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语道悲欢离合》 正文 第1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文案 一边是小书生从杏花村出来到长安考科举破案悬疑的那二三三事。 一边是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男追男那隔的何止是千山万水 方案一温柔攻略法:“知道你喜欢吃甜的,会不会太甜了其实我这个人待别人向来都很好” 方案二无赖攻略法:“今晚我就站这了,要么你随我回去,要去转过身跳河里去” 某人噗通一声。“喂你真跳啊” 方案三:“你都记得他们喜欢什么,却独独忘了我的,宋言你还不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吧” 内容标签:甜文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言 ┃ 配角: ┃ 其它: ☆、杏花村 一声鸡鸣,一袭晨风,一缕梅花香。 正月寒冬。村口围了一群人,裹着厚重的棉袄,这才过寅时天都未亮。呼出的气在空气中成了一团白烟。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青年,肩上背着一个包袱,是要远行。 微胖的中年妇女上前拉着他的手道“言儿呐,这离科举时间还长着,你这么早就去,婶们都不放心” 宋言笑了笑道“吴婶,你就别替我担心了,我也想早些去长安看看,不是还有柔姨么” “也是”吴婶鼻子冻的通红,擦了擦眼角的泪“真是个苦命的孩子,你娘放着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嫁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又那么早的撒手和你爹去了” 宋言是杏花村的孤儿,他爹在他十岁那年摔下悬崖,便连尸骨都寻不到。他娘听到消息后伤心欲绝没几月也跟着去了。 打那以后,一直是杏花村的人带着他。 今日是李嫂家吃个晚饭,明日再去吴婶家喝个小粥,王叔说他家他家二旺不听话,没收了书都拿来给宋言看,他喜欢读书。 村里的夫子也好,只要他喜欢上学什么都教他,夫子对他寄予了厚望此去长安若是能高中他日在朝为官也盼他能明察秋毫做一个好官,夫子一份苦心也算没白费。 宋言才学在书院里数最好的,吴婶长长叹的是他生错了地,生在这村子里,要是生在哪个官家里,早能报效朝廷了。 “你这婆娘,咱们言儿是要去干有出息的大事,你这一大早的就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吴婶他男人转而又对宋言道“别听这娘们瞎扯” 他们都对宋言有恩,在宋言眼里他们都是亲人。 “哎,芝兰那丫头呢”宋言听李婶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左右看看,忽然有人从他身后蹦出来,吓他一跳 “嘿,言哥哥” 谢芝兰今日穿的那嫩绿色的小袄子,是吴婶过年刚给买的新衣,她肩上也背着包袱,是要同宋言一起去,吴婶又忍着要哭的冲动,将谢芝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出门在外,万事都要小心 不要给你言哥哥惹事,贤惠些” 谢芝兰撇撇嘴“啊娘,你去村子里问问,谁不说我贤惠,被你这么一说的我好像很不听话似的” 众人闻言都笑开来。 宋言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丫头道“芝兰,你可是真的要和我一同去?” “我当然要自己亲自看着,要是言哥哥一到长安,看见了那些女子,被勾去了那我找谁哭去” 直直说的宋言比她还不好意思,本来白的像张纸的脸,现在都红到的耳根。打小就这样,脸皮薄一红起来就红的像姑娘家擦了胭脂似的。 就数王叔最能笑话他,刚从地里回来了瞅见宋言跟芝兰一起坐在石头上说话打趣道“哟,啊言呐又跟小媳妇甜蜜呀”宋言又红透了脸,人家大姑娘谢芝兰都没什么,他倒别扭来别扭去坐在那石头上整个人跌下来,额头都磕破了皮。 “瞧瞧,脸又红了”王叔裂开嘴笑的畅快,他们也跟着笑 吴婶嗔怪的看了谢芝兰一眼“姑娘家家的没脸没皮的羞不羞” 大家又围着宋言嘱咐这,小心那的说了好一会儿。打小一起长大的也一一和他道别。 说处事要小心谨慎,不要得罪人,在那种地方随便遇到个人指不定都有大来头,是他们这些平民招惹不起的。 各家各户看着给宋言凑了十俩银子,他本来推脱着不要,可自己身上也只有十俩碎银,便也收下了。 李大驾着牛车载他们去城里,卯时三刻码头有一艘船是去长安的。 宋言从小生活在杏花村里,对余州城也是颇熟,平日都是他帮着先生来城里买笔墨的,走在大街上都有人认出他。 路边卖菜的大多也都是他们杏花村的人 “哎,言呐,这是要去长安了?”郑婆婆挑着一担菜从后面叫住他。 “啊婆,今儿菜好卖么?是要赶着去长安呢” 郑婆婆脸色一沉“坐船去?”谢芝兰忙到“婆婆怎么了?”“你们不知道,今年冷的特别厉害,码头那边的水听说都冻住了,没船了” “没船?”宋言蹙了蹙眉,郑婆婆又道“你们运气不错,今天顺风镖局有一趟镖走长安的你跟他们家的小公子关系不是不错么,看看能不能载一程” “顺风镖局?” 郑婆婆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五六个饼递给他“我这老婆子穷,也没什么能给你的,你打小就喜欢吃我做的饼,就带着在路上和兰儿一起吃吧” 宋言接过大饼连连点头道谢。 陈家的镖局也喜欢停在码头那边,宋言带着芝兰一通好跑,怕赶不上时间,好在他们也并未启程。 这趟送镖的是陈庭,陈云的兄长,他见是宋言和谢芝兰倒是很高兴让他们搭一路。 陈家的镖局怕是没有人不认识宋言了。还要说宋言和陈云的那段渊缘。 彼时陈云刚过完十七岁生日,他平日一直老实本分,想在生日时做些不一样的事,比如说强抢民女。 宋言常帮着夫子到城里买宣纸,穿的少些了吴婶在村口看见他就拿了谢芝兰的衣服先给他披着。 这么一来,从后面看着还真像个姑娘,当时,陈云也是只看到了这么一个背影。 趁着宋言不注意从后面楼住了他,宋言想也没想转身就将他打了一拳,直打的陈云傻在了那。 自那以后,陈云强抢民女,劫贫济富,锄弱扶强想成为一方恶霸的伟大理想刚发芽就给宋言无形的掐死了,宋言那一拳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倒是至那以后他和陈云慢慢成了好友。 江风刺骨,宋言他们在江边才待了一会儿,脸上就给刀子刮了似的生疼。陈庭搓搓手哈了两口热气道“你们快上去,瞧这天冷了回头别染了风寒” “陈大公子真会心疼人”谢芝兰打小就嘴甜,靠着这张嘴在村子里还骗了不少好吃的。陈庭看着她笑了笑又道“马车上有酒,妹子去喝还能暖暖胃” 她又点头应着,拉了宋言就上马车。 车上果然暖和了不少,谢芝兰将两人的包袱放在一处拿了方才郑婆婆给的大饼撕了一半递给宋言,留一半自己啃着。 她啃着啃着,宋言一直愣着。 “哎?言哥哥你怎么了” 宋言回过神来,咬了一口饼嚼了两下道“芝兰,长安离余州太远,你这随我一去可能好多年都见不到吴婶了其实你” 谢芝兰截过话头道“言哥哥,你已经说了好多次了,你不想带着我,莫非是想到长安再找个比我温柔好看的姑娘这才嫌我碍事了不成” 宋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不同你说了,怎么也说不过你” “你每次都是这么说的然后过一会儿你又来和我说,再然后你又会发现你还是说不过我” “” “说什么呢?”陈庭从外面上来车轮便开始滚动,谢芝兰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放下来又坐回去道“启程了?” 陈庭摸了摸鼻子“恩” 谢芝兰挽着宋言的手臂笑道“看,启程了,你现在甩不开我了” 宋言笑了笑“往后吴婶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的听我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谢芝兰又掀开车帘望着外头。 陈庭看着好笑,从下面拿上来一壶酒倒了碗给宋言道“宋小弟好福气,弟媳生的这般可爱” “陈兄说笑了,我和芝兰八字都还没一撇,还早着呢” “噢?”陈庭挑眉“这么说来,我弟弟还有机会” 宋言一口酒差点喷出来,脸也呛的通红放下碗道“陈兄你莫要拿我开玩笑了” 陈庭为自己斟满了一碗酒一口饮下当是赔罪。 二人聊了些其他的。 顺风镖局这趟是为长安的知宝斋运货,宋言在听到后面一马车都是金银首饰也是吃了一惊。这里离长安最少也要半个月才能到,还真是要时时刻刻都小心防范着。 正月冷,天黑的又早。一批人在下面走两个小时上来马车暖暖再换另一批人下去继续看着。 宋言他们跟着镖局走了一天,离最近的小镇还有三个时辰,就在野外将就着睡一夜,捡了一堆柴围着生了火,宋言拿出郑婆婆给的饼又拿了些张婶做的小吃食用火烤烤热分给众人吃。 陈庭计划的时候本以为天黑可以到乌鸦镇,出发赶的急没多准备在路上就吃完了想着到镇里头再买些干粮,要是今天没有宋言他们,一队三十几个人都要挨饿了。 镖局里头的都是爽快的汉子,宋言分了东西给他们吃,他们也不推辞。 一堆人围着火堆旁边,烤烤火说说话谢芝兰靠在宋言身上便睡去了,他们笑着说宋言会心疼媳妇。 有说有笑聊到了深夜才睡去又是一半人守夜着一半人先睡觉再换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 ☆、乌鸦镇 “言哥哥,你帮我把水拿过来哎呦呦”谢芝兰歪着脖子今早起来后头发也未理乱乱的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好笑,再加上她又是一脸受了欺负的小媳妇样。 “言哥哥,你居然还笑不都是你害的”她昨日靠在宋言的肩上睡了一晚一直歪着脖子,今早起来脖子动都动不了。 宋言没奈何,只能拿着铁壶出去用昨日还剩下的那些木材起火烧了热水,浸湿脸帕趁还烫着又赶紧拿到马车里头给谢芝兰敷在脖子上。 “你小心着些,莫要乱动大概是昨晚扭着了拿热巾捂捂,化了淤就成了” 谢芝兰歪着脖子,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线“还是言哥哥会心疼我” 宋言搓搓手方才出去烧了热水,手也碰了热水现在冷下来就跟个冰棍一样。 陈庭在外整顿了一下车马也赶着上来,尽管是裹了好几件衣服,还是冷的厉害,刺的脸疼恨不得将整个脸都给包起来。 宋言他们跟着车队一路西行,走到乌鸦镇的时候才是下午约莫未时本来还能再赶一个半时辰的路,可是粮食不足要准备干粮,而且再到下一个城镇至少也要两个半时辰在天黑之前是不可能到达的。 林镖师去客栈订房,陈庭去买些吃食。 这个镇子太小,也只有那么一间客栈,宋言坐了他们这么久的马车本想要付钱给陈庭,他是怎么也不收,现在住客栈又怎么好意思叫他们再付钱。 所以便赶在林镖师之前就先去订房,谢芝兰本想要一间房还能省下五百文,宋言偏说她女孩子家的名声很重要就要了两间。 客栈当家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脸上被划了长长的一条刀疤,谢芝兰初见的时候还给吓了一跳,但那妇人却是很慈祥问他们是不是从东边来的又问他们饿不饿要不要吃什么,要什么都可以吩咐大福去准备,谢芝兰再一见这个大福的时候又给吓了一跳,他虽然脸上没有刀疤,但右脸有一大块被灼伤,左边又是瞎了一只拿黑布罩着。 顿时忽然觉得这整家客栈都透露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中年妇女将两张小纸条交到他们手上道“二位客官若要出去逛逛早些去,早些回来,要是天黑了就尽量不要出去。” 谢芝兰道“老板娘,为什么晚上不能出去” 那老板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刀疤叹了口气道“我们这地方本来叫银杏镇,虽然镇子不大但以前人多还是挺热闹的,自从两年前的那庄案子能搬家的都搬走了” 宋言又追着问道“什么案子?” “闹鬼,也说来吓人,自那以后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就改成了乌鸦村,我这脸上的疤哎,小公子总之你记好天黑了就不要出门” 宋言盯着女老板的脚看了许久忽然道“老板,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是有些怕了,可不可以让我换个房间,就住在你边上怎么样” “言哥哥,你不要吓我,你这么一说我也要换,不,我要跟你同一个房间” “公子不要吓坏了这位姑娘才好”老板娘笑了笑收回他二人手上的纸条,又开了两张新的。 谢芝兰拽着手上的纸条,拉着宋言走出客栈。 正这时林镖师安顿好车队也领着一堆人进来,宋言说了他们两个出去逛逛又道他们已经订了房间。 太阳偏西,宋言算了算时间大概是申时了。 乌鸦镇里倒是还有二十来户人,谢芝兰撇撇嘴道“这比我们杏花村人还少” 宋言没搭理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都蹙成了个井字,谢芝兰扯了扯他的袖子道“言哥哥,你在村子里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么,怎么一听到有鬼就吓成了这样” “芝兰我们,我们去买些酒肉,毕竟陈大哥他们载了我们一路,晚上请他们吃一顿” 宋言答非所问,谢芝兰当他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怕鬼也不继续为难他笑了笑“好啊,言哥哥那我们走” 也不晓得是不是刚才老板娘那一说,谢芝兰忽然觉得这整个乌鸦镇都阴森的吓人,一片灰暗似的。 前面就有一个专门买酒肉的铺子,是个年轻的小哥看着生意,瞧见他二人来一脸热情道“公子看你们是外地人吧,要点什么?” 宋言买了不少卤肉,又同那小哥搭了不少话。 “我们这里是闹鬼好多人都跑到外地去了,喏,就拿公子住的那家客栈来说原先的老板正是因为这事才将客栈转让给了现在的老板娘” 他们买了酒肉回去,陈庭一队人已经已经围满了三大桌正在点菜。 瞧见二人进来,林镖师打趣道“宋公子和谢姑娘真是恩爱,宋公子走到哪里谢姑娘就跟到哪里” “林叔叔瞧你说的”谢芝兰上前坐到他边上,陈庭点完了菜十人一桌。宋言赶紧拿出买来的酒肉分给众人吃。 “这是我和言哥哥专门去外面的铺子买的,大家都吃些”再加上谢芝兰那张小嘴这么一说谁还客气,五坛酒每人一碗一碗的咕咕喝下去一会儿也跟着见了底,宋言买了不少光吃这个就有很多人饱了等大福上菜的时候,一半的人也已经吃不下了。 饭后几人去换回看着马车的人,让那队看守的去吃晚饭。 林镖师挑着牙缝,摸摸自己吃撑的大肚子,看着宋言站着,上前一手拍在他肩上宋言个文弱书生哪里承受的住差点给他一手拍到地上去。 林镖师尴尬的笑了笑“宋小弟,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谢姑娘呢?吵起来了?” “没呢,”宋言摇摇头“芝兰怕鬼,又听说这镇子邪门的很,饭吃好后就回房了” “呦”林镖师笑了笑道“那咱们赶紧进去吧,可别见了不干净的东西”他虽是这么说,可看那口气哪里是有半分害怕,宋言应声也跟着进去。 大家都赶了一天的路吃完饭就早早赶着回房休息。 这会儿老板娘和大福正在擦桌子宋言上前问道“可有红糖?” “红糖?公子要红糖做甚” “芝兰今日肚子疼的厉害,我这才问老板讨一些,冲了水给她喝下缓缓” 那老板娘将手上的抹布扔进盆子里,去洗了手。拿出一个雕花的瓷罐子,又取来一边的勺子挑了五勺放在黄油纸上包起来递给宋言笑道“谢姑娘,能遇到上宋公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这么体贴周到,公子拿好了” 宋言接过纸包放在手上掂了掂。老板娘又道“屋子里有水,大福都换了热的可以用,还有一件事,公子切记到了晚上就尽量不要出来了,听到什么声音也不要在意闷着被子睡上一觉就好了” “恩?恩,记得了”宋言拿着糖便直上二楼。 老板娘自己住在二楼最后一间,宋言便住在他旁边,再过去就是谢芝兰的那间。 宋言在她门前站了许久,未有看见烛火光亮,想来是睡下了。 这客栈一共有三楼,镖局里的人都睡在三楼。房子后面还有一个小库房,陈庭四辆马车包括那一车子首饰都放在那,今日是林镖师带着十个人看守。 宋言拽紧了手中的红砂糖,长呼一口气。 真是安静到可怕。二楼长廊上只有一盏灯照明,光线也是暗暗的,宋言推开房门点上灯。 房间亮堂起来,他四下扫视了一遍,房间虽小好在干净,墙上四面各挂着的山,水,花,鸟图是仿了前朝名人之画,倒是也别有另一番味道。 宋言思及老板娘说大福冲了热水,便坐下来打开黄油纸,将红砂糖分成两份,一份着少许水搀和,另一份留着干用。 水剩下还多便都倒在了铁盆里面,取来脸帕洗完脸。脱了棉鞋衣服就不脱了。 上床熄了灯片刻后便会周公去。 亥时三刻,夜深人静。 宋言睡的极浅,外面一点声音便能醒来。 长廊忽然响起脚步声,老板娘打了个哈欠“可累死老娘了。”紧接着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复又关上。 宋言醒来后便睡意全无,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长廊再次响起脚步声却是有一下,没一下的,伴随着幽灵空洞的声音宋言断断续续听见“我死我死的好惨好惨” 到声音渐渐小去,他掀开被子穿好棉靴,寻着那个声音跟了过去。 长廊这盏灯是一直点到天亮的,宋言借着微弱的灯光依稀可以看见远处一道白影,披着长发,白影走到楼梯口回头看了看,宋言屏住呼吸躲在门后。 惨绿的脸,一条长到吓人的刀疤,隐约可见里面的血肉。 白影又转过身继续向下走去。 一片死一样的沉寂后,偶尔传来一两声的犬吠好像也变了调。 宋言跟她一直走到放货物的那个小库房,林镖师他们都睡去了,他瞧见那白影蹑手蹑脚的过去。 顿时心下了然。 果然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收藏 ☆、乌鸦镇 宋言在路上拾了些石头,瞧见此时林正南睡的正沉,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嘴一张一合。 他从小投东西,便没有一次是准的,吴婶他家鸡圈就围在房子旁边平日叫他扔个东西都能扔到鸡圈里头。宋言没想到,宋言想不到,他方才本想扔石头打醒林正南的,林正南好巧不巧就张开了嘴,他好巧不巧一块石头就扔到他嘴里,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准。 林正南睡梦中当那石头是糖,放在嘴里嚼了几下,宋言心道不好,他刚才走的太急经过鸡圈的时候是在鸡圈旁边捡的石头要是粘了鸡屎怎么办。 “真他娘的硬”林正南吐了口中的石头,宋言心一下到了嗓子眼,本以为他醒了,谁知他又转了个身继续睡死过去。那白影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头盯着他看了良久,过了老半天他还是没反应才又回过头去,继续撬箱子。 宋言掂了掂手上的石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砸了过去。 “噢啊啊噢”一共十七个石头全部砸在了林正南的脸上,他那个叫声的。“谁谁打我?” “林叔,有人偷东西”宋言跑出来,那白影转头看着他,呲牙咧嘴,面目狰狞还有什么不明液体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林天南总算缓过神来叫醒剩下的人,却有一半是怎么叫也叫不醒。 “快去护着宋公子”林天南拿起大刀便朝白影砍来,那白影纵身一跃轻松闪过,向着宋言袭去。 宋言站在高台上,林天南又从背后挥刀而来,她转过身。宋言掏出方才从老板娘那里拿来的红糖粉,一半粘稠一半干的都抹在她头发上。 白影忽然转过头抹绿的脸吓了宋言一跳,宋言给这一吓重心不稳就往前倒,两只手碰到了那个白影身上的某个部位原来是个女“鬼”。 白影也是愣了愣往自己的胸前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宋言。 虽然现在很冷,可宋言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脸好像要烧起来似的,他连忙移开手“对对不起,小生不是故意的” 林天南趁着这时,一刀砍在了她的背后,白影一声闷哼。知道自己现在有伤在身定然是打不过他们退开几步,凌空飞走。 “他娘的居然让她给跑了”林天南吐了口唾沫又转头看向宋言道“宋公子没事吧?” 宋言摇了摇头,其他人也围上来“宋公子,为什么大壮他们叫不醒呢?” “你们这几个是不是没有吃晚饭?”众人不知道宋言为什么突然这么一问只点点头“晚上吃了公子买回的酒肉,就吃不下了,宋言道“他们应该明日就能醒来,没什么大碍” “对了,林叔”宋言看着林天南笑道“不是叫你假睡么,怎么真的睡去了” 林天南面露囧色“她这么三更半夜才来,你要是叫我别睡我还能真不睡,你要是叫我装睡那我就睡去了”说完又摸了摸自己肿成猪头一样的脸“啧,宋小弟你下手也太狠了点,我脸明天还能见的了 人么” “哈哈哈,林镖师你这样”众人都笑出来林天南自己也跟着笑,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又道“就这么让那个怪物跑了?” 宋言顿了顿道“林叔你寅时叫人去请县太爷” “县太爷?县太爷能抓鬼?”林天南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你不是也说不信这世上有鬼么。” “不是鬼?”林天南捂着一边肿着的脸 宋言笑笑没再说话。 金鸡三唱,东方既白。 方才掀开被子,冷风浸入,冻的牙齿打架,谢芝兰穿好衣服,想出去打些热水洗脸,一开门吓了一跳。 长廊上围了一大群人,那个体型微胖,穿着官服续着胡子的男人应该就是这里的县令。昨日还好好的老板娘今日就被人五花大绑的绑在这里口中嚷嚷着“各位爷也要讲讲理,我好好的开着 店,怎么就成了杀人抢劫的土匪了” 县令坐在太师椅上,喝着热茶看看陈庭又看看林天南道“你们这一大早把我从唐阳县叫来,就跟我说这老板娘是”他顿了顿“证据呢?” “我们是走往长安的镖局,路径此地休息一晚,昨日她便叫我们将东西都存放在后面的小库房里还说安全的很,到晚上她就扮成鬼来抢东西。” “哎你这汉子怎么这么不讲理,我们这是乌鸦镇,你去随便问问鬼闹的还少么,怎么就成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了”林天南给她这么一堵也无话可说。县太老爷拿盖子拨了拨茶点点头“乌鸦镇是个闹鬼的邪地” “宋言,说话,别光看着”林天南用手肘撞了撞他,宋言从老板娘身上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唐阳县令这时候才注意到他。 宋言顿了半响直直看着老板娘的眼睛道“为何我一进客栈你就和我说有鬼,你开的既然是客栈这么说了就不怕我们走了” “我说的本就是实话” “可我却不信这世上有鬼,想来必定是人为”宋言上前一步走到老板娘旁边,她狠狠的看着他,那目光与昨日的白影怨毒的目光一模一样。 “你说,你和大福脸上的疤是鬼弄得,我便更加不信了,你脸上的是刀伤可能是打斗的时候留下的,我想你一定会武功”宋言看向她的脚,众人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脚很大,平常的是妇女没有这么大的就算是村子里干农活的像吴婶她的也没你大,想来是练武功练得。” 林天南听他说话越听越得意,宋言却话锋一转道“当然这一切只是猜测并不能说明什么”林天南顿时夸下脸来。 宋言道“后来我们出去买酒肉,听那小哥说老板娘你是前两年村子里闹鬼时从以前的老板那里买来的客栈,时间对的上了,而且村子里闹鬼他们都逃出去了你居然还搬进来。 老板娘冷笑道“宋公子推说的好精彩,可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证据呢” “证据”宋言又顿了顿“我故意去外头买了酒肉回来他们吃饱了后没再吃客栈晚饭的人都能醒起来,吃了客栈晚饭的人到今天才能醒,你下了药”宋言转到她身后抓起一把头发道“还有,老板娘你不会无缘无故在头发上抹一把红糖吧” 老板娘闻言,脸色变了变,抓过自己的头发,上面果然沾了红糖胶,她昨晚负伤回来哪里还管的了头发上沾了什么,再加上那之后林镖师他们就一直呆在宋言的房间里。今天早上起来门口就围满了人。 宋言蹲下来,伸手在地上抹了一把,走到县令面前摊开手“大人也可跟着这红糖粉末,直沿后面的小库房” 林天南抢过话道“这婆娘,昨天受了我一刀,要不大人你现在就扒了她的衣服看看她背后是不是有伤”说完便急着上去脱她的外衣,老板娘连忙往后面退了几步“你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你要是没有,怕什么” 唐阳县令揉了揉太阳穴意味深长的看着宋言笑了笑又回头看老板娘“叶氏你认不认” 叶氏咬咬牙偏过头不说话 “可是为什么你要多此一举还要装鬼,直接药晕了就下手不好么” “因为只有鬼神之说是无迹可寻的,所以这么两年下来不管乌鸦镇犯了多少起案子只要推到鬼神上面,官府也不会彻查了”谢芝兰走到宋言身边,挽着他手臂讨好的笑道“言哥哥,芝兰说的对不对” 宋言笑笑,县令有些尴尬这毕竟是他管辖的范围,他两年来都没有察觉还要他们这些外乡人才破的了这些年的无头案,以前经过这里是商队也有少了东西或死了人来报案的时候一说乌鸦镇 他便以为是鬼魅也没怎么彻查。 下面的大福也被官兵押了上来,他与叶氏对视一眼知道已经露馅,没有反抗也没说什么。 唐阳县令走到宋言身前左手压右举手加额,鞠躬九十度是行了个大礼“今日若不是这位小友,我还不知道要继续昏庸多久,惭愧惭愧” 宋言连忙扶起他来“大人言重了,晚辈不敢担” 唐阳县令看着宋言越发觉得喜欢此后生往后前途一定不可限量便又问道“不知宋小友此行去哪里?” 宋言作缉还了方才的礼“上京” 唐县令摸着胡子笑的甚是慈祥“小友千里西行,定是心怀远志,” 宋言想和这位县令再墨迹谢芝兰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文绉绉来文绉绉去听的烦了,急着拉过宋言道“言哥哥陪我下去再买些东西嘛” 宋言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谢芝兰“你呀” “罢罢罢,宋小友再和我这老头子墨迹,怕是小女友都不高兴了” 谢芝兰私下吐了吐舌头暗道,你也知道你自己墨迹呐。 唐阳县令将叶氏大幅押回衙门,陈庭召集了所有人问昨日那些吃过晚饭的人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又问大家还有什么是缺的就赶快去置办。 他算算时间通知大家辰时启程。 ☆、长安城 陈庭一路上向宋言道了不少次谢,倘若不是他少了那一马车东西往后还指不定要成什么样子。 一行人在路上说说笑笑的时间倒也过的相当的快,路经过几个大县车队停下一晚休息整顿,有了上次乌鸦镇的事众人也都变的谨慎十分。 期间正巧到了那些镇上遇上当地的节日还能留下来玩几日, 这样一来就比预期的半个月迟了五六天才到长安。 谢芝兰在路上看到的几个大镇就一直绕在宋言耳边直夸好看。又说自己跟宋言一起出来是来对了,现在再到长安城,惊的她张大了嘴话都说不出来。 宋言此行来长安,是去他娘亲的母家,他娘亲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家中还有一个妹妹,便是他的小姨他自小在杏花村长大前者是见都不曾见过,又是第一次来长安,柔姨叫人带信给他的时候 叫他在秋水码头候着,她会派马车来接她们。 陈庭问他要去何处可以直接送他过去,宋言便说了秋水码头。 二人道别之后,陈庭便带着众人去之宝斋交货,留下宋言和谢芝兰在码头等着宋府的车轿。 他二人候了许久,谢芝兰倒一点都不觉得无趣,左右看看临水边食楼茶馆都有,河上还有画舫,再往远些的地方看去还有摆摊的尽管是寒冬各家也都穿着棉袄子带着孩子出来玩。 谢芝兰越看越起劲,还想跑过去看看那摆摊摆的是些什么东西,便被人叫住,一转回头瞧见小厮打扮的人在同宋言说话。 “请问是宋公子么?” “恩?我是宋言” 那小厮笑了笑鼻子冻得通红,“夫人急着见公子,老早就派小的来候着了,小的眼拙竟瞧不出来,害的公子还在这里等小的” 宋言笑了笑道“麻烦小哥了”谢芝兰撇了撇嘴可不是认不出来嘛,看小厮穿的都比他们体面,再看看她和宋言穿的都是什么破布。 小厮忙道“不敢,不敢”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看着谢芝兰又笑道“想毕这位就是谢姑娘了,请”谢芝兰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前一亮真是个漂亮的不得了的马车。 那窗帘是上好的绸缎吧,啧啧这木头是木头中的上品呀。谢芝兰有些忍不住蹦跶蹦跶的就上去了,再一看连下面坐坐的垫子都是他们过大年置办新衣才敢用的料子,有钱人的生活她真是不懂,可她晓得光这俩个马车就够他们吃上一年了。 小厮瞧见谢芝兰那样子有些不屑,口气倒还是恭敬毕竟的大宅子里头当差的又道“表少爷也请赶快上车吧外头风大”宋言方才在发呆,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的车子便没有注意到小厮从公子改换成表少爷的称呼。 提衣也跟着上去了,青衣小厮将帘子放下来,喊道“起轿” 马车里头只有谢芝兰和宋言两人,谢芝兰将马车能摸的都摸了个够,坐垫,帘子就连木头也不放过,摸完后挽着宋言笑弯了眉眼“言哥哥,倘若娘也可以做一次这样的马车该多好” 宋言叹了口气,谢芝兰嘟着嘴“言哥哥,莫非你嫌弃芝兰没见过世面了” 宋言转过头看着她笑了笑“别说是你,这么好的东西我也没见过,怎么会嫌弃,”倒是他顿了顿“去府里的时候你留心些,他们规矩多着呢”虽是责怪的话,却无半点责怪的语气,谢芝兰知道他没有生气,嘟嘟嘴“好,我记住了” 她坐了会儿又要忍不住赞叹着抬轿子的人抬的真叫个稳,掀开车帘往外看去,进了一条巷子,红瓦白墙,好高的房子,看了一会儿想起宋言说的,不能给宋言丢了脸面便又坐回去,在村子里闲 时看过几本话本,晓得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是怎么坐的,就试着坐直抬头挺胸。宋言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谢芝兰微微侧过头“言哥哥,我这样是不是挺像样子的?” “啊哈?恩像样子” 谢芝兰听着甚是受用。 轿子又行了一会儿,等停下来的时候,方才那小厮掀开车帘道“表少爷,到了” 谢芝兰抱着包袱下来,左看看右看看,白墙朱瓦两头石狮护门,精致的红灯笼,上头是两个漆黑的大字。 宋府 上回青儿去城里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回来的时候和她说的那东家的大房子估计也不及这个大。 谢芝兰想着日后自己能在这样的大房子里住着,笑着笑着就停不下似的,宋言在后头叫她“高兴什么呢?” “想到可以到宋婶的母家看看就高兴着” 宋言垂眸,对于这个母亲到现在快十年过去了,他仍是记得清楚无比,他母亲温柔贤惠识大体,对他极好日子再难过也不让他受半点苦,会认字懂大道理宋言没上学那会儿就是他母亲给教的字。 他母亲叫宋慧颜是长安第一富商家的女儿,宋妙桥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一是他母亲,二是他小姨取名宋慧柔。家里本来是有个男丁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个姑娘很早就开始当家了。 他娘遇上他爹的时候本是赶着去渝州谈一单生意,哪想半路山道上马受了惊,宋慧颜从马车上摔下来。就偏这么巧了给宋言他那当樵夫的爹救了。 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话本里的桥段上演,宋老爷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却耐不过宋慧颜绝食相抗,只好答应但是宋家往后一分钱也不会给他们,还有一个条件便是他们生的孩子要姓宋,宋言便跟着宋家姓了。 到老爷子年过六旬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眼看宋家这偌大的家业没个男丁继承,只好给宋慧柔招了个入赘的女婿。 这些事宋言多少知道些。 “呦,老夫人才念叨着少爷呢,这就来了” 大门口出来个穿深蓝色大袄子的妇女,后面跟着十来个婢子,谢芝兰越看越不乐意了瞧瞧那些小丫鬟穿着粉红色的长裙外面是带毛的小褂子,再看看自己穿的。 又去看刚才说话的妇女这一看更憋屈,那料子估计只能她大婚的时候才能穿上一回。 宋言看着她半响没说话,也不晓得她是谁,说是下人看她的待遇又不像,说主子也不可能,吴婶说过大宅子里规矩多他要是说错了话指不定要闹出什么笑话,就先看看。 “哈呵呵,少爷和慧颜小姐小时候真叫个像”她领着人上前了几步走到宋言身边,将他上上下下打看了一番眼里攒满了笑意。 拉过他的手放在手掌心里捂了捂道“路上可累了吧,瞧这手凉的” 容言看着他脸上虽然是平淡的表情,可那眼里写满的疑问也逃不过她的眼睛。便又自我介绍道“我是跟着老夫人的陪嫁丫头在这府里都快三十几年了,老夫人待我像亲姊妹一样你娘亲小时候还唤我刘姨呢,这不夫人他听说少爷要来昨日说要到庙里头烧香去的路上不小心扭伤了脚,现在只能叫我来接少爷了” 宋言心下了然,笑着唤了一声“刘姨婆”她娘在的时候可没少提这位刘嬷嬷,老夫人和老爷子忙着去外面做生意的时候都是她给带着宋家姊妹俩的 “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随了你娘”刘嬷嬷又生生笑出了两条皱纹,去看一个人在后面憋屈的谢芝兰道“想来这位就是谢姑娘了,真是个俊俏的丫头,想着姑娘刚来这天又冷前些日子就叫师傅给做了几套衣服,现下长安那些小姐们喜欢的款式都做了一套不知道谢姑娘喜欢什么样的,到时候叫丫鬟送来姑娘挑挑看上哪个样式的只管来找我说我再叫师傅多做几套” 谢芝兰顿时觉得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窜动。第一眼看到刘嬷嬷的时候就觉得这人不简单,尤其是那双眼睛精明的就跟村口老是想着和李家寡妇偷情了二狗子一样。 现在又忽然觉得真是个好的不得了的大好人也跟着宋言唤了声“刘姨婆您好” “呦呦呦,瞧着丫头嘴巴甜的,既然都跟着少爷都唤我姨婆了那喜酒什么时候请我这老婆子喝啊” 那番话说的连谢芝兰脸都红了个透。 “嬷嬷你自个儿在这里跟着少爷谢姑娘聊得乐了,老夫人可还在里面念叨着的” 后面出来个也穿着粉红衣衫的女子比起别的丫鬟衣服颜色要深些,是这群婢子里管事的。刘嬷嬷一拍头“瞧我高兴忘了,老夫人在等着呢,少爷谢姑娘快些跟我进去” 这一进门,谢芝兰又看花了眼强忍着乡巴佬进城把这地方看个够的冲动。 他们从正门进来,老夫人住在梨花院在后面,一路上精致的亭台楼阁,长廊边一条长水流不知道流往何处,周边种满了花草树木可惜现在是冬末,要是春天指不定怎么个群花挣艳。 刘嬷嬷带他们走了好几条长廊,谢芝兰心道这么大的院子往后住在这里迷路的也不知道路,方才又看见那边有个戏台子。 走到这,前面的路便是由花岗岩铺的了,比起刚才走过的石子路要平坦些。 宋言一抬头三个烫金大字“梨花院” “就是这了,少爷谢姑娘随我进去吧”宋言笑笑和谢芝兰进去。 屋子里烧着暖炉,一进去就暖和了不少,淡淡的药香弥漫在空中,只听见一声声轻轻的哒哒声,边上的婢子拿着小垂子给宋念氏敲腿,榻上靠着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安静的闭着眼睛,是在小憩,盖着金丝细软棉毯子。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2节 刘嬷嬷移步上前付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宋念氏忽然睁开眼,直勾勾的盯着宋言看。 “言儿呐,祖母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快过来让我看看” 宋言依言上前,宋念氏从榻上还想要站起来刘嬷嬷连忙上前“使不得,这腿还没好利索呢” 宋念氏又坐回去,拉着宋言上看下看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瞧瞧,这小模样俊的比你娘还好看”老夫人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刘嬷嬷递上手绢,她又道“言儿这些年在外面苦着没,都是你那个死鬼爷爷非说你娘要是跟了你爹你也不能回宋家,” 宋言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看着老人眼角的泪憋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姥姥“外头也不苦什么” “不苦?哪能不苦啊?”宋言想不到老夫人力气挺大一把把他拉到自己的怀里,拿着帕子又一通好哭。 “不苦,瞧瞧这孩子就像夫人你年轻的那会儿不叫哭,不叫累。什么外孙?我看就是嫡亲的孙子”刘嬷嬷一通话又把老夫人逗乐了,她拍着宋言的肩道“对,言呐,往后不叫姥姥咱叫祖母” 打宋言他爹娘十岁那年走后,今日是他第一次看到亲人也不知道说什么,看着老夫人满是期待的眼神轻轻的唤了“祖母” “哎,再叫一次”老夫人将耳朵凑过去了些 “祖母,” “好,好” ☆、长安城 “都听好了,往后这可是我们宋府的少爷,谁要是还叫表少爷看我不掌你们的嘴”刘嬷嬷赶忙转过身同那些丫鬟说,老夫人嗔了她一眼笑道“你属我肚子里蛔虫的呀” “那是”刘嬷嬷拍了拍头似又想到了什么“我也是高兴过了头这都酉时了,赶紧着厨房烧去,少爷喜欢吃什么谢姑娘喜欢吃什么都跟我说说” “好好,你快去,一品天香、二度梅开、九转米蟹、十味鱼翅都不能少了,”老夫人抢过话,这些菜说下来连气都不带喘的 说完又回过头去瞧着宋言道“言呐,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宋言摇摇头,老夫人这才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谢芝兰招手示意她过来,谢芝兰迈着小步子走过去,老夫人拉过她的手“你就是谢姑娘吧?是个干净的孩子” “老夫人你唤我芝兰就成” “呵呵呵,不错这小性子跟我昭花有得一拼,” 老夫人侧首对着一旁的婢子道“对了,你去请姑娘们都来” “是”那婢子应声退下。 后面又有一个婢子上前两手相交置于右侧欠身行礼“老夫人,这厨房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好,言少爷同谢姑娘穿的这么单薄应先去沐浴换了棉袄子再来,可别冻着了” “是是是,我都高兴糊涂了,初心你快带他们去” 名唤初心的婢子又一欠身转过头对着他们道“少爷,谢姑娘就随我来吧” 谢芝兰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他们穿的真不薄比起府里的人厚多了,估计是那婢子觉得他们穿的实在是太磕碜了又不能直接说出来,才这么东拐西拐,她早先听刘嬷嬷说备了好些新衣裳给她 就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看,现在那婢子一说正随了她的意。 他们刚才和刘嬷嬷从左边过来,现在那丫鬟带他们走右边过,行了一会儿停在一座小亭里初心欠身“少爷和谢姑娘就在这里候一会儿,我去吩咐丫鬟准备” “劳烦了” 初心盯着宋言看了许久又行了礼“少爷哪里的话,我们是下人这是我们分内之事” 宋言便不好再说什么,等那婢子消失在二人视线之外,谢芝兰才扯着宋言的袖子低声道“言哥哥,他们规矩好多,我怎么浑身都不舒服” “别说是你,我都不自在” 谢芝兰叹了一口气“言哥哥”话未说完便被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是谁在哪里?” 只见来人着了一件芙蓉花色拖地大长裙,外披着镶边毛领大氅,金钗步摇带了满头,本来长的还算好看只是这么一装扮,谢芝兰撇撇嘴就跟突然有钱了的暴发户一样。 已近傍晚天色昏暗,长廊上灯亮的通明。 单氏走近,不屑的看着他们,那个女的姿色平庸比起她那三个女儿还差了些,倒是那得男的长的眉目清秀干干净净若放到人群中也绝对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可惜穿的太寒酸了些。 跟在她后头的婢子上前,双手叉腰怒道“哪里来的,这么没眼力劲我们夫人问你话呢” 宋言闻言看了单氏良久,那婢子称她夫人,可他姨夫是入赘来的哪还有什么夫人莫非这就是他小姨?怎么上看下看就是看不出来有哪里和他像。 单氏一摊手,后面的丫鬟赶紧递来铁制的小暖炉,烦杂的镂空雕法十分精致,要放到市场上买没几俩银子也买不来。 可这要不是他姨,又有谁的身份能如此尊贵。 “哪里来的穷酸,不知道宋府是不能乱走的么?”她这话比她方才看他们的眼神更加不屑。 谢芝兰瞪大了眼直勾勾的看着她,单氏翘着兰花指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怎么?这是不服气了?” 还不等谢芝兰没说话脸上就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力度真是不轻都肿了大半。当下也管不得眼前这个女人是谁伸手就还了她一巴掌,单氏给她打愣了众丫鬟也给她吓蒙了。 “真是无法无天了,好你个小蹄子,来人给我绑了”单氏捂着比她还肿的右半边脸气的双眼通红,后面的丫鬟竟然没有一个敢上去绑谢芝兰的,万事都要留个心虽说他们穿的是寒酸了些可敢这么打她单氏的估计也是不好招惹的主。 单氏见她们都不敢上前,骂了一声废物,自己上去,宋言捂着嘴咳了几声偷偷伸脚到她前面,单氏给这一绊直直往前倒摔了个够。 “哎呦哎,”那声音尖的就像是给谁掐住了脖子似的。 “云姨娘,您没事吧”那头急急忙忙跑来个小婢子,待看清楚后就是刚才叫宋言在这里等着的初心。 单氏拍开她来扶自己起来的手,“他们是哪里的,真是吃了豹子胆” “回云姨娘的话,他们这是少爷呢” “少爷,哪来的少爷?” “是夫人的侄子,老夫人的亲外孙嘞”初心故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单氏闻言脸色一变,抬头又看了宋言一眼。“那她旁边的丫头片子呢?” “是跟少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往后在这家里的待遇估计不会比几个姑娘差” 单氏咬咬牙从地上起来,身后的婢子赶紧来扶着,“真是晦气,若儿我们走” 看着眼前一行人慢慢消失在长廊尽头,谢芝兰眨眨眼转而对宋言嘻笑道“言哥哥你那脚绊的真好” “我没想同她妇一个妇道人家计较,刚才绊她一脚不过是气不过她打了你” 谢芝兰立马拉下脸来“书呆子,” 初心掩着嘴轻笑“要我说,少爷待谢姑娘真是好” 谢芝兰脸上爬上红晕“我知道,他待我好,哎?刚才那个人是谁啊,好大的架子” 初心微微鞠躬,领着宋言他们过去,边边走说道“谢姑娘不必与她计较,这是老爷纳的小妾云姨娘” “妾?”宋言蹙眉道“姨夫,他不是入赘的么” 初心叹了口气“夫人跟老爷成亲都十六七年了,可就是没能怀上一儿半女,老爷他家里闹了说总要给他们楚家留个后,夫人无奈之下才答应老爷纳妾的,可这云姨娘过门时就带着五岁的秀兰姑娘。原来是老爷在还没和夫人成亲的时候是跟她好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夫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芝兰不悦道“这也忒欺负人了些” 初心又欠身行礼,谢芝兰估摸着她一天是不是要行多少礼才好,“后来云姨娘又生了两个姑娘,可惜就是没一个少爷,她仗着自己帮老爷生了三个姑娘,在这府里本来也是不尴不尬的身份,平日倒是她最嚣张,我们这些下人也只是私下替夫人不平说说,少爷和谢姑娘听了就当忘了,要是说出去我们当下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宋言道“这是自然” “到了。” 初心停下来,退到他二人身后。 宋言抬头,是座三层高的楼,楼前提着三个描金大字“听雨轩”后面还有一个院子,种着紫竹。 “这楼老夫人三年前就叫人造了,里头是家具字画摆着小玩意儿都是老夫人和夫人亲自挑选的,虽然空了三年但是每日都会派丫鬟来打扫,初心听老夫人和刘嬷嬷说话的时候,听到老爷生前说少爷要等到满弱冠才能入宋家,”她说着笑容忽然停下来想到了什么又欠身“初心话说多了,少爷你莫要怪罪” 宋言扶起她来笑了笑“不碍事” “那少爷进去吧”她转身对着谢芝兰道“谢姑娘随我来” “啊?我能不能就跟言哥哥住在听雨轩里” 初心面露难色“这个?” 宋言道“你就让她跟我一块住吧,我答应过吴婶是要好好照顾她的” “那好少爷和谢小姐进去会有人领着你们去沐浴,初心就在外头候着了” 谢芝兰指着四周说不出话来老半天发着颤音“言哥哥好好” 宋言猛戳了戳她的头,谢芝兰撇撇嘴“我知道了,知道了” “见过少爷,见过谢小姐” 一屋子二十几个丫鬟,谢芝兰现在觉得自己比较像暴发户,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要是放在平常她肯定要跑上去拉着她们的手问问这位姐姐叫什么,那位姐姐多大了。 “奴婢叫杏儿,少爷房间在楼上,奴婢这就带少爷去沐浴”说话的像个主事的。她转过头对着另一个婢子道“既然谢姑娘也住在咱们听雨轩里,你去安排房间,方才初心姐姐说了先带少爷和谢小姐去沐浴,小琴你去拿少爷和谢姑娘的衣服,” “是” 杏儿转而又对其他人道“都别处在这儿了,退下去吧” “是” 大宅子果然是大宅子就连底下做事的人都不一样。 杏儿带着宋言上楼,说话时故意降低了身子“少爷刚进府的包袱已经放到房里了,还缺什么少什么就跟我说,杏儿去准备” 宋言呐呐道“好”他还真是全身都不自在了 她是从老夫人院子里调过来了,其他的丫鬟就连几个粗使的婆子都是在宋府待了许多年的老人,平日一个眼神就能看懂主子需要什么。老夫人给其他院子都换上了刚进府的新人就是为了给听雨轩调老人。 她们私下围在一起议论着,这个从未见过面的表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夫人宠成这样,听说先前是在村子里长大的还以为是四肢发达,皮肤黝黑黝黑,人傻愣愣的粗鲁汉子。竟不想是这么个俊俏,秀气的书生见人脸上也带着笑。 ☆、长安城 洗澡的的是个浴池,宋言在村子里的时候洗澡都是直接拿个大桶往里面倒是水就是了,头一朝看到这么个大池子。 “少爷,奴婢为你宽衣”杏儿说着就要上去替他脱掉外衣,宋言连连摆手“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杏儿微愣方欠了身退出去,宋言刚脱了外衣又有婢子进来,“少爷这是衣服,我给您搁在这儿了” 宋言转过身,那婢子低着头,他道“我知道了” 洗浴之物都已经放在了一边的小木台上,她们也并不是真的出去而是站在了屏风后面。 宋言往那处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池子里头的水。默默退下衣物搁在边上又往那屏风处看了看好似担心她们随时会转过来。 虽说用了那大池子洗浴,宋言却是真心觉得这澡洗的别扭。 “少爷,奴婢服侍您穿衣服”宋言方穿好里衣杏儿便走了出来,时间踩得刚刚好。她取来锦段中衣为宋言穿上,领子上缝着的是白色的狐毛软软的,更衬的宋言面色如玉,还有一件月白色的外衣,袖口领口绣着的是墨竹的花案。 “这衣服真是合身,少爷穿的真生的好看”杏儿又取来木台上放着的玉佩,香囊一并佩戴再宋言腰侧。 宋言问道“芝兰呢?” “谢姑娘在梳发,少爷随杏儿来,杏儿替您束冠” 宋言叹了口气,她们在一旁服侍的怎么自己反倒还累。 女孩家抹点香,画个眉,挽个髻墨迹来墨迹去,宋言在楼下等了半柱香的功夫谢芝兰才妞妞捏捏的从楼上下来。 宋言瞧见谢芝兰时愣了一愣,谢芝兰瞧见宋言时惊了一惊。 提起裙子便跑下来“言哥哥,你你” 宋言站起来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走吧祖母该等急了” 谢芝兰应着,连着那声噢都带了七分的愉快。 初心见了二人出来,欠了身行了礼道“走吧”谢芝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挽着她的手“初心姐姐你往后就不要老是行礼了,你一行礼我心里就别扭的慌” “可这是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的嘛”谢芝兰笑笑。 “谢姑娘和我见过的其他小姐都不一样呢” 谢芝兰搓了搓手“我打小就在村子里长大,不像你们大宅子里,没那么多规矩” 二人说说笑笑倒像是早就认识了的,谢芝兰嘴甜,宋言嘴笨要让他说,说半天估计也说不出什么。 宋言他们再进梨花院的时候,老夫人靠在榻上边上坐着五个姑娘,正在聊着什么。 “这就是堂兄?”五人中模样看着最娇俏的女子道,说完便用帕子遮着半张脸低低的笑起来。 老夫人抬起头,眼里都攒了满满的笑“是了”他招手示意宋言过去,又转头对着五人道“这就是你们堂兄,宋言” 刘嬷嬷从外头进来,身后两侧各跟着十来个丫鬟,瞧见宋言故作惊讶道“这是哪来的俏公子,我怎么没见过”老夫人笑了笑“就你会说话,菜都好了” “都好了”刘嬷嬷上前将老夫人扶起来,吩咐粗使婆子把桌子抬到榻前道“你腿没好利索,就别下来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躺了这么久骨头都快麻了,真是老了”方才那个长的最俊的姑娘又道“姨婆哪里的话,依念昭看姨婆要是跟我母亲一块走在街上他们都要以为是姐妹呢” 老夫人拉过她的手,嗔怪道“你个小鬼灵精,光会拿我老婆子寻开心,对了,这位谢姑娘性子到和你差不多” 一共九个人用膳,刘嬷嬷又叫下面人拿了八张椅子,老夫人坐在正中间,宋言坐在她右侧,刘嬷嬷坐在她左侧按理来说刘嬷嬷本是不能上桌吃饭,可老夫人平日无论是吃饭还是设宴她都陪在旁边,说是下人其实早当成了姊妹。 谢芝兰贴着宋言坐,念昭花贴着刘嬷嬷坐。 她将谢芝兰上上下下看了一番娇笑道“我属兔子的” 谢芝兰道“我属老虎的” “你比我的,我该叫你姐姐” 二人相视一眼纷纷笑了。 老夫人看着也跟着笑接过刘嬷嬷递来的暖炉转手递给宋言道“手怎么这么冰凉?” 宋言将暖炉推回去“从小就这样,没什么”刘嬷嬷知道再要这样老夫人估计又要伤感了,赶紧转移了话题叫初心吩咐丫鬟上菜。 一共二十一道,十五道主食,三样汤三盘糕点最后一盘是水果。 老夫人一个劲儿的给宋言夹菜,就把他的碗给围成小山似的,刘嬷嬷瞧着宋言明明是吃不下去了又不好意思说心里看着好笑,拿汤勺来盛了一碗汤给宋言送去,回头对着老夫人道“你关顾着给少爷夹菜,都冷落了六位姑娘了,怎么不给少爷介绍介绍几位姑娘?” 老夫人拿帕子擦了擦手笑道“你要不说我就给忘了”她拉过宋言的手捂着皱了皱眉“还是这么冰” 念昭花咬着筷子说道“今儿,姨婆只给言哥哥夹菜,都忘了我们忒偏心了” “你瞧瞧,你瞧瞧”老夫人指着她,对宋言道“这是你舅公的孙女昭花,该是堂妹”宋言点头轻笑,念昭花做害羞状道“言哥哥,你别对我笑,笑的人家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 这话一出来,满屋子的人都跟着笑,老夫人笑的脸上皱纹都起了一层。 宋言取过汤来喝,借势遮住脸上的尴尬之色。 老夫人笑完拉着他的手又介绍起了别人“这也是你舅公的孙女昭缘,该是堂姐”念昭缘长了念昭花几岁,行为处事稳重妥当,老夫人有什么事都喜欢找她说,长的虽不如念昭花娇小可爱,也是落落大方。 宋言唤了堂姐,老夫人又指着身穿紫色衣服的女子道“这是单氏的大女儿楚秀兰,长了你几岁”谢芝兰瞧着她说到“我们名字里都带着兰字呢”楚秀兰笑了笑“巧了”这单氏泼辣的劲在府里是出了名的 偏巧她这个大女儿性子与她真差了十万八千里,她这三个女儿,老夫人也只是看楚秀兰心里喜欢,其她的两个都是和她们娘一样的德行。 “这是云姨娘的二女儿秀铃姑娘,比少爷小”刘嬷嬷知道老夫人不待见这两个丫头就抢了话来介绍,楚秀铃盯着宋言看了看又低下头自顾自吃起来,刘嬷嬷面色微沉指着最后一个姑娘道“这是秀怜姑娘比少爷小四岁”楚秀怜倒是问了一句好。 到这时候众人饭也都吃的差不多了,每个盘子的菜就连一半都没吃掉便要拿去倒,谢芝兰看着都心疼,她娘是要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这样的饭。 几位姑娘向老夫人问了安后便各自带着自己的丫鬟回房,杏儿也来先接了谢芝兰回去。 刘嬷嬷撤了桌子,又扶着老夫人躺下,宋言坐在榻上陪着她说话。 她想着宋言手冰吩咐刘嬷嬷又去取暖炉来,宋言捧着暖炉老夫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孩子,你一定是随你娘长的,真像”她吸了吸鼻子,刘嬷嬷递去手帕“都是你那个死鬼爷爷拦着,我已经十几年没见过你母亲了现在还能见到你,是老天爷可怜我这老婆子” 她以帕拭泪,宋言鼻子有些酸,看着眼前的老人头发白了一半那双眼睛深深的陷了进去,饱经风霜的脸上是岁月刻下的痕迹。 他近二十年来身边亲人只有他爹和他娘,记忆是那个小山村,对这个繁华的长安,对这个宋家,包括这个姥姥都是陌生的,他本来就不会安慰人看着他哭成这样,也不知道该要说什么。 老夫人擦了擦泪道“孩子我知道,你还不习惯,可我是你的亲姥姥,往后是你的亲祖母,你柔姨无所出,言儿你是我宋家唯一的子孙,像你刘姨婆说的,你就是我嫡亲的孙子了往后宋家就要靠着你了” 宋言垂眸“孙儿知道” 刘嬷嬷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一直看着,宋言脸上任何的表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这孩子是不想经商接管宋家,也确实不是个经商的料倒适合读书。 “你真是越老越糊涂,这团聚的日子,怎么就哭了” 老夫人又擦把泪转而笑道“也就你敢这么说我” 刘嬷嬷拿过桌上的茶喝下,叹着气不说话了。 老夫人拉着宋言一直说到了亥时才放他回去。 宋言刚一脚踏出梨花院就冻的牙齿打架,裹紧了衣服,抬头看了看天。 月上玄,虽无星相伴,倒也明亮。 冬末初春了。 ☆、长安城 七斜街最尾有个菜市场,肉类菜类水果都能买到,水果和蔬菜摆在前面,肉类摆在后面怕肉腥味染了果蔬。 要是去卖猪肉,朱家大成听说过没?他家的猪肉保管你好,都是新鲜的猪肉连那肉的成色看着都比别家的好看。 一上午的时间就卖了一半,朱大成包好猪肉递给对面的中年妇女“您走好咧”,嘴里叼着根草哼哼着小调子‘小妹妹,你把我想,我们俩呀恩爱爱”这正唱着,远处跑来一个姑娘一路喊着“大成子,大成子” 朱大成吐了嘴里的草,一把大菜刀砍在木桩子上,小姑娘吓了一抖往后退了几步,“干啥呀,闺女”小姑娘咽了口口水道“大成哥,你是不是认识什么贵人了?” 朱大成摇摇头。小姑娘又道“外面有个长的很好看的大哥哥来找你咧” “什么?要是长的比我还好看的话,那我不认识”他转过身,拿一边的抹布插着大刀,想了想道“是不是女扮男装的喜欢你大成哥我的” 那小姑娘做了一个嫌弃的表情,嘀咕道“你家猪肉长的倒是比你好看” “你说什么?” 小姑娘连连摇头说没什么“那啥,俺去把那个哥哥带进来呗” “行吧,” 宋言站在外面候了许久,又是方才是那个小姑娘跑过来,停在他面前一边大喘气一边道“大哥哥,大成子说你要是比他帅,他就不出来了” “” 小姑娘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没事,你要是给我十文钱,我带你进去怎么样” 宋言笑了笑,出门没带钱也就是昨晚随手放了三十五文,便都拿出来都给了她,小姑娘眼睛发着金光“你们这些有钱人真是真是好人”。 小姑娘拿着钱在前面蹦跶的老快,回头发现把宋言落下了一大段路,又蹦跶蹦跶的跑回去“大哥哥,这里面味道不好闻,你忍忍,”说完小小的秀眉又搅在了一起煞是可爱嘟着小嘴道“都是那个坏大成,哥哥你回去找人来把他打一顿就好了” 宋言哭笑不得,转眼已经看见朱大成悠闲的靠在猪肉摊边,自以为潇洒十分的喝着哪壶酒,边上卖羊肉的大伯,卖鸡肉的老妇,卖牛肉的寡妇都盯着他看,朱大成擦了嘴角残留的酒“说那晚,老子杀进了千杯醉,老鸨看爷我这样的威武,屁颠屁颠跑过来说“朱爷,您要娟娟,还是小宣还是”老子当时一刀砍在桌子上说“给我找,媚芊芊”你们猜怎么着了”他故意掉起众人的胃口。 “然后,我猜你就被打的比你家猪头还难看了” 朱大成回头瞪着小姑娘道“别打岔” “你就会吹牛,那我问你媚芊芊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朱大成摸摸肚子,打了个饱隔一脸忧伤的看着小女娃道“回去告诉你娘,我依然爱她” 小姑娘脸色顿时大变,操起一边羊肉摊上的大刀,小眼睛瞪的要喷火似的“朱大成,你个王八蛋不许拿我娘亲开玩笑,我我砍了你” 朱大成啧啧两声,这才看到宋言站在一边忙道“那个,公子你快拉着这闺女,”宋言无奈的看着他,转过去对那女娃娃说“他从小就这流氓样,你不要跟他计较”小姑娘这才放下大菜刀,朱大成取下挂在上面的猪肝包起来递给小女娃道“闺女,咱不生气了,来你拿回家叫你娘炖汤给你喝,补的” 小姑娘一把拿过猪肝,又狠狠的刮了他一眼,头也不回,朱大成擦了手低估道“这闺女脾气真他娘的大”复又抬头对着宋言看了半响“我说这位公子,你在这肉摊边站了这么久,不嫌味大啊” 宋言又不是真的娇生贵公子自然不怕,顿了顿道“大成,你真把我忘了” “我呢,就认识隔壁的赵寡妇,西街的张寡妇,还有”朱大成顿了顿好像想起了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隔壁摊卖鸡肉的老妇掏了掏耳朵“你这孩子,没事别瞎嚷嚷” “宋宋宋”他狠狠吸了一口气“言呐” 宋言移步上前,朱大成忙道“你别过来,这里脏,我回去换件衣服,咱找家茶楼好好聚聚” 说罢便想拉宋言出去,手伸到一半又意识到自己手还脏着在衣服上擦了擦。回头对卖牛肉的小寡妇道“金花啊,你和牛婶帮我看一下摊子,卖掉的钱你们三我七” “好嘞” 朱大成家离菜市场不远,就在后面的涌金街,房子是四合大院子,租的听他说一个月三俩银子。 屋子里简简单单,大厅里除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就没什么了,还有三个房间,一个厨房,宋言本以为他又遢的鞋袜到处,没想到他一个老爷们弄的比在杏花村的时候还干净。 朱大成用热水匆匆擦了身体,换上棕色的窄秀棉袄,从房间里出来,瞧见宋言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这才有时间把他上上下下都打量了遍“言呐,不对劲儿呀,你去哪打劫了,我看看你这身衣服都是那些有钱人家或是官家的少爷们才穿得起的,起码也要几十俩” 宋言闻言举起袖子看了看料子是好料子,只是他从没注意过这衣服。朱大成换上讨好的笑,右手伸到左边袖子里,左手伸到右手袖子里鞠着背走到他旁边坐下“你瞧瞧我这件棉袄三俩银子买过来,都穿了两三年了没舍得扔掉,肥肥的穿的也不甚暖和,我瞧你这件衣服薄薄的”他扯了扯宋言的袖子“但是穿的挺暖和的吧,啧啧绣工真好是锦绣斋买的?” 宋言抽回手,邹了邹眉“你想说什么” 朱大成收回脸上的笑,低头盯着宋言的鞋子道“那啥,咱们这么好的兄弟,你给哥也弄一套穿穿呗,让老子也学学那些纨绔的公子哥,指不定芊芊就能看上我了” 宋言敲了敲桌子道“媚芊芊,谁?” “就是,千杯醉的那个头牌” “青楼女子” 朱大成舔了舔唇点点头 “你就不怕朱婶知道再把你吊起来打” “那都小时候的事了”朱大成赶紧转移话题道“我娘给我寄了两包番薯干,还给我送了封信,说你和芝兰来长安了会来找我,话说回来你这身衣服到底是哪里来的” “恩,朱婶给了我你的地址,你一走都三年了她可是天天挂念着你,你要是心里还想着她,就迟早同那青楼女子断了罢” 朱大成吐了口唾沫“呸,断什么断,我只见过她一面,话都没说过一句,话说你这衣服倒是”宋言接过话道“你不是说请我出去喝热茶的么” “喝什么热茶,我等会儿给你倒碗热开水,浪费钱” “” “你这衣服,真是锦” “那你又是怎么遇见那位芊芊姑娘的” “这可说来话长了”朱大成伸出手抹了一把自觉沧桑的脸道“那是个寒风呼啸的冬日,我早上生意好卖了所有的肉,就想去千杯醉楼下看一看抬头的时候看见二楼窗口有个美人的背影,紧接着一只手帕掉了下来,刚巧掉到了我的脸上,然后”朱大成叹了口气,宋言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不知道是那个王八羔子,打了老子一拳,把手帕拿走了,呸。” “没了?” “没了” “原来你只见到了她的背”宋言像是松了口气,朱大成忽然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看着他,宋言道“你干什么,有话站起来说” “兄弟有个事,请你帮忙,你帮不帮” “站起来再说“ 朱大成又站起来,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宋言你画画不是很厉害么”宋言眉毛跳了一跳,他又道“我听说百媚笑正在招画师,你混进去给我画一幅媚芊芊的画呗” 宋言想也没想便道“不可能”朱大成拉下脸来,幽怨的盯着宋言道“自从那日见到了她的背影,我就”他就就了半天才道“像你们读书人说的那样,食不下咽,睡睡觉也睡不安稳,中了相思病,要是再看不到我就要死了” 宋言道“你只是好奇她长什么样,根本就没病要不我给你开几服药?” “枉我一直把你当成好兄弟,你就这么对我那啥你要是能去帮我画下来,我请你一年的猪肘子” 宋言垂眸道“我不想去那种地方” 朱大成哼了一声转过去背对着他“你个书呆子” “我想想”宋言看了会屋外的天色,现在是冬日本就黑的早,起身告辞就要回去,朱大成在他后面喊道“一年份的猪蹄子啊,你要换成猪肝也行” “” 冬阳落山,收摊的收摊,回家的回家,比起前些日子最近是要暖和了些,只是这晚上还是冷的厉害。 宋言对长安不熟,低头认着回府的路,走了良久又抬起头四下看看这是,迷路了。 他站在路中间前看看后看看左右看看,忽然不知被谁撞退了几步。那人连忙上前问他“公子你没事罢” “没事”宋言抬起头,瞧见来人面若冠玉,眉如墨画,生的实在好看的紧,一袭蓝白锦衣腰间系着和田美玉。 看着年岁尚小。 少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宋言想了想问道“不知公子可知宋府” “长安宋府甚多,不知公子指的是那个?” 宋言蹙紧了眉,他也不知道该说哪个宋府,那少年带着的小厮伏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少年道“可是,长安第一富商的那个宋府” 宋言点点头,少年笑道“往前走不远有个岔路口,向右直行再左转,最大的那家便是了” 宋言作辑行礼谢道“多谢公子”说完便向前加快脚步走去,方才那少年天生自带一种贵气,身份自是不一般,万事需谨慎在长安这种地方还是少与陌生人打交道为妙。 ☆、长安城 晚风萧瑟,吹得枯树残叶刷刷作响。 守在门外的侍卫首迎上去道“少爷回来了”宋言点头才进宋府就有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待仔细看清楚后竟是初心,她没来得及好好吸口气缓缓宋言便问道“怎么了?” “不好了”初心才说了三个字,不得不停下来呼口气“昨儿谢小姐不是冲撞了云姨娘么今日”宋言不自觉握紧了她的手腕“怎么了?” “晌午她便趁着公子出去,找了谢小姐借着说教小姐宋府的规矩,一直罚谢小姐跪在外面这天这么冷老夫人今日又去了清安寺念家两位小姐也都跟着去了,奴婢人微言轻家里连个主事的都没有,便一直在这里候着少爷”宋言没等他说完便向往单氏住的倚云阁跑去。初心紧咬着下嘴唇也忙跟过去。 谢芝兰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长群,就这么薄薄的一件连外袄都没有穿。跪在地上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昏过去了,边上站着三个粗使婆子。宋言见状赶紧跑过去。 其中一个婆子上前拦住他道“你是谁,这可是倚云不是”初心从后面跟上来瞪着那婆子道“没眼力劲的东西,这是少爷” 那婆子不是没听说过昨儿表少爷来了老夫人高兴的很,当下立马退到一边去。 宋言来不及顾别人,跑上前扶着谢芝兰,瞧见她双眸微闭,又迫使自己睁开眼,嘴唇都冻得发紫了,轻轻发出一点小声“言哥哥冷她们欺负我我不想在这儿,我想娘” 宋言紧握着她冰的不成样子的手,将她抱在怀里道“我知道,我带你走” 谢芝兰嘴角起了点弧度,缓缓闭上眼睛。 宋言紧盯着她白的如同纸一样的脸,屋里头忽然响起懒懒的声音“吴妈,什么人来了” “姨娘,少少爷来了” 单氏靠在贵妃榻上,修着自己水葱似的指甲道“外面天冷还不请表少爷进来”从刘嬷嬷下了命令不得称呼宋言表少爷后,便没有人敢再称呼宋言表少爷,而单氏那个表字还特地加重了音, 分明是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又是谁给她这么大的权势? 宋言充耳不闻抱起谢芝兰便往外走,那唤吴妈的婆子上去道“姨娘说”宋言直接绕过她“我二人并不想惹事,也烦请云姨娘不要得寸进尺,这毕竟是宋家”他声音不小,就是单氏在里面也能听 见,低声啐了口“也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野种” 初心跟着宋言出了倚云阁,又低低道“谢小姐宁着不跪奴婢看见那婆子踹了姑娘几脚,又发狠的打在姑娘身上” 宋言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顿了顿问到“柔姨回来了么?” “夫人昨日早上进宫了,估计着晚上便回来了” 后宫的衣服首饰,脂粉一向是宋家负责的,宋慧柔昨日进宫到现在未回故而他也到现在都还没见到。 宋言抱着谢芝兰回到听雨轩,便吩咐初心去请大夫又叫杏儿先去烧热水。 二月初四正立春之日 红梅迎风绽,白雪翩翩落 本以为过了正月,就慢慢转暖了,谁知这都到了立春还下了场小雪。 朱太夫是早些年跟着宋老爷子经商,走南闯北生了病都是他给治的,医术自然是好的不用说,后来老爷子逝去了他就一直待在宋府里,大病小病也都是他治的。 候在门口的丫鬟接过油纸伞收起来,朱大夫拂去落在两边的小雪沫子道“瞧瞧,这天实在好笑,这会儿居然下雪了”初心跟着道“是啊,还以为转暖了呢,对了朱大夫你上面请” 朱自成捋了捋胡子,背着木盒跟初心上去了二楼。 宋言坐在床边,屋子里烧了暖炉,比外头暖多了初心欠身道“少爷,朱太夫来了” 宋言赶紧让开道,朱自成上前取了敷在谢芝兰额头上的热毛巾,伸手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从袖子里拿出一方丝帕盖在她手上,号了一会儿脉道“这姑娘受了寒,不过没事我开服药,再施几针就成了” “多谢朱大夫” 朱自成笑了笑“少爷都这么大了”宋言点点头,再想说什么就被杏儿匆匆打断“少爷,夫人从宫里回来了请少爷过去哩”宋言略微尴尬道“你带路,我不知道柔姨住在哪个院子”又转头对朱自成道“我去去就回,劳烦朱大夫为芝兰施针” “好,少爷你去吧” 宋言叫杏儿前头带路,初心取来大氅给宋言披上,拿过大伞打开也跟着一起去。一路上小雪飘飘扬扬,梅花开着好看的紧,娇娇嫩嫩,红艳欲滴估计是最后一开了。 宋言离开杏花村也一月有余了,走的那日也是下着雪不过比这个要大一些。 初心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跟在他们身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杏儿道“初心姐姐,你怎么了?” 初心道“少爷奴婢听说夫人回来就和老爷吵了一架,” “为什么吵的?”宋言停下来转身看着她,初心咬了咬唇“为谢姑娘和少爷的事听说云姨娘上次摔了后老爷一回来就哭着跑去告状,老爷平日就疼她的紧,跟夫人” 看样子他姨夫和他柔姨关系并不好。 宋言拢了拢大氅。 一屋子的茉莉花香,既熟悉又陌生宋言记得小时候听他娘说过她和她柔姨都喜欢茉莉花香,自他娘离开后,他也已经好久不曾闻过这种味道。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他娘也说过他柔姨最是怕黑,这屋子里也比别的屋子要亮一些。 案前坐着身着淡蓝色衣裙的女子,素手持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从宋言这个角度都能看见她头上的几根银丝。 宋慧柔听见脚步声才搁下笔抬起头对上的是宋言那双略显震惊的眼,同样的柳叶眉,丹凤眼,和他娘亲像了七八分。 “言儿?”宋慧柔侧头对一旁立着的嬷嬷道“车菊你去拿椅子来,然后带着她们都退下,我要和言儿好好聊聊” 车菊拿来椅子摆在桌子旁边,就领着所有人退了下去。 宋言方坐下来,一双手便伸到他脸上凉凉的,轻轻的一笔一划绘着他的眉眼,宋慧柔笑了笑吸着鼻子“你小时候满一岁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送给你的那对长命锁还在不在?还记得小姨么,定是不记得了那时候你才一岁。后来家里生意忙爹又不让我去就再没看过你们娘儿俩了,对了我还记得你手上有一颗红痣是不是?”她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宋言也不知道该先回答那个,想了想还是叫了声“柔姨” 宋慧柔本想强忍着在听到那声柔姨后明眸里蓄满了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留下来,宋言顿时有些慌忙道“柔姨,你别哭” “你知道,我膝下无一儿一女这么多年了,你是我跟娘唯一的念想”宋慧柔手有些颤抖的伸到他的鬓角,“本想在你十八的时候就接你过来可是”她止住泪水所有未完的话化成了一句“还好” 宋言垂眸,他此次前来本想跟她说他要带着谢芝兰离开宋府的,见柔姨这个样子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宋慧柔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询问道“言儿,你有什么话就说,当这是你自己家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柔姨,你同姨夫的关系不好么” 宋慧柔被宋言这突然的一问,问住了半响苦笑道“你才刚来宋府就知道了呀?”她眼里有一抹宋言难以捉摸的情绪一闪而过。 宋言在心里将话斟酌了良久开口道“柔姨,我想和芝兰搬出去,” 宋慧柔微愣道“可你才刚来,搬到哪里去?” “柔姨因为我和芝兰的事情同姨夫吵起来我已经知道了” “那个贱人罚谢姑娘大冷天的跪着,我也知道了”宋慧柔眼眸暗淡了些冷笑道“也是,那个贱人是什么东西凭什么给你们脸色看” “柔姨,你什么事没说”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你果然和你娘一样我什么都瞒不过,你看这宋家”宋慧柔抬头扫了一圈四周那语气带着七分无奈,三分嘲讽“其实早就被我弄败了,我对不起爹” “这宋府虽然大但是很冷,虽然外表繁华却败絮其中,外人眼中我还是个当家管事的,其实早不是了”她倒了一杯茶两眼目无焦距望着茶杯里升起的袅袅白烟“怪我太信任他,什么都交给他,而他却一步一步转移宋家的财产现在真正做主的人成了他,我与他只是单单存了那个夫妻的名分,她宠着那个贱女人我别无他法我只能忍着” 她方才见到宋言的时候激动之下能哭出来,而现在说着自己的事却像不相关了一般“这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但我觉得应该和你说说,你说你要搬出去也好,省的他以为你回来就是为了跟他抢家产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3节 私下害你” 宋慧柔起身从腰间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宋言道“我在外面买了一座宅子,你就搬到那里去”她知道宋言要拒绝抢在他前面道“若是以后我出来也要搬过去,你祖母也要去,当是柔姨拜托你的” 宋言接过钥匙点点头“好” “可是,柔姨”他主动伸手去握住宋慧柔的手“既然你们生活的这么累,为什么不合离呢?” “他对我还没怎么样,现在就好比如一碗平静的水,缺的就是一块石头打破平静,可是石头一打破那泛起的涟漪一层一层,事情就多了,至少现在我不可以让它打破” ☆、守寒夜 “起码,现在不能打破” 屏风上映着二人的身影。 宋慧柔顿了顿转而笑道“不说这个了,对了言儿你什么时候走?” 宋言捧着她方才为自己倒的暖茶,温度从掌心一直蔓延好像全身都暖和了不少,他说“就今天,”宋慧柔脸色变了变怒道“你昨儿才到,今天就要走?我这宋府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柔姨,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这样就多留几日,那宅子我先派人去打扫,你祖母念叨你念叨了这么久,多陪陪她” “那,那好” 宋言便又在宋府多待了三日,老夫人起先听他说要走是百般个不愿意,后来宋慧柔又帮着说她才同意,是天天拉着宋言说长说短。 谢芝兰这三天在府里病也养的好了差不多,有初心和杏儿会陪着她说话,老夫人看她同这两个丫鬟合得来便将她们赏给了她,另外那宅子又派去了十几个婢子五六个粗使嬷嬷都是宋府里待了好些年的人了。 本是二月七日走,后来刘嬷嬷看了黄历二月八日是个入宅的好日子,便也不差多等那么一天了。 新宅子买在荣起街,那一条街只有三座宅子,刘嬷嬷又事先去打听了住在哪里的都是什么人,两家竟都是在朝廷做事的,最右边的那家是太医院的刘御医因都住在宫里鲜少回家现在那宅子里住着的是他妻子同他六岁的小儿子 中间那座挨着宋宅的是京兆府少尹陆少棋的府邸。 宋言初听到京兆府少尹,此人他倒是想去好好结交结交。便连送什么礼物都备好了入宅的那日呈去拜帖,他家守门的侍卫却说陆少棋因为一桩案子已经两天未曾回家了,左右如今挨的近也不急于这一两日。 宋慧柔买的这座宅子比原先的宋府是小了一些,那几日请来了装修师傅按着宋言喜欢的再装修一番,宋慧柔帮着想了想便在院前院后种上了青竹,栽上了梨树。 修了一湾流水,架了几座拱桥。自不比原宋府华丽,倒是也有些雅意。 专修师傅需要再忙些日子,在此之前这府邸还不能住人。 谢芝兰便闹着想要搬到朱大成那住一段日子。宋言没奈何,收拾了包袱陪着她一起搬到朱大成那小屋子里挤着。 朱大成道“方正我这屋子也就我一个人住我倒是巴不得你们来,屋租费都可以不用你们付”谢芝兰也本就没想过他会拒绝直接去挑了房间,套上被褥收拾了起来。 朱大成嘴角抽了抽看着宋言讨好的笑道“芝兰还是这么心急啊哈,对了你俩衣服为啥都这么好”他之前说过请宋言喝白开水后来宋言走了,这次一来他就烧了一大壶白开水并说自己没有食言。 宋言看着那一大壶的白开水,委实汗。 “你不可能白让我们住还不要钱,你想图什么你就说吧” 朱大成嘿嘿笑了两声道“千杯醉那啥媚”宋言正喝着闻言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哑着声音道“不可能,我我还是付你钱吧” 朱大成双手环胸做无赖状说道“我不要钱,我就要那个我还要挂在床头,每天早上起来亲她一百次” “你”宋言气急一碗水泼在他身上怒道“色字当头一把刀” “你俩吵什么”谢芝兰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扫帚朱大成道“没你小丫头什么事,一边打扫去”她撇撇嘴只能转身进去,朱大成取来毡布擦着衣服“不是兄弟不仗义,这么点小忙你都不肯帮忙,你看看芝兰多喜欢这”他自是以为他们除了这里就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宋言向着谢芝兰看了良久,转头又向着朱大成看了良久,最后低头盯着地面看了良久“好,我明天就去” “不用明天了,就今天我跟你一块去” “你好吧” 朱大成打小就知道对付宋言这书呆子找个东西威胁着再耍耍无赖准能成。 这不,成了。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客纷纷,月已上中天,长安之繁华就连这入了夜仍是人流不断。 朱大成拉着宋言大晚上出去,自以为穿的风流十分,他说现在冷要是等天气暖起来,人会多上好几倍那才叫热闹。 千杯醉不亏为长安第一青楼,楼上欢声笑语就连在这楼下仍能听的清楚。 “客官,累了?累了奴家带你进去舒坦舒坦”浓浓的脂粉香又和着别的香,宋言一闻到这味道就浑身不舒服,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还能搂着那女子当着这多人的面就敢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去。 朱大成扯着他的衣服低声道“怎么?你不会又不进去了吧” 宋言用同样小的声音道“我不大想进去了,你从未来过这地方?” “是没来过,但是我们要装作经常来的样子”宋言瞥了他一眼便要往回走,朱大成强抓着他的手不放。 “哎哟喂,公子奴家想死你了,怎么才来”宋言还未搞清楚是个什么情况,那女子便挺胸来到他面前,一丢手帕轻打在他脸上又慢慢拂过,带着低低的笑声“呵呵呵” 朱大成见宋言脸红的跟滴了血似的拽过那女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美人,我兄弟是第一次来不大好意思,我你总记得你朱爷我吧” 那栏姐儿微愣了一下转身做小鸟依人般的靠在朱大成胸膛上“朱爷,你可想死人家了”朱大成这一听乐了抱着她手伸到腰间“想我什么了” “想你,想你身上英勇的气息,让我日思夜想的味道”宋言看不下去侧过头什么英勇的气息,日思夜想的味道这姑娘一定鼻子不好要不然怎么闻不出那是股猪骚味。 “你这妞真会说话,么么么” 宋言幽幽的走到他身后,又幽幽的开口“你进不进去,你再不进去我走了” “走,当然走”朱大成一把推开那女子,怕宋言半路又逃走便握紧了他的手,只留下那栏姐在原地搅着帕子抱怨道“莫非是短袖?” 朱大成方才光站在门外就觉得这千杯醉不得了,现在进来一看真是了不得,那是真叫个大,是真叫个华丽,莺歌燕舞,彩绸飘飘这千被醉的背后说是王爷撑腰的。 宋言被朱大成拉进来站的不稳踉跄了几步撞到了个女人“哎哟喂,公子你撞疼奴家了”又来了。 宋言连忙作辑陪礼道“小生姑娘对不起”“噗呵呵呵呵呵”那女子笑的花枝乱颤,玉手挑起宋言的下巴又慢慢移到他脸上“公子既然觉得对不起晚上就陪陪奴家嘛”天雷滚滚呐这里的姑娘都忒可怕了。 朱大成摸摸下巴的胡渣,想不通了明明自己长的这么威武雄壮,为什么这里的姑娘好像还比较喜欢宋言这小白脸。 “小婉,那边吴老爷正找你呢”名唤小婉的姑娘哼了一声这才放过宋言,而他本以为这就解脱了,谁知那姑娘又凑过去在他唇上一亲,“公子,下次你可要来看奴家”天雷滚滚呐,直接劈死他了。 远处走来的是刚才叫她的女人,一步三摇扭三扭当真是妖娆无限,玉手持着美人团扇看穿着就与她人不同,一双星月眉,丹凤眼,眼尾下绘着小淡菊花。 菊娘,此人正是这千杯醉的老鸨。 “恩呵呵呵,公子是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同我说说”这么冷的天她还拿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朱大成将低着头的宋言推到她面前笑道“听说楼里招画师,我这兄弟是想试试” “噢?”菊娘将宋言打量了一番,扯着他的衣服料子在手心里把玩了许久“三色锦,这位公子可是有钱人家怎么会来这当画师” “嘿嘿,画师不过是个幌子,我这兄弟只想绘下佳人的美貌” “倒是个痴情种,说说这位公子看上我们楼里的谁了?” “媚芊芊” “媚芊芊?”菊娘蹙紧了秀眉“不巧了,芊芊已经叫人给包下了” 朱大成又嘿嘿笑了两下摊开菊娘的手装做大方的递给她五俩银子“不都说就画画么,您呀将他往里面一送就说请来的画师给芊芊姑娘画像的”,菊娘合上手“既然如此,公子快随我来” 宋言回头瞪了他一眼,朱大成却飞去了个媚眼。 一楼台上有姑娘跳舞,台下几十来张圆桌喝酒猜拳,美人抱满怀。 到二楼便是房间了,菊娘领宋言上去,边上便有人下去那妇人一边扯着男人的耳朵一边骂道“好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男子显是刚从床上被拉起来衣服都还未穿好,这是抓奸来了。 再到三楼,下面的声音基本是听不见了,檀木雕绘着精致的木门,菊娘伸手推开,房间顿时静下来,只听见形如流水般的琴音。 她欠身行了礼只敢低着头道“三王爷,您叫奴家请画师来,今儿到了” “叫他进来”这声音恰是三月春风般带着丝丝暖意,清明宛扬。 宋言闻言进去,屋子里有桌椅,备了文房四宝,他提衣坐下,方才在楼梯上的时候菊娘和他说过这屋子里有两位王爷,其余三人也皆是朝廷官员千万得罪不得,故而他们没说话他也不敢下笔。 过了半响又是响起了方才那三王爷的声音“你画吧” 宋言这才抬起头,想必那位靠在三王爷怀里的女子就是媚芊芊,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他研了墨,铺开白宣。 是柳叶眉,桃花眼,小娇唇,瓜子脸。宋言绘完了她的脸,问道“王爷,您也要画上么” “画上”宋言这才敢仔细打量着这位王爷,四目相对上愣了愣,竟是那日他从朱大成处回家路上遇到那个为他指路的少年,不知这时是谁起哄道“芊芊姑娘不如脱了衣服靠在啊酌身上如何” 三王爷单字酌,容酌。 这千杯醉的芊芊姑娘能成花魁不仅因为她长的美若天仙更是因为她的胆子曾经敢在一众男人面前脱光衣服这事在长安可是家喻户晓。 媚芊芊娇笑道“徐大人真要看?”她缓缓拉下自己右肩上的衣服,香肩外露,宋言吸了吸鼻子低下头。 光看了那一幕,脸又红的比女子擦胭脂还艳,直红到耳根听见周围的声响,莫不是脱了? 宋言抬头对上了一张放大的脸,容酌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这书呆子,脸怎么这么红?”说着便伸手紧贴着他右脸“宋公子?”宋言往后靠脸红的更甚,容酌又往前凑近了一分“你全名叫什么?” “宋言” 正这时。 “死人了”屋外突然传来女子的叫声,宋言搁下笔便往外跑,容酌温怒道“书呆子,你回来” 宋言哪里听得见,早跑的没影了 ☆、守寒夜 “死人了,死人了”宋言寻着身音下楼,是二楼进去的第三间房。 满屋子的胭脂酒肉味,哭喊死人的那个女子,衣襟半解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只一个劲的喊着死人了。躺在地上七窍流血的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宋言蹲下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面色发黑显然是中毒而死的。 门口围了越来越多的人,菊娘走进来,“哎哟喂,怎么回事”那女子愣愣的抬头看着她摇摇头带着哭腔语不成调道“绢儿,不知,不知,王员外刚刚还好好的,是,是喝了那酒,对酒里有毒” 菊娘眯着眼看着她断断续续的说完转头出去吩咐人赶紧上报刑部。又向门口围着的人赔笑道“这是个意外,各位都先回去,姑娘们快带客官们回去” 宋言走到桌前将另一杯没有喝掉的酒拿起来闻了闻,倒在地上,果然起了一层白沫是毒酒。 刑部离千杯醉不远,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刑部侍郎刘远道已经带着人将千杯醉给围了起来,菊娘赔笑道“刘大人,您看?” “菊老板不必担心”刘远道自然知道这千杯醉的背后是王爷撑着的对菊娘也算客气,“将屋子里的人都拿下”宋言正要起身便被身后的官兵扣住,那姑娘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刘远道将屋子 四周看了一遍“都押回刑部,另外”他对着菊娘道“你去通知死者的家人” “好,我这就去” 刘远道瞧着三人,一个是栏姐儿杜绢绢,另一个是她的丫鬟锁儿,他的目光停在宋言的身上若有所思的看了良久。 转回身对下面人道“押回去” 刑部设在千杯醉南面,不甚远。 宋言早先听过刑部尚书赵庭坤亦是大理寺卿,一人担二职三四天在刑部这边,另三四天在大理寺那,今日只见刑部侍郎刘远道想来是在大理寺了。 “堂下众人速报上姓名” 锁儿搀扶着杜绢绢跪下,“民女杜绢绢乃是千杯醉的姑娘,王员外是我今日的恩客,这是我家丫鬟锁儿”刘远道又转头看着宋言道“你又是何人,为什么会在这里,此事与你又有何关联” “学生宋言”杜娟娟接过他的话道“此事与宋公子无关,他是听见民女的声音才赶过来的”宋言偏过头朝着杜绢绢看过去,说是看她其实也不是看她只是盯着某个地方失神。 方才还吓的说话都说不清楚的女子,现在怎么好似一点都不怕了。 “大人啊你可要为民妇做主哇,”王员外本名叫王大财是商铺的老板,说起来给他供货的还是宋家。 王大财平日也算是行善之人,应未有什么仇家。他妻子王氏众人也都说的上贤惠。 王氏秀帕捂着嘴一路哭进来跪下来便连磕了三个头“大人,千万要为民妇做主” 刘远道捏了捏眉心“王夫人放心便是”他对着杜娟娟道“你来说王员外怎么死的” “是王员外喝了那杯酒,突然说身体像火烧般难受,民女问他是怎么了紧接着他便昏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民女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的时候他就已经已经没气了,当时我整个人都吓不见了魂, 喊着死人了,这位宋公子才从外面进来的” “那酒,是谁上的?” “是奴婢”锁儿跪着磕了头“那酒是奴婢从厨房端来的,” “你这贱女人,明明是你想要害死我夫君”王氏抽出自己发间的簪子发了疯似的就要刺死杜娟娟,还好有人拦着,刘远道劝道“王夫人你且静下来” “定是这个贱女人了” 刘远道道“夫人何出此言,既是杜姑娘杀了你夫君为什么不跑还叫来人难道是等我们官府之人来抓她么,本官再问你她图什么?” 王氏紧咬着下唇,锁儿盯着王氏骂道“你这可恶的女人怎么”王氏忽然大哭起来“我真是命苦啊,那死鬼走了,家里的公公婆婆只剩下我一个人孝顺,一家子人我一个女人家怎么应付的过来” 宋言盯着那锁儿,锁儿哑了言好似还有什么话要说。 王夫人哭的越发凄苦刘远道摆摆手道“王夫人你先回去,此案本官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将杜娟娟和丫鬟锁儿暂押下去” 外头候着的婢子跑进来扶着王氏出去,等众人都离开后刘远道从上面下来行道宋言面前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学生宋言” “我方见宋公对本案似乎也有看法” 刑部侍郎刘远道是五七年的进士出身,在朝为官七载今年三询有五,平日待人倒是亲和,宋言道“学生不过浅见,” “但说无妨” “那丫鬟有问题” “哈哈哈”刘远道笑道“那栏姐儿呢” “比丫鬟可能要小,也不能说就与她无干系” 刘远道点点头又笑道“倒是和本官想到一块儿去了,不知宋公子晚上可有时间?这长安的百味楼菜是一绝,我猜公子是初到长安不久若是不弃” 宋言作辑回礼道“能得大人邀请是学生之幸可实在不巧,早先与家人约好了回家怕是会叫他们担心” 刘远道道“既然如此,那便下次罢”宋言正欲出去刘远道又唤住他“可是宋公子,在真凶未查出来时你也是逃脱不了干系的呀” 宋言垂眸“学生知道” 宋言从刑部出来的时候约近申时天色灰暗竟下起来蒙蒙细雨,这该算是冬雨。他硬着头皮拿袖子遮住头快跑出去,这几天朱大成倒是带他到处走过,他也是晓得这刑部离朱大成那院子该是走哪条路的。 雨帘悬挂,唯听淅淅沥沥之声绵绵不断。 路上偶尔跑过一两个人也是穿着蓑衣,带着蓑帽。宋言穿着的蓝色锦衣都给打成了深蓝色。抬头却看见不远处屋檐下立着个修长的身影。 他远远只看见一抹淡紫色。待走近了一看竟是容酌,他撑着一把六十四骨油纸伞,好像是在等谁。宋言低下头当做没看见向前走,容酌叫住他,宋言停下来这便不能装做没看见了。 “王爷何事?” 容酌将伞往前一递“借你用用” 天寒刺骨,雨珠从屋檐上滑落似长线银丝。掉到地上乍起朵朵水花。 吴婶说过惹不起,躲得起。宋言道“王爷千金贵体,这伞您还是自己用吧”言罢不等容酌说话,就向着前面跑去。 直看那道蓝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容酌转动着手上的竹伞“你不用,我自己用” 眼看这雨势越来越大 谢芝兰裹着狐裘大氅撑着伞在院们前踱来踱去,朱大成搓着手跑到他边上“我说,芝兰你进去吧我来等宋言” 谢芝兰横了他一眼“都是你,言哥哥要是回不来怎么办,刑部怎么走?你带我去,我要去找言哥哥” “你这丫头”朱大成两手插在袖口中取暖背过身去。 宋言冒着大雨回来衣服湿了个透都贴在了身上,黑发也打湿在一起,朱大成心上一喜撞了撞独自生气的谢芝兰学着她的声音尖着小跑上前道“言哥哥,你回来了”宋言揉了揉太阳穴给他恶心了一把。 谢芝兰被他逗笑嗔道“大成我哪有这么叫过” 朱大成跺跺脚又继续细着嗓子道“讨厌,你什么时候不是这么叫的,现在回来了你高兴了吧” 谢芝兰脱下自己身上的狐裘给宋言披上道“回来就好,刑部把你叫去干什么?快进去把衣服换了怎么湿成这样?”朱大成挤上前道“宋言,我的画呢媚芊芊呢?” “我待会儿给你,” “好兄弟” 谢芝兰在朱大成脚上使劲狠狠踩了一脚“一边去” 宋言笑了笑“芝兰莫闹了,快进去吧” 屋里烧着炭炉,宋言回屋换了衣服拿毡布擦了头发上的水。 媚芊芊的画像早就被雨打湿成了一团,弄都弄不开,不过要是现在再给宋言一张纸他也能把媚芊芊画下来。 便取了宣纸重新画,宋言想了想既然朱大成没有见过媚芊芊自然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要是故意画的丑一些估计他以后也死了对媚芊芊的那份心。 柳叶眉成了一字眉,桃花眼成了斗鸡眼,小娇唇成了香肠嘴,瓜子脸成了大饼脸。 “啊?这真是芊芊,你确定画的不是我家母猪”宋言看着朱大成一点一点夸下来的脸,很认真的点点头“这姑娘确实长的这样,我以为是你和你家母猪相处久了就喜欢这类的女人了” “噗呵呵”谢芝兰拍拍朱大成的肩笑的直不起腰“我说大成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噗哈哈哈” “去你的” 三人围在碳炉旁边取着暖,喝着热茶。 炭盆里小火噼啪的跳着,屋外雨声倒是响。 谢芝兰突然怒瞪着朱大成道“对了你把言哥哥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朱大成支支吾吾了半响道“千杯醉” “什么地儿?” “勾栏院” “勾栏院?”谢芝兰声音大的变了调,朱大成只能呵呵的陪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 ☆、守寒夜 那雨也没个停,一连下了三天,估计是第三日夜里停的,到第四日早上地上的雨水已经干的差不多了。王府门前打扫的小厮正扫着门外地上的积水,挂在上面的牌匾四周都用白绸包着。 前几日都在下雨,王员外只入了棺放在灵堂里,并未举行丧礼。王氏找了王员外那边的亲戚商量最后订在这月的十六号安葬,还差三天。 “勾栏院?你居然背着我去那种地方,呜呜我不活了” 王氏坐在院子的石椅上,抱着暖炉,她前几日因为家里那口子的事没少哭,又连下了几日雨受了点风寒,现在正在院子里和婆子唠嗑,忽然听见府外不知是谁在哭闹。 又是个去勾栏院被媳妇逮到的倒霉鬼,王氏披着棉袄端着暖炉,婆子扶着她出去看看。 穿着粉红襦裙的女子一面擦泪一面怒骂,哭的好不伤心。那穿白衣的公子站在原地也不说什么,王氏又走前了几步,那公子抬起头,竟是那日她上刑部看到的公子,她事后派人去查过原来是 宋家的少爷。 谢芝兰拿着秀帕不停的擦泪,王氏开口道“这位姑娘哭什么?” “呜呜,你说说他,他怎么可以背着我去勾栏院呜呜呜”王氏笑了笑道“这位公子还年轻,你说谁没有个错这次原谅了他,下次他一定不敢了”谢芝兰抬头眼睛蒙着一层雾气又抽噎了好半响才止住眼泪含糊不清地问着宋言道“你真不去了么?” 宋言点点头,谢芝兰吸了吸鼻子又道“可我要罚你,罚你三天内不能回家” 王氏轻笑小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笑着笑着忽然失了神望着空气中的某一处发呆,却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王大财待她不算好态度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却也不算坏平日吃的用的都挑最好的送来,更准确的说是像陌生人一般,这夫妻是要做的失败到什么程度才能向陌生人一样。 宋言轻唤发呆出神的王氏,王氏这才回过神来想着想着眼角竟流了泪“让宋公子见笑了,哎?方才那位姑娘呢”宋言无奈道“回去了”王氏尴尬的笑了笑便要转身进去,宋言又从背后叫住她。 “宋公子,有何事?” “我我,那个可否进去祭拜下王员外” 王氏微愣转而轻笑方才那姑娘不让他回家,定是没地方可去了便道“宋公子若不嫌弃就在府里住几日” “多谢王夫人收留”宋言面色微红,王氏又对身旁的婆子吩咐道“去替宋公子收拾出个房间来” 王府是座大宅子平日除了住着王大财和王氏外还有王大财的双亲,不过年岁已大,意识都不甚清了,王氏和二老说王大财过世了二老还是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说什么?”王氏又重复了一遍,二老嘿嘿的笑着没有说话,过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又问王氏“你刚刚说谁死了” 二老都过了七询,王大财今年三十三岁,他二人算是老来得子,对王大财十分疼爱,竟不想到了老年独子比自己先走一步,二人听见也只是一笑。 婢子领宋言去了灵堂,堂中间停放着王大财的棺材,迎面是大奠字,堂外侧是三根大丧幡左右各有一条白布,宋言上完了香那婢子领着他出去。 路经二老住的慈云院那丫鬟叹息道“可怜老夫人和老太爷,老爷竟比他们先去了” 宋言道“王老爷与老太爷关系如何?” 那丫鬟见宋言长的清秀好看,自己又只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脑热什么都想跟他说道“听在府里待的久的姐姐们说,老太爷是老来得子最是疼老爷的,老爷想要什么老太爷和老夫人都会想方设法,宠的不能再宠了。 老爷原在肚子里的时候就与夫人订下了亲,可是老爷喜欢上了别的女子不愿取夫人,是老太爷逼着让老爷取的夫人,又将老爷以前喜欢的女子送到了别的地方找都找不到,也是自那以后 老爷与老太爷的关系越变越差,老夫人老太爷生了病他也不去看了”那丫鬟摇头道“真是白养了这么一个儿子,老爷对夫人也不好,夫人嫁进来都五六年了”小丫鬟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就跟守活寡没什么两样,我还听说老爷连一次夫人的房间都没去过,可是夫人受了这么些苦从来都不说,从来都不抱怨。后来呀老爷喜欢上了千杯醉的杜娟娟好像是说和老爷以前喜欢的那个女子有七分像,老爷便天天往千杯醉跑,前几个月这才刚闹过一场呢,老爷执意要纳娟娟姑娘为妾,夫人给挡了下来不让纳。” “后来呢”宋言问道 “后来这么算了呗,老爷对夫人还是有几分尊重的可那杜姑娘真是个厉害的角儿,还闹到我们府里找夫人骂过呢,说出去都好笑正主没去勾栏骂那贱人,那贱人倒是跑到家里骂正主” 宋言忽然想起在刑部大堂上的那一幕,那个丫鬟锁儿好像有什么话要说被王氏打断,她骂王氏可恶,王氏又为何不顾形象的大哭起来?杜绢绢怎么在大堂上反而能如此镇定。王氏又为何一口咬定凶手是她,她定是知道什么的。 “公子?公子” “恩?” “公子方才在想什么?”小丫鬟道“公子这几日就住这吧,若需要什么就跟奴婢说,夫人可说过要好好伺候公子呢” 宋言又问道“为何?” “宋公子是宋家的少爷我们自然不敢怠慢了”那婢子忽然有些想笑,这可是宋府的少爷,宋家公子居然被女子赶出来不让回家,那姑娘也真不怕宋公子一回头不要她了。 宋家,家大业大,可惜府里无男丁能继承,这下好了,说是宋大小姐的儿子早先一直在别的地方养着,现在回来了往后宋府的家产该归谁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又听说这宋公子是在渝州长大的, 真是与长安的那些纨绔公子哥不同。 宋言这住的院子与王氏离得不远。因王大财归去王府里那些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都不少,前几日一直在下雨什么事都搁在一边了,今日雨停宝华寺的和尚便来都在灵堂为王大财诵经。 宋言不喜太过热闹,就在房间里用了晚膳,饭后又去灵堂外看了一圈。只听见灵堂里面传来诵经之声 “诸佛现全身南无香云盖” “菩萨摩萨南无香” 隐隐听见念经声 宋言揉了揉眉心忽然有人从背后伸手蒙住他的眼睛,闻了闻传来熟悉的味道便不客气,一脚踩下去,朱大成一声噢都变了调,宋言连忙捂住他的嘴带他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才放开手。 朱大成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一屁股坐在地上捧着脚怨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下脚真他妈的狠” 宋言抬手借着摸鼻子挡住嘴角的笑“我闻到了猪猪味” 朱大成抬起袖子闻了闻道“我怎么没闻到?” 宋言假装四处看看风景不说话 朱大成一边揉着脚一边盯着宋言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线“嘿嘿,小言子怎么?给芝兰赶出来了?哈哈这你可不能怪兄弟” 宋言假装看天边继续不说话。朱大成不依不饶道“你怎么混进王府的?” “混?对了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宋言反问道 “我还用混?”朱大成用大拇指指着自己“这王府平日的猪肉可都是到你朱哥哥我这买的,我跟你说他们厨娘长的挺不错那个腰” “停停停,”宋言连忙打断他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你进来干什么?” “他娘的,我本以为王大财死了,到他们家能蹭一顿好饭,结果都是素的老子连点肉沫都没看见”朱大成吐一口唾沫在地上 宋言哭笑不得“那你赶紧走” “不行做兄弟要仗义,你在这里我又怎么能走呢,我陪着你” “不必了”留下来添什么乱 “不成,这么不讲义气的事我干不出来” “”你干的都是缺德事儿 朱大成揉完脚站起来凑过去问道“宋言你住在哪个楼里?我过去和你一起住呗” 宋言抬袖擦去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出去朱大成连忙从后面追过来“你去哪儿?你要不说话我就搬过去和你一起住了,反正咋俩小时候都睡同一张床的” “你都说过是小时候了” 朱大成快步转到他前面嬉笑道“嘿嘿,都一样你”他摸着下巴将宋言的表情收于眼底“你脸红什么?我晓的说到女子你会脸红,咱们两个大老爷们你脸红什么”宋言蹙眉瞪了他一眼加快脚步。 朱大成跟在后面边道“好你个宋言,说,你是不是对哥哥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我跟你说断袖这事使不得,我娘还等着我抱孙子呢”宋言充耳不闻朱大成却还在他身边不依不饶道“宋言兄弟一场 我也不能这么残忍对吧,那个你说说是什么时候对哥哥我有非分之想的” 路边人渐行渐多都朝他们望来,宋言脸越来越红。 他忽然停下脚步,朱大成一下子没刹住脚往前撞到他背上,他回头叹了口气“子曰”话未说完朱大成连忙伸手阻止“得了得了,我不过开个玩笑你就别子曰子曰跟念经一样,我受不了” ☆、守寒夜 “哎,你说王大财死后这王府,只有这一个王氏守着了,”朱大成又赶紧找了其他的话题转移“你说她一个三十不到的新寡会不会想找男人,你说他要是找了男人这王家的家产是不是也会一并给了那个男的,你再说我这样,我这样成不成我也不嫌弃她是寡妇了” 宋言又蹙了蹙眉“他人家宅之事怎能随便议论”脸上的红晕消下去了些。 朱大成哼了一声双手插在袖子里背过身去。 王府中的人这几日是愈来愈多了他们二人走在长廊上,边上走过的人都披着白色麻衣朱大成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去换身白色的。想同宋言说说又看见他眉头紧锁的走在前面是不是不高兴了,莫非是自己玩笑开大了,宋言那一根筋要是把他说的话当真了,万一想不开了。 “哎,宋言” “干什么?”啧啧这眉都快搅在一起了 “那什么兄弟就是这么一说,你可不要当真” 宋言揉了揉眉心“我问你,如果是你,你相公死了,你会不会找别的男人,守寡是不是很难?” 朱大成一听一身汗震惊的盯着宋言道“兄弟我们有话好好说,这断袖之事真的使不得”宋言却好像没听道般自言自语道“不对如果是她,那为什么要真是她那锁儿” “锁儿,大人不好了锁儿姑娘服毒自尽” 刘远道一本书砸下去怒道“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就死了,毒?哪来的毒” “不不知道” “快去找仵作验尸” 刘远道跟着去了牢房,杜娟娟是同锁儿关在一起的,此时她正抱着锁儿的尸体痛哭,听见脚步声慢慢抬起头,才关了一日却憔悴了很多面如白纸般留下的泪打湿了昨日上的妆,胭脂都和在了一起乍一看挺吓人的。 刘远道最耐不住女人哭,牢头一声怒喝杜绢绢止住哭声,刘远道问道“丫鬟锁儿是怎么死的” 杜绢绢咬紧下唇“民女不知” “你同她关在一起怎么会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杜娟娟给刘远道这一吓刚止住的泪又流出来死死抓着自己的裙角道“民女确实不知,我睡醒后她她便死了” 仵作背着一个盒子走进来,向刘远道通报后走到尸体身边,号了号死者的脉拿出银针扎在她喉咙里又拔出,银针的尾端成了黑色。 刘远道眯了眯眼仵作道“大人是中了毒,且和王员外中的是同一种毒” 刘远道转头看着瑟瑟发抖的杜娟娟尽量柔声问道“锁儿在此之前与你说过什么话没?” “在来刑部的路上她叫我不要害怕她说刘大人一定会找出真凶,一定不会冤枉无辜的,她还说叫我,叫我好好照顾她爹娘”杜绢绢死死低着头眼泪再止不住般,该是,锁儿该是早就想到自己会死了。 眼尖的小吏发现地上有什么发光的东西捡起来递给刘远道,刘远道细细看了看又叫人递给杜绢绢“你识的这簪子么?” 杜绢绢摇了摇头,看样式像是老人家用的簪子。 刘远道又道“他叫你好好照顾她父母?” 朱大成忍不住拍了拍宋言的脸“你咋了?” 宋言忽然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的朱大成心底发毛“兄弟万事都好说”宋言抓起他的手,朱大成低头瞧着二人相握在一起的手,宋言道“大成帮我一个忙” “我不卖身,也不卖艺,我只会卖猪肉” “你在这里呆的久你知不知道千杯醉的杜姑娘?”朱大成松了口气点点头,宋言又问道“那你可知道他的贴身丫鬟锁儿,你可不可以帮我查查她的身份她父母住在哪里?” 要是查女人说明还是正常的朱大成拍拍胸脯“给我一天时间你朱哥哥定能给你找出起来” 宋言笑了笑又握紧了他的手,朱大成不着痕迹抽回手,“我,我现在就帮你去问问” 王府大丧,各楼各院前均挂白绸。 天色已黑,长廊上掌着长生灯,宝华山的和尚这时候才去用膳,灵堂又换了一批哭丧的人。 灯火忽闪忽灭,宋言吹了一会儿风耐不住天寒早早回了房间。 次日 阳光正暖,透过树叶直射到地上映下斑驳树影,群鸟飞过。 一大早又能远远听见灵堂传来诵经声。 宋言洗漱完毕婢子知道他不喜热闹端了早膳送到他房间临走前笑嘻嘻道“公子的姨夫也来了呢,公子不去见嘛” 宋言笑了笑并未说话,既然王家店铺是宋家供货的那么他姨夫也该来。 他在房间里看了一上午的书,明年开春便是科举他在杏花村的时候未有一天懈怠,如今在长安便更不能懈怠了。 到下午朱大成回来说已经查到了锁儿她家原是住在城东,家里有父母双亲二人,还有一个快到三十的兄长,因为家里穷困她兄长讨不起媳妇,她是自愿卖入青楼为婢给自己的兄长讨媳妇,每月也都会回去一趟什么好吃,穿的都攒下来省着拿回去给双亲,在当地还是出了名的孝女。 宋言用过午饭和朱大成去了一趟城东,找到了锁儿的家。 听当地人说她家原来只是小茅屋,后来是她存了钱拿回来才有现在这个小院子住,宋言他们进去的时候一家人只有婆媳二人,他大哥拿了钱讨的媳妇是隔壁许家的闺女二人私下本来就相爱上了 只是许家要锁儿家拿出十俩银子才肯把闺女嫁过去。 “公子找谁?”许家闺女长的不算好看,倒也不丑声音柔柔的。 宋言道“这是锁儿姑娘的家么?” “你找我们锁儿干什么,锁儿不在”老夫人放下正绣着的鞋底从火炉边出来,宋言道“我们不找锁儿姑娘就是想找老夫人问些话”老夫人戒备的看着宋言,许家那闺女好像认得朱大成道“娘,这不是七斜街上的朱老板么,我们去他家卖肉他都给我们便宜的哩” 老夫人一听,朱大成走到宋言前面扰了扰后脑勺笑的憨厚“嘿嘿大娘,你记得我不” “是朱老板呐,快快进来”老夫人回去又从里屋搬出来了两张椅子,朱大成宋言一人坐一边,四人围着火炉,老夫人又拿起鞋底边绣着问道。 “这位公子刚才说要问我什么事来着?” 许家闺女从里面端出两碗凉茶放到桌上笑道“家里没什么好茶,两位公子莫要嫌弃” “不用那么客气”朱大成端起一碗就咕咕喝了下去,宋言呡了口道“老夫人,最近是否有跟什么人出去过,或是被谁带出去过” “是啊,我今天早上才回来呢,”老夫人停下手上的针线活想了想“来了三四个人看着是那些有钱人家府里的下人,他们说是我家锁儿的朋友想接我去住几日,既然是锁儿的朋友我就去了,我在那大宅子里住了三天,没见着他的什么朋友也没见着我家锁儿,倒是他们把我头上的簪子拿走了一支,回送了我一套步摇,你说奇怪不奇怪” 老夫人偷偷的打量宋言的表情变化,这公子穿的这么好定是大宅子里金贵少爷。 这忽然来问她那天是谁来接她过府的估计就是这公子的下人了,他家锁儿苦尽甘来莫不是被这俊公子看上了。 “老夫人,他们拿走的簪子长的是什么样子的?”宋言又道 “没啥特别的,就雕了一朵花”老夫人盯着宋言试探性的问道“那,公子你觉得我家锁儿如何” “孝顺,懂事”宋言眉头又紧锁了一分,簪子?威胁? 老夫人笑开来。“虽然我家锁儿长的不怎么样,但是公子放心她绝对的听话懂事也懂得伺候人,更重要的是她好生养,公子”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4节 老夫人凑过去了些“啥时候下聘啊,要不就这月这月底就有个好日子” “恩”宋言一心想着案子的事便没有留心老夫人说了什么,点了点头,朱大成在他手臂上重重一扭“恩什么恩呀,她要把女儿许配给你呢,芝兰怎么办?” “啊?” 老夫人突然拉下脸道“公子你原来有喜欢的女子你” 宋言才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不,不是老夫人你误会了,我与锁儿姑娘并不熟悉” 老夫人冷哼一声拿起鞋底一边绣着一边道“小翠送客” 许家闺女面露尴尬之色向宋言他们赔了礼道“我婆婆脾气不甚好,两位公子莫要怪罪” “你还在这跟他们废话什么?还不叫他们出去,和着找了我老婆子问了那么久只当是消遣么”朱大成扯了扯宋言的衣服连拉带拽的把人送了出去,又回去憨笑道“老夫人实在对不住,那啥下次下次来我摊子买肉我送你” 说完便赶忙退出去替他们将门给拴上。 锁儿他们家住的这小巷子颇为偏僻,多是住家,出去后才能听见街上的叫卖声,王府在城中距这里还有段距离宋言伸手拦下了一辆马车,那车夫却摆摆手道“真是对不住,方才有位公子搭车来现在还要等那位公子呢”。 ☆、守寒夜 “原是这样”宋言四处看了看,这个点城东的车夫估计都回家了路上也未见到任何一辆马车,便又道“劳你可不可以跟那位公子说一说让我们顺路搭一程”车夫却面露难色“我问问,那位公子身份可是不一般同不同意就不好说了” “既是宋公子,求之不得” 晚风扶面,吹起几许发丝,那声音却比这风还要柔些。 宋言不自觉的蹙了蹙眉“王容公子” 容酌手中拿着画卷笑道“我来城东取画,真是好巧在此地能见到宋公子” “你俩”朱大成目光在二人身上流离“认识?” “这位是?” “我叫朱大成,我是宋言他兄弟”朱大成嘿嘿自我介绍起来,眼睛却一直盯着容酌腰间挂着的羊脂玉佩发着金光。 “原来是朱兄”车夫打断二人道“既然三位公子是认识的这倒好快上来吧”马车本来就不甚大坐下三人还是有些挤容酌出府时本是坐着自己王府里的马车,谁知行到一半被长乐主公拦下,将他拉出马车也不客气吩咐车夫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把车抢走了。 容酌站在原地叹了一把随手拦下了一辆马车坐去城东。 朱大成速度倒是快容酌还没上去,他就上去了,宋言微尬尴的笑了笑“让容公子见笑了”容酌还是千年不变的笑脸做了个请的手势“宋公子先上去罢” “理应是容公子先”容酌笑了笑眼里有些许玩味,扶着车门上去复又伸出手“来”宋言盯着那只手脸上有抹异红,朱大成忽然道“人家伸手拉你,你就上来他要不拉你你上的来么”宋言咬咬牙,容酌握住他的手将他拉上来。 宋言坐上马车后急忙抽回手,容酌反而握的更紧了一分宋言抽不回去涨红了脸,抬头正对上容酌玩味更甚的眼睛。“容公子?” “噢?”容酌松了手 车夫一扬鞭一声“驾”车轮慢慢滚动。 容酌忽然道“宋公子,你脸红了?”他要不说宋言脸上红都消去了一半,这一说脸又红的更厉害 朱大成瞅着容酌腰间带着三枚价值连城的玉佩,手上乳白色的扳指,头上的玉冠,眼睛都不移一下“你别管他,他那是病,以前大伙儿开玩笑说他和哪个姑娘的时候他脸就红现在说他和男的他也脸红估计是你刚才拉着他的手,他脸就红了”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怎么在千杯醉见你的时候你脸也这么红”宋言低下头真想找个地缝装进去,他平日极少会动气更是极少骂人,现在在心里将朱大成全身上下骂了个遍。 容酌忽然蹙了蹙眉“车夫,你这车子运过猪肉?为何我来时没闻到” 外头传来车夫的声音“公子您说的真好笑,我这可没运过猪肉”朱大成吸了吸鼻子往角落里挤了挤一脸受欺负的小媳妇样,宋言忍了忍终是憋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呵哈哈呵呵呵哈” 容酌第一次见宋言这么失态的笑出来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是觉得自己也应该笑便跟着一起笑了笑,笑的朱大成伸手羞愧的捂着脸。 宋言忽然停下笑,面无表情的看着容酌“容公子,你笑甚?”容酌嘴角抽了抽,为何翻脸比翻书还快?“你笑什么” 宋言转过头侧身对着容酌“没没甚么”可容酌看着他不停抖动的肩,这分明还在笑。 宋言方才说过要到王府容酌便叫车夫送他回去,车夫问他是不是刚死了人的那个王府宋言点点头。 马车停在府门口宋言从车上下来道过谢,领着垂头丧气的朱大成进去,那婢子在门口张望看见宋言跑过去道“公子可算是回来了,本来呀公子的姨夫想要来见见公子的可惜公子不在” 宋言道“出去办了点事” “饭已经好了,还是送到房间里么?” 宋言点点头又道“劳小雨姑娘备两份” “是” 宋言拍了拍朱大成的肩“你就莫要生气了,容公子必不是在说你”朱大成撇了撇嘴“那你笑什么,笑的那么幸灾乐祸” “我哪有幸灾乐祸?”宋言摇摇头快步进府。朱大成追着问道“难道我身上真的有这么重的猪肉味?” 月夜已黑,朱大成在宋言房里吃过晚饭便赖着不愿意走了小雨只能在房间外面再铺一张床给朱大成睡。 亥时已过,宋言却不知道在忙什么屋里灯火仍是通明,朱大成睡不着推门进去,宋言坐在书桌边,未宽衣桌上放着一张纸他提笔不知道在写什么,既连朱大成进去也没发现,烛光映着宋言半张侧脸,时而皱眉时而轻笑。 朱大成默默退出去关上房门。 宋言这屋子在王氏的右边,只要打开窗户正好能看到王氏那房间,而此时王氏既也未睡下,她虽未开窗但宋言隐约能窗户上映着两个人影。谁? 宋言搁下笔走出房门,朱大成睡得迷糊擦了擦眼继续睡,睡到一半又突然坐起来,宋言房门开着他方才正写着的那张纸掉在了地上。朱大成捡起白纸看了看。 看了老半天不知道宋言在写什么,锁儿,杜娟娟,王氏,王大财,然后便是杂乱无章的一条条线。 王氏房楼下的守门婆子拦住宋言道“公子夜已经深了,何事明日再说吧”宋言问道“可有人来找过王夫人”那婆子摇摇头宋言道过谢转身,若是女的那婆子也不必隐瞒什么,房里的定是男的 她一个寡妇三更半夜和男的能干什么? 要按朱大成的话说一个是冷漠无情的丈夫,一个是体贴入微的情夫一般女人要是有点头脑估计都会选后者,寡妇不好当活寡妇也不好当,他王大财能去千杯醉找女人,王氏就能去找男人。 宋言走到一半上面忽然扔下来一枚玉佩,宋言捡起玉佩,接着又有衣服腰带扔下来看样式是男子的,宋言快步走到楼后。 那男子穿着里衣便下去了,守们的婆子那向他屈膝行礼,男子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衣物穿起来,并未说话。 这是,吵架了?此人必是混在前来王府送丧人中的一个,看衣着也是有钱人家宋言指腹摩擦着手上了那枚玉佩看他离去,也未回头。 王氏从楼上下来,那婆子通报道“夫人,方才宋公子来过”王氏沉思了良久“他今日出去了?去哪了” “像是去了城东,可是回来的时候竟是”那婆子顿了顿并未继续说下去,王氏道“竟是什么?” “竟是三王爷亲自送他回来了,夫人这我们可招惹不起那破事您还是莫管了” 王氏转身上楼传来慵懒的声音“那就不管了,小心赔了性命” 宋言微惊他查别人,却不知道别人也在查他,这王府他也不能久待了,那婆子中间说的话他听的不甚清楚,也只听见王氏最后那一句话。 想起那日 那日,冬雨刚下秃树枯枝,四顾萧条,她眉间有郁郁哀愁她说谁没有个错这次原谅了他下次他一定不敢。好像他也是原谅了他眼中悲哀真真切切。 王氏回到房间,打开窗户,今日无星无月冷风阵阵,她仿佛不知道冷般眼神空洞望着无尽的黑际发呆,长夜漫漫可她又要怎么过。 “我与你成婚只是一张婚纸的事,你依旧过你的,我过我的”好多年了,这番话却依旧在她耳边不时响起挥之不去,他带别的女人回来一个换一个却从来轮不到她,看着那些女人好似刁酸刻薄的嘴脸好似嘲笑,她又何尝不是一个可伶的人。 宋言回楼,朱大成双手环胸倚在门框上看着他,他定是觉得自己这个姿势帅的一塌糊涂,宋言揉了揉眉心“我们明日就走吧,多日打搅在王府也不妥”朱大成一反常态的说只说了一个好,今晚的他好似有些奇怪。 困意难拒,宋言打了个哈欠回屋熄了灯便会周公去了。 炉中青烟袅袅,刘远道携黑子落下赵坤庭捋着胡子将白子下在中间“牢中那丫鬟死后我就派人去查了她家人”刘远道侧身对唐录事道“你将那日朝上锁儿王氏他们的对话呈给赵大人看看”赵坤庭接过一本蓝色的小册子粗粗扫了一眼笑道“按我的感觉去推断,这王氏不大对头”。 刘远道脑子里绕来绕去绕了一大圈现在好像抓住一根线子,他是忽略了王氏因为王大财是他丈夫所以第一个就排除了她,赵坤庭落下最后一子“远道啊你又输了”刘远道面色颇有些不自在下几盘输几盘这个月的俸禄都快输了一半。 门外这时忽然有人跑进来通报道“大人,外面有人求见” “报案的?” “不是,他说是关于王大财的案子,他说他叫宋言” 赵坤庭笑了笑“你说是那个后生?” 刘远道点点头“叫他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藏 ☆、守寒夜 小吏得了命令带着宋言进去,刘远道已经收了棋同赵庭坤在喝茶,“宋公子?” 宋言一鞠行礼“见过侍郎大人,见过尚书大人”赵坤庭抬头颇为和蔼的笑了笑,刘远道道“王大财那案子?” “是王氏” “真是?”刘远道转头吩咐道“你们去一趟王府将王氏带过来”又对着赵坤庭道“大人,您上座”赵坤庭摆摆手“不,你坐,我就在下面看看”刘远道摸了摸鼻子坐在高堂之上。 王氏进来时面无表情,看到宋言在这好像也是意料之中般侧头微笑道“这么快又见到宋公子了?” 刘远道一惊堂木拍下“王氏,宋言状告你谋杀亲夫你认不认罪”王氏提衣跪下去脸上仍是带着淡淡的笑“宋公子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刘远道蹙了蹙眉这王氏平静的不大对头,宋言盯着她,她侧头。 宋言顿了顿“夫人威胁绢姑娘的丫鬟锁儿姑娘,曾到城东请锁儿姑娘的娘去过王府取了老夫人头上的簪子是不是” 刘远道从怀中掏出一枚簪子道“宋公子说的可是这枚”宋言道“正是这雕花簪” 王氏依旧是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还有呢?” “你通过锁儿混进了千杯醉,然后在王员外的酒里下了毒,”王氏不屑的哼了一声“那种肮脏的地方我怎么会去,我既然威胁的锁儿自的叫她去下的毒” 宋言继续道“所以夫人是用她娘威胁了她叫她去下的毒?取了他娘的簪子是警告她?”王氏笑了笑“还有呢” “你恨他,因为他从未好好待过你,甚至还带其他的女人回来羞辱过你,夫人若还不服可请锁儿他娘上来对证,还有夫人该不会忘了昨晚从夫人房中出来的那个男子,他知道的也不少就在门外” 王氏笑意一点点加深却是越来越苦涩的笑“宋公子知道的真不少,可是我未将锁儿的娘接到过王府,但事到如今我也没想过不认罪,方才公子说他在门外,我想见见他” 刘远道嘴角抽了抽“王氏,你这是认罪了?”王氏低头“民妇认罪”刘远道掏了掏耳朵他还以为要上刑这王氏才会认罪,不想认的这么干脆。赵坤庭拿过一边的茶喝下摇摇头轻笑。 宋言垂眸“夫人实在对不住,小生方才为了让你招供,说了假话,昨晚那男子我根本没看清是谁,锁儿他娘我是去看过但她什么都不知道,刘大人又说锁儿姑娘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如今也只能逼夫人自己开口了” 王氏呐呐的看着宋言转而还是柔柔的笑道“公子这可是在诈供呀,好,我认罪”她面对刘远道重重磕了一个头“民妇,认罪,”偌大的刑部大堂突然寂静无声,只王氏一人的声音响起有些沙哑却又有些释然的轻松。 一旁记录案卷的唐录事手持毛笔,不自觉张了张嘴,他自入刑部以来记录案件无数从未见过这么干脆的,刘远道眨了眨眼对着唐录事点点头,唐录事才下笔。 冬末二月三十日,王氏弑其夫服罪已。 王氏站起来拍拍裙摆上的灰尘跟着押送的官兵下去,宋言追上去道“夫人”王氏停步回头“公子还有什么事?” “夫人早便知道我入府是另有目的的?” “知道,王大财死的那日你也在,此事与你定逃不了关系他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只是我想不到原来你早就想到了我”这个女人比宋言想象的还要聪明些。他回头看了看刘远道,刘远道摆摆手“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就跟过去吧” 刑部的官兵未有押着王氏,只是跟在她与宋言的身后,王氏淡淡道“其实杀了他以后,我本想要好好的活着,可是自小到大连一只鸡都没杀过更别说这么个大活人,真是一闭上眼睛好像全都是他,他说他要化作厉鬼要来寻我报仇” 王氏抬手将额前的碎发勾到耳后还是端庄贤惠的样子,宋言跟在他身后静静听着她说话 “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是毁了一辈子,我也是大家族里的千金小姐,待字闺中的时候全家哪个不宠着,爹娘宠着哥哥宠着,嫁给他了呢,他倒是当一根草多看一眼都是多余”王氏越说笑的越厉害不知觉已是满脸泪“守了都快十年的活寡了一日一日几千几万个个日日夜夜熬过来,从白日等到天黑再到第二天那滋味不好受啊,那么大个府真是冷的吓人” 下过了几日的雨,润了地,不知种的是什么树已经发了芽,是绿绿的小芽。 “她想将那个女人纳为妾,我挡了下来,旁人以为他对我还有几分敬意,可他却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他要休了我,休就休吧反正这近十年我不过一直在守活寡,所以他死不死与我何干系,说不定他早就想着要我死了呢” 王氏伸手折下一支,嫩绿的小芽上滴落下一滴泪,再落在地上,渗入土中。 “公子昨晚看到的那个男人与我是有关系,可是说到底其实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着,现在我也不愧对他了”王氏抬袖擦了擦泪,将那枝又扔回树边“真是,怎么在这里跟公子说了这么多,公子不要嫌我烦了” 宋言摇摇头“怎会?” “呵都到天牢了,公子就回去吧里面脏”王氏说完便自己走上台阶,临走前又回头对宋言说“昨日你来找我,我未见你,却将那人的衣服扔下来,听说你捡了一枚玉佩” 宋言以为她要拿回玉佩,可是他现在并未带在身上。王氏却道“就留着吧,也许有用呢” 宋言听的云里雾里,没大明白她的意思。 王氏已经不再说什么而是踏上了台阶让狱吏们带到了牢房里。 赵坤庭又摆上棋局硬拉着刘远道下棋,刘远道的脸比方才还要更黑了几分“大人,你明知道我赢不过你”赵坤庭老神在在拿过茶来喝“所以才拉着你下”刘远道哭笑不得,一抬头瞧见宋言进来像看见救星般招呼他过来。 宋言上前,赵坤庭搁下棋子“你叫宋言?” “不才正是宋言”赵坤庭呵呵笑道“后生,本部这么多年还未见过你这般的办案方法,既无人证又无物证,竟是诈供,哈哈哈这法子本部下次也要试试看” “大人莫要开晚辈玩笑了”宋言躬身,赵坤庭忽然盯着宋言,眼睛一眨不眨“你此次虽结了案,但是办案要讲一个证据确凿,还是太年轻行事稳重不足啊”宋言垂眸“晚辈紧记大人教诲” 赵坤庭喃喃道“与她真是不像,她这么精明你怎么会是她的孙子,倒是和我年轻的时候像” “啊?” 赵坤庭起身棋也不打算下了“宋言?” 宋言立于一旁他顿了顿终是没说什么双手复于身后直接走出刑部大堂。 外头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刘远道敢忙将棋收起来走过去拍了怕宋言的肩也没说什么跟着走出去。 宋言才听了王氏说的那番话,心里有些沉重,又不知是什么滋味。 走出刑部一抬头外面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街上叫卖声,吆喝声,声声不觉于耳,便是出了上次那种命案,要去千杯醉的还是去,高楼上倚在窗口的姐儿,高楼下站在门前的花娘,声声唤的人酥入骨。 “公子,你进来嘛,奴家好想你啊” “公子,公子” 宋言站在千杯醉门前,它对面便是茶庄,这条街上成衣店,首饰店,吃食店都有,转角处摆上一个面摊,再过去闭着眼睛仿佛老僧入定的算命先生,忽然睁开眼指着前面路过的青年道“公子, 你最近桃花正旺呐”宋言停下脚步回头,那算命先生掐指一算又道“公子娘,娘哎” “让,让让”人群顿时慌乱成一团,方才还一脸淡定的算命先生吓的张大了嘴,喊了一句娘哎,拿起东西跑的比兔子还快。 失控的大狗发了疯似的往前跑,人群四下散开,梨子,苹果还是什么扇子手绢撞飞了一路,宋言见那老先生跑的急,再回头一看,忽然一道紫影闪过,他被一拉,跌进谁的怀抱,鼻尖萦绕着他衣袖间淡淡的清香。 宋言抬头,容酌却并未看他,向路中间跟着大狗跑的人道“少棋,定住毛毛”陆少棋闻言翻身上狗,双指在狗脖子上一点那狗算是安静下来了。 呆毛,这狗怕是没有人不知道了,西藏上贡的藏獒据说还是藏獒公主血统高贵,酌王爷十四岁生辰皇上赠的贺礼,更有长乐公主亲自赐名呆毛,这样的殊荣真是连人也享受不到。 陆少棋牵着呆毛上前,众目睽睽之下,容酌还抱着宋言。 陆少棋道“方才呆毛失控惊了公子,公子勿怪,在下陆少棋,敢问公子贵姓?” 容酌松了手,不用看便知道宋言脸该是又红了他愣了半响道“陆大人?” 陆少棋笑道“公子认得我?” “我家宅子便在大人隔壁,入宅那日本想登门拜见,却不巧大人不在” 陆少棋拱拱道“真是好巧好巧” 容酌将拴在呆毛身上的银链子交给一旁的侍从道“金元,你牵着毛毛先回王府” 呆毛低低吠了一声摇摇头挂在脖子上的金铃铛“铃铃”作响,四只脚上也带着金圈镶着红玉宝石,围在边上的行人看一眼叹一口气,他们过的还不如这狗风光。 ☆、守寒夜 名唤金元的小厮蹲下来轻轻顺着它的毛“小祖宗您随奴才回去吧,小美要是见不到您会很伤心的” 小美是只金毛犬,金毛母犬。 呆毛幽怨的看了容酌一眼,容酌笑的温和,它甩甩身上的毛,骄傲的抬高头扭着屁股,一步步迈的的优雅十分。 陆少棋抽了抽嘴角“方才呆毛惊了公子,还请公子卖少棋个面子,夜茗居里的龙井,公子一定要尝尝” 宋言推脱不了便只好跟着去了。 想来夜茗居与千杯醉背后是有关系的,楼上唱曲的姐儿宋言在千杯醉见过,是千杯醉的人。 先帝一生唯留下长乐公主这么一个女儿,仙去后传位于三王爷嫡子便是这当今圣上,而三王爷膝下共三子,大子是皇帝余下二子也皆封了王爷,二王爷容起,三王爷正是宋言对面笑的玩世不恭的少年,这千杯醉同夜茗居要么是二王爷的,要么就是眼前这尊大佛的。 千杯醉华丽的好看,夜茗居清雅的独特。 便连此地的小二都与他处的不同,那小二伏身恭敬道“王爷,您随我来”。 那厢房该是容酌专用的,平日没人敢进去。三面皆有一扇窗,且每扇窗都能看到不同的地方,南面那窗打开能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只是容酌嫌吵叫陆少棋给关起来了,余下开的两面窗一面对着荷塘,只可惜现在是冬末若是到了夏日定是映日荷花的美景。 最后一扇看到的是后街,灰瓦白墙,人烟稀少不知谁家的院子那桃树长的颇高,宋言依隐约能看见枝上冒出的小芽,春日该到了。 清清静静,宋言颇喜欢这街。 冷风吹入他不自觉蹙了蹙眉,容酌倒是观察入微宋言既喜欢看那清冷的小街便叫陆少棋将对着荷塘的那户窗给关上。 侧耳听见细细水流声,容酌将茶递给宋言笑的温雅“冷了?喝杯热茶吧” 宋言接过茶,道一句多谢王爷,便未多言。 这人真是容酌转着手上的玉板指,他同宋言见过多次怎的次次这么疏远。倒是才一见到陆少棋想着便瞥了陆少棋一眼,看的陆少棋咽了口口水,连茶都不敢喝。 小王爷风流,解的婀娜佳人衣,也解的翩翩君郎衣,说白了就是还好男风,他那王府里还养着五六个娈童谁不知道。 陆少棋好笑的看着二人,莫不是看上了,可他这回真是冤枉了容酌他起码到目前为止还没起那歪心思。 朵朵茶芽飘飘沉沉,容酌斟酌了良久道“宋公子,我这么老是公子的唤你你估计听着也不甚舒服,你若是不介意往后我便唤你宋兄何如” 宋言回眸“小生惶恐,怎担的起?” 陆少棋抬了下眼皮看着容酌挑眉仿佛在说,看吧人家压根就不承你的情。换来的是容酌又瞥了他一眼,陆少棋讪讪回头对着宋言道“宋公子你也莫要与我们王爷客气了,他虽是王爷但性子却最是好的,唔,这一声声的宋公子我唤的也不甚习惯,不知宋公子你可有字?”? 宋言莞尔道“灵运,我的表字” “咦?,哪来的缘分,我一看灵,运你便觉得对心的很,如今你又住在我隔壁,我要是来叨扰你不要嫌我烦了才好”才说了小字,就能唤的这么熟络容酌忽然一脚踢在陆少棋小腿上。 陆少棋张了张嘴,没敢叫出声来。 又逢宋言敬了茶笑道“陆大人若不觉得灵运唐突,我便唤少棋兄了” “如此甚好好”那个好字给他说的七弯八颠,陆少棋捂着腿真是苦说不出,容酌又踹了他一脚。宋言忙问道“少棋兄你怎么了?”陆少棋摆摆手“我喝茶喝醉了而已没事” “啊?” 陆少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又摆摆手“瞧我?不是,我有腿疼的毛病” “少棋兄”宋言话道嘴边被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打断,容酌揉了揉太阳穴“进来” 小二低着头进来,恭声道“楼下有位夫人寻这公子”说着向宋言侧身又道“说是公子的姨子” 宋言闻言起身一鞠“宋言失陪,是柔姨寻我来了”容酌笑道“你且去吧”宋言又一拜,转身随着那小二问道“我柔姨在哪里?” 直到人渐渐消失在前头,容酌若有所思的看着,陆少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莫看了人都走远了,你若你若真看上了直接将他绑回王府不成了?”容酌许久回过神来,一仰头一杯茶喝了个干净 “你想多了,我没动那些心思,不过因为他姓宋我想” 陆少棋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王府里头会唱的,会叫的,会医的,会武的你不是说就缺这么一个能文的么,”容酌皱了皱眉打开朝街的那扇门,瞧见衣着素雅的妇人挽着小书生的手臂,小书生偶然搭一两句话,笑一笑。 容酌道“没什么,就是看他很干净看的舒心,不想绑回来糟蹋了” 陆少棋嘀咕道“你也知道你把人糟蹋了” 宋慧柔素手戳了戳宋言额头故作嗔怪道“我方才在楼下看到那背影便觉的是你,原来真是是你,这几天都去哪儿啦?我和你祖母去你那宅子寻你不得,还以为你跟谢姑娘私奔去了”宋言脸微红“不过是在友人那住了几日” 宋慧柔拉过他的手放在掌心摩擦“呵,你随了我,我们俩的手都一样冰冰的,对了”宋慧柔转念道“既然宅子好了,你就搬回来,接你那朋友也住几日,到底是叨扰了他”宋言点点头,姨侄二人的手互相摩擦终生出了几许暖意“我收到了你以前那夫子的信,我竟不知原来我们言儿是块读书的料,我们宋家终归是罢了你若是想考科举柔姨不反对,但是我若一直无所出,百年之后这宋家的产业你也需接手” “柔姨,还早” 宋慧柔晓得他不想说这个,遂取过一旁丫鬟手里的书交给宋言道“喏,我晓得你爱看,便去书斋里买了些书与你”宋言捧着一大包书顿觉的心里暖暖的,他与宋慧柔虽未见过,可是又仿佛与她一直生活在一起般,如今这般自然的相处也未觉的尴尬。 宋言跟着宋慧柔回到了府里,瞧见陆少棋那府邸还关着门想来还在夜茗居,她扯着宋言的衣服将他拉进去,方一进门便听到那些婢子小厮齐声道“少爷好”宋言微汗,看着宋慧柔。 宋慧柔笑道“我来时见你这么大的院子才那么些服侍的人便又回府支了些,都是宋府原先的老人” 宋言蹙了蹙眉,宋慧柔便拉着他进了大堂。 堂前往左种了十来棵桃树,枝多朝着房顶,地下那条通往后院的路抬头瞧见的就是那枯枝,若是开了春瞧见的便是满树花开。 宋慧柔坐下还没喝口茶宋言便道“柔姨,我用不了这么多人,你支回去放这也是浪费”宋慧柔将茶搁在桌上“我来时就那些人怎么用?”宋言笑道“我本来还想叫你将那些人也支回去,就留下杏儿和初心陪芝兰解解闷就成,我打小一个人惯了,你要给我派这么多人我还觉得不舒服” 宋慧柔取过茶小呡一口无奈笑道“说你什么好,你以前在杏花村过的怎么样我就不说”宋言忽然打断她道“杏花村很好”宋慧柔顿了顿只叹了一口气,半响道“也罢,我带他们回去,你说杏儿和初心,我便只留他二人,” 宋言笑了笑,宋慧柔跟着也笑了笑,起来看天色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她拉着宋言嘱咐了几句,明日便要去江月县处理些事这几月怕是不能回来了,便道等回来的时候同老夫人搬过来住几日。 她临走前带走了一大队婢子小厮,只留下了四个看门的,两个厨娘同初心杏儿两个丫鬟。 宋言在茶楼里被宋慧柔带走还不曾跟谢芝兰说过,现在便要回那小巷子将谢芝兰带回来。趁着现在天还亮着跟初心说了一句便出去了,恰是此时出门见陆少棋回来身后还跟着晃悠悠的容酌,免不了要客套几句。客套完了再去接谢芝兰天微微黑了些。 同是熟悉的小巷子,宋言早已走的轻车熟路。谢芝兰又守在院子门前四下张望不见人跺跺脚转身回院子,不过半会儿又出来,便瞧见宋言站在门前,心里像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忍不住便上前抱着宋言。 朱大成哼着小调子从里面出来“呦,看见小相好回来了吧他要不会来你又要捶我几拳解气不是” 谢芝兰回头狠狠刮了了他一眼“闭好你的嘴,这儿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朱大成撞了一鼻子的灰只能哼哼两声来解气。宋言轻笑道“你们莫闹了芝兰,宅子好了,我来接你回去” ☆、青丝断 朱大成一听见宅子眼睛都亮了些,宋言又道“大成,你跟我回去住几日可好”朱大成一个劲儿点头转念又一想“不对呀,宋言你老实跟哥哥我说,你这又是好衣服穿,现在又能住上那么好的宅子你到底是偷了什么还是抢了什么,你是读书人,我可跟你说” 谢芝兰见宋言越来越黑的脸上去不客气就踩了朱大成一脚“你个呆子,言哥哥能抢什么,你莫不是忘了言哥哥他母亲本就是长安的大户,开春科举言哥哥这才回了宋家”朱大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一细想他娘好像也跟我说过,便又挤出个笑上前讨好的拉拉宋言的衣服”言呐,你不要生气算我错了成不” 宋言本就没生他什么气,只道“那你随不随我回去,” “自然跟你回去,我那猪肉摊也歇几日,”说完嘿嘿笑道“我这辈子还没有住过大宅子呢” 谢芝兰撇了他一眼娇笑道“怂样”便又缠着宋言问道“言哥哥,后院给我开出两亩地没,开了春我要种些菜”朱大成点点头附和道“芝兰你有前途,咋俩从杏花村出来一个在长安买肉,一个卖菜真是为村子争光” 谢芝兰白了他一眼转头期待的看着宋言,宋言揉了揉她的头发“初心说开了两亩地” 谢芝兰顿时笑得弯了眉眼,又缠上去抱着宋言。 朱大成撇撇嘴真是看不下去了,这日子没法过,伤心之余便又想到了那日高楼上的一抹倩影,那方带着香味的帕子,脑海里竟生出了媚芊芊转过头一边扣着鼻子一边笑的诡异景象,使不得,使不得,朱大成摇摇头。 觉着定是宋言诓了他,他未亲眼见到媚芊芊他不死心,思及此处对媚芊芊的倾慕之情又死而复生更如滔滔江水断都断不了。又要缠着宋言再去一次千杯醉,奈何宋言再好的脾气一听到这个就火气便蹭蹭的上来。 宋言当做是没听见,收拾了包裹带着谢芝兰回去,朱大成也扛着一大包跟在他们后面,一路求到了宋府。 “我此生忘不了她那”宋言回头打断他的话“我们进去吧”朱大成忽然伸手蒙住了宋言的眼睛,宋言吸了口气“大成放开” “你跟我再去一趟,反正都去过了,不去我可就不放了” 宋言晓得和他说道理没什么用,便使劲踩了他一脚,朱大成”噢,噢”叫了两声抱着腿跟在后头跳来跳去活像只受了刺激发疯的公鸡,宋言揉揉耳朵正欲进去方抬脚后面竟又跟了个人,便想也没想一提脚踩了过去,踩完方觉的哪里不对。 回过头去,容酌张了张嘴,一张脸先是红再是紫最后成了白。 宋言心道不好,连忙弯腰一鞠“王爷,对不住,我不知是你” 容酌笑了笑“我方才看到你,就想来问问而已你咳咳”宋言大囧指了指朱大成“我以为大成又缠着” “啊”容酌幽幽叹了声,望了望天一脸愁帐“我想与你诚心结交,为何你你若不喜欢本王直说便是我也省的碍你”宋言头又低下了一分“王爷你莫要说这些话,我不是” 容酌眨眨眼“那为何,我与你本相识的比少棋要早,你却一见他便如此反而好像总是疏远我,今次又故意踩我一脚你” “并不是故意王爷”容酌瞧他再要低头就要低到地上去了,便扶起他“此话是真?” “王爷,外面天冷,您若是不嫌弃便到里屋” “好”容酌大跨步进去宋言跟在身后抹了一把汗。 朱大成在外面蹬来蹬去,蹬了老半响脚不痛了方拍拍衣服进府。 谢芝兰初见容酌习惯性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着锦衣华服,带香囊玉牌,人如玉雕实在好看的紧,愣了愣欠身行礼,容酌道“这位姑娘是?” “我叫谢芝兰” “谢姑娘好” 初心同杏儿皆跟在她身后看着像个当家的,容酌又道“莫非是宋兄的内子?”谢芝兰不置可否,宋言却道“还不是”容酌寻了位置坐下笑道“还不是?那便快是了,宋兄真是好福气”谢芝兰听他们这么墨迹,着实觉得无聊遂道“公子既是言哥哥的朋友,我在这里反倒打扰了二位,二位慢聊我去吩咐上茶”说罢又一盈盈欠身退下去,她鬼心眼多着方见到容酌便知道此人身份不一般,跟什么人说话就要用什么礼仪不能给宋言失了面子,要是进来的是朱大成一类她哪还行的这些破礼。 如此大堂便只剩下了容酌同宋言二人,宋酌率先道“谢姑娘真是温柔大方”宋言眉心跳了跳,“王爷”容酌站起来绕着大堂走了一圈,墙上挂的多是名人字画,檀木的桌椅看着也像是新定做的便道 “宋兄刚来长安不久?” “正是,不过是为了开春的科举”容酌嘴角噙着笑“原来如此”他又坐回去,初心上了茶宋言正欲喝,容酌忽然凑过去挑起他耳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举止有些轻浮“宋兄还未说为何每次见到我都这般疏远,莫非我长的是一张惹人嫌弃的脸?” 宋言脸边两侧微红,声音倒还是平静“王爷身份与我一届小民自是不同”容酌忽然收起脸上的笑拿过桌子上的茶正色道“宋言,我是真心想与你结交你不必在乎那破身份” 宋言垂眸半响复又抬起头眼里清澈明亮,以茶代酒道“好” “好什么呀?聊得这么欢”谢芝兰一路笑过来那样子就像千杯醉的老鸨一样还故意尖着声,她莫非以为自己这个样子很有当家主母的样子?宋言叹了口气,容酌道“天色不早了这就不打扰了”宋言道一声“王爷慢走” 谢芝兰见人离去,也没仔细听着宋言刚才那一声王爷慢走。蹦蹦跳跳的便跑到宋言身边坐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言哥哥,你觉得我刚才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么”宋言挑眉“谁教你的?” “大成哥呀” “他领我去过一次勾栏院,”一条黑线挂落 “那儿的姑娘才是”两条黑线挂落 “这样的”谢芝兰满脸黑线,撸起两边的袖子,宋言笑道“芝兰你就这个样很好,不用故意装什么”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 “哎呦喂闪瞎老子的眼呐”朱大成柔着声音“言哥哥讨厌啦真的么,么么哒” 谢芝兰跑上去连踹了他几脚“你成心恶心我是不是” “” 用过了晚膳天色已黑,月上西楼,这大宅子住着还不如朱大成那小屋子暖和,叫杏儿安了个炭盆几人都挤在宋言的书房里头取暖,朱大成一直琢磨着像宋言这种从穷酸书生一跃成了贵府公子跟天上掉馅饼的事为什么不能落到自己头上。 扯着宋言东说西说 从李家寡妇聊到东家小媳妇,从东家小媳妇的腰再聊到王家娘子的手 直说的宋言没接上一句话,既然没话说宋言索性拿出书看了起来,朱大成撇撇嘴嫌他无趣囔了几声退出去了。 次日一大早便又能听见朱大成在外头囔囔着 “哎?妹妹你叫杏儿是吧嘿嘿嘿叫我大成哥哥就行” “妹妹,这活儿重不,哥哥给你拿着” “妹” 真是起了个大早,他勤快的都快赶上早晨的鸟了,听那鸟儿叽叽喳喳心情还能好些。听他在这嘎嘎嘎真恨不得拿个茶杯一杯子给他扔下去。 朱大成消停了会儿又囔囔起来了“言呐,有人找你嘞”,嗓门大的,喊的就跟“今天猪肉新鲜嘞”似的。 宋言还未下楼,他就已经开了门将人给放进来了。 陆少棋在大堂候了会儿宋言才到。 他见人了来便站起来,宋言问道“少棋兄一大早何事?” “今日晌午便要去西江县了,特来与灵运你一别”宋言坐下陆少棋又道“其实其实本来是想找灵运你一同去的,西江出了一宗命案” 陆少棋其人,文采斐然,曾一篇娉婷起舞叫千杯醉的清雪姑娘舍了一掷千金的东阳侯跟他好了段日子,可他这样的风流公子纵使满腹经纶也用在了温柔乡里,这个官还是他爹举荐当的。 那二品的京兆府尹正是他爹本想着儿子放在自己身边总归好点也盼望他能做出点有出息的事,陆少棋本只想做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也无心为官当了这个少尹也权当做着玩玩要真叫他查案办事还不如回去烧高香拜老天爷实用。 那西江县是京兆府管辖的范围,半个月前过了六询的西江县令告老回乡,如今那县里没有个管事的现在又出了命案自然是要归京兆府管。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求收藏 ☆、青丝断 陆少棋早分出了陆府有了自己的府邸,今早搂着美人听着小曲忽然京兆府派来了人说府尹将这个案子交给了他,暗想着他老爹这是吃错了什么药,本想就去看看走个过场,哪成想平日里比他还不靠谱的容酌叫他好好查这案子,又说前些日子刑部审了个案子破案的竟是宋言,话既已经明到了这地步,陆少棋想想便厚着脸皮来找宋言。 宋言听他说完欲摇头拒绝这些事他一个平民百姓能不碰便不碰罢。 陆少棋道“灵运,初来长安我也未带你去哪里玩过,这西江县可是个好地方,那里还有座西山每逢春游踏春最是好玩,灵运你便当是陪我出去玩一玩” 他看宋言眉间似有犹豫之色又道“我听闻王家那案子好像是你破的便想叫你随我一同去,也想早些查出真凶好还死者一个公道” 宋言笑道“那不过是误打误撞破了案,若说真本事便没有了”顿了顿又道“但少棋兄要不嫌多一个人,我也想去看看”陆少棋心里松了口气暗道你他奶奶的死容酌怎么自己不来。 “那便辰时三刻,我便来接你” 容言点头,陆少棋回了府便叫人去准备马车,他此行算是公事却只带了一个小厮三个婢女,马车还是自己府里的,陆不违只给他支去了三人武功皆是不错。西江县那里该是已经接到了消息过去应该是住在县衙里。 辰时三刻,天已大亮,寒风阵阵,雷雨声声不想竟下了雨。周遭又冷了下来,宋言撑竹伞站在门口。谢芝兰送来了大氅给他披上道“这雨说下就下了,你去的这几日定要好好照顾着自己的身体,要是病了我可不饶你,” 宋言拍了拍她的头“我知道,这几日你莫要欺负大成”谢芝兰嘟着嘴“你怎么不担心他欺负我?” “还有谁敢欺负你?”谢芝兰抬脚作势要踢她,转而又笑了笑扑倒他怀里“恩,我不会欺负大成的你放心,你也要叫我放心才行” 陆少棋放下车帘看着容酌笑的颇为得意“怎的?人家小夫妻俩正恩爱着,你说是不是”容酌笑的比他还乐“你莫非见不得别人恩爱?”陆少棋脸上笑意一点点散去“容酌,你对他真没那份心思?” 六分试探,四分不信。 容酌懒懒的靠在马车里,取过一旁煨着的热酒扳指轻碰酒壶发出清脆的一声,车外沥沥雨声还夹杂着女子温柔的叮嘱。容酌仰头喉结上下动了动“我不知道,你若说吃醋当真半分都没有, 兴许真是起了惜才之心与他结交,我若是将他绑回王府,那他同府里的那些娈童也没甚区别了” 温雅的声音不缓不慢也不怕谁听见又道“而且他姓宋啊”车外忽然响起一声雷,陆少棋微微叹息轻声道“可瞧着你这么上心”容酌闻言,车里响起朗朗笑声如沐浴春风。 车外一声闷雷,宋言收了竹伞交到小厮手里,发尖滴下几滴水,脸侧还是红红的容酌不自觉笑了笑递给他酒“外头冷么,谢姑娘回去了?这酒暖不烈,喝了暖暖身子吧” 宋言摇摇头道自己不会喝酒,陆少棋精神有些恍惚厌厌的靠在软垫上。 这马车就是坐了三个人也丝毫不觉的挤,中间还有一张小桌子,桌上放着糕点,边上煨着酒,宋言解下大氅折好搁在一边,掀开窗帘谢芝兰还候在门口。 轮子咕噜滚动起来,眼瞧那人将将变成小黑点消失的雨幕中,宋言才又放下窗帘问道“少棋兄怎么了?” “无事”容酌道“喝酒有些醉了罢”陆少棋懒懒的抬了下眼皮他根本一滴酒都没喝。 宋言点点头,取出带着书看起来,容酌问道“这是什么?” “偶尔无聊时,打发时间用的,不过是传奇话本”容酌扫了眼书的作者笑道“这书好像我也看过,是四暮生写的罢” “哎?”宋言有些意外“正是,不想原来王爷也爱看” 容酌摸了摸鼻子“恩,他写的妙趣横生有意思的很,穷书生进京赶考遇上狐仙姑,小姐私会俏郎君,还叫戏院演上了都,还有”他故意顿了顿小声道“他还写过断袖,我记得那本是叫清明上河图,以前看过几回,后来那书叫长乐皇姐拿走我便没再看了” 宋言晃晃手上的书,待看清后那话本上写着的正是清明上河图。容酌愣了愣道“原来宋兄你也不是迂腐之人” 宋言道“先前看了许多四暮生写的话本后来看到这本便买了,写的甚是有趣,我虽不是断袖,却也觉得倘若两人真心相爱断袖分桃又如何” 容酌眼中闪过一抹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笑意忽然问道“宋兄看到哪一回了?” 宋言如实道“昨日才刚看,到第十回了” 容酌脸上竟然也起了些许红晕颇不自然道“是看到思弦中了药那回?那那个宋兄后头你还是跳过两回再看吧。宋言疑惑道“为何?” “咳,往后就是房中之事了四暮生写的又甚是”他顿了顿好像在找一个合适的词又道“甚是香艳”容酌虽十三岁便跟着他那不靠谱的二哥什么勾栏都去过,什么不雅的话本都瞄过但说到底如今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说起这些没脸没皮的事,总归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宋言愣了愣虽然想问他这男子之间如何行云雨之事,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将话本收起来放回去,又同容酌聊了些别的。 陆少棋靠着靠着就会了周公去。 车外雨声渐小至无,宋言掀开车帘闻到雨后清香,刚发的小芽上也缀着润润的水珠,马车行驶在官道上,官道两边皆是参天大树,放眼望去云雾缭绕仿佛是人间仙境,偶尔听见一两声鸟啼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5节 响于林间空灵清脆。 容酌不知何时坐在他旁边,车轮驶过水洼溅起些水他道“再等些日子开了春,杏花春雨翩翩扬扬便更好看了” 宋言一直望着外头也不觉得冷,细长白皙的手抓着窗柩节骨间有些泛红“杏花春雨,杏花村,” “杏花村?” “我同王爷说过我进长安为了科举,那杏花村便是我出生的地方是个小山村。”容酌吹久了风有些冷吸了吸鼻子“杏花村?宋兄可你同长安宋家又是什么关系?” 宋言道“宋家主是我娘亲的亲生妹妹,我唤她一声柔姨”小山村民风朴实,宋言打小在那里长大容酌既然说想与他诚心结交他也是个认真的,便没了那些顾虑什么都同他说了。 容酌又想想,笑道“若有机会还望宋兄你能带我也去杏花村看看” 宋言垂眸“小小山村王爷尊贵又”容酌打断他的话假装怒道“宋兄,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 陆少棋睁开一只眼幽幽的看着他们心道作孽,翻了个身又呼呼睡去。 车向前行,景往后移。 长安离西江县不远,就是步行两日也能到,若坐马车五个时辰便行。 容酌轻笑道“我一直唤宋兄,却还不知道宋兄今年多大了,若是比我小不是亏了么?”宋言回头看着他道“刚过了年,弱冠了”容酌愣了愣“竟比我大三岁”他脸上总挂着笑,这次笑却未及眼底。 宋言父母双亡的早,加之在村子里长大比起同龄的都更成熟稳重些,谢芝兰都觉得宋言有时候像他父亲。那村子里比宋言小的两三岁他都当弟弟般照顾着,现在听容酌这么一说他和杏花村里还喜欢吃糖的长寿原来一般大,长寿许是先天有些病,家里又无钱治疗智商同十岁的小孩子没甚么两样一天喜欢围着宋言转,脆生生喊着言哥哥。宋言盯着容酌想到长寿,再瞧着他的目光里生出了些兄长看弟弟般的宠爱。 “宋宋兄你怎么了?”容酌一开口声音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宋言方想起自己一直盯着容酌看,遂离开目光,脸颊微红“没甚么,只是看着王爷想到了长寿,他也同王爷一般大喜欢跟在我身后叫着言哥哥” 容酌脸黑了黑,宋言忙道“不不是我不是将王爷你当成了弟弟”容酌脸又黑了层,宋言嘴笨开了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容酌强硬扯了个笑“我也未说什么,无事” 一时气氛尴尬。恰巧马车停住,车夫道“大人西江县到了”宋言如释重负般呼了口气。 西江县丞刘修涯三十九年间的进士,本来早该升迁因此地是他故乡故不愿离开。家中。 “家中母亲尚在,还有一位贤妻” 金元道,这些都是陆少棋先前叫他查的,容酌拢了拢袖子“陆大人您请”陆少棋回头看了一眼笑的不怀好意的容酌跳下马车。 刘修涯携衙门里主薄、典史一干人等候在外面,见陆少棋下来心中有数一辑恭敬道“陆大人” 陆少棋摆摆手环顾四周,江西县离长安近亦是个繁华的大县,街头街尾人来人往有不少人听闻长安派来了大人都赶着来看看热闹。 ☆、青丝断 刘修涯见二人穿着皆是不俗,又瞧见容酌及有可能是皇亲国戚,正欲问的时候陆少棋指了指宋言道“此二人皆我好友,他姓宋单名言”又指了指容酌道“这位是酌公子”刘修涯瞧着不大,是 二十四五的样子,长的眉目清秀同宋言一般书生气十足。 “在下西江县丞刘修涯见过陆大人,二位公子”陆少棋虚扶他起来道“天色不早了”刘修涯忙道“衙门就在前不远处,大人请移步” 这本是晚饭的点一路上倒是围了不少的人,行人走过说上一两句 “县丞大人好呀” “县丞大人饭吃了没,哟,你家紫鸢托我来跟你说一声叫你早些回去,要是回不去她给你送饭” 刘修涯笑笑“麻婶,我晚些就回去” “修涯呐,我屋里还有三个大饼等会儿给你送去” “修涯” “啧,这是长安来的官吧” “你这婆娘少说话,小心大人给你关牢里去”陆少棋笑了笑,这刘修涯看来甚得民心,街上或小声议论,或大声提醒你一嘴我一句当真是热闹,陆少棋回过身看了一眼与众人接话的刘修涯,又顺着看到了不知在聊什么的容酌宋言二人。 不消时便到了衙门口,刘修涯领着几人进去。 西江衙门普普通通,后院不过栽种了几颗树时逢初春就光秃秃的立在哪里,风吹枯枝唰唰作响,其他再没有了。 几人皆选了房间安置妥当后已到了亥时,坐了许久的车早已疲惫不堪却到现在还没吃饭。 刘修涯又道“城东十味楼菜色是西江一绝,但几位若是不嫌弃,家中内子已做好了晚膳立可饱腹”容酌笑道“那便叨扰刘县丞了。刘修涯盯着容酌看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失礼又匆匆低下头,这华服少年定是不一般了陆少棋还未说话他便能做得了主。 “就请刘县丞你前面带路了”陆少棋心道,好你个容酌上别人家蹭饭也不害臊 到刘修涯家中不过几步路,因刘修涯时常忙到深夜才能回家便干脆搬到了衙门旁边。 宅子虽不大,素雅整洁令人看着便舒服。 宋言他们进去便迎来一身穿紫色衣裙的女子,青丝如瀑只拿少许挽了一个发髻余一半直垂到了腰下,头上没带什么发饰不过一只木兰簪,如出水芙蓉,绰约多姿,却仍是遮不住她沉鱼落雁之貌。 “修涯,来客人了?” 刘修涯看着她笑的柔柔的“是长安来的陆大人,紫鸢你去多备副碗筷” 紫鸢美目扫过众人欠身施礼“我这就去准备,各位公子稍等片刻”言罢她转身进去,刘修涯摸了摸鼻子伸手道“各位随我来” 是栋二层的小楼,楼下是大堂同厨房还有用饭的偏房,楼上便是卧房了。 刘修涯领着三人入了偏房,三面墙一面窗对着的远方是三四颗棵树,树左侧有一条流水,映在那水中一轮明月,摇摇晃晃。 他又从外面拿了几把椅子进来,紫鸢便跟在后面进来上菜。 平常百姓吃的无甚特别,一碟白菜,一碟豆子,一碗红烧肉,紫鸢笑了笑双手放在耳垂上“不知大人会来,寒舍粗茶淡饭大人不要嫌弃了才好,我去多加几个菜,”陆少棋盯着紫鸢看了许久,哈哈笑道“夫人真是客气” 容酌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这是别人的娘子,你给我不要直盯着”陆少棋摸了摸下巴有些心虚的看向刘修涯,他早与宋言坐下聊了起来。 “这么说修涯兄,高堂怎么不下来用饭”刘修涯倒了一杯茶递给宋言“我娘大多住在村中,故而不在”宋言拿着茶杯并没有喝点点头。容酌坐在他旁边,真是好速度这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修涯兄的叫上了,连老娘都聊上了。 刘修涯道“灵运,你原不是长安人呐,那”容酌拿着筷子好似要将那筷子折断似的,好一个灵运,这么快连字都说了,怎偏得他认识宋言这么久还只是叫宋兄。陆少棋瞄了他一眼又看了宋言一眼,小书生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点点头。 便连忙道“呵呵呵,敢问刘县丞字何字,我这么一口一个县丞的叫着也不甚好,大家都是年青人,便不拘束这个了我叫陆少棋表字也是少棋二字”宋言手冰,握着茶暖手又道“修涯兄说他无字” 陆少棋咽了口口水,隐隐觉得容酌脸又黑了一分,回头一细想容酌对宋言反正不是那门心思,那他还担心什么便又笑了笑目光扫过二人落在容酌身上的时候。见他薄唇紧抿蹙着眉,便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宋言拿了杯子本想倒茶,那壶里却没有茶了,刘修涯从他手上接过茶壶站起来道“是没茶了,我去泡”。 宋言垂眸将自己原先那杯茶推给容酌“我怎么瞧着你脸色不甚好,茶我没喝过你先喝下去缓缓吧”言罢又拉过容酌的手放在掌心半响展颜笑道“无事,手不冷,头疼么?”容酌微愣宋言的手比他冰的多,拿起那杯茶仰头喝了个干净,嘴角噙着抹笑。 方才脸冷的像个冰山,这一笑似化了雪水,他本生的就精致好看。 看着宋言的明眸里也好像多了些什么,宋言自是未觉察到,他待谁其实都一样若是方才换了陆少棋他也会这么做。容酌道“我无事” 紫鸢又端了菜上来,加了三道,清蒸鲈鱼,红烧排骨,荷叶虾仁,她厨艺不差还未看到菜便能闻到香味,颜色也都好看。刘修涯泡了茶放在中间。 “各位等久了快尝尝莫要凉了,就怕不合你们的口味”陆少棋道一句那便不客气了,一拿筷子,一伸手清蒸鲈鱼便少了一块。紫鸢笑笑坐在刘修涯旁边“味道如何” 容酌道“夫人厨艺真是极好” 紫鸢夹了块排骨放到刘修涯碗里“能合口便好” 一顿饭有说有笑,吃的倒是欢快。 饭后紫鸢收拾了碗筷,宋言他们移步到大堂刘修涯拿出一本小册子交给陆少棋道“这便是单老爷那案子记录的一些事了,陆大人你看”陆少棋虽说了自己的名字但是刘修涯不敢越了规矩便还称呼陆大人。 紫鸢从里面又端来一大盅甜汤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陆少棋侧头看去“什么?” “桂圆干和红枣莲子煲的汤,这天气冷的喝些暖暖”边上还搁着一罐子糖紫鸢又道“糖搁在儿你们自己看着放”刘修涯盛了一碗,宋言看了看取过小瓷碗,汤是烫的他盛了却给容酌送去“喝了暖身”容酌笑了笑接过,转头看着紫鸢道“吃了夫人这么多东西,都不好意思了” “公子真是会说笑”她声音极好听,声声婉转,一边也盛了一碗放到宋言面前,宋言道过谢,拿勺子舀了两勺糖放进去,容酌抬头看着原来是喜欢吃甜的。 汤飘着甜香,桂圆红枣自身又带着清香喝下一口,唇齿留味。陆少棋将小册子放在桌上,好你们一个个,蹭了饭又蹭汤怎么好意思。想了想不顺气自己倒了一大碗。 宋言又舀了一勺糖,问道“夫人这汤真好喝,可否教我做法,芝兰一定也喜欢喝”紫鸢捂嘴轻笑,烛光下眼中闪着烁烁红亮“公子就别一口一口夫人的,我呢叫胡紫鸢公子要是不嫌弃就唤我啊鸢我也叫公子的字可行?” 宋言淡笑“如此,只是”他看了看刘修涯,刘修涯无奈的笑了笑“让灵运你见笑了,内子出身江湖性子便是这样”紫鸢嗔怪瞪着刘修涯“我性子又怎了?方才灵运还说要跟我学做汤给他娘子喝你瞧瞧人家多会关心自家媳妇”说完不解气又瞪了一眼,宋言忙解释道“夫人啊鸢你误会了,芝兰不是我妻子” “那也是不远了” 刘修涯看着紫鸢摇摇头“你呀,”十足十的宠溺。 陆少棋也眨了眨眼真是好一对恩爱的夫妻。 ☆、青丝断 惨死的是萧家老爷子,萧家是西江的大商户,祖宗传下来的产业。 萧老爷子名叫萧有才,他爹没读过几年的书便取了这么一个名字,还真是应了这名儿到了他这里生意被他经营的越发好,除了这西江县临近的几个大县江月县,平月县都是他们家的生意。 萧有才忙活了半辈子,快到三旬才取了陈氏为正妻,不过一年便诞下了一名男婴,陈氏生这孩子落下了病根两年后撒手人寰,萧有才待那孩子疼爱十分却因为平日忙于生意无暇顾及便是给他钱花,大把大把的银子给他花着,这也是西江出了名的富贵风流公子萧景淮,好家室好样貌好脾气,都传着,有这么一句话宁愿嫁给萧景淮做妾也不愿嫁给他人做妻。 萧老爷子一个人拉扯着儿子,到萧景淮五岁那年,这其实跟女人守寡是一样的道理他守了五年的寡,也真是不容易了又是正直壮年到第六年遂娶了远房的一个表妹,半年后生了一个女娃娃现在子女皆有,骄妻在侧,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生活,可是应了一句话盛极必衰。他商场得意情商难免悲催。 也不知怎么的萧有才就一克妻命,五年后二妻也死了,他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再这么祸害人家就是罪过了一个人带着十岁的萧景淮五岁的萧秀秀熬了十年。 老爷子已经五十好几,年轻的时候说一单生意就是天天酒楼上跑,大鱼大肉吃多了老来身体差,染了个风寒卧了半年的床,也不知道家族里谁提的叫老爷子再讨个媳妇,美名其曰冲喜。 像他这样的人,劳碌了半辈子这份家产还没享过福怎么舍得就这么去了,还真听信了那人的话又准备着祸害好人家的姑娘。 他那情况是个人都知道,再把自己女儿嫁进去就是陪着一起死。 新讨的姑娘是桑村说起来跟刘修涯他小姑是同村,那姑娘家情况实在难,遇上个嗜赌成性的爹欠了一屁股债,她娘都叫他爹给卖了,债主上门还想剁了他爹再把她和她妹妹买到勾栏里去,那个爹 如今死不死她也不在乎了,可怜那小妹妹,这才想起了西江村的事咬咬牙便嫁过去了,问题就出在这。 那姑娘嫁过去前两年还是好好的,两年后老爷子就去。 看到这陆少棋忍不住道“这么一把老骨头兴许是自己病死的呢”刘修涯却摇摇头。 西江县自古有个规矩,丈夫死了妻子是可以陪葬的,但是丈夫要是说妻子不用跟着一起死那便不用死了并且三年后嫁娶随意。 萧有才是生意人精明着,那姑娘嫁过来他卧在床上碰都没碰过,反而给了她母家送去了一大把银子,再有人家姑娘又是桃李年华比起她儿子还小些,他若归去留下小媳妇自是要改嫁的,像这些大户人家最好面子死了还叫人带绿帽子怎么行,但要是那姑娘不改嫁这便更不好留着个人白花他们家的钱指不定反过来还要和他儿子女儿抢家产。 左右想想他和那姑娘也没什么不过是存了夫妻情分的陌生人还是拉着一起死比较妥当。 可是现在萧有才死了,那小媳妇活的好好的。 陆少棋放下另一本小册子眉头跳了跳这册子写的还真是够全的他要是再继续看下去,估计连那小媳妇三姑六婆干什么的萧有才几岁取了谁平日隔几天洗一次澡都能记载。 烛光摇曳忽明忽暗噼啪一声响,灯油往下流遇冷又凝固在蜡烛上。 “是我考虑不周了,天色已晚本该明日再向大人说此案种种”刘修涯忽然道,陆少棋打了个哈欠笑道“我也忘了时辰这便不打扰修涯你了”一回头瞧见宋言又拿着那册子再看,容酌坐在一旁脸上也无倦意。 陆少棋右手抵在嘴边咳嗽了一声,宋言抬头道“少棋兄你哪不舒服么?”关心之情不下于方才对容酌,陆少棋眨了眨眼笑的越发暧昧“没事,困了没,我们回去吧”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这么说,未了偷偷瞥了一眼容酌他竟也跟着笑。 宋言合上书自然也听不到他话里的那番味道,三人向刘修涯告辞刘修涯本还想送他们回衙门叫陆少棋给拒绝了。 更深露重,寒气不减,一踏出门便忍不住裹紧了衣服,衙门里还留着三四个使唤仆人加上陆少棋带出来的三人,人手够用。 宋言卧房便在他隔壁二人寒暄了几句丫鬟们端着热水进来洗漱过后各自上了床。 晚上安静,不比夏夜有虫声婵鸣,又是坐了一天的马车疲惫交加,睡的便沉了。 一夜无梦 宋言次日起了个大早,因原县令上任时做饭的是自家娘子现在他走了整个县衙里也没人会做饭,胡紫鸢一大早便领着几个婆子来衙门做早膳,宋言起来在衙门里转了一圈过了辰时三刻容言他们也起来后饭也烧好了。 配着当地的一些土产白米粥也吃得津津有味。 用过了早膳刘修涯来一趟衙门带宋言他们去萧家,萧老爷子的尸体还未下棺,停了两天明日就不能拖了,拖久了尸体起味那便不好了。 萧家大宅在城东,从衙门坐马车去差不多四柱香的时间。 满院子人皆是着白衣来往,面露悲痛之色,乌云压顶却不下雨,还有些许阳光透过云间照射在地上也是弱弱的。 一声闷雷,那最后一丝光也叫乌云压住。 刘大人来了,刘大人带着长安的大人来了。三四个婢子一边囔囔着跑进去,半响小跑出来个穿丧服的女子面色不甚好显然是劳累过度陆少棋一时琢磨不出来这是萧家小姐还是萧家小媳妇。 刘修涯介绍道“这位便是扬月忽萧夫人了”就是那个小媳妇。 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农村出来的人,乌黑的头发只戴着一朵素花,瘦若的身姿好似风吹便倒 。 正这时后面又走来一女子比扬月忽要小该是萧家小姐了,脸色相较前者要红润一些。 扬月忽想要开口,萧秀秀反却瞪了她一眼又回头对刘修涯一行人道“大人您里面请”言罢便带着小厮婢子们进去竟是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扬月忽倒是不怒还是淡淡的笑道“大人请”陆少棋扫了她一眼,扬氏在萧家过的并不好。 大堂中萧秀秀坐于上位,陆少棋他们坐在客位这也无甚,四下环顾萧家有一女萧秀秀还有一子萧景淮却不见来人,陆少棋道“萧公子呢?” 萧秀秀道“临县店铺出了问题,如今家里也只能叫家兄去了”说罢又白了扬月忽一眼,刘修涯忽然问道“夫人不舒服?” 扬月忽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这声夫人叫的是她,勉强扯出个笑摇摇头,萧秀秀却冷笑道“姨娘,那处店铺可是你堂兄负责的,真是好巧,这么急着就要把我大哥支开么”话中的嘲讽在场怕是没人听不出来。 扬月忽脸又白了些,终是没说出什么。 那萧秀秀一句句话说出来哪里像十七八岁的姑娘,要是个男人瞧着扬月忽的柔弱模样都要心生怜悯陆少棋便道“不知萧小姐可带我们去看看另尊” “这自是可以” 灵堂里哭丧声一声高过一声,萧秀秀向众人赔过礼,待众人下去,萧老爷子躺在棺材里还未盖棺,该是刘修涯早先吩咐过萧秀秀的。 宋言一行人是直接从衙门里来的,临行前叫下面人去叫仵作这会儿也赶到了萧府。 仵作前些天便看过了萧老爷子的尸体,陆少棋问他他道“萧老爷气阴是喝了补药,都知道是药三分毒” 陆少棋嘴角抽了抽莫不是搞了老半天萧老爷子是给补药补死的仵作却又道“之后萧老爷是窒息而死的”原是被掐死的。 宋言看向萧秀秀“不知萧姑娘可否让我再看看老爷的尸体,”此言一出全场皆愣了一会,半响萧秀秀点点头往后退了几步,宋言上前将萧有才手摊开来看了看听那仵作说的窒息而死又抬起他的脖子。 方退下,陆少棋问道“怎么?” 宋言看了一眼众人若有所思还是摇摇头,因扬月忽要在前厅招待客人便由萧秀秀带他们到灵堂才踏出们,萧秀秀忽然上前几步跪在陆少棋面前,“求大人为小女子做主” 陆少棋想要弯腰扶起她,萧秀秀却执意不起低头道“大人听小女子说完,是扬月忽是她杀害了爹爹” 陆少棋面色微沉“证据还未确凿,萧姑娘为何这么说” “定是她了,爹爹爹爹才跟我说他死后想要叫那女人来陪他,说出的第二日爹爹便去了,是她定是她不想死便先害死了我爹,不瞒大人,那女人一直与他们村里的那个穷书生有□□ 后来,临县的店铺就出了问题偏偏是她堂兄的那店这么急着想要支开我哥哥一条条指向的可全是他,大人求你为小女子做主” 她一声一句带着泪,哭的好不伤心。 不知谁说了那么一句“你说她和他们村的穷书生有情,她害死了你爹为什么不立即跑了还留这儿”萧秀秀抬起头,她自小千金小姐的日子长大吃的太好比起扬月忽体重重两个不只,有些胖,寻声望去说话的是个华服少年,明眸皓齿。 风从树中掠过,几缕青丝纠缠在一起。 容酌笑了笑,宋言轻声道“兴许她留下来是为了萧家的财产”容酌笑的乐了,半响又只能无奈道“灵运,你啊” ☆、青丝断 天色越来越暗,风愈吹愈大,灵堂处白幡飘动,呼呼风声似沥沥鬼泣,容酌转动手上的板指左一圈,右一圈。 萧秀秀脸色有些难看,陆少棋将她扶起来道“单凭姑娘你一面之词,我们也不能这么草草的就结案,若真是她,我们定然会还姑娘你一个公道的”陆少棋不着痕迹顺着萧秀秀盯着的容酌看了一眼 想了想又道“对了,方才姑娘说的,不知另兄何时回来” “若是,不出意料的话,明儿就能回来了”萧秀秀抿唇 “竟然如此,我们明日再来”萧秀秀抬眸微有些臃肿的双手置于左侧“大人您慢走” 北风呼啸天色阴霾 宋言跟在陆少棋身后,容酌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天色,立马快步追上去“灵运”宋言回头扬唇一笑“恩?走吧” 容酌眨了眨眼随着上了马车。 因看天色似要下雨,便行的快了些,路上有些颠簸。 几人回到衙门还未过午时,紫鸢今早便说要出去,午饭没处找落,刘修涯便去十味楼定了饭菜送来。 五菜一汤,容酌没吃几口便不吃了,宋言泡了一壶茶他倒是喝了两杯,茶叶放的不多还有一股淡淡的橘子香。 “怎么?,灵运这是什么茶我怎么没喝过”小厮上来收拾了碗筷下去,宋言捧着那小册子又看了起来,闻言抬起头笑了笑“我瞧你在车上的时候不舒服,现在可感觉好些了?” “哎?,是好些了”陆少棋摆了棋盘与容酌下棋,刘修涯本是自个儿在一旁看书,瞧见他二人下棋忍不住也凑了过去,倒是宋言在一边安静的看着那册子想着萧家的案子,桌上放了核桃,桂圆那些吃食。 陆少棋带的小厮名唤金元,正苦着一张脸给容酌剥核桃吃,忍不住低估了句,容酌抿了口茶似漫不经心道“金元,你莫要再低估,你再低估过了一个月我也不将你带回王府,你便继续留在少棋府中吧” 顿了顿落了一颗白子,“你放心,财宝她不会想你的”金元做势要哭,容酌又道“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要哭,真给我丢脸”金元保持这要哭不哭的表情愣了几秒“主子,你让我回去吧,我妹妹他一个人也照顾不了呆毛祖宗哎” 一时只听见棋子与棋盘碰撞的声音,金元咽了口口水“主子” “少棋你输了”陆少棋将黑子丢回罐子里,也倒了宋言泡的茶来喝,容酌一转头对着金元笑道“成了,你回来吧”金元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使命点了点头连忙走到容酌身侧甚是殷勤的端着剥好的核桃仁“主子您”容酌摆了摆手 “拿给灵运” “好嘞,”金元又十分殷勤的端着小碟子走到宋言身侧“宋公子,您尝尝”宋言正看的入神,哪听得清楚他说了什么,胡乱应了一声,头也未抬。金元搁下小碟子后又屁颠屁颠退回道容酌身后。 时候尚早,容酌便与刘修涯也来了一盘,陆少棋拿茶壶去兑了些热水,回到大堂便拉了椅子坐到宋言身边“可看出了什么?”宋言放下册子,揉了揉太阳穴“我记得,仵作说萧老爷吃了补药 少棋兄,你可否查查那补药是谁送去的”陆少棋点头应下颇有些尴尬,明明同宋言说的时候是叫他来玩的,现在倒好麻烦了他在这里查。“哎,本是说好带你来游玩的现在倒好,就剩下了你在这里” “出来的时候吴婶本是叫我莫要多管嫌事,其实我对这些倒是有兴趣的紧” “这么说,灵运你不难为?” “我难为什么?”宋言轻笑又问道“什么时辰了?” 西江月,一江红尘梦。 “月忽,月忽”梦中那青年清雅以极,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温柔如同晨曦第一缕暖阳,却总是带着淡淡的哀伤。 他说“月忽,有我在,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保护你”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那年的一场梨花落满墙,红妆铺十里,一袭嫁衣红如火。 一梦经年。 “月忽,你有什么不高兴的都说给我听好不好” “夫人,夫人?”扬月忽缓缓睁开眼睛,丫鬟玉绕候在边上一脸的担心,她抓住秋玉绕的手囔囔道“他来了?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我要见他,见他” 玉绕一头雾水不知她在说什么“夫人这几日太过劳累了,大夫说夫人要好好休养”扬月忽慢慢静下来盯着玉绕,双眼仍然是无神“我知道了,刚才做了个梦,我无事” 玉绕侧身端了药来喂她“为了老爷逝世,夫人算是操劳了还好”扬月忽咽下苦药,蹙紧了一双秀眉“都过去了,夫人要是在萧家受不了反正老爷去了我们可以搬出去了。” “恩”玉绕看她咽下最后一口苦药,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今早刘大人带的那群人里面,有位宋公子想邀你明儿去十味楼喝茶,夫人你去不,你要不去我回了她”扬月忽抬起眼睛,沉吟了片刻“不要回,我去的玉绕,什么时辰?” “亥时了吧” 扬月忽伸手正要掀被子,玉绕抓住她的手,替她将被子盖好不悦道“你就不要起来了” “亥时了,老爷的灵堂” “你就安稳的睡一觉,灵堂那离开你又不是会乱,不是还有小姐吗,你操什么心” 眼月忽说不过她,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只好答应她睡下。 十味楼一面沿街,另一面靠江,沿街那头就连在厢房里也能听见街上的嘈杂声,靠江那头安静打开窗还能瞧见江面上的画舫,才子约的佳人,佳人抱着琵琶唱上一曲。 小二领着扬月忽到了二楼的厢房,宋言坐在窗边出神望着江面,同行的还有一位公子懒懒的靠在椅子上,节骨分明的手里把玩着精致小巧的白玉壶,里头装的不知是茶还酒,听见脚步声容酌 回过头“夫人来了” 宋言也跟着回头。 一身白色齐胸襦裙,一头青丝未挽,任它散着脸色苍白。宋言道“夫人快坐”扬月忽叫玉绕随那小二退下去,便坐在宋言对面,也未问宋言找他的何事,就这么静静坐着一脸坦然,仿佛是茫茫雪地里的那株白梅,与白雪混为一色,却又开的傲然。 一曲轻柔婉转的歌,一句思君另人老,唱的凄美动听,扬月忽寻声望去,江中不知哪家的画舫不知哪家的姑娘,唱的又不知哪家风流公子编的曲。 “持笔未落,青丝白头,望穿多少秋水,思君另人老”她轻轻哼着歌,乐如行云流水般带着淡淡的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思愁。轻柔似春风拂过花从后花却败了,清幽又似山间潺潺流水却总带着不知该流往何处的忧伤。 不知是哪家多情公子做的曲,提笔未落不知如何表相思意,盼到青丝白头望穿秋水,思君另人老,岁月忽已晚。 “原来,夫人会唱” “会”扬月忽莞尔一笑。 她将碎发勾到耳后“公子此番邀月忽前来要问什么?”宋言倒茶的手一顿,不知该怎么开口,那边本是一脸看好戏的容酌忽然道“萧小姐说夫人曾与他人有染” 真是干脆,直接。 扬月忽好似知道他会问这个,脸上的表情未有丝毫变化,仍是出神的望着江面,画舫将行将远,歌声愈小至无。她说“是” “想必大人查案子前,也查了我,知道我是出身在怎样的一个家中,我爹将我娘给卖了去抵债,他好赌,贪酒,一不如意便要打我和妹妹”话锋一转她忽然道“那大人可听过我原来的名字,我 爹没读过书,自然也起不了这样的名字那时我还叫扬二妞呢,月忽是后来他给我取的我还记得那首诗,思君另人老,岁月忽已晚,月忽,月忽”她说着朝宋言笑了笑似对宋言说,又似自言自语 “月忽,月忽,好不好听?” 嘴角不禁翘起,扬月忽眼中攒满了笑意,一点点的加深,深到变的模糊渐渐起来一层水雾终有什么液体破眶而出,划过脸颊,滴在桌上。 ☆、青丝断 桑村扬家那汉子,打女儿打媳妇村子里还有谁会不知道,说去赌钱输了几百俩,还不起就将自家婆娘卖给了隔壁村的张哑巴。 干了这么些个禽兽不如的事,一听有钱赚又把女儿嫁给半死不活的老头子,摊上这么个爹是扬月忽自己命不好。 彼时,她六岁就晓得了这个道理,自记事起,印象里的爹爹就总算摆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母亲总是到晚不停的忙活,谁家要有个红白喜事母亲总是抢着去烧饭帮忙。便能赚些钱贴补家用,父亲 极少往家里送钱,反倒是从母亲这里拿钱出去花的多,她便很小的时候就帮着母亲干活,父亲来要钱的时候母亲要是没钱是会挨打的。 村子里有个私塾,别人家的孩子这般大的时候都能去上学,她还要留在家中带着年幼的妹妹,偷偷攒的钱去买本书看要是叫父亲知道了打一顿骂她浪费银子。偶尔得了空闲才能偷偷去私塾,也只敢 躲在窗户下面,听夫子在里头教他们读书认字。 听着朗朗读书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我爹,他喜欢的不是我娘,所以我好像从未看到过他对我娘笑,娘亲总是一个人在晚上的时候默默流泪”她叹了口气,眺望远方一山新绿,似在讲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这些事儿,我不说公子也能查到关于他我愿意和二位公子说” 水声戛然而止,宋言抬头“夫人,请讲”复又低头,为倒了一半的茶杯继续倒茶。 初见是入秋的那日,变黄的叶子从树上翩翩落下,铺了一地 “有匪君子,如切如蹉”他吟诗而来,着素袍,持诗经,眉目含笑。扬月忽从地上站起一个转身差点撞到他,心道还是赶紧逃的好,未迈出一步那厢那人开口“姑娘,在窗外偷听了这么久” 扬月忽不等他说完,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你小声些咳咳我没偷听,我我”她指了指前面又指了指后面,支支吾吾道“我路过,恩碰巧路过而已” 两人贴的太近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响,扬月忽咬了咬唇收回手往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到地上“你你无赖” 那书生叫他她骂的一头雾水,忙道“姑娘我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什么。 扬月忽眼睛转了一圈“没事呵呵我走了,公子不必相送”她急着逃走,未曾留意脚下的石头被绊了一脚,眼看便要摔倒地上去,那人却伸手拉住她。 “姑娘,失礼了”扬月忽将他上下看了一眼,长的白白净净看年龄同她差不多大十二三岁的样子,倒是说话一板一眼的跟私塾的夫子一样,她眨了眨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叫卫风” “卫风?”扬月忽重复了一边,指了指自己道“我叫二妞,我姓杨,扬二妞” 卫风点点头,见扬月忽弯腰作辑学着那些文人道“足下留步,不必相送,后会有期”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有缘千里来相会”卫风嘴角抽了抽“姑娘,留步”扬月忽心里暗骂一声还有完没完。 没奈何只能再摆着那张笑脸“卫兄还有何事?” 卫风从怀里掏出用黄油纸包着的馒头递给扬月忽道“姑娘每日偷偷躲在这窗下,想来是爱读书之人,夫子夫子叫我来和姑娘说,不收姑娘费用姑娘下次来可进学堂和大家一同读书”扬月忽愣了愣。 卫风将馒头又往前递了递“姑娘饿了吧?你吃” 傻小子,扬月忽便不客气了一把拿过馒头隔着黄油纸摸了摸有两个,又一拱手“夫子大恩,二妞铭记于心,只是二妞不能像其他学子一般天天能来,” “姑娘,何时来都可以”卫风笑了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扬月忽第一次看见他笑,掂了掂手中的包子“那好” 卫风,卫风。 “卫风啊,他是私塾先生收养的一个孤儿”买肉的中年汉子挑着牙缝“我说,二妞你问他干啥,跟叔说你不是看上那小书生了”扬月忽瞪了他一眼“没呐” “嘿,你这丫头” 卫风,卫风 “卫风,这题我该怎么解?” “卫风,这诗是什么意思?卫风,卫风” 扬月忽其实早便注意到他了,夫子上课时总是他来回答问题,每次回答的夫子都十分满意,其他学子不懂的也总是问他。 “哎呦,这不是扬家那小妮子么,扬二妞你爹又出去赌了吧,我爹说昨日在三寸天堂看到你爹了哈哈哈哈” 三寸天堂,那是什么地方?西江最大的勾栏院。 扬月忽勾起嘴角冷笑道“三娃,你爹怎么知道我爹去三寸天堂了,莫非你爹刚从里面出来” “你”名叫三娃的少年撸起袖子握紧拳头,扬月忽咬了咬牙齿却没有传来意想的疼痛,睁开眼卫风对着那少年道“三娃,不要欺负二妞”三娃嘟着嘴“知道了,卫夫子” 夫子平时不在什么事都叫卫风管着,卫风又喜欢和夫子一样板着张脸,大家便都叫他卫夫子。 扬月忽眨了眨眼“卫风” “卫风” 一袭淡粉长裙,她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俏似三月桃花美目流转,顾盼生辉。不似当初了,看着像是假小子。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卫风捧着怀里的瓜低低的笑着。扬月忽伸出右手戳了戳他的额头“你笑什么,呐你说的,那你倒是赠我块玉啊”卫风无奈的笑了笑将瓜搁在石头上从腰间拿下玉佩递给扬月忽“自然,这是我娘留给我唯一我遗物我”扬月忽打断他的话“你傻你自己好好收着” 卫风拉过她的手摊开,将玉佩放在她手心,冰冰凉凉。 他说“不弃”扬月忽转过头笑的快合不拢嘴了却道“我没说喜欢你,你少自作多情” “哎,原是我一厢情愿呐”卫风叹了口气,扬月忽蹙了蹙眉“你傻,我是女孩子总该要矜持一点的么” “”卫风从后面抱住她“二妞,我说你过了十六我要给你起个名字的,” “你要是取的不好听,我便不理你了” “思君另人老,岁月忽已晚月忽,月忽,好不好”他摇了摇怀里的人“好不好” “月忽,好,好,好”三个好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情长。 思君另人老,岁月忽已晚可是啊,原来真的只剩下相思了。 一语惊的正在喝酒的扬老爷子差点一口喷出来,“我娘叫你给卖了?”他擦了擦嘴角的怒目瞪了扬月忽一眼“倒霉孩子,你叫啥叫,卖了就是给买了”扬月忽放下筷子语气出乎意料的镇定“你,卖哪儿了?,你个畜生你要是敢卖到三寸天堂我马上就剁了你” 一声畜生听的扬老爷子握紧手,扬月忽看着近在咫尺的拳头不屑的望着拳头的主人,扬老爷子拳头紧了紧又松了松终是没打下去“快吃饭,你妹在里屋别让她听见了” “这么个禽兽不如的事你做都做了,还怕我去说么”相较于二妞扬老爷子是比较疼小女儿扬二毛的每次打先打大的,偶尔有好吃的先给小的。 扬月忽这一番话将他堵得无言,只能猛灌一口酒。 烧到只剩下一小节的蜡烛还继续往下流着烛油,前些天下大雨狂风吹坏的屋顶也没去修,桌上放着一碗白菜,一碟花生边上倒着三四个酒瓶,真是饭都没得吃了还顾着买酒喝。 扬月忽埋头吃饭,一双筷子夹着白菜往她碗里送,她抬头扬老爷子讨好的笑着,笑的她心又冷了一分“你想把我也给买了?” “怎么能说卖呢,二妞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扬月忽冷冷打断他的话,“我吃饱了”说罢站起来转身便想走。 “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卖了你娘还欠一百俩你就算打死我,我也掏不出一百俩,我知道我活该,可你该帮你妹妹想一想,他们说了要是我拿不出钱就打断我的腿,再把再把你妹妹和你卖到勾栏里去” 扬月忽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的父亲。 “县里的大萧家,听说萧老爷又要讨媳妇了,就算你不管我也该管管你的亲妹妹” 她的父亲,她的亲爹,呵。 扬月忽苦笑道“爹啊” 扬老爷子吸了吸鼻子,那日是扬月忽这辈子第一次见他爹哭,亦是最后一次。 他站起来向扬月忽走进了几步,扬月忽踉跄退了几步险些不稳摔到地上,老爷子垂头噗通跪了下来 “二妞,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我求你,你妹妹还小不能糟蹋了我求你”他向扬月忽磕 了三个头,每一声都清楚无比,声声叫人心寒。 扬月忽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若眨一下眼泪怕是要出来了,不知是为她娘伤心,还是为自己和妹妹,亦是为了眼前这个称之为她爹的男人。 人说,常欢膝下,与她而言却是那么难,人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那到底错在谁,人说可怜天下父母心,真真是讽刺。 她愣了半响颤抖的伸出手指向门外,“你出去” “比起我,我爹疼我妹妹要疼的多,至少他愿意牺牲我来换妹妹”到底是要心灰意冷到什么程度她才会说出牺牲二字。宋言闻言垂眸“我爹在我十岁的时候便不在了” “姐姐”扬二毛从里屋头未穿鞋子便赤足跑出来,顶着包子头额前翘着两根头发,二毛小她五岁今年十三同她长的有五份像比她小时候要可爱的多,也比她讨人喜欢。 二毛伸出小手抱住扬月忽“姐姐我听见了,娘没了,娘没了是不是”扬月忽咬紧下唇,紧到咬出了血,她伸手摸了摸二毛的头闭上眼,哽咽道“啊毛,姐姐保护你,”姐姐保护你,声音却是越来越小仿佛是压了千斤石头再难开口。 五个字便注定了她与卫风再无缘分。 ☆、青丝断 卫风,卫风 可是她的卫风说过,要等他,等他高中他就会娶她。守他十年寒窗苦读,为的不过是有一朝伴他左右。 她憧憬的未来太过美好,现实却总是出人意料,不留一点余地的。 “我嫁到萧家的那年春便是科举,可是他没有去,留在了西江,在私塾里当了夫子”她的声音若近若远飘渺的像轻拂过的风叫人抓不住,她说“我偶尔还能见到他” 西江三月,一夜梨花落满墙。 第二日,卫风收到了一封信,信里夹着一朵刚摘下的梨花还残存着淡淡的香。信纸上却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要嫁人了,不是你” 她不写,我虽舍不得但要与君绝。她不写,为了我的妹妹我要嫁给别人,她也不写自己究竟有多少委屈。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没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也不给卫风留下任何余地。 手渐渐的冰凉,指尖抚摸过她写的字却仿佛烧能起来一般。 原来,终究还是不能相守的。 见此一信,他昏迷三日。 第四日醒来,便不顾自己身体虚弱去找她。 而每到这种时候,天公总是会作美,曾谁家死了老母下一场大雨孝子抱着他娘哭上一哭,曾谁家又死了爱妻也会有一场大雨倾盆,仿佛是老天能感应到他们的悲伤。 听他们说,这场雨从昨天早上就开始了便没停过,没什么,初春本就多雨。 卫风一直是住在私塾里的,从私塾到扬家不远却也不近。 路上一段种的皆是梨树,侧目左右两边梨花似雪落,□□悠悠。仿佛是何人铺下的白色地毯,他撑着伞,着白衣便与这景混为一色。 昔日那人说她喜欢白色也最喜欢梨花,所以她喜欢看他穿白衣。他问她自己为何不穿白色,她道“白色最是干净舒心,而我虽喜欢白色却比较适合黑色” 扬月忽要嫁到萧家的事第二日便传开了,路过此地的听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你听说了没,扬家那大丫头要嫁给萧家咯,往后呀人家就是富太太了” “去去你的,你不知道是嫁给萧有才那个吊着半条命的呀,啧啧我说着扬老狗也忒狠心了点,二妞这丫头懂事也听话他怎么舍得” “哼,欠了一屁股债呗,他把自家婆娘都给卖了,现在” “成了,关上门是别人家的事情,咱们呀,少管闲事”那妇人说着无奈一笑,提着菜篓“我先回去了,明儿二妞成亲咱们吃酒去”回头撞上个人“哎呦喂,谁撞我呀,卫风啊,你咋来了 不是俺们家秀娃又淘气了吧” 卫风过来,雨势不小尽管撑了伞还是淋湿了一身,他扶着那妇人,脑子里却只记得她说的那句话。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6节 明儿二妞成亲。 妇人伸手到卫风眼前晃了晃“卫风呀,你咋了要不去我家把湿衣服换了” 卫风摇摇头,捡起地上的油纸伞向扬家跑过。 “嘿,这孩子” 雨日,天色较为暗,屋子里点着红蜡烛,全新的红蜡烛。 桌上搁着凤冠,床上扔着霞帔,铜镜里映着的女子,唇不点而赤,两弯柳叶眉似蹙非蹙,不施粉黛素着一张无悲无喜的脸,穿一袭白衣三千青丝只拿一根同色发带挽起些许。如话本里头写的白衣翩翩的仙子一般不识人间香火,亦如外面洁白如雪的梨花,白的不染尘埃。 “月忽,你既喜欢梨花,那你为什么不喜欢白梅?” “我喜欢春天,我怕冷便不喜欢冬天也不喜欢梅花”但总归还是会冷的。 素手持起一朵梨花她别于发间。正欲起身却听见有人敲窗便移步去开窗。 那人持着伞的手节骨冻的通红,一头黑发叫雨水打湿了大半,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扬月忽开口似意料之中语气也未有丝毫波澜“你来了” 窗外那人一袭白衣撑一把竹伞,窗内那人一袭白衣发间带着一朵梨花。卫风搅紧眉头半响道“跟我走” 扬月忽闭上眼睛,嘴角上弯无论怎么努力笑都带着微微苦涩“不了”说罢也不等卫风开口便关上了窗户,“月忽,你跟我走好不好月忽,月忽”他唤着他为她起的名字。 卫风啊卫风,你为我取的名字,那首诗说的是我,思君另人老扬月忽无力靠在窗上,任凭外面那人一遍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咬紧下唇忍了许久的泪终是流了下来,“卫风,我记得我说过我喜欢白衣今日我穿这身白衣你看见了么你记住我好不好” 这身白衣是她十六岁那年卫风给她取了名字后拉着娘亲做的,她想穿给他看可竟不想会是今时今日,想不到会是这样。 她这身白衣穿了四日,但是他若不来,他若未曾看到她会穿着白衣上花轿,现在他看到了。 “我记得” “卫风你待我好,那你要为我想想,我嫁到萧家有什么不好的,我”她眨了眨却没继续说下去他怕叫他听见自己的哭腔。一扇窗之隔,隔得却是天涯海角,卫风啊卫风你可知情缘二字不只要有情,也需你我二人有缘。 窗外那人久久不语。扬月忽道“你” “好,我为你想”卫风打断她的话声音平静的不能再平静,扬月忽挤出个笑尽管知道他看不见,你要记得我啊。 半响无语,扬月忽听见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便打开窗,瞧见一抹白影消失在巷口,忽然提起衣裙推开门追了出去,一场雨,一个人,一袭白衣。 卫风我还想看明年的梨花,卫风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卫风,卫风。 扬月忽跑到他消失的地方好似再也跑不动了般,任由雨水打在她的脸上,仰头看这苍穹,她擦着脸上温热的液体,转身回去,踏着他来时的路。 说青梅竹马,抵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纸离书隔了两端。那年红妆铺十里,一袭嫁衣红如火是结束。 也是开始 扬月忽扶着头上的梨花簪脸上带着淡笑“我记得初见他那年我十三岁是秋天,离开他那年十八岁,”顿了顿喝下宋言递给她的茶“我虽与两位公子不熟,但在这里两位公子能听我说完这个我曾经的故事,是月忽之幸” “我觉得,夫人与卫公子有情亦有缘”扬月忽侧目“宋公子,为什么这么说?”宋言轻笑道“我不知道,这是我的感觉”扬月忽也跟着笑“今日在这里叨扰了二位公子这么久,月忽该回去了”宋言站起来一辑“是我们叨扰了扬夫人才是” 扬月忽欠身还礼“原没什么,月忽告辞了公子留步” “夫人慢走” 宋言目送扬月忽离开转身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容酌失笑道“王爷,你怎么了”说罢又坐回去,容酌目光从茶上移到他脸上“她说的,你信几分?” “我都信” 容酌笑了笑“宋言你从杏花村出来,必定未看多少过人世险恶”容酌顿了顿起身向宋言靠近了一分“我要是将你丢在这里,你准能叫他们给买了,啊哈” 宋言挑眉“王爷不信她?”容酌道“我信她” 容酌坐回去靠在椅子上,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宋言,你是不是也有一个故事,你和谢姑娘是青梅竹马么”他未抬头也未看宋言,似漫不经心随便一问。 宋言恩了一声“是青梅竹马”容酌垂眸,宋言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听见他的笑声“你与谢姑娘感情一定很好” 宋言欲言又止,又只是嗯了一声。 厢房一片安静,再没话说。 那厢刘修涯带着金元过来见二人问道“扬夫人说了么?陆大人差我来跟你们说,萧家公子萧景淮回来了”容酌伸手在桌上敲了敲,看向宋言道“走吧” ☆、青丝断 刘修涯道“可以不必回去,萧公子在十味楼订了晚宴,若是回去岂不还要再跑一趟” 萧景淮订的时间是亥时,现在也已经到了酉时,容酌闻言点头道“那便不回去了”顿了顿又问道“刘兄,不知十味楼附近可有好去处,我们要是在这里要是坐一个多时辰也真是无趣的很” 刘修涯笑道“去处自然是有,附近勾栏院,堵坊,茶楼都有,哎?茶楼上还可以听戏”容酌将板指拿出来又带回去再拿出来,如此反复了几次转头问宋言道“灵运,你想去何处” “不如去吃茶”宋言道。 十味楼附近的茶庄是叫品茗阁,楼上楼下两楼,二楼便是厢房了,厢房不大每隔□□米一间,因戏台是搭在楼下大堂中间,在楼上虽也能看的却不如在楼下看的舒服。三人商议便就在楼下要了 一桌,叫壶龙井,三四碟小吃食遂看起戏来。 这戏该是由话本改编而来。 那年正是梨花落满门楣,讲的是嫂嫂恋上小叔子的事 刘修涯剥了俩桂圆笑道“有点意思” “君可知,离别之苦叫把我伤呐啊,”着素衣的花旦有着一副好嗓子,如新莺出谷唱的和以往的戏不同,有点像歌,声声句句唱到情深处,能叫人潸然泪下。 她唱“十里红秀装,聚散无常”宋言垂眸,她又唱道“说明月千里能寄相思,青丝断”宋言转头去看容酌,而容酌不知何时早以看着他了,宋言抿唇又回头问刘修涯道“这茶楼是萧家的产业吧” 刘修涯微惊道“灵运,你怎知道” 持笔未落,青丝白头,望穿多少秋水,思君另人老,岁月忽已晚,十里红秀装,聚散无常,说明月千里能寄相思,青丝断。 前几句和后面几句好似出自两个人? 此戏分成了三段,今日上演的正是中间那幕,昨日上演了第一幕,明日便能完结了。 一幕约为两个时辰长,方听到一半刘修涯提醒道“怕是时辰到了,走吧” 宋言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走吧”容酌跟在他后面道“你若喜欢听戏,回长安我带你去听” 宋言笑了笑“好” 这西江夜市下的繁华之气也不输长安,宋言似有心事刘修涯颇为自豪的向他介绍西江他也只有一答没一答的应着。 从品茗阁到十味楼不过几步之遥,三人进去门口的小厮迎上来便笑道“刘大人?萧大公子订了酒席,小的这就带你们去”比起白日十味楼的生意更要好,大堂桌桌围满了人。 穷苦人家的碰上什么大好日子才拿攒了好久的银子请街坊四邻,亲朋好友这么一聚。若是有钱人家的老爷公子便能天天在这看到,身边的花娘一日换一个。 二楼的厢房有分大小,像宋言他们喝茶并且人不多的厢房也较为小些,若是吃席的宴那就大了。 算上萧家公子一共五个人,菜已经上到了一半,宋言进去瞧见对面站着手拿折扇的公子,眉目俊雅之极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宋言走到他身边拱手笑道“萧公子?” “宋公子,请坐”宋言倒是不意外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依言坐在他身边,容酌过去也客套了几句便挨着宋言坐下了。 刘修涯想了想还是将几人又都介绍一遍,萧景淮好酒量每人都敬了一杯,四杯酒下肚也未见丝毫醉意。 夹了一筷子鲈鱼肉萧景淮道“因前几日临县店铺出了些问题,几位大人前来若是舍妹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陆少棋道“萧公子哪里的话”一时气氛便有些沉重了,萧景淮右手紧扣着酒杯 半响问道“家父” “你父亲,是死于他人之手”陆少棋瞧他脸色微便道“萧公子,萧老爷子生前可有什么仇家” 萧景淮沉吟了片刻道“家父为人一直很好,但是做生意这行道上的仇家自然不少,却也不至于” 陆少棋知谈及此事萧景淮不好受下次再问也不迟便转开了话题道“罢了,今日不谈这个了” 宋言看着萧景淮的手发了许久的呆,说是看他的手却也只是盯着他手的方向发呆,萧景淮忽然收回手,宋言仍是愣愣的看着,萧景淮笑了笑“宋公子,你看什么?” 宋言才回过神,干笑道“没甚么”萧景淮为他斟了一杯酒“此酒淡,宋公子尝尝“宋言本不善饮酒但是萧景淮这么说了他便不好推辞一口喝了干净,是与其他酒不同,还有淡淡的果味,原是果酒。 萧景淮笑道“如何” 陆少棋手肘撞了撞容酌靠过去小声道“我瞅着这萧公子生的如此俊雅,却到如今还没娶妻你说他是不是断袖他是不是看上灵运了”容酌夹了一筷子菜给他淡笑道“看上就看上吧”陆少棋盯着自己一碗的菜咽了口口水。 “是果酒?” “正是” 话锋一转宋言忽然道,“我在西江听过一首小曲甚是好听,不知萧公子可知曲名”宋言话题转的太快,萧景淮未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道“宋公子你说” 宋言取过一旁的筷子敲打酒杯,那酒杯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起唇吟道“十里红秀装,聚散无常,说明月千里能寄相思,青丝”萧景淮蹙了蹙眉忽儿又舒展开“知道” 宋言道“是否听扬夫人唱过” 萧景淮脸色越发的难看“是”宋言叹了口气“萧公子,另高堂之死绝非偶然”萧景淮扣着酒杯的手又紧了一分“如果” 陆少棋剥了个桂圆和容酌道“啧啧,叫他给绕回来了”容酌脸上还挂着笑,陆少棋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轻松下来气氛又变的沉重了,刘修涯看了一眼众人这饭没法吃了他斟酌了了半响道 “萧公子,另堂何时下”说到一半又意识到不成,想想换了个话题又道“我听闻萧公子喜爱收藏各类古玩,不知萧公子最喜欢什么”萧景淮还想要回答他上一个问题,谁想他又那么快换了下一个问题一时不知该回答哪个,那厢陆少棋道“若是我的话就偏爱古玉”萧景淮道“那我较为喜欢字画了” 这才叫吃饭聊聊兴趣爱好要是一直聊着死人这饭这么吃的下去,刘修涯却是松了口气。宋言看着萧景淮道“不想我同萧公子一般,我也喜欢字画,” “噢?不知宋公子多大了” 宋言垂眸抿了口茶“刚过完年,弱冠了”萧景淮挑眉“我比宋公子你稍年长些岁,宋公子你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萧兄,我唤你一声宋贤弟可好?”宋言笑道“萧兄” 萧景淮转头又问陆少棋他们道“陆大人,容公子,?” 陆少棋道“二月七日生的”萧景淮道“巧了,我也是二月” 几人扯了些别的,从古玩字画聊到生辰八字,从平生所见趣事到往后想做之事,不像刚认识的倒像认识了许多年的好友聚在一起 月上中天,席吃了七七八八。 萧景淮道天色已晚,不能久留便要回去了,宋言道“萧兄,且慢”萧景淮打趣道“怎么?莫非贤弟你要送我” 宋言搁下果皮取过一边的布擦手道“我送你” 萧景淮来时间只带了一个小厮,因吃的晚了便先叫那个小厮回府去叫马车来,而现在马车未到晚上吃的又不少走走消化也好。 “贤弟便和我一道,甚好” 宋言转身对容酌他们道“你们先回去吧” 明月姣姣,纸醉金迷是温柔乡 楼上红尘,佳人轻唱是西江月 十味楼临近的勾栏院叫三寸天堂,萧景淮莞尔道“这首曲子叫西江月” “看来,萧兄是风流之人”宋言见萧景淮停下脚步便也跟着停下来。 陆少棋打开窗户,寒风侵入。昏暗的灯光下,小书生和萧家公子你一句我一句聊的正欢。他转头瞧见容酌懒懒的靠在椅子上,修长白皙的手里拿着一个核桃专心致志的剥着“走吧,衙门的马车在下面等着呢” 容酌抬头垂眸“你们先回去,到衙门再叫那马车来接我” 萧景淮深邃的眼里看不清眼底的情绪,望着三寸天堂许久方才叹了口气“是又好久未曾来了”竟有些怀念的味道 门口迎客的姑娘,露香肩,抛媚眼,咬娇唇。宋言去过一次千杯醉这种地方便再也不敢去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萧景淮不禁笑道“走吧” 二人未走几步便到了白日宋言他们吃茶的地方,似想到了什么宋言问道“萧兄,我今白日瞧见茶楼门口坐着位算命先生,不知准否”萧淮景暗自纳闷哪来的算命先生,莫非是他没留意宋言便又道“以前在村子里有个老先生算命挺准的,我闲的无聊之时便和他学了几招,萧兄可借我手看看” 萧景淮笑了出来“原来宋贤弟还有这般本事,那就劳烦你给瞧瞧了”说着便伸出了手,宋言五指拖住他的右手,另外五指轻轻拂过他的掌心道“这条乃是姻缘线,看来萧兄的姻缘颇为坎啊”萧景淮微愣。 那灯火阑珊处,小书生拖着萧家公子的手,看的入神,彩灯下对影成双。 楼上红娘换了首曲子再唱,咿咿呀呀听的不甚清楚。 “哎呦,这位公子好俊俏,来姐姐领你上去快活快活如何”容酌挑起那花娘的下巴,凑过去闻着她身上的香道“是茉莉香”栏姐儿故做娇羞道“公子”一双纤纤细手扯着容酌身上的衣服不规矩起来。 “哈?贤弟你莫要再这么说了,若是愚兄往后找不到媳妇可得赖着你了”宋言将他一双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看的及为认真道方笑道”好”回身正看见容酌同那些花娘拉扯不清。 “贤弟,天色已晚,若不嫌弃就到寒舍”宋言打断他的话“不了,萧兄你回吧我还有事” 萧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二人面前,萧景淮见他推脱不去也只能道“那好吧,愚兄这就回去了,你路上担心着些”宋言点点头。 长鞭一挥,一声“驾”不消时马车已消失在了街角转弯处。宋言搓了搓手,指尖冰凉。 “哎哎这位公子”容酌推开那花娘向宋言走去。 月光洒在长街上,风吹拂而过。 宋言向前走了几步“王爷,回去吧” 容酌冷声道“本王还不想回去”他平日总是喜欢淡淡笑着,也极少用本王来称自己,好多时候能叫人忘了他是个王爷,可他是个王爷呀。 宋言垂眸道“好冷” 容酌没想到他蹦出这么一句话,宋言不矮却瘦的没两斤肉,总穿着颜色素净的衣服,手冰的吓人好像十分怕冷。 容酌脸也冷不下去了,只能无奈道“回去吧” 宋言抬眼“劳烦尊贵的王爷殿下在此等我,真是我宋家上辈子烧了好香”容酌叫他这阴阳怪气的调调逗的笑了“那你可不是要报答报答我” 面前的少年要是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眼若星辰,天生长了副招人嫉妒的脸,便连他身后一楼的花娘也及不上。 宋言道“你不叫我冻死在外面,万事好说” ☆、青丝断 一轮峨眉月挂在天上,星光稀疏。 清冷的风拂过脸颊,宋言下意识拉了拉领子道“月底了,快三月了吧” 容酌仰头看楼上纱幔飘忽,有一姑娘衣服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她向此处望来,团扇遮住娇唇笑的风华绝代,忽而风将纱幔吹起待在落下便已不见了那姑娘的身影。 容酌微微蹙眉觉得那女子有些熟悉,回头一想大概晚上看错了,接了宋言的话道“恩,三月快开春了” 二人回府经过三寸天堂勉不了那些栏姐儿跑出来拉拉扯扯,宋言便加快了脚步,容酌笑了笑追上去道“你好似很怕她们”宋言脸边泛起微微红晕低声道“只过去一次勾栏院,便是为芊芊姑娘作画那次,那些姑娘一见到我,就扑上来”宋言尴尬的笑道“有些阴影了” 容酌想起自己十三四岁便跟着他二王兄出入烟花之地,那时的宋言估计还捧着本书背着夫子教的之乎者也。宋言说他十岁双亲皆亡想想自己也同他差不多,那年大哥登基,娘亲离世。 记不清是十三还是十四岁了。 二人行了一段路,衙门的马车便来了,若是一直走路回去指不定要走上多久,容酌心道算陆少棋还有点良心没将他给忘了。 宋言想起容酌好似有些晕车,上车前便叫那车夫驾车慢些。 回到衙门已到了深夜,陆少棋房间的灯早便熄了,二人也都各自回了房。 宋言进门瞧见挂在一边的白色大氅,搓了搓手,出门的时候看天色不错想来不会那么冷,到了晚上温度降下来指尖冻的都有些发疼了。 他点上灯并未去洗漱睡觉而是坐在椅子上,拿出毛笔蘸了些许墨水,铺开纸张将脑中所想的都写在纸上理一遍,。 夜已深,偶尔有风吹得窗户发出声响,宋言写的极其认真,持笔,落笔,白宣染上黑墨,书呆子便是书呆子一拿起笔什么心思都在上面,周围发生什么事也都顾不得了。 容酌推开房门,闻到一室淡淡的墨香。宋言笔直坐在椅子上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名字,另一张纸上密密麻麻不知是写了什么,容酌想要开口唤他,却见他微微蹙起眉头张了张嘴终没有说话。 宋言左手伸到宣纸右下方抚平邹起的那一角又转手捏了捏眉心。 抬头才瞧见立在门口的容酌,四目相对宋言微愣“王爷?” 容酌眨了眨眼走上前“我见你在写东西,便没打扰你”他搁下一小盅甜汤“紫鸢姑娘送来的汤,我想你可能饿了,我放了三勺糖”容酌顿了顿又笑道“知你喜欢吃甜的,会不会太甜了?” 宋言愣是还没缓过神,听他这么说又愣了。容酌不由分说的就给他盛了一碗“我叫金元热过了”宋言垂眸看着前面直冒热气的汤,又抬头看着嘴角上弯的容酌“王爷”容酌打断他的话从怀里拿出铁制的小手炉递到前面“你手冰凉,我上午吩咐了金元去买的,你捂着这个写字也不会冷了” 宋言接过手炉,果然暖暖的上面还残留着宋酌身上淡淡的香味。 宋言道“王爷”容酌再一次打断他的话“灵运,你快趁热吃吧,其实我这个人待别人向来都很好” 宋言喝了一口汤,低低笑起来“恩,很好”容酌单手支额,拿过他写的纸看了良久道“原来你是在想萧家那案子” 宋言点头。容酌道“灵运你字写的真好看”。宋言道“王爷妙赞了,我听闻徐大人的字才是一绝”容酌撇撇嘴“你说徐若啊,他也就会写几个字”徐若是上上届科举的榜眼郎如今的翰林院侍读学士,其父徐太师乃是容酌他们的老师,几人从小算是一起长大。 容酌记得小时候他父王没少拿徐若的字来对比他那写的弯弯扭扭狗爬一样的字。彼时徐若已经十三岁了,他才九岁便觉得自己到十三岁也能写上一手好字,但事实证明写的一手好字也是要靠天赋的,他十三岁那年字只比狗爬好看了一点点。 后来徐若考上了榜眼,写的那篇八荒赋流到民间居然给买了一百俩,本来死人的字才值钱他这还没死就能值钱成这样。最叫气人的是他逛勾栏院忘了带银子,姑娘叫他写首诗在她的手帕上银子就不用给了。 皇帝亦赞其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颇有大书法家之风。 “灵运,你知道少棋,知道徐若,那你有没有听过我?”宋言低头喝汤,容酌这么一问他嘴角抽了抽怎么可能会没听过,在渝州就听过了三王爷了呢。“恩?”容酌往前凑近了一分,宋言突然暮的抬头二人鼻尖贴在一起,他对上容酌那双黑白分明眼睛,往后移了移拉开二人的距离。“听过了” “他们怎么说的?” 宋言低声支支吾吾道“好好男风”容酌听后倒并未如何,靠回椅子上老神在在的看着宋言说出一句话“我容家要是哪一代不出个断袖,那都对不起列祖列宗”宋言一口汤差点喷出来。 想要转移话题便道“王爷,可否帮我一个忙” 容酌挑眉“但说无妨” 宋言道“王爷,可还记得我们在十味楼听到的那首曲子”容酌点头道“记得” 宋言将头又往下低了几分“王爷,可否查查那曲子出自何人之手,如今看来我们上午能听到那曲子也是有人故意安排”宋言想了想又道“我总觉得萧家小姐并不简单” “好”容酌站起来道“夜都深了,我回去了你也早些睡罢” 宋言虽点了头却还是坐在椅子上也没有起来的意思,拿了笔又继续写,容酌打开房门冷风吹进来,冻得宋言忍不住缩了缩。搁下笔取来大氅叫住容酌道“王爷,外面天冷”容酌低头看见他手中的大氅忽然想起晚上他握着萧景淮的手,问道“宋言,你会看手相?” 宋言一脸莫名,半响摇摇头道“不会” 容酌垂眸,语调不禁冷了几分“我不冷”说罢便退出去替他关上了房门,宋言看看手中的大氅又抬头看看门口,无奈摇摇头将大氅又搁回去。 次日容酌起了个大早吩咐陆不违事先给陆少棋支来的三个人去查宋言昨日同他说的那曲子,再想要回去睡个回笼觉便瞧见长廊上一直打哈欠的陆少棋迎上去问道“你莫非昨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陆少棋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什么时辰了?” 他们来时还是光秃秃的树,没过几天芽都抽出来了,树下有一石桌容酌过去坐在石凳上,陆少棋揉揉眼跟了过去。 “大概卯时了,你这么早出去了?” 陆少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口齿不清说了句话,容酌看着他陆少棋想他没听懂重复道“出去了,昨儿我们去的十味楼就是那条街发生了庄命案,” 陆少棋故意顿了顿吊起他的胃口,等容酌问道“怎么死的?”他才又道“是被什么动物给咬死的,县里猎户不少估计是上山打了猎不小心给逃出来了,修涯早上和我一起出去现在还在那人家里。” 陆少棋又连打了三四个哈欠“这也只能算他们倒霉了,” 一束阳光透过树枝照射在石桌上,容酌抬头眯着眼睛朝太阳升起的地方看去,光洒在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光,厚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薄唇轻起他道“宋言醒了么” 光照的陆少棋有些不适应,使命揉着眼睛道“早醒来,一大早就见他出去了,”顿了顿又补充道“应该是去萧家了”容酌眨了眨眼见他没说话,陆少棋道“等会儿我们也一起去吧,还得查查那碗补药是给萧老爷子灌下的” 容酌抿唇不说话。 萧家老爷子的棺材不能停的太久择了个黄道吉日就该下葬了。二月将要过完了今日倒是个不错,也就订在今天入土。一路长长的送葬队伍,十味楼,三寸天堂一些店都关了门,白纸翻飞,一声 声哭的撕心裂肺,披麻戴孝的一对儿女按照规矩还是扬月忽走在最前头。 人群中一脸书生气的白衣青年,看了半响转头离开,却有人叫住他“卫先生?” 卫风看着叫他的那个人衣着华贵,容貌俊朗。脑海中粗粗回忆了一边他没见过此人,可他为何会知道他姓卫。容酌道“可否请卫先生上楼喝一壶茶”卫风道“那却之不恭了” 宋言近来与萧景淮走的比较近。 陆少棋剥俩桂圆送到嘴里,搂着三寸天堂的花娘,翘着二郎腿道“宋言性子温和,才情也了得与他结交的人自然不少” 容酌饮下姑娘送来的酒,几滴溢出来划过下巴沿着喉结往下流,那花娘玉臂攀上他的颈相,容酌脱下食指上的玉戒指丢给花娘道“赏你的”姑娘接过戒指妩媚一笑,啧这成色定是极品好货。 陆少棋自讨了个没趣不再说话。 三月甘二,一事惊动了整个萧家。 时隔六日杀害萧老爷子的凶手终于捉拿归案,正是扬月忽。萧老爷子晚年病虚属气阴,而那日的补药乃补阳极品,如此阴阳相斥。补药,还是萧老爷子赏给她的药中含了一味人参, 经仵作验证确实如此。 茶烟轻扬,茶芽朵朵。 容酌晃了晃青花瓷杯道“扬月忽已经叫少棋关到牢里了,她自己也未否认” 宋言脸色变了变低喃道“错了” 容酌道“那日你叫我查查曲子出自何处,我已查出来了” 宋言侧头看着他“谁?” ☆、青丝断 自萧老爷子去后,萧家各处店铺都不大老实了,今日这边出点动静,明日那边弄点事。 萧景淮又要去临县看看,候在城门等午时一过便启程。还有谁家的小姐,哪楼子里的花娘。站在城门口似漫不经心的随处乱逛,偷偷抬眼瞄一瞄马上的青年。 晌午过去,萧景淮长鞭一挥“走吧” 想等的人却没来。 宋言隔了老远便大喊道“萧兄且慢” 萧景淮调马回头,居高临下看着呼吸不稳的宋言蹙眉道“宋言你?” “扬夫人被抓了,”萧景淮脸色大变“与她何干” 宋言道“随我去衙门吧”萧景淮嘴角勾起一笑,剑眉入鬓,风吹起他脸侧的发丝,那双深邃的眼睛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你们先回府里吧”他翻身下马,一步步向宋言走近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你怎知是我”宋言薄唇微抿不曾说话。 陆少棋坐在高堂之上,手拿案卷抿一口茶刚想说,带扬月忽上堂。 忽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罪犯萧景淮前来自首”陆少棋手上的案卷“啪”的掉到地上,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咳都咳不出。外面进来两人,萧景淮走在前面,宋言走在后面。陆少棋揉了揉眼睛忍不住打个哈欠,方才想说什么也都给忘了。惊堂木一拍道“堂下何人” 萧景淮双膝跪下“罪犯萧景淮” “这”陆少棋,刘修涯齐齐转头去看宋言,容酌抬了下眼睛,又低下头继续喝茶。 宋言上前道“启禀陆大人,杀萧老爷的凶手是萧公子”宋言本想唤萧兄,说出那个萧后又立即改了口。 陆少棋道“不是扬月忽?” “不是” 陆少棋低头去看萧景淮,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一时大堂安静之极,萧景淮突π的声音在大堂响起“宋言,可你怎么会知道是我” 宋言垂眸道“你是萧家长子,萧老爷死后家产都是你的,你若不不为财,是为情”萧景淮微愣,半响却笑了,少了几分平日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落寞。 宋言继续说道“你还记得那晚我说为你算命,道你姻缘坎坷,不过试探。宴会上见你时我盯你的手看,你握杯是紧扣着与他人都不同”宋言停下未完的话,萧景淮伸出自己的手确实是年幼时受过伤。 “我去萧家时曾近处看过萧老爷的尸体,仵作说他是窒息而死的,也许你们都未曾留意他脖子后面有红印是指甲陷进去而留下的,虽淡了很多,若是细看还是能发现。我见你握杯便觉得奇怪,若是你掐着他,那么指甲必定会往里陷。后来我在茶楼门前叫你手递给我看。你其他指甲都颇长,右手食指和左手无名指的指甲却是断的。而我那日看到萧老爷的尸体六个红印刚好食指和无名指的地方无红印。” 宋言一顿又想到了什么看着容酌道“我真不会看相” 容酌给茶一呛,宋言走到萧景淮面前“我便想,若真是你,你是为了什么,还是为了谁,我那日两次听到那首曲子是有人刻意安排,我便叫人去查了那首曲子出自何处,是你写的曲子,而那个人显然也知道,总之她也想你死” “萧老爷归去之时是想扬夫人殉葬吧,而你是为了她,为了扬月忽”那三个字宋言说的极慢一字一顿,萧景淮却仍是在笑,笑的有些哀伤。 “她刚进我们萧家那年,总是喜欢一个人在梨花树下发呆,她说她在想一个人。”萧景淮的声音很沙哑“她说那个人待他很好,其实,其实我带她也很好”声音一点一点轻下去如同梦呓。 春花,秋月,夏风,冬雪,她喜看梨花却不知有人也在看着她。 所谓爱一字,要么成全她,看着她开心便够了。要么毁了她,自己得不到了别人也别想得到。总逃不出这两种可能。 那年的梨花,十里红妆是她遇见他。 “我知道她一直过很孤单,而她不能死,她应该回到他的身边”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一声喟叹。 “那日,我回来见她正在喝汤,本是跟她怄气抢了她的汤” 放了几日的晴,栽的花开了花骨朵,树上也已经长出了新叶。 外头刚回来的萧家贵少爷瞧见水边静静坐着的女子又盯着梨树发呆,恍然想起梨花快开了。 他蹑手蹑脚走到她身边见她未发现,便弯腰拿了她喝到一半的补汤,再想回去。那处响起她的声音“瞧你那点出息你若想吃叫厨房做去,拿我的做什么” 萧景淮扯出个笑“月忽啊” 按照辈分他本该叫她一声姨娘,可他却从未叫过 她说“要开春了吧” 他道 “恩,梨花也快开了” 萧老爷叫他去商量事,一进门便闻到满屋子的药味,二话没说看着手中从她那抢来的药,反正都是药估计喝了也没事,便一口都给他老爹灌了进去,萧老爷猛咳个不停忽然道“景儿,我若去了 你扬姨娘便跟着”萧景淮一怔怒道“不可以” “咳咳,按我说的去做罢,我也就这么一个心愿了” “我不知道”萧景淮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握成拳“我当时为什么会,我爹他” 他只是想让她活着,他爹终归是要死的。不过再搭搭上自己一条命。 他想要她活着得。 萧景淮说的断断续续,剩下的仿佛话再也说不出口疲惫的闭上眼睛,待半响后再睁开眼的时候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我认罪,放了她” 两载春秋,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一袭嫁衣红如火,他也穿着红衣是替他父亲来接她。 她未带盖头,她对身后的男人道“你不必觉得愧疚,我不认你,你也不欠我什么了”这是他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 萧景淮想了想抬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对宋言道“可否等我死后,再放她出来” 宋言怔怔看着他道“好” “临县的店铺是她故意叫他堂兄弄的问题,她想支开你。我听她唱过那首曲子,很好听,她唱的比任何人都要好听”萧景淮却仿佛没听见般往前走,宋言上前追了几步,容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宋言垂眸低喃道“但是,杀人就该偿命的”忽儿又自嘲一笑“若是萧老爷还活着,应该不会感谢我为他找到了凶手,估计是要恨死我的” 三月的西江又开始下雨,一下好几日,容酌说这场雨下后花都要开了,草也要长了。 宋言再见到扬月忽的时候,她脸色苍白了不少,陆少棋拱手道“叫夫人受苦了” 扬月忽轻起毫无血色的薄唇,不带任何感情道“他死了?” 陆少棋一愣未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扬月忽笑了笑向前走。 “五时三刻到,行刑”签牌落地,刀起。 一别是死生无话,他想想最后一句说过的话,她说“你要照顾好自己” 她不善关心别人,他忽然很想见见当年的她,倘若是他先遇到了她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可是,她先有卫风,后又嫁给他爹无论是哪种身份,他们终究是没有可能。 扬月忽走的一步三摇,陆少棋想要上前扶她,却叫她给推开,忽然狂笑不止一声声笑的撕心裂肺,痛的肝肠寸断,竟如同刀绞一般。 “斩”刀落 血 一口殷红的血自扬月忽嘴里喷出来,陆少棋收回被她吐的满是鲜血的手,扬月忽裂开嘴哈哈大笑“他不死,我不会出来,所以他死了,” 血顺着刀滴到地上,和着雨水。 一声雷惊了半片天,扬月忽笑的越发不可自止“景淮啊,哈哈哈哈哈哈,景淮啊哈哈哈哈哈哈” 眼前微黑,她又猛吐了几口鲜血,一头栽倒地上。 负君良多 白衣人收起竹伞上前,陆少棋叹了口气伸手想要扶起她,那人道“我来吧” 卫风擦去她嘴角残留的血,“月忽,我带你回去” 雨势越大,着红衣的女子上前,任由雨打在她的脸上也感觉不到一般,她高声道“大人,我是萧秀秀,我来为我大哥收尸” “我来为我大哥收尸” 又是一声巨雷响彻云霄 ☆、青丝断 弱柳千条杏一枝,半含春雨半垂丝 淌过房檐滴落成珠,四处飞溅的雨。乌檐白墙皆在雨中朦胧,一枝梨花出墙来缀着雨珠开的如同白雪般圣洁。 十味楼后面有一条小巷,小巷安静平时少有人路过,宋言停下脚步微微抬高油纸伞。 红衣女子与他擦肩而过,宋言道“那日多谢萧姑娘特意安排人唱的那首曲子”萧秀秀并未停下也未回头,脚踩雨地的声音渐渐远去。 宋言抬起脚,后面传来一道声音“他说他是我哥哥,永远都是我哥哥,但是我若得不到也不想别人得到”化在风雨中只是一声叹息。宋言转身那抹红色的身影消失在巷尾 若非空气中残留下淡淡的香味,仿佛只是做的一个梦。 萧秀秀原来是爱萧景淮的。 一个甘愿成全,一个却宁愿摧毁。 窗边静静靠着白衣女子,发间别着一朵梨花。眉目柔和是那个故事中她还未嫁人前的摸样,却又多了一些道不明,说不清的东西。 宋言在她对面坐下,扬月忽抬起头道“公子来了” 宋言问道“夫人身子好了?” “好了”扬月忽伸出手将发间的梨花又往里推了一分,坦然的表情,平淡的语气。 宋言垂眸,扬月忽又道“我从萧家搬出来了,以后也不回去了” “萧兄” “秀秀已经将他下葬了,她没有让我见他最后一面”扬月忽笑了笑,一如上次十味楼一见她还是喜欢望着窗外,尽管没有人再唱那首曲子。“宋公子,可还愿意听我再说一个故事” 宋言放下茶“求之不得” 春花,秋月。她见到卫风是秋日,见到萧景淮是春日,那个季节有她喜欢的梨花。 马上的青年一袭红衣嘴边噙着些许玩世不恭的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若是不知还以为结为连理的是他们。 她转身对他爹道“你不必觉得愧疚,我不认你,你也不欠我什么了”这是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萧景淮露出略为震惊的表情,见她自己给自己盖上盖头,坐上迎亲的花轿。 喇叭,唢呐齐声响起。 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怎么会嫁给他那半死不活的老爹,这家人欠了一大笔赌债,也是走投无路才将女儿嫁过来。 三寸天堂里,歌姬,花娘抱了满怀。听丝竹声声,美人劝酒。 别家的纨绔子弟腿上坐一个,边上坐一个,怀里还抱着一个,向来风流不让的萧家少爷却独自一个人喝着酒。 那边脸上都是唇印的青年从美人堆里探出个头道“萧少,你今儿怎么了?” 萧景淮喝了口酒没搭理他。 另一个青年道“嘿,听说老爷子给萧少又找了个后娘,啧啧,那姑娘比萧少还小几岁,可不郁闷吗”萧景淮看了他一眼,将那人怀里的姑娘拉过来暧昧道“美人喝一个” 一群没良心的纷纷大笑“莫说了,再说萧少要生气了” 萧景淮低头闻着花娘身上涂的香,忽抬起头道“你们还别说,我那后娘长的真是不错” “得得,萧少长的好看也是你后娘,我说禽兽不如的事还是别干了。别弄个不小心喝醉了酒,不小心进错了房,还不小心脱错了衣服” “你莫说,我还真干的出这事” 言罢几人又哈哈大笑,张口说的就是大逆不道的话,做的就是风流快活的事。他萧景淮过的向来都是这样的日子。 萧老爷子长年卧病在床,大婚之日新娘子自然是独守空房。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7节 萧景淮招待完客人,拉着平日瞎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就往三寸天堂去。还真给说上了,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喝醉成了一滩烂泥萧大少辩不清东南西北,就往新娘子房中摸去。 入眼处大红的锦帐,大红的蜡烛,大红的人。 扬月忽张开嘴,吃到一半的桂花糕“啪”的一声响掉到地上,萧景淮的目光随着那块桂花糕往下移,扬月忽伸出脚将糕点踢到裙子下面。伸手擦了擦嘴角坐直看着萧景淮想了想道 “儿子” 她嫁给的是萧老爷,那么萧景淮该算是她儿子。不错不用费力转眼就有了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儿子,委实不错。 萧景淮差点一个不稳栽倒地上去,扬月忽看着便知道他是酒喝多了,半响又问道“老爷来么?” 萧景淮眼里蒙上一层醉意,眯眼打量着这个刚才叫他儿子的女人,摇摇头“我爹不来” 扬月忽松了口气又道“儿啊 ,你先回去吧”萧景淮点点头真听了她的话,转身离去。扬月忽擦了一把汗,抬头一看不对这萧景淮怎么走一步脱一件衣服,她跟在身后捡起地上的衣服想递给他的时候 又听“哐”的一声,扬月忽本能反应的闭上眼睛,这摔的该有多痛啊。 萧景淮揉了揉脸,在地上翻了个身“这床怎么这么硬啊” “儿子,你睡的那是地”扬月忽叹了口气上前扶他起来,萧景淮打开她伸来的手“谁谁谁是你儿子啊,别瞎叫叫”扬月忽这一听双手叉腰嘿还反了你了,伸出脚连踹了几下萧景淮没反应,该是睡了。 她关上房门,须臾房门又再次打开。 扬月忽扔下一条被子。 天晴,日暖,鸟语,花香。 扬月忽醒来的时候萧景淮已经走了,若不是房门前放着他叠好的被子她要以为只是自己做了个梦。梦见萧家大少爷在她门前睡了一觉。 次日扬月忽穿戴整齐去给萧老爷请安,萧景淮同萧秀秀都已经候在了房中。听闻萧有才五旬出头,可这乍一看像是□□十的,扬月忽低下头欠身行礼“给老爷请安” “坐”萧有才的声音也是沙哑的不能再沙哑了。扬月忽如坐针毡般,丫鬟端着两杯茶站在一边,萧景淮和萧秀秀各拿了茶,萧老爷咳了几声费力道“给你们姨娘敬茶”萧景淮端着茶上前,嘴角含着 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道“扬姑娘请喝茶” 萧老爷耳背听不大清楚冲着扬月忽点点头,扬月忽接过抿了一口搁在桌上。萧秀秀颇为不情愿的开口唤道“姨娘,请喝茶” 扬月忽努力挤出个自我感觉和蔼的笑,掏出管家婆婆事先给她的两个红包递给二人,暗自心疼了一把这钱她都还没捂热。 总算是好了装了一上午的贤良后娘,扬月忽回到房中立马摘了一头的簪子,步摇。趴在桌上,只觉眼皮重的很,少顷便会了周公去。 柔柔春风带着淡淡花香,她睡的不沉便觉得有些冷,睁开眼迷迷糊糊看见窗外站着一个人,揉了揉眼睛突然问了句“梨花谢了么?”候在门外的青年微愣道“我们府里没有梨花” 扬月忽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 那青年又道“你喜欢梨花,还是讨厌梨花” 她抬头看着青年清澈的眼睛,里面倒映着自己迷茫的样子“我不知道” 青年莞尔,折扇敲打着窗户,扬月忽这才意识到他是站在窗外,他说“我叫萧景淮”扬月忽久久注视着他的脸,生硬道“扬月忽”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原来这般沙哑了。 “思君另人老,岁月忽已晚,月忽,我的名字”她沙哑着声音重复道。 萧景淮笑道“昨日多谢扬姑娘的布衾“扬月忽摇摇头,他不愿意叫她姨娘“你为和会在这里” “我路过的”她住在最南的院子里,这间房间的窗户外面只有几棵树,还有一地的草,他是瞎了眼么路过能走到这里。 扬月忽道“我惧冷,萧少爷你若是无事的话,我便关窗了”昨日看他醉酒方叫他儿子过过嘴瘾,如今人清醒的站在这里哪还敢叫。扬月忽说着就要关窗户萧景淮手中的扇子正抵在中间 “我以为,你还要叫我儿子” “你你没醉?” “是醉了,不过脑子好,能记得一些罢” “” ☆、青丝断 那日后她便再未见到过萧景淮。 闲时同玉绕到府中散步,瞧见远处五六颗梨树,梨花开满枝头,淡淡的清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便是闭上眼睛也能闻出那是什么花是什么香。 转身,遂问道“府中不是没有梨树么” 玉绕道“原先是没有的,这些啊都是公子这几日移栽的,选的都是开的最盛的梨树,可废了好些功夫心思” 扬月忽有一瞬间的恍惚。 玉绕又道“夫人,站着累,夫人若是想要赏花便去小亭里坐着吧” 六角亭台,扬月忽靠在椅子上望着远处,风中白花,没有任何表情一坐,却坐了许久。 风流的萧大公子领着平日瞎混在一起的朋友,听着小曲儿问道“桑村扬家的那大闺女,你们谁听说过,知道的和我说说”他将一锭银子搁在桌子上。 另一个青年想到什么笑道“我听说过,她不是你娘么” “去你的,”萧景淮又搁下一锭银子“你们反正也闲的发慌,给我查查那姑娘” “人家现在是你娘,大少,但你非要干禽兽不如的事,兄弟们也拦不住你” “” 萧景淮鲜少留在府中吃饭,有时候能连着三四天瞧不见个人影。 “大少爷呢”扬月忽望着满桌的饭菜,老爷子卧在床上,萧秀秀往她姥姥家跑,如今吃饭的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玉绕给他盛了碗汤道“少爷定是出去了” 三寸天堂里笑语欢声,萧大少搂着花娘,闭上眼睛哼着小曲。 “萧少,我查到了一些,你后娘啊呸,扬姑娘他爹是个赌鬼,输了一大笔银子将他娘都给卖了,她还有一个妹妹” “萧少,萧少,扬姑娘喜欢梨花,喜欢吃桂花糕,喜欢穿灰色的衣服,比你小两岁” “还有,还有,我听说扬姑娘喜欢一个书生” 萧景淮暮然睁开眼“书生?” “那书生叫叫叫卫风” 本是同一个府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扬月忽再次见到萧景淮却是五六日后,彼时她坐在小亭中正绣着一方手帕。 萧景淮突然上前道“杨姑娘,好兴致”本是安静的四周忽然发出一声响,扬月忽针一偏扎进了肉里,指尖渗出了血,“回来了?”萧景淮绕道她前面坐下,问道“梨花,好看么” “不好看” 萧大少闻言转头去看梨树,既没枯死,也没凋谢。转眼瞧见杨月忽拿起刺绣继续绣着。道“你可以跟我说说你和卫风的事么” 针一偏,又刺到了肉里,血珠滴到了石桌上。 萧景淮剑眉微蹙,扬月忽捂着食指,叹了一口气“他待我很好”萧景淮坐着等她继续说下去,扬月忽起身回去。萧景淮看着那抹白影渐行渐远,不是说喜欢穿灰色么。 她几乎每日都会来看梨花,有时刺绣,有时看书,有时作画。打小便不爱读书的萧大少也不知道怎么转了兴,能在这看她写字看上一个多时辰。三寸天堂里的红颜知己叫他晾在一边,好几日都未去。 而最后的最后,梨花还是谢了 扬月忽便不再喜欢来这里打发时间。 多时她喜欢一个人坐在窗边,萧景淮又一句路过,能在她窗外站上一个多时辰。 萧大少虽然耐心不好,有些事情他却能一直坚持不懈,譬如“你可以跟我说说你和卫风的事么”等他第三十七吃开口说同一句话的时候,扬月忽放落下最后一笔“你去给我泡一壶茶,拿碟桂花糕” 将近六月,天气渐暖。 兴许真是冲喜冲到,萧老爷子也能下床动动了,扬月忽搀扶着他走两步,休息一下,他便问道“嫁给我这么个老头子悔不悔?” “刚开始哪有不悔的,这后来一天天过去心也定下来了” 萧老爷叹了口气“是个好姑娘却”一句话没说完便猛咳个不停扬月忽顺着他的背。那处萧景淮同萧秀秀过来,萧秀秀见到二人道“姨娘,爹”萧景淮叫的仍是扬姑娘。 再到后来,他不唤扬姑娘了,他唤月忽。 “月忽,你有什么不高兴的都说给我听好不好”裹着大氅的青年探出一个头,白雪纷纷落,落了满枝桠的梨树,仿佛梨花又开了。扬月忽再次到这里来,捧着手炉看雪也能看上一天。 萧景淮候在一边逗蛐蛐,有他在原本安安静静的小亭平添多了几分暖意。 扬月忽歪头看着他有时候会说“给我一只我来陪你玩玩” “景淮,三寸天堂好玩么,下次我也换了男装和你一道去吧” “景淮,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后娘给我提请去” “景淮,下雪了,多添件衣服” “嘿,你个贼小子,快叫娘叫娘” 有时候她和他开开玩笑,坐在一起闲话家常,偶尔她会唱歌给他听。看雪纷纷扬扬的下,又知过了一年。 萧景淮知她无聊,寻了一只猫给与她,平日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她抱着那只猫也还是喜欢待在那个小亭子,萧景淮从外面一回来便去那个亭子里寻她,而她总是望着那几棵树发呆,比起去年梨树大了一些。 他将纸条搁在桌上,扬月忽看着纸上写着思君另人老,岁月忽已晚几个字,落款是卫风。 萧景淮揉着冻得通红的鼻子,笑的有些落寞,为什么会落寞? 自那日起,扬月忽隔三差五便会收到卫风的信,有时是玉娆带来,有时是萧景淮带来的,有时走到大街上冒出个小童将信也交给她。 摊开白纸入目二十四个字,持笔未落,青丝白头,望穿多少秋水,思君另人老,岁月忽已晚。 扬月忽提笔又写道,十里红秀装,聚散无常,说明月千里能寄相思,青丝断。 转手递给玉娆“将这封信交还回去” 写了这么久,这是第一封回信,那人拆开来看,脸上的欣喜却被失落所代替。 又是一年春,城外桃花盛开,府里梨花也快开了。 她一个人站在树下作画,画的是一株白梅,萧景淮人未到,声却先到,老远便举着手里的信“又来信了”扬月忽认真的画着梅花,未曾抬头,萧景淮渐近,她落下最后一笔。 “好画” 扬月忽转手将笔递给他“你来提一首诗” 萧景淮笑笑,接过笔提上一句“雪地不畏寒,枝头白梅笑” 扬月忽看着那字,忽然拿过萧景淮带来的信摊开来,一模一样的字迹,她蹙眉微有些动怒“你为何要学他的字迹”萧景淮知此事藏不了,便也没有说话,私心却希望她能早些发现一直给她写信的是 自己。 平日多看眼书都嫌烦的大少爷,静下心来模仿着那人的笔记,一笔一划写的认认真真。 他道“我不过想你开心一点” 扬月忽冷笑道“我开心的很,不需要少爷你可怜”撕了画一个上午的梅花图,白纸漫天飞,她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他眼前,萧景淮弯腰捡起碎纸。拽在手掌心里很紧很紧。 ☆、青丝断 萧景淮近日躁的慌,叫他出去喝个花酒,一张脸打下来像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万一样。 平日宠着的令儿靠在他身上媚声道“萧少,人家胸口疼”萧景淮也不知中了什么魔怔,往令儿肩膀使劲揉了揉边揉边道“还疼不疼”。 令儿张了张嘴,咬牙道“不疼了”又道“奴家不大舒服便不服侍萧少了” 说罢,扭着身子推开门出去,萧景淮怀里一空,边上人笑道“大少爷,你家令儿胸口疼,你揉她肩干什么,你胸是长肩上的?” “莫说了,莫说了,萧少近日心情不好” 萧景淮叹了口气道“你们,帮我个忙,去找卫风明日十味楼上一聚” “萧少,你真厚道,莫非帮着你后娘找相好,哈哈哈哈哈,汝甚吊,家翁知否?” 萧景淮拿起扇子敲在那人头上。“莫要乱说” 自上次后,扬月忽已经一个月未曾和他说过半句话了。 萧景淮自觉当日一片好心,扬月忽不领情也就罢了竟连他也带着不理,着实可恶她不理他,他便也不理她吧。可过了半月萧大少耐不住了摆着一张笑脸去看扬月忽,结果是扬月忽没给他好脸色看 萧大少暗自下定决心往后真的不理她了,如今又过了半个月。 扬月忽冷眼看着一旁逗弄猫的萧少爷冷声道“你又来做什么” 萧景淮自动忽略了她不友善的语气“月忽啊,你妹妹明日想见见你,我订在了十味楼你去么”扬月忽闻言面色转好了些低头绣着那快绣了一年的花“恩,去”萧景淮一时心情有些矛盾想她去又不想她去 半响无话,萧景淮起身离去,扬月忽低声道“多谢你”她说的极声,落到萧景淮是耳中只听到了那个你字。 十味楼一如既往的生意兴隆。 扬月忽随小二上了二楼,萧景淮半道说不大舒服一溜烟跑了没影。扬月忽笑了笑随那小二继续走。 窗边一人身着白衣,她第一眼便注意到了他。二楼客人满满,卫风长的不算特别好看若放到人群中一定无人注意,可她,还是认出来了。 卫风,卫风。 一别已经一载有余了,他没有多大变化,瘦了一些。一瞬间只觉得呼吸都停止了,仿佛万物都不动了,好似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扬月忽呐呐开口“卫”曾经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又一遍的名字 如今好像叫不出口了,她想走,她不想叫他看见自己,非常,非常想要逃离。 卫风眼睛不似以前那般清澈了,深邃的她有些看不懂,他道“月忽” 她想走,可脚却不受控制般向前走去,一步,两步,三步。 卫风,卫风。 萧景淮选的位置,靠窗。十位楼的对面正是他萧家的品茗阁。 扬月忽坐在卫风对面看着卫风,萧景淮坐在品茗阁窗边看着二人,指尖紧紧扣着茶杯。 “你过的可好” 扬月忽笑了笑“好” 卫风长叹一口气,伸手抚摸着扬月忽的侧脸“变了” 萧景淮手一颤杯中的茶溢到手上,转了个身对候在一边小二道“把窗关上” 眼不看,心不烦罢。 小二见他脸色不好,小心翼翼问道“少爷怎么?” 萧景淮垂眸“有酒么”小二点点头“少爷您等等,我这就去给你拿” 说一杯酒下肚能解万千愁肠,殊不知愁更愁。 萧景淮喝的东倒西歪,醉成一滩烂泥。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站在自己面前面色如霜的白衣女子,摇摇头闭上眼,复又睁开眼又再次闭上眼。扬月忽上前“你醉了”醉的像她嫁到萧家第一晚那次。 萧景淮五指紧紧扣着杯壁“我没醉不,是醉了,每次醉了才能瞧见你” 扬月忽转身关上厢房的门。还是说着那句话“你醉了” 萧景淮吸了吸鼻子牵过她的手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你,不去陪着卫风么”他说这句话倒是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扬月忽摇摇头靠在他怀里“景淮啊我承不起你的情,你叫我如何还的起” 萧景淮伸手一遍又一遍的顺着她的头发“我不要你还”话语间又带了多少的心酸,昔日玩笑归玩笑,他知这辈子扬月忽可以跟任何人,可唯独和他,不可能。 不可能就否定了所有。 十味楼上她迟迟不见他来,她与卫风匆匆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一个人站在大街上,左顾右盼却找不到那个身着华服的青年,品茗阁的小二看到她一眼认出她,和她说他萧景淮在楼上,喝了许多酒。 扬月忽跟着小二上去,见他果然在此,方才的慌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心安。 “月忽,月忽,月忽”他一遍又一遍的唤着他的名字温柔如同晨曦第一缕暖阳,却带着淡淡的哀伤。 他说“聪明如你,又怎会不知我的心意,你不点明,我不说破,有些话我只敢在喝醉酒的时候给你说,那么今次我是醉了。” 扬月忽闭上眼睛,静静靠在他怀里,细细闻着他身上的淡香和着酒香 可是,他们如此尴尬的身份,当真是说不得,想不得,念不得,又要如何甘心,看着她但是能够陪他一起的人却永远不可能是自己。 也曾喝的一滩烂嘴,搂着花娘,一边一边的唤的却是她的名字。也曾更深露重的夜站在她院子前,一站到到天边破晓。逼着自己不去找她,却还是控制不住,是如何的无奈。 这种看得到,却知道永远得不到,那是永远永远。 “月忽,有我在,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保护你”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他说这番话一字一字说的认认真真,那么得不到便一直保护她吧。 有多心酸,有多无奈。 她唯有重复那句话“你醉了”只有醉后胡言,所以不可当真,亦是不能当真。 那次十味楼上的一个拥抱。 他还是萧家大少,她还是萧家夫人。 比之她和卫风更要的无可奈何。 宋言紧蹙眉头,他猜到萧景淮喜欢扬月忽,却不想是这么一段故事。 而她如今坐在这里,是以怎样的心情在说那些事。宋言垂眸苦笑“扬姑娘今年多大了?”扬月忽没有在意他从夫人改到姑娘的称呼,抬眉“二十了” 二十了,竟是与自己同岁的。二十岁她经历过相爱不得相守,不得常欢膝下,最后生死永离。 扬月忽叹了口气扯下自己头上的一缕黑发,抛之窗外。 宋言问道“扬姑娘,这是为何” “我们那的一个习俗,若是有人离去,便扯下一缕头发扔了,好断了那万千纠缠”断的是青丝,断的,是情丝 “原来,还有这么个风俗”宋言低声道 “我要搬回去了,和卫风一起住” 而兜兜转转也许她与卫风才是最后在一起的,至于萧景淮,只是一个过客一个很重要的过客。 她时常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喜欢萧景淮还是卫风,不过是老天给了太多的选择,却反而不知道了该如何选择。她又何尝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她喜欢卫风却又放不下景淮,而现在萧景淮她会记一辈子,在心里。 扬月忽揉了揉额头笑道“今日约公子来听我叨扰了这么久,虽与公子未见过几次但却觉的很投缘,有些事还是说出来好过一些” 宋言轻笑“扬姑娘可还记得我那日说你与卫公子有情亦有缘”扬月忽想了想道“记得,你说那是你的感觉”她转而一笑道“宋公子好准的感觉,街上的算命先生都比不上了” “那我往后要是无路可走就去当算命的”宋言亦笑道 茶烟轻扬,笑语寒暄。 不过是为遮住心中的那分不能触碰的痛。 至此,她身边再也不会有那个名为萧景淮的青年,也是永远。 ☆、青丝断 烟雨三月,春意渐浓。 自萧家老爷那案子尘埃落定之后,西江百姓道京兆府的陆大人着实厉害,清廉公正,查出真凶乃是一富家公子,那富家公子曾拿银子来贿赂陆大人,陆大人看都不看一眼。 是哪家的公子几个平日闲着无聊的去问问在衙门里当差的也问不出什么,总之案子是断了。 还有一件事,说出来都叫西江那些闺阁小姐,勾栏花娘痛心,萧家老爷去了之后,萧家大少爷也得了什么病跟着去了。如此一来偌大的萧家,担子都落在了萧秀秀身上。 这便意味着,娶了萧秀秀整个萧家也是他的了,一时西江的媒婆都吃香的紧,萧家门槛都要叫她们踏破了。 早上用饭时,陆少棋盯着宋言看了许久,宋言回头正想对他一笑,陆少棋又忙移开目光,中午用饭时陆少棋又偷偷瞄了几眼宋言,待宋言再次去看他的时候他盯着自己碗里的鸡腿发呆,于是容酌拍了拍陆少棋道 “好生吃饭”陆少棋,没忍住又看了宋言一眼,这会正好撞上宋言看着他笑。陆少棋嘴里一块肉嚼也没嚼便咽了下去。 刘修涯看了看打断了这诡异的沉默道“陆大人,不知你们何时回长安?说来我还未尽过地主之谊,眼下开春,西山正是游玩踏春宝地不如” 陆少棋拱手笑道“实在不巧,家父曾叮嘱与我,若案子了结了便快些回长安,家中似有急事,哎”刘修涯惋惜道“既然如此,也罢,那大人有时间定要与酌兄,灵运再来也好让我尽了这地主之谊”说罢一鞠,陆少棋道“一定,一定” 瞟一眼正在喝汤的宋言又道“另夫人呢?” “拙荆前几日便回了娘家,许久未见到岳母,岳丈大人该是有些想念,故而住的久了些” 陆少棋道“可惜,可惜”也不知道是可惜了没再见到美人,还是可惜不能在喝到那甜汤。 今日天气甚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几人商量着估不准明后日就要下雨,便还是今日启程吧。 从西江往长安有三条道,一条官道,两条小路。他们来时操的是小路快些。回去时陆少棋说走另一条小道过,便经过西山途中风景自然是比官道要好些的。 三人与刘修涯面辞之后便启程了。 春寒料峭,那西山果然不负盛名,山顶白雪未化,山下花开艳丽,树叶已长的颇茂密了。 宋言放下帘子,陆少棋收回目光,宋言想了想道“少棋兄,你看我做甚?” “说来实在惭愧惭愧”陆少棋连说了两个惭愧,宋言眉毛跳了一跳。 “萧家老爷那案子,本是你破的,外面却传成了我,实在,实在,汗颜”宋言失笑“你看了我快一天,就为此事?”陆少棋点点头,话到嘴边。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哭声。 容酌掀开车帘问道“金元,何事?”金元没答话,陆少棋身边的婢子道“奴婢下去看看”陆少棋点头示意她去。 哭声越来越大,婢子上前问道“大娘,你”话未说完又停了。 容酌蹙了蹙眉“我下去看看”,还未起身金元便在车外道“殿下您不要下来”容酌微微有些不耐烦问道“怎么了?” “死了人,殿下看不得”宋言心里咯噔了一声,便听那妇人在外面哭喊道“求求几位大爷,载我们一程吧,我家汉子再不救就没命了”他们方才已经过了西山,此处是有些偏僻了,人定是附近的农户。 宋言抿了抿唇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金元退到一边“宋公子” 妇人抱着男子瞧见宋言过来,立马止住了哭声,二话没说跪在地上向宋言磕了几个头。宋言扶起她道“夫人,快快起来这怎么了?”那中年妇女指着地上的汉子哭道“哎哟个天杀的,我家汉子上山砍柴, 我见他迟迟不回,就去看他,谁知谁知” 宋言知她这么哭哭啼啼也说不出什么,便上前去看那汉子。 登时吓了一跳,那汉子脸上不知被什么抓的血肉模糊,已经辩不清原来的样貌了。胸口竟空了一块,心脏都不见了那还活的了。宋言狠狠吸了口气去看妇人“他死了” 妇女闻言哭的越发撕心“天杀的”宋言上前几步,蹲下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翻开眼皮看了看,眼珠子也给也挖了,死状如厮骇人。 宋言粘了一手血,问那妇人道“这山中,有”顿了顿深吸了几口气“有会吃人的妖怪么” 一边的婢子向四处望了望“宋宋公子,你不要吓我”村妇哭的厉害,含糊说了什么,宋言也听的不清楚。 陆少棋在车上听了半响也下了车马,甫一看见宋言满手是血,顺着看到地上的男子,愣了半响抬头望天。 “哎呦喂,我的祖宗您看不得,看不得” “闪开”金元撇撇嘴只好退到一边,容酌十分镇定的上前几步走到宋言身边,看了看,愣了愣,又十分镇定的往后退了几步退到陆少棋身边。伸出手在他衣袋里一通乱摸,陆少棋抖了抖道“你挠我痒痒干什么” 容酌侧头看了看他“帕子给我”陆少棋从衣袋里掏出一方帕子递给容酌,容酌又上前几步将帕子给宋言道“擦擦”宋言接过帕子,宋酌忍不住往那汉子身上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又装作十分镇定的 四处看看风景。 宋言擦去手上的血道“王爷,可否载他们一程,此地离他们村子该是还有一段路” “好”容酌转头对金元道“你快去将他,扶扶上来”金元脸立马垮了下来,双眼瞪得铜铃那么大低估了句,哎呦我滴娘。 那村妇抬起头,猛擦了两边的眼泪,又跪下来磕了几个头“多谢几位大爷多谢多谢”转头指着身后的牛车道“我家,牛也不知道哪去了,大爷有没有绳子一头绑在您马车上,一头绑在我这车上就成” 陆少棋暗自送了口气,要是将那汉子拖到马车上,他们齐齐要去坐车顶吹风。 金元从车底拿出一条粗绳,一头系在她那牛车上,一头系在马车上。再要去抬汉子的尸体时,宋言抡起袖子道“你回去,我来”激动的金元差点叫他活菩萨。容酌同陆少棋早上了马车,从小到大长安里的金贵 公子,死人都没见过几个,更别说死的这么可怕的。 金元觉得那汉子死的忒惨,指不定是要化成厉鬼的。双手合起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观音菩萨,阿弥陀佛,冤有头债有主,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容酌左右看了看“宋言呢”金元脖子缩了缩支吾道“我本来是要去抬的,宋公子叫我回来,他他他去抬了” 宋言又拿出方才容酌给的帕子擦了手,递给那村妇,村妇哽咽道“大爷公子公子真是好人”宋言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举手之劳,不碍事”又道“走吧” 容酌蹙了蹙眉“宋言?” “王爷,我在后面牛车上,驾车吧” “你回来罢” 宋言喊道“不了,身上脏” 容酌没再说话,金元赔笑道“那爷,我去驾车了” 容酌摆摆手“去吧” 轮子混动。容酌又吩咐道“驾慢些” “是” 村妇拿着宋言刚才给她的帕子,也不管脏不脏就往脸上擦泪水,宋言便与她聊了几句。 原是前面大牙村的村民,她夫君是樵夫靠砍材为生,家里有头牛,三只羊。今日她上山放羊,到了中午回家烧饭也不见她家汉子回来吃。又等了许久还是不回,这才出来找,看见自家的牛车 停在这,牛却不见了。她本想推着牛车先回去,一推才瞧见他家汉子的尸体在车下面。 宋言叹了口气便也只能安慰她不要伤心,遂又问道“这山中有什么东西么?” 村妇摇摇头“村子里的人上山砍材,打猎,采野菜,都是来这,没听过有什么邪门的东西啊” 宋言道“是野兽罢,” 村妇咬了药唇又大哭起来“哎呦,天杀的”宋言知她心中悲痛,便由着她哭。 到大牙村时天色微暗,已经是酉时了再赶夜路也不好。 马车停下来,便有一群村民围上来道“哎呦木娘,你家男人呢” “木娘咋哭了,出啥事了”宋言往后移了移,那人探头过来,宋言又往后移了移,索性便跳下马车。 “这这这是啊民?”木娘点点头,从牛车上差点滚下来幸好方才的妇人扶着她,“不中用了,不中用了啊啊啊啊老天爷啊,不中用了” “别哭,别哭,咱回屋说话”宋言见那妇人将木娘扶回去,转身时后面有人叫住他“多谢小公子将木娘送回来”是个胡子发白的老先生,宋言忙做辑道“老先生村中可有客栈么” 那老先生道“有一家”话说到一半从马车上又下来两人,紧跟着后面出来两个姑娘,一个小子。 ☆、青丝断 大牙村不小,村中医馆,客栈都有。 那老先生领着宋言他们去了较为大的客栈,说大若放在县里也是算小的了,便在此处先歇一晚。 再问他村中可有成衣铺,老先生摇摇头道“倘若公子不嫌弃,家中小儿有衣服是前些日子刚买的,还未穿过过,小老头这便去给公子拿来”这老者言行谈吐看样子是个读书人,宋言道“如此,多谢了” 衣服不是什么名贵料子,与宋言身上的自然不能相比较,淡灰色的,合身倒是合身。 宋言再要给那老者银子,他却说什么也不愿意收了。又推了一会儿老者道“公子换下的衣裳扔了倒是可惜,不如就给我,都够买好几件的了” 既然银子他不收,宋言点点头将换下来的衣服递给他。 几人在大牙村住了一晚,第二日听木娘家要办丧事,过去看了一趟,回来后付了房钱便离开了。 此处离长安也只剩下半天的路程,陆少棋道那客栈的床硬的很,他一宿没睡好觉,上了马车,没过会儿功夫就睡去了。容酌看了他一眼揶揄道“属猪的”眨了眨眼,宋言垂头看书,容酌目不转睛的 盯着他看,宋言颇有些不自在抬起头容酌是瞪着他的,张大眼瞪着。 “王爷” 容酌又眨了眨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宋言莞尔“王爷是困了么” 容酌抿紧薄唇伸手揉着太阳穴“有点”又瞥了陆少棋一眼,马车上只有那么一张小桌子都叫他给趴着睡了。容酌合上眼皮,又睁开又慢慢合上。姑且不说客栈的床如何硬,就是那木娘哭了一个晚上,村子里 其他人也去哭了许久。翻来覆去听到的都是哭声,哭的那叫个痛心。 宋言勉强比他们好了一点点而已,容酌垂眸,眼里布着少许血丝,说话都带着重重的鼻音“暗语我能不能枕在你腿上睡一会儿” 宋言低头看了看抬头又看了看,笑道“好” 容酌使劲眨了眨眼,张了半天嘴没说出什么,便枕着他的腿上睡去了。 宋言怕吵醒他,不敢乱动。拿着书手有些发酸,又不能放在容酌头上无奈叹了口气合上书,靠着车壁也会周公去了。 昏昏沉沉睡了两个多时辰,宋言睁开眼。腿已经麻的快没了知觉,试着动了动容酌忽然睁开雾蒙蒙的眼,宋言低声道“吵着你了?”容酌不说话,伸手揉了揉眼睛坐起来靠在车壁上发了半天呆,看了一眼仍 在睡觉的陆少棋,看了一眼有些莫名的宋言问道“这是哪儿,我在哪里,你们为什么会在这”他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语气还有些不善。 宋言动了动腿,痛的吸了一口气,好脾气的解释道“这是回长安,在马车上,我们自然也在马车上”说罢又笑了笑“王爷,忘记了?” “宋公子你担待着些,我们爷有个毛病,刚睡醒脾气就是大”回答他的不是容酌是外头正在驾车的金元。容酌顿时怒道“闭嘴” 外面安静了。 宋言干笑两声,低头又试着抬抬腿。容酌蹙着一对眉一脸别人欠了他钱的表情就这么盯着宋言的腿,眼神有些吓人。 宋言尴尬的笑了笑。容酌道“麻了?”语气还有些凶。宋言摇摇头“不碍事”半响后容酌捏着鼻梁,放柔语气道“我我刚睡醒脑子有些不清醒,对不住枕了你这么久”“无碍,动动就好了” 容酌冲着车外道“金元,什么时辰了,还有多久到” “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爷,你清醒了?你方才把宋公子可给吓着了” “” “宋公子,我们王爷刚睡醒就会闹脾气你” “闭嘴” 外面又安静了。 容酌笑着揉揉太阳穴“腿还疼么?”宋言不由的一愣方摇摇头。 车里面也安静了。 谢芝兰隔一天便拉着初心到城门口走一遭,初心笑她是不是想宋言了,她扭捏着说不是,隔了一天没去,到第二日又忍不住要去了。 城门口开的几家成衣店,首饰店,都快叫她看了个遍。 “哟,谢姑娘,今日又买些什么呀” 谢芝兰放下一只木兰簪道“我随便看看,您忙您的吧” “芝兰,芝兰”初心抱着一包烤红薯从外面进来“少爷,看到了,少爷回来了” 谢芝兰往门外一望,提起裙子便跑了出去。 老板娘从柜上取下一对鸳鸯玉佩笑起来一脸皱纹“谢姑娘这玉我给你存着了” “好,那我下回来取” 城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紫衣少年对面站着灰衣青年眉眼含笑,衣袂飘飘。 “坐久了马车头有些疼了,我自己下来走走便好” 容酌道“那好罢”未了又道“我下回请你去听戏” “好” 谢芝兰走到宋言身后,趁他与容酌说话之际,踮起脚从后面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故意压下声音道“你猜我是谁” 宋言的眼睛叫她遮住了,嘴角勾起,容酌眉头微蹙看着他水红色的薄唇轻起“是何方女侠,小生实在猜不到”话语间带着点宠溺。谢芝兰便笑了,笑的如微风拂过吹起的铃铛“呵呵呵言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谢姑娘真是可爱的紧”容酌嘴边轻起一抹笑,谢芝兰闻言又笑了带着她少女的天真浪漫“容公子你莫要这么说芝兰都不大好意思了” 容酌对上宋言漆黑的眼眸“灵运,你倒是有福气” 宋言脸侧微红“你要是这么说,这丫头该又得意了”容酌轻笑,笑的有些淡淡的无奈,一拱手道“我回去了” 谢芝兰挽着宋言“容公子再见”说罢便急着拉宋言走,渐渐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唯听到她的声音“言哥哥我适才在那店里看上了一对鸳鸯玉佩”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8节 “言哥哥,西江好玩吗?” “言哥哥,言哥哥,大成她欺负我这回我可没骗你” 容酌回过神了,人早就没影了。 每一次总是他先离开,而他总是习惯等他走后才离开。 陆少棋从马车里探出个头,语气颇有些欠揍“人都走了,你还发什么呆” 近日天气转暖,街上摆摊多了人多了,客栈酒楼,赌场勾栏院生意也红火了。可以除了那烦人的厚袄子,换薄些的衣服。 佩香囊,挂玉佩,持折扇。风流公子带着俏姑娘,泛舟赏柳树。 年少的小王爷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右手支额,左手打着拍子,听歌姬拦着琵琶唱上一曲。 华衣青年将狐裘披在他身上温声道“江边风大,莫要着凉了” 容酌听着声音,不睁开眼也能知道是谁“二哥” “恩”容起坐到他身边,兄弟二人皆生了一副好容貌,相像了三四分。 杨柳依依,三月阳春 水畔旁,道不出名字的花姹紫嫣红开了一地,千娇万态。 画舫里,紫衣少年慵懒的靠在椅子上。 半响又有花容之貌的白衣女子,神色傲然,朱唇轻起幽幽道“啊酌,你思春了”敲打着木椅的手一顿,容酌厚长的睫毛动了动仍不睁开眼,那女子坐在方才容起做过的位置上“里头他们正热闹着,你出来吹什么风, 思考什么人生” 未了又补充道“小心染了风寒” “方才二哥出来,现在你又出来,也不给我个清净” 女子哼了一声“你便继续高冷吧”容酌睁开眼回头看着女子“何谓高冷?” 女子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皱站起来“啊酌,看上了那个妹子,跟皇姐说,皇姐带你去把妹” 大俞最尊贵的帝姬长乐公主,。容酌时常对她说的话听的都不甚懂,后来渐渐习惯了便也不讶异了。 ☆、白发长 容酌盯着一江春水看了许久,便听长公主道“你前些日子去了西江?” “恩” 长公主转过身,江风吹起她额前稀疏的刘海,剪水双瞳,目若秋水,回眸生花,自然间生成一段风韵。也只有这个女子方担得起倾国倾城四个字。 “罢了,不同你在这墨迹了,怪冷的” 白衣翩然,容酌听脚步声渐渐小去。又听那歌姬继续唱着,她故意穿的少,只拿了一件薄薄的纱衣披着,现下心中叫苦不迭,这是要冻死个人了,可看这位小祖宗还没一点要进去的意思。 “几载春秋,几度离合”尾音有些颤抖,容酌摆摆手,看她穿的这么少也觉得冷“罢了,你下去吧” “多谢王爷”那歌姬起身行礼,匆匆退下。 画舫靠近江畔,垂柳飘絮。容酌目光所及处,树下站着一男一女,那女子折了柳枝赠送与男子,柳,此意为留。又见一小童扶着七八十岁的老媪过路。哪家的公子惹了心仪的姑娘生了气追着满街跑。 看来看去却没见着那眉宇间透着股书生气叫人看着很舒服的青年。 宋言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书斋里看书,或写写文章。谢芝兰天天忙着种菜,拉初心杏儿一起下田。金大成回去卖肉隔三差五送来几斤。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小村庄,过着清闲简单的日子。 天气日渐暖和,宋言去洗笔回来,半路上遇上杏儿跑的有些急,遂问道“怎么了?” “少爷,府外来了个俊公子,说邀你去喝茶”宋言将毛笔递给她,想来是容酌了,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我出去一趟” 杏儿收起毛笔道“少爷,慢走” 容酌一人站在府外,宋言左右看看上前便想要行礼,容酌道“在外面还记什么虚礼,你也莫叫我王爷了”想了想道“我现在还无字,你便唤我啊酌就好” 宋言面露迟疑之色,又听容酌道“我们出去你唤我王爷,叫他们听见总不好” 宋言莞尔“啊酌”容酌笑了笑“我说带你去听戏,前些日子都叫二哥他们缠着了,听戏图的是个安静,他们一帮人唧唧歪歪的吵的烦人,我今日抽了空带你去,就我们两个人” 便连金元也没带上。 宋言本想说,也不必如此。话到嘴边还是不说了。 听戏的地方是夜茗居,请来的戏班子是长安最红的玲珑坊,容酌本想包下整个茶楼但后来想想要是只有他和宋言两个人看戏也渗的慌,还是算了。 戏是新戏,慕云娘子写的新戏。她写的都颇有些人生道理,能叫人好好回味,慢慢参透。 说世间痴儿女,你不是一个主动的人,我又何尝是主动的那个人,两人差点为了一时之气毁了一世幸福。吵了架的公子不去找小姐解释,小姐也不去找那公子。气在头上便答应嫁给了一直思慕自己的另一家少爷,还好那公子最后主动去找了那小姐。方有了一段叫人羡慕的姻缘。 这是上次的戏,看完后听说长安城,吵了架了闹了别扭的夫妻,公子小姐和好了一大半。 这次的新戏,重点在于一句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戏中说他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而她只是府里的一个丫鬟,他平时从不在意她,却不知她对他已是情根深重。 公子被人下了毒,她去为他求得解药,那下毒之人对她道“汝嫁吾为妻,吾便给汝解毒之药,吾不强迫,汝可问那公子倘若对汝有半分真心,此药白送也可,倘若没有,汝便跟吾可好” 她点头应下,待他病好之后问他,谁知他却冷冷道“莫将心错付”他一向看不起她的出身,她含泪离去。 一年之后他方晓得,她为给自己取的解药,嫁给了那个下毒之人也是他的堂兄。去看她时,她已成为了他人之妻,他后悔万分求她回到自己身边。她用同样冷冷的口气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现我对你已无半点相思情”他自嘲一笑,却不知她转身后,泪如雨下。 此戏还未开排的时候就引了许多人,如今在夜茗居开演。位置都是要先预定的,加之这演丫鬟的月牙姑娘是玲珑坊的最红花旦。听说月牙姑娘同丞相府的公子还有些那啥什么什么的关系,明眼人不言而喻。 容酌订了第三排的位置,刚刚好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 月牙上场,只画了淡妆,端着一碗参汤咿咿呀呀就开始唱,正唱到一半一只鞋扔过来,中年妇女走出来揪着她的耳朵怒道“死丫头,不去给少爷送汤,在这么发什么春”月牙忙欠身行礼又唱道“我虽把夫人气,夫人莫呀把我怪” 你方唱罢,我登场。 这一段便要演出小丫鬟在府中是如何的过的不好,从而体现出小丫鬟如何的坚强。 容酌看了半响忍不住凑过去对宋言小声道“要我觉得,这小丫鬟不是大白天发春,夫人也不会骂她。” 宋言嘴角抽了抽。 正要回话,右边坐下一位身着华服的青年,对他微微一笑,宋言回礼一笑。那人道“在下沈墨,公子贵姓殿下”容酌摇摇头,沈墨立刻会意放低声音“容公子原来也在这”容酌笑道“巧了” 沈墨,还能有那个沈墨,是与月牙有那啥的沈墨,当今丞相之子沈墨。 一般的戏都分为三段,今日上演一段,明后日继续。 今日唱了两个时辰,方唱到少爷中毒。 听完戏,喝完茶门口人进人出。容酌同沈墨寒暄了几句作别。 与宋言一起走出茶楼道“子墨才情好,抱负远大,小时候我父王也常拿他来说我”宋言不语轻笑回头一望,正看见那月牙走到沈墨面前搅着帕子道“公子我唱的好不好”沈墨点点头“唱得不错”。 月牙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的香囊道“我这个是新做的,公子身上的那个用了许久,都旧了换这个吧”沈墨接过香囊,月牙又拿回香囊半蹲下来为他带上。道“我去城外看看” 说未说完,沈墨便点头道“好,那你早些回来”摸着腰间的香囊,指腹划过上好的绸缎,精致的刺绣却叹了口气。 “怎么下雨了” 宋言道“看样子有一会儿了”方才摆着的那些摊子早便收了。瞧着地上的雨水是下了挺长的一段时间。 容酌道“要不回茶楼里等雨停罢”宋言道“好”方转身,后面走上来一小吏对宋言道“请问是宋公子么”宋言点头“正是”那小吏道“我家大人在前面请宋公子一叙”宋言暗自纳闷他不认识什么大人 小吏又道“我们大人姓赵,” 宋言问道“可是尚书赵大人” 小吏点点头。 容酌眯着眼睛将那小吏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又去看宋言扬唇一笑道“莫要跟赵大人下棋,莫要叫他诓了钱”小吏听他这么说之自家大人抬头看着容酌,总觉得此人在哪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了,但能说出这番话的,一定认识他们赵大人。 宋言目光闪动,不太知容酌是什么意思道“那我先走了” “恩”容酌站在门口,等宋言上了马车,方转身进去。对着门口的小厮道“你去备副棋来” 小厮应道“是” 赵坤庭见宋言上来,笑的甚是和蔼“后生坐,”宋言躬身行礼”见过赵大人“方依言坐下,听赵坤庭道“方才和你在一起的是三王爷” “正是” 赵坤庭将宋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定在他的脸上“你叫宋言?” “学生是宋言”宋言记得这是赵坤庭第二次这么问他了,赵坤庭道“这么大了,我与你外祖母是好友,我知你是在渝州那边长大的,你祖母过得可好?” 宋言有些惊讶赵坤庭与他外祖母竟是认识,垂眸道“劳大人挂念,一切都好” 赵坤庭笑笑,笑未及眼底,眼底那抹情绪宋言看不明。 ☆、白发长 “老夫欲要回刑部,半路上瞧见你,便拉你来说说话” 宋言想起马车上赵坤庭对他说的话,而现在话是没说几句,棋已经下了好几盘,又想起临走时容酌对他说的一番话,方明白了。 村中曾教宋言的夫子棋艺十分了得,平日闲的无聊便喜欢叫宋言过来陪他下下棋,因宋言与其他孩子不同,他喜静不大像那些孩子一般上蹿下跳东跑西跑,能静下心来陪老夫子杀几盘。 故而时间久了,宋言的棋艺也颇有些了不得。 他与赵坤庭下棋每胜一局,赵坤庭输了面子不大挂的住要拉着他继续下,若是输了一局赵坤庭便道他故意输的。 宋言已经忘了到底和他下了多少局,只记得是下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修长的十指在古琴上拨动,或勾或挑。 茶烟轻扬,听棋子落玉盘之上,仿佛是身临其境置身于那高山流水之中,一缕梅香萦绕。 待众人听的入神时。 倏忽琴音一断,余音却仍绕梁许久。 粉雕玉彻的小娃娃抓住容青蓝的手奶声奶气道“爹爹,你弹的最好听了” 男子低头蹭了蹭小娃娃的脸“有多好听?”小娃娃嘟着嘴想了想用手比划了个大圈圈道“这么好听” 陆少棋拿棋子敲了敲棋盘“还让不让人好好下棋了”说罢又对那小娃娃招手道“允儿过来”小娃娃蹦跶到他面前“陆叔叔你是不是又输了?”陆少棋嘴角抽了抽“,都说了叫陆哥哥”小童作深思状蹙着一对小眉“我要是叫你哥哥,你岂不是要叫我爹爹叔叔,可我爹爹比你只大了了三岁,你不是亏了么” 小童一番话将陆少棋堵的无言以对,方扭头看着容青蓝咬牙道“青蓝,你儿子真是越发聪明了”容青蓝拨动着琴弦调了调琴音漫不经心道“我儿子随我,我聪明他自然也聪明” 陆少棋手一抖棋下错了地方,想伸手去改时,容酌另一步棋已经下了。 小童摸了摸下巴,容酌将他抱过来生伸手扭了扭他肥嘟嘟的小脸“王兄下的好不好?”小娃娃咯咯笑道“好” 容酌最后一子落下,抬眼笑道 “你输了” “您输了” 宋言收回棋子,赵坤庭一拍大腿“哎呀,这步棋我该下这里宋言你把棋再摆回去,我好好研究研究” 宋言笑笑“好”便将棋子又按原来的位置摆了回去,赵坤庭落下一子堵住了宋言的去路,“该下在这里”不等宋言说话,门外便又响起一人的声音“好你个老狐狸”那人未等候在门外的小吏通报,便上前来,赵坤庭拿过一旁的茶喝下全当没听见。 来人约五六十岁,玉冠束发不同赵坤庭和蔼,反而看着有些严厉。 他从宋言棋罐里拿出一子落下去,捋着下巴的胡子一笑“哈哈,莫看了莫看了,这后生将你四面围住,你也难逃一死了”说罢向宋言投去赞赏的目光“后生,你棋艺着实精湛呐”宋言闻言起身躬身行礼“学生” “宋言你不必理他”又转头对那人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宋言只能在一旁干笑。 那人拖了把椅子坐在二人中间,只看宋言道“你是宋言?”宋言站起来道“正是学生” 陆不违眯起眼睛不知想到什么点点头颔首“坐吧,听吾儿说,西江那庄案子因你才能破得”宋言微微一愣他实在不能将这人同陆少棋联系在一起,竟是他爹京兆府尹陆不违“原来是陆大人” 陆不违将黑白二字分开“不必矩礼”又问道“你同这老狐狸下棋,他输了几盘?可给了你银子?” “银子?” 陆不违见宋言一脸疑惑哼道“好你个老狐狸,和我们下棋一盘输了一两银子叫你坑去了多少不知,如今输了还想算赖,”说罢幽幽瞟了赵坤庭一眼“莫叫后生看不起你” 赵坤庭亦是幽幽到“你这话一说,我记起了你还欠我银子,我去和你媳妇说说” 陆不违被他这话一堵,原想说的话尽数咽了回去呵呵道“御史台那位被你坑的忒惨了一点,昨日估计又被他娘子吊起来打了今日上朝都没瞧见他。”顿了顿道“你且等等,过几日圣上那里他又该参你一本了” 赵坤庭敲了敲棋盘。 宋言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不知何时与这位陆大人互换了座位,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中间的位置上。白子快叫黑子杀了个光,方才神游神远了。 陆不违私下扯了扯宋云言的袖子低声道“后生,依你看这步棋,老夫该下哪里” 赵坤庭又敲了敲棋盘。 门口却又来一人,待他停下来原是大理寺少卿左成章,他身后的小吏道“大人,有人报案”左成章道“她说要亲自见到大人,下官便带她来见大人了” 赵坤庭捏了捏眉心“叫她进来吧” 那女子一直低着头便瞧不清她的容貌,着浅绿色齐胸襦裙,每一步迈的皆不稳,仿佛随时便能倒下去。 宋言盯着她的脚,地上叫她一步一个泥印外面雨未停,这女子他应该在哪里见过?。 赵坤庭温声道“你且抬起头来” 女子这才敢抬起头,额前刘海凌乱十分,一张脸长得倒是俊俏,双目噙着泪,眼看又要哭了。 月牙,玲珑坊的月牙。 “你有和冤屈?” 月牙跪下,磕了几个头哭腔着道“大人,公子死了” 赵坤庭蹙眉“你与本部说,你家公子是何人” “是沈公子,沈墨,是沈墨,大人定要为公子做主” 赵坤庭微微一愣,恩,沈墨,这名字听着有些熟悉,沈家那嫡子好像也叫沈墨。 “你口中的沈墨可是沈丞相家的公子” 月牙点点头“请大人为公子”未完的话又成了一声声的抽噎。陆不违叹了口气面色凝重“赵老,这案 ” 赵坤庭道“成章,你且去沈府一趟看看那小公子的死因”复又对宋言道“你同成章一块去吧” 宋言起来躬身行礼“学生多谢大人”赵坤庭微一颔首又对陆不违道“你与我去一趟皇宫”毕竟死的是沈墨,此事还需通报给皇上。 月牙忙擦来了两边的泪“大人,请随民女来” 方出了刑部,左成章甩了甩衣袖道“后生,你是大人的门生?为和我不曾见过你” “学生并不是大人的门生”宋言道,这左成章看上去绝对不出二十,却称宋言为后生,说话又是陆不违的那个调调,偏偏还长了张娃娃脸。 左成章一挥衣袖冷哼一声双手复在身后。 门口两旁石座上立在两头威猛的石狮,昂首远望。 朱漆大门敞开,上面挂一块牌匾写着“丞相府”三个大字。 雨已停了,宋言收起油纸伞。屋檐上一滴水滴在他的额前,宋言伸手一擦,又一滴水滴下来。 守门的上前见左成章着绯色官炮,上绘云雁。前者的身份已经已猜到了七七八八,恭敬道“大人请” 连着左成章身后的宋言陈主簿也不再问。见到月牙又道“月牙姑娘请” 月牙领着宋言他们到了沈墨住的泼墨阁,还未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 门口的婢子欠身行礼“月牙姑娘”月牙退到一边,躬身请左成章先进去。待他们都进去了自己才跟着进去。 “墨儿呀,你让我怎么跟老爷交代啊啊啊”床边坐着的妇人近三旬,风韵尤存。沈相二十三岁那年进士第及,家里正妻同年产下一子便是沈墨,后沈墨十五岁那年沈叶氏归去,已孕育了一儿一女。 如今坐在沈墨床边大哭的妇人沈林氏乃是年沈相纳的妾。 彼时沈相已经是从二品内阁学士了。 ☆、百发长 左成章抽出银针,针尖已成了黑色。他又取出一针慢慢插入喉咙,待抽出来时却不见黑色。 “奇怪?”宋言上前一步看着左成章手里拿着的银针,左成章瞥了他一眼道“沈少爷是中毒身亡,喉咙里却没毒, “难不成还有谁把他肚子刨开将药灌进去的?” 陈主簿眉毛一跳,微有些结巴道“大大大人,这可是丞相家的公子,使不得” 左成章仔细检查着沈墨的指甲,十指皆一一看过“什么使不得?” “”比如说娃娃脸的少卿那一句话,可能要刨开沈公子的肚子来看一看。陈主簿咳了一声,左成章洗了手拿布擦干转身又抬起沈墨的脖子看了看“项后,背上,两臂上有微赤色,指甲泛黑”左成章扰了扰头 “皮色白”陈主簿在小册上记下那几句话。 “大人,大人,墨儿他,他” “让我我进去看看” 宋言端着水候在一旁道“大人,沈相回来了” 左成章行到门口,房门打开,入目是位年过四旬的男子,面容憔悴,双眼无神。 左成章躬身行礼“沈大人”沈相微微颔首“左少卿,不必多礼”门外的婢子上前从宋言手上接过水盆。 沈相走到床前,步伐不稳,忽苦笑一声,往后退了几步,沈林氏忙扶他坐在椅子上。沈相捶了捶腿,眼睛却盯着沈墨的尸体一眨不眨,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满目苍凉“吾儿啊” 最后一声化作叹息,他未有再说什么,只是那声叹息九分痛心,一分无奈。 他闭上眼睛摆摆手,沉痛道“左少卿一定要为吾儿,查出真凶” “定尽全力”一顿又道“相爷与公子说话,下官告退”说罢朝宋言陈主簿使了个眼色,三人退出房间。 月牙候在门外见他们出来上前说话仍是带着哭腔“大人,大人定不可叫公子死的不明不白”左成章食指按着紧锁的眉头,微一点头,便不再说什么了。宋言看了月牙一眼垂眸,早上他还在台下听她唱戏,那时候沈墨也还好好的。 不过几个时辰之后。 真是真是世事难料。 “烦请姑娘与相爷说一声,我等明日还要再来”送至门口时,左成章转过身对月牙说到。月牙欠身“是”。 左成章双手复在身后,大理寺的马车还停在相府门口,陈主簿招手叫那车夫把马车驾过来,左成章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宋言上了马车,忽想到了什么对陈主簿道“你再记下,沈公子身亡到我们 去相府,过了约一二个时辰”陈主簿道“大人果真厉害”,左成章说完又瞥了站在车下的宋言一眼。 “咳咳”陈主簿关心道“大人,注意身体”宋言仍是没反应,左成章脸黑了些,这个后生。 便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后生,你还不上来?” 宋言回过神来拱手道“学生想再去他处看看,大人先走罢” 左成章放下车帘,车夫一挥长鞭,便只留下了滚滚烟尘。 宋言又去了上午听戏的茶楼。 沈相名意传。凌淮二十二年高中的榜眼,又因娶了沈墨他娘,忠烈候府的群主。后平步青云在官场上混的有模有样。 “沈大人是个好官”陈主簿这么说过。 也许是老天爷都妒忌他这一生过得太好了,官场顺心,夫妻恩爱,儿女双全。 “公子你让让”宋言想的入神了,听那商贩说话,原是他挡住了别人的路,宋言退到一边“抱歉” 雨已经停了好些时间,再拿扫帚把地上的积水扫一扫,小推车推来上面摆着东西,继续叫卖。 宋言站在夜茗居楼下,见人进人出,站在门口的小二一张嘴便没见他停过“客官您慢走”“客官您几位”“哟,这不是林员外么”许是跟对面的千杯醉的栏姐学了一套。 天色越晚,茶楼的生意反而越好。 宋言吹了许久的冷风,掏掏衣袋没带银子。 四周叫卖声,呦呵声渐渐少去,大伙儿收摊的收摊,回家的回家。原本宽敞的大街,都显得有些拥挤了。 宋言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往后退了几步,方停下来,蓄着山羊胡子的算命先生手里拿着那块旗上写着赛半仙三个字,他缓缓睁开眼“公子,本半仙看你应堂发黑恐有不详之事发生” 宋言想起来了“您上次还说我泛桃花” 赛半仙,掐指一算,故作神秘捋着胡子道“不想我与公子竟如此有缘,公子坐下,听我慢慢说来” 宋言四下看了看,指着地问道“坐哪?” “你信算命么” “若是像国师那般的得到高人说的,自是要信一点。若是你说楼前的赛半仙我前些日子还看见他在城东买肉” “你瞧,那有个公子在听他瞎扯”徐若手一伸,容酌闻言走到走到窗边。 徐若笑道“那个青衣公子” 容酌向他指的方向望去。 着青衣的公子站在赛半仙前面,他虽然瞧不见他的面容,但是那个背影。 “是宋言” “宋言?”徐若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容酌将手上的茶水往他手里一递,转身下楼。 “公子红鸾星动,却奈何恩被乌云遮住倘若不尽快除去啧啧啧” “宋言”容酌大步上前,张半仙偷偷瞄了一眼容酌,“恐红鸾星会变” 宋言靠近容酌小声问道“王爷带了银子否,可否借我些”容酌看了看,他腰上系着玉佩,玉牌一大堆东西,就是没有钱袋。 “你等我一下” 赛半仙继续说着“这关系着公子的姻缘误不得,误不得啊” 夜茗居的小二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王爷会向他借钱,而且还是替别人向他借钱。他十分舍不得的将银子提给方才那个在茶楼前站了许久也不进去的公子,又十分舍不得的见那公子将银子 给了赛半仙。 赛半仙收过银子搁在一边,专做不甚在意的样子,又忍不住多瞄几眼。 方从一个细致的小盒子中取出两条红绳“公子,此线乃是经过月老施过法的,公子你呀将其中一条系在你心上人的指上,另一条系在自己指上,这事儿呀,就成了” 小二叹了一口气,是成了,这公子给骗成了。 宋言接过红线,收到怀里“多谢半仙” 赛半仙又一捋胡子“恩,”见宋言随着容酌走后。站起来拍拍屁股,将银子搁在嘴里咬了咬,口中不忘道“算一算,看你的前世今生,看一看,你的红鸾星动” ☆、白发长 四周的墙壁皆是那檀木,上面刻绘着竹子。 此种木本自便带香,多用于制作一些精美的小物件。宋言甫一进门便闻到那淡淡的香,而这整个房间四壁,实在叫人惊叹。 雕花窗桕吹入丝丝凉风,纱帘随风而飘。 房中有四人,还有一个小娃娃是睡着了。 徐若迎上前微微笑道“宋公子”宋言还礼问道“公子是?” “灵运,他便是啊若了”容酌说罢看着徐若“你莫非还要继续将我们堵在门口?”徐若往右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原来是徐大人,久仰久仰” 宋言还站在门口。 “早先便听少棋和王爷说过宋公子,西江那一桩案子原是公子破的,却叫少棋凭白捡了个功”宋言道“若不是陆大人,案子也是破不了的”。 陆少棋很认真的想了想,他除了去了几次三寸天堂,抓错了扬月忽就没做什么了,莫非是他抓了扬月忽,宋言才能查到萧景淮的。便摆摆手一脸“应该的” 容酌瞅着宋言还站在门外,徐若又拦在了门口道“这是我小叔”宋言看不见里面,徐若这才是让开。 进到屋里,暖和不少。宋言向容青兰一拜“见过王爷” 容青兰抱着熟睡的允儿不能起身,颔首一笑。 微宗皇帝膝下最小的儿子,与长子足足相差了二十岁,比当今圣上只大了没几岁,皇帝的小皇叔,容酌的小叔,辰王容青兰。 本是品茶对弈,悠闲玩乐的地方,宋言却因为想着沈墨那庄案子,眉头都不曾舒张过。徐若上前遂问道“宋兄弟莫非挂念何事?” “恩?”宋言抬眼“恩不知徐大人可否请这夜茗居的老板过来,学生想问她一些事”他说完便看着徐若想着自己方才那番话可有不敬。徐若微微一笑“这又不是朝堂不必唤什么大人,宋贤弟唤我一声徐兄罢” “徐兄” 徐若合起扇子“好,你等我,我这便去找” 真是个好说话的大人,宋言望着徐若的背影这样想。 夜茗居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的素雅整洁,举手投资间都有大家之风。 “公子找奴家来,是有何事” 宋言站起来问道“不知夫人可记得早上来看戏的沈公子,”又补充道“是相府的沈公子” “自然是记得,只是公子问沈公子做甚?”叶茗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看地,宋言道“夫人可知沈公子从夜茗居出来后,又去了哪里” 叶茗失笑“奴不知”又见宋言蹙眉“不如奴家去问问其他人” “如此,谢过夫人了” 待叶茗离开后,徐若方问道“宋贤弟你问沈墨做何?” “等明日上朝,大人大概便能知道了,我如今未经过允许不能说”什么事还要等到明日上朝,宋言说的模模糊糊,徐若便不再多问。 不消时,叶茗回来,见到宋言温声道“沈公子离开后,去了桃花巷,桃花巷有位画师,沈公子去取画了” “取画?”宋言道过谢,回身对众人一拱手“失陪了”便匆匆离开夜茗居。 宋言不认得去桃花巷的路,在街上拉了人来问,又问他们桃花巷住着的那位画师叫什么,十个有九个人都能说出那画师叫月停曲,至于原名已无人知晓了。 夜幕降临,好在家家户户门前都会挂起灯笼,一来是方便了晚归的人,二来门前点上了灯笼说明这家人在,也不会有小偷进屋。 春日桃花开得繁盛,宋言细想是了,这就是他上次在夜茗居靠窗边看到的小巷。 一场雨下后,空气中弥漫着花香,月色下,它开得美丽又妖艳。 “灵运”宋言停下脚步,前面房门打开,一盆水便泼了出来,小女孩左右望了望见到宋言张大嘴慌乱道“大哥哥我我不知道,有人没泼着你吧” 宋言摇头“没有”小姑娘抓着头发“那那我可回屋了”说罢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容酌手中提着灯笼,宋言轻笑“若不是王爷,我险些要成了落汤鸡” “我也不知道那姑娘要泼水,早知道便晚些再叫你”容酌打趣道 宋言转头看着方才那小姑娘一盆水泼在一株小桃花上,桃花瓣滴着水,树下树下有东西。 宋言上前几步,容酌将灯笼递给他,待认真看清后原是个蓝色的香囊经水这么一湿香味越发浓烈,他伸出手捡起香囊看了看,绣着几朵荷花,料是上好的料子,那荷花一针一线 也绣的栩栩如生。 这是沈墨的香囊,早上听戏的时候宋言还记得他腰间带的是这个,他果然是来了这里。 宋言起身甫一回头,便撞上容酌,较他差不多高,二人此时贴的太近,近到他能听到他的呼吸,听到他的心跳。 “你今天卖了多少?” “今天生意好着,回家给俺媳妇带盒胭脂,呵呵俺滴天呐”说话声戛然而止,背着鱼篓的中年汉子眼睛瞪得老大,愣愣的看着二人。须臾另一个汉子扯了扯他的衣服放低声音道“人家小两口恩爱,你看啥,小心长针眼” 背着鱼篓的汉子摸了一把脸,转了个身进了另一条巷子。 “哎我看有个小子像张家那娃” “别瞎说,张老二他婆娘要是知道,她急着给张初这孩子找媳妇,张初却搅断袖非疯了不可,咱们呐就当没看见,没看见” 宋言往后退了几步,脸一红,听那两个汉子的对话,脸又红的跟滴了血似的。 容酌上前一步,宋言往后又退了一步。 月色撩人,花香醉人 容酌再上前一步,宋言不退了。平日里正正经经的现在脸红的厉害,目光闪烁着不敢直视容酌,一边脸藏在黑暗中一边脸在月光之下。长长的睫毛下垂,遮住眼中的慌乱。宋言咬着下唇。 容酌微愣片刻,忽然凑过去,轻轻吻住他的唇。 一天稀疏的星子一闪一闪,镶嵌在那漆黑的天空中。 徐徐凉风吹来。 宋言脑子一片空白,半响推开容酌“你亲我做甚”说完这话宋言又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他平日带人温和有礼,容酌从不见他发过火,那番话虽是气恼,到容酌耳朵里竟生出几分撒娇的味道,便觉他这个样子好生有趣。 小巷里头两个汉子又停了下来。 “哎?你听见没” “听见了,张家小子叫人给亲了” “我听着,怎么是张家小子给人强迫的,不成咱们得去救他” “好走走” 两人相视一眼,放下鱼篓子,只拿那扁担。悄悄地,悄悄地过去,躲在墙后,其中一个探出个头。 容酌伸出一只手,本想摸摸他发烫的脸,停在半空中握成拳又收了回来“天色黑,没留神,对不住” 俩汉子从后面跳出来,拿着扁担大吼一声“张初,别怕,叔在这”宋言同容酌齐齐回头,微弱的灯光下,俩汉子皆是一怔。 这哪是张初 一个汉子咳了两声,一手拍在另一个汉子头上骂道“你啥眼神啊,这哪是张家小子”另一个汉子摸了摸头“哎不是你我” “别搁这丢脸,走快走”说罢向宋言他们赔笑道“两位公子继续”宋言看二人跑的比兔子还快消失在巷尾 “他们” “他们认错人了” “你” “我站在你后面,你自己撞上来,方才亲上了” 宋言自己要遇上这些事,头脑便转不过弯来。听容酌这么一说,脸上的红韵退去了些,脸又变得有些苍白。 拱手一辑竟道“王爷,对不住是我实失礼了” 容酌眯着眼,咬了咬牙忍住没笑出来“无碍,还好是我,若是哪家姑娘给你亲了,指不定人家要叫你负责了” 宋言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复又点点头,便叫容酌这么忽悠忽悠的过去了。 他此番“君子”的行为,叫宋言颇为愧疚,夜幕四合便想叫他到府里一住,容酌正色道“如此打扰,恐怕不妥”可宋言总觉得他在笑。 “天色黑,王府离的又甚远” “那如此便打扰了” 宋言笑道“王爷光临,蓬荜生辉” 点着灯的小巷,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金黄的圆月,稀疏的星子,淡淡的桃花香飘了一路。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9节 偶尔能听见几声犬吠。听见哪家打破罐子,妇人骂自家汉子的声音。听见远处笑语欢声,勾栏院,赌场传来的声音。 还有边上忽近忽远,温柔至极的声音“宋言,你还没去过王府吧,下回去我府里看看” “好” ☆、白发长 宋言实则是个比较放不下的人,比如昨天的事,他又想了许久他往后面退,容酌往前面走。他又往后面退,容酌又往前面走。他退到那株桃花树前,难道就撞上了? 宋言拍了拍头总觉得漏了什么,总觉得容酌忽悠他。 哎罢了罢了,万不能这么想王爷,万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想到这里宋言看着前面站着的容酌,心头升起了抹异样。 容酌早起去找陆少棋,守门的却说他一夜未归。定是宿在了哪个相好的那里。一回头瞧见一脸心事重重的宋言,越过他看到他身后不远处一辆马车向此处行来,容酌以为是陆少棋回来了,打开门下来的却是陆成章。 陆成章顶着一张娃娃脸,揉了揉眼睛,眨了眨眼“王王爷” “陆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我去沈府,来寻这后生一道”说着看向宋言。容酌问道“去沈府?做什么” “王爷不知道?噢,王爷定是不知道的”一句问,一句肯定“沈家大公子,沈墨叫人毒杀了” 容酌一怔,方想起了宋言昨日为何问叶茗,沈墨出来夜茗居后又去了哪里。可沈墨怎么就叫人给杀了,此事不小他那当皇上的哥哥估计又要头疼了。 本想要和他们一起去,恰是此时金元不知道从哪里忽然蹦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你让奴才好找” 容酌抽回被他拉着的衣袖“哭什么?”金元摸了一把故意挤出来的泪水“小祖宗,皇上叫奴才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 “传冰号了哼去山额额额”他瞄了一眼还在旁边的宋言同左成章小声道,容酌听的一脸黑线“说人话” 金元清了清嗓子“圣上说您装病要是装够了,该去上朝了”这声音还真是不小,宋言抬头看着天,左成章四处望着风景,皆装作没听见。 自容酌十六岁起每日早上也需起来同去上朝,此后他的愿望简单的便只是希望能多睡一点,能不去上朝。 容酌曾对皇帝道“我如今还在长身体每日都要起早去上朝睡都睡不够,会长不高的”正在批改奏折的皇帝抬起头看着前面已经到自己眼睛过的弟弟道“听说你每日睡的都很迟,你既然怕长不高 便早些睡,恩我会派人监视你的” “” 容酌长叹一口气甩袖离去“走吧” “主子,您等等奴才呐” “沈墨昨日最后去的是夜茗居?”宋言随在左成章身后一起上了马车“不是夜茗居,从夜茗居出来后又去了桃花巷” “噢?” 左成章从衣袖里拿出一根发簪递给宋言那发簪上面刻着卷云图案,与市面上卖的也无甚区别。宋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后面只拿白色发带束了少许,余下皆是散在身后,莫非左少卿是嫌他头发碍事? 左成章见他不拿道“这不是普通的簪子,这同我验毒的银针一般,若是有毒便会泛黑”说罢,不由分说的给宋言带上拍了拍他的肩,娃娃脸的少卿故作老成“后生,大人既然叫你来跟着自有他的意思,你且好好学着,莫要叫本寺和大人失望了” 左少卿验的一手好尸。 那发簪插的太深,勾着宋言的头发扯得头皮发疼,却又不好意思给他拿下来,宋言拱手俯身“学生多谢大人” 左成章笑的颇为慈祥,但这种慈祥和他那张娃娃脸结合在一起又说不出的别扭。然而他又问道“你是宋家的孩子吧” 宋言愣愣的点点头,赵坤庭也曾问他问他是不是姓宋。 宋家与大理寺,刑部莫非还有什么关系? 虽已到了巳时但是相府大门紧闭,门外守卫只站着四个守卫,若是平日定然不会这样。 左成章还未上前,其中一个守卫便迎上去道“请问是左大人么?”左成章点点头,大门忽然打开管家从里面出来“大人请” 沈传义颓废的靠在椅子上,双眼深深的陷了进去,目无焦距的盯着前方,沈林氏拿着帕子拭泪,边上还站着一位女子,眉目像极了沈墨该是沈家小姐了。 听管家说,沈相关了府门,今日除了大理寺刑部的人,其他人都不见。也是闻他丧子朝中大臣定纷纷要来问一问,看一看再安慰安慰。又说沈相一夜未睡,就这么枯坐了一夜。 “爹,您吃点东西吧”沈碧端糕点上前搁在桌子上又退回去,沈林氏道“老爷,身子,莫要伤了身子啊” 沈传义无力挥挥手“你们退下” 一想到沈墨,便心若刀绞,一呼吸,一说话仿佛都会痛。这一夜他比别人十年还老的厉害。 管家带宋言他们进来,便听到他说这句话,声音是说不尽的苍老,疲惫。 左成章道“大人,我等还需去公子房中一看”沈传义方听到“公子”二字,手中紧紧握着的玉佩“哐当”一声掉到地上,左成章又将那话重复了一遍。 沈传义呆滞许久,沈林氏在他肩上轻拍三下“老爷,左大人来了” 沈传义这才回了神智“左少卿” 左成章将话再次重复了一遍,沈传义轻声道“啊四,快带左大人去”管家转身向左成章三人“大人,随小的来” 沈传义又道“你们你们莫要打扰到吾儿”语气竟是快要哭出来。 床上躺着的沈墨尸体已经硬化了,俊朗的面容此时却还蹙着眉。那泼墨阁中也未曾有一人平日守在门外的丫鬟婢子也没有,管家擦着眼睛颤声道“老爷说少爷喜静喜静” 喜静的沈少爷也喜素雅。 宋言环顾四周,雕花刻字的檀木屏风,屏风之上绘着兰花。右下角有一人的名字 孟云况。 房中一张与檀木屏风同款的大案,案上一方莲叶形状的砚台,数只毛笔垂挂在笔架上。一副未上好色的花鸟图,一封还未放进信封里的信。 别家王孙公子房中多的定是那些,玉器金银古玩之物。沈墨房中却多是古画,书籍。 大案右边还有一把琴,琴身朴素用料却是上好的宏木,那琴下挂的长惠上还有一枚价值连城的宝玉,却少了一半。那些此琴该是还有一把凑一对。 宋言一一扫过。 放轻脚步走过去拿了那封信来看。伸出手看见右边书册之上还有一封信,便先拿封信来看,信已装好宋言小心翼翼拆开来。 沈墨的字亦如其人,人好看,字也好看 而信上关于的宋言脸色一变,又把信装回去放入自己衣袖中。去看另一封信,信上关于月牙,关于孟云况。 他退回去看了眼屏风下面的那个名字,孟云况。 “大人,这有一封信” 左成章擦干净手方接过信。宋言垂眸看着床上的沈墨,不自觉伸手紧紧捏着那封收起来的。 他这辈子是不可能将这份信交给那人了,那么,他就帮他交吧。 陈主簿注意到宋言的举动轻声道“宋公子怎么了?”宋言松开手,眼珠子转了一圈眉头一皱又舒张开来“那信上说,孟云况想向沈墨要走月牙,可是沈墨没有答应,这封信便是沈墨写给孟云况的道歉信”。 可是,明明是孟云况无礼在先怎能要朋友的心上人,为何还要沈墨写信向他道歉。陈主簿粗粗想了一下,这长安就没什么姓孟的大户人家,孟云况是何人。 “沈公子好结交文人墨客”左成章的声音有些低沉,顿了顿却没有继续在说下去。 陈主簿道“那大人,我们接下来” “你你去请相爷,夫人,小姐,还有那个月牙来” “是” 沈传义不忍看爱子的尸体,只在泼墨阁楼下的大堂里坐着,左成章退出房间,合上房门。 虽看沈传义现在的样子于心不忍,斟酌了许久还是道“大人,公子寻个日子可以下葬了” 可以下葬了。 沈传义握紧拳头,重重一怔。 一堂死寂。 “不知那日,夫人在何处,在干什么?” 沈林氏正想着怎么安慰沈传义,乍听左成章一说话,愣了一下方明白过来,他是在问自己。当下有些不满,他这是怀疑她么,看了一眼沈相见他并未有何变化道“那日,我与碧儿一起,在我自己的院子里。碧儿带来几匹布,叫我看看哪匹好” 沈碧上前微一欠身,相府千金自是知书达理。“是,那日娘是和我在一起” 宋言低眉敛目,一直都未说话。 左成章又问月牙道“月牙姑娘,那日,你?” “我那日与公子曾在夜茗居里见过,后来,后来我替公子去城外看一位朋友” “谁?” “孟云况” “孟云况” 两个声音同时想起,一个是月牙,一个是一直沉默的宋言“我记得,月牙姑奶那日来刑部报案的时候,脚上都是泥,那是城外的泥” 月牙点点头再度抬眉对上宋言的眼睛。 宋言曾问过管家月牙是个什么身份,管家说月牙与沈墨小时候曾是青梅竹马,月牙之父与沈墨之父也是好友,只是月牙家道中落,她又被人贩子给买了等沈家知道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被卖到了哪里。 一直到去年,她又回到长安,这时的她已经是玲珑坊的花旦。 本来伶人身份低微,可沈相觉得当年有愧于月牙家,沈墨便也想待月牙好,虽然月牙成不了正妻但是可以当妾。 她在沈府便是这么个身份。 ☆、白发长 而以沈家的地位,为月牙赎身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可她却不愿意了,仍然在玲珑坊里,唱的每场戏沈墨大多都会去看。 如此一来,市井上关于她和沈墨的谣言,种种众说纷纭。 也正是因为这流言多了,对她感兴趣的人多了,来看她戏的人多了,方成了这玲珑坊的当家花旦。 月牙 “那不知,沈公子在府中可有碰过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左成章道。沈传义忽然站起来往外走,沈林氏想伸手去扶他,他抬手制止“我出去透透气,左少卿说什么你们便听他的不要跟来” 左成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不曾说话。直到月牙出声道“因为要排戏我平日多是住在戏班子里,便不知了” 沈碧道“我记得,平日大哥的衣食皆是由芸娘负责的”不等左成章发话便对管家道“你快去请芸娘来” “是,小姐” 左成章微一抬手,陈主簿会意便凑过去,左成章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陈主簿点头也出去了。 少顷,管家携一位约二十左右的姑娘而来,想来此人便是芸娘了。芸娘见众人先行了礼,左成章不说话,她也不说话。等左成章开口询问她才道“奴婢记得,少爷昨日要去听月牙姑娘的新戏,并还有一幅画未曾拿。 顺道要去月先生那里拿画,临走前”芸娘想了一会儿道“临走前吃了一道点心,是芙蓉糕,奴婢带来了” 管家来时便说明了来意,昨日忽闻沈墨中毒,他生前所吃所用之物均未动过,最后吃的是这芙蓉糕,就带来了。 此时陈主簿也从外面回来,怀里多了一只灰毛毛的东西。是只灰鼠,长长的胡须一动,沈碧“啊”了一声往后一跳,紧抓着宋言的手臂。陈主簿快步走到左成章身边。 宋言颇为尴尬的轻声唤沈碧“沈小姐,莫怕”沈碧慢慢抬起头,松开紧抓着宋言的手,脸上浮起几朵红韵“碧儿失礼,公子勿怪”宋言笑笑“小姐严重了” 芸娘见那灰鼠也往后退一步,将芙蓉糕递给管家。 “给我罢” 管家一看手中的芙蓉糕,又一看陈主簿手中的灰鼠心下了然“大人是怀疑这糕有问题么” “恩” 管家将糕递过去,宋言上前连忙接过,左成章执银针,插入取出之后,针端并未变黑,也不意外。既然是毒沈墨的,下的自然也不会的寻常一验便能验出的毒。 复又拿了一小块糕点喂给灰鼠吃。 但灰鼠吃后却未有如何,左成章摸着下巴。围着抱灰鼠的陈主簿转了几个圈。灰鼠正这时忽然不动了,左成章大喜,上前一步,灰鼠又动了动从陈主簿怀里跳到左成章头上,又从他头上跳到地上满屋子乱跑。 “大人,不对啊要是有毒,这灰鼠吃了还能活蹦乱跳么”左成章冷哼一声,双手扶住被灰鼠弄斜的发冠“兴许是被要刺激的发了疯” “” 不知撞了多少东西,摔碎了几个瓶子罐子,吓得一屋子女人都往角落里躲,最后面才叫宋言给抓住。 左成章气急,拔了一撮灰鼠的毛,灰鼠大叫险些又要跳走。他将灰鼠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嘴巴眼睛,爪子,一一看过仍未发现任何中毒迹象。 那么,芙蓉糕没有毒? “大人,我觉得问题定不处在这芙蓉糕上了,沈公子在府中吃了糕点,撑到夜茗居又撑到看完戏,也” 左成章抿唇,不语,沉思。 果不奇然。刚一下朝,相府登门拜访的人之多。左成章他们离开时正遇太常寺卿,光禄寺卿,礼部尚书,户部尚书,工部后面还有好些人他便看不清了。 来访的人却都叫守卫拦在了门外,管家一一赔笑道歉。 几人见左成章出来,忙上去左一句右一句,吐字如珠,问了一大堆。 “沈公子如何了,莫非去了?” “相爷身体可还好?”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着实可惜,可惜啊” “” “沈公子之事,实在,实在,本寺也觉得委实,委实可惜,相爷思子痛心之极,今日恐不能见诸位了。” 管家感激的看着左成章连连点头“今日实在不便,诸位请回去吧,诸位之关心我定与相爷说,这厢便代相爷谢过各位了” “爹,你看,这不是大理寺那个娃娃脸么?”四周虽嘈杂,这声音却显的突π。众人让开一条道,左成章黑沉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的上前。 左成章对他前面的赵元道“见过御史大人,大人好几日未来我大理寺,我家大人心中甚是挂念,还有大人差我问问赵大人欠我家大人的银子,准备何时还了” 众目睽睽之下,赵元一张老脸通红实在气的够呛,左成章不急不慢,不咸不淡继续说道”听闻赵大人与另夫人又哎,大人需让着些夫人啊“满朝文武还有谁不知道赵元惧内怕妻。 左成章这一番话气的赵元伸出手指着他“你你你”你了半响,又收回手打在身后的赵清袭身上,赵清袭一阵委屈“爹,你打我干什么” 左成章一拱手,笑的温文尔雅“下官告退,赵大人后会有期”甩一甩衣袖,走的潇洒十分。 “我我要上奏皇上,弹劾他姓赵的,弹劾他整个大理寺”赵清袭道“爹,我们也是姓赵的”赵元一拍额头手肘撞了撞身后的儿子“我们来凑凑热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欠赵坤庭银子,你,你引左成章的注意做甚” “你你平日不都叫他小娃娃么” “” 宋言抱着灰鼠站在原地愣呵呵的看戏,看左成章如何将赵元气的有话说不出。不知谁在他背后拍了他的肩,回头一看,再次转回头左成章已经消失不见了。 宋言看着灰鼠欲哭无泪,他莫非要这么抱着这老鼠了,老鼠 “灵运” 听见熟悉的声音,宋言再次回头。 陆少棋左手拿着一把伞,右手拿着一把扇子,宋言抬头未见下雨,天也不热。 “陆兄你,拿伞做什么?” “风大,挡风用” “那扇子?” “扇风用” “” 宋言表示他不能理解。 陆少棋收起伞,扇子遮住大半边的脸“沈墨,死了?”最后一字的尾音拖得很长,很轻。 宋言未有说话只是点点头,陆少棋面色如霜,忽然变的很白。 眼中一闪而逝,一抹朦胧,淡淡的哀伤。 怔愣半响,陆少棋又打开油纸上,转身离去。 京都五月,满城桃花开。 青瓦白墙,行在路上,一抬头桃花瓣翩翩落下,落在发上,衣服上,肩上。 少有人走的深幽小巷,铺一地粉红,翩翩似蝶飞,飘扬似雪落。 如一副画卷,美的如梦似幻,美的不真切。 “我与沈墨小时候感情很好,记得那时上学同坐一桌,放学一起回家。那时我还没认识容酌他们,关系最好的便是他了” “到后来慢慢结识了容酌他们。我与他终归不是一路人。他生世,相貌,才学,品行样样叫人夸赞。而我只合适做一个整天不干正事的纨绔子弟” ☆、白发长 “他看不惯我这般,我不喜欢他那样。后来因件事又闹了矛盾渐渐的就淡了,仔细一想,三年来我虽与他同在京都,却只见过寥寥数面,说过的话几句十指都能数清” 宋言弯下腰拂去叫脚上的花瓣,雪白的锦靴染上一点淡淡粉红“那你会觉得可惜么” “或许或许会有的”他可惜是他这样的人,满怀大志,还未施展。人却不在了。 陆少棋手一抖,竹伞掉到地上。转过身面对着宋言,往后倒退的走。 “伞掉了” “不要了” 宋言替他捡起那把伞,怀中抱着的灰鼠不安分的乱动,宋言无奈轻声哄道“你不要乱动”陆少棋忍俊不禁“你莫非想养东西?养什么不好要养老鼠。不如换飞禽,走兽也不错恩?容酌府里有一只藏獒,你要向他讨,他定会给你。” 宋言笑道“小时候养过一只猫,后来叫他跑了,曾帮吴婶养过几天鸡十只死了三只,再不敢养其他东西了” “啊哈哈哈我我也养过一只鹦鹉,后来是被我活活饿死的” 宋言抖掉伞上的花瓣,交还给陆少棋“留着吧,有时候看见一个东西,能想起那个人,其实是件好事” “恩?” 宋言转过伞柄,上面刻着沈墨二字“既是他送的,便留着吧” 陆少棋微愣半响,笑着拿过伞“好,留着” 宋言顺着灰鼠的毛,目光温柔跟看儿子似的,陆少棋啧了两声“这破鼠是” “左大人叫我看着他” 陆少棋想说那你也不用看祖宗一样照看着他。 想到左成章,想到那张娃娃脸。宋言心中一直有个问题却不敢当面问他“少棋兄,可知那左成章左大人多大了” 陆少棋这么倒退的走着,退的头晕,停下来与宋言并肩走“你看着像几岁的?” “十七十八” “哈”折扇“唰”的一声合起来,陆少棋左手伸出三根指头“定有三十了,他平日一口一个贤侄,后辈这么叫我,我再看他那一张比我还显小的脸”他浑身抖了三抖“叫我我起一层鸡皮疙瘩,私下我们都叫他小娃娃” 某处小娃娃左成章连打了三个喷嚏,陈主簿掏出手帕左成章一把拿过,才想起“宋言呢?” “刚才人多,大人你走的急,我就跟着你。宋宋公子跟丢了” “罢了,先回大理寺” 跟丢的宋言正抱着灰鼠与陆少棋走在小巷里,路上巧遇徐若。徐若怀中也抱着一物。全身白毛,尾部却是红毛,尖尖的耳朵一动一动。宋言好奇道“徐兄这是?” 徐若嘻嘻笑道“小白”他将怀里的狐狸高高举起甚是自豪。小白有一双淡红色的眼睛,不屑的看着宋言怀里的灰鼠。 本是呲牙咧嘴上蹿下跳的灰鼠突然安静了下来,头也不敢抬一下,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另他极为害怕的东西。 宋言目光闪动“这徐兄我可以摸一下它么”徐若点头,宋言得到他的允许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一下一下极轻柔的顺着它的毛。小狐狸拿头蹭蹭宋言的手掌心,徐若大笑 “看来,它也喜欢宋贤弟”宋言弯了弯嘴角 陆少棋凑到小狐狸面前对着它挤眉弄眼“小白,小白叫一个”小白微微偏过头,徐若道“少棋,你虽然喜欢小白但这事需要讲个缘分小白与我有缘,你便死了那条心吧” “我拿容酌的呆毛和你换” 徐若冷不丁道“容酌会杀了你的”陆少棋撇嘴“你们等着,我去找条毒蛇养着,看谁不顺眼就咬谁” 徐若干脆忽略他这番话,扭头对宋言道“宋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登门,你定要请去进去喝杯茶” “好”陆少棋道“啊言,我们回去吧”宋言左眉猛跳“啊啊言?”陆少棋扭头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又抬头看着天。宋言随着他的视线往上看。 乌云压顶,似墨色晕染了原来的那块蓝布。 宋言喃喃道“是要下雨了?”四处一看才意识到这地方似曾相识。是桃花“这个地方,是否有位画师叫月停曲” “有” 宋言不顾天色,只对陆少棋道“既然都来了,少棋你可否带我去月先生那走一趟” 听闻这月停曲可是个妙人,长的俊朗非凡,文才了得,能画一手好画,弹的一曲只有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他不喜见人,曾有位大少花千金买他一幅画,他不卖。反将那幅画送给身无分文的穷书生。这样的妙人,脾气怪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关于月亭曲的身份,有人说他是皇亲国戚,有人说他是富家公子,还有人说他是神仙下凡。总之是厌倦了世俗方寻了这么一个安静的住所。 桃花巷原也不叫桃花巷因他入住以后才得了此名。总觉这样的人住在了这巷子里,也需改个配得起他的名字。不知谁说月停曲喜欢桃花,得,就该改成了桃花巷,并且每家每户都心甘情愿的开始种桃花。 其实话说回来,月停曲虽然住在这条巷子中,便是连这巷子里的人见过他的也是少之又少。 家中常常只留下一个小童,登门拜访的人,那小童便会对他说;我家先生不在,出游去了。 一年到头,没有几天是在家里的。 “我家先生不在,出游去了” 青衣小童,头上扎着一方布巾。最平常读书人的样子,文质彬彬说话待客都十分又礼貌。 宋言沉吟片刻,颇有些遗憾“哎?那你可知沈沈墨公子有一幅画在这,他来取了么” 小童道“噢?噢有的。先生临走前和我说沈公子会来取画,我等了几日,沈公子却没来。” 宋言讶然,为什么来了这里却不拿画,那么“多谢,告辞了”宋言一拱手 雷声轰隆,一记霹雳过后,天边有闪电,却未有下雨。 宋言正欲转身,小童叫住他“公子等会儿,我去再拿把雨伞来,等会儿下雨淋湿了便不好了”陆少棋手中虽然已有了一把伞,但那伞委实不大,两个人肯定是撑不了的。 宋言谢过小童。 天色愈来阴沉,好似要压下来一般。四周泛着黑灰色,郁郁哀哀,叫人心情也变的沉重十分。 再轰隆一声雷响,而边上有一女子的声音与这雷声齐响。 “嘿,不是,你躲啥啊,老娘能吃了你么,今儿在这你给我好好说”宋言和陆少棋侧头看去,边上房屋里也有人打开窗户探出头来。 谁谁家,又吵上了。 “媳妇咱有话回去说,这,大家都看着呢”那汉子上前想拉那女子,女子拍开她的手。“回屋说啥啊,你要没做亏心事就搁这儿说” 汉子讪讪扫过四周,女子撸起袖子,一手插在腰上,另一只手拿着碗口粗的棍子。叫看的人都忍不住心惊,这要打下去该有多疼。 “媳妇艾玛呀媳赶赶快回去”汉子看到宋言后,语不成句。宋言脸色微变,低下头。 女人一把抓过汉子“瞧你那点出息,你见鬼了?”说罢回头瞟了一眼“人家小公子,长的多俊,” 汉子指着宋言结结巴巴道“断”宋言脸暮的一白“汉子继续结结巴巴道“断袖断” “公子,昨晚真不是我们不是有意打断你和那个俏公子亲亲亲恩爱的,真是认错人了你别介意啊”宋言脸忽红忽白,低头拉着陆少棋“走,我们走吧” 陆少棋没甚么反应,宋言紧咬着失了血色的唇。 那女人好似也来了兴趣,嘻嘻轻笑道“昨晚儿,在那块?你说的这位穿青色衣服的公子么?” 汉子自以为说话的声音很轻,而那一番话宋言二人却听的清清楚楚。 “就昨晚,我和大头回来时,在婷婷她们家前面,哎呦喂,亲的那叫个啧啧,媳妇回家,回家跟你说” 女子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宋言,宋言只留给了她一个背,她嗔怪的白了一眼汉子“说啥啊,人家小公子都叫你说的不好意思了,呵呵走走,回家,回家” 于是那汉子便因宋言,化解了一段本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局面。 待人走后,久久无声。 宋言抬头陆少棋张大嘴,大到足能塞下一个鸡蛋。 “你” “回去吧”宋言勉强扯出个笑,声音沙哑说话都说不响。 “宋言,谁欺负你了么?”问的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宋言吸了吸鼻子“回去罢”说完不理陆少棋,提步便走了。陆少棋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恩,宋言叫人欺负了。恩,回去要和容酌说说。恩,再叫容酌找出那个人把他揍一顿。 “恩?”小童拿伞出来,人没了。 ☆、白发长 斜风细雨,落花满门楣,飘飘扬扬,宋言府前也有几颗桃花树。 烛光扑闪,映着他的脸忽明忽暗。 桌上几张纸乱成一团,每每想静下心来想案子,可想到桃花巷中那汉子的话,想到容酌便怎么也静不下心了。 心思不知飘到了何处,连房门何时打开,杏儿初心,谢芝兰,什么时候进来也没注意。却想到了西江,也是晚上,容酌一手拿着甜汤一手拿着暖炉。 他说“你手冰凉,我上午吩咐了金元去买的,你捂着这个写字也不会冷了” “言哥哥,睡不着么?看你房中灯亮着,煲了汤给你送来”拖盘上放着一盅汤,谢芝兰拿开盖子取小碗盛了一碗,放在桌上,宋言看着她的手。谢芝兰注意到他的视线,将手递到宋言面前 “言哥哥好看么?”水葱似的指甲,染上蔻丹。在烛光下,红的妖娆。 “指甲早上看着长了,本是要剪的,杏儿说怪好看的,剪了可惜,下午便去采了些花做蔻丹,我也觉得好看” 女子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目似点漆。长的虽不算好看,一脸的天真浪漫却是叫人看了便喜欢。 “还好有杏儿和初心陪着你,过些日子我多陪陪你,我们回宋府看看祖母吧” 谢芝兰展颜一笑“恩,言哥哥,你若是要忙什么便去忙什么,我有杏儿和初心陪着,”可听到宋言说要陪她还是会忍不住高兴。 “瞧姑娘说的,我们陪着那有少爷陪你开心”谢芝兰脸上露出少有的娇羞“杏儿你瞎说什么” 杏儿听她说话的调调都变了,心里想笑。“好,杏儿说错话了,” 初心道“是了,夫人在江西县还未回来,刘嬷嬷来过几次,说老夫人念少爷的紧,可那时少爷又在西江,等有了空闲是该去看看老夫人了” “恩,过几日就去” 宋言记得小时候他娘经常会和他讲姥姥和柔姨,爷爷是严父,奶奶的慈母,柔姨从小就机灵。 而父亲那边,父亲从小就是孤儿。大字不认的粗汉子,除了长的忠厚老实之外。他想了很久为什么他那如花似玉,温柔贤惠的娘亲放着那些风流倜傥的贵公子不嫁 要嫁给他爹。 那时娘亲这么跟他说“倘若真心喜欢,也就甘愿平凡了”彼时他太小,未能明白。 窗外,雨打娇花。 他还是比较喜欢下雨天,记忆里因为雨天爹娘都会放下活,待在家里陪着他。 一想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连母亲,父亲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他喝完汤,谢芝兰临走前叫他早些睡,他虽点头应下,等三人走后又拿起笔。 今夜有雨,忽然就不想睡了。 一直从夜幕四合到东方既白,房中的灯也一直未熄。 左成章平日惯与刘远道一起讨论案子,只是近日刘远道回老家探亲。然后然后想到了被他弄丢的宋言,便差小吏去请他过来。 宋言初到大理寺,心里算着自己家还是离刑部近一些,大理寺比刑部要大一些,里头与刑部倒是相差无几。 宋言甫一进门,左成章看着他那一对黑眼圈,再瞧着他人却是很精神。 “你昨夜,一宿未睡?” “是没睡” 左成章又低下头继续看案件“不睡觉对身体不好,也需注意些,来坐吧”声音虽然有些硬,宋言感激道“多谢大人关心” 他来时外面还在下小雨,晨雾也未散去,朦朦胧胧。 堂中点了几盏灯,黯淡的光从窗外透进来,偶尔有几滴雨飘来。 屋中已有六人,连上宋言是七人。 左成章,胡寺丞,魏寺正,曾、朱两位评事,陈主簿。都是在大理寺当差的。 宋言向众人拱手一辑“众位大人好,”众人纷纷还礼“宋公子,好” 胡寺丞往右边退去一些,让出一个座位“宋公子,坐吧” 宋言依言坐下。 左成章抬头看了一众人“看出了什么?” 魏寺正道“大人,这沈公子既是中毒而亡,莫非是在夜茗居被人下毒的” “不是,沈公子在夜茗居只看了一场戏,莫说吃东西,连茶都没喝一口,就去桃花巷了哪有时间?”陈主簿道 宋言沉吟片刻“大人曾说沈公子喉咙中未有查出有毒,却又是中毒而亡,那么毒就不是吃的了,也许是手触,或是闻的” 众人点点头,便也明白了左正章为何要叫他来,确实是一个头脑清晰,较为聪明的后生,起码能说到点上了。 胡寺丞眼睛一亮“是了”左成章道“曾龙,朱嘉,你二人去相府查那芙蓉糕中含有何物,是由什么做成的”到如今,就连宋言也不明白左成章为何还要查那芙蓉糕。又扭头对宋言道 “你随我去城外见见那个孟云况,其余人留在大理寺继续看案卷”曾、朱二人应声离去。 小吏去准备马车,左成章换下官服,着平常的衣服。 万物皆在雨中朦胧,远一些的地方就看的不真切了 土地变得泥泞,马车所过之处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蹄印。 从城内到城外坐马车也要半个时辰 月牙曾说过孟云况的住所,马车停在附近。宋言下车拉住一个穿着蓑衣带着蓑帽的老翁道“老先生知这住着一位名孟云况的公子么?”老翁伸出手往前面一指“哦,孟公子啊前面,公子你往 前走,看到一间木屋便是了” 宋言谢过老翁,左成章从马车上拿下两把雨伞。二人撑着伞,踩着泥泞的地,恐脏了鞋子走的小心翼翼。 不消时,便看到了老翁口中的那座竹屋子,宋言上前敲门,须臾房门打开,里面站在一个青年。 看岁数与宋言差不多,长的清秀,穿的干净。宋言先一辑问道“足下是孟公子么?” 孟云况道“正是在下”又一看宋言身后的左成章,也不问二人是谁,便道“外面下雨,两位先到寒舍中避避雨吧” 宋言回头看左成章,见他点头方道“多有打扰,谢过孟公子”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10节 竹屋不大,却也不是很小,除正厅之外还有一间厨房,两间卧房。左成章同宋言坐在厅中,孟云况泡茶来招待二人。屋中并未过多的摆设,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墙上挂了几副画,桌上有一支 载在瓶中的桃花,还有一本佛经,其他便没有了。 宋言道“孟公子抄的是?” 孟云况苦涩一笑“为故人抄的佛经”宋言见他声音哽咽道“孟公子,所说的故人是沈墨沈公子吧” 孟云况微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实不相瞒,我与左兄正是大理寺派来调查沈公子一案的”孟云况喃喃道“原来如此,大人若有什么要问的,我定知无不言” 左成章坐在一旁甚是悠闲的喝茶,示意宋言问。宋言并不着急,问了些其他的,像是寻常的聊天。 两人都是为科举而来京城的学子能说的话自然也多。 孟云况本是徐州,清平县人。短短的时间里叫宋言问出了,他祖上也有人在朝中为官,如今父母健在,家中有几亩地并些店铺,年二十二岁,尚未娶妻,八月生的,喜吃酸辣食物,喜交友,喜。 孟云况一时不清楚宋言到底是来问案的,还是来说媒的。但他好交友的性格,宋言问的他都一一回答。 等聊到宋言知道他有三个表妹后,才跳开这个话题问道“我也见过月牙姑娘,孟公子觉得她像你的二表妹?那孟公子,定是待她很好了” 孟云况的声音透着些许疲惫“月牙性子静,我那表妹性子活泼,还是不像的” 宋言道“孟公子可知道,月牙姑娘与沈公子自小青梅竹马,我听沈相的意思,是想将月牙给沈公子纳为妾” 孟云况眸子一暗“恩,像子墨兄这样的人,月牙能嫁给他是月牙之幸”一顿又道“那日她来我这回去后就听到了子墨兄她她定是很伤心了” 宋言久久没有回答他,随后借故说下雨路有不便,要先回去了。 孟云况着实纳闷,宋言来查案只问这些,还有后面的小娃娃就是来蹭茶喝的,说过的话五句不到。 而走前那个蹭茶喝的娃娃脸说话了“你说,沈墨之死真的与你无关么?”问的是如此直接。 孟云况怔愣半响,点点头。 娃娃脸似有所思,倒也干脆不再问他什么了,双手负在身后,转身离去。 孟云况心道:好一个老成的小孩子。 宋言与孟云况拱手作别,也跟着出去了。 ☆、白发长 烟雨霏霏,似万千牛毛。 前方城墙在雨中迷迷蒙蒙,雨帘晃动,春雨贵如油啊,五月天该是春末了罢。 车中左成章闭目,开口轻声道“孟云况,你觉得可信么” 宋言摸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便说了自己想的,过了许久左成章都不曾说话,宋言早上看他精神便不好,以为是睡着了。正想着别的事情,他忽然发出一个单音“恩” 他这突然的一声“恩”着实吓了宋言一跳。 左成章缓缓睁开眼“那么沈墨一死,会与谁有益?”宋言不说话听左成章又道“若是朝中与沈相不和的是周太师一流,若说家中记得以前审过的案子,一个女人为了几亩地杀了自己的儿子,生母况且如此,更别说继母了” 沈林氏来沈家后并未生下一男一女,她怕百年之后沈相归去,怕沈墨将他赶出相府,这么说来也合乎情理,且能不知不觉的给沈墨下毒也是身边的人。 朝中想要丞相这个位置的大有人在,可是左成章打断宋言的思绪“那只灰鼠呢?” “昨日我将那只灰鼠抱回府里,今天早上起来还见它活蹦乱跳的”宋言想到了左成章早上仍是派人去查那芙蓉糕,心中不解问道“我想,可能问题不出在糕点上,大人又为何?” 左成章一笑“宋言你说,沈墨他在夜茗居未食过什么东西,到桃花巷后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是那之后死的,你说的对可能是吃过了什么,摸过了什么。我检查他的尸体时,他已经死了 差不多有两个时辰,那时他应该在桃花巷中。” 左成章说的模棱两可,宋言听的不甚明白。 “我这么说,那么你可知,有两种无毒东西混合在一起就是剧毒。芙蓉糕中没有毒,但是他如果又碰了什么,或是闻了什么” 宋言恍然大悟“那么即使在没有人的情况下,也能中毒,大人你好厉害”左成章闻言笑容在脸上一滞,看着宋言颇为感叹,这么久了后生你也终于说了一句,大人好厉害。 左成章一听这话看宋言越发的顺眼起来“不过只是推测,还当不得真” 宋言忙到“那学生先回府中看看灰鼠如何了” “你去吧” 本来去大理寺并不经过宋言府邸,若要经过宋言府邸就还要多绕几条街,宋言本想在城门口就下车,雨虽小,但路地湿滑,左成章便道“也不差这么点时间,送你吧”宋言只好谢过 忽觉今日,左成章待人分外亲和。 确实耗不了多少时间。宋言到家后又再次谢过左成章,左成章颔首,宋言站在原地目送马车离开,方转身进去。 昨夜风雨更大,打落下花瓣树叶满了一地。 杏儿候在门外,见宋言回来忙拿了狐裘大氅给他披上“外面天冷,少爷可觉得哪里难受,头昏?染了风寒可不好了” 宋言摇摇头问道“杏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芝兰叫我出来看看,正巧少爷就回来了,朱爷送了几斤肉过来,在屋里等少爷”杏儿一说朱爷,宋言还莫名是哪个朱爷,再一说几斤肉,可不就是朱大成了 “还有,陆大人带着”杏儿想了想道“噢,带着容公子也来了,初心奉了茶,芝兰在里面和他们正聊着呢,奴婢就出来看看少爷回来了没” 谢芝兰虽与她们说过往后不必自称奴婢,但毕竟这么多年说习惯了也改不来了。 宋言解下自己身上的狐裘大氅递给杏儿“穿这么点冷不冷?我穿的也不少,你快披着”杏儿正要说,少爷身子金贵着。宋言便快步往跑了进去,只留给了她一个背影“我先进去” “宋言啊,就活像个小媳” 里面人正说话,宋言已经到了,还未进去便听到朱大成的声音。 都道晚上不能说鬼,白天不能说人。 朱大成一见宋言进来,最后那个妇字,硬生生咽了进去。谢芝兰扭了朱大成一把,“那你就是老寡妇” 朱大成干咳两声“呵呵言呐,回来了”又忙拉起谢芝兰“你们你们继续聊,我去厨房看看猪肘子炖烂了没有”,谢芝兰还想再说点什么,被朱大成拿眼一瞪,连拉带拽方心不甘情不愿的和他走了。” 容酌低笑“朱兄当真风趣”宋言微有些尴尬道“叫王爷笑话了”朱大成那番话虽然没说完,宋言也知道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定是说他就活像个小媳妇,在这之前指不定还说了什么其他的。 目光一扫,忽然看见容酌腰间系着的那块羊脂美玉,微微皱眉。 容酌正色道“皇兄知道沈墨离世的消息后,也觉得痛心,但此案旁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你又何必” 宋言看着那块玉,没听清容酌说了什么,容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宋言说话,陆少棋看着二人,抿一口茶“宋言,你说那日桃花巷中何人轻薄你?”宋言正失神只听到“轻薄”二字道“少棋” 陆少棋心头一颤“我何时轻薄你了?”容酌瞥了他一眼,宋言才接着道“少棋兄多虑了,我是男子又非女子” 陆少棋松了口气,心道,好歹你一口气把话说完。 “我们既是朋友,你又何必与我们见外,我听的清清楚楚那汉子,道你”陆少棋说到一半看了一眼容酌“道你,遭男子你说了,我们定找出那个人把他好好打一顿”容酌想了想觉着这桩事好像有些熟悉“少棋说的甚是” 宋言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抿唇不语。容酌又一细想是有这么件事,等等那个陆少棋口中的无耻好色之徒好像就是就是自己。 陆少棋道“此人如此无耻,如此下流,竟”无耻下流的小王爷脸色越来越黑,陆少棋还继续道“王爷平日最是看不惯的”容酌不说话了,宋言脸又红了些,陆少棋看看二人郁闷了。 “王爷,你腰间系着的玉,好像是我宋家之物” 容酌喝口茶缓一缓“叫你瞧出来了” 虽然他们插开了话题,陆少棋仍不放弃道“灵运你” “少爷,外面有个姑娘找你”他话方说到一半,又被进来的杏儿打断,现下更是郁闷。 “姑娘?”你叫他进来吧“容酌站起来道“既然有人要会,我与少棋便先走了”宋言目光再次扫过那块玉佩“王爷慢走” 陆少棋也是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和容酌离去。杏儿口中那位姑娘正是玲珑坊的月牙,容酌与她擦身而过,停下来看了她一眼,又提步离开。 美目含泪,似落未落,叫人看了忍不住起怜惜之情。 宋言见月牙的第一感觉是,这姑娘好会哭。 月牙见到宋言又要欠身施礼,宋言扶起她“月牙姑娘,到此所谓何事?” 月牙掏出帕子,擦着眼角的泪“月牙自知身份低微,万不敢到大理寺去,想来想去唯能来问问宋公子了,我家公子他我家公子他今日入棺了。公子可有找到什么线索?” 宋言见月牙秀眉都搅到了一起,不忍相瞒,又不知怎么与她说。 月牙见他迟疑又柔声问道“我一个女子,也是懂不得这些的,只是宋公子可否告知,我家公子为何而死如今凶手可能是谁?” 凶手是谁不能肯定,没有证据,也不能乱说,可见月牙担心,宋言道“问题可能出在那盘芙蓉糕上,其他的便不好说了” “公子公子这么好的一个人望大理寺能为公子找出真凶”月牙说罢,就要下跪,宋言想扶她起来,月牙推开宋言,硬是给他磕了三个头。 每磕一个都道“定要为公子找出真凶”一连三个。 宋言心头却叫他磕的越发沉重“月牙姑娘,放心吧” 月牙站起来,宋言见他一脸泪痕,转身给他她倒了杯茶“那么,月牙姑娘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月牙捧着茶杯,盯着杯中的茶叶,茶烟飘扬,模糊了她的容颜,许是哭多了再次开口,是哑哑的声音。 “故地念及故人,我想过几日便离开京都了。去一个没有他,也不会想起他的地方” “月牙姑娘,想离开京城?” 月牙点头不语,宋言惋惜道“上次在夜茗居,有幸听姑娘一唱。往后怕是听不到了” 月牙听言,破涕为笑“若公子赏脸,月牙就只为公子唱一曲”话甫一出口,说话的人却自己愣了,这番话她对沈墨也说过,不多一字不错一字。 宋言抬眼,知她想起来什么。月牙半响叹了一口气“这便不打扰了,月牙告退了”宋言站起来跟在月牙身后“月牙姑娘,我送送你吧” 月牙欠身道“公子留步” 宋言望着他离去的那抹淡绿色身影,想起她方才,有些许悲伤,些许落寞,些许无奈,还有,还有几分纠结。 她小时候与沈墨本是青梅竹马,后来家逢巨变,从千金小姐沦落成身份卑微的伶人。好几年后她又能再次见到沈墨,却赌不过天意。 外面还在下雨,想到月牙不曾带雨伞宋言拿起边上的伞想给她送过去 雨又小了很多即便是在路上走上半个时辰也湿不了多少,宋言抬头仍是乌云压顶,再看不到月牙的身影。 转身回去时,背后响起容酌的声音。 “下雨天,留客天” 宋言回头笑道“王爷”台阶之上,宋言撑着油纸伞居高临下看着站在台阶下的少年。 容酌抬头与他对视“陪我走走” 不过五步台阶之隔,宋言走到容酌前面。 ☆、白发长 天街小雨润如酥。 府前的桃树经过一场雨,花瓣上滚着一颗颗水珠,雨后树叶青翠欲滴。 风一吹满树的花瓣又翩翩落下。 宋言伸手那片花瓣飘落在他手上,掌心一片冰凉。容酌把眼前人映在眼里,露出浅浅的一个笑。 “沈墨那案子,牵扯重大,你又何必淌这趟浑水” 宋言合起手将那片花瓣攥在掌心里,扭头与容酌相视莞尔一笑“柔姨,也曾这般和我说过”宋言垂下眼睫“王爷不会明白” “王爷出身高贵,就连为王爷端茶倒水的都是无上的荣耀,凡见过的也总是最美好的一面,王爷不知道自然不知道” “记得十五岁那年,村中牛大哥的媳妇遭城中阔少糟蹋了,牛大嫂事后自尽。牛大哥告到衙门里,那县令不知收了阔少什么好处,不但没有罚他。反将牛大哥关了一年,牛大婶听闻吓出一身病” 宋言看落花坠油纸伞上,伞下少年双眸似沉潭幽邃,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精致面孔读不懂是什么情绪。 “原本好好的一个家,毁成了这样”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时他们无助的眼神。“这些王爷又怎么会见过?可是像这样的事我却见过很多。今日又见月牙姑娘哭的这般伤心,倘若我能帮上一点点忙就已经很好了” 容酌忽然伸手指腹划过他脸侧,宋言一愣容酌抬手取下落在他头上的花瓣,温声道“书呆子”语气带着些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宋言脸边,容酌冰凉的指尖划过,竟像烧起来一般。容酌见他脸红凑过去暧昧道“脸怎么又红了?既然是病,不如我请宫中御医来看看,怎么会有个脸红的毛病” 宋言往后退了几步,脸羞的更红,伸手擦了几把容酌收起调笑“不笑话你了,往后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宋言脸上红韵退去些许,容酌见了好笑又道“宋言,你自生来就有脸红的毛病么” 方消下去的红韵又爬上来,宋言声音小的如蚊鸣一般“生来生来就是这样的” “那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被认成女孩子”身为一个男人,宋言觉得容酌这么说脸面实在挂不大住,他此时十分想生气,但又实在生不起气,并且不得不承认容酌说的是实话。 “有过有过几次” “哈?”容酌当真十分不给面子的笑了“朱兄弟就一直在说你,说你小时候经常被认成女孩子” 对此宋言决定不说话。 他一不说话,容酌便以为他生气了,盯着他看了良久,看的宋言脸越来越红道“我不说你了,你莫要生气” 正这时,天边轰隆一声响,大雨突来。比起昨夜下的似乎更大。 “王爷进去吧,下雨了”容酌失笑“今日又要打扰了” 据有经验的人说,这场雨至少要下三四天,而此时有经验的朱大成连换洗衣服都带了,三四天内他也不打算卖肉,先在宋言家里玩些日子。 这会儿有经验的朱大成正捧着茶杯,杯中装的却是酒,抿了一口“以我多年的经验,这雨恐怕要下长时间,容公子也多待些日子,把这当成自己家,别跟我客气” 容酌笑笑,朱大成盯着他手上的玉扳指咽了口口水“嘿嘿这玉不错,委实不错” 容酌自然懂得他那点小心思,取下手上的扳指递给他“若朱兄弟喜欢,这便送给你罢”朱大成虽知宋言这个朋友来历不简单但是也忒 接过扳指的手还有些发抖“容公子这怎么好意思” 容酌倒了一杯茶,抬眼见朱大成死死拿着那枚扳指“无事,朱兄弟喜欢就收着吧”宋言不知何时从外面进来,拿过朱大成紧扣着的扳指还给宋酌“殿下,不要叫他给诓了” “诓?我哪诓了”朱大成十分不舍的看宋言把戒指还给容酌,自动忽略了那声“殿下”心道;傻小子,有便宜也不占。 宋言仿佛知道了他心中所想的,回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复又道“大成可否帮我个忙。” 朱大成挠挠头。“什么忙?” “你过来” “” 朱大成来时送了几斤猪肉过来,谢芝兰种的小菜也能吃了。 晚上,四菜一汤,都是平常吃的家常菜,因为有容酌来饭后谢芝兰又忙着带杏儿初心去做小点心。 收拾了碗筷,朱大成拿坛子小酒,叫谢芝兰抄一碟花生,再拿出自己买的鸡肉招呼容酌喝酒。道一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未了问问宋言他说的对不对。 眼睛却往容酌手上的那枚扳指瞟去,瞟完扳指再瞟腰间系着的玉牌,玉佩。 宋言看他这么跟看猪肘子一样的看着容酌,搁下书,坐在二人中间隔了他的视线。 朱大成夹了颗花生往嘴里送“言呐,你不是从来不喝酒的么”宋言心道:你莫不是想把容酌灌醉在好抢了他的东西。“喝一些也不碍事” 朱大成又啃了一只鸡腿“喝醉了,别说兄弟不仗义”宋言点头,朱大成拿过酒坛就给容酌斟了一大碗,宋言酒量不好,也倒了小半碗。 “酒品极人品,容公子人品定是不错的”言下之意就是不能喝少。平日喝也是用雕金刻花的小杯,这么用碗喝是少有的。宋言拿过容酌的酒碗“听他瞎说什么,不能喝太多” 朱大成一碗酒下肚,脸有些红了大着舌头道“宋言,男人喝酒讲的就是个豪气。”朱大成摇摇头只对容酌道“喝不喝” “喝”容酌一笑,他生的极为俊俏,还有那天生下来的尊贵的气质。就算用这些粗人喝酒的大碗,这么拿着也是很好看的。 朱大成见他一碗酒下肚,不见丝毫醉意,他还是专门挑了烈酒来的。 容酌自十三四岁起来,开始流连烟花之地起,在温柔乡里练的好酒量。 其实他□□岁,酒量就已经不错了。 朱大成知这回是遇到对手,本来宋言的半碗酒给他倒成了满碗,半是挑衅道“宋言,该你了”他自然是知道这碗酒下去,宋言一定要醉,不过瞧着容酌人模人样也该君子帮宋言喝一些。 “你又不会喝,我来” “多谢,我自己来”朱大成将他说成女孩子,容酌莫不是将他当成女孩子了,宋言这番话透着股宁味,率先拿起酒碗,仰头喉结上下滑动,一口喝了个干净。 朱大成叹了口气:失算了,又道:宋言你这么玩命喝干什么。 他都不敢一口气把一碗酒喝完,还是这么烈的酒。 宋言只觉得辛辣十分,辣的有些麻了。刚喝的时候不觉得,这酒的后劲实在是大。 摇摇头眼前人都左右晃动,变成了三四个头的“妖怪”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坐在那里,听朱大成道“宋言,看不出来,你是真人不露相”宋言耳内嗡嗡的听不清楚。 就点点头,又看容酌喝了几碗,待酒劲都上来了一把抢过酒坛继续倒酒喝,朱大成忙拿回酒坛“咱不喝了,言呐,你醉了我” “我没醉”但凡喝醉的人都会来这么一句,宋言硬是抢过整坛子酒推到容酌前面“喝” 朱大成捂住眼睛,看不下去了,想起小时候宋言喝醉酒也耍了次酒疯,大冬天跑到湖边囔囔着要洗澡,一头栽倒湖里。事后感了风寒生了好长一次病此后便再也没见过他喝酒。 容酌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什么。还有半坛子酒全喝下去,管他酒量多么好也要醉了“不喝了,我们回房睡觉好不好” 宋言睁着一双大眼睛,醉意朦胧,双颊彤彤的红,嘴一瘪“喝喝” 容酌一怔,无奈拿起酒坛也不倒碗里,直接开喝。朱大成长叹一口气:完了,这个也醉了 宋言再次抢过酒坛咯咯的笑“好好酒”酒品极人品。 酒过三旬,朱大成本想与容酌一较谁的酒量更好,若是他赢了,就叫容酌把扳指给他,若是他输了大不了送几斤猪肘子给容酌。谁成想半路杀出个宋言,把自己灌的一滩烂醉。 朱大成只能拿过最后的酒为了他俩能少喝一点,将剩下的都喝了。 宋言拍手笑道“好好酒量咳”身子一偏,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好在容酌眼疾手快拉住他,朱大成看容酌也醉了七八分了。 宋言直摇头“我还清醒,我没醉,我还知道为你备的厢房在那里走我带你走”一滩烂泥的宋言只能叫容酌这么扶着。 二人站不稳,东倒西歪退了几步,宋言指了指前面,又指了指后面“在这”说罢拉着宋言踉踉跄跄的走了。 朱大成睁开一条眼缝,眼皮不住的打颤,终于熬不住闭上眼睛呼呼睡去。 月凉如水,天无繁星,唯有月,也是一轮昏昏暗暗的挂在天上。 宋言一脚踩错,整个人往容酌身上倒去。 出来后叫冷风一吹,容酌醉意少了一两分。 宋言醉的厉害却真能记住备给容酌的那间卧房。房门打开,他扶宋言躺下,又转身合上房门,一来二去,酒又醒了大半。点上灯,宋言红着一张脸,死死抱住被子,容酌拉他起来带着哄小孩 般的语气“今晚,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宋言点点头,容酌脱去他的外衣,宋言双眼一瞪死命拉着衣服“你脱我衣服做甚” “不脱衣服,怎么睡恩?”宋言眨眨眼,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好我我自己脱”容酌舔着有些发干的嘴唇,看宋言七手八脚的脱去外衣,只剩下一件白色的亵衣,白玉般的脖颈之下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容酌俯下身,双手撑在床上,宋言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样,眼睛也有些红,迷茫的像一只兔子,只睁着大大的眼睛。 容酌倒吸了一口气,低头吻住他,却不敢用力,在他嘴唇上或啃或咬。宋言微微张嘴想要呼吸,他伸舌撬开他的牙关,口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唔”宋言双眼瞪的更大。 容酌一只手撑着床,另一只手去解开他紧剩下的亵衣,宋言闭上眼,心头呼吸越来越快,长长的睫毛盖下来。 容酌的动作突然一听,再次深吸一口气,还剩下的两,三分理智。坐起来看着床上的人良久,一拍头,刚才真是昏了头脑,险些就不顾。 又替他穿上了衣服,容酌熄了灯。转身出去待了一会儿,再次进来躺在床的外侧,抱着宋言柔声道“睡觉了”怀里的人微不可闻的“恩”了一声。 长夜漫漫,黎明未到。 作者有话要说:  夙夙你看看我有进度了 ☆、白发长 宋言这一天精神都比较恍惚。 想起曾经闲时曾看过的一话本打发时间。书中说哪家闺秀被灌醉了酒,醒来时躺在一糙汉子床中,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但名节总归失了。无奈只好委身下嫁给那糙汉子,虽然婚后那糙汉子 待闺秀极尽的温柔,二人过的也是十分的幸福,但是这说明了个事,酒后能乱性。 虽然说他不是闺秀,容酌不是糙汉子。 宋言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容酌床上,容酌正抱着他睡。顿时雷劈天灵盖般,脑子里一片空白。头疼的厉害,只能想起昨日喝多了酒,后面的便记不清了。 至于他是如何到了容酌房中,又是如何上了他的床,脱了衣服,宋言想都不敢想。 便趁着容酌还没醒,宋言轻手轻脚的拿开他的手,又轻手轻脚的下了床,都没敢再看容酌一眼,找到自己扔在地上的衣服赶紧穿上。 样子颇像是他们村里刚和李家寡妇偷完情的二狗子,一脸做贼心虚。宋言被自己逗乐了,回头一想他做什么心虚。 穿好衣服后,回头看了一眼正睡着的容酌,又替他将被子给盖好,本想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走了,盖被子的手一顿,容酌缓缓睁开眼。 双眼雾气朦胧,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似的,一扇一扇。容酌闭上眼,又再次睁开眼,受不了光亮还是闭上眼。已经是巳时天了。 向来温和的小王爷,但起床气实在是大。本不管是谁先大骂一通。但是一看到怔愣的宋言,眼中夹杂些许与昨日醉酒后同样的迷茫。硬将那团火压下去,轻声道“醒了?”说话带着重重的鼻音,尾音上挑,数不尽的魅惑。 宋言看着他那双干净的眼睛,有时似琉璃般清澈,有时又似沉潭般幽邃。平日碍着他的身份宋言不大敢看着他,其实容酌长的真的是很好看。 宋言忽然想起长寿,长寿是和容酌一样大的。鬼使神差的竟伸出手在容酌脸上扭了一把。 扭的容酌愣了,扭的宋言自己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他连忙替容酌盖好被子“你再睡会儿吧’说罢一转身,快步走了出去,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帮容酌合上房门。 宋言一上午都在想这件事情,后来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再又他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没有名节这一说。但是他扭容酌,这要这么解释。 还有一件事,宋想想撞墙的心都有了,昨夜昨夜做了个春梦,他虽正值青年,可春梦这种东西实在实在也忒也忒。 那春梦中,他与一人接吻,宋言一想到脸顿时一红,实在庆幸自己没有梦游此类的病,他要是将睡在旁边的王爷给亲了真是大逆不道,还好还好。 宋言伸手摸着自己的嘴唇可为什么感觉还有些真实。 胡寺丞瞧着宋言脸泛朝红,整一二八少女怀春的摸样,想来这小公子莫非昨日乐了一番。 陈主簿三唤宋言无果,胡寺丞与他挨的近,伸手拍了拍宋言的手,宋言缓过神来“大人何事?” 陈主簿笑道“宋公子想什么呢,” 宋言摇摇头“没没”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胡寺丞靠近宋言小声暧昧道“昨日莫非有小登科之喜?” 宋言又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胡寺丞回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青年人嘛,总会有些不好意思的。 宋言纠结着自己再见王爷后,该这么解释扭脸一说。又听曾评事道“大人果然厉害,这糕点确实有问题”朱评事将将糕点端到左成章前面的桌案上。 宋言抛了脑中想着的混乱事,认真的看着左成章问道“可大人又如何知道芙蓉糕有问题?” 左成章接过一张详细记录芙蓉糕用料的单子“家父曾是太医院史,我自小学医见到这糕点也能闻出不一样。” 宋言恍然大悟,他道为什么一个大理寺少卿能懂验尸之术。而且光靠闻就能闻出糕点不寻常,就算是皇宫里的太医怕是也难有这个把握。宋言想起那日从孟云况家中回来左成章说的一番话 那时他可能已经知道糕点中到底是含了什么药。 左成章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白芜,白芜虽是味补药,但做个糕点放白芜怕是另有居心。 “它虽无毒但和香凌却能成剧毒” “香凌”宋言重复着这两个字,香“大人?大人香凌能做成香囊否?” 左成章道“香凌是可以用来做成香囊用,不过后来发现这种香草含着小毒,女人带久了可成不孕,虽味道极香但是已经很少人会拿他做香囊了” 左成章一顿又道“香凌本身便带着小毒,若遇白芜则成剧毒。曾听闻太上祖时,后宫有一珍妃擅医术,用白芜混入糕点中请怀有身孕的香妃吃下,又赠她一香帕,帕是用香凌染的。一吃,一闻两相和,香妃一月后毒发身亡。” 听完后众人唏嘘不已,医术本是用来救人的,她却用来杀人,当真是蛇蝎心肠。 原本后宫之事,他们不应晓得,只是当年的老太医看完病后大为稀奇,在此之前即便是太医也不知道白芜与香凌相和是有毒之物,遂将此记载到医书中,供世人阅读。 哪想今日却有人再次以此法害人。 糕点香囊糕点 “大人大人,有人来投案自首了”乍听这话宋言一愣,真是来的好极时。 左成章眉头又再次紧蹙“何人?” 小吏道“是位公子”公子,男的? 左成章道“带他进来罢” 宋言坐直盯着门口,小吏带那公子进来,左成章已经移步到了大理寺大堂。 堂下所站之人,孟云况。 惊堂木狠狠一拍“堂下何人?为何罪投案” 孟云况站的笔直,说话不卑不亢“罪民孟云况,为沈大公子,沈墨一案自首”说罢行一大礼,跪在堂下,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不带任何感情。 抬头看到左成章的时候却一愣,听人说大理寺左少卿长了张娃娃脸同孩子一样,上次他和宋言同来,孟云况想他应该就是左成章了。 而左成章身上是与那张娃娃脸不和的气势威严“上次本寺问你,你说不是你害的,你当本寺好耍么” 孟云况低头道“罪民不敢” 其实左成章这话就有些奇怪了,要谁你直接问他是不是杀人凶手谁都会说不是。但是宋言知道孟云况不会是杀人凶手,那么能让孟云况心甘情愿为他认罪的会是谁,并且这可是死罪,他孟云况家中还有老父老母,又为何寻死。 要么是害死沈墨的人对他很重要他要保他,要么宋言轻轻叹了一口气。 要么直叫人生死相许。 左成章又一拍惊堂木“来人将他带下去打入天牢,再审” 孟云况被狱吏押走时回头看了一眼宋言,宋言忽然一笑,在他眼中看到,无悔二字,他无悔。 想到了那日在沈墨房中看到的那封信。 他也无悔。 未能找到证据之前,孟云况都是无罪之身,但他要投案自首,便要关在天牢之中了,在此之前,大理寺不会草草结案。 宋言这一天又多了一件恍惚的事。 回到府里杏儿说,容酌已经离开了,宋言好似松了口气。 还有一件事,杏儿道“少爷,你带回来的灰鼠死了” 那日回来,少爷对着磕碜十分的灰鼠疼爱有加,杏儿还想着灰鼠是了宋言该伤心了。宋言却只“恩”了一声。 香囊有问题,他早就想过,也早就与左成章说过,左成章叫他把将香囊和灰鼠放在一快,毕竟这香囊香的太不寻常,可灰鼠也是几日后才死的,沈墨这么个大活人。也听管家说过,他们少爷 自小身体不好,患有隐疾。 隐疾那是要身边的人才能知道的。 那么路过桃花巷却未取画,扔在桃花树下的香囊还有白芜,香凌孟云况,一切仿佛已经连成了一条线,宋言想她应该知道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什么香什么的都是我瞎编的 ☆、百发长 到午膳时间,宋言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回了房间看书谢芝兰做的挺多,朱大成一早出去,容酌也回了王府。 又招呼杏儿,初心一起吃,可还是剩下了一大堆,倒了实在可惜。 过后两个时辰,想起宋言午膳吃的少,又做了糕点给他送过去,宋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一上午。 唤他吃东西,又说不饿,谢芝兰在外面又叫了几声,怕扰到他还是退下了。 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今日也没停,朱大成戌时踩着饭点会来,尽管撑着伞还是淋湿了大半。 谢芝兰见中午做了饭都没人吃,浪费了好些,晚上也不知朱大成会不会来,就做的少了,朱大成一天没吃东西,甫一见到晚饭,便双眼冒光,一人吃了三人的份,饭剩下不多,宋言又只吃了几口。 谢芝兰怕等会儿点心做出来宋言又不吃,遂先问了他,宋言还没说话,朱大成便应下了,谢芝兰心道:吃这么多,也不怕撑死。 仍是看着宋言,宋言也点头才又问想吃什么,宋言道“芙蓉糕吧” 芝兰的厨艺在村子里可是人人叫好。她娘年轻的时候在大户人家里烧饭,村里谁家要是有个红白喜事,都叫她娘掌厨。谢芝兰自小跟着她娘是不用说,一般的糕点都会做。 朱大成看着谢芝兰出去,回头摸了一把脸“那个月牙姑娘,是准备明日出城的”宋言取了布巾给他“你先把衣服换了,湿湿的不难受的慌”朱大成拿布巾擦干头发,宋言又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他 朱大成脱了衣服就在宋言房中换,手上拿着小了一号的衣服,扯着裤腿哭丧道“你这裤子给我当衣服么?只有手臂能套进去” “宋言忍笑道”你待在房中,不要出来,小心着凉,我给你去拿衣服” 朱大成蹭了蹭宋言的衣服“小媳妇真会疼人,当初你娘和你爹离去,早知道我就拎你当童养媳,现在说不定还能捞个宋府的姑爷当当” 宋言打开房门,冷风吹入,冻的朱大成牙齿打架,再说不出话来,“你就别光占嘴上便宜了” 宋言站在门口,背对着他“我知道你喜欢芝兰,从小就喜欢她吧” 朱大成垂下眼睫,他没读过多少书,但晓得一个道理,朋友妻不可欺。芝兰从小就爱粘着宋言,他一说宋言坏话,谢芝兰第一个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喜欢宋言宋言,宋言也对她很好。 想等宋言继续说下去,却只换来一声叹息,房门关上,朱大成才敢转过身,望着精致的雕花门“等你什么时候不要芝兰了,给我,我还要” 门外的人早走了,这一番忽话,他是说给自己听。 不消时宋言拿衣服会来,谢芝兰的芙蓉糕也做好了来时甚是鄙夷的瞥了朱大成一眼“你光着个膀子做什么”朱大成揉了揉鼻子忙拿过宋言手上的衣服“本想套着言的衣服先,脱了衣服又穿不上 只能等言给我去拿衣服了” 谢芝兰听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啊”说完从托盘上拿下一小碗姜汤“往后下雨天没事别瞎出去,快喝了,要喝了还难受只能去请太夫了” 朱大成听着一阵感动,芝兰虽然平日对他嘴巴是不饶人了些,但是总归是关心他的。 宋言将衣服扔给他“我到你房间寻了半天,你的那些衣服这么都是脏的,也只找出了这一套是干净的。等天晴了拿出去洗洗”朱大成穿上衣服喝着姜汤,看着二人。得友如此,甚好甚好。 谢芝兰做好点心也都没什么事了,遂退了出去,回房睡觉。 朱大成小心翼翼的捧着小碗,宝贝的仿佛里面是什么名贵的不得了的补药,小小呡了一口,闭上眼睛深深回味了一番,未了道一句“好汤” 别人家喝茶都不及他这么认真品味。 宋言揉了揉太阳穴“好了,大成你可以回房睡觉了”朱大成自然是存心来恶心宋言的,宋言还没叫他恶心了所以不能走,刚要说话,宋言道“回去蒙着被子睡一觉,发了汗出来就好了” 又一听宋言原来这么关心他的,觉自己要是存心恶心他就不大地道了。还是走吧,心想到自己还是很善良很心软的。 翌日清晨,一连下了几日的雨总算是停了,只是天际仍然泛黑,竟比下雨的时候还冷些。 长安城外五里亭。左成章黑着一张脸,坐在亭子里。百无聊赖间,开始数这附近有几棵树。然而照成这一切的宋言在一旁看书看的十分认真,仿佛也感觉不到这周围是有多冷。 演时,天都未亮。左成章不知道宋言是怎么知道他的府邸在哪里的。昨夜睡的迟,一大早又被丫鬟吵醒。现在顶着一双黑眼圈在这里。 只因宋言的那一句话,谋杀沈墨的凶手今日是要出城了。 于是乎他就一大早在这里吹了近一个时辰的冷风,再看宋言,莫不是自己待人太过亲和,方叫这小子耍了一道,但瞧着宋言平日忠厚老实的摸样,左成章觉得他应该不是闲的慌一大早把他拉起来只是为了在这里陪他看书。 且再等等若是过来一个时辰,还是没人来就回去继续睡觉罢。 左成章这么想着,那边一小吏正匆匆跑来“大大人,出城了” 宋言闻言目光也从书上离开,左成章扭头看着宋言“可是月牙姑娘?”小吏摸了一把汗“是是月牙姑娘”月牙的戏他去看过几次,所以能认得。在此之前也拦了几趟出城的马车,可惜都不是,这辆总算是了。 左成章甩了甩衣袖“走吧” 宋言跟在他身后,左成章走的及慢,抬头看了看天其实,他可以派人在这里候着的,他做什么吃饱了撑着来着待着,叫宋言在这里等着人要是出现了直接押回大理寺也就是了。 想到此处,左成章脚步一停,宋言问道“大人怎么了?”左成章摸了一把脸觉得快要被自己蠢哭了。 “无事,只是这上了年纪,腿脚不大利索了”在外面吹了一个多时辰的风,又坐了这么久腿是有些痹了。 宋言听着这番话,看着他那张像十七八岁少年的脸,忽然觉得自己腿也有些痛了。 那厢马车上的月牙对着前面的官兵道“这位军爷是做什么?”官兵瞧着是美人,说话的声音都放好了些“我们只管按命令,这事儿我们不知道是少卿大人要见姑娘” 月牙听左成章要见她一愣,语气不好道“我还有事赶得及,这位军爷可否让让,明日,明日月牙一定亲自去大理寺”官兵听她语气不善,登时拉下脸心道:老子还好好的跟你说话,你凶什么。 当下冷哼一声“对不住啊姑娘,这是大人的命令,小的只能照做” 月牙不禁握紧拳头,死死咬紧下唇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11节 “月牙姑娘这么急,是想去哪里?”她松开握成拳头的手,笑道“原来的左大人呀,我这是要去江月县,要去见位故人。大人大人你拦着我做什么” 看见左成章身后的宋言喜道“宋公子你也在呀,这这大人要见我干什么” 左成章再一甩袖子,果真是上了年纪身子不利索了,刚才坐了那么久现在站起来才走了几步腿就泛痛,还是回去继续坐在亭子里罢“将月牙姑娘带过来” 也是大人既然要问案,还是坐着问更有威严些,方才与月牙对话的官兵这么想着道“月牙姑娘请吧”月牙咬了咬牙,心知这次自己怕是难逃了。 左成章甫一坐下来,就揉着自己发疼的左腿,宋言站在他身边等他发话,左成章想着既是宋言查出月牙的便由他说,自己就坐着看看。 月牙被带到二人面前,左成章等了片刻见宋言不说话,咳了几声道“宋言呐说话” “啊?哦” 宋言上前走了几步“月牙姑娘,走的真急”月牙盯着他皮笑肉不笑“宋公子,这是要问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沈墨”话一出口,月牙脸色大变,未想过宋言问道这般直接,当下疑惑道“宋公子在说什么月牙听不懂莫非莫非宋公子找到毒害我家公子的人了?” 宋言垂眸“你早在沈公子芙蓉糕中下了药,是白芜。后又赠给他香囊,香囊中含着香凌是不是” 月牙脸上的镇定有些挂不住,不过戏子出身才眨了眨眼眼泪已经在眶里打转了,“宋公子,这般说话真是冤枉月牙了我我这么会杀公子呢我呀,我怀了他的孩子,他是我孩儿的爹我我为何杀他” 豆大的泪珠跟着掉下来,月牙闭上眼睛“公子公子沈墨,沈墨,我肚中孩儿的爹,我想离开这里,大夫说我不能天天活在悲痛中”月牙摸着还未隆起的肚子,嘴角掀一抹笑,是发自内心的笑,带着慈爱的笑。 宋言未曾想到,她竟然怀有身孕。左成章亦是如此拉过月牙的手,诊了片刻道“是有半个月的身孕了” 月牙赶紧擦了眼泪“是公子的骨肉” 宋言说话忽然变的有些底气不足“那你为何将含了香凌的香囊给沈墨,他先前吃过芙蓉糕这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那日,你唱那出戏我也去看了。回去时天下大雨,我回头看见你将香囊系在沈墨腰上。你既然怀了他的骨肉,你为何还要杀他” 月牙见宋言还在是不信她,想要开口辩解,宋言又道“那日下大雨,你来大理寺报案之时,鞋下泥印你是从城外刚进来。但有那两位药即便你不在场也可以杀人。而你故意在大理寺留下 脚印其实是想证明,沈墨死的时候你并不在场,而是在城外,在孟云况家中。” “我与左大人去验尸时,沈公子已经毒亡两个时辰差不多。即便你在孟云况家中不做停留来回也要一个多时辰,再回到相府不见沈公子才去桃花巷,最后来到大理寺也要三个时辰。所以你是直接去了桃花巷。一个时辰沈公子足够拿回画回到相府了,你若说你是去找沈公子的为何不回相府,月停曲先生近日都不在,所以桃花巷中,沈公子没有故人要见,他会直接回相府。” “你去,不过是因为你知道,他会死在那里,我问过府中下人,是你将他的尸体带回来的” “那么这样一来,时间是对的上的,其实你可以说去桃花巷不过是偶然,但是为何你送给沈公子的香囊又扔在桃花树下,因为里面又香凌,是你扯下来扔掉的吧。” “一件事情可以说的碰巧,但是那么多件就不是碰巧了” ☆、白发长 长安城外的五里亭却是个风景不错的地儿。 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但此处五月的天,桃花仍开的俏丽,放眼望去远处有许多宋言能叫的出名字的花,月季,紫藤,琼花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皆竞相开放,百花争艳,开的姹紫嫣红。 自不与大理寺威严的气氛相比。 人比花娇,此时那娇比花儿的人面色泛白,嘴角强扯出个笑“公子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便是月牙怎么辩解也无用了” “沈墨才去没多久,月牙姑娘便急着出城也叫人不得不怀疑,”左成章听宋言一番话心下也了然了,例如月牙何时来报官,时间可曾对的上,他都未曾想过,宋言倒确实是个心思缜密的后生。 再有桃花巷他也未去亲自看过。 “月牙姑娘,既怀身孕,为何还要杀沈公子莫非?”左成章言下之意是她肚中孩子非沈墨之子,月牙只能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不放过宋言脸上任何表情,听他道“我曾在沈公子房中看到两封信,信上说 孟公子欲向沈公子要了你去,但孟公子并未说过此话,你真心爱的是孟公子吧” 月牙双眼空洞无神,喃喃低语,而到此时宋言的那番话才叫她所有的伪装支离破碎,再没想过辩解因听到了那人的名字,孟云况。 宋言看着面无表情的月牙不禁想到,那日她来询问沈墨一案查的如何时,脸上的纠结到底是为纠结什么了,而她说出:定要为公子找出真凶时。又是怎么想的。 但是最后,她还是选择用孟云况来替罪,用她喜欢的孟云况来替罪。 “不是的不是的”月牙仿佛疯了般一直重复着这三个字,不停的摇头,泪如雨下比起她刚才装模作样的哭泣更要叫人心生不忍。 宋言垂下眼睫“因为,其实真正两情相悦的是沈墨与孟云况罢”这次他并未说沈公子与孟公子,是直接说出了沈墨与孟云况的名字 “不”月牙一声长吼,面如死灰。“不孟郎喜欢我的,孟郎爱的是我”倘若对一个女子而言,他深爱的人爱的是别人,并且是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本该是喜欢她的。那么宋言将这番话说出来她再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因她从头到尾才是最可笑的那个人,才是那个笑话。 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里,伸出一只手,美的分不清是男子还是女子的手,月牙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不,不会的” 若不是她这么看着,左成章快要忘记了马车里还有一人,孟云况。他一声长叹,再次被自己蠢到了,明明有马车,他刚才为什么没有到马车里呆着,还陪这呆小子在外面吹冷风。 一番总结,后觉得是自己心生慈爱不忍看这傻小子一个人在外面吹冷风,方不自觉陪他吹了这么久冷风。 孟云况走下马车,一步步向月牙走来,月牙双眸渐渐暗去,再无一点生息。 “月儿,你何故骗我,你说是沈墨强要了你,你才怀了他的孩子。你说,他强迫你嫁给他。你为了我才错手杀了他。其实我不信的。就算你不那么说我也会替你顶罪,因为你怀了他的孩子。” “为何啊哈哈哈哈,你说为何?”月牙一面流泪,一面大笑“孟郎啊我的孟郎,因为我爱你我爱你啊”她无力坐在地上,流泪湿了一脸花容,孟云况低头看着她,眼里几分的悲悯。摇摇头“不月儿,其实你谁都不爱,你爱的自始至终只有你自己” 只有你自己。 她曾是世家里闺阁中的千金小姐,一朝家到中落,沦为卑微的伶人。不知被带到了何地,十二岁那年遇到了孟云况。戏班子里的帮主是个脾气不好的丑女人,一天到晚不是打骂就是不给饭吃。 后来班子在清平县停了六年,因帮主与当地的一个地主成了亲。那地主是孟云况的舅舅。 所以孟云况时常会到戏班子里玩,便认识了月牙。 那时她离开了京城已经有两年了,渐渐淡忘了京中的沈哥哥,遇到了这位孟哥哥,孟云况会偷偷给她送东西吃。 那是她最落魄的几年,却在那时候遇到了孟云况,她想她长大了一定要报答这位哥哥。 后来孟云况通过了乡试,县试上京赶考。她也来到了京城,方想起京中有一位沈哥哥,她想若孟云况与沈墨能结识与孟云况在长安是有益处的。 翩翩是天意弄人。倘若放在话本里,就该是沈墨与孟云况挣强她而抢的头破血流的戏码。但沈墨其实是个断袖,这对月牙而言,就好像是把好姐妹介绍给自己的情郎,最后发现好姐妹已经和自己的情郎在一起了。 她就像一座桥,冥冥之中天意定的是沈墨和孟云况。 记得小时候很喜欢沈府那个长的很漂亮的大哥哥。后来真正知道喜欢为何物的时候,喜欢上的是那个在她落魄的时候帮助他的孟云况。 而孟云况喜欢上沈墨对她无疑是一种羞辱。她也曾对他掏心掏肺,到头来却比不过一个男人。 那么既然他们都不要她,她也不要他们。 其实到最后,到底谁对谁错都已经分不清了。 “月儿”孟云况见月牙发愣的盯着自己看,满脸泪湿了衣襟。她就像一只被折断了羽翼的鸟,整个人毫无生息。除了不停的流泪。 “在你知道真相后,还能这么叫我,我很开心。孟哥哥。月牙也一直是像你喜欢沈墨一样的喜欢着你的,可你从来都不曾喜欢过月牙吧” 到头来错的又是谁,无非是我爱的人不爱我。 孟云况悲悯的看着月牙,月牙止不住的哭泣。这么一副景象在这冷风咧咧的五里亭,颇有些渗的慌。宋言等她二人将话说完,方上前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提给孟云况。 “这是那日,我在沈公子房中看到了另一封信,是给你的” 孟云况一听沈墨二字,连忙取过信道“多谢宋公子” 摊开信封,密密麻麻写了两张。入目两行写道 月牙说,你想和她走了,寻一个没有我的地方。云况我不相信你会走。但其实我没什么把握,那日错不该对你发了脾气,算我错了好不好。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每一个字都可以看出写字的人当时有多认真,孟云况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竟有些怕再往下看去。 徐州青平县,虽然是个小县,但也是个富饶的小县。 县中有几户大家,单数孟、赵、贺、郑四大家族。 孟老爷子年过半百方和赵氏生了这么个儿子,虽说在孟云况之前添了两个姐姐,当总归不如这个继承香火的男儿来的宝贝。 这一生了个男娃孟老爷子心也算放下了,乡下有近百十来亩的地租了出去,城里又有几十家店铺,自家打理些,剩下的也都租了出去。孟老爷是当地财大的地主老爷,一年光收租费日子过的 就十分好。并且这是孟家与赵家的孩子是孟府的嫡子,与孟云况上面两个庶出的姐姐不同。 再有孟家祖上出过三品的大官,书香门第。这孩子甫一出生,贺,郑两大家族都眼睁睁的看着,瞧着自己族中哪个女娃娃能与孟家这小少爷配的上的。 需嫡出的,也需琴棋书画皆通,长的要端庄贤惠的。 除了这两大家族,其他小家族也看着自家闺女,指望能有一日比如说,自家闺女出去上个香掉了个镯子,然后孟小少爷出来捡起那镯子交还姑娘,再然后问一句“敢问姑娘芳名?” 成了一段美好的姻缘。 再比如说,自家闺女去泛湖赏柳,恰吟了一首诗,那厢孟家小少爷手拿折扇笑道“好诗,好诗”自家闺女再娇滴滴道“公子谬赞”再互告了姓名,又能成一段美好的姻缘。 可以这么说,青平县大部分的闺阁小姐少时努力的方向都是;琴棋书画,烧香拜佛,泛舟赏柳,再遇孟少,嫁入孟府。 孟云况九岁便过了院试,十三岁过了乡试,十八岁过了县试。 才情自是十分了得,长的又是一表人才。 好身家,好相貌,好学问,又传他孝顺父母长辈。 但那些都是后话。在孟云况十四岁时,便有很多地主家的妇人领着自家女儿来孟府串门,他常遇在府里走到一半,看到一个小姑娘偷偷哭,上前问她,小姑娘说;我迷路了,我是什么什么 家的姑娘,你是孟公子么,我娘常说你怎么怎么好 或是遇到一小姑娘看到他道;我是什么什么家的小姐,你是孟哥哥么?我方才丢了个什么什么东西,你能帮着找找么。 孟云况其实不大喜欢这些娇滴滴的小姐,再后来谁家夫人又领着哪家小姐来了,他都偷偷跑出去。舅妈去后,舅舅又取了个女人,那女人虽长的难看,不过他一叫舅妈,那个女人待他是很好的。 孟云况喜欢去她的戏班子里看戏。第一次瞧见月牙她演的是将军家的小姐,那姑娘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长的也讨喜。 戏后他去后台看月牙。还拿了吃的给她,月牙道“看你不像个坏人,我就吃了你的饼吧”看那样子,倒像他求着月牙吃似的。孟云况没有妹妹,上头只有两个姐姐,他其实很想能有个妹妹。 看着小月牙,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一笑“我叫孟云况,你叫什么?” ☆、白发长 “我姓唐,恩?名字就不告诉你了你叫我月牙儿吧” 孟云况瞧着她狼吞虎咽的吃下一个饼,虽说麻婶的厨艺是十分好的,他平日出来时也会带几个饼啃啃,但是却没有这么吃的。那些个千金小姐也断不会这么吃的又问道“你从什么地方来的?” “长安,”月牙使劲咽下最后一口“我从长安来的,我跟你说,我以前可是个大小姐,只是后来叫坏人害了” 孟云况应付似的点点头,能有那个大家小姐会塞了满口的饼子说自己是大小姐的,一想到大小姐今日又有万家的大小姐来他府中,那大小姐忒爱哭了些,哭的人心烦。 但是他出来这么久,母亲找不到他是该着急了“我叫你月儿可好?哎不与你说了,我需回府去了下次再来找你” 月牙在她身后喊道“好,那你下次还带饼子给我吃么?” 孟云况曾有段时间,三天两头往戏班子里跑。按赵氏想着,他既与自己娘家人亲近也是好的便未做阻拦。后来再大一些便带着自己同窗好友去看月牙的戏。 她舅妈看他待月牙儿好,还想着将月牙收作义女,能嫁给孟云况当个妾也是好的。此后待月牙儿也好了些。 孟云况却未有娶妻的念头,当先入仕。 离科举虽说还有好长时间孟云况却想先到长安,那班主在长安还有一分戏班,跟那头打了个招呼,支了月牙也到长安去。 月牙此时再回到长安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想起沈家一打探才知如今沈传义官拜一品宰相。孟云况京中并无什么熟人,他日真入仕为官,若能得相府照顾自然是极好的方想起沈墨这个名字。 沈墨。 月牙一昔成了玲珑坊最红的花旦,长安京城的公子爷听说那小花旦是个美人,自然是争先恐后的去看。 她未能认出沈墨来,还是沈墨认出了她。 眼前这个人与她儿时的记忆差别实在大,月牙搜空了脑子平日那些赞美的词用在他身上却显得俗了,半天却只能想出好看二字,又憋了半天才憋出个“沈哥哥”沈墨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沉月, 都长这般大了” 话语间似有些感慨,沉月沉月,好久未有人叫过她这个名字了。 “恩,沈哥哥” 沈传义听到她回来后也亲自去见了她,说了好久想将她接会沈府,月牙还是拒绝了。 待与沈墨又熟络回来,才介绍了孟云况与他认识。 月牙围在沈墨旁边常提到孟云况,八月生的,喜吃酸辣食物孟云况站起来过对着沈墨一鞠拱手道“沈公子”沈墨颔首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孟云况叫他这么看着颇有些不自在,放在那青平县哪个人敢这么看着,思及眼前人的身份又只能这么任由他看着。 桌上还未点吃食,沈墨进来后那小二才上来问点菜。孟云况平生喜交友,月牙说带他介绍给沈墨认识,他自是乐意前往,这一乐意就忘了吃饭想着晚上来酒楼吃也好但他来的早又不好意思先 点菜想着等沈墨来了再点吧,他不大挑食现在又饿的前胸贴后背只要是能吃的都成。 沈墨笑了笑看着那小二道“你去上壶上好的龙井来”孟云况等他继续说下去,沈墨再道“好了”一头差点敲到桌上,心里暗呼唤月牙你在哪里,这是要饿死人了。 小二偷偷瞄了一眼孟云况好像很饿的样子。 “哎,爷你稍等片刻” 窗户大开,风吹得屋里一片清寒,虽熏了香却叫风也吹去大半,只能闻到那么一点点。 孟云况见沈墨皱眉,他虽然不觉得有多冷,但是沈墨定是冷了。他不点菜他其实不想关窗的,可一想他是相府公子要是感了伤寒说来是因为来见了他,还是起身去关门罢。 谁知刚起身后面传来便传来沈墨低沉的声音“不必关了,你既然喜吹风,我便陪着你吹罢” 彼时孟云况对沈墨唯一的印象是;这相府公子真是太难伺候了,比我还难伺候。 “你不冷么?” 沈墨摇摇头,又开始打量他,又是从上到下这么看着,看的孟云况想上去学着他娘赵氏那番双手叉腰的骂法骂他一顿:看什么看,你没见过男子么,没见过好看的男子么,你是断袖么。 虽在心里将他骂了一通,面上还是带着笑“我其实不大喜欢吹风,还是关了吧” 沈墨低下头似认真看着桌子上的雕纹,孟云况见他不说话还是关了窗。 “沉月常常与我说起你,这些年多谢你对她的照顾了” 孟云况一时未明白他口中的沉月是谁,听他又道“沉月近些年过的很苦罢,算是我沈家无能,叫她在外头过了这么久苦日子”孟云况方明白过来他口中的沉月是月牙。 “她也常与我说起过沈公子” 小二从外面敲了敲门“公子?”沈墨道“进来罢”那小二才进来搁下茶对着沈墨一躬身“公子慢用”就着那弯腰的姿势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白瓷上绘着落花图案的茶壶,另四个茶杯与茶壶同一款式。 沈墨倒下一杯,孟云况出神的看着原本的空茶杯渐渐满上茶水,深绿的茶芽儿浮在上面。 沈墨做了个请是的手势,孟云况拿过茶杯“多谢” 饮于空口中,唇齿留香孟云况不禁出口道。 “诗写梅花月,茶煎谷雨春” 沈墨一挑眉“孟兄懂茶?”他方才那一挑眉叫孟云况看的有些出神,不自觉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失礼又忙底下头道“担不得懂茶二字” 沈墨又一挑眉“哦?” 孟云况道“这抄茶第一步杀青,火要旺,锅要热,才能炒出色彩好看的茶,若是茶色坏了,茶味也变了” 沈墨低下头品着杯中茶,茶水中映着自己的容貌。忽然一抬头正对上孟云况的眼睛“那依孟兄之见,这算好茶么?” 孟云况忙咽下一口茶“算算”他晚上没吃饭就一个劲的喝茶,想着要是喝饱了也感觉不到饿了“沈公子点的自然是好茶” “云况?我单名墨,字子墨,你唤我子墨吧” “啊啊?”孟云况听沈墨叫自己名字,沈墨盯着茶中映着自己的影子,嘴边扯出一丝笑“子墨” 孟云况喃喃重复道“子墨兄” “恩” 按月牙的意思是想让孟云况与沈墨相识,孟云况也晓得了沈墨的字,但除此之外仔细想想其他的还真是不知道。他那次本还有个忙想请沈墨帮帮,孟云况初到长安无住所,近几日都住在客栈里 本想叫沈墨帮他寻一处住所,那日竟都叫他忘了。 在客栈里问了小二知道这附近的书斋,想着要去买些笔墨。孟大少这才知道一个人在外面生活的不易,本离科举还有好一年多的时间,家里当他是个宝贝这么宠着哪肯让他这么早出来。 他也想自己在外面历练历练不能老是靠着家里,便与孟老爷吵了一架,随意拿了几百俩跑了出来,丫鬟小厮什么的自然都没带,买个纸还要他自己再跑一趟。 三百俩叫他没几天快花了个干净,倘若是在要租个房子定是不够的,但是就这么回去孟云况也是不愿意的忒丢脸了些。 长安城中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热闹非凡。孟云况忽觉还是清平县好上许多。 一条街走下来,左右不停的看才在街尾看到 “书斋”二字,心上一喜。那厢却不知道是谁将他一拉,踉跄退了好几步,正要呼喊那人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孟云况双眼顿时睁大。 完了,完了,遇到个不知道劫财还是劫色的。 又看到前面几个公子一路跑过去似在追人。孟云况想大喊一声:人在我后面张开嘴却只能呜呜几声。后面那人靠近他耳后一声笑,孟云况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莫非遇个劫色的。 待人都跑出了,身后那人才放开他,孟云况深吸一口”我身上没多少钱可以都给你,劫色你估计也看不上我” 那人似沉吟了一会儿道“谁说我看不上的” 孟云况听倒这声音一喜“子墨兄” 沈墨剑眉微蹙道“叫你猜出来了” 孟云况伸出头看了看方才追他的人都已经跑远了回头道“这么了,他们追你干什么?” “打了个赌,倘若我叫他们追到了晚上便要请客了” “” “你来此处是买笔墨?” 孟云况点点头,刚想着房子没处着落,沈墨就自动送上门了。“有件事想请子墨兄帮个忙” “但说无妨” 孟云况便将他无房子居住的事与沈墨一说,沈墨低头想了想“好,我先去寻他们了。若找到房子,定与你说” ☆、白发长 孟云况忽觉长安的都是热心人。 不过几日,沈墨当真为他寻了个住所,又是去客栈亲自找他。 共寻了两处住所,一处在长安城就是在这条热闹的街上。另一处在长安城外,孟云况去看时是一座竹屋。屋中没甚么东西不过一些最常用的家具,不比长安热闹,他平日看书还是挑个安静的较好。 再有再有身上银子已经花的差不多了,长安那地段租费定是贵的吓人。 一番比较后孟云况道“便在这处吧,这处安静好些”沈墨似没有想到他会选这,微有些诧异随而笑道“我也喜欢这,我娘活着的时候一与我爹闹脾气跑出来后,就住这,这是我娘亲住过的” 孟云况一听,不妥,既是他娘住过的,他一个外人怎么好意思入住忙道“原是这样,我” 沈墨道“云况不必客气,自我娘去后这屋子便一直空着,你放心住下便是” 孟云况也不好再继续推脱,正要向沈墨道谢,沈墨扫了一眼四周,担的是家徒四壁“我带你去买些生活所需品” 他为他寻了房子,又要带他置办家具孟云况道“实在不敢再劳烦子墨兄 ” 沈墨今日心情似乎很好,脸上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连说话的声音都比那日柔了些,欢快了些“当是谢你对沉月的照顾” 若是放在青平县那会儿孟云况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因为月牙儿能认识沈墨这么个人。 沈墨沈墨 自那以后沈墨常常会来看他,有时给他带笔墨,哪处淘到好的小玩意儿也往他这送。有时还会给他带百味楼的糕点,也有酸辣的小吃食。孟云况就纳闷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吃酸辣的。 不过沈墨每次来都不会呆太长时间,孟云况坐着看书时,他便静静坐在一旁也不说话。 清凉的风从窗外吹来,带着淡淡花香,吹乱了沈墨额前的头发,孟云况抬起头看不清他的脸,不禁咬着笔头看了好一会儿,沈墨暮然抬起头四目相对嘴角渐渐上弯“好看么?”轻的也像那阵 风马上散去,却落在孟云况耳中仍回音许久 好看么 “” 偶尔有不懂之处,也会替孟云况解答,听他一说当真是受益匪浅。以沈墨之才若去考科举状元非他莫属了。 孟云况在长安待了半年,收到家中十来封信,回了七八封。家中人知道他过的好,又有沈墨照拂也就放下心了。月牙隔一段时间也会来看他,怕扰了他读书,玲珑坊里又忙来的次数都不如 沈墨来的勤快。 沈墨虽只是说谢他多年对月牙的照顾。 但也不用谢到陪他赏月,看星,泛舟,作画这种地步 更不用谢到以身相许。 “此曲名相思引,你弹来我听听” “你做的曲子?” “恩,我做的” 孟云况上回路径月器阁,心一痒进去相中了把琴,方知那琴本是一对,一把名为长相思,一把名为长相忆。 沈墨赠他长相思,自己留着长相忆。 孟云况将头扭到一边“不弹,用这长相思弹那相思忆,你当我是闺阁中的怨妇么相思,相思有什么好相思的” “罢了你若不弹我也不逼你”沈墨单手支额,似笑非笑“闲的无趣么,晚上我带你去吃东西” 孟云况一听有东西吃,一扫脸上的愁容“此话当真?” “当真” 当真 当真是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只是只是人太多孟云况反而不大好意思了。 不知道是谁的寿辰,孟云况想他只是来蹭顿饭,只是那厢谁来问一两句,这厢又谁来邀他喝杯酒。虽然这些人他都不认识,虽然他们都仿佛与他很熟似的。孟云况坐着听谁与谁说 千杯醉花魁那叫个媚,又说李家小姐与张家小子那点事,或听谁又道我朝大败匈奴,匈奴单于割地赔偿。当真是什么人都有。 目光扫过众人,凝眸处瞧见人群中与人聊着的华衣青年,那青年似乎觉察到了他的目光侧过头笑了笑,只那么遥遥一望孟云况嘴角勾起一抹笑垂下眼睫。 “孟公子,子墨总算是舍得把你带出来了” 说话的是个少年,那少年面容姣好,目若沉潭,脸上带着笑暖如春阳。“见过三王爷”因四周声音较多,孟云况这声三王爷只有眼前人听的到。 少年若有所思,一脸玩味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容酌” “王爷天人之姿,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孟云况鞠身拱手一拜。其他人也许认不出来,但是容酌好认的很,所有人中看着最小的,又带贵气的那一个。 孟云况抬眼匆匆看了一眼容酌目光并不敢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容酌合上折扇入席时就坐在他旁边,左边坐着徐若,沈墨坐在他对面。隔了一盘烧鸡,一盘糯米蒸蟹,两碟绿豆糕的距离。 孟云况还没吃多少东西,容酌和那徐若一个劲儿的给他灌酒,他那酒量实在不敢恭维,没喝几杯头痛发晕,推拒道“况不胜酒力,喝不下了” “哎?孟公子方才喝了他的,不行我的这杯也要喝了” “那我这杯也是推不得的哈哈哈哈” 越推越多,最后喝的昏昏沉沉迷迷糊糊。 恍恍惚惚听着歌姬拦着琵琶依依唱道 “红颜渐憔悴” “君莫问几重相思几重情” 再听谁谁谁道“沈兄祝你生辰快乐” 子墨子墨沈墨沈墨 今昔何昔? 不知倒在了谁的怀里,不知谁唤了几声他的名字,再没知觉了。 孟云况恨自己为什么没吃饱了再喝酒,要撑晕了也不错的,至少醒来头不用那么痛。 才一动不知叫谁给抱着了。睁开眼睛就着昏暗的烛光抬头也只能看见那人的下巴,“你渴,水” “醒了?”不晓得是不是没睡醒,这声音温柔的能把人听化了“子墨?” “恩”沈墨下巴贴着他的额头“今日我生辰,你怎么醉了?” 孟云况已经想不起方才的事情了,接过沈墨拿来的水“咕咕咕”几口喝了光。“还要么?”。孟云况擦干嘴边的水摇摇头“你抱着我怎么睡?” 等等他抱着他。 沈墨几缕发丝垂到他脸上,轻轻滑过。撩起心里阵阵涟漪,微微痒的双颊泛红。 “孟云况,你是不是属木头的” “啊?”刚喝醉的小脑不大能反应过来。 抱着他的人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你说我为什么天天抽空往你那跑一趟。为什么带着你赏月,泛舟。为什么没事喜欢抱着你?” “你不是说因为我带你们照顾了月牙么?” 沈墨一僵,低下头咬着他的耳朵“你真是属木头的”孟云况缩了缩脖子,那人环着自己腰间的手渐渐收紧,他后背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听着听着脸越发红了。 沈墨将他板过来,正面对着自己,孟云况眨眨眼睛。沈墨低下头吻着他的眉心,一路沿下轻吻。 孟云况立马反应过来推开沈墨又是急又是气又带着些羞“你你我不知道我不是属木头的,但是我知道你是属禽兽的” 禽兽 沈墨叫他给逗笑了“恩,我是属禽兽的”又把他拉回怀里。 别人眼中温文儒雅,文才斐然的绝世公子在他孟云况的眼中却成了只禽兽。 “禽兽便禽兽吧” “沈墨” “恩?” 孟云况憋了半响,支支吾吾道“沈墨,你我你你是喜欢我,对么” “恩” 四更山吐月,华灯初灭,梦未歇。 ☆、白发长 沈墨自小便体弱多病,也曾招天下名医看过,甚至请算命先生算过,那算命的却道他活不过而立。然而说那番话的的神棍自然是叫沈传义打了十棍子赶了出去。 他并非足月出生,小时患有心口疼的毛病,一日药不离身,小时吃过的药都比饭多,渐渐长大后身子才好些。 活了二十多年,沈墨都不觉得生病是件好事。 “我才知,你有心口疼的毛病,往后我都不气你了”室内满是熟悉的药味,搁在旁边几盆君子兰的香味也叫那药味盖了过去。好几次喝的都叫人想吐。今日喝着却觉的这药的味道也是很不错的。 白瓷勺中盛着黑色的药,孟云况吹凉了再喂他喝。 沈墨连眉头都不曾蹙一下“你知道桃花巷中有一位画师名为月停曲?” “听过”孟云况趁他不注意小呡了口勺子里的药,苦的脸都扭曲在了一起。“他脾气大的很,想请他画幅画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不知我大姐是怎么知道他的,前些日子来信还想得他一幅真迹” 沈墨握紧他的手“苦么?” 孟云况看了看只剩下半勺的药“太难喝了,真不是人喝的东西”说罢又将剩下的药喂给沈墨,沈墨一看眼前那“不是人喝的东西”迟疑下道“那我成什么了” 孟与况很认真的想了会儿“你是禽兽啊” “叫个禽兽给睡了,你也成禽兽了”沈墨看着他听了这番话后脸色忽白忽黑忽红,一碗药“哐”的一声放在桌上,边上溅出了几许“你自己慢慢喝,恕不奉陪” “云况云况哎呀,完了心口又疼起来了”他沈墨人前待人都彬彬有礼,唯独对他,无赖,下流加无耻。 于是乎他无奈,于是乎他无奈拿起药,于是与他无奈拿起药继续喂给他“张嘴” 沈墨一双眼睛叫药烟染得朦胧,再未曾从他脸上离开过。 我,还能陪你多久? 梦中总是昏暗,总是那个声音说着令人厌烦的话。 小公子恐活不过而立 小公子恐活不过而立 不过而立 活不过 彼时那个玉雕似的小娃娃才堪堪到沈传义腰间过拉着他的袖子奶声奶气问道“爹爹他为什么说墨儿活不过而立,墨儿会死么?” 又想起前日那个庸医说“公子至多两年好活,至少半年” 半年 “滚” “哐当”瓷器落在地上打碎的声音和着沈墨怒喝声,婢女跪在地上求饶的声音□□一片“少爷莫要动气,伤了身子怎么好” 床上的青年,面色惨白如纸,唇却鲜红如血。一阵猛咳后白帕上染上殷红的血。 罢了,当真是没多久好活了。 凝眸处,地上打翻的药,跪在最前头的婢子身上也湿了一大片,身形颤抖,不敢抬头。平日沈墨待人都很好,这般模样真是少见的她们也都吓的不轻。 许久有人进来,又叫那些跪着的婢子退出去。 “入冬了,下雪了很好看” 沈墨仿佛全身被抽空了力气,仰头靠在墙上。 “你若真的喜欢孟云况,便该为他想想,沈哥哥以他一根筋的脑子倘若你死了,死了去陪你的事他也做的到。可他是孟家唯一的男丁,他上有父母双亲,还有两个姐姐。你怎舍得置他于 不孝之地。他该娶妻生子,该儿女长欢膝下的。” 月牙开门进来时,冷风吹得沈墨脑中清醒的些许,她轻轻的声音,一字不差的落到他耳中 他该娶妻生子,该有儿女长欢膝下的。 “沉月不要说了” 昔日那个如嫡仙般儒雅的人,那个公子如玉的人,此时像个无助的孩子带着乞求的语气“沉月沉月不要说了” 月牙看着床上的男子,面不带丝毫感情,眼中泪却要夺眶而出,她该同情他,还是该可怜他,不,她恨他们,她想笑却很想哭。 “沈墨,你自己还能活多久,你自己知道的” 半响房门再次打开,复又合上,屋子里十分安静,安静的可拍。 他有执念,他有牵挂。也有放不下眼下齐洲长年干旱未解,江浙一带蝗虫为祸,百姓苦不堪言,再有匈奴屡犯凌淮。他有治世之才,日后必定是国之栋梁这样的人怎么甘心等死。 可是真是好短。 入冬十一月,年关将近,白雪落长安。 孟云况想着这是他来长安过的第二个年。 天气阴晦,北风呼啸,白雪翩翩落下似柳絮纷飞,像芦花飘扬。 孟云况搓着冻的通红的手看路上行人匆匆走过,一条街沿的很长很长覆上一层薄薄的雪很白很白看不到尽头。他在街头张望,看到那个熟悉的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到的人“你说带我去百味楼吃东西的” “你怎么就知道吃呢” “没办法啊,民以食为天”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12节 沈墨替他拉紧大氅,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书“这里面记着的东西,他日你若入仕为官对你会有用,好好收着” 于是那个只想着吃的人双眼冒着金光仿佛看到了一大盘猪肘子“真好” 沈墨不禁伸手去摸他叫风吹的冰凉的脸“你也算是我半个门生了,孟云况科举与你不难考,他日入仕定要当个好官”他觉得今日的沈墨不大正常。平日他老说他笨,那些奸臣一个个精明的跟个猴似的,他说就算他想当奸臣,奸臣一流还嫌他笨。 沈墨失神的盯着他看,看的孟云况脸微红“你瞅啥?”他目光宠溺即便在这大雪天里也温柔的如水,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在想我还有什么能留给你的”边说着边替他带上帽子。 孟云况笑意一点一点凝固在脸上,沈墨轻微的叹了口气将他拉近怀中,孟云况伸手抱着他清楚的感觉到他在发抖“沈墨,你在怕什么?”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许久才落下,沈墨安抚似的拍着他背“我在想我为什么没有早点遇见你”那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缠绵。他闭上眼,几缕发丝垂到眉间,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仔细算下来差不多两年,他遗憾他前面的十九年他都不曾在他身边,又庆幸他最终还是遇到他了。 却贪心的嫌不够。 “我带你去吃东西罢” “百味楼的十里相连很好吃” “” 从北边吹来的雪渐渐落满了头,十指相扣。 我怕的我又还能陪你多久? 后来,后来他慢慢开始怕见到他,见到那个曾经不管有多忙都要去见的他,那个自己把毕生所学的都教给的人,那个他说嫌他笨却宠着的人。 再后来,那个温润如玉,按容酌的话来说那个他父王打小就逼着他要向他学习的沈墨,开始流连烟花之地,宿醉在千杯醉里,躺在花娘的怀里,听着小曲。 彼时孟云况两个月未见过他了。 他想自己并未做错什么,他不知道沈墨为什么不要他了,他想他是不是腻味他的。 所以虽然月牙和他说沈墨不想见他了,但是他还是想去见见他。 可是可是 搂着美人的腰,喝着美人送的酒,桃红色的纱帐里若隐若现他笑的畅快。 耳畔还有其他的声音,他都听不清楚,他只听到他说“桃儿,我喂你喝”他只看到那个女的像没了骨头般靠在他身上,他只闻到空气中浓浓的酒味和着脂粉香。 他还是不相信,不相信这是沈墨。 他不敢伸手去挑开纱帐,他想可能是自己看错了。连风都带着酒味于是吹开了纱帐。于是他亲眼看到,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沈墨面无表情扭过头看着他,这是他生气的样子。仿佛错的是自己孟云况低下头。 “你来干什么” “我想开看看你”他不知道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番话。他盯着他看,陌生的仿佛是第一次见面他这么盯着他看。 ☆、白发长 “以前不知道,原来女子比男子的滋味好的多” 他漫不经心的这么一说,孟云况十指攥的很紧很紧。果然是腻味了的。 他到底不是女子,做不来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觉得今天来找他是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果然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还抱着点点希望孟云况真看不起自己卑微的来找他。 于是他笑了,于是他笑着说“路过所以来看看” “沈墨” 沈墨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漫不经心应了一句“恩” “沈墨,你我永不相见,老死不相往来吧”他想这是维护自己尊严唯一的话,不曾停顿,不曾停留就这么说出来,一字一字说的清清楚楚。 所以永不相见,老死不相往来。 沈墨紧紧握紧酒杯,手上青筋具现。脸上仍是强作欢笑,久久不说话,嘴角却慢慢向上翘起。 孟云况不知觉间指甲陷阱肉里,也跟着笑了没有一点温度的笑。似过了很长的时间,似万物都停住,很久很久后他轻起薄唇“好” 好,真好。 孟云况再未说话,转身离去“真好,永不相见,老死不相往来”低低的声音再次响起,纱帐之外,七步之遥。 六分的自嘲,六分的沉痛,那句话落在沈墨的耳里十二分的决绝。 不似来时,孟云走时况笑的厉害,至此他再未回过头。 一步,两步,越来越远,那是孟云况最后见到沈墨,今生最后一次见到沈墨,然后永远,永远都再见不到了。 他想他为什么不要他呢,原来他只是腻了,所以他不要他了。 沈墨盯着那个背影,眼睛不敢移开半步,不敢再眨一下。他怕错过他回眸,可是,当真是好狠的他,再未回头 口中满是腥甜的味道,他强咽下那口血。等人走后,推开围在边上的花娘。他不懂这些,听那些门生说,要想叫人死必须要下狠心。说他曾经也喜欢过一个人,说后来家里不同意他便用这个法子让那人离开了自己。再后来,后来她有了自己家庭,过的很幸福。 可是为什么,心这么痛?我愿你恨我,可你要活得好好地。 所谓情爱,放得开你过的好的那么便放手罢。 听不见四周嘈杂的声音,孟云况如行尸走肉般。撞了人也未有半点反应。本想回头骂一句,但瞧见这个公子忽而大笑,忽而大哭想了想还是算了。 月牙去的时候,他坐在门外地上。不觉夜风清冷,手上流出血不觉疼。机械般不停的灌酒,他酒量向来不好,如今喝了十几杯却更加清醒。 “冷么?进去吧 孟云况举手咬在上面,手上传来的疼痛另他更加清楚,唇上染满了血,月牙方知道这手这么多血是这么来的了。 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酒扔在地上,哭骂道“你这样是罚谁?” 孟云况抬起血红的眼睛,哈哈大笑“他还是不要我了,我为什么要认识他,你为什么要带我认识他?”他还是很清醒的,清醒着自己这样没用的一面那人看不到。 他歇斯底里的嘶吼,月牙懵在原地,是啊她为什么要带他认识他呢。 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都没喜欢上自己,以后也不会喜欢自己,可是这么年要放下谈何容易。她不要他难过,她为什么要让他们认识。月牙跪下来抱着孟云况“对不起 孟哥哥他死了你就开心了对不对?好” 孟云况听不清她说什么,他只能的到她的哭声。他紧紧抱着月牙“月儿” “咳咳咳”沈墨又将白色的帕子咳的都是血,候在边上的丫鬟吓得面容惨白“少爷”沈墨挥了挥手“不碍事” 自那日后,便一直卧病在床上,今日看天色好才起来出去走走。 多日未见光,整个人脸色惨白的几尽透明。沈传义又满世界的宣名医。崇学馆他后来便一直未去,今后也不打算去了,都没几日好活的还去操那些心,有功夫多晒晒太阳,看几本游记话本清闲的很。 他时不时还是会忍不住想他,想想自己还有什么能为他做的,他姐姐似乎说过喜欢月停曲的画。 反正能为他做的也不多了,便去讨幅画来,拖月牙交给他。 正出神的想着,一婢子便上前道“少爷,月牙姑娘求见”沈墨捂住嘴咳了几声“叫她进来” 月牙甫一进门,瞧见窗边立着个人,看背影削瘦了不少“咳咳沉月你过来看看,我画的如何”月牙上前走到他旁边,画上的青年长的好生俊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月牙想起,孟云况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笑了,不禁伸手抚摸着画上青年的眉眼“沈哥哥,记得小时候月儿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没想到现在我们能喜欢上同一个人” 沈墨没有说话。 月牙转头看着他惨白的脸“我们,要走了,离开这么,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一句话叫她说的断断续续停了四次。 沈墨垂下眼睫“好”月牙垫起脚,忽然抱着沈墨吻着他的唇,撬开他的牙关,待沈墨回过神来,月牙已经不知道给他吃下了什么丹药“什么”月牙搅着秀眉,咬着下唇“没什么”沈墨晃了晃头昏昏的,眼前看到的渐渐变得模糊,身体燥热十分,本能反应的将月牙拉到怀里,意识什么的已经不清楚了。 “沈哥哥,我总归是对不起你的我为你生一个孩子,为你沈家留个后。反正你已经让孟哥哥很伤心了,再多伤心也没关系了” 话语竟透着股兴奋,月牙笑的脸都有些扭曲了“真期待,他发现我怀你了孩子后该这么想” 沈墨一手扯下她的衣服。 月牙一口咬在他肩上“你看,我都疯了啊哈,” “我们都要折磨着彼此,谁都不要想过的好。事到如今谁的错?倘若当年我没有带你认识他,你就没有这么痛苦了呵呵呵哈哈哈”月牙抬起泪目注视着孟云况,颤抖的伸出手将他拉到地上,扯着他的衣襟大吼“所以我杀了他,他死了你就没那么痛苦了啊。可是你还是想和他一起死好你们都去死,孟云况你说的对我谁都不爱,我只爱我自己” 月牙惨白的脸上,瞪大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清泪,她笑的狰狞,整个人看着十分渗人“我谁都不爱,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那滴泪滴在孟云况的手上。顺着指尖留下来。 整个十里停安静无声,只响起月牙如鬼魅般的笑声。 那么何谓爱恨?纠结。 四月长安,本该生机盎然的四月,却一直连着下雨,今年的雨似乎也很多。 竹屋中,中年太夫号着女子的脉“小姐已有了身孕,得好好调理身子”月牙并没有笑,孟云况起身送太夫离去后站在屋外想了很久,努力扯出个笑才转身进去“往后就是有身子的人了,好好照顾自己” 月牙看着他强颜欢笑,眼中却是浓的化不开的悲伤“孩子是沈墨的” 他双眉微蹙“我知道” 她恍然失神“是他□□了我” 他摇头,眼中决然“不可能” 于是她不说话了,她将自己弄得这般不堪。而他终究是不信的,即便到今日他还是相信他。 只那一句;不可能。他再未说任何一句话。 而此时她才意识,原来自己一直都是笑话,无论她做什么他只相信他。 初到长安,她介绍他们认识她想让他一个人在长安中多些朋友。后来她知道他喜欢沈墨,她半句话没有多说。到最后她知道沈墨要死,他怕他会和他一起死所以她想分开他们,他想他多恨他,可他 不愿意恨他。 这样的她到头来,不过是多余的。 可笑之极“孟云况,我一直为你想着你是不是有时候想起我,会觉得对不起我?” ☆、白发长 她做到这个地步不可能再有回头的路,那么你们一起死吧。 月牙还像以前一样可以随意进出沈府,那日的事沈墨之后只字未提她也不说。 她能和他坐下静静来喝杯茶,下一盘棋,听她唱一段戏。偶尔他会问她孟云况过的怎么样,她说他过的不好。于是二人都会沉默。 他喜欢吃他做的芙蓉糕,她最近一直再看一本医书,有一天她说“沈哥哥,我做芙蓉糕给你吃吧,下午你来看我的新戏好么”他笑笑说“好” 她道“你下午顺道还能去桃花巷取画” “恩” 她已经变成了这样,那么她不会后退只会向前。尽管那样的后果她可能担不起,但她这么活着其实很没意思。 月牙已经哭哑了嗓子,只能默默流着泪。孟云况收起那封信,挣脱开月牙拉着他的手不稳的站起来踉跄的后退了几步 我想叫月牙在我死后将这封信交给你,那时候我已经不在了,你也不会想着要和我一起死了。还是,还是不想叫你一直恨我。 “真好”孟云况喃喃低语,悲伤到他想笑。 永不相见,老死不相往来 永不相见,老死不相往来 一语成谶 他目无焦距的扫过众人,宋言,左成章,还有月牙。 一头乌黑的长发,渐渐的,渐渐地两鬓斑白,三千青丝慢慢长成白发。便连左成章也吓了一跳,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头发就这么直接变成白色了。更别说那些小吏都不禁往后退的远远的, 像看怪物一般看着。 孟云况挑过一缕白发望着。 白发长 左成章率先反应过来,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这么个事。“你们且先将罪犯月牙押回去”他说话也说的小声唯恐惊了孟云况,小吏张开嘴无声的做了个“噢”的口形 看他们将月牙押回去,又瞅瞅宋言“你先照顾着孟公子,我便回大理寺了” 宋言点头应下,过了半响人都离去。孟云况便再没动过,宋言踌躇良久道“这里风大” “我不冷”宋言他不大会安慰人,想来想去说道“逝者安息,生者释然。莫想莫悲” 他知道的不多,但是他知道沈墨喜欢孟云况,孟云况也放不下沈墨。 许多年后,每一到五月三,桃花巷中的忆墨阁都会有一位白衣人弹琴,行过了人纷纷驻足聆听,后问曰“此曲为何伤感如厮?”那日答曰“为念故人” 以长相思,奏一曲相思引。 今,死生相隔。 他每年都会弹同一首曲子,只是每年弹的都不同,到后来能令听者潸然泪下。亦每年的五月三孟丞相都不会去上朝,当然这是后话。 巳时天却仍昏暗,果然又是要下雨了。 宋言不说话,孟云况却道“莫非你要陪着我在这淋雨”宋言垂眸“你若不回去,我便陪着你一起淋罢”孟云况沉凝半响“宋兄”宋言抬了抬眼皮“恩?”孟云况一拱手“就此别过”说罢转身离去 宋言问道“你去哪里?” 孟云况回头莞尔一笑“总要去把这一头白发弄回黑色,难道这么出去吓人么?”他见宋言欲言又止道“你放心生者释然,我懂的” 宋言不知道如今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但是听他方才还能开玩笑,便放下心来,对着孟云况一拱手“再会” “宋兄保重” 宋言回城的时候已经下了大雨,浑身湿透离宋府还有一段路程,想起朱大成那院子就在这附近朱大成家的钥匙他有,想着便去换件衣服,再拿他伞一用。 在里面搜了半天,唯能找到一件青色的衣服大概是朱大成前些年穿过的,虽有些破烂,但是没什么味道,又不甚很大。 再想要找伞,宋言就真是想不到朱大成家里连一把伞都没有,方才进来还叫几只老鼠吓了一跳。屋外雨下的越大,本想在朱大成家中住一晚,但是想起府中芝兰又要担心,罢了罢了跑回去再换衣服罢。 这么想着,手滑下来,宋言“咝”了一声,再看去给破碎的瓷罐划伤了,他方才没注意还按了上去,八成是叫老鼠给撞破的。那口子不长却很深,鲜血汩汩的往外流。 环顾四周朱大成屋中没什么东西能包扎,便用右手按住左手的伤口,按了一会儿算是止住血了。不过这么一手的血看着确实挺渗人。 宋言走到门外想了想要是朱大成回去不小心也割了手,虽说朱大成可能没他这么愣,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又折回去收拾了破碎的瓷罐。 方顶着大雨跑了出去,走大路远些,绕过桃花巷近一些,只是绕过桃花巷就要经过千杯醉。 宋言站在三叉路口前,抬头看雨越下越大。 桃花巷那条小巷子只有一米多宽,最多容下两个人走,两边屋檐都向外,宋言靠着房子,雨便淋不到了。 这条巷子实在长,并且岔路多,要是不熟的人来着找个人就跟走迷宫似的。 只是这雨中景也实在好看,宋言走着走着不禁要停下来看看,再顺口念首诗出来,念完又自己发笑。 雨打娇花,檐下铜铃声声响。 娇花落了差不多,绿叶已经繁密了。檐下铜铃则是用来提醒主人家的,若是有人进屋推开房门就会响起铃声,主人好知道有人来了。 宋言已经想到了等以后他也在这里买套屋子,如果有了孩子,叫他们在里面读读书。 待回过神来,才暗道自己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不消时他便绕了出来,能看到千杯醉。许是雨实在下的太大,除了夜茗居楼前站着一粉一紫两道身影,再没别人。宋言探头一看,呵呵千杯醉关着门。 他双手挡住头部,低头继续走,耳边不时传来那个女声。 “那你告诉烟舞,你一直只当烟舞是妹妹么?” “可你若是不喜欢我,你为何待我这般好,呵呵不,你待谁都特别好” 那女子的声音在雨中显的有些凄凉。 宋言纳闷着声音这么越听越近。 “那个不长眼的,敢撞本小姐”先前温柔的声音一变,宋言抬眼,他说怎么这个声音怎么越听越近,大小姐你不好好站在夜茗居楼前跑到路中间干什么。 只见女子,肤如凝脂,气似幽兰,云容月貌。 着粉色烟纱碧霞罗,拖地大长裙。乌黑长发披与双肩上,带着金玉步摇一看便知是大家的千金小姐,那双灵动的眼睛却满是怒气,许是方才说了许久站在一旁的少年都未理他,遂将气都发在了 宋言身上。 宋言瞧他面色微红,又想他方才一番话,该是这姑娘正在向心仪男子表达爱慕之情,叫他给撞上了这么想着宋言忙赔礼道“小生是无意的,只是没看到小姐莫要生气了,对不住” ”没看?你这穷酸眼睛是瞎了吗?“那女子见宋言穿的破烂,当下脸色更是难看,骂声又高了些。宋言蹙眉这小姐脾气这般不好,也怪不得那公子不喜欢她了。又觉得自己这么想委实不好,还是好脾气说道“那小姐,欲要如何?” “我” “住口”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少年算是开口了,冷淡的语气叫少女一愣,宋言这才去看那少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雨微凉 不就是叫他给扭了一把的容酌么。 如今人家姑娘正在和她表露爱慕之心,这种时候宋言想他不便在这当电灯泡。 “小生下次定登门道歉,”一想又道“便祝这位姑娘”之后未完的话自然是不言而喻,那姑娘才叫容酌喝了一声,静下来想想是自己太过无礼可也拉不下脸来道歉只道“今日,本小姐便不与你计较了” 宋言觉得这姑娘不好,但要是容酌喜欢他也不好说什么,就装作与容酌不认识“两位继续可” 容酌往右迈出一步,正拦住宋言阴沉着一张脸“你去哪儿了?下这么大雨,不知道躲么?我送你回去”他伸出手拿袖子替宋言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名唤烟舞的女子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二人。 宋言想,是了,容酌不喜欢这个姑娘,所以拿他气气这姑娘。 容酌扭头对那女子冷声道“你可以回去了”烟舞一咬牙,一跺脚,一瞪宋言,哭着跑回去,连伞也扔在了原地。 宋言瞧那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无奈一笑“你何故将他们气跑了”容酌将伞往前送了送替宋言挡住了雨,那伞不大他自己一半都露在外面淋着。“你适才是想说,祝我和她恩爱相守?” 擦了一把脸上不停往下滴着的水,宋言道“她脾气虽说不好,但” 容酌看着眼前人,发尖上滴着水,厚长的睫毛叫雨水打的一根根分明,雨又从他削尖的下巴滴下来那双似含着春水的眼眸,眸中映着他。再看指尖不停的往下滴着血,染了满手和着雨水,宋言 顺着他的目光才想起伤口又裂开了,刚才不觉得,现在又疼了。 “小伤”一语未完,已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宋言下巴重重磕在容酌肩上下意识开口道“你抱我作甚?”宋言浑身冰凉,容酌能感觉到他微微的颤抖。 他伸手去握住他的手,冰凉的雨,温热的血。 “怎么这么不小心?” 宋言想抽回手奈怎么用力都何抽不回“不小心割的”一顿道“你放了我罢,回头别把你也弄湿了,还粘一手的血”容酌再抱紧了一分“反正湿都湿了,我送你回去” 宋言玩笑道“你这么见友忘色可不对了,你不去追那姑娘么? ” “我不放心你” “我没那么金贵,留点血不碍事” 他方才浑身冰凉,容酌这么抱着倒是暖和了不少又过许久他都不曾说话,宋言只好道“好罢,你送我”容酌放开他,转身去捡起烟舞扔在地上的伞。 宋言不禁想到那姑娘扔下伞可能是想容酌知道她在淋着雨他会捡起伞追过去,但容酌现在把伞给了他,真是白费人家姑娘一番心思,还淋了一场雨。 容酌见他这般,撕了自己的衣服扯下一条替他包扎手。宋言欲要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这衣服一定要好些银子真是白白糟蹋了。 雨势不减,空气转冷,宋言手这么叫容酌牵着有了几分暖意。 “子墨与我们不同,打小我父王就叫我向他好好学着,奈何我除了玩什么也学不会” 容酌说沈墨极少和他们出来聚,小时候与陆少棋关系倒好不过后面不知因为什么闹了,就再没好了。又说起他们成天流连烟花之地时,相府门客上千彼时沈墨在和他们在谈论何谓治国之道。 “记得有一年,齐洲一带闹出瘟疫竟是沈墨连夜翻看医书,同那些门客想出的方子,那时他不过才十五岁。” “以沈墨之才他至今未入朝为官,因他身子一向不好,着宫里的御医都看过了却没根治的法子” “而今他逝去与我凌淮而言是莫大的损失” “宋言”容酌说着说着忽然叫他的名字,宋言停下脚步侧身看着他“恩?” 容酌却叹了口气,那双名眸染上一层雾气般“沈墨如此,而我身为离姜王爷,顶着容家姓与江山社稷却无半点功。与容家却只想着玩乐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用的?” 宋言不禁想要伸手抚平他邹起的眉头,手伸到一半还是收回手却叫容酌紧紧握住“怎会?王爷还小,长大便不一样了” 容酌想若是算起我十三岁那庄风流事来说,现在估计儿子都可以背书习字,管你叫宋叔叔了。 宋言再叫容酌这么握住,对上他炙热的目光,想起桃花巷那一吻,方才一抱。可再想起他这么做的目的心却有些发寒了,宋言忽然伸手握住他腰间系着的玉“我当王爷是真朋友,王爷可曾当我是朋友?我自问若论才实学识以王爷地位要想找比我好的多去了,若说相貌恐怕王爷府中随便一个男宠都比我好看上多许,那王爷为什么会来结识我呢?” 你那么高高在上,为什么会结识这么平凡普通的我? 他曾也想兴许容酌是真心想结他这么一位朋友,可自己身上有哪点是让容酌来想结识他的。直到那一吻一抱,可不见容酌是这么对陆少棋他们的,而至于他,他想容酌到底只是想玩玩,他身边这么多人,他自然不缺他这样的朋友。 容酌对他好不过是因为。 “宋言,那么你觉得你身上有那点吸引本王的?” 宋言没仔细听那番话,忽略了话中带着的几分宠溺。他对上容酌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没有,所以王爷当初为什么会想结识我?” 宋言啊宋言,莫说那几个男宠就算是陆少棋他们我也未这么上心过书呆子,当真就看不出么。容酌叫却他气笑了。 “那我为什么啊?” “因为我姓宋,因为王爷系着的这块玉是我宋家的玉”他自己给出了答案,容酌听着宋言有些疏离的口气也不再说什么,点点头“对,我当初确实因为这块玉才故意与你相识的” 果然如此,宋言心里却像什么空了一块,双眸也有些黯然了,容酌那故意二字特地加重了音。 他不想再想这件事,垂眸,语气越发的疏远“那王爷可否告诉言,这块玉?” 容酌不是听不出宋言语气疏远,他忽然也想气气宋言。便就说那块玉的事“记得十三岁那年大哥登机,长乐皇姐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一个月后我母妃也殁了”容酌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平静。 宋言却听之一愣,他是十岁那年双亲离去。原来容酌也不过十三岁。 “我那时候也不太懂事,但是我母妃身体一直很好,我想不通她为什么突然逝世了,皇兄他什么也不和我说,我便开始自己查。而母妃离去时手上紧握的就是这枚玉佩,我派人查过此乃你们宋家之物” 宋言手上还紧握那枚玉佩,听到这话后,好像被烫了似猛然收回手。 “宋言,你帮我查查为何我母妃手里会有你宋家之物?” 容酌嘴角微微勾起,似漫不经心的话落到宋言耳朵里却轰然炸开。 查查若查出个谋杀太后,他宋家是要株连九族了。容酌仿佛没有看道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道“你先祖祝我容家夺得天下封并肩王,后宋家子孙皆为朝廷重臣。可你曾祖向□□皇帝谏言时却被打入天牢,后另你宋家心寒,再不为官,遂于你祖父起转而经商。” 容酌说起这些事,与他平日玩世不恭时大不相同。 而他难得这么认真的时候,宋言却一直没抬头自然也没看见他方才这么有气势的一面,容酌想了想总不能和宋言说,下次我说话的时候你看着我。 宋言恭敬道“所以,太后娘娘与我宋家定是相识的。我自小在渝州那边长大,这些事我母亲不大想让我知道,我还不如王爷了解的多。王爷不如一同和我去宋府,我去问问我祖母” 耳边雨声淅淅沥沥,宋言声音虽小合在那雨声里,听着却舒心。 容酌微微眯起眼睛“好” 他还是要先回去与谢芝兰说一声的,宋府离他的府邸隔的就有些远了,晚上也就不回去吃。宋言换下湿衣叫朱大成还逮着问了一通他怎么穿着自己的衣服回来了。 容酌衣裳也湿了大块,还好宋言与他身形相近他的衣服也能穿。 见谢芝兰拿了二人的衣服去洗,宋言与她道晚上就不会来了,谢芝兰叫他外去小心些,宋言点头要走她又跑上前拉着宋言替他理平衣服上的褶皱。 容酌瞧着二人,忽然有看着就有些不大舒服了。 待宋言转身时,他已经先一步跨出了出去。 宋慧柔去江月县如今还没回来,他姨夫也一同去了。宋言想起单云,但愿今日不要遇见她才好。 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大下雨的天她单云跑出来赏什么雨,身边还带着三个儿女。 瞧见宋言,冷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哟,这不是少爷么?今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她一看见宋言就看见了个和他相公抢家产的。 就连容酌都听见她话语中带着刺,宋言却当做是没听见与她客气道 “云姨娘好兴致,我来寻祖母,她老人家在么?” 单云道“我怎么知道,少爷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却也再未说出什么刁酸刻薄,大概是上次罚了谢芝兰也被说了一通再见宋言时也不敢生事了。 那两个女儿也只有楚秀兰欠了身与宋言寒暄了几句,其他两个便敷衍了了事。一双眼睛却瞧上了容酌。 容酌遂当没看见与宋言一道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作死改个国号国号离姜,有些地方可能没改 小天使门可以留言,偶去改 ☆、雨微凉 宋府比起他住着的府邸要大上许多,宋言带着容酌绕过了亭台楼阁,走过了几条长廊。 路过的小厮婢子瞧见宋言皆行礼。 老夫人平日喜念佛,闲时便去城外景华山听听经,不过近日一直下雨,也就没去了。 容酌同宋言才到望月台,远远就瞧见念昭缘带着一群婢子往这走来。待走进后仔细一看,念昭缘又惊又喜道“啊言回来了?这老夫人还天天念着呢” 门口守卫自然也是认得宋言的,所以他回来也就没人进去通报。 “前些日子有事耽搁了,拖到现在才来看她老人家,祖母还好么? 念昭缘冁然一笑,“老夫人好着呢”垂下目光看见宋言手上绑着的紫色衣布,细瞧已经渗出了丝丝血迹“啊言你手这了?伤了怎么能这么草草包着若是留下了疤这么好?” 宋言想说他一个男的,留不留疤的也没什么关系。念昭缘已经转身吩咐丫鬟道“去拿好的药来拿凝香膏,备水、纱布。”宋言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上一口气。他小时候在村子里爬上爬下,手上臂上都有过伤。八岁那年额头上还划了一刀,好在没留下什么疤,在宋言潜意识里面只有娇滴滴的女孩子才要包扎的。 念昭缘注意到宋言身后的容酌,低眉问道“这位公子是?”宋言道“这是容公子”他这声容公子倒是像与容酌不熟悉一般,念昭缘欠身施了一礼“见过容公子” 念昭缘瞧着宋言身后的容公子脸色不甚很好,心想,莫不是来寻事的“老夫人就在屋子,我这先去给你备药了” 宋言再道“劳烦了” 他正赶上晚饭的点,老夫人平日喜好不多,听听经还有一项便是吃美食。所以宋府的厨子都是挑出来的,虽比不得皇宫御厨,与其他,王侯府中的厨子是有的一拼。 老夫人在家中无事便与刘嬷嬷抄抄经书,端午节将近他想着给宋言也送几本。 这正抄着,刘嬷嬷一旁笑道“少爷来了” 老夫人搁下笔,回头一看,又笑起一脸皱纹“快,到祖母这来”宋言提步上前坐道老夫人身边“祖母,身体可还康健?” 老夫人一想板着脸假怒道“我叫你来陪陪我,你都不来,想来我老婆子也是讨人嫌的”宋言听老夫人这么说忙道“是孙儿不孝”念老夫人笑了笑伸出手摸着宋言的头,那手上还染着几点墨汁。 容酌这么站在一边冷眼看着祖母孙子俩,宋言一瞧见他奶奶就把他忽视了,身为王爷容酌哪里叫人给忽视过,当下咳了几声。 正遇上老夫人说话“听芝兰说你还去西江了,干什么去了?”于是盖过了那声咳嗽,容酌再咳嗽一声,宋言道“与好友去玩了” “真好,我还担心着你初来长安,没什么朋友会无趣呢” 容酌呼了一口气,那张好看的脸都黑了一层。“咳咳咳咳” 老夫人笑道“对了,这不是要过端午了,言儿你和昭缘昭花去趟念府,也看看你舅公。他都没瞧过你,前些天还跟我说呢” “好” “咳” 宋言听见这么三四声咳嗽才转过身“殿下莫非身子不适?” 念老夫人早便瞧见容酌了,只是装作没听见罢了,她虽说年纪大了,可人还精明着。 瞧着这人,再听宋言叫他殿下,腰间系着的羊脂玉身份都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宋言想起来了,他是找老夫人问那枚玉佩的刚才只顾着和老夫人聊天,都忘了还有容酌这么个人在这里。容酌含笑道“老夫人好” 念宋氏挠了挠后背,眯着眼睛看容酌“你是老三?” “是,老夫人认识母家母?” “岂止认识”老夫人手短再下面就挠不到了,刘嬷嬷上前给她挠了两下,“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一抱你就哇哇大哭跟个女娃娃那么娇气”刘嬷嬷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夫人说话心直口快惯了,想到什么说什么人家公子现在都这么大了,再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糗事。 容酌还想露一个笑,那笑露到一半,才勾起了嘴角乍一听整个人僵了。 “呵呵呵,都十六七年前的事了,夫人您记得真牢”虽说谁小时候都有那么两件糗事,但是这么说出来,而且是容酌这样的人,而且还是当着宋言的面。 老夫人点点头“这人老了,以前的事反而记得更清楚了,孩子你单名酌今年十八了?”老夫人一双眼睛亮的精明,容酌道“十七了” “噢对对,瞧我这记性,。” 老夫人这才结束这个话题。甚是悠哉的瞟了一眼他“孩子,我都有十几年没瞧见你了罢,小时候就说你长的好看,还以为你母妃生了个女娃娃,往后你就和你言哥哥一起来看看我这老婆子” 言哥哥,好一个言哥哥。 容酌算是知道了,老夫人是故意的。 宋言倒是想不到原来他外祖母还认识容酌的母妃。老夫人自然知道容酌是王爷,心里想着若是宋言和容酌交好,以宋言这么个老实的性格叫容酌给欺负了就不好了。 “原来奶奶也认得秀倾太后”宋言取过那枚羊脂玉,“为何”正话来了 “为何太后会有我们宋家的东西” 宋言摸着玉佩上的纹路这才发现,这本该是一对鸳鸯玉佩,该还有另外一枚,像是什么定亲的信物。是了,太后的死与宋家绝无关系,否则容酌不可能拖了这么多年,更别说还有皇上,他可能只是好奇这枚玉佩怎么会在他母妃手里。 “秀儿,这丫头”老夫人拿过玉佩的手有些颤抖,似感叹的那么一句。 “你母亲是个幸福的人,你父亲很爱她”容酌坐下来静静听老夫人说道“我宋家以前也是官宦之家,你母亲本是与我儿订了娃娃亲的可惜我儿他战死了” 宋言听之重重一怔,她母亲偶尔话语间会说到那么一个人,但是等他问的时候他母亲便什么也不愿意说了,老夫人也从未和他讲过还有一个儿子。 老夫人一遍一遍抚摸着那枚玉,仔细的仿佛是什么宝贝,渐渐的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带着那股沧桑“你娘亲小时候与我儿可是青梅竹马,可惜我儿没那个福分” 自宋老太爷谏言却被打入天牢后,另宋家心寒,再不愿如朝为官。宋老爷就从了商,曾有个长子唤宋南竹与镇北将军家的小姐是定了亲的。 总是有个小男孩会跟在一个傲慢的小女孩身后。 而慢慢的,当昔日那个只会跟前跟后的傻小子也会长大,她突然希望如果时间能停下来就好了。 他说“男儿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 他说“秀秀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他爹是镇北将军,他想自己只有立下军功才能配的下将军家的小姐,才能回来娶她。 宋家历代皆为文臣,他想再入朝廷宋老爷已经反对了更别说还想弃文从武。出发前便与宋老爷吵了一架。 马上银白铠甲的青年,傲然于上,飒爽英姿,回头一笑。 她守在城门口看队伍走的越来越远,看他走的越来越远。 至此他再未回来过。 两年后镇北大将军凯旋回朝,而宋南竹却因中毒箭身亡,带回来的只是一具腐烂的快辨不清面目的尸体。 帝闻痛之,追封宋南竹为骠骑大将军。原宋南竹在军中本只是个小小中郎将死后能受此追封多半是因为皇帝还记着宋老太爷那一事,陈老夫人也提了一等诰命夫人。 虽说家中出了这么一个将军,宋家却也没有将此当做什么荣耀他们本就是书香世家,再有宋南竹离世后老爷子就不喜欢别人提到这个名字,就当没生过了。 朝廷中除了那些老官,新臣也是没听过宋南竹的。落得现在宋言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一个大将军的舅舅。 彼时宋言他娘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只是因为刚死了大哥,父亲虽表面不说却重病不起。小妹又年幼不得不扛起家中事务。 镇北将军想着自家小女与宋南竹成婚,叶倾秀也愿意嫁入宋家受那寡。 老夫人念佛是个信命的,既然自己儿子没有那个福分,就不能糟蹋人家好好的姑娘。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13节 叶倾秀来哭过几次,老夫人也劝过她几次,渐渐的渐渐的也就放下了,时间果然是能治愈一切的良药。 后来她嫁入王府,陈老夫人再见她的时候,如今的圣上都已经三岁了。 她说:每个人都有个曾经,宋南竹就是她的曾经。曾经不愿割舍放不下的那个曾经,但是曾经总是会过去的。她会有他的将来,王爷是他的将来也是她的全部。 她说如果有一天王爷死了,她不愿意一个人独活。老夫人想王爷一定带她很好,也是看着叶倾秀长大的她过的好,她看着也就放心了。 ☆、雨微凉 可王爷还是早她一步走了,那年老夫人想想容酌应该才八岁。 “倾秀还是等到了你大哥登机才走,那时你才十几来着?”十三岁与容酌而言她确实算不得一个称职的母亲,所以皇上不会想要让容酌知道,她母亲只是想随他父王去而抛下了当时还小的他。 所以容酌比同龄人都要成熟一些,他也不怎么喜欢和同龄人在一起。 老夫人想不到的是,都已经过了这么久,倾秀却还能留着那枚玉佩,而容酌也一直保管的很好。 其实说句没良心的,如果宋南竹不死,那么宋慧颜会早早嫁人也就不会便宜了宋言那个当樵夫的老爹,自然也就没宋言了。再有宋南主不死叶倾秀自然也是不嫁给容酌他父王的。 老夫人想宋言和容酌是有缘分的。 她抓过容酌的手和宋言的手将两只手合在一起“说说你们是这么认识的?” 老夫人扭头看着容酌“言儿是从渝州那边里来的,他老实。他呢也长你几岁你呀叫一声言哥哥也没事,往后不能叫人欺负他了”老夫人到底是上了年纪没事情就爱瞎操心,担心这担心那。 容酌虽然是个王爷,但老夫人还是看着她娘长大的,所以看着容酌也就没管那些需礼了。 “老夫人你放心,我这不是有块玉佩,您再把那块玉佩给宋言,往后”他没说完,老夫人操起一旁的拐杖做势要打,笑骂道“你个臭小子,光会占我家言儿的便宜,定亲的玉佩能乱给么?” 容酌想,反正他手上有一枚玉佩了,宋家现在也只有宋言这么一个。 宋言杵着好不尴尬只道“我先出去一会儿”容酌见他走若有所思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宋府里头楼阁颇多,还是那种特别高的。因为宋言他娘喜欢看月牙,宋老爷就命令下去建了几座望月台。 后来嫁给了他爹有了他,就喜欢在自家的小院子里抱着他看月亮,爹会在一旁陪着一起看,日子过得不富裕却是很幸福。 他娘也是因为他爹死后,生了病加整日抑郁又没那么多钱看很好的太夫。宋言知道自己有一个很有钱很厉害的外公,可那时候他那么小也不知道怎么去找外公。 母亲又说外公已经把他逐出宋家了。 但是宋家向来子嗣单薄,所以他要姓宋,等满了弱冠就要回宋家的。 宋言站在望月台下面,仰头上望,想着这是他娘当年看月亮的地方。 容酌从后面抱住他,宋言身形削瘦又与容酌差不多高,不过几月过去容酌又长高了一些。 他埋头在他颈后,容言整个人一愣,又是那种熟悉的淡淡清香,他叫不出名字却很好闻的淡香。 “宋言”他习惯将尾音拖长,低低的,声音一如他的笑暖如朝阳,此时带着微微沙哑:“宋言我喜欢你的” 宋言长这么大还从没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整个人一懵。第一个想到的是容酌这孩子变声期过来么?恩声音应都变了。 “刚开始,确实是因为你是宋家人后来,后来宋言我”一项甜言蜜语信手拈来的容小王爷,忽然不知道该要说什么好,两人皆是沉默了许久,宋言动了动。容酌将他搂的更紧“宋言你说一句话,我就将府中男宠都送走,往后,往后也不会有了” “宋言,我是真心想待你好的” “宋言宋言” 抱着的人再没动,容酌呼了一口气,将他转过来面对自己,宋言没甚么反应连脸也没红一下。容酌低头拉起宋言的手,“那么你答应了是不是”他说完便一直低着头没敢抬起来,他怕那张脸上会出现,他怕他会皱眉。 宋言抿紧薄唇,盯着他长而微卷的睫毛,一下一下颤动犹如蝉翼。 他低着头所以宋言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怎么怎么还像自己欺负他一样。宋言伸手想摸摸他的头,一顿方意识到这是个甚么情况。 “王爷莫要开玩笑了”宋言咽了一口口水,怎么连自己的声音也变的那么哑了。 容酌紧紧抓着他的双臂,用力到宋言暗暗叫疼,皱着眉,还是笑了笑“王爷先放开我”容酌好像没有听到,力度不减。慢慢抬起头,那双眼又变得如沉潭一般了。 宋言没敢看他的眼睛,“王爷,莫要开玩笑” 他实在不知道再说什么,还是重复这一句话,容酌双眸渐渐暗淡。 因为他知道,他还是拒绝了。 平日里那些人争着抢着要与他一起,他想不到还会有人拒绝的。翩翩那个人自己又喜欢着,所以他拿他没办法。 他不喜欢他,他也没办法。 容酌目不转睛的看着宋言,四目相对,他才后知后觉的脸红起来。 暗淡的双眼又慢慢溢出些许悲哀,双眉又紧紧蹙着,宋言从未见过容酌露出这种表情,再见他嘴角勾起一抹炫目的笑。方才松开手往后退一步。 宋言才想到,刚才他们靠的是有多近,他能听到他变快的心跳声。 容酌一拱手“多有打扰,告辞了” 他再去看他的时候,容酌脸上已经没有悲伤的表情了。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现,宋言囔囔道“王爷走好”他声音太轻,容酌听不清楚也不说话,一转身大步离开。 他走的实在干脆,这个背影也实在潇洒,宋言想说他走错路了,大门在另一边。但是这么一说又要尴尬,还是不说了。 直到容酌渐渐消失在视线内,宋言才敢深吸一口气,动了动有些麻木的手,指尖似乎还停留着他的温度,周围还弥漫着他身上那种淡淡的味道。 地上残留着下过的雨水,宋言觉得冷才转身进屋。 他在外面吹了许久的风,脸上红晕渐渐消下去。刚才他太过镇定脑子空白的也确实什么都没想,现在缓过神来在想宋言都有些木愣了,他还是不能消化容酌刚才那一番话,还有那眼中的悲伤。 他想容酌这样的人,不应该有那种悲伤的表情。 也许明天一睡醒,他就会忘记今天的事。 老夫人瞧着出去的时候有两个人进来却只剩下了宋言跟一个,再看那个脸色是发生了什么事。 “言儿,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王爷回去了”宋言此刻心情十分复杂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到了晚饭的时间,老夫人自上次腿还没好利索,后来就干脆以后都在梨花院用膳,也少了走一的趟麻烦。 毕竟年纪也大了。 平日里做的菜也都是好吃的,今日看宋言来,又叫厨房多用点心烧。 席间念昭花打趣道“只要言哥哥来,我们都能吃上好吃的”老夫人给她碗里夹了一块鸡肉笑道“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晚饭过后,老夫人留宋言说话。五月天已有了些热意,便差丫鬟去取井底冰过的水果。祖孙俩聊聊笑笑,老夫人喜欢拉着宋言的手和他说他娘小时候的时。上了年纪的人说两句眼泪又止不住留下来。 她正剥着葡萄说这是徐州那边的,这边京城是没有的,门口便来了位不速之客。 单氏手拿托盘,盘中的也是些果子,“哟,真巧了,我这看少爷回来还想说来看看。” 单氏跟老夫人自然少有交际 都是各过各的,她不必来看老夫人,且以她那个不尴不尬的也不知拿什么身份来看老夫人。 总不能说是以女婿的小妾这样的身份。单氏虽平日在宋家蛮横惯了,底下做事的婢子都没少受她的气,但她总归不会来和老夫人闹气。 老夫人这一看单氏没给什么好脸色“你来干什么” 单氏脸上挂着笑“这不,来看看少爷” 宋言笑笑“劳单姨娘挂念了” “瞧少爷这话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还跟我什么客气不客气的” 真不当自己是外人的,单氏脸皮厚的叫老夫人都扛不住,老夫人本着要和孙子聊天叫她这么给一搅,不想与他虚与委蛇直接开口道“有话快说”。单氏还当没听见她话里不欢迎她的意思。 老夫人还没说“坐”她自己就已经不客气的坐下了,这要搁在老夫人底下的人早就要说一顿,一来单氏与老夫人没半点干系,二来老夫人都懒得说她。 单氏放下葡萄,将果盘往前面推了推“少爷尝尝看”宋言不好意思拂了她的面子拿了一块,吃了直夸甜,“单姨娘这是做什么来的?” 单氏想宋言估计也不计较她从前如何对待谢芝兰了,便也不想再耗什么就说道“我瞧今日和少爷你一同来的的那个俊俏公子。叫什么名字,家里是做什么的?有无妻室啊” 宋言一愣,和着单氏是看上容酌,这分明就是说媒的架势。 单氏一瞧那公子生的实在好看,再看身上穿的衣服,再看那一身的贵气。她都能看出好些,这公子长的好看,看衣着,看身上带着的东西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指不定家中还是当官的。 长安这种地方可是说不准的,往街上随便一走,保不齐就能遇上个世家公子,名门少爷,甚至是皇亲国戚。 ☆、雨微凉 宋言一听到关于容酌的,就没太留意单氏接下来说了什么。单氏以为他没明白过来又道“那小公子多大了?你看我家秀兰也老大不小了”心道:老娘都把话挑明道这种地步了你就别跟我装糊涂了。 再有看那小公子年纪不大,家中估计还没成亲。单氏想着就算人家现在还没打算成亲可以先介绍的自己的闺女给他认识。 她也知道自己在宋府说到底也只是个妾,背后没有特别厉害的爹给他撑腰,将来女儿要嫁也嫁不上实在好的,这样的公子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自然是要先下手的。 宋言道“十七” “才十七呀”单氏那大闺女楚秀兰已经十六了,常听老一辈的人说如果两个年级相近的人成亲,婚后闹的会厉害些。但是年级小也有年级小的好处“那那小公子家中侍妾也还没有吧” “应该没有”宋言不好意思和她说,可是容酌有好些个男宠。 单氏一听,乐了。老夫人冷哼一声“也要看人家瞧不瞧的上你家闺女” “老夫人,您这话说的就不好了,我家闺女怎么了,我家闺女那个个长的也算花容月貌,那琴棋书画不说精通也都会啊” 单氏一直想着自己正是因为出身不好,又不会琴棋书画才嫁给被人当小妾,还是给个入赘女婿当的小妾,所以她趁几个丫头小就请了专业的师傅教琴棋书画,非要教成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又一直跟小的两个丫头说,将来她们是要嫁给厉害人物的,没本事的配不上她们。便养的两个闺女有些目中无人的样子。 老夫人倒不是真说她那几个闺女怎么样,重点是人家容酌是个王爷,这么也要大官的女儿配。且不说她那三个女儿如何,起码也要是个大家出的嫡女,哪轮到她一个庶出的。 晓得单氏想的这事肯定不会成,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单氏又殷勤的看向宋言道“言哥儿,你是聪明人,你说这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就帮着说说”他说完又怕宋言想多了,忙道“这不是我家闺女有什么毛病,我急着把她嫁出去,也就是这么一说,希望言哥儿能帮着留意留意,” 她微微顿了一顿道“当然小公子要是个会打媳妇的主儿,我家秀兰又是个老实孩子那还是算了,总之劳烦你帮着看看先” 单氏想着她大闺女的幸福也顾不得,想起以前对宋言无礼,又向他道了歉“以前的事,咱们往后就是一家人,那些不愉快的言哥儿也就别记着了” 宋言其实也没记着什么,木讷的点点头说“那好,我留心看看” 单氏听到宋言答应了,心里才放下快大石头。她家闺女也老大不小了,她又是个妾,要是闺女成亲后也当了妾。如果又要等好的,十六的姑娘再等几年就成老姑娘了那时想嫁个好的也就更难嫁了。 不好的,她也看不上。 前些日子,她才叫了媒婆帮着好好看看,如今是一个也不能放过。 单氏说完这件事就回去了。老夫人看着宋言脸色不甚好道“你别理她,人家是个王爷怎么也瞧不上她那闺女。” 宋言给老夫人剥了葡萄皮,垂下眼睫似在想什么“王爷也该要成亲,无妨,我就去说说。如果能成自然是最好,秀兰性子也温和,不错的” 老夫人就不再说什么了,楚秀兰她看着也是挺好的。 端阳五月五。家家门前挂艾叶,菖蒲。又赛龙舟,包粽子,姑娘们缝香袋。 这时各家中闲着婆娘都会坐些粽子拿出去买,也是一笔收入。所以街上买粽子的店一下子多了起来,摆摊的也有许多。 那些自家婆娘懒得做的,或是没有成亲还没人给做的就去买些吃。 宋言昨天被老夫人留下来,今天早上又提着粽子和一些别的吃食,同念昭缘,念昭花往念家赶。 老夫人早上差了人回去跟谢芝兰说了一声,也并些粽子什么的给谢芝兰送去。 念昭花晓得宋言来长安不久,坐在马车上也掀开车帘。东指指,西指指同宋言说起来。 “你瞧见没,那条江叫寻江。说以前有位女子跳了那江为她情郎殉情,还有一首词的,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念昭花说完望着那江的地方“她待他真是深情” 念昭缘□□来道“屈原也是跳了江的” “屈原也是跳江的”陆少棋早些时候就练了一只龙舟队,要与徐若练的那只好好一比高下,谁要是输了下十回去勾栏院就要为大家请客。 彼时容酌没参加那个打赌,现在他成了公正人。 只是打早上起陆少棋就瞧着这位公正人愁眉不展,和他说话,容酌都是有一搭一搭的陆少棋还是不放弃继续道“屈原是个断袖,他思慕楚怀王的。而且还是个别扭的断袖” 容酌抬眼看了他一下又继续低下头。 徐若幽幽绕过来,又幽幽开口道“结微情以陈词兮,矫以遗夫美人,昔君与我诚言兮,曰黄昏以为期” 陆少棋见容酌不为所动又道“和你再讲讲粽子的故事,在墓穴中有一种鬼化名粽子” “” 念太老爷是老夫人唯一的兄长,念家便是世代经商。 念太老爷大老夫人五岁,如今已经到了天命之年,膝下共两子,一女。庶二房和庶三房都不在京中,念太老爷如今住在嫡子家中。还有那个闺女嫁给的是观文殿学士曹翰林。 念昭花和念昭缘都是念老爷的平妻所出。 念老爷念德便是念太老爷子的嫡子,家中有一正妻,两平妻,一小妾。平妻朱氏为他生的两女正是念昭缘,念昭花两姊妹,因朱氏是老夫人这边介绍过去的,所以昭花,昭缘和老夫人也亲近些。 大房生了一子名昭尹还有两女,另一子是小妾洛氏所生下的名为昭锦。 虽说洛氏生下了一子,地位却并未上提到平妻。因她身份地微是歌女出身,所以洛氏在家中并不怎么受待见。 像这些大家族中的事,宋言想着还是她娘幸福他爹老实别说想纳什么妾就是他爹多瞧别的女子一眼都要偷偷的看。 放到这些人中,别说像柔姨那样的,姨夫还是入赘的都敢光明正大的纳妾,所以平凡也有平凡的好处。 宋言的童年里没有什么他爹冷落了他娘去另外一个女人那里过夜,也没有他娘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的哭泣这些事。 而念昭锦不一样,他娘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的哭。 念老爷子年纪越大后身体不太好了,看到端午两个孙女回家过节又看到宋言来,拉着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多遍直夸长的好,再问他老夫人过的如何。也熬不住要回去睡个午觉了。 睡前叫底下人给宋言安排房间非要让他在这里住上几日。 念昭花给宋言去安排住处,念老爷是个做生意的所以一天到晚总不着家有时候三四天不在也是常有的事。念太老爷念老夫人上了年纪如今家中管事的就是念德的正妻李氏。 李氏为人端庄守礼,也温和大方不亏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平日待其他三方一视同仁也不曾看不起念昭锦那个出身低微的娘。 说到念昭锦,宋言初见他时着实惊艳了一把。他虽站在一群姑娘之中宋言还是第一个看见了他,他比昭花两姐妹都还要好看一些,五官精致如玉雕一般,只是脸色微微泛白。若不是他比那些姑娘高上些许,宋言都要将他认成女孩子了。 可想而知当年他娘是何等风姿。念昭锦性子是极好的,一见宋言便拱手再鞠一礼道“言哥”宋言这人要不是别人主动和他说话他半天都憋不出个什么,不过是念昭景先来和他打招呼的。宋言方道“念小弟” 才想起来念昭花和他说过自己有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哥哥过了年也才十七岁。 十七岁,竟是和容酌一样大的,宋言瞧着昭锦笑的嗯,比容酌可爱多了,小弟弟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又想起容酌宋言不禁有些失神,念昭锦指着前方一片竹林道“我以前便喜欢到这竹林中挖笋,回去被我娘发现了还要骂一通呢” 念府中多是女眷,昭锦就陪着宋言四处走走。宋言还未见过他堂兄念昭尹说是陪朋友出去了。每每提到昭尹昭锦脸色都会一变宋言想该是他和这位兄长关系不好,也就不提了。 说到竹子,宋言一笑道“你可曾吃过竹子饭?”昭锦眼睛一亮摇摇头,宋言上前指着一根竹子道“就是砍下一节,竹中是空心的拿刀挖掉一小块,就塞米和糖进去,再封上那个小洞,放在火中就能考着吃,里头是不会焦的。” 宋言小时候性子也并不是和现在一样的,也活泼也爱和大家乱来,不过是因为他父母相继离开。 记得小时有一次在后山烤还差点烧了山,回去后给母亲用扫帚打了一顿。 ☆、雨微凉 昭锦听着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他有一对虎牙笑起来甚是可爱,道“下回言哥定要带我试试”。 今日天气实在不错,日近正午,晒着阳光暖洋洋的。地上映着竹影偶有风吹过晃几下。宋言看着看着,昭锦那张脸忽然变成了容酌那张幽怨的脸,再幽怨的开口幽幽道 “下回言哥定要带我试试” 宋言摇摇头,最近魔怔了。 昭锦见他摇头,有些伤心“言哥不愿意啊”宋言再看昭锦,嗯,这样十七岁的孩子才可爱。 容酌,容酌还是个正常的孩子么 “不是,怎会不同意,啊锦什么时候来找我都可以” “锦儿”另一个声音同时响起,念昭锦微一蹙眉,转过身十分不情愿的开口道“大哥” 想来此人就是念昭尹了。念昭尹毫不收敛自己肆意投在宋言身上的目光,仿佛是要把自己整个人看穿,直看的宋言不自在了他还是不收回目光,只是嘴角上翘似笑非笑“噢”他懒懒的拖长音 “言弟啊” 念昭尹与念昭锦有三四分的相像,昭锦长的是美,昭尹长的是俊朗,两人仿佛是阴阳太极一个阴一个阳。 “尹哥” 昭尹嘴角越来越上翘。“恩?”他也喜欢将尾音上调,却与容酌不是同一个调调的。 昭锦一撇嘴“大哥还有什么事么?” “无事,回来的时候听说言弟来了就过来看看”念昭尹漫不经心的回道。他比宋言还了大五岁,已有了两位娇妻并且出身都不普通的。又为他育有一个两岁的男娃和一个一岁的女娃。 却一点都没有为人父亲的样子。 宋言道“我与啊锦正在园中赏竹,尹哥不如一道” “不了,我先回去了” “见过大少爷”昭尹向那那女子看了一眼,又扭头看了一眼昭锦,神情淡淡提步走了。 “手上拿的是什么?”秋盈提着手中的篮子上前“老爷和柔夫人在江月,端午也赶不回来了,这不,着啊六送回了粽子。是江月那边独有的咱们长安吃不到,夫人分了粽子这是少爷和婷姨娘的” 秋盈边说着边掏出手帕踮起脚尖替念昭锦擦着额头上的汗:“头上落了东西’她笑着取下昭锦头上的竹叶。昭锦握住那只小巧白皙的手“这些事叫底下人做就好了,瘦的只剩下骨头了” “哪里,明明都是肉” 宋言这么瞧着他们一副你侬我侬的样子,念昭锦分明是忘了边上还有他的存在。 只是他这么看着脑中又生出了别的东西,比如容酌握着他的手道“瘦的只剩骨头了”再配上他一脸的幽怨毫无违和感。要不得,要不得最近果然是魔怔了。 “我先去给姨娘送去”秋盈走到宋言跟前施了一礼:“见过宋公子” “秋盈姑娘无需客气”宋言虚扶起她。 看衣着秋盈不算华贵就不是什么小姐,却又比普通的丫鬟体面一些,应该是昭锦的通房丫鬟或是小妾。 宋言又不禁想到看看人家昭锦同样的十七岁,小妾都有了。再看看容酌哎哎。 每逢过节,四处串门,走亲访友携礼上门。 念家又来了个走亲戚,念昭锦还想带宋言去自己的书房看看,路上被婢子拦住,那婢子道“李大人来了,林小姐也来了” 念昭锦似乎对这个林小姐分外上心,不过是别人家的客人,与宋言没甚干系,念昭锦却道“言哥,不去看看?小弟三月后成亲便是与这位林小姐,将来她可是弟媳,言哥当看一看,以后莫要认错人了” “那”宋言刚吐了一个字,念昭锦便退到他身后“请” 这位林大人乃是兵部尚书林微兰,与念老爷交情颇深。膝下共三子一女。所以对这闺女格外宠爱,那林小姐长的也着实不错。 “林世伯”昭锦才一进门便对着坐在右下方的中年男子一拜,林微兰捋着山羊胡子笑道”锦儿,你身后这位小公子可是宋家的小公子”宋言听到叫他,对着林微兰一拱手“林大人” “贤侄不必多礼,我与你舅当年也有一番交情”林微兰人略黑,长的高瘦,身形魁梧,也曾与镇北将军出过征和宋南竹是有不浅的交情,提起故人已逝,不免心中有些伤感,无奈的叹一口气。 大堂中有五人,坐在最上首的是正夫人李氏。还有一“男子”坐在左下方,终是按捺不住了林如月走到昭锦身边故作老气的道“锦儿,你没看见我么” 那女子坐着不觉,这一站起已到了昭锦耳朵过,不愧是武将之后,长的真算高,一身深蓝色劲装,将曼妙的身姿勾勒出啦,长发束着,作女扮男装的打扮。 “我却不知,这是哪来的公子”昭锦围着她转了一圈,林如月噗嗤一笑,“啊锦,我爹爹还不让我出来,我这换了男装才偷偷跑出来,谁想还是叫他给发现了。 林微兰指着她又是气又是笑“你啊你” 念老爷不在,念老太爷身子又不利索,李氏身为女眷迎客。 这么个情况下,她又不是念昭锦的生母,就有些尴尬了“我这外面还有些事,锦儿你好好陪着林大人,林小姐,我先出去了” “娘,您慢走”大宅子里规矩多,昭锦是小妾所生,是要管李氏叫娘的,管自己是生母只能叫姨娘。 李氏道“好,若是饿了就叫厨房去做” 不得不说李氏这多年仍占着大房的位置毫不动摇,实在的很会做事。 宋言觉得自己也不大在好意思再呆下去,李氏转头就对他道“言儿来,陪着舅母出去走会儿” “恩”宋言一直没仔细看李氏,李氏生的是极好看的,四十来岁看上去似乎只有三十出头。 他二人一起走出去,李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言儿,往后宋家那边可都要靠着你了,你柔姨无所出,你那姨父哎”长辈拉着晚辈通常说的都是这些话“你柔姨如今身子不大好了,看看言儿都长的这般大了”李氏颇为感叹。 感叹完又拉着宋言,长辈拉着晚辈通常说的还有这些,例如“言儿,有媳妇了么?舅母帮你介绍几个,你放心都是大家闺秀” 宋言婉拒了李氏的好意。 说到媳妇,宋言想到了谢芝兰。他这半年来实在是很少有时间陪谢芝兰,前段日子本来打算端午的时候带她一起去宋府看望老夫人,只是叫容酌这么哎容酌。 端午还是回去和朱大成谢芝兰他们一起过吧。 宋言向李氏说明了自己的意思,李氏再三挽留无果,只叫他晚上留下来吃完了再走。 宋言还想叫朱大成带自己去买些东西,面露难色“却是实在有事所以”李氏也不再强迫“那好罢” “恩”宋言又道“那舅母,也好好保重身体”李氏派人去取了回给老夫人的礼叫宋言带回去,念昭花,念昭缘二人过节便陪在自己娘亲身边不回宋府了。 她吩咐车夫驾的慢些稳些,又对宋言道“言儿往后定要常来,你在长安也没什么兄弟姊妹,这儿倒还有尹儿,锦儿,自家兄弟是要多聚聚” “侄儿记住了,外面日头大,您进去吧” “恩,好” 长安城大,念府离宋府又远。来回怎么也要一个时辰。 大过节的宋慧柔又不在,昭花和昭缘回了念府,宋言想还是接谢芝兰和朱大成去宋府一起过,他也好陪陪老夫人。 朱大成表示初到宋府要回去拿个猪蹄当礼,谢芝兰表示一定要拿前腿,宋言表示不必这么客气。 往年老夫都是喜欢吃宋慧柔包的粽子,今年她不在。刘嬷嬷事先带厨娘包好了一些,送了一些,余下的也不够吃,谢芝兰要亲自为老夫人包粽子,是底下儿孙的一片孝心。有了谢芝兰刘嬷嬷干脆放了厨娘一天的假都回去过节。 粽子便有她和谢芝兰包了,糯米,馅料都不缺,初心和杏儿也在一旁打下手。 而宋言实则也是个包粽子的高手。 刘嬷嬷舀了一勺糯米在粽叶里道“小姐以前也不会包粽子,少爷是跟谁学的?” 宋言抬臂,着衣服擦了一把脸’娘后来也会包了,吴婶教她的,她又教给了我。” 刘嬷嬷看着宋言认真的样子,不禁鼻子有些发酸。自小就跟着爹娘在外面受苦。老夫人这一生最听老太爷的话,老太爷不认宋慧颜,她也不敢说什么。老太爷又不准把宋言带回来,其实老太爷 逝世后,宋念氏就想把宋言接回去,只是宋言不愿意回来,老夫人先前还担心是宋言恨宋家人所以不愿回来。 刘嬷嬷低下头,继续包着手里的粽子如果不是宋言要考科举,他是不是就不回宋府了? “少爷去念家可曾见过昭尹公子?”几人包着粽子东说说,西扯扯。 ☆、雨微凉 宋言不知道刘嬷嬷为什么要那么一问,说到念昭尹,宋言对他的印象还是很深的,“见到了,怎么了?” “哎近些日子他娘可算是操碎了心” 念家的昭尹,都是为人父了,还不叫他娘李氏放下心。 说前些日子,外面金屋藏娇,被大房发现了,两人大吵了一架,大房闹着还要回娘家,原本金屋藏娇也没什么,男人嘛。只是他金屋藏的不是女人,偏藏了个男人。 这事要搁在他媳妇身上自然不好受,你说外头有个女人还好,这还是男人。 家丑不可外扬,这事除了上次李氏来找老夫人说了一边,别人也不知道,刘嬷嬷看宋言和谢芝兰也不是外人,当件稀罕事说了。 谢芝兰微微有些惊讶“昭尹公子是断断了?” “这就不清楚了”刘嬷嬷叹一口气“这孩子也真不叫人省心,都是当爹的人了” 宋言不知在想什么,往粽叶里放了满满一勺糯米,多的掉到地上。 断袖断袖容酌容酌哎 刘嬷嬷不知和谢芝兰又聊了什么,宋言后面就什么也没听了。刘嬷嬷忽然叫他道“哎?云姨娘那件事,话说,少爷你那朋友是个什么身份,对方底细都还清楚么?” 谢芝兰还不知道是什么事,问道“甚么?” “就是为秀兰姑娘说亲的那事,上回和少爷一起回府不是还有一位公子么” “说亲,容公子?”谢芝兰一听就明白了。 是单氏还是楚秀兰看上容酌了不成,她仔细一想,自己似乎除了容酌姓容其他 的什么也不知道,更别说身份,只是那身份定是不一般就是了。 宋言闷闷道“恩”那么下回再见到容酌就把这事和他说说,秀兰也是个好姑娘,至少至少比他好。 宋言本想就陪老夫人过了端午,哪想宋慧柔不在,上门拜访的他都要一一招待。刘嬷嬷在一边帮衬,向大家介绍宋言,这便是宋府的大少爷了。 等完事,都是两天后了,期间朱大成带谢芝兰去看龙舟,宋言忙完后龙舟赛也没了。 端午过后大家又回归如常,宋言晚几天回去。 谢芝兰说容酌送了好些东西来,那日容酌一句告辞说后就再没来找他,宋言还以为容酌是要同自己绝交了。 初心跟在他后面说道“那位容公子,每日都会托人送东西来,只是自己却不来了” 宋言粗粗扫过那些物件,都不是什么价值□□的宝贝。一块实在看不出雕的是什么的玉佩,一副画的不知道是鸟还是还是山鸡的画。那手字写的实在好看,只是如果不写草他也许能看出来写的是什么。 宋言垂下眼睫,还有一盅甜汤,搁这么久不知道还能不能喝。他伸出手修长的五指轻轻滑过杯壁,竟是暖的。初心解释道“这汤是刚送的,金元说是容公子亲手煲的,容公子莫非是有什么事要请少爷帮忙,要不这三天两头的” 金条天天来宋府,与初心,杏儿两个丫鬟混的熟了,宋言一听容酌自己煲的,舔了舔嘴唇,顿时没了喝的欲望。 初心还要问什么,宋言已经转身出去了“将这些东西,拿到库房”略顿“还是拿到我房间去吧” 宋言下午叫谢芝兰备了些渝州那边特有的吃食,去了一趟大理寺。 他去的时候众人都还没吃饭,大家便把粽子糕点什么的拿出来放到小厨房热一热直接开吃,因为大多都是他们没吃过的,直夸好吃。 陈主簿啃着一块糕点拉着宋言道“月牙姑娘疯了,你听说了么” 沈相本想要为子报仇,可是这么个情况下,月牙怀的可是他的孙子。而且如今人已经疯了,便还是算了。 陈主簿不禁想,如果沈相真的杀了月牙,那么等到那个孩子生下来知道自己娘亲杀了自己的父亲,而自己的爷爷又杀了自己的娘,并且他娘亲和他父亲还是情敌那么估计那个孩子会活的很心塞。 陈主簿表示自己难以体会这种感觉。 宋言表示那个孩子要有非一般的承受能力。 左成章近日难得的清闲,沈传义要保月牙那么此事与他也无关系了。 整理了案卷,左成章从里面出来看见宋言,一撇看见桌上的糕点,肚子刚好有一点饿,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含糊不清道“味道甚好”宋言拱手“左大人”左成章颔首上前,说实话他其实初见宋言时并不大在意他,只当是赵坤庭叫他跟在身边长长见识。 而他能破沈墨一案着实叫他出乎意料。 “日后,可有意来大理寺?”左成章拍了拍宋言的肩,见宋言面露期待之色。记得上回刘远道同他说破了王大财那桩案子的也是个姓宋的后生,左成章略一想“往后千万莫去刑部那边”等科举过后让宋言入大理寺万不可叫刑部给抢了去。 “啊?” “刑部那边风景不如我们大理寺好看,刘大人往后若是想让你过去,你便说不去” “” 宋言被他们留下来吃过了晚饭。 戌时才过,华灯初上,夜幕降临。长安城又笼罩在一片夜幕之下。 天边稀疏的星子闪动。 慢慢天气日渐转暖,夜市热闹了很多。偶有几个醉鬼摇摇晃晃的走,撞到人还骂一声。站在这长街上吹着凉风,看着万家灯火,忽然就不想回去了。 千杯醉楼下妇人扯着汉子的耳朵大骂负心汉。赌场门口有人被轰扫出门。河中画舫亮着灯,隐约见有人曼舞。桥上,男子离去女子跟在后面痛哭流泪。 悲欢离合 这是长安,繁华热闹的长安,天子居住的长安。而与他而言也是陌生的长安,他还是不习惯这里的生活,还是穿不惯身上的绫罗绸缎。 都说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等有一天他真的习惯了再回归到从前的生活那么得到了再失去,就会舍不得了。 今日长安的月亮,只有那么小小的一轮散发着柔柔的光晕。宋言离开了热闹的大街,走入一条小巷将所有的嘈杂都抛到身后。与外面灯红酒绿相相比,小巷中安静十分,只能靠着稀疏的月光 辩路。 这条小巷寂寂无人他也从没走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进来,可能只是不习惯外面的热闹,压抑的不舒服,现在轻松多了。 只是这么个小巷又黑又没人,要是遇上个劫财的而事实证明 小巷越静就衬得那个醉鬼的脚步越来越响,越来越絮乱。宋言想他可能只是想要回家,就让到一边好让他通过。 那醉鬼往前走了几步,宋言才松了一口气他又退了回来,因实在太黑,他只能瞧见一团黑影越来越近。 “不好意思,走走过头了”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宋言小声道“兄兄台,你”醉鬼将他逼到墙角,往袖子里掏了半天。宋言心一下子提了上来,莫非要拿刀? “兄兄台,打劫劫么?” 那人一愣,拿出一个东西,宋言吓的手脚冰凉,定下心来一看竟然是萝卜胡萝卜。宋言马上摇摇头道“兄台小生没有萝卜”竟让他遇见个打劫萝卜的。谁没事还在身上塞根萝卜, 这兄台的想法真特别。 那人骂了一句“他娘的,老子的画卷怎么成了萝卜?” “小生不知“醉鬼的目光从萝卜上移到宋言脸上“吃不吃?”宋言咽了口口水盯着那根萝卜“小生不饿,兄台客气了,你慢吃” 他才觉得眼前人有些熟悉,那醉鬼将萝卜往后一扔,扔到河中。“我也不吃的” 说罢欺身上前,两手抵在墙上,将宋言困在两臂之间“兄台”宋言一腔话尽数被赌了回去。 不劫财大晚上莫非劫色。 灼热的气息逼近,他的吻霸道十分,宋言呼吸渐渐变得混乱,嘴唇被咬的生疼。 “唔你”待意识恢复过来的时候,却推不开,唯能在他唇上一咬。酒味和着血腥味冲刺在口腔中。“咝”那人闷哼一声放开他,虽说宋言看不清他的面容。 但是“容酌你又亲我做甚” 哎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嘴唇上传来的疼痛令容酌微微有些发懵,想他容酌强吻别人都是理直气壮的,何时还给别人给咬一口。伸手擦了擦嘴唇上的血不语。 宋言看不见对方的面容,他方才那一句话另气氛更加沉寂。 想了半天,也只是道“你拿萝卜做什么”他只是想打破这么个尴尬的气氛,想都没想又一句话脱口而出。 “啊哦,可能是少棋塞的” 容酌的语气不免有些失落,相较于被他强吻,原来宋言更在乎的是萝卜哪儿来的。 于是他不想再说话了,于是宋言也没话说了,于是又沉默了。 ☆、雨微凉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半响开口说话的又是宋言。 怎么知道他在这儿?容酌喜欢看月色下的万家灯火,所以每次去酒楼他都习惯靠窗坐。能看见月色下的行人匆匆,他想或许,可能,可以看到他路过。 他不知道,他总是等他离去的时候再走,一开始就这样。所以对于他的背影,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出来,那是因为太过熟悉了。 当他在高楼上真看到了那么一抹身影,想都没想,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追下去了。 所以,他当然知道他在这宋言。 “我看到,就跟来了”他说。 宋言退到一边与容酌保持着一段距离,微微低头道“天色已晚,请王爷回府”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14节 他今日喝的是有些多了。 水面上映着粼粼波光,这条小巷的月光很昏暗,淡淡的泻在河面上,边上挂着淡淡一层云,朦朦胧胧,暧暧昧昧。 真是良辰美景 容酌向前走一步,宋言往后退一步,他又上前一步,他又往后退一步。 这场景,怎么有些似曾相似? 等他退到河边,稀疏的月光能照在他身上,脸侧微微泛红,双眸似含水一般。再后面已无路可退,上一次在桃花巷中也是如此,同样无路可退。 容酌无赖道“今晚,我就站在这了,宋言你要么随我回王府,要么转身跳河里去” 宋言一咬牙,颇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样子,往前走了几步。容酌嘴角不自觉的上翘。带宋言回王府,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谁知宋言脚步一停“王爷保重”说罢,转过身往回走,然后容酌看他越走越远,然后容酌忽然瞪大眼,然后只听“扑通”一声。 宋言跳河了 居然跳河了 跳了 “宋灵运”他怒吼,半天没见河面有什么动静,该不是淹死了罢。这么一想,容酌都快要哭出来了。遂脱了鞋,也跟着跳了下去。 小王爷一脑热,做什么事都不思考了。跳下去一会儿后他已经做好了和宋言一起死的准备。他又不会凫水,顶多是送死。如果刚才他是跑过去叫人来,也许现在他和宋言都不会死了。哎 他好心塞。 想想自己风流,英明一世。如果,明天发现了河中两俱尸体,其中有一个是他。 会不会爆出,三王爷走夜路,不小心绊了一脚,掉到河里淹死的消息,享年十七岁。亦或是三王爷为情所伤,心想不开,故而跳河,卒。 都说将死之人想的都特别多,容酌愁帐的望着那轮小月亮,哎死的真是太没出息了。他皇兄可能会觉得太丢脸,然后就不来认尸然后 不过算了,能和宋言死在一起也不错。 容酌这么想了一通,再想什么反正也没用了还是不想了吧。正安静的准备等死,正这时什么东西环上了他的腰,好似是只人手的样子,这河中还有水鬼不成。 容酌挣扎了几下,慢慢感受到那只手的温度。 宋言拖住他,浮出水面大呼了几口气“你怎么怎么跳下来了,怎么不喊我一声” 容酌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以为你死了,原来你会凫水,你哪儿去了?” “方才潜到水底看看有没有鱼” “” 算了宋言能活着就好了,容酌发尖上滴着水,沿着侧脸一路滴下来。“宋言你随不随我会王府”宋言低下头“不” 容酌冷笑,脾气又上来了。推开宋言自己走,这条河也有两三米的深度,往前走一步便下沉一步。真是要能活着走出去,便找人吧这河给填了。 “王爷王爷” 水已经漫到了耳朵里,宋言的声音渐渐变得很远很远。容酌吸进了些水。 哎心塞,容酌凄凉一笑,都已经被人给拒绝了,难道还要叫宋言来救他么。淹死是小,面子是大。哎都不能走一个潇洒的背影,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总是不想要被他看扁。 只是哎,心塞。 要走的是他,原先无赖的也是他,宋言不要缠上去的还是他,现在也不能在宋言面前太过狼狈,淹死算了。容酌再走一步哎心塞。又呛喝了好几口水,,呼吸道很疼。渴望得到空气,四肢 发软。容酌想溺水了还能这么淡定他也是不一般了。 而在最后失去意识前,落入一个怀抱,和他一样的冰冷。听到他有些着急的话语,忽然很高兴。 宋言,你果然舍不得我死。 在水中前行的实在不大方便,宋言就想不明白了容酌他还闹什么脾气。他若撑不住了呼他来就好了,果然还是小孩子好面子,可他也不敢取笑他。 宋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游回岸上。巷中无人,他对长安又不熟悉,更不知道他附近哪里有医馆。 扭头一看,容酌紧闭双眼,呼吸渐渐顺畅,只是晕了过去。 宋言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水。动作渐渐慢下来想起初见容酌时,同样的眉目如画。同样的同样的宋言才觉的自己心跳渐渐加快,是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指尖划过他的眉眼,寂静的心动。 容酌容酌一开始就对他很好,不 “可你若是不喜欢我,你为何待我这般好,呵呵不,你待谁都特别好”忽然间想起那个名为烟舞的女子说的那一番话。 真是你待谁都那么好。 他定是开玩笑的,那他就不必当真了,容酌定是孩子心性想玩玩。 又看眼前人紧闭着的双眼,“王爷,恕我冒犯了” 低头对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心跳莫名的越来越快。宋言迟疑许久抬起头望着漆黑的黑幕让自己冷静下来,良久还是底下头。 宋言甫一碰到容酌的唇,就不知道接下来该这么办。这么睁大眼看了许久,身下的人忽然动了,容酌睁开眼看着紧贴着自己的宋言,嘴边勾起一抹笑,低哑着声音道“我来罢”说完一个翻身 二人位置对换,他将宋言压在身下。 宋言一懵,实在是他的动作都太过快速,叫他一下反应不过来。 容酌轻咬他的唇,宋言推了推却推不开。容酌握住他的手腕,叫他挣脱不开。 双舌触到时,宋言又一懵。不似方才霸道,很温柔,一点点的,一点点的。 不停的索取,吸允、轻咬。 仿佛有很多的话,都匿藏在这个吻里,这一次他没有反抗,他乖乖闭上眼。 四周一切都变得很安静,好似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宋言记得那年村中刘大桶溺水,医馆的太夫说在人没来之前,可以试着给伤患呼吸,所谓呼吸便是嘴对嘴渡气。可是渡气要伸舌头的么咬的好痛。 “唔”宋言渐渐呼吸不过来,容酌方才结束这个吻。“王爷” “我冷” “那” “王府太远” “那” “宋府也太远” “那” “这附近有一家客栈” “” 容酌坐起来,拉起他,手冰凉如寒玉,他试着握暖他的手。“灵运,我冷,你抱抱我罢 ”听他这一说,宋言伸出手顿了片刻,将容酌拉入怀中,轻拍着他的背。“好些了么,哪里还难受?” 其实他刚从水中起来,又吻了这长时间呼吸是有些不稳了。听宋言这么说嘴角又不自觉上翘,装作虚弱的样子,猛咳了几声“冷” “王爷方才说着附近有一家客栈,还走的动么” 恩客栈客栈好办事。 “能走” 宋言扶着容酌站起来,尽量放慢脚步。 那客栈果然就在这附近。 这个点吃饭的还有很多人,瞧见二人浑身湿漉漉的走进来,目光都聚在他们身上,凡是在京城客栈中当小二的眼睛都特别尖。虽说看上有些狼狈,不过一看衣着就知道是贵人。 小二迎上去笑问道“客官,吃饭还是住店” “住店两间” 容酌抢过话道“一间罢”转头对宋言小声道“我房中要是无人伺候,我会不习惯” “那好吧就一间”小二又道“这,需要寻些干净的衣裳么” “备两套衣服,再劳小二哥去请个太夫” “好嘞,”小二将一张纸条交到宋言手中,“两位公子随我上楼” 客栈不过是普通的客栈,房间宽敞,里面却只有一张床比较合容酌的意。小二点上蜡烛“二位公子请,小的这便去请太夫” 宋言看容酌湿湿的衣服穿在身上好似很不舒服,他自己穿着到没什么,只是头也有些昏重了“劳小二哥,先去拿两套衣服来罢” “好嘞” 容酌拧着衣服上的水,再放到烛火上烤一烤,单手支额看宋言铺床。房中有两套被褥,宋言取下一套铺在地上,容酌随他的动作目光往下移“你干什么” “只有一张床,王爷睡床上,我便睡地上罢” “地上湿气重” 容酌越来越觉得难受,头好似很重一样,吸了吸鼻子“我说你该伺候我的” “所以我就睡在地上,王爷有事随时可叫我,王府中的婢子不是这样的么?” “她们是睡床上好给我暖床的,所以你也要睡在床上” “暖床?” “恩宋言”容酌说话鼻音略重,那个言字拖了很长,听着有几分撒娇的味道,宋言心一软“好罢” ☆、雨微凉 小二也取了衣服来,是临时到成衣店买的。 因为赶的急就买了成衣来,穿着难免不合身,且还是中等偏下的料子,容酌只换了亵衣,就觉得穿着不舒服,忍不住伸手去抓,抓久了后背上就红了一块。 宋言看到时都破了皮,拧了块热毛巾脱下他的上衣替他轻轻擦着背“穿不惯么” 容酌转头看着身后的宋言,水碰到破皮那处,会痛,皱了皱眉“恩”宋言轻叹一口气,又替他穿上亵衣将换下来的衣服放到木盆里“王爷若困了,就先睡我去给你洗衣服” 容酌垂下头,木了好一会儿“宋言你不必把我当王爷这么伺候着,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很累,你看,你还为我洗衣服我我其实自己会做” 宋言听他将那番话说完,轻轻一笑“现在洗了,明儿中午也能穿了。王爷不是穿不惯身上那身衣服?” 容酌垂眸,烛光映着他半边脸,厚长的睫毛似蝉翼微微颤动,抿了抿唇“叫下面人洗就好” “还是自己洗好,王爷先睡等回来再给你暖床” 容酌忽的一笑“这不成了我给你暖床了么?” “那就劳王爷给我暖床了”宋言走后许久,容酌还愣愣坐在椅子上。直到小二请太夫过来。 那太夫看着已过半百,留着山羊胡,号了一会儿脉又探了探容酌的额头道“我开几副药,公子喝下就无事了”容酌正想到什么,将手上的一枚扳指脱下来递给老太夫“劳太夫你在这等一会儿,等等会有另一位公子回来,你同他说我患有心疾,生气不得最好叫他处处顺着我些” 老太夫眼睛一亮,这扳指成色极好,玉质上等。估计能卖个百千银子。这么笔大财,不过就说这么个小谎,虽说医者老太夫慢慢拿过那枚扳指见容酌脸上并未露出后悔之意“恩,便帮公子 这个忙吧”容酌微一挑眉“多谢” 当真是出门遇上贵人了,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手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直到宋言回来,容酌已经喝了大半碗的药,向老太夫递了个眼色。 那太夫会意,等宋言坐下来先开口道”这是另弟吧“话甫一说出口,容酌一口药差点没给他吐出来。宋言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的容酌,老太夫也回头看着脸色发黑的容酌道“瞧见没,另弟脸色不好” 容酌冷笑,不是叫你给气的。 太夫再道“另弟患有心疾哎,你这当哥哥的什么事都让让他,且不可让他动怒,他这要一气极,心疾一发”说到这里,容酌很合情势的咳了咳。只有宋言一人眉头紧锁“那太夫可有办法医治” “哎”他捋了一把山羊胡“且先养养,药我已经开了,这便不打扰了” 说罢起身要走,宋言送他下楼。回房时见容酌厌厌的坐在椅子上,耷拉着眼皮看样子很没精神。 宋言倒了杯暖水给他“原来王爷有心疾,难道连太医也无法么?” 容酌很是惆怅的叹了一口气,他叹气的原因是没想好怎么骗宋言太医没治他的病,而落在宋言耳中便以为他是有什么原因不能说,也不再追问。 满屋子的药味,但并不难闻。宋言扶容酌躺下。自己也脱了衣物睡在外面。 熄了烛火,四周顿时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但这么的太过安静却有些尴尬了。 宋言睡在外侧移了移,再移了移。容酌伸手连他的衣服边都抓不到然后又听见某人移动的声音,再然后“咚”了一声。 “宋言?” “掉掉地上了” “” 宋言从地上起来,容酌往里面移了移“你睡进来些”这床其实睡上两个人一点儿也不拥挤,待宋言再次躺下。 月夜漆黑无边,夏日的夜晚还能听见窗外几声虫鸣。于是再一次寂静。 后面小巷中,一醉鬼的声音由为大,只是他声音一大就衬得房中越发安静,尴尬的沉寂。 “你这婆娘,你相公不在,你想我了没?” “讨厌” “来,亲一个” 容酌抓着被角,这都什么跟什么,三更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强忍着一瓶子砸下去的冲动,那汉子的声音还越来越大了正撞上容酌现在心情不好的时候。 “这儿你讨厌” 再听撕拉一声,莫不是衣服已经脱了?这是宋言此刻心里的想法。该死的房间隔音这般不好。 “哈讨厌” 宋言屏息听着,倏忽一只手打在他脸上,打的他都懵了。容酌讪讪收回手,他方才其实是想拍拍宋言示意他发宽心,然后兴许可能大概,他们可以听一晚楼下那啥啥的。 但是那一巴掌打的用力了,而且还打在宋言脸上了。 “呵呵,你听见什么了” “楼下有人” 容酌咳了一声“他们在偷情” “” “宋言” “恩?” 容酌重复道“他们在偷情” “”宋言马上装作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他们在偷情” 宋言想难道容酌想跟他聊聊当下女性偷情问题?也是容酌生身为王爷,这又是在长安他是该管管的。于是宋言清了清嗓子道“王爷觉得此女,为何偷情。家中可是丈夫不疼爱,还是丈夫相貌不好亦或是夫家贫困,方做了此等有损颜面的事” 容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已经可以想到宋言在说这番话时认真的表情。如此良辰美景,春宵一刻哎难道宋言只是想跟他聊当下女子为何偷情?聊那个有甚么好的。 容酌伸出手,握着宋言的手十指相交间。容酌想说的话被楼下一声惊呼,一停。 “好你个婆娘,居然趁我不在跟汉子偷情,好在今日我留了个心眼跟了过来” 那女子立马痛哭道“夫君莫气是他,都是他强迫妾身的”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还是一对露水夫妻。方才还听女子说,只爱他一人,现在却成了强迫。 宋言再耐心听下去,连手也忘了抽回。只听那相公道”省的在此丢人现眼,跟我回去”又听女子惊呼一声,再听窗户打开有住客冲楼下喊道“兄台,莫听这婆娘骗了,我方才害听见他们好生的恩爱呀” 紧接着听那妇人嚎啕大哭,哭声越来越远。 还拌着他相公的谩骂声。 宋言说“哎这下怕是要合离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早知方才该提醒他们的” “” “宋言,我们现在可算共枕眠” “王爷,莫开玩笑” “”容酌打了个哈哈“那枚玉佩如何,我自己雕的虎” “那是虎?”宋言确实是属虎的,但是那雕的是虎,还真没看出来。 “额那幅画呢?昨儿在皇宫里看到一只鸟甚是好看唤名孔雀”于是小王爷一时画性大发,绘了下来。 “不是山鸡么?” 山鸡山鸡 “咳我没见过山鸡,原来画成了山鸡”但是能像山鸡也是不错了,起码能像一个东西。容酌再道“我曾跟月停曲学过绘画的” “” 容酌仍不死心“那那汤你喝了么”为了那汤整个王府上下可算废了功夫,先请宫中御医手把手教了容酌,再由金元他们试尝。 据当事人金元说“还好没毒死”据当事人金元他妹财宝说“殿下熬鸡汤放了半罐盐,这还不算什么,是的,还有两罐糖为什么熬鸡汤要放两管糖那是两罐啊” 据王府一众婢子小厮说“如果宋公子没喝到主子费心费力,整个王府上吐下泻多次尝试后,煮的还算能喝的汤。如果没喝”哎心累。 说到正题宋公主是谁?王府小厮都是要有点八卦精神的,咱们主子为他洗手做羹汤,并且端午过后,主子将府里,以前绑进来的,骗进来的男宠。 什么公子棋,什么武状元,什么名伶还有什么什么的都送了出去是一个不留。 还要问宋公子是谁?金元呵呵一笑。 我一听是王爷做的便没舍得喝了” “”宋言都知道撒谎了真是孺子可教也。 容酌顿觉心塞从床上坐起来,宋言也跟着起来“王”不等他一句话说完,容酌将他一把拉到怀里,宋言比其身体总是冰凉许多“爷” 容酌下巴抵在他肩上突然低低笑起来“宋言我猜你长这么大还没亲过人吧,谢姑娘她也没给你亲过吧” 宋言愣了愣,他冰凉的身体在接触到另一个温度,还有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掌心的温度,肖尖的下巴低着肩头发疼“容酌” 他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你看我都给你亲了,亲了四次” “不是三次么” “原来你记得这么牢,还有一次是在你酒后”他说这话说的还有点委屈。 “”宋言觉得自己当真是魔怔的不轻了,他做什么还要去纠正是三次脸蹭蹭的泛起红,月色太黑,容酌该是看不到的吧 宋言正这么想着,倏忽一只手伸到他身后,探入发中。容酌慢慢靠近他,直到两人额头紧贴,容酌鼻尖顶着他的鼻尖来回蹭了蹭“宋言,你不要一直把我当小孩子,我不小了,只比你小三岁而已” 宋言登时觉得自己的魂都要飞出去了。 容酌勾唇一笑,放开他。自顾自躺下“睡吧” 宋言愣愣道“啊哦” ☆、雨微凉 次日再起已是日上三竿了,容酌才醒来。 伸手往往床外摸了摸,再摸了摸没人。“水”马上有人递水过来,容酌接过先摸了一把递水人的手,那人打了个冷颤。这不像宋言的手。 宋言待脑子慢慢清醒过来,睁开眼看着床头站着的陆少棋。 “咣当”一声,茶杯掉在地上,摔成了粉碎。陆少棋低下头看了一眼可怜的茶杯,知道容酌起床气很大,只站在一边半句话不多说。 容酌白了他一眼,翻身继续睡。须臾又坐起来,眯着眼睛看窗外“什么时候了?” “快到午饭的点了” 容酌用力揉了揉额头,未了敲了几下头,抓着乱成一团的发“宋言呢?” 听他声音不再冷硬,陆少棋也不拘着了“回去了,他早晨回府,托婢子叫我来这里守着你” “哦”容酌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 陆少棋一合折扇,笑的很不怀好意“哈你昨晚啊,做什么跟小偷似的,拿起呆毛的萝卜就跑,吓的呆毛还以为你想偷它胡萝卜好潜逃,顿时它整个都不好了” “” “我觉得你很有必要到刘太医那看看” 容酌又白了他一眼“毛毛呢?” “昨儿好说歹说才把他劝回去” “” 昨日本是呆毛的生辰,容酌带它出去吃寿宴。近日吊毛为了表现自己是只不一样的狗开始吃胡萝卜,表示能吃胡萝卜的狗那才叫了不起。而当他满心欢喜的吃完第一根萝卜再受到大家各种赞赏 的目光后。 准备吃第二根的时候。回过头只见容酌拿起胡萝卜匆匆跑下楼,看的呆毛都愣了,好半响十分委屈的低下头,吠了一声仿佛是在控诉容酌为什么要跟它抢萝卜,还跑的这么快。 那画面太美 吊毛小祖宗不高兴了,这生辰也没法过了,陆少棋觉得呆毛有段时间都不会理容酌了。 “哎你说” “你说,宋言,宋言他会喜欢毛毛么”两人同时抬起头,陆少棋的目光却订在了容酌的下唇上唇上那口子“你叫他给咬了啊” “” “宋言” 宋言今早才回府,刘嬷嬷已经在里头候着了,因有急事要回宋府一趟再去念府。便只能请陆少棋先去客栈候着容酌。 刘嬷嬷所找他的大事还真是件大事。是念家的大公子念昭尹,就前些天宋言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不才过几天人哎,死了。 整个念府闹翻了天,传信出去,老爷子不得不急忙赶回来。 “怎么会?” 宋言从刘嬷嬷口中听到念昭尹去世的消息震惊实在,刘嬷嬷苦笑一声“被人杀了,尹哥儿也真是罢了,少爷快些和我回府和老夫人同去念家” “恩好” 宋言回了一趟宋府,便马上和老夫人齐去念府。 管家见是宋念氏来,不进去通报,便请他们进去行到前院念昭花又出来迎他们过去,匆匆到了后院就已经能听到念李氏的痛哭之声。 念昭花眼角通红,也是刚哭过的。宋言问她“可上报了刑部?” “姐姐已经去了” 房中围满了人,老夫人进来众人皆让到一边,如今属她辈分最大,念李氏抬起头泪目盈盈向老夫人施了一礼。 老夫人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沉痛的闭上眼睛,默念一句阿弥陀佛,抓着念李氏的手“可请太夫看过了?” “看看过了,尹儿他失血过多,已是回天乏术了”宋老夫人重重一怔,念昭尹的两房骄妾都跪在地上痛哭流泪,两个小娃娃还脆生生的叫着爹。 老夫人拄拐杖扫着四周“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做什么,都退下去” 念太爷子身子本就不好要,再叫他一听他孙子去了。恐怕更为不妥所以李氏便叫他家都瞒着老爷子,念老爷如今不在,李氏正受丧子之痛,这里宋念氏的话没人敢不听。等众人都纷纷出去。 念昭尹那来两房骄妻也带着孩子出去了。 宋言满院子找念昭锦,方才看到他一个人在上次那片竹林中的小亭子里一个人闷闷喝酒。 他刚才在房中就没看到念昭锦,走上去时他仿佛没发现多了一个人。宋言伸出手搭在他肩上“哥”念昭锦垂下眼帘,宋言听到他好似抽泣的声音“昭尹”地上撒了一半的酒,宋言拿起酒坛,也差不多空了。 “不要喝了” “言言”虽说天气炎热但念昭锦今日穿了一件高领的衣服他结巴道“言哥”宋言垂眸想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他喝了酒,等会可能就趴在石桌上睡去了是要感风寒的”念昭锦撑着桌子站起来,摇了摇昏沉沉的头,由宋言扶着他回屋。 已是夏日,太阳难免毒热。晒的一旁的花草都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又日近正午,倒令人想睡觉。 念昭锦这一喝醉就十分伤感,话变的就特别多。宋言送他回去后他又强拉着宋言说自己小时候的事给他听。 宋言前几日端午都在宋府忙着未睡过一天好觉,昨日与容酌一起又实在不敢睡。现在就特别想睡觉,昭锦房中有熏了香这一闻就更加想睡了,甫一闭上眼又迫自己睁开。 昭锦已经说到自己七岁那年到厨房偷鸡的事了,然后又听他继续说八岁被老爹打的事,他又是用那种幽幽又感伤的语气,说的宋言就越来越想睡了恍惚间还以为自己都梦游了。 “后来,我十三岁叫我大哥打了一巴掌” “恩恩甚好,甚好” “” 宋言抬袖子擦了一把脸。念昭锦可能是对他被念昭尹打了一巴掌宋言还说甚好的事,委实难以理解再没了心情继续说十四,十五岁以后的事。宋言只觉得恍惚间谁说被谁打了一巴掌,哎真困。 昭锦翻了个身,背对着宋言“我睡了” 宋言一听他要睡,强打起精神,最后说一句“晚安”宋言晃悠悠的走到一半又则回去,打开房门纠正道“午安”。 “” 宋言顶着毒辣的太阳从念昭锦房中出来,正迎上秋盈。见秋盈也是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宋言猛眨了几下眼睛说道“你家公子在里屋睡觉” “是,奴婢这就去看着,宋公子慢走”怎么两个说话都是幽幽的,莫非他当真是在梦游? 宋言刚才在念昭锦屋中待了许久,恍恍惚惚睡了一会儿,这么想着就想在秋盈腿上扭一把看看她疼不疼,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手伸出后在秋盈还没惊呼出“非礼”二字又迅速换了个方向指着她身后的草丛道“呵呵太阳真大,你瞧那花儿都晒枯萎了” 秋盈回头望去,那真有几朵花儿枯了。她敛下眉目“奴婢这就去剪了”再抬起头看着宋言的目光有些复杂。看着宋言一心虚莫非她知道方才他想摸她哎,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心虚的宋言转身离去,当真是梦游了。他怎么还能想着要去扭人家姑娘的腿。难不成他骨子里也是个好色之徒真是枉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 秋盈只呆在原地看着宋言颇为落寞的背影,等人走后。进屋拿出一把剪子,剪了几朵枯死的花又提水来给其他的花浇了水。 宋言走了几步已是清醒了些许,能辨的大门的方向了。站在门口不禁拿手扇了扇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宋言不得不怀疑自己确是在梦游。 果真是没睡醒。 如此碧空如洗的天,风吹拂而过带着点点的热。而远处。 一人骑在一头狗上幽幽而来,宋言忍不住擦了擦眼。那狗项带金圈,四足带金镯瞧着还很熟悉。 放在长安中,若是这般的人能有许多,但要说这么神气的狗。也只有三王爷容酌府里的呆毛了。 不过重点是骑在呆毛身上的人陆少棋。宋言冷笑一声,这梦真是荒唐,还是回屋睡觉吧。 一人一狗慢慢而来,宋言已转身进去。容酌纵身一跃到陆少棋前面,怒目圆瞪。“你给我从毛毛身上下来”陆少棋拍了拍呆毛的脖子递给他一根胡萝卜“得了,它最近气你,我先替你带几日” 容酌一听,缓下怒容向呆毛眨了眨眼“毛毛”呆毛转过身不再看他。 “念府哎念府与宋府可是亲戚”陆少棋见容酌面色微沉忙指着身侧大门上的念府二字道。趁他看念府的功夫陆少棋从呆毛身上下来,牵着它走,容酌追上去问道“早上宋言寻你的时候你看他像不像是生气了” “宋小友”宋言正遇从里面出来的刘远道,虽说是在梦中还是施了一礼“刘大人”刘远道此时看着宋言神秘兮兮道“可否借步说话” 连刘远道也变的不正常了。 ☆、雨微凉 宋言只好跟在刘远道身后,二人走到一处偏僻的小亭。刘远道停下来同宋言道“既然宋公子是念公子的堂弟,这倒方便的许多,我这托你件事” 宋言道“大人请讲” “仵作查出念公子身前喝过玲珑散此药具有让人四肢麻痹无力的作用,大多是孕妇在生子或落胎时用的”虽说此处四下无人刘远道还是压低了声音,许是他的表情太过严肃,宋言掐了自己一把 头脑再清醒的许多,腿上也传来剧痛。 不是在做梦么 刘远道被他忽然掐自己惊了一跳“本部本部若亲手查此事,反而打草惊蛇。既然宋小友与念家有这等关系便托你暗中查查,也好尽快破了此案” 既不是在做梦,宋言立马认真听了刘远道的吩咐。 真是平日断不会这样的,曾好几个夜看书不睡也能熬的住,怎么这才一晚上就这么贪睡了。 刘远道见宋言面色不好,又说了几句关怀的话也就走了。宋言只觉得眼皮极重,又忍不住要睡觉,强撑着回到房中。小丫鬟想进来打扫,宋言道”不必了“小丫鬟见他犯困只好退下。 那婢子退出去合上了房门,宋言临睡前仿佛闻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味道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闻到过。 他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日午时。 倒是难得一夜无梦睡得舒服,他才起没多久。念昭锦便来找他一道去用午膳。 今日念府实在过忙,老夫人差宋言和念昭锦一起去买些东西。 纸终包不住火。念老太爷还是知道了,一时旧病复发连夜找了太夫,现在情况算是安定了。 宋言与念昭锦二人顶着大日头买好了所有东西,着下人送回府里。再去了茶楼听了会儿说书。 说的是七仙女的故事,这故事都家喻户晓了听着也没什么意思。倒是旁边喝酒的一汉子引来了大家的注意他说“我三姨婆的相公的堂姐的的女儿的闺女就是在三王府里头当丫鬟的” 他说“这听说三王爷将那些个男宠都送出了府”另一汉子道“真有此事?” 渐渐的听他说话的人比听台上说书的人还要多,男子皎洁一笑“听说是为了个姓宋的公子” “咳咳”身为当事人宋言表示实在无奈。 中年汉子回头瞟了一眼宋言又转回头继续说道“这宋公子估计长的真是不错,瞧把小王爷给迷的。王爷呀也就这会儿还小,要在过两三年也就知道了,这男人哪有女人好”他朝众人投了个意味深长 的笑。 另一个汉子接道“嘿,你还别说,我要是有了权势也找个男人玩玩” “莫说了,这些都是天家的事,说了你们也不怕掉脑袋么” 宋言搁下银子,那中年汉子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走吧”念昭锦再听到那句,“我要是有了权势也找男人玩玩”后也沉下了脸。 点头道“恩” 从江月县到长安就是坐马车连夜赶路最少也需要三四天的时间。 念昭锦说“我爹要回来了” 路上他与宋言谈起他爹念老爷念安。 他说他娘不过是个卑贱的舞女。 那年春他爹因为谈生意,于是那人便将他娘送给他爹了,是送的,像货物一样随便送的。于是次年也是初春她娘怀上了他便在那个春日嫁给了他爹。 他爹其实开始的几年待他娘还是很好的,可身份摆在那里。 一个是豪门的少爷,一个是低贱的舞女。 再渐渐的有人质疑他的身份,说他是野种,说他不是念家的孩子,说他娘放荡。 他想保护他娘啊,所以他和那个骂他娘的嬷嬷吵了一架。事后他爹知道后却什么都没问打了他一巴掌。那时候他还很小,他才八岁,他记得很牢很牢。 他羡慕念昭尹,因为他娘是正妻他是念府的嫡少爷,他想他也是念府的少爷。而昭尹他永远活在光明的一面,而他,好像只能活在黑暗的一面。 他是那么好那么好的念昭尹,他想等自己长大接娘亲离开念府,所以很小的他就很懂事。先生说他的文才比念昭尹好很多,先生说他比念昭尹认真很多,先生说他比念昭尹聪明很多。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15节 可是这样,但是大家称赞的永远都是念昭尹。 因为他是长子,因为他有个很厉害的娘。 “但是尹哥,他待我很好好到”昭锦咬了咬牙“府里的下人大多看不起我娘,他会为娘出头。他会拿东西给我吃。他会买书给我看” 宋言却望着他越来越紧促的眉头,越来越幽暗的眸子“他对你很好?” “是呀真好”昭锦一字一顿道。话音落下二人已经站在的府门口。 不知道下人哪里去了,从外面望进去。里面看不见一个人。 宋言想起刘远道的嘱托问道“府中可有孕妇?” 念昭锦不知宋言为何突然这么一问道“嗯吴姨娘上个月落胎了,她身子一直不好。曾有过好几个孩子,要么就是生下来夭折。要么便是死在腹中。”昭锦面无表情的说道,宋言发现他好像一兮变了很多,上次他见到他时他经常笑现在笑少了。 忽然觉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初见那个脸上总是挂着笑的少年,原来背后默默承受了那么多。 宋言看着念昭锦的目光变得复杂。 念昭锦忽然一笑,笑的有些冷。宋言想容酌笑的比他温暖多了。 同样的十七岁。 完全不相同的两个人,昭锦习惯用笑来掩饰一切,他本没有他初次看到的那么快乐。而容酌他真 正是少有忧虑的小王爷。 宋言想,今天他才算真的认识了念昭锦。 “念昭尹他死前服过玲珑散,他是失血过多而亡的”宋言跟在念昭锦身后“那一刀并不能夺他性命,但是他全身麻痹不能动。这所以才会失血过多” 念昭锦忽然一停转身看着宋言“那你的意思莫非是吴姨娘” 宋言淡淡一笑 吴氏吴尘乃念老爷平妻。吴氏出生官宦人家。 她嫁给念老爷十多载如今膝下未有一儿一女。加上她曾怀孕多次,就算生下来也活不过周岁。 这次受孕,太夫还断言她能生个男孩儿,而就在一月前孩子八个月还是流掉了,她身子越来越虚此后怕是都不能怀上了。 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还有什么是比这更令人难以承受的。 所以她可能看不得大房得意杀了他的儿子,亦或者她一直以为自己屡次落胎是大房暗中干的,大 房怕她若有了孩子会影响自己的地位。 “如果真是这样杀子之仇。动机倒是也有了” 刘远道表示这些女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他晚上在自己府中设了一出戏。演的就是深闺女人如何斗法的,还由他几位娇妻亲自指导。 请了宋言和左成章前来观戏。 却意外又一人不请自来,那便是三王爷容酌。 对此容酌表示是徐若听闻刘府中有戏看,这方才来叨扰了。刘远道看着嘴角微抽的徐若像徐若这般正年少青春的少娘郎,怎的还喜欢看这些深闺怨妇的折子。 容酌再一回头,万分高兴道“原来宋言你也在这里真是好巧好巧” 真是好一段“巧遇” 明月当空照。 戏台上抹了一层厚脂粉的女子扯着另一个女子的衣角哭诉道“呜呜呜你害死了我腹中的孩子,你好狠毒,为何三番五次”介于刘远道实在听不惯她们一句句“你把我害,君要怪”咿咿呀呀的,遂都改成了白话文。 这是讲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嫁入豪门的故事,后遭到大房各种暗害,二房各种污陷,三房各种嘲讽后仍坚持善良并且不屈服的故事。女主□□花。等到他第五次落掉孩子找大房哭诉时。刘远道摸了一把汗,远远的看了一眼徐若。 徐若本来快要睡去了,见刘远道看他又立马冲他一笑,然后装做很认真的看戏。 刘远道颇为感叹徐若好像对此很感兴趣,真是难得,难得。 而在那边容酌第七次问宋言渴不渴时。宋言回头忽然认真的问道“王爷,男男行云雨之后。第二日会不会行动不便”他没来由的这么一问,问的容酌的小心肝一跳一跳的,下意识往他双腿扫了一眼。 “额额,若说下面的那人,第二日是是有些恩” 容酌本还想玩笑几句,但见宋言问的这般认真。又见他思考的这般认真。 哎宋言问这个干什么,怎么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于是容酌再继续科普道“下面的还是蛮痛的”据他们反应来看。宋言点了点头,容酌忽的一愣忙道“你若想与别人行此事,你必须先与我说”宋言回头,嘴微张“啊?” “宋言我” “王爷你” 二人同时开口,借着灰暗的灯光四目相对。容酌停下未说完的话。宋言垂眸道“听说王爷将他们都送走了” “恩”容酌摸了摸鼻子,自然知道他说的他们指的是谁“都走了” ☆、雨微凉 “我走了” 那戏台上的女子一扬水袖“故来绝相思”美人一哭梨花带雨叫人忍不住怜惜“你忘了当初你许诺过我什么。我不要荣华富贵,我只想与你着你朝暮相伴。” 看到动情处刘远道都忍不住借她媳妇的肩膀靠一会儿。 再看男子面露惭愧之色“终是我负了你”他转身呢喃道“问世间情究竟为何物” 情为何物 所谓情爱,或如萧景淮那般,或如沈墨那般。容酌收起脸上的笑静静的注视着宋言,看他低头剥核桃手上不小心弄出一道口子点点鲜血往外冒。而他仿佛没看见一般。等剥好了一整碟才往 这边推了推“吃罢” 或如我们这般,我们又会怎样?你可知,天下间能真正相爱白头的又有几人。 于是他的目光未曾离开过他,才知道若真的喜欢上一个人怎么看着都不会腻味的。 他想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但是纵然省份高贵。就算高贵如他皇兄,他也见过他月夜时喝的酩酊大醉,叫着谁的名字然后不顾形象的痛哭,那是他皇兄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可是九五之尊也有永远得不到的人。 九五之尊他也是不快乐的。 不管如何,所谓情爱都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 就如戏台上唱的那出戏。她想与他朝暮相伴便是粗茶淡饭,可他却放不下很多落的最后赔了大半生,她只能一个人离去。即便还是相爱也未必就能幸福。 这出戏的结尾是女子收拾了包袱最后独自离开,彼时肚中还怀着孩子。 宋言剥完了核桃又去剥花生回头见容酌什么都没吃,反倒是看着自己他其实经常这么望着他,渐渐的也就习惯了“为什么不吃?” “宋言” “恩?” “宋言” “恩?” “宋言” “” 他粲然一笑,不管其他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哎可是宋言不喜欢他这么办呢。 这就好比如他还没媳妇的时候已经在想将来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要是到头来要是他根本娶不到媳妇还是一场空。容酌一想顿觉得好愁帐。 说起那出戏排的是刘远道的二夫人,刘远道最近为了案子有点魔怔了。他觉得女人都不是个简单的,看着温柔乖巧但是什么狠心的事都做的出来。于是他半夜睡到一半忽拉起他二夫人的手怒道 “你今日排拿出戏是何用意” 刘远道共有两房娇妻,并且大夫人与二夫人是堂姐妹。二夫人是大夫人做的媒平日二人相处的很好,要真说深闺里的勾心斗角他的两房夫人是断不会的。 二夫人一来气,揪着他的耳边“大晚上你发什么疯” “哎夫人,我错了,轻轻点” “” 五月十日的月亮没有那么圆,也没有那么亮。 街上夜风吹过带着点点暖意。宋言道“就送到这里罢,王爷该回府了” “恩”容酌略一点头转身离开,迈出的步子很小。宋言又再次叫住他“王爷” 容酌心上一喜转回头“我在” 宋言斟酌良久还是开口道“王爷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我有一个堂妹王爷,她,她很”容酌怔怔的看着他,恍惚间宋言仿佛又看到了上次那种表情,那种很悲伤的表情。 他的声音慢慢变小越来越小,到最后没有声音。 过了很久,很久容酌眸色暗暗,苦笑一声“我知道,那不打扰了” 纵然容酌自认为自己脸皮挺厚的,这么三番两次的,也会觉得累。 宋言次日回到念府,到念昭锦院中,从花圃里挖了点泥土。 正遇上出来的秋盈,秋盈问道“宋公子这是做什么”宋言呵呵笑道“那日见此处枯了几朵花,便挖点泥土” 秋盈将目光移到地上,欠身施了一礼“奴婢有事求宋公子,宋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言在自己衣服上随便擦了一把手“秋盈有何请求,但请直说” 几日后刘远道领着人赶到念府,此时念老爷已经从江月县回来了,同回的还有宋慧柔。宋言早早被宋慧柔叫过去,又是问他近日过的如何,可有好好看书问的好像宋言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老夫人都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连忙打断她“言儿都是大人了,哪还要你这么操心操肺的” 宋慧柔叫老夫人一说,想起正事来“尹儿这孩子是” 老夫人脸上又布满了愁容。 刘远道领人到念府时,当众叫人搜了吴氏的院子。 吴氏刚落了胎,身子就不好如今更是哭着跪下来拉着念老爷的衣角“老爷冤枉啊,我怎么敢害尹哥儿,老爷冤枉啊”她脸色惨白的快没有一丝血色了,念老爷扫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站在一旁的李氏上前道“如今证据还未有,老爷快些叫妹妹起来,她身子这般虚弱” 吴氏感激的看着李氏。正这时里面的官兵手中拿着一个小布包走出来,向着复手而立的刘远道道“大人,玲珑散找到了” 念老爷怒目一瞪吴氏,李氏也愣了半天再不说话,吴氏顿时面如死灰爬过去抱着念老爷的腿哭道“老爷你相信我,我没有这我刚落了胎院中有玲珑散也是老爷,老爷” 念老爷踢了她一脚怒道“你这可恶的毒妇,你是看自己无所出便要害死尹儿?” “不不”吴氏当下不顾形象的大叫道,鼻涕眼泪落了一脸“没有,我怎么敢” 李氏浑浑噩噩的摇了摇头“妹妹你当真这般恨我?” “不姐姐”吴氏又一步一步趴到李氏脚边“不,我没有,没有姐姐”李氏扶起她。 那厢刘远道走过来,念老爷向他施了一礼“大人” “要我说,如果我是吴氏,也断不会傻到把玲珑散放在自己院子里。能有此功效的药还有很多我也不会傻到用这个好让他们怀疑是我做的” 念老爷听到懵懵懂懂“大人的意思是” 刘远道眯了眯眼睛,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唔,日头正大,快些将吴夫人扶回房罢” “大人的意思是?” 果然那边吴氏最后低语道“不是我”一语说完便倒在了李氏的怀里。刘远道再道“我再去看看念公子的尸体” 念老爷一头雾水“大人的意思是” 刘远道指了指天“有点热呀” 念老爷退开一步“大人的意思是” “” 刘远道摸了一把脸“念老爷府中有多少女子” “大人的意” “就是这个意思” 哎念老爷顿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实在跟不上来。 念昭锦看着吴氏晕过去,日近正午,太阳正大。 他眯着眼睛又回过头“不是吴氏么?”宋言说“你跟我来” 四角小亭上挂着铃铛,发出玲玲的声响。 轻轻地,轻轻地。 边上的花开了又谢,又有新的花苞长出来,午后沐浴着暖暖的阳光静下心来,似乎也没有那么热了。 而此时的念昭锦是如何也静不下来了,因为宋言说“你很恨你大哥吧” “甚么?” 宋言又换了个问题“啊锦,你近日睡不着么,非要用药物才能入睡?那日我从你房中出来走在路上也差点要睡去了” 昭锦整个人都不动了,连呼吸也都停了几秒,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宋言。 静静的。 宋言起身走到他身边,他说“天气这么热,你做什么还要穿高领的”说罢两根修长的手指已经拉下了昭锦的衣领,入目处红红点点的吻痕。宋言闭上眼沉重道“我上次见你,便觉得你走路有些怪异” 他顿了顿仿佛有什么难以开口“也难怪你会这么恨他” 四周一片寂静,小铃铛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铃铃铃铃铃铃 虽正直盛夏,但是念昭锦仿佛置身在寒冬,他就这么暴露在宋言面前。那些那些腐烂的往事,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那些黑暗的事。 宋言替他合上衣服,他看着他,他在动怒。为什么?是气念昭尹对他做了那些禽兽不如的事,还是气他他杀了念昭尹。 没错是他,他杀了念昭尹,他的哥哥。 “我早该想到,如果念昭尹好男风,这么会放过你”放过长的这么漂亮的你。 可是又有谁能想到念昭尹会对念昭锦做出这些事,因为他们都是男子,因为他们是兄弟。 那么,人伦,阴阳,天理不容。 若非那日听戏,若非见到容酌,若非这么问了他一句,他也不会往这个方面联想过去。 昭锦觉得自己全身冷的厉害,他抱着自己的双臂,茫然,无助,痛恨,自卑,自嘲。 尽管他极力的伪装,将那黑暗的一面都默默的藏在心底。他其实很怕一个人承担,也会想要找个人说一说。于是那日,那日念昭尹死了,他在这个小亭里喝的大醉,他倒了半坛子酒他敬昭念尹,敬自己肮脏的过去。 醉后的他想拉着一个人说说话,他并不敢说太多。所以他拉着宋言就想说说自己小时候的事。 他已经有很多个夜晚,都睡不着,只能靠着药物入睡。 他抬头,目光闪烁并不敢直视宋言,他问他。“啊锦,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十三岁” ☆、雨微凉 那年十三岁的昭锦,他发愤图强暗下决心。他想考取功名然后接母亲离开念府,因为母亲他在念府过的不好,就连低等的下人也看不起她。 所以昭锦想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就算娶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的林如月如何,就算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又如何。 因为他的娘亲,因为自己是个见不得人的庶子。奈何自己怎样的努力夸奖的永远都只会是念昭尹,他永远都比不上昭尹。 可是啊就是这么好的昭尹,还要将他变得更加不堪。 底下的人经常议论他说,他不是念府的公子是她那不守妇道的娘跟别人的私生子。说什么少爷他过的还不如管家的那个孙子还不如个下人。 于是他一直养在后院里,到他五岁他才见到昭尹,那个他的哥哥。 明明都是念府的公子却是两个完全不同命运的人。昭尹打小就跟在念安身边见过很多人很多事物,那些昭锦只在书中看过。 时隔十几年昭锦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昭尹。 彼时他五岁,他十三岁。他还是个小娃娃,他已经是少年郎了。 他伸手拉他上了台阶“锦儿,我是你的哥哥”他这么说。 但是但是昭锦从恶梦醒来,他个说着是他哥哥的少年,此时睡在他身边带着霸道的占有欲“锦儿,你是我的”他好像还是他,他还是很关心他,但却又不是他了,陌生的他都有些害怕。 他说,只要他乖乖听话,他会买书给他看,他想要什么他都会买给他。 他说,他能让他娘过上好日子,也能让他娘过的更糟糕。 念安经商长年不在家,府里谁还有谁能比昭尹更大,自然他说什么就连他娘李氏也拿他没办法。 所以他说得到,做得到。昭锦很怕他,他很听他的话。 他时常会想到小时候,那时候的昭尹真好啊。他也会抱着他,会给他讲故事。而慢慢到现在抱着抱着也就不那么单纯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是在十三岁那年深秋,那年的十月甘七昭尹的生辰。那个夜晚月凉如水,便是罪恶的开始。 十三岁的他懵懵懂懂,二十一岁的他已经有一房妻妾了。 他差不多忘了为什么会这样,然后再然后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一次次一次次。 那晚以后他都未曾理他。 其实他很好骗,他只要来骗骗他或着道个歉就好了。可是他不知道自那以后那个溺爱他的哥哥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用他娘亲威胁他。所以有了接下来的一次次威胁,一次次沦陷。 带着欲望,带着威胁,一次次肉体上的占欲。 他的哥哥念昭锦。 后来的后来他慢慢长大他长的越来越好看,也越来越惊艳了他。 十五岁的昭锦喜欢淋雨,喜欢在大雨天不撑伞任由雨水冲刷,好像这样就能洗去身上所有的肮脏。 他也慢慢的厌烦了这个他住了十五年的念府,他的家,他的家有他所有不堪的一切。 府前向着右走拐转弯处,经常会有一些摆摊,朱家面可是一绝。这是他在去年的除夕夜空着肚子偷跑出来后发现的。当时他身上并没有带银钱。 摆摊的老板娘是个三十多的妇女,这个点大家都回家过节了。他却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游离在空旷的小巷里。走到她的面摊前肚里很不争气的叫了一声。三十多看上去却好像已经四十多的妇女 抬起头慈祥的笑着“怎么小公子和家里人闹了?肚子饿了就吃碗面吧” 昭锦摸着空空的肚里尴尬道“我没带钱” 妇人扑哧一笑“我不收你钱,你坐着等等我给你下面去” 就是这么一个不认识的人,她说她要给他下面,她不收钱。 念昭锦回头嘴边轻起一抹嘲笑望着念府的方向。那么他大晚上逃出来会有谁在意少了一个他。 正在下面的夫人问道“小公子,为什么大过节的一个人跑出来” 昭锦呐呐反问道“那你为什么大过节的还出来卖面” 妇人没想到昭锦这么问他,半响叹了一口气“不出来买面,那什么养活孩子?” “你你相公呢”昭锦取来筷子,拿袖子擦了擦。烟雾弥漫,锅里的水咕噜咕噜的响,清冷冷的风吹过去。 昭锦见那妇女抬袖子擦了擦眼角,一瞬失神又捞起了面端在他面前,笑道“吃吧” 妇女坐下来看着他吃面,脸上露出更多了笑“我有个女儿,比你小几岁。她八岁就会自己下面了” 昭锦吃着面含糊不清道“我六岁就会自己做饭了” “是是是,您呀快些吃,我还要收摊回家呢”妇人慈祥的笑着,在她看来昭锦这种衣食无忧的富贵公子哪里会做饭,不过是嘴上不服输罢了。她静静看了一会儿,拿起抹布擦桌子。 念昭锦喝下最后一口汤又再次问道“你相公呢,他这么一个人让你出来” 妇人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可是后来他还是知道了,因为她相公嗜赌,贪杯,还时长打她们母女俩。 然而不管是下雨还是放晴,妇人每日都会在那处摆摊。 即便是病重也会拖着病体,她身边还跟着小昭锦两岁的一个小妹妹。 此后昭锦经常光顾他们家的生意,每次坐下来点了一碗面那个小女孩就会跑过来坐在他对面支着下巴问道“哥哥你今年多大了?” “哥哥你为什么不回家” “哥哥你长的真好看” 尽管念昭锦每次对她都是冷冷淡淡的,小姑娘仍然杨着笑脸。一遍一遍不耐烦的问他,而渐渐的渐渐的他也开始适应她的存在,适应她一个一个的问题。 有时他也会回答她的问题,甚至问她问题“你爹,为什么不来” 于是那张明媚的笑脸立马暗淡下来“爹爹不会来的,爹爹不疼娘亲,也不疼我” 可这一切落在另一个人眼里就不是滋味了。他看着对坐的两个人,他们好像很有话聊,他握紧了拳头。 昏暗的天色,一声声的雷鸣,呼啸的寒风。 还有眼里,脸上都带着淡淡笑的他。念昭尹撑着白伞面无表情的看着聊的正欢的两人。 昭锦一怔,慢慢转过头看着他冰冷毫无表情的眼眸,他有些害怕,有些胆怯的道“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念昭尹伸出手“跟我回家”他不悦的是他为什么那么害怕自己。小女孩看着还有满满一碗的面出声道“你是啊锦的哥哥么,也是难怪你也长的这么好看恩,他还没吃完,你可不可以等他吃完” 昭尹冰冷的眸子扫过那个小女孩。 那个长的并不好看,穿的也不漂亮的小女孩。 于是他勾起一抹笑望着昭锦似乎带着某种暗示说“你还要吃么” 念昭锦看着那个小姑娘欲言又止,抓紧了衣角“不吃了”小女孩不满的嘟囔着嘴“你怎么可以浪费”昭锦不耐烦道“你废话真多” “” 他怯怯的拉着昭尹“我们回去吧” 于是昭尹的俊颜上出现一抹笑,握紧他的手关心的问道“锦儿,冷不冷” 念昭锦摇摇头。小姑娘看着消失的二人,愤怒的坐下来吃着昭锦还没吃完的面“两兄弟一个德行哼” 长长的巷子里,雨落在油纸伞上。 昭锦多次想抽回手,虽然他现在已经十五岁了,但力气怎么可能和二十二岁的昭尹能比。 他再次怯怯的说道“啊尹,你不要动她好不好”他指刚才的那个小姑娘他用几尽哀求的语气说道。 念昭尹停下来看着只比自己小半个头的昭锦,他长的很快。昭锦咬着下唇踮起脚尖轻轻吻着他的唇。而昭尹却并没有因为他这个动作感到一丝高兴。他仍然是面无表情,或着说他有些生气了。 “啊尹”昭锦忽然肩上一痛,念昭尹将他逼到墙角“你很在乎她?你以为我会动她什么” “我只是没有朋友她”他没有给他接下来说话的机会,他低头开始疯狂的轻吻他。 昭锦试了试却推不开他,那把油纸伞掉落在地上,雨水淋在二人身上。“唔你疯了,这是在大街上” 他隔着意料触摸他的身体,他在雨中瑟瑟发抖“你再叫大声点,让他们听听你是怎么叫的” 响在他耳边暧昧的话语,还是他最讨厌的那种威胁的语气。昭尹撕开他的衣服,埋在他的颈间“锦儿,不要忤逆我” 念昭锦仰起头,大雨冲刷在他的脸上。有什么微热的液体留在脸上,他吸着鼻子。那个人说“不要哭”明明是那么温柔的话啊。说的他却更加的心寒,他仿佛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逃不出他。 ☆、雨微凉 “我没哭,是雨水罢” 被脱掉的上衣,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精致的锁骨上还残留着上次欢娱留下的红痕。 “哥啊,你还要把我当玩物玩多久?” 他感受到那个人重重一震,却并没有说话。于是又开始了一次疯狂的原始运动 而那个人是他的哥哥,和他留着相同血液的哥哥,和他长的有几份相像的昭尹。和他分享共同一个姓氏的念昭尹,是他的至亲。 他不只一次的这么问过他。 曾经愤怒的他说“念昭尹,你要把我当玩物玩多久” 曾经屈辱的他说“昭尹,你要把我当玩物玩多久” 曾经无助的他说“啊尹,你要把我当玩物玩多久” 现在无奈的他说“哥啊,你还要把我当玩物玩多久?” 他每一次都选择用沉默来回答他的问题,亦或者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发现自己对他的占有欲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就算看到他和那个小姑娘单纯的说说话,他也会很生气。 可是身为他大哥的他能说什么。 传言不是空雀来风,昭锦也不是他的亲弟弟。她娘不可能嫁到念家就怀孕,至于念昭锦的生父已经死了。 念安也知道昭锦并非自己的孩子,但是他还是养着他,以念家公子的身份让他在念家生活。 念昭尹很清楚如果昭锦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总有一天他会走的。也许兄弟就是某种羁绊,只有这个能让他留在身边。 昭尹不会说出真相。 他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一次次的想要占有他,所以这样的他,以这样身份的他,这样肮脏关系的他们。 即便是用这样见不得人的方法,如果能让他呆在自己身边。 就算昭锦觉得他不顾人伦刚常又如何。 他的呼吸喷在他颈间,他麻木的接受他一次次的侵略“姨娘身子不好,我找些上好的药材给她补补” 他每次无话可说的时候,他总是会说他娘。昭锦麻木的点点头,捧着他的脸。布满雨水,黑白不分明的眼眸,额上凸起的青筋,还有和他长得那么相像的一张脸。 就算不是亲生兄弟,但是他们两个长的却有三份相似,多么相像的一张脸。 如果不想这些,昭锦对他还真的是很好的。 他喜欢看书,他会买书给他看。他无聊,他会带他出去玩。他会抽出很多很多的时间陪他。 就像一个好大哥一样,府中的很多嬷嬷都会议论,议论他这个不受宠的庶子,嫡出的长子怎么会这么疼他。 昭尹二十二岁那年方娶了大房同是经商富的裘氏为妻。 那日九月甘十都说是大事皆宜的好日子。 念家下了聘,订好了日子。念老爷,念老太爷都对这桩婚事极为看重。 而新郎却未表示,既不高兴,也不反对。 于是他娶了那个他从未见过面的女人为妻。两家门当户对,都说是一段好姻缘。 可是大婚之夜,新郎却丢下新娘子一个人在屋里。抱着一坛酒来到那个小亭子里果不其然念昭锦愣愣的枯坐在亭子里。 昭尹将酒放下“今夜,我便陪你喝一晚吧” 昭锦失笑“你不是要陪新娘子的么,昭花他们还说要闹洞房呢”念昭尹走过去将他拉起来,自己坐在那个位子上又拉他坐在自己怀里“锦儿,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小亭子?” 他想了一会儿说“因为我娘,她喜欢在这儿跳舞,因为这里人少安静,没有人会说三道四” 他埋头在他后颈里,小声的说着“锦儿,你很想我死吧”昭锦任由他抱着,没有回头。 一袭月光,照亮整个小亭。 红衣如火的他,白衣如雪的他 他淡淡的笑着“是啊,啊尹你为什么不死呢,我多想你早点死,多想摆脱你啊” 身后的他也笑了“锦儿没听过一句话么,祸害遗千年” “那么”念昭尹抓过他的手“我等着你亲自杀了我”他说“我一直有在计划,你想怎么个死法?”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语气,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重要的小事。 昭尹拿来酒坛子打开,因为没有带碗。他喝一口递给昭锦喝一口,是上好的女儿红,是裘家送来的聘礼。 “啊尹,你不去陪新娘子,明早儿小心她到爹哪里说你” “不管他” 男人只管抱着怀里的少年,少年敛下眉目。 还记得以前,他这么抱着他的时候。他会打他,可是无论他怎么打他他都不会松手。他会破口大骂“念昭尹,你个畜生,你不得好死,老子就算死了也不然你碰”这时候他就会拿出他娘威胁他。 他便马上学乖什么都不敢说了。 昭锦想那时候他真的恨不得亲自拿把刀砍了他。现在现在他还是恨他,恨不得他去死。 昭锦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平日在李氏面前,其他几个姨娘面前。他总能脸上挂着笑,像一个天真无烦恼的少年。 李氏对他还是很好的。 也许是喝多了酒起了醉意,柔柔的月光照在昭锦脸上。昭尹吻着他的眼睛一路向下,他厚长的睫毛在他眼里放大数倍微微颤动。 “锦儿啊,你与我那么近,又那么远”他用悲伤的口气这么说 你离我这么近又那么远。 于是次日裘氏果然闹到了李氏屋里。 李氏一面安抚了裘氏,一面又叫来念昭尹训了一顿话,洞房也推辞到了一天之后。 而一月后裘氏诊出喜脉彼时与前院的热闹相比,昭锦他娘所居住的花影阁却异常沉寂。洛氏冷眼看着坐在窗边的儿子,昭锦微微探出头竟是竟是又下雨了。 屋外滴答雨声。 屋内洛氏冷声道“你娘下贱,你莫非也要跟着下贱”话到最后又忍不住要失落,悲痛。 念昭锦木讷的听着她说话,洛氏长呼一口气,走到窗边。望了一眼儿子又望向远方抬起素手去接冰凉的雨水一滴一滴“锦儿,娘这一生活的太苦,过的太累,唯有你了”昭锦抓紧她的衣袖 抬头。洛氏本想冷着脸看到自己的亲自儿子终归冷不下脸“我的儿啊”她倏的握紧拳头,噗通一声跪在昭锦前面。 昭锦大惊想要扶她,却扶不起她,只能一同跪下。 洛氏摸着他的脸,痛哭起来“上天待咱们母子倆怎这般不公”昭锦声音有些发哑,低低道“娘,起来吧地上冷” 洛氏却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锦儿,你怎么能叫他给糟践了呢你是我的锦儿”洛氏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了,抱着昭锦的手也微微颤抖。 念昭锦一愣,喉咙里仿佛有血腥味,他咽了口口水“甚么” 洛氏抬起头,眼低痛心十分“你还当为娘不知道么你你你好糊涂”洛氏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使尽全身力气打了念昭锦一巴掌。 于是这安静的院落里于是这屋里伴着洛氏尖叫声“你何苦自作下贱” 念昭锦叫那一巴掌打的愣了,喉头一甜血从嘴角流出一丝,他又咽下去。 他以为今日洛氏心情不好,是因为昭尹有了儿子,而自己如今还未成亲。原来洛氏整张脸都哭的扭曲了“你娘我下贱你莫非也要下贱,你能在他身下不顾人轮的承欢” 承欢那个字眼 呵呵呵是啊承欢。 洛氏见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哭的越发绝望“不要脸你你”想再打一巴掌,手到半空中又垂下来“锦儿我的锦儿” 念昭锦颤抖的伸出手抱住瘦弱的母亲“娘孩儿在这”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16节 洛氏揪着他的衣领一阵猛咳。忽然一口血喷了出来,喷了昭锦一脸。念昭锦瞳孔放缩。看着怀中瘦弱的妇人“不要儿啊,不要不要”洛氏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用力却是异常的大。 念昭锦不停的点头“娘我去请太夫,你不要说话” 洛氏满嘴的血,咯咯咯的笑,笑的面部狰狞仿佛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你答应娘,你要走出这个念家,你要出人头地” 念昭锦使劲的点头,想替洛氏擦去脸上的血,却是越擦越多的。 洛氏气若游丝,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还有你离开昭尹,离开开他” 昭锦紧紧握着他的手“好娘我离开他,我离开他” 洛氏最后满意一笑,闭上眼睛。念昭锦来不及擦去脸上的血,他小心翼翼将洛氏抱到床上。又马上跑出去请太夫 自那以后洛氏大病一场虽然有药调理着身子慢慢恢复了,底子到底是亏了。 于是念昭锦便以照顾洛氏为由搬回弄影阁居住。 然而念昭尹再次见到昭锦时是在两个月之后,虽说住在同一个宅子里,但是他要是有意避他,他也是见不到他的。 ☆、雨微凉 而两个月后的那日正是老太爷的生辰大寿,兵部林尚书带女儿前来贺寿。 那日碰巧巧林小姐在院中迷路,又碰巧遇到路过的念昭锦,于是一切就像戏折子里写的一样,她遇见他,她芳心暗许了他。 林家很快就找了媒人上门说了这门亲事,念家自然是非常高兴,洛氏因为此事一直拖着的病都好了许多。 昭尹再次和昭锦说到话是林家派来媒人的第三天后。 时隔两个月十三天后他再次和他说话,他说“锦儿,我寻了好些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吧” 念昭锦冷冷的抬头看着他,他现在的身高还只是到了他眼睛那里过。忽是他嘲笑道“大哥,不是刚得了儿子如今应该陪着儿子” 昭尹以为他是在吃醋,垂下眼睫笑道“所以,你便气了我两个多月么” 他不是没想过洛氏为什么生病,只是不敢想。 昭锦深深看了他一眼,那张和他相像脸,长的真是好看呢,他转开话题道“你为什么将她卖入青楼” 他剑眉一蹙,又忍下脾气道“你乖些,我将她放出来”他冷笑“我自己想办法,你走开” 他却并不退让,向前走了几步将他逼到墙角“走开” “你说什么”他眯着眼睛,危险的看着他。 想了想阴下来的脸又重新挤出个笑,他将他往怀里一拉“锦儿,莫闹”。 念昭锦仿佛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碰到了,使劲捶打他。念昭尹咬牙忍下痛。念昭锦嘲讽道“你没了我活不成了么,外头男人这么多,念昭尹你恶不恶心我是你弟弟,亲弟弟我都恶心” 念昭尹抓住他想打下来的手“贱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做的时候你不是也挺享受的么” 昭锦忽然不反抗了重重的闭上眼。念昭尹顿了顿将他打横抱起“锦儿,你是我的” 还是那句话你是我的,仿佛是个魔咒。 那个响在耳边,那个带着磁性的声音,他总说 你是我的。 念昭锦攀上他的颈项,一口咬在他肩上。真咬出了血,昭尹只是微微蹙眉。念昭锦口中布满鲜血的味道,然后在伤口处轻轻的吻着很轻,很轻的吻着。 他说“为什么,什么都比我好的你却这般毁我” “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他闷声道“我知道的” 所以便要用这种方法将他锁在身边,他爱他,却又放不开他,见不得他与别人恩爱,即便那样他不快乐。 所以他自私了一点。 可是他说,你为何这般毁我。 不知道因为什么关系,昭锦与林如月的婚期推迟到了两年后。 林家表示愿意等。 念昭锦自定下婚后,也受到了念老爷的重用,一些生意都会叫他去谈,也常会叫他同昭尹学习经验,这样一来二人相处的时间便多了许多。 而昭锦再接触到这些事情后也慢慢开始改变。 商场中他可是谈价的一把好手,念老爷平日都喜欢带上他,眼看他都要比过念昭尹了。 而这时昭尹又闹出了一件事,便是他在外面金屋藏娇裘氏大闹到李氏那里。 藏的还是个男人。 念昭锦是见过那个小宦的姿色十分不错。而他娘亲却是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熟的人一看便能看出来那个小宦儿与他长的竟然有五分的相似。 愣是念昭尹亲母李氏都看出了问题。 洛氏实实在在又气了一通,连药都不喝了,只拉着昭锦的手道“现在婚期将近,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给我同念昭尹断了” “还嫌你们的那些事不够丢脸” 昭锦点头应下,安抚了洛氏。 外头正在下雨,他独自一人在雨中走了一会儿。一抹倩影靠近替他撑了伞,拿出帕子又替他擦去脸上的雨水。 她说“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做什么,多想想开心些的事” 他握住她的手,眼中看的也只有她一人“对于我的事,你知道了多少” 她怔了一会儿说“我都知道” 他说“帮我” 吴氏那孩儿在肚中眼看快要临产了却是天不遂人愿,再次落胎。她也不是第一次落胎了。 有一味药名玲珑散。 玲珑散具有麻痹的作用,倒好过出去买别的药这样一来即便是查出来了也可以嫁祸给她,并且吴氏一直无子嗣就说是看念府嫡亲长子眼红。 还有谁会比她更合适嫁祸。 那么玲珑散也只是将凶手指向她而用的。 昭尹身上致命的还是那刀伤。 宋言想昭锦同昭尹还发生了另一件正真然他起杀心的事,只是昭锦不说他也无从得知。 于是那日李氏领着念家一众女眷出城上香。吴氏因为刚落了胎并未同去。 昭尹倒是没想过念昭锦会在他喝的酒中下药,导致于他全身麻痹。 彼时他就坐在他对面个,从怀中掏出一粒糖道“吃了这么久,还是他家的糖最好吃。记得小时候你老是从这家店中买糖给我吃” 念昭尹试着动了动,对面的昭锦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这是一种他完全陌生的表情,以前他的昭锦从来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念昭尹冷下脸来舔了舔嘴唇一语道破“你要杀我,嫁祸给吴姨娘”念昭锦没有说话,昭尹低叹了口气“你准备杀我了” “我没有一刻是不想你死的,”昭锦收起脸上的笑“只是现下我同如月的婚期将近,我怎么可能让你破坏我的婚事,破坏这么一个不用被你们处处压制的机会” 念昭锦没有情感的说出这一番话,念昭尹才恍然想起眼前这个少年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跟前跟后唤他哥哥的少年了。 “所有妨碍我的人我都会一个个解决”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他也没有资格管他。也许他变成这个样子根本就是因他。念昭锦这才是真正的你么? 他此时镇定的根本不像知道自己是将要死的人,他抬头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自己。 他说“我一直在想该怎么让你死”念昭尹剑眉微蹙“锦儿” “你每次叫我锦儿,我都很恶心” 是啊,他有是么资格管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对他做的那些事才是真的禽兽不如。他试着开口道“念昭锦,你杀了我,总要有个人认罪的。你当刑部那群是饭桶么。他们会真是以为是吴姨娘?” “我知道”他走到他面前“你放心,有人会替我顶罪” 昭尹垂下头“你虽然对我狠心,我却不会真的不管你” 念昭锦都要给他冷笑起来“我以前若不是看在我与我娘亲还要靠你,又这么会甘心叫你睡了,不过现在你也没什么可利用了” 念昭尹愤怒的打断他的话,昭锦哈哈哈笑起来“睡都叫你睡了,你还不让我说么” 他挑起他的下巴“你看看清楚,这才是真正的我”早已经不会将什么都写在脸上,一层一层的伪装。再说到那些事也不会愤怒的脸红。 他说“是你们念家对不起我的,你爹对不起我娘,你毁我。我不过是想要他们平等的对待,我和你都是念家的孩子凭什么你什么都那么好,凭什么你叫他们捧在手心,凭什么我娘,我娘 就算病重也没人来关心她” 三个凭什么控诉了他心里一直的不甘 他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不甘心啊。 昭锦想明明是骨肉至亲的两兄弟却是天壤之别。 他今天想到很多东西,很想和他说说。念昭锦坐下来把玩着小小的瓷杯 他说 “你们念家人都恶心,吴姨娘她只会讽刺我娘出身低贱,其他姨娘就算不说心底里也瞧不起我和我娘,还有你娘,你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说 “我娘呀,我小时候便连府中最低等的下人都不把我娘亲看在眼里,饭食他们会偷偷吃掉然后拿隔夜饭给我娘吃,我就在想我一定要让娘走出这里” “爹他也不管我们,那个嬷嬷说我是野种爹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一定也是” “毕竟爹确实不是我娘第一个男人,他当初说不嫌弃,但还是嫌弃了呀,所以就算平常那些下人失了规矩娘亲也都不会说什么,更不会告到爹那里“ “不过后来你出现了,我和娘的生活就好了很多可是,啊尹我身上流着的血和你一模一样,我在想你睡了我之后会不会有一点后悔” 昭锦闭上眼睛仍在自顾自说着“不过你既然想睡我,那么我能利用利用你让我娘亲过的好一点也好”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林如月,可是为了能让我娘过了好一点儿,为了不让她再被别人嘲笑下贱,娶她又如何” “我啊,总是生活在黑暗里” 但是也许不管怎么变,他还是他。 那时他初见小小的他大冬天蹲在水边洗衣服,鼻子冻得通红。就那么一抹小身影让人很想保护他。 ☆、雨微凉 可是,念昭尹你又有什么资格说保护他。他只能苦笑的看着他。 昭锦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处“我很小的那会儿我觉得我的哥哥真好,可是你为什么要用我母亲来威胁我威胁我跟你上床”他大哭的紧紧抓着他的手“从那时候开始,我离你就越来越远了” “你是我哥哥呀” 念昭锦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如梦呓 你是我哥哥呀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为什么什么都比我好的你,什么都比我得到多的你,那么高高在上的你。这般毁我,□□我” 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愿意说出真相,念昭锦留在念府至少衣食无忧,至少是安全的。 昭锦嘶吼道“所以我恨你们念家所有的人”顿了顿他又安静的坐下来,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他看着他仿佛又回到那个难过会大哭,开心会大笑的念昭锦。 他擅长伪装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当着别人的面哭过了。 “我很想跟你说这些事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我们之间只剩互相利用的价值了,今日你坐在这里动不了我才敢和你说说这些事。我啊,很怕一个人承担这么多事” 念昭尹想安慰他,但是就连将他搂在怀中他也动不。 念昭尹想了想道“如果有下一世,我不想当你哥哥了” 昭锦茫然回头,忽然一笑“那当什么仇敌?” 他说“当你相公”念昭锦恨恨的看着他“你真是到死都让我讨厌” 那你可知道,从那年初见到死我都爱着你呢。 我那么想保护你,因一时控制不住自己,不想却毁了你。 你,到我死都恨我。你,怎知我情深。可,我也从未说过我爱你。 你说呢,昭锦。 他深深的看着他,是要将他整个人都映在脑海里。爱慕,心疼,愧疚,自责,无奈所包含的一眼。 念昭锦心头重重一跳,双眼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的留下来。 他不说话,他起身走出去,就像落荒而逃于是他此生最后一次看着他。 你说呢,锦儿。 我呀,从十三岁开始的那一眼,就很喜欢你了。 可惜你一直不知道。 我怎么会想高高在上的毁你,□□你,我怎么舍得。 “所以,现在呢” 杀人偿命这本该就是 “你随我来” 念昭锦本以为宋言要带他去刑部,哪知宋言又转回到了他的院子里。 他走到那丛花草前停下来,念昭锦不明其意思。宋言在一株花前蹲下来道“玲珑散只需一点点就可令人麻痹,那么剩下的呢?” “没有剩下” 宋言摇了摇头“那日我从你院中出来,”他指了指远处一片“哪儿有一小块,几朵花枯死了,我当时以为是太阳太过炎热,但是后来又一想,也不至于晒枯死了” 宋言提起衣服,走到那块捧起一把土“后来我私下查了查,土中含有玲珑散”他一顿又道“剩下多余的在这里,这药效果然厉害能令花朵枯死,你,不知道吧” 他刚才已经招了自己是杀害念昭尹的凶手现在却不知道宋言到底为何意。 宋言拍拍手,取出帕子擦了擦。忽的抬头直视心思沉重的昭锦“你还不明白么,杀人总要有人抵罪的。”念昭锦想起什么,瞳孔放大。宋言叹了口气,清风和煦拂面而来。他道“她来和我说过” 她说 “求公子保我家少爷一命,一切皆是我所为” 念昭锦大叫起来“与她无关”他情绪激动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宋言摇摇头“你其实早就准备牺牲她了,但是今日你为何还会认罪?” 宋言,你到底知道了多少。念昭锦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忽然觉得这个堂兄真是有点可怕了。 宋言还是摇摇头,是替她觉得不值,还是替他觉得可伶。 他伸出手“那么昭锦,我答应过她,我一定会保你” 念昭锦方才说的那番话证实了宋言的猜想,虽然是他杀了昭尹但是念昭尹真是该死。 至于他是糟蹋他还是爱他。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念昭锦包括宋言都不知道,所以宋言觉得这样一个不顾人伦的哥哥是该死。昭锦没做错,他也不会只顾找出真凶这一点他选择包庇昭锦。 毕竟他也不是圣人,念昭锦是他堂弟,他做不到六亲不认,公私分明。 尽管他看着那个女子为他替罪。 刘远道的人找到宋言同念昭锦便请他们到前堂说是“凶手”已经抓到了。 整个念府上下,除了婢子小厮各房都已经到齐,看这架势刘远道是要在念府审案了。 念昭锦推开众人,挤进去看到地上跪着的那所谓的“凶手”。秋盈回头远远看着她,嘴角渐渐起了点弧度。对着她扣头一拜“少爷” “不是,不是”念昭锦踉跄上前,眼前的女子。她生的并不是那么好看,可是他就是觉得就是觉得很好看啊。 这是他原来的打算,如果一旦东窗事发。他会把一切都推给秋盈,他不允许任何人挡在他面前,并且留着秋盈对他娶林如月也不好。 只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看她跪在这里,他好后悔。不,他早就后悔了所以刚才他会和宋言认罪。 吴氏早上叫念老爷冤枉了一段,心头火气正大这会儿阴阳怪气的道“秋盈这丫头是锦哥儿屋子里的人哼这没有主子的命令” 念老爷怒喝道“闭嘴,还嫌不够丢人?” 吴氏心里委屈,可看着刘远道在这里,也不敢说什么。 念安自然知道秋盈是昭锦屋子里的,只是他刚刚失去了一个儿子,虽然痛恨,但是对于洛氏昭锦的亲娘,他不能再负了。且当年答应过昭锦的生父,无论如何他也会保住他,并且当做自己是亲生儿子一般。 李氏双眸含泪,洛氏不顾他人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 念昭锦笑了,笑到一半怨恨的盯着她洛氏从未看过自己儿子这样怨毒的目光。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对秋盈这个丫头上心,只是一想到儿子要娶兵部尚书的千金,平日对她百般刁难。 他想如今念昭锦还没那么爱她便用自己的性命逼自己的儿子将罪推给她,那时候他也是点头答应了的可是。 可是那一眼,那么怨毒的目光洛氏忽然有点害怕看自己的儿子。 李氏呵斥道“大少爷平日与你无冤无仇,你这小丫头怎的这般心狠” “无仇?”秋盈冷笑,怎么会无仇。他平日如何对待念昭锦的,她就恨不得他早死了好“你儿子是怎么样子的混蛋你会不知道?他他我叫我失了清白,却不对我负责我如何不恨他” 这话李氏是怎么也不信的,就说秋盈长的相貌平平,他的几个儿媳妇都比她好看。但是吴氏那一班人却是真的信了。 秋盈继续道“也不妨问问吴姨娘屋中的丫鬟锁儿,可是我去拿的药”锁儿听见秋盈说到自己连忙跪下来道“是是秋姐姐说需要那药用” 原来她刚开始就想好要顶罪所以故意留下那么多线索。念昭锦悔痛的难以呼吸。 刘远道道“念大公子那刀用力并不深,后因流血过多而亡,也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所刺的” 秋盈面色发冷“本就是我杀的,”那一刀确实的是她刺的,因为念昭锦下不去手所以叫她杀的。 昭锦跪坐在地上,全然不顾在场这么多人“为什么,为什么”他想问问她为什么明知道自己利用她还是愿意顶罪 他人听到耳中却像是他问他为什么要杀念昭尹。 秋盈张开嘴微不可闻说道“你其实一直打算利用我”她低低的声音只能传到念昭锦的耳中。随后大声道“自然是因为你那个混蛋哥哥”昭锦伸出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又落在她头上,将她整个人拽拉到怀里。 洛氏虽然知道昭锦恨她眼下却不能不顾道“锦儿,你还抱着这个杀你哥哥的凶手干什么” 念昭锦置若罔闻,他只觉得只要一松手,他,就再也抱不到她了。 他没有一刻觉得自己这般没用他都保护不了她啊。 他要她牺牲自己成全他啊就算现在后悔,可是他懦弱的只能看着她为自己顶罪。忍气吞声了这么久,忍了这么久。念昭尹一死往后念家只有他一个儿子了,他娘也能过得再好点。 所以他就算娶自己不爱的女人为妻。 就算看着自己所爱之人要死。 他是爱她的他却不配说自己爱她。 他吃过他娘煮的面,在那个除夕夜,他无处可去肚子很饿的时候他娘为他下了一碗面。 他娘说:我女儿八岁就会下面了。 于是他每次光顾她家的生意,那时候小小的她就会在一旁帮着娘亲。他吃面的时候就会跑过来坐在他对面支着下巴问道“哥哥你今年多大了?” “哥哥你为什么不回家” “哥哥你长的真好看” 还有 “哥哥,我叫秋盈,你叫什么?” 秋盈是你啊 ☆、雨微凉 我们是何其相像你爹不疼你,我爹也不疼我。你爹对你娘不好,我爹也对我娘不好。 其实 那时候我是想:你爹对你不好,那么换我来吧我也没人疼。 那么我疼你,你疼我吧。 念昭锦很轻很轻的摸着她的头“我当初第一次见到你觉得你话特别多,忒烦人了” “后来,我们其实很像很像啊” “再后来,我就想我想替你爹娘疼你” 因为你娘是因我而死的 如果不是我,你怎么会死了唯一疼你的娘亲。果然不是我你怎么会进宋府,果然不是我你能嫁个好人,果然不是我你能活到很久。 宋言对于秋盈并不太认识。他回去查那块枯死花的地,正巧遇上她。 她求他一定要保念昭锦 她故意留下种种破绽,因为她也知道此事刘远道不可能以为会是吴姨娘,她怕他会查到念昭锦身上,她将所有矛盾都指向自己,也知道刘远道早晚能查到。 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 明明知道他在利用她 洛氏却是看不得儿子这个样子的。 她上前强行将二人分开,念昭锦叫她给推到地上。 秋盈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对着洛氏便是重重一扣头“是秋盈连累二少爷了”洛氏本就觉得对不起她,如今也没有什么气了,她掏出帕子替秋盈擦了脸。“孩子,是我们无能救不了你,你莫要怪我们” 秋盈摇摇头,又转过身向刘远道一拜“大人秋盈认罪” 刘远道大抵是最近在家中叫他那夫人拉着戏折子看多了,如今觉得眼睛泛酸。他久久才回过神,抬了抬手一挥道“押下去” 直到官兵将人押下去,念昭锦都不敢再抬起头多看秋盈一眼。手紧紧握成拳,洛氏见他额上青筋爆出,咬紧牙关。 她拉过他的手,顿觉的心痛十分低骂了句“孽缘” 念昭锦抽回手,站起来向外走。洛氏上前拉他,他毫不留情的一把将洛氏推到在地,仍洛氏倒在地上如何的大骂痛哭他也像没听见一般。 不曾回头,干脆的走出去。 外面艳阳普照,本该是令人心情愉悦的天。 却是念昭锦抬手挡在眼睛前面仿佛这样就能让阳光照不到自己真是让人讨厌的阳光。 念安吩咐人去看着,老夫人道“就让言儿跟着去”宋言点头便追了出去。 昭锦已经离开了念府,宋言紧跟在他后面陪着他绕了好几条街。念昭锦才停下来坐在一张石凳子上“秋盈他娘就在这儿摆摊卖面的” “那时候她就在边上帮着她娘亲” 他用手在自己胸前比划了比“那时候她也才到我这里过”宋言默默走近静静听他说话。昭锦转而道“我想起了我哥哥,我不知道我以前为什么那么恨他,也许我并没有那么恨他我现在想起来的都是他对我好的时候”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声音哽咽,用手遮住自己的脸“可是我杀了他” 宋言想走近和他说;这并不是你的错。然而念昭锦猛然站起来将宋言推到墙角,双眸好似喷火一般一字一顿道“你明明知道我哥是我害死的,你怎么可以包庇我” 宋言叫他狠狠揪着衣领看着那张愤怒的脸近在咫尺。却不生气还是好脾气的说道“可是是秋盈下刀杀了念昭尹,是她” “不”念昭锦嘶吼道“是我,是我叫她杀的” 宋言摇摇头“她其实早就想替你杀他了”那日她求宋言的时候 她说“我明明知道他一直在利用我,可是我啊我就是舍不得看他这个样子,如果牺牲我能让他我愿意被他利用” “我只要他能好好的活着,他偶尔能想起我就好了不,如果想起他会伤心帮他忘了我” 念昭锦头抵在宋言肩上紧紧抓着他衣领的手才慢慢松开。宋言长叹一口气“你,到底懂不懂啊” 懂不懂她想要你活的好好的。懂不懂的她的良苦用心。懂不懂的她到底有多么爱你 宋言便叫他这么靠着,抬头却忽然看见一道紫色的身影,这身影与记忆中的某人相和。 他再往上继续看果然是容酌,虽然他们隔着一段距离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能看见了,他后面跟着的人应该是陆少棋。 宋言正纳闷他二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容酌却脸色一变,口气不善的对陆少棋道“回去” “唉唉唉唉你这哪来的脾气”陆少棋只能追过去,应当是没看见宋言。 宋言还郁闷仔细想想他最近也没哪里得罪容酌,容酌怎么路过招呼也不打一下就这么走了。 他想着想着念昭锦便从他怀里出来了。宋言也顾不上容酌,问昭锦道“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呵”念昭锦自嘲一笑“还能如何打算”他就这么看她被人带走,他不能救他,那种自责,悔恨,都快把他逼疯了可他什么都不能做啊 宋言说你到底懂不懂。 可他就算懂了,懂了放不下又能如何。 于是两日后,念二公子屋里的大丫鬟秋盈谋杀念大公子,午门斩首。 那日念家姨娘洛氏前去送行,那日念大少爷出殡,那日念昭锦醉酒在千杯醉,准确的说他后来的几日一直宿醉在千杯醉。 宋言便两天两夜陪在他身边,一步也不曾离开。 千杯醉的小厮不知得了谁的吩咐,念昭锦不管要多少酒他都送来半句话不说。并且还推荐店中的吃食。却没有问他们要不要叫姑娘。 雅间中满是酒味,房门打开风一吹酒气便迎面飘来,那念家二公子坐在地上衣领上都喝湿透了小二默默叹一口气这不知道是宋言替他换的第几件衣服。 像他们这些酒楼青楼里的小二八卦精神当然是必不可少 版本一:据说是念二公子喜欢的那个丫鬟和他大哥发生了关系,后来小丫鬟因爱生恨杀了大公子,念二公子舍不得那丫鬟是为情消愁 版本二;据说是念二公子房里的那个丫鬟杀了他大哥,他在自责心痛大哥的死。 版本三:据说是念二公子喜欢上了大公子,可是大公子背着他和小丫鬟搞上了,但是小丫鬟是喜欢着二公子的于是这般复杂的三角恋。 竟然还有人信小二呵呵一笑,那个说版本三的是百味楼的小伙计。 百味楼的小伙计道“那么也可能是版本四:大公子喜欢上了二公子,二公子喜欢的是小丫鬟,小丫鬟喜欢大公子这样想想也很有道理啊。 千杯醉的小二冲着对面喊道“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 但是小二摸着下巴这个宋公子真是好人,这么两天两夜陪在二公子身边照顾的无微不至根据对面百味楼的小厮的断袖定理;这个 小二摇摇头将那些想法抛出脑外走过去问道“宋公子,您这两天两夜都未合眼,要不您去休息一会儿,我替你看着吧” 宋言正忙着替念昭锦倒酒,看了一眼小二又低下头感激道“多谢你的好意,我自己来吧”小二都替他觉得累,但是也只能退下去。 要不是也不知三王爷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他自己就在三楼却不来整天叫他跑上跑下。 念昭锦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问道“今儿下雨了” “没下” “今日我大哥”他话到口中一停又开始灌酒。宋言急道“别喝了,喝多了又要吐”念昭锦打了个酒嗝“一起喝?” 宋言抢过他手上的酒“喝便喝罢” 小二突然破门而进“宋公子殿下吩咐你不能喝酒?” “出出去”念昭锦不知道哪来的脾气一个酒瓶砸过来,小二灵敏一跳乖乖关上房门。 宋言无奈摇头“你怎么将脾气乱发在他人身上” 念昭锦猛地一吸鼻子“她也这么说过”宋言见他大哭垂眸道“你说吧,我听着” 秋盈秋盈 “蚯蚓?你这名字” 那个冬日的晚上,夜风吹得是那么的寒冷。 可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因为她在这里,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人觉得很温暖。 小女孩的脸一红“你才是蚯蚓,我叫秋盈,秋是秋天的秋,盈是是就是秋盈的盈啊”她说罢问道“大哥哥你的昭锦是哪个昭哪个锦?”一手支着下巴笑道一派天真可爱。 念昭锦不咸不淡道“昭锦的昭,昭锦的锦” “你怎么一天板着脸,我娘说苦瓜脸容易短命” “” 小女孩伸手在他脸上摆了个笑脸,摆完后,秀气可爱的眉毛搅在一起“哎你还是不要笑了,怎么越笑越难看” “” 中年妇女嗔道“盈儿不要闹,让小公子把面吃完”念昭锦看着她们不禁想,以前他娘也是用这种宠爱的口气和他说话的,只是因为父亲的冷落,后来她娘也很少这么和他说话了。 秋盈又扭头向他埋怨道“我娘很辛苦的,我爹爹不疼娘亲,也不疼我” 念昭锦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和他说这个,秋盈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我想你也是个爹不疼的孩子” “” “锦哥哥,我们很像呢” 是啊,我们很像呢,所以啊你爹爹不疼你,那么我来疼你吧 念昭锦取来一个小碗,将一半的面分到另一个碗里“我们一起吃吧” “我娘下的面很好吃吧” “恩” “那你以后还要像现在一样,经常来吃哦” “恩” ☆、雨微凉 他们摆摊的地方还有其他的面瘫,但是秋盈家的面却实好吃,每天都会有固定的客人。 但是一碗面价格极低她们的利润最多也就四五文钱。 念昭锦虽然在念府里不受待见,但是他和他娘每个月的月钱都抵过他们一年的了。 所以他每次来吃面都多付银子但是她家却是说什么也不收。 念昭锦不禁问道“你不是说你爹每月都要向你娘讨银子的么,你们收入这么少”秋盈眨着大眼睛“所以啊,你要知道银子不容易赚,就不要浪费粮食,像你上次那样面都没有吃完就和你哥哥走了” 小姑娘仿佛发现了什么极有兴趣的事凑上前问道“对了,你哥哥对你好不好,你哥哥长的也很好看,你们家人长的都这么好看么” 念昭锦沉下脸,将筷子重重搁在桌子上。 秋盈的脸立刻皱成一团“不要嘛,你生什么气,你不可以再浪费食物了,快点吃了要不然我娘会心疼的”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17节 她说完又站起来,走到邻座收了银子向那两个客人笑道“五叔五婶你们慢走,下回再来啊” 念昭锦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想秋盈提起昭尹,也许是那些不堪的事他不想让她知道。 明明那么平常的少女,像她们这些贫苦出身的人大街上一抓一大把,而且她长的一点都不好看,可是他就是觉得她长的好看,比府里那几房姨娘还要好看。 每次看到她,他都能把那些烦恼的事忘记掉。 这时候的他不再孤单。 那么秋盈一直这么快乐下去。 因为有你在,因为有你这么快乐让我也不再悲伤。 可是 念昭锦打破了一个酒壶“我其实刚开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她” 可是他是个不幸的人,娘亲生下他以后爹就冷落娘亲了。 他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看到大哥和那些朋友成群出去玩,他就好羡慕好羡慕。不过,不过他还有秋盈啊。 念昭锦想到这里脸上都不自禁露出笑。 可是最后的最后,他再也不能从秋盈的脸上看到当初的笑,那么无忧无虑的笑,那么明媚的笑,那么好看的笑。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那段时间好像发生了很过很多的事,她娘知道了他与他大哥的事,还有他与林家小姐林如月订婚。还有就是秋盈的爹欠下一笔赌债,他们上门闹事打死了她娘,他爹逃走了还要将她卖入青楼。 而这一切是念昭尹所为,只是因为他喜欢她,所以给她带来了不幸。 他想那个时候他真的是恨念昭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恨他。 后来他求了他三天,他才将她赎出来。 他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如果当初她走了,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啊。 他只是想她再也没有亲人了,那么让他来当她的亲人。 他来照顾她。 但其实入府后她过的并不好,还比不上以前穷苦的日子,他娘洛氏很不待见她,处处为难她。 而他不敢忤逆自己的娘亲,他懦弱的不能保护她,他也给不了她名分。 有好多次他叫她离开,她不走。 于是渐渐的她知道了很多,她知道他的那些肮脏不堪。 他还是慢慢的将她也变的不再光明,不再美好,就像他所讨厌的自己那样黑暗。 大宅子里那些宅斗,今日在谁的膳食里放点药再让别人顶罪,这些事从来都不会少。 吴姨娘又一次落胎将责任都推给他娘,此事虽与她娘没什么关系,但是他的那个爹却是不会相信的。于是洛氏便说是秋盈,她被整整打了一百板子都差点要了小命好在最后查出是吴氏从她姐姐 那要来的手链子内含重重的麝香。 应该也是那次吴氏伤了底子往后就极难怀孕了。 洛氏什么都让秋盈做,好像什么都是她应该的,她觉得是她儿子将她买进来她就该跪下来谢天谢地。 那次她伤的那么重,她卧床半月才好转。 可是他不曾去看过她。 然后便是她病好后他来找她,她好高兴。昭锦给她喂药可是他说“明日如月会来,到时候你不要出来”他没有看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悲伤,失望。他说“因为,如月可能会不高兴” 她不高兴?那我呢? 她觉得好委屈,明明平日受的委屈更多,可是这次她好想哭一哭。 看到他在这里还是忍住了,笑了笑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出去的” 她真羡慕那个林家的小姐。 羡慕她的一切,她是官家女子她有很好的出身,她能帮到念昭锦而她不能,羡慕念昭锦对她的好他会处处想着她。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呢 她这么好,还有念昭锦这么爱她,她唯能摇头苦笑那她与他算什么,他既从未爱过她,他待她好是想利用她? 尽管如此,她也心甘情愿 因为昭锦于她 念昭锦于她就像一束火光。 在她最冷的时候,最黑暗的时候,她死了娘亲被卖入青楼是他救了她。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他,不求回报的爱上他。她拼命的想抓住这团火即便是他一个淡淡的微笑也让她变得不再寒冷。 她也连心都给他了,何况是性命,何况他只是想利用她。 她觉得是他照亮她。 所以尽管火能照亮她,也能毁灭她。 飞蛾扑火应该就是这样,明知没有好结果还是不顾一切。 就像她那么爱他。 她能牢牢记住他的一切,甚至比自己还要清楚。 昭锦不喜欢喝热茶,最好是温的。昭锦喜欢淋雨,在下雨天里。昭锦吃面只喜欢吃她做的。 念昭锦念昭锦。 她好心疼他,心疼他在长辈面前强颜欢笑维持的笑脸。心疼昭尹对他做的一切,她知道她都知道啊。 外面下着大雨,漆黑的夜幕,无边的黑暗。 他从念昭尹的房里走出来,然后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他经常不知道自己该走往何处。 于是她也跟在他身后陪他走陪他淋雨。 他抱着她说“盈儿不要离开我,”雨水落在身上很凉很凉,心却因为这句话变得很暖很暖。虽然她觉得他不爱他,他这么说可能只是因为找不到比她更贴心的人了又忠心又能利用。 但是她还是很高兴啊。 念昭锦发现她很容易满足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能令她高兴那么久,他指腹摩擦着她的脸,她微微皱起眉“你干什么,是因为我生的太美了么” 他噗嗤一笑,将她拦进怀里 好像又回到当初,当初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时候。 他想好好照顾她,当初的初心。 可是现在他未能护的她,让她吃了这么多苦。 秋盈,我从未和你说过吧我喜欢你。 虽然你一点都不漂亮,虽然你出生也不好。可……我喜欢。 这是他不曾说过的话。 可是渐渐的他的初心变成什么了? 初心最后到底变成了什么。 他不知道。 她知道他所有的事,当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时候,她躲在墙角只能无声的哭泣,因为她什么都帮不了他啊。 所以等到他终于和她说“对于我的事,你知道了多少” 她说“我都知道” 他说“帮我” 她知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高兴,失落?她高兴她能帮到他,她失落他还是打算要牺牲他了。 那日的天,碧空万里,风自带香一阵轻拂。 她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仰头看着天边朵朵白云,听着耳边鸟鸣声声。 还有她听到屋中的他对他说“我知道”顿了顿他又说“你放心,有人会替我顶罪”明明是那么悦耳那么好听那么干净的声音,他说的毫不在意。 念昭锦是否就像我于你一样,就也是这般的不在意。 她露齿一笑。 眼前的景物也变的模糊,眼睛变的很酸。 到这一刻她才知道,不,她其实早就知道了。他对她好是因为他要利用她啊,她会心甘情愿的被她利用。 她就这么死心塌地的, 过了很久很久后他出来了,她对他说了一句话。 念昭锦又连打了几个酒嗝“她对我说的是,她说我会不会后悔”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明明是喝醉了对她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楚,清楚到痛。念昭锦喝着方觉得这酒味道有些不对,不禁流下两行清泪 那么你问我的是问我牺牲你会不会后悔么。 我真的好后悔。 “这酒味道怎么不一样了?” “酒中有忘相思”宋言把玩着酒杯低头看着杯中倒映着自己的容颜 忘相思忘相思,真的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呢。 便是入骨相思也要忘。 他不知道这样对念昭锦会不会太狠,但是那日那个女子所求的他答应了 她说“我只要他能好好的活着,他偶尔能想起我就好了不,如果想起他会伤心帮他忘了我” 于是她亲手将忘相思交给他,于是她求他帮他忘记她。 这样一个女子,这般付出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最后她要那个她所爱的男子忘记她,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宋言唏嘘不已,看着念昭锦喉结上下滚动把那杯酒喝完,看着他失神发愣忽而发笑,又看他再拿起整个坛酒不要命的狂喝。 宋言拿起另一坛酒,一仰头也开始喝。他虽然酒量十分不好这两天昭锦叫他一块喝他总是拒绝现在却很想陪他一醉方休。听他想在耳边时近时远的声音他还问他“忘相思是什么酒,我怎么没听过”于是之后的事他也记不清了。 ☆、雨微凉 跳舞的花娘摇着水蛇一般的腰,玉臂攀上容酌的颈骄声道“王爷你喝嘛,你最近都不来看人家,人家好想你啊”容酌一手拦住美人腰“我这不来了么” 门口小二直冲进去,顾不得礼仪“王王王爷,宋公子喝醉了”容酌嘴边笑意一停,他怀中的花娘盯了一眼冲进来的小二。容酌随及又笑着亲美人侧脸“不管他,随便他喝多少吧”怀中的美人娇喘连连。 小二暗吞一口口水退了下去。 “王爷,人家这镯子刚买的你说好看么?” “好看”那花娘不满的嘟着嘴,不满的是容酌这般敷衍她。却说不得什么只好乖乖去给他斟酒。 容酌眯眼瞧着她,听着琴音。 却忽然想看着宋言安安静静认认真真的写字,即便他不与他说话,就这么看着也很好。 他想的烦了,一把拉过方才那个姑娘,将其压在榻上低头吻了下去。 女子故作娇羞的闭上眼,玉手已经开始解他的衣服。容酌脑中正烦闷,抓住那只小巧玉手。“殿下莫非要自己宽衣?”“不了”容酌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起身出去。 还是忍不住想去看一看,容酌都觉得自己忒没出息了。 宋言半睡半醒间,好像被谁抱了起来。那人抱他走出门,外面冷风阵阵吹来,然后又进了一间房。 他已经十分想睡,方才经风一吹。又冷了便不觉贪恋抱着他的那个温暖怀抱。那人放开他时,他还紧紧抓着他的手小声道“别走”声音虽然模糊但是容酌听见心上一喜凑过去问他“宋言我是容酌” 宋言听不大清楚他说什么,却觉得这个人抱着他有些像他父亲。 便又道“你抱抱言儿吧” 容酌将他搂在怀里“恩,你睡吧我抱着你” 宋言来回蹭了蹭他爹怎么瘦了这么多最后还是抵不住困意袭来会了周公去。 他再次醒来时是半夜,外头天未亮,屋中未掌灯。 抱着他的那个人睡得极浅他一动他也醒了。宋言鼻尖嗅着熟悉的清香已经知道抱着他的人是谁了。大概是喝多了酒现在头疼欲裂,他却顾不上头疼。只是一想到他这般失礼的靠在容酌身上。 便马上坐起来请罪道“王爷,昨日是你呢?” 容酌一听这话先是一怔随而冷笑道“不是我,你还想靠着谁?你的那个堂弟?”宋言本想说:我以为是我我爹。可是头实在疼的厉害伸手去揉太阳穴。容酌冷冷的看着他,宋言想昨日定是醉酒做了什么得罪容酌的地方。 容酌同他僵持良久,还是伸出手替他轻轻揉着太阳穴“都说叫你不要喝了,头疼的厉害么” 宋言问道“王爷也会喝的头痛欲裂么” 容酌低低闷声道“恩” 他还想说,他为他喝醉过很多次,可是他头疼的时候他不在他也不知道。而现在他喝的烂醉他陪在他身边,可是一想到让他喝的烂醉的人不是自己。 他,唯能自嘲一笑。 容酌紧紧握着宋言的手“宋灵运,你知道我喜欢你吧”这话绝对不是表白因为容酌此时口气十分不善。宋言嗯啊了一声不知道怎么接话。 容酌继续冷声道“你知道我喜欢你但是你却装作不知道,不过是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对姓念的那么好,你喜欢他是不是?”宋言垂眸掰开容酌握着自己的手“没有” “什么没有,他还是你堂弟呢”容酌挑起他的下巴,捏的宋言下巴生疼“你喜欢你堂弟,你比我还恶心” “我说我没有” 容酌沉下脸,指甲从宋言脸上重重划过“那日你同他还光明正大的抱着呢,喜欢就喜欢了有什么说不得的。你若觉得我喜欢你恶心了,你同我说就是了。我还像个傻子一样贴上来”他深吸一口气 埋头在宋言颈间“恩?”尾音上挑,他的声音很好听。 原来是那次,那次他也是看见容酌了。 但此事本就是误会一场,宋言现在却没了解释的心情。倒有些想同容酌宁,便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与王爷没关系” 好一句没关系。容酌舔着唇,抬起头。将宋言的脸上上下下看了一番“哈,你长的也就一般。性子也不好,不会讨我开心。老子当真是瞎了眼。随便拉个娈童都比你好” 宋言往后退了一些,拱手道“先前多谢王爷垂青” 这话说的容酌十分不爽,好像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宋言还是这幅要死不死的样子。 容酌冷笑起身下了床,穿上鞋子便出去了。 外面更深露重,宋言担心他着凉,但也是拉不下脸去找他了。 然而还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外头再一道闪电。亮了大半个长安城。宋言匆匆穿上衣服站在走廊上往下看去。 雨已经下了。 千杯醉楼上挂着的红色灯笼,映着宋言脸上泛红。容酌仰头一望,正瞧见他,口中骂了句“格老子的” 宋言进屋拿起伞,便追了下去。 雨点落在身上,头上。侵入衣服里,在这么个炎热的夏日倒想这么痛痛快快的淋一场雨。 宋言追到容酌时他已经全身湿透了,他快步上前拦住容酌的去路“借你用用” 借你用用这句话。 容酌低头注视着他手上拿着那柄竹伞。 那是他们第三次相见,他一袭紫衣候在屋檐下将伞递给他说的也是这句话借你用用。那时候他没有这么喜欢宋言,也没那么在意宋言。 那时宋言说:王爷千金贵体,这伞您还是自己用吧。 于是现在容酌说“你自己用吧” 那时候下雨天我为你送伞,现在你为我送伞。 那…… 喜欢了,无奈了,骂过了,可是舍不得了,因为喜欢的。 容酌转身冒着大雨回去,宋言没再追上去。这一次是他看着他走,直到他消失在他眼前,他还是没有回去。 宋言闭上眼,仰起头,淋着雨。 直到衣服完全湿透,直到冻得渐渐麻木。 三个月后,念昭锦娶了兵部尚书林家小姐,林如月。 念老爷有意将整个念家交给他。 听下面的丫鬟说,大婚前一天二少爷在大少爷院前的石街上枯坐了一夜,拉着路过的丫鬟就问“我以前同我大哥关系很好么,我忘了” 念昭锦确实忘记了一部分东西,太夫说是食了什么药物,洛氏便嘱咐大夫不要让他再记起来了。 昭锦锦月前满了十八岁。 大婚之日宋家人自然是都去了。 念昭锦对于宋言倒是没忘记,他看着宋言忽然来了一句问道“我以前很喜欢如月么” 宋言愣了一下,点点头“恩,喜欢的”念昭锦却满脸愁容“可是我觉得我忘了什么东西,我想不起来” 宋言笑道“往后成亲就是大人了,旁的就不要乱想了” 他精神有些恍惚,宋言不放心又说道“你与你兄长兄友弟恭关系自然是很好的”念昭锦忽觉心头暮的一痛,宋言垂眸神色复杂,真的是都忘了。 能忘了,也是好的。 三月前,他为她宿醉千杯醉。 三月后,他娶他人为妻。 到头来,竟是这么个结果么? 宋言远远瞧见昭锦一袭红衣站于堂前,俊朗非凡。她身边的女子亦是一身红衣,然而这一切应该是属于另一个女子的。 另一个爱他入骨,甘愿为他牺牲的女子。 最后最后,他还是忘了她。 那药是秋盈亲手交予给他,宋言不禁想如果他没有给念昭锦服下,一切又会是怎么一番景象。 总之不会是现在这样。 而现在就是秋盈希望的样子,他忘记那些肮脏的,那些不堪的事,连带忘了她,和别人成亲。 宋言不等婚礼举行完毕便离开了念府。 ☆、中秋节 然而他走出念府,站在依旧热闹的大街上竟然不知道往哪走。 入秋的太阳不比盛夏毒辣,现在这个时节正好。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宋言有些想去看看容酌。 最后的记忆停在那个大雨的黑夜,那个落寞的背影,他已经有三个月没见到容酌了。 念昭锦成婚的这日正好是中秋。八月十五日的中秋。 湛蓝的天空之下,琉璃瓦重檐殿顶。 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便是三王爷容酌的王府,相比二王爷的还要大一些,是京城中除皇宫外最大的一座府邸。 容酌府中有一园子名为锦绣园,园中树木茂密,且此园面积极大。走在此间倒能令人恍惚以为身在山林。 园中飞鸟鸣鸣,一湾清流穿过假山树林。 溪中还有锦鲤游戏。 一座六角小亭,垂着白色纱幔,清风拂过那纱婆娑扬起。 那亭子的石柱上刻着一些诗句,或古人之作,或是原创。 而小亭中白衣少年躺在长椅之上,晒着太阳。一本书盖在脸上沉沉睡去。 财宝领着呆毛到园子里逛了一圈,期间呆毛看溪中一条鲤鱼不对眼。就想下去好好教训它一顿,那鲤鱼等呆毛跳下来后飞快游走,呆毛弄得一身湿。 又趴在石头上晒了好一会儿将毛晒干。吊毛小祖宗表示他现在心情是很不好的。 它远远瞧见容酌就想上去,财宝好生一通劝并承若晚上吃那条鲤鱼,吊毛才万分不舍的离去。 金元取了小毯子替容酌盖上轻声训斥一旁的婢子“殿下这病才好没多久,在外面睡着要是再着凉了”三月前那晚雷雨大作,容酌半夜回府淋的全身湿透。当晚就发了烧。 请了宫中御医来看,喝了十来天的药才好。 小婢子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咱家主子最近都不提宋公子了,金元哥哥你跟着殿下见过宋公子的,他长如何?,待殿下如何?” 金元瞪了她一眼,小婢子忙闭上喋喋不休的嘴。 那厢身着月白色宫装的女子走近,身后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童。 金元同那婢子退到一边“参见长公主” 长乐公主伸出手探了探容酌的额头道“我带了参汤来随我去膳房热一热” 说罢便领着金元二人离去。她身后的小童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人消失后方蹑手蹑脚的行到容酌身边,取下他盖在脸上的书又换上另一本。 拔了根小草在他额头上轻轻滑动。 容酌转了个身,那本书掉在地上。 “谁?”小童拾起那本书一副大人口吻看着已经转醒的容酌道“皇叔,你怎的大白日看此等书籍。着实丢我脸面” 眼前的小童穿一身明黄衣裳,宛如玉雕的小脸上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容酌拿过他手上的书,那封面上赫然写着《云魂雨魄集》他摇了摇手上的书质问小童“这书谁给你的” “哎皇叔这书明明是你的哎哎哎”容酌将他转过身去,拿了他手上的另一本“我看的是这本诗经,你小叔我现在还没到健忘痴呆的年纪,你好好说来这书你是哪儿来的” 小童小脸皱成一团。容酌翻开那本《云魂雨魄集》啧啧了两声“竟还是春宫插画版”小童道“皇叔,以你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姿势如何可是对的” 小童问的太过认真容酌一时不察便道“这姿势不过费力些”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怒道“容泽晚,你你你我去同你父王说说” 容泽晚小嘴一嘟“皇叔我错了”容酌问道“这书是谁给你了?” 容泽晚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实在是不大仗义。再看一眼容酌方不大情愿的说道“都是小右子给我的” 哎泽晚以前这么乖这么听话的一个孩子。容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正想说话那厢长乐公主端着一碗参汤已经走过来了。 容酌快速将那本《云魂雨魄集》往后一扔,扔到了草丛中。长月公主由远而近“哎,你扔的是什么?”容酌呵呵干笑两声“没甚么” 长月公主坐在旁边,舀了一勺汤药亲手喂给容酌道“方才在路上,泽儿同我说有东西要送给他小皇叔,是一本书什么书?” 容酌喝下那勺汤药,苦的皱起了眉头。转移话题说道“皇姐你怎么来了?” “我听闻你病了,这不从苏州刚回来就来看你了”长乐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道“啊酌可是府中下人服适的不好,听闻你近日心情不好,气色也不好?你只说一声皇姐就来给你当大丫鬟使” 容酌一口汤药呛在喉咙里“皇皇姐,” “哎”长月故作愁帐的叹气道“你以前拿我当丫鬟使唤,不是挺顺手的么” “” 长乐到底是了解容酌的,她又说道“啊酌你只管和我说,看上谁了,我就将他抢过来送你” 容酌觉着今日这药特别的苦。看着眼前容貌倾城的女子呐呐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抢?” 容泽晚忽然插一句话道“姑姑说皇叔你有时比我还不懂事” 长乐嘴角抽了抽,这倒霉孩子。容泽晚昂首挺胸道“大姑你瞪我干什么,你不是教我要说实话的么” 长乐拉了拉他的衣袖“你小皇叔需要休息,泽晚我们走吧” “哎哎哎哎可是,皇叔,黄书” “” 待泽晚被长乐连拉带拽的拉走后。 容酌问边上候着的金元道“今日八月十五了吧” “恩,公主送来了莲蓉月饼,是王爷喜欢吃的。还有宫宴殿下去不去?” 容酌深吸一口气,躺下来将那本书盖在脸上“不去” 金元再道“还有,宋公子来了,王爷见不见” “不见”他才说不见,财宝已经带路将宋言领了过来。 这一路上走过几座桥,又绕来绕去若是容酌不在这里宋言都要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容酌那本书盖在头上自然没看到宋言过来,金元朝财宝丢了个脸色。财宝会意二人退下去。宋言奇怪道“你们怎么下去了” 他的声音容酌已不能再熟悉了,猛地坐起来。宋言看着那本书从他脸上滑落,看到那双明眸。他眯着眼睛看了许久宋言笑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宁愿跳河也不来我王府的么?” 宋言站着有些尴尬,半响道“今日是中秋”他竟找不出一个理由自己为何会来找容酌,他应该回府和谢芝兰他们一起过的。 宋言正要告辞离去,容酌怀里的书掉了下来。宋言弯腰去捡,指尖碰到那本书的时候一顿。 《云魂雨魄集》 他捡起书拍去上面的灰尘,风吹开一夜,那正好是画着未穿衣服的两人在云雨。 宋言脸一红将书递还给容酌“王爷,你的书” 容酌不明他为何会突然的脸红,拿过书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不是将这本书给扔了么,怎么莫非是扔错了难道他刚才盖在脸上的一直是这本 宋言要是以为他睡觉都要盖着这种书睡的了 真是被小皇侄给害惨了。 容酌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只是不悦的蹙着眉。宋言一鞠道“告辞了” 容酌道“恩”其他的话也不多说。 ☆、中秋节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八月十五月圆,人团圆。 宋言自双亲去后,后来的每个八月十五都是同谢芝兰一起过的。但是昨日他就带人去了念家,今日似乎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回来,就连朱大成都不在。 府里月饼倒是先做了。 宋言拿了一碟子月饼,又煮了一盏茶搬到后院对着姣姣圆月。 边上掌上灯,拿了书看起来。 去年秋季考了乡试,离国科举规定隔一年再参加会试,那一年叫各地试子好做准备。 明年开春便是春闱,近日来长安中已多了许多年轻后生,年老的也有。 这样一来便是长安各地房价渐长,客栈酒楼都翻了一半。但是要来参加会试的也不得不找个地方住下来,有些人便去城外租个便宜的房屋住一阵。 宋言近日还看到了街边卖字画,对联的。 复又想想自己住着这么大的一个屋子实在太豪。若他不是宋家的孩子,从杏花村出来后估计也要到街边卖字画,对联讨生活了。 他搁下笔,拿起纸吹了吹看着自己写下的见解,又发现几个不妥之处遂拿笔再改了改。 不知觉已经吃了两个饼子,喝了半壶茶。 他正要再写另一篇,院子的高墙上出现了个人影,他背对月亮宋言看的不大清楚。宋言这后院的墙实在是挺高的了,也真是难为他爬上来。 莫不是要糟贼了?。 宋言清了清嗓子问道“足下是谁?为何爬我家墙院” 那人举手擦了一把脸,往下看了看吞了口口水“宋言,你那个梯子给我用一用,我爬不下去” 宋言听这声音已经知道了是谁,好在不是要糟贼。 他冲上面喊道“孟兄你且等等,我去给你寻把梯子”孟云况尴尬的笑了笑“呵呵呵,你家院子真高啊” “” 宋言还想叫杏儿初心去拿,又一想他早放了她们中秋的假都各自回家过节去了。他不知道梯子哪里有,最后方从杂物房里找出了把。 孟云况踩着梯子小心翼翼的从上面爬下来,宋言举着灯在一旁照明。 待孟云况爬下来以后宋言才问道“孟兄为何不走正门” 孟云况拍去衣服上的灰尘“我在你府前敲了好久的门,也无人开,方想到了要爬墙” 是了,他在后院看书没大留意没听见。 又问道“不知孟兄深夜前来,有何事” 孟云况坐在石椅子上,从边上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茶解渴“我我城外的那屋子锁起来不打算住了,打听了许久才知道你住在这里,你可否租我一间屋子住住” 宋言喜道“我这屋子正大,孟兄搬来甚好” 孟云况道“那东家便定个租费吧” “莫要谈那银钱问题” 孟云况又喝一杯茶“哎你可叫我住就已经极好了,我怎能没脸没皮的白吃白住” 宋言推脱不了,只好答应他收下屋租费。孟云况拿下自己身边的包袱,一拱手笑道“东家” 宋言连连摆手,盯着他看了良久,对于沈墨他只字不提,只道“那日我见孟兄满头白发,怎么又黑回来了” 孟云况显然已经是放下来,淡淡说道“后来寻了太夫来看,那太夫开了几贴药,真是有用。吃了一个月就已经好了”长安如此之大,他找宋言就寻了一个下午,晚上又爬墙现在饿的厉害看到桌上摆着的月饼也不客气,拿了一个。 又道“明年开春便是春闱,你我二人住在一处,遇到不懂之处倒可以互相请教请教,哎宋言你可有字?” 宋言轻呡一口茶,也觉得孟云况说的好极,道“表字,灵运” 孟云况重复了一遍他的字,点头道“那我便唤你灵运” 孟云况道“我字云清” 宋言点头唤道“云清” 现在府中只有他们二人,宋言领他到了东厢,从柜子里拿出布衾铺好床。孟云况整理了包袱里的东西就去洗了个澡。 待一切弄好后已经到了亥时。 宋言替他弄好后又转到了后院,仰头看着天边圆月明晃晃的好似一个玉盘。 月亮是寄托思念的东西。 那么现在的你会不会和我一样也在看着月亮呢? 宋言竟想起了容酌。 “容酌”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18节 “容酌” 他一吓,第一句确实是他说的,但是第二句又是谁说的。 再偏头寻着声音的来源墙院上怎的又多出了个人。 如此大晚上的真是要吓死人了。那个月亮下黑漆漆的一个人头在动。陆少棋嚷嚷道“你这墙外面有好高一块石头,我便爬上来看看。 “” “我等等给你搬了,小心遭贼” “” 宋言擦了一把汗道“少棋,你要进来么,我给你搬个梯子” “不必了,我站在这挺好的,站的高看月亮也好” “” 陆少棋嘿嘿一笑“我方才听你说到容酌,他近日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我们也是好久未曾瞧见他了,寻他出来玩他也不出来。” 宋言很想叫陆少棋下来,因为他这么仰头看的着实费力。 他道“他近日是怎么了?” 陆少棋翻一个身,面朝着圆月亮,颇幽幽的说道“他近些日子天天往将军府跑,老将军还带他去校场练兵” 老将军便是镇北王,亦是容酌的亲外祖。他现在虽然年老不能再带兵打仗。但是训练出的兵马还是极好的。 宋言微惊道“莫非要开战” “我不知道”陆少棋想了想道“应该没有,可能只是老将军想将自己训练兵马的那一套交给他吧,他这么秀气的我还真想不出来他带兵打仗会是如何样子” 陆少棋属文官,皇帝既没有在朝堂上说要与他国开战,那么他们这些文官自然不知道。 只是如今八国之中,离姜已是最强的一个国家又与淮瑜世代交好。 当今皇帝同两个王爷身上都有一点淮瑜血脉。□□皇帝的皇后,先皇的生母,容酌的奶奶就是瑜国的昌暮公主。 这样的亲缘关系,若真的要开战瑜国会支援。 可是话说回来,真要打应该也只是其他几个国家。 陆少棋简略的同宋言说了一通道“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站在这吹了许久都冷的厉害,你也快些回屋吧”他说完一个纵身跳了下去,宋言看着墙上的那个人头消失了。正欲回屋。便听墙外一声响 又听见陆少棋“啊”了一声。 宋言担心道“少棋兄?可是撞上了” 陆少棋揉揉脚“倒不是,不过崴了脚” 宋言道“先拿冷巾布敷一敷,第二日再拿热巾布敷一敷。要不我现在就去请太夫?” 院外陆少棋笑道“不用了,灵运,你回去歇息吧,崴的轻没事”说罢撑着那块大石头起来,刚才在上头站了太久。跳下来忘了这院墙高,下面又有一块石头一个没注意就崴了。 他一瘸一拐的往回走。宋言只听见虫鸣声声,再听不见其他的声音方回了屋子里。 次日晴光敛艳,又是一个大好的天气。 宋言早起去熬了粥,同还在睡觉的陆云况说了一声。 正要出门去买些纸墨,方出了府门便见宋慧柔过来唤了一声“柔姨”宋慧柔嗔怪道“昨儿怎么一个转身就不见了你,大过节的谢姑娘也不在,你一个人回府能过出什么乐趣” 她今日穿了一件水蓝色襦裙,身披白色外纱。 简单挽了一个发髻,斜插了几只兰花簪子,其他再没有了。 宋慧柔同宋言一样都好素净。宋言看着她身后又跟了两个婢子就说道“柔姨到里面坐一坐” 宋慧柔叫两个丫鬟在大堂里候着,同宋言逛了一圈府院又要去宋言房间看一看。 宋言屋里也简单,一张梨花案,上面倒是堆了尽一半的书。一个放衣服的柜子。墙上有几幅字是宋言自己写的。 宋慧柔转了一圈,看到另一幅看都看不清写了什么的草书,还有一幅山鸡图,心想这大概是年轻人现在流行的,自己果然老了。她愣是看了半天没瞧明白那只山鸡是想干什么。 便又转身扫过一旁的檀木架子,上面挂着几块佩戴在衣服上的玉佩或香囊,只是从来不见宋言带过,看到第三块玉佩时。宋慧柔取下那枚玉摊在掌心里看了一把,摸着玉料 转身看着收拾书本的宋言道“这是你姨父的玉佩,他前些日子就说丢了?”宋言看着那枚玉佩才想起是那晚,他去找王氏时从楼上扔下来的那枚玉佩。 难不成与王氏偷情的人竟然是他姨夫么? 宋慧柔见他沉思再问道“言儿,哪儿得到的” 宋言不想骗宋慧柔坦白道“从王氏哪儿得到的”宋慧柔重重一怔“你说的王氏,可是毒死了他丈夫的王氏”宋言点头,这中间可能并不只是他姨父与王氏相好怎么简单了。 宋慧柔将玉佩收起来“王家现在的生意交给王员外的堂弟打理,他们生意上与我们宋家是合作的” 所以王氏可以帮他姨父很多忙,宋言虽然不懂生意场上的事情。 当初王氏需找个男人,而他姨夫需要生意,各取所需。 王氏也曾说过,他可能会需要这枚玉佩。宋慧柔知道王氏与他姨父之事脸色大变。 家中都有个单云了估计也不在乎外面再多一个,所以这绝对不是吃醋。 ☆、长安城 八月去,九月来。 一树叶子,几片落下。 凌淮路上有家小茶棚,茶水只要两文钱。别的吃食也都不贵。 此处生意实在红火。一个老板,一个小伙计。那老板人着实不错,来此处喝茶的他还能帮着打听谁家缺了工人,或是有哪些便宜的住处。 会试将近,进京赶考的试子一大波。这茶棚的生意就更好了。 孟云况同宋言坐在此处喝了好一会儿茶,听邻桌一青年道“我跟你说,你知道礼部的王侍郎么,他可是我亲戚”另外几个青年围着他小声问道“此话当真?”向来是由礼部的人主持会试,如果此话当真那便,有些意思了。 另一桌穿着月白色华服的少年起身走过去。在桌上便放下了一锭银子,众人见他出手阔绰纷纷抬起头看他 。 那华服少年长的实在好看,人如芝兰玉树。他向众人拱了拱手“诸位兄台看起来都不是京都人氏,我方才听那位兄台说话想来该是此次会试的试子,这里不知可否结交一二” 刚才那个说自己是礼部王侍郎亲戚的绿衣青年看他出手大方,有道是便宜不占白不占,便甚是热情的说道“足下客气,请坐” 华服少年收起折扇,扫了一眼一共四个位置都已经坐满了人。绿衣青年便与另一个坐在一起给他空出了一个位置。 待华服少年坐下又叫小二再上了一壶上等龙井。才问道“方才听兄台说,与礼部的王侍郎是亲戚,不知是怎样的亲戚。”他顿了顿似无奈的叹了口气“兄台也知像我等十年寒窗苦读,不过为了一朝金榜题名” 边上的另三个青年对他的话表示十分赞同,都不由叹上一口气。 一蓝衣青年道“我考秀才也考了好几次,家中又贫寒”说罢望了一眼华服少年“不像这位公子,家中富有。如此年纪轻轻莫非也是今科试子?” 华服少年点点头“家中富有倒是说不上,不过衣食不缺罢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身上穿的都是名贵的好料子,头上戴着的玉冠也是价值不菲。更别说腰间佩戴的玉佩,玉牌。整一活脱脱的二世祖还哭个什么穷。 绿衣青年小呡了一口茶“说起那王侍郎”众人眼睛不在华服少年身上转了,都看着说话的绿衣青年。 那青年道“他是我小姑的相公家的堂弟家的小姨子的相公的表兄” 听完,众人都没大反应过来。有的甚至掰着手指头数关系,也难怪叫远亲了。 那华服少年愣是一脸,你逗我的表情。 绿衣青年出声道“我前年,还曾见过他一面” 众人也都清楚了靠他这么个不靠谱的关系,要想在会试时请侍郎大人照料一二是不可能的事,遂都不在听他接下来乱扯个甚么。 另一个青年向华服少年问道“足下像是长安人士,不知这长安哪处房价低些”说话的青年看上去年纪与宋言相纺,整个人看上去有一股淡淡的书卷气。 看言行谈吐也像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人又生的干净,长相十分不错。只是身上穿着的衣服却是下等衣料。 华服少年对他顿时好感大升,想了想说道“我未曾留意过,这便替兄台留个心”青年道过谢。 孟云况透过余光将那桌发生的事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他一直保持着这么个姿势,宋言都要以为他眼抽了。 孟云况眨了眨眼睛“灵运,你那宅子不是还空的很么”宋言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道“恩,是还空着很多”他等着孟云况接下来说话,孟云况却没了下文,叫来小二付了银子。 邻桌说话的几个青年也都散了。 他二人出来那家茶棚。 便向着前面的一家书斋走去。路上遇见一卖假玉的小贩被一女子拉着邀大家来评评理。 小贩委屈道“姑奶奶,你就放了小的吧,这这小的也不知道那玉商是个骗子啊”女子冷嗤一声“你个卖玉的还不知道玉是假的?你糊我呢” 宋言他们忍不住留下来看那女子怎么讨个说话,而方才那位华服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走近了。 孟云况刚才其实并没有看清这少年的容貌,现在一看登时下了一跳,连忙施礼道“王爷怎会在此” 那少年正是容酌,他淡笑道“皇上差我来这边有些事,原来孟公子也在此处”随意看了宋言一眼又移回目光。 这是宋言隔了好几个月后再一次见到容酌。孟云况扭头对宋言道“这是三王爷”说完看着宋言,心道;你倒是给我行个礼,还愣着干什么。 宋言以前他在身边他就没了向他施礼的习惯。若不是他还一口一个王爷这么叫着,他都要忘记眼前这个人是离国的三王爷了。 以前他在身边的时候觉得这个人离他很近,容酌很随合多时会让人忘了他还有这么一个身份。但是现在很久很久没见了,再次看到。却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关于他的介绍,三王爷又觉得 离的好远。 孟云况自然不知道宋言和容酌的关系还一个劲的给他递眼色,宋言以为他眼睛又抽了。 “你眼睛抽了么,要不要看看太夫” 孟云况嘴角抽了抽,好在容酌也并没有说什么,孟云况也就不在提醒宋言什么了。宋言半响又道出一句“莫非嘴也抽了,可是刚才那家茶棚的茶水不好,还是你过敏什么?” “” 容酌问道“孟公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孟云况清了清嗓子“同灵运出来买些东西”说完可能意识到容酌并不认识宋言又介绍道“这是我好友,宋言” 容酌折扇“唰”的一声打开,扇面上绘着一株梅花,边上提着一首诗。 “宋灵运”容酌的声音轻柔好听,宋言才觉着好像容酌以前叫他的名字时调调总和对别人说话不同,他会更温柔一些。 而现在那点细微的变化没有了,同样的一个名字他读起来却不如以前好听。 到底那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宋言垂眸道“王爷” 孟云况都替他急,宋言说话居然不看着容酌说。回头要是容酌给他治了个不敬之罪哎哎哎。 孟云况替他提心吊胆,宋言倒是镇定。 容酌扇了两把,扇上淡淡的墨香掺在空气中。扇来的风吹拂在宋言脸上。 他蹙了蹙眉,本想说:天气转冷,还是不要扇的好。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宋酌道“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孟云况又与他说了几句。 容酌往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而那名本来与小贩吵架的女子一看到容酌马上追了上去。不远处容酌停下来与她不知说了什么。女子愣在原地容酌走了几步,那女子反应过来又重新追了上去。 孟云况瞧宋言望着容酌离开的方向道“我以前和子墨在一起的时候,在他的生辰上遇到三王爷” 子墨孟云况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提起沈墨了,说到那二字时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 宋言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孟云况沈墨。 沈墨孟云况 他曾为他一瞬白了满头青丝。 所以宋言从来不会问他,或着当着他的面提起沈墨。 因为他还是那样的爱他,纵然他不在了他还是爱他。 孟云况见宋言这样看着自己,咽了口口水“我我不用去医馆,我没病”宋言噗嗤一笑“那去前面的书斋吧” 那书斋是宋言他们常去的一个店,店里头右边放着的是一些书,边上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放着一些杂记,话本,戏折子。另一个盒子里好像放的是些春宫图集。 左边的都是文房四宝。 店掌柜与宋言他们也颇为熟悉了,见他们来便上前替他们推荐新到的笔墨,哪些好用的也都一一推荐。 店掌柜正拿着一刀宣纸同宋言他们说。另一边一个青年手上拿了方砚台上前问道“掌柜这方砚台多少”店掌柜是个二十出头的年青后生,这本是他爹的铺子现在交给他打理。 他向来喜欢读书人,看着那个来问的青年便给了个最低的价钱笑道“若是公子喜欢,便售一俩” 这砚台材质上好,一两银子绝对不算贵。那青年邹起眉头看了看手中那方砚,过了半响方才下定决心掏出一俩银子递给店家。 宋言听声音,又见孟云况这么盯着那青年看已经猜出了几分,就是方才那桌子拜托容酌替他寻屋子的青年。 他放下手中的宣纸,叫住那名出去的青年“兄台且等一下” 青年微愣指了指自己“公子叫我么”宋言快步走到门外,外面乌云压顶,天色阴沉。 刚才还是风和日丽现在马上变了天,路上行人匆匆。看样子是要下雨了。宋言道“我方才就在另一桌,听见兄台好像要租屋子,我家宅院甚大,倘若兄台不嫌弃” 听罢那青年奇怪的盯着宋言看了看。也是他与宋言本来就不相熟现在他突然冒出来请他到自己家。 青年见宋言这幅样子也不像是拐卖人口的贩子,再来他身上带的银两也确实不多了一直住着客栈也不妥。宋言瞧他脸色凝重怕他把自己当成骗子道“我也是今科试子,瞧见兄台便想结交一二 实在并无他意,在下宋言字灵运,不知兄台贵姓” 那青年道“免贵姓赵单名一个景,字然卿”宋言心道这名字与昭锦的倒有些相似,拱手道“原来是赵兄”赵景虽说出身富贵门,但是后逢家道中落,身上也没甚么东西能让宋言骗的想了想笑道“唤我然卿就好,方才宋兄所言可是当真? 我眼下也确实是在找落脚之处” 那厢孟云况走上前道“这是我东家,实不相瞒我也是进京赶考的试子无所住处,便住灵运府中。” 赵景听孟云况这么一说,对宋言便又少了一分戒心感激道“若是如此,那实在多谢宋兄了” 宋言摆摆手道“赵兄不嫌弃就好” “宋兄哪里的话,是我该多谢你” ☆、长安城 赵景告知了他所住的那家客栈,还有些东西需要整理于是便决定第二日再搬过去。 天边一阵雷鸣,傍晚时分便下起了小雨。 宋言想起他近日遇到的奇怪之事实在颇多。比如说去熟食店的时候,店掌柜都会将他喜欢吃的东西先备好。再比如说去书斋买书时或是去买旁的东西时没带银钱,掌柜的都会十分大方的让他赊账。 书斋的掌柜是个喜结交读书人的后生,宋言上回看上了一只湖笔恰逢身上未带银子他便慷慨的将那笔送给了他,虽说宋言第二日还是将银子送来了给他。 再说上回去布庄时,谢芝兰叫他买几匹布回去好缝冬衣。宋言路上遭贼偷了银子,到布庄后挑了好半天布付钱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钱袋没了。那店家并未拉下脸来反倒笑的甚是和蔼“宋公子莫非没带银子,都是店中常客了这几匹布便送给公子吧” 宋言自然不能收,他挑的都是几匹好料子要好几俩银子。但是那掌柜也实在坚持愣说:这几匹布的颜色实在合适宋言,怕是没人穿了会比他好看。他卖的不单单只是布,只要能看着谁将他铺子里的布穿的好看就心满意足了。 宋言看着几匹红色、粉色、嫩黄色的布沉默了。有几匹还是谢芝兰想拿来裁被套用的。方听掌柜那么一番话他也觉得不好意思拿这些去裁被套了。 且不说这布庄的店家还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去外面走两步便能听到:福气布庄的老板实在太抠了些。上次叫他送半米子就好像要了他的命似的。诸如此类的话。 于是宋言越发的感动了,这几匹布定要好好珍惜。 再说其他的那些小事,。天要下雨他没带伞,就算在无人的深巷里也能给他蹦出个卖伞的少年,他还未开口买伞的少年便道“大哥哥,你买伞不,要是你家中有伞不缺我这还可以出租的,你看 现在雨这么大,一文钱租你吧” “” 再说路过个卖水果的摊子,那老伯唤住他道“小伙子尝个荔枝吧,不甜不收钱”宋言停下来尝了一个肉肥汁多而且很甜着实不错,他还想叫那老伯称一斤拿回去给谢芝兰尝尝。于是老伯十分干脆给他称了斤,宋言正欲掏钱那老伯连连摆手“小伙子你快走吧,我知道我这荔枝不甜就不收你钱了” “” 宋言拿着那包荔枝道“并不是怎么能” 老伯截过他的话“我说小伙子你咋那么多话呢,我自己卖荔枝我还能不知道他甜不甜,你快点走吧我还要做生意呢,别拦了我的客人” “” 他那语气颇像宋言是个讨饭的他极力赶他走,宋言都叫他给弄得糊涂了。老伯斜了他一眼给其他的果子浇了水“小伙子我猜你没钱” “我带了”宋言摸了摸腰带上系着的钱袋没了。老伯嘿嘿一笑“傻小子,刚才有个小偷把你钱顺走了,我本来想和你说的但是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也追不过那偷儿” “” 老伯不耐烦了大声囔囔道“你走,你快走,我还要做生意呢,你不走我跟你急” “” 可是宋言虽然有个老掉钱的毛病但是第二日那钱袋都会有人给他送回府里。 于是就连孟云况都不禁羡慕他的“好运气了”白吃果子可以不给钱,下雨还有人送伞,走到半路都能捡到锭金子。 所以半晚的那场雨,那小童又蹦跶到了他面前熟练的拿出两把雨伞“哥哥,共收你两文钱。你带没带钱还是是钱掉了,或是遭偷了,那我下次来收钱你先用着” “” 孟云况咳嗽了一声半蹲下来问那小童道“这位小友,你背后是有什么漂亮姐姐叫你这么做么”小童抱着雨伞立马警惕的往后一退连连摇头“没有”说罢转身拉住路过的一位妇人“大婶,下雨了租把伞吧 十文钱” “” 孟云况忍住笑,看着慢慢跑远的小童“你说他为什么给我们价钱这么便宜,他莫不是瞧上我了。啊不,是瞧上你了” 宋言垂眸“云清,你莫要说笑” 孟云况打开雨伞抖抖衣袖快步跟上去与宋言并肩而行“若就一两次,我还真以为你走了什么好运。灵运你就真瞧不出来有人故意为之么”宋言并没有说话,孟云况继续道“若是我定要找出那位好心的姑娘,这么体贴,对你好又不说。这么贤良的姑娘” 宋言还是低头看路不说话,孟云况嘴角抽搐了下“就是你不喜欢人家姑娘,也好歹要和她说罢,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找个好的良人” 秋雨绵绵细细,落在城中。 驱散了长安城中方才的喧闹,现在只能听见行人赶路的脚步声,更多的是沥沥雨声。 华服少年站在青灰色的苍穹下。任雨打在自己身上,他仿佛感觉不到寒冷一般。只是嘴角轻起一抹浅浅的笑如画中仙般令人移不开眼 。 笑中却带着微微苦涩,微微无奈,还有自嘲。 路过的人或是撑着伞,或是跑的匆忙。像他这样悠闲自在的慢慢走在雨中的,都令边上的人纷纷侧目看过来。实在该叹上一句,少年郎好有闲情。 小童从街头又蹦跶到街尾追上那个少年“大哥哥,你都淋湿了”不由分说的就打开一把伞递给容酌“我已经将伞送过去了”容酌接过油纸伞低头眉眼笑的弯弯的“谢谢”小童道“嘿嘿,你给了我这么多银子还说什么谢谢” 他想了很久还是不解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给他送伞” 容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低头对上小童认真询问的眼睛“恩,他可能不想见到我”小童不明其意“为什么,你对他这么好,他是你哥哥么?我前些日子也跟我哥哥吵了一架,但是我撒撒娇他就原谅我了,你撒撒娇也准能行” 在风雨声中他的声音很轻他说“他不是我哥哥,他呀是我喜欢的人” 小童似乎并还并不清楚什么是断袖,并未露出别的神情而是很认真的说道“哦,可是他不喜欢你,所以你只能背地里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见不得人”用的不大妥当 然后继续说道“那你便一直做这么见不得人的事吧,如果他哪天知道了没准儿一感激也就喜欢你了” 容酌眸色黯然,似月下布满雾气的幽湖。他沉默走了好久忽然开口问那小童“那如果他是因为感激而喜欢我,就不是真的喜欢了吧”小童眸中划过一丝不解“喜欢还分什么其他的么?我跟你说我三叔叔吧” “我三叔叔喜欢我三婶婶,但是那会儿婶子不喜欢啊叔。于是我啊叔便每天送她回家,隔三差五还给她送点小东西这不间时一久就成了” 容酌垂下眼帘笑了笑眸光晦涩。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童“给你买糖吃”小童欢欢快快的收了银子,欢欢快快地说道“大哥,你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于是在金元见到容酌后,就见他魂不守舍的拿着伞不知在想什么,天上已经没有雨下了。 他接过那柄油纸伞“王爷,老将军等了你好些时辰”容酌面色一沉,之前的魂不守舍的神情马上消失转而问道“驻守边关的常将军可有来信”金元点点头。 次日正午,宋言和孟云况便到了赵景所居住的那家客栈。进京城赶考的试子大多不会带上太多东西。 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足够了,赵景全部的家当也只有几个包袱。 回宋府时路上叫了一辆轿子,待将赵景安顿好在西厢后天色也还早。 三人便聚在了客堂中,若说昨日赵景对他们还是心怀芥蒂那么今日他搬过来后宋言他们依旧以礼相待,并未劫财也未劫色。赵景为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感到十分惭愧。 想来宋言他们与他对缘。 赵景心中颇为欢喜,又想问道他们是如何注意到他的。孟云况往袖口里看了几眼“昨日见赵兄你袖中有一条小小的幼蛇,那小蛇呢?” 孟云况也正因为此事对赵景才多加在意,试问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身上竟然带着一条蛇,并且那条蛇还十分温顺的在他袖子里。也实在是不得不叫人多加注意。 赵景笑道“孟兄,观察甚是入微”宋言听之不由一愣见过养猫养狗的或如徐若那般养一头狐狸,但是养条蛇实在是 赵景低下头拿起茶盖拨了拨杯里的水,语气听起来有些失落“他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过孟兄且放宽心,它很好并不会伤害人” 孟云况摇头道“我只是好奇赵兄那条小蛇为何会如此乖顺的呆在你袖中”赵景不禁面露欢喜之色“它有灵性,很灵,且听得懂人话”孟云况纳罕道“竟还有如此通人性之蛇”不禁想起了以前杂记中看到的故事。 无非是说一些蛇精吸取人阳气采补之事。或幻成俊朗非凡的男子,或是容貌艳丽的女子靠色勾人,然后再吸干凡人精气作为修炼。 孟云况不过恰巧想曾经看到的那篇文,说来与他们随便听听。 但是赵景听的却十分认真,听完后不由道“此类异事发生的也实在颇多,话说我路经西江县时听到的好像也说当地有甚么妖物作祟,瘆人的很” “西江?”西江宋言印象自然深刻,他追问道“甚么妖物?” 赵景摇摇头“我只是在那处歇了一夜,偶然听别人谈天时听到的,其他的也实在不甚清楚了” 宋言沉默下来,赵景忽然道“方才孟兄说道蛇妖”他想起那人,温文尔雅,虽说有时霸道了些,有时也很不讲道理。但是 “那小黑一定不是妖怪” 孟云况想了想这个小黑可能就是那条偏黑色的小蛇了。 不过赵景这么说那条蛇,孟云况想想都很瘆的慌,难不成还真是条蛇妖把赵景都给迷了。 他摇摇头将那些怪力乱神的想法抛除脑后。 赵景再道“天上仙人之中,不知你们可知一仙君?他专替凡人谱写命格” 宋言道“小时候爱听村中长辈讲那些神鬼故事,我一个祖奶奶辈的人说天庭中有个辞童帝君十分厉害” 赵景眼睛亮了一亮“辞童帝君,嗯,我还听说地府的冥主叫欢言,好似还有个妹妹” 孟云况看看赵景再看看宋言,仿佛在看两个精神不大正常的人,最后他呵呵冷笑了几声,为了烘托他们的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时手贱呐存稿就变成直接发表了 ☆、长安城 宋言和赵景太能扯。 从天上神仙,妖精鬼怪扯到各类奇闻异事。孟云况本不想搀和其中但是不知不觉间还是被带进去了。 此时赵景看着他们俩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和宋言谈到那些奇异的案件时尤为明显。赵景激动道“我来长安时曾听说宰相之子沈墨之案”宋言和孟云况双双沉默了。赵景继续激动道“我听说破此案了除了大理寺还有一个年轻的后生,我想” 一说到最激动之处一时忍不住握着宋言的手,宋言看着二人的手沉默的转头看向孟云况,“我想,我我方才听宋兄你一番见解我想这个破案的青年宋兄你” 宋言道“莫激动,有话慢慢道来便是” 赵景道“我想宋兄你一定一定认识那个青年” “” “可否介绍我认识?”孟云况打断他的话“赵小弟,莫扯了。天都黑了” 赵景怀着一腔激动的心情叹道“可惜了沈墨公子,小弟在钱塘时便听过公子大名,心中一直敬仰委实可惜” “哐”的一声,孟云况手中的茶杯与赵景的最后一个字音一起落下。 赵景关怀道“云清兄怎么了?”孟云况捏了捏眉心“无碍,不过手抖了一下”赵景见他面色极为不好,看他弯腰去捡那个茶杯时瞧见他头上几根白发“孟兄实在太过操劳了,如此年纪轻轻怎的生出了白发?” 宋言替赵景斟了一杯茶“方才我听然卿你说,你是钱塘人?” 赵景小呡一口“钱塘,长阳县人,哎?话说孟兄这白发” 宋言抢过话头道“我是渝州,郑江县人”赵景道“那倒是隔得挺远的”一撇失神的孟云况“这白发还是拔了罢,并不多只有三根,不知云清兄是为何事烦恼?” 宋言垂眸想了半响再抬起头“我其实有个问题不明,看然卿你言行谈吐气质都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为何手上会有茧,应该是新茧。”赵景忽然觉得宋言那口气就跟询问个犯人一样,叹上一口气 “实不相瞒,我原是家道中落哎,话说孟兄这白发”他本来也有些少爷脾气,只是家道中落后磨了两年那些自视清高的毛病也都给磨没了。 宋言道“原来如此” 赵景无奈摇头“一切单是命数”又一细想好像有东西要问孟与况但一时想不大起来了,“我方才想问孟兄什么来着?”宋言抹了把汗“你问他晚上吃什么” “哦”赵景点点头,怎么健忘越来越厉害了,于是他再问道“孟兄你晚上吃什么?哎,哪里不对?”宋言再次抹了把汗。 孟云况愣愣回过神“吃饭啊” 那厢谢芝兰笑着走进来“云况,你鼻子真灵,隔了大老远你也闻到味了?” “” 谢芝兰目光扫过赵景“赵公子,该吃饭了”赵景站起来笑了笑点了头“莫不是该称嫂子?”宋言脸上浮起几片薄红,谢芝兰掩嘴一笑“还是叫我芝兰吧” 谢芝兰喜欢热闹,原本这空大大的宅院如今多了几个人她心中也颇为欢喜。府中虽然只有初心和杏儿两个丫鬟算上他一共也才三个。但是孟云况和赵景也都不是要人整天伺候着的大少爷了。 宋慧柔隔三差五也会带着老夫人来府里住几天,她有时间带着老夫人和宋慧柔到后院种些小菜。 老夫人年纪大了,整天闷在屋子里对身体也不大好。这样坐在后院里吹吹风晒晒太阳还有谢芝兰陪着唠唠嗑,再能下地去剪剪菜。后来老夫人就干脆搬到了宋言这里住。 于是宋言每天早起都来和老夫人请安了才去做事。老夫人身边只带了一个使唤的刘嬷嬷,是当初的陪嫁丫鬟跟着她也有好些年了。 杏儿初心也都通通回到老夫人身边照顾。 九月又去,金秋十月。 老夫人半躺在贵妃榻上晒着太阳,翻了几页经书侧头问宋言道“那宰相府的沈公子怎么去的?” 宋言欲言又止,老夫人猛的打了个喷嚏,宋言忙道“天气转寒了,祖母还是进去吧” 老夫人叫他这么一说,已经想不起来刚才问了什么了。 宋言搁下书,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老夫人身上。转身向那菜地走去。谢芝兰将框子给他“昨儿收了好些菜,原来这地里还有这么多杂草”宋言撸起衣袖弯下身“你先去歇着吧,我来” 那厢赵景搁下一子“灵运待芝兰真是好”谢芝兰偏头看着认真拔草的宋言,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时光飞逝,像这般悠闲的生活总是过得特别快。 入冬十一月,眼看年关将近,也都要忙碌起来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在十一月甘十。 铅灰色的天空中白雪飘飘摇摇,刚开始下的并不大。宋言早上去王大牙家的铺子里拿前些天预定下的零嘴儿,那会还没下雪只是天色阴沉。 他从铺子里出来的时候,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飘在脸上。再抬头看着满街纷飞的雪沫子,是下雪了。 王大牙从里面踱步出来往手上哈了几口热气“这雪咋说下就下,我这店里头也没准备伞,这”宋言笑了笑“无事,雪还小”王大牙道“那公子路上小心些” 宋言点点头。 那雪下得委实快,不一会儿便满天卷地的落下来了。街道两旁堆上一层薄薄的白色,还没化去又接着落下来。 耳边呼呼风声响,白雪落在青丝上。 宋言不禁加快了脚步,穿着红色袄子的小童忽的出现在宋言前面,小童掏出一把伞“一文钱”宋言哭笑不得蹲下来,看着小童好似还没睡醒的脸拍了拍他的头“下雪了,你怎么还在街上” 小童幽怨的看着他“你以为我愿意么,要不是”小童立马捂住嘴。宋言垂眸“你告诉我,是谁叫你来送的伞”小童整个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宋言也不为难他想叫他早些回去,那小童顿了顿又道 “好吧,我和你说吧,他在街尾,可是下这么大的雪我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小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大哥哥,你去看看他吧,”他拿过宋言手上的篮子“荣起街的宋府,我替你送到,你快去找他吧哎呦我的娘真冷” “哎”小童已经干脆的走了,宋言站在原地,他又回首向宋言一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你倒是快去啊” 白雪翩飞,冰凉刺骨。 立在街尾的少年一身白衣,若不是一头黑发都要与这白雪混为一色了。 那雪白的发亮,那少年冻的浑身微微发抖。 几片雪沫子吹在脸上,脖颈上。苍白的脸,浓黑的眉眼。 容酌瞧见远处一个小黑点,然后慢慢消失。宋言应该已经拿到了伞,他长呼一口气转身回去。 就这一转身,那个原本应该消失的人此刻就站在他面前,容酌瞳孔放缩,一瞬间后又回复正常。 宋言拉起他的手,平日都是宋言的手较为冰凉。而现在容酌的手已经冻成冰棍了。 飘雪的街尾,握起他手的他,安静的好像一副画卷。 “你是个木头么?你不会冷么?你叫他来给我送伞你自己为什么不用?”容酌抽出手端出与他疏远的态度“本王只是觉得这里雪景极美,宋公子想多了” 宋言又拉过他的手不停的搓“有感觉么” 容酌皱了皱眉“有点疼”宋言抬起头看着他近乎苍白的脸,容酌叫他看的莫名一阵心虚“你不是从前面走了么,怎么会出现在我后面” “我绕回来了” “”于是又一顿沉默,宋言搓完他的手,又替他拂去衣服上的雪花“为什么不拿伞?” 容酌吸了吸鼻子“我想你要是回头,你看见我个样子,你会不会跑过来”所以他就不撑伞,他想宋言要是回一下头,要是能看见他,宋言就会过来了。 可是宋言从来都不会回头,下雨是这样,下雪也是这样。 容酌看着他如蝉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宋言刚才的情绪太过激动了些,现在静下来想了想“那下雨” 容酌截过他的话“我也在你后面”最后几个字有些抖,他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你要是回头,你就能看到,我就在你后面” 可是他不回头,所以他每次总是一个人转身离开他看过很多很多他的背影。下雨时,他也不会拿伞他想他要是回一下头看到自己这般落魄,或着他是在惩罚自己。 明明想要放下的,怎么就是放不下呢 “宋言” “恩?” “快过年了,我快十八了”他有些高兴,然后又有些失落“可你二十一了,你还是比我大三岁” 三年,就好像永远都跨不过的距离。可是那距离也只有三年啊 他想和他说他不是小孩了。 他在长大,他在改变。 白色的雪沫子落在容酌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还是弄不掉。宋言伸手替他拂去。容酌闭上眼睛等他弄好后,往后退了一步,宋言还停在半空中的手一僵。 容酌淡淡说道“宋公子请便我告辞了”话语散在这风雪中,又恢复了那日一样的疏远。 宋言黑眸氲氤半响垂下手,微微叹了一口气。 一片寂静之中,飘雪打在脸上,风如刀刮一般。 容酌与宋言擦肩而过。 雪下的更大,他走的很慢。宋言手中握着伞,却没有再追上去。 ☆、长安城 离姜这年的第一场雪下了整整三天。 三天过后,整座京都,都包裹在一片茫茫白色之中。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19节 梅花已开叫风吹的落满了宫墙。 一层厚厚的雪上点缀着红色的花瓣。 白色锦靴踩在雪地上,响起“沙沙沙”的声音。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冻结住了。 裹着白狐裘的少年搓着手,带着病态的脸苍白十分。 一步留下一个脚印。后面的老太监小跑上前口中叫唤着“殿下你去哪儿,我的小祖宗你这身子都还没好利索,怎么就出来了”容酌一双好看的眉搅在一起不耐烦道“弄的我好似很虚弱似的,堂堂男儿三天两头的生病我” 老太监呸呸呸了几声“殿下省份金贵”容酌四目所及之处,原本金碧辉煌的皇宫盖上一层厚厚的雪只露出红色的宫墙。 容酌眼角眉梢尽是自嘲“且不说我容家先祖曾经马背上打的天下,我外祖父还是常年征战四方的将军,我这么个样子确实挺丢我容家的脸” 老太监又呸呸呸了几声“殿下说哪门子的糊话,那二王爷自小体弱多病如今还是三天两头离不开药,殿下这么说来叫二殿下情何以堪”他满是皱纹的脸慢慢舒展开“王爷还小” 王爷还小。 他也这么说。 容酌忽的一笑,宛如腊月盛开的白梅,绝代风华,令人离不开眼。 老太监暗叹,容酌往后越长越好看他这张脸与秀倾太后是长的极相似的。皇上该愁了,如今王爷年纪虽小却也该订下准王妃了,只是他这容貌令大多女子都望尘莫及。 王义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没事就爱替皇上多想。 皇帝同这两个兄弟都极其亲厚。他们不是先帝的子嗣,自小也没有什么因为抢皇位而闹不和的机会。 后来先帝驾崩传位与当今圣上,容起本就体弱多病也对这皇位不感兴趣,更不用说容酌那时候还是个小娃娃。 自太后离世后就一直是皇上和二王爷亲自带着容酌,所以二人都极为疼他。 王义不明白以前容酌的脸上整天就写着“老子是王爷,老子怕什么”十个字,而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忧愁了。 容酌向前走了几步,“沙沙”的声音拉回王义的神识“哎呦,殿下,我说您好歹回去把药给喝了,这老奴怎么跟皇上交代” “你莫要再跟着我了,我就随处走走,宫门也未开。我又出不了皇宫” 王义嘿嘿笑道“殿下可是觉得无聊了,乐舞司排了几出新舞要不殿下移步去看看?还是殿下想吃什么了,老奴去叫司膳司准备。那不如去司宝司看看各地进贡的珍奇异宝吧”王义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的说着。 路上扫雪的婢子纷纷退到一边跪下来。等容酌走过去后才站起来继续打扫。 王义再道“殿下要不就把呆毛小殿下接进宫吧,哎殿下你只要把病养好了随时就可以出宫了咱们回去喝药吧” “哎殿下” “殿下” 容酌许是听他啰嗦都听的习惯了,也没有叫他闭嘴。王义却觉得已经无话可说了。 容酌继续向前走没顾得看路忽然叫一团明黄色的东西撞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王义正想呵斥。那团明黄色的“东西”抬起头,特别委屈的看着容酌。 水汪汪的大眼睛镶在玉雕似的脸上,好像随时就要哭了,看的令人不忍。 “皇叔,父皇把小右子给送走了” 容酌现在心情不太好,这小子撞上来正和了他的意。他一本正经的说道“小右子身为宫女,却教你看那些书,你父皇没斩了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可是小右子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我”容酌蹲下来与他平视,替他拢了拢大氅“那么你哭一个,你哭一个皇叔就去和你父皇说说好不好” 容泽晚一脸绝望的看着他,半响咬牙道“小右子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哦?” “我呜呜呜呜小右子呜呜”容酌同他开了个玩笑不想这小子真的立马给他哭了出来。他刚才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时候他还想好好的表扬他一番。 “不许哭了”容酌这么一喝容泽晚哭的更为凶猛,路过的小宫女小太监都悄悄抬起头来看这一幕。 王义一脸谁挖了他祖坟的表情。 容酌黑下脸来“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丢不丢人” “呜呜呜”容泽晚鼻涕眼泪一块儿摸,大声道“不是你叫我哭的么”路过的嬷嬷乍听这话差点摔了手中的玉盘。王义瞪了她一眼,那领事嬷嬷方当做什么都没听到的继续走。 “我”容酌无奈道“我去叫你父皇给你请个师傅,专门教你习武好不好” “我可以习武?”容泽晚立马止住哭声,扬起一张笑脸,除了脸上的泪痕根本就看不到哭过的迹象。 容酌嘴边忍不住抽了抽。但是他好像已经将小右子的事忘到了天边,拽着容酌的衣袖撒娇道“皇叔去找个好看一点师傅,泽儿不要大胡子老头” 容酌表示慈爱的扭了扭他的脸,用力的扭着他的脸,扭的他脸上微微红起来才收手。 而现在容晚泽将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句话发挥了淋漓尽致,扭的痛了眉都不皱一下。 容酌甚是满意的拍了拍他的头,容泽晚道“那皇叔再给泽儿找个先生,专教泽儿四书五经” 当今圣上快到而立膝下已有四子,两女。容泽晚是皇后嫡出之子,以后必定封为太子。 所以他这般上进,容酌也觉得欣慰。 泽晚牵着的手,哄道“皇叔不乖,皇叔没有好好吃药”王义觉得没有什么比这话更好听了,此时他也觉得实在的欣慰。 “泽儿都不怕苦皇叔吃个药还要蜜饯忒丢脸了” 容酌竟被他说的无言以对 “” 泽晚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道“皇书那本《云魂雨魄集》你好好看了么” 一根黑线挂落。 “皇叔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精明着呢。你上回扔的是你自己的诗经” 两根黑线挂落 “皇叔觉得那书还是很不错的吧” 三根黑线挂落,容酌挣脱开被他拉着的手,忽的冷笑一声。他这个冷笑很有内涵,只一瞬泽晚便乖乖闭上了嘴“泽儿错了,泽儿不该谈论皇叔的事”容酌刚缓下面容便听他道“皇叔亲自试验过那么多次,哪里还需要哪些书” “这些谁教你的” 容泽晚确实对这方面还是懵懂无知,干脆的说道“小右子呀,小右子说皇叔最喜欢去勾栏”容泽晚对上容酌那恨不得吃了小右子的眼神后,乖乖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扯着他的衣袖又是撒娇又是卖萌“呵呵呵皇叔我们去吃药好罢”容酌拿他没办法只能随他去。 厚雪堆积,屋檐上刚化的雪水一点一点往下滴。 宋言拿着扫帚扫了近一个时辰的雪,今早上刚停了雪,他想大约不会再下了。只是他才一扫好没过多久,傍晚时分雪便又开始下了。 他走到门前,一手持着书,一手扶着门框幽幽叹了口气。 孟云况那厢轻轻走过来也望着门外又开始下的雪“何必着急,晚些扫也是一样,如今便又要重新扫一次了” 他走路都没声,宋言给他一吓。闻言摸了摸鼻子道“是我太心急了”扭头看着失神的孟云况,俊俏的脸上似乎有些苍白,是生病的那种白,他看着门外落下的雪。 落在石头上,落在地上,然后马上化成水。 “今年的雪也很大” “我忽然有些想吃百味楼的十里相连了” 宋言笑了笑“那我自然是要陪着你去尝尝了” “好” 赵景忙了一上午写了篇文章,洋洋洒洒上千个字。到现在才走出屋子,转出来看到他们二人在赏雪便凑了过去“早上不是刚停了么?” 宋言无奈道“又下了” 赵景不再理会那雪,瞧着孟云况发愣将文章递给宋言道“快替我瞧瞧” 宋言转身边往里边走边看着。赵景瞅着孟云况发呆发的厉害估计都没注意到他来了。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遂上前问宋言道“我方才听见你们说,要去吃东西,大雪天的还往哪里走?” 宋言这时候听见他说吃东西方想到了老夫人道“近些日子天寒,祖母又爱吃东西。约了太夫替她号脉的,我先去看看” 说罢拿起门口的伞就向着老夫人住的院子跑去了。 老夫人最近确实吃坏了什么东西,闹了肚子。 太夫给他开了贴药房并且叮嘱宋言,老夫人最近吃不得太过油腻的东西。 宋言应下将太夫送走,又折回来看老夫人。 老夫人此时看宋言的眼神竟有些像犯了错的小孩子“前日谢丫头做的那道油炸鸡,一时没忍住多吃了几口” 宋言无奈的摇摇头替他将被子往上捻了捻,蹲下来揉着她的腿“这儿还疼么” 老夫人说“身子老了不中用了” 宋言低头沉默不语。老夫人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些,是为了楚航和宋慧柔合离的事。 虽说宋家是名门望族,但是宋慧柔的年龄摆在这里。他和楚航一合离难不成要守一辈子的活寡不成,就算可以再成亲能愿意看上快四的宋慧柔指不定图的是财还是什么。 老夫人虽然想着这些事却从来不会和宋言说,也不想再让他心烦。 但也并不知道楚航已经将宋家掏了个光的事。 ☆、长安城 宋慧柔那也知道了老夫人身体抱恙。 年关将近,大家都要准备着过年生意上也总算闲了下来。 宋慧柔整理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也搬过来住,她是实在不大乐意再跟楚航单氏同住府里,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确实挺憋屈。 这搬来一住就住了好长时间,中途回过几次宋府只是将衣服都拿了过来,看这样子过年是不打算回到府里了。也是,她的两个亲人,老夫人和宋言都在这自然不用大过年的还对着那两张看的厌烦的脸。 时间一晃而过,十一月底的时候已经非常冷了。 恨不得躲在被窝里不出来才好。定制衣服的裁缝店里生意兴隆,又到了一年一度必须要穿新衣的时候,不管有钱没钱都要去买套新衣才好过年。 宋言的新衣前些日子就叫谢芝兰给做出来了,黑红两种颜色用的都是极好的料子。不只是他的连孟云况和赵景也各有一套。 宋慧柔往年都是有专门的裁缝上门来给她做衣裳的,今年来了谢芝兰索性就叫她一并做了。 于是宋言又去福气布庄买了两匹上好的丝绸并一匹绸缎。老板一腔话想要对他说,话没说出口。宋言已经微笑的掏出了银子递给他。 店掌柜却没有向拿其他人银子时笑的见牙不见脸,而是眯着眼睛瞧着宋言道“宋公子,你今儿银子没给贼揣咯?” 宋言摸了摸鼻子挡住脸上尴尬的神情“叫贼拿了这么多次给该学乖了” 店家撇着嘴摇摇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替他包好了布,宋言拿过布再与他寒暄了几句。谢芝兰拿过那匹绸缎,剩下两匹叫宋言拿着。 朱大成前些日子送来了几斤腌肉,猪蹄子,并一个大猪头来。谢芝兰也给他做了一件新衣。宋言请他过年到宋府来过,朱大成还白了他一眼“你不说,我就准备来你家过了,难不成你以为我给你送这么多肉干什么” 宋言竟无言以对。 如此宋府里可就热闹了,谢芝兰、朱大成、老夫人、宋慧柔、还有孟云况、赵景,杏儿他们一共就有十个人。 宋言路径一家珠宝首饰店,外头一块木板上写着字大至意思便是过年关门,最后几天一部分商品降价便宜出售。 宋家也是做珠宝生意的,胭脂水粉那些也有只是规模极大,各地都有几家分店。至于如何的亏空,又是如何叫楚航给移走。宋言实在不懂生意上的事也就不知道了。 这家店里面的东西都贵的吓人,也只能开在长安这种贵人多的地方。 宋言站在门口停了一会儿谢芝兰歪着脑袋问道“言哥哥,莫非要买什么?”宋言瞧着她头上只有一只珠花再没有其他的装饰,温和的笑了笑“我上回在里面瞧见一只簪子特别好看,我去买来给你” 谢芝兰眼睛亮了一亮,随后又暗淡下来“不要了,这里头东西忒贵了些”宋言已经拉过了她的手向里面走去。 朱钗玉环,胭脂水粉。玉镯戒指,甚至连折扇都有。 店面也大,玲珑满目让人应接不暇,这些东西做工都精致十分。 宋言上次和孟云况来过一次,里面还有一间屋子是卖古琴、玉箫的。 但凡是这些店里的掌柜都是极会看人。宋言身为宋家大少,那掌柜只要瞟一眼就能看出来宋言是个贵人。 “公子买点什么?” 宋言上下扫了一圈,最后在柜台上看到那只玉簪。 谢芝兰恋恋不舍的从一套步摇上移开目光,随着看到那只玉簪。 并无过多的花纹,不过这只簪子却实在好看的很,又说不出好看在那里。 宋言见谢芝兰也喜欢这簪子便拿来试着戴在他头上。留着一缕小胡子的掌柜为难道“公子且慢,这簪子已经有人预定了,实在不巧不如公子换一个罢” “啊?”宋言手上拿着那柄玉簪,掌柜指了指另一扇门,示意要买这簪子的人正在里面看古琴。 谢芝兰眼尖的看了一眼价格,给上面写着的三百二十俩整个人都吓懵了。 连连摆手道“言哥哥,既然有人要了,我就不要了罢” “可是”宋言手上还拿着那枚玉簪。 谢芝兰上前将那柄玉簪从他手上拿下来,放回到柜台上,挽着他的胳膊撒娇“人家不喜欢嘛” 展柜顿觉得这位姑娘实在善解人意。 在里面买琴的人似乎听到了外面响起的声音。门框上多了一柄扇子,那扇子挑开珠帘。 宋言低头看到一双紫色卷云案的锦鞋,然后是一片紫色的衣角。 “宋公子也看上这枚玉簪了么?那我便忍痛割爱也可” 宋言蹙起秀气的眉。 容酌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华服,白狐毛领更衬得的他脸色苍白。他朝着宋言客气的笑了笑,目光不着痕迹的移到了谢芝兰挽着他的那只手,又不着痕迹的移开。 谢芝兰笑道“容公子,真是好巧” 容酌垂眸走过去,拿起那只玉簪道“家姐上回瞧上了这枚簪子,不过” 谢芝兰看到那三百二十俩就已经吓的不轻了,哪里还敢要说道“你姐姐真喜欢这东西,我却不能夺人所爱了”看了容酌一眼心道:你快点拿走吧,拿走吧。 容酌唇边带笑看着宋言,宋言甫一与他对上眼又立马移开目光。 容酌眸光微微淡了淡。宋言道“再夺人所爱,却是宋言的不对了”容酌将玉簪递过去,展柜小心翼翼的接过那柄簪子替他包装起来。 谢芝兰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挽着宋言,立马松开手冲着容酌笑了笑。 容酌也笑了笑,笑却未及眼底。 他这才注意到宋言同谢芝兰手上还拿着三匹红布。惊讶之余问道“你们要成亲了?” 宋要不知他没头没脑的哪来这么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番沉默落在容酌眼中就像默认一般。他舔了舔嘴唇,极其艰难的开口道“那你成亲的时候能给我给我送份喜帖么。” 好好的一句话叫他给说的断断续续。 说着嘴角弯了几分,那双眸子却无半点感情。 宋言给他这么看的有些气闷“我没成亲”容酌眼睛忽的一亮又马上隐藏了那点情绪。谢芝兰心下咯噔一声,绕到一边装做继续看其他饰品。 宋言又解释道“红布是拿来给祖母做新衣用的” 容酌右嘴角上弯几分,接过掌柜递来的木盒,里面装的便是那只玉簪。容酌道“告辞了”语气客气就像与一个不大认识的人说话一样,宋言躬身一鞠“王爷慢走” 店掌柜看着谢芝兰一个人站在一边低着头,以为她是没买到那只簪子而失落。 赶紧拿了一只朱钗过去赔笑道“姑娘不如看看这只朱钗,也是十分漂亮的”宋言轻叹一口气,接过那枚朱钗插在谢芝兰头上。 “这个也很不错” 谢芝兰搅着衣袖有些不悦的盯着宋言“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他是个王爷?” 宋言道“你若是当真很喜欢那柄簪子我就去”谢芝兰三指抵在宋言唇前“不要说了,我不是喜欢那个我” 宋言又拿起她正对着是一只玉镯“买一送一好不好,莫闹了” 谢芝兰噗嗤一笑,本来还想替他省钱,不知哪来的无名火,就点头应下来。 刚才那枚玉簪的玉料是什么罕见料。 这只玉镯和那柄朱钗就没那么贵了,两样加起来也才五十俩。 谢芝兰还是忍不住心疼了一把,不过宋言对她好,她还是知道的便就没有再闹什么脾气。 再过一个月就是新年,谢芝兰同宋言走在路上。看着这繁华的街道,这仅仅是长安城中的一小处。 她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低下头有些闷闷的。 宋言道“你想吴婶了吧” 谢芝兰点点头,宋言又道“那你可后悔当初和我一起来” 谢芝兰忽然眼神复杂的看着宋言,看了许多。牛头不对马嘴的说道“我以前很喜欢言哥哥” 宋言手一抖,谢芝兰又问道“那现在,你喜欢我么?” 十二月的寒冬,来往的行人都裹紧衣服。 宋言停下来,看着鼻子冻的通红的谢芝兰。 谢芝兰说“那现在,你喜欢我么?” ☆、长安城 十二月踏雪寻梅,煮酒论诗,天气寒来,添件棉衣。 宋言同他们做做诗,赏赏雪日子过得当真极为悠闲,又结交了几个进京赶考的试子。偶有闲情便到园林参加一趟诗会。 最后一个月匆匆而去。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府前挂着好几盏大红灯笼。大年三十穿上新衣,宋言同谢芝兰这些小辈都去给老夫人和宋慧柔问了安,每人再发一个红包图个吉利。 前几日从西街王老二家买了许多爆竹。 大雪日里,裹着厚厚的袄子。几人在庭院放了半个多时辰,老夫人也忍不住亲手点了一串,噼里啪啦的一阵响。 隔壁陆府倒是安静,陆少棋大抵是回家过年了。 用过午饭宋言换上一套较薄的锦衣,红白两种颜色上头绘着梅花的图案栩栩如生。 临走前宋慧柔不放心又差杏儿给他拿了件白色大氅披着。宋言提着红木食盒便出去了。 虽说是大过年,但是街上人来人往不减,依旧热闹。 穿着新衣的小童拉着大人的手,指着边上摆摊的小玩意儿囔囔着要。 年轻的小夫妻,男子从摊上拿了只廉价的发簪给媳妇带上,媳妇说好看,便付了银钱。 那摊主囔着要下大雪了,还得回家过大年都便宜些卖,又引来更多人驻足。 雪虽不大,但来往的行人都是撑着伞逛的。宋言在这街上来回走了一趟,他并未带伞那雪便落了他一身。果不奇然不一会儿一红衣小童向着这边跑来。 却是一脸谁欠了他百八十万的表情“大哥哥,这大过年的,你也不消停着些。这么大的人了出躺门伞也不带一把”说罢正欲取伞。宋言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笑着将红包和食盒递给他道“新年快乐” 小童眼睛一亮,一扫方才不悦的表情嘿嘿笑道“这怎么好意思”话虽这么说,手已经接过红包了拿过了食盒,他喜滋滋掂着手中的红包再道“那个大哥在林园中赏雪离这虽然远,但是你这大过年的跑出来不单单只是为了给我给我送红包吧,我带你去看看他罢”那小童一双机灵的眼珠子四下转动 宋言顿了顿道“不”小童却已经拉过他的手“走罢,走罢” 林园在京城中极为出名,里头的树木大多都是珍品,整成山林的摸样。园中一些鸟兽也都是寻常难以见得的。 这座林园倒是有些年头了,容酌府中的后园还是参照此园而修建的。 因年代长久世人不知它背后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只不过现在这座林园为皇家所有。 今日大年三十,皇帝来了兴致邀请满朝文武大臣,皇亲国戚来此园赏雪。 连那园子外面守着的都是皇家侍卫。 宋言乍一看这么多的守卫,正想要拉着小童离开。谁知那小童自腰间掏出一枚玉佩递给守门的侍卫看。 侍卫从他手中接过玉佩原本一脸不屑立马恭敬了起来,点头哈腰陪着笑脸道“原来是三王爷的人,您里面请” 小童颇有样子的双手复在身后,撇了一眼宋言便大步大步的走进去了。 林园宋言来过几次,不过每次来无不震撼惊叹。 两边飞楼插空隐于山树之间。桥下滚滚流水如今已结成冰。左右两边参天大树已无绿叶只剩枯枝,覆上皑皑白雪。 天地间浑人而成一片茫茫白色。 高楼之中温暖舒适,开打窗户伸手便可碰到大树枝叶,这是四季常青的松树。 容酌不得不一张笑脸对着前面、礼、工、两部尚书。 这么推来推去绕来绕去好一会儿两人才离去,他听见旁边赵坤庭同陆不违闲唠嗑,陆不违道“那名为宋言的后生是她的孙子罢”赵坤庭微一失神苦笑一声点点头,陆不违撸着胡须沉默良久忽然道“你好久不曾见她,为什么不去见见”这回换赵坤庭沉默了。 这时工部侍郎又围了上来,新上任的工部侍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此人做事极为圆滑。很懂得讨好上司。 譬如他家中有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庶三子,他又听闻容酌好男风于是此时他便干出了卖儿子的勾当。 五十多岁的男人半弯着腰谄媚道“犬子年方十三,性子温软,王爷人中龙凤,他若能跟在王爷身边侍候一二便是他上辈子求来的福分了” 容酌才听说那前些日子他将自己十六的闺女嫁给了七老八十的荣国公当了第十三房小妾。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工部侍郎“本王倒是曾听过另公子,据说长得叫女子都望尘莫及,我长乐皇姐都要 自愧不如了” 工部侍郎连连请罪“臣惶恐,犬子怎敢和长公主殿下相比”容酌撇了一边好似忍笑的陆少棋和徐若。 他前些日子就是从陆少棋嘴里听到的据说工部侍郎家有的十三岁的庶子长的比个姑奶还好看,他曾见过一面若不是后来发现他是个男的。都要忍不住将他逼入府中当侍妾了。 他这么感叹完后又不知死活的加了一句。“啊酌如果不是因为生在皇家估计也会被强迫入府中给人当侍妾” 对此长乐公主安慰道“啊酌只是没长开,往后长大了就不一样了” 容酌表示很心塞啊。 许是因为陆少棋那一番话说的,容酌对工部侍郎他家的庶三子十分同情,想了想说道“另公子,恐怕年纪尚小,不如再过几年”听着工部侍郎哪一张老脸登时笑成了一朵花“承蒙王爷厚爱,是犬子的福气” 容酌现在府中连一个男宠、娈童都没有。他也并不打算再收,这么说只是希望他能好好对待他儿子不要急着又给送人了。 说完后他都忍不住要给自己善心感动一把。 正当工部侍郎还想再叽歪些什么门口的侍从进来在容酌的耳边耳语的几句。 容酌听后眼中笑意浓浓,丢下其他人随着那侍从过去了。 宋言站在大桥上,在栏杆处低头凝视着结成厚冰的水面。 容酌下来便瞧见了他这幅样子,他摆手示意身后的侍从退下。撑着伞放轻脚步走过去。 宋言耳力极好还是听到了声音,抬起头就看到许多日未曾见到的容酌,他都盯着容酌一直看了良久,直看到容酌开口说话才移回目光“你在这里等了很久,你找我有事么?” 宋言站好远远向他行了个礼“王爷”容酌抬眸注视着他,并不说话。 宋言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却很红看着还有些艳丽。 他又道“新年快乐” 容酌笑了笑走上前,将自己的雨伞分给他一半道“年后我就十八了”宋言忽然想要去摸摸他的头再说些,你还小之类的话。但是面对容酌,还是忍住了。 他今天确实是想来见容酌的,前些天到一个玉匠那里学了几天雕玉的方法,想替谢芝兰亲手雕一柄簪子。后来又雕了一枚玉佩上面写着一个酌字。 而现在他将这枚玉佩亲手交给容酌再说道“新年快乐” 容酌指腹来回摩擦那枚雕工并不算细致的玉佩,微微一笑。 犹如晨曦,暖如朝阳。 好似这么个大雪天都变的不再寒冷了。他高兴的脱下手指上的戒指拉过宋言节骨分明的手替他戴在无名指上。 是银制的,上面有一颗很漂亮的猫眼石。 被压满厚雪的树叶不堪重量,压断一根,白雪嗖嗖落下。容酌将宋言往怀里一拉躲过下落的树枝。落下的大雪纷飞,容酌又马上放开他往后退开几步,于是那大雪就落了宋言一身。 容酌一脸疏远淡淡的说道“我有事先走了” 这态度当真变得快,宋言还是一头雾水的。 除夕夜吃饺子,放爆竹。 宋言初次在长安过年,夜幕降临还要守岁。 这夜的长安特别美。 大年初一宋言和宋慧柔去念家探了亲,下午念安又携念昭锦到宋府窜了门。 且念安打碎一个陶瓷茶杯扬言要好好教训楚航一顿,宋念氏安抚之,念安方消气。 旁晚十分宋府又来一人。 此人与宋念氏颇有些情分。 而此人竟是赵坤庭。 赵坤庭客气的差人送了礼物过来,又对宋言关爱了几句,宋言将他带到会客厅里。 老夫人由谢芝兰搀扶着过去会客。 两人这一见面,赵坤庭手中的茶水往外洒了些。老夫人额头上又新加了几条皱纹。 宋言本想与谢芝兰一通退出去。赵坤庭淡淡一笑“你过得还好罢”老夫人也微微一笑“善可” 随便寒暄了几句,两人皆是沉默,又坐了许久赵坤庭道“我府中还有些许事未理,这便先回去了”宋言瞅了一眼老夫人见她并未有挽留的意思,只是风轻云淡的道一句“慢走” 看着匆匆离去的赵坤庭追上去道“大人才来,若与祖母相识为何不留下来叙叙?” 赵坤庭颇为不自然的笑道“还有几宗案件未理”大过年的哪里还要这么忙碌,宋言不说破又道“学生送送大人吧” 赵坤庭挥挥手道“不必”他转头朝着里面再看一眼问道“你祖母过的可还好?” 宋言道“一切都甚好”赵坤庭点头拍了拍宋言的肩“科举将近,你莫要叫我失望了”宋言躬身道“宋言定会尽力”赵坤庭再次点点头,便带着小厮离去了。 老夫人变得有些恍惚,谢芝兰轻轻唤了她好几声,她只敷衍的应了一声。又忽然说身子不适回屋子里躺着了。 ☆、番外 大年初一本是各家窜门拜年的热闹日子。 赵坤庭中年丧妻,之后再未娶。他又是新贵,长安之中其实并未多少亲戚。至于那些交好的同僚也都各自回家过年去了,来拜年的也只是小留片刻。 于是左成章便搬过来住了两日,听到他在刘远道也是不淡定了过大年的舍下府中两房娇妻过来陪着赵坤庭过。 只是赵坤庭今日出去后到现在心情却不大好,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中。 左成章试探的问了几遍也未问出什么。 敞开的窗户吹进寒风,案几上的镂空白瓷瓶中插着红梅。 风一吹,几片花瓣落在白色的宣纸上。左成章拿起纸,上面写着两行小字。 老来仍不忘,年少相思苦。 赵坤庭双手复在身后,腊月寒风吹面而来。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念家世代经商,在长安城中也是大户人家。 念池是念家嫡三女在家中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父母向来宠爱她,唯有一样,她的大姐嫁给船王李家,她的二姐嫁给洛阳第一富商沈家。 而她嫁给长安贵族宋家。 她也曾闹过,哭过恨自己生在这样一个家族里。一切婚姻皆为利益,恨自己有喜欢的人却不能和他相守。 然后错过,这是无可奈何。 十月甘八。 人来人往的街上,身穿一身不合适男装的少女在街上乱跑。她身后跟着十来个小厮打扮的人口中喊着“小姐等等” “小姐你跟我们回去吧”之类的话。 彼时赵坤庭以新科试子的身份进京赶考。 那年他也才二十二。 女子这般乱跑于是很和意料的与他撞了个满怀,他抓住女子的手臂,女子回头满头青丝散下来。 四目相对,他仿佛忘记了这是在热闹的集世,忘了他还拽着那女子的手臂,只是那一瞬间的忽然心跳加速。 他眼里只剩下她 念池忽的抽回手冷笑道“你抓着我干什么?”赵坤庭不急不缓的从地上捡起她方才掉落的那根发带递过去“姑娘的发带掉了” 她一把拿过发带狠狠道“你方才抓着本姑娘,还抓了那么久,你不是该负责” “负责?”他不明所理。 她双手一摊一挑眉“给钱” 那天是十月甘八。 那日的天气很好。 时隔多年赵坤庭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刘远道从左成章手中抢过那张白纸打趣道“看来大人年少时也是风流的很啊” 赵坤庭笑笑,那笑容深处几许心酸?几许无奈?。 “给钱”她再次一摊手,一挑眉。 他失笑道“你看不出来,我是故意输给你的么?” 她皱眉嘟起小嘴“先生这话说的,明明是技不如人,莫非还想耍赖?” 赵坤庭初入长安京中并无什么人能投靠,一个三姑婆相公的哥哥的媳妇的弟弟这么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他也不好意思去投靠。 虽说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是当时的刑部尚书。 也是他将来的岳父大人,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赵坤庭入念府教念池的小弟念书,念府包吃住,每月还有几俩银子好赚。 只是念老爷太抠门明明说好只教念小公子念书,后来干脆要他教念家一众公子小姐读书。 念池自然在里面,赵坤庭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在大街上黑了她一俩银子的姑娘竟然是念家三小姐。 也是念老爷这般抠门,她这般也不稀奇。 念池向他一拜颇为不情愿道“先生好” 赵坤庭扶起她来“念三小姐,不如先将诗经秦风蒹葭抄二十遍罢” “三小姐你来说说,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为何意?” “我不知道” “抄三十遍罢” “” 赵坤庭回屋睡觉瞧见书房灯火还亮,进去便看到念池趴在书桌上呼呼大睡。 他轻轻一笑走进看着纸上龙飞凤舞写着的字,又瞧见纸下方画着一小只乌龟无奈的摇摇头,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20节 临出门前听见她一声大喷嚏,又折回去叫醒她“莫在这里睡了会感风寒,回屋睡罢” 她揉了揉眼,嘀咕道“我还有十遍没写好” 他笑道“不用写了,你明日陪我下棋罢” “我我不会” “我教你” “那我若输了,是不是要给你银子?” 他挑眉一笑“输了给钱” 她将白子狠狠扔到一旁“次次都是你赢,我去年的压岁钱都要输没了” 他道“你技不如人,莫非还要耍赖?” “先生”她挽着他的胳膊故意尖着声音道“先生你让一让我罢” 说不喜欢是假的,自从第一次见面后他便再无法自拔。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他在等,等科举过后考一个好的功名然后娶她过门,她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贪财,他如今不过一个生无分文的穷书生什么都给不了她。 还是要等。 第二年的一月甘七的晚上,念慈来到赵坤庭的卧房。 他还想往常一样给她讲课,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读书但是如果是他教的那么她远愿意听。 昏暗的烛火照着她半边侧脸,她垂着头似乎很不高心。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这对她的名声很不好,他正想提醒她该回去了。 念池挑着灯芯问道“如果我想走,你会不会带我一起走?”她专注的看着蜡烛,那仿佛是她随口一问。 赵坤庭闻言笑了一笑,他寒窗苦读十年为了科举之日能金榜题名,说句实话如果让他这时候放下一切带她走,他做不到。 但是他以为她会等到他金榜题名。 然而两日后,宋家来提亲,提亲的对象的正是念三小姐。他才想起那晚她那句话是是么意思。 原来两家早有结亲的打算,吉日就在这月底。 她等不到了啊。 当他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带她走时。 她却嘲笑道“你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带我走?” 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让她变了这么多,他不知道。 她说“你若有本事就考个状元给我看看” 赵坤庭怔怔的看着她“你不想和我走了?”他小心翼翼的语气。 她微微一笑“走?你配的上我么?你能给我什么?”只要是个男人这么被一个女人说都是有脾气的,赵坤庭自嘲一笑对她仍是温柔的道“原来,那便祝念三小姐觅得良人,幸福美满了” 幸福美满怎么会? 他不知道那几天她放生了什么。 她为什么又不跟她走了。 多年过后他仍是会想,如果那时候他问的清楚一些,他执着一些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的罢。 婚期如约而至,一月底,他早几日便搬出来了念府。 她婚礼那日念老爷邀他去,他谢拒后。将自己关在屋里写了一个通宵的的词。 他以为此刻幸福着的她,出嫁前的最后一晚她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亦写了一个通宵,写了所有他教的诗歌。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呵 一阙诗词,一页页扔进火盆里,看火吞噬着然后瞬间化为灰烬。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然,她已经不是他的了。 后来赵坤庭果然考中了状元,他家的远亲刑部尚书更是将自己的爱女嫁给了他,一时风头无二。 青年才俊,又取的良妻,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 五月多时宋念氏怀上一胎到庙中祈福,那时赵坤庭也陪着妻子前来。 他又再次看到她,她整个人都瘦下一圈。 念池微微施礼“先生” 她还是叫他先生,赵坤庭扶起他努力克制着一些不该有的情绪关怀道“往后便为人母亲,万不可再莽撞了” 他身边跟着他的妻子,她身边有她的相公。 就像单单那点先生与学生的情分,好似忘了他曾经曾经那么爱她。 这才是他最想要给幸福的女子。 她已嫁为□□了,也不可再抛头露面。 他很少有机会再见她,就算见到也只敢远远的看她一眼。 他从未放下,他依然爱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没同人下一盘棋就囔囔着要钱。 这也许是一种他记着她的方法。 多年之后的现在,她老了,孙儿都这么大了,他也老了。 再次见面他微笑着说“你过得还好罢” 她也微微一笑说“善可” 两句简单的话曾经多少心酸,多少不舍,多少奈何,多少后悔。 再到放下。 当年的事赵坤庭如今已经记不得多少了。只记得当年他还很爱她。 而几十年后去这种感情已经变了,他可能不再爱她,可能还爱他。他已经麻木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还算不算爱。 可是到现在他仍会愿意为她做任何事,这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刻入骨髓。 活到这个年纪什么都已经看开,什么都已经放下了。只是她现在活得好好地,她过的幸福也就好了。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长安城 初一初二磕头儿,初三初四耍球儿,初五初六跳猴儿。 从腊月便开始忙年事,后几日又陪老夫人逛庙会。 直到正月十五过完元宵吃完汤圆这年味才慢慢变淡。 然一月后便是宋慧柔同楚航合离的事,官府通过,便在二月正式合离。 便在那日早上楚航到此处来找宋慧柔,为的就是合离之事。 两两相忘。 楚航坐在对面,宋言为他奉茶,他礼貌道一句谢谢。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异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杯合卺之欢。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 夫妻相对,恰是鸳鸯,□□并膝,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 宋慧柔紧紧握着手中的合离书,握的太紧,她曾经将他看的太重要。 她沉重的对宋言说道“你先下去” 宋言担忧的看着她,她投给宋言一个安抚的眼神。 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冤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妻则一言数口,夫则反目生嫌。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 楚航低叹一口气似无限感慨。低头蹙着眉道“宋府的地契我等会儿就交给你”他顿了顿抬眼看着面无表情的宋慧柔“我入赘宋家十几载,便只取你一家店铺,其他的我都整理归还给你” 宋慧柔惊讶的睁大眼睛,她并未想到楚航会只取一家店铺。 “那你以前劳费了那么多功夫,岂不都白费了?”楚航双手放在腿上闻言又再次低下头“我如今只想同云儿好好过日子,其他的也不多求了” 宋慧柔冷笑一声,他只是想与她合离,只要合离其他都可以不要了,他原来只是想离开她。 不过这么多年以来,他也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好妻子。 她不会相夫教子,她也没有为楚家添一个孩子。 与单氏相比,他确实不合格做一个妻子。 半响宋慧柔低低“恩”了一声。楚航眼下有一片黑影明显是昨夜没有睡好,他又道“往后你也好好过,若是看到什么喜欢的人就嫁吧” 既二心不同,难归一意。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 宋慧柔把玩着自己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指尖一寸一寸划过。 十几载的相处,如今。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会不会有一点舍不得。 她站起身,一身蓝白华服雍容华贵。再未看他一眼向着门口走去,拖地的大长裙拂过地面。 他再次长叹一口气。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啊。 一别两宽 三日后楚航就已经带着单氏离开了的宋府,他们搬去了洛阳居住。 宋慧柔带着老夫人回到了宋府。 整顿了府里大小事情,她又开始打理生意上的事。 赵坤庭也是听了这件事后,便派左成章到宋府看看情况。左成章与宋慧柔也是相识的,赵坤庭小时候便就是他的恩师了。 那时赵坤庭还会叫他偷偷到宋府打探打探宋念氏的情况,这事刘远道也做过。 后来叫宋慧柔给发现了,左成章小她几岁,加上又长了一张娃娃脸宋慧柔便将他当做弟弟看待。 她还没成亲的时候同他关系很好,后来嫁人了也渐渐就生疏了。 只是左成章后来一直未娶妻。 这是后话了。 凌淮四十二年的科举是二月初九。 而陆少棋的生辰便是二月初七。 陆大人包下夜茗居的一层楼,一间厢房两张大桌。邀请的都是亲朋好友,且都是俊男美女大部分也都是二十多的。 他邀过孟云况只是他婉言拒绝了,宋言却是说什么都不好意思不去的。 晚宴还并未开始对面千杯醉的花娘便来唱小曲了,眉目微挑,朱唇轻起,香肩外露。 看的各家公子少爷睁大眼,看着各家小姐咬牙切齿暗骂不知羞耻。 二月寒意盛,只是厢房里放着暖炉便不觉得寒冷了。 宋言甫一入席便将备好的礼物交给陆少棋。他知前者喜欢古玉,这玉也是将珍品特地寻的。入席后徐若便来同他说话,他怀中抱着那只白狐懒懒的眯着眼睛躺在他怀中倒是惬意。宋言逗了会儿白狐便见容酌进来。 他才抬头,另一桌一身穿水红色齐胸襦裙的女子便立马迎上去甜甜的唤道“酌哥哥” 宋言的目光停在那个姑娘身上,这姑娘他见过,她叫烟舞。 看着名为烟舞的姑娘上前,另几个姑娘狠狠瞪了一眼,手搅着丝帕那目光倒是各种羡慕嫉妒。 在容酌后面进来的是二王爷容起,她边上紧紧跟着的女子一身红白华服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美目似有意无意的扫过宋言。 宋言看着她,这人大概就是长公主殿下了。 容酌意识到自己失礼忙低下头,他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故而看到有些痴了。 长乐主公是先帝在位时最宠爱的公主亦是唯一的公主,身份自然是尊贵无比。 待宋言再次抬起头时,那个倾城的公主还在看他。长乐向他微微一笑,瞬间最美的花与她相比也要黯然失色,整个厢房的人似乎尽成了摆设。 晚宴开始,千杯醉的老鸨废了好些天功夫排的一只舞。 那个个穿的就一层薄薄的红纱,领舞的正是千杯醉的花魁小寐仙。 扭的跟个水蛇似的腰,那衣服上挂着小铃铛一动起来就玲玲作响。容酌斜眼睨着小寐仙,花魁一个转身几步便移到了他面前顺着就靠在了他怀里。 哎穿的这样少,这大冬天的这姑娘也很冷罢,宋言这样想着。 那厢坐在容酌边上的烟舞姑娘瞪了一眼小寐仙,小寐仙半是嘲讽的回了一眼。 美人在怀容酌倒也不拒绝,搂着他就将杯中的酒水喂给她喝。 小寐仙又一个旋转回去了。 席间推杯换盏,笑意声声。倒酒的声音,筷子夹菜的声音,谁囔囔着等会儿要去赌一把,谁又囔囔着今晚要在千杯醉过。 请来的姑娘或怒或嗔或摆出大小姐的架势,或撒撒娇。 最后酒喝多了,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往边上的男人身上靠。宋言捧着徐若给他倒的酒看对面的容酌一把折扇敲在他旁边的年轻公子身上“妃卿喝醉了,你晚些将她送回去”顿了顿大笑道“别动手动脚,要叫林国舅知道你明儿就该自己小心了” 那青年公子苦着脸将靠在自己肩上的姑娘推了推最后只能认命的不去管她。 丝竹歌舞声声,朗朗笑声最后混在一起。 宋言倒是安静替徐若抱了会儿白狐,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那白狐的毛出神的盯着墙上的一幅书法。 余光瞥见容酌撸起袖子和另几个青年玩猜拳,他玩的正尽兴输了不顾形象的喝酒,赢了就哈哈大笑。 还是孩子心性,宋言不自觉嘴角勾起淡淡微笑,眸光柔和。 又玩了许久,姑娘家家不方便几位没喝醉的千金小姐便告辞离开,宋言本以为坐在自己边上的沈小姐也会离开。 不错这位沈小姐正是沈相的千金,她颇为感激宋言协助破了他哥的案子所以没少给宋言敬酒。 若放在以前宋言都该要醉的不成样子了,不过现在酒量比以前倒是好了许多,喝了不少也只是有些头昏。 他婉言拒绝了沈姑娘敬的不知道第几杯的酒。 厢房中渐渐有些闷热,宋言同陆少棋说了一句便出门透透气。 长廊上挂着几盏灯笼,弱弱的红光令这茫茫黑夜显的有些暧昧。 屋中暖和出来叫寒风一吹还真冷。宋言抬头一看边上还有一人 宋言晚上喝了不少,被陆少棋他们也灌了不少头脑昏沉沉的便瞧见了准备离席的容酌。 使劲晃了晃头,保持着一丝清明向前就追了上去。 陆少棋的酒席就订在了百味楼怕的就是他们喝多了回不来家,这里房间多也可以在此处好好睡一觉。 容酌却没有喝多少,只是觉得厢房里头闷的慌想要出来透透气。才站了一下会儿那厢便见宋言一步三摇的走出来,他想了想假装没看见想换一个地方继续吹吹风。 宋言见他要走,一个心急脚步快了几步双脚绊在一起重重摔在地上。 容酌倒吸一口冷气,上前将他扶起,低声问道“你没事罢” “你躲我?”许是喝多了酒宋言说话就直白了许多。他只是不明白,容酌的样子好像是很不愿意与他多亲近,大雪那日是这样,大年那次也是这样。 可是下雨时他会叫小童给他送伞,他到任何一家店都可以赊账宋言知道这是因为他。 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还容酌的情。 很想和他把话说清楚。 ☆、长安城 容酌看着容酌水汪汪的眼睛,眼珠乌黑明亮仿佛能看透一切。 他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宋言挨着他站起来蹙着眉头“你别对我这么好”他又凑近了一分,身上浓重的酒味迎面扑来“我还不起” 就算知道他想要什么,他也不会去想,亦或者不敢去想,不能想。 容酌方才微微迷茫的眼睛渐渐闭上,再次睁开后眸子冰冷一片。他一只手拖住宋言的后脑,五指探进他的发间“我只是随便吩咐他们而已,不过你要真想还我”他慢慢拖长尾音,五指紧紧一扣揪着宋言的头发,痛的宋言微微咬住下唇看着他。“哈你就这么想跟我两清啊”容小王爷的脾气说变就变。 他凑过去咬住宋言的下唇,宋言闷哼一声乖乖闭上眼睛,眼睫微微颤动。 “既然你要还来”宋言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容酌这般的不高兴。 容酌拉着他到了三楼的一间厢房。守在门外的侍从看来一眼宋言识相的没有问容酌其他的什么话。他扔下一句话道“三楼我包了,不许任何人上来,已经上来的叫他们下去,还有 你们也退下一个也不许留” 毕竟是在夜茗居当差的,那小厮一瞬的惊讶后立马回复正常神色。“是” 宋言扯着容酌的衣袖“干什么,叫他们都下去了” 容酌已经将他打横抱起走进屋扔在床上。宋言想说什么,他又转身过去将房门锁了起来。 宋言望着白色的床帐,听着耳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王爷” 不知何时容酌已经俯下身,双手撑在他两边。 “你不是说要还我,这就简单了”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宋言只觉头疼欲裂,意识却还是很清楚的。 直到容酌一件一件脱去他的衣衫,他方明白了这个所谓的“还”是怎么个还法。 宋言抬了抬手,容酌用从他腰上抽下的那条腰带将他的双手绑在头上方。 “容酌不要”这次他没有再叫王爷,他直呼他的名字用几近哀求的语气。容酌危险的眯起眼睛,手上轻轻一拉,宋言上身只剩下一件白色的亵衣。 他侧过头,并未有过多的反抗还是说那句话“容酌不要” 虽然他是明明白白拒绝的,但是他这么个柔柔的语气容酌听着还颇有几分欲拒还迎的意味。 火都烧起来了,那能熄的灭。 后来宋言惊恐的睁大双眼,再后来他便只能哭着求他慢一些。 长安城中就算是夜幕降临也是灯火通明。直到后半夜,街上巡逻的人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座帝都才慢慢安静下来,再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你手冰凉,我上午吩咐了金元去买的,你捂着这个写字也不会冷了” “你放了我罢,回头别把你也弄湿了,还粘一手的血” “我不放心你” “沈墨如此,而我身为凌淮王爷,顶着容家姓与江山社稷却无半点功。与容家却只想着玩乐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用的?” “怎会?王爷还小,长大便不一样了” “宋言,我是真心想待你好” “王爷莫要开玩笑了” “那日你同他还光明正大的抱着呢,喜欢就喜欢了有什么说不得的。你若觉得我喜欢你恶心了,你同我说就是了。我还像个傻子一样贴上来” “你要是回头,你就能看到,我就在你后面” “快过年了,我快十八了,可你二十一了,你还是比我大三岁” 清晨的鸟鸣十分悦耳,宋言醒过来的时候头疼欲裂。 他只是想翻个身,可是某处传来的疼痛令他不得不皱起眉头,嗓子也很疼。 清晰的疼痛告诉他,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宋言双手遮住泛红的脸颊,屋里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 一直守在门口的小厮听见屋里想起的声音问道“公子,您是否要沐浴? 因为嗓子难受的缘故宋言只能低低说出一个单音字“恩” 门外的小厮应声离开了,不过一会儿房门打开。两个壮汉抬着水进来。方才的小厮又问道“公子需要人服适沐浴么?” 宋言哪里还丢得起那老脸,低压着声音道“你们出去罢,我自己来便可” “是” 小厮带着两个壮汉又退了出去。 宋言咬咬牙硬着头皮从床上起来。 这个时辰估计已经是巳时了吧。 二月初九的科举,二月八日那天宋言坐在椅子上连着看了五个时辰的书。 后来便有些头昏了,用过晚膳后就早早睡了。 他来长安那日也是个冬日,时间竟过的这般快,已是匆匆一年过去了。 前几日宋言三人已去报了名。 此此主持科举的正是那日报名所看见的礼部尚书。 试院极大左临国子监。院外还有士兵把守,这时候考生已经陆陆续续走进考场了,先要在身上搜一遍看看有无带作弊之物。接下里便是要入试房了,试房是靠抽取的,那礼部小吏手中有一红木盒子。 宋言抽到的是第七十八号试房,便有人领他过去。 试房里头物什到都齐全。 时辰一到,礼部尚书同礼部侍郎便拿着卷子发下去。 主考明经,进士两科。进士重诗赋,明经重帖经,墨义。 一考便考了三个时辰。 试后考生出来就都有些无精打采了。 如此一般便考了三次,又在二月十二号,二月十五考继续考。 次日便由国子监,翰林院几大学士读卷,与二月十七日放布结果,中了会试便能松一口气了。 之后十几日三人是足不出户,那三月甘一便是殿试了。 十年的寒窗苦读为等的便是这一日,谁能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便长安花,也注定在这一日了。 宋言有幸能一睹帝王心里着实激动着,只是目光再一移便看见边上的容酌。 二人相似的眉眼,只是皇帝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王霸之气,而容酌眉宇间却还有些稚气未脱。 他甫一看见宋言,向来的厚脸皮竟然有些脸红了。 宋言就更别说了,弄得皇帝倒是一脸莫名为何这试子脸红的如此厉害。 莫不是见到自己太过激动了,皇帝心下表示理解。 殿试毕,次日读卷,又次日放榜。 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围在那小小的金榜前,谢芝兰拉着朱大成硬挤了进去,赫然看见金榜上进士及第三人的名字。 ☆、长安城 真不知是走了什么好运,能有这样的巧事。 状元孟云况,榜眼宋言,探花赵景。 前三甲竟然都叫他们府里的人占了,几万的试子,竟是他们三人谢芝兰都要忍不住喜极而泣了。 她拉过朱大成的手激动道“快快回去告诉言哥哥,快些回去告诉言哥哥” 说起那日,后来还有人想要高价买下宋府,离姜四十二年的科举一甲前三名都出在那座府邸里。 便有人说这府邸得文曲星庇佑若能入住科举就算不中前三甲,也便必定能上榜了。 三日后设在宫中御花园的盛宴。状元、进士,传胪一共考中了几十人。 皇帝在大殿中宣了礼,又道了几句赞赏的话。右边站着的是朝中官员,左边的便是此番科举上榜的年轻后生。 随后众人又移步到了御花园。 春日的三月,脸上扬着笑容的一众青年,倒不显得这三月有多冷了。 皇帝坐在最上头,左边第一桌便是一甲三人,右边第一桌宋言对过去的那个位子正是容酌。 宴席才开始他就已经喝下去了不少,宋言想起那日的事其实对于容酌他也生不起什么气来。容酌觉得有人看着自己才抬起头,他面色宛若白玉,却因喝多了酒嘴唇显的有些湿润艳红。 人如芝兰玉树,果然风采夺人。 但是他抬起头来对上的是孟云况的脸,余光瞥见宋言正同赵景再说话。 他并没有看他 皇帝也觉新奇,原来状元、榜眼、探花郎是住在同一府邸里的不勉玩笑了几句。 孟云况垂首聆听又听见另一略为苍老的声音道“老夫今日见着状元郎真是后生可畏”说话的人一声华贵紫衣,双眼微有些陷进去,一手捋着胡子道。 皇帝道“沈相也如此觉得哈哈哈哈” 他就是沈墨的父亲了,孟云况藏在衣袖下面的手不禁拽紧。拱手一礼道“相爷谬赞了” 他果然考中状元了,沈墨他考中了。 碧绿的玉杯中,倒映着本该最是风光的状元爷却有些失落的脸。 可是他不在。 宴席过一半,皇帝说不须再拘着礼。于是众人都纷纷从位置上离开四下走动。 马上便哄闹成了一片,皇帝仍然坐在最上首的位置赐了宋言三人每人一杯御酒。当今圣上年岁不大与他们倒也聊的甚来,不拘着什么君臣礼仪。 底下大家三五成群各自说着,还能一睹乐舞司的舞蹈。 天已黑透,边上掌上灯。抬头就能看见漫天繁星,明日天气定也是不错的。 礼部的胡尚书近日迷上了诗词借着考考新科榜眼的意思慈祥笑道“五度梅开满庭芳,宋公子你给对个?” 宋言想了想道一躬身先道“献丑了”顿了顿吟道“三月桃红万里春” 胡尚书眼睛瞪的一亮还想拉着宋言继续对对,那厢赵坤庭笑眯眯上来“宋言”宋言一鞠道“学生见过赵大人”刘远道笑道“宋言你果然不负大人厚望,大人已有意收你为门生了” 宋言微一愣,随即面露喜色再一鞠躬道“学生见过老师”赵坤庭拍了拍他的肩一脸看好。 反顾那位被忽视的胡尚书是一脸谁欠他钱似的表情。 寒风一吹,赵坤庭咳了几声。 三月天的晚上也是够冷的,挨不住冻几个上了年纪的官员都又回到了重光殿。 宋言后面又喝了些酒,便有些热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一呆。躲开人群绕到了假山后面。路上不知哪里飘来的香,这味道他闻着还有点像烤红薯。宋言又寻找这香味过去。 只见远处大树下,亮着小小的火光,依稀还有个小人。 宋言上去,那小人听见脚步声立马警惕起来,响起稚嫩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宋言已走进,借着火光还有远处的宫灯能看清这是个衣着华贵的男童,又在皇宫这孩子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容泽晚见宋言不说话他倒是不害怕了,拿木棍翻了翻火堆道“你过来吧,我们一起烤红薯”说着举起手中的木棍晃了晃。 这孩子生的实在好看,宋言看着欢喜就走上前。容泽晚仰头看着前面的他,宋言蹲下来与他平视“你烤了几个?”容泽晚又翻了翻火堆“我烤了三个,不过小右子吃不到了。大哥哥你和我一起吃吧” 宋言问道“哪还有一个是谁?” “是我小叔,他过一会儿就来了” “” 这孩子的小叔估计也是个孩子,宋言这样想着。容泽晚扯了扯他的衣袖“大哥哥,你今晚看见的千万不要说出去,宫里面规矩特别多,”重要的事情强调三遍容泽晚道“千万千万千万不能叫别人知道了” 宋言被他弄得都觉得自己是撞上了什么大事,看着他这么认真的表情只能点头。 然而这时小童口中那个小叔已经过来了,走路竟都不带声音的。宋言知道自己身后有人还是容泽晚那一声清亮又带着兴奋的童音提醒了他“小皇叔” 宋言回头见小童口中的皇叔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漫长的对视后是一片尴尬。 宋言率先站起来向着容酌一鞠礼嘴边含笑道“王爷”容酌眼神复杂的将宋言全身上下看了一番“你不生我的气么?” 他此时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指的就是那日的那件事。 宋言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又听容酌道“那日我走的匆忙,你事后沐浴时洗” 宋言脸红非常红,耳边虽有寒风吹来,他脸却烫的厉害。 容酌就着火光还是看到他脸上不一样的红的遂马上住口,半响道“宋言既然那事我也做了,你往后跟着我吧,我会待你好的” 他不顾及边上还有个小孩子但是宋言却不能不顾及,可是容泽晚似乎只对他的烤红薯上心。 容酌拉过他的手,嘴角勾起三分笑“长这么大,我没有像喜欢你一样喜欢过别人。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事到如今我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我就算用王爷的身份我也要只要你是我的,我就只是你的” 只要你是我的,我就只是你的。 容酌都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表白了,但是就算今晚是白表了。 按他以前的作风,他是个王爷还能有什么难倒他不成。 不是没有想过放弃,他有啊,曾日夜流连千杯醉然后抱着那些个花娘小倌可是他想的还是他。 他只是一想到如果他放弃宋言,他就会永远离开他就觉得舍不得。 他故意疏远他,也想忘记他。 最后还是没办法。 既然放不下,他又何必为难自己去忘记,倒不如去抢。 所以他想了许久,他要他。 宋言不知道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恍然想起以前的容酌,他待人温和有礼。是个交着很舒心的朋友,他也很会关心人。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21节 如今却越看就越像个孩子了。 他偶尔无赖,又任性。 但这才真正的他。宋言有爱操心的毛病,又尊老“爱幼”。于是他忽视了容酌的那番告白,替他拉了拉衣服道“身上这么凉,冷么?” “冷啊,宋言你抱抱我罢,你抱着我就不冷了” 说罢不等宋言开口就已经拉过他拥入怀中。 宋言重重一怔。 一轮上玄月,漫天繁星,远处是这繁华宫殿的万盏宫灯亮起,还能远远听见一些声音。 冰冷的身躯因为这个拥抱也变得温暖,这里是相拥的二人听到的是他清楚的心跳声。 还有还有一个烤地瓜的小皇子 容泽晚拿出小心翼翼分出三个地瓜,干净利落的灭了火,又取来几片大叶子盖在上面。 他正激动着想要叫容酌过来吃烤地瓜,甫一抬头。 这是个什么情况呢。 容泽晚上去,堪堪够到容酌的衣袖拉了拉仰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皇皇叔还吃么” 宋言猛的推开容酌,他方才也是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容酌借着远处微亮的宫灯直视着地上一团黑的东西。 他今天难得好脾气道“不能吃了,泽儿乖,回去睡觉罢” “皇叔不,你尝尝不焦的,我”他都有些急了,想要回头叫宋言尝尝看,但是扫了一周,人已经没影了。 容泽晚不高兴的耷拉着小脸“皇叔,我说你这好断袖的毛病什么时改一改,大哥哥都被你吓走了” “” 虽说中了进试士也要再到吏部参加选试,若中了才能授予官职。 然而一甲三名就不需如此了。 三日后孟云况便授了翰林院修撰,宋言同赵景授翰林院编修。 孟云况一时风光无限,又传的他颇得沈丞相青眼。 真是春风得意,状元郎也要戴着状元帽光荣回家,赵景也要回一趟。正当宋言准备带谢芝兰回去杏花村时宫中却突然传来一道圣旨。 ☆、狐仙缘 宋府门口挂着大红灯笼,连着那门口的牌匾也擦的黑亮黑亮热闹喜庆的跟个大过年似的。 老夫人拉着他宝贝孙儿的手一连番的感叹“言儿果然争气,争气。咱们宋家骨子里还是当官的料,还是跟老祖宗一样”老夫人怎么都看不够他似的“言儿当好官,一定要当个好官”宋言连连点头 “祖母放心,言儿定会当个好官的” 虽说宋家老祖就是因为当好官被打入天牢但是宋家的名声不能丢。 老夫人实在很想同宝贝孙子多处几天,只是皇帝下了圣旨。 西江那地方近日又多出了几庄命案,这地方宋言当然熟悉,然而皇上这次就是任命宋言为西江县令。 三月十日就要上任。 宋言下午携礼到赵坤庭府里拜访,赵坤庭早便知道宋言要去西江上任。 而这次还是他向皇上举荐宋言的,他还需多历练历练才好。 宋言也猜到这是因为赵坤庭,甫见到赵坤庭,礼便着小厮先拿下去。对着赵坤庭便施了一个大礼“学生谢过老师”也不知是不是上次在御花园着了凉,赵坤庭打了几个喷嚏扶着他的小厮便递上的手帕 宋言担心问道“老师是感染风寒了?可曾叫太夫来看过” 赵坤庭就着小厮搀扶坐下来摆摆手“我虽年岁已大,但是生体也算的健朗,屈屈小病无碍,过几日就好了” 宋言笑道“老师康健就好,”随后想到什么忧愁道“祖母身体却一日不比一日了” 念池赵坤庭终是没有再叫出这个名字,却笑道“你祖母身边有你关心就好了,你小姨也是个孝顺孩子” 赵坤庭和宋言唠了会儿家常便嘱咐他“你此去西江定要小心注意,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捎信给我。”宋言初入官场什么都不懂,西江那边属于江月管辖范围听说那个江月知府脾气有些怪。 赵坤庭道“若想在这朝中混的好,做官就要圆滑些。你上任时定要去拜访那江月知府,有时为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如客气一点,比如说孝敬孝敬他” 宋言呐呐道“不是不可以私相授受的么” 赵坤庭无奈一笑,捋着胡子“这么正紧做什么,有时候就是要变通变通” 宋言很认真的将赵坤庭的话记在心里。“多谢老师教导” 但是那一天他心情特别低落,直到回府后心情也一直不大好。本以为好官都不会私相授受的,原来做官圆滑,要晓得人情世故好官也是会做这些事情的。 也是,这满朝文武谁又能真的问心无愧的说一句不贪。 也许刚开始也有人和他一样想,但是日子久了也都变了罢。 官场,官场。 这一夜宋言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也就是了。等宋言想通透后天都快要亮了。 他此次上任也不知道要去多久,可能要呆个一两年。 次日陆少棋就上门送去了请帖,还是为他的送行宴。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了自己要去西江上任。 说起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陆大人那能说的一个了得。 百味楼哪道菜最好吃,千杯醉哪种茶最好喝,飞天赌场赌什么最能赢钱,千杯醉哪个花娘的腰最细,哪个花娘的腿最长,哪个花娘的手最巧她都能给你说出来。 这才是真正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宴订的是晚上,宋言下午到翰林院处理了最后一批文案。回府后换了一身衣服就去赴宴。 请的人都是宋言相熟的,连谢芝兰朱大成也一并请了。 上回陆少棋生辰才来吃过,没隔几日又来。宋言回想以前在杏花村的时候能去酒楼里吃一顿的都是谁家嫁了闺女,或是过大年的时候这一年如果家里收成好的话就去吃一顿。 他来长安都一年多了。就有些想念村子里时吃的糙米、大白菜。 这年因为要赶去西江上任并不能回去,就给村里寄去了许多匹布并一些别的物什,还有平时攒下的银钱。去年清明也没有给双亲扫墓还要多亏谢芝兰的爹娘去祭拜。 不过今年老夫人和宋慧柔会亲自去的。 宋言多少又听到些消息,陆不违似乎要给陆少棋找媳妇了。 按说他这个年纪孩旁人孩子都生了,可不把他爹娘给着急的。 宋言好几次见他他身边都会换一个貌美女子。这次身边带的既不是什么名妓也不是哪家名伶。而是他爹给他找的准媳妇胡尚书家的小姐,胡百莺。 胡小姐长相清秀可爱,陆少棋待她也很是不错。譬如陆少棋能喝酒但是胡小姐只让他再喝三杯,虽然陆少棋看她的眼神似乎有种想杀她的冲动,但是胡小姐脸上带笑连眉也不挑一下。 温柔道“你莫喝了,再喝我就要告诉陆伯伯了” 陆少棋怀着要杀她的心情果然放下了酒,然后回了一个冷笑。 从宋言这个角度看到陆少棋向她宠溺一笑,他记得别人劝陆少棋时怎么劝他还是会喝很多,但是这姑娘一句话就搞妥了。陆少棋真的是特别特别的爱她,宋言这样想着。 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陆少棋咬牙切齿道“你个姑娘家家出来这种男人的酒宴多不好” 胡百莺还是温柔一脸小女人的可爱浪漫道“我不来,如果你叫旁的女子来,传出去多不好”陆少棋再咬牙切齿的怒瞪她道“那你便陪着吧” 胡百莺是担心他的名声真是个体贴的姑娘,陆少棋也想叫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吧。 真是好恩爱的一对宋言又这样想着。 胡百莺收回目光自己斟满了一杯酒面向宋言时已是一派大家小姐的风范“听家父有提过榜眼郎,百莺心里一直想见上一面,今日一见实乃百莺荣幸,我敬大人一杯”说罢一饮而尽,好一个大气的女子。 宋言也回敬一杯。 于是陆少棋再次咬牙切齿的怒瞪她道“你不叫我喝,你一个姑娘喝什么喝” 这语气虽然有些冰冷,但是定是关心胡姑娘,才不让他多喝酒,这才喝了一杯酒都已经生气了。这是多么的在乎,宋言想着觉得陆少棋实在是一个很好的相公。 “胡姑娘只是小喝一杯,你就莫要担心了” “担心?”陆少棋看着宋言都快要哭出来了。哎这担心的都要哭了宋言心想。 容酌忍笑的低下头,道“少棋对胡姑娘这般上心,咳咳哈哈哈哈真是难为你了”陆少棋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也笑话我?” 宋言很认真的看了看陆少棋,又看了看容酌“王爷说的是实话,少棋你本就很担心胡姑娘” 陆少棋“” 容酌“” 谢芝兰夹一筷子菜给宋言“其实言哥哥也像陆大人对胡姑娘一样对我啊言哥哥你疼不疼芝兰?”宋言无奈一笑,朱大成勾着兰花指媚着声音“言哥哥你对人家最好了嘛”听着在场众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都忍不住笑出来。谢芝兰狠狠蹿了他一脚。 再酒过三旬后,陆少棋就带着胡百莺离去了,顺道带走了谢芝兰和朱大成一行人。 谢芝兰本不大乐意走,胡百莺说要带她去逛逛这条街有名的首饰店谢芝兰方欢欢喜喜的和她去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厢房里就只剩下宋言和容酌了。 小二上来撤下了吃过的菜,上了一壶龙井。 宋言替容酌倒了一杯移过去给他“你方才喝了几杯,喝这个醒醒神罢”容酌捧着瓷杯低笑道“我要是回不去,你送我回去?”宋言给他问住了,这大晚上的他送他回去岂不是要住王府里了。 容酌忽然站起来走到了他身边的位置。 “王爷” “宋言,你此去西江一切小心” “恩?噢” “宋言” “恩” 宋言撇过头专做很认真的倒茶。 “我会等你的,等你回来,我还在这里” 容酌扳过他的身形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宋言,我喜欢你” 大概是因为表白表太多次了,比起以前宋言现在无比淡定。还替容酌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恐怕等我回来,王爷府中已有许多娇妻美妾了,怎么会还记得我此去经年” 容酌打断他的话“不会,从今往后我就只喜欢你,容酌就只爱宋言” 宋言叫他说的一愣,容酌笑道“你都给我感动了”他执起宋言的手“灵运你再抱抱我罢,你走了就不能抱我了”他就像一个讨糖吃的孩子,眨了眨大眼睛。 宋言吞了口茶,木愣似的坐着。容酌双手挽着他的脖子将他往怀里按“灵运” “恩” “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你不要叫王爷了,你叫我啊酌好不好?” “王爷” “我觉得你叫我相公也不错” “啊酌” 这时门口想起哐当一声,宋言抬起头见谢芝兰大惊失色的看着自己。 容酌只当没看见还是宋言抱着,宋言挣扎几下挣扎不开。谢芝兰低哑着声音道“打扰了”说罢转身大跑着离开了百味楼。 宋言无奈的看着仍抱着自己的容酌“王爷” “” “啊酌” 容酌这才收回手放开他,“谢姑娘生气了,往后也不会理你了” “你这么做是不对的”宋言像教育一个小孩子一样教育他,容酌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回答“为什么不对?我觉得她离开你我很高兴” “容酌” 容酌立马郑重道“咳本王觉得谢姑娘这么离开,若是遇到坏人便不好了,灵运我同你一起去寻她” “” ☆、狐仙缘 朱大成老远站在外面,瞅见哭跑下来的谢芝兰。 他不问她为什么哭只将她抱在怀里,谢芝兰也不说话只是不停的哭。 随后宋言同容酌一起下来,他有些担忧的看着谢芝兰。朱大成摇了摇怀里的人“你言哥哥来了,你还哭个甚么” “大成”谢芝兰声音哽咽道“你送我回去吧” 许是幸福来得太过突然,朱大成激动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一个好字愣是说了三次“好好好” 他从来不会问谢芝兰为什么哭,因为她不想说,他就不会问。 朱大成轻轻搂着谢芝兰的肩还像个偷了腥的猫,小心小心。 目送二人离去,宋言垂眸看着不知何时被容酌握住的手,再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映着他身后百盏红灯,还有一个他。 宋言不曾抽回手,他说“大成也很喜欢芝兰”喜欢的小心翼翼的,只要她过的好他可以什么都不说。 容酌说“我也喜欢你” 记初见时容酌还是和他一样高的,这一年时间他倒长的快已经比自己要高了,宋言微微抬头才能对着他的眼睛。 宋言说“王爷可曾想到以后王爷现在年岁小可以再任性几年。可是等以后王爷能不娶妻这一脉能不传承香火么?” 宋言晓得一个道理,倘若不想失去的最好方法就是从来不曾得到过。就像他的柔姨,柔姨是得到过的现在失去了,她知道她过的一点儿都不快乐比以前还要不快乐。 他怎么会没想过,容酌这么的高高在上他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也许只是一时兴起,也许后来腻味了就不要了,也许小王爷只是不服输还没有人敢拒绝过他。 他是个王爷啊,就像他说的他长的不及他以前的那些小倌好看,也不够讨他的欢心。 好听的情话谁不会说,那些说着山盟海誓要在一起的最后还是分开了。如果他答应了,后来他却又不要他了。得到的怎么舍得失去? 站在眼前的少年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会不自觉的陷进去。 容酌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他握住他的另一只手他虽然说的很轻但是宋言听的很清楚“若容酌对宋言始乱终弃,叫他不得好死,活该五雷轰顶” 宋言清楚的看着自己映在他的眼里,看着自己脸上出现震惊的表情。看着他嘴角勾起的三分笑。 他也并不是在开玩笑。 然而 然 “那王爷可有想过我,我是宋家的独苗了” 是啊,传宗接代,孝敬长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一条条一条条的。 容酌渐渐放开宋言的手,嘴角的那三分笑变成了苦笑。 他陪他走过了这条长长街道。只是两两相对,再无话说。 三月十号一到,宋言便要赶赴西江上任了。 皇帝从太仆寺选了一匹好马给他,加上一辆马车,二十随从士兵。 容酌连夜送去了几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就差没将自己给他送过去了。 想了想他将金元财宝一并给他送了过去,金元财宝在他身边呆的时间最久什么事都比较靠谱。 谢芝兰却是说什么也不愿意跟去了,老夫人以为宋言做了什么惹的她不高兴劝了许久只是谢芝兰仍是不愿意去。 近几日谢芝兰也不起早了,菜园也不去看了,饭菜也不自己烧了。 宋言临走前去看过她一次,谢芝兰脸上倒并不见不悦之色仍和往常一样。宋言在她房里坐了许久道“你不同我去也好,就好好留在府中罢” 他要起身离开的时候谢芝兰道“我搬去大成家住了” 宋言似还有话想说想了想又咽回去只道“也好” “宋言,你其实不喜欢我,你对我好也就是像对待妹妹那样罢” 记得那个雪日她问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到现在她自己给出了回答,他不喜欢她。 她早就看出来了,很早很早前就看出来了,他喜欢的是他。 宋言下午赴往西江上任,容酌不曾来送他。 他多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他,金元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一旁笑道“王爷今早早就被老将军叫去了,该是不能来送大人了” 宋言脸一红“我不是等他” 金元一拍大腿“是小的会错意了?” 宋言坐在马车里的时候就已经在翻看西江那边的案件。 一看实在吓一跳,短短一年时间居然已经死几十户人家,且共同的特点是没了心脏。 他想起去年从西江回来路过大牙村的时候也是死了一个汉子,且那个汉子也是没了心脏死状还是无比凄惨的,这之间也许有某种联系。那地方不会不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宋言又看了几个时辰的案卷,困意袭来便沉沉睡了过去。 西江那边早已接到了要有新县令上任的消息。 宋言这一路也吩咐不必半路休息,整整一天的路程。宋言到西江的时候是午夜时分,百姓多以入睡。只刘修涯带着发妻紫鸢还有衙门的一众人等出来迎接。 再到此地宋言感慨颇多,一年前来的时候他只是的普通人本是来此地游玩的,而今再来已是这的县令了。 世事无常。 刘修涯知道新任县令是宋言已是激动不已,回到衙门里半夜就拉着宋言叙了好一会儿旧。直到紫鸢来催才不甚情愿的回府。 次日宋言起了个大早命人将衙门上下里里外外整顿了一番。下午又带着刘修涯到江月知府曾绸那拜访一番。 反正容酌给他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一大箱,宋言挑了一些给他送去。他心中还是时刻谨记着赵坤庭的教导的。 江月知府便就听说新上任的西江小县令是今朝榜眼按理来说该留在京城怎么也不该到这地方当个小县令,又听说小县令的恩师是赵坤庭。 可能县令是个幌子指不定的皇帝派来监视他们这些官员的。 曾绸对着宋言已经不敢摆什么脸子了,导致于宋言诚心想要“孝敬,孝敬”他的时候。他仍是一脸正派“宋县令这是什么意思?本官在大人眼中是这样的人?”心暗道不好,莫非他平时贪点小便宜的事,叫别人告到了上面。 他这么一副正派倒显得宋言不好意思了。心想老师固然说的对,但是这位曾大人却是不贪不污的清官,实在是个好官。 宋言便吩咐人收回礼品还向曾绸一躬身表示谢罪。 “大人心中公正廉明,下官惭愧”他自然不知道曾绸万分不舍的看着那些礼品心都在滴老血。却还要专做一脸好大人的样子“我们做官只要问心无愧便可了” 宋言眼睛都雪亮了,是的问心无愧,不贪不污还是有这样的好官的,他看着曾绸双眼发光,心中激动。 曾绸给他看的小心脏一抖一抖的,暗赞自己果然好演技,把这傻小子糊的一愣一愣的。 只是看着那些个宋言打算孝敬他的东西,心中不免愁帐失落。 曾绸说好官倒是个好官,公正自是公正,说到清廉只是喜欢占些小便宜。 遇到大事面前断不会如此,就说以前有一阔少奸辱至死一名少女。事后那阔少想拿万俩白银只求保自己一命,曾绸看都不曾看一眼直接将那阔少打入死牢 但是要说到小事,隔壁老王的狗和老张的狗生了个狗娃娃,两人大闹起来这狗娃娃归谁。后头机智的老王给曾绸送了一碗鸭肉次日狗娃娃就归了隔壁老王。 曾绸的媳妇热情的留宋言住了一宿。从西江到江月少说也要两天路程。 于是次日宋言才启程回去。 两日后回到西江,新官上任已接到了第一件要处理的事。 说是老陈家的媳妇偷汉子给老陈抓着了,老陈要合离。且离后家中屋子,田里的五亩地两亩鱼塘,家中三只大老母鸡,一只狗总之什么都不会留给陈金氏。陈金氏不肯了就大闹了起来,闹到了衙门。 被拦在外面的西江百姓这才正的瞅见的这位新上任的小县令,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瞅瞅,这就是小县令啧啧啧” “我的七舅母三老爷乖乖,这小县令长的倒是真俊呐” “啧啧,听说是榜眼郎,人家啊和状元爷,探花郎还是拜把子兄弟” “肃静”宋言一拍惊堂木,洪亮的声音在大堂中响起,外头议论他的百姓总算安静下来了。 陈金氏往后一撇见他们没说话了,总算是到了自己上场的时候,一张嘴一扯嗓子就哭了出来“哎呦喂,我的青天大老爷你可要为民妇做主哇哎呦我的青天大老爷”陈金氏推了老陈一把,老陈给她一把推在地上,大骂道“你咋给我整地上去了” 陈金氏低估道“我不才轻轻一推么”老陈嫌弃的撇了他一眼“你也不瞅瞅你自己,这么大的块头。我不给你推地上去了么” “嗨,我这急脾气,你嫌我啊,你跟个瘦猴一样你嫌我啊”陈金氏直把老陈按到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这一对夫妻,媳妇整整有相公两个那么大。 宋言再一拍惊堂木“肃静,陈金氏,你相公告你通奸,你认是不认” 陈金氏反应过来又扯着嗓子大哭“哎呦喂青天大老爷,民妇是清白的,民妇哪里还敢与人通奸” 陈金氏擦着根本不存在的泪水“他告我和小蒜子通奸,那小蒜子才是个孩子民妇哪里能这般丧尽天良” “小蒜子?”宋言看着刘修涯,刘修涯点点头“将小蒜子带上来”然后宋言便看到了这影响二人夫妻关系不睦的小蒜子。 小童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也就十来岁的样子吧,堂外小蒜子的母亲喃喃着“大人我儿是无辜的,您给个公道” 宋言看了看堂下三人,指着老成问道“他与你娘子有有染?” 老陈忙不迭的点头。陈金氏怒了“你咋能随便说人家孩子呢,我不是给他糖吃么,然后脚一歪不摔人家身上了么”老陈擦擦眼睛“他不是抱你,亲呐” “你啥眼神啊,他能报的动我亲啊” “我不管”老陈转过身向宋言磕了几个响头“草民要跟这刁妇合离,请大人您给定夺” 虽说是他看错了,但是老陈本就想要合离,趁着这个机会也不管什么,这婚他是离定了。 “原来你早想跟我离了,你说你是不是瞧上李家寡妇了” “你别搁这瞎闹闹,” ☆、狐仙缘 “你就是瞅上李家寡妇了” 陈金氏这回扯着嗓子是真哭了,宋言给他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只道“陈金氏你莫哭,有什么话好好道来” 陈金氏肥胖的手擦着眼角的泪花“大人,民妇怀了这龟孙子的孩子他倒好,他要合离” 老陈一怔“你怀上了,你咋没和我说呢” “说什么说,你天天就晓得和那李寡妇眉目传情,你还管我娘俩要死要活啊” “不是”老陈慌乱的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一边是当爹的喜悦心情,一边是悔恨自己闹的这些事。恨不得掌自己一嘴巴子解恨才好。 “不是媳妇儿,咱不闹了,咱们回家好吧,回家你要打要骂你尽管来” 宋言问道“你还合不合离了?” “离啥呀”老陈笑着露出一口大黄牙“大人等我儿子生下来请你来吃酒,还望大人你能给我儿子取个名字”陈金氏抽回被他握着的手。 宋言心中也替他们欢喜,只是这老陈是想要与陈金氏合离的,怕只怕等孩子生下来还要闹这一通。 宋言想了想便道“陈金氏先留在我府中,便看你的诚意,若你诚意未到半月之后便合离了” 听这话老陈急了“不是,大人我儿子还在” “我知道”宋言道“我会差人好生照顾她的” 陈金氏倒是愿意,之后她便入住在了衙门里。 宋言闲时便去看看她,在衙门里头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还差了聪明伶俐的财宝去伺候,陈金氏自是万分感激他常说,像是过上了那些有钱人家中少夫人似的生活。 陈金氏的吃穿用度用的都是宋言的银子,老陈同她心中都是过意不去的。但宋言真的是不差钱,容酌送的东西随便一样换了银钱都够用很久了。 于是后头他干脆每月都给县里派发大米,平常人家穷苦人家每月都会一袋大米十个鸡蛋领。 走街串巷还能听见小童喝的儿歌。 “县令好,县令妙” “县令公子俊又俏” 后头那句不知谁给加上去的,宋言一夜之间打败西江几大俊少成了未出阁少年心中思慕的对象。 元宝大清早出去兜一圈听见卖粥的大娘和卖包子的大娘聊天。 卖包子的大娘说“咱们这小县令真是不错,长的俊,人又好,家里呀估计还有万贯家财,谁能嫁给他那真的福气了” 宋言家中确实有万贯家财但是那些银子是他家王爷的,元宝有些心疼那白花花的银子每月都跟流水似的出去。 卖粥的大娘不知什么好事心情一直很愉悦。今早金元到他家喝粥一听说是官府的人钱都不用他付,直接免费。“我闺女呀,到衙门里头做丫鬟了,前些天提了二等丫鬟现在负责打扫小县令的房间天天都能瞅着小县令” 卖包子的大娘想了想道“那我把我儿子也给他送去呗” “且,小县令难道还能看上你儿子呀” “这就不一定了,指不定小县令是个断袖呢” 金元觉得这么发展下去就不正常了,这还得了一个个跟他家王爷抢人,不成不成得送封信回去。 他刚想到宋言,这头宋言已经出来了。 宋言每早都会到集市上逛荡许久。看看有没有谁买菜讨价还价打起来了,有没有人随地乱吐痰,有没有不穿衣服光着膀子就出来了。 上次就叫他瞧见一个人喝醉了酒的,刚从三寸天堂出来只穿了一条亵裤。光着膀子看见大姑娘就上去缠着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美人儿,你陪陪我陪陪我” 干这事的是江家大少,江砚卿。平素大家说起他都会说,这孩子不错,这孩子懂礼之类的话。 但是那日江大少不知抽了什么风,后头瞅见宋言迷迷糊糊还以为是个女子上去就是一个实实的拥抱,宋言都给他惊呆了。江大少搂着他喃喃着“你别离开我,你别离开我” 晓得事的人知道江大少一直喜欢的栏姐小玉儿叫城东六十岁的林员外给纳了第十房小妾,而江家是西江一大望族江老爷自然不许自己的宝贝儿子取个青楼女子,方有了江大少醉酒的事。 然而不知情的人说,江大少爷瞧上小县令了,那说的真是一个痴情。 “你别离开我,你别离开我” 金元觉得这事儿也要和王爷说说。 再说到宋言自从有了时不时出来逛荡的习惯,就连以前嚣张的要收保护费的都没了,收保护费的黑老大前些天给宋言抓进去打了十板子,腚现在还是痛的。 宋言来这差不多半月已有,西江还是和以前一样热闹繁华,百姓也都懂法知礼。 实在不敢相信发生过挖人心这样骇人听闻的事。 他也想查看那些尸体,只是人家死了人,都已经下葬了。据刘修涯说已经有一月多没有发生这种事儿。 但是死的人不能白死可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人心干什么。 宋言边琢磨这事儿边坐在小摊前边吃包子边喝粥,路过的人都问候一声“宋大人好” 天越来越亮了。县里的孩子要到学堂去上学,都会来这买几个包子拿着饿的时候吃一个。 学堂是卫先生开的,卫先生取了一个媳妇虽是萧家的夫人改嫁的,但是大家却都看好这对。 “卫先生和卫夫人都是好人”卖包子的大娘说“卫先生教的也好,我家秀娃已经能认识好多字了” “自萧大少和萧老爷去后,萧家就由萧姑娘接手了,萧姑娘和他远方表哥去年十月成了亲,现在一起打理萧家呢”要来买菜却杵在这儿蹭了宋言一个包子的大娘说道。 “宋大人”宋言回头不远处站着一个一个大肚子妇女,妇女还带着几个孩子。 就算不回头听这声音宋言也能知道是谁。 扬月忽。 “说是新上任了位宋大人,我前些天一直忙着也没去看,竟然是这位宋大人” 宋言目光在她腹部停顿了许久。 思君另人老,岁月忽已晚 说明月千里能寄相思,青丝断 “我们那的一个习俗,若是有人离去,便扯下一缕头发扔了,好断了那万千纠缠” 断了万千纠缠 他嘴里还塞着只大包子,笑了笑“多久了?” 扬月忽慈爱的摸着肚中的孩子“五个月了。不多说了,我先送孩子们去学堂上课,下次再登门拜访” 宋言摸了摸鼻子“好” “哎?”夫人听宋言和扬月忽对话想起什么一拍大腿“我记起来了,我就觉得大人你哪里熟悉那回萧老爷子的事儿长安里也来了大官,你就在里头吧” 宋言咬一口包子嚼了两下“大娘你记性真好” “那可不” 已过半月之多,老陈要赶着来接媳妇回去。他这半月表现也倒不错日日包着滋补的鱼汤来一趟衙门,并且立下誓言是绝对不会休妻了。 宋言还在吃包子老陈已经在一旁催着要接媳妇走了。 陈金氏天天呆在衙门里头安胎也着实闷的慌,宋言已经差人收拾了衣物给她送回去。财宝陪着她出来逛逛时正碰到吃早饭的宋言和一边猴急猴急的老陈。 “哎呦,媳妇。你可担心着点儿,肚子里还揣着我老陈家的小祖宗呢” 陈金氏白了他一眼“这些日子在大人府里,打扰了真是不好意思” 宋言笑笑“夫人诞下伶儿,定要叫我过去吃酒” 陈金氏看着还未凸起的腹部道“到时大人一定要赏脸来” 宋言笑道“自然” 老陈扶着陈金氏小心的跟个宝贝似的,笑着眯起了原本就小的眼睛,露出一口牙。 两人走了老远宋言还听见陈金氏的声音“你还敢不敢再跟那李寡妇不清不楚的了?” “媳妇你这话说的,我哪时候跟她不清不楚了,我爱的从来都是媳妇你呀” “去油嘴滑舌” 宋言咬了口包子,配了口白粥远远听到,嘴角不禁勾起摇头轻笑。 能这般光明正大的在街上媳妇长媳妇短,真是好啊。 他刚要起身付钱,那边几个汉子领着一位女子过来,女子一路哭哭啼啼。 宋言忙迎上去问边上的几个汉子道“发生了何事?” 几个汉子相视一眼,眉间神色凝重。 “大人,吴谢氏的丈夫吴生昨晚儿死了,心也给掏了”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22节 宋言和旁边围上来看热闹的人聚是一怔。 不知谁说一句“那不干净的东西又出来祸害了” 到底是什么? ☆、狐仙缘 “到底是什么?” 书房里,宋言看着对面的刘修涯,刘修涯皱起眉“不知有人说是什么野兽,也有人说那些个不干净的东西” “咳咳,咳咳”紫鸢沏好了热茶进来,她前些天生了病,现在才好转。只是一天到晚咳嗽不停。 刘修涯迎上去忙接过茶壶,宋言道“身子好些了么?这些事叫下人去做就好了”胡紫鸢唇色还有有些发白“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你们倒是快去吃,这一讨论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就不吃了?” 宋言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修涯我们先去吃罢,下午到吴家一趟再带上仵作” 刘修涯点头“恩” 死去的的男人名叫吴生,先前在当地也算是个富家公子,只是后来老父谢逝,家道中落便只能靠舅家做点小买卖。 发妻谢氏是早些年就娶了的,谢氏是外县人。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虽然后来吴家不济了她也仍是不离不弃,这便是大家小姐的教养吧。 说回吴生虽然日子不如以前了,只是那些好赌,贪杯爱逛青楼的毛病仍是不改,谢氏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据谢氏所说,吴生昨日本是要去临县为她父母庆生,自己因为感染风寒不宜出行就只叫他同一小厮前去。 哪成想后来小厮跑回来了,竟带了这么个消息。 宋言现在处在吴生的卧房,床上躺着的正是吴生。尸体已有些异味了。 他脸上泛黄,血色全无,又似精气不足的症状。胸前空了大大一块正少了那颗心,死状与宋言上次路过大牙村死的那汉子果然一样。 这竟是一人所为?从那时候就开始收集人心了么?只是要人心做什么?宋言本是不信怪力乱神之说的,可是现下却也忍不住要往那个方面想。 吴生身上所带的银钱,一些珠宝也在显然不是什么山贼为财杀人。 仵作验好尸体向宋言禀报道“死者身上并无什么其他伤痕,只是肩上腰间有几道抓痕不像是人为,应该是什么动物的爪痕” 仵作退开一步,宋言走到吴生身旁。在他全身看了一番又移到他的脸上这才注意到吴生的表情这表情真是颇为销魂。就像是做了春梦似的,他就这么色眯眯的看着前方。 他死前到底是瞧见了什么东西? 色眯眯色眯眯的。 这卧房的味道实在不好闻,宋言呆到现在脸色已是极为难看了。刘修涯见状关心道“大人不如先出去透透气” 宋言若有所思的看了吴生的尸体一眼,点了点头出去了。 那尸体脸上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双眼望着前方,死不瞑目。 客房之中,吴谢氏仍是啼哭不止,拿秀帕拭泪。 宋言轻声细语的问道“你夫君在离开西江之前可还去了什么地方?”他怕自己要是声音再大些这吴谢氏能立马嚎啕大哭起来。 吴谢氏擦了擦泪花咬着唇似有什么事难以启齿,半响还是说道“他之前一晚宿在三寸天堂,我心里知道却也只能当做不知,随他去”说完不知是因为吴生离去还是心中委屈哭的越发大声。 宋言只得再轻声安抚道“夫人莫哭,我定为你夫找出真凶” 吴谢氏仍是大哭不止,宋言无法只能起身告辞。 外头天色很好,宋言许是方才在房中闷的,也不愿坐马车只想在街上走走。 刘修涯便陪他走着。 宋言只着月白色常服,走在大街之上仍有许多人认出他来都问一句;大老爷好。 街上还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虽不比长安街道也实在繁华。西江县也确是个繁荣的小县,民风也是不错的。竟出了这么一件人心惶惶的怪事。 挖心?怪哉,怪哉。 宋言不知觉已走到三寸天堂楼下,高楼上琉璃灯笼挂着一个接着一个。 现在还不到晚上,宋言知道到了晚上会更加热闹。 楼前的栏姐儿已经开始招呼客人了,宋言双手复在身后笔直站在楼前,他长得好看已有不认识的花娘上前媚着声音道“这位公子哥儿好面生,是第一次来呵呵呵公子进来,奴家定然你舒服” 宋言方才想着吴生的案子想的都入神了,这一回神那花娘的手已经拦上了宋言的脖子,惊的宋言脸一红。 刘修涯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宋言若真要去这地方,他也是要陪着一同上去的。 花娘见宋言还脸红心里起了逗弄的心思,真是单纯可爱。又拿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客官,你倒是来,淑儿保准伺候的你满意” 那厢后面出来的林员外一双肥胖的手还在花娘身上一通乱摸,眯起眼睛笑的当真猥琐“美人儿我晚上再来看你,你等着我”甫一转头看见宋言,吓得瞪大眼睛,一头撞在那花娘的胸上。 “林老爷,你讨厌”宋言扭过头“林员外,原来你在也这?” 林员外只得谄谄笑道“宋大人也来这地方啊嘿嘿” 宋言笑了笑“我路过的”那花娘这才知眼前的公子竟就是新上任的宋县令,登时吓得跪在地上请罪。宋言不但不曾怪罪他,还亲自扶她起来。又与林员外说了几句才离开。 方才在三寸天堂一耽搁刘修涯想到什么“说来也奇怪,那些死去的人,有许多都是三寸天堂的常客”宋言点头“修涯,你将那些曾经死去人的省份资料拿来与我看看” “恩” 三寸天堂 刘修涯得了宋言的命令便提前先回了衙门。 宋言独自一人又逛了许久,逛到一家书斋在门前停下来,站了许久便走进去了。 倒是巧遇江砚卿。江大少一柄折扇指着书架第三层右边起的第二本书,那店家便将书从上面取下来递给他。 宋言一撇书名《狐仙传》玲珑娘子写的传奇。他早年也拜读过玲珑娘子的话本。她写的人妖相恋,人鬼情未了都是精彩的很。 “江兄?”宋言冷不丁一声响,江砚卿手上的话本差点滑倒地上。那江砚卿倒是比宋言大两岁,宋言这声江兄叫的倒也是没错。只是江砚卿死活不让他叫这声江兄,说实在是折煞他了。 “可是玲珑娘子的著作?” “宋宋宋大人”江砚卿结结巴巴叫了一声宋大人,宋言含笑点头。 江砚卿现在已是恢复了,不在像以前那般天天烂醉。 那小玉儿也才嫁给林员外,宋言方才又看见林员外从三寸天堂下来,照这么下去过不了几天又该娶十一房小妾了。 “这传奇说的是什么?”江砚卿见宋言同自己一样感兴趣立马来了兴致。领他一旁坐下,原来这家书斋也是江家的产业。 江砚卿又差店家沏壶茶便同宋言滔滔不绝的说起来了。 说是三生三世的纠缠。穷试子方平进京赶考却路上叫强盗劫了钱财,侥幸保住一条性命。身上无钱财可住店,便只能宿在破旧的寺庙中,却遇上狐精亘娘。 亘娘护他安全到京,又祝他夺得状元,后更嫁他为妻替他相夫教子。 众人不免感慨方平的好运气,作者又写出方平上世与亘娘的缘分。 上世方平是丞相之子,外出狩猎之时救下当时还是狐狸形的亘娘,带她回府好生养着。后丞相府满门抄斩方平也不能幸免。又经过百年修炼亘娘方练成人形来找转世的方平报恩。 但若非亘娘执念太深恐也不能修成妖精,只能为狐不过几年光阴。 一切皆有因果,方平是上辈子种下的善因,这辈子得到的善果。 然而到了第三世,亘娘再此找到转世的方平,却因为人妖殊途不得相守。叫那游历的道人收在宝器中,因亘娘生性善良百年之后飞升成仙却再记不得方平此人。 传奇的最后亘娘下凡办事又遇方平,唯留一句“公子借步”她未曾再记起他来,他更是不知。 一世因,一世果,一世现实。 人妖殊途,仙凡不得相恋。 看完实在令人唏嘘不已。江砚卿收起狐仙传,又去买来其他一些话本。 出来时宋言问他为何买这么多书,江砚卿似有话与宋言说,却又欲言又止,宋言叫他但说无妨。江砚卿向朝宋言拱手一拜“我同大人说,也省去些麻烦,只是希望大人千万要成全” 宋言只叫他快些说来。 江砚卿道“这些传奇都是玉儿喜欢看的书,我我与玉儿商量好半月后日后在京郊私奔。倒时林江两间必定大乱。还请大人转告家父我并非失踪只是与玉儿私奔去了,叫他不必挂心” “私奔?”宋言张大嘴是惊讶到了,还是同林员外的十房小妾私奔。江老爷要是知道非得气出一身病才好。 只是江砚卿敢与他说也是信任他,有情人忠臣眷属才是。 宋言心中矛盾,江砚卿又一旁求他。最后只能答应为他说话,替他瞒事。心想自己这个县令当着也真是够荒唐了。 ☆、狐仙缘 宋言也在那处书斋淘了几本传奇,都是拿来闲时打发时间用的。 诸如什么,遇狐、山间妖鬼、阴阳师、村头尸棺。那店家瞧他一口气买了这许多便要再送他一本,宋言也没看那是什么书便一并收下了就压在所有书的最下面。 次日刘修涯就已经将所有死者的资料整理好差何主簿送来了。 宋言在书房之中便看了一个上午,不知觉间就已经到了吃午膳的时辰。 他头脑有些昏沉,却也顾不得歇息取来纸笔将死去的几十人重新排列。果然大多都是三寸天堂、万贯赌场的常客,皆是些好赌、好嫖、贪杯的人。虽也有几个不赌不嫖的老实人也皆占少数。 宋言一手抵着头,一手食指在桌上敲打着。 哎他莫非也要去三寸天堂、万贯赌场这些地方? 几日后吴生下了棺,送葬队伍一条长长的绕着城走一圈再送到城外下葬。 宋言那日也着一身白衣前去。他站在十味楼的二楼,双手复在身后看下面白纸纷飞又听见吴谢氏的大哭之声。 忽然看见棺材上绑着一个木头娃娃心下不解问刘修涯,刘修涯回道“这是我们当地的习俗,那吴生死不幂目怕他死后化作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抓人,就用这个娃娃。便是让他带走这个娃娃就是了千万不要再来抓人” 宋言手指紧紧扣在栏杆上,合上沉重的眼皮。 这些虽非什么大善人却也都是无辜的百姓,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下得如此很心。 刘修涯也只能在一边安慰着“大人不必忧心,善恶终有报”宋言垂眸轻叹一声,亦同他说道“你也且放宽心”他知道刘修涯比他更忧心,因为这个地方是他的家,生他养他的地方。而宋言才只是个 外乡人。 晚间胡紫鸢要自个儿包饺子子吃。刘修涯觉得宋言近日眉间老是紧锁又是心事重重。便买了坛子好酒邀他到家中吃饺子顺便请了没来得及回家的何主簿,陆典史。 烛光亮晃。胡紫鸢这边包饺子,那边锅里的已经蒸熟能吃了。刘修涯端来了第一盘饺子蘸了些醋喂给胡紫鸢,连柔声问道“好吃么?”紫鸢点点头“相公喂得自然好吃” 宋言一旁打趣道“哎,我算是知道修涯你为何叫我来了,便是叫我看你们夫妻恩爱,红红眼” 紫鸢娇笑道“修涯,大人吃味了,你快也喂宋大人一个”此言一出,满堂皆是大笑。宋言更是连连摆手“使不得,这要喂了啊鸢才是要吃味了” “灵运这般玉树临风的,我实在不信就没女子思慕你?你就没有思慕的人,咦你那位芝兰姑娘呢?”胡紫鸢以前出身江湖性子直率什么都直来直去,便就这么当着大家伙的面问宋言有没有喜欢的人。 宋言又叫她问的不好意思起来,忙扯开话题“我最近有些馋了,想喝那甜汤。啊鸢你给我熬一盅罢”胡紫鸢放下手中的面皮嘴上虽说着“真是麻烦,你也当快去找一个心疼你的小娘子别说甜汤 要什么吃食没有”人已经走向厨房熬汤了。 于是话又被带了回来何主簿问道“大人当真就没有未婚妻子,喜欢的姑娘” 宋言夹一饺子放到何主簿碗里“这饺子味道极美,何主簿应当多吃一些”何主簿刚被堵住嘴陆典史又道“大人若是不嫌弃就在我们县选家姑娘也好,大人我同你说城西秦家姑娘那真是贤惠端庄。刘家小姐也很是不错的” 正吃着的何主簿插话道“对,这刘家小姐是真的不错” 哎大家真是热心啊。 宋言闷闷吃了几个饺子又将话题重新引到案件上。“对了,那位刘姑娘的表叔可也是死在挖心案上?” 何主簿喝一口酒“那刘大锤可是个好人,虽然年少丧妻却不再另娶只安安分分的带着孩子,如今他死了,孩子就只能由刘员外带了” 宋言想起自己先些天看的那本,山间妖鬼又道“扯些怪力乱神的,什么东西能吃人的心脏?” “也许心脏只是个幌子呢?” “此话何解?”闻言陆典史、刘修涯、宋言都看着说话的何主簿。 “我听说呀”何主簿放低声音“昨儿打更的王老汉说瞧见了早已死去了的佟大,那佟大双眼充血,脸色苍白像是从坟地里刚头爬出来的,所以今儿王老汉不就给吓病了么” “佟大不是早就死了么”胡紫鸢熬好了甜汤端过来,四个男人中猛然响起一个女声。四人皆吓了一跳。紫鸢笑他们胆小,放下汤,取来饺子皮又继续包着“那死去的人除了少了心,精气也像是被 吸干了。我听说那种东西就要采阳补阴。死的不都是男人么,男人阳气重” 胡紫鸢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道理。陆典史幽幽的说道“难不成王老汉真是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那佟大还复活了不成?” “许是人为呢”宋言仍是不大相信那些神鬼之说。乌鸦镇不也放生过类似的事情最后正是那两人所为。 胡紫鸢点头道“说不定,我知道咱们城外的方头山上,好像还有一伙儿贼匪”说起这个胡紫鸢不免有些自豪“我当年还闯过匪窝救了修涯的堂妹呢”刘修涯笑道“所以为了感谢胡女侠救我堂妹之恩我这便以身相娶了” 原本沉重的气氛顿时变得欢乐,紫鸢道“那可不,我当年耍的一手好剑法”说到这里不免有些黯然,自成亲后刘修涯就不再让她碰刀枪了。他们成亲已有两年胡紫鸢到现在还没怀上一胎,可能是年少时刀枪动的太过极难有孕。 为此刘修涯她娘亲可没少操心,民间那些生孩子的偏方都弄来给她吃。 只是没甚么用罢了。 “还是啊鸢做的甜汤最好喝” 紫鸢顿扫了方才那些不愉快的心情,替何主簿陆典史两人也都盛上。 几人又交谈了许久,到金元和财宝来接宋言回去其余两人也才各自回家。 宋言临走前从他们家里又顺走了四个包子,看到二人一人两个包子分了。财宝替宋言披上大氅“王爷说大人身子总是偏冷,下回出去大人自己也要多穿些。眼下还是春天,可得仔细着” 金元咬了一口包子拿着灯笼照亮“嘿嘿,我跟在王爷身边十几年有了,却从未见他对别人如此上心” “是”财宝笑道“大人小心台阶” 宋言从金元手中拿过灯笼“灯我拿着,你好生吃包子免得掉了” “大人人也好嘿嘿”金元拿着两个大包子笑的有些傻气。 次日金元收到了一封他家王爷寄过来的信,彼时宋言一大早就出去了。 听说城东的林员外也惨死了,就是那个刚娶了小玉儿为十房小妾的林员外,宋言才在三寸天堂见过他。只是好好的人就这样没了。 他的死状与吴生差不多,也是心脏少去。死前的表情也是极其□□的一个笑。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在了哪个花娘的什么床上了。 而他的大夫人说他是死在了十味楼的厢房里。那西街的赵老板想卖了自家的铺子,林员外瞧上了他家的铺子想要盘下来于是就约在了十味楼里头谈价钱。而等赵老板去的时候林员外已经死在 了厢房里头。 死的还这么销魂。 一时林家人心惶惶,那东西难不成看上他们家了?下一个死的又会是谁? 林大夫人带着两房平妻七房小妾在大堂中呜呜大哭,这一堆女人哭起来也是够了,那哭的此起彼伏幽幽怨怨。 大夫人看宋言面色不好晓得他是听的烦了,冲其余九房斥道“要哭回屋子里头哭,当着大人的面哭哭闹闹成何体统”大夫人说话还是有些用的,剩下九房也只敢放在喉咙里呜呜几声。 林氏的大儿子今年也有三十多了,林员外死后他理应就是家中管事的。于是宋言叫那几房妻妾退出去只留下大夫人和林大公子。 宋言问林龙道“林公子,你父可曾与何人交恶?” 林龙一双小眼睛在宋言身上流离,嘴角露出痞痞的笑。老实说宋言被他看的很不舒服,碍于身份还要一张笑脸对他。 “回大人的话,与我老爹交恶的人可多了去了”他嘴上尊敬的称宋言一声大人,行为上却无半点尊敬。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林大公子看着比他老爹还要不靠谱。 林龙见宋言生的好看,又是文文弱弱的样子。心上已起了些不该有的心思这倒是比点春阁的小倌更对他的胃口。 林大大人瞧见自己儿子那副极猥琐的表情便已猜到了七八,伸脚就着狠狠踹了一脚“兔崽子你想什么玩意儿呢?”林龙“哎呦”一声抱着腿“我能想什么啊,你踹我干啥” 宋言道“夫人何必动怒?”林大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林龙一眼“大人担待,我这儿子无礼惯了”宋言勉强扯了个笑“夫人严重了,”顿了顿问道“恩林员外身前可是常去三寸天堂,万贯赌场这些地方” 林夫人大概是习惯了,宋言这么问他,面色依旧老实回答“回大人的话,确实如此。不瞒大人他娶的七妾里头五个都是三寸天堂里赎来的” 宋言沉凝片刻便告辞离去,林大夫人要去送他,宋言推拒林夫人只好作罢。 刘修涯和仵作都已早先回去了。宋言一人从林府里出来走到门口便看到有一女子站在不远处见他出来马上迎上去“奴家参见大人” 宋言扶起她“这位姑娘找本官有何事” “奴家名为小玉仙,上回听底下丫鬟们说砚卿醉酒误撞了大人”小玉儿深吸了一口气“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同他计较” ☆、狐仙缘 这小玉儿待江砚卿也真的深情,虽嫁做他人心中还是时时记着他。 宋言道“夫人不必担心”他又想起上回江砚卿说要与小玉儿私奔的事,虽然是答应不说出去的,但是忍不住还是要再劝劝小玉儿。 毕竟私奔事关重大“只是江公子曾与我说过,他要与夫人你私奔,夫人可需再好好想想” “私奔?”小玉儿一脸不明所以“我何时与砚卿说过要私奔了” 宋言也是一怔“难道夫人没有同江公子说过?”小玉儿摇摇头,想起伤心事不免泪落拿来手绢擦泪“我知我已嫁给林员外,这辈子与砚卿是无缘了。我只盼望他能过的好一点,怎会叫他舍下爹娘和我私奔呢?” “”宋言看着小玉儿“夫人你同我说实话,本官保证不说出去。你”宋言一顿“真不曾约他私奔” “确实没有”小玉儿似乎也意识到事情不对,着急道“难道” 江砚卿这小子魔怔了不成还是说。 这事儿,不简单了。 宋言告别小玉儿匆匆赶回衙门。只是才走到一半,忽然电闪雷鸣下起来大雨。 他为了抄近路走了后街,雷雨愈来愈大。恰是此时宋言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雨下的大,大人就与我共撑一把吧”听到这个痞痞的声音宋言忍不住蹙眉,这不是林龙么。 “额林大公子不是该在府中。这会在此处” 林龙大步上前嘿嘿笑道“我看这天要下雨,大人定没带伞”说着一双贼兮兮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宋言,淋湿的衣服贴在身上更显得他身子单薄,“大人要是生病,可心疼死我了”宋言眉头又蹙了一分。 林龙把伞往宋言那边移了移“不如大人和我一同去三寸天堂躲躲雨,我也叫大人你快活快活” “林大公子若要去,便去吧。 本官还有公务恕不奉陪”宋言这语气实在不算好。林龙还是一副破皮无赖的样子“大人你是听说我林家可是西江首富了吧,有钱可以办很多事呀”比如说他挑起宋言的下巴 “大人要接济那些穷鬼还是说大人要买一个大点儿的官做做” 宋言拍下他的手,呵这话是已经挑明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使磨推鬼。我老爹死了,往后林家就是我的,大人你说干什么和钱过不去” 越是难以征服的人越是能挑起人的征服欲望,林龙大概是小倌都玩腻了想要再玩点高难度的。也不知道是脑门给驴踢了还是给门夹了,一看见宋言就起来那些心思。 宋言说“我姓宋”林龙挑眉等他接下来说话。“长安第一首富的那个宋,我就是宋家大公子。你方才说钱?”是了,宋家本来就是长安首富。宋言过了这么久的少爷生活也养的有些傲了,哪能叫人随便欺负。 林龙其实也瞧出来了,他虽然平易近人的很。但是每次穿的常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都是上好的好料子。再有他每月派发粮食给那些贫苦人家这又得要多大的一把银子。 那就不说钱的事儿吧。林龙清了清嗓子“我林龙待大人可真是一片真心。大人你要跟我好上,你叫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宋言叹一口气“你父亲才死,你不去他灵位前好好守着。你跑到这胡闹” 宋言都不大好意思说他了,三十几岁的人处事还这么不经过大脑。要换做其他县令现在他就该在牢房里头待着了。 林龙将见软的不行,就只能直接来硬的。他比宋言高一个头扔了伞硬将宋言搂在怀里力气竟是极大,宋言推了几次又被他抱的更紧。 “哈大人,你就许我□□好,不是说”宋言听见那声欢好就着狠狠的踩了林龙一脚,林龙大喘气道“大人你是父母官,不是说爱民如夫么,” 啊呸,“是爱民如子”宋言真想替他死去的老爷狠狠抽他一巴掌。这一天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难怪林大夫人当着宋言的面就踹他。“管他娘的爱民如子,我就要你了”宋言腾出一只手, 卯足力气就是一巴掌打下去,就打在林龙的眼睛上。只是他仍不放手,咽了口唾沫“大人力气真大,到床上一定更舒服” 宋言啐他一口“你若再如此胡言乱语下去,我便要将你打入大牢了,你想挨板子不成”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嘿嘿啊”林龙说话的声音忽然变了调,立马松开手捂住后脑勺。 “滚” 林龙对上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却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悻悻离去。 宋言捏着酸痛的手臂,回过头就看着极力忍笑的胡紫鸢。“胡女侠真是有大侠风范” “噗哈哈哈”紫鸢将菜篮子推到手肘处上前替宋言揉着勒红的手臂“你也不要在意,这林龙就这无赖的样子,他好断袖好的就是你这样的小书生。咱们县里有几个公子也叫他这么拦在街上耍流氓过就更别说那些无权无势的穷书生了” 可林龙这破皮无赖却怕胡紫鸢,她功夫了得上回林龙就被他教训过一顿。 “他真将那些书生给那个了?” “却有”紫鸢忍不住又要笑“他怎么还看上你了,色字当头一把刀,连我们的县令大人也敢打歪主意” 宋言闷闷道“我去他们府里看他爹的尸体,了解些情况” “这混蛋竟这般糟蹋读书人“宋言想到此处便觉得怒不可止“找个时间赏他一百板子,再关他两三年的牢”说完又看向紫鸢“我罚的不算重吧” “本来修涯就想着要办他了,不过他家财大气粗虽对几个穷书生做了那些事,倒是都给送去了一大笔钱财算是赔罪了,所以修涯才未办他。这人就是个无赖,你罚他让他吃点教训也好” 宋言想想那么就打他五十板子再关半年。 他已经淋得一身湿,衣服贴在身上极为不舒服。紫鸢便催他快些回去换衣服这要是淋久是要感冒的。 二人走了没几步就又听见一声“宋言”言字落下,宋言回头。 长街里,细雨中,似惊了回眸。 二人面对着面,心中已是千转百回宋言露出一笑。 他亦是笑了笑。 “我去了衙门金元说你出去了,我又叫金元带我去了林府” 容酌单手托着腮看宋言擦发,眉眼笑的弯弯的。 说罢又补上一句“我在衙门里等的无聊,就决定来找你了” 宋言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容酌一边翻着宋言刚买回来的那些书籍一边答道“早上,我好不容易闲下来,就想过来看看你” 阴阳师、遇狐、山间妖鬼、村头尸棺。容酌一本本扫过这些书名,看到最后一本他都忍不住吃了惊,半响拿起书晃了晃“宋言你想我了吧”容酌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笑的暧昧。 宋言只觉得他笑的和死去的吴生,林员外一般怎么有些□□呢? 待宋言目光移到书上,微张大嘴已是无言以对。 翻云覆雨集。听名字再看容酌那表情便知是什么春宫艳书了。是了那日他一口气买了许多书,这是店老板说要送的一直压在最下面,他也未去看。 宋言真是恨不得挖个地洞,好在是容酌发现了,若是谁替他打扫卧房发现了了。 容酌伸出食指在宋言微红的右脸戳了戳“我觉得你这本不大详细,改日我去选本更详细的,我们也可实践实践的” “这书不是我是,是我买书那店家送的,我不知道是艳本”他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重点错了,宋言怒道“谁要和你试” 容酌觉得宋言发起脾气来倒是可爱,想了想认真道“自然是我们,我觉得上回你也” 宋言将书重重搁在桌上,于是容酌笑的越发开怀,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你上回求我慢些,我” “王爷小小年纪整日想这些,是否不太好” 宋言一拍桌子站起来,容酌也跟着站起来。宋言生气了但是容酌很想笑一笑。于是他没忍住让脸上的笑容扩散的越来越大,宋言脸越来越黑转身就要走人。 容酌拉住他的手“灵运不要生气,我混蛋乱说的。你让我抱抱吧” 宋言眨了眨眼,未干的头发往下滴着水。 容酌说“我抱抱你” 宋言垂眸“我淋雨了,身子冷” 容酌叹了口气,将他拉过来抱在怀里“你我二十三日未见了,可有想我?” 宋言忽然说“王爷长大了” “恩?” “比微臣还要高了” “本来也不比你矮” ☆、狐仙缘 “可为什么这么瘦,又瘦了” “你比我还瘦,这倒说起我来了”容酌细看他节骨分明的手指,一层皮剩下的就是骨头了。 宋言抬起头“王爷要跟着老将军练兵?”容酌沉默了,宋言不再问他是不是接来下还要去打仗,宋言只说;王爷长大了。 他重复着这句话“王爷长大了”话语中听不出不知是欣慰还是惆怅。 容酌半响捧起他的脸,看到极为认真,他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是,我长大了”他看宋言的时候总是看到认真专注,黑色的瞳孔里满满的映着都是他。 容酌晓得宋言爱操心,于是他来的时候也去看了谢芝兰宋酌说“谢姑娘已搬到了朱大成屋里,朱大成待她极好你不必担心”因容酌在房中所以宋言晚膳便叫人送到了卧房里。 他布好四四菜一汤分了容酌一双筷子将米饭推到他面前。 容酌继续说道“你祖母也好的很,近日左大人往你府里倒是跑到勤快了”宋言笑了笑伸手夹了一筷子菜,那厢听见“哐当”一声容酌的筷子已经掉到地上了。 “呀,我筷子掉了,你喂我吃吧” “” 金元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因为容酌来了他又开始了劳碌命。 容酌喜洁,被褥都是今儿刚买的。房间也差人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便,又置了一套新的茶具。 金元算算时间他该去接容酌回房歇息了。宋言的房屋不锁门,金元也就推门进去了。一进去就见宋言细心的挑着鱼刺再夹着亲手送到容酌嘴里问道“好吃么” 竟未注意到门口多了个人。金元想比起自己宋言更遭罪,哎王爷也真是忒丢脸了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好意思叫人喂着吃。 两人一双筷子吃饭便吃的极慢。 容酌其实很多时间都觉得自己在做梦,宋言先前拒绝断袖之事,可是没想到叫他睡了一回不但不生气还同意和他好了。 容酌也是很佩服自己的。 金元看了看又轻轻合上门退出去了。 宋言突然放下筷子垂眸问道“如果我一直不答应你待如何?”他并不看容酌的眼睛,容酌略顿道“那我就把你绑回府中了”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也不会这么做。 容酌哪儿都好,相貌好,家室好,脾气也不差,待他也好,很好。宋言想他可能也很早就喜欢上他了只是不自知。 他想他现在还小。他想他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尊贵如他就是以后舍弃了他,他也没办法。他又想他是宋家的独苗他要为宋家延续香火。 他现在很好是榜眼郎,家室也好他大可娶一房娇妻。 然而他一但跟了他,他不知如何向祖母柔姨交代。 如果容酌后来不要他了宋言抬起头,笑了,笑的双肩微微颤动,笑的容酌都慌了。 如果他后来不要他了他将一无所有。 宋言还在笑,笑的两寒清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下来。容酌替他擦了擦泪“这么大的人了,你哭什么” 已是对不起列祖列宗,你若负我,我一无所有。 可是他还是赌了,竟将自己就这么交给了这个十八岁的少年。 容酌心中惆怅又擦着他好像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他第一次瞧见宋言哭,是的宋言也是会哭的宋言也会伤心难过的。容酌轻轻将他拦进怀里“你莫哭,你哭的我心疼” 你哭的我心疼 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却胜过了那些美丽的情话。 然而金元收拾了半天的卧房容酌并没有睡,那日他睡在了宋言的房里。 次日宋言走路便有些费力了,且眼下青黑眼睛红肿,喉咙沙哑。丫鬟小厮们都睡在另一边离宋言这院子甚远,宋言晚上也是不需要人守夜。 但是王爷来了,金元是早早回去睡了但是留下财宝一人守着容酌的卧房。 小姑娘昨晚也睡不得好,宋大人叫的着实让听的人也都面红耳赤,财宝想是他家王爷强迫宋大人的了。 她听了一晚上便只听清楚宋言大哭时说的那句“你莫负我啊”王爷说“痛不痛?你还哭不哭?” 于是宋大人哭的越来越大声了,小姑娘想大人是和王爷吵起来了哭的真是听者也难过。 今早金元伺候容酌早膳的时候见宋言神情疲惫想来是昨日与王爷聊了半夜未睡,又见宋言双眼红肿不禁问道“大人这眼睛是怎么了?” 宋言脸立马一红,财宝一旁闷闷说道“大人叫王爷欺负了” 宋言又一愣嘴角抽了抽“财宝你昨晚在哪睡的”一夜未睡好的财宝打了个哈欠“我本要伺候王爷呢,就在隔壁屋里” 宋言登时脸一红一白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瞪着容酌。 容酌慢条斯理喝下一口甜粥,笑笑“呀,灵运你眼睛怎么肿了?”财宝奇怪容酌难道还不知道宋言眼睛肿了于是又补充道“眼睛可不就是哭的” 宋言“” 容酌“” 宋言饭后一直在书房里面处理公文,午饭后也是一直在书房里待公文处理好后又取来桌角放着的县志来看关于这挖心案他想是要记录在上面了。 宋言一处理起事情来就忽略了身边容酌。 容酌实在很无聊却又不好意思打扰宋言,趴在桌上闷闷睡了一觉醒来时宋言还在看县志。容酌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滚了一圈取过笔蘸了点墨在宋言眉上画了起来。 宋言只觉眉上凉凉湿湿的待他抬起头时容酌已经收回笔了,宋言挑了挑眉“干什么?” 午后暖暖的阳光,一只湖笔,一声“干什么”那人一脸柔情的笑。 容酌就像个得了便宜的孩子道“我自在为爱妻画眉” 宋言听后并没有羞涩的脸红,若是以前的宋言一定会脸红的容酌想,是了宋言脸皮变得厚了。 厚脸皮的宋言说“一定画的极丑” 容酌抚上他还带红肿的眼睛“我们出去走走吧,你看这么久的书眼睛会疼”宋言想说好,容酌又靠过来在他眼睛上轻轻印下一个吻,轻的仿佛只是微风一吹。 但是厚脸皮的宋言脸红了。 吻完后容酌拿来手帕蘸了点茶水才替宋言擦去了那原本不浓不淡的眉,如今变得粗粗一条看着实在有些滑稽。 宋言答应容酌出去走走,他去了十味楼为了查案子,又去了三寸天堂还是为了查案子。 十味楼的老板知道宋言是县令于是他来问案时回答的恭恭敬敬知无不言。 店家说案发那日林员外确实在他店中订下了雅间。据专门服侍的小二说那雅间中无人的,后来林员外进去了期间也确实并无任何一人直到赵老板进去才知林员外竟然死在里面了。 为这事十味楼关了几天门,如今客人一下少了很多。 宋言又道“你且再好好想笑,期间当真就没有任何一人进去?林员外就这么死了” 小二也觉得这事荒唐的很,他确实没看见任何人进去他就守在外面。还是说那雅间本来就有不干净的东西了。 小二也给自己吓了不轻。宋言又去案发的那房间看了看,除了一个进去的门便只有一扇开着的窗户了,可是那窗户对着的确是大街。 宋言从十味楼出来去了三寸天堂。 快到晚饭的点儿三寸天堂里客人越来越多。 说起勾栏院容酌自是熟客与宋言的扭捏,相比容小王爷丢下一锭银子“一间上房”又看了眼宋言“四个姑娘” 看到银子的老鸨双眼发亮,挥着肥嘟嘟的手“哎呦客官你里边请,”一转身忙着唤道“哎呦喂,我的姑娘们快来伺候大爷”那嗓子真像是只被掐着脖子的鸭子。 宋言为朱大成去过一次千杯醉,这是他第二次去青楼。 伺候的姑娘很快就到了,酒肉也很快就到了。容酌眼尖拉过四人之中最为漂亮的姑娘,那姑娘娇滴滴的依偎在他怀里另一个姑娘见了也缠上去。 剩余两个姑娘便来缠着宋言。 她们平日伺候那些大腹便便的老男人伺候多了今日一见这么两个俊俏公子谁不欢喜?。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23节 伺候的便越发用心,玩猜拳谁输了就脱衣服宋言见那蓝衣女子在容酌怀里脱得只剩下了一个肚兜。他盯着那花娘的红色肚兜看了许久身边的名唤小桃的女子伸出手臂搂着他的脖子。 对了,这四个人里面会不会有一个就是妖怪变得。 且让容酌当会儿诱饵。 “公子你看奴家的,奴家也是红色肚兜呢”宋言不知是被酒灌的还是害羞的,脸红的厉害。 宋言回过神搂着那女子给她灌酒,女子先是推脱毕竟她要是醉了谁来伺候宋言但是被他灌了一两杯醉意上来也顾不得什么,宋言给她多少她便喝多少。 余光一撇另一个清醒的女子,咬了咬唇“你也喝”女子叫他泛着水光似的大眼睛看到心中一软便也喝了 ☆、狐仙缘 宋言灌的一手好酒。 他将两个酒量极好的花娘灌的烂醉趴在他的腿上口中还说着“公子喝嘛,公子你也喝” 宋言自己拿起一壶酒就这么喝了,他还是清醒的。头一扭看见那个只剩红肚兜和白亵裤的花娘自己伸手解下带子,宋言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容酌却不看怀中美人看宋言了。 许是喝多酒的缘故宋言有些难过,他想这已经死去两个人了而他还没有找出凶手他难过这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他也难过为什么容酌当着他的面与别的女子搂搂抱抱他还要她脱肚兜,是了他本来就是纨绔子弟。对,他不吃醋,他也不在乎他只是有点难过。 容酌看他一双红的像兔子似的眼睛,心中只觉得重重压了一口闷气。他替花娘系上带子,靠过去在宋言耳边轻声低喃“你吃醋么?会心里难受么”略顿“哈,你知道你和谢芝兰一起的时候我也是这种感觉” 宋言笑了,他摇头“我不难受,你继续”等下估计就变成妖怪吃了你 宋言在置气,容酌想他要是不退一步醉酒的宋言也不会退步,他醉酒会哭会闹但是他从来不会低头,他清醒的时候也不会低头。容酌很想从那张嘴里听到他说“我吃醋了,你不要抱着别人”之类的话,但是宋言从来不会说,他也没说过自己喜欢他。 他只是叫他不要负他。 那他呢? 容酌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宋言又较上劲了。是了,从一开始就是他主动,虽说刚开始接近他是因为他姓宋,可是等到后来慢慢喜欢上他也是他主动的,容酌到底是的心高气傲的王爷, 其实心高气傲的王爷也只是想听宋言说一句 我喜欢你但宋言不说,他也不会问他,因为 外头想起三下敲门声。容酌不耐烦道“进来”老鸨一脸抱歉的走进来道“林公子点了小桃姑娘公子可否通个方便” 老鸨也真是为难,一看容酌宋言就知道是难得罪的主儿,可偏偏是林大公子林龙要人。老鸨就只能厚着脸皮来了。那厢林龙已经走进来了“小桃”他话说到一半陡然一停。花娘小桃已经醉的不醒人事了。 但是宋言竟然在此处。他脸色红润,眼睛微红看着头些妖冶,朝门口淡淡一撇林龙都觉得自己的小魂儿要给勾走了。 “你下去吧”这话是林龙对老鸨说的,老鸨见他们认识,能少淌这浑水自然也是乐意的。 林龙关上房门,一双小眼睛就只盯着宋言看,竟忘了边上还有个容酌。 “嘿嘿,大人也到这儿喝花酒啊”林龙看没看一屁股坐下来,听下面传来“啊”的一声,站起来一看他坐在了小桃的身上。林龙扶起醉酒的小桃,还是看着宋言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上回说的大人考虑的如何了,大人要是答应我林家帐房的钱财随大人取” 林龙说的干脆,宋言往后靠低低的笑。 这突然来一人另容酌原本不大爽的心情变得更加不爽。男人用这种近贪婪的爱恋目光看着宋言容酌是聪明人已经看出男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宋言说“我才不要”他有些醉了。 但宋言脑子还是清醒的,因为到现在他还想着也气气容酌。宋言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这般小孩子气了就是拧就是想看容酌生气。 宋言往前近了一分,伸手就碰到了林龙稀疏的胡渣子林龙便握住他的手,那表情宋言立时想起他惨死的父亲,如此猥琐的笑哇。 林员外死在十味楼,却并无人进去莫非有人习的穿墙隐形之术?他死时脸上挂着笑,吴生亦是如此定是瞧见了什么。 就像就像林龙这般盯着自己,若果林员外不是断袖的话那么他面前出现的一定是个女子,且还是他朝思暮念的女子。 那是不是有人利用那些女子诱惑从而杀人取心呢。 是女子 宋言突然思绪飞到了几千里远,也忘记抽回手。 容酌冷眼看着他们,林龙摸了摸宋言的手就要亲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容酌一把将宋言拉了过来,宋言一怔思绪算是回来了。 容酌黑着脸,宋言无奈叹气“怎么了?”伸手抚平他的眉。 林龙这才注意到边上还有一人,他是很想动怒容酌怎么就把人抢走了,但是看到容酌那张脸后一肚子气又咽了回去。 他想说点什么,却见容酌挑眉“你还要喝?”说罢不等宋言回答,他已经自己灌了一口酒对着还有些迷糊的宋言吻了下去。 牙关打开冷酒灌入,味香四溢。 宋言伸舌头与那条硬闯进来的舌交缠在一起,咽下了口中美味的酒。 其实那四个花娘都已经醉的不清了,但是林龙是清醒的,林龙想他一定是魔怔了。 又见宋言在别人怀里挣扎,他喝下一口酒容酌才放开他。然后自己再喝一口对着宋言又亲下下去。 林龙目不转睛看着二人,狠狠扭了自己一把。 宋言叫那口酒呛着了,推开容酌嘴角迁出一条银丝,猛咳了几声。后头的咳嗽又叫他堵了回去,宋言眼角发红眼看又要哭,容酌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火气发泄不出。 抬头挑衅似的看了一眼林龙,又瞟瞟门口意思是让他出去。 林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去就出去,真是不像话当着他人面就这般亲亲抱抱。 尽管如此林龙对宋言的那点猥琐的小心思还是不变,今日又见这般诱人的宋大人,林龙想他定会得到他的。 至于那个满身贵气又霸道的少年林龙觉的宋大人一定也是极度厌恶他的,要不然怎么会被亲着哭了。 林龙走了。 宋言又哭了,却只敢低低的抽噎。 并不发声像一只可怜的小动物。他的泪滑下来滴到嘴角容酌尝了又咸又涩,他慢慢温柔的亲着他。 “又不是大姑娘,哭什么?”迷迷糊糊的花娘看到容酌宠溺的对宋言说出这句话,她想这做的是什么怪梦,又爬下去继续睡了。 宋言摇头像个拨浪鼓似的摇头,他不知道,兴许是心中压抑太久,就想哭一哭。 他年幼丧母晚上也只敢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不让任何人知道。他待人总是好脾气,遇上比自己小的都像大哥哥一般照顾,他总是安慰别人。 母亲离去那一年哭过几次后来就再也没哭了。 学堂里会有几个调皮的孩子笑他往后是孤儿,他不哭。 做菜手割破流血,他想再没有母亲会绑他包扎伤口了,没事他也不哭。 大年过节时别人家团圆在一起,他一个孤单单左在角落里,他不哭。 十年间他这么过来,所以宋言不会低头他拧起来也是很拧的。 可是两次了。他就想哭一哭,就对着容酌哭一哭。 “宋言”尾音长长上调,是宋言喜欢的那个调调。 容酌说“你哭,我听着”宋言自鼻音“恩”了一声。容酌放开他想拿帕子给他擦泪。只一离开那个怀抱宋言说“你抱着我,你抱着我好不好” 容酌又回去将他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擦泪。 可是宋言一哭眼泪就停不下了,似乎要把那十年的都补回来。后面容酌干脆不擦了任由他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衣服,滴在颈间滑倒肌肤里面。 他会轻轻的吻他的眼睛,轻轻的抚摸他的脸。 烟罗帐,暖玉香。 几只盛开的白梨花插在镂空瓷瓶里,安静的开着发出淡淡梨花香。 风轻扶那些味道就能飘过来。 一年前他和宋言来这里的时候他称呼他为宋兄,他尊敬唤他王爷。 彼时他尚不知道仅一年时间,他再也离不开他,尤其是看到这样的宋言,会哭着叫他抱的宋言。 宋言哭好后小憩了一会儿,两人天黑才离开三寸天堂。 而这个时辰这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四个自己喝醉的花娘本以为会得一通好骂却没想到容酌还给了她们赏钱。 容酌和宋言离开三寸天堂了,宋言头还有些痛的。容酌再远远望了一眼这栋高楼。 他还记得,那时宋言在灯下拉着萧景淮的手,那时他是有些生气的可能只是觉得如果宋言喜欢上了一面之缘的萧景淮却没喜欢上自己有些不甘吧。 那时他尚未动真情,宋言也是。 那时的容酌还是个很好相处的朋友。 容酌目光始终盯在二楼,他还记得那时看见一个女子形似鬼魅风一吹又不见了。 他便觉得这姑娘有些熟悉,却总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容酌仍是没有睡金元给他准备的房间,因为宋言又喝醉了。 他一喝醉晚上便会觉得头痛,所以容酌又同他一起睡了只是静静抱着再不做其他的事。 次日宋言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头痛。 昨日的事他多少还记得,本想要去查案。哪成想喝多了酒拉着容酌大哭了一通。 宋言觉得自己这把年纪却抱着容酌大哭,他也真是也真是,宋言竟然都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自己。 于是他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熟睡的容酌,安静的睡颜。他笑了笑不自主的亲他一下,亲完又觉得自己冒犯王爷了。不,他为什么会觉得冒犯宋言想想容酌本来就是他的,想到这里宋言 脸微微红了些。 这时听某人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你偷偷亲我一下,就这么高兴?” 宋言一愣毫不犹豫的起床。 ☆、狐仙缘 “宋大人今天心情很好”扫地的丫鬟说。 剪花枝的丫鬟说“容公子的心情也很好” 财宝想他们又一起睡了。 心情很好的宋大人在吃完早膳后心情一变立马不好,且面色沉重。 原因无他,住在梧桐街的李三往衙门送了一具尸体。尸体是林龙不例外他少了颗心。 宋言正在吃饭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知是不是气的,气的撒了半碗粥。 匆匆用完余下半碗粥,宋言升起堂去了。 穿上官袍,宋言坐在堂上惊堂木狠狠一拍,吓的林夫人哭声一停,随即大呼“大人啊吾儿死的冤枉啊”比起死了丈夫这回林夫人哭的真是撕心裂肺。 “大人哇,我刚刚死了丈夫,如今又没了儿子这呜呜呜,我也不想活了”林夫人说着还想一头撞死幸好叫捕快拦着。 宋言又觉得自己实在无能,连接已经死去三个人了。 他握紧拳头下一个会不会是江砚卿?。 被拦在外面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说“那妖怪吃人心脏会不会吃光了西江县的人” 又有人说“那妖怪不吃女人心脏”都劝着自家男人好好在家里呆着。如今上街逛荡一圈街上虽还是热闹但几本都是女人。三寸天堂也为此先关一个月。 退堂后李三独自见了宋言,李三说:“大人那林公子就死在我房屋不远处,我昨晚就听见他说话。今早儿才发现他死在这里了” 宋言问道是什么话,李三清了清嗓子学着林龙晚上说话的调调模仿了一遍“宋大人,你来了” 这语气就好像在说“美人儿,你来了” 宋言退了堂后。独自将自己锁在了二堂内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竟连午膳都未有去吃。 饭后容酌寻到他,宋言在看书神情平淡,似乎并未有发生什么。但是他不禁握紧的手却在出卖他,他现在心里很乱。 容酌从后面抱住他,宋言身体一僵。容酌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遂放开他坐到他对面。 容酌说“宋言,有些事情你尽力就好了”宋言放下手中的书,捏着自己的眉心“我是这里的父母官,事情过去多日死的人接二连三我却不能破案,我有何脸面面对他们” “容酌”宋言轻轻唤他的名字,轻的似乎只在喉咙里响起,但是容酌听见了他说“恩” “我每次想到我身边还有你,我就觉得很好”容酌不插话就静静看着他。谁说宋言书呆子来着,宋言这要说起情话也动听的很。 “可是我身边有你,我才觉得更加不能心安。如吴生的妻子,吴生死后她定是夜夜以泪洗面,可是这时候我有你啊。再说林夫人,他儿子丈夫皆去,她心中定是更加伤痛。可我还是有你在” 宋言顿了顿“身为父母官我却到如今都不能为他们找出凶手,我又有何脸面” “我怕”宋言看着眼前眉目间尚还有些稚气的容酌,他怕了“我怕如果下个是你,我该如何”说完宋言又自语道“如果是我” “容酌,你回去好不好,你回京吧”前一句他问他回去好不好,后一句他又确定要他回去。 容酌冷笑起来“你倒是这么急着赶我走,你怕我死在这给你添麻烦是不是”语气极为平淡的一句话,容酌说完饮了口茶。 但是宋言没有反驳,亦没有回答。 容酌冷冷看了他一眼放下茶杯,茶水往外溢出些许。 他转身离去。 宋言只将自己关了一上午,下午他叫来江砚卿二人在二堂里谈话许久,到晚饭间江砚卿才离去。 宋言想起上午容酌在自己这里受了气,饭后他想去找容酌,只是容酌那屋子已经关上了。宋言在他屋外又站了许久最后只能离去。 第二日宋言还是没有见到容酌。 第三日宋言见到容酌了,在二堂的屋里就是前日宋言将自己关着的那个屋子里。容酌喝了酒,醉的不轻。 且那时容酌怀中搂着一女子,女子见宋言进来推了推容酌。容酌说“宋言你为什么要灌醉我?你想趁我喝醉后把我,偷偷运回长安不成”他对着那个女子说这话。 胡紫鸢掰开容酌拦着自己腰的手,瞧见宋言进来迎上去道“我来扫个屋子就看见他醉成这个样子了”宋言点点头,胡子鸢微叹一口道“他真喜欢你”说罢走出去了。 宋言扭头看着她离开沉默片刻又看向容酌。 宋言走到他身边同他一起坐在地上。宋言说“我错了”容酌眨眨眼“哈?”他晃了晃酒坛“喝吧”伸到一半又收回来“罢了,刚才喝了现在就别喝了,喝多了又闹” 他都醉的将紫鸢当自己了 宋言抢过他手里的酒,仰天咕噜咕噜的喝,喉结上下动着另有酒水外撒出来,顺着白玉似的脖颈流到里面。 容酌眨了眨眼,宋言把酒还给他了。 酒劲一上来,脸就红。宋言咬了咬唇“你别生我气”容酌看他水雾雾似的眼睛似忽又要哭了,仿佛为了证实他的想法,一行透明的液体流了下来。 呵呵呵呵呵真比婆娘还能哭,容酌心想。一拍头“你怎么又哭了,烦不烦” 容酌是皱眉说这句话的,因为容小王爷现在心情特别不好,他心情不好就不大想搭理别人。话是这么说却又忍不住将人往怀里按。 “你以后哭给我听,就哭给我一个人听罢”容酌补充道“你不知道,你哭起来特别难看,我怕你把别人吓死了” 宋言其实没想哭,只是近两次哭的凶了有时候眼泪就会不受控制的留下来,刚才被酒一熏眼酸又流泪了。 宋言说“那我就不哭了,我以后都不哭了” 容酌连连摇头“不行,你要哭给我听,你必须哭给我听” 宋言“嗤”一声“我就不哭,你能如何?”容酌想了想很认真的想了想说“不,我每次睡你,你都会哭” “” 宋言起身要走,容酌拽着他不放。他像是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我醉了?” 宋言说“你醉了” 容酌点点头“我应该是醉了,我方才好似听见你说,你爱我恩我醉了” 因为这句话他确定自己醉了,因为宋言他不会说这句话。 容酌晚上叫宋言扶回到卧房里,第二日容酌醒来的时候他只要闻着这个味道他就能知道这不是他的房间,是宋言的房间。但是容酌醒来的时候,宋言不在身边。 江家大宅里江言卿收拾好所有东西趁着天还么没亮偷偷摸摸的躲出江府宅院。 今日是他和小玉儿约好要私奔的日子。 城外有一座荒废的破庙,二人约定就在这里汇合。 江砚卿坐在庙中等了老半天的时间,等的饿了就拿出饼和着水吃下一个。眼看快要天亮,但是仍不见小玉儿的身影江砚卿有些急了。 他想要出去看看,前面却进来一人“往哪儿走” 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粗犷的汉子,那汉子还带着十几个一样打扮的男人,这队人就是方头山上的那伙土匪。 江砚卿抱紧怀中包袱“你们是何许人也?” 那汉子笑了笑,冲着身后一众人道“给我绑了”江砚卿怒瞪几人。正这时庙外又出现一队人,宋言学着那汉子的口气也笑了笑然后道“给我都绑了” 方才还神气的土匪登时面如土色那领队的汉子狠狠一巴掌拍在身后男人的头上骂道“你他娘不是说没官兵的么” 男人委屈道“刚才刚才确实是没有的啊”汉子看了眼宋言心里骂了声娘,又笑脸上前“大大大人,我们这也才是第一次绑人您” 宋言微眯起眼睛“绑人干嘛?” 那汉子说“挖心” “哦挖心啊”宋言拍拍手“绑了” “大人大人,我们也是”那汉子眼看自己的弟兄都叫宋言给绑了急得说话也语无伦次。本还想亮出家伙儿打一通,不过数量太过悬殊知道打不打也都一样,于是那伙儿土匪便这么乖乖的 站着叫宋言给绑了。 方才被那个叫汉子打了一巴掌的男人道“四当家,你也别犹豫了,俺听说县令不错的,俺三姑家每月还能从大人那里拿米吃” 汉子吐了口唾沫看向宋言“俺们要是乖乖跟你回去了,你能不杀我们么?” 宋言点点头“我不杀你们”略顿“带我去你们山寨,” “你你要剿了我们啊” “你说呢?” “” 那汉子果真领着宋言去了方头山,宋言又差江砚卿回衙门多派些官兵,路上留下记号叫他们跟来。 于是官兵打来时,山寨里头的大当家还在喝酒,二当家还在抱娃娃,三当家正带着人种地。 忽然一身大喝“官兵来了,剿匪了” 大当家喝的醉醺醺囔囔“媳妇啊媳妇”二当家叫奶娃娃尿了一手,一拍小娃娃的屁股“你咋这么会尿了,你爹要给剿了,还尿” 三当家放下锄头“小心点,别踩了我的菜” 问他们为何如此镇定,然他们却是义匪。 平日干的都是劫富济贫的事,这么多年最多也就杀了几只猪牛。因说县令是个说道理的明白人其时大家老早便想招安了。 一个时辰前宋言带着大队官兵来,一个时辰后宋言坐在大当家铺着老虎皮的凳子上喝茶。 二当家抱着奶娃娃问“嘿嘿,大人你看这茶好喝不”宋言微有些木讷的点头。三当家说“大人叫弟兄们都进来,吃了晚饭再走吧” 宋言双手捂着脸,内心是有点难以接受的。 ☆、狐仙缘 说道抓江砚卿挖心的是他们的大当家,原来大当家的媳妇生了大病。这时不知哪来的道士看了一眼夫人的说因为大当家当了土匪折了他夫人的寿命,这必须要九十九颗人心入药方可,于是大当家叫二当家的媳妇易容成别的女子然后引出人。 大当家听了那邪道的话,大当家现在追悔莫及。 宋言将全山寨六十多人均押回官府,他们毕竟是当过土匪的所以每人先关上一年,一年之后放他们出来且可以招安。但是如果这中有人胆敢再当土匪那么抓到便关着永远不放出来了。 至于大当家他是听信邪道胡言方才做出这些糊涂事,他身上背负多条人命宋言先关着暂时还没想好如何让处置。 西江百姓听说县令大人剿匪了,西江百姓听说原来是土匪大当家龙霸天挖心给媳妇治病的。 往后便不会发生这些事了,一时躲在家中的男人都一个个跑出来,三寸天堂也重新开门。 只是那些惨死的人们,怕还有孤魂野鬼在外游荡宋言遂请了妙华寺的和尚来城里全城做法三天也渡一渡无辜死去的那些人。 于次日,妙华寺的和尚前来做法。 三十个和尚手捧圣水,皆往城中各处撒。还有不少人凑过来叫大师在他们身上撒些圣水也好驱驱晦气。 一时城中百姓个个脸上都有喜色,宋言这才觉得心中宽了许多。 刘修涯亦是高兴,今晚还要叫胡紫鸢好好做一桌吃食嘱咐宋言千万要来。 那监寺撒完圣水被宋言请到县衙二堂里,二人不知说什么足足说了一个时辰。三日后妙华寺的和尚离去,宋言亲自送他们出城。 城门口宋言又双手合十向监寺和尚一拜,监寺一手拨着手中的佛珠道一句“阿弥陀佛宋施主切记小心小心” 宋言点头又向监寺一拜。 晚间胡紫鸢做了一桌子菜肴,衙门里头当值的都请了过去。 明月姣姣,天空中又繁星万里于是这宴就摆在了衙门的空地里。 边上种着几颗梨树,树上花已不多又新长出了绿叶。宋言盯着梨树若有所思,微一笑又要到夏天了。 何主簿先拿了酒来敬宋言,他拿着杯中物一口喝下。若要放在以前宋言顶多也就能喝半杯,如今的酒量十来杯下去也是不成问题的,就这么练出来了。 何主簿这一敬完,陆典史、齐主簿刘修涯等等都要来敬,宋言皆不推拒。 再到后面半醉之时容酌便都替他挡了酒,只是宋言喝的正尽兴哪能让容酌扫了兴,执拗的要酒喝。 刘修涯今日也高兴只道“容公子虽是担心大人,只是大人今日高兴,公子便让他喝个痛快,就在衙门里也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宋言头脑仍是极为清楚,闻言点头在下面的手拉了拉容酌的衣袖,容酌便只能放着他喝,不过今晚自己要辛苦一些而已。 宋言如今一碰到酒就想喝多喝,他想自己都快要变成酒鬼了,他想因为容酌喜欢喝酒如果自己的酒量好一点以后就能陪着他喝了。 也许他就不会去找那些花娘陪他喝了 一轮小小的月亮挂在天上,边上点缀的是点点繁星。 一闪一闪。 趁着大晚上气氛正好,大家又都喝多了酒今晚便一个个讲故事听。 刚开始讲的是何主簿他醉醺醺的戳着一只鸡屁股“我今天就讲讲鸡的故事” 说天庭上的王母娘娘和玉帝吵了架,王母娘娘的一滴眼泪落下正滴在了凡间一只普通平凡的鸡上。 那鸡长的极为普通,并不起眼。 那时有一书生,穷书生家中还有个病重的老母亲。书生便花了卖笔墨的钱去给老母亲买只鸡补补身子,就挑上了那只鸡。 书生想将鸡再养的大些,所以并未杀它。 到第二日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书生去看时鸡窝里竟多出了个金蛋,是纯金的蛋。那书生看看母鸡又看看鸡蛋道“小生愚昧竟不知是鸡仙大人”那鸡好似听得懂人话就对他点点头。 书生靠那枚金蛋治好了老母亲的病,还买了座新的房屋。 后更将那只鸡当祖宗一般供着,神鸡每隔三天都会下一个金蛋。 一日书生外出,神鸡想要出去晒晒太阳却叫隔壁家老王看见了,隔壁老王抓了那只母鸡熬了鸡汤。 说道这里何主簿停了。众人“啊”了一声。 何主簿不知是否喝多了酒,摸了一把泪“隔壁老王这么把神鸡给杀了。书生回来的时候老王还请他去喝鸡汤。那书生觉得汤实在不错鸡肉也鲜嫩可口,连连赞叹。” “哎那是只神鸡啊,竟就这么给炖了”何主簿自己都要被自己说哭了,齐主簿拍着他的背“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几多唏嘘。 宋言想他猜中了开头却猜错了结尾还以为那只鸡会变成人然后以身相许给书生,不想原来给炖了。 宋言喝一口酒,这真是太伤感了。 又连着多喝了几杯,敬了何主簿几杯他原以为先喝醉的会是自己,不想紫鸢却比他醉的快。 她今夜不停的喝酒就连刘修涯也拦不住,再去拿酒壶的手被宋言钳制住“啊鸢你喝多了”紫鸢拍开他的手“我才没喝多”。别家的女子是不得喝酒的但是依紫鸢的性格刘修涯也拿她没办法只能让她喝。 宋言又扯扯正与陆典史喝的刘修涯,刘修涯回头见紫鸢喝高了只能将她抱在怀中先送她离去。 宋言听见紫鸢说“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可是我不能生” “我为什么不能生?” “我知道,你也想要一个孩子” 刘修涯送紫鸢离开了。宋言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发笑,容酌凑过去却见他笑的有些落寞。 容酌小声的在他耳边问道“你为什么要笑” “孩子”宋言说“你喜欢孩子么?”容酌知他想到了什么,摇摇头“我不喜欢孩子,一点都不喜欢”他轻轻吻着宋言的耳垂。 宋言同样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不,你喜欢孩子,我也喜欢孩子。只是只是我不能给你生一个”他轻轻咬着容酌的耳朵。每次宋言都不会喝的太醉,他意识还是清楚的。但是这时候的他会说很多话,平日正紧时不会说的那些话。 容酌说“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孩子,我们可以领养一个” 陆典史突然的一杯酒打破二人的对话“嘿嘿,大人同容公子交头接耳的说什么小秘密,还不让大伙儿听见,该罚,该罚酒” 宋言一笑拿过就喝,用大碗喝的豪迈。 下面众人看不到的手始终牵着容酌,十指紧扣。 他不自觉的用力扣着那只手,用力的指甲陷阱容酌的手背里,然后流出血。 下一个讲故事的是唐典史,他讲的什么宋言并没与认识听,只听得他结尾说的那一句“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宋言虽心跳加速跳的厉害,面色却平静。 他才放开与容酌紧握的手,那只手上有温热的液体然后慢慢化作冰凉,他伸手到嘴边舔了舔。 血腥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是容酌的血。 又过许久席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金元财宝上来收拾碗筷。 何主簿等人向宋言告辞离去,县衙才陷入一片安静之中,偶有几声虫鸣。宋言牵着容酌的手到了一处台阶坐下。 宋言撇撇嘴“今晚月亮真小” 容酌没有说话 宋言问他“你能在这里呆多久?” “五月就回去了” “哦” 两厢无话,又过许久。 “外面凉,我们进去吧” “好” 还是去宋言的那间卧房,容酌亲自服侍他洗漱完毕又换了干净的亵衣,熄灭灯才同他一起躺下。 宋言一直没动,但是他也没有睡去。 他没睡容酌也不敢睡,又怕他会头疼。 “为什么今日不哭了?”很安静,很安静的房间里容酌说话了。 宋言翻一个身正脸对着他“你见过哪个男人,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 容酌也翻身正脸对着他,尽管夜晚漆黑的什么都看不到,那个轻轻地柔柔的声音又响起“你今日没喝醉,我不知道原来你酒量已经这么好了” “王爷,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容酌想起宋言方才说的那句,可是我不能给你生一个。起来逗他的心思“我听说,世间有一奇药,但凡食药者不管男女皆能怀孕,我王府中刚好有,你若真想” 宋言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容酌以为吓到他了正想说逗他的。宋言却道“好” 这回换容酌不知该说什么了。 宋言才露了笑”王爷今年十八了” “恩” “王爷还要两年才弱冠,两年后微臣就二三了” “恩” “两年后”两年后容酌满弱冠,皇帝定会要他娶王妃。 两年 宋言总是害怕,容酌对人好的时候会让那个人觉得自己对他真的很重要,他其实对谁都挺好。 若有朝一日他腻了,他会不会去找别人,然后也对那个人这般好。 宋言不知道。 毕竟宋言很平凡,毕竟容酌他是离姜的王爷。 有容酌很好,但是他总是担心。宋言想自己果然还是很贪心的,得到的东西又怎么舍得失去。 他们靠的极近,近到能感应到对方的呼吸,响起在这黑夜中,逐渐混乱的呼吸。 “宋言”空气里还有淡淡的酒香,容酌轻轻叹了口气,伸出双手摩挲着他的眼睛“我和在一起,我想看到你高兴一点。你在担心什么呢?你不要哭” 宋言笑笑“当真是那两次哭的恨了,现在不自觉就会觉得眼酸,明日我找太夫来看看” “恩” 容酌沉默许久后又说 “灵运,不要哭” ☆、狐仙缘 宋言的眼睛确实是有了毛病。 太夫替他看了两边眼睛又开出一副方子道“大人可是哭过了,眼睛睁长时间可会觉得痛?” 宋言眨了眨眼睛“睁长时间确实会觉得有些酸涩难受,不知为何”他笑了笑“容易流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虽说他向容酌哭过两次但是这容易流泪的毛病宋言还是难以接受 那大夫捋着三寸胡子“这便要靠大人自己了,大人平日应当少看书,多出去走走会有好处,大人也莫想那些不如意的事,这一想到不如意的事大人是否也会觉得眼眶湿润?” 宋言好看的眼睛之中流淌着微微无奈,那是双很好看的眼睛。 太夫开好方子,便提药箱离去。 宋言是下意识拿起还未看完的县志,这时忽然一只修长的手将那书压下去。 容酌刚从外面进来,他身后猛烈的阳光另宋言有些睁不开眼睛“太夫不是叫你不要看书么”他眼角眉梢聚是愠怒。 宋言笑吟吟的看着他“是少看书,不是不看书”若不能看书了,宋言怎么受得了。 门外侍从这会儿进来了见到宋言便道“大人李员外要你去主持公道”宋言向那人点点头又向容酌轻轻一笑仿佛是在说:你看吧,就算我想休息也没时间给我休息。 宋言升堂去了。 要他主持公道的是李员外,李员外之妻是许氏,许氏也是豪门出身的千金小姐性子难免骄纵。 她嫁给李员外已经有二十来年,二十年来为李员外生下两女,却并无男娃,李家是想要男丁来继承香火的。 所以李员外是想要休妻再娶。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24节 本来纳妾就好,前面说到许氏骄纵蛮横李员外显然也是实在受不了她了方才提出休妻。可李员外早些年家境也只算一般是娶来许氏后得老丈人相帮才有了今日家业。 许氏是不甘心的。 看到他们二人宋言想起自己的柔姨与许氏何其相像。若能解决宋言倒不想让她们合离。 许氏说“若真合离,两个闺女又该跟谁?” “女儿自然是跟我,她们姓李,难道还有跟你的道理” 许氏冷笑一声,双方二人皆请了讼师前来。站在许氏那边的陶讼师对宋言一鞠缓缓说道“两个女儿皆是夫人的心头之宝贝,夫人入李家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李员外不当如此薄情吧” 李员外那边的洪讼师也先向宋言施一礼才道“陶兄何出李员外薄情之说?难不成合离了两位小姐还跟着夫人?夫人嫁到李家多年却未有一子,李家如此家业难道还要两位小姐当着么?” 陶讼师不禁冷笑“家业?说一句不该的李家如此家业是如何得来的,洪兄你不会不知吧” 李员外脸色立马难看起来,洪讼师叫他一堵无话可说,只能看向宋言一拱手“还请大人主持” 宋言身着官服,头戴乌纱帽,坐在上头问“非要合离?” 李员外双眉紧蹙,额上又多几条皱纹一咬牙“离” “为何离?”宋言问 李员外答“无子” 宋言说“可纳妾” 里员外又说“内子眼里揉不进沙子,如何纳?” 宋言淡淡说道“可改” 许氏知道宋言是站在他这这边的对宋言磕了几个头,宋言颔首。 “她入你李家二十多年,辛苦诞下两女。你若想合离为什么不在她年轻时离,为什么选在现在,你可曾想过她已不再是少女与你离后便很难再嫁,她交付给你二十多年的时间是她最美的年华 不该得到这般结局。且她毕竟是你孩子的娘亲。你又可曾为两位小姐想过。” 宋言一席话说的李员外无颜抬头,说的许氏痛哭流泪。 是,二十年,那是女子最美的年华交付给他了,不该得到这般结局。 就像宋慧柔,如果不是因为子嗣,如果楚航也待她好,她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 她该幸福的。 外面人群中挤进一女子,那女子十六七岁的模样,生的清秀可爱与堂下跪的许氏长的极为相似。 女子跪在许氏旁边猛磕了几个头“大人说的是”她扭头满脸泪痕对李员外喊了一声“爹” “爹,为何会闹到这般地步,要闹得西江众人皆知,你才满意么?” 李员外重重一怔“淑贤....我” 宋言拍下惊堂木“暂且退堂,李员外也当再好好再想想” 门外看热闹的众人都陆续散去,其中居多是支持许氏的,也有不少觉得不能生子就是错,不够贤惠也是错,觉得许氏该修。 支持后者的大多都是男人,这些男人大多都被自家不温柔的媳妇揪着耳朵回去了。 宋言退堂后仍在想许氏之事就没了看书的心情,加上太夫说他要多出去走走。 于是下午宋言便去街上逛了一圈,他本想寻容酌一道去只是他人不知在何处只好作罢。 街边是茶摊里,宋言坐在前排。 他边上围着大队人,正在听茶摊老板说故事。 一人三文钱一碗茶坐着就能听很久,摊老板讲的唾沫横飞讲道陈世美抛弃妻子的那段。 扬月忽悄悄对宋言说“早上你审案子我去看了,讲的真有道理”宋言摸着鼻子笑了笑,边上买包子的大娘说“对哩,我早上包子都不买就关顾着去听大人审案子了” 人群中不知谁说“这李员外还想当陈世美不成” 宋言呡一口凉茶“话不能这么说,李员外比陈世美可要好许多了” 刚才说话的人搔头“嘿嘿”两声。 待故事说完,众人茶也喝的差不多了。 宋言陪着扬月忽逛了几条街,又陪他去书斋买了笔墨纸砚。 “去年清明我到景淮坟头上了柱香”扬月忽捧着一垒宣纸说“秀秀嫁人时倒给我发了请帖,不过我没去” 宋言道“萧兄坟在何处,我也当去给他上柱香的” “恩,有时间我带你去” 二人走到一家裁缝铺前,从里面出来一女子正是早上出现在大堂上李员外的女儿李淑贤。 李姑娘福了福身子,扬月忽一眼瞧出来这姑娘恐怕是对宋言有了意思,她道“我去拿了卫风的衣服就回去了,李姑娘似有话要和你说”扬月忽又将宋言往那边推了推“去去去” “好罢”宋言将手上一方砚台,两只毛笔交还给扬月忽“东西多,你拿什么装一装,砚台要是掉地上就碎了” “知道了,知道了” 李姑娘瞧着扬月忽进去,扭头对宋言道“原来大人与扬夫人认识” 宋言点头。李姑娘道“不知大人可否陪淑贤走一走,淑贤当谢谢大人早上说的那番话” 宋言闻言一笑“李姑娘严重了” 他又陪着李淑贤逛了许久。李家姑娘与其母不同他举手投足间也可见大家风范,只是李姑娘温柔端庄说话细语轻声且她玲珑聪明什么话只要说到一半就能明白,与她说话宋言觉得很舒心。 “天下间,哪有希望自家父母合离开的儿女。我只求他们和平相处,要是娘亲能温柔些,善解人意些。要是父亲不要这般重男轻女就好了” 宋言道“你父亲待你们不好么” 李姑娘连连摇头“不,父亲带我们姊妹还是很好的”她说话过急,走台阶时脚下不稳绊了一脚眼看就要摔倒。宋言伸手将她拦进怀里这才没摔去。 李姑娘脸红了,宋言自知冒昧立马放开她正欲赔罪,李姑娘福身“多谢大人” 宋言赔罪的话堵在嘴里没能说出来,最后只道“小心”李小姐脸红的更甚了。 厢房的前院,着紫色华服的少年一支毛笔插在发间,一只脚翘在石凳上。 桌上是喝到一半的茶。 容酌想宋言要读这本县志,还是自己先看了然后再转诉给宋言听。于是向来不喜欢看书的小王爷在院子里已经看了一个时辰的书了。 财宝也很担心容酌。金元很担心那本书,照这么翻书再多翻几页书就散架了。 容酌摸了一把脸他想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合看书,准备放下的时候,头顶是那支毛笔叫人抽了出来。 容酌抬了下眼皮“你去哪里了” “出去随便走走”宋言持着那支毛笔,笔尖才触到容酌的眉心手便叫容酌抓住了。 “你瞧我眉毛这么浓,就不要你为我画眉了” 宋言放下笔,凑过去在他眉心上轻轻一吻。 金元忙闭上眼睛,金元又伸手捂住财宝的眼睛。 容酌紧紧握着那只手,手上有咯人的骨头“你最近是越发胆大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白日就宣淫” 宋言坐在容酌怀里,取过他鬓角垂下的长发放在手中把玩“我哪儿淫了?都是你灌的,你才淫” “我淫”容酌靠过去轻轻咬住他的耳垂“我晚上再淫给你看”他说完这句话再看宋言,很好,听的也脸不红心不跳了。 宋言勾了勾嘴角“我喜欢你” 容酌愣了,久久没反应过来。 ☆、狐仙缘 今日衙门里头的厨娘说自家儿子过生辰,于是向宋言请了假回去。 晚饭宋言本想自己做一顿凑合吃了。紫鸢这一听晚上就把人请到了自己家里,吃过几次宴席平常她自己腌制的咸菜也都会往衙门里送些,宋言觉着她的厨艺就算比长安百味楼也不差。 饭后几人又坐在厅中谈天,宋言想将自己历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也记录在县志里头。刘修涯向他推荐了几个文才不错的秀才。紫鸢一旁边剥着豆子边说道“其实个陶讼师就不错,今日堂上你也见过他了” 宋言倒一杯热茶放在手中捧了良久推给紫鸢,又倒上一杯给刘修涯“我今日看他也确实不错,紫鸢说的是,便就叫他吧” 胡紫鸢喝一口热茶,咽下后又在口中回味良久看着还剩一半的茶水“这茶莫不是放久坏了,味道怎么不对” “没有啊”宋言打开茶盖往里看。 须臾胡紫鸢脸色惨白,捂着肚子,肚中传来一阵阵的绞痛。刘修涯担心的扶着她“怎么了”紫鸢忍住恶心想吐道“许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你扶我回房,我想躺躺” 宋言若有所思望着她喝过的那杯茶,缓缓闭上眼睛,有些疲惫的开口“快去请太夫吧”话音有些颤抖。 第二日李家姑娘又携礼物登门拜访。 她此次前来还是为了谢宋言的,因宋言的那番话故而许氏与李员外也不打算合离了,每人各退一步许氏同意李员外纳妾,但是那妾氏所生的儿子便要过给许氏抚养。 李姑娘实在感谢宋言,他乃是县令又是今科榜眼加之生的俊朗非凡。李姑娘是有了以身相许的打算旁人就连金元都瞅出不对劲了只宋言还未感觉到。 宋言又与李姑娘相谈许久,后亲自送她离开。 容酌房中宋言趴在梨花木桌上,那镂空窗户射进几缕光照在他脸上,有几许魅幻。 容酌手持县志讲到西江的人土风情。宋言却只专注盯着他左边胸膛舔了舔嘴唇,容酌一书拍在他头上“想什么呢” 宋言委屈的揉着头,左边胸膛,那里有一颗心脏在跳动。宋言仿佛能透过去看到容酌跳动的心脏,半响有些魅惑的声音响起“啊酌,我想看看你的心倒是是长什么样子的”容酌竟不舍得拒绝他的要求,就在宋言伸手过去的时候。房门打开,宋言立马收回手转头看向门口。 门外赫然站着也是宋言。 容酌身边的那个“宋言”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与之相比容酌倒是镇定显然早就知道了。 “你不是在陪李姑娘么” “她回去了”宋言合上房门走过去,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几差一点他就要挖容酌的心脏了,就差一点 “紫鸢”宋言声音沙哑的开口“为什么要杀人,取心?” 胡紫鸢见自己行迹败露只一瞬间的难以相信,也不慌张。她摇身一变又变了回去,却并不是变成平日的样子。 妖冶的眉眼,朱红的唇。一抬眼一颦一笑间都能将人勾的没魂。 令人忘记呼吸的美,妖艳到极致的美。凡人不可能的美。 是妖。 容酌再看到这张脸,是了,他曾经在三寸天堂匆匆一撇,他也记住的这张脸正是胡紫鸢,所以他觉得熟悉却总想不到到底在哪里见过。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两人一妖平静的坐在一起。 宋言说“王爷醉酒那次,你幻成我的样子灌他喝酒,若非我急时赶到你是否就要挖他的心了” 胡紫鸢妖娆一笑“是,宋言我本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伤害他。可你要插手这件事,我需要九十九颗心”她紫色的长指甲指着容酌“他出身帝王家,我吃他一颗心等于吃别人十颗,我也不想杀人, 但是我需要人心” 宋言继续说道“容酌不会错将你当成我,就算他喝醉了也不会”他说的肯定“所以是你幻成我的样子了” “确实”胡紫鸢点了点头 然而容酌却是那次他在他怀中时说的那句“我喜欢你”已经可以肯定他不是宋言了。 宋言不会说这句话,这似乎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的默契,宋言不会说,容酌便不问。 因为那晚宋言说的他是宋家子孙,也许有朝一日他会离开他然后娶妻生子,过着平常人的生活。如果真的离开了宋言还可以自欺欺人的说自己从来没爱过他,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容酌想,宋言可以不说这句话。他,也没有这么在意这句话。没有这么在意这句话? 胡紫鸢快要忍不住为他们拍手称赞了。 窗外还有几株桃树开的妖娆艳丽,就像她的笑一般。 “你能随意变换,便幻成他们喜欢的女子,然后将之杀害。所以他们死的时候脸上露出那般表情” “对,呵呵呵呵呵,你知那林龙吧,”胡紫鸢低低的笑“我就幻成了你的样子” 宋言低下头“昨日那杯茶我下过药,那日我与妙华寺的监寺说起,是他给的。这药凡人吃了并无大碍,若是妖精鬼怪食了才会全身难受” “我知道,我以为你抓了那帮土匪就会将此事告一段落,便放松了警惕” “你如何让他们乖乖认罪的?”宋言从来没想过有一日他会和妖精这般平心静气的说话,但若是别的妖精他也是不敢的,因为这妖是紫鸢,她还是那个他认识的胡紫鸢。 紫鸢说“我抓了他们大当家的娘子,你去剿匪的时候不也没看见大当家的娘子。” “我也幻变成那些人死去的样子来吓他们,你若将此事推到厉鬼作怪也好。后来听修涯说你要剿匪,我又劫了他你娘子让他承认” “我虽是狐精,宋言你到也是属狐狸的” “为什么要挖心?”纵然是妖,妖也分好坏。宋言问她为什么要挖人心,其实她杀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酒肉之徒,她还挖过几个恶人的心。 紫鸢他,本性不坏的 “为什么要挖心”紫鸢重复着他的话“我是妖,不能呆在凡间太久。我已陪伴修涯很久了,我想再多陪陪他,所以我要靠人心来维持。我也想要给他生个孩子我就想多陪陪他” 就像话本中说的一样,前世因,这世果。 她是狐妖族族长的孙女,妖族规定未成年的小妖不得离开妖界去往凡间。 那时她才八十岁,妖界满一百岁才算成年。 小狐狸听那些去过凡间的妖说凡间如何如何的好,它自然是向往的。于是她算好了时机在三年一度妖界界门大开的时候逃了出去。 它虽然已有八十岁,但放在凡间同那些普通狐狸也没甚么两样,只是能听得懂人话通灵性而已。 几月后,小狐狸开始觉得凡间也并没有那么好了,它一直在山上每日相伴的不过鸟兽虫鱼,她觉得这里的鸟兽,大树,真是笨的可以。放在妖界就连大树也是可以听得懂她说话的。 但是在这里她对着一颗大树说了一个时辰的妖语,这棵树显然是什么也没听懂的,虽是春天但是这棵树居然不能长果子,小狐狸想这是一颗多么笨的树啊,连果子也不会长。 她几个月都没有吃东西渐渐的觉得肚子饿了,她知道山上住着老虎一家,虎族人都很好的她要过去蹭点东西吃。 然而吃的没蹭回来,她说了半天妖语这听不懂语言的老虎竟当她是傻子还追杀她。 小狐狸跑不过老虎,叫那老虎咬了一口腿,她想命该休矣。只怪当初他们将凡间说的太好她才逃出来,临死前她将那些老狐狸,老蛇精,老狮子,老狼精通通骂了个遍,再狠狠的骂了虎族。 已决定安然赴死。 眼前一黑,她便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是躺在一间茅屋之中。睁开眼看到的是穿着青裳的少年。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凡人,凡人不比他们妖精没有长的那么妖冶,但是看着也特别顺眼。 她小声“唔”了一声,那凡人注意到她已经醒过来。手中拿着药和绷带敷在它的腿上。腿上的疼痛让她想起来,是了刚才那可恶的老虎咬了她一口。 真是胆子肥起来了。 青年将它小心翼翼的抱起来,轻轻摇了摇她的腿“你莫要乱动,你若动,这腿便废了” 小狐狸猛地点点头,少年本来随便说说哪知她竟然能听得懂人话欣喜道“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 小狐狸又点点头,不过是能听的他说话有什么好稀奇的。但是少年很是高兴,是了他们凡人都是比较笨的,就比如那颗树听不懂她说话,又比如那只老虎她好好说话,它还咬她。 小狐狸便在这里住了下去,好好养着她的腿,她不必再担心三餐那个凡人会端过来给他吃的。她的小日子过得实在清闲,凡人知道她能听懂人语常常会讲故事给她听。 她在妖界的时候也喜欢听故事,只是过了二十岁后她老娘就不再给他讲故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太跳跃了 ☆、狐仙缘 救她的是个书生,书生叫夏轩跟着学堂里头的老先生姓的。 夏轩是个孤儿,他三岁被被双亲抛弃是老先生收留了他,他爹娘也是穷苦人家,家中还有四个兄弟姊妹生活已是非常艰辛,加之夏轩身体不好三天两头要往医馆里头跑。 也并非是他爹娘狠心抛弃他,只是生活实在拮据又养个病秧子。所以他三岁那年他爹娘还是不要他了,三岁彼时他刚会说话,能记得一些东西。 但是他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了,连姓什么都忘记了。 记忆里他还有四个兄弟姐妹,记忆里娘亲每次抱着他都愁着一张脸,记忆里那天下着大雪然后父亲的背影越来越远。 再记不得其他了。 “小紫”这是夏轩给小狐狸娶的名字,因为夏轩喜欢院前开着的紫鸢花。所以他叫他小紫。夏轩说“我已经记不得我娘亲长的是什么样子了”小狐狸动了动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伸出雪白的爪子扯夏轩的衣服,夏轩瞧着她,小狐狸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意思是“我一直都会跟在你身边” 她来这里已经有半年,伤也养的差不多了。这个凡人待他很好不愁吃喝,有时他自己只吃些青菜却将肉荤留给她吃。 小狐狸知道他其实很孤单,很想能有个人陪陪。 因为他得不到爹娘的宠爱,不能长欢膝下。所以他会对她很好,似乎是想将自己那些年缺失的爱都落到她身上。 小狐狸不想离开这个凡人了,这个体弱多病的青年,这个对她很好很好的青年。 深秋的晚风已吹着已经有些冷,不大的院子里一人坐在老槐树下看书,一只狐狸趴在石桌上睡觉。 狐狸是山间灵物,本不该同猫狗一般与人如此亲近。 天边晚霞美如画卷,边上偶有风吹过,吹起落叶蹁跹。这般意境这一人一狐仿佛本该如此相处。 小狐狸微微一颤,她觉得有些冷了。夏轩自书中抬起头伸手在狐狸头上轻轻摸了摸,将他抱过来放在怀中。一道清雅的嗓音响在小狐狸耳边“还冷么?”小狐狸往他怀中又挪了挪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方摇摇头。 它能听懂人话,他说的话她都能听懂。 她还记得当初夏轩捡回他知她能听懂人言后如获至宝的表情,她还记得。 那年的夏轩十五岁,从今往后她就是他的宝。 夏轩一直生活在这个村子里,以前小的时候是和老先生一起住的,到他十五岁才搬出来自己住。 夏轩每日都要去学堂,因为老先生上了年纪夏轩会替他教课,夏轩已经考上举人了全村人都很高兴,老先生也很高兴。 因为这样的夏轩明年开春便可去长安参加科举了。 然而小狐狸并不高兴,因为夏轩中了举人,于是村子里的人都想把自家闺女嫁给他。 王大婶是夏轩的邻居,她对夏轩很是照顾。平日家中有什么好菜,或是赶去城里买了什么吃食都会给夏轩送些来。 她又来了。 王大婶给夏轩送了一斤猪肉,原先夏轩是不愿意接受的毕竟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后来王大婶便请夏轩为他家小儿子教功课。 这样王婶子再来送东西夏轩也就接受了。 王婶子是个好人,但是小狐狸不喜欢她家闺女。 夏轩将书搁在桌上,礼貌的笑道“婶子,您来了” 王婶子布满老茧的手在小狐狸身子摸了一把“你家小紫又漂亮了”小狐狸听了很受用,心里很高兴。王婶子说“叫你养的这么肥,白白胖胖的多可爱” 小狐狸“” “轩啊” “恩,婶子,可是大宝的又不认真念书了”经王婶子一说,夏轩再抱着怀中的小狐狸似乎也觉得有些手酸了。 王婶子嘿嘿笑道“大宝乖乖看书呢,你教得好”她停了停看着小狐狸“轩啊,你一个养着小紫是否觉得挺累的,俺们家慧慧也喜欢小紫,你说两个人养是不是省力些” 话已经说明了,王婶子要为她闺女说媒。 张大爷,刘大伯,郭婶子等等等等都想把自己的老闺女许给夏轩。 夏轩如今可是举人了,若是考上了那真是前途无量。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可不能让他娶了别地的闺女。 可是,隔壁家的慧慧。也倒是下得了厨房,种得了地,打的死老鼠,吃得了四碗饭。 那身形可比夏轩还要大。 夏轩沉默了,出乎意料的那这次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直接拒绝。因为他身子不好,夏轩老是担心自己娶了谁家闺女,完了自己熬不过几年留下那女子一人守寡受苦。 可是他不拒绝了。小狐狸往他怀里拱了拱。 王婶子道“我知道你这孩子心眼好,你这身子往后呀一定能叫大夫治好的”夏轩笑了笑 婶子又留下来扯了些别的到了该烧晚饭的时间才走。 晚饭小狐狸吃的很少,从王婶子说她胖小狐狸就觉得要减一减肥。夏轩也吃得很少,因为他有心事了。 夜晚夏轩回到屋里仍是看书,他看的很认真。小狐狸扯扯他的衣袖,他没理她。小狐狸挠挠他的头,他也没理她。小狐狸火了,一把抢过夏轩手里的书,亮出爪子撕成碎片。 夏轩愣愣的看着那些碎片,小狐狸高傲的抬起头,这就是你不理我的下场。 夏轩是个很爱很爱书的人。 他生气了。 小狐狸被夏轩宠坏了,她不会去道歉,她在等着夏轩向他道歉。 然而两天过去夏轩没有去哄她,就算她绝食不吃夏轩也没有去理她。 夏轩真的生气了,小狐狸这样想着。小狐狸决定还是低头了,但是她不会说话,她不知道如何向夏轩道歉。 小狐狸想了想,她呆在桌子上两只爪子捧着毛笔歪歪扭扭的写着字。 写着:小紫错了。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她满身美丽的白毛染了许多黑墨。最后出现在夏轩面前的是一只黑白狐狸,嘴角叼着一张纸。 夏轩接过那张纸,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他的狐狸会写字了,他的小紫一直很聪明听得懂人话,现在还能写字。 最后夏轩还是原谅了小狐狸,他又像以前一样将他抱在怀里,顺着她的毛,闻着她身上的墨香。 “你不想我成亲?” 小狐狸一个劲的点头,夏轩说“那好,我不娶” 那好,我不娶。 那年夏轩二十三岁,是小狐狸陪他的第八个年头。 他想他的小紫也许会和那些传奇话本中说的一样,也许有一天会变成人,但是不管她变不变成人他都会守着她。 因为这八个年头,他们之间不再是主人与宠物的关系。变得就像亲人一样,小紫是他的亲人,她陪伴他的时间比他的父母还长久。夏轩很珍惜每个陪伴他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 次年的二月,夏轩上京赶考了。 盘缠是他上街卖字画存下来的,那段时间小紫不愿意再吃肉荤她要帮他一起存钱,还有一部分是老先生给的。 老先生这一生无儿无女,他对夏轩就像对自己的孙子一般。夏轩这世上最尊敬的人也就是他了。 他赴京赶考身边只是带着小紫,那时候的小紫虽还是狐狸形态但是她已经会了一点小法术。是已这一路上夏轩很平安的到达京城,没有山贼没有土匪强盗。 来到京城离考期还有三天,这三日夏轩都住在最低档的酒楼里住着。 三日之后的科举,及三月的殿试夏轩通过了。 那一年夏轩二十四岁,高中探花,风光回村。那年从小教他的老先生谢世,那年是小紫陪着他的第九个年头。 夏轩前二十几年命运坎坷,被父母抛弃,被先生收养。他寒窗苦读,对于他这样的书生除了科举再没有其他的出路,然而他考上了想好好奉养老先生时,却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让他更加学会了珍惜,珍惜现在有的。 后来的后来夏轩慢慢的官越做越大,也在京中买了府邸。他的小紫每天身边都有五六个丫鬟伺候。他每天不管忙的多晚都会去看那只小狐狸。 也许是他前二十年将苦难都受了,自他考上科举入朝为官后一直顺风顺水,三年后就升到了四品内阁侍读学士。就连宰相都对他另眼相看,不计较他的身份有意将自己的千金许配给他。 然而夏轩拒绝了,因为他的狐狸不允许。 小紫不允许。 夏轩抱着小狐狸说“宰相大人欲将小女下嫁给我,你点头我就娶,你摇头我就不娶” 你点头我就娶,你摇头我就不娶。 这是一种极致的宠爱,他将他往后的前途都交给了这只狐狸。 然,小狐狸摇头了。夏轩抱着她亲了亲“好,不娶” 得罪了宰相是什么后果夏轩心里知道。两年后他不意外的因参与谋反被诛,纵然他没有,但有些事情却不是真没有就能没有的。 夏轩下狱,秋后问斩。 他临行前将小狐狸交给了同僚好友谢治,他对小狐狸说他有事外出,只放他在友人那待几日。 然最后的最后小狐狸还是知道了。 她知道的时候夏轩已经喝了毒酒,夏轩向小狐狸提出来这么多年第一个要求他说“小紫,我知你是狐妖。你可不可以变成人形与我一看” 小紫本还不能幻人形,可她用力自己十年的修为变成了人。 妖冶的眉眼,朱红的唇。 是令人忘记呼吸的美,妖艳到极致的美。凡人不可能的美。 他的小紫原来这般好看。 ☆、狐仙缘 生命的最后,夏轩躺在小狐狸的怀里。 以前的记忆如走马观灯般一一浮现,最难忘怀的不是后来入仕的风光。 是在那个平淡无奇的小山村中,他怀里抱着的一只白狐狸懒懒的晒着太阳。 第一眼初见他穿着青裳,那年他十五 他第一句话说“你莫要乱动,你若动,这腿便废了”事隔经年,却恍若昨天。过往仍历历在目。 夏轩,院前的紫鸢花又开了。 小狐狸俯下身轻吻在他的额头“夏轩”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仿佛呼唤了很多遍。 “我喜欢你”她说。 “我也喜欢你啊”夏轩提起最后一口气说。这是他们这种跨越种族,违反天理的爱恋。他爱上她的时候她只是一只狐狸,不能说话,她却陪了他很多年。 陪伴就是最长情的告白。 她说的第一句话,“我喜欢你”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也喜欢你啊”最后他合上眼,在他怀中永远睡去。小狐狸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难过过,她想哭却好像哭不出来,双眼无神的望着空气中的某一处心如刀绞,痛的难以呼吸。 可是她哭不出来。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是最痛苦的表情 “我院前的紫鸢花开了,我叫你小紫好不好” 好,好,好。 那年是她陪他的第十四个年头。 他这一辈子用这样的方式爱着她,如果当初他娶宰相千金今日结局自是截然不同。可是小紫不肯,他的小狐狸不愿意那么就不娶。 后史书上寥寥几笔记载。道那轩家中有一狐,狐不愿,轩遂不娶。 世人看后皆笑荒唐,评留糊涂二字。 再后来小狐狸将夏轩的尸体又送回那个小山村,葬在那个她们初见的地方。 刚好,那个时节。 夏轩,紫鸢花又开了呢。 小狐狸常常守在他的坟前,春天摘野花插在坟前,夏天衔大叶子为那石碑遮阳,秋天摘野果摆在坟前,冬天便用自己厚厚的尾巴围住冰冷的石碑,仿佛这样夏轩就不冷了。 他曾经一直照顾她,如今换小狐狸照顾他。 小狐狸会骗自己他在,他一直在身边。 她守在他的坟前守了七年。七年后小狐狸才去寻找转世的夏轩。然,妖界已经在寻她了,她想自己不能回去如果回去她便要错过他。 可百年她都未能找到转世的他,这百年为躲妖界的人她颠沛流离。 终在一百五十年后,她寻到他。这世他说他叫,刘修涯。她闯山寨救下他的表妹,他向她行了个礼说“多谢女侠仗义相救” 夏轩,夏轩,夏轩我找到你了,你在这里就好了。 夏轩不知他那十四年,换她心尖上的小狐狸曾经宠着,爱着,疼着的小狐狸有家不归,甘为他百年颠沛流离。 再次相见,他客套的说“多谢女侠仗义相救” 那是他的小狐狸他虽然忘了。不过她记得就好,从新来过。 找到了就好了。 紫鸢说“我修为甚浅,若还想在凡间留着就要食人心脏”她未成年便离开了妖界,近百年为寻夏轩也并未有好好修炼,如今能化成人形,修为却很浅。 她没办法,她只想多陪陪刘修涯,再多陪陪他的夏轩。 她开始吃人心脏,遥想百年前,她也只是一只纯真的小狐狸。 一切皆为凡人口中的那个“情”字纵然最后她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但是只要想到往后刘家的家谱里,百年后刘修涯的牌位上有她的名字。 小狐狸虽死无憾。 她又转头瞧着容酌,眉眼如丝。宋言目光微动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已经说不出话来,也不能动弹。 紫鸢尖而长的指甲缓缓向容酌胸膛靠近。宋言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哪只手,哪只靠容酌胸口越来越近的手。 不。 五指刺入胸口,淡紫色的衣服上往外渗出了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多。 容酌低头看着哪只手,抬头对上宋言睁大的双眼,他笑了笑。向来怕痛的小王爷,就算喝药都怕苦的小王爷。然,那只手越来越深入他却在笑,对着宋言笑,连蹙眉也不曾。 可是那抹笑落在宋言眼里却是触目惊心。 别,容酌不要笑。 不要笑 他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容酌真的走了,他该这么办。他不想和孟云况一般在无人寂静的夜晚自己抱着自己哭。也不想和昭锦一样将所爱之人忘掉,更不想和扬月忽一样明明记得最后却和别人成亲。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容酌对他已经这么重要了。 重要到可以生死相随 宋言闹中瞬间想过很多,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他也笑笑,如果死了,那我陪你。 是,生死相随。 “孽障”不知从何处想起的男音,飘渺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 胡紫鸢猛的收回手,紫色的指甲染成红色,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血,落在地上绽放开来就如地狱中疯狂生长的彼岸花。 一滴一滴,一朵一朵。 “杀了他,难道你就不怕永不超生么”这是宋言昏迷前听过最后一句话。 之后宋言昏在桌上,再无知觉。倏忽紧闭着的大门的房间,狂风大作,白纸偏飞,瓷瓶落地。 缓缓出现一个人,白领红衣,一眼红珠,一眼蓝珠。 犹如嫡仙,天姿国色,颠倒众生。 “殿殿下” 青年一步步向紫鸢走近,将她的惊慌失措收在眼里“随我回去”既然他来了,那么逃也是无用的。紫鸢那点微末道行也根本逃不出去。 她认命般的闭上眼睛,青年再次开口,语气是不可抗拒的威严“随我回去”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25节 “好,回去” 杀人食心,回去之后必定要受处罚,什么处罚?也许是魂飞魄散吧。 也许就魂飞魄散了。 不过她这辈子已经嫁给了刘修涯,虽然相守不长但是心愿已了。 虽死无憾。 青年走到容酌身边,略施小法他胸口的伤渐渐愈合。又望着他的眉眼忽然笑出来喃喃道“你也有今天” 须臾祭出法器将紫鸢收进去,又捏一口诀消失在房中。 五月,紫鸢花开了呢。 你看,花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8 是太跳跃了 ☆、狐仙缘 宋言醒来的时候仍在那个房间,只是周围一切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慢慢对上容酌含笑的眼眸,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看他睡看他醒来,呆愣的望着四周。 “紫鸢呢” “不知道,许是叫那人带回妖界了吧” 妖界,是了,就在刚才宋言亲眼见到妖。他从小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妖魔鬼怪,但是如今亲眼所见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不过还好,容酌没事,没事就好。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宋言有些疲惫,他缓缓闭上眼睛。少顷又再次睁开落入眼帘的还是容酌那张笑脸。宋言伸长手就在他脸上狠狠扭上一把“笑什么笑,你知道不知道刚才”刚才我有多担心你。 不争气的眼泪又落下来,宋言猛地擦了擦直擦的眼睛红肿。 容酌抓住那只手“如果我真死了,你不要看,我也不让你看”他想让宋言最后记住的是他的笑容,虽然很痛,但是容酌还是笑了。 宋言后知后觉的想起他身上的伤口,等他解下衣服看时,容酌胸膛上却并没有伤口,只有一大块的血迹和衣服黏在了一起。 “奇怪”宋言又将他的衣服往下拔一点,再拔一点。“光天化日你还想非礼不成?”宋言脸一红替他穿好衣服“伤口好了” “许是那位来的收紫鸢的人替我治好的吧”宋言点点头,转身出去替他打水。 那套紫色的衣服是不能再穿了衣服上已经染满了血,宋言替容酌将身上的血迹擦干原本清澈的一盆水叫那血染遍了红。等容酌重新换上衣服。 宋言回身端着那盆水出去,这,该是流了多少的血。 宋言很心疼。他又吩咐金元去厨房炖滋补药汤拿来给容酌灌进去。 原本好喝的鸡汤放进去几味药后完全变了味,容酌呡一小口看一下宋言再呡一小口再看一下宋言。宋言端着的小碟中放着几颗蜜饯半笑不笑的将碟子往前推了推又收回来“乖,喝完了再吃” 容酌好看的眉都要搅在一起了,半响拿起那碗汤药一仰头喉结上下滚动,已将一碗汤喝了个光至于剩下来鸡肉容酌看都不想再看一眼,多看一眼就想吐。 只要汤喝了其他的他不吃宋言也不为难他,送上碟子里的蜜饯。容酌往太师椅上一靠,张开嘴“喂我” “是王爷”宋言恭恭敬敬的拿起一颗蜜饯送到容酌嘴边,容酌正要吃的时候叫什么东西一堵,睁开眼是宋言放大的脸。 嘴唇上软软的触感是宋言的唇。容酌一颗小心脏跳了跳将人拦在怀中,牙关打开舌尖探入。口腔中满满的药味,苦,真的是苦。 宋言如今想起还是后怕,就差一点容酌就要在他面前被挖走心,然而他什么都不能做。 如果紫鸢再快一点,他不敢想象。 宋言伸出手解开他的衣服,容酌怔了一怔来了一句“谁上谁下”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容酌主动的,这次宋言解开他的衣服容酌还真不知道他是几个意思。 宋言在他肩窝里蹭了蹭“我上罢”容酌身子一僵,眯起眼睛心中又是思虑良久,长这么大还确实从未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但若是宋言提出的,下下。 宋言轻轻咬住他的耳垂,抱着的人一动不动倒弄得自己像□□一样。心下好笑还是道“罢了,我下”容酌瞬间不知哪来的劲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走到床边。 宋言被他放到床上紧接着容酌俯身压下来。 “宋言” “恩?” “叫一声相公我来听听” “” “叫” “相公” “再叫” “相公” “叫夫君” “夫君” 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脱去。 仅隔着一层亵衣在左边,宋言能感受到容酌的左边还有一颗强烈跳动的心脏,一下一下跳着。 再多的话也说多余的,只要他还活着就好了,不需要说什么。活着,就好 “宋言” “恩” “我喜欢你” “我知道” “所以我舍不得死,因为我喜欢你啊” 心脏还在一下一下的跳动着,清楚的跳动着。 宋言说“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他第一次说这句话,宋言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人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身上的人又怔了一怔,这次他确定自己没有喝醉,也不是紫鸢所幻的宋言。他是宋言,宋言说我也喜欢你,对着容酌说。 他说了。 容酌许久许久在喉咙里发出发出一个单音字“恩” 帐幔拉下,床帐之中一片春光旖旎。 昨日紫鸢就不曾回来,刘修涯一晚上不曾睡好。早上看见宋言便上去问道“你可曾见到啊鸢,她昨晚一夜未归”紫鸢以前也会出去但是她每次出去的时候都会和他说一声。 但她昨日突然失踪他怎能不担心。 宋言心中已经想好他道“昨日紫鸢的师兄来找她,说是门派内出了大事需她一去,少则半年多则两三年。紫鸢走的匆忙没能来得及和你说,便拖我来转告与你” 紫鸢确实出身江湖,但是这话要是别人说刘修涯也是不信,可是换做宋言他却信了。 刘修涯离去后,宋言低叹了口气。他又如何忍心说出实话,便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身后打扫的丫鬟一个没站稳往宋言那边撞了几步,宋言一手撑着腰一边嘱咐小丫鬟当心着些。小丫鬟凑过去道“大人,您腰怎么了,你嗓子又怎么了呀”宋言摇摇头红着一张老脸走了。 剩余几日宋言一有时间便和容酌腻在一起。 没有挖心妖怪的西江又回复成了那个繁荣的小县。宋言轻松了许多,平日里处理的也都是些芝麻大的小事。 宋言去过几次他管辖范围内的小村,去看田里的庄稼,又问问当地今年的收成。村中空气清新,那一层一层的梯田绿油油的一片看着对宋言的眼睛也好。容酌有事没事便带着宋言出去走一走 并不让他一直在家中看书。 财宝知他眼睛不好也会劝他多出去走动走动,宋言嘴上应着却还在将自己关在屋中只有容酌才有办法说服他出去走走。 五月一到,容酌便要回京了。 宋言不放心他又将金元支回到容酌身边,他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身边留着财宝也就够了。 临行前宋言拉着容酌一通嘱咐。 宋言说“天冷了加衣,莫要生病了叫我担心” 宋言说“若是去千杯醉找姑娘记得每次都找不一样的,一个姑娘不要找两次,找两次我会吃醋的” 宋言说“一定要来看我” 容酌牵着他的手,拉近二人的距离轻轻吻着他的眼睛“我记着呢” 用过早膳容酌就走了,他一走宋言就觉空虚。看了好久的书却都看不进什么,心中总是担心他能不能平安到京。又担心他马车颠簸会不舒服。晚上翻来覆去突然少了一个人也不习惯。 明明以前没有容酌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过来了,果然是叫容酌宠坏了。 宋言心中无奈。两日后他收到容酌的信,提了两天的心才总算落下。又给他回了,安好甚念四个字。 宋言就是宋言就算心中再是挂念也写不会那些肉麻情诗,就这么简洁的四个字。亦如他的喜欢简简单单的纯粹因为喜欢才喜欢,无论容酌是不是省份尊贵他不会在意这些。 ☆、西江县 宋言每日都会抽些时间到城中走走。 每日都会极巧的遇上李家姑娘,比如说他低头走路时会不小心撞上李姑娘,再比如说他瞧见地上掉了什么东西想要捡起了找寻失主时也会有一只手同时伸出来目光稍一对上李姑娘便害羞的转过头。 宋言便说“原来是李姑娘你掉的啊” “原来又是李姑娘你掉的啊”宋言已经记不清是李淑贤第几次掉这柄簪子。李姑娘接过银簪“原来大人也在这里” 宋言虽说反应的慢,却也不是傻子这么三番两次的他也知道李姑娘对自己的那点意思。宋言不大想伤害小姑娘的心他会委婉的说自己是有喜欢的人了,但李姑娘似乎听不懂。 宋言说“这簪子真好看,不知哪里买的”他是男子自然用不到这种女式的发簪,他要买也是买来送给女子,他既然是送给女子就说明他已经另有喜欢的人了。宋言想李姑娘这般聪慧的女子一定能想到,他要买着簪子是另送她人的。 于是李姑娘说“就在前面的轩宝阁里买的”说罢含情脉脉的看着宋言 莫非是太过委婉,她没能理解进去? 宋言说“烦请里姑娘你带我去一趟” “大人也买这簪子做什么呢?” 宋言笑道“自然是送人”李姑娘咬着唇“可小女子已经有了” 宋言“” 李姑娘轻起娇唇,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宋言“大人可有时间陪淑闲到城外走走?”宋言本来是想拒绝的,李姑娘又说“城外有个贫民区,家母经常带淑闲去备些白粥包子发给他们,他们日子过的实在是很可怜的” 宋言心中一动,听到那些贫民也想去看看便道“那麻烦李姑娘你带路了” “是”李淑闲一笑,他这个年纪的姑娘就像花朵一般美丽,宋言越发觉得愁帐,她应该找个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的人好好在一起,再看看李淑闲又想到谢芝兰宋言更加愁了。 李姑娘见他如此,以为是愁城外的那些贫苦百姓只道“大人也莫要忧愁” 宋言想那些事,李姑娘却当他在担心城外百姓。宋言汗颜的老脸一红。 西江附近有一座西山,到城门口便能远远的瞧见,那大山树木葱茏,山中鸟兽皆有,是个游玩的好去处。 守城门的官兵瞧见宋言过来以为是巡查,个个站的笔直笔直。宋言甚是欣慰嘉奖一番便同李姑娘一起出了城。 二人又走了近半个小时方才到贫民区。 一个挺大的四合院,院中却破烂不堪一到雨天,雨水就能滴下来。 城中大部分的乞丐都来自这里。宋言来时见院中好几个孩子在玩耍,边上几个妇人缝补着已经看不出原样的衣服。 李姑娘说“他们以前过的更苦,不过大人上任以后每月发米和蛋让他们好过了许多” 宋言却惭愧,那点东西对他对容酌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对这些人来说却是活命的粮食。几个孩童注意到来了人,再瞧着宋言的穿着就知道是城里的富贵人家,这中有个胆大的孩子上前仰着脏兮兮的小脸“这位公子,你找人么” 李姑娘出言道“这位是县”宋言却止住了她接下来说的话,他来的匆忙没带什么东西翻了翻只带了十俩银子。 宋言摸了摸小童的脑袋将银子给他“你拿去分给大家”来贫民区做好事的人虽然不多却也有,就比如这位姑娘小童就记得她经常和她母亲妹妹来。 小童却还是惊讶手中的十俩银子,这估计是他长这么大见过最大的银子了。小童弯腰道了好几通谢方欢欢喜喜的跑回去了。 宋言转身出了平民区,李姑娘跟在他的后头,两人皆是无言走了许久。 “我娘虽然霸道蛮不讲理了些心肠却是很好的,她经常来看这些穷苦百姓,我娘说将心比心若我们也是那贫苦人群中的一个也希望有人会来帮助自己。这些钱对富贵人家说不过点点却能帮助他们很多很多” 宋言眼底满满的笑意望着李淑贤“李姑娘也是心地善良的女子”只是这般善良的姑娘越是应该得到幸福。 宋言想断的快一点对他对李姑娘也是好的,李淑贤也不必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在他身上。 宋言说“不知李姑娘有没有心上人?”宋言这么是问的有些唐突了,他突然这般问,李姑娘羞红了脸点点头。 宋言又说“我也有”李姑娘脸红的更甚似乎只等他那一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或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然宋言却说“他在京城,我与他认识已有一年之多”说到那个人他露出了笑,由浅及深发自肺腑真正的笑,他说“我多时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他什么都好” 李淑闲脸由红变白听到宋言那句‘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时惊讶的不知如何说话。竟让这样青年才俊,年少有为的县令大人都自觉配不上。 李淑闲想,那一定是个风华绝代的妙人。殊不知,她以为的那个“妙人”如今正趴在赌场里一推牌,朗声道“跟了” 容酌猛的打了一个喷嚏,陆少棋往徐若那边移了移嫌弃的看着他“你患病了,莫要传给我” 某个“妙人”一拍桌子“你等着,我叫你输的裤衩都不剩” “” 李姑娘强扯起一抹笑“那定是个,琴棋书画,女红,厨艺皆会的妙人吧”宋言脑中忽然出现一副容酌一边缝补着衣服一边道“死鬼,你怎么才回来,饭都凉了”的怪异景象。连忙摇了摇头。 李姑娘见他摇头又道“那定是诗词歌赋都会了” 诗词歌赋,容酌除了认字外,其他什么都不会。宋言又摇了摇头。李姑娘有些不服气的看着宋言,她虽不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通却也都会一点“那她会什么” 宋言下意识的开口“吃喝嫖赌罢” 李姑娘给他听的一懵,吃喝嫖赌宋言见她这般表情长长叹上一口气“若是真的喜欢这个人,便只喜欢他这个人就是了” 二人已到城门,宋言有意离去便道“我还有事,这就不再相陪了”李姑娘勉强笑笑,福身施礼“大人慢走” 宋言回到衙门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下去,往后贫民区那边每月多一倍的米蛋,再加两斤肉。 虽说如此但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宋言往家中写了一封信,连夜送去。他想叫柔姨在这边开一个成衣铺让贫民区的女人来做衣裳,再开一个酿酒厂便叫那些汉子去。 如此这般她们便能靠自己的双手来养活自己了。 信送出去的第三天宋言便接到了回信。宋慧柔自然答应选在五月二十七号她亲自来。 这年的端午宋言在西江过了,若是还有紫鸢在,粽子自然也是会有她包。只是她不在留下宋言和刘修涯两个大男人只得出去买粽子。想是这么想的只是粽子没买京中已经送来了粽子。 是府里自己包的,不管是味道还是馅料都比外头买来的好。 宋言便与刘修涯一起过了。端午那日刘修涯的母亲过来看他却不见紫鸢,刘母知道她出身江湖但是大过节的放下丈夫出去,刘母也气刘修涯不好好管她,就气回家了。 宋言一旁还不知要如何与他交代紫鸢被抓走的事。 端午那日旁晚宋言收到容酌的信。 宋言忙了一晚,当地乡绅员外又来携礼上门拜访,留下名单又挑礼物都回了一份这些琐事自然就叫财宝去办了。 可宋言还是忙到晚上才有时间看容酌的那封信。 信中所说尽是各种抱怨像小孩子撒气一般。 宋言你有没有想我 宋言我外祖委实严厉的很,我今日去校场不过同士兵们玩笑了几句便被他罚在日头下站了一个时辰。 宋言今日我被少棋他们拉着去了千杯醉,我其实刚开始是拒绝的。但是少棋包下了新花魁玉香雪,玉姑娘真是温柔可爱,那小腰。宋言看了看后头几个字叫他又给划去了,依稀能看到写着什么,小腰不堪一握之类的。 宋言上面都是我瞎编的那什么玉香雪哪有你好。 宋言看到这里噗嗤一笑。 宋言,宋大人,宋兄,宋灵运,啊言,言儿,言儿我好想你。 宋言看到最后一行就忍不住就想把那封信扔灯里头烧成灰烬。写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宋言我想你那个了,我发现床第之间你比他们叫的都好听。 又在最下头画上一个猪头。 宋言憋着气,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脸烫的厉害。最后又收回信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木盒打开宝贝似的将信放进去。 宋言回了他一封,不过是劝他校场是练兵的地方自然不可胡闹又叫他莫要和老将军置气。 最后又添上一句,我也想你。 ☆、西江县 再到六月池亭赏鱼,已是盛夏。 初秋七月荷塘采莲,泛舟湖上。桐荫乞巧,儿女情长,看鹊桥相会。 八月,琼台赏月,丹桂飘香。十五月圆,容酌与几人登上望月台,那月似圆盘。眺望远方,天涯共此时。 现在,你也在看月罢。 宋言靠窗前绘一幅月下丹桂,落笔抬头,圆月诉一段相思情意,垂眸淡淡一笑,呡一口茶。 九月深秋,庭前赏菊,每逢佳节倍思亲。 容酌王府后院几颗树落了些许叶子,他便跟着一通伤感。向陆少棋等人卖弄着他那平仄不通的酸情诗,说:落叶知他方,相思寄何处。 酸的小允儿都看不下去打了个冷战,往他父王怀里钻。容青兰好笑的摇摇头道“我儿子都叫你酸着了”容酌摸了摸鼻子很是愁帐。 徐若怀中抱着的白狐都忍不住抖了抖。 九月重阳,西江的西山红叶不负盛名。江砚卿邀了几家公子,文人墨客再邀了年龄与他们相当的宋言同刘修涯去登山。 这个时节的大闸蟹正是肥美,江砚卿从十味楼已订好了蟹,并几只放了料的生蟹携烤具拿到山上烤着吃。 宋言道“小心些,莫要把山烧着了” 同行几人年龄与宋言皆是相当,有几个比他还要大些。既是出来玩,便也没了那些拘,有玩笑道“若烧了山,大人只管把砚卿抓到牢里头打一顿,关他个半年” 众人听之纷纷大笑,山路崎岖不平,几个平日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一路上说说笑笑并不觉得多累 约一个时辰的路程,几人便已登上了山顶。顶上气温较低,路上几人蹬的汗流浃背经这上头冷风一吹便也不觉得多热了。 此时山上人已不少,还有许多都是生面孔,是外地特暮山而来观景的游客。 离他们百米远处便有一伙儿人,不知是哪家贵族,亦可能是京中而来的。远远瞧见六个人,只前头站着的一少年是主人的模样,后面五人应该是仆从。 因隔的太远宋言实在瞧不清那公子是何样子,也就不看了。 一行而来连上宋言共七人。江砚卿拿出那些吃食,又叫边上的青年摆好烤架撸起袖子就准备大烤一通。 宋言四下看看今日吹得是西风,正巧等会儿烤着的烟就要吹到那边去了,正是那六人所站着的位置。 他正想走过去同那公子说一说。江砚卿已经起了火拿出了什么吃食烤上。幸好没起什么烟,宋言便也不去管他独自一人往涯边走去。 西山景美众所周知。山间树木葱茏,枫叶红于二月骄花。 他在涯边吹了一会儿风。江砚卿那头已和什么人吵了起来,刘修涯连忙来叫他过去。 原来正是方才那边的六人,宋言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他们吵起来了,他赶过去的时候听那小厮说“也不睁开你的眼睛看看,那可是我们王爷” 江砚卿叫他说笑了“王爷?我睁着眼睛了,也没瞧见什么王爷啊” 小厮见宋言过来,也不与他多做纠缠。只对宋言道“你便是西江县令吧,我们王爷叫你过去问你点儿事” 宋言只觉心中一颤“王爷敢问是几王爷”那小厮颇为不屑的瞧着他“你过去就是了,要是叫我们王爷等久了,小心你头上这顶乌纱帽” 宋言被他一噎,回头与刘修涯对视一眼便随着那小厮过去了。 那头的少年公子随意坐在一块石头上。边上两个女婢子替他捏肩捶腿。 方才离的有些远了他没瞧的那么清楚,但走了一半的路他就已经能认出来这位王爷是谁了。 容酌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宋言跪下来低头看地“参见三王爷,王爷千岁” 刘修涯几人也跟着过来,他是见过容酌的,自然知道容酌与宋言关系匪浅却还是忍不住惊讶前者的身份。江砚卿愣愣的说不出话来,方才那个小厮甚是神气的抬高下巴看着他。 宋言跪在地上还未起来,也有反应快的人相继跪下。 周遭前来的游客看他们跪下,自己也跟着跪下。如此一队接着一队场面倒是壮观。 金元再次见到宋言难免激动,激动之下道“大人你跪着干什么,你倒是快起来啊”容酌撇了他一眼,金元立马闭嘴不再说话。容酌扫了一片下跪的人又看着带头下跪的宋言。 道“你若想跪着就跪着吧” 宋言斟酌许久决定继续跪着。 他跪着身后的人也不敢起来。 如此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如此风景宜人的好地方,如此跪着的人们。 容酌撑不下去了,摆摆手道“本王来此地游玩,汝等莫需据着这个礼。都起来吧”说罢看着宋言不咸不淡道“你给我过来”宋言这才起来。他身后跟着跪着的众人也才敢起身。 众人瞧着跟在小王爷后面的宋大人,不勉替他担心。 “宋大人这莫不是完蛋了” “哎宋大人是个好官,但愿那小王爷不要责罚他” “是啊是啊,这么有钱的大人我还是第一回见着,他要给罢了,我这一个月还得少些米肉” “” 金元呵呵一笑,他家王爷哪有这个胆子。 宋言默默等在容酌后面,二人绕到了无人的地方。容酌这才好,再将宋言上上下下看一番,有没有瘦了,有没有长高额宋言应该长不高了。 容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这眼睛实在不大中用了,竟然连我都瞧不出来。我可是远远就看见你了。你方才去崖边干什么吓死我了,要不是不小心掉下去了怎么办” 宋言还没说一句话,他已经开始了不停的抱怨。 “眼睛大夫给看过了,没什么的,我就去涯边就看看,哪里就这么不小心掉下去了” “你眼睛不好,要是看花了,一脚踩空掉下去该如何是好。还好我差人叫你过来” 容酌觉得自己真是机智。 宋言只能干笑两声,他牵过宋言的手“今日重阳我偷偷跑出来的,晚上宫里还有宴会我都推了,就想来看看你。好多个月没见着你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今晚” “好” 山顶的风刮过,竟有种初冬的错觉。 近在咫尺的少年在慢慢的变化,眉宇间的稚气逐渐退去。才几月不见又瘦了许多人却高挑了不少,也不像以前那么白了。宋言看了半响吐出一句话“都晒黑了” “” 容酌眨了眨眼等他说出下一句,也长高了或着王爷又长大。然而等了许久宋言并没再说什么。 所以他只是晒黑了 容酌想宋言眼睛不大好,罢了也不能怪他只看出自己晒黑了。容酌紧紧握着他的手坦诚道“凤鳞园有个小倌叫才溪,我去听他弹琴了。千杯醉的花魁玉姑娘我和你说过的,我去捧了个场。 赵国舅给我送了个娈童叫小篱,我留他在府里待了两日又送给别人了。”他说完后见宋言并未不悦略顿说道“才溪的眉毛像你,玉姑娘的眼睛有些像你。小篱和你一样喜欢看书。宋言” “他们有些像你,但不是你。我分的清楚,宋言我等你回来,你回来了我就不用去看那些人了,也不用去找他们身上有什么地方和你相似了” 他对他们好也只是因为他们身上有什么地方像宋言仅此而已。 小王爷着一副绝好的面容,有着无比尊贵的身份。却独独为他着想对他体贴。然而他也只是个未满弱冠的少年。宋言总是在想如果将来容酌不要他了他该怎么办。但是对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而言,对一个身份尊贵的王爷而言。他何德何能成为他的挚爱。 宋言问他“容酌,你为什么喜欢我?” 少年的眼中攒着满满的笑意,嘴边上勾笑的干干净净。他最真实的笑容,容酌说“他们喜欢我什么?你喜欢我什么?我喜欢你什么?” 三个问句,然而不需要答案,他知道的。 容酌曾说他长的也就一般。性子也不好,不会讨他开心。可是这样的宋言,却能让他喝的酩酊大醉,抱着酒坛,还不忘唤着他的名字。能让他在大雪中站很久很久,就为看着他的背影。 令他想忘也忘不了。 何谓爱恋若真能说的清楚,也不会那般刻骨铭心,腐朽至骨。 就如他们。 能让他愿意为了她,毁了自己。让他甘愿成全他,宁可他恨自己。就算明知是利用,她也会搭上自己的性命。纵使百年颠沛流离,听他唤一声娘子,不惜魂飞魄散。 若能说的清楚怎能说的清楚说不清楚。 ☆、若初见 然而王爷并没与责罚宋大人,这让一众西江百姓都松了一口气。 容酌下山后到衙门里头小坐了片刻趁着天亮便回去了。衙门里头当差的都知道了他与宋言的交情如今身份一曝光。了不得,宋大人不得了,竟然认识这样的人物不得了。 平日一些为难宋言的乡伸立马对他客客气气的。更有不少带自家闺女的画像前来。 “我家秀琴,不是我自夸。“城东的马员外竖着大拇指,摊开画卷。 “大人你瞧瞧,我家秀琴这形态好生养着呢”宋言瞧着画中体态姑且可以说是丰盈的女子。抬头看着马员外“令爱年方几何?”马员外一听当是宋言中意了,立马道“我家秀琴 二十有三了” 马员外瞧着宋言只当是面嫩怎么也有二十五六,要不然也不会当了一县之令。 宋言小呡一口茶道“秀琴姑娘长了我两岁” 马员外不自觉长大嘴。 “原来大人呵呵呵”马员外干笑两声。本来自家那胖姑娘就已经不好意思说给宋言了。若非家中内子百般劝说他也是不会来衙门的。 别家的姑娘二八年华就该嫁人了自家姑娘暂且不说这个。只说马秀琴比宋言还长了几岁。马员外想想还是不能害了宋言,便几句话带过这个话题再聊起了其他的事。 衙门里的人大多都很关心宋言的婚姻大事。西江县的人也很关心宋言的婚姻大事。 十月金秋,硕果累累,丰收时节。 王大牛告李大胆半夜往他地里偷了几颗大白菜,此事闹了一天。 这个月紫鸳没有回来。 十一月围炉博古,煮酒论诗。这个月紫鸳还是没有回来。 十二月,踏雪观景。年关将近,宋言回长安过年了,期间衙中事物皆有刘修涯做主。他将宋言送至城门口方离去。 紫鸳还是没有回来。 宋言到京的时候是傍晚酒时,马车到城外就叫人给截了。车夫看着前面站着的几个彪形大汉口齿不清结结巴巴道“你你们是何人人人。 财宝在里头听到外面动静道“大人我去看看”宋言颔首。 “几位作何拦我们大人的车轿” 财宝透过几位彪形大汉看到后面的华服少年,捂唇一笑“倒来个劫色的” 宋言搁下手中书册,即使劫色他一个大男人也没什么,保护好财宝才是正欲叫财宝进来马车。 那厢,这伙劫色人的头头已经掀开马车坐了进来。戳着手道“好冷” 容酌,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你不好好在王府里呆着,跑到城外拦我车轿做什么”容酌凑过去挑起宋言的下巴举止极为轻浮“你怎么不问问我冷不冷,最近过的好不好。你怎么半点不想我” 宋言拍下他的手“你没什么好想的” 容酌一声冷笑冲着外面人道“截回王府” “哎莫闹,我祖母还等我回去” 容酌笑的狡猾“那你说你想我么”宋言垂下眼皮“想”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 宋府门前挂上红灯笼,门口守门石狮子也系上了大红花。 丫鬟婆子,刘嬷嬷,宋慧柔都已候在了门外。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这么大冷的天宋慧柔也不让她出来站着。 宋言下了马车初心便上前替他披上了大氅“公子”一顿“大人总算是回来了,夫人从昨儿就开始念叨了”宋言迎上去笑道“柔姨”宋慧柔眼角多出了几条皱纹,抚摸着他的脸“瘦了” “夫人眼神越发不好了,大人哪儿瘦了”刘嬷嬷遂笑道。 宋言又问了刘嬷嬷好,方看见一边的谢芝兰和朱大成。谢芝兰穿的倒单薄,宋言本能反应的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给她披上。 “穿的这么少,就敢出来”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还是她的言哥哥。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谢芝兰渐渐红了眼眶“言哥哥,你回来了” 这堆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马车里还有一人,容酌眸子一暗,放下帘布“回府罢” 宋言舟车劳顿回到府里问了老夫人安了便去休息了。 次日又到自己府里一看,他此行回长安过了年就回去了。这边也就不做打扫,搬到宋宅同老夫人住。 往后几日他又去见了几位好友,孟云况自请到齐洲治干旱,这年便没有回来。赵景回老家过年。他二人宋言便没见着。 宋言忙了这几日,这几日都未见到容酌。再都后头闲下来 便和谢芝兰朱大成一起回了杏花村,宋慧柔道要去谢谢他们便一同去了。 其实每年她都会背着念太老爷,着人寄去一笔钱放在宋言夫子那里。 此去一是谢过老夫子,二是想向谢芝兰她爹娘提亲。 宋言也老大不小了,过了年都二十二了,若不是在村中这几年耽误了。放在长安中就算没有正妻,妾也该有了。 但是第二件事没办成。 因为谢芝兰不愿意,却愿意嫁给了朱大成。 这事闹的宋家很没面子。吴婶同村里的人都很惊讶,这大家伙儿都看着的谢芝兰从小就喜欢跟在宋言前后,谁要是欺负了宋言她就能跟谁骂上。 同朱大成订婚后的那晚,谢芝兰哭了,趴在宋言怀里头哭了。 她说“我打小就把你认作我的夫君,我未曾想过我有嫁给别人的那天。”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不是我不要你,是你不要我” “我不知道你为为什么会喜欢小王爷,但我知道,他对知道你很好,连带着你不在的时候他对我也很好” 宋言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愣愣的看着她。谢芝兰伸手抱住他。 八岁她抱着他,她说“芝兰以后嫁给言哥哥好不好” 十八岁这年她抱着他说“我成亲的时候,你不要来,我不想看见你” 最吉利的是大年三十,这年谢芝兰在杏花村同朱大成成亲。宋言没有去。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26节 十日后,朱大成的父母和谢芝兰的父母一起去了长安,宋言早几天就先回去了。 正月十五宋言回西江上任,期间他没有去看容酌,容酌也没有去看他。 一月赏灯猜谜,雪地寻梅。 这月紫鸳也没有回来,刘修涯大病过一场。西江的县志编好,宋言看后极为满意,只是他最近眼睛越发不好使了,一个东西看久就会模糊。 二月春风环绕,芳草欢嬉。 宋言靠在窗前时常发呆出神。容酌信上说他皇兄劝他立妃了。 容酌十九了吧,这个年纪是该成亲了。 三月,满园芬芳才开,绿草才长。 这月宋言被调回京城任大理寺丞,刘修涯升西江县令。 京都,城外,老地方宋言又叫人给截了。 截他的人不客气的上了马车。冲外头驾车的车夫道“去三王府”车夫都见怪不该了,杨鞭一抽“好嘞” 宋言低头看书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容酌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书。宋言蹙眉语气不善“还我” 三个多月没见,这甫一见面宋言这个语气。容酌微楞转而哄道“眼睛还要不要了,车里抖得厉害不要看了”宋言仍然紧蹙眉头半响道“不用你管,瞎了也不用你管” 容酌表情很是受伤,眨了眨大眼“我往后难不成和个瞎子过么” 宋言笑了,笑的有些心酸“那你大可不必和我过,”不知怎么说话就这样不饶人,不讲理了。 容酌收起委屈的表情,冷眼瞧着宋言。宋言垂下头“你别看我,我不好看。你的王妃比我好看,你什么时候娶亲”他顿了顿“你成亲不要请我,我也不去” 原来芝兰说这话是这番滋味。 容酌往右疲惫的靠在宋言肩上什么也不说,就这么静静的靠着。 宋言也不再看书,也不敢看靠在自己肩上的少年。 目无焦距的盯着马车里头的一处。 很久,很久,久到容酌眼皮打架想要睡觉了。宋言问他 “王爷,我们一起一年多了,你什么时候厌烦我” 容酌抬起头,抿唇不说话,往他怀里靠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那你要是成亲你不要请我。你请皇上把我调到外县我不想看到” 容酌握住他的手,十指紧紧扣进去。 ☆、若初见 因出发的早,又特地叫车夫驾的快些。宋言到京才是上午。 容酌果然将他领回了王府。 相起以前,他是怎么也不愿意到容酌的府里,为此他还掉进了河里。 容酌招来门口候着的金元“你去叫林御医到正殿候着,等会儿替宋大人瞧瞧眼睛。”金元见到妹妹财宝也跟着一起回来心里欢喜屁跌屁跌就去找请林御医了。 容酌领宋言去了正殿。他王府中的人其实不大认识宋言,但是财宝是跟着宋言一起回来了,这能让容酌把财宝支去的身份也是不一般了。 不能得罪就是 容酌带宋言在正殿里坐了许久,林御医没来倒来了个男伶。 那男伶长得像个姑娘一般,若不是他说话宋言都要以为是个女子了。 “王爷今儿想听哪出?”男伶往容酌身上靠了靠。宋言取来书架上搁着的传奇看着,眼皮也不撩一下。 今日是容酌的生辰,想要讨好他的光禄寺卿说这个戏班子唱的戏都很好便弄了来唱上一出。这男伶是戏班的小生,长的也很是不错。加上他这样往容酌身上靠。 光禄寺卿到底是要他来唱戏还是暖床自不必说了。 容酌点了几出戏便叫他们准备准备,那男伶方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排戏。 宋言撩起眼皮淡淡道“你好男风,估计整个离姜都晓得了,方才那个公子对你有意思上了” 宋言还在渝州时就听那些爱嚼八卦的说三王爷好男风,彼时他想好多人都没媳妇,这王爷倒是有趣放着美娇娘不要,搅什么断袖,又觉得堂堂七尺男儿怎甘居于人下想想觉得这王爷真是忒缺德了。 何曾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喜欢上这人,当真是世事无常。那会儿的容酌与他是很遥远的。 容酌眨了眨眼“有么?” 宋言一看到书就想拿起来看的毛病改不了,容酌也就不再说他,往后多注意就是。 宋言说“我觉得他长的就挺好”容酌眼神微冷。眉宇间颇有些不耐烦。“你怎么就不关心关心我” “你还要我如何关心,主动出面替他收了他,哎此事该交给王妃才是” “宋灵运”宋言垂眸。 “你关心谢姑娘,大雪天脱了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你不觉得的冷我看着担心你冻着。你待朱兄弟也好,少棋你晓得他喜欢古玉,他生辰你就送他。还有徐若,孟云况什么赵景哈我忘了还有念昭景。你待他们都很好,你怎么就不待我好点。” 容酌都要给他冷笑出来,他凑过去挑起宋言的下巴“你连今天是我的生辰你都不知道。” 宋言眼珠子转了一圈,看着眼前人兴师问罪“原来今天是你生辰我不知道” 容酌低头“哦”了一声“恩,你不知道”他放开宋言“过完便十九了,明年,明年就满弱冠了” 宋言仍是淡淡的语气“那我二十二,家中,也叫我赶快娶妻了” 容酌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林御医还在睡午觉,金元火急火燎的把他叫起来,又火急火燎的把他请到正殿。 然而正殿空无一人,找人问问。 听说宋大人给王爷气走了。又有人说,是宋大人得罪了王爷。林御医打了个哈欠回房继续睡觉了。 三月七日的王府是一年之中最热闹的一日,照往年的过法。 府中请了戏班子,还有什么喷火的,胸口碎大石的,跳舞的。 皇帝在,二王爷在,长公主也在。 宋言不在。 容酌左顾右盼就是没瞧见那个眉宇间书卷气十足的青年。 逢人来敬酒,他也不推脱拿起就喝。 于是一个时辰后,今晚的寿星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醉成烂泥的寿星由金元扶着回房。陆少棋等人直喊无趣,余下的自己爱留留,爱走走。 容酌穿过长廊时金元扶着他吐了一把。“哎小祖宗你做什么这么拼命去喝”他就知道容酌会吐,随身拿着水给他漱了口。 容酌一双大眼珠子在黑夜中,昏暗的灯光照的贼亮贼亮。 “宋言呢,把他叫来” “小祖宗,宋大人没来哩” “哦”容酌露出一口白牙嘿嘿傻笑“他不知道今天是我生辰”说着一只手重重打在金元头上“你傻啊,你怎么不去和他说” 金元摸摸头嘀咕道“上午不是叫你给气走了么” 就在他百般为难之际,救星宋言如鬼魅般过来 ,大晚上走路都没声的。方一开口“我送他回房吧” “哎哟我的天呐,我说宋大人这大晚上的你走路咋都没声,可吓死我了” 宋言扶起容酌,尴尬的笑了笑“你早些回去睡” “好好”金元自然乐意,暗自庆幸。容酌不常醉,但是这一醉后那可闹腾了。总之宋言今晚就别想睡了。 思及此初金元都觉得愧对宋言,一番自我检讨,一番欢欢喜喜的再去前园弄点东西吃。 容酌吸了吸鼻子闻着这味道,不大确定的开口“宋宋言” “恩,我在” “嘿嘿,宋言你别和我置气了,你说的那些话我听了很不喜欢。我咯”“我长这么大还没给人这么气过” 宋言借着月光,盯着容酌那对贼亮贼亮的眼睛“好,我不气你。容我自私一次,你不要对其他人太好,我会吃醋的”竟能从那张读圣贤书,说圣人话孔孟之道的嘴里听到,我会吃醋几字 容酌一双眼睛又一亮,嘿嘿笑道“吃醋是好事” 宋言费力的扶着东倒西歪的容酌到房里。本以为他喝多了酒就该安安静静的睡一觉。 宋言替他铺好了被子,脱了外衣,擦了脸,扶他躺下。方去外面倒了盆水,一回头容酌咬着被子口中含糊不清道“呸,这饼谁做的。拖出去斩了” 宋言无奈把被子从他嘴里扯出来。毕竟三月天怕他傍晚踢被子索性脱了衣服睡在他旁边。 二人皆只着白色亵衣。宋言正欲起身熄灯,腰间多出一只手解开他的衣服,宋言大骇握住容酌的手“你干嘛” 容酌舔了舔唇,嘿嘿笑道“干干啊” 宋言脸嗖的一下变红,双手捂住脸“我不是这个意思” 容酌贼亮的双眼暗了暗。并不强迫,只是宋言受不住他这般委屈的目光方咬唇点了点头。 容酌欢欢喜喜的去解他的衣服了,欢欢喜喜解了半天没解开。宋言厚着脸皮替他解了衣服,又解了自己的。 容酌是很欢喜的。宋言是黑着一张脸到天亮都没睡着的。 因行动不便,宋言在王府躺了一日。 确实躺了一日。 三月的阳光并不热,暖暖柔柔的透过小轩窗照在里面。 宋言听见脚步声,白皙的手抓着被角往上一拉,遮住了自己的脸。 “我差厨房熬了鸡汤,呐,本王亲自喂你喝罢” 闷了半响,宋言伸出头,支支吾吾道”我该回府了,昨日未回祖母柔该担心了” 容酌单手支着下巴,嘴角勾起三分笑,颇有些猥琐“我又没拦你,你能走就回去罢”宋言一手掀了被子,想了想又盖回去“你先出去罢” “不” “容酌” “我在” “出去” “我差御医来给你看看眼睛,你乖些把汤喝了” “好” 按林御医的午睡习惯,他才躺下。那厢金元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就把人叫醒了。又领着林御医火急火燎的往王爷房间里去了。 此时那位宋大人,穿戴整齐,一身青衣,如芝兰玉树坐在案前正在自奕。 眉宇间的书卷气令老御医看了很喜欢。 老御医走近,宋言起身拱了手,倒是讲理。老御医心中很是喜欢这后生,只是一撇他脖子上的点点红痕,直沿而下。顿觉心痛,连叹三声。又在小王爷房中,昨晚发生了什么明理人都知道。 这后生,老御医又想了想可不就是离姜四十二年的新科榜眼么。 哎呦造孽,小王爷不去祸害那些个纨绔子弟,怎么专挑他皇兄的栋梁之臣祸害。 老御医在宫中呆了有些年头,自然知道宋家。 容家又要欠宋家一笔咯。小宋大人也真是命苦。老御医心中已经想了一轮,宋言道“我但凡看久了书便眼睛疼,有时更会落泪。我不可能不看书劳御医给瞧瞧有法治否” 不愧是宋家子弟,就算昨日叫小王爷强迫也不闹,比以前那些一哭二闹抹脖子的好太多。老御医惜才的又叹了口气。 回头便专心的替宋言看了眼睛,开出方子道“大人照老夫这个方子试一试,这眼睛往后好生调养便能好过来。切记不可晚上灯下看费脑之物” 宋言取来方子,谢过老御医。老御医瞥见他脖子上的红痕只觉碍眼的很便从药箱中掏出两个小瓶子。 老御医是皇上指给容酌的,记得以前府中抹脖子的男宠御医都能给他治回来。闺房中要用的药物老御医也有许多想了想便交给宋言了个药瓶道“这白色的大人往脖子上涂一涂能遮住那些” “这红瓶的用于床第之间”许是说多了,老御医也不觉的不好意思了。 宋言红着脸接过两个药瓶。老御医又道“人生无限好,大人乃国家栋梁莫要想不开抹脖子了。老夫如今年事已高再操不起这心” 宋言点了点头便低着没再好意思抬起来。 老御医又觉惋惜长叹一口气方才离去。 ☆、若初见 一日后宋言任职大理寺,刘远道来向左成章讨宋言到刑部却讨了个没趣。 而宋言刚任职大理寺便接到了一个棘手的案子。 辰王容青兰的小世子死了。报案的正是辰王。 他才参加了容酌的生辰,辰王是喝多了的第二日才回王府,回去的时候允儿就昏迷不醒了。到今天彻底断气容青兰方来报案了。 皇帝命大理寺彻查此案,死的可是皇亲,皇帝的小表弟。 宋言才入了大理寺下午便和左成章一道去了辰王府。 小世子年岁尚小,天真浪漫,平日里也极讨人欢喜。却不知谁竟能下得如此狠心。辰王府里的小厮丫鬟皆站在大厅中,未得命令谁也不可离开半步。 左成章检查了一番小世子的尸体,看向坐在太师椅上发愣的辰王问道“小世子可是先前大病过了一场” 辰王点头,整个人却是没有魂一般,如同行尸走肉。宋言垂眸沉思片刻,只听左成章道“小世子食过另一味药,这虽是药却不该用在生了风寒的小世子身上。 若说是勿食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且这味药平常轻易寻不得。若非懂得医理就是有人故意去翻看了医书,那么小世子确实是叫别人害死的。 可是这才是个孩子就算与容青兰有仇却不该如此残忍。 这时辰王妃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宋言抬头一撇。 辰王妃只穿一身白衣,朱红的唇上挑的丹凤眼确实说不出的美艳。眉目却冷硬。“你从昨日开始就未吃过东西,我着厨房做了些糕点”声音也如人一般冰冷不夹一丝感情。宋言想起容酌好像和他说过,辰王妃和辰王感情向来不睦。 王妃嫁到王府多年并未生下一男半女,小世子是辰王的侧妃所生,只是那侧妃命不好生下孩子没来得及享福便仙去了。此后小世子便由王妃带着。 容青兰自嘲一笑“你这是担心我么”王妃搁下食盒冷笑道“我凭什么关心你,你爱吃不吃罢” 就算当着房中还有左成章他们在,王妃对王爷也是这般无礼。 看来王爷待王妃极为纵容,那么就不是辰王待王妃无情,是王妃待辰王无情了。 宋言正低头想着,便听外面管家进来通报道“王爷,酌小王爷来了”容青兰费力的撑起身子,可见他身子虚的十分厉害得由小厮扶着。转头对左成章道“便麻烦请左少卿了”左成章躬身道“定尽全力” 辰王颔首转而对宋言道“宋大人若有什么疑问便问吧”宋言亦躬身一拜,便跟容青兰走出去。 “宋大人是否觉得奇怪,王妃待本王这样”宋言跟在他身后闻言道“王爷疼爱王妃罢” 辰王一手握成拳抵在嘴前咳了几声“是啊”他纵容他不过是因为喜欢她,可就是因为她知道他喜欢她才能做出这些事来伤他的心。 辰王府的长廊很长,走完这条长廊到正厅时容酌已经喝完了一壶茶。 他并不惊讶宋言跟在辰王的后面,直接问道“可查出凶手了?”辰王由着小厮扶着坐下来,微微叹息确实无奈。宋言看了一眼辰王低下头道 “也许王爷知道凶手是谁” 辰王一怔听宋言又到“能混进王府极难,也许就是王府中人。知道小世子感染风寒的也该是府中人,能让小世子喝下药的是世子身边人”辰王摇头苦笑。 宋言识趣的没有继续说下去,竟然已经知道是谁,又何必这么残忍的说出来。他也不过只是猜测不过看辰王的样子,他确实知道凶手是谁。又为何要报案?不过是因为不忍心自己说出来罢。 三人无话坐了许久,辰王便下令逐客令。 容酌遂和宋言一同离开王府。 昔日那茶楼上,弹的一手好琴的辰王。那个带着儿子逛青楼依旧风流的辰王。如今颓废的低下头,脸色苍白再瞧不出平日半点温雅风流。 容酌叮嘱道“小叔,你且好好养着自己的身子罢。” 辰王不耐烦的摆摆手赶他离开。容酌无法只能离去。 容酌说“我小叔只比我皇兄长一岁,是我父王最小的一个弟弟。小时候他还和我抢糖吃” 容酌说“小叔喜欢青梅竹马的萧家五姑娘,五姑娘人很好,很温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皆通。我小时候还经常见着她挽着小叔胳膊撒娇。” “后来,五姑娘嫁给了她喜欢的苏将军。苏将军死在战场上了。那时倘若我小叔派兵援助苏将军不会死。 五姑娘开始恨小叔了,她觉得小叔是故意害死少将军的。再后来五姑娘嫁入王府,那时我记得小叔的侧王妃怀了孩子,可是后来三个月的孩子就死在肚子里了。小叔不是不知道谁害的,他只是不说。” 小叔和我说,他当时根本不知道苏将被敌军包围,并没有人向他通报。他虽然从小就喜欢五姑娘却不会用这种手法逼死苏将军。” “我相信,我小叔不是这样的人。此后小叔就上交了兵符” “我想”容酌领着宋言又走进了那条桃花巷。桃花还没开,枝桠上已经长出了小芽。天色很黑不知道是不是要开始下雨了。 “我想,没有人会比小叔更爱五姑娘”原来那个眉目生冷的王妃就是五姑娘,宋言抬头看了看天色“你说五姑娘以前很温柔?”容酌牵起宋言的手放在掌心里,果然冰凉冰凉的。 “是,好多年前了,我都快忘了五姑娘以前会撒娇的样子了恩”容酌想了想道“就像谢姑娘一样”说起谢芝兰容酌道“听说他和朱兄弟成亲了”宋言点点头。 两人停在一颗桃树前面,宋言记得这个地方,那时候这颗桃树还很小。 容酌眼底染上些许笑意“那回,我第一次在这里亲了你”宋言很认真的想了想“你不是不小心撞上的么” 他说,你亲我做甚 他道,天色黑,没留神,对不住。 宋言那时只当他是朋友,后来想想容酌可能是故意亲他还觉得自己心思龌蹉把容酌想成这样的人。 容酌“唔”了一声,“我那时还没这么喜欢你,就是瞧你呆愣想戏谑你罢” 宋言垂眸“原来你以前竟觉得我呆愣么”容酌道“你现在也呆愣”略顿“你吃醋的时候就不楞了,倒是”他想了想找一个合适的词“倒是有些刻薄” 宋言笑道“我又呆又楞,还刻薄,王爷你围着我做什么,以你的身份要什么聪明伶俐的没有” 容酌将他冰冷的手放在掌心里搓了搓“灵运啊”拖着长长的调子尾音上挑 “以前我牵你手你还脸红,如今倒是脸不红心不跳了” 宋言微微无奈道“大概是和王爷一起久了,脸皮都厚了罢” “” 厚脸皮的小王爷牵着呆愣的宋大人走出了这条桃花巷。厚脸皮的小王爷说“灵运,我们在这买下一座宅子吧,往后和你来这过过平常人的生活”呆楞的宋大人道“若能有个孩子就好了” 话甫一出口,宋大人就立马闭嘴。厚脸皮的笑王爷说“好,你给我生” 呆愣的宋大人脸登的一红“还是叫未来的王妃生吧” 厚脸皮的小王爷看着刻薄的宋大人抿唇不语。 次日休沐言却接到了个任务,说御史台赵大人欠了赵坤庭三十五俩银子,约好是今日还的。赵大人将此事交给了刘远道,刘远道推脱今日身体不适交给了左成章,左成章对宋言说“你也需历练历练了” 于是宋言向御史赵大人承上了拜帖。彼时御史大人正赵写弹劾兵部侍郎的折子,他听小厮来报宋言前来拜访自然欢喜。 欢喜的赵大人见了宋言,宋言表明了他的来意。赵大人黑下脸了。 左成章说,他只管来取赵元会将银子给他的。 但是赵大人黑着一张脸对小厮道“送大人”小厮扣了扣鼻屎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自己的脚。 赵元又提高了音量“送大人”宋言给这么洪亮的声音弄的一怔,方躬身施一礼“下官在,大人有何吩咐” 赵元深深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罢了,不送了”转头对小厮道“取来银子交给宋大人带回去吧” 宋言道过谢,趁着小厮去领钱,赵元领他说了好一通弹劾之道。 赵元说他其实想弹劾三王爷,但是没那个胆子。他说,听说小王爷最近又祸害了一个年轻大人,他觉得很痛心。拉着宋言道“我们作臣子的食君之禄担君子忧。圣上必定也很烦恼吧” 宋言赞同道“不知大人可知那位年轻的小大人是谁”赵元捋了捋胡子“老夫不知,莫非小宋大人知晓” 宋言诚实道“是我”赵元哈哈笑道“小宋大人真是风趣”未了又道“你好生去劝劝你老师,都这把年纪了老计较着我和他下棋输了多少银钱,也真是。我多时欠他钱不还不是我抠门,是我想让他知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早该看淡了” 宋言躬身又一拜“我替老师谢过赵大人了”赵元摆摆手,等那小厮来将银钱交给宋言又留他喝了碗茶方差人送他离开。 又次日休沐结束后,宋言将从赵元那里讨来的银钱交给左成章。左成章拍拍他的肩道“果真后生可畏” 又两日后,杀害辰王小世子的的凶手已经查出,正是辰王妃箫五。 是辰王妃自己认的罪,但是经过左成章查实,确实凶手就是萧王妃 ☆、若初见 早上晨风还是很冷的。 服伺王妃的妆儿姑娘搓着手进来,梳妆台前辰王妃只穿薄薄一件白色中衣。“王妃天冷,莫要冻着”她像往常一样从柜子里挑衣服便问道“王妃今日还穿白色的么,八宝重华衫如何,要配前些日子王爷送来的那珠串么” 萧五置若罔闻,镜中倒映着自己的样子。眉目生冷忽然觉得很陌生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么就变成这样了。 她说“我昨日又做梦了,我梦见允儿了,允儿说,母后你为什么要杀我,我死的好惨” 状儿暮的一愣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巴“王妃说什么呢,这事儿也是能乱说的?”萧五靠在状儿的怀里直摇头“是我,是我,是我杀了允儿,他染风寒是我用药害死他的,我记得那日他拉着我的衣袖他说,叫我讲故事给他” 妆儿是萧五娘家的陪嫁丫鬟她的事情,她自然清楚。妆儿只道“王妃说什么傻话,小世子是奶妈不小心害死的,与王妃无关,是奶妈子,我安排妥当了。” “不”萧五忽然大喊,声音凄厉“是我害死他的,允儿生下来就没有母亲,他一直把我当做她的母亲,我我却害死她了” 妆儿赶紧出去关上门直哄道“王妃没有,王妃没有害死小世子” 萧五看着自己的颤抖的手“我我是要容青兰断子绝孙的,对啊我要他断子绝孙的他杀了苏护,他杀了苏护?”萧五忽然掩面崩溃大哭起来,她扯着妆儿的衣袖“我活的好累,我活的好累我” 妆儿叹息道“王妃杀了小世子不是想要王爷断子绝孙,王妃是想让王爷生气,让他将你送进天牢,你”妆儿看着萧五头顶几根白发“王妃想随将军去了吧” 萧五痛苦道“他为什么都不办我,我啊我害死他五个孩子了,加上允儿是第六个他,他为什么不要我的命,我活的好累”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妆儿轻轻拍着她的背“王妃为什么不试试接受王爷呢,五年了有什么放不下呢” “不”萧五推开她“太迟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妆儿看着前面趴在地上蜷缩在一团的女子,她睁大眼睛忽而大笑,忽而大哭。 她其实早就崩溃了,只是这一次,这一次她彻底将自己逼疯了。 容青兰听到萧五突然疯癫连忙赶来,只见房中的女子将自己缩成一小团。 忽然这一刻什么恨都没有了。 “容哥哥对我好,五儿就喜欢哥哥” “我今日认识了一个臭小子,苏将军家的小公子,那小子忒过分了” “容哥哥,五儿要嫁给苏护了,五儿喜欢苏护,容哥哥也为五儿高兴是不是” 后来她说“你害死我夫君,你还要我如何看你” “我真后悔,我怎么会认识你,” “你说的对,我就想你断子绝孙” 他还是会包容她。才诊出有喜的妾第二日便落胎了,他也不是不知道。他看着她几乎陌生的眉眼他还是会笑的温雅,一如从前唤一声“五儿”她说“你别这么叫我,我觉得恶心” 容青兰走过去,蹲下来伸出手,苍白的脸挤出一抹笑“来”萧五打开他的手哭的就像个孩子“不,容青兰,我不玩了,我求求你让我死,我求求你”辰王闭上眼,仰头喉结动了动。她求他让他死 五年前他对着一心想随苏护去的萧五说“你觉得我害死苏护,便是我吧。那你活着,活着替他报仇,找机会杀了我” 五年后她不曾放下,她求他让她死。 容青兰看着眼前的女子,四周除了她哭泣的声音,都寂静了。就像一把刀一下下剜着他的心脏,他舔舔唇 “和我一起就这么让你恶心么,你就算死也不和我一起,也不当我的王妃”他说完点点头伸手抱住她,轻轻的说“那好,你若想死,我也陪你,还有允儿。还有” 还有很对他都没得及取名字的孩子。 萧五孟的推开他“不”她嘶吼“我不和你一起死”容青兰深深看着她,嘴角滴下一滴血,紧接着血越流越多,他提起一口气“为什么” 萧五哈哈大笑“你凭什么死”食指戳着他的胸膛“你要活着,只有活着的人才能痛苦” 四周又寂静了,那句仿佛是咒语的话一直飘荡。 “你凭什么死,你要活着,只有活着的人才能痛苦” “你凭什么死” 凭什么 “容哥哥,人为什么会痛苦” “得不到,放不下,舍不得,求不得,都会痛苦” 宋言带人来便瞧见缩在地上的辰王妃,就如疯子。边上脸色苍白,口吐鲜血的辰王。宋言大惊忙吩咐人去请太夫。 萧五一步步爬到宋言脚边,拉着他的衣服。宋言又一惊连忙跪下来。萧五拉着他的手“我,我杀了小世子,你把我关道牢里,求求你”她说着便跪下来给宋言磕头,宋言护住她的头部。 萧五鼻涕眼泪糊了脸浑不在意,她只求宋言将她带走。 宋言侧头看着容青兰,容青兰摆摆手。 宋言扶起萧五想了想取来大氅给她披上,萧五看着宋言忽然抱住她,嘴里只喊“苏护,苏护你别走,苏护,苏护” 宋言慌了神。那日见到她时,她还是高高在上的辰王妃,看谁都冰冰冷冷。如今却对他大哭。辰王冷眼看着他们嗤笑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 萧五从宋言怀里探出头,笑道“我要去见苏护了,我不和你玩了,我要去见苏护了” 说罢又靠在宋言怀里喃喃道“苏护,你带我走,带我走” 街头巷尾,吃饱了撑着的拉着街坊四邻说一说最近发生的趣事。要说辰王府那一庄了。 辰王小世子是辰王妃害死的,小世子并不是王妃亲子。又说王妃以前是少将军苏护的妻子,只是苏护战死沙场辰王这才娶了寡妇萧五。 说起来众人不勉唏嘘,怎么也是前宰相的千金,又当过将军夫人,王妃,如今入了牢房还成了个疯子。 萧五被关进天牢,宋言挑了一间最好的给她,又给她请了太夫。 太夫道她心中压抑太多,不得释放故而一步步将自己给逼疯了。又开了一帖药,宋言每日都会来看她,渐渐的萧五的情绪稳定下来,看到宋言也不会将他认成苏护了。 但是她杀的是世子,就算辰王为他求请,皇帝也绝不姑息。 而且容青兰也并没有向皇帝求情。 十日后萧五精神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皇帝订在下个月十五除斩。期间长公主和二王爷来看过几次,容酌也来看过几次。 又三日,宋言带辰王容青兰来。 萧五近日的情绪很稳定,就算看到容青兰也只是淡淡一笑,施一礼问一声王爷好 宋言退出去,就留他们二人。 容青兰双手负在身后,瞧着牢房里的女子。萧五不用穿囚服,穿的依旧是她当王妃时的衣服,头发每日都会有人来打理。她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眉目间也不再生冷,还有淡淡笑意。 容青兰看了很不舒服,她高兴,因为她要死了。 “你害死本王这么多孩儿,就这么死了也还不清吧”开口声音实在沙哑。 他想想,他待她很好,一直都很好。忽然觉得心酸,不,应该说痛苦。 萧五亦是看着他,她带给他无尽的痛苦,明明那么痛,他总是不肯放手,他依然抓的这么紧。 她上前几步,双手伸出替他理了理领子,扶平衣服上的褶皱“我现在觉得很轻松,我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你往后再娶几个替你这一脉延续香火。”她声音哽咽了一下“放过我,你就不痛苦了” 他抓住她的手“为什么要死” 她说“因为活的累” 不禁想起多年前,那时候她是天天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何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萧丞相唯生了这么一个女儿,疼爱自不必说。因是五月生人便取名为萧五,小名五儿 后又将小女送进宫给最小的皇子当伴读,正是容青兰。 萧五初见容青兰那年方五岁懵懵懂懂的年纪,彼时容青兰十岁已是小小少年郎。他们皇家基因了得,萧五觉的容家人长的都很是好看。 那时十岁的容青兰居高临下的盯着萧五看,萧五作男装打扮,容青兰一看便皱眉道“你是男的么,怎么长的跟个女娃娃一般”萧五一听,嘴一瘪呜呜大哭。 那时尚是天真浪漫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也不会有烦心事,也想不到有一日会这么痛苦。 小容青兰想萧五既然是男娃,便邀她一张床上睡午觉。 那时只觉得这弟弟太会哭,跟着女孩子一样不讨人喜欢。再过几年,容青兰十五岁,萧五十岁。宫里的嬷嬷知道萧五是个姑娘的,但是那时候小,两人一同睡也没什么,再说按丞相的意思一起睡最好。 可是十岁的萧五已经是个姑娘了万不可再和容青兰挤在一张床上。 那时候听到不能和容青兰一起睡,萧五还闹的大哭。直嚷嚷着要和容哥哥一起睡。却不知多年后就算在同一张床上,她想的只是怎么让他跟痛苦,让他更痛苦一些。 十岁的萧五仍经常穿男装,别人眼中说到宰相家的千金都要赞上一番温柔可爱。 然而萧五却喜欢和容青兰一起去青楼,瞒着她爹娘,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因为容青兰会护着她,不管怎么样都会护着她。就像现在,她每次伤害他,他痛苦但她知道他却不会杀他,这样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他,而且因为是她,所以伤害会加倍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的 ☆、若初见 萧五,十五岁的时候容青兰二十岁,立了侧王妃,纳了几个妾。 那时她仍算是懵懂的小女孩,与男女之事并不是很明白。她问容青兰“容哥哥你喜欢你的妻子,恩?夫妻间该做什么事呢” 容青兰揉了揉她的头道“夫妻之间,就是睡在同一张床上”萧五嘟起小嘴“五儿也和容哥哥睡在一张床上,恩容哥哥对五儿好,五儿也喜欢容哥哥”他只笑笑,他从小就保护她渐渐的这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夫妻之间除了睡在同一张床上还要做那些夫妻之间做的事,但这些事容青兰不会说给她听,他习惯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她。 他对谁都可以不好,只是对她不会。 因为萧五是她的五儿。 萧五,十五岁这年发生了很多事。这年她认识了苏护她的夫君。 也许因为容青兰将她护的太好,可她之所以会喜欢上苏护大概因为苏护将她当成了女人,而容青兰一直像妹妹一样对她。 苏护会惹她哭,容青兰却不会。苏护会调戏她,容青兰不会。所以萧五喜欢的是苏护。 而她不喜欢他,只是他将她保护的太好。 萧五同往常一样穿男装去勾栏院。老鸨昏了头将萧五带到苏护事先定下的雅间。 苏小将军阅人无数只那么一眼便瞧出厢房里头的是个姑娘,只当是勾栏院新来的上去便搂着萧五说道”你新来的罢,本少爷未见过你。你伺候好本少爷,本少爷多给你些赏钱“若是有容青兰她自然碰不到这种情况,只是容青兰不在,于是她叫人给调戏了。 萧五很认识的想着“我该怎么伺候你”苏护二郎腿一翘“给爷捶捶背吧”萧五怔了怔,一脸天真苏护心中便觉的她可爱低头吻了下去。 萧五是呆了,待反应过来便是一巴掌狠狠抽过去。捂着嘴跑出去。 苏护留给她的影响自然是很深刻,他不但调戏了她,还夺了她的初吻。 苏护很坏,很流氓。但是萧五就是喜欢这样的苏护坏坏的,她喜欢他,因为苏护将她当成了女人。容青兰不会。 后来在父亲的寿宴上,她方认出他是苏家二子,苏小将军。 萧五和容青兰说“我今日认识了一个臭小子,苏将军家的小公子,那小子忒过分了”。她说这番话的时候露出那种少女怀春才有的表情。容青兰心下一沉,对她却永远笑的温柔“是么” 她开始和容青兰讲她遇见苏护时的情景,讲着讲着她会不自觉的笑。容青兰知道她长大了,她有自己喜欢的人了,虽然这个人并不是他。 他的五儿往后就不是他的了,尽管他保护的很好。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27节 萧五说“我今日又见到苏护了,苏护说我这身衣服不好看,那容哥哥我该穿什么好” 萧五说“苏护说我穿粉红色的衣服好看,那我是不是要去多买些粉红色的衣服” 苏护说,苏护说。她整天都是苏护说。因为苏护喜欢她穿粉红色,她就穿粉红色,容青兰知道她其实不是很喜欢粉红色,但是她将自己变成苏护喜欢的样子,因为他喜欢苏护。 容青兰以为自己一直将她当做妹妹看,但是不是,他开始恨厌烦从她嘴里听到苏护这个名字。 容青兰才晓得原来不知不觉他已经喜欢上这个丫头了,这个跟在他前后,喊她容哥哥的丫头。 后来她说“容哥哥,五儿要嫁给苏护了,五儿喜欢苏护,容哥哥也为五儿高兴是不是”高兴?怎么会?。 萧五认识苏护一年后,萧五,十六岁嫁给了苏护。然而这一年却抵过了她和容青兰的十一年,原来喜欢一个人并不是谁陪伴的久就喜欢谁的,喜欢一个人是靠心。 所以他的十一年比不上他的一年。 他们成亲是三月,她成亲的那日下了大雨。 他醉在酒楼里,醉的不醒人事。她来找,许是喝多了容青兰吻了她。可是想到以后她嫁给别人做妻子,想到他见她一面都不容易,想到她会在别人的怀里撒娇。醉酒的他说“五儿,容哥哥也喜欢你,也很喜欢你” 她说“你醉了”他心中凄苦,明明知道没什么用却还是想要说一说。 其实很多事,明明知道会失败还是会忍不住去试试。等到她亲自拒绝,也逼着自己看清楚她喜欢的不是自己,对自己残忍,逼自己放下。 很多很多年后容青兰还是会记得那一天,三月十七那天萧五嫁给苏护。三月十七他的一个妾小产因为他在外面喝酒,并未回去看她,最后孩子和大人都没了。 婚后萧五还是经常来看他,那日的事萧五不说他也不提。萧五还是什么都会和他说,萧五说苏护对她很好。 萧五说他和苏护吵架了。 她什么事都能和他说,和他抱怨,他会认真听,然后替他分析。然而容青兰并没有一个人能够听自己唠叨,听自己说说自己心里的话。 他想起萧五的时候就会喝酒,或者和容起,陆少棋,徐若他们带着还小的容酌去勾栏院。 他偶尔和容酌说起,因为那时容酌还小,容酌也听不懂他和他说什么。 其实也只是想找个人听他说说话。 萧五和苏护的感情很好婚后半年她就有了孩子。 他开始躲着萧五,萧五再到王府找他,要不是就是生病,要不就是去勾栏院能避着就尽量不见。 见多了会舍不得,会伤心。 小时候他们睡同一张床,如今她嫁给他别人,他也有了侧妃。曾经跟前跟后如今嫁作他□□,想想是很心酸的。 十月已有些寒意了,下了一场大雨,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打在身上有些痛。 街上来往的人都纷纷赶回家,却有几个喝的烂醉像纨绔的公子互相搀扶着在街上一步三摇,几位走的太霸道路人都绕在边上走。萧五城外上香回来甫一瞧见这群人。 一群人中属小容酌的眼睛最亮指着萧五又拉了拉容青兰的衣袖,“小叔,你家五儿” 你家五儿你家五儿 早就不是他的五儿了。 容青兰遂当没看见低头与陆少棋说那勾栏院新来的花娘怎么怎么的一个漂亮。 萧五取出袖中帕子,她看到这样的容青兰却不能不管。又拿了一把伞打开给递给他们,便伸手替他擦擦脸上的雨水。 容青兰募得抬起头,被雨打湿的眼睫一根根变的分明,他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萧五,深深的看着萧五。雨越下越大他却不愿撑伞,目光往下盯着她微微凸起的肚子。沙哑道“恭喜”萧五慈爱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自豪道“两个月了,生下来的时候容哥哥来吃酒吧”又看向众人“你们也来吃酒” 容青兰的记忆中的萧五好像还是那个小小的丫头,跟着他叫容哥哥的丫头。怎么突然就当母亲了。 是啊小丫头总归是要长大的,不知不觉就已经长大了,一转眼已经是可以做母亲的人了。 那把伞他没有拿。 九月的雨凉却不如他的心更凉。 第二年开春,西戎攻打离国边疆。 少将军苏护领兵出征。那时萧五的肚子已经显怀了。萧五对着马上男人说“等你回来孩子就生下来,可以叫你爹了” 苏护少年将军雄姿英发,器宇轩昂,他这一走没有回来,萧五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生下来。 同行的还有容青兰,容青兰守着边疆城池手中握五万精兵,如果苏护前线兵马不够他可以随时派兵。 然而南昌一战苏护三万兵马入敌人陷阱,只存三千。派人去城中向容青兰调兵马,只是那传信的兵半路遭敌军杀害。容青兰并没有收到求救。 十日后苏护困死在南昌。容青兰这才得知消息,披甲带盔亲自上阵杀敌。 终耗三个月,战死沙场两万兵马,后胜利而归。 萧五没有等回她的夫君苏护。 她只看到愧疚的容青兰,容青兰说对不起。萧五看着他忽然觉得很陌生,这样的容哥哥有些恐怖。 谁说,他其实接到信了,但是他不肯派兵援助。因为苏护若战胜归朝,那么所有的功绩都会归到苏护身上。萧五不信的,容青兰不是这样的人。 哦,那个人还说,如果苏护死了,那么他就可得得到自己了。 那个人是容青兰的侧妃。 萧五还是不信,她郁结在心,不眠不休,也不进食。 终于熬不过,半月后她大出血孩子保不住了。 于是就在那个月,她死去了丈夫和孩子。最亲的人既已去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条白陵,悬与房梁之上 她本想了解自己十七的生命。但是她没有死,是容青兰救了他,他连日连夜的守在她身边。他说“你觉得我害死苏护,便是我吧。那你活着,活着替他报仇,找机会杀了我” 听别人说她不信的,但是他亲口说。 为什么为什么容青兰会这样,这般伤她。 有时候恨是支持一个人活下去的理由,这个时候能让萧五活下来就是他对容青兰的恨。容青兰想只要她能活着恨便恨他吧,他要她活着。 她要替她夫君报仇,是的只有这个能支撑她活下来。 容青兰想起五年前的自己,其实他也不后悔,他永远都无法真的恨萧五。 “你每次都能伤到我,你知道我在乎你,你这么伤我。让我痛苦但我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伤我的是你” 萧五抿唇不说话,她看着容青兰似乎能透过他看到别的东西。 从五岁到十五岁,从十五岁到成亲,再到加入王府。 这么多年,其实陪伴她最久的是容青兰,对她最好的是容青兰,包容她纵容她的还是容青兰。 一转眼十几年,也只有他一直在她身边。 从同睡一张床,无话不谈,到如宿世仇敌。 是他和容青兰 ☆、若初见 这么多年萧五是以恨着容青兰活下去的,可是当她发现其实害死苏护的不是容青兰。 那一刻忽然的自己活的这些年就是个笑话,根本没什么意思。 “我其实也没什么错,我只是喜欢你,我不该得到这样的报应”容青兰说。 半年后萧五嫁到辰王府,这年她十七岁。 昔日那个眉目柔和笑的温婉的五儿,渐渐变成她自己都陌生的样子。 辰王多年未立正妃,然而这一年他出征回朝立了正妃。是那个战死少将军的娘子,辰王命令王府内不得乱说王妃的话,若谁说了打一百板子再赶出去。 且新王妃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她嫁入王府那日穿的是白衣,白色的丧服。如此的不吉利,可王爷只淡淡说一句“随她去吧” 再说新婚洞房,向来只有丈夫让新娘子守空房的。但是这位王妃好本事,新婚把王爷赶出去睡书房了。 要再说她不尊敬王爷的事,随便找个丫鬟掰掰手指头都说不完的。比如,王妃不等王爷来就先吃饭,再比如,王妃看王爷都是瞟着看的,自然不会见到王爷就行礼。 这娶的那是媳妇分明是祖宗。 “你听说了么,新来的王妃是苏将军的妻子” 端着盘子的丫鬟同一旁提水的丫鬟道。 “可不是么,王爷真是的。要么就不立正妃,要么就立一个寡妇”虽然容青兰不让他们议论,但是四下无人当丫鬟要是再不八卦八卦,也觉得很对不起丫鬟这个职业。 也许是这两个小丫鬟运气实在背,她们口中那个寡妇,路过将那番话听得一清二楚。 两个运气极背的丫鬟只得跪下来大哭求饶“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萧五噗嗤一笑,风轻云淡道“拉下去打五十板子,搅了舌头扔出去” 两个丫鬟一张脸毫无血色,不过搅了几句舌根就要生生割了舌头。但是与后面相比这次萧五罚的算是轻的了。 她都记不清了她一句话就决定了多少人的生死。 她其实很害怕,但是每次看到容青兰心痛却又对她无可奈何,只有这种时候,看到他这种表情她才会觉得好受,才会高兴。 萧五身为正妃,侧妃妾氏每天早上都是要来给她请安的。 容青兰的侧妃向来也是个跋扈不好惹的人。 萧五记得侧妃和她说“他害死了你相公,你居然还嫁进来,你对得起你的夫君么,你还要脸么” 萧五轻轻拨弄着茶水,眉都不抬一下又是用那种淡淡的口气说道“将侧妃身边的小菊丫鬟拖出去打十板子” 她打人从来不会讲理由,完全是想打便打了。 容青兰的侧妃大怒挡在自家丫鬟前面“纵然你是王妃,要打人也需给个理由吧” 萧五浅浅的笑了萧“她家主子嘴贱,”略顿“罢了,就打死吧” 小菊连忙跪下来求饶,侧妃指着萧五“你敢”萧五将耳边碎发够到耳后“我有什么不敢的”她对着一边的侍卫抬了抬下巴。 “聋了么,我说打死”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将小菊拖出去。门外的声音从大到没。 萧五手中的茶杯晃了一下,抖出几许茶水。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活活打死了那个向来本分的丫鬟。 她其实很难过。 侧妃气晕过去,请来御医来看。却因祸得福,她怀有半月的身孕了。 容青兰很高兴,因为那个女人怀孕了。 凭什么他过得这么快活,而自己和苏护却阴阳相隔。 萧五砸了容青看送给她的玉镯,那一晚她没有睡,她枯坐了一夜。 那一夜下了雨,很大很大的雨,她不知道的是容青兰在她门外站了一夜,在大雨中站了一夜。 后来,后来侧妃的孩子掉了,萧五弄死的,光明正大的弄死的。她根本不用设计什么她也不怕谁知道。 那次,容青兰面无表情的看她,但是眼中的怒火萧五看的一清二楚。他生气了,他对她生气了。 可是她觉得很痛快。 后来再后来,她害死了他更多的孩子,有两岁的有一岁的甚至有还没有出生的。 她为了仇恨而活着。 为了报复容青兰而活,那么不管什么样的报复只要容青兰痛苦,她就是高兴的。 她经常会做噩梦,梦到哪些被她害死的人。 “我死的好冤,我死的好冤。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娘你陪卓儿玩会儿秋千吧” “娘你为什么要割断秋千,摔死我呢” “王妃你害死我亲娘,你现在还要害死我么” “为什么要隔断秋千呢” “” “娘你为什么不把我生下来呢,我才三个月大你就要喝堕胎药” “娘为什么不把我生下来” 梦中那个小娃娃满脸的血,睁着大大的眼睛,明明很可爱的样子,可是眼睛里流出来的血,瞬间一变又像是从地狱来的恶魔。 他喊他娘 他问她为什么不把自己生下来。 那张脸,就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 是,她喝了堕胎药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是因为那个孩子是她和容青兰的孩子,所以她不把他生下来。 “娘” 男孩脆生生的喊着,忽然身后出现了黑白无常将他带走。他喊“娘救我,娘娘” “不要” “轰隆”一声雷响,外面又下起倾盆大雨。 萧五从梦中醒来,颤抖的双手捂住脸,忽然大哭起来“不要走,娘要你的,娘要你的” 又是午夜梦回,摸摸床边没有一个人。这样的雷雨夜,萧五想容青兰会不会来看她呢。 她怕雷,他知道的。 守夜的妆儿端着安神汤进来“王妃又做恶梦了么,又梦到小世子了?”状儿叹气“为什么要”萧五顷刻又恢复成冷冰冰的样子“他该死,他不该留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娘你为什么不要我。 萧五想要这句话倏忽又大哭起来“不是的,我要的,我想要的” “王妃王妃” 萧五崩溃的大哭,她自从亲手打掉了自己的孩子后,精神就变的很不正常了。 妆儿抱着她安慰道“王妃还会有的”萧五又忽然捧起状儿的脸大笑“我是你娘,你看看我,娘不是想要害死你,娘很想你的”脸上的笑容又忽然凝固,半响又大哭“苏护,你来了,你来接我的对不对苏护,苏护,不要丢下我” “王妃王妃,我是” 萧五打断她的话大怒“你不是苏护,你是容青兰,你是容青兰你放开我”她的力气竟然大的惊人,一把推开妆儿,跑出去。 外面的大雨并没有停的意思,状儿拿了大氅,雨伞追出去。 萧五行尸走肉般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淋着大雨,仰头大声狂笑。 容青兰本在林侧妃那屋休息,外面一声雷鸣他又赶到萧五的院子。 他看到院子里疯癫的女子,那一刻,自责,痛恨,无奈,苦笑。怎么会这样。 原本活波可爱的萧五,他几乎再也找不到她原来的样子。 又一声雷鸣,萧五抱着自己蹲在地上。容青兰上前,小心翼翼的将他抱在怀中,这个女人害死他的孩子,害死他的妾氏。 他对她恨不起来。 他只是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就像抱一件绝世珍宝。 就如往昔,就如当年。 萧五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下来,我抬头看着容青兰“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去了。” “恩” 容青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任由雨水打在自己身上,他不让她淋到半点。 “你还是来了” “我知道”从头顶传来的声音,有种熟悉感,就像那年初相识。 他说“我知道,你怕雷” 萧五瞬间激动的推开他,用力之大,容青兰被她推到地上。 萧五在雨中的脸,她痛苦的表情扭曲。容青兰还想继续抱她,萧五却是说什么也不让她再靠近半步“你走啊,我不要你” 她仰头大哭“我不要你抱你走,我不要你抱” 我不要你抱。 不要你抱。 容青兰垂下眼睫强行将她抱在怀里。 “啊哈哈哈,我不要你抱,你让我死吧,你让我死好不好” “不好” 萧五低下头,重重咬在容青兰的手上,容青兰闷哼一声却将她抱的更紧。萧五又加重力度咬。 她每加重一道力度咬,容青兰就抱的更紧一分。 他不放手的就算再痛,他也是不会放手的。 ☆、悲欢离合 想起容青兰,萧五的记忆中竟然是十年前那个少年模样的容青兰。 那个时候什么都没开始。 她记住的是心目中最好的容青兰。 容青兰站在铁栏外,“这么多年,你害死本王多少个孩子,多少个妃了呢”略顿“允儿能长的这般大,我以为你再杀了他娘后心软了,你会留着他,我以为你也是很喜欢允儿的” “容青兰我问你,苏护到底是不是你害死的呢” 她想,她想要亲耳听到他说出来。 却又害怕真像,真像说明她这几年活的是多么可笑。 容青兰深深的望着他“什么?” “苏护到底是不是你害死的呢” “你觉得呢,你知道的,你自己清楚的” “果然”萧五自嘲的慢慢蹲下来,靠在铁栏上“我死了真好” 然后便是两厢无话,直到容青兰离开后,萧五看着他削瘦的背影。 这个男人为他做了那么多,她又做了什么。 没有人会比他更爱她。 没有人会比他对自己更好。 现在这一切,将在三日后终结。 终于还是到了尽头。 三日后皇帝赐下毒酒一杯,念其是王妃留全尸,葬于皇陵。 这天四月十五。天气很好,京城的花开的也很美。 容酌问过容青兰,萧五走后他该怎么办。那天容青兰喝了很多,他说。 似乎就想这么喝醉过去,然后再也不要醒来。 他是痛苦的。 四月十六城外五里亭一辆马车中坐着一身穿白衣的女子,女子眉目温婉,与宋言谈笑间还会低低的笑。 这天据说辰王死了,十五的那晚喝□□而死的。 伺候的老嬷嬷去请王爷用膳,敲房门却一直无人回应。又过一个时辰老嬷嬷心中已有些担心了。便叫来侍卫砸了门。 辰王手中拿着王妃的画像,闭着眼睛。老嬷嬷去探呼吸的时候已经没有气了。 吓得老嬷嬷大喊“快传御医” 辰王喝□□而死,已经是回天乏术。 帝闻痛心之,葬入皇陵与萧王妃同葬。 于是这一昔之间,辰王府再没了王妃后又没了王爷。皇帝下令留住王府,每日都派人打扫,但是除了打扫的人其他人都不可以进去。 御书房中 年轻的皇帝无奈的摇摇头“倘若萧五真的死了,你也会去的对不对”容青兰没有想,他点了点头 “罢了”年轻的皇帝总归是舍不得这个亲叔叔的“朕想起小时候,你抱着朕,给朕说故事,那时候你也没多大” “你领着朕去掏鸟窝,替朕挨了母妃的骂” “小叔”皇帝站起来过走到容青兰前面站定,将他抱住拍了拍他的肩“你走吧,国不可无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会找个死囚来替她的。你带他离开”皇帝说“想我们的时候,你回来看看” 他想起那个被容酌拐了去的小宋大人。 小宋大人今早就来求见,求他放了萧五。 容青兰跪下来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扶起他“容青兰你往后就不是王爷了,也不是朕的皇叔了”略顿“但是你是我我永远的小叔” 鸟儿盘旋在枝头。群花争艳 和风日丽。 容青兰对着前面一袭白衫的青年一鞠“宋言,多谢” 容酌嘿嘿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宋言迟早是要管你叫小叔的”容青兰笑着打开折扇,马车里萧五探出头“容青兰,为什么带我走呢” 容青兰说“放不下,舍不得” 萧五想了想“容哥哥”这一声,恍若当初,洗尽铅华 容酌看着他们的马车离开,想起容青兰说“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她想解脱,我也想啊” 容酌问他“如果她活着呢” “那我不会死,我会等到她死了后再死,她只剩下我了” 容酌说“小叔在我们面前都是无赖的样子,一到萧五面前就装的一副君子的模样” 容酌说“倘若萧五真的死了,小叔也会随他去的” “小叔说萧五活着他就会活着” 容酌拉着宋言说了很多又说到允儿“允儿的娘亲死的早,萧五并没有再害他。平日都是小叔带着的,萧五有时也会陪着允儿玩”他道“你见过允儿的”宋言点点头“很可爱的一个孩子” “孩子”容酌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转过身抱住宋言“宋灵运,我们成亲吧” 宋言本想说他青天白日的抱什么抱,一听到成亲二字。 容酌感觉到他身躯一僵又道“你那么喜欢孩子,我怕你跟什么女人跑了”宋言笑了笑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般“不会的” 容酌眯起眼睛放开他。定定的看着他的脸,看着宋眼明亮的眸子,里面印着自己,宋言眼中只有自己。 容酌说“我们成亲吧” 宋言眸中笑意从浅变深,一点点的加深“好” 他说“好” “跪下” 念老夫人一声怒喝,“孽子,你可对的起你娘,对得起你爹,对的起我,对的起宋家列祖”老夫人激动的捂着胸口,刘嬷嬷替他顺着气“你这么气做什么” “我怎能不气”老夫人将茶杯狠狠砸在宋言头上,宋眼垂眸,额上的血一滴一滴滴下来。滴到白色的衣服上。 “我道你为什么不娶谢丫头了,不是她不喜欢你了,是你魔怔了” 宋眼抬起头直视老夫人的眼睛“孙儿没有魔怔,孙儿喜欢王爷,这不是魔怔” “不是魔怔?”老夫人气笑了,操起自己的拐杖一棍子打下去,宋言咬住下唇,一口鲜血又咽回去。 老妇人只有这么一个孙子,自然舍不得,在屋中徘徊来去又与宋言讲道理“那小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他不过图一时新鲜。等腻了就不要了。” 宋眼眸光微动。 “到时候至你于何地,至我宋家于何地”老夫人叹息道“明日我王尚书家的闺女很好,你” 宋言打断她的话,看着老夫人眼神坚定,并无所畏惧“不会”他说“不会,他不会不要我的” 老夫人才缓下的面容,这一听,气的操起棍子又一棍子狠狠打下去,宋言咬牙忍了,刘嬷嬷到后面看到宋言背后的血迹心疼道“莫打了,莫打了,真要打残了我看你这么办” 老夫人哼了一声“宋言,你是不是觉得那二十年我没管你,现在就没资格管你了”老夫人绕着宋言走了几圈“我说什么,你娘都不敢忤逆你你是想活活气死我罢” 宋言垂眸“孙儿不敢” “娘有什么话好好说,你把门开开,不要打”宋慧柔急的在门外踱来踱去又不停的敲门。 老夫人并不理她,只对宋言道“你到底是与他断还是不断” “不断” 宋言甫一说话,嘴里的血便留了出来。老夫人心疼又冷着脸道“你只要同他断了,明日去见一见王家的那姑娘,若是不喜欢我再找”一顿“若是那小子缠着你,就算是王爷我宋家也是有办法的” 宋言脸上悲色渐起,他是不舍得老夫人这么生气的。 可是他也 “不断”宋言说出这句话,声音掷地有声。 老夫人给气的几乎双眼一翻晕过去。好在刘嬷嬷将他扶住,又拿起拐杖高高拿起,挥到一半看到宋言脸上竟带着微微笑意,又硬生生停住。 “我最后问你断不断,你莫非要别人议论我宋家出了一个娈童,男宠” “让你的同僚觉得你的官职也是因为容酌而得来的” “让我宋家因你而毁了名声” 宋言想了想,对着老夫人磕了头“祖母可把从族谱中剔除名字” 竟然能为那个人做到这地步 磐石不移 老夫人停在半空中的手杖重重落下。这一力道绝对不轻。宋言只闷哼一声并不说话。 老夫人又举棍挥下“断不断” 宋言咽下血“不断” 老夫人又狠狠打下一棍“断不断” “不断” 刘嬷嬷知道老夫人决定的事不会改,她年轻的时候就跟在老夫人身边她的脾性她都清楚。 念池啊 “真要打死了怎么好”刘嬷嬷拦在宋言面前。 老夫人摇摇头一边痛哭一边打“我近些年没有好好照顾慧颜,她唯一的儿子,我不能再不管了。”指着宋言双手颤抖“断不断” 宋样勉强挺直背,睁开眼睛“不断”已经是气若游丝,说话声音小小的,却是异常坚定。 于是又一棍子落下。 老夫人痛哭“冤孽,冤孽” 刘嬷嬷又跪在宋言面前求他“少爷,你就是应了会怎么样,你难道真的要气死老夫人么” “不”宋眼摇摇头“不断,不能断,不想断,不可以断,不敢断”话未说完一口血直喷了出来。 老夫人欲要挥手再打。刘嬷嬷去开了门放宋慧柔进来。 宋慧柔抱着宋言,粘了一手的血,哭着求老夫人“真要打死了,” “打死了”老夫人往后猛退了几步“打死了也不断啊啊啊啊啊啊冤孽啊冤孽啊啊啊”刘嬷嬷从老夫人手中夺回棍子。 老夫人摆摆手“让他跪着,跪在祠堂外面,跪在他娘的灵牌前面” 刘嬷嬷拧着眉头叹息道“少爷和小姐是多么相像啊,当年无论老爷怎么打骂她就是跟了姑爷,现在少爷也不会改的,一样的倔脾气。你难道再失去了小姐后还要失去少爷么” 老夫人忽然发笑,刘嬷嬷将她扶回床上休息。 宋慧柔带宋言去卧房包扎了伤口又扶宋言躺下来休息。替他换了衣裳,看着床上的孩子。刘嬷嬷说的对,一样的倔脾气拉都拉不回来。 和她姐姐何其相似呢。 ☆、悲欢离合 宋言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便早早的去跪在了祠堂门口。 宋慧柔得到丫鬟的通报,只穿一件亵衣就赶了过来。 “你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就这么跪着,你真是要气你了你祖母再来气死我么” 宋言面如白纸,低声道“柔姨不要担心,我好的差不多了我跪着没事的” 宋慧柔还要说什么,那头老夫人冷声道“让他跪着,谁都不要替他求情,柔儿你要是替他求情往后就别认我了”宋慧柔面容一僵。宋言虚弱的笑笑“不碍事”宋慧柔只得离去。 宋言跪到中午,初心趁着老夫人吃饭偷拿了两个包子给宋言,宋言却是说什么也不吃的,初心只能离去。 午后天气忽变,乌云压顶。少顷又下起了倾盆大雨。 宋言跪在大雨中,昨日的伤还没好,如今淋了雨又裂开来。那衣服上不一会儿便叫血染成了淡红色。宋言却不觉得痛了。 “你们家少爷在么”守门的侍卫见眼前人一袭紫衣华贵,人如芝兰玉树猜想此人便是小王爷了。 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得了管家的命令是不会放容酌进去的。 那侍卫恭恭敬敬道“我家公子有些事,这几日是不能见王爷了” 容酌道“那好,我再来找他” 虽然又下了大雨,但是宋言却不觉得冷了。雨打在她身上,换好的衣服又染了血。 宋慧柔撑着伞走到他身后。 宋言回过去头,毫无血色的嘴唇吐出几个字“柔姨快回去,不让又要惹的祖母不高兴了” 宋慧柔上前蹲在地上,从食盒里拿出一碗清淡小粥。宋言看着粥又看向宋慧柔。宋慧柔知道他不会吃只道“娘叫我拿来的,她到底是舍不得的,快吃了”宋言又迟疑,宋慧柔笑道“饿坏了,柔姨要心疼了” 宋言眸光一暗。宋慧柔放下碗,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头“我想有个儿子,像你这么大的,我会对他很好。只要他喜欢的,女子如何男子又如何,喜欢就好了” 一顿又道“我想有个儿子,我能喂他吃东西,我想有个儿子,像这样可以摸摸他的头” 容慧柔表情渐渐变得痛苦“可是”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不可能了,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28节 宋眼呐呐问道“为什么” 宋慧柔凄凉一笑“药我不能有个自己的孩子了” 她这一生被自己心爱的人所伤害,不得相伴,他没有孩子,她只有宋言和老夫人了。 宋言伸手将眼前的女子抱住“我没有娘亲,柔姨带我就像娘亲一样” 宋慧柔擦了眼泪,慈爱的抚摸着他的脸。端来粥“快吃,要不然就凉了”宋言想要自己喂,宋慧柔却执意要亲自喂他。 老夫人吃完饭,由着刘嬷嬷扶出来到院子里走一圈消消食。消食的老夫人躲在树后瞧着两人。 宋慧柔取来板凳坐在一边就给宋言撑伞,再和他讲些她娘小时候的故事。 老夫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掉下泪了。刘嬷嬷知她心里舍不得。可是这事搁在哪个长辈身上好受。念老夫人到底是过来人吃过的盐比宋言吃过的饭都要多,宋言听她的不会错,可是怎么就这么倔呢。 宋言又跪到晚上,跪晕过去几次。宋慧柔到老夫人门前跪着求他饶了宋言,老夫人这回却是铁了心了。 招来大夫瞧了伤口,又开了最好的药敷上。宋言趴着睡去,老夫人坐在他的床前替他处理了伤口,陪着便坐了一夜。第二天天没亮才回去,且不让下人告诉宋言她来过。 于是第二天早上宋言一起来又到祠堂外跪着了。 依旧的下雨,只是不同昨日,下的小了。没有老夫人的命令那些丫鬟也不敢贸然给宋言送伞。 就这么淋着雨跪了两个时辰,等到宋慧柔起来的时候,宋言已经晕了过去,且身上发热烧的厉害。 他屋子里大夫进进出出,宋慧柔坐在一旁,老夫人忍不住哭了又哭,只道是“冤孽” 宋言烧的意识都不大清楚了,却扯着被角呓语“我不断,不断不断”老夫人又哭的更伤心,拉着刘嬷嬷道“冤孽,冤孽啊” 宋言这病生了大半个月,半个月后病才好转。只是他病一好老夫人便接着病了。 老夫人本就上了年纪,前面给宋言气了,又加上宋言生病没日没夜的照看。再好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 老夫人再不提他和容酌的事,宋言也不说。又换他照顾老夫人,这一病又扯出了别的病,竟病了一月之多。 这期间宋慧柔帮宋言请了假,大理寺只去了没几天。 容酌来过好多次,只是被侍卫一句大人不在拦回去了,有老夫人看着,宋言自然不知道容酌来过。 而后老夫人病愈,赵坤庭又派了任务给宋言。 将他支到外县办事,原本那将案子说是很简单的,但是宋言到的时候才发生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一有案子要办,就没那么多时间去想容酌了,加上他每次回的信都给老夫人截了去,容酌自然没收到,也就没回信。 这头容酌却是天天来找宋言,老夫人却道宋言娶了一房妻子,那妻子是江南人,她住不惯京城。宋言同她搬到了江南住些日子,今年是不会回来了。 容酌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刚听到了时候消极了段时间。后几天又一想,纵然宋言喜欢孩子,也不该这样,去江南还躲着他不成,这么些日子,他不信宋言这么无情。 容酌又暗中找了人来调查,只是等他查到的时候。 这年离姜四十四年,塔木攻打离国。容酌带兵出征去了。 至此宋言未曾见到容酌。 “报王将军敌军现还有五万多兵马”金元随容酌出来这么久,却还未习惯唤他将军。但是容酌表示唤将军比较有气势。 容酌翘着二郎腿啃了个苹果“那依小徐学士,我们三万兵马怎么胜呢”徐若瞟了他一眼,那一声小徐学士听得他一阵恶寒。 “容将军不必担心,我们粮草多,塔木粮草少,我们慢慢耗死他吧” “唔小徐学士好机智”容酌吐了一口果皮“等他们耗死了,宋言的儿子都可以管我叫叔叔了罢” “阿嚏” “先生,先生,你莫不是感冒了?” 宋言笑着摇摇头“那殿下解释一下何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容泽晚支着下巴“先生又在想着谁了先生”容泽晚拉着宋言的手臂撒娇道“我想小叔了,小叔打战去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宋言调到外县半年后又调了回来,他调回来了时候容酌已经出征了。 宋言在大理寺的官职不变,却又担任一职,便是容泽晚的老师,只是宋言到底年纪不大入朝时间不久,不授一品官职。 朝中官员都觉得不妥,虽然宋言是个不错的后生。但是担任皇子老师资历却是远远不够的,宋言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御史台赵元又向皇帝举荐了几个,赵坤庭也道宋言难以胜任。 皇帝扫了一眼众人,无奈道“朕何尝不知”他看着胡子花白的赵元,沈相等人“重点是朕答应过晚儿替他找个年轻些的太傅朕”赵元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皇上莫不是嫌臣等老了,莫不是该告老还乡了” 皇帝道“赵卿这话说的” 赵元他儿子扯着他的衣袖道“爹,你都快六十的人了” 赵元气的胡子又一抖。 宋言下朝后,赵元、赵坤庭、沈相等老臣又同他说了些教育小太子该注意什么,如何教育。 宋言这后生不骄不躁,进退有度,大家表示也都喜欢。且沈相还记得他破了沈墨的案子,有意将自家闺女许配给他。 宋言小小年纪当了皇子老师,前途可谓无量上门说亲事的人就更多了。 老夫人近日忙着收集了各家闺秀的画像。宋言一下朝就拿来给宋言看。 “你看看,这督察院史的闺女,我瞧着长的很讨人喜欢你说是不” 宋言埋头理案卷。须臾抬了头“祖母林姑娘一顿能吃五碗饭呢” 老夫人呵呵笑道“我们家有钱,随便吃那你看这个。立春院老鸨的闺女,第一美人呢” “祖母,这是青楼女子” “” 老夫人要求已经放的很低了,只要是女的,活的都行。她连名妓都不在乎了。 宋言写好案卷,下午就陪着陆少棋、赵景他们去吃花酒。他仍是不碰花娘,但是和陆少棋他们混久了勾栏院这些地方去的时候也不像以前那样觉得别扭了。 容酌不在,他会去很多容酌去过的地方,例如勾栏元,例如赌场,酒坊,为什么容酌就这么喜欢去这些地方。 他想融入他的生活 他在等他回来。 “报将军” 容酌紧锁眉头看着地形图。金元一脸有大事发生的样子跑进来。 “你说” “将军再不吃饭,饭都没了” 容酌双指在地形图上点了点“不吃了” “祖宗哎你学什么张副将,人家是正经军队出生,能耐饿你”徐若打了个饱嗝进来。容酌已经不准备理金元。只拽着徐若道“此地山势甚好,我听说塔木公主跑出来了就在这一带,我们只要绑了公主。然后你以公主要挟他们到鹿原,他们需要经过凌云峰,我布置布置届时拿石头扔下去砸死他们。 徐若想了想“我还有一妙计” “你说” “你可以派呆毛咬死他们” “” 徐若都忍不住笑了“你打个仗,你还把呆毛带出来干什么”金元也在一边忍住笑意。 “少棋太贼了,我怕留呆毛等我回来的时候,呆毛都不认我了”容酌招来呆毛,翻身上狗“我出去巡查一会儿,你且好好想想” 塔木军营中。 “公主你这么贸然出来,实在是太危险了请公主回去” “我不我要见见离国的王爷,啊琪纳说他们的王爷骁勇,是个能骑狼的勇士。你想你们骑马他骑狼,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啊吉公主他们王爷骑的分明是狗” “不我不相信,我的英雄不是骑狗的,骗子,我要自己去看。” “哎公主” ☆、悲欢离合 想来塔木攻打离国是准备了很久,塔木王都舍得将自己的儿子送给西戎国的国君做男妻了。 塔木王膝下的子嗣并不多,三个王子两个公主。大公主嫁给了他们的国师。三皇子嫁给了西戎国,国君,虽然连儿子都嫁了,但是却没有牺牲啊吉公主。她是塔木国王第四个孩子,据说是塔木王最心爱的女子生的。 塔木王待他超过了其他公主甚至王子。 所以能绑了啊吉公主,这场仗自然能停。 但是能绑公子是个技术活,且天时,地利,还需人和。 容酌表示要长久的防患塔木治根还是找个人勾引了啊吉公主,啊吉要是嫁到了离国,往后两国交好还打个什么呢。但是勾引公主这更是一个技术活。 下午容酌领着一群人乔装去了附近的城镇,据探子来报,啊吉公主跑出来了。跑出来就是为了看容酌。 那探子是容酌打入的,他在京中的时听多了戏,看多了小言话本。便想出一法,派那细作假装受伤,再叫塔木将军救了借机勾引塔木将军。 张副将表示不屑,一个女子能成什么气候。但是这事居然成功了,塔木将军并没有怀疑那女细作,两人还非常的恩爱。 徐若道,塔木人直率,耿直且单纯哪像中原人这般狡猾机智。往白了说塔木人都是蛮呆的。 现在几人正在边上的茶摊喝茶,据说那个啊吉公主是往这边跑来了。 为此容酌连呆毛都带来了。 容酌颇为讨好的替徐若倒上茶道“等会儿,那公主来了,你便借机勾引他”徐若折扇一敲木桌“她可是为了你而来的与我何干” “啊若啊你晓得的,我乃有夫之夫,要是啊吉公主真瞧上我了,我皇兄要是再一个想不开让我和亲你想想我我”徐若气定神闲的饮下一杯“你倒是愿意牺牲我也罢” 容酌登时喜上眉梢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卷“细作姑娘跟我描述的啊吉公主,你且瞧瞧” 他的画风徐若看了半天表示很惆怅啊。 “这姑娘两个眼珠子这么大,这香肠嘴”徐若又认真的往下看去,“胸也是啊吉公主胸真的这般大?”这一听,张副将也忍不住凑个头过来,容酌嘿嘿笑道“这这是我自己遐想的” “” “先生喝茶”容泽晚低着头恭敬的奉上茶。宋言手中拿着诫尺,举了半天,容泽晚咽了咽口水。终是没打下去。 宋言蹲下来与他道“皇上准你来我府上,却不是让你出去和其他孩子乱玩的。你方才和他们走了,我找不到你,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略顿“泽晚你于哪些孩子不一样的” “我我记住了”小小的头又往下低了低“可是我想和他们玩我也没有什么朋友。今天我玩的挺高兴的”想到什么,脸上又杨起了笑。 宋言作势又要举起诫尺。 “孩子都是这样哪个是不调皮的。大人莫要为此气坏了身子” 门口进来的女子。长得很是好看,一袭淡绿色衣群衬得肤如凝脂。举止投足间端庄温婉。 容泽晚瞧见女子像瞧见了救星一般蹦跶上前脆生生喊了一句“师娘” 宋言轻轻一笑,眉头却不自觉蹙起。 女子名唤檀香,是老夫人硬要他纳的侍妾,虽说是侍妾也是名门望族中庶出的姑娘。宋言执意不娶妻,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老夫人便要他纳妾,并有不纳就一头撞死在墙上的冲动。 纵然如此宋言还是被灌醉了酒才抬进了洞房。 但是宋言是个男人,既然已经洞房了,他就会负责。 檀香嫁到宋家,已经有几个月了。是冬月嫁过来的。 那个年,容酌没有回来,宋言纳了妾。 今年是离姜四十五年。 容酌出征快一年了 这年宋言二十三了。 容酌弱冠,二十了。 檀香看到宋言眼中无奈,她不是不知道是老夫人逼着他纳了自己。她向来守本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会想去要。 说到底他与宋言都是可怜人,自己也是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宋言看着容泽晚与容酌有些相似的脸。看的入神了,笑了笑“泽晚想要玩,明日我便带你出去玩” “那可不可以带上朱大叔家的女儿,和念叔叔的儿子” 宋言说“好” 容泽晚口中的朱大叔是朱大成,他和谢芝兰成亲后的一个月就怀了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娃娃。老夫人喜欢孩子谢芝兰便经常抱着孩子来宋府看望老夫人。 念叔叔是念昭景。 昭景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容泽晚欢欢喜喜的随着檀香带去睡觉了。 已是深夜,宋言却不觉得的困。站在窗前吹了许久的冷风。 今天的月亮倒是很圆。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 同一片天空下,不同的地方。 容酌躺在草地上,双手枕着后脑。就看着漆黑无边的天空,嘴里叼着草。 边上燃起篝火,士兵们包扎伤口的包扎伤口,仍是说说笑笑。或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他们并没有等到啊吉公主。 容酌忽然觉得累了。 往年的现在他不知道是躺在哪个花娘的怀里,还是搂着哪个小倌。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玉酿琼浆。 而现在躺的是硬草地,要是搂只能搂抠脚大汉。吃的是是军粮,喝的也不是什么好酒。 出征的日子很苦的。 他前些天和塔木开了一战背上的伤也没有好。援军虽然在来的路上,但是他却不敢睡,若是再来个偷袭。当然这也不是他烦恼的重点只是 容酌想想自己身上大大小小数十刀伤口,他觉得宋言要嫌弃他是个莽夫了。 “王爷” 听到这一酥酥的声音。容酌将,军妓风月拉下开坐到自己旁边“那个月姑娘,你们懂得保养,身上的伤口该怎么消呢” “王爷倒是幽默啊”风月捂着骄唇笑道,容酌刚来军营时皮肤比女子还好,长得白嫩嫩的。到如今身上好多口子,手上又布满了茧子。 “男人嘛,自然是有伤疤的,那才霸气啊” 容酌道“我怕吓坏他” 风月又一笑“若是真的喜欢,便不会在乎这个” 容酌笑而不语,不是怕他看见,是怕他担心。 风月美目流转往容酌身上靠,容酌却往右挪了挪让她并没哟靠道“哈哈哈哈我听那些姊妹可不是这样说的,谁不知道三王爷风流啊”又往容酌身上来回看了看“这么久没碰女人你也不怕憋死” 容酌垂眸,他这动作做时的表情和宋言竟是一模一样。 “到底还是个孩子呵呵呵”容酌只满了弱冠,整个军营中找不出几个比他更小的。风月也不再逗弄他,只当是容酌不好意思。可是她不知容酌以前的样子,要放在以前哪里还需她主动。 只不过渐渐地渐渐地就变成这样了。 是了,在遇到宋言之后。 “有匪君子如”容泽晚抬个头“先生先生” “先生” “啊?” 窗户半开,微风拂过,池塘里的荷叶摇摆,荷花朵朵开的俏丽。 “先生又再想那个人了?”容泽晚趴在桌上“先生还等他么” “等的” 宋言转头凝望着窗外荷花。只是莫等花谢才归。 但是这个夏天,荷花谢了。容酌还是没有回来。 檀香算好时间等宋言下朝后就拿着大氅在门口等她。宋言前几日半夜到院子里喝酒着了凉吹不得风了。 她也是到第二日才知道的,宋言不与她睡在一起。其实比起侍妾她更像宋言的贴身丫鬟。 宋言的饮食起居她从来都是亲力亲为。后来相处的时间久了,也不似以前那般尴尬,偶尔还能开开玩笑,就像朋友一样。 宋言甚至会坐下来安静的听她说说她与那个侍卫的爱情。 但是老夫人很高兴啊,老老夫人可高兴了。 她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带檀香到各个庙里求神拜佛,只是希望能抱上个曾孙子。 宋言换好衣服,与檀香说了晚上就不回来吃了。 因为孟云况回来了,他以南水北调之法解了齐洲的干旱,这是沈墨生前所放不下的。然而他做到了。 明日皇上会亲自为他庆功。 今天晚上他们自己便在酒楼里先订好了宴。 请的是宋言,陆少棋,赵景等人并几个同年科考交好的。 说到科举,又要有一批新的考生了赴京了。 翰林院编修周裘大着舌头道“依我看,灵运那府院要热闹了”毕竟一甲三名均出在他的宋府。街头巷尾传着,说谁要是住进去了定能榜上有名。内阁中书方武道“早知道,当年我也挤进去,睡个茅草房都行” 宋言笑道“你不如现在来,我定好生招待” “我在你府中住几日再混去重考科举” “哈哈哈哈” 几人说笑,已到了深夜,索性就趴在酒桌上睡了。陆少棋家中是位妻管严,老早便寻他回去了。 余下的要不就是还没成亲的,要不就是将妻子驯的服服帖帖的。 ☆、悲欢离合 后来众人都喝的不清醒了。 宋言瞧见孟云况下楼往外面走,怕他是喝多便跟了过去。 月亮是明晃晃的一轮挂在天上,已经不是夏天了风吹来是会冷的,却能让人更加的清醒。 孟云况一步三摇的走进一条小巷。 这里仿佛与外面的繁华隔开了,宋言并没有喝的很多,还贴心的替他拿了外衣。 孟云况站在小巷子里寻了个角落扶着墙就吐出来了。 吐完便像没了力气一样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我一点都不喜欢热闹我也不想听到他们说什么成亲什么孩子我会想到你不在了” “我好想你沈墨” 他顿了顿竟抱着自己缩在墙角大哭起来“我解了齐洲干旱如果你能看到的话沈墨我想你了” “你在哪儿呢” “我很笨,没你在我该怎么办” 可是小巷里除了他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在没有人的地方他抱着自己哭一哭这才是真正的孟云况。 那些坚强那些伪装他心里又有多苦呢。 这次回来宋言觉得孟云况变的,他便的像沈墨一样,会笑得温文尔雅,一些小习惯也像沈墨。 他明明是活生生将自己活成了沈墨的样子。 用这种方法记住他。 让他活在自己的身上。 活成他 替他活着 “你为什么就放心让我一个人活着呢我还很笨,沈墨你听的到么” “沈墨” “沈墨,家中催我娶妻了” “” 他将自己紧紧抱着,仰头对着无边黑暗,唤那个人的名字。 宋言听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出来后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这个点已经没有人了,路上的灯亮着,灯下的影子只有一个人。 容酌不要等到叶落才归。 可是这年秋天过去了叶子黄了。落了,容酌没有回来。 “先生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宋言挑眉“你小脑袋里又想着什么呢”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先生,我那时候在烤地瓜,后来先生给小叔气走了。先生先生”他拉着宋言的袖子“我说了这么多,是想提醒你该陪我去考地瓜,我拉七师傅一起”七师傅名为右七,是个二十多的貌美姑娘,教容泽晚习武的。 右七蹦蹦跳跳的走进来,其实她也像个小孩子一般,撇了一眼书“先生先生,我们去考地瓜吧” 宋言平日也会教右七读书,右七便和容泽晚一起唤他先生。 宋言揉着太阳穴“好罢” “王爷王爷” 容酌翘着二郎腿晃了晃“有话你说” “啊吉公主又逃出来了” 上次啊吉公主出来又被带了回去。害的容酌还骑着呆毛像个傻子一样在那城镇上溜了几天。 百姓们表示难以理解啊 “逃哪儿了消息可靠么” “这回一定可靠” 容酌嘴边轻起一抹笑“耗耗耗个头,塔木就知道耗。耗到现在宋言都成亲了” 对于宋言成亲这件事金元默默不说话。还记得容酌听到这个消息时,那时他刚受了一箭,闹脾气就不医。背着箭出去转了几圈估计想完了人生,一脸的生无可恋。亏得张副将给他一棒子打晕了,才拖回去拔了箭,上了药。 “一年五个月零七天了我等了好久” 宋言,你为文臣,我便为武将。你为民请命,破其冤案。我便保家卫国,守其平安。 如果能再见到他,他想和他说这回,他真的长大了。能保护得了他,乃至整个离国。 三日后。 容酌领着呆毛,带着徐若等人在此截啊吉公主。 此城仍是离国的地盘,啊吉公主虽然乔装打扮成离国人的样子,只是那面容与离国人人实在不同,自然极好认出。 容酌想英雄救美之法总是屡试不爽。 于是那啊吉公主甫入城便叫两个贼眉鼠眼的人拦着了。啊吉公主生性单纯,瞧着这架势愣是没反应过来他们在干什么。 容酌颇费了一番功夫的,他在军营中挑了许久。方寻的了两个长的不像是什么好人的士兵。 其中一人,摸着下巴,尽量学着容酌传授与他混混该有的那番样子“小姑娘,好生俊俏,不如陪爷爷爽一爽可好” 啊吉想了想纯真道“多谢大哥你的美意,我来还有要事,等我事情办完了再来与你爽一爽”略顿“大哥不如留个联系方式吧” 那士兵反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另一个直接简单明了道“小姑娘,我两是瞧上你了,我兄弟的意思是是叫你和我们”那士兵也甚是害羞的道“与我们翻云覆雨一番” 暗处容酌直叹气。这样弄得到好像他俩叫啊吉调戏了。 “什么你们”啊吉双手挡在胸前,连连后退。二人一看猥琐一笑上前“嘿嘿,小姑娘” “救命救命” “你就算是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啊吉痛心的闭上眼“你们离国人,怎么这样。塔木是从来不会有这样的事的你们” 两士兵再相视一眼。于是巷口一人骑大狗而来,怒吼一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强抢民女。” 两人噗通一声跪下“天啊,是英明神武的三王爷小的知错了,王爷饶命。”容酌略心塞的看着他们,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呢。那两人又不等他说话拔腿就跑。容酌心塞的看了看他们又看向啊吉公主。 “你你便是,离姜的三王爷么”容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对” 啊吉脸上飞上两朵红晕,竟然叫自己思慕已久的人救了,小心脏噗通噗通的跳。 “我我是塔木的的啊吉公主,你为什么要救我,那你现在会把我绑起来带回军营处死么” 容酌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你明知道是这种结果,你为何要来离姜,现在两国开战,你不怕我杀你么” “怕,我怕死”啊吉低下头“可是我就是想来见见你,啊琪娜说你是个骑狼的勇士”一个怀春少女想去看自己的心上了,即便是敌国的王爷,哪怕冒着死的危险。啊吉说“你也许不知道,我喜欢你一年多了,一直想来瞧瞧你。能瞧见你就好了” 塔木人大多直率,喜欢谁就直接说出来不会藏着掖着。为见心爱人的人哪怕冒着死的危险,倒是豪气。 容酌挑眉“可我骑的是狗” “不重要了”啊吉摇摇头“你方才救了我,若不是你我的清白就没了” 容酌摇摇头“罢了,你走吧,往后不要一个人出来,你也不会次次遇到我。” 女人对救了自己的男人总是不一样的,要不然从古到今也不会有那么多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事。 啊吉却道“王爷喜欢打仗么”容酌看着她,等她接下来继续说。 啊吉说“我不喜欢打仗,我父王是听了国师的话才打的,那国师不是什么好人,他迷惑了我父王。其实塔木与你们离国的实力我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王爷,你将我绑回去吧,你用我威胁我父王,让他不要打了。” 容酌震惊的瞧着塔木公主“你来离国,为的就是让我绑了你,威胁你父王” 啊吉公主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其实真的很想来见一见你,你看我一个姑娘家。逃出来,骗过来守卫千里迢迢来找你,我”啊吉越说越委屈,便呜呜哭了起来了。 容酌已经从呆毛身上下来,来到啊吉公主身边。“你莫哭,我也不喜欢打仗,既然如此你来我军营里”啊吉抬起头一双蓄满泪水的双目看着容酌,他笑的温柔。啊吉道“我,我可以抱抱你么” 容酌笑着点点头“好” 于是啊吉公主同容酌坐在呆毛身上回到了军营,她似乎也累了,坐在后面双手环住容酌的腰靠在他背上就睡了去。 “恭喜王爷,抱的美人归”金元甚是狗腿的说道。 啊吉在军营中受的都是最好的待遇,且出入自由。 十天后,离姜同塔木约在鹿愿的一战,这一站塔木王也来了。看见啊吉在离国军队里,塔木王骂了一嗓子“你们离国未免太卑鄙了,竟拿我啊吉公主来威胁。” 徐若道“我离姜本无意开战,是你们先挑起了战争,战场之上却说不得什么卑鄙不卑鄙了” 入冬十一月,雪下花飘飘摇摇。 窗外的池塘已经结上了薄薄的一层冰。 “大人回来了”檀香替他解下大氅。“芝兰来了,带了朱公子”宋言叮嘱她也多穿些衣裳。那厢谢芝兰抱着他同朱大成的儿子,朱小才出来。 “外头风雪大,进屋吧” “好” 朱小才听话,乖乖的缩在她怀里睡觉。屋子里暖了火炉,他睡得舒服。 赵坤庭年事已大已高老,左成章升了大理寺卿,刘远道升了刑部尚书。宋言又调到刑部任了刑部侍郎。 老夫人本来还张罗着给宋言选一个正妻,赵坤庭一句话叫老夫人愣了许久,后再也不逼宋言了。赵坤庭说“你想他,也同我们当年一样么” 谢芝兰看着调茶的宋言,他头上已经有了好几根白头发。“你也该注意着自己好好歇歇了,你爱操心,什么都操心”毕竟打小青梅竹马谢芝兰还是了解宋言的。 她抱着朱小才缓缓说道“当年,也是这么个下雪天我和你来到这京城,事隔多年,我都当娘了。” 宋言笑了笑“世事无常” “我本是和你置气才嫁给了大成,但是他却待我很好,原来平平淡淡的才是最好的,现在很好”谢芝兰说“可是你喜欢那个人,就注定不能平凡,你还等么” “自然等的”宋言不清楚已经多少个人问他这个问题了,他的回答始终如一。 谢芝兰又问他“等人,难么” 宋言说“难的,我总是等的提心吊胆,怕听到他再也回不来的消息” “大人,有人求见,他说他是王府的金管事”莫非是金元,那容酌是不是也回来了呢。也许是等了太久宋言听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悦的心情。谢芝兰道“你去吧,往后就不必提心吊胆了” “恩” 那小厮领着宋言到了会客厅,金元慢慢转过头,甫一瞧见宋言便大哭起来。 “怎么了?” 金元抽抽噎噎道“我家王爷没了,大人快去看王爷最后一眼吧” 宋言仍然是面无表情,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不想哭,也不想说话,脑子一片空白,甚至也没有了任何想法。 他已经木讷了,谢芝兰说得对,往后就不用再提心吊胆的等了。 等的荷花开了又谢,等的树都落了叶,等的池塘结了冰,下了雪。等的自己头发都白了些许。他却没有回来,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等等我,我去换将衣裳”宋言平静的吐出这几个字。 今日下了大雪,宋言一身白衣。恍然想起当年不知是谁傻站在雪地里,说等他一个回眸,他总在这里的。 离国军队凯盛回朝,这一战离国胜了。宋言瞧见了徐若,徐若也不像以前那样了,黑了不少,额上还有条小疤。 他对着宋言说“你去看看他吧” 两边是百姓欢呼。军队入城,只有宋言一人走相反的方向,且他一身白衣在人群中尤为明显。但是无人拦他。 宋言终于停在一辆马车前面,张副将朝宋言一拱手“这位是宋大人吧”宋言点头,张副将令马车停下,待宋言上了马车才又启辰。 宋言掀开车帘,里面躺着身穿明黄色华服的青年,他已经从少年长成了青年。只是他满弱冠,宋言没能陪在他身边。再见时竟就是这样的情景。宋言上前将他扶起来抱在怀里“今天下雪了,你回来就好,我等了你很久,往后就不等你了” “我娶了妻,现在孩子已经可以管你叫叔叔了”宋言说“那我就不等你了” “你不是只娶了妻么,哪里来的娃子都可以叫我叔叔了” “你觉得骗我好玩的很?你倒是继续装死,我等会儿就请旨亲自埋了你” 容酌从他怀里坐起来“你这样谋杀亲夫就不道德了,这样是要浸猪笼的”他抓住宋言的手“你说你有孩子是怎么回事?” 宋言幽幽道“我娶了妻,自然就有孩子了” 容酌冷笑一声“你我一刀两断吧” 宋言想了想“好的” “不不不”容酌又搂住他“你媳妇我给她一笔银子叫她离开京城,至于你儿子我同你一起养,我会当亲生儿子养着的。你别离开我”略顿“我求求你” 宋言笑道“我诓你的,我没儿子。我媳妇她也不喜欢我,她和别人偷情已经很久了” 容酌摇摇头“那你也是蛮可怜的” “你”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29节 “我” 容酌笑嘻嘻的将他抱在怀里,宋言一推,他闷哼一声。 宋言扯开他的衣服,入目处好多道口子,有新的旧的,结了疤的,快要好的。他皱了皱眉眉“真丑” 容酌不正经的搂着他“我这快两年的时间,没碰男人也没碰女子。我憋了好久,你若想看晚上我给你好好看看” “你你害臊么” “我已经从翩翩公子变成莽夫汉子了,脸皮这些东西也已看清了” “王爷哥哥啊吉”车帘忽然被打开,宋言坐在容酌腿上,容酌真挑着他的下巴。啊吉说“你们在干什么”宋言咳了一声“我,我是御医,我在给王爷看伤口”啊吉嘻嘻笑道“那麻烦你看仔细些” “” 容酌伸手环住宋言的腰,我忘了同你说“这是我的王妃,我的王妃在替我瞧伤口。” 啊吉公主跑出去了,啊吉公主哭着跑出去了。 徐若看见那个伤心的背影,驾着马追了去。 容酌想,打仗什么的他虽不太懂,但是勾引女人他可是在行的。 原来两国交战。本来要打几年的样子。但是一招美男计竟然就能成功了,虽然听着有些不靠谱,可大家是有目共睹。离国几万兵马看着容酌无不佩服的。 那日塔木王为了爱女答应了和解,且同意了年年上贡。 啊吉公主说想要来离国玩,塔木便让她以使臣的身份来。 容酌将宋言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侧过脸,对着他轻声说“你这么坐在我腿上,我有些忍不住了” “什什么” “我忍不住想亲亲你” 他伸手想同宋言十指相扣,却在宋言手上拿出一个药丸。容酌将个药丸举起来看了看“什么” 宋言眸子一黯“没,没什么” “是糖罢,你不说我可吃了” 宋言拦住他“莫吃,吃了会死人的”容酌一愣,宋言说“若你真的死人,我就来陪你,我总不会叫人一个人的”略顿“往后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 容酌有些艰难的开口“好” 这一天,扬月忽抱着自己的孩子到萧景淮的墓前坐了很久。 “景淮,你向来怕冷,你在那边冷么” “景淮这是我儿子,你看着水灵么” 这一天孟云况去往江浙一带解蝗虫灾,翻开沈墨留给他的书册。 抚摸着上面的字痕,忽然落泪。 这一天,念昭景在教自己的小儿子认字。 “秋天,冬天,爹爹这个秋怎么写” 念昭景提笔就是写不了那个秋字,秋什么呢,他忘了。 这一天刘修涯救了一只快要冻死的小狐狸, 那只狐狸竟然看着他不排斥,还往他怀里钻。 这一天容青兰请来了大夫为萧五诊脉。说是有喜了。 容青兰抱着她,萧五说想看雪想出去走走。 容青兰道“你还是想害死我未出生的孩子,你出去要是把他冻着了怎么办” 萧五噗嗤一笑,笑他孩子气。 这一天陆少棋被他媳妇追着打 “你个母老虎,我出去吃酒怎么了” “你爹叫我入门就是为了管你的,吃酒可以,不能吃的太晚了” 这一天宋言等到他的容酌了 这一天下了点雪,这一天是个黄道吉日。 完 作者有话要说:  30多万字,因为是学生党写的很艰辛。 看完的各位大大能留个评么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2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