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月依》 分卷阅读1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 书名: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文案 一国公主,却与同父异母的弟弟有了理不清的情缘。置身山中,清澈少年亦非此生所依。终遇了她,反被其当作棋子,分不清爱恨。 我手中便连人心都失落,她袖中却藏了天下乾坤,江山万里。 白衣如玉,美人若斯。我说我忆得你那日坐了湖畔,清风拂面,青丝飞扬,我的心竟被你牵动。 你说你这一生看错了所有人,唯独看对了我。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舒月,夏依依,江九 ┃ 配角:萧君言,秦少卿,苏漠 ┃ 其它: ☆、往事立残阳 我眼前仿佛有团黑雾,掩去了前方的隐隐光明;挣扎许久,才在浑噩间仿佛看到了明黄的衣角,却又昏睡过去,手上传来温热,恍恍然听到有人叫我“阿梓”。 今年春天花开的晚,早该有文人骚客惜花叹花的时节,花开的却盛。古人总喜欢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寄托在花花草草清池月色上,其实无非是闲来无事,被女人甩了,不被皇上重用,被媳妇儿罚跪了搓衣板,仅此而已。 我正神飞天外,却闻到了若隐若现的杜若清香,有件外衫缓缓落在身上。果然熟悉的声音响起:“阿梓,在想什么?” 我没有回头,自知来者是谁,只是轻轻闭了双眼:“让我出宫去吧。” 我甚至能感到他身子一顿,却只是无奈轻笑:“那也要待你身子养好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回过身,同他擦肩而过,再不想望他一眼,径自走进了华清宫。可脑海中却能浮现他的模样,繁花间不染纤尘的少年,温润儒雅,却瘦的厉害,只是脸上的微笑犹在。 我令宫人关了宫门,心中却慢慢舒缓开来。 生在帝王家二十载,身居后宫三年。我望着镜中的自己,蓦然感叹深宫竟让时光走的如此慢,来不及带走我本稚嫩的容颜。 自他大婚,便不曾穿过明丽色泽的衣衫。素色轻衫,竟衬得哀婉,苦笑着摇摇头,何苦为他如此。 大秦神丰五年,秦皇少卿迎娶威武大将军萧成之女萧媛。萧氏一族于拥立新皇有功,且手握兵权。这样一段姻缘说是政治联姻也好,天作之合也罢,于我,再无干葛。 环顾本属于我的华清宫,似乎再无可留恋的分毫。当了别人许久谈资的我,如今终获解脱,想来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便绽放出笑颜。连自幼便服侍我的碧儿,见了竟也一愣,许是许久未见过如此笑靥如花的我。 却不知我内里所有的辛酸,尽随了这笑颜而去,再果决不过。轻扯了碧儿,笑道:“碧儿,我们回家。” 碧儿有些木然,浑然不知我在说些什么,只是显得有些焦急:“公主,这儿不就是我们的家么?” 我却道:“从前不是,如今不是,将来更不会是。” 碧儿仿佛终于了然,也不多问。自家主子从小便固执的紧。若她已认定,听从便好,多言也是无益。 新皇婚后第二日,依了皇室传统,新纳妃嫔当拜见皇后,听其训诫,以德范后宫。只是新皇尚未立后,萧媛便往深宫而来,欲向我参拜。这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想来朝中又当波澜骤起,所谓长公主身居后宫于礼不合,妃嫔竟以我为后宫之主,有失祖德。 我始终不明白帝王家事何时要这帮臣子多言。皇帝上朝打瞌睡,就有臣子立时上书,大陈万恶淫为首,请皇上保重龙体;皇室子嗣绵薄,也有好事者进言,皇上当泽被后宫,雨露均沾,广延子嗣,切莫专宠。 所以我也不明白,为何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来做这么个横竖不是人的差事。 少卿却说:“容得下的便是明君,以暴力服人的只能是昏君。” 我只是苦笑摇摇头,心中却想,人有了使用暴力的权力,便不免去滥用,任谁都难免。即便他是少卿,我也能从他的眼中看到贪婪与狠戾,这是从前的少卿不曾有的。 萧媛来见时我紧闭了宫门,推说身体有恙。女人之间总是心照不宣,她自明白个中道理,问候几句便离开了,倒少了许多麻烦。 我自觉并不亏欠少卿,心中了无牵挂,也不待身子痊愈,便令人驱车,回公主府去。 少卿闻宫人回报,只是笑笑,并未多加阻拦。身居高位的人总是会想,这天下是他的,连同女人也是,女人耍耍脾气,终归要回到他的怀抱。 直到后来的后来,遇上清歌,还有,那个女人,我才恍然间明白,原来少卿一直不曾了解过我,我视其亦不清透。 阔别许久,公主府却生气依旧,连同府中的下人,看似都未曾换过。想来少卿知道我要回来,多费了番心思布置。只是在我看来,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在了。 依稀记起父皇当年赏我府邸时情形。 其时年岁尚小,同母妃居于后宫,亦不知尊卑,只是一味扯了父皇的衣袖,撅了嘴,声音也是绵软:“父皇父皇,我也要住同姐姐们的一般大的房子。”母妃吓了一跳,父皇却只是哈哈一笑,“好好,便给我们小阿梓建所大房子住” 我是父皇最心爱的女儿,少卿却不是父皇最钟爱的儿子。 循着公主府的小路,却恍然回忆起往事,眉心轻蹙,这一番是情是缘,终该了结。 那年青竹微雨,少卿轻握了我的手,笑道:“我若为皇,必还你太平天下,许你一世长安。” 我只是微笑,浑然未将他说的放在心上。从未想过风雅如少卿会同他人争权夺势,只当是一句玩笑话。 我自诩是个保守的皇室女眷,当然,主要是于政治漠不关心,也不知朝堂的风起云涌。少卿杀弟弑兄,逼父退位至其身死,也是后来听说,我不知作何反应,只眼底淡淡有些悲凉。 从前在宫中时光去的慢,便不惧那些繁复,日日轻施了脂粉。非女为悦己者容,不过打发些时间罢了。 现今却慵懒,宽袍广袖,青丝如瀑,倦了那些脂粉华服。 后院的荷花开的正艳,荷叶绿的发亮。便支了竹榻在湖心亭,置些驱虫草,一本古今传奇,一杯清茶,荷香淡淡,再满足不过。 这天的天气十分好,在府中憋得烦闷,想出去走走,便着了便装,从后门出府,去了京城最热闹的集市。 不知怎地,突然来了兴致想吃顿饺子,仔细想来却是因为少卿从小便讨厌吃饺子。 于是向京城最好的饺子馆云翠楼走去。 云翠楼之所以被我认为是最好吃的饺子馆,并非因为它的饺子有多么出众。而是因为我吃饺子总是要蘸蒜泥。 寻常饺子馆总怕食者惹了一口的蒜味,不愿供应。云翠楼正相反,这却合了我的意。吃饺子没有蒜泥该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 。 所以我义无反顾的爱上了这家饺子馆,少卿则对此深恶痛绝,只是有时我非要吃他也无可奈何。 曾经我觉得若一个人爱你便能接纳你的全部,当然包括我吃饺子要蘸蒜泥的喜好。所以我一直认为少卿是爱我的。 只是后来我突然发觉,或许真正的爱,不单是接纳,还有愿与你共同分享的心意。 我明白少卿不会如此放心将我置于宫外,暗中有人护我也未可知,只是于我这一切成了无所谓的事。 饺子吃的舒心,民间巷尾的谈资也是丰富,听得不亦乐乎。只是听至齐国世子前来大秦欲联姻时,我轻皱了眉。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我竟不知。 我虽不关心政事,可国家安危却也不得不思虑。当今天下三分,秦居于西,东为齐,南为吴。秦、吴两国素来交好,齐国如此派人示好,无非忌惮秦吴联手,于己不利。 齐吴两国不合已久,故与秦联姻恐也是无奈之举。自少卿政变后,皇室人丁便不再兴旺。我已过了适婚年龄,何况同少卿暧昧不清,剩下的几个公主也都尚未及笄。想来只能从世家大族中选名少女册封公主和亲齐国了。 回府时天色已有些晚了,身上乏的厉害,便回了卧房。 关了房门,却有双手轻环了腰肢,未回头,只叹道:“你怎么来了?” 身后人却拉我入怀,“人都讲,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今心中历了这些个春秋,怎能不来瞧瞧。”继而皱了皱眉,“又去云翠楼吃饺子去了?这一身的味儿。” 我反倒释然,“我累了,你回去吧。”言罢饮些清茶,口中嚼了些茶叶,欲除口中气味。 他却仿佛讶异,似乎铁了心不顺我意:“朕是一国之主,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言罢便抱起了我,举步进了内室。 素色锦帐中,我侧卧向内,少卿依旧居了外侧,想抱住我。我却向内缩了又缩,他不再勉强,赌气似的面向了另一侧,许是太累了,不久便入了梦乡。 我却辗转难眠,心中百感。再不能如此下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素来固执,更是果断。 少卿离开后第三日,我果然得到了宫中消息,皇上设宴款待齐国世子,需朝中重臣,皇室亲眷前去赴宴。随传令宫人而来的竟还有一袭嫣红华服,上绣百鸟朝凤,竟是比皇后还高的规格。 我只冷冷看了,这便是他想同我共享这天下殊荣的心意?略自哂笑,难以言喻。 少卿见到我的一瞬,有些茫然。我并未如他所想,着百鸟朝凤袍,而着了一系白衣,反倒是在缤纷如彩锦的宾客之间宛若一朵轻云,孤高独立,显得出尘。 我的位置设在了萧妃上首,足见我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少卿偏头看了看我,微笑道:“这样倒更像你,朕很喜欢。” 我只欠欠身,以示谢意。目光却右移到齐国一行人身上。发觉中间一华服少年正向高台望来,看此人气度,想来便是齐国世子,倒也是个俊秀的少年。 乐声起,舞步扬,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恰此时,一舞姬翩然而入,姿态轻灵,娇美不可方物,众宾惊为天人。连同少卿面上,亦是笑意。舞姬献舞毕,竟未离开,却接了宫人递来美酒,盈盈走至齐国世子面前。 少卿笑道:“此乃我朝悦容公主,心悦世子多时,此番美酒相敬,世子切莫推脱。” 齐国世子齐方泯亦淡淡一笑:“怎敢。”望了面前的女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女子我有些印象,当是秦相杨悟民之女,名字,倒不记得了,以后怕也用不到了。眼见秦相一脸喜色,我却觉得悲哀。没有感情依托的缘分终会穷尽,只是家国天下,不需要这样的道理。 齐国世子亦是礼佛之人,早听闻秦国京郊相国寺香火甚旺,名声在外,便欲前往参拜。少卿带我同往,途中却听闻朝中政务紧急,不得已先回了宫,便只剩了我同齐方泯。 齐国皇室,多出俊才,齐方泯是齐皇第三子,文才品德,俱受称道,是个谦谦君子。 我生性平淡,也只同他聊些无关痛痒的话,诗词歌赋,谈古论今,倒也融洽。 日薄西山,将将出了寺院山门。 恰此时,却有一群黑衣人持刀而来,我有些恍然,还是一把被齐国世子扯了,才回过神来,随他向寺内跑去。 此番出行本不欲扰民,齐世子亦欲一览我朝民情风土,便着了便装,更未封寺。 故寺中人潮拥挤,我便同齐方泯被落荒而逃的民众挤散,我亦被人潮涌向了后山。 却有两名黑衣人盯紧了我,穷追不舍。人烟渐少,我被逼上了相国寺后山山崖,再无退路。 便油然生出了破釜沉舟之感,本想拼个鱼死网破。无奈看着面前明晃晃的大刀,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我这一身排骨,被人剁了红烧怕是都嫌太瘦,怎敌得过钢刀。所以及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回望了身后,却是万丈深渊。 我原本想,人之将死,应该会回望些过往,想的是自己最爱最牵挂的人。从前我觉得我会想起少卿,可真到此时,我却只想活下去,即便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 衣袂飞扬,我能听到身体快速下坠的破空之声,山间林木的枝杈划过肌肤,火辣辣的痛。可同死亡相比,又算不得什么,最后的最后,心中却无比平静。 亦是大秦神丰五年,长公主同齐国世子意外遇刺。齐世子重伤,但性命无虞。长公主却被贼子所逼,跳崖而亡。 传言秦皇震怒,亲自带人于相国寺思过崖底寻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却只找到了长公主遗落的一件素白外衫;秦皇一夜白头。 群臣上书相劝,为长公主立衣冠冢,求其魂魄长安。秦皇却坚持不允,不断派人打探长公主下落,仍存希冀。 这些事,都是清歌告诉我的,而那时,我们已经在去往吴国的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  新开一坑... ☆、长相思 我想清歌是十分无奈的,自己大费心力救起的人,醒来第一句话却是:“原来人死后是这样的。” 我从前相信,人死后,便灰飞烟灭了,什么也没有了。从未想过还能睁开眼,还能看到那样清澈的一个少年。 洗的有些发白的蓝色衣衫,眉色清淡,如远山白雾轻烟的山水画中走出的少年。但即便在我张口时,他看向了我,我亦能清晰分辨出他瞳孔中的黯淡。 恍惚多时,身上脸上传来的隐隐疼痛才让我发觉自己竟还活着,那一刻,除了感激,再无其他。 不及多想,少年却笑着开了口:“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还能救活,实则上天庇佑。只是伤口太多,我亦不是什么圣手神医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3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3 ,恐怕要落些疤痕了。” 我淡淡摇摇头,也不知他看不看得到,只道:“活着已是万幸,那些倒不用在意了。” 他却无比熟练的走到窗前桌旁,倒些茶水,轻轻递给我。我有些疑惑,竟不知他是看得到还是看不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便抬头望了他,发觉他正努力注视着我。可我明白,他当是看不到的。 夜渐渐深了,想来是因为有我在,他点亮了一只烛,坐在了桌前藤椅上,烛光映了他的侧脸,再恬淡不过。我们只是间歇有些对话,也不问对方过往,倒如同认识了多年的人,闲来一起谈天。 清歌住的地方不大,只一间茅屋,有些简单桌椅,只有一张床。既被我睡了,清歌便在地上铺了稻草,置了被褥,暂睡在了地上。我心中过意不去,清歌却道无妨。便不多言,由他如此。 屋子建在山崖另一侧,清歌那日出门采药偶然遇上了我躺在谷底溪边,便救了回来。屋子建的隐蔽,寻常也无人来访,我想这也是少卿没能寻到我的缘由所在。 我的伤很重,过了两月有余,方才能勉强下地行走。清歌起的很早,我却信奉早起的鸟儿被虫吃,总睡到日上三竿。 直到有天醒的早了,想出门转转,才发现清歌竟在门前练剑。一招一式,轻灵恣意。 少卿从前也曾舞剑,只觉得他招招制敌,迅速而有效。所以我潜意识里觉得清歌是个花架子,当然,是很好看的花架子。 我正胡思乱想,他却剑尖一转,向我扑来。作为一个正常人,我十分配合的尖叫出声。当然,也看到了那一刻他露出的狡黠微笑,一个翻身,便立在了我身旁。 我认为清歌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阴影。于是吵着罚他晚上给我改善伙食。其实只是因为生病被他清汤寡水喂了许久心情忿忿。 清歌无奈,只好取了平日探路的竹杖,背了竹筐,预备进山。我有些担心,便要同往,清歌没说什么,只轻笑着点点头。 作为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尊处优惯了的公主。清歌设陷阱抓鸡的时候我只能在一旁摇旗呐喊。后来连摇旗呐喊都不得已停止,因为清歌说鸡都被我吓走了。 果然,没了我的摇旗呐喊,不消半个时辰,便抓到了三只鸡,满载而归。 我觉得清歌一定在故意整我,告诉我劳动得到的果实才甜美,便把杀好的鸡丢给我让我剃毛。自己却转身进了屋。 我想我一定是本朝最为忍辱负重的公主。第一刀下去便溅了自己一身鸡血,后来不得已紧闭了双眼,用双手拔起了鸡毛。 清歌起床时,厨房里唯有遍体鳞伤的鸡,和遍体鳞伤的我。 晚间吃到细火慢炖的鸡肉,我的眼中满含了幽怨与满足的泪水。 半年的山中生活让我变成了自古以来最会干活的公主。偶尔洗个盘子摔个碗。也学会了为鸡拔毛的秘技。这些都让我深切的认为自己已经具备的独立生活的能力。 也是这样的生活不知给了我多少胡思乱想的时间。蓦然忆起少卿大婚那日,我独自抱了坛烈酒,坐了华清宫屋脊。 心中却不知是何情愫,只觉得郁郁不得舒解,便借了酒力,高歌起来。不知我朦胧间混杂的语调是否打扰了他人好梦,也不在意。 一夜无眠。 第二日,便病倒在了宫中,朦胧间他握了我的手,我想抽出却总使不出力来。 清歌从未问过我家住哪里,过往如何,只问了我叫什么。我也只一笑:“唤我阿梓便好。”我也极少问及清歌的事。只是从他言语间拼凑出些他的故事。隐约知道他曾拜师学习剑术。师傅过世,他便一人旅居。 年少时轻狂,被人废去了双目,自此失明。传言唯沧海鲛人珠泪方能医治。百般寻觅不得,便也作罢。他没提过送我回家,我也未曾要回家,何况我本没有家。 直到有天,一只信鸽来到,未带信札,想来也是知晓清歌看不到。我只道是谁家的信鸽跑错了路,正摩拳擦掌,预备晚上吃红烧乳鸽。 清歌适时阻止了我,仿佛在思索什么,轻皱了眉。不多时,又展颜一笑,道:“我想出趟远门,你可愿同往?若不愿,我送你回家。” 从小父母总是教育我,身为一国公主,切不可独自出行,尤其是远行。担心江湖中的刀光剑影立时把温柔可人的小公主击打成残花败柳。 虽然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可看到清歌爽朗的笑容又觉得这种担心实在多余。 这么些时日的朝夕共处,我早知清歌十分可靠。同他出行唯一要担心的是会不会被他给卖了。鉴于我个人对家中杂事样样不行,想来倒找了钱都未必有人会要。便欣然应允。 动身那日,我勾画了眉眼,本柔婉的面庞便多了些英气。女扮男装,随清歌下了山。 清歌却在山脚寻来两匹好马。我心中疑惑,开口便问:“你几时养了马,怎未告诉我。” 清歌却只轻描淡写的看了我一眼,笑道:“怕被你宰了吃了。”我显然对此回答不甚满意,可后来也想到清歌或许所言非虚,便一笑了之。 出发时正直清晨,空气清新可人。对于像我这样从未出过远门的人而言,心情自然大好。三国鼎立,各国于武艺亦不敢怠慢,皇室中人,亲赴战场乃常事,我一介女流,会骑马倒也不足为怪。 只是整整在马上颠了一日,浑身酸痛,令我欲哭无泪。 晚间歇宿,清歌知晓一路辛苦,便让客店老板找了个可靠的车夫。第二日花了大价钱购置马车,让他将我二人送至秦国边陲小城双龙城,再从双龙取道吴都。 双龙城地处秦吴交界之地,传言秦□□于此地兴兵之时,有双龙傲天之祥兆,故得了双龙之名。 便是在去往双龙的路上,清歌给我讲了些秦国近闻。听至少卿白头,心中仍忍不住揪扯着痛,似乎竟能隐约间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清苦,如同他那样清苦的人。只是再多前尘过往,如今我要放下,便再不会为他难过。 清歌有些探寻意味问了我,我面上却只淡然。 清歌告诉我,此番赴吴,是为了见一个人。我心中疑惑,若熟识之人何苦费心如此前往,便问了是谁,清歌却笑了,是个女人。 我一度怀疑清歌是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但这又与清歌的气质极端不符。所以我想他最近一定发了一笔横财,否则现今我也住不进吴都最好的客栈,摘星楼。 与其说我们是出来办事,倒不如说是游玩。清歌每日只是拉了我上街,走了吴都许多地方,吃了各色小吃。我也少不了买些小玩意儿。 清歌脸上时时挂着笑意,许是看不见的缘故,整个人便与这闹市有些格格不入,清明如此。 连转了几日,我有些厌了,清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4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4 歌精神头却似乎甚好,还同吴地小贩不时谈天。 时光渐晚,清歌却忽而道,去趟鼓乐巷,我想买把琴来。 我心中疑惑,清歌竟还会弹琴,却也感慨。才情太甚的人,命途却是多舛,反不如常人平淡。思虑间步履未停,清歌记忆力惊人,很快便找至鼓乐巷。 鼓乐巷琴家众多,清歌转了多家都不甚满意。我却是俗人一个,粗通音律,于琴好坏,却不知晓。 直到街角一家不起眼的琴铺,清歌却停了下来。铺中有人拨动琴弦,却不成调子,我便要走,清歌却径直走了进去,我也只得跟上。 拨琴的是个清瘦少年,衣衫破旧,看来生意并不好。清歌却循声指指他身前古琴,可否借我一用。少年只笑了笑,便让出了座位。我扶清歌坐下,仔细看了那琴,也无甚特别之处,不明白清歌为何挑中了它。 清歌细长的手指抚上琴弦,无比熟悉。曲声悠扬,便如清歌此人心性,清雅却不失跳脱。 曲毕,清歌面向少年所在,“一百金买此琴可号?” 一旁的少年依旧微笑满面:“家传的琴,不卖的。” 清歌亦笑了:“借一日可好,钱照付的。” 少年道:“琴同公子有缘,借一日无妨,钱倒不必。”言罢从柜中取了绢帛,套了琴,交予清歌。 我不明白清歌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却只寻了这么把琴来。清歌却道“你用眼睛看琴,用耳朵听琴,我却在用心感受,自然不同。”我见他说的神乎其神,只撇撇嘴,不再言语。 第二日一早,我仍睡意朦胧,连脸都未来的及洗,自然也没来得及抠眼屎,便被清歌拉到了竹翠轩吃早点,特地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 清晨商贩不多,路上十分冷清。清歌时时面朝了窗外,凝神静思,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遥遥的,似乎响起了马蹄声。清歌神色一震,面露轻笑,从一旁取出了琴来。 原来他竟是带了琴来的,只是我实在困得厉害,一路几乎昏厥,便未发觉。 琴声响起,却同昨日大不相同。听其音律,当是一曲长相思,情亦绵绵,恨也凄凄,缱绻非常。 我向楼下望去,却是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只是一旁的家丁俨然武艺不低,并非寻常人家出行模样。 只是清歌为何要在此弹琴,我心中不解。而马车中人似乎也受了琴声感染,一行人停在了楼下,良久未动。 清歌的琴声不停,楼下的车马便也不动,倒像是知音。我想这便是清歌要见得人了吧。 一只素手轻掀了马车纱帘,隐隐的,看不清车中人的模样。 清歌收了琴,摸了桌上茶碗,饮一口清茶。 不多时便有一身形魁梧的汉子找上楼来,拱手向清歌道:“我家主人与兄台所弹此曲颇有渊源,便令在下前来询问,不知兄台何处得来此曲?” 清歌却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信纸泛黄,有些斑驳,难看出年月。 想来是主人吩咐过得,汉子倒也恭敬,接了信便离开了。 我眼见着马车缓缓而去,淡淡开口:“这便是要见得人了?” 清歌笑道:“想来是的。” 竹翠轩的菜色精致,环境亦好,便同清歌多坐了一会儿,手谈一局。 我原以为清歌看不到,下棋自然是好欺负的。却发觉他竟记得棋子落处,亦从我口中所述把控了全局。我自诩棋力不低,也占不得便宜。 清歌间或的言辞却给我讲述了二十年前一段恩怨纠葛。 清歌的师傅绝尘道人生于吴国官宦世家,祖辈便在朝中任有要职,到其父辈,更是显赫一时。其时绝尘道人与翰林文氏家小姐两情相悦。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只是文家小姐后又被当时的吴侯世子看中。 文家自然不敢违逆世子,便将文家小姐嫁入宫廷。师傅自此字号绝尘,旅居四方,不问世事。 这封信是绝尘要清歌在他百年之后交予文氏的。 这两日清歌不住在街头巷尾奔波,便是要打探文氏出行的时日,将书信交到她手中。 师长遗愿,总要尽心完成的。我轻轻开口:“那现今心愿已了,我们,回秦国去?” 清歌缓缓点了点头,继而面露微笑:“想来是要回去了。” 举步回了客栈,我便去打点行装。清歌去问了客店老板能否雇辆马车送我二人入秦。老板却道近日车辆紧凑,明日或能雇到。 左右无事,再住一日也无妨。只是这天傍晚,却有宫人找至摘星楼,邀我二人入宫。 坐在宫中马车上,我心中惴惴不安。清歌倒是面色如常。车停在了内宫城外,再入便是吴国后宫,需得步行。 南地皇宫与北地风格甚是迥异。楼阁精致而内敛,后宫更如山水画卷,许是因女人所居,多了些媚气。 门出的仓促,忘了取清歌探路的竹杖。我便轻拉了清歌的手,他也未拒绝。 清歌的手掌宽厚,手指亦是温暖。我们倒并未觉得这样有多么不自然,只因终归是了解对方的。 前面带路的宫人掌了灯,灯光微弱,一行人各有所思,相互无言。清歌神色认真,我想是在记来时的路吧。走了许久,我双腿都有些酸痛,当是已经入了深宫。 面前的宫殿沉郁肃穆,带着些压迫感,让我喘息不过。宫人轻推开了宫门,道:“主子在里面等你们。”便执宫灯离开了。 殿内只点了几只烛灯,显得昏暗,布置倒是朴素,桌椅简单,便连多宝阁上也未放什么奇珍,只是随手放了些闲书。当是同主人淡泊的心性相关。 略显低沉的女声响起:“到内室来吧。” 我拉着清歌掀开珠帘,示意了清歌方向,便望向了面前的女人。 素色长袍,云髻高挽。虽历年月风霜,却可见当年风情。我想,这便是文氏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芳草与恨长 一旁的兽炉里不知焚了什么香,丝丝淡淡的香气,莫名让人心安。 清歌的师傅想来也是个英俊爽朗的人罢,心思飘的很远,眼前却浮出了清歌的影子来。 文氏打量我二人许久。我却在神飞天外。清歌也只静静站着,未发一语。 “坐罢,我这到没什么规矩的。”文氏缓缓开口,脸上渐露出笑容来。清歌点点头,扯了游移的我,摸索着坐在了文氏下首、 “倒是两个俊秀的孩子,琴弹得也好。那曲长相思,除了他,竟还有人能弹出如此风韵。”文氏若有所思,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清歌淡然一笑:“名师自出高徒。” 文氏眼神有些飘忽,也许早已猜透了结局,却仍不甘心:“你师傅,可还好?” “师傅已过世两年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5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5 有余了。”清歌轻轻道。语气虽平淡,我却能感受到隐隐忧伤。 文氏脸上有些落寞,掩不去的哀伤。女人总是不愿死心,纵使早已猜到结局,也要听别人亲口说出,才信是真。也是在意的深了,才会宁愿相信本就是错的结局。我望了文氏,看得出她面上的情愫交汇,却也只能暗暗感叹。 “是啊,二十多年了,他原本年长于我,先走,也是应该。”文氏喃喃自语,良久才道:“你师傅是个好人,一直都是。” 我却仿佛能听到眼泪垂落的声音,空灵的,每滴一下,心中的痛便多一分。 三月里草长莺飞的江南,世子府中热闹非凡。吴国世子三日后便要迎娶当朝翰林文渊之女,文清雨。 可这天夜里,文家小姐却从家中偷跑了出来。 月凉如水,青石板铺就的街道被月色映的发亮。夜静的吓人。 快了,就快了,与霍颜约了在鹿鸣巷,我迟了半分,他当已是到了。 只是抵了鹿鸣巷,却没能见到霍颜。痴痴等了,间或几声犬吠,把清雨吓得够呛。可也不知霍颜究竟何事耽搁,一直未现。 清雨支撑不住,坐了墙边,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人已在家中。 随着文氏不紧不慢的语调,我脑海中勾画出这样的图景。忍不住开口:“你们,这是要私奔?” 文氏看了我,缓缓点了头,继续说道:“霍颜没来,我当他是怕了,便死了心。之后再未见过他,甚至连他的消息都一无所知。也许现在年纪大了,想起年轻的时候,反倒疑惑。他那时究竟为何没能赴约。那曲长相思,是我二人一时兴起所作。从前他亦时常弹给我听。” 文氏脸上多了些悦动的光彩。回忆总是把最好的通通留下,到最后变作了抚慰伤痛的良药,总是醉人。 “师傅绝不是背信之人。事出必有因。”清歌淡淡开口,我辨出他脸上的一丝隐痛,便知霍颜即是绝尘道人。这其中,真正能知晓霍颜痛楚之人,也唯有清歌。 文氏看了清歌,也只苦笑:“是啊,他从不是那样的人,”一声叹息,“只是我明白的太晚。” 走出文氏所居的宫殿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蒙蒙然却已是清晨了。 我轻轻捶了捶坐的有些酸软的腰背,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女人的话总是说不完的,何况是经历过爱情坎坷的女人。 昨晚文氏并未继续自己的故事,想来在她看来,那些都是无关痛痒的了吧。她这一生,从失去霍颜开始,便失去了本该有的光彩。 便问了清歌诸多问题,有些再细小不过。继而便像陷入了梦境般喃喃自语,反反复复。 我时不时打了瞌睡,清歌却十分耐心的回答了这些问题。我想清歌是从心里同情这个女人罢。更何况他不想让自己的师傅死后仍是遗憾。 所以在最后的最后,当文氏提出要将自己的骨灰同霍颜葬在一起时。鉴于我一晚上几乎无话,实在过意不去,便开口答应了下来。 可清歌此时却异常沉默。我不甚明白他在疑虑什么。文氏似乎明白,从怀中掏了两封书信来,一封老旧泛黄,一封却是崭新。 “其中一封,是你交予我的,你可托人一读,再作决定。另一封是我所写,将来若有人为难,交予他便好。” 我是女人,或许更明白女人的心境。前生理不清的儿女情长,便到死后来算清。终究要有个抉择。我看了一路沉默的清歌,不知如何言语。 霍颜的信,自然是我读给清歌的,我想,这才是故事的全部。 霍家源起北地,本是漠上的望族。机缘之下才得南迁。霍氏先祖曾救过吴国国君性命,自此便世袭了武职。到了霍颜父辈,已升至将军。 霍颜便是在宫中酒宴之时第一次见到文氏。 原本宫中筵席,女眷当居于纱帘之后,不可以面目示人。只文家小姐琴艺之名早已冠绝朝中,吴侯一时兴起,便邀文清雨一曲助兴。 霍颜起初只觉女子容貌秀丽,倒也可人。自己于琴也是擅长,只道是朝中人以讹传讹,并不甚相信以文氏之年岁,琴技能十分过人。 只是琴声响起,霍颜才愕然盯了殿中女子。琴声意趣自然,任心而动,非名家所能及。 从此便暗暗留心了这女子。几番交谈更觉志趣相投,便央了父亲上门提亲;朝中文武本不甚和睦,无奈自家儿子非文氏小姐不娶,霍将军拉下脸面,仍去提了亲。却未想到多了个吴侯世子。 这世上总有些人事撼动不得,霍将军知晓霍颜不甘,心中也是疑惑为何霍颜连日未有动静。 便在霍颜预与文氏私奔那日,却被霍将军遇见。 年轻的少年有为爱情大无畏的精神,只是代价惨痛。霍将军打断了霍颜一双腿。 霍颜卧床三月有余,才将将能勉力行走,此时文氏早已完婚,宫中传出消息,文氏已有身孕。 那时霍颜才真正明白,他已失去挚爱。这世上能打败爱情的,尚有骨肉亲情。 以后的故事,再顺理成章不过,霍颜远走他乡,终身未娶。尸骨被清歌葬在极北之地,时隔百年,霍家人终归故土。 留心观察了清歌,他面上并无甚表情,只是良久,才淡淡道:“她如今,还是愿选择师傅的,只是太晚太晚了。” 我却与他看法不同:“至少她最后还是作了选择。”清歌只点点头,又陷入了沉思。 我心中有些惶惶,这竟是这几日来第二次入宫了。况且召我们进宫的,不再是文氏,而是现今的吴侯。 清歌仿佛知道些什么,仍是淡然的神色,倒让我略略心安。 听闻吴侯继位,年岁亦轻。现今见了,果是个少年。只眼光如水,说不出的平静沉稳。见了我们,也未拿出国君的架子来。想来是文氏嘱托过的。 文氏依着自己温润的性子,亦养育出这么个温润的儿子。 眼见了吴侯素白的长袍,我心中的不安成了真。一只紫檀小匣,便负载了过往种种,交予到清歌手中。 我有些讶然,即便文氏是其母,怎能有如此之力让一国之君违逆了祖宗之法,将生身父母分而葬之。 显然吴侯没什么心情同我二人谈天。清歌也只将文氏之信交予了他,便同我离开。 我将心中疑惑告知了清歌,清歌淡然一笑:“我也不知,只是似乎听得这样一则传闻。吴侯尚是皇子之时,曾于上元佳节微服出行,于街边偶遇一扎花灯女子,悦之无因。第二日便有宫人来到,召女子入宫。其时女子已心有所属,最终竟以死相拒。如今尚未完工的仪华宫便是为女子所建,只因女子那日送吴侯的花灯,落款便是仪华。” 我讶异于清歌的博识。当然更讶于吴侯的情深。可清歌却道:“我只觉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6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6 得也许再过十年,他便绝不会将此交予我们。” 我看了清歌面容,本想反驳,可细细一想又何尝不是,至上的权威与约束,母亲的影响总会淡淡消逝,多情的帝王总是难得善终,十年,或许更短的时间,就能磨砺出冷血的帝王。只能惨然一笑:“确是如此。” 清歌忽而笑的灿烂:“不必在意那些,我们还有远路要赶。” 我却有些迟疑,“清歌,若我们未来找文氏,她是不是便不必死。” 清歌略略正色,轻轻拍了拍我肩膀:“于情一事,她苦熬多年,甘愿如此,你我何苦自责。了了她心愿便是最大慰藉。” 我未言语,清歌知晓我尚有心结要解,总不是三言两语说的清的,便也少同我谈及此事。 如此,便踏上了北上的旅程。 我所不知的是,清歌此时却收到了一份线报。思虑良久,才叹:“此番刺杀,竟是父亲所为,实是极昏一着,我既知晓,便离秦皇知晓不远,需得良策应对。” 我同清歌赶路赶得越发紧了。清歌只道务必在入秋前赶至极北荒漠。入秋之后,北地极寒,若再入便需等到明年夏日了。 我只点点头,但隐约觉得清歌有些许不安,我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也未多问。 这一路奔忙,历了处州、临州、穆河诸地,终是赶在了夏末到了北地。大漠的苍凉开阔让人心惊,那是个连微小生命都只得敬畏的地方。 我想便如清歌师傅的心性,坚韧沉默,也无愧霍家人有名将之誉。漠上磨砺出的品质,十分可贵。 我想霍颜心中还是有些怨文氏的吧。便将自己葬在这里,让她一辈子寻不到他。争奈如今文氏来追随他,便让他二人于泉下相解释吧。我同清歌担起了这份情怨,也算终获解脱。 回去时便不甚急了。北地高山名川甚多,即停即游也是愉悦。 这日行至五行山脚,寻了处民居,许些金帛,请人置些饭食,旅居一晚。 其时正值深秋,虽天气有些清凉,可此时的菊花酒却是最好,农家亦有酿造。本是要藏至冬时再喝的,耐不住我们软磨硬泡,便予了我们一坛。 民居之北便是五行山,传言道宗曾于此处立观创说。以五行之术名冠天下,此山便曰五行,以念其功德。 夜半星光满天,在屋前置了两张宽大竹榻,便同清歌倚了,即饮即谈。 农家的酒虽不名贵且是新酿,却因这山水灵秀,多了些陈酒才有的醇香。亦是酣畅。 清歌博闻广识,经历更是丰富。同他一起倒是很长见识。 清歌很少话说的如此多,今夜不知是他酒醉还是何原因,竟说的格外多。大多数时候我便静静听了,清歌从不说无用的话。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清歌却忽然问我:“阿梓,可曾有人负过你?” 我有些惊讶,清歌怎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心中却想到,似乎是我负了少卿,倒非少卿负了我。再思虑,少卿负我无非是逼死了父皇兄弟,可于我而言,长大后反倒与他们言谈甚少。幼时虽受了父皇宠爱,也不过是父皇在时保得了平安,何况便是父皇,也是捉摸不透的。 少卿如此,即便我心中悲哀,可说他负我,却也不然。萧妃一事,他并未解释。我想,于他心中,萧妃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便连同我提及的资格都不够,到头来,一切不过是我想要离开少卿的借口,于是看了清歌,淡淡道:“不曾。” 清歌反而微笑:“阿梓倒是个单纯的人。” 我轻轻摇了摇头:“何来单纯之谈。我倒认为是狠心的人。未曾给过别人负我的机会,或许是先负了人。” 清歌似乎觉得有趣,笑意更盛:“总有人天生便宁我负人,休人负我;也总有些人被逼无奈,却不得原谅。说来也是可悲。人总不愿落到被逼的境地,可最后的结果却难如人意。毕竟心胸有异,强求一律也是枉然,故人生有一二知己已是难得。若阿梓有朝一日被人相负,可愿原谅?” 我不置可否。只笑道:“那要看是何人何事了,总不绝对。” “阿梓凡事留有余地,也是好的。”清歌笑着看向我,眼中竟多了一些神采。 我从不知清歌是如何活在黑暗中的,从不恐惧,从不怯弱。或者他也曾懦弱过,只是我不曾看到。即便看到,能生生挨过早已超出常人。他本不是常人。 却也不由自主道:“清歌,你是个孤独的人罢。” 清歌却道:“心中清明,便不孤独。” 我想我是了解清歌的,或者说他是个令人愿意去了解的人,虽然意味不同,但于我,倒无甚区别。清歌总是让人觉得清雅美好,而这种姿态,却是发于心间。 农家鸡鸣扰了我的美梦。起床行至屋外,倒未见清歌。便有农妇递于我了一张字条。 这倒是我第一次见到清歌字迹,俊逸自然,字如其人:“事出紧急,就此一别,有缘则来日相见,安居勿动,则有人寻你”。 我隐约回想起半夜似乎有马声嘶鸣,时间并不甚早,现今追赶总来得及。便不知心中如何想的,只是想追了清歌回来。 一旁的农妇见我上马似是有些焦急。此山间来回,便是一线天,清歌当不会向北,我便策马向南。 却不知清歌却在昨夜买下了这间小屋,农妇亦是他后来安置,我未曾留下,他那时在暗处已是知晓。 这一路策马疾驰,我并未考虑其他,山路却是狭长。 忽而左右响起了呼哨声,时而短促,时而悠长,继而便是窸窣人声。我心中甚是不安,迅速勒马,竟将将避过了前面早已安置的绊马索。 才恍然觉得似乎是被打劫了。再回头欲奔时,却发现后方早已被人马堵上,人强马悍,再无退路。 也曾听清歌讲到过些绿林豪强之类,走投无路,便开山立寨,以劫为生。只是我从上到下打量了自己,既无贵重之物,穿着也甚是普通,难道是相中了我的绝色?苦笑一声,这群贼盯上了我,委实眼光独特。 他们迟迟不动手,我慌忙思虑对策。思虑的结果,无非两个,一则被绑架撕票,二则被人发现女儿身,当了压寨夫人。似乎哪个都不怎么美好。 正感慨天要亡我之际,却忽而听到后方人潮一阵耸动,兵戎之声响起。 遥遥的似乎能望见熟悉的清逸身影,依旧跳脱灵动,却招招溅了鲜血。清歌看不到尚能武艺如此,若他能看得到,也许天下难有人敌也是应当。 原本清歌已将众多人马引走,只是可能是因为他过于生猛,强盗逃窜时却惊了我的马。马声嘶鸣,顺便夹杂了我的尖叫。 清歌身形一顿,施展轻功向我奔来,扯了缰绳,勉力向前,劈开一条血路。 清歌一人本是极好脱身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7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7 ,无奈多了个不会武艺的我。便有些捉襟见肘,仍是勉力支撑。 清歌身上的血迹越来越多,素蓝的长袍被鲜血染得深一块浅一块,看得人心惊。我甚至能看到他握剑的手已渗出血色。我强忍了眼中泪水,咬紧了牙关,不能开口。清歌生死,便在一线之间。 我丧失意识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一批黑衣人加入了战局,清歌终于体力到了极限倒下,却有一支钢刀,欲向他头顶劈下。 我始终在做噩梦,口中清歌清歌叫个不停。我不知道自己又躺进了明黄的锦帐,更看不到少卿听到我唤清歌时有些铁青的面庞。 我醒来时,是在少卿的未央宫,见到的,仍是那个略有些憔悴,却儒雅的少卿。仍旧向我笑了。我却看了他满头的银丝,恍若一梦。 作者有话要说: ☆、曲中无别意 我有些木然,醒来之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说话,常常一个人发呆。少卿心中疑虑,但见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多问,索性由我如此。 我始终想说服自己清歌尚在人世,可觉得他活下去的可能微乎其微,便有些恍然。可又忽而想起,若换了清歌,无论遇了何事,总是会努力活下去罢。似乎想通了。便是他在世,如今我身在皇宫,又如何得见?怀着已有的这些,活下去便好。 慢慢不再那样木讷,发呆的时日渐渐少了,我知道少卿当是知晓清歌生死的,几欲开口,却又迟疑。 终是未再开口,索性全将这事托给了缘分。得见便见,若再不得见,便是有缘无分,也是好的。 碧儿被少卿从公主府接入了宫来,仍旧服侍了我。多时未见,碧儿红了眼眶。她自小同我一起,这倒是头次分别许久。我带着些歉意向她笑了。碧儿是个喜欢原谅的人,后来我想了想,却是因为她从未有选择原谅与否的权力。 这日清晨,碧儿特地熬了些红豆莲子粥,权作早点。同清歌呆得久了,凡事看不得别人忙里忙外,也厌了宫中饭食繁华,简单些便好。亦要扯了碧儿与我同吃。起初也是推辞,只是碧儿拗不过我,便坐了,间或聊些闲话,同姐妹无异。 碧儿望了我,欲言又止。我看了她,笑道:“怎么?想说些什么,不必忌讳的。” 碧儿便道:“总觉得主子这次回来,变了不少。” 我只觉有趣,眉毛轻扬:“怎么讲?” 碧儿沉默半晌,道:“从前觉得主子日日都有些消沉,便是笑,心中似乎也是苦涩的,如今倒爽朗了许多。” 我淡淡笑了,同清歌这样清明的人一同,便看破了许多事,看淡了许多事。便如清歌所讲,人活于世,本是幸事,却总自寻烦恼,又是何必?无论清歌生死,我便要努力活下去,再多想,更是无益。何况,这应该是清歌也希望的罢。 如此便答道:“想来是不愿有许多事烦心了。”又执了瓷匙,舀起粥来,慢慢吃了。 却听得宫中珠帘响动,应是有人前来。月白绣金的长袍映入视线,轻抬了头,果见少卿笑颜。 “怎么这会儿子来了?”我取了碧儿递来的丝帕,轻擦了嘴角粥渍,问道。 少卿又笑了笑:“今天萧老头子竟未说话,众大臣亦不敢言,早朝结的早,便想来看你,倒好,有现成的粥喝。”未及言罢,便坐了我一旁,伸手拿了我的粥碗汤匙,自顾自吃了起来。 我苦笑摇摇头:“你倒不问我许不许,拿来便吃。” 少卿笑道:“这有什么许不许的,我不嫌弃你便罢了。” 碧儿在一旁见少卿的无赖样,捂嘴偷笑了。少卿却伸出手,轻轻敲打了这小丫头,“没大没小,还敢笑我。” 碧儿佯要逃跑,嘴中却不停:“婢不敢,只是皇上也没皇上的样子,想喝粥还要耍无赖。” 我见他二人闹得欢,也不阻拦,只是后来当了和事老:“好了好了,碧儿,莫要跟他一般见识,去厨房寻些糕点来罢。” 碧儿一撅嘴,倒也应了。少卿旗开得胜,做了个鬼脸儿目送碧儿。我无奈笑笑。少卿在我面前从不以朕自居,想来也是想告诉我,他从未变过。 恍然似乎回到了从前在公主府的日子。少卿被欺负了,常跑到我这里来,我虽比他年长,却也是孩子。可每次我都会轻轻擦去少卿面上的泪水,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大丈夫怎能哭哭啼啼。 却也时常带他回到房中,寻些点心来哄他。常见他同碧儿拌嘴,并不阻拦。我们年纪相差不多,境遇却截然不同。我一直明白少卿是个需要被保护的人。只是从前我护了他,如今他却要坚强起来,为了护我。 可我却再不能成为他的依靠。一个能够名垂千古的帝王,背后不该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更不该让女人,成为他霸业的支撑。 天边飞过一行秋雁,在燃的有些火红的晚霞中。我倚了窗台,愣愣望了窗外。深院高墙,倒将古今无数女人的梦尽数锁了去,到底只剩了深深的悲哀。 许是傍晚降临,心情有些莫名。即便平日欢笑,可也时常感叹身居宫中的不自在。 正思虑间,却有一只信鸽由远及近而来,停在了窗前。我苦笑一声,只道是谁家的信鸽走错了路,竟误入这深宫来,便伸手放飞了信鸽。 可一连几天,信鸽都停在了我窗前,我心中疑虑,便打开信鸽腿上的信札,却是一张字条。上面的字迹忽而再熟悉不过。只有四字,“安好勿念”。 内里所有委屈一刹那便化作泪水夺眶而出,终究清歌他还活着,何其有幸。 我不知清歌是如何寻到我的,只是想,他那样的人,怕是早已知晓了我是谁。从前间或言语间透露些少卿的消息,也是怕我担心。清歌从来是考虑的多的,成熟练达的有时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年。 信鸽此后隔几日便来,我们的对话却也简单,间或几字,或是几句诗词,总胜过了万语千言。 这日偶然想到清歌从前弹的长相思,良久,只得了半句:“曲中无别意”,而后半句“并是为相思”。相思既在琴中,亦在心中。 我想无论是宫中轶闻,还是民间传言,多半会将我当成个祸乱宫闱的女子。这罪名我坐的实,便免去了解释的麻烦。也似乎是因为这一点,所有的矛头便指向了我,所有的罪责不过四字,红颜祸水,更何况这本是乱伦之行。 “怎么?”少卿轻声低语,将我从恍惚思索中拉了回来。 我手中犀角梳一顿,想来是刚刚弄疼了他,便笑道:“没事。”在伸手帮他梳拢白发时,却忽而觉得在犀角梳沉郁之色映衬下,这满头的银丝是如此触目,乱了心神。 “少卿,若有朝一日我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8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8 不在你身边,莫要再如此折磨自己。” 少卿却转过身来,握了我双手道:“阿梓,我找你找的那样苦,再不许你走。” 我却苦笑了摇摇头:“少卿,皇宫不是我的家。” 少卿正色:“皇宫本就不是阿梓的家,有我在的地方才是。” 我再不忍伤他的心,强打了精神,露了笑颜:“梳好了,快去上朝吧。” 生活再平淡不过,每天早间替少卿梳了头,便送他上朝。晚间他时时歇宿在了我宫中,我却早早睡下。待他批好折子,月上中天,我或是熟睡或是假寐,他亦不勉强,只一声轻叹,便和衣睡在我身旁。 我明白他在等我,只是有些事,再回不来。 清歌的信鸽已有多日未来,我心中疑虑,恐是被人知晓了去。再细想来,能如此做的,唯有少卿了。只是少卿不提,我便不愿问。我需要的,不过是个离开的机会,再无其它。 偶然这日心血来潮,坐了镜前,伸手取了妆奁,却发觉其下竟有字条,屏退了宫人。展来看时,上书:“姑娘芳龄几许?可有意出阁?” 回复时,笔下却从容,“今当出阁,却不知郎君何处。” 朝堂上的风起云涌我也是过了几日才知,闹得如此大,我竟不知晓,无奈苦笑,倒费了少卿这些工夫,向我瞒着。 三日前,萧老将军向少卿进言,道萧家长子欲向当朝公主求亲。我心下讶然,我这么个烫手的山芋,年龄尚且不谈,单是同少卿这层关系,便难有人敢向我言婚。这萧家世子,好大的魄力。 况且听闻萧家子嗣不旺,萧成如今也只有这一子,体弱多病,长年身居别苑。萧成怎会舍得让他的儿子娶我这么个...残花败柳...难道是在向我示好?诸多疑虑,却也让人兴致盎然。 我恍然坐在书桌前发呆,几只鸟雀叽喳掠过,也未打搅我沉思。蓦然想起清歌来,莫非此事,与他相关?嘴角一抹轻笑,看来这萧家世子,需得见上一见。 晚间用膳,问及少卿此事,少卿却似乎有些怒气,不愿多言。若是寻常,见此情景我便不会再问,只是如今我却非问不可。 少卿略有迟疑,他极少同我论及朝堂之事,只是此事牵涉到我,他略略正色:“你可知那日是谁刺杀你同齐国世子?” 我有些异于少卿此问,眉毛轻扬:“难道萧氏?” 少卿淡淡点了点头,又道:“求亲无非为了自保。” 我心中明白,当初清歌救我性命,当与此事无干。只是清歌同萧氏究竟有何联系,我却有些猜不透。略一沉吟:“我想见萧家公子。”语气却是斩钉截铁,不容动摇。 少卿轻叹一声:“你若执意如此,那便见吧。” 少卿于我,总是十分包容的,我这要求实则已有些蛮横,他几日前舌战群臣,挡了这则婚事,如今我却旧事重提,任凭其他人都是要大动肝火的。他却不会。细细想来,仍是我欠他太多。 宫中的清晨来的早,大概是因为一大早便有鱼贯而入赶着上朝的大臣,有人的地方,便有生气。 我缓步入了御书房,少卿尚在早朝,我便在此处等他,平日从未起的如此早,禁不住呵欠连连。 对御书房的记忆再模糊不过。隐约是小时偶然如果一次,只是这样古旧的记忆,在踏入的一刻,竟有些鲜活。 正沉思,漠然抬头,少卿已站在我身前,并向我示意,想来是萧家公子到了。不多时,便有太监通报,宣其入室。 我心中有些忐忑,未见其人,倒先见了一支碧色竹杖从门口探入,立时有些湿了眼眶,继而整个人便被那抹淡蓝的身影所吸引,直到清亮之声响起:“草民萧君言,叩见皇帝陛下、长公主殿下。” 赫然跪倒。清雅如清歌,却也要囿于世俗之礼,要跪拜九五至尊。可我心中明白,他跪的是皇权,却不是少卿。 少卿淡漠应之:“平身。”打量了清歌的面容,少卿惊于清歌容颜,难掩讶色,见了清歌竹杖,有些疑惑,便问了一句:“这竹杖是作何?” 清歌只是微笑,答道:“草民患有眼疾,家父备了竹杖,以便识路之需,不得已带上殿,也是有失体统了。” 少卿自觉问了对方苦处,道:“倒是朕唐突了。” 少卿见患有眼疾,起了些同情之心,反到聊了不少关于清歌自己的问题,诸如最近在读何书,去了何处云游之类。 而清歌谈吐有度,见识亦是广博,全不似其父跋扈,起了爱才之心,问道:“君言在朝中可有官职?” “未有。” “可想入朝为官,兼济天下?” “草民山野村夫,志实不在此,更何况患有眼疾,入朝为官未免不妥。” “可惜,可惜了,如今方用人之际,不过你既无此意,朕亦不勉强。”却转向我,轻声道:“阿梓,你有何疑问,便可问了。” 我见清歌面上渐露微笑,果是来应了前番之约,只是他竟是萧家公子,求亲之意,我倒有些怀疑,可清歌仍旧是微笑,同从前一样,温润淡雅,我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便轻摇了摇头,未发一语。 萧家恐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距我见到清歌尚不盈三日,萧老将军旧事重提,而附和的大臣却越来越多,我见少卿气恼,只缓言道:“此事任他们再多言,也需得看我的意思,明日,便由我来同他们说罢。” 我曾想过群臣见到我会诧异,却未想到他们会如此诧异。只是我面上云淡风轻,他们自不敢发作,少卿位居九五,他们更不敢多言,萧老头子似乎有几分窥破了我的意图,见我在场,便言及几日前会面萧氏长子之事,朝上更是一片哗然,这本事私密之事,如今都搬弄到朝堂上来说,萧家怕是势在必争,无论代价几何。 少卿目光一凛,朝上议论之声渐低。“此事事关长姐终身,朕亦不宜多言,今日长姐在此,便是要告知众位,她已有所决定。” 听闻此言,朝上寂静无声。我想他们便是想要瞧瞧这样一个迷惑君主扰乱后宫的女人又要掀起怎样的波澜,不禁冷笑,良久才开口:“你们心中如何想的,本宫都明白。” 语气略缓,“皇上年少登基,历经劫变,因而失怙,吾以长姐身份入主后宫,便也是为了令新皇心无旁骛、专于国事,不想已过了适婚之龄,萧家长子本宫见过,才能出众,萧将军为本宫婚事倒是尽了一番心力,本宫也是感激;如今虽三分天下,可我大秦也可算是国泰民安,皇上登基已逾四载......” 我语气一转,余光中注意到少卿竟神色微变,只是这些话,若现在不说,怕便没机会说了。“吾已无需牵挂,萧家长子虽体弱,才足堪配,萧将军便择日准备婚事罢。” 我再不敢回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9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9 望少卿一眼,任由碧儿扶了我离了朝堂,耳边依稀是萧将军那句“公主圣明,微臣替君言谢主隆恩”。 我也不敢想该如何面对少卿,若敢想,或许我便不会如此做了。 软软瘫在榻上,汗浸透了衣衫,便沉沉睡去了,暂避了那许多事。 一连几天,少卿未踏入我宫门一步,我心中明白,我若不在朝上表明心意,少卿绝对不会放我走,即便如此,他也是不愿意的,只是我把他推入了两难的境地,令他在帝王之誉同我之间做个抉择,甚至我还希望他放我离开,这便成了个无需抉择的抉择。 碧儿本想说些什么,只是见我气定神闲,每月只是读书、练字,与平常无异,便始终未开口。宫中的流言渐渐多了起来,萧家已在筹备婚事,少卿本欲以此年星相不吉为由将婚事拖至明年,只是萧老头子执意不允,闹得十分不愉快。 这日月色正好,举杯邀月,对影三人即可饮。朦胧间见少卿来到,站在不远处,便轻轻笑了笑,夜里清风吹散了酒意,他坐在了我身边,没有我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却泪流满面。 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从未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恨不能将这天下都奉与她,只为让她展颜一笑;我视这后宫若无物,用尽一切办法想给她个正妻的名份,便是想告诉她,帝王家亦有平凡夫妻的情义。可是阿梓,你明知道这人是谁,却为什么总让我难过?” 我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我眼中的少卿永远是那么个儒雅俊秀的少年,同我相处从未以帝王自居,无论我做何事都不会怨我,却不知自己竟伤他如此。 少卿忽而变得有些激动,面容竟也有些扭曲:“我母妃地位不高,去世亦早,我自幼便身居险境,受了其它皇子欺凌,便连父皇,又可曾正眼看过我一眼。 我起兵斩杀兄弟,时至今日也无悔意,可当时在父皇所居的正天殿外,我却迟迟不愿进去。我心中没了复仇的快意,有的只是忐忑。鼓足勇气将继位诏书摆在他面前,我现在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只要盖上国玺便好。 可他竟闭了眼,说,杀了我罢。我心中的忐忑竟成了真...终究下不了手,出了宫门,守了一夜,天将亮时,我再入宫廷,父皇已经自尽。我的兄弟从未视我为手足,父亲从未将我当作儿子,一个便连自保都不能的人,如何能保你平安?” 我从未听少卿讲起过这些,他却将自己的伤疤揭给我看。 忽而想到三四年前少卿登基那日,也应当是大气恢弘的场面,少卿本就容貌甚佳,明黄的龙袍,也是极衬风采。 只我见到他时,却闻到满身的酒气,看到的是被酒水溅得深一块浅一块的龙袍。 少卿很少饮酒,便是饮,也是浅尝。如此大醉,也是头一遭。终究是成了九五至尊,再没人能迫他性命,就此沉沦一次,也好。 少卿进行了一次豪赌,押上的是此生身家性命,若赢了,不但能保住性命,还能手控万里河山。众大臣纷纷倒向太子一党时,唯萧氏按兵不动,少卿为求其支持,许下京畿禁军,便是做傀儡,也要赢下这场赌局。 我现在才恍然发觉,少卿从来是痛苦的,他从来都身不由己,便连如今君临天下,因失了禁军,处处还是受了萧氏掣肘。 我明白少卿的痛楚,安慰的方式却是笨拙,只是轻轻抱了他,未发一语。他是少卿,是我唯一的弟弟,任时光如何流转,这总不会变。 作者有话要说: ☆、乐只君子 作者有话要说:  更到主角上线,开心开心~ 繁重的花饰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有宫人搀扶才能勉力行走,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同清歌在民间时也曾目睹民间女子嫁人,倒也热闹美满,心生向往。如今轮到自己却只觉得麻烦。有些气急便扯下了头饰,长发及腰。 一旁的碧儿忙来劝阻,我却道:“若真要戴上这些,亲还没结,人倒要累死了。” 碧儿忙道:“什么死不死的,公主可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 我无奈笑笑:“那便减免些罢,不必奢华如此。” 终究我还是又找到了少卿,让他依了萧老头子的婚期,便把我嫁了罢。少卿的心意我明白,可却再不能接受。 少卿不知是愤怒,还是哀伤,便再未同我言语。只是不多日便得了消息,婚期已定。且封了萧君言为当朝翰林。 大秦神丰五年,备受争议的祸水红颜秦国长公主秦舒月终于下嫁了萧氏长子,遂了许多人的心愿,却也伤透了少卿的心。 我为长姐,依了旧例,少卿当送我出嫁。只是等待许久他也未出现,眼见便要误了吉时,我欲开口,却有熟悉的温度轻轻包裹了手,眼底瞥见明黄的龙袍,继而有人低语:“思来想去,该是我送你出嫁。” 再忍不住,便有泪水滑下。少卿待我如此,此生再难报偿。 喜堂设在了萧府,一路吹吹打打,我却呵欠连天。好不容易到了萧府,我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了个个儿,几欲昏厥。 好在下轿时同是一身喜服的萧君言一把扯了我,方勉强站稳,似乎杂乱之间听到了古老的歌谣,“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随之。” 从前读书时也在这篇诗歌上流连,想来是君言特地找了来,寻人唱和,以祝婚事。 只是后来具体的什么拜天地入洞房,我全无了印象。只依稀记得最后坐在了床上,听着宫人反反复复叙说应在此等候,切莫径自掀了盖头等等。 我木讷的点头应允,待众人退出,便一把掀了盖头、扯了珠花、踢了红缎鞋,四仰八叉躺在了床上,睡着了。 所以我想当萧君言进来时,我应当流着口水、打着呼噜、睡意正酣。 朦胧间似乎有人帮我脱去了外衫,盖上了薄衾。只是醒来时,天已大亮。屋中情景自与昨日无异。只是满室艳红的色泽在白日里到有些刺目。 我翻了个身,准备再次入睡,却忽而腹中一阵绞痛,思索之下当是昨日未进食之故。不得已起了床,唤碧儿备些饭食。 酒足饭饱,打了个脆生生的嗝。方才似乎想起些什么,问了碧儿:“萧君言去了哪儿?” 碧儿轻声道:“似是一早便入宫谢恩了”,继而有些嗔怪,“主子本应跟着去的。” 我揉揉尚有些疼痛的脑袋,不由有些担心,少卿可会为难清歌?我相信帝王的胸襟,却信不得一个男人的胸怀,继而又想,区区一个皇宫,以清歌身手,打得过便打,打不过跑还是跑的脱的,便疏朗不少,又躺回了床上。 我同萧老头子本就有些仇怨,更何况我觉得我俩八字不合,气场不对,私下见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0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0 了面必定你死我活。所以游览萧府时特地避了老头子在的西苑,径自去了后花园。 我原想萧成一介武夫,况为权臣,家中定是奢靡浮华。如今见了却只觉唯雅致二字可容其形貌。倒暗自有些讶异。 隐约嗅到了木兰清香,转过身来,果是故人轻笑。 清歌听到我停了脚步,也停了下来,不开口,只是微笑,如初见时清致淡然,我也笑了,只是语气有些无奈:“你是清歌,还是萧君言?” 清歌却缓缓上:“你心中已有了答案,又何必问我;清歌相与君言,清歌便好,相言足矣。” 清歌从来就是明白的,我转过身,仍缓步向前走了,清歌跟在身后,不疾不徐,亦不多言。 举步上了亭台,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清歌。他却宛若窥知了我的心思:“怎么不走了,我自幼家中便是这幅光景,一草一木,熟记于心,阿梓不必挂怀。” 我淡淡应了一声,见亭中石桌石椅,便坐了,清歌在我对面坐定,仍是满面的笑容。 渐渐有些慵懒,倒起了聊天的兴致。便问:“父亲权倾天下,唯一的儿子却做了山野村夫,果然特别。” 清歌笑意更盛:“一国公主,却厌弃宫中繁华锦绣,倒也有趣。” 我亦轻笑:“看来我二人,道不同,志却相合。” 清歌摇了摇头:“志相合,道未必不同。” 我有些不以为然,沉默许久,仍是抛出了这样一问:“你父亲想当皇帝?” 清歌只是微笑:“父亲想要我当皇帝。” 我有些惊异,难道这一切,亦有清歌背后筹划? 却又想到,那便不惧我嫁入萧家,将来举义旗之时,便送我一个贞操丧尽,德守尽失的名号,便成了第一个刀下鬼;更能以我制少卿,救萧妃。 现在想来,萧妃入宫既可能是少卿欲联姻萧家,亦可能是少卿欲迫萧家,未必是萧家情愿。我如今却是羊入虎口,手中唯一的救命稻草,却是清歌。 清歌语声一顿,笑容变得苦涩:“一个瞎子当皇帝,父亲是异想天开,滑天下之大稽。” 我亦有些无奈,只道:“那你本已旅居山中,又何苦回来。” “我本在是非之中,何况你亦在其中。” 事至如今,我方知道,那日我回至皇宫,是他精心设计。当时本已有大内高手,前去山脚民居寻我。 却未曾想我只身闯了一线天,还遇上了匪徒;清歌离开是假,匪人劫我却是真。清歌为救我身受重伤亦是真。 立时也明白了那夜饮酒清歌为何会有如许问。我应当是原谅他的,毕竟他父亲所为他并不知晓,何况他几次三番救我性命。 却也终于明白,乱世之中我们有各自想要守护的东西。为了各自的目的,本就有了隔阂,将来会走至何处,没人知晓。 清歌被少卿授予官职,我倒是始料未及。难道少卿想将萧氏一族牵制于朝野,保我平安? 我同清歌倒也相敬如宾,人前恩爱,私下清淡如友。我二人关系有些微妙,平日只谈逸事,从不论政。 清歌不能视物,故翰林工作亦不敢过重。每日回来倒早。 清歌告知我他原本想成亲后便带我回思过崖竹居。只没想到他父亲竟满口答应了秦皇封其为翰林。我只是苦笑,从来作对的两个人倒在此事上默契非常,一个是为了留住长姐,一个是为了留下自己的爱子,世间事,何其有趣。 我嫁入萧家月余,萧老头子竟无一点消息,如此沉得住气,倒让我有些意外。 听清歌讲,他父亲为人虽有些粗莽,但对清歌的母亲却是一往情深,而且始终未曾纳妾。萧府中布局草木,尽是清歌母亲所设计,即便清歌母亲去世这么多年,萧成也未动这府中分毫。 清歌母亲唯有一子,嫁入宫中的萧氏乃是萧成夫妇行军途中收养的弃婴。 萧成能有今日地位,同清歌母亲密切相关,这样一个聪慧温柔的女人,才是萧成最稳固的支撑。而自萧母去世,萧氏诸多事便都由清歌打理,清歌独居山中的一段时间,萧成自作主张,刺杀我同齐国世子,清歌却并不知晓。 我想萧成之所以到现在都未来找我麻烦,一则是顾忌了少卿,二则怕是清歌从中劝阻。只是如此,也未免平淡。 果不其然,未过几日,家中的“莺莺燕燕”竟多了起来,许多倒也算出色。名义上是萧成送来服侍我夫妻二人,我却何尝不知这帮庸脂俗粉是来同我争宠。萧成竟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如此拙劣之法,亏他想的出来。 我眼见清歌每日被一帮浓妆艳抹的女人包围,只觉好笑,清歌无奈非常,只是一个男人,于女人之事上总是不好出面,便央了我。 我本不欲插手此事,只是作为萧君言的妻子,也当有些做派。便遣散了这帮人,自然在萧成眼中,算是同他挑衅了。 鉴于我帮了清歌这么大忙,不让他请我吃顿饺子未免说不过去。 所以这日午间,云翠楼走进了一双男女,男子竹杖在手,被女子轻挽了,倒也是一对璧人。 寻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虽听得街上人声鼎沸,但不觉吵,心中倒是清静。 恰此时,却有人着一袭青衣飘然上了楼来,坐在了二楼另一处靠窗位置。我不由讶异,竟未发觉有人上得楼来。 云翠楼开张已久,这栋二楼建筑少说已建成三十年,中间修修补补,木梯早有些腐朽,寻常人上楼来吱呀不停,不可能不引人注目。可这人竟行路无声,任我不懂武艺,也知这人非比寻常。 青衣人戴了个大斗笠,便连吃饭时都未曾取下,我看不清他面容,时常盯了他看。但他却不以为意,很快便离开了。 直到青衣人身影隐没在层层人群中,清歌才缓缓斟了茶道:“这人倒是个高手。” 我看了清歌,亦有些惊异:“这人连行路都脚步声全无,你怎会知道他?” 清歌轻轻笑了:“他虽无声,他人却有声,听声辨位,本我所长。” 我向清歌描述此人打扮,清歌却轻皱了眉:“似是吴国蜀中来人,未出手,倒不知何门何派。无故来秦,难道京中有异?” 我白了清歌一眼,道:“你父亲若不生事,何来异变?” 清歌倒无奈笑了:“我劝他急流勇退,无奈现今他便是退了,皇上也未必放过他,更何况我本难阻其意愿。只能从中周旋。” 我不置可否,自古权臣同皇帝,难免落得你死我亡。若有朝一日萧成逼死了长卿,亦或少卿斩杀了萧成,我该当如何面对清歌,他又当如何自处。 如今清歌尚是清歌,可他更是萧君言。我们如今不过活在自己的构想中,该来面对现实的时候,无论怎样想,我都觉得结果只能是鱼死网破。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1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1 而后来的故事,或许真的应了我的猜想。 我们心中明白这样的道理,所以回家的路上都未发一语。 生活让我如许忧愁,我却不能让自己为生活奴役。 这日午间,我召集了几个幼时玩伴,来萧府打麻将,聊以解忧。 当年同我相交的,都是本朝几位元老的子女。元老们自然已经退休,家里的王一徐二林三自然已经嫁人。我其时年纪最轻,地位却最高。 想来还是几位元老聪慧,不欲子女牵涉朝政,故王一嫁了本朝最大的煤老板,徐二嫁了京城最大的绸缎商,林三却嫁了北地药材巨擘,个个都养的珠圆玉润,穿的珠光宝气。说是来陪我打打麻将,实则半是结交,半是攀比。 王一包了萧府冬日供暖,徐二抱了萧府用衣,林三则给我准备了一颗大的没法下嘴的十全大补丹,让我很是受用。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恐怕就是年度情感大戏。鸡毛蒜皮的事也能拿出来乐呵乐呵。多亏了大姐二姐三姐的大嘴,我还知晓了大姐夫二姐夫三姐夫的各类怪癖,积累了一笔不小的精神财富。 据大姐说,大姐夫最近生意往来三国,边境有驻兵集结,怕是要不太平,让我少出门。 二姐说,二姐夫最近生意不错,让我多吃饺子少蘸蒜。 三姐为人最为冷静,什么也没说,可我却有求于她。便问了三姐,三姐夫可知鲛珠下落。三姐却轻轻皱了眉,只道鲛珠此物,流言实多。三姐夫似乎在多年前偶遇过一枚,其时并无力买下,只得作罢。 我问及鲛珠能否治愈眼疾,三姐却笑了,药材非神物,有所裨益是真,可若失明许久,也是无用的。她当是想到了我为清歌问及此事,顿了顿,道,莫要枉费这些力气了。 我却摇了摇头,央了三姐,无论如何,若有鲛珠消息,务必告知我,莫要知会旁人,若能寻到,更是最好。 三姐虽不知我意欲何为,可她不是多话之人,便不多问。凭我二人交情及她为人,此事托付于她,我是极放心的。 天下动荡,四海倾覆,我得为自己多留些筹码。 盛世修典,乱世救书。清歌博闻强识,修书以口相授,他人代笔。翰林院酸腐文人多,他们心胸虽未必宽广,可对有才识之人,确是敬佩的。 我虽看不得这群死脑筋,所幸他们亦不为难萧君言。家中来访之人渐多,多半也是同君言论今谈古,聊诗词书画。 君言起初尚时时接见,只是来的人愈发多了,更是繁杂,且各怀鬼胎。君言便闭门谢客,摆出再不问世事的姿态。 君言聪慧如此,怎不知道为臣者,结党乃是大忌。官场之上洁身自好是难事,可若不如此,身首异处是迟早之事。 我一直相信,清歌这样的人本就属于这山山水水,性质自然。可萧君言却未必。这个道理,我在见到那女人的一瞬间便明白了。女人虽时常疑神疑鬼,但直觉却未必会错。 天色好的日子,我总不愿人叨扰,君言宫中修书,我乐得独自一人。萧成好附庸风雅,家中藏书甚多,亦不乏珍本。 我素喜旁门左道之物,如今倒如鱼得水,书读的酣畅。 家中下人自我逐了那些莺燕后,是有些惧我的。若无事,此时绝不会打扰。只是这天,却不寻常。萧府的大管家萧德,竟匆忙来找我。 萧德素来老成持重,在萧府管家十年有余,备受信任。若是寻常事自会便宜处理,如此匆忙来寻我,却是我嫁入萧府以来头一遭。 我心中有些疑虑,却也放了手中书卷,听了萧德禀报,竟是有名女子,前来寻萧君言。 我心下只道是萧府名气甚重,前来坑蒙拐骗欲图沾亲带故的人自然不会少,便开口:“打发出去便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萧德却是犹豫,从怀中掏出了枚玉佩,祥云蟠螭纹,材质乃上乘和田玉,价值不菲。 我偏偏头,淡淡问道:“这玉佩又有何异?” “玉佩是女子交与奴才的,若无差错,这当是少爷母亲的遗物,是少爷的贴身之物。此人怕是同少爷渊源颇深,奴才不敢妄下判断,特来寻了主子。” 我却面露轻笑:“许是君言旧识,请进来也是无妨,便让她暂去了前厅罢,君言当是快归了。”言罢低头看了手中书卷,再未多言。 这事我本不放在心上,萧君言也未怎提及。可偶然间听得下人低语,这女子似乎是在府中住下了。 我同清歌唯有夫妻之名,我自然不会对此事多嘴多舌。平日散步也常避了女子所居依荷园,免得有不必要的尴尬。所没想到的是,我避其如此,她却反找上门来,意欲几何,我却不知。 春风送暖,花蕊初绽。命人院中置了桌椅,小菜四碟,美酒一壶,自斟自饮,娴静自在。 却见伊人,由远及近款款而来,白衣广袖,长发轻垂,面露轻笑,吾虽为女子,亦为之动容。 我自诩见过诸多美貌女子,却都不及面前这位楚楚动人,难得的清丽温婉。 走至桌前,盈盈一拜,语声淡淡:“公主兴致倒好。” 我惊于其姿容,半晌才回过神来,平了神色,方道:“天气宜人,便出来坐坐,不必多礼。” 女子方起了身,坐在一旁,我令人多加了副碗筷,女子也不推辞,于我执杯对饮,竟也酣畅。 女子谈吐不凡,亦博通世事,于酒更是知之甚多。我乃好酒之人,她亦是。我未问及女子姓名,想来她便是萧君言的红颜知己,有一知己如此,倒也不枉此生。 只是此事细细想来,未免有趣。我未寻她,她却来寻我。何况女子虽举止有度,但身上却又掩不去的高贵,非寻常女子所能及,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觉得这个女子未必简单。而后来发生的一切,则验证了我的猜想。 晚间饮茶。同清歌谈及白日同女子把酒相言甚欢,他似是有些讶异,却也只道:“你二人若能成为朋友倒也好,她也算得世间奇女子。” 我便又问了一句:“她究竟是何人?” 清歌轻轻笑了:“还以为你早就知晓,阿梓可曾听过,春归夏至,回首依依。” 我惊愕的有些说不出话来,我虽身居宫中许久,却也听过这两句唱词,足见当年女子之名冠绝京城。我从未想过会同这女子产生任何交集,不单是身份之隔,更因她已消失许久,至少久到京城已慢慢忘却她,而即使忘却,她也是京城人最旖旎的幻想,何况我同她的纠葛,远不止于此。 ☆、回首依依 年少时的萧君言,是一个爱好飞鹰走狗,日日泡在花街柳巷,无恶不作的放荡男子。虽然我猜想他是为保住萧家特地装出了这幅熊样。不过这样的名号算是留下了,也算目的打成,皆大欢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2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2 喜。 其时萧君言双目尚能视物,而双目失明,从某种程度而言,也是因那个女子。 这一天,不良少年萧君言走在京城的大街上开始调戏良家妇女。 遥遥的却行来一辆马车,装饰奢华,轻纱围了四面。 行至萧君言身旁,恰有一阵微风袭来,吹扬了纱帘一面。 得见马车中是一女子,身姿曼妙,纱帘虽已飞起却也遮去了女子面部,只隐隐见得一双红唇,萧君言便已痴了。 我见过这女子一面,身为女子,亦为其美貌折服,更何况那时雄性激素分泌炸锅的少年萧君言。如此朦胧的美感反倒更让人心痒难耐。 我想起初萧君言打听这女子姓甚名谁、家居何处时心中定然带了些亵玩意味。但萧君言在见到女子之后,便深深为之吸引,甚至私定了终身,也许他也始料未及。 这个故事还是要从女子姓甚名谁说起。夏氏原为吴地江南望族,只是十年前家道中落,族中人便四散各地,寻其出路。女子便是夏氏后人,为谋生辗转到了京城。 这么个家世背景,我却仍是不信。那女子风华,怎么看都不只是落魄贵族家的小姐。当然,我意识到这点时已经身处异国,为时太晚。 不过目前这些都不重要,毕竟当初萧君言信了,并且打听到夏依依为生活所迫,于邀月楼卖艺,那时恰是邀月楼的新头牌。 于是萧君言便日日在夏依依献艺之时坐在了邀月楼最好的位置,点了最好的酒水。每日打点了老鸨,不允任何男人靠近夏依依。 意外的也没有邀上他那一帮狐朋狗友,亦无莺燕环绕。只是自斟自饮。 萧君言同我讲起这些时,道他当时并未想甚多,只突然有些倦了,何况人间绝色,怎能与他人共享。 我却撇了撇嘴,倦了是假,人间绝色才是真。亦不戳穿,笑着听了。 夏依依其时刚任头牌,名气自然不胜,只若单论了容貌,艳冠京城却半点也不夸张。 萧君言是第一个找上门来的公子哥,若说无半点缘分,却也牵强。 邀月楼本不是京城最大的花楼,只因出了个会唱南曲的夏依依,不多时风头便盖过了京城四大花楼。 当然了,还有日日跑到邀月楼的萧家公子萧君言,不免成了京城人有意无意间的谈资。 可至于平日里辣手摧花令广大妇女同胞闻风丧胆的萧家公子,究竟凭什么得了夏依依青睐,萧君言却只是微微笑了笑,闭口不言。 我好奇非常,连连追问了数日,他方才告诉我:“若为知音,何必多言,一首琴曲,家国天下,儿女情长,尽在其中。” 我无奈摇了摇头,没想到会弹琴的萧君言遇上了会唱曲儿的夏依依,不单容貌相匹,才亦堪配。 一个是风流倜傥的豪门浪子,一个是艳冠四方的青楼名妓,倒也是一段佳话。 “所以你母亲的玉佩便在那时便交与了她?”我又追问道。 萧君言似乎陷入了回忆,便连原本黯淡的双眸似乎都闪动着神采。 也或许这是我的错觉。无论清歌,还是萧君言,都未曾有过如此悦动的神色,良久,方才开口:“阿梓,你可曾有过这种感觉,见到那人的刹那,便觉这已是一生。” “睹之姿容,死亦无憾?”我轻声道。 萧君言却摇摇头:“非也,只是知晓,无论如何,此生便是她了,再无其它。” 我想这是迄今为止,清歌、或者说是萧君言,对我说过的最令我震惊的话了。 我从来以为,若清歌爱一人,便是与之相伴的暖意,无忧无怨;从未想过他心中竟藏着如许深情。 突然间觉得我从未了解过萧君言;也许我了解清歌。但我却一厢情愿的以为这其中本无异,甚至连清歌似乎也在努力的让这一切变得不违和。但终究我们都太过自信了,尤其是我,从一开始就错的离谱。 我曾想,我始终都是幸运的,从来都相信了值得信的人,我的决定也从无后悔的余地,所以也绝不会后悔。少卿当是这个时代的帝王,清歌本应是浪迹天下的侠士。而我,我自己却不知道。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成亲于我不过是个形式,却能让我名正言顺的随他浪迹天涯。 怎奈的如今才知,他心中一直守了旁人,便连这样的形式都有些可笑了。 却也疑惑:“那后来又发生了何事?如今娶之不也为时未晚?” 萧君言仍是淡淡摇了摇头,开口讲了下面的故事。 名花倾城。京城之中觊觎夏依依之人岂在少数?只是碍了萧君言的身份,无人再敢招惹罢了。只可惜江湖众人却不避讳这些,任他权倾朝野,我自风流。 萧君言其时已得了霍颜指点,武功自是不弱,未免有些年轻气盛。寻常江湖浪客来找麻烦自然不以为意。只是此番,来的却不是常人。 传言江湖人最怕两样东西,青衣人的竹杖,苏漠的剑,而后者尤甚。 苏漠被人称作了天下第一剑客,名动江湖。当然,作天下第一剑单是剑术好却是不够的,苏漠此人刚正无阿,惩恶扬善,为人称道,其人品亦堪称一流。 可这么个品行端正的五好少年怎么就逛进了青楼,又怎么看上了夏依依,我却不得而知。 唯一知晓的结果,却是苏漠约萧君言比试三场,三局两胜,赢者便可带夏依依走。 把自己的爱人寄托在这么几场比试上,萧君言当时一定是昏了头。或者说,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输,因为这三场比的却是,乐器、文才、武艺。 萧君言虽武艺不及苏漠,可他自幼便有名师相教,这前两项却再自信不过。而胜负之裁,他二人心中自有公论。 苏漠善萧,君言善琴,这第一轮比试,萧君言却只险胜。此时他才恍然发觉,苏漠竟是如此不可测度,自己却是轻敌。 而第二轮,苏漠竟以剑为笔,把酒于山壁上书下一首绝句,气势浩大,胸怀广博,更是萧君言日日居于京中所赋那些花间伶词,华而不实之作所不能比拟。 如此,便只剩了这第三局,萧君言更无胜算。 想来当年夏依依是十分喜欢萧君言的罢,竟在此时匆匆赶来,请其休息片刻,为二人添些茶水。 那时萧君言怕是也早下了决心,此战不赢,便是身死,为夏依依,也是值得。 怎奈夏依依此行却是为了给苏漠下毒,用的还是江湖中恶名昭著的软筋散。毒发者一个时辰之内手脚麻痹,难以行动。 只是苏漠武功竟高至如许,便是中了毒,亦能勉力支撑,运气逼毒。 一代豪侠为人设计,此愤难平! 他只道萧君言为赢,竟设下此诈,便使尽毕生绝学。萧君言终是不敌,被苏漠废去了双目。 我心下恍然,萧君言的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3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3 双眼竟是为苏漠所废,起因却是夏依依。便道:“那之后呢?” 萧君言苦笑一声:“双目那时早已是血肉模糊,我自幼怎遭过如此横祸,立时便昏了过去,之后我被父亲派来的手下带回府修养。苏漠也许成了朝廷钦犯,四处逃亡,而夏依依,我却再未遇见。” “你不好奇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夏依依怎会又出现?”我脱口问道。 萧君言淡淡回应:“我在等她开口。” 我也只得话锋一转:“那你可等到了?” 萧君言却是苦笑:“我只怕等来的是祸,不是福。” 如今的萧君言再不是当初的他。当初他或许耍着些拙劣手段,只为瞒住旁人。他心中实有鸿鹄之志,只待时机成熟,便要一展才华。 可自失明始,他便知晓他再不能争。这样的心境久了,便是不愿争。 现今他所求不过保全父亲,待其寿终,了无牵挂,便可浪迹江湖。他要做的是清歌,而不是萧君言,再明白不过。 可世间事,终究是烦恼多过愉悦。多数时候,我们只能身不由己。 我慢慢发觉夏依依是个有趣的人,把一切看的通透,却装着糊涂。 她似是有了长住于此的打算,时常来我居处,寻我喝酒。 我性情本随和,不在意那些世俗之礼,何况她亦是妙人,我自不会拒绝。 我只道若我同她混迹下去,迟早便要变成个酒鬼。她却轻轻笑了,美的让我有些恍然,竟觉她不染纤尘,心中涌起一阵阵奇妙的冲动。唯有她脸颊带着的酒醉未去的一抹绯红,约略让我明白她尚在尘世,还在同我这么个闲人饮酒。 人都讲酒后吐真言,她许是见我喝的高了,头一遭问了我这么个问题:“你是如何看萧君言?” 我未想到她会问的如此直接,何况我二人聊天从未提及过萧君言,沉默良久,才道:“他是个好人。” 她未料到我会如此回答,对我的回答却也不置可否,思索片刻,道:“你可知,以他才华,若为君,可为一代明君,为臣,亦可流芳百世。”继而却轻叹:“便是双目尽去,也难掩其光华,只是如今,他却自己为此所困了。” 我只是觉得这话讲的竟有些可笑。萧君言双目难视虽是苏漠下手,起因却是她。即便她是好意,但恶果已酿成。如今再提这些,又是何意? 我不以为然,未言语,伸手取了一旁的酒坛,去了封酒的绸布,轻嗅了酒香。 夏依依静静看着我,似乎在等我说些什么,我只将我二人酒碗注满,淡淡道:“这是萧君言藏在山中的酒,若惯了这山野醇厚的香味,城中酒,便再入不得口了。” 夏依依轻啄一口,亦觉味道甚佳。我以为她会辩驳,可终究从起初便低估了她,她只是轻轻笑了:“如此也好。” 我便趁此问及往事:“萧君言可曾寻过你?” 夏依依又笑了,却笑的有些深不可测,一双眸子黑的幽然,藏去了一切:“从来只有我寻人,他人却寻不得我。” 自这天起,我便再不曾在萧府见过夏依依,自然也不能再一同把酒相言。我也没有特地去寻她,只因我尚记得她的话。若她不愿,没人能见得到她。 我未曾怀疑过她的话,因她风华如此,无论何事都是做得到的。可心中也不免失落,酒逢知己千杯少,更何况这“知己”生的是倾国倾城,风姿绝代。 若总是一人便罢了,如今无她相伴,酒意阑珊,才知这酒中滋味,有她一半。 这些日子萧君言也忙了起来,平日不过傍晚便还家,现今却时常饭菜皆凉也不见其人影。便是回来了,有时亦愁眉不展。我想是朝中事务辛苦,也未多想。 直到有天,萧君言忽然对我正色道他欲往齐国一趟。 我有些讶异:“所为何事?” 萧君言道:“前些日子齐国芷蓉公主来访,道齐国新进刚搜罗了一批孤本,特邀秦国文臣前去录书修典,也是为了两国交好。皇上派了我去。” 芷蓉公主之名我亦有所耳闻,传言天资甚高,容貌绝代,只年少多病,常在齐国碧落山静养,如今怎会突然来秦? 我摇摇头:“你视物不便,这差事派谁不可,怎会偏偏派了你。” 萧君言轻笑:“亦不瞒你,却是齐王病重,皇上令我去打探一番。” 我疑惑:“你怎会插手这些事?” 萧君言道:“乱世之中,身不由己。” 我不愿多问其它,若不是萧君言情愿,谁都没法逼他的,他既决定如此做,自然有非得如此的道理,我心中明白,再言只是:“可有归期?” 萧君言面容闪过一丝忧色:“少则半年,多则三载。” 我轻轻点了点头,再未言语。 萧君言离开那日天色尚好,我嘱咐了他万事小心,未多言其他。 萧府中剩了我同萧老头子,我便更不愿出自己居所,日日窝在房中,读书也罢,作画也罢,却也平静。 萧君言离开月余,有书信来到,言及已入齐境,一切安好,莫要挂怀。对他,我是从来放心的,只是不放心他双目不能视,身边可有得力的人在。 晚间歇宿的早,屏退了下人,屋中只燃了一支红烛,坐了床边,竟觉床上有人,正待喊叫,却被人捂住了嘴,隐隐闻道一丝酒气间杂着杜若香,瞪大了双目,在昏黄烛光下,隐隐映得那人满头的银丝,竟是少卿。 我从来未想过我同少卿会这样再见面,到最后,仍是那句:“你怎会来?” 少卿憔悴了许多,从来洁净如他,如今面颊上却已有些青稚胡茬。我知道他过的并不好。 少卿回答亦不似从前,硬生生扯出个笑来:“放心不下,不知你过的好不好,便来看看。” 我尚在少卿怀中,觉这姿势再尴尬不过,便起了身,走至桌前,倒了杯茶予他,道:“我很好,少卿,这不是一国之君该来的地方。” 少卿笑的有些凄惶:“若是因这天下失了你,这皇位便是不要也罢。” 我却摇摇头:“少卿,我再不是当初的我,你这又是何苦?” 少卿面孔忽而有些狰狞,只是怕泄漏身份故意压低了声音:“我是那点不如他萧君言,你宁肯嫁给一个瞎子也不愿同我一起?我说要护你一世长安,便要做到。这万里山河,你若不愿同我坐拥,那我便带你浪迹天涯。” 我愕然的说不出话来,到最后,却只是一声轻叹:“少卿,你怎么就是不懂。” 少卿却是苦笑:“阿梓,你从来想到什么便做了,何曾给过我懂的机会。” 这世上最经不起推敲的就是喜欢二字,最变换多端的也是这二字,我并非不喜欢少卿,只是发觉尚有更喜欢的人在,便是他抛下家国天下,只为同我相守。感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4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4 动,也从来算不得爱情。 何况他会是个好皇帝。我怎会让他抛下他费尽心力苦苦追寻到的皇位,来陪我这么个不值得的人。 我看着面前的少年,辨的出他眼角的泪光,终究是我负了他,同我一起,他从来都是痛苦的,我想抽身离开,这结却怎么也解不开。他苦痛依旧。 不得已,只是轻轻抱了少卿,在他耳边低语:“给我一点时间。” 我明白这话说出口,总是骗人的,争奈骗人的人、被骗的人都宁愿相信这是真的,至少暂时都骗过了自己。 可就在这段时间里,却发生了谁都未曾想到的变故。这句话,我至少暂时失去了兑现的机会,不知是福还是祸。 我尚记得那日家中青竹翠碧,微风宜人。 我独自在花园中散步,恍然忆起一句诗来,记得绿萝裙,处处怜芳草。 便驻了足,静静看了这花园光景,想来萧母当是个妙人,花园空间不大,布置却错落有致。除了自己居所外,这便成了我时常来的地方。 只是今日园中似与平日不同,我也不知是哪里不同,只是隐隐感到一丝异香。 平日我不愿多人跟着,时常令下人在园外等候,今日亦不例外。堂堂一国将军府,若是被歹人潜进,也未免太难看些。 可今日,潜进萧府的却不是寻常“歹人”。愈向院中,那异香竟越发浓烈,而我的手脚竟不停使唤一般向着院中走去,头脑中却渐渐模糊一片。 终于,便连眼前都渐渐黑了,整个人仿佛入了云里雾中,再无一点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是话唠啊...话唠...情节飞飞飞的话唠... ☆、一剑霜寒 我是在马车的颠簸声中醒来的,头痛欲裂。 时光似是正午,即便有纱帘阻挡,却有丝丝日光映在脸上。低头看了,却仍是那日举步入园时的衣着。 再抬头时,却发觉另一侧坐了个陌生男子。面虽无色,神却自威,容貌仿佛刀刻,粗布白衣,长剑在手,便如寒山劲松,清冷坚韧。 我似乎刹那间明白此人是谁,却未想到名动江湖的一代侠士,竟是如此年轻。 男子本正静坐闭目,却缓缓睁了双眼,见我醒来,只从身边拿起一只水壶,递予了我。继而又闭了双目。 我不知已昏睡了几日,喉咙早已肿胀的难受,什么都说不出口,忙灌了几口水下肚,方才能言,声音却是嘶哑:“这是在哪儿?” 男子未睁双眼,语声淡淡:“关外。” 我看的出他不愿与我多言,我亦不再追问。何况我心中疑问实多,更不知如何开口。 事情越发超乎我的控制。我不过人臣之妻,同江湖毫无瓜葛,同苏漠更是风马牛不相及。他何故犯险劫我。 异香当是迷药所致。可苏漠曾为软筋散而动怒,怎会用这样的手段去胁迫他人。 以苏漠能耐,杀我易如反掌。他至今未下手,还将我带至这蛮荒之地,定有所图。只是这背后的一切,我却猜不透。 关外尽是荒漠,白日里日头毒辣,热得人心慌,夜里却寒的刺骨。 马车在漠上足足行了三日,未曾停歇,这三日之内,我未同苏漠讲上一句话。吃饭饮水,他尽数打点好了。 直至第四日清晨,我正啃着苏漠给我的干粮,却发觉时常闭目养神的苏漠却忽而睁了双眼,容貌比平日更是冷峻。 不多时,除我二人所居马车行进声外,我却听得一阵更为急促的马蹄声。 忽而马车停了,马蹄声亦消失了,继而却是一阵狂傲的笑声,声音却有些尖锐。 苏漠眼中精光愈盛,低语:“来了。” 我还未及反映,苏漠已闪身出了车厢。耐不住好奇,我便伸手掀了纱帘,向窗外张望。 果有一人一马立在车前,那人一袭青衣,头戴斗笠,手中一支竹杖,竟是我那日在云翠楼见到的人。只是却没在窗外见到苏漠身影 青衣人率先开了口:“苏漠既在,青衣必现。我寻你好久。” 我暗暗想道,青衣人出现在京城,难道是为苏漠。他竟如此苦苦相追,再视其胸前,一马平川,即便声音尖细,当不是个女子,不由得冷汗直冒,莫非这二人是龙阳之好? 我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可自拔。却听得头顶之上清冷之声响起:“何必。”苏漠竟是立在了车顶。 继而便是长长的沉默。我已有些昏昏欲睡,青衣人却忽而按捺不住,手指竹杖,腾空而起;车顶响起一阵兵器相交之声。 我伸长了脖子,争奈只看到了翻飞的青白色衣袂。 兵器之声减小,青衣人翻身落回马上,扬鞭离开。苏漠亦回到了马车内,却有一阵血腥之气弥漫开来。 我轻皱了眉,不由问道:“你受伤了?” 苏漠却表情如旧:“杀敌一人,自损三分,已是大幸。”继而动手撕去了衣衫。 我也不避讳,但见他肩上已是血肉模糊一片,血腥之气愈重。我胃中不由一阵翻江倒海,只得别过了脸去,又问道:“那人策马离去,怎会死了?” 苏漠语声淡淡:“他活着走不出沙漠。” 我见他上药仍是费力,便强忍了腹中翻腾,伸手取了干净白布,替他将伤口缠好。 苏漠面容缓缓变得柔和,低声道:“多谢。” 我却一声轻叹:“何苦。” 苏漠敛上新换的衣衫,只道:“他非死不可。” 我二人的关系,总算是稍加亲密了一些。苏漠的为人,便从我第一眼见他就能辨得出。有些话,我问了他未必会回答,便不必问。 我现在则是担心,我就此失踪,少卿当如何反应,萧家又会面临怎样的命运,也许萧君言本布置好了一切,争奈如今这事发生的令人一头雾水,我心中也是猜测不断,可也能静观其变。 马车走的很急,多日未曾停歇,夜间亦在行车,每到一城,只作短暂停留,置办干粮,重换了车夫。 我嫌女装不便,便也在车行至玉掖时改换了男装。苏漠似是有些惊异,继而眼中竟流露出些赞许神色,想来他也未料到一国娇生惯养的公主竟也有些江湖气概。我亦报之一笑。 马车一路向西,继而向南,行有月余。我约略知晓这是向齐国而去,只是到了哪里,我却不知。 苏漠体魄强于常人,肩上的伤早已好了大半。便在某一日替了车夫,自行驾车。 行车不盈两日,我向外张望,已是在山间。 苏漠将马车停在山脚民居处,将马寄养于此,便同我步行上山。 苏漠走得很快,我这么个日日懒散惯了的人,只能勉力跟上。 那日我二人翻过一座小山,入了山间幽谷,时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5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5 光已是深夜。 我隐隐闻到一阵桃花清香,苏漠此时低语:“快到了。” 我想苏漠是个外表冷漠,心中却柔软的人,一路虽未见他笑过,他却从来将衣食住行打点的妥当,未让我受半点委屈。如今见我爬山爬的吃力,汗流不止,气喘吁吁,便知会我快要到了,步伐也跟着慢了下来。 穿过桃林,便是苏漠居所。 我第二日在苏漠居所醒来时,果然腰酸背痛,四肢都抬不起来,整整在床上躺了一日。我既在床上动弹不得,日间饭食便是苏漠做了,放在我床边。 原想一代大侠,当是以君子自居,远庖厨。不想苏漠做菜竟也十分好吃。细细尝了,又摇摇头,没有清歌做的好吃。 早知那日比试三场时,不如加上一场厨艺。后来又想到萧君言因失明而其余感官更为敏锐,从前他是个公子哥,连自家厨房大门朝哪儿开都未必知道,不由一笑。 苏漠所居是个二层建筑,他令我住了二层,自己却搬去了一层。 屋内陈设简单,只是细微之处亦显章法,布局分毫不乱。再细观之,所用木材俱是上品,让我眼前一亮,苏漠竟还是个有钱人。 我仍旧图方便作了男装打扮。我本就比寻常女子高出许多,苏漠衣衫虽有些大,却也勉强能穿。 苏漠亦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将新衣洁净,分与我一半。 我不懂苏漠将我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困在这里有何意,也懒得去猜,左右苏漠无事,便缠着他教我些三脚猫功夫,至少也要强身健体,将来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也要跑的够快。 苏漠无奈,只得问了我想学些什么。 我只轻笑,什么有效学什么,下三滥也无妨。 没想到苏漠竟真教了我些什么挖眼插鼻,猴子偷桃之类的“神功”。 我虽有些面红心跳,可见他教的认真便也硬着头皮学了。 此后也时常通苏漠一同练武,只不过他剑势如飞,力拔山河;我却只能扎着马步,陪在一边。 如此便是桃花开谢,一过三月。 我虽未出山一步,却也曾登高远眺,时常爬山健体,面庞晒得有些黑,眉眼反多了些英气,筋骨亦强健不少。 苏漠同我依旧话不多,也不时常打扰。他从来行先于言,许多事未言及,他已做到。便更不必相言。 这日我心血来潮,抢了苏大厨饭碗,自制四菜一汤,邀其品尝。苏漠难得的满面狐疑,却也由着我把他拉到桌前。 看着面前黑乎乎的四道菜和一碗刷锅水似的汤,苏大侠夹起一片被我炒的面目全非的竹笋,表情越发视死如归。最后仍是勉强将菜咽了下去,对我道:“看来还要教你做菜。” 于是苏漠难得的话多了起来,只因每日下厨的换做了我,而他则要指点我做菜。 无奈我又是个手脚愚笨的,任是泰山将崩而不变色的苏大侠,也时常被我弄得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我这个罪魁祸首却只觉得有趣。 不过努力总算有收获,我总算能够做些简单饭食,苏大侠也算得上是教导有方。 这日我掐指一算,竟觉已有半年未喝上酒。再想了想,苏漠似乎从未饮过酒。 我印象中的江湖侠士,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仗剑行江湖。便问了苏大侠,苏大侠只是淡淡:“我同他们不一样。” 我撇了撇嘴,怪不得夏依依不喜欢苏漠。那样好酒的人,跟个不饮酒的人在一起,简直要闷死。 苏漠的萧吹的极好,可翻来覆去只吹了一首曲子,意味却是寂寥。我想这样的人,本就只是独来独往,任谁与他一同,都是不合适的。即便是夏依依那样风姿绝代的人,也不合适。无奈世间自是有情痴,苏漠亦未幸免。 前天晚间睡的迟了些,第二日身上有些乏,睡到午间才醒。却见苏漠站在了门前,便问道:“怎么?” 苏漠扯了扯嘴角,我想他许是想笑笑。不过似乎失败了,眼见得苏漠有些皮笑肉不笑,滑稽非常。 我从未见过苏漠笑颜,如今他的表情却是古怪。再看向他身后,我似乎明白了缘由。 倾国倾城的面庞,果是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来寻你喝酒。” 只是她见了我似是有些惊异,继而嫣然一笑:“未曾想你着男装竟俊朗如此,你若是个男子,我倒想嫁给你了。” 我却面上一热,被夏依依夸奖,任谁都要不由有些害羞罢,便笑了笑:“你怎会找来这里?” “听说苏漠请你来做客,我便来找你喝酒,酒友难寻,难得与你相投。” 我下意识看向苏漠,却发觉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便只苦笑道:“我这客人却当的莫名其妙。” 夏依依轻笑:“既来之,则安之。” 我点点头,便也微笑,语气却是促狭:“待我梳洗,与伊人同饮” 轻束头发,心思飘得却远。仍是隐隐觉得夏依依很不简单,却总是琢磨不透,事到如今,我究竟在这一切中地位几何,仍然未知。 梳洗毕,便去了院中寻夏依依,桌椅已置好,我便坐了。 她将酒碗注满,笑看了我,却问了一句:“不知阿梓当初在萧府与我初见时,印象如何?” 我素来没什么架子,当初在萧府时便由她唤我阿梓,这名字虽旁人叫不得,她夏依依,却叫得。这我从一开始见她时便知晓,而相饮多番,我以为我们能成为知交。她如此唤我,也是自然。 我也笑了,半是玩笑,半是揶揄:“风华如此,非鬼即狐。” 夏依依笑容愈盛,皓齿明眸,散发的神采比在萧府时更甚,华贵天成。她开口道:“我若为人间妖孽,阿梓未必非人间鬼神。” 我却有些无奈:“那也擒不得你。左右你不出来祸害这天下男子便罢了。” 夏依依忽而笑的有些狡黠:“阿梓从来为人主,却不知如今身在荒野,心中作何想?” 我笑了:“置身江湖,身份这东西便压不得人,我虽不聪慧,却也不愚。我只是不安,命运被人牵着走,不得脱。任是常人,也是忍不得的。” 夏依依道:“阿梓心中有愤。” “怎能不有?”我看向她,眼神却有些凄然。 她却又笑的风轻云淡:“那还同我饮酒?” 我本是试探,如今却是笃定:“我需要一个解释,若得不到,这或是我二人最后一次对饮。” 她仍然笑着,仿佛成竹在胸:“为何偏偏是我?” 我淡淡看了她:“我再想不到旁人。” 夏依依起了身,环视院中,负手而立。我方才注意到她仍是一袭白衣。我也似乎从未见过她穿其他服色。如此卓然之人,极简白色便显其风采,又何需画蛇添足。 我亦起了身,缓步走至她身旁,与之并肩而立。若是他人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6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6 见我二人,或许会觉得此乃隐居夫妻,山中快意,把酒言欢。 可我明白,我能赌的,不过人之恻隐之心,而夏依依手中,却似乎藏了这天下乾坤。 我能明白自己,却始终看不破她。注定了我要为她所利用。也不知从几时起,这万千劫难便由她掀起。而现如今,似敌非友,仍能如此相待,非是她视我如至交好友,而是其视我若蚍蜉,而我,又如何能撼动她这参天巨木。心中苦涩,难以言说。 所有辛酸竟尽数喷涌而出,化得几行清泪流下,如此悲哀之情,或许唯有人真正身不由己时,才会明白。 夏依依偏头看了我。我想她应当从来都是赢家,未输过任何。 她却伸出了手,擦去了我尚留在面颊的泪滴。她的手指很凉,却细腻柔软。我恍然间有些失神,竟想伸手去捉。 她却淡淡开了口:“我从未想让阿梓入此局,争奈这是最有效不过的方式,我若不如此行事,阿梓亦命途难测。待此间事了,无论阿梓是想坐拥荣华,亦或旅居四方,尽可满足。”简明直白,语气坚决,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夏依依。 我的手,亦从半空垂下,凄然一笑,语气艰涩:“那我还要多谢你了。” 她只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便离开了。 我想这次饮酒无论如何都算不得愉快,我胸中有些气闷,练习拳脚亦是狠戾。 苏漠有些事看在眼中,却不点破,只是有意无意间提醒我,有些事糊涂些是好事,过程奈何不得,能有个结局也是好的。 我明白苏大侠有意劝我,便未置可否。忽然想到清歌,不知他是否安好,亦不知他同夏依依这段缘分又该向何处去,夏依依或许可同萧君言相伴,却无法同清歌相守。 我所不知晓的是,自我失踪,秦皇废萧氏妃。萧成入狱,又有人劫狱,萧成却死于逃亡途中,萧氏长子通敌叛国,投靠于齐,官至右丞。 齐主病笃,世子齐方珉却忽然被废,改由齐王尚不及四岁之幼子齐方恕即位。齐王亦于当夜撒手人寰。 幼子年少,由齐国芷蓉公主辅政。齐王亦正式加封为皇,先主上顺天承圣大帝尊号。 秦齐吴三国原为一统,皆尊周氏,只后期氏族兴起,皇室衰微,三王并起,逐鹿天下,成如今局面。而现今秦王少卿早已称皇。齐王随后。吴氏一族亦不甘示弱,次月即称帝。均以正统自居,欲复统一之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哈... ☆、听箫深院月黄昏 谷中的冬日来了,漫山遍野尽是白色。 原以为谷中冬天会十分冷,未曾想真的十分冷。还好我有强身健体但还是把苏漠的衣服裹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往日屋中用度,尽是苏漠时常去寄存马车的民居同人换了来。原还不知为何苏漠是个有钱人,现如今我已自动认为苏大侠是个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而富婆就是夏依依。 自上次我同夏依依不欢而散已有两三月。大雪封山,出谷下山俱是不便。 苏漠出山的次数少了些,每次背回来的东西略多了些。我本不讲究许多,故我二人温饱尚能满足。 而至于我为何不趁苏漠外出时逃跑,也再好解释不过。此谷方圆几十里人烟稀少,唯苏漠去处常有人居住,我既没钱、也没胆,当然不如安居于此,也无性命之忧。 这日未及晚间,天色已黑了下来,我缠着苏漠让他做碗汤圆给我,他却无奈:“怎么想起吃汤圆了?” 我十分没大没小的拍了拍苏漠的脑袋:“今天姑娘我生日。” 难得的,苏大侠又一次下了厨房,煮了两碗汤圆,陪我一同吃。 我能想象到苏漠从前是个十分冷漠的人,遇上夏依依,他变了许多,遇上我,又时常被我折磨。同我这么个有时会聒噪不堪的人一起,实在委屈了苏大侠。 夜里内急,便冲到屋外上茅房,茅房已十分破旧,四面尽在漏风,屁股快要两瓣冻做一团。明日一定要让苏大侠补一补。心中正感慨之际,却听得箫声响起,又是那首曲子,凄婉苍凉。 便寻了房中木梯,上了房顶,果见苏漠立于此,寒风瑟瑟,衣袂轻扬,宛若在画中。 苏漠见是我来,也未停下,我坐了一旁,紧裹了衣衫,听得他一曲毕。 苏漠收了箫,坐在我身旁。我忍不住问了:“怎么从来只吹这一曲?” 他许久未答话,他也本不必回答我的,但仍是开了口:“词曲乃依依所做,从前我时常吹了,她唱了。” 我也只能叹息:“你如此待她,她却未必如此对你,值得么?” 苏漠冷峻的面庞闪过一丝苦涩:“阿梓,我的剑,没有从前快了,迟早有一日,我必万劫不复,又何必再谈值不值得。” 我心中却是惶惶,从前的苏漠自有一番信仰,而如今,他的信仰只剩了夏依依。我想唤醒面前这个男子,让他脱离苦海,可我明白,有些话,我是没资格说的,即便说了,他也不会听。 一代侠士有了情,便是原以为对的事如今却要以情思,终究迟疑半分。从前绝伤不了他的青衣人,虽身死却也刺伤了他。 苏漠为夏依依做这一切,他心甘情愿,我只是痛惜,若有朝一日,夏依依果然伤了他的心,他还能否拿起手中的剑。 苏漠却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小的匕首,说是赠与我,权当为我贺生辰。我对他笑了笑,收下了,但心中还是放心不下,便在离开前向他道:“苏漠,任何时候都不要放下手中的剑。” 他点了点头,恍然间竟好像是对我笑了,宛若冰山石缝中忽而展开一株雪莲,意外的美而令人心动,可我却仍是疏忽了,“任何时候”,对苏漠而言,总有个例外。 冰雪渐消融。苏漠告知我事情有变,需换地居住。我明白便是我同苏漠交好,可我的性命却在他人掌握之中,故只得收拾了行装,随苏漠一路南行。 我体力本已非比从前,故如今同苏漠策马而行亦不觉累。我仍扮作男子,与苏漠兄弟相称,外人见了,倒也不疑。 齐地多高原旷野,春日草木渐盛。 我二人路过诸多小镇,终至了齐国第一大城淮安,距齐都不盈百里。 寻了城中一座普通客栈,歇宿一晚。 早听闻淮安名吃众多,故晚间扯了苏漠寻得广和楼,欲品尝佳肴。 苏漠不饮酒,我便随他一同饮了茶。却听得旁边一座几个做江湖打扮的人,酒喝的有些高了,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 其中一个长相粗莽的汉子道:“这赤火令重出江湖,究竟是真是假?” 另一个面膛黝黑却身材精壮的汉子道:“那又如何,我兄弟几个占山为王,赤火令又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7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7 奈我何?” 剩下的一个同桌人却作了书生打扮,长相不甚佳,面色倒白净,只苦笑一声:“赤火令出之时,便是江湖一统之日。我等如何胜的过江湖?” 精壮汉子神色陡变,压低声音道:“那又该当如何?”书生却只自斟自饮,不再答话。 我看了苏漠一眼,他神色如常,似乎浑然未注意这几人。我等得那几人离去,才问苏漠:“这赤火令究竟是何物?” 苏漠淡淡看了我:“昔年武林盟主统一江湖之信物,于江湖间消失已久。但传言得令者可号令江湖,不尊者人人皆可诛之。” 我轻皱了皱眉,不知该作何言语。最终只是轻叹了一声:“这天下,几时能太平?”苏漠没有回答,只因他也不知道答案,可这一问,我却积压许久,再忍耐不住。 这一路上不知听得了多少消息,我与世隔绝一年有余,不知这世间竟风云变幻至此。 萧成身死,旧部不满。部分边防守军随萧君言投齐,京畿禁军造反,秦皇身受重伤,凭了大内高手及一帮死士才勉力压了下来,国力却大为削弱。我本忧心少卿,知其性命无虞方才放下心来。 次日,我二人清晨便离淮安,快马加鞭,赶在入夜前至了齐都附近。 苏漠却未带我进城,而是去了城郊一所别院。绿柳环了四面。 我在柳林外被蒙了双眼,但依稀能辨得脚下乃齐国开国肱骨国师玄玑子所设计乾坤阵法。 出阵时摘了遮眼黑布,果见一座精雅别致院门,上书绿柳山庄,笔法恣意潇洒。 苏漠轻扣了庄门,未几,有一貌美女子开了庄门,见我时似是有些惊异,打量许久,见了苏漠,却是笑了,放下心来,才道:“恭候二位多时。” 我同苏漠随这女子入了庄园,未想其布置却尽是南地风格,我也曾去过吴国宫廷,竟觉这山庄,小桥流水,回廊曲折,雅致之景状不亚于吴宫。 中途往来下人,竟也全是女子。我当苏漠会不甚自在,却发觉他面色如常,许是曾来过之故。 行至竹轩馆,女子对苏漠盈盈一笑:“苏大侠仍于此处歇了吧,我家主人同秦姑娘尚有话说。” 苏漠淡淡望了我一眼,我却仿佛从他眼中辨出一丝隐痛,稍纵即逝。 我随这美娥又穿过长长游廊,至一湖边。 湖之北岸有一座四层楼阁,长廊却从南岸伸出,不及北岸。 我同女子乘了船,才至楼边。 我先行下船,仰头看了面前建筑,无论是修筑风格,还是细微之处镂刻,尽堪称一品。 正待转身回问女子,却发觉她已摇船离去。隐隐听得她银铃般的笑声,又听得她道:“我家主人便在楼中。” 我既不会凫水,何况初春水寒,纵使想跑,也无从离开,只得上了楼来。 举步登楼,渐至四层,听得有女子轻笑,脚下略一迟疑,却还来至,但见两名女子,一着红衣,一着白衫,正在窗边对弈,我闻得袅袅茶香,窗外却是满天火烧云。 红衣女子忽而偏头看了我,我方才注意到这女子长相平平却有种说不出的风情。她初见我也是一愣,继而却笑了,又看了白衣女子:“我还道你寻了个小白脸,几时换了口味,果然还是个女子。” 白衣女子却是淡淡:“你把我交待你的事办好便好,此事与你无干。” 红衣女子却忽而站起,手撑了棋案,俯身看了白衣女子,媚眼如丝。 忽而她却低下头来,轻吻了白衣女子,继而道:“放心。” 我看得有些呆了,也不知该作何动作。心中却是波澜不断,难以平静。 红衣女子向我走来,笑容愈发灿烂,至我身边,我未及反应,她却伸手捏了我的脸,我伸手欲拦,她看向白衣女子,开口道:“你的眼光,从来不错。” 白衣女子嘴角扯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看你却是看错了,怎知你无耻至此。” 红衣女子放了手,仍是笑着:“若你何时兴致尽了,把她送与我也是好的。” 白衣女子本低头欲饮茶,此时却放了茶盏,向红衣女子看来,淡淡道:“她的主意,不是你打的起的。” 红衣女子未言语,却哈哈大笑了起来,便转身离开了。 我静静看了白衣女子,心中却滋味万千,她究竟是何人,苏漠对她如此,可她似乎喜欢的,却是女人?亦不知我今后命途几何。 她却盯了面前的棋局,沉默良久,伸手将棋子尽数收好,又拿去了红衣女子所留茶盏,寻了只新盏,倒满茶水,放在对面,转头看了我。 我知其何意,便上前盘腿而坐了红衣女子原所居处。白衣女子执黑子先行,黑子势头凌厉,不多时已占了半壁江山,我无从招架,只得步步为营,可忽而黑子竟犹豫了一下,给了我喘息之机,这盘棋下完却是平局,天色尽黑。 白衣女子,也便是夏依依,却向我笑了,我竟第一次觉得她笑的苦涩,便是风华如她,烦恼亦多。 院中箫声在此刻响起,夏依依却轻叹一声:“这世间事,从不能如此局。” 我仿佛明白她在叹息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明白,如此,便沉默不语。静听苏漠此曲。 窗外却是漫天繁星闪烁,清风醉人。 于是我便在此楼住了下来,夏依依间或来访,我二人不过喝喝茶下下棋,再未饮过酒,只因我二人心知肚明,酒是拿来同友人快意之物,现今我与她心有间隙,有些事不挑明尚能共处,若是真说破了,却不知其果。她既不言,我便知祸者居多,亦不愿多问。 当年少卿大婚,我以酒解忧,知其苦楚。如今但凡心有郁结,便再不饮。夏依依或许也存了同样的心思。 我已有多时未见苏漠。只因这楼中藏了许多当年玄玑子所作之书,各类阵法、卜蛊之术记载实多。我素喜这些,便极少出楼,苏漠亦未来看我。 平日服侍我的,却是那日迎接我二人的女子,此时我方知她名唤竹语,是夏依依的贴身侍婢。 我心中明白夏依依有如此实力,定然非富即贵。旁敲侧击着想从竹语口中探听些消息,可竹语聪慧异常,言语也是简单,很难找到蛛丝马迹,只是隐隐觉得夏依依当与齐国宫廷关系匪浅。 即便我很少出楼,却也不忘练练拳脚。竹语或是觉得有趣,便时常笑看我左扭右扭还要美其名曰习武,我亦回之一笑,竹语也是个可爱女子,有时竟有些羞赧,红了脸,我却笑意更甚。 这日我居于顶层饮茶读书,间歇看了窗外湖光连廊,却见一抹白影居于对岸,似是苏漠。 白影轻轻跃起,脚点湖波,踏水而来。 我见得他入楼,不多时便上得楼来。见他唯脚底沾了些水,鞋面却未湿,轻功实高。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8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8 他于我对面坐下,将剑轻轻横放在桌上,我倒了杯茶与他,他也不推辞,缓缓饮了,忽而不知从何处掏了一坛酒出来。 闻得酒香,知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我有些不明所以,苏漠却娶来两个酒碗,我淡淡笑了,问道:“怎么,苏大侠也要豪饮一番?” 苏漠看了我,却未言语。 我喝下一碗酒,只觉香气丝丝缕缕沁入脾胃,意味绵长,果是难得一尝的珍品。 苏漠只是淡淡饮了些,在我看来已是莫大殊荣。 我不愿触及苏漠痛处,只是我知他视我如友,故有些事便不吐不快,即便我此时顾左右而言他,但心中却是不安。终于还是问了:“你可知也许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苏漠竟笑了,笑的让我觉得温暖灿烂。我明白这笑是为了谁,只是我却笑不出来。 我怎么也忘不掉那日苏漠对我说的一番话,也忘不掉他那样明亮的笑容。他说这世上有些人,你明知不可即而妄图即之,痛苦的并非她不选择你,而是你明知不可为而不为。我知晓这一切或许没有结果,可也不愿让她的手沾上这些鲜血,便甘愿承受这些罪孽,万劫不复之时,虽不知身居何所,胸中却是快意。 我想苏漠是为了夏依依放下那些是非,丢掉了他从来秉承的原则。我原本觉得他痛苦,而现今我才明白,正是有夏依依,才有如今的苏漠。苏漠本是为江湖而生,如今是为夏依依活。 人存于世,能做自己甘愿之事已是幸事,我又何苦再多言,唯求上苍庇佑苏漠,成其心意。 那日我二人喝光了一坛酒,酒香虽淡却后劲十足,都有些醉了。我朦胧之中缓缓睡去,直到窗外阳光照在脸上,才醒来。 苏漠早已离去,唯酒坛下压了一张字条,这或许才是那日苏漠真正想同我说的话:“乱世之中,唯求自保,切要珍重。” 我明白苏漠的担心,他也是怕的,怕我同夏依依扯破了脸,怕有朝一日夏依依会要我性命,而他那时,又该如何选择。 我虽不才,道理还是懂得,也会奋力保住性命。虽然这半生漂浮,命运常被人把握了去,可我尚不知活者何意,更不想失去探求的机会。 也自那日起,我再未听到苏漠的箫声。他应当是去了别处,只是不知是去救人,还是伤人。 我看书时有些心不在焉,索性将书扔了一旁,出去走走。 竹语划船将我送到对岸,我告知她想要一个人走走,她便在岸边等了我。 我沿着回廊缓缓走了,什么也未想,也不知走到何处,游廊到了尽头,露出一条砌了鹅卵石的小路,路两旁却是高大翠竹,随风轻摇。 路至尽头,是一座二层竹楼,上得楼来,却见阳光斑驳映在墙上,白衣女子执笔而立,青丝以红丝线束了脑后。我轻轻走近,她也未抬头,只是看了面前案上墨迹未干的宣纸。 我亦低头看了,果是好字,练得却是前朝亡国之君所创瘦金体。 她忽而轻笑道:“阿梓可喜欢写字?” 我摇摇头:“写的不好,缺那份心境,索性不写了。” 她却笑意更盛:“昔年徽宗昏庸亡国,可这一手好字却流传下来,旁人只道他昏聩,我却独爱其才。” 我亦笑了:“你从来与众不同。” 我寻了案旁竹椅,懒懒倚了,静静看夏依依练字。 如果不是发生这许多事,我或许会觉得她是个明媚单纯的女子。任是现在看她写字,也只是觉得美好。明眸浅笑,白衣出尘。 恍然间觉得她忽而抬头对我笑了,而我竟也不由自主弯了嘴角。 这或许才是夏依依最可怖之处,令人分不清真情还是假意,仿佛同她有着多年的默契,可我不能任由这些情愫随意发酵。 她却仿佛看破了我的心思,走到我旁边,倚了另一个竹椅,偏头笑看了我:“你在担心什么?” “我信不过你。” 夏依依笑的却更灿烂:“我从不欺你,只是有些话未告诉你。” 我苦笑一声:“倒也不错。” 她伸了个懒腰,将双手枕在脑后:“阿梓也是个独特的人。” “我从来平凡,若不是这层身份,恐怕与你不会有任何交集。” 她摇摇头:“阿梓可为至友,亦可为至爱,与人相处最可贵不过安心二字。” 我亦摇了摇头:“你安心,无非是因为我不争。我懒于挣脱束缚,懒于争辩,懒于追求。”继而却轻叹:“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是因为你看的破。” 我笑的有些玩味:“你聪慧至此,怎会看不破?” 她却缓缓闭了双目,沉默良久,不知是睡是醒。 倦意袭来,我亦放松了身心,慢慢睡去。醒来时发觉她已离开,身上却多了条薄衾,丝丝缕缕的清香,似是与她身上的香味一样,恬淡醉人。 过得几日,我在所居竹楼中见得一块上好白玉。语竹道这园中一切尽我所用,乃是夏依依嘱托过了的,不必顾忌。 我幼时喜些雕刻之技,也曾随人学习,如今见得好料有些技痒,便又央语竹寻来一套工具,正想雕些什么,脑中却浮出夏依依的影子来,挥之不去。 笑着摇摇头,白玉美人,再妥帖不过。便坐了窗边,细细磨去了玉上斑驳之处,却听得一阵笑声响起,张狂且满是活力,我向楼下看去,果见红衣女子立在水边,青丝微扬。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好像没什么人看吧...但还是欢快的更新了~ ☆、其艳独绝,世无其二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和江九这个女疯子一同上街。逛得还是齐都的繁华闹市。 我仍旧穿了苏漠宽大的衣衫,现在被江九拉着在人潮中横冲直撞,活像个被贼婆掳去的落魄书生。便甩开了江九的贼爪,喘着粗气,对她道:“疯婆子,走这么快,赶着去投胎?” 江九却转过身来,一袭红衣,在人群中十分瞩目:“是你见城外灾民可怜,非要救济,再不快些城中粮店可要关了。” 江九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许多迷药,竟把绿柳山庄内许多下人迷了个七荤八素,便连语竹都被迷倒,她却飞身上了楼,非要扯我去逛街。 我本想拒绝,无奈为她所胁迫,所以在晚节不保和逛街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我二人从绿柳山庄步行至齐都,却见城外灾民实多。江九道吴地内乱,灾民逃窜,不及安置,我见其饭食不饱,欲施以援手。 “可我出门仓促,未带钱财。” 江九忽而揪了我的耳朵,我吃痛不住,险些叫出声来,江九却喋喋不休:“那你还要当济世圣母?姑奶奶身上也分文没有。”继而松了我耳朵,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9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19 拍拍手道:“放心,齐国长公主也不是吃素的,灾民很快便得安置,用不着你操心,先把你我的肚子填饱再说。” 现今人人皆知,齐国掌握实权的乃是芷蓉公主,皇帝不过傀儡。而这女子究竟是否要开天辟地冒天下之不韪成一代女皇,尚不知晓。 而吴国内乱,却是因一则流言而起。先时清歌师长霍颜同文清雨之事不知为何在吴国大肆传扬开来,甚至有人假言当朝君主乃是文后同霍颜私生子,更有甚者又言先主吴候曾留密诏,即王位者另有其人,却被当今吴皇毁了去。于是吴国皇叔三王造反,新君孤立,乱作一团,战火殃及平民,难民纷纷向齐国逃窜。 我不知道江九是如何在没钱的情况下还有勇气跑到齐都最贵的馆子点了这么一大桌子菜。但见她吃的理直气壮,我自然也吃了个酒足饭饱。 江九拿了细竹签剔牙,自己剔着还不忘提醒我脸上有粒饭,牙上有颗菜。继而又问我吃饱了没。我点点头,不知其意欲何为。 我二人坐的是二层雅间。她伸手拍开一侧窗户,下面便是街市,她笑看了我,道:“跳下去。” 我有些惊异,但未及反应,便被江九一把扯了,从窗飞出。 江九身手矫健,武艺高强,轻轻落地,拍去身上微尘。 我武艺远不及她,摔了个狗□□,弄得灰头土脸。 我揉揉有些酸痛的腰,不由说道:“贼婆,出门吃霸王餐还要拉我上贼船。你不是号称能号令武林,怎么连顿饭钱都付不起。” 江九却妩媚一笑:“刺客楼楼主江飞花,神龙见首不见尾,出门吃饭不带钱,这是规矩。” 我却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哪里有这样的规矩,刺客楼本就以收重金替人刺杀仇家而闻名,江飞花建楼伊始便言:只有你出不起的价钱,绝没有刺客楼杀不掉的人。而江九之所以得了个江飞花的名号,只因她出手前,便会在你身上留下飞花印记,见此印记便可回家准备后事了,三日之后必死无疑。 传言江飞花武艺深不可测,从未失手,我却很难把面前这个疯疯癫癫的女子同一个名动江湖的冷血女杀手联系在一起。 我正胡思乱想,却发觉原本走在我前面的江九不知跑去了何处,正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忽而却听到一阵女声尖叫,便向那处奔去。 果然是江贼婆缠上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劲儿逼问人家姓甚名谁可有婚嫁,甚至还要对人动手动脚。 我一时无语,但还是冲了过去拉开江九向人家姑娘好生道歉,言及舍妹自小患了疯疾,今日下人未看好,偷从家中跑了出来,姑娘莫怪。狠狠揶揄了江九一番。 那姑娘见我还算有礼,本想说些什么,怎奈江贼婆在我身后挤眉弄眼,还舔嘴唇舔的上下翻飞,硬是把人家吓得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我只得无奈摇摇头,苦笑着对江九说:“夏依依怎会有你这么个朋友?” 江九却意犹未尽般盯了姑娘远去,才道:“我几时和她齐……不,夏依依成了朋友,若不是她貌美,我绝不肯同这人搅和在一起,如今也是后悔不迭。” 我却注意到了江九的迟疑,夏依依原本姓齐,而江九这样放肆的人,竟也会害怕。 不过,从我个人而言,好色这件事似乎也是会传染的。原本见江九同人家姑娘拉拉扯扯我还去劝阻,但见其本性如此且只是同姑娘们拉拉家常并无恶意,故也不再阻拦。 甚至还同她一起坐了茶社,看街上女子往来,评头论足。这个屁股太大,那个太平,这个穿着土出新高度,那个风骚太过太□□。 左左右右好像都不怎么满意,最后相视一笑,当是想起了同一个人,看惯了她,旁人实在入不得眼,其艳独绝,世无其二。 两个男人的友情很多时候可以通过一起逛窑子而培养起来,男女之事的秘密有时很容易成为两个男人之间的纽带。后来我又思索了一下,两个女人逛青楼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所以当我们付不起茶钱被茶社老板打出店来以后,江九提出一同去逛青楼时,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江九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套男子衣饰换了,相貌仍平,可风致犹在,倒真像是哪家风流贵公子。 江九带我到了一座矮房旁,招牌上大大一个“赌”字。 我有些不明所以,她却拎了我进去,赌的不过是最简单的摇骰子压大小。对面摇骰子的赌坊伙计问江九可带了赌本,江九却把我按在桌上,道:“我这个弟弟,洒扫做饭,铺床暖被,做的都是极好,若我输了,尽可将他带走。” 立时我就想痛扁江九一顿。好在她连赢数场。走时我抱了个大大的包裹,里面尽是银钱。 去往青楼时,我向江九道:“你赌钱赌的如此好,到时不妨教教我,发家致富全靠它了。” 江九却笑了:“今日不过运气好,往日早不知要输上多少了。” 我立时炸了毛:“那你还敢拿我当赌本,万一输了呢?” 江九一巴掌拍在我脑袋上:“要不是带着你这么个蠢货,姑奶奶飞檐走壁,早进楼泡姑娘去了。” 我想了想她说的好像也没什么错,于是欢快的和江九手挽手,走呀走,准备逛青楼。 一阵浓烈的脂粉气袭来,呛得我涕泗横流。一位长相一般妆画的却惊天动地的中年妇女出现在我二人面前。 我看她那副模样,实在惊的说不出话来。江九却轻车熟路,从包裹中掏了一锭银子,而面前老鸨那张血盆大口就此张开,滔滔不绝讲起楼中哪个姑娘长相美,哪个姑娘身段佳,吐沫横飞。 江九轻眯了双目,道:“我二人家中管教甚严,今夜不过寻几个貌美姑娘喝喝酒,过夜倒是不必。”继而又掏得一块银子,让老鸨寻个好位置。 老鸨笑开了花,言及今日楼中有姑娘献艺,不如先在二楼坐了,看过后再入房间喝酒。江九微微笑了,手中摩挲着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一块暖玉扳指,点头应允。 我却忽而想到,此时夏依依是否知晓我二人跑了出来,继而又想反正可以怪在江九头上,这贼婆脸皮厚,由她去跟夏依依磨好了。 于是便随她大摇大摆进了青楼,门口竟还有一排姑娘相迎,江九取些碎银分与她们,转头低声道:“有些姿色地位的姑娘都在楼中,门口这些女人,多半迫于生计在此寻个有钱人陪了,挣多挣少却是未知。” 我望着这些姑娘,淡淡有些悲凉。即便命运各异,可都在努力生活。可这样生活,却时常为人拿操守道德来评判,而践踏这些女人的恰恰是所谓正人君子,说来也是可笑。 老鸨将我二人带到二楼,坐在雕花栏杆旁,向下望便是舞台侧面正中。而楼上的其它好位置早为人占去,我们也懒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0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0 于多生事端,便在此坐了,磕着瓜子看台上人唱曲。 楼下舞台周围却围了许多人,尽是些没钱的浪客,吵吵嚷嚷。 忽而嘈杂之声渐低,我低头看了,台中站了个姑娘,着鹅黄轻衫,虽有些远,仍能辨出秀丽容颜,只是此时被这些狂蜂浪蝶围了,有些手足无措。 前番迎我二人的大妈不知何时上了台,道今日将卖出纤纤姑娘初夜,竞价高者得。 底下一阵人潮涌动,当然,这些人是出不起价钱的,只是凑热闹的事儿人人都愿意凑一份,因而呼声一阵高过一阵。而我却注意到台上的姑娘似乎正微微颤抖,许是因为恐惧。 江九见我看的出神,轻笑了:“怎么,心疼了?” 我转头看了她,摇了摇头。 江九却一脸的坏笑:“莫要害羞,若真看中了,我替你娶回去做小妾。”继而伸手拍了拍满是银钱的包裹。 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冷汗直冒,赶忙道:“我一个女子,要什么小妾。何况现今身在夏依依居所,能否自保尚未知,怎能无缘无故带个人回去。” 江九却仿佛一副了然神色,我暗暗扶额,不知她又怎样歪曲了我的意思。江九忽而一脸神秘,低声道:“你何时被夏依依吃干抹净的?” 我立时红了脸,一巴掌拍在江九头上:“胡说八道。” 再看台下时,已有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出了高价,楼内无人相竞。 那男人生的是肥头大耳,步履踉跄,恐怕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扑上台来,竟要抱那姑娘。 我轻叹一声,忍无可忍。我虽救不得许多人,可见得一个,救得一个也是好的,便扬声道:“我出两倍的价钱。” 众人听得,皆有些惊愕,齐齐向楼上看来,见得两位公子,其中一位锦绣华服,生得一双媚眼,满脸讶色,看了对面公子。 而开口的那位,却着了件宽大长袍,肆意慵懒,轻倚了金丝楠木椅,一双脚却叠放在桌上,长相俊俏,眉眼生的尤其好。眉色微浓,眼眸顾盼流转间竟兼有凌冽与温暖两种神色,故虽性情随意,却流露出傲然之色。 而台上女子见我出价,神色惊异之余略有缓和,似乎松了口气。 我素来不喜众人瞩目,如今无法,便同江九去了里间客房,饮酒谈天。 不多时有人敲门,未及应答,那人竟推门而入,屋内脂粉之气弥漫开来,却是老鸨领了个女子前来。 我同江九酒意正高,为人打扰,心中不快,便脱口道:“好没规矩。” 老鸨未说什么,倒是那女子显得有些局促。我再仔细观之,觉其五官清丽,气质淡雅,方才明白是台上那女子,只是如今换了件淡粉色衣衫,我一时未认出。 老鸨见我色厉,便连忙离开,留了那姑娘在房中。 我一时失语,日间多话的江九竟也不言,气氛愈发尴尬,我也只得开口:“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向我施礼,才道:“顾纤纤。” 又问道:“姑娘可善乐器,不妨弹奏一曲。” 顾纤纤未言语,取了房中琵琶,奏得一曲念奴娇。 江九向我低语:“不及夏依依当年风致,可也不错,你艳福不浅。” 我却苦笑摇摇头:“我本无此意,况为女子,你莫要揶揄我。” 江九忽而笑了:“你虽无意,佳人却有意。” 我方才注意到顾纤纤时不时向我看来,若不小心对上了目光,便错开去,面颊上还有两抹桃红。 我心中暗道不好,此番是引火上身,可也不忍让顾纤纤屈身侍奉那些腌臜之人,故并不后悔自己所为。只是如今怕是要多费些口舌了。 我请顾纤纤坐了,聊及她原是清白人家女子,只父亲嗜赌成性,债多难平,便将女儿卖来青楼。我将双臂挂着我脖子留着哈喇子睡熟的江九扒拉到一边儿,又从她怀中掏出所剩大半包裹的银钱,放在桌上,告诉顾纤纤可以此赎身,剩下的亦足她安身。 她却忽而跪了,言及此生无以为报,愿跟随我左右,做什么都无半点怨言。 我个人是十分讨厌这样狗血的剧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架着半睡半醒的江九便要离开。顾纤纤越发哭的梨花带雨,我却只能狠下心来,不得已骗她我已有妻室,才得脱身。 我同江九出得青楼时天刚蒙蒙亮,白日繁闹的街市说不出的安静,旁边几户人家却已生出袅袅炊烟,想来是家中有人早行。 忽而有辆马车从对面驶来,我拉了江九到路旁躲避。马车通过时我下意识抬了头,恍然竟透过纱帘看到了清歌侧颜,我本想张口说些什么,却怎样都发不出声音来。便呆呆站在路旁。又思索起马车中的人究竟是不是清歌。 江九察觉出我的异状,也看了远去马车,对我道:“恰是早朝时分,怕是哪个官宦入朝的马车。” 我回看了江九,扯出个苦笑来:“走罢,绿柳山庄此时怕是要翻天了。” 回去的路上,我异常沉默。我已有两载未见清歌,可如今,我身在敌国况为人俘,他却平步青云成了别国丞相。 我再不能依靠他,更不能任性的以为他会救我。从前挚友却落得如此境地,我从前设想过千百次的情形,似乎终于应验。 走至绿柳山庄,江九拉了我绕到庄后高墙。墙面平滑,无处借力,任是轻功再好,怕也是翻不过的。 只是江九却从腰间扯出一条铁索,扬手甩出,缠了紧邻高墙的一座房屋脊吻,另一只手环了我,借铁索之力跃起三丈,荡在墙上,足尖点了墙面,扯了铁索,又跃起丈余,过了高墙。 这两起两落看似轻盈,实则费力,非绝顶高手实难做到,何况江九还抱了我。 江九也是累极,一边收了铁索,还要一边抱怨我平日吃的太多,重成这样,远不及人家夏依依轻若无骨,肤白貌美,活该年纪这么大还嫁不出去。 我懒得同她计较,由着她絮絮不休。 江九对这园中似乎极熟悉,我却转的有些迷糊,总算是走到了长廊,又沿着长廊到了湖边。 江九揽了我,施展轻功,飞过湖面。清风宜人,十分畅快。 到了所居楼前,江九的鞋已湿了大半,她有些无奈,索性将鞋袜一并脱了,扔在地上,赤脚与我并肩上了楼,还吵着要我赔他一双鞋袜。 我却觉得有些好笑,道:“刺客楼中连套鞋袜都买不起了?难道楼中刺客尽是些赤脚大汉?” 正吵闹间上了四楼,见语竹立在一旁,眼角似有泪痕。我转头望了江九一眼,她也察觉不好,便要开溜,却听得清冷之声悠悠响起:“江狐狸,我的人,你惹得起么?”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喜欢的角色上线~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1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1 ☆、衣白如玉,美人若斯 我虽见过许多不要脸的人,可像江九这么不要脸的倒是第一次遇见。 夏依依语声未停,江九已扑上去,泪眼婆娑的望着她,连连道:“夫人,我再也不敢了。” 然后忽而转过头,一脸愤慨,还伸手指了我,道:“是她,是她,就是她,逼我的,我若不带她走,她就要玷污我的清白。” 我一脸无奈,看着面前这场闹剧,笑着摇摇头。 夏依依似乎有些厌弃,扒开了哭天抹泪的江九,皱了皱眉,说道:“谁是你夫人,嘴巴放干净些。” 江九却仿佛受了极大委屈,不依不饶:“夫人,你怎能如此没良心,人都讲,一日夫妻百日恩,床头打架床尾合,买卖不成仁义在……” 多亏了江九口无遮拦,令我见了夏依依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我尚未及反应,却听得屋内啪啪之声清脆洪亮,陡然响起。再看时江九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旁,两颊肿的似是被马蜂蜇过一般,竟是挨了十几个耳光。 江九还不死心,口中嘟嘟囔囔,可脸太肿,吐出的话也是含糊不清。 夏依依却轻轻笑了,道:“终于能清静几天。”便离开了。 我看着江九的怪样,尽不住捧腹大笑。可又想起夏依依前番言,我是她的人,心中百味杂陈。 那日我二人出逃,夏依依震怒,便罚了下人,连语竹都被训斥。 江九的脸过了两三天才堪堪消肿。我便要叫她一同去向夏依依说情,总不至我俩犯下的过错要让这帮下人受罚。 江九想到前番教训,宁死不从。我生拉硬拽,才拖她一起去见了夏依依。 江九双手捂了脸,一时看了我,一时看了夏依依。 我二人见她一副惊魂未定模样,忍俊不禁。 讲起那日见闻,江九终于复了常态,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只是我未想到她竟将顾纤纤的事也一并说了,说便罢了,还要言及我是如何的风流倜傥,顾纤纤是如何的倾心于我。 夏依依本面露轻笑,此时却恢复了一贯的高冷姿态,冷哼一声,离开了。 我看了一脸坏笑的江九,终于忍不住也甩了她一个巴掌,便赶紧开溜。 我没有夏依依那样好的身手,如今偷袭了江九,若不溜之大吉,绝对会被她暴打一顿。 这世上若说最会骗人的人,非江九莫属,正因为如此,她也是最不会骗人的人。江九视我如友,所以同她聊天,总是畅快。 我原以为她来几日便走,没想到她却在此住了下来,还偏要与我同住。 夏依依本不同意,无奈江九软磨硬泡,终究还是答应了她,在三楼收拾了间房,置了床榻。 江九便时常来找我喝酒,而楼中也时常来些打扮怪异的江湖人士,许是刺客楼中之人。 这日江九前来,抱了一坛桃花新酿,我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便笑了问江九:“你初见夏依依,觉她如何?” 江九却仿佛被酒呛到,轻咳一声,憋红了脸:“那可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据江九所言,她年幼时便是武学奇才,又得高人传授,不足二十岁创了刺客楼,江飞花之名冠绝武林。 江九自夸时从来不吝辞藻,我懒懒听了,未置言辞。不过所有事到了夏依依身上,却都成了异数。 江九的刺客楼所接过的最大一单生意,便是有人要杀夏依依。她未多言细节,可单凭了这银钱数目,我便能猜出要杀夏依依绝非易事。 而年轻的江九虽然明白此事艰难,可若能成功,凭了这笔钱财,刺客楼可蒸蒸日上,前途不可限量。思虑再三,还是答应了。 而这也是唯一一次,江九未在这人身上留下飞花印记,非因夏依依武功多么高强,而是见到夏依依便非易事,故江九选择了偷袭。当然,夏依依武功高至如此,更是江九未曾料到。 据说那夜夏依依家中正有酒宴,歌舞升平。而江九则溜到了夏依依房中,夏依依推门而入时,她蓦地刺出匕首,其势快且准,这世上绝难有人能避过这一击,可夏依依却避开了。虽匕首仍刺破了她衣袖。 江九明白今夜若杀不得夏依依,便再难有机会。不得已违逆了刺客楼一击不成、立时离去的原则,想以武力制服她。 可夏依依只冷笑一声,似是不屑。我不知那夜她二人多少次处在生死边缘,也不知斗了多久。知晓的只是,江九唯一一次失手,是因夏依依。 我笑了笑,道:“所以你二人就此交好?”心中想的,却是那日江九吻了夏依依的一幕。 江九却是苦笑:“不过是因我于她尚有用处罢了。”忽而又正色道:“当年我同夏依依交手时,委托我杀她之人便已先一步为她所杀。我现在知道的,不过是永远不要同夏依依为敌,当然也不要相信她。这样的人,至少我惹不起。” 我沉默良久,皱了皱眉,道:“她究竟想要些什么?” 江九定定看了我:“也许你我永远都不会懂。” 我觉气氛有些沉重,便存心捉弄一下江九,开口道:“夏依依心若蛇蝎,睚眦必报,你还敢吻了她?” 江九却一脸媚笑:“她有求于我,美色当前,若不及时行乐,将来必好生后悔。” 我轻挑了眉,未言语,喝了杯中酒,花香浅淡,意韵却长。 我从未见过夏依依这样矛盾的人。从前我便知道她若想追求什么,必定是做的到的。只是这一路杀伐,最终所得的究竟能不能抵的过所失。她始终是孤独的。正是拥有着别人的爱情,有些话说不得,便连将来得到殊荣,也不知与谁同享。 我手中细细磨了那块白玉,心中想了许多。甚至开始怀疑我对夏依依究竟抱了何种情愫,朦胧间似乎越发明白苏漠恋上可望不可即之人心中难免的苦楚。 耗时两三月,我的白玉美人终于雕好。 自幼便有习惯,雕了的东西从来要送人,只因我怕时光带走许多人。如此想到相赠之物,便不怕忘了所赠之人。 白玉剩了块角料,便磨了块玉佩,送了江九,她兴奋异常,抱了我又蹦又跳,我却紧捂了怀中巴掌大小的白玉美人,想了夏依依此时身在何处。 千里之外的吴都,齐国铁骑兵临城下。阵前却是一白衣女子,策马而立,微风拂过,衣袂轻扬。绝世的容颜,目光却冰冷。她举起手中的剑,便是杀戮的讯息。 这场仗,从清晨打到黑夜,女子洁白的衣衫都被染的鲜红。深红的血液从剑身汇到剑尖,成股流下。 吴宫宫门大开,人马逃窜。 吴国年轻的皇帝静静坐在修成将满三年的仪华宫中,伸手抚了身边立着的花灯,听得外面厮杀。 一股血腥之气忽而弥漫开来,吴皇抬了头,见殿门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2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2 之处站了个女子,衣色鲜红。 她慢慢走进,竟坐在了他身旁,他却闻得那浓烈的腥气便源自这女子,胃中翻腾开来,几欲呕出。 他也注意到那女子美貌,可那容貌在这身血色下却显得有些狰狞。 女子不开口。他也不言,反而拼命将注意力放在手中花灯上,泪水却偷偷滑下。 又是一日清晨,天边隐隐露出光明。天空却仿佛从未见证过杀戮,湛蓝依旧。 宫外人马声渐低,不多时有齐国将军回报,言已占领吴宫,部分守军投降,负隅顽抗者已尽数杀了。 女子轻轻挥手,示意将军离开,仍不言语。只是伸手取了自己的剑,递给了吴皇。自始至终,却未看吴皇一眼。 递了剑,便出了仪华宫,负手而立,望了天边朝霞。 齐国天启三年,齐长公主芷蓉率军大破吴国,一日攻破吴都。传言吴皇自刎于仪华宫,手中却抱了个极旧的花灯。吴氏一族被灭。秦国亦趁乱占据了吴国北部一些城镇,而齐国占去了吴国大部,其势如日中天。 而齐长公主芷蓉,加封镇国公主,这堪为历代公主中的最高封号。长公主的声望,更是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夏依依这些日子总有些异样,时常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平日里聪慧的人显得有些疲惫。 我见她赤脚坐在湖边,衣摆掉了湖中沾湿也不自知。清风撩起她的长发,遮了半张容颜,可她的神情却那样自然恬淡。 所以当许久之后夏依依问起我,究竟何时心中有了她,我歪头想了很久,脑海中却全是那日她坐在湖畔的情形,如此真实。 似乎是从那时起,我才真正抛下了什么男女之分,世俗之见,终于发觉了解她的是我,而她,总是什么都看透了一般。 夏依依却摇摇头,笑言她看错了所有人,唯一看对的,只有我。 而许久之前的这天下午,我们都各怀心事。 我上前坐了她身旁,她却浑然未觉一般,定定看了远处。 我从怀中掏得白玉美人,递予她,道:“衣白如玉,美人若斯,我技艺不精,难琢你风貌之万一。” 她有些惊讶,继而淡淡笑了,若兰蕊轻绽,道:“阿梓费心。”便伸手接过,细细看了,脸上笑意不减。 我却仿佛觉察出她身上深深倦意,伸了个懒腰,开口道:“若是累了,切莫勉强自己太过。” 夏依依仍是笑了:“人活于世,哪有不累的道理。” 我偏头看了她,也笑道:“总不会时时都累的,也没人勉强,有些事,不愿做,自不必做。” 夏依依却深深吸了口气,良久未言。忽而脚尖踢了湖面,溅起几滴水珠,落了湖面,又漾出层层波纹。 她轻叹一声:“是我自己勉强了自己。” 我只是望着她,淡淡笑了,未发一语。她聪慧如此,自己解不开的结,或许也是她不愿解,旁人又能说些什么。便看了湖面平静,静听了鸟儿轻鸣。 忽而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淡雅别致,却熟悉不过,肩上也莫名多了些重量。 低头时发觉夏依依的头轻靠了我肩上,双眸皆闭,呼吸匀称,已是睡熟。我心中竟多了些不知所名的情意,不时激荡。 黄昏渐至,天边轻云在夕阳映衬下粘连成火红一片,清风渐起,我忧心她着凉,可也不愿打扰她好梦,便伸手将她抱起,竟比我想象中还要轻上许多。 举步登楼,将她置于我的床榻,我揉揉有些酸痛的胳膊,看了她沉静睡颜。 我想我有许多理由仇恨她,也有许多理由喜欢她;若我起初选择了仇恨,或许此时便连仇恨的缘由都已忘记,只是单纯的仇恨,现今自不会矛盾。 可事实却是,我从一开始,便将自己置身事外,至少从心而论,我并不觉得发生的一切与我相关,而对夏依依,起初的愤慨,也只是因她试图左右我的命运,夺去了我选择的权力。 可仔细想来,从前我也是身不由己,如今只不过是对过去的延续,甚至因不在意那层身份,反倒自在,心中平静许多。 想来想去,难有结果的事,再想也是徒劳,于我,便索性不想了,顺其自然便好。 夏依依既占了我床榻,我便坐了窗边,翻本闲书,也是自在。 直到月上中天,夏依依才悠悠转醒,醒来时恰见了我在窗边读书,烛光映了侧颜。 我见她醒来,放了手中书卷,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淡淡笑了。 她见我笑了,起初有些愣了,不多时也回以一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着望了我。继而却有些失落似的,缓缓开口道:“阿梓,若有我暂时不能兑现当初对你的诺言,你可会恨我?” 我偏了偏头,脸上带了些疑惑神色,似乎没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她有些犹豫,却仍开了口:“也许有一天你仍会回了秦国,仍回了过去的生活,你可愿意?” 我一时失语,她又道:“可有朝一日,我必定会兑现我的诺言,无论荣华富贵,或是你想旅居天下,都随你。” 我仍是说不出话来,心中有些凄惶,终究淡淡摇了摇头:“你从不欠我什么承诺,所谓的兑不兑现,无从谈起,若非要如此,那也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夏依依仿佛想再说些什么,可被我的话堵得无从开口,我仍看了书,心思飘忽不定,也许万种牵绊间,她想保全我,可也力不从心;也许她这一生无人能真心相交,同我,也不过逢场作戏。 我明白她正看了我,不知表情如何,也许苦涩,也许平静。 忽而却听到一阵风声,一抹红影撞开了窗户另一半,鱼贯而入。未及反应,江九已笑眯眯的站在了我面前。继而伸手捏了我的脸,一顿搓揉。 我伸手拍下她的狐狸爪子,看了床榻,江九才发觉夏依依也在,便收敛不少。 可我仍听得江九蚊子般在我身旁哼哼唧唧:“我不在时你竟在这忙着泡妞。”我装作不经意,捶了江九一拳,她痛的龇牙咧嘴。 夏依依面上忽而浮现玩味笑容,却未言语。许是觉气氛有些诡异,夏依依伸了懒腰,谢了我未搅她好梦,便离开了。 江九待其离开,便同猴子一般上窜下跳,口中还喋喋不休,数落我耽于美色、胸无大志。我却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三日后,江九带我离开了绿柳山庄,我还当她又偷偷带我跑了出来,她却言此番是受夏依依所托,非她自作主张。 我也能隐隐感到,我离这些事的谜底越来越近,心中的忐忑竟成了莫名的兴奋,而当我看到齐都高高的宫墙时,我仿佛已了然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写文的速度赶不上发文了...要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3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3 努力写写写! ☆、花月正春风 齐国长公主芷蓉,民间传言,五岁熟读经史,六岁即可成诗。成人之时通音律,精棋艺,姿容甚佳。只自幼体弱,于碧落山静养,真正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 而现今她独揽朝政,甚至带兵出征,更使民间流言四起,有些还将其摹画作了妖魔神仙之流。 当然,芷蓉公主所为于齐国史上并非没有先例。齐国开国君主便是在其妹平阳公主相助之下才得开创帝业。 平阳公主昔年亦曾带兵平息齐国内诸多叛乱,其名响彻齐境,敌者闻之丧胆。齐王与之明相敬暗相争,终究还是斗她不过。 开国齐王并无子嗣,皇位便由平阳之子袭得。说白了,现今坐拥齐国的,实则是平阳公主一脉,而齐芷蓉的作为,像极了这个英明果敢的先祖。 我抬头望了高大的宫墙,竟无比熟悉。恐怕任何地方的宫廷于我而言,都不过是囚牢,便连感触都生得一样。 一旁的江九搓了搓胳膊,吐吐舌头,道:“我是真不喜欢这个鬼地方。”便下了马。 我亦下了马,面上却是苦笑,开口道:“我也不喜欢,可我人生中的许多时光,都是在其中度过的。” 江九有些讶异,继而又仿佛了然一般,只点了点头。 我二人将马交与宫门的侍卫,便入了皇宫。齐地民风粗犷,便连同宫中建筑亦是大气豪迈,甚至有些粗糙。粗糙中亦不带一丝细腻,竟有些单纯的可爱。 江九带我入了深宫,女人脂粉气本该重之地,意外的只是比之前宫殿的粗犷多带了些书卷气。 江九忽而带我入了一座宫阁。进了内室,方见夏依依仍旧一袭白衣,立在书架前,若有所思。 她不时从架上取本书下来,可这本却在高处。她虽比寻常女子高出许多,踮了脚却亦取不下来,我摇了摇头,走上前,伸手踮脚替她取下,她却看了我,轻轻笑了,笑容温暖明亮,竟让我也不由笑了。 我终归还是难以想象面前这个气质卓然的白衣女子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斩杀敌寇;更难以想象她得到今天所有的一切手上沾了多少鲜血。 恍然间我发觉苏漠从来都是错的,他的所为,不过是助力夏依依向着权力的中心逼近,而逼近的路上,他人的血色只会愈发浓烈。 夏依依的孽,无论他苏漠如何努力,都消不减。 我在夏依依身旁坐了,却不知如何开口,她亦不言。江九不知何时已离开,我明白她是最不愿趟这趟浑水的人。她早知夏依依是何人,她早知与她一同便免不了一路杀伐。 我不懂夏依依凭借什么说服了江九,或许她根本不必开口,只需以己之力威胁便够了。我只是有些气愤,她不该如此折磨了江九,强迫江九做其不愿之事。 我正思虑间,夏依依忽而缓缓开了口:“我的身份想必你已明白。” 我看了她,淡淡点了点头。 她却笑了:“这诸多事的缘由相比你也已经明白。” 我无奈苦笑,道:“掳我至齐是为了激化萧氏同少卿矛盾,也正因如此之前才会令萧君言入齐,当然也是为了从他身上挖些吴国旧闻,煽动吴国内乱。天下三分鼎立,一国动而三国皆动。你这盘棋下得好大。” 她却摇了摇头,道:“掳你意在离间,本只想让他君臣之间愈发猜忌,未想秦皇竟想趁此机会拔除萧氏;逼迫萧君言入齐,非是我想引其吴氏内乱,而是我需要他手上的赤火令。” “赤火令现今在刺客楼手上?苏漠奔波怕也是为了平定江湖罢。” 夏依依点了点头:“不错。” 我轻轻皱了眉:“江湖一统,大权独揽,你究竟想要些什么?成为一代女皇?” 夏依依轻轻笑了,道:“这么说,好像也不错。” 我却苦笑:“你不该利用了萧君言师长往事来达成目的,他会恨你。” 她仍是笑着:“与我何干?”继而仿佛有些失落:“何况我再等不及。” 我却忽视了这后一句的份量,那一句“与我何干”,已是让我震惊不已:“你二人情投意合,私定终身,难道是假?” 她恍然间似乎明白了我在惊讶什么,便开口道:“那是他一厢情愿。” 我却不相信似的,连连逼问:“你未给苏漠下毒?” “自然下了,只因那时我需除掉他。” “后来那?” “苏漠为秦国朝廷追杀,我救他性命,他便留在了我身边。” “苏漠不知是你下毒?” “或知或不知。” 我想苏漠终归是明白的,即便他当时废去萧君言双目,待知夏依依是何人时应当已明白一切。故对萧君言,他心有愧疚。这或许也是他始终想要维护我的原因之一。夏依依本可径直令苏漠在萧府杀了我,只是他怕是不愿的,可私心仍要遵从了夏依依,情深如此。 我心中有些凄惶,最后只化作一声长叹:“好狠的心。” 她竟又笑了,我却辨不出笑中意味,只道:“现今我于你不过一颗弃子,让我走便好,何苦将我带到这深宫之中。” 她却定定看了我,开口道:“阿梓,我从未欺你。” 我迟钝的神经慢慢变得敏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面上表情却是呆滞。 她轻叹一声:“语竹已先行回来,宫中日常有需,唤她便好。”便起身离开。 我却为了她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呆坐了好久。 江九怕我无趣,时常来宫中看了我,还说我有心事。 我矢口否认,不过江九所言怕也非虚。江九说话时我时常神飞别处,她说了一半见我心不在焉,便要伸手在我头上轻敲一记,我揉揉脑袋,听她继续。 刺客楼自得了赤火令后,俨然成了江湖一霸,生意也多了不少,威名甚重,便连所谓名门正派也要让其三分。 江九最近正琢磨着开两家分店,拓展业务,还问了我分店取什么名字。 我懒懒应了,歪了歪头,道:“反正你叫江飞花,不如叫飞飞楼和花花楼。” 引得江九对我一阵拳脚相加。 我许久未练武,这天拉着江九也教我些武艺。 苏漠虽也教了我些下流招数,可平日所教俱是章法分明,且易上手。 江九这厮却舞的天花乱坠看的我眼花缭乱,出手乱七八糟。 我看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坐在一旁睡着了。后来却是被江九揪了耳朵,才转醒。 我二人正打打闹闹,夏依依,亦即齐芷蓉,却在此时款款而来,白衣飘飘,笑意盈盈。 身后还跟了个小娃娃,穿着浅黄色锦袍,头戴玉冠。走至我二人身前,小娃娃却抢先向我二人问好。 我同江九有些愣了,回过神来,我才开口,向夏依依道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4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4 :“你让一国皇帝向我等闲人问好,实在有失体统。” 夏依依却不以为然:“你二人年长于他,且身份才干亦佳,为君者,礼贤下士,有何不可?”言罢看了小皇帝,小皇帝亦点了点头。 我蹲下身来,视线同小娃娃相平,细细打量了他,眉目清秀,有夏依依的影子在,气度却像极了当年的少卿。 便伸手拉了他的小手,道:“要不要吃点心,今天厨房做的青团尤其好吃。” 小娃娃面上确是一副想吃的表情,开口却是:“阿姐说,无功不受禄,东西也不可乱吃。” 我有些惊讶,却仍笑了:“在这儿无妨的,不信可问问你阿姐。” 小娃娃看了夏依依,她轻轻点点头,小娃娃便同语竹去宫中吃点心了。 我三人望着其离开,我忍不住开口道:“你也未免太严厉了些,这么小的孩子,尚是爱玩的年纪。” 未及夏依依回答,江九却率先开了口:“我幼年便随师傅走南闯北,小时多些磨练未必不是好事。” 我却揶揄道:“所以才把你养成了这幅疯癫模样。”果不其然,又被江九赏了一巴掌。 夏依依笑看了我二人吵闹,并不言。 不多时却有宫人到她身边低语,她皱了皱眉,看向我:“阿梓,我有些事要处理,方恕便暂时拜托你照看。” 我尚未及言语,她已转身离开,我摇摇头苦笑一声,这未免也太霸道了些。却还是扯了尚在张牙舞爪的江九,去看小娃娃。 小娃娃正在宫中吃点心吃的开心,见我二人进来,便忙咽了点心,伸手取了丝帕擦了嘴,十分恭敬的立在桌旁。 我不由笑了,对他道:“你阿姐有事要处理,先行离开了,待到下午才能来接你,在这不必拘束。” 小娃娃点点头,任由我拉了他坐下,我却觉得有趣,忽而问道:“你很怕她?” 小娃娃想了一想,摇了摇头,开口道:“阿姐有时虽严厉,也是为我好,我也想成为阿姐那样的人。” 一个孩子,竟能如此想,我讶异之余,却也不得不佩服齐芷蓉教导有方。 不过下午夏依依前来时,小娃娃正同江九打作一团。他扯了江九头发,江九抠了他鼻孔。我却在一旁喝茶读书,悠闲自在。 夏依依轻咳一声,扭打的二人便立即站好。她轻描淡写的望了江九那一头直炸九天的秀发以及小娃娃憋得通红的面容。继而又看了我,道:“多谢阿梓照管。” 我浅尝了口茶水,轻轻笑了,道:“无妨。” 自那时起,夏依依便时常带了齐方恕来,且任由他同江九打闹;我二人乐得清闲,间或手谈一局,输赢各半,不分上下。 这日阳光正好,微风轻拂。我心血来潮,想出去走走。原以为她会拒绝,未想她却答应了。 夏依依以轻纱蒙了面,寻了两匹马来。我二人从小路策马行至郊外。 城郊有溪流,自西缓东流。溪边尽是绿柳,绿意正盛,霎是可人。 我下了马,将缰绳系在了柳树上,她看了我,亦如此做了,随我坐在了溪边。 阳光晒得身上十分暖,困意便来,不由闭了双目,放松了身心,躺在干爽草地上,缓缓睡去。 一觉醒来,发觉已至黄昏。夏依依仍是坐在我身旁,见我醒来,才道:“荒郊野外,你倒睡的安心。” 我笑了笑,道:“不是有你在。” 出了城,她便将面纱取下。见我如此回答,亦面露了轻笑,忽而又道:“阿梓,若来日你需作个抉择,你会不会选择我。” 我有些疑惑,不知这话从何问起,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道:“我不知道。” 她的表情却有些古怪,我偏头看了她,她却忽而俯下身来,我亦不知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只觉有双薄唇轻贴在我唇上,带着丝凉意,却柔情千万。 初时的惊愕变作了了然。恍然间似乎终于明白我究竟想要些什么。便不由自主伸手抚了她腰肢,与之唇齿相交。 这一吻,竟如此绵长。 清风撩起她长发,丝丝缕缕荡在我脸上。觉有些痒,便伸手去捉,她却扯了我手,看了我,轻笑满面。 回去时我二人牵了马,并肩而行,话不多,却默契非常。我突然有些饿了,便要拉她去吃饺子。 她见我兴致好,便带我去了齐都有名的饺子馆。未曾想这饺子馆中竟也有蒜泥。夏依依本不食蒜泥,见我吃得开心便也好奇,尝试一把亦觉不错。 故我二人回宫时已是深夜,蒜味香飘十里。 小娃娃方恕早已睡着,剩了百无聊赖的江九在一旁干瞪眼。 见我二人回来,她便奔来,却大老远的忽而停住,捂住了口鼻,嘟嘟囔囔:“吃什么了,这么大味儿。” 我同夏依依却笑的更欢,却见江九的眼睛瞪得愈发大,这才发觉我二人竟牵手而归,倒也怪不得江九诧异。 我面上忽而绯红一片;夏依依却云淡风轻,不多时便离开了。 江九本欲扯了我问东问西,无奈我身上的蒜味令人避之不及,倒少费了我许多口舌,便也回房歇息。只是久久未能入眠。脑中是伊人笑靥,挥之不去。 恍然间也明白,少卿于我,是骨肉至亲,我愧对于他,也是事实。清歌于我,倒更像个愿望,或许我只是向往那样的生活,却未必向往同他执手相伴。 我从未想过此生能对一个人拥有如此矛盾的感觉,便连爱恨都分不清了。唯一知晓的,不过是现今我甘愿同她一起,再所不惜。 夏依依仍时常来了,只是我二人再未提及那天的事,只因有些话我们心中明白,便不必多言。 江九却常常满面狐疑的看了我俩谈笑风生,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却也不道破。我想江九从来是个面上不羁,心中却敏感的人,看破诸多事,却聪明的闭口不言。或是出于自保,或是出于尊重,终归都是好事。 这日午间兴致好,便寻了张竹摇椅,置在宫门口,自己躺了,轻轻晃着,不时发发呆,倒也惬意。 却见远处一抹白影渐近,知来者是谁,便起身相迎。却发觉她走路跌跌撞撞,全然不似平日。便赶忙上前,竟见她面容已是惨白,额头沁出了汗珠,抬头看了我,嘴角硬扯出个苦笑来。张张嘴想要开口,却忽而整个人要瘫软下来,我忙架了她,勉力横抱起来,举步入了内室。 一脚将尚在我床上熟睡且挂着鼻涕泡的江九踹到一旁,将夏依依放在床上。 正欲唤御医,却被语竹阻拦。她取了包药粉,拿热水冲泡了,将药碗同汤匙递予我。我接过药碗,一点点喂了夏依依。 江九揉揉被踹的屁股,睡眼惺忪,还要唠叨不停:“有了媳妇儿忘了娘,我可真是命苦。” 我略皱了皱眉,未言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5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5 语。却见得夏依依臂上青筋突起,在其白皙肤色映衬下,十分狰狞。 江九似乎也注意到了,轻“咦”一声。我看了她,发觉平日从来笑意满面的江九此时却说不出的严肃。我不由心中一紧。 她拉过夏依依手臂看了又看,继而又掀了她衣摆,扯去她白袜,卷起裤腿。我亦不由惊诧,夏依依平日纤细小腿此时已有些浮肿,肤色亦是青紫。 江九忽而面上一阵颓唐,跌坐了一旁,口中喃喃:“怎会这样。” 我不明就里,只是寻了湿帕轻擦去了夏依依额头细密汗珠。她闭了双目,面容却不安,紧抓了我手不放。 我便坐了床边,轻轻抱她入怀。她面色方平静了些,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不知为何,一贯聒噪的江九竟未言语,我心中隐隐不安,终于看了看怀中人,继而望了江九,道:“同她一起,似乎比与少卿,与萧君言一起,还要难些。” 江九抬眼看了我,眼中闪过一丝苦涩,未置言辞。 “她从来看透了许多人事,设了此局,便等天下人入局;我却连自己身居何处都弄不明白。” 江九淡淡笑了,道:“可你仍是恋她如此,无论她怎样,都不在意了。” 我亦笑了:“原想山中隐居,悠闲自在,如今却要随她奔波了。” 江九轻点了点头。 我沉默良久,又道:“江九,若有朝一日她身处险境,而你在场,可否答应我尽力保她平安?” 江九仍是笑了:“你不如此请求,我亦会如此做。” 月上中天,夏依依方悠悠转醒。她臂上青筋已不现,腿上青紫亦褪了去。我微微笑了,望着怀中人,她却不愿起身,反倒向我怀中窝了又窝。 江九却看了我二人,面上一片凄然。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名字我真的是瞎起的... ☆、塞上牛羊终许约 夏依依身体渐好,可仍是有些虚弱,便日日歇在了我房中。我每日轻环了她入睡,嗅得她身上荷香淡淡,再宁静不过。 江九这些日子时常一副若有所思的面容,有时我不在夏依依身旁,便见江九同她低语,不似平日嬉笑打闹,我虽心有疑惑却也未道破。 这日天色好,便将夏依依抱到窗边躺椅上,替她盖了薄衾,又倒了杯清茶。 她伸手接过,抬头对我笑了笑,面容尚有些惨白。茶水热气轻轻飘起,又缓缓散开。我坐了她身旁圆凳,望了她出神。 她却又笑了,淡淡开口:“我从来觉得有些事,该来便来了,总能坦然接受,未曾想如今却怕了。” 我有些疑惑,看了她,却也轻握了她的手,触感微凉,骨节却有些突出,似是比前些日子又瘦了些。 她又缓缓道:“我自幼体弱,于碧落山静养确是真,其时便请了许多名医,最有自信的也不过只能以药调理,续我性命至双十年华。如今我却早过了双十年纪,也不知是好是坏。” 我亦笑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总不是平白说的。” 她却摇了摇头:“我练得武功,乃是西域所传秘术,体质虽有所增强,却极损根骨,能活到现在,已是上天庇佑了。” 我一时语塞,似乎明白了江九的欲言又止,心事重重。 夏依依只顿了顿,继续道:“如今病发愈发频繁,我亦不知还能撑上多久。这盘囊括四海的棋局,我还未下,其实便已输了。只是私心尚想挣扎一番,至少要保住齐室血脉。” 我明白她的顾虑。我见过齐世子方泯,为人儒雅风度翩翩,可为治世明君,只现如今,却是乱世,他之才能便连能否保国尚是未知,何况要其开疆破土。其余皇子之才尚不及方泯,夏依依幼弟方恕或堪为大任,只是如今也不过年方六七。齐国朝臣倚老卖老之人不在少数,若无夏依依震慑,齐室极可能为他人颠覆。 她忽而抽了手,反轻抚了我面庞,面容柔和,嘴角亦带着笑:“你瞧,我早说我从不欺你。” 我却觉得她的笑容竟是如此刺目,便有泪水盈了眼眶,可仍是笑了,点点头,于他人,她或是世上冷血之人,不知背负多少人性命,于我,她却是再温柔不过的人。 “阿梓,待此间事了,我便随你去关外草原,牛羊遍野,旅居可好?”她眼中闪烁着悦动神采,便连语气也是愉悦。 我终究忍不住,泪水滑下,濡湿了她指尖,可仍扯了个微笑,轻捉了她抚在我面上的手,缓缓道:“我等你。” 她终归还是有些怕了,否则自信如她,便不会就此让我离开。 我自知在她身边也是拖累,便是再三不舍,亦无法。 尚记得那日我同江九夏依依三人策马至城外。夏依依身子已大好,面色亦红润了些,笑意满面。 我心中明白或许此一别再见不到,可也轻执了她手,静静看了她。她却倏忽在我面颊印下一吻,在我耳边柔声道:“再会。” 手中温度抽离去,我的马亦跃出丈余。我知晓她尚笑看了我背影。挺拔的身姿,一件洗的有些发白的蓝色长衫,简单束起的青丝随马儿颠簸轻扬。 可我却不敢回头,我怕这一回头,我便再舍不得离去。终究将心中不舍化作一抹微笑挂了嘴角,天长水阔,终会再见。 或许我不信所谓天意缘分,我却信她。 江九问了我想要去哪儿,我沉默良久,摇了摇头。 她却忽而笑了:“我此间事虽已了,可她身旁自有苏漠相护,你不必挂怀。” 我看了她,亦淡淡笑了,只略有些苦涩。 她自知我心中如何想,便也只轻叹一声,扬鞭策马,带我向淮安去。 江九在淮安开了家菜馆。只是寻常菜馆杀猪宰羊,她的菜馆有时却要宰人。 不过像江九这样好吃又会吃的人,倒也雇了个南方的厨子,菜烧的极好。 我同江九便在此安顿下来。江九将一并事务交与了手下人,自己日日乐得清闲。 菜馆设在闹市,门市热闹非凡,可喜的是后院极大且幽静。江九与我时常在此喝酒谈天。我心中挂怀夏依依身体,江九亦时常告知我些她近况,知其无恙,我方才放下心来。 这日喝酒时,我问了江九:“你将来如何打算?” 她轻轻笑了,不似平日嬉笑,反到显些安然神色:“天下之大,自然要去走走。” 我亦笑道:“还以为你已厌了漂泊。” 她摇摇头:“我是厌了身不由己的漂泊。” 我明白江九从来喜欢些什么,便做些什么,她愿创立刺客楼,心愿让刺客楼名冠天下,她便如此做了。如今她全身而退,无非是因她又想做些别的罢了,再简单不过。也或许当初她愿插手夏依依之事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6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6 ,也是私心认为她能成为乱世之中雄霸四海的王者,能还子民一个太平天下。 苏漠予我的衣衫穿的有些旧了,江九便带我去做了些新衣,图了方便,也尽是些蓝、白的长衫。 刺客楼之人三教九流形色各异,不过倒都十分有趣。平日里我有时也会帮江九打理些生意、账簿之流,权且打发了时间。 更多的时候则是翻箱倒柜,查了各□□书,寻求夏依依之症的医治方法。 夏依依所练秘术倒见于诸多古籍,虽无具体修习之法,但其害处写的却详尽。 常人练习此术本就以自损寿命为代价,在青年时期便将自身潜质发挥到极致。夏依依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能活到现在,确是奇迹。 而医治之法,无非是弃练此功,好生静养,可命数之事,却难预料。 我揉揉看书看的有些酸痛的眼睛。也不知这样过了多少日夜,仍是无果。亦曾央了江九,她也在为此事奔波。 传言江湖中有位百里神医,专治疑难杂症口臭狐臭,唯行踪不定,江九命了刺客楼中人时时注意了其动向,有其踪迹者立刻上报。 江夏郡位于秦齐吴交界之地,吴国既灭,如今为秦齐瓜分。西方的夏口诸城为齐占了去,而我同江九去的汉阳,却在秦国治下。 江九手下无意中探听得近几个月百里神医即百里贤,出现于汉阳城中,且同汉阳第一富足之家林家交往甚密。似是化名作了王贤,刚向林家提了亲。 传言百里贤性情古怪,见过其面之人少之又少,江九也唯同她打过一次照面,还不知他是否易容。 百里贤虽武艺不高,可因其熟知天下药材,故于制毒用毒之术可堪为江湖第一。便连江九,此番亦不敢轻举妄动。况且百里贤还扯上了家大业大的林氏一族,不知其意欲何为。 我同江九作了男子打扮,在汉阳最好的客栈落了脚。白日里江九出门打探消息,我便到街上闲闲转了,替我二人置办些衣物配饰。 因江九已证实近来确有名唤王贤的药材商,将将同林家千金定了亲,街头巷尾,倒也有不少人议论。 我二人便趁机扮作了北地商人,来同林家做些生意。 我平日懒散惯了,如今身着华服,腰坠玉佩香袋,手中执了折扇,拇指上还同江九一样套了个青玉扳指,着实有些不自在。 江九却眯了凤眸,细细打量了我,道:“你这模样,若去了林府,林家小姐怕也是要倾心的。” 我一时未明江九此言意味,当她打趣我,便一笑了之。 第二日上林府拜访时,江九竟还煞有介事的雇了一伙家丁,抬了些她不知何处寻的珠宝银钱。 林府坐落于汉阳城东,院落阔大,设计精美,细微之处尽显南地风致。 我同江九由管家带领,入了正堂喝茶。恰是龙井好时节,汉阳居龙井产地临安迢迢百里,可这茶香清淡,入口回味甘甜,同我当年于宫中所品倒也不相上下,当是快马加鞭运送而来,其实力可见一斑。 一杯茶将毕,方见一中年男子由内室举步而来,长相平平,身量不高,却满面的笑意。这便是林家之主,垄断了汉阳江上漕运的林伯庸。 我二人起身相迎,林伯庸见了我二人,略一拱手,请我二人坐下,再细打量时,发觉他目光停留在江九身上时光倒短,大部分时间却流连于我身上。 江九同林伯庸谈起了欲将江家木材经由林家之手运销南地。生意上的事我知之不多,便静听了,间或喝些茶水。 他二人言谈许久,江九最后却将目光投向了我,对林伯庸道:“此乃舍弟,江十一郎,恰值双十年纪。” 听得江九信口胡诌的这么个名字,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在她脸上。却也只能向林伯庸施礼道:“晚辈见过林先生,家中应允晚辈同家兄出行,长些见识,能遇先生确是有幸。” 林伯庸仍是笑意满面,轻点了点头,江九却邪魅一笑,继续道:“此番带舍弟出行,除长其见闻外,家中倒也托付在下了另一事,即是希望从各处商业大家中替舍弟寻个大族小姐成婚。” 我一时惊愕,恍然明白了江九前番用意,可也不能反驳,由她又开口:“听闻林家小姐琴棋书画俱精通,容貌亦是一等一的好。我这弟弟虽不才,却也熟读经史,颇有文才。” 林伯庸看了我,道:“江公子不必过谦,但见了江二公子,便已觉其风度翩翩,乃世间少有的好儿郎。只是二位想必已听闻,我林家将将与王家定了亲,若要毁约,怕也有辱林家声名。何况小女心仪王家王贤公子多时,老夫亦不忍拂逆了小女的意思。” 江九却扬声大笑,展了折扇,道:“林先生此言差矣,良禽择木而栖,他王家家世怎可同我淮安江氏相提并论。何况便是王贤此人,林先生也是不甚了解罢,将女儿交与这么个来头不明的人,林先生怎能安心?再者林家小姐尚未见过舍弟,或许其心意有所改变也未可知。况且我江家家教甚严,舍弟品行甚好,将来必定要继承家业,林小姐若入江家,自然是将来的江家主母。” 我分辨得出林伯庸面上神色有些细微变化,当是有些动心的,只是言语间仍不松口。江九亦不再紧逼,只将我二人落脚处告知了他,且知会其我二人因生意耽搁将在汉阳逗留数日,便告辞。 回去时天色已晚,晚市却热闹非凡,商贩见我二人穿着华贵,纷纷上前招揽,我同江九却寻了个不起眼的面摊,坐下吃上一碗阳春面。 卖面的老伯年岁甚高,面做的却精细,揉捏摔打,俱见功力,浓厚汤头熬了许久,香气四溢。 江九从略有些有你的筷筒中掏得两双筷子,递予我一双。我对她笑了笑,却未多言。 江九亦笑了,开口道:“还以为你要责怪我。” 老伯的面端了上来,我向其道了谢,继而对江九道:“为何?因你给我起了个狗屁不通的名字?若为此,怪你倒也不冤。” 江九吃了一大口面,口中含糊:“看来你知我何意。” 我却轻眯了双目:“我只怕林家小姐林青青未必看得上我。” 江九拿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面汤,道:“虽然你比不得我俊美,可人品长相亦可算是世间难寻了,否则夏依依怎会看上你。她林青青再如何眼光高,也高不过夏依依罢。” 我白了江九一眼。江九却又道:“大不了哥哥我飞檐走壁,把你送进林青青闺房,生米煮成熟饭,不由得她不认。” 我伸手狠狠拍了江九一巴掌,道“那还不把百里贤惹急了?” 江九仍是嘻嘻哈哈:“那你赚了个婆娘,倒也不亏。” 我无奈摇摇头,继而专注于吃面,懒得理会江九。离开时留了一大块银子,老伯坚持要找,却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7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7 没那些银钱。我同江九便同老伯约定时常来吃面,可记在账上,方才作罢。 果不其然,我二人离开林府不盈三日,便有林府小厮前来邀我二人参加林府第二日晚间家宴。 我二人心知此事有望,成败亦在此一举,便准备了各色礼物前往。 未曾想却在筵席间见得了百里贤,情理之中,却在意料之外。 我原以为百里贤当是个身材颀长,气质儒雅之人,未想本人却是瘦削,身材亦不高大,五官小巧精致,隐隐带着些邪气。 我能从他目光中辨的出一丝讥嘲,便偏头看了江九,她正饮酒,淡淡瞥了我,轻点了点头。名动江湖的神医,竟是个古怪女子,此事倒越发有趣了。 席间气氛倒好,不言商事,唯谈风月。 江九时常引了话题,我间或谈些历史掌故,风土民情,言谈虽不多,但进退有度。 林伯庸时常笑看了我,我心中自明他早已动摇,而居于我对面的林家小姐,不得不言其容貌甚佳,只我心中已存了夏依依,其它女子,任是如何都不入眼了。 只是林青青虽时时笑了,面容却带了丝忧色。 百里贤却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唯独缓缓饮了酒,打量了我同江九,那一抹讥笑犹在。 饭后则是吃了些汉阳特色点心,据言是林青青亲手做了,请我等品尝。我向林青青道谢,她却有些害羞,红了脸。 江九尝了一些,看着我眨了眨眼睛,我心中明白她这一眼意味:这么美貌的姑娘,上的厅堂下的厨房,讨了做婆娘不是美事? 我唯淡淡看了她一眼,自然是拒绝的。 我同江九间一些细微的动作,或许旁人未注意,我却明白百里贤始终都未放过分毫,不得不小心谨慎,而她眼中意味,愈发不明起来。 我知道江九此番设计林青青,无非是为引百里贤现身,而现今如何收场,尚不知晓。 恰是汉阳汉江两岸枫叶最盛的时节,我同江九自不会辜负美景,便向林伯庸言及欲往江上赏枫叶。 林伯庸自然欣然应允,甚至还别有心意的另林青青陪我二人同往。 林青青一路上皆有些欲言又止,我与江九看在眼中,亦不道破。 舍弃了林家原备的华船,另寻了一只小舟,雇得船夫一人,向江中心而去。 林青青倒未令下人随行,只带了个贴身丫鬟,辨得出是体己之人。她当是有话要说与我同江九,却怕旁人听了去。 我三人围坐了船内一只矮几。我替林青青斟了些酒水,望了她淡淡笑了,她却将目光错开了去,淡淡叹息一声,道:“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于江家两位公子。” 我看了江九一眼,继而道:“林姑娘但说无妨。” 林青青踌躇一番,开口道:“可否请江二公子放弃同林家这门亲事……” 话未言罢,却听得船头一阵响动,再抬头,果见一白衣“男子”,掀开布帘,入了船舱,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挂了嘴角,道:“诸位兴致倒好,不知在说些什么?” 江九亦淡淡笑了:“百里公子,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已发完...感觉写的速度赶不上发的了..后期尽量保证周更...仍是周一更新...但不保证每周都更... ☆、一箫一剑一白衣 百里贤良久未言,只是笑看了江九,笑的有些古怪。我原以为她不会承认,却不曾想她开口便是:“你费了这样大的周章,所为何事?” 江九亦淡淡笑了:“百里先生以医术冠绝天下,自然是请先生治病救人。” 此时我注意了林青青,她面上竟无比平静,似是早知了百里贤身份一般,只若有所思。 百里贤上前坐了一侧,道:“你可知我轻易便可置你等于死地。” 江九仍是笑了:“有我在,却未必。何况百里先生不常救人,自然也是不常杀人的。” 百里贤却取了一旁无人用的酒杯,缓缓倒些酒,语声淡淡:“你可知我救人的规矩?” 江九轻展了折扇,道:“达官显贵者不救,身无分文者不医。” 百里贤轻笑了,非是前番讥笑:“而你要救之人恰在此二者之列。” 江九点了点头,百里贤继续道:“祖师爷立下的规矩,任是杀了我,也破不得,何况你未必有这样的本事。” 我却忽而开了口:“若她非此二者之列,先生可愿医治。” 江九有些惊诧,百里贤看了我,道:“还要看是何者症状。” “西域秘术,且修习之人根骨极薄,病发愈发频繁了。” 百里贤轻抿了杯中酒,摇了摇头:“未见此人,唯有三分把握。见得此人,或无分毫把握。” 我却定定看了她:“那也须得一试。” 卖面的老伯见我二人前来,特地多加了些份量,还添上了两个荷包蛋。 江九沉默半晌,才长长舒了口气,向我道:“你可有把握说服了夏依依放弃这许多。” 我无奈笑了:“总要试一试。” “我原想逼百里贤出手的。” 我仍是笑了:“你明知百里贤更是逼不得的。” 江九苦笑道:“本不愿向你提及,只夏依依将往高阳山祭天。” 我一时愕然,半张了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江九又是一声轻叹:“便连沉静如她,也再等不及了。” 《集仙录》有云,明星玉女者,居高阳,服玉浆,白日升天。 夏依依想借了这玉女之名祭天,怕是为他日登基做准备,她终究还是要走这一步,祭天不过试探朝野民心,再明白不过。 而祭天之时,或也求上苍庇佑,挥师东进。夏依依此番,动静好大。 我从未怀疑的是,以她才华情怀,担得起这天下。她苦苦追寻许久,我又如何忍心劝她放手。唯看了江九,不知自己面上是苦涩还是忧愁。开口道:“我想去找她。” 江九这辈子最大的倒霉事怕就是遇上了我二人。令这么个在江湖叱咤风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现今却为我二人焦头烂额,全然不似从前洒脱。 我曾问了江九,为何如此帮我二人。她沉吟片刻,才言,人生寻一二知交,已是幸事,若无一点儿代价,反倒没有道理。 我懂得江九从来不会讲些士为知己者死之类的话,只因这话本身听起来便虚伪。这世上危急时刻能替他人豁出命来的人再少不过。 这样没有把握的话,江九不会说,但不意味着她不会如此做。恍然明白苏漠同江九竟是如此相像,于他二人,有江湖便有情义。 起初我不懂少卿的执着,夏依依的执着,可我现今却忽然明白自己拼命摆脱这一切何尝不是执着。一人的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8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8 念头,长久了,也会深深扎根,到头来变成了为追寻而追寻,其实初衷却忘了。 我同江九也唯得向西北高阳山一行。临行前,江九似是同百里贤会面一次,我想也是为了商讨为夏依依医治之事。 实则我对劝夏依依放弃一事全无把握,甚至可说,我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我心中自知,夏依依已是强弩之末,否则依她秉性,必定不会抢先出手,至少出手之时不会有如此大的动静,在天下尚未一统之时冒此不韪意图登基。 而我却也不知,若她果然身死,她留下的重担何人来担。正欲叹息,脑中竟忽而浮现出那人的身影来。 我似乎恍然间明白了她,也明白了她于萧府中与我言谈的许多。 她从来知自己必死,便是心存侥幸,这盘棋也要以其身必死来下。她同我一样,赌的不是天下,却是人心。 设计掳我杀萧成,无非为了切断萧君言同秦国所有的联系,令其于齐国身居高位,煽动秦境萧氏旧部反秦,自然都是断了萧君言后路。 吴宫旧闻未必是她从萧君言处听得。可成大事者自不能拘此小节,萧君言便是在意灭吴君一事,却也能理解。 她想得她百年之后,令萧君言佐其幼弟,萧视物不便,便是要取而代之,也要费番周折。她亦可于有生之年逼萧君言立誓保住齐室后人。以萧君言品性,自会保住齐室血脉,令其生活无忧。 而现今,萧君言尚有敌国降臣之身份,唯天下一统之时,他才可真正大展拳脚,开创一番事业。 况苏漠本有愧于萧君言,自会尽心尽力。 便是萧君言同她有数不清的前情过往,可她确乎是替他成就了他从来所想,至少于她心中,这一切都一笔勾销了。 她赌了萧君言的抱负,赌了他对她的情义,而想到这里,我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若凭我对萧君言的了解,他若了无牵挂,必早已置身事外,可如今他竟安居齐相之位,究竟是他欲争这天下还是另有所图,我却难以判断。 高阳山奇峻,声名早有耳闻,我同江九赶在夏依依之前到了山脚,江九早已派人买了座民居,以为居所。 刺客楼中精英亦被江九召集了些来。我曾向江九言及对萧君言的顾虑,她也未料到或许夏依依有此打算,而此番祭天,听闻萧君言亦要同行,江九心中有些不安。 我同江九并未告知夏依依我二人来高阳山事宜,只因她烦恼的事已够多,我实不愿意再令她忧心。 江九闲来无事,上山抓了几只山鸡,养在了农家院中,留待炖煮。可真到了吃鸡那日,江九一拍脑门,才想起此次未召了刺客楼的厨子来,山间美味眼看便要泡汤,所幸我同清歌学会了拔毛,同苏漠学会了煮菜,而江九的剑法也是极好,一剑封喉,鸡死的十分安详,故饭食味美,倒也舒心。 江九讶于我的厨艺,旅居这段时日,我竟沦为了厨娘,每日烹制了些江九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各色食材,有些我亦不识,总归是喂给江九,胡乱做了,吃不死她就好。 远方行尘时起,江九手下人回报有大批军士前来,距高阳山不盈十里。我同江九居于山阴,夏依依之部居于山阳,祭天之典,便在三日后。 大军既来,山中禁行。我同江九唯得在封山前潜进山中,寻了个山洞,怕烟火引来军士,干粮都是提前备足,免于烹制。 前番已去往夏依依将祭天之西峰查探,这两日,我同江九大半时光都在睡觉,养足精神,以备不时之需。 祭天前夜,我同江九摸上了西峰,寻了一处隐蔽灌木躲藏,山中蚊虫众多。江九提前准备了驱蚊草汁液浸洗了衣物,却还有些抵挡不住。 这一夜尽听了我同江九噼噼啪啪互扇了耳光,打了停在对方面上的蚊虫。晨光渐露,我同江九的脸简直肿成了两坨猪头肉,却无暇相互取笑,但见众军士开道,遥遥望得皇辇。 夏依依此番倾国而来,朝中留了左相主持政务,便连小皇帝亦随大军而来。齐国以虎符传于历代君主,调动齐国军队,而此时,虎符自然在夏依依之手。 我遥遥望了她登上高台,白衣飘然,姿容如旧,倒有片刻失神。既觉她已离开我如此久,又觉她容颜却鲜活。 一旁有一人持剑而立,端其姿态,当是苏漠,良久未见。 蓝衫少年负手立了阶下,我自知那人是谁,涌上心头的,却是一阵又一阵惊惶。 江九亦凝神望了高台,苏漠身形却忽而紧张起来,我不知发生了何事,看向江九,江九却向我点了点头,循着树丛,向高台贴近。 江九手下人不知何时竟已来到我身边,要我随之到西峰谷底,已有人备好了两匹快马,静待江九。 我抬头看了西峰顶,竟觉有两抹人影悬在崖壁,其中一人,白衣烈烈飞扬。 我是许久之后,才听江九讲起那日战况。竟是萧君言手下之人率先发难,大言齐芷蓉牝鸡司晨,逆天而行,逼其还政于圣上。文臣之中亦有附和之声,一时讨伐齐芷蓉之人声势浩大。 小皇帝齐方恕由于水土不服,身体不适,祭天这日并未随军而来。 而萧君言,却始终笑着静立,唯最后问了句:“告诉我阿梓何处,我便放过你性命。” 齐芷蓉本有些惊诧愤怒,此时却忽而笑了,张狂而有力,唯道:“我亦想知道。” 人群之中,忽有一玄衣男子一跃而出,剑尖直点齐芷蓉,苏漠立时上前阻挡,江九亦在此时赶到了高台。 齐芷蓉一时望了江九,不知在想些什么,江九唯深深看了她一眼,其中意味自明。 江九虽不忍下杀手,争奈围拢上来的军士愈发多,不得以扯出铁索,痛下杀手,减缓其向高台涌来之势。 江九手下本已潜入军中,可似是也对上了高手,无人前来应援。 苏漠同玄衣男子相斗,虽略占上风可也胜他不得,况苏漠忧心齐芷蓉安慰,出手便慢了半分。 萧君言同齐芷蓉却相视无言,萧君言仍是满面轻笑,杀戮血色间,他浑然独立于人事之外,风华依旧。忽而提了剑,笑意却更胜,飘向台上,斜剌剌刺出一剑,齐芷蓉本欲招架,剑势却陡转,将刺未刺,反向苏漠扑去,恰中了苏漠右肩。 苏漠拿剑的右手抖了又抖,玄衣男子却趁机一剑贯穿了苏漠胸膛。 我能明白江九同夏依依那时的心痛与震怒,似乎能听得夏依依于山巅放声大喝,撕心裂肺却五味杂陈。 她终究是在意苏漠的,真心待她之人,她终究是在意的。只如今,再没了提起这些的机会。 我曾告诉苏漠,莫要放下手中的剑,而如今,他至死都握了手中长剑,任由躯体从山巅落下。他终是释怀了,今生的罪孽情义,就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9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29 此烟消云散,无人提起,无人相问。 唯愿他来世仍是一箫一剑一白衣,游侠江湖。一曲箫声舒长,与水天相和,回肠荡气。再不要遇上夏依依这般的女子,没有开始,便没有结局。 齐芷蓉眼见苏漠身死,只身变向萧君言同玄衣男子而来,一掌生发,气势浩大。萧君言同玄衣男子未料得齐芷蓉身怀武艺,勉强接下一掌,受了轻伤。 齐芷蓉却如同疯魔一般,一掌连一掌,一掌快过一掌,逼得他二人时时后退。 江九知这是拼了命的打法。夏依依本就体质极弱,再撑不过三掌。便不顾那些涌上来的军士,掠至齐芷蓉身边,口中呼哨,引了刺客楼中人撤退。自己却扯了齐芷蓉,跳下山崖。 崖壁间为江九早先钉上了些绳索,唯江九知其在何处,便连番跳跃,向谷底移去。 我在谷间隐隐望得两人附在崖壁之上,便策马上前,待得她二人落得谷底,将已力竭的夏依依置在我马上,圈在怀中,夏依依那时已近乎昏厥,便连嘴角都已渗出血迹,可也无暇顾及,江九策马引路,我紧随其后。 林中穿梭间,江九不时回望了身后,竟似有一抹黑影由远及近而来。江九勒马告知我向南去,景阳城中有人接应,只身便向那抹黑影而去。 我方才注意到江九早已受了伤,执铁索的手上尽是鲜血,可也咬了咬牙,策马向南奔去。 我若知我这一去江九会遭受何种命运,或许我便不会离去,若我知那玄衣男子是谁,或许我便能以己换得她二人平安。 然而数日之后,我于行宫之外见得了江九,见她衣衫褴褛,浑身尽是瘀伤烧伤,她一步步挨到我身边,竟是笑了,终支持不住,倒在我怀中,还不忘念念有词:“你不该来的。” 我的泪水再忍不住,丝丝缕缕从面上滑下,张口道:“是我来的太迟。” 此时,我却只能发疯般挥鞭向景阳城去,我不知江九能撑得几时,不知她能否全身而退,更不敢想,行至夜半时分,才将进城,果有楼中人接应。 却是来至城中一处民居,我告知刺客楼众人江九有难,他们却言,楼主若未放出求救讯号,他们是断然不敢贸然行动的。我无法,唯得静待江九归来。 民居中的女主人掀了布帘,入了内室。 我本坐了床边,抬头觉女主人似是旧识,思虑一番恍然发觉她事那日于青楼中救下的顾纤纤,未想江九竟将她安排在了此处。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已被我抱到床上的夏依依,似是明白了什么,便出了房门。 不多时又有一人掀帘而入,竟是百里贤。 百里贤轻皱了眉,看了夏依依,继而替其把脉,一副若有所思的面容。沉默良久,方道:“她本体质弱于常人,又如此耗力,如今唯得废其武艺,以良药续命,徐徐治之,能活过几时,便连我亦不知。” 我淡淡点点头,道:“能保得性命便好,只废去她武功,我却不知她如何想,不敢替她决定。” 百里贤道:“如今这决定必定要由你来下,若不立时医治,她活不过明日。” 我唯得看了百里贤:“那便依先生所言。” 百里贤听我言罢,便出了房门,却忽而转身而归,言:“我以常人待她,你亦莫要欺我,若她实终为权贵,我能救她,亦能取她性命。” 我唯苦笑了点点头,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得她,既做了如此抉择,也必定要承担起后果,这我从一开始,便明白。 这一夜,百里贤屏退众人,于夏依依房中替其医治。我忧心江九安危,一夜无眠,第二日便令刺客楼中人前去打探消息。 所得消息竟是刺客楼勾结苏漠刺杀公主,右相肖氏君言率军保护公主无奈不敌,令公主为人虏去,所幸斩杀了敌首苏漠,生擒了刺客楼楼主江飞花。 而小皇帝齐方恕亦于此时传出了病重消息。国主重病缠身,实为国主的齐芷蓉生死不明,一时间人心惶惶,不知齐国将欲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许久..应该会恢复周更了... ☆、往事成空,却非一梦 站在高阳山行宫前,我长长舒了口气。我明白此番欲救江九,唯要我去见萧君言才行,可我却未想到,他竟也在此处。 江九早先便告知其楼中人,若她身遇不测,便要我暂领众人,将其遣散,可如今我也无暇顾及这些,我离开时,百里贤告知我夏依依性命无虞,只是不知何时才能醒来,当是这两日了。我也唯得将刺客楼统领之权,托付了夏依依,待其醒来,再论当如何。 我却没有时间迟疑,立时骑了马,赶往高阳行宫。 我坐了行宫一处厅堂,内心有些惴惴。 听闻我知晓长公主所在,守卫军士立时便请我入宫会见右相。 环佩叮当,步履声骤停。我抬了头,恰见君言略黯淡的双眸。一时语塞,迟疑着开口,清歌。 他初时有些震惊,继而却笑容满面,缓缓开口:“你没事便好。” 恰此时,内室中却又冲出个人来,我未及反应,回过神来,才觉那人竟是少卿。 我惊讶的长大了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我似乎终于明白了些什么,心中一阵惶惶。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我三人各怀心事,却都不知如何开口。 少卿打量了我一袭男装,若有所思。 终究还是我先开了口:“我想求你们一件事。” 萧君言未言语,只是坐了一旁,静静喝茶。 少卿虽有些疑惑,却问道:“何事?” 我踯躅片刻,轻叹一声,道:“可否放了江飞花。” 少卿眉毛轻扬,言道:“为何?” “她于我有恩。” 少卿竟也什么都不再问。萧君言,这些本更与他无关。 我所知,只是时隔数日,我见得了江九,从未见过她狼狈如此,瘫软在我怀中。 我明白我再不能回去寻夏依依,只因我一旦出现,身边便有了少卿同萧君言的人,再逃不脱。原本言及我知晓齐芷蓉所在也不过是个为了见萧君言的借口。 如此也唯得暂住了萧君言于行宫中居所,替江九看了伤势。 我不知江九经历了怎样的严刑逼问,也明白她不会告诉我,只是看着她那一身伤痛,我竟浑身发起抖来,止也止不住。 暮春时节,江九的伤历经两个月调养,终是好了个七七八八,平日里渐渐又同猴子般上窜下跳。 齐芷蓉始终没有任何消息,可齐方恕的病,却愈发严重了。 我曾入宫见了方恕一次,知晓身边有眼线,不敢言及齐芷蓉之事,唯得安慰了小娃子,安心养病,齐芷蓉不会有事。 我原以为方恕的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30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30 病是萧君言同少卿所为,可他二人,却尽数否认了。 他二人原想以齐方恕为傀儡号令齐室,逐渐吞并齐国,却不想方恕病重,百般医治不得。 何况虎符不知何处,无人能调动齐国大军,单靠了萧君言手中旧部,难兴风浪,若方恕不在,齐室中人拥立新皇,则更无萧君言居处,前番努力,更是付之一炬。 如今方恕之病已是无力回天,当务之急仍是寻到齐芷蓉,争夺虎符,拿了齐国兵权。 我知晓少卿绝不是平白放了江九,江九出狱时日不多,他便要我逼问江九齐芷蓉何处,我依江九所言告知了其景阳城居所。 果是扑了空,狡兔三窟,这道理齐芷蓉不会不明白。 江九告知我苏漠身死,我竟不知如何反应,只是痴愣许久。终究两行清泪滑下。 寻了一日艳阳天,搀了一瘸一拐的江九,到了高阳山脚祭奠苏漠,一壶好酒,三人同饮。 我未打听苏漠同江九渊源,只是明白,若他二人有缘相聚,也是能够相熟相知的。 归来时君言遣马车相接,江九不知从何处得了把箫来,箫声悠长,回荡山间。 仍是苏漠常吹的曲子,恍然竟觉他从未离开,我仍愿畅想了他白衣仗剑游侠江湖的傲然身姿和世间唯其一剑的孤高风流。我们都不曾相遇,他更不曾离开。 回到行宫时天色已晚,江九服了药,有些安眠功效,早早便打着鼻涕泡睡熟了。我却心中淤塞,难以入眠,起身披了外衫,想去院中走走。 出了房门,竟见萧君言立了院中,我便要回房去,只因这几日我从未同他单独相处,更不想与之相言。 我明白少卿牵涉入这诸多事是为了争夺天下,我也明白我再不是少卿心中唯一的牵挂,这终归是好事。 便是我同夏依依再不相见,我知晓她安然于这世上,也是满足。只是萧君言,我再不明白,也不了解。为何要趟这趟浑水,明明不愿,又何苦让自己手上沾了鲜血。 心底里,我实则是怨他刺伤了苏漠,竟令少卿取了他性命。 见到江九我方才知晓,那日祭天,军士中埋伏了大内高手,而那武功超群的玄衣男子,竟是少卿。连她亦是为少卿所擒。 江九讲起这些时还时常忿忿道,若其不是身受重伤怎会让少卿这小毛孩儿打了个落花流水甚至为之严刑拷打。 我也是不敢让他二人见面的,只怕江九要同少卿拼命。 而现今,我本欲退入房中,可萧君言却忽而回过身来,轻声问道,阿梓? 我避无可避,他看不到,我亦不愿欺他,便回身道:“是。” 借着朦胧月色,看得他似是又笑了,略带着些苦涩:“你在躲我。” 我不知如何回答,唯有沉默不语。 他向我所在走了几步,却又迟疑着停下,缓缓道:“阿梓,便连我也不知你这些时日遭遇了什么,你也从不开口,终究还是我未早些寻到你。继而笑的有些讽刺意味,她齐芷蓉也是好大的本事。” 我未置可否,只淡淡道:“所幸性命无虞。” 我无法解释同夏依依间的一切,便只能敷衍。 萧君言点点头,也是沉默。 我唯长叹一声,道:“清歌,你已牵扯了如此多,将来又如何全身而退。” 清歌表情确是淡漠:“师长于我有恩,既然他要我如此,我便不得不如此做。” 我心中疑虑:“霍颜?” “何况少卿是我师弟,我既坐拥不得这天下,便要替他争取。” 我一时惊诧,脱口道:“怎会?” 清歌却笑的仍是苦涩:“我亦是后来才知晓。我原以为师傅从来无争,未想他却从未忘记仇恨。” 我从房间阴影下走至院中,看了清歌。 他却忽然间明白了些什么,道:“莫非你是怨我伤了苏漠,继而又摇了摇头,我本不愿取他性命,只是刺伤了他,不想少卿从来未想过让苏漠活。” 他当是想到了我同江九前去高阳山祭奠之故,我却也只能默然。 我与苏漠熟识,终归觉他不必死,可逐鹿天下,任谁都不知何人于此中身死。便连苏漠、夏依依、江九,何尝不是背负了诸多罪孽。 只既为知己,我又身在其中,便不得不设法保全了他们,若终不得保全,也是命数。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在夏依依手中?” “阿梓可曾见过青衣?” 我瞪大了双目,带着些不可置信神色,原来那日在漠上同苏漠相斗苏漠取其性命之人竟是青衣,不由问道:“青衣是你们的人?” “皇上令他暗中护你,不想他与苏漠竟有些江湖旧怨,他虽身死,却也传出了你为苏漠所劫的消息。” “而你在夏依依身边注意到了苏漠,方知我在夏依依手中。” “我虽视物不便,可双耳却是再好用不过,虽未见苏漠容颜,我已知是他。清歌语声一顿,继续道,原本已要查出你身居何所,未想却总迟到一步。” 我轻轻摇了摇头:“毕竟你身在齐国,又有敌国降臣身份,总归不好过,我不怨你。只是经历了诸多事,便连我自己都不知,以后该当如何。” 恰此时,有一人踏了月色而来,手中拎了壶酒,因穿了一袭玄衣,故走的近了我才发觉。 清歌似乎早有察觉,但也未言,那人率先开了口,月色清明,师兄同阿姐好兴致,相约赏月,岂能无酒? 我未曾料到有朝一日我三人竟能围坐了石桌,如此心平气和却又各怀心事。 少卿将我三人的酒杯注满,率先开了口:“若无师兄阿姐,我秦少卿断然得不到今日之权势地位,这杯酒当敬二位。”少卿言罢举了杯,一饮而尽。 我端了酒杯,轻抿一口,眼光却注视了少卿,不知其意欲何为。 清歌饮毕也只是笑着面向了少卿所在方向,并不言语。 少卿又道:“我幼年时多受阿姐庇护,才少为兄弟欺凌,得以存活;之后遇到师傅,传授我武艺,教导我为人处事之道;如今又得师兄帮扶,天下安定,指日可待。” 清歌仍是微笑,道:“皇上有一统天下之才,我不过从旁帮衬罢了,便是没有我,皇上一统天下也不过迟早之事。” 少卿亦笑了,我却辨得出这笑容意味深长:“总归庆幸师兄选择了我,而未站在旁人一方。以我之才,断然斗不过师兄的。” “皇上莫要妄自菲薄,君言不过山野村夫,难撼大局。” 少卿未置评论,忽而看向了我,道:“只是不知阿姐可曾信过我。” 我恍然间抬了头,重新注视了少卿,嘴角扯出个笑来:“自然是信你的。” 少卿仍是笑了,从座位上站起,却又俯下身来,倏忽拉近了我二人的距离,目光炯炯,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31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31 看了我,道:“那是最好,只希望阿姐若有事,莫要瞒了我。” 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霍颜终究什么都未曾忘怀,青年时深重的情爱发酵成了心底的恨意。他既输给了权势,便要手握权势。吴侯不过一国之主,他却要造就天下之主。 少卿同清歌,无论是为了霍颜,还是为了一己之私,都到了今日这步田地。 清歌本欲争这天下,只是终究跳脱出这一切。少卿却始终在权势之中,从来未曾有过选择的机会。时至今日,霍颜身死多时,文清雨终是回到了他身边,而吴侯一脉却一败涂地,若先出手之人是少卿,或留了吴侯姓名,可下手之人是齐芷蓉,只能哀叹吴侯如此个性之人,错生了帝王之家。 而晚些时日,清歌亦告知我他父亲只是为少卿于别处安置,并未身死,这场局,最初由夏依依所设,他二人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方恕的病始终不见起色,一行军臣为得驻扎了此处。所幸朝中左相亦是得力之人,齐国并未有动乱。 我问了江九明明是萧君言率先出手刺杀齐芷蓉,又如何能将罪名落在刺客楼头上。 江九却苦笑一声,告诉我萧君言的势力远比其想象的大的多,朝中党派林立,萧君言买通了不少人,何况他将体己之人尽数替换了上山祭天之侍卫,许多真正拥立齐芷蓉的朝臣被隔绝在离祭台极远之地,并不知高台上发生了何事。 何况江湖朝堂,素来是看不顺眼的。江湖草莽犯上作乱,再顺理成章不过。刺客楼既没,自然有其他门派渐掌江湖,而这一切,怕是萧君言同秦少卿早已安排妥当。 江九哧溜哧溜吸了厨房晚间加煮的细面,向我言及这些江湖朝堂争斗之事。我却只顾了听,面前的面未动分毫。江九吃毕了一碗,又将我的端去。 我眼见她日日养的愈发圆润,伸出筷子,敲在了她面碗上,道:“江飞花轻功冠绝武林,身轻如燕。再吃下去,你这只肥燕如何飞得起来。” 江九不得以,放了筷子,拍了拍手,道:“好了好了,便听你的,不吃了。最近是有些疏于武艺。待我大好,非要把他秦少卿打个落花流水灰头土脸满地找牙……” 话语声未毕,倒听得熟悉的声音悠悠响起:“是谁要将我打个落花流水?却不知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我向房门望去,果见少卿站了门前。江九回头见得是他,冷哼一声再不理会。 我明白少卿杀了苏漠,也明白他如此伤害江九,可我也明白,若我人生际遇中不识得这二人,我根本不会有此刻心中的痛苦。我无法恨少卿,更无法说少卿做的就是错的,我的人生从来处于摇摆之中,这一场为天下的争斗,说到底,我本不属于任何一方。 江九也明白这样的道理,她自然不会要求我同少卿干戈相对。只是江九从来有自己的立场,这也注定了她同少卿免不得有朝一日终要争个高下。 少卿拎了个食盒,放了桌上,道:“阿姐想必已有许久未吃到家乡的点心了,特地叫人快马加鞭送了来。”继而又对江九道:“从前不知江楼主于我阿姐有恩,多有得罪。既于阿姐有恩,便是于我有恩。江楼主无论对在下提出任何要求,在下皆会尽力满足。” 江九却未掩饰面上的讥笑,冷冷看了少卿,道:“何不还我刺客楼清白,洗刷刺杀公主之罪名?” 少卿淡淡笑了,道:“自然可以,只是齐国公主未归,刺客楼掳走公主却是实,江楼主助我寻到齐芷蓉,刺客楼之罪自然一笔勾销。” “我已告知了你齐芷蓉所在,你既寻不到人,那便是齐芷蓉在躲你,与我刺客楼无干,你如此强词夺理,哪有报恩之意。”江九言语中讥讽之意愈盛。 “江楼主信不过在下,何况多有隐瞒。在下不过欲取齐芷蓉手中之虎符,绝不伤及她性命。可刺客楼一日交不出齐芷蓉,便要多受一日天下围捕的苦楚。江楼主若几时信得过我,不妨让阿姐来寻我。”少卿仍是轻笑,言罢便离开了。 江九待其离开,却率先伸爪子掀了食盒,抓了点心吃,口中含糊不清,说道:“多时未去秦境,这点心味道到没怎么变。” 我有些替她忧虑,道:“刺客楼名声倒在其次,只是担心楼中人为我们拖累,将来无处容身。” 江九却笑了,道:“刺客楼中兄弟皆有所长,我自帮齐芷蓉始,便亦替其寻了将来若刺客楼岌岌可危之时的出路,不必挂怀。”继而却若有所思,“唯独担心了夏依依,不知她可否替自己打算了。” 我恍然间似乎想起些什么,道:“少卿此番与你正面相逼,如此急迫的欲寻齐芷蓉,怕是他手中筹码无多。难道方恕……” 江九亦放了本欲拿点心的手,道:“明日我潜进宫中打探一番。你之前既已入宫探望了他,便莫要犯险再入了。一则怕其他大臣怀疑,二则萧君言同秦少卿仍在考量你同齐芷蓉的渊源。” 我点了点头,依江九所言。 第二日江九入宫,归来时满面的凝重,我心知不好,仍是问了,江九言及方恕怕已不在人世,其所在行宫以封锁,不允闲人靠近,便连江九亦未能潜入。恐怕是萧君言同秦少卿封锁了消息,怕齐国国本动摇,争取时间,寻找虎符。 我一时伤于方恕,不知如何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哎...领便当神马的就是结文的征兆了 ☆、不过相识一场 我望了窗外,一时失神。江九不知何事出现,端了杯茶来,轻轻放了桌上,问道:“在想什么?” 我看了她,无奈笑笑,未及言语。她又开口道:“在担心她?” 我被人窥破了心思,便点点头:“一边是她,一边却是少卿同清歌,若有朝一日真拼个你死我活,我不知该如何自处。”何况我心中明白,夏依依虽有虎符,可她武功尽废,手下仅有刺客楼一众人马,真遇上高手,生死难测。 百里贤对其身份实则通透,亦是威胁所在。一时间千般思绪交缠纷乱。 江九明白我的苦恼,她亦是担心夏依依的,只是很少表现出来,安慰我道:“终是要相信她,她的选择,从来无悔。” 而时至今日,我伸手摸了摸夏依依清早替我穿上的她亲手缝制的粗布衣衫,看了遍野牛羊,恍然回想起那日山脚行宫再见的光景。 也记得她从未变过的容颜,唯眉目间多了淡淡一丝倦意。她轻握了我的手,言及她再没什么能失去的,亦再不愿失去我。我却一时恍惚。 方恕果真已身死,而萧君言,从最初时起,便站了少卿一方,她追求的一切,不过黄粱一梦。她仍是有翻盘的机会,只是便连她都倦了。 她只身找上了萧君言,以虎符所在换了江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32 子月依 作者:叶南七 分卷阅读32 九自由和我的一个选择。 少卿不知我同她有何渊源,只是这天下的诱惑太大,大到我们于其中都无足轻重。而齐室中人姓名亦在条件之中,若其不犯上作乱,保其一世平安。 临行时,少卿同清歌送我三人离开。我从未向其解释我同夏依依是何关系,他们自然也不会懂。清歌从来是尊重我的,而少卿也从来迁就了我。所以解释,似乎也成了多余。 我告诉少卿将我从皇室之中剔除,从此做个平民百姓,唯伤家事,不忧国情。少卿起先不愿,终是应允了我。 他终究还是在权谋之中成长起来,那些儿女情长,渐被时光抹平,那些倾尽天下为伊人的作为,成了记忆中青涩的美好。时而想起,却再不回味。 我从来相信少卿会是个好皇帝,我想夏依依也是相信的,否则也不会放心将齐国军政交出,只如今手握了齐国兵权的少卿将欲何为,再与我三人无干。没什么所谓伤痛,只因我们都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平淡告别,竟恍若从未相识一场。 也是许久之后,我三人来了关外草原,江富婆攒了多年的老婆本儿被我同夏依依拿来买下了一大片草场连同一大群牛羊。 我问了夏依依如何放的下锦绣山河来这荒凉之地放牛喂马。 她却满面清澈温和的笑意,全然似未经历这许多一般:“什么锦绣山河,我倒不记得了。” 我亦笑了,她既忘得洒脱,我又何必记得。 她终是逃过一劫,身体渐有起色,只是寿数难定。她心中亦明白。或许我二人便连常人相处一世的时间都不够,也或许明日清晨,她便已远离尘世。可我们都贪恋相处的愉悦,挨过了这诸多日夜。 江九还是散了刺客楼,呼朋引伴,做起了关外牧民的生意,倒也方便了我同夏依依。 江九最近来寻我二人蹭吃蹭喝愈发频繁了些,我一时疑惑,却被夏依依点醒,江九似是看上了临近牧民家放马的姑娘,名字叫小芳。 我也不知道江九如何看上了这么一个大脸盘子双下巴扎着两条油光锃亮的麻花辫的姑娘,江九说这姑娘身上有股让人要死要活的野性。可我从那姑娘身上却只闻道了马奶的醇厚与腥膻。 唯回来告诉了我家肤白貌美的夫人,相视一笑,把酒一壶,再满足不过。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