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夫纲》 分卷阅读1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 书名: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文案: 大周皇子顾思君,人群中遥遥望了苏长宁一眼,从此为她误尽终生。终于写了个渣攻贱受文,一本满足!排个雷:女装攻,不适勿入。 内容标签:耽美,宫廷,斗智斗勇,阴谋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思君 ┃ 配角:苏长宁、苏长安 ┃ 其它: ================== ☆、楔子 论天下大势,不过一句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前朝璃国最后一任皇帝是个昏君,任朝中佞臣掌权,自个儿下的最频繁的命令便是让各地的官员筛选水灵灵的女子往宫里送。 皇帝无道,天上总有些暗示。连着七年天燥少雨,百姓无多少产出,哀鸿遍野,草根树皮抢着吃,更禽兽不如者易子而食。 这样的惨景,没个人造反那真的说不过去了。 顾翊接到上天暗示,觉得这民不聊生的情况便是传说中的乱世。乱世嘛,新旧王朝交换多在这种时刻,顾翊窝在自己房间琢磨着要不要当那传说中的开国皇帝,琢磨了整整两宿之后,开门,下令,第一个举了反旗。 他这一反便是整整二十一年。披荆斩棘与末路皇帝和各路反王斗,几度输赢,几度生死,龙袍披身时,已经四十五岁。 顾翊很满意,他认为自己会名垂青史,会是个有道明君。兴致一来提笔一道圣旨,盖上玉玺,拿给旁边尖着嗓子的太监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同甘共苦的妻子封了后,红袖添香的妾室封了妃,几个皇子挨个儿排,最大的那个理所当然继承太子之位。 顾思君作为顾翊目前最小的孩子,没怎么经过战场磨练,因此比起其他皇兄来身上少了一些杀伐之气,很是得顾翊宠爱。平日最好揽着怡红院的美人儿喝几口美酒吟几首诗词,可以预见,多年后,又是一个闲散王爷。 今日怡红院新来了一个舞姬,据说身材极好,白色的丝帕捂着半张脸,只留一双明媚的眼眸顾盼生辉,浅浅几步行走轻纱舞风,也不知老鸨是从哪里找来这样的极品。顾思君没带近侍,孤身一人向怡红院走去,打算看看那舞姬。 到了梧桐巷,转弯,前面堵了一群人过都过不去。 他略微怔了一下,这里是去怡红院的必经之地。 似乎是在吵架,一男和一女,男的气势足,女的气势更足。 “作为丈夫,你没有好好保护她,自己不思量着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还要将她卖掉,你知不知道‘丢人现眼’这四个字怎么写?” “怎么,没有话说了?” “她配不上你,呸,明明是你配不上她。” “活该你生不出儿子,我看根本不是她的缘故,是你自己不行。” 语气越来越冲,直至后来,那少女直接招呼左右将男子暴打一顿。乒乓一阵,男子被打得满地找牙,惊叫连天,少女扬眉吐气,乘轿离去。 哄闹的人群渐渐散开。 顾思君好奇心起,拉着旁边的一位卖货郎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卖货郎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正哎哟哟叫唤的男子道:“那是王二,娶妻五年,生了五个女儿,前天他家娘子,被采花盗那个什么了,他觉得她不干净,想卖了她,再用卖她的钱重新娶一房媳妇,为王家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哦。”顾思君点点头,又问:“那另外那个小女孩子呢?” “不知道,从前没有见过。”卖货郎脸一红,想也没见过如此狂浪彪悍的少女。 顾思君表示理解,对方衣着服饰,语言谈吐,应该不是一般平民。可惜刚才的轿子,没有任何识别标志,大家闺秀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极少抛头露面,也不知怎么养成那样放肆大胆的性子。 谁敢娶她? 顾思君想象一下,自己如若娶了这样的女子为妻会是什么样子:日日相见,不厌也烦,耐不住寂寞偷偷去了一趟怡红院,翠翠刚偎上他的胸膛渡给他一口小酒,母老虎便找上门来。不顾路人指指点点,一路拧着他耳朵回了家,末了往卧室外扔一块儿搓衣板,横眉冷竖道一句:“给我跪下!”自己回房间继续作春秋大梦。 唉,不能想,不能想。 胡闹一整晚,回宫,母亲丽妃早早在他寝宫外候着,一见顾思君那俩黑眼圈,一巴掌便呼了过去。 “混账!堂堂一个皇子,竟然去勾栏院那种下贱龌龊地方鬼混,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 “孩儿知错。”眠花宿柳的花花公子自然也有乖顺如猫的时候,顾思君扯扯母亲的袖子,头又靠在她肩上撒娇:“母妃,你怎么想起到孩儿这里来了?” “随我进宫。” “嗯?” “你父皇要给你赐婚。” 彪悍的少女拎起裙摆一脚踹上长相猥琐的男子的脸,声音冷得如同冰雪:“负心人都给我去死!” 这一刻的顾思君,无端端想到的,竟是昨日梧桐巷中的情景。 ☆、第一章 而上天恰巧与他开了这样一个玩笑,转眼之间彪悍少女的画像便送到他面前。 看到画像时顾思君差点昏了过去,而简介也随之而来。 苏长宁,年十七,为礼部小吏苏泽之女,其母早逝。苏泽多次想要为苏长宁娶个后妈,都被她哭着闹着哄走了,上吊,跳河,扮鬼吓人,花样不比顾思君少,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教的资深会员,平生最恨男子三心二意,负心薄幸。以脸太丑、腿太短、身形猥琐、眼睛下流、一看就知*过度为名拒绝亲事无数,更甚想做山上做尼姑,急的苏泽头发都白了。 他娘还真是急的没办法了,竟然给他找了这么个极品。 巍巍宫殿里的装饰清雅异常,与宫殿外的红砖碧瓦大相径庭,墙上几幅字画并非名家手笔,窗棂旁养着几棵盆栽,八仙桌正中央熏香炉白烟袅袅。若说唯一不和谐的地方,便是房梁正中央上挂着的那段白纱。顾思君两脚踩着凳子,死活要将白纱往自己脖子上套,宫女太监一个个表情如临大敌,抱腿的抱腿,劝说的劝说,胆子小的早就晕了过去。 顾思君表情坚贞:“母亲,我死也不要娶她,就是非要娶妻,也得给我换一个!” 旁边,丽妃悠悠的喝着茶,旁边,一轴画卷只铺开一半,画卷上,面容清丽的少女静静坐在莲池旁,笑靥如花般袭人。 便是这幅画。 她那个一向胆大包天的儿子,听闻画像中画着他未来的妻子,吊儿郎当的展开,刚看到上面的人物的脸,如炸了毛的猫扔下画像搬起圆凳扯过旁边婢女的白纱往房梁上一扔就要上吊。 嗯,这事儿真有意思。 “为何?”她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极了窗边那棵沐浴在阳光中的盆栽。 “她……”顾思君将头从白纱中移出来,眼珠一转:“她长得太丑!” “这还叫丑,你让天下的女子怎么活?” 顾思君又换个理由:“她一脸贞洁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2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2 牌坊像,我娶了她还有什么闺房乐趣可言!” “没事儿,你长混迹青楼,正好可以教教她。” “娘啊,你是不是我的亲娘?”顾思君控诉。 丽妃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特别希望我不是。” “……还是让我继续上吊吧。”说完又要将头往白纱里套。 丽妃气极反笑:“一哭二闹三上吊,你这到底是不想娶妻还是不想出嫁?” 顾思君微微一呆。 丽妃站起分开众人,一脚踢中顾思君踩着的圆凳。顾思君原只想装模作样,此刻白纱扼住下颔,呼吸立刻难受起来,手脚乱拨,像一只溺水的旱鸭子,周围太监宫女全部“哎呀”一声大叫,场面又乱了起来,好不容易把顾思君从白纱里弄出来,他已经出气胜过入气了。 丽妃居高临下:“再问一次,娶还是不娶?” 顾思君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回府之后一边养伤一边琢磨,要不要上门恐吓一番,要他们来退婚,他实在有些怕他娘。 嗯,就这么定了。 整理好心情,悠悠来到苏府,扣了扣大门,小吏家丁不多,开门的是个六旬老叟,见他衣饰华丽,疑惑的开口道:“请问,您是……” 顾思君微一躬身:“在下顾思君,有事前来拜会苏先生。” 他名讳报上,老叟立即进去禀报,片刻之后,苏泽便领着一众人等迎了出来跪下:“臣不知殿下远道而来,未及迎驾,实在惶恐至极。” “起来吧。” 顾思君常混迹三教九流,比起他那些皇兄来,更不在意礼数这套。 苏家的府邸朴素,他左右看了看就被引进正厅,茶端过来,顾思君稍稍抿了一口便道:“听闻府上最近有喜事?” 苏泽微微一怔:“殿下是指……” “苏长宁。”顾思君懒得绕弯子:“听说她要嫁我。” 苏泽沉默,有些吃不准他的来意。 “苏家小姐芳名远播,其中一些事迹,我也听说了,更有幸亲眼目睹了一次。”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叩打着木桌,只知花眠柳宿的纨绔子弟脸皮比城墙还厚:“你说这可怎么好,我第一眼见她就觉得我们八字不合,如若苏先生将她嫁给我,未来受苦的说不定……” “……就是我,对不对?” 话将满未满之际,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顾思君一回头,少女款款倚着门弦,似笑非笑望着他。 愕然,不是,怔忪,也不是,说不出什么感觉,心头万般滋味,最后均被压了下去。顾思君站起身来道:“你就是那个我母亲为我千挑万选的母老虎苏长宁?” “是。”对方点点头,“你就是那个成天混迹烟花柳巷丢尽天家颜面的五皇子顾思君?” 他该答是呢还是不是呢?顾思君脑袋上挂了三条黑线。 苏长宁缓缓走了进来,她穿着绿色长裙,行动时行云流水,像极了湖泊中缓缓摇摆的荷叶,而她亭亭玉立,便像是荷叶围绕中尽情舒展的花,美不胜收。顾思君忍不住喉结攒动,心想难怪性格扭曲成那个样子还有男子犯贱似的往她身上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的确有那个资本。 苏泽见苏长宁进来,立即拉住她的手:“混账,女儿家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赶快给我回去,殿下的品格,也是你我可以妄议的。” “这有什么,再两天,我还敢让他跪搓衣板。”苏长宁冷哼一声,顾思君眼梢一跳,一巴掌将桌子拍得啪啪响,人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大胆,你知不知道三从四德这四个字怎么写?竟然敢让本殿下跪搓衣板!” 苏长宁下巴一抬:“那殿下你又知不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 ……他不知道,他就爱逛青楼! 苏泽在旁边眼皮直跳,苏长宁回握住他的手,对顾思君道:“殿下可还有事?” 顾思君狠狠瞪她一眼:“你不是只能接受一生一世一双人么,如若嫁给我,我不会只有你一个,你能接受?”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只是在门第相仿的情况下才成立的,譬如我与殿下成亲,便是我高攀,别说一个,十个八个都没问题,再譬如我被今上看中,更上一层,千个百个也不是问题了。”苏长宁脸皮比顾思君还厚:“所谓原则底线这东西,本来就因人而异,譬如菜市场那个杀猪的张四,他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只爱我一个,我也不会嫁给他的。” 顾思君阵亡。 似乎…似乎……还挺有道理的? “你啊,就是没个做皇子的样子,随随便便个女子都能虐了你。”说话的正是顾思君的大哥,当朝太子顾思远,他高冠锦衣,眼神锋利,与顾思君那纨绔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若换了我,置你那般情境,对方狂言一出,满门下狱,削官,抄家,一句话的事儿。天家威严岂是那般轻易可以亵渎的?” 看着顾思远书房中写的“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的字帖,顾思君颇为汗颜:“大哥,你那是暴君行为。” 顾思远无辜道:“做帝王的,哪能不犯错,史官评个六分对四分错于帝王而言已经是个明君了,况且只是杀几个无足轻重的人,人家都懒得写,千百年之后,谁知道还有这么一桩冤情。” 可让他接什么词好。 顾翊心狠,几个皇子到了年纪便被他逐出宫,只留一个东宫太子顾思远承欢膝下,顾思君白日里进宫玩玩,天黑了就差不多要回自己府邸。 他个人倒并不觉得怎样,儿子太多,总不能指望他那个做皇帝的爹一碗水端平。长住宫中,心里总有几分顾忌畏怯,说话都要先在脑子里过三圈,一个人住反倒自在,怎样胡来都不过分,况且他娘舍不得他的很,时不时清早出宫来这里查房,每次在怡红院倚风阁过完夜,都能被她逮个正着。 不过做皇子还是特殊待遇的,不用出示出宫令牌,只挑开轿帘露出那一张脸,看守的侍卫便巴巴的打开大门让他出去。顾思君原本想回家,但肚子恰在这时“咕噜”叫了一声,手臂一挥,轿子意会,转了个方向朝怡红院走去。 华灯初上,菱华路上过往的客人哪个不是背了一身风流债。落轿,近侍流歌拉开轿帘,顾思君刚走出来,怡红院的妈妈便迎了出来:“哎哟,小公子您又来了,怎么样,我家薛涛那一舞可还算倾城?她这些天拒了所有的客,说要等您呢……千盼万盼的,那痴情样子,我这个妈妈看着都心疼,您今儿晚上可不准点其他人……” 手堪堪触及顾思君指尖,便被他轻轻躲过:“那是自然的,我今日就是为薛姑娘而来。” 进门,上楼,原本抱着琵琶随意拨弄的女子猛然站起身来,表情乍惊乍喜还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娇羞,“公子,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顾思君走到她旁边坐下,一颗樱桃含在口中:“唔,是刚摘下的么,鲜嫩的很。” 玉质的酒器一会儿便递了过来,薛涛提壶倒酒,香气四溢。门外有丝竹管弦之声,门内女子婀娜动人貌若倾城,他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3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3 顾思君生来命好,不必为柴米油盐着急,温香暖玉,红袖添香。 谁知一番花天酒地,竟然又感染风寒,丽妃发飙,又一耳光扇在顾思君脸上,原本只计划着给他娶妻的,竟然就这样纳上了行程。 皇族的亲事自然比平常人家隆重,连着被折腾整整一个月,黑眼圈都起来了,大婚前几日更甚,尤其大婚那天,耳朵里全是聒噪的声音,大红的衣袍罩在身上,人也被推来推去,喜庆,吉利,全不是,只觉得累。害人害己。真不明白那些三妻四妾每个都大肆庆祝的男人们是怎么想的。 到了吉时,他被引着上了朝堂,到门口喜婆一拦:“殿下等等,可记住奴婢刚才吩咐的话了?” 顾思君打了个哈欠看了她一眼:“记住了。”不就是等着新娘子一起到,里面开始奏乐后再牵着手进去么,先跪拜皇帝皇后,再跪拜他母亲,最后两个人面对面再三拜,他爹宣旨,礼成,新娘引到后宫等待夜宴,他在前面等着众臣祝愿,直到晚上那餐结束,他就可以领着人回自己府邸洞房了。 喜婆点点头,呵呵道:“记住就好,记住就好。” “新娘子来了。” 簇拥的人太多,分不清是谁说了一声,顾思君下意识抬眼看了一下:苏长宁与他同样身边簇了一群人,可她无疑是里面最显然的那个。头顶凤冠,身披霞衣,肌肤细如花瓣,眼眸深似潭水,红唇轻抿,脖颈纤细,莲步轻移婀娜婉转。 薛涛算什么?亭亭玉立,不染不妖,不蔓不枝,这才是真正的倾城之色呐。 可惜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一双手死死的拽着红绸作成的绣球,指尖微微泛白,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恨。 备婚期间,顾思君再也没见过苏长宁,别了不知多少三日,此刻见了竟不觉得陌生。那话怎么说的来着?看她过得不开心,他也就开心了?还挺在理的。 “新娘子到了,快告诉里面开始奏乐。” “是。” 喜气洋洋的小童机灵的钻进了里面,不一会儿,庄重悠然的音乐便传了出来,顾思君上前,一把抓住苏长宁的手,在她惊讶的视线中拉着她向大殿走去。 皇亲国戚,权贵大臣,正中央更是坐着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人,众目睽睽之下,顾思君微微侧了侧脸,小声问这个稍后便正式成为他妻子的人:“感觉如何?” 苏长宁不动声色:“什么意思?” “没,只是觉得你该高兴,我虽未来会纳十个八个美人,可没一个会像你这样,在正殿受封。” 苏长宁面色如常,声音却冷了几度:“顾思君,我们两个成亲,可怜的那个,是你。” 呵,如今这世道,男尊女卑。他强迫她嫁他,即便是以后日子过不下去,他再找几个美人也无妨,她多往旁人身上看一眼便会被说三道四戳脊梁骨。可怜的那个,怎么会是他? 一步一步往前走,到了离台阶六步那儿停下,虽然场合郑重,细节繁琐,但因脑内练习了无数遍,中途并未出任何差错。做完喜婆吩咐的一切后,一个太监躬身举了一只托盘走到二人面前,托盘中同样铺着柔软的大红绸缎,上面盛着两樽清酒,顾思君伸出两只手,自己一樽,递给苏长宁一樽,两个人的手肘交在一起,又各自弯至唇边,似早有默契般同时仰头饮下。 顾翊道了一声“好”,礼乐响起,丽妃坐在侧位,目光同样百感交集。 再亲昵也只这一刻,清酒入喉,两个人立即分开,将酒樽放了回去。又几番虚礼,终于成事,苏长宁被迎去后宫,他继续在前面接待众人。 ☆、第二章 太子顾思远最先打招呼,旁边还有二皇子顾思明和四皇子顾思然,顾思君将手中的红绸扔给旁边的流歌,径自走到三人面前,“三皇姐呢?” “人家自然和她那家人坐在一起了。”顾翊有四子一女,顾思君因为年纪最小深得顾翊宠爱,可再宠爱也比不上他三姐顾思岚,用他爹的话说,女孩子生来便是该被宠爱的。 “我们兄妹中最小的那个也成亲了,时间可过得真快。” “可不是,记得小五出生时,数我捏他脸的次数多,唉,当初软绵绵的小五也有自己的媳妇儿了。” “不好玩了。” 一人一句,顾思君哭笑不得:“别说我最小,咱父皇身体好得很,指不定什么时候再生出个幺弟来。” “幺弟有什么好,现在我自己都能生。” “对了,皇兄你怎么没把写意带来,幺弟成亲这么热闹……” “他病了,倒春寒,他和侍童胡闹,跳到小池里玩,发着烧呢。” “太医去了么?用药分量可不能太重,小孩子怎么受得住。” “知道。” 远远的顾翊听不清自己儿子说些什么,不过兄友弟恭的表情还是落在眼底,他心甚慰。纵观前几朝皇家血脉,为了他现在坐的那个位置,大多生下来便被挑拨得彼此仇视,彼此井水河水,泾渭分明。他养的这几个打小一起长大,战场上更是背贴背的关系,想必自己死了之后,继承上不会出现多大问题。 “皇家就这样,我成亲那会儿,哪这么大阵仗,三天后又去打仗了。” “还是小岚和小五命好啊!” “你们别避重就轻,阵仗再好也只这一天,和你成亲的那个人好不好才是最要紧的。”顾思君眼看着酸气就要溢满整个大殿了,连忙岔开话题:“你们夫妻恩爱就算了,我为何娶妻,你们一个比一个清楚。” “嗯,清楚,明镜儿似的。”顾思远笑了笑:“今晚可小心一点儿呐,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被踢下床的。” 顾思君不屑的哼了一声:“大哥你还不了解我,我会给她这个机会么?” 国师,丞相,将军,侍郎,重臣个个带着家眷向顾思君道喜,即便他每杯酒只喝一小口,也有些微醉了,人醉了就爱撒娇,顾思君晃悠悠走到丽妃的位置,凑到她耳边轻轻道:“母亲,我去您寝宫里休息一会儿。” “好,路上小心点儿。” “知道。” 丽妃又吩咐贴身侍女青萝看着顾思君,以免他醉的太厉害路过荷花池时一不小心栽进去,两人从顾翊上朝的地方退了下去,一路往丽妃的寝宫绛薇阁走。 春季过半,桃花眼看着就快谢了,桃枝上也抽出星星点点绿芽来,顾思君看着地上铺了一地桃花瓣,不由停住脚步。 “殿下?” “还记得吗?从前家中后院,也有两棵桃树,一到春天,地上铺一地花瓣,好看极了。” 青萝应了一声,回答道:“怎么会不记得?” 自幼卖至顾府的*被指派到六夫人院子里与年纪相仿的小公子顾思君作伴,朝夕相对,也曾牵手抵足眠于一地桃花瓣上,鼻间萦绕着桃花的香气。小公子玩蟋蟀,小公子滚花球,她陪的,小公子仿着院子外那些小孩子玩过家家,亦是她陪着。他唤她一声夫人,她唤他一声夫君,今日拾两块砖一片瓦搭锅煮一块腊肉,明日用泥堆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4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4 一个三角说是我们的婚房,后日更来劲,偷剪了家中最珍贵的布匹递过来道:“快点把你的针线拿出来缝个娃娃,这以后就是我们两个的娃娃。”童言无忌,原本皆不放在心上,只有一天,忽然发现肉乎乎软绵绵的小公子已然身长玉立,一袭青衫坐在石桌旁,桌上一壶清酒,身后一树桃花,莫名其妙回忆起过往,失了心跳红了脸颊。 顾思君自然不知青萝心中所想,继续道:“小时候真好,什么烦恼都不懂。” 青萝接道:“难道殿下此刻有烦恼?” “嗯,多着呢。” 抬步向桃林中走去,花瓣在他脚下那样柔软,发出沙沙的响声,像落雪。恍然间眸中飘过一缕白色,扶在枝头上的手指顿住,“是谁?” 青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望见一个的背影,转眼便隐在桃林中寻不见了。 “应该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吧,怎么,*病又犯了?” 顾思君脑袋上挂了一颗大大的汗,他承认,自己的确是因为那个背影挺婉约才张口唤人的。 青萝冷下脸道:“平时我不说什么,今日可不成,今*大婚。” 顾思君悻悻的摸了摸后脑勺:“我知道。” 唉,今日目之所及差不多都是红色的,他看的差点得了红眼病。 既然已经成了亲,在绛薇阁夫妻就不能分两个房间休息,青萝将顾思君引到她们为苏长宁备的屋子,顾思君推门走了进去,家具干净整洁,焕然一新,金丝楠木桌上放着一只长颈瓶,瓶中桃花娇嫩欲滴。再往里,苏长宁正襟危坐于床弦边,双目微敛,神情淡漠。 “看见我进来眼皮也不抬一下,当真讨厌我?” “不讨厌。” “那就是喜欢了。” “不喜欢。” 顾思君叹口气道:“你还当真半点不懂闺房之趣。” 苏长宁抬眼,眼眸清亮:“我猜你今晚不会来我房间睡。” 顾思君不明意味的笑了,倾身在苏长宁的脸颊上落了一个吻,声音温柔如同瓶中桃花:“夫人真聪明。” 这是个不沾染任何情绪的亲吻,稍稍碰了一下便离开,只觉得苏长宁脸颊寒的厉害,不止脸颊,她全身似都散发着寒气,丝丝缕缕,让他醉意醒了大半。 人顺势倒在床上,目之所及仍是那一支桃花。 “是你摘的?” 苏长宁用一种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看他,但嘴里还是答道:“我进来时便有了。” 哦,那应该是布置房间时端来的吧,他也没放在心上,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果然如同苏长宁所言,两个人分房而睡。 第二天按规矩进宫拜谒,他娘一巴掌扇得他北都找不着,厉声道:“你是给你媳妇脸色看,还是给我脸色看?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哪里有新婚之夜抛下新娘子独自睡的道理。” 旁边,苏长宁面无表情,可仔细看,就会发现她唇角比平日稍稍弯了一些。 顾思君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这一眼落在丽妃眼底,气得她差点昏过去:“孽子,去门外给我跪下思过!” 旁边的青萝看他苦巴巴的一张脸,捂着帕子偷笑,又乘人不注意偷偷对他眨眨眼,顾思君心情更不好了,恨不得躲在墙角画圈圈。 丽妃又藉着培养感情之名要顾思君陪着苏长宁在宫中走走,午饭前回来,顾思君恹恹的应了声“是”,拉着苏长宁出了绛薇阁,大门一踏出,两个人约好了似的松开彼此的手,前后拉开一步距离,顾思君在前,苏长宁在后。 绛薇阁前面有个荷花池,只是春天,池子里刚冒出几片叶子来,不怎么好看,池中央的小亭更四面透风冷的慌,绛薇阁旁边的落霞宫,在后面是未央殿,都住着他爹的妃子,最中央那个是栖凤殿,住着皇后,就是太子顾思远他娘。他爹勤政,不常留恋后宫,但定期也会有新鲜美人送进来,那么多只有一个卫美人承了宠…… 一边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向苏长宁介绍,苏长宁也时不时嗯啊两声算作回应。 其实这宫殿不是他爹造的,仔细追溯起来,是在他爹灭了的璃国之前,那一世的开国皇帝给自己国家命名为昭,选了这里修建寝宫与陵墓,王朝兴衰更迭交替,每一世帝王继位,都会翻修或扩建,年年积累形成今日这般庞大的宫殿。 想他初初搬进来时,还迷了几次路,幸亏最后误打误撞走出去了。 正说着,忽听见几声银铃般的笑声,顾思君*病又犯了,当即把苏长宁忘得千二百八十里远,朝着声音的方向寻去。原来是几个小宫女在玩瞎子摸人,周国的小宫女服饰都是统一的,白衣,红裙,梳双螺髻,眉心点红钿,远远望去一模一样。几个小宫女围成一个圆圈,手拉着手,围着中间眼上覆红绸的那个转圈圈,一边转一边笑,最后一哄散开,像一朵突然盛到极致的花,顾思君继续看,看着她们捂着嘴定在原地不动,等着“瞎子”摸过去认她们的脸。 这游戏真有趣。 他忍不住上前,宫女见了他受到惊吓,一个个跪下就要开口唤人,他连忙将食指抵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同时人也走到“瞎子”摸人的方向。再两步,再两步那葱根一样细白的手指就会碰到他的脸吧。正肖想着,全身忽如失重般向旁边跌去,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回头,如葱根一样细白的手指已经抚上了他家母老虎的脸。 “哎呀!” 几声尖叫,苏长宁面无表情的收了脚,伸手将小宫女覆在眼上的红绸拿开,在对方迷蒙且惊讶的视线中微微一笑:“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看看苏长宁,看看地上的顾思君,立刻跪下:“奴婢名唤且柔,无意冲撞皇子妃,还请皇子妃恕罪。” “没事儿,起来吧,不是你的错。” “是。” 名唤且柔的宫女已经站起来,顾思君却还在地上趴着,苏长宁将红绸还给且柔,抬起腿踢了他一脚:“装什么死,还不起来。” 众目睽睽被家暴,顾思君脸全没了,恨不得挖个坑跳下去。 苏长宁声音再沉一分:“你起不起来。” 顾思君仍然装死。 苏长宁撸起袖子,一把拧住顾思君耳朵:“我让你不给我起来,走,回宫!” “哎哟,好疼,你给本殿下放手!” “不放!” “你等着,本殿下回宫就求父皇诛你九族!” “太不幸了,你是第一个上刑场的。” “哎哟都说了让你放手!” “不放。” 渐行渐远,直到两个人的声音完全听不见了,所有宫女才同时松了口气,互相看了一眼,扑哧一笑:闻名不如见面,这新娶的皇子妃果然是只母老虎,难怪五殿下怎么也不进她的房。 唯有“瞎子”且柔,将手中的红绸攥得死紧。 “我也没想他竟真的没敢反抗,我扯他耳朵他就真的让我扯了。” 后来说起这事,顾思岚持着一柄团扇,中肯的评价道:“我调教出来的孩子,自然非同一般。” 她是顾思君的三姐,大周唯一的公主,尊贵异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5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5 常,对顾思君也算宠爱有加。媳妇新进门,便过来看看她。 苏长宁道:“母妃倒也向我提过两句……” “提我?” “是。” 是在大婚之前,为顾思君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的丽妃一听说顾思君松口,立即把她召进宫中,要她做好心理准备。其实苏长宁早准备好了,要嫁一个多情种子夫君,没一颗即便是捉奸在床也能面色不变的强大内心怎么行。丽妃却说,顾思君会待她很好,或者说,他会待任何女子很好。 顾家子嗣不多,只五个,唯一的明珠顾思岚受尽父母及兄长宠爱,顾思君刚生下来时她当他和自己屋中那些布娃娃一样耍,做什么都带着他,因此顾思君可以说是混在脂粉堆中长大的。顾思岚生性骄纵蛮横,无法无天,最听不得旁人说女子地位低微,谁要是因为性别缘故给她闲气受必定十倍百倍还回去,还完了还不忘对跟在身后死死拽着她衣角的顾思君耳提面命:“小五,记住姐姐的话,女儿家就是用来心疼的,你以后要是敢欺负她们,我就再也不带你玩儿了,听到了没?” 小胳膊小腿的顾思君奶声奶气道:“听到了。” 这一听就整整听了二十年。兼之后来顾思远等几个兄长相继娶妻,稍微做出一些嫂嫂们心的事,便会被顾思岚指着鼻子骂,平日里再威风霸道的人在她面前耷拉着脑袋,跟晒焉儿的白菜似的。顾思君见得多了,脑子里成天只想着自己成亲后怎样少挨点训,一点儿振兴夫纲的意识也没有。 相顾莞尔。 ☆、第三章 成亲第一天,顾思君过得颇丰富,宫里宫外处处被人奚落,也亏他脸皮厚,全部都领受了。 天色渐晚,顾思岚也回了自己府邸,用膳完毕,苏长宁又问:“今晚还不来睡?” 顾思君抬起下巴,别看眼,哼哼了两声。 “看来是不来了,那我先回去了。” 顾思君继续哼哼,装模作样,总有一天会悟明白自己是真可怜。唉,要不要去薛涛那里一下?不知怡红院的妈妈有没有买新的美人?倚风阁呢?听说最近兴起了一股男风,好几个大臣都包养了娈童…… 可是三朝回门还没过,他去那种地方,难保他娘又接到消息气得失眠清儿八早起来捉人。 唉,他不该成亲呐!还是洗洗睡吧,过些天,再过些天,他一定去,带足金银玉饰,薛涛一见立马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更何况他那一推? 接着半月,两人倒安生,谁知忽一日得了消息,皇宫出事了,他那个做开国皇帝的爹竟然被后宫妃子下了*药。 得知事情真相的顾思君眼泪掉下来。 他爹也着实不易啊,后宫那么多美人,挨个垂怜的确伤身,可也不能为了助兴添那个东西啊! 下药的人是近来颇受宠爱的卫美人。皇后大怒,将卫美人下了大狱,请来太医为顾翊诊治身体。顾翊也自觉丢人,他平生得意,到不惑之年,竟然被下了如此下作的东西,这后宫当他是什么?再想到几个儿子听说他被那啥之后复杂莫名欲言又止的神情,真恨不得把卫美人活剥了。 查,必须要查!今日是他运气好,只被下了*,明日运气不好被下毒药那还了得?宫中安全系数这么低,那些侍卫他们知道吗?一时之间宫中人心惶惶,顾翊头顶更是自带了一片儿乌云,逮着不对就打雷下雨,脾气横的谁也拦不住。 办事的官员为了保命,效率百倍,顺藤摸瓜竟查到怡红院,原来卫美人之前与怡红院的薛涛同时被选中送进宫廷,只是路途出了意外,薛涛被侍卫亵渎失贞,没了伴驾资格,被丢弃街旁,恰让怡红院的妈妈捡回家,修饰几下,拿出来接客。 虽然被丢弃,卫美人与薛涛的姐妹情谊还是没有断的,两个人虽然不便再见,但每年宫中都会安排一日给宫中的宫女与宫外家人相见,今年初始,卫美人的贴身侍女红珠便以会见家人之名与薛涛见过面,想来药就是那个时候给她的。 捉去薛涛,一阵严刑拷打,薛涛身体柔弱扛不住便招了,卫美人与红珠却无论怎样逼供都不承认。说根本不知情*药一事,定是有人在指示薛涛陷害她,她已经深受帝王宠爱,又怎会用那种下作的方法栓住他的心?又说她与薛涛虽是姐妹,可就是因为是姐妹,才会嫉妒:同样是被看中的美人,她得到皇帝垂怜,而她低到尘埃,一双玉臂枕万人。 她声音凄婉,楚楚可怜。 “皇上,臣妾冤啊……” 顾翊置若罔闻,一杯毒酒了却卫美人一等人的性命。 一场宫廷争宠竟然牵扯到顾思君的老相好,自然是要去看看的,可谁知苏长宁这么没眼色,竟然也要跟上去。 狱卒见了两人,弓着腰一边开锁一边笑得讨好。顾思君哪里有心思管他,他的眼睛早落在薛涛身上移也移不开:曾经冠绝青楼,千金难求的花魁如今已被折腾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脸上手臂上全是擦伤鞭痕。 见到顾思君,薛涛很惊讶,眼眸有意无意的往顾思君身后的苏长宁扫了一扫,柔声道:“是公子啊……” 顾思君的心微微一疼:“薛姑娘。” “几月未见,公子都已经成亲了呢?您的夫人真漂亮。” 顾思君哪里有心思和她说这些,直白问道:“真的是你将那种药给了卫美人的吗?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薛涛微微一怔,答道:“还能为什么,她得宠,我的日子自然会好过一些。” “薛姑娘……” “公子,你以为青楼中出来的女子有多少风骨?”薛涛截住了他的话,自嘲一笑:“一双玉臂万人枕,地位低贱卑微,人人唾骂,是卫美人她给了我机会。她问我要,我哪里管那是用在谁的身上,都会给的。” 顾思君神情复杂,没有看到身后的苏长宁眼眸中闪烁的奇异光芒。 薛涛咬咬牙,眸中划过一缕坚定神色,又道:“公子,其实在我被抓之前,有一个宫里的人来看过我,她问我为卫美人备药之事,我们谈了一半,抓我的人便来了……” 顾思君顿住,心下一沉,问道:“那个人是谁?” 薛涛摇摇头:“我不知道,她戴着斗笠,我看不清。” 苏长宁忽然开口:“你怎么知道她是宫里人?” 顾思君原本陷入他娘被害妄想症中,听苏长宁这么一说,才想到薛涛是在宫外,宫中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出去见她,她又怎么可能那般确定她是宫里的人。 薛涛见两个人疑惑,解释道:“她身上散着的寒蕊花香。” 寒蕊花生在北邙,香气袭人,北邙天寒地冻,寒蕊花又娇弱,因此珍贵异常,寒蕊花做的香为皇家特供,便是朝中大臣的妻室都没有资格享用。身上能散着寒蕊花香的,自然是宫廷中人。 顾思君苏长宁两人对视一眼。 卫美人为了争夺宠爱将*药用在他爹身上这点是拍板子订钉的事儿了,可是除了她之外,竟然还有另外一人,先于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6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6 他爹,查到了薛涛头上且没有声张出去,作壁上观。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留在他爹身边还了得?回府之后,顾思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之中。他十分后悔去见薛涛,又十分庆幸去见薛涛。 他该怎么做呢? 苏长宁这时倒乖巧,懂得不和他顶嘴,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么大一件事情,他都不知该找谁商量。 “希望我帮你么?” 猛然苏长宁来了这么一句,顾思君吓了一跳,“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找你帮忙!” “可是你刚才一直这样看着我。”苏长宁做了一个类似哀求的眼神,“就是这样,你确定你真的不需要?” 顾思君嘴硬道:“当然。” 苏长宁松一口气:“那好,那你可以把手放开了吧,出大狱就一直扯着我袖子,你不嫌丢人,我还嫌难受呢。” 顾思君一低头,果然,自己的手正死死的拽着她的袖子,上好的缎已经被他拽出印子来了,可见拽了很久,他脸顿时就红了,恨不得一个雷劈下来把他和苏长宁劈死,湮灭自己丑态百出的罪证。 苏长宁不屑的“嘁”了一声:“废物。” “你才是废物!”他下意识反驳,心想这人到底是不是女的,嘴巴这么毒。 “那你倒是说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当做没听见?”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苏长宁从嗓子里憋出“呵呵”两个字,一转身,冷艳高贵的出了门。 苍天啊,大地啊,他顾思君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娶了这个一个极品的夫人。 流歌作为一名合格的近侍,瞅着顾思君烦恼,恨不得把心剖出来奉到顾思君面前,为他分忧开解。顾思君也想过把狱中薛涛的话告诉他,可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薛涛死去的消息很快传来。 自己不好过,同样也希望旁人不好过,抿着没滋没味的茶,顾思君问流歌:“苏长宁呢?” 流歌答:“夫人出门放纸鸢去了。” 顾思君一口茶喷出来,大叫:“什么,她还有心情放纸鸢?!”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苏长宁既然嫁给了他顾思君,理应也是他顾家的人了,长辈后院眼看着就要着火,她倒各种没心没肺,如若再不教训,下一步就该是“一枝红杏出墙来”了。 等呀等,一直等到临近傍晚,苏长宁才悠闲的从外面回来,守门的下人见了她立即告知殿下在他屋子里等她,苏长宁想了想,将纸鸢交予下人手中,径直去了顾思君房间。 刚一进去,就看到顾思君两眼绿油油的望着她,心里莫名其妙,往上走了两步,问:“找我做什么?” 顾思君没有回答,回过身攥起拳头就往苏长宁脸上揍,同时咬牙切齿道:“家暴你!” 这还得了,才成婚几天,就来家暴,苏长宁也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来了那么一出,眼疾手快抓住了顾思君的胳膊,同时抬起脚踹他膝盖,顾思君也没想到他力气这么大,更来气,两个人你抓我一把,揍我一拳,我掐你一下,踹你一脚,与大街上滚在泥土里打架七八岁小孩没两样,好不热闹。最后还是苏长宁占了上风,将顾思君压在身下,掐着他脖子,气喘吁吁道:“家暴我?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家暴。” 顾思君也被她压在地上一个劲儿喘气,他原本是怀着愤懑看苏长宁的,只是看着看着,心情就变得微妙起来:唇染桃花,双颊绯红,眼眸深深,她那张脸从来是对他胃口的,往下脖颈优美,刚才一通撕扯,衣衫也褪了一些,露出的肩胛肌肤细嫩如白瓷,随着呼吸锁骨微微的颤动着,还想往下面看,可惜被挡住了,她手紧紧撰着前襟,愣是再*露半分。 难道她不知道半遮半掩这样更勾人? 金钗四落,黑缎一样的长发半披半绾,再兼之两个人此时此刻的姿势……似乎,略略有些香艳。 顾思君觉得脑子里轰一声响,脸颊耳朵都烧了起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身上的人推开,几乎称得上是狼狈的逃出了房间外。 苏长宁被他大力一推,跌在了一旁,疼的呲牙咧嘴,这神经病,要不是进门前守卫的下人多添了一句殿下心情有些不好,措手不及之下,真可能被他发现……她的秘密。 宫中出了那么一茬,丽妃也心闷得慌,亲自做了几份糕点,让青萝送到顾思君那里。顾思君爱美食,看到青萝将食盒打开后口水流了一地,两眼冒绿光,恨不得连着盛糕点的碟盘一起吞进肚子里。 青萝被他的表情逗得乐了,道:“殿下怎么还这么贪嘴,娘娘还指望你成亲后能成熟稳重些,现在看,真是白便宜那个苏长宁了,你是一如既往半分不学好。” “哎呀,对,你不说我还差点把她忘记了。” 顾思君猛然不馋了,唤流歌拿几个碟盘进来,将食盒中所有点心均分作两半,另一半给苏长宁送过去。 青萝目瞪口呆:“殿下何时与夫人这般要好?” 是哦,自她撇在他独自放纸鸢后,两个人打了一架后又开始置气,现在送点心岂不是在认错?不过两人这样总不是办法,成亲前崩了便算了,既然成了亲,日子总要过下去,于是遣人送了些去。 临到晚上,顾思君慢悠悠来到苏长宁房间,看了一眼桌子上还未动过的点心,忽然有一种类似痴心错付的委屈,指了指点心对苏长宁道:“你怎么不吃。” 苏长宁冷冷道:“不喜欢。” ……到底是休了她呢还是休了她呢还是休了她呢? ☆、第四章 苏长宁道:“先不说这个,我和你说另外一件事……” 另外一件事?顾思君有了不详的预感。 苏长宁说她作为皇家的新媳妇,除了成亲那日,与皇宫内各位娘娘基本毫无交集,她觉得自己既然嫁进顾家,旁的亲戚不说,至少要与他那几个兄长以及他们各自的母后母妃搞好关系,她想邀请他们出宫放纸鸢。 “出宫放纸鸢?”顾思君刻意着重“出宫”二字,他其实很希望自己刚才出现幻听。 苏长宁点点头:“我知道你在愁什么,一入宫门深似海,那地方进去了就很难出来,但是大周不同,公公他是开国皇帝,半生戎马,他后宫大半妃子都是在宫外度过的。你想她们从前放纸鸢时,一大片油菜花地,想往哪儿跑往哪儿跑,反之宫中那么大片儿地方,做什么都不会尽兴的。”最后又道:“就是不为旁的妃子,你也为婆婆考虑一下,你倒她天天闷在宫中高兴得很?” 父母从来是子女软肋,顾思君再不愿,也不得不考虑一下。他娘在他成亲之前,还能时不时出来捉个奸,自从苏长宁来了之后,便鲜少出来了。苏长宁说得不错,他娘的确不爱闷在那巴掌大的地方,可是有什么办法。体统二字恍如千斤压在身上,各宫的娘娘端着派头,谁也不敢恣意胡来。 接下来的一切比想象中容易,他爹起先不同意,但经不起他拿三姐顾思岚顶上去游说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7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7 ,他爹拿安全说事,顾思岚就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您君临天下难道就是为了窝在这一片儿地方老死?他爹又说后宫妇人乌泱泱集体抛头露面太过不妥,顾思岚更生气,原来男子一道出门骑马踏青或玩个蹴鞠就是乐趣,她们妇人出门放个纸鸢就败坏品格了,这什么道理!再说这也是您媳妇的一点心意,您这瞻前顾后不敢领受的样子,哪里有曾经打天下时那分霸道气势。 被从小呵在掌心的小女儿如此小瞧,顾翊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他这一同意,后宫几乎欢腾,尤其是早嫁给他那几位夫人,动静最大。丽妃觉得自己为顾思君娶这房媳妇真是她这一生中最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如今这么有心的孩子,她还真没瞧见几个。要是她和顾思君能够同床就再好不过了,要是她和顾思君能生个孩子出来就更好不过了。 选了一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吉日,顾翊领着自己后宫以及几位皇子及其家眷与顾思君汇合,苏长宁自从顾翊应准之后就开始准备,她挑了一片很大的空地,旁边全是农夫种的油菜花,开得正好,目之所及一片金黄。 宫女娘娘们一人手中拿着一只纸鸢,矜持的还站在远处,任凭着纸鸢随风飞,不矜持的早撒丫子跑开了,有些更过分的竟然跑进油菜花中,不知明日这地的主人看到辛苦栽种的作物被践踏得没了形状会何等伤心。顾思君先开始还能搭理一下苏长宁,后来不知道怎的两个人就分开了,远远的看着她轻笑翩跹,如鱼得水,就没了追上去的意思,后退一步想找个地方歇息,忽闻“哎哟”一声,转身,一袭宫装的女子伏在地上,没有看见脸,身材却极婀娜,应是个美人。 顾思君蹲下,伸出手,摆出一个迷人的笑容道:“你没事吧。” 美人抬起头来,巴掌大的小脸上娥眉微蹙,弦然欲泣,却在看见顾思君时微微一怔。 “殿下?” 柔软的指尖搭在顾思君的掌心,女子特有的馨香钻入鼻尖,顾思君瞬间堕落得亲妈站在面前都不认的地步,眼中只有这小宫女的倒影。他想起来了,这不是当初在宫中撞见的那个玩瞎子摸人游戏的“瞎子”吗?好像叫且柔是吧,当初他就看上了她,可惜被苏长宁横插一棍棒打鸳鸯。此刻竟然还能够遇见,这就是缘分啊! 将且柔从地上拉起来,顾思君问:“你是哪位娘娘宫中的?” “湘妃。” “哦,今日出宫,可玩得高兴?” “嗯。”且柔点头,回答道:“奴婢入宫两年,还是第一次出来,外面的景色实在令人怀念。” “你的意思是宫中的景色不好?” 他这分明是刁难之词,且柔脸色大变:“宫里与外面各有各的好处,奴婢才疏学浅,无法用优美的词汇来形容,但在奴婢心中,两者从未区别对待过。” “好了,看你吓的,逗你玩的。”其实心里谁不清楚,宫殿是他们这位为奴为婢的牢笼,娘娘们有时还能出个宫,她们这样的,有些死都死在里面。这且柔的下巴可真尖,姿态柔柔弱弱惹人怜爱,顾思君忍不住色心又起,食指勾起她的下巴调戏:“还记得那日么,嗯?你差一点就摸到我了。” 且柔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远处,丽妃看着自家儿子又犯了*病,太阳穴嗡嗡的响,只好将手抵在额头上装作没看见。原也指不上他与苏长宁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恩爱和睦的假象,可他今日好歹是东道主,光天化日之下抛下苏长宁去调戏一个不知道哪个宫殿的宫女,说出去真是笑掉人大牙。 青萝轻轻的扶着丽妃问:“要不要将殿下唤过来?” 丽妃不答反问:“长宁在哪里?” 青萝扫遍全场,正见苏长宁为一位娘娘拉线,视线因全集中天上,并没有看到顾思君的轻浮形状。 据说这苏长宁心高气傲,生平最讨厌男子三心二意,也曾因为顾思君去青楼或戏耍宫女拧他耳朵,眼下发现的这事要被她看见,不知会不会当着所有人为难顾思君。想到此处,她的语气不由带了一丝焦急:“在那里。” 丽妃顺着青萝所指方向很快寻见苏长宁,吩咐道:“要赶在长宁发现之前。” “是。” 提着裙子下了台阶,不着痕迹的移到顾思君身后,拍拍肩膀,顾思君回头,见是青萝,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青萝瞪了在他身旁的宫女一眼,“下去!” 且柔骇得打了一个激灵,忙向二人行了个礼之后退下。 顾思君想拦,青萝一把抓住他要伸出去的手,道:“殿下,娘娘想和你说两句话。” 话什么时候都可以说,为何偏挑现在?……明白了,反正他娘就是见不得他和哪个女子在一起!啧,二皇兄曾说过,成亲还是有好处的,譬如说成亲前做了混账事,父皇母后就会教训,成亲之后立刻变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何?因为人家做妻子的都不介意,他们为父为母的还掺合什么?可是瞧瞧,眼下苏长宁还什么都没做,他娘竟然又管上了。 找了个位置坐下,单手托腮无聊得朝着油菜花地瞭望,金灿灿一地油菜花,左右两边茂密而碧绿的树叶,天空蔚蓝,纸鸢各自飞翔,白裙红带的宫女们紧跟着各自娘娘,时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笑。入了宫真可怜,不过是放个纸鸢,也能开心成这个样子。顾思君想,要是换了苏长宁……哎呀,他刚才好像又把苏长宁给扔下了! ☆、第五章 一整天的时间就这样浪费在纸鸢上,帝后嫔妃带着宫女回了宫,几位皇兄也各自离开,接下来的一切丢给下人收拾,顾思君进马车之后就趴下了。 所以说他没皇帝命,只这一天已经腰酸腿软,他爹操持天下,实在令人钦佩。 苏长宁紧随其后上来,见他软成一团当即踹了一脚。 “起来。” 顾思君动也不动一下。 “暂时休战,我现在累得慌,没心情陪你闹。” 苏长宁无语至极:“我和你开过战么?” “我们天天开战好不好!” 苏长宁懒得理会他,找位置坐下,顺便将手上的一捧绿色植物放在金丝楠木小案几上,植物根部裹着的一团泥土,脏兮兮的,实在与马车内的装饰不符。 “这是什么?”顾思君问。 “含羞草。” “嗯?” 苏长宁伸出食指,在植物其中一片叶片的叶梢上轻点了一下,那展开的叶片仿佛有意识一般,慢吞吞的合拢回去。顾思君对于含羞草的认知仅限于书本,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不由好奇心起,也抬起手去戳其他叶片,直到全部戳完才停下。 “还挺有趣的。” 他回头,苏长宁正单手托腮望着他,车窗上的窗帘是拉开的,橘红色的阳光洒了一些进来,恰照在她脸上,以至让她的脸看起来也添了三分慵懒与温柔,目似点漆,唇似桃花,令他……十分喜欢。 犹记得初次见她,横眉冷竖,牙尖嘴利,只想着这样的女子谁娶了她真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8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8 是倒了八辈子霉,谁想那个倒霉蛋会是自己。 手不自觉的调了方向,触向她的脸,她的脸极嫩,像是春天里初绽的花瓣,被他抚了一下眼中划过一缕惊讶,而后毫不留情的抬手将他拨开。沉声问:“怎么,调戏完小宫女还不够,又来调戏我?” “你需要调戏么?”顾思君也不介意,懒洋洋的回道:“你可是我名正言顺娶回来的妻子,注定死了都会埋一块儿的。” 苏长宁直接不理他。 顾思君心里直叹气,他本将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是不是他太惯着苏长宁了,才养成她现在这样难伺候的脾气?青萝曾教训他说,哪里有夫君是他这样做的,半分气派也没有,要是换了他那几个皇嫂敢向苏长宁对他一样对待皇兄们,早被打入柴房睡稻草去了。 他其实也想这么做,可每到关键时刻总下不去手。 “我说你,旁的女子被我稍稍碰一下,就像这株含羞草似的,你也学学,嗯?要先轻轻的避开,眼睫毛颤一下,脸颊上泛点儿红,还有,看着我的眼神别这么犀利,柔软一些。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欲语还休……”说罢又不死心的挑起苏长宁的下巴:“来,给夫君我试一下……哎哟,疼!” 苏长宁居高临下:“下流胚子。” “是多情种子!” “你还知道你为人多情呀,我还当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忽然马车踉跄一下,应是轱辘碾在了石头上,温香软玉抱了满怀,顾思君轻呼一声,双手不自觉的扶住了苏长宁的肩膀,差点笑出声来。 ……好平。 其实见第一眼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苏长宁那一张脸,算是倾城绝色,身体也纤细修长,唯有心口处起伏不大。 上次打架没留心,没想到,等两个人身体真正贴合在一起,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平啊! 不过也只那么一瞬,苏长宁很快直起身来,冷冷看了他一眼。 其实也问过苏长宁,她嫁他,究竟图的是什么? 她却问他:“还记得狱中薛姑娘说的话么?” 怎么不记得?她说公子,你以为青楼中出来的女子有多少风骨?一双玉臂万人枕,地位低贱卑微,人人唾骂,是卫美人她给了我机会。她问我要,我哪里管那是用在谁的身上,都会给的。她说谢谢他去见她。 “其实我也一样,我也没有多少风骨,说什么只想要一个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那不过是因为提亲的人还不够资格令我放下身段而已。但是,你够了。这世上,如若你这样身份的人还不够,我便真的只能去尼姑庵剃度出家了。” 听着有些道理,又觉得事情总不是那么简单。 或许该防备一下这个人了,她太厉害,投入太多感情之后,一定会受伤。 他从来胆小懦弱,未经历过战场磨练,也未经历国破家亡,母亲溺爱,兄友弟恭,放眼天下生来比他幸运的也就那么五六七八个。他凭什么?如现在这般插科打诨过日子已是极限,想更上一层楼,就要拿命去换了,所以他什么都不求。不求成为一世帝王流芳千古,也不求一位绝代佳人与他比翼鸳鸯,只求一世平安,莫早早没了命,令留下的人痛断肝肠。 当然,人命总是天差地别,有些人的命格外不矜贵值钱。 薛涛死了之后,怡红院的老鸨费尽心思又买了一个美人,与洁白清高的薛涛不同,这位走的是红玫瑰路线,火热得不像话,笑如银铃,把一群男人的心撩拨得春水似的,那叫一个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老鸨赚钱赚到手软,眼前金灿灿的,估计这时有人问她薛涛是谁,还得考虑三秒才想的起来。顾思君作为纨绔中的佼佼拔尖者,一方面反思自己对薛涛移情得太快,一方面又对这新来的美人心痒难耐,可惜别说吃了,见都见不着,只能从旁人描绘中肖想勾勒几分风情。 原因自然还是出在苏长宁身上。 用她话怎么说来着?你爹后院火烧成那样了,你还有心思风花雪月,不要太不孝。 顾思君恨得挠墙,真恨不得单独为苏长宁建一座废园,将她塞进去,再不惹他讨厌。 苏长宁也不管顾思君怎么想的,成天清早出门买桂花,莲池旁边喂锦鲤,吩咐家中奴婢抬了房间里的贵妃榻到院子中间晒太阳,轻薄团扇摇啊摇,日子舒适又惬意。 这皇子妃做得也太轻松自在了,顾思君有些气不过,你说旁人,每月领着那么点儿工钱还知道为王府出人出力的,她成天什么都不做,尽享好处去了,不要太幸福。 这夫妻俩关系亦敌亦友的,府邸中所有人的仆人看着两人互不顺眼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不参与尽量不参与,反正无论偏向哪边最后都是做炮灰的命,万一人家隔一会儿又好了,得不偿失。 不知不觉到了夜晚。 恰逢十五,月亮圆而透明,隐隐约约的黑色斑纹就像是传说中的桂树,也不知上面是否真的有广寒宫,有嫦娥,无穷无止砍伐桂树的吴刚,还有在桂花树下捣药的月兔。 此时此刻,若有一位佳人陪着他花前月下,那这一天也该圆满了。 饱暖思*,用了晚餐过后的顾思君那点儿心思又起来了,虽然这十足对不起薛涛,对不起不知有没有危险的父皇,可他真的想去看看那朵传说中的红玫瑰啊!去,还是不去?……果然还是去吧。 打定了主意,让流歌俯下身,悄悄的吩咐几声,流歌一直点头,完了默默退下准备去了。 绝世名花瞧了太多次,也是会腻的,况且苏长宁还是一朵高岭之花,半点不会哄人,还好他去哄她。所以说,那些个成亲的,都是给自己找罪受。 时间一丁一点的流逝,下人收整完毕,该干嘛都干嘛去了,苏长宁也回到房间歇息,顾思君眼睁睁看着她房间里的灯被吹熄,唇角微微弯起。 怡红院的妈妈虽然自个儿长得丑,审美眼光却从未让人失望过。那新来的姑娘的确是一朵红玫瑰,而且还是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红玫瑰,热烈而奔放,看得顾思君口水流了一地。 掐准时间回府,人人都没有察觉异常,可是熬了一夜,总归是伤身的,从前的顾思君每晚出去逍遥自在回府后都会补一天觉,可如今有了个苏长宁,补觉不就是明明白白告诉她自己昨晚出去花了么?那他偷偷摸摸还有个什么劲儿。强打着精神不睡觉,完了还吩咐流歌找了一把扇子给他,每每想打哈欠,就将扇子打开以作掩饰。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和他作对,平常总自己一个人怡然自乐的苏长宁忽然找上他。 “陪我出门。” “什么,去哪里?”瘫坐在椅子上的顾思君不自觉的耸了耸,撑起身体问。 苏长宁只当没看见,道:“去附近的村庄采蜜吃。”当地的蜂窝分为两种,一种十分巨大壮观,结在树上,周围环绕的成千成百的蜜蜂,想要采集必须由专业的来,一种是小蜂窝,结在城外村庄秸秆制成的房檐之下,元宝石大小,抹了上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9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9 面的灰尘两口就能吃完,人可摘拮。 苏长宁酷爱甜食,但比起下面奉上来的,她更喜欢亲自动手,从前每年春天也会下乡采蜜,小蜂窝里的蜜虽然味道比大蜂窝相差甚远,胜在过程尚算得趣。 “这种事交给下面做就好了,万事自己做不得累死。”显然,顾思君和苏长宁在享乐上的价值观完全不同,在他看来,苏长宁纸鸢也放了,那桑葚后来听说也是她带着丫鬟去摘的,这次倒好,竟然不要丫鬟了,而是要他作陪,简直没事闲得慌。他展开扇子,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在扇面里,又打了一个哈欠,旁边的流歌表情十分之同情,苏长宁继续道:“我就是想吃蜜,这时节花刚开,蜜都是新的,采了就吃,新鲜。交给下面就没意思了,再说蜜蜂将巢筑在房檐下,你让我堂堂皇子妃搭个梯子爬上爬下的……还是,你有什么事情瞒我?” 她眯起双眼,视线充满探究,顾思君只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如坐针毡。 “哪儿能啊,不是采蜜吗?好,我陪你去,让人家看看,咱们夫妻恩爱和睦,坊间传闻多么不靠谱!” 话说完,苏长宁眯成月牙的双眼缓缓睁大,末了唇角再弯起一个堪称微笑的弧度,让人看着心旷神怡。 ☆、第六章 顾思君扇面往下滑了一滑,只露出一双眼。 她这样的笑与昨夜红玫瑰的笑真是不同,红玫瑰的笑只让他觉得那是美丽的,动人的,不可方物,苏长宁的笑却让他既熨帖又为之得意洋洋,因为红玫瑰的笑是她的本性,苏长宁的笑却是为他而绽放。昏沉的头脑也清明大半,只想着随她采蜜也不错,那蜜定然甜丝丝的,他借了村中农夫的梯子爬上墙,为她摘两朵,她自己吃一朵,而后喂他一朵。 什么防备,什么保持距离,通通丢去爪洼国,心中豁然开朗,这个人是他的妻子,他就是爱上了又怎么了?非得负气比个谁先谁后不是有病么。害怕受伤便畏首畏尾,他爹要是这样,还能改朝换代么?再退一步,就算苏长宁伤害他,也至多拧拧耳朵罚他跪搓衣板儿,还能闹个天崩地裂日月无光不成?这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与之扶持一生一世的对象,他为之倾倒,为之情衷,何错之有? 唉,想当初是谁冷若冰霜道一句“我们两个成亲,可怜的那个,是你”?可怜,当时只想着可怜的也是口出狂言的苏长宁,哪里想到,几月功夫,心境已然天差地别。 因为苏长宁常出门,所以两人也没摆多大阵仗,带了几个贴身服侍外加个赶车的车夫便足够了,一路摇摇晃晃令顾思君十足头昏,大约刚察觉到自己心境,虽然头昏,却不想睡,只狠没多长出两只眼睛来,把苏长宁看个够。 其实第一眼看苏长宁时只觉得她很美,但美人也有三日可厌这说法,慢慢相处下来容貌却不那么注重了,和她长相比起来,霸道的性格似乎更加抢眼。这样仔细盯得时间长了,就会发现,苏长宁的眉毛其实很长,眼角也稍稍斜起,鼻梁很高,嘴唇薄薄的,脸庞并不如想象中柔美,甚至稍稍带了一丝英气。嘿嘿,不知她扮作男装是什么样子?青萝曾经也扮作过男装,面容清隽,和自己走在街上,引来回头无数。不如下次也让苏长宁扮作男装试试,两个人游街一遭,立刻成了多少闺秀的春闺梦里人。要是那些人知道梦里的两个人其实是一对夫妻,反应有趣,就更好不过了。 他目光太过分,即便镇定如苏长宁也忍不住蹙了眉,瞋了他一眼:“看什么?” 顾思君回神,闹了个大红脸,扇头抵上嘴唇,假意咳嗽了一声:“没事儿,只是路上没事做无聊的慌。”又撩起门帘问赶车的车夫:“这是还有多远啊,怎么这么久?” 窗外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于耳。 苏长宁翻了个白眼,“还没出城呢。” 山野之地没什么新鲜的,四周环着山,中间几亩地,田地里全是作物的幼苗,偶尔见几棵果树,有枇杷,柚子,桃李杏树,还有苏长宁吃的桑葚。 此刻正是午时,几户稀稀落落的人家房顶都冒着青烟,顾思君苏长宁依次下了车,旁边的婢女立刻撑开竹青伞,顶在苏长宁头上。 “可真累死我了。”这一路顾思君骨头都被抖软了,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自然而然的牵起苏长宁的手问:“就是这里么?难道我们要挨个儿问人家哪家房檐上有蜂窝?” “不然呢。”苏长宁将手从他掌中挣出来,对旁边的车夫道:“还是像平常一样,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回来时有人便行了。” “是。” 顾思君看着自己空空如是的手掌,撇了撇嘴耸了耸肩,不给牵就不给牵,他还不稀罕呢。 空气极新鲜,泛着青草与花混合的香气,油菜花最多,大片大片黄橙橙的,与放纸鸢那*没什么两样,偶尔也可以看见几只蜜蜂,振动着翅膀停顿在某朵花上,有背着锄头出来锄地的农民擦肩而过时好奇的望着他们,顾思君展开扇子挥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可惜却被苏长宁视作无物。 来到一户人家面前,苏长宁敲了敲门,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告知来意,她一身绸罗,说话又客气,更大方打赏,当即便被迎了进去,梯子板凳都搬出来,直道爱怎么摘怎么摘。接连着几家都是如此,因为这蜂窝实在太小,忙了半天也只摘了不到半斤,而且还是无用的蜂窝占了大半分量,真要论起蜜来,也不知有没有三两。 想象中的情景并没有出现,苏长宁并没有喂他,不过倒教他怎么吃了,抹去上面的灰尘,放在口中嚼碎,抿出蜜咽下,余下的渣滓全部吐出去。这倒像吃蜀地出产的一种叫甘蔗的东西,也是嚼一嚼,吞下甜水,再吐一口渣滓出去。不过这蜜可比甘蔗甜多了。 又到一户人家,照例敲门,道明来意,对方眼中却闪过畏缩犹豫。顾思君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人家也是普通装扮,没什么特别之处,难道这家里有什么不好让外人看见的东西? 他其实对于旁人刻意隐瞒的事无甚好奇心,每个人都有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事,何况他们这样冒昧。心里想着算了吧,还没劝,苏长宁竟然也同样的心思,向那人道了歉,转身要去下一家。 谁知这时蓦然一声尖叫,震得远处树枝上的麻雀都飞起来一大片,顾思君只觉得浑身一震,下意识伸手揽住了苏长宁的肩膀将她保护在自己的怀中,门豁然被推开,伴随着响亮的一声震门声一个人影扑到了两个人面前,只见那个人展开双手眼看着要抓住顾思君,目瞠欲裂喊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衣片还没摸着,便被左右拦下,他整个人被压在泥土中,手脚依然像狗一样乱刨着,只是眼睛依然不死心的望着顾思君,淬着毒,含着恨,既疯狂又绝望,骇得顾思君不自觉倒退一步。 这个人是朝着自己来的么,他为何如此恨自己,是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0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0 来刺杀他的么,还是与他有什么仇? 那样可以将沸水瞬间凝结成冰一样的视线,真的是看着他的么? 给开门的那个妇人早已经惊呆了,张着口瞪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呆愣愣像一座雕塑。 一掌劈在脑后,那人终于昏了过去,左右的人看了顾思君一眼,问道:“公子,要不要捉回去审问?” 顾思君仍在发呆,隔了好久才问:“他真的是……冲着我来的?”他这一行根本出于无心,是临时决定,怎么可能有人对他不利,莫非这个人有病?还是仅仅是一场意外将他当成了其他人怨恨? “就在这儿吧,把他弄醒,就在这儿问。”一直未开口的苏长宁忽然说道:“他这一嗓子嚎出去,左右邻居应该已经惊动了,我们不可轻举妄动。何况,这里还有一个清醒的人,不是吗?” 她抬起下巴指了指贴在门上的妇人,对方噗通一声,软在了地上。 其实还只是一个孩子,穿得破破烂烂,胳膊与腿都极细,一脸营养不良的菜色。昏在一旁也无人打理,歪着脑袋,眼睛紧紧的闭着,嘴唇干裂,头发乱得像稻草,可见很久没有打理了。 顾思君脑中一片混乱,他本来就没睡好,强撑着陪着苏长宁,问个话也要在心里绕一遭才明白意思,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着实令他措手不及,只好听着苏长宁的话行事。 妇人哆哆嗦嗦,也想不明白为何惹上这样的祸事,好在苏长宁细心安抚,才慢吞吞将情况告知。 原来,这孩子也并非妇人的家人,而是不久之前她在山林中救下来的,那时这孩子衣衫褴褛,整个人与乞丐无甚区别,一个人窝在山里过活,她用了很长时间才让他放下戒心,与她一道回家。这个孩子只告诉她自己的小名唤作小棋,家人全被杀害了,他是拼了命逃出去的。妇人听着大骇,要他去报官,他说什么都不肯,蹲在墙角捂着膝盖哆嗦。 顾思君与苏长宁的到来完全是个意外,她只是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家中藏了人,想打发两个人走,谁知这小棋见了他会做出那样大的反应。 苏长宁听完了之后思忖片刻,问顾思君:“是你杀了他全家?” 顾思君瞬间感受到了全世界的恶意,狠狠得回瞪了她一眼:“别胡说,人命关天,我像是个草菅人命的人么!” “那该是认错了吧,或者是恰好我们俩有什么地方让他受了刺激。”苏长宁完全不将他的辩驳放在眼底:“全家都被杀了,可不是一件小事,送去官府吧,至少还他一个公道。” “官府?不是我们去查么。”他还以为苏长宁会将这个孩子带回府上,收留他做事,顺便给他家沉冤昭雪,给他报仇雪恨呢。 苏长宁冷笑一声:“万事都你去查,还要官府做什么。况且这也终究是他的一面之辞,验证真假这种事,也还是官府做得比较顺手。” 哦,也是这个道理。 “可是不是说也想着要他报官么,人家不止什么都不肯说,还被吓得直哆嗦。可见伤害他家人的人定然是有些来头的。” 苏长宁一脸不可思议:“你脑子被猪啃了么,来头再大会有你大?” 哦,也是这个道理。 这世上比他来头更大的,别说还真就那么五六七八个。 盛兴而来,败兴离开。 顾思君看着这幽然而宁静的村庄,心中闪过万千滋味,见旁边的苏长宁脸色与来时一样,更觉得她有些无情。 虽然是偶然,可知道有这个一个家庭,不知什么原因被灭了族,只剩下那么一个,多多少少,也该有些怜惜之心吧。她却只想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对那个小棋说劈昏就劈昏,对那个妇人说带走就带走,半点没想过这是否会对他们造成危险伤害。 啧,她的血一定是冷的吧。 ☆、第七章 回府的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谁也不先低头,顾思君忽然发现原来这条路那么漫长,他来时胡思乱想,心中雀跃,只觉得马车“吱悠吱悠”的行得规律。原来这条路这么漫长。 天色渐渐晚下去,目之所及全部蒙了一层灰扑扑的颜色,终于回到家中,人刚从马车上下来便有人扑了上来:“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大事不好了,您快点进宫瞧瞧吧!” 顾思君最近对于“大事不好了”这话颇有体会,前些天他爹被下了*药,下人也是这么来报的,他还想着莫不是那个迷一样的宫中女子又犯了什么事,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所谓的大事不好了,会不好到那个地步。 顾翊要废太子,要废了他的大哥顾思远。 事情还要从卫美人赐死后说起。 因为卫美人死前的行事太过下作,身后安葬之事自然也只草草了是,曾经住过的宫殿更是冷冷清清,到了夜晚打更的绕到那儿都比寻常走得快一些。虽然她死得难看,但因被她诛连的宫女太多,头七之时私下还是有人祭奠的,其中包括湘妃底下一个唤作小环的宫女。 这小环大约与卫美人宫中的某个宫女比较要好,头七过了,逮着时间还是会去祭拜,更多次在梦中说梦话,让卫美人不要怪她、红珠不要怪她之类。 与她同住在一个房间的宫女注意到她诡异的举止,便有一日乘着她又去祭拜卫美人偷偷跟了上去,谁知竟然看到小环一边烧纸钱一边流着眼泪说卫美人你们不要怪我。那宫女与小环甚是要好,当即上前追问,旧人景致在前,小环吓坏了,崩溃着道出实情:其实卫美人并未向皇上下*药,她是被陷害的。 事情出在她身上,她有一晚夜里睡不着,去了花园,恰好看到太子顾思远与玉妃嫣然在乱花丛中做一些不符合各自身份的事,她吓坏了,惊得后退一步便跑开,她不知道太子和玉妃有没有看到她,天色那么暗,宫女的服侍发髻又是一样的。但还是害怕,就将卫美人底下的宫女红珠白日送她点心时包裹在外的手帕扔在原地。 她知道深宫寂寞,也知道这里的水很深,但从未想过太子竟然会淫乱后宫,和玉妃搞在一起。她害怕,她不想死,回到房间哆嗦了一整晚也睡不着觉。她一直安慰自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事实也是这样,太子还是平常的太子,玉妃还是原来的玉妃,只忽一日龙体受损,龙颜震怒,查来查去竟查到卫美人头上,兼之宫外一个薛涛证词凿凿,卫美人与红珠主仆合谋的罪名压下,辩驳之词都没办法说出口,三下五除二死了个透心凉。 小环觉得这是太子杀人灭口,他拾到了她当初扔在地上的那块儿手帕:她与卫美人其实是同乡,只因容貌天差地别,仅能做个宫女,当初她亦亲眼看到过卫美人迫害薛涛失贞,薛涛恨死她了,又怎么会助她用药承宠? 其实如果只是小环与那个宫女说这些也没什么,关键是这些话,湘妃也听见了,几乎吓飞她魂魄。玉妃前不久被太医诊断有孕,那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皇帝的,还是太子的?她向来是个没主见的女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1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1 子,慌里慌张便去见了顾翊,哆嗦着道出所有,顾翊震怒异常,当即幽禁了玉妃,传太子进宫,对质所有。 如若寻常花前月下也便好了,顾思远狠心不承认,哪怕顾翊炮灰了湘妃,炮灰了玉妃,炮灰了那两个宫女,也不会对他这个亲子怎样,关键是他竟然对玉妃动了真情,生生承认了两人有情。 顾思君几乎是哆嗦着入了宫,先没见他爹,被他娘召去了。 他娘也骇得不轻,问他:“怎么这时候才入宫?” 顾思君擦擦汗:“今日和长宁下乡间采蜜去了,回家得知这事,立刻赶回来了。” 他娘又问:“你大哥的事你知不知道,有没有参与?” 顾思君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他又不是神仙,又不会卜卦算命,怎么可能知道他哥与玉妃之间有奸情?哎哟喂,这都是什么和什么事儿啊,天下间女子那么多,他哥看上宫外哪个不行,怎么偏偏看上宫里头的呢?像他,夜夜宿在怡红院,他爹顶多也骂两声,怎么也不会贬为庶人不是?还为她做了那等杀人灭口的混账事! 卫妆竟然是被冤枉的,是受了她家宫女红珠的手帕的连累,这悲剧。 这样看薛涛当初不也是白死了? 急匆匆告别他娘去了他爹那处,刚要进殿恰好撞见他二哥顾思明与一名宫女一前一后出来,顾思明微微一怔,抓住他的胳膊止了他的脚步。 顾思君不解之余才发现原来顾思明身后跟着的那宫女他认识。 且柔,且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红珠,小环…… 花红柳绿中,他问这个人,哪个宫里的,对方巧笑倩兮:“是湘妃。” 顾思君脸更白了,与小环深夜交谈被湘妃发现的另一名宫女,是且柔?不然以她的品阶,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且柔想来也是被吓到了,脸色苍白,浑身细细的颤抖。 顾思明道:“别进去,父皇正在与大哥说话。” 顾思君试探的问:“……情况如何?” “恐怕没你想象得这么乐观,你别进去了,先回宫等等吧。” 顾思君也只好依他,顾思明也问顾思君怎么这个时候才进宫,顾思君又气又悔,他平常不大一出门便是一整天的,今日鬼迷心窍,随了苏长宁去采蜜,还遇见个喊打喊杀的疯子,回家顺路将他送进官府,总之时间各种耽搁。 顾思君又回到他娘住的降薇阁等待消息,今日宫中气氛异常低迷,脚步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顾思君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丽妃在旁边唉声叹气,作为一个帝王而言,顾翊子嗣其实不多,除了思岚思君,个个都是战场上杀出来的,建国功不可没,且诗书礼义也是有教导的,何为三纲,何为五常,心如明镜,怎么顾思远那孩子能犯这种错误? “寒蕊花香……” 猛然间,顾思君旁边呢喃一句,丽妃抬起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顾思君如梦初醒:“寒蕊花香,娘,爹有没有赐予过玉妃寒蕊花香?” 丽妃凝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我曾经在卫美人出事时看过薛涛,您也知道,我和她……我去看她,她向我承认是她将那什么送给卫美人,用在父皇身上,说她罪有应得,不用我就她,可是她最后,我临走时她同我说,有一名女子去看过她,那名女子身上带着寒蕊花香……”顾思君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账,他很早之前就知道后宫有一名女子不安生,总想着让苏长宁慢慢查,谁知他慢了一步,却等来了这样的惊天变故:“娘,如今证实卫美人是被陷害的,那薛涛定然是在说谎,她为何要说谎?真的只为置卫美人于死地?”那名身带寒蕊花香的女子,如果玉妃没有,那是不是证明另外有人陷害,大哥是无辜的? 丽妃有些晕眩:“这事你为什么没有提早告诉我?” “我、我……”顾思君自觉理亏,我了半天没我出个什么来。 “你倒想着玉妃没有,那如果玉妃万一有呢,不是恰好坐实了他们两个杀人灭口的罪名?”丽妃不争气得伸出食指戳顾思君的额头,“你啊你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心眼的儿子。” 顾思君也是后悔莫及,他爹当初也是在气头上,不论青红皂白,切萝卜似的把卫妆一宫里的人的脑袋全切了,真相如何,难道问死人去? 整整一天没个结果,到了时辰,顾思君也不得不出宫了,苏长宁也没睡,等着他恹恹的回家才问他事件发展得怎样?顾思君摇头,还能怎样,总归没个好结果。 第二天,顾思君刚一起床就得了消息,他爹已经杀了玉妃,连带着他腹中的孩子。 事情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的。 他爹其实一个想法,不管这肚子里的是他儿子还是他孙子,总归是丑闻,没生出来总比生出来得好。可他大哥就不干了,他是一定要这个孩子,也一定要玉妃。两父子谁也不让谁,最后他爹一着急,抽出剑要亲身上阵砍玉妃,他大哥一急,去保玉妃,反倒把他爹伤者了。 顾思君差点晕过去,这家乱的! 他比起他大哥来实在弱爆了,这哪里是要美人不要江山,这是要美人不要爹啊!再看他连个长宁妹妹都搞不定,死了算了。 他爹生气的后果向来严重,这一次即便是自己儿子犯事也不例外,五花大绑发配南疆。 他大哥是掌着灯滚的,玉妃也绝不能留。 当顾思君从流歌得知事件始末时,顾思远已经隔着这儿十万八千里远,玉妃尸体也凉了。 何必呢?何苦呢? 这其实也是一笔糊涂债,谁对谁错还真的说不出个名堂来,顾思君也只是唏嘘,一夜之间,天地变色,大抵也就这样了。他爹也气急攻心,兼之被他大哥砍伤,病倒在龙榻上,国事瞬间落到了二哥的头上。 “这事儿终归不是你能左右的。”苏长宁难得没有落井下石:“还记得前两天我们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么?他已经招了,他是薛涛的弟弟,薛棋,薛涛之所以陷害卫妆,是因为太子要她这么做的,她的家人在太子手上。” 这信息量太大,顾思君果然被引开注意力,接口道:“那他怎么……” “杀人灭口。”苏长宁看着他的眼睛道:“这点道理你还想不明白么?” 顾思君仍旧发愣。 “其实你不明白这些更好。”苏长宁哂笑一声,挽了挽腕间的流苏离开。 真是莫名其妙。 ☆、第八章 顾思君忽然发现,其实很多人,都不是他眼中看到的那个样子,他爹他娘,他几位兄长,以及,苏长宁。 每个人仿佛有无数心事,又没一个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他脑子本来就笨,做做流连风花雪月的纨绔还行,涉及到政治方面,垫底都没资格。 虽然他日日都进宫,可他爹的病就像生了根似的,怎么也好不了,昨日太医诊治脉象有些恢复了,今日又会变差,来来回回又折腾没了几条命。他娘也日渐憔悴,恨不得和他爹同吃一碗药。顾思君有些烦,有些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2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2 气顾思远,又有些茫然,等有一天忽然歇下来,发现自己竟然很久没有与苏长宁见过面了。没了自己,想必她也可以寻得到玩乐吧。 他其实很喜欢她淡静的样子,似乎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全天下没有一样事物可以入眼,全天下也没有一样事物可以让她烦心。 或许是因为小家中出来的,苏长宁没有贴身婢女,有事做的时候就在家里随便指一个过去,没了就自己过,他们成亲也小半年了,尚未有夫妻之实,家中的仆人也不会刻意去讨好她,因此她房间清冷的厉害。 顾思君上了台阶,只是将手轻轻触在门扉上,那门竟然自动开了。 他信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香炉细火燃着一块香片,袅袅的青烟散在室内,四处浮动着暗香。 以她四处撒欢的性格,不定什么时辰才能够回来吧。 顾思君正打算离开,蓦然一声轻微的石头移动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警觉的回头,仔细辩听声音来源的方向。 是地上,是地上有一块石板在挪动,这个房间下面有一个暗室! 顾思君是笨,但不蠢,他作为顾翊之子,所闻所见要比寻常人多得多。他有些不能相信,又像不死心,就这样没有躲避的定在原处,眼睁睁的看着石板被移开,眼睁睁看着苏长宁从地上爬出来同样看见了他。其实也只几步之遥,顾思君却觉得横在两人之间的仿佛有千山万水,他看着苏长宁表情也未变一下,从下面上来,望着他,什么都不解释。 他一步一步走近苏长宁,如同当初大婚之时,这样满怀犹豫与踟蹰的走近她。她那时身上很冷,丝丝缕缕的冒着寒气,一个长坐在床边等待的人,身上怎么可能那么冷。 那一枝桃花那样新鲜,怎样也不像是清早采集的。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下面的?”他哑着嗓子问。 早该发现异常了,现在她的身上,除了房间里燃着的香片味道,还有丝丝缕缕的寒蕊花香气,冰凉的,微弱的,但确确实实存在着,他从前怎么就从来没有闻到过?听薛涛提起时也只会怀疑他爹的枕边人。 苏长宁轻叹一声:“顾思君,你的运气从小就差了些,这一次,又为什么要进来?” 从小? 还未来得及思考,只觉得腹部一片冰凉,不可置信的低头去看,银雪一样的剑身刺在他的腹部上,而剑柄,正握在苏长宁手中。 “呀!” 旁边一声惊呼,他下意识的回头,白衣红裙的女子以袖掩口,娥眉微蹙,似受到了惊吓。 是且柔。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了许多事。 那么多宫女凑在一起,偏偏她是瞎子。苏长宁先他一步,伸手扯去覆上她双眼的红绸,而后又再还回。 不久之后,卫妆含冤而死。 漫天纸鸢飞舞,不知不觉撞了人,被青萝阻了回去,再回头,佳人芳踪难觅,同时苏长宁也不见了。 他大哥与玉妃之间的事,也是被这个且柔揭发出来的,揭发之后,却没有受到他爹的迁怒,好好的站在这里。 二哥代掌国事,他爹缠绵病榻,怎么也不见好。 她们是一伙儿的!她们是一伙儿的! 寒蕊花香,薛涛口中身带寒蕊花香的女子是…… 苏长宁面色不变,疾走两步到床边,从床底抽出秋水如虹的长剑刺入顾思君腹部又抽出来,同时回头对且柔道:“君且柔,你这样大呼小叫的,不怕将府中的下人引来。” 顾思君根本来不及呼救,腹部乍一凉,整个人失去支撑般落在了地上。 那么疼。 而他却只觉得自己心中从未这样清明过,他这一生都没有如此清明过。 君且柔,她姓君。 也是啊,寒蕊花香,从来是北邙进贡给皇家的珍贵之物,他一直以为是现在这个皇家,可笑没有想到,前朝,也算是皇家啊。 君且柔竟然是前朝贵族,更甚,可能是前朝公主。 疼痛席卷全身,最后的一刻,顾思君只听得且柔笑了一声道:“还不是你,说刺就刺,这可是你千辛万苦才嫁给的夫君,不会心疼?” 不会。 顾思君在心里补了一句。 她不会。 这一刻他终于肯承认,自己其实早已对苏长宁动了心,也终于肯承认,自始至终,苏长宁也从未对他动过心。 夫妻一场,竟不曾有一刻两情相悦过。 ……多么可惜。 眼睛缓缓的阖上,如同做了一场噩梦,顾思君猛然惊醒过来,低头,自己的腹部正好好的,没有洞,也没有血,衣裳也好好的穿着,碧青色的长衫,坠着一块儿玉……等等,这玉怎么和今早戴的那个不一样?谁给他换的,还有,自己不是去了苏长宁房间么,怎么好好的坐在青石台上?那如果苏长宁杀他那段儿是做梦,在这之前,自己又是怎么坐到这里的? 唉,梦中的景象实在是太骇人了,自己脑子里成天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竟然会做这样的梦,站起来抖抖身上的冷汗,顾思君左顾右盼,再次不淡定了。 这里分明是宫中啊!他明明记得自己没进宫去啊,是在自己府邸中的,怎么会在宫中?这不就是宫中的那个桃花林么?这个时间,桃花早已经谢了,到处是枝繁叶茂的绿色,一颗颗嫩绿嫩绿又毛茸茸的小桃子簇在枝头,阳光洒下,流丽的光影在地面上交错成形,好不安逸。 难怪他会选这么一个地方睡大觉。 可惜这样的景致中,却做了一个不好的梦,人生难得十全十美。 “公子!公子!” 流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顾思君正要应声,忽然觉得不妥,大胆的奴才,宫外就算了,宫中竟然不称呼他为殿下,想找死么? “公子!公子!你在哪里啊,长安公子进宫来了,正在陛下那儿坐着呢,你再不出来他可就走了!” 长安公子,那是谁,没听过。不过……陛下?啊!他爹!糟了,只顾着和流歌置气,忘了他爹还在病着了! “在这儿呢,别吼了,再吵下去,我脸都要被你丢完了。”急急的应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迎了上去,刚一碰面顾思君又是一愣:怎么流歌忽然变了这么多? 哪里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劲,他的记忆一向很好,不可能记错那么多事情。 从自己睁开眼开始,这里就四处透着诡异感,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毛骨悚然。 难道,他现在其实也是在做梦? 顾思君皱眉,抬起自己的手臂,张开嘴狠狠咬了一口。 ……疼。 不是在做梦,是真的。 “公子,你这又是在做什么!”流歌见到顾思君咬自己,连忙过去拉住顾思君,对着他的胳膊吹气,口中还念念有词:“不疼了,不疼了!” 顾思君脑袋上挂了一颗大大的汗,这流歌,怎么忽然将他当一个小孩子似的对待?伸手将袖子捋下去,顾思君问:“我们什么时候入宫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流歌蓦然抬头,表情呆滞:“啊?” “我爹呢?太医还治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3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3 着呢吗?”顾思君觉得他此刻的表情忒傻,不过他脾气向来很好,细节方面不与他们计较:“我不是在家里吗?怎么就进宫来了,怪怪的,刚才也做了个噩梦……流歌,你怎么了?”全身怎么忽然哆嗦得像筛糠似的。 顾思君忍不住提高了嗓音:“流歌?” 流歌眼珠巨震,猛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殿下!殿下是你吗?你醒了?” “什么醒不醒的。” 顾思君莫名其妙,正要继续询问,却又听到不远处一个柔美至极的声音道:“哎呀,原来是在这里,难怪流歌怎么找也找不到。” 流歌听完这句话浑身一僵,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展开双臂,将顾思君呵在身后保护,顾思君被他挤得后退一步,折起身时也终于看清了那柔美声音的主人。 是一个很美的女子,穿着一身碧色的衣裳,亭亭玉立,面如桃花,隐隐看着有七分眼熟。她的旁边还站着一名男子,同样的碧色长衫,清雅如水。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实在美好,令观者赏心悦目。可宫里头什么时候有了这样清丽标致的两个人物他却不知晓? 只见那女子见到流歌那样的动作,也有些惊讶,眼中划过一缕不明意味的神色,款款道:“流歌,你这是在做什么,怕我会吃了夫君么?” 夫君? 旁边的男子依旧没有说话,眼光倒少有的终于往他身上落了一眼,不过很快又恢复初始的寂静,身前的流歌抖得更厉害,顾思君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掀开流歌,不耐的看着二人,恶声恶气道:“你们两个是谁,怎么会在这宫中?” 流歌一声惨叫:“殿下!” 倒是那女子掩口惊呼:“哎呀,夫君你醒了!”说完提着裙子就走了过来,捏捏顾思君的脸,又摸摸顾思君上身,顾思君晕得更厉害了,但他向来有怜惜美人的习惯,也不为对方冒失的举动而动气,仅眉头紧蹙着不说话。直至女子收了手,才开口问道:“你是谁?” 女子愕然:“你没认出来我?” 顾思君心想我从来就不认识你好吧,谈何认出来?不过还是说:“看着有几分眼熟。” 女子莞尔一笑:“看我,也糊涂了,这么长时间,你认不出我来也实属正常。”又拉起他的手,一边细细的摩挲,一边将头侧了过去,形成了一个羞涩的弧度:“夫君,我是苏盈啊,也是长宁,你现在,还认得出我来吗?” ☆、第九章 啊——? 泛着寒意的剑尖那般轻易的刺中自己的腹部,那么冷,那么疼。顾思君只觉得脑袋轰一下炸开,拨开女子的手蜷在地上,手捂着腹部,冷汗也簌簌的从额头上冒了出来,旁边的流歌又一声“殿下”,扶住他的身体,顾思君忍着疼抬头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 她说她是苏盈,又是刺了他一剑的苏长宁,那一剑那么狠,没有丝毫犹豫,而她的眼眸沉静,没有丝毫的波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不正常,所有的一切都不正常,明明他是偷闲没有照顾他爹,明明他是去了苏长宁房间,明明他是被苏长宁刺倒在地,怎么转眼,什么都变了? 女子盈满担忧的脸庞蓦然放大在顾思君的瞳孔之中。 “——夫君?” …… “感觉如何?” 皇亲国戚,权贵大臣,正中央更是坐着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人,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微微侧了侧脸,小声问那个稍后便正式成为他妻子的人。 只见她面色如常,声音却冷了几度:“顾思君,我们两个成亲,可怜的那个,是你。” …… 不,这个人不是苏长宁。 或许是顾思君的脸已*苦到扭曲,自称为苏盈的女子挥手下令:“将他带回降薇阁吧。” 流歌忙应一声“是”,扶着顾思君一步一步踉跄着到达降薇阁,推门进去,记忆中的摆设已经完全变了形,陌生得令人心底生寒,将手扣在门上,几乎要抠出四个洞来,狠狠的对流歌说:“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流歌沉默片刻,掰开顾思君的手,离开,半刻,将一面铜镜取了过来。 流丽的镜面中,是一张极陌生又极熟悉的脸孔,轮廓照例是原来的轮廓,却成熟多了,不再意兴飞扬,更有些苍白的病色。顾思君眼睛阖上又睁开,几次后,几乎是抖着手,小心的解开了自己的衣衫:一条淡色的红痕盘踞在他的心口处,昭示着这个身体的主人究竟曾经遭遇过什么。 原来一切不是噩梦,是真正的发生在他身上过。 “广元三年。”流歌道:“殿下,大周已经不在了,现在这天下已经是苏家的了,你刚才见的那人是当今的天子,苏盈。” 不在了?他爹刚建的国,就这么不在了?苏盈还登基为帝,笑话。 他只说:“她不是苏长宁。” “她是苏长宁,真真正正的苏长宁。”流歌目光充满怜悯的看着顾思君:“殿下,从前那个苏长宁,才是假的。” “假的?这是什么意思。”蓦然听闻这样的话,以顾思君的脑容量自然有些不适应。 流歌闭上眼,衣袖掩盖下的手掌紧握成拳,声音尽量平稳道:“殿下忘了?当初陛下屠了苏家满门,全城百姓没一个幸存,事实上有一条漏网之鱼,就是陛下苏盈,……至于嫁与殿下的那人,是她训练出来的替身,专门为报仇而来接近你的。” 替身?复仇? 顾思君想笑,想他堪堪活了二十来年,大多时间眠花宿柳,可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却只有两个,一个是初恋情人苏盈,一个是明媒正娶的妻子苏长宁。 与苏盈是一段忒惨烈的往事。 是他九岁那年,他随他爹一起去梁州。他爹是为结盟而去的,前朝大势已去,各方势力均举了反旗,自封为王,互为竞争关系。几个王侯谁看谁也不顺眼,但也明白僵持着不会有结果,最好的方法便是挑个比较顺眼的结盟,灭了其他王,再互相残杀,最后剩下那个就可以作传说中的开国皇帝。 他爹选了静王苏淮。 苏淮与他爹那一身肃杀之气不同,一身白衣,眉目风流,是个很温雅的王,可再温雅那也反了,可见只是表皮温雅,内里还是很坚韧的。他有两个女儿与顾思君年纪相仿,大点儿的那个叫苏湄,小点儿的那个叫苏盈。 他爹把他卖给静王家作女婿。 那时年纪尚小,不知情为何物,只看着一对姐妹花模样一般乖巧性格一般讨喜,顾思君那颗小心脏当时就犹豫了,不知该选哪个好。 他爹看他踟蹰,便以长幼有序为由为他做主,为他选了苏湄,谁知苏盈竟然不乐意。她是家中最小,人人宠爱。自己还没说不要顾思君,姐姐凭什么要?眼睛一红,心一黑,骗了顾思君种下苗疆*的子蛊。 苗疆人善蛊,*更是苗疆少女最为珍惜之物,她们信奉情爱中容不得第三人,如若喜欢谁,便将双生*种在自己与那人身上,从此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静王手下有不少奇人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4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4 异士,其中一个,便来自苗疆。 苏盈的蛊来自于她。 年纪小,不懂方法,强行种蛊差点要了顾思君的命,更气人的是,她并没有将另外一只母蛊种在自己身上。顾思君命大,兼之静王理亏舍得救人,自己终究熬了过去。 结盟之事自然不能因为这一点意外废了,他爹能屈能伸,咽下这一口恶气,让他与苏盈定亲后,回家继续奋斗大业。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娶苏盈,他们两个是天生注定的一对,从小就定了情,只待年纪够了就成亲。虽然因为*的关系不能像他哥哥们那样乱搞男女关系,可若是为了苏盈守身如玉,他心里也是愿意的,只是兄长的目光让他受不住,只想装装样子就好,反正苏盈知道他是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的。 也给苏盈写过信,虽然不多,但算算两只手也数不过来,苏盈偶尔回他。他想过去找苏盈,可是几次阴差阳错,时机也错过了。唯一没有错过的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他爹带着兵杀到了静王家门口,那时天下几乎都撰在他爹和静王手上,可皇帝只能有一个,当初结盟时就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要么不如其他联盟牵着小手共赴黄泉,要么成王败寇。 他爹知道他爱苏盈,可是那爱在江山大业面前,实在太渺小了。 静王最后以*为胁,说苏盈已经将母蛊种入自己身体,两人性命相系,这一生注定同生共死,要他爹留苏盈一命,他爹却冷冷一笑,一剑刺入苏盈的心口。 ……而他终究活了下来。 苏淮为保爱女说了谎,苏盈身上没有*。他该庆幸,可又觉得全身发冷,他的父亲,英明神武,决胜千里,可是却为了斩草除根,连他这个儿子的性命都不顾惜。说怨恨也没到那个地步,帝王之路从来累累白骨,他只不过特殊在是他的血亲。可是从此后却开始眠花宿柳,成了五兄妹中唯一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 刚才那人竟然是苏盈,他竟然,没有认出她来。 而流歌的叙述则要从他在苏长宁房间里发现倒在血泊中的顾思君说起。 彼时尚不知道实情,只道顾思君被哪个仇家刺伤,摁住顾思君流血的心口便开始喊救命。那一日苏长宁早早就出门去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顾思君命悬一线,连在宫中养病的陛下的惊动了,与丽妃两个人一道出宫来看望他。顾翊动了真怒,质问顾思君怎么会在苏长宁的房间里出事,苏长宁更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是从正面刺入,那想必顾思君是亲眼见过凶手的。他醒来后,事情便能说出个名堂来。顾翊一边下令彻查,一边遍寻良方医治顾思君,太医的医术高明,生生从奈何桥上把顾思君拉了回来,可也留下了后遗症:顾思君他傻了,他智商倒退为负数,自己是谁都不认识了,更何况爹妈,更何况凶手。 别说指认凶手,他能明白他们说话是什么意思已是大幸。 顾翊气得一口血吐在地上,本来就没好的病又严重了几分。 事情是在苏长宁房间里发生的,顾翊本来想处置苏长宁,可是傻了之后的顾思君忽然对她粘得厉害,同食同寝,离了片刻就要闹。 太子被废,顾思君又成了这般模样,顾翊本就深受打击,未曾料到二皇子顾思明与四皇子顾思然又为了监国之事掐起来。兄友弟恭的表面之下,流淌着是顾翊一般,生来渴望权力的血液。顾思然指责顾思明与宫女且柔有情,玉妃之事多次保全她,顾思明指责顾思然与顾思岚姐弟情深,不同寻常,暗指两个人乱了伦常。朝堂后宫,两方势力掐得风生水起,偏偏顾翊那病怎么也好不了,吊了几个月最后竟然一命呜呼。 顾翊这一死,朝堂是彻底乱了,不止这里,远在南疆的顾思远也以吊唁之名匆匆往回赶。所有人都相信,这会是一场血雨腥风内斗。事实也的确血雨腥风,却并非内斗,因为热火朝天之际,红颜祸水且柔出来横插一杠,令所有人措手不及,原来她不是个普通的宫女,而是前朝的公主,是君家唯一留下的一缕血脉,她是为复仇而来的。 顾思明伤情的厉害,与且柔决裂,对权力越发疯狂,顾思然姐弟这方也用尽手段,顾思远相隔千里倒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看着前朝那点星火要起燎原之势,顾思君这里动了。 动的不是顾思君,而是即便他变成了傻子也依然对他不离不弃的皇子妃苏长宁。就在君且柔牵制了顾思明与顾思然,将顾思远拒于半途,强迫遣返南疆时,她杀了君且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平了前朝余孽,扶了唯一剩下的顾思君为帝,并告诉众人,她并非苏泽之女,而是当初与顾翊一道举反旗的静王之小女苏盈,字长宁,因幼时婚约,得顾翊默认下以字代名嫁与顾思君,她是当初女帝苏沐言的血脉,与她爹同样继承了苏沐言的遗志,再不让百姓受战乱动荡之苦。 这是个牵强的缘由,可谁在意?正如顾翊当初宁愿屠城也不放过苏家一人,宁愿牺牲他最宠爱的小儿子也要杀掉苏盈:天下间,那么多路反王,他爹谁都容得,只容不下静王,理由如同他当初选择静王结盟一样。 他与前朝一脉相承。 这亦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每一个朝代都会经历繁华衰败,前朝璃国君姓也同样,它出过容貌至今无人能及的天下第一美人,出过唯一的女皇帝,自然也出过,举世震惊的丑闻。 那是璃国最昌盛的时候,女帝苏沐言死后,将璃国还给了君家,帝王为巩固地位,立了当朝宰相之女为后。这是帝王权术,该女子自然不会受宠,于是她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勾引的确是苏沐言私生之子。 苏淮一脉便是这越墙红杏的结果。 在璃国,君姓固然最为尊贵,苏姓却也并非软弱可欺。更何况丑闻也只一时,璃国式微,曾经以女子之身登上帝位君临天下的苏沐言的后代举了反旗,比起其他名不正言不顺的反王,人心归依自然要多得多。 ☆、第十章 被苏盈扶上帝位的顾思君皇帝没做几天就被轰下去了,原因无他,他太傻了。好不容易换上龙袍把他压在龙椅上,一刻钟不到,就要找皇后,苏盈耐不过就陪着他一起上朝,他又说这个皇后不是,真的不在这里,撒泼胡闹,没一点上朝的样子。 最后大臣一看,得了,所有的政事都是苏盈在打理,何必弄顾思君这么一块儿布遮着呢?皇后娘娘你直接称帝算了,反正前面有苏沐言这么个先河,人家做得也挺好的,你也这么着吧。 于是,皇后成了皇帝,皇帝反倒成了后宫之一。好在这苏盈还真是个一心为民的陛下,虽然比不上顾翊那样凛冽,但清风细雨间也能将这个国家打理得安稳妥帖,更没有对周国的皇室赶尽杀绝,甚至与顾思君恩爱有加,实在难能可贵。 这些在外人看来,只是一场没有爆发便成功收盘的宫廷政变,苏盈登基实乃运气好到了极点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5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5 ,简直到了神佛庇佑的地步。在流歌看来,却只觉得心里冷得旁边的血液都结了冰。天下都不信顾思君的话,都不信他说这个皇后是假的,因为他是一个傻子。只有他知道,顾思君说的话是真的。苏盈的确是苏长宁,是静王苏淮的小女,与顾思君有婚约,可是她,却不是当初那个披着嫁衣出嫁的,招揽众人放纸鸢的,陪着顾思君采蜜的苏长宁。 偷龙转凤,神不知鬼不觉。 或许所有一切都是她的设计。 顾思君将自己困在降薇阁里整整三天,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喝。 流歌知道他无法接受现实,又不知如何劝起。整整傻了四年,再醒来,天地变色,本来该生病的顾翊坟头都长草了,本来该亲密无间的兄弟为了帝位反目成仇,自己堂堂一个旧国皇子成了新帝的后宫,这新帝还是他的初恋情人,国仇,家恨,无从算起。只一颗真心被辜负,再也拾补不起。 事情很快传入了苏盈耳朵里,吩咐左右熬了一小碗清粥,腾出时间,亲自给顾思君端了过去。 顾思君见到她只觉得陌生的厉害,实在无法将她与记忆中那个明媚的小女孩联系到一起。他竟然爱了这样的她那么多年,后来移情苏长宁内心也并不是没有纠结过,原来她们是一伙儿的。 帝王说当就当,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是几方势力互相挑拨互相利用,互相挖坑,自己先装模作样跳下去,再让别人跟着跳,吭哧吭哧爬出坑一铲土洒下,成完败寇。自从那个苏长宁嫁他,宫中是非忽然就多起来,内患不绝,外忧早等待时机,幡然悔悟,除了一个她,万事已成定局。 他真想亲口问一问那个苏长宁,为了那一席帝王之位,为了报仇雪恨,如他这般,被她牵连利用的人有多少? 于是,他这样做了,他问眼前的这个女子:“苏长宁在哪里?” “夫君在说什么话,我不就是吗?你看你,都不记得我的小字,只顾记我的名去了罢。”苏盈还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我知道你不是她,她在哪里?” 他如此坦白,苏长宁倒不好继续装傻了,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怎么,看到心口上那一痕剑伤还没有死心?” “苏盈……” “别以为你有资格恨我。”苏长宁截住了顾思君即将出口的话:“如果不是当初你爹先下屠城令,我们怎么会来报仇。我的家人,我所有认识的人,我生活的那座城,在你爹一声令下,化作漫天火光。你现在还活着,便应该感谢我手下留情。” 顾思君别开了眼。 “所以,我爹是你和君且柔一起害死的对不对?”他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想通了,苏长宁在那其中,究竟扮演的是怎样的角色。 奸细。 他们之前,原来至始至终,只有这一点牵绊而已。 “卫美人也好,玉妃也好,薛涛薛棋,我知道的,不知道的,所有人都是你们复仇的工具。” “是。” “那为什么将我安置在宫中?是因为我傻了,对你没有任何威胁,是吗?” 苏盈冷冷一笑:“谁知道呢?说不定我就是在等你醒过来这一刻,让你体会一下我当日之苦。” 呵…… 到底,到底他还是错了,他该怎么办?从前是苏盈痛苦,现在轮到他了。他的父母、兄弟、族人,一个个全死了,夫妻情分更是……他都不知道自己爱的,究竟是从前的那个苏长宁,还是现在的这个苏盈,或者两个都爱。可笑的是无论他爱哪一个,对方都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宫中的草木其实没有多大变化,大约是因为他变傻那时是夏天,现在醒来时还是夏天。降薇阁前面是一弯湖泊,叫念柳湖,据说是璃国的一个帝王,皇后的名中有一个柳字,专为她而取,可见夫妻情深。晚风习习,田田的荷叶散发着清香,粉红的花瓣攒簇在叶间,美不胜收。空气中混合着各种花的香气,淡淡的纠缠着,丝丝缕缕连绵不绝。顾思君一个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正揉着鼻子,一个极雅致的声音蓦然从不远处响起。 “谁?”是个男声。 听音辨人,他话一出口,顾思君就想这必须是个美人,否则对不起他这一把低沉的好嗓子。还没等他回答,就听那声音继续说道:“是长宁让你过来侍奉我的?不必的,回去吧。”看样子还是个孤僻不好接近的性子。顾思君虽然遭逢大变,可究竟是那个从前恣意妄为的纨绔子,最受不得被谁吩咐,当即弯腰,伸手拂开花丛,走到了男子对面。 如他所想,果然是个美人,且还不是一般的美人,眉目清雅如水,更有几分熟悉,再一想,这不是他初醒来时苏长宁身旁的那个男子吗? “是你?”男子凝眉。 顾思君指了指自己,“你认识我?” 男子低低哼了一声:“天下傻子多的是,很不幸你是最有名的那个。” 呸,要不是他撞见那个假长宁和君且柔在一起,能成个傻子么?“那你呢?你又是谁?是苏长宁的姘头?”既然他与苏长宁隔了那么多仇恨,纠结情情爱爱那些事儿也没多大意义了,从此以后,苏盈就是他仇人,这个人和苏盈一伙儿,那也必须不能给他好脸色。 “你还能想得再龌蹉一些吗?”男子嫌恶的看了他一眼。 “那你说你是谁?” 男子直直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我姓苏,名湄,字长安。” “苏湄,苏长安。”顾思君将这个名字嚼了一遍,再在脑子里打一个弯儿,而后差点跳起八丈高:“你是苏盈的姐姐?不,你分明是个男人啊!” 顾思君对苏湄,其实没多大印象,他从小到大一颗心系在苏盈身上,对苏湄只停留在只字片语的了解上。 他爹带他去结亲时,他大半眼光是落在苏盈上的,只觉得她明眸善睐,越看越觉得喜欢,对苏湄,只看了一两眼,后来几年他爹提起她还说她知书达理,温柔婉约,和活蹦乱跳的苏盈完全不同,个性沉静如水,其实更适合作为妻子。 这样看,他爹其实心中属意的,还是这个苏湄,因此才以长幼有序的名头要他娶她,谁知阴错阳差,成了那么个结局。 只是,怎么这会儿,却成了个男的? 他表情太讶异,苏长安又哼了一声:“我是男是女,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个的确没关系。”顾思君纠结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可是我好奇啊!” 苏长安直接不理他,撑起身体就要离开。顾思君不知为何,被他这样无视竟不觉得恼怒,还反射性的伸手要去拉他的袖子。苏长安仿佛早早料到他会这样一般,轻轻一带躲了过去,顾思君扑了个空,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手心什么都没有,空空的,有些怅怅然,又好像早已熟悉被这般无情的对待。难道,他傻了这段时间与这个苏长安有过交集? 可惜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被假长宁刺了一剑,鲜红的血液流淌满地。 不过刚醒来时,流歌找他,口口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6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6 声声也是喊什么长安公子进宫了,你再不去他可就走了。可见他与苏长安之间真的有什么,可是,他们两个之间能有什么? 回到绛薇阁,流歌赶紧给他沏茶,说自己刚才见到了那个苏长安,流歌手一抖,茶水立刻溅出去一些到桌上,顾思君更证实心中猜测,往椅子上一坐,道:“老实交代,那个苏长安到底是怎么个事情?” 流歌眼睛睁大:“殿下,你见过长安公子了?还是想起什么来了。” 顾思君抿了一口茶道:“刚才不小心撞见了,不过他说他是苏湄。苏湄你知道吧,苏盈的姐姐,他怎么可能是苏湄?” 流歌愣了愣,低头:“殿下无需怀疑,他的确是陛下的哥哥,苏长安,也叫苏湄。” “这名字,不男不女的……”顾思君小声嘀咕,又抬头继续问:“我傻的时候,是不是和他……”和他具体怎样,又形容不出个名堂,于是给了流歌“你懂我要表达的意思吧。” 流歌慢慢点点头,犹豫道:“殿下这两年,的确与长安公子有一些交情……” 顾思君示意流歌继续。 这事也挺神奇,苏长宁那么恨他,照理这苏长安该更恨他,可他刚才看他的眼神,根本没有恨,只是说不出的冷漠。这样的冷漠,倒和当初的假长宁有点像。 流歌目光一闪,“就是……这样那样的缘故,就认识了。” “嗯?”什么叫这样那样? “就是,陛下登基之后,日渐繁忙,你找不到人陪你,四处闹,长安公子就时不时来陪你,大约、大约他与陛下有五分相像,他见了他,就不那么闹着见陛下了……” 顾思君一口血梗在心头:“你是说,苏盈杀了我爹,夺了属于顾家的帝位之后,我还哭着闹着要粘她?” 流歌连忙道:“殿下不要自责,你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晓得,是陛下她……利用了你。” 顾思君沉默不语。 其实他至今还是没多大真实感,一睁眼,自己就长了几岁,父母不在,兄弟圄墙,江山易姓。 那个刺了他一剑的长宁,此刻又在哪里? 其实是怨恨她的,犹记当初,人群中遥遥望了她一眼,不知不觉便上了心,哪里想过,彼此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又有些怨恨自己,夫妻一场,竟然从来没有看清楚过对方的真心。 这三天其实有很多次,他想从楼上跳下去,或者从巡逻的侍卫那儿抢一把刀刺入自己心口,一了百了,可依旧下不去手。他终究没有多少气节,国破家亡,也没有勇气以身相殉。 ☆、第十一章 第二天迷迷糊糊起床,流歌早在一旁等候着了,侍奉完顾思君穿衣,两个人围着降薇阁绕了两遭,算作晨练,顾思君对傻了之后的自己挺好奇的,问流歌那个时候的自己究竟是怎么过的,流歌眼观鼻,鼻观口,回答的非常官方,就是成天没事干闲得慌,蹲地上看蚂蚁搬家,鸟儿筑巢,偶尔苏长安进宫,就拽着他袖子要他陪他一起看蚂蚁搬家,看鸟儿筑巢。 顾思君听着表示压力很大,想起市井上看到的傻子,脏兮兮的,头顶稻草,身披麻袋,两眼呆滞,呵呵傻笑。自己竟然与之沦为一流,真是丢脸。 他不傻的消息很快在后宫传开,可大约他傻不傻无这些人眼中,没有多大分别,一个个顶多瞧他一两眼又将视线放在别处了。顾思君又想起苏长安那一句“天下傻子多的是,很不幸你是最有名的那个。”不自觉笑出声来,又一想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还能笑得出来,实在太对不起父母,生生把笑憋了回去。 遣开流歌,想独自走一段路,谁知走着走着,不自觉的竟然又到了那个念柳湖,顾思君扶额,觉得自己是真爱这里,这里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这么惦记?不死心的走到昨晚那树花丛前,伸手拂开,心里清楚那个苏长安定然已经不不不……不,他怎么还在? 玉佩青衫,乌发如墨,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顾思君顿时有一种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自己输了的挫败感,捂住心口倒退一步还没来得及质问,对方已经先一步开了口:“你怎么又来了?” 顾思君气焰顿时下去一半,表情讪讪道:“我、我就是想看看你还在不在。” 苏长安毒舌道:“傻子就是傻子。” 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两次说他傻,实在是太过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真当他顾家败了好欺负么! “我傻,那你呢,你又比我好多少?” 苏长安眼睛微微眯起:“你说什么?” “我说我爹将你们家杀的一个不剩,我傻的时候你还不是巴巴的陪在我身边照顾我,你这是不是也算犯……” 贱字还之后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顾思君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再清醒时整个人已经被苏长安压在了草地之上。那一刻的苏长安眼眸真是说不出的冰冷,比他从前所见的要冰冷得多,令顾思君头皮发麻。 “我看你还是傻的时候比较乖巧,现在刚醒,就想着要殉国了是不是?” 喉咙被扼住,完全说不出话,想伸手推开身上这人,无法力气实在不足。顾思君眉毛鼻子挤成一团,手脚也无意识的乱拨,可苏长安完全不为所动。 “或许你做个死人比较好。” 他这样说完,手一松,顾思君刚吸了一口气,什么还来不得做,整个人又被他狠狠的踹进了念柳湖中。 即便是夏天,湖水依旧沁凉,浸在水中的手脚忽然似重了无数倍,怎么动也不利索。 他不会游泳。 张口想要呼救,水跟着就呛了进来。嘴,鼻子,耳朵,他分明脑海一片空白,又分明有感觉到那些流动的水顺着那些入口进入他的身体。 苏长安想要杀他,他是真的想要杀他,就如同那时的假长宁,没有一点犹豫,将剑刺入他的胸口。 灵魂仿佛抽离,这一刻的顾思君,蓦然忆起了某个片段,他傻乎乎的拽着苏长安的袖子,站在他的身后东张西望,而苏长安正与一身绿裳的苏盈在说话。 他甚至可以听到苏盈轻不可闻的叹息:“他这皇位,果然没坐多久。” 而他拽着的苏长安,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底,哼了一声道:“傻成这样,坐得久才怪,现在他也没什么用处了,直接杀了吧,省得留着未来生出事端。” “哥哥,你明知道他和你……” “殿下……殿下……” 我和他怎么?还想继续听,画面却蓦然断了,睁开双眼,哪里有什么苏长安苏长宁,流歌的眼睛肿得像两颗核桃,红通通的,楚楚可怜。 见他醒来,流歌连忙握住了他的手:“醒了?” 醒了。 他刚才,好像是做了个梦,梦里面有苏盈,有苏长安和他,可是,他们当时,是在说什么? 又想起苏长安毫不犹豫的将他扔进湖泊之中,后来,他是怎么出来的? “是谁救了我?” 流歌一怔:“是长安公子把你送回来的。” 哦,知道了,可是他想知道的,是谁救了他,难不成那个苏长安把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7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7 他扔水了,又把他救了上来?什么脑回路。 压在被子上的手肘动了动,顾思君抿着嘴巴想,自己当时的话,定是戳到苏长安痛处了。 哼。 看着他不开心,他就算受点罪,那也是值得的了。 顾思君爱动,虽然刚被苏长安扔在湖里浸了一遭,这床上两天三天还呆得下,四天五天就呆不下去了,这宫里他最熟,收拾规整,三下两下就绕到别处了,当然,心里也默念,千万不要再遇见苏长安,说生气就生气,性格阴晴不定,他可没命奉陪。宫里的人自然全都换了,那些个宫女侍卫见了顾思君与流歌眼睛也不抬一下,流歌说他们这是习惯了,顾思君点点头,看来自己傻归傻,爱四处晃这毛病还是没改。 亭台楼阁,绕得腿有些酸,寻了个亭子刚刚坐下,就听有人在说话。 “长安公子和陛下真是兄妹情深,才刚回来几日,又要出宫为陛下寻药了。” “他这一出宫,又要半年才回得来吧。” 声音越来越近,等到了顾思君跟前,正笑成一团,余光看着他,脚下一顿,再仔细看清,一声惊叫,手中奉的瓷碗跟着一晃,里面的黑色水汁便溅了几滴出来。 “这是药?”顾思君看了看她们两个,问道:“给谁的。” “糟了!”两个宫女哪里管他,急慌慌的放下盘子,掏出手绢将瓷碗周边擦拭得干干净净,看着顾思君的眼神也变得无限踌躇:“……公子。” 顾思君想了想两人刚才说的苏长安要去给苏长宁寻药,试探得道:“给苏盈的?”他实在无法将苏盈与陛下二字联系在一起,这一声陛下更难叫出口。 两名宫女对视一眼,点点头道:“是。” 顾思君心里咯噔一下。 苏盈病了?听这两人话说,还病的不轻,病的不短。 难道是作孽太多,老天给她报应了?顾思君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丝想法,又迅速压下。成王败寇,做人最忌讳输不起,他这样恶毒,实在有损风度家教。更何况他爹于苏盈有屠城之仇,他这边再逮着苏盈恨,也没多大意思。 “公子,我们可以走了么?” 正这样想着,那两个宫女如此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顾思君其实没大听清楚她们说什么,下意识的就挥了挥袖子道:“走吧走吧。”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兔子似的一下子就溜没影了。 回去之后又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病,能够拖了这么久都好不了,又想着即便好不了又与他有什么关系,他们以后,什么都不是了。 迷迷糊糊的又过了几日,耳朵里也听了一些话,无非关于朝堂,无非关于后宫,无非关于苏长安要离开了。 这个人曾经对他动过杀机,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死成,但总归不可能因为自己没死成反倒去谢那个人吧,顾思君对苏长安有些恨,又有些畏惧,只把自己闷在屋子里,恨不得再也不见他。 苏盈送苏长安离开那一日,天色正好,大片大片的芍药开满了路边,她挽着对方的手依依惜别,看得左右直捂着帕子偷笑,他们两个的相貌实在太出众,姿态又太亲昵,知道的这是对兄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夫妻。 最后苏盈还把头枕在苏长安怀中,苏长安抬起手为她拭泪,不过终是要离别,紧握的双手扯了又扯,到底是分开了,苏长安上了马车,淡淡的吩咐一声:“走吧。” 一路宫门打开,畅通无阻,马车吱悠吱悠的摇晃着,里面很宽敞,中间放着一方案几,铺着一层软锦,流苏溢地,上面摆放着一些小饰品,可就算有了这些饰品,也无法掩盖整个空间的冷清,苏长安也不在意,就这样单手撑着下巴,静静的看着窗外,直至景色变成了闹市,才将帘子放下。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眼睫颤了颤,终于放下手,轻轻的撩开了流苏。 ——顾思君整个人蜷缩成虾米的形状,却是已经睡着在里面了。 醒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身体舒展,软绵绵的,没有一点酸涩之感。顾思君脑子有些懵,视线渐渐清晰,竟然是在一间极朴素的卧室之中。睡前的记忆回炉,他猛然坐起身来,谁知这时一个声音在不远的地方响起。 “醒了?” 他望过去,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漫天漫地的水钻进他的耳鼻口腔,越是挣扎,越不能呼吸,脸色一瞬间苍白如纸,往床里面缩了一缩。 苏长安脸色一沉:“这时候才害怕,偷跑时的胆子哪里去了?” 顾思君哪里敢回答,就怕他一个不高兴自己又要遭殃。 “你就那么不愿意和长宁在一起?”他又问。 顾思君仍旧不说话,他这副局促的样子,看得苏长安越发生气,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手刚刚生出,顾思君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下意识用手掩住头紧闭眼睛做出一副承受姿态。他这样的动作着实让苏长安微微一愣,想起他们之前发生的事情,又将手收了回去。 等了很久,疼痛还没有袭来,顾思君忍不住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床前空荡荡的,哪里还有苏长安? 难道是他产生幻觉?还是真的走了。 顾思君有些迷糊,他其实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爬上苏长安的车的。 国破家亡,天下那么大,想来想去,却没有一个是他可以容身之处,其实也没有想好接下来怎么办,只听说苏长安要出宫,便动了心思。他不愿留在宫中,看着故人之景,与苏盈日夜相对,哪怕苏长安曾经对他动过杀机,他也要忍着害怕利用他出去。 那么,现在他出去了吗? 掀开被子下床,鞋子整齐的放在地上,他穿起后又随手披了一件衣裳出门,是早餐,空气微微有些湿润,太阳刚刚升起,阳光正好,与宫中完全不同的布置格局告知顾思君,他是真的,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了。 又想起了流歌,一直陪着他的流歌,便是在他傻之时都不离不弃,昨天晚上却一边咬牙一边为他准备行李。 他没有想到苏长安会如此轻易放过他,他曾经用冰冷的眼神看他,对他冷嘲热讽,没有一丝犹豫的将他踹进水中,可是却在他利用他逃离宫中时,选择了沉默。 ☆、第十二章 有盈盈的笑声在不远处响起,音色格外熟悉,顾思君穿过回廊假山,静静的看着几抹婉约的身影嬉笑打闹,其中一人的容颜那么熟悉,熟悉到他仿佛耳中还能听到,她愁苦的叹息:“公子,你以为青楼中出来的女子有多少风骨?” 人前清冷矜持,眼眸如冰如雪的花魁,原来也有这样低眸浅笑的一天?他果然是傻,傻到以为自己得了她特别的亲睐,成为她为数不多入幕之宾,原来亦不过是做戏。 薛涛曾在狱中提醒她,宫中有人早他们一步来找她,那人身上有寒蕊花香。 真正低贱到尘埃里的妓子,哪怕曾经是待选的闺秀,又怎么可能闻过寒蕊花香? 那时的苏长宁,已经可以在他爹眼皮子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8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8 底下换人的地步了吗?难怪亡得那样快。试问谁想到,一个刚刚建立的新朝,尚未迎来它的鼎盛,便已无声无息步入衰亡的结局?他那几个哥哥……他那几个哥哥啊……竟无一人,比得过苏长宁。比不过也就罢了,还不明白,比不过的,究竟是哪个苏长宁。 手脚发颤,全身冰凉,顾思君只觉得曾经的过往又经历了一遍,他在人群中遥遥望了苏长宁一眼,没多久他娘就要他娶妻,她在大婚时仍不忘算计他们家,与君且柔见面,之后又周旋在他哥哥姐姐之间,一边讨好他娘,一边又向他爹下毒手,离间变脸玩得炉火纯青,最后又一剑刺中他的心口。 ……怎么会有那般狠毒冷血的人,十七岁而已,手段却已算翻云覆雨。 顾思君浑浑噩噩的后退,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苏长宁,苏长宁,苏长宁,苏长宁,心中一遍遍咬牙切齿喊着这个名字,仿佛这样可以把她剥皮拆骨,揣着怨,含着恨。 转身,原来在他望着薛涛的同时,苏长安也正远远的望着他。 他的面容一惯的没有表情,但他长得实在太好看,即便是没有表情,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或许日光灼眼,四目相对时,顾思君眼前忽然一黑,有什么在脑海中炸开。 仍是金碧辉煌的大殿,空空旷旷只站着他、苏长宁、苏长安三个人,明明苏长安说要杀了他,他却仍然一脸迟钝站在这个人身后,看着眼前的苏长宁欲言又止:“何必说这些气话,他毕竟与你、与你夫妻一场……”声音轻得仿佛叹息。 “夫妻?”苏长安嗤笑一声,回头,看他的眼神充满厌恶:“两个男子能做夫妻?” 那一张脸,清雅绝伦,隐隐看着有七分熟悉,已然是青年的轮廓,但若是对比着想象他少年时的长相,肢体尚未舒展,眉目尚未分明,褪去冰冷的双眸可能有一些稚气,但依旧沉静…… 他真是傻,只觉得既然是苏长宁的替身,那从前的苏长宁应与现在的苏长宁差不多,谁知真相竟是这样不堪。 难怪他将他踹进水里时没有一丝犹豫,这样的事情他早做过。 就在许久或不久之前,他就已经这样毫不犹豫的,将剑刺进他的心口,就像刺的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稻草人。 他那时是被疼醒的,睁开眼,心口火辣辣的疼,五脏六腑似沸腾一般,而渐渐清晰的影像中,苏长安一脸漠然,陪在他身边。 周围没有一个人,他想说话,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苏长安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挣扎,伸手把旁边的一个锦盒拿过来,缓缓的打开,里面躺着一颗很小的黑色丸状物体,他将它取出来,并说道:“顾思君,我一直在等待你清醒。” 他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苏长安道:“你若不是清醒的服下这颗可以腐蚀心智的药,没有半刻痛苦挣扎,我又怎能感受到复仇的乐趣?” 他不知他与自己有何仇恨,只知道自己这一关一定捱不过去了。 苏长安又道:“其实我一直在后悔,恨不得时光流转,回到年幼的那一刻,你来我家提亲,你扯花瓣,剩下最后一瓣是我……还记得吗?如果我当时没有抱住你,任你落入池中淹死,即便父亲失败了,梁州也不必面对屠城的结局吧。” 顾思君顿时脑海一片空白。 只听他说:“那是一切错误的开始,顾思君。” 那的确是一切错误的开始,只因……顾思君将女装的自己,错认成了苏盈。 顾氏父子千里迢迢刚赶到时,他恰被母亲扮作女装,和他们碰了个正着,他爹觉得丢人,实在说不出你们眼前这小女孩其实是个男孩子这样的话,只说有两个女儿,顾兄你自己挑,见顾思君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满是好奇与善意,又说眼前的是苏盈。 顾思君他爹开始是没有给他做决定的,要他自己来,小小年纪,哪里懂得情为何物,只觉得姐妹同样讨喜,难以抉择,于是摘了一朵数不清花瓣的花,坐到自家后院的小池塘边一片一片撕扯花瓣往水里扔,姐姐,妹妹,姐姐,妹妹,姐姐,妹妹……最后一片花瓣是姐姐,也是自己。 他瞠目结舌,想也没想就伸手扯掉依旧留在光秃秃花梗上的那最后一片花瓣,脆生生道一句:“姐姐。”然后将花瓣扔进池塘里。 “你你你……” 瞠目结舌的顾思君下意识回头,想要站起来,眼看着人就往后仰了下去,他脸色大变,展开双臂抱住他,用全身重量将他拉了回来:“笨蛋,你两只脚是踩在水里的,站起来是想跌进去么?” 智商被对方碾压的顾思君闹了个大红脸,讪讪道:“小盈……” 看人稳住了,才慢吞吞从他身上爬起来,看着被他一直捏在手中的花梗问:“我和我姐姐,你要选她?” “我、我也想过选你的,可是最后的花瓣是你姐姐的……” 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道:“不是被我摘了么。” “可是最后的花瓣……” “都说已经被我摘了。”连着两次重复这句话,实在听烦了,眉毛皱成一团,一把抢过他手中光秃秃的花枝对他道:“看,这个才是最后剩下的,这个是我,知道么?你要选我,选苏盈。” “……哦。” 小孩子其实不记事的,这茬儿过了又拉着他出去玩。 牵着他的手带他出了静王府,过了不知多久,走到一个桃花林,林里面早等着三个小男孩,是他的玩伴。 “苏苏,你终于来了,我们房子都堆好了,就等你了呢。”说罢才看到身旁的顾思君,质问:“这是谁?” “我新认识的,你们叫他小君就可以了。”又拉着顾思君介绍:“过来,我们玩过家家,他们都是我的夫君,这个,是大夫君,这个,是二夫君,这个,是三夫君……你们三个,小君是我今天新娶回来的四夫君,你们不可以欺负他,知道吗?” 小小年纪竟然有了三个夫君,自己还是第四个?顾思君那颗小心脏当场就受不住了,红着脸指着他说:“你、你不要脸,女孩子只能嫁一个夫君的。” 自己也愣了:“只能嫁一个?谁说的,我爹娶了一堆娘子,我怎么就不能娶一堆夫君?” “总、总之,你这样的错的!” 错?哪里错了?只觉得这人实在没意思,不禁玩,放他孤零零回家,恰逢他爹再次询问他,究竟该选谁? 不想选苏盈,又答应过她会选她,小孩子间的承诺是一件天大的事,他只好负气沉默。 谁知顾思君他爹竟为他做了主。 “长幼有序,那就选苏湄吧。” 环环相扣,成了那般凄凉的结局。 而所有灾祸,皆因那一刻而起。 苏长安便这样冷冷的看着顾思君,看着他的表情从茫然变为惊恐,看着他步步后退,跌落至身后的池塘里。 在前面玩笑的薛涛也听到了落水声,回头一看,是顾思君在里面苦苦挣扎,连忙提着裙子跑了过去,而后纵身跃入池塘,向顾思君游去。 “公子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9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19 ,是我,不要挣扎,我扶你上去……” 耳中似飘过这样的声音,又似没有,顾思君张开口,又喝了几口水,眼睛什么都看不见,鼻子也没法呼吸,有一种濒死的恐惧。 ……那不如,就这么死了吧,就这么死了,也算以身殉国。 ☆、第十三章 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躺着的,头稍稍一侧,竟然见苏长安单手托腮寐在床边,顾思君小心翼翼的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对方抓在掌心里。 他一时有些发愣,而后万般滋味。 终究是没死成。 人说糊涂是福气,对他来说,恐怕也是如此。 最先察觉到他神志损伤的是他娘丽妃。 他爹掌管天下,又生着病,哪里有时间守在他身边等他醒来,天天问候一声已经很不错了,哥哥姐姐又各自有事情,只剩他娘丽妃和苏长安轮番守着他,他醒来时,照看他的恰好是他娘。 先是一通哭,而后是一通呵护,询问他究竟是谁把他害成那个样子的,好一阵子,才觉着那眼神太茫然,对着哭泣的母亲表情又太无动于衷,形同痴呆,实在不对劲。寻着御医诊断,御医抖得筛糠似的告知丽妃他的神志大损,恐难恢复,吓得他娘当时就昏了过去。 自然大乱一场,没由来变成这样子,他娘将怒火发泄在苏长安身上,拔剑就要砍他,还是被他姐拦下的:“就算弟妹与人结了仇,又有哪个仇家,敢寻仇寻到家里来?”那时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剑是冲着他顾家来的。 苏长安躲在顾思岚身上,神色惘惘,眼泪也掉了下来,顾思君不知怎么的,明明什么也不懂,偏看着他流泪就觉得心疼,竟然挣扎起来扑到他身上,抹他的眼泪。 “不、不哭…不哭……” 结果他娘扔下长剑又哭了。 事件好几天才平息下来,御医开了许多药,全部都是用来恢复神智的,他开始还喝,后来只要闻着味就反射性的恶心想吐,他娘也没有办法逼他,只让他好好的留在家中休息。 苏长安一直陪在他身边,在旁人眼中,却也付出了代价。 是他娘从中作的梗。 他娘说,虽然说女子出嫁从夫,我儿如今这个样子,你也一直恪守本分,但你们终究没有夫妻之实,我不放心。想要留下来的话,你该知道怎么做。 他当时就在旁边,却不大理解意思,直到晚上,苏长安在他房间里睡下。 灯还亮着,他侧脸看着苏长安,他将头上的装饰全拆了,青丝如缎,衣裳也脱得和自己一样,只剩里衣,他觉得很新奇,又觉得他能陪自己睡,很欢喜,他看了许久,直到苏长安将头凑了过来,咬了他嘴巴一口。 他将脑袋往后退了退,歪头表示不解,苏长安将手搁在他后脑勺上,又过来咬他。 “唔……” 用咬的还不够,舌头也伸了过来,没有什么味道,寡淡寡淡的,虽然不大明白意思,脸上却烧了起来,火辣辣的,口舌也干燥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苏长安才退开,目光沉沉的望着他:“怕我吗?” 他摇头:“不怕。” “一会儿不管我怎么样,明天不许和丽妃说,好吗?” 他点头:“哦。” ……那是苏长安第一次在他面前暴露自己是一个男人的事,可是他那时已经傻到没有男女的概念了,只晓得都是人。 他让不说,那就不说罢,第二天他娘果然问了他,想到昨天晚上苏长安对他这样那样,脸蓦然就红了,想起对苏长安的承诺,连忙低下头,使劲摇头。 他娘看他这样,又问了一句:“那你觉得舒服吗?” “……”继续摇,又觉得这样实在是不成了,嗖的站起来跑了出去,往自个儿房间一钻,将头埋在被子里不理人。 刚才身前服侍的下人尴尬的对丽妃笑了笑,说王爷今日恐吃坏了肠,一早就起来拉肚子,刚才兴许又来了,丽妃笑了笑,想起她儿羞得都快昏过去的模样,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说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能不知道么。 青萝后来去他房间找过他,不过什么也没说,又走了。 晚上苏长安又到他房间,说以后他们两个就一起睡了,他更欢喜,连忙邀功,说他今日什么都没对他娘说,苏长安说知道。自那以后,他们时不时就做那事儿,如他娘所言,的确很舒服。白日里苏长安都忙,十回有七八回见不着他人,这时流歌就陪着他,他们一起数树上的麻雀,数地下的蚂蚁,日子也很快活。 有一段时间苏长安说不想见他。 他先开始没当回事儿,就自己一个人玩,但过了段时间,发现苏长安是真的不想见他,里里外外都抓不到人,他也执着,就守在他房间门口,连续守了几天,那是夏天,天气变化极大,白天暴晒,夜晚暴雨,他刚被褪了一层皮,又被泼了一身雨,冷得全身打颤,那个时候苏长安其实在家,但就这样还是不理他。 流歌心疼他,举着伞一直劝:“殿下,我们回去吧,明天白天再来,好不好?” 他摇头,任凭他们说什么也不离开。 他以为,看着他晒太阳淋雨,他会心疼,会心软,会理他。 可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苏长安的狠心。 他一直没有出现。 他又发烧,事情传到宫中,当然是他生病的事儿,不是苏长安不理他的事儿。 只他娘一个人来看他。 流歌说,最近朝堂上乱得很,太子没了,他二哥与四哥为了监国之事掐起来。四哥指责二哥与个小宫女生了情愫,玉妃之事多次保全她,二哥又指责四哥与三姐姐弟情深,不同寻常,暗指两个人乱了伦常。朝堂后宫,两方势力掐得风生水起,还是他这样最好,清清白白的,不沾染那些腌渍事儿。他不晓得这些,什么监国,什么情愫,什么玉妃,什么伦常,他只晓得苏长安不理他,他再不晓得他几时几刻回家,几时几刻睡觉。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单单只看着他,心里就觉得欢喜。 流歌又说丽妃今日一边儿为他爹的病情操心,一边为他和苏长安操心,两个人睡一块儿已经两三个月了,怎么一定动静都没有,他问流歌什么动静,流歌说当然是娃娃呀,丽妃盼着你们生娃娃。 原来两个人睡在一起可以生娃娃。 很久之后,苏长安又理他了,两个人睡在一块儿,他又将这话转述给苏长安。基本上他听着了什么事,最后都会告诉苏长安,他不管苏长安回不回他,他只想和他多说些话。 而翻天覆地的改变则自他爹身故而起,那时他差不多和自己一样成了药罐子,怎么也不见好,终于在一夜故去了,他娘哭得死去活来,背过去好几次气,苏长安主持着绛薇阁的大局。 一切都按照礼部的规矩进行着,报丧,入殓,守灵,从前花红柳绿的深宫如今一片白,他不大爱穿白衣服,流歌说这是素缟,凶丧之服,必须要穿。也不许他和苏长安一起睡了,说要居丧百日,他顶讨厌这些,几乎是掰着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20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20 手指头过日子。 流歌和他说,朝堂如今乱得很,太子之位悬空时,他爹本来是打算再观察自己这几个儿子一段时间再立的,谁料身子垮得那样快。他故去时二哥是陪在他身边的,故去后二哥说,他爹在弥留之际,立他为太子。这话三姐四哥肯定是不信的,两帮人掐了起来,水深火热之际,又来报远在南疆的大哥以吊唁之名匆匆赶回来的,而且他不是一个人回来了,带了十万原本应该镇守南疆的兵。他娘差点晕过去,南疆有异族,骁勇而善战,时不时在边关作乱,这时撤兵,不是打开门让人欺负么。 他一概不管这些,他只知道,他爹死了的意思,就是日后再也见不着这个人了。 他只想到了苏长安,终于在一次空闲时,逮着机会拉着他的手说:“你不要死。” 苏长安很是惊讶:“你知道什么是死?” 他点头:“我爹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苏长安说:“那你为什么不想我死?” 他疑惑:“因为我不想见不着你啊。” “为什么不想见不着我?” “因为见不着就是死了啊。” 苏长安当时很是无语。 是三姐发现了小宫女且柔的身世,她柔弱依依的跟着二哥,三姐便想拿她作文章,结果令所有人措手不及,她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宫女,而是前朝的公主,是君家唯一留下的一缕血脉,她是为复仇而来的。 他他爹的病一直不见好,也是她在从中作乱,这颗从小生于皇宫长于皇宫的明珠,熟悉宫中地理,闭着眼睛都能数出来两个宫殿之间有多少步,更何况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密道。这座经历了三个朝代的宫殿,地下世界与地上世界一样复杂,她轻而易举就可以潜入未央殿中,施计用毒,神不知鬼不觉,逃跑自然也不在话下。 二哥伤情的厉害,与且柔决裂,对权力越发疯狂,三姐四哥这方也用尽手段,大哥相隔千里倒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看着前朝那点星火要起燎原之势。他娘一介弱质女流,小事上果决,临到这样的大事,成天的想着自保,哪怕因为他的缘故,绛薇阁也难做到独善其身。 那几天,朝堂后宫经常死人,他拉着苏长安的手,总怕他也像他爹像那些人一样死了,晚上睡觉也不安稳。这场宫廷斗争让他家元气大伤,人人形容萎靡。 有一晚上,他眼皮子直跳,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里直想着苏长安,终于将居丧之礼抛诸脑后,穿上衣服寻他,恰看着他进了一扇门,他觉得新奇,那个地方原是一堵墙,前面摆的是一盏屏风,竟然有门,便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里面很黑,他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前面的苏长安与他身上散发的一小团灯光,下意识的喊了一句:“苏苏。” 掌着灯的苏长安瞬间回过身来,微弱的灯光下,他的表情精彩纷呈,他跑过去,拉着他的袖子,他问:“只有你一个人吗?” 他点点头。 苏长安隔了好久才说:“那跟我一起来吧。” 他跟着他一起,走了许久,才走出去,出口是一个比较空旷的房间,里面竟然还有一个人,单手托腮坐在桌旁,他觉得眼生,忍不住躲在了苏长安身后,又因为好奇,探出头看了看。 “他怎么跟来了?” “进密道时被他瞧见了。” 苏长安拉着他也坐了下来。 那人似笑非笑:“也好,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兄弟血亲葬身,将你从前的一切经历一遍,也算大仇得报了。” 苏长安没有说话。 桌子上有水果点心,他有些嘴馋,不过想到苏长安从前对他说过,在外人面前,不能随意吃东西,生生忍住,谁知那人竟一伸手将放着桃酥的盘子推到他面前,他看了苏长安一眼,只见他垂下眼帘,没有反对,就伸手拿了一片,还对着对面的人笑了一笑。 那人微微一愣,小声嘀咕:“真是傻人有傻福。”又翻过茶盅,倒了一杯茶给他,防止他噎着。 兵械之声在外面响起,时不时有人推门进来,和那个人说着什么话,同时也泄露出外面的一些景色来,有浓烟,有火光,有哀嚎,听着格外瘆人凄惨,他挪了挪身体,有些不安,想出去看一眼,被苏长安抓住了手腕。 他说:“听话,别出去。” 那些声音没完没了,他越听越怕,忍不住一把抱住苏长安,对面的人正在吃茶,见他这样,立马呛住了,使劲儿咳嗽,苏长安却伸出手,置于他的腰上。 “没事的,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第十四章 ……那个人是君且柔。 此时此刻才想起来,那个人是前朝公主君且柔,被识破了身份,潜藏起来,而后与苏长安里应外合,血染了宫廷。 他的母亲,青萝,他认识的大多数人,都死于那场屠杀之下,当然,对方也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其实君且柔开始只杀了羽林卫,后宫妃子和服侍的宫女太监,他们一家都是被活捉的,一群人被关在狱中,一人一个隔间,不知君且柔怎么想的,将苏长安和他也带了进去。把守的都是君且柔的人,朝代更迭,百姓却还是那群百姓,都说为人臣者,最不幸,莫过于跟了一个无望的君王,前代君王手下请辞的官太多,他爹没能一个一个揪出来灭口,终给他们带来了不幸。 君且柔先是进的他二哥那里,她对他二哥说她恨透了他,她看他的每一眼,总能回想起来他当初一剑贯穿坐在龙椅上等死的父皇,将他的尸体甩在旁边,让他自个儿的父亲坐上去,她对他没有片刻的真心,接下来要一个杀了里面的这些人解恨。 她又让左右把剑拿来,有人立刻将剑从剑鞘中抽出来双手奉上,她拿过剑,眼中闪着疯狂的光,他二哥不是不想反抗,可是两边有人摁着他,他根本动不了,眼睁睁看着那剑的剑尖儿抵上他的心口。 那时他眼睁睁看着,看着那个剑尖儿,银白色,雪亮雪亮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下子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昏了过去,可能是那场景与苏长安当初刺他的场景太像,他昏了过去,等醒来后,他彻底的成了孤家寡人。 君且柔那边人也杀完了,换了衣裳找到苏长安,对他说:“我觉得我这辈子的感情都用尽了,亡国那日我用尽了爱,今日我又用尽了恨。” 苏长安没有回答。 君且柔又说:“你抱抱我吧,我好累。” 苏长安过去抱住了她。 流歌是后来被找到的,他水性好,躲在了念柳湖了,念柳湖荷叶田田,正好能掩去他的身影。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君且柔杀了所有人后,也打算杀苏长安的,可惜她慢了一步,反而死在苏长安手下。 君且柔临死前抓住苏长安胸口的衣襟问:“将我身世透露给顾思岚的,是不是你?” 苏长安说:“是。” “你找到苏盈了吧。” “找到了。” 君且柔极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拽着他衣襟的手松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21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21 开,垂了下去,眼睛也慢慢的阖上。 难怪人家说擒贼先擒王,君且柔一死,前朝余孽跟着也垮了。 他当时对苏长安说:“又死了一个。” 苏长安是这么回答的,他说:“她早就想死了,她知道自己做不了第二个苏沐言。”如果做的了,又哪里轮得到顾翊这反王。 他眨着眼睛看他。 苏长安又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说,虽然关系隔着千儿八百里,仔细追究起来,她应该算是我姐姐……” 彼时,顾翊屠城之后,下令一把火,将所有的尸体焚烧干净。十万人口,光杀了杀了几天,埋的话更费事,况且是夏天,尸体停置久了会腐烂,散发臭味,谁知会不会生出一场瘟疫来。 原本该死的只有他一家,而不是这一座城的,顾翊是天生的王者,杀伐路上无往不利,璃国的国君已死,他是 最有可能做皇帝的那个,他家的兵马其实比不上,连连战败,且败且退到梁州。 这里是苏家的根本,这里守不住,那就真完了。 身为母亲自然是自私的,他娘思量着顾翊只当他和小盈是一对姐妹花,便让一名女子假扮他的模样,即便万一,验明正身的时候也查不出来的,能够保住一条性命,他却不想做个懦夫,只求自己逃出生天。就不信杀了顾翊,剩下那几个儿子也能成了气候的他终于逮着机会,杀了一名顾翊的亲兵,近了他身行刺,结果自然失败了,最后仗着地理熟悉,重伤逃了出去。 顾翊杀进了苏府时,他亦藏在暗处,眼睁睁看着顾翊与他爹对峙。他爹自知大势已去,早打算赴死,只以*为胁,希望能保小盈一条性命,顾翊却冷冷一笑,一剑刺入小盈的心口,而后对在场所有人下了诛杀令,他是在他们离开之后出来的,他只去找了小盈。 从前大夫说过,小盈身体与旁人不同,心脏是长在左边的,那一剑该要不了他的命。他赌对了,他是该躲起来,没有陪同家人赴死,小盈还活着,虽然只剩下一口气。他将小盈带走,发誓总有一天要向顾翊报这灭门之仇。他做的很谨慎,脱了小盈的衣裳换在一个婢女身上,到时候人来收尸,应该也察觉不出异常。 他没想到后来顾翊会下令,扒了府中所有尸体的衣裳,验他们身上的伤,确定那夜行刺之人在不在其中,进而……发现小盈被调换。他是一个多疑的人,又心狠手辣,宁愿错杀也不愿放过,于是下了屠城令。 而在这命令下救了自己的人,是君且柔。 “她其实也没有安什么好心,她那时救下我和小盈,也不过是想利用我们,仇恨能让一个人产生谁也不可预知的力量,如同她自己,从前只懂临水照花,望月兴叹,后来竟能够先你爹一步找到我们,将我们带走……” 他坐在旁边,懵懵懂懂的听着他说了一大堆,心早就飘到了别处。 苏长安看着他笑了:“我这是怎么了,忍了那么久,竟然和你说,你是我仇人,又什么也不懂……不过不懂也有不懂的好,你不知道,我从前只想着杀你爹,你们一家,现在他们全死了,我又恨不得屠尽天下,来给我家人陪葬……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很可怕。” 那天晚上他们终于再一次睡在了一起,互相啃咬,他在苏长安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弯曲着,颤颤的,躺在他身下,皮肤滚烫滚烫的,他抬起手去拽苏长安的头发,他喜欢拽苏长安的头发,毫无章法,第二天醒来他们两个的头发总纠缠在一起,他将它们分开都要用半天时间,这样他就能多陪在他身边一刻。 可是第二天睁开眼苏长安却不在了,他到处寻他都没有寻到,反而在横冲直撞时撞到了一个人,周围一声惊呼,将那个人扶住,他也被吓到了,怯怯的向那个人看去。 穿着一身碧绿的衣裳,模样既陌生又熟悉。 那个人站稳了之后亦看到了他,唇上很快泛了一抹笑:“夫君这样急慌慌的,可是在找我?” 他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却被她一下拉住了手,往前面带,他随着她到了一个房间,她又唤出许多人给他洗脸梳头换衣裳,末了带他坐到一个位置上,下面站了两排人,三呼皇上万岁,那声音极大,他吓了一跳,和陪着他一道来的女子说:“我要找苏苏……” “夫君真会开玩笑,我就在这里呀,以后不许叫我苏苏了,要叫我皇后……” 苏盈长了有一张与苏长安七分相似的脸,当初成婚时修饰太多,大臣也只隐约见着,知道是一张极秀丽婉约的脸孔。本国民风开放,女子也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人尊贵到一定程度,那便不是人人都能见着了的,因此众人并不知道两个人替换了身份,他当时又傻缺成那样,愣是让苏盈在后宫站稳了脚跟,更甚一脚踹了他自己坐上了皇位。 也是在苏盈进宫之后,苏长安恢复了男装打扮,他不管他怎样装扮,他只知自己见着他就觉得安心,不管他不像从前那样待他好,不管他经常甩开自己,一如既往跟在他身后,像一只小尾巴。 那段时间他们少有的相处了许多时间,他再也不会抓不到他人了,晚上陪着他睡,早晨睁开眼看着的又是他,成天见,也不腻。 他记得那是广元二年的秋天,他陪苏长安在茶楼喝茶,茶楼专请了一个讲书的女娃娃,红口白牙,明眸似水,讲话也脆生生的,让人看着就喜欢。 他和苏长安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一棵很大的银杏树,细碎的阳光从银杏树叶的间隙中穿透过来,金黄色的叶子又时不时飘落,此情此景,衬得苏长安如画中人一样好看。 打破这幅画的闹心事发生在楼下,几名男子招来小二,说他们菜里吃到了虫子,小二道了歉,说再给他们炒一盘,他们不干,说已经吃饱了,要掌柜过来道歉,给个说法,声音吵吵嚷嚷的,他看到苏长安眉头皱了皱,知道他听烦了,从位置上站起来扶着栏杆正要开口让他们闭嘴,一声“闭嘴”已经从别人口中冒出来。 待看清楚那个人相貌时,他吓了一跳,几乎是哆嗦着指着下面对苏长安说:“苏苏,下面还有一个苏苏!” 苏长安听了他的话,慢悠悠的走到他的位置,向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你看,他是不是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他的声音很大,好多人都停下筷子,看了看楼上,又看了看楼下,而那男子身边,同样坐了一个人,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如雪。 其实也不是全然的一模一样,眉目也只七八分相似,气质更是天壤地别。 他后来知道,那个男子名叫夏雪,旁边那个人,是他的妻子,也是苏长安的师妹,叫何敏。苏长安当年拜在一位书法大家门下,因为太过出色,一手字出于蓝胜于蓝,很是被门下的师弟师妹们崇拜。 何敏当初只是他的崇拜者之一,情窦初开时,也首先将他放在心上,但苏长安太过遥不可及,因此只暗搓搓的暗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22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22 恋着,后来梁州成了死城,她还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差点自尽殉情,因为各种缘故没死成,不久又认识了与苏长安一模一样的夏雪,移情于他,并最终结为连理。 两个人是最近迁居于此的,夏雪也不知道自己妻子的过去,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苏长安,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他素来是个多疑之人,看着妻子异样的表情便知有异,回家立即安排人查访,才知真相如此不堪,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做了他人的替身,气不过,一纸休书,与何敏恩断义绝。 何敏哭着上门,要苏长安向他夫君解释,他们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一点干系。流歌说,苏长安是不会去见他的,他生性薄情淡漠,更何况是听了何敏哭诉后才知道自己原曾被人这样喜欢过,可她的喜欢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介意被人爱慕着,但他介意有人以爱慕他为名,找了个与他长相类似之人,将那个人当做他。 更何况,后来,还移情别恋。 说到底,这是他们两个的情爱纠葛,和他没有半点干系。 他不懂流歌说的这些,也懒得懂,反正苏长安是他的就对了。 后来这事传到苏盈耳朵里,苏盈还逗他,说幸好哥哥没有心仪那个女孩子,要不然你就要被抛弃了。 他当时直想把苏盈拍死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后来何敏死了,是病死的,女子的生命总是脆弱,尤其是为爱而生的女子。夏雪犯了事,罪名可轻可重,苏长安正好寻着借口将他杀了,他实在看不惯那张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脸,反正已经满手血腥,也不介意再多一条人命。 而他半点不懂他的无情。 十七岁,到二十一岁,四年时间,他眼睁睁看着从前眉目清秀到雌雄难辨的少年,如今终于长成了只消一个眼神就可以让左右女子羞红脸的美青年,而他也从一个骄横的纨绔子成了孤苦伶仃的傻子,眼睁睁看着他轻薄自己,眼睁睁看着他杀了他所有亲人报仇雪恨…… 顾思君差点笑出声来,眼泪却大颗大颗的落下。 他终于不糊涂了,成了无福之人。 或许在苏长安眼中,他和那个叫何敏的,根本无甚区别。 心中火烧火燎的,脑海里充斥的全是那夜,他和君且柔一起屠杀宫廷时的凄惨呐喊。那里面,他的母亲,他的二哥四哥三姐,还可能有给他梳过头的,更过衣的,送过吃食用度的,他或许记得他们,或许看了一眼就忘了,最后的最后都成了没有生气的尸体。 他当时看着他们死去,半分感觉也没有,只挂念着那个下令杀了他们的人。 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恨苏长安。 而这个人竟然还好意思牵着他的手,睡在他床边!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力气,顾思君一把将苏长安推到了地下,他落地声极响,他大概痛醒了,眼中尽是疑惑,还没有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时,顾思君已经从床上挣扎到了他身上,冲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即使在瘦弱,顾思君也是个男人,这一拳极重,苏长安当即白了脸,眼看着另一拳又要下来,忙捉住了他的手,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你又在发什么疯。”苏长安亦很窝火。 他用力极大,顾思君手脚均被压住,该很疼才是,顾思君却吭也不吭一声,抬起头……一口咬在他的肩胛之上。 哪怕隔着衣裳,口中也瞬间弥散了血腥气,而自己满心只想再咬重一点,让他再疼一点。多可笑,多可悲,他们曾抵死缠绵过,如今又抵死仇恨着。手上的力度忽然失去,顾思君心中一惊,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脖颈忽来的力度,让他又昏了过去。 ☆、第十五章 苏长安也不管他,径自出门,和听到动静赶来的薛涛碰了个正着,薛涛一声惊呼,忙用手帕抵住苏长安的伤口,他顺手压住,“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 触到伤口,还是有些发疼,苏长安回想起刚才顾思君看他的眼神,好像恨不得把他吃掉一般。 这样的眼神,他也有过。 在他……看着顾翊下令屠杀他全家时。他是看不到自己的表情的,可他知道,他做出那样的表情时,应该也是那个样子的。 君且柔将命悬一线的小盈从死亡中拉了回来,他那时日夜不休的照顾她,她一醒来,两个人就对着了视线,小盈开始哭,他亦落了泪,说到底,他们两个也不过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六岁。君且柔在旁边劝,说她情绪不能太大浮动,克制点,想哭也等好了再说。她亦只有十八岁,三个半大的孩子,心怀仇恨,决心要覆灭顾翊的天下,当时说出去,十个人听了有十个人会笑话。 小盈一直没好,四处躲避顾翊让她初始只得到最简单的治疗,后来有条件了,病根也落下治不好了,全靠珍贵的药材吊着。 他很快和小盈分离,君且柔想要为她的父母长兄复仇,虽然说朝代的更迭这是必然,但没规定亡国之人就该乖乖的接受,她要他们兄妹其一听命于她,另一人作为人质扣在她这儿。她说她知道他们二人与顾翊同样有灭族之仇,也他们也是反王之一,她不信任他们。 他哪里肯让小盈受苦,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只希望她好好的活着,于是选了自己。 “顾翊最小的儿子顾思君几年及冠了,很快顾家便会为他张罗婚事,我要你做他的妻子。”他很是惊讶,君且柔又说:“即便你们兄妹互相推诿,我也是会要你的,你是惯常装扮成女子,却不是真的女子,至少不会在和顾思君相处中生些什么情愫来,到时候下不去手。” 于是他成为了苏长宁,礼部小吏苏泽的女儿,顾思君第一次看见他是他在与一个人渣吵架,他却不是,他很早之前就见过了,他在薛涛那儿喝酒,他躲在暗处,他想看看这个年幼时说要娶自己,却时不时给小盈写信,后来又成为仇人儿子的人究竟长什么样。 薛涛故意灌他酒,他一概不拒,最后真的醉了,趴在桌子上说醉话。 “盈盈…盈盈……” 照这样看来,他该是爱小盈的,可是却没有勇气,反抗他爹救小盈一命,这样的爱,倒像是作态,说不准过两年,遇着另一个人,他便将小盈忘了,移情别恋。事实亦是如此,一年没到,他便对自己倾心,他只觉得恶心,利用起他来更加不留余地,那一剑刺下去也毫无愧疚之心。 薛涛在准备妥当之后又回去看了顾思君,他还昏倒在地上,脸上有眼泪干涸的痕迹,叹了口气,吩咐左右将他抬在床上,自己亲自守着。这次顾思君醒的很快,看着人换成薛涛时还有些发愣。 “醒了?” 薛涛将顾思君扶了起来,又扯了枕头垫在他背后,顾思君任凭她弄着,过了好久才说:“我记得是你救了我。” 薛涛笑了笑:“什么救不救的。” “你不该救我的,让我淹死就好了。” 薛涛:“……” 各自沉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23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23 默了一会儿,薛涛召了个人进来看着,自己要走,到了门口时却回过头来,小心翼翼的问顾思君:“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顾思君垂下眼帘,轻轻的点了个头。 薛涛说:“我知道你可能是恨我的,老实说,我其实也恨你,我家住梁州,当年顾翊下令屠城,我父母兄弟亦死在里头。” 顾思君愕然。 原来兜兜转转,全都是旧案故人。也是,十万梁州百姓,哪条冤魂没有父母至亲,哪个没有知己好友,想来那些日子,阎王家的小鬼都在加班加点的勾魂,一桩桩血案,终是得报了。 他想他和苏长安之间,也需要做一个了断。 顾思君想了想,说:“你带我去见苏长安吧。” 薛涛静静的望了他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这座院子不是很大,抄着游廊走了一会儿,就被带到苏长安面前,他已经换了新的衣裳,表情冷淡,单手托腮倚在小轩窗的案几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到他时眼中波光微动。 薛涛很快退了下去,顾思君咬着牙,站在原地未动。 苏长安于是站了起来,走到顾思君跟前,捏起他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顾思君想躲,哪想到他力气那么大,硬是没躲掉,于是就着姿势瞪他。先开始眼神狠狠的,可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眼圈倏地变红了,可怜兮兮的,像是兔子,苏长安忽然笑了,松开他的下巴,问:“怎么不见我就咬了,嗯?” 尾音微微上挑,像是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顾思君眼圈更红了,哽咽着说:“你不用和我装模作样了,我知道你是苏长宁。” 苏长安笑了笑:“想起来了?” “是。”顾思君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苏长安,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羞耻之心?明明是个男人,还扮作女人嫁给我!” 苏长安眼神渐冷:“我是男是女,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他是第二次说,第一次,是在宫中的念柳湖畔。 “是,的确没有一点关系,一切都是假的,你利用我,我怨恨你,我要敢和你有关系,我怕我对不起我家父母兄长在天之灵。” “说的好像是我错了似的……” “难道不是吗?苏长安你说你是人吗?明明知道我那时什么都不晓得,还带着我去了地牢,眼睁睁看着君且柔杀我二哥……我侄儿才几岁,你们也不放过,连畜生都知道留小的,你和君且柔,你们们连畜生都不如!” “那你爹呢!你爹留了吧,我的父母,弟弟妹妹,家中仆人,我从小生活到大的梁州,街坊,邻居,十万将士百姓,哪一个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一醒来就翻老账,还将自己置于受害者的立场,苏长安也很窝火:“你们那会儿怎么就没有想到手下留情,我们畜生不如,那你爹算什么!” “你知道我爹那样你还要学他……” “我为什么不,我为什么不!就是因为自己受过苦,知道家破人亡的滋味,所以不能对你们做同样的事情吗?啊?顾思君,你凭什么这么要求我,你有什么立场这么要求我,啊?我们不过是仇人——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你至少还有苏盈啊……” “你别和我提小盈!”苏长安截住了他即将要说的话:“你觉得小盈是你爹留给我的吗?你以为我从尸堆里把她找出来,发现她还活着,我应该感谢老天感谢你爹对她的不杀之恩?也该报仇的时候想着投桃报李给你留一个?” 顾思君脑海一片空白,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他明明是打算和苏长安做一个了断的,可是真真看了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和他吵:“既然你这么恨我,看着只觉得讨厌,又为什么碰我,我那时已经傻了,你装模作样还不是可以蒙混过去,为什么真的和我有肌肤之亲,你不是在变着法子的给自己找恶心吗?” “是很恶心,不过只要想到顾翊的儿子像个女人一样雌伏在我身下,忍忍也就过去了。” “你说谎,你明明喜欢我,刚才我醒来的时候你还握着我的手……” “那是你自己抓着我不放。” “苏长安你是个懦夫,你连爱上我都不敢承认!” “我怎么会爱上自己仇人的儿子。” “……是,我是你仇人的儿子,你又杀了我父母,成了我的仇人,那你还留着我干什么,又等着我来向你复仇吗?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啊!” 顾思君一把抓住苏长安的手,掐在自己的脖子上,他边说边哭,一颗眼泪大喇喇的就那么落在苏长安的手背上,他们明明在争吵,这滴眼泪又那么小那么不起眼,他偏偏如被烫伤一般,瞬间将顾思君推到在地上。 “你发什么疯!” “我是疯了,我已经受够了,我爱上了我的仇人,一次也算了,毒傻了之后看着你在那里装模作样的哭我连我娘都不顾,又栽在你手上!我现在还觉得我是爱你的,哪怕现在我晓得你是个男的,可是我怎么能爱你呢,我若这样,怎么对得起我爹我娘,他们做鬼了也不会放过我,你杀了我吧,你让我解脱吧。” 苏长安目光越发阴狠:“你有本事,就自我了断。” “死就死,你以为我愿意活着!”顾思君站起来,顺手就推了苏长安一把,就这么跑了出去。 他一边跑一边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此情此境,让他怎么能不哭。他这一生,前半生极尽繁荣,父母宠爱,兄友弟恭,整日无所事事插科打诨,说一声要天生的月亮,也有人费劲了心思想给他摘下来,纨绔子弟中排得上头号。自从遇见了苏长安后,国破家亡,世态炎凉十之八九经历了一个遍,偏偏又没有本事,没有狠心,为家人报仇。 除了死亡,原来他真的无路可走。 浑浑噩噩走在街头,来往全是贩夫走卒,一张张全是疲惫却为生活强撑的脸,也有笑的,谄媚的,阿谀的,也不过是希望走过的路人往他的店铺看一眼。这曾经是他的国,这曾经是他的百姓。 而国破家亡与这些人何干,朝代更迭与这些人何干,他们,也只要每晚回家有碗饱饭吃就觉得知足了。 城中有一座高塔,登上去,极目远眺,可以将城中景色尽揽眼中。他就这样登了上去,这座城很大,近了车水马龙,远处一大片青砖绿瓦房,整齐而有序的排列着,拘在城墙里,这城墙坚固踏实,抵御外敌时,城门关上,无人能进,城内动乱时,城门关上,无人能出。再远了是两座大青山,夕阳西下,红日一半隐在山中,一半露在外面,周围的云也被染红了,像是被火在烧。 他听得到,火里面有人在哀嚎,他们是梁州的百姓,亦是宫中的侍者,同样手无寸铁,同样无辜殒命于当权者的欲望之下。 ☆、第十六章 落下去的时候,顾思君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想起来他在人群中,遥遥望了苏长安一眼,他在教训负心汉,让对方去死,他嗤笑一声,心里想着这样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24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24 的母老虎自己可不能娶回家,后来立即被他爹指婚。 他想起他去了他家,说日/后不会一心一意,他毫不介意,说高攀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和很多女子分享他,十个八个都不是问题,如果嫁给他爹,千个百个更不是问题。 他想起大婚当日,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他与他举起酒盏饮下合卺酒,他心底其实是有些愉悦的,心里想着自己亦是成了亲的人了,这个人从此往后就是他的妻子,他最为亲近之人。 他虽然因为生死蛊之故不能在肌肤上亲近他,但对他的要求还是有求必应的,直到最后,他毫不留情的将剑刺进他的心口。 他这一生,口中说着爱了两个人,其实也只有过这一段情。 当年还小,是觉得苏长安可爱,被他种了生死蛊亦不觉得痛恨,无怨无悔,但那个不是爱,充其量是憧憬幻想,在得知他死后成天眠花宿柳,也不过是不忿他爹的狠心薄情。后来人群中真正遥遥那一望,大殿上合卺酒喝了,日日夜夜相处,他才爱上苏长安的,他和他斗嘴,又总先他一步低头道歉,见了他笑自己也开心,见他凝眉自己也不痛快,他说什么他应什么,叫往左不往右,迁就得毫无底线。 若是没有国仇家恨在前,他们应该会是一对恩爱伴侣。 呵。 瞧他多没出息,临死了,回想的,竟是这么点不足挂齿的事情。 坠落在地面的时候,全身的骨头都仿佛碎了,那么疼,那么那么疼,视线模糊,有什么从腹中升腾,至口中呕了出来。 “不—不——” 好似有谁在呐喊,声音那般凄厉,是她们吗?是那夜,亡于君且柔军队之下的宫女们吗?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有人扑在他身旁,将他半扶了起来,手颤颤的覆在他的嘴唇上,像是不可置信般,看着那些沾染上的鲜红液体。原来是苏盈,我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这会儿怎么跑到这儿来,为他而伤心?顾思君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看清她的表情,可视线依旧模糊一片,他抬手,想去摸她的脸,可是好累啊,手怎么也抬不起来,于是他也不抬了,闭上眼,任自己陷入永恒的黑暗。 “不—不——” 眼睁睁看着他断了气,苏盈越发疯狂,因顾思君那一跳,周围早围了一圈人,再加上苏盈从香车宝马上下来,华服美饰,密密麻麻看热闹的更多了,小声指点着,猜测着来人的身份以及两者的纠葛。 跟随的侍女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看着顾思君的尸体也有些不忍,终究还是无视,拉了拉苏盈的袖子,小声说道:“殿下,他已经死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 苏盈惶然抬头:“不,他不能死,哥哥他……”猛然捂住嘴。 松开了怀抱里的人,后退,几乎是踉跄的退至马车旁边,有侍卫早早准备,不用吩咐已然向别苑驶去。 她的哥哥,从小欺负她的哥哥,做了坏事总强摁在她身上的哥哥,在家破人亡之际,从堆积如山的尸体中将她挖出来,扮作女装,嫁给仇人的儿子,不惜双手染血,背叛所有人,将她送上了至高位,如今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站在别苑的花园里,看着假山流水,目光温和。 “你来了。” 看着她进来,他没有惊讶,就这么轻轻的说话,身体也转了过来,他从来只会正面对她,只要哪里有她,他的视线永远就放在哪里,是那件事之后的后遗症。苏盈原本想说,她发现顾思君不见了,马上出宫来找他,想说刚才路上,差了那么一点儿,眼睁睁看着顾思君死,可是看着苏长安的眼睛,她忽然也安定下来,什么都不想说了。 看着她不说话,苏长安反倒向她伸出手:“过来抱抱我吧,我好累。” 于是苏盈走了过去,猛然扑进他怀中,任由他将自己圈在怀里。 “哥哥……” 她其实已经没哭了,但是眼圈红通通的,眼白布满了血丝。苏长安分外心疼,他的妹妹,娇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身体见了起色,又为他奔波至此。 好在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能牵绊她了,她会成为一名举世无双的帝王,如他们的祖先沐言皇帝一样。 他也忽然懂且柔最后为何那么轻易的死在了他手中,不是她不能反抗,而是她本身就不想。 象牙塔中的公主殿下,无忧无虑过了十八年,理应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却因为国家破碎,沦落成满手血腥的刽子手。满怀的仇恨无处发泄,根本无法为她的国家她的子民做什么,哪怕报了仇雪了恨,也阻碍着新的君王莅临天下。 他能够感觉到,生命一点点的流逝,潜伏在体内的母蛊因为感觉不到子蛊的存在,疯狂的撕咬他的身体。 那个傻瓜,竟然真的去自尽。 竟然说他是懦夫,不敢承认爱上自己仇人的儿子。要他怎么承认?他不过是那一剑刺狠了一些,人又被发现的晚了一些,太医无力回天,不得不将*的母蛊植于自己身上,子蛊母蛊互相呼应,他开始追随自己。哪怕傻到数不清三加五等于几,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来哪个是苏盈,哪个是自己。可是这能算爱吗?这若能算爱,那真正心意互通琴瑟和鸣的世间男女算什么? 不过真正心意互通,琴瑟和鸣的世间男女,又有几个能如互诉衷肠情话一般,做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和顾思君却做到了,这样看来,真真讽刺。 不知道,顾思君是怎么死的。 是跳河被淹死,还是路上拦马车被马践踏死。是找了棵歪脖子柳树上吊死,还是饮一杯鸠酒毒死。 ……总不能是,找一块儿豆腐撞死的吧。 嗤。 说不定还真的是,从小就蠢,长大了也未见聪明几分,活该被人算计。 还记得当年十三岁,他和苏盈收到了顾思君的第一封信,笔迹难看,一眼便知是个不问世事的纨绔子弟。 信上开头说:盈盈,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顾思君,是你,咳,是你未来的夫君…… 他恶心出一身的鸡皮疙瘩,将信甩给小盈,说是顾思君写给她的,她看完,亦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将信甩了回来,说明明是给他的。 那时,他和小盈都觉得顾思君于他们,是无足轻重之人。 都说,人与人之间是存在缘分的,缘来则聚,缘去则散。 小盈曾拽着他的胳膊冲他撒娇,说我单单往大门前那条路一站,一眼望去来往多少人,怎么知道谁是命中注定与我想爱与我厮守的那一个?情爱之事总最折磨少女心,哪怕她心中并不曾真正青睐过谁。 虽说男子不同女子,不应该过多纠结男女私情,可也曾幻想过,未来会娶什么样的妻子。首先,要有如小盈一般精致柔美的脸庞以及娇憨的性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倒不必,会一两样就成了,也不必亲自为他温茶熬汤,寒夜披衣,妻子是用来宠,用来共度一生的,家事儿有的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25 振夫纲 作者:顾青彻 分卷阅读25 是仆人做就成……设想了许多,可惜他还没遇上这么个人,就心怀仇恨把自己给嫁了。 他与顾思君之间,是孽缘,每每相逢,生的全是债。 不是你欠我,就是我欠你。 彼此恨得咬牙切齿,如今能够了结,也好。 这般想着,终于阖上了眼睛。 原本只是泪盈于睫的苏盈,终于哭出了声来。 蓝天,白云,重峦叠翠的山间,有两座新坟,坟前没有立碑,也没有墓志铭,只有两棵柳树苗,随着山间清风,徐徐摆荡。 苏盈眼睁睁看着白蜡燃完才转身,侍奉左右的婢女连忙上前,搀住她颤颤巍巍的身体,将她扶上马车。苏盈坐好,马车开始行驶,大概走了一段时间,鬼使神差的,又撩起窗帘,伸出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自然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回来,放下帘子,问身旁的婢女:“你可知情为何物?” 婢女惊讶的抬头:“陛下?” 苏盈也没指望她回答。 她只是想起当初,君且柔虽然救了命悬一线的她,却又向她下毒,要挟哥哥男扮女装嫁给顾思君,挑起储位之争。 她觉得这事儿顶不可思议,她哥是男的,顾思君也是男的,真嫁了,当晚就露馅儿。 “这君且柔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她觉得君且柔定是脑壳被门夹了。 哥哥笑了笑:“她说,我们两个男的,至少不会干柴烈火,催生出什么情愫来,关键时刻下不去手。” 女子耽于情爱,如同男子沉溺战争权利,这是天生的,君且柔不信他们,再加上她与顾思君有婚约在身,谁知中途会不会有变故,于是宁愿要她哥哥女扮男装,也不要她上场。 可情这种东西,谁规定只有在男女之间才能生得出来?谁规定男女之间必须生得出来?譬如她与顾思明,譬如哥哥与顾思君。真喜欢谁,哪管他的性格如何,性别如何,长相如何,身份地位如何。哪怕他是一缕风,一抔土,一段草木变的,也照样喜欢。 真正命悬一线又如何,将母蛊种在旁人身上,照样能分他半条命。说去说来,不过是舍不得……将那个人让给别人。 如此,或许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 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几次细思量,情愿相思苦。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