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镜》 正文 第1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1节 简介 武林外史和三侠五义的混合同人。 标签:古风沈王正剧猫鼠修真 【以下内容请以走近科学>的语气来念】 自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之后,万物繁衍生息,轮回不休。 后有人之悲欢离合,生老病死,贪嗔痴戒,看不透参不透者为多,深陷轮回之苦而不得超脱。 自建木为颛顼所断以来,人仙日益分离,有求长生之人寻得机缘,超脱六界,后人有慕者皆效仿之,久之自成其宗。 今其宗渐分其派,而各派恩怨矛盾所隔,其首为三:一为云梦宗,二为落霞观,三为流寻派。 云梦宗为云梦仙子所创,其现任宗主不详。以情入道,以情得道,修道者俱为女子。其功法百变多端,使毒用药者累累,然正邪不明,行事极端,难免为人诟病。 落霞观历史最为悠久,其创派人已不可寻,史册可寻得道者仅平浪道人一人而已,其内家功夫深厚,修心修身以求道。弟子皆为心思纯良之人,行侠仗义于世间,于江湖之中最受赞誉,然与云梦宗之恩怨一言难尽。 流寻派多自由散漫之人,可谓遍布散尽九州之中,谓:天下修仙者数百万,半数皆归流寻人。其入道方式不定,多以一念入道,一念修道。其组织看似散漫,实则层层严密,弟子多行事随意,常常无视刑律,然一颗侠肝义胆,于民间亦得恩念。 ——雨名氏·《三宗开传·引言》 【这里请用打开好莱坞大片的感觉来】 这是一个江湖与修仙并行的世界,以杀入道,以情入道,以念入道。无论为何,但求坦坦荡荡一颗心,平平稳稳一世人。 这样的世界里有策划许久的y谋所引来的宿命: ——“怜花吾儿,记住这个人,日后去结交他,定不要让此人好过。” ——“母亲,此人到底是?” ——“沈天君之子,将来定与你争斗致死之人。” 有一言难尽的纷繁前缘: ——“王夫人多年未见,依旧风采照人。” ——“沈天君也是。” ——“不知这次又要如何扰乱这个江湖?” ——“比之江湖,妾身倒是对沈天君你……有点兴趣。” 有解不干净的前世今生: ——“这位小道……兄台与我如此有缘,何不就此结友?” ——“相见即是缘分,不知小弟是否有幸与兄台结交?” 有再回不去的流年盛景: ——“猫儿就你闲话甚多,你白爷爷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还是小心为上,待你回来,展昭我自以好酒相庆。” ——“好,那就一言为定!” 有未来y差阳错的擦肩而遇: ——“你这孩儿倒是骨头硬得很,这般人情却也不肯留给我。” ——“家母说过,出门在外最不能欠了人情。” ——“好个机灵的小鬼,也罢也罢,我见你似我一故人,却不知师承何处?” ——“家母原叫我去那落霞观,但我还是想去那流寻派。” 有生死时刻最猝不及防的怦然心动: ——“沈浪,你管我做什么,我王怜花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你就当我报应到了……” ——“你且休得胡言乱语。” ——“……沈浪你又何必……” 有最啼笑皆非的迷之剧情: ——“王公子,你今日既叫了白香来,何苦还要来招惹我?” ——“王公子,我从未想到你竟然还叫了我妹妹同来,你……让我如何自处!” ——“王公子一下叫了五人进去,当真是年轻气盛,年轻气盛啊。” ——「小弟已为沈兄备了温香玉软,还望沈兄怜香惜玉,切莫推辞啊。」 亦有百般借口和谎言掩盖之下的以心谋局: ——“家母虽逝,但约定终究是约定。沈相公若是看中我宗哪个女子,我王怜花自为你做这个媒人。” ——“王夫人既已仙逝,这约定自不可成,更何况王夫人天姿国色,哪是寻常女子可替的,王兄莫要再言。” ——“人道父债子偿,那沈相公以为,若是我替母承约如何?” ——“诶……王兄何苦如此埋汰自己,此约不过是与令堂而定……” ——“云梦宗子弟虽为世人不齿,却绝不仿那些伪善的所谓正道人士,如今整个江湖都知云梦宗与沈浪有婚约,沈相公莫不是想让我云梦宗再添违约之责?” ——“这……” 最重要的当然还是lo主止不住的卖萌: ——今日头条!云梦山中一棵草!王公子新传绯闻,夜御十女究竟是真是假。 ——今日头条!王公子今日下山竟未逛花阁,拔除贼窝数处!终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今日头条!朱七七竟舍沈浪而去,曾经的痴心女寻之千里,如今又为何如此狠心! ——“啧,你们流寻派能不能干点好的,每日里哪来那么多消息。” ——“平日里我叫你傻猫,你还就真傻了?他们来借我们流寻派的宝贝,叨扰我大哥数日,我还不能就借此赚点笔墨费了?” ——“大人说了,这些《浪花逸闻》、《梦里寻花》、《花冠天下皆赴水》都需得查禁。” ——“哈哈,所以你这猫儿今日是来通风报信的不成?” ——“随你怎么想。” 承接原剧情,一面古镜引起修真界最大灾难,又引出几人几段故事,前世今生纷乱姻缘,英雄好汉轮番上阵,y谋,爱情,离别,寻觅。到底是敌是友,到底是真心亦或是谎言,待吾一一为诸君讲述此事。 ……什么的,千万别信lo主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以上都是我编的,竟是胡扯,看上去很高大上,实际根本不负责任的预告。 依旧是片段式的剧情,总觉得大概得写五六篇才能满足我的小天使要求的节奏啊……说是修仙世界,其实还是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不一样的paro罢了,大家无需担心~ —————————————————— 这个是预告,至于什么时候放送,lo主也不知道……等我存完稿吧,为了猫鼠这几天正在疯狂补《三侠五义》,身边有小伙伴吃的是鼠猫,知道我要写猫鼠而且还打算be的时候就在我的面前放了一盒刀片,lo主无所畏惧大义凛然地……跪了下来。 不过小伙伴知道我进了猫鼠坑以后还是很开心地给我在卖安利,给我一下子发了七八个视频混剪链接= =还有飞欢的……虽然快撑死了,但飞欢我真的吃得好开心(流泪)这篇文里的飞欢……不涉及大概,主要还是满足小天使的意见为主。 第一回 古镜换魂王夫人约婚沈浪 峰回路转沈王欲访流寻 说起这云梦宗,可以说是让人爱之又恨之的一处地方。 其教派之中几乎都是相貌身段皆不俗的女子,随便一个都足以引得浪子书生一片痴心,但奈何这群女子都不是吃软饭的,使毒用药的功夫恐怕比那穿针引线还要好上几分。 传言那不爱露脸的宗主,云梦仙子更是天姿国色,有倾城倾国之姿,乃是绝代尤物。曾经有采花大盗潜入云梦宗内妄图一见芳踪,结果被她砍断了手脚,挖掉了眼睛,吊在门口以儆效尤。 该女心思狠辣可见一斑。 就是这样的一处地方,却独独有着一个公子,肆意进出引得人眼红。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云梦仙子的独子,王怜花。 其人身世成谜,有人说云梦仙子并非其生母,而是姨母。 但无论怎般,他与云梦仙子以母子相称终究是事实,偌大的云梦宗除却一些小厮,独独只有这一个男子也是事实。 这样一片花海之中只结了这孤草一颗,相貌又俊逸非常,极尽风流,管那宗内还是宗外的,也不知多少女子遭了他的手,别人眼红自然也不是什么怪事,只是就算这般却也少有人敢说闲话。 一是因为其宗派上下都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二则也是因为这人虽相貌俊秀,天资玉成,手腕却和其母一般狠毒,足以让一帮人闭上嘴。 曾也有传言说这位王公子的女装扮相同样不凡,甚至堪比云梦仙子,而其真实性却也无人敢胆考证了。 正是这样的一个人,如今却坐在正派人士的聚集处,这落霞观内,甚至还有余暇打量周围的风景,只是正要开嘴便被旁边一个俏丽的女子狠狠地瞪了一眼。 王怜花无奈地笑道:“朱姑娘莫要这般警惕,在下也是深受其害,要知道我还是很怀念我云梦宗的姐姐和妹妹们的。” 朱七七听他一句,差点要把手中的茶水倒在那人身上,奈何如今必须得忍住,要说原因? 原因就是如今王怜花顶着的是沈浪的脸。 倒不是用了什么易容的手段,王怜花如今的身体确实是沈浪的,实打实的,假一赔十的那种。 “你这等恶贼,只会占人女子便宜,若不是……若不是现如今确是沈浪的身子,我定要把你的心剜出来,以告慰那些被你轻薄的姑娘!” 王怜花听了丝毫没有反悔之意,反而笑道:“我与那些女子皆是你情我愿,哪来轻薄之说,何况如今我真想轻薄的也只有朱姑娘你一个啊!” “你!”朱七七柳眉倒竖,杏眼一瞪,气得脸都涨红起来,倒更显得几分可爱。 “哈哈,朱姑娘你与其担心我的那些姐姐们,倒不如担心一下沈浪,要知道他如今……可是在一处怎样的地方?” 听得王怜花这句,朱七七顿时没了脾气,眼睛里也渗出泪水来,看得人好不可怜。 这几天来她就是担心这些事,她虽然长相同样出众,明艳动人,但那云梦宗之中又有谁知是否有更加美貌的女子呢? 王怜花曾经给她看过王夫人的画像,当真是叫她自惭形秽,便是不若那般绝色,那云梦宗的女子或是温婉可爱,或是俏丽火辣又或是娇媚诱人,真叫是百花齐放,万一真有一个合了沈浪的心意…… 想到这处,朱七七的眼泪更是止不住。 王怜花见得此景,知道自己说的有些过分,来不及劝慰,便听得耳边一声怒呵。 “你这小泼皮又与我七七妹子说了什么!下回当真该点了你的哑x,ue才成!” 王怜花叹了口气,看了看门口正要找他算账的熊猫儿,话到嘴边又变了味: “只是提醒朱姑娘一些事实罢了,怎得又要怪我了?” 熊猫儿看看那抹泪而走的朱七七,再看看那个有如大爷一样的王怜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了一句:“莫占着我沈兄弟的身子做这般事,沈兄弟断不会让我七七妹子伤心成这样,你这薄情寡义的小人自然不懂!” 王怜花不甚在意地瘪了瘪嘴,任那熊猫儿说去。 “又不是我想……” 说来也算自己倒霉,那日得了一件宝贝古镜,说是可以得见未来相伴之人相貌,心下不由好奇自己未来伴侣的模样,却又心有不安,迟迟不敢照,想着倒不如干脆就拿着去祸害别人,反倒更有趣些。 故而王怜花半夜三更偷偷摸摸摸地上了落霞观,本想着照照朱七七,看看她未来是否真的和那沈浪一道,结果反被那沈大侠抓了个正着,沈浪以为古镜是他偷去的,便出手阻拦,一时竟也难分高下,抢夺之下镜子摔在地上碎成一片。 两人都要去捡,结果双手相触便只觉得头昏眼花成一片。待醒来就发现互相竟然换了身子。 一时之间两人的表情都五颜六色好看得紧。 这么大动静自然也引得其他弟子前来,熊猫儿正抓了王怜花的领口怒骂。 “你这王怜花怎得又来了,你自己要祸害别人,径自祸害去,莫扯得我沈兄弟!” 结果这位王怜花却是微微皱眉,叹道: “猫儿,我是沈浪……” 听得这句,熊猫儿楞在那处,差点没傻了,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番,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正怀疑是不是睡昏了头,还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抬头见得那张俊秀年轻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浑然不似那王怜花的刁钻狡猾,再弯身看了看那个正扯着脸叹气的沈浪,更信了七八分。 将消息通知完了朱七七等人,大家的脸色更是变化多端,见得朱七七对着自己这张脸再生不了火,动不了手来,王怜花倒是先找到了乐趣,眯着眼就笑。 朱七七何曾见过沈浪露出这般多情的表情,竟一时看得小鹿乱撞,待反应过来那人是王怜花后,更是气恼的不行。 一人是王云梦独子,将来云梦宗宗主,另一人是落霞观中最备受瞩目之人,深受观主看重。 考虑到这两人的特殊性,几个人谋划之下决定还是悄悄瞒过去,一边再向外打听方法。人暂且先留在原身该在的地方,以免江湖上传出些不好的绯闻来。 因而也就出现了之前那般的场景。 王怜花本就不是一个呆得住的,原在云梦宗就没人能制得住,更何况这样一个满是正人君子老实人的落霞观? 这些日子,落霞观上上下下可谓都被祸害了个遍:今日大家集体腹泻,明日就发现自己钟情的小师妹开始看自己不顺眼了,这般情形之下,落霞观众人几乎已经是“谈花色变”的地步,但唯一能克得住这小魔头的人又在云梦宗,于是寻找恢复身体方法的事也变得迫切起来。 若是再这般下去,恐怕日后对着沈浪那张脸都要忍不住拔刀了。 说到另一边的沈浪,也算是深陷苦海。 要说王怜花这等魔头,怎么可能放过这种百年难得的好机会,虽然两人约定过决不许拿对方的身体做古怪的事,但防不住王公子玩弄“自己的身子”啊! 他连夜偷偷写了七八封信笺,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传了出去,因而也就有了如下画面: “诶呀,这不是平秋么,怎得你也来了?” “王公子,你今日既叫了白香来,何苦还要来招惹我?” “王公子,我从未想到你竟然还叫了我妹妹同来,你……让我如何自处!” 这些姑娘们叫王公子的,叫情郎的,叫心肝的倒是花样繁多,热闹得很。 而自己桌案上尚且摆着王怜花给他寄的信条: 「小弟已为沈兄备了百花争艳图,还望沈兄怜香惜玉,切莫推辞啊。」 好个王怜花! 看着这门口七八个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女子,沈浪只觉得头大如斗,心下虽是气得不行,但这些都是无辜牵连之人,总得给她们一个交代才行。 想着,沈浪却是莞尔一笑,对着那几位女子说道: “各位姐姐们切勿作怪,今日唤各位前来,并非……做那事,只是怜花实在有事相求。” 之前或是哭啼或是怒骂的姑娘们这才停下嘴,反倒变成了一副担心的表情来。 “王公子有何事相求,尽管直言。” 心下暗道王怜花的攀花手段果然一流,这般多的女子都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沈浪假意将自己得了一面古镜的消息说了出去,又说碎后自己整夜难眠,心魂不定,几日里来都没睡好。 “连日来更是疲惫不堪,各位姐姐们还请替怜花想想办法,问问这古镜的来历,又或者有何解决的办法可好?” 此话一说,当下几个女子皆是点头相应,保证定会回去查查来历,一场闹剧也就这般径自散去。 沈浪看着那莺莺燕燕终于离开,正要松口气,却忽而听到夜里经过小厮的窃窃私语。 “大少爷一下叫了五人进去,当真是年轻气盛,年轻气盛啊。” 这口气就卡在了胸口,差些没憋出硬伤来。 这般下来自己也不用睡了,将手中王怜花寄来的纸条细细打量,那字体灵活舒展,转折处却又宛然有情,当真是见字如人。 想到自己与他初见于那桃林之中,只觉得好一个少年才俊,又觉得那相貌熟识,像极了少时那夜夜入梦之人。 身姿绰约,眉目含情,看得他一阵没来由的心悸,却未料到是如此的一个小魔头。 沈浪看着这月色悠悠地叹了口气:但也算得妙人一个,这样的一个人总是有几分小孩子天性,对着他自己总是硬不起心肠来,仿若注定要被吃得死死了一样。 “主子,夫人唤你去后院一趟。” 听得身边侍女的通报,沈浪心下忽而有些隐隐不安起来,与王怜花换了身子的事情还未告之云梦仙子,若是真的知道了却不知会被如何。 侍女一路引到了后院,大老远地就看见了传说中那倾国倾城的云梦仙子。 当真是美若天人。 月华之下,肌肤胜雪,唇似樱桃,全不似那寻常良家女子温和,一种隐隐的危险感却有着极致的吸引力,能唤起所有男子的征服欲。 这般美人世间恐怕独此一个,饶是定性极好的沈浪也是不由为之发愣。 各种程度上来说,那小魔头还当真是把他母亲给像了个透。 “吾儿今日来得好晚。” “叨扰母亲了,只是不知如此深夜……” 话只说了一半,原先还坐在那里的王夫人忽而转身而笑,直叫人看得恍若云端时,手中几根银针一瞬便脱手而出。 沈浪全然未料到这一招,只险险避过,又望了望王夫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嘴角的苦意几乎要渗出来。 对面的云梦仙子却是拍手笑道: “沈大侠果然好身手。” 沈浪不由有些吃惊,不知对方如何知晓得自己的身份,但只得作揖道歉: “让夫人受惊了。” “呵呵,哪来受惊一说。我家的那个不争气的,每日里不顾正事,只晓得玩乐,叫得我头疼。若我生得孩儿当真如沈相公一般,便是梦里也得笑醒了。” 听得这句,沈浪也不由得为这样一个人叹息,嘴上却不禁包庇了两句。 “令郎风姿卓然,相貌出众,何况又通晓万事。人要ji,ng一样都不容易,他却是件件上手,如此天资,夫人应当欣喜才是。” “哈哈,只听人说沈大侠品行正直,却不想这张嘴也厉害得很。说来你何须这般往我花儿那里贴金,沈相公如今落得如此田地,那罪魁祸首恐怕正是我儿吧。” 沈浪无奈地笑了笑,沉默不语。 “……你这表情倒是像极了你父亲。” 沈浪眉头轻皱,父亲正是因为这双夫妻的缘故自杀而死,但听那云梦仙子的话说来,她似乎还与自己的父亲交情匪浅,这倒有些出乎意料。 当年他尚且年幼,人只说云梦仙子早就死于沈天君的乾坤一指之下,那这个人又是谁?当年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夫人对家父倒是……颇为认识。” “呵,岂止是认识。” 王夫人微微皱眉似是想起了什么旧事,眼眸中闪过几丝恨意,却又勾起嘴角来。 “当初沈天君那双手天下闻名,当真是难得之宝,便是再怎么……算了,不过是前缘旧事,何须再提。” 沈浪听得对方说到手,脑海里却莫名地出现了另一个人——他的那双手也同样ji,ng致,也同样足以让整个江湖为之掀起巨浪。 王夫人微微一笑,将原本y沉的脸色又变作了之前和善的模样: “今日我找你来确有一事相托。” “夫人但讲无妨。” 王怜花占着沈浪的身子,这几日过得可算是如鱼得水,一边还想着不知为沈浪找去的那帮麻烦是否已经得以解决,想想沈浪可能为之露出的尴尬神色,便让王怜花不由喜上心来。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如此厌恶这个沈浪,是因为他竟能破开自己颇为得意的迷阵,找到自己那处秘密基地?亦或是自己喜爱的女人只对他一人死心塌地? 总之在见到这个人的第一眼,他就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违抗的宿命——自己定与这个人不死不休。 于沈浪而言,桃林之中或许是他们的第一面,然而自己初见到他时,却还是一个垂髫的孩子。 母亲抱着自己在楼阁上看着那个不过十岁的孩童,说道: “怜花吾儿,记住此人,日后去结交他,定不要让他好过。” “母亲,此人到底是?” “……沈天君之子,将来注定与你争斗致死之人。” 母亲语气平淡,但语气中的愤恨又如此鲜明,带着浓浓的感慨和失落,叫他至今难忘。 不知母亲为何谈到沈天君总是有几分失态,倒不知那沈天君和快活王到底谁让她记得更深刻些呢? 他不想细究母亲的那些恩恩怨怨,于自己,只需听从母亲的愿望就足够了。 只是不管母亲的初衷如何,沈浪这个人,必须死! 这样一个让自己眼红的人,如何能存在这个世上? 一山不容二虎,自己就合该是独一无二的,站于整个修仙界,乃至江湖的顶峰! 这是他第一次从内心产生如此强烈的念头,与其说是仇恨,倒更像是一种刻在灵魂深处的执念。 王怜花从床上起身,见得桌案上刚送到的纸条,却是有如五雷轰顶一般,差点没破门而出。 ——母亲究竟是如何想的,竟然和沈浪缔结了婚约?! 这消息可谓一传十十传百,便是心大有如王怜花也是有些焦头烂额:自己日后岂不是要叫那该死的沈浪一声爹? 想到那个本就已杀之而后快的生父,如今眼前这个“继父”更是让他有些气得牙痒痒。 花了一些时间来整理自己的心绪,见得门口那个正不知所措地安慰朱七七的熊猫儿,再看看门口那个笑得一脸温柔的母亲以及身后的那个“自己”。 王怜花心下念头许多,但只是转了转眼睛,便即刻迎合了上去: “恭喜母亲喜结良缘,孩儿实在欢欣不已。” “虽不过是婚约,花儿如今倒也还是要叫声叔叔的。” 王夫人就这般笑着看向王怜花说道。 在这般目光下,王怜花几乎是僵硬了身子,逼着自己浅浅地做了个礼: “沈……叔叔竟亲自前来,倒是让侄儿颇有些惭愧。” 沈浪只是看着他轻笑,暗自佩服此人忍性的同时又不由玩心大起: “贤侄不必多礼。” 看着王怜花那般恶狠狠的神色,沈浪几日里来憋屈的心情都好了不少,若是那人顶着的不是自己的脸就更好了。 朱七七听得这句更是含泪离去,便是王怜花也有些心疼,最后却是看了一眼旁边的熊猫儿。 “我记得你前几日还同我讲……” 听得这句,熊猫儿的脸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却又实在反驳不得,只能一个人在那里瞪着王夫人生闷气。 沈浪倒是走过来,对着王怜花笑道: “贤侄,我们私下谈一谈?” 王怜花摆了副顺从的样子,跟着他到了另一边去,正要埋汰两句,便听得沈浪讲: “与你母亲的婚约,我想你必然晓得是怎么回事。” 王怜花不语,算是默认了。 虽然见到这个消息时分也是心下大骇,但而后也反应过来缘由。 ——母亲定然是要借助沈浪之力向快活王复仇。 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也早已厌烦了这二人的情恨。但自己从小便只知道了这一件事,可以说就是为了复仇而成长的,若是真要脱开这些恩怨,自己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 与其说自己是掌控者,还不如说,自己根本就是随着这两人的事而随波逐流之人,任由仇恨将自己覆没。 “你何必同我解释,我想朱姑娘更需要你这句话。” 沈浪颇有些为难地扬了扬嘴角。 “若是这般能断了她的念想也好……” 王怜花冷冷地看着沈浪,心情满是不屑,不由腹诽两句:你们倒是来看看,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沈浪,沈大侠。 而后又转念想到:我求而不得的,这人本唾手可得,如今却反而避之不及。 真是何等讽刺。 王怜花正要离开,然而沈浪却又开口。 “还有一事。” “恢复身体的方法有眉目了。” 哦? 王怜花不由几分吃惊:这沈浪的本事倒是大得很,自己手下那般多的人迟迟找不到信息,他倒是先找到了。 “我们需得去一趟虬刃山,找那流寻派借一宝。” “一宝?” “王公子可知虬刃山三宝里的那面桃花镜?” “便是那镜出惊风雨,光溢天下城的?” 沈浪点头道: “流寻派老宗主正是仿着平浪道人的那面造的,本来的那面早已随着平浪道人去了,这件效用虽然比不上原品,却依旧是世间少得的佳作。”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2节 “那桃花镜究竟有何效用?” “呵,这便是我落霞观的内密了,王公子想听?” 最见不得沈浪那般模样,似乎自己真的奈何不了他一般,管它什么桃花杏花,他总不可能抛下自己一人前去,到时见了不就明白了? 原本就因被占了口舌的便宜去而看沈浪更不顺眼,王怜花干脆就岔开了话题。 “虬刃山若是无人引荐可是难去的很,你竟有法子?” 想到自己的势力迟迟安排不进那流寻派中,王怜花也有几分遗憾,更是晓得自己总找不到信息的缘由:那流寻派组织严密,江湖义气深厚,除非天资超人又诚心,绝无入内门的可能。 只是这沈浪何时又认得那虬刃山的人了? 仿若看穿王怜花的心思,沈浪更是笑意更甚。 “不是我认得,而是另一人。” “另一人?” “你不晓得也是自然,如今他算是已经弃道从官,离开落霞观有段日子了。” “你是说御猫展昭?” “正是。” ——————————————————————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目前的情报: 云梦宗:王夫人,王怜花 落霞观:沈天君(已逝)沈浪,朱七七,熊猫儿,展昭(已退) 流寻派:五鼠都在了 设定:那场衡山之战中快活王和云梦仙子陷害了大批修道人士以及武林中人,说是云梦仙子死在沈天君的乾坤一指之下,但因留了情,所以并没有死……透。(lo主不打算采用云梦仙子和王夫人是两个人的设定了orz不然就更复杂了) 因为这篇粗粗提到猫鼠,所以不打tag,日后有专篇出来再打。 三侠五义线的话,故事定在展昭和五鼠的故事在闹东京之后,五鼠并没有被招安的设定。 最近三次元事情很多,我比较希望我的心情能平静下来以后写这篇,毕竟不想因为心境给文章太多的其他干扰,也希望大家可以耐心等待。 爱你们? 第二回 拔除山寨三人终到流寻 桃花探魂卢蒋难解秘题 流寻派位于虬刃山之中,虬刃山山高峰耸,便是攀登就已是难事,跟不用说要行至山顶,故而真正见过流寻派大门之人甚少。 此派之中多为普通平民,但同时亦藏龙卧虎,高手如云,实力不容小觑。 说起这流寻派与那落霞观却是有一段渊源来历。 当初流寻派本属落霞观之中,只因衡山之役后各大门派实力大减,江湖恶人更是趁此机会公报私仇,好好的一个落霞观势力渐微。 而后有义士团结江湖侠客以及当初受惠之人进行反抗,一时庭下门客数百,竟建成一股新兴力量。也正是凭着这个新兴势力这才使江湖波澜逐渐平息。 只是奈何庭中门客多为不羁之人,厌恶于落霞观的条条框框,干脆便拥了那义士自立门户。 落霞观对此虽颇有微词,然因承恩于这些侠士,便也只能选择放任自流。 流寻流寻,流浪漂泊之子自寻成仙求道之术。 如今它也已经是与落霞观并肩的三大宗之一了,不可谓不神奇。 两宗关系向来亲近,流寻派老宗主尤崇落霞观的平浪道人,甚至于按照观内的残卷ji,ng心制作出了那“镜出惊风雨,光溢天下城”的桃花镜仿品,成为流寻三宝之一,为每代掌门人所保管。流寻派也因此闻名于修真界。 也道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此等宝器一出,天下修仙之人更是对于流寻派趋之若鹜。 然而流寻派虽看似散漫,然而内部管理极其严格,挑选弟子也是苛刻至极,鲜少有人能进入内门。而外门子弟只能初入大堂,离内门陷空阁还有几座山的路。 至今内门子弟也不过屈指可数,其中最出名的自然是那曾闹了京城的五鼠。 五人皆来自五湖四海,因缘而遇,同期进入内门,性格相合,便干脆当日就结交为了兄弟,称呼也径自按了那年龄大小来。 要说这沈浪与展昭如何认识,只因二人算是同时进入的落霞观,二人道法身法皆为观中佼佼者,自然私下里也是熟识。 而后展昭因承了包大人的人情,故而选择弃道从官,只道辅佐完包拯告老还乡后便再回来。 前言告完,如今的沈王二人已邀了展昭正往那虬刃山而去。 展昭知晓沈浪与王怜花换魂之事后,也甚是惊奇,包拯知晓他与落霞观的关系,如今衙内又无甚大事,也就干脆准了假。 “大人临了且对我说,此事甚是难决,皆是前缘做劫,也不知究竟为何。” “展兄客气,此事恐怕只有问问那卢大哥才能有所眉目了。” 这边讲到这卢方,正是三人所寻之人,乃是流寻派下一任的掌门人,为了流寻派以及一帮师弟们不免c,ao心许多。 其人性格温和谦逊,乐善好施,在派中倍受尊敬。因其善卜卦占星,有通天问灵之能,故人送外号——“钻天鼠”。 闲谈这大哥,他每日里最c,ao心的不是派中事务,反而是他那五师弟,人称锦毛鼠的白玉堂。 白玉堂此人天生聪慧机灵,相貌亦是潇洒俊美,然而性格不免有些年轻气盛,又ji,ng通刀法剑法二术,自负于自己的能力,常惹出许多麻烦来,总教得几位师兄头疼不已。 所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那许多麻烦中最得趣的一件,说不得便是与那展昭的猫鼠斗,不过此事也算是五人心中的一个芥蒂,暂且不表。只道这二人在那事之后虽然依旧吵吵闹闹,白玉堂也总要再与人一分高下,但终是互得了知己一名。展昭也因此成了那流寻派内门的座上宾,与那五义称兄道弟,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前话已尽,便来讲讲这三人初遇。 展昭早在前往虬刃山的路上等着那二人,远远地便看见一黑一白两匹马缓缓走来。 骑着黑马的那个有着他熟悉的脸,还有熟悉的微笑。旁边那白马上的,是一个无比俊朗的公子,一身正气凛然,看得人不由心生交往之意。 只是这两人同时而来,气质有些太过相仿,倒让他生出几分诡异来。 这是怎么回事? 那“沈浪”与他相唤,展昭愣愣地回了一声,直走出七八里路听得背后那两人的笑声,这才反应过来:二人应是换了魂的。 展昭不由拜服而叹道:“王兄果然擅仿,是展某愚钝。” 沈浪与展昭寄信之时便粗粗提过王怜花此人,说是虽经常惹事,终归还是性情中人,武艺轻功亦是绝伦,道法百相无所不知,乃是世间少得的妙人。 王怜花本就擅易容变声之术,改了一贯的说话方式倒也还真与沈浪有几分相像,叫得那展昭也看得不由咋舌。 如此神术倒是让他想起一人来,他变声同样惟妙惟肖,也同样是一个妙人,自己当初没少在他手上吃苦头,也不知这二人相见究竟会生些什么事来。 本来他接到沈浪的书信,只需向卢方修书一封即可,正是因着想见见那人,这才又陪着沈浪他们特意上了一趟虬刃山。 这两个妙人相见定是有趣极了,展昭忽而想道:那白老鼠和这王怜花倒不知究竟谁更强一些呢? 奈何这两人相见得放到后面再说了,如今那白玉堂千里迢迢跑去了开封府说是要找御猫,一前一后便就这么错过了。虽说是能御剑飞行,但要等白玉堂再回来,这也是几日后的故事了。 因与自己息息相关,王怜花路上也不捣乱,竟是老老实实地跟了一路,倒让沈浪甚是欣慰,心下且道:王怜花此人终归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如此行事倒也让人安心许多。 一路上三人行路匆匆,倒是快了不少。天色虽说渐暗,但这般速度下来第二日便就能到目的地,几人也都不免松了口气,悠哉地在外头的城里住了下来,顺便打听一些消息。 御流村,正是在流寻派保护之下的一处村庄,因与流寻派内门相知,村民对展昭也是熟识,见得展昭回来,招待也分外热情,看见他背后的两副生面孔,便不由殷切地上来询问。 “诶呀,这位公子当真好面相,却不知是否有了婚约啊?” “这位侠客看上去相貌不凡,不知是何处而来啊?” 一边对答着,一边也就找到了店家歇了脚。 几个大男人住在一间并不是什么问题,只是那王怜花几日里赶路下来,没能好好地洗上一次澡,虽不是自己的身子,却也依旧难受的要死。 待沐浴之后,神清气爽的王公子不免有些兴奋,便又得意洋洋地去找了隔壁的沈浪。 沈浪正对着面前的那摊镜子碎片思索着什么,见得王怜花进来,倒也神色如常。 “王兄的这面镜子是从何而来?” “都说了不知是谁献给我的了。” “如此宝物竟有人会随意送出?” “你这是在小瞧本公子的名望么?修仙法器,于普通人而言不过是件废物,于修仙者而言那可是一次契机啊,用废物换一个人情,难道不是绝好的交易?” “那你可有询问那人究竟从何处寻来……” 听得这句,王怜花脸色不免有些尴尬,许久才说了一句: “落霞山。” 沈浪轻笑:“放心吧,王兄,沈某向来不夺人所爱,何况落霞观又不是什么土匪山大王,既然给你了,那便就是你的了。” 见得对面那人一脸“那便好”的表情,沈浪却是话题一转: “既然王兄如此得闲,倒不如来聊聊王兄的百花争艳图如何?” 王怜花眸色微闪,倒也不打算装傻: “怎么?沈兄不喜欢?若不是我的百花争艳图,恐怕沈兄也打听不到消息吧。” 沈浪笑道:“王兄倒是反应很快。” “呵呵,我说怎么就这么些日子沈兄就有头绪了呢,果然是王某失策,失策啊。” 几日里思来想去,恐怕也就只有这一个可能了,自己前几日勾搭上的平秋虽不是流寻子弟,但与内门也颇有交往,流寻三宝的事算得天下皆知,但少有人知道其内幕以及真正的作用,流寻派也并不打算昭告天下。 所谓女人啊……恐怕得算是世界上最强的情报网吧。 “沈兄看了这镜子半天,可得出什么结果来?” 沈浪摇了摇头:“断不得,我将镜子已拼到了一处,奈何如今里头却是什么都照不出来了。” 闻言王怜花心头一动,也将那镜子拿了过来,确实什么都没有,什么影像都找不出来。 实在奇怪,莫非碎了之后就连最基本的作用都没有了不成? 心头思绪万千,倒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这面姻缘镜,那面桃花镜,倒也是有些缘分。 说实话看着自己的身子做着与自己全然不同的动作,露出全然不同的表情,这个体验实在是有些刺激,沈浪看着面前那个斜倚着桌子,一副纨绔子弟样子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目不忍视,无奈地移开了目光。不管如何,一定要快些将事情解决,把身体换过来才好。 正想着这段时间一定要安稳些,别出什么岔子,就撞上了御流村后山几个小山寨。 这几个山寨本就是一些他地流民凑在一起作的,平日里喜好一些小偷小摸,虽罪不至死但搅得村民颇有不满,以前就被展昭还有白玉堂警告过几回。奈何这几日五义中的彻地鼠正在闭关,几个兄弟自然也要为之护法,而后展昭又去了开封府,天高皇帝远地管不着,这段日子来便又有些故态萌发。 不过这次恐怕要惨上许多,毕竟他招惹的人是“王怜花”。 早早就听闻王怜花还有他云梦宗的名声,奈何这几人只知王怜花的色名远扬,并不知他手段残忍,只将他当做普通的小白脸看了。 他们自然也不会想到,如今这个王怜花的身子里呆的的是另一个人。 当“沈浪”和展昭赶去村后山寨的时候,在大门口就看见了那个用绳子拉了一串人的“王大公子”,数十处的山寨一夜殆尽,那“王怜花”还有余暇在那里对他们笑。 第二日王怜花的威名就在这处立了起来,见得当地的小报还有话本内容,王怜花摸着下巴反倒颇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 “沈相公倒真是处处行侠仗义,小弟不得不拜服。只可惜他们谢错了人啊。” “怜花你又何须妄自菲薄,今日若是你恐怕也会这么做。” 听得如此亲密的称呼,王怜花表情略有些不自然。 “做自然是要做,但比不得沈大侠宽厚仁慈,要遇到的是我,他们如今见的就不是县官大人,而是阎王爷了。” 王怜花嘴角挂着讽刺的笑容,眼神也带着讥笑。 “我绝不是你这种大善人。” “我知道。” 沈浪并没有太惊讶于这个回答,然而了然地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便好。” 对方的眼神太过于直白,仿若可以看穿自己的心思,倒是看得王怜花几分心虚,只得拿起一旁的茶壶继续倒茶吃,心中却暗道:明明是自己的脸,怎么现如今反而不敢直视了。 许是王怜花的眼神太过于小心,沈浪不由又起了玩心: “王公子怎么不敢看自己的脸了?” “哼,本公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有什么不敢看的。” 言罢干脆也抬起眼大方直视了过去。 当真是如同孩子一样的天性。沈浪心下偷笑了几声,随口附和道: “确实是少年才俊,皮相武艺皆是一流。” 对面的人忽而不说话了,沈浪瞥过去一看,那人脸色上竟有几分不好意思,心想:朱七七每日里都抱怨说那王怜花脸皮厚得可以做鼓,却不知还有这般害羞的时候。 王怜花却是没有想到沈浪的回答这般直截了当,自己以往对他敌意不小,那沈浪竟然还能对自己如此夸赞,没防备之下,不禁有些吃惊。如今为了所剩无几的面子,恐怕也只能选择转开身子彻底不理了。 拜别了当地县官回来的展昭,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cha入不得的场景,气氛无比诡异。虽说心中尚有有疑惑,但还是选择避了开去。心里暗道:也不知这个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二日中午在村民们的欢送之下,三人就已来到了虬刃山下。 内门五义的大哥卢方早就收到消息,等候许久,见得三人已到,便上前行礼,不过浅浅交谈了几句,便觉着与沈浪很是投机,一路寒暄之后更是干脆结为了新友。 展昭一见到卢方,便不由问起那白玉堂的事来。卢方却是哈哈大笑:“我五弟前些日子闲着无聊说要见你,就跑去了京城,谁知他前脚刚走,后脚你就寄信说要过来,昨日我刚与五弟通了书信,若展兄弟不忙,倒不如再多呆些日子,再过些日子应该也能赶过来了。” 听得白玉堂竟然跑来找自己,展昭不由有些好笑,也不知那人又要给自己带什么麻烦来,倒不如留在流寻之中,也有卢大哥尚能管管。只是自己害他一来一往跑空了几趟,这次得怨自己好几日,没个头了。 四人结伴来到流寻派的陷空阁,卢方小心地打开布帛,看见里头的那面碎镜,不由面露吃惊之色: “诶呀,这是何处来的?” 王怜花将那说辞重新讲了一遍,便见得卢方面色更加y沉,之后才缓缓叹气道: “这并不是姻缘镜,而是裂魄镜,这面虽然与姻缘镜样子十分相似,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若不是老宗主毕生都用来研究这裂魄镜,又传了我宝镜的用法,恐怕我也会看走眼。” 卢方讲道,姻缘镜是因与天宫的姻缘簿相通进而来照出未来结伴之人,本来就只是神话中的东西,信不得两分。 “然而这裂魄镜是切切实实地出现过的,当年平浪道人手中的桃花镜正是裂魄镜之祖,往后多少人想要模仿炼制,却总不能如愿,都是些俗物罢了,普通的裂魄镜不过能照映魂灵,实际上根本分不了魂魄,然而那桃花镜却……” 眼见着要讲到落霞观的内密,卢方嘴上顿了顿,见得沈浪点头,这才继续讲了下去: “那桃花镜可以将三魂七魄全部分割,养魂塑魄,召唤魂灵,亦能进行炼制,乃是禁术。故而平浪道人得道之后将这法器一并带走,不愿遗祸人间。我派的桃花镜虽与之相似,却不过分魂养魂罢了,万万达不到那般高的境界啊……” 确实,如果这桃花镜在知晓利害的人手上还尚好,倘若被有心之人所利用,用以召唤冥界孤魂,炼制夺命魂器,亦或是复活恶人的话,那整个修仙界和人间恐怕都得不得安宁。 平浪道人用尽毕生所学炼制出了这一法器,引来许多非议:魂术终归是逆天改命,违背伦理的秘法,若行此法,定然与天道相抗,他究竟是为了什么缘由?最后又如何得以成仙?如今却也无人能知了。 王怜花听得这句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幸而没有什么人注意到。 卢方皱了皱眉:“其实我也颇为奇怪,这裂魄镜虽说会将人的魂魄分离,但听得展兄弟介绍,二位皆是修道之人,亦都过了弱冠的年纪,这般年纪能够拥有如此道行在修仙界几乎闻所未闻,按理说魂魄更应稳固才对,区区一面普通的裂魄镜又如何能达到换魂的地步呢?”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也是全然不知原因。 “大哥何须如此烦恼,只将派中桃花镜拿来一试不就好?”旁边的蒋平听了许久,见得几个人都沉默不语,便提议了一句。 听得蒋平的建议,卢方也深以为然,总是在这边揣测又有何用,取来桃花镜将二人的魂魄照出,不信寻找不出个所以然来。 “分离魂魄无比危险,两位愿意信任在下么?” 沈浪点一点头,看了眼旁边的王怜花,见得他还在发愣,便唤了他一声: “王公子?” 王怜花终于回过了神,叹了口气道:“诶,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法子,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想来这王公子永远都是玩弄别人性命的那一方,何曾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别人手上,也怪不得有些恍惚了,沈浪不禁安抚道: “不必担心,我在。” 没有任何防备,手上忽而一软。 抬头便见得沈浪那绝对沈式的自信笑容,虽然因着他的脸,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能够这般无所畏惧?王怜花微微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原本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心情,就这么被沈浪给安抚了下来,王怜花选择忽略掉心里那些奇怪的感情,跟上了卢方的步伐。 卢方见两人都已经同意,便将他们引到了大堂后方的一个小房间,手中符咒轻捏,房中忽而有光芒大盛,待亮光褪尽,众人便看到了房间正中的那面镜子。 仿若是桃木绕着镜面生长一般,那内里的光芒盈盈如同水纹波动,便是再不识货的人,见得此物恐怕也得赞叹一声。 莫名觉得这镜子有些眼熟,沈浪强捺下心中想要触碰的想法,按照卢方的指导,在另一边的床上躺了下来。 “那我开始了,还请展兄弟替两位护法。” 展昭点了点头,便拿了剑展开结界,细心布下了符。 卢方双手合,将镜子恭敬地取下,口中念诀不止,忽而镜面上就产出了两团光芒,缓缓游动,缠合,似有斗意。 “这便是他们的魂灵?” 展昭并未见过分魂割魄的场面,见得此景,颇为惊讶,然而比他更惊讶的不是别人,却是蒋平。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卢方脸色有些难看,头上流下豆大的汗珠来。 “如今没有办法了,暂且先把魂还给各人去,其他的……我们稍后再细说。” 魂魄刚刚归体,尚未稳固,两人皆未醒,叫了小厮将他们带到客房歇息之后,展昭终于忍不住将问题问出了口: “卢大哥,刚才四爷所说究竟为何?” 卢方拿了纸笔过来,描摹道: “展兄弟定然知道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一曰胎光,二曰爽灵,三曰幽ji,ng。七魄,第一魄名尸狗,第二魄名伏矢,第三魄名雀y,第四魄名吞贼,第五魄名非毒,第六魄名除秽,第七魄名臭肺。然而这两人的魂魄却有问题。” 卢方将笔向蒋平递了过去,返回房间准备去寻什么。 蒋平会意,将笔拿过,继续画道:“大哥刚才在分魂之时,发现这沈浪有一魂三魄并不是他本身的。” “还有那位王怜花兄弟,他身上同样有一魂三魄并非先天而生。”卢方拿了手中的一本古籍匆匆走来:“对于塑魂的介绍几乎寥寥无几,只有平浪道人尚且提过两句。” 展昭看着古籍上几句话,不免也有些震惊。 ——「吾尝取元魂而试,实难矣。故以毕身心血而炼此镜,方知塑魂容易养魂难。」 古籍之上只粗粗谈到几句这塑魂炼魂之术,也不知是否成功了。 卢方又道:“且不论这二人魂魄的特殊性,但那魂灵与镜面之上合而不散,便说明这绝不是魂魄不稳的缘故。” 蒋平思索了半日,忽而道了一句:“大哥,展兄弟,不知你们是否还记得上次村庄里的见到的那户员外?” 卢方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也只能想出这一个缘由来了。” 展昭也点了点头,那户员外家里闹鬼的事情正是他发觉的,只是一直在外面寻找回魂的草药,倒是不知道后续如何。 “那王员外的儿子见鹦失魂,进而家中又闹鬼。而后也已经辨明,那鹦鹉正是这鬼所化,三魂七魄它还差一魂,便偷了那孩子的,小孩子尚未及冠,魂魄不稳,对方又功力高深,被夺了魂去自然也是没有办法。” 蒋平笑了笑,继续讲:“展兄弟那时还在外头所以没能见到,当时大哥就用了那桃花镜,束住了那鬼和那个孩子的魂灵。” “那两个魂灵如今天一般,为了夺那一魂,相互缠合,又争斗不散。只不过今天的这两位魂灵虽缠,但奈何各自三魂七魄皆全,自然不可能从对方那处夺去什么。” 听到这处,展昭也算是有些反应过来了,表情不由得也有些惊讶。 “那么问题就是,他们的一魂三魄究竟各是谁的。” ————————————————————————— ————————————————————————— 依旧没有上线的猫鼠,我都有点急了_(:3」∠)_ 这周做到了三更……我好弔……思丘小天使……我做到了…… 下礼拜更完最后一篇大概就高产不了了……存稿用完了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我觉得写到这里应该有小天使发觉些什么了,但沈王两人魂魄问题嘛,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日后也一直就这个状态了,这么早就把问题解决掉,我有些遗憾啊……说起来我觉得下章小白鼠应该就能上线了,啊……我受不了我自己了,好想快点写完orz 【沈王猫鼠修真系列】桃花镜(三) 这章小白鼠上线,想想这时候白玉堂应该才十七八岁吧= =啊,我心里的羞耻感…… ———————————————————————— 第三回 魂归真体锦毛鼠对上王怜花宝镜出世快活王迎亲白飞飞 卢方将问题抛了出来,所有人也都是困惑之色,但与其一直在这里纠结他们的一魂三魄各是谁人的,明显还有更重要的问题在。 “大哥,那……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们这件事呢?” 蒋平看着面前写满了字的信纸,抬头看向卢方。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3节 “恩……我倒认为不必,魂已经换回来了,反正对他们本身也没有影响。既然以前都这么过来了,想必日后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裂魄镜并非易得之物,二人道行如此高深,我又用了我派的秘法重新将两人的魂魄禁锢,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 卢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视线转向一旁正在喝茶细思的展昭。 “卢大哥有话不妨直说。”展昭坦言道。 “我希望你能留心一下那个王怜花,他的魂魄我实在看不明白,比之那沈浪的……” 卢方话未说完便听得外面远远地就传来一声叫唤: “你个猫儿让我跑了空趟,还不快来接你白爷爷!” 悦耳的剑鸣伴着青年欢快的笑声,倒是将这沉重的气氛给打破了。 听得这一声,原本表情颇有几分为难的卢方也不由眉开眼笑: “是五弟来了。” “少不得要找我算账。”展昭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不禁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大哥!四哥!”一个白衣少年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额头上的发丝都尚且凌乱着,想来这一路紧赶慢赶,倒也是为难他了。 “这一趟开封府去的如何?”卢方不由打趣道。 白玉堂听得这句脸色颇有不爽,只是碍着两位大哥在场倒也不好发作,而后听得展昭也是特意跑来寻他,终是开心了许多,几句交谈之间便又没了敌意,甚至还约了展昭今晚一起喝酒。 听得派中来了两个人,一个还是传说中那个云梦宗的那位公子,白玉堂不由产生了兴趣来: “人都说那王怜花红颜知己遍布天下,色胆包天,今日让我逮个正着,定要好好捉弄一番才好!” 在场的三人,见得他打算往客房方向跑,赶紧互相使了一个眼色。 蒋平以他刚刚回魂尚未清醒为由,又叫了他赶紧去换衣洗漱,这才将人稳了下来。 “五弟依旧还是孩童性子,若能再改改那脾气,我也能放心许多。” 卢方看着白玉堂离开的背影叹道: “我总担心他有一日会败在他那性子上。” 展昭不由安慰道:“五爷乃性情中人,平日里做事也尚有分寸,定然无碍。还是说……大哥是在担心他的命卦?” 卢方微微点了点头,道:“不错,虽知自己才疏学浅,但是这通天鼠的名号到底不是白来的,当年师父与我都为五弟算过命卦,我亦同你讲过吧。” 展昭点了点头,脸色也略有些难看,比之占星算卦,自己更加擅长斩妖驱鬼之术,却也曾经试着替白玉堂算过,只是这结果…… “少年早夭,天妒英才……我似乎明白为何平浪道人当初会开创魂术,也明白为何老宗主会那般推崇他了。” 卢方想起五人初次结拜的场景,不由得有几分恍然。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算卦,自己还有其他几位师弟平日里对这个五弟也是多加照顾,便是他再怎么生事端,也舍不得说了重话。便是那曾经施计坑了他的蒋平,实际上也最是关照这个师弟,若五弟有一日真的遭难,恐怕自己这四弟反而是最伤心的那个。 违抗天道,逆天改命,用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世界,这需要何等的决心还有魄力。 平浪道人少年已得鬼才之名,之后再无人可越,这般天才都不知最后结局,自己又如何能将自己的兄弟从那必死命数里解救出来呢? “命数已定,决不能改,吾越是钻研,才越觉得自己在这浩瀚天道面前……实在是螳臂当车,也才越发恐惧于修仙之术啊。”卢方摇头感慨道。 想起白玉堂被两任宗主都命定过的死卦,展昭心下却是有几分不甘心的。 如此俊才人物,怎能毁于一旦? 天命也罢,天道也罢,死卦也罢,难道真不能改? 自己跟在包拯身边时日许久,终还是相信善恶轮回,天道有常。 白玉堂年不到二十,正是少年气盛,一展拳脚的时候,定不该拥有那般的结局,就算是真要逆天改命…… 平浪道人最后的结局他并不知道,但若有机会,为了白玉堂,他仍愿意为之一试。 展昭念头忽起,胸口似有真气一荡,下了平生最大的决心: “卢大哥若是愿意信任在下,展某愿在此立誓,定替五爷寻得生机,护他平安。” 卢方看着展昭认真的表情,感情却有些复杂:多少年来这死卦都是他的一块心病,见得展昭如此在意五弟之事,感动之余也颇有几分为难。 见得对方表情复杂,展昭为官多年又如何不知卢方的心思,虽带了笑意,但表情依旧显得严肃: “卢大哥不必觉得我为难,五……玉堂也算得我的兄弟,人事尚未尽,终还有几分希望。” “但我等也不想将你也……” “卢大哥!” 展昭却是恭敬地行了一礼,让卢方更加局促,立刻将人扶起。 “展兄弟,你,你这、这才让我……诶……是我们拖累于你了。” 展昭笑道:“哪来的话,以往你就说放心不下玉堂,想找人看着才好,如今既有机会,倒不如让我来罢。” “诶……哈哈,罢了罢了,也好,也好啊。” 卢方苦笑摇头,终究还是松了口,心中更是敬佩展昭几分。 天道难违,展昭从不是空口大话之人,如今为了五弟愿意冒此危险,叫他如何不感激呢? 五弟能得此人青睐,也是命中机缘啊。 且说待白玉堂换完衣裳回来,出门便就遇上了院内刚刚醒过来的沈浪和王怜花,以及正在交代事情的展昭。 展昭尚还记得卢方的几句嘱托,让他在意一下王怜花此人,便不由又打量了一下他:面色如常,真气平稳,却是看不出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卢大哥究竟在意他的什么呢? “也就是说是裂魄镜碎时其效忽而迸发,这才导致的这次换魂?” 沈浪虽觉得似乎仍有隐瞒,但也无意追究,又看向王怜花,发觉他的脸色终于转好许多,眯着眼,将唇角扬起,端着一副公子的架子。 说起来这副皮相真是要羡煞一帮女子,听闻其女子扮相不输王夫人,倒也不知道究竟怎样。 “王公子又在打什么算盘?” 王怜花羽睫轻抬,笑道:“那边有只小白老鼠。” 展昭也早注意到白玉堂,便挥手将他唤来。 “展兄将事情讲完了?” 虽是对着展昭说的话,但白玉堂则是细细打量着另外两个人。 白玉堂酷爱四处行侠仗义,经常化名穿梭在各个地方,有时作那无赖的泼皮混混,有时也爱变作那脏兮兮的叫花子,对于这两人的事自然也有所耳闻。 将人从头到尾都打量了一遍,白玉堂心下暗道: 那王怜花,相貌确实如传闻一般,面若好女,俊美风流。只是见得此人面相就知道定是难缠的对手。眸露ji,ng光,看似温柔体贴,内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再看那沈浪,倒也如听闻那般相貌端正,浩然正气,颇有其父的风范,很是值得深交。 只是这两个全然不搭界的人站在那处却丝毫不觉得违和,甚至有些颇为般配。 “久闻王兄和沈兄大名,今日能够得见,白某也是三生有幸。” “哪里哪里,白兄谦虚了。”王怜花抚扇而笑道:“久闻流寻派五鼠大名,今日能与之结交,也是机缘啊。” 两人一来一往,交谈之间却是几分针锋相对。 “铮——” 一阵杀意袭来,沈浪与展昭向后即刻退行了几步:面前的这两人上一刻倒还兄弟相称,彼此客气,这一秒就已经对峙上了。 白玉堂单手轻勾腰中短剑出鞘,直直地就往王怜花喉间割去。 王怜花反应倒也快速,微微一个挪身,小指在那剑上一击,剑身顿时偏了几分准头,白玉堂再要向下之时砍着的便已经是对方袖中的玉扇了。 “王兄好身手。” 王怜花不答,那嘴角的笑意更甚,手指将玉扇一抽一抬便锁住了那剑身,竟是让人动弹不得。 有趣,倒不似传闻中那般无用。 白玉堂心中想道,便暗自使了巧劲挽了个剑花,脱了身去。 沈浪见得王怜花右手伸向后背,定是要用什么y招来,本打算阻止,却见得展昭在那头笑着摇头,叫他继续看好戏。 王怜花从王夫人那里学得的技艺自然高超,那往腰间一抹的动作快似疾风,下一刻就从指间飞了几枚针去,顺着那扇骨而上,微芒渐露,看得人胆战心惊。 只是他快,白玉堂的动作也快。 白玉堂手指忽而一拢,暗自度气,重捏手中短剑,那剑身当下便碎成了几段。 抽手一甩,那断剑就那般险险地就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银针。 而他则真如称号一般快得有如狡鼠,白影一动便已翻身上了屋檐,只是那头发仍被砍断了几根。 “这算得是谁赢了?” 身后忽而传来一个声音,正看好戏的沈浪与展昭二人回头一看,却是刚出了关的彻地鼠韩彰,还有那为他护法的三爷徐庆。 “我看这回是五弟输了。” 徐庆见得二人相斗,身法又皆是一等一的高手,看得很是入迷。 “那可不见得。”沈浪却是摇头笑道。 见得徐庆有几分不解,展昭便伸手指了指那个坐在屋檐上的白玉堂。 白玉堂虽然气息紊乱,但手中提了一根发带却终究笑得得意洋洋。 “王兄,多有承让啊。” 王怜花惊觉自己竟被人一瞬给偷了发带去,一头檀发此时才披散下来。 只是一人发丝散乱,一人衣襟略破,倒也算不上究竟谁比谁更狼狈了。 待王怜花抬头再看向那白玉堂时,眼神也多了几分探究:“贤弟客气。” “好了好了,切磋便到此为止吧,今日贵客来临,恰逢二弟出关,何不一起庆贺一下呢?” 卢方朗声大笑,拍了手也走了过来。 “二哥,三哥。” 白玉堂翻身一跃自那屋顶而下,将发带还给了王怜花,便迫不及待地要揽了展昭一块同去。 沈浪与王怜花落在后边却还有一番对话。 “这锦毛鼠果然名不虚传,这次算是我大意了。” 王怜花笑道,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地与人打过一架了,这次交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五爷在王公子面前也没讨得几分便宜。” 沈浪看了看尚有些许意犹未尽的王怜花道:“只是日后这般y损的招式还是少用为好。” “沈大侠这是在责备在下不成?” 沈浪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是伸手拿过了王怜花手中的发带,转身替他系起了发髻。 王怜花微微一愣,却是笑着任他动作。 “天下第一的名侠替我束发,我王怜花可真是三生有幸。” “身为你的叔叔,将来说不得要当你的父亲,拿来练练手总是好的,不是么,贤侄?” 见得王怜花那几分得意的样子,沈浪却也不由得起了逗弄之心。 最厌烦沈浪拿这事说话,王怜花又知在这事上根本就是自取其辱,也就索性闭了嘴,合了眼,只当眼不见为净。 只是那人的手带着淡淡的温暖从自己的头皮处抚过,手法略有笨拙,却是缓慢而细心,摩挲着还有些痒意,与那些动作又快又齐整的侍女完全不同。 那般轻缓的动作仿若水鸟不经意的碰触,直扰乱了那一泓春水。 午后阳光正好,时间缓慢,空气安静得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那一下下的动作让王怜花忽而觉得似乎可以长到天长地久。 但一切终究是有尽头的,王怜花睁开了眼睛,将那些恍惚沉在眸色深处。 发带束紧,他还是那个风华天下的王怜花,背后的那个人还是他的死敌。 “如何?” 面前人坐在那处忽然这么安静倒是让沈浪有些不备。 王怜花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的时候,娴静得仿若是他院中的那朵芙蓉,兀自而开,临水吐萼,单单这一抹红便能吸引住所有无意经过的眼神。 替他梳头之时也才发觉手中的发丝绵长柔软,阳光之下闪着淡淡生命的光泽,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王怜花向来拿他当死敌,何时有这般乖巧的时候?故而沈浪还特意将动作放慢了许多,唯恐这般美好的时刻一下子便过去了。 王怜花往后头伸了伸手去触那发髻,无意间却是碰到了沈浪尚未移开的手指。 仿若碰到了火一般,指尖只稍稍停滞了一下便飞快地收了回去,答道:“还不错,沈大侠好手艺。” “展兄弟他们尚在等我们,还是快些去吧。” 不等对方回答,王怜花忽而起身离开,倒也不管那之后的人。 沈浪怔怔地看着王怜花离开的身影,却是几分沉思的神色。 洗尘宴加上那庆功宴,一晚上大家都很是尽兴,只有那白玉堂还不依不饶,又闹了展昭继续去后院喝酒。 夜色朦胧,空气里还透着些许的凉意,两人都坐在那房顶上,却是默默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终于受不了这般沉闷,白玉堂醉蒙了那双眼,靠在展昭背上道: “猫儿,你莫要骗我,这次回来是不是我大哥又吩咐了你什么?” 基本上都是白玉堂一人在喝闷酒,展昭倒还没什么醉意,答道: “这次当真只是因为想来见你。” “嘿嘿嘿,你这猫儿尽只会拿我开心。” 嘴上虽是这般埋怨,但白玉堂依旧还是笑出了声来,睁开醉眼,看着那浩瀚无际的天空,忽而叹道: “我知道你这次要来这边处理案子,颜兄已经同我说过了。” 展昭倒也不反驳,听他继续讲。 “我大哥此次是不是叫你来管我的?” “若展某有这个本事,早把你管在了开封府里,还由得你这般无理取闹?” 展昭摇头又道:“我同你约定过的便一定会做到,待辅佐完包大人后,我就同你一起四处行侠仗义,游访仙踪。” “傻猫,傻猫……”白玉堂含糊地似是笑又似是在说些什么:“我从来不在意这些……” 后面一片嘟囔听不分明,展昭不由回头看去。 他今日穿了一身霜白的衣服,月光之下甚至有几分耀眼,但比之更为炫目的却是那人泛着酡红的醉颜,看得展昭却是有几分失神。 然而白玉堂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立起了身子,抬头将目光指向头顶的天空。 “猫儿,你看这天,包容万物,吞没星辰日月,吾等真能与之抗衡么?” 莹白的月光笼住了面前这个人,叫他没办法往其他地方看去,但听得这句心口却不由一疼。 白玉堂何许人也,那般聪慧之人又如何不知自己的命卦。 浩瀚星海,凡人与之相照,不过沧海一粟,但即便如此…… 展昭也一齐站了起来,将人的手腕拉了住,免得他不小心醉倒下去,白玉堂习惯性地正要挣开,便就听得耳边一句: “命也好,天道也好,我展昭定要叫它们有一日都奈何不了你。” 展昭表情严肃,语气认真,却反而把白玉堂逗笑了开去: “哈哈,展侍卫,你又不是在办案,莫不是在包大人身边呆久了,怎露得这般好玩的表情?” 好好的一句承诺,结果被人当了笑话听去,展昭也是有几分无奈。 正要辩解,却见得那人忽的又靠了上来,这次干脆是整个人都拥了过来。 许真是醉过了头,白玉堂还像个孩子一般在自己的脖颈处磨蹭来去,一边蹭,一边笑道: “嘿嘿,你个傻猫……” 每日里总是不好好叫自己的名字,想着却不由得顺势将人抱在了怀里。 目光便盯了那上方的星辰,心里颇有几分沉重,自然也就发现不了白玉堂那含笑的眼神里一片清明。 他从来都不畏惧所谓的天命,也无所谓自己的死卦。 他的天道只在那一个人的眼睛里,真正能决定他生死的,也只有那一个人。 而那个人现在正拥着他在怀里。 王怜花与白玉堂熟识之后,少不得勾心斗角,你来我往,今日吃了他的什么药,明日洗澡时又少了谁的衣物,好在只是这两个冤家相斗,倒也没伤及无辜。 沈浪和展昭更是乐见其成,由得他们去消耗那几分ji,ng力,只是这两人算得正斗得兴头上,却不知江湖上即将掀起一场风波。 流寻派算得情报网最为广阔的宗派了,与王怜花的手下势力有得一拼。 清晨看完手中刚刚传达到的纸条,王怜花脸色变得分外古怪,而几乎就在下一刻便听到陷空阁外的一声惊报: “桃花镜重出江湖!快活王已经集结大批手下准备前往落霞山一夺!” 「传言古镜重现,快活王欲夺,小心。」 王怜花顺手将纸条烧掉,微微叹了口气:果然过不了几天的太平日子。 把玩着手中的那根发带,终究还是选择了自己系上,王怜花将手中的纸符轻挥——自己的计划也应该要开始了,总不能叫人看了笑话去。 “此次多亏了展兄弟还有五位义士相助,此恩沈某定会铭记在心。” “沈兄弟客气,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王某这几日亦是多有叨扰,以后若有需要,敬请直言。” 魂既已经换了回来,如今桃花镜重现,落霞观有难,自然得快些回去,几人几番寒暄之下,便是匆匆作别。 展昭尚要在陷空阁留几日,倒是白玉堂约了王怜花日后云梦宗再会。 云梦宗与落霞观皆在落霞山脚,自是一路。 只是若放在平时,王怜花便是绕了远路也定不愿与自己一块,这回来的路上跟了他许久,倒是让沈浪几分不解: “王兄顺路?” “哼,沈叔叔健忘,却是不记得与我母亲的约定了么?” 王怜花并不看身旁那人,只兀自自己说着: “快活王此番前来机会难得,母亲又怎会错过,想必她定要将你引荐过去。” “当你爹爹可真不是一件易事。” 好生无赖,又拿此事捉我痛处。王怜花心中暗想,暗暗将马速提了一提。 “听闻快活王准备夺取宝镜之后顺便大婚?” “呵呵,沈兄的消息亦是灵通的很啊,为了这次婚宴,母亲可是准备了一件大礼要给他。” “哦?” 见得沈浪面带惑色,王怜花心里不由得意。 一想到不知对方要作何反应,更是将另一道消息说了出来: “那新娘你亦熟识。” 王怜花笑道: “正是你那叛离师门的好师妹,白飞飞啊。” 乍一听得这个名字,却是有些恍如隔世了,自白飞飞被师父赶离师门之后已有些日子,竟是不知她如何与那快活王扯上的关系。 在沈浪一直以来的印象之中,她性格文静甜美,相貌亦属上乘,属于男子都喜爱的那种小鸟依人的女子,倒是朱七七向来看不惯她,两人之间矛盾不少。 七七的性子略有些刁蛮,便常常要堵着她,白飞飞不爱生事,往往也就忍气吞声。 自己在观中之时尚能护她一些,但终归还是不在的日子多些,自然也就不知她经历过些什么。 她被师父给赶出道观的时日,自己正巧不在观之中,更奇怪的是,门派上下的师兄弟们都不知缘由,便是事后回来了,也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只知她是收拾行装趁着夜色匆匆而去的,没有想象中那般闹得轰轰烈烈,亦没有责罚,门派之中这样一个人忽的就消失了,更没有人太在意。 想来这样一个女子在门派之中总是不动声色,如今忽而要与那快活王大婚了,反倒有些可疑起来。 “怎么?沈兄不打算英雄救美,拯救你那小师妹于水火之中么?” 听得王怜花耳边打趣,沈浪也不恼,只道: “奈何我如今与云梦宗已有婚约,便是要救也要碍着未来夫人的面子啊。” “诶,也就只有沈大侠这种时候还开得这般玩笑,要知王某一想到要见那人……却是恨不得要剔骨剜r_ou_的。” 身后的人忽而不说话了,王怜花直走了数米出去,见得沈浪仍不跟上来,便不由回头看去。 沈浪却是在笑,笑得颇有几分淡然。 “待你报完仇之后又要如何呢?” 沈浪的眼睛很平静,那黑色的眼睛仿若自己用惯的松墨一般浓稠,无需笔触自己就能渗开一片颜色。那黑色的瞳孔在渐暗的夜色之中却反而更加晃眼,那冷静的目光直要将人剖开来一般,逼得王怜花有些发慌。 “如何?大概继续回去做我的王公子吧,继承云……”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4节 “要不要同我一起走?” 沈浪的声音有着男子特有的低沉,与自己多变的声线不同,那嗓音仿若是海浪轻抚,叫人不由心安,不由得想听他多说两句。 “沈大侠说的什么话?” “是邀请,待你大仇得报,便同我一道探寻仙山名迹如何?” “……哈……沈浪”王怜花叹道:“原来你竟不知道我很讨厌你么。” 对于这个回答,沈浪并不惊讶,反而大笑起来: “哈哈,真不像是你王怜花说的话,我总以为你怎么也要变着法地拒绝。” “对你这般的人婉言拒绝是没有用的。” 王怜花将缰绳一拽,又要离开,却听得沈浪一句: “我却是很喜欢你的。” 王怜花顿时僵在了那处,不觉将手心的缰绳拽得更紧。 沈浪笑道:“世间有能与自己并肩之人总不是件坏事,若是世上没了你王怜花,恐怕这个江湖也要无趣起来了。” 心口似有清风袭过,叫得人胸膛一片开阔,便是那月色也显得明亮了几分,王怜花虽不察,但弯起的嘴角却始终没有放下,便是那黑马的马蹄声,回荡在山谷之间也都多了几分快意。 “那还请沈大侠日后多多担待,保得我这条命,别叫这江湖……太过无趣才是。” 王怜花也并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己感情的渐渐变化,自二人相伴而行之后,到换魂再到那次束发,沈浪仿若是那运筹帷幄的雄鹰,一次次试探,一次次侵略,逼得他步步紧退。 直到这一次月下的邀请,那心里满溢的爽快和欢喜又如何能骗过自己。 很明显自己的心防已经不再牢固,这非常危险。 只是这人生得意须尽欢,便就迁就这一晚吧,后几日便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沈浪啊沈浪,我便看着你那时候是否还能如现在这般笑得出来。 也正是王怜花现下心情大好,便没有注意到身后人手中紧握的半块镜片微微反光,映出沈浪一身褐色的长衫,便也就没有听到沈浪被风所吹逝的那句: ——“王怜花,你究竟是什么人。” ———————————————————————— ———————————————————————— 那么问题来了,王公子究竟是什么。 其实这就要扯到lo主的那些不负责任的设定了……orz 等白飞飞出场以后应该会再提到,算是一条线索吧。 lo主这礼拜回家过节,不想带电脑,所以提前更掉了,打算把前缘篇再往后推一下。等答案揭晓的差不多了就放出来。 小白鼠上线啦~喜!大!普!奔!卢大哥已经把人交(jia)出去了嘿嘿~原著里面白玉堂死的时候真的不到二十岁,当真是英年早逝……= =好心疼……妈蛋我下不去手啊(咳血 【猫鼠修真系列】桃花镜(四) 怎么办……前段日子看大师赛被花海他们实力圈粉,然后买了个号又回j3坑了…… 本篇为猫鼠线! 为猫鼠线! 为猫鼠线! 等沈王线的小伙伴请期待下个礼拜的更新 ——————————————————————————— 第四回 花冲复生蒋四爷暗指文殊院 月华失踪锦毛鼠初探冲霄楼 且说展昭留在陷空阁自是有事相托,五鼠同样受恩于包拯,听得包大人有求,自然欣然答应。 “你是说襄阳王?” “是,其人包藏祸心许久,于朝廷对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只是他们行事向来谨慎,几日里来竟也找不出破绽来,故而包大人也派我暂且留在此处与几位大哥商事,随时待命。” 卢方点了点头,虽处江湖之远,但他们对于这些事情却是相当了解。 只是流寻派向来是各自行事,久之也被人认作是中立的一派势力,便是这次落霞观有难,五鼠依旧不便出手,但若扯到国家大义,这事情还是要算分明的。 “却是要叨扰几位大哥一段时间了。” 听得此句,卢方却是大笑开了:“展兄弟怎得说这般话,实在是太过客气了,不过是住一段时间,便是就铁了心留在这儿了,也不过你一句话的事。” 展昭含笑回礼,见得徐庆却是在旁边忍俊不禁。 “我得即刻把这消息告诉五弟去,他必然欢喜得紧。” 说着,还真就往外头走去寻那白玉堂了。 卢方浅笑着摇了摇头:“三弟实在是宠我那五弟过头了。” “徐三爷性格直率,于朋友两肋cha刀不在话下,对兄弟自然更是情深意切。” 卢方大笑道:“正是因为少了那些个歪肠子,才老拿我那五弟没得办法。” 说着,忽而瞥见展昭背后的那把细长的剑,便想起事来: “说来你与丁家大小姐的婚期也近了吧。” 展昭道:“当初与丁大爷和二爷定的便是三月后。” 卢方微微叹了口气,心下可惜着自家五弟,五弟的那些心思他作大哥的如何看不出来? 但于情于理,自己果然都还是无法cha手。 “只是……”展昭忽而皱眉轻道:“我担心……” “怎么?展兄弟可是有何为难?” “不……”展昭笑了笑摇头否认:“只是还需得同丁家小姐商量些事。” 卢方不疑有他,只又寒暄了几句,便叫了仆役给展昭腾房间去了。 半夜油灯微闪,蒋平推开房门便见到似是等候许久的展昭,兀自摆了摆手。 “你莫再言了,便是展兄弟,有些事我也并不是能尽说的。” “四爷……” 展昭少有这般顽固的时候,而他又是那般恭敬有礼,叫蒋平怎么都过意不去。 “便是能说……五弟也定是不许的,你要知道那文殊院是五弟的地方。” “四爷不必担心,我只是稍稍去看一下,费不了多少工夫。” “展兄弟你……可得小心点着,否则日后五弟定然第一个饶不了我。” 拗不过展昭,蒋平终归还是投降了,送他出门时,蒋平还一脸担心地看着那串钥匙,千叮咛万嘱咐:“你可千万别把我给供出来了。” “展昭办事,四爷自可放心。” 看着展昭离开的身影,蒋平收起原先那副为难的神情,表情却是有几分凝重。 “五弟你可切莫怪我……四哥也是为了你好。” 文殊院乃是陷空阁的藏书之地,此院并不大,为三栋高耸的阁楼而成,呈一凹形。 乍一看却是其貌不扬,但所有知晓它名头的人,都必为之趋之若鹜,只因里头数不尽的秘籍古书,便是再神通广大的人,花上几辈子也不定能数尽里头的好物。 当初落霞观遭难之时,那处的藏书阁人连夜救了一大批的古籍出来,暂放此地,而后却无人再将其带回原门派,久之此处便为流寻派所收管,但凡有求之人,皆可以在经过流寻派掌门人允许后进入,只是这些他们大多为上古流传的书籍,晦涩难懂,能阅读之人本就甚少,因而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也就不过百人。 此处名义上虽然是五鼠守着的地方,但其他四人平日里公务繁忙,基本一直都是由白玉堂巡夜看管,久之就成了他一人的地方。 不过白玉堂向来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冒,主楼里那三四层放着的剑术秘籍倒是被他翻了七八遍,上头的其他书物却是一眼都未去看过,自然也就疏了防备。 展昭的轻功是极好的,文殊院的楼虽高,但他那身姿轻盈,攀登之时毫不费劲,当真如猫上树一般,动作又快又齐整,那脚底亦是翩然无声。 手中甩出袖箭一勾,便飞身上了最上层,掏出钥匙闪身而入。 不过须臾,他便走了出来。 只是那面色却并不甚好,喃喃道:“恐怕真当要去见丁小姐一次了。” 正思考着事情,却是有人踏月而来,见得有人肝胆闯文殊楼,二话不说,便是一阵猛攻。 展昭心下一惊,将口上罩着的布捂得更紧,也不恋战,甩了个烟雾雷,翻身几个轻功便离了开去。 白玉堂却是心有不满:本以为流寻派固若金汤,却未料竟有人闯了进来,实在是打脸,而后又恼自己平日里对上层的管理实在疏忽。 那人匆忙离去身上也并未拿走什么,顾不得去追他,白玉堂却是赶紧检查了那门锁,发现并无撬痕这才安下心来:想来自己来的尚且及时,刚抓个现行,倒是要好好报告给大哥再多加防卫才对。 知晓展昭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日子,白玉堂可算是找到了事做,终日里便总是央着大哥快放他下山,便是卢方说了多少次快活王还有那襄阳王之事,白玉堂也全听不进,反而还道:“那又有什么了不得的,管他什么王,难道就真能留得小爷?” “那j,i,an王之事,我早听颜兄提过,总有一日我就要去他那所谓的冲霄楼去闯闯!在那墙上写个到此一游给他看看。” 卢方算是看出来自己这五弟是去意已决,便为难地看了展昭一眼。 展昭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看着白玉堂那满不在乎的表情,脸上也颇有几分担忧。 “诶……”卢方抽出案头的一张纸来:“知道你定不住,倒不如去做些事。” 白玉堂接过纸,不由惊道: “诶!不就是那个被四哥擒了的花冲么!如今怎又有他的消息了?” 白玉堂想起那人落网的方式,心下也不免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意,要知道他那四哥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然而这御水术却是顶好的。又想着总算不是自己一人遭暗算,语气也颇有几分幸灾乐祸起来。 “我记得他不是已经被包大人斩首了么?” “大抵是出了一个冒名顶替的,连那衣物还有相貌都照着仿了。” 被大哥这么一说,白玉堂这才仔细端详了手中的画像起来,却是找不出什么不同。 “他第一次出现是半年前的事了,只不过当时别人只以为是看错了也没在意,而后有人见了他好几次这才起了疑心。” “这采花贼都还有人抢着做的,也是叫人笑掉大牙。”白玉堂将纸对折放到了怀里去。 “你此行且调查清楚事情原委便好,莫要再惹出事来。” 见得大哥表情严肃,白玉堂当下敛了那些玩笑的神色,认真的应了。 “展兄弟,那我这五弟就拜托你了。”见得白玉堂走远,卢方拉过展昭小心嘱咐道。 “卢大哥放心。”展昭抱拳回礼,目光瞥过白玉堂的背影,便带上几分和煦。 “展兄还不快些上来!再慢我可就不等你了!” 展昭急急道了别,匆匆赶了上去。 倒是卢方看得这两人,不由又是一叹。 放白玉堂下山无异于放虎下山,展昭见得他一路上吃吃喝喝了大半天,虽然惬意但一想到此行任务艰巨,可又不好打扰了白玉堂的兴致,只得在那里一人纠结。 而这一纠结就纠结到了晚饭。 白玉堂看着对面人的表情,心里偷笑,却还是出言道:“展兄莫不是认为我真是出来玩的?” 展昭回过神,见得白玉堂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被耍了,忽而下方跑上来几个小乞丐正要进来,却被小二拦在了外头,便只好在酒店下头大声吵闹。 “这不就来了么?” 展昭当下会意,表情也缓和下来,正要起身同小二解释一番,却见得那白玉堂手里拿了酒壶笑盈盈地往外伸去:“小二卖我个面子,这几个孩儿是我的客人。” 那小二抬头一见是白玉堂不由得喜笑颜开:“诶哟,是五爷的客人,那便不好打扰了。” 原都是熟人。 展昭坐了回去,正抬头却冷不防撞上了白玉堂的笑颜,他虽然对着小二说话,但目光并没有离开过自己。 夕阳暮色的光芒泛着金黄,直铺满了整层酒楼,叫那人的长发也透上淡淡的金黄。那眼睛黑白分明,却有着如琥珀般柔和的光泽。叫人不由想起与他少年时的第一次见面,还是一样的意气勃发,还是一样的少年焕然。 这么些年来,似乎只有他一直不变,展昭心下苦笑,倒是自己这些年在官海起伏,却是有些迟暮的疲惫般了。 那些乞儿带来的消息又多又杂,但白玉堂还是细心的听着,完事了还每人都分了几颗糖果又赏了些银钱。 几个孩子抢夺推挤却是把他的衣服弄了好几处黑色,闹了事的不由面面相觑,看看面前这个干净俊秀的公子,正要道歉,却见他丝毫不在意那身衣服上被蹭上污渍,末了还拍拍他们的肩叫他们早些回去。 小孩子说话固然有些幼稚,但是有时候总会注意到些别人在意不到的事情。 “我找村口那吕大仙问啦,他说人死就是死啦,绝没有复活的可能,除非用了些什么邪术……” 听到这句,展昭不由一愣,不由打趣道:“你们那吕大仙倒也是知道不少东西。” “我们按着五爷给的样子找啦,但找不到这个人。” 这些乞儿不少是别村一路混过来的,并不是很清楚花冲当年犯下的事情,故而七拐八拐便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说来这人长得也挺不错的,真是五爷口中的采花贼么?” 白玉堂笑着点头,也不由可惜了一声,忽而又问他们这里最近是否有新的人员来往。 “最近些天,桑花村里新来了一对小夫妻,那相公也长得最好看,他娘子也是!” “啊,我知道,那男的就是个惧内的,被他娘子一瞪便什么话都不敢讲啦!” 而后便是又是一片新田村来了几个大户,木堰村来了几口人家,详详细细差不多要把人的老底都掀了个干净,便是问那些查户口的衙役们都不定有这般好。 “怎么样?我用的这招果然有奇效吧。” 展昭看着面前这个急着邀功的人,不免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表扬两句,却见他托着腮眯着眼睛正打量着自己。 眼角细长,肌肤是少年特有的温润,那下颌的轮廓似乎比从前见要明显了不少——仔细一看果然还是抽长了一些的。 少年正在慢慢长成一个青年。 念头一起,展昭恍然一惊,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错过了很多。 从前他眼中的那个少年似乎已经开始长大了,这个念头叫他有些局促不安,回过神来却又不懂自己为何要感到不安。 而白玉堂还是看着他笑,忽道:“猫儿,你这么看着我,可是也要讨糖吃?” 在外人面前白玉堂倒还卖他两分面子,恭敬地叫他一声展兄或是展大哥,但一到两人的场合,便就一下露了原形。 展昭被这一句话给气笑了:“你若还有我倒还真想尝尝。” “自是有的。”白玉堂往怀里掏了许久,拿出一颗来,不由可惜道:“就是有些化了,难为猫儿你就着糖纸吃了。” 展昭正要接过,却发现白玉堂并不松手,却是直接举到了他嘴边。 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会不懂,只暗笑白玉堂终归还是少年心性,所幸也随了他张开嘴。 不料他刚一张嘴,那黏糊糊的糖往他那儿只虚晃了一下,下一秒就进了白玉堂自己的嘴里。 白玉堂笑道:“抱歉抱歉,突然嘴馋抢了展兄的东西吃。” 见展昭不无尴尬地合了嘴,便又笑了开:“展兄若喜欢,小弟明日多买些便是。” 拿他打趣的时候,白玉堂也爱这么叫他,但这几声展兄反而叫他有些受之不恭了。 “我们还是先从最近的村庄查起吧。”展昭拿剑起身,白玉堂看见那把湛泸,眉头不由蹙起,顿感没了开玩笑的心情,只随意地应了一声,双手交叉往后脑一靠便跟在了后头。 展昭走在前头,眉头亦是紧蹙,方才被白玉堂拿手指无意碰过的地方,现下热的发烫,那触到的肌肤的触觉迟迟褪不去。 展昭到底闯了那么多年的江湖,又看过官场这多遭,若到这个地步还不知道自己存的心思,他便真的可以回炉重练了。 只是白玉堂一向待他同自己的兄长一般看待,平日里虽玩笑不忌,多有任性,却恐怕也只因把自己当做是好友,再言如今自己与丁小姐有着婚约……越想越头大,展昭所幸将这一团事一扔,只专心办起案子来。 方才那几个孩童的话展昭自然也是听着的,模模糊糊也算是摸出了一个轮廓。 这个传说中的花蝴蝶倒也没做什么,只是闯了些人的房子,并未搞出大事来。如今离他最后一次闯门已经过去了大半月,而后再没有消息了,但同时人也迟迟未能抓到。 花冲之事叫不少家中有女孩的父母心里有些害怕,见得一个如此相像的人出现,自然怀疑有鬼,便往上报了案。 不过怪也正是怪在此处,为何他只闯房子却什么都不干呢? 在几个村里转了几转还是没有得到什么可靠的消息,倒是碰上了丁二爷,丁兆蕙。 见得未来妹夫,丁兆蕙不由几分喜色,迎上来笑道:“展兄弟,还有白老弟,你们是来调查那花蝴蝶的事么?” “丁二兄也是?那还真是好巧了。”展昭笑道。 听得此句,丁兆蕙却是面露难色:“倒也不全是。” 见得两位兄弟面带惑色,丁兆蕙轻咳了两声,低低说道:“这花蝴蝶前段日子闯了我小妹的闺房,被月华追杀了一路,与其说是寻那花蝴蝶……” 话言至此,白玉堂不由笑出声来:“丁姑娘果然女中豪杰,那蝴蝶定然猜不到竟然此次撞上了钉子。” 展昭却是问道:“所以月华现在何处?” “这……诶……这都已经半月寻不到人了。”丁二爷终是一脸苦色,叹道:“老母平日里最宠小妹,现今我还瞒着母亲,这要是叫她知道,担心生了病可该如何是好啊。” 听得这句,白玉堂同展昭是又惊又忧,只得先安慰着丁兆蕙道: “丁姑娘心思通透,武功亦不是寻常人可敌的,想来叫一些事给耽误了吧。” “也对,月华定然无碍。” “那怎么着也得记得给哥哥们的寄个信啊!”丁兆蕙揉了把脸,重重地叹了口气。 正说着呢,远方丁兆兰却是御剑行来,边赶边大声唤着:“那天杀的花蝴蝶有消息了!” 丁兆蕙一拍大腿,喜不自禁:“大哥快些过来说。” 丁大爷刚刚落稳地,见得展昭他们也是惊喜,但大事为重,只匆忙做了个礼即刻汇报起了事来:“我打听到前段日子有人在青竹林见过与之神形相似之人,说是身负了重伤。” “说不得正是被丁姑娘砍的。”听得有了消息,白玉堂也不由打趣了两句。 展昭却是脸色又凝重了几分:“青竹林恰在那邓家堡后山……” 当初花蝴蝶正是为了投靠邓车而搅和在了一起,邓家堡自是早就没了的,而后那邓车又投靠了马刚,亦是差些落入北侠手中,几次叫他逃脱了去,如今事情这般巧,千丝万缕之间似乎藏着一些秘密。 听得展昭这句,剩下三人也都反应了过来:“展兄弟说的不错。” 白玉堂亦是眸色一沉,心道:听说那邓车后头又投奔了襄阳王,看样子还得去寻他一寻。 “总之好容易有了花蝴蝶的消息,我们先去那青竹林一趟再说。”丁大爷早耐不住性子,即刻便要赶过去了,丁兆蕙拦之不及,只得匆匆道别,也一同追了上去。 白玉堂和展昭二人在后头见人走远了,相视一笑。 “看样子猫儿你也知晓丁姑娘现在何处了。” “我倒是很诧异你竟然没有告诉那二人。” “……想来丁姑娘定然不愿那两位哥哥现在去寻她。” 展昭看着白玉堂踢着石块往了另一头走去,缓步跟上。 “所以我们现在去找她?” “那是自然,叫这么个佳人在那破烂地方呆着绝非丈夫所为。”白玉堂忽而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展昭:“难道说展兄不担心你那未婚妻么?” 展昭苦笑道:“怎么会。” “还是说展兄心胸狭窄,不愿我同你一道,要一人独揽这功劳不成?”白玉堂笑道:“也对,这英雄救美的情节还是留给展兄比较好。” “怎么会。”展昭只觉得百口莫辩,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听得那人轻哼一声,竟是拔剑而去。 “你要去何处?” “你有你的事,我自然也有我的,明日老地方汇合。” 白玉堂看着展昭那不容反驳的严肃脸色,不由叹了口气:“猫儿我是真有事,你可莫拿大哥来压我了。” “那我同你一道。” “同我?那么丁姑娘等得起你?” 展昭被噎了住。 白玉堂一见那表情,便又笑了开: “并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想起来最近路上有几个地痞流氓,那几个孩子身上带了银两恐怕有险,毕竟是我叫他们做的事,怎么着也得回去看看。” 听得解释,展昭眉头稍稍放松,但终究还是不放心: “每日不看住你总不知你又要搞出什么事来。” “况且……你大哥说过我半寸也不得离你身。” 说着不拿大哥压我,现下又是这老套路,白玉堂扶额叹道: “猫儿就你闲话甚多,你白爷爷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见他那无赖样,展昭心下一阵烦躁,他总觉得事情绝无那么简单,但是再纠结下去丁月华也不知是否会碰上什么事。 “玉堂,你总这般胡闹。” 背后传来展昭低低的一声轻叹,不知是否是说给自己的。 一句便叫白玉堂再挪不动步子,他回头看向那双眼睛,清明如镜,只映着自己的身影。 这是他的天道。 那深处隐藏着的感情总是那般浓郁而深沉,叫自己怎么也看不透,但他知道这人现今的这份担忧是真切的。 因而他欢喜。 因而他也不安。 展昭不知为何对面人脸色如此难看,还道是不满,只得松口道: “还是小心为上,待你回来,展昭我自以好酒相庆。” “恩。”白玉堂含糊地应道,对上展昭那疑问的眼神,又立刻故作惊喜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离去的动作那般匆忙,几次差些都念错了御剑咒,那风吹乱他的头发也都无暇去理。 如今胸膛里的心跳声更是震耳欲聋,怎么都停不下来。 自己应该没有暴露那些心思吧。 转念又想到:放了他去救人,五爷我果然宽宏大量,怎么着也算得是造了七级浮屠的功德了,也不知将来酒宴上能讨得多少东西喝喝。 想着白玉堂便跳下剑去,找了酒店,看着愈来愈暗的夜色,将心思一收,目光最后定在了那最远处的高大建筑上。 “这颜查散好生无礼,不就是因着自己是那包黑子的门生罢了,竟敢把刀动到孤家身上了!” “千岁爷莫恼,既然这颜查散自己送上门来,倒不如就这么顺着……” “你是说用那东西?这可靠谱?” 这两人在此处密谋举事,却不料隔墙却是有耳,此人卧在屋檐之上,身形隐秘,不正是那白五爷? 白玉堂在屋顶上听得心下一惊:他们究竟要用什么? 将呼吸声放得更轻,整个身子差不多都快同那瓦片压在一道。 里头人轻笑了两声:“千岁爷不必担心,您可还记得那花冲?小人在他死后就买通衙役买了他的尸首去。” “你是说最近那花蝴蝶之事!”襄阳王惊道:“这十绝阵当真这般厉害?” “不不不,小人何德何能能摆了那十绝阵,不过是其中的落魄阵罢了。”那人笑道:“古人只道他是来命归y,却不知尚且还有换身挪魂之法,届时用此法夺了那些下属的天魂,保管千岁爷叫他们往东,他们便不敢忘西。” “这些事且往后再论。”襄阳王大喜道:“先下最要紧的还是那包黑子和颜查散。” “自然,此举若成,往后还可以把那一位……” 这一句正说到那j,i,an王心里去,更是相谈甚欢。 十绝阵!当真是好大的野心,未料襄阳王为了举事也是下了如此血本。[注]1 落魄阵难摆,上古之时那十君之一的姚宾为了此阵尚且还费了一番功夫,那襄阳王又是哪里来的帮手?使的什么手段?[注]2 不好,得快些告诉颜兄他们才好,白玉堂暗自心惊,正要飞身越梁而走,便听得耳边一阵孩童的哭闹声。 “这帮小毛孩当真吵得不行,就不能宰了么?” “诶诶诶,你可千万别,咱们王可就是要靠着这帮小毛孩子办大事的。”那人笑着,却又话语一转:“不过王只说不能弄死了,你要抓他们泄泄愤也是无碍的。” 正说着那拳头便要往孩子身上落去,白玉堂在那头看得心惊r_ou_跳。 被抓着的那个孩子他中午才刚见过,但他现在不能出手,不能暴露自己的位置,更不能打草惊蛇。 要走,必须得离开了。 虽是这般说,但看着这个场景,白玉堂却是一步都迈不开去,眼睛也是气得发红。 那孩童被几个仆役踢来扔去的,身上青一块肿一块,被打得不敢哭闹,只能低低地啜泣。 一人见那孩子抱着肚子在那里哭,心下爽快,飞的就又是一脚,孩子口袋里的一些物什自然也跟着甩了出来。 几颗黏糊糊的糖球。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5节 仆役不屑地看了一眼,正要一脚把那糖踩了碎,便觉得耳边有什么声音呼啸而过,而下一秒他便腿上一痛,以一个夸张的姿势摔了出去。 白玉堂手上暗暗使劲,几颗石子立刻又击中对方的哑x,ue,叫他说不出话来。 不等那几个人运气解开,下一秒就随着白玉堂的落地一起没了声息。 孩子愣愣地看着中午见过的那公子映着一身月华来到他跟前,那身姿曼妙轻盈仿若谪仙,目光亦是同神明一般冷漠如霜。 刚才他那一剑太快便连影子都未看清,不过银光一闪,仿若不过是一丝月光倾泻,这两人就已经倒下了。 看着死去的那几人,白玉堂不由露出几分嫌弃的表情,但对着孩子还是露出了几分安抚的笑容。 刚才他想通了,便是暴露了又如何?若是叫他看着这暴行不出手,他也担当不起锦毛鼠的名声了。 “你们待我几日,我定然来救你们。”白玉堂摸了摸孩子的头立誓道。 这就是救苦救难的神仙吧! 孩童重重点头,只觉得被他抱着,连身上的伤都没这么疼了。 白玉堂甩去剑身上的血珠,抬眸看向面前牢中那些希冀的目光,抿了抿嘴,只觉得任务艰巨,但他却还是在孩子面前露出轻松的笑容,狠了狠心趁着别人发现状况前离了开去。 带这么多孩子走并不现实,但襄阳王便是再愤怒也不会在摆阵之前动这些孩子。 回到酒店的白玉堂心中一口郁愤之气难平,那孩童哭泣的声音犹在耳边,叫他无法入眠,只得看了一夜的月色,喝酒浇了一夜的愁,也不知何时朦胧醉去。 直到那晨光打到他的身上将其叫醒。 一睁眼,那高大的冲霄楼又映入了眼帘,气势汹汹,四周似有黑气笼罩。 白玉堂一夜未能睡好,只狠狠道: “你们且都给小爷我等着。” ———————————————————————— ———————————————————————— [注]1:十绝阵,出处《封神演义》阵法。十绝阵分别为: “天绝阵”;“地烈阵”;“风吼阵”;“寒冰阵”;“金光阵”;“化血阵”;“烈焰阵”;“落魂阵”;“红水阵”;“红砂阵”。 [注]2:落魄阵:闭生门、开死门。白幡一展y森森,魂消魄散鬼神惊。从来不信神仙体,入得阵来命归y。此阵非同小可,乃闭生门,开死户,中藏天地厉气,结聚而成。内有白纸幡一首,上存符印。若人、仙人阵内,白幡展动,魄消魂散,顷刻而灭;不论神仙,随入随灭。 ———————————————————————— 小白鼠初探任务完成~下章就走沈王线了。 卢大哥还有蒋四爷早已看穿一切…… 我突然觉得猫鼠线好像也不是那么长诶= =写的时候想着一个快三十岁的人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恋爱是种怎样的感觉(其实年龄也没差很多好吧)最后还是把白小鼠的心理刻画得更细点,展昭还是……沉稳的那种。 因着lo主这个人的恶趣味写了双向暗恋,看原著的时候无论是展昭订婚还是成亲我都是有种= =?的感觉。尤其是成亲,我看的时候找了好几遍才看到完婚,就这么寥寥几笔,所以石老其实你何苦啊…… 第五回 落霞蒙难王云梦埋线巧打算四人聚首王怜花引路芜花村 王云梦招揽沈浪的原因除却那些看不懂局势的,但凡知晓一些内情的人都可以理解。 但就算如此,堂堂正派侠士竟然要娶一个云梦宗的女人,难免要遭人闲话。 “沈大侠看起来倒是气定神闲的样子。”王怜花探完前路,上楼便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人物,且不知旁人如何说得这件事,至少那楼下吐沫星子乱飞的说书先生倒是讲得挺开心的。 沈浪看了王怜花一眼,却是笑了笑:“至少为美色所惑确实算不得几分假。” 王怜花不由轻哼一声:“沈大侠原也不过是个俗人。” “在下本就是个俗人罢了,为色相所惑,为红尘所迷,因而才需修心,敢问王公子,这很奇怪么?”沈浪笑接道:“还是说我在王公子心中原来一直都是世外高人的形象?” 王怜花难得愣了一愣,竟被说得哑口无言,索性闭了嘴不说话。 他也并不是总爱这般同沈浪作对。 毕竟沈浪自小便就是在落霞观长大的,基础功极好,心境稳定,而且本来就天赋异禀,若撇开那些歪门邪道的暗器,只论真枪实弹,王怜花还真不觉得自己有几分胜算。 同这样的人,要么便交个朋友,要么就绕着道走,总不见得要到针锋相对的地步。 奈何他就是看这个人不顺眼,朋友是做不成了,如今因为母亲的缘故也不能绕道走,更不能针锋相对,那么凑合凑合着倒也算了。 王怜花轻叹了口气,见沈浪没有起身的打算,便告了一声疲走回了房间。 正如王怜花之前说的一样,王云梦在找来沈浪的时候就已经同他谈过了这个问题。 快活王行事小心谨慎,道法武功亦是天下难敌,岂是什么好见的角色? 但这点在王云梦看来却丝毫不用担心,多年的相处和生活叫她对这个男人的本质可谓是知晓的一干二净,既然她说了要将沈浪引荐给快活王,那么她必然有她的法子。 沈浪如今虽看似冷静,实则心里也没什么底,王云梦不是没给他支过法子。 只是她的这个法子却就是叫他们等着。 等着快活王自己找上门来。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说那个人一定回来寻你么?” 王云梦见沈浪并不吭声,不由有几分好奇。 “我自是好奇的。” 沈浪笑了笑,转头看向身边笑得温柔的美人,表情亦是纵容的温和。 王云梦丝毫不尴尬于两人的年纪,更不要说已经确定了婚事的现在,便就这么攀着沈浪的手,如同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一般轻轻摆弄着对方的头发,忽的吹了口气。 “那你怎么不问呢?” “夫人若是不言,我又何必追问呢?” 听得这句,王云梦睫毛抖了抖,开心地笑出声来:“沈相公真是个妙人。” 边笑边轻摇着对方的身子撒娇。 她虽已为人母,但因其保养妥当,做出这般动作丝毫不觉得别扭,反而还叫人心生怜爱。那双眼睛里还闪着少见的坦然的感情,这般笑起来的样子仿佛还是一个不知尘世的孩子。 “沈相公得再问问我呀,你问了,说不得我便就告诉你了呢。” 当女人说到这个份上的时候,你便是不想听,那也是一定要问的了。 沈浪合眸勾了勾嘴角道:“那还求王夫人告之一二。” 王云梦将身子同沈浪贴得更紧了些,眼眸里似还有一丝ji,ng光闪过,她微微翘起的朱唇便就在沈浪的耳边,随着话语打出些许发烫的气息,暧昧的如同情人的缠绵。 “因为你已经同我儿扯上了关系。” 王云梦笑着,仿佛说着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般。 “你是说王公子同快活王……” “难得有沈相公也料不到的时候。”王云梦笑意更甚,却是摇了摇头:“只要同花儿有了关系,你们便一定会有交际。” 沈浪愣了愣,感觉自己似是懂了,却又好似没有懂。 随后王云梦便叫了人送客,那柔软如同蛟蛇一般的曼妙身姿忽的离了开来,仿若之前的那般亲密都不过是场幻觉,王夫人不过是整了整鬓发,推开门的那一刻却有着势不可挡的威压。 果真是不能小瞧了女人。 王云梦送了沈浪出门之后,右手习惯性地又扣了扣石桌,微风静静拂过她的脸颊,却不似岁月无情。 “夫人,事情同你猜的果然一样。” 王云梦并不对这突兀的一声感到惊讶,反而还微微扬起了嘴角道:“不愧是我养的儿子。” 说话的语气似是满意,又似是在生气,暗卫不敢随便揣测。 “但便是夫人不下嫁沈大侠……” “贰拾叁,你话有些多了。”王云梦闭起眼睛似乎还在享受庭院里吹来的和风,说的话却叫人如同身在冰窖。 “是属下多言了,属下该死,请夫人责罚。” “责罚?”王云梦睁开了眼睛,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惶恐的人,不由得笑了出来。 她站起身,缓步靠近暗卫,伸出白皙柔软的手从那人的眼睛直摸到他的下巴,这是她惯用的挑逗手段,看着对方眼中那深深的迷恋还有臣服,王云梦不由觉得心满意足。 “我责罚你作甚,相反,我还有事要拜托你。” 暗卫看着美人姣好的面庞,还有自己脸上那柔软而多情的触感,只觉得心头涌上一阵热血——为了面前这个女人,他至死不悔! “但请夫人指示,属下必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王云梦将手放了开,看着那个跪拜着的人,缓缓从袖口拿出一块丝巾慢慢擦了擦刚才摸过那人的地方,笑盈盈道: “……很好。” 既然王云梦说了等,那便等吧,但在那之前落霞观的事情是一定要解决的。 快活王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说是那传说中的秘宝桃花镜就在落霞山,那么作为落霞山的最大宗派,落霞观必然是首当其冲的一个。 沈王二人自虬刃山而下,如今一路快马加鞭要赶往落霞山,却不料路上竟就碰到了两个熟人。 朱七七还有那熊猫儿。 见到沈浪,朱七七便满心都是欢喜了,那尚显稚嫩的小脸之前还是y云密布,刹那间便晴空万里,沈浪宠惯了这些个同门,尤其是这般涉世未深的,不由得揉了揉她的头顶。 看了看朱七七那满脸的笑容,王怜花心下不悦,不由轻哼了一声。 如今双方魂已经换了回来,她也无需不自在,身边又有熊猫儿和沈浪坐镇,底气也上了来:“你有什么不满么!” 见对方到底是理了自己,王怜花又有了兴致:“小生怎敢对七七姑娘有什么不满,再不满,那也是对那在云梦宗里待了半个月,最后还要当我爹爹的某位而不满啊。” 提起这茬来,朱七七心里可谓是新仇旧恨一起上,她想要反驳,奈何这位死对头说的又都是真话自己根本反驳不得。 正想着朱七七会怎么办,却不料对方眼睛里泪水只是滚了滚,并没有流出来,反而直接向自己走来。 王怜花始料未及,而正是这一愣神,腿上霎时间就多了几处乌青。 朱七七到底是落霞观出来的弟子,对那经脉的位置更是了如指掌,哪处踢着疼,哪处踢着麻,这些事她心里从来有底,莫要叫她逮住了空子,否则便只能如同现在的王怜花一般了。 王怜花揉着简直要发肿了的右腿,也不顾自己的形象,龇牙咧嘴地说道:“七七姑娘到底是心狠啊。” “我这么罚你不对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王怜花你活了这么大岁数,莫不是还比不过一个女子?” “我认罚,我认罚。”王怜花连忙抬手告饶。 在一旁看好戏的熊猫儿哈哈大笑,满意地拍了拍七七的肩道:“下回再多踢两脚,回去准让师父给你开个小灶!” 沈浪也不由笑道:“七七这些日子却是成熟了不少。” 话语间颇有几分欣慰,说着抬手摁住了王怜花发麻的小腿,顺势又按住了几个x,ue位。 “经脉x,ue位之事王公子应当最为知晓,我先给你解了几处指法,剩下的想必不用我多管闲事了。” 王怜花一天吃了好几回的瘪,脸色颇有不善,只得咬着牙硬着嘴地应了。 沈浪见他那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由得也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还是一如既往绵软的触感,忽而心头一动道:“七七长大了,我们王公子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还要同人女孩子斗嘴,不知道今年几岁了?” 王怜花看了沈浪那忍俊不禁的表情,恨不得一口咬上他的脖子,再看看旁边凑热闹的两个人,手上继续解x,ue,仰头却露出一副恶狠狠的笑容来:“回叔叔,侄儿今年五岁了。” 几番玩笑下来,也终于切入正题。 虽然之前欢声笑语,但形势却还是很严峻的,快活王已经逼近落霞观,掌门人遣散了门派上下所有的无关人员,那些外门弟子也全被叫下了山。掌门并未强求,但内门弟子几乎全部自愿留在了观内。 流寻派的规矩正是落霞观那儿承的,挑选内门弟子可谓是严中之严,当初沈浪他们三人结伴入门,末了也只有沈浪一人进入内门,熊猫儿和朱七七深知自己在这要当关头力量不够,索性下了来找人帮忙。 朱七七的父亲乃是天下第一富贾朱百万,熊猫儿同丐帮子弟的关系也同样匪浅,下山的这几日也都是忙着造势,奈何快活王的威名如今已经传得江湖人人自危,自己不过是相求之人,自然不能太过为难,到了最后也没有什么太大收获。 “就这关头呢,结果就撞上沈浪你了,也是天意啊。” 沈浪笑了笑,朱七七忽而一拍桌子说道:“说起来我前些日子打听到一件事!” 王怜花正揉着腿,听得朱七七一说便抬头勾唇说道:“你说的该不会是白飞飞的事吧。” “你怎么知道!”朱七七惊呼出声,然后扭头转向沈浪:“这么说,沈浪你也……?” 沈浪点了点头表示确定,朱七七便提了口气,吞吞吐吐道:“那……那……你怎么想?” “应当有什么隐情。” “就这样?”朱七七语气中似是带着几分惊喜,却又是带着几分怀疑。 “不然还能如何?”沈浪坦然笑道。 朱七七偷偷松了口气,又乐道:“对啊,不然还能如何!” 似是解开了一个很大的心结,朱七七忽而不知怎么面对沈浪,便扯了旁边的熊猫儿道:“倒不如去找找白飞飞吧,好歹也是同门,走了这么久怪想她的,她怎么能让快活王娶了呢,一定是那恶贼强迫的她!” 朱七七在那头滔滔不绝地发表高论,王怜花扫了一眼旁边喝茶的沈浪,不由嘲讽道: “有时候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太懂女人还是太爱故意装糊涂。” “这句话送给王公子也一样。” “我?”王怜花轻笑了一声:“我难道不是时时刻刻念着她,想着她的么?只有她瞎了眼看不出来到底谁才是真心的。” 沈浪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王怜花便又笑道:“女人真是矛盾的动物,有时候叫你猜不透摸不透,有时候又简单地一眼便能看穿,若是敌人那就要喊打喊杀,一旦知晓并无瓜葛,就又要护在自己这头。” 沈浪顿了顿道:“王公子总是很懂女人。” 王怜花又笑:“不是我想懂,只是因为我身边只有女人,不能不懂。” “那王公子必然知道白飞飞的心思。” 王怜花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眼神也带了几分敌意:“她的心思……” “白飞飞嫁给快活王绝不是偶然,我不在的那几日一定发生了什么。” “所以呢?” 沈浪忽而笑道:“所以我们找到前往快活王身边的一条道了。” 这句话一出,桌上的另外三个人也都不由愣了住。 “沈浪啊沈浪,我倒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王怜花最先打破了这份凝重。 “王公子消息灵通,心腹遍布十三州,想必定然知道如何见她。” 王怜花却是夸张地叹了口气:“沈大侠也把我看得太重了些,在下还当真不知这位在何处。” 他抬眼目光直直地扫过几个人。 “你们便是想想,一个能嫁给快活王的人,她又会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么?” 几个人想了想云梦夫人,不由得心里直发憷。 朱七七更是有几分不自然:“我未料到白飞飞原来会是那样……” “诶呀!真是麻烦,与其在这里说来论去,倒不如直接杀回快活王老家算了!”熊猫儿听得心烦,不由得拍桌大声喊道。 结果沈浪竟笑出了声来,熊猫儿不有几分尴尬:“诶诶诶,沈浪你给我几分面子啊,我知道我这个意见有几分莽撞……” 王怜花亦是在一边笑,听得熊猫儿后头的解释,更是笑出了眼泪来。 摸了把眼泪,王公子终于缓过了劲,看了看有些生气的朱七七和熊猫儿,笑道:“沈相公可没在笑你莽撞,他是笑你找对了方向,是可不是?” 沈浪看了看王怜花那得意的表情,无奈地点了点头:“有时候反而是我们想太多了些。” “所以是什么意思?” 王怜花接口道:“快活王对桃花镜势在必得,将那手下ji,ng锐包括那疾风十三骑都带出了门,但是白飞飞作为他的未婚妻,深得他的宠爱,他定然是不会将她带到那般地方去的。” “你是想说白飞飞还在快活林?” “我只是推测罢了。”王怜花道:“白飞飞定然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便是快活王不愿她在婚前出门,也不见得她会老实到哪里去。” 熊猫儿不得不承认王怜花说的确实很有道理,看着一旁沈浪甚是赞同的样子,便也信了八分。 王怜花忽的拿起桌上的那套茶具摆起了阵来。 “此处是落霞山,此处是快活林,此处是云梦宗,这里则有条河经过落霞山也同样流经快活林。”王怜花摆着摆着似是不够了位置,扭头看了沈浪一眼。 沈浪苦笑了一声,看了看还未饮尽的茶水,再看了看那人挑衅的眉眼,终归还是将手头的茶杯递了过去。 抢了沈浪茶杯的王怜花仿佛是报了什么深仇大恨一般,讲起来更是滔滔不绝。 “若是白飞飞想要有什么举动又不能叫快活王知道,那她必然不能离了太远,那么这个村子便是最好的选择。” 将刚抢来的杯子往那上头一摆,盖棺定论。 “那这处是?” “芜花村。”沈浪表情带着几分愉悦:“我们从前去过那里的。” 说起这处,熊猫儿等人印象也是深刻,那处身处谷底,民风淳朴,人民非常热情,若不是因为这些年处理快活王的事给耽搁了,本就还想再去一次的。 “事不宜迟啊,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赶紧上路吧!”终于有了线索,熊猫儿立刻下了楼跑去找车马。 王怜花缓步跟在在沈浪身边道:“分明也是一帮长不大拎不清的,扯进了白飞飞,那芜花村怎还会干净。” “事情总要去解决的,还未亲眼看到,王公子却像是什么都知道了一般。” 沈浪的语气似是在笑,又似是在惋惜,但因自己跟在他后头,便看不到那表情。 正要再说两句,沈浪便上了马,稍微大了些声道:“侄儿既然才五岁,那么便不要扯进大人的事来。” 王怜花听得脸色不由发红,心下暗悔之前不该意气用事,如今却是祸从口出了,朱七七更是拿了这句话笑了他一路。 说虽是这般说,但沈浪表情并未有丝毫的放松,甚至还有一丝凝重。 他隐隐有些感觉,这个芜花村将是一个巨大的转折点。 ————————————————————————— ————————————————————————— 恭喜沈王进入芜花村副本~日常调戏王小花任务(1/1)完成~ 沈王的大纲是猫鼠的两倍= =下次应该还是更猫鼠的,猫鼠线我应该会在十章以内完结掉。(但是猫鼠字数量大啊!一章顶两章!) 王夫人都亲自给沈浪剧透了,然而沈大侠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诶。 ———————————————————————— 第六回 寻月华展南侠合约退婚 回巡抚幕后人浮出水面 自白玉堂走后,展昭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但转念又想他虽然性格略有乖张,但终归并不是小孩子了,倒是自己每日里c,ao心来c,ao心去的也无济于事,何况若真是为了他好,如今便更应找到月华才是。 一路思索着那几个乞儿给的线索,便行到了那桑花村。 之前丁兆兰便给了线索说是青竹林见到过形貌相似之人,但细想那花蝴蝶花冲武艺并不弱,便是丁月华剑法再好,也不至于会为其所伤,便是再不济也定能全身而退。 而这个人人谈之色变的关头,按那花冲一贯的作法,定然打一炮换了个地方,又怎会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消息? 真是因为这个消息来得太是时候,反而叫人生疑起来,那么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展昭已经行至村内,打听了几句,便已知晓了方向。 要问丁月华此时在何处,离她那两位哥哥说远也不远,便就在他们刚刚离开不久的桑花村内,而且也没受什么苦头。 说起来,真正受苦头的应当是另一个人,花冲。 “你今日可有在家里好好呆着?”丁月华穿着一身布衣,绾了个妇人的发髻,坐在长板凳上对着另一头的人问话。 “没有,没有,一切都听月华的吩咐着。” 丁月华点了点头,又提醒了一句:“在外头记得叫我夫人或是娘子,可切莫轻易暴露了,这一路就快要赶至襄阳了,你可有什么不适?” “恩……稍微有些难受。” 丁月华皱了眉,唤他把手伸过去,那手腕处的正牢牢地捆着几束红绳,似是有些磨损的样子。 “看样子这个咒法也已经不牢靠了。”她起身往屋内走去取出了一个小盒,挑挑拣拣许久后这才拿出一捆黑绳顺势扔给了对方。 “按照我原先教你的法子自己把右腿那里捆上。” 花冲点了点头,接过绳子,正跨出两步便被叫了住,而他也一副了然的表情立刻道: “柴已经砍了,衣服也已经洗了,菜也买了马上就做。” 丁月华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他走了。 看着那人磕磕碰碰的背影,丁月华也是不由叹了口气:作孽啊。 硬要说起来,这个花冲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花蝴蝶了,因为他并没有天魂,天魂主灵智,没有天魂之人同傀儡无异,也不知到底是谁叫此人连死都死不痛快,这般留了他的剩下几丝魂魄,他便无法超生也不入轮回,只能任由夺魂之人指示。 前面那段日子花冲闯空门的案子,恐怕正是那夺魂之人暗自指使,目的恐怕也正是为了试验这个傀儡的效果究竟如何吧。 也不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花冲无意竟闯了丁府,闯了丁家小姐的门。 丁家双侠固然有名,但那丁家小姐也并不是寻常闺秀可比的,正因是女子无法出门,索性这位小姐就自顾自地研究起了失传已久的魂术。 本听说那云梦宗的王公子对魂术颇有研究,她还想入云梦宗去的,结果却被两位哥哥生生地拦了下来,同她讲了那王怜花的千般不好,万般好色,这才叫她打消了些个念头。 虽然资料并不多,且三教九流无比堪杂,但她悟性极好,久之竟也找出些了门道。 也正是因此,她才叫那花冲如今沦为了自己的傀儡。 虽然有人闯门而入叫她也是无比惊慌,但丁月华在见到花冲的第一眼便知道此人已“非人”,因而惊慌之余,她心里漾起的是满满的惊喜与好奇,她知道自己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平浪道人于其书中曾言:“掌其天魂者,自掌其志。” 这道理固然不错,但也并不全是如此。 血以为灵,以红绳灌血入魂,以咒法抑之也是一个方法,而且这个方法更为温和,将来若是有机会能替此人找回天魂,倒也好快些送他入了轮回。 此人命魂同襄阳有所感应,丁月华便知道真正控魂之人应当就在襄阳城,因而她便带着这么个听话的仆人一路走到了桑花村。 一路上吃喝住宿全有此人安排,丁月华不用c,ao一点心,生活便也安逸,便是没了钱就凭她自己的本事绣些缎面,抄些书信,当了她那些个首饰,也够她闯荡许久了。 而这时候这位大小姐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似乎离家已经有半月了,而后又听闻自己两位哥哥来寻自己,这才恍然自己闯了祸。 而如今算账的人则找上门了,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未婚夫展昭。 展昭扣响门扉,里面人刚打开门,见到他的下一秒便又合了上去。 吃了闭门羹的展昭只得在外头劝道:“月华,我不是来捉你回去的。” 见里头还没有动静,展昭只得又大些了声说道:“若我真是带你回去,身边怎会没有你的两位哥哥。” “此次拜访真的是有事相求。” 丁月华在里头听得仔细,也回过了神来,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她对展昭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认识,初识也不过是因为被自己的二哥给诈了去,而自己性格一向直率不服输,便也承下了那场比武。 事后又被自己二哥戳破其实是对方有意输给自己后,倒也确实叫她对展昭无比佩服。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6节 若是没有花冲这一遭,恐怕自己还等在家中等着他上门娶亲吧。 便是再不信自己那几个哥哥,也绝对相信展昭的人品,丁月华不过纠结了几秒便将门打开,笑道:“还望展大哥不要介意。” 展昭好脾气地笑了笑,并不怪罪。 两人为婚约之人,却又并不是那般熟悉,面面相觑之际又不知如何开口,气氛颇有些尴尬。 最后反倒是丁月华了悟,先开口道:“展大哥是如何知道我在这处的?” 展昭笑道:“这倒得全算是五弟的功劳。” 自听闻丁月华离家的日子后展昭和白玉堂心意暗合:丁府正是花冲最后一次犯案的地方,想必丁月华同花冲定然有什么事。 而也正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犯案,也叫白玉堂坚信丁月华定然无碍,否则那花冲定然又跑去了别处,又怎会就此再无音讯还传出受重伤的消息来? 展昭点了点头:“我听说青竹林的消息之后,便晓得定是有人故意要扰乱视线,而后不过打听了一下离青竹林较远的那些村庄最近的人员往来,这么多年跟随包大人下来,也算是有些经验了。” 知道自己计谋暴露的丁月华倒不尴尬,笑道:“你却是比我那两个哥哥来的快多了。” 展昭无奈地摇头笑道:“丁大爷同丁二爷不过是关心则乱,若是他们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恐怕早就找到你了。” 听得这句,丁月华颇有些不快,但还是点头表示同意:毕竟她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这些事处理不干净也是正常。 事情说到这处,那另一位重要人物自然也得出场了。 丁月华拍了拍手,那花冲便从外头走了进来,跨过门槛的一刹那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了两人面前。 展昭见到他颇为吃惊,不由问道:“月华,这……” 见得对方那惊讶的表情,丁月华虽暗自有些得意,但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地告知了一遍。 听完后,展昭不由感慨道:“丁小姐的魂术造诣果然颇深,也不知那控魂之人究竟有何打算。” 丁月华道:“我觉得这定然只是个开始,对方既然已经进行到这一步,那定然有其他谋划,如今还只是花冲一人,此道法夺魂抢命,若是他想,完全可以c,ao控天下之人。” 说到这里,展昭立刻联想到了襄阳王。 要说妄图c,ao控天下,还要运用如此y毒之法之人,除了那j,i,an王之外再无他人。 而后丁月华又笑道:“不过此法固然y毒,但若非真正得道之人,必然受其反噬,以命抵命,倒还真不知道有谁会这样傻。” 展昭表情凝重,叹道:“天下最好找的恐怕就是傻子了。” 尤其是为蝇头利益所驱,一叶障目的傻子。 “月华可知此法的名讳?” 丁月华点头,拉过一旁的花冲掀开那人手臂上的衣物,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血痕,扭曲成各种形状,隐约还能看到一些尸斑。 “此法乃是十绝阵中的落魄阵,闭生门,开死户,中藏天地厉气,曾经姚宾施过此法,最后为赤j_ g子所破,但凡人便是有些道行也同样难行,只因无法力相撑。” “不过也并非全不能施展。”丁月华微微一顿,又道:“若是以生气转死气倒也可行,但如今又何处去寻那般多活人,还要叫他们死呢?” 说到此处,展昭眸色略沉,隐隐更觉不安,好不容易活跃些了的气氛便又冷了下去。 “展大哥之前说有事相求,又是何事?”丁月华并不知道其中奥妙,便换了个话题。 展昭一愣,看着丁月华道:“马上便是白五弟的生辰了。” “这?”看着对方严肃的表情,丁月华不由哑然失笑:“展大哥一向同白大哥关系要好,如今提到他的生辰又是有何事?莫不是发愁送什么东西?” 丁月华心下暗笑,只要是你送的,那白五爷哪样都是要的。 “这件事还需你经手我才放心些。”展昭忽然从背后取出了那把湛泸,抬眸正色道:“我打算送他一副y阳环。”[注]1 y阳环又名乾坤圈,乃是修道之人常备的修持用品,最适用以修身养性,送这个并不奇怪。 看见自己曾经的佩剑,丁月华愣了愣,正要说些什么,便被展昭拉过了手。 毕竟是女子,这般大胆而亲密的动作,便是像她这般的女子也不免有些害羞,但待她领会过来展昭在她手心写下的字后,便不由瞪大了眼。 “展大哥,你这是!” 展昭悄悄将手收回,反倒是丁月华的手呆滞在了那处。 “我自有打算。” 他的脸上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表情,甚至还带上了些许笑意,丁月华愣愣地看着展昭那样子许久,像是知道了些什么般,忽而自嘲地笑出了声来。 “看来展大哥今天有一件事同我是一样的了。” 丁月华走回屋中,取出了那把巨阙,将其放在了对方的面前,取回了自己的剑。 “将花冲送到包大人处后,我便会回家退婚。” 展昭抱歉地笑了笑,但丁小姐却并不显得难过,反而像是少了什么枷锁一般松了口气。 “不过若是展大哥想要这东西,还需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虽然是对方先提的退婚,但终归是自己先表露的意思,如今负的又岂是丁小姐一人而已? 展昭心下愧疚,自然是事事答应。 “丁小姐但讲无妨。” “助我离开。” 丁月华将自己的佩剑挂在了腰际,手指渐渐拂过上面的条纹,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怀念着什么。 “展大哥其实也不必感到愧疚,说到底终归是你我两个人的决定。” 丁月华看着展昭为难的表情,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又看向旁边那个呆立着的花冲:“说来还得谢谢这位,这半月离家虽苦,江湖人心也是万分险恶,不比家中母亲慈祥,兄长照顾,但若不是这一遭……” 丁月华将目光收回,对着展昭嫣然一笑: “我也不会知道这天地原来有这么广阔。” 少女灿烂的笑容如那夏日蓬勃的绿萝,耀眼却不刺目。 她本就是该自由翱翔在天际的飞鸟,她的眼里承载的是一整片的天空,展昭相信以这个女子的本事和胸襟,与其被束缚在府苑之中,倒更适合信马由缰的闯荡。 展昭点了点头,也同样回以微笑,承下了这个约定,很多话语仿佛此刻都在不言之中。 如今两人虽没了婚约,却觉得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要亲近。 “那么下个月,此处再见吧。”丁月华收拾起了包袱,对于未来的憧憬叫她片刻都不想停顿。 忙极了还回过头招呼道:“我工具都还放在家中,到时候你帮我逃出来后,我便将那环给你。” “那么暂且别过了。” 展昭理了理衣摆,抱拳回礼要走,目光扫过花冲,微微一愣,便又往外头赶去——不知白玉堂是否等着了。 在后头望着对方离开的身影,丁月华不由对着花冲说道:“本来以为只是白大哥,没想到原来展大哥也是啊。” “你说那两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搞明白啊?” 花冲只呆呆地回望回来,月华不由得叹了口气:“诶……也对,我跟你说什么啊。” 且说那一头展昭赶到两人相约的地方的时候,却找不到白玉堂的踪迹,心下正慌乱之际,倒是有眼尖的小孩一路跑来,递给他一张留言。 ——“事出有因,回颜兄处一趟,勿念。” 展昭不由一阵心慌意乱——叫他好好等着,结果又出了事来。 幸而这次学乖还给他留了地点,展昭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只得立即往巡抚衙门赶去。 而这一去却是热闹,那白玉堂同颜查散讲着些什么,就连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也一并在那处,看样子此次白玉堂发现的绝非小事。 白玉堂细讲了在冲霄楼的见闻后,展昭立刻回悟了过来,那控魂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襄阳王的手下,展昭又介绍了丁月华告知的启阵之法,公孙策立刻心里便也有了底。 “现在襄阳王可能有些察觉,但时机未到他断不肯轻易启阵,但我等最好也是早些做准备。” 包拯听闻襄阳王暴行之后,心下也是一口闷气:“他便是看准了那些街头的乞儿无人在意,遂想出这等伤天害理的法子来。” 公孙策点头道:“何况孩童血气旺盛,魂魄易离,用以启阵本就是最好的。” 几人研讨之下却未得出什么结果来,最后也只能决定见机行事,倒是白玉堂在一边听得神游在外,似乎在企划着其他的一些什么事。 “白五弟可是爽约了。”展昭随着那白玉堂一路快走到了那后院。 白玉堂这才回过神来,一见展昭便不由又想拿他开玩笑:“可不是留了纸条给展兄么。” “那你以后也莫叫白玉堂了,就叫白纸条算了。”展昭好气又好笑地顺手敲了对方的脑门。 白玉堂不无懊恼地看了对方一眼:“净拿我当小孩子。” 展昭抬抬眉,回了个肯定的眼神,便叫他更加生气。 白玉堂如今也算是在长身体的时间,前几年来身高蹿得飞快,如今似乎缓过了劲,却也还是比展昭矮了半个头,正是这半个头叫白玉堂怎么都咽不下气。 “马上就是你生辰了吧。”展昭倚着回廊的红柱,看着白玉堂问道。 “恩,你还记得。” 见得白玉堂喜笑颜开,展昭不由也露出会心的笑容来:可不还是个孩子么。 自那事之后原已经过去了两年了。 “二十三岁了。”白玉堂笑道,抬头看向展昭:“你可不能拿我是孩子了,这次可是我立了大功!” “你永远是我的白五弟。”展昭却是微笑摇头,并未见得白玉堂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 白五弟么,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白玉堂勾了勾嘴角,努力让笑容更加自然些,但试了半天,他终归还是做不到。 果然还是有些失望。 做不到便不强求,白玉堂索性就扭头看向别处,问道:“我的生辰你可有备了什么好东西。” “自然是有。”展昭并未发觉对方一瞬变化的心情,只道:“过些日子便给你。” “恩,好。”白玉堂含糊地应道,忽而想起什么一样:“对了,这个给你。” 手上忽而多了一枚玉佩,展昭不由问道:“这是?” “提前送你的新婚贺礼,三月之后的婚宴我怕是来不了了。”言罢,白玉堂也不管对方怎么回应,便大步离开,只是那身影匆忙,仿佛是见到洪水猛兽一般,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展昭在后头叫不住他,只能苦笑:“你来不了,我本也就办不成啊。” 仔细端详着手头上那玉佩,展昭便知道定是那人自己磨的:手工粗糙,但那“百年好合”四个字颇有白五爷的风范。 向来送这白玉堂东西都是有来无往,倒是难得见他如此有心,展昭思索了半日还是决定晚些告诉他退婚的消息,先将这东西昧下再说——他展昭也不全是个君子的,难得这白玉堂送了东西,怎么也得留着。 那手指静静拂过那凹凸不平的纹路,入手圆润细腻,叫他不犹想起那酒楼上那少年俊美的侧脸,不知是否也是同样的温润。 想着,展昭不由轻笑出声来,将那玉小心地塞进了怀里,脸上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这一年,岁月静好,两人尚且怀着半分的心思,互而不知。 一切平静都如水面,只等着谁人的石子最先荡开涟漪。 ———————————————————————— ———————————————————————— [注]1:y阳环,又称乾坤圈,为道家法器,是道教重要宗教修持用品之一。乃为连在一起的两个圆环,可以拿在手中来回转动,代表“y阳循环,周而复始”之意。一般为木制或玉制。亦有三环相套者,称为“三才环”或“三环套月”。 ———————————————————————— 猫鼠线马上应该就要完了,大家数着冲霄楼上线的次数就好= = 写到这个地方……但愿大家可以接受最后的结尾吧。 第七回 探村庄冯员外苦诉芜花事变遇诡事王怜花巧逢冯氏小女 一路上几人有说有笑倒是难得轻松,朱七七本就是个开心果,她其实一点也不在意其他的事情,除了这个走在她前面的男子。 她看了他一路,脸上永远带着甜蜜的笑意。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时候仅仅只是能同心上人待在一起,便足以叫她们用命来换了。 在之后很久的时光里,她也永远不会忘记如今的心情,一如她同沈浪一起拜入落霞观的第一天。 而王怜花的脸色却并不见得有多好,他一路上神色紧张,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沈浪自然也是发觉的,若是有什么好让他路上在意的,恐怕也就只有王怜花一个人。 “王公子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愿意。” 王怜花叹口气道:“若是我真的猜中了的话,相比你也是不愿意去的。” 沈浪却是神色如常,他的眼神温和而坚定,一眼便叫人甘心追随,他总是这般自信却又总是那般毫不在乎的样子,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足以引起他的兴趣。 王怜花最讨厌他那样的神情,仿佛在对上他的第一眼,气势便矮了一截,而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若连最开始的气势上就输了,那么后头又何须再比较? “但我们不能不去。”沈浪慢悠悠地答了一句,目光向上直直地迎向前方。 远远已经可以看见芜花村村前那一大块如同标示的石头。 但王怜花还有熊猫儿他们都知道沈浪在看什么,因为他们也已经注意到,芜花村天空那暗沉的天色,仿佛在预兆着什么。 “我就说白飞飞这个女人绝不寻常。”王怜花的语气中夹带着几分讥诮,让朱七七分外不爽起来,她固然不喜欢白飞飞,但比起王怜花,她还是宁可包庇一下自己以往的同门的。 “再不寻常也总比你要好得多。” 王怜花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叫得朱七七有些发抖。 她见过王怜花很多的表情还有眼神,有玩世不恭的,有欣赏的,有好色的,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如同深渊一般隐隐透着杀意的,这种眼神向来是死士才能拥有的,这样一位公子又怎会有这样苦痛的眼神? 朱七七楞在了那处,只听着耳边熊猫儿和他两人的斗嘴。 “你这王怜花今儿个倒是学乖了。” 王怜花弯起了眼睛,上挑的眼角微微眯起感觉能开出一朵花来——他本就有着一双勾魂夺魄的眸子。 “我早该记得这个道理的。” “什么道理?” “永远也不要同女人讲道理,因为有时候同女人总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 他那双勾魂的眼睛缓缓扫过她的脸,朱七七就感到如坠冰渊。 然而朱七七也来不及细细思考了,因为只是下一秒,王怜花的眼神就又化作脉脉有情的水波,看着她只笑,笑得她头皮发麻。 他到底有多少张脸皮,多少双眼睛? 她所认知的王怜花又是否是真正的王怜花? 在这一刻,朱七七迟疑了。 王怜花对自己的感情,她向来是有几分自满的,但此时此刻,她忽然不信了。 一个连最容易透露情感的地方都能掩饰到极致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她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这个芜花村去不得。 这一去,有很多东西可能都回不来了。 但沈浪已经跨出了第一步。 王怜花紧跟其后,这个村子很安静,但也正是因为太安静了,反而处处透着诡异。 因为一个村子这么安静的时候只有可能是在深夜,然而现在还不到晚饭的时刻。 “这个芜花村到底是怎么了?”熊猫儿走在路上本打算去寻个人家借宿一晚,但如今家家门户紧闭,叫他反而有些心里发毛。 熊猫儿尚且记得曾经和沈浪以及朱七七初次下山,他们便就是在这个村子落的脚,当时是为了给师父们探听些消息,顺道为山上的师弟师妹们带些吃食的,结果顺道解决了村里为祸的水妖,还被村长一家留下来作了客。 “如何与否,上前一问便知。”沈浪牵了马走着,在见到芜花村的第一眼时,他的表情有些震惊而后便转为可惜,现在却又恢复作了平静。 熊猫儿心中不由发急,正要上前再问一二,结果却被人拉住了手。 回头一看却是王怜花带着几分笑意看着他。 “你拉我作甚!还不放开!” 王怜花不急不慢,反而将手一推,敷上他的左肩。 “你!”熊猫儿一路上提防着王怜花,就怕他惹出什么事端来,如今被近了身,更是发急,眼珠子都是充血的红,奈何与王怜花比内力,他还是自愧不如。 王怜花像是看穿他的心思,却仍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慢悠悠道:“我这可是在救你。” 放屁! 熊猫儿正想大声嘲笑几声,另一边的手就被另一人拉住了,而那人正是沈浪。 “王兄并未说错,猫儿你且将静心咒念上几遍。” 别人都可不信,沈浪的话不能不信。 熊猫儿顺从地点了点头,舒了口气,静下心来之时便能感到左肩和右手都有一股真气缓缓冲入他的体内,配合着静心咒,头脑倏地便冷静了下来。 睁开眼的一刹那,熊猫儿这才大惊,门虽关着,但那每家每户的窗户处却有着一股视线在牢牢地盯着他们,便是威武如同熊猫儿这般的人物,这样子千百道不知来处的视线注视下,也要发憷。 古怪!实在古怪! 熊猫儿这才反应过来王怜花所谓救他是什么意思,在进入芜花村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进入了一个阵,而这个阵对活物尤其是阳气旺盛的活物最为喜爱,碰上如同熊猫儿这般性格直率的男子,恐怕第一个就要迷了他的眼。 幸而王怜花同沈浪救的及时,不然下一秒他可能就得永远陷在这个阵中,永远走不出这个村庄。 隐隐后怕的同时,熊猫儿也不由佩服王怜花的内功。 方才沈浪与王怜花齐力通其经脉,那内息竟隐隐不分上下,而且两人配合之默契甚至无需言语,只需一个手势的改变,对方立刻便知晓下一步的作法。 要说天底下能与沈浪并肩匹敌的,纵然熊猫儿自己不愿开口承认,但心里是默认了的——那只有王怜花。 “熊兄,莫把在下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王怜花脸色未变,收回手牵着马又往前走了几步。 熊猫儿自知理亏,颇为几分尴尬,只得哼哼唧唧地走到一旁去了。 沈浪却是笑道:“王兄本性一向还是不坏的。” 王怜花鼓掌大笑:“得沈大侠一句称赞,在下实在是荣幸之至。” “你若是能同现在这般,我还能再称赞你一句。” 王怜花挑了挑眉:“才一句?” 沈浪道:“若是赞你千句百句,你王怜花还会稀罕?” “稀罕,自然稀罕!”王怜花笑道:“我稀罕只是因为说话的人是沈浪你,而不是别人罢了,若是什么劳什子的人都要来评价我,我王怜花才算是没了身价。” 沈浪只温和地看他,并不说话。 发觉到对方的目光,王怜花错开了那眼神,牙齿不经意地咬了咬下唇。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畏惧起沈浪的眼睛。 他王怜花本该是无所畏惧的,那么他就应该剜了对方的眼珠。 但是他是沈浪。 因而他做不到。 他一方面害怕对方的目光,只因这双眼睛之下,一切的隐瞒都是徒劳; 另一方面,他却又渴望着这样的目光,最好就让那双眼睛永远属于自己,叫他再不能这样温柔地看别人。 任何一个被这种目光注视过的女人恐怕都无法从中逃离,并且都渴望占有。 王怜花并不是女人,他只是产生了兴趣,而很少有什么能让他产生兴趣,并且求之不得的。 而他想要的东西,除非他腻了,不然他绝不会放弃,他不会像那些渴求着沈浪的女人一样用着自己的温柔和爱去感化他。 王怜花想要什么,永远都是不择手段,哪怕强取豪夺,哪怕玉石俱焚,他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也没有人可以违抗。 现在没有人说话,四人各怀心思地走着。 不过目前这个状况下,确实也并不适合说话,尤其是被这样炽热而恐怖的目光注视着的情况下。 “等一等。”沈浪忽而停住了脚步。 熊猫儿嘴里还喃喃地念着静心咒,深怕又中了什么其他的阵,听得沈浪一句,立刻转过头来。 王怜花微微一笑,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匕首,忽的将身边的马一划。 突如其来地疼痛叫马抬腿嘶鸣,大步地往前跑去。 沈浪看了王怜花一眼,似乎并不惊讶他的举动,只立刻配合着扯了熊猫儿还有朱七七身形往旁边一闪,即刻冲进了一间草屋。 熊猫儿和朱七七二人惊魂未定,被另外两人扯了一路这才回过神来。 沈浪则早就备好了说辞道:“七七,猫儿你们受惊了。” “沈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都糊涂了。”朱七七刚刚从方才的马鸣声里回过神来,拍着胸脯似乎在缓着劲。 “王兄割马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此阵最喜活物,当然更不能见血,我们从进入村庄开始就在这个阵的注视之下,唯有以此伤马为引,方能暂时有喘息之机。” “二则是因为为了通告这家的主人……我们来了。” 沈浪轻轻叩了叩门扉,那小窗动了动,随后便传出来一个声音:“是……是沈大侠么?” “正是在下。” 里头的人声音立刻开心地发抖,那门也即刻打开。 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干瘦干瘦的,那眼窝都陷了下去,面色蜡黄,每个动作都叫人觉得仿佛是僵尸一样,仿佛即刻就要断了气,便是说他是什么活死人,别人也定会信的。 房间里是浓重的香的气息,这个味道非常特殊,叫人闻了头脑就直发昏。 王怜花似是早有准备,递了几颗药丸给了沈浪他们,沈浪则是毫不犹豫地拿了吞下。 熊猫儿怀疑地看了王怜花好几眼,见得沈浪已经咽了下去,索性也往嘴里一塞。 朱七七也是同样,其实便是王怜花给的是毒药,只要沈浪吃了,她也是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去的。 朱七七正要叫王怜花再拿颗出来给老人解解毒,老头却是咳嗽着摆了摆手道: “没有用的,我已经病入膏肓,若是没了这个香吸,恐怕即刻就要死了。” 沈浪正色道:“若非此处为快活王管辖,本来我们早该来的。” 老头摇了摇头:“我从未怪过你们,只因它来的太快,太狠,这阵又太毒,你们便是来了也不过送死而已。” “它是什么?”熊猫儿立刻抓住了关键词问道。 “它,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又有谁知道呢?对我而言就是个怪物。” “冯员外,您其他的家里人呢?”王怜花忽而开口。 听到这个称呼,老头抬头,那浑浊的眼睛里似乎冒出火花来,又似乎极悲戚,看得人好不难过。 这句话一出,便是沈浪也脸色一变。 冯员外他是认识的,不只是他,熊猫儿和朱七七他们都是认识的,这正是曾经招待过他们的芜花村的村长。 冯员外,本名冯殷来,是这里的一员大户,平日里乐善好施,宅心仁厚,广受赞誉,沈浪他们甚至还来参加过他小女儿的满月酒。 那时,他全不是这个样子,冯殷来本相貌堂堂,知识渊博,四十多岁的时候还如同三十几一样,当时熊猫儿还打趣他说他定是同他们一般练了道法,不然为何容颜还是这般未改。 他还笑说:“若我这个年纪已能在金丹期那也是不容易。” 而如今他不过也才五十,却仿佛年逾古稀。 “你,你认识我?”冯殷来说了这句后,立刻自嘲道:“我倒宁愿你们从未认识过我。”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7节 “我不认识你。”王怜花笑道:“但我认识你的大女儿。” 话音刚落,当场的几个人脸色都有些古怪,王怜花却是全不在意,继续道: “若是连自己门下的弟子都不认识,那我未来还怎么做这个掌门?” 冯殷来忽的站起,大惊道:“你是王……王公子!” 他惊讶,他当然很惊讶,他只知道云梦宗有一个王公子,却全不知道他的年龄还有长相,他只将自己的女儿顺着她心意给送去了云梦宗学习,却并不很了解外头的事,尤其是有关修真的事。 他双手颤抖着,想起自己女儿对自己说的话。 “我们宗里只有一个男人,但这一个男人就胜过那千千万万个。” 他对此本来还颇为不屑,对于女儿有心的男子,想来每个当父亲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快的。 她又讲道:“爹爹,你能想象一个二十岁的少年已经有元婴后期的修为么?” “他再过两三年恐怕就可以到分神期您信不信?”女儿好不羡慕地说道:“我不过比他小几岁,到现在才刚练成金丹呢。” 而这个人就站在他的面前,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其实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但那双眼睛却不像是这个年龄孩子的,它本该是活泼的,纯净透明的,如同自己曾经的女儿一样。 然而它却叫人看不透,明明就在眼前,但你看进去只能看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他握住王怜花的手,王怜花也并不闪躲,他对于父亲这样的角色似乎总是带着几分格外的残忍还有格外的好奇。 冯殷来倒地跪了下来,求道:“若世间还有人能救小女,那定然是王公子。” 他的眼睛里已经流不出泪来了,他的泪水早就流干了,但是此时此刻他悲痛的嗓音还是叫人可以感觉到那样的绝望。 “我的大女儿已经毁了,唯有我的小女儿,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她。” “其实你不该求我。”王怜花注视着这个老人许久,却扭头笑道:“我这人最爱看的便是人痛苦的样子,你这样只会叫我更加开心。” 老头楞在了那处,显然没想到女儿嘴中那胜过千千万万男子的人,一个少年会说出这样的话。 王怜花一指沈浪道:“你该求的应该是这位熟人。” 冯殷来疑惑地看向沈浪,他分明记得王怜花才是最熟知这种阵法的人,但为何要求的却是沈浪。 “能叫我王怜花做事,除非有什么别样的好处,或者你足以拿命压我,不然我是决计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王怜花嘲笑别人起来向来不留情,而说自己的时候似乎更加不讲情面:“你除了一条命什么都给不了我,我也不想要,那么你只能用命来压我,但你又没这个实力。” 冯殷来听得一愣一愣,显然没有绕过弯来。 王怜花并不理睬他,只瞧着沈浪道:“而天底下唯一可能取我王怜花性命的,只有这位沈大侠。” 沈浪无奈地看了王怜花一眼,摇了摇头,将跪在地上的人扶起,说道:“员外您先起来,这件事先同我们细细讲了,我们再做决定。” 冯殷来站起身,看了王怜花一眼,像是想通了什么,叹道:“原来如此,原是我求错人了。” 虽然如今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但他终归还是曾经的冯员外,知晓有希望后,他也冷静了许多。 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更加y暗,冯殷来道:“自那鬼魅一样的怪物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它来得是这样急,这样快,又是这样猝不及防,只不过一个晚上,一切都变了。” 冯殷来叹了口气,脸色痛苦,显然不愿意回想那一夜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它起先只对女子下手,一夜之间所有的女子都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先是妙龄少女,我的大女儿正是这么没的,而后那些妇人也是,接下来那些上了年纪的也不见了。” “本来没有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直到那之后的夜晚……” 冯殷来面如土色,忽而起身走向那破破烂烂的窗户,回眸看向一干人道: “与其听我讲,倒不如直接用眼睛看吧。” 夜色渐渐暗沉,芜花村的天似乎黑的比任何地方都要早。 很快沈浪他们就明白为什么冯殷来不愿意讲了,因为这个场面本就难以用语言描述。 那十足的诡异,十足的可怖。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白色的纸片,仿佛是烧给死人用的纸钱,远处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仿佛是少女们刚刚作完农事回来一般,轻松而可爱。 于是十几个少女从远而近走过来了,一身素色的长袍,那脚步翩翩仿佛是飘过去的一样,眼神呆滞,嘴唇鲜红并笑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诡异的便是这处,她们明明只是微笑着,嘴唇都未动,但耳边那由远及近的打闹声谈笑声却不绝于耳,仿佛不是她们发出的一般,但除了她们,这里本就再没有别人! 到底是鬼魅,还是在做梦? 少女们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大束的香,于是整个道路上都弥漫着这样的味道,而这个味道也一点不叫人陌生,因为它正是走入这草屋时所闻见过的。 “她们去上香。”冯殷来忽地说了这一句:“但没有人知道她们去往何处。” 朱七七本想问为何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去处,但很快她便晓得了,为何家家户户都关着门,为何没有人知晓她们的去处。 一扇木门突然打开,一个年轻人冲了出来,衣衫破烂,头发凌乱,像是个疯子。 而他做的事倒也像是疯子。 他冲进少女之中,抓了一个人,大声地哭闹着:“莲儿,你看我一眼,你看我一眼啊!” 冯殷来合眼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朱七七只觉得外头似乎每家每户都传来一声叹息,像是羡慕,像是嘲笑,像是惋惜。 她的手抓紧了,她知道要发生什么,但在一切发生的前一秒,沈浪当即将她抱在怀中,捂了她的眼。 王怜花似笑非笑地看了两人一眼,静静地欣赏着这样一场狩猎。 那十几个少女仿若化身成狼,原本呆滞的目光也突然有了神色,那嘴唇张开,赫然是森森白牙,当机立断就咬上了那个年轻人。 男子来不及躲开了,因为咬上他脖子,叫他一击毙命的人正是他拉着的那个莲儿。 他死的时候,眼睛都来不及闭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喊,便被淹没在了白衣之中。 那个莲儿眼睛动了动,似是很难受,但很快也一并加入了这场狂欢。 于是鲜血染红了少女们纯洁的裙摆,有几个还将那骨头拿在手里,和香抱在一块儿,又用那轻飘飘的步伐走了起来。 地面上只剩下一张支离破碎的人皮和一些碎骨,还有那数以百计的血脚印。 熊猫儿只觉得看的犯恶心,然而耳边少女的嘻笑声更加大了,似乎更加快乐了,让人浑然不信犯下如此罪行的人竟会是这样的柔弱女子。 沈浪的面色是沉静的,但那眼眸中却闪烁着悲悯的神色,他轻轻叹了口气,终是不忍再看。 王怜花却是很平静的,根本不为所动,反而还扯了嘴角笑道:“也许这对我来说也不失为一种最好的死法。” 朱七七抹着泪,怒瞪着王怜花道:“你这种人合该被人掏心挖肺!” 王怜花不急不躁,却是看着她笑道:“我只是说有朝一日我如果真的想死,我宁愿死在自己爱的人手上,亦或者是为了她而死。” 他的目光是那般多情,却叫朱七七更加害怕,因为她现在已经不知道王怜花到底哪一句才是真的了。 王怜花一步步向她逼近,用着仿佛真的希望她杀死自己一般虔诚的眼神。 “怜花。”沈浪不甚高兴地看了王怜花一眼,唤了他的名字:“你若是不愿参与其中,我也不会怪你。” 王怜花还未说话,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他不会不愿的。” 众人看向声音来处,是一个五六岁的女孩,身上衣服很朴素,眼睛并不大,却有着坚定的眼神,小大人的样子叫人不由心生喜爱。 “你是谁?” “我叫冯影。” 王怜花了悟她定是这冯员外的小女儿,他不由打趣道:“你怎知我不愿?” 冯影没有正面回答他,却道:“因为我还在这里。” 王怜花眯起了眼睛,他喜欢聪明的人,而这个女孩子确实很聪明。 她为何还在这里,全村所有女人无论老少都已经消失了,为何她还在这里。 她的第一步棋走的很正确,她已经引起了对方的好奇心。 王怜花一向不愿意压制自己的好奇,更何况对方是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子。 “你为何还在这里。” 冯影笑道:“因为我的这双眼睛。” “她们都在梦中被骗了,只要人有欲望总是会被骗的。”她说道:“我不会被骗,那一夜我看见的只有朦胧的影子,很多很多白色的影子,剩下什么都没有。” “你这么说又想拿什么同我换呢?”王怜花问道。 她虽然早熟,但终归还只是一个孩子,面对这样狡猾的人,她还是有些不安。 于是她说道:“我知道能救你的秘密。” 王怜花神色一变,原本手中的折扇被捏的仿佛能听到扇骨破碎的声音。 他的目光直直看向少女,少女也并不畏惧,盯着他仔细瞧。 “你跟我出来。” 冯殷来只剩了这一个女儿,自然宝贝得紧,见王怜花要同自己的女儿谈话,吓得赶紧要抱过孩子。 结果冯影却将手一摆,道:“爹爹不用担心,他不会对我如何。” 女孩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分外可爱的,即便带着一些不安。 “且不说我的命于他并没有什么价值,今日还有沈大侠在此,王公子绝不会害我。” 王怜花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女孩子,不由感慨:有时候小孩子比那些大人反而要靠谱的多。 “你可以说了。” 王怜花将她带到屋内,下了一个屏声阵确保没人能够偷听。 冯影点了点头,道:“你的魂魄并不完整,长此以往定然影响你往后的修炼。” “哦?若魂魄不完整我早在床上躺着了,又如何还能这么ji,ng神。” “因为你的魂魄虽看似完全,但有一魂三魄却格外脆弱,不似先天而生。” 听到这句,王怜花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了,嘴角的笑容也带了几分残忍,手中的折扇一甩便伸出了一道刀片,抵在女孩的咽喉上。 “若是你说不出法子救我,那你便只有死。” 冯影面色不改,继续说道:“方法很简单,杀了沈浪。” 王怜花一愣,手中的折扇都拿不稳,便掉了下来。 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女孩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便是看多了奇闻异事的人也要震惊的。 但冯影是认真的,很认真。 她嘴角还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着王怜花又说了一遍。 “只有杀了那个沈浪,你才能活下去,才能继续提升境界,才能证得仙道。” ———————————————————————— ———————————————————————— 揭了一个大谜了,我很开心恩,沈王迟早有一天要开杀的,但还不是现在。 第八回 访丁府丁月华表意别母兄回巡抚展南侠藏情送双环 将丁月华顺利送回了丁府,两位哥哥来不及责怪,差些抱着小妹要哭作一团。 当听闻两人擅自解除婚约的消息后,更是大惊,纵然展昭将责任全揽在了自己一人身上,但丁大哥自然知晓里头定然也有自己这个小妹的事。 “这可如何同老母解释啊!展兄弟你们这事可真是……” 当初正是自己牵的线,丁兆蕙更是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丁月华见几个男子都站在那儿面面相觑,反而轻笑出声道:“几位哥哥急什么,我同母亲去说便是。” 之前一直在旁边默默无语的丁兆兰忽的站了起来,抬起手便要打去,展昭和丁二爷慌忙拦住。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丁兆兰并没有应声,只狠狠地看着丁月华道:“母亲身体不好,你向来便知!如今你还要用这事去叫她着急,你、你,你真是!” 丁月华被大哥突然的动作吓到,回过神来时,眼中似有泪意,展昭正要劝慰却被她轻轻拍开。 她恭敬地跪了下来,含泪道: “大哥!月华不孝,此事确实全由月华一人而起,此事自然也只能由我一人解决。” “但大哥,如今此事牵扯的不仅是丁府一家,更是天下苍生的命运,乃是国家大事!匹夫尚有责任,月华难道就能轻易推卸了么?” 丁兆兰一时语塞,他看着丁月华如春华一般年轻灿烂的脸庞和那执着的眼神,心下忽而有些顿感无力:丁月华说的很对,花冲一事如今同朝廷已经有扯不干净的关系,虽然他很清楚,也很知道,但是…… “诶,小妹,你知道哥哥的意思。”丁兆兰叹道:“我同你二哥这么做,不过也是为了你安好。” “这件事小妹自然知道。”丁月华答道,声音也放柔了许多,眼波柔和地看着自己自小儒慕的大哥,双手轻轻地敷上对方的右手。 “大哥,月华自小都是听你和二哥的话,这次能不能且听小妹一次。” 女子的傲骨其实向来不输给任何的男子,尤其是为了自己心中的执着之时,她们甚至可以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叫任何人无法抵抗。 丁兆兰扭过头不看地上的少女,顿了半晌后,似终于放弃一般挥了挥手道:“若是母亲因此生了病,那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我知道。”丁月华笑了笑,起身轻轻地掸了掸裙上的灰尘,缓步往外走去,展昭也赶紧跟上。 丁兆蕙看着小妹的背影,不由傻笑了起来,结果被丁大爷给狠狠地拍了头。 “大哥……”丁兆蕙抱歉地笑了笑。 “都是你扯得这么多的事!” “这怎么就怪我了,展兄弟作为妹婿哪处不好么?” 丁兆兰想了想,叹了口气:“哪处都好,只是小妹……这次真是委屈展兄弟了。” 丁兆蕙摇了摇头:“或许这件事迟早都是要来的,小妹自小就是这种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是生为男子,恐怕便不是丁氏双侠,而是三侠了!” 说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叫丁兆兰狠狠地瞪了几眼才收敛了笑意。 丁月华走向主房,展昭便跟在后头。 “展大哥觉得我莽撞了么?” 展昭摇了摇头,含笑看着丁月华道:“非但不觉得莽撞,反而叫我刮目相看才是。” 丁月华笑意更甚,道:“知晓为何我执意要将此事告诉给母亲么?” 展昭道:“还请丁姑娘明示。” 丁月华道:“因为母亲其实早就知道了。” 看着展昭一脸诧异的表情,丁月华摆了摆手,叹道:“两位哥哥常年不在家中,多是我与母亲二人相处,他们正因在外远游而深感不够孝顺,可他们不知母亲其实最希望的便是他们能过着最喜爱的日子。” “纵然是刀口嗜血的江湖生涯,母亲也一直觉得,只要哥哥们觉得值得,便应该放手让他们去做。” “令堂真是深明大义,有母如此,实在是两位兄弟的幸运。”展昭不由感慨道。 丁月华点头道:“正因如此,我才敢如此任性一回。” 话语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主房门口,丁母早在房中等候许久,见得后面的展昭,老人家笑了笑,道:“贤侄不进来么?” 展昭只觉对不起丁母,实在罪该万死,便摇了摇头。 丁母也不难为,道:“也罢,老身尚且还有些体己话要同我这孩儿谈谈,你便先去侧房歇会儿吧。” 展昭慌忙应下,经由小童的带领往外头走了几步。 丁月华当下要跪下请罪,却被丁母给拦了住,又抓了手,叹了口气,细心地打量着。 “诶,自你父母死后,老身便一直挂心着你的事,只想替你找个好人家,同你那两个哥哥我也是一直这么念叨的,如今想来却是老身错了。” 一语便说得丁月华羞愧难堪,方才心里那些坚持在丁母几句话下就化为了虚无,想起往日丁母对自己的好,互感自己大为不孝,眼里也不由泛出泪花来。 “诶哟,哭什么,哭什么。”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这个侄女陪着自己,丁母心里也早就将她当做是了自己亲闺女,不由得也感到心疼:“老身又没责怪你。” 手背轻轻拭去丁月华脸上的泪痕,丁母赶紧将她给搂到怀里来。 “你小时候啊,也老这般坐我怀里,你那两个哥哥可都没这福气。” 丁月华破涕为笑:“母亲一向疼我。” 丁母捏了捏丁月华的脸,不由笑道:“如今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老身也实在抱不动了哟。” 丁月华摇了摇头,扯着丁母的衣袖不放。 这厢母女二人尚且还在互诉衷肠,这厢展昭走入侧房却是看见了一个人。 花冲。 展昭将手中的巨阙只稍稍往下放了放,却又忽而发难,直接向花冲刺去。 花冲立刻往旁边一闪,随手拿了椅子挡了一下。 展昭脸色不善,看着花冲道:“你果然是装的,何时恢复的神智?” 越说越觉得不能将花冲留在丁月华身边,于是便将巨阙握得更紧,随时准备直接叫他伏法。 花冲将椅子放了下来,缓和气氛地笑了笑:“展大人何必如此紧张,小生若真欲对丁小姐出手,又怎会等到今日?” 巨阙一下便横在了花冲咽喉,花冲只得即刻解释道:“在走入桑花村的时候便恢复过来了,怕是因为许久找不见我尸身回去,以为被人毁了,我那主魂也就被放了吧。” 又担心展昭不放心,花冲又立刻补充:“况且丁小姐掌控我主魂是真,小生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其出手的。” 言罢,展昭看了花冲许久,这才放下心来,将剑又收了回去。 “小生知道自己已死,此次装傻充愣也是为了避免丁小姐生疑心,待其将我押解回包大人处同大人讲了襄阳王的y谋,小生自会自行投胎。” 展昭见他情深意切,便又信了几分:“你这一死,人反而向善了许多。” 花冲不好意思地笑道:“地狱之苦,又怎肯再吃一次?此次主魂得以寻回我这尸身,也全靠了秦广王的一手安排,大王答应我此次协助包大人后便可免去刑罚,早些投胎转世。” “……原来如此。”展昭想起包大人在斩了花冲之后心下的几分惜才之心,不由语气也柔和了些。 见展昭终于信了自己,花冲便也放松了许多,看着展昭不由问道:“上次展大人同丁小姐说的那y阳环,可是丁府特制的y阳环?” 展昭点了点头,暗自感慨,误了人家小姐,还要求人办事,当真是…… 花冲看了看展昭的脸色,不由问道:“展大人,丁小姐虽会做那y阳环,但她并不知道细节几何啊。” “无碍,那些我自会解决。”展昭笑了笑道。 花冲了然地点了点头,不由感慨道:“陷空阁不愧为天下修道之人向往之所!” 说着,花冲不由挤眉弄眼地看着展昭道:“展大人拿这y阳环是给谁的?” 丁家特制的y阳环同别家不同,曾经乃是修道之人合情之物的首选,只是这些年来修道人士多为凡人半道出家,风俗也都更加简单化,早就没人知晓这y阳环原本的意思了。 展昭笑了笑道:“你这花冲每日里想些什么?我求这y阳环可不是为了这种事情,不过想来若不是我询问过了蒋四爷,也并不知晓这y阳环的用处。” 花冲见得展昭不肯再讲,也只得悻悻地闭了嘴。 那边母女二人话题终于走到了最要紧的那一步。 沉默了许久,丁母叹了口气道:“老身确实知道这件事了,你那两个哥哥在懂我这点上,确实比不过你。” “那是两位哥哥平日里繁忙。” “你何必替他们解释。”嘴上这么说着,丁母脸上却是非常自豪的表情。 “老身不反对你和那位贤侄的决定。”丁母道:“想来也确实是老身当初太突兀了,一心只想快些将这好孩子定下来,生怕被别家抢去了。” 说着,丁母不由又看向丁月华:“老身这么多年来,这眼睛虽然是越来越花了,但看人还是一看一个准的,这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月华知道。”丁月华笑了笑,她虽然与展昭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她确实感觉得出来。 丁母道:“你不后悔?” 丁月华摇了摇头,目光坚定。 “你这眼神同你那父亲一般一样。”丁母心下了悟,笑道:“老身那叔叔一向也是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丁母眼神迷离,似乎想起了曾经的时光,看着丁月华还礼告辞,还欲说些什么,却依旧没能说出口。 她知道她这侄女向来心软,只要她稍稍表露出些寂寞难过的样子,丁月华定然回心转意。 但这又叫她如何忍心呢? 年轻人的事,就交由他们年轻人自己解决吧。 丁月华走出门便遇到了展昭,她对展昭笑了笑道:“母亲已经同意了,马上便可出发了。” 展昭点了点头,正要跟上,手里却被塞了一物,定睛一看,正是y阳环。 “不过花了三四日,可能有些粗糙,还望展大哥不要嫌弃。” 一环套着另一环,上无坠饰,也无花纹,边缘圆润可爱。 一为桃木,另一位槐木,巧合y阳相生之意。 “怎么会,丁小姐心灵手巧,这东西我看ji,ng致可巧的紧。” 将物品塞入胸口,展昭便感激得回了个礼。 走出宅门的时候,展昭不由问道:“其实令堂如此疼爱于你,你当初又何必说叫我来助?” 想起前些日子自己连夜行衣都准备好,打算半夜将她救出来,结果丁月华却坦坦荡荡地直接领了他进了丁府大门。 丁月华笑了笑:“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就心软了,两位哥哥再加一位母亲,我又得妥协不是?” 说着,两位哥哥也走了过来,虽然他们如今已经知晓了花冲的事,但还是看这花蝴蝶不顺眼。 几人行至码头,早有船等着,家中仅老母一人,丁兆蕙不放心,同小妹说了几句后便留了下来。 丁兆兰一路上都不多话,只看了那一身浅蓝衣衫的丁月华一眼又一眼。 船已准备解绳,丁月华却忽而走了过来,轻轻抱住丁大爷道:“大哥不必担心,小妹有保命的手段,况且花蝴蝶如今听我号令,也算得上是一员战力。” 丁兆兰回抱住自家小妹,都说长兄如父,虽然不是自己亲妹妹,但也算是自己看大的,如今要分离,叫他百感交集。 即便心里百般不愿,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妹子就是这样的性格,只可惜自己和二弟两人从小担心她被欺负,而教了她那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固然希望她能相夫教子,安稳生活,但却也不愿她真的只如同莬丝子一样柔弱。 而今见得她能做出这般连寻常男子都做不到的决定,心里隐隐还有一丝自豪感。 “路上小心些,莫委屈了自己,每个月都要记得给家里寄信,若是有什么人欺负你了,赶紧同哥哥们讲,哥哥们给你报仇去。”打开了话匣子的丁兆兰一时有说不完的叮嘱,叫得一旁的展昭都听得发笑。 丁兆兰自然知道自己这般婆婆妈妈的样子实在难堪,索性又指着花冲道: “我管你小子现在有没有天魂,路上且给我注意着小妹点!” 见得花冲一脸傻傻的样子,丁兆兰顿感无趣,便扯过了展昭道:“走走走了,让这小妮子自个儿去吧。” 话虽这么说着,自己却是一步两回望,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抹掉了眼角的泪水。 世间或许再没有一种爱能过胜过家人之间的互相体慰了吧,爱情大多是自私的,但亲情却总是不计回报的。 丁兆兰接到颜查散的通知说叫他同欧阳春一起押解蓝晓,展昭也正要赶紧回了巡抚衙门,两人寒暄了两句,便各自走开了。 且说那头的白玉堂。因担心孩子的状况,他正准备再次去探访冲霄楼,路上却是巧遇了随金公到任的黑妖狐智化。 智化在闲步之时恰见那冲霄楼之地,隐隐似有煞气,心生怀疑,记起前次和北侠还有丁二爷来的时候未能探访,如今又正好得闲,也正准备进去查探一番。 里头的几扇大门正按八卦所排,真假不一,迥不相同,叫智化不由暗惊:这阵法好生厉害,定然有高手指点安排。 要说这高手是谁,倒还真不是别人,正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快活王。 他巧遇襄阳王和他那新投奔他的邓车,并暗自传授了上古阵法之事并没有什么人知晓,而j,i,an王也全将他当做是世外高人,为自己正是有天授意之人而暗自发喜,全然不晓被人当作枪使。 快活王也正是这个考虑。 虽然流寻派无意介入桃花镜之夺,但流寻派和落霞观终归交情匪浅,他这次动作如果大了,那他也猜不中流寻派是否真的会出手,干脆就让襄阳乱上一乱。 而襄阳一乱,涉及朝廷大事,流寻派自然也腾不出手来救落霞观了。 这些前言一笔略过,只言如今这智化虽有黑妖狐之名,奈何对如此复杂的八卦阵术实在苦手,也只能在里头兜兜转转地发急。 着急间,却恰巧碰到了同样陷在门户之中的白玉堂。 白玉堂苦笑道:“当初害了丁大爷在那螺蛳轩里,今天倒是成了自己。” 智化不由也听得发笑,两人正苦中作乐,却有救星从天而降。正是沈仲元。 沈仲元带着二人穿过无数门户,终于偷偷趁了夜色走出了这襄阳王府。 想必是上次打草惊蛇了,这次二探铜网阵,且不说没得到一丁半点消息,若不是沈仲元,恐怕自己和智化兄都得被困在里头,这又该如何是好? 想起那些孩子希冀的目光,白玉堂心里更是火急火燎般,这些孩子到底被关在了何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会不会已经害了命? 越想越不对,正感慨间,颜查散正好有传命,白玉堂便放下心事,赶紧走了出去。 颜查散同公孙策正在房中谈事,见得白玉堂进来,则不由暂时断了话头。 公孙策正是这几天看到白玉堂心神不宁的样子,想起他那性子,不由担心这才叫来又多嘱咐了几句。 “为恐别生枝节,在防范襄阳王之时,我等也需得时刻小心。” 白玉堂自然也知道其中事情要紧先后,立刻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我已托了大哥他们快些过来帮忙,这几日便好到了。” 说着,又看向颜查散道:“颜兄也需得小心,j,i,an王将你也作为防范对象,这几日可得注意别被人y了去。” 说着说着还不甚放心,又将雨墨拉过来嘱咐了几遍下咒术的要紧处,雨墨也是连连称是。 言罢,不由又讲起当初和展昭那不打不相识的事来,两人在岛上斗法的事便是听多少遍,几人还是会流露出会意的微笑,公孙策更是打量着白玉堂那亮晶晶的眼神,不由轻笑出声来。 “说起来,展侍卫似乎与丁家小姐已经退了亲,倒不知是何缘由。” 一语既出,白玉堂口中的茶水便差些喷了出来,一边咳着,一边瞪大了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8节 “恩?展侍卫未同你讲么?”公孙策虽是诧异的口气,但那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俨然是几分看戏的意思。 言未罢,白玉堂即刻跑了出去,被雨墨给挡了回来。 “白大人可知要去何处寻?且不如在府中等着展大人回来。” 白玉堂好不容易顺过了气,但满肚子的窝火没地方发,只得绕了几个圈子愤愤地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谁知刚一推门,就看到远道而来的蒋四爷,还有自己刚才还准备念上几句的展昭。 蒋四爷,本名蒋平,因其御水之术世间少有,故人送外号“翻江鼠”。 然其对咒术八卦更是深有研究,普天之下能与之相较之人恐怕也只有王公子了,然他又胜在见多识广,博学多闻,对上古秘籍的了解怕是无人可以相比的。 那文殊院说是白玉堂管辖着,但据说真正翻阅过那全部书目的人,正是这位蒋平。 流寻派中不能无人,可卢方又担心颜查散出事,故而先急急地派了最要紧的蒋平来。 同自己的四哥行了礼,白玉堂便扯了展昭到一旁去了。 公孙策笑道:“看来这回展侍卫要惨了。” 蒋平却在那里直发愣,似乎在神游天外,被公孙策问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干笑着应了两句。 “蒋四爷似乎有心事?” 蒋平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还我。”到了没人的地方,白玉堂便连展大哥都不喊了,手一摊,抬眼看向展昭。 “还什么?” 白玉堂轻哼了一声:“还能是什么,你既然都退了婚,还要什么百年好合?” 展昭嘴角含笑,慢悠悠地讲道:“百年好合,自还是要的。” 说着,便又细细地看着白玉堂。 许是那目光盯得太久了些,本来还有些气愤的白玉堂反而没了底气,仿佛做错事的人成了他一般,脸不由泛红。 二十出头的少年,骨架也才刚刚抽成,身子看上去还有些单薄,脸上的婴儿肥倒是都消了干净。那皮肤如玉的干净,如今一发窘,晕开的红色同抹了胭脂一样,叫得展昭有些玩心大起。 于是便拿出了那块玉来,往白玉堂眼前一晃,对方自然伸手来夺。 两人身法不较上下,然终归是展昭经验要更丰富些,几下后就分了强弱,但白玉堂却是不肯认输,死死地抓着对方的手,右脚伸出在展昭胯下,俨然是要死磕。 少年轻依在自己身上,眼睛里满满都是较劲的神气,吐息打在他脸上,倒是叫自己先慌了神,反观白玉堂却是丝毫不觉得这姿势哪里奇怪。 展昭不由心下暗自叹气:这要何时才能等他长大了。 眼瞧着那黑溜溜的眼睛似又要生气,展昭赶忙从怀里掏了东西出来放在他手心里。 “一物换一物,有来有往。” 白玉堂收回招式,低头看了看,却是副y阳环。 桃木的颜色浅些,槐木的颜色更深,两环皆是镂空,ji,ng巧无比,上面那些纹路他虽看不懂,却也知这价值比自己那玉佩要好上不知多少去。 “生辰的贺礼。”展昭笑道,随手正要去摸对方的头,却担心他生气便又收了回来。 “如何?喜欢么?” “喜……”白玉堂正要应,却觉得这般似乎又显得自己之前闹脾气的样子太过幼稚了些,便轻咳了声道:“还可以。” 展昭见他几分尴尬的样子,便假意说道:“若是不甚满意,我还好拿回去再换一个。” “不用不用,这个就很好!”白玉堂赶紧将y阳环放到自己怀里,同母ji护小ji一样警惕地看了对方的手好几眼,往旁边跑了几步,边跑边大笑道:“那就多谢展大哥了!” 阳光之下,少年的笑容无比灿烂,叫人心都要化了去。 明明是送礼的那个,却觉得自己反比那收礼的还要开心许多。 正是这毫无y霾,毫无防备的样子才叫自己无法拒绝,亦甘心沦陷。 展昭又将那玉拿出来看了半日,喃喃道: “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做到。” 百年好合,自然是要的。 如若可以,他倒希望白玉堂永远都是这副长不大的样子才好,纵然最后伤脑筋的一定是自己。 白玉堂跑远了,自然也见不到展昭此时脸上略带y霾的表情。 —————————————————————— —————————————————————— d立了一堆的fg。定情信物上线。下回猫鼠应该就完了吧,大概。 ps:lof最近崩溃很厉害,tag经常混乱,有时候整个tag的文章都会没有,bug超级严重,至今没能修复,我找贴吧反映了,追全部的小伙伴我只能推荐定期来看我空间,或者不嫌麻烦的话,加下我吧。 第九回 三闯冲霄襄阳王y谋终付水 二命相替白玉堂情意始已终 且说襄阳王府内,邓车他们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 “千岁爷,既入鬼月,y气尤旺,恰逢今日月明更甚,最适摆阵啊。” 襄阳王仔细思考了许久,忽而心头又觉不安道:“前些日子似有人来探过我府,这当口再来这一出,难免不打自招啊!” “千岁爷若如此担心,何不来一投石问路之计?” “投石问路?” 邓车点头道:“如今难保有他人蓄势待发,只待我等开阵,倒不如暗自先去惊他们一惊。” 襄阳王在朝廷之中翻云覆雨,手段了得,自然懂得邓车的意图。 “兵贵神速,我们且压了那一头,到时候便可杀包黑子一个措手不及!” “千岁爷果然英武。” 邓车暗笑着,静静地把手头的那本《继阵图》给放到了怀中,心中且道这襄阳王若是没能举事成功,好歹这书还能给自己留条后路。 《继阵图》虽薄,但集合许多上古阵法,于邓车这散修之人而言,最是合适。 几人各怀心事,却不知互相也早将对方算计其中,于小人j,i,an臣而言,这般甘如醴的关系倒是恰好。 白玉堂将怀中的y阳环拿出来细细看了许多遍,越看越是喜爱。y阳环他本也是有的,如今有了这个,旧的那个早不知被他扔到何处去了。 手指自那环上的花纹处小心抚过,发觉上头尚有些木屑,想来是那展昭后头刻的。 “也不知那蠢猫晓不晓得送这玩意儿的意思……” 白玉堂心里头揣测着那展昭的心思,不免几分庆幸的同时,却又想自己那展大哥为人向来老实,或许送这东西也是无心…… 思来念去,在床上滚了几滚还是睡不着。既不想把这东西压坏了,却又舍不得离身,百般纠结之下,月都上了梢头,白玉堂的ji,ng神却依旧好的很。 几番折腾下来,好容易有了些睡意,结果外头却传来雨墨一阵惊呼: “白五爷,不好了!颜大人出事了!” 一语惊得白玉堂睡意全无,即刻爬起身往颜查散的书房赶去,一路上脚步匆匆,只来得及稍稍询问了雨墨一些事情。 “当时大人在房中阅读案宗,不知怎的忽然睡了过去,小人只当大人疲了,本想叫大人回房歇息,结果唤了大半时日,大人却一丝反应也无。” 落魄阵已开! 白玉堂心下大惊,未料得这j,i,an王动手竟是如此之快。 房中,公孙策和包拯皆在,原来只有这颜查散一人中了招。 蒋平亦是被从睡梦中匆匆唤醒,身上披着一件外衣替颜查散正在守魂,一时众人都在颜查散房屋内外集合着了。 “夺人之魂首先需得取人贴身之物,血r_ou_亦是最佳,既则需要知晓对方生辰八字,最后亦是最关键的一步,便是需得靠近此人。” 展昭虽不擅咒符之术,但也知晓这基本的道理,四下一扫不见白玉堂,心中便开始发急。 此时雨墨倒是恰好进了来,展昭赶紧问道:“五弟何处去了?” 雨墨一愣,怔怔道:“五爷说要换身衣服,来这的半道上便又回房去了。” 公孙策听得大急,不由失声道:“坏了,便不该留五弟一人!” 雨墨一听不觉已出了事,那双眼睛眨着,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五弟对那八卦起阵之术不过才登堂,定是知晓有人靠近过颜兄,即刻出去追了。” 公孙策话音才落,外头便传来侍卫的叫喊声,说是抓住了一人。 几人慌忙开堂传讯,只见得五花大绑上来的是一个矮胖的大汉,满脸胡须,灰头土脸的样子倒很是难堪,但见得官爷却也不怂,死活不肯下跪。 公孙策上前问他的名字,他反而声音洪亮地回答道:“俺号钻云燕子,又叫坐地炮申虎,几位大人抓我作甚,俺就是夜行而过罢了。” 公孙策听得气极反笑道:“自巡抚衙门夜行而过?你这人倒也好兴致。” 包拯也懒得同他多话道:“是何人命你而来,还不赶紧招来!到时候若是上了刑,可别怪本官不留情面了。” “便是问不出其他来,光是你夜闯官府这条就能治你重罪。”公孙策不知白玉堂安危,心下也是着急,只等快些问出个门路来。 包拯清名在外,沉下一张脸的样子更是叫人心生惧意,眼看着似乎真要动刑,那汉子倒是老实了,几下就把事情给吐露了个干净。 “邓车引的我到这儿,说只要闯了巡抚惊了你们便好,其他俺真的一概不知啊!” 见得此人着实老实,又交代了自己投奔襄阳王的消息,还有襄阳王最近抓捕乞儿的事后,包拯也暗自信了几分。 “这邓车恐怕正是要乱了我们的阵脚,这申虎不过是个牺牲品罢了。” 公孙策皱眉叹道,又问了白玉堂的消息。 “俺正准备即刻走呢,结果才出墙就被人拿石头给砸中了x,ue道,那人倒也不久留……” 而后这申虎又是一通抱怨不该信那邓车的鬼话,结果被人给当了冤大头。 “是了,定是五弟!”展昭拍案而起,便也匆匆往外头追赶去了,眼下这白玉堂只可能赶往那冲霄楼破阵去。 公孙策等人拦之不及,又想到展昭性子沉稳,做事一向万全,这个关头说不定还能把白玉堂劝回来,索性也就任他去了。 自颜查散出事之后,蒋平便一直守在旁边护魂,于外头之事便是浑然不知。 如今守魂还需得时日,雨墨只知出了大事,只得在一旁等着这两人。 且说那头展昭去赶白玉堂,一路上心急如焚,万般事都顾忌不上了,而直到了襄阳王府附近,却仍没寻到一丝半点白玉堂的踪迹。 望着今日分外苍白的月色,展昭决定放手一搏。 白玉堂早已出发,往常最爱在开封府和流寻派里打转,这御剑术倒是极好,一路也无什么阻碍,最后落在了一处屋檐上。 一路上暗忖着自己这次明知有难,却没能守住颜兄,实在大意疏忽,一边路上又怨那j,i,an王太过狠毒,这等邪术也敢随意使用,再想到如今起阵,不知有多少孩儿已遭毒手,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岂一个恨字了得? 邪术终归是邪术,白玉堂且刚靠近,便觉着浑身发冷,动弹困难。 而且如今院中连个敲梆人也无,简直太过于安静了些,心下刚一犹豫,不由又想: 我白玉堂一身武艺,又有流寻道法傍身,将这阵破了,叫天下人都看看这j,i,an王的嘴脸,还怕包大人为难?到时候这j,i,an王倒了,才是叫人拍手称快! 思来想去几番,白玉堂终于做了决定,且看了月色尚明,即刻趁着光往楼内赶去。 上次沈仲元带的路,白玉堂尚且还记得几条,他记性极好,几下便摸到了上次路过的那楼梯,正要上楼却发觉便有人来拦。 那人动作沉重笨拙,武器似也有千钧,楼梯之间作战转眼就分高下,白玉堂身材高挑且灵巧,几下便让那人自个儿被武器带下了楼。 白玉堂几下轻翻,正要往别处去,却当时被人给捂住了口鼻,心下正要大惊,便听得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五弟,是我。” 展昭?他来做甚? 白玉堂不由放缓了挣扎的动作,耳边皆是对方大喘的呼吸声,显然也是奔驰而来,好容易赶上了自己,心下说不得是喜是急,但也知晓对方是顽性子,不好催的,便只得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知晓了,后面束着的手这才放松了开来。 “一时没看住你,便给我惹这么大事出来。”展昭恨不得当下就将白玉堂给抓回巡抚去,但见对方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下又不由发软,责备或是安慰的话憋了一肚子,这关头也不好多讲,只得轻轻揉了揉对方的头,叹了口气。 明明猫才是捉耗子的那个,怎么偏是自己被吃得这般紧? 展昭既来,白玉堂便知道此行计划肯定泡汤了,只是心里尚且惦记着乞儿,始终迈不开步去。 展昭见他这幅样子,便知晓他动的什么心思,低声道:“你以为你我能如此平安进来的原因是什么?” 见得对方不解,展昭便点了火折子,叫他往下看。 白玉堂还来不及阻止展昭这暴露位置的动作,便被眼下的场景惊呆了。 方才与那人打斗的地方被砸了一个大坑出来,而从这么高的楼梯上摔下去砸入坑中,寻常人早该没了性命,而那人却已爬了起来,顶着鲜血直流的脑袋往另一处去了。 “他们!” 白玉堂不由惊呼出声来,这府中竟已无一活人?! “目前还活着的恐怕也只有那襄阳王,还有起阵的邓车了吧。” 这样看来那些孩子定然已经都遭了难,想起自己曾经对他们的许诺,白玉堂气得几乎要将一口牙咬碎。 展昭知他内心自责难过,正要去拉他,却被他甩了开来。 “展大哥,且替我照顾好我的哥哥们。” “你要做什么蠢事!”展昭出口责难道,但看到白玉堂的表情,他便知晓定然已经阻止不了他的决定了,只得退而求其次道:“你且先回巡抚,我们从长……” “哪里还有时间。”白玉堂语气冷静:“况且我已经在这里了,这冲霄楼我来了两回,若言何处最适合摆阵。” 言罢,手便指向一处小阁楼,趁着对方顺着目光看去之时,即刻给展昭下了一个定身咒。 “此咒只有不到半个时辰,若我那时间还没回来,你便回去寻我大哥再议。” 说话,正要上楼,却忽而像想起什么来一般,又飞奔回来抱住展昭,大大咧咧地亲了上去,脸上满是得逞之意。 只剩下楼下那个不知是惊是气的展昭站在那处,不知如何是好。 白玉堂上了楼,越往前进,越觉得煞气混着血气迎面而来,眼见快到了顶层,已经有些撑不住,只得先匿了身形藏在暗处看情况。 楼顶是个极大的,如同天台般的地方,并无多大装饰,只有一人站在那处默念着什么,森森鬼气便自地而起绕成一个复杂的阵型,配着那月色却是显得无比诡异而荒诞。而阵中正是一个血坑,尚且还有几人躺在阵中昏迷不醒。 倏而,有个昏迷的人便立了起来,目光呆滞,行动迟缓,慢慢走至一人面前,不知被喂了什么后,便行动如常人一般往旁边而去了。 好一个落魄阵! 普通阵型,要么破了阵心,要么杀了起阵之人便可安好,然而此等上古之阵,便是无了起阵之人,也自可循环如常,甚至常有邪阵生魂,自噬起阵人的事件,因而此次只能先寻了阵心才好。 白玉堂何等聪慧绝伦之人,随着自己那四哥耳濡目染的也足够他寻了,几眼间他便找到那阵心,正是在那起阵人身边的一面魂幡。 又待半刻,那起阵人似是耗不起血气,便急急往外头走去,而这几步便足以叫白玉堂钻得空子了。 将身一纵,小心踏上阵法,行以禹步[注]1,眼见手中刀便可砍了那魂幡,周边的那些傀儡似有所应一般忽地一起发难。 不好,莫不是中计了! 傀儡何来疼痛,又何来畏惧,一拥而上后便叫人拦都拦不住,饶是白玉堂功夫再好也难敌这百拳。 正觉身体狠狠一疼,叫他痛彻心髓地连叫声都呼不出时,却有剑风自耳旁过。 巨阙乃八荒名剑,有天下至尊之名,其势无人可当,而展昭正以这以万钧之势砍了一圈的傀儡,叫得白玉堂好突出重围去。[注]2 “猫儿?” 来不及疑惑对方是怎么解的咒法,便被他推到了魂幡前道:“快些破了阵法。” 白玉堂立刻回过神来,将手中刀往魂幡砍去,当下这鬼气便缓缓散去,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阵法既破,便无需再留,白玉堂大喜过望,便扯了展昭赶紧下楼出门。 刚出了府门,只觉得展昭走的速度似有些慢,正要回头询问,却发现展昭手握着巨阙,竟是再走不动步子了。 “猫儿?你怎么了?” 白玉堂心里忽然一沉,似乎知晓了什么,赶紧去扶展昭。 放在在屋中看不清楚,如今这月色之下,展昭身上累累血痕便昭然若揭,从肩膀到手臂再到背部,无一好处,而最致命的则是腹部那处,鲜血渗出衣物,捂都捂不住。 怎么会伤得这般重?! 白玉堂手都在颤抖,生怕自己碰伤了对方任何一处,而扶住对方的一刹那,展昭似乎就没了气力,倒在了白玉堂怀里,嘴里还叫他莫怕。 “不可能,方才我见到你时,身上分明没有伤!” 若要受伤,受伤的也该是自己才对,但自己如今身上却无一伤口,仿佛之前被人偷袭的疼痛都是作假一般。 自己的伤怎么会在他的身上? 展昭命卦分明便是福缘深厚,贵人相助,怎么可能遇上这种事? 就算是死也该是自己…… “展昭,你做了什么?”白玉堂急红了眼,却又担心傀儡会赶上来,便只得匆忙将人往背上一抬往外赶去。 而这夜风这么冷,周边这么安静,自己又该去往何处呢? 白玉堂赶在夜色之中,脚步越来越急,身上人的血都将他的后背沾shi,他不敢放下他,也不敢去看,便是开口说出的话也带着哭腔:“展昭,你别吓我……” 然而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另一头巡抚衙门之中,卢方等人已经匆匆赶到,听闻自己五弟还有展昭的事后,脸色便有些不好,唯恐他们出了什么事。 众人焦急等待间,颜查散却出乎意料地醒了过来,守魂守了大半日的蒋平也终于可以歇口气。 之前他在守魂之中,意念不可擅动,自然对外头的事丝毫不知,而当他听闻白玉堂去冲霄楼之事时,脸色就白了大半,而又听闻展昭之事后,脸色终于没了一点血意。 徐庆向来是个急性子,见得蒋平这脸色一白,就知道另有隐情,即刻冲上去责问道:“你到底同我们隐瞒了什么事情!” 蒋平见隐瞒不住,只得合眼道:“你们可知y阳环真正的用法?” y阳环,y阳相生,y阳循环,既合天命,又离天命。 其在上古之时作为修真之人的合情之物,备受青睐,正是因为它可以命换命,以身相护,以此来传达与对方同生共死的意志。 “当时展兄弟来问我此事的时候,我虽不察,但心下隐隐有些顾虑。” 蒋平终于讲出了展昭同他的私下约定:“而当他真的拿着y阳环叫我刻咒的时候,我便知道已经覆水难收了。” “你就不能撒手不干么?”徐庆急道。 蒋平沉默了许久,艰涩地开口道:“五弟死劫已至,我不否认我心有存私,但若是你在这关头有人逼着你求着你要换五弟的命,你会如何?” 说罢,蒋平苦笑了下,推开徐庆的手道:“不过是我选了五弟罢了。” 徐庆向来说不过蒋平那张嘴,明知对方有错,却不知如何批判,只得狠狠地跺脚生闷气。 “大哥以为呢?”蒋平忽而笑了。 卢方闭眼道:“此乃不义之举,纵然我等兄弟情深,却也不能叫别人赔了命。” 蒋平道:“是。” 卢方道:“若是五弟知道此事有你的份,只会恨你。” 蒋平苦笑道:“是。” “你行此事实在愧对流寻五鼠之名,回去领罚,抄录文殊经书,再面壁十年。”卢方叹了口气,终于睁开了眼:“我身为流寻未来掌门,管教不严,也当领罚。” 蒋平不敢抬头,徐庆见大哥已经做了决定,也只得缓了脸色。 “五弟和展昭未必遭难,这么久未归,且还是出去寻一寻吧。”卢方看了一眼蒋平,叫徐庆和韩彰且留在衙门之中,守着大病刚俞的颜查散。 两人走在路上,一前一后,蒋平终于开了口:“我的惩罚太轻了,虽然我不过是顺了对方的意思,但终归是害了人性命,大哥叫我面壁十年,也不过是为了我和五弟两人好。” 卢方道:“你犯了大不违,自此兄弟离心,往后需得日日受内心之苦,恐怕修为也再难有长进,最多不过是个散仙了,可惜,可惜。” 蒋平一愣,却听得卢方低笑道:“难道这诛心之罚还不够重么?” “况且,”卢方收敛了笑意道:“我若是你,我也会选五弟。” 那头的白玉堂一身白衣早被染红,展昭在半路上就没了气息,他惊慌之下跑进了一座破庙里,将人放下之时,自己也早已脱力。 跌跌撞撞地闯入庙时,怀中忽有一物滑落,白玉堂低头一见正是那y阳环。 他自得此物后便时时刻刻摩挲着,如今这本该颜色浅些的桃木已经红得发黑,而那槐木的一环的颜色却浅了许多,而这两节木头在掉在地上的一刹那便应声碎裂,摔成了两个圈。 来的路上他将事情来来去去想了半日,仍是糊涂,在见到自己怀中掉出的y阳环后,一个念头便涌上心头。 他忽而想起展昭初来流寻派那日,在月色下对自己说的话。 ——“命也好,天道也好,我展昭定要叫它们有一日都奈何不了你。” “你莫不是在那日就已经做了这打算?”白玉堂扯了扯嘴角,却露不出一个笑容。 越是习惯笑容的人,越是无法做出违心的表情,说到底这也是一种可悲。 白玉堂忽而大笑出声,那平日里被那人总是赞说如乌玉一般的眼睛里有水光奕奕,他不敢看身边的人,也不敢回去,内心满腔的委屈此时便都爆发了出来。 “死猫,臭猫,蠢猫!你白爷爷没让你做这种事!” “你就让我一人去做便好了,要你cha手什么!” “你给我起来啊!上次胜负都还未分,你怎好违约的?” 话说到此处,白玉堂突然哽住了,下唇都被他咬出血来,但眼泪却还是止不住。 “你以为你这么做我会开心么?” “我一点也不开心,你这是要叫我难过死么?” “展昭,展大哥……我求你了。” 少年终于忍不住,整个人蜷在了一起,双手抱着头隐隐传来哭泣。 整座庙中无人,气氛太过安静,反而叫那声音愈加清楚,明明尚且是夏日,但这庙里却冷寂地仿佛下着酷寒之雪。 等卢方和蒋平终于寻到两人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卢方站在门外,却有些不敢靠近。 因为少年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那眼中隐约闪着一些希冀。 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急切而热烈,叫卢方心底更加冰寒。 “大哥……” “大哥,你救救他……” 白玉堂声音有些沙哑,再铁石心肠的人听了都得心疼,更不要说本就疼宠他的卢方。 若是能有半丝希望,就算再艰险,卢方也定然愿意一试,但他知道展昭替的是白玉堂的死劫,那是天命,不能违,也绝无办法的。 那嘴唇有如挂了秤砣一般,怎么都开不了口,空气也越加尴尬。 时间越久,白玉堂眼中的希望之光便越加暗淡,而他们都只能看着白玉堂更加沉默。 “我知道了。”白玉堂忽的站了起来,神色已然恢复如常。 “颜大人已经醒来了,阵法已破,那些被夺魂之人尚有阳寿的都活过来了。”见得五弟终于接受了现实,卢方也缓了口气,他眼下只想快些将自己的五弟带回派中好生修养。 “大哥。”白玉堂忽而出口打断道:“你能等我几日么。” 卢方不由愣住,许久才开口道:“几日?” 白玉堂走到展昭身边,手微微一顿,却还是拿起了他的巨阙挂在了腰间。 “七日。” 卢方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便与蒋平离开了,而蒋平从头到尾都未能说一句话,白玉堂也未看过他一眼。 四鼠回到派中,领罚的都领了,徐庆一句自己又有突破,便去闭了关,蒋平去面壁不能出面,韩彰只得抗下了派中的日常小事,卢方则是焦急地等着白玉堂回来。 终于等到第七日,天才刚蒙蒙亮,卢方便已经睡不住,披了外套打算在书房写字静心。 忽而外头传来有剑气之声,卢方匆匆搁下笔,抬头便看到他日夜想着的五弟当真回来了。 “大哥。” 不过七日不见,白玉堂似乎又消瘦了许多,而这一瘦便显得身姿更加挺拔,举手抬足之间也显稳重成熟。 不待卢方开口,白玉堂抱歉地笑了笑道: “大哥,其实我是来请辞的。” 展昭去了之后,官职便空缺了出来,一时也无人能替,白玉堂则主动向包大人毛遂自荐了一番,上面早就有闻锦毛鼠之名,当时便允了,明日便需得去开封府任职。 白玉堂浅浅作了礼,转身便要走,看着对方的背影,卢方心下一疼,赶紧出言。 “那……五弟你之后还回来么?” 白玉堂身形一顿,艰难开口道: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9节 “……大概不回来了吧。” “我曾和那人承诺过,等他任后便一起去寻访仙踪的。”白玉堂停了话口,又轻声叹道:“他永远都是丢下我的那一个。” 语气柔和,似是失望,又似是感慨。 “但他去不成了,我总是还是要守约的。” 卢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他很想开口安慰他,劝他回来,但看着白玉堂此时柔和的笑容,这话到嘴边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还有一句话传给四哥吧。”白玉堂摸了摸腰间的巨阙道:“我没怪过他,叫他无需自责,别毁了自己的修为。” 白玉堂还是那一袭白衣,外头的阳光穿过薄雾倾泻在他的脸上,却似是穿不透那淡淡的y郁。 卢方就这么看着他的身影离去,隐没在山间的雾气之中。 他的背脊很宽广,背影很决绝,脚步也很坚定。 他终于学会了将喜怒藏在心底,不叫人知道; 他终于学会了做一个决定,并为之不悔不归; 他终于学会了去原谅,去妥协,愈加沉稳,也愈加寡言。 卢方恍然发觉:他的五弟几日间似乎长大了。 只是,如果这便需要付出这般的代价,他倒宁愿他的五弟永远是那个坐不住早课,嫉恶如仇又意气用事的少年。 白玉堂走了,这个流寻派便更加安静,安静得有些凄冷。 他闭眼,一切都来的太快,也结束得太快。 耳边恍然还是白玉堂曾经带着笑意叫他大哥的声音,在这太过空荡的前院里等着他来寻。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 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今番同。 【猫鼠线·y阳环篇完】 ———————————————————————— [注]1:为欧冶子所制,坚硬无比,故号“天下至尊”,其他宝剑不敢与之争锋。与承影剑,纯钧剑,鱼肠剑等合称为“八荒名剑”。 [注]2:是道士在祷神仪礼中常用的一种步法动作。传为夏禹所创,故称禹步。因其步法依北斗七星排列的位置而行步转折,宛如踏在罡星斗宿之上,又称“步罡踏斗”。 ———————————————————————— 猫鼠完结,之后专心更沈王,只打沈王tag了。 长月小天使其实没说错,展昭再也看不见他长大了,但不是他没机会长大,而是展昭再也看不见了。 仔细想想其实不虐的,不谈人生,不收刀片。 明天码番外。 【猫鼠修真系列·y阳环番外】落朝衣 自猫鼠最后一篇发出去之后,感觉大家反映还是不错的,感谢亲的回馈还有喜欢~ 微云小天使的评论也叫我超有感慨啊。 猫鼠的故事在这篇番外之后大抵就结束了,有可能再有一篇番外吧,这个看情况。 这篇有一点点涉及沈王,不要以为我说沈王he就真的会he,毕竟在开这个坑的时候我本来是想写蛇ji,ng病风格的,真的。 —————————————————————— 岁月是种很残酷的东西。 再威武强大的战士也会倒下,再睥睨天下的君王也无法避免会为其化作白骨。 没有一座城池是永恒不变的,也没有一个人可以是永恒不变的。 但白玉堂从来不担心自己会忘记展昭。 因为只要他活着,他便忘不了。 起初他是极自责,极后悔的,虽然在哥哥们的面前他看起来已经成熟稳重了许多,但天下不会有人,真的在几天间就可以长大的。 在j,i,an王的计谋破败之后,树倒猢狲散,那些曾经投奔他的人,如今都在仓皇逃窜。 而他跟在包拯身后,一袭素衣,腰挂长剑。 他看着如今门可罗雀的襄阳王府,想到:有些债应当要细算了。 公孙策在查人之时,却发现独独少了邓车,本当他是又落跑了,于是急忙传了王朝马汉前去抓捕,但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却是一具尸体。 身上深深浅浅一共四十七道刀锋,表情惊恐,仿佛死前遇见了罗刹一般。 王朝正同马汉讲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公孙策数完伤口,看了两人一眼,忽道: “展侍卫死时,身上也有四十七道伤。” 王朝顿时停了话头,同马汉两人面面相觑,正想问公孙策该如何处理,包拯却走了过来叫他们赶紧去带那飞叉太保钟熊,即刻便要开堂。 公孙策为难道:“大人,这可该如何是好?” “皆是冤孽,又当如何呢?”包拯轻叹:“也是邓车手下冤魂无数,此番又行如此j,i,an邪之事,现今落得如此下场,不过也是自作自受。” 语闭,便见到白玉堂恰好自外头进来,手中的巨阙上尚且还带着血痕。 公孙策略有难色,倒是包拯冲他点了点头。 白玉堂正要反身而走,又被包拯叫住。 “前几日丁小姐寄信说要来见你一面。” 白玉堂一愣,表情有些诧异,最后似是终于回过了神,点头以应。 丁月华自拜别母兄之后,先是将花冲押到了开封府,包拯也正是自那花冲处得了消息才赶至的襄阳。而后丁月华竟直接派书一封回家,自己只身一人上了云梦宗去了。 同那些五六岁便来了云梦宗的女道士相比,她虽起步晚了许多,但其基础扎实,慧根又好,很快便在新一代中展露了头角。 只是她本想同王怜花稍稍切磋魂术,未料对方去了落霞观至今未回,这事也只好耽搁了。 而后接到丁兆兰的信说展昭去世后,丁月华便火急火燎地下了山来,而要见的人自然也只有一个——白玉堂。 从来也未想到两个人中间竟会有这样的一道缘分。 丁月华候在后院,听得人来,便回头望去。 白衣胜雪,面冠如玉,正是她记忆中的白玉堂,但有些地方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 “丁姑娘。” 见到故人,白玉堂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丝毫看不出他之前做了什么。 丁月华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是丁家作为传家宝的秘籍。 白玉堂接过翻看,大都是关于y阳环的事,一瞬间他的表情便黯淡了下来,草草翻过几面,嘴角却又微微上翘,似乎释然了什么。 “丁姑娘以为我也会责怪你不成?” 白玉堂摇了摇头,将书又退回给了丁月华,笑道:“都是那蠢猫咎由自取,你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丁月华面色稍霁,不由开始细细打量这位白大哥。 要说两人曾经初见,他便是同着那展大哥一起来的,那笑脸叫他印象深刻——明明已是及冠,却总让人觉得仿佛是弟弟一般,叫人怜爱不及,同他讲话之时也会情不自禁为他所感染。 只是如今的他,却仿佛化作了冰面下的河流,和缓干净得叫人不由为之驻足,却又看不透那薄薄的冰面。 两人并没有多话,却仿佛有一种默契,此时便是沉默也显得分外叫人愉悦。 “你是要等下去么?”丁月华忽道。 白玉堂点了点头。 “y阳换命,以欺天道,此乃不正之术。” 丁月华将书放回手中,看着对方一字字解释。 “行此术之人,两百年不得超生,两百年不入轮回,百世皆得早夭。” 丁月华叹了口气:“况且,这人海茫茫你又何处去寻。” 白玉堂忽而轻笑出声来:“他既能为了我如此,我白玉堂又岂是忘恩负义之人?” 他虽是笑着,但语气严肃,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若真需要那么久,那么我便就等他四百年,寻他千百世,管他在何处,只要我还活着……” “就总有一日能寻到他。” 丁月华怔怔地看了他许久,眉头缓缓舒展开去,终于释怀地笑了。 她想,也许世间真的有一些东西可以亘古不变。 在那之后过去了多少时间?白玉堂不记得了。 后面经过了多少事?他也不记得了。 包拯告老还乡是多久前的事了? 公孙策,颜查散还有雨墨他们去世又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这于选择了修行的人来说,这都是需得面对的问题。 那些人走了,他并非不痛心。 朝代更替,他也并非不惆怅。 只是他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么就必须走下去。 行修道之路,便需得清此私情。 人间路走过,红尘皆看破,一切原都是虚无,便连念也难生。 曾经准备出发西北之时,他还特意去见了王怜花一面。 只是王怜花此人向来耐不住性子,他去了云梦宗没逮到王怜花,却是遇见了沈浪。 这两人果然兜兜转转了这么些年,最终还是绕在了一块儿。 他们的问题和自己又大不一样。 他有时候很庆幸,自己只要等着,终有一日或许能见到展昭,但沈浪他们并不同。 于是他也问: “你有没有后悔过?” “那你又有没有后悔过?” 见他摇头,沈浪又笑道:“所以我也不后悔,我只是遗憾。” “我遗憾我太晚才认识他,遗憾在一起的时间太少。” 便是一向云淡风轻的沈浪,也是会露出这般为难的神情的。 “但对我而言,能拥有这一世就足够了,这便胜过所有。” 沈浪道,王怜花大限来的那日,他会选择自散魂魄,陪他一起湮灭。 他静静地喝着茶,语气平静,仿佛诉说着一件不甚大了的事情。这是他下定决心的表现,而沈浪做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改变。 白玉堂听得不由怔住,许久后他却又笑了。 “也是,他值得这么做……” 也许还是不要遇上对方比较好。 但遇上之后便又会疑惑,在那之前的时间,自己是如何度过的,没有那个人的每一分每一秒,俨然身在炼狱。 他想他们和自己是一样的,被天道玩弄于鼓掌之间,最后也都别无选择。 他已经许久没有回去过流寻派了,不是不惦记,不是不想念,只是他再没有勇气踏上那条路了,于是他开始了他的旅行。 从艳美的江南的雨季走到那大雪满地的极北,从黄沙四起的沙漠走去那冰川高耸的昆仑。 山一程,雨一程。 有时候白玉堂也想,若是没有了执念,他还能否坚持下去?这万千景色终有看尽的一天,那时他又该如何是好? 生命之中若只余下执念,那是可悲,可若生命里连那执念也没有了,那便连活也无从谈起。 他想,他还是得等。 沈浪愿意为了王怜花而死,他愿意为了展昭活下去。 看尽风景需要多久?重逢又需要多久? 四百年还是四千年? 其实若是有缘,便是隔着那汪洋大海,也终能遇见。 他收到信,卢方已经到了洞虚境界,流寻派的位子也早扔给了后辈们。 他打量着那个叫阿飞的名字,才发觉时间已经过去那般久了。 也许他是应该回去一次了。 再次回到襄阳城,并没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多次的战火改变了这座城市许多次,如今回来的时候,只感觉走在了一个崭新的地方。 说来人真是一种顽强的生物,即便是被毁灭了千百次,也依旧能在废墟之中创造新生,便是有万千黑暗袭过,在那之中也总会有一丝人性之光尚存。 只要有光,那么便还有希望。 他循着自己的记忆走至那开封府。 外墙也都是新的,重新粉刷过的,格局倒是照旧安排。 逛着那小巷也是颇有情趣,白玉堂脸上终于又有了些生气,他终归还是喜欢这个城市,喜欢有人烟的地方。 而这么多年没有来,本以为已然忘却的记忆,如今却涌来的如此凶猛,每个细节都仿佛清晰的如同昨天。 回到流寻派时,他第一眼便看见了卢方,卢方也看见了他。 “五弟,你回来了。” “大哥……” 白玉堂忽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只得揉了揉鼻子,笑道。 “我回来了。” 两人对视着,似乎有万千话语要说,但最后却还是无言地拥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其实任何语言都是多余,他们笑着拍着对方的肩和背,仿佛对方真的只不过是外出了一趟才回来。 曾经的那些隔阂此时此刻也再无必要。 徐庆和韩彰两人都在为了冲破分神期做准备。 而蒋平放弃了修道,很早便过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白玉堂差些没打翻手中的茶水,表情有些尴尬。 “不关你的事,你四哥还不让我同你讲,但我想终归还是该让你知道。” 卢方道:“马上我也要闭关准备最后的渡劫了,下次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我压着自己的修为,也正是希望最后还能再见你一面,好在我终于等到了。” 看着白玉堂的表情,卢方悠悠地叹了口气:“总是有人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其实我也并不奇怪,四弟就是这样的性格,有些东西太早想明白了也不太好。” 白玉堂道:“曾经我一直以为,四哥会是我们五人中间最先成功的那一个。” 卢方笑了笑:“我又何尝不是这么认为呢?” “算了,这些话便不讲,回到这里来可有什么打算?” 白玉堂道:“没什么打算,只是随便看看。” 卢方道:“那就随便看看吧。” 气氛突然沉默下来,谁都不愿先开口,最后还是卢方深深叹息道。 “……那么便再见了。” 白玉堂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这几百年来自己似乎并没有任何的长进,只能坐在椅子上看着卢方慢慢离开房间。 只能静静地看着对方离开。 “再见。” 人与人的相遇和道别总是如此,往往猝不及防,又难以割舍。 有些话就放在心口,却又无法言喻,最后只能放弃。 许是相遇的美好决定了离别的痛苦,但也正是离别的痛苦叫那重逢叫人如此欣喜。 多久没被这么拦在路中央过了?白玉堂不由苦笑。 尤其是被四五个壮汉和七八个姑娘给一起围在了路中央,这个架势叫他第一次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对对,就是他,不许让他跑了!” “快快快,快拦住他后面的路!” 白玉堂脸上苦意更甚,只得行礼道:“不知在下何处冒犯了各位,竟行如此阵仗?” 一个容貌和善的少妇倒是即刻从另一头赶来,一边挥斥了那些人,一边解释道: “实在抱歉拦住了这位道长的路,只是舍下有些事需得求道长相助。” 不过有事相求,又何须如此,白玉堂摇了摇头道:“夫人有何事相求?且说来与我听听。” 这位少妇家中的幼子忽而染疾,久治不愈,眼看着离鬼门关只差一步,前些日子却突然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仙人说今日在门口等一个白衫长袍,腰挎长剑,相貌俊秀的道长,我唯恐忘了相貌,还即刻趁着醒的时候给记了下来。” “他还道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错过了我的孩儿便再无生机,因而才搞出这等事来……” 言罢瞪了一眼那些佣人,又转而开始哭诉自己这个孩子命中无福无缘,还要生这恶病,怎得这般苦。 见得白玉堂一脸震惊的样子,少妇全当他不肯,便跪下求道: “我知我孩儿命中带煞,仙人也说不能留在家中,唯恐害了家人,若是道长愿意相救,我便让这孩子认您当干爹,我也并不求每年能见他……” 白玉堂急急地打断了少妇的话,问道: “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少妇面露不解,却还是认真回复道:“展昭,明者为昭的昭。” 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相遇需要渡过多少年岁,走过多少桥,行过多少路,求过多少魂? 也许是百年之后,也许此生不见。 但也许就在下一刻。 ——亦或者此时此刻。 驱邪治病不过举手之劳,白玉堂笑道:梦中仙人这等把戏,也就只有丁月华可以做的如此惟妙惟肖了。 他从未见过展昭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但只要是他,在白玉堂眼中那便是最英武的了。 而如今这个最英武的人身高还不及他的腰,坐在床沿上盯着他,两人大眼对着小眼。 “从今后你就是我的弟子了,你母亲已将你托付给了我,如今马上要离家,快些去和你家人道别吧。” 那小娃似乎并没有普通孩子那般天真的感觉,甚至还叫人觉得有些太成熟。 他看了白玉堂许久,忽而出言道:“我见过你许多次,在梦里。” 白玉堂手忽而一顿,却只是笑笑道:“是么。” “你叫我觉得很熟悉。”孩子渐渐走近他,小手慢慢地触碰上他的衣物。 白玉堂虽然面上冷静,但心里却是百味杂陈,此时此刻他很想能紧紧抱住他,他的身体甚至都在因为对方的触碰而颤抖着。 小展昭看着他,原来严肃的脸庞终于笑了开来:“你让我觉得好欢喜。” 这一笑终于让白玉堂有些无法控制,他伸出手握住对方,两人双掌相靠,手纹相贴,仿佛连命都连在了一起。 失而复得的感觉,叫白玉堂只想让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 ——他终于等到了。 “真的不用去道别么?” “不用,他们都知道的。” 小展昭紧紧回握住对方的手,抬头看着他:“师父,我们现在去何处?” 白玉堂愣了愣,却是笑了开来,望着这苍茫天际,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天地如此之大,你想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 这次的路有两个人走,曾经的约定也终于等到他来赴约。 今年的这个暖春,襄阳的梨花开满了全城,琼葩堆雪,暗香盈盈,但这一切都抵不上面前这个ji,ng致如瓷,白衣胜雪的男子。 花瓣擦过他的脸颊,如蝶影翩翩落在了展昭的头上,他偷偷拿下那朵花瓣,轻吻后又小心地放在怀里收好。 等待总是长久的,但心动不过只有一瞬。 那年满城梨花常开不败,有一抹白色温柔地落进了他的心里,漾开一片涟漪。 自此便是一生。 好在这一生,再不会有分离。 《落朝衣》完 —————————————————————— 好了好了,he了,爱不爱我! 日后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写师徒py了hhhh我的内心毫无波动= =+ 第十回 立暗誓冯小女深藏隐秘 探墓x,ue沈大侠却逢恶战 王怜花是何人? 纵然他确实被这个女孩起先的出言给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回过了神来。 他静静拾起扇子,动作缓慢优雅。 冯影正觉欣喜,下一秒那扇缘锋利的刀片便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终归不过还是个小孩子,冯影被王怜花这一下差些没给吓哭了。 “王、王公子……” 王怜花将刀片轻轻收拢了回来,看着冯影。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10节 “那为什么是非得是沈浪?” 王怜花的指腹缓缓抚摸过女孩柔软的肌肤,带着半分的笑意。 “你最好把所能见到的全部说出来” 冯影闭上眼睛,强忍住内心的恐惧道:“我能见到魂灵,所以知道公子身上的魂魄虚弱不堪,所以……” 王怜花道:“所以?” 冯影道:“所以,我也就能看到沈大侠身上的魂魄与公子……确实相配。” 魂魄乃天藏地孕之物,非天地混沌之气而不得生。每个人的魂魄便彷如是一个人终生的烙印一般,割舍不去。 正因如此,天地之间魂魄可以相替之人又何其之少! 沈浪之魂竟真能替了自己的? 若放在当初,他定然窃喜于天不亡人,便是使了万千的手段也定要将那人的魂魄抢了来。 要知他自出生以来无时无刻不为自己的魂所束缚,这虚弱之灵叫他少时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修行之时又差些死了多少回,如今自己能修至出窍期就已是不易…… 然魂魄不齐之人自散于天地,不入轮回。 也就是说,他和沈浪之间只能活一个。 王怜花自嘲地笑了笑,五指攥紧,几乎要将掌心的r_ou_都抠出来: ——母亲说的没错,他和沈浪果然是不死不休。 想至此,王怜花不由叹了口气。 “但我现在还不能让他死。”王怜花笑道:“说来我为何一定要杀他?其实做个普通人过一世也不错。” 脖子上的扇子已经被收回,冯影也稍稍松了口气。 “公子不想活下去?” “以公子天资,如此尚能炼至出窍期,若是魂魄完好,将来便是修身成仙也并非毫无可能啊!” 冯影偷偷抬眼看向王怜花的表情,虽然对方表情未变,但她知道那个人的眼神是犹豫的,那深处闪烁着的是渴望的火焰。 她的眼睛中甚至能看到,王怜花的魂魄因为她最后的话而颤抖。 也许自己可以试一试。 “你……想要什么?” 王怜花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这个胆色不凡的少女。 “我不信你真的是为了救这个村庄而特意要将这个秘密作为交换。” “公子明察。”冯影又笑了:“我确有一事想求公子相助。” 待两人从屋中走出来的时候,冯殷来赶紧将自己的宝贝闺女给搂进了怀里,上上下下检查了好几遍这才放下心来。 王怜花笑意盈盈地打量了一会儿这对父女,经过他们身边时轻声道:“希望你不要忘了。” 冯影嘴角亦是微微抬起道:“自然。” 冯殷来听不明白自己女儿同这位王公子之间的话,全以为女儿真的拿那什么能救他的秘密换了条件,便试探着问道:“王公子可是同意救助我们?” 王怜花看了一眼他怀中的女孩,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王怜花这点信用还是有的。” 沈浪尚且还在想冯影那句“我知道能救你的秘密”,但王怜花似乎不愿提,他便也只好压在了心里。 “那我们何时动身呢?”朱七七不由问道。 沈浪微微一笑:“敌不动,我们又何须动呢?” 王怜花摇了摇头,笑道:“沈大侠实在不懂这偷香窃玉的ji,ng髓,就在一个‘奇’字啊。” 沈浪道:“哦?原是如此,却是在下孤陋寡闻了,倒不如王公子带着我们去一回?” 王怜花讪了脸色道:“小弟多嘴了。” 沈浪并不放过他,又道:“说来,天底下这事自然只有我们王公子能做得顶好,王兄又何必推脱?” 王怜花抬了抬眉,索性不应嘴了,便交叉了手坐去一边看热闹。 沈浪见他这副模样便不由哑然失笑,又道:“王公子自然是懂的,这偷香窃玉虽是佳事一桩,可若是没有贾小姐相邀,吾等韩生又如何能爬得佳人高墙呢?”[注]1 说着沈浪便紧紧盯住王怜花的眼睛。 王怜花同他对视了许久后,终于叹道:“沈浪啊沈浪,这天底下莫不是真没有你不知晓的东西了么?” 沈浪却也不答,倒是一旁的冯殷来开始询问几个人是否还需要什么准备。 夜色已愈加暗沉,似乎已经入了三更,外头又开始陆续传来少女嬉笑打闹的声音。 沈浪起身,经过王怜花身边时,轻轻俯下身道:“要说有什么不知晓的,王公子的心思在下可不就是猜不透么?” 对方的气息缓缓打在脖颈上,王怜花浑身便狠狠一颤,别说反驳,便连抬头看对方一眼的勇气也无,急急地站起来往外头走去,背影颇为狼狈。 沈浪却是看着他的背影低叹了声:“王怜花……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芜花村遭难突然,后因阵法之事无人得出,又逢快活王攻落霞而无人可守,自然死伤无数,如今终于有高人出手,倒也叫人看到些转机。 沈浪一行人掐了隐身符跟在那些个少女背后,靠近了倒终于听见她们声音的内容,这次并不是玩笑打闹。 少女们白衣翩翩,表情端庄肃穆,倒似是在吟咏着歌曲。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少女们两两一排,左边的吟咏着前一句,后面则幽幽地哼着下一句,那语句凄婉哀凉,倒真让人心生忧伤。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后头的少女跟在后面便又接唱,旁边的那个,也以同样不低不高的声音继续幽怨地吟唱下一句。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 “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少女们以一种叫人几乎觉得诡异的默契并行着,连脚步都没有乱一下,若不是这些女子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这般倒也算得是一处佳景。 她们行至一处庙祠前,手中的香便依次放了下来,原本并行的人也都汇成了一路,静静地拜入了庙祠中间。 朱七七和熊猫儿早被这场景看得全身发寒,正犹豫着是否要进去,却被沈浪给拦了住。 “我们不能从此处进,这条路开始七七恐怕得同我们分开了。” “这是为何?”朱七七不由得急急问道。 王怜花斜眼看了一眼沈浪,笑着解释道:“那帮女子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蔹蔓于域,予美亡此’,朱姑娘不觉得此处像是什么地方么?” 朱七七被王怜花给说的心里发紧,只能摇头。 王怜花又道:“此处后有青山,前有江水,身处谷底,乃是文笔联珠之相,本是个葬人的好地方。”[注]2 “只可惜如今此处建以庙祠,四围高墙,周无树木花草,这青山沿脉之处竟还以金石为断,反人为了大凶之象,毁了这般好地。” 说着王怜花还可惜地摇了摇头。 熊猫儿急急打断道:“这般同七七妹子不能前去又有何关系?” “这才解释了前句不是,何必着急呢?”王怜花慢吞吞道:“予美亡此,诗中少女们的爱人都死在了这处,你觉得这像是男子可以进去的地方?” 这话听得朱七七不由打颤,但又不愿同沈浪他们分开,不由面露难色。 沉默了许久的沈浪忽道:“七七一人实在太过危险,倒不如先回去,今夜我同王兄二人先去侦探一番便是。” 朱七七一听便是百般不肯,却又拗不过熊猫儿和沈浪两人,仔细想了想自己一人确实不敢独自探访里头,最后叫得沈浪发了誓定在天亮前回来,这才勉强同意。 沈浪也拜托了熊猫儿暂且护着她回去。 “听说王兄最识这寻龙点x,ue之术,想来找这进路也不算太难?” 如今只剩了沈王二人,王怜花便更加口无遮拦。 “自然不难,但对沈大侠而言难道就很难么?”王怜花笑道:“而且,今日我还发现沈大侠这说胡话的本事也是一绝,小弟实在甘拜下风。” 沈浪不由轻笑:“那也得感谢王公子同我心领神会,多有应承才是。” “岂敢岂敢。” 王怜花虽然面带笑色,眼中却全然是试探之意:“只是不知沈大侠骗朱姑娘和那蠢猫儿又是何意呢?” 沈浪不由低叹一句:“我只是想去验证一件事情。” “哦?”王怜花眼中有微芒闪过,却又默契地不再追问,径自往一个方向前去,替那沈浪引了路。 最聪明的骗子从来不会全说假话,而天底下最容易叫人上当的谎言,也总是真假参半的。 世间最难参破的更是自己心上人的谎言。 这庙祠其实就是一座坟地,那些少女早就没了生机,每日里来来回回,倒像是半死人一般。 这门这地,看来也真的就只有死人能够进入了。 王怜花领着沈浪走到一处坟地,便走还便感叹。 “主坟周围又有其他大坟,看来这墓主人还真是不讲究。” 沈浪道:“死人从门进,活人却要从墓进,倒也不算意外。” 王怜花听了不由笑出声来:“意外?规矩这东西就是人定的,也不知我们这帮活人爬进坟内,会不会叫这主人家给赶出来。” 言罢,王怜花推开一座石碑,后面赫然就是一个能容半大孩子进入的洞坑。 王怜花不由厌恶道:“想来这主人死的也是有些早。” 沈浪笑了笑,便伏了身子往里头走。 见得对方已经进了去,王怜花也没有办法,只好跟在后头一起往前。 外头的洞口不大,越到里头却是越来越空旷了,两人行至尽头却发现了一个大圆台,而他们走出的门洞也不过是其他几处洞x,ue之一罢了。 圆台之上是一个极为高大的青铜建筑,几乎可以撑到天顶。 这青铜像是一个极美的女人,做工又很细致,眼波婉转,情意绵绵,从上头俯视着你的时候,仿佛被母亲所拥抱一般叫人安详。 沈浪端详了这“神像”许久,低低道:“……竟是如此。” 王怜花皱了眉只觉得格外刺眼,索性将头转向别处去看其他的了。 “王公子似是很讨厌这个建筑?” 王怜花并不否认,却也不回答,沈浪便也无法再问。 于王怜花而言,这般做作的女人像他岂止是讨厌,简直就是厌恶到叫他犯恶心。 他最讨厌这般悲天悯人的表情,更讨厌女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女人……? 王怜花不由冷冷一笑,但不可否认,此时此刻的他背后竟还有些发寒——那个铜像的目光仿佛可以跟着他到每一处。 两人都不说话,这环境便愈加安静,而正是此刻的安静,叫那极细微的声音终于入了两人的耳朵。 王怜花往旁边看了一眼,便见得沈浪冲他点了点头,正要指路,却倏地被沈浪握住了手往旁边的一处洞口走去。 王怜花微微一愣,忽而又反应过来,沈浪这人有什么难得住他的? 莫不是刚才寻那墓x,ue入口也是在找自己乐子? 胡思乱想间,手上传来的对方的温度便愈加炽热,叫他连ji,ng神都集中不了。 本想甩开,却又觉得有些莫名不舍,纠结了半日只想:管这沈浪打什么主意,自己难道还真会被坑了不成? 索性也就心安理得地任他牵着了。 一路前行,越靠近声源,那歌声也越加清楚,正是他们之前刚刚听过的那首。 沈浪轻踏墙壁,单手一揽便越上上方的石柱,王怜花也效仿他坐在了石柱另一端。 底下是一个巨大的坑洞,然而微微传上来的灯光则显示这坑洞并不很深。 那歌声慢慢变大,灯火也愈加辉煌,只稍待片刻,整个洞x,ue便被这灯光映得一清二楚。 四周是极其细致的壁画,颜色鲜亮,形成一道长虹贯穿了整个天地。 而壁画之中还镶嵌着数百个石制的佛龛,佛像也皆为女相,姿态各异,只有那温柔的眼波还是一样的。 昏暗的洞x,ue之中竟还有这样的一番天地! 此时此刻,饶是沈浪,见到此景心下也不由感慨。 忽而,这场仪式般的歌唱停在了半路,所有女子立刻退散开去,恭敬地在两旁跪下。 沈浪和王怜花便打起ji,ng神来,细细观察发生了什么事。 从另一头的洞x,ue中,慢慢走过来四个轿夫,上头抬着一顶被轻纱所笼着的轿子,旁边还有两个打扮朴实的佝偻老妪,缓步跟随。 那轿子中悠悠传来一个玲珑好听的声音,叫人半边身子都可以酥了去。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轿夫脚步似是被这女子的声音所控制,踏着的步伐也显得格外缓慢且诡异。 王怜花忽然转头看向沈浪,打趣道:“沈浪,你可知这美人该如何欣赏?” 沈浪轻轻一瞥道:“不知。” “赏美人有三个极美之时,一是月下赏,二是水中赏,三便是这掌灯赏。” 沈浪道:“哦?还有这般多的讲究?” 王怜花道:“月色朦胧,赏美人如笼薄雾,最是娇柔;水色潋滟,赏美人轻衫shi衣,最是可怜;灯色昏黄,赏美人至真至纯,最是心醉啊。” 沈浪道:“所以王公子以为?” 王怜花道:“我以为我们该去会会这轿中佳人才是,否则不就太过可惜?” 沈浪低吟了一阵道:“可我们不过只是来探查一番。” 王怜花笑道:“这恐怕就随不得我们了。” 言罢,王怜花忽然身形暴起,手中扇已出手,直往沈浪刺去。 沈浪并未还手,身体反而还微微往前一倾,后头便传来骨r_ou_分离的声音。 “沈浪,还不谢谢……” 王怜花话还未完,就被沈浪直接给压在了栏杆上。 沈浪剑并未出鞘,只轻轻一击,底下便传来了重物坠落的声音。 沈浪低头笑着看了看王怜花道:“不谢。” 王怜花脸不由一红,轻咳几声以免太过尴尬。 “沈浪,我想我们这次可惹上麻烦了。” “恩。” 王怜花往旁边看了眼,便见到几个女人正从石柱底下要往上爬来。 见沈浪还不动手,王怜花轻叹了口气。 “所以沈大侠能从我身上起来了么。” 沈浪忽而轻笑:“何必,正好。” 王怜花尚来不及问什么正好,便只觉得身体一轻,竟是直接被拦腰搂过,从石柱上跃下。 沈浪轻功本就是一绝,便是捎带了一个人也同样超出别人许多。 本担心王怜花是否会介意,谁料他反而在耳边低声道:“沈浪,越过前面的坤位去那轿子处。” 长剑出鞘,七星剑意斩尽人间恶魂。[注]3 沈浪以剑开路,如入无人之境般三两步就落在了轿前。 王怜花这才嫌弃地将他的手拍开,换了一副标准的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姿态,抱拳道: “叫这位姑娘受惊了,实在是在下的错,之前听得姑娘袅袅之音,叫人心旷神怡,一时倾心,不知能否见得姑娘一面?” 里头还当真传来细细的声音,似是有些害怕。 “无礼之徒,此时还要说这些话来。” 王怜花低头假意叹息了一声:“那么便恕在下唐突。” 最后两个字还未说完,王怜花扇已展开,扇风如影,狠绝如豺。 白玉骨扇,扇缘利似刀戟,出必见血。 这一挥竟直接将轿顶割裂,里头人自然也掩藏不住。 而见得里面人,沈浪也不由惊呼出声来。 “七七!猫儿!” 王怜花神色凝重,后背默默靠近沈浪,眼下七七和猫儿被人五花大绑地扔在里头,生死不明。 而旁边那千百的少女,都已经转向了同一个方向,眼白外翻盯着他们,端的是吓人,朱唇轻启,露出那尚且带着血丝的牙齿和指尖,一步步地愈加靠近。 无路可退。 “我这辈子可都没被女人给逼到这个份上过。” 王怜花忽而笑出声来,他的后背已经同沈浪贴至一处。 沈浪也笑道:“日后作为谈资,倒也不错。” 沈浪气息依旧平稳,语气也轻松,但两个人都知道,这恐怕会是一场恶战。 ————————————————————————— ————————————————————————— 诗词引用:葛生蒙楚,蔹蔓于野。……百岁之后,归于其室。——秦《国风·唐风·葛生》 [注]1:晋代贾充的女儿贾午,与韩寿相恋私通,便偷了其父收藏的所赐之奇香送给韩寿。 [注]2:风水中十九贵中的第五贵。 [注]3:自古来道士均以“七星剑”为作法仪典的法器,甚至以“七星剑”为镇门之宝。 第十一回 查真相沈王携手除恶鬼 引真火冯影亲手杀生父 两人自是都已做好了准备,后背相贴,隐隐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而就在沈浪将剑握紧之际,王怜花仿佛就已经听到了号令一般,同一时刻便往另一方向袭去。 沈浪的本命法器乃是一把七星剑,不是普通作法法器,乃是欧冶子和干将合力而铸的一把七星龙渊剑。[注]1 有传它从前被折成数断过,后为平浪道人以七枚铜钉重铸,气魄非凡,能与八荒之剑相争。 剑锋如风裂,剑气似龙鸣,所过之处皆是浩荡正气。 七星龙渊乃是高洁之剑,斩尽污秽,吞灭丧晦,故而沈浪不过须臾之间就已开辟出数尺落脚之地。 王怜花的白玉骨扇乃是短兵,在此时并不能占得多少便宜,但胜在其本人武学ji,ng妙且多变,轻功亦是卓绝,于万千恶魂中过,亦如其的攀花之术一般,片叶不沾。 白玉养灵护魂,温润如水,而在王怜花手中亦可作杀器,谈笑之间就杀得脚下一片黑红。 腐尸血中含毒,也正是恰巧龙源辟邪,白玉又为君子之石,反倒是隐隐有所压制。 这些女子还有那轿夫都是活死人,眼前就有这么多,外头似乎还前赴后继赶来更多的人——恐怕遭难的也不止是芜花村一处地方。 这般消耗下去并不是办法,这斩尽的女子越多,这洞中的尸毒也就越加厉害。 自己加上沈浪二人之力确实可以就此逃生,但七七和熊猫儿还在此处,沈浪定然不会抛下他们。 想着,王怜花便又开始埋怨那沈浪心太软,又整日里的爱多管闲事,却是不自知若不是这沈大侠对他几分心软,他早不知被整治多少回了。 听到后头王怜花一阵长吁短叹,沈浪自然知晓他的心思:这小魔头从来都惜命的很,若不是怕无龙源压阵可能要中尸毒,如今他肯定要脚底抹油。因而不由得也苦笑了几声。 不过有一点他同王怜花还是一样的——绝对不能耗下去了。 “怜花,过来。”沈浪忽而低低唤了一声,王怜花收扇回身,便见得对方已经作了一个抱元守一的剑式。 心领神会之下,王怜花轻踏轿子的滑竿,径自合了一招龙走凤随。[注]2 二人和势,沈浪为主势之人,王怜花便不得不随其而去,又一招祥驎翻浪之后,沈浪手中的剑往一个诡异的方向而去,直直cha入壁画那道长虹。 王怜花还来不及诧异,便听得空气里传来一声哀鸣,底下原本还虎视眈眈的那些女子霎时便乱了阵脚,而后竟仓皇逃窜于大堂之中。 “这是!” 王怜花定睛一看,忽而发觉空气之中似乎有着淡淡绵软的银丝,而沈浪斩断的那处正是一只蛛脚。 那蛛脚上除了细小的触须绒毛外,还有一些不断开合闭拢的吸盘,此时红色的血水便从那伤口和吸盘处涌出来。 ——原来那些女子就是这般死的! 王怜花又匆匆抬头看去,才发现这天顶之上竟是一只硕大无比的蜘蛛,腹部刻着一个奇怪的阵型,此时那几只巨大如车轮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那些女子慌乱之间没了歌声,又打翻了灯没了光亮,叫它如今有些愤怒,也就现了形。 “是山蜘蛛!”[注]3 王怜花心下一惊,不由有些发慌,他们这哪是夜探墓x,ue,根本就是夜访盘丝洞啊! 也许是这蜘蛛体型过于硕大,这些日子也定是没有好好活动,养肥了许多,在这洞x,ue之中行动颇有些困难,几番躁动之下竟是顶破了那天顶,连月色都泄了一地。 月色生y,是此等鬼怪最喜之物。 月色正盛,映得洞底一片干净,那些原本还在仓皇逃窜的女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月色的存在,便团在了一处,争先恐后,只为抢夺那一丝丝月光。 原本因为月亮而稍稍安静下来的山蜘蛛,因为这些人的抢夺又变得愤怒不堪。 獠牙之下又是一片血色,那螯肢一抬,将那堆女人砍作两半,脚上的吸盘又把那血水吸食的一点不剩,只剩了数具枯骨。 这个场景,便是王怜花也不由移开了眼:“我发誓再也不要在月下赏美人了。” 沈浪被他这孩子气的一句给逗得啼笑皆非,只道:“且看那蜘蛛的头顶。” 其实也不用沈浪提示。 因为这般混乱的场面中,已传来了一个女人的歌唱声,翻来覆去还是那两句。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而这歌声也逐渐安抚了山蜘蛛的情绪,那几颗叫人看得发憷的眼睛似终于平静了下来。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11节 王怜花看清了那个坐在蜘蛛头顶的女人,笑容却是越发灿烂。 “是冯疏。” 沈浪看向王怜花,而王怜花也正好转头看向他。 “冯殷来的大女儿,云梦宗弟子,冯疏。” 沈浪来不及多问,王怜花便已朗声邀请。 “这位姑娘,之前几番唐突还望见谅,只是这如此溶溶月色,何苦同那野兽作伴?” “呵,只可惜这人心不古,与那些衣冠禽兽打交道,倒不如同野兽打交道要好得多。” “姑娘此言有失偏颇,这衣冠禽兽既是禽兽,又如何不与野兽同?” 这话说的极漂亮,要说哄女人的事,天底下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做的比王怜花还好的。 这冯疏明显已被极大的取悦了,拍了拍那蜘蛛的头顶,便被它给轻轻放了下来。 同那帮女子一样都是一身白衣,却又有着与她们不同的气质,仿若是夜里静静展开的兰花,幽然出尘,丝毫不像是任由手中野兽做出那般野蛮事情的人。 沈浪看了她半刻,忽然开口道:“王怜花你要不要同我打一个赌?” 王怜花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们既都是一个想法,还赌什么。” 冯疏此时恰好走到两人面前,却见得王怜花笑着又说了一句。 “沈浪,是你出手还是我出手?” 沈浪道:“恐怕并不需要我们出手。” 冯疏双目微睁,便只觉得后背袭来一阵剑风——是朱七七。 “你们四人诈我!” 原来朱七七和熊猫儿早就醒转了过来,手脚上的束缚不知何时也早就解开。 王怜花仿若是听了一个极大的笑话一般,连笑了好几声。 “诈你?我们何时诈过?” “骗人能说诈,骗鬼怎么能用诈呢?” 说着手中扇影已至她眼前,冯疏一跃想赶至山蜘蛛的面前,却又被另一人给拦住了去路。 “我就说,埋在地里这么些年的老古董,怎么比得过王怜花这只臭狐狸呢!” 熊猫儿一套拳法便绝了冯疏的退路。 “你们知晓我不是冯疏?”女子不由有些诧异。 “那两位知道的比我们早,毕竟他们可是你们自己八抬大轿,亲自请来的菩萨。” 王怜花道:“而我是在见到你的时候才知道的。” 沈浪微微一笑:“这云梦宗的弟子,怎么会有不认识我们王公子呢?” 王怜花道:“画皮却难画骨,有生之年能得遇这传说中的鬼怪,也算不得白来。”[注]4 熊猫儿也是哈哈一笑:“你今日便是再化作了猪犬也是逃不了的了。” 山蜘蛛没了她的c,ao控,便只是只野兽,朱七七方才就已经砍了它好几只螯爪,熊猫儿拍了拍他的宝葫芦,即可就已收了进去。 “诶!沈浪你们不出手,这怪可就归我了!” 熊猫儿抬头一看却发现沈浪竟已归剑入鞘,不由有些疑惑,却也还是即刻将那画皮鬼的头颅砍落,又用那紫金葫芦给装了进去。[注]5 正当时,外头便传来一阵大喊:“王公子!” 是女童稚嫩的声音,如今这村里唯一还有生机的女子自然只有一个。 冯影匆忙跑进来,见到沈浪等人,终于放下心来。 “公子,沈大侠,你们快些逃吧。”冯影脸上一片脏污,颇为狼狈,朱七七看了不由有些心疼。 “好多活死人都逃出去啦,现在村里的人都在抵抗,还有不少人跑进来找自家女儿的,为了防止那些人被这些死人弄伤,我爹在庙祠那里放了火,现在不出去便来不及啦!” “哈……那老头。”熊猫儿不由叹了口气:“怎么叫这小女孩冒这么大危险过来。” 四人趁着如今火势还未蔓延开来,便匆匆往外头走去。 石门虽繁杂,但沈浪还是记得来时的那条路,便由他在最前头领着。 “王公子,你还记得答应了我的约定么?” 冯影走在倒数第二位,眼见着看见了外头的景色,却突然莫名地冒出了一句。 王怜花一愣,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冯影给牵住了手,两人往旁边一倒,竟直接消失在了后面。 “王怜花!” 沈浪听得后面石门关闭声音之时便已经晚了一步,只来得及回眸看一眼,那墓x,ue之门便已经关上了。 熊猫儿和朱七七也都楞在当场,后头想起来要将它打开,奈何这石门始终纹丝不动,他们也无能为力。 而石门背后,王怜花似乎并没有觉得奇怪,反而了悟一般问道。 “火其实是你放的。” 冯影道:“对。” 王怜花叹了一声:“万万没想到我竟会栽在这么大的人手上。” 王怜花转过身,看着冯影:“你这么做就不怕我杀了你。” “不怕。”冯影笑了笑:“因为我本来也没打算活着出去。” “你就这么想杀了你的姐姐?可惜被人捷足先登了。” 冯影眼神一黯,嘴角笑意却更甚:“不。” ——“现在,我是来杀我父亲的。” 听了这句,王怜花却仿佛产生了兴趣一般:“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一起杀了你的父亲。” 冯影点了点头。 “哈哈哈!”王怜花大笑了许久,拍着手感慨道:“好戏,好戏!我却不想杀你了。” 他转头看向冯影:“我绝不能错过这么一场父女相残的好戏。” 说着眼中的光芒更是如星辰般绚烂无比,满是期待。 “冯疏早便不是我的姐姐了,甚至比芜花村的事情还要早。” “我亲眼看着她被厉鬼剖胸取心,那厉鬼又化作她的模样,正是那时我才知道我的眼睛和别人不同。” “但那又如何呢?父亲从来不信我。” 说到这里,冯影笑出声来:“在那之后,他什么时候信过我?” “每日里说自己如何如何英武,如何如何多才,但根本就是废物!” “听信那鬼的话,休了自己的妻子,建了这庙祠,最终受苦之时才记起我来……” 说到此处,冯影整张脸都已涨红,那小手握作一团,明明是五六岁的孩子,但那眼神似乎已经满是沧桑。 “但那还有什么用!还有什么用!” 王怜花看着她,冷笑了一声:“多说废话又有何用,你父亲在何处?” 冯影似也知道自己的失态,便缓了口气,指向一处方位。 “那里有他为了那厉鬼修的一处长梯,若是他要来,定会通过此处。” 王怜花道:“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会来?” 冯影笑道:“他怎么不会?我已经告诉他那人就在这处,如今火势蔓延,他定会前来救人。” 王怜花眯了眯眼:“那么我便等着。” 两人在楼梯处真的等到那身形缓慢的冯殷来时,冯影眼中终于连一点感情也无了。 她本来可以拥有很多东西,但此时已经彻彻底底被这鬼,还有这父亲给毁去了。 画皮鬼向来并不直接动手,而是骗足了感情,借刀杀人,当这刀无人可杀之时,再剖腹取心,潇洒而去。 以情为刃,从来都最是伤人。 但对她而言,而最伤人的并不是这鬼,却是这人。 真要杀了自己的父亲,这是一件非常矛盾的事情,纵然她有十成十的把握——她已经同王怜花定下了约定。 冯影站在那处,洞x,ue太暗,冯殷来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小女儿。 他声音有些嘶哑,走起路来也是磕磕绊绊的,一边走便一边喊道:“疏儿!疏儿!” 便是求沈大侠相助,自己的父亲刚开始想救的也不过是那个冯疏罢了。 王怜花随时等着她的法令,但冯影似乎并未准备好,只是静静地跟在父亲背后。 她看见“姐姐”的人皮就躺在那处,而冯殷来似乎终于发现了女儿的身影,于是便抱着那张人皮开始嚎啕大哭。 冯影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开口。 “父亲。” 冯殷来欣喜地回过头来:“疏儿?” 而那笑容还来不及展开,冯影手中的刀就已经直直地cha入了冯殷来的喉咙。 “你叫我觉得恶心。” “可我也觉得自己挺恶心的。” 她本不想自己出手,所以特意与王怜花做了约定,但看到那人笑容的那一刻,心中的恨意和厌恶又如何抑制得住?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做了最大逆不道之事。 一场人间惨剧,王怜花却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鼓掌。 “确实不错,只可惜最后还是你亲手杀的他。” 杀了父亲之后的冯影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做其他的事了,连王怜花也未看一眼。 “公子只要从那楼梯那里出去便好,那楼梯都是土作的,火烧不进来。” “只可惜你放的这三味火,好好的庙祠倒是要被毁了。” 王怜花走近那伏在地上的冯影,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当真要同这帮腐泥死在一处?” 王怜花开口道:“虽然说这话并不像我的风格,但我觉得你还不该死。” 冯影眼皮抬了抬,王怜花却是决然地转身而去。 ——“可我从来不会阻止一个想死的人。” 当火焰终于烧到洞内的时候,整个世界便只剩下冯影一个人了。 火焰烧尽氧气,也荡尽所有污秽,死在自己手中,还有一家人作陪,自己算不算幸福的呢? 氧气的稀缺叫冯影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她要死了。 其实她很害怕,但是她却无法反抗死亡的来临。 她若是死了肯定会下地狱,下油锅,她不愿再见父亲,只是是否还能见到自己的姐姐呢? 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那明亮而跳跃着的火光,那炽热的温度,叫她差些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地狱——弑父之罪,罪不容恕。 “公子?”冯影爬起身,看着面前那个长身玉立的青年。 “我、我……” 王怜花笑着看了一眼她:“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冯影睁着眼睛,泪水从那眼眶中流出来,打shi她的脸颊,她几近哽咽地回道。 “对、对、我已经死了。” 言罢,她便老老实实地在王怜花面前跪下。 “公子之恩如同再造,我愿为公子效力,无所辞!” 恭恭敬敬地拜了三个响头之后,冯影又道:“原姓已弃,还请公子赐名。” 王怜花看着那火势越来越旺的庙祠,却道:“知道你那姐姐的字号么?” 冯影一愣,点了点头,很快又苦笑了出来:想来是自己那姐姐特意告诉他的,她当初的那些心思自己最是知道。[注]6 王怜花道:“那便就是这个吧。” 冯影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又再次俯下身。 “王祺堇拜过公子。” “赴汤蹈火,有死而已!” 此后的世界再无冯影,只有一个王祺堇。 很久之后,王怜花也未想通自己为何当初会出手救了这个孩子,这并不是他的作风,纵然他之后推脱说是“同沈大侠呆久了,也有了些侠肝义胆。”。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是怎样的恨,才会叫人选择亲手弑父。 王祺堇刚刚拜过王怜花,便被王怜花赶去送信。 “公子还不回去?此处太过危险,实在不宜久留。” 王怜花道:“故人相约,如何能忤了她的意思呢?” 他就望着这一场火海,仿佛在欣赏一场闹剧。 王祺堇已经走远了,那火光微微摇晃,王怜花忽而朝着某处开了口。 “佳人有约,何不出来相会呢?” —————————————————————— —————————————————————— 这次的问题:王怜花要见的这个人是谁。 提示:1和王怜花没有直接关系,却颇有渊源。2番外中出现过名字。3和王云梦有关。 —————————————————————— [注]1:沈浪这把七星剑又名七星龙渊。由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是名"龙渊",是一把诚信高洁之剑。 [注]2:武当九式太极招式:抱元守一,龙走凤随,祥驎翻浪等。 [注]3:《南部新书》:“山蜘蛛,巨蛛,大如车轮,其丝可止血。” [注]4:出自《聊斋志异》第四十回,在日本有相近的一种鬼怪,即骨女。 媚人心智,取人皮为掩,好食人心,最后以木剑袅其首,以葫芦收之。 [注]5:“乾坤一袋装”的神磁紫金葫芦。 原型源自原著《武》,改自《西游记》里太上老君的法宝——紫金红葫芦,乃昆仑山下的一根仙藤上所结出的法器。 [注]6:《礼记·曲礼上》:“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许嫁,笄而字。” 冯疏将自己字号告诉王怜花,也正是暗涵许嫁之意。 第十二回 踏斗罡沈大侠绝杀鬼孟婆破玉扇奈何婆反y王怜花 沈浪等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墓x,ue的石门,寻了半日也找不出破解的方法,也不知道这墓主人到底用的什么方法。 “……这,这可该如何是好……” 熊猫儿有些发愁,若是放在以往,他早就不顾那王怜花的死活,但这次芜花村之事到底还是承了他人情,那王怜花向来无情,但他们却总不至于无义。 “这庙祠应当有别的出路。” 沈浪面色y沉,眉头紧锁,显然也是着急。 几人正准备往别处去时,后边却传来了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 “沈大侠无需着急,这墓x,ue之中当然另有出路,那王怜花狡兔三窟,怎么可能真的死在里头。” 三人回头望去,朱七七不由被吓得呀出了声。 声音如此千娇百媚,而面前却是一个长相极可怖的老妇人,那面皮仿佛不长于皮r_ou_之上,这笑容每加深一份,都叫人担心那干枯的脸皮是否就会这么掉落下来,比之前那画皮鬼还要像鬼许多。 沈浪凝眸看了那女人几眼,忽而缓了声道。 “未料孟婆婆也到了此地,看来芜花村之事也有鬼宿的功劳。” 那老妇人闻言大笑,于是那面皮又都皱在了一块儿。 “沈大侠果然不凡,竟然还能认得吾等泛泛之辈。” 听得这句,熊猫儿鼻子不由哼了一声:泛泛之辈? 鬼宿[注]1之名,所到之处,何人不闻风丧胆? 鬼宿一派本是西北的一派宗教,其祖与梦貘[注]2相合,以c,ao控人之梦境而出名,而后经得多年传承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所造之梦能从五感将人彻底侵蚀,梦实两幻。 凡是被鬼宿所控,无一人得以逃脱,后为其他部落所排斥,打为邪教,多次围剿屠杀之后,相传早已灭族,谁料竟还有漏网之鱼。 沈浪叹道:“听得此村一夜之间皆在梦中失魂,恐怕也只有鬼宿有如此手笔。” 听得这句老妇人似乎也有些感慨,只是那声音实在违和的很,叫人总觉得反讽的意味要厉害的多。 “原本我们也只是顺路偷些梦境而去,却不料此村早有它怪趁虚而入,竟酿得此祸,可悲可叹啊!” 村中火光奕奕,耳边哭喊之声不绝,画皮之鬼与那庙祠中暗藏的山蜘蛛相勾结,趁了鬼宿经过之时顺道将那些女子勾引为食,又以蛛躯为阵继续诱杀路人,倒是下得一手好棋。 这究竟是天灾还得算是人祸呢? 大概一切还是天命吧。 沈浪道:“既不是鬼宿有意为之,在下自也不好多言。” 孟婆婆道:“哦?你竟还真信我们?” 沈浪道:“为何不信?只是我们有一同伴不幸落于墓x,ue之中,还请问婆婆是否知晓这庙祠的其他出路?” 那老妇人表情忽而变得有些古怪。 “我听说那王怜花恶贯满盈,杀孽无数,若死在其中,恐怕天下之人都得拍手称快,沈大侠倒是宅心仁厚。” “我非宅心仁厚。” 沈浪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表情略带了些温和:“只是王兄绝没有传言之中那般恶劣,其本性为善,乃是天下少有的奇才。” “哈哈哈!这话说的有趣!” 孟婆婆不由大笑,又死死地盯着沈浪道:“我本以为传说中的沈浪是个怎样正直的人物,原来也不过是为表象所迷之人……” 话还未完,沈浪却打断道:“想来婆婆是不愿告知在下所求之事了。” 见得对方手已摸上剑柄,孟婆婆也取出一根长尺为器:“吾等本就是为杀王怜花而来。” 沈浪道:“那真是可惜了。” 话不投机,自然只能手下见分章。 两人身手都极好,沈浪武艺本就世间少有,配以道术更是事半功倍,剑魂肖主,以浩然正气为刃,华光四起,衬得其面容刚毅。 而孟婆婆终归是前辈,又是鬼宿手下之人,使出的法术皆是中原之人未曾见过的,自然也叫沈浪吃了不少暗亏。 对战之中,沈浪多以防守为主,却也丝毫不显狼狈,甚至还颇为有礼。 每次对方的长尺都已经触及耳畔,沈浪鞋踏斗罡[注]3,总能够避开去,渐渐孟婆婆只能以身化雾,多方而攻,可沈浪却仍是游刃有余的姿态,一招拨云见日,那剑身之上嵌着的钢钉便放出微芒刺开敌手的黑雾。 如此难缠,却不猛攻? 孟婆婆暗道不对,正要抽身而走,却发现脚下不知何时竟已结了七星八卦阵。 “怎么……!” 她心一急正要说什么,口中却有血反呕而出。 “哈哈!得手了……得手了!” 她头发披散,眸中却闪烁着得偿所愿的欣喜。 沈浪也是一愣,他还未出手,何况七星八卦之阵也绝不会要人性命,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还是说…… 沈浪不由得急急再次进入阵法之中。 俯身正要询问,他的衣襟忽而被那老妇人拉紧。 她那双目早已变为血红,每每一开口那鲜红的血水便涌出来,反倒将沈浪的衣衫都打shi了。 “……哈哈哈……沈浪,你知道你为何如今还不能同你的剑相合么……” “心思不纯,尘缘未断……” “你或许骗得了别人,却绝骗不过我。要是让别人知晓了你的心思……” 那血红的眼睛看得无比渗人,沈浪的脸色却仍很平静,甚至还有几分怜悯。 他将手轻轻放于孟婆婆的脖颈上,轻轻一捏,终于结束了她的挣扎和苦痛。 拔剑起身,沈浪将阵法解开,望了一眼地上身躯萎缩的孟婆婆,轻叹道: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12节 “我知道,我也甘愿。” 为免影响沈浪结阵,熊猫儿同朱七七也不敢擅动,见得沈浪终于获胜回来,便赶上去问情况。 沈浪却是将手中一叠符咒交于熊猫儿道:“看好孟婆婆的尸首,我去找王怜花。” 熊猫儿大惊道:“你知道他在何处?” 沈浪道:“鬼宿麾下的婆婆有两位,孟婆婆同奈何婆,这二人两命相结,一人若死,另一人也无法共活。” 两人也立刻反应过来,方才孟婆婆死的如此突然,想来定然是因为那另一位的原因,而能叫如此之人死的…… 熊猫儿不由得放下心来:“我就说祸害遗千年,那王怜花哪有这么容易死的!” 沈浪道:“你同七七二人赶紧结阵将芜花村的地脉稳定下来,我去找他。” 虽说王怜花应当还活着,但沈浪神色却还是万分紧张,便是朱七七也知道如今不是任性的时候。 三人一合计,便立刻开始分头行动起来。 “佳人有约,何不出来相会呢?”王怜花话虽说的轻松,但表情之中隐隐是纠结和紧张。 而当看到那火影之中真的走出来那人之时,王怜花的心狠狠一紧,忽而觉得有些事情或许真的就是天命。 那是一个极丑陋的女人,孟婆婆长得凶狠,叫人害怕可怖,而这女人简直就是丑的叫人直犯恶心,那脸似乎被溶液侵蚀过一般,在火光映衬之下宛若厉鬼来向人索命。 “我该叫你奈何婆好呢,还是叫你……秋前辈好呢?” 王怜花嘴巴微微开合,终归还是讲了出来。 奈何婆身形微微一顿,那眼神更加可怕,仿佛恨不得将王怜花扒皮削骨,生啖其r_ou_才好。 “你同你母亲果然一样。” 王怜花轻笑出声:“你同你的母亲却是全不一样的。” 提到自己的母亲,奈何婆手中钢刺便缓缓伸出——她的右手整根都是五爪铁刺而成。 见到她的手,王怜花眼眸一黯,惋惜道:“谁能想到当年名冠天下的‘天下第一琴’,如今会成了这幅模样呢?” 奈何婆也道:“我母亲当年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便是信了王云梦这个女人的鬼话,引狼入室!” “你们母子做了这般多的亏心事,欠下这么多血债,你就不怕他们变成鬼来找你么?!” 面前被称为奈何婆的女子就这么直直地瞪着王怜花,像是要将他看出个洞来。 “比如说你?只可惜百鬼群欢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噩梦。” 王怜花轻合手中玉扇,睫毛抖了抖: “便是来了又如何?为人之时我能把他们杀了,做鬼也一样。” 言罢他也不由轻叹一声:“只是我欠你母亲许多,并无意杀你。” “这真是我平生听过最有意思的事了,你们母子当真是要将那整个修真界都毁了么!”奈何婆仰天大笑道:“我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全是拜王云梦所赐,如今就要她儿子来偿命!” “便是我说了,也从没有人会信……” ——“那倒不如就继续错吧。” 武器从来都是一寸长一寸强,奈何婆手中钢刺挥得虎虎生风,叫王怜花根本近身不得,何况这三味火从来都是炼魂用的东西,王怜花的魂魄更是难捱。 便是连地利都不在自己手里,王怜花不由轻叹: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错,才会在这里同秋若离对上。 此等情形之下自然是速战速决。 王怜花轻轻往后踏了两步,忽而腰身一晃,如魅影一般往另一方向而去,钢刺虽然在她手上轻松得如同绣花针一般,但到底还是一件利器,速挥之时终归还是有所破绽。 王怜花将扇轻展,紧紧夹住中间一枚,两人便僵持在了那处。 正准备要起身抵开,王怜花抬眸却对上了一双几近癫狂快意的眸子,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得耳边玉石碎裂之声。 白玉骨扇是他的本命法器,法器受损给主人带来的伤害,可以说是是致命的。 “你!” 一阵血气上涌,王怜花只觉得心脏处似乎被人狠狠捅了一刀般。 如今虚弱之时,又逢三味火侵身,简直不能再糟糕。 “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准备,便来见你么?” 她抬起那钢刺,透过光,这才叫王怜花发现那尖刺之上竟隐隐有银紫色的光芒,俨然是淬过毒了的。 “放心,我还不会让你这么痛快死掉。”奈何婆一步步靠近,捏紧王怜花的下巴,对着火光仔细端详。 火光照映之下,那本苍白的脸倒是带上几分血色,虽然落在敌手,但那双眸明亮如星辰,眼波无意却脉脉如水,睫毛细长足以叫他掩住全部的痛苦。 如今似是极疼,那眉峰便微微蹙起,眼角也捎带着难耐之意,只是放在生得同王云梦一般的那双桃花眼中,反而叫人涌起想要肆虐的快感。 “果然和你母亲一般,长得一副叫人可怜的模样……” 她似是想起什么一般,手下的动作更加不饶人,叫得王怜花不由疼得低吟出声来。 “这淬了毒的武器不会这么快要你的命,以你的道行,恐怕要扎数百下才死的干净呢!” 看着王怜花合眼一副认命的模样,她心里不由大喜,赶忙用左手压住他的胸膛,右手举起那钢刺直直地便要往王怜花的心脏处捅去。 “秋若离,我似乎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奈何婆手中武器微微一顿,而正是这一顿,王怜花原本紧闭的眼眸便忽的睁开,眼中寒芒四溢,尚且带着血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火光之下那笑容便显得无比妖邪。 一个反身回压,不等对方动作,他右手便已往腰间轻轻一抹。 “……本打算留着给沈大侠的,却是便宜你了。” 毒针入骨,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已经倒下,只有那睁得大大的眼睛还在告知着主人死前的难以置信。 “结果,你也是死在我手里……” 正要起身,王怜花却忽觉手臂一疼,感觉四肢提不起力气来,仔细一看才发觉,那女人的钢刺终归还是稍稍碰到了自己。 如今困于火中,法器受损,又深中怪毒…… 王怜花忽而有些想仰天长啸的意思:当真是天要亡我! 我王怜花潇洒半世,结果却是要同这等因果死在一处么? 虽然本来就打算一命换得一命,只可惜不知那个女人是否会遵守诺言。 新收的那王祺堇没死成,结果我这个当主子的却先去了,真是没天理。 人死前总是有千百转的念头如跑马灯一般回过,于是王怜花便想起很多人,自己的母亲,秋若离的母亲,还有快活王,朱七七…… 还有沈浪。 沈浪! 一想起这个名字,王怜花的心便又隐隐作痛,全身都为之战栗。他急急地便捂住了嘴,以免因为方才的心神不宁而使血涌得更快。 王怜花忽而有些不甘:我要死了,沈浪岂不是就好同朱七七在一起了? 我在这里受苦受难,凭什么沈浪就能好好的! 王怜花想到这里突然又不想死了,他想,自己便是死了,也一定要拖沈浪进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执念,他只是一想到沈浪同朱七七在一起就觉得心烦意乱的很。 他想,沈浪就应当是同自己在一起的才对。 心念一动,王怜花刚刚站起的身子不由一顿。 ——自己都在胡想些什么! 正想到这处,外头却传来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他自然熟悉,他听过那个人唤过他多少遍。 熟悉得深入骨髓,熟悉得合着眼都能想到那人说话的样子,甚至叫他此时有些想要落泪。 “怜花!” 王怜花抬眼望去,他之前埋怨了千百遍的人就站在火光之外,绝尘而来。 依旧凛然如天神,双眸奕奕如星辉,只是那衣衫只在凌乱,眉宇间也是少见的忧急,俨然不符传闻之中‘山崩于前而不乱’的沈大侠形象。 王怜花想:肯定没有人见过沈浪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见到他,心底所有的不安便立刻化作虚无,之前刚刚撑起来的意志也就全然放松开了去,就像是在外受了欺侮的孩童见到父母一般,满心的都是依赖。 在合眼倒下去前一瞬,王怜花便感觉到一双温柔而坚定的双臂轻轻搂住了他,耳边还有那人似是心疼的一叹。 “……怜花。” 王怜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种近乎别扭的信任算是什么,他一贯都是个享乐主义者,如今身魂皆伤,他索性也不探究,就任由自己沉溺其中,任由自己最脆弱的时候被人看去。 ——任由意识渐渐归于黑暗。 —————————————————————— —————————————————————— [注]1:属金,为羊。为南方第二宿,主惊吓,故多凶。 [注]2:上古时代的神兽,特指一种奇幻生物。传说中,他们以梦为食,吞噬梦境,也可以使被吞噬的梦境重现。 [注]3:步罡踏斗是道教斋醮仪式组成中常用的仪式元。是斋醮时礼拜星斗、召请神灵的法术。 武器设定: 王怜花:白玉骨扇。(本扇已死,有事烧纸) 沈浪:七星剑。 沈浪这把七星剑又名七星龙渊,由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是名"龙渊",是一把诚信高洁之剑。 熊猫儿:“乾坤一袋装”的神磁紫金葫芦。 原型源自原著《武》,改自《西游记》里太上老君的法宝——紫金红葫芦,乃昆仑山下的一根仙藤上所结出的法器。 朱七七:淑女剑。 原型源自《神雕侠侣》,和君子剑为一对。剑身乌黑,毫无光泽,锋利异常。 《神》中记载其被收藏在绝情谷水仙山庄的剑室之中。 第十三回 动真情王怜花死里偷生 难解意沈大侠因曲窃魂 待王怜花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包扎过了,那细致简单的布结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谁人的手,而他愣了一秒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被人给背着的。 虽然这般姿势有些叫人难堪,但一想到背着自己的是那武绝江湖,技绝落霞的沈浪,一般人恐定是颇为得意的。 但王怜花的表情却是颇为尴尬,他并不介意欠别人些什么,反正他王怜花今日承约,明日便是不认了又如何?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便是黑的也能叫人抹成白的。 但他现在很介意,非常介意——因为这个人是沈浪。 天下谁人的人情都能卖,唯独不能是他。 不想输给这个人,不想叫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更何况自己…… 王怜花叹了口气道:“沈浪,你管我做什么,我王怜花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你就当我报应到了……” 沈浪道:“你且休得胡言乱语。” 语气是少有的冷淡,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气愤,这叫王怜花有些措手不及,往日里的口才在这人面前便毫无用武之地。 他的心情亦是很矛盾,昏迷前自己脑海里那句话仍在耳边,叫他心烦意乱,他从不知道自己会对这个人抱有什么感情,可在火海之中见到沈浪的那一眼,心中跳跃着的喜悦却做不得假。 为什么会是这个人? 但为什么又不能是这个人呢? 王怜花最后只能放弃一般将头埋在对方的脖颈间,闻着对方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叹气。 “…沈浪你又何必…” 在感情上犹豫不决,并不是王怜花一贯的作风,他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的典范,便是如何离经叛道,便是如何与世俗不合,他也从无畏惧。 他想他必须要尽快作出决定,早日划清界限,为自己留些余地才好。 沈浪看不见王怜花那双思绪百千的眸子,因而也不知道背上这个人心里头有着这么多的念头。 方才背起王怜花的时候,他也只是暗道了一句太轻,便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背门坦在了这对手跟前,他并没有想过太多,或者说,他对于王怜花,从来都是过于宽容的。 自两人桃林初遇,再到为朱七七解围的再次见面,有些事情有些人可能真的是天命安排。 沈浪自己也暗自疑惑过,他出生之时便有先生替他摸过骨,测过魂,直赞他是天生的修道之人,无论是心境还是经脉都要远远超出于普通人,而他从来道心亦是稳固,在进入落霞观之前便已经筑基圆满。 自衡山之战,父母去世之后,师父本担心过他一阵子,谁料这一事故反叫他心境大进,叫他师父连称奇才,甚至叫他考虑可以修炼无情道。 无情道乃是修道之中进展最为神速的道法,然而它对于心境的要求实在太高,大多人最后还是望而却步——一旦道心不稳,便是此生不复。 他本也有考虑过,而这一考虑却在遇见王怜花后被彻底否定了。 他后来选择了最为普通的剑道,却也总是迟迟差在人剑合一这一步,而在第一次失败之后,他心里头便已经知道原因了。 沈浪无奈苦笑:而这个罪魁祸首如今还不自知地趴在自己背上。 ——杂念已生,道心不稳,遇此良人,终生相误。 你不言,我不语,两个人仿佛默契地走在一根线上,谁也不会先迈出那一步。 然而这次芜花村一行却打乱了他们全部的计划,他们彼此都偷偷地迈出了那小半步,殊不知心早就已经乱了。 回到冯员外的屋舍,朱七七与熊猫儿已经守在了那处,见得沈浪背上那位,嘴上也是毫不客气。 “嘿,王怜花你小子也有被y的时候?” 沈浪笑了笑,不甚赞许地摇了摇头:“伤得挺重的,我先带他去房间里。” 熊猫儿点了点头,回头却看见朱七七还站在那处不动,便也出声问道。 “七七妹子,怎么了?” 朱七七还在怔怔地看着沈浪的背影,眉头便也微微蹙起,直到熊猫儿唤了好几声,这才愣过神来,然而面色还是有些不好。 “熊大哥,你有没有觉得沈浪……” “沈浪?”熊猫儿思考了半日道:“他怎么了么?” 朱七七纠结了许久,这才为难地开口道:“沈浪是不是对王怜花太好了些?” 熊猫儿不觉,便随口道了一句:“不是一直都这样么!” 说着便又出门看村子里头是否还有别的状况,没发觉后头人的脸色。 朱七七被他一句话说得脸都是白的,在那处似乎恍然大悟一般,喃喃自语。 “对啊……” “一直都是这样……” “……我怎么才发现。” 沈浪将人背入房间,小心地将他放稳在床上,又仔细地检查了伤口,细细地打量起他来。 许是受伤过重了些,平日里还有些血色的脸,如今早就煞白,便是那嘴唇都被他咬的有些血迹斑斑。 那睫毛细长,温和地闭着,头发的鬓角上还有些许的污渍,之前为了替他止血,便解了他的发带下来,如今墨发披散如瀑,倒没有了平日里骄傲而张扬的样子,甚至还有几分脆弱。 沈浪只端详了片刻,便低声笑道:“好了,王公子莫要再装睡了。” 床上人似乎有些不服气,然而那微微扬起的嘴角早就暴露了他的心思。 那眼皮抖了抖,最后还是展了开去,露出那双妖冶的眸子来,于是整个人便都好似有了魂灵一样,一股风流之意自在眼角眉间。 “难得有沈大侠亲自伺候,我不多享受些时日又怎么行呢?” 沈浪道:“若是我真来伺候你,只怕王公子还不自在。” 王怜花轻哼一声,自床上起来无奈道:“那奈何婆当真难缠,叫我的法器都毁了大半,这下可就帮不上沈大侠什么忙了。” 沈浪笑道:“不会。” 王怜花看了他一眼,便笑:“在下此行受了这么大损失,你这落霞观首徒该不该负责?” 沈浪不觉尴尬,也道:“那在下救得王公子一命,王公子又准备如何补偿?” 王怜花一听此事便又气恼得不行:“那么此次岂不是又没有胜负。” 沈浪不语,只看着他那微蹙的眉峰纠缠在一处,不自觉便伸手附上他眉间,于是两人皆是一惊,便是沈浪也颇有些尴尬。 便是他们不承认,其实心里也早就清楚,彼此之间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曾经那两不相管的线如今已经没有用处了。 于是沈浪匆匆收回了手,王怜花也起身径自走去房子的别处。 如今他们算得是什么关系呢?敌人?对手?朋友? 王怜花笑了笑,与沈浪成为朋友,倒还不如作为敌人要有趣的多。 于江湖人而言,朋友总是不会嫌少的。 无论是乞丐还是王侯,侠客亦或者是屠夫,只要能同举起一杯酒,便足以称之为朋友。 如此看来敌人反而是太过稀有了的,尤其是一生的死敌。 爱和恨那么近,就如同冰冷到深处就如同火一般会炽烫皮肤,那么死敌成为挚友,乃至爱人似乎也算不得奇怪了。 这样的死敌恐怕就是这天底下最了解你的人,甚至甚于自己的友人,亲人。 若是一个英雄,这辈子没有一个能同他一起载入史册的敌手,没有一个叫他又敬又怕,日也琢磨的人,这人也算不得什么英雄侠客,甚至还叫人觉得可怜至极! 一个人可以没有朋友,但绝不能没有敌手,否则便是白活! 可这样的感情变化又谈何容易呢? 明明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明明一切在自己眼中都已经很明了了,若是作为敌手,此时早已分出胜负,可正是因为如今的现实不比以往,两个人便都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不敢揣测自己的心思! 而王怜花想的则更多,因为他的目的并不为此,如今的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也并不是他希望的,一切早已超出他的预计,脱离他的控制。 而可怕的是,最先脱离控制的并不是任何人——正是他自己! 但王怜花又是何人呢? 于他而言,欲望,大局都是第一位,而感情才是第二位,甚至有可能再后头些。 更何况有些决定他不愿做,却也有人叫他不得不做。 王怜花在房中兜了半圈,忽而在一处停下,掀开了那角落的一块绒布,便露出里头一面古琴。 见得这面琴,王怜花也是有些惊讶,而后这才反应过来。 “我说为何如此熟悉,原是我当初替冯疏选的法器。” 月光之下,他的表情有些柔和,那长发被他随意披在了后头,为了避免压倒伤口还特意换了件宽大些的长衫,如今手抱古琴倒颇有几分室外隐居的仙人的味道。 王怜花转过身,那双如玉一般的手轻轻拂过琴弦,便传来几声轻响,只是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 “沈浪。” 沈浪心里微微一动,他听过王怜花叫过很多次他的名字,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似乎很痛苦,仿佛在逼着自己做一件什么事。 然而还来不及开口询问,那人便已经转了过来,直勾勾地看着他,眸眼含笑。 “你想听琴么?” 那双眸子映着月色,宛若幽泉,波光凌凌,看得人心折。 于是那话便就问不出口了,他便就是有这样的力量,叫人甘愿沉沦,不忍打扰,便是前路尽是滩涂,若为博君一笑,又有何难? 沈浪凝眸片刻,道:“好。” 冯员外家后头是一个很大的后院,王怜花抱着琴便走到院中,轻轻调了几个音,又整了整弦,纤细的手指在那上头轻轻拨弄便弹出几声悦耳空灵的音色来。 王怜花忽而仰头问道:“想听什么?” 沈浪道:“全听王公子安排。” 王怜花微微一愣,笑了笑道:“秋鸿如何?” 沈浪点头,便抱剑靠在树边细细倾听。 而王怜花果然不愧为传说中的全才之人,丝竹弹唱无一不ji,ng,无一不妙,便是沈浪这般并不如何接触乐器之人,也能听出些趣味来。 那双翻云覆雨的手,如今只为了一人而抚琴,在月下显得更加白皙,宛若是最高级的羊脂玉,白而清润,叫人怀疑是否真的是玉石所刻。 而王怜花便盘腿坐在那处,长衫上仍有淡淡的血迹,却不掩他一身风骨。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13节 秋鸿节奏跌宕起伏,曲子本身也颇长,于王怜花手下,仿佛真能见得那秋日晴空一片,远目万里之感,自也能闻得奏琴者一片阔达的心胸。 他垂眸抚琴,表情认真而陶醉,弹至某处似乎觉得极妙,嘴角便微微翘起,便也抬头笑着看那沈浪一眼,活泼泼的就是一个玉人,谁能想得到这样一个人却是名绝天下,杀人无数的云梦宗王公子呢? “独我一人,这秋鸿岂不太过寂寞?”王怜花忽而展眉轻笑。 沈浪亦是回之一笑,答道:“王兄雅兴,在下自然却之不恭。” 言罢便抽剑而起,已做剑式,王怜花手指微微一顿,然而不过片刻,另一双手便已经弹下了节奏,曲风忽而一转——沧海龙吟曲。 沧海龙吟是首短曲,沈浪索性配了一套求雨剑法,倒也算相得益彰。 方才还是空旷的青空,如今便是烟雨空蒙,便是明亮的月色也染上了些许的云雾暗淡,琴声清冷和缓,却带着淡淡的威严,沈浪长剑如虹,仿若自成长龙吞云吐雾,施雨之姿,挥舞之时便有如龙鸣。 琴声似云雨,剑气肖龙吟,两人的配合可谓是格外默契,一勾一弹在那剑式之中皆有所现,而那一挥一舞在那琴谱之中也皆有所含。 曲子渐渐已入尾声,沈浪已做收剑式,却忽然发难,剑锋直指王怜花的咽喉。 琴声亦是戛然而止。 王怜花的手指微微勾着最后一根弦,最后一个音便也卡在了那处。 “沈大侠好本事。” 沈浪面色愈加不善,甚至带着淡淡的恼怒,而最后他却也还是淡淡地叹了口气,出口之声带着些许的沙哑,还有浓重的失望。 “王怜花,你要如何?” 王怜花不答,却也不抬头看对方,在那处似是思考了许久,这才微微仰起头,嘴角还是那半分笑意,看得人心灰意冷。 琴声破魂,若只是听还就罢了,一旦动了真气,那么便再不能挽回。 沈浪静静地打量着王怜花,虽然已经失望透顶,但他分明又在那人的双眸中看出些许疯狂,叫他便是此刻还是不忍。 自己又能拿这人怎么办呢? 他应该知道的,王怜花就是这种人,只要能达到目的,一切可以利用的,他都不会放过。 沈浪叹道:“你在逼我。” 王怜花微微一笑:“不,我不是在逼你。” 我从来逼的都是我自己。 “沈浪,我就告诉你魂魄的事吧。” 王怜花忽然出言道,便是沈浪的剑如今已经贴在他的脖子上,他也并不害怕。 “你我之间只能活一个人。” 脖颈上冰冷的剑锋忽而一顿,王怜花便笑得更加灿烂。 “不,你不会这么轻易死的,你救得我一命,我也没有那么不识情面。” “我们不妨来做个游戏,打个赌?” 沈浪冷冷地看着他道:“那赌注呢?” “赌上所有的情仇,爱恨……赌上你我的血r_ou_还有灵魂。” 王怜花笑道:“先死的那个人就算赢家——你敢不敢同我赌?” 先死的那一个?沈浪却又忽而了悟,这王怜花何等狡猾,此等赌约一定,那么便都互相限制了手段,谁动手,谁便是输家,便是死都不由人。 也确实如王怜花所说,他绝不会要自己的性命,否则他便输了,那么如此一来他又想得到什么? 难道他并不想活下去? 沈浪低吟了许久,却道:“王怜花,对你来说输赢真的那么重要么?” 王怜花不料却是这样的一个回答,表情一凝,又不开口回话,只静静地回望着沈浪。 沈浪合眼,忽而将手中的剑往旁边一抛,只站在那处。 “最后一个音了。” 王怜花抿了抿嘴,平时里弹惯了的曲子如今却显得格外叫他心烦,手上仿佛力有千钧。 而沈浪便慢慢低下身来,抓了他的手,勾响了最后一跟弦,忽然对着他笑了笑。 王怜花怔怔地听着最后一声响起,怔怔地看着那人倒下,良久才颤声道。 “如今便是我说其实输赢并不重要……恐怕也来不及了。” 有些事情从开始就回不了头,而可笑的是,一贯雷厉风行的自己到最后,竟然还要沈浪来替自己做出决定。 王怜花一直都是一个将所有情感都当做表演,随意展现的人,他上一秒可能还会伏低做小哄人开心,下一秒就能冷笑着把你的骨r_ou_一丝丝剥离。 但他现在望着月亮,想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眼睛也干涸地流不出一滴泪来。 遇上沈浪,他的一切似乎都不在自己掌握之中了。 背后忽而有铃声传来,王怜花缓缓地叹了口气,脸上又装出那副笑意来,静候着来人。 第十四回 雀在后王怜花被虏花神祠识真相白飞飞怒闯桃林梦 铃声伴美人,人与月平秋。 王怜花并没有回头,只是手指在琴弦上又拨弄了两下,便抬头开始赏美人。 “白姑娘,好久不见。” 语气还是一贯的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味道,只不过在这个人说来平白地倒是多了几分其他的意味在里头。 白飞飞并未同他搭话,只几乎迷恋地看向倒在地上那眉峰紧锁的男子,沈浪。 柔软如棉布,修长如茱萸般的手指慢慢地触碰着他的每一寸几乎,甚至不在意自己的衣服被地上那些泥土弄脏,目光只直勾勾地看着她心目中唯一的男子。 鬼宿之身,本就形同妖魔,而她作为半魔半人之身,两边都不能讨好。 落霞观观主正是因为可怜她的身世,因而并未直接下逐客令,不过敲打了她几下,这少女便立刻懂了师父的意思,向来她多少年颠沛流离,寄人篱下,这察言观色的能力又怎会落于人后? 而落霞观之中她为了保持本心,不得不收敛身边的魔气,然而就算如此还是依旧惹来许多的麻烦,不管男女。 那些男徒弟有贪图她美色,欺侮她无法修炼人族心法,又不能施展魔族心法,而各种调戏之的,那些女弟子也有嫌弃她能力,嫉妒她而诋毁之的。 这些人,这些账,她白飞飞一个个,一条条都记着,总有一日都会叫他们还清的。 想到这处,指甲便紧紧地扣在r_ou_中,直流出血来,流在指缝之间,映得一片鲜红,倒是格外惑人。 只有这个人! 只有沈浪! 白飞飞低首静静地亲吻上沈浪的额头,用那冰冷的嘴唇去感受他的温暖,仿佛他曾经给她给予的那一点点美好。 只有这个人才是那段岁月之中,拯救她的唯一的光芒。 因而就算背叛快活王,她也无所畏惧,因而就算与面前这个王怜花合作,她也并不在意——只要能够得到沈浪。 王怜花冷眼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终于还是开口。 “白姑娘得到了你想要的,可不要忘了在下的事啊。” 白飞飞轻笑了一声,撩了撩耳边的散发,终于抬头看向他。 “当然,王公子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你承诺的……” 言罢手中便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瓶身之中隐隐能够看见有白色和绿色的魂灵闪过。 王怜花目光一沉,眼神从瓶子移向白飞飞那张如白莲一般冰清玉洁的姣好脸庞。 “那么我便放心了,只是不知道白姑娘如何解释秋若离的事情。” 白飞飞凤眼微凛,然而不过一瞬便又化作缓缓秋波。 “我的两位手下都被收拾了,如今王公子还要向我讨债么?” 她的声音本就玲珑清透,如今这般如嗔似怨地语气,无论叫谁听去恐怕都得心软。 “呵呵,哈哈哈!” 白飞飞站起身,脚踏莲步慢慢走到王怜花面前。 “你和她之间的恩怨早就该解决了,我拦不住,你难道拦得住?” “更何况……” 白飞飞长袖一摆,身边便立刻多了七八个不知名的黑影,影影绰绰仿若魇魅。 “如今是谁同谁谈条件?” 那张鲜红的嘴唇缓缓勾成月牙,露出一口贝齿,却反而叫王怜花更加心惊。 ——如今自己身受重伤,法器亦毁,生死皆在此女手中! 心下不知怒骂了白飞飞多少遍,面上却笑得更加讨好。 “那魂魄与白姑娘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在下亦有他用,将来也好合作,总不至于白姑娘要因为这么一件无用之物而毁约吧。” 白飞飞轻蔑地一笑:“王怜花啊王怜花,你虽生得一张巧嘴,但我本就是小女子,你又何必用那些君子之约来衡量我的话呢?” 王怜花面色愈加不善:“……白姑娘是想毁约?” 白飞飞笑道:“毁约?我还真想杀了你。” 王怜花面色一白,白飞飞看他变了几变的脸色便笑得更加开怀。 “只可惜我答应了一个人不能动你,同这个人的约定我不能毁。” 心下隐隐约约似乎猜出了答案,震惊之余,王怜花只觉得心口仿佛有什么在颤抖,他平生从来不后悔,也从不信自己做错事,但是现在——他后悔了! “这个人是不是……”王怜花努力稳定住自己本就脆弱的心魂,开口低声问道。 “呵,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么?”白飞飞回眸看向王怜花:“他绝不会想到就是这个人,最后害了他自己吧。” 她垂眸静静看向被几个暗卫抬起的沈浪,目光瞬间溢满了温柔和喜悦。 “我……”王怜花亦是死死地盯着沈浪,但手脚却感觉已经没了力气,便是连起身都极为困难,而下一秒自己便被其他几个暗卫给抬了起来。 神智慢慢涣散,等待他的是永远如黑夜一般的梦境。 “东西可以给你,但我事情未成终归不放心,只好带着你了。” 也不管王怜花是否听到自己的话,白飞飞已经唤来了自己的轿子。 随着一声起轿声,那些黑影仿若纸片一般微微浮起,于夜空之中飞驰,此时此刻这才显了原型,长鼻似象,身形如熊,目小如犀,腿长而有力——正是梦貘。 夜风吹起轿子的帘幕,白飞飞静静地看向被带到自己身边的沈浪,柔声叹道。 “沈浪啊沈浪,当初你人剑难合,我本欲助你,你却不肯,如今自食恶果,可不能怪我啊……” 说着身子便慢慢伏在了沈浪的胸前,耳边是他坚实而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却是她听过最美好的声音。 “……一次就好,只要一次。” 花神祠虽说是祠,却是更像一个巨大的山谷,或者说是洞x,ue。 梦貘惧光,只因白飞飞有一半人类血脉这才能够自由行走,然而只有这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才是鬼宿真正的归宿。 大而平齐的石台之上静静睡着一名男子,而身旁还有一些低矮的石台,又睡了三人。 白飞飞坐在石台之上,似乎终于看够了,便开口道。 “王公子莫不是对装睡有什么癖好不成?” 白飞飞掩嘴轻笑,若是放在以往,于王怜花而言,这端的是花好月圆的佳景,而如今却叫自己无比难堪,就像是孩子被轻易揭穿了谎言一般窘迫。 王怜花无奈地睁开了眼,却仍礼貌地对白飞飞笑了笑。 “与其说你魂灵虚弱,倒不如说根本就是少了一魂三魄,也就外表看上去齐全罢了,也难怪我这结梦之术只能控制你这么些时间。” 王怜花皱了眉并不看她,只背过身道:“如今人在你地盘上了,该把东西给我了。” 白飞飞笑了笑:“只可惜你是王怜花,我还是不放心。” 王怜花终于端不住架子:“那你要如何?” “出了洞口有一匹马,你骑上它自然而然就会到一处山崖,那里有人等着你,东西就在他手上。” 白飞飞凝神看向王怜花,两人不言不语亦不动。 不过是一个贱女人,若不是法器无用,我王怜花何须狼狈至此! 月光之下,王怜花乌发披散,长衫凌乱,俊秀的脸上甚至还粘上了一些尘土,细白的五指攒在了一处,身体都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费尽心机为沈浪设下大局,到头来却还要这般羞辱! “王怜花你也不用这般,想来你我其实不过一丘之貉,都流着一样肮脏的血液。” 看到对方这般样子,白飞飞却笑得更加开心。 “我是半人半魔之身,你又谈何算是一个人呢?” 白飞飞开口毫不留情,一句话便说得王怜花身形一顿,面色苍白。 “你甚至都不会有轮回。”说着,白飞飞便又娇笑出声来。 这一句仿若是最后致命的一击,叫王怜花连一丝斗志都生不出来——白飞飞竟然已经对他了解到了这个地步。 王怜花垂着头不再看白飞飞,只松了手静静地走出洞x,ue。 看着那落魄的背影,白飞飞心头一动,还是出口道。 “我本以为命对你很重要……” 王怜花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地答道:“我只是不想扛着一身债去死罢了。” 那一袭绯衣的身影越走越远,终于隐没在外头的黑夜之中,整个山洞便余下了白飞飞在那里喃喃道。 “可活着的人总比死去的要重要的多,王怜花你却是不知道。” 不愿再去思考扫兴的事,白飞飞便踱步到了石台之上,静静地解开自己单薄的衣物,为了此刻她不过穿了一件素衣,那白嫩细腻的皮肤便暴露在月光之下,甚至泛着淡淡的月华。 顺手解开身下人的衣物,露出一大片的胸膛,她便笑得更加灿烂,吻从上而下慢慢游离,姿态虔诚地仿若在朝拜着一尊佛,若是能多给一些时间,白飞飞定然愿意慢慢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礼物,只可惜那快活王日夜催着她,掐着她的时间,叫她不好违抗,也只能忙里偷闲,速战速决了。 女子纤细的腰肢缓缓在上头起伏,她眼神迷离,近乎痴醉地抚摸着身下男子的脸庞,一遍又一遍。 男子虽在梦中,却仍在反抗着这般不防的快感和反应,只可惜这结梦之术乃是鬼宿秘法,这寻常之人又如何解得开?于是他便也只能任由施术之人的指引,渐渐被带领去另一个地方。 健实的胸膛之上亦是出了一层薄汗,女子则早已汗水淋淋,曼妙的腰早已无力,只能半伏在男子的身上缓缓律动。 白飞飞轻轻咬上身下人的脖颈,舔弄咬噬——对于挑逗男人她最是拿手。 “啊……沈浪,沈浪……” 她一声声地呼唤着,却也知道永远不会有回音,这般骗来的一夜,她仍然心甘情愿,就算即刻要了她的命,即刻让她死去也好。 男子低低的也发出些许声响和喘息,那眉头紧锁,四肢微微挪动似是想摆脱这一切,可又被对方带入另一轮的快感之中。 “啊!不行了……”白飞飞娇呼了一声,终于支持不住,双手死死地扣住石台上,几乎要将指甲磨破。 只是她终于将两人都带到高潮的那一刻,耳边迷迷糊糊却传来沈浪的一声呼唤。 ——“……怜花。” 一瞬,白飞飞整个人都楞在了当场,方才还柔情蜜意的氛围立刻冷却下去,虽然她早已感觉不到温度,但此时此刻却感觉身在冰窖,心亦是冻结成冰。 他刚才说了什么? 他刚才叫的是谁的名字! 白飞飞当下面如土色,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浪,又转头看向石台下的朱七七,牙齿甚至已经把嘴唇咬破,那鲜红的血色抹在嘴唇之上让她面目狰狞地好似般若。 ——为什么会是王怜花! 心中的愤怒和惊恐席卷了全身,不过许久,白飞飞便大笑出声来:“可笑!可笑!可怜!可怜!” 可笑的是谁?可怜的又是谁? 自己?朱七七? 亦或是……王怜花? 白飞飞抬手将中指抵在了沈浪的眉间,嘴中念了几句符咒便瞬间来到了他的意识之中。 与白飞飞想象的相同,沈浪的世界非常明亮,身在其中之时有如春风拂面般快乐。 她能看到沈浪许许多多的记忆,但这些她此时并不感兴趣,因为她寻到了一处她进不去的地方——时时刻刻都在抵御着外人的入侵。 梦貘乃是梦之化身,与人合更通人性,因而白飞飞这些年从未在寻梦之上失过手,更何况如今她法力高强,境界亦是不凡,就算是虚空境界的人她亦不怕,天下怎么会有她进不去的记忆? 同这地方较上了劲,白飞飞索性也不吝啬自己的实力,将自己的意念分散成许多片如烟雾一般交融于沈浪的意识之中,随之慢慢潜入。 而这一进入,她看到了什么? 铺天花雨,满眼粉霞——这是哪处? 看着似乎有些眼熟,但却又有些不大一样。 白飞飞行来绕去徘徊了许久,看见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水,这才恍然大悟。 ——这是落霞山脚! 然而这落霞山同她记忆之中的落霞山似乎大不一样,落霞山虽有桃树,但从未见过如此多密密麻麻的桃林,这是沈浪的记忆? 沿着溪边继续潜行,夹岸皆是桃花,每处都一样,叫白飞飞甚至担心是不是迷了路。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和水花击打的声音,白飞飞赶紧抬头望去。 ——王怜花?! 确实是王怜花,这相貌她绝不可能认错,但他这身衣服是? 王怜花毕竟是云梦宗出身的公子,平日里那些礼节最是齐全,而面前这人那衣物都穿不好,竟是单衣直接披着一件绯色袍子便出来了,赤脚踩在流水之中,姿态肆意风流,浪荡不羁,面上更是难得看到如此开怀的笑容,同她记忆之中总是笑得高深莫测的王怜花简直判若两人! 仔细打量,这人面相似乎也更加妖艳一些,若说她所认识的王怜花就像是初春之时黑色枝桠之上缠绵的一缕月光,这人就像是暮春时节东风最眷恋的一朵桃花。 他似乎发现了自己,脸色忽然冷了下来,这倒是同王怜花一般一样了。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他伸手一点,白飞飞便觉得浑身脱力,连话都说不出来就已经被强制赶出了沈浪的梦境。 而在被赶出去的最后一秒,她似乎还听到了熟悉的一声。 ——怜花。 这是沈浪的记忆?是他和王怜花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白飞飞回眸看了一眼沉浸在梦境之中的沈浪,冷笑了一声,忍耐着内心几欲爆发的痛苦,颤抖着手指将外衣披上。 她做了一个决定,要让所有人都一起为之覆灭。 “……怎么会是他,哈哈……怎么会是他!” 她笑得哽咽,又轻轻抹去眼角的眼泪,开始将法术解开。 第十五回 背后人暗卫尽忠花下死台下道沈王再遇已陌路 王怜花骑着那匹马行在山道之上,慢慢悠悠,丝毫没有催促的意思。 如今天际已经破晓,行走的这条山林间的小路尚且有些许雾气没有散去,然而王怜花已经看到了那个等着他的人。 此人相貌出众,身材高大,一身黑色短褐,银色回文滚边,立于小道之上身姿最是挺拔,仿佛一杆银枪。 见到此人容貌,王怜花表情一缓,这才牵住了脚下还欲前行的马,理了理仪容,下马笑道。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笑白飞飞以为捉住了我这只螳螂,却不知还有人拉着弹弓等在那儿呢。”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14节 那名男子不言不语,只站在那处看着王怜花,许久嘴唇才动了一动。 “公子。” 王怜花摸了摸袖口,似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法器已经没了,只能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快活王的手下,白飞飞的侍卫,云梦仙子的暗卫,贰拾叁你这三重身份还真是叫人感慨,得你一人便等同得了三人,这笔买卖做的当真划算。” 阳光渐渐清晰了此人面部的轮廓,若是云梦宗任何一人在场,定会惊呼出声来——此人正是王云梦口中的贰拾叁。 王怜花脚步微顿,眸色微凝,垂眸看着面色未变的贰拾叁,似是嘲讽一般道。 “怎么?既然你早已得到了七娘的魂魄,又何必在此处等我?” “这……”暗卫忽而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王怜花低低笑道:“母亲不慎大意,叫那白飞飞偷了这女人的魂魄去,怜花自然得替母亲出了头。” 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只是如今看来,母亲对我还真是不放心。” 听得王怜花这句,贰拾叁面色一变,即刻半跪下来道:“贰拾叁绝无怀疑公子的意思。”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 “这……”贰拾叁为难地说道:“夫人知道公子同此女交情匪浅,只是唯恐……唯恐……” “唯恐什么?” 王怜花一步步向对方靠近,抬起了对方的下巴,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似是能看穿他内心的想法一般。 “夫人只是想……让公子亲自将此魂转交与她。” 听了答话,王怜花大笑出声来:“这是自然,否则母亲以为我会如何?救她?” 贰拾叁怔怔地看着王怜花在那处仰天大笑的样子,仿佛听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事般。 “此女抚养了我七年又如何?我王怜花从来不会留下一个叛徒,虽然不知为何当初母亲不愿直接将她灭的魂飞魄散,硬要拘了她的魂,可若是落到我的手上……” 王怜花轻巧地从暗卫的手上拿走了那瓶魂魄,对着月色打量,眸中闪过些许叫人看不懂的光芒,然而那嘴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甚。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小道上响起,而此时天已经全亮,魂魄倏地就消失于天地之间。 “公子!你这是!” 贰拾叁瞪大了眼睛,急匆匆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王怜花。 而方才还满脸笑意的王怜花早就收敛了面上的笑容,直直地看向对方,阳光s,he进他的双眸之中,亮得叫人竟难以直视。 “既然都已经要反了,倒不如反得痛快些。” 贰拾叁眼中有些许的惊讶闪过,而这些都看在王怜花的眼中。 于是他的语气也变得更为尖锐: “你难道还未把我与白飞飞的那些事告之母亲么?” 贰拾叁脸色变了几变,最后面色沉了下来,目光看向王怜花也多了几分认真。 “原来公子已经知道了。” 王怜花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若你是美人,我还真不介意同你再打几回太极,只可惜本公子最讨厌同男子这般纠缠不清。” 贰拾叁正色道:“公子毕竟是云梦宗未来的掌门人,夫人并不介意你的这些行为,也没有打算追究你的责任。” “只是公子,你实在不该将七娘的魂魄放出去的。” “是么。”王怜花低低地叹了一句,再次抬头之时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可是我已经腻了。” 贰拾叁已经拔出腰间的短剑,王怜花没有武器,便只背着手站在那处。 “所以如今便是要清理我这个门户?你也还真是忠心的很。” 贰拾叁并不多话,即刻向王怜花冲去。 像他这样的暗卫,武功招式没有什么花哨,招招都是致命的,因而只过了十招,王怜花就开始转为防守为重。 “你明知过不了我三十招。” 王怜花看着对方认真的神色,淡淡地说了一句。 而之前还闭口不言的暗卫面上这才微微一动:“可我从开始也没有想过要活着回去。” 言毕,其身仿若银蛇一般忽的往前一蹿,手上短刀也即刻往前又前进了数寸,王怜花不备,即便而后立刻回身闪开,胸前的衣物也还是被割裂了一刀。 这一下叫王怜花也再没有逗弄的意思,正欲出掌将对方击毙,却见他呕出一口血来,洒了一地。 黑血?他什么时候中的毒? 贰拾叁的短刀被斜斜地刺在了马腹上,马惊叫一声正要逃开,这一口血喷在它身上,竟是腐皮蚀r_ou_,即刻就让它断了命。 “夫……夫人……” 贰拾叁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那一大滩黑血,喃喃地叫道。 见到此景,王怜花面色一变,急匆匆往前,嫌弃地将暗卫踢倒在地,狠狠地问道:“我母亲还吩咐了你什么事!” 暗卫早就失了神志,而王怜花气急之下甚至用上了迷魂摄心催梦大法。 “夫人说……若是只有你一人来见我……” 还不待对方说出真相,王怜花就已经知道母亲要做的是什么了,因为背后传来了隆隆山鸣——花神祠所在的那座山塌了。 “公子……你赶不及的……” 贰拾叁喘了几口气,笑了两声。 然而他早就已经毒气攻心,看不见眼前的事物了,自然也看不到王怜花匆匆绝尘而去的背影。 他只躺在地上回想着见到王云梦的最后一面。 他心目中最美丽的女人,她袅娜的身姿站在月光之下,皮肤似是带着一层珍珠般润洁的光泽,手里抬着琉璃盏,望着他。 ——“你说姓沈的有什么好呢,为何总是这样?” 他不知道云梦仙子的意思,也不敢擅自揣测。 与他而言,能这么近这么清楚地看着她就已经很好了,纵然自己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又岂不风流? 地狱之下,他还会等着她。 没有法器,没有马匹,王怜花只能以轻功赶去。 这山路漫漫,来时倒不觉得,赶去之时竟仿佛是有千山拦,万山重,否则怎么总是看不清那处呢? 赶到半路,王怜花却也想,自己何必如此着急?这沈浪死了岂不是更好? 沈浪死了,天下就再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他,再没有人可以与他为敌。 这修真界,这江湖都会是他的! 他肖想了这么久的事,如今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岂不快哉? 沈浪死了,与他而言只有好处,只会叫他高兴才是! 难道……不是么? 他停住了脚步,五指捏着胸口的衣襟紧紧不放——可为何他现在却如此悲伤,连心都要绞在一处? 隆隆的山鸣已经停息,不知道云梦仙子用的是什么手段,这不过一些功夫,山已经彻底倒塌了,这般快速,绝不会有任何人活下来! 王怜花怔怔地看着眼前还有数里的位置,忽然有些迈不开步子。 当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他才发现,其实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并不想要沈浪死。 他就站在那处,手脚冰凉,一步也不敢挪动——他王怜花竟然会有一日感到害怕。 或者说其实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沈浪会死这件事。 沈浪总是那般自信,仿佛受到神的宠爱一般,在落霞观之中就从来为万人所敬仰,和他彻彻底底就是两般的人,而他的能力又是如此强大。 沈浪怎么会,又怎么能就这么死! 王怜花又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刚痊愈的嘴唇便又被咬的血迹斑斑。 他想,他只是去看一眼。 他只是去看看沈浪的死状,他要亲眼看着沈浪的终结…… 而后王怜花又自嘲地笑了出来,骗人骗己又有什么好处? 他骗了那么多人,骗了那么多年,他知道自己讲出来的,几乎没有一句是真话,可是有些事情总是骗不过他自己。 “王怜花。”他对着自己笑道:“承认你自己喜欢他真的那么困难么。” 情不知何所起,却早已一往情深。 他现在终于敢承认了,可沈浪还有可能等着么? ——在自己骗了他这么多次以后。 沈浪醒来之时花了许久才弄清楚身边的状况,当他看到身边轻衫半解,风情万千,笑意盈盈的白飞飞时,他心下却是忽然一个咯噔。 白飞飞早就看到他醒来,见到他还是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时,心下颇有些好笑。 “师兄你醒了?” 沈浪怔怔地看着对方如雪一般肌肤上的痕迹,为难地开口道。 “这是……” 白飞飞掩嘴轻笑:“想来,男女之间还会有什么事呢?师兄端的不解风情。” “飞飞,你……” 见到沈浪那一脸愧疚和震惊的表情,白飞飞心下却是百感交集,甚至有些心软。 她最不屑的就是沈浪因为可怜她而对她有什么感情。 “飞飞……?你怎么在这处!” 好在两人正面面相觑,颇为尴尬之时,朱七七也醒了过来,起身惊呼道。 “七七。”白飞飞未料得对方这么早便醒来,然而此时此刻看到她,又想到之前在沈浪梦中所见的,如今对朱七七却是别有一番感情。 想来,谁又比谁可怜呢? 而可笑的是,这平日里各种不待见她的朱七七,如今却是一脸愤怒地对她说道: “飞飞,你怎能同你父亲结婚呢?你怎好……真好这般糟蹋自己!” 白飞飞暗自里叹了口气,多天真的一个小姑娘,被周围的人保护的太好,反而从来就不顾及自己,最该可怜的难道不是她么? 她斜眼瞧着在一旁面色凝重的沈浪,不由开口讽刺道:“沈浪,你当真是个懦夫。” 此言一出,同样醒过来不久的熊猫儿便不乐意了,大声嚷道。 “诶诶诶!白飞飞你怎么这样呢!我们这一途正是为了来救你才来的,沈兄弟哪里对不住你了?” 沈浪皱眉摇头道:“熊兄,不要讲了。” “怎么就不讲了,我可不能让你受这气!” 熊猫儿刚反驳了两句,却被沈浪的眼神给拦了下来,也只得悻悻地闭了嘴。 “飞飞,我……” 白飞飞一直看着沈浪的神色,见他一张嘴,却当即给打断了。 “你什么?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白飞飞一挑眉,面色不善地盯着沈浪:“我的事要得你cha手了么?” “沈浪啊沈浪,你和那些不知尘世的公子哥又有什么样呢?只懂得一味的付出,牺牲自己,你觉得感动得了谁呢?” 白飞飞说的激动,眼眸中甚至带上了些许泪光:“你分明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稀罕!” 熊猫儿和朱七七在旁边都听呆了,白飞飞说的这些他们有些听不懂,却似乎又能懂得其中的一些感情。 沈浪重重地叹道:“白飞飞……” 只可惜这幕并没有维持多久——山塌了。 瞬间地动山摇,穹顶之上有大大小小的石块掉落下来,将几人方才所坐卧的石台砸了个粉碎。 白飞飞也觉得失态,将沈浪伸过来的手挥开。 “不用管我。” “啧,你说什么话!”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娇声怒骂,对着她就是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光。 白飞飞脸火辣辣一疼,愣愣地抬头看去——朱七七喘着气,躲着身边的石头,还高高扬起着手。 似乎也知道自己方才下重了手,朱七七脸色忽而一红,却又恨铁不成钢一般地骂道。 “我不管你同沈浪之间有什么,你不能叫我见死不救,乖乖跟着我来!” 那小脸涨的通红,自己分明也怕得要死,眼眶也红了一圈,可那柔软的手正紧紧地拽着自己,浑身上下散发着凛然的气息。 也许她一开始就想错了,无论是对于沈浪的评价,还是对于朱七七的评价。 “傻姑娘。”白飞飞忽然笑了:“该同我过来的是你。” 白飞飞扬手一翻,那破裂的石台便往旁边移去,显露出下方一条通路来。 “顺着这条路再往前走就能出了花神祠,再往前去就能到快活林了。” 几人面色几变,连忙抓紧了时间往洞口走去。 这地方是特制的,上头的砖都与平常见过的不同,每三个砖头上就刻了一道符咒,如此循环反复就形成了一个极大的阵型,人走在其中便稳若泰山,仿佛外头那些轰炸皆与此地无关。能制成这么大的一个阵法,可想而知这快活王对于白飞飞是怎样的疼爱。 朱七七心里还有些后怕:若方才真的弃了她而走,也许他们几个都活不下来。 这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白飞飞走在最前头,沈浪则在其身侧,朱七七和熊猫儿跟在后方。 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白飞飞看着旁边面色如常的沈浪低低地问:“你对于我之前的话没有反驳么?你的好兄弟都气成这样。” 沈浪的嘴角动了动道:“你说的没有错,我为何要反驳。” “……沈浪你的脾气可真是好。”白飞飞摇头轻叹:“你是不是真的就不会生气。” 沈浪皱了眉头,无奈道:“我当然会。” 白飞飞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些了悟。 沈浪忽道:“照你而言,我确实是一个懦夫,很久以来我不知道我要什么……只因师父教育了我与人为善,那么我便尽力而为。” 白飞飞道:“可你也并不爱多管闲事。” 沈浪道:“既然是闲事,又何必去管。” 白飞飞顿了顿,又问:“那王怜花呢?” 沈浪忽然不说话了,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许久才叹了一声:“他……” 提起王怜花,他的心便全乱了,如今他闭上眼还是王怜花那极度疯狂的眼神,可自己又分明从他眼神深处看出几分矛盾和不忍。 从最初王怜花说云梦仙子叫他相助之时,他便怀疑过这对母子真正的用意。 只是,纵然他害了自己这么多次,骗了自己这么多次,可仿佛只要他这样一个眼神,他的心就软了。 他想,王怜花根本就是他的劫。 如今,他是不是该狠下心来了呢? 当走出洞口的时候,白飞飞便走向了另一条岔路,朱七七正要去拦,却被她笑着推了开去。 “你们要见快活王根本没有门路,但他自然会来找你们。” 言罢,她抬头看了看已经升起的太阳,对着朱七七低低地讲道。 “傻姑娘,别再喜欢那个人了。” 朱七七一愣,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都知道。” 这下反叫白飞飞吃了一惊:“可你……” “我早就该知道的,但我不甘心啊。” 凝视了朱七七许久,白飞飞似是放弃了一般叹了一句: “也罢。” 随之长袖一甩,毫不留情地飞身便走,身边闪过几道黑影瞬间携着她隐没在了树林之中。 朱七七回过头,对着沈浪问道:“白飞飞说的……” 沈浪点头笑道:“看来确实不用我们费心了,就继续沿着路走吧,想来这快活王总会来接我们的。” 熊猫儿也点了点头,却见得沈浪在旁边打转,似是在找着什么,便不由出言问道。 “沈浪?你在那干什么?不是说了要上路么?” 沈浪回了头,看着熊猫儿道:“熊兄总不至于这么快便把我们那位王公子给忘了吧。” 这不提还好,一提他熊猫儿便是满肚子的火。 “那王八蛋也不知使得什么坏!想来定是他和白飞飞y的我们!” 说着却又疑惑:“可你这……” 沈浪笑道:“我们且在此处守株待兔,等着我们的王公子吧。” “他?他怎么会来!”熊猫儿大声笑道:“见得我们死了,他才高兴呢!” 沈浪道:“不,他会来的。” 这一句不知是说给谁听的,也许是他自己罢。 然而熊猫儿还是听得清楚,不由愤愤地嘟囔了一句。 “到时候真见到他,我就用我那捆仙绳给他捆上!叫他跟个狐狸似的,每天逃来窜去!” 沈浪不但不反对,反而还深有同感地点头道:“确实如此。” 听得沈浪也赞成,熊猫儿嘿嘿一笑,赶忙往胸口一掏,取出捆仙绳来——这还是他从观主那里偷来的。 王怜花急急地跑到山前时其实也不过一刻时间,只是这山占地挺大,围来绕去找人花了他不少时间。 沈浪。 沈浪…… 沈浪! 都快走完一圈,却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王怜花心里开始发急。 这一夜太多的变数,那张俊脸也颇为憔悴,黑白分明的那双眼睛里也带上了些许的血丝,可他不敢停。 而正是关心则乱,王怜花竟也没注意背后一声破空而来的声响,等反应过来之时,自己的手俨然已经被人捆上了。 王怜花先是一愣,而后却勾起了嘴角,回头望向来人,松了口气,终于将心里已经喊了千百声的名字唤了出来。 ——“沈浪。” 沈浪对着他淡淡一笑:“王公子一夜不见,却是憔悴了许多。” “又何必同我谈这个,如今要杀要剐自是随你。” 沈浪的眼神中终于不再有丝毫的眷恋和情意,只是淡淡地、近乎冷漠地打量着自己,就仿佛他对很多人做的那样。 其实说来,沈浪是一个极无情的人,他同谁都能做朋友,对敌手也会有几分保留,那双眼神里永远带着一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冷淡。 便是再好的朋友也会有一份距离,再恨的仇人也会有些许怜惜,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可自己又怎么会不明白——沈浪终于也这么看着他了。 他该庆幸么?又或者从开始就这样,他们便不会落得现在这样。 王怜花的嘴角带上了些许的嘲讽,也不知道是对着他们,还是对着自己的。 在遇见沈浪之后,他好像经常要后悔一些事情。 后悔该早些看明白,后悔该早些离开,后悔自己多事又回来寻找。 亦或是后悔……从开始就不该相遇。 “王公子多虑了,在下并无意伤害王公子。”沈浪道:“更何况殊途同归,王公子难道不也是要去寻快活王的么?” 王怜花垂下头并不看自己,沈浪胸口忽而一闷,却还是抓了他起来。 “倒不如一路也有个照应?” 王怜花道:“若是沈大侠不怕被我再捅一刀。” 沈浪回过头对着他笑道:“若是王公子没了法器,受了伤,捆着手都还能举着刀子,那在下便是死,也是无可奈何啊。” 王怜花从不知道沈浪的嘴也是这般厉害,顿时便被回击地哑口无言。 “那……就麻烦沈兄一路照顾了。” “呵呵,哪里哪里。” 两人对视一笑,此时却仿若隔着天堑的距离,各有心思,又默默不语。 第十六回 叙旧事平浪公引龙入情道清骗局王怜花借酒复通情 快活王也许并不是这么想见这两位,四人行了一日的路,仍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y谋也没有算计,这样的一趟行程反而像是出来游玩一般,也好在这时节恰好,绿树成荫,行在其中也没有那么热。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15节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沈浪走在最前头,脚步踏实,亦从不回头;朱七七跟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面带微笑——只要能同沈浪在一道,她什么苦都是肯吃的,这样的千金小姐,想来也是用情至深。 朱七七的身边走着熊猫儿,熊猫儿手里牵着捆仙绳,而捆仙绳连着的正是一位祖宗。 那位祖宗跟在最后,又不时夹在朱七七和熊猫儿之间的位置,面露笑意,哼着歌,想来这位公子定然是真的把这趟旅途给当成外出郊游了。 只可惜他这一路上折腾下来,无人搭理他,而这位公子面皮也实在是厚,就算无人理睬,他一人也自娱自乐得开心,时不时地说要喝口水,撒个手什么的,搞得熊猫儿一阵头疼脑涨。 沈浪终于回头看了那祖宗一眼,王怜花这才老实些,目光却又不敢看向沈浪。 一路上来就是如此,沈浪暗自好笑道:“王公子可还真是公子,比之七七还难伺候。” 王怜花感慨道:“你们去见快活王是寻死的,我可是去庆贺的,同你们这亡命之徒在一道也不知有几日好活,你们不肯过好日子,本公子总还是要过的。” 说着就嚷着肚饿,要熊猫儿给喂糕点。 “王怜花你给我消停会儿不行么!” 熊猫儿真是恨不得能一掌拍死王怜花,可王怜花看着他骂了一溜后,又淡定地开口。 “我要吃糕点。” “……n_a_ai的。” 沈浪淡淡地看了熊猫儿一眼:“熊兄又何必在意他,任他嚷着便是。” 王怜花面色一僵,看向熊猫儿那恍然大悟的神情,不由撇了撇嘴。 沈浪又道:“总不见得人人都要拿他当公子。” 沈浪这不仅是话里有话,还明显带着刺,王怜花憋红了脸,扭开头不再说话。 熊猫儿自然看得开心,就嘿嘿地应了两声,不管王怜花了。 于是这一路上王怜花可谓是吃尽了苦头,沈浪说停下之时才能停下,那熊猫儿在一旁挤眉弄眼的对他好一阵嘲讽,才肯给他东西吃。 只可惜现在为人所缚,自然也没什么理直气壮的道理。 趁着沈浪外出捡拾柴火,王怜花便开始忽悠熊猫儿道。 “我又不会真跑了,如今我身负重伤怎么可能还能下手,倒不如给我解开了吧?” “我呸!你这王八蛋嘴里没毛的,哪句好信?” 王怜花委屈道:“你不信我的嘴,总得信我的伤吧,你看我连法器都没了,还怎么能下手?” 熊猫儿一路上被这厮s_ao扰得心烦意乱,这两句话倒也还确实是真的。 王怜花趁胜追击:“你看你解了我的手,沈大侠又在,我怎么可能跑的了?以后喝水倒茶不都是我自己的活么,也不用劳烦熊兄了。” 熊猫儿怀疑地看了王怜花两眼,倒是有些被说动,正打算解了开去,却已经有人cha话。 “熊兄却是太低估我们这位王公子了。” 王怜花身体一震,别扭地往旁边挪了一挪,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干的样子。 “王公子的这双手可是天下一宝,要是放了它,就好似解了狐狸的尾巴,就是死在梦中又上何处说理去呢?” 沈浪抱了柴火走到王怜花身边,将手中的木材一放开始生火。 王怜花知道沈浪在说自己出卖他给鬼宿朱七七之事,面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火光忽起,照亮了沈浪的脸颊,那暗沉的眼眸之中却透不尽一丝光芒。 沈浪笑了一下,王怜花心狠狠一揪,那张巧嘴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山洞之中的气氛忽然变得寂静,就算是熊猫儿这样的粗汉子也知晓有什么不对,但他也不敢开口,他只能看着沈浪和王怜花两人互相对视,又什么都不说的样子。 这样的气氛却是一个人都cha不进去的,除非有一个人先退一步。 这一路来其实这样的气氛就没少过,沈浪和王怜花之间明显隐瞒了什么事情。 但是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知晓的,他们的世界似乎从来就容不下其他人,就算是现在这样僵硬的气氛也是一样。 王怜花最终还是移开了眼睛,而沈浪也起身去招呼还在外面打坐的朱七七进来。 外头夜深露寒,沈浪便将位置挪了一挪,挡住风口,好让朱七七能不被冷风所袭,他如今并不想同王怜花再做多话,因为他担心很快自己可能就又要狠不下心了,索性便转口问了问朱七七如今练气的情况。 朱七七选择的亦是剑道,舞得一手淑女剑也是格外出彩。 谈论之间,王怜花便又开了口。 “七七姑娘却是心太急了些,若肯再缓一缓修炼的进度,想来根基也会更加稳固些。” 朱七七于王怜花本就没多少好脸色,知晓他与沈浪之间那些事后更是不愿与之多言,见得那人一脸淡然地扔着木头玩的样子,不由开口讽刺道。 “你不是云梦宗的人么?修的不也是合情道?管得剑道什么事?” 云梦宗自是以情入道,多情、合情、无情、斩情,无论世间百态,只要是人便终归有情,而女子心中心思百转,爱恨皆易,反而更适合修得情道。 王怜花听到朱七七一言,不由笑了开去。 “云梦宗的人?这又有何干系?”王怜花眸中似乎有什么得意之色闪过:“你们落霞观那位平浪道人当初修的不也是无情道么,天下道法万千,何来你们派我们宗的呢,终点也不过那一个罢了。” 朱七七并不了解落霞观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毕竟落霞观历史最为悠久,而她向来对那些事情实在不感兴趣。 而这平浪道人她倒还是知道的,毕竟纵观这百千年,修真界最出名的就是这位独创魂术又飞而登仙的平浪道人了,因而这一来二往倒也让王怜花给吊起了胃口。 “他修的的是无情道?” 世人皆知无情道修炼是如何神速,却又如何艰难,别说朱七七,就连熊猫儿也不由得抬头细细听王怜花讲述。 王怜花目光往沈浪那处看去,见他神色不变,还是一如既往地看着火光,心下微微一冷,便继续开口。 “无情道,顾名思义斩情绝爱,再无情可思,无人可爱,道心便稳,无人可挡。” 朱七七不由低低叹了一句:“可要叫人真做到断情绝爱又何等困难呢?” 火光跳跃了一下,映红了王怜花的笑意,看上去颇有几分意味。 王怜花微微点头继续道:“因而通常有两个办法,一则是自出生之后便隐居山林,不晓得情爱之事,便就不会为其所累,道心自然不会有人来损害。” 沈浪的手微微一抖,终于张口接话道:“可情爱之事就好似人之喜怒哀乐,皆是人之本能,为心而发,终有一日会通晓,从头到尾都做个傻子又怎会比修心更容易?” 听得沈浪回答,王怜花嘴角笑意更甚:“对,所以还有一个办法。” ——“像平浪道人一样杀了自己的爱人便好。” 这句话从王怜花的最终说出来轻飘飘的,好似没什么重量,但听者无一人不为之心震。 “只要那个叫你道心不稳之人死去,情爱自然随之而灭,便再不会有难事。” 王怜花笑道:“只是要找一个爱得刻骨心扉之人,又要叫她死去,这恐怕才是世间最难的了吧。” 无情道,无情道,若不通情便只好灭情,可当真的对那个人下手的时候,自己心底还真的是爱着这个人的么? 几人都默默不语,沈浪亦不开口,王怜花心下觉得得意,便又道。 “想来而后平浪道人又开魂术,谁知晓是不是……” “不是。” 王怜花正讲的兴起,却被人直接打断了,而这个打断的人不是别人,却是朱七七。 “平浪道人绝没有杀了自己的爱人。” “七七姑娘却是又知道了?” 沈浪忽然展颜一笑:“我信。” 朱七七本是一时心急才打断王怜花的话,其实便连她自己也不知晓真正的情况,她只是不愿意信众人心目之中那个叛天斩神的传说之人,会为了修道做出这种事。 而如今有了沈浪撑腰,朱七七底气更足,终于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微笑,端的是俏丽无双,明艳动人。 沈浪看了朱七七那泛红的小脸,不由也为之感染,露出真心的微笑。 “我想平浪道人若真的杀了自己的爱人,事后就更不会去研究魂术,一个敢持三尺青锋向天之人,绝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 王怜花不由冷笑一声:“沈大侠倒是清楚的很,你又不是他,又如何知道?” 沈浪的目光终于又移到王怜花的身上,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王公子不是也不知道么?” 王怜花轻哼了一声,便听到沈浪又讲:“况且,王公子恐怕才是最不信这传言的人吧。” 他微微一惊,终于转过身去,也不再说话。 沈浪将火熄了,终于还是闭起眸子,于是少时做梦的场景便又映入脑海:万丈波涛,礁石成坷,紫电伴青云,三尺之剑引龙入海,劈得地府门开,万鬼悲鸣。 当初他不懂这个梦境的意思,只知晓那种蔑视众生的淡漠和内心的空虚终于被填满的迫切。 他舍弃无情道,其实不仅仅是为了王怜花。 但……这会是谁的梦? 当他们再次醒来的时候,忽然懂了什么才叫快活王的本事,否则这门口的两位银兵小将总不见得是从天而降来的。 沈浪便恭恭敬敬地行礼笑道:“这些日子叫两位寻得辛苦了些。” 那小将长相俊秀,只可惜脸太冷了些,明明是个少年却偏要顶着一张喜怒不惊的脸,甚至压着少年的嗓子,冷冷道:“王爷有请。” 沈浪却也不多言,只点了点头准备跟上,谁料另一位小将便即刻发难,手中嗖嗖地便是几个飞镖而来。 沈浪回身一躲,而这也不可能只是开始,于是那两名小将极有默契地同时出剑,长驱而来,电光化影,正是急风十三式。 沈浪笑颜未改,反而还颇有兴致地左闪右突,仿佛一片柳叶浮在水面之中,任那剑式席卷,却总是平稳如舟,而他唯一担心的还是那个变数。 ——果然那小将忽然换了目标向熊猫儿袭去。 王怜花却是长袖一揽,一招追天赶月就把那剑给用熊猫儿手中多出来的长绳给束缚了住。 沈浪不由叹了一声:“却是敌不过王公子。” 王怜花微微一笑,眼眸清亮,仿若春水缓缓流淌着无限生机,透着得逞的快意。 这一揽一绕,他手中的捆仙绳应声而断,又让这王狐狸给逃脱了去。 沈浪并未出手阻拦,只道:“若不是你同他们王爷那些事,我还真怀疑这两名骑士是来助你的。” 王怜花也不由笑道:“不必怀疑,眼下正是来助我的。” 而后他又歪头打量着那两名小将,忽然对着沈浪道:“这快活王请个人都尚且动手到如此地步,你们还真要这么急着去送死么?” 沈浪打量了一会儿王怜花,终于笑了出来,只是这语气却是毫不客气。 “王怜花你要知道,我并不像你一样怕死。” 王怜花脸色一白,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朱七七和熊猫儿自也不理他。 “沈兄弟去往何处,我总是奉陪的。” 沈浪亦回了头:“你若要走,自也无人拦你。” 王怜花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我却是明白,我是走不了了。” 沈浪没有回答,他却明白,快活王绝非心胸狭隘之人,那两名小将听从他的号令来请,自然也绝不会出手,而如今他们却出手了,唯一的可能便是另有人下令。 当今的情况,他们听命的人除了快活王,自然也就只有他们的王妃——白飞飞。 王怜花也明白。 那第二员小将的剑与其说是对着熊猫儿来的,倒不如说就是对着王怜花去的,想来白飞飞是非要沈浪和王怜花死不可的了。 自己若是惜命,跟着沈浪他们倒还可能有一丝生机,独自走了才是最不能防。 于是王怜花无奈道:“沈大侠向来走运,便是命卦上也写得逢凶化吉,绝处逢生,想来世间有什么能难得倒沈大侠的呢?小弟除了跟着您自然也是别无他法。” 正是因为他们两人都明白,因而沈浪只是笑了笑便任他跟着,王怜花便又乖乖跟在了最后头。 浩大的喜宴即将开启了,快活王将沈浪几人都奉为了座上宾,只是这座上宾,座上宾却不见得处境有多好——他们每人都被缚了千斤重的脚链。 这脚链若是平时行走倒也好,可若还打算使什么花样却是痴心妄想了,因而与其说是座上宾倒不如说是座上囚。 熊猫儿颇为不乐意,脚下的链子便被踢得横七竖八,当啷作响,沈浪倒是心平气和地喝着酒水,垂眸不语。 王怜花则更甚,他还穿了快活王送来的那粉红的袍子,提着杯子到处敬酒,直把熊猫儿看得眼睛都要放火,恨不得把这一身风s_ao的家伙掐死在那处算了。 王怜花敬完了一圈的酒,终于到了沈浪的身边,见他举着酒杯浅浅饮酒的样子,便又走了过去——世间怎么还会有比这脸皮更厚的人。 沈浪则毫不介意,甚至还给他挪了位置,于是王怜花便将长袖一展,半搂着沈浪的肩膀。 “沈大侠在此一人喝闷酒岂不太煞风景?” 沈浪微微一笑:“我不是在喝闷酒,我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 “你的命卦。” 王怜花忽然笑了出来:“怎么?怕我命不够大,连累你么?” 快活王从来备的都是好酒,入口甘冽,回味却是十足,又邀宾众多,王怜花这一圈下来,酒色已起,那身粉袍都比不上他那脸颊泛得那层桃色。 他本就是一个极美的人,或许这个字用来形容男子并不合适,但当你见到他的时候,你的脑中只会余下这一个字。 便是他此时不修边幅地躺坐在那处,也叫人觉得赏心悦目,仿佛是风雨之中被吹散的花枝,主人怜爱且不及,又怎肯怪罪? 沈浪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王怜花一杯杯的喝酒,他一路上不是没有察觉到王怜花想要亲近的意思,只是心中仍有一口郁气难灭,他从来对这个人毫无办法。 也许在看到他惊慌失措地回来寻找的时候就已经心软了,这又如何好笑? 他跟在王怜花背后看他找了几个时辰,那叫人引以为豪的手指上便满是脏污,脸上也皆是道道汗水粘连住的灰尘,但当他看向自己的时候,便又变得那般骄傲,将那双已流血的手往后一背,仿佛就可以隐去一切。 若换不得他坦诚,往后又从何谈起呢? 命卦从来只有亲人可以告诉,别人的命卦尚且可以折了自己的天寿去算,但终是算不了自己的,只是沈浪从不避讳,也不信命,随口便被别人传开了,而像王怜花这样谨慎小心的人,知晓他命卦的又有几人呢? “归于来兮,终始成环。” 其实不过一呼一吸的事,但听到答案的时候却仿佛已经过去很久。 沈浪的手轻轻一抖,回头看向王怜花。 而王怜花也看向他,那双桃花眼因为笑意而微微弯成一道弧度。 先是一惊,而后沈浪便开始细思这命卦的含义,却还是觉得扑朔迷离始终不懂。 王怜花笑道:“你不懂,我也不懂,我都想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弄懂过,莫不是我最后要死在母亲的手里?” 归于来兮,来兮,来兮…… 王怜花这样打趣着,但沈浪却觉得他说的是认真的,也许这对母子离心是很早就已经注定的事了。 可沈浪又隐隐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三杯两盏之后,前几日两人之间的隔阂似乎就已经随之而散。 并不是因为酒,而是因为心。 亦或者确实是因为酒,因为这东西虽然误事,却总能叫一些人更诚实些。 王怜花忽然也默默不说话了,沈浪将酒壶一放,便道。 “那么你现在又在想什么呢?” 王怜花轻抿了口酒,道:“在想你想的事。” 沈浪微微一笑:“桃花镜。” 天下最快乐之事便是得遇一知音,若还能同这知音一起痛饮一杯,畅谈一宿,这绝对叫那风月也为之倾倒,再没有什么比心意相通还要叫人愉悦的了。 沈浪又笑:“你觉得如何?” 王怜花道:“我觉得快活王如此大费周章,却不见得真的得到此物。” 沈浪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世界上真的有人不会在一个坑里摔两次么? 那就要看那坑里是什么了。 当年快活王一场骗局叫得修真界死伤无数,多少年再无人得以登仙! 如今他又是同样的手法,假说得了桃花镜,那么天下多少修真之人必将为之趋之若鹜。 可笑人总是这般聪明又如此愚蠢的动物,他们脚下踏着的土地上前人的血还没有干透,却又为利益所引诱,仔细想来,这些闻香而来的修仙者们又如何有资格使用这仙人之物呢? 王怜花又道:“那你又觉得如何?” 沈浪道:“传言无错,桃花镜必然在落霞山,只是不在快活王手上。” 骗子如何能让一个谎言引得别人来信第二回?那么这个谎言必然不能从这骗子的嘴里说出来,他得装得也是因为他人而得利的样子才好叫人相信。 桃花尽于落霞山,这个传说由来已久,甚至比柴玉关的年纪还要大,由不得别人信不信。 如今快活王“得手”了,那么总有人会心痒,而只要有一人出头,天下之人必将迎面赶上,就好似赶一场早晨的夜市,多可笑。 沈浪再回头看王怜花的时候,却发现他眼神有些呆滞,不由询问道。 “……你怎么了?” 王怜花道:“沈浪,你信命么?” 沈浪没有回答,王怜花却已经知道了答案,神色之间有些慌张,却还是很快镇定了下来。 “真可惜,我信。” 沈浪还想再问的时候,王怜花却已经携酒而去,那粉色的身影渐渐便走去了别处,隐没于人海之中,拦之不及。 第十七回 辨新娘王云梦大闹快活宴犹始终王怜花命卦终得解 快活林作为快活王迎亲白飞飞的地方,已然摆完了第一桌的酒席,如今吹吹打打地就要带着新娘子直上落霞山。 快活王早就在落霞山等候许久,甚至手中的喜帖都已经交给了落霞观观主。 “师父,您就任他这么大大方方进来,把我们这儿当喜堂?” 观主摇了摇头,阻止了自己手下几个冲动的弟子。 “落霞注定要遭此难,拦不得,也拦不住啊……” 手中的拂尘往眼前一圈,挥出一个淡淡的光圈,观主又幽幽地叹了一声。 “人事已尽,便只能看他们如何了……” 弟子看着从小住着的落霞观渐渐被别人给挂上红花,贴上红字,心下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是看了一眼师父淡定的表情,便只能忍住心下的冲动。 “师父,那桃花镜真的是在我们这儿么?” 观主摇了摇头:“我在此早已百年之久,却是从未见过,‘桃花尽于落霞’一言由来已久,甚至久得都没有人记得是谁说的了,又有谁知道真假呢?” “便是师父也感应不了?” 观主道:“桃花镜那为何物?仅仅是流寻派的仿造品都能达到那般地步,它若真的出世,绝对会是一场浩劫……逆天改命,或许就在此举。” 弟子不由低低地埋怨了一句:“若平浪道人早知今日,定不会造出此物来……” 还未说完就被观主狠狠地拍了脑门。 “胡言乱语!平浪公为何人,就敢如此妄自评论。” 弟子颇有些委屈道:“……本就是如此。” 观主将手中的拂尘一甩,走了出门。 “自古以来多少人想要与天相抗,却又能做到他那种地步的呢?” 劈天斩神,独闯地府,锻成仙镜,最后却又不知所踪,多言其是以身殉道了。 这样的人又如何是普通人可以理解的呢? 这样的人又如何需要被理解呢? 两个大男人骑一匹马实在不算是一件光彩的事。 不过好在一个全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而另一个脸皮向来比猪皮厚。 马的额头处还缠着一朵大红花,旁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拥动,脸色却各不相同,冷漠的,喜庆的……因为他们也都本不是来庆贺,而是来鉴宝的。 快活王说他已在落霞山找到了真正的桃花镜,恰逢大婚之际,就让众道友一起饱饱眼福。 可笑这么多人,究竟有多少人打着群起而上,抢夺此宝的计谋呢? 王怜花就坐在沈浪的前面,舒舒服服地靠在后面人的胸口。 这姿态叫沈浪只觉得哑然失笑。 “王公子倒还真会享受。” 王怜花笑了一声道:“此时不享受放到何处享受?能得靠如此之声,其荣幸又如何亚于坐那最高位的龙椅呢?” “你们皆不会享受生活,偏生要去找死路,本公子可算被你们给连累惨了。” 沈浪道:“若说要找死路,我死了,你便一定得活么?” 王怜花笑道:“沈大侠当真仁心宽大至此?” 沈浪笑道:“于我,生死早就置之度外,能为知己而死也不失为一件幸事,王公子又如何认为?” 王怜花突然觉得那话一句句地打在自己的耳边,打在自己的心上,叫他局促不安,便往前坐了坐。 谁料沈浪却是一拉缰绳,稍稍加快了速度,于是他便一个不备又靠了回去。 于是一路上再没有人说话。 王怜花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他似乎听到有心跳声渐渐加快,好似马蹄哒哒,但他却也一时分不清楚——究竟是沈浪的心跳,还是自己的。 “沈浪,若是此事了结……”王怜花忽然开口。 然而旁边人声嘈杂,沈浪未能听全,不由反问了一句。 王怜花笑了笑,又道:“没什么。” 确实也没有什么好讲的了,因为送亲的队伍已经到达了落霞山。 快活王穿着一身大红喜袍,站在落霞观门口候着众人。 入门便看到那主位上坐着落霞观观主,依旧一身破旧长衫,在那里闭目养神,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几个老相识的倒是还浅浅作揖问候了几句,其他人早就急吼吼地找了位置便坐。 酒过三巡,众人也总算熬不住内心的渴望,开始起哄道。 “王爷,你说今日大喜之日叫我们同来赏宝,那宝又在何处呢?” 快活王笑道:“大喜之日,大喜之日,总不好叫仙宝抢了我王妃的光彩,也不好叫我王妃怠慢了此等仙宝,只好叫王妃与之一同出场。” 众人只得又继续等着新娘收拾完衣物过来,强忍着手头的仙术,又时刻防备着是否有谁会先自己一步就上。 快活王言罢,他的目光从众人面上扫过,仿佛赏尽了他们的众生百态,还有隐藏不住的贪婪欲望,这样的人又如何配得上此等仙物呢? 而后他便瞧见了沈浪,还有他身边的王怜花。 沈浪还是那般浅笑着,他的手指自那酒杯口拂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王怜花则同自己一样也在看着周围的人。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16节 当然,他更在意的还是他们脚上的脚镣——以他们的修为,解开它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而这两人还真就这么坦然处之,仿佛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的两个人才是今日之枭雄,果为自己应当防范之人。 派出去的疾风骑士有两人已与之过招,自己在白飞飞下了格杀令之后,并没有任何的表示。 然而当看到那两名小将带着那四个人过来的时候,他便知道,沈浪和这王怜花的能力远远超出这修真界的许多人,说不得再过几年便可以超过自己。 毕竟疾风骑士是自己的手下,虽然收王妃之命,却绝不会为之卖命,当他们没有完成任务的时候,只能代表一件事——若再対敌下去,死得将会是他们自己。 于是快活王便拿着酒杯到沈浪他们的身边。 “沈浪,沈大侠!久闻大名,未料却是这般相见。” 沈浪微微一笑:“无论怎般,我总还是我,不会是其他人。” 三两句话便将快活王的夹枪带棍的话给反击了回去,当真是不留情面,王怜花在旁边听着便不由笑出声来。 快活王不由看向他。 “这位……” “在下王怜花。” 王怜花抬眸看向快活王,很奇怪,明明曾经是如此地厌恶这个人,恨不得将其粉身碎骨才好。 而如今自己心中却只有一片平静,波澜不生,仿佛只不过在见一个过客——一个不会产生任何威胁,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影响的过客。 滔天的仇恨如今却说无就无,便连王怜花自己也觉得好奇。 也许是放下了,也许是觉得不值当——如今他又怎可能还会有与之同归于尽的念头呢? 打量了对方许久,王怜花终究觉得自己还是同母亲更像些,说不得是这年岁不饶,这眉眼之间却是找不出一丝相似的味道。 唯一可能相似的,大概也就只有那颗心了吧。 “能与沈大侠交好的,想来也绝非凡人。” 王怜花笑着瞥了一眼沈浪:“是他来交好我,却不是我去交好的他。” 沈浪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眸中却终于浮现出几丝笑意。 快活王忽然觉得有些无法进行话题,这两人之间似乎有着一种超出一切的默契,像是自灵魂深处的融合,叫人阻隔不断。 正要再开口之时,外头终于传来几声欢呼。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快活王便无暇再去管那么多了,即刻向门口走去,而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卯足了气劲,伸着头等着看好戏。 红衣翩跹,头上戴着大红的喜布,几位长相姣好的少女也都化了浓妆,小心地搀扶着新娘。 小脚踏莲足,那身段妖娆,一身珠光宝气,细腰微扭,缓缓地走上前来,步步生莲,所过之处便有异香而生。 所有人都为之惊艳不及,更是迫不及待想要看那新娘的面容。 但在那之前,所有人更瞩目的却是新娘手中,同样被红布所包裹着的圆形物品。 ——这就是那桃花镜吧! 快活王正笑着走上前去要搂过自己的新娘,却被对方轻巧地给退了开去。 “怎么?如今反倒害羞了。” 新娘的声音也同样玲珑动人,在那里娇声娇气地念道。 “奴家又如何是害羞呢?” 沈浪和王怜花的手都微微一顿,互相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快活王不查,正要再去扶,谁料自己这位王妃的手中却瞬间有五道华彩迎面袭来。 快活王闪躲及时,轻功一踏便向后一转,轻巧地避了过去,同时手头上也立刻从旁人中抽出长剑来,剑锋带风,劈开新娘头上的喜帕。 “柴玉关,连自己王妃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你可不能怪我啊。” 对方身形不动,硬生生地受了对方一招,却是毫发无损,只是喜帕被剑风给刮落。 ——云梦仙子! “王云梦!” 快活王惊呼出声,看着面前被细细妆扮了的故人,心下竟有百感交集,但如今自己这位前妻总不至于是来同自己交流感情的。 王云梦仰天大笑。 美人做什么动作都是叫人觉得美的,然而这笑声却无比凄烈,仿佛是自深渊而来的鬼魂发出的复仇的声音,一声声地叫人害怕。 在场不少人都被震出了血来,心下更是一阵恐惧——王云梦这个女人修为竟达到如此! 只是笑声便能让人受伤,这若是迎面对上,恐怕连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许多道士都起了离意。 “王云梦,若有什么恩怨,你我私自了结,何须在这般大庭广众之下。” 王云梦听后更是狂笑不止。 “私自了结?哈哈哈!柴玉关,你事到如今还要如此惺惺作态么!” 王云梦将手中捧着的圆镜一摔,应声而响的破裂声叫所有人心狠狠一抽——仙物就这么被毁了? “诸位,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桃花镜乃是多少年的仙物,怎可能就这么一摔便就碎了?” 众人这才应了一声,可立刻就又有人大呼道。 “谁知道是不是被你给偷梁换柱了呢!你连真新娘都能换了去……” 王云梦笑着打断了那人的话。 “我何必要这玩意儿?我此行而来,根本就没打算活着走出去,要它,我也要有这个命去用。” “我云梦宗虽都是女流,却从未违背过自己的话,比之你们多少男子可要守约的多!” 云梦宗毕竟是三大宗之一,王云梦作为一宗之主承约虽少,但从来是言出必行,因而不少人还拿这打趣做文章,笑话其他宗派的人连女流之辈都不如。 “那这么说……这桃花镜就是一个诱饵?” 王云梦的目光直直地对上快活王,嗤笑了一声。 “只可惜你们这些人竟真的还会被同一个人,被同一个戏法,再骗一次。” “何况就你们这等修为,我若是真想要,你们又如何夺得了?” 王云梦轻蔑地看了众人一眼,仿佛在听着一个笑话。 “愚蠢至极!” 快活王不愿她再讲,也不愿再听。 两人每次出手都是杀招,这场喜宴立刻就变成了一场杀戮之宴。 这两人打起来都是以命相搏,又怎可能在乎周围,因而几招下来,他们自身功力深厚,不过是受些小伤,其他那些无辜之人却是死伤无数。 然而他们又是否真的无辜呢? 两人修为隐隐都已经靠近洞虚境界,出手之际仿佛是仙人对战,直要叫那日月重改,山崩地裂,江河断流。 熊猫儿背着朱七七即刻跑了出去,却听到耳边几声轻笑。 “熊兄倒是不觉得累赘。” 熊猫儿抬头一看,正是王怜花。 他们的脚镣早被取下,如今正跟在他们身边看戏,熊猫儿正要恼,却忽觉脚下一松——自己和朱七七的脚镣也被轻松取下。 “哼,你这泼皮总算是积点德。” 说着却不见沈浪,正要询问之时,却见王怜花身姿翩翩又往观顶一窜,而这观顶正站着两个人——沈浪和王怜花。 仿若一对璧人。 熊猫儿正要腹诽两句,便听到背后传来无数人惊慌失措地求救声,不由回头看去——那是什么?! 这山石仿佛融化的岩浆一般吞噬着每个人的身体,不允许他们的逃离。 一寸寸,一点点,直至完全没入其中。 王怜花和沈浪自然也早早发觉了这一幕,然而却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去,再挣扎也不过是叫陷入的速度越来越快,旁边不少人都在哀嚎着,仿佛世界末日的来临。 王怜花忽然觉得手上一暖,他没有抬头已经知道是谁的温度。 他很清楚那个人的手,从手纹到温度,甚至连大小和握的习惯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么无论是什么y谋,只要两个人在,便没有解决不了的。 当两人再次睁眼的时候,却发现似乎来到了一个谷底,一条条好似迷宫一样的道路纠缠在一处。 “这似乎是一种上古的阵法,不知道为什么被驱动了。” “莫不是快活王同云梦仙子打斗的动静太大,或是触到了什么?” 王怜花打量着周围的岩壁,便听到某处传来不少人的惨叫声。 “其他人也一起进来了。” 沈浪点了点头,便和王怜花一起往那声音处赶去。 而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泛着淡淡荧光的,巨大无比的野兽。 那身躯起码有五层塔之高,面上触须如发在空气中随意舞动,细看才能发觉那应当是一个个蛇首,只不过因为极度退化而只剩了一张口。 四足如虎,面如鹰鸟,无尾无毛。 “魂兽。” 王怜花的眉不由蹙起,这是只有传说中才出现过的生物,便是记载都是寥寥无几。 以魂为食。 身边那些看似已经睡着的人,恐怕早就已经被夺走了魂灵吧。 那触须仿佛可以探知到灵魂的存在,而且任意卷曲伸长,在这迷宫之中行来绕去好不快活,每过几分几秒便从能扯出一个新的灵魂塞至口中。 沈浪面色也开始变冷:“魂兽其身如马,性情温和,只食天下无主之魂,也被人奉为仁兽,何来如此残暴?” 两人细细打量那巨大无比的许久,王怜花终于在看到某处时惊呼出声。 ——“桃花镜!” 沈浪也定睛看去,魂兽之身近似魂体,因而方才并不能立刻察觉,在被王怜花提醒之后,这才勉强看清楚那魂兽头顶似乎有亮光闪过。 那就是桃花镜? 桃花尽于落霞。 原来这个传说竟然是真的。 有如此神器相助,难怪原本的魂兽会达到如此的地步! 无论是兽还是人,一旦拥有超出其本身所能控制的力量,那么无法c,ao控和掌握力量的它们就必然会带来灾难。 虽然他们如今并不想夺镜,然而这魂兽显然也不肯放过他们。 沈浪长剑出鞘,挥斩迅速向他袭来的触须,脚步轻踏岩壁妄图靠近魂兽,然而那触须却好似有灵,能轻易地察觉到他的每一个动作,便是他的剑再快,身姿再迅速,那长须仍然能早他一步拦在他的面前。 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不仅仅是因为体力,更是因为其他人的魂灵被吸干之后,就有更多的功夫来对付他。 偶尔也能斩去几个蛇首,然而只消片刻便又能自行生长出来。 若有人能看到沈浪那行动之姿,定会为之赞叹,其速几乎以r_ou_眼都快无法捕捉。 奈何沈浪自身却知道自己分明是被对方所压制着的。 究竟是什么开启了这个阵法? 沈浪正想思考这个问题,却不料背后又有触须袭来,王怜花早已同来助阵,奈何捡的法器似乎都不是很顺手,手上的武器都换了七八把,体力也渐渐显得不支,脸色也越来越差,毕竟不是本命的法器。 魂兽似乎也察觉到这两人难缠,忽然又突然把触须给收了回去,隐隐呈对阵之意。 这毕竟是传说之物,能对阵至此几乎就已经是奇迹。 王怜花重重地喘着气,他的腹部已经被一个蛇首给咬伤——它们甚至聪明到学会了一步步削弱敌人。 沈浪比他好些,然而也同样疲惫,在方才的半个时辰中消耗的法术,甚至比他以往消耗的任何一次都要多。 一瞬。 只是一瞬。 那蛇首动了,没有朝向它们的方向,却是往岩壁上狠狠一撞。 “不好!” 沈浪赶紧将王怜花推至一边,硬生生地受了另外几个蛇首同时而来的狠狠一击。 “沈浪!” 王怜花赶紧扶住沈浪,然而对方只能勉强撑住身子,左手捂着方才被撞击到的地方,鲜血已经从里衣中渗出。 王怜花手一僵,忽然不敢轻举妄动。 也许是沈浪向来强大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他都快忘记其实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修仙者。 纵然慧根再高,修为再高。 他毕竟还没有登仙,还未脱离凡胎r_ou_体,那么他就还是会为外力所伤。 “自你遇见我来,好像经常受伤。” 王怜花不由摇头低低叹道。 沈浪却忽然笑出声来,然而他不敢大笑,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胸口有血气上涌,只能咬着牙,不要叫那痛苦再深一层。 “你后悔么?” 王怜花忽然问了一句,沈浪愣了愣,笑着摇了摇头,他的回复从来都是一样的。 王怜花盯着沈浪的眼睛许久,忽然笑了。 “若是能侥幸不死,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沈浪将喉口的一口腥甜咽了回去,开口道:“仅仅只是朋友?” “呵。” 王怜花低笑了一声,扯过沈浪的衣领,张嘴便吻了上去。 这一吻浓浓地带着血腥味,仿佛世界末日,仿佛最后的诀别,两人彼此长久地交缠着,至生至死,再无别离,却又隐隐带着浓烈的哀伤。 王怜花的吻总是强势而缠绵的,沈浪也是同样,温柔的外壳之下是如磐石一般坚定的内心。 这一吻其实并没有持续很久,毕竟还有敌人在等着他们。 然而对两人来说却仿佛已经过完了一生。 “沈浪,有件事你得知道。” 王怜花笑着,嘴唇从沈浪的耳边蹭过,亲昵地仿佛是情侣之间的耳语。 “其实我也没这么怕死。” 沈浪一愣,心下正有不好的预感,便觉得手头一空——七星剑已经被王怜花给拿走。 王怜花没有回头,将长剑一甩便走向魂兽,奇怪的是魂兽仿佛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沈浪瞳孔一睁,许多的线索涌入他的脑海——方才魂兽第一个攻击的也是自己,根本没有袭击过王怜花。 为什么? 因为自己的灵魂根本不全。 如今这残缺之躯反而成为唯一的生机。 王怜花笑着看向面前这魂兽——他本该早点察觉的,也该早些想到的。 一切果然都抵不过天算,借来的东西总是要还的。 无论是自己这本不该存在的命,还是背后的这个人。 “命归来兮,魂亦去兮!” 王怜花轻笑着飞身而上,踩着魂兽的头顶,手中剑上的长钉闪耀着凛然的光芒。 “若我当命葬于此……那么便尽管来拿吧!” 长剑直穿桃花镜,山洞中回响着镜面破碎的声音,然而沈浪却觉得自己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仙物损毁的万丈光芒掩盖了那道绯红。 沈浪却不肯移开目光,任由强光刺伤他的双眸,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今流泪究竟是因为这光芒,还是因为猝不及防的心痛。 ——“王怜花!” 沈浪想过很多种他和王怜花的结局。 也许他们依旧为敌,继续纠缠和算计;也许他们化敌为友,终于化干戈为玉帛;也许他们各有归宿,相忘于江湖。 但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王怜花会用这种决然的姿态,猝不及防地离开他的生命。 明明方才才终于通晓了心意,就因为这从天而降的阵法? ——他不能接受。 他从来都是个心软的人,对王怜花更甚。 他能原谅王怜花平时那些玩笑和轻浮,因为他知道这个人的本质就不过是个孩子; 他能够原谅王怜花以前犯下的错误,因为以后有他在便再不会允许他这般胡闹; 他能够原谅之前包括以后可能有的欺骗还有y谋,只因他的这次决定。 但他同样也不能原谅这个决定。 王怜花一直都是一个聪明而狠心的人。 他把自己化作心魔刻在自己心里,甚至会刻在朱七七、熊猫儿,乃至整个落霞观的人心中。 自己的一句话却叫他记得这么清楚,他用行动反抗着,把自己对他说的每句话变作刀刃,狠狠地cha进自己的心里。 自此再不能遗忘。 沈浪还是不愿将眼睛闭上,他看到那道绯红的身影翩然倒下,他顾不及身上的伤痛,立刻驱动每一丝残余的力量去抱住他。 怀中的身体有些太轻了,每次抱他的时候都会有这种感觉。 ——他就像是自己永远捉不住的那片花瓣。 桃花镜轻巧地落在旁边,上面有一道深深的裂痕,仿若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可想而知王怜花刚才在其中损耗了多少力量,然而这仙物又如何比得上自己怀里的这个人呢? 沈浪垂眸看了那镜子许久,将它轻轻放进了王怜花的胸前,又将人背起。 ——他不该死在这种地方。 沈浪一路走走停停寻找着出口,不知时间,不知外头的星辰黑夜,只要还有力气那么便起来继续走。 有时候甚至觉得脚下的这条路,几乎要走完他的一辈子。 这是第几次背他了? 他一步步地走着,不敢擅自妄动。 但这次似乎真的将是最后一次了。 也许真的是过了太久太久,沈浪甚至想,若找不到出口,死在一处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啊。 脑海中正浮现这样的念头,却仿佛是一种嘲讽,或者说是一种奇迹,他看到远处传来亮光。 “沈浪?” “沈兄弟!” 朱七七和熊猫儿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那光亮终于越来越大,便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他们的身影。 一切都该结束了? 一切都该结束了。 沈浪的脚步顿了顿,将身上的人渐渐滑下的身体往上提了提,终于还是向那光亮处走去。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17节 命归来兮,终始成环。 来兮来兮,正是最初一切的开始。 而一切皆因桃花镜而始,一切自也当因桃花镜而终。 只是有些人似乎注定和此局无关,无关的像个意外。 第十八回 柳溪相候翘首只为伊人 桃镜迷魂沈王终得相逢 泉水潺潺,柳傍清溪,最是一年佳时,花开花谢已过几旬。 熊猫儿经过后山便看到沈浪正站在那处发呆——自落霞山事后他就经常在那处。 他似乎也看到了对方,便微笑点头示意。 熊猫儿暗自叹了口气却还是走上前去攀谈:“沈兄弟。” 沈浪笑道:“又到了你这馋猫儿最得意的时候,听师傅说你又偷光了陈年的那些桃花酿?” 熊猫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师父太计较了些,我不也摘了新桃送去赔罪了么。” 沈浪摇头道:“叫熊猫儿看守酒窖,果然只能等着监守自盗,师父不是太计较而是派错了人。” 想起观主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熊猫儿也不由哂笑。 微风徐徐吹过,夹带着树木的芳香。 熊猫儿终于还是开口了:“云梦宗的那帮人又来要人了,你什么时候把他还回去?” 沈浪不答,只是浅笑着。 熊猫儿见他那模样,心下不由无名火起,可这毕竟是沈浪,他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因而便是到了最后也还是没能发火,只闷闷地说道:“按照礼数早该让人入土为安了,沈浪你怎么就这么倔!” 沈浪叹了口气道:“熊猫儿,你信不信我?” “信什么?” “王怜花还有生机。” 这句话沈浪说了好几次,自那山洞出来之后他就一直不肯松口,若不是他境界还在不断上升,所有人恐怕都得以为他魔怔了。 不肯交还尸首,消耗自己的修为来保持对方的r_ou_身,这样的行为便是观主也看不下去。 奈何沈浪毕竟是自己最看重的弟子,将来还想叫他继承落霞观的位置,因而终归还是心软了。 而沈浪也体谅老人家,自行带着人去了后山无名处,再未踏入落霞观一步。 观中所有人都对沈浪这一行为很是反对,几年来被云梦宗的人也s_ao扰了不知多少次,因而观中各种流言蜚语都有。 朱七七和熊猫儿本来还有些难过和心伤,看到这帮内讧的,便也顾不得那么多,见一个打一个——要知道落霞观所有人的性命也都是沈浪和王怜花两人换来的。 送走了熊猫儿,又来了一名熟人。 “冯影,不,现在应叫你王祺堇,王姑娘了。” 沈浪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家房顶的那位,笑着行了一礼。 “我回来以后居然就碰上这样的状况,实在抱歉。” 王祺堇穿着打扮与其说是一个女子,倒更像是一名英俊潇洒的少侠,她容貌长得肖似冯员外,眉浓而重,颇有几丝威武的气概。 “无碍。”沈浪笑道:“只是不知王姑娘此行前来所为何事?” 王祺堇摇了摇头:“只为见我主子一面。” 沈浪愣了愣神,却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软榻之上平躺着一位翩翩少年,肤白貌美,面容平静和善,好似真的只是睡着了一般——若不是因为知道他的内里早已没了魂魄。 王祺堇进屋也是一愣,站在对方十步以外默默不语。 “原来是真的。” 王祺堇小心地在床榻前跪下:“祺堇临危受命,公子不必担心,定保公子宗派无恙。” 三个重重的响头好似一个誓言,一如那场大火之中所做的一样。 随后她便起身对沈浪道:“祺堇不辱使命,已替公子收拾完后事。公子于我曾有一约,若是其一日身死则由我代受云梦宗之位。” 沈浪看了看面前不卑不亢的王祺堇,又回首静静地打量着那安眠之人。 原来他早就算中了一切。 “这些日子来我宗叨扰沈公子许久实在抱歉,在下回去后定会好好整顿。” 王祺堇毕竟还只是个半大的小孩,虽然早熟得紧,但说起话来却一板一眼的更像是个小老头。 沈浪笑着摇了摇头。 王祺堇走时沈浪正陪着她下山,到半山腰她却停下脚步,抬头看向沈浪。 “沈公子,主子真的还有救么?” 沈浪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三年了,他自己都快要不信了,但他还是苦笑着点了点头。 “我信!” 王祺堇忽然笑了开来,目光中满满的都是信任和期待——只有这时候还像个小孩。 “公子一定无碍。” 沈浪似乎也被她的话而感染,不由看着望着远处那片纵横的山野,笑了。 “他……定然无碍。” 沈浪相信王怜花的命卦并不仅仅是这么简单的意思。 而且他甚至折了境界去地府问灵,也未能寻到王怜花魂魄的踪迹。 ——虽然知道对方魂魄不全,不入轮回,但也不至于无迹可寻。 一切应该都没有那么简单。 若不仅仅那么简单,就一定还有希望。 哪怕只有微弱的火光。 哪怕如海市蜃楼般缥缈,他还是想坚持下去。 那么王怜花死了么? 若是没死他又能在何处? 他的魂魄又能在何处? 其实王怜花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等他有意识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处陌生的环境,遍地翠绿的新草还有一道银光似的长河。 好像还有点眼熟? 在这里仿佛有种孩子回归母亲怀抱的温暖感,每一处都叫他熟悉得不得了,仿佛在这里生活过许多年一样。 忽然耳边传来什么水珠滴落的声音,王怜花赶紧回头一看——是一个戴着斗笠的家伙。 他蹲坐在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根鱼竿静默不语,似乎真的是在认真垂钓。 王怜花正要开口询问,却被对方已经直接打断。 “你来了啊。” 王怜花心下思绪百转,却还是先端正地行了一个礼。 “敢问阁下是?” “我啊……”那人拿起手中的鱼竿看了看——似乎一无所获,便不由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反正就一直在这儿呆着了,大概是你们说的什么镜灵?镜仙?你喜欢怎么称呼都成。” 对方猛一抬头,王怜花便看清了他的模样,更是立刻吓了一跳。 “沈浪!?” “沈浪?”镜仙摇了摇头道:“你看到我的形容便是那人的样子?” 王怜花点了点头,那人便立刻促狭地笑道:“看样子这就是你的心上人了。” 一时语塞,王怜花移开了目光,自然也没看到那人眸中一闪而过的沉思和淡淡的悲伤。 “这里是镜中的世界?” 镜仙点了点头:“自然,若不是我即刻收了你的魂魄去,如今你应该已经四散于天地了。” “你是说我出去便会死?” 镜仙摇了摇头:“并不会,我替你稳住了魂魄,你要出去自然随便你,只是我保得了你一时,却保不了你一世,你应当知道你的魂魄并不齐全。” 王怜花点了点头,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事情。 “……我能在此处呆着么?” “这是自然,随你呆多久都行。”镜仙忽然眯了眼睛道:“但我想问问原因。” “若是我出去了不还是那个卡在瓶颈,生死不由己的王怜花么?” 镜仙微微叹了口气:“但这并不是你逃避的理由。” 王怜花并不言语。 镜仙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随意就好,反正几千年来都只有我一人无聊透了,有个人陪陪我也好。” 王怜花舒了口气,便准备去寻处地方呆着。 “只是有一点……” 镜仙忽然竖起了一根手指道:“我此处毕竟不是寻常之地,当初主人怕我忍不住俗世百年便更改了此处的时间,你在这呆一日,外头可要过一年,你自己想清楚。” 王怜花身形一顿,终于什么都没有回答就走开了。 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镜仙望着湖水中什么都没有的映像。 “诶……我总是拗不过你。” 第一日就这么过去了,王怜花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处。 第二日时,镜仙终于在河的另一边看到了他。 “若是俗世还有挂念又为何不去呢?” “我还有什么挂念?” 镜仙笑着看了他一眼:“那那个沈浪呢?” 王怜花抬起眸子看向他,抿着嘴不说话,但对方知道他已经动摇了。 于是镜仙便笑道:“为何不给我讲讲你们两人的故事?” “我们两人的故事……”王怜花喃喃道,却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讲的。” 镜仙也不责怪,反而饶有兴致道:“那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怎么样?” 本来也闲着无事,王怜花便也起了兴致:“什么故事?是平浪道人的故事么?” 镜仙摇了摇头:“不,是我的。” 王怜花不由疑惑道:“千百年来难道不就只有你一个人?” “曾经有一段时间不是。”镜仙笑了笑,目光似乎亘古地能看到你的内心深处:“这里有我还有另一个人,但终于他还是走了。” “为什么?” 镜仙叹了口气道:“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而且他对于我来说虽然是最重要的。”镜仙将手中的鱼竿收起:“但我对于他却并不是。”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深情,叫王怜花有些招架不住,只得赶紧转移了话题。 “那个人没有再回来么?” “回来了,却也没回来。” 王怜花不解,但镜仙却也不再解释,只笑了一声,伸了个懒腰道:“已经第二日了,你居然还不想出去,真是没救了。” 王怜花道:“你不是也没出去。” 对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不出去是因为我不需要,但你还有救。” 王怜花冷哼了一声:“你觉得我需要拯救?” “为何不需要?”镜仙笑道:“一个人身处泥潭,即将被泥沙所吞没侵蚀,还不需要拯救?” “若于那人而言这并不是泥潭呢?” “呵呵。”镜仙笑得更加大声:“人之所以走向邪恶,往往不是因为向往邪恶,而是错把邪恶当做想要的幸福。” 不等对方回答,他便接着道:“若一个人知道何为幸福,那么他必定知道何为邪恶,你现在难道不是已经动摇了么?” 王怜花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那我又该如何?既然魂灵的命数已定,我不早已注定需困于此中。” 说罢又叹了口气:“恐怕我的r_ou_身也早已入土腐臭,莫不是还要我同铁老李般偷了别人的身子?那我倒不如继续还在这里罢了。” 镜仙道:“哈哈,可笑可笑,聪慧绝顶的王公子竟连娃娃都晓得的道理也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 镜仙道:“若是一个人深陷泥潭,最先做的难道不是应该呼救么?” “呼救?”王怜花嗤笑了一声:“又有谁会来救我,如今都要过去两年了。” 说罢不由抬头看向镜仙:“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镜仙微微一笑,便拉低自己的帽檐假装继续专心钓鱼。 若他呼救了,那个人就一定会听到么? 王怜花终归还是没有动作也没有开口。 时间在镜中特别慢,有时甚至觉得该过去了四五个时辰,可这天空也还是明亮的——此处的世界果然与外头不同。 在那人身边过了很久,王怜花看着鱼一天天上钩,看着周围的落木萧萧而下,始终没有挪步。 他确实动摇了。 但如今已经过去了五天,外头已经经过了五年,有谁还会等他五年? 他若真的回去会不会看到的是自己的一具尸骨,最后不得不再另寻尸身? 可若说天底下还有一个人…… 夜幕渐渐掀开,东方又开始泛白。 镜仙又背着鱼篓跑来钓鱼——其实每次他早上钓了上来晚上也总是要放回去。 他看见有一个人比自己还早就等在了那里,脚步便停在了那处,偷偷跑到了另一边去。 第一缕光透过石缝映开了河水上的第一道光,也照亮了王怜花的侧脸。 他微微笑着,终于轻声开口:“沈浪,救我。”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几乎听不清楚,但镜仙知道他已经下了决心,因而他从后头又走了出来。 “决定了?” “嗯。” “……也好。”镜仙也笑了笑:“一路顺风。” 王怜花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这个面貌熟悉的人,终于还是走上前去抱住了他。 “再见。” “……再见。” 对方的灵魂从自己的手上消失,镜仙表情有些怅然若失。 灵魂明明是没有温度的,但每次触碰到似乎都能感觉到一种温暖。 “最后果然还是这样。” 望了一眼天际深深的一道仿佛裂痕般的光霞,他又坐回了老地方,翘着脚叹了口气——就算是在落霞山这么灵气充沛的地方,修复那道裂痕也还是要过很久。 平浪道人等了那个人一千余年,沈浪等了他不过五年,自己呢?还要等多久? 也许早就不该再等了。 王怜花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每一个骨骼都在颤抖似乎还会发出“咯噔”的声音来。 睁开眼睛起身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几乎连移动一下都困难,因而只能尽量动着眼睛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许久身体似乎才慢慢适应了下来,然而要下床似乎还是有些麻烦。 这里很安静,并没有什么人的样子,王怜花伸出手抓紧又放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物。 崭新的,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皂角的香味,而这一起身头发却是披散了开来,叫他差些压倒。 这是哪里? 然而王怜花还没来得及思考,便听得外面传来一声轻功的声响。 他抬眸看过去,不由会心一笑。 “沈浪。” 对方似乎还是一脸震惊的模样,甚至不敢僵在那处不敢靠近。 沈大侠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最是少见,上次似乎是在芜花村,如今又被自己见着了一次。想着却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便又扭过头去不看他。 沈浪曾经千百次幻想过王怜花醒来的样子,他想着这个人睁开眼睛看着他笑,这将会是多美的场景。 然而五年了。 他从未想到这一刻会这么猝不及防的到来,纵然他已经第一时刻感觉到了对方灵魂的出现,然而他还是有些近乡情怯的味道。 他忽然有些不敢向前走去,生怕自己还在做梦。 因为那个人对着他笑了,叫着他的名字,这分明是他想象中的场景。 可那波光婉转的双眸,微微上翘的嘴角还有那张带着淡淡疲惫的脸庞——这分明又比梦境之中的要虚无更多。 沈浪缓步向前,并没有叫他名字,只在他的床榻坐下,哑声道:“我……我替你束发。” 王怜花点了点头,便感觉到对方开始拾掇他的头发。 一如既往温柔的触感,明明是他从来不梳的发型,可动作虽然缓慢却远远比第一次要熟练许多——可想而知他曾经练习过多少遍。 王怜花忽然觉得整颗心都是满满的,他慢慢伸出手想去触碰他,却被对方忽得从背后狠狠抱住,力道之重几乎想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般。 王怜花没有反抗,反而还笑出声来。 “沈浪,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么?” 力道稍稍减轻了一些,背后便传来闷闷的一声回应。 于是王怜花便笑:“那么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你的灵魂,你的血r_ou_都是。” 最后还不忘敲定道:“如今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了。” 果然还是没变。 沈浪笑着放开了对方,转而去握他的手。 “嗯。” 王怜花眼珠一转,故意叹了口气道:“真可惜没有下辈子。” 沈浪将手中的力道加重,认真地看着他,目光带着淡淡的笑意,却又叫人捉摸不透。 “不要下辈子了,这辈子就够了。” 王怜花有些不满:“那怎么行,你下辈子找谁去?” “不找了。”沈浪摇了摇头:“你死了,我就陪你一起死。” 轻柔地搂过对方,沈浪在他耳边认真地许诺。 “你若无法转世,我就陪你散魂。” 他是认真的,沈浪说的话从来都是认真的。 明明是他想要听的,可王怜花却觉得胸口疼得厉害,眼角隐隐有些热意又不好意思叫沈浪看见,便扭过身去,嘴上还颇为不服。 “沈浪你可别咒我,我现在还好好的呢。” 沈浪轻笑了一下,低头轻轻吻上他的乌发。 “你若好好的,我就守你一生一世。” 王怜花没有办法了,对于沈浪他从来都没有办法,因而他也心甘情愿。 “沈浪。” “嗯?” “当初你那个约定还有效么?” 沈浪一愣,却立马心领神会。 “这是自然。” 王怜花慢慢放松开身子躺在对方的胸膛,听着他坚定的心跳——这是他最喜爱的声音。 “仙山名迹要去哪处都随你。” 两人的手就此紧紧交握在一处,不愿分离。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18节 只要有情, 那么无论爱恨成痴,无论生死阻隔,我自拂雪以等。 只要有你, 那么无论天涯海角,无论碧落黄泉,我自生死不离。 【沈王线·桃花镜篇完】 —————————————————————— 大结局。 根据我上次说的,还有三篇番外。 人生中的第一份中篇,我个人还是比较满意的啦(厚颜无耻),从春天写到夏天,虽然看的小伙伴越来越少了,不过也没办法的事,本来就是冷圈嘛……但总算还是在很多人的帮助下挺到了最后,这里特别要感谢兔兔!(抱住兔兔死命蹭) 不得不说沈王真的磨砺了我很多,无论是文风还是内涵我自持还是有所成长了的。 全部结束以后就准备要淡出沈王圈了,希望大家可以原谅。 不过虽然走了,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爱着这对cp的!日后可能会占点文的tag,到时欢迎小伙伴踊跃点梗啊! 感谢所有的点赞,推荐还有评论,你们可能不知道,但是你们的每一点努力其实都在改变着这篇文的走向,正是因为收到了大家的很多建议我才能慢慢把情节补充得更加完美,所以你们也是这篇文的作者嗷,为自己鼓掌吧! 最后感谢所有陪我走到最后的小伙伴,我还是那句话,你们的爱是我最大的动力,能够遇到你们实在是太好了。 【沈王修真系列·桃花镜番外】之子于归【r_ou_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便是知晓没有来世,但此时此刻,有此红烛之夜,白首之誓,足矣。 最后截稿字数,左边r_ou_量,右边总量。 —————————————————————— 在床上躺了五年,自然是伤了根本。 王怜花几乎花了整整一个月才能下床随意走动,纵然如此沈大侠还是不放心。 然而王怜花是谁?怎么可能会老实听话,因而沈浪在某天发现这位王公子不辞而别之后,便暗自无奈——一醒来就又开始折腾。 王祺堇此时已经年方十三岁,当年她一纸书信,又仗着自己这些年来的能力已将云梦宗上上下下收拾得服服帖帖。 等王怜花回来之后,她当即就将大权交回。 王怜花看着这些年不见的小不点儿如今处事有模有样的姿态,不由感慨了一句。 “未想此行又一个收获竟然是你,日后云梦宗交由你我也放心了。” “在下不敢。” 生怕王怜花是在试探自己的忠心,王祺堇还慌了一阵子——纵然她日后才想明白,自己主子的这番话根本就是在为他自己找免费劳工。 王怜花回来了! 整个修真界几乎都为之震惊。 一个已死之人是如何复活的? 当年落霞山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纵然王祺堇而后又压制住了舆论,表明其只是受了重伤,正在落霞观养伤罢了。 可这么些年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是假新闻,王怜花定然是死了的。 可他就是回来了,以一个傲然的姿态。 而且还带来了一个更加叫人震惊的消息。 百花丛里过,片叶不沾身的王怜花,王公子。 为众女所心仪又色名在外的王怜花,王公子。 ——他要大婚了! 而且他结婚的对象不是别人,甚至不是任何一个女子,而是落霞观首徒,沈浪。 他的说辞早就已经准备得无比妥帖。 「落霞山一役,痛吾母之仙逝,哀天之妒红颜也!怜花不肖,生前未能尽全孝道,实憾矣。 伤愈后已为母守孝三年,本应自此止怨,然旧年吾母托梦,惜其未能与沈浪联姻之事,亦痛惜其未能保其盟誓。 母有心愿未解,子自当为之排忧解难。 怜花亦在此役中深慕沈君之名,崇其仁行,愿替母去忧,与君交好。」 这冠冕堂皇的话语叫人还真的反驳不得,可这言论就好似是一颗火雷,瞬间便让舆论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这王公子是什么想法,这、这、这两名男子成何体统!” 自然也有人反驳:“修道事间,男男结为道侣亦非没有先例,仁兄还是太大惊小怪了些。” 也有人深感疑惑:“这王怜花向来做的事那件不是惊世骇俗,如今却又这么遵循礼节,我看其中必有猫腻!” 也有姑娘心伤的:“只是这王公子就此结了道侣,诶……” 也有人替沈浪打抱不平的:“王怜花那厮算得什么好人,从来都是左拥右抱,沾花惹草无数,要我说啊,分明是沈大侠吃了大亏!像沈大侠这么专一的人才是真的毁了!” 姑娘当然不服:“王公子风流倜傥,喜爱他的女子从东城能排到西城,如今他也收了心思,未听闻前些日子他亲自上门主动与那些交好过的女子断了关系么?”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而舆论中心的两个人此时又是如何呢? 在王怜花苏醒之后,观主又亲自去见了沈浪,然而对方却主动提出了离意。 “诶……你这小子我从来都是最看重的,如今……” 沈浪道:“徒儿如今已另有所求,还望师父原谅。” 观主叹了口气:“那王怜花……” 话说到一半,老人家转头就看见沈浪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笑意。 “他值得。” “……值得便好,值得便好,你就放手去做吧。” 观主知道说服不了沈浪,不由笑道:“外头炒的沸沸扬扬,我倒是觉得,自那之后众人面上总是y郁不散,是该找点喜事了。” 随后便不由大笑出声,一脸别有深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大徒弟。 沈浪却是苦笑着叹了口气。 许是后山比较清静,沈浪早就习惯住在无名处,王怜花这一去后大大小小的消息却并没有间断过,江湖上的谈资他也知道不少。 他从来不屑于与之狡辩,这都是两人之间的事情,任人去说便好。 走出房门,却看见远处的山路上站着一位客人。 不,应该说是另一位家主。 他一贯喜爱的艳色缎面,ji,ng致的万花纹路绣在海棠红的长衫之上,衬得他好似从这天际云霞中走来的谪仙。 山上风大,那衣角都被吹得啪啪作响,他大病初愈,身形瘦弱,看着便好似即刻就能乘风而去般。 王怜花抓紧了外边的斗篷来挡风,便也没察觉沈浪的靠近,只是刚还扯着衣结,却忽的被人抱在了怀里。 他倒也不惊,慢条斯理地继续解着衣结,还不忘抬头打个招呼。 “沈浪,你来了。” 王怜花来了能干什么?从来都是给自己找麻烦的。 只是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虽一直在无名处,却总有人替他传消息的事情。 看着对方隐隐有些紧张和不带好意的表情,沈浪忽然也起了逗弄之心,只将人带回屋里,备了茶水,准备听他的说辞。 “沈大侠应还记得与我母亲的那个婚约吧。” 沈浪点了点头。 王怜花道:“如今此约却似再难续了。” 不等对方反应,他便又开口道:“只是,家母虽逝,但约定终究是约定。沈相公若是看中我宗哪个女子,我王怜花自为你做这个媒人。” 沈浪暗自想,若自己真说了某个人的名号,恐怕得被这孩子般记仇的王公子念一辈子,便顺着他道:“王夫人既已仙逝,这约定自不可成,更何况王夫人天姿国色,哪是寻常女子可替的,王兄莫要再言。” 若是寻常人看到这般你来我往的样子,肯定得犯糊涂,然而只有这两人才知晓这其中的真意,以及他们又是如何的乐在其中。 王怜花的手忽而绞在了一处,瞥过眼神不去看对方,语气也颇为小心翼翼道。 “人道父债子偿,那沈相公以为,若是我替母承约如何?” 沈浪将茶杯高高举起,掩住自己不住上翘的嘴角,假装喝了口水才缓缓开口。 “诶……王兄何苦如此埋汰自己,此约不过是与令堂而定……” 王怜花忽的有些心急,自然也没注意对方真正的表情,便赶紧辩解道。 “云梦宗子弟虽为世人不齿,却绝不仿那些伪善的所谓正道人士,如今整个江湖都知云梦宗与沈浪有婚约,沈相公莫不是想让我云梦宗再添违约之责?” “这……” 沈浪不由苦笑——自己这位王公子还真是难伺候。 分明自己按耐不住,却偏偏要表现得大义凛然,为自己找好一个无比正当的理由,这性子也不知为何竟好这么别扭…… 然而自己若不抓紧机会,便不是他沈浪了。 沈浪虽被人推崇其仁德,但也绝非是什么滥好人,有时甚至还觉得自己坏心的算不上是一个君子,奈何知晓的人实在不多。 他假意装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却仍时不时不忘看对方飘忽不定的眼神,许久才终于定下了心思。 “王公子愿意承约自然不好推辞,然而这嫁娶之事恐怕还是得委屈你了。” 王怜花不由一愣,便看见对面人笑道。 “想来落霞观总归还是迎娶的一方,不是么?” 王怜花面上一红,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心下怒骂这沈浪好不要脸,却又不肯在此人面前服软,只得揪紧了衣袖艰难地点了点头。 其实便是沈浪自己也未料想对方会答应的这么干脆,其实若王怜花有一丝不满,他也绝不会勉强。 可这人明明平时见风使舵得这么熟练,到此时却又格外执着,也是猜不透。 于是修真界不久后便迎来了第二颗火雷。 沈大侠答应了王怜花的请求,婚期便定在七月初七。 请期之事[注1]自是落霞观那边定的,当时王怜花看着这两个七字还暗自郁闷了许久,只想自己此局莫非真的又输给了沈浪。 不过想来这婚礼之时还要彼此相斗个高低,天底下恐怕也就只有这两人了。 一位是云梦宗宗主,一位是落霞观首徒,多半还会是落霞观未来的观主。 这两人走到了一处,不少人还开始暗自揣测两边深层的含义——毕竟落霞观挟持王怜花一事当年也叫人颇有非议。 于是什么y谋论的都有,却是不知道这两人还真的只打算认认真真地成个亲而已。 六月需行文定之礼[注2],王怜花是独子,便由了王祺堇来开门迎纳[注3]。沈浪父母早逝,观主便代为行礼。 王怜花舍了平日那身艳色,却是一身素雅绵软的交领长衫,发髻亦梳了一个中规中矩的旧式,面带浅笑,俯身参茶。[注4] 若不是听闻他从前的那些事情,当真会以为这是谁家那听话的佳公子。 一股书卷之气却又不会叫人觉得迂腐生厌,每个细节都合乎着自己的心思,叫自己挑不出一点错来。 虽然本来也没打算为难他,然而王怜花所呈现给自己的却实在叫自己佩服。 观主不由得心生爱怜之意,颇为赞许地看了沈浪一眼——确为佳配。 男方上门自然也早早备齐了物品,只是这男男成礼并不多见,因而沈浪不得不亲自动身采办。 既为男子,那么那些首饰自然也无必要,可礼不能违,倒也叫他费了一番脑子。 王祺堇在那处轻点送来的订婚之礼,头尾礼选的是浅桃色的褙子,雪白的绸缎内里,可想而知他对自家的主子何等的了解。 酒是熊猫儿私藏的最好的桃花酿,此次为了自己的兄弟算是割了r_ou_。 除却喜饼、聘金还有那些个必要的礼烛、礼炮、红枣花生四色糖一类,却是放了一面圆镜,镜面平滑,桃木相围,上面还雕着五朵桃花,ji,ng致小巧,含苞欲放的样子令人喜爱,可见雕刻人花了多少心思。[注5] 想起主子叫自己准备的那些个回礼,王祺堇便又笑的得意洋洋的——这两人都选了镜子已替首饰。 来者是客,皆需得奉茶,王祺堇趁空偷偷拉着自家公子的衣袖给他瞧那面镜子。 王怜花的手指缓缓从那几朵桃花上抚过,皱着眉头却是有些哭笑不得——从不知这沈大侠原也如此记仇。 然而,两人心意相通之处又叫人欣喜不已。 想来当初自己无意将那普通的落魄镜当做了姻缘镜,谁料还真的因此促成了一段姻缘,倒也算得名副其实了。 只可惜这镜子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否则定要将它好好收着。 朱七七虽然不满了一路,但是五年来沈浪的执着却叫她不得不败退,她是讨厌王怜花的,现在连带着甚至有些埋怨沈浪,可这样生死交付的两个人…… 她冷着一张脸,看着面前捧着茶杯准备收茶瓯的王怜花[注6],眼里隐隐还是有些shi意——纵然她不服又能怎样呢?她曾经告诉白飞飞的那些不甘心,如今显得顽固的可笑。 她举杯将茶水一饮而尽,手中有一丝红影一闪而过。 王怜花愣愣地看着面前茶杯里多出来的厚厚一叠红包,不由眯着眼睛轻笑。 “……朱姑娘不愧为天下第一富商之女,出手好生大方。” 朱七七扭过头不看他,嘴里倒是毫不示弱地威胁道:“王怜花你且给我记着了,若是将来你敢再惹出什么好歹来,我要你千倍百倍地还给我!” 王怜花自然懂得其心意,只笑了笑,继续小心地收拾茶瓯。 双方父母皆无,自然其余之事只能自行主张。 眼见七月将至,便又行过了大礼,几圈折腾下来两边虽是疲惫不堪,却倒也都颇为耐心。[注7] 有些事情,人生只需一次,那么必然得让这日更隆重些。 云梦宗皆是女子,便聘了不少劳工去抬那所谓的嫁妆,而按照王怜花一贯的排场,这事又怎可能大而化小,于是这几日落霞观山便见得一处奇景——那抬箱子的人从山脚好排到山腰,似是要再造一个落霞观一般。[注8] 沈浪知道王怜花是故意在下他的脸,可他却也偏不戳破,甚至还亲自前来犒劳各位陪同人员——这两人要说脸皮谁比谁厚,还真是很难斟酌。 两大宗派索性也趁着这个日子化干戈为玉帛,各家都开了好酒邀请天下之人品尝。 这几日热热闹闹的消息看下来,各个宗派或是修仙者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位是来真的! 既然这两大宗派的当头人都默许了,又都不是什么好招惹之人,自己自然还是凑凑热闹算了,说不得还能讨两杯喜酒喝喝。 按照王怜花的说法,他便就是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同沈浪在一起了,没有必要在意别人的说法。 非但不在意,甚至还要风风光光的,大c,ao大办地叫所有人看到! 婚前一个时辰便是上头仪式。[注9] 王怜花身着浅红单衣,打开窗口,于是月色便随之而泻下,初七的月光并不很明亮却也足以映开一方珠白之案。 龙凤烛已点,清香一炷也袅袅升烟。 请来的好命婆早已准备好了尺镜、剪刀,只在一旁候着等着时辰为人梳头。 她听闻过这位王公子许多事迹,对此颇为不齿,然而等见到人又听了他的故事的时候,却不免起了疼惜之意。 父母俱亡,从小无人关爱着长大,难免性子有些长歪了。 月光之下,她开始拿起梳子细细地梳理他的头发。 虽是男子,然而那头乌发密而亮,摸上去顺滑得好似最上等的绸缎,叫人欲罢不能,她这么多年的好命婆做下来,这样的头发便是姑娘家中也是少见的。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王怜花听到第三句便不由低笑出声,儿孙满地什么的,沈大侠这辈子可都别想了。 他歪头看着镜中渐渐被梳理整齐的发髻,忽然眼眸含笑地起了坏心,回首对着好命婆道。 “婆婆,怜花有一事相求。” 月色朦胧了少年的面貌,红衣亦掩不住那华美俊俏的脸庞,好命婆听着他的吩咐迷糊了好一阵,有些为难道。 “可莫要耽误了吉时。” “我相信您的手艺。” 终归还是半大的孩子,在好命婆看来,这公子笑起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丝稚气,丝毫没有传闻中狠厉的模样,像极了自己疼爱的小儿子,心下不由一软,当即便同意了。 吉时已到。 望娘盘担先行,盘中那只呆鹅咕咕地叫着,整条主道上则早就围满了来看热闹的群众。[注10] 沈浪并不喜爱这样被万众瞩目的感觉,这或许正是王怜花想要得到的效果。 可如今满街喜气洋洋,便是沈浪自己也不由为之所感染,于是伸手扯了扯胸前那格外耀眼的大红花,苦笑一声便催马上了路。 两个宗派离的很近,都是在落霞山,因而吹吹打打也无需很久。 沈浪下马,正欲进入正门却已经被四五个姑娘给拦了下来。 “沈相公请留步。” 迎娶之事,这“入门”从来都是一道难题,只是不知这王大公子给自己到底留了什么难题。 纵然打败这些人,或者直接闯入婚房也并非难事,可自己总是不会叫他失望的。[注11] 因而沈浪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还望各位手下留情。” 其中一位红衣少女笑道:“我们也无意拦您,只是礼节罢了,还望沈相公原谅呀。” 另一位紫衣少女也点头道:“我们恨不得您当即就把公子给带走了呢!自然不会出难题。” 沈浪笑了笑——出难题的只会是那位王公子。 紫衣少女笑着摊开手,手中有点点荧光,倏地,那小小的光亮就变作一盏花灯。 “沈相公且拿着这灯,可不许放了呀。” 沈浪点点头接过花灯,而就在下一秒便仿佛闯入了某处秘境,周围的一切瞬间被墨一般的黑暗所吞没。 黑暗的四周只有手中这盏灯是明亮的,可却也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并不得力,而且耳边还有各种鬼哭哀嚎的嘶鸣,那些影子拼命来抢夺手上的花灯,好几次险些要被吹灭了去。 这王怜花还真是费尽心思。 喜宴上居然还使这壁鬼阵,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沈浪仍闲庭信步于中,慢慢行走,只是眼前似乎忽的闪过了一道红影,便不由发愣——王怜花该不会真的在壁鬼阵中放了谁家的厉鬼? 壁鬼阵最忌心思散乱,一旦内心产生恐惧或是不稳,手中的花灯便会被吹灭或是夺走,那么自己定然输了。 沈浪这心思一动却是叫旁边的群鬼开始欢笑,抢得更加开心。 这不免叫沈浪应付得有些吃力,因而不小心踏错了步子,正要哀叹这破阵时间恐怕得再推迟些,却听到耳边一个细小的声音传来。 啪—— 沈浪停下脚步正要重新凝ji,ng聚神时,却有什么打在了自己的脚前,那些原本还围在一处的群鬼们便吓得当即退散了开去。 沈浪低头拿灯一照——珍珠? 那珍珠好似有魂一般,兀自转了几圈而后划出一道轨迹,慢慢向前滚动,速度与自己的步伐完全一致,仿佛是在为自己引路。 沈浪便沉下心慢慢跟着它,大概走了有百多步,珍珠忽然停下来咕噜噜地往旁边迅速地滚走了。 他看着那好似逃跑般的珍珠,表情一愣,忽然低下头正色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父亲相助。” 耳边隐隐传来几声尴尬的轻咳声,沈浪不由微微一笑。 沈浪在那处却也并不再走,而是回望起周围来,嘴中默默地数着拍子。 五十八、五十九……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19节 他的身子猛然向前一冲,随之手中的花灯便碎裂了开去,而周围的黑暗也随之褪灭。 “王公子可是看够了好戏?” 壁鬼阵的出口正是在云梦宗内苑,他知道刚才阵中的那道红影正是王怜花,便故意推迟了出阵的时间,只为抓住这只王狐狸。 王怜花笑道:“还未看够呢。” 沈浪无奈地看着对方头上的喜帕,忽然心里有些发痒:“其实你没必要戴这个。” 王怜花却是别有深意道:“那可还不行,我都说了还未看够好戏。” 有人相助自然一路通顺的沈浪顺利地接到了王公子,便是王怜花再怎么疑惑是不是有人透露了捷径,却也绝猜不到出手相助的人的身份。 红衣翩跹,虽是与自己一般男款的衣物,然而他穿着之时那玉带勾得腰身纤细,露出的肌肤亦洁白如玉,风姿绰约,颇有几丝清瘦儒生的风雅。 王祺堇替他撑了红伞,后边跟着一帮莺莺燕燕的姑娘向上撒着红豆还有米。[注12] 送嫁一方脚不好沾地,须得人背,他体型瘦削,却也终归是个男子,但这个活计干却被朱七七抢了去。 当他被朱七七背起来的时候整个人着实愣了一下,双手都不知往哪处摆才好。[注13] 纵然没有看到他的脸,但沈浪知道如今的王怜花定然是羞赧得不行。 接到了新人便要回程去落霞观拜堂。 先拜天地,再拜祖先,随后再向双亲奉茶跪拜,两人父母皆亡,便只对着牌位做了个形式。 可沈浪见得那茶水中波光荡漾,就已知这喜堂之中,该来的人定然都在。 男子同结为道侣不比男女成婚,自是同来敬酒。 于是三杯两盏之后便有人笑说要看王怜花的模样,王怜花倒也落落大方,随意便要摘了喜帕,却半路被沈浪给握住了手。 “沈大侠这是为何?” 沈浪对王怜花的了解可谓深入,听他的语气便晓得定然要惹祸,不言不语地扯了人就走,余下背后一片起哄的笑声。 直到了喜房,王怜花还在笑,声音一阵阵的悦耳,叫人难耐。 沈浪不由无奈道:“你便就是想看我的好戏。” “怎么,还不给看么?” 沈浪从来也拿王怜花没有办法,便叹了口气不说话,可他不说话,王怜花却并不放过他。 王怜花坐在喜床上伸出脚勾着沈浪道:“你不看我一眼么?” 沈浪一愣,只知对方肯定又要拿他的笑话,可自己就是没有办法,于是就顺着他心意慢慢伸手去捞那喜帕。 这一眼叫他呼吸一重,心脏却是跳得越来越快。 也不知王怜花起的哪门子心思,竟梳了一个繁复的发髻,更像是女式,而他本身就擅长易容,化妆之术自然也同样高超。 青黛淡扫,眉间还仿了时下最流行的花钿;口脂染唇,最是朱唇一点桃花殷,他皮肤本就白皙玉润,无需敷粉,眼角一抹酒晕,已是人比花艳。 那眸色盈盈,望着他便含娇带怨,风情万千。 他本就爱穿红衣,却是从未穿过婚服这般大红的色彩,却是更衬得这肌肤光莹如雪,白红相间迷得人挪不开眼神。 沈浪直愣了数分钟,王怜花见他还在呆在那里,本来还想看看好戏,却未料对方是这么个木头桩子一样的反应,不由有些丧气。 “沈相公,怎么还愣着呢?” 沈浪这才反应过来,脸忽得一红,赶忙背过身去,然而微微颤抖的手却立即暴露了他的心思。 王怜花在后头自然看到了一切,不由得笑出声来——他就是为了等着看沈浪惊慌失措的这一刻。 他还不忘在那头继续道:“沈大侠,你这么背过去还成什么亲啊?” 终于得偿所愿的王公子正想解开发髻,却被沈浪给拉住了手。 “我来。” 沈浪的声音有些闷闷的,王怜花不由对着镜中人笑了一笑。 “好啊。” 虽然说出来不大好意思,但沈浪真心觉得这发髻很适合王怜花,看着镜中人淡淡的笑意,自己也不由得笑开了 “往后这些事都有我来。” 王怜花笑道:“好啊,沈相公勤俭持家,倒是替我省了一笔开销。” 解发结发,只为一人,也只由一人。 妆容未卸的王怜花忽道竟忘了合卺酒的事,便赶紧走了去将桌上的酒倒成两杯,置于桌上,好笑地继续打量沈浪少见的窘迫神情。 酒入喉肠,却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红烛生光,却是景不醉人人自醉,光影交错之间自有情意蔓延。 有了酒在胃中,沈浪慢慢也回过了劲,他不知不知道对方在拿他打趣。 可美人做引,又如何忍耐得住? 便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了,何况博之一笑呢? 因而他还是忍不住细细打量着烛光之下的王怜花。 他的眉毛淡而远,眉眼ji,ng致,容貌俊美,一如两人花雨初见时叫他心动。 只是初逢之时,他也从未料到两人最后回到今日这一步,也未料到会成为这样的关系。 “沈大侠在想什么?” 沈浪微微一笑道:“在想你曾经说灯下最适赏美人,诚不欺我。” 王怜花垂下眸子似是想起了很多事情,举着酒杯半闭着眸子瞧着烛光另一头的沈浪。 “其实灯下也同样适合赏大侠。” 两人皆是一笑,王怜花起身慢慢走近沈浪面前,低头看着他又问了当初那个问题。 “沈浪,如今你还信命么?” 沈浪手微微一紧——他便是因着这个问题…… 王怜花知晓他的心意,也将手轻轻回握。 “若我不是那两个人的儿子,若我可以在一开始就认识你,若我不是生来魂魄如此……” “那些都不重要,怜花。” 沈浪忽然打断了王怜花那一长串的话,手指慢慢拂过那柔软的手背。 “冥冥之中,或许真的自有天定,托不是因为你的那些假设,我也不会遇见你,而只要能够遇见你……这个命我就认了。” 沈浪起身轻轻吻上对方的嘴唇,带着淡淡胭脂的甜味还有浓浓的酒香,令人心醉。 许久两人才慢慢分开,沈浪又低声道。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只要是与你,那么便就不算太糟。” 王怜花可以感觉到对方抱着自己腰的手尚且还在颤抖,合上眸子,又低低摩挲着对方的嘴唇,轻柔缓慢,却又无比缱绻。 “算我错,此时何苦聊这些无趣的。” 沈浪低笑:“那你要聊什么?” 王怜花睁开眼仔细地盯着人看,忽得笑开,轻柔地在沈浪的耳边讲道。 “不如来聊聊我该叫你沈叔叔好,还是沈相公好?” 沈浪眉头一皱,又只能苦笑——他还能拿这个人怎么办? 王怜花的气息直打在自己的耳畔,明明还算y凉的夏夜,却叫得他感觉有些燥热难耐。 走ao3 王怜花微微喘着气,呆呆地望着那桌案上即将烧完的红烛,不知为何说了一句:“要点完了。” 他的身体好似刚从水中打捞上来一般shi淋淋的,而且还在微微颤抖,胸膛也还在起伏,显然还未从余韵之中退出来。 沈浪也望了一眼那龙凤烛,将人又轻轻搂在自己怀里,手也慢慢抚摸着对方黏shi的后背,一边替他传真气暖身子,一边又轻轻地吻过他的脸颊。 “想来龙分明是雄的,凤也分明的雄的,天底下似乎也就只有我们合该点这龙凤烛。” 何等孩子气的话。 沈浪低低笑了笑,却觉得喜爱极了。 无论是那j,i,an诈狡猾的王怜花,还是这样孩子气的王怜花,现在都是他一个人的。 最是一年佳时,他的凤凰在外头漂泊了那么远的路,如今终于回到自己的怀里来了。 “那我是不是得在后院种上一排梧桐才留得住你这凤。” “何必。”王怜花轻笑:“与其种梧桐倒不如种上桃花,这样春季我们便好赏花,夏季我们就能吃桃,秋季我们将花酒入窖,冬季便好拿出来暖身了。” “只要有酒有你……”王怜花忽然抿了抿嘴,竟有些不好意思,又道:“我就一定在。” 怀中的人轻轻地笑着,毫无防备的模样叫自己更觉怜爱不及。 “好,都随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便是知晓没有来世,但此时此刻,有此红烛之夜,白首之誓,足矣。 【桃花镜番外·之子于归完】 ———————————————— 这次再被查禁我就掀车了。 保证小天使们尽可能看到文的内容吧,实在进不去的就自己脑补了。 ————————————————— [注1]:由男家请算命先生择日,谓之请期,又称“乞日”、今称“择日”。 [注2]:订婚又称“文定”,汉族婚俗之一。昔称“纳吉”及“纳徵”,不像结婚般繁复,但传统习俗仍非常重视,男女双方均需准备若干礼品。为“过大礼”之前奏,通常在婚礼前一个月举行。男家择定良辰吉日,携备三牲酒礼至女家,正式奉上聘书。 [注3]:由准新娘的弟弟替准新郎开车门,迎接男方亲友到来。 [注4]:准新娘向男方长辈奉甜茶。因古时候,文定是男女双方第一次见面,所以在奉茶的时候会由媒人介绍男方长辈给新娘认识,此时并未正式改口,请新娘依序向长辈奉茶。 [注5]:头尾礼即从头到脚的衣物;喜饼作为为了宣告即将结婚的喜庆食品;成对的龙凤喜烛、鞭炮和排香,比喻敬神祈福;四色糖(冬瓜糖、桔糖、冰糖和糖果)象征新人甜甜蜜蜜,白头偕老;酒象征长长久久。 [注6]:准新娘捧茶杯盘出堂收茶瓯,男方亲友要准备好红包卷起来放进茶杯当中,一是男方亲友给新娘的第一份答礼,也象征对这位未来媳妇的肯定与喜爱,二是不让杯空之意。在准新娘收到答礼的同时,正式改口,以一家人的身分来称呼奉茶的长辈。 [注7]:过大礼为订亲之最隆重仪式,约在婚前十五至二十天进行。男家择定良辰吉日,携带礼金和多种礼品送到女家。 [注8]:收到大礼后,女家的妆套须最迟于结婚前一天送到男家。这批大箱小箱的嫁妆,为女家身份与财富之象征。 [注9]:男女双方在婚礼前夕,择定良辰(男方要比女方早半个时辰,即一小时前),进行上头仪式。这种仪式须由“好命佬”及“好命婆”(分别是男女双方的长辈或亲友,择父母子女健在,婚姻和睦者)在男女双方各自家中举行。 [注10]:迎亲之日,“望娘盘”担先行。望娘盘必有一只鹅,鹅缘出古时以雁向女方正式求婚,因雁的配偶终身专一,象征婚姻坚贞和谐。后世以鹅代雁。 [注11]:若要顺利接得美人归,必须经过一连串智力及体能测试,必要时还加上歌情话,但最重要的还是丰厚的“开门利是”,众姊妹满意后才开门。(lo主给沈大侠开挂了) [注12]:在露天地方,由大姐或伴娘撑起红伞护着新娘,意指开枝散叶。大姐及众姊妹一边行,一边向上空、伞顶及花车顶撒米(可加红绿豆),用来“喂金ji”,意思指ji啄米后便不会啄新娘。 [注13]:出门时须由大姐背着上花轿,据说新娘双足是不可沾地的,否则便会带来麻烦。 201777r_ou_已换源 【沈王修真系列·前缘】醉南柯 1【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杜甫·《花非花》】 “哈哈,小子快抬头看看,你可知这岸边为何处?” 少年抬头看向身边那个早已醉呼呼的老道士,笑着摇了摇头。 “弟子不知。” “诶,真是无趣,这边……”老道士忽而把声音压低了许多:“可就是当初那靖节先生所写的桃花源啊。” “哦?只闻后世纷纷寻之未果,竟就在此处。” 少年不甚相信地看了师父一眼,仔细着将那夹岸的桃林打量,落红纷纷,花浸染江半里路,当真是美不胜收,未料这般荒郊野岭之处竟也有如此人间仙境。 “嘿嘿,我只告诉你一人这看花好处,当初那庙里的老头说你此生遇花而死,我给你算得一卦又是遇花而生,想来你命中定与花有缘。那老头说是要让那落花尽随流水去,偏给你取那浪字,当真是迂腐至极,迂腐至极!” 少年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偏偏目光被桃林吸引而去,仿若是有什么在唤着他一般。 【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 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 ——秦观·《点绛唇·醉漾轻舟》】 沈浪将手边的酒壶往嘴中一倒,终于饮尽,醉眼朦胧之间不觉将那酒壶往水里一按,咕隆隆地竟连花带水装了一整壶。 “我道此地如此眼熟,原来以前同师父来过。” 起身理了理青兰色的道袍,随意地将帽子扯了一扯,便拿起手中的剑登上了这“故地”。 当年他随江而来,被一个老和尚捡去,而后老和尚年纪大了,便托了好友养他的这个小徒弟。虽不知为何这老和尚的至交好友却是一个放荡不羁的怪道士,但仍学了一手的好功夫。 前几日怪道士突然将他打发出了道观,说是劫数已到,让他径自向东南而去,自可寻得机缘,如今听着师父的话撑得小筏一排,却终不知结果何处。 忽而沈浪发觉那小筏竟在水中打转,迟迟不肯离去,当真是怪哉。 恍惚之间,耳边忽闻破空之声,扬身一挥,剑已出鞘。 叮当二声,似是暗器,然而定睛一看,落于筏上的却是两朵普通的桃花罢了。 何人内力如此深厚,竟可拈花飞叶为器? 目光远远望进那片桃林,曾经心底那强烈的归宿感又忽而涌起。 这一次他选择了上岸。 【桃花灼灼有光辉,无数成蹊点更飞。 为见芳林含笑待,遂同温树不言归。 ——苏颋·《侍宴桃花园咏桃花应制》】 桃源迷踪,一路粉红白浅,久之竟不知身在何方。 沈浪望着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来路,便知要再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此处当真有怪。 占星算卦,破阵点x,ue自是自家功夫,沈浪学得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奈何这密法高深,一时竟总也解不开,更是暗道那设阵人的道行之高,要知道士虽怪,但本事却是实打实的。 每日里虽总爱自嘲是“鬼见愁”,对ji,ng怪却从未留情。外人看着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真到了时候,手中的七星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妖ji,ng。 “天底下绝没有什么可怜的ji,ng怪,小子你一定要记住。” “色相不过徒迷人眼,若是往后见到了什么妖ji,ng,直接拿起剑戳死,知道了么?” 怪道士每次杀怪回来,定会给他好好的嘱咐一遍。 当时自己总是懵懵懂懂地点头,回头望望还在世的老和尚。 往常若那道士说这般话定要被好好念叨一番,这次竟难得的没有出口反驳。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元稹·《桃花》】 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才解了这个局,沈浪复又往前踏出了一步。 只觉眼前场景豁然开朗——好一处仙境。 落英缤纷,花蔓千里不知尽头。 然而比这一切更加令人瞩目的却是一个人。 一个美人。 一身品红衣衫,息得桃花枝头,赤脚裸足醉眠于树杈之间,膝上顶得壶酒欲倾,竟比那乱花更迷人眼。 未觉来人,那露出的一小节足踝还在枝杈间摇来晃去。 酒水shi了下裳,布料便贴着那小腿,顺着配饰上的朱缨直往足尖淌水。乌发乱散,桃眼迷离,玉手一摊身边便又点开桃花三四朵。 饮酒一口,朗声而笑,掩尽天下风流。 ——此人美得近乎于妖。 虽不知美字是否可以用来形容男子,但眼前这个人却只能让他独独这一个感受。 便是这一眼,自此定住了他。并不是妖术,却叫他离不开目光。 忽而手中的剑发出剑鸣,似乎打算提醒主人前方的危险,却无意打乱了这一场盛景。 那人听得剑鸣,才发觉有人进来,将衣衫一甩,飞身从树而下,看着他弯了眉角: “我却以为来者何人,原来竟是个小道士。” 他的呼吸间似乎都夹带着桃花淡淡的香甜,气息打在脸上直叫人一起醉了去: “破得了我的阵法,倒也有几分本事。” 不等沈浪回应,前一秒那人还抿嘴含笑,下一秒那衣袖便就带风袭来。 枝桠触碰而响,步步皆是杀机,那刀携光而出,沈浪转身出剑而抵,一时不分上下。 那人身姿鬼魅,往往不知其踪,若不提前作防,恐怕此时早已身首异处。 沈浪眉头轻皱,左手捏符,召得神灵而助,顿时火光大盛,直将那人往后逼退十多步。 弱点已显,那么解决就不是问题。 正要再取符往剑上抹去,那人却忽而眼眸怒睁,大声而告: “好个不要脸的道士,扰我清净,还如此不依不饶!” 恶人反而先告状起来了。 沈浪苦笑几声答道: “若我手下留情,恐怕如今已是尸体一具。” “我道你是来杀我的,如此应对难道有什么错?” 如此胡搅蛮缠,理倒是都到他那边去了,沈浪摇摇头,忽而想起那老道士的话来,不由有些纠结:确实是我先冒犯没错,但师父说过见得妖孽必须杀之。 “小道士,我从来一心向善,何不放我一次?” 似是看出沈浪心软,那人忽而眸色轻转,声音也柔和了几分,那眼角泪点斑斑,看得人好不可怜。 妖色惑人! 怪道士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但沈浪手上的符不自觉已然落了下来: “……好吧,我不杀你。” 话音刚落,那人便笑逐颜开: “这位小道……兄台与我如此有缘,何不就此结友?” “鄙人王怜花,不知兄台姓名几何?” “在下姓沈,单字一个浪。” 王怜花听得人名便笑嘻嘻说已算作是朋友,转而又言要挖酒设宴来会新友,衣袂飘然而去。 沈浪望着那如飞花一般轻盈的背影,心口微微发热,不知为何竟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得违了师父的话了。 【香色自天种,千年岂易逢。 ——薛能·《桃花》】 王怜花的来头和本事比沈浪想象的还要高得多。 他本身为西王母园中的碧桃,当初有求仙者于此地得到西王母接见而获仙桃一颗,食毕,身已出尘,而那桃核y差阳错地留在了地里,久而久之竟自行成林。 碧桃毕竟非凡物,几百年便已得灵,仔细算来他并不算是妖,倒更像是仙了。 “无论吟诗作对还是机关遁甲,天上的星辰地下的走兽,天地间还没有我王怜花不知道或是不会做的事。” 一边说着,他手中的几朵桃花便倏而化作彩蝶而舞,又一和手拍掌,立刻就变为尘土。 王怜花忽而转眸看向他,笑得肆意张扬,便是沈浪此时仍有些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认可他的能力。 毕竟那迷了自己几个时辰的阵法不过是这王怜花随手而掐的一个诀罢了,要说如此大片的桃林存在却鲜有人知,这其中恐怕他也是功不可没。 “这处算得我的私宅,哪里许得那凡人进进出出?” 而王怜花最擅长的还不是这幻术,而是魂术。 “人谈起那魂术皆是又怕又爱,且不说起死人而r_ou_白骨,便是要以己为天,改命塑魂又能奈我何?” “你当真能做到那个地步?” “咳咳……” 之前豪情万丈的王怜花终于有吃瘪的时候,但就算这般,嘴上也不肯松口: “总比那些连魂术都晓不得的要好多了。” 知道是在影s,he自己,沈浪却也不恼,道:“天道运行,四季有常,逆天改命终归是不正之术,切莫乱用为好。” 王怜花正想反驳所谓不正之论,却又反应过来这道士根本就是死脑筋,再解释也不过浪费口舌,只心里默道:反正说的是乱用,又不是不能用。 久而久之,二人惺惺相惜,也算熟识。 王怜花虽然算来也有千年修行,但总是守着自己的几分地,不爱出户,对外头人情风俗的了解也全来自于古籍之上,现下听得沈浪口中的那些斑斓世界,便如同孩童一般兴趣盎然,有着提不完的问题,那双眼里满满都是期待。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20节 沈浪也不由想,王怜花活了这么久,却未沾半点凡尘,宛如赤子一般澄澈。于是便是偶尔那些古灵ji,ng怪的地方,也全显得如同小孩子恶作剧一般,叫人又爱又恨,最后都付之一笑。 或是因为知己难得,亦或是因为抵不住王怜花的百般挽留,沈浪干脆也就在此驻足了下来。事实上,被那样的一双眼睛一望,便是怎样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难得见到顺眼的凡人,王怜花对沈浪可谓是兴趣十足,里里外外将他的八卦问了个尽。 他巧舌如簧又擅放泼耍赖,最后直将沈浪的生辰八字都扒了个干净。 只是算完卦,王怜花的脸色竟有些不对起来,沈浪看着他那颇有几分苍白的神色,心下警钟大响,又怕惊了他,便柔声问: “你算到了些什么?莫要太在意,师傅说我八字有异,乃是天机,不是随意可得的。” 听得这句,王怜花眼睑半拢,看不清那眼中的神色,只灿然笑道: “原来如此,那就不算了,不算了。”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周朴·《桃花》】 很久王怜花都没再来找过沈浪,只寄了书信说自己即将要渡生死劫,准备潜心修炼一段时间。 而这一修炼便是一整年。 沈浪面上不显,但心底知道分明就是王怜花在避着自己:若真要渡劫,恐怕两人便连面都见不着,何来每日门外的那几朵桃花。 久之,沈浪心里便有些憋闷起来,自己定然没有惹到他,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 细想许久,只觉得似乎是在那次算卦之后,王怜花就变得相当奇怪。奈何道士不能替自己算天命,也就不知道他到底算到了些什么。 师父曾经替自己解过卦,只记得自己命中因花而死,又因花而生,再细则找不到门道了。 再想到自己的命卦,脑海里便莫名地浮现出那张俊俏可人的脸来。 ——王怜花,那可是指你? 想到此处沈浪心下一阵释然,又反过来暗自奇怪:自己莫不是真不怕死不成?怎么显得仿佛不算什么大事,甚至还觉得……若是真为他而死又有何妨。 念头恍然一过,沈浪不由得便楞在了那处,苦笑道:若是让那老和尚或是怪道士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为了ji,ng怪而慷慨赴死,恐怕得被打断腿才成。 不知何时开始,这朵桃花竟就开到了心里,直把那根都盘尽,汲尽他的矜持,直至开满相思。 这算不算得是作孽?还是真的被美色迷了眼? 红颜枯骨,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眼下门前桃枝二三,开得正艳。 叫他移不开眼,也忘不掉。 【绝景良时难再弄,他年此日应惆怅。 ——刘禹锡·《八月十五夜桃源玩月》】 王怜花一睁眼就看到了洞口沈浪的背影,心下暗道不好,但如今便是狡兔三窟也没有用了。 那人用眼神织成网,叫了他的名字,便仿若最强的定身咒,叫他再无处可逃。 “沈浪……” “王兄找的这么蹩脚的理由,真当我是那武陵人般好骗?” 沈浪的眼眸一如往常的柔和,今日甚至还要再温柔几分,看得王怜花有些发虚。 “生死劫并不是骗你……” “那闭关就是在骗我没错了。” 以往那张巧嘴此时仿若笨了几分,竟就任由沈浪绕了好几圈给骗了真话去。 见得王怜花低头不语,沈浪心下不由有几分无名之火: “若我不来,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王怜花猛地一抬头想再辩解两句,却又被断了话去。 “王兄有大把时间同我耗,可我却是没有。” “谁说的,你命……” 忽而发现似乎即将说出什么,王怜花不由得住了嘴,恨恨地看了他几眼。 果然如此。 沈浪眼睛一眨,蹲下来细问: “你究竟算到了些什么?” 被人又将了一军,王怜花脸色有些难看,瞪了沈浪好几眼,见他全不在意,最后也只得回答: “天枢伴落狼,一念死劫,一念仙缘。” 仙缘,这是多少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听得这两个字,沈浪也不由一愣。 话说到这里,王怜花语气一变,不似之前的轻松: “但落狼之劫万分凶险……你们宗派不是最擅避劫之法么?要我说比起拼那仙缘,怎么也是命重要些。” “沈浪,你若是选择避开,或许还能善终。” 话语至此不必多言。 沈浪如何不懂王怜花的意思,想到这几日对方的奇异举动,他很快也反应过来另一层意思: “你是我的那个劫?” 王怜花眉头一皱:“这我并不知,可劫伴妖生,终归……” 听得这句,沈浪心下便有了决断。 “天命不可知,谁道便一定是你?”沈浪嘴角噙着一贯自信的笑容道:“如今你若是要夺了我心悦之人去,送我长生也不要。” 显然是没料到会受到这般的答复,王怜花不由瞪大了一双眼,薄唇微张,俨然一副吃惊的样子。 沈浪将人搂到怀里,笑道: “送了我一年的桃花,莫不是真当我忘了送这花的意思?” 王怜花被初初揽住之时还有些不自在,听到沈浪那句后索性也放了开来: “……哼,那你竟现在才来见我。” 又被抢先告状了的沈浪,看了怀里人一眼,轻轻扬眉,俯首吻去。 ——就不该让此人得意。 【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秦观·《虞美人》】 “明日便要渡劫了,你当真是心大得很。” 沈浪见得床上那个大中午还赖着的王怜花,却是无奈地笑了出来。 “有沈大道士给我护法,我有何惧?” 手臂自那被褥中伸出,将人脖颈一揽又邀得一吻,嗤嗤地笑起来: “况且也不知是谁的错。” 那洁白如玉的肌肤孕着勃勃的生机,身上尚且还半披着自己那件青兰的道袍,却掩不住那一片暧昧痕迹,向来如水的明眸里还带着半分疲惫,更显得格外慵懒惑人。 沈浪心虚地摸摸了鼻头又挪开了眼神,只得任那人继续耍赖。 “待日后你证得仙道,我们就离了这桃林去,我想去看洛阳城。” “好。” “我要去看洛阳的花展,还要去南方乘你说的乌篷船。” “好。” “我还要吃你说的糖葫芦,糖人,豆腐脑,杏仁酥……” 沈浪看着那人摆着腿乐滋滋地数着食物的样子,不由也笑了出来,应道: “都依你。” “我……还想去看看你住的那道观。” “莫闹,若是这般,师父定要把我赶出师门去了。” “迂腐的老道当真无聊,你便说我是你相公,若是把我收了,你可就要守活寡……” 话未说完便重被捉住了手,一道身影也压了上来。 “相公?” 沈浪不由轻笑:“谁是谁相公?” 不由对方回答,沈浪便以吻封缄,那王怜花反而还眨了眨眼看他: “明日便要渡劫了,大中午的你还不放我一马?” “你不是都说了,有我在。” ——便是拼劲我此身,也定护你周全。 【一树桃花,向人独笑;颓垣短短,曲水湾湾。 ——张惠言·《风流子·出关见桃花》】 虽然前几日里嬉笑怒骂,但终归还是有几分担忧的,王怜花身份终究比不得寻常ji,ng怪,那天劫恐怕难过得很。 “怜花,你定要小心为上……” 手里那纤细的手指几乎要被自己握断,但终究还是放不开去。 “我知晓的,你当我为了这次渡劫准备了多久?” 王怜花将手轻轻抽出,回首望了望背后的沈浪一眼,终归还是往那洞中走去。 ——无论如何,定要活下来。 来日策马驾云,同赏碧霄。 10 【尽日无人疑怅望,有时经雨乍凄凉。 旧山山下还如此,回首东风一断肠。 ——罗隐·《桃花》】 天边劫云已至,乌云翻滚,大风而作,卷起地面一片浅红花浪。 沈浪心底隐隐有些不安,但想到王怜花毕竟已经为之准备了几百年,定然无碍。 想着却将手中的七星剑握得更紧,目光也随之凛然起来——来了。 一道、两道……劈至第三道时,沈浪终于出手将结界固下,符咒也尽数散开。 第五道、第六道……一声声雷鸣来势汹涌听得人不由心惊,沈浪合眼默念清心咒,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耐心等待,只恨不能替他受之。 天道无边,虽然有自己的结界相护,但基本也只是用以防止他人的无故打扰,如何抵得过劫雷来袭,那后几道恐怕还是结结实实地打了下来。 眼见着八道天雷都已落尽,沈浪不由喜上眉梢,但望着那劫云却迟迟未散,刚刚放下去的心不由得又抬了起来。 ——怎么回事? 沈浪心下一惊,匆匆往山洞处赶去,然而半路上第九道第十道早已连绵劈了下来。 再厉害的妖怪便是过了第八道恐怕都只剩了一口气,然而这第九道第十道,叫王怜花如何撑得住? 顾不及那么多了,沈浪心一横将手往剑锋一划,点点鲜红染透了那身道袍。 七星剑吸得主人ji,ng气,顿时彩光大盛,将那两道古怪的天雷尽数挡去。 第十一道、第十二道…… 脚下生风,险险赶到洞口。 沈浪眼中血丝遍布,额头的汗几乎要连成线去,手中剑芒渐渐暗淡,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但是王怜花现在正在他的背后,气若悬丝,估计已经昏过去许久了。 不能…… 决不能退一步! 抱着这样的念头,沈浪干脆狠心将剑硬生生往那雷影中一划。 虎口传来崩裂的疼痛,耳边有器物碎裂声音,鼓鼓的耳鸣伴着自己的沉重的喘息。 成功了没有? 不知道等了多久,也不知道伤势如何,直到耳边的雷声渐渐远去,沈浪这才放松了身体。 手中的剑早已裂开了网状的碎痕,初缓了口气,正想挪一挪身,手上便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 此时才泛上来的疼痛,叫沈浪再没有多余的力气维持住握剑的姿势,七星剑也就应声脱手落于地上,碎成了两截。 师父的七星剑…… 这下回去可要被念死了…… 沈浪缓缓扶着石壁坐下,看了一眼因疼痛而蜷成一团的王怜花,嘴角不由泛起笑意: 好歹保住了这个人。 十三道天雷,分明是要王怜花死。 若是真死了,哪里还有的命去渡那生劫? 莫不是有人发觉了王怜花的身份,打算召他回去? 微微喘着气,垂眸一看伤势,才发觉那身青兰的道袍哪里还有好处?不是染了鲜血,便是被劈成了碎片。手上被雷所伤之处更是皮r_ou_外翻,伤口边缘皆已发黑,血水顺着伤口缓缓溢出,每一分每一秒的流动都带走仅有的生机,比之王怜花自己才是要狼狈许多。 沈浪撑起早已疲倦的身子,试图将手往王怜花那处伸去,只是每动一分,每根神经就开始叫嚣着痛苦,刺激着大脑,饶是沈浪这般能忍之人,也不由疼得低呼出声。 但就算是这样,视线仍然在逐渐迷离,身体也变得格外沉重。 体内的魂灵正在颤动逸散。 沈浪当了这么多年的道士,又怎么会不熟悉这般情形的意义,心下自嘲: 当真是因花而死。 只是应了这前半句,那后半句…… 来不及他想,超负荷的身体已经沉沉地砸向地面,再无声息。 11 【江上被花恼不彻,无处告诉只颠狂。 ——杜甫·《江畔独步寻花》】 “沈浪……” “沈浪……?” 王怜花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勉强从地上爬起,只觉得浑身没一块好的,努力将眼睛睁开,却又被面前的场景给楞在了那处。 “沈……” 手堪堪触到那一身血衫,便不觉地颤抖起来,那个他曾唤过千百回的名字停在喉口,却再念不出来。 脉象已止,触到的肌肤都冷似岩石一般,叫人不敢擅动。 王怜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站起来的,那红色像是要生生地撕开自己的胸口,叫的他疼到麻木。那本是他一直喜爱的颜色,如今却仿若一把刀,生生地将人的r_ou_魂都要分离开去。 因花而死,果真是因花而死。 他的卦象在耳边一遍遍回响,仿佛都在提醒着王怜花:是你亲手杀的他。 ——若不是你当时闲的无聊强留了他下来,若不是你贪得几分私情。 ——若不是你王怜花,以沈浪之能,他本可以善终。 俯首将沈浪脸上的尘土轻轻吻去,又将人的头发和衣物细细整理了一番。王怜花将仅剩的几缕残魂收在怀中,明知并没有什么用处,却依旧将它们护得小心。 沈浪虽道术无双,但身躯毕竟只是凡人,如何抗得这天雷?眼下三魂七魄少了大半去,而且恐怕这个时候…… 听得耳畔传来拖拉锁链的声音,王怜花轻轻吐出一口气来,闭合的眼眸也终于睁开。 “绯裕仙君,请莫让我们为难。” 当首的不是谁,却是本该在地府日理万机的秦广王。 “谁是那什么绯裕仙君……” 秦广王似早知对方的回答,将手中的卷轴打开: “今日正是绯裕仙君渡生死劫的日子,西王母早有传令要诏您回去,故降十三道天雷以催。此人为助仙君渡劫,如今身死魂消,也算死……” 说道此处秦广王也是有些不忍,见得王怜花愈加煞白的脸,后面的几个字在嘴边仿若力有千钧,难以开口。 “……死得其所。” 将话说完,秦广王见人不动,正要伸手向前将魂要回。然而手正要触到那几丝残魂,便被人甩了开,手背也忽而一疼,这才发觉王怜花手中竟藏了一把匕首,此时在指尖正隐隐闪着光芒。 “……胡扯,天底下还没有人能从我手上抢东西的。” 王怜花望着面前的三人却是展颜而笑,那双媚眼含刀竟看得人几分心惊r_ou_跳。 “除了我王怜花没人能叫他死,他的命只是我一人的,有我在,你们谁都夺不去!” 几日来滴水未进,原本圆润好听的声音早已沙哑不堪,但那一字一句顿得依旧痛彻心扉。 秦广王面露为难,若只是普通人,自是将人随便打晕带走便好,但此人乃是西王母之物,天非凡品,已具古神之仙格,自己断不是他的对手。 “……仙君,莫让我为难了……” 12 【参横月落,留恨醒来,满地香残。 ——张元干·《十月桃》】 几人对峙许久,双方都不敢动,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去,那残魂似察觉到y差的气息,竟开始溃散起来。 察觉到这一点的王怜花攥紧了手,似终做了一个决定,缓缓往前爬了几步将残魂放于沈浪胸前,双手交覆于头身二处,开始催动阵法起来。 秦广王不由得出声阻道: “仙君!此人魂魄因劫雷散,便是你要剖金丹也是救不得的!” “呵,谁会学那些小妖只会剖丹救人?你当真以为我是谁?” 王怜花倒是笑得颇有几丝嚣张,坦然地看着秦广王道: “我不为难你,只是这人我一定要留下。” 说着便将手指往小腹处伸去,生生地将自己的魂灵剥离了出来。 ——断魂术? 因魂术忤逆天道,又极难学习,几千年前便已经被禁止,如今上界恐怕连那些古神都要不记得了,谁料到竟然还有人会使用? 秦广王看着这一幕在感慨王怜花于咒术上造诣的同时,只觉得全身都疼痛地不行。要知道于神灵ji,ng怪而言,生剥魂灵,剔除仙骨之事无异于自取灭亡,比断去r_ou_体还要疼上百千倍,那是将灵r_ou_狠狠碾压,磨碎,是世间最痛苦的刑罚。 “雀y、吞贼、非毒、幽ji,ng……” 每割除一魄或是一魂去,便觉得这神经连着心脏疼得不行。 “沈浪你看……你终究是错了,这才不是什么……不正之术。” 原来剥魂是这么痛的,日后一定不干了,王怜花努力还想要勾唇笑话一番,但那彻骨的疼痛叫他只能将下唇咬得更紧,直咬出血来。 沈浪,这后半句话今日我还你了,从此我们恩仇两断,再无相欠。 你就这般干干净净,了无牵挂地离开这处,若再望见那桃林,切莫要再闯进去。 ——免得误了你,也误了我。 一阵阵疼痛涌来几乎让人麻木,如今这魂剥去的感觉倒也不算的什么了。 王怜花最后一眼见得沈浪的胸口渐渐起伏,终于放下心来,而此时下唇也早已血迹斑斑。 那ji,ng魂融进沈浪的残魂之中隐隐有艳色而起,待将沈浪的魂灵补完后,红光散尽,只剩了一地残花。 本就因ji,ng魂而成型,如今魂灵尽散自然不可能再维持人形。 也就再无轮回。 “……走吧。” 看完一整幕的秦广王摇了摇头,摆手让黑白无常一同回去。 “那我们该如何与西王母上报?” “实话实说,ji,ng怪之魂本就不易成,如今他既自断活路,我们也没有办法。” 话虽说如此,但秦广王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那掉落的残花拾起,放于手心之中,仿若还带着那人的温度。 心中也忽而一动,默不作声地将即将离散的余魂收于掌心。 所以说这世间,情……究竟为何物呢? 13 【先时见者为谁耶,源水今流桃复花。 ——包融·《武陵桃源送人》】 待沈浪醒来之时,只见得自己身处山洞之中,地上尚有斑斑血迹,然而自己身上的道袍却干净整洁。 自己怎会在此处?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21节 见得身边七星剑也都碎成了数截,心中疑惑更甚:此剑是师父亲手所赐,削铁如泥,斩妖除怪皆不在话下,世间哪来什么东西能让它断成这般模样? 出了山洞,复行数十里,只见得一片荒林,脑海中似有什么闪过,却终究记不起来。 细细掐指算过,竟发觉自己已过了劫,身体更是如有神力般有使不完的劲。 来不及疑惑耳边便传来翅膀扑灵的声音——原是师父用来传唤的慧鸽。 怪道士算得沈浪已过劫,连放了四五只鸽子而来,书信语气一封比一封急切,似是不让人久留一般,因而沈浪虽然尚想调查自己身处于这山洞的缘由,然而师令在上,顾不得他停留,也只能将困惑藏在心里,匆匆往回赶去。 溪边来时的竹筏尚在,沈浪才刚刚踏上,竹筏便如得了令一般随着那水流而去。 风中仍有树枝吱呀作响,仿若谁人的挽留;那花瓣铺了一江的红,却是引他而走。 沈浪疑惑地回过头再看向那片树林,正要犹豫,便有异风吹来,携舟而去。 再不能回头。 14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 光y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李白·《春夜宴桃李园序》】 徒弟命中大劫已过,做师父的自然开心得不行,晚上便摆了一桌的好菜来。 见得师父又喝醉成这般,沈浪原本还打算问问自己心中的疑惑,也只能做了罢。 虽不记得在洞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还记得师父说的卦语。 ——只是,那花到底是何物呢? 怪道士没有追究自己法器被沈浪毁去的事情,只是见他每日里来思来想去的样子,面上不显,心里却默默叹气。 “小子,来和我比试一场,让我看看你这段日子功夫又ji,ng进多少?” 沈浪应声点头,将新炼的剑拔出。 本来就是一脉的功夫,便是一个挪身就已经知道接下来的招式,双方这般对战却有些无趣了。 怪道士忽而剑走偏锋,使了一股巧劲忽而向前近身半寸。 虽是半寸,却也是致命的距离。 沈浪面色未改,依旧那般坦然相对,也不知他是怎么躲开去的,竟以一种极其奇怪的角度往旁边一晃,剑柄将那来剑抵开,立刻就寻到了破绽。 只是剑锋正要砍去,沈浪眼角忽而闪过一抹艳色。 ——一朵落花翩然而下。 沈浪整个人动作为之一顿,仿若被定了身一般。 恍惚一瞬,然而怪道士的剑已经在沈浪的胸口了。 “小子,剑术增进不少,心倒是乱了。” “弟子……实在羞愧。” 沈浪怔怔地答道,直到现在他还未从刚才的失神中回过来:那朵小巧的落花仿佛一个心魔在他脑海里挥散不去,只要想到刚才可能会不小心砍到它,就没来由得一阵后怕。 怪道士看他许久,又看了地上的那朵残花许久,不由得又默默叹了口气。 无论怎么算都算不出自己的劫数究竟是什么,它就仿佛是要隐瞒的一个秘密,被人刻意抹去。 半月之后,沈浪终究耐不住内心好奇,大清晨起来,便推开了师父的房门,准备询问。 怪道士却似乎早就知道有这一遭般,早早地就等在了那里。 “师父。” “我知你所问何事,我只说一句,你绝不会想知道的。” 沈浪当下楞在了那处,欲辩却已忘言,但目光依旧坚定如常。 “诶……痴儿啊痴儿。” 怪道士又恢复作那无赖的模样。 “我就道ji,ng怪没什么好的,叫你早些除了,却总是不听。” 心下不由低低嘟囔了几句,抬头看向那个跪下来不肯走的徒弟,终究还是不忍。 怪道士将手中浮尘一掸,伸了三指道: “我可以告诉你方法,但你必须许我守住这道观三十年。” 沈浪连忙点头而应。 怪道士将浮尘做笔往地上一划: “七月十五,你再去那桃源,自可得缘由。” 见得沈浪躬身而去,怪道士微微地吐了口气: “终归不过大梦一场,大梦一场。我泄露天机,天命已尽,再不能留。” 盘腿合眼,竟是坐化而去。 15 【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 ——秦观·《虞美人》】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魂反之时。 再次走至那桃源处,全不似第一次来那般落英缤纷的美好,反而风雨大作,波浪翻滚,仿若在抗拒着他的进入。 雨并不大,但却绵绵无尽,打shi了他的衣衫,发髻也直往下滴水。 这条路好生熟悉。 沈浪踏上岸去,眼前的场景则毫无遮拦——再没有幻术秘境。 雷云暗涌,闪电大作,每声都打在耳边,震得耳膜直疼。 又是那片开阔的林地,电光映亮了他那漆黑的双眼,竟显得几分y森。 七月十五鬼气大盛,y阳界薄,最适合唤魂不过,也最适合破除魂印不过。 王怜花既已身死,魂印又逐日减弱,还有什么能阻止他沈浪寻求真相? 沈浪见得那被雷劈得伤痕累累的桃树,终于停下了脚步。 眼前忽而闪过许多场景去,仿若有画绽开千万朵桃花,直将那树枝压低。 那阵阵耳鸣化作谁人熟悉的话语: 沈浪,沈浪…… 是谁在叫自己的名字? 沈浪,我日后同你一起回道观吧。 ——他记得这个人的。 沈浪,你莫要再回来了。 ——他应当要记得的才对。 落雷滚地,亮的眼睛发疼,褪去之时却留下一片依稀的白影,似在梦中: 殷红的桃林,十三道天雷,还有那双似能勾魂的桃花眼。 ——自己体内的魂灵尤在回应这块土地的悲鸣。 冷冷的雨水直往身体里透着寒气,沈浪手中剑芒一挥,将身边经过的几个野鬼斩杀,缓步向桃树那处靠去。 王怜花乃ji,ng魄所化,便是反魂之时又如何? 魂魄分离尽散,再唤不得,再寻不得。 世间是真的再没有他的王怜花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怜花,原来是我错了。” 生死劫,生死劫,原以为自己是他的生机,却未料到自己才是他的死劫。 受缚于天道,然天道无测。自此长生一路,再无归人。 总言落花终随流水而去,那就且为你平涛止浪,化作死泉也罢。 16 「平浪道人,不知何许人也。平生嗜酒爱桃,行事潇洒,谈吐举止皆为上品。 生即乘浪而来,苦学道法数十年,门下弟子无数。 接其师衣钵三十年,而后无故云游出行,再不见其踪。 弟子皆传其已得仙接引,得道登云而去,逝于桃源之间。」 ——雨名氏·《三宗开传·第一卷·平浪道人篇》 ·end· —————————————— 到这里就是前缘的故事了。 —————————————— 17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白居易·《大林寺桃花》】 书卷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终于将船上人吵醒。 “沈浪,难得你睡得这般沉,老实说梦到了什么,怎么这般恍惚的模样?” 熊猫儿将头往船篷里头伸进去,一身的酒气,看样子定是忽视了朱七七的百般警告。 沈浪笑了笑:“不记得了,似乎是一场大梦。” “到岸了,你们快些下来。” 朱七七挥着手忙叫着两人下船。 “来了来了!七七妹子你小心着脚下。”熊猫儿应道,将腰间的酒壶晃了晃,听得仍是满满的。 落霞峰山脚,桃花正盛,目光所及皆是粉云翻涌,只是不知为何这场景总觉得分外眼熟。 朱七七和熊猫儿二人早已远远走去,沈浪却仍信步于河岸,迷途于桃林之间。 这路……与曾经梦里的很是相似…… 沈浪强捺心下的紧张,步步前行。 待记忆用尽,停下脚步,再抬眼看去,入目只见得一颗古树以及一座矮矮的墓碑。 那墓上的字似乎早被风雨磨尽,依稀能看出一朵桃花的图案,再仔细辨识才能猜测着读出上方的字来——仙侣王…… 后头是真看不见了,但沈浪心里却隐隐觉得,那后头早已被掩尽的名字,自己应当是知晓的。 墓上青苔攀爬,地下点点殷红花瓣点成一片浅粉。 手轻轻拂过那上头凹凸不平的痕迹,胸口涌起一阵烦闷和痛苦。 下雨了? 抬头一看那阳光尚刺人眼,怎么也不像是下雨的样子,但石墓上分明就有水斑。 疑惑之间,抬手一抹,这才恍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潸然落泪。 “咦?竟有人能寻到此处来?” 一个悦耳的声音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从背后传来。 沈浪当下立在了那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一时竟不知是否该回头。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情:仿若终于等到了许久想要的东西,仿若自己的魂灵终于找到了归宿。 那是他平生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欲望。 “你是何人?” 那人已经走近了,就在他的背后,只要回头就能看到。 心跳越来越快,沈浪微微提气,终于回眸看向身后,这一眼穿过这漫天花雨,越过那无尽光y,叫他再不能忘。 为了这一眼,他等了几千年,而这一眼,误的又岂止是一个人的一生。 那是一个面容极俊秀的公子,眉目含情,如诗如画,不知为何总叫他有几分相识的感觉。 “在下姓沈,单字一个浪。” 那人抬手回礼,看着他一阵打量,转而轻笑出声来: “见得兄台一身风骨,不由令人倾心往之,小弟姓王,名作怜花。” 一身绯衣比那满眼桃花更艳,那桃花眼微眯,如同荷底脉脉的流水,如今展颜一笑,更仿若繁星散落深潭。 “相见即是缘分,不知小弟是否有幸与兄台结交?” 沈浪愣了几秒便回过神来,努力控制着不知为何而起的心悸,颤声道: “求之不得。” —————————————— true·end —————————————— 七月十五应景献礼。 这篇前缘开始就是修真系列的故事了,本来就是打算写个神话小故事一样的感觉,没想到后面发展成了这样…… 是想写沈王还有一干配角们修修仙打打架的故事,全篇蛇ji,ng病风格无虐,ooc严重,只为博君一笑。(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但是……天啊……我当初的画风实在是……_(:3ゝ∠)_ 我果然只适合当亲妈对不对qaq…… 总之这就是万恶之源了,本来太羞耻了不想发出来的嗷,但是不发出来好像也不能说清因果关系,所以大家就看个开心吧啦啦啦~ 看完这篇再去看镜局好惹……_(:3ゝ∠)_ 【沈王修真系列·桃花镜番外】镜局 「落霞本为灵山,异象频生。一年天地轰鸣,隐隐似从后山谷间传来,其主携数名弟子探访后山,究其缘由,却不得解。 数日后观主一人寻至山洞深处,却只寻见碎镜一面,枯藤数根而矣。」 ——雨名氏·《三宗开传·第三卷·落霞观篇》 当王怜花风风火火回来之时,便瞅得桌案正中心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封信,上面写着——沈长老敬启。 王怜花没那个替人拆信的爱好,但这封信却叫他有些好奇,因为这棕色的信皮和这苍劲的字体,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落霞观那帮人的手笔,也就他们还爱这么装模作样地写信。 而王怜花好奇的原因也是因为沈浪早就同他一起离开落霞观许久了,各宗派的掌门人都换了好几任,也就落霞观的人不肯松口,硬是遵循什么礼制给沈浪冠了一个长老的名号。 这时候还寄的哪门子的信? 正思索着要不要拆开来看一看的时候,就听得后面有人浅笑。 “王公子何时对我落霞观的事也起了兴致?” 王怜花哪里肯输他,便道:“和你有关的事,我哪样不感兴趣?” 这一语双关的意思沈浪听得很是受用,想来这王怜花今日心情不错,才舍得给自己这么大的面子,因而不由坐在他身旁,陪着他一同拆信来看。 ——桃花镜已经修复,唯恐他人所知,望长老回来看顾一二。 自落霞山一役后,桃花镜为七星剑所伤,已然失其效果,落霞观也怕再横生枝节,便将事情给瞒了下来,只道桃花镜已经彻底破损了。 然而神物终归是神物,这么些年来它一直在自行修复,如今竟然已经光洁如新,如此若为他人所知,难保又出现同当年一样的事情来。 如此一来,沈浪同王怜花都不得不叹了口气,说来当年走得一干二净,却是忘了还有这东西还没能处理。 想起当年魂魄困于镜中五年的事情,沈浪至今还有些后怕,王怜花提起此事来也总是不由心软,少不得被沈浪那这个抓捏了多少回。 可王公子就算知道又如何,他本也就心甘情愿,天底下从没有人能威胁的了他做不爱做的事情,久之倒也算得是一种情趣了。 “我回去看护几日,你可要同我一起去?” 桃花镜毕竟是裂破镜之祖,王怜花如今魂魄日渐不稳,叫沈浪日日焦头烂额,更是不敢把他带去,但若不看着这小魔头,自己又不放心,倒是有些左右为难了。 王怜花只一眼就知晓沈浪的那些心思,不由轻哼了一声。 “你还当我是以前的王怜花么,倒是你这爱c,ao心的毛病总是改不掉。” 沈浪不由无奈一笑,嘴唇轻轻吻上对方的鬓角。 “在我心里你总是那个王公子。” 心下暗骂这沈浪却是越加的不要脸了,可自己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把对方的手给握了住。 “我等你回来便好。” 沈浪看了看他故意侧过去的脸,嘴角微微上扬,心情亦是更加愉悦。 “好。” 在那事之后两人从来都是在一块儿的,仿佛是为了弥补那五年的遗憾,他们便是出门行动也是形影不离,少有分别的时候,久而久之,云梦宗还形成了一个诡异的规定——找宗主倒不如去找沈浪,为此,王祺堇还特地养了几只专门追踪沈浪位置的信鸽。 如两人曾经所约定的那样,天涯海角当真是都要走过一遍,两人暂居的一处离落霞观虽然也不似在大漠时候的遥远,可去往一次也要半个月的马程,一来一回少不得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 沈浪出城之时偶尔回头一望,却是看到了那个混杂在人流之中,假装不过是偶然经过的王怜花,心底便是忽得一暖。 王怜花偷偷打量了他好几眼,见得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便不由泄了气,扯下脸上的易容,索性大大方方地走上去。 “昨夜好像有一位说不想来送我?” 王怜花眨了眨眼睛:“是么,哪个肝胆不来送我们沈大侠的?” 这么多年来,王怜花装傻充愣的本事愈发高超了起来,沈浪拿他没有办法,只看着他不知如何开口,最后便只得先跃身上马。 往来别离少,不知相思浓。 王怜花看着他,那双眼里只映着一个人,许久,那睫毛便抖了抖,空留了一句早去早回。 两人本就是侠客浪子,又做得什么儿女情长,然而这感情却又如何是一言半语可尽的? 沈浪知道,对此最好的回应,不过是快些走,快些回来,因而他只轻轻说了一声保重,便缓缓策马而去。 所有的感情在这么多年的默契之下,其实确实也只需一个眼神便已足够。 然而王怜花的那双眼。 沈浪不由又加快了马程——这才刚出城门,却已经开始想念了。 那个常年在外的沈长老回来了,观里不少人都知晓这一位的事迹和名号,便也纷纷过来看个究竟。 而那一身灰衣短褐,着实潇洒,步履稳健,谈吐有度,几句话间就少不得收买了多少年轻修仙人的倾慕之心。 写信的是沈浪的师弟,如今落霞观的观主,关于桃花镜的事只有当年那一代剩下的一些人清楚了,可桃花镜已经修复的事情却只有看守落霞观的两位长老,他自己,还有沈浪知道了。 而那两位长老也不是别人,正是熊猫儿同朱七七。 故人相见,却来不及寒暄两句,实在是遗憾,然而对他们来说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沈浪进入观中山洞的时候也是被桃花镜的模样给惊艳了一把。 其实那外形同以前在流寻派里见到的那个仿品差不多,可真的看到的时候,你也能立马分出来,什么才是正主! 那流光溢彩的镜面仿佛水一般可以化开来,而那周围围绕着的古木蔓延数十米,甚至还在继续缓缓移动生长,包裹着镜子,同时也保护着它的存在。 境界不够的人恐怕连看一眼都觉得眼睛难受,只因那光芒实在是太过于强烈了,也难怪只能把它藏在终年不见天日的山洞之中了。 从洞口虽然就能瞧见那里头镜面的隐隐亮光,可真要走到近处,若没有一定修为,却是寸步难行的地步。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22节 虽然是观主,但终归辈分差在那里,而他平日里听别人对于沈浪的了解也叫他对这位颇为敬佩,说话的时候亦是有些小心翼翼的。 “我还在冲刺分神期,在这里行走已是很困难了,其实到这里便是熊长老也进不去了,而长老却还未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想必如今已经摸到了洞虚境界吧!” 沈浪看了一眼这位师弟激动的目光,不由和善的笑了笑,谦虚道:“道心若稳,后路自稳。” 而后观主便是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反反复复地又开始琢磨这段话。 沈浪没好意思打断他的思路,其实刚才也不过是顺口说的两句,如今见他这么较真的样子,反而有些觉得抱歉了。 两人又复行了数十步,眼见着可以看到观主忽然停住,摸了把头上的汗,颤声道。 “长、长老,到这里已是我的极限了,这里已好看清镜面,恕我……” 沈浪看到他两腿打颤的模样,自然也是理解。 “我知道,你且在洞口等着。” 他连忙点了点头:“长老自可放心!长老自可放心!” 而后行了个礼后便匆匆离去。 沈浪又往前走了几步,却仍然没有感觉任何不适,后来都已经走到了镜子的前面也依旧没有任何的感觉,因而不由得心中生疑。 放在几步之间他就已经猜出了神物的限制,每一步都是一个境界的差距,多一步不得。 可以说想前进一步付出的那都是数十年乃至数百年时间的代价。 最后一步本该是渡劫境界,而真正能碰到神物之人恐怕已然修成,自己不过粗粗达到洞虚境界,又如何能够走到这里? 若说王怜花能举剑劈镜是因为它被妖物所控,而后自己能捡起它也是因为他已然破损,那如今自己又为何能…… 想到这里,镜面便漾开淡淡的波光涟漪,顿时光芒四盛,桃木将沈浪的后路截断,包裹成了一个茧型。 沈浪并没有退后,只稍微避开了强光,便又睁眼看向镜子。 ——这是……自己? 一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面前,总是会叫人觉得有些诡异的,便是沈浪也还是愣了许久这才回过神来询问。 “你是……镜灵?” 对方坦然一笑:“你愿意这么叫也可以。” 便连声音都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镜灵拼命打量着面前的人,眼神甚至有些贪婪,或者说有些怀念,而后便轻轻叹了一声。 “看来他还是没能破局。” 沈浪神色一敛,看向他的目光也带着一些疑惑。 镜灵笑了笑:“王公子的境界是不是已经停在合体期无法再往前了?” 沈浪微微叹了口气,坦言道:“确实。” 王怜花魂魄不稳,修到合体期的末期已是不易,若想再往前一步,风险实在太大,因而沈浪是怎么也不肯的了。 这样看来要想渡劫似乎是一件遥遥无期的事情。 但对方为何要特地和他讲这件事呢?又为何还要阻断道路? 沈浪俯下身子行了一个礼:“若您能有解决之法,沈某定然万死不辞。” 听到沈浪这么认真的发言,对方不由大声笑了出来。 “没那么严重,何必叫你万死呢?” “我只有一个条件。” “还请告知。” “我要你的躯体。” 沈浪忽得一愣,然而对方也收敛了笑意,语气认真,丝毫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你知道的嘛,在这个镜子里呆久个几千上百年的多无聊,我又不好随意出来玩的,把你这具身体给我,我就替你解决王怜花魂魄的问题。” 沈浪迟疑了。 镜灵则趁胜追击道:“你不用担心王公子,我可以完全复制你的记忆,武功,思想,他绝对不可能发觉。” “那为何是我?” 镜灵一摊手:“千百年来能靠近我的没有几个人,便是修成仙了我也不一定看得上眼,你算是我见过最顺眼的一个了。” “那我……” “你啊。”镜灵道:“你当然是替我守在镜中啦,放心,在那里头修炼可是事半功倍,亏不了你的!多么划算的买卖,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几天时间考虑考虑?” 说着沈浪背后的桃木便纷纷退去,露出一条光明的大道来——这是归途,却不是退路。 “你真的能解决怜花的问题?” “你当我是谁啊!我这么多年的修为又不是白来的,而且……我相信你也记得裂破镜的效用吧?” 桃花镜可以将三魂七魄全部分割,养魂塑魄,召唤魂灵,亦能进行炼制……这还是当年卢方亲口告诉王怜花的。 “怎么样?反正我也等了这么多年,不少你那些个日子,想的话随时来找我便好了。” “不用。” 镜灵却反过来被沈浪干脆的一句回答给愣住了,它本来都已经回过身躯了,此时又怔怔地回头看过来。 “我同意。”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沈浪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只要他能活下去,你也已经保证过不会伤害到他,我为何不同意?” “我可是绝对不会再回到镜里去的。” “我知道,我会替你守着的。” 镜灵愣愣地看着沈浪平静和缓的笑容,便知道他心意已定,暗道:怎么都是一样顽固不化的家伙。 “那么,便开始立契吧。” 以吾之灵,换汝之魂。 王怜花已从落霞观收到了四五封信,沈浪向来不多话,顶多便是一切安好几个字,可虽然就四个字却让王怜花觉得心安不已,两派如今关系虽已缓和许多,可各种纷争却依旧不断,王祺堇在落霞观安cha的眼线也从没停过。 王怜花甚至还收到了朱七七寄来的安排报告,语气一如既往是大小姐一般的飞扬跋扈,只有提及沈浪之时才有所缓和,上头还细细写着沈浪进洞半日便已经结完封印出来,现在正同熊猫儿喝酒谈天,不日便好归来。 看来这沈浪混得还挺滋润的。 王怜花将信往旁路一塞,却仍感觉这几日心里不安的紧,明明每日信件不断,却终归还是有些心悸,然而也不好胡思乱想,沈浪不在的这几日,也难说到底谁想着谁。 直到那城门白马又疾驰而来,王怜花这才放下半颗心来。 “沈浪。” “沈浪”一推开门便是王公子抬着二郎腿在那里喝酒的模样,打量了这个人一圈,他的眼眸之中似有些许光芒闪过,终于还是开口。 “我回来了。” “在这里已经呆了数月了,下一处我们去哪里?” “沈浪”想了想道:“莫不如继续南行?咱们去瀛洲?” “哦?” “你不是一直爱看人坐船舫,划花船么,听说那处有乌篷船好坐,要不要同去?” 王怜花歪着头,眼神里满是笑意,看样子很是满意。 “随后我们便好回你家,几个月的路程,前去正好能碰上洛阳夏季的花展。” “好,确实许久没有回去过了,也不知道那小丫头如今怎么埋怨着我呢。” “她大概还在继续准备养鸽子吧。” “说来,还有那白玉堂……” 王怜花说到这处,神色也有些遗憾。 “如今他正带着徒弟在禄新镇暂时定居着,恰好顺路,倒不如一同去看看他。” “沈浪”点了点头,表示了悟,当年白玉堂和展昭出事的时候他们还在芜花村那里,而后白玉堂出行云游四海的时候还来见过自己一回,只可惜没能碰到王怜花,倒也是有些遗憾了。 两人三言两语之间便已经夜深,正欲和衣而眠,王怜花看着正收拾铺盖的沈浪踌躇了许久,却是忽然开口。 “你到底是谁?” “沈浪”身形一顿,却是皱了眉看向王怜花:“怜花,你怎么了?” “……你是谁。” 王怜花暗暗运气,眼神看向对方的时候满是冷漠,甚至还带着十七分的怀疑。 “沈浪”沉默了许久,却是慢慢坐在了床沿上。 “什么时候发觉的?” 王怜花微微顿了顿,悄悄舒了口气:“现在。” 这下倒是让镜灵吓了一跳:“现在?” 王怜花微笑道:“本来只是有些怀疑罢了,刚才也不过是试探,如今才知道是真的。” 镜灵皱了眉头道:“哪里漏了马脚么?” 王怜花摇了摇头:“没有,你学得十成十的相像,一举一动都和他一模一样,我根本看不出破绽来,如果你再反问我两句,恐怕我也就信了。” 镜灵叹了口气,笑了两声:“那你……” 王怜花将手中已经彻底凉了的茶水一口饮尽:“只是有种不安的感觉。” 说着他不由得揉了揉太阳x,ue,抬眸看向对方:“不过,这样看来我似乎也应该清楚你的身份了,镜仙?” “你对他做了什么?” 毕竟是救过自己一命的神物,王怜花也没法问责,却是见得对面人笑了笑。 “我们交换了一下身体罢了。” 王怜花一惊,什么叫做罢了! 镜灵眨了眨眼睛:“我就同他说在镜子里头呆久了无聊,他便说借我身子出来玩一玩。” “他真是!” 王怜花简直是要被气急了,躯体这种东西怎么好随便乱借的! 他心这么软,怎么不干脆把身子借给自己算了,自己不用修炼就能得个洞虚境界,按这进度将来修仙也不是问题! 镜灵拉了拉王怜花的袖子:“诶诶诶,你别气,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只要他肯借我躯体,我就补全你的魂灵。” 胸口的那团怒火被这一句话当场就给扑灭了。 想来也是,那沈浪从来不是什么善茬,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条件,又如何会行得如此鲁莽之事!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自己…… 这个人到底要自己自责到什么地步,还觉得两个人的账不够乱么? 王怜花咬紧了嘴唇,手指死死地扣着桌案,皮肤都被绷得发白,镜灵见得自己身份已经暴露便也不好再说,但还是扯了扯对方的袖子,叫他一块儿过来睡了。 这么多年第一次身边没有沈浪,王怜花却也没有一丝不习惯,毕竟镜灵终归是镜灵,若是自己不怀疑不戳破,它的一举一动分明就和沈浪一样,小心地替自己掖着被角。自己稍稍翻身有些快了,便会被一双大手轻轻揽过,慢慢地拍着背哄着。 以往没有觉得,可如今由另一个人来做,却叫王怜花心里一阵难以言喻的味道。 王怜花轻轻叹了口气,他终归还是要睡不着了,镜灵自然也察觉得到他的心思,那眼眸之中也有些失落,它还是希望这个人能开心。 于是它便开口:“你记得那句‘桃花尽于落霞’么?” 王怜花愣了愣,点点头,这是当年的一句传言,而后确实也在落霞山找到了它。 镜灵知晓王怜花的心思,便道:“可这句话的意思可并不是说桃花镜,亦或者说是我在落霞山,桃花镜从来都是果,而不是因,你清楚我的意思么?” 王怜花思索了许久,只觉得似懂非懂,而思考间睡意却是慢慢浮现了出来,竟也就这么沉沉睡去,只有镜灵仔细打量着怀里那个微微蜷缩着睡觉的人,手指不由敷上对方白皙的脸庞。 “诶,你当然不知道。” 在漫长的岁月过去,你又怎么可能还记得呢? 镜灵还记得见到王怜花的第一面,或者准确来说是他魂魄的第一面,那只是一团残魂,幻化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个几欲咽气的人。 人有三魂七魄,这团灵魂却少了一魂三魄,为了他能够不被y司夺走,主人便创造了自己来隐藏他的气息,而他的每一个新的魂魄也都是自己孕育的,两个人相依为伴数百年,自己是亲眼看着他一点点恢复过来的,只可惜未能大成,主人便已经因为使用禁术而陨落。 你的命卦都是那个人和自己亲手写的啊。 归于来兮,终始成环。 你的灵魂生于我,自然最后也是归于我,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还是遇见了那个人,而迟到的人一直都是自己。 王怜花醒来的时候便发觉自己这晚似乎睡得格外香甜,而醒来之时便看到镜灵早就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洗漱的水盆。 那人还在那里马不停蹄地催促着自己。 “快快快,外头已经开了早市,我知道沈浪的钱都是归你管的,快些带我出去!” 王怜花看了这个人一眼,本来他是极厌恶夺舍这种事情的,但自己似乎莫名的对这个镜仙有种别样的信任——他既然用了借这个词,那么总会还的吧? 在那之前倒是该保护好沈浪这身子。 王怜花本来还对这个镜仙有几分警惕,总觉得会是什么厉害的角色,谁料一路的早市上它却只顾着吃吃喝喝,虽然不忘买两份,给自己也捎带上了,但这模样却叫王怜花有些难以接受——想来当初自己和沈浪换魂的时候,指不定那沈浪是怎么瞧自己的呢? 习惯了沈浪那正人君子的姿态,却是有些不适应这样跳脱的性子了,早知道还不如不这么早戳穿,让它再憋两日算了。 “啊,那处有卖豆腐脑的,咱们去那里坐着吃!” 王怜花还在费力地啃着手头上的糖葫芦,便看到镜灵又包了一盒杏仁酥过来,而小二也正好端着两碗热乎乎的豆腐脑出来了。 看着对方啃完一整串糖人,王怜花努力憋着笑意,将最后一颗糖葫芦给咽了下去。 能看到这样的沈浪也是难得,到时候是不是能骗这家伙做些沈浪本不会做的事情?说起来上次想给他簪花,他怎么都不乐意…… 顺着对方的话,两个人已经乘过了乌篷船,又拐去到了洛阳城,路上不忘去拜访白玉堂。 他如今性子已经平了下来,再不是当年那个倨傲的少年了,见得王怜花来,还不忘去准备上好的茶水来。 王怜花瞥见一脸严肃地跟在白玉堂后头的人,眼神稍稍顿了顿。 “他……” 白玉堂则是移开了目光:“你不是知晓我新收了徒弟的么?” 随后又塞给他一把木剑,叫他去外头挥个一千次再回来,自己有话要同故人讲。 那小徒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当即就拎了木剑出去,见的人走了,王怜花垂下眸子,含笑道:“展昭?” 白玉堂低低地嗯了一声,两人浅浅交换了几句话,听得王怜花魂魄似乎有救了的样子,不由长舒一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哦?你居然还会这么在意我的事?” “谁在意你了!”在老朋友面前白玉堂倒还是有几分过去的老脾气:“我只是心疼沈浪这么好的人要是真的陪你一起死了可就亏大了。” “是啊。”说起沈浪,王怜花的语气不由有些惆怅起来:“……那可就亏大了。” 两人被白玉堂留下来吃中饭,虽然说已经过了辟谷期,吃食不过是身外之物,但展昭毕竟还没有到辟谷,还是要补充营养的,几个人索性也一起陪同了。 而白玉堂不舍得让自己的徒弟下厨,那些事就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三个等饭吃的家伙,从刚才起,镜灵就一直在打量着展昭,王怜花看得他的脸色,便不由微微一笑。 “说吧,展兄,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展昭眼眸微睁,手也不由得抖了抖,许久才淡淡的开口。 “……开光期的时候。” “这么早?” 王怜花不由皱了皱眉头,镜灵却是在旁边笑开了:“你可别说出去,展兄还压着自己的修为呢。” 展昭轻咳一声,移开目光表示了确认。 于是镜灵便接着讲:“他还连压了两级,如今该是金丹中期才对。” 压级之术乃是卢方自创的秘法,只传授给过蒋平和曾经的展昭。 展昭听到这句话,也差不多知道自己是哪里露出了马脚,不得不敬佩道:“沈兄明察秋毫,却是不知天下竟还有能看透等级的功夫。” 王怜花轻瞥了镜灵一眼,示意叫它莫要那么得意,小心反倒让对方看穿了。 镜灵却是不急,给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 随之几个人便听到门外头传来几声碗筷破碎的响声,展昭脸色忽得一变,也顾不上旁边的两个人,赶忙推开门冲了出去。 镜灵在后头便笑得更加开心:“你看,我就说不用担心吧,他现在已然是自顾不暇了。” 王怜花摇了摇头:“这顿饭却是吃不成了,这两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搅合去吧。” 本来拜访故人,却是不知故人的事情还挺多的。 然而这事多也比不上洛阳城的花多,美人多,为了达官显贵们享乐,从各个地方特地培植的不同地域的鲜花可谓是竞相绽放,两人不过想转完半个花市,竟也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才得以一一看全。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虽然同镜灵待在一起还是很开心的,但王怜花却觉得一日日的更加急躁,他虽没注意,却全被镜灵看在眼里。 第二天清晨,两人本约定去逛东市,王怜花被人小姑娘塞了一篮子的花篮后,却不见得镜灵的踪影,心下不由得紧张起来。 “沈浪!沈浪!” 忽而掌心一暖,差些被人流冲开了的王怜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怜花,这里。” 虽然知道这份温暖不是这个人的,但这么多天的陪伴,他终归还是有些不舍。 对方拎了一壶酒,对着他笑道:“最后陪我去一处地方吧。” “哪里?” “落霞山。” 王怜花不会忘记这个这里,也是他第一次和沈浪相遇的地方。 高大粗壮的桃树,树下低矮的石碑,旁边潺潺而过的溪水,这曾经是他最喜爱的一处地方,甚至还特意为之结下迷阵,归为己有,谁料竟会有一日被人闯了进去。 夏日已过中旬,这里的桃花却还是开得正旺的时节,漫天花红好似能连绵成霞,确实无愧于落霞的名号。 镜灵就坐在石碑前面,打开了酒壶,不由还感慨了一声:“不愧是三十两银子一壶的酒,确实好。” 话音刚落,便往石碑上浇了一口。 “好了,这下就都做完了,你也好安心了。” 而后又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口,他从来没有试过喝醉的感觉,只可惜沈浪的这具身体似乎也不会给他喝醉的机会,但他还是品出了很多的滋味,也想起了很多的事。 他想起自己诞生的第一天,见到的那个人,从此也是自己的主人。 它陪着他闯过的冥府,要来了魂魄,而后两个人便开始一路逃避追杀,一路耐心抚育。 平浪被带走的那一天,实在有些迫不及防,所有的计划不得不立刻提前,它便也一路卷着魂魄趁着混乱往y司跑,谁料却被秦广王给发现了,更没有想到他竟然轻飘飘的一句“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便是扭头就走。 而它这一生要感谢的人似乎也很多,感谢平浪给予了他生命,也感谢王怜花曾经和自己拥有的那些年的陪伴,纵然他那时还是个懵懂的灵魂,却已经知道自己的使命。 现在才说该说结束的时候吧。 终始成环,其实算是写给自己的命卦。 一切因我而起,自然也因我而终。 忽而耳边传来王怜花的脚步声混杂着他的询问声:“你要哪一朵花,我给你簪上。” 它笑了开来,低声道:“你过来。” 王怜花正俯下身子,却忽然被对方给牢牢抱紧,他不能动也不敢动,因为从对方身上传过来的是一股自己从未体验过的极为新奇的力量。 就好似干涸之人终于寻到甘霖,就好似心尘扫尽,全身都是一阵莫名的轻松。 这是他和两个人的约定——以吾之灵,换汝之魂。 当沈浪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忽得一变,而下一刻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自己的怀里,这样突如其来的场景变化,叫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王怜花也怔怔地看着他,许久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扯过旁边的那篮花。 “这是桃花,这是樱花,这是杏花,喜欢哪个?本公子给你簪上。”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桃花镜 作者:泊小雨 第23节 沈浪眨了眨眼,迅速回过神来,看着怀里的人,只觉得心中那感情几乎要为之涌尽,于是他又将人抱紧,侧过头细细闻着他泛着红的耳垂。 “都不要。” 轻轻松开手臂的力道,他好似叹息一般轻柔地吻上对方的嘴唇。 “我只要那个叫怜花的。” 波涛浮浪,化雪吹花,四季更替轮回,不知不觉却也蹉跎了岁月。 江湖上的人也终要换了好几批,多少人的故事在这其中渐渐沉寂,又有多少人成为了传说呢?一代少侠也会成为他人口中的老前辈,而仇仇恨恨,恩恩怨怨也休要再提了。 那王怜花同沈浪而后的故事如何,那百年后的故事,千年以前的因果。 真相究竟还有几个人知道,那也不得而知了,毕竟笔者也不过是个道听途说写写志怪的人罢了。 终记完这二人浮花浪蕊看尽的凡间事,而后是否登天成仙笑傲九重天,吾也无法记述了。 醉来梦间,见得此卷,最后只差一句题字,抓耳挠腮却仍不得所求,前日托得落霞观寄来一句,恍若清溪穿心,甚是喜欢,便书于此罢。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莫要去问是劫是缘。 【桃花镜番外·镜局完】 —————————————————— 最后一句是《青蛇》主题曲《流光飞舞》里最爱的一句,感觉用来形容沈王这对cp在我心目的感觉最是适合了,某种程度上有些反三观甚至离经叛道吧,但莫名很戳。 把自己代入那个世界当个雨名氏的感觉好像也挺不错的,反正我给自己设定的就是一个瘦骨如柴的白胡子老头,喝一杯酒写两行字的那种感觉hhhh 那么到这里《桃花镜》所有番外就全部放送完毕了,解密也全部结束了,不知道有没有还有没有还没看懂的小天使,有的话可以留言和我讲。 猫鼠也出场了一把,想象得到这对未来得继续ji飞狗跳的日子啊23333 最后感谢各位长期以来的支持和喜欢,也感谢大家的陪伴,这里再次感谢兔兔爱的催稿还有各种萌萌哒的小段子。 还是那句,江湖再见。 第23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