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 分卷阅读1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 《秦淮河》作者:幽篁笛声 文案 一个4w9的小短篇。 一个实际担当着锦衣卫责任的皇室宗亲,和一个将军的故事。 一座城,一条河,两个人。 he保证。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河,秦淮 ┃ 配角:朱钰 ┃ 其它:明代架空,锦衣卫 第1章 初遇 南京城又在下雪,飘飘扬扬落了满城,染了一地银白。只有从不结冰的秦淮河还依旧波光涌动,美得惊心动魄。正值春节佳期,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红的灯笼,红的喜庆,而刺眼。 城东那向来居住着达官显贵的地界,有一朱漆大门的华丽府邸,内里居住着朝廷一品大员户部尚书夏清和他的家眷,现下也洋溢着喜庆的氛围,但在表面的喜庆下,却隐藏着风雨欲来的压抑。 内房,一中年男子身着大红袍服,上面绣了些华丽的图文,交织着,远远的看不太真切,却有一种贵气扑面而来,还有一股常年身在高位养成的威压如山洪暴发般倾泻而出。而这威压所对的,却是一位身着大红袄裙的中年贵妇,袄裙上绣牡丹,显得雍容华贵。但显然,这中年妇女现下情形却有些狼狈的意味。 中年男子怒气冲冲:“汝真当汝是甚么角色?竟合谋汝那狼子野心的兄长来破坏吾的大事!莫以为凭着十数年夫妻情分吾就不敢动汝!” 中年贵妇咬了咬下唇,抬起头,神情倔强:“正是因为这十数年夫妻情分妾身才非要阻止谨廉你不可!老爷,且听妾身一句,莫在做那贪墨之事了,上面那位可不是糊涂人呐!要是……要是老爷您出了什么事,妾身同这偌大院子里的人也不能幸免呀!”说着,中年贵妇已经泪流满面,一个劲的将头往地上磕,发间钗环发出冷脆的碰撞声。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语气间虽然冷嘲热讽,但许是见了发妻这副模样有些不忍,用词遣句也回归了日常说话的样子:“你这妇道人家懂个什么,我这是为你们好!为家里人好!你敢说不喜这富贵日子?不希望儿子锦衣玉食?看在这次你那蠢材兄长没造了什么大乱子的份上,先饶你这一回,好好回房里闭门思过去吧!不到年后不许踏出西厢门槛一步!”言罢甩门而去。 夏河在窗旁静静听完这出闹剧,脸上不经意露出一丝疲惫,自嘲的笑笑,转身离开了院子。 夏河出了府门,没人拦他,下人们早已习惯这位夏公子随意浪荡的作风,也不觉他大过年的的出门有什么不妥。夏河今天着了一身青色长衫,外套一件月白色外袍,系一件白貂毛披风。装饰很是简洁。 夏河边往秦淮河走去边想着刚刚发生的事。 父亲同母亲这场冲突是夏河早预料到的,父亲身为户部尚书,不但不清廉自守,还借职权便利贪墨钱粮,母亲作为身边人,久而久之自然发现。母亲正直而天真,希望父亲回头却反被兄长利用,最终引出这一场来也是怪不得旁人。至于母亲所说那番话……少年皇帝是不是个糊涂人,没人比他更清楚。夏河明白——父亲这无疑是在引火自焚。 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再无挽回地步。 他垂下眼,大雪纷扬如盐,落在他的靴上,又顷刻间融化消失。他眨眨眼,抖落几片雪花。六角形的小小白色花朵,轻轻地飘落水面,却在顺水东流之前,悄悄地和那水融在了一块,再分不开了。夏河这才惊觉自己已站在秦淮河前。 他突然想起这一切最初的开端……原来不知不觉间,已是年末。 冬日的秦淮河总是多了几分萧索,雪纷纷扬扬的下,落了夏河满身。他行到河岸边,将披风解下铺在地上,随意地坐在披风上,两腿长伸,交叠起来。 夏河总喜欢这样坐在秦淮河边,无论春夏秋冬,刮风打雷。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名字里有个河字的缘故,他总是特别偏爱秦淮河。 曾经有个算命的说过,他这一生最大的劫,在秦淮河。夏河不信命,但他想——如果这劫发生在他最爱的秦淮河,那也不错。 雪更大了,夏河抬头四顾——用头发丝想想也该知道,这时此地不会有除他外的半个人影,但他总忍不住去四处找寻。突然,夏河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黑影,看起来像个人形,正缓步走在雪中。雪太大,夏河看不清那人,只觉一种无形的凌厉,在那人身上隐隐透露。 虽然未免自觉大惊小怪,但夏河还是一下警惕起来。那人慢慢走近了,在三丈外的一棵雪松下停下。他伸手轻抚树枝,雪花轻颤着抖落。明明雪那么大,但夏河还是清楚地看到男子骨节分明的手和随风飞舞的黑色披风。 突然夏河觉得有一阵莫名的颤栗感传遍全身,他像魔怔一样不由自主地向男子走去。当他刚走到男子离三尺左右时,男子便警惕的转过身来——刀削般的面孔,一双狭长如刀的凤眼轻眯,眉头微皱,眼角的泪痣徒然让这张原本凌厉的脸变得柔和不少,不但不让人心生惧意,反而让人生出几分好感来。——因此,夏河虽然清楚地感受到了男子身上的凌厉气势,却还是对男子生出了几分好感——大约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罢。 男子轻启薄唇,声音却冷得像雪松尖上那凝固不化的雪:“你是谁?” 夏河轻笑,他长着一双桃花眼,天生一副风流公子相,这一笑,有莫名的柔和意味,但似乎又有几分挑衅:“在问别人名字之前,难道不应该自报家门吗?将军大人?” 男子脸色不变,淡淡道:“你既已知晓,又何须我多言。” 夏河脸上的笑容扩大了:“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毕竟我见秦左都督的次数并不多,怕认错了人,徒增尴尬。若有冒犯左都督之处,请左都督见谅。” 秦淮不置可否。 夏河继续说道:“我认识左都督,左都督怕是不认识我。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河,字子淼。户部尚书夏清之子,见过左都督。”说罢,夏河往旁退开一步,揖手。 秦淮点头、皱眉:“私下见面,不必如此多礼。” 秦淮在说完这句话后细细咀嚼了一下“夏河”这个名字,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似的,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夏河直起身抬头笑道:“那我以后私下再见到左都督,就不行礼了。” 秦淮此时却没有介意他的无赖回应,夏河二字在他心头不断盘旋,这熟悉的意味,让他无端回想起了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夏河此时细细打量了秦淮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2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2 一番,心中意念流转——他刚才一口点破秦淮身份,确是因着同秦淮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秦淮刚从燕京班师,皇帝大摆庆功宴,就连他也被邀请在内(这本不合规矩,但那时没人想为这点小事拂了皇帝的兴),那大致是秦淮人生中最辉煌的几次经历之一,夏河看到他在高台上接受皇帝的赏赐,宣布他从此接任左都督一职。他看到他矫健的步伐和飞扬的麒麟服,还有那干脆利落的一跪……那一刻,夏河甚至觉得自己仿佛被那麒麟足下踏着的火焰灼伤了眼。待到夏河回到家中,他才感到惊奇——他很少为外物所动,但那位将军,在那一瞬间,竟像火焰一样,燎了他的原。 但夏河从来不是个爱刨根问底之人,那夜带来的震撼,也并未在他脑中流连多久,因为不久,母亲联合她兄弟的那件事就已经初现苗头…… 却未曾想到今日以此种方式再见,想来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罢。 一时间,由于两人的各怀心思,气氛陷入了沉默。待二人回过神来的时候,竟一时间相对无言。 “夏公子,要是你无事,在下就先告辞了。”秦淮先打破了沉默。 “……将军自去罢,是夏河叨扰。”临到此时,夏河到没了什么锐气。只是语气还是习惯性地带了些嘲讽之意。 实际上夏河并不想让秦淮走,但苦于相识不久,也并无甚交情,随便找个理由只会显得自己蹩脚。于是只有眼睁睁看秦淮渐行渐远,黑色的衣角在风雪的携卷中翻飞。 夏河忽然发现自己总是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就好像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一个人,于是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怎么也追不上。他从来过度的关注男人的衣角,有种……极尽卑微的感觉——也许只是不敢抬头罢,生怕一个抓不住那轻薄的发尾,那人就再也找不见了。 今日的秦淮河很美,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碰见清澈的河水就静静地化了,不留下一点痕迹。但这日必定会在夏河的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若是他日,夏河可以在这耗上一日时间,直到太阳西落,暮色昏沉。但夏河现下已无心观赏,匆匆回了夏府。 第2章 入宫 次日,夏河忽然收到了暗卫送来的消息——皇帝急召入宫。 夏河一边翻着皇宫的墙一边纳闷,这时候急召,莫非哪个官员活得不耐烦了大过年的来招惹皇帝?可这朝野上下都是聪明人,又有哪个这么不识抬举到要他出马的……忽然,夏河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一下他冷汗就下来了,要真是他想的那位,这就不只是他一人活得不耐烦了,还想把其余还有活头的人给拉下去啊…… 夏河熟门熟路地一路直奔御书房,轻推开红木大门,闪身而入,旋即回身,落锁。一连串动作做得极是熟练。夏河自己也不禁腹诽——怎么每次进宫都要搞得跟情人偷情似的。简直比皇帝那些鬼影一样的贴身侍卫还要敬业。 夏河腹诽归腹诽,转身过来面对皇帝时,还是勾起了笑容。 龙椅上那人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眉若远山,目似朱漆,鼻若玉梁,唇似锋刃。虽是生了两片薄情唇,面上看来却十分温润。若不是亲见,怕是很难想象这位素来以手段狠辣,干脆果决,由权御天下般的大气魄闻名的君主竟是生了这么一张温润的脸,看起来似乎没有丝毫的君主威严。 可夏河心里明白,这些不过是表象。事实上,朱钰这幅格外温和的样貌,向来仅在他面前表现罢了。 “卿,过来。”朱钰,也就是皇帝,温声唤了夏河一声,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夏河轻轻走到了旁边的红木高背椅前坐下,做出一幅悉听尊便的乖巧模样——这时他的锐气倒是很少的,朱钰的温柔对他来说向来有一种“顺毛”的作用,在朱钰面前他总会向被主人轻柔抚摸肚皮的刺猬一般,软下全身的刺。从小时候起,直到现在,一如既往。 朱钰看到他这样,似是很满意,轻笑一下。慢慢开口:“从明日起,去保护中军都督府左都督秦淮,直到元宵结束。” 夏河一愣,他虽直觉此次任务定不简单,却不想如此……如此无厘头。虽然他并不排斥保护秦淮——他正愁没理由和秦淮多接触——但秦淮15岁随军出征,从底层小兵一步步爬上将军之位,每次出征必亲自带领亲兵入阵杀敌……外敌皆视其为杀神,其杀名最盛之时,可令敌闻名而逃——这样的人,需要保护?难道那鞑子的精骑部队入了这南京城,要冲左都督府的府门不成?那这叫我一介武功稍好的凡人去也没什么用啊,这得把都城守卫都给调过去才起的了作用罢?要是哪个杀手,我是怕我反拖累了秦淮…… “陛下……可否告诉臣原因?秦……左都督他,有什么危险吗?莫不是有人意图谋害左都督?” “具体原因,到时候你自会知道,我只告诉你——注意“杀手”,且这个“杀手”,最好活捉。”朱钰眼色深沉地看着他,嘴角似勾未勾,将“杀手”这两个字,咬得格外古怪。 “另外…”朱钰忽然语气一转,带了点调笑和微恼——“说了多少次了,私下里叫我“皇兄”叫“陛下”实在生疏,你我自小一同长大,莫生分了。” 看着夏河略有些尴尬的表情,朱钰语气又是一转,调侃起夏河来:“当然,若你还喜欢像儿时一般唤我钰哥哥,我也是欢喜的。” 夏河沉默了三秒——就因为这称呼,朱钰已经嘲讽了十年了,夏河简直想一把把当年的自己撞死在奉天门门柱子上,彻底杜绝朱钰拿这个称呼来调侃他的可能性。——“皇兄。”——我叫!叫还不行吗! “皇兄,臣弟有一事不明。” “嗯?”朱钰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声音中多了几分满意和隐约的欢喜。 “臣弟以什么理由待在左都督身边?” “一见如故。够不够?” “够。” “若皇兄没别的事,臣弟就先告退了。”夏河看着朱钰满意的笑容,气一点点消了,本来也没认真,现在更气不起来。这个皇兄真是天生克他的,不服不行。 “那你先去罢,不过记住,一定入左都督府中贴身保护。也不必偷偷摸摸地暗中保护,我稍后下命令夏府重修,你就趁此机会对外说与你与左都督一见如故,到左都督府中暂住罢。” “对了!”朱钰似是想起了什么,从桌案一大堆奏折的下面抽出一封信。 “帮我把这封信带给左都督吧,完完整整地带给他。” 夏河明白,这信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3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3 恐怕不是他所能窥探的。伸手接过信,认真地看了朱钰一眼,朱钰也笑着回看他。 夏河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恭谨起来,轻声回了一句:“臣弟记得了,告退。”便转身走出了御书房。 回到家中,想起今日与朱钰的会面,夏河不禁忆起些许往事。 夏河母亲的妹妹,为先后,在世时也庇荫夏家良多,可以说夏家如今能有此等地位,和她脱不了关系,可惜的是去得比先帝早,因此就算朱钰生母已逝,最终还是没能享到太后的福。不然现在夏家不知又是何光景…… 先后无法生育,可胜在先帝对发妻的宠爱与与世无争,地位始终不低。可先后又是个喜欢孩子的,正好那时夏河母亲诞下他不久,先后便千求万求地把他要了过去,收作义子,定下约定——15岁时归还,并允许夏家夫妇每月入宫探望。 从此他便在宫中长大,宫中本来兄弟就不多,愿意同他这个义子来往的更是寥寥无几,但就在他最孤单寂寥的时候,他遇到了大他两岁的三皇子朱钰…… 可以说他和朱钰的感情超乎寻常的好,好到……他可以帮朱钰铲除异己,双手染满了其他“兄弟”的鲜血。 第3章 同床 夏河并没有等到第二天才前往左都督府,他觉得——既然要演一场“知音相惜”的好戏,事先对对“剧本”也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夏河便在初更以后,悄悄潜入了左都督府。 夏河靠在左都督府的主房的窗户旁,心里已觉秦淮大致是该发现他了,却还是忍不住往房中看——窗户开着,房中秦淮正坐在红木茶几前,静静擦着他的□□——那枪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淡淡的碧绿色光芒,枪身和枪头的材质古怪得很,既不是青铜,又不像纯粹的铁。秦淮修长的手指轻抚过枪身,像对情人的爱抚般轻柔。 “这大概是秦淮的武器“碧血”吧。”夏河这么想到。 据说碧血原先是秦淮父亲的武器,秦淮父亲战死后,这柄奇兵就一直在秦淮手上,陪伴他四处征战。 虽然距离并不算近,但从小习武的夏河还是能看清秦淮月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柔的眼神和似乎变得柔和了不少的面部轮廓。夏河这才恍惚发现——秦淮其实五官生得都秀美,只是轮廓鲜明而凌厉,让他整体看来十分冷峻而有气势。在月光下这么一映,反而顿时柔和不少,露出些五官本来该有的样子。 “大致习武者,都会格外爱惜自己的兵器罢。”夏河今晚倒是没把自己的佩剑带出来,原因么……很简单,就是想在秦淮面前显得自己温和友好一点而已。 夏河有些晃神,他仿佛已经忘却了此行的目的所在,只是呆呆地站在窗外,看房中的秦淮在月光下静静地擦拭自己的爱枪。 大约一炷香后,秦淮拿起碧血,将它搁在了床头的武器架上。 碧血刚放上武器架,秦淮忽然出声——“出来罢。”声音里透着几分冷冽。 夏河一震,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连忙收拾表情,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从窗后出来,手一撑窗框,跳进了屋中。 “秦大将军~别来无恙呀。”夏河笑着同秦淮打了个招呼。 “私闯民宅,已是犯法。更何况你这闯的还不止是民宅,又该当何罪?”秦淮看了他一眼,脸色不动,淡淡反问道。 “左都督未免无情了些吧?若是一位美丽的少女闯进左都督的府郡,左都督是否也会这么同她说话呢?”夏河半调笑半抱怨地驳了一句,未等秦淮反应,神色就突然正经起来,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向秦淮。 “我今天来其实是有正事的。正事要紧,也就不同你闲聊了。左都督,这是圣上给您的信,您姑且看看罢。” 秦淮似乎早有预料,伸手接过信。 展开,信中开头无非是些可有可无的问候,到了中段,粗略解释了夏河来此的任务,信的最后,却有一段有些奇怪的话——“为何派夏河来保护你,原因不必问,到时你自会知晓。另,若夏河不敌,务必护他周全。爱卿,原谅朕的私心。” 什么叫“原谅朕的私心”?这事肯定有不小的内情,而关键,就在夏河身上。 而秦淮从不是个好奇心太强的人,也不喜追根究底。因此他只是默默读毕来信,抬头对一直注视他的夏河淡淡道了一句:“你留下罢,住处我会再为你安排。” “再安排?作为将军大人的贴身护卫,鄙人自然要是同将军大人睡在一处的,还哪来的再安排呢?”夏河轻笑,好像是觉得很有趣。 “……罢了,随你。”秦淮脸上为难的神情一闪而逝,很快复归于平静。 “那我这就把被子铺上?”夏河其实也没反应过来秦淮就这么干脆地应下了这有些荒唐的提议,只是下意识地顺着自己之前的话和神情,接了下去。 所以,也许夏河是真从没注意过自己总是将自己那双桃花笑得波光流转的模样是多么轻佻勾人罢,毕竟那只是他多个面具之一罢了。 秦淮已经习惯了他的轻浮,没作回应,只是指了指衣柜,让他自行去搬被褥和枕头出来。 夏河见秦淮没反应,也不觉如何,从善如流地打开秦淮的衣柜拿了新的被褥和枕头出来,铺在了秦淮的床上。 “将军大人,您说我老是这么叫您好像也不太好吧?直呼您名字好像又太没礼貌了。叫左都督又生分了些,毕竟我们是扮作友人呢。不如我叫将军大人的字如何?敬称也省掉。这样扮作密友应该就无人怀疑了。”夏河快速铺好床铺后突然向站在一边看着他铺床的秦淮说道. “煜衡,光明的煜,平衡的衡。”秦淮言简意赅地回道。 “是给世间带来光明和平衡的意思?真是个好字。” “不,是纵身戴万千光芒,不忘本心。” “是么……我记得尊上……”夏河欲言又止。 “自取。”秦淮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抢先回答了他未出口的问题。 “左都督之大智,大胸怀,夏河之所不及也。”夏河似有所触动,眼中流露出些许赞赏与敬意。 “过誉。”秦淮突然对夏河有了些改观。会赞赏光明的,必定也是心怀光明的人,他从不怀疑这点。 称呼的事算是解决了。夏河想了想,发现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没解决。 “既是扮作友人,我这么突然出现怕是不妥。待到明日早晨,我便悄悄到左都督府前作个敲门拜访样子,对外传说我俩初五那天在秦淮河边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4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4 一见如故,我来与煜衡你玩耍,因太投契,不愿离去,故留宿。可好?” “好。”秦淮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夏河的提议。 “那么,先下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先就寝罢?”夏河满意地笑了笑,随即向秦淮提议道。 “好。”秦淮看了他一眼,褪下了外衣,先睡进了床内侧。 夏河此时心中竟生出一种类似于“害羞”的心情,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竟然还会有这种感觉——他本没想到以清冷、不近人情出名的秦淮会这么爽快的答应他的提议,这下是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夏河有些哭笑不得地想。 此时夏河真是有些骑虎难下,可此事偏偏也是他首先提出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一咬牙,克制了自己不住跳动的心脏,便也褪了外衣,躺在了秦淮身边。 “晚安。”夏河看着秦淮的侧脸,轻声说道。夏河轻声说话总显得格外温和,不像平时微讽的语调,总给不了他人太好的印象。 “晚安。”秦淮闭上眼,回道。声音因为少许的倦意,显得低沉慵懒而有磁性。 夏河觉得自己的控制力受到了莫大的考验。 夏河只得闭上眼睛装睡,他听着身边人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似是睡熟了,忍不住睁开眼睛,往身边看去。 秦淮的睡脸在泼洒入窗的月光照耀下显得格外柔和,入睡的他散去了那种长期征战带出的冰冷,因此而让人无端觉得与他更加亲近了。 夏河神色莫名地盯着他看了良久,才闭上眼,睡去了。 在夏河真正入睡后,他身旁的的秦淮突然睁开眼。 秦淮转头看着夏河,神色平静,但眼底波澜不定,出卖了他此时并不平静的心情。 秦淮有一个毛病——绝不能同他人一起睡,同他人一起睡时必定失眠。这个毛病是打仗时去敌方营中作卧底是留下的——在身边都是敌人时,神经难免高度紧绷,一个月下来,神经灵敏度已经过高了,身边的人一个不规律的呼吸声都可能把他吵醒。万幸的是,当他完美完成任务归来,他已经被极其看重,要求一个单独的营帐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他几乎不经思考就答应了夏河的提议时,就连他自己都是有些惊讶的。这可能该归结于他从见到夏河以来,对他的特殊感觉罢。 总之,已经应承下来的事,他是从不会反悔的。至多明天把他支去其他院内住下罢。 至于之前夏河装兼偷看他的事,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至于这代表了什么,他暂时还不愿多做猜想。 秦淮这么想着,转回头,闭上眼,默数着夏河的呼吸,竟渐渐睡去了。 第4章 阴谋 次日,夏河醒来,看到秦淮还在睡,刚想轻轻起身离开,不想他一动,秦淮就立刻睁开了双眼! 夏河一惊,忙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秦淮看着他,眸子里还有些未完全清醒的迷茫,反应了两秒,才道:“无事。” 夏河觉得有些奇怪——秦淮的反应,对于一个常年征战,警觉性应该很高的将领来说好像有些慢了罢? 不过门外传来的声音让他的很快抛开了这个小小的疑惑。 “老爷,您起了吗?绿儿进来为您洗漱?” “糟,现在不能让人发现!”夏河紧张起来,要是被丫鬟发现他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就难解释了。 想到这里,夏河迅速转头对秦淮轻声道:“我先从后面绕出去,回家换身衣服,假装出来你家拜访的模样,记得昨晚商量好的!”语毕,他迅速套上外衣,利落地翻窗出了秦淮的卧房,迅速消失在秦淮的视线内。 秦淮看着他出去了,才对在外头等候的丫鬟道:“进来罢。” 在丫鬟替秦淮洗漱的时候,他有些走神。夏河的疑惑其实不无道理,秦淮平日只要醒来就会立刻清醒,这也是常年身居将位,在沙场上不仅要面对正面的战争,也要防备暗中的刺杀养成的习惯。 而今日之所以反应了那么长的时间……是因为秦淮没想到他竟然在那件事以后在身边有人的情况下睡着了!为什么?为什么夏河是例外? 秦淮想着,眼神突然暗了一下,他想到了一个不妙的问题——如果夏河在他身边反而让他的警觉性下降了,那夏河来到底是在保护他还是在害他? 而另一边逃出去的夏河,已经成功地溜进了家中。 夏河来到屋后,左右看看,静心细听。确认四周无人后,他抽出一把小刀,在看似无任何缝隙的墙上轻划,细看来,刀尖运行的轨迹正是一扇门的轮廓!刀尖微微地抖动着,细听能听见细小的机括开启的声音,在划过“门”的三边后,那“门”就悄无声息地滑开了。 夏河闪身进入房内,随着他的后脚一落地,那“门”便又自动关上了,细小的机括声响成一片。 夏河在房内唤了一声丫鬟的名字:“兰香,替我打一桶水来,我要沐浴。” “是。” 这兰香是朱钰在夏河出宫回到这里时求先后从宫里朱钰自己身边的宫女里拨给夏河带回的。用的理由是——“他没得力人伺候我不放心,他宫里原本那些经验不够足,用我的。”——实际上是朱钰特地给他的心腹,协助他办事的。 直到现在夏河想起都有些毛骨悚然,朱钰到底看了多远,城府有多深,他至今都没有看透。 这些念头过了一遭后,兰香送的水也到了。夏河脱了衣裤,跳进去快速洗了一下就起来换上了新的衣物。 新换上的是一身白色长衫和白色暗云纹外袍,外罩一件黑色貂毛披风。夏河临走前经过铜镜时看了一眼——自己脸上竟然有种,莫名的雀跃。 夏河做出刚起来,要出门的模样走出了自己的院子,一路上遇见的家仆们都毫无所觉的向他问好。经过母亲院前他突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跟母亲讲话——听起来不太像父亲,反而像大舅…… 夏河当机立断地悄悄绕到母亲的房后,靠在窗边,偷听母亲和大舅的谈话。 大舅也是手上有些兵力的,虽然不熟,但想必武功也不见得差——想到这里,夏河不禁收敛了气息。 “大哥,妹妹我刚被夫君他骂了一顿,可不敢再帮你了。” “这怎么能说是帮我呢?妹夫他所做下的事妹妹你不是不知道啊!到时一查出来就是抄家斩首的大罪!你不会还以为那小皇帝会看在二侄儿的面上放过你们吧?呸,他可没那么仁慈,你不看看,上一朝的老臣被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5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5 他找借口除掉多少个了?皇家自古无情,为了皇位,连亲兄弟都杀!更何况是你儿子这个寄养的“兄弟”!” “那,那怎么办啊?” “你听我的,去你夫君房了把他那些不干净的账本都给哥拿出来。哥最近有笔“大生意”,说不定能给你们把那账本给洗白了!” “什么大生意啊。” “和那些草原蛮子有关的,你不用知道太多,相信哥,哥对你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 “好,好吧。我相信你,哥。”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去吧,三天后哥联系你,记得把他最常用的那几本抄几本一模一样的放回去。” 话音落下,屋内传出木椅划过地面的声音,夏河忙离开了母亲的院子。 走在去左都督府的路上,夏河回忆起刚才的那番话,脸色不禁略微阴沉。 夏河的大舅林勖常驻辽东镇,领广宁卫,隐有拥兵自重之嫌,已受朱钰忌惮。因此夏河在听到林勖同母亲的对话时就已感觉不妙。 大舅说的那些鬼话也只有他母亲会信,但是他要父亲的账本做什么?告发?不可能,那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朱钰不会因为他的“立功”而放弃收回他兵权的想法,这点他不会不明白。那么他就是要用这个账目来威胁夏清了。他缺钱?为什么? 不惜撕破亲戚脸皮也要弄来的钱……夏河已经有了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猜想。他隐隐有些明白当时朱钰在交代他保护秦淮的任务时的那份意味深长了。 夏河在出门前,先去了父亲的书房一趟——父亲每天早晨这个时候都会在书房。 抬手,叩门。 “父亲,是我,夏河。” “进来罢。”夏清威严的声音响起。 夏河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向父亲问了个好。 “父亲,我要离家几日,特来向您报备。” “你已及冠,只是离家几日,何必来向我报备?” “这不是怕父亲母亲寻不着我担心吗?” 夏清沉吟了一会,问道:“去哪?” “中军左都督府,儿同左都督一见如故,故去府中与左都督玩乐一阵。” 夏清看了他一眼,神色中有些怀疑的意味。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与左都督好好相处。”临出门前,夏清意味深长地叮嘱了一句。 第5章 演武 夏河在“报备”过后,又折了回去,拿上了换洗衣物,直奔左都督府。以好友拜访的名义令丫鬟带他去府中寻秦淮。 夏河刚去到时,秦淮正在演武场练枪——秦淮武功那么强不是没有原因的,左都督府内就设有一个面积不小的演武场。 夏河阻止了想上去报告的丫鬟,只是静静站在演武场外围,默默地看着秦淮练枪。 秦淮的动作利落且不花俏,自有一种美感。 夏河看着那枪上随秦淮的动作在碧蓝的空中舞动的红缨,不禁想——那红缨定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罢…… 如果战场上的腥风血雨也能这样的平和,又少了多少悲痛呢? 夏河就那样看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秦淮甩了一个枪花,将枪随手搁在武器架上。 秦淮拿起武器架上搭着的布巾擦起身上流下的汗液,边擦边转头看向夏河这边。 没等丫鬟开口,秦淮就先向夏河道:“子淼,陪我打一场如何?” 夏河有些诧异的看了秦淮一眼,原来他把自己心爱的枪那么随便地放在武器架上是早想好了还要用到?但他却没多说什么,从腰间拔出了他心爱的佩剑——忘川。 忘川的剑柄是黑色的,上面雕着繁复的花纹,细看就会发现——那些花纹,雕的全是纠缠在一起的、密密麻麻的彼岸花!而忘川的剑身更是呈一种奇异的黑色——也许说是玄色更为恰当罢,因为那黑中竟有隐隐的血色流转! 然而,平时忘川的剑身是很少露出的,外人大多看到的是忘川雕刻华丽的剑柄和雕刻同样华丽的配套剑鞘。这也是忘川之所以被夏河明目张胆地带出来的原因——毕竟,大家都认为这把可称得上是“低调的华丽”的剑是夏河这种富家公子爱戴着显摆的装饰剑罢了。 可忘川到底是不是一把装饰剑——这个问题,可能就得由那些曾死在夏河手下的冤魂来说了。 看到夏河缓缓抽出的忘川,秦淮眼睛一亮,夸道:“好剑!” 说罢,秦淮上前一步,拿起刚放下的碧血,挽了一个漂亮的枪花,枪尖朝下,抱拳道:“承让。”抬起头来看向夏河的时候,眼里是满满的战意。 夏河的战意一瞬间就被秦淮眼里升腾的火焰给点燃了,他做了相同的姿势——剑尖朝下,抱拳回道:“承让。”语气没了往日的轻佻,多了几分凝重。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动了。 秦淮的碧血朝夏河刺来,夏河把忘川猛地向上一挑,不退反进。 碧血微微一偏,秦淮却没有退,反而借着这一刺的冲势直直往夏河的剑尖上撞去! 旁边观战的丫鬟吃惊地捂住了嘴。 当秦淮将将要撞上夏河的剑尖时,他忽然一跃而起,擦着忘川的剑尖,到了夏河的身后! 夏河反应不可谓不快,他几乎在秦淮跃起的那一瞬就明白了秦淮的意图。但过猛的前冲之势让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秒——下一秒,他的剑尖就与秦淮的□□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这一下碰撞震地二人都向后退了几步——但有备而来的秦淮只是退了一步就稳住了身形,而夏河却连退了三步才将将稳住。 但下一秒,秦淮又立刻冲了上来,他那一往无前的架势及其让人心惊——他向夏河当胸刺去。 夏河将忘川狠狠向上一挑,碧血的枪尖划断了他的发带——束好的长发瞬间散落下来,几根乌黑的发丝飘落在地上。 夏河并没有理会散落的发,向后猛退一步,随即绕到秦淮侧旁,一剑朝秦淮脖颈劈去! 秦淮的□□来不及回转,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试图躲过夏河这次进攻。 谁料夏河却是施了一个障眼法,目的本就不是秦淮的脖颈。 只见夏河突然变招,手一抖,将忘川向原来的斜上方掷去——忘川划过了秦淮的发带,□□了秦淮身后的树木。 红色的发带缓缓飘下,秦淮一愣,收回了即将刺中夏河胸膛的碧血。 秦淮难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夏河看着一向冷峻的秦淮现下的模样,终于忍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6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6 不住大笑出声。 秦淮看着披头散发笑得根个疯子一样的夏河,也忍俊不禁,扶着额,低笑起来。 很久以后,当秦淮想起那天那一幕,都会会心地微笑起来。他也说不清为什么笑,也许是那时候阳光正好,有种……无忧无虑的安详。 平静的日子总是飞快流逝,转眼间便又到了第二天清晨。 这天秦淮早早便起身去演武场练了半个时辰的枪,等到他回转到卧房擦洗和更衣时,夏河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唔……”夏河□□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久没这么早睡了,有点不习惯……现在是什么时辰?” 这么想着,夏河看向侧前方已经打开的红木雕花窗——天光已很是明亮了,但看太阳的方向同高度,大约还是卯时的后半段。 这对他来说是算起的早了,虽说早睡早起并无什么不妥,但这违背了他一般作息的做法还是让他多少有些不习惯。 夏河从床上坐起,直到目光终于有了些焦距,才看向吵醒他的声音来源——屏风和后面正擦洗的秦淮。 夏河一看屏风上搭着的衣物就几乎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稍微联想了一下里面的情景,脸上有点莫名的发烧。 夏河赶忙甩了甩头,把脑海里的情景驱逐出去,欲盖弥彰般专心盯起屏风上的山水画来——别说,这画真挺好看的,不同于一般水墨的柔和,反而自有一种凌厉和豪气。 画旁还提了一行字——草书,笔锋凌厉、气势如虹、力透纸背。 夏河从未研习过草书,自是不大懂的。但依旧不住为这行字里的风骨所动。 突然,秦淮推开屏风从中走出。 原来夏河看那屏风看得出神,竟没发现秦淮已擦洗完毕,拿了屏风上的衣物换。 秦淮早感觉到了夏河已经起身,却不知他在做什么,如今看夏河在他推开屏风出来后骤然惊醒的神态,便也多少明白了夏河在看的东西。 “那字是——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秦淮没头没脑地淡淡抛下这句话,随即走出了房门。 夏河愣了楞,直到秦淮出门后才反应过来——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第6章 动荡 不过这个疑惑只在夏河心里存在了一段时间,很快便被他抛之脑后了。 他洗漱后也跟着出了房门,看着清幽的院子,却不知该往哪走了。 昨日秦淮是有带他在府中走过一圈的,因此夏河考虑了下,决定去秦淮的书房。 秦淮的卧房同书房离得并不远,行了一炷香左右,夏河就到了书房门前。 夏河阻止了想要大声通报的侍女,抬手叩门。 “进来。”秦淮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夏河便推门而入,也不行什么礼,开口问好道:“煜衡,早安。我没打扰你吧?” “无事,早安。”秦淮从公文中抬起头来,语气稍微柔和了些“若子淼无事,不如留下来等一会儿同我一齐用早?” “恭敬不如从命。”夏河语气中带了些笑意。 听到夏河的回答后,秦淮提声向在门外的丫鬟吩咐了几句,她便离开了。想必是给两人准备朝食去了。 夏河转身将门合上,信步走到秦淮的身旁,看了一眼秦淮正在批改的公文,这一看就皱起了眉。 “瓦刺隐有躁动之意,恐一入春就会攻打。现守开平卫的总兵官暨中军都督同知王励大病,恐无法继续出职。” “这是要经你手呈上去的奏疏?”夏河问道。 “是。”秦淮微微颔首,好似并不介意他将这暂时还算是机密的奏折看去。 “王励为什么会突然大病?” 秦淮摇摇头:“不清楚,据说是旧伤复发。” 夏河眉头又皱紧了些:“这可麻烦了,早不病晚不病,偏生要在这时候病。从这再调一个得用的将领去,少说也要一个月路程,如今这种情势,怕是只能让副将给它撑上一撑了。” 秦淮颔首。 夏河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些许慌乱之色。 “你认为,过了这段时日,皇上会不会派你去开平卫?”这句话听起来平静,但夏河自己都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大概吧。”秦淮沉默了一下,淡淡答道。 夏河的自欺欺人在这三个字中分崩离析,他在这烧着温暖火炉的书房中,却感觉如坠冰窟。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反应简直不可理喻,这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况且,他和秦淮的感情,真的有好到他会为了他担心至此的地步吗? 但夏河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颤抖,怕再待下去被秦淮看出端倪,只能借故休息,去后面的榻上坐下了。 夏河很快平静下来,之前他的情绪忽然不受控制的原因,他不敢再深思。只是强压下了心头的不安,命令自己回到原本的状态中。 这招很有用,他很快将心头那点隐忧抛之脑后,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伏案批阅公文的秦淮身上。 他正坐在秦淮的右侧,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冷峻的侧颜、低垂的眉眼和握笔时骨节分明的手。 秦淮的手极是好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指甲修得平整圆润。关节处和手心有一层茧,是常年握枪造成的。 他握笔的姿势同下笔的笔法优美且利落,看着就能猜出此手的主人书法造诣定是不小。 刚才看奏折的时候,夏河有看到秦淮的字。当时未过多注意,如今想起来,倒觉得那凌厉笔锋同卧房里那屏风上的草书有几分相似。说不定那字连那画也一并是这左都督的手笔。 这也不奇怪,秦淮本是名门望族出身,多才多艺点,倒也不奇。夏河只是忽然有点好奇——秦淮除打仗外,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才能? 时间就在夏河盯着秦淮神游时缓缓流逝着,转眼间就到了辰时。 门外丫鬟轻叩门:“老爷,该用早了。” 秦淮这回头都没抬一下,继续着手上的工作,只道了一句:“进来罢。” 说着最后一个字也落了下来,秦淮将那狼毫往檀木笔架上一搁,顺手将桌上的文书收了一收。 这时负责摆菜的丫鬟恰好到了桌前,她的后面还跟着一位端着洗手盘的丫鬟同一位搬着一张红木椅子的家丁。 那家丁像是从未进过主人家的书房这等贵重地方,慌慌张张地进来,迅速放下椅子就告退了。 秦淮转头对夏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7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7 用朝食罢。” 夏河轻笑:“多谢。”便坐上了那张新搬来的红木椅子。 净手后秦淮就挥退了几位丫鬟,看得出他似乎不喜经常有人在身边侍候。 朝食是一碗热汤同几样点心。量不多,但极精致。 夏河拈起一块桂花糕,入口温软甜香,是极合他口味的——这也是先后的口味,先后是江苏扬州人氏,平日里就爱吃些小点心,他从小被先后一手带大,自然也养出了差不多的口味。 夏河笑笑,看向身旁的秦淮,眼中藏了几分促狭。 “据我所知,这应该不是煜衡你的口味吧?” “不是。”秦淮眼神闪了闪,随即爽快地承认了。 “那这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咯?”夏河脸上的笑容明显放大了。 “……”秦淮显然不想回答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 夏河看到秦淮这种反应,倒是莫名愉快起来。也不去吃他的东西,就是看着秦淮笑。 秦淮用余光扫了他一眼,神色不动。突然伸手去拿了一块绿豆糕,递到夏河面前。 “张嘴。”秦淮语声清冷,语调中无甚温情,倒是带了几分命令的意味。 夏河楞了,猝不及防之下,下意识地就按他说的去做了。 秦淮统领军队领得多了,身上自有一种领导气质,不怒自威的,让人禁不住要按他的命令行事。 直到绿豆糕甜腻的味道化在了夏河嘴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当即羞得恨不得将左都督府的地面刨上一个洞,一头扎进去了事。 这大概是夏公子调戏不成反被调戏的少数例子之一。真真是应了那句“天道好轮回。”。 秦淮看似淡定地收回了手,拿起旁边洗手盆盆沿搭着的布巾擦了擦指尖。转过头,眼里有些笑意,脸上还有些可疑的薄红。 这早饭到了后半部分,两人都只安静地用餐,终于是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是夜,秦淮约夏河(其实是夏河实在无聊,死缠烂打让秦淮约他)在后院亭中论棋赏月。 此时是大年初七,月还是一轮弯钩般高挂在墨蓝的空中。今日天尤其的晴,月光淡淡洒落在亭的飞檐,在檐角悬挂的青铜六角风铃上流连。其中的部分却穿过了那檐,在空白的棋盘上折射出点点光彩。 夏河独自一人倚坐在刚被搬到这的竹椅上,百无聊赖地拈起一颗墨玉打磨成的旗子在透明的的棋盘上轻敲。手劲不算大,却震得旁边红蜡的灯花都掉了下来,粘在金色莲花灯座上。倒别有一种相映成趣的美。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子淼兄倒是别有一番雅趣。”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夏河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旗子,直起身来。 “作为前半句诗的始作俑者,比起关心我的‘雅趣’,不更应该先解释自己迟到的缘由吗?煜衡兄?”夏河看着秦淮,挑了挑眉。 秦淮一撩长袍坐了下来,淡淡开口道:“公务有些多,耽误了些时间,抱歉。” “罢了,反正也没耽误太多时间,一炷香不到,便也不同你追究了。”说着夏河再度拈起他刚放下的那颗黑子“开始吧?由我执黑如何?作为主人家,也该让让我这个‘客人’吧?”夏河笑着看秦淮,眼中几分狡黠,几分挑衅。 “便随你。”秦淮语气似是无奈,似是宽容。他垂下眼睑,拈起一颗白子。 这白子是和田玉打磨成的,而那透明的棋盘,像是一种特殊的翡翠。再加上那墨玉做的黑棋——这棋盘连棋子,竟都是由玉石打磨成的。 这种奢侈的东西不像是秦淮的风格,大致又是赏赐下来的罢——夏河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下了第一颗子——中规中矩,下了个右上的边角。 棋局意外的僵持,秦淮是带兵打仗的,下起棋来,自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而夏河这纨绔公子意外的棋艺也不错。比起秦淮的大开大合、正气凛然,夏河的棋风显然刁钻许多——这倒是让人没想到的,就连秦淮,一开始也被他中规中矩的先手给蒙了过去。直到棋局大致进行到四分之一,夏河的真正风格才露出马脚来。 这刁钻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下法显然取得了成效,秦淮渐渐落入了下风。 但到了棋局快要结束时,夏河的‘龙’将要成形,眼看秦淮的‘大军’就要支离破碎之时,突然一股奇兵出现,几步破了夏河的‘龙’。 夏河一愣,随即摇摇头,笑了——看来他还是太小看秦淮,他不但精通‘大道’,同样精通那些奇诡的‘小道’,他这种只会以奇取胜的人,终究还是落了下乘。 夏河笑笑,起身按住秦淮的手:“这样就够了,我认输。” 秦淮皱了皱眉,他总觉得夏河哪里有些奇怪。他反手抓住夏河的手,正要起身时,又不住看了一眼棋盘。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秦淮浑身一震,神色复杂地看向夏河:“你……” 夏河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先截了他的话头:“是,我还有后手,但那最好也就是同你拼个鱼死网破罢了,最后赢的人还会是你,我能感觉到。” 秦淮看着他,问了一个他其实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为什么。” “那支奇兵才是你从一开始就埋藏好的中心兵力吧?弃帅保卒,我自认不如你、不如你的狠绝。”夏河这么说着,眼里却无称赞之意,反而有着浓浓的隐忧——打仗的人,下棋的棋风,有时正代表着他们真正的谋略思想。 “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这后半句,夏河没说出来秦淮看着他的眼神,只觉心里一颤,一股暖流涌上。夏河不是第一个看出他这种思想的人,但是第一个会如此明显地表现出对他的担忧的人。 秦淮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握紧夏河修长而稍显冰凉的手,良久,秦淮声音低沉地说了一句:“没事,别担心。” 夏河长叹一声,却也不再说什么。 第7章 动情 初八,朱钰以夏府制式不符合要求之由,下令命夏府重修,重修的地方,正好涵盖了夏河的院子。夏河顺水推舟,在左都督府留宿,直到夏府整修完毕。 当晚,夜色明媚。夏河辗转间竟无法入睡,只得悄悄披衣起身。 然而,无论他如何轻手轻脚,甚至还为了不经过秦淮直接跳了窗出去,但不吵醒敏锐的秦淮几乎是不可能的。 于是在秦淮悄悄跟着他出去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夏河中衣外松松披着件浅青色外袍,倚着那专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8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8 为赏月远眺建的二层小楼的阑干,唇轻抿着手中白玉杯,眼被醇酒熏出一重朦胧雾气、波光流转。明明该是个风流惑人之姿,却偏被他面上似落寞似沉郁神情给蒙上一层哀愁。 夏河饮下一口白玉腴,低头笑了笑。笑容里满是嘲讽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说是哀婉太过,说是痛苦太烈,说是厌烦太淡。 永平三年,也是这个日子,他亲手结束了翼安王朱璇的生命。 他那个表哥啊,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觊觎他皇兄的王位。 “何必呢,好好在边疆打你的仗不好吗?” 夏河又饮下一口那白酒,酒液好似点着一把火,从他喉中直直烧下心底。火辣辣地疼。 真像他们当年在边疆打仗的时候…… 那还是永平元年,钰刚上位,边疆局势动荡,他也被秘密派去同朱璇一同作战。 他待惯了南方,一时适应不过来冬日的塞北那刺骨的寒风。朱璇将随身的酒囊掷与他,他灌下一口,烈酒像火般烧热了他冰寒的身躯。 后来朱璇说那酒叫白玉腴,是他最爱的酒。 那段时间大概是他同这个素无交集的表哥最为亲近的时候。即使这点情谊远比不上他同朱钰的万分之一。 所以当他砍下朱璇的头时,他心中没有犹疑。不仅因为他同钰关系更好,更因为他相信他的钰哥哥会是大明史上最伟大的君主。 “为了大明。”他的声音如战鼓般铿锵有力,眼前很快被鲜血染满。 时间已过去太久了,久到他都快分不清那天溢满翼安王府的鲜血有多少是翼安王的,有多少是他自己的,有多少是无辜的女人和孩子们的…… 他打着最光明正大的旗号,做着只有六亲不认、爬行在黑暗中的野兽才会做的事。 那真是个人间地狱,他一手造成的。 自那以后,每年的初八,他都会独饮一坛白玉腴——烈酒会蒙蔽人的五官,冲淡那漂浮在空中、挥之不去的淡淡血腥味。 “白玉腴是我最喜欢的酒。” “弑亲的恶魔,你会遭报应的!” “够了!”夏河紧闭双眼,神色痛苦,手中紧攥的那白玉杯,竟已出现道道裂纹! 这时,他突然感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只温润的手抚上他拿酒杯的那只手。 “子淼,放手,你会伤到自己。”秦淮平日里清冷的声线此刻竟显得格外温柔,还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夏河下意识地就松了手,白玉杯触地,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夏河一颤,终于从那虚幻的声音中回过神来。 “煜衡……”夏河忽然有想哭的冲动,那和情感无关,纯粹只是一个久处黑暗的人,见到光明时双眼下意识的生理反应。 秦淮闻着空气中飘散的酒香,皱了皱眉。 “白玉腴?作什么饮如此烈的酒。” “心情不好。”夏河淡淡道,似是不愿多说。 “以后心情不好,别再饮酒了,借酒浇愁愁更愁,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秦淮也识趣地没再追问。 “好。”夏河轻侧过头,看着秦淮那流露着淡淡关切的漆黑瞳眸。忽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还要什么酒,你就是我最烈的酒,令我只愿一醉不醒。 “天晚了,回去睡吧,外边冷。”说着秦淮解下身上的玄色披风,仔细地替夏河系好。 夏河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良久,最终轻轻摇头,道: “你先回罢,我还要在这吹吹风,醒下酒。” 秦淮也知再劝无用,只得先行一步。 夏河倚在阑干上,看着秦淮夜色中衣裳单薄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待到秦淮的身影完全消失,夏河忽然遮住了双眼,苦笑道:“秦淮啊秦淮,你这是要叫我,飞蛾扑火么?” 第8章 刺客 时光飞逝,转眼间,已到了十三,还有两日便是元宵节了。 这段日子里,夏河与秦淮同吃同睡,同进同出,感情倒是一天比一天深。 夏河也曾调笑过:“这是假戏成真啊。”秦淮勾了勾嘴角,没接话。 今日乍看又是平常的一天,晚饭后夏河就拉着他谈论后日元宵花灯节的事。 “后日就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了,这么多日以来我们也没怎么出过门,也该出去玩玩了吧?”夏河边提着建议,边以一种期待的眼神望着秦淮。天知道这么多天都闲在家(?)里,夏河无聊得都快发霉了。虽然他一直致力于从各种地方找乐子,但不能出门,对他来说还是很不得劲的。 秦淮一直对这些凑热闹的事没什么兴趣,刚想拒绝,看到夏河期待的眼神后,拒绝的话才到嘴边,就被硬生生转成了一个“好”字。 夏河的眼神瞬间就亮起来了,实际上,除了无聊外,更多的原因也是因为夏河确实喜欢花灯节。 他从小自宫中长大,参加这些民间节日的机会是少之又少。虽然宫中也会同样挂上各种华丽的花灯,做工之精致是民间所无法比拟的。但宫中的节日,总是少了那么一种热闹劲,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种无论多炽热华丽的灯火也无法遮掩的冰冷。 出宫的第一年,他就去了花灯节。 看着街上行人比肩接踵,孩童在人群中奔跑打闹,大人们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小贩在街边叫卖,手艺人舞动灵巧的手指扎出一个个或精美或可爱的花灯,有情人在秦淮河边虔诚地放下一个个藏着隐秘心愿的花灯…… 看着这样的场景,总会让人从心底快乐起来。 夏河笑着向从未去过花灯节的秦淮描述这样的场景,让秦淮也略微有些期待起来了。 秦淮边听着夏河说话,边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时辰不早了。 这么想着,正好夏河的话也告一段落,秦淮便对夏河道:“时辰不早了,早些就寝罢。” 夏河点头:“也好。”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种隐隐的危机感,好像睡下后便会发生什么似的。他原本不是那么善谈的人,刚才说那么多,除了确实有些兴奋外,未尝没有拖延时间的想法。 但如今秦淮话既已经出口,他便再无拒绝的理由。 不久,二人都睡下了。一时间卧房中静得只听见规律的呼吸声。 突然,一片寂静中响起木窗被推动的轻微摩擦声。夏河同秦淮二人几乎是立刻惊醒! 夏河立即翻身下床,一把抽出枕头底下压着的剑,向前奔了几步到窗边,看也不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9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9 看,听声辩位就将剑往窗外一刺! 秦淮此时并未上前,只是提枪站在一旁观望。不仅是因为他相信夏河的实力,更是因为窗边位置太小,两人未免束手束脚。 意料之中,忘川并未刺到那人。夏河收剑的同时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果不其然!那偷袭之人虽未料到夏河秦淮两人反应如此之快,但当剑刺出去后就已反应过来,跟着夏河的剑就破窗跳了进来! 那人顺着一跳之势就是一刀砍下!夏河来不及避让更远,便硬生生用剑身接了他这一刀! 霎时二人都被震得倒退一步!竟是势均力敌! 夏河甩了甩忘川,心想若不是这忘川用天外陨铁所铸,这一下怕就有断裂之危! 待二人都站定,烟尘消散,夏河才看清来者样貌——这偷袭之人一身夜行衣,戴一块黑布遮去了眼鼻之下的面部。看身形同其余面部特征,像是一中年男子。身高八尺,气势威武,虽然存心遮掩,但依旧让人一眼看出——这人绝不仅是一个普通刺客这么简单! 虽然从面上看不出此人太多特征来,但夏河总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但此时形式紧张,却是不容他多想。 夏河脸上挑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剑尖直指来人,声音凉薄:“敢问来者何人,可知私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秦淮府郡,意图谋害朝廷重臣可是死罪?” 来者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故意为之:“嘿嘿嘿,这府郡的主人在你身后,什么时候竟轮到你来质问老夫?秦左都督莫非就任由这位‘夏公子’反客为主?”这最后一句,却是对着秦淮说的。 “哼,我这由谁做主,还轮不到你这小小刺客来操心!”说着,秦淮就要上前替了夏河的位置! 夏河见秦淮上前,沉声道:“煜衡你别上来,让我同他打,别忘了我来这的使命!” 秦淮脚步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却没再说什么,默默退了回去。只是身体一直没放松,似乎打算一出什么意外就冲上去,让这刺客有来无回! 这个过程中夏河与那刺客一直对峙着,虽然刚才秦淮称这人是“小小刺客”,但他们都明白,这人绝不是“小小刺客”这么简单! 夏河自认也是高手,不然朱钰不会提出让他来保护秦淮。但他同这人的胜负,大约也就是五五开。 更糟糕的是这房里空间并不大,真打起来秦淮完全无法插手——毕竟秦淮也仅是同他们在一个层次而已。 但此时多想无益,唯有一字可行——那便是——“战”! 夏河突然发难,无任何花俏的,一剑向来人刺去! 来人也不惧,提刀便挡。 就这样过了百八十个回合,期间夏河一直在设法将来人逼出屋外,但来人也很是了解夏河的目的,一直往屋内躲,并尽量避开秦淮所在的方位。 夏河愈打愈心惊,这人武功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要不是旁边有秦淮一直威胁着这人,并时不时看准时机,补上两枪,恐怕他早就落败了! 夏河在打的时候也一直在试图揭露这人的身份,刚好这时秦淮又抽冷子刺了刺客两枪,夏河趁刺客稍微有些分心的空档,剑尖猛的上挑,向刺客的面门刺去! 刺客连忙后躲,却不想夏河的目的原本就不是他的面门,而是他脸上的黑布! 夏河的剑尖往斜里一划,利剑割裂空气发出凛冽的声响,黑布的系带应声而断! 黑布缓缓飘落,当刺客的脸露出来时,夏河脸上却露出了堪称震惊的表情。 那人,那人竟是他亲舅舅——林勖! 虽然夏河先前早有猜测,但当真相切切实实地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禁不住一愣。 就是这一愣的时间,他肩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刀! 这可不是林勖顾念“亲情”不想砍更要害的地方,只是这是秦淮的枪恰巧逼了他一下,令他不得不将刀改向! 剧痛让夏河一下清醒过来,他抬头向前看时,秦淮已经同林勖战在了一起! 看到林勖的脸时,秦淮也惊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看到林勖的刀砍向夏河的胸口,秦淮连忙出□□向那刀,硬生生将那刀打偏了,才让那刀仅落在夏河的右肩! 看见夏河肩膀上鲜血一下涌出来,秦淮的双眼一瞬间变的通红!无法抑制的心痛和愤怒充斥了秦淮的心脏,他的招式一下狠绝起来,连出几招将林勖逼离了夏河。 如果说先前秦淮还有打算活捉林勖的念头,现在他只想将林勖杀之而后快! 秦淮这拼命般的势头将林勖都吓了一跳,发起疯来的秦淮的战斗力提高了不止一点两点,再加上林勖也确实被先前的战斗消耗不少,竟一时间落了下风! 但秦淮同林勖终究还是有些差距的,再加上他先前也并不是没有消耗,所以在他逼得林勖节节后退时,他却明白现在这种状态他撑不了多少时间,待到气力用尽时,许就是他身死之时! 林勖好似也察觉了他的境况,一改开头的慌张,开始镇定地招架他的攻势,身上被划得口子愈来愈多也不去理会。 在秦淮正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时,远处的夏河正捂着受伤的肩膀缓缓站起来,一会后,他将忘川换到左手,看向战斗中的秦淮。 秦淮此时还是压着林勖打,但他知道他恐怕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正在这时,秦淮似乎感觉到了夏河的视线,越过林勖,用余光看去,只见夏河对他挥了挥左手握着的忘川,做了几个口型:“制造空档!” 秦淮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就按照夏河说的做了。他用尽最后的气力,突然爆发,将碧血向林勖的胸口狠狠刺去,林勖连忙横刀抵挡,但还是被秦淮这一击击得倒飞出去,秦淮也被震得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到窗框上,吐出一口血。 然而,林勖倒飞出去的方向正是夏河所在的方向!在他反应过来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转身了! 夏河看林勖倒飞而来,用尽全身气力将忘川狠狠往前一掷——忘川从林勖的胸口中穿胸而过,又飞了几寸后便同林勖一起,无力地跌落在地上。 林勖高大的身躯狠狠地砸在地上,在挨地的那一瞬间,就断了气。 林勖死前,眼中闪过一幅画面——一个孩子的满岁宴上,他咯咯笑着,用手握住了一把剑——那把剑是——忘川!而那孩子用的手是——左手! 林勖眼珠突出,双眼大睁地死去了。他在死前,肯定在后悔从未关心过这位外甥,以致在他伤了右肩时对他失去警惕罢。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0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0 这一场大战后,两人都脱力了。秦淮虽然没受什么外伤,但因为最后那段时间的爆发,多少受了些内伤。而夏河则主要是受了些外伤,内伤不大——这也是因为秦淮击偏了林勖的刀,让林勖的气劲未完全发出来的缘故。 夏河缓了口气,心想自己上一次这么狼狈的时候还是一年前刺杀亲王朱晓。那时候刺杀完毕想要突围,可不是那么轻松,可见林勖的武功之高强。 夏河好不容易把气缓过来后,就觉右肩处传来一阵刺痛。夏河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战斗紧张时还不觉得这伤有多重,现下一看,却是深可见骨。 而那边的秦淮也好不到哪去,那一口血吐出来后他就觉全身酸麻无力,内腑更是一阵钝痛。 夏河看着靠坐在窗下的秦淮——他平日里薄而无血色的唇边落下一抹艳红,直衬得那唇色更为苍白。他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冰凉的月光从窗外泼洒在秦淮身上,直衬得他雪白的肤色冷冽而清高。好像一碰就碎的玉石,就要那么消散在月光中,让人再也找不见。 夏河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被自己的想象吓到般,拼命撑起自己已疲惫不堪的身躯,往秦淮那边走去。 夏河早用左手自封了穴位,至少血是止住了,不然这一路走一路滴血,就是他也受不住。 秦淮本已疲惫得闭上了双眼,但听见有人活动的声音,又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夏河只见秦淮慢慢睁开了他紧闭的双眼,看到他走来的身影时,眼底浮上了惊讶和浓浓的担忧之情。 “别过来”秦淮的声音沙哑而模糊不清“别过来,你还有伤,咳咳。”话音刚落,秦淮又咳出两口血。 这下秦淮劝阻的话反倒起了反效果,夏河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着急,狠不得自己能一下飞到秦淮身边,更别提停下了。 秦淮虽是又无奈又心疼,却是再没气力做别的了,只好硬撑着沉重的双眼,看着夏河踉踉跄跄向自己走来的身影。 夏河走到中途时,突然肩上又是一阵剧痛,他骤然脱力,跪坐下来。 秦淮又被他吓到了,秦淮一边感受着自己吊在嗓子眼的心,一边想到——自己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什么危险的境地没遇过,却从无一次如今日般担惊受怕的。 其中的原因,秦淮多少也明白一些,却再不敢细想。 再说回夏河这边,他虽是脱力跪下了,却是运气极好的恰好跪在了被他扔出去的忘川旁边。 他用左手握住忘川的剑柄,一用力,将忘川拔了起来,同时借势站了起来。就用忘川当了临时拐杖,撑着继续向前。 这不足五丈的路程,让夏河走得艰辛无比。 但再长再艰难的路,终究也会有尽头。大约一炷香后,夏河到了秦淮身边。 秦淮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夏河轻笑两声——这笑早无他们初见时的讽刺意味,有的只是温柔,甚至……眷恋。 “我喜欢便做了,又何来苦不苦?”这语气,倒是一如既往地任性肆意,带着微讽——这倒不是针对秦淮,只是习惯罢了。 秦淮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将他的腰揽了揽,让他往自己这在靠点。 “睡吧,我们都需要休息。” 要是平时,夏河被秦淮这么一揽,是铁定会脸红的,但如今他实在是累得不行,只是低低应了一声,靠在秦淮身边睡了。 第9章 冲突 次日,左都督府中一片寂静,好像昨天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根本没发生过似的。 秦淮与夏河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此时天已大亮,晨光自窗外闯入,无礼地叫醒了因疲惫而深睡至此时的他们。 夏河喃喃道:“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还不是很清醒,却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大符合常理。 秦淮声音还是沙哑,但已有了些平日的冷冽意味:“绿儿未入。” 这真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夏河当即反应过来——绿儿就是平时常服侍二人晨起洗漱的那个丫鬟,平日里卯时初始时就应来叫了,如今都入了辰时后半,却人影都不见一个。 夏河皱眉:“怕是给那贼子下了药了。怪不得今日静得奇怪。” 虽说平日里这府郡也是极静的,但静下心去听,也总能听着些许窃窃私语声,些许枝叶裁剪声,些许衣裙曳地声……如今这些声响却好似一夜间消失了,整座左都督府静得可怕。 夏河可不觉得自己已经伤重到连这些声音都听不着了,毕竟自己伤的是肩膀,可不是耳朵! 夏河看了一眼秦淮,秦淮会意,道:“我出去看看情况,林勖应该不会下太重的药,至多让他们昏睡一夜罢了。子淼,你的伤……无碍罢?” 秦淮的前一句语气还是自信坚定的,一如往常。但问出最后一句话时,语气里却充满了犹豫和担忧。 夏河看出了秦淮的些许为难,心里一股暖流涌上。 他笑笑,道:“无事,煜衡有何吩咐,只管说便是。” 秦淮虽是有些不放心,但还是选择了信任夏河。 “子淼你把林勖的尸身收进衣柜罢,绿儿的嘴固然紧,但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太多为好。” “你放心去便是。” 秦淮颔首,起身离去。 待到秦淮的身影彻底从眼中消失,夏河才起身去收拾屋中那一片狼藉。 林勖的尸体还如昨晚刚倒下时那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当然,也再不会动了。 夏河此时心情之复杂比昨晚初见刺客真面目时更甚,他上前几步,轻轻蹲下,用手抚合了林勖死不瞑目的双眼。 一切仿佛从朱钰命他来此地时就已注定,他可以想象这之后会发生什么。 然而此时他的心情却无比平静,看着被他亲手诛杀的林勖的尸体,他心中既无恨,也无愧疚。 因为他已经明白林勖会来谋杀秦淮的缘由了! 这是他从被朱钰召见、听到林勖和母亲的对话、深刻认识到秦淮的实力时就已经有的猜测——林勖要谋反! 林勖之所以要刺杀秦淮,无非是认为在京的秦淮在他欲攻打京城时必然会给他造成巨大的阻碍。但夏河却认为朱钰绝对有后手,秦淮只是他的诱饵! 因此朱钰才特意派他来保护秦淮,既能保证击杀来刺杀的叛贼首脑,又能保证不失去被用来当诱饵的一员大将,可谓是一箭双雕。 也不知朱钰是如何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1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1 预料到林勖会来亲自刺杀,也许是有探子,或者是猜出凭林勖以谨慎为名的性格必然会亲自出手罢。 毕竟,就算不是林勖亲自来又如何呢?刺杀不成功、打草惊蛇也会让林勖自乱阵脚。总之朱钰怎样都不亏。 既然林勖决意谋反,他就必然会想到有这一天。 而他,手上所沾鲜血,已经太多了,不多这一个。即使他和他有血缘关系,在他的眼中,也并无区别。 从这点上看来,他与朱钰竟惊人的相似。 朱钰当时未尽之言,他也明白了个七八分——亲手诛杀反贼头目,足以抵他的“罪”,使他避过后面必然到来的株连九族之灾。 现在看来,这一切,竟是朱钰早计划好的。 夏河不禁感到一阵发冷,他突然觉得有点看不透他这个“哥哥”了,原本以为他们的关系还是一如往常,但现在看来,他与他的“钰哥哥”距离是愈来愈远了。 突然,夏河听见外头有女子的尖叫声响起,才想起秦淮是一身血地出去叫人的。估计可把人吓得不轻。他明白这是秦淮已经把人一个个叫醒了。事不宜迟,夏河连忙回神,快速把林勖的尸体放进了衣柜——他还特意扯出一床被单裹住了林勖,倒不是对林勖有什么尊重之情,只是怕直接扔进去,脏了秦淮的衣物罢了。 ……尸体取出来后,一定要让丫鬟把整个衣柜的衣服都洗一遍!衣柜也擦一遍! 在即将关上柜门的那一刻,夏河看了一眼自己满是鲜血的手,默默在那裹林勖的被单上抹了抹。 几乎是刚关上衣柜门的那一刻,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夏河刚转过身来,就听见了规律的叩门声。 “进来。” 秦淮推门而入,后面跟着扛着一桶水的绿儿,绿儿一将水放下,就又快步走出去,带上了门。竟没对一地的血作任何反应。 夏河不禁暗赞秦淮的心腹侍女果然训练有素。 “我已吩咐绿儿去拿另一桶水并让她回头就去唤医生来,是跟着我回来的军医,医术也是数一数二的,你且放心,先去屏风后先洗一下身上的血污罢。小心伤口。” 秦淮犹豫了一下,又道:“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吧?要我帮忙吗?” “没问题,别忘了我是用哪只手杀的林勖。”夏河笑着挥了挥他的左手,转身往屏风后走去。 到了屏风后,夏河的脸才渐渐红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画面。 夏河慢慢褪下破烂而沾满血污的衣物,望自己身上粗略扫了一遍——身上最深的伤口固然是右肩上的伤无疑,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少。夏河也见怪不怪,这种程度的伤他也不是第一次受。当即便用左手拿起布巾,利落地擦拭起来,并小心的清洗了一下伤口。 与此同时,秦淮的第二桶水也到了,他也不避讳——毕竟这屋子周围也没什么人,门窗紧闭——就那么直接在屏风外面擦洗起来。 秦淮身上新的伤痕色调未深,血淋淋得道道鲜明,衬着他对于经常上战场的人来说过于白皙的皮肤,颇有些触目惊心的意味。但这无损他流畅而具有力量感的肌肉线条带来的美感,反而更添几分气势。 这擦洗对于秦淮来说更是轻车熟路,他受伤比这更重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就更不觉得如何了。 很快,二人都已擦洗完毕,正在二人换好新衣物,准备和对方打个招呼时,门又被叩响了。 这回是那位军医来了,他进来后就只是专注于处理伤口,并未关注其他事物一分,想必也是被叮嘱过什么的。 这位军医确实经验老道,技术高超,很快便处理好了二人的伤口,还给秦淮开了一剂温养补气的药。 夏河肩上的伤口被细细缝合起来,夏河不愿用麻药,只得生生忍着那钻心刺骨的剧痛。冷汗不住地往下掉,本就毫无血色的唇被撕咬的鲜血淋漓。 秦淮看着不忍,却也不能做什么,只得紧紧握住夏河的手,试图以此分担他的痛苦。 这做法竟奇迹般的有效。夏河紧握住秦淮同样冰凉的指尖,却好像真的从中汲取了什么力量似的,缓缓松开了紧咬的下唇。虽然身体还是在轻微地颤抖,却比之前平静了许多。 终于缝合好后,两人都是大松了一口气。 军医叮嘱道:“十天以后一定再去叫我来拆线。”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临走前这位军医还细致地教授了一直站在一旁观看的绿儿煎药和换药包扎的方法,确认绿儿已经完全学会后,留下足够的药材,便离去了,只说若还有旁的问题,再去找他便是。 这一番折腾过后两人也都是累得不行,但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们——将林勖的尸首交给朝廷! 此事宜早不宜迟,夏河也不含糊,干脆地独揽了这件事。 “让我自己去罢,我和我那好哥哥要好好谈谈。”这句话,夏河说得可谓是咬牙切齿。 秦淮从不是不识趣的人,他明白有些事情只能他们两兄弟内部解决,便也不去参合这“家务事”了。 况且他也放心让夏河独自前往皇城——还能有什么事呢?这可是光天化日、皇城脚底!若此时再有人敢惹夏河,那怕是赶着去投胎,也没有这么赶的! 于是,综合考虑之下,秦淮便乐得清闲,只留在府里打理一下“灾”后现场便是。 不过夏河临走前,秦淮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对夏河道:“你这一路扛着这么大个尸体未免麻烦,且你伤未愈。不如乘我的马车过去罢。” 夏河笑得玩味:“不怕脏?”他这些天和秦淮处着,发现秦淮竟有洁癖!这放在其他人身上本不值得惊讶,但放在秦淮身上就颇让人寻味了——秦淮也是从军队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那时的条件真的能让他患上洁癖这种毛病?显然说不通。那解释就只剩两个了——其一,秦淮的洁癖是位置高了后才有的,虽然军队条件不好,但让他有轻微洁癖也不奇怪。其二,秦淮的洁癖从小就有,在底层的时候就只得生生忍着了。 不得不说,夏河的第二种猜测确实是对的。秦淮的洁癖确实是老毛病了,以及一直以来在军队的生活——尤其是在底层当一个小兵时的生活确实让他的洁癖减弱不少,但并未完全去除。 秦淮脸一僵,沉默半响后才冷冷道:“无事,回来后再洗便是。” 夏河哈哈大笑,也不顾秦淮愈来愈黑的脸色,扛起尸体就转身向府门外秦淮的马车大步走去——废话!若再多留一秒,他还有活路么?开了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2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2 秦淮这种玩笑还不开溜,那可就真的是被林勖打傻了! 虽说是开了秦淮一个玩笑,但夏河还是不敢故意把秦淮的马车弄脏的,白被单很大,足以裹紧尸体不让它沾到马车一寸。 马车很快便到了宫门前,门前的守卫一眼便认出这是秦淮的马车——毕竟用雪狼皮作帘门的马车可只此一家,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但守门的官兵却有些疑惑——他们并未听说今日皇上有召见什么人,今日也还是年假时期……这位中军府左都督此时来访,却是所为何事? 官兵疑惑归疑惑,却还是尽职尽责地拦下了秦淮的马车。 没等他们开口,夏河就主动掀开了帘子,笑道:“是我。夏家三公子夏河。今日借了中军府左都督的车特地来此拜访圣上。夏河身负重任,还请两位大哥快快放吾过去罢。” 门口的官兵一看到是他,立马撤了拦车的□□,同时行礼道:“夏公子请过。” 之所以这么轻松,也是因为朱钰在刚登基时就下了令——无论何时,只要是夏河来访,必定放行。确认身份后,胆敢阻拦者,斩! 这样一来,自是无人敢拦夏河半分的。 至于他经常不走正门,偷偷摸摸地跑进宫里,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秘密召见”,还有一部分则纯粹是他的个人爱好罢了。 至于为什么没人发现他偷偷摸摸的行径……其实还是有人发现了的,就是那些藏在宫中各个角落的暗卫们,只不过看到是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其实,按规矩,这马车是不能驾进宫中的,奈何全大明都知道当今圣上同这夏公子关系有多好,简直比亲兄弟还像亲兄弟,朱钰下令时也没说夏河坐马车就可以拦,那两个官兵当然是宁愿让他走,也不愿冒着砍头的风险将他留下了。 于是,夏河就这么顺顺利利的带着一具尸体,大摇大摆地进了宫。 依旧是来到御书房前,马车停在旁边,夏河带着尸体跳下车,依旧招呼不打,就推门而入。 门口的宫女目不斜视,就像他从未出现过。 夏河一进门,就将尸体随手往地上一扔,随即挑起一抹惯用的讥讽笑容,道:“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我的钰哥哥。” 朱钰不抬头,只是笑笑,继续批改手中的折子。 “谁又惹你了?语气这么冲。” “哦?谁惹得我,皇兄你不是最清楚么?”夏河一挑眉,笑容里的讥讽更深,隐隐还带着几分怒意。 “还是这么任性,这十几年来,你真是一点没变。”朱钰笑容不变,却还是只顾埋头批他的折子。 “朱钰!别跟我打马虎眼,我最讨厌有人设计我,就算是你也不例外!”夏河的眼神变得幽深,语气也变得危险起来。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朱钰终于将视线从他那叠折子上移开,抬起头,看着夏河。语气无奈。 夏河何尝不明白,但他就是没来由的愤怒——他真以为他是神算子,万事万物都尽在掌握吗?昨晚但凡、但凡真出了什么意外…… 夏河不敢再想,只要想象到那种可能的后果,他就觉得自己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呼吸能力般,要窒息而死。 他此时才发现,他在不经意间,早已在这段荒谬的感情中愈陷愈深,无法自拔。 朱钰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是我错估了。一是错估了林勖的实力,二是错估了——你的心!” 朱钰也有自己的眼线,见二人伤得都不轻,就明白他还是低估了林勖的实力。 但他最低估的,是夏河对秦淮的感情。夏河对秦淮的感情可说是来得莫名其妙,但又轰轰烈烈,无法抵挡。这本就是爱情的特性。但朱钰再怎么老谋深测,又怎可能连人的感情一同预测呢? 夏河看着朱钰,最终再没说什么。 临走前,夏河淡淡道:“这人就交由你处理了,我明白你的苦心,他是我亲手所杀,你大可放心。” 朱钰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一段漫长的沉默过后,朱钰再次开口:“你方才赶急路而来,大概消息不太灵便。昨晚林勖不但欲谋杀秦淮,同时也在城外不远处布下兵力,更勾结城中守卫,欲秦淮身亡后回去领兵攻城,一举夺都!可惜他千算万算,只认定了留京的秦淮是他最大的阻碍,却忘了我也不是傻子!他的人马和那股叛军,已被我尽数斩了,那些头目,也下了狱,备着以儆效尤!但……” 朱钰语气低沉威严,却在话尾语声一变,变得犹豫起来。 “叛军首领,理当是要诛九族的,虽然林勖为前朝皇后之侄,不可能真正的诛九族,但至少你们这一家,是不可幸免的……个中缘由,也不用我多说了罢?” “……随你。”要是平常人听着这句话,不吓死也要吓个半死——这话是明示了要杀他全家啊!但夏河却并无惧怕之意——朱钰不会杀他。这是不管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龌蹉,他都坚信不疑的一点。他只是感到有些悲哀,虽然那个家中所有人同他的感情加起来都抵不过朱钰一个,但毕竟血脉亲情在那,骤然间他们都要被牵连被杀,多少还是让人于心不忍。 但他同样理解朱钰的苦衷——不重惩主谋,只会让人以为这个皇帝好欺负,源源不断地来试图谋反了。 两者相争取其重,这个浅显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但尽管如此,气氛还是十分僵硬。 最后夏河忍不住先告了退,朱钰也没作什么反应,任他去了。 二人可算是不欢而散,但他们却都明白,真正出现问题的,并不是他们的关系,而是朱钰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做下的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将二人地位身份不同而造成的差距,愈拉愈大。 第10章 元宵 这两天,夏河和秦淮两人都忙于善后和养伤,无心去过多注意外界的事情。直到某天,一起身,入眼便是满目的红——红彤彤的灯笼随风摇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今日已是元宵。 问过才知道——这是都督府的下人们,连夜换上的。 夏河和秦淮都露出了些许吃惊的神色,倒不是惊讶于下人们的用心,是惊讶于他们晚上竟没听见半点声响。 夏河不禁苦笑道:“看来这回真是伤得狠了,这点声响都没听见。要是这时再来一个林勖,怕是我两都得折在这里。” “我听到了。”秦淮淡淡说道。 “所以你不必担心。”他转过头,认真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3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3 地看着夏河的眼睛。 夏河看着他深邃的眼神,莫名觉得他此时不像在安慰他,反而,像在做什么很重要的承诺——夏河不禁慌乱起来,像在逃避什么似的,把头扭到另一边去。 “我不担心,这世上有一个林勖就够了。”夏河轻松地道,但他的内心此刻却乱成一团,绝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 秦淮眼神暗了暗,却再没说什么。 转眼间便到了晚上,尽管伤还没好全,但夏河却执意依照原计划——去看花灯。 秦淮皱了眉,责备他不爱惜身体。终究却没能抵过夏河几句求,还是应下了。 这些年来,即使宫中、天下,一天天不断前进、一天天不断变化,官员来了又去,新的血液不断注入,失败者只得黯然离去;上位者不断更替,一瞬天堂,一瞬地狱。但有些东西却好似永远不会改变——夏河看着眼前好似从未改变的热闹场景,对比那些黑暗血腥的权利之争,只让人觉得无比讽刺。 但他看着身边在灯火映照下,表情好似比平时柔和不少的秦淮。依旧觉得无比幸福。 同自己爱着的人走进这样热闹和欢乐的人群里,无论曾经历过再怎样黑暗的黑夜,都会在这样的温暖下看到光明罢。 是的,爱着的人。他总算愿意承认这个他百般逃避的事实了。 那天朱钰一句“二是错估了——你的心!”彻底点醒了他,如果说朱钰错估了他的心,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与其说是错估,不如说是逃避罢……男子与男子,他也不是没听过,只是那大多是浪荡子弟的游戏,秦淮怎可同那些男妓相提并论? 他害怕了——是的,他一生里真正怕过的事不多,却在这时害怕了。 他不怕世俗的眼光;不怕父母的责罚;甚至不怕暗中捅来的刀子……但,他怕秦淮离开他。 秦淮现在看似对他极好,好过任何人。但在朝廷里里外外、明明暗暗地待了这么多年,前一刻春风得意,后一刻生不如死的例子他见地实在太多、太多了。这其中几件甚至是自己一手促成的…… 他怕秦淮只是把自己当知己,如果自己向他坦白心意,说不定连这个知己都再做不成。 所以他选择逃避,逃避这无望的爱。 可现在,他再无法逃避了。尽管无望,却无法挣开,只得愈陷愈深,直到……万劫不复。 他笑笑,转头对秦淮说:“我们走吧。” 夏河自然而然地牵起秦淮的手,笑着说:“我得牵着你,不然人这么多,走散了可怎么办呢?” 秦淮颔首,表示同意。 夏河笑得更开心了,兴致高昂地拉着秦淮进了人群中。 今日他们都穿得低调,却是不想太显眼,只欲好好玩耍一番。 因此,两人倒是轻松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很快消失在一大群同样穿着朴素的百姓中。 但,可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仅凭二人出挑的相貌和气度,就注定了他们的花灯节之旅不会平静——夏河吃着刚买的冰糖葫芦,一脸郁闷地看着身前不远处不知第多少次被姑娘搭讪示好的秦淮——那姑娘穿着华贵,倒像是个大家闺秀——只见她优雅地举起柔若无骨的柔荑,如玉葱般的指上轻拿着一方绣工精致的手帕,正要往秦淮的侧脸伸去,口中柔声说道:“公子的脸上沾了东西,如不嫌弃,小女帮您擦去罢。” 一般人,此时怕是已被美色所迷,定是不闪不避的。但秦淮却好似丝毫不为女子美貌所动,眉头轻皱,往一边闪了闪,女子的手帕落在了空处。 那女子固然大胆主动,却是没想到秦淮就如此不给面子,一时手僵在空中,尴尬得不知该往哪放好。 “姑娘……”秦淮刚想开口再说些拒绝的场面话,好让这女子不那么尴尬,却被终于忍无可忍的夏河冲上来,抓了秦淮的手就走,只远远抛下一句:“抱歉!” 两人一口气跑到了长街的尽头,沿途不免时有磕碰,二人只得一路跑一路道歉,转眼间,竟是已到了这街的尽头,再往前,便是秦淮河了。 “呼呼……”夏河有些微喘,缓过气来后,转头笑着对秦淮道:“我们今日可是快把一辈子的歉都道完了!” 秦淮也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两人看着对方的狼狈样,都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两人的笑声在这寂静的一方天地回荡,夏河突然感到这几天来久违的痛快。 常言道:“人生得意须尽欢。”夏河想自己许是“得意”的罢,毕竟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无法真正尝到爱情的滋味……但如今他尝到了,虽然这是一碗搁了鹤顶红的甜汤,但对他来说——足矣。 笑罢,二人环顾四周,这街尾已无甚摊子了,仅是离他们十丈左右的前方,有个从街上的摊子里独立出来的小摊,孤零零地坐落在那。 待二人走到近前,才发现这是个老者的摊子,卖些自己亲手做的河灯。 夏河的眼睛一下就被小摊上的一个红色的河灯吸引了——这河灯也同其余河灯一样,是模仿花的形貌而制,但这花花瓣片片分明,细长地向上弯曲,尾端打了个弯儿,勾向花心。夏河看着那灯,竟一时无言。 随即他发现,老者的摊上没有旁的河灯样式,只满满是这种红色的花,在这黑夜里,红得刺眼。 秦淮似是明白夏河的兴趣所在,不等夏河开口,就先向老者询问道:“老伯,您这花灯,怎么卖?这花灯,又是照着什么花来做的?” 老者呵呵笑着解释道:“这花是彼岸花,生于冥河,长于忘川,一千年叶落,一千年花开,一千年结果,花叶永不相见,正如阴间同阳间。一旦分开,便是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老者解释完之后,随手拿起一只彼岸花灯,轻轻抚摸着:“至于这灯,不卖,只赠与有缘人、有情人。我看二位是这两者都占了,虽然老朽眼睛是不行了,但心里明白着呢。若不嫌弃,老朽这灯,就赠与二位了。”说着,他又拿起另一只彼岸花灯,两只一同向两人递来。 听到这段话,二人都是一惊——这手艺精致灵巧的老者竟是一名盲者!二人忙凝神细看老者的双眼,才发现那双眼虽然清澈,却没有焦点! 弄明白这问题后,气氛反倒更为沉默——有缘人自不必解释,有情人算是怎么回事? 夏河骤然感到了一种秘密被揭穿的恐慌感,但很快镇定下来,将目光投向一旁同样沉默的秦淮。 秦淮面色沉静,不知在考虑什么,感受到夏河的目光,才回过神来。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4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4 秦淮递给夏河一个安抚的眼神,什么都没说,上前一步,接过了老者递来的两只彼岸花灯,轻声道了句谢。 临走前,秦淮解下了身上的大氅,披在了衣着单薄的老者身上,老者没有拒绝,只是低声道了句谢。 两人没再牵手,就那么并肩而行,一路无话。 河边放花灯的人群熙熙攘攘,孩子在大人的带领下虔诚地许下一个个小心愿,情侣相互依偎着许下甜蜜的愿望,单身男女则带着期待的神情,点燃河灯上的红烛,乞求一位合意的伴侣。 河边便有售卖许愿纸条的摊贩,一铜板一张,笔墨都由他免费提供。 二人便也去买了,写愿望时,夏河故意遮遮掩掩,不让秦淮看见。秦淮倒是很大方,但内容实在没什么可看的,无非是一个国泰民安罢了。 夏河不禁一晒,转念一想却觉得这的确是秦淮的风格,如若不是,反倒要让人惊奇怀疑了。 国泰民安,国泰民安,不知夏河有没有想过,他其实也在那个“民”里面呢? 河边放灯的人实在多,二人好不容易才寻了空,站到河边,准备放灯。 夏河用右手执起那灯,正准备往下放的时候,手臂却一颤,突然脱了力,那灯便要往下跌! 忽然,夏河感到手上一凉,那灯已重回他手上,同时,那冰凉的物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那冰凉的不是别的,正是秦淮的手。夏河肩伤突然发作,疼得一声冷汗,开口却是:“你手怎么这么冰!是不是冷着了?”说着,他就要伸手去解身上的大氅,却忘了自己肩伤未好,手还攥在秦淮手里,这一扯,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秦淮又是着急又是心疼,还杂着些得了夏河关心的小小甜蜜,一时间心情无比复杂。 他怕夏河这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还要动作,情急之下却是揽了夏河的腰,将他抱在怀里。 夏河先是浑身僵了僵,随即感到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又涌上眼眶——他忙闭了闭眼,将那股热流压下去。随即顺势放软了身体,将下巴搁在秦淮的肩头,两手环绕,紧紧地回抱住了秦淮。 这动作他做来是自然无比,他原先就比秦淮矮半个头,此时此动作做来,自然再合适不过。 秦淮感到夏河意外的顺从,不禁也顺势又将夏河揽紧了些。 两人就这样,在这寒风凛冽的冬夜,在这秦淮河边,紧紧相拥。 这画面太美好,美好到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都不忍打扰,绕道而行。 良久,夏河才闭着眼睛,低低笑道:“我们这大庭广众的,这么煽情不好罢,要抱,回家给你抱个够如何?”话说得暧昧,顽笑意味却很重。 也许夏河自己都未曾发觉,他已经自然而然的把秦淮的府郡,称为“家”了罢。 秦淮早发觉不妥,却莫名地依恋着夏河的体温,因而故意不提,直到夏河自己提出,才立即放开了夏河。固然干脆,符合他一贯的性格,却在放手后,无端地觉着空虚。 原来,他也是怕冷的。 原来常在北地的刺骨寒风中着一袭冰冷铠甲作战的他,也是怕冷的。可是让他变得怕冷的,是未曾痊愈的内伤,还是夏河的温暖呢? 秦淮执起夏河依旧拿着那彼岸花灯的右手,把他带到河边,说道:“这灯。我们便一起放罢。”平日里冰冷的语气,此刻却格外的温柔。 夏河眼神微微闪动,轻声回道:“好。” 秦淮便握着他的手,将那灯,轻轻地放进了河里。秦淮并未立刻放开他的手,而是拿出那另一个彼岸花灯,点燃了,同样紧握着他的手,放下了那第二盏灯。 两盏灯愈飘愈近,最终挨在一起,像两团不灭的心火,在河面上,愈飘愈远……恍惚间,夏河想起那老者的话,不禁真的觉得,那就是两朵彼岸花,在这“忘川”上飘荡,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夏河手上还搭着秦淮温凉的指,许是那次长久的拥抱真的温暖了他,夏河只感觉一股热流从指间涌进心里,使他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两人就这么牵着手,静默地站着,直到那两朵彼岸花彻底飘离了视线,才转身回了左都督府。 第11章 告白 回到,已是亥时。但二人都无甚睡意,便商量着让厨房做两碗元宵出来,他们边赏月边食,也算不辜负这天晴月圆之日。 秦淮喜洁,便先去沐浴,换身新衣裳。夏河有肩伤,不便沐浴,便没跟他去,独自先去亭中等候。 今日是十五,天罕见的大晴,一轮明月如银盘般高悬于空,洒落一地清晖,;流银般泄入亭中,照亮了夏河落寞的眉眼。 亭中的夏河执起一盏琉璃杯,将杯中的桂花酒倾入喉中,眼神落寞。 按理来说他该高兴才对,秦淮待他日渐亲密,今日在秦淮河边的一幕幕,更是让人从心底里柔软起来。 可他明白,这世上所有的“意外”,一部分是真正的意外,另一部分——却是不折不扣的人为! 他那时拿灯为何偏要用受伤的右臂,却不用他分明同样擅长的左臂?不过是妄念罢了……满心想让秦淮为他担心、为他心疼,不知足地贪恋着他的怀抱、他指尖的温度,他的…… 他想,秦淮不是没有发现,仅仅只是纵容罢了。 这种手段,却是比街上那些向秦淮示好的女子的作为更为拙劣,更为不堪! 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但还是忍不住,无论要用上多么拙劣,多么不堪,多么……令自己都忍不住讽刺自己的手段,也要离秦淮近一点,再近一点…… 而这一切,不过是软刀子割人,让他沉浸在甜蜜中的同时,承受着愈来愈深的绝望。 秦淮应该是那高台上的瑞兽,高高在上,睥睨众生,怜悯众生。而他只是黑暗中的野兽,表面上威风凛凛,地尊位贵,实际上满身狼狈,无家可归。 他深深明白,秦淮与他,从来不是一路人。 思及于此,夏河眼色更为灰暗,望着天上的明月,不禁苦笑——秦淮之于他,就像那天边高悬的明月,看似触手可及,实则不过镜花水月,大梦一场。 世间之事,唯情之一字最难解。解不开,便也不解了。碰到此等死结,就连夏河这般人物,也只得一醉解千愁。 很快,一坛桂花酒便见了底。 夏河看着手中最后一杯酒,一言不发,只是不住苦笑。抬手,将杯中酒往喉咙里灌。酒过愁肠,灼出心火燎原,又将那一片赤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5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5 心,灼成灰烬,落了满腔。 醇甜似蜜的桂花酒,叫他生生饮出了满腔苦涩。 突然,夏河手中的酒杯被一把夺过! 夏河迷茫抬头,脸上已满是醉意——秦淮一张怒火中烧、眉心紧皱的俊颜映入眼中。 “你这是做什么?伤未愈就趁我不在独饮闷酒?”秦淮沉声厉色,如闷雷一般砸在夏河心头。 秦淮本性偏冷,极少像今日这般发怒。此刻也不知为何,在看见夏河萧瑟身影时,就是心痛与一股莫名的愤怒齐涌上来,直把他冲得呼吸困难,再压不住那股无名心火。 夏河也没想到秦淮会突然发起这么大火来,这是他同秦淮相处这么久以来都没有见过,并且想来也不会见到的情形。 但夏河此时仍未从那袭脑的醉意中醒来,见秦淮如此反应,也只觉悲怒交加,无从诉说。 这情绪一激荡起来,夏河做事便再无条理可言,只一个劲的欲自秦淮手中夺回那琉璃酒杯,继续逃避下去。 秦淮一把制住了夏河的手腕——他醉意已深,试着挣了几下,却毫无用处。 秦淮眼神却轻颤几下,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秦淮此时却是极为震动——平时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倒不觉,方才那一拿一挣之间,却只觉夏河手腕细得可怕,腕骨都能清楚地摸到。 一阵痛楚如冬日那凛冽刮骨的疾风般向秦淮袭来,令他几乎站立不稳——夏河近日里受的苦,又何尝与他无关?如今他倒反过来对夏河理直气壮地发火? 秦淮一时心中无比自责,却又明白无论如何,不可让夏河这般放纵下去。 “你有心事。”秦淮用尽全力稳下声音,不让夏河听出里面的丝丝颤抖。 夏河神色恍惚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低头笑道:“煜衡你多心了,我哪有什么心事,仅因今夜月色正好,便小酌几杯,聊以应景罢了。” “这叫‘小酌几杯’?” 夏河闻言,顺着秦淮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那坛空了的桂花酒:“这还不是因为煜衡你这坛桂花酒实在太好喝了,可当是桂花酒中的极品了,所以我才忍不住多喝了几口的,煜衡你不会因为这个怪我罢?”夏河抬起头来对他笑,带着些许狡黠,些许撒娇。 平日里,秦淮定是欢喜他这幅模样的,此刻却只觉苦涩——夏河那笑根本没入心,反倒眼里,是满盛的令秦淮窥不明,却从心底里感到悲凉的情绪。 秦淮闭了闭眼,睁开,坚定地看着他:“你有心事。”那目光仿佛要将夏河刺穿,直看到他心里去。 夏河看着秦淮漆黑的瞳仁,里面倒映着他虚假到令人厌恶的笑容。 忽然,夏河毫无预兆地大笑起来,直笑到泪从眼角滴滴溢出,才渐渐收声。 “是,我是有心事。”夏河眼眶微红,定定地看着看着秦淮。 秦淮无言,也就那般静静地看着他。 夏河的神情一下变得溢满柔情,他就那么看着秦淮,就像看一件很喜欢却买不到的东西,很爱却得不到的人,柔情中又含着深深的不甘与绝望。 “我的心事就是——我爱你。” 秦淮一下僵在原地,一时间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他张了好几次口,却都发不出声音。 “你……再说一遍?”秦淮声音干涩,像是生生从喉中挤出来般。 “我说——我爱你。我夏河爱你秦淮。”夏河笑起来,眼睛一刻都没从秦淮身上移开过,仿佛只要他一不注意,眼前这个人就会彻底地离开他,任他如何追逐,都再追不上。 “当啷——”秦淮手中的琉璃酒杯一下跌在地上,发出一声哀鸣,破碎成千百片,四散溅开,和着零星的金黄酒液,好似开出一朵佛莲,却又转瞬凋去了。 秦淮在那一瞬间,脑海里闪出无数画面——初见时浑身带刺的夏河;熟睡时安详宁静的夏河;演武时肆意潇洒的夏河;相处时放下心防的夏河;战斗时舍命相护的夏河;放灯时温柔顺从的夏河;独饮时萧瑟悲凉的夏河……一幕幕他们相处的曾经一一在秦淮脑中浮现。 情未明,已深陷。 秦淮长吁一口气,目光重新聚焦,深深地看着夏河。似乎要将他刻进眼里——也刻进心里。 “我也爱你。”秦淮笑着,轻声道。 夏河在说出那句我爱你后,心神一松,却是看开了,等着秦淮要如何拒绝他。 就像生前作恶多端的恶鬼在地府等阎王判刑,等着那一句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的话,心中无悲无喜。 但他等来的不是一句拒绝,而是一声“我也爱你。” 夏河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淮,像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秦淮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然而他看到的是秦淮温柔且满是爱意的笑容。不需重复,一切尽在不言中。 夏河忽然泪流满面,上前紧紧抱住秦淮,像个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美好礼物的孩子,泣不成声。 第12章 先兆 这充满意外、惊险与惊喜的年便也在元宵灯会的第三日,随着漫天绽放的烟火落下了帷幕。自从那天说开后,二人感情是一日好过一日。 “这又是在看什么呢?一年到头就这么几日的假,还偏让人不可安生了不成?”据那日又过了两日,虽说元宵最大最热闹的活动已经过了,但假还是要继续放的,夏河的手也好了不少。这便不安分起来,用左手去揽秦淮的肩,将脸挨在秦淮脸侧,表达着对秦淮的公务的不满之情。却不正眼瞧那折子一下,只顾拿眼睛盯着秦淮了! 秦淮无奈道:“边疆的急报。” 夏河嗤笑一声:“那些蛮子蹦跶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算什么急报。” “别闹我。”秦淮语气里有些许严肃,但更多的是无奈与纵容。说罢,他侧了侧头,唇恰巧滑过夏河唇边,给了夏河一个薄如晨雾般的吻。 夏河楞了一下,脸瞬间通红,连退了几步,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秦淮低着头,唇角轻勾。 夏河也觉得自己反应实在丢脸,像个未出闺门的少女似得——要说吻,他和秦淮也并非没接过。元宵那晚他的泪怎么也止不住,却带着满脸泪水吻上了秦淮的唇。 那时的他一定既狼狈又丢脸,可想起来,却觉得世间上再没比这更美好、更幸福的事了。 但直到今日,他都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不真实感。 所以他一反常态,拼命去同秦淮黏黏糊糊,也只是为了确认他和秦淮是真的在一起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6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6 了,过往种种,皆非黄粱一梦。 那一个吻,也是那天之后秦淮给他的第一个吻。虽然一触即分,却让他悬在半空飘飘荡荡的心落地了大半。 他便也不再闹,仅是静静坐在一旁,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秦淮,似乎要把这个场景、这个人,牢牢镌刻在心中。 于是日子便也这么一天天过,两人相处起来同从前倒也无太大区别,只是偶尔情至,交换几个轻吻。 但二人心里都明白,确实有什么不一样了,只是那些东西都被深藏于心底酝酿,每一点浓情蜜意都蕴在每一次相望、每一回相触、每一个轻吻中,春雨般润物细无声地改变着他们。 然而,这短短十天假期,就在二人平静、幸福的生活中,飞快地逝去了。 一上工,皇帝便正式宣布了林勖谋反之事,顺带大力表彰了杀贼有功的夏河与秦淮。 然而,这次朝会上具有轰动性的事件还不仅仅只是这谋反案——朱钰随即宣布重新启用被明□□废除的锦衣卫,并直接将原来没有任何功名的夏河任命为锦衣卫指挥使…… 朱钰似乎对此事早有打算,说出来并不是为了征求意见,而只是通知各臣一声罢了,所有的反对声音都被他一力压了下去。 同时,所有参加此次谋反事件的人,都得了相应的惩罚。主谋林勖由于身份特殊,只处置与林勖有明确勾结证据——给谋反提供钱财的夏清、夏尚书一家——而立下大功的夏河,被彻底摘了出去。 夏清上朝时面色就较以前苍白,听到这处置后,却是当场昏了过去,竟连哭求喊冤这一环,也给直接略过了。 秦淮下朝回家,便将此事与夏河说了,末了还安慰道:“你别太伤心,夏清惯来贪赃枉法,罪有应得。” 夏河过了这么些天,除了些许悲哀,也再无旁的感情了,但他听着秦淮的话,只觉啼笑皆非:“我没事。不过煜衡,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秦淮那瞬间露出些窘迫,但很快便回复到那八风不动的神情,淡淡道:“习惯了。” 夏河也没再计较,只是笑笑,拉了他的手,一道往屋内走去。 待到二人在书房内坐定,四周灯烛未燃,门窗也尽皆合得严丝密缝,屋内一片昏暗。 二人都看不见对方的神情,只是借着黑暗中彼此的眸光,静默地对视着。寂静中,连呼吸声都格外刺耳。 良久,沉凝的空气终于被搅动。 “对于锦衣卫,你怎么看?”夏河迥异于往常的沉重语声响起,好似把凝固的空气给翻搅起来,扑了秦淮满头满脸,直叫他喘不过气来。 “双刃剑。”秦淮的语调较之夏河,更是沉重到直往人心上压去。 还是这么犀利,直指核心——夏河默默想道。 “那我呢?” “你能用好它。我相信。”秦淮的话语,依旧同往常一般镇静、坚定。在此刻,有一种奇异的鼓舞人心的力量。 夏河翻涌的心绪刹时间奇迹般地平静下来,书房内的空气也好似开始了流动,让人为之一松。 夏河上前,跪到秦淮的腿间,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秦淮。 “我发现,我真的……如果失去了你,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夏河把头埋在秦淮的颈间,嗅着他身上如未化冰雪一般的清冷味道,觉得无比安心。他紧紧偎着秦淮,就像堕入无边黑暗的旅人,紧紧抓住那唯一的、仅剩的光明。 秦淮一阵动容,这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夏河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在他眼前展现出他的所有不安、脆弱。然而秦淮本不是擅于言辞的人,此刻无声胜有声,便也紧紧地回抱住了夏河。 黑暗中,他们就像两头在荆棘丛中遍体鳞伤的动物,在路到中途,只剩彼此的时候,悲哀而又坚定地紧紧相拥。 夏河很快便忙得无暇伤春悲秋,锦衣卫虽然制度完善,但毕竟是废后重启,需要他处理的事情还是很多——多到他甚至连日睡在锦衣卫所里,足有半个月未踏入左都督府一步。 这期间,对于谋反案的处理,也顺利地进行着。朱钰私下里同他约谈过一次——约谈的结果是由夏河带领锦衣卫接手此次案件。如此一来,夏河大义灭亲,不但同夏家彻底撇清关系,还树立了他在锦衣卫内部、锦衣卫在整个朝廷中的威信,可谓一箭三雕。 夏河虽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却也明白其间轻重。他从来不是个爱走弯路的人,现成的大道摆在他眼前,他没理由不去走。 更何况,这也算是他亲手送了夏家一程,权当还了些许生的恩情罢。也就如此了,毕竟,生恩哪及养恩重?他是先后一手带大,先后一生所望不过是一个天下太平,他没理由不去帮她实现。 今日,锦衣卫的事务总算告一段落。等到夏河终于处理完所有事务时,已是亥时。夏河看着外头漆黑一片的天色发了会呆,才想起两个时辰前曾托人传话秦淮说要上门拜访,便急忙收拾东西,直奔左都督府而去。 夏河还未到府前,却远远地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提灯静静站在府门前。 此时虽已入春,却正是春寒料峭之时,今日天时不大好,还落着些小雪。秦淮就那么提灯立在门前,身上仅着了一袭锦袍,却是连大氅都未披上一件,雪已落了满肩。 夏河眼眶一热,却很快压了下去——自从先后去世,他已很久未尝过这种被人等待的滋味了。 夏河再压不住心中的思念,快步上前,待到了秦淮面前,却一时无言。只伸手轻轻拍去秦淮肩上的白雪,看着那雪纷纷扬扬地落了,才紧握住秦淮冰凉的手,轻声问:“为什么不在里面等。” “晚了,怕你找不着路。”秦淮平静地道,语声里却藏着说不尽的温柔。 夏河不禁抬头看着秦淮。那双平日里总显得凌厉的眼,藏着的那些说不尽的宠溺,在这温暖灯光的映照下,才渐渐显露出来。 夏河露出了这半个月以来第一个舒心的笑容,牵着秦淮的手进了大门。 边走,夏河边微微埋怨道:“出来等便也罢了,怎的连大氅都不披一件?”说着便要脱了自己身上的大氅往秦淮身上披。 秦淮却摁住他的手不让他动作,边道:“出来得匆忙,没顾上。就这么几步路,你就别折腾了。” 夏河一听也是,便讪讪地放下了手。 “等了多久?”虽然夏河心中很是感动,却又不禁埋怨秦淮不顾身体的行为。 “没多久,一二柱香罢了。” “一二柱香?这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7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7 还叫没多久?你这是存心作践自个身体!” “下回不这样了便是。” 夏河听了这话,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进屋后便迅速叫人去拿了新衣裳来,又亲自替秦淮换下了那件被雪融湿的锦袍。 秦淮倒也没推拒,配合着他动作。秦淮明白这是夏河心里愧疚心疼以作出的补偿行为,不让他作,反而更难受。 待到二人入了书房,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却莫名沉闷起来。 沉默俩、三个呼吸后,夏河首先开了口:“算来我们也足有半月未见,本不想一见面就先谈这事的……”说到这里,夏河停顿了一下,微微叹了一口气。眉微蹙起,神情严肃地继续道:“最近边疆局势严峻,你也该是知道的。” 秦淮微微颔首。 “王励终究是撑不下去了,这下麻烦大了。煜衡,你也知这京中可调往担当大任的人面上看去虽不止你一人,但其中一二位得力的要去填了林勖的大坑,最终剩下的……我怕……”夏河看着秦淮,欲言又止,眉目间难掩心忧。 “我明白,这一遭,我怕是逃不了。”秦淮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 一时间,夏河脑里转过许多念头——有京中武官的权利倾轧,有朱钰的猜忌防备…… 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情绪明显低落下去。 就在夏河兀自低落时,忽然感到腰间一热,耳边响起秦淮冷静而坚定的声音:“放心,没事的。” 夏河感到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许,也回抱了秦淮,轻轻应了一声:“我相信你。” 第13章 接旨 正如二人所料,不久,传旨的宫人就造访了左都督府。 彼时正值沐休日,隅中。秦淮正同夏河于亭中下棋,听得丫鬟慌忙来抱,秦淮只是淡淡一笑,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话也不知是说与夏河,还是说与他自己。 夏河的脸色却一下沉了下去,尽管得了秦淮的安抚,却也只稍霁,直吓得那通报的丫鬟战战兢兢,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秦淮神色如常,轻拉起夏河的手,道:“我们这便回去更衣吧,棋局回时在续。”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棋局?”夏河看着他,皱眉道。 秦淮没再说什么,只是悄悄握紧了夏河的手,拉着他回卧房了。 卧房,夏河一边理着秦淮身上麒麟服的衣衿,一边问道:“我也要一同去接旨?恐怕不大合礼数罢?” “陪我。” 夏河浑身一震,抬头看向秦淮,只见他的神情无比认真,里面透着些许请求的意味。 他心中一热——这是秦淮摆明了态度,要同他共患难、同甘苦。这对他来说,已近乎是一种荣幸——毕竟秦淮是那么一个强大而骄傲的人,此举却无异于承认,他有同他并肩的资格。 “好。”夏河低低应了一声,放下理好的衣衿,转身去柜中取了他的飞鱼服出来。 夏河正要褪去原本的衣裳,却被秦淮轻轻阻住了。 “我来。”秦淮的语气很认真,认真到……让夏河无法拒绝。 夏河只得在那呆呆站着,看着秦淮修长白皙却带着厚茧的双手掠过他的衣衿、胸口、腰带、裤带……就那样轻柔地一件件褪下他所有的遮掩。而夏河却生不起任何的反抗之心——心中的防线早已崩塌,那么这身上的防线,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况且,秦淮在他身上游走的手,并无任何的亵渎之意,纯粹得令他自惭形秽。 当冰凉的绸缎触上夏河的肌肤时,他一个激灵,稍稍醒过神来。 “中衣也换?”夏河很是奇怪,他们今日只是下了棋,天还凉,根本没怎么脏,方才秦淮就没换中衣,为何到他这里反而要将中衣一并换了? “前些日子丝绸之路那边送了匹冰蚕丝来,我便叫人做了件中衣来。那料那裁缝将尺寸弄错了去,小了些,也没法改,就一直在柜里搁着。方才拿麒麟服时看着了,想着也许合你的身,便拿出来试试。现下看来,倒真是分毫不差。”秦淮面不改色地说道,好像这事真再寻常不过。说到最后一句时,中衣也系好了。秦淮退了一步打量了两眼,露出满意的神情。 夏河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谎言可真是拙劣得很。不过,不想说便不说罢,秦淮想必也是算准了他不会追究,才随意编出这般拙劣的谎言。 想着,夏河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中衣——这中衣贴身得很,将他上身的线条完美地勾勒了出来,却无任何通透之感,将真正的肌肤给遮了个严严实实。肌肤触之皆是冰凉,却不会过度,只让人觉得舒适。尽管这只是件普通的中衣,但用来做它的那匹冰蚕丝,怕是价值连城。 夏河心中既无奈,又有些甜蜜。 突然,夏河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古怪地道:“一匹冰蚕丝,应该不只是做了一件中衣罢?” “还有一件亵裤。” 夏河脸一下就红了,神色飘忽地看着秦淮。 秦淮见他脸色通红地看来,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半响才接道:“不过不在这,下回再试罢。” “……”夏河大松了一口气,却也不知自己方才到底有何必要紧张。 这小小插曲过后,秦淮继续为夏河穿起那飞鱼服来。 飞鱼服同麒麟服的样式无甚区别,秦淮穿得极是熟练。 夏河失神地看着秦淮微低的头颅,看着他那无比专注的神情。有些时候,他甚至错觉——这种过分的专注有种近乎虔诚的意味。 很快,复杂的飞鱼服便被秦淮穿得妥妥帖帖。 “走罢。”秦淮看着夏河,神情坚定而温柔。 “走罢。”夏河轻笑,眼神温柔而坚定。 王公公手执圣旨站在大厅门口,看他们不紧不慢地并肩行来,面上却无丝毫久候的恼怒之意。 待二人行到跟前,王公公方才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行至香案前。 秦淮步伐沉稳,本不应有什么声响,但夏河却好似听见千里之外战场上的鼓点,一声一声,随着秦淮前进的步伐,重重砸在他心头。 秦淮正襟、跪拜:“恭请圣安。” 夏河看向案旁立着的黄花梨升降式灯台,灯未燃,昏昏暗暗一片,正如他们之间未知的前程。 “圣躬安。”王公公冷淡的声音飘飘渺渺传来,像是什么在他耳上蒙了层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着那层莫名而来的纱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8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8 的缘故,圣旨的内容他一字也听不清,全是模模糊糊、朦朦胧胧、昏昏暗暗的。只是夏河明白,他不必听,答案他早知道、他们早知道。 “臣接旨。”秦淮冷峻的声线一下蹿进夏河的耳朵,他浑身一冷,顿时醒过神来。 秦淮伏地,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呼了三次万岁。 夏河出神地看着秦淮那仿佛有黑炎烧灼的衣摆,几年前那黑炎高傲地从他眼前烧过,燎了他的原;几年后那黑炎伏在地上,却依旧不减高傲地,烧了他的心。 这一瞬,这间宽敞的大堂中的气氛达到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然而,这短暂的平衡,很快因秦淮的起身、王公公的离去而被彻底打破——这同打破一片瓦片不同,打破一种气氛,是不会有任何的碎片残留的。 夏河好似并未觉察这明显的改变,仍定定地看着秦淮出神。 待他回过神来时,发现秦淮正解着那麒麟服,不一会便尽数解下。 夏河略带疑惑地看向秦淮,但他没有问——也不必问。 秦淮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件麒麟服往夏河身上穿。 夏河虽搞不懂他的用意,却也乖乖配合着,让秦淮把那套麒麟服套在了他的飞鱼服外边。 秦淮本来身量便比夏河大上一些,如今他的衣袍被这样套在夏河的衣袍外,倒是意外地合适。 秦淮仔细地替夏河理着这两件衣物,仔细到像是要将它们严丝合缝起来,变为一个整体。 夏河静静看着秦淮,他的神情平静而认真,未灭的香烛同窗缝中漏进的阳光混合成一种温暖而神圣的东西,在他的脸上氤氲……夏河忽然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 若我不能长留于你身旁,请让我的荣耀代而守护你。 现在他曾心心念念的那簇黑炎,终于在他的身上燃烧。可夏河并不快乐,也不满足。 因为他从始至终,只欲仰望,不欲获得。 不,不如说,他真正想得到的,不是这黑炎,而是另一种火——由内至外,而不是由外至内。 夏河忽然笑了,抬起头,轻吻秦淮的薄唇。 然后他笑着说:“我要你。” 秦淮为今天设想了很多种场面,却独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他明白夏河的意思——他要他、他要他要他。这种可称之为露骨的求爱话语,秦淮以为永远不可能从夏河口中说出。然而他说了,他便也听了。 秦淮道:“好”一抹极淡的笑容从他脸上掠过,和着他在那一瞬间柔软下来的眼神。夏河惊讶地没从里面看到任何的欲望,只有无尽的温柔与宠溺,像春日暖阳下冰雪初融的秦淮河,瞬间淹没了他。 他们没有离开。时间就像是紧追他们的妖魔,让他们甚至不想在去多耗费上那么哪怕一盏茶的时间,去回到做这种事本该在的地方。 夏河从未想过自己和秦淮的第一次结合,会发生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这种香烟萦绕的地方。可它就是发生了,像本荒诞的民间话本。 接下来的事情,夏河已记不清了。记忆中只有几幅鲜明的画面——秦淮完美如同神祇的身躯、堂中萦萦绕绕的香烟、透过窗纸洒落一室的阳光……以及他身上那只,燃烧着的火麒麟。 那次结合,也许是因为地点,亦或是什么别的原因。纯粹的、原始的欲望,在其中似乎寻不到太多影踪。那其中有一种浓烈的仪式感,让夏河想起祭天时的场面——没有人或神能保佑他们,于是他们将自身献祭给对方,祈求对方的保佑。 那不仅仅是一场祭祀,更是一次送行。 只是他们的送别不是折柳相赠,而是折己以馈。 第14章 出征 第二日很快到来,夏河起身,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身侧,久久不能回神。 秦淮离开得无声无息,夏河明白,他们都不适合传统的送别、不适合拖泥带水、不适合儿女情态。所以秦淮干脆便不让他送,彻底地解决了这个难题。很符合他的性格。夏河这么想着,却莫名的悲哀。 还是该送他一程,不用惜别,只用仰望。 这么想着,夏河急急忙忙地换上衣服,不顾下身隐隐的不适,赶往了誓师的地点。 誓师的地点在南京城西北角的仪凤门,当夏河赶到那时,周围聚满了围观的百姓,夏河一路挤到前面——誓师已经开始了。 当夏河抬头向高台上看的时候,他的视线就被那个身着明光铠、虎头肩的那个男人牢牢吸引住了。 夏河看着他头上那顶亮银的盔,以及那迎风飞舞的红缨,才突然想起他似乎从未看过秦淮身着战甲的样子。 这样的秦淮,耀眼得让人不敢逼视。 秦淮手上端着一碗浊酒,他冷静地巡视了一眼地下的士兵,抬头,眼里燃起熊熊战意——那一瞬间,仿佛远在北疆的战火已经烧到了他的眼里,只一瞬,就是星火燎原。 秦淮举起手上的酒,大声喝道:“驱除鞑虏,守我河山!战!”言罢,将那碗浊酒一饮而尽,饮罢,将那装酒的白瓷碗狠狠地向下摔去。 夏河凝视着秦淮嘴边漏下的酒液——它在秦淮的脖颈上蜿蜒而下,像极了一道未干的泪痕。 夏河忽然感到一种巨大的悲伤侵袭了他。他耳边传来了清晰的白瓷碗落地声,他看着那白瓷碗落地、碎裂,飞溅起的雪白碎片好像生生扎入了他的心脏。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无法呼吸。 在那一瞬间,周围民众的欢呼声、士兵激昂的迎合声、接连不断的摔碗声……都渐渐离他远去了,他只是看着高台之上的秦淮——看着他染上血色的双眼,看着他坚毅冷峻的侧脸,看着他转身欲走下高台。 就在秦淮即将走下高台的时候,他突然回头朝夏河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离得实在太远了,夏河看不清他那个复杂的眼神中的含义——看不清他的不舍;看不清他的担忧;也看不清他的——悲伤。 多年后,夏河想起今天,才恍惚觉得,那时的秦淮眼里,确是有悲伤的。这个悲伤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也说不清。也许同他一样,是预见了那充满绝望的未来罢。 【一个月后,北镇抚司】 夏河端坐于案台后,手中正翻着一卷案卷。但他心思却压根不在这案卷上,而是飞向数千里外的开平卫了。 “不知他现下可否安好?”夏河自言自语般轻喃一句,想起那张写满累累战功的军报。 “想必是好的。”他轻笑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9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19 一声,里面却无多少轻松之意,反倒溢满忧心愁绪。 他想起昨晚的月色,冷清得很。那月正正地挂在乾清宫上,他远眺,想着里面的人,想着他们的曾经、现在,突然感到一阵迷茫。 他原以为他同朱钰是心意相通,可这些日子以来,朱钰做下的事已渐渐不再能为他所揣测。他承认,他开始不安了——朱钰的所作所为已屡次威胁到秦淮,也许这是因为他私自将秦淮带入他们的局里的缘故,可…… 夏河低下头,看着那张漆黑的案台,想起诏狱中那人间地狱般的场景——也许是,他真的变了。 而他甚至没勇气亲自去找朱钰求证。 沉默了将近一炷香后,他给秦淮写了一封信,信首信中种种忧心问候自不必说,但在信尾,他写了这么一段话——我昨日独自观月,月色美极,辉映得那宫城都如笼了层轻纱般,飘飘渺渺。煜衡,你在漠北,肯定也见过那漠北的月罢,依你看,那漠北的月,同这应天府的月,有何不同呢? 写罢,他小心翼翼地把信折好,唤来站在不远处守着的千户,将信交予他,叮嘱他一定亲自送到秦左都督手上。 “是。”那千户干脆地应下了——纵使军营不好进,将军更不好见,可又有谁敢拦一位拿着锦衣卫指挥使亲笔信的锦衣卫千户呢? 大致十日后,他收到了秦淮的回信。依旧是前面的报安、关切等絮语略过不谈,同在信尾,秦淮回道:煜衡以为,并无不同。即便相隔千里,风土人情皆有不同,这月,也不过是同一个月。若有不同,许是思想有异罢。 夏河看罢,忽然松了口气。他靠在那黄花梨南官帽椅上,出神了好一会后,摇摇头,低声笑道:“煜衡呀煜衡,没想到在这事上,我看得竟还没有你通透,莫非真的是当局者迷不成。” 【又一月,开平卫】 秦淮独自立在帐中,静静望着那副地域图。 图上用不同颜色清晰地注明了各部族的势力分布——只可惜,游牧民族的领地总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这图也只能做到大致相当。 秦淮的目光落到一处用鲜红朱砂标注的部族上——那鲜红的两个大字正是此次动乱的根源——瓦刺! 他锐利的眼神紧盯着那二字,漆黑的瞳仁里放射出鹰隼般的光,好似要把那羊皮地图给生生刺出两个洞来! 正在秦淮思虑出神之际,大帐外突然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末将霍离求见!”那声音虽低沉厚重,却隐隐透着一股子焦虑。 “请进。”秦淮的声线好似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都不会变,低沉而冷静,好似一盘冰水泼头而下,直叫那焦急的求见之人打了个冷战,心中的那股子焦虑却奇迹般地慢慢消退下去。 “何事?”秦淮没有转身,依然盯这那副羊皮地图——不,该说是那“瓦刺”两个大字不放。 “将军,那瓦刺自三日前一役已游离关外三十里左右多日。可今日不知怎的,竟像萌生了退意,生生后退了将近十里!” 秦淮听了一皱眉,直觉事情有些不妙——瓦刺骑兵灵变机动,他们也只能根据一些痕迹判断他们的大致位置,一般不会放弃守城的优势贸然出击。瓦刺也颇了解这套路,每次攻城掠夺不成,就急退出数十里游离,让我方摸不清其具体位置,寻找下一次进攻机会。但这个距离一般不会超过三十里,这回突然急退十里地,莫不是真要退? “他们这一季尚无收获。”秦淮道。 “是。理说凭瓦刺的性子,不会无功而返。”霍离沉重道。 “追?亦或是不追?”秦淮转过身,看向霍离,眼神晦暗难明。 “属下认为……”还是不追的好——这后半句霍离最终没能说出口。 “那就追吧。”秦淮好似根本不在乎他的答案,抛下在一句后又转回身去看那副地图——只是这回,他的目光好似往一边偏移了些许…… “是。”霍离只是低低应了声,就立即退出了主帐。 帐外,北风萧瑟,霍离想起秦淮转身时那个冰凉彻骨的眼神,从不怕冷的他,竟也狠狠打了个寒颤。 第15章 玉碎 此后如何出兵,如何追击,都好似水到渠成。 由于大军一齐出击,目标太大,移动也颇受限,最终决定了由秦淮亲自率一队轻骑,探索瓦刺具体所在,迅速突刺,攻其不备,虽不求全歼,亦可求大败也。 霍离身为副将,则被安排留守军中,必要时可出援。 找,很顺利。击,很顺利。追,很不顺利。 秦淮看着不知从哪窜出来的鞑靼军,冷笑两声——该来的,果然来了。 原本被他们追得像丧家犬一般的瓦刺军,此时突然威风起来,联合着来援的鞑靼,几息之间便斩了秦淮身边一名干将——他在冲在最前方的秦淮右翼,正对了鞑靼大军来的方向,连秦淮也救他不及。 随着第一颗人头落地,猎人同猎物的关系瞬时转变,一场屠杀拉开了序幕。 来援的是鞑靼的先锋主力,铁蹄铮铮,兵力上两方一合,顿时超他们这支轻骑五倍有余,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可战争,又何来公平可言。 一部分瓦刺军脱离了队伍,想必是前去同鞑靼主力汇合。留在战场上的敌人是减少了,可这不代表他们就能绝处逢生。 秦淮看着面前黑压压围来的敌军,尽管早已预料到结局,眼中却无丝毫畏惧。 不过是一战罢了!秦淮一甩手中□□,一言不发,却没退一步,反而迎着那大军冲了上去! 他身后的兵士仿佛也被这种无畏所感染,纷纷尾随他杀向是自己整整五倍的敌人。这一千人,竟无一人退缩! 可那些敌人,却像是怎么也杀不完。秦淮杀得已经麻木了,可面前的敌人还是源源不断。 时间越来越长,身边仅剩十余人,这不是这支队伍里最精锐的人,因为最精锐的——秦淮身处敌军的重重包围中,远眺着敌阵边缘冲出的几人——果然他在一开战就刻意扬起将旗,将敌军的注意力刻意引离回营方向的做法,是有效的。 也不枉我费去这番心机。 可……怕是,终逃不过个“求仁得仁”罢了。 秦淮身上已满是鲜血,混淆在一起,再分不清哪些是敌人的,哪些是自己的。渐渐地,战场上仅剩了他一人。他带出来一千轻骑,折了九百余个,再搭上他,也算是给蛮子凑个整! 秦淮忽然大笑起来,就好像那天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20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20 他与夏河比武时一样的笑。只是这地方再不是那个温柔华奢的南京,而是寒凉荒芜的塞外;这笑,也再不是快乐轻松的笑,而是悲痛绝望的笑;这人,自然也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 在这战场上,这声声泣血的笑,竟比惨叫同血液更为怖人。 混战中,一支银枪穿透了秦淮的胸膛。一朵血花在亮银的枪尖上绽开,随即无力地溅落在地。秦淮用尽全身力气,用碧血狠狠穿透了面前敌人的胸膛,再用力拔出。随即,他把碧血用力往地上一扎,堪堪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秦淮眼前渐渐模糊,鲜血不断从他紧抿的唇边流出。此时,秦淮的耳边异常的安静,他明白他刚才已经将战场上最后一个敌人杀死了——尽管鞑靼的大部队还在赶来的途中、尽管他已经不可能活着回去。但他杀死了所有敌人,就等于保证了回去报信的士兵的平安到达。他相信,他的副将会代他带回胜利! 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那大概是,没有和夏河再多相处些时日吧……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秦淮脑海中出现了一张意气风发的脸。那是少年时的夏河,是夏河都不知道的、他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夏河刚十三四岁,正当皇家狩猎的时节,夏河随老皇帝一起前往狩猎场狩猎,刚从战场上归来的秦淮也在受邀之列。 那时的夏河还是个半大孩子,虽在宫中长大,但由于为人低调,身份特殊,没有过多的卷入继承纷争。太多阴暗、沉重的责任还未加诸于他的肩头。那时的夏河一身利落装束、一柄锋利长剑、一匹骏烈好马,锋芒毕露,意气风发。在阳光下的俊俏模样格外耀眼。像一束炽烈的光芒闯进秦淮的世界…… 多年以后,故人重逢,物是人非,就连秦淮,一开始都没认出他,直到他道出自己的名姓…… 秦淮这才发现,他曾见过那么多不同模样的夏河——轻浮的,安静的,脆弱的……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发现他爱的始终是那个无忧无虑,意气风发的少年——就像他始终怀念着那个在父亲的庇护下冲杀的少年兵士一样。 “耀华六年二月廿日,瓦刺残军与鞑靼先锋联合,重创中军左都督所领追击轻骑,一队轻骑,除数报信兵士外无一幸存。左都督为保报信兵士突出重围,力战殉国。然敌军五千余人亦全歼。” 赵彭悄悄抬头看向坐在案台后的夏河,猜测着他在看到这份军报后的神情,他甚至很恶意地想看到平日里冷着一张脸,就连笑也是冷笑的指挥使因挚友的过世露出的悲痛表情。然而事实却注定要让他失望。夏河只是漠然放下军报,起身、披衣,按时离开了北镇抚司。 赵彭正失望着,竟也忘了避讳,就直直盯着走过来的夏河看。 当他们擦身而过时,夏河突然看了他一眼。赵彭顿时感到一股寒意直刺心中,震惊得不敢动弹。 待到夏河走出门外,赵彭还久久不能回神——他从未想到会在夏河眼里看到那种眼神——那种,只有被关在诏狱暗无天日的最底层,死不了,也出不去的囚犯才有的充斥着黑暗与绝望的眼神。 而此时,离开北镇抚司的夏河,却并没有往他惯常回家的那条路走,而是走了相反的方向——那是左都督府的方向。 “夏大人。”绿儿的声音有些哽咽,红着眼眶,低着头。 夏河抿了抿唇,眼里流露出几分痛苦和不忍,却没说一句慰的话,只是轻轻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权当应声。府里静地怕人,莫说人声,就连平日里常见的鸟叫虫鸣,都泯然无迹。夏河身处于早春温暖的阳光下,却只阵阵发寒——因为那个真正能带给他温暖的人,已不在了。 这府自从主人远征,便陡然沉寂下来,少了许多生气。然而那些人,那些物总是在的,皆安静地等待着主人的归来,等到那一天,必将重新恢复生机,焕发光彩。 可现在不一样——死寂总是同沉寂不一样的——它死了,真正地死了,不可能再有复活的机会。虽活了,它便也不再是它了。 这府已被抽离了灵魂,变得死气沉沉。 “让大家散了吧,这府,是没必要留了。”夏河语声飘忽,一时间绿儿也分不清——这话是对她说的,还是只是夏河的自言自语。 翌日,左都督府的家丁仆人尽数遣散,夏河并未亏待他们一分一毫,能拿走的财物,都让他们拿去分了,只是分了多点给绿儿,也算是对她这么多年尽心服侍的报答罢。没人对夏河来主持这些有异议——秦淮孑然一身,在偌大的都城,唯一有资格为他操持这些身后事的,竟也只有夏河这个挚友了。 等到所有人都散地一干二净,唯独夏河丝毫无离开的意思——翌日正值沐休,他留得理所当然。 一整日,夏河就像个不肯离去的孤魂野鬼般,在亭中、武场、书房、卧房以及前厅,在每个留有他们宝贵回忆的地方不住地游荡。他拼命地想要牢牢抓住那些回忆,最终却无力地发现——没了现实作依托,那些回忆便是水月镜花、手中流沙,摸不着、留不住。 最终,夏河再也走不动了,回到前厅,颓然跌坐在地上。 他手中紧紧攥着这些天来秦淮寄与他的书信,不住地喘气,忽然又像是惊觉了什么,忽地放开了手。他看着被他捏得微皱的书信,慌忙伸手去抚。一遍又一遍。他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那书信明明已经很平整了,可他总觉得不够。非得伸手一遍遍地去抚。 夏河一面抚,一面颤抖着已苍白至毫无血色的双唇,轻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声音里甚至带着隐隐的哭腔。 他不知道自己在向谁说对不起,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说对不起。他只是一遍遍地说、一遍遍地抚,轻微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前厅里,像极了轻声的哭泣。 过了很久,夏河终于停止了这近乎疯狂的举动,愣愣地看着那些信。那遒劲的字迹,让他恍惚间想起了数月前他在秦淮房中看到的屏风上的那行字:“世事如棋,乾坤莫测”。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夏河喃喃念着,忽地放声大笑,笑声凄厉入骨。 之后的一个月,夏河都好像没事人般照常做着他的锦衣卫指挥使。要说有什么反常的,大约便是他处置犯人时比寻常更狠了些,旁的便再没有了。 但这只是外人所见,没人知道,在每个不眠夜,夏河是怎么穿着那身秦淮留与他的麒麟服,在温暖的晚春中瑟瑟发抖。 他整夜整夜地失眠,日渐消瘦,却没人知道他为何而消瘦。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21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21 锦衣卫的人也好,犯人也好,都只会注意到夏河一天比一天冷漠,一天比一天木然,一天比一天可怖。 直到三个月后的某天,边疆大捷,班师回朝,随着征边部队一同回来的,还有秦淮的棺木。 本来应该喜气洋洋的大捷班师,因为主帅的阵亡而变得死气沉沉,哀切凄凉。 原本威武的帅旗早已被撤换下来,换上了一面大大的白旗,迎风招展着,铺开一片哀伤。入眼过去,皆是一片白——全军缟素。原本大明朝热烈的红色军服不见了踪影,这片白,再无热血,只剩死寂。 军前是四个抬棺木的人——都是秦淮生前最器重的属下,那霍离赫然在列——秦淮死后,就是他接任的将军。 霍离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人影静静地站在城门口迎候,那身飞鱼服,即使隔着数百米的距离,霍离还是及时地认出了。一个人名在他脑海中闪过——锦衣卫指挥使,夏河! 他对这个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使并没有太深的了解,之所以第一反应便是他,是因为他是他跟着左都督这么久以来,唯一见到的一个会在战争时候同左都督定期书信往来的人!京城中对二人非同寻常的关系的传闻,他也听过些许…… 正当霍离出神是,队伍已来到城门前,他回过神来,对夏河道:“请恕在下此时不能行礼,请问大人是?” “锦衣卫指挥使,夏河。”今日夏河出门并没有穿得很正式,只是穿了飞鱼服,却没有穿戴其他能表明官阶的衣物,故而霍离有此一问。 “见过指挥使。”霍离对此答一点也不吃惊。 夏河此时心思根本不在什么霍离身上。自那棺木一出现在他视线中,他就控制不住地一直盯着它。 他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他既想打开它,又不想打开它——打开了,自然能确认那消息是不是真的;不打开,他至少、至少还能守着那点可怜而可笑的希望——他明知那消息不可能有假!如果秦淮没死,他不会这么久都不回来……他是怎样一个骄傲的人,他最明白。秦淮的傲,是傲在骨子里的,如果他没死,他就是爬!也要爬回战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死在任何除战场以外的地方! 夏河用一种充满了痛苦和挣扎的眼神看着那棺木,良久,他轻轻叹口气,转过头看向霍离。 “我……可以打开它吗?”夏河没察觉到——此时他的眼眶已经红了,声音也颤抖得不成样子,虽然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但这个人却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好像只要一句轻飘飘的话或是什么其他东西,就能轻易地将他击碎。 霍离答了一句“可以。”便扭过头去,不忍看他这般情态。霍离是个粗人,但此时却想到了偶然在书上读到的一个句子:“颓唐如玉山之将崩。”用来形容眼前情景再合适不过。 霍离示意了一下其他三人,让他们放下棺木,那三人竟也无甚异议,只配合着他放下了那沉重的黑色棺木。 夏河一步步地走上前去,步伐无比沉重,一声声,像是要直砸入人心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走到近前,伸手推开了那棺盖。 当那棺盖轰然坠地时,夏河突然跪地大哭。 阳光照耀下,那棺木中反射出金属的光芒——那是一个染满了血的头盔,往日里迎风飞舞的红缨,此时浸满了血,又随着时间干涸成一块毫无生气的混杂着丝线的血块,死气沉沉地躺在那。只有那头盔的金属部分,一如既往地用它未曾被鲜血覆盖的部分总实地反射着这世间的光明。 夏河终于彻底崩溃了,他仿佛要把这三个月他忍下的泪都一次流个干净般大哭着。他第一次感到,原来不用受任何实际上的伤,人的心就会变得这么痛,这么千疮百孔。他感到心里好像破开了一个大洞,这么堵也堵不住。刺骨的寒风穿胸而过,血像堵不住的洪水一般地往外流。 一时间,本就静默的军队更是鸦雀无声,金陵城的城门前只回荡着夏河撕心裂肺的哭声。 一群大雁飞过,夏天来了。只是今年夏天,夏河不会再去秦淮河了。那儿从带给他快乐的地方,变成了带给他无尽痛苦的噩梦。 第16章 妄言 夏河仰望着面前高耸的宫墙——幼时,每当受了委屈,他总喜欢钻到先后的怀中寻求安慰;亦或是拉着朱钰的衣角,缠到他愿意给自己出气为止。自从先后去世,自己出宫,如此仗着庇护胡闹任性,纵情肆意的日子,竟也是一去不返了。 而直到如今,他先前本以为,永远的归宿近在咫尺,自己此生再不会到这冰冷的宫城中寻求安慰了。 可他终究是来了,在失去了他自持的永恒后。 夜已三更。夏河见朱钰从不爱走正门,此次半夜三更,更是大大方方地直接翻墙进了去。 当悄悄来到朱钰寝宫时,夏河惊讶地发现——宫中竟还亮着灯! 他推门而入——明亮的灯火映照下,朱钰正批改折子的身影让夏河突然有种落泪的冲动——无论什么时候,好像只要他需要,他的钰哥哥永远就在那里,如山岳般坚实可靠地屹立在那,等着他来倚靠。 朱钰听见声响,抬起头来,向他笑笑:“河,来了?” “是,我来了,钰哥哥。” 仿佛时光倒流般,这是过去他们之间曾发生千万次的对话,如今却在这个他们幼时从未被允入过的宫殿重演。 朱钰放下手中的折子和笔,命令道:“灭了除这案台外的所有灯,退下吧。” 殿内明亮的灯火一下暗下来,只余一盏小小火光,映出案台后的朱钰,和案台前的夏河。 忽然,朱钰伸手熄了最后一盏灯,四周霎时陷入混沌地黑暗中。 这使一般人惊惧的黑暗,在夏河眼里却是一层使他安心的天然保护。 一片黑暗中,夏河只能听见朱钰的靴子轻触地面时发出的闷响。 少顷,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夏河把下颔轻轻放在朱钰肩上。两人就那么默契地静静拥抱着,在这黑暗中,无声无息,沉默不语。 夏河突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错觉一切都没有变——他还是从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朱钰还是从前那个温柔可靠的哥哥。这可能也是他从不后悔为朱钰做任何事的原因——他不信外人说的朱钰是个冷漠残酷的人,因为他明明是这么温柔一个人呵。 只是这个世界,可改变的实在太多太多,即使人心不变迁,但环境会变,身份会变,责任会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22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22 变。这些东西,改变不了人心,但能隔阻原本亲密无间的两颗心。 过了很久很久,夏河的呼吸变得均匀起来——他已靠在朱钰身上睡去了。 朱钰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轻轻抱起夏河,将他放在不远处的床榻上。 直到他放下夏河,才发现自己左肩上的衣物早已被泪浸透。 朱钰靠在床沿,失神地看着夏河所在的方位——他不是没对自己这个弟弟起过一些不该有的感情。但他知道,夏河从来只把他当哥哥看——而且,他首先是大明国君朱钰,其次才是夏河的钰哥哥。他没资格去爱他,他一直都明白这一点。于是他放弃了,甘愿做他永远的好哥哥。 夜深了,这一夜,注定有人安眠,有人无眠。 清晨,夏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身旁朱钰沉静的睡脸,竟出奇地晃神了一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早不是他少时了。 “瑶瑾,起床,五更了,汝早朝要迟了。” 瑶瑾是朱钰的字,由于读写起来都十分女气,极是少用。连朱钰的亲生母亲都很少叫他这个字,只有夏河不时会这么叫,倒是颇带点调笑意味。 不过夏河其实打心底里喜爱这个字——瑶瑾二字皆是美玉之称,念起来,有种格外温润亲昵的意境。 朱钰慢慢睁开眼睛,侧过头看了夏河许久。 正当夏河开始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朱钰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像是字字句句都砸在夏河心上—— “我觉得,秦淮可能没死。” 夏河颤抖着唇,艰涩地问道:“何出此言。” 第17章 回归 夏河走在秦淮河边,想着朱钰早晨对他说的那番话。 “新将军从上位到整顿好军队秩序,只用了短短两天。如此巨大的权利变动,竟然进行地稳稳当当,快速有序,明显这其中有秦淮留下的安排。他为什么要安排这些?他不过是领兵去追击一股残兵罢了,何必像带着必死的决心般去安排“后事”?除非——他早知道自己会“死”在这次追击中!” 煜衡假死?为了什么?他是那样一个骄傲的人,怎愿使假死这般低劣的手段!何况,自那以后已数月过去,他要是没死,为什么不回来见我……难道他是要抛弃这个国家、抛弃我而去不成?不!我不相信!瑶瑾一定是想岔了罢…… 不知不觉间,夏河又行至那日他同秦淮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当他回神环顾四周时,那种太过熟悉的感觉几乎要将他摧毁—— “你是谁?” 秦淮凝雪般的声音好似就在他耳边隐隐回响,周围分明已是初夏之景,却好似一下回到了那个凛冽的寒冬——那时候他的身体固然是冷的,但心却是热的,炽热而鲜活。可现在,身上固然温暖,心却已经冷了,寒凉而死寂。 “我是夏河,最爱你的夏河”他口中喃喃答着,也不知是答给谁听。 夏河靠在岸边的树上,静静看着奔流不息的秦淮河。 秦淮呀秦淮,你说我们与这秦淮河,是不是天生有着斩不断的缘?你的名,我的名,这河的名,皆为天意,皆已注定。也许你这一世,注定别离于我;我这一生,注定倾尽于你。 我们在这里相遇,是不是也会在这里重聚? 既然如此,我沿着这河,能不能找到在忘川上等我的你? 一定可以的吧,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夏河像着了魔般,一步步向着那奔腾不息的河水中走去。 布靴渐渐浸满了水,凉得彻骨。 突然,水波一阵激荡,夏河身上传来一阵暖意——暖得他,都觉得有些不真实了。 “不要…不要离开我……”那声音沉痛而自责,还藏着深深的恐惧。 夏河听着这道对他来说太过熟悉又太过陌生的声音,怔楞了许久。 他抬头看向天空,那天明明是晴朗的,可他却仿佛觉得有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他的睫上,压得他睁不开眼。 他眨眨眼,笑了——那虚无的雪花融进了秦淮河里,此生此世,都不会在分开。 夏河紧紧握住了身后人的手,轻声而坚定地道: “我永不会离开你,煜衡。因为我爱你,胜过我自己。” 月光映着夏河的侧脸——他是笑着的,眼角却轻轻落下一滴泪。 【深夜左都督府】 夏河看着烛光下秦淮的脸,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看来瑶瑾的推测是对的……”夏河细声喃喃。 “什么?”秦淮目光中还残留着一丝担忧和关切。 “没什么。我只是不明白,煜衡你到底为什么要……假死?”夏河犹犹豫豫,万分艰难地吐出了最后那个词。他实在想不通秦淮会因为什么而去精心策划这一场“假死”的好戏。 “子淼,我累了。”秦淮目光幽暗,半闭上眼,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一丝疲惫。 “……”夏河惊讶抬头,看着秦淮瘦削许多的脸,心中疼痛得无以复加。他几乎是立刻理解了秦淮的意思——他是彻底厌倦了那些官场争斗、俗世污浊。 是了,他怎么忘了呢?忘了秦淮是那么正直又那么清高的人。他骨子里该是一直有那种“鸷鸟不群”式的骄傲的。只是动荡的边疆局势,一直束缚着他那颗为国为民的大义之心无法从容脱身罢了。 平时的秦淮,太认真负责,太无坚不摧,太不动声色,这样的他,都快让他忘了,那原本是个多高傲,多不屈,多锋芒毕露,充满世俗磨不平棱角的人。 夏河突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原来他们是一样的人,只是秦淮比甘于沉沦于黑暗的他更有勇气。 夏河起身,绕到秦淮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脖颈,低下头,笑着说:“我们去隐居吧,找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山林,只有你我二人,不要再管这些所谓的国家大事,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了此余生。” “无聊了就天南海北地走走,江湖那么大,有趣的事情还很多,一辈子也看不完。” 原本只是一时兴起,说着说着,夏河却愈来愈真心憧憬起这样的生活。这也许真是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了。 “正有此意。”秦淮露出了他回到南京后的第一个笑容。 永平七年,锦衣卫指挥使夏河辞去。从此浪迹江湖,不知所踪。永平八年,一锦衣卫言于江南姑苏见夏河,其与一男子并肩携手同游,言笑晏晏,好不欢快。而令人惊奇的是,那同游男子,其眉目气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23 秦淮河 作者:幽篁笛声 分卷阅读23 度,竟与已逝的中军左都督秦淮有七八分相似。传言一出,朝中人皆叹前指挥使对前左都督用情之深。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