己的脸。 “你想看我的样子么?”出口的声音带着丝喑哑,舒儿抬头凝视着她,心跳骤然加快,没来由地忐忑起来,本来一直想看她的样子,这时刻却有了犹豫。 “阿丑,如果你不愿意……” 凤墨涵微低着头,揭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她的动作很缓慢,面容一点一点地露了出来,先是下巴,然后是嘴唇、鼻子,直到额头。舒儿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阳光从雕花的窗棂透进来,正好落在凤墨涵的脸上,她有些恍然,一瞬间恍如置身梦境,手中的铜镜滑落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舒儿醒过神来,悚然动容:“你……你是?” 她的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疑惑地看着凤墨涵。 凤墨涵拾起了铜镜,铜镜在她和她之间反射着清冷的光,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镜面上,双面镜映出了各自的容颜,除了舒儿因病显得憔悴许多,两张脸是那么地相似。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世上会有人长得与我一模一样。”凤墨涵摩挲着铜镜,笑了笑。 “所以你给我这面铜镜,原来只要照着镜子,就可以看到你的样子!我有预感,你面具下的脸一定会让我吃惊,可是不曾想到会是这样。”舒儿微微侧首,像是在思考什么。 凤墨涵摆弄着手中的铜镜,翻过来看见的是自己,翻过去看见的还是自己。这面镜子真的很古怪,不仅是两面合一,而且上面的花纹凹凸有致,密密匝匝,看得久了,竟像是一个个跳动的文字。 “这些花纹很奇特,舒儿,你既然知道镜子的来历,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她问道。 “我知道!”舒儿答道,“可是我先要知道你是谁?”她不相信会有这么偶然的事,凤墨涵与她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那个结果她不敢想,咬紧了牙关,嘴里有了苦涩的味道。 “凤墨涵,我母亲是静亲王,父亲是原来的安国皇子。”凤墨涵说道。 舒儿笑了起来,边笑边咳,嘴角溢出了血丝。凤墨涵皱着眉看向她,抬手拍向她的后背,一股温和的暖流渗入体内,舒儿慢慢恢复了平静。 “怪不得……原来你是齐思洛的女儿,这些年他过得可好?安国亡了,他的亲人全死了个干净,午夜梦回,他有没有觉得良心不安?” 回府的路上,凤墨涵没有再戴面具,扑面而来的风带着春天的气息,清清凉凉,让她烦躁的心安静了下来。当舒儿含恨看着她时,她明白了舒儿是谁,她是安国君的侄女,按辈份算来,凤墨涵还该喊她一声姑姑,为了保存安国王室这硕果仅存的血脉,有忠心的家臣和自己的孩子换来了舒儿的生命,那丧身在月国士兵刀下的婴孩,只是个替身。 凤墨涵一直看着父亲的伤心,他是在安国灭国之前嫁到月国的,国破家亡,他应该是被欺瞒的那一个,可是今日听舒儿说起,安国亡国的根源竟然是因为自己的父亲,他向所爱之人透露了安国王室的秘密,即使月国要动安国,也应该是排在最后,就因为父亲,让安国的灭亡提前了,月皇先灭安国,是为了得到安国皇室的那笔巨大的宝藏,那宝藏不仅包含数不尽的财富,还包括了一种站无不胜的武器,早日拿到手,月国的战事就可以无往不利,更早结束。 “安国君既然有这样大的一笔宝藏,为什么不利用它来对付月国,反倒败亡呢?”这一点令凤墨涵不解。 “我母亲和姨母并非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那宝库中的武器只有一件,而且祖先交待过,因为这种武器太过可怕,会给人类带来灾难,于是封存了百年,当她们打开时,不知何故它失去了效力。”舒儿说道。 她没有隐瞒凤墨涵,也不怕她是月国的j细,虽然没有见过面,可是对这位有着传奇经历,并与柔然国师结拜的静亲王府六郡主,她并非不了解。她不相信凤墨涵受过那些灾难后还会有一颗平常心,如果可以,她希望借助凤墨涵之力搅起一池春水,让月皇精心构筑的强大国家分崩离析,让她也尝尝国破家亡的滋味。 纵使复国无望,舒儿也要给月皇以沉痛一击,对这个杀害了她亲人的刽子手,她不想就此放过,可是那人的实力在大,现在她无法动得了她,而且就这么让她死了,觉得不值,要让他也尝到背叛、恐惧、失望……安国人曾经受过的痛楚,都应该让她一一尝到。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不怕我出卖你么?”凤墨涵问她。 “如果你要出卖,早在知道沈轻飞是清月教时就出卖了,不用等到现在,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理,竟然放任着敌人在你的姨母身边不管,可是我的直觉相信你不会对我们不利,我也很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是因为你流着一半安国人的血液?”舒儿摇了摇头,喃喃说道。 “我可没有要帮你复国的打算,我也不相信我的父亲会出卖自己的国家,舒儿,你听好了,如果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不会放过你,甚至整个清月教。” “我要杀你父亲,早就动手了,我不想看到他,听说他过得并不好,让他慢慢受折磨,比一下死了的好,我的父母亲人在九泉之下,必然也不想看到这个叛国贼子。”舒儿冷笑道。 凤墨涵瞪她一眼,也没有反驳,因为她是个半路杀入的局外人,事情的真相如何她并不知道,她只要守护着她的亲人,其他的一概不想管。 “我也知道你是个可怕的敌人,你既然能与柔然人联手,可见你对月国也不见得有多大感情。”舒儿看了她一眼,又补充道。她说的是事实,看着她的目光,凤墨涵猜得出她在想什么,也许她认为叛徒的女儿也可能遗传了叛徒这一品性,当年父亲叛变了安国,如今她也有可能叛变月国。她并不知道在凤墨涵心中,这个时代的国家对她没有多大意义,在她看来,都是一样。 宝藏的事她的父亲说起过,知道父亲交没有把宝藏所在地告诉月皇,如果真的要出卖自己的国家去邀宠,父亲早就这么做了,可想而知,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误会。凤墨涵悄无声息地回到院内,想了想,向父亲的屋里走去,也许该和他谈一谈。 齐思洛虽然表明原谅了静亲王,可是他依然独居,说起来自从生了凤墨涵后,这十几年来他一直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 时值午睡时间,整个院里静悄悄的。她来到父亲的屋外,见到门窗紧闭,伸手准备敲门,忽然听到里间发出极细的一声呻吟。难道父亲病了?她正要出声相询,又听到一声压抑的轻呼,似是咬着被子发出的声音,她忽然明了这是什么声音了,感觉脸上一阵燥热,无声地笑了笑,退后一步,转身要走。 出了院子,她的脸上还浮了一丝浅笑,父亲与母亲早该如此了。迎面碰上个侍儿,提着一篮新鲜果子走得急匆匆的,看到她低头行了个礼。 “这么着急,赶着投胎吗?”凤墨涵心情好,笑骂了一句。 “王爷在云侧君那里考落儿小郡主呢,小郡主答得好,王爷高兴,想起早上宫里赏了外邦进贡的果子,让奴才赶紧拿过去,给落儿小郡主尝尝鲜。”机灵的小侍儿陪着笑脸答道。 凤墨涵挥了挥手:“那你赶紧去吧。” 看着他快步走远,她心头一凛,如果母亲在云侧君那里,那么房中的人是谁?她像一片云,飘落在房檐上,揭开了一侧的瓦,窥探着屋内的情形,一看之下目瞪口呆,屋内只有齐思洛一人,他衣衫半褪,眼睛紧紧闭着,嘴里发出若有似无的低吟。大白天的,屋内却燃着烛火,一根根红烛燃烧着,他平躺着,将滚烫的烛油滴在自己的肌肤上,每烫一下,他就轻呼一声,他难耐地扭动着身躯,眼中淌着泪,下手越来越狠,他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新伤旧伤,令人触目惊心。 凤墨涵吃惊地看着他,人不可能没有欲 望,原来他一直是这样排解的,他对自己到底有着怎样的恨意,居然如此折磨自己,心中一痛,原来不止舒儿认为他背叛了安国,在齐思洛心中,自己也是个罪人吧! 她默默地退了开来,脑海中的一幕盘旋不去,这就是凤墨涵的父亲,这就是安国第一美男的现状,她渐渐明了,为什么一直以来齐思洛都不让静亲王靠近他,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感情,就凭那亡国之恨,要想他接受静亲王都不太可能。她进一步想到了凤墨涵的出生,如果这么多年对凤氏的恨意从未消除,齐思洛又怎么会接受静亲王?她为真正的凤墨涵感到悲哀,联想到齐思洛对儿时凤楚辛的态度,她一阵心寒,他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自己真的是静亲王的女儿吗? 如果可以,她真想抛下一切,随洛蓝雪回去算了,哪怕和k进行一场拼杀,好过在这如雾的勾心斗角里猜来猜去。可是她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想到凤楚辛和步青澜,心中好过了一些,只有这两个,这两人从来没有骗过她,但愿今后也不会。 房门一响,她赶紧装出刚刚回来的样子。齐思洛衣衫齐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涵儿回来啦。”“爹爹午睡吗?睡得可好?”她问道。齐思洛的脸上还浮着一丝淡淡的晕红。 “挺好的,也不知你哥哥到了柔然的王庭没有。”他看着天空,伤感之情顿现。 天高云淡,碧空如洗,凤墨涵忽生一股豪情,真想纵马驰骋,放歌草原。她累了半生,不想再继续累下去,什么恩恩怨怨,与她无关。 她别过齐思洛,进了宫门,直向华阳宫而去。既然老天让她重生,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她再次经历死亡吧,身上的旧疾许久未发了,到了柔然,与哥哥会合,找梦绮慢慢想办法医治。舒儿的年龄与棺中女子相当,况且她命不久矣,凤墨涵愈加肯定了棺中人可能是她,她没有要那面阴阳镜,觉得那东西不是什么吉祥物,既是棺中女子的陪葬品,她宁可不要,就让它去陪着舒儿吧。 凤墨涵如今是宫中的大红人,谁见了她不巴结,一路上碰到的宫人都热情地与之打招呼,态度甚是恭敬。她谢绝了他们引路的提议,自己来这宫里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况她今日是来找步青澜,不想惊动别人。 穿过一片竹林便是华阳宫的所在,曲径通幽,有小鸟在新发芽的枝头歌唱,依稀闻得到春的气息。凤墨涵顺着回廊慢慢走着,想着要见的人,心情舒畅起来。玩心一起,她弃了正道,在假山石间穿越跳纵,身形快捷无比。经过一道洞开的院门,她见到月洞门边站着两个内侍,神色有些慌张,本来她已经前去了,又折了回来。她不想多管闲事,不过难得遇到宫中秘闻,也许该看看。 不让那两个内侍发现,她偷偷潜进了院里,流云步是天下最厉害的轻功,凤楚辛后来又不顾违背师门祖训全部教给了她,现在她使用得娴熟无比,接合她从小所受的训练,当世高手也难以发现有心隐藏的她。 “放开!”大树下背靠着一名男子,白色的锦袍映入眼帘,是凤墨涵所熟悉的梅花刺绣。太女凤元初搂着那人,唇舌乱动,正在行轻薄之事,荣慕枫挣扎着,却没有挣开她的钳制。 “枫儿,你就从了我吧,只要你答应我,将来我登基就封你为元君。” 凤元初气喘吁吁,嘴上却不停歇,在荣慕枫的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啪”地一声,她的脸上多了个掌印,荣慕枫怒睁着眼看向她,气息不稳地掩着自己的衣衫。他冷漠地瞪着凤元初,问道:“你真的爱我吗?” 凤元初被打懵了,竟然没有生气,听他问起,忙不叠地点头:“爱,当然爱!我对你的心,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得上,枫儿,你相信我。” “那么如果我让你放弃太女的位置,你也愿意吗?”荣慕枫的脸上浮现一丝嘲讽。 凤元初果然迟疑了:“我是太女,将来做了皇上,才能给你更多啊,这江山我愿与你分享,枫儿,你答应我可好?” “我已经被皇上许给了凤金安,怎么可能再与你……”荣慕枫叹了口气。 “这有什么,凤金安还不是听我的。就是因为皇上如此,我才求了皇太君把林青儿配给她,你这里先拖着,到时候我得了势,自然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皇上正当壮年,你想拖到哪一天?” “这么说,枫儿你是答应我了?如果我能够登上皇位,你就答应做我的元君?”凤元初惊喜地问道。 荣慕枫咬了咬牙,说道:“只要你真做了皇上,我如何不答应,现在你说这些都还早,如果你真心爱我,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强迫我。你们凤家姐妹,没一个好东西!” “我不同,我不是她,不会负你!枫儿,咱们一言为定,我不迫你,你等我,你知道母皇并不喜欢我父亲,我这个太女之位也是摇摇摆摆的,为了你,我一定让自己早日成为天下第一人。她想当太女,想取代我的位置,连你都肯牺牲,你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吧?只有我是真心疼你,她的眼里只有青澜那小子,小的时候她就说过要娶他,母皇说了青澜将来要做元君,她更是以为有了希望,你对她死心吧,我会好好待你,我发誓,凤元初如果有负荣慕枫,此生不得好死!” “别……我信你!”荣慕枫伸手掩住了她的嘴,凤元初感动地搂住了他,喃喃念道:“枫儿枫儿,你也会为我担心,是吗?你放心,我会将这天下最好的都给你……” 凤墨涵躲在暗处,正对着荣慕枫的脸,她看到他与凤元初相拥着,唇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原本哀凄的眼神丝毫不见,两束寒芒从他眼里射出,带着冷冷的杀气。 帘前双语燕 华阳宫内殿,瑞兽香炉里燃着缕缕青烟,如丝如雾。步贵君身着蓝锦缎袄,身上盖了一层薄毯,半躺在榻上,她双眉微皱,头上勒了一条缎带,一向恬静的脸上浮起淡淡的哀愁,盯着瑞兽香炉里飘出的青烟发呆。 “主子,静亲王府的六郡主来给您请安,您看……”贴身宫侍洛书脚步轻轻地走进来,回禀道。 “就说我病了,让她回吧。”步贵君说道。洛书颔首退去,不一会儿又掀了帘子进来:“六郡主说了,既是贵君病了,更该看看。” 步贵君的眉皱得更紧了,不过在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凤墨涵已经走了进来:“墨涵见过贵君!”他带着一丝无奈,看着面前这张年轻俊美的脸,笑容略带苦涩:“洛书,给六郡主搬个座。” “看贵君的样子,可是受了风寒?”凤墨涵问道。步贵君点了点头,凤墨涵抬头细看一下,见他精神萎靡,面色苍白,说道:“看贵君的样子病得不轻,若是相信晚辈,晚辈便斗胆请诊,以解病痛之苦。” 步贵君摇头道:“不过是点风寒,太医已经看过脉了,开了方子,药已服下去,疏散疏散便会好的,不劳六郡主。” 洛书看了看主子,插嘴道:“主子,六郡主的医术可是连皇太君也夸过的,何不让她看看,您也少受些痛。” 步贵君瞪了他一眼,他只得闭了口。凤墨涵叹息一下,忽然跪下,伏地郑重地对步贵君磕了三个头。 “六郡主这是何意?”步贵君大惊,忙从榻上起身,要搀她起来,屋里除了洛书没有旁人,也不见她是如何动作的,就这么跪着却从五尺外移到了步贵君身前。 “贵君一直以来对我似乎有所误会,并不喜我与青澜哥哥来往,今日我来是想告诉贵君,我与他是真心相待,我们已互相允诺,他非我不嫁,我非他不娶,还请贵君成全。” “若是我不成全呢?”步贵君蹙了眉,冷冷地看着凤墨涵。她神色镇定地看着他:“纵是不成全,请贵君先恕墨涵无礼之罪,我却是不会顺您的意。” 步贵君闭上了眼:“你要知道,即使我不反对你们,也会有人反对,你们不可能在一起。” “七皇子在乎的便只贵君一人而已,我们只想得到您的祝福,至于其他人……不必在乎!”凤墨涵说道。 “好个不必在乎,你知道你不必在乎的是什么人,是多少人吗?口气恁大,就凭这份自大,我也不放心将澜儿交予你。”步贵君冷笑道,双眸蓦然睁开,尤如两点寒星,直射凤墨涵。话说得急了些,引来一阵晕眩,他只得用手按住了太阳|岤。 凤墨涵也不说话,双手迅速地扣向他的脉门。 “你做什么!”步贵君惊呼,洛书出手,掌削凤墨涵,说道:“大胆,放开贵君!”她翻了翻白眼,动也未动,对洛书说道:“我给你家主子看病呢,你先搞清楚再出手不迟。”洛书的掌风扫过她的后颈,她撤回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尤自把着脉。洛书挣了挣,钳住他的手纤细修长,若不是指尖的茧子,根本看不出来这手是如此有力,他使出了全身力气,竟然没有挣开。 凤墨涵放开了步贵君的手腕,站起坐在他的身旁,顺便也放开了洛书,洛书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她笑道:“贵君并非风寒,实是郁气中滞,贵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其实万事想开了就好,天下没有过不了的坎,犯不着让自己受罪。” 步贵君对洛书挥了挥手,他趁机乖乖呆在一旁,不再上前攻击凤墨涵。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凤墨涵那两手摆明了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若不是保护主子是他的责任,其实他并不想出手的,对这个六郡主,从见第一面起他就有好感。七皇子每次提次她,脸上都洋溢着光采,能让七皇子如此挂牵的女子,必有她的可取之处。 “你是这样想的?”步贵君叹了口气,“若是那坎太高,你跃不过去呢?” “那便拆了它!”她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步贵君也笑了:“我该说是小看了你,还是你高看了自己,有很多事,不是凭一己之力就能够做到的。” “事在人为,墨涵别的不多,朋友却是不少。”她说道。她不是很明白步贵君的意思,只是向他表明着自己要定了步青澜的决心,她答应过他,无论如何不会放弃。 步贵君盯着她看了半晌,她与他对视,眼睛不曾退缩。半晌后,步贵君开口道:“既然如此,劳烦六郡主给本宫解了这头痛之苦。” 凤墨涵也不推辞,站到他的身后,双掌曲指,贴向后背,一股温热之气逼入他的体内。她体内有充盈的力量,这股力量常常折磨得她头痛,她巴不得散尽了才好,今日却正好拿来替人医治头痛。牵引着内力在步贵君全身游走一遍,约莫半个时辰后,他睁开了眼,眩晕的感觉不再,只觉得心定神闲,满室清亮。 “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步贵君说道。 “内家功夫能够祛邪扶正,舒筋活血,不过这只能治标,起到暂时的作用,心病还需心药医,贵君若是想根治此病,还要自己放宽心才好。” “我明白,澜儿这几日身子也不大好,你去看看他吧。” 凤墨涵点了点头,步贵君挥了挥手,她退了出来。步青澜早就说过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不会反对他们,步贵君这番只不过是试探自己,看她能不能给步青澜带来幸福吧!就为他对步青澜这番爱护,凤墨涵也不会辜负他。 步青澜一袭白衣,站坐在后院的梨树下,一树梨花初开,白净的花瓣润如玉,十分地诱人,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看到是凤墨涵,微微愣了一下,微笑起来。 “你闻闻,好香的梨花!” 好些日子不见他偷出宫去,原来是病了。他的脸色有些憔悴,笑容却依旧明朗,浓密睫毛下,明亮的眼里潋滟着春光,深种了万般柔情。 “怎么就病了呢?”凤墨涵上前拉住他的手,一同站在树下,微风吹过,时不时飘落几瓣雪白的梨花,落在两人的肩头,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幅画。 “原本身体挺好的,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或者是父亲病了,我也跟着病了。”步青澜带着笑意看着她,“你听说我病了才进宫看我吗?要是早知道如此,我应该早些生病才是。” 春日的阳光柔柔地照在他的脸上,笑意格外地轻柔,说话时他低了头,呼吸轻轻落在她的耳边,凤墨涵半边身子一麻,禁不住就凑了过去,在那含笑的唇上吻了一下。 院中的下人早就被步青澜赶得远远的,这会儿也没旁人,他伸手拽了她入怀,低叹一声:“虽然很想吻你,可是怕病传给了你。” “不怕,你忘了我是大夫?”凤墨涵笑道,伸手探了探他的脉像,并无异状,便低靠在他的颈畔,耳鬓厮磨。 步青澜心头一颤,缓缓闭上了眼睛,凭心感受着她的主动。以前都是他厚着脸皮死缠烂打地缠上了她,很少见她主动过,今日感受到她的热情,他根本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只将手伸出,紧紧地搂住了她,绵绵的吻带着梨花的清香,在齿畔流连忘返。要是永远这样多好啊,陪在她的身边,永永远远。 凤墨涵放开了他,她的眼里映着他的影子,看了他半晌,说道:“青澜,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还用问?”他笑了,额头抵住她的,“步青澜这辈子非凤墨涵不嫁,我早就说过。”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她问道,有些好奇。 “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了,不过那时候把你当成了小弟弟,直到再见面,知道了你是女儿身,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欢喜!”他的眼底漾着清清的水波,欣喜满满地写在脸上。 她看得到他的喜欢,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我再去求皇上,让她答应把你嫁给我,如果不行,我真的只能带你私奔了,你愿意吗?”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孤寂了多年的心中盛满了喜悦,从今以后,有人相伴,再不是孤单一人。既然爱了,就该早些说出口,她不想再次后悔,厌倦了尔虞我诈,她现在分不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只想远离这尘世,放自己一个长假。 一对燕子展开泛着金属光泽的翅膀,飞来又飞去,衔来泥土草茎在屋檐下筑起了新巢,经过两人头顶时,偶尔还啾啾地叫上几声。 “谁家新燕啄新泥。”凤墨涵喃喃念道,不禁起了思乡之情,可惜故乡再也回不去了。 步青澜笑着说道:“可不是新燕,燕子最为恋旧,这是去年在这里筑巢的两只。” “你怎么知道?”凤墨涵问他。 “那脚上还有我去年给它挂的小环儿。”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两只燕子的腿上各挂了一个极为细小的环儿,“哪怕远隔千山万水,春天一到,燕子也会凭着惊人的记忆力飞回老家。”步青澜说道。 “再过些时日,这巢里就会多出一群小燕子,瞧这两只,真够恩爱的。”凤墨涵看到两只燕子歇下来,互相用嘴顺着羽毛,温柔相依,不禁笑了起来。 “要是我们能像它们一样多好啊!”步青澜叹道,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忽然红了。 皇上召见的时候,已经快到戌时。她跟着掌灯内侍来到勤政殿,月皇高坐在凤椅上,深不可测地目光凝视着跪在下方的她,缓缓说道:“你急着见朕,有何事要上奏?” 她说明了来意,还未说完就被月皇给拒绝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上次静亲王也提过,这天下的男儿,你想要谁都可以,就是他不行!” “可是在臣心中,这天下男儿都不行,只有他可以!”凤墨涵说道。 “朕亲口许诺过,澜儿将来要掌管月国后宫,你知道你这话有多么大逆不道吗?就不怕朕给你治罪?” “一句戏言而已,皇上又何必当真,二公主还曾说过长大了要娶他呢,难道这话还能当真,那置太女于何地?还是皇上的意思是只有大月的皇上才有资格娶七皇子?”月皇不说话,皱着眉看着她,眼神有些冷,有些耍挥斜苋茫朐禄誓抗庀喽裕澳俏尾唤缛招砀獾萌眯矶嗳饲w判摹!?br /gt; “放肆!你可知君无戏言!别以为朕宠着你,就任你所为。”月皇微怒,手掌拍了一下案几,震得桌上的笔筒跳了一下,毛笔乱撞,有一滴墨迹弹了起来,落在案几上,在光滑的红木上留下了一个小黑点。 “是臣愚钝了,臣自小遭逢变故,家中父母兄弟皆少有亲热,竟不知受宠是何等滋味,”她说道,“若是皇上真的宠臣,请允了臣之请吧!” “你就这么想得到澜儿?”月皇不悦地瞪着她,语气缓和了一些,“可知沉迷声色,难成大器,朕对你寄望原本很高。” “多谢皇上,臣愿为皇上分忧,但为身体所限,实在是有心无力,最近旧疾又犯了,在六部只是挂着个虚名,也没做过什么实事,正想向皇上辞了这差事,到疆外寻医去。臣想着若是成了亲再去,也好有个人在身边照应。” “凤墨涵,这已是你第二次辞官了,你以为朕的朝庭是什么?多少人想做官挤破了头还进不来,你却是轻轻松松就放弃!这一点可真是像极了你那个娘!”月皇咬了咬牙,摇着头,失望地看着她。 “龙生龙,凤生凤,女儿像娘那也是天生的,”她说道,“朝堂之上您是皇上,下了朝堂,您是墨涵的姨母,若是姨母疼我一丝半毫,还请成全了我这唯一的愿望。” “姨母?”月皇喃喃念了一遍,竟然没有发火。沉吟片刻,她说道:“朕实话告诉你,想娶澜儿的可不止你一个,朕不能厚此薄彼,如果你要娶他,必须立下功勋,才能让其他人心服,否则个个都像你一样来找朕吵,有几个澜儿也不够分。” “功勋?不知皇上要臣做些什么?”凤墨涵问道。 “澜儿虽不是朕亲生,但他自小便讨朕喜欢,朕也答应了步贵君,将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他虽是男儿身,却很像年轻时候的朕,聪明好学,武艺超群,不亚于一个宝藏。当年朕打下安国时,听闻安国有一幅藏宝图,就连你父亲也不知道这图流落在何处,如今安国君的后代只剩了你父亲这一支,如果你将此图找到,既宽慰了你父亲的心,也算是为国立了大功,那时候,朕便答应将澜儿许配于你。” 等候多年不得,她居然打起了凤墨涵的主意,不明白眼前的女人是怎么想的,如果她告诉凤墨涵自己才是她的亲生母亲,不是一切容易很多,为什么瞒着,转这么多弯?她不理解,却也知道了即使自己真的是月皇的女儿,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待遇,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是算尽了一切,她只看你有没有利用价值,根本无视亲情,父亲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这样一个人,也怨不得他知道真相后如此折磨自己。 “宝藏么?倒是听父亲提到过,他确实不知道在哪儿,若是知道,我兄妹也不会在静亲王府这么多年抬不起头来,任人欺凌。”凤墨涵说道。 月皇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快得让人看不清。她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此言非虚,若是你能找到藏宝图,朕会让你与澜儿风光大婚,若是找不到,此事休得再提。” 凤墨涵出了勤政殿,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向前走着。王德顺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殷勤地在前头引路。 大殿内,安如愿像个幽灵一样不知从何处飘了出来。 “安如愿,你说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月皇问道。 “看样子不似假话,不过……老奴老了,也不中用了,这其中的关键也想不通,据老奴调查下来,童四小姐死的那晚,六郡主并不在府上,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月皇点了点头:“童家老四的死状和西柳胡同的几个人是一样的,你继续查。如果靠她,你所猜测的若是事实,这案子永远也没个底了。” “若是她做的,皇上您看……” “若真是,那也是童家活该,难道还让朕的女儿去给她家抵命?” “皇上英明!”安如愿说道,脸上的皱纹堆出了一个诡异的笑脸。 玩一场私奔的游戏 破晓,天幕拉开一线白光,前方的山峰黑色的轮廓清晰起来,灰蒙蒙的山谷中传出几声洪亮的鸡啼,新的一天开始了。 马背上的两人相视一笑,同声问道:“累吗?” 相貌忠厚平凡的女子身量较小,回头看了一眼,对着下巴上长满络腮胡子的男人说道:“我不累,就怕你身子还未好,经受不住长途奔波,咱们快马奔驰了一夜,未见有追兵,想来应该安全了,到前边村子休息一下。” 男子摇了摇头:“我不要紧,还是继续赶路吧,再行半日,到梁城再歇不迟。” 女子沉思了一下,点头同意,两人扬鞭催马,很快消失在密密的丛林之中。 谁也没有想到马上这两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女会是步青澜与凤墨涵,静亲王府六郡主拐带了七皇子私奔出京,天亮后,这消息很快会在京中掀起轩然大波。这一天两人早就计划好了,既然婚事受到阻挠,最好的办法就是生米煮成熟饭,郎有情妹有意,这两个随心所欲的人才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让月皇气去吧,管他谁家天下,他们只想好好享受两个人的蜜月佳期。 想到临行前静亲王的话,凤墨涵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母亲或许看出了她的意图,那天叫她去书房,说了一番话,也正是这番话让她没了顾虑。 静亲王告诉她,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一切有她担着,皇上重面子,只要她没有大错,弑亲的事那个重名声的皇帝是不会做的,她这一生最看重的就是她的声名与权势,为了维护这两样东西,可说是费尽心思,所以不会轻易破坏了她,当初她那些姐妹之所以死,也是因为她们犯下了能够致死的罪,静亲王这么多年来都恪守规矩,没有把柄给皇上抓住。另外还有童家这条线,不管如何童纪平是静亲王的正君,皇上不会不顾及童家。 “你去吧,趁现在好好地玩玩,等你玩够了想要回来,娘就不会轻易放你离开了,会有重担交给你。这是咱们母女之间的约定,你愿意遵守这个约定吗?”静亲王问她。 “娘不怕我一去不回头?”凤墨涵笑问道。 静亲王摇了摇头:“你不会,你是个有责任心的孩子,看你对兄弟姐妹们的态度就知道,何况回不回来也由不得你,我会尽量帮你拖着,可是你若是带走了七皇子,皇姐是不会不管的,就看是你躲得急,还是她找得快了,这天下都是她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等她找到你时,由不得你不回来。” “好吧,日子闲得无聊,我就和皇上玩一出捉迷藏的游戏,若是她说不许我就放弃,岂不是很没面子,澜哥哥可是很相信我呢,我可不能让他失望。”她慢条斯理地说道,“娘,我今日才发现您也很狡猾,我猜不透你这么做的用意,竟然鼓动我私奔,这真的是堂堂静亲王会做的事吗?真的只是为了满足我的愿望?你就不怕我给皇上逮到了,会被她大卸八块么?” “我可没有逼你,不过是顺着你的意思,尽一尽做娘的责任罢了,你大可什么也不做,仍旧乖乖呆在京城。”静亲王微微一笑,“至于皇上会不会把你大卸八块,这个娘就不知道了,你既然敢招惹她,就应该为自己想好退路。你从小就聪明,既然能将自己的实力掩藏这么多年,连我也给骗过,应该想好怎么应对了吧。你体内那股奇怪的真气,只要不修习内功,对性命丝毫构不成威胁,别告诉我你活不长之类的话,我不信!” “娘,其实我没有骗你,有些事,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或者说连我自己也没有搞清楚,不知道该怎么说。”凤墨涵说道。 静亲王挥了挥手:“娘相信你,去吧。”她闭上了眼,那微笑一看就是发自内心,很是惬意。 就这样,凤墨涵和步青澜商议后,各自留书出走了,书中说明了两人所去的是雪域,不过实际上他们是向南而来。 凤墨涵离开后,侍卫阚丹青从暗处走了出来。 “王爷,为何不对六郡主说实话?” “无法改变的事说来何用?就这样吧,我这辈子什么都输给皇姐,可是相信到了最后,我一定能赢她,她可以算尽一切,却无法让上天赐给她一个像墨涵这么出色的女儿!”静亲王的话语中流露出少有的兴奋。 “王爷怎么就能肯定?其实以六郡主的医术,兴许能治好你。”阚丹青忧心忡忡地看着静亲王。 “我的女儿我知道,丹青,你别小看了她,她的底细,连我这个做娘的都没摸透。想想看,九年前她还是个身有残疾的孩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你还记得那个预言吗?月国将会三代而亡,一切现象都显示了她是命中注定的王者。”静亲王的眼神变得神秘莫测,“她师从梦绮,不过还未学到梦绮的六成,梦绮都无法做到的事,她又如何能够,所以我的病只能拖了,最可惜的是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 “皇上真的一点也不会怀疑六郡主吗?”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怀疑,不过现在不会了!”静亲王靠在椅背上,眼神投向窗外。 皇上认定了凤墨涵是她的女儿,当然再无怀疑,而她清楚,凤墨涵绝对不是皇上的女儿,想到凤墨涵亲手导演了一出滴血认亲的戏码,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这样鬼灵精的女儿,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也不知道那些想法她是从何而来,竟然连滴血认亲也能造假,还造得这么天衣无缝。 阚丹青当然相信她,跟了她这么多年,她知道没有把握的事,王爷从不会说。 “可是若是月国败亡,难道您就不心疼吗?” “若是在乎,当年我就不会为了一人而放弃天下,其实你看过哪个朝代真的能永世繁盛?前朝之前还有前朝,历史更替了这么多代,有谁家天下是不变的?什么千秋万代,不过是痴人说梦!真想看看皇姐失去她最心爱的一切是什么样子!皇权更替,亡的不是国,是掌权的人,这江山依旧,百姓依旧,不过是换了个君主,何况你别忘了,墨涵是我的女儿,若是有一天她站在最高处,不管名字叫什么,这天下却是我家之天下!” 阚丹青听着静亲王的言论,不禁佩服,身在皇家能有此胸襟者,实在少有。她有些感慨齐思洛没有听到这番话,如果他听到,会不会对静亲王改观不少?假如当年继位的是静亲王,也许月国不会像现在这样强大,不过死的人也不会如此之巨,连年战争下来,虽然吞并了几个大国,可是死去的百姓也不计其数,包括了阚丹青的亲人们。 不过阚丹青怎么想也觉得凤墨涵不像是做皇帝的人,她流露出的更多是散漫,让她觉得凤墨涵其实如自己一般,更适合江湖。“六郡主的性子……”阚丹青摇了摇头。 “若是你不信,本王可以和你打个赌。”静亲王说道。 “王爷想和属下赌什么?”阚丹青确实不大相信。 静亲王笑了:“就赌你自己,如果将来墨涵登基为帝,我要你做她的暗卫,立誓永远效忠于她,永不背叛;若是登基为帝的是旁人,本王任你离开王府,还你自由,并将涧州的影子全权交赋予你,从此后你就是她们的主人。怎么样?本王知道你向往的是江湖,结交的朋友也尽是江湖人士,并不喜官场, 半生(女尊)第2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29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29部分阅读 本来按照我和你姨母的约定,一年之后你就是自由之身了,到江湖闯荡,影子可是很大的助力,你凭借她们称霸武林也是指日可待,但是输了你就赔尽一生,就看你敢不敢赌。” “属下能有今天,全靠王爷栽培,如果六郡主当真如王爷所说,属下赔上一生也是值得,另外影子的诱惑太大,这个赌约,还真让人难以拒绝。”阚丹青说道。 “这么说来你是愿意赌了?” “属下愿意!” “好,一言为定!” 静亲王与她击掌为誓。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输! 红卿对着梳妆镜,手指摸到脸上,他闭上眼,想像着是那人温暖的指尖抚过疤痕,她痛惜的眼神如在眼前。 “你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呢?墨涵,是不是?”他低叹一声,心中的酸楚如同清晨的薄雾,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裹住了全身,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 “公子!”柯儿慌慌张张地进来。 他睁开了眼,恢复了平静,不悦地问道:“做什么如此慌慌张张的,叫你去打个水,竟然耽搁了这么半天。” “出事了,外面都在传,静亲王府的六郡主居然留书辞官,带着宫里的七皇子在昨儿夜里私奔了,皇上凤颜大怒,一面锁城搜查,一面派了兵马出城追捕,这事儿可闹大了,没想到她平时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居然会做这种事。” “啪”地一声,红卿刚拿起的木梳落在了地上,他弯下腰去拾,手指颤抖着,够了几次才将木梳拿在了手里。 “公子,你没事吧?”柯儿问道。 他摇了摇头,神色冷漠地梳起头来,心里有个地方却悄然崩塌。她就这么走了,连道别都没有一声!他还计划着今日请她过来听他新谱的曲,他想告诉她一些事情,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可是她就这么走了。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养父说的对,这个世界上他能相信的只有自己,多悲哀啊,他竟然把那怜悯的眼神看成了痛惜,竟然相信了这个世界上会有人为他难过,私心里以为她对他虽然比不上那个尊贵的皇子,可是也与常人有着不同,没想到一切都是他的幻想,她根本不曾在意过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 咬了咬下唇,他抬起了头,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那条丑陋的疤痕盘旋在脸上,令他厌恶。冷静地梳好头,他吩咐柯儿:“素心呢,让她备轿,我要去落梅山庄。” 落梅山庄,正是二公主凤金麟的别院,连绵数十里,种满了梅树,这座梅林只为一人而建,可惜的是这个人并不知晓,建成多年,梅树花开又花落,他却从不曾踏入梅林过。二公主每年花开都会住到这里,直到花谢。一年又一年,她很有耐心地守候着梅花朵朵绽放,正如相信落梅明年还会再开,她从不认为自己会失败,只要她看中的东西,永远不会旁落,她不会允许,她要的,就只能是她的! 可是算漏了一样,太女,三公主,四公主,她都不放在眼里,她能忍,隔山观虎斗,她冷眼看着其他的姐妹相争,置身事外。她自以为摸透了母皇的心思,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也相信那个很早就牵动了她的心的男孩,将来一定能够成为她的人。可是她算漏了一点,凤墨涵,那个本该死去的废人,竟然在九年后凭空出世,不止得到了皇太君和母皇的亲睐,还有他!她哪一点比不上凤墨涵?她比她聪明,比她俊美,比她健康,比她有财富,比她会算计……总归一句话,那个人什么也比不上她,可是为什么澜儿的心却被她夺了去? 她不甘心,敢夺她看中的人,她要她负出代价!看着缓缓走来的红卿,她的脸上浮起一抹残忍的笑容,手中的梅枝被她双掌碾作了粉末。凤墨涵,是你自找的,本不想与你为敌…… 入夜,奔波了一天的凤墨涵与步青澜在梁城一间客栈歇下,他们装扮的是一对中年夫妇,要的也是一间房。她还在座椅上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步青澜已经吩咐小二准备好了热汤。 “六妹,水准备好了,你先沐浴。”他说道。 “哦,好,你呢?”凤墨涵回过神来,出口问道。 步青澜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平日里他总爱嘻笑,没个正经,如今心愿成真,反倒害躁起来,垂下眼帘,他细若蚊蝇地问道:“你可是……要我侍候你沐浴?” “你什么时候干过侍候人的活儿啊,换我来侍候你好了。”凤墨涵见他羞赧,醒悟过来,不禁起了玩笑之心。 “啊,不不不,还是你先洗吧,你洗完了我再洗。”步青澜真的着急了。 她走过去,搂住了他的腰,头贴在他的心口,不无意外地听到一阵慌乱的心跳。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夫妻了。七哥,你可后悔?”两人易了容,约定以排行称呼,民间夫妻多是如此叫法,这样叫起来也亲切些。 “我求之不得,怎么会后悔呢?”步青澜伸出手来,将她环得更紧,“我的涵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能够遇见你,是我三生有幸。” “我的澜哥哥是天下最好的男子,能够遇到你,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她一边说,一边抬起了头,为他解开了束腰,宽衣解带,“澜哥哥,累了一天,让涵儿侍候你沐浴吧。” 他握住了她的手,黑亮的眼大胆地凝视着她,放低了声音:“你是我的妻主,应当是我侍候你。” “嫁妻随妻,你以后要听我的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可以反抗。”她轻笑道,“以前钻我床上时,也没见你害羞过,你的身上还有几处是我不曾见过的?步青澜,从今日起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了,现在害羞已经晚了。” 他停止了挣扎,痴痴地望着她,任她带着凉意的手滑到他的衣内,褪去了一身的累赘。尽管她说得随便,可是在脱下裳的时候,她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脸刷地一下红了。 “下面你自己脱吧,我帮你准备衣衫。” 步青澜松了一口气,趁她转过身时快速脱了下裳,钻进了浴桶,他因为她的羞怯止不住脸上的笑意,嘴硬的家伙,原来她也一样!温热的水轻微地荡漾着,满身的疲惫被水一浸,好像全都消散了,他舒服地低叹了一声。 一只手轻柔地放在他的后背,撩起水为他清洗长发。他忽然惊觉,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哎呀忘了,面具会不会弄坏?”他的脸上戴了人皮面具,是她给的。 “不会!”她微微一笑,用手沾了点水,在他的耳后搓了搓,人皮面具轻轻揭了起来,露出了他清俊的容颜。纵然经常见着,可是想到自今日后,睡醒来可以日日面对着这张完美的脸孔,凤墨涵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甜蜜。 她的笑容落在他的眼中,令他浑身发热,头上的手指似带着魔力,每碰一下,都让他浑身酥软。还好她只帮他洗了头,剩下的让他自己来了,不然步青澜铁定窘迫死。 她为他找来干净的里衣换上,让他先躺上床休息。 “这怎么行,该换我来帮你。”步青澜说道。 她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他明白过来,自己的面具已经取下了,给小二看到可不行,只得乖乖地钻进了被子里,放下了帐幔,看她大声呼喝小二进来搬了浴桶出去,又换了水进来。 洞房 步青澜心跳如雷,看着凤墨涵揭下脸上的面具,手放在胸前,一件一件地解下身上的衣裳,很快她便只着白色里衣,发簪松开,一头丝缎般的长发泻下,将纤细的腰身掩盖。 烛光在她的脸上洒下一层暖暖的光晕,看起来是那么地柔弱,步青澜却知道这只是她的表象,若是认真起来,其内心暗藏的可怕力量足以摧毁很多东西。 年少时,两人在山野遇到过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步青澜一向最怕蛇这种动物,当那吐着红信的尖脑袋无声无息地袭向他时,走在他后面的凤墨涵却用比蛇行更为惊人的速度出了手,她直接掐住了蛇的七寸,将它从七寸处断为两截,而且她用的是左手。她捕蛇时那种专注的眼神,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后来他问她怎么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我知道一定能够抢在它碰到你之前将它杀死!”她回答得很自信,脸色平静如常,与他的惨无人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时候他就知道她的身上有着令人心悸的力量,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武学之道更加地热爱起来,他勤学苦练,不仅为了实现从小的梦想,更为着不想输给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 凤墨涵抬起头,秋水般的眼扫过帐幔,隔着一层障碍,步青澜与她四目相对,呼吸忽然就窘迫起来。 直觉告诉凤墨涵他在偷看,尽管告诉自己这个时代是女人作主,尽可能地要大方些,可是从前因为工作关系,她还没有谈过一场真正的恋爱便失去了生命,步青澜严格说来是她两世里唯一的、真正意义上的恋人,所以在他面前让自己完全的呈现,她还是会羞涩难当。 凤墨涵微微一笑,忽然住了手,走到床前,他忙不叠地侧身向内,闭上眼假寐。她的手伸进了被子,隔着单薄的里衣在他的身上滑过。步青澜紧张得心都要蹦出来了,一阵口干舌躁,全身的热力直往头上涌。很快他的脸就红了,恰如熟透的苹果,让人恨不得咬上两口。可惜他不是羞红的,而是气红的。 “你怎么可以点我的|岤!”他一动也不能动,睁开的眼瞪得多大,咬牙切齿地说道。 “睡着的人被点了|岤还能马上醒来?澜哥哥你练的功夫好奇特啊。”凤墨涵忍着笑说道。 “谁说的睡着了点|岤会醒过来?快给我解开!”步青澜说道。 “不会醒么?明白了,原来是在说梦话。”凤墨涵欢快地离开床前,除去最后一层障碍,跨入浴桶。 这丫头一定是知道自己在偷看,故意点了他的|岤道,步青澜无法动弹,听着不时想起的哗哗水声,止不住暇思,脑海里满是她美丽的倩影。这不是折磨他么?喉咙难耐地发出一声低吟,身体火烧火燎地,越来越烫,他咬紧了牙关,急促地喘着气,感受到身上某处在慢慢苏醒,坚毅地挺立着,令他痛苦万分。而那个惹了祸的还在一边慢悠悠地玩水,放松了身体享受着水流滑过肌肤的温暖,无比舒心地闭上了眼,差点在水里睡着了。 感到水的凉意,凤墨涵才回过神来,动作迅速地起来,抓了件换下来的里衣遮在身前,偷眼看向床前,步青澜没什么动静,想是睡着了,这才擦干了身上的水珠,换了干净的里衣。 收拾好后来到床前,探身看过去,却给吓了一跳,步青澜压根就没睡着,一双乌黑的眼珠斜斜地瞪着她,头上青筋尽现,脸憋得通红。 “发烧了?”凤墨涵疑惑地伸手放在他的额上,换来了他的白眼。 “快给我解开|岤道。”带着些微的颤抖,嗓音低沉得不像他的。 凤墨涵这才反应过来他一动不动的原因,吃吃一笑:“我以为你早就自己冲开了……” 她刚才不过是为了防止他偷看自己脱衣服才点了他的|岤,以他的功力,半个时辰就可以冲开了,在沐浴时不小心睡了片刻,出来时还害她紧张了一下,怕他偷看,怪不得没动静,原来他|岤道未解,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未动。 一边帮他解开|岤道,一边说道:“赶了一天路累了,好好歇一夜,咱们明早继续往南走。” 下一该,一阵天眩地转,步青澜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纵然最近瘦了不少,可是常年练武的步青澜有着一副好身材,这么一压下来,整个人扑倒在她的身上,胸口的空气似乎都被他挤走了。 她伸手去推他,却被他滚烫的手握住,拉着伸向他的腰间,触手是他柔韧的肌肤,原来他已经脱去了里衣。 “涵儿,你是想把我烧死吗?”步青澜在她耳边低喃着,“刚才胡乱点我的|岤,你说说,该怎么惩罚你?”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抬起身子,将手放在她的腰间,快速一抽,里衣的带子松了开来,露出了她玲珑精致的曲线。凤墨涵觉得身上一凉,才吐出一个“冷”字,就被一层火热掩盖。他的身上烫得吓人,这股热力积聚了很久,此刻贴着她,她身上的清凉缓解了他身上的燥热,可是心底的渴望更深。 凤墨涵不是傻子,早知他是情动了,原本顾及着他最近身子不大好,又骑了一天的马,想着让他好好休息,虽然还不大明白女尊世界的男女欢好痛的是哪一方,不过想着生孩子的是男人,直觉的就认为初夜痛的也应当是男人了,她是为了他好,可是现在的情形,她好像顾忌太多了。 “你病才刚好……”她话未说完,就被他堵住了,温热的唇带着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恶狠狠地吻住了她,因为没有技巧,弄得她差点不能呼吸。这个青涩的家伙,虽然两人不是第一次接吻,但他还是没有学会。他搂得这样紧,仿佛要将她嵌到他的身体里面去,她不仅感受到了火烧一般的热,还感受到了那处令他如此狂野的坚硬摩擦着她的大腿。 她止不住轻呼一声,他放开了她,眼睫低垂,眸子里倒映着她的面容:“弄痛你了吗?对不起。” 他的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上带着歉意,隐忍的表情让人心痛。还说要惩罚她呢,还没惩罚,他自己倒先心痛起来了。她笑了笑,主动褪尽了身上的衣衫,勾下那张英俊的脸,仰起头献上一个全心全意的吻。 她直觉这个男人不怎么懂男女之事,她引导着他慢慢进入自己,一刹那的疼痛袭来,让她几欲晕厥。 步青澜撑起身子:“你……很痛吗?我还是出来吧。” “不要!就一下,你轻柔些就没事。”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那么为她着想,她怎么能为这一点小痛就放弃,不过在心中连连问候了万能的造物主好多遍,连他的妈妈奶奶也没放过。谁会想到女尊国的女子做这种事也会疼! 他放轻了动作,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推进,尽管头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也不敢肆意而为,每动一下,他都会轻轻地吻她一下,两人的低喘声在空中回响着,她紧紧地环住了他,表情似痛苦似愉悦。 慢慢地,比痛疼更让人难耐的感觉弥漫着她的全身,她低喃着让他加快力度。他一直注意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看她的表情放松了些,而且脸上有了一种难言的欢愉,仿佛明白了什么,依言加快了速度,直到被一阵温暖的潮水淹没,他骤然全身一松,发出一声低鸣,铺天盖地的浪花泯灭了他的神智。 凤墨涵醒来时,天还未亮,烛火将残,他的手臂环着她,唇角带着弯弯的笑意。情不自禁地探手抚上他英俊的脸,她有一种新奇的感觉,从今以后,她就是他的妻,他就是他的夫,两人将会携手共度余生,永不分离。 轻轻地凑上前,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落下一个吻,她的心里一阵满足。睫毛轻微颤了一下,步青澜睁开了眼,没有预兆地将她压在身下。 “喂,你干什么?”她叫道,“原来你醒了,干嘛装睡骗我?” “你一亲我,我又忍不住了……”他带着哀怨的表情看着她,睫毛扑闪扑闪地,嘴唇竟然还轻咬着,让她一阵寒颤。 “你不要做出这种表情,看了让人发恶梦。”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脸。 步青澜嬉笑着说道:“不让我摆出这个表情也可以,我们再来一次。” 这一日是他们的洞房花烛,月国的男子出嫁有着一套非常繁琐的礼仪,纵然如李悦文那般的平民,也会为出嫁准备一件美丽绝伦的嫁衣,他却抛下了一切,没有鼓乐喧天,没有宾客满座,二话不说就这么跟着她走了,她觉得歉然,也许这个世上再没有像她这么窝囊的妻主。 “对不起,以后有机会,我会弥补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她说道。 他微微一愣,敛了笑容,正色说道:“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拥有彼此!” “说的对,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她笑着拉低了他的头。这样的暗示他岂会不明白,窃笑着埋首她的颈间,他轻轻柔柔地说道:“为夫一定好好侍候妻主大人……” 其实他碰到她,她的身体就软了,想着夜里的情形,同样心动。她再一次被他点燃的火焰包围,随着他尽情地驰骋,没有了开始的痛,这一次享受到了极至的快乐,两个人一起登上峰顶,又一起沉入温暖的海洋。精疲力竭之际,她勾起一抹笑容,因为想到了一个词——爱如潮水,这个词还真的是贴切啊! 她记得迷迷糊糊间还问了他好多,比如怎么样才知道有了孩子,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之类的话,也没听清他是怎么回答的,就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步青澜大腹便便,怀胎十月后生下一双儿女,男的像他,女的像她,舒儿把那面阴阳镜分开,给了她的孩子一人一面。她问舒儿:“你怎么来了?”舒儿说:“我来看我的孩子。”“孩子是我的,怎么会是你的?”凤墨涵在梦中不悦地说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舒儿说。正当她要反驳时,却醒了过来,那个从来让人侍候的七皇子,她名符其实的夫君已经易好容,打了水放在一旁,叫她起来梳洗。 原来是个梦而已,她把一切抛在脑后,安静地让步青澜笨拙的帮她梳洗。他眉间眼角全是笑意,她不想让他做,可是他不依,他说从今日起,他会侍候她一辈子。 五更鼓过,京城的天已经亮了,守夜的太监刚伸着懒腰离开,月皇就从华阳宫走了出来。儿子被人拐跑了,步贵君急得不得了,她在这里安慰了他一夜,原本她还以为步贵君知情,看他的样子不似作伪,直骂儿子不懂事,有负皇上的栽培,一会儿哭泣着说早知道当初就别拒了这门亲,搞得现在儿子声名尽失,将来找回来只怕也没人要了。 月皇怒气滔天,早朝时把静亲王训了一顿,削了她一年的俸禄,说她连女儿也教不好,治下更是无方,顺便让她交出印鉴,革了她的职,只留着个虚空的爵位。 在勤政殿单独对着安如愿时,她却露出了笑容:“安如愿,你说要是早知道她有这么大的胆子带着澜儿私奔,朕就该早些助她一臂之力才对,省得让兵部的那些人费尽心思。” “皇上说的是,只是谁会料到六郡主如此任意大胆。”安如愿回道。 “哈哈哈,不愧是朕的女儿,性子里果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这么多女儿里就她最像朕了,当年朕也是,只要想做的事,任你天大的阻碍也拦不住……”月皇想起了从前,眼中带着回忆,一丝柔情从眼底滑过,不过很快没了痕迹,又恢复成了那个冷静的帝王。 “等找回来,皇上准备如何处置他们?”安如愿问道。皇上既然这么说了,六郡主想来是不会有事,她有些担心七皇子,其实两人本就是一对璧人,奈何她了解皇上,敢挑战她的权威,注定了不会有好下场,何况她一直反对凤墨涵娶步青澜。 “既然她想成亲了,朕自会给她找个好的。”皇上却似明白她的心意,绝口不提七皇子。 “六郡主很固执呢。”安如愿说道。她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七皇子定然是爱到了心尖上,又怎么会轻易妥协。 “哼!固执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朕会让她明白这一点。”月皇说道,眼底闪动着幽幽的光。安如愿不再言语,她知道到了这个份上,言多必失,纵然她如此忠心,是月皇最信任的人,她也有些看不透她,有时候觉得她冷血得可怕,有时候却又感慨她的不易,也许做帝王的就是这个样子,尤其是一个有着雄心壮志的皇帝。 “派出去的兵有消息了吗?”过了一会儿,月皇问道。 “老奴派了四队人马出城,往四个方向追去了,暂时还未发现他们的行踪。” “不必着急,慢慢搜寻,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自己出现。” “是啊,也许六郡主想着等皇上气消了,就带着七皇子回来了。”安如愿回道。 “朕的气不会消,她也不会这么以为,不过你看着,她一定会回来的!”月皇肯定地说道,脸上浮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安如愿抬眼看到那抹笑容,心中的不安在慢慢扩大,等着那两个孩子的,会是什么样的悲剧?她有些惋惜,可是她并不同情,面前的人才是她的主子,这一生她都会效忠于她,别的人再怎么样,也与她无关,哪怕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孩子。 “皇上,除了老奴派出的人马,还有另外的人马在寻找六郡主他们。”安如愿奏到,她差点忘了禀报这件事,真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是吗?是老二还是老五?”月皇问道。 “皇上英明,二公主和太女的人马都在寻找。”安如愿不得不佩服。其实月皇对女儿们的了解,也许比她们自己来得要深透,那些孩子资历尚浅,还以为她们瞒得很好,却不知月皇的眼睛早已洞察了一切。 月皇皱了皱眉:“老二这样做情有可愿,朕估计老五也会这样做,但觉得还是有些难以理解,她最近虽然与六郡主走得近,可是朕知道她不是那种看重情义的人,她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难道朕给她的还不够吗?” “太女的眼光倒是很准,知道六郡主是个奇才,是个值得拉拢的对象,也许她这样做也是为了将来做打算吧。”安如愿见月皇盯着她,只得揣测着说道。 “只是她不要给自己引来祸端才是……人心叵测,什么事都不能只看表面。”月皇摇了摇头,“朕的江山迟早都是她的,她所要做的就是等,时辰到了,朕自然会交付给她,只是她的性子还需要锻炼,她还没有具备一个合格的帝王最应该拥有的东西。” 绝杀 越是往南,气候越是温暖,北方冰雪已经消融,南国的春天来得更早,一路上已是春暖花开,看不够的鹅黄嫩绿,数不尽的姹紫嫣红。凤墨涵与步青澜一路南下,先走陆路,又转水路,坐船下了湘江,最后入了宛南城,在那里定居下来。 宛南城靠瀞江而建,真正的江南水乡之地,景致逸人。瀞江的水很清,清得能看清水底鱼儿的嬉戏,瀞江的水很纯,纯得像一块无瑕的翡翠。步青澜与凤墨涵最爱做的事,就是划上一艘小船,在江上邀游,当船移到江心时,四面青山,一江烟雨,仿佛天底下只剩下他们两人,其中的甜蜜无法诉诸言语,只觉心中的情意似水面的圈圈涟漪,不断地扩散,一日比一日深远。 他们在宛城最为繁华的街道住下,凤墨涵似乎早有准备,直接就找了落脚之处,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暗语,便有人领了他们进了一个宽敞的院落,所有家私齐全。步青澜也没有多问,对他来说,一切好像都是理所当然,他全心全意地信任她,只要跟着她,到哪里都无所谓。 凤墨涵在瀞江里捞啊捞的,捞出些不知名的水草,又在附近的山上挖了些草根,还捉了些奇形怪状的虫,混在一起捣啊捣的,制成药丸子。药丸才制好,大概也就住了半月左右,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步青澜拉开房门见到外在站着的江萧颖,吓了一跳。 “小徒弟你怎么来了?”他一把将江萧颖拉进了屋。 江萧颖愣了愣,随即了悟地指着他说:“你是七……”话没说完,先自己捂住了嘴。 “你既然叫她做师傅,不妨叫我师伯。”步青澜弯着眼笑道。那双眸子少了几许锋芒,多了几多柔情,言辞婉转,如春风般的轻柔。 凤墨涵闻声出来,惊喜地叫道:“萧颖你来了,七哥,有什么话进屋再说。” 步青澜携了江萧颖进屋,江萧颖红着脸说道:“你们……” “我和你师傅前些日子成亲了,怎么,不想认我这个师伯?”步青澜含笑看着他。 “师伯!”江萧颖赶紧叫了一声,师傅敢带着他私奔出京,自然是十分地喜欢了,师傅自己挑的人,他哪里敢说不是。何况步青澜向来没有皇子的架子,与师傅看起来是极为相配的。 凤墨涵问道:“你总算来了,没将我的行踪告诉别人吧?路上可有什么人跟着?” 江萧颖摇了摇头,得意地说道:“我一出京就有几拨人跟着,不过被我甩了。” 凤墨涵点了点头:“那就好,师傅教了你这么久,但愿不是白教的。你赶路也累了,今日就歇一晚,明日再回程,你既然出了府,以后也就不用回去,免得那府里的人拿你说事,暂时就跟着取药之人,我会在信中说明。” “师傅,我想跟着你,你的本事我还未学会……”江萧颖红了眼,他还想着学一身本领,报仇雪恨,再带着哥哥脱离苦海。 凤墨涵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安慰道:“我在这里只是暂住,等我安顿下来,自然会派人通知你,你急什么?” 江萧颖听她如此说,这才安下心来,当日就住下,把京中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听到静亲王被革职,步青澜的表情凝重起来,眼里闪过一丝内疚与不安。 “我们就这样走了,我父亲那里倒没什么,只怕连累了你的家人……” “不必担心,我母亲毕竟是皇上的亲妹妹,她早就料到了,皇上总会找个由头收回她手中的兵权,我这次违抗皇命,正好给了皇上机会。”想到静亲王对她说过的话,对她的洞察力由衷在佩服,皇家的人,果然个个是人精,你算计我,我算计你,都明白得很。 凤墨涵把制成的药丸全装好了,让江萧颖带回京去。 “这药是给谁吃的?”步青澜问。 “一个苦命之人,只可惜也不过是延长些许日子,再好的药,只能吊命,终归救不了她。” 原来南下为舒儿找药续命,也是她离京的原因之一,只不过这个秘密没有人知道而已。 简单教了江萧颖一些易容的手段,一大早就催他上路,舒儿的病耽搁不得,她生怕晚上一天,那药就派不上用场了。刚走出家门,巷口卖豆浆的黑妞冲着她笑了笑:“陆官人,来碗豆浆。”在这里她姓陆,他姓漆。 “这里的豆浆不错,喝一碗再走。”她对江萧颖说道,吩咐黑妞打三碗豆浆上来。黑妞欢快地应着,麻利地将热气腾腾的豆浆端了上来,油条和包子也摆上了一盘,一边摆桌,一边以极的声音问道:“大清早的就看到陆官人家门口好些人影,是不是来客人了?” 凤墨涵抬眼看她,眼中有着询问,黑妞笑意盈盈地微微点了点头。凤墨涵明白了,她不动声色地等两人吃完,给了黑妞一锭碎银,说道:“不用找了,余下的就当打赏你吧。” 黑妞放大了声音说道:“谢谢陆官人,以后记得常来啊!” “今日是最后一次喝你的豆浆了,怕是不能来了。” “怎么,陆官人要走了?”黑妞问道。 “是啊,我是来这边做生意的,如今家中有事,着人来催了,这不,今日就回去。” 步青澜和江萧颖均觉诧异,但见她眼眸一扫,知她如此说定有深意,便未出声相询。出了城,凤墨涵一直没有提回去,直送他到了荒效野外,眼看离宛南城越来越远了,江萧颖忍不住问了出来:“师傅,你真的要回去?” 凤墨涵摇了摇头:“萧颖,你的功夫还是没有学到家,被人一路跟踪到这里了。” “怎么可能?”江萧颖大吃一惊,这样一来,凤墨涵的行踪岂不是因他而暴露了。 步青澜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说道:“要看来的是什么人。” 凤墨涵看了看身后:“来意不善,没准是想取你我性命之人。” 话音刚落,寒光一闪,一支剑从树林里飞出,向着凤墨涵刺来。步青澜身形一动,拔出剑间佩剑站在了她的身前,大声叫道:“退后!”凤墨涵的手中没有武器,他生怕她有什么闪失,他架住了飞过来的剑,兵刃相交,很快两人就斗成一团。 大白天的穿黑衣,想不引人注目都难,这个女子想必是穿惯了黑衣。凤墨涵打量着她,见她腾挪之间身形轻巧,宛如飞鸟,轻功很是卓绝,心头一动,想起了她是谁,这就是在拓州城所遇的那个黑衣女子。此人上次对步青澜动过手,此次上来剑尖却是直指她的眉心,想来是要取她的性命。 既然派出如此高手来对付她,到底是什么人?她有些好奇起来,对方是顾忌步青澜,还是知晓了她的底细? “师傅,你还不快帮帮师伯,咱们回城中去。”江萧颖急得扯着她的袖子叫道。 “既然敌人在这里设了埋伏,后路想必也是断了的。”凤墨涵说道,敌人袭来,她就将他护在身边,江萧颖还没有实战经验,何况对方是高手,她不能让他冒险,步青澜却不一样,看着他剑舞得潇洒,黑衣人一时被他缠住,脱不了身,凤墨涵心中很是骄傲,要知道她的夫郎可不是绣花枕头。 江萧颖回头,果然来路上蹭蹭蹭地冲过来一群人,一色的黑巾蒙面,将他们团团围住,想来这些人从他们出门就跟在身后了。 “怎……怎么办?师傅?”他从未经历过这么大的阵仗,一时之间有些傻了眼。 凤墨涵皱眉说道:“等会儿我们一起冲开一个缺口,你骑上马赶快走,留下的人我来对付,如果路上遇到不利的情况,记住我教你的,出手要快,一击即退,保住自己的命才是要紧的。” 说话间蒙面人手持钢刀,向她的头顶砍了过来,步青澜被先前的黑衣人缠住,根本分不开身过来援助。凤墨涵暗自庆幸敌人不是用箭,近身搏击是她的长项,左手扯着江萧颖,展开身形躲过一击,右手伸入怀中,解下腰间淡红的丝绦饰物,她一向不愿杀人,但一向珍惜自己的性命,别人要她死,她可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她展开流云步,身手十分敏捷,手中柔软的丝绦勾刺劈挑,竟然给她舞得尤如宝剑,所中之人尽皆毒发,瞬间麻木,丝虽然不能挡剑,但它可以变化,长短任意伸缩,凤墨涵速度快,反正丝上有毒,扫到敌人的哪里都行,很快蒙面人就倒下一半,冲开一个缺口,让江萧颖逃了出去。 凤墨涵出手,与步青澜对阵的黑衣人就露出了一丝异象,再看她用手中丝绦瞬间伤了好几人,更是大惊,忽然出声道:“千丝万缕竟是你夺了去。” 凤墨涵一边阻止你去追江萧颖,一边说道:“我也知道你是何人了,七哥,这就是在拓州伤你之人,不必和她客气。” “哼!纵然有千丝万缕在手,你以为就杀得了我?”黑衣女子声音冷然,语气中透着不屑,“你以为我打不过他吗?只不过我的主人要保他,我们要取的是你的性命!” “他现在是我的人,你的主子还在惦记着?你趁早告诉二公主,让她死了这条心吧,想从我手中抢人,门儿都没有。” 凤墨涵带着微笑,说出的话却很冷,透着丝丝凉意。正拿刀砍向她的蒙面人只觉眼前一花,忽觉脖子有些发痒,她看到身边的同伴砍向凤墨涵的刀落在地上,脖子忽然歪向一旁,断裂开来,鲜血喷涌而出,红得耀眼。她惊惶地用未拿刀的手抚向自己的颈项,摸到了一条细细的线,蓦然大叫一声,双手抱住脖子,丢下刀狂奔而去。 凤墨涵失笑,其实刚才为了快些撤回来对付身后的人,这位的脖子只是划了一道小伤口,并不致命,只是她被同伴的死吓到了。这些人一向是杀别人,何时被别人杀过,眼见凤墨涵不过瞬间就毒倒一片,杀人的手法更是恐怖,一时之间心头惶然,连连后退。 黑衣人想来也不知道这次任务会如此棘手,忽然使出暗器,向着凤墨涵心口飞来,此人不仅轻功了得,内力也不弱,凤墨涵凭空向后一翻,暗器夹杂着风声,险险从她的身畔飞过。 “此人若是杀不了,你们回去也难逃一死。”黑衣人一边怒喝,一边快速跟上,弃了步青澜,掌风连绵不绝,向凤墨涵袭来。 余下的蒙面人听她如此说,不顾性命地一起向凤墨涵袭来,纵然她厉害,以少胜多也是不易,何况现在加上了黑衣人这个武功高手。那人知道千丝万缕的厉害,竟然剑锋连绵,专门向它削来,蛛丝毕竟不是钢丝,此人武功之高,凤墨涵不是敌手,一件好好的武器就这么被她削成几段,只剩了一小截握在手中。 敌人都不是庸手,为了护江萧颖离开她不得已动了真气,静亲王也说过,她体内的真气不可妄动,此刻心口隐隐作痛,她强忍着,想像得到自己一定脸色惨白,幸好有人皮面具隔着,敌人看不出来。 步青澜与她并肩而立,伸手拉住了她的,准备一起冲破敌人的包围,却发现了她的手心一阵寒一阵热,从小他就知道凤墨涵有此疾患,知道发起病来她便没了先前的威力,只怕会丧身在这群人手中,心中一颤,也不管自己了,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急急说道:“你快走,不要管我,她们不敢杀我。” 黑衣人似乎也察觉了凤墨涵的异样,攻击更为激烈,凤墨涵只有运起内力才能与她相抗,可是她越是加快运行内息,越是心痛如绞,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黑衣人得了这个空档,双掌齐出,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步青澜惊骇欲绝,情急之下什么也不顾,插到两人之间替她生生受了一掌,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黑衣人见他冲过来,撤掌已是来不及,只得收了几成内力,反震之力也令她受了内伤,嘴角溢出一口鲜血来。 “七哥,你怎么样?”凤墨涵搂着倒在地上的步青澜,见他双目紧闭,心头愈加疼痛。“你敢杀他?”凤墨涵怒视着黑衣人。 她冷笑一声,说道:“我是不敢杀他,不过主子并没有说不可以伤他!” “这就是为什么二公主非置我于死地吗?”凤墨涵问道,“她难道不知道杀了我对她并非有利吗?说不定,还会惹祸上身。” 黑衣人沉默不语,凤墨涵闭上眼,说道:“罢罢罢,我本就是个不长命之人,若要我的性命,只管来拿去好了。”嘴上是这样讲,她的手却摸到了腰间,千丝万缕的残丝握在袖中,暗暗将内力聚集,忽然出手,黑衣人躲得快,其他人却不能幸免,全部被千丝万缕击中,骇然倒地。 凤墨涵拼尽全力是后一击,再也站不起来,只得坐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气。黑衣人与她隔了一定的距离,扫了一眼遍地的尸体,毫无波动地说道:“你诡计多端,可还是失手了,最好自己了断吧,落到我手里,你一样是个死,自行了断,好歹死得好看些。” 凤墨涵笑了笑,喘息着说道:“你怕我!” “我干嘛怕一个必死之人,我从未怕过。” “如果你不怕,为什么不敢站得离我近些,还让我自行了断?你怕我,怕我还有机会对付你。没想到干你这行的还会怕死!”她叹了口气,讥笑地看着前方的黑衣人。 黑衣人抬起手中剑指着她:“隔得远些好,你会使毒,可是你没有力气过来了,我却可以轻松地用剑杀死你……” 话未说完,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凤墨涵。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黑漆漆的小盒子,黑衣人没见到过,当然以为是个小盒子,她先前看凤墨涵举起来,还以为是放毒药的,不过那却是洛蓝雪留给凤墨涵的 半生(女尊)第2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30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30部分阅读 声手枪。 淡蓝的火光在眼前一闪而过,黑衣人感到自己的心裂成了很多片,她睁着眼,看着太阳光一点一点地淡下去,在她感觉像是过了很久很久,黑暗降临,包围了她,其实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她想问凤墨涵,是什么暗器击中了她,可是再也没有机会。 凤墨涵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枪,如果没有它,今日可能就真的报销了。尽管她全身痛得要命,可是看着昏迷的步青澜,她不允许自己倒下去,低头凝视着他,黑衣人既然说了不敢杀他,那一掌应该不至命,可为什么任她如何呼唤,他就是不醒? 这里不是久留这地,忍着胸口传来的钻心剧痛,她咬着牙站起身来,拖着步青澜往前走。也许因为长途跋涉,加上水土不服,他最近越来越瘦,不过正因为如此,凤墨涵才拖得动他。经过黑衣人的旁边,她犹豫了一下,拉下了她的蒙面巾,很意外,那是一张太过年轻的脸,也许还没有凤墨涵大,她愣愣地看了半晌,抬手合上了她的眼睛。 山雨来,风满楼 凤墨涵走到床前,掀开被子,为步青澜推血过宫。他身子本来就虚,自中了黑衣人一掌后,五脏六腑更是差点移了位。天气越来越热,他的身子却总是发凉,对凤墨涵来说内力根本没什么用,还会带累得她被反噬,所以干脆天天输送内力给他疗伤,一炷香过后,步青澜的脸上泛起了红色,她收了手,擦了擦头上冒出的汗,闭目静坐调息。 睁开眼时,步青澜已经醒了,乌黑的眼睛正安宁地端详着她,专注而认真。 “你醒了?今日觉得如何?”凤墨涵眼中充满了关切和爱怜。 “几时了?”他问,声音有些哑。 “巳时将尽,今日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她已经出门转了一圈回来,买了他喜欢吃的菜。 “这些事本该我来做……”步青澜苦笑。 “咱们是一家人,谁做不是一样,何况你以前没做过,还是我做的好吃。”她笑道。步青澜闻言也笑起来,他确实没想到凤墨涵连家务事也做得这么井井有条,尤其有一手好厨艺。 还好她的记忆很牢固,烹饪的细节也给记住了,什么都会做,第一次做东西给步青澜吃时,可是让他惊讶得半天都合不拢嘴。不仅因为这里的女人根本就不做家事,这些事是男人做的,还因为她做得太好了,吃过她做的菜,步青澜倍受打击,直说自己做的只怕她根本就咽不下去。 她在厨房忙碌得差不多时,步青澜也起床收拾好了,他倚在门上看着她,眼睛有些湿润。他心想自己的运气真是太好了,能够遇到她,成为她的夫。 最近他总是越来越嗜睡,睡着了什么都吵不醒,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睡着时就跟死了一样,凤墨涵医术不差,探查下来说没什么问题,可他感觉事情就是不对劲,这一点让他们原该完美的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 事情过去一个月了,那天她费力地拖着步青澜往宛南城走了几步,还好黑妞及时带了人来,为了不惊动官府,树林里的尸体都被秘密处理了。看到黑衣人胸前的伤口,黑妞吓了一大跳,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伤的?好像有一股火药味儿。” “确实是中了火器,可惜身上只有一颗,为了保命用在了此人身上,否则倒可以给你看看。”凤墨涵轻描淡写地说道。 黑妞是清月教的人,只是她不会武功。凤墨涵发现沈轻飞的下属其实很多都是下层百姓,三教九流都有,不过正是这些市井之徒的帮忙,使她和步青澜的行踪再次深埋,没有人能找到他们。现在他们住在离宛南城不远的乡下,舒儿小时候住的地方。 清月教的人拿她当上宾对待,显然是舒儿和沈轻飞交待下来的,他们的眼线遍布天下,与京中也保持着联系,所以凤墨涵人虽不在,对京中的动静也多多少少知道。药丸起了作用,她去不成雪域,便写了信让沈轻飞派人送去给凤楚辛,想通过他请梦绮出山为舒儿治病,沈轻飞但凡有一线希望都不会放弃,掐指算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梦绮也快到京中了。 “你有空就收拾一下,这几天我们就回京。”吃完饭后,凤墨涵说道。 步青澜这次为了救她受了很重的内伤,在她的精心治疗下逐渐在恢复,可身体寒冷和嗜睡的症状却没有缓解,用了好多药都没有效果,她查不出原因来,不过猜测到或许是中了毒,一种她从未见过,书籍中也从未记载过的毒,唯一的办法只有回京,找下毒之人要解药。怪不得除了二公主的那次刺杀,一直以来都风平浪静,其实不是他们藏得好,她想着那是因为有人知道她藏不了多久。 “为什么要回去?不是说好不回了吗?回京了,所有人都会想尽办法分开我们。”步青澜惊讶地问道。 拍了拍他的手,她说道:“放心,现在咱们都成亲了,你是我的夫郎,谁也不能分开我们。” 既然她说要回去,自然有她的道理,步青澜也不傻,他猜测回去的原因也许在自己身上,她是为了他,才选择回去,可是不知道回去会承受多大的风浪。 见他担心,凤墨涵笑道:“别想太多,大不了,回去后要是有人想抓我们或者做对我们不利的事,咱们再跑就是。相信我,只要我不愿意,谁也困不住我。” 她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步青澜咧嘴一笑,放下心来,他相信她,只要两人在一起,天塌下来他也不怕。 “好,回京就回京。” 晚上的时候,他靠了上来,无比的热情,缠着她不放。 “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勉强……”凤墨涵顾忌着他的身体,在他受伤这么长时间来虽同床而卧,两人却没有发生什么。步青澜之所以一直没有碰她,也是因为自己力不从心,但是今日他豁出去了。 吻像轻巧的雨点,沿着她身体的曲线缓缓上移,含住了她微张的嘴,话不用再说了。深情而缠绵的吻让她颤栗,她主动回吻着他,双唇分开,他清俊的眉眼停在她的上方,静静地看着她,突然开口道:“涵儿,我们……要个孩子吧。” 如果有孩子,他们的未来保障就更大,凤氏血脉人数本就不多,若是他怀了凤氏的血脉,看在孩子的份上,再怎么样也不会太过为难他们。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将皇城内外照得通明透亮,闪电照耀下的夜空黑云云积,一层层地向着京都方向移动,紧随着闪电之后,炸雷如万马奔腾,滚滚而来,震得大殿嗡嗡作响,响声愈来愈烈。 月皇被雷声惊醒过来,才开口唤了随身的内侍郭明贤的名字,赫然感到宫殿摇动起来,床也在动,几盏宫灯晃来晃去,有一盏经受不住掉了下来,火焰烧着了外面的红纱,又卷上了旁边的地毯,火势熊熊燃烧起来。 郭明贤带着一干侍卫冲了进来,跪下奏道:“皇上,地震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惊惶,其实不用他说月皇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仅着中衣就跑下床,在侍卫们的护卫下狼狈地逃向宫外。一边往外跑,一边吩咐侍卫去救皇太君和各宫主子,不一会儿,皇太君和各宫的人陆陆续续过来了。大雨倾盆而下,内侍们打着伞护着各家的主子,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人被淋湿了,一片狼籍。 “老天爷啊,这是怎么了!”皇太君哀叹一声,晕厥过去,被荣慕枫一把搂住。 “快宣太医!” “皇……皇上,太医院倒塌了,所有的人都给困在里面,还不知生死……” “还不赶快召集人手救人!”月皇怒道。 赶来护架的大臣领命而去。沈轻飞带着一队侍卫站在月皇身边,看着内侍郭明贤才给她披上外袍,她头发散乱,衣冠不整,毫无帝王威严。他的内心非常焦急,因为舒儿还在家中,这个时辰却又无法走开,假如舒儿出了什么事,他会毫不犹豫地回来杀了面前之人为她陪葬。 “沈轻飞,你带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拿朕的信物去,让许大人带兵保护全城,若是有人趁乱造反,格杀勿论!”月皇摘下手中板指,递给了他。 沈轻飞抬眼看了看正飞奔而来的安如愿,领命飞一般地下去了。他先回的是自己的家,除了舒儿的和死生,其他人关他何事!一路上民房倒得歪歪扭扭,到处都是百姓的哭喊声,漫天的雨雾里杂夹着大量的灰尘,把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幸好沈府的后院够大,舒儿被唐染母女移到了院中,她正坐在竹椅上,衣衫半湿,瑟瑟发抖。可是她的脸上却焕发光彩,她仰视着天空,喃喃念道:“天要亡大月朝,哈哈,天要亡它啊,师傅的话果然没有错!”心中气血翻涌,嘴里感到一丝腥甜,她强忍着咽了回去。 天空又是一阵噼哩啪啦响,密集的冰雹打在残垣断壁与逃出家门的人们身上,尤如雪上加霜。沈轻飞张开两臂,如大鹏展翅,将舒儿护在怀中,冰雹咂在他的身上,生生地痛。 “轻飞,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心愿就快达成了!”舒儿轻轻地说道,“这样,我死也瞑目了。” “你不会死的,舒儿,我不会让你死。”沈轻飞搂着她,有液体顺着他的脸滑落,沾在她的脸上,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看着他,继续说道:“你别说话,专心听我说,阿丑已经尽了力,可是我等不到梦绮先生赶来了,就算她来了,也不见得能治好我……一切自有天注定,我走了,你要答应我,好好活着。” “你说这些做什么,舒儿,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沈轻飞哽咽着。 “你别打茬,听我说……”舒儿紧紧地扯着他的衣襟,努力地看着他,“其实昨日我就感觉不对劲了,我写了两封信,把该说的话都交待好了,唐染会交给你,还有一封给阿丑,清月教的下一任教主,由她来担任,你要劝服她,如果她不答应,就不要把信交给她。不过,我想她会答应的,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 沈轻飞尽管惊异,可是舒儿是教主,清月教是她师傅一手创办来交给她的,他不会违背。 “是,阿丑是很好的人选。”他点头道。 舒儿微笑着:“轻飞,你搂紧我些,我好冷。”他把她紧紧抱在怀中,脸贴着脸,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唐家母女和其他下人在一边,已经哭成了泪人。 她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死了,你就跟了阿丑吧!” “不!我谁也不要,舒儿,我只要你!”沈轻飞坚定地说道。 “你没有见过她的样子,你会喜欢上她的,她……” “舒儿!”沈轻飞发出一声大喊,一阵雷声滚过,他的喊声被淹灭在空气中。 凤墨涵此刻与步青澜正在回京的路上,他们走得并不快,这会儿离京城还有上百里的路程。地震发生的时候他们正躺在客栈的床上,只感到床轻轻地动了一下,睡梦中谁也没醒,即使是醒了,顶多也以为是身边的人在翻身。地震破坏的是京城,他们一无所知。 江萧颖没有住在沈府,得知了凤墨涵的消息后他就离开了,和那群被凤墨涵收留的难民住在一起,舒儿给他易了容,舒儿的易容术非常高明,他不用怕被人识破。除了小雨,没有人知道他就是常跟在凤墨涵身边的那个小子。 他初见舒儿,被吓得不轻,舒儿给他大概解释了一下,不过没有多说,只说与凤墨涵是亲戚,一般堂兄弟姐妹间也不是没有长得像的,虽然这么像的很少,怪不得凤墨涵让他来这里。不过整天面对着一张和师傅一模一样的脸,他还是不习惯,于是便寻了个借口要替凤墨涵照顾那小雨,离开了沈府。 地震一起,江萧颖就牵着小雨,和大家一起冲了出来,站在开阔的地带,虽然他们住的地方简陋,但是大家幸运地跑得快,伤的人不是太多,只是这些难民才在京中安了家,刚开始建了新的家园,一瞬间又被毁于一旦。人们扶老携幼,跪在地上号哭着,老人们闭着眼对着苍穹祷告,希望上天派个救世主下来,拯救可怜的百姓。 京畿卫带了军队,手持兵刃把百姓们围了起来,可是对被压在房屋底下的人们却不施以援手。 “官爷,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儿子吧!”一个老人哭着上前求情,被一脚踢了开来。一个面色白净,身着官服的女子高声说道:“皇上有令,百姓可组织自救,但任何人不许借机生事,若有妄动违令者,杀!”一时间满城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江萧颖嘱咐小雨站在原地不要乱跑,等着他回来,转身向夜幕中的静亲王府奔去。半路上就在闪电中看到王府最高的牌楼倒塌了大半,他不顾危险冲了进去,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却都不是他要找的人。尽管他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可是这时辰也没人问他是谁,来干什么。 “谢秋华,翠竹苑的人呢?没事吧?”他逮住擦肩而过的谢秋华问道。 “江萧颖?”谢秋华疑惑地问道。 “是啊是我,”看她的表情,摸了摸脸,他说道,“哦对了,我易了容。” “人都在,六郡主呢?是不是和你一起回来了?”谢秋华悲喜交集,紧紧地拽住他,“你不见了,我就猜想是去找六郡主了。” 江萧颖摇了摇头:“我一直在京中,没和郡主在一起。先不说这些,你带我去看看其他人。” 谢秋华也不多问,带了他就走:“王府的屋子全塌了,大家都去了马场。”走过院子的时候,一棵大树突然被风吹得齐腰而断,向江萧颖身上砸来。 “小心!”谢秋华快速上前,推开了他,自己却大树砸中,闷哼一声。 “你怎么样?”江萧颖扶起她来,眼中泪花闪闪。 “别哭,这点小伤不要紧。”谢秋华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没事就好。”他却偏了偏头,不让她的手指停留在他的脸上。 “萧颖,你……你为何对我如此?郡主不信我,所以你也不理我了?”她喃喃说道。 “你最好……没有做对不起郡主的事!”知道凤墨涵曾经受袭,而对方是跟踪他所至,他就对谢秋华起了疑心,因为他走之前忍不住去找她道别了,虽然只说是要回家乡给父母上坟。巧的是他就被人跟踪了,而且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要是凤墨涵出了什么事,他铁定无法原谅自己,还好一切平安。也因为如此,他回来后一直没有找过谢秋华。 “我没有,你相信我,六郡主不信我是应该的,我确实是别人安插在她身边的,可是跟了她这么多年,我也知道她是个好人,还救了你,为了你,我也不会做背叛她的事。”谢秋华说道。 “你跟我说这些没有用,”江萧颖冷淡地说道,“你对郡主说去,她信你了,我便信你,在这之前,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 谢秋华沉默了,她站起身来,向着马场走去,江萧颖跟在后面,看着她身形略有些蹒跚,走路一拐一拐的,显然那一砸不轻,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她,反正谁要害凤墨涵,谁就是他的敌人,纵然是他喜欢的人也不例外。 他在她身后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呆会儿要见到静亲王府的人,他是江萧颖,是凤墨涵的徒弟,师傅不在,他要确保她的家人平安。 这一夜大雨一直下,可是没有屋檐给人们避雨,除了建造比较坚固的宫中部分建筑,民房皆毁,伤者无数,死者无数! 三见水晶棺 京城地震的消息凤墨涵两天前才听说,步青澜催促她快马加鞭往回赶,她坚持不从,事情已经发生,又是天灾,她一介凡人扭转不了局面,两人依旧照着原来的速度慢慢向京中而来,甚至路上她还会不时停下,大量地采购药材。地震后常常会伴着瘟疫发生,与其急着赶回去还救不了人,不如先想好怎么保住活下来的人。 冥冥中似有一股力量指引着她,临近京城,她没有直接进城,而是绕道去了京郊的普方寺。这世间到底有没有神存在?她不知道答案,她曾是虔诚的基督徒,可是全心全意信赖的主并没有保佑她,她不知道这里的百姓信奉的神会不会不一样。她想为那些受苦受难的人作一番祷告,愿神灵赐予他们安康。 或许真的是有神灵保佑,普方寺在地震中丝毫未损,寺中收留了不少人,却不是普通百姓,都是京中的达官贵人。凤墨涵见到不少熟面孔,不过她易了容,无人知道从面前走过的女子便是闹得京城沸沸扬扬的静亲王府六郡主。 她与步青澜携手向主殿走去,却被看守殿的师太拦住了去路。“对不起施主,今日殿中有贵人,主持吩咐过了,其他人不得入内。” 贵人?她与步青澜相互对视了一眼,暗忖难道是月皇? “既是慧安师太吩咐过,我们也就不难为师太,只是可还有其他空置的偏殿,我夫妻想替家人祈福。” 听到她提起主持的名讳,一名年轻的小师太打量了几眼,问道:“施主与家师可是旧识?” “不过有过一面之缘。”她不托大,实话实说,却让那小师太认定了此人与自己的师傅一定交情非浅,道了声:“施主随我来。”引了他二人向后院走去。慧安师太正坐在一个蒲团上,眯着眼睛诵经。 “师傅,有位施主想要在神前祈福,大殿不能去,其他偏殿又挤满了人,所以弟子带她到您的禅房。” 慧安师太睁开了眼,上上下下把来人打量了一遍,挥了挥手让小师太出去了。 “不知施主是……”她开口问道,眉尖微皱,极力地回忆着面前的两人在哪里见过,要知道一般来说弟子们是不会随便乱带不熟识的人来见她的,来的多半是她的旧识。 凤墨涵缓缓揭下面具,正想说虽未与慧安师太见过面,自己的父亲却是认识她,哪想到话还未出口,稳坐蒲团的慧安师太却像是见了鬼,手指着她,颤声说道:“舒儿,你……你回来了?”她手持念珠的手不安地抖动着,眼底一片惊诧。 “师太认识舒儿?”这下惊诧的变成了凤墨涵。 慧安师太听得声音有异,再次抬眼打量半晌,慢慢平静下来:“什么舒儿,施主听错了吧,你是谁?”明明就听见她说舒儿了,这会子又不承认,此人看来与舒儿关系非浅。 凤墨涵微微一笑:“家中长辈与师太认识,我与师太口中的舒儿,亦是相识。” “你到底是何人?”慧安师太的眼中蓦然射出一股精芒,警惕地盯着她,身体保持了一种随时战斗的姿势。 凤墨涵摇了摇头:“师太不必紧张,我是友非敌,本来只是来给神上一炷香,哪想误打误撞惊扰了师太,我与舒儿本是亲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与她是双胞胎姐妹,其实不然,照辈份,晚辈要叫她一声小姑姑。” 步青澜听着两人的对话,不明所以,凤墨涵递了个眼神给他,意思是回头再给他解释,他冲她笑了笑,点头表示明白,静静听着两人对话。 “要知道那一家人九族之内,除了舒儿全都死光了,又哪里来的亲戚。你莫要诓我,易容成舒儿的模样,到底有何居心?”慧安师太不信。 “我并未易容,师太大可上前检验,舒儿还有一个亲人活在世上,你忘了,他姓齐,他的孩子,自然叫舒儿姑姑。” 慧安师太脸色一变:“你是凤家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她忽然出手如电,袭向凤墨涵,步青澜见她面色不善,早有准备,身形一晃,挡在了凤墨涵前面,两人对了一掌,各退开一步。 “师太,你怎么就不听人把话说完就胡乱动手呢?” “你已识破我的身份,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安国尽丧你凤氏之手,今日要杀要剐,老身奉陪到底,看看到底是谁出得了这个门!” 慧安师太发出一声尖啸,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响起,几个手持棍棒的姑子冲进门来,偏殿的门轰然关上,将凤墨涵和步青澜围在了中间。 “早知道来上个香会惹出这么多事,就不来了,直接进城就是。”凤墨涵叹道。 “这群疯子,和她们客气什么,涵儿,照打就是,不见得咱们会输。”步青澜怒道。 “可是她们或许是舒儿的朋友啊!”凤墨涵摇了摇头,冲着慧安师太说道,“你这个师太好生不讲道理,明明告诉你我是舒儿的朋友还如此对我,舒儿若是知道了,必定怪罪于你。” “她怎么会知道,她再也不会知道了。她在世时你们忌惮她,不敢妄动,如今她一死,你们就找上门来了。”慧安师太冷眼看着她说道。 “什么,舒儿死了?”凤墨涵身形一飘,越过众人抓住了慧安师太的双肩,将她捏得死死的,慧安的弟子们一阵慌乱,见她制住了师傅,挥着棍棒动起手来,步青澜拔出剑,只几招就将她们的长棍削成了双截棍,见不是对手,生怕凤墨涵伤了自家师傅,不住声地呼喝着,让她快些放开人。凤墨涵不理她们,只管问道:“难道是因为地震?沈轻飞干什么去了,他不是说会好好保护她吗?唐染和唐璇又是干什么吃的,两个人保护一个人都顾不过来?” 慧安师太抬了抬手,底下的弟子们立刻住了声,齐齐注视着她。她的眼中有了犹疑,问凤墨涵:“你……你怎么全知道?” 怒瞪她一眼,凤墨涵快要气死了:“我早说了是友非敌,是你自己不相信,若不是去了外地,我和舒儿还天天见面呢。” “怎么老身却从未听她说过?”慧安还在诧异,却是有些信了。 “师太,你是她什么人?她会什么都给你说吗?”凤墨涵白了她一眼,简直要给这个古板的女子给打败了。 “我是她小师姑。”话已至此,还有什么好打的,慧安师太挥手让弟子退下,她终于相信了凤墨涵。“舒儿不是死于地震,是因为她的病,她熬了这么多年,受尽折磨,苦命的孩子,终于解脱了!”她叹道,眼中有了泪花。 “我请了梦绮来给她看病,按理早该到了,为什么……”凤墨涵摇了摇头,想到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从此后再也没了生气,心中不由得伤感。 “原来梦绮就是你请来的?她倒是来了,可惜晚了一步,就晚了一步啊!天意,一切都是天意,造化弄人,她在来时的路上出了点意外,就晚了半天!若是早一点,舒儿也许就不会……” “师太,你别伤心了,其实说实话,梦绮来了也不一定能救得了舒儿的命,她熬了这么多年,已经油尽灯枯。”凤墨涵安慰她道。 “我明白,”慧安师太说道,“当年舒儿选择了以己之身启动邪法,老身就劝过她,作法失败,引来邪灵附身,也是她自己造成的。” 凤墨涵对这话有些不解,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城中地震听说毁坏得很厉害,他们现在在哪里?”她问道,“舒儿下葬了吗?” “没有,他们就在大殿中,我带你们过去。”慧安师太说道。 凤墨涵推开大殿门,一眼看到了跪在大殿正中的沈轻飞和凤楚辛,她上前握住凤楚辛的手,惊喜交集:“哥,你怎么回来了?” 她又戴上了人皮面具,凤楚辛先未注意她,待那双手一伸过来,他马上知道这是自己的妹妹,那双手他从小握到大,闭上眼睛他也能知道是她。 “有人非逼得阿那罗放了我,与是我便与师傅一道来了。”凤楚辛淡淡一笑,伸手为她顺了顺长发,这是他最爱做的动作。眼光抬起,斜瞟向她的身后,对上了步青澜清亮的眸子。“一进京就听说了你的事迹,也只有你做得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青澜,委屈你了。” “大哥!”步青澜上前叫道。 凤楚辛点了点头,对这个妹夫表示了认可,指了指身旁的蒲团,说道:“你们两个也跪下吧,小姑姑去了,咱们总该送她一程,在神前为她祷告,愿她来世投生个好人家。” 梦绮是安国旧臣,她不知舒儿尚在人世,凤墨涵在信中告诉了她舒儿的身世,凤楚辛于是也得知了这个死去的姑娘是自己的姑姑。几人在神前一番祷告,沈轻飞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呆呆地盯着神像。 “沈大哥,舒儿的灵柩呢?”凤墨涵问道。 他缓缓转过头来,愣愣地看着她,一时没听清她说什么。凤墨涵又重复了一遍,他方才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就是舒儿所看中的人吗?原来这个化名阿丑的姑娘,竟然是舒儿的亲人,怨不得她会将一切交付予她。可是她是静亲王府的郡主啊,她姓凤,舒儿难道没有想过吗?他们的宗旨是推翻月皇,光复大安朝,这个凤氏的子孙会背着自己的祖先吗? “她睡着了,唐染他们陪在她身边。”沈轻飞轻轻说道。他不想说舒儿死了,在他的心中,舒儿一直活着,永远活着。 舒儿的灵柩,原来就停在寺中的塔楼底层,秘道机关早已开启,在慧安师太与沈轻飞的带领下,众人一起来到塔底。 塔底四壁挂满了素幔白幛,舒儿静静地躺在中间的水晶棺中,凤墨涵记得,那水晶棺原本摆放在左后方靠墙的位置,这时却被移到了中间。 两旁烛火通明,舒儿身着盛装,唐璇正在为她上妆,添上了黛眉,涂上了胭脂,想让她的脸色看起来好看些。她的身旁点着檀香,香烟萦绕间,那面容栩栩如生,宛如睡着了一般。前方搁置了一个案几,上面摆着一方灵位,上书:大安朝第十六代君主孝和帝齐从舒之灵位。 凤墨涵此刻才知晓她的全名。孝和帝,这是护着她逃亡的安国臣子给她加上的帝号吧,可惜她一天皇位也没有坐上。 她自进入塔底,两眼就没离开过水晶棺,眼前出现了幻像,仿佛地底有个遥远的声音在呼唤,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恐怖之意,想要后退,脚却不像是她的,一步一步地迈向前,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强行拉着她走向舒儿的身边,她在心中大叫着不要,身体却不听指挥。 “墨涵,你怎么了?我叫你半天怎么不回答?”手被人抓住,她反手就将那只手握住,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回过头,对上的是一双熟悉万分的眉眼。 “是你!蓝雪,你怎么回来了?”惊喜冲破了心中的恐惧,她一把抱住洛蓝雪,心中慢慢安定下来,身边有爱人,有亲人,有朋友,她有什么好怕的!这时方明白了哥哥所说逼阿那罗放人的是洛蓝雪,先前她还以为是梦绮。 “墨涵长这么大了?”立在舒儿棺前的一个中年女子走了过来,对着她点了点头。 凤墨涵放开了洛蓝雪,听哥哥说道:“这是我师傅,涵儿可还记得她?” “师傅!”凤墨涵上前,同样给了来人一个大大的拥抱,梦绮是她的救命恩人。 “涵儿,取下面具让师傅看看你!”凤楚辛吩咐道。 凤墨涵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守在舒儿面前的沈轻飞和唐家母女一眼,说道:“等一下。”她拉过凤楚辛,指了指棺中的舒儿,说道:“哥哥还未见过小姑姑的样子吧?”如果见过,凤楚辛又怎会一点惊讶也没有,他与梦绮分两头行事,他是悄悄回府看了家人,这才来到这里与梦绮会合,还未看到舒儿的真面目。疑惑地顺着凤墨涵的手指看过去,面上顿现惊讶之色。 在座的人只有洛蓝雪明白状况,初与梦绮进入塔底,她也给吓了一跳,还以为死的是凤墨涵,直冲上前去握了舒儿的手,看到右手腕上没有那层淡淡的疤痕,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她心思细腻,没有说什么。 “墨涵的样子,你们大家都见过。”她站到凤墨涵身边,指着前方的舒儿说道,“她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 凤墨涵这时也缓缓取下了人皮面具,尽管有了洛蓝雪的言辞在先,慧安师太、沈轻飞和唐氏母女还是惊呼出声。朦胧的灯光下,水晶棺中的舒儿与站着的凤墨涵面容果然一般无二,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的一样。 沈轻飞泪如雨下,怪不得舒儿让他跟了阿丑,原来是因为这样。他不再看凤墨涵,调头看着棺中美丽的容颜,尽管她们有着相似的眉眼,可是她终究不是她!这世上,没有人能代替得了他的舒儿,就算是长得一样,他只当面前的那人是一幅画。 谁伤害了我的爱人 舒儿的安排当真让她咂舌,听完沈轻飞的话,凤墨涵张大了嘴,半晌合不拢。 “我没有问鼎天下的野心。”她回道。 “我不管你有没有,这是舒儿的遗言,你便要遵守!”沈轻飞话说得轻飘飘地,自始至终不曾看她,眼光落在棺中人的脸上,那才是他的归依。 凤墨涵失笑:“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遗言,就不怕我把你们全给出卖了?难道她忘了我姓凤么?” “你会吗?她当你是一家人,你会将她的心血付诸一炬吗?凤家的人当你姓凤么?无论怎样,你的血液里有一半是安国人的,安国人是不屈的民族,即便月皇占领了安国的土地,却占不了他们的人心,你在凤氏永远得不到的一切,却可以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得到。” 凤墨涵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苦笑道:“我从未想得到过什么。” 沈轻飞蓦然抬头,直瞪着她,冷笑道:“是吗?外面的那位七皇子呢,你也不想吗?你如今与他坐实了夫妻之实,皇帝当年可是曾亲口许下过,娶他的人就意味是下一代君主,你以为她会轻易就这么饶了你?还有你的哥哥,你的家人,你应该比我要明白,即便今时今日你侥幸逃过一劫,但不管将来继位的是谁,你的日子都不会好过,若是太女继位,元君和童家,不会放过你的父亲,若是二公主继位,你是她的情敌,她又怎会放过你,至于三公主,天性多疑,心思最是狭隘不过,你以为她会容忍一个比自己强的皇族在身边?” “我答应了舒儿接任清月教的教主,这一切便能马上解决么?”凤墨涵自问。 这个世界,权力决定一切,她不是不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她不敢轻易答应,清月教不是一个小组织,她负担得起那么多人的期望吗?何况这个组织是与强大的帝国为敌,以推翻它为己任,可是面对心思深沉得让人看不透的月皇,她不知道自己有几分把握。 “现在不能!”沈轻飞冷静地说道,“不过至少你有后盾,坚强的后盾,舒儿是世上最聪明的女子,我相信她的计谋不会出错,如果你愿意,她自有交待下面该如何做。” “我考虑考虑再答复你。”她点了点头,慢慢走了出去。 “等等!不要考虑太久,虽然你是舒儿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可是我也想不通她为何要将一生创下的基业白白交给你,你最好……别辜负她。”沈轻飞在背后说道。 凤墨涵没有说话,这个事情对她来说太意外了,舒儿不是还认为她的父亲是安国的叛徒?怎么会这么放心地把她的全部交付给自己? 出了塔底,一眼看见洛蓝雪、步青澜和凤楚辛站在殿中,正等着她,对上三双温暖的目光,她的心一下安定下来,是了,如今她不再是孤身一人,有最好的朋友,最爱的人和血缘最亲的人,他们会无条件地支持她,不管发生什么,她坚信这三个人不会离她而去。也正因为如此,她做事不能不考虑他们,这件事必须得好好想想。 凤楚辛与步青澜在谈着话,她拉了洛蓝雪出来,往后山方向走去,站在高处,可以看到二公主的梅林里一树树的枯枝伸展着,空寂无人。 她凝目看了看下方,心底泛起一股冷意。转过头,对着洛蓝雪展开一抹微笑:“说吧,是不是舍不得我,怎么新嫁娘又跑回来了,你的林诺舍得放你?” “别提他!从今往后,这个人与我再没有关系!”洛蓝雪自嘲地笑了笑,“想有关系也不可能了,墨涵,我和你一样,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凤墨涵微微皱了皱眉,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让洛蓝雪的脸色如此难看,她的眼里似乎还有泪花。 “男人没有几个可信的,林诺出卖了我,就这么简单,”她拍了拍手,“这件事我不想再提,开始其实真的很恨他,不过逃出来后,也就放下了,和他的生命比,我算什么,毕竟这个世界上肯为了所爱的人牺牲自己的人太少了。” “就算他出卖了你,以你的性格也不至于就此伤心绝世,不再出现在他所处的世界吧?”凤墨涵问道。 “当然不会,我之所以不能回去,是因为时空之门被炸毁了,你要知道,我在时空之中穿梭,并不是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而是有一个定点的位置出入,就和发射火箭差不多,有一个目标,定位不准,便回不去了。去往那里的通道已经不存在了,我这次是来投奔你的,墨涵,老k这下真的再也找不到我们了。”她笑了笑,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江呢?他难道没有办法帮你?”凤墨涵问道。一切都是江搞出来的,他应该能有办法才对。 “他死了,他是为了我才死的……”洛蓝雪笑望长空,“我想他一定找到子了,从今以后,他们不会再分开。” “蓝雪!”凤墨涵上前,揽住了她的肩头,姐妹两静静地拥抱在一起。 “我没事,看到你有了自己的家,我很为你高兴,居然敢拐带了皇帝的儿子私奔,真不愧是我的小妹。”洛蓝雪哈哈大笑。 凤墨涵苦笑:“你不知道,青澜他……中了毒,而我研究毒药这么多年,却不知道那毒到底会对人体产生什么作用,怪不得我能轻易带着他离开,原来有人早有算计,知道我们在外呆不了多久,我不知道是什么毒,只能带着他回来找解药,下毒之人必是在京中。” 洛蓝雪拍了拍她的脸:“别急,你忘了梦绮先生么,正好她在,赶快带步青澜去给他瞧瞧。” 一言提醒梦中人,凤墨涵真的是忙晕了,赶紧下来,凤楚辛与步青澜两人还坐在殿中,低声细语。 “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凤墨涵问道。 “说你呢。”凤楚辛微微一笑,像儿时一般,抬手想帮她将碎发别到耳后,手停在她耳畔,忽然顿住,“老想着涵儿是个孩子呢,如今都成家了!”他叹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哥哥别是说我的坏话吧。”她笑了笑,转向步青澜,柔声问道:“你还好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步青澜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困倦。” 她心疼地望着他,连日来一直在赶路,他在马车中多半在昏睡,难得今日撑了这么久。 在慧安师太安排的禅房住下,步青澜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梦绮来为他把脉时也没有醒转过。凤墨涵小心地看着梦绮,看她皱眉凝神,事情似乎有些棘手。 “师傅,怎么样?”凤楚辛先开口问道。他知道妹妹与步青澜的感情,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梦绮沉默了一会儿,写下一张方子,让凤楚辛和洛蓝雪一道去抓药。凤楚辛与洛蓝雪对看一眼,乖乖地出了门,她这才对凤墨涵说道:“你要有心理准备。” “怎么,会危及生命吗?”凤墨涵紧张地问道。 “那到不会,只是……”梦绮变得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您倒是快说啊!”凤墨涵急道。 “这其实不是毒药,这种药少量服用,有安神的作用,对长期失眠的人有好处,它是一种草,山野中常见,你应该也知 半生(女尊)第3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31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31部分阅读 道,那种草叫做青蓝,但是若与另一种叫驮覆子的花粉相混,就成了另一味药,这种药的作用,是让男子终身不孕!” 凤墨涵松了一口气,只要性命无忧便好,她对梦绮说道:“此事还请师傅代为保密,除了你我,别再给其他任何人知晓。” 梦绮点了点头:“他这么年轻,是谁人下得了如此狠手,竟然……唉!你也不用着急,将来有了其他夫郎,生了孩子过继个到他名下就行。” 凤墨涵笑了笑,不置可否。前世看电视上有人因为妻子不能生而离婚,她对那种男人就很鄙视。曾经有人说过,如果是男人不会生,女人多半都不会选择离婚,反过来是女人不会生的话,大多数男人则会离婚。她不会,孩子于她来说,不是生活的全部,可是她担心步青澜,想到他曾经说过的话,他是那么地盼望有一个孩子,如果知道永远不会有了,他会如何? “先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问梦绮。 梦绮摇头:“很难,至少我没有办法,听你哥哥说你在医术上甚有钻研,你可以试试看有没有办法,不过别抱太大的希望。我开的药只是些固本的方子,可调理他的身体,其他方面我无能为力。”她站起身来,拍了拍凤墨涵的肩,收拾药箱出去了。 她呆呆地坐在床前,步青澜睡得沉沉的,眼角有些青,长翅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他睡得并不安稳。心中忽然就有了一丝酸楚,要是他们两个能有一个孩子,该是多么地漂亮!他曾经说过,将来要两个孩子,最好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像他,女孩像她,这是他最大的愿望了,可却被人生生地破坏怠尽,而他还蒙在鼓里。她的手指捏得死紧,是谁如此害他,她一定不会放过! 将步青澜留在寺内,请凤楚辛和洛蓝雪照顾,她和梦绮进了京城。现在是非常时期,必须赶快让灾民问诊服药,以控制疫情的发生,大雨过后天气变得热起来,潮湿而温暖的气候最适合细菌的生长,估计在这个时候,月皇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不会拿她怎样。 两人骑着马到了皇城前,被一群禁卫军挡住。 “来者何人?此乃宫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凤墨涵取出了令牌,一个侍卫跑上前接过看了看,点了点头,挡着她们的枪撤了开来,两人下了马,进了宫门。 昔日繁华锦绣的宫殿成了一片残垣废壁,断了的树,倒了的墙,连根拔起的花,遍地都是。宫中的人倒还都在,听说死了几十个内侍。王德顺看到凤墨涵,止不住脸上的惊讶,迎上来说道:“郡主怎么回来了?”这个一向贪财好利的内侍此刻眼中竟然有着一丝担忧,凤墨涵笑了笑,难道此人也有一丝人情,不枉她在他身上花费了那么多银子。 “王德顺,领我去见皇上。”她说道。 王德顺看了看身边的梦绮一眼,小声地说道:“郡主闹出这么大的事,还敢回来?皇上这几天心情正不好,您这一来,不是正撞枪口上吗,还是……” “多谢公公为我着想,不过事情紧急,后面这位是名满天下的神医梦绮,我们要面见皇上,商议应对震后疫情之事,若是瘟疫蔓延开来,死的就不止这么多人了。” 听到瘟疫两个字,王德顺吓了一跳,赶紧引了两人前去。月皇在后花园,那里搭了几十个帐篷,王德顺让两人稍等,进了最大的一个帐篷,不过片刻功夫,他就跑了出来,对凤墨涵二人招了招手。 凤墨涵进去,一眼看到了月皇高坐在凤椅上,目光冷冷地盯着她。 “参见皇上,得知京中地震,臣心急如焚,快马加鞭日夜狂奔赶回来,在路上遇到了梦绮师傅,便约了一同来见驾。”她跪下奏道。 月皇略顿了一下,说道:“梦绮先生请起,先生如闲云野鹤,行踪不定,朕正头疼如何寻访先生呢,你却来了。”内侍在她的示意下给梦绮搬了个凳子过来坐下,月皇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凤墨涵,冷哼了一声:“你做下这等丑事,还有脸回来?”看了看凤墨涵瘦了不少,眼圈发青,心中怒意稍渐,暗忖着她一进京没有回静亲王府直接来了这里,想来对她这个皇上还是挺关心的。 “澜儿呢?”她问道。 “他身子不大好,臣担心皇上,先回来一步,他还在城外。”凤墨涵回答道,“一切是臣的错,皇上若要怪罪,臣愿一力承担。” “你一力承担,你承担得了么?”月皇看了看她,“算你还有点良心,京中有变还知道回来,此事容后再议,你且起来,说说你的计划,城中已经有疫症了,该如何防控?” “当务之急,是请皇上与宫中各位贵人迁出京城。”凤墨涵说道。对于月皇在地震发生后没有第一时间逃开,而是守在城中,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留下来,这要很大的勇气,这一点她不得不佩服。 “然后呢?”月皇问道梦绮接口过去:“我与六郡主一路上制了不少药丸,仅能供宫中各位贵人与朝中大臣服用,还请皇上召集宫中与民间所有的大夫,大家齐聚一堂,为所有灾民免费看病和发放药物,派人将死难者的尸首尽快深埋,留下一部份人救治伤者,其余的人,尽快撤离,然后,封城!” “封城?”月皇喃喃念道,冷眼看向凤墨涵,眼中带了一丝杀气,“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是!请皇上以社稷为重,京城已毁,短期内难以恢复,臣请皇上暂迁平阳居住,等京城重建再回来也不迟。” “哦?这点朕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没想到平阳的别宫才将建好,就不得不过去。” “请皇上早作定夺,否则疫情散开,便不可控制了。”凤墨涵说道。 “那么,爱卿你觉得,留下哪些人合适呢?”月皇盯着她,缓缓问道。 “所有医者,全部留下,包括我和梦绮先生,另请皇上派一只军队维持城中秩序。” 月皇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她,她不是不怀疑凤墨涵趁此机会另有所图,可是她选择了留下,倒打消了她的疑虑,谁不知道封城这里就是一片死地,随时可能染上疫病一命呜呼,她不禁有些动摇了。所有的儿女,她都了解得很透彻,甚至比他们本人还要看得透些,可是面前的这个,让她捉摸不透,她永远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安如愿曾经对她说过,凤墨涵不是个平常女子,不过奇怪的是看样子她似乎无意权势,她不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不爱权势之人,所以也不信安如愿的话,现在却有些信了。她叹了一口气,所生的女儿,其实没有一个像她的,将来她打下的这大好江山,还不知后代子孙守不守得住! “好吧,就依你。”月皇说道。开始吩咐内侍下去传话,让各宫的来领药,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发药的时候,凤墨涵看到了那个满脸皱得像枯树皮的安如愿,她冲凤墨涵眯着眼笑了笑,跟在月皇身后离去。太女和其他几位公主也露了面,姐妹重逢,又是好一番热闹,二公主领了药后,转身之际掌中就撒下几丝粉末,随风而散。她不信任凤墨涵,当然了,她已将凤墨涵视为敌人,又怎么会信她。 凤墨涵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心中思忖着到底是谁给步青澜下了药。是月皇?安如愿?太女?还是二公主?谁都有可能,看着她们,她心中一片冷然。没关系,总有一天她会叫她们吐露真言,而她跟着老k学得最好的一招,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其实城中的瘟疫并不可能扩散开来,她早就找着了控制的法子。让月皇迁居平阳,不过是她的第一步棋,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答应沈轻飞,在听到梦绮对步青澜所下的判定时她就决定了,做清月教的教主,完成舒儿的心愿。谁打碎了步青澜的梦,她会一一奉还,不是爱那个位置吗?不管是谁,她就看她坐上那凤椅去,然后再将她亲手拉下来,你最想要的,偏不给你! 她不敢对别人说,怕步青澜知道真相后受不了,她把这一切告诉了洛蓝雪,以后的一切,还需要这个老友的帮助。 洛蓝雪听完一切后,目光里带着悲天悯人的情怀:“墨涵,我一直以为你比较心软,现在才发现,其实你原本不是个好人啊!” 她白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好人,只是你自己这样以为罢了。” “好!我无条件支持你,要玩就玩大的,我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放去,就陪你玩吧,谁敢惹我家小墨涵,那是不想活了,姐姐我挺你。等玩够了,咱们还有这个,任你武功再高,速度再快,也比不过它。”她用手比划了一个开枪的姿势。 “对了,上次若不是你给我的那把手枪,现在你就无法见到我了,”凤墨涵说道,“开了一枪,子弹宝贵,得省着点,关键时刻用。早知道你来了就不能回去,就让你多带点过来。” 洛蓝雪笑道:“不用你交待,我早想到了,我来的时候,可是全副武装,带了一箱子弹过来,藏在一个稳妥的地方。” 凤墨涵惊喜地捶了她一拳:“好家伙,真有你的,这下我不愁了,有你这个智囊在,还有秘密武器,我不信我赢不了!” “咱们姐妹携手,天下无敌!”洛蓝雪豪情万丈地说道,“等咱姐儿俩功成名就了,娶一大把美男,左拥右抱,气死那些贱男人。” 凤墨涵笑着回应:“对!气死那些贱男人!” 她就知道洛蓝雪不可能这么快就释怀,既然愿意答应林诺的求婚,想来是对他动了真情,没想到当她追随着幸福而去时,却遭到了背叛。她是个要强的人,不知道这心伤何时能够复原! 一切皆注定 瘟疫在几万灾民中蔓延开来,药铺的商人趁机囤货待沽,药价一下翻了十倍不止,朝庭拨下的款项根本不够买药的,凤墨涵一怒之下,手持皇上钦赐的令牌,调动留下守城的军队直接砸了几家店,将药材充了公。那些药商多与京中达官贵人有牵扯,一下御状就告到了君前,说凤墨涵目无君上,在京中以赈济之名,行强盗行径。 月皇看了奏折,一笑置之,并无怪责下来,这令有心人不得不惊叹,凤墨涵到底受宠到了什么程度,竟然犯下如此大错皇上亦听之任之。这时候,也不知是从哪里渐渐传出了一条小道消息,有人说她是皇上的私生子,联想到月皇年轻时候的事,再想想齐思洛当年在殿前辱君,也未获死罪,人们纷纷大悟,真相原来如此,怪不得皇上会亲自指婚童相的弟弟给静亲王,怪不得皇上的姐妹只留下了一个静亲王,这些年来权势滔天,这未尝不是一种变相的补偿。 “安如愿,看了这些奏折,你有何感想?”御书房内,月皇问随身的这位侍卫统领。 “当断则断,六郡主有此魄力,就和她带人私奔一样,这点一看,像足了皇上。” “哈哈哈!”月皇欣喜大笑,半晌笑容方才收敛,问道:“对于她的身份问题,下面的人有些什么看法?”听这话,想来这个消息竟然是月皇自己透露出去的。 “惊讶那是一定的了,几个公主各有动作,太女看样子很是欢喜,正准备着人去京城看她,三公主得知消息后,听说大发脾气,直骂传言之人一派胡言,说这摆明了是离间皇上与静亲王的关系,至于二公主么……” “金麟她怎么了?”月皇笑了笑。 “二公主没什么反应,倒像是很平静地接受了此事。”安如愿说道。 “她一向是这个性子,”月皇点了点头,“你说有人去刺杀六郡主,查出来是什么人了吗?” “那群派去刺杀的人,只活了一个下来,不过疯癫了,她的话也不知真假。按他的说法,似乎去的人只是要杀六郡主,并不想伤害七皇子,这样推测下来,事主对七皇子是存了保护之心,线索就明朗许多了。” 月皇笑道:“老狐狸,你便直说朕也不会怪你,你我君臣之间,何时有过二话?除了老二,谁又会如此在乎澜儿,只是不知她先知晓了墨涵是她妹妹,可还会下此毒手,若不是有澜儿在,她们两姐妹本来关系应该是好的。” 安如愿谦卑地低头禀道:“二公主除了对七皇子好,对其他人一向都挺冷淡。” 这话的言外之意月皇岂有听不明白的,她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可惜她还是对澜儿存了情,若是没有这份情在,倒还好了!” 任何对步青澜好的人,凤金麟都会恨之入骨,步青澜小的时候,月皇曾派了个小侍卫跟在他身边,那侍卫不过夸了一句七皇子长得好看,过不几天就被二公主借口向月皇要了过去侍候,过不多久就听说那人做错了事,被挖了一双眼睛。凤金麟对步青澜从小就有着独占欲,因为皇上说过的话,让她为了不引起月皇对她的误解,这些年更是不敢在人前流露出对步青澜的心思,长期压抑下,她对他的爱已经变成了一种疯狂。可是她哪里知道她的母皇早就知道了她的心思,甚至比她自己知道的还早。 其实月皇的内心更中意凤金麟来继承她的大统,太女的手段缺了一个“狠”字,不过太女的父亲是元君,是皇太君的娘家人,何况她表现得温良谦恭,行事端正,并无过错,不是说废就能废得了的,所以她只能费尽心思地安排一些事情来磨炼她,太女这些年确实比以前成熟不少,可见她的安排是有成效的。可怜二公主三公主,从月皇的不时夸奖中还以为自己有了机会,看着步青澜一直呆在宫中,到了适婚年龄也未出嫁,更是以为曙光就在前方,凭自己怕努力有掰倒凤元初的一天,谁知道她们闹了半天只是个陪练,而步青澜就是那诱饵。 平阳发生的一切,凤墨涵完全知晓,自从接过了清月教,沈轻飞待她就恭恭敬敬,事无巨细,每日都会有大量的消息写折子,递到她手中,当然是在普方寺,没有旁人。舒儿不愧是一个王朝的公主,清月教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完全不像一个江湖教派,实际上就是一个小朝廷。 凤墨涵依照舒儿的遗言,没有公布她的死讯,舒儿的意思,她就继续扮演着她的角色,一直走下去。棺中的尸体一直宛如生前,因为舒儿准备了一种奇药,能令尸体不腐,并不是她爱惜自身,遗言中写得很明白,她说:“若是有一天,你不得不死,那么,就让我来代替你。” 你替我,我替你,她们二人的相遇,本就是上天注定。舒儿的信里交待了一切,原来凤墨涵的到来,并不是偶然,而是舒儿启用阴阳镜的结果。 舒儿的师傅是一个有着广博知识的大师,安国未灭前,她担负着国师一职,识天象,知世情。那面阴阳镜,本是安国密宝之一,就是从那个传说中巨大的宝藏里取出来的,当年舒儿的父母大婚,安国君赏赐了下来,在战乱中遗失了一面,后来却辗转到了凤墨涵的手中。 舒儿初生不久便被家臣带着逃亡,从小身子羸弱,天生有疾。她从小聪明能干,可说是个天才,十三岁就将其师傅的一身本领学了个通透,只可惜天妒英才,她很快也察觉了自己的异样,担心自己命不久矣。为了给父母亲人报仇,她作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就是用阴阳镜召唤死灵出来,用自己的性命与它作交换,早日成就她的梦想。 用阴阳镜召唤死灵只是一个传说,伴随着这件宝物藏在宫中几百年,并没有人试过,可是舒儿相信,她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着很多奇怪的现象,她学过巫术,曾经得窥天机,所以她不顾沈轻飞的反对,念出了阴阳镜上的咒语,也许如果阴阳镜齐全的话,舒儿会成功也不一定,可惜丢失了一面,她强行作法,死灵倒是召唤来了一个,就是寅,可是她还未进入普主寺,却在中间遇到了凤墨涵,于是一切都乱了,她进入了凤墨涵的躯体,真正的凤墨涵被舒儿召唤到了身边,不仅不能帮她分毫,反倒帮忙承担了她死前的痛疼,成了她未来几年卧床不起的病源。 开始舒儿当然也不明白这一切,直到阴阳镜两面相合,她将上面的咒语全部看了一遍,才知道这中间的差错出在哪里,也因此她看了凤墨涵之后,马上明白了眼前的人就是她所召唤来的人,真正的凤墨涵早就死了,她的亡灵寄居在舒儿的体内,挣扎着想出去,每日里带给她万分的痛苦,她们本就有血缘关系,因为如此,舒儿才会长得越来越像真正的凤墨涵。 舒儿收集了九年来凤墨涵的一切资料,惊叹于天命的神奇,她知道凤墨涵一定有着超常的能力,否则她即便不死,附上的也是一巨残存的身躯,不可能恢复如常人,可是她偏偏恢复了,而且还有着超人的智慧与武功。她知道凤墨涵不是凤墨涵,她的骨子里与凤氏扯不上任何关系,所以她临死前豪赌一把,将一切交付给了她,她相信凤墨涵会接受,因为她在这个世界上有了牵挂,必须有足够的权势,她才能维护所有,保护所爱。 她赌对了,凤墨涵代替她接手了清月教,沿着她设置的路走了下去,只是有一点她还是算漏了,凤墨涵不会接受沈轻飞,沈轻飞也不会跟随凤墨涵,人的欲 望可以操纵,生死可以操纵,只有感情,没有人能够操纵,沈轻飞的心在舒儿身上,凤墨涵的心在步青澜身上,他们都是长情的人,认定了一个人,再不会变。 凤墨涵对沈轻飞说:“舒儿要我照顾你,沈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男人,我想你并不会稀罕我的照顾,不过但有所求,尽管开口,我会尽力帮忙。” “我也正想跟你说,你已经有了七皇子,他是个好人,希望你好好对他,我永远是舒儿的人,不论她是生是死,我会助你完成她的心愿,一切完毕后,我会带她回到故乡去。”沈轻飞说道。 凤墨涵看着他孤单的背影消失在前方,心中不由得感慨,幸好步青澜没事,不管怎样,活着最好。 昏沉沉之中,步青澜闻到一阵清香,他睡得很舒服,被子里暖烘烘的,香味儿不时钻进他的鼻尖,带着一种甜甜的味道,睫毛颤动了几下,他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 窗外阳光灿烂,床头坐着江萧颖,见到他醒过来,惊喜地叫道:“师伯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道。 “你这次睡的时辰没前些日子长了,有一天半了吧,师傅出门前嘱咐了,让你一醒来就喝了这碗汤,然后吃药。”江萧颖说道。 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凤墨涵,当看到她出现在静亲王府时,他激动得泪盈于眶,而他是凤墨涵第一个关注的人,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对着他说的。 “萧颖,辛苦你了!”她说。 “哎呀,咱们这位六郡主可回来了,母亲,若不是她做出那样的丑事,皇上也不会革了你的职。”林青儿的肚子已经显了出来,他站在静亲王身旁说道。 “青儿,别乱说话!”凤金安沉了脸,喝斥道。 “本来嘛,我说的可是事实。”林青儿撅着嘴,不满地嘟囔道。 凤墨涵笑看着凤金安,说道:“三姐,管好自家的人,这府里女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男人来插嘴了,母亲都还未说什么呢。” 林青儿气得直哆嗦,不依地拉着童正君说道:“父亲,你看……” 童正君出声护道:“青儿说的是事实,王爷!” 凤墨涵不理他们,对静亲王和齐思洛说道:“娘,爹,我是来替皇上传令的,你们尽快收拾行李,随皇上迁往平阳暂居,待京中修缮好了再回来。” “你见过皇上了?”静亲王问道,“她没有为难你吧。” “皇上令我在京中防治疫情,梦绮先生也来了,一切安好。” 静亲王拍了拍她的肩,赞许地笑了笑,这个女儿很会挑时机回来,这下将功折罪,有再大的事,皇上现在正是需要她的时候,也不会过于苛责。童正君则在心里格登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凤墨涵,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运气总在她那一边。 这时节想必童正君也听到了传言,不知道他相不相信,如果相信了,下面对凤墨涵的态度不知会否改变。江萧颖倒是宁愿相信传言是真的,他单纯地想若真如此,皇上至少会对师傅好些,不会治她的罪。那个林青儿总是拿脸色给他看,要是知道这个消息,指不定嘴都气歪了,可惜了凤金安,一表人材的,却找了个这么小家子气的相公。 他笑盈盈地要喂步青澜,步青澜坐起说道:“我自己来。”接过汤和药,两下就饮尽了。 江萧颖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越看越觉得他与师傅真是相配,不管外貌还是性格,换作是林青儿那样的人,可就难侍候了。 “你师傅呢?”步青澜问他。 “师傅进城去了,每天都要给人看病呢,听说昨天她又砸了两家囤货的药铺,可惜您没在场,场面那叫一个激烈……”江萧颖睁大了眼,兴奋地比划着对步青澜描述当时的情形。 他想像着凤墨涵动手的样子,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对面讲述得兴高采烈的江萧颖忽然住了口。 “怎么了,接着讲下去啊,是我脸上有什么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解地问道。 “没有没有。”江萧颖愣了一下,赶紧说道。心里却在想,怪不得皇上宠爱这个不是亲生的七皇子,他那么一笑,同为男人的他都被吸引得移不开视线,怪不得师傅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带他私奔。再想想却又唾弃自己,师傅才不是只重外貌的人,否则也不会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她喜欢步青澜,也是因为步青澜与她志趣相投。 听他说完,步青澜披衣起床,说道:“你最近功夫练得如何,你师傅忙了顾不上你,可别趁机偷懒啊。” “我没有,只是师傅最近都没空教我新招。”江萧颖摸了摸头,讪笑着说。 “师傅没空,还有师伯在啊。”步青澜含笑道,“走吧,到院子里耍几招我看看。” 江萧颖听说他要指点自己功夫,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同为男儿身,他最佩服的就是眼前这人与凤楚辛了,他们两人都是武功高手,凤楚辛比较冷淡,以前他就求过他,可是人家不理他,难得步青澜竟然主动提出指点他,越看越觉得他就是师傅的良配,师傅真的是挑对了人,有机会他要旁敲侧击地提醒师傅,离那个红卿什么的远一些,步青澜太好了,他不希望师傅伤了他的心。 红卿没有离开,尽管封城了,可是整个醉意居的人都没有离开,蓝莲说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他们做的是皮肉生意,在哪儿都是一样地做。不过几天功夫,醉意居那歪了半边的楼已经修葺一新,牌子换得比以前还要大,照样灯红酒绿,热闹非凡。也许这些小倌们都有着过一天是一天的想法,他们才不管未来如何,快活得一时是一时。 凤墨涵留在京城的第一天就遇到了红卿,他像是特意来等她的,眼睛灼灼地看着她,说道:“在下备了薄酒一杯,郡主可否赏光?” “好!”凤墨涵应得爽快,红卿既然是二公主的人,他不来请,她也会去找他,也许那个用温润的面孔伪装起来的二公主,可以从红卿这里得到突破,她感觉得到红卿对她有情,只是这份情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但不管真情假义,她与他,是真正的不可能! 真情假意 京城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尽管月皇都已撤出京中,还是有很多人留了下来,凤墨涵看到其中不乏身居要职的官员,至于这些人是真的不怕死还是另有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她原想醉意居该没有什么生意,没想到却出奇地好,那些滞留京中的官员们,家眷多半随大流撤出了城,这里反倒成了他们的栖身之所,吃住都在这儿,于是日日丝竹声声,夜夜灯盏高悬,与城里别处的萧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除了拥有御赐金牌的凤墨涵,留在城中的人是不可出行的,而为了救治病患,防止将病菌带出,凤墨涵很少出城,所以派了江萧颖照顾步青澜,洛蓝雪与凤楚辛坚持要跟着她,最终也被她劝说了留在普方寺,步青澜也就拜托给了他们。沈轻飞随驾而去,舒儿的灵柩依然停在寺中的塔底,那阴阳镜回到了凤墨涵手中,她抚摸着镜身,感慨万千,与舒儿的一番谈话还尤在耳边,此番却真正的阴阳相隔了,生生死死,人生无常。 红卿每日傍晚都会送来请柬,有时是派了柯儿来,有时则是亲自来,与满是中药味,充斥着病人哭泣声的医馆相比,醉意居的确是个好住所,凤墨涵也不推托,忙碌了一天后总在这里放松神经。 红卿在她面前再未蒙过面,他邀请她到自己的小院中,两人对坐饮酒,研究曲谱,畅谈人生,倒也融洽,红卿脸上的笑意日深,凤墨涵逐渐忽略了那条狞狰的伤疤,她眯着眼看过,醉意朦胧之间,面前之人活脱脱就是荣慕枫。 她与舒儿长得像,是因为她们是血亲,是因为那传奇的阴阳镜作祟,红卿与荣慕枫又为何这般相像呢?虽然阴阳镜的另一面是荣慕枫给她的,可是她不以为他会懂那镜上的咒语。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红卿,他身边有个武功高手跟着,随后来的多次,却从未发现过那人,她试过,柯儿不会功夫,而红卿,他会,却从不显露。 红卿啊红卿,你到底有什么秘密?凤墨涵醉意朦胧地闭上了眼。 “郡主,郡主……”红卿轻轻推了推她,凤墨涵嘟囔一声,把放在她肩头的手拉了下来,却没有放开。红卿挨着她坐下,看着她晕红的双颊,忽然凑了前去,眼看唇便要落在她的脸上,她却睁开了眼,红卿一时进退不得,尴尬地呆立当场。 凤墨涵半眯着眼瞪着他,却说道:“荣大哥,你不是跟在皇太君身边么,怎么也留在此处了,这里危险,你还是回别院去吧。” 红卿神色犹疑不定地看着她,她是醉糊涂了吗?竟把他错认成了荣慕枫,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凤墨涵却又摇着头一叠声地说对不起。 “我喝多了,澜哥哥,你别多想,你身子不好,快些上床休息吧。”她一把将红卿拉了过去,歪歪斜斜地站起,推着他到了床前,红卿愣愣地任她摆布,躺在床上,她细心地掖好了被角,柔声说道:“你不要说话,闭上眼睛,放心地睡一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凤墨涵靠在床头,一只手握着他的,闭上了眼。红卿真的闭上了眼,一动未动,空着的手拳头握紧,又放松,不断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在她身边的是七皇子,在她心中的是谁?难道真是荣慕枫吗?他算什么?在他对她动心的时候,她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一滴泪沿着眼角滑落。凤墨涵的眼快速地睁开了一条缝,扫过那脸上的泪,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 过了几天,红卿突然发起高烧来,水米不进,把柯儿急得团团转。 “郡主,公子是不是得了疫病?”他问凤墨涵。 凤墨涵接到柯儿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蓝莲也站在一旁,紧张地盯着她的脸,生怕那口中说出一个是字。 她摇了摇头:“虽说脉象不大象,但为了慎重起见,我看蓝公子,还是将这座小院隔离一段日子的好。留柯儿在这里服侍汤药,日常所用,你们就送在院门口,不要进来,这几天所有和红卿有过接触的人,都熬些药,吃三天,一会儿我就开方子。” 蓝莲一边点头,一边说道:“那要麻烦六郡主了,只是……” 凤墨涵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说道:“放心吧,莫说还不能确诊是疫病,即便是,我也会每日前来为红卿诊治。” 蓝莲松了口气,笑道:“红卿能认识郡主,可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份。如此就多谢六郡主了!” 凤墨涵笑了笑,开了方子下来,把注意事项一一吩咐了下去。听说有可能是疫病,蓝莲也不进来了,这院中再无访客。幸好红卿住的本就是个独院,省了许多搬动的功夫。 柯儿端了铜盆来,侍候凤墨涵洗手。她问道:“柯儿,跟了你家公子几年了?” “我六岁就跟了公子,如今过了十个年头了。”柯儿答道。 “是吗?那可真是久了。”凤墨涵笑了笑。 “我本就是公子的家仆,若不是我家主母死得早,公子也不至于沦落于此,其实我们公子是清白人家出身,郡主,你莫要瞧不起他,真的,我家公子琴棋艺书画样样精通,如果不是家道中落,为了生计,也不至于进入这等地方,柯儿知道郡主是好人,您要是愿意,伸把手就能带我家公子脱离这苦海。公子自己觉得配不上你,不敢说这话,柯儿大胆帮他说了,他恋着郡主的心,不是一日两日了,郡主若是对他也有心思,就早些帮他离开这鬼地方,如果没有,说句不敬的话,还请郡主莫要来招惹公子,柯儿不想看他再次伤心。” “你家公子有你这样忠心的奴才,也是他的福气,”凤墨涵说道,“柯儿,你说再次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前你家公子为谁伤心过?” 柯儿红着脸摆手:“不是的,郡主你可别误会,其实这事全京城的人也都知道啊,郡主你也应当听说过,就是你们家的大郡主,以前对我家公子一门心思地好,要娶他过门,可是您府上不答应,公子对大郡主虽没有什么,不过感激她一片真心,也想过跟了她,听到府上不同意,便不想连累她,于是那晚拒绝了大郡主,两人吵了一架,可谁也没想到大郡主会寻了短见!” “他们吵些什么,你没听到吗?”凤墨涵问道。 “公子让我出去了,是后来听他说的,”柯儿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凤墨涵,“郡主,您不会因为这个疏远我家公子吧,大郡主是为他死的,我们公子一直很难过呢。所以他说,再不能连累你了,可他对你与其他人真不一样,他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凤墨涵拍了拍他的头,笑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喜不喜欢的。” 柯儿红了脸:“我十六了,您也只比我大了一岁。” “是了是了,柯儿是大人了。”凤墨涵笑道,那笑意却没什么温度,冷冷的,正对着红卿睁开的双眸。 “你们……说什么呢?”他费力地说道。 “公子醒了,我和六郡主正说你呢,你再不醒过来啊,六郡主要着急了……”柯儿自顾自地念着。凤墨涵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江萧颖,这两个孩子差不多大。不知道是红卿将柯儿保护得很好,什么也不知情,还是柯儿城府太深,装天真装得厉害,她希望是前者。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红卿听完柯儿一阵嘀咕,抱歉地看向凤墨涵说道。 她走上前,温和地笑了笑:“别担心,我会治好你的。” 红卿伸出手来握住她的,他的手心烫得厉害,布满血丝的眼定定地看着她,笑着说道:“那么,红卿这条贱命,就交给郡主了。” 凤墨涵出了一趟城,当然她做好了消毒措施,作为大夫,任何细节都不能忽视。 步青澜看到她很是高兴,两人凑在一起卿卿我我大半天,洛蓝雪和凤楚辛知趣地没去打扰,干脆相约到了后山上。看着面前表情严肃的男人,洛蓝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从雪域一路到这里,相处了几个月,这人却和她没有说上过十句话。 “凤楚辛,你怎么不说话?”她问道。 “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什么你便说什么吗?那说个笑话给我听。”洛蓝雪忍不住想逗他。 凤楚辛抬眼看了看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是不会说笑话,只是他只给一个人说过。应该为妹妹找到幸福而高兴的,他想,可是心底深处的难受,由不得他。 洛蓝雪笑了笑,对他说道:“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就好了,憋着会受内伤的。” “我没有不开心。”凤楚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洛蓝雪点了点头,说道:“你和墨涵还真是兄妹,连性子都差不多,她也是,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而我却不同,我喜欢有什么事就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 “涵儿……也是吗?”凤楚辛奇道,“她有什么心事?” “步青澜了,现在墨涵的心事就是他,她担心他,谁都看得出来,虽然嘴上不说,可我知道她一定希望他能恢复以前的健康。是哪个坏蛋居然用这么损的招数来对付她,若是我知道,必十倍,不,百倍偿还。” “你对涵儿真好。”凤楚辛说。 “那是,这世上她就只我这么一个师姐,”洛蓝雪笑道,眼睛一眨,看着凤楚辛说道,“当然,我也会对你好的,爱屋及乌嘛!” 凤楚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洛蓝雪长着一副天真的脸庞,说话却比谁都直接,而且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摸不透,总是让他不知所措。她爱开玩笑,凤楚辛知道。 “哇!脸红了脸红了,哈哈哈!” 果然,洛蓝雪下一刻就恢复了她张狂的本性,指着凤楚辛笑得前仰后合。 他愠怒地说道:“你……你哪里像涵儿的师姐,真是,行事像个小孩子。” “那是你不了解墨涵,她的本性和我一样,她要是捉弄起人来,比我厉害。”洛蓝雪边笑边说道。 凤楚辛看了看眼前的女子,没有涵儿漂亮,倒是比涵儿多了丝豪气,爱说爱笑,哪里像了? 洛蓝雪随意地躺在一块大石上,手枕在脑后,看着天上的云朵缓缓飘过,一时之间静了下来,只听见山中虫鸣。 “凤楚辛,我唱歌给你听,要不要听?” “你唱吧,我听着。”他说。此时恢复了安静的女人,眼底流转着淡淡的哀愁,这一刻倒真像极了凤墨涵,不是外表像,是那神情。 “相见难,别亦难……”洛蓝雪轻轻地唱,她的声音很好听,饱含了感情,与她平时的嘻嘻哈哈全然不同,在山中微微回响着,飘渺而不真实。 一曲唱罢,谁也没说话。半晌后,凤楚辛先开了口:“这曲子,涵儿教崔宜冰唱的。” 洛蓝雪点了点头:“是啊,我和墨涵,都喜欢唱这首歌,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凤楚辛瞪大了眼,惊讶地看着她,不解地摇了摇头。对于凤墨涵这个妹妹的事情,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一会儿冒出个师姐来,一会儿出现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小姑姑,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在自己眼皮子底认识这些人的,可事实就是这样,由不得他不信,也许正如静亲王所说,她本就注定了不是平凡人,发生在凤墨涵身上的事,再不合理也是正常的。 “我告诉你,你要保密,不要说出去。”她看着凤楚辛。凤楚辛点了点头,洛蓝雪说道:“我和墨涵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还有一个师兄,他长得很俊,不过对很严肃,就像你现在这个样子,”她笑了笑,接着说,“我们的功夫,有大半是师兄教的,虽然他很严厉,可是我和墨涵还是不约而同地喜欢上了他,我们都不敢说,怕他选择的不是自己……” 这消息对凤楚辛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打断了洛蓝雪:“你说什么?你说涵儿喜欢你的师兄?” 她转头看向他,眼中的落寞十分明显:“对啊,而且师兄也喜欢她,师兄喜欢的是她,不是我。” “那你师兄呢?他既然喜欢涵儿,为什么不在她身边?” “他死了!”洛蓝 半生(女尊)第3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32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32部分阅读 雪说道。拍了拍衣衫站起身来,她看了看他,“所以现在陪在墨涵身边的是步青澜,师兄死了,但他一定不希望墨涵孤单难过,换作我也是一样,如果我死了,也不想心爱的人为我难过一生,每一段感情都有过去的时候,墨涵现在找到了幸福,我很替她高兴,步青澜很好,他值得。”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凤楚辛问她。 “不知道,也许觉得你这人可靠。”她背过了身,往山上走去,“爱没有错,有时候我想,只要师兄活着,我会祝福他和墨涵,真心地祝福他们。我会放下那段感情,单纯地当他是我师兄,总有一天,一定也会有一个人,像我曾经爱他那样爱我。” 凤楚辛愣愣地站在原地,喃喃地重复道:“总有一天,一定也会有个人,像我曾经爱她那样爱我。” 等凤墨涵回到醉意居时,已是入夜,柯儿迎了上来,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纷纷滚落,哽咽着说:“郡主,你可来了,快去看看我家公子吧,不知怎地今日这病越发严重起来,这会儿都烧得神智不清了。” 凤墨涵冲到床前,伸手搭上了红卿的脉,暗觉心惊。 “今日有谁来过?”她问道。 “没……没有人,”柯儿摇头,“谁敢来啊,都怕传染上病。” “你一直守在这儿吗?没有离开过?”她又问。 “我熬药去了一个时辰,那时候公子睡着了,之前还和我说话来着……”看着凤墨涵的眼神,柯儿没来由地有些心虚,说话也越来越小声,“我本来熬好药就要回来,只是这些日子没睡好,竟然就在火边睡着了,醒来看药熬糊了,我又重新熬了一罐……” 红卿说起胡话来,叫的是凤墨涵的名字,他不住声地叫她快走,凤墨涵翻开他的眼皮,看到眼中一片血红,极为可怖。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淡淡的香气,她细心闻了闻,却又没闻到,似乎是她的错觉。 “柯儿,不怪你,你下去睡会儿,有我守着你家公子,不会有事。”她说道。 柯儿摇了摇头:“我不去,郡主,我要等公子醒过来。” 凤墨涵叹了口气,也不二话,直接点了柯儿的睡|岤,将他抱到了另一间房里。这屋里今日绝对是来过人,柯儿要么是中了迷香,要么是被人点了睡|岤,所以并不知道一切。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本该要好了的红卿突然如此?她费尽思量,却是想不通,一切只有红卿自己知道,只是……他会说吗? 她想了想,低声叹道:“对不起了,只能用这个法子!” 奇怪的失踪案 对红卿,凤墨涵一直没有摸透,他应该是二公主的人,二公主又是要杀她的人,红卿对她却表现出了过多的关心,如果是凤金麟的人,不是该盼她死么,为什么在神智迷糊的时候,也还顾念着她的安危,口口声声让她离开? 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红卿对她,确实存了真感情,那么对凤永乐呢?乐郡主的死并不那么简单,依她的了解,那可不是个会自杀的女子。 她对催眠术的理解仅限于皮毛,当年主要学的是如何对抗,而不是去施为,其实不是没有试过,不过红卿的意志力很强,而且是超强的那种,她的那点点催眠手段在他身上根本起不了作用,可是今日不同,他正处在意志力最为脆弱的时候。 红卿的嘴里还在喃喃念着,让她快走。 “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让我快走?别急,我在这里,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她握住他的手,轻声问道,慢慢对他进行着催眠。 红卿似乎恢复了些神智,蓦然睁开了眼看着她:“你为什么回来?留在这里危险,走了就不要回来。”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为什么?”她盯着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红卿的表情却一下冷了,他质问道:“你这是在对我使用摄魂术吗?没想到堂堂郡主居然会这种招数,可惜了,使在我身上是没有用的。” 凤墨涵表情僵了一下,知道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对上这个人终是失败的,她也不再掩饰,笑了一下,说道:“也对,这方面你是行家,我这点雕虫小技,怎么可能难得倒你。” “你知道?”红卿这下彻底醒了过来,惊讶地问她。原来不仅是今天她对他使用催眠术,在这之前,他早对她用过,不过凤墨涵也非一般人,别说专门学习过如何对抗催眠术,就是没学过,自从植入“晶”后,外界的精神力量根本就影响不了她。红卿还以为一切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她早就知晓。 “我还纳闷,我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怎会引起大名鼎鼎的红卿公子注意呢?还这么想掏我的底细,”她对上他的眼,“你们要选,也该选的是我那三姐凤金安,怎么偏偏就挑上了我?” 红卿烧得厉害,听着她的话,只觉得耳中一阵嗡嗡之声,难受得紧,揉了揉太阳|岤,他叹口气,苦笑道:“原来你什么都明白,我原本也想着瞒不过你,无奈总在骗自己,想着瞒过一日是一日。” “怎么,承认得这么爽快,不打算瞒我了?其实我手里又没有证据,你大可赖帐。”凤墨涵讥诮地说道。 “我对你,并无恶意……”红卿闭上了眼,“从来我可有做过对你不利的事?我在你身边,最多不过是想取得你的信任罢了,可惜连这一点我都做不到。” “拉拢我吗?我身上什么也没有。” 凤墨涵想,二公主或许真的一开始是想拉拢她,只不过因为步青澜而改了主意,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与自己的情敌为友。至少她没有想过对步青澜下手,从这一点上来说,凤墨涵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恨她,毁掉一个人最爱的,是伤人最好的方式,她没有这么做,因此凤墨涵能体会到她是真的爱步青澜,并不若人所想,是为了皇位而想要娶他。 “你有!”红卿仍旧闭着眼,“你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而且你身上有一种能够凝聚人心的力量,这种力量比许多财富和权势都可贵,因为它可以为你带来一切所想要的,柔然的国师,街市的平民,都能和你称姐道妹,谁得了你相助,必然能得到整个天下。” “这是凤金麟说的吗?太高看我了。”凤墨涵摇了摇头,“若真如此,她又何必对我下杀手。” 红卿的脸瞬间白了几分,他忽然抓住了凤墨涵的手,紧紧地握住,声音略微嘶哑地说道:“你不要和她作对,行么?二公主其实很有本事,我想总有一天她会得到她想要的,你何不……” “不是我不想,是她不想,她在宛南城对我出手,差一点我就没了命,只差一点点……”凤墨涵打断了他,对他比了一个手势,“那个女刺客功夫很厉害,幸亏有青澜替我挡了一剑,那人伤了他,结果她死了。” “死了?可是没有找到尸首。”红卿说道。 “对,我就是要让她知道,她的能力也不过如此,既然要挑战我,我奉陪!别的不敢说,要打败她,我不见得做不到。”凤墨涵的眼里闪过一道凛冽的光芒。 “为什么给我说这些?”红卿问她,“你不怕我告秘?” “你能带话给她,那是最好,就说她下的战书,我接了。”凤墨涵说道。 “我不会说,我什么也不会对她说!”红卿有些伤感地看着她。 他有满腹的话语,不知从何说起。如果早点遇上她就好了,如果早点遇上她,他的人生可能就些不同,如今再要回头,却是难了。 “不管如何,确实如你所言,你目前没有做过对我不利的事,我还拿你当朋友,如果你愿意,可以对我讲讲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对症下药,你也好得快些。”她说道。 红卿摇了摇头:“谢谢你还信我,并没有什么事发生,一切安好,不过是我自己不注意,才让病情加重了。” “既然你醒了,应无大碍,柯儿下去休息了,你也好好休息,我也该回去了。”凤墨涵起身离去,红卿张了张嘴,想喊住她,终是看着她的背影一寸一寸消失在他的视线,没有出声。 她刚一离去,红卿蓦然抡起手来,砸向床头的柱子,他用尽了全力,一缕血线顺着虎口淌下,他却像是不觉得痛,拳头攥得死死地,眸子幽暗,那复杂的眼神,说不清是痛苦还是仇恨。 凤墨涵硬着心肠离去,既然他不愿意说,想来是他自愿,还有力气编谎话,病情也不至于太严重。那缕淡淡的香始终萦绕在她的鼻端,那是混合了绿迭草与胡颜花的香味,这两样东西混合在一起,是极强的催|情药。不过她终是有些淡淡的遗憾,冰清玉洁的红卿,原来只是外界的传说,纵然他可能背负着乐郡主死亡的真相,她也希望那只是误会一场,愿意交他这个朋友,相处日久,觉得他确是个真男儿,一身才华令人惊艳,却又没有半分骄态。 她想到了二公主,那个把自己藏在梅林里的女子,暗地里不知网络了多少人才为她卖命,当世两个奇男子都在她的旗下,她却不知足,独独看中了步青澜,想想凤墨涵觉得自己真有福气,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浅笑,二公主之所以看中步青澜,当然因为他是最好的,而这最好的,现在却是自己的!可惜二公主瞻前顾后,终是错过了良机,让后来的她夺走了步青澜的心。这样想想,应该不是二公主下的药,她恨的是凤墨涵,在拓州城中步青澜的遇袭,想来另有情由,这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一时也理不清,凶手已亡,说不定就成了悬案。 她想着步青澜,却没有出城去看他,有哥哥和洛蓝雪守着,她想应该不会有事,医馆还有很多的病人,他们需要她,为此她后来懊悔万分。就在当夜,步青澜突然失踪,无声无息地就不见了,洛蓝雪与凤楚辛半点动静也没听见,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不见的,带走他的人,身手之高可想而知,除非他是自愿走的,否则不可能不惊动任何人,可是他为什么要离开,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凤墨涵得知消息是第二下午后,在找不到步青澜后,洛蓝雪才让江萧颖通知了她这件事,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步青澜被二公主掳走了,她前一夜才下了战书,随后人马上不见了,不由得她不怀疑,直冲到醉意居,她顾不得红卿卧病沉睡在床,摇醒了他的就质问起来。 “你的人不见了,与我何干?你是大夫,最清楚不过,我这样子能干什么事?自己都起不来了,还能掳人?”红卿冷笑道。 “是不是你的主子干的?”凤墨涵着急地问他,“她一直对觊觎青澜,是不是她派人带走了他?” “我的主子?”红卿冷哼一声,“六郡主说错了,红卿的主人便是自己,何来主子一说!” “你不是凤金麟的人吗?睡一觉醒来,又不认帐了?”凤墨涵微怒道,“别当我是三岁小孩,红卿,昨日她便来过这里,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管,我只想知道她有没有提过我,或是青澜?” 红卿听她提起凤金麟,又说不想管自己的事,早已是心灰意冷,扭转了头不搭理她,任她如何问,只是不开口。 凤墨涵无法,叹道:“是了,是我傻,你是她的人,怎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背叛她呢。” 她失望地要离开,却被红卿叫住。 “如果你愿意要我,我便为了你背叛她,你愿意吗?”他问道。 “我愿意成为你的朋友。”凤墨涵答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说,不嫌弃我脸上的疤,不嫌弃我出身不好么?那你可愿意要了我?”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仿要看到她的心底去。 这个条件很是诱人,凤墨涵却不想利用他,忽然之间,她想到了一个好的说辞。 “只要青澜在,他答应,我就不反对。” 她知道步青澜的脾气,他不止一次说过,她的眼里只能有他一个,他全心全意付出,也要她全心全意回报,正是这一点打动了她,他们是一类人,要求的不多,却也是最难,全心全意!所以红卿想要两人间的协议达成,就必须找出步青澜。 红卿眼神暗了一下,很快却抛出一个笑容来:“好,这是你答应我的,如果有一天他答应了,你便不能拒绝我。” “问题是他现在根本就不见了,如何答应你?”凤墨涵说道。 “他再如何也是七皇子,不会有人敢对他怎样,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这事我会帮你查清,至少可以查出是不是二公主所为。”红卿说道。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原以为一生不会动情,谁知道情若来时,便只是一瞬间已让人难已忘却,哪怕能够陪着她一天,他也知足了。不用点手段,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站在她的身边,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曾经为着仇恨而活,现在却很想为自己活一次,希望自己能够爱人,也被人爱。 红卿没有食言,凤墨涵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很快他便告诉了她,二公主对此事毫不知情,他告诉了凤墨涵一个线索,论起武功高强的人,有一个给人忽视了,那就是皇上的侍卫统领安如愿,她常年跟在月皇身边,形影不离,没有人见过她的出手,因为见过她出手的人都死了。步青澜的武功也是她所授,能够悄无声息带走人的,她是最有可能的一个。 凤墨涵想不通的是,如果是皇帝干的,只需一句话,那是圣旨,谁敢不从,直接从她这里要人就是了,为什么要偷偷带走?莫非是顾忌着她,不想“母女”为此事闹僵?她等不及清月教的消息,一刻也呆不得,心急如焚地离开京城,向平阳的别宫而去,哪怕违背圣旨私自离开京城,她也认了,自忖着“皇室血脉”的身份,月皇不至于真废了她。 过招 洛蓝雪与凤楚辛觉得辜负了凤墨涵的嘱托,认为步青澜的失踪,他们俩也有责任,与是决定一同前去,万一有个什么也好有个照应,他们说得也对,她没有推托,不过却让两人易了容。 洛蓝雪自不用她操心,她自己身上带得有工具,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给自己弄成了西域商人的模样。 凤楚辛诧异地指着她:“你……你的眼睛……” 凤墨涵转头,看到了一双紫色的眼眸,那头长长的卷发也变成了同色的。她拍了拍额:“你这次回来到底带了多少东西,竟然连美瞳也有?” “不算多,不过也不少。”洛蓝雪笑道,对她挤了挤眼,“这样子好看吗?” “美女!”凤墨涵点了点头,“你也给我哥改个装扮吧,我相信你的手艺。” “好!”洛蓝雪兴奋地摩拳擦掌,凤楚辛忙不叠地后退。 “我才不要易容成那样,涵儿,还是你来。” “不要不相信师姐的手艺嘛,你想弄成什么样子都行。”洛蓝雪不由分说,狼爪就向凤楚辛探去,她对易容术正研究得上心,岂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既然凤墨涵都发了话,凤楚辛可是逃不掉的了。 凤楚辛要跑,她脸色一沉,说道:“乖乖坐好,否则你就留下来,我和墨涵去就行。” 她的手固定住凤楚辛的头,开始在他脸上涂涂抹抹。第一次有妹妹以外的女性触摸他,凤楚辛觉得那手指噌在脸上,带起一丝麻痒,一时之间不敢动弹,只得任由洛蓝雪摆布。她的神情很专注,紧抿着唇,仔细地盯着他的脸,审视一番,又抹了凉凉的膏药涂抹一番。 “好了,照照镜子满不满意。”大功告成,洛蓝雪拍了拍手掌,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接过凤墨涵递过来的铜镜,看到镜子里现出一张清瘦的脸,与他原先的样子完全不同,却并不丑。没想到洛蓝雪这么厉害,他不由得惊讶地看向她。 “蓝雪一向聪明,做什么都比我强,这还是跟我学的,这么快就比我弄得好了。”凤墨涵赞道。 “过奖过奖,是小师妹教导有方。”洛蓝雪笑道,见凤楚辛没有表示出不喜欢,松了口气,说道,“那么我们这就走吧。” 早有人备了三匹快马,三骑同行,向东南的平阳别宫而去。 入了平阳城,三人找了个客栈住下。 “你打算怎么做?”凤楚辛问妹妹。 “先暗探,我想到宫里去一趟。”凤墨涵答道。 “好,我跟你一块儿去。”他说。 凤墨涵却摇了摇头:“人多不好办事,既是夜探,我一个人去就行,不会有事的。” 洛蓝雪也不同意凤墨涵独自去,她说:“咱们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姐姐我可不能放着你独自一人冒险。” “你打算再杀几个人么?”凤墨涵说道,“要知道上次在京中杀人,已经引起了怀疑,有人猜到了是你所为,如果咱们再有动作,就会查到我的头上。” “那咱们不杀人就行了。”洛蓝雪说。 “危险关头,由不得你不出手,你我所学,只在保命,向来一击必杀,很难控制,我看你还是和哥哥在此间等我,我会小心行事,探明实情再找你们合计,不会擅自行动。”凤墨涵说。 她不止有杀人的手段,还有轻功,有毒药,要全身而退是很有把握的事。 洛蓝雪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答应在客栈等她,凤楚辛却只是不应。 “皇宫你去得,我也去得。”他说。 无奈之下,最后还是三人同行,洛蓝雪不会轻功,就由凤楚辛带着她,一抱之下,她的身子竟也很轻盈。凤楚辛有些腆,洛蓝雪却不以为意,搂住了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说:“麻烦你了。” 他们进入皇宫时刚交三更鼓,各宫都黑沉沉地,只有宫外的廊下悬着宫灯,有掌灯的内侍守着,不时打着哈欠看看四周。先他们避过了内侍的视线,猫着腰躲在暗处。别宫虽比不得京中的大,却也不小,住的人也相对多了,一不小心便会暴露了行藏,三人均很谨慎。 如果步青澜给人带到别宫,应该会留下线索给她,可是她找遍了都没有发现丁点蛛丝马迹。来之前联络过了沈轻飞,他调开了巡夜的侍卫,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可是并没有起多大作用。 是不是要找步贵君问一问情况呢?她思量着,不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因为儿子丢了责怪她?唯一没有去过的御书房还亮着灯,一定是月皇还在批阅奏折。沈轻飞交待过,那里一定不要去,可是她不甘心,既然来了,总得看一下,与洛蓝雪对视一眼,她点了点头。 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御书房,凤墨涵给每人一颗药丸含在嘴里,撒出一把迷烟,同时与凤楚辛欺身而上,接住闻烟欲倒的侍卫和内侍,将他们小心放倒,不发出一点动静。洛蓝雪朝两人竖了竖大拇指,就在外间放风,两兄妹站立窗外,听着御书房传出几声咳嗽,是那个老侍卫安如愿,她是月皇最信任的人,兼之武功高强,如果是月皇要抓走步青澜,最有可能就是派她出手,凤墨涵不由得有些激动,屏住了呼吸,听着里面的动静,希望她们能说说话。 在窗外蹲了半响,除了偶尔的几声咳嗽,却是一直没有响动。也许月皇就这么坐一夜,什么话也不说? 她朝凤楚辛做了个手势,准备撤退。 “万岁,您该歇着了。”忽然安如愿的声音响起,凤墨涵重又将直起的腰弯了下去。 “天灾人祸不断,这北边才安定下来,南面又有流寇作乱,老天有意为难我大月啊!”月皇叹了一声。 “老奴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如今正是国事烦忙的时候,皇上何不把事情交付一部分给太女去做,您也可少些操劳。” “元初么……皇太君与元君均向朕提过,朕觉得她经验尚浅,这些大事派给她,办成了便好,如若有点差池,对她……不是好事。” “皇上只需派几个信得过的大臣帮忖着便好。” “此事容朕考虑考虑,你说的也有道理。对了,京中的疫情控制住了,现在留守的军队已经开始招集民工重建京城,朕想再派些人手过去,你觉得如何?” “这个……老奴想还是皇上的安危重要,加派人手之事,需要仔细斟酌。” “朕就是要看看,到底是谁真正顾及朕的安危,又有谁是在作戏。” 凤墨涵暗叹一声,这月皇居然要以己之危,来试探女儿们的忠诚,如若稍有不慎,便有人会跳进这个圈套了,二公主,三公主,太女,这三个人,就看谁更聪明了。只是她们说了半天,却半点没有提到步青澜,难道他的失踪与月皇无关?是自己判断错了? 对凤楚辛挥了挥手,将解药吹进了晕倒之人的鼻端,两人退了回来,带上洛蓝雪一同离了御书房。到时候被弄晕的人醒来,只会以为自己不小心睡着了。 才走出几步,却有一队侍卫向着御书房而来,四下无处可藏,三人只得退了回去。冷汗顺着凤墨涵的额头滴下,没想到这么倒霉,早知道就先不要弄醒那几个守夜的家伙。 急急退后,三人中也不知是谁不小心踩到了一片瓦砾,发出轻轻地一声响。 “什么人?”侍卫呼喝一声,奔了过来。 “哥,你带蓝雪快走,客栈会合!”凤墨涵果断出声。 这时候御书房的门响了一下,一个人影弹射而出,五指如钩,向三人的藏身处扑来。行踪已被人发现,凤楚辛此刻知道如果洛蓝雪被抓,凤墨涵也脱不了身,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一咬牙拔身而起。 凤墨涵避开那一爪,移形换影,凝聚全力接住了安如愿拍出的一掌,口里一阵腥甜,后退了五步,稳住了身形。在梦绮的调理下,她已经暂时压制住了体内乱蹿的内息,虽然梦绮也交待她不可运功,此刻却是顾不得了。 安如愿退后一步,惊讶地“咦”了一声,这天下,能和她对上一掌而不重伤的人,还从未出现过。她盯着面前蒙面黑巾外那双眼睛,冷然说道:“你是谁?” 凤墨涵蒙面巾下的面容作过伪装,眼睛也是变了颜色的,她不会认得出来。 不敢和这老东西对峙,她那一掌实在是太厉害了,凤墨涵不应声,在侍卫冲上来之前,一个燕子翻飞,向外弹射而出。安如愿将身一扭,追了过来,两人在宫墙上翻飞如电,她没有立刻逃走,而是与安如愿周旋着,四下里一片大乱,卫队集合起来,到处是“抓刺客”的喊声。以凤楚辛的轻功,拖得这片刻,应该带着洛蓝雪出了宫门,凤墨涵安心了些,心想如何摆脱后面这个老家伙。 安如愿在后面叫道:“今日你是逃不出去了,赶快束手就擒,我就给你一条活路,否则……” “未必!”凤墨涵打断了她的话。 安如愿双手往前一扑,凤墨涵快速躲开,只听轰然一声,刚才身后所立的假山断成几截,原来自己所站的地方则裂开一个大坑,如若不是她身法快,受这一掌,只怕早成了肉饼。 心下一惊,没想到安如愿功夫高至如斯境地,凤墨涵万分庆幸学了流云步,不愧是天下第一的轻功,否则早横尸当场了。这下她再不敢造次,避开之时,掏出怀中所藏毒药,也不管是些什么,一股脑儿地投向安如愿。 那老鬼也知道厉害,避了开来,厉声喝道:“你是九毒派弟子?” 凤墨涵见她识得千丝万缕之毒,不由得乐开了怀,让她误认也好。趁她后退的功夫,赶紧再甩出一个自制的霹雳弹,一片浓烟升起,等安如愿再追出来,已没了人影。 凤墨涵出了掖门,脚不沾地回到客栈,才刚进门,便响起了敲门声,开开一看,却是洛蓝雪拖着凤楚辛回来。原来凤楚辛带了洛蓝雪出宫后,要折回去迎她,被洛蓝雪逮住不放,两人争执半天,洛蓝雪一再保证凤墨涵一定会逃出来,凤楚辛只是不信,洛蓝雪无法,只得敲晕了他拖回来。 “重死了!你这哥哥真难搞定。”洛蓝雪把凤楚辛丢在床上,自己也躺在旁边,大口喘气。 “多亏你敲晕他,如果让他回去,我们谁也跑不掉,安如愿的功夫太恐怖了。”凤墨涵心悸地说道。 “墨涵,你受了伤?”洛蓝雪这才察觉她气息不稳,嘴角有血,忙起身扑过来。 “没事,中了老东西一掌,”凤墨涵吐了一口血,“轻伤而已,不算要紧,幸好我逃得快。” “你怎么这么大意,我给你的不是有枪么,直接崩了她不是更好。”洛蓝雪怪道。 “那东西哪能轻易出手,既然我有把握逃离,就没必要用,让敌人先察觉了,以后再用就打了折扣,那是保命的东西,也是要命的东西,不到最后关头,咱们不轻易用它。” “也对!”洛蓝雪点了点头,笑道,“可惜没有设备不能大批量生产,不然你我就可以靠它雄霸天下了。” “我可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你倒是可以试试,”凤墨涵笑道,“不过这样的东西,还是没有的好,如果有了,死的人会更多。” “怎么样,你的小郎君可探到消息?”洛蓝雪没有跟着听墙角,不知道结果。 凤墨涵黯然摇了摇头:“没有!” “别担心,你不记得教官说的话了么,没有消息有时候相对来说就是好消息。”洛蓝雪抱了抱她。 “希望如此,我就是将这月国倒翻一遍,也要将他找出来。”她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以前没有觉得,失去了步青澜,她才发现他在心中早已是不可代替的一部分,两人的感情是慢慢滋长起来的,从小时候他开解她,到长大后为她挡剑,那个少年将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是他先爱上了她,可是在随后的日子里,他慢慢渗入了她的心,成为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两人在宛南城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体,那是一段最美的幸福时光,是凤墨涵祈盼多年的生活。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和一个你爱他,他也爱你的人在一起过日子更好的事呢?她所追求的幸福,就是如此简单,所以她恨破坏了她幸福的人,如果给她逮到那人,定不会轻饶。 “我无条件支持你!”洛蓝雪说道,“天大地大,我最大,咱们姐妹联手,就算是天,也能将它翻过来。” “不必你我动手,也许很快就要变天了,我们只需要利用形势就行。”凤墨涵说道。 凤楚辛这时候醒了过来,看到妹妹无恙,狠狠地瞪了洛蓝雪一眼。 “哥哥,你不要怪师姐,这是我交待她的,她给了我一个保命的绝招,这世上没有人能逃得过,你以后都不用担心我会出事。”凤墨涵说道。 凤楚辛纳闷的是洛蓝雪一点轻功也不会,怎么出招速度那么快,快得自己根本无法抵挡。他问道:“涵儿,她即是你师姐,你是不是也使的是她的那些招式?”凤墨涵点了点头。 “很奇怪,”他说,“一点轻功也没有,怎么可能达到那样的速度?” “因为我不是凡人啊,我是神仙。”洛蓝雪哈哈笑道。 “神仙还用人带啊,翻个宫墙都不行。”凤楚辛撇了撇嘴,明显地不信她乱侃。 凤墨涵笑看着他俩,觉得哥哥的话比以前多了。 青云直上 凤墨涵因为受了伤,怕被安如愿看出破绽来,与月皇见面的计划暂时搁下了。洛蓝雪分析,如果此事真的是月皇所为,他一定不会承认,步青澜是生是死,一时之间成了一个谜,为了寻找他,凤墨涵动用了所有的能力,就连沈轻飞的全部人马也用上了,一切却如石沉大海。 静亲王府的人迁到了平阳的柳条巷,位于皇宫别院与民居的中间,在客栈呆了几天,凤墨涵回到那里,悄悄与父母亲见了面。静亲王得知她的来意,一再告诫她不可大意,看到女儿心急如焚的样子,她不禁叹气,母女二人,皆是情种。 “娘,青澜与我,相约此生不离不弃,他无缘无故不见了,也不知是何人将他掳走,我一定要找到他。”凤墨涵说。 “涵儿,你说他所中的药会令终身无嗣,会不会是他知道了,所以自己离开了?”静亲王提醒她。 “可是……不可能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啊,何况此事瞒住了他,我特意交待过的,本来知情的就没几个,我们并无人透露风声。”凤墨涵说道。 “还有一个人,你没有算在内。”静亲王说。 “娘是说……下药之人?”凤墨涵马上想到。 “对,那人的目的,是让他无嗣,并不是要人的命,若是要害他,下的就不是这种药了,估计也是知晓你二人的关系,是因为你,不想他有你的孩子,所以才会如此。”静亲王分析得倒头头是道。 凤墨涵心中一寒,若真如此,倒是她连累了步青澜,当初还承诺过会守护他一生,不过那么短短一段时间,却已害他受伤至此。 “为什么不让他有我的孩子,是谁会这么做?” 这件事,不光是她,所有人都猜不透谁会抱有这个目的。只有齐思洛听说后,一口咬定是月皇所为,并说即使不是她,也是她的那些女儿中的一个。 “嫉妒比仇恨的力量还要大,你别小看了,”他说,“青澜是个好孩子,喜欢他的人不止你一个,让他就这样轻轻易易随了你,是很多人不愿看到的。” “可是不知道是何人所为,我总不能将所有怀疑的对象都抓来严加拷问吧。”凤墨涵茫然应道。 “涵儿,你太善良了!”齐思洛摇了摇头,“正是如此,你以为真正没有下手的人,就不会对你们存了别的心思,恨你的人从来不会停止对你的陷害,他们会变着法儿害你,你对别人好,别人是不会记情的,所以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视你为敌的人彻底消失。反正都是敌人,不必留情。” 凤墨涵还存了一丝侥幸,希望凭着手中的力量能够查出步青澜的下落,半年后,京城的重建都已接近尾声,步青澜还是没有消息,而朝堂之上,对她的责难已经开始。在平阳别院,月皇以凤墨涵平定灾害,为国立下大功为由,将她封王,并将六部交由她管辖,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朝臣赞同的有,反对的有,反对之人不仅指责她道德败坏,携皇子私奔,还有人供出她私与敌国往来,童相府四小姐之死一案也被翻了出来,有心人直指此案是柔然国师洛蓝雪所为。 “柔然乃我友邦,六郡主与其国师交好,也是之后的事,何来敌国一说。至童家老四一案,不是还未查明实据么,无凭无据之事,休在朕面前胡言。”月皇表态道。 此事上,月皇明显地护着凤墨涵,她在京中的地位直线上升,一时成了皇上的宠儿,可是打压派并没有气馁,各种不利之言如雪片般地飞向月皇的案前。一切的根源,其实就在于凤墨涵得月皇秘召后,开始了束清贪吏的行动,不少官员被解入六部,在她所制造的刑具之下招供出一笔笔赃款的下落,这是她向月皇提出的,重建京城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国库拿不出那么多银子,灾难又在不断发生,之前这个朝庭养出了不少贪官,拿他们开刀是,银两问题轻易可解决。月皇赋予了她无上的权力,钦赐了一块如朕亲临的金牌,让她大刀阔斧地整顿朝纲,朝堂之上,风起云涌。 对步青澜无故失踪一案,她也向月皇作了汇报,听到消息的月皇并没有表现出异常,她慨叹着说:“朕愿想你已将功抵过,既然你二人已成事实,也不为难你们,准备等京城重建后就与你们完婚,安如愿,把圣旨拿来。” 安如愿托出一块明黄的绢帛来,凤墨涵一看之下,果然是将七皇子许嫁于她的圣旨,一时无话。月皇到底是真心,还是早知步青澜出事,特意准备好给她看的,她无从知晓。月皇倒是下旨让安如愿立刻清查,寻找七皇子的下落,还特旨她去见了步贵君。 得知儿子失踪,步贵君顿时成了个泪人,凤墨涵从他那里也没有打听出什么线索。 她向步贵君承诺道:“青澜与我已拜了天地,此生我凤墨涵只他一个夫婿,如果父亲见到他,请转告他,墨涵绝不再娶。” 步贵君听她喊了一声父亲,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怨不得澜儿一心一意要随了你……” “皇上已同意了我和他的婚事,此后咱们就是一家人,青澜不在,父亲若是有事,尽管找我,只盼若是您有他的消息,也能第一时间告诉我。”凤墨涵说,她怕步青澜真的会躲着自己。 “我会的,有你这样的妻主,是澜儿的福气。”步贵君叹道。 凤墨涵清楚,虽然月皇对她也不是全无欢喜,不过更多的是利用,她是她手中的一把刀,其他皇女个个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启用谁都不妥当,唯有她,不偏不倚,对谁都一视同仁,正是最好的人选。虽然她得罪了不少人,不过公正严明的形象,也深入人心,在这场变动中,清除了不少贪官污吏,补缺的时候,月皇把权限也给了她,她趁机插入了不少寒门之女,其中不乏清月教的手下,李悦文在这段时间出嫁了,他的新婚妻主蓝吉也得到了提拔,在专管京城防备的三部谋了个凤阁仆事的职。 一年半后,月皇迁回京城,皇城比原先建造得更为华丽壮观,她精神矍烁,微笑着亲手扶起了前来迎接的凤墨涵,从未有臣子得过如此殊遇,所有的目光均投射在凤墨涵身上,有羡慕,有惊讶,有妒忌。 等月皇的步辇过去,太女凤元初随后下马:“京城一场变故,倒让六妹的才能显了出来。” “太女过奖!”凤墨涵淡然一笑。 凤元初还想说什么,被皇元君喊了过去,一队一队的车马喧喧,从凤墨涵身畔入了城。其他几位皇女只是在马上对她点了点头,她一一回礼,随后的官员却全部下马,冲她跪拜行礼,她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成了大月的涵王。 静亲王府的人马过来了,静亲王掀开了车帘,凤墨涵上前跪下,叫了一声母亲。 “起来吧,不必行此大礼。”静亲王下车,扶她起来。后面一众兄弟姐妹齐刷刷对着她跪下:“见过涵王!” 她扶起凤金安:“自家兄弟姐妹,这些礼节就省了吧,快快请起。” “六妹,许久不见。”凤金安笑了笑。她的身后站着童正君和怀抱婴孩的林青儿,脸上在笑,那笑容却有些勉强。 “三姐有孩子了,是男是女?抱来我瞧瞧。” 凤金安从林青儿手中接过孩子,递到凤墨涵面前:“是个男孩儿,快一岁了。” 凤墨涵接过孩子抱着,逗弄着他,那孩子咧开嘴笑起来,口水流了满腮。她心中一酸,如果步青澜不出事,两人说不定也有孩子了。林青儿见她抱着自己的孩子,有些紧张,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凤墨涵解下身上御赐的羊脂白玉板指,说道:“我一直在京中忙碌,也未去看小侄儿,这是皇上御赐之物,权当见面礼吧。” 凤金安道谢收下,慎重收好。她将孩子交还给凤金安,从林青儿身边擦身而过,与凤长瑗等姐妹说话去了。落儿长高了不少,见到她,神色间略有羞怯,凤墨涵问了她几句功课,见她应答得当,又是一番夸奖,当下说了几句,让家人先进城安顿好,她办完公事自会回家团聚。 “谢秋华,你就不用跟去了,随我来。”她叫住了跟在队伍后的谢秋华,这一年多来她一直跟着静亲王,没在凤墨涵身边,与江萧颖也许久未见了。 “是!”谢秋华低声应道,站在了她的身后 半生(女尊)第3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33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33部分阅读 ,声音有些哽咽。她跟了凤墨涵多年,虽未明说,却也知道已被她识破身份,原以为她不会要她了,没想到她还是将自己留了下来,一时之间谢秋华有些百感交集。 凤墨涵回身之际,却是冷笑了一下,当日二公主的人之所以能找到他们,确实是跟踪江萧颖而去,消息是从谢秋华这里走露的,虽然她的主子不是二公主,是二公主在她主子的身边安插了眼线,可是根源却在她,无心之错,也是错!步青澜受伤的这一笔,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自步青澜不见之后,凤墨涵变得沉默了,没有他在身边,她的生活又回到了原先的轨迹,尽管有洛蓝雪和凤楚辛劝解,可是她始终无法释怀。这时候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她才体会到醒来看到他的笑脸,与他同看绿水青山,是她这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凤墨涵知道,月皇、太女、二公主,包括自己的家人,都有她的敌人,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眼中最大的,是这千里江山,她童年所受的伤害,以及后来步青澜的失踪,都是有人出于这座江山考虑所为,他们为了江山颠覆了她平静的生活,打乱了她的人生,她要这种些人都付出代价,她要颠覆这座他们无比珍惜的江山。谁毁去她最珍贵的,她必然还之!她不急,她要慢慢来,让她的敌人慢慢受折磨。 她已经封王,有了自己的府邸,一切都是新的,禀明了月皇,府邸没有建在城中,而是建在郊外,与二公主的别院比邻而居。谢秋华跟着她回到涵王府时,一眼看到了江萧颖,还有他身后的清瘦男子,看到那人,她愣了一下。其他人她不认识,不过一年多,人和事都让她觉得陌生了。 江萧颖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表现出喜色,只淡淡地点了个头。一年多不见,他沉稳不少。 “王爷回来了,大家都等着你吃饭呢。” 凤墨涵笑道:“今日的饭是谁做的?” “当然是唐璇了,谁让她昨日输给了我。”江萧颖得意地笑道。 凤墨涵点了点头,回头看了谢秋华一眼,说道:“加一副碗筷,秋华回来了,以后你们可多个伴了。” “王爷,不用了,属下怎可与王爷同桌吃饭呢……” 谢秋华话未说完,就被凤墨涵打断了:“在我府里,没那么多规矩,与其做多了浪费,不如大家一起吃,如果你不习惯,可以不用跟在我身边。” 谢秋华只得将话咽了回去,这一年多来她心心念念的就是与江萧颖能够在一起,如果不跟在凤墨涵身边,她又该如何见着他。 江萧颖笑了一下,略有些不自在,拉着那个清瘦的年轻人,说道:“好,那我和哥先去摆碗筷。” 凤墨涵转头对谢秋华解释:“那是萧颖的哥哥,不过他们哥儿俩长得可不像,他叫江萧越,本来入了贱籍出不来的,地震中还被压伤了,差点就死了,知道他是萧颖的哥哥,我就把他收在了身边,后来蒙皇上恩准,为他除了贱籍。” 谢秋华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晚饭时一大桌子人,凤墨涵也没有多做介绍,只是喊其中一个师姐,一个师兄,不用说这两人就是易了容的洛蓝雪和凤楚辛了。 谢秋华如坐针毡,她对着满桌可口佳肴,难以下咽。 江萧颖的身旁坐了个俊俏的女子,两人有说有笑,带动得一桌的气氛都活跃起来。 凤墨涵说道:“李悦文和蓝吉的事因为地震,草草就办了,我这心里一直都不痛快,咱们好久没办喜事了,如今事情告一段落,今天我就作主,将萧颖许配给唐染,大家筹备一下,早日给他二完婚。萧越,你没意见吧?” “涵王是我兄弟二人的再生父母,萧越岂会不赞同,一切听凭您作主便是。”江萧越笑眯眯地答道。 江萧颖红着脸,躲在哥哥身后。唐璇满脸喜色,起身向凤墨涵道谢。 “多谢涵王,我一定好好对萧颖,您就放心吧。” 凤墨涵说道:“别的要求我没有,只有一个,娶了他,你这一生便只有他一个,再不许动旁人的心思。” “我明白,这话我早对萧颖承诺过。”唐璇说道。惹来众人一通善意的哄笑,江萧颖瞪了她一眼,脸更红了。 “那好,咱们早作准备,你母亲也快从南边回来了,等她到了,你们就举行婚礼。” 谢秋华的脸煞白一片,匆忙之间筷子落了地,她低下头去拣,江萧越抢先一步拣了起来,说道:“谢侍卫的筷子弄脏了,我给你换一双。” 他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一丝嘲讽与怜悯。 谢秋华面如死灰,从看到江萧越她就知道,她与江萧颖之间也许不可能了,没想到这个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破局 太女凤元初,十七岁时娶李太史之子,李君向来多病,一年后因难产殁,其父姓何,却不是何家亲生,只因何家无子,何老太君想要膝下有孙子为伴,遂抱养一子,乃是谢家小儿。 这是一段沉年往事,谢家子是从生下来就秘密抱养至何家,推说是何家小郎所生,凤墨涵费了很大的劲,才查出这其中的关系。 谢秋华开始时确然与太女无关,因为她自己也不晓得这层关系,她成为凤元初的探子,应该是在三年前。因着童家与静亲王府的姻亲关系,凤元初对她传达指示是通过童家,那时候她所监视的是凤永乐,很不幸江萧越被童相府的小姐掳去那段时间,她去找过童大小姐,当时江萧越被童大小姐折磨得晕死过去,他们以为他什么也听不到,可是他却偏偏醒过,江萧越没有看见她的人,却听到了她的名字。 他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静亲王府的侍卫,日后与自己的弟弟有了瓜葛,他跟了凤墨涵后,才从江萧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与是将一切和盘托出,江萧颖难过了几天,彻底斩断了这段感情,所幸他还年轻,与唐璇相处日久,两人志趣相投,情愫暗生。 书房里,凤墨涵看着谢秋华,喝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恨我吗?是我撮合他们俩在一起的,是我一手催成了他们。” 谢秋华拳头握紧,又松开,说不恨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面前这个人,江萧颖早就成了她的。 “六郡主,秋华自认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何……如此对我?”她压抑着情绪问道。 凤墨涵摇了摇头:“你太贪心了,静亲王府给你的已经不少了,我给过你机会,不是么?萧颖提醒过你,可是你还是将我的行踪透露了出去,做什么事情都要付出代价。” “太女并没有要为难你,她打听你的消息,是为了保护你。”谢秋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我知道!”凤墨涵说道,“可是因为如此,引来了杀我的人,要不是我运气好,要不是我有一个以命相待的知己,今天我就不会站在这儿了,一场杀戮因你追随而至,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吗?何况你既然跟了我,就不该背叛我!” 谢秋华蓦然出手,她只是不甘,不甘自己就这样失去,出手的时候她甚至没有考虑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了有什么后果。不过也不用考虑了,凤墨涵纤腰一摆,向后退去,飘若柳絮,她慢了一步。她还看到凤墨涵笑了一下,接下来一把匕首抵住了她的喉咙。 对上谢秋华平静了然的目光,她轻笑一下,说道:“你试我么?现在知道了,这世上要比速度,没有谁快得过我。” 谢秋华闭上了眼,一副认命的样子,她果然会武功,而且还是其中的高手,这个认知让她心寒,在她身边几年,竟然一丝一毫都没有发觉,那意味着她从来没有信任过她。 凤墨涵却放开了她:“回去给你主子带个话,别装得和我很好的样子,当年她爹杀我的时候可是没有心软,那时候我还小,而且真的不懂武功。不过看在她一心拉拢我的份上,我给她提个醒,皇上正当壮年,虽然封了太女,最好行事也别太过,只要自己一天不在那个位置,这世事啊,随时可能会变。” 谢秋华不声不响地转身走了出去,纵然曾经下决心好好跟着凤墨涵,纵然她欣赏这一位的行事作风,可惜一切都晚了,从她答应凤元初的条件起,就已经站在了她的敌对一方。 “等等。”凤墨涵叫住了她,她没有回头,站住听她说。“以后你不用回静亲王府了,看在你跟我一场,告诫你一句,太女身边,也不是久居之地,皇上在一天,这天下,就还是皇上的。” “多谢!”谢秋华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 洛蓝雪和凤楚辛从暗处出来,凤墨涵对着他们叹了一口气:“这下没有屏障了,撕破脸了,也许明日起,参我的本子又要多加几道。” “怕什么,现在皇上要用你,没有人动得了你。”凤楚辛说。 “何况,三公主那里已经开始了,太女要应对的是她,还轮不到你。”洛蓝雪笑得狡黠。 谁也不知道三公主与柔然国师洛蓝雪私下有所协议,这一年多来她并没有闲着,她是三公主府上最为强势的幕僚。凤墨涵最终作出了选择,她没有选最强势的太女,也没有选最聪明的二公主,她向主动示好的三公主阵营靠了过去。 三公主凤元锦,是几个公主中脾气最怪的一个,为人又极为刚愎自用,最是疑心。凤楚辛开始知道妹妹要与她合作时,一力反对,以他的说法,如果将来事成,以三公主的性子,他们不过是过河的桥,立马就会给拆了,虽说那人与他流着相同的一半血,他却是一点也不信任。 洛蓝雪拍了拍他的肩,笑问:“你觉得三公主的胜算在三人中排第几?” “她是最没胜算的一个,就算有你们帮忙,也不会排第一。” “那你还操心什么,她把咱们当棋子,咱们又何尝不是?”洛蓝雪笑意盈盈。 凤楚辛经她提点,很快明了,看着妹妹的背影发呆。如果说三公主只是手上的一枚棋子,那么凤墨涵到底要干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他讶异地轻呼一声:“啊!原来……” 心中微微痛了一下,他那与世无争的妹妹,只喜欢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悠闲生活的妹妹,是什么让她违背了初衷,走上了这条路?以前他要为她夺回亲王府世女之位,她尚不愿,如今她所想的,却是比世女显赫得多的位置,是什么改变了她? 他没有猜错,凤墨涵正是这样想的,动用清月教的力量都查不出步青澜的下落,她只有寻求更大的力量,要得到这些力量,首先得打破阻挠她前进的一切障碍,二公主是,太女是,也许最后,还包括了月皇。 凤墨涵在皇上面前得宠,齐思洛在静亲王府的地位一下变了,再怎么没名没份,他的女儿是王,平日里常常为难的童正君如今见着他也多了三分和气,至于背地里如何,那却是不为人知的了。 凤墨涵过了几日才抽得空回静亲王府,先与母亲谈了一阵,便到了父亲住所,父女俩正说着话,听得竹帘一响,一向喜爱她的云侧君身后跟着几个家人,挎了食盒进来。 “听说涵儿来了,我做了几个菜,你有一年多没尝到云爹爹的手艺了吧。”他笑着说道。凤墨涵忙站起身让座,微风掠过云侧君的鬓角,扬起的发丝间,已然夹了几许白色。 “谢谢云爹爹,你比我亲爹待我还要好呢。”凤墨涵笑嘻嘻地揭开食盒,里面装了她最爱吃的桂花糕和其他精致点心,中间夹着各色果脯,五颜六色,煞是好看,云侧君按顺序摆在桌上,拼在一起尽是个“福”字,想来是费了一番心思。 “你不知道分开的这段日子,你爹爹可是发愁啊,生怕你有个什么闪失,可惜也不能帮上你半分,”他偷偷拭了拭眼角,“幸好我们墨涵出息,年轻轻地就封了王,如今别说这府里头,就是宫中那些堂姐妹,也不敢小看了你。” “辛儿嫁到柔然也有一段日子了,涵儿如今身居要职,成日在外忙活,孩子出息了,我眼瞅着也高兴,只是没他们承欢膝下,我却孤单了。”父亲拉着凤墨涵的手,眉梢眼角满是笑意。 “那还不简单,赶快给涵儿物色个夫郎,娶进门就是,一年后就抱上个大胖孙女儿了。”云侧君笑道。 齐思洛给云侧君递了个眼色,茬开了话题。悄眼打量凤墨涵,脸上的喜色已经敛去,挟了一块糕在口中,嚼了半天也没咽下去。 云侧君走后父亲对她说:“别怪你云爹爹,他也是无心之语。” “我知道,我没怪他。”凤墨涵说。 “不过,他说的话有几分道理,涵儿,你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七皇子不见这么久了,也许他是存了心离你而去,何必……” “爹,别说了,我答应过青澜的,我不会负了他,这辈子,除了他我再不会娶旁人。” “若是……若是他不在这世上了呢,难道你要让我齐氏一门绝了后?” 凤墨涵眉心轻跳了一下,父亲说的是“齐氏”,在他心中,凤墨涵是他自己的孩子,与凤家半点关系也没有。舒儿说父亲是安国的叛徒,这一点她绝不相信。 “是生是死,我都只要他一个,如果真要绝后,那也是天意。”凤墨涵淡然一笑,安慰地握了握父亲的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您也不必着慌,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找到他。” “冤孽!”齐思洛喃喃念道。 凤墨涵出了静亲王府,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府邸,折转身去了醉意居,身边的随从是静亲王原先指派给她的那两个,见她改道,连忙跟上。 “郡主可是要去醉意居?”张侍卫问道。 “怎么,去不得?”凤墨涵微愕,张侍卫平常很识大体,主子的事从不轻易相询,今日有此一问,必有玄机。 迷情(上) 悠扬的琴声从醉意居中传出,倾泄的乐曲仿如涓涓细水,本是欢乐的曲子,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楼上灯火通明,阵阵嬉笑声传出,不时压过琴声,听起来嘈杂而喧嚣。 凤墨涵迈步进入楼中时,琴声已歇,她一眼看到了酒桌上的红卿,一身火红的衣裳半敞,露出了前胸肌肤,二公主的手指正在其上流连忘返。 “涵王来了,稀客稀客,今儿咱们醉意居可是招了不少贵客啊!”蓝莲迎上来,眉梢微挑,尽是笑意。 凤墨涵面带微笑,与在座的几位公主一一见礼,有些纳闷怎么皇室的这几位都跑这儿风流来了,还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 红卿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由自主地掩了掩衣襟,不过这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很快他便开了,还将身子略斜了斜,与凤金麟靠得更近,几乎要叠成一个了。面纱外的眼睛灿若星辰,兴许是喝过酒了,带着一丝水意的朦胧,从凤墨涵脸上扫过,便重落回身边人的身上,再不看她。 “前日里三公主新纳了个小君,是醉意居的清倌儿,咱们这是讨她一杯喜酒喝呢,”太女凤元初清凛的眸子瞟了三公主一眼,“我正和她说,怎么不请涵王过来,你也是个爱玩的,没想到才刚说起,你就到了,可真巧了。” “墨涵不知,恭喜公主了,明日定备厚礼,登门道贺。”凤墨涵闻言微微一笑,向着三公主唱了个诺。 “不必多礼,太女说的对,竟然漏请了你这个玩家,是我疏忽,自罚酒三盅。”三公主站起身,借敬酒之机向凤墨涵使了个眼色,眼角所指正是二公主方向。 二人如今是合作关系,在人前却未让人知晓,三公主一向以为红卿是凤墨涵心仪之人,此时的眼光含了几分暧昧。凤墨涵看到与二公主紧贴在一起的红卿,纵然不知那面纱下的脸色,亦能感觉得到他眼中的疏离。他这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吗?与凤金麟如此卿卿我我,以为她会吃醋?可惜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步青澜,知道红卿的好,对他也存了一份欣赏,可那不是爱,只是看他如此,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觉得这样一个好男儿,本该有个好归宿,却自毁了前途,让人可惜。 红卿对她表明了心意,她以步青澜为挡箭牌,算是婉拒了他,可红卿并不死心,他告诉了凤墨涵一些事情,说的不多,却足以让她对二公主有所了解,她欠他的情,无力回报,只能好吃好穿地给他一些实质上的东西,红卿似乎并不希罕那些玩意儿,察觉到他的情意有愈来愈烈之势,凤墨涵便很少到醉意居来了,步青澜为她生死未卜,她如何能与别的男人纠缠。红卿几次下贴邀请,均被她以有事为由推托掉了,两人有很长一段日子未见,今日突发其想来看看他,没想到遇见了这么一幅场面,还真是……香艳刺激! 太女招呼凤墨涵坐到她跟前去,二公主凤目一挑,笑道:“妹妹坐我这里吧。”她叫得甚是亲热,仿佛那场暗杀只是凤墨涵的错觉,她看向凤墨涵的目光坦坦荡荡,凤墨涵莞尔一笑,对太女点了一下头,真的坐到了二公主身旁,太女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道:“也是了,我身边没有红卿,六妹妹还真是重色轻友,二姐要是真的大方,何不快快将红卿让与她。” “有什么让不让的,红卿本就是六妹妹的知己。”二公主一边说,一边起身,和红卿换了个座,将他推到了凤墨涵身旁。 凤墨涵封王是在疫期,并未大宴宾客,难得这当口齐聚一堂,几位公主及她们的手下纷纷趁机道贺,猜拳喝酒,行令听曲,又是一番热闹。红卿一径地眼带春情,行为放荡不羁,全然未曾将前些日子凤墨涵的劝告记在心上,再看在座之人皆是左拥右抱,纵是虚情假意,一时也辨识不得,凤墨涵便想起了新婚时与步青澜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顿时如有火在烧,禁不住地灼痛。她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想着若是这般醉了也好,可以暂时忘记一切。 张李两名侍卫站在身后,见她喝得猛,不由得有些担心,对看一眼,张侍卫便上前劝戒。 太女伸臂一挡,说道:“今日咱们姐妹聚会,就该喝个不醉不归,地震使京城往来行商萧条不少,为了京城早日恢复以前的繁华,母皇已下令不禁烟柳之乐,你们家涵王若是醉了,就宿在此也无妨,出了事,我们姐妹自是脱不开去,你怕什么!” 她一面说,眼角扫过了众人,看似温和,却摆明了立场,皇上是知道今日之聚的,若是有人出了事,在座的各位,一个也脱不了干系。 这样一来,张侍卫只好讪讪地退了回去,自家主子再大,大不过太女,何况太女说话之际,凤墨涵对她曲了曲手指,跟了她良久,也大概知道了她的意思,那手势意味着她知道分寸,不需多虑。 张侍卫亲眼看着凤墨涵在这短短的一年多内显出了一个比一个令人惊讶的手段,青云直上的,再加上有静亲王的告诫,对这位主子的精明与身手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见她没发话,心下也稍安,只是没有放松警惕,尽职尽责地守在身边。 也许是太女发了话,今晚在场的人都放开了喝,红烛燃到一半时,人也半醺了,带着醉意,各各携了身边人走进了蓝莲早就准备好的红绡帐。 “六……六妹妹,知……知道红卿是你的知己,咱……咱就不跟你抢了,今日就让他好好侍候你,”转过头去,三公主大声叫唤道,“蓝莲,蓝莲……”蓝莲一扭一扭地过来,媚眼如丝,风情万种地问了一句:“呦,三公主叫蓝莲有何事,可是要我侍候您?” “滚……滚一边儿去!”三公主嬉笑道,“我告诉你,不管红卿是多少钱的赎身,今日姑奶奶告诉你,我买了……”她拍了拍胸脯,“我将他送给涵……王,管你清倌老倌,从今天起他就是涵王的人了……” “这……这怎么使得,红卿他是搭班子的,我可管不着他啊,这事儿得他自己同意,三公主,您可别……” 蓝莲话未说完,早被三公主一巴掌挥开老远,“管……你怎么说,事情就这样定了!”拍了拍凤墨涵的肩膀,她笑眯眯地凑前来,耳语道:“早知道你对那小子有意思,我都看出来了,今儿送你一份大礼,若是你不要,他就是我的了!”她得意要瞟了一眼脸色有些发青的二公主,笑得无比开心。 红卿以为,按凤墨涵的个性,她应该马上拒绝的,可是没有,醉态可掬地勾着三公主的肩,她笑眯眯地谢道:“如此……多谢三公主好意,墨涵敬谢!” “好妹妹!”三公主猛拍一下凤墨涵的肩,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你未来之前,老二就和我抢他,我得不到,她也别想得到!” “红卿,你看这事……”蓝莲苦笑着望着红卿。 他是在座唯一一个没有喝酒的,眼角却带着一层淡淡的红晕。 “我知道,不怪你,既然如此,我会好好侍候涵王。”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在人前,他从没表现过半点喜欢凤墨涵的样子,外人只道凤墨涵对醉意居头牌红卿恋恋不舍,红卿对她却是无意,不知道事实正好相反。 凤墨涵步履不稳地被红卿扶着进了小院,柯儿上前来要帮忙,他出声制止:“柯儿,你去打点热水来就行。” “是,公子。”柯儿出去,留下两人单独相处,红卿拉着她走到床前,凤墨涵其实只是半醉,但是头晕的症状很明显,这在步青澜走后就有了,顺势躺到床上,闭上了眼,她不是第一次来红卿这里,心想着躺一躺也好,若是就此离去,这戏也就做不成了。 “对不起,难为你了。”她缓缓说道。 “你没有对不起我,用不着道歉。”红卿说道。 柯儿打了水来,他挥手让他退下,亲自拧干了脸帕,为凤墨涵擦脸。 “我自己来。”凤墨涵接过脸帕,想要坐起身来,被他按住。“我来就好,你躺着,难不成我还会害你。” “不是这个意思,我不习惯别人侍候。”凤墨涵笑了笑。 “别人……”红卿低喃,“原来在你心中,我一直只是‘别人’,你喝的多,这会子只怕没什么力气,何必呢,不过为你擦个脸,即使你的小青知道了,也不至于因这个发怒吧,他若是在,只怕也希望有人把你侍候得好好的……” 凤墨涵挣扎了几下,觉得浑身酸软,确实力气不济,最近太累了,从精神到体力,都是超负荷运转,再加上确实喝的不算少,果然没什么力气。听红卿提到步青澜,她的眼神有些悲怆。 “也不知他现在哪里……” “不管他在何处,却从未离开过你的心里。”红卿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凤墨涵问他。 “没什么,他一定会没事的,你放心吧,总有一天会找到的。”红卿笑着说,心却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下,痛得难受。 凤墨涵闻到一阵淡淡的香味,很舒服,她的头也不那么晕了。 “这是什么香?”她问道。 “曦楁!”红卿说道,“听你说过,我就派人去找了,这东西真难得,果然是世间最好闻的香,世上恐怕已没有这种树了,不过我运气好,从一个古董商的手中,得到了一块,也许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一块了,你说过最想闻一闻这东西的香味,所以我便将它送给你……” 凤墨涵诧异地看向红卿,他的嘴巴开开合合,意识慢慢昏沉起来,他后面说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听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曦楁,曦楁…… 曦楁,医书记载,它是世间最好的香料,可入药,有醒目宁神之功效,极为稀有,酒后闻之,会使人麻醉如酥,中者神智清醒,肢体却会麻木,解药无他,半日自解。 她瞪着红卿,想问他到底要干什么,嘴唇只轻启了一下,便不受人控制。太女发过话,她相信没人敢对她做什么,可是红卿的眼里透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光芒,似火,似烟,令人难以捉摸…… 迷情(下) “看着我,墨涵,记住我的样子,你说过……这条疤痕并不丑陋。”红卿拉着凤墨涵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脸上,细细地摩挲着。 她的体温比正常人偏低,手指带着些许凉意,被他牵引着划过面颊,虽不能动,那触感却是实实在在,红卿的脸很烫,她似冰,他似火。 指尖被红卿逐个吻着,他身形一闪,倒在床上,与她紧紧相贴,挥手之间,红绡帐幔似风飘落,银钩乱晃,不知撞到了床柱上的什么,发出一声脆响。红卿甚至没有回头,挥手之间方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显露了一手内家功夫!他瞒了这么久,今日竟是不打算瞒了。 热热的呼吸喷在凤墨涵的耳边,她的眼神复杂,冷冷地看着他,那眼底深处和有一丝不解,更多的是愤怒。红卿躲开了那锋芒毕露的眼神,手指颤抖着探向她的衣襟。 “外面有人……”他贴在她的耳边低语,声音含糊不清,却足以让她清楚明白,“过后……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哪怕你恨我亦无妨,我只能这么做。” 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凤墨涵衣衫尽褪,身上的燥热却没有减少半分,反倒更加炽烈,像是有火燎过全身,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意志与感觉背离,脑中希望他离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想要他,她知道,不光是曦楁,他还做了其他手脚,身体不能移动分毫,只能承受。 红卿的吻细细地落在她的肌肤上,带起一阵痉挛,那并不温柔,几乎是用咬的,在她的身上落下一片片痕迹,呼吸越来越急,他快速地起身,一眨眼的功夫就将自己剥了个精光,低头热烈地看着她,紧紧地压在她的身上。 “墨涵,我会好好地……服侍你。”药力也影响了他,他的动作愈加粗野,嘴唇在她的胸前啮咬着,带起一阵惊喘。 凤墨涵控制不住一声低吟,脸上布满红潮,洋溢着春情,眼中却有着愤恨,男女之事,她本不在乎,可是她恨红卿辜负了自己的信任,视他为知己,觉得自己对不起他的一片痴情,原本还有些欠疚,如今他却将一切破坏,她心头那点怜惜之情也随之消散,如果此刻她能够动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横刀向他刺下。 “对不起,青澜!”她在心头默默说道,眼帘垂了下来。现在全身唯一能动的,就只有眼睛了,她到少可以选择闭上,不愿意看到红卿的模样。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与步青澜(凤墨涵)结为夫妻,无论生老病死,贫寒富贵,此生唯爱他(她)一人,相伴永远,不离不弃……” 成亲当日的誓言尤在耳边,她的眼前全是步青澜的影子,平日里戏谑调侃,他看似大大咧咧,可是唯独对着她时,总是小心翼翼,怕她痛,怕她难过,什么事他都从不先想自己,却把凤墨涵放在第一位,即使知道她有一身好功夫,足以自保,危难时刻仍自发地挡在她面前,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应该是她来保护他,不是吗?这是个女人当权的世界,可是回想以往,都是他做了。 下巴被一只强硬的大掌捏住,另一只在她的胸前揉捻,红卿狂热地加快了动作,他目光似带了火,眼底一片通红,看着凤墨涵紧闭的眼。 “这个时候,不许想着别人,你是我的……我的……”狂乱的吻如急雨,落在她的脸上,最后含住了殷红的唇瓣,一阵啃啮,她控制不住,只能任他长驱直入,舌尖抵着舌尖,抵死缠绵。 下一刻,凤墨涵被他带起的激烈碰触淹没了神智,她再也忍不住低吟出声,身体深处有一股激流蹿上后背,本就酥软的全身更加软了,连睁眼的气力也几乎使不出来,头晕目眩之际,红卿轻轻地说:“就这一晚。” 他紧紧地搂着她,深吻变成浅吻,细细地啄着她的眉眼,什么也不想,沉浸在这一场盼望已久的爱欲当中。再怎么恨,她抵挡不了药力的侵袭,身体上的欢愉是那么地明显,凤墨涵彻底沉沦。 无可否认,红卿的技巧是一流的,在被药力困住的一夜间,他要了她不止一次,也不知他哪里来的精力,他的狂放与平日里的温雅完全不同,在她身上需索无度,凤墨涵唯有任他摆布,gc来临时,她为自己的迷醉感到难过,这样的行径,等同于qj,可是在这个社会,维持贞操的是男人,她不知道这到底算谁占了谁的便宜。 凤墨涵累极,沉沉睡去,反正也动不了,何况没有人能对她不利,今日如果她在这里出了事,那几个公主,谁也逃不了嫌疑,太女和三公主都出于自己的私心,会派人保护她。二公主既然派红卿色诱,暂时也不会动她,她们都知道凤墨涵的手中有一股力量,虽然具体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这力量却不容小觑。 最让她们忌惮的,则是昨日从各自安插在宫中的眼线那里得到的消息。六部的铁吟香铁大人告老还乡后,推举了凤墨涵继任,现下她已经掌管了六部,督查所有京中官员,有着六部部院的官职,又顶着个王爷头衔,权势已经够大了,不曾想月皇又将西路军的虎符交付予她,如此一来,这天下恐怕除了月皇,再无人能及得过她。 她们也明白,月皇最为重视血统,凤墨涵不是皇女,皇位轮不到她来坐,皇上如此做,想来是在为将来的新皇培养人才,虽然消息被封锁,但是这些当女儿的都知道,月皇的身体其实已经不行了,如果不是如此,她早就挥马北上或南下,继续开拓疆土,又何至于深居宫中。她们想不通的是凤墨涵为何会得到月皇如此的信任,她一生忌惮自己的亲妹妹静亲王,却对其女这么放心,任她一家独大,令人难以理解。 凤墨涵自己却是晓得的,她有自己的本事,月皇看到了,而她深信凤墨涵是她的女儿,并且将这一点向凤墨涵挑明了,就在宣布封王的前一晚,凤墨涵陪着月皇演出了一场认亲的戏码。 “你的身份不能公开,占了一个私字,就只能永远暗藏下去,可是所有的儿女里面,朕最疼的就是你,你虽外表温良,骨子里却是个有主见的,手腕也厉害,像极了朕年轻的时候,我不能给你皇位,除了这一点,其他的一切,你想要什么都能够得到。记住,好好辅佐太女,你们是亲姐妹,有你在,将来她坐上这个位置才会稳固,不要辜负了朕的期望!” 月皇的话明明白白地指出了她心目中的继位者,原来一直都是太女,从来没有变过,不是凤墨涵,暗中也会有其他人,是她为太女将来登基所准备的,只是她后来发现凤墨涵是最合适的,因为她们还是姐妹,而凤墨涵有着不见光的身份,注定上不了台前,所以选择了她。 “皇上不怕墨涵会拥兵自重,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么?”她问道。 “你会这样说,就知道你根本没有此意,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朕也不会放心将一切交给你。虽然居于深宫,但这外面的事,没有一样逃得过朕的眼睛,涵儿,上位者不可动情,这是大忌,纵然动了,也只能逼自己无情,这一点你改变不了,所以这个位置也不适合你。放心吧,澜儿的事朕也未放松过,安如愿一直在查这桩事,听说你发誓今生除了他决不再娶,等找到了他,朕不会食言。” “等找到他,墨涵宁愿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你对他倒是用情至深!果然是朕的女儿啊,这么像朕!”月皇看着凤墨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皇上对父亲……也是如此吗?”凤墨涵当然不会信,她才说过上位者须得无情,不过为了配合她,当然要开口问一问。 月皇微笑一下,没有回答,茬开了话题:“无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朕母亲,涵儿,你还从未这样叫过朕呢,别一口一个皇上地,让朕觉得太过生疏。” 她略显为难地张了张嘴,半天才低叫了一声:“母亲!” 月皇应了一声,哈哈大笑,远处的王德顺斜眼看过来,虽不知二人谈些什么,但见到月皇大笑出声,有点意外,思量片刻,唇角浮起一丝浅浅的笑纹。他知道皇上一向严肃,很少开怀大笑,就算在自己的儿女面前,在最疼爱的十三公主面前,也不过是面容稍暖,顶多也就微笑一下,在凤墨涵面前却会如此大笑,非常少见,由此也可知凤墨涵受宠胜于任何人。他暗自庆幸自己有眼光,没有跟错人。 90 卿本多情 凤墨涵醒来时,天已大亮,她试着伸了伸手,手腕能够动了,整个身子却还显得麻痹,只得继续躺着,等药力散尽。 红卿已经出去了,床头还留着他的气息,萦绕不去。凤墨涵静静地盯着床帐,百思不得其解,红卿为何突然如此?她以搪塞之词应他,只要得到步青澜的同意,会让他跟了自己,这一年来,他一门心思帮她找步青澜,何以在还没找到之际就等不及了?难道……莫非红卿真的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步青澜会不会不在了?心中一阵寒凉,她不敢再往下想。 “涵王醒了么?”外间传来太女的声音。 “回殿下,还没呢。”回话的听声音是柯儿。 “呵呵呵,昨晚折腾得够呛,人家正美人在卧,咱们就别去打扰了。” “也对,昨日是三姐的洞房花烛,她却喧宾夺主了,与红卿如此恩爱,倒是羡煞旁人。” “太女这是吃味了?莫不是你也想要那红卿?” “怎么会,难得六妹妹喜欢,皇太君与母皇都疼得她紧,我哪里敢争。” …… 声音一路远去,凤墨涵懊恼无比,昨日的情形不受控制,这下她有嘴也说不清了。 房门响了一下,有人进来了,隔着帐幔望去,一个人影掀帘走近。 “涵王醒了么?”柯儿轻声问道。 他挑开了床帐,凤墨涵与他四目相对,正要问他红卿的下落,柯儿轻轻摆了摆手。 “涵王想知道什么,随后便知,让柯儿先服侍你梳洗吧。” “你出去,我自己来。”凤墨涵面无表情地说道。 柯儿紧抿着嘴,眼眶中闪过一丝晶莹,似乎在强忍着泪。 “涵王莫要恨我家公子,他……他也是不得已。” “红卿去哪儿了?”凤墨涵问他。 “公子走了,他留了书信给您。” “好,你先出去,我梳洗出来,你把信交给我。”凤墨涵吩咐道。她没有过多地责问柯儿,一夜风流后,红卿就不见了踪影,她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事情不同寻常,到底这样做了,能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穿好衣冠,梳洗整齐,她唤了柯儿进来。柯儿手里拿着一封信,厚厚的,她接过来,抖出一叠信纸,足有十来张纸,一色的蝇头小字,整齐地排列着,正是红卿的笔迹,只是可能写得仓促,字迹有些凌乱。 “这是我家公子留给您的,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不告诉我,也不许我问,只说如果他不回来,让我以后跟着您,听您的话……”柯儿有些惶恐地问道。 “信的内容,你没看过吗?”凤墨涵问他。 柯儿摇了摇头:“公子吩咐过,我怎么敢看呢,不过柯儿猜测,他是要告诉您他的身世。涵王,公子真的不是坏人,他对您,与别人不同,梦里都喊着您的名字,您……您不要怪他。” 凤墨涵举手让柯儿坐在一旁,继续看着信里的内容,信的开头,述说了红卿对凤墨涵的爱慕之情,他说他本来不相信世上会有女人只爱一个,只对一个男人承诺一生,可是凤墨涵让他相信了。 “当我问你,可不可以让我跟着你时,我一半是真 半生(女尊)第3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34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34部分阅读 ,一半却是在试探你,我很矛盾,期待着你说愿意,我是那么地爱你,希望这份感情也能得到你的回应;可是我也怕你立刻说好,那就证明我看错了人,你也不过和其他女人一样,贪恋男色,男人不过是你手中的棋子,为了权势利益,随便可以取起,随时可以放下。你推在了步青澜身上,若他答应……试问他那样的男子,连才貌双绝的二公主都打动不了他的心,却为了你宁愿放弃一切,只因为你承诺过两个人的相守,又怎会容第三者插足?当时我就知道了,你是在敷衍我!这一生,你的心已经给了别人,我再不可能得到,我始终没有看错你……” 得不到心,所以便想得到人吗?哪怕只是一夜!凤墨涵怅然,红卿如此,又是何必!他向凤墨涵坦陈,自己早非完璧之身,却也并非滥爱之人,入幕之宾,唯有一人,就是二公主凤金麟。她知道他的身边有人,和她猜测的一般无二。 越往下看,凤墨涵越是惊诧,她怀疑红卿,知道他是某人的棋子,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到了最后,她陡然动容,忽地一下站起,拿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口里发出一声轻叹:“天啊,竟然是这样的!”她的脸上满是哀容,一把抓住了柯儿:“快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柯儿只是摇头,他不知道,公子凌晨起来,在烛下写了这封信,面容一直很平静,甚至还带着笑容,可是写好了,让他转交凤墨涵,他就换了装束离开了,带上了他弃之已久的软剑,缠在腰间,门外有个年老的仆人等着他,不知是哪家派来的,他没有对柯儿说去干什么,最后看他一眼时,那眼光倒像是永诀。 “你什么都说了,为何偏偏最重要的一项你不说?”她喃喃自语着,跌坐在椅上,呆愣半晌才吩咐柯儿:“你收拾东西,随我去涵王府住吧。” “公子会回来吗?”柯儿问,大大的眼里满是担忧。 凤墨涵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让你跟了我,若是回来,也不会来这里了。” 凤墨涵自小冰雪聪明,深得月皇欢喜。三岁那年,有一天静亲王带她进宫向皇太君请安,她坐在车中,手里拿着个暖炉,整个小小的身子包裹在一团雪白的狐裘里,活像个雪团儿。车辇压着积雪,咯吱咯吱地响,她显得安静而乖巧,有着与年龄不相合的成熟。 马车忽然抖了一下,静亲王开口问道:“来喜,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前面积雪中倒了个妇人,怕是冻坏了,身边有个男孩子,哭得正可怜呢。” “是吗,下去看看,可能是逃荒的流民,若是还有气,赶紧救人。” 车夫下去看了,惊喜地叫道:“还有气还有气。” “将她抱上车,带到医馆救治,”静亲王说道,转头对女儿说,“涵儿,下车,娘抱着你进宫可好?” 凤墨涵点了点头,静亲王抱着她下来,看到了跟在来喜身边,哭得脏兮兮的小男孩,约莫五六岁的模样,眼睛黑幽幽的,若不是那腌臜的衣服,和满脸的灰尘,打扮起来想必是个漂亮的孩子。 凤墨涵好奇地看着他说道:“娘,这个哥哥怎么哭了?” 听她叫哥哥,来喜怎么劝都停不住哭泣的小男孩一下收住了抽泣声,傻愣愣地看着凤墨涵。 “哎哟王爷,您看六郡主真是厉害,奴才这劝半天都不顶事,她一句话这小子就不哭了。” 静亲王笑着摸了摸凤墨涵的小手:“那个哥哥的娘病了,你看都不动了,他难过就哭了,如果是娘病了,你会不会哭?” 凤墨涵认真地想了一下:“哭有什么用,那得先找大夫治病啊,如果治不好娘死了,我再哭!” 静亲王听着前面一句话,脸上堆满了笑容,一听后面这句,一下子僵在那里,表情尴尬,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来喜过来说道:“六郡主还小呢,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凤墨涵挣扎着跳下地,跑到小男孩面前,掏出一张洁白的手绢,递到他手中:“哥哥,给你擦眼泪。”小男孩看了看那伸在面前的、粉嫩嫩的小手,黑黑的五指伸出,又缩了回去。凤墨涵笑了笑,将手绢塞到他的手中,蹦蹦跳跳地回到静亲王身边。 “娘,如果他的娘死了,以后可不可以让他服侍我?” “别乱说话,人命珍贵,怎么能随随便便提到死字。” 凤墨涵撇了撇嘴,说道:“可是那个哥哥看起来很可怜,他都没有白狐裘袍子。” 静亲王叹了口气,真的是小娃儿,不知世事,这世上有几家穿得起白狐裘袍子的。 这段往事,是红卿在信中提起的,凤墨涵当然不知道,躯壳还是那个躯壳,可是内里不同了,她又如何会晓得三岁那年凤墨涵身边的事?就算真的凤墨涵仍在,只怕也记不清楚了吧,那时她太小。红卿说,她太小,也许不记得了,可是他记得,因为她的一句话,改变了他的一生。 凤墨涵对红卿,算是有着救命之恩吗?在回府的路上,她一直想着,他说改变了他的一生,到底三岁的凤墨涵做了什么,信中没有提,她亦不知道。 让张李两名侍卫先带柯儿回府,交给江萧颖,她转道往静亲王府而去。进了院子,听人说静亲王在云侧君的院里,她也没叫人通传,自个儿向那边走去。 不是冤家不聚头,半道上先遇到了一身光鲜亮丽的林青儿,身后跟着几个仆从,正在罚人,有个模样儿周正的年轻男子跪在地上,双手托着一碗满满的水,身子挺得笔直,不敢让水洒出来。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个模样,拿什么和我们主子争?做小君就得有做小君的自觉,咱家主子是正君,是主,你再怎么就是个奴才,哼!” 狐假虎威,林青儿的仆从也很势利。凤墨涵本不想惹事,却看到那跪在地上的小君任人谩骂,一声不吭,眼中一片寂然,似乎不以为意,再往下看,看到了他略微隆起的腹部,不由得一惊。 她退了回来,招手叫过一个路过的小厮问道:“你看看,那边跪着的是什么人?” “回主子,那是世女半年前新纳的小君,是征西军的宋将军之子宋宁,世女与他的姐姐宋月在一个部里,有一回去他家,就看上他了,就这么要了过来……”小厮乐颠颠地解释道。 对家里这个小主子,他可是知道厉害的,人家没了那个世女的头衔,却是挣了个王回来,将来世女承袭了静亲王的爵位,要被降上一级,也就和她是个平级,以她现在的得宠程度,说不准到时候她却变成亲王了,到时候还在世女之上,他又怎么敢怠慢了,于是回答得头头是道,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通。 “世女对他如何?”凤墨涵打断了说得滔滔不绝的小厮,她几次来静亲王府,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倒没注意家中多了人口,凤金安也没提,莫非是个不得宠的? “哦……这位宋家郎君,世女是极为喜爱的,不然林正君也不会这么吃醋不是?”小厮揣测地看了看凤墨涵,见到她鼓励的眼神,大胆地说了下去,“不过呢,他对世女的态度很淡,听说世女在他那里,老吃闭门羹。” 凤墨涵笑了,想到凤金安一向自诩风流,男儿见到她莫不被她三言两语折服,难得有人能让她吃瘪,一时心情大好,对这个宋宁也起了兴趣。 “若是宋宁和林青儿起了冲突,她会帮谁?”凤墨涵问道。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宋小君软硬不吃,听说没少闹祸,为了护着他,世女和林正君吵过不少次了,还惊动了王爷。” 凤墨涵摸出一两银子打赏了他,说道:“你倒机灵,叫什么名字?在谁跟前做事?” 小厮乐得接过,连声称谢,说道:“小的叫钟越,在林正君身边当差,也就是个跑腿的。” 凤墨涵点了点头:“世女呢?为何这里闹成这样,她也不见出来?” “世女与王君进宫去了,她若是在,林正君也不敢如此,毕竟宋小君是她心尖上的人儿,还怀着身子。” 凤墨涵笑了笑,让他跟在身旁,走上前去。林青儿见到她,脸上掠过一丝慌乱,她心下暗道:奇怪了,什么时候他变得怕自己了? “姐夫这是怎么了?”凤墨涵问道。 “我……我处罚下人呢。”林青儿回道。说完却发现凤墨涵不是对着他说的,她接过了宋宁手上的一碗水,将那碗远远地抛了开来,扶起了宋宁。 “姐夫还怀着身子,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腹中孩儿着想,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谁提当得起。”她一面说话,一面冷眼扫过前一刻还威风凛凛的那些个奴才。 林青儿臊红着脸,站在一旁怒道:“这是我家中之事,奴才有错,理应当罚,还请涵王不要插手。” “这是我姐夫,他腹中是我的侄子,我怎么倒成了外人?”凤墨涵笑道,“对了,按理我也该称呼你一声姐夫,不过你不把我当自家人,这称呼也就免了,林将军难道没有教过你,什么叫夫德恭顺吗?宋将军很快便会擢升征西大将军一职,她放心把儿子交给我们凤氏,为保凤氏江山在边疆苦守,若是知道咱家怠慢了她的儿子,只怕不是你一人能承担得了的。” “宋照然要升大将军?怎么可能!”林青儿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有什么不可能,明日我奏请了皇上,旨意就下。”她招手唤过钟越,说道:“你扶宋公子回房吧,从今日起你就跟着他随身侍候。” “他是我的奴才!”林青儿呼喝道。 “你的奴才够多了,少这么一个不少,”凤墨涵笑道,“姐夫,度量大些,要知道你嫁的是世女,我那三姐又是花名在外的,不可能只守着你一人,这些闲醋还是少吃些,否则伤的是你自己的身,还不见得有人疼惜。” 她虽句句带刺,说的却是事实,林青儿愣愣地看着她拂袖远去,胸中气闷,堵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个人,原本是家中给他找的妻主,是他自己放弃了,选择了风流才女凤金安,虽说凤金安对他很好,挑不出什么错来,可是那人太多情,她对谁都好,这样的好反倒难有几分真心。而被他放弃的那个人呢?她为一个七皇子,情深不渝,就算他下落不明,她亦守着誓言,没有再娶,不管何人提起亲事来,她都一概拒绝,不管对方家世如何,相貌才情如何,在她眼中,这天下的男人便只有七皇子一个人是好的…… 林青儿想到这些,觉得心中的酸涩比先前更甚,他捂着心口问自己:“天啊,我这是怎么了!” 91 渐露端倪 凤楚辛守在门前,易了容的脸显得清俊却不显眼,只一双眼似两点寒星,掩饰不住内里的光芒。一阵风吹过,掀起他洁白的罩衫,整个人有种飘飘欲仙的味道。 “墨涵还未回来吗?你还当她是小孩子,现在的她,你我都不是对手,别担心!”同样易了容的洛蓝雪闪着溢满光彩的眼,明艳动人。化妆当然要化得比本人要漂亮,这是她一惯的作风。她一手提着风灯,一手拿着一个纸包,递到凤楚辛面前。 “什么?”他询问。 “吃的,你晚饭没怎么吃,饿了吧。”洛蓝雪笑意盈盈。凤楚辛真的是个好哥哥,她和墨涵亲如姐妹,自然也拿凤楚辛当一家人。 有一日凤墨涵和她开玩笑,说是想让她当嫂嫂,免得她被柔然的美男子拐跑了,以后两人见不着面。洛蓝雪还记得自己的回答,她玩笑着说虽然凤楚辛很好,可是也不能为了这一棵草,放弃整个草原。这话给从外面经过的凤楚辛听到了,这几日他都有点躲着她,也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因为后面那句让他生气了,反正对洛蓝雪的态度不冷不热的,让她有些拿捏不准。 “我不饿。”凤墨涵推辞不受。 “你最喜欢的徐记米糕,甜而不腻,我刚出门买的,你若不吃,可不浪费了我一片心意。”洛蓝雪看着他,笑容依旧明朗。 “谢谢,我真不要。”凤楚辛愣了一下,有些感动,她急匆匆地出门,原来是注意到了他没吃晚饭,专程去给他买糕点?而且她竟然知道他最喜欢吃的是徐记米糕,觉得有些别扭,他礼貌地谢绝了。 “没关系,不想吃,那我扔掉了!”洛蓝雪说毕,扬手一扔,捆着白棉线的红油纸包飞了出去。 凤楚辛下意识地就拔地而起,将纸包接住。 “你不是不吃么,接它作甚?”洛蓝雪笑道。 “你……我不吃,你也不该扔了,可以给别人吃,总不能浪费粮食。” 洛蓝雪扯了扯嘴角,眼底凝起一丝冷意:“我是专程给你的,别人哪里有这么好的福气,你若不吃,便扔了,可不想让别人糟蹋我一番心意。” 凤楚辛看她一眼,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慢慢打开了纸包,新鲜的米糕,切成整齐的一块块,还散发着热气。他放了一块在口中,细细地嚼着,诧异地问道:“与平时吃的不大一样,是徐师傅新做的品种?” 洛蓝雪见他吃了,心情大好,一卷外袍,也坐在了石阶上,偏着头笑问:“你只说与先前相比,哪个好吃些?” “这个味道更好。”凤楚辛味口大开,一连吃了几块。 “哈哈,第一次出手就有如此成绩,不错不错!以后可以考虑开家小店卖吃的,能养活自己了。”洛蓝雪伸着双手到眼前看了看,眼角尽显得意之情。 “你做的?”凤楚辛取了一块糕放在嘴边,诧异得忘记了咬下去。 “嗯,徐师傅教了我一会儿,他在旁边指点我做的,这门手艺是他的传家宝,一向不外传的,我求了半天才答应。我告诉他是想做给家人吃,他这才教给了我。拿一块我尝尝,做得不多,我自己都没舍得吃,徐师傅尝了一块,他说好我便拿来了。” 凤楚辛将手里的那块递了过去,洛蓝雪也不伸手接,直接凑嘴过来咬了一口。“你没敷衍我,还真是不错!”她哈哈一笑,将剩下的半块全吃进了嘴里。凤楚辛收回了手,脸上有些臊热,方才他不假思索地递了过去,而她就那么吃了……什么时候两人的相处变得这么随意? “你快吃啊,留一块给墨涵就好,让她也尝尝我的手艺。”洛蓝雪说道。 “嗯!”凤楚辛应了一声,糕点是很好吃,可是他的心情却变得复杂起来。 两人坐在王府门前的台阶上,一直等到凤墨涵回来,其间洛蓝雪再没多说,只是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眼神变得很幽远,仿佛透过那些星星,她可以看见过去未来。凤楚辛一直品味着她话中的“家人”两字,那两个字像米糕的味道,被他记在了心上。 凤墨涵的身影出现在长街那头,台阶上的两人快速起身,奔了过去。 洛蓝雪一把抱住了她:“墨涵,红卿出了什么事,怎么把柯儿寄咱们家了?” “唉!”凤墨涵长叹一口气,“回屋细谈,我还需要你这个军师帮忙分析分析。” 凤楚辛也跟了进屋,有些事凤墨涵却不好对哥哥说,于是对他说:“哥,我和蓝雪谈谈,你先去休息吧。” “我不累,有什么事,你只管讲,我也可以帮到忙的。” 洛蓝雪见凤墨涵脸色不对,一把扯过凤楚辛,走开两步说道:“你知道的,牵涉到红卿……你还是避开些好,一会儿我会告诉你,当着你的面,有些事她恐怕不好开口。” 凤楚辛点了点头,洛蓝雪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一向与他最亲密的妹妹,长大了始终有了隔阂,心头还是有些疙瘩。他把手中剩下的米糕交给洛蓝雪,闷声闷气地说:“呐,给你,你说了留给涵儿尝的,自己给她。” 洛蓝雪接过,看着他走远,这才转过身对凤墨涵说道:“美女,你是不是控制不住做了对不起小青的事,把红卿红办了?” 凤墨涵瞪了她一眼,说道:“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人么?你还不了解我?事实相反,是红卿……他下了药,我不防,我本来很恨他,可是看了他的信,我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了,你看!”她把信丢给洛蓝雪。 洛蓝雪看完信,说了四个字:“可怜!可叹!” 红卿,原名荣慕桦,是无尘公子荣慕枫同母异父的亲哥哥。其父卿原,是荣大人最宠爱的侧君,当年生下一对龙凤胎儿女,长子取名慕桦,次女取名雁声。正君何氏因妒成恨,在荣大人带军出征时设计陷害,说卿原与帐房私通,卿原不甘受辱,据理力争,被下令活活打死。 卿原的娘家原是开武馆的,有个师姐名唤阿三,正好当日路过京城来探望他,遇上此事,凭借武艺高强,救下了他和一双孩儿,可惜卿原受伤过重,没有保住性命,而叫雁声的女孩儿也因身子较弱,感染了风寒,高热不退,一命呜呼,只剩了一个荣慕桦。 阿三原就暗恋师弟卿原,只不过师弟的父母贪幕虚荣,将他嫁给了荣大人做小,卿原死后,她终身未娶,带着荣慕桦离开了京城。六年后,她因为身染肺痨,性命甚忧,遂带着荣幕桦进京,想将当年卿原被冤枉一事告之荣大人,交还其子,谁知一打听,荣大人已身故,荣家是何氏恶男当家,送荣幕桦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只得带着他浪迹京中,艰难度日。也因为如此,在那个冬日遇到了静亲王母女。 凤墨涵回家找静亲王问的就是当年她对那个雪地中的男孩子做了什么,幸好静亲王还记得。 “那天你表现很好,皇上夸奖了你几句,问你要什么赏赐,于是你就告诉了她来路上发生的事,说想要那个男孩儿,可是为娘不答应。”静亲王说,“皇上当时就笑了,说我这个风流娘生的风流女,才三岁就知道在身边收集男子,将来一定青出于蓝。她派了一名侍卫去将那男孩母子接走,说等将来那男孩学会些本事,再送到你身边来给你,你也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开头两年你还记着,曾央求安统领带你去见过那孩子,他被安排在童子军中受训,那时你和辛儿不大亲近,不怎么叫他,倒是对那孩子,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亲热,后来出了那件事,你住进别院,再也没有提过他,我以为你忘记了,没想到还记得。” “娘可知道那孩子后来如何了?”凤墨涵问她。 “我怎么会知道呢,童子军是皇上亲自选的,里面的人将来都是皇家的亲卫,甚少露面,我更不可能去打探。”静亲王说道。 凤墨涵这才知道红卿为何说是她改变了他的一生,他是二公主的探子,是醉意居的头牌,这两个身份都是虚的,他的真实身份是月皇亲手培养的童子军!静亲王说过,童子军永远不会背叛他们的主人,如果背叛了,只有死路一条。凤墨涵当时就想到了前世的自己,不禁哀怜,红卿和她,岂不是一样的际遇?而正是凤墨涵这个人,将他送进了那个地方,如果红卿在面前,她很想问问他有没有恨过自己。 “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以处处都与荣慕枫攀比,什么都要在他之上,所以荣慕枫会的,他都会,甚至两人的相貌也有七分相似。 “派他在二公主身边,应该是月皇的主意,而接近凤永乐,则又是二公主的授意。二公主知道凤永乐对荣慕枫一片痴心,于是让长得相象的红卿去勾引你这位大姐,凤永乐本就是被荣慕枫的才情所吸引,见到无一处不比荣慕枫差的红卿,就连样子也差不多,甚至可以说更好,爱上红卿也就顺理成章。 “不过二公主没有料到,凤永乐虽然不喜欢凤金安,但她不是个坏人,不会拖亲姐妹的后腿,不会出卖自己的亲人,所以二公主的计划失败了,如果再让凤永乐娶了红卿进门,她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洛蓝雪根据信中所说,推测着红卿没有提起的那些事情和缘由。红卿还真不愧是童子军出身,他只提起二公主的计划,讲述了凤永乐的真正死因。凤永乐是因他而死,他觉得对不起凤墨涵,知道就算她接受他,中间也永远隔着这么一条鸿沟,所以其实红卿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和凤墨涵不会有结果。 “可是红卿不爱凤永乐,二公主没有想到这一点,他知道荣慕枫所爱之人正是二公主,所以他要报复,报复仇人的儿子。他不会嫁给凤永乐,于是两人起了争执,这时二公主出现,趁势挑拨,说自己与红卿早有肌肤之亲,凤永乐气急之下对二公主出手,失手伤了红卿,在他的脸上划了一刀。 “二公主制服了凤永乐,她知道得已经太多了,留着对二公主是个威胁,所以她必须死。家人说她是自杀,而她的侍卫陈珍说她是当晚淋了雨病死的,陈珍说的是实话,只是那不是病,是毒!红卿说是他下的毒,但我想不会是他,下毒的应当是凤金麟,红卿其实没他自己想的这么冷血,他对荣家尚且一直没有忍心出手对付,何况是对他交付了一片深情的凤永乐。” 听了凤墨涵的说法,洛蓝雪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红卿不够冷血,我看他那个弟弟荣慕枫,看起来倒比他狠得多。” “为什么?”凤墨涵问道。 “荣慕枫外表温良,对着谁都在笑,这样的男人其实很虚伪,你前世又不是没见过。他明明喜欢二公主,还能在皇帝指婚给凤金安时安稳不急,要么就是这婚事是月皇的一个烟幕,他知道最终成不了,要么就是他有阴谋,能够令婚事不成,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压根不急,两种情况不论哪一种,都证明了他是个阴谋家。” 凤墨涵想到那张温和英俊的脸,确实难以将他与阴谋挂上钩,不过她知道洛蓝雪的分析是对的,她曾怀疑当年袭击步青澜的人是红卿,如今看了红卿的信,知道不可能是他,那就只有一个人值得重点怀疑了,荣慕枫!可笑她还曾怀疑过荣慕枫与红卿是同一个人,没想到两人却是亲兄弟。 他喜欢二公主,有那种感情偏执妒忌若狂的爹,没准这性格遗传到了儿子身上,荣慕枫也和他爹一样,妒忌心重,心狠手辣。二公主喜欢步青澜,所以他要毁了步青澜。 “现在最重要的一点,是红卿去了哪里,他到底要做什么?信上只字未提,蓝雪你帮我想想,红卿既然告诉了我这么多,想来他确实不会害我,若是要害我,他有的是机会。”凤墨涵说道。 92 原来是这样(上) 红卿把柯儿托付给凤墨涵,怎么看怎么带着托孤的意思。 “我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一具不洁之身,根本配不上你,乐郡主也是死于我之手,我们之间今生今世都没有可能,但是我爱你,胜过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就算你恨我,我也只能这么做。柯儿我一向视如兄弟,请你好好对他,作为报答,我会送你一件礼物,半月后申时三刻,西村赵家庄,那里有一座废弃的院落,当地人叫它‘鬼屋’,你来吧,一个人。”这是信末红卿的留言。洛蓝雪说,既然他约定了半月后,那么一切等半月后再说。 约定之期到了,凤墨涵依约前往赵家庄,洛蓝雪和凤楚辛当然不会放她一人独去,只是在离“鬼屋”稍远的地方,两人勒住了马,凤墨涵独自前往。 “记住,若是有事,马上吹响口哨,我们立刻来接应。”洛蓝雪交待道。 凤墨涵点头,轻轻拍了拍腰间,那里放着洛蓝雪送她的小手枪。 “放心吧,纵有意外,也来得及,我会拖到你们来救我。” “鬼屋”是一片被大火烧过的废墟,与赵家庄其他人家离得很远,孤伶伶地建在荒凉的山间,四周野草丛生,将整个庭院围住,只隐隐有面白墙,高高耸起,矗立在杂草树木之中。 踩着瓦砾堆进到里面,凤墨涵放轻脚步,四野幽静无声,所见之处,尽是断壁残垣,上面爬满了绿色的植物,覆得满墙都是,有飞虫在其间跳跃着,老树婆娑,阳光从树叶的缝隙落下,投下一片斑驳的影子。 约定的是申时三刻,此刻申时才刚到,也许她来得早了,所谓的“礼物”还未送到。 她沿着院墙缓缓往里走,外面很热,越往里,却有一种凉浸浸的感觉。仔细搜寻了一遍,别说是人,鬼也没见一个,她不禁怀疑红卿是不是开了她一场玩笑。 “你来了?”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凤墨涵急遽转身,对上了一张老瘦的脸。那是个老妇人,眼里有着练武者的精芒。 明明她才搜过,这院里什么也没有,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凤墨涵的背上不由得冒起丝丝寒气,鬼屋鬼屋,名符其实,面前的老妇莫非是鬼非人? “你是什么人?”她问道,手心里捏好了武器,若有不对,她会立刻出击。 “我是这赵家庄的守墓人,这个院里的人全都死光了,一个也没留下。”老妇人的声音听起来阴森森的。 “你知道我要来?”凤墨涵问她。 “这是鬼屋,一向没有人会来这里,你既然这个时辰来,应该是来领人的,那位公子等了你几天了。” 凤墨涵顺着老妇手指的方向看去,前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蓝缎棉布衣,一身乡民打扮,清瘦得让人心疼,脸上的气色却还算好,显得神采奕奕。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凤墨涵,眼中带着傍晚的雾气。 “你来了,我等了你好些天。”他笑着,眉间暗藏着淡淡忧伤,“郎心似磐石,恩爱不曾移。” 凤墨涵没有答话,一向坚强的她泪如雨下,多久了,将近五百个日日夜夜不曾见面,他的面容早已在脑海里生了根,此刻相见,明明面对面,却恍如隔世。 伸手轻轻触到他的脸,是暖的。 她破啼为笑,傍晚的凉风轻轻扫过,卷起地上的浮尘,起起落落,树影摇动,点点光晕在眼前晃动,红色藤蔓间蹿出一只壁虎,探头四顾,听到步青澜一声咳嗽,惊得一下遁走。 这里还是尘世,最爱的人就在面前。 他伸手拥住她,她惦起脚,勾住了他的颈项,心与心相贴,激烈地跳动,一切都是真实的,再不是梦境。 带路的老妇人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先倾诉一番相思之苦,凤墨涵方才醒悟过来。 “这么长的时日,你去了哪里,我到处找也找不到,还以为这辈子与你再不能相见……那老妇是谁?是红卿约我来的,难道他说的礼物就是你?”她不知道从何说起,有些语无伦次。 “其实都过去了,我原不想说,可是不想你我欠他的情,”二人信步而行,步青澜慢慢述说着,道出了整件事情的原委。 挟持步青澜,将他囚禁多日的人,凤墨涵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当今皇上。她表现得毫不知情,还说派了安如愿四处寻找步青澜的下落,原来都是假的,步青澜一直藏在皇陵密室,有一条密道直通宫中,唯有安如愿与月皇知晓。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拆散我们?可真是冠冕堂皇地卑鄙,竟然还给了我圣旨,允诺赐婚,看到她是笃定了我找不到你。” “如果不是红卿,我真的可能被关在那地下一辈子,直到她死……”说起从前,步青澜心有余悸,不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事实的真相令人发指,如果不是此次被囚禁,步青澜也没有想到,月皇对他的感情竟然是不伦之恋,怪不得她对他总是不同,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他一直当她是长辈,视她为母,哪里想到一向将礼教挂在嘴边的月皇心中竟会有那般龌龊的心思,她说年轻时为了江山放弃了自己的感情,可是现在她不会放弃了,她要步青澜一直在她身边,哪怕只能这么看着也好,若有一天她死了,要他陪葬。 “澜儿,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好,齐思洛与你父亲身上所具有的优点,你都有,因为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你还很像我,你是天下最完美的男人,这辈子,谁也别想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月皇幽幽的目光盯着步青澜,不顾他的反抗,吩咐安如愿将他的手脚锁上镣铐,他只能在石室内移动,一日三餐由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妇从活动的小窗送进来。 “红卿又是怎么发现你的?他是怎么救你出来的,不会被发现么?” “他从你这里偷学了易容术,代替我被关在那里,那密室之中除了月皇,没有人会进去,她去了也是隔着石门与我说话,我一直就没搭过腔,所以没有人会发现我被救出来,下一步,你得把我扮成红卿的样子。” 93 原来是这样(下) 月皇这么精明的人,又有安如愿那个老狐狸看着,怎么会给他们如此轻易掉包?凤墨涵觉得这事似乎太过容易了些,她穷其精力都探查不到的事,红卿怎么就知道了?他以己之身换出步青澜来,若是给月皇发现了,不是很危险么,凤墨涵又如何能承他这份情? 问起那个奇怪的老妇,步青澜也不知是何人,只知道是红卿将他交给了这老妇带了出来,此人落地无声,不仅功夫很高,最绝妙的是有一手开锁的绝技,若不是有她,步青澜被锁在石室,不可能脱得了身。 两人走遍了“鬼屋”,却再没发现那老妇的踪迹,凤墨涵不由得慨叹,可知世外高人不少,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确实不是假话。出了“鬼屋”与凤楚辛和洛蓝雪会合,那两人的吃惊程度比她更甚,见到步青澜平安归来,抢上前来各自发问,步青澜应接不暇。 “明明咱们都在普方寺守着,没一点儿动静,到底是何人带走了你?”洛蓝雪问道。 凤墨涵也转头看着他,等他回答,这点一直是他们的疑虑。 步青澜顿了顿,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睡了一觉,醒来时人就不在寺中,被带到了那石室,直到皇上出现,我才知道是她派人干的。” “若是安如愿亲自出手,确实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带走,她一向听令于皇上,看来此事的确是她所做。”凤楚辛说道。 “皇陵之内,机关重重,红卿既然能进去,想来布局不是一日两日。”洛蓝雪说,“既然有高手帮他,为何不救青澜出来就行了,却要将自己换进去?”她看了步青澜一眼,将凤墨涵拉到一旁,小声说道:“墨涵,事到如今,你就忍心让他犯险不顾?” “人,当然要救,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愿他能多拖得些时日……”凤墨涵遥望西天,残阳如血,映红了大地。 她知道红卿的绝望,可是她无法回应,可以当他是兄弟、是知己,却不能是心上人,错只错在他晚了一步,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步青澜。而且红卿之所以爱她,正是因为她的专情打动了他,若是她改变了这一点,又如何值得他爱呢?不是试出了这些,红卿也不见得如此相待,临别一晚的缠绵,不过是为了一尝所愿,他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步青澜与红卿身材相似,不过却是瘦得多,幸好三公主已将红卿强行从蓝莲那里要来,送给了凤墨涵,所以要想瞒过外人,还是很容易。之前的七天,人人只道涵王收了红卿,醉卧温柔乡,连府门也很少出。 虽然红卿长常庶掩着面容,但毕竟还是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为了以防万一,凤墨涵还是决定按计划将步青澜易容成红卿的样子。洛蓝雪对易容十分热爱,随身带着材料,她取过材料,就着山间的溪水兑了,在步青澜脸上一阵涂涂抹抹,不过片刻功夫,面前的人已经换了一张脸。 溪水中映出了一张不同于自己的俊颜,斜挑入鬓的眉,略长的丹凤眼,不笑似笑,风情无限。步青澜看得有些痴了,这张脸,如果不是下颏处有些微的不同,像极了荣慕枫!他没有见到红卿的真面目,红卿去救他时,已经易容成了他的模样。原来红卿长得这个样?实在是个出色的男子!他的思绪复杂起来,想起了那人临别前对他说的话。 “七皇子,你的命真好!” 那双眼中透射出的妒意,他不是傻子,看得分明。也许他恨不得步青澜死了,可却还要违心地救他,甚至有可能赔上自己的一条命。步青澜想若是换作了自己,根本做不到,救自己的情敌,让情敌与所爱的人比翼双飞,红卿对墨涵的爱竟然如此深刻了吗?那么墨涵呢,他如此做,她又有多少感动呢?这份感动又会不会转化成爱呢? 洛蓝雪和凤楚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红卿信中所提,他和荣慕枫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这长相却像极了双生子。凤楚辛虽然没看过信,但洛蓝雪对他转述过内容,基本上妹妹的事都了解了一个大概。听到凤墨涵与红卿的事,他并没有什么异状,心情也极为平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放下了,真正地把墨涵当成了妹妹,这一点,他自己也没有料到。 凤墨涵没有停手,弄了一团东西在手心揉着,那颜色像翻卷的肉,看着令人恶心。她又往里加了些东西,往步青澜的脸上抹去,从眼角,斜拉到唇边。俊美的脸上多了一条疤痕,如此狞狰,顿时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凤墨涵的手划过那张熟悉的脸,不由自主地想到凤永乐的剑划下时,红卿该有怎么的痛。那神色看在步青澜眼中,让他好一阵心烦意乱,他忘了她一向记性都非常的好,只想到她对红卿的记忆竟是那么分明,一丝一毫,连嘴角的一颗小痣也没有放过。 “好了,回去再补一补,就是活脱脱的一个红卿,即便是凤金麟看了,只怕也不会怀疑半分。”凤墨涵笑道。 四人悄然回到涵王府,从后花园跃入府中。步青澜打量着这全新的府邸,握着凤墨涵的手,心中这时才安稳下来,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她的身边。 洛蓝雪和凤楚辛去准备晚餐,吩咐了下人不去打扰,这府内的人都是凤墨涵的亲信,洛蓝雪现在是管家,没有人不会不听话。凤墨涵携手步青澜来到湖心亭,手搭在汉白玉石栏杆上,并肩看着下面的鱼儿悠闲地浮上浮下,水波粼粼,映照出一对璧人。 “你受苦了!”凤墨涵摸到了他腕上的伤痕,心底深处某个地方刹时发冷。 “都过去了,我没事,幸好我以死相逼,她不敢强迫我,只得将我锁起来,说是只要我不离开她,她不会为难我……” “卑鄙!禽兽!她没有想过,你父亲是她的夫郎。” “你真的是她的女儿?墨涵……”步青澜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她……她搂过我……” “别说了,什么都别去想。”凤墨涵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抬头凝视着他,“你回来了,这样就好,以后我们再不分开。” “我觉得自己很脏,你会嫌弃吗?”步青澜神色凝重,“如果是旁人还好些,那人,却是你的母亲!” “那是个疯子,我可没有那样的母亲,她说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要相信。”凤墨涵搂住他的腰,闭着眼靠在他的胸前,听着那熟悉的心跳,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如果再找不到你,可能我也会疯了……” 步青澜感动地搂紧她,轻轻地在她眼角吻了一下:“涵儿,我好想你!我就这么失踪,你一定急坏了,安统领去看我的时候,我跪下来求她,求她看在一场师徒的情份上,就算不放我,也给你带个话,我磕破了头,她却不答应,你不知道当时我简直想就这么和她们拼了,哪怕死了,好过被这么不见天日地囚着……可是我更想见你,我要活着见到你……” 凤墨涵感到了脖子上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她要抬头,却被他紧紧地按在胸前。“涵儿,涵儿,涵 半生(女尊)第3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35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35部分阅读 儿……”他一叠声地叫着,仿佛不这样,就不能确信她在眼前。她伸手在背后,轻轻地拍着他,就像安慰一个孩子。 凤墨涵端坐案上,一脸庄重之色,下面一干人,全是年轻新贵,皆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有文官,有武官,武官之中,有李悦文的妻主蓝吉,她前不久又升了凤阁参仪,掌管京城治安,手中权力不小。 他们当然不是在涵王府,这里是离蓝吉家不远的一处小院,是凤墨涵吩咐她买下的,平时就空着,有事时她会召集人在这里商议,院子刚好在四条街的交叉口,方便从不同的方向自由来去。 “你们都是我所亲信的人,基本上都是身出寒门,要知道,那些仕家子弟可是从没放弃过打压你们,这一点在朝中你们自是深有体会,所以仕族承袭的制度一日不废除,寒门子弟永远难有翻身的机会,而国家也会因为贵族的腐败奢靡而难以自强……”她侃侃而谈,神色间俱是自信,不再是以往那个傻乎乎的六郡主。 “涵王说的是,难道您如此大义,肯放弃门弟之见,不拘一格降人才,才会有咱们这些人的出路。”有人应道。 “涵王这是为了国家,不以一己之私,而置国家利益不顾。”说话的人也是仕族出身,但因是庶出,再怎么聪明也比不得那嫡出的人,什么也不做就可以得到一切,所以是改革派,对凤墨涵甚为拥护。 “太女与二公主三公主之间,各成派系,想必大家也是知道了的,如今天灾不断,先是地震,紧接着是洪水,这是天将大变的标志,我月国,将会有一场大浩劫。”凤墨涵说道。 “难道……” “大家要打起精神来,说不定就在最近一段日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皇上为国事忧虑太过,身体大不如前,这时刻就怕有乱臣贼子伺机而动,所以都给我警醒好了,若是有变,正是大家立功的机会!”凤墨涵看了看在座的人,郑重地说道,“但愿你们,都不要辜负了皇恩!” 蓝吉先跪下了:“臣定不负涵王所托!” “好!”凤墨涵解下身上佩剑,走下座扶起蓝吉,亲手递了过去,“这皇上钦赐的宝剑,现我转赠予你,你就用它保护我大月,保护皇上!” “多谢涵王!”蓝吉颤抖着的双手接御赐宝剑,热血沸腾。 “那么,大家难得聚聚,可以再多坐坐,互相增进一下感情,我还有事,先行告退。”凤墨涵说罢,拱手为礼,寒喧着与大家作别。 她与蓝吉交换了一个眼色,走出了房门。步青澜还在家中静养,他的身子大不如前,需要好好地补一补,也许是那次分离太过让人难受,他本来要跟着凤墨涵来的,是她强行将他留在了府中,所以要快些回去,她不想他担心。 等凤墨涵一走,大厅里热闹起来,一群志同道合的年轻人,自然有的是话说。有人羡慕地借蓝吉的佩剑一观,嘴里啧啧惊叹,那是真正的宝剑,削铁如泥。 “涵王真是大方!” “她是凤氏年轻一辈最为出色的人物,你看她治理贪官的手段,无人能及,难得的是又如此和气,体恤下士,深得百姓爱戴,怪不得皇上如此器重她!” “是啊是啊,连几位公主也都不敢得罪涵王,可惜她却是亲王之女,若是……”说话的人没有说下去,不过其中的意味,谁都听得明白。 “你们知道什么,这其中的内幕,怕是只有我知晓了。”蓝吉得意洋洋地说道。 “什么内幕?蓝大人你快讲!”大家有兴趣地凑上来。 “是了是了,蓝大人的夫郎是涵王府出来的,定然知道不少,快说来听听。” “真的想听?我怕说出来,吓着你们。”蓝吉卖着关子,眼珠滴溜溜一转,那样的眼神出现在她那张显得方正的脸上,颇有些滑稽,不过却没有人敢笑,因为她已经摆正了面容,严肃地说道:“大家共事一场,我也就不瞒着你们,免得有些人看不清立场,生了二心,对自己可没什么好处。”清了清嗓子,她放低了声音:“你们道涵王为何如此受宠?那是因为皇上想要补偿她,她本是皇上的亲生女儿!” “蓝大人此话当真?”有人瞪圆了眼。 “那还有假,皇上这是在磨练涵王呢,你看几位公主之中,封王的都没有几个,为何却先封了皇侄?不正是因为涵王是皇上的女儿,而且是她最疼爱的女儿,我看啊,保不准将来……”后面的话蓝吉没有说出来,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凤墨涵知道她所起用的这些人,虽然都有着各自的能力,但是要想这些人死忠于她,光凭这点知遇之恩是办不到的,还好,她有一个隐秘的身份可以利用。她要击败那个假仁假义的月皇,她差点夺走了她最宝贵的,她也要让她尝尝这滋味,一步步将月皇最为宝贵的一切夺走,这是她的报复,为母亲,为父亲,也为她自己! 94 真真假假 月皇每日里照样上朝,却派了太女协助处理朝政,大多数时候她都静静地坐在凤椅上听,见太女处理得妥当,后来便甚少过问,不过在臣子面前匆匆一晃就回宫去了。 太女被召入勤政殿议事,平日里的奏章都由她先看过,分好轻疏缓急,再呈给月皇。而臣子之中,最受宠的莫过于凤墨涵,她品级虽不是最高,拥护她的人却不少,尤其是一干新贵,俨然将她当成了领袖人物,朝堂之上但凡有争议,这群人必以她马首是瞻,其实权隐隐超过了左右二相。月皇私底下说,有她相助太女,她很是放心。 所有的人都在猜测月皇的身体可能不行了,怎么看怎么有一种交付未来,为太女铺路的意思,凤墨涵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更兼是月国最好的大夫,这个问题恐怕她是最清楚的,于是总有人在她面前打探消息,最稳不住的,当属三公主了,眼看着皇上将权力慢慢地向太女那边转移,她生怕到最后没了机会,等太女掌握了全部,那时想翻身她也翻不起来了。 “皇上的身体么……”凤墨涵在她问起时说道,“外表看来确实是大不如前了,不过……” “不过什么?”三公主急切地问道。 “不过她从未让我把过脉,所以要宫中的太医才清楚。但为臣劝三公主一句,现在做什么都还不到时机,您好若是想稳操胜券,最好还是稍安勿燥。”她想了想,缓缓劝道。 “让我如何安得下心,若是再如此下去,一切都是太女的了,她又是名正言顺,我……我哪里还有出头之日。”三公主恨恨地说道。 凤墨涵笑了笑:“三公主是知道的,皇上对祖训极为看重,其实她也清楚太女的能力比不上你,皇上私下里多次夸奖过你,只可惜……” “只可惜她是嫡出,我是庶出!”三公主说道,“这点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我就是不甘心,我哪一点比她差?就因为她有个出身好的爹,从生下来就注定了这天下是她的,我再怎么努力,母皇都不会多看我一眼,我可不想就这么一辈子被她压在脚底下!” “放心,机会会有的,可惜太女胆子不大,行事反倒稳当,找不到一点把柄,若是她心急些倒好了。”凤墨涵目光闪烁,缓缓说道,“皇上正当盛年,她最恨的,就是有人在此时惦记着那个位置!” 三公主听了这番话,若有所思。太女当然不急,皇上走了,一切都是她的,她还年轻,没什么可急的。可她知道有一个人会急,想到前几日听到的一番流言,心中有了计较。 看了看凤墨涵,她笑着道谢:“一切还仰仗六妹妹,有你在,我这心里才踏实,手下那些人多是些酒囊饭袋,只有靠你了。” “三公主放心,墨涵自当尽力,别人用刀指向我,我还要帮她卖命,我可没这么大的胆量,当年之事,还要多谢三公主帮我查明呢。”凤墨涵含笑说道。 她之所以和三公主搭上线,正是因为那桩陈年旧案,不知怎么被这三公主翻了出来,查明了是皇元君所为。这件事其实凤墨涵早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顺水推舟地谢了一番,趁势与三公主结成了联盟。 三公主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她怎么忘了呢,让皇上最宠的两个人反目,她正好坐收渔人之利,虽然凤墨涵表明了立场支持她,但一切都在暗处,从来没有一点把柄让人抓住,想反悔是很容易的,以她多疑的性格,从来不会轻信于人,她只记得父亲告诫她的话,这宫里宫外,除了自己,谁也不能相信! 凤墨涵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呢,只是她不在乎,现在她手中握着的,是月皇的宠爱,只要月皇在位一天,她只要依靠着这棵大树不动摇,一切都不会有问题,别人利用她,她何尝不是在利用别人,大家互相利用,很公平。 月皇之所以这么信任她,是因为她并没有什么瞒过这位皇帝,除了步青澜。她知道这个皇帝的手段,不知道她在下面布了多少双眼睛,很少有事情能够瞒过她,所以要取得她的信任,只有把自己的一切坦陈在她面前。 凤墨涵虚虚实实地讲了一通,包括清月教的存在,她也一一告知了月皇,她说查到了这么一个组织,并且加入了进去,想要探知他们要做些什么。 “嗯,你做得很好,其实清月教不过是些跳梁小丑,朕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这件事朕早就知道了,宫卫令沈轻飞就是清月教安插在朕身边的最大一枚棋子,不过他的表现倒是不错,将朕的后宫保护得很好,朕还纳闷着他怎么不动手呢。不过这样也好,他若是动手了,朕就不得不除去他,那么清月教也就知道朕摸清了他们的底细。”月皇莫测高深地笑了笑,凛然看向凤墨涵,缓缓说道,“你很有心,只是……怎么会如今才想到对朕说明?” 凤墨涵没有想到月皇竟然知道清月教和沈轻飞的存在,着实吓了一跳,原来她什么都清楚,只是因为沈轻飞没有动,她也就不动,她像一只玩弄老鼠的猫,看着别人算计自己,其实那却是她布下的陷阱,正等着敌人跳进来。 还好她反应快,立刻答道:“因儿臣开始不知这清月教的底细,若是就来禀报皇上,怕说得不清不楚的,后来儿臣与这教中的人熟悉了,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加入教中,知道了个大概,这才来向皇上禀明一切。” 两人对话的当口,没有外人在场,所以凤墨涵以儿臣自称,听她如此,月皇明显很高兴。她点头微笑道:“你果然是个细心的孩子,朕没有看错你。” “本来儿臣想将这清月教除去,不过现在却是不能了。” “哦,为何?”月皇问道。 “皇上提过齐氏的藏宝图,此事儿臣探问过父亲,并没有得到答案,儿臣揣测,父亲可能知道一些,但并不详细,日前儿臣却发现清月教似乎与当年的安国有些关系,藏宝图极有可能就在教主手中。” 凤墨涵听到月皇说出沈轻飞的名字时,心头马上凉了半截,她知道得这么清楚,清月教中一定有她安插的j细,并且那人地位一定不低,否则不会知晓这么隐秘的事,还好她先说了!那么舒儿呢?月皇可知晓舒儿是谁?她庆幸除了他们几个,没有人知道舒儿已经死了,清月教教主已换作了她,唐家母女、沈轻飞和慧安师太,这四个人绝对不会是j细。也幸好舒儿这个清月教教主很神秘,几乎没有在下属面前露过面,一切都由沈轻飞代劳,所以没有人知道她和静亲王府的六郡主有着一张相似的脸…… 月皇想来是对清月教主是谁并不甚了解,听到藏宝图,很是激动,她吩咐凤墨涵不要打草惊蛇,就继续在清月教呆下去,想办法取得沈轻飞的信任,找到藏宝图的下落。 “那藏宝图不光记载了大量的宝藏,还有记载了一个神仙宝地,据说若是找到这个地方,将先人尸骨埋于此,会保佑后世子孙万世荣华。”月皇说道。 凤墨涵一听就明白了,不就是什么“龙脉”之类的地方么,也就是最佳的风水宝地。如果她知道这么个地方,倒不会吝啬于给月皇,她会满足她的愿望,给她找块好坟地,看多了帝王将相成荒塚,老实说她根本不信什么风水宝地之说,很乐于奉献出来给月皇做个好坟墓,只要她愿意早些躺下去。 问题在于舒儿告诉了她有这么一个宝藏,却没有给她留下藏宝图,也许沈轻飞是知道,只不过在凤墨涵没有反之前,这个秘密他不会告诉她。凤墨涵也不希罕,舒儿说最厉害的是一个秘密武器,这个时代,有什么武器能好得过她手中的枪,况且舒儿说的对,能给人类带来灾难的武器,不用也罢,战争受苦的终归是百姓。只可惜了那些财宝,如果找到,可以造福四方。 凤墨涵知道,月皇对她还未全然地信任,凤墨涵的医术在地震事件中已经得到了太医院所有大夫的肯定,那些老大夫都不得不叹服,认为技不如她,可月皇从不让她把脉,若无疑心,何至如此防她。所以月皇到底是真的身体有痒还是装的,她也拿捏不清楚。 至于步青澜被调包,月皇应该还没有发现,她探查过几番,皇陵守卫的确森严,外围有若干侍卫和守陵人,没有月皇的亲笔手谕,其他人是进不去那里的,内里有着重重机关,闯入者只有死路一条。步青澜被关押之处是那上百所石室之一,无法肯定到底是哪一处,所以想要救出红卿,其实很难,她连找都找不到他。因此凤墨涵更是想不通红卿何以能够救出步青澜,这个谜她一直无法解开,而那个帮他的老妇人,更是个谜。 这一日,月皇急召凤墨涵进宫见驾,她匆匆跟着传旨的内侍进宫,月皇的寝宫外已聚了一大群人,除了步青澜,她的儿女全都在,凤墨涵心中暗道:戏,要开演了! 95 谁入了谁的局 人一个个地被叫进去,月皇躺在床榻上,隔着重重纱帐,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只是不时闻得一两声咳嗽。内侍们都轻手轻脚,走路仿佛脚不沾地,不闻一点响动,殿内异常地宁静,那咳嗽声因此上就显得格外分明,一声声,直击在人的心上。 郭明贤招呼着下人们捧了个铜盂出门,小内侍的脸上略显慌乱,手捧着一方白绢,上面透出点点腥红。几个公主抢前一看,铜盂内的水是红的。 “母皇!”一片惊呼声响起。 郭明贤拦住了众人上前的脚步:“皇上有令,请各位主子在殿外侯着,听到传召再觐见。” “郭公公,母皇怎么样了?前一阵还好好儿的,怎么就……”七公主眼含热泪,哽咽着问道。 “唉!皇上的病拖得久了,操劳成疾啊,她不让说,也是怕各位主子担心……”郭明贤撸起衣袖擦了擦眼。 太女走了出来:“母皇有旨,传涵王觐见。” 她对太女点了点头,太女过来携了她的手,一同入内。背后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凤墨涵身上,有人惊疑,有人妒忌。 月皇半靠在床头,背后垫了个黄缎面儿的草芯枕,气色明显不大好,她一向严肃的目光这一刻露出了几分慈爱,抬头打量着双手交握的太女和凤墨涵,对着下人挥了挥手,侍从们躬身退下。 “母皇……六妹妹我带来了。”太女肃然说道,声音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难过,还是因为激动。 “涵儿,坐前来些。”月皇说道。 凤墨涵依言坐在月皇的床侧,垂手端坐。 “臣几日不进宫,不曾想皇上竟有疾如此,太医们怎么说?”后面这句,问的是近旁侍候不曾离去的郭明贤。 “皇上这病有一段日子了,宫中太医看过,说是多年前的旧伤,再加上劳累太过引起的宿疾,一旦发作起来……用了许多补药,皆不见效……”郭明贤看了一眼月皇,揣测了主子并没有要隐瞒,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凤墨涵点了点头,说道:“皇上,您有什么话要交待微臣的,请宣谕。” 她的脸上看不出悲喜来,显得过分平静了一些,远远站在一侧的王德顺心中忐忑不安,皇上这一场病来得蹊跷,他还未来得及交消息传递出去,进来过的皇子皇女哪个不是泣不成声,凤墨涵是唯一的臣子,诺大的恩荣,她却显得波澜不惊,这让他有些摸不透了。 月皇拉住了凤墨涵的手,对太女示意一下,太女赶紧上前跪下,叫了声“母皇”。 她将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朕方才见你二人手拉手地进来,很是欣慰……涵儿,朕知道这些年委屈了你,你和太女……咳咳……是亲姐妹,将来朕走了,你们姐妹要好好协作,守住朕打下的这片江山。元初,涵儿聪明多谋,你做事……多和她商议,她是文臣,亦是武将,若是……边疆有难,亦可……亦可……” “皇上不必多虑,为臣明白,定会好好替皇上守住这大月江山。”凤墨涵应道。 “母皇,我早已将六妹妹视作亲妹,如今知道她真与我是一母同胞,更是不会亏待了她。”太女承诺道。 “如此……甚好!”月皇叹息一下,吩咐道,“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交待涵儿。” “是,母皇。”太女退了出去,月皇紧咳了几声,又咳出几缕血丝,郭明贤忙上前,用黄绢拭了拭她的嘴角。凤墨涵一把握住了月皇的手,月皇一惊,随即却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道顺着手腕而上,胸中凉意顿消,暖暖的气流沿着四肢经脉走了一遍,喉咙不痒了,咳嗽也不再。她松了口气,明白了凤墨涵这是在耗损功力,为她疗伤。 待身上好些了,她开口道:“行了,可以放开朕了。” 凤墨涵跪下:“皇上,是臣一时心急,逾越了。” 月皇百感交集:“你耗损内力为朕疗伤,是你一片孝心,哎!”她的眼眸略有些茫然,众多子女,却只有这个私生女儿做出了一个正常孩子面对父亲有痒应该有的举动,她有些灰心,莫非前面那些,其实内心都是盼着她早些离去的? “臣原以为,皇上的病是假的,没想到……”凤墨涵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皇上此病,并非宿疾,乃是……” 月皇抬手,制止了她未出口的话:“朕知道!你不用说,你医术精湛,定然是瞒不过你。怪不得你初进门时并无忧色,你是以为,朕在试探某些人?” “是!”凤墨涵说道,“皇上正当壮年,这病来得太突然,臣不相信。最近宫外动静大了些,连太女也压制不住,想来皇上已知。” 月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猜的也不全错,朕也想看看,有几人是真心在乎朕的生死。” “皇上洪福齐天,有天上神灵保佑,定然大福大寿,万民称颂!”凤墨涵道。 “算了,涵儿,不必用这番话来搪塞朕,朕非昏君,知道人寿有限,只不过可惜朕的愿望在有生之年恐怕是不能一一实现了。” “皇上过虑了,天下万物,相生相克,病,总是有药物医治的,臣愿一试。”凤墨涵说道。 “朕没想到你有此功力,你总是能让人惊讶万分,或者你能治好朕的病,也不一定。”月皇笑了笑,没有提到毒,这是她们心知肚明的,却不宜摆在明面上讲,一介帝王,竟然让人下了毒,说起来是件很丢脸的事。 “只要皇上愿意让臣医治,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尽力治好皇上。” 月皇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缓缓放下,之所以一直不曾对外宣扬,就是因为以她之能,竟不能查出是谁下的毒,要知道皇上的吃食,都是有人先试过的,凤墨涵深得梦绮真传,医术过人,会解毒,难保不会使毒,安如愿曾怀疑是她所为,如今看来,凤墨涵却是一派真情流露,她虽外表镇定,月皇却从那细微处看出了她的不舍与担忧。是了,纵然是个普通臣子,得她如此宠幸,只怕也会感恩带德几世,何况面前人是她的亲生女儿,总算她没有看错。 “好,朕信你!一会儿你就留下为朕把脉,这之前,朕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完……”月皇停顿了一下,“朕知道你在查当年的事,是谁想要害你,朕答应过给你一个交待,所以将太女遣了出去,你明白朕的意思?” “皇上!”凤墨涵惊疑地抬头直视着月皇,“您……您是说……” “朕知道瞒不过你,当年的事,确是元君所为,可那时太女还小,并不知情,她对你的情义,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冤有头债有主,希望你不要迁怒于她,你们……终是姐妹!皇元君那里,朕会安排!” “谢谢母亲!我也不光为我一个人,四公主的死……也是他所为。”凤墨涵眼里闪烁着泪花,跪在了月皇床前。 月皇的手落在她的头上,轻抚了一下:“朕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元恩……”她的心中想来也是极为痛苦的,凤元恩的死,她不可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见凤墨涵将这笔帐也算在了皇元君头上,没有提太女,她也就将错就错。要的,就是她的接班人能够让她打下的这片江江稳固,最好,再能够扩充得更大。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征服,征服人,征服脚下的土地。 当日晚,宫里传出皇元君的死讯,他宫里的人说,元君曾经说过皇上病重,沉疴难治,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想活了,所以判断他是服毒自尽,太女悲痛欲绝,月皇得知消息,一口气接不上去,顿时昏迷了过去,把个太女忙得团团转,赶紧让人请涵王进宫。 皇太君也在,元君是他侄儿,这一去老人家难免难过,幸好有荣慕枫伴在他身旁,不时出声劝慰。 凤墨涵与荣慕枫打了个照面,刹时想起了红卿。不由得暗自冷笑,若是月皇真的要死了,只怕假扮步青澜的红卿也难逃一死,她不是想步青澜陪葬么,凤墨涵不会让她死,毒是她下的,当然能解,毒死月皇太便宜了她,k的手下,没有那么仁慈,尽管那人曾经说过她太心软了一些,那是因为没有人触到她的底线,她不屑为之。 皇太君或许知晓一些内情,看她的眼神带着冷意,太女说让凤墨涵帮他把把脉,他表情淡漠地拒绝了。荣慕枫扶着他从凤墨涵身边经过,他对她微微一笑,一如既往的温润。 凤墨涵想起几次见他都是匆匆对闯而过,这一年发生的事太多,他与她竟没说过几句话,看着那与红卿相似的容颜,她不由得多瞧了两眼。林青儿都生了,他与凤金安的婚事竟然一拖再拖,也不知这位皇元君要如何收场。是想拖到太女登基,把他嫁给太女吗?荣慕枫自己显然是不愿的,他这么乖乖地呆在皇太君身边,不也是二公主的主意?好一团乱麻般三角关系,凤墨涵摇了摇头,管好自己的就好,懒得理会别人! 红卿是恨他的吧,不然也不会让自己成了二公主的枕边人,荣慕枫喜欢的,他便要抢去,只可惜他算漏了,凤金麟想要的并不是荣慕枫,白白地赔上了自己的清白。 皇元君死了,这是他应得的报应,不过凤墨涵并没有觉得多开心,看着那直挺挺的尸身,她转过了身子,他们……不过都是棋子。 月皇倒在榻上,刚刚苏醒,神色凄楚,叹道:“你父亲自与朕大婚,恪守宫规,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却要先朕而去……” 太女在一旁垂泪:“母皇还在病中,万不可过份伤心,父亲之事,孩儿自会打理。” 凤墨涵也劝慰了几句,上前为月皇把脉。 “六妹妹,母皇的病……”太女出声问道。 凤墨涵抬头看向月皇,那双眼里波澜不惊。她轻咳一声,说道:“太女不必太过忧心,臣定当尽力而为,皇太君年事已高,经不起太多风浪,元君的身后事也还需您安排,这里有为臣就好。” “元初,你先下去吧,有墨涵陪着朕,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月皇说道。 “是!”太女对凤墨涵说:“一切拜托六妹妹了。”凤墨涵点了点头,她退了出去。 “皇上所中之毒,虽然有些棘手,却并非无药可解。”凤墨涵目送着太女走出殿外,低声说道。 月皇眉心跳了跳:“你知道这是什么毒?” “江湖上有个门派,叫做九毒派,极擅用毒,一年前,曾有此派的人对臣出手,为此臣专门对九毒派做了研究,还与梦绮先生探讨了一番,这毒性与手法,很像九毒派所为。” “九毒派?不是在蕲姜境内?怎的到了我月国?” “对皇上下毒的人,一定熟知皇上的习性,想必是这宫中之人,至于说到九毒派,怒臣无能,一直没查出究竟是为何人所用,当时一战,事关性命,出手重了些,并没留下活口。” 月皇的眼神冷了一下:“此事朕自当查明,涵儿,对外不必言明,就让他们以为朕不行了,狐狸尾巴总是要露出来的,我倒要看看,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凤墨涵应允,开了个方子,交待了王德顺让太医院按方配给月皇熬药,告辞出了宫门。 九毒派是谁的人,月皇慢慢去查吧,并不是凤墨涵说谎,她确实没有查出线索来,二公主做事精明,毫不拖泥带水,她知道敌人是她,却无法找出证据。被她杀死的那名女子叫素心,原是二公主的人,当时在拓州对步青澜出手的也是她,她之所以违背主子的意愿,竟然要伤步青澜,乃是出自荣慕枫的授意。红卿说的不多,凤墨涵想,也许是素心对荣慕枫生了爱意,愿为他分忧,也许她是为了二公主的大计,不想她被一名男子牵绊住,具体原因如何,却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96 局中局 皇元君入葬不久,朝堂上渐渐看不到月皇的身影。皇上传召那日,对每个子女说了什么,只有当事人清楚,凤墨涵猜测,应该对她与太女说的是真话,至于其他人,没准这皇帝撒谎了。她的毒,凤墨涵已经解了,可是她继续装病,干脆宫门紧锁,连早朝也不上了。下毒又解毒,她要的只是嫁祸于人,并获得月皇绝对的信任。 皇帝身边的安如愿是个高手,凤墨涵在跟踪了她几次后,放弃了营救红卿的最初计划。如果说到武功,安如愿可说是当世第一人,可能她和凤楚辛、步青澜、洛蓝雪联手也赢不了那老家伙,月皇能有这样忠收的一名下属,实在是她的福气。 红卿对她有恩,不能不救,而她的仇,也不能不报,她没有闲着,利用各种关系,她自己的,静亲王的,搅动一池春水,水越混越好,让一切恩仇一起解决。 当手持利刃的将士在林之郁的带领下冲进皇城时,月皇正坐在含元殿的凤椅上,毫无病态,目光炯炯地盯着下面所跪的一干人。 “是吗?林之郁!她终于动手了!”月皇冷哼一声,发布了命令,下面跪着的人瞬忽隐去。 “涵儿猜的没错,是有人等不及了!”她对从暗处现身的安如愿说道。 “涵王是个聪明人。”安如愿回答。 “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其实这江山,交给她最是放心。”月皇说道。还没等安如愿回答,她又继续说道:“不过她是齐思洛的女儿,安国那些余孽,只怕也打着她的主意,朕可不想这片江山改姓。” “涵王本姓凤。”安如愿说。 月皇摇了摇头:“可是她的父亲姓齐,而且齐氏手中有藏宝图,如果可以得到那份东西,她会在乎姓什么吗?朕不能大意,让祖宗基业毁在朕的手上,她除了对自己所爱的人,对其他人比朕还狠,你应该看得出来。” “那么……皇上放心她在太女身边?” “她是个爱憎分明的人,皇元君已经死了,朕给了她交待,至于以后……朕拟了一道密旨,将来会留给太女,若是有一天凤墨涵功高盖主,元初却又怕堵不了天下人之口而不敢动她,朕可以!朕会给她一个合理的死法!” “皇上英明!” 月皇闭了闭眼,听着外面杀声震天,她动也不动。 “她真是个人才啊,朕本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是,君主只能有一个。你还记得多年前巫祝的预言吗?” “老奴记得。” “皇位传到朕这里,正好是三代,月国三代而亡,亡于异姓之手。现在杀入宫中的,应该有沈轻飞吧,他倒是个有耐心的,若朕不‘病危’,还引不出他来。你猜与他合作的会是谁?老二还是老三?” “老奴猜不出。” “老二很狡猾,没亲眼见到朕,她是不会信的,应该是老三那个没头脑的家伙,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若不是朕早有布局,这凤氏可真要亡了!勾结外族,弑君妄上,她还真做得出来!只是朕倒没想到林之郁会选择与她合作!” 郭明贤将殿内数十盏烛火全部点上,殿中大放光明。廊外守候着一排侍卫,一色的玄衣从头到脚包住身形,只露出两只眼睛,那是从不在人前露面的四十九暗卫,他们腰间佩刀,手中持弩,冷静地盯着远处。 太女、二公主和三公主各自带领人马,在外城遇上,三方人马都喊着保驾的口号,谁也不轻信谁,黑夜之中竟不辨是非,混战成一片。 混乱之间,有几道黑影顺着宫内东北角潜伏而去,靠近含元殿的地方,有一道墙无声无息地错开,几个黑影鱼贯而入,最后一个进去时,旁边溜出一个瘦小的人影,勾着腰摆弄了几下,墙又缓缓合上。远处的火光突然一亮,照在他惊慌的脸上,是皇上身边的内侍王德顺。他很快地将头缩到暗处,四下张望了一周,猫着腰回到含元殿。 “皇上,林之郁带领中……中军已杀入内城,三位公主分别带了人马,在宫外混战!奴才不知谁是来保驾的,谁是作乱的,只得吩咐宫中侍卫守紧了宫门,任何人也不许放入。”他向月皇禀报道。 “太女来了么?”月皇精神一振,坐直了身子,“安如愿,你去,让太女带人从西角门进来,二公主的人马,暂时不要管。” “遵旨!”安如愿领命下去。 月皇起身,让郭明贤侍候她换上了一身盔甲,那是她当年上战场时穿的,甲胄闪着黑亮的光,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最后她接过一柄长剑,抽出剑鞘握在手中,剑气森寒,发出一声轻微的轰鸣,是一把好剑,上面肯定沾过很多人的鲜血。 月皇大踏步上前,推开了含元殿的大门,随着一声沉闷而沙哑的声响,外面的喊杀声清晰可闻,四十九暗卫由一人领头,分成两排,齐刷刷地跪下。月皇轻抬一下手臂,他们又迅速站起,分列两旁,形成一个阵形,将月皇保护起来。 凤元初带兵涌入,下马跪下:“儿臣得知有人欲行篡夺之事,五内如焚,惶急之间,只得带兵入皇城,救驾来迟,请母皇降罪!” 月皇上前,手放在太女的肩上:“事有轻重缓急,你一片孝心,朕岂会怪罪于你。”她指了指身旁的四十九暗卫:“今日你可以看看他们的神威,未来,你就是他们的主人!” 四十九暗卫肃立在夜色中,黑色的披风随着风势猎猎作响,挺直的身影布满了杀气。 “皇上,造反之人确系三公主,她已亲口承认,二公主请旨进宫保驾,两处人马现在正在打斗,您看……”安如愿探得明白,前来回禀。 “好,你带领十二名暗卫前去,一刻钟之内,给朕将老三抓来!” 安如愿领旨,做了一个手势,十二名暗卫像一排大雁,如风般随着她身后急奔而去。 二公主进殿时,手上的剑尖尚滴着血,隔了很远的距离她就弃剑跪下:“母皇!”就这么一声,没有多余的问话,但这一声带着几许担忧,几分颤抖,似乎饱含了无限情深,听在月皇耳中,却以为她做贼心虚。 “金麟,见到朕还安在,你很失望是吧?”月皇凝神看着跪在下方的二公主,冷声说道。 “儿臣确系前来护驾,母皇切莫听信小人之言。”二公主朗声答道。 “是么?”月皇淡淡一笑,手中茶盏摔落,一柄柄寒光闪闪的剑指向了跪在地上的二公主,只消轻轻一动,那俊美的头颅就会掉下来。 她目光坦荡,直视着月皇:“母皇不信儿臣,儿臣却没有半句虚言,儿臣只希望母皇莫要中了别人的计,到头来落入别人设好的圈套。” “别人?除了你,又有哪个亲生女儿会算计自己的母亲!老三还能明刀明枪地干,明明白白地道出自己的目的,她就是冲着这个皇位,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只会暗地里使阴谋诡计,若不是朕命大,就是死了也不知道你在朕身上下了毒!” “原来母皇是中了毒?”太女惊道。 “你不用担心,毒早已解了,朕一直不动声色,就是为了等这一天,谁有二心,今日方一目了然。” “原来……这是个局!”太女喃喃念道。 “你说对了,这就是一个局。” “那……父亲的死岂不是……”太女说不下去了,只觉得心头一片苦涩,父亲的死,实实在在成了一场笑话,他怕母亲先他而去,于是选择了追随,可谁知一切只是场骗局,母亲不仅不会死,看起来只怕长寿得很。 “母皇设这个局,就是为了捉住我,给我安个叛乱的罪名么?”二公主对着面前的剑光,不由得哈哈大笑,“可叹!可笑!可悲!” “啪”的一声,二公主脸上被扇出一个红印。月皇怒指着她:“无法无天的东西,不知悔改,赶快认错谢罪,朕还可放你一条生路。” “我何错之有?”二公主仰头看着她,“听到自己的母亲有危险,我来相救,这难道错了?母皇凭什么就认为是我下的毒,您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就将一切强加在女儿身上,我不服!” “你敢说你的手下没有九毒派的人?” “有!可是天下难道只有九毒派的人会使毒,母皇又怎知不是他人栽赃嫁祸?” “因为……”月皇牢牢地盯着她,“你有这个心,你有野心,你不甘心朕将皇位传给了别人!” “哈哈哈,好理由,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母皇,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二公主笑出了眼泪。 “朕的女儿很多,少你一个,朕少操些心,想必能活得长久些。” “凤元初,你这个大傻瓜!”二公主突然对着太女大叫道,“你纵然得到了皇位又怎么样,你还不明白你的父亲是为何而死么?他根本就不是自杀,是面前这个女人,你称为母皇的女人干的,看她对你多好,为了你在她死后能登上皇位,为你一一扫清障碍,免得以你这样的性子,将来被外戚专政,等你登上皇位那天,咱们这些姐妹说不定全死光了,你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孤家寡人!” “给我掌嘴!”月皇喝道。 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二公主的脸上,蒙着面的暗卫不怕被人认出来,下手特别狠,她的嘴角立刻有了血迹。 “凤元初,你是个懦弱的家伙,是个窝囊废……”她骂得更加厉害,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直视着太女,那怒火仿佛带着魔力,灼痛了太女的眼,她觉得整个人都难受起来。 是了,纵使她是太女又怎样?皇上原来身体强健,所有的病痛都是装的,没准自己死了,她还活得好好的……父亲,还有父亲,是她的结发夫啊,就这么死了,死了,再也看不到了……你是个窝囊废,凤元初,你是个窝囊废窝囊废窝囊废窝囊废…… 一缕甜香飘进她的鼻端,她的眼睛越睁越大,里面布满了红红的血丝,喉咙似被什么 半生(女尊)第3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36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36部分阅读 扼住,喘不过气来,她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狂喊出声:“啊……” “怎么了?元初你怎么了?”月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手压着凤元初,一面转头吩咐内侍:“叫大夫,快叫大……” “夫”字还没出口,一柄寒光闪过,直没入月皇的胸膛。 “你……”月皇指着凤元初,眼底是不可置信。 “母皇,父亲在地下等着你呢,你说的,他是要陪伴在你身边,所以选择了死亡,你若不早早过去,他等得会很辛苦,你放心,月国的江山,我会好、好、打、理!”最后几个字,太女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她的手动了动,扎在月皇胸前的匕首又往前送了送,鲜血从月皇胸前喷涌而出。 暗卫中有人向前走了一步,凤元初夺过月皇怀中的令牌,高高举起:“见令者,如朕亲临,谁敢不遵守,就是造反!” 暗卫们面面相觑,这样的情形从来没有人遇到过,是该听新皇的,还是该为旧日的主人报仇? “谁是帝王,谁就是咱们的保护对象,四十九卫,只遵帝王令。”暗卫之中有人说道。 “属下遵令!”一人带头,黑衣黑袍的暗卫跪了一地。 “这样的制度其实不好,万一被人偷了令牌,不是这群人就得反水?”远处的山坡上,有人拿着个筒状物看向这边。 “真的很奇怪,为什么看得到这么远的东西,还有,怎么能听到他们说话?他们又为何听不到我们?” “告诉过你我是神仙嘛,是你自己不信,这是我的法宝!”洛蓝雪得意地瞟了对方一眼。 “涵儿这么久没出来,你说,会不会有事?” “放心吧,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蓝雪!”这时候耳边传来声响,是凤墨涵的声音。 洛蓝雪将手指放在唇边,凤楚辛会意,凑了过去,脸颊几乎贴在她的脸上。 “红卿救出来了吗?” “嗯,出来再说,你那边情况如何?是谁动了手?” “墨涵,没有想到呢,居然出手的是太女,不过谁出手都一样,这母女三人,谁杀谁都对我们是好事一桩,只可惜咱们可能要少费些力气了,你不想她死的月皇,被太女给当胸一刀,估计活不成了。” “有安如愿在,怎么可能!”凤墨涵惊道。 “不知道,那老家伙并不在她身边。”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你继续看戏吧,回去再聊。”凤墨涵说道。 洛蓝雪拿起望远镜一看,场中果然又有了转机。 “能给我也看看么?”凤楚辛问道。 “想看?一人一半!”洛蓝雪说道。望远镜是双筒的,凤楚辛凑了前来,两个人可说是肌肤相贴,他才挨着洛蓝雪的脸,赶紧要退开,却被她搂住了肩头:“别乱动,好好看!”他没有再动,因为所看到的场面太让人震憾,他已经看傻了。 林之郁的大军冲进了皇城,刀剑所指,却是太女等人。她说道:“奉皇上口谕,捉拿谋乱贼人,有抗旨者,格杀勿论!” 三公主被十二暗卫擒在手中,浑身是血,对着太女和二公主惨笑道:“咱们三个加在一起,也不是母皇的对手,我凤元锦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太女和二公主的人都被缴了械,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她们没有想到费尽心机布了这么一个局,却是谁也没有赢。 97 江山易主 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月皇慢慢站了起来。 “诈尸了!”远处的洛蓝雪喃喃念道。 她抽出胸前的匕首,扯开外面的盔甲,盔甲内里,俨然贴身穿着一件金丝软甲,边上挂着一个浸了血的袋子,尚自有几滴鲜血滴出。 “假的……假的……”太女面如死灰,眼神黯了下去。 “将她们……给我关押起来!所有参与叛乱者,就地处决!”月皇看着从角落里闪现的凤墨涵,颓然坐在凤椅上,一阵前所未有的倦意袭上心头。她摆了摆手,缓步进入含元殿,凤墨涵随着跟了进去,月皇屏退左右,诺大的含元殿,只剩下她们俩和两名内侍。 安如愿一直未现身,凤墨涵却知道,她像一只随时待发的蝙蝠,蛰伏在暗处,一旦月皇有危险,她就会第一时间出现,之前的不在,只因为料定了月皇无事。这一切,从头到尾只是一个骗局,她骗了三公主,出动人马与她举事,暗地里却将一切告之月皇,月皇将计就计,将三公主造反的罪名落了个实,为继任者扫清了一大障碍;三公主与二公主联合骗了众人,两人一个出兵保驾,一个出兵造反,实际上却是联盟,只为引将月皇与太女一举剿杀;月皇则是骗了她的女儿们,让她们以为她命在旦夕,其实却是在引她们进入早就布下的陷阱。 林之郁是一步关键的棋,她之所以最后反水,完全赖于她的儿媳凤金安,凤金安告诉她一切只是月皇设的局,如果她迷途知返,还将是大功一件,否则林氏也将毁在她的手中。纵然惊异,纵然不信,可所有的证据都掌握在这位媳妇手中,她不得不遵照她说的做,当一切尘埃落定,林之郁不得不感谢凤金安,事实诚如她所言,她只是不清楚这个一向只知玩乐的媳妇何时变得如此精明,洞察时局竟然能抢得先机! “将殿门关上,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月皇吩咐道。 含元殿沉重的大门缓缓合上,将所有的血腥隔绝在外。外面杀戒大开,参与叛乱者的尸体将宫里的河渠染成了红色。 “你说对了,原来朕的这些儿女,竟是个个不安好心,巴不得朕早死。”月皇目光静谧而空洞,落在房屋的某一处,面容蓦然间苍老不少。 “朕只有你了,涵儿!”一声长叹,道出多少辛酸。 远处的洛蓝雪和凤楚辛看到凤墨涵出现,便收起了手中之物,向着宫门而去,对侍卫晃了晃手中的腰牌,两人轻而易举地进入皇宫。 “我么?皇上如此口气,墨涵受宠若惊呢,莫不是您想将皇位传给我?” 这样的口气,带着些许嘲讽,不似凤墨涵一贯的口吻,月皇悚然一惊。 “你……”她警觉地支起了身子,眼中的伤痛之色已经不再,换上了一幅戒备的神情。 “看着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自己,是什么感觉?这滋味想必不错吧!”凤墨涵微笑着问。 月皇的眉头紧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想造反?” “您还看不出来吗?我不是想造反,而是已经造反了。”说话间凤墨涵出手如电,一柄闪着金光的匕首抵在了月皇颈上,“安大人,你慢了一步。” 安如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双手一错,一股强大的掌力拍向凤墨涵。凤墨涵将月皇拉到身前挡住,她只得硬生生收回了掌力,逼得自己后退了三大步。 “朕……朕为何全身无力?”月皇想要反击,她从来不是受制于人的主,可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皇上,大概是太累了吧,您该休息了!”凤墨涵说道。 “快去叫人护驾!”月皇吩咐身边的两名内侍。郭明贤与王德顺慌慌张张地向殿门外跑去,凤墨涵只盯着安如愿,眼光不曾移动分毫。郭明贤才接触到门闩,身上一凉,一柄尖刀透胸而出,他只来得及回头,立刻气绝身亡。王德顺战战兢兢地拔出尖刀,重新插进了靴子。 月皇先是一怔,继尔狂笑道:“原来他也是你的人,你倒是费尽心机!” “皇上好气魄,这会儿还笑得出来。”凤墨涵也笑。 “你以为这样就能夺得了这天下?杀了朕,你一样活不了,安如愿的功夫你应该了解,这世上没有人能在她手底下走出去。” “你这天下我根本就不稀罕,你爱给谁给谁。我走到今天,是你一步一步逼的。” “为什么?” “为我的父亲,为我的母亲,为我爱的人,还有我自己!” “你是朕的女儿!” “是你多想了,凤墨涵从来就不是你的女儿,你试问自己,何尝又将我当作过你的女儿,我不过是你利用的一枚棋子,若不是还有些价值,早就被你丢弃了。” “你知道了?你是为了步青澜?他现在在朕手中,你若是敢动朕一下,你永远都见不到他!” “这一点皇上不用担心,我刚才才与他道过别,多亏了安大人,多谢你,安大人!”凤墨涵冲着安如愿笑道。 月皇不敢置信地看着安如愿:“朕不相信你会背叛朕,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会,可是你不会!” 安如愿厉声喝道:“你放了皇上!”她转向月皇,“皇上,老奴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七皇子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一生无子,一身武功尽数传授于他,放了他,只是不想他绝食而死……老奴从不敢背叛皇上。” “这还不是背叛吗?”月皇摇头,满脸哀凄之色,“你明明知道他对朕的重要性,你也骗了朕,那么现在密室里关着的是谁?” “是红卿!涵王,我知道你对七皇子情深意重,但他身子已毁,此生再不可能生育,红卿却怀了你的骨肉,你就不顾惜他们么?” 凤墨涵一愣,这个事实是她没有想到的。联想到刚才救出的红卿其他地方瘦得厉害,腰间却是不见清减,好像真的比先前丰腴了些,眼神闪烁了一下。 就在她失神的这一瞬间,安如愿借机出手,一条细滑的腰带忽然笔直地伸过来,击落了凤墨涵手上的匕首,将月皇卷了过去。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角度拿捏得恰好,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看清。 安如愿随后大力一掌击出,力道之大,凤墨涵胸中一痛,口里感觉到一股腥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安如愿将月皇放置在一边,手中的腰带化成一道白光,再次袭向凤墨涵的面门。凤墨涵左闪右躲,饶她身形奇快无比,也只能勉强招架住安如愿凌厉的攻势,甚是狼狈。 屋顶上轻微响了一声,落下两个人来。 “墨涵,都到现在了你还跟她客气什么,出杀手锏啊!” “安大人,你救青澜一命,我不想杀你。”凤墨涵找了个间隙,喘着气说道。 “涵王太自信了,老奴这条命是皇上的,你若杀得了,尽管来取,但只要老奴还有一丝命在,绝不容许你加害皇上。” “你下不了手,我来!”洛蓝雪抬起了右手,手上一只小弩对着移动得飞快的安如愿。 “小心伤了涵儿!”凤楚辛在一旁嚷道。 “不会!”她居然还有时间回头对凤楚辛笑了笑,右手挥舞了一下,安如愿攻击凤墨涵的动作稍缓,向一侧滑出,准备躲开这一弩。洛蓝雪却没有发射。 “这次是骗你的!”她笑道,“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说话间,她却突然出手,左手中一个物事闪着火光,直奔安如愿的眉心,她还未看清这是什么武器,一颗子弹穿脑而出,身体还站着,眉间绽开了一朵红花,气绝身亡。 月皇面色惨白地看着这一幕,脑海里刹时一片空白。 洛蓝雪吹了吹枪管上的轻烟,收好武器,笑着上前抱了抱凤墨涵:“一切都结束了,外面全是我们的人,让她下个退位诏书,你来做皇帝。” “朕宁死也不会下诏传位于你。”月皇狠狠地说道。 “不传么?你以为我家墨涵喜欢做你这个破皇帝?要不是我逼她,她压根不稀罕。”洛蓝雪对月皇笑了笑,“刚才杀死安如愿的武器,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安国宝藏之一,如果你不退位,你的儿女们会不服,我只能让他们一个一个像安大人一样离开,这样下去,你凤氏就会断子绝孙了。再者,如果月国的皇帝不是凤墨涵,柔然十万大军集结边境,阿那罗会很乐意接收这片富饶的土地。” “卑鄙,无耻!你是什么人?”月皇目眦尽裂,这样无赖的人,敢这样威胁她的人,估计她这一生还从未遇见过。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从此刻起,你不再是皇帝,我们不会要你的命,你得好好地活着,你这个皇帝当得太失败了,好好学习学习,如何做一个好皇帝,也许下辈子你还有机会!” 月皇迫不得已,拟了传位诏书。依洛蓝雪所言,诏书中写明她中了二公主下的毒,性命旦夕不保,涵王是她亲生之女,忠孝两全,才智出众,将皇位传予她。 “不管如何,至少她是朕的女儿,这天下还是我凤氏之天下!”月皇缓缓低喃。 98 承诺兑现 凤墨涵推开了厚重的殿门,外面的纷乱已经平息,燃烧的火把将皇宫照得如同白昼,一队队铁甲卫士站立在外,注目含元殿。 王德顺站在月皇身旁说道:“皇上,奴才宣旨了。” 月皇点了点头,不同意又如何?背后洛蓝雪的武器正对着她的后心,安如愿就死在那武器之下,再怎么好的功夫,对上这样的天兵神器,也是惘然。她看着那个背对着她的人影,心中有恨,却也有一丝欣赏,其实很公平,太女如果继位,凤墨涵也一定是没有活路的,那道暗旨还在她的御书房内。月皇叹了一口气,也许这就是报应,她一直在利用她,所给她的好处,只是为了太女的将来,利用她来铲除太女的异己,只是没有料到,她第一个下手的,却是自己这个皇帝,一向胆小的太女怎么会有胆子行刺,还不是在为凤墨涵! 王德顺宣读完圣旨,有人带头三呼万岁,跪了下去,紧随其后,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沈轻飞、萧锦程、张彦之、崔宜春…… 凤墨涵垂眼望去,有她的盟友,有她的朋友,有她的同僚,最令人欣慰的,是这其间,有她的亲人,仅凭一人之力是成不了事的,她之所以能够步步为营,一夜这间将月皇一只尽数摧毁,靠的不仅是自己,最重要的是多年来母亲打下的基础。月皇眼中只有权和利,静亲王的眼中,却是有情,所以她虽然权势已去,但暗中的影响并不小,那些受过她恩惠,忠于她的人,从来就没有真正地离开她。 “平身!”凤墨涵说道,俊美的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却自有一股天生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从今日起,四十九暗卫并入禁军,由宫卫令统一带领。”她转向暗卫首领说道,那名蒙着面的将领眼神明显地呆滞了一下,看着她的眼中尽是疑问,却不得不“遵旨”,面前的人是新帝,由不得她说不。 凤墨涵见这么轻松便解决了四十九个大活人,心头一阵轻松。心想也只有月皇那样的变态才用暗卫这种人物,虽说是贴身保护自己的人,可是身边无时不刻都有人监视着,一点隐私也没有,这多恐怖。想到月皇连召幸的时候这些暗卫都在一旁如影随形,她不禁一阵恶寒,她与步青澜的二人世界,可由不得人打扰。 走上前去,她与率先跪下的那名将领拥抱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说道:“三姐辛苦了。” 凤金安眉梢眼角皆是笑意:“臣乐意为之。” “哈哈哈!”姐妹俩相视大笑。 急转之下的状况让林之郁目不暇接,她愣愣地看着不知何时混在军中的凤金安,心头恍然,皇上竟然将皇位传给了凤墨涵,而凤墨涵是月皇的亲生之女?怪不得……背上冒出一阵冷汗,她暗自庆幸儿子嫁对了人,若非如此,她是三公主的人,今日岂不是要落个叛臣贼子,满门抄斩的下场!看看现凤金安把臂言欢的凤墨涵,才将平复的心慌又被一阵遗憾所代替,林青儿本来是许给她的,若是亲事成了,今日自己岂不是成了皇帝的……可惜啊可惜! 传闻中不合的静亲王府姐妹,那不合只在表面,凤金安与凤墨涵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同一阵线,风流才女凤金安并不似其父,性情温和,天性多情,与凤墨涵颇为投缘,而这都是静亲王教育的结果。身为皇家之人,月皇多了一丝狠毒,少了一丝温情,所以当年的凤氏姐妹皆被疑心颇重的她一一剪除羽翼,或被害,或郁郁而终,尽皆早亡,只剩了不问世事的宁王和静亲王这两个。静亲王一直深以为憾,所以她教育自己的儿女要亲情为贵,只不过为了某些原因,姐妹几人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却是互相倾轧。凤金安知道孰轻孰重,她毕竟是凤家人,不姓童,所以对父亲,她从来只是敷衍,孝道也是要有的,那毕竟是生她的亲父,因此她便以一幅堕落的样子出现在世人面前,让童家不至于那么注意她,她很聪明,明白自己的风头不能盖过宫中那几位,否则以月皇对静亲王府的忌惮,她又怎么能活得下去。凤永乐的死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其实纵然二公主这边不出手,月皇也必定要她死。 “巫祝的话也不可信呢,说月国三代而亡,亡于异姓,可我依然姓凤,做的依然是月国的皇帝。”凤墨涵与洛蓝雪、凤楚辛和沈轻飞商谈完公事,长舒一口气说道,“轻飞,对这样的结果,你没有异议么?” 沈轻飞沉默片刻,说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舒儿,她不在了,一切有没有意义已经无关紧要,何况她选了你,如此信任你,你也达成了她的愿望。” “其实我真的很不想当这个皇帝呢,过不了几日就要举行大典了,真累啊!”凤墨涵叹道。 “骑虎难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不当,当时就不要将那三个一锅端了!”洛蓝雪敲了她一记,说话的口气和态度,完全没一点做臣子的自觉。 “要不我把皇位还给她们中的一个?”凤墨涵征求意见,换来沈轻飞的严厉拒绝。 “不行!若是你想如此,我就把她们全杀光,一个不留。” “太残忍了些。”凤墨涵看了沈轻飞一眼,这话不敢再提。 闲话一阵,凤墨涵单独留下洛蓝雪,让凤楚辛和沈轻飞先出去了。 “其实巫祝说的未必有错,你确实是异姓,墨涵。”洛蓝雪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些神神道道,还真的有些玄乎,有时候想想,还不可不信!” “那为了应景,我是不是该把国名也给改了?”凤墨涵白她一眼。 洛蓝雪却一拍掌:“有道理,改吧!你那个爹不是让你改成安国么,正好称了她的意,我也觉得安比月好多了。” “先不说这个,红卿最近……怎样了?”她问道。 自从红卿被救出来后,便安排住在了涵王府,知道他怀了自己的孩子,凤墨涵不知怎地,不敢前去看他了,一直以来他都由洛蓝雪等人代为照顾,而她一直住在宫中忙于公事,倒也有了借口。 步青澜也住在宫里,他什么也没有说,不过凤墨涵看得出他的心里并不好过。他曾经说过:“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当皇帝!”这句话的意味凤墨涵当然听得明白,里面没有高兴,却有一丝落寞。是啊,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以前许诺过的话,他当然担心不能实现。 “放心吧,有我的营养调配法,保准给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洛蓝雪说道,“墨涵,桃花旺了并非好事,你打算怎么办?” “这也是我头痛的问题,孩子……那是一条生命,我们总不能剥夺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力,对吧?而且他于红卿,一切由他决定。偏偏与我有关,青澜那里,我不能让他难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她求助地看着洛蓝雪,“你主意多,要不给我想个办法吧。” “一个东宫,一个西宫!”洛蓝雪说道。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会享齐人之福。”凤墨涵说道。 洛蓝雪抽出一份名册来,指着上面的名字说道:“才两个你就担不住了?你看,这是今日早上崔相递来的折子,列了一排长长的名单,家世背景都写得清清楚楚,你为帝,总要立后宫,这些都是给你挑的男人!” “噗!”凤墨涵喝到嘴里的茶尽数喷在洛蓝雪脸上。 洛蓝雪郁闷地抬手,用袖子擦干净脸上的残渣,说道:“要做美容我会自己来,不用你好心,皇帝的口水也不见得不含细菌。” “那群老臣子,真是疯了,”凤墨涵放下茶杯,抱歉地看了洛蓝雪一眼,“我看登基第一件事,就是要大换血,我只会娶一个,我的后宫只能有一个人,他们总会明白,我不需要联姻来巩固地位,这个江山,将会来个大改变!” 她说到做到,将登基大典与大婚一起举行。一切瞒着步青澜悄悄进行,直到前一夜,她来到华阳宫,亲自携了他的手回到她作为寝宫的章和宫,她不愿住在月皇曾经住过的屋子,另搬了住处,名字也是她自己取的。 月皇成了太上皇,却没有搬离宫中,她已经全身瘫痪,就住在她以前住的地方,她的夫君们也住得好好的,凤墨涵打算等大婚过后再慢慢安置,反正她只有一个步青澜,不需要腾出地方来。为了让太上皇好好静养,她的身边不许其他人靠近,只有一个哑巴侍候着,就是那个被她拔了舌刺了耳放在密室的哑奴,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会说,月皇的世界一片清静,而她就在这清静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老下去,不过几日,已成了垂垂老妇,不见昔日的荣光。 几日未曾来过,章和宫布置一新,大红的喜幔上绣着交颈龙凤呈祥,宫灯也是一色的红,就连内侍们身上的着装也是一应的鲜色,喜气洋洋。 “这是?”如果说步青澜开始还不明白,在接过凤墨涵递到手中的喜服时,也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他轻轻抚摸着喜服上的花纹,心情激荡。 “这是子悦帮我们绣的喜服,他嫁给蓝吉后就一直在做这项工作,一针一线,没有假手他人,他说了,你不会这些,他代劳了,希望我们和他与蓝吉一样,能够真心相爱,幸福一生。我说过,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明天,我要拉着你的手,我们一起接受万民道贺,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记得,不会忘记。”凤墨涵靠在他的肩头,眼中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涵儿……”步青澜搂着她,感动不已。刚接手朝政,有很多事要忙,他因为身体一直在调理,也没有精力帮助她,因为红卿的事还一直在纠结难过,没想到她暗地里做了这么多。 “青澜!”她轻声唤道,语气中含着浓浓的爱恋,他喜欢她这么叫,轻轻应了一声,微凉的唇贴上了她的,几日来的相思瞬间爆发,如火卷绣帘,燃烧,燃烧,直将人烧成灰烬。 巨大的红烛燃了一半,不时随着窗外透入的风轻轻跳动几下,夜还很长,正是好眠的时候。步青澜醒过来,瞪眼看着满目的红色,心神有些恍惚。身边的凤墨涵睡得正熟,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排阴影,他侧过身,看了她半晌,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光脚踩在大红猩猩毡毯上,走到窗前。凤墨涵睡觉喜欢开着窗睡,此时明月当空,满天星斗,明日是个好天气。 步青澜看着明月出神,忽然身后一暖,回过头,凤墨涵不知何时也下了地,取了件披风披在他的肩上。 “夜风凉,小心身子。” 他接过披风,见她只顾着他,自己却只着中衣,将她拉到怀中,用披风将两人裹在一处。 “你也要顾惜自己,白日里这么劳累,怎么不好好睡,倒起来了?” “你不在身边,睡不踏实。”她说道,“看什么呢?” “赏月!”他轻声说道,“明日登基,你就成了那高高在上的月亮,那些星星就像你的臣子,众星捧月,还真是贴切!” “那你呢?”她问道。 指了指月亮旁边的一颗星,他说:“那就是我,众多星子中的一颗。” “错了!”凤墨涵说,“我不是月亮,你也不是星子,看到月中的阴影了吗?那里有一棵树,树下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那才是我们。” 他无声地笑了笑,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涵儿,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其实如今不一样了,你不必事事顾忌。为帝王者,家国天下,天下总要排在首位,我……我只要在你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便满足了!”说到此处,他觉得嘴里都满是苦涩的味道,“红卿……总是怀了你的骨肉,这辈子我已不可能……你便收了他,我也不会怪你,将来后宫帝君再多,我知道你对我是不同的,这就够了!我舍不得你,我答应过永远不离开你,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偷偷逃开,我不会!” 凤墨涵双手掰正了他的脸,让他的眼睛与自己对视着,郑重地说道:“我和红卿的事,是个意外,我欠他的,只是他救你之情,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你不必介怀。而我对你的承诺,是我心甘情愿。没有孩子有什么关系,难道我是为了孩子才爱你的吗?如果换作是我不能够生孩子,你会离开我,别嫁他人吗?” “不!”他说道。 “所以什么都别说了,你不会做的事,我又怎么会做?若是你喜欢孩子,领养一个就是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有很多,我们可以做他们的父母,好好教育他们长大。” “可是你是皇帝。” “皇帝怎么了,天大地大,皇帝最大,谁敢不听我的?”凤墨涵笑道,“如果你实在不喜欢,这个皇帝不做也罢,咱们今夜就溜走,再私奔一次!” “那怎么行!”步青澜无语了,轻轻叹息一声,他搂着她回到床榻躺下,“涵儿,得妻如你,夫复何求!” “彼此彼此!”凤墨涵说道,靠在他怀中,闭上了眼睛。 隔着薄薄的中衣,她的手指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所触之处并不平坦,那里有一道伤疤,是他为她挡剑留下的伤痕。她很满足,有一个人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这辈子,她没有选错人,这一生,她不再孤单,这一次,她不会错过! 她是历代以来,第一个携手元君走上大殿的皇帝,她也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只娶一人的皇帝。在登基的当天,凤墨涵在天下人面前宣布了她的誓言。天下人分成了两派,一派赞同,赞同之人多是已婚男子,谁都希望这辈子能遇上这么一个妻主,另一派反对,多是那些维持着礼教传统的老人。凤墨涵不在乎,她实践了她的承诺,给了步青澜一个最大的婚礼,两人一道端坐金銮宝殿,受天下人的膜拜。 当天夜里,红卿便悄然留书离去,带走了柯儿。信是写给步青澜的,他看完后,叹了一句:“若非我先遇到你,这个红卿,我不见得争得过他。” 红卿的信是这样写的: 青澜: 这样叫你,想必你不会介意。 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是在凤金麟的口中,那时我就很好奇,能超过荣慕枫的男子,该是怎样的一个人?老实说,我初时对你,便有着些微的妒忌,因为我自负自己并不比荣慕枫差,而我们两个,竟然都无法超越你在凤金麟心中的位置,尽管我不爱她,可是自尊让我对你有了这份心思。 你的命真是好啊,我对你的妒忌,这一辈子都不会消除了!遇上墨涵,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也是我最大的不幸,她让我知道了这世间还有一份真情,也让我体会到了无情。我为了任务接近她,本来对她不屑一顾,最终却发现了她的好,她有着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优点,我不可自拔地陷入对她的爱恋,一方面希望她抛弃你爱上我,一方面又怕她真的如此,如果她打破了我所爱慕她的理由,她又怎么值得我爱呢? 矛盾将我折磨得辗转难眠,最后,对她的渴望终是占了上风,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我希望她忘记你,接受我。想尽办法,我在她面前施展出混身解数,倾尽我的才华,她看我的眼神,从冷漠到欣赏,却从不曾流露半分爱恋。我知道自己彻彻底底地输给了你。后来,我退而求其次,希翼能够与你共侍于她,她没有拒绝,只说要你同意。可是你怎么会同意呢?那不过是她的托辞罢了,也许,也是怕直接拒绝,我面子上不好看。 我是凤金麟的枕边人,与她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身子不干净,可我的心是清白的,我没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但我怕她在乎,自认识她后,我再未与凤金麟有过关系,那次病中却被凤金麟占了便宜,当时我恨不得杀了她,当墨涵问我时,我却什么都不能说,我怕她知道了,再不会视我如知己,那一刻我恨极了自己。 凤金麟察觉到了我的感情,她笑我,说凤永乐因我而死,墨涵又怎么会接受我,是的,即使没有你,这一道鸿沟也永远隔在我们中间。可是我不甘心就这么算了,这想让她记住我,并且希望她能记一辈子,所以我对她下药,成全了自己,事后我却流了泪,我是那么地卑微,纵使意乱情迷之时,她的眼神也不曾专注于我。我要换你出来,我替你去死,这样她就会对我有愧疚,就会一辈子记得我。可惜老天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让我达成,我没死成,却有了她的孩子,你虽然不能生育,却有她全部的爱,如果可以,我宁愿和你交换…… 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妒忌你!如果你不珍惜她,记住有一个人非常愿意得到这个机会。事实证明,我没有看错人!我走了,你们不可以忘记我,你要记住是我救了你一命,不管你会不会诅咒我去死,我要告诉你,我会好好活着。虽然万分不情愿,可是为了她,还是祝你们幸福! 红卿 中正元年九月留字 凤墨涵看了信,说道:“其实,我对红卿还是挺欣赏的,这下你有危机感了吧,如果你不要我,你看,还有人等着我呢!” 她的笑容有些得意,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反倒有些孩子气。 “我不会给别人这个机会,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步青澜在她一番表白过后,彻底畅开了心扉,不再纠结于过往。当时他之所以会跟着安如愿离开,其实也是因为得知了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实,可是随后的日子就像一个恶梦,离开了她,心中的难过是那么地分明,他不想再尝试第二次。既然她都不介意,他何必介意。正如她所说,人生不过百年光景,与其去想那么多,不如相爱的人好好相守,哪一天眼一闭,这辈子就过去了,千万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凭心而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就好。 “其实红卿这样的男子,如果让他与人共侍一妻,才是对他的亵渎,他也应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完完整整的爱情!” “可是你们的孩子……”步青澜犹豫道。 “孩子……”凤墨涵脑海中浮现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形象,她笑了笑,“是他的孩儿,他自会好好教他。” 大牢里,凤金麟死死地盯着凤墨涵,向来温和的脸孔被仇恨扭曲得有些骇人。 “我努力这么多年,所有的一切都败在你的手上,你是我命中的克星,青澜被你抢走了,皇位也被你抢走了……” “你错了,本来不是你的东西,又怎么谈得上抢!”凤墨涵说道,“若青澜是你的,就算我抢也没有用,是你的你不珍惜,怨不得别人。” “我的?什么又是我的?这辈子我活得太辛苦,从小就什么都做到最好,读书比别人用功,练剑比别人专心,别人花十分的功夫,我花二十分,可是母皇从来不会高看我一眼,我也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我也是她的亲生女儿,为什么凤元初那个胆小鬼轻易就能得到一切,而我努力了也得不到……” “荣慕枫!”凤墨涵轻声说出了这个名字,“无尘公子,本来人如其名,如仙临世,不惹尘埃,你却为了一己之私,将他推落凡尘,为了你,他的手上沾了鲜血,沾了污秽。为了你,他连自己也可以赔进去,属于你的,你不好好珍惜,总想着不属于你的。或许你不相信,可是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你不是那么狠,那么无情,我曾想过,以你的能力,来当这天下之主最合适,我对皇位本无心,现在却不得不暂时做着这个皇帝。” “说得好听,你以为我会信吗?”凤金麟冷笑道,“你纵然做了皇帝又如何,青澜这辈子不会给你生下一儿半女,红卿的身子早被我玩弄过,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凤墨涵一点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要是觉得这样心里好受些,你尽管说,我不介意。其实我不在乎青澜能不能生孩子,我爱的是他这个人,娶的是他这个人,不是生育工具,如果生子如你,我倒宁愿一辈子没孩子。至于红卿,他视他为友,其他的不会改变什么。” 凤金麟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的神情很是不屑:“你以为一切由得了你,你是皇帝。” “既然我是皇帝,当然一切我说了算,这点不用你操心,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我做不到。不过这一切你都看不到了。”凤墨涵示意左右,内侍举着托盘走过来,盘中是一个镏金酒壶,小巧的酒盏是纯黄金打造,里面盛着绿盈盈的一杯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这香味记得吗?这梅花酿还是你送我的梅花制成的,用的水也是那年的雪水……” 凤金麟脸色惨白,眼珠瞪在酒杯上:“难为你还记得!若是早知今日……” “不必感怀,二公主早点喝了这酒,重新做人吧,来世的日子必定比现在好过。” 凤金麟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两行热泪顺着腮边潸然而下,全身都在痛,痛得她面如白纸,气若游丝。恍惚之间,看到荣慕枫来到了身旁,紧紧握着她的手,他的眼里只有她,他叫着她的小名:“阿麟!” 童年的时候,年龄相近的两人总在一起玩耍,她记起了在荷花池旁,曾经答应过他将来长大了娶他做夫郎,那时候她还小,还不知道步青澜不是她的亲弟弟,还没有爱上步青澜。 “慕枫,如果有下辈子,我宁愿不生在皇家,只做一个平凡人,如果……如果到时候你还会遇到我,你可还会爱我?”她颤抖着手,忍痛去抚摸那清俊的眉眼,摸到了一脸的潮湿。 “会,下辈子,我与你做对平凡夫妻……” 这好像是梦,这又不是梦,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一些,却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你带她走吧,从今日起,这世上再无凤金麟此人。三日后她就会苏醒,醒过来后将会忘记过去的一切,不过慢慢的教导,她会恢复成正常人。” “谢谢你答应我放她一条生路!” “怎么说你也是红卿的弟弟,我看在他的份上,何况你虽是为一己之私,却也算是帮了我大忙,如果不是你拖住皇太君,没让后党进入宫中,我也不会那么顺利。”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可是她一直都在骗我,她骗了我无数次,我就骗她一次。忘记一切也好,我们从头开始。” “明日我会对外宣布二公主的死讯,而你……就算你殉情好了,让世人都知道你们是一对,荣家那里我自会告之你姐姐,真相你也不必说了,要走,就走得干干净净,别拖泥带水,否则你还得成为我三姐夫呢。” “好,一切依你。”荣慕枫抱起凤金麟,走到门口又顿住,“请转告红卿,我替我父亲说声对不起,是我们父子欠了他。” “这话你若见到他,自己对他说吧,他早已离去。” 荣慕枫愣了一下,迈步离去。王德顺领着他出了宫门,凤金麟被一件披风从头到尾盖住,他也用风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没有人知道出宫的两人是什么人,反正有皇上面前的大红人王公公领着,无人过问。走的是侧门,宫外停了一辆普通的马车,荣慕枫小 半生(女尊)第3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37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37部分阅读 翼翼地将凤金麟放在车下睡好,坐到前头,亲自驾了马车离去,他很顺利地出了京城,一路上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半个月后,太女将自己吊在了房梁上,三公主拔剑自刎。凤墨涵来到太上皇的床前,慢条斯理地将这些消息一一告诉了她。记得初闻她与步青澜大婚,这个老女人脸都气歪了。 “你蛇蝎心肠,如何配得上澜儿!”她骂着,恨不得起身掐住她的脖子,可是身不由己。 “过奖过奖,比起您来,我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凤墨涵含笑说道,“虎毒不食子,你的儿女却是因你而死,一个个都是这样。“记得六皇子吗?是你怕漆贵君泄露了真相,所以令人在她的菜里下了毒,结果害死了你自己的儿子,你把一切都推在皇元君身上,可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年想我死的,其实是你吧,不管我是不是你的女儿,你只是想要证明静亲王是否与齐思洛是否有染,于是拿我做了棋子,你是个极端自私的人,是你的东西,便不许人碰,即便是男人也一样。静亲王是你的亲妹妹,你们骨子里其实有着相似的基因,她也怀疑我不是她的女儿,因此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你们都盼着凤墨涵死,又都怕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都挺矛盾的,只不过你硬下心肠到底,也许想着女儿众多,死一个也无所谓吧。静亲王却是心软了,最后还是忍不住出手相救,她后来看到凤墨涵的惨妆,一直都后悔自责,本质上她还是个善良的人,她对我说过,不管我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这辈子她认定是,就是!” 不能动弹的太上皇惊愕地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她注意到了凤墨涵语句中的漏洞。 她笑了笑,告诉了太上皇事实:“你在奇怪我为什么直呼父母之名,连凤墨涵也是么?实话告诉你,凤墨涵早在十年前就死了。眼睛别睁那么大,你不信么?这么说吧,这个身体是凤墨涵,但灵魂却不是了,所以断了的经脉会恢复,还学会了武功,还会这么多阴谋诡计。” 月皇惊怖地看着她,活像看到了鬼。 “所以说巫祝说的没错,月国三代而亡!今天来告诉你,我要将月国改了国名,以后就叫齐国了。 “再告诉你一件事,凤墨涵本身也不是你的女儿,甚至她都不姓凤,我那个伟大的父亲很厉害,她为了报复凤氏,生下了我,利用我来引起你们两姐妹的战争,对了,多亏了静亲王的安排,我的成功,得她助力不少。 “你想问为什么她不亲自夺位,是吗?因为她知道我比她聪明,而且她是真的爱我的父亲,她真的实践了诺言,待我如亲生,于是我也一样视她如母。我们家的姐妹感情很好,非常团结,只会互相帮助,不像你的女儿们恨不得对方死。 “想知道我母亲是谁?这个问题很容易就猜得到,梦绮,她是我父亲的贴身侍卫,爱了我父亲一辈子,可惜却碰上了一个天底下最无情的人,与她生女,只为设局。否则你说她为什么这么巧留下医书给我,那可是她的传家宝,还有楚辛哥哥教会我武功,都无人过问。楚辛哥哥倒是你的儿子,可是你还不如静亲王,所以他也不会记得你的,你们这一家子,骨子里其实都很冷血,这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这叫遗传,你懂吗?不懂吧,这是我们那里的话,基因也是这个意思,就是说老子是什么样,儿子便会什么样。” 月皇听到凤楚辛的名字,眼中滚出了泪水,她哑声说道:“辛儿若是知道你不是他妹妹,必定不会放过你。” “哥,她说你不会放过我!”凤墨涵朝着外面叫了一声。 月皇一惊,侧头看去,凤楚辛抱着剑,从阴影里闪现:“涵儿就是我的妹妹,我只有这一个妹妹。”他说,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凤墨涵。 “听到了吧,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凤墨涵说。 “辛儿,别被这妖女迷了神智,杀……杀了她,朕封你为王,月国兄上第一位男性王,如何?” “这招不顶用,我不想当皇帝,让哥哥来当,历史上第一位男性皇帝呢,他都不干。”凤墨涵摊了摊手。 “涵儿,我们回去吧,我出来得久了,青澜做的饭菜该凉了。”凤楚辛皱了皱眉头。当洛蓝雪将一切告诉他的时候,他就说过,不管如何,凤墨涵就是凤墨涵,是那个明明痛得要死,还会冲着他笑的小妹妹,是他永远的妹妹。不过因为如此,他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之前会对她产生不一样的感情,原来这个灵魂真的不是他的妹妹,可惜身体却是。 月皇全身抽搐:“天啊,我是造了什么孽,子不子,女不女……” 凤墨涵带着怜悯的目光看向她:“还有啊,明日我父亲就要进宫了,他会来看你,为了不吓到他老人家,从今天起您老不能说话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带青澜来看你的,我们很恩爱,你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将他养大了,为了谢谢你,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你死。” 她手中有一枚细针,一边说话,一边刺向月皇的|岤位,很快这位曾经风云一时的皇帝就只能张嘴,再吐不出半句话。身旁的哑奴看到了,眼中流下一行泪水,面容却似很开心,因此扭曲出一种奇怪的形状来。 “还有很多事要告诉你的,反正有的是时间,咱们下次再聊,比如沈轻飞啊,清月教啊,藏宝图啊什么的,您等着,要是我太久不来觉得寂寞,那就冲着哑奴啊啊好了,我想她会明白你的意思。”凤墨涵冲哑奴比了个手势,她连连点头。 兄妹俩出了这个华丽的牢房,凤墨涵长舒了一口气。 “哥,我是不是很残忍?” 凤楚辛摇了摇头。 “蓝雪和我,都是孤儿。我们从小经历过残酷的训练,比你练武要苦百倍……”她喃喃地回忆过去,脸上隐忍着痛苦。 凤楚辛轻轻搂她入怀:“过去了,都过去了!”她靠在他的怀中,觉得很安心,凤楚辛轻轻拍着她的背,好像她还在是个孩子。过了好一会儿,他问道:“蓝雪说过,你和她都喜欢一个师兄……” “她是说教官吧,他死了,在一次任务中,为了救我……”凤墨涵闭了闭眼睛,“我永远忘不了他,到现在也是,不过这不妨碍我爱青澜,一辈子能遇到的人有很多,也许爱上的也不止一个,只是我们只能选择一个共度人生,哥,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嗯!”凤楚辛轻轻应道。他明白,他怎么能不明白呢,只是那个人,会是他共度一生的人吗?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疑问,凤墨涵说道:“蓝雪是个好人,哥哥,她如果对人好,就是掏心窝子的好,你看到了她对我的态度吧,就是这个样子,她曾经为我挨过枪子儿,对了,就是打死安如愿的那个东西。她在感情上受过伤害,可是蓝雪是个坚强的人,她总是笑着面对生活,我的哥哥这么优秀,她爱上你,是我早已料到的事。哥,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好!我会考虑。”凤楚辛微微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为了洛蓝雪挨过子弹,还是因为这最后一句。 回到章和宫,步青澜迎了上来,凤墨涵与他两手相牵,含笑入席。洛蓝雪冲凤楚辛笑了笑:“看他二人,真像小孩儿,怪不得墨涵不要暗卫,让人看见皇帝是这个样子,要笑掉人家的大牙。” 凤楚辛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看着那张近在眼前的,明艳而又带着些天真的脸,心头浮起一丝温馨。 “你是羡慕他们吧,如果实在羡慕,不如自己娶一个,也天天这么招。” “有道理,明日就让墨涵把上次她不要的那份名单找出来给我,以我现在的国师身份,肯定有的是人愿意嫁入我洛家。”洛蓝雪格格笑道。 凤楚辛的脸一下拉得好长,拂袖一甩,就向门外走去。 “还不快去追!难得我哥都开口了,你还不赶紧点,求婚不是这么求的。”凤墨涵笑眯眯地靠在步青澜肩头说道。 洛蓝雪跑了出去,虽然凤楚辛会轻功,她还是在御花园追上了她。内侍们见怪不怪了,这两个人是皇上特许住在宫中的,一个是国师,一个是皇上的亲哥哥,谁敢说话,至于凤楚辛为什么不在柔然好好做王君,反倒出现在这里,更是无人敢提。 中正元年十月,月国改国名齐,开始了第一次秋试,打破了历史以来仕族专政的格局,凡在学者,不论出身,不问年龄,皆可以试入官。官府专设了考务司,选拔人才,一大批有识之士脱颖而出。 中正二年正月,帝兄凤楚辛被封安平王,入朝为官,任大齐兵马大元帅,掌管天下兵马,打破了历史以来男子不得干预朝政的规矩。同月,安平王下嫁国师洛蓝雪,夫妻同朝为官,一文一武,深得齐帝信任。同年,静亲王病逝,被追封为至圣贤孝明德皇帝,其女凤金安、凤含衾、凤长瑗、凤长平俱被封王。 翌年,齐皇生父齐思洛病逝,追封圣父德慧皇元君,与明德皇帝合葬皇陵。 中正二年底,齐帝身染重疾,不治而亡,谥号齐孝和皇帝。帝无嗣,遗诏由国师洛蓝雪继承大统,在大齐又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这是历史上第一位将皇位传于外人的皇帝,史学家在后来的书中评价,孝和帝在位虽短,但一生贤明大德,胸怀广阔,是一位真正的仁帝。尽管有人心存疑惑,怀疑是国师篡改遗诏,却苦于无证据,诏书经多名臣子证实乃孝和皇帝亲书,何况国师掌管着大齐的国库,其夫又是皇帝亲哥哥,掌管天下兵马,遂顺利登基,仍旧沿用大齐的国号,改年太平。 孝和帝的葬礼非常隆重,遗体用水晶棺成殓,面容栩栩如生,宛如熟睡。帝君面无哀色,人人只道枉齐帝专宠,一生只得这一君,死了却不曾得到他一滴泪,甚为不平,不曾想入陵之时,他竟然自闭于陵中,活葬于齐帝墓室,国人动容,帝与君之爱,传颂一时,成为大齐爱恋史上的一段佳话。宫卫令沈轻飞自帝瞢后,自请为守陵人,终其一生,不曾出皇陵半步。按孝和帝遗言,其落名为“齐从舒”,皇帝因何改姓名,成了一个千古谜题。 某日,月华如练,星光满天。山林中突然出现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仿如凭空从地底冒出来一样,男的俊秀无双,女的貌若仙子,各自背着个包袱,趁着月色离开了京城。 “当皇帝不是这么好玩的,终于解脱了,皇帝轮流做,咱们今后就自由了。”女子笑道。 “涵儿,这样的事你也做得出,真够绝的,你趁着洛蓝雪尚未到京,突然弄这么一出,你没看到她的脸,真气得够呛!偏生不知道你在哪里,沈轻飞又公布了你的死讯,她根本无法。倒是你哥听到真的伤心,因为你一开始就装病,倒瞒着他了,后来一看到水晶棺,当时他那个表情啊,想笑又不能笑,也是很精彩。” “哈哈,让他们两个也尝尝这滋味,为了咱俩的幸福生活着想,只好牺牲他们了。” “我们去哪里?” “咱们先去江南玩一玩,重游一遍当年新婚时走过的旧地,然后转道向北,找你四姐去。” 那个位置,正是当年静亲王府书房秘道的上方。地震后凤墨涵实地勘察,发现秘道只损毁了半段,连接山外出口那段却是好的。那是块风水宝地,地底有着大量的“晶”石,据洛蓝雪说,这样的地方就是时空穿梭之门,于是她将皇陵选在了这里,为这一次的‘穿越”埋下了伏笔。 番外 已是夜半,勤政殿内还燃着灯光,凤楚辛不带一个随从,来到殿外。守卫的内侍看清了是他,正要出声通报,却被他摇手止住。帝君恩爱,这是谁都知晓的事情,内侍会意,悄然退在一侧。 这大齐的皇帝还都是痴情种,孝和帝如此,当今安平帝亦是如此,除了元君,也就是孝和帝的亲哥哥,安平帝再未纳君。国人惊诧之余,不由得猜测这或许是孝和帝传位于她所附带的条件,孝和帝对其兄之亲厚,是天下皆知的事,若是这个哥哥是女儿身,肯定皇位就是他的了,可惜他只是一介男儿,这个社会男子能达到的最高地位,当是皇元君了,也许她传位于异姓,正是为了这位兄长。 不管真相如何,安平帝的手段与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她做得并不比孝和帝差,甚至可以说比她更好,大齐在她的手中不过两年,国力大增,昌盛和平,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她刚称帝不久,柔然王阿那罗就带了派了使节前来道贺,并甘愿称臣,柔然竟成了大齐的附属国。 可惜的是安平帝与孝和帝一样,竟然一直未有子嗣,她是一个知人善任,赏罚分明,肯听谏言的君主,唯有在纳君问题上,态度强硬,后来被朝臣弄得烦了,竟然下令若有再议此事者,就地革职,并且还真为此事摘掉了几位官员的官帽。后来此事无人敢再提。 两年了,凤楚辛已过了二十五岁生辰,她说过自己比他还要大几岁,但怎么看她的样子还如初遇时,不曾变过。悄然走入殿内,对着侧立在旁的王德顺使了个眼色,不想惊动正在专心批阅奏章的洛蓝雪。可惜她太敏锐,尤其是对他的到来,从来瞒不过她。 案前的人抬起了头,笑容里有着一丝歉意:“你怎么过来了?今日奏章还未批完,若是困了你就先睡。” 看着比之前清瘦许多的女子,凤楚辛的心底划过一丝温暖:“莫要太辛苦了。我不困,特意过来陪你。” “有什么办法!”洛蓝雪挥退了左右,大殿中只剩下夫妻二人。她拉着凤楚辛的手一起坐在案前,说话间有些咬牙切齿,“都是你的好妹妹,自己逍遥快活去了,却让你我如此辛苦!等有机会,我定要逮住她,好好打一顿板子!” “你也别怪涵儿,她从来就不想当皇帝,弄这一切还不是为了气那人,还为了给青澜一个最盛大的婚礼。” “楚辛,那人是你的亲娘,墨涵的所为,可是让她气坏了,你真的……对她没有一丝感情吗?” “没有!”凤楚辛摇了摇头,英俊的脸上有着一丝冷漠,“我对亲生爹娘都没什么感情,倒是静亲王……她待我还算好。蓝雪,你会不会认为我太无情?” “我知道你不是无情的人,无情的是那人,否则墨涵也不会如此对她!”洛蓝雪伸手,抚平他微皱的眉。 凤楚辛抓住她的手:“世人都为这皇位争得头破血流,也只有你与涵儿不当一回事,竟然互相推托。” “人生苦短,当多为自己考虑些,你不知道么,当皇帝太累,做个坏皇帝吧,迟早要被人推翻,可能死于非命;做个好皇帝吧,要操心的事太多,也容易积劳成疾,与长寿无益啊。咱们再熬些日子,等一切上了正轨,我也选个人交了这担子,去找墨涵算帐去。” “离去,有这么容易么?”凤楚辛叹了口气。 洛蓝雪笑道:“对别人来说难,对我来说很容易,相信我!” 凤楚辛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可是他知道她从来说到做到。 99 江山多少年〖〗 番外集(全文完) 1、林青儿的悔 凤金安忙前忙后,满面欣喜,静亲王府被打理一新,金灿灿的秋桂摆得满圆都是,整个王府香气袭人,一切的原因,只因为当今皇上喜欢桂花。今日皇上要来静亲王府看望老亲王,虽然她现在当了皇上,静亲王成了她的姨母,却是对她有着养育之恩的,她没忘本,对亲王府的赏赐源源不断,但却都是给老王爷的,其他姐妹并没有沾多少光。 林青儿绞着手绢在屋里踱来踱去,因为孩子不大好,凤金安没让他跟着张罗,一切都由那个叫宋宁的侧君安排,那人还怀有身子呢,也不见凤金安说不妥,摆明了就是将这府中的权力交给他了。林青儿有些愤恨,他原以为自己对凤金安来说是不同的,她曾经对他那么着迷,却原来风流本性是改不了的,就在他怀了孩子之后,那人又开始了流连花丛,甚至现在她对宋宁的态度,比当初对他还要好。 “宋宁,宋宁……”他喃喃念道。宋宁是现今皇上面前的红人,征西大将军宋昭然之子,而自己的母亲,早已风光不在,若不是悬崖勒马及时,如今只怕连命都没有了。母亲告诫他,今时不比往日,要他千方百计讨好妻主,再不可使小性子。 林青儿不过向老太君哭诉了一下,被母亲听见,反倒骂了他一通,怨他当年有眼无珠,自毁前程选了凤金安,有什么委屈也是他自己活该。 “你看看皇上,她对皇君多好,为了他后宫再不进人,本来那个位置原是你的……唉!当年若不是你大闹,老太君又太过宠你,也不会……”林之郁提起前事,尽是懊悔。 林青儿想起这事就冒火,娘家是不想再去了,开始他与凤金安好得蜜里调油时,谁又怨过他来?都夸他好眼光,明明是母亲自己站错了队,如今却来怪他。说起来现在凤金安对他的冷淡,也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娘家人不安慰他,反倒尽是责怪,他一口闷气堵在心头,憋得难过。 “来了来了,皇上与元君的轿辇到门口了。” 外面一阵嘈杂,林青儿听到一阵鼓乐齐鸣,也想去前头看看热闹,孩子这时哭了起来,他只得折了回屋。将手放在孩子额上,温度降了些,他轻声安慰几句,孩子偎在他怀中,终于又沉沉睡去。 仔细看着孩子清秀的眉眼,林青儿眼前恍惚出现了凤墨涵的模样,听说元君不能生育,大臣们上书以皇嗣为重让她充实后宫,她却一概拒绝了,态度强硬。子嗣是多重要啊,就连生个儿子地位也会低上半分,他若生的是女儿,想必在凤金安面前也不会这么快失了宠,那人却根本不在乎,如果当年他不是那么爱慕虚荣,如今是不是就不一样呢? 他甩了甩头,自嘲地苦笑,怎么会这样想呢,他真的是中了魔障了! “太女请主子抱了小主子过去,元君想看看孩子。” 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他都快睡着了,却听到门外有人禀报道。 “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带孩子过去。”他赶紧起来换装,一时之间手忙脚乱,心跳得很急。 唤醒儿子,那小脸上尚有一层不正常的红晕,将他搂在胸前,他低声说道:“乖,爹带你见皇上去,你要记得笑一笑哦,若是逗得皇上高兴了,你娘也会高兴的。” 大殿上摆了一张镶玉嵌金的御座,平时那张凤椅就供在房中,只有皇上来了才会搬出来。此刻宽宽的凤椅上并排坐着两人,头戴金冠,面含微笑。 林青儿看着上面的两人,头脑一阵晕眩。那个至尊至贵的位置啊,谁会想到不受宠的六郡主竟然会有坐在上面的一天?原来她是皇上之女,不过一个私生女而已,这样想着,林青儿又觉得心情好了些,挺直了背脊,他很有规矩地跪下,端庄地行了个礼。 “平身吧,孩子抱过来我瞧瞧。” 身为皇上的凤墨涵没有说话,倒是她身边的元君冲着林青儿招了招手。林青儿遵旨,抱子上殿,两旁站满了陪同的文武官员,静亲王与凤金安等人也分列在下方,躬身而立,表情严肃。看到妻主一幅诚惶诚恐的模样,霎那间,林青儿觉得一阵惆怅。 “很可爱的孩子,长大了又是个美人呢。听说是病着,看这小脸红的。”步青澜接过孩子,眼中有着醉人的温柔。 一岁大的孩子还不会讲话,随着他的逗弄,嘴里咿咿牙牙地,倒是可爱。 “皇上您瞧,这孩子多可爱!”他冲着凤墨涵说道。 凤墨涵含笑看着他,转过头来,对林青儿说道:“难得元君喜欢这个孩子,都是亲戚,若是有空,你可带了孩子常去宫中走走。” 林青儿应了一声,心下暗喜,有这一句话就好办了,尽管是男孩子,可若是有皇上元君宠爱着,在这家中的地位也不会低了去。偷眼看了看站在凤金安身侧的宋宁,只可惜那人的眼光却不在他身上,他只看着大殿之上的帝君二人,眼中满是羡慕。 林青儿收回了目光,皇上赐了座,赏他坐在元君身旁,他可以看到年轻俊美的帝王对元君呵护备至,她的眼光看向别人时,带着无上的威严,而对元君时,却是那样的温柔,这样的温柔灼痛了林青儿的眼。 忽然忆起第一次见到她,她看他的目光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好奇,那时他知道了这个六郡主不过是个庶出,心中虽恼恨家里将他许给了她,可还是对那容颜有些惊诧,她竟然比凤金安还要俊俏得多。 皇上与元君要留下来与静亲王用过晚膳才离去,因为孩子哭闹,他只得先离了席。抱着孩子回房的途中,他的眼前一直是凤墨涵的影子,挥之不去。 心中蓦然明白,其实那么久以来,总是找她的茬,正是因为他看不惯那一幅满不在乎的神情,今日看到她对元君展现的温柔,他妒忌了!林青儿踉跄了几步,死死地咬住唇,不想哽咽出声,泪水却控制不住纷纷滑落。 他一直记着她,他以为是因为讨厌,现在才明白,没有爱哪里来的恨,那时自己年少,不曾明白,经过这许多事,他终于明白了,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爱上了凤墨涵,只不过他贪慕虚荣,所以选择了凤金安。后来的多次挑衅,只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爱与恨,原来只是一念之间。 “可是……没有回头路了!”他哀哀地说道。 孩子见父样哭泣,自己反倒止住了,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半晌,将一双小手放在了他的脸上。 林青儿贴着儿子的脸,喃喃说道:“好孩子,爹还有你……将来你大了,要认清自己的心,别像爹爹贪慕虚荣……” 2、家有贤妻 江南的水土真是养人,凤墨涵身着淡绿的江绸丝袍,外披一件嫩黄的小坎肩,淡扫蛾眉,几年过去,岁月却没在她脸上刻下痕迹,还是个年轻小姑娘的样子。 “想不到,我还指望着你巩固大齐江山,建一个富饶民主的国家,谁知道你也当了逃兵!”她对着身旁的洛蓝雪摇了摇头。 “民主,谈何容易,如此根深蒂固的封建主义国家,想要一步跨越到民主时代,可不是靠一代两代人就能够实现的,我可没那个能力。就这样吧,封建未必没有他的好处,反正老皇帝已经气死了,这个天下再还于凤氏,好过又起纷争。”洛蓝雪伸了个懒腰,“我也没那么多抱负,只想守着心爱的人,就这么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以前你可是很有雄心壮志的,怎么,为了我哥改变了?”凤墨涵嘻嘻一笑。 “是啊,当皇帝太累,没多少时间陪他,而且那些大臣烦死了,总是让我娶这个娶那个,我算是知道历史上的帝王后宫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了,为了平衡权势利益纷争,联姻是最好的办法,你也是为这个才逃的吧,假死,亏你想得出!倒是舒儿让你脱了身。我却只能选择退位,没准新皇的心中,我永远都是一根刺。” “怕什么,反正这世上谁也抓不住你,何况你给了含衾如此大的好处,她要感激你才是,又怎么会对付你。说起来我倒想不通了,你怎么会选择了她?” “我倒想来个民主选举呢,但你也知道不可能,哈哈!”洛蓝雪笑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月皇一脉再掌江山,回到那一脉的手上,咱们也说不清以后会不会对你我不利,只要有心,总会发现蛛丝马迹,知道你还在世上,发现我们的踪迹,凤含衾此人不错,温厚仁爱,会是个好皇帝。这也算是对静亲王一家的报答吧,你非她亲生,她却倾尽所有助你取下这江山,皇位给了她的后代,也算是对她的偿还。” “说到能力,我以为你应该选择凤金安。”凤墨涵笑了笑。 “确实如此,可是我不想让童家得势。”洛蓝雪说道,“你看在她的面上,不与童家计较,我心里都憋闷着呢,怎么会再给童家机会!” “对了,听说你把长波嫁到柔然去了?” “是啊,阿那罗说我欠了她一个王君,既然他二人有意,也算成全了他们。凤长波是个有心计的人,想必在后宫生存难不倒他。” “是啊,我父亲教出来的人,心计又怎么会少呢!” “说起来,你父亲一直在利用你,墨涵,你怪他吗?”洛蓝雪问道。 凤墨涵想了想,神色迷茫地看着天际,缓缓说道:“开始时心中还是难过,仔细想想,也不能怪他,他亦不过是为了报仇,对我的关心,总还是出自真心。如今他与我那个亲娘在一起,四处翻山跃岭,不辞辛劳,只为找出药方根治青澜的病,单凭这点,我也难以责怪于他。” “青澜的病,有希望治好么?”洛蓝雪问道。 姐妹两人也不知怎的,在子嗣问题上都没有动静,幸好墨涵给她和凤楚辛把过脉,说两人都没问题,孩子只是早晚的事,估计是因为洛蓝雪来自异界,身体磁场与这儿的环境需要一定时间的融合。她们都是孤儿,内心深处其实都很渴望有自己的孩子,享受儿孙满堂的乐趣。 “不知道!”凤墨涵微微叹了口气,“说到孩子,红卿的孩儿该有五岁了,青澜让我查访他们的下落,只是也没查到他去了何方,倒是走得干净。” “放心吧,大不了以后咱家多生几个,分两个给你。”洛蓝雪嬉笑着勾住了她的脖子,靠在她肩上说道。 “噗!”凤墨涵忽然笑了起来,“对了,我彻彻底底是这个时代的人了,你却不是,我忽然想到个问题,将来你和我哥,不知道是谁会怀上孩子,会生子的娘,在这个世界可真是惊悚呢!幸好你没当皇帝了,这也是对的,哈哈哈……” “坏丫头!尽想些奇怪的事!”洛蓝雪敲了她的头一记,想想她说的也有理,自己也不由得好笑起来,“幸好娶的是你哥,要是别人只怕接受不了我这个怪物。” 两人越想越是觉得有趣,不由得搂在一起笑成一团。 “其实,这个时代的男人生子真的太危险,要动刀剖腹,墨涵,你医术不错,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不让你哥怀上,我不想他挨那么一刀。”洛蓝雪笑够了,缓缓对凤墨涵说道。 “就那么心疼他?你自己生,一样会痛!” “在我们原本的世界,生孩子本就是女人的事,而且不会有这么危险,痛也只是一阵的事,就这样吧,反正孩子是我俩的,谁生不一样。”洛蓝雪笑道。 凤楚辛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步青澜见到他,笑着问道:“大哥,不是让你叫她二人过来吃饭么,怎么,悄悄话还没说够?” “等会儿再叫她们吧,蓝雪爱吃鱼,有鱼么?我想再加个菜。” 他说着话,眼中有一丝晶亮闪过。曾经以为自己对这世上的女子再不会动心,不可否认对洛蓝雪有好感,但当初嫁她,亦是因为妹妹希望他这么做,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并没想过会从洛蓝雪身上获得幸福,可是一路走来,她为他做了很多……不知何时,他的心里早就映上了她的影子,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纵然亲生父母未曾对他有过丝毫温情,他却有一个爱他的妹妹,更有个深爱他的妻。 3、薄命怜卿 时光荏苒,转眼过去多年。 墨涵与步青澜携手相伴,不仅将齐国大陆走了一个遍,足迹还延展到了北地三国,南方四国。步青澜吃过不少灵丹妙药,身体早已恢复如初,健壮挺拔,宛然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只是子嗣问题仍旧没有什么进展。墨涵很看得开,她觉得现在这样已经很幸福了,上天是公平的,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会给你打开一扇窗,也许孩子就是她被上帝关掉的那一扇窗。有这样的妻,步青澜当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心结了,只是看着崔宜冰、凤楚辛都有了孩子绕欢膝下,心中未免羡慕。 早在凤墨涵称帝时,步青澜就提议过找红卿回来,那是齐思洛的意思,他说的对,心中再怎么不愿,红卿有了凤家的血脉,这是事实,他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并不怪墨涵,墨涵却拒绝了,她说红卿既然决定了走,自有他的骄傲,步青澜不愿与人共侍一妻,红卿又何尝愿意,最重要的,是她自己不愿意。 “我只有一颗心,若要强行掰作两瓣,我也会痛苦,与其三个人都痛苦,不如就保持现状,至于孩子,相信红卿自会好好待他(她),若是有缘,总有一天能见着,若是他不愿意让孩子认我这个娘,那也由得他。说起来,我欠他的,总是比他欠我的多。” 墨涵如此说,步青澜也就没有坚持,心中欣慰之余,又有些愁怅,那红卿亦是一介奇男子,若是没有他存在,想必墨涵与他未必不能成就一段佳话。墨涵没有多说红卿的过往,所以他并不知晓红卿曾跟过凤金麟一事,其实他的提议墨涵未尝没有考虑过,即便不能成为一家人,如果能够在一起,适当地照顾他一下,也是好的,红卿避开得那么彻底,想来却是不愿与他们再有所交集,她也只有尊重他的选择。偶尔她也会想到那个孩子,这里的男人生子很是危险,不知道红卿生产顺利不顺利,若是一切顺利,不知道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想到这世上存在一个小生命,与她流着同样的血,心中不由得掠过一丝温暖。 只是她从来不提,孩子是步青澜心上的一道伤,她不愿看到他难过,哪怕是一点点。 每到一处,步青澜必会打听是不是有红卿这样的男子,如果一切安好,那个孩子应该有五六岁了吧!可惜红卿消失得很彻底,多年来,始终未曾见过他的身影。 世间的事很巧,就在步青澜放弃希望的时候,一个偶然的相遇,他遇到了两个从未想过会遇见的人,因而带出了一段故事。 那一日,夫妻二人到了天下著名的青云山,步青澜一路上是遇庙祭庙,遇神拜神,青云山有着这个世界最大的寺庙,又是风景名胜,他当然不会只是路过。 青云山直通云天,山顶云雾缭绕,若不爬到顶,根本看不到尽头。沿着弯弯曲曲的盘山道,一路都有游客。步青澜与墨涵比赛看谁先爬到山顶,拣了僻静处,施展轻功踏枝而行。墨涵为了化解自身的险疾,将体内的真气大半散了出去,而这些真气多半都便宜了步青澜,所以如今他功夫大增,两人比试,各有输赢,而轻功上他竟稍胜了一酬,于是将墨涵甩在了身后,先到了山顶。 山顶上雾气蒸腾,却是干雾,望之有形,就之无迹。一座天生的石桥,将两座山峰连接起来,桥下是深不可测的悬崖,石桥的一头,便是寺庙,依山而建,云雾脚下过,整座庙宇倒好像是飘在空中,平添了几分仙气。石桥的另一头,有一面大石,生得像把锁,传说中有情人若是将名字刻在上面,必然永不分离,多子多福,所以上青云山的情侣,都会过桥走一趟,将名字刻上石崖,让天地鉴证誓言,祈求未来幸福美满。 步青澜没有进庙上香,他等着墨涵,等着她与他携手共过,在桥的另一端一起刻下两人的名字。 就在等的时候,桥的对面刻好名字的情侣一对对的缓缓过来了,他蓦然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那是一对小夫妻,虽是布衣荆裙,难得相貌不俗,互相搀扶着过了桥。 “荣慕枫!”步青澜轻呼一声。 那男子耳目聪敏,立马看了过来,见到他,亦是一惊。身边的女子温婉笑道:“慕郎,你认识这位公子?” “是啊,他……他是我以前的朋友。” 步青澜呆呆地看着凤金麟,她不是死了么?怎么会还在世上,看她对自己全然陌生的样子,竟然不似假装。孰不知对面的荣慕枫也是一样想法,天下皆知,凤墨涵与步青澜帝君情深,多年前就同归仙乡,何曾想在此会遇见他。 “这是我的妻主,她姓林!”荣慕枫重重地咬了一下那个“林”字。 “你们……”步青澜看了看荣慕枫有些显粗的腰身,恍然大悟,怪不得荣雁行辞官归故里,原来凤金麟没有死,被荣慕枫带离了京城,想来是墨涵心存善意,这才放了他们。 墨涵这时也赶了上来,正好看到三个人面色各异地站在一起,她微愣了一下,神色如常地上前招呼道:“荣公子,多年不见!” 荣慕枫看到墨涵,再不怀疑,苦笑着摇了摇头,假死是这人所擅长的,当年他就曾想,她这么猛烈地夺了月皇的江山,怎么却没有命享受,短短时日就故去了,原来却是这个缘故。看步青澜与她并肩而立,真真是一对佳偶,忽然想起自己对她的揣测终究还是错了,江山名利,在这女人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想来她之所以走到那一步,只是为了与她交手相握的这个男人。 他微微一笑,说道:“多年不见,活命之恩,还未曾报答,慕枫时时谨记在心。” “慕郎,这位夫人救过你?”凤金麟前尘尽忘,好奇地问道。 “是啊,夫人对我有救命大恩,娘子,咱们要好好拜谢才是。”荣慕枫说道。 凤金麟上前一步,盈盈笑着作揖:“夫人救过我家夫郎,林安在此谢过,我家就在山下,不如到家中小住,让我夫妻二人好生招待一番。” 林安林安,隐居山林,一世平安。墨涵看了荣慕枫一眼,对视之间,各自心头了然。 凤金麟以前对步青澜很好,步青澜有些不忍,想张口应下来,却被墨涵掐了一下手心。 “多谢了,不过我们有事正巧要离去,闻得青云山之险峻,特来观上一观,下山就要动身,不能耽搁了。”墨涵回道。她并不想与凤金麟有所交集。 “如此真不巧……我家亲人大多都在灾荒中故去了,没有几个亲戚,夫人既然救过慕郎的命,以后若是再来此间,定要到家中一坐,我夫妻定以亲人相待。”凤金麟目中隐有遗憾,看来确实是诚心相邀。 本来她与凤楚辛亦是兄妹,墨涵听她如此说,心中一软,点了点头:“将来若是再经此地,一定拜访。” 凤金麟点了点头,又再三叮嘱了几句下次一定要到她家坐,这才离去,墨涵与步青澜目送他夫妻二人离开,正要回身,却见凤金麟似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转了过来。 “不对啊,我怎么觉得恩人的样子有些眼熟,是不是我们以前认识?”她苦恼地敲着头,“慕郎,是不是我病之前认识她?” 墨涵诧然一惊,莫非她竟然忆起了前事?再看荣慕枫,神色间竟然有些焦虑,不自然地笑了笑,催促凤金麟离去。 凤金麟却不依他,忽然拍掌一笑,大声说道:“我想起来了,是小沫儿,小沫儿不是与她长得一模一样,你看我这记性,只因为病过一场,记事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这会儿记着,隔不多大会儿又忘了,让恩人见笑了。” “沫儿,沫儿是谁?”步青澜诧异问道。 荣慕枫抱歉地笑了笑:“沫儿是邻居的一个孩子,我娘子有病,她说的话作不得数,你们没必要听进去。” “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你看我都记得沫儿的名字了,倒是你搞错了,沫儿是你兄弟的孩子,怎么是邻居家的呢……”凤金麟一边解释,一边被荣慕枫拉走了。 墨涵皱了皱眉,一边迈步一边说道:“走吧,你不是想去对面刻下我们的名字么?” “等等!”步青澜拉住了她的手,紧盯着 半生(女尊)第3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半生(女尊)第38部分阅读 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38部分阅读 她说道:“你没有疑问吗?荣慕枫的兄弟是谁,那和你长得像的孩子是谁,你不关心吗?” “荣公子也说了,她有病……” 长叹一声,他说道:“那是你的孩子,墨涵,你说过,能遇上就是有缘,竟然在这里遇上,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还有孩子……” “荣慕枫既然有所隐瞒,必是他交待过不想我们知道,这又何必……” “墨涵,你既然能放过金麟,就知道你根本是个口硬心软的人,对你好的人,你更加不会忘记,别骗我了,我知道,这些年来你都是因为顾虑我……我……”鼓足了勇气,他说道,其实你对我的心,我早已确信,再不怀疑,你能做到这一点,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已经没有希望了,说起来应该感谢红卿,是他为你延续了血脉,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他一个人辛苦了这么些年,既然碰上了就证明你们缘份未尽,你……接他回来吧!” 墨涵摇头:“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我说过不负你,并非戏言。” “我知道,你为我做的够多了,这次,算我求你!”步青澜直瞪瞪地看着她,“如果你没有孩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我是红卿,我做不到他这一步,我知道自己很自私,所以你让我大方一次,我不否认我会难过,但是我已经想过很多次了,我会试着接受他,只此一次,除了他,别人也不可能有机会!” “你……”墨涵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听到沫儿长得像她,她的心就乱了。 血浓于水,红卿多年没有消息,竟然与荣慕枫有来往,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因为他们是两弟兄,也是仇敌,她完全没有想到,知道红卿消息的,反而是最不可能的荣慕枫。可直觉告诉她凤金麟的话是真的,那个叫沫儿的孩子,一定是她的。 “我知道我不会失去你,这就够了!我不能,让一个孩子因我成为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先见他们,至少……我们要为他们父子的将来考虑,晚了,荣慕枫也许就通知他们,我们就会找不到了。这么些年来找不到他,何尝不是他在躲我们,可是躲避不是办法,想到你的孩子流落在外,我也会难过……”步青澜低声说道,眼中漾起一层轻雾,“我喜欢孩子,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他说得这样明白,他纵使心中委屈万分,却还要为她考虑。凤墨涵忍住心酸,微微点了点头,原来纵然她不提,孩子仍旧是他心上的一根刺,如果他一直没有孩子,他会一生不安,一直心伤。 “好,我去!不过认不认孩子,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我们……听红卿的,如果他不愿意,一切凭他,若是他愿意,我们接了他父子,一起去宛南居住,其他事情,以后再议。” 步青澜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虽酸涩,却也松了一口气,他心中长期压着一个包袱,时常令他喘不过气来,世间难得双全法,如果他不开口,墨涵永远不会提起红卿,再这么下去,他无颜见齐家长辈。是了,梦绮是齐家家臣,原也姓齐,自打二人隐世后,墨涵就恢复了本姓,如今她叫齐墨涵。 两人施展轻功,追上了荣慕枫夫妻,荣慕枫见他们追上来,也知道事情瞒不住,索性挑明了。 “是红卿交待过的,他不想为难你。”对这个兄弟,他是由衷的敬佩,他能放下仇恨,饶过荣雁行与自己,又能放下所爱,独自远走他乡,这两件事换了他,便是一样也做不成的。所以在遇上他,见他生活窘迫,贫病交加,便留他下来住在附近,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大概给墨涵说了一下红卿的现状,他们这才知晓红卿生子时难产,落了一身病根,后来又出了意外,命虽保住,一身武功尽废,具体情形他也没多说,如今拖了个半残的身躯,身边只有个哑妇与柯儿相伴,那哑妇原来就是他的养母,并未身死,自毁耳喉入了宫,却是为了能够看着他,步青澜当初就是为她所救,只可惜她已于一年前离了世。 步青澜听闻红卿的现状,心下唏嘘,听说那哑妇原来就是红卿所安排,心中更是难过,这才思及自己一命是红卿所救,若不是他,纵然清白不被毁,也可能被月皇囚死宫中,再无与墨涵相见之日。他本欲拼尽一切报答于他,除了感情,只可惜红卿与他骨子里竟是一样,只要感情,其他的并不在乎,而感情恰恰是最难以分享的。 下到山下,太阳早已落山,夜色渐至,一弯新月初起,在淡淡的云中不时穿梭,借着月色,一行四人来到了山间的一间木屋。 “红卿就住这里,我家还在另一头,让他与我们同住好有个照应,他却不肯,只选了此地建了这么一座木屋。” 远远的就听到了屋中传出的痛叫声,杂夹着柯儿的劝慰与一个孩子的哭泣。 “公子,你忍忍,忍忍就好了。” “爹爹,爹爹,唔唔唔……” 墨涵停住了脚步,心中浮起一丝怯意,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红卿了。 “去吧,你是大夫,这时候只有你能止他的痛。”步青澜推了推她,语带双关。 墨涵走了几步,回过头,看到步青澜鼓励的微笑,这才镇定了一下,推开了轻掩的房门。步青澜与荣慕枫闲话着这几年的生活,不约而同地没有进去,凤金麟想要进去,被夫郎拉住了手,也就乖乖地站在一旁听他二人说话,美丽的面容上含着一丝新奇打量着步青澜,心下与自己的夫郎对比着,比来比去暗自承认,他是比自己的夫郎要好看些,不过慕郎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她还是最喜欢他。 柯儿看到进屋的墨涵,仿佛见了鬼一般,张大了嘴惊恐地呆立在原地。直到她走到床前握住了红卿的手腕,他才反应过来,拉了沫儿站在一旁,激动地、颤抖地说道:“原来您……您还活着……公子……公子武功已失,得轻……轻些。” 红卿的脸白得让人不敢正视,基本上没有一点血色,可想而知他痛到了何种地步。墨涵若不使些内劲,几乎要压不住他,他神色一片茫然,眼睛没有焦距,看着墨涵的眼神是死寂的冷漠,让她心中愈加酸楚。 “红卿……”只叫得那么一声,她竟然无话可说。原本当初,是可以挽留的,步青澜说自己自私,她又何尝不自私?只为了不想让自己为难,她就这么任他远走,还带着身子。 如果他早知痴情如此苦楚,不知道会不会后悔爱上了她?她何德何能,让世间最好的两个男子如此相待,全心付出? 伸指封住红卿身上几处大|岤,才迫使他昏睡过去,竟然连点睡|岤也无法让他昏迷,是什么样的病症?这样的折磨他从生子后就受起,受了多少年! 一只温暖的小手爬到脸上,墨涵这才惊觉自己在流泪。 沫儿眨巴着眼睛,有些羞怯地看着她:“姑姑不哭,爹爹不痛了。” 墨涵泪眼朦胧地看着那张与自己如一个模子印出的小脸,手放在了他的头上,是个男孩儿,一个俊美无比的男孩儿。也许因为见到自己的长相,也许因为血浓于水,也许是看到她让他的父亲停止了痛呼,这个荣慕枫口中不爱说话,胆怯异常的孩子,竟然主动帮她擦泪。她再也忍不住,将他小小的身子抱到怀中,泪如雨下。 “沫儿,她不是姑姑,她是你的娘亲,你不是总吵着要娘亲么,她来了,终于来了!”柯儿哽咽着说道。 “娘!你到哪里去了?爹爹说你死了,沫儿永远都不可能看到你了,爹爹说要去陪你,他也不要沫儿了。” 凉飒飒的风从门外吹进来,立在门前的步青澜也看到了这一幕,看到这个家的景象,看到床上人事不知的红卿,看到那酷似墨涵的孩子,他心中满是酸涩。 荣慕枫夫妇已经离开了,他们说去备好晚饭,一会和端过来大家一起吃。临走前荣慕枫对步青澜说了一段话:“你应该明白,他其实是个骄傲的人,荣家的人都很骄傲,他恨荣家,却不能抹杀他是荣家人的事实,所以我理解他,我们兄弟,骨子里是一样的性格。再苦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需要同情,你不用觉得欠他什么。若你们是同情他,不如趁他还未醒来,看一看就离去吧,他以为你们都不在世了,伤心才刚平复没多久,为了孩子他撑下来了,别让他伤心一辈子。不用担心,他总是我的亲兄弟,我会照顾他……” 也许,该离去的是自己! 步青澜从未有一刻像这样茫然,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似乎自己太过执着的感情,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澜公子,你也来了?快进屋坐。”柯儿唤他进屋,搬了一张竹椅,请他坐下。他才一坐下,柯儿“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求澜公子可怜可怜我家公子和小公子……” 步青澜手足无措:“快起来,柯儿,你这是做什么?” “柯儿,你起来!”墨涵放开沫儿,同声喝道。 “如果澜公子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公子受的苦太多了,他当时听到你们……有人说你们死了,就将从不离身的沫儿交给我照顾,我原本以为他伤心难过几天,也就好了,谁想到他竟存了托孤的心思,服毒自尽,幸亏哑妈妈及时发现救了下来,可是一身功夫就此废了,余毒清不了,从此就成了这个样子,受尽折磨。他变得痴痴傻傻的,这几年见小公子长大了,越来越像您,这才慢慢恢复了神智……你们的事公子也说过一点,柯儿明白你们这次来,一定是来带小公子走的吧,小公子是公子的命根子,柯儿求你们,不要带走他!带走他就是带走了公子的命,柯儿给您两位磕头了!” 柯儿的头在地上磕得咚咚响,步青澜一时拦不及,只看到他额头磕破了,一丝血迹顺着鼻梁落下。 “你……你何苦如此,我们不会强行带走沫儿,你别担心。”他长叹一声,扶起柯儿来,“其实该走的,是我!” “你胡说什么,青澜,你想让我也变成他这个样子么?”步青澜喝是一声低喃,墨涵却听得一丝不差,她指着床上的红卿,怒瞪着他,“你若是敢这么做,你就试试!” 步青澜动了动唇,知道她所言非虚,顿觉自己失言了,本来就是他劝说她来接红卿父子的,这时自己怎么又会如此?看了看沫儿,他明白了症结所在,因为孩子,他接受了红卿,红卿与墨涵有了一个孩子,也许将来他们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可是他却没有,他无法为她生一个孩子,所以他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墨涵,是你么?你又来看我了,走近些,让我看看你的样子。”红卿的开口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墨涵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动,只是用一种哀求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步青澜。就如同红卿无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一样,她也无法承受失去步青澜的痛。 “其实最自私的是我,我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个错误。”她疲惫地说道。如果不成为凤墨涵,她就不会影响这许多人的命运。 “公子,你……你又做梦了。来,你看,这是小公子,长得像他娘亲吧……”柯儿拉了沫儿过去,挡住了墨涵的身影。 “是吗?柯儿,我又做梦了啊!”随着一声低叹,红卿闭上了眼,“相见难,别亦难……从今后,梦萦魂牵!” 一滴泪顺着眼角落下。 感情、血缘、恩情……一切的一切,像一张密密的网,将墨涵包围进去,越陷越深。若是不相见,还可保持那微妙的平衡,可是见了,如何放得下! 她愣愣地看着步青澜,明亮的眼里聚集了一层雾气,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到了此刻,她实在不能骗自己了,对红卿没有感情吗?怎么可能没有,在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之后! 原来她的心,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么坚牢!她不想伤害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可是现在已经伤了一个,如果犹豫下去,势必还会再伤害另一个。 咬了咬牙,她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沫儿,拉起步青澜的手,走出了木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红卿红卿,既然已经负了你,负一时是负,负一生,也是负!你有沫儿,青澜却什么都没有,除了我! “说起来,我们三个都是自私的人!”步青澜叹道,“他自私到不经你同意,便生了你的孩子,硬插在了我们两个之间;我自私到就算他救了我的命,亦不肯出让我的爱情;你自私到为了我,宁肯做个负心人,弃亲子于不顾!墨涵,其实我知道你有了他,也不会少爱我一分,可是我还是怕……你别打断我,听我说完。但是你就这么离开,我也知道你往后都会后悔,我们再比试一次,带他们父子回去,看看有他们的情况下,你对我的爱,能不能赢过我对你的!” “我不能……对不起你!”她说。 “如果不是遇上你,我这辈子可能也不会尝到一心一意的爱情,如果不是遇到红卿,我这条命可能早不复存在,也许我们三人前生早有纠葛,今世再难了断。我说真的,接他们回家吧,只是若是你对他的好超过了我,我还是会妒忌……”他微笑着,神情似乎很看得开的样子,透着一种不在乎的神气,可是眼中的泪透露了他的不安。 “青澜,你为什么这么好,我开不了口,你还要来帮我开这个口,我答应过不负你的,我怎么可以负你……”她摇着头,倚在他的怀中。 “你没有负我,我不要你对我有愧疚,我只要你一如既往地爱我。我答应你,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不过你也要答应我,永远不离开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我!” “我不会!”两行热泪潸然而下,她紧紧地抱住他,仿佛要将他与她的骨血融为一体。 再次面对面如白纸,气若游丝的红卿,已经是晚饭后。 “红卿,曾经答应过你,如果青澜同意,便让你跟了我,如今你可还愿意?”她用湿热的布帮他擦拭着脸,喃喃低语。 红卿还沉醉在梦中,梦中的她风姿卓约,一双明眸笑看着他,似嗔非嗔,似笑非笑,转瞬间她又不见了,入眼是满目荒凉,茫茫大地,只有他孤身一人……朦胧之中,似乎有人在呼唤着他。是谁?是谁?那声音如此熟悉,他四下看去,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墨涵,墨涵,不要扔下我……” “我不会再扔下你。”一只纤细的手抚上他的额,他的脸庞向那手上蹭了蹭,似是听到了她的承诺,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聚拢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 大齐涵元四年,宛南城。 城郊的南平山上,高高地矗立着一座小楼,红墙绿瓦,掩映在竹林深处,曲径通幽,有溪流纵横其间。今日小楼甚是热闹,客人络绎不绝,四下一打听,原来是此间女主人生辰,这家人平常乐善好施,在乡邻间颇有佳喻。 “阿爹,我找不到了,我认输,你出来吧。” 说话的是个六七岁的孩童,头发梳了两个小抓揪,顺着肩头垂下,粉嫩的小脸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睁得老大,四下看着,衣裳是上好的江南绸衫,紫衣蓝裤,衬得他愈发肤色白嫩,可爱得无法形容。 “哈哈哈,小沫儿认输了,那我出来了!”竹林里飞快地掠出一个白衣男子,外形俊朗,风度翩翩。 “阿爹阿爹,我们去抓鱼儿吧,舅母喜欢喝鱼汤,她说了我若亲手抓一条给她,将来就把琅琅妹妹送给我。” “哦?真的?”步青澜一挑眉,笑得眼眯成了一条缝,“你舅母真舍得?好吧,为了把琅琅早些拐到咱们家来,阿爹一定帮你抓条大鱼讨好你舅母。” 说起来凤楚辛与洛蓝雪还真幸福,出宫没多久就有了琅琅,如今又怀上了一个,只是怀孕的不是凤楚辛,却是洛蓝雪,当初她瞒着凤楚辛怀上琅琅,把凤楚辛气得半死,小心翼翼地护了她十个月,直到琅琅出世,当日洛蓝雪就能下床,在屋里四处走动,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们夫妻当真恩爱,一个舍不得一个受苦,只不过有墨涵这个帮凶在,凤楚辛总是占不了上风。当然他也知道,因为妹妹与妻子一样,都舍不得他受苦。 当年洛蓝雪说得好听,说是多生孩子,送几个给他们养,谁知道真有了,却是压根舍不得,两夫妻宝贝得什么似的,还说齐家有齐沫就够了,不许跟他们抢。 红卿的武功再难以恢复,身体虽然经墨涵慢慢调理,在好转了,可是毕竟伤了元气,比原来差了很多,所以大半时间都是步青澜在带沫儿,从读书识字到武功拳法,全是他所教,沫儿叫红卿爹爹,叫他阿爹,这样就不会混淆了,他很有孩子缘,沫儿很是喜欢他,两人相处得比亲生父子还要亲,这让墨涵放心不少。 红卿依旧喜欢身着红衣,大多数时候在屋子里躺着,天气好些时,他也会出来,在竹林里抚琴为乐,林中的鸟儿但凡听到他的琴声,便停止了鸣叫,仿佛自惭不如。步青澜兴致好的时候,也会和着琴声舞一套剑法。当然,两人并不是说就此和平共处了,很多时候他二人都在斗嘴,一个不饶一个,害得墨涵哄完这个又去哄那个,觉得日子真的是烦透了。只是每每她正要爆发怒火说要不就不过了的时候,那两个人又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靠在一起说得无比开心,她有时候都要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看她太好过了,存心整她的。 红卿自来后,以身体不好为由,从未与墨涵同房过,平时与墨涵相处却也不淡,但要说浓也不浓,反正就是两个字——平和! 每年墨涵的生辰,梦绮与齐思洛都会从大雪山下来,送来新炼制的药丸给步青澜服用,同时将全家人的身体检查一遍,步青澜早就对他俩失去了信心,加上真心对沫儿,心思便也淡了,只不过碍于两个长辈的一片心意,药也就继续吃着,反正那药对他的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和沫儿抓了鱼回家里,厨房里已经传出了阵阵香味,江萧颖与唐璇夫妻热衷掌厨,满桌的酒菜都是他们做的。 “舅母舅母,我抓到鱼了,这尾红鲤鱼是我亲自抓的,你用它熬了汤喝,琅妹妹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你走的时候可不许带走她。” “你什么时候说把琅琅送给他家了?”凤楚辛皱眉问道。 洛蓝雪咳嗽了几声,摸了摸沫儿的头:“舅母和你说着玩的呢,你还当真了?” 沫儿嘴角一弯,委屈地说道:“舅母说过,为人要诚实,不能骗人,你说了把琅琅送给我,可不能不作数!” 洛蓝雪看了一眼自家相公,惴惴不安地分辨道:“沫儿,你看琅琅还小呢,离开了爹娘她会哭的,若是让你离开你爹娘跟着舅舅舅母,你也是不愿意的吧?所以呢,这个事情,咱们就不提了。” “那我等琅琅长大。”沫儿说道。 墨涵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不愧是我儿子,这么小就知道定终身了,还是招的上门媳妇。” 洛蓝雪还在那儿劝着:“沫儿啊,长大以后的事,长大了再说,琅琅将来若是答应来你家,舅母一定不会反对,现在呢咱们先吃饭,先吃饭。” 洛蓝雪想,拖过今天,回去一定要教好女儿,让她从此往后对齐沫提出的问题一概说不。 “我现在就问,”谁知道沫儿不上当,转过身去问三岁不到的琅琅,“琅琅,你愿不愿意到哥哥家来,以后哥哥天天带你玩?” 琅琅眨巴着眼睛看着齐沫,郑重其事地应道:“嗯,愿意!” 洛蓝雪和凤楚辛彻底傻了眼,齐声哀叹,养个女儿胳膊肘怎么朝外拐了! 墨涵乐不可支,笑着说道:“爹,娘,你们可得为我作证,哥哥这次可赖不掉了,将来琅琅要上我家的门,他可不能拦着。” 梦绮与齐思洛见一双儿女闹腾得欢,也是一团欢喜,对于他们来说,亲上加亲是好事,而墨涵因为与凤楚辛并非同母,又相信洛蓝雪这个好基因的遗传,所以也主张肥水不流外人田,自然乐见其成,当然,孩子大了如果另有选择,她也随他们,如今先说着玩玩,气气那两个说话不算话的家伙也好。 “澜儿,药吃完了吧?”梦骑转向步青澜问道。 “娘,吃完了。” “伸手过来,我先为你把把脉。” “不必这么着急吧,吃了饭慢慢再说。”步青澜有气无力地说道。虽然不抱希望了,但是每次总是打击,他也有些受不了。 “我和你们爹爹还有事务在身,这回就不留宿了,吃完饭我们就要走,你也别担心,我把了脉好知道症结在哪里,继续研究,总有一天能研究出个结果来。” 墨涵真是佩服这个娘,都七年了,这锲而不舍的精神真是值得嘉奖。 “无妨,听娘的。”她拉了步青澜的手,送到梦绮面前。梦绮静静把脉,眉头微皱,半晌叫步青澜换另一只手。 “怎么样?有什么不对劲吗?”看到母亲如此神情,加上又叫换手,从来不曾这样慎重过,墨涵不觉担心,怕步青澜有什么不好。 红卿一双妙目静静地打量着步青澜,脸上的神情亦是很紧张。 “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步青澜见大家都瞪着他,忙摆手说道。 梦绮闭目把脉,神色如常地收了手:“好了,吃饭吃饭。” 一丝失望从步青澜眼中划过。墨涵有些心疼,也许应该依了他,不再吃药,明年也不用把脉了。 生辰宴还是热热闹闹地举行了,一家人欢聚一堂,墨涵收了一个又一个礼包,都是熟知她的喜好,送的都是她想要的,当然很是开心。 爹娘果然吃完饭就要离去,几位年轻人将他们送至大门外。 “回去吧,不用送了,咱们又不是不识得路。涵儿,补药我留在你屋里了,记得每日熬给澜儿喝。” “啊?怎么这次换补药了,还要天天熬,不是制成药丸子吗,要不娘,就不让青澜喝了吧,那药多苦啊。” “孩子都两个月了,还吃什么药丸子,那些补药都是好吃的,怎么会苦呢!”梦绮说罢,也不看众人惊愕的样子,携着齐思洛的手很快消失在眼前。 “有了!” “蓝雪蓝雪,我没听错吧,我娘说青澜有了?” “你不用这么大声,我耳朵没聋!”洛蓝雪说道,才说完尖叫一声,“你干嘛掐我?” “你会疼啊,证明不是做梦,是真的。”墨涵嘻嘻笑道,转头对步青澜说,“青澜,你如愿以偿了!” “恭喜!”红卿对他点头笑道。众人反应过来,齐声道贺。 “对了,沫儿,你阿爹就会给你生个小妹妹了,所以你就别惦记我家琅琅了,好吗?” “不行,娘说过,好男儿要一诺千金,说过的话就不能反悔!”沫儿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说墨涵,你原本比我老实啊,生个儿子怎么这么狡猾呢?威逼利诱皆不为所动啊!”洛蓝雪笑道。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墨涵得意笑道。 步青澜看了看眉角上挑的红卿,脑中想到了“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果然,晚上两人奕棋时,红卿说道:“要想生个像沫儿这么聪明可爱的孩子,一定要好好保养,孕期更是要小心,不能同房。” “谁说的?”他问。 “我的实践经验,当然了,不信我你也可以问别人,萧颖也生过,你问他好了。” “那墨涵要怎么办呢?” “不是有我么,接下来的时间,就由我来服侍她,你就安心养胎。” “你不是身体不行么?” “你都怀上了,我自然也就好了。”红卿唇角上扬,笑得桃花灿烂。 “怎么看怎么觉得你像只狐狸。”步青澜说。 “多谢夸奖!”红卿在棋盘上落了一子,“这次是你输了!” (全文完结) 本书下载于派派论坛,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shubao2 半生(女尊)第38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