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伴君眠》 分卷阅读1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 卿伴君眠by月色如殇 第一章 李福海轻轻入了麒麟阁楼,撩了薄纱,那背对着自己的青年登时入了目。离去时背对着他,待他回来时,那青年也仍旧背对着他。挺直坚定的背影,不像青松,不像寒梅,李福海想到了麒麟阁旁边种的几株梧桐,风一吹来,不刻意,不倨傲,狂风却不能撼动他半分,自有一股神韵。难怪老人常说凤栖梧桐,这样的神木,连凤凰也留恋啊,何况是人? 李福海看着青年,忍不住猜测那背对着自己的容颜会是什么表情,有时候,他觉得那人跟皇帝有些相像,总是在人后才能露出真实的情感。只不过,一个总是温和忍让的,一个却是莫测高深。 往珐琅火盆里扔了几根木炭,看着那火呼呼的燃了起来,热浪灼得脸庞生疼。李福海瞟了一眼沙漏,皇帝也该在这时候下朝了。遂起身,到了门边,脚步一顿,对那候在身边的小太监低声吩咐几句,便有人捧了一炉薰香入内。闻着逐渐弥漫开来的甜香,李福海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笑意,才推开了门。 出了麒麟阁,李福海便被眼前的银白眩得睁不开眼,好一场雪,将紫苑上下裹上一层银装。 到处都是色,再借着初初落山的太阳的红光,那片单调的银白也变得瑰丽多彩起来,恍若梦中,李福海痴痴的看,忽然一股冷风扑来,禁不住打个寒颤,低头,脚下屋宇绵延,四处飞阁如龙,才明白自己已经站在长廊上了。深深吸一口气,冷冽的空气,夹着不知名的冷香,一直冷到他心里去。 今年的冬天,实在太冷了。李福海双手拢袖,正要下去,忽见一片银白之中,一抹樱红从天街那端迤逦行来。茵舆,龙袍,象征着无上威仪的浓重的黑。他不会错认。李福海抖抖袖子,普通的脸上,再也找不到方才的惊叹茫然,现今站在长廊上的,只是天子御侍。 领了小内侍下阶,快步走到茵舆跟前,垂手侍立。 皇帝靠着大迎枕,似乎倦极了,久久才道:"不去宣明殿了,到清凉殿!" 李福海称了声诺,心中暗急,跟在茵舆旁边,小声的道:"皇上,车骑将军在麒麟殿中候着,陛下见是不见?" 皇帝没有说话,李福海小心的觑着皇帝的脸色,惴惴不安。此时太阳已没入西山,只剩下天边还有淡淡的红,皇帝的脸也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色。李福海心中一动,不敢再看。 "摆驾麒麟殿!" 风太大,将地上的积雪卷得飞扬起来,李福海抬头,看到皇帝嘴角边隐隐浮起来一丝笑意,很淡,却让迫人的气势柔软下来。 第二章 麒麟阁的门半掩着,却因下了一道厚重的帘子,让人看不清里面情景。李福海撩了帘子,以为皇帝会立即进去,皇帝却立在门前,驻足不前。有些讶异,飞快的看了皇帝一眼,小内侍手中的灯笼摇晃着,拉出摇曳的红光,照在皇帝脸上,光影交错,比之大殿上的莫测高深,更让人心惊。李福海垂下眸子,眼角瞥见皇帝黑色的广袖抖动几下,似乎要掸去袖上飞雪。有些奇怪,皇帝以前从不这样做。眼见皇帝迈过门槛,他要跟上,皇帝却扫了他一眼,心中明白,默默退去,掩上了门。 轻轻一声吱呀,挡了外边的冷风,留了融融暖意。皇帝脸上的冰寒似乎也随着这一声响尽皆消融。麒麟阁内并不华丽,至少和清凉殿相比,就远远不足。但他偏偏喜欢来这里,简简单单,没有那么繁杂,也......没有那么多人。 一幅大大的地图,占了半幅墙。图上满是红艳艳的朱砂,皇帝记得,这些朱砂就是自己昨天夜里蘸上去的,不知那人见了,会做何想。有些迫不及待,搜寻着那人,却只见到自己那扭曲着投到墙上的身影。莫名心慌起来,想了想,转过屏风,果然那人伏在案上,竟连他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抿了嘴边的笑,放轻脚步,一心要吓那人一吓,到了他后头,那人仍是一动不动。眉头一皱,他的车骑将军,怎么这样毫无警觉。凝神看去,只见他长睫颤颤,呼吸浅浅,原来已经睡着了。猛然想到李福海退出去时唇边的笑意,这个奴才,倒伶俐得很。这般想着,轻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静静看着他泛起浅浅红晕的脸庞,勾起的唇角,少卿少卿,不知你正做着什么好梦,不知......梦到了什么...... 一遍遍念着,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描绘着他的样貌。飞扬的剑眉,温和之中透着勃勃英气。剑眉之下,长睫颤颤,眸子紧闭。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对紧闭的眸子一旦睁开,那是怎样的让人着迷。 指尖滑到唇上,干燥而温热的触感激得手指一麻,淡色的嘴唇被暖气熏得嫣红,一个在大漠战场中厮杀拼斗出来的男人,居然有这样一双诱人的唇瓣,真像落在雪地上的梅花瓣儿。微微一笑,他知道是绝对不能把这句话说给少卿听,若让少卿听到了,虽然不会生气,嗯,他的车骑将军永远都不会对他生气的,他只会皱皱眉头,垂下头,然后用臣子的礼仪来疏远他。不得不承认,少卿的这个法子确实很有效。 少卿眉头一皱,皇帝立即缩回了手,想了想,拿了银匙拨了拨香炉里的息香,果然少卿睡得更沉了。 放下心来,更放肆的打量他。瞥见他身上居然连件冬衣也没有穿,他的车骑将军,怎么能穿得这么寒碜。转头,瞥见李福海并几个内侍捧了条盘进来,皱起眉头,立时唬得那些人退了出去。想了想,又招手命李福海回来,让他拿一件寻常衣衫过来。 李福海暗暗一笑,拿了衣衫过来,依旧掩上门。 说是衣衫,不如说是披风,拿在手里,软软的,也不知里子是用什么动物的毛皮做的。心里着实对李福海夸奖了一番,将它披在少卿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少卿慢慢睁开了眼睛,在梦中,他觉得自己像浸在温水里,又像被从未见过的母亲抱在怀里,等到醒来,才知道那般的幸福不过是一场梦境,梦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看着四周淡红的烛光,有些茫然,一时不知所在何处。动了动身子,一件衣衫滑到脚边,低头去看,白狐狸皮做的面子,没有一丝杂色,他哪里有这么名贵的披风。恍然大惊,他竟然在麒麟阁中睡着了! 连忙跪下,请罪! 第三章 皇帝却似乎很高兴,坐在案前,一边点着奏折,一边笑吟吟的看他,"少卿,你来看看,这些人说的是什么混帐话。" 少卿看去,只见案上齐齐整整的摆着一络明黄缎面的折子,而皇帝手上的那本,竟连封面都被撕掉了。除了皇帝,谁还有这样的胆子?有些宛尔,想不到皇帝也会像一个小孩子那样使性子。 皇帝见他不动,索性将他拉了过来,一同坐在暖暖的垫子上。 少卿不禁用眼角觑一眼皇帝,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却以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执着自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 己的手,一页一页翻着手里的折子。 热热的体温一波波传到手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皇帝靠得很近,近得连呼吸也轻轻的喷在自己脸上。 往旁躲了躲,但皇帝执着他的手,也容不得他躲,最后只能将目光锁在奏折上,不去管他那双不规矩的手是否正撩着自己的发,不去管自己的耳根是否发起热来。 皇帝看的当然不是折子,暗暗叹息,半年不见,少卿更见清瘦了。半年,真不知道这半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每天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胡思乱想,想少卿是不是睡得好吃得好,想少卿是不是正在和敌人厮杀。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京城与梁平,隔了千山万水,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战局不明时堵住御史们的一张张利嘴,为少卿取得自主的权力。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自己明白,少卿明白,可笑天底下竟有这么多的蠢人不明白。 恍若一梦。 相隔半年,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廷尉署的大牢里。看着少卿奄奄一息的模样,他觉得他的心像被一把钝刀磨着,慢慢的,一分分锉着他的血肉,但他不能流泪,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也不能对少卿说,只因他是逃将,而自己是皇帝。他是皇帝,他手中掌控天下人岌岌以求的权力,权力是最锐利的兵器,只要运用得当,这把兵器就能助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至少,他能让少卿摆脱逃将的罪名,至少,他能让少卿平安的回到自己身边。而这些,他都办到了。 衣衫悉簌,皇帝看着少卿温和的脸庞,心头一热,手不自觉的伸了过去,想揽上他的腰。手指刚要触到少卿的衣衫,忽然想到,如果自己又放肆了,这个害羞的人儿又不知道会怎么生气了。其实,少卿这么温和的人,所谓生气,不过是狠狠的瞪自己一眼,粉红的唇紧紧抿住不再同自己说话罢了。 无声的笑了,犹自不甘心就此作罢,转眸见到墙上晃动的影子,心念一动,身子悄悄的往后移了过去,悄悄的,悄悄的,虚虚搭在少卿肩上。 少卿依旧看得专注,丝毫不知道文烨在耍什么把戏。皇帝却见到了,墙上两个人影甜蜜的偎依在一起。一人温顺靠着,一人长臂微伸,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拥着。 "皇上要少卿看的便是这些么?"少卿合上折子,轻轻放回桌上。 "弹劾的人中,他是罪首,"皇帝唇角一勾,"朕早晚要诛了他!" 第四章 "只因他上了这本折子么?"少卿转眸,黑嗔嗔的眸子浓重得像墨一样,"回想起来,那一场仗真是像做梦一样。先前我不明白,为何以我大燕数十万兵力会和小小一个蛮夷部落僵持这么久,现在我总算明白,不在兵力不够,而是人心不齐。以主帅为例,元帅以下,参军谋臣又分为几派,往往一个决策便达数日之久。拖延战机,即便是为了稳妥,这也是不可赦免的。少卿私以为这罪却又比李御史的罪更重了。其次,诸帅战法过于迂腐。在开战之初,我军派探子到敌方了解地形,知道那是一半山地一半戈壁,以为依靠两万骑兵长途奔袭便可取胜了,万万没想到将稽军逼入梁平,反倒给了他们一次转胜的机会。梁平以山为主,处处是山,层峦叠嶂,我军的轻骑便发挥不了作用。况且以前只听说利用山地来伏击、袭击,从来没见过像稽军那样以山地为依托,进行攻防战的。一时之间,诸帅便不懂是进攻好,还是围困才好。军中首脑既然无法决断,兵士们又怎么敢擅作主张?时日流逝,倒白白给了稽军喘息的机会。" "那么如让少卿为帅,少卿会怎么做?"文烨微微侧头,眼中光芒闪动,是欣慰,是赞赏,是爱慕...... 此时的少卿,像一把出了鞘的龙泉剑,铮铮作响。随着话语,总是温和得宛若泉水一般的眸子变得生动起来,流光之间,神姿顾盼,变成激流,变成瀑布...... 文烨看着这样的少卿,再也移不开眼睛。 少卿的倏地的站起,负手踱步。 宝蓝色绺子上镶嵌的珍珠在乌木一般地发上闪耀着皎结的光。 少卿剑眉飞扬,唇瓣带笑,温玉一般的脸上时而凝重,时而轻松。 他的心已经飞到战马嘶鸣的战场,已经飞到那古木参天的梁平山林。他已经忘了身处的的是雕饰华丽的承乾宫,已经忘了身边坐的是统御万民的尊贵天子。 温和与狂傲,隐忍与恣情。便这么矛盾的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却又是那么和谐自然,好似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理所当然的了。 "若是少卿为帅,绝不困守梁平!"斩钉截铁,少卿的眼里闪着飞扬的光,"深入敌军腹地,时日拖得越久,对我军越无益处。粮食物资从京城远送梁平,千里迢迢,人力天灾,但凡碰上其中一个,我前方数万精兵将不战自溃。稽军却恰恰相反,潜伏梁平密林之中,清泉山果,禽肉兽裘,尽够他们取用的了。他们又是如此熟悉地形,一旦精力尽复,要脱困并不是难事。"少卿袍袖一拂,沉沉的道:"善战者,居之不挠,见胜则起,不胜则止。故曰:无恐惧,无犹豫。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莫过狐疑。善战者,见利不失,遇时不疑。失利后时,反受其殃。故暂从之而不释,巧者一决而不犹豫",微微一笑,"这是《六韬》中的话,实实是一针见血。只攻不行,只困更不行。因势利导,灵活运用,困中有攻,攻中有困才是上上之道。" 正是关键处,少卿却没继续往下说。薄红的唇微微抿着,黑琉璃一般的眸子盯着跳跃的烛火,长身玉立,安祥之中透出凝重来。 文烨知道少卿并不需要旁人释难解疑,他是天生的将领,骨血里早就融入了将领所应具备的睿智与坚忍。 以手支颐,看着澄黄的烛火顽皮的落在少卿光洁的侧脸上,看着少卿流墨一般地的长眉优雅而凌厉的斜斜飞入鬓边...... 忽然少卿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几步走到覆盖了整面墙壁的图志前。眸光紧紧锁在图上细小如蚊蚁的地名上,"先令兵士伐木结成广二十步,长四十里的栅栏,堵住稽军去路,防止稽军逃散。随后,命夏环,李真率步兵七千,夜上西山,突袭敌军帅帐,同时命萧离等诸前锋将军率三千人上东山,采用夜战、近战。奇袭,对稽军实施夹击",朗声一笑,"少卿此战的意图,不在击溃多少敌军,只在抢占东西两处高地。梁平虽然山林密集,地势复杂,但最高处也仅东西二峰而已,一旦我们夺得这两处高地,随军而行的弩箭排射便可发挥效用,居高临下,不愁稽军不降!" "稽军为脱险境,必会放手一搏,若是攻下东山......"f "不",少卿的声音很大,回荡在承乾殿雕龙画凤的藻顶上久久不散。文烨被喝得一怔,少卿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温温顺顺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 宛若处子,哪时见过他这么大声的对自己说过话?但皇帝脾气一点儿也没发作出来,含笑住口。 少卿完全没有意会到自己喝制的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依旧循着思路沉沉的道:"稽军不会攻东山。东山地势险要,直上直下宛若一支铁笔直插云霄,从来都是易守难攻的地方。此时稽军兵力疲软,断然不会作出以卵击石的蠢行。而西山却有一道斜斜的浅坡,纵使我军占领之后修建了战沟土壕,但比起东山却又多了几分胜算。更何况,西山上还有汲水道,只要阻断了汲水道,便能困死我军",咬唇一笑,"他们想得好妙,但我又不是蠢人,哪里容得他们放肆。我那二万骑兵也不是木头泥塑。届时,少卿亲率一支由步、骑兵组成的军队,从后方包夹上去,将稽军逼入山谷,山谷地狭,只要将巨木滚石推入谷内,我军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凯旋回朝......"想到旌旗飞扬,鼓声如雷的壮观场面,不禁神驰,刚要笑,却见文烨笑微微的看着自己。猛然一惊,方才自己那般恣意,真是罪该万死了。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请罪好呢,还是继续往下说。淡红的唇瓣抿了又抿,只是手足无措的站着,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 文烨笑吟吟的,一摆手止住了,"照你这么说,朕的二万骑兵尽可以不去了?" 少卿本来慌乱,但见文烨毫不放在心上,又问及战事,一颗心反倒渐渐平静下来。"那倒不是,轻骑是我大燕新近才训练出来的,皇上隆恩,将它配于我军,那有不用的道理?"微微一笑,"骑兵如雷,在气势与数量上便起了威吓的效用。虽说梁平一战以步兵为主,但梁平之后是什么地方?"话音一顿,脸上满是洋溢的喜悦,"是雅罕,是雅罕。皇上,那是咱们大燕被狄人占据了将近百年的雅罕!"忽然想到自己正在同皇上说话,勉强抑住满心的喜悦与兴奋,掩在袖下的拳头捏得紧紧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但少卿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痛,黑亮的眼眸闪耀着连天上的星星也无法媲美的光芒。深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再像方才那么嘹亮,徐缓之间却透出一股震动人心的厚重来。"皇上,攻占梁平之后,大军可以做出回京的架势。要回京,必然要经过蟠龙岭,蟠龙岭却有一条山道能够直捣雅罕",稍稍一顿,"我军先做出回朝的架势,至蟠龙岭立即调转向北,以两万骑兵为主力,越过戈壁,大迂回奇袭雅罕。雅罕的守军不过数千,狄人的主力又远在千里之外,他们的战马再神骏也难以与我军的速度相比。况且,雅罕本来便是我们大燕的属城,我们将之夺回,首先便占了一个理字",话音忽然一窒,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暗了下去,无声的透了一口气,"败就是败了,说得再好,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文烨微微一笑,"这场战我们的确败了,不是败给狄人,而是败给了自己。为什么会败?正如少卿所说,人心不齐。天时、地利那是不消说的了,远赴战场,地势不明气候不调,与稽军争雄的唯一凭借便只剩下人和了。只是数量虽众,却成日里担忧着别人抢了自己的功劳,心力自然使不到一处。正像一盘散沙,不用别人来打,早就从内里慢慢的折腾死了。仗虽然败了,但为什么会败,却要一一查探清楚,查处作祟的蠹儿,就地除了。朕虽然以宽为政,但宽也有边有岸,过了限反而要严一点,手硬一点。" 少卿听文烨这么温温道来,显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的,这比盛怒之下的咆哮怒吼更让人心惊了。想了想才斟酌着道:"皇上,千军易得良将难求!" 矛盾挣扎中只听文烨朗声一笑,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冷冰冰一片,极其轻蔑的道:"良将,什么是良将?是周醇林、是汪震清?笑话,若他们是良将,会密谋诛杀自己的救命恩人?若他们是良将,会合谋构陷于大燕有滔天之功的忠诚将士?,深深凝视少卿,"少卿,哪怕是善心,也该看清是对什么人!" 少卿眼光闪动一下,想到那夜的惊心动魄,也不禁寒心。唇瓣抿了抿,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第五章 少卿的预感没有错,皇上正想借着这个由头整治朝廷一番.当权者眼里容不下沙子。文烨虽然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但他的心里有的更是一统天下的欲望,这种欲望每天每晚都在灼烧着他的心.每当他看着自己时,那双比夜空更幽黑的眸子里却燃烧着一种深沉的痛苦. 少卿知道,这种痛苦,文烨要宣泄出来,作为一个杰出的英主,他再也不能容忍任何人阻挠自己的脚步.可是,自己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担忧.文烨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但是朝廷的格局却比任何一样事物复杂得多,外戚,儒生,酷吏...... 要整顿朝风,首先便要革除周醇林,汪震清的官职,再来就是追究罪行,一旦确认,那是剥皮陵迟诛灭九族的大罪. 怎么诛灭九族,那两人细细推算起族谱,和皇太后还有一些牵连,如果认真起来,岂不是连皇太后也算进去?即便退一步讲,让那二人兜揽一切罪责,皇太后及一干官员也是极不情愿的.届时皇帝又会怎么做? 少卿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自从昨天一次早朝后,本来就阴云密布的朝廷更笼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来来往往的官员们悄悄的不知道在议论什么,一见他来了,立即装出一副浑然无事的笑脸.少卿素来和他们只是点头之交,淡淡一笑便过去了. 走出宫门,上了马车.放下湘妃竹帘子,淡淡的光从外面射了进来,马车外一片噪杂,传到马车里面却只剩下朦朦胧胧的声响了.手指揉着眉心,想着皇帝近些日子的举动,想着那干官员神神秘秘议论的脸孔......以及若有似无的示好......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亏得少卿警觉,身子才没有撞到隔板上,"怎么回事?" "将军",仆人的声音透过帘子传来,闷闷的,"前面似乎有人起了争执." 少卿心中正烦,随口道::"那就绕道走."仆人称一声诺,马车轮子又滚动起来,行过街边时,少卿透过竹帘的间隙,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想也不想便喝住了车夫.下了车,几步走到那人身边. 皱眉道:"宾爻,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青年正是萧戟,见是少卿来了,嘻嘻一笑,"将军,你还问什么?这马疯了,在街上横冲直撞的,我怕伤着人,帮忙拉住。嘿,将军的脸色好吓人,敢情在将军的眼里我萧戟就是个只会坏事的胚子?" 一脸痞子相,少卿拿这种人最无可奈何,破颜一笑,"行了,你瞧你都快把那马勒死了......" 话音未落,马车内一人粗着嗓子道:"好大胆的奴才,还不快放手?" 听声音显然是有人故意捏着嗓子作势。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 若说少卿先前只有五分怀疑,现在则是十足十了。眼眸一转,见马车上雕着靖王府的府徽。早就听说靖海侯是一个如何了得的人物,万万没有道理被人如此戏弄还窝缩在马车里默不作声的。当下抱定守拙的宗旨,放任萧戟胡闹。 萧戟眼光与少卿一对,随即明白他那一眼的深意。他本来就是个放荡不羁的性子,现在身后有了少卿,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得咧出一口白牙,没有丝毫预警的,紧握住缰绳的手突的一松......末了才无辜的凑上一句,"萧戟遵命!" 那马早被萧戟勒得口吐白沫,拼足了劲蹬着蹄子直往后退,哪里禁得住萧戟这一松手?蹄子猛一打滑,一声嘶鸣中,庞大的身躯带着被装饰得金壁辉煌的马车重重的摔在地上,悬空的轮子兀自滴溜溜的打转...... 一片混乱中,夹着萧戟特意拖长的痞痞的一声"萧戟遵命",显得特别滑稽...... 车里先是一连串的呼痛,尘埃落定后,终于慢慢的爬出一人。虽然穿着也算体面,却万万及不上靖海侯的一个小指头儿。此时他的冠歪着,发也散了,本来就平凡的脸更显得狼狈不堪。 少卿想笑,但他素来稳重,勉强忍住了,只一双眸子弯弯如新月,盛了满满的笑意。 萧戟却不同少卿,他是个嘻笑无忌的人,早抱住肚子笑个不住,索性蹲在那人面前,眼对眼,格格笑道:"侯爷这么狼狈,怎么也没个奴才来服侍您?敢情靖王府通府上下就侯爷一个人?" 那人狠狠瞪萧戟一眼,恨不得扑上去把这个可恶的青年撕下一块肉来。眼光向四周一扫,周围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事情不能闹大,心中暗暗计量着,眼前要脱身,唯一的法子就是抵死不认。 咽了一口唾沫,粗着嗓子道:"你放肆,你是哪个名分上的人物,胆敢和本侯爷作对......"稍顿一顿,"也罢,本侯也不和你计较,你帮本侯把马车扶起来,也算将功折罪了。"一边起身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用眼角觑着蹲在地上的萧戟。 萧戟扯一下唇角,蹲在地上两手托腮仰头看着那人,神情无辜天真得像个刚刚睡醒的孩子,"侯爷说要我放手,我照着侯爷的吩咐放了手,怎么反倒挨了侯爷的责骂?天下还有这个道理么?"也学那人的样子一边拍拍衣袖站起身来,一边用眼角觑着他。 那人打一开始见到萧戟,只是见他插科打诨,嘻笑不忌,几乎没听他说过一句正经话,整一个市井无赖。以为他也就那样了,没想到现在两人平平站在一起,萧戟竟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头,嘴角虽然还带着笑意,但眼眸微微一眯,本来无害的人竟然添了几分凌厉的锐气,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 自己在侯爷门下也算算见多识广的,怎么当初竟走了眼,惹上这个瘟神。口气立即软了几分,"你让开!" 原想他一定会百般刁难,没想到萧戟竟乖乖的侧身让出一条道来。不由狐疑的看他一眼,刚要迈出步子,却听萧戟痞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侯爷好肚量!可是我横看竖看,也看不出你哪点像侯爷呢!眼光昏暗,眉目不齐,一脸猥亵晦涩奴才相。在场的各位汉子,你们说句公道话,我萧戟说的对是不对?" 最后一句中气十足,不愧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声音里自然而然的透出一股威严。围观的人看了半天热闹,看着萧戟戏弄讥讽那人,心中又是解气又是痛快,现今听萧戟这么一问,都扯开嗓子应道:"是!"一时间,人山人海,却只听见一个声音,好比大浪席卷,势不可挡! 那人是靖海侯府的总管,瞒着侯爷乘了马车出来显示排场,心中本来计量好了,侯爷进了宫,一时半会是断然回不来的,没想到千算万算,却偏偏漏算了天底下还有萧戟这么个软硬不吃水火不进的牛鬼蛇神。 心里就像十五只水桶上下打吊,生怕侯爷知道追究起来,自己这身皮那是不用要的了。正自七上八下,猛然间听到这排山倒海一般的声音,腿脚先就软了,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萧戟双手环胸,微眯着眼看着那人,还是那样悠长的带了一点异调的口气,"你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愣愣的看了萧戟一会,知道一旦承认就被送回侯爷那里,侯爷的性子他是清楚的,府里家法最严,剥皮抽筋那是小事,指不定还有什么自己见都没见过的刑法要往身上招呼呢!但是不承认,那就要被认当作贼子送去见官...... 少卿在旁边一直看着,虽然觉得萧戟做事太过张扬,但就得有人杀杀这帮子贵戚的傲气。微微笑着不发一语。直至见到那人嘴唇微微抖动,心中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几步过去,拍拍萧戟肩膀,"那还要问什么。靖海侯处事严谨,府邸之中断然不会出现这么个败坏主子名声的奴才的。这个人,必定是偷了侯爷的马车,想弄到城外发笔横财,没想到偏偏让你阴差阳错的撞破了。" 萧戟怔了怔,少卿绝对不是这么草率武断的人。他会这么说,必定是想到了自己没有想到的深意。少卿是一个正直睿智的人,自己一直这么认为。因此尽自不解,也只是勾起唇角,又是一副懒懒的疲惫相,静静的立在一边看他怎么处置。 少卿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如果方才只是朦朦胧胧一个念头,那么在这短短几步之间,已经思量清楚了。微妙的朝廷格局竟然会系在这个微不足道的下人身上,真是让人做梦也想不到!现在再也不能让那人开口再说一句话! 少卿的步子很稳,一步步慢慢走近。 那人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呆呆的看他。 如果世上有一种人,不用说什么话,便会有一股威严的气势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让人折服。那么少卿无疑是这种人。 他不像萧戟那么张狂,把尖锐的羚角显现于外,他是深沉的,内敛的。像广阔的大海,一时风平浪静,可是谁也不能忽视平静之下蕴藏的巨大威力。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少卿身上,所有人都在疑虑惑,这个年轻的官员到底要做些什么。 跌在地上的仆人也在疑惑,被他的眼光一看,就像被强韧的绳子捆了结实,连动都不能动。眼睁睁的看着他慢慢对自己伸出手,耳边听到咯的一声,颌下一阵剧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六章 走出廷尉署,沉重的铜钉大门在身后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少卿微微转头,眼角瞥见门上两个狰狞的兽头睁着铜铃大眼直直盯着自己。深深吐出一口气,自己打过许多仗,但即便面对刀枪剑戟,性命朝夕不保,也不像现在这么心里落空空的。 这是一次对弈。自己的擅自作主,牵动了本来就危机暗伏的棋局,自己这么做,究竟对还是不对...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 ... 咬了咬唇,抬头,天色近晚,原本宝蓝色的天空上飘起了绛红色的云,失去了平日的空灵缥缈,带着一种沉重的色彩,厚厚的覆在色调暗沉的天空上。忽然一阵风吹来,街边撑起的白布被风吹得翻飞起来,夹着路人的惊叫,卷起浮在路上的细细的尘土,一时之间,细微的尘土仿佛也有了生命,向行人的脸上打来。少卿不躲不避,只是微微眯起眼,任其打在脸上,心中却生出一种舒爽的惬意。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将军在想什么?"萧戟站在少卿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见一片红得耀眼的云,以及大得诡异的夕阳。扯唇一笑,用手一指,"将军看那日头,真怪!从前听上了年纪的老人讲鬼故事,鬼门打开那日,日头就特别圆特别大,莫非就是这样的?" "哦?"少卿似笑非笑,"你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鬼见愁,也怕鬼故事?兴许今晚鬼门就开了!" "我怕那个?"萧戟仰天一笑,定定看向少卿的眼里有着不同寻常的专注,"虽然不怕,可是我却信世上有鬼,有阴曹地府,有轮回转世!其实,阴曹地府比这十丈软红简单得多,十殿阎罗比那青天大老爷正直得多。将军,你知道么?阎罗王的手里有一本勾魂帐,谁在阳间做了什么善事,做了什么恶事,里边都清清楚楚的记着,该让你下油锅便下油锅,该让你上刀山便上刀山,黑白分明,不容你抵赖。"唇边溢出几分玩笑不恭,"这世间的事,钩心斗角,蝇营狗苟。什么是黑白分明,又有谁人能够明白。所以啊,这世上真要有个阿鼻地狱才好!"见少卿露出几分惊讶,转头往青砖地上啐了一口,脸上又露出那副痞子神态,"这天贼冷的,真他娘的冻糊涂了,竟说出这样没出息的混帐话来。"顿了顿,"将军,那人不过是靖海侯的一个小奴才,兴许是偷乘了侯爷的马出出来显排场,这样不知耻的奴才遍京城的都是,咱们犯不着在他身上费这么多心思!" 少卿正想着萧戟方才的话,其实,自己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什么是黑白分明,先前以为自己知道,可是自从遇到了文烨,见识了朝廷,对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竟然也不知道了。这世上的事,本就不是这么简单。 后悔么? 没有后悔的余地! 身后就是悬崖。前进,未必春光明媚,后退,必定粉身碎骨! 只有向前!向前! 哪怕是累了,倦了。也只能向前!向前! 后悔么?r 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他不是靖海侯的家奴,"少卿一字一字的道,"他是贼子,偷了王府马车的贼子!" "将军......"萧戟先是一怔,但他也是一个极聪明的人,随即便明白了。靖海侯是先皇金口御封,任谁也不能私自扣下府中的一草一木,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廷尉署虽然直接受命于皇帝,也不能违背先皇的旨意。但......如若扣下的不是靖海侯府的家奴呢? 唇瓣一抿,"将军想得真远......他靖海侯是个什么东西,怕他个球!那次的仗,真他娘的窝囊,如果是将军领兵,那才叫打仗!"伸舌舔一舔干裂的唇瓣,盈满笑意的眼里透出嗜血的残忍。 少卿却什么也没说,眼睛盯着渐渐染黑的云,末了沉沉的道,"起风了,要变天了!"腿脚一动,大步迈了出去。 萧戟刚跟出几步,脸上一凉,几滴冰冷的液体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刺得肌肤刀扎似的疼。 顷刻之间,雨点密集起来,像天地之间张开了一张网,朦朦一片。 没带雨具的行人大叫着奔跑,街边吆喝的小贩忙着收拾行当......热热闹闹的街市转眼一片冷清清,只听见雨滴砸在土里发出闷闷的声响,鼻间满是冷冽的尘土味...... "将军,雨下大了,咱们跑吧!"萧戟几步追上少卿,叫道。耳边全是沙沙的雨声,拼命喊出的话竟变得连蚊子也不如。 少卿脚步不停,淡淡的道:"跑又怎样,前面也在下雨,还没跑出几步,浑身便湿得通透,还不如不跑了。" 萧戟怔了怔,随即笑开,"是,该来的总要来的!" 少卿负手于后,气定神闲,身体很冷,心却是热的。 淡蓝色的袍子在狂风中晃动,间或拂开飞落的雨滴,踏着飞溅的水花,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大步向前走去...... 第七章 京城虽是大燕的枢机要地,经济河运政务的汇集要地,但一丈多宽的护城河一围,便将这诺大京城严严实实的的圈了起来。满街走的都是四匹马拉的车子,随随便便一茶碗盖砸将下来,保准让一顶乌纱见红。多了私相授受,暗地拉拢,芝麻丁点儿大的事霎时便能从城东传到西。这边少卿刚刚离开廷尉署,那边汪震清便得了讯息。 "将军,老爷在听涛轩赏雪。" 周府汪震清是来惯了的,下人自然识得,也不用通报,接了他的马鞭,陪笑着道。 汪震清刚要举步,想了想又顿住了,"这个时分,大将军在听涛轩做什么?方才有没有人来过?" 那人哈一哈腰,眼睛只盯着地,"主子想什么,做什么,哪里是奴才这等名分的人能过问的?将军也是知道老爷的,意之所至,也不管是不是天塌地陷。这会子刚刚下过雨,连泥里都飘着香气,老爷常说瑞雪虽好,却远不及这时分的景致了。将军方才问有没有人来大将军府,奴才惶恐,却不知将军要问的是什么人?送菜的王嫂,挑水的李三......"噗哧一笑,"奴才真是糊涂了,竟跟将军说这些",眼角瞥见汪震清眉心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肚中暗暗发笑,脸上却仍旧一本正经,因板着指头细细备说,"辰时,南六省米行当家张老板来拜见老爷,因老爷进宫面圣去了,没有见着,只留下一盒自家秘制的松云饼,说是给老爷尝个新鲜。巳时,赵军门来,像有什么急事,同老爷在书房议了一个时辰才出来,老爷是个性情严重人,奴才也没敢打听。方才赵军门不知为了什么又折回来一趟,神色匆匆,但只待了一会儿便退出去了。" "大将军也是在赵军门走了之后才去赏雪的,是不是?" 李德诧异的看了汪震清一眼,"将军莫非生了千里眼,竟知道得这么清楚?" 汪震清听这奴才变着法儿奉承,抿唇儿一笑,心中已思量出来,周大将军必定也得了讯息了。他这人,最是自负聪明,容不得别人比他多走一分,多想一步。自己虽然与他相交多年,也不得不提防着他什么时候在背后给自己捅上一刀。这个信儿自己是不能报的了,不仅不能报还要闷声装个糊涂,横竖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不怕他甩手撂开自己。 一抹精光从眼底飞快掠过,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的,又有一场好雪要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 下了,随手掏了块银子递给李德,眯了眼笑,"你小子,记性不坏,难为都记得这么清楚,这给你,拿去买几壶好酒,暖暖身子。" 李德掂掂手里的银子,足足有五两重,抵得上他一月的工钱。真是天上掉下的好运,先前还埋怨张齐装肚子疼,贼冷的天竟要自己来站门,现今却恨不得管张齐叫爹了。 眼中迸出比手中的白银更亮的光芒,涎着小脸道:"谢爷的赏,那还有什么说的!爷今后想听什么,只管问奴才!" 势力的奴才!先前跟自己绕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点银子! 厌憎地瞥了他一眼,蹬蹬鞋上的泥泞,沿着齐整的青砖地往听涛轩去了。 李德低着头,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才慢慢抬起来,随意抛抛手上的银子,极轻蔑的哼了一声,眼中滑出几丝冷意! ※※z※※y※※b※※g※※ 从正道向左一转,过了月洞门便是一色白玉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这里四处栽满了古柏苍松,浓绿苍翠遮天蔽日,原先四周还栽了藤萝,金银花,葡萄架,刺玫瑰......任其枝枝蔓蔓生长着,再编成遮挡日头的花景,或为篱笆,或为花架......若在夏日,别说日光透不进来,就是连一丝儿热风也不得有。现今因是隆冬,这些娇花艳草大都撤了,只留下那一大片盎有古意的巨木,抬头去看,华盖似的笼在上头,四面伸展开来的枝干如铁似铜,根根针叶上带着初降的雨露,亮得晃眼。不时一阵风过,走在其中,耳边听的是深海怒涛,脚下声气凛凛寒意,不时一两滴水珠从叶尖直坠下来,刺得人直吸凉气。 远远便看见海子边立着一座小巧别致的阁楼,临水而建。若赶上盛夏,海子里满植的荷花齐齐绽放,大如脸盘的绿油油的荷叶,笋尖儿似的粉嘟嘟的荷花瓣儿,那股清香,便是隔了两里多路也能闻见。可是周醇林却从不在夏天往听涛轩去,非得到了隆冬腊月,海子里都结了一层厚冰,才到那儿去,常常一坐便是一天,真让人琢磨不透。 汪震清放缓脚步,一面想着待会怎么与周醇林应对才能自然又不失体面,心中刚得出主意,便已经来到阁楼便。深深吸一口气,拾级而上,面上已换了颜色。 掀开帘子,一眼便见周醇林负手立在窗前。窗是半支起来的,呼呼冷风从窗外直贯进来,扑得火笼里的火忽明忽暗的,不时爆起一星半点红得鲜亮的焰沫子。 周醇林身上着一件黑色棉布及地长衣,外边只罩了一件银鼠袍子,这样的天,竟也不觉得冷。 汪震清四面一顾,因近傍晚了,又是雨天,外面早就暗得跟什么似的了,屋里点了一支蜡烛,烛火摇曳,晃得映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摇动,摆设得极其雅致的阁楼竟显出几分阴森惊怖来。 "大将军好兴致",汪震清脱了大氅,一面递给下人,一面踱了过来,"这海子虽然壮阔,但冬日里结了冰也瞧不出什么景致了,倒是这风,刺得人禁受不住。大将军敢怕是梁平的冷风吹不够,回了府又跑到这儿吹冷风来?" 周醇林转过身,因背了光瞧不出脸上神色,只是身体修长,倒也是个英姿勃发的青年,"你懂什么!你说冬日里没什么景致好看,那琼花银晶,冰凌雪阁,难道就不是景,自然天成,比起那些人力矫饰的花花草草不知好上多少。你不知道,往这窗前一站,瞧着足下滚动的波涛慢慢被寒风冻结,虽然同样是水,但每一丝纹路,却没有一样的,便像有一朵花儿冻在里面,或盛放、或含苞,又像裹了一朵云,甚至像住进了一个人儿似的,姿态万千,可惜这世上人来人往,却没有几人能品出其中的趣味!" 汪震清微微一笑,看着周醇林的脸一点一点的现在光线里,剑眉飞扬,一双黑嗔嗔的眼珠子在烛光中似有两簇火焰跳动,眉目间带着煞气,眼光在他脸上一转,轻轻笑道:"我是俗人,自然比不得大将军这般志趣。听说西山赏雪最好,这会子天晚了,不好动身,明儿我叫上几个知交好友,暖几壶热酒,坐在驼轿里,一路畅谈,一路看景,岂不是好?" 周醇林挥手摒退左右,亲从滚烫得泊泊作响的热水里执了酒壶,亲自为他斟上。汪震清这才发现,桌上早就放了两只细瓷小酒杯,像是专门预备着他来的。暗恼方才这番话太作势,听在周醇林耳中,倒有一种撕撸开干净的意味了。但他也不急,温温坐着,专等周醇林发话。 果然周醇林一声冷笑,修长的指尖转着细腻的瓷杯,眼角滑出几分蔑意,"震清才是真正的处变不惊,这会子还想着上西山踏雪赏景?不要跟我打哈哈玩官面上的一套,我今儿就挑开了说,当初那件事是咱们一同做下的,手上都沾了血,任是你巧舌如簧也洗它不清。" 汪震清面上神色不改,盯着周醇林的眼道:"大将军误会了,那件事要真捅露出去可是剥皮陵迟诛灭九族的大罪,但凡沾上一点儿边的都逃脱不了干系,刚何况咱们?"轻轻一笑,"现在朝廷的军队都握在你我二人手里,论起辈分来,我们还得管太后叫一声表姨的。再退一步讲,咱们后头还有靖海侯,他每年吃了咱们多少孝敬,这个时候想置身事外我也不能依他。多拉一个垫背儿的,黄泉路上也不寂寞!"闲闲往后一*,半眯起眼,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周醇林却比他稳重得多,慢慢啜了口酒,指节清脆的敲着红木案子,"你倒说说,这么大的家子,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美婢艳娥,你真舍得?你说的这些我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毕竟很不妥当。太后虽然慈悲,最疼爱娘家人,可是先帝爷早早儿在后宫立了一块铁牌,御笔亲提,‘后宫干政者死'!有这个该死的东西压着,太后再良善也只能敲敲边鼓",冷哼一声,"说句该割舌头的话,当今皇帝也不是尽尊慈命的主儿,莫说太后,便是先帝复生也管他不住。皇上的心大着呢......"忽然想到什么,唇边勾出几分笑意,只拿眼觑着汪震清,"你方才提到靖海侯,他倒是一座撼不动的铁山,连皇帝也得容让他几分。这件事,你我都不用跟他说,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倒显得没意思了!等着吧!他会出面的,帮了咱们,便是帮他自己!" 这些事汪震清自然想过,可是自己这番见识却不能比周醇林高明。虽然早就料到周醇林要说什么,脸上却还要显出十二万分欢喜的神情来,笑道:"大将军若是不说,我明日还得傻愣愣的去撞靖海侯的木钟。他这人,是成了精的狐狸,太平拳一打,事儿没有着落不说,我还得陪上几百两银子的孝敬。" "他是老狐狸",周醇林的眼里闪着阴狠的光,"但我却觉得他更像一头沉睡的雄狮。其实,我也吃不准他究竟存着什么心思。他权势熏天,门生官员遍天下,本身又是极有城府的,有时觉得他在掣皇帝的肘,有时却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 又觉得他在帮着皇帝了。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怕跟你说,以他的手段权势,哪怕要自行登基称帝,我也不会觉得半点希罕。现在,他要用我们,要我们手下的十万兵士心甘情愿跟着他,便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去死",忽然想到,真正要防的,也是靖海侯登基后会不会杀人灭口。但这念头也只在喉间转了一下又咽进肚里去了。人心隔肚皮,谁能担保汪震清日后不会卖了自己?眼光不自觉往悬在墙上的宝剑转了转,心略微定了,舔舔嘴唇又道:"自然,事情不到最后一步万万不可动用手下的军队。一旦用了,那就是逼宫,不用皇上来定咱们的罪,咱们便自己定了罪!" 汪震清先前虽然隐隐约约猜到,但听周醇林这么娓娓道来,想到这样貌似平和的朝廷上竟然暗流汹涌,而自己便置身在这涡漩的中央,心中也不禁发寒。但他也是隔千人选万人挑的人精儿,只一转眼便定下心来,双手交握,指节爆豆儿似的啪啪作响。眯眼轻轻笑了笑,"千错万错,便是当初不该留下姓卫的这个祸胎。真是老天黑了眼,布置得一丝儿差错也没有,怎么竟让他逃了?" 周醇林低低地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对了,那些人......" "大将军放心,那些人再也不能开口了!" "晤",周醇林僵直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温温的地道:"这些蠢人,早该这么处置了。" 汪震清却半点也不轻松,攒眉低吟,"大将军,昨日宣阁的王公公递了纸条出来,说皇上和姓卫的举止亲密,似是有什么不能为外人所道之事。本来嘛,皇上生性风流,养几个美貌的孩子也无可厚非,但着要紧的时分和姓卫的有了这层龌龊的关系,万一床第之间把兵权交给了他,那咱们......" 周醇林眼光闪动一下,急道:"可信么?" 汪震清沉沉地道:"王公公还没有胆子捏造这样的假话!" 周醇林摆一摆手,止住汪震清未竟的话语,慢慢踱到窗边。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浓墨一样,天上没有一颗星子,偶尔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映得冰面白惨惨碧幽幽,凛冽的寒风从空旷的冰面上席卷而过,夹着零碎的冰渣子击在沿岸的树干上,剑戟交鸣似的铮铮作响。高壮的的树木被风吹得打摆子似的,树叶像一把巨大的刷子,一下一下的扫过天空,刷......刷......刷...... 巨大的响声在静寂的夜里分外可怖,似鬼泣,似狼嚎...... 周醇林却半点也不觉得可怖,任寒风裹着自己,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那些郁塞的浊气 也被这寒风洗涤干净了,通体上下无一处不舒服。 焦躁的心平静下来,甚至连声音里也透着舒缓,"先前我就疑惑,咱们在军报上向皇上禀说姓卫的是逃兵,他到大理寺投案自首,皇上也没有押他入天牢,而在大理寺里另外弄了间干净的狱房给他住着,好茶好饭的款待。滔天的案子,竟然随便审审就放了,连职位俸禄也没减上一毫。当时我便想不明白,这案子怎么过得这么轻松,跟儿戏似的。现今才知道,原来这里头还有这层玄机。真真为了巴结上宪,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时一个闷雷在头顶炸开,周醇林的声音在雷声里闷闷的,"无毒不丈夫。他既然做到这份儿上,咱们岂能不陪着他耍?" 汪震清看着周醇林隐在黑暗中的一半侧脸,倒轻轻的笑了,眼中闪着兴味的光,"大将军的意思......" "记得你上次跟我说,卫府里有你的人!"周醇林唇边勾出一朵笑花,修长的身子展了展,长袍之下,蓄满力道,像一只准备进食的野兽。 汪震清眼眸微抬,笑意盈盈,"釜底抽薪,真真好计谋!" 风呼啸,卷起千层雪! 周醇林喃喃的,"好雪,明日西山必定又是琼花世界!" 第八章 少卿也回了府,府邸虽是皇帝赐的,但他素性清淡,也不刻意布置,只在鹅卵石道旁植了一丛绿竹。夏日看来必素好的,清幽雅致,只是此时却已落了叶,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凭添一股萧索。 少卿身上的袍子浸了水,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极不舒服,寒风一吹,不自禁打两个寒战。鹿皮靴子踩得积雪吱吱作响,忽然面上一凉,抬手去摸,一滴冰冷的水珠顺着手掌淌了下来。 竟下雪了...... 流墨一般的长眉稍稍一蹙,点漆明眸扫向天际。漆黑的天空上深浅不一的铺着大团大团的墨云,大雪白盐似的从空中大把大把的洒了下来,仿佛哪位神仙不留神打翻了盐罐子。 夜风惊起,越发觉得湿冷了,正要抬步,远处一点橘黄的灯火慢慢移了过来,兴许被树影花丛遮住,隐隐约约,忽明忽暗...... 待行得近了,却是一个身着湖绿色长裙的少女,她似乎也没料到竹影里站着人,倒唬了一跳。举起手中的琉璃宫灯照了照,戒备的神情才慢慢消散开来。小巧菱唇轻轻一勾,格格笑道:"奴婢还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愣在这儿充鬼吓人呢!不曾想竟是将军。将军回来得晚,这会子想是还没用过饭了,"一边莺莺呖啼,一边将搭在臂弯处的长毛领子披风细细替少卿系了,眼中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将军身子骨儿一向不好,还冒雨回来,这么冷的天,即便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也不能拿自个儿的身子作耍,受了寒是好玩儿的么?" 少卿听她一迭声的埋怨,朝堂上的争权斗狠反倒一扫而空了。轻轻一笑,由着她在前头慢慢引路,忽见一片白雪落在她纤弱的肩头,手指不觉伸出,轻轻替她拨掉。 木兰身子一颤,借着微弱的光线偷偷觑了少卿一眼,见他发上已是湿漉漉的了,自己却丝毫未觉。唇畔虽仍带着轻浅的笑意,剑眉却习惯的微微蹙着,仿佛无论怎样也难以抚平。浅浅的眉纹下,是一双狭长而略略上挑的风目,这样一双眸子,总是盈满温和与宽容。便像一汪碧水,泊泊然绵绵然,虽然至柔,却能令世上最坚硬的物事俯首却步...... 大燕的新锐...... 大有为的儒将...... 而这样的将军,却更让自己心疼。 那双眼里,即便是再温和的眸光也遮掩不了埋藏其中的许多心事。它就像一道铁锁,牢牢地捆缚着他的心。 自己见过的这许多人,不说文治武功,单说这份心性人品,就没有一个比得上将军的。只是不明白,这样的好人,为何总是活得这么累...... 昏黄灯影里头,木兰模糊觉得那眉蹙得越发紧了,眼里的忧苦越发积淀堆叠,忍不住想抬手替他抹平那深深的愁纹,手指动了动,竟再没法子下手...... 恰恰少卿的眸光转了过来,两人不由一怔,有些甜蜜,又有些苦涩,暧昧而不可名状的气息在光影间浮动......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8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8 木兰咬了咬唇,终究别开眼,脚尖碾着地,"将军似乎有许多心事。" 少卿打量着木兰姣好的面容,心中已被岁月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起来,眼神有些迷离,"哦,哦,我只是想到了一个人",忽然意识到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一个未出嫁的姑娘瞧是极不妥当的,咳了一声又别开眼去,"天上的云压得好重,明天又有一场好雪了。" ※※z※※y※※b※※g※※ 沐浴更衣,用罢膳食,已是深夜了。 木兰在床前拢了一个火盆,黄铜钩子挑了挑,暗焰透过木炭,明亮灼人。将碧蛸纱糊的窗户支开一条细缝,既防了屋里气闷,又不至招来太多冷风。 再点起百合香,落了纱帐,一切斗布置得妥妥当当的。 忽然想到少卿睡前必定要看书的,便又将皇上赏的聚耀灯从柜里翻了出来,点燃了放在床前案几上,霎时屋内亮得恍若白昼。 少卿一进屋便见到这副情景,少女娇小玲珑的身子在屋里忙得没有一刻稍歇,湖绿色的长裙被烛光带上一层朦朦胧胧的色泽,翩翩起舞好似一只翡翠蝴蝶。 不禁一笑,轻轻踱进屋里,柔软的平底棉鞋更是不发出一丝儿声响,"都这么晚了,还张罗什么。只把这盏灯挪得近些。"见到这盏光华晶莹的灯,眼神更是柔和,"也亏了你能把它找出来,我也好久没用它了。" 木兰正把一碟子点心摆在桌上,乍然听见少卿在背后说话,手一颤,差点儿就洒了出来,偏了头嗔道:"将军怎么走路也不带声儿?跟只猫儿似的,难不成行军打仗的人都是这样子的?"见少卿只是盯着那盏聚耀灯不言声,脸上神情复杂,像喜悦、像无奈、像悲伤...... 她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眼眸一转已隐隐猜到少卿在想什么,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将灯挪得更近了,轻轻的道:"皇上还是体恤将军的,知道将军爱读书,油灯又烟熏火燎的,容易伤眼睛。这盏灯却不同,匠心独具,座底只点了一条灯心,也不知怎的,竟比几十根蜡烛一起点着还要明亮,也没有浓烟。木兰听说皇上赏赐臣下,从来也只是黄金宝剑玉如意,何曾像对将军那样费心?" 少卿轻轻一笑,像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在床沿坐了,由着木兰替自己除去鞋袜。少女发丝颤动,美丽的脸庞上洋溢着年少独有的活力。想了想,慢慢地道:"木兰,你并不是我府里使唤的丫头,当初我领你进府时,也是说得好好儿的,并不拿你当奴才看。若是你在这里住得厌烦了,只管和我说一声,若能帮得了的我绝不推辞。" 木兰手稍稍一顿,将除下鞋整整齐齐的摆在床下,备着少卿一起身便能寻着。一边笑一边将少卿的被子拢得严严实实,又将一个大迎枕支在少卿腰下垫着,淡淡地道:"将军怎么忽然想起这些。奴才不奴才,不过是嘴上的称呼罢了,要紧的是心里怎么想的。木兰是将军半道儿上捡的,若不是将军,世上哪里还有木兰这个人?将军说不拿木兰当奴才看,但木兰心里却拿将军当主子看",转过身,眼中多了一抹水气,悄悄用袖子试了,"将军是好人,这辈子木兰做定了将军的侍剑丫鬟,将军若想碾木兰走,索性便打死木兰吧!"走到书桌前,想了想,"将军前儿那本战国策只看了一半便放下了,今儿还要接着往下看么?" 少卿没料到这个柔弱纤细的女孩儿竟有这么坚定的心性。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由她去吧! 见她手中执了书,婷婷玉立的站在烛光里,脸庞身段,真真肖足了梦里的那人,于是点头笑道:"难为你这么心细。是了,把你手上的书拿来吧!"眼看着木兰走近,随手接了,心中忍了许久的话还是问出了口,"木兰,你原先的名字便叫木兰么?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木兰诧异的闪了少卿一眼,"回将军的话,木兰是什么身份的人,就是绞干了脑汁子也想不出这么雅致的名字。先前的名字已经记不得了。这是七岁那年跟戏班师父学艺时取的艺名。说是将来成了名角儿也不会让人笑话。家里原先有一个弟弟两个姐姐,家乡闹饥荒,都逃了出来。道上被逃荒的人一冲,都散了。将军怎么忽儿巴拉的想起问这个?" 少卿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与心中模模糊糊的记忆一一印证,越听越是兴奋,眼睛紧紧盯着木兰的脸,但觉眼角眉梢,无一处不像,便连嘴角拿两个浅浅的酒窝儿,都肖似得紧。心中的欢喜简直要炸开,只他素来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尽管心中早已激昂彭湃,面上依然温温和和,背脊挺得直直的,咬了咬唇,眼里闪着希翼的光,"是......是这样么,木兰,你今年多大了?有十七了么?" 木兰哧笑一声,"将军说笑话了,木兰才刚满十四呢!" 少卿像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冷水,眼光犹不死心地盯着木兰的脸,弯弯的新月眉,稍稍上挑的眼角,圆润的鹅蛋脸,细细打量起来,已不觉得十分像了。 暗笑自己痴傻,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呢?总归是心中还留着一份执念罢了! 叹了一口气,强笑着摆了摆手,"夜深了,你自去睡吧!不用张罗了,桌上的食盒里放着什么,也收了去吧,三更半夜的,谁还起来寻东西吃呢?" 木兰替少卿加了件袄子披在肩头,"夜里风大,还得提防凉了肩头。那盒子里是一盅人参汤和几块软糯饼子。将军脾胃不好,今晚又吃得少,到了晚上必定肚饿了。木兰寻思着晚上再开厨房也费事儿,倒不如早早的预先备下了,也省了许多麻烦事。将军是厚道人,若是不吃就让它放着,也坏不了的,明儿再赏给那个奴才也就是了。"嫣然一笑,随手抿了抿鬓边散落的发,"木兰就在外间描花样子,将军有事只管吩咐!"撩了帘子便出去了,不一时外间传来火石相碰的声音,桔红色的灯光从毡帘的缝隙里透了进来。 少卿翻了两页书,但觉纸上小字密密麻麻,心中烦闷至极,什么也看不进,索性把书搁在床头,眼睛酸涩,火苗在眼前一纵一纵的眼前跳跃,像个顽皮的孩子...... 思绪渐渐迷乱,一忽儿想到木兰,一忽儿想到文烨,一忽儿又飞到那个北风呼啸的梁平山林...... 那是一场恶梦...... 第九章 上 梁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座山城,因四面是山,因此这座土窑烧砖盖起的城在这片山林里简直像一叶孤舟,城里的人遇上战乱,能走动的早就走得不见踪影,余下的要么是些不能动的老弱病残,要么是些着实无处可去的可怜人。 少卿全副戎装,每踏出一步都铮铮作响。几步上了高高的城楼。 蹙眉望去,只见四面都是山,因是苦寒之地,山上全都是老松苍柏,即便到了隆冬也不见落叶,灰绿灰绿的一片,朦朦胧胧。虽然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9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9 没有阻隔,却总也看不清楚。山上偶尔露出几片白,像一片片扁平的重叠起来的石头,山头更是凸出一块巨石,乍看过去极像一条巨蟒横亘在山头,昂了脖子丝丝吐气。刚刚降了一场大雪,松树枝上都压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仿佛不胜负担地哀哀作响。 山阴处的雪还没有消融,一片白一片绿,这片树海,苍凉得觉察不到人气,但少卿却清楚,在自己看不到的山涧沟壑里,在自己触摸不到的悬崖峭壁下,悄悄蛰伏着一批人马。 城下的人架起大锅,水开得滚白,咕咚咕咚地翻着白浪。一溜几十间民房早充作了官兵的屋舍,道旁的枯树下凌乱地拴着各色战马,喝骂声,犬吠声,间或夹着没奶吃的娃儿的哭叫声,吵杂不堪,倒为这空寂的山林添了几许人气。 "少卿在想什么?刚才见你在大帐里,怎么一忽儿的功夫又上了城楼?"低沉而略微沙哑的声音。 少卿不用回头便知是谁。 "震清,"少卿眼睛盯着那轮斜阳,红彤彤的身子已经大半沉到山里头去了,周围如烟般笼着的浮云,被血色的夕阳一映,像一条血红的丝带,在天空交缠。那片血色,从天上曼延到地上,山峦、河流,全染上一层鲜红,红得令人发碜,"我正在想,我们这边开饭,稽军也在开饭吧!他们也不是精怪,餐风饮露便能填铇肚子的。" 汪震清顺着少卿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面旌旗猎猎作响。他也是个深沉人,眯缝了眼将话题岔开,"行了,你也不用想太多,大将军怎么下令我们怎么做便是了。现在烦恼这个,还不如把肚皮填铇来得实在。今儿刚运来十五万斤牛肉米面,这些日子老是吃老谷皮馍馍,嘴里早淡出鸟了,我同你一块儿下去。" 少卿一笑,并肩与他下了城楼。刚走出几步,便见几十个兵士齐整整地围了个半圆,伸脖子瞪眼地朝里张望,不时鼓噪着什么。 "军中还有这等热闹?"少卿与汪震清对看一眼,拨开人墙挤了进去。只见中央围了一个小小的圆场,两个青年正打着赤膊角力。 "萧戟,他娘的,用脚,用脚!" "陈原,你那么个大块头,还撂不倒他?" "萧戟,你赢了我请你喝三斤杜康!" 助威声,喝彩声,乱哄哄地响成一片,震得少卿耳朵嗡嗡作响。 汪震清面色不豫,沉吟道:"大战在即,还有闲心胡闹。" 少卿双眼不离场中,倒看得兴致盎然,微微笑道:"军令上也没说不准戏耍嘛,震情就是太严肃。" 正说话间,忽然掌声雷动,喝彩声震天价地响了起来,原来那个叫萧戟的青年竟将另一个比他高大得多的青年摔到了场外。这就不容易了。角力,不仅讲究全身的配合,还要拿捏得当。 闪眼见陈原迷瞪着眼睛从地上一骨碌站起来,生龙活虎的,竟是半点儿伤也没有。心中也不禁佩服萧戟。 萧戟咧开嘴嘻嘻直笑,一面拿了旁人递过的毛巾揩汗,一面勾着陈原的脖子,挤眉弄眼地道:"咱可说好的,谁输了谁就掏月例银子。" 陈原虎瞪起眼睛,"你当我撒赖不认账么?银子在这里,你只管拿去。" 萧戟眨眨眼睛,扑的一声笑了,"瞧你那副熊样,跟死了老婆似的,我又不是那些个土皇帝,谁还当真吞了你的老婆本儿呢!得了,收起来吧!请我喝两斤烧刀子就成了。" 旁边也有人凑了过来,"萧戟,你武艺好,做什么不和你些将军们比一比、我瞧他们也未必是你的对手。" 萧戟捅捅他胳肢窝,做个鬼脸,"你小子存心让我去当火头军是不是?拳脚上的功夫放眼军中没有一个能赢得了我,我就担心一时收不住手,不小心赢了那些官老爷们,他们发了狠心夺了我管带的职位,难道你小子养我?" 汪震清原本要走,听了这话反倒顿住了,一双八字眉往下压得低低的,咬着细白的牙道:"黄口小儿,毛还没长齐就四处招风。" 少卿是知道他这个人的,自视甚高,最容不得旁人说他一点不是。这个叫萧戟的青年,武艺自然是好的,只是性子太狂傲。虽然是玩笑话,却把主帐里的各位将军都扫了进去,也难怪汪震清生气了。 见他要上前,便拉住了他,笑道:"不过是戏耍,这么认真做什么。让兵士们见着,还说咱们做将军的容不下人。他有没有本事,战场上自然见真章,这会子和他较什么劲儿?" 汪震清原本就是个深沉人,又最好面子,听少卿如此说,心中已改了主意。低低地道:"你说得对,我又何必和他较劲。嗯,那是大将军的随身侍卫,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那亲随见了汪震清,一路小跑上来,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像有什么急事,匆匆忙忙地往主帅营帐去了。 少卿心中一紧,莫不是有什么变故? 不自禁地走出几步,脑中却又闪过几次见面大将军那不冷不热的样子,同是带兵打仗的将军,自己又从来没有得罪过他,做什么摆出这副样子。罢了,他既不想让自己知道,自己巴巴地跟去也不过白讨个没趣,又有什么意思。 笑着摇了摇头,清澈的目光掠过前方,那些围观的兵士三三两两地散了,只有萧戟一人靠在土墙边揩汗。便踱了过去。 "真想不到凭你这样的身板还能赢得了那块头。"e 萧戟用冷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珠,不在意地看了看眼前的青年,一身澄亮澄亮的盔甲,在阳光下映射着淡淡的蓝光。因逆着光,周身像镀了一层金边似的,反倒看不出什么模样。只是听他话音平和,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就让人从心底泛上一股说不出的舒服,似乎一下子便远离了这处处弥漫着血腥冰冷的战场。 "那算什么。"萧戟骄傲地仰了下头,嘻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陈原只是块头大,其实笨得跟头熊似的,只懂得用蛮力,一点儿技巧也不懂。你不信?我敢打保票,再来多少回合也是我赢。"忽然拍了拍少卿的肩膀,"兄弟,你是哪个营的,咱哥儿俩也来过几招?" 少卿见他竟没认出自己,倒觉得有些好笑,将军和普通士兵的盔甲本就不一样,怎么这人竟糊涂至此。 一时起了玩心,朗声道:"好,若你不怕肚饿,咱们便到那边去,我不信赢不了你。" 萧戟刚出了一身大汗,少卿一提,真觉得肚子饿了。眼见袅袅炊烟从伙房上空缕缕冒出,冷冽的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不觉咽了咽唾沫,但要他推却眼前这个青年却又舍不得。咬牙一笑,"我怕什么,咱可说好,比试要有比试的规矩,我输了,给你磕三个响头,你若输了,那怎么办?" 少卿胜负之心却没有那么重,"男儿膝下有黄金,本就是游戏,何必这么认真。" 萧戟一把将毛巾搭在树枝上,歪着头看了看少卿。这时太阳已经沉下去了,血红血红的光渐渐暗淡下来,萧戟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将少卿看个清楚,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0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0 不觉一怔,眼光不自禁被那双眼睛牵引过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温和平静,再多的烦恼,只要见到这双眼睛便慢慢的消散开去。真像一汪温泉水,暖暖的,让人不自禁地想与之亲近。那英俊的面容,与这双眼眸相比,反倒模糊起来。 很久以后萧戟才明白,他对少卿的感情,在那一眼就已经注定了。 "你一定没有和别人比试过,"萧戟从来不知道自己也能用这么和缓的声音说话,可是他就是打从心底不想让眼前的青年厌恶自己,"虽说是玩乐,但没有一点彩头,谁还肯使出全力。假模假式的比试,一点意思也没有!" 少卿觉得眼前这个青年简直就是一个大孩子,温和地道:"嗯,那你说我输了做什么?" 萧戟搔搔头,"我也没想到,总之到时候你可不能耍赖,我说什么就做什么!" 少卿无声一笑,伸手一指,"这里人多,我们去那边!" 第九章 中 转过墙角,这里却是一片草地。傍晚时分,兵士们都去吃饭了,平时这里本就少人来,这时更一个人也没有了,只有树下栓着的战马在不安地刨着蹄子。 萧戟稳稳地站在地上,敛去嘴边的嬉笑,眨也不眨地盯着少卿,虽然这个才说过几句话的年轻人给他的感觉是温和的,但萧戟却坚信,往往是这样的人才深不可测。 忽然身形一纵,萧戟一手抓住少卿肩膀,本来以为一定得手了,却见少卿肩膀一侧,冰冷的盔甲像涂了一层油似的,轻轻易易地从他铁钩似的指间逃脱出去。 "好家伙!" 萧戟赞一声,一手顺势下滑,扣在少卿腰间。右脚同时一扫,这是角力时常用的招式,一脚扫去,对方便不得不抬脚闪避,闪避之间,下盘必定虚浮,这就是进攻的绝好机会。 果然如他所料,少卿站得稳稳的双脚离开了地面,萧戟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牢牢抓住对方腰际的手微一用力,居然将少卿整个身子抛了出去。 志得意满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在脸上浮现,就见少卿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这是一个好对手! 少卿温和的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被盔甲覆盖的身躯渐渐散发出战斗的气息。 "好身手!"少卿低低地道,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紧眼前的青年,双脚缓缓踱着步子,就像猎豹般优雅,看似无害却随时会夺取对方性命。 萧戟知道少卿认真起来了,舔舔干燥的唇瓣,全身的血液欢欣地鼓噪着。 是了,这才有意思! 只要想到胜利的那一瞬间,萧戟就能感觉得到那从心底深处涌出的一股近似酥麻的甜蜜来,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少卿却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在外围缓缓地绕着对手踱步,似乎在仔细搜寻对手的弱点,又像在消磨对手的耐心。 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萧戟终于忍耐不住,低吼一声,冲上前去,双腿连环扫出。少卿凌空一翻,倒转之际一手趁势抓住萧戟的肩膀,借着下坠的力道,居然把萧戟整个身子都抛了出去。 胜负只在一瞬。 灰蒙蒙的天空,黄澄澄的枯草,交错着在眼前闪过,便像一幅诡异的图画。 砰的一声,萧戟重重地跌在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被震碎了,耳边嗡嗡地响,眸中忽然映入一双温和的眼眸,一如初初相见时那样平静,只是其中多了几分锐利,却更让人神迷。 "能站起来么?" 萧戟两手大张,像个孩子似的躺在已经枯黄的草地上,看着天边渐渐变暗的云,叹一口气,"我竟然输了",眼眸一转,紧紧盯着少卿,眼中迸发出激越的光芒,就像孩子找到新奇的玩具般兴奋,"但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少卿被他的目光盯得微微皱眉,他所遇到的人少有像萧戟这么感情外露的。文烨虽然也有任性的时候,但与自己相处时,却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仅从一个眼神,仅从不经意的举动中觉察出那隐藏在温和背后的深厚情意。 想到文烨,少卿淡淡的唇边不禁溢出一朵笑花,见萧戟仍像个孩子似的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索性朝他伸出手掌,"起来,再去晚些,伙房就没有吃食了。" 萧戟却怔怔地盯着少卿的脸,低低地咕哝了一句,一把抓住他的手,唰地站起身来,笑嘻嘻地道:"你不是将军么,怎么还去伙房?" 少卿诧异地看了看他,依旧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其实萧戟在见到少卿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他天性偏激,一直认为那些将军们不过是凭了显赫的家世才居得高位,论才干,论身手,自己并不比他们差,凭什么就得听从他们差遣,受他们压制?恰好少卿来了,自己便索性装个糊涂,借着这个机会扫一扫这些将军们的面子。 经过这一番较量,虽然还想着有朝一日能赢得了这个青年,并且这种欲望越来越强烈,但却一点儿也不想让这个青年厌恶自己,便含含糊糊地道:"我怎么认不出来。你的盔甲可比我的威武多了。只是当时光线太暗,一时没有看清罢了。我叫萧戟,你叫什么?" 少卿也没有在意,倒觉得这个叫萧戟的年轻人可爱得紧,天真烂漫跟个孩子似的。虽然有些狂傲,但那些有本事的人哪个不是这样?。顿时起了爱才惜才之心,刚要回答,远远便见传令官向他跑来,声音掩在猛烈的狂风里,只隐隐约约听见"车骑将军"几个字。 少卿眉头一皱,手不自觉地扣在剑柄上,五指缓缓收紧,再也顾不得萧戟,头也不回地大步迎了上去。 萧戟拍拍身上的枯草,长发被风吹得凌乱,纷纷打在脸上,孩子气的笑容变得模糊起来,只有嘴边那高深莫测的笑是清晰的,"原来他就是车骑将军!" ※※z※※y※※b※※g※※※※z※※y※※b※※g※※×××××××××××××××××××××××××××× 少卿匆匆赶到主帐,正见几位将军联袂而出。 公孙弘见了他,一把抓住他胳膊,将他拉到一边,低低地道:"你刚才到哪里去了?全部将军都到了,唯独缺你一个,大将军脸色并不好看。" 少卿一怔,"怎么,将军们都在,难道......" 公孙弘见少卿一脸茫然,确实不是装出来的,虽然早就知道那些资历深的军官对这位年纪轻轻却深受皇恩的青年不满得紧,却没想到竟会排挤到如此地步。不由一叹,缓和了语气。"横竖大将军也没说什么。唉,以后再有什么大事,我让人告诉你就是了。现在你快些去点齐手下兵士,到校场集合,发兵前往乌驼岭。快些,别再误事了,再让大将军挑出错处,我也保不了你。" "乌驼岭?"少卿一面与公孙弘并肩而行,一面皱眉思索,"大将军想怎么打?" "留下四万人马驻守梁平,其余六万人马出征。乌驼岭极为平坦,我军从北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1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1 面入岭,居高临下,正是骑兵发挥优势的好时机。由骑兵打头阵,冲乱敌人阵脚,步兵紧随骑兵,稳扎稳打。稽军虽然也有五万人马,却没有我军的骑兵优势,绝对不是我军的对手。" 公孙弘说得胸有成竹,少卿却听得忧心忡忡。"大将军真是这样安排的?乌驼岭虽然看似平坦,但四周都被山岭包围,就像盆地。骑兵讲究的是风驰电掣,纵横捭阖,在这样一个盆地里,骑兵的优势不仅没有显现出来,反而处处受制,成为全军的拖累。更何况,稽军与我军人数相当,山地作战又是他们的长处,在种种不利之下,我军焉能不败?"脚步一顿,"我找大将军说去!" 公孙弘低喝,"回来,你找他说什么?劈头盖脸便说他的决定都是错的,你才是对的?人家可是大将军,并且是各位将军都赞同的了。你说大将军错,便是说所有人都错了,他们又不是傻子,能自打嘴巴?未战先言败,仅凭这点便能将你军法从事。" 少卿目光如电,掷地有声,"如果少卿一人的性命能换回五万将士的性命,少卿死而无憾。" "你......"公孙弘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年轻人,无奈之下生出几分感伤。想当初自己何尝不是像他一样,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便义无反顾地做下去,哪怕明知会为此丢掉性命,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变得这么胆小,只知道逢迎上司,不像一位带兵打仗的将军,倒像一个油滑的老吏。对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来说,没有比这更悲哀的事了。 不愿这个青年也变成自己这样! 用力一拍少卿的肩,沉沉地道:"好,这才是将军该说的话。大将军这人,刚愎自用,你即便找到他,他也不会听你的。现在五万人马想必已经集结完毕,时间没有多少了,我只能给你三千人马,加上你手上的五千人马,总共也有八千人。如何扭转局势,端看你的本事了。" 顷刻之间,少卿猛然觉得双肩沉甸甸的,他身上系了五万兵士的性命!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狂风穿过光秃的树枝,呜呜作响,鬼哭狼嚎。 京城的天,也像这里这么阴沉么? 那人,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看着这天边的浮云? "车骑将军,等你凯旋归来,朕亲捧美酒,为你庆贺!" 出征前夕,那人将宝剑递与自己,坚定地道。 一定要赢! 少卿握住宝剑,紧紧的,冰凉的剑柄上仿佛还残留着那人的一丝温度。 抿紧双唇,眼中透出肃杀。 一定要赢! 战靴踩得积雪咯吱作响,一行脚印转眼被大雪覆过...... ※※z※※y※※b※※g※※ "这是性命之战!" 少卿勒紧缰绳,目光灼灼地扫过眼前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 沾了松脂的火把燃得旺旺的,所有的一切都被这火把染上了绚丽的红色。 "我们必须急行五百里,抢在明日正午之前到达稽军腹地雷奔城。只有这样,前方在乌驼岭作战的五万弟兄才有生还的机会!"少卿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像铁石般敲在人们心上,"这场仗凶险至极,我们是把头悬在裤腰带上的,谁舍不得家里的老婆孩子,现在就可以退出,我绝不怪你。" 年轻的士兵钉子似的站在地上,鸦雀无声,火光映得他们年轻的脸孔红彤彤的,没有一个人离开!没有一个人露出怯色!他们都毫不犹疑地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这位年轻的将领。 少卿心头热血翻涌,声音里带出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锵的一声踌躇腰间的宝剑,高举的剑尖隐隐可见一丝令人胆颤的鲜红。 "好,不愧是铁铮铮的汉子!上马!" 一声断喝,蹄声如雷,借着夜色的遮掩,蛟龙般没入深山树海中! ※※z※※y※※b※※g※※ 八千多人马不停蹄,衣不卸甲,肚子饿了,在马上啃几口干粮,喝几口冷水。一气奔行三百余里,翻过云雾山,渡过齐水,天渐渐露出鱼肚白,地上的积雪晨曦中泛着晶莹的白。 少卿看了看天色,忽然下令,让全军将士嘴衔竹箭,马摘响铃,沿辉岭南麓,急行两百多里,避开稽军主力,直插稽军腹地--奔雷城。 少卿驻马观望,只见奔雷都是用巨大的花岗岩筑成,固若金汤,在暖暖的冬阳下就像一个巨人,骄傲地俯视这自己。 "将军,是否要攻城?" 有些熟悉的声音,少卿转头,居然是哪个与自己角力的青年,"你怎么来了?" "我是公孙将军的部将。"萧戟仍旧是那副嘻天哈地的痞子样,"将军你只管说,要攻城还是怎么,我全听你的。" "我们只有八千人马,攻城无异于送死。关键是造出一种气势,让奔雷的守将心生恐惧,只要他们乱了,我们便赢了。"少卿的眉皱得紧紧的,缓缓地道:"奔雷城依山而建,北边的悬崖奇险无比,敌军认为只有神鸟才能飞越。现在,我就让你去做这只神鸟",少卿目光炯炯,"你,能做到么?" 萧戟定定看着少卿,像要把他的容颜刻在心里,重重地道:"你就等着看奔雷大乱吧!" 已经不需要太多嘱咐,少卿知道这个青年与自己是一样的,只要认定的事便会拼命将它做到最好,哪怕明知会为此丢掉性命。 站在一旁看萧戟与十余名青年准备妥当,腰缠钢索,靴藏匕首。 "你们只有半个时辰!" 他们将性命交到自己手上,自己何尝不是把性命交到他们手上? 萧戟点头,刚走出几步却又折了回来,"车骑将军,你叫什么名字?" 少卿一愣,没想到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候,他会问这么个不相干的问题。 萧戟距离少卿只有一步远,少卿曾以为他还是个稚气的孩子,站得近了才发觉,原来他竟和自己一般高了,宽阔的双肩似乎能撑起一方天地。 "我若是死了,总不能连将军的姓名都不知道吧?" "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好,我一定活着回来!" 第九章 下 少卿心里明白,自己给他们的任务近乎苛刻了,但战争便是这么无可奈何。 深深吸一口气,像要把心中的悲凉惆怅一股脑儿压制下去,这只是开始,这片黄沙地还将染上更多鲜血。 深深看一眼萧戟渐渐隐没的背影,打个手势,马蹄如雷,沿着左边的小路飞驰而去,在奔雷前方的树林里悄悄潜伏。 日头慢慢从升至中天,原本平静的奔雷城忽然骚动起来,一股股浓烟从城中滚滚升起,厚重的城门也遮挡不住城中百姓惊恐的叫声。 少卿眼中透出喜色。暗赞一声,"不愧是萧戟。" "将军,是否要攻城?" 少卿皱眉审视着城上守军的动静,缓缓摇头,"再等等。" 副将按捺不住,"将军,再等下去,萧戟恐怕支撑不住了。" 少卿眼也不眨,依然是没有一点转圜的语气,"再等等。"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2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2 "将军!"副将低叫一声,真想说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将领是不是怕了。如果不是怕,为什么在自己的弟兄浴血奋战的时候,他却不为所动,静静地藏在林子里。 时间一分分流逝,无论是对奔雷城中生死未卜的萧戟,还是对蛰伏在树林里静静等待的少卿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城中火势渐渐大了起来,浓烟滚滚,连天空也遮蔽了,城上的守军也不若往常整齐,先是一队,接着两队,不知为了什么缘故下城去了。 少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弓箭手,把城楼上那些杂碎给我射下来。" 守在树林里的兵士们摩拳擦掌,一再请战却屡屡被少卿压制,早恨不得冲上前去,砍下几个敌人首级方能消除心中的闷气。好容易听见少卿下了战令,哪里还忍得住?弓箭手弯弓搭箭,支支羽箭赛若流星,从林中疾射而出,直取敌人眉心。 奔雷守军没有料到燕军竟然悄没声息地潜到自己跟前,只听风声呼呼,夹着一丝尖锐的破空之声。眉心一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守将见状大惊,急调兵士回防。 萧戟等人在稽军大肆搜捕下,压力重重,正施展不开手脚,突见那些兵士纷纷撤回了城楼上,知道是少卿在城外接应,心中大喜,动作愈发利落,专挑储存军粮战马的枢机要地放火造乱,人群愈乱,愈发如鱼得水。 李遥几步赶到城楼,闪目下望,只见下方战马嘶鸣,燕军手中钢刃斧戟闪着刺目的光芒。忽听一声呼喝,密密匝匝的战马忽的奔跑起来,前后呼应,纵横捭阖,鲜红滚边军旗一展,所见之处均是一片红黑之色,红的如血,黑的似墨。 暗暗攒眉,正要开城应战,忽见远方扬起滚滚黄沙,似乎千军万马正从远方疾驰而来。 "将军,城内还有一万人马,总不至怕了他们。" "你知道什么,你看这烟尘,没有十万人马怎么扬得起来?"李遥银牙暗咬,燕军向来狡猾,他最担心的是燕军避开己方主力,孤注一掷直取奔雷,一旦烧了城中粮草,这一仗...... 城下战鼓如雷,各色战马来来去去,一时摸不清对方虚实,又见城外树林内人影綽綽,缝隙之间银光闪动。 李遥心中已得出主意,"传我的号令,死守奔雷,谁胆敢私自出城应战,杀无赦。" 正说话间,忽然一声箭鸣,侧身避过,一支羽箭钉在身后,右手顺势一抄,将直逼胸口的另一支羽箭稳稳攥在手中,却不料那是三箭齐发,李遥只来得及避开胸口要害,眼前银光一闪,随着沉闷的声响,带着倒钩的羽箭深深没入自己的肩膀。 身体晃了晃,捏紧手中的箭,冰冷的箭身还饱含力道,在手心不安份地轻颤。 好精湛的箭术,是谁? 来往交错的战马中,一眼便认了出来,一身蓝甲的青年,弯弓搭箭,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凝滞,手指轻叩间夺人性命。 狠狠盯住那人,李遥心中隐隐生出一种想法,这个人,会是他一生的劲敌。 推开副将伸来的手,肩膀上流下的血濡湿了盔甲下的衣衫。 一字一字地道:"将我方才说的话,传给每个士兵。" 充耳不闻身旁的惨呼,眼睛只盯紧那个从容调度的青年将领,今日流的血,总有一天会讨回来,总有一天...... 少卿感到一道阴冷的目光盯着自己,抬头往城上一扫,正逢一阵箭雨从城上射了下来,当下立即把那错觉抛在脑后。只是少卿不知道,他那一眼,正正与李遥的视线撞个正着。 一个是大燕默默无闻的青年将军,一个是稽军济济无名的守城将军,在短短几年之内,成为当世并立的两大名将,却也注定了他们沙场争霸,纠缠一生。 几副盾牌挡在少卿跟前,闪目四望,城上守军神色慌张,进退无序,显是乱了。虽见城上烽火台上燃起滚滚狼烟,料想前方作战的稽军主力正往回救援,按少卿原本的想法,只是要造成一种大军压境的假象,逼得奔雷守将燃起狼烟告前方大军回防救援。但此时见奔雷露出败像,城内又有萧戟等人趁势作乱,实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舔舔嘴唇,霎时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准备巨木云梯,攻城!" 一声号令,云梯钢索,如蛟龙般飞攀而上,城下适时扫过一阵箭雨,掩护兵士攀缘而上。 李遥粗略用白布扎住伤口,见燕军开始攻城,阴狠一笑,"立即从城下传来投掷之物,他们既有胆子攻城,我就让他们死在这里。" 这场战争来得太快,从燕军出现在奔雷城下,直到现在,没有人明白他们是怎么越过崇山峻岭,只用一个昼夜便到达五百里以外的奔雷城。战鼓如雷,战旗四起,却一个个如坠魔障,迷迷糊糊宛若梦境。 听见李遥一声断喝,副将才打一个激灵,匆匆应了一声,脚步虚浮地下了阶梯。随意叫过一队士兵,催他们上了城楼,瞥眼见几个散兵跨着长剑从前方跑过,喝道:"你们是哪个营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打花胡梢儿,还不赶紧上城楼帮忙?" 为首的一个士兵头盔压得低低的,一叠声地应承,"是兄弟糊涂,是兄弟糊涂。" 低头弯腰地与副将擦肩而过,手腕巧妙地一转,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剑,怎么收剑,只见到那副将手捂脖子,蜷缩着倒在墙角。 鲜血泊泊流出来,喉管已被割断,他却没有立时就死,拼命长大嘴巴,只有鲜血一波波地涌出,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围人来人往,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个不惹人注目的角落。 副将见那青年手掌一掀,将压得低低的头盔掀到额角,露出一张端正的脸孔,薄唇一勾,露出一抹孩子气的笑容。随意做个手势,与身后几名青年大大方方地向紧闭的城门走去。 他们是奸细。 想这么大叫,却只能从喉咙发出荷荷的模糊声音,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向毫不知情的兄弟打招呼,再轻而易举地将藏在袖中的匕首捅进没有防备的身体里。 鲜血飞溅开来,一个个失去生命的身躯软软地倒了下来。 一生中最后一次见到的画面,就是将军手执长剑,向那青年刺去,捂住喉咙的手终于放心地垂下了。 萧戟正要打开城门,忽然感觉身后涌来一股浓重的杀气,本能举起手中匕首一挡。当的一声,匕首断开两截,果断地将断开的匕首向他掷去,偏头躲开来人一连串的疾刺。 武功不弱! 萧戟随手拉过一名士兵,扭断他的脖子,抢了他的剑刺向李遥肋下。 李遥左肩受伤,动作不若往常灵活,全靠右手单剑舞得密不透风,挡住了左侧空隙。原本他的武艺比萧戟略胜一筹,这么以来便打了折扣,耳边又听得燕军喊杀四起,心中难免浮躁起来。 萧戟瞅个空档,凌空飞起,一脚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3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3 踏在李遥剑面上,将他的剑硬生生踩在地上,右手一翻,顺着剑势削向他手腕。 孰料李遥也是烈性之人,竟放着自己的右手不管不顾,左手一翻,三枚袖箭打向萧戟面门. 萧戟剑峰刚触到李遥肌肤,惊见面前银光点点,心知不好,急忙一个鹞子翻身向后躲去,只是距离毕竟太近,胸口一痛,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箭,喘息着捂住胸口,眼睛狠狠地盯住李遥。 李遥也讨不到好,右腕鲜血直流,险险连剑也握不住,左肩的伤口经方才这么一使力,越发撕扯开来。 萧戟带来的人虽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但稽军人数众多,人人身上都挂了彩,形成一种微妙的僵持状态。 萧戟一边喘气,一边四处打量,眼光飘到横在城门的巨木上,恰恰李遥也看向那里,他当然知道萧戟在想些什么。 萧戟忽然痞痞一笑,"你个小白脸,老盯着我干什么,我又不会把你绑回家去当媳妇儿!" 李遥见多了世面,自然不会和萧戟做这等口舌之争。剑尖一垂,直取萧戟面门,萧戟毫不畏惧,迎面向他刺来。最妙的是两柄剑同时刺到,竟也同时在空中转开,原来两人使的都是虚招,打的都是城门的主意。 当的一声,李遥挑开萧戟长剑,反手向吊着的绳索砍去,显是要将升降的机括破坏。千钧一发之际,萧戟再也顾不得别的,竟用肉掌向他剑上拍去。 李遥只觉剑上压力陡重,被迫舍了绳索。 萧戟手上鲜血淋漓,气力一点一点地从体内流失。心里清楚再不把城门打开,将军的心血将付之东流。想到这扇门外,那个人是如何心焦地等待自己,身上的伤痛竟都感觉不到了。 脑中转了这许多念头,却都只是短短一瞬。e 忽然挽起剑花逼退李遥,左手使劲,凭一股刚力抬起巨木。 李遥呆了一呆,见横木居然被他抬离了门把数寸,一剑朝萧戟后心刺去。 萧戟避无可避,咬牙硬是受了他一剑,心中却没有半点恐惧。 李遥见他仍不放手,正要将他双手砍下,忽然一人挡在萧戟面前,用他的血肉之躯挡住了李遥的利剑。 李遥踢开那人,正要把萧戟双手砍下,城门竟然开了。 等在门外的燕军潮水般冲了进来。李遥虽然武艺高强,可是陷在这千军万马里也一时施展不开手脚。瞥见萧戟软软地靠在墙边喘息,心里恨极了他,一振长剑便取他首级。 萧戟浑身软绵绵的,一点气力也没有,微笑待死。剑风激荡,斜次里抢出的一柄长剑在眼前一寸之地将李遥的剑架住了。 极北寒铁,两条游龙环绕相衔,扑面寒气让萧戟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振。 "将军!"喜悦一瞬间冲斥了心房。 修长有力的手掌牢牢握住剑柄,一手扶住萧戟下滑的身子。 看见生龙活虎的青年竟然气息奄奄,一向温和的少卿也不禁对眼前的敌军将领生出浓浓的恨意。 交击之时,一声清越的龙吟之声从剑上发出。 这柄玄霜是临行时皇帝赠予少卿的,削金断玉,平滑无痕。李遥手上的兵器只是寻常物事,如何敢直璎其锋?更何况少卿的武艺原本就高出萧戟许多,只是他素不争强,才处处容让萧戟。现今心中满是恨意,对李遥自然毫不留情。 只见他迅疾时如狂风骤雨,和缓时如雨打蕉叶,连绵不绝,或钩刺,或劈削,或绞缠,或挑起,时而磅礴大气,时而刁钻诡谲。 李遥身上本已带伤,如何承受得住?身上早就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口子,一路淌血。 想不到这个青年武艺如此高强。 分神之际,只听璎的一声,三尺青锋被少卿齐齐削断。也亏得他机警,身子一样,免了身首异处之祸,咝的一声,剑尖在身后石墙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石屑瑟瑟落下。 李遥也不恋战,就势一矮身滚了出去,抢了一匹战马冲出重围。匆忙转头回眸,将那仗剑直立的青年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少卿原本要追,但一是萧戟伤重,二是自己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办,遂打消了念头。 召来军医,将萧戟安顿妥当了。翻身上马,按照先前和部将拟定的策略,各沿城中主道疾驰而去,将储备军粮的仓库,汲水道古井,存放文书的枢机要地一一毁坏殆尽。 城中虽然也留守了一万人马,但一是事出突然来不及准备,二是主将不知所踪,三是在本城作战,行事之间诸多顾忌,自然比不得燕军肆无忌惮。 一时烽烟四起,尸首遍地,红艳艳的血顺势流下,在低洼处聚成一潭,分外醒目。 少卿看看天色,思量着稽军的主力也快要到了。当下鸣放信号,集结兵士,依旧循原路返回。 立在高高的山头,远处的奔雷城依旧坚固如昔,却是一片狼藉了。股股黑烟在城上缭绕不去。忽而想到那人阴狠的目光,仿若黑夜里的毒蛇一样,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刚才杀掉他就好了。 副将此时对这位年轻的将军已是心服口服,以虔诚得近乎膜拜的目光看着少卿,"将军,我们已经夺下了奔雷,为什么还要撤走?" 少卿仿佛还在沉思,眉头紧蹙,缓缓地道:"我们能夺下这座城,却未必守得住。"一扬马鞭,呼喝一声,带着喜悦与忧心踏上回程。 第十章 少卿坐在椅上,听着帘外呼呼的风声,黑嗔嗔的眸子只是盯着烧得红红的火盆,似乎什么也没想,又似乎想事情想得出了神。连身侧帐篷边上漏出了一道道口子也没发觉。 萧戟只是一个中等军官,虽然比寻常兵士待遇好些,但这张牛皮帐子也许久没有修整过了,不用细看就能见到一条条刀口似的缝隙,刺骨的寒风就从这些细小的口子直灌进来,任是火盆烧得再旺帐篷里也暖不起来。 少卿却似乎全然不把这简陋的环境放在心上。他是将军,帐篷里边自然是暖融融的,但他就是不想回去。那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一张张笑脸背后似乎总是隐藏着什么,军队,与他原先想的完全不同...... 松脂爆出一点火星,溅到少卿脚边。 突然觉得很累,回到军中反而比一夜没睡急行五百里还累,比在奔雷浴血厮杀还累。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粘在蛛网上的蛾子,而那张网还在不断地收紧,收紧...... 床上的人低低地呻吟一声,少卿收回思绪,一手端了碗,走到那人床边。 萧戟虽然睁开了双眼,但那双眼里却一点光芒也没有,比之奔雷城那个威风凛凛的青年恍若天地。少卿摇头笑了笑,知道他还没有清醒过来,便伸手扶他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试探着将碗放到他唇边,许是干燥的已久的双唇感觉到了水的滋润,萧戟居然懂得小口小口地咽了下去。 几口水下肚,萧戟像是清醒了,黑亮的眼珠子转了转,先是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4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4 惊疑,继而放松,最后定在少卿身上,仿若被惊吓到,"将军!" 少卿一手止住了他的挣扎,温言道:"你受的伤不轻,不要动,当心伤口又裂开了。" 萧戟见自己躺在少卿怀里,反而不挣扎了,"将军,我们赢了么?" "你不问自己身处何方先问战况......"少卿赞赏地看他一眼,"你放心,这场仗我们赢得很漂亮。" 萧戟想笑,但唇边瘀伤,只得扯了扯唇角,眼光倒是没有移开,"我没想到将军在这里,我原想着打了这么漂亮的胜仗,将军该好好庆贺才是。" 少卿一笑,扶他起来靠在床头,自己则拖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美酒佳肴自然是有的,那些弟兄大都年轻,得了这么大彩头哪有不高兴的?早聚到营里喝酒去了,只是军纪严明,不敢放嗓儿罢了。" 萧戟侧耳听了听,果然几张离得近的军帐里隐隐传出呼喝之声,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里头的兴奋愉悦却是掩不住的。轻轻一笑,"我说的不是他们,大将军难道没有给将军些许嘉奖?" 萧戟只是随口一问,眼前这个男人是如此温和内敛,哪怕得了天大的功劳也不肯张扬的。见他不答,正想岔开话题,突然帘子一挑,进来一名俊秀的少年,他似乎没料到帐里除了萧戟还有其他人,倒愣了一下。 "是玉衡啊!"萧戟招手让他过来,"亏我平时这么照顾你的,这会子见我伤得重了,你反倒跑到别的地方耍去,让车骑将军守在这里替你,好意思么?" 玉衡白嫩嫩的脸颊涨得通红,圆溜溜的眼睛骨碌碌一转,把手里的条盘放到桌上,嘟着嘴道:"我怎么知道他是将军,哪有将军像他......" 最后几个字压得很低,幸亏萧戟靠得近,耳朵又尖,才听清了,听见玉衡说"哪有将军像他那样长得这么好看的?"几乎要大笑出来,但又怕少卿脸皮薄,便装作掖被子,背转了脸偷笑了好一阵才转过来。 灯光下只见少卿柔和的脸庞宛若腻玉一般,粉色的唇角勾出淡淡的浅笑,不知道是火光还是帐里的热气熏的,脸上多了一层晕红,比之战场上挥剑杀敌的浴血煞星,此时的平和温婉倒像置身梦中。 暗叹一声,玉衡这孩子说得不错,果然是美人! 玉衡说的话少卿却没听清,微笑道:"那你说,将军该长什么模样的?" 玉衡想了想,"将军啊,应该是五大三粗,壮实得跟头熊似的",用手一指萧戟,"喏,就跟他一样。" 萧戟一皱眉,喝道:"小毛孩子,胡说什么。怎么只端了菜来,还有酒呢?说你不长记性还真是不长记性。" 玉衡平时被萧戟骂皮了,嘿嘿一笑,"你受了这么重的伤,酒是穿肠毒药,想早点见阎罗王去么?你不用瞪我,这是军医吩咐的,什么都能给你,除了酒,一滴都不许沾!" 萧戟作势要打,玉衡早就嘻嘻笑着躲到少卿身后去了。 天真未凿,言笑无忌。少卿很久没有这么快活了,他心里是很喜欢玉衡这个少年的,感觉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便笑着劝:"玉衡也是为你好,你和个孩子较什么劲?把身子养好了,再痛痛快快的喝个尽兴岂不是好?" 玉衡吐吐舌头,"你啊你啊,看看人家车骑将军,这才是大将风度。"忽然想到什么,"哦,忘记跟你说了,公孙将军说你的伤太重,不用随军队出战了,只能留在城里,一是为了养伤,二是给城里的守军添把手。" 萧戟神色一黯,眼眸一转看向少卿,"是么,萧戟不能随将军出战了。" 少卿敛了唇边的笑,像含了枚苦橄榄,低低地道:"不能出战的,又岂止你一个。" 萧戟敏锐地从少卿短短一句话里发现了什么,用力撑起身体,眼睛紧紧盯住少卿,惊疑道:"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是笨人,很快便猜到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肯定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自己跟随公孙弘已久,这些当官的有什么花花肠子他是比谁都清楚的,沉吟道:"莫非......大将军下了什么命令么?" 少卿将眼眸转开,像是觉得冷了,踱到火盆边站着。 铅一样重的沉默悄悄在这间小小的帐篷里弥漫开来,似乎方才的嬉笑耍闹只是一场短暂的美梦。 玉衡看了看两人,小小的少年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告辞一声便退了出去。 许久,少卿像是忍受不住萧戟灼灼的目光,温言道:"大将军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我去监管粮草运输罢了......" "妒忌!" 萧戟一拳锤在床沿,砰然巨响阻了少卿的话。咬着牙狠狠地道:"将军是有功之臣",抬眼,他不明白为什么遭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眼前的人还能一脸平静,"将军有大功于燕国,萧戟没有想到大将军竟会如此对待一个对军队,对国家有大功劳的人!" 少卿正色道:"你这话不对。大将军的处置并没有错!" 萧戟几乎不敢相信,"将军说什么?难道奔雷之仗我们打输了?若不是将军行事果决,咱们大燕哪里还守得住梁平。若不是将军,现在我们站的这片土地,早成了稽军的营帐!" 萧戟满脸悲愤,他是不明白,不明白这么多兵士的流血牺牲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头来又成就了哪些人的功名! 少卿自然明白他的想法,但这世间的事就是这么残酷,"我知道你心里不服,军队之所以是军队,而不是一群乌合之众,就因为军人必须服从军纪,必须没有任何怨言地服从长官的命令。奔雷之仗虽然胜了,但从跟本来说,这是一场违背了军纪的战争,大将军并没有给我调动兵马的权力,私自调动了兵马,受到处罚是应当的。大将军没有做错!如果因为打了胜仗便将过失抹灭,那么以后如何约束属下。"深深看了萧戟一眼,"我心里很明白,也并没有怨恨!只要是在军队里,到哪里不是为国家效力呢?你也不要怨恨大将军。"叹一口气,"心里不要有恨,慢慢地,你会想明白了。" 萧戟握紧双拳,看着那温和的青年挑帘出去,眼中的怒气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发炙烈。 将军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这是妒忌,没有遮掩的妒忌! 他是太明白人心了...... 第十一章 少卿星夜启程,到那里时已是傍晚了。因远远见树丛里升起几缕轻烟,空气中又夹着煮开了的牛肉的香气。微微一笑,倒不愿让那急促的马蹄声扰了这方宁静了,遂下马慢行。 因此地是南麓,高大的山脉阻了北方冰寒之气,故虽同在隆冬,一路行来,倒也见路旁稀稀疏疏地冒出几许绿意,夹着星星点点的黄色笑花,倒像春天提前到了。 沿着羊肠小道一路行来,往来的士兵渐渐多了起来,有的在练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5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5 习搏击,有的在擦拭已经亮堂堂的兵器,有的身上负着米袋,正和同伴说笑着走入帐篷。虽然忙碌,却是温暖而纯粹的。 看着眼前这一切,少卿忽然觉得,其实比起主帐,自己更喜欢这里,简单而没有心机的生活。 望了望红彤彤的天空,难掩忧愁,若不是答应了那人,自己又如何会踏入那官场是非地? 他自认并不是伤春悲秋之人,但这几日忙时也就罢了,一旦闲了下来,总不自禁的回想起与那人初初相见时的点点滴滴,那时是何等的快活。那人计谋百出,真难以让人相信他居然与自己年纪相仿,眼波一转间便会生出这么多主意,好像天底下再没有什么事是他不能做的了。 温柔一笑,脚步放得更慢了,仿若又踏上了那铺着鹅卵石的林间小道,虽然傻气,眼光却不由自主的注视着那一株株参天巨木,希翼着能见到那树后转出那抹白色的身影。 "什么人?" 突如其来的喝问令少卿眼眸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不是他! "你是什么人!"少年从树后出来,似乎看了少卿很久,那双大大的杏眼紧紧盯着他,手掌戒备的按上了腰间的佩剑。 少卿收拾心思,觉得那少年煞是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悠然生出一种亲切。想了想便微笑道:"你不是玉衡么?昨天刚刚才见过面的,怎么这会子就将我忘得干干净净了?" 玉衡眼光跳动一下,"嗯,原来我们是见过面的,大人是从主帐那边过来的人么。说来也不怕大人笑话,我每日里见的人多了,一时记不住也是有的。"顿了顿,摊开手掌伸到少卿面前,"既然是从主帐那边来的,那么该当有令牌吧!大人也不要怪玉衡冷面,这里是粮草重地,狄人每日里不知动了多少脑筋,就是要毁了这里,万一有什么闪失,走了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说的是实情!"少卿也不生气,只是有些奇怪,怎么一日不见,那个蹦蹦跳跳的玉衡竟沉稳了这么多,一边想着,一边将令牌递给了他。 玉衡验了令牌,绷得紧紧的脸才露出笑意,唇角一勾,脸颊登时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儿,"原来是将军,是我眼生了,一时竟认不出来。将军不要怪我,卑职职责所在,不得不小心行事。请将军随卑职来,黄将军就在前面了。" 少卿一路随了玉衡,渐渐出了树林,忽然水声滔滔,像万匹骏马骤然奔腾。闪目去看,只见一弯喝水银带似的横着一丈开外。这时又因是天近黄昏了,大半个太阳已沉到了水里,柔红的光芒映得河水通红一片,红霞似的波光起起伏伏一直延到对岸那条模糊的青色长堤上。 "这么大的水声,是从那里来的?" 玉衡伸手一指,"将军请看,那边被树木挡住的地方不是有白烟升起么?那里就是大瀑布了,从山上直泄下来,虽然不高,但声音可是几丈开外都听得到。" 少卿顺了他手指看去,果然那边树木浓密的地方升起股股水雾,曼妙迷离,被阳光一照,弯出一条绚丽的彩虹,煞是迷人。 "天公造物,何等神奇!" 少卿只一掠而过,眼睛更仔细看的泊在水上的粮船,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宇间渐渐凝起一抹忧色。 入了帐篷,眼光一扫,便将这不大的帐篷尽收眼底,入目都是账册,密密麻麻的堆满了架子,就连案上也摆满了,只隐隐看到一个人伏在案上,不知在写些什么东西。听见脚步声,那人头也不抬,只是吩咐道:"有人来了么,天璇你还呆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备茶去?" 天璇,不是玉衡么? 少卿有些吃惊,随即释然,难怪一路过来总觉得不对,原来自己竟被这小机灵鬼作弄了。 天璇正拿着茶壶过来,笑道:"还用大人吩咐么?雨前龙井早就泡好的了。"斟完了茶,见少卿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初时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与那清澈的目光一对,不自禁的生出几分心虚,讷讷地道:"天璇也不是有意欺瞒将军的。" 少卿慢慢的啜了口茶,温和的道:"我并没有责怪你什么,只是想不到天底下竟有长相如此相似的两人。玉衡是你哥哥还是弟弟?啊,是哥哥,他在那边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天璇虽然处事待人比玉衡要沉稳干练许多,但到底是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平时所接触的人都把他当成年男子看待,很少有人对他关怀呵护。乍然听到少卿这几句温暖爱惜的话语,心中一热,眼眶登时湿了。他素性要强,只作被沙子迷了眼,用袖角擦了擦。深深看了少卿一眼,低低地道:"是么,知道他在那边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不再说话,躬了躬身便出去了。 少卿看着他,直到那瘦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将目光收了回来。正正见那伏在案上的人不知何时抬起了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想不到将军与那小家伙倒是识得的!" 少卿摇头,"也不是识得,只是他哥哥在主帐那边。" 那人大大伸了个懒腰,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原来是舍不得了。这也难怪,原先在那边呆得好好儿的,谁愿意跑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来呢?"随手拎起案上的一本账册,拍了拍,焦黄的纸页沙沙作响,一边踱到少卿身边,"我这人最不惯整天打着官腔,横竖这里是粮营,天高皇帝远的,谁理会这些虚文呢!我叫你少卿好么?我叫黄岭颐,字墨琼。你叫我墨琼得了,别整日里将军将军的叫,听着让人起鸡皮疙瘩的。" 少卿微微一笑,这人倒是性情中人。只听他又说:"你也不用惊疑,你的事我也听说了的。这里的弟兄都很佩服你的,只带了这么少的人马就干下了这样的大事,不仅要有胆子,还要有谋略,我托大说句话,便是大将军只怕也不能够呢!"冷哼一声,"对国家有大功劳的人不嘉奖反而贬斥,天底下有这个道理么!跟着这样的人,谁不寒心。我算是想明白了,其余在前锋流血拼命,还不如到后边来扛粮食,领的都是一份俸禄,混口饭吃罢了。"微微一笑,"别以为我是说风凉话,少卿你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以前我也是跟你一样的。初初来到这里也很是不惯,但久了也就品得其中的乐趣了。" 原来他也是与我一样的。少卿心中黯然一叹,叹的倒不是自己的遭遇,只是为文烨不值,文烨整日里呕心沥血的处理朝政,怎么会知道底下的人是这般行事。枉他费尽了心血要为朝廷招揽人才,但是被底下那些官儿一弄,又成了个什么局面。 听了墨琼的话,心灰意冷,一时真想像他这样算了,什么也不管,乐得轻松自在。但自己真的要如此碌碌无为渡过一生吗?不,不能的! 第十二章 少卿心中有了主意,再不若方才那么茫然无助。眼眸微微一敛,射出锐利的精光来,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6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6 "我忽然想到一事,或许说出来无礼了一些,但少卿想这儿是保障前线将士作战的枢机要地,墨琼又管着这里这么久了,断然没有考虑不周的道理。现今我将它说了出来,也不过是一起参详商讨罢了。" 墨琼一笑,正要问少卿他想问什么事,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眼光游移不定。那一句话就再问不出口。要待寻个什么借口扭头走开,但少卿既问了出来,自己再贸然这么离开,扫了少卿的面子也很不好。只得站在原地干干的笑,心中巴望少卿问的不是那件事才好。 少卿虽然生性单纯,却并不是愚昧无知。墨琼脸上一忽儿涨红,一忽儿惨白,诸般变化少卿都瞧在眼里。他只是不明白,不过随口问了一句话,何至于墨琼就惊吓成这样,墨琼也不像是胆小怕事的人啊! 眼睛眨也不眨的盯住墨琼,慢慢地道:"我过来时就发觉了,这里地势平坦,虽然有几处小山岭遮掩着,但用处却不大。更何况前边还有一条大河横过,狄人营帐在河的上游,若是他们发现了这里,趁风借水,杀了过来,我们是来不及抵挡的。" 墨琼叹一声,少卿果然问了这件事。虽然早就想好了说辞,但就连墨琼自己也极不以为然,又如何能对少卿解释清楚?沉默了一会,扯出一丝笑意,"少卿想得多了,狄人虽在咱们上游,也未必就发现了这里。即便发现了,从他们那儿到这里,恐怕也要用一天功夫,咱们设在敌军里边的探子难道不会把讯息传回来?更何况河面这么宽广,咱们又不是瞎子,哪里有白白任他们杀过来的道理?" 少卿目光澄澈如水,似乎一切坑脏污秽的物事在他面前都无法遁形。这番话墨琼反反复复背了不下十遍,几乎连他自己都信了这番说辞。但在少卿清澈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小,那一直强硬支撑着不敢转开的目光终于还是转开了。 少卿摇头,"我率骑兵偷袭奔雷,也只用了一天时间。" 墨琼身子一震,声音干哑,"少卿尽想着那些不好的地方做什么?怎么不往好的地方想?这里水路交通便利,粮食运到前线运得快了,咱们便比狄人多一份优势。" 少卿轻轻一笑,"我是想不到这么多,我只知道,一旦军粮被夺,什么优势也没有了。" 墨琼呼吸一窒,这句话他反反复复在心里说过,便连如何布防也都想好了,也不是没有想过撤掉这里,另外换一处更稳妥隐蔽的地方。但每次只要一见到大将军严峻的面孔,这些想了许多遍的话便说不出口了。这是大将军的命令啊!墨琼深深明白,大将军这么事必躬亲,连将粮营设在哪里都要亲自过问,其实就是向全军展示他的劝慰。他若是与大将军说了,无论说辞多么委婉,今生今世都再无出头之日了。 忽然有些厌憎起眼前这个冰雪般的人儿来。他的目光怎么能这么清澈,难道他当真没有一点私心么,他嘴上说得这么好听,谁知道他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冷冷一笑,"少卿既然觉得这么不妥当,为什么不自己跟大将军说去,尽在这里和我说嘴又有什么用?" 少卿虽然心里隐隐猜到了一些,但当真听见墨琼这么说还是怔住了。一时心中像打翻了杂货铺,什么滋味都有。 少卿知道此时自己不能服软,只要露出了一丝怯意,不仅免不了眼前这一场天大的祸事,便连墨琼也镇不住了。 于是舒了口气,飒然起身,笑道:"见你脸色凝重,我只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就是大将军错下了一道命令么!" 墨琼瞪大眼睛,似乎听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你说错下?" 少卿一脸轻松,"这么显眼的错处,便是少卿也不会犯,更何况大将军?你想一想,将粮营设在哪里,这些话是大将军自己对你说的,还是叫别人传话的?" 墨琼想了一想,沉声道:"是叫别人传话的......" 少卿双掌一击,"这就是了,少卿就想着大将军哪里会这么愚笨,白白放了这许多粮草单等敌军来抢?原来竟是别人传错了话。也不知道那传话的人安了什么心了。" 墨琼虽然听少卿说得再理,但仍是半信半疑,"少卿空口无凭,但那张手令上却盖了大将军的帅印。" 少卿冷笑,"墨琼怎么这么糊涂,那人既然是大将军亲近之人,想来要偷出帅印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若是不信我的话,那也由得了你。万一真的不幸被我言中,皇上震怒,你说全军之中除了你我,还有谁肯担这个干系?" 墨琼脑中猛的闪过"丢卒保帅"四个字,他虽然和大将军没有什么大仇,却也不信真到了紧要关头他会为自己说情。况且粮食也是从自己手上丢失的,那时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听少卿声音清脆,"若是咱们抢先一步将粮食尽数移到了妥当的地方,不论狄人来与不来,咱们都无须再惧怕了。小心驶得万年船,粮草是全军将士的性命,咱们身上担着这么大的干系,只有越发小心谨慎。大将军又有什么道理来责怪我们?即便真的失了什么小节,也全在少卿一个人身上,于墨琼是万般无碍的。" 少卿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有什么罪责他来顶着,有了什么奖赏都归了墨琼。只要墨琼不是傻子,都会一口答应下来。更何况墨琼非但不傻,还很聪明。他一边听着少卿的话,一边将各处细节仔仔细细的推敲了一遍,发觉再没有比少卿想得更好的了。心中极是乐意,但又觉得诸般好处都被自己占尽了,有些儿对不住少卿。 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眼珠子转了转,还是不敢与少卿目光相触。先前是因为心虚,现在是因为愧疚。舔舔嘴唇,慢慢地道:"说句实话,方才听你分析局势,细剖条理,觉得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但听完了又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傻的人。少卿难道不知道,这么一来你可是半点好处也没有了。" 少卿忽然露出一个孩子气的微笑,方才的沉稳干练全都消失不见了。那双温柔的眸子让墨琼想起了家乡那眼泉水,清澈见底,柔软如缎。 "谁说我没有好处?墨琼你可听仔细了,我得的好处可比你多得多。保住了粮食,全军将士就有力气打仗,也不会有人饿死冻死。他们欢喜了士气高涨了便能打赢这场仗。"负手于后,踱了几步,似乎心中极为高兴。眼眸晶亮,神情温柔如水,"这是我第一次上战场,若是赢了,那自然最好了。" 墨琼听了少卿的话,越发自惭形秽了。如果以前有人跟他说,世上有一种人既大义凛然又可爱得紧,他一定不会信的。可是天底下真的有这样的人, 墨琼上前一步,半侧着头,一脸正经,"少卿少说了一句,这仗若是赢了,不单单是你高兴,只怕你心中喜欢之人会比你更高兴吧!哎,你也不用这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7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7 般看着我,少卿方才说话时又是腼腆又是温柔,若不是思念起心爱之人,难道是思念起父母兄长?" 少卿虽然耳尖都泛起红来,却没有否认,下巴一扬,一脸的神采飞扬,骄傲地道:"是啊,所以这场仗,一定会赢!" 第十三章 少卿想得一点儿也不错,待他们将诸般事宜准备妥当之后,狄人果然来袭了。 那一晚与平日并没有什么两样,厚厚的云层依然将明晃晃的月亮遮蔽得严严实实,若是不用火把,十步开外的景致是半点也见不到的。偏生栖息在树上的夜枭将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宛若铜铃一般,碧幽幽的吓煞了人,还不时尖利的嘶叫一声,胆子小一点的人,连手中的火把都掉到了地上。 少卿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突突直跳,总觉得今天晚上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忽然放哨的士兵打了一个呼哨,少卿立即从床边抓起一件外衣,一边匆匆披上一边向帐篷外头走去。刚掀了帘子,恰恰与墨琼打了个照面。张口便道:"果然来了!"没想到墨琼也说了同一句话。两人怔了一下,虽然情势危急,都一齐笑了出来。步上高地向下边望去,只见原来扎营之处被火光包围,来来往往全是人影。 墨琼想起来还有些后怕,"若不是少卿,恐怕咱们的粮食都给他们抢去了。我是真的想不到,他们竟然来得这么快,他们是飞鸟么,他们是神仙么?" 少卿见狄人扑空,脸上却没有一点儿喜悦,甚至还有一点淡淡的不甘,"这并没有什么不能够的,战场情势原本就瞬息万变战机更是稍纵即逝,是胜是败,端看你能不能握住这份战机了。穷人力之所及,不过如此罢了。狄人虽是蛮夷,但他们的统帅......他们的统帅也是深知这一点的。"少卿原本想说狄人的统帅比起他们的大将军,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少卿虽然不计较个人得失,但眼见这一次明明可以将狄人来袭的军队全数歼灭,却因手上没有可用之兵而只能眼睁睁的任由他们来去,如何让他不恨?那句话在舌尖转了几转,终究还是压了下去。 墨琼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下面,一点儿也没有留意少卿说了些什么,见那些火光由散到聚,再慢慢的到山那头去了,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抚着身旁的巨石道:"好险,我一直担心他们会发现这里,若是他们攻了上来,咱们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少卿手中扣着一支羽箭,两根手指像玩把戏似的将它转得飞快。听到墨琼的话,淡淡一笑:"这有什么好怕的?我既然选了这个地方,便不会让他们轻易攻得上来。"唇角一勾,似嘲非嘲,眉目之间不觉将一股俾倪天下的气势流露了出来,"哪怕他们发现了这里,咱们也不需害怕。我们的兵力虽然及不上他们,但手中的弩箭可不是吃素的。什么左贤王左都尉,一律让他们到地府里面封侯去吧!"说罢手上两指用力,那一只羽箭就像装上了机括,流星一般直直没入了树干,只留几尾白羽在外面微微颤动。" 墨琼见他如此豪气,便是现在狄人攻了上来,他也一点儿也不怕了,忽然见少卿凝神望着那渐渐远去的火把,眉头紧皱。便去问他,"怎么,难道是他们又回来了?" 少卿摇摇头,凝眉沉思,"不对,你瞧,他们是往山那头去的。狄人的营帐不在那边,他们往那边去岂不是离自己的主帐越来越远了?那边可是大将军的帅帐啊!他们只是一只五百人的军队,怎么会这么大胆,到那边去不是送死么?" 墨琼见狄人退了去,已是喜得念佛了,少卿说的这些话,他从来没有想过,但他知道少卿也不是问他,遂不敢出声,生怕扰了他的思绪。 少卿眼睛紧紧盯着那已变成萤火虫般大小的火把,想了半晌,慢慢地道:"但愿是我想错了,可是我知道也只有这种原因才能解释得了他们为什么不向北走,反而向南走。我想,现今这个时候,主帐那边大约已经成了一片血海了。他们不是去送死,而是要和狄人的主力汇合。" 墨琼像在听梦话,愣愣的看着少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我们该怎么办?" 少卿苦笑了一下,"你问我,我也只能回你三个字。"顿了一顿,"我们离主帐那么远,那边战况如何,我们一点儿也不知道。兵书上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现今就好比是一群睁眼瞎子,若是贸贸然去了,陡然作了狄人的箭靶而已。为今之计,只有一字真经,‘等'!" "等?" "对,等!"少卿目光炯炯,"等主帅那边派人过来报信,若是还没有败得不堪收拾,会有人来的......粮食还在我们手上呢!"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得苦涩。但这份苦涩在黑暗中也只一闪而过。招手让天璇过来,嘱咐他道:"你到我们旧营,悄悄的等报信的人来,见着了人立刻将他带到这里,我有话问他。" 天璇此时早将这位温和俊秀的青年将军视作了神明,小小的心里真有点妒忌玉衡了。为什么留在主帐的是玉衡而不是他?若是他留在了主帐,那么便多出好多时间和少卿相处了。但想了一想又觉得不对,若是他留在了主帐,现在就不能帮少卿做事了,因此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他听着少卿低沉悦耳的声音,虽然少卿叫他去的地方随时都有狄人返回,但他一点儿也不怕,只觉得能为少卿做事,心中就满是说不出来的欢喜。 领了命令高高兴兴的去了。到了旧营那里,那些狄人见找不到粮食,便点了火把烧了几座帐篷,横竖里边也没有放什么粮食,便是烧得精光也没有什么。天璇生怕狄人去而复返,不敢离火光太近,遂拣了一块巨石,坐在它的背面。漫漫长夜,天璇终究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虽然不怕冷,但没有人陪他说话,也寂寞得很,便拣了身边的小石子,一下一下的抛着玩。 忽然耳朵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收了石子细细的听时,却又没有了。换了旁人只作是风声,但天璇性子沉稳,多了一个心眼儿,手指扒着石头缝儿向外边望去。眼光转了转,定在一个倒伏在地上的黑影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像马却又不像马,马背上生出一个圆圆的球来。那黑影慢慢挣动,过了些时从马背上慢慢分离开来,抖抖的站了起来。原来竟然是个人。 天璇生怕是落单的狄人,连大气也不敢出,等到那人走近了,借着帐篷的火,才认得那人身上穿的服饰与自己是一样的。天璇越发对大将军敬佩得五体投地了,他心中欢喜,不当心五指一松,手中的小石头便啪啪的掉了下来。夜深人静,这响声虽然细微,却也足够让那人听见了。 果然那人几步跃了过来,锵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天璇,剑光映上天璇的脸,那人不知道为什么迟疑了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8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8 一下,剑尖堪堪停在天璇颈前一寸处,愕然道:"玉衡?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正是萧戟,他千辛万苦从敌阵中逃了出来,本来想随便找一个地方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再不理会这些事了。但走到山前却忽然想起了少卿,很想再见见他,劝他跟自己一道走了。没想到到了这里却已面目全非,生怕少卿遭了不测,心中焦急万分,正没作理会处,忽然见到与玉衡长得一模一样的天璇。他也只一愣,虽然这孩子面目虽然极像玉衡,但神韵一点儿也不像,便把明晃晃的剑尖往前推了推,喝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天璇料得他不敢杀自己,侧头瞧了瞧他,拍手笑道:"你若是杀了我,谁领你去见车骑将军呢?" ※※z※※y※※b※※g※※ 少卿虽然料到主帅那边必有人来同自己报信,但没想到竟然是萧戟。想到自己那时与他一道奇袭奔雷,那是何等潇洒快意,后来一个重伤一个被贬,所有的这些事竟像做了一场梦。现今突然见到了他,虽然盔甲上都带着血,但眉宇间一股傲气兀自不灭,心中也为他欢喜。想了想便对身边的侍卫道:"去弄两个小菜,只要现热的,再提一桶热水来,萧戟走了这么远的路,也辛苦了。" 萧戟却比他更自在,一把掀了帘子入了帐篷,也不避讳什么,顺手便将沾了血污的盔甲脱了,这时侍卫送了热水进来,萧戟一边脱衣服一边对少卿道:"我没有带换洗的衣物来,你有没有?先借给我,以后我再还你!" 少卿没有想到萧戟便在此时此地沐浴更衣,微微一怔,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衣衫来,递了过去。口中笑道:"你这人真会选地方,一掀帘子便入了我的帐篷,待会你别把这里弄得湿漉漉的,弄湿了我到哪里去睡呢?" 萧戟将衣衫接了过来,手指若有似无的刷过少卿手腕,眼眸在少卿脸上转了一转,唇边笑容越发灿烂了,一翻身趴在桶边看着少卿,水珠儿顺着他紧实的身体纷纷滑落。笑嘻嘻地道:"这是你的帐篷?可见我眼力委实不差,一选便选中了你!" 第十四章 少卿聪明是聪明了,但对感情一事却极其迟钝。当初文烨也是费了好大心力才让他明白了自己的情意。萧戟虽然说得直白,但少卿心中一直将他当成可以信赖的兄弟,又怎么会想到那一方面去。因此坦坦然拿了一本兵书在床边坐了,见萧戟一双眼珠子只往他这边瞧,便对他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一个小孩子似的玩水仗?待会凉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快些起来,我还有话要问你!" 萧戟见少卿把自己当作了小孩子,心中十分不痛快,闷闷的洗完了澡,穿上少卿递给他的衣服。那衣衫长短与他平时穿的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略微窄了一些,更奇的是衣衫上边不知道熏了什么香,淡淡的,有种甘泉青草的味道。 这时饭菜送了上来,萧戟胡乱吃了个半饱,随意抹了抹嘴巴,笑嘻嘻的坐到少卿身边,探头去看他看了什么书。却见少卿手中拿的是一本《孙子兵法》,撇撇嘴一把抽了,"你这么能耐了还看这种书!"随手翻了翻将它扔到了床那边去,"有时候我瞧着少卿实在不像打仗的人,这么斯文腼腆,若是换了一身服饰,说你是个状元郎都有人信的。" 少卿也不以为意,只是萧戟刚刚才洗了澡,坐得又近,觉得有些热了,遂离他远一些,正色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是大将军派你来的么?大将军怎么样了?我猜着此时狄人的主力正与我军主力交战,咱们兵力想当,至多就是吃了出其不意的亏,也不至于败得太不成样子。" 萧戟一笑,盯着少卿道:"少卿嘴上虽如此说,但心里清楚我军的形势绝对不如你想的那么乐观,否则少卿的眉毛就不会皱得这么紧了。"定定看着少卿温润的脸庞,眼神渐渐迷离起来,口中一边说着话一边动手去抚少卿的眉毛,"少卿的眉毛生得真好看,刚而不硬,柔而不媚,怎么说呢?唉,我以前都道读书是没有出息的,但现在真恨那时候读书读得少了,否则也不至于连一个形容儿都想不出来。记得什么黄子里说古时有个曹子建,写了一首《洛神赋》,只盼我能有他一半的才华,也写个什么赋的,把少卿写进去,那才叫好呢......" 少卿听他说话带了魔意,以为他醉了。但方才的菜肴都是自己平时吃的,并没有酒,他怎么就醉了?见他靠得越来越近,便去推他,"你是怎么了,我问你的话一句也没有答我,倒说了这么多不相干的话。你再这样,我可要恼了。" 少卿从来没有和人争吵过,便以为这句话是最重的话了。但在萧戟眼里,少卿皱着双眉瞪大眼睛的模样,当真可爱万分,尤其是不知道是气恼还是害羞,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更让他恨不得一口就咬下去。暗道自己真是病得不轻,怎么竟对一个男人生出这样的心思来。但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让他舍不得放开也无法放开,哪怕被狄人重重包围时心里也只想着他。 那不知名的香味越发浓烈起来。比甘草更清冽,比桃子更甜腻,却又不是像牡丹那样甜腻得让人厌恶的香气。萧戟想闻得更清楚一些,双手不禁用力,将少卿压在了床上,头埋在手轻柔软的颈脖里,没有想到别的,只想着能多闻一点那种香味。清冽甘甜醉人,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以前走过的那片林子,可不就是这种香味么,可惜忘了是那林子里面开的是什么花了。 少卿忽然被萧戟压在床上,他再单纯,也知道此事万万不妥,手上更加重了几分力道。但少卿和萧戟本就旗鼓相当,现今萧戟用上了全力,而少卿心中存了善念,只使出了三分力道,如何能推开萧戟? 萧戟身体火热,怀里又抱着心心想念的人,鼻中闻着那股甜香,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双手胡乱游走,他神智虽然迷糊,但是隐隐觉得那香味最浓处是在那被衣衫遮蔽的所在。再也耐不住,轻轻吻了吻少卿柔软的颈脖,手指慢慢揪住那单薄的布料,稍稍用力便撕了开去。 少卿本来以为萧戟不过是醉了,等一会就好了。但现在萧戟眼神迷茫,举止越来越狂纵,再也忍不住,一掌打了过去。萧戟肩上一痛,迷离的神智猛然清醒过来,但怀中的身躯是那么柔软美好,真恨不得就此装了糊涂,做出一番糊涂事来。 萧戟到底不是粗鲁的汉子,论起心机实在比少卿高明得多。那种狂念只在脑中闪了一闪,片刻之间已醒转过来。心想若是这件事做了下去,少卿以后会怎么看待他?这一片兄弟情意也丝毫不复存在了。况且少卿真要动起怒来,他也未必能赢得了他,倒不如以着兄弟的身份,慢慢与他相交...... 少卿是清水冷泉一般的人儿,心思再单纯不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9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19 过了,如何能抵得过他的手段? 第十五章 权衡利弊,下定决心,慢慢放开了少卿。 少卿但觉身上一轻,立即离得萧戟远远的,忡怔不安的看着他。脸上又红又白,真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见萧戟一脸懊恼,几乎不敢看向自己,本来认定的念头也不禁动摇起来。口唇动了动,却问不出口了。 萧戟脸虽然垂得低低的,但眼角偷偷看去,将少卿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暗暗好笑,方才在他脑海中转了这么多的念头,这个单纯的人儿竟然一点也不感受不到,看来他也不用想什么太过复杂的法子了,哪怕是睁了眼睛说胡话,少卿也是深信不疑的。 一脸颓丧的靠在床上,沉沉地道:"少卿要说什么,不妨直说出来......其实我也猜到你要问什么,若我说了出来少卿又会以为我在为自己狡辩了,无论你信或不信,我只管将它说出来......"看了少卿一眼又转过头去,"方才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全身好像被火烧了一样,头脑中一片混沌,连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惨然一笑,"这些话,莫说是少卿,便是我自己也不信......" 少卿咬了咬唇,戒备之色渐渐淡去。他本来就不信萧戟对他会怎么样,现在再听他这么说,哪有不信的。便笑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就不信?朋友贵在坦诚相告,萧兄弟既然告诉了我,我当然不会怀疑你了。再说,萧兄弟一路过来,旅途劳累,兴许是路上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才这么胡言乱语起来。"几步过来,探了探萧戟额头,果然火热一片,皱眉道:"这么滚烫......少卿要怪你了,既然萧兄弟身子不舒服,就该说出来!"说着瞪了他一眼,起身就到外边吩咐小侍卫煎药去了。 萧戟躺在床上,听着少卿帐外清脆的声音,心头又是欢喜又是内疚,欢喜的是少卿果然将他当成了知己好友,随随便便编出来的谎话他也深信不疑,那么日后要与他更进一步是轻而易举的了。内疚的是少卿这么信任他,他却欺骗了他,心头沉沉的,总觉得做了一件大大对不起他的事情。但转念一想,他虽然欺骗了少卿,但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情,以后他再对他百倍的好,不让少卿受到一点儿伤害,也就将功补过了。 少卿吩咐小侍卫熬了药,亲自将它端了进来,见萧戟坐在床沿看他,一边把药碗放下,一边埋怨,"怎么还不躺下休息,生了病不好好休息怎么好得了?" 萧戟如奉纶音,乖乖躺下了,含笑看着他,"我听到号角响得急,睡不着。" 少卿用汤匙搅了搅滚烫的药汁,等它慢慢变凉了,才端给了他。皱眉道:"嗯,那是主帐那边传过来的,不知道那边的战况怎么样了。响得这么急,看来是凶险万分的了,偏偏你又说不要紧。" 萧戟见他皱眉的模样,心中一荡,真想要少卿亲自来喂他。便装作手脚无力的模样,将那药碗捧得斜斜的,药水泼了一些出来,将被褥染上了些微污渍。少卿哪里知道他心中存了这样的念头,见他连一只药碗都端不住,偏偏脸上涨得通红,非要勉力将它捧起来,扑哧一笑,索性自己拿了碗喂他,"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想不到是当初那个只身深入奔雷城的人。你不要动,我来喂你就好了。生病的人还逞强做什么,横竖这里又没有别的人看笑话。" 萧戟正巴不得如此,张口将那一匙药汁吞了进去,他喝的是药,但他觉得喝的是蜜糖,若不是蜜糖,怎么能甜成这样。身子都要甜得化开了。心中欢喜异常,脸上却不显露出来,"少卿也不用太过担心的,那些大将们虽然本事不济了些儿,却也没有这么轻易就掉脑袋的,怎么着也能支撑几个时辰。咱们打叠精神,慢慢将养好了,再杀过去也不迟。"其实他心里另外有一种想法,那些主将什么本事也没有,就只知道排挤人,若不是知道少卿不会放着他们不管,他们是死是活,他才不放在心上呢!照他的性子,最好那些人都一股脑儿的死了,他跟少卿两个人去归隐,才没有人知道。 少卿喂了他小半碗药,忽然想到了什么,正色道:"我早就想问你主帐那边是怎么回事了,偏偏都被你用别的事情岔了开去 。现在你总能跟我好好说说了吧!" 萧戟实在不愿少卿到那边去送死,但他知道若是自己一味阻拦,只能更惹他厌恶。没有法子,只得一五一十的与他说了。 少卿听他说完,脸上登时染上一层薄怒,当的一声将药碗重重的放到了桌上,冷冷地道:"你总跟我说不要紧不要紧,原来竟瞒得我好苦。"侧耳听了听,听见那号角声越发急促了,"不行,我现在就要过去。死也好,活也好,总是为大燕尽了一份心力了。"蓦的想到文烨,心沉了沉,低低的声音像说给自己听,"更何况上了战场,就没有活着的打算了。你......你身子不好,就在这里待着吧!"说着就要到帐外点齐人马。 萧戟倒宁愿少卿是大骂他,也好过这么淡淡的。莫看少卿性子这么温柔,其实主意拿得越定。心中悔恨万分,若是自己胡乱编造出来哄得他撒手不理,那么纵然少卿日后怪罪了他,总也保住了一条性命。只要少卿平平安安的,那么他是被少卿误解也好,被他怨恨也好,又有什么关系?现在可好,一去到了那里,千军万马之中,任你本事再好也只有被剁成肉泥的份了。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见少卿大步走了出去,忙忙掀开了被子也跟了出去。 挡在他面前,正色道:"我先前不跟你说,实在是不愿意你去送死,可不是自己贪生怕死。"定定看着少卿,"方才听了你这番话,我也得出了几个字,‘没有大家,何来小家'!不管怎么样,我们拼了这条命就是了。" 少卿大喜,一拍萧戟的肩,"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你去准备准备,待会到前边集合!"说罢大步去了,只是早已没了方才的冷色,嘴角微笑不止。 萧戟看着少卿的背影,叹了口气。少卿哪里知道,他可不是为了什么国家,只是为了一个人而已! 虽然是储备粮食的地方,兵器人力都比不得前方主帐,但训练有素,动作迅捷丝毫不输给主帐的兵士。不到一刻钟便列好了队形,只待少卿一声令下便杀将出去。每个人都知道此次出去凶多吉少,但谁也没有说出退缩的话。一个个跨马金刀,目光炯炯。 墨琼抿紧唇瓣,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一只燃烧着的火把递给了少卿。少卿深深看了墨琼一眼,将手伸了过来!墨琼却不放开,似乎他手上握着的不是一只火把,而是少卿的性命,他不给,少卿就不会去了。 没有犹豫,少卿一把将那火把夺了过来,牢牢握在了手里。 眸光转向那一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0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0 张张年轻的面孔,下颚咬得死紧。半晌,自喉咙里深深吐了口气,扬手一抽马鞭,领着身后一众年轻勇敢的战士,绝尘去了! 墨琼定定站在营地前,动也不动,看着少卿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那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料到,欲置他们于死地的不是杀气腾腾的狄人,而是他们拼命去救的己方将领...... 第十六章 一路急行,风霜扑面。少卿心中想的只是如何使大军逃脱危难,萧戟心中想的却比少卿多得多。他不像少卿那么单纯,人性,他比他懂得太多了。他也不认为像大将军那么惯于发号施令的人会听从一个小小的车骑将军的意见,更何况这个车骑将军还曾让他丢了脸面。上位者,比旁人更多了一份不必要的矜持与骄傲,哪怕他明明知道那个人是为了他好的,也不肯轻易接受。要是大将军不听从少卿的意见,将他赶了出来,那倒正合了他的意思。军队是赢了还败了,国家是亡了还是兴盛,他一点也不关心,他挂念的不过是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平安幸福。 他也知道少卿和他不是一路人,看起来像是水一般温和无害,但是涓涓细流也是世界上最坚强的物事,看那瀑布,连大石也能击穿。他没有见过少卿狂怒的样子,但想应该也是那样的吧!不论碰到什么艰难,总会像水流一样一往无前。或迂回百转,或迎头直击,总要达成自己的目标。这也正是他担心的! 马鞭一抽,赶到了少卿前面,"少卿,风雪越来越大了,我和几个士兵先到前面去探路。要是有什么状况,也能帮着应付一下!" "好,你们小心一些。"少卿最担心的就是萧戟心中没有大是大非,哪怕是国家大事在他面前也如同儿戏一般,偏偏他又文武双全,这样的人成神成魔,就在一念之间。本来还想着等这场战事结束之后要将他带在身边,好好教导他。现今听到他不顾自身危险,主动到前面去探路,自然满心欢喜。微笑着嘱咐了他几句目送着他去了。少卿不知道萧戟在他面前一脸诚恳良善的模样,实则内心险恶丝毫不下于周醇林,不过一个为善一个为恶罢了。要是少卿知道萧戟心中打什么主意,恐怕死也不会放他去了。正因为他满心信任萧戟,丝毫没有怀疑他,到得与主力汇合时,才大大吃了一惊。 天上没有月光,漫天的大雪,撒盐似的白茫茫一片,连眼前丁点的物事都看不分明,只见到穿着盔甲的将士倒拖着长长的兵器在他眼前来来去去,帐篷也没有搭起来,火把也不敢点,浑然一副打了败仗的模样。少卿下了马,将手中的马鞭交给了随行的侍卫。问了几个士兵,都说没有见到萧戟。双眉皱起,见跟在身后的天璇偷偷笑他,他也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了,萧戟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怕他走失了,但就是不自禁的担心他,怕他那样烈火一样的性子,又生出什么事来。 一个士兵忽然闪到了他面前,唬了他一跳。脸上都是血污,但嘴角微微勾起的顽皮模样,他一眼就认了出来。刚要问他怎么打扮成了这副样子,手掌忽然被他拉住了,耳边听他低低地道:"少卿过来,我带你去看一样很好玩的东西。" 这人,都什么时候了,还像个孩子一样。无奈,随了他去。远离士兵的树林里,两个人不知道被谁用绳索捆了起来,扔到了地上。听到脚步声,守在旁边的士兵立即拔出刀剑,见到是萧戟才放了下来。是萧戟的人?吃了一惊,再也不认为萧戟只是孩子心性,给他看的是什么好玩的东西了。 借着白雪反射的微弱的光芒,认出了那被捆在地上的两个人。倒抽一口冷气,瞪了萧戟一眼,"你居然把大将军......" 萧戟依然满脸不在乎,"他是大将军又怎么样,他既然想要杀你,难道我就杀不得他?要调动军队也不是非他不可,只要有了他的帅印,谁都可以是大将军!" 地上两个人身子一震,狠狠瞪了萧戟一眼。 少卿深深吸一口气,已经平静下来,现今再如何埋怨解释也是无用的了,既然萧戟已经起了头,倒不如大干一场,死在大将军手上也是死,死在狄人手上也是死。既然都是死,还是死在沙场上轰轰烈烈。 手很冷,没有温度的捏在剑柄上,雪花落在唇上,却敌不过心中的冷。"萧戟,你替大将军松了绳子。" 我不去!这三个字险些就出了口,但萧戟素来最听少卿的话,哪怕心中再不情愿,还是用刀挑开了那两人身上的绳索。便在他退开时,眼前银光一闪,一柄雪亮的剑逼在了周醇林的喉间。 剑尖颤抖,离那脆弱的喉不过分毫,少卿的手紧紧握住剑柄,目光依旧澄澈如水,没有杀气。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以为拔剑的是萧戟,想不到却是少卿。这么个温和如水的人儿。他的手中握着剑,没有杀气,全身却盈满杀气,他也不需要出剑,少卿本身就是一柄剑。 所有人中,只有萧戟不吃惊,他高兴,涓涓细流终于翻涌起来。 "你要造反?"周醇林一脸淡漠,他看着少卿,就像被人用剑指着的人不是自己。 萧戟呸的一声,"你也将自己抬得忒高了。都被人打得丢盔弃甲了,这样的军队,就是白送给我们也不要,造反?哼!" 少卿微微一笑,隔着雪,看不真切,"并不是造反,少卿只要大将军一句话足矣!" 周醇林垂下眼眸,看了看抵在喉间闪闪发光的剑,再看了看少卿俊俏的脸庞,笑了,"你要我给你军队的指挥权!"顿了一顿,"要是我不给呢?" "那么只有委屈大将军了,只要拿到了帅印,有没有大将军的首可也是一样的了。请大将军放心,一切事了之后少卿必定到大将军跟前负荆请罪。" "你凭什么笃定我一定会答应?" "如此大败,实是开国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大将军身为元帅,难脱罪责。既然无回天之力,倒不如然少卿放手一搏,若是天幸,乾坤得以扭转,大将军依旧是大将军。若是不幸,大将军不过是用人不善,刑罚再重,也重不过死罪。" 声音平淡,却字字诛心。 周醇林眯了眼,轻轻地道:"好,既然你说得这么透彻,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你要军队的指挥权,我给你!"伸手指了旁边的汪震清,"你让他去,召集各位将军!" 少卿移开了剑,"得罪了,大将军勿怪!" 被人用剑指着,对周醇林而言实实是奇耻大辱,但他为人深沉,也不说什么,和汪震清径自去了。 萧戟咬了咬唇,"少卿真是......唉,你怎么就信了他们,兵以诈立,你就不怕他们回过头来给你一剑?什么大将军,我可一点都信不过他。" "他不会!"少卿踢开脚边积雪,收剑还鞘,"大将军是聪明人,他很清楚我话中的分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1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1 量。" 萧戟抬头看看黑沉沉的天空,"是,他是聪明人,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上哪儿找去?周醇林是聪明人,你却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浓浓的剑眉紧紧皱了起来,"我很后悔,我以前做事从来不会后悔的,但现在我后悔了。"转头盯着少卿,"为了你,我后悔了。要是我没有擅自做主,你也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少卿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不要这样,唉声叹气,一点都不像你了。我反倒要感激你的,便是你不做出这样的事来,我恐怕也会做的。这是战场,哪怕你心中不愿这样做,但为了取胜,什么都无所谓了!" 少卿在哭......雪落在他的脸上,化开了,像泪,或许也是泪,从心底流出的泪。萧戟从来不知道流泪的滋味,现在看到了少卿飘渺空灵的笑,忽然想伸手过去,抚一抚他的脸,抹去那晶莹的水滴。手指一动,那副淡蓝色的盔甲从指尖划了过去,"汪将军在叫我们了,咱们过去!" 叹息,淡淡白烟在漫天大雪中散去...... 事情比想像的要简单得多,战败,不仅让身体受伤了,连好斗的心也伤得不轻。听到大将军这么说,一半士兵感念少卿的恩德,倒是由衷高兴。周醇林的旧部,心中虽然不服,但听见大将军这么说,也不敢公然抗命,些许顽劣不驯的,也只是睁大了眼睛看这个年轻将领的好戏罢了。 点清了伤亡人数,编好了队伍,重新将军队集合起来。黑夜中人头济济,却个个精神委顿。少卿立于前头,一身蓝甲屹立于风雪中。声音清脆,掷地有声。不过三个斩字: 违抗军令者斩! 延误军机者斩! 畏死不前者斩! 胸有成竹,坦然镇定,比起先前的那些人,实在好得太多。下边的兵士见了少卿这般模样,身上的伤再重,也重新燃起了胜利的希望。 少卿点了李芸原的名,"李将军带五百人马,埋伏在山谷里,山谷地势狭窄,狄人纵有千军万马,也只能单人单骑慢慢走过,待他们全部进入山谷之后,你们便将准备好的滚石巨木齐齐推倒,阻断他们的退路。" 萧戟听到少卿点了李芸原的名便暗道不妙,那李芸原是周醇林的心腹,平时都不把旁的将军放在眼里,如何肯听少卿的话。当下踏上一步,只要那李芸原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便一剑取了他的性命。果然那李芸原一脸蔑笑,"车骑将军,我部兵士伤亡最重,将军方才清点人马时该当清楚的,怎么反倒要我们去而不让那些受了轻伤的士兵去?更何况听将军的意思不单单想用滚石巨木,还要用火攻,这么大雪天的,丝毫没有可燃之物......车骑将军,看来你的想法可不太高明,若是你瞧着我不顺眼,明说了便是,不用使这么卑鄙的招数。" 李芸原双手环胸,说话时也不正眼看少卿,他身后的人听他这么直愣愣的顶撞少卿,都快意得紧,一个个偏过了头偷偷捂着嘴笑。 萧戟面孔涨得通红,伸手就要把李芸原拎过来劈啪两个耳光子。 少卿一摆手阻了他,"大将军既然将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我,本来我要说什么要做什么,根本不用同你们交待,但既然连李将军都不清楚,想必旁人也是不清楚的,现今我就一并将它都说明了,省得有人嘴上不说,却在心里偷偷说我弄鬼。"眼光冷冷扫了过去,唇角带笑,"不错,我是想用火攻。但凡火攻,要有可燃之物,要有可用之风,更要截断敌人水源。这山谷,近没有可取之水,谷中多的是树木枯枝,现今刮的又是最猛烈的北风。我们就站在风口,要是点起了火,火借风势,那是很难扑灭的。除了火攻,在场诸位还能想得到别的法子么?"顿了一顿,"再说到下雪,李将军也并没有说错,下雪了,火的确是很难烧得起来,但若是有别的物事助燃呢?我以前便听人说,有一种黑色的水,气味刺鼻,把它倒在柴火上,只需一丁点火星便能烧起大火来。这样的黑水,前边不远处便有,不过附近的山民愚钝,认为那是山神惩办他们的凶兆,不敢取用罢了。" 忽然敛了嘴角的笑,眼中一片冰寒,"来人,把李芸原拿下,斩!" 李芸原听了少卿一番话,正寻思着生出什么别的主意来为难他,不提防听他说了这么一句,惊得连连挣扎,"你凭什么杀我!他妈的王八羔子,老子可不是你手下的兵!" 少卿面上罩了一层严霜,"大将军既然将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我,下面的各位将军,哪怕你们品级比我的高,现今也只能听从我的命令。李将军,方才我就说得很清楚了,违抗军令者,斩!我让你领兵作战,你推脱不前,这是不是违抗军令,该不该斩?" 李芸原嘴唇颤抖,瞪圆了双眼,一时说不出话来。w 周醇林紧皱双眉,虽然也在心中暗骂李芸原混蛋,但他到底是跟了自己很久的人,不能不救。正要上前去为他说情。 少卿却淡淡的将他堵了回来,"大将军难道还要为这种不遵将令的人说情么?此例一开,下面的人如何还能信服?"眼光如箭,在李芸原惨白的脸上一扫,"旁人都怕你,难道我也怕你?" 李芸原只觉胸口一痛,眼睛还望着周醇林,身子却直直倒下了,鲜红的血泊泊流了出来,慢慢变成了薄薄的红冰,慢慢的被白雪覆盖。 萧戟握在剑上的手忘了收回,愣愣的看着少卿,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有多蠢。没有人看萧戟,他们都在看少卿,似乎一瞬间再没有人识得眼前这个穿着淡蓝色盔甲的男人了。 周醇林没有料到少卿居然下手这么干脆,眉棱骨几不可闻的跳动了一下,默默退了回去。 收剑还鞘,锒锵一声脆响惊得众人打一个冷战。 "吴将军!"少卿随手指了一员将领。吴鲜婴虽然是周醇林的旧部,但他可没有李芸原那么不知进退,更何况亲眼见了这么少卿的铁血手腕,哪里还敢顶撞他,听他点了自己的名字,立即一步踏了出来,垂手待命。 少卿又将方才对李芸原的话重述了一遍。吴鲜婴诺诺领命,手中令旗挥动,一行士兵军容整齐,踩得积雪咯吱咯吱的响,轻轻巧巧没入谷中。 少卿又让一百名士兵将干粮分派妥当,让各位兵士负在身上,如此便不用再使用战车运送物资了,也存了不胜便死的心。少卿又命萧戟率领五万骑兵出谷,布好阵势。余下的四万余人分作两路,一路装成丢盔弃甲的模样退后一里,引诱狄人追击上来,一路抽出腰刀匕首,将沿路的荆棘灌木砍尽削掉,显出大军经过的样子。 众位士兵见少卿布置妥当,分毫不乱,又赏罚分明,个个欢欣鼓舞,士气高涨,比起先前的萎靡不振,不逾天渊之别。 此时天已蒙蒙亮了,只因下了大雪,乍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2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2 看过去还是一片昏暗。白雪反射着盈盈微光,战甲相互摩挲,间或夹着树枝断裂的声音,平静之中蕴含着森森杀气。 少卿跨在马上,沉沉眼光缓缓扫过晦暗的天空,抹一把脸上的雪,一声呼啸,迎风去了...... 第十七章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狄人便追来了,当先一人一身银白色的盔甲,些些微光在其上流转反复,腰间悬一柄宝剑,面目英俊,行动间顾盼飞扬。最奇的是青年将军,大战告捷,该当是得意非常的,他眉目间非但没有一丝得意的神色,反而无比小心谨慎起来。 那人正是李遥。奔雷城一战,将他年少轻狂的心尽皆毁得半分也不剩了,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让他背负着耻辱活下去,还不如让他死在奔雷城中的好。但他还是要活下去,他要活着斩下那人的首级。 问遍军中人,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将他们杀得打败的人叫什么性命。虽然不知道性命,但那人的身影,没一个神情,每一个举动,日日夜夜在他脑中回想。这样的人,也是燕军中唯一能令他惧怕的人了。因此他才到这里来,因他坚信在这最后一场决定生死的打仗中能见到那人的身影,介时他会狠狠的,将那人赋予他的一切耻辱十倍的偿还给他。但他没有想到,那人居然没有来。一片苍茫的白中耀眼的红中,什么都见到了,就是没有见到那人淡蓝色的身影。 他是不会悄无声息的死在别人手中的,一定躲在某个地方,就像上次一样,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用那柄该死的剑,划下深深的伤痕。这一次,该由他来! 摆手止住了要进入谷中的士兵。 两边高山环绕,唯有一条羊肠小道可以通到山外。天黑沉沉的,一颗星子也看不见,两旁树木长草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没有一丝声音,死一样的寂静,杀气总是藏在这样的寂静当中! 左手一挥,让一队士兵进入谷中打探情况。很快便有人回来了,只说谷中见不到一个人影,满地都是丢弃的盔甲旌旗,树木有砍伐的痕迹,想来燕军走得匆忙,连兵器都来不及拾捡了。 笑了,燕军如此大败,哪里还能有反击的能力!便让士兵并作两列,徐徐入了山谷。 果然满地狼藉,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盔甲,本该高高飘扬起来的旌旗现今像破布一样丢在地上,被人任意践踏。 很静,风穿过树枝,呜呜的响,森冷森冷的,直冻得战马不停的喷鼻。 战靴踩得积雪咯吱咯吱的响!听不见人声,一派可怕的寂静。 李遥面上忽然一凉,伸手去摸,借着微弱的光芒,掌心中是几颗没有化开的小雪珠。身旁树枝瑟瑟抖动,又落下一片雪来。 不止树木,连大地都在颤抖。李遥暗叫不好,立即呼喝兵士保持队形向谷口冲去。两旁的山在颤抖,无数巨大的石头从山上滚落下来,燃着火,连天也烧红了。 火借风势,枯败的枝叶顷刻间便被包围在熊熊火海中。战马软了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冲天的火焰将它卷了进去,挣扎着,悲嘶着,化为一团焦炭。 齐整的队伍乱了,高高举起的旌旗被溅起的火星烧得面目全非,再也拿捏不住,落叶般飘落下来,就像燕军丢弃的战旗那样,被人任意践踏。 很热,盔甲被烤得烫手,头发被烧着了,浓烟滚滚,迷蒙视线,躲避不及,身体被滚落的石头碾成肉泥。尸体绊住了脚,跌倒,被后面的人踩上,一个一个的人从背后踏了上去,爬不起来,手指紧紧抠着地,鲜红的血从口里涌了出来,最后一丝微弱的呻吟也被狂风吹散了。 李遥知道那个人一定在谷口等着他,除了那个人,谁还能在危急中想出这样的妙策来。一勒缰绳,纵马急行,拦住了乱纷纷的士兵。一剑挥去,鲜血喷了他一身,宛如地狱恶鬼。 "谁敢乱我就杀了谁!" 赤红的眼,飞扬的发! 众人被镇住了,惶急的心一点一点平静下来,但慢慢复了队形。 前方突然开阔起来,终于到了谷口! 火光从脚下绵延出去,红通通一片,对方的战甲,战马也成了红色的了。 急急挥动手中令旗,出了谷的兵士顾不得扑灭身上的火,按照李遥的指示站定位置,一手执盾一手执剑,布成圆阵。 少卿花费了这么多心机,就是为了乱他军心,哪里能容得他布好阵势?因此狄人还未站稳,便听到燕军鼓声如雷,那如云战马,从两翼包抄上来。奔驰迅捷,时而如尖锥,时而如长虹,顷刻便到了己方阵前。 圆阵虽然擅长防御,但惊魂未定,阵势还未形成,骤然又遇到这么强大的冲击,两边早就出现了空隙。 燕军破了他的防御,却也不急着进攻,而是纵横交错,分割包围,让他们再也不能聚拢起来。 李遥知道不好,但现今这种状况,要再重新布好阵势也是不能够的了,只能喝令士兵三个一组,拼死冲出包围,合成方阵。守在外围的士兵拿起弓箭,轮番拉弓,边打边退。 少卿见他这样,微微一笑,命击鼓的人变更鼓声,原本雄浑的鼓声登时变成了十击一缓。鼓声是军队前行后退的号令,鼓声变了,骑兵的阵势也随之变更。原本只做正兵的骑队退了回来,只在周围游走;游兵反倒居前,士兵或用长刀,或用长枪,砍、削、挑、刺,将敌人冲得凌乱不堪;而那冲击敌阵的陷骑却成了策应的部从。往来军队之间,如乌云般聚散无常,云行进止不可侧,变化无端。 战车紧随骑兵之后,一排排弓弩雨点般射向敌人,弓弩力道最狠,就是几重牛皮制的战甲也能射穿,一队队敌人像被砍倒的麦穗,齐齐倒了下去,鲜红的血将身下的黄沙地染得通红。 杀声震天,鲜血飞溅,背后火光熊熊,黑烟铺地,黄沙竟也染了血色,多少性命送在了这黄沙地上。 到得鼓声湮灭,火光微弱,满地只剩下残缺不全的尸首,有些已面目全非...... 二三百里,竟再难闻得半点厮杀之气。真真个大战之下,发掘坟墓! 少卿除了头盔,任一头长发被风吹得散乱。风很冷,连心也冻结起来,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手中的剑握得死紧,静静地看着几匹无主的战马在尸首中徘徊低嘶。 朝阳初升,照得一地血红...... ps:俄是战争小白,写得烂不许笑!!! 第十八章 自奔雷一役,这一仗才算打出了憋在大家心头的一口闷气。歇息整顿中,到处一扫先前那愁苦颓丧的气忿,虽然没有大红灯笼,但军中自然有庆贺的方式。点起篝火,或摔跤,或击鼓高歌,一片喧闹。 萧戟撩了帘子进来,见少卿盔甲未解,正和天璇说话。便笑道:"你怎么连盔甲都还没有解,瞧瞧外边,都乐成什么样子了,你得了首功,还不出去凑凑热闹。" "我正叫天璇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3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3 去吩咐巡逻的士兵醒着点神儿,越是这种时候越容易出事。你不帮忙着提醒也就罢了,反倒还和他们起哄。"少卿睨了他一眼,见萧戟一副油盐不浸的模样,知道说什么他也是不听的,便挥手明天璇出去了。身子往后一靠,笑道:"我知道你是爱热闹的,还不快点出去,偏往我这里钻。" 萧戟笑嘻嘻的伸手来拉他,"要是我不来,你就偷懒了。都累了一天了,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就算是出去散散心也好过闷在这里。人生得意须尽欢,今儿不及时行乐,到了明天还不知道怎么的呢!" 少卿拗不过他,便随了他出去。果然出了营帐又是别样气忿,酒香肉香,夹着松脂的香气,就是少卿那样不喜热闹的人也不禁高兴起来。萧戟见他高兴,更得了兴头,挑唆着士兵劝他喝酒。那些士兵正团团坐在那里,突然见萧戟将少卿拉了来,本来还呆呆的不敢劝酒,后来见少卿言笑温和,不像在战场上那样冷酷,胆子慢慢大了。他们又是有了酒的人。在萧戟挑唆下灌了少卿几杯酒,看着那英俊的脸庞慢慢浮起红晕来,更舍不得罢手。 可怜少卿对人情世故一点也不懂,还不知道那些人是故意这样做的。见人家将酒杯递到了嘴边,便乖乖饮了下去。后来实在支撑不住了,才红着脸告罪。萧戟一手搭在他肩上,十杯酒里倒有五杯是他劝的,见少卿脸红薄醉,乐得将他揽了过来,正想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吻上他红红的耳尖。忽然汪震清走了过来,说是大将军摆了庆功宴,要请少卿过去。 心中一凛,才要跟了过去。少卿却推开了他,眯了眼笑,"大将军又没请你,你过去做什么。要是嘴谗了,自个儿叫厨房给你做去。" 一听这话就知道他醉了,口气中多了平常不会有的笑闹嗔怪,明明知道少卿没有那份心思,听着还是酥软了半边身子,直到少卿去得远了才醒过神来。拍腿大悔,怎么能就这样让他去了呢,少卿对人最没有防备,只怕被人吞了还不知道呢!但转念一想,这是在军中,那些人再怎么明目张胆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吧...... 还没有理出一个想头,袖子又被人拽了过去,一腔思绪登时被酒气冲散了...... 这场酒一直闹到夕阳西下才慢慢收敛了。萧戟用冷水冲了头,呆呆坐在椅子上等少卿回来。越是呆坐胸口越是发闷,起身走了几步,一把摘了墙上佩剑便要冲到周醇林的营帐去。他才掀了帘子,外边却也撞进一个人来。随手搂住了,见是少卿,才放下心来。一边端了茶给他醒酒一边皱眉道:"去打个花胡梢儿也就完了,这么晚才回来,还以为少卿......" 少卿喝了两口茶,眼角一抬,"我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孩,能怎么着......"将茶碗推开,"乏了,你回去吧,明天还有事呢!"拉了被子倒头便睡。 身边一具热乎乎的身体贴了上来,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人说了什么,他也懒得去理会,眼皮像灌了铁水似的往下坠,他实在是太累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朦朦胧胧的有人呼喊着他的名字,像是萧戟的声音,只不知他为什么这么惊恐,那人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笑着睁开眼睛,萧戟脸色惨白,眼里满是血丝。 "是不是狄人又攻来了?"声音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但却微弱得连自己也听不清楚。 萧戟却听清楚了,这个从来没有掉过泪的汉子眼圈红红的,"你放心,没有人攻来!"一碗黑乎乎的东西递到唇边,扑鼻的药味,"少卿把它喝下去,喝下去身子就不难受了。" 本来还不觉得,听他这么说了,才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钻心的疼痛,像有谁用剪子在他肚肠里狠命的绞,挠不得抓不得,只能咬牙忍着。一颗颗汗珠从肌肤里渗了出来,衣衫湿透,冷冷的贴着身上。帘子很重,外面呼啸的北风明明吹不进来,但却感到了彻骨的寒,刀子一样,把全身的肌肤一片一片的削去了。下唇咬出血来,腥甜的血液和着苦苦的药汁,一口一口吞下肚去。 还没下肚,立即又吐了出来,伏在床沿虚弱地喘气。 萧戟看得分明,那吐出来的药汁中,居然掺了许多猩红。怕少卿看见,把他揽在了怀里,用棉被罩住了他。柔声抚慰,"都叫你不要喝这么多的酒了,你偏偏不听,这会子呕出病来了吧!"顿了一顿,在他颤动的眼睫上轻轻吻了一吻,"不要紧的,我已经让玉衡去煎药了,再喝一碗就好了。" 少卿虽然虚弱难受,神智却还清明,他知道自己不是生病,倒像是中毒了。事情并不难猜,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叹息一声,脸色更苍白几分。 萧戟知道瞒不过少卿,正要宽慰他几句,忽然听到帐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双眉一皱,扑的一声吹熄了烛火,抱着少卿躲到一旁。果然黑暗中一人摸索着进来,手中沉甸甸的不知拿了什么东西。盯着那人慢慢走近了,一手探出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摔到地上,一脚踩在他胸膛。压低了声音,"谁让你来的?" 沉默...... "有人要害车骑将军!后边的树林里已经备下了马匹干粮,趁现在赶紧走!" "他奶奶个熊!"萧戟放开了他,牙齿磨得格格响,"......我要杀了他!" 怀中的人儿沉甸甸的靠在肩上,衣襟被什么弄湿了,扑鼻的血腥。 拳头紧了又松,"你叫什么?" 那人站了起来,坦然一笑,"将军什么话也不用说了,车骑将军能为大家着想,难道我就不能为将军舍了一条性命?快走,外边有人接应!" 再不说什么,抱紧怀中已经昏迷了的人,一剑割开帐篷。 躲过巡逻的兵士,好容易来到树林旁,果然见树下拴着几匹马,玉衡天璇早在那里等着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 天璇玉衡原本就长得像,现今又穿上了一模一样的淡蓝色披风,更分辨不出来了。异口同声,"你带将军走,我们去将追兵引开。" 远处火把亮了起来,星星点点的向各处散去。吵闹声,呼喝声,整个军营沸腾起来。 萧戟点一点头,抱了少卿上马,"好,你们小心!"马鞭一抽,绝尘去了。 玉衡天璇相视一笑,"弟弟,我们也不能让人小瞧了!" 一模一样的淡蓝色披风扬了起来,掉头而去! 第十九章 少卿昏昏沉沉醒了过来,萧戟正把辛苦找来的药草剁碎了,和了清水喂他喝下。他神智虽然迷糊,但对萧戟自有一股莫名的信任,什么也不问,张口便喝了。味道很苦,皱了双眉,勉强将药水咽了下去后才问萧戟这是什么。 萧戟失笑,"你啊,喝完了才问,难道不怕我下毒害你?都被人害过了一次,还不警醒些儿。" 少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4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4 卿摇头,也许太过虚弱了,往常的坚强都见不着了,柔软脆弱。只那一双眸子,依然那么明亮,比天上闪烁的星子更纯粹。"你不会害我。" 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究竟是对人世抱有多大的希望才能说出这句话来。即使遭受了这么多的伤害,即使被一直信任的人背叛,却仍是那么澄澈纯善。叹息一声,"你再喝一点儿,现在是冬天,好容易才找到这几株药草,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你身上的毒性去得干净。到了镇子上就好了。兴许有药铺......" 少卿咬了唇让自己不再沉沉睡去,费力的支撑起身子,盯着萧戟的眼道:"你......你不要去找什么药铺,快点......快点到京城去......" 萧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冷笑道:"少卿真是病得糊涂了,那......那些恶人虽然在梁平,但难保京城就没有他们的人了,我们能不能逃得出去还不知道,你就巴不得把性命往虎口里面送?既然是这样,我把你送回去得了......"顿了一顿,到底舍不得,叹了口气,柔柔的道: "我说的都是玩笑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是真的急坏了......,你知道,我宁可自己送了性命也要保得你安全的。" 少卿方才全凭一口气支撑,听萧戟不答应,心急之下,又喘了起来,慌得萧戟连连拍他的背,弄了好一会子才渐渐缓和下来。"唉,你真是......都病成这副模样了还想这么多,快别想了,横竖有我!" 唇边带了几缕鲜红,清冷的眸子却坚定的看着萧戟,一字一字地道:"你听我说,我们一定要回京城,面见皇上,否则我们的罪名一辈子也洗不清。好男儿,要死在战场上,绝不能背负着逃将的罪名屈死!" 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的。萧戟看着他,心中像打翻了杂货铺,什么酸的苦的辣的咸的,都搅在了一处,连自己也辨不清什么滋味。轻轻抱了他一抱,微笑道:"好,咱们就到京城去,找皇上。要是皇上是个昏君,我们就一起死!" 少卿笑了,放心的合上了眼睛。 身下起起伏伏,似乎是在马上。他骑过无数次的马,但从来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被人小心呵护着同乘一匹马。北风呼呼的吹过耳边,应该是很冷的,但他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那人不时将他身上的衣服掖了进来,虽然看不到他的神情,但那动作是那么温柔。身上的痛一点也感觉不到了,像踩在云端,轻飘飘的,睁了眼,哪里有什么雪白哪里有什么北风,粉红艳红桃红,满目的红,这不正是那桃花林么?笑了,他知道那人一定会在那里的。想过去,身子却被人揽住了,霸道的,不容他挣扎的揽住了。那人笑着,唇瓣一点一点的啄着他的耳朵,痒痒的。想推开他,那人好狡猾,手掌偏偏又笼住了他。手指交缠,温暖的肌肤相互摩挲着。 "煌筝,怎么总跟一个孩子似的,把我当桃子啃么?" "少卿叫谁?" 有些怒气的声音,迷雾渐渐散去了,睁了双眼,只见萧戟正看着自己。四周黑沉沉,原来不过是一场梦。神色黯淡,"原来是做梦了......" 萧戟知道少卿一定是梦到了心上人。又惊又恨,他一心认定这么清澈的人儿是没有娶亲的,怎么就从来没有想过他也会有心上人?盯着他,苍白的脸颊上慢慢浮起红来,一脸的甜蜜无奈,明明是爱到刻骨的神情。把他搂得更紧了,管他思念的是什么样的女子,自己总不放开他就是了。 勒了勒缰绳,不管追兵会不会追来,心中只想着能让少卿睡得安稳一些。低头哄他,"少卿再睡一会子......" 萧戟声音轻柔,就像水波推着身子荡来荡去。少卿慢慢闭上眼睛,正要睡去。忽然又猛的睁开了。四周没有异样,依旧黑沉沉的,太安静了...... 破空之声,无数的箭从四面射了过来,坐骑一声悲嘶,发了狂似的向前面跑去。跌跌荡荡,内脏都要震碎了,忽然身子被抛了出去,只听风声呼呼,直直往下坠去...... 第二十章 身子摇晃,似乎被什么人用力推着,不断有人在耳边说话,从云端上传过来,初时飘飘渺渺,听不真切,到后来渐渐大了起来,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睁开眼睛,果然一个女子的脸庞映入眼帘。眉如远山,不画而黛,唇边两个小小的酒窝,只要轻轻一抿便现了出来,虽不是绝代佳人,但自有一股温柔平静的的感觉。 伸出手去,抱住了她。那女子挣扎了一下,便也温顺的由着他抱住了。 "将军方才被魇着了,叫得好大声呢!" 声音略微低沉,不是心中挂念的清脆的声音。放开了她,烛光摇动,定睛看去,原来是木兰。 虽然他们主仆二人同住同食,却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逾矩的事情,一时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木兰大方,神色坦然,丝毫不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起身将桌上的汤药端了过来,款款地道:"是木兰疏忽,居然忘了将军每日必喝的汤药,也难怪将军心神不宁,连觉也睡不安生了。" 汤水清澈,不像平常喝的药汁那么黑乎乎,闻着还有一股清香,也不知道是什么熬制成的。但是皇上亲自开的方子,想来应该也是很名贵的药材了。喝着药,难免想起那人一边开方子一边絮絮叮嘱时的表情,要不是口中含着药汁,定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药要费多少药材。我的病已经好了,也不用每天都熬的。" 木兰一边接过来一边递上茶水给少卿漱口,笑道:"将军理会这些做什么?药材都是皇上命李公公送来的,皇上赏赐的东西不能辞,难道将军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再说了,将军说什么病好?那次打仗又是中毒又是受寒的,当初太医看了都不敢说以后不落下病根子呢!将军再不懂得保养,以后可怎么样呢?瞧瞧方才就知道了,不过是木兰一时疏忽,忘记给将军喝安神的汤药了,便恶梦连连的。" 少卿看了看沙漏,"我才说了一句,你就爆豆子似的来了这么一大串,罢罢,我说不过你,横竖你就是皇上的耳报神。现在......快要天明了......我也睡不着,你去拿我的剑来,我要练一会子。" 木兰后退一步,笑吟吟地道:"以前将军说什么木兰便应什么,这次木兰可不依!将军受了寒,昨晚又做了恶梦,一点儿也没睡,就是睡不着,也该闭上眼睛养养神儿。今日皇上又叫了各位将军到宣室去,将军还不趁现在这时候歇一歇,待会要顶着两个乌鸡眼去么?" 少卿笑骂道:"小丫头,连你也拿我开心了?好吧!我就听你一回,你到外边躺着,到了上朝的时候再来叫我。" 木兰笑着幅了一幅,掀开帘子去了。 少卿往后一靠,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5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5 湿湿的树叶,刚刚绽放的花朵,到处都弥漫着大雨过后独特的芳香。做了一场恶梦,但他却知道那不是做梦。太真实了,战马的嘶鸣,刀剑带起的风声,都那么真切。以为早就不再介意,原来自己还是介意的,刻意埋藏起来,它却像恶鬼一样,趁他入睡之后悄悄的挣脱出来,折磨着他! 皱起双眉,人心,比这黑夜更可怕啊! 少卿睡不着,皇宫中却也有人睡不着。文烨披衣下床,慢慢走到窗前。"雨停了!" 李福海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听皇帝这么问,笑道:"早就停了呢!宫院森重,又用厚厚的帘子隔着,皇上怎么看得见?" "下雨了,少卿的寒症又该犯了!" 李福海愣了一下,赔笑道:"药材是太医院一早就配好了的,想来这会子将军已经服下了。" "你下去吧!朕要一个人静一会子!" 皇帝看着窗外被雨水洗过的树叶,既不是生气也不是高兴。帝心莫测,李福海虽然受皇帝宠爱,但他也明白他们这类人在主子的眼里不过是一个玩物,主子心情好的时候便逗着玩一玩,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剥皮拆骨也是有的。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使个眼色,宫殿之中只剩下皇帝一个人了。 皇帝站在窗前,他在想方才的梦。自从少卿回来,每天每晚,他都做着相同的梦,冰冷的铁条,虚弱不堪的人儿......他不知道少卿怎么能将那事忘得如此干净,他是忘不了的,虽然见了面不再提起,但他却早已打定了主意,凌迟,剥皮,火烧......不够,他要好好想一想,怎么才能让那些人受尽苦楚。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比自己更重要,把只有少卿了,任何人也不能伤害他。 穿了袍子,守在门外的李福海要为他打伞,他推开了他,亲自执了伞,慢慢走下了湿滑的阶梯。 很闷,心中窝了一团火。 树叶上的雨水滴了下来,落在脸上,凉凉的,打了一个激灵。 别人都以为最没有烦恼的就是皇帝,可谁又知道最不得自由的偏偏就是皇帝。忽然想起以前少卿给他说过世上有一种人,高来高去,专行侠义之事,自由自在的让人好生羡慕。当初他便狠狠驳斥了少卿,说那样的人全是一些不安分的人杜撰出来的,要是人人都像那些什么侠士一样,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还要王法纲常做什么?可是现在他却特别羡慕那些人。 一声叹息,权臣在旁窥伺,帝王如何能随心。 目中迸出精光,手中的伞柄被捏得嘎吱一声裂了开来,随手抛开,落在草间。 扬起头,清冷的风拂在脸上,就像那人无奈而温柔的笑。 那一日,也是下着雨,他在宫中怀抱手炉,隔着明瓦琉璃窗,雨中赏梅,好不舒服,忽然李福海闯了进来。这奴才,真是太娇惯他了,连一点礼数也不知道,睨了他一眼,想必将不满的神色流露了出来,李福海满脸惶恐,叩头不止。 耐不住一脚踢开了他,懒懒地笑:"你闯进来见朕,就是为了磕头?" 李福海像终于想起了什么,看了他一眼。声音急促,说出一句话来。 霍的站了起来,手炉当的一声摔到地上。连冬衣也顾不得穿,匆匆汲了鞋,便往宫外走去。雨很大,油伞根本遮不住,把衣裳都打湿了,李福海在身后叫了什么他也没有听见。 出宫,上轿,落轿,大理寺! 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这种地方见到少卿,儿臂粗的铁条,扑鼻的霉味,眼光在昏暗的室内匆匆找寻。有人劝他离开,说什么这种凶杀之地不该皇帝亲自来。 大怒,命左右将那人拖出,仗责五十大板。 终于找到了他,静静的靠在角落里,出征时亲自为他系上的猩红披风密密的将他的身子裹了起来,出乎意料的秀弱。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那么清澈,温泉水般轻轻流淌。 慢慢走上前去,生怕惊吓了他,伸出双臂,将他抱住。怀中的身躯,还是温暖的...... 第二十一 章 瘦了好多,本就不甚丰盈的身子现今更是硌着他的手。紧紧抱着他,明明知道不该这么放肆,兴许有人在旁边看着...... 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豪气,看见了也就看见了,他是帝王,谁敢乱嚼舌根他便诛了他。 轻易抱起少卿,过道里除了李福海再没有旁人,兴许是他把那些不相干的人请出去了。好个伶俐的奴才。 笑了,吩咐备轿,就要把手中的人儿抱回宫去。 少卿却挣扎起来,力道很微弱,像一只小猫儿在磨爪子,这样的力道,他一点儿也不放在眼里。但那是少卿,他把他的一举一动都放在了心上。 低头,声音是连自己都吃惊的温柔,询问他,是不是先把那些诬陷他的人治罪。 少卿却说出了让他吃惊不已的话,他要留在狱中!k 监狱很空旷,微弱的声音也能在里面回响。嗡嗡的,震到他心里去,少卿的眼睛很亮,宫里的银镜也没有这么亮,能看到倒映在乌黑的瞳孔里的人影,一脸的惊愕。 手很凉,他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但少卿一脸惨白,相必他也是一脸惨白的吧! 牢门并不远,能很清楚的看到门那边的光亮,但那一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他知道少卿是对的。案情未明,宫掖乃是国家重地,少卿现今是逃犯......诸此种种,他知道少卿说得对,该死的说得对。很想蛮不讲理的反驳,像个桀纣之君一样,不管什么国家道义,帝王么......最该随心随性的人...... 明黄色的服饰,刺痛了他的眼。那些儿臂粗的铁条,锁住的不单单是那些囚犯,它也锁住了自己。囚犯还有挣脱这牢笼的一日,自己呢,什么时候才能逃脱出去...... 放下了少卿,很轻,就怕稍稍用力便让这个伤痕累累的人儿化作了飞灰。温柔地吻了吻他凉凉从唇,又替他把破烂的衣服掖好了。 起身,负手于后,传令牢头进来,俾倪着,用最高傲的口气掩藏心中的担忧,命令他另外辟一所干净整齐的牢房,一切用度都要最好的。既然不能亲自照顾少卿,那便将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予他。 接下来的日子,几乎没有时间来看少卿,但从日日去探望的李福海的嘴里,他知道少卿过得还不错,虽然被困在牢房里,但伤势已经开始慢慢好转了。放下心来,开始着手整理那些人留下的烂摊子。 梁平一战败得很惨,竟然在大山谷里全军覆没,能逃出来的只有周醇林的少数亲兵。奏折倒是写得很好,含含糊糊,把失败一笔带过了,倒是将前面取得的胜利大肆夸赞。 挥手将那些奏折全都扫到地上,李福海要来拾捡,很不耐烦的命他将奏折全拿去烧了。这样的东西,只能拿来唬人。他们也把他当作了三岁孩童! 有些口渴,伸手端起茶杯,尝了,品出是上好的大红袍,记得少卿最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6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6 喜欢喝,便让李福海到内务府去领一斤,特地送到牢房里去。想到那个人,心中的不快慢慢消散开来,要是由他向自己禀奏,他哪里会这么夸口,哪怕的确是赢得漂亮。他只会笑着看自己一眼,又默默的垂下去。 周醇林,汪震清,这些个废物,将战功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他们配么! 但是现在不能杀了他们,只见群狼不见恶虎,要把那头恶虎引出来...... 以手扣桌,清脆的声音,有些儿像人头落地的闷响! 大战之后的第一个早朝,软硬兼施,处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轻易把少卿的罪责免了去,他也不怕那些人再多说什么,龙椅高高在上,看得分明,那些人眼光飘忽,显然心中有鬼,能保住他们的性命已经是好的了,哪里敢咬住别人的罪名不放。更何况那还是捏造的罪名,经不起查处。转眸去看立在一旁的靖海侯,一脸漠然,既不为周醇林开脱,也不正言进谏。真是把"千言万言,不如一默"的信条贯彻到底了,老狐狸! 脖子被什么东西冰了,打一个激灵,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渐渐大了起来,小小的油伞压根遮不住,衣衫都被淋湿了。腿有些酸,周围都是树木,一时也不知道到了哪里。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回头,李福海畏畏缩缩的跟在后面。想起方才说过不许他跟着的话,原来他是怕这个。笑了,真是个胆小的奴才。 招手让他过来,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李福海觑了觑皇帝的脸色,笑着道:"皇上是否要见车骑将军?" 眸中闪过什么,绷了脸,"做奴才的,要安于自己的本分,不该你说的话,一句话也不要说。难道朕心中想些什么还要告诉你不成?待会自个儿去内务府领二十板子。" 李福海苦了脸,心中委屈,明明皇上心中是这么想的,为什么不许自己说出来。 皇帝一脸漠然,望着树叶滴下的雨水,慢慢地道:"那个和少卿一块儿回来的人叫什么来名儿......嗯,是了,李福海,让太监去传话,让萧戟即刻到清凉殿见驾。" 第二十二章 萧戟在军中的时日也不算短了,但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皇帝的。虽然出征前远远的见了一面,但只模糊见到那身亮眼的明黄色龙袍,至于他长的什么模样也没有仔仔细细的瞧过。萧戟年纪轻,多少有一些好奇心,若是他没有见到少卿,突然被皇帝召见,应当是喜不自胜的。但他心中念滋在滋的就只是一个少卿,皇帝是圆是扁,是丑陋还是俊美,他倒不怎么在意了。只是奇怪,皇帝为什么突然召了他来。跪在冰冰凉凉的金砖上,想着还没有去见少卿一面,不知道他在狱中是不是受了折磨。就是没有受那些人拷打刑讯,但一身的伤痛,也怕落下病根了。越发不耐烦起来,只盼皇帝赶紧问完了放他回去。 皇帝坐在上面,许久没有开口。跪在下面的青年穿了一身蓝色的衣衫,乍一看起来很像少卿,但他知道这个人绝不是少卿。少卿没有他这样狂放的眼神。难怪他能把少卿从重重包围中带了出来,真是奇怪,以前竟然没有发现这样的人。但他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太狂傲了,似乎天地之中就只有他一个人,别人说什么他都不放在眼里。是个人才。 皇帝深思,唯我独尊的性格儿,和那人倒有些相似。是龙也好,是蛟也罢,只要能为他所用就好。 慢慢开口,"你就是萧戟?" 萧戟抬头,毫不畏惧的注视着当今天子,"我是萧戟!" 好大胆,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自称我字。皇帝面上不露声色,眸光又深了几分,"朕本来不信居然是你把车骑将军带出重重包围,现在看来,也只有你,才能做到这样。"身子前倾,定定看着他,"你胆子很大,敢和大将军当面冲突,就凭这一点,朕便可诛了你。" 萧戟轻笑,"大将军己身不正,下边的人才不服他。皇上莫非要学他?" 皇帝拊掌大笑,"你说话实在,不像那些人拐弯抹角,朕很喜欢你这样的人。"顿了一顿,"朕单独召见你,也是为了这个缘故。" 萧戟平时说话直接,方才更故意加重了语气,端看当今圣上是怎么样的人。若是偏听偏信,毫无容人之量,拼着一死,也要救出少卿来。几句话毕了,见皇上丝毫没有动怒,才放下了心。暗暗佩服少卿看人的眼光,难怪少卿心心念念也要赶回京城来。遂稍稍整理思绪,一五一十的把梁平之战一一禀了。 皇帝听完半晌不语,忽而抬眸凝神,一点芒星闪烁其间,"你说的事和奏章上层报上来的截然不同。兹事体大,朕也不能全然信了你。" 萧戟叩首,掷地有声,"臣愿与那干小人当庭折辩!" 皇帝霍然起身,萧戟的话正合了他的心意,但他是皇帝,不能明显得偏颇一个臣子。踱了几步,慢慢压下浮躁的心,"好,你有这个志气,朕不能不许。现今你虽然脱出牢笼,仍是带罪之身。要洗清自身冤屈,不能全凭一张嘴。" "......臣明白。" 正要叩首而去,皇帝忽然叫住了他,"你方才说周醇林不配为帅,在你心中,何人才配为帅?" 没有迟疑,"少卿!" 皇帝点头,目送他出去。笑意渐渐敛去,"少卿"这两个字,他倒叫得很亲密! 见李福海在门口探头探脑,一记眼风扫了过去,"你这奴才,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李福海赔笑进来,"执事的小太监进来报说,车骑将军进来已有一会子了。奴才因见皇上在和大臣说话,也没敢打扰。" 皇帝轻轻踢了他一脚,笑道:"你也懂得使鬼心眼了,少卿在哪里?"一边说着话一边抬脚便走,李福海在前边引路。到了偏殿,果然见少卿坐在那里,旁边摆着几碟子点心。 李福海最是知趣,悄没声息的退了出去。文烨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少卿跟前,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默了好一会子才道:"听说少卿昨儿淋了雨了,你也太不懂得爱惜自己,现在是什么时候?下的雨比雪水还凉!"顿了一顿,"你身边也不能没有人跟着,这样,朕身边的几个人还算老成,拨给了你吧!他们也很少在人前露脸,旁人连他们的样子也没有看过,没有关碍的!他们对于服侍人很有一套,有他们跟着你,朕也放心。" 少卿一早被皇帝召进宫里来,还以为皇帝有什么要紧的话和他说,没想到却是这样无关紧要的。刚想笑,但细细想起来,文烨的每句话虽淡,越是回味就越有一番滋味,咀嚼半晌。心中也不禁动情,"皇上......皇上也不用太过牵挂,少卿毕竟是打过仗的人,哪里有这么弱不禁风......"他还想再说什么,但终究忍住了。"臣大胆,昨儿把靖海侯的管家扣下,移交廷尉署了。" 文烨看少卿一脸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7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7 正经,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件小事。笑道:"一个奴才,又禁得了什么事。扣下了便扣下了,你是将军,难道连一个奴才也发落不了?" 少卿知道皇帝没有听清自己话里的意思,款款说道:"换了别的奴才兴许没有什么,但他是靖海侯的管家。因昨儿在御道上策马奔驰,我才扣下了他。御道是只有皇室宗亲才能走的道儿,他一个奴才,就有这么大的胆子。"缓了一缓,见文烨脸色凝重起来,越发放慢了语调,"姑且不论他是误犯还是怎么,便是他这份蔑视圣上的心,就该诛!皇上虽然仁慈,也不能纵容小人了!" 文烨眼中精光闪动,点头笑道:"是了,不能纵容这起子小人了。不论是管家还是侯爷,都是朕的奴才,都这么大胆放肆,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朕了?"看了少卿一眼,嘴角现出几分狡猾,"想那靖海侯平时在朕面前恭恭顺顺的,问他什么话都四两拨千斤的转了开来,难道抓到他一处犯事的地方。少卿做得好,帮了朕一个大忙!"便李福海传旨,宣靖海侯即刻来见。 第二十三章 靖海侯的府邸不过和皇宫隔了一条大街,近得很。少卿知道靖海侯很快就到,便要回避。皇帝却不允,拉着他说一些闲话。什么在军中受了什么委屈,梁平的风景怎么样,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少卿没有办法,他又是不善言辞的人,自然不能出口成章,勾勒出什么故事儿来。皇上问一句,他便答一句,本来都是一些极平常的小事,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却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点头微笑。似乎那里的一处帐篷,一片树叶,都比皇宫里的歌舞器乐有趣百倍。 李福海尖锐的嗓音在宫门外响了起来,说是靖海侯来了。 皇帝懒懒的,"来了就来了吧!"忽而一笑,"少卿也不必怕他,你先到屏风后面,听听这只老狐狸要说些什么,以后也好应对。" 少卿刚刚走到屏风后面,靖海侯便进来了。看不到外边的情景,只听到衣袂悉窣的声音,见礼,平身。下人端了圆凳上来请靖海侯坐了,皇帝并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茶香。 皇帝不说话,靖海侯也不说话。正因为没有人说话,纵然是这样华丽的宫殿,也不禁让人生出一种暗夜旷野的错觉来。心头沉甸甸的。少卿咬了咬唇,忽然有些后悔,他这么做,会不会太欠考虑了?靖海侯毕竟不是寻常臣子,满殿臣子当中,只有他能封了异性王,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挣得了这份荣耀,就连先王也敬他几分。但他又不同于那些只懂得舞刀弄枪的武将,难得文武全才。这份才气本是极好的,但他万不该被权势蒙蔽了心。满朝臣子,倒有一半是他的党羽。他通了武功文墨,可怜却弄不清最浅显的道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帝王非常人,又怎么能容得了臣子功高震主? 皇帝少年时就对他说过靖海侯这人鹰鼻豺眼,非良善之辈。但登基之后倒不提这些话了。或许是怕宫中耳目众多,或许是惧怕他的权势,只想当个太平皇帝? 默默摇头,他知道皇帝不是那么愚钝的人。思前想后,只有一个理由,皇帝要找一个最恰当的时机,一击即中。 手心汗涔涔,先前的一点点后悔荡然无存了。隔着一座屏风,看不见皇帝的脸,这些年他一直不敢想的事此刻朦朦胧胧的显现出来,忽然觉得他一直没有看清座上这个穿着皇袍的人。他懂文烨,但那身明黄色的袍子太刺眼了...... 皇帝手上托着茶盏,茶水荡起涟漪,他那黑嗔嗔的眼中也仿佛有水波荡漾。 果然是承袭了先王血统的人,虽然年轻,倒显露出帝王风范了。靖海侯坐在圆凳上,眼眸低垂,他不用眼睛看皇帝,他只用心去看皇帝。帝王就是一本书,一本用心来读的书。他不是周醇林那样的蠢材,那些暗地里耍弄的鬼心眼成得了什么事,要成大事就要看得更高更远。皇帝能玩弄臣子,臣子也能蒙蔽皇帝。端看谁的本事更高罢了。 皇帝眼角一抬,像是现在才看到靖海侯,晤了一声,"李福海这个奴才也太不知高低了,靖海侯就在眼前了怎么也不提点着朕些儿。白让侯爷干坐了这么久。" 靖海侯微微一笑,"皇上心中挂念着国家大事,如此明君,是百姓的福气。微臣就是再多坐久一点,又有什么干系?" 皇帝一脸似笑非笑,"侯爷是先帝爷手里使过的老臣子了,先帝临终时,朕不过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侯爷可说是看着朕长大的,若不是天家规矩多,朕就是喊侯爷一声叔叔也没有什么。平时朕出了差错,侯爷不要怕,要时常提点些儿才是。" 靖海侯撩袍拜伏于地,"皇上莫要再说这样的话,先帝临终托孤,微臣每每想起,总是汗透重衫,唯恐担当不起如此重任。幸得祖宗庇佑,皇上将大燕治理得井井有条。微臣哪里敢说什么自己有什么功劳,不过是略尽臣子的本分罢了......" 话还没有说完,手肘一轻,被人搀了起来。皇帝言辞恳切,"侯爷再要自谦,朕第一个饶不得你。"忽然想到什么,"前儿极西小国新近贡上了十坛葡萄美酒,因酿造不易,朕也不敢一人独饮,今儿侯爷既然来了,便和朕一道品一品。"转头命李福海把葡萄美酒端上来。 李福海却跪倒在地,叩头不止。 皇帝皱眉,"你怎么还不去,光在这儿叩头就能扣得出美酒来么?" 李福海话音颤颤,"回皇上的话,昨儿芳华斋的王明儿给酒坛擦拭的时候,一个失手,竟把坛子摔破了。" 皇帝大怒,"好大胆的奴才,不说小心伺候主子,反倒跟着那起子不开眼的东西蒙蔽主子了?若是朕今儿没有想起葡萄酒来,你是不是要蒙蔽朕一辈子?失手打翻了东西是小事,朕取的是你这片心。若是你当场回奏朕,便是打碎了和田玉做的九龙杯朕也不治你的罪,但你既然欺瞒朕,便是失手掉了一张纸,朕也饶你不得。来人,拖出去,不要送到慎刑司,就在宫外,给朕狠狠的打四十板子。" 靖海侯暗笑,果然皇帝还是个孩子,一遇到这么点子事就毛躁起来。口中假意劝阻,"皇上又何必动怒,气怀了身子反倒值得多了。" 皇帝袍袖一拂,修眉紧皱,"侯爷不知道,这些奴才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前儿还将宫里的东西偷出去,要不是有人发现外边的古董店里收了宫里的东西,朕还不知道这些人竟敢这么大胆。只是年岁久了,朕也不想大动干戈,便想大事化小。但这起子奴才反倒上脸了,今儿连贡进的东西都打碎了,那明儿岂不是连玉牒都打碎了?奴才再有脸面,比如李福海,他虽然是宫中的总管,但他这样的身份也是主子给的,他既然不尽心服侍主子,只想着欺上瞒下,从中谋取私利,那主子也不必使着他这只中山狼了。一条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8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8 贱命,朕既然能让他衣锦荣身,也能将一切收回来。侯爷,你说是不是?" 靖海侯先时听着皇帝的话像在斥责李福海,但越往后听越觉得不对。皇帝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他有擎天保驾的功劳,就是先王对他也另眼相待,这个小皇帝更是从来不敢给他脸子瞧,这会子怎么会夹枪带棒的说出这番话来?难道是有什么人在皇帝跟前嚼了舌根? 他不是周醇林那样的蠢材,从来不敢小瞧了皇帝。但他想着皇帝年纪还轻,又是登基不久,即便要动自己也不会选在这样动荡的时刻。皇帝是聪明人!但他现在不敢这么笃定了,忽然想起以前在上林苑的一次春猎。那时皇帝的爱马受惊把他摔了下来,他便当场命人把那匹马杀了,连眉头也不皱。只说了一句,"朕不要不听话的东西。"他对畜生是这样,对人也不会留情。或许他先前想错了,皇帝只怕比先王更难对付,这头豹子,已经开始露出爪牙了。 他虽然想得多,但在外人看来不过眼光转了一转罢了,听见皇帝问他,答得不卑不亢,"奴才伺候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但微臣有个不得体的想法,奴才违抗了主子的命令, 该罚该杀那都是应当的,却也要看是犯了什么错。比如李福海,他没有立即禀告主子,是他糊涂。但看李福海平时的为人,也不是那样欺瞒主子的奴才,微臣想着皇上日理万机,他寻不到时机禀告皇上也是有的......" 皇帝暗笑,老狐狸,总算闻出味儿来了,你着急了才好,惊了草才能捕到蛇! 盯着他的眼,嘴角的笑敛了些儿,添了丝冰冷,"侯爷仁慈,但也须知道,威不重不足以服下。人人都能找得出理由,那人人都可以饶命了?大燕还要刑律做什么?"眸光一转,"侯爷就是太仁慈了,底下那些人才会把侯爷当作了不会动怒的泥菩萨。" "臣惶恐......"垂手躬身,眸光森冷。 宫外先时还传来李福海哀痛呻吟的声音,到后来不知道是被人堵上了还是终于喊不出来了,听不到声音,只听得到板子打在肉体上的闷响。噗、噗、噗......一下一下,骇得人心头发冷。 皇帝踱到门边,李福海行刑处便在不远,清楚的看到那人脸色越来越惨白,显见是支撑不住了。皇帝却像没有看见,慢悠悠地道:"先前有人说侯爷家的奴才时常驾着侯爷的马车在御道上飞驰,朕当场就把这无稽之谈驳了回去。侯爷这么知道进退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御道是什么所在?让一个奴才公然这样做,岂不成了街上的猴戏了么?"说着要笑。 靖海侯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他知道皇上的话还没有说完,现在这番话,才是真正的把底牌亮了出来。 果然皇帝笑了一阵又道:"朕虽然不信,但空穴来风自有因。别人可未必能这么知晓侯爷的为人,要是有什么话传了出去,侯爷脸面上就不好看了。朕的这片苦心,侯爷明白么?"看了靖海侯一眼,"按理说侯爷是朕的长辈,要说什么提点的话也不是由朕来说,但朕是皇帝......对侯爷也是一片顾惜保全的意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看似简单,但越是咀嚼越能品出不一样的味道来。"轻轻一笑,"侯爷是难得的文武全才,回去想想,明儿进宫来,好好跟朕说一说。"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谁是朱谁是墨?心中凛然,他知道皇帝要大开杀戒了。称一声喏,"皇上教训得极是,若是微臣府上真出了这么个奴才,臣立即把他处置了。" 皇帝微笑,老狐狸,明明知道他说的不单单是那个奴才管家,说的是周醇林汪震清,也亏了他,假装糊涂四两拨千斤把这件事拨了开去。好,越是小心谨慎的人越容易自疑。不急! 看着靖海侯退了出去,沉思一会,听到身后脚步轻轻,登时虚假退尽,眼中漫出温柔,"少卿都听见了,老狐狸虽然狡猾,却斗不过高明的猎手。" 少卿本来忧心忡忡,但见到皇帝一脸得意的样子,止不住笑了出来。 皇帝倒不依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眼珠子转了一转,"李福海,把葡萄酒端出来,朕要和少卿共品。" 少卿失笑,"皇上,李福海还被打板子呢,皇上莫不是忘了?" 皇帝恍然,拍拍额头,"真是,都是那狐狸害的。"命人把李福海扶了过来,见他一脸惨白,心下黯然,"委屈你了,这一个月你好好静养,不用服侍了,要用什么药,我让太医院的人给你送去。" 李福海被打去了半条命,本来想着是没有指望了,却不曾想峰回路转,原来一切都是皇帝的安排。又悲又喜,后头哽咽,"皇上......只要皇上不嫌弃奴才,便是死都愿意了......" 少卿看李福海慢慢被人抬了出去,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低低地道:"皇上......" 语句虽短,意思却深。皇帝拍拍他的肩,"少卿不用担心,老狐狸已自顾不暇,怎么还能分心去保那两颗小卒子?明日早朝朕便治周醇林汪震清这两个混蛋的罪,给少卿出气!" 第二十四章 第二日,还是一般的紫雾缭绕,烛火高照,金砖闪闪。皇帝高高端坐在宝座之上,静静的审视着下边的一干臣子。一切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汪震清眼光在周醇林和皇帝之间游移不定,嗤笑周醇林想得太多了,或许这个年轻的皇帝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深沉。以为今天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去了,临到散朝,司礼太监公鸭般的声音刚吐了一个字出来,皇帝便摆手止住了他,眼光缓缓在众位大臣脸上扫了过去。汪震清低垂着头,臣子是不能与皇帝直视的,但他从这一片沉默中敏锐的感到了什么。周醇林经常说靖海侯是一只老狐狸,在他看来皇帝也不比靖海侯差多少,或许比靖海侯还要狡猾,他从这香脂四溢的大殿里闻到了浓浓的火药味。 果然皇帝张口便将梁平之战提了出来,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还有什么好商议的?众人心中惊疑不定。但他们不是那些庸俗的市井小人,能站在这个大殿上的,都是在宦海中沉浮洗练过的人精儿。没有人说话,沉默中烛火不时迸出一个个火花,唬得人目光也如那火花般跳动了一下。大殿深邃,外边虽然艳阳高照,明亮的阳光却照不进来,只能任凭黄澄澄的烛火拖出长长的影子,摇曳着散落在大殿四周,一色的魑魅魍魉。人人心头也都住着一只鬼,沉默低头,妄图从皇帝简单的一句话中揣测出什么。皇帝的话向来不简单,没有说出的话更是不简单。低垂的头颅下,目光交织成一片纷繁复杂的大网,惊疑、困惑、高兴、嗤笑、漠然......大网的中央,便是皇帝和周醇林。 皇帝沉默,眼光扫过那各样的官服,最后落在周醇林脸上。周醇林脸色平静,额头上渗出细细的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9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29 汗珠。他到底着急了,皇帝不急,他知道有人比他更忍耐不住。果然周醇林眼风一扫,便有一人站了出来,口中滔滔不绝。 皇帝似笑非笑,任他说去。 忍不住的不只是周醇林,还有另一个人。皇帝漫不经心,手指轻轻抚着挂在腰上的玉佩。 果然萧戟一步跨了出来,劈头狠狠啐了那人一口唾沫,冷笑:"你整日坐在京城里享受荣华富贵,又怎么懂得在外打仗的艰辛?你既然说得滔滔不绝,难道是亲眼看到的?你既然没有亲眼看到,就不要在这里大放狗屁,省得熏臭了大殿。" 那人双手发颤,正要说话,却听皇帝淡淡的道:"李卿家,这些话上一次你也说过了,你是状元出身的人,总不能来来去去都是这样几句。你退下,听听萧卿家有什么话说。" 汪震清本要上奏,但听了皇帝这句话,目光跳动一下,悄悄的把迈出一步的脚收了回去。 萧戟俐落打了个躬,口唇含讽,双目如电,缓缓扫过周醇林一干人等。他至情至性,心中的大悲愤,全由目光中透露了出来。周醇林以下,触到他的目光,纷纷不敢与之对视。 萧戟冷笑一声,不再看那群魑魅魍魉,仰头看着皇帝,一五一十的把梁平之战的真相说了出来。他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自然不能像司马相如那样辞藻华丽,但他话音中自然有一股刚勇,待说到被人迫害深夜逃亡,心中的委屈,不甘,愤恨,更是一股脑儿涌了出来,声音铿锵,抑扬顿挫,听到之人无不为之落泪。 一席话罢,大殿之上早就唏嘘一片。懂得打仗的武将如裴司、范廉等人一边听着萧戟的话一边将梁平的地势,气候,狄人的用兵方略一一做了对比。而丞相司马锐、御史白英却将萧戟的话和大战时周醇林派人从军中送来的奏报一一印证。朝堂之上几十员大臣已有大半信了萧戟的话,只是碍于周醇林和皇上的脸面,没有说出口而已。知道内情的人摇头叹息,不知道内情的人气得满面通红,实在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如此不堪的人。 皇帝依旧淡淡的,仿佛脸上带了一副面具。周醇林本来以为萧戟是皇帝预先布置好的旗子,但看了皇帝这番摸不清端倪的神态,又没有先前那么笃定了。看了汪震清一眼,汪震清低垂着头,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当真没有看到他的目光。心中暗骂,果然临到关键时刻,这些平日里拍着胸部打保票的人一个也靠不住了。只得出来,沉吟着道:"你既然这么说,总是有十分的把握了。诬蔑朝廷大臣,可是要受凌迟酷刑的。" 萧戟头一扬,微微冷笑,"凌迟虽苦,比起你们这些人的龌龊伎俩,总是光明正大的。我若是没有十成的证据,也不敢说出来。你瞒天过海,以为就能就此一手遮天么?军队不比你家亲兵,几十万的人马,你能一个个去堵了他们的口么?皇上,全军上下,虽然有与之同流合污者,更多的是心怀忠义之人,请皇上派钦差前往军中探查,自然知道真相如何。" 周醇林千思万想,却没有想到萧戟竟比他们快了一步,将这件事抖落出来。大惊之下反倒笑了,"萧大人这话说得极是,谁是小人,谁是君子,钦差到军中一探便知!" 萧戟听他满口劝着皇帝,怔了一怔,转念一想,人人都说奸猾之徒都是聪明之人,果然是这样。轻蔑一笑,他要拖延时间,那便由着他拖延,横竖他是逃不过一死的。 皇帝眼眸一转,早就猜到周醇林心中想些什么,见他这副自以为滴水不漏的得意模样,也不禁为他怜悯。凤眸一扬,"行军打仗,每一处扎营,每一次交战,都是真刀石实枪,几十万双眼睛都在看着,更何况军中书吏都有记录,快马传来的奏折也都还在封云阁用蜡油封着,好查得很。"指了丞相司马锐道:"朕命你为钦差,执了朕的令牌去,一切事务无论大小,务必要查探清楚!"眼光如刀,"谁是国之栋梁,谁是国之大蠹,朕总能把他揪出来。" 靖海侯嘴角一抿,看了皇帝一眼,又默然垂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了朝,萧戟几步追上少卿,"少卿走这么快做什么?也不留下来看看那些小人的嘴脸,嘿,好容易可以出一口怨气,痛快!" 少卿性子沉静,本不想和萧戟在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无奈他往左边走,萧戟也往左边挡,没奈何,只得像哄孩子似的哄着他,"是啊,方才你的确很威风,骂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萧戟听见他这么说,更是高兴,头一扬,"是啊,我不单单是为自己骂,更是为少卿骂。哼,这还不解气,总有一天我让他们生不如死。" "话别说得太满了,我瞧着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顿了一顿,"为什么他不想法子推脱罪责,反倒极力怂恿皇上去查清楚?拖延时间是必定的,但为什么要拖延时间,他们到底想做什么?"看了看萧戟,还是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无奈叹气,"你还是小心一点吧,人家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萧戟大笑,"正愁他不来,他要来了,我就扭断他的脖子。哦,今晚少卿也不要回府了,到我家里,我亲自下厨,做几道好菜给你吃。" 少卿看他,"你打仗自然是好的......做菜......"抿了唇儿笑,快步走开。 萧戟赶上了他,觑着他的笑脸,低低地道:"信不信,端看我做不做得出来就是了。我不是那皇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在军中的这些日子,什么活儿没有做过?" 少卿顿住脚步,声音轻轻,"他虽然贵为天子,或许这事上还比不过你......" 萧戟听不真切,"你说什么?" 少卿摇头,淡然一笑,"我没有说什么,你不是说到你家里去么?还呆呆站着做什么?光是站着喝西北方就能饱的?"说着挥袖去了,萧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答应,登时像个毛头小伙子般不知所措,喜得合不拢嘴来。心中只想着要做些什么好菜,不提防竟被一块小石子绊倒了。 远远的地方,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们。须臾放下车帘,车轮滚滚而去。 刚一回府,连衣服也没有换,便有管家将一个盒子送了上来,靖海侯眼角一扫而过,也不命打开,慢条斯理的换上了家常衣衫,又问了夫人在哪里,公子今天读了什么书,才把目光调到那个小盒子上。精工雕刻的盒子,暗色的刻纹里嵌着金丝,华贵古朴,光是这个盒子便值得不少银子了。打开看时,里边厚厚一叠银票。合上,推开,"把盒子退回去,告诉来人,让他家主子好自为之,不要想着些有的没有的事,更不要想着将人拉下水去。水这东西,可不是玩儿的。"笑了一笑,"弄得不好,便能灭了自己。去吧,就是这个话。" 环佩叮当,一名美妇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侯爷今儿回来晚了,莫不是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0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0 宫里出了什么事?" 靖海侯拉了她的手坐下,眼中满是温柔,哪里还能看得出朝堂之上的半点阴狠?端详她的神色,见她柳眉舒展,粉颊晕红,才放下心来,温和的道:"你已有可八个月的身孕,该好好将养着,又出来吹风,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得了。" 那美妇抚了抚宽袍遮掩下的肚子,轻轻笑道:"大夫说走动走动对身子有好处,妾身腹中怀着侯爷的骨肉,怎么敢不精心调养?"一边说话一边从下人手中端过一碗参汤,"侯爷眉间忧色深深,定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芮儿愿为侯爷解忧。" 靖海侯咽了一口,轻轻推开了碗,在她颊边吻了一吻,"别人都看不出我发愁,只有芮儿看了出来。一山不容二虎,皇上......早晚要夺我的权。" 芮儿沉笑道:"侯爷不必太过忧愁,皇上未必敢大张旗鼓的削夺侯爷的权柄,一则于老臣面上须不好看,二则未免落下了鸟尽弓藏的嫌疑。妾身妄测,皇上是等侯爷按捺不住,做下了什么糊涂事的时候,才名正言顺的下手。这段时日,才是最要紧的,侯爷还是尽量远着那些小人才是。莫要被人污了名节。" 靖海侯低头,靠在芮儿的肚子上,双目似合非合,"芮儿说得极是,难为你一个女人竟能看得这么透。周醇林是小人,小人比恶人更让人厌憎。就是皇上不杀他,总有一天我会除掉他。可惜了他的兵权。小皇帝要兵权,也不是这么简单的......"忽然立起身来,满脸惊讶,紧紧盯着芮儿的肚子,"他......动了一下,他居然会动......" 芮儿杏眼如波,拉了靖海侯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侯爷再厉害终究还是男人,孩子当然会动了。他就在妾身肚子里,跟侯爷说话呢!" 靖海侯又惊又喜,此时的他,不过是个不知所措的父亲而已。慢慢靠了过去,耳朵贴在芮儿的肚子上,果然肚子又动了一下,像有个小孩子在里面翻了个身。隔着肚子吻了吻腹中的孩子,一脸虔诚。 芮儿轻轻抚着膝上的男人,粉红色的唇瓣儿像夏天初初绽放的粉色桃花,"孩子就快出生了,侯爷还没有给孩子取名儿呢!" 靖海侯失笑,"是我糊涂了。"皱眉凝神,"要是男孩儿,就叫赵紫,紫乃贵色,我盼着这孩子日后也能如他父亲一般位极人臣。 嘿,他不单要穿紫衣,还要穿皇袍。要是女孩儿,就叫赵若舟。若水灵碧,似舟轻盈,像芮儿一样,绝代佳人。" 芮儿轻轻一叹,"妾身可不稀罕什么紫衣皇袍,妾身只盼侯爷和孩子都能平安喜乐......"手上一紧,靖海侯眼中带笑,"傻芮儿,枉自担心,谁敢挡在本侯前面,杀无赦!" 当晚,周醇林汪震清莫名死于府上,脖颈上皆有一道细细的血痕,双目瞪大,死不瞑目。同时,车骑将军于半途遭人行刺,伤重昏迷。 ps:帖帖来~~呼唤帖帖~~~ 第二十五章 春雨淅淅沥沥,似乎永远也没有完结的一日。天空灰蒙,雨水绵绵,似乎有谁在天地之间笼了一层薄纱,颜色虽淡,却让人看不清眼前的景致。一切皆是朦胧,朦胧的天,朦胧的树,处处都是滴不尽的雨,撒不尽的泪? 撑着油伞,过了小石子铺成的羊羊肠小道,待得踏入檐下,衣衫已湿了一片,收伞抖落水珠,轻轻入了内室。淡蓝色的帷帐随风轻动,水波一样,紫微微的晨光从窗外透了进来,照在一片蓝色上,朦胧如幻。偶尔掀起一角,露出一张俊秀而苍白的脸,转眼又悄悄落下了。木兰反手掩上门,将那春天的寒气挡在外边,动作轻柔,却仍带出刺耳的吱吱声。一惊,转眸去看那掩得密密的帷帐,没有动静,轻嘘一口气,随即又涌上浓浓的失望。窗前烛泪滴了满桌,斑斑驳驳,让人看了一阵辛酸。忽然啪的一声,原来是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窗前被春雨湿了好大一块。快步上前,拢了窗户,光线黯淡,只有那小小的火苗,奄奄一息的挣扎着。天已大亮,不需要蜡烛了。心中虽这么想,木兰仍不由自主的用银匙挑开了台上烛泪,重新换上一根新的蜡烛,看着小小的火焰重新燃起,木兰紧锁的眉头才稍稍舒展开来。曾听人说,地府里有一个地方,燃着千万根蜡烛,每根蜡烛便是一人的性命,到那跟蜡烛灭了的时候,便是那人死亡的时刻了。不论是真是假,她只愿,这根蜡烛永远不灭才好。 忽然一声马嘶,吃了一惊,也不管是什么,连忙快步出去,绝不能让人惊扰了将军。前门慢慢驰进一辆马车,没有徽记,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很平常的一辆马车,只是驾车的人很不平常。穿着蓑衣,大内总管李福海!他既驾着马车,那坐在车里的又是什么人?满朝文武,还能有谁支使得了皇上身边的近侍? 顾不得撑伞,快步挡在马车前面。李福海对她点了点头,下车,搬了脚踏,掀开帘子。一名华服青年撩袍下来,眉眼很冷,让人不敢与之直视,薄薄的唇瓣极是无情,尤其抿紧的时候,即便不说话,仍让人觉出一股肃杀。 木兰很奇怪,将军这样温柔和善的人,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青年。头垂得低低的,看到青年雪白的云鞋被雨水溅上几点污泥。 青年让她带路,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说,天生的习惯发号施令的人。本不想搭理,但见到李福海恭恭敬敬的立在他身后,从他沉默温顺的举动中猜出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看了青年一眼,领他往将军的内室去了。 推开门,侧身让在一旁,青年与她擦身而过,浓重的水汽扑鼻而来,猛然发觉青年的衣衫竟被打得湿了。往檐外看去,李福海手上撑着一把油伞,匆匆忙忙跟了上来。低头,淡然一笑,掩上房门,对李福海轻轻摆了摆手,悄悄退出去了。 天还是灰蒙蒙的,泥地却冒出一片嫩绿,小草纷纷从土里探出头来。木兰与李福海进了药房,到处一片药香,小丫头正拿着扇子一下一下的扇着炉子。药已经煮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水泡。木兰吩咐小丫头子们都出去,各做各人的事。寻了一张小凳子坐了下来,眼睛盯着晃动的火焰,小心看着火候。 "姑娘要说什么?" 木兰微微一笑,"本来确是有些话要问公公,现在什么也不用说了。"顿了一顿,"公公是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公公心里都明白,即便木兰问出口来,公公还是不会说的。既然如此,木兰又何必多问什么?" "姑娘果然是聪明人。"李福海看了木兰一眼,论模样宫里尽有比她好的,但那份玲珑剔透,却让人眼前为之一亮。点头道:"有姑娘跟在将军身边,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是你放心,还是你主子放心? 木兰看了李福海一眼,彼此心知肚明。再不说什么,静静的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1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1 沉默,只听见沙漏里细沙掉落发出的沙沙声。 看了时辰,用纱布包了手,将药汁滤了出来,倒在小瓷碗里。捧了,端起便要送给将军。 到了房前,却怔住。窗纸上映出淡淡的人影,相依相偎,心头一暖,站在这冷冷的风中也没有什么了。不愿扰了这难得的平静,正要转身,李福海却已推开了门,只得进去。 蓝色的帐幔高高挽了起来,将军眼睛禁闭,靠在青年身上,那青年一手揽住了将军的肩,正垂眸看他,听见脚步,头也不抬,似乎他眼中只见得到将军。白色的衣袖黑色的广袖,黑白分明,交缠在一起,亲近而不狎昵。 "将军该吃药了。"端了药碗过来,眼睛望着那青年。她是想让那青年让开一些,但他好像听不懂她的话,反而伸手把药碗接了过去,眼睛依旧看着昏睡不醒的将军,"我来喂他。" 他的声音跟他的眼光一样温柔,真奇怪,他方才可不是这么说话的,冷冷的,就是万年玄冰也比他温暖。他显然不习惯伺候别人,连药碗都不知道怎么捧,勺了一匙汤汁便要往将军嘴里送。连忙大喊使不得。那青年脸上一红,总算知道要将那汤药吹凉了再喂。轻轻的吹,温柔的喂,药水顺着嘴角流下,惊慌失措,不知要如何是好,当下便将衣袖当成了帕子,可惜了上好的雪缎...... 木兰心头酸酸,衣袖被李福海扯了一下,悄悄退了出去。看着满园春色,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李福海愕然问她,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事又怎么能对李福海说,只说是沙子迷了眼。暖风袭人,忽然觉得,辛酸的温柔更惹人垂泪...... 午时未到,那青年便回去了,走时很细心的把将军的手掖进被子里去,又放下了一床纱帐。马鞭轻挥,车轮碌碌,只留下一条浅浅的印痕...... 第二十六章 文烨这些天心心念念挂念着少卿,一时想着他的伤势是不是又恶化了,一时又想着他是不是吃不下东西。少卿身上受了伤,他的心比少卿身上剑伤伤得更重。好容易出去了一次,虽然来去匆匆,但见到少卿好好儿的,才渐渐放下心来。一路回宫,几次掀开车帘,就恨不得将马车调转回去,再将那个人儿好好看个够。 文烨轻松自在,驾车的李福海却一脸苦相。自出了宫门开始,一颗心就像悬在半空,总不得安生。好容易哄得这个主子回去了,又担心着被太后觉察出什么,到时候千刀万剐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使唤的人? 天虽然暖洋洋的,他却冷汗涔涔。 到了角门前,迎面便给人拦住了,不是先前打点好的太监。李福海心中一紧,抢先质问起来,"你们是哪个公公手下的,认不认得咱家是谁,谁拦着,谁就是不要脑袋了......"他口中说得厉害,心中实在没有成算,只想着那些人千万不是太后的人。一句话没有说完,旁边又窜出一个人来,把他吓了一跳,正要开口骂。那人却笑嘻嘻的,"公公回来得好早,小人贪嘴吃多了,刚刚走开了一下,没想到公公便回来了。"说着又去推那些人,一边偷偷往那些人手上塞了银子,口中说道:"烦劳各位公公了,这些银子,拿去打酒吃吧!" 李福海吐了一口气,顾念着皇帝就在车里,不敢大声张扬,低低笑骂道:"猴崽子,这要紧的关头跑别的地方去了,真出了事你还要不要吃饭家伙了?"看了看日后,从怀里摸出一把银子往他手上一塞,伸手去指他的嘴,"得了,不用跟我做这副苦脸,咱家也没时间听,手上拿了银子,这地儿可得给我牢牢闭紧,否则咱家就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小太监后退一步,躲开了李福海的手,正色道:"就是公公不说,难道小子就不知道轻重的?侍卫已经换了班,刚从东门进来,公公从云音阁前过,包管没有人撞见。" 李福海看了那小太监一眼,果然是个机灵人儿。抖抖缰绳,往云音阁处去了。 过了云音阁,扶着皇帝下了马车,从回廊转到了养心殿后门,养心殿里还是那般模样,几个小太监忙着布置茶点,那些奏章摊开来放在案桌上,笔架子上的笔都洗好了,砚台上的墨也是刚刚磨出来的。似乎皇帝方才不是出宫,而是批阅奏章批得心烦了,往园子里走了一遭而已。 李福海满意一笑,让几个小太监到屏风后头伺候皇帝换衣裳,自己则拉了一个主事太监到偏厅,低低问他方才有什么人来,说了什么事。那太监回道,"别的人倒没有什么,只是太后宫里的雨霏姑娘来了几次,要请皇上往太后那里去呢!皇上不在宫里,奴才就是多长了几个脑袋也不敢答应的,都依了公公的话,只说皇上身体不适,回了她。只怕待会还要来呢!"李福海正要说什么,那边皇帝又指了他的名叫,便忙忙赶了过去,赔笑道:"皇上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是了。" 皇帝慢慢拨着水上的茶末子,久久才道:"你去看看,墨都磨好么,朕待会要写字。"李福海答应了一声正要过去,皇帝又道:"回来。"李福海少不得忙忙的又回转了来,恭恭敬敬听皇帝的吩咐。偷偷抬眼去看,皇帝低低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被白烟凝着水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子,才见皇帝放下了茶碗,笑道:"待会你到小厨房去,让王有德把那枣泥馅儿的绿豆糕做出来,要现做的,热腾腾的,你用食盒装了便送到车骑将军府去。朕想着少卿就快要醒来了。这样东西最是松软,刚醒来的人吃这个配上白粥,最能克化得动。"停了一会子,"若是今日他还没有醒,你明日再去,这些吃食值不得什么,总要让朕放心,明白了?" 李福海暗笑,脸上却一派正色,"奴才明白了,便是天上下刀子,奴才也要办成这件事。"眼珠子转了一转,"方才太后身边的雨霏姑娘来了好几次,似乎太后有要紧的事要同皇上说。" 皇帝笑了笑,"既然太后来请了几次,再不能不去的。"转眸一扫众人,眼中丝毫看不到笑意,声音低沉, "你们既然在朕手底下当差,应当明白朕的规矩。朕不是暴虐的主儿,不当心做错了事朕可以从轻处置,若是谁心里想着别的主子,背着朕做了什么诛心的事,朕可饶不得他。虽然大孝为先,但天底下就只有一个主子,所有人都是朕的臣子。朕的这些话,都要牢牢记在心里。" 众人品出皇帝话中的分量,头都不敢抬,只是一气的磕头。 李福海惊出一身冷汗,皇帝这些话虽然不是冲着他说,但他就是觉得皇帝的眼像刀子一样,直直刺到他心底里去了。谁说皇帝年轻不更事,说这话的人一定是白长了眼珠子的。皇帝走在前头,他紧紧跟在后头,三步的距离,一步不敢离远,一步也不敢靠近。 到了慈宁宫,果然是太后的居所,虽然一样的华丽非常,却比养心殿少了一分庄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2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2 严,比养心殿多了一分温婉。里面都是妙龄少女,太后一身绫罗,身后又有一个粉纱裹着的美人捶腿。李福海头垂得低低的,眼也不敢乱瞄。 皇帝撩袍要跪,太后忙忙叫人一把搀住,口中笑道:"不过是个虚礼儿,有这个心便罢了。" 皇帝看一眼摆得慢慢的一桌子菜肴,走上前去,替了那个宫女慢慢的给太后捶背,款款地道:"儿子今儿身上不舒坦,连早朝也早早的散了,在养心殿里养养神儿,什么人也没有见。听说母后几次三番的让人来请,真不知道是什么事。"转头又对李福海道:"都怪这个奴才,平时夸他是个多么懂事伶俐的人,今天也犯起糊涂来了。朕只说寻常人一概不见,难道母后也是寻常人么?"说着便要李福海自己掌嘴巴。 太后笑着拦下了,"你怪他什么,他也是忠心主子,这样的人要多多的才好。皇帝身上不舒坦,请了太医没有,可不能胡乱吃什么药。有些病症,一时现不出来,其实是很要紧的。" 皇帝只是做做样子给太后看,乐得太后拦他,挥手让李福海退下了。笑吟吟地道:"儿子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请了太医瞧了,也没有什么大的症候,左右不过劳神过度,配了几副丸药,下午便送过来,时常吃着慢慢调理就好了。" 太后呼了口气,看了看皇帝的气色,"皇帝就是太过伤神了......国家这么大,能臣干吏偏偏这么少,军机大事都压在皇帝一个人肩上,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先时你父皇多么能干的一个人,就恨不得一人分作两个人,结果还不是累垮了身子?皇帝一心要干大事,也要顾惜自己,别让哀家牵心。"一边说一边让人布菜,特特盛了一碗水鱼汤,殷殷劝道:"哀家知道皇帝身子不好,特地让小厨房的人现做的,汤熬得浓浓的。皇帝快些趁热喝了。" 皇帝违抗不得,只得喝了。b 太后慈爱的看着他,"哀家再顾惜皇帝,终究不能成天跟在身边照看着,皇帝身边虽然有这么多奴才伺候,但再伶俐也不能贴心。前日莫丞相的夫人进宫,跟哀家谈了好一会子,原来他家的女孩儿都长得这么大了,可惜当时没有跟她母亲进来。" 皇帝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听太后说到这一句,早就料到下一句是什么。果然宴无好宴。但跟他说话的人是太后,又不能像对别的臣子那样呼喝怒斥,慢慢将汤碗放下了,笑道:"哦,朕倒不知道,莫丞相的夫人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既然她投了母后的缘,以后便让她时常进宫来陪母后说说话儿,也是儿子尽了孝道。" 太后夹了一块火烧豆皮递到皇帝碗里,缓缓地道:"皇帝到底是年轻人,明明知道哀家在说些什么,偏偏要拿话岔开。那莫家的孩子我是放心的,记得小儿时她就进过宫来,她家又是大燕显赫的家族,什么家世身份,模样儿人品,只要人想得到的,也尽配得上皇帝的了。哀家说了,让莫夫人下次带她女儿进宫,到时候皇帝便是有天大的事也要放下来,一块儿说说话。都是自己人,也不拘什么礼数。小时候你们也一道玩过的。" 皇上心头闷闷,实在不想沿着这个话题往下说,勉强笑道:"都是小儿时的事情了,谁还记得呢!况且母后也没有见过那莫家小姐,现在就说什么模样人品也为时过早了,别是被什么人挑唆的。"一笑起身,"近来朝廷事多,昨儿西戎又派了使者来,实在抽不出空儿。母后要是嫌烦闷了,只管召些命妇进宫来陪着解闷儿。儿子实在是陪不得了。"行了个礼,也不管太后一脸难看,径自去了。 出了慈宁宫,见到外边日头高高挂着,刺痛人眼。怔怔的站了一会,看着长出了嫩叶的柳条儿,竟不知不觉来到了御花园。李福海知道皇帝心情不好,远远的跟着。不妨皇帝竟叫了他过来。只见皇帝呆呆的看着手中的花,长长叹了口气,"方才太后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李福海斟酌着道:"是,奴才都听到了。" "......可惜了你是太监......也恰恰你是太监,才没有了这许多烦恼。" 李福海躬身笑道:"奴才愚钝,真不知道皇上哪里来的这么多烦恼,明明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美事。端午节的时候那莫家小姐进宫一次,奴才远远的看着,果真是天仙一样的美人儿,那模样还是其次,最让人称赞的是那份行事待人,真是打着灯笼也没处找的。" 皇帝敲了一下他的头,"你当朕是烦恼她长得不好么?"摇头苦笑,"你不懂的......"负手于后,仰头看那蓝天白云,"你不会懂,永远也不会懂!" 第二十七章 恍恍惚惚听到有人叹息,那一声叹息啊,似远非远,似近非近,飘渺悠长,一直传到他心里去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发出这样的叹息来。少卿只觉辛酸,拼命想睁开眼睛,眼皮很重,像压上了千钧巨石。 忽然听到有人惊呼,他想,会不会是那发出叹息的人,他要看清那人长着什么模样。使出全身力气,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虽然只有一丝光亮,但被黑暗笼罩了这么久,那一丝丝光亮对他而言,无异于在即将渴死的人面前放下了一杯茶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终于睁开了眼睛,朦胧一片,像浸在水雾里。 一个人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将军,将军。"木兰哽咽着,几乎不敢相信昏睡了这么久的人真的睁开了眼睛。狠狠咬了自己一口,会痛,才相信了。一边抹着泪一边道:"将军睡了好久......木兰还以为,木兰还以为......"最后一句话再也说不下去,只是哽咽垂泪。 少卿怔怔的看着木兰,似乎不认得她了。目光茫茫的在她脸上游移,又往她身后望去,久久叹息一声,轻轻的道:"我睡了很久了么,怎么会睡了这么久呢......" "将军刚刚醒来,就不要想这么多了。"木兰顿了一顿,抿唇儿一笑,"将军醒来得正是时候,要是将军再不醒来,萧大人就要把车骑将军府拆了的。将军是不知道,这些天他老是往这儿跑,别人见了还以为他是这儿的主人呢!" 少卿吃了一惊,再没想到萧戟会这么殷勤的来看他的。正说话,忽然外边传来蹬蹬的脚步声,到了房门又放轻了。果然烈火一样的性子。 木兰也听见了,悄悄地道:"将军若是不信,只管闭上眼睛装睡,待会就知道萧大人是怎样的脾性了。"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房门就被推开了,萧戟穿得一身黑,腰间却没有悬上宝剑,只用一条银龙样的腰带束着。几步进来,少卿见他要挑开帐子,连忙闭上了眼睛,也不是为了木兰那几句话顽话,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此时此景,与萧戟见面,竟有些害怕起来。果然萧戟挑开了帘子,一时没有人说话,只听到屋檐下雨水滴落的声音。少卿连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3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3 气也不敢大喘,心口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 萧戟声音很低,"怎么还有醒,用了这么多药......太医不是说没有大碍了么,怎么还不见醒来。哼,一群庸医,皇上不请名医来,我自个儿去找,我就不信只有皇宫里面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一阵衣衫拉扯,木兰笑道:"萧大人还是这样说风就是雨的,皇宫里的太医还不好,可要到哪儿寻得更好的呢!您瞧,将军的脸色可不比昨儿要好许多了?" 衣衫悉窣,金钩发出哒的一声轻响。少卿只觉脸上热热的,鼻中闻到松脂的香气。 "果然红润了,那些太医果然没有白领朝廷俸禄。"笑了一笑,"要是还没有好转,我就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谁理他们是不是太医呢!" 少卿再也忍不住,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萧戟眼尖,惊呼一声,整个人几乎趴在床沿上,目光炯炯的看他。少卿实在不好意思,要推开他又着实没有力气,红了脸道:"都怪我,明明醒来了,却听了木兰那小丫头的话,装睡来骗你。" 萧戟只求少卿醒来了就好,只要他能醒得过来,就是让他去摘天上的星星他也愿意,哪里还在乎区区一个没有恶意的玩笑。笑嘻嘻地道:"少卿能醒来,也不枉我一日三次的往你府上跑了,敢情世界上真有神仙,因有了神仙,才被我这片心意感动了。"他这话,一半是真心感念神灵让少卿醒了过来,一半是将心意隐在里面,端看少卿如何作答。 少卿刚刚醒来,头脑虽然还有些昏沉,但恰恰是这份昏沉,少了平常的冷静自持,忽然惊疑起来。看了萧戟一眼,正和他那黑嗔嗔的眸子撞个正着,依旧是冰冷的黑色,却多了点什么。心中一颤,偏过了头去。 萧戟痴痴看着这样的少卿,嘴角那抹笑容越发温柔起来。他以前见到的少卿都是文静中带着勃勃英气,虽然清冷却绝不柔弱,让人不敢亵渎。哪怕是中毒逃亡的那段日子,少卿躺在他的怀里,仍然挣扎着和他并肩对敌,那份坚强刚硬,连他也不禁佩服起来。现在的少卿,苍白之中浮起淡淡的红晕,微微合着眼,软软的躺在一床淡蓝色的被子里,就是用一朵白莲花来比方也不为过了。萧戟越看越爱,拳头捏得紧紧的,只靠着那指甲掐进肉中的些微疼痛来遏制住满腔情潮。 可怜少卿大病初愈,躲又躲不得,要装睡也不能装了,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木兰看看两人神色,眼光一闪,笑着去推萧戟,"平常也不知道萧大人是这样没有分寸的人,都欢喜成这样了。将军刚刚醒来,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哪里禁得住你围在这里。大人到偏厅去等着,木兰伺候将军梳洗。"见萧戟满脸不愿,抿了唇儿笑,"有木兰在这里,大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大人再能干,这些女人家做的活计大人也做不来。" 萧戟听她这么说,一笑去了。 他虽然出去了,但好容易才见到少卿醒来,哪里舍得到那什么偏厅去喝茶等着?在檐下反复踱步,连衣衫被雨水打湿了也不在意,眼睛只是盯着那扇紧紧闭着的门。好容易等得木兰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木兰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一点儿也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杀人无数的萧戟。指了指那扇敞开的门,"将军正在吃晚饭,大人若是无事也一道吃吧!" 萧戟已经吃过晚饭了,却点点头道:"正好我肚子也饿着,可捡着便宜了。"一边说一边进去,果然少卿倚在床头,膝上放着一张小几。 萧戟几步过去,抢先端起了碗,笑道:"刚刚醒来的人手脚都是没有力气的,我来喂你好了,省得打翻了东西。" 少卿抿嘴笑道:"我好歹是上过战场的,虽然病着,还没有柔弱到那种地步。拿来,我自己吃。"少卿虽然说话温和,但越是温和的人,心中拿的主意就越定。萧戟没有办法,将碗递了过去。 那双手虽然瘦削了些,但不愧是一双拿剑的手,端得很稳。少卿不是那种绝顶美貌的人,但却是让人一见就无法忘记的人。萧戟发现他的目光已经离不开少卿了,心底有些害怕,不敢再像方才那样肆无忌惮的看着他,唯恐惹他恼怒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夹着碗里的东西,一腔心思却放在了对面的青年身上,偷偷睨了他一眼,又偷偷的收了回来。虽然胆战心惊,但个中滋味实在美妙不可言语。偷偷的笑,浑然一个初尝情窦的小伙子。 少卿默默喝粥,一点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忽然房门被人推开,萧戟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倒是他手中的碗先落了地,少卿看了他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萧戟也闹了个大红脸。木兰却不放过他,笑吟吟地道:"木兰已是敲过门才进来的,大人还被吓成这样,传出去不笑死人了么。"莲步轻移,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小碟子,放到小几上,款款道:"这是李公公从宫里带出来的枣泥馅儿的绿豆糕。"放低了声音,"是皇上特地命小厨房做的。" 碧绿得像翡翠一样的糕点,安安静静的躺在小碟子上,一股清香迎面扑来,还带着温温热气。 "还是热的,皇上怎么知道我醒了。"少卿看着那块碧绿的糕点,疑惑不解。 木兰含笑,"李公公从昨儿起每隔一个时辰便送来一次,单等将军醒来能吃到新鲜的,皇上说了,刚醒来的人最好吃白粥配上细软的糕点,容易克化。" 少卿点头,嘴角微微翘起,"皇上太费心了......" 萧戟没有听见他们说些什么,但看着少卿嘴角那一丝淡淡的笑,心里就是不舒服,哼道:"一块糕点,也值得这样兴师动众的。到哪里买不到。少卿爱吃,我明儿就买一大盒回来。" 少卿不答,将那块绿豆糕夹了起来,慢慢的咬。那份清香,一直弥漫到他心里去了。 萧戟满心不是滋味,忽然将手中的碗重重放到桌子上,框的一声。眼中带了煞气,想了想又忍住了,款款地道:"少卿昏睡的这些天,朝廷发生了许多事。周醇林汪震清莫名其妙的死在他府上了,那些刺杀你的人好容易救下了一个活口,送进了大内监牢,浑身用烙铁烙了,也只说是周醇林支使他做的。这样的话换了谁都不信,死了的人怎么还会让人去行刺别人。皇上自然也是不信的......"微微一笑,"昨儿西戎又派使者来了,说是狄人抢夺他们的土地,弄得民不聊生的,要我们派兵支援。"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端看少卿怎样。 果然少卿停了手中动作,抬眸看他,"皇上怎么说?" 萧戟笑吟吟,"这正是奇怪的地方,以前皇上多么痛恨狄人,只恨找不到恰当的时机杀将过去,现今却一力主和,反倒是靖海侯一力主战,真不知道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 少卿低头沉思了一会,正色道:"皇上自然有皇上的深意,攘外必先安内。虽然西戎是小国,但我国朝局不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4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4 明,国家动荡,将军再骁勇善战,也没法子保证必胜!" 萧戟听得一头雾水,"你说的这些话,我一个字也不懂,攘外不攘外的,跟皇上又有什么关系呢!少卿不要给我打哑谜了,我是老粗,听不懂的。" 少卿一笑,"你也不需要懂,我笃定,萧大人不日之内必定喜事盈门。" 萧戟更是不明白,但他知道少卿绝不是胡乱说话的轻浮人,朗声一笑,长身立起,"承你吉言了,要真有喜事,我请你喝酒。"顿了一顿,"再过几个月,恐怕国内真有一件大喜事了。皇上和莫府越走越近,那莫家小姐也真是天仙,别说是当个正宫娘娘,就是当瑶池仙母也是成的。" 少卿怔住,笑意渐渐冰冷,送了萧戟出门。晚风习习,天上一轮明月,将那新新长出的嫩草镀上了一层银光,树叶沙沙,偶尔一两声鸟鸣,反更显得清静。没有人声的冷清。 少卿不知道立了多久,他也不想回去,就这样怔怔立着,忽然肩上一暖,原来木兰拿了一件披风出来为他系上。 "将军刚刚醒来就出来吹风,当心又病了。" 少卿看了看她,"我这就回去了。" 木兰反而拉住了他,迟疑道:"将军不想回去,木兰就陪将军站着。"咬了咬唇,再抬起头来又是那淘气娇憨的神气了,"方才将军对萧大人说的那些话,木兰也听不明白,什么喜事临门啊,难道萧大人要娶妻子么?" 少卿摸了摸她的头,"不是娶妻子,是比这一件更大的喜事。萧兄弟再过两日就要领兵出征了。嗯,萧兄弟说皇上主和不主战......皇上恨不得立即将这心腹大患除了去,又怎么会与强盗和谈。皇上要派兵,但他想不到能派谁出去。这样的人可不容易找,又要是可以推心置腹,又要有领兵作战的能力!周醇林死了,兵权空出来了,若是这一仗败了,在声势上便败给了靖海侯,不得不慎重!" "莫非皇上是在等将军身子复原?唉,要是将军没有出事,这场仗一定能赢得的,皇上也不会这样烦恼了。" 少卿望着天上那轮明月,笑得苦涩,"是啊,世上料不到的事情太多了,我们终归只是凡人而已......" 第二十八章 对于少卿说的话,萧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是一种连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信赖,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去信赖一个完全没有血脉关系的人,在他来说,一生之中就只有少卿一个人了。虽然如此,却辗转反侧,一宿无眠,望着窗外明晃晃一轮圆月,想着少卿说话时的神态,心中烧起一把无名火。淡淡的笑,淡淡的目光,极温极润,少卿究竟在想着谁? 一片枯叶瑟瑟而落,将之捻碎。默然沉思,忽而笑了,薄薄的唇角勾出残忍决绝,只要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一连几天,和战之争一直是朝廷的主要议题。一干大臣或引经据典或分析局势,两派阵营清晰可见。萧戟默然立于臣列之中,偷眼看去,宝座之上,皇帝一脸淡然,只嘴角微微勾起笑来,似乎下边臣子争得如此激烈,与他没有半点干系。难怪人说帝心难测。暗叹,目光转去,前边空出一个位置,那是少卿惯常站立的位置。不知少卿此刻在做些什么。想到昨天他挣扎着要起身的模样,微微一笑,恨不得立即飞到车骑将军府上。 萧戟想着少卿,皇帝也在想着少卿,只是皇帝实在比萧戟高明得多,旁人只见到他莫测高深的模样,谁能想到他心中那无限柔情呢!看了眼那空着的位置,淡然无痕。抿了唇,眼角余光瞥见靖海侯,又复冰冷。 暗暗冷笑! 一身紫衣,恭恭敬敬,沉默罕言。 好一副忠君的模样,一张忠君的面皮,将那颗狼子野心密密层层的包裹起来。 皇帝扣柄轻笑,群臣不知皇帝因何发笑,惶然无措。皇帝起身,散朝。群臣俯首,听那衣衫飒飒,渐渐远去。 朝罢,群臣议论纷纷,一时不能尽散。靖海侯淡笑不语,负手而去。萧戟和靖海侯擦身而过,忽然怔住,若有所思! 往车骑将府来,一夜畅谈,抵足而眠。 几日之后,少卿伤势渐好,于萧戟一并上朝。几日之中,战云也在朝廷上空积聚得越发浓密了。正是那日,西戎使者忽然上朝,恳请发兵。向来主张和谈的皇帝忽然一反常态,允了那使者的请求。群臣肚中妄测,有的想是那使者终于感动了皇帝,有的想是一干老臣借由太后的脸面向皇帝施压,更有人想是靖海侯连同几位将军威逼皇帝。 靖海侯脸上掠过一丝古怪的神色,抬眸看了皇帝一眼,又默然垂下了。袖中五指紧握,当今圣上是云,风行云不止,千般变化,聚散无常。不由想到皇帝同李福海的一番对话......如此防备着他,待皇帝羽翼丰满,哪里还有他的活路,不如...... 皇帝颁下圣旨,声音清脆,丝毫不乱,果然早就想得妥当了。靖海侯忽然生出一种被人愚弄的愤怒,再也无法沉默,待要上前力谏,又太明显了......默然片刻,脸上已转过颜色,微笑不语。四方视线交汇,千人千种心思。 下了朝,萧戟拉住了他,似乎方才皇帝说了什么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絮絮的只说着今天一定要赢回一局。看着那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脸,少卿有时觉得萧戟真是个孩子。 "我本以为皇上会认命你为主帅的。" 萧戟搭上少卿的肩,笑出一口白牙,"我倒喜欢这样,以前我们也是一起打仗的。若让我一个人去,反倒无聊得很。" 的确无聊!少卿点头,抬眸远眺,掠过高高的露台,与那人撞在一处。微微一笑,也不知那人看不看得见,却侧了身,悄然避开那搭在肩上的手。 萧戟浑然不觉,他很不喜欢少卿那淡然疏远的神态。不服,追了上去,并肩而行。忽然风起,随从送上披风,不容少卿抗拒,硬是将自己的那件大红色的披风给他系了上去。 露台之上,同样大红色的披风高高扬起,皇帝紧握栏杆,脸上像结了一层冰霜。 几日之后,大军出征,麒麟豹旗高高飘扬,坚硬的盔甲反射着耀眼的日光,难得的好天气。皇帝立于高台之上,读毕檄文,举杯为众将士饯行。少卿为主帅,自然不比寻常将士,独自立在皇帝身边。皇帝举杯,独敬少卿。面上始终淡淡,就连目光也是冰冷的。少卿仰头饮尽,看了皇帝一眼,终究无法穿透那层冰障,默然退下。 战鼓如雷,马蹄如雷,三万大军宛如一条黑色的巨龙,迤逦出了王都。 第二十九章 三个月倏忽便过,皇帝在京城,少卿在西戎。深宫大漠,又有什么区别,同样的争斗! 初春,开封的河水夹着巨大的冰块翻滚着向下游流去,远远望去一片白色,也看不出哪里是河水哪里是冰,靠近了,才觉得脸冷得厉害。少卿握着缰绳,前面明黄缎面黑色滚边的麒麟旌旗被风吹得猎猎作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5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5 响。明黄色,反映着皑皑雪光,竟让本该温暖的颜色也蒙上了一层寒气。其实......明黄色是天底下最寒冷的颜色了。少卿如此想着,目光被它长长的垂边错开,落到天空。天很明媚,水蓝水蓝,带了京城独有的柔媚。 京城...... "今年的春天来得早了!"萧戟不知什么时候赶了上来,与他并肩而行。"看,河水都开封了,夹着冰,真像千军万马!"伸手,似乎要指给他看,却不经意的擦过他的脸。怔了一下,"你的脸怎么这么冷!侍卫,去拿件披风来!" 少卿偏头避了过去,见那侍卫果真愣愣的要去拿什么披风,微恼,"回来!" 萧戟蹙了眉头,抢了他的缰绳拉住,两位将军就这样立在路边,将军不走,身后几十万人也不敢走,停了脚步,愣愣的看着他们。萧戟从来只随自己的心意做事,哪怕是这几十万人都死在自己面前呢!他紧紧攥住少卿的缰绳,从那次相识,这是他第一次对少卿发脾气。"我很想跟你打一架!把你打得不能动了,你就不能再说这些让我生气的话了!" 少卿用力抽回缰绳,手心立时现出红红的印子,正色道:"萧将军,现在是行军途中!" 萧戟冷笑,"好啊,皇上还没有封你作大将军,你就摆出大将军的架势了!我不管你是大将军还是元帅,我只知道你是第一个让我这么生气的人!"拨转缰绳,拦住少卿的马,探身,几乎要碰到他额头,"李遥那一箭几乎要了你的命,偏偏你在兵士面前还装得跟没事人一样,要不是最后不支倒下马来,我......我......"萧戟咬牙,想到少卿浑身是血的模样,这个铁铮铮的汉子也说不出话来。 少卿软下声音,"当时那种情形,我不得不如此......" 萧戟眉梢一跳,"那时如此,现在如此么?狄人已经退了,再一百里就是京城,将军坐在马上,是等着皇上的使臣来封赏还是怕我抢了你的大将军的位置?" 少卿不善与人争辩,更何况那个人是自己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心中难过,抿了唇不再理他,要走,他却不让,索性下马。 萧戟哪里能让他走?翻身下马,一把拉住了他手臂。侧过头,见他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愈发苍白了,心中后悔非常!但现在若软下声气,少卿这个从不爱惜身子的人更放肆了。眼眸一转,口气依旧冷冷,"大将军不该走,要走,也是我走!"转身,作势决绝。 少卿声音低沉,"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明白!" 萧戟顿住脚步,身体绷得笔直,"是啊,我明白!但我为什么生气,你难道不明白么?" 少卿沉默,铁甲铮铮,走到萧戟身旁。萧戟一脸漠然,看着天边的浮云,眼眶泛着微微的红。少卿又是感动又是酸涩,有这么个好兄弟,这一生也没有白活了。低声下气,"是我错了!" 萧戟回转颜色,似笑非笑,"少卿让我这么生气,只认一声错就行了?" 少卿含笑,"那你要我怎样?" 萧戟微微一笑,当着少卿的面,高声让侍卫把披风拿来,"以后我说的话,你可要听!" 少卿心想,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你要我打家劫舍,我也去么。 萧戟心机深沉,少卿眸光只是一动,他已经猜到他的心思了。此时侍卫将披风拿了过来,萧戟接过,亲手给少卿系上。两人只相距不到一寸,萧戟一边数着少卿长长的睫毛,一边轻轻的笑:"少卿放心,我不会让你去做打家劫舍的事,嘻嘻,即便你想要做,也做不来的!" 少卿被他说中心思,脸顿时红了。 萧戟让人将马车赶过来,一脸你不答应我就把你扔上马车的神色,"这件事也不难,这一百里路程,将军只要待在马车里养伤,旁的事一概不用管!" 少卿无奈,只得上了马车。也不知萧戟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弄来了厚厚的褥子垫子,无论是躺着还是靠着,都舒服的很。掀开帘子,就见萧戟骑着马,正指挥士兵重新列队。呜呜的号角声,催得少卿心里痒痒的,刚想下车,一个清秀的少年掀开帘子进来,挡在门口。口中只说,将军让小人来服侍元帅。少卿气结! 车轮滚动,那少年安安静静,服侍少卿脱了盔甲,又清洗了伤口。车厢内很安静,放在小几上的汤药发着甘甘的药香,车外马蹄踏着白雪,让人昏昏欲睡。朦胧之间,少卿听到有人说话,声音低沉,心头莫名跳了一跳,睁开眼,朦胧的眸光中看到一抹摇曳的明黄色。 坐了起来,扯动伤口,针扎一样的疼。 "身上有伤,还起得这么急。"一人扶住他,只见到黑沉沉的盔甲。"吃了药了么?这伤也拖得太久了。"萧戟皱眉。 "你不在前面领兵,万一出事怎么办!" "你就担心那些兵!"萧戟见少卿眉间有怒色,忙敛了嘻笑,"放心,快到京城了,能出什么事......"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前面烟尘滚滚,当先几匹白马急驰过来! 第三十章 萧戟冷哼,"我方才说了什么,即使你没有在前头骑马迎接,皇上也必定派人来。"说罢摔了帘子,转过眸子,脸上已没了方才的嘲讽,神色温柔万分,"你身上有伤,坐着别动,我去接旨。" 少卿哪里肯听他的,整了衣冠,不顾萧戟反对硬是下了车。 萧戟看得不错,当先一人正是李福海。李福海手上捧了圣旨,一路快马加鞭,短短一百里的路程,身子几乎被颠簸得散了架。好容易看到军队,极目望去,却看不到那温和的淡蓝色的身影,不由焦急! 他不敢再想下去,再顾不得姿态仪容,高高扬了马鞭,将好好的一头白马抽得鲜血淋漓,终于到了军前,见到了跪在地上的温润的人,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定定看着他,跪倒在地的车骑将军,只看得到蓝色的头盔,见不到脸孔。即使没有见到,李福海闭了眼睛也能想象出来,原来不只是皇帝,就连他也开始怀念起那温和的人来。 要下马,腿很痛,身子很痛。只得让人扶了下来。勉强站着,宣读了圣旨。 读罢,将圣旨交到车骑将军手上,不经意碰上,那双手掌居然冷得像冰。 "将军身子不适?"李福海定定看着少卿,不敢漏过一点异样。 少卿只是垂眸,看着手中的圣旨,封爵赏赐,未到京城,已经恩宠如此。 李福海很奇怪,皇上如此隆恩,就是三朝元老也没有过这样的殊荣,凭是什么样的人都该欢天喜地的,但车骑将军并不高兴,神色淡淡,一贯的温和,似乎皇上是赏赐他也好,是责罚他也好,全然不放在心上。李福海忽然明白为什么皇上对车骑将军如此不可捉摸了,愈是爱重,愈是求全责备;愈是无法亲近,愈是岌岌以求...... "多谢公公挂念,少卿并无不适。"少卿怔了一下,似乎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手中的圣旨并没有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6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6 打开,他看的也不是圣旨中的封赏,他看的,只不过是那抹艳丽的明黄色。只有见到那抹色彩的时候,波澜不惊的眸子才荡起浅浅涟漪。 少卿说的话,李福海一点也不信。他看到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军中,只有将军才能做马车。李福海悄悄看了看站在少卿旁边的人,一身的盔甲,自然也是将军了。那人的眼,让他想起了皇帝,明明一点也不像,皇帝的眼哪里有他那么张狂?李福海默默思索......无论如何,那人天生就该生活在血腥杀戮中的,那样的人,如何肯窝在四面密封的马车里? 不由得更担心少卿,走近了,才发觉他的唇几乎没有血色!"将军......"李福海笑了,"奴才果然是骑不惯马的,才那么一点路程,就已经连路都走不了了......不知军中是否有马车?" "有的。"少卿和李福海极熟,听他这么说,想也不想便领着他来到马车前。 李福海正要上车,忽然顿住,几次要张嘴,又说不出什么话。百般无奈,看了少卿一眼,"将军,奴才有个不请之请,说了出来将军不要见怪。"犹豫了一下,慢慢的道:"奴才自小胆子就特别小,最怕一个人待着。现在到了军中,那些兵器上都是沾了血的,说句不中听的话,沾了血的兵器,最容易招来魑魅魍魉,奴才最怕的就是这种东西......若是将军能陪着奴才壮壮胆,就是再厉害的精怪,奴才也不怕了!" 少卿还以为是什么事才让李福海这么为难,原来不过是这么简单的事。遂笑了,"这有什么,我陪着公公就是。只是军中马车窄小,比不得宫里。"一边说一边掀开帘子。 李福海上了车,"将军莫说这样的话,以前骑过马时,总羡慕别人能骑着高头大马,现在骑上了马,才知道那简直是受罪,至少我是再也受不了的。马车再不好,也总比骑马好吧!" 少卿微微一笑,并不说话,上了马车,随手落了帘子。 萧戟一直看着李福海,李福海肚子转的心思,能瞒过少卿,却瞒不过他。暗笑,这个奴才也算是机灵的,他骗少卿和他一起坐在马车里,那再好也不过了。但转念一想,这个奴才做什么这样关心少卿,只怕不单单是熟惯吧! 马车上浅绿色的帘子随风摇晃,萧戟静静站在那里,眼中波光闪动,比要化开的冰还冷。忽然笑了,转头,挥动手上令旗,大军如一条黑色的巨龙,并五色军旗,向京城奔去。 马车摇晃,李福海看着案上已经没有不再温暖的药碗,"将军受伤了?" 少卿低低的道:"也没有什么,行军打仗的人,怎么能不受一点伤。公公怎么会到这里来,即便是宣旨,朝中也有礼官,莫非......宫中出了什么事?" 李福海暗笑,这句话转得也着实生硬了。"将军不必担心,皇上龙体康健,并没有什么事。" 少卿脸上一红,原来自己的心意还是被李福海听出来了。正要想什么借口把话题岔开,却听李福海叹了口气, "将军只知道朝廷制度,却不知道人心。"李福海顿了一顿,声音低沉,"这几个月,奴才守在宫里,整夜整夜,就听到皇上衣衫悉簌,辗转反侧。奴才知道皇上担心前线战事,但奴才这样低贱的人,哪里能过问朝廷大事?唯一能为皇上做的,就是将送到宫里的军报早早呈递给皇上。果然皇上看到了军报,连手上正在看的折子也不顾了,立即接了过来,一边看一边舒了眉头,奴才在一旁看着,也为皇上欢喜,心想将军在前线应当打了胜仗的。但皇上看完了军报,忽然又生起气来,连丞相进宫来奏事,还被莫名排揎了一顿。那一天,嗯,就是将军凯旋拔营的那一天,皇上连午膳也没用,闷闷呆坐了半天。奴才要上前收拾落了满地的奏报,皇上却不让,还连连踢了奴才好几脚。唉,奴才真不明白皇上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了。" 少卿听完,思索一阵,已是明白。暗暗叹息,皇上又何必如此...... "兴许皇上心中另有烦恼。"面对李福海,少卿也只能这样回答。 "或许如此!"李福海看着少卿,似乎已经看出了什么,并没有再问下去,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茶水碧绿清澈,是皇上最喜爱的碧螺春,那时将军出征,皇上说,少卿喜欢碧螺春。"将军出征的几个月,朝廷发生了许多事。"李福海手中端着茶杯,没有喝。他等着少卿问,或许少卿问了,他就能说下去了。 但少卿没有问,两手垂在膝盖上,悄悄收紧。 李福海手指抚摸着杯缘,"这件事......是天大的好事。"李福海说得很慢,像一柄钝钝的刀,一下一下的磨着沉窒的空气,"将军......"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李福海猝不及防,茶水湿了一身。 "将军,京城到了!" 士兵飞马来报。 李福海起身,看着少卿出了马车,叹息,他终究没能把话说完! 第三十一章 城墙近在咫尺,少卿勒住坐骑,只带了贴身精锐迤逦进城。高大的朱红色城墙像一个巨人,少卿仰起头,又被灼热的阳光刺痛了眼,模模糊糊只看得到城门上飞扬的旌旗。几个月里,少卿见到的都是长长的尖锐得像匕首一样的长草,这座朱红色的城墙,只有累极倦极入了梦的时候,才能隐隐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只是每次梦醒,这抹朱红色却变成了浅浅的明黄色。现在少卿看着这满目的朱红,心中想到的却是那远在深宫,穿了一身明黄色的君主。 "你想,皇上会不会亲自来迎接我们?" 萧戟轻轻拍打战马的臀,细长的眸子微微眯着,少卿看到他的手指正慢慢抚摸着刀柄。 "或许......"少卿看着两旁欢欣雀跃的百姓,眼神清澈。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那滔天的声音遮盖过去,停顿了一会,又笑着摇头,"阔别几月,京城和从前相比,大不相同了。" 萧戟顺着他目光看去,"我还以为你不会发觉。"瞥了少卿一眼,似笑非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喜事,京城妆点得这样好看。瞧,那些柱子,门窗都是重新刷了一遍的,就连咱们走的这条路也都换上了大理石,好大的手笔!"咬着牙笑,"除了皇上,谁还有这样的手笔!" 少卿不再说话,勒住缰绳的手不自觉用力,坐骑嘶鸣一声,扬起了前蹄,少卿连忙松开缰绳。 萧戟笑了一笑,眼中快速的闪过什么。用手一指,"看,皇上亲自来迎接我们了,这样的殊荣,就是当年的靖海候也没有过。"他声音冷淡,一点也没有话中说的那么欢喜。 路的尽头,已经用黄幔围了,百姓被挡在外头,影影绰绰,说不清究竟有多少人。 幔帐里头,士兵执戈,乐师执管,纵横列队,明明没有人发出声响,萧戟却听到金铁之声,战马嘶鸣。无声无息已是如此,待到皇帝一声令下,士兵高呼,钟鼓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7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7 齐鸣,那是何等气势。萧戟瞥了少卿一眼,见他一脸淡定,似乎走在千军马万之中,也不过如同午后园中漫步。 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撩的两旁彩旗飞扬起来,那些绣在其上的麒麟神兽仿佛瞬间得了灵气,纷纷生动起来。爪牙獠齿,铜铃怒目,长长的旗尾拂过少卿的脸,阻了他的视线。 心中一紧,竟觉得少卿要被那些猛兽撕裂了,刚想伸出手去将他护在怀里,风停幡止,哪里有什么猛兽爪牙,淡淡的阳光照在少卿脸上,透明一样。萧戟叹息一声,目光落在少卿唇上,淡红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竟不可思议的显出一种让人怜惜的柔软来。 路的尽头,团扇,羽葆,黄罗伞盖,构出一个迥别于塞外的天地。 少卿翻身下马,尚未叩拜,手臂便被一人扶住,以为是李福海,正要退到一旁,手上却是一紧!抬眸,毫无防备的撞进一双眸子里,黑嗔嗔却深沉得像大海一样的眸子。怔住,那双眸子也正看着他,欢喜的,骄傲的,怨恨的......交错混杂在一起,最后少卿只能看到一双黑得没有一丝光亮的眸子。那双眸子看了他良久,也许只是一瞬,猛然放开了他。 "将军凯旋,举国欢腾。"皇帝笑着,"朕在大光明殿为将军设宴!" 少卿连忙婉辞,皇帝摆手阻了他,声音冷淡疏离,"这场战役,将军打出了朝廷气势,打出了大燕国威,将军当得起这等赏赐。李福海,给将军在銮驾上加设一座,朕要和将军一同回宫。" 话音未落,一种细微而尖锐的声音在百官之中响了起来,极轻极细,宛如一阵微风,待要去听时,却又什么也没有了。 当晚,皇帝果然在大光明殿为少卿设宴,封少卿为广平侯,食邑三千户。少卿叩谢,退回席上。只听司礼太监用吟唱一般的奇怪声音说了一句话,就见一队少女鱼贯而入,身上衣料轻盈柔软,她们也不用什么器乐,踏着节拍,舞动长袖,进退反折,交叠时如万梅绽放,散开时如瑞雪初降。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少卿悄悄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光和影在他脸上飞快的闪动,看不清什么神色。皇帝狭长的眸子转动一下,从那些舞女身上移了开来,少卿连忙垂下眼,只是盯着杯里的酒。酒水晃动,一股沁人的香气从圈圈涟漪中飘了出来。 "你身上有伤,不能喝酒!"萧戟和他坐在一席,手掌盖在他的杯子上。见少卿诧异看他,才惊觉自己的口气着实热切了一下,定了定神,淡淡的道:"虽然得了封赏,还是要节制一些,等到伤好了,我陪你喝,喝光三大坛!" 少卿一笑,其实他并不会喝酒,只因那人喜欢,他才渐渐懂得了如何喝酒。喝酒也是一门学问,他记得那人这么对他说。对什么人,喝什么酒,要慢慢去琢磨,或许要琢磨一辈子。当时,那人已经薄醉了,卧在他膝上,慵懒的笑。 不由看了龙椅上的君王一眼,端了酒杯,一饮而尽。酒是好酒,顺着咽喉,一直烧到肚子里,火热火热。 旁人来敬酒,少卿爽快的接了过来,仰起脖子的瞬间,他看到了那些人尖锐嘲讽的目光,口中的酒变得苦涩无比。 这时乐声忽然急促起来,少女柔弱的舞蹈,竟也有了金戈铁马的气势。 少卿眼前一阵模糊,只见到一个个人影在眼前晃动,偏生又看不清面孔,他知道他醉了。 "少卿,别喝了,那些人是要看你笑话!要喝,我替你喝!"一人稳稳托住他手肘。 少卿觉得心跳得很快,那些鼓点像锤子,一下一下敲在他胸口。喘息几下,朦胧中,他看到上座的帝王冷漠的看着他。抿唇,甩开萧戟的手,强撑着站了起来。 "皇上!"少卿转眸,靖海候缓步出席,紫袖翩然。"当此良辰美景,臣有几句话必要面呈皇上。" 皇帝扫了他一眼,慢慢的道:"侯爷请说!" "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自古阴阳调和,天经地义,皇上正值风华年貌,不如早将大事定下来,一使龙脉得以传承,二也免得天下不安。"笑了一笑,"况且丞相千金温雅贤良,就连太后也是极为喜欢的,不如就趁着车骑将军凯旋回朝,将这大事定了。" 皇帝手指摸挲着杯缘,目光落在靖海候的脖子上,淡淡的道:"就依侯爷的意思!" 百官早早得到消息,对这件事并不惊讶,但听皇帝如此说,还是要显出大惊大喜的模样,叩拜三呼万岁。 萧戟跪在地上,不住的去看身边的少卿,方才少卿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一时礼毕,百官起身。唯有少卿依旧跪着,头抵在地上,没有抬起。 萧戟心头狂跳,盯着少卿,忘了动作。 皇帝手指慢慢收紧,连呼吸也屏住了。 忽然......少卿缓缓的,缓缓的向旁边倒了过去。 萧戟一个箭步抢上,把他抱在怀里,手上湿漉漉,全是鲜红的液体。 皇帝猛的站起来,身子颤抖,"叫太医!" 李福海怔住,他从没有听过皇帝这样说话,好像连微风也能将他撕裂了。 "叫太医!"皇帝盯着李福海,眼中满是血丝,声音嘶哑。 李福海飞也似的奔出殿门,他觉得,他也要疯了。 第三十二章 少卿躺在里面,皇帝坐在椅子上,逼迫自己把目光从厚厚的晃动着的帘帐上移开,移开了目光,落在窗上。窗子半掩着,可以看到窗外开得灿烂的桃花,一枝枝的桃枝上结满了花骨朵儿,粉红的,雪白的......好一片明媚的春景。 皇帝呆呆的看着那花,身板挺得笔直,似乎眼前来来往往的人和他没有一点干系。 "皇上,皇上......"李福海立在一旁,手里捧着巾帕,皇帝没有回答,连眸子也没有转动一下。李福海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到窗台上开得灿烂的一枝桃花,心中明白,叹息一声。将浸了热水的巾帕敷在皇帝额头上。 皇帝身子一颤,挥掉了李福海的手。"少卿呢?太医怎么说?"他紧紧抓住李福海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顿了顿,似乎明白堂堂的九五之尊询问一个阉人是何等的不智,手指慢慢松开。内室的帘子微微颤动,隐约可见里面来往的人影。"一群废物!"皇帝声音轻柔,但那眼神让李福海身子发冷,他毫不怀疑,若是车骑将军有个万一,皇帝绝对会将里边一干太医的九族灭了。 "你去!"皇帝指了指帘子,想站起来,却因双腿麻木而跪了下来。李福海连忙搀住。皇帝扶住李福海的肩,仍是指着晃动的帘子。 "奴才立刻就去,奴才立刻就去!"李福海慢慢放开皇帝的手,心口酸疼。 皇帝失了倚靠,身子晃动一下。忽然一双手臂托住了他。转头,他认得他,萧戟!给少卿系上了披风的人。 薄薄的唇轻轻一勾,笑得冷冽。稳稳走到门边,撩了帘子,冷冽的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8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8 空气将一室满满的药香冲散了。身边的太监赶忙给皇帝加上袍子,皇帝理也不理,只轻轻说了一句,"你随朕来!" 萧戟愣了一下,皇帝已经走下了台阶,明黄色的身影掩映在桃花绿叶中,萧戟觉得这时候的皇帝不是皇帝,只是一个男人!笑了,广袖一摆,紧随其后。 "你一直跟在......车骑将军身边?"皇帝看着盛开的桃花,犹豫了一下。 萧戟知道他为什么犹豫,咬牙,连牙齿也酸酸的。但见到那人眉宇间浓重的忧郁,想到那人不能如他这般无所顾忌的叫着少卿的名,顿时莫名的欢喜起来。虽然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到底不是无所不能。"不错,臣自梁平之战就一直跟在将军身边了。" 皇帝似乎没有听见,摘了一片嫩叶,在指间把玩。"那时,你是什么职位?" "回皇上,臣是管带!" "管带......"皇帝笑了笑,看着手里的绿叶,"现在是什么职位?" "回皇上,臣是先锋将军!" 皇帝定定看着他,萧戟第二次在这样近的距离看皇帝。那一次在清凉殿,皇帝居高临下,一双好看的风眼芒星闪烁,似乎总在盘算着什么。现在的皇帝,立在花丛中,温和浅笑,却自有一股霸气,让人不得不俯首。 "就是先皇在位时,也很少有人晋升得这么快!朕封你做将军,你知道为什么么?"皇帝揉碎了手中嫩叶,"你天生就是军人,不服输,嗜杀,你是没有鲜血就不能活的人!"皇帝盯着他的眼,轻柔的声音和他话中的血腥浑不相称,"朕看人不会错!因此朕让你当将军!就是少卿当年,也没有你晋升得这么快!" 萧戟品着皇帝最后那句话,他猜不透皇帝的心。试探着,"皇上,车骑将军受伤,是狄人使了卑鄙伎俩!" 皇帝似笑非笑,"朕若是怪责他,又怎么会让让太医为他诊治?你太小心了!"顿了一顿, "车骑兵将军到底心软,上了战场可容不得你有半点心软,不上战场更容不得你心软。"定定看着萧戟,"你是车骑将军保荐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朕今日说的话,你要牢牢记在心上!" 萧戟重重点头,"臣明白!"少卿不能狠下心肠去做的事,他为他做,就是舍了性命,也要为他做! 皇帝拍拍萧戟的肩,笑得温和,"如此,朕就放心了!" 清风过,桃花动,夕阳残光落在眸中,似朱似血! 所处之地一片血色,萧戟听到一种细细的声音,风从发上掠过,树叶在头顶晃动。 萧戟不敢移开目光,宛如两军对垒!皇帝淡色冷情的唇角,被夕阳染成了艳丽的血红色。皇帝在笑,雍荣华贵,深不可测。细长的眸子,光华潋滟,就像头顶落下的枫叶,虽然都是艳丽的大红色,但飘摇闪动之际,每一处转折,每一道边缘,都显现出一种无法言语的微妙的变化,让人不可琢磨。皇帝正用这双无法琢磨的眼审视着龙椅下的众人,能臣、干吏、贵族、亲人......谁为肱骨,谁为鱼刺! 春天的风并不冷,甚至有了一种独特的带了花香的暖意。风吹过叶隙,柔和妩媚,听在萧戟耳里,像刀剑铮鸣。 心中不安,萧戟要待细想,那丝不安却像空中的闪电一闪而过。 沙沙声越发清晰起来,有人过来了。萧戟回头,看到李福海从桃树后头转了出来。抬脚,正要过去,身边的人更快!明黄色的身影已经走到了李福海的身旁,仍旧是一贯的沉稳雍容,但萧戟觉得,当李福海说出那句话时,那个身影不再沉稳。 "车骑将军醒了......" 皇帝听到李福海说了这句话,李福海似乎还说了什么,皇帝已经听不见了,他听到了这句话,那就够了。 这条路实在太远,皇帝盯着晃动的帘子,恨不得一伸手就把它撩起来。 终于走进温室殿,听到一室刻意压抑的低声细语。 见了皇帝,满室的太监御医忙忙跪下请安,不耐挥袖,只盯住那资历最老的御医。不曾发问,那御医额上已经见汗。 真是无用! 冷笑,也不再问,只让他们到外室写方子,一时间,满室的人去得干净,只余那角落的沙漏仍在沙沙的响。皇帝压下心中闷气,目光落到晃动的明黄色的幔帐上。窗子并没有关严,偶尔吹进一阵风来,将那阻了视线的幔帐掀起一条缝隙,皇帝看到铺了满枕的乌黑的发...... 轻轻叹了一口气,卸了冷漠,再想不到什么心机权谋,现在,他只是文烨!走了过去,撩了帐,让那人的面容一点一点的显露出来。 流墨一样的眉微微舒着,眉下双眸轻轻闭着,睡得香甜...... 文烨看着少卿,慢慢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文烨的动作很轻,就连呼吸也是浅浅的,生怕吵醒了他。手指描画着少卿的眉,落在眉间,有一个小小的川字,经年累月堆积起来的愁思......他怜惜,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有这么多忧愁。他知道,少卿的忧愁烦恼一半都是为了他。 少卿仍旧没有醒,红色的霞光从窗外透了进来,脸上染上绯红,却愈发透明起来,似乎一碰就碎了。文烨看着这样的少卿,忽然觉得他永远也不会醒了,焦灼万分,伸出手去,想用力摇醒他,指尖却软软的,一点力道也使不出。摸挲着他单薄的肩头,指下粗糙不平。咬牙,慢慢掀开他衣襟,看到胸膛被厚厚的纱布裹住。 皇帝盯着纱布,手指慢慢的抚了上去......一闭上眼,就看到少卿倒在殿上满身是血的模样,当时他离少卿那么近,几步的距离,但他是皇帝......皇帝能做很多事,生杀予夺...... 笑了,压得低低的嘲讽的笑声,从喉头溢了出来,像哭声...... 脸上忽然一暖,再熟悉不过的温度。顾不得掩盖眼中水光,连忙握住那人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终于醒了......" "皇上。"那双眸子睁开了,果然像温泉水一样,皇帝看到自己的影子倒映在那双眸子里,小小的,却不再孤单,因为在那个人的眸子里。 用力握住少卿的手,不顾他挣扎。皇帝看到少卿眼角红了起来,可爱得很。手上力道放松了些,仍旧握着......"你刚醒来,身子还弱得很,再乱动,就把伤口撕裂了。" 皇帝声音很温柔,少卿想到他们还不是君臣的时候,皇帝经常这样跟他说话,眼中带了一点调皮,嘴角带了 一点傲气,声音却是一贯的温柔。叹息一声,任凭他握去,只当是梦里,梦里,文烨不是皇帝,他也不是臣子。 "少卿在想什么?"皇帝吻着他指尖,细碎的吻里带了水气。 少卿看到,一颗水珠从皇帝睫毛上落了下来,在指尖碎开。他看着那碎开的水珠,淡淡的红。"我想到很久以前的事......"少卿轻轻笑着,"现在想起来,竟觉得像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9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39 上辈子的事了!"转开眸子,窗外花红柳绿,一派明媚春色,"这个时候,桃花开了......" "你若喜欢,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皇帝吻着他的发。 "煌筝还记得?"g 皇帝一怔,少卿从前就很少叫他的字,他登基之后,更是再没有叫过。现在忽然听到,几乎错疑是自己听错了。惊喜的盯住少卿的眼,"记得记得,才多久的事,我怎么会不记得?"皇帝痴痴的笑,"等到我们老了,再也走不动的时候,我还是记得的。少卿,再叫一次我的字,我要听!" 少卿微微一笑,"煌筝,我有些渴了......" "我去倒茶!"皇帝不等少卿说完,忙忙的就去拿案上的茶壶,倒了出来,是碧油油的茶水。顿了一下,也不知道受了伤的人能不能喝茶。想了想,急步走到门边,一叠声的催着李福海备下温水来。 少卿半支起身子,看着皇帝忙忙碌碌,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以前的事,还是不记得的好。记得的越多,越是不能放下。皇帝的心里放下了江山,又怎么能再放下一片桃花...... "你怎么起来了?"皇帝微恼,却舍不得对他瞪眼。蹙了眉,扶了他的头,服侍他慢慢的一口一口将水喝下。口里一边说,"够了么,不够我再让李福海拿去,这些奴才,连主子也不会服侍了!" 少卿摇了摇头,皇帝将杯子放回案上,正要去叫御医进来诊脉,袖子却被少卿拉住。"怎么?"皇帝低头,吻了吻少卿额头。 少卿不说话,垂着眸子,只是看着指间那抹明黄色。用力,紧紧揪住...... 皇帝看不见少卿神色,乌黑的发铺了满枕,被风吹乱。那风吹进了皇帝的心,乱了,慌了,冷了...... 少卿忽然放开了手,抬头,皇帝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上有微微的水气,清明的眼里却带着释然的笑。 皇帝手上一松,杯子坠地,溅了一地碎瓷。 "皇上,少卿身为外臣,不宜留在宫中,请皇上允许少卿回府休养。" 皇帝定定看着少卿,"你果然还是怪朕!少卿,你该知道,身为皇帝,有些事,朕不得不做!"缓了口气,柔声道:"朕并没有存心瞒你,如果朕知道那只老狐狸会在宴会上说出那些话,朕怎么也不会让他说的!" 少卿淡淡的道:"臣不敢怪责皇上,皇上大婚在即,宫中诸事繁忙,臣留在宫中,于礼不合。" 皇帝说不出话来,他以为少卿是故意和他呕气,但少卿眉宇间没有一点怒色,像水一样,温和冷清。皇帝又恨又隐隐的害怕着,因少卿没有怨恨他!一脚将旁边的案几踢翻,小小的香炉打了几个滚,落在脚边,扑鼻的香,甜得腻人! "你!"皇帝狠狠盯着他,咬牙,"好,李福海!备车,送车骑将军回府!"皇帝声音很大,惊得李福海打了个踉跄。 "皇上......"李福海小心的觑着皇帝脸色。 "备车!"皇帝脸色很难看。 李福海不敢再说,和几个侍卫一道,扶起了车骑将军。 马车候在宫外,李福海落了帘子,想了想,又掀开了。车骑将军靠在车厢上,车内很暗,唯一的光亮就是透过帘子的蒙蒙的光,"将军何必如此。"李福海叹息一声,"皇上心里还是疼惜将军的!" 少卿听了半晌没有言语,许久才轻轻的道:"那是皇上!公公,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李福海不再说话,放下帘子,看着马车绝尘而去。 回了宫,不见皇帝,只见一地凌乱。皱眉,信步到了露台,果见皇帝站在那里,不知看着什么。 "他......他有没有说什么?" "将军说,那是皇上!" 皇帝不再说话 愣愣的看着窗外涣散的春阳,到底春天了,再不觉得冷。他走到殿门,发了一阵呆,又坐回了塌上,手指轻轻抚过锦被。一点点,一寸寸。直到夕阳落山,隐去最后一丝光亮。 第三十三章 之后的几个月,皇帝再没有单独接见少卿,朝堂之上,也是神色冷淡,似乎那些璇旎过往,只是南柯一梦,梦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但李福海从皇帝的眼里,偶尔还能见到一丝暖梦的痕迹,温馨恬淡,最后却总会化作一缕冷风,消散无踪。每天夜晚,他守在门口,皇帝守在烛火旁。烛火在皇帝脸上晃动,一忽儿明亮,一忽儿暗淡......有时欢喜,有时悲伤...... 一阵风吹来,有点冷,李福海拢紧衣襟。皇宫的天空似乎总比别的地方暗沉,只是子时,天空已经浓墨一样了,连一颗星子也找寻不到。李福海叹息一声,从小太监手里接过薄被,盖在皇帝身上。 皇帝眼光闪动一下,手掌轻轻抚摸着被面,眼神却是空洞的。但也只是一瞬,就又是平时的皇帝了。 李福海心头一酸!这张榻,这幅被......或许,这个梦,皇帝要做一生! 退出宫殿,面上忽然一凉,伸手去摸,一手的湿。正自惊讶,忽然一声沉雷,拖着长长的尾音,摇曳着罩住整个皇宫。紧接着,又是一声,沉闷拖沓,好像连天也累到了极处,乏力到了极处。李福海抬头,浓墨一样的天仿佛要压下来,没有风,闪电却是一道追着一道,把皇宫照得透亮!一滴、两滴......亮白的光照着雨水,打在滴水檐上,四处溅开,天地蒙蒙,明黄屋顶上的吼兽,拱了背脊,沉默的聆听着没有乐师的悲曲...... 倾盆大雨,说不出的冷,半点也不像春雨。 这样的雨,本是没有人声的,但李福海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皂靴踏在雨上的沉闷声响。不顾衣衫被雨水打湿,李福海抢出几步,看到小路的尽头,隐隐燃起红色的光...... 李福海怔怔的看了一阵,叹息一声,轻轻退了回去,慢慢掩上殿门,想要挡了那些人手上拿着的大婚用的喜具! 但他只是一个太监,他不能做的事太多。因此他只能默默的退到一旁,看着那些司礼太监入了温室殿,后面的侍从捧着长长的红绸......李福海突然想到前些日子里,皇帝的模样,车骑将军的模样,竟生出股悲凉来。 不知过了多久,倾盆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墨黑的天,被晨光撕开了一条裂缝,到底还是天亮了。厚重的殿门扎扎的被人推开,李福海急忙迎上去,腿脚却因站得久了,打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头低垂着,却仍看见了喜庆的红色,鲜亮美丽! 偷偷挑了眼角,看到皇帝站在殿门前,霞光穿过云层,照在大红色的喜服上,金丝滚边,龙腾祥云,威严高贵。李福海想要看清皇帝面容,却被二十四旒摇晃着挡住了。 "什么时辰了?" 李富海愣了一下,才知道皇帝在问他,要大婚的人,竟连时辰都忘了。忙忙的道:"皇上,快到辰时了。" 话音未落,李福海听到风拂花蕊的声音,又像一声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0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0 叹息。 "走吧。"皇帝的声音平静且冷淡。李福海想到那日车骑将军离开时,皇帝也是用这样的语气说,"他走了。" 红色的袖子被风吹得舞动起来,乱了眼。身子错开的一瞬,李福海终于看到了,二十四旒之下,皇帝那双空茫的眸子。 片刻之间,皇帝已去得远了,远远望去,只见到黄盖之下,那一身的喜服! 广明殿,紫苑之中唯一用作皇室庆典的宫殿。红艳的布帛,满架的编钟,随风舞动的明黄流苏,那是与温室殿截然不同的喜庆热闹,只是这份热闹却被人刻意压抑着,因此皇帝走进广明殿时,只看到跪了一地的沉默的臣子。直直走了进去,袖子擦过那人的肩膀,那人连指头也没有动一下,皇帝有些恨,心中有一把火在烧,就像昨天晚上沉闷的雷声。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连他头上微微颤动的发也恨了起来。 坐在龙椅上,司礼太监开始宣读诏书,声音尖锐刺耳。皇帝静静的听,眼神不经意的扫过座下那人,他跪在那里,背脊恭顺而倔强。皇帝嘴角抽动了一下,忽然很想看看,那人望向自己时,还能不能如平常那般温和淡然。 叩拜,起身!皇帝坐在龙椅上,木然的看着!那人抬起了脸,那片刻,皇帝生出一股强烈的渴望,他要少卿看着自己!那双眸子,只能看着他一个人!他这么想着,屏住了呼吸,心跳得很快,他觉得他不是坐在龙椅上,而是坐在荆棘丛里。 那双眸子缓缓转动,皇帝紧张的等着,终于等到少卿把目光停在自己身上。一阵狂喜涌上心头,连嘴角都微微颤抖起来。他的手抓住龙椅上那昂然的龙首,冰冷的黄金被他握得灼热。正自欢喜,却见到少卿的眸光穿过了自己,越过了宫墙,落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极度的欢喜瞬间湮灭,冷得彻骨!他终于明白,那些过往,不会在了。桃花,桃花样的少卿,桃花树下偷吻少卿的自己,都随着这绵延的红色消逝了。没有什么,没有什么,我的手里本就应该握着江山。他这样对自己说。却觉得心中一片荒芜。 忽然钟鼓齐鸣,宛如一把长刀将广明宫沉闷的空气撕开一条裂缝,声音激荡四壁!皇帝想到了海,他听到千丈巨浪拍打岩石,震耳欲聋。体内的血液沸腾起来,这样气势雄浑的黄钟之乐,只有他的大将军才配用。目光落到少卿脸上,却见到他的眉头蹙了起来,浅浅的一个川字,皇帝手指收紧! 礼官唱诺,丝竹声起,雄浑的黄钟之乐,渐渐变得柔和起来,悦耳之极,皇帝却皱起了眉。 大殿外边,一人穿了绛红色的裙子缓缓走近。背了光,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身段婀娜,可以想见也是个极美貌的少女。少女脚步轻盈,见不到裙摆摇动,只听到叮咚环佩之声。 群臣叩拜,跪迎皇后。皇帝起身,执了皇后的手一同坐上龙椅,授皇后玺。 百官朝贺,浪潮一样的声音一波波传了出去,皇后微笑着,仪态端庄。 皇帝嘴角勾起,似乎在笑,目光却落在少卿身上,见到少卿的肩头微微颤抖。 皇帝心头一紧,示意礼官,礼官唱诺,百官起身。皇帝看到,少卿脸色更苍白几分,宛如透明。 第三十四章 礼毕,赐宴,宴会设在承明殿,天子之宴,果然奢华无度,兴许一生只能见到这么一次了。少卿坐在左侧,看着一殿娇娃翩翩起舞。 "陛下果然好手段,这些美女,常人得一个已是受用一生了!"萧戟笑着,不经意的将少卿的酒杯拿了去,换上一碟热炙牛肚。 少卿垂下眼眸,执了箸,顿了一顿,又慢慢放下了。"宫中的歌舞,自然是最好的。" 萧戟不看歌舞,只看少卿,关切的道:"怎么不吃,听你府上的侍女说,你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见少卿不为所动,渐渐恼怒起来,"你回城时候答应了我什么,难道都忘了么?你心中苦闷,不爱惜身子,也要想想那些关心你的人心里难不难受。" 少卿眸中波光一闪,猛然看向萧戟,"我苦闷什么?皇上大婚,是普天同庆的事,我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抿了唇,强自压下声音,眉间仍旧带了一点倔强,"你不要喝了,再喝就醉了!" 萧戟哼了一哼,见少卿脸色苍白,到底心中怜惜,柔和的道:"是我说错话了!"眼珠转了一转,似乎在听歌看舞,笑道:"以前只听说莫丞相的千金知书达理,容貌更是天上少有,我一直不信,今天见了,才知道天下果然有这样的人物。" 少卿淡淡一笑,"自古英雄爱美人,将军如此羡慕,想来心中定有佳人了。" 萧戟含笑点头,"少卿聪明绝顶,一语中的。" 少卿随口说说,料不到居然被他说中了,讶然,"当真?我们一直在一起,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但见萧戟神采奕奕,一双锐利的眸子也变得温柔万分,这样的神情少卿最是熟悉不过,虽然不知道他心中那人是谁,但也不禁为他高兴,"是哪家千金,既能入得了兄弟的眼,必定是个绝色佳人。" 萧戟以指扣桌,任凭身前惊鸿翩然,一双眼睛只看着少卿,柔如月光,"是啊,在我心里,这世上没有人比得上他。他悲伤也好,欢喜也好,我心里总是只想着他一个。" 少卿心有所感,眼睛不禁看向高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是啊,心中想念一个人,自然连他的悲伤欢喜也一同牵挂在心的。"少卿声音很低,几近呢喃。 一幅红袖拂了过来,带起一阵轻风,将那声轻轻的呢喃远远的送了出去。皇帝手指一颤,几滴酒水洒了出来,目光穿过一色广袖,落在少卿脸上,却见少卿别过头去。暗怒,手指紧握成拳。扫了李福海一眼,李福海会意,伶俐的候在一旁,听皇帝吩咐。 "你去,给车骑将军送酒,就说,是朕赏赐的。"君主赏赐,臣不能辞。他等着,等着少卿向他叩头谢恩;他等着,等着那双眸子落在他身上,再不能落在别的地方。一想到少卿眼里只能有他,皇帝笑了,欢快惬意,今日的大婚,他第一次笑得这么高兴。 李福海领了旨,正要离去,忽然皇帝又唤住了他,不解,果然龙心难测。 皇帝敛了笑,似乎在想一件为难的事,许久,"李福海,受了外伤的人,能不能饮酒?" 李福海心中明白,暗暗叹息,既然心中挂念那个人,又何必如此。垂手,"奴才不知。兴许,是不能的吧......" "那就不要送酒了!"皇帝说得很快,"去,让厨房炖一盅鲫鱼汤。"顿了顿,想到少卿身上的伤,遂缓了声音,"不要说是朕赏赐的,不用叩拜了......去吧!" 李福海果然伶俐,一会儿功夫已经将滚烫的鲫鱼汤送上来了。汤水浓稠,香气四溢。 少卿见李福海没有给别桌送去,单单给自己送了,眼光一跳,"公公何故?" 李福海笑道:"将军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1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1 莫惊,因奴才见将军食欲不振,便自作主张让御膳房做了这盅鲫鱼汤来,鲫鱼最能愈合伤口,将军喝了,就全当了了奴才这片心意了。" 少卿想了想,温温一笑:"多谢公公。"说罢执了汤匙慢慢拨浓汤水,闻着清香,就是不看上座那人一眼。 萧戟见他终于吃下东西,高兴极了,"早知道你喜欢喝这鲫鱼汤,我老早就弄来给你了!唉,你将你的喜好告诉那奴才,怎么不告诉我?"他虽然不满,但那些微不满怎比得上心中的欢喜?笑吟吟的支了下颌只看着少卿喝汤。目光不禁落在少卿唇上,淡淡的红,沾了水,像桃花瓣儿,真想变成那口汤。"那汤......当真这么好喝?"身体发热,玩笑的,握住少卿的手,将那银匙送到自己嘴里。 少卿猝不及防,怔怔的被他握住,等到醒悟过来,萧戟已经将那匙汤咽下肚去了。红艳艳的舌慢慢舔着唇上水珠,一双桃花眼里满是魅惑。少卿虽将萧戟当作兄弟,但被他这么看着,也不禁红了脸。用力抽回手,还没有说话,萧戟倒凑了上来,挨着他,低低的笑:"少卿好小家子气,不就是一口汤水,也值得生气的!"手指挑着少卿腰带上的玉坠子,细细摩挲,像醉又不是醉。"宫中的宴会真令人气闷,不如我们悄悄到外边去,反正这么多大臣,少了我们两个也没人发觉。" 正要说那是大不敬的言行,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被萧戟拉了出去。好荒唐,满殿大臣,他们一个是先锋将军,一个是车骑将军,却在皇帝眼下悄悄偷溜出去,像......像做贼......少卿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荒唐的事了。明知不对,却又不想挣扎,几乎要大笑出来! 一路穿花拂柳,借了明黄幛子的掩饰,终于离了承明殿! 承明殿里,一人几乎将金樽捏碎,李福海立在一旁,胆战心惊。 皇帝狠狠盯着殿门,目光如刀,忽然啪的一声,将手中金樽重重顿在桌上,正要拂袖而去。李福海颤颤的拦住了他,"皇上......" 皇帝再不能走,看着李福海,李福海没有说完的话,他懂!殿下重臣,各国使臣,济济一堂。他是皇帝,他不是文烨。 慢慢坐了下来,宛如雕塑! "皇上!"李福海说得小心翼翼,"乐府新近练出一支曲子,皇上可要听听?" 皇帝不置可否!c 李福海叹息一声,命人换了曲子。果然曲风一变,越发柔靡起来,一群舞女踏着节拍,从殿门处冉冉前来,如轻风,如飘絮。手上长袖抛洒开来,带着暗香,转折迂回。一瞬间,满殿之内只见软红万丈,处处婀娜! 皇帝心不在焉,恨不得立时离了这殿,离了这殿,去哪里,他又能到哪里去?目光茫然,越过软红绮罗......忽然停在一人面上,几乎要以为自己错看了。 李福海一直觑着皇帝脸色,见他神情有异,立即顺了他的目光看去,险些倒抽一口冷气,那人......若不是穿了女装,真要以为是车骑将军了!揉揉眼睛,再细细看去却又不是很像了。像的,只有那轮廓,那眉眼! 那女子踏着节拍,舞着长袖,娇柔无骨。皇帝似笑非笑,盯着她带笑的眼。"她叫什么?" 李福海想了想,"乐府之中,舞技最出众的便是卫凝儿了!" 卫......皇帝笑意更深了,手指摩挲着金樽,"果然出众......" 李福海了然!一曲终了,皇帝离席,直至下半夜,皇帝才入椒房宫。 ps:回帖好少~唉~ 第三十五章 夜晚的皇宫,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少卿被萧戟拉着,几次想挣开,萧戟却不让!少卿蹙了眉头,扫了萧戟一眼,月光落在萧戟的唇上,本该清冷,却因染了花香酒香,莫名的温暖艳丽起来。 一个车骑将军,一个先锋将军,本该在广明殿饮酒陪侍,现今却像做贼似的!少卿想笑,从离了广明宫就一直想笑,春风花香,将那股盘踞在胸口的郁闷驱得干干净净。 四周都是树,柔软的枝条擦过少卿脸颊,留下一缕暗香。黑夜中辨不出颜色,只知道到处都是花,冷香,清香,甜香混在一起,越发的昭显出皇宫的煌煌大气来。少卿却不喜欢这样浓郁的香气,他想到了那山坡上淡淡的桃花香。 萧戟含笑看他,见少卿流墨一般的眉头淡淡蹙了起来,嘴角带笑,似哀伤似温柔。萧戟眸光一寒,已是明白。"御花园再如何美丽到底也是皇宫里的东西,沾了俗气......"短短的一句话,只有萧戟才知道自己是花了多少力气才说出来的,他想对着少卿大喊,那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心心念念都想着他?但萧戟知道自己不能将那句话叫出来,若将那句话叫出来了,他和少卿就什么也不是了!咬牙,敛了眸子,藏住眼底波光!他会等,等到少卿心死! 萧戟看着少卿,他活了这么久,饮血杀人只当是常事,也从不认为这世上有什么事能难得住自己,但在少卿面前,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练武之人总有死穴,少卿就是他的死穴。温和恬淡,跟他截然不同的少卿,每次看见少卿,萧戟总有一种即将被吞噬的错觉!或许......他已经被吞噬了! 少卿觉得萧戟有点怪,但因背了月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忍了手掌的疼痛,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出了宫,我们又到哪里去?"想了想,"回府去么?" 萧戟如梦初醒,转开眸光,看着不远处摇动的花枝,"回去有什么好玩的,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什么地方?问萧戟,萧戟却不答,只是拉着他走。有时候少卿觉得萧戟和皇帝真有些像,自然不是容貌想像,究竟是什么,连少卿自己也说不出来。想到皇帝,心头百味交集!索性闭了眼,任由萧戟拉着,闻着暗夜里的冷香,听着沧池滔滔水声! "有人过来了!"声音带着笑,一点都不像他说得那么惶急。少卿被那人拉得转了一转,身子撞到了一块山石,却不疼,反倒是坚硬中带着柔软。微微一笑,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中,牛皮靴子铮铮作响。 "有人过来了,我们不能让他们看见!你到山坡上等我,我一定来!"少卿还记得,当初那人说这句话时的语气神态,就连眉心蹙起的淡淡的川字都记得清清楚楚。唉,当时年纪那么幼小,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的,如果什么都能忘了,那就好了!少卿睁了眸子,却看着的地上初初冒出头的嫩草。到山坡上等我,到山坡上等我,到山坡上等我......那声音在反反复复,穿过花树,掠过沧池,在浩淼烟波的那头再汹涌的击打回来,少卿几乎要以为那人就在身边了。但他知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他听了那人的话,到山坡上,一直等一直等,那人也没有来!怪他么?少卿笑了,他是不会怪他的,他永远也不会怪他! 萧戟侧耳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2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2 听了一阵,"原来皇宫的侍卫这么不经事!"身子退开了点,看着少卿温玉一样的脸,再不舍得退开。 "因为你是先锋将军!"少卿慢慢抬了眸子,文烨的脸慢慢淡去,现出萧戟锐利的眉眼来,"如果连这些侍卫都能发现你的行踪,先锋将军也不用上战场了。" 极少听见少卿打趣人!萧戟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又转了开去,"是么,那我真不能负了先锋将军这个名号了!我们快走,再晚些宫门就关了!" 出了宫又到哪里去?少卿从来不认为夜晚的京城有什么好玩的。这个时候......少卿抬头看看高高挂在空中的圆月,这个时候,他该在书房看书的! "你看!现在才热闹呢!" 顺着萧戟手指看去,一条街道满满的摆满了小摊贩,比盛宴的皇宫还要热闹。少卿又惊又喜,"这是哪里?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萧戟温柔看他,"你啊......就是太难为自己,活得只在一些,大燕也不会塌了!" 少卿不理他,别过了头看旁边的小贩。铺在地上的布上摆满了各种兵器,若是寻常的兵器也就罢了,那小贩见少卿看了过来,就热情的拿了一把剑出来,说是祖传名剑。也真是名剑,照着月光,银色的剑身就变成血红色。 萧戟见少卿不理他,一点也不生气,反倒很高兴见到少卿嗔怒的模样。果然是有了酒的人,这样就恼了......如果这里不是市集就好了......萧戟这么想着...... "这剑多少钱?"少卿一边试着剑刃一边问道。 "十两银子,这可是我家祖传的名剑,若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我死也不会拿出来。" "名剑?"萧戟从少卿手中抽了剑出来,随意看了看,一把掷了回去,"依我说,这把剑顶多只值二两银子!你不服?"冷笑,"这样的把戏我三岁就玩了,明儿想蒙人,弄点好水涂在上面,再寻个呆子,兴许能成。"说罢再不理那小贩,拉了少卿就走。 人很多,熙熙攘攘,把两人挤在一处,萧戟似乎说了什么,人生嘈杂,少卿听不见,大声道:"你方才说什么?" 萧戟凑在他耳旁,呼吸灼热,"你喜欢名剑,我家里多得是!" 少卿怕痒,缩了缩脖子,抿了唇儿笑,"你的东西,我可不敢要。" 萧戟揽住他肩头,装作被人推得踉跄,嘴唇刷过额角,"有何不敢?堂堂的车骑将军,也有怕的东西?" 少卿嗤的一笑,睨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比试就摆出拼命的架势。我若是拿了你心爱的东西,那还了得?" 萧戟怔住,灯火阑珊,也不及那浅浅一笑,"我最心爱的东西,早被你就拿走了......" 第三十六章 夜晚的广明殿是什么样子?李福海在宫里这么久,极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走出布置奢华的宫殿,到那最高处看上一看。宫禁固然可怕,人言更可畏。但这几个月,似乎从太后隐隐约约提及皇帝大婚时起,李福海便时常站在这紫苑的最高处,随了他的主子俯瞰这夜晚的紫苑。 曾问,皇上为何不歇,若喜欢,白日再看岂不更好? 皇上笑答,白日的紫苑,却已不是夜晚的紫苑。 李福海听了不明,却不敢再问,在宫里能待得久了,练就一双利眼,成就一片玲珑心。但在方才的筵席上,他忽然明白,撕去了奢华富贵的外衣,裸露出来的也不过是脆弱悲凉的内在而已。 "皇上,夜深了!"李福海掂掂手上的披风,很重。 皇帝听而未闻,负手立于朱栏之前,宽大的广袖被风吹得猎猎舞动。黑色的袖子,黑色的衣衫,李福海记得,皇帝并不喜欢黑色,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嗜黑了呢?目光擦过皇帝,脚下一片朦胧,所有一切都隐在黑暗里,细细看去,仍可看见青黑色的鳞片,闪着莹莹寒光。远远的那处,灯火通明,宛如白昼,该是广明殿了。 原来同一样物事,站的地方不同,看在眼里也是不同的。李福海怔怔看着光影中的觥筹交错,听着残席上的笙歌艳舞,所有一切,到了耳边,不过是一缕寒风而已,身上还带着酒香,却已不萦于怀了。 当真不萦于怀?李福海看了皇帝一眼,自然,他只看得到皇帝挺得笔直的背,大燕的脊梁! 大燕,这个字眼,李福海听人说了许多次,大臣,太后,皇帝......太多太多的人,无时无刻不提及这个字眼!什么是大燕,是这片漫无边际的黑暗,还是这座由冰冷的石头堆砌出来的华丽的宫室?他只是个阉人,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懂得这两个字的含义。 "什么时辰了?" 李福海已经是第二次听皇帝问这句话,"回皇上,已是子时了!" "......还记得这座宫殿么?" 怎会不记得?小时候他经常陪着皇帝到这里来,那时皇帝还是太子,穿着大红色的袍子,粉嘟嘟的一个小孩儿,只是这个小孩子已经懂得运用权势了呢!轻轻笑了起来,又连忙敛下嘴角,依旧低眉顺眼!"奴才记得,这是扬翼宫。" "扬翼宫......" 缓缓吟来的三个字里带了浓重的尘土味,仿佛一扇久久未被人开启过的大门猛然间被人推开了。李福海不敢说话,他一向不是多话的人,因此他活得很久。 "朕很久没有进去了!" 门上的锁已经锈迹斑斑,李福海花了好大力气才把门推开。灰尘瑟瑟而落,带着一股浓重的霉味!正想吩咐下人洒扫干净,皇帝已经迈进了门槛。黑色的衣衫和暗沉的宫室融为一体。李福海亦步亦趋,皇帝突然顿住,盯着空无一物的地,"这里......原该有一座大插屏的!" "宫殿废置已久,皇上若喜欢,明儿奴才便让人把物什都搬来,和从前一样。" 皇帝摇头,慢慢坐在床上,空旷的殿中,也只有这张床没有被人搬走。床上没有绣被锦褥,很硬,皇帝靠着床柱,似乎在思索什么。李福海远远立着,月光从窗外透了进来,照在皇帝脸上,出乎意料的平静安详。 皇帝出神了一阵,猛然起身,衣带上的玉坠缠上帐子的流苏,淡红色的帐子覆了一脚,暗夜里的桃花。李福海连忙上前收拾,皇帝猛的推开了他,不言不语,定定的看着覆了一脚的艳丽的红。桃花香,桃花红,桃花样的人儿...... 月光下的手修长白皙,只有掌心四周带了些微薄茧,养尊处优的手,如何比得了在沙场之中执惯兵刃的手?他为何要比,那人有什么资格跟他比!心底一股暗火在烧,一把撕了那片红!艳丽的红,从他指间碎成一片片,飘扬着从空中落了下来。 红得像血的桃花,沾了月的清冷,盘旋着,舞出一室妖娆。 "非你不可?"皇帝咬着唇,一缕鲜红从嘴角蜿蜒而下。吃吃的笑,"朕富有四海,当真非你不可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3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3 么?你算什么东西?"一字一字,嚼碎了再从嘴里吐出来,深刻的恨!"你算什么?朕要你死,你就得死!"红色的碎片拂过他的脸,柔滑细腻,扑鼻的尘土味,好像他站在一座坟里。 "皇上......"李福海汗涔涔。 皇帝含笑,红色的唇染了血,诡异妖艳,"你看,桃花开了,朕就说,那个孩子喜欢桃花,他一定会回来的!" 李福海这才明白皇帝为在深夜里到扬翼宫来,"皇上,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 皇帝淡淡的抚着腰间的坠子,红色的宛如桃花的坠子,轻轻的道:"胡说,这么多年,朕一直在等他回来,朕是皇帝,他怎么能不回来?不回来,朕就让人杀了他!"皇帝声音温柔,眉毛在笑,眼睛在笑。"他已经回来了,朕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只要一眼,朕就能认出来,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却认不出朕!" "皇上,您累了......" 一阵狂风,把窗子撞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朕累了......"皇帝慢慢起身,黑色的袖子慢慢拖过床沿,垂在地上,又被风吹得飞扬起来,和了一室的黑。月辉清冷,滑过袖边金丝,再一点点荡漾开去,落在飞舞的红色上。"朕累了,普天之下又有谁看得出来?"皇帝盯着窗子,似乎在对谁说话。 李福海定睛看去,除了匍匐的屋顶飞舞的红色帐子,哪里有什么人? "少卿,少卿!"皇帝低低叫着少卿的名字,他声音越是温柔,李福海越是害怕,禁不住往外边退了几步。"那时候你还那么小,朕也还那么小,每次朕累了,就跑到扬翼宫来,抱着你逗着你玩。唉,那时候你连话也不会说,朕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但不会说话有什么打紧,朕每次看到你笑,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这些事,你自然是不知道的。"顿了一顿,"但你不见了,朕回来的时候,你和贵妃都不见了!"皇帝咬着唇,红色的血从伤口蜿蜒而下,滴在地上的红绸子上,混成一色。 "皇上,回去吧!"每一个字李福海都说得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皇帝。 "回去?"低低压抑的笑终于变得张狂,在空旷的宫殿之中汹涌拍打,"你命令朕?你只是一个阉人,居然命令朕?" 李福海连忙叩拜,口称有罪。 皇帝盯着他,良久良久,"什么不学,却学足了他的模样。恭顺谨慎,让朕挑不出一点错处!你以为这样就称了朕的心?" 李福海不敢答,皇帝问的是车骑将军。肩上突然一痛,倒在地上,看到皇帝黑色的皂靴停在眼前。 皇帝眼光如刀,冰冷狂乱,"朕告诉你,你永远都不能称朕的心,朕总要挑出你的错处!朕让你当大将军,统领千军万马,朕总要挑出你的错处!" 李福海心中颤抖,原来皇帝一直都在猜忌车骑将军!既然猜忌,为何又委以重任?看了皇帝一眼,俊美的脸满是苦痛,嘴角虽然带笑,在他看来却像哭。 风渐渐小了,片片碎红落了一地,平静而凌乱。 皇帝踩着一地的红,慢慢走到殿门,"把这锁换了,再不许人进来!" 李福海忍痛爬起,他知道,今晚的事即使死了也要烂在肚子里。 第三十七章 重重高墙,森森殿宇,再凄惨再尖利的哭嚎,传到宫外,也只剩下一缕比花瓣更柔弱的风而已。更何况皇帝并没有放任自己哭嚎出来,他是皇帝,就是死了也不能让自己的心思泄漏出一星半点,再悲再伤,悲伤到心碎,也不过仅仅从下唇流下一抹残红。因此那一晚皇宫中发生了什么,少卿是不知道的。那一晚,少卿被萧戟拉着,在京城里跑了一个晚上,就是打仗也没有这么累,但心里却是欢喜的。萧戟像个大孩子,买了许多小玩意儿,难以想象一个征战过沙场的男人居然会买这么多的东西,莫非他身上经常带着散碎银子?连去赴皇帝的宴会也带着银子? 少卿看看萧戟,脑中不自觉的想,万一他与人拉扯时银子从身上掉了出来,散落一地,不知道他会如何收拾?不禁轻轻的笑了出来,身旁那人不依不饶,连连追问,哪里敢说出来?随口找别的事推托过去了。以为将那人蒙骗过去,却反倒被他要挟了,拖着来到一处楼阁。 草木书香! 少卿惊叹,在这么喧嚣的闹市竟然有这么一处清静的所在。 萧戟像是来了多次,边走边熟惯的和掌柜打着招呼。说是掌柜也真是辱没了他,他哪里像那满身铜臭的掌柜?唉,这里的人没有一个像生意人,一身清气! 你怎会认识他们? 悄悄问萧戟,他转头看了过来,背着光,黑嗔嗔的眼中似乎有什么跳动。待靠得近了,口唇微微一动,听不真切。少卿不由靠近了些,萧戟却不再说了,只是看着他笑。少卿闷闷的撇过头,原来只是戏弄他。 上了茶点,都是清淡的,这样的深夜,难得的了。送茶的少女以袖掩口,看着他吃吃的笑。 少卿脸红,以为是脸上脏了。 别动,我帮你擦! 身边那人声音温柔,或许在清竹草香的屋子里,所有的一切都温柔得不真切起来。清风撩了薄纱,隐隐见得一美人跪坐琴旁,素手轻挥,声如珠玉。那琴声太醉人,因此也就忘了萧戟的举动是多么不合礼仪。闭了眼,由了他,只当是风! 那一晚,两人都没有回去,听着那琴,絮絮的说着话,避开朝廷,避开政事,风清云淡。 天边终于还是亮出了鱼肚白,浮云淡薄,阳光就从那薄纱般的云后头透了出来,将整片天都染得红了。推盘而起,下了一夜的棋,竟不觉得倦。或许闲人下的棋,原本就是闲棋,不争不抢,不愠不火,哪里比得上宫里那人? 整肃朝服,上了马车,恋恋不舍的看着那间雅舍越行越远。 你若喜欢,我们以后再来。 少卿垂了眼眸,默然不语。昨日之前,穿着皇袍的人也和他说过同样的话。话语温柔,只是那皇袍着实刺痛了人眼。迷了眼,自然不会再将那样的话放在心上了。 高高的台阶,一步步挪着谨慎的步子,到了顶端,再回头,广明殿就在下首。明黄的琉璃瓦,尚沾着喜气。入了朝阳殿,习惯的立在一旁,不去介入臣子间的纷争。直到正午,高高的龙椅上仍旧空荡荡。殿中细碎的议论越发响亮起来,空气开始躁动起来。 忽然一人手执廛尾,从门外走了进来。 李福海,皇帝近侍。 "皇上龙体不适,今日罢朝!" 众人面面相觑,待李福海转过了身,才一拥而上,七嘴八舌的询问皇帝龙体如何。 少卿退到一旁,默默端详李福海脸色。不见焦虑,想来皇帝该是无事的。迟疑了一下,步出大殿,阶梯一级连着一级,上来时不觉得,现在站在顶端往下观望,竟有一种站在云端的错觉,一失足,便粉身碎骨! 不知过了多久,臣子慢慢散了。萧戟与他擦身而过,口唇动了动,似乎要问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4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4 ,到底没有问从来,只是那神情越发让人捉摸不透。少卿立在那里,空荡荡的大殿,空通通的声音。李福海走了出来,在他身旁站定。 "皇上不肯用药......只怕将军说的话,皇上还听一些!" 李福海的话并不是圣旨,他可以置之不理。再不然,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既显了自己的忠心又不落人口实,就像那些大臣一样。少卿是老实人,那人经常这样说。但他却不知道,在官场待得久了,老实人也并不是句句实话。但要说的话太多,竟然一股脑的堵在喉间,反倒是什么也说不出了。最后只溢出一声叹息,抬了步子,往那再不愿踏入的殿宇蹒跚而去。 "朕没有召你来!" 榻上那人半撑起身子,瞪着他。 少卿沉默,跪在一地狼藉之中。 "将军担心皇上龙体......" "谁要你多嘴!"当的一声,瓷碗从李福海耳边飞过,撞在墙上,黑色的药汁洒了一地。李福海担心的看了少卿一眼,再不敢多话,默然退下。 皇帝喘着气,身旁美人伶俐,连忙拿过大迎枕,让皇帝靠上。皇帝盯着少卿,眼也不眨,似乎要从那波澜不兴的脸上看出些许波澜来。"朕没有要你来!"皇帝说得很慢,一字字,钝刀一样切磨着混浊的空气。"你是外臣,宫闱重地,于礼不合!"同样的宫室,同样的一句话,只不过说话的人换成了听话的人。多么惬意,皇帝讽笑,用力盯着他。果然温和的唇用力抿了一下,皇帝几乎屏住呼吸,等了许久,少卿却依旧沉默。 真的恼了,眼前与少卿相似的温顺的容颜也不能平息他心头的怒火,拨开卫美人的手,指着门,"不说话?你见了朕总是一句话也不说,你滚!滚出去!" 大声咳嗽,要咳出血来!卫美人慌张起来,柔软的手掌轻柔的拍着皇帝的背。 "皇上保重龙体。"有礼的叩拜,有礼的退下,一丝不苟,恪尽礼数。 盯着恭顺的背脊,眼中简直要冒出火来,那人总能将他磨得耐性全无。 "你给朕回来......"那人回头,淡淡的看着他,眼中温和,倒像他才是顽劣不堪的孩童,君主一言九鼎,如何能出尔反尔?懊恼,又舍不得就这么让他离开。眼角扫过卫美人惶恐的容颜,有了主意,"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朕说的话你没听见么?左右,把她拖出去!" 美人惊惶失措,不知如何惹恼了皇帝,连忙除下玉簪,跪倒请罪。 左右侍卫如狼似虎,拖下哀泣的美人。 美人与少卿擦身而过,两双眸子不经意的对在一起,一瞬间,心底流过某种莫名的感情,似乎两人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熟悉了。 第三十八章 原来再如何恭顺温良,也不过是装出来的嘴脸!皇帝冷笑,闭了眸子,只作不见,但又想,他何必怕了那人,猛的睁开眸子,狠狠盯住那人温和的侧脸。也只是温和而已!要说俊美绝伦,要多少没有?心中这样想,偏偏转不开目光。正午时分,金色的阳光随着红木地板冉冉的铺了进来,也染红了那人青色的衣,不知是风还是光,衣衫颤颤的抖动起来,让见惯了美人的他越发的躁动不安,当真可恶! 那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以为无味,琢磨着却又意蕴复杂,若说内有乾坤,那人却又着实不知,更不用说含沙射影了,叫他看不透摸不清!一面想,他该是信任他的,自年少时的相濡以沫生死相许,若心存背叛,不会等到今日;一面又想,人心如海,他又能保得住谁,他又能信任谁?思来想去,君君臣臣,生死荣辱,到得头来,不过一纸诏书而已,何必费尽心思? 垂了眸子,慢慢把玩手上如意,只把那柄寒玉想成那人的脖子! 衣衫悉簌,忍不住掀了眼角,端详那人。以为必定会见到那人恭敬温顺的模样,却想不到那一贯跪伏在地的人,却用他一双温泉水似的双眼,专注的看着别人,除了他以外的别人。君主在上,他如何敢这样藐视。当的一声,玉如意坠地,如愿的看到那人惊慌的回头,又匆匆的垂下眸子。 冷哼,明明如愿以偿,却不甚满意。扫了李福海一眼,一干奴才知趣的退到殿外,合上殿门,挡了刺目金光,复了满殿阴沉。看着少卿,终于心满意足,此时此地,再没有旁人,除了朕,你还能看着谁? 坐起身来,盯着他,"把如意捡起来!" 原该奴才做的差使,他就等着,看那温良恭顺的人何时才会恼怒。可那人却也不恼怒,慢慢的,小心的将玉如意捡了起来,恭敬的捧在手上。 "你这样,是等着朕去拿了?"尖酸刻薄,刻意的把冷笑挂在唇边,只等着让那人看到。可那人连眼角也不抬,低头弯腰,恪尽礼数的将玉如意捧到他面前。 洁白的玉如意,冷冷的发着惨白的光!皇帝盯着玉如意,目光慢慢的挪到那人脸上,如同玉石的脸,波澜不兴,他在看他的笑话!好大的胆子,他敢看他的笑话。喘着粗气,一把攥住玉如意,狠狠的掼到地上,那人被他猛的一带,踉跄了一下。 用力纠住青色的袖子,锁住那双略微惊慌的眼,"你总是躲着朕,现在,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臣不敢!" 慢慢放开了他,皇帝身子颤抖,竭尽全力才把手放到锦被上,他怕,稍一把持不住他就会括上那人的脸!一声声的不敢,就是闭了眼睛,不,兴许到永远也睁不开眼睛的那刻,那人也会这么对他说"臣不敢"。恭敬么,如此贤良恭顺,他该是放心的,他午夜梦回,他总是梦见这副匍匐在他脚边的看似恭顺的模样,心口像压上千钧巨石!以为早就懂了他,原来最不懂他的就是自己,究竟是谁征服了谁...... "少卿身子是否不适?" "谢皇上垂询,臣一切安康!" "一日不见,少卿也学会欺瞒圣上了!"皇帝笑着,"若不是身子不适,谨守礼数的少卿为何早早离席?" 少卿苦笑,原来皇帝早就知道了。欲要退开请罪,袖子却被皇帝揪住,只能半欠着身子,诺诺道:"臣有罪!" "除了这句你还会说什么?"恼了怒了,咳得喘不过气来。 少卿到底看不过,将旁边的茶水端了过来,两双手不经意的碰在一处,都怔了一怔。 原来你并不是铁石心肠。 莫名的,少卿听到皇帝这么说,定了定神,眼前那苍白的唇却紧紧抿着,谁都没有说话! 茶水洒了出来,弄湿了华美的锦被,"连一点小事也办不好!"断断续续的声音夹在咳嗽里,本想说茶水滚烫,让李福海进来伺候。到了嘴边却变成另外一句话。错愕,已经不能改了,偏了身子,唯恐他看见自己不小心流露出来的懊悔,却听当的一声,连忙回头,少卿青色的衣袖上滴着水,地上散着几片碎瓷。 "你......"目光在少卿衣袖上转了转,他却将手掌藏得严实。"果然连一点小事也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5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5 做不好!"轻轻的说,带着些许心疼。"你过来,陪朕说说话。李福海,把苦酒汤拿进来。"往里边挪了挪,半闭了眸子。 少卿慢慢坐了,病中的皇帝苍白脆弱了几分,似乎方才大怒的不过是另外一个人而已。 李福海进来,放下了药。小小的一个长颈瓷瓶子,皇帝拿了过来,慢慢把玩,"烫伤了么? "......" "拿出来,让朕瞧瞧!" 刚伸出手,就被那人攥住。没有提防,倒抽一口冷气,皇帝看了他一眼,松了力道,"你总是这样,受了伤也不说!"一边说一边拔了塞子,将水液细细的涂在烫红的皮肤上,"昨晚玩得尽兴了?"笑了一笑,"我们一盘棋,下了几年,也总分不出胜负,昨晚那局棋,是你赢,还是萧戟赢?"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少卿抽回手,轻轻的道:"不过闲来无事,消磨时光罢了!" 皇帝放回瓷瓶,慢慢的道:"朕说过,棋局可以观天下!朕看,必是萧戟赢了。"盯着少卿,"你没有竞争之心,他却不然,朕看他是一头老虎,你越是退让,他越是进逼,可朕就喜欢这样的老虎!"顿了一顿,"你这性子,若能改一改,朕看,再没有什么人能胜得你了!" 心冷了,改?改什么,如何改?伴君如伴虎,再改,也不能称心! 皇帝毫无所觉,正要说些什么,忽然一人推开殿门,神色慌张。竟是李福海,不悦起来,冷道:"慌什么?" "皇上!"李福海定了定神,"平阳侯已夺下卒城,使者已在外头候着!" 皇帝大喜,振衣而起,扫了少卿一眼,"平阳侯能为朕夺下卒城来,就是有一千个错,朕也容得了他。李福海,宣群臣上殿,朕要让天下人知道,大燕多的是能臣猛将。" 击鼓上殿,少卿听着鼓点,想着方才皇帝若有似无的一眼,自失的一笑,皇帝又何必如此? 当的一声巨响,铜锤击在铜鼓上,震得满殿嗡嗡作响。使者手捧文书,踏着余音昂然入殿。 皇帝读罢,满脸喜色,"好,好,平阳侯立下大功,也不负了朕一片苦心。" "皇上!"使者跪地,少卿看去,见使者放在地上的手微微颤抖,心中一惊,不由向皇帝那方悄悄挪去。 "卒城已破,齐王已死,侯爷请皇上赐封假王!" 群臣大惊,几乎不敢相信这句话眼前之人的口中。 这简直是要挟了,皇帝猛的站起来,狠狠盯住底下那人!拳头越收越紧,忽然啪的一声,一人将玉圭掉在地上,皇帝转眸,只见少卿一边捡着玉圭,一边看着他摇头。 皇帝醒悟过来,抚掌大笑,"朕早说过平阳侯是英雄,英雄岂能做什么假王,要做,就做真王。座下听封,赐平阳侯为齐王,卒城连同周遭一千里皆为属地,食邑五千户!" 使者大喜,一干老臣默默摇头,靖海侯上前一步,蹙着眉道:"皇上,将异性封王,祖上无此先例。" 皇帝似笑非笑,"人人都说靖海侯睿智,怎么也犯起糊涂来,难道祖宗的法制不能变?朕是皇帝,朕说的话就是法!" 四目相对,如刀如戟。靖海侯慢慢垂下眸子,盯着手中玉圭,末了淡淡一笑,退回臣列。 老狐狸! 退了朝,皇帝只让少卿一人跟随,入了内廷,也不坐銮舆,沿着小径慢慢的走。这时是春末,冰雪融尽,到处都是一片嫩绿。皇帝随手摘了一片叶子,在指尖揉碎了。恨恨的道:"那只老狐狸,朕一定要杀了他!" "成大事者能忍人所不能忍,皇上又何必急在一时?" 皇帝笑了,"少卿以为朕会把平阳侯放在眼里?一个为蝇头小利而蒙蔽心智的蠢人,能成得了什么气候?那些躲在背后,不动声色的人才真正可怕!"让人拿来棋盘,"今天陪朕好好下一局棋!在这园里,你我都是闲人!" 少卿坐下,依旧执了黑子。 风拂树叶,吹来阵阵暗香,不知道过了多久,棋盘上纵横交错,黑白掺杂。 "你知道朕为什么喜欢和你下棋?"落下白子,填了缝隙,"只因你的棋艺是朝中最好的!若能赢了你,余下的人也就不足道了!" "......皇上,靖海侯心机深沉,党羽众多!" "朕是皇帝,他再狂妄,也不能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皇帝懒懒向后一靠,"自然,朕会慢慢的将这棵大树的枝干砍掉,没有根的大树,还能成得了什么气候!少卿,军队是最锐利的武器,不要怕别人说什么,你只需记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朕!" "臣明白!"少卿看着棋盘,白色的棋盘上,星星点点落了金色的铜钱印子,如此阳光灿烂,春色明媚,却不知明日又会怎样呢?有些同情靖海侯,但政局如同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靖海侯是枭雄,却不知皇帝最容不得的就是枭雄!除了靖海侯,平阳侯要死,郑侯要死,这京城的地,就要被鲜血染红了! 第三十九章 那一局棋不知下了多久,小小一方棋盘,黑白棋子纵横厮杀,皇帝的手漫不经心的拈着棋子,再漫不经心的落在棋盘上。一局棋,磨磨蹭蹭,不知磨的是棋子,还是人心。少卿本想认输,但他知道那人必定是不愿的,因此只能顺了那人的意,陪了他听那丁丁的脆响。 天已黑透,尽管内侍高举烛台,棋上众子也看不真切了。皇帝懒懒向后一靠,眼睛明明盯着那棋子,但当那晃动的烛光流过眸子,那如冰的眸光竟也生动温柔起来,温温的扫过眼前那人低垂的侧脸。 "原来竟这么晚了......李福海,你也不提醒朕!"皇帝似乎要说什么,但话锋一转,又让人猜测不出。 李福海看了少卿一眼,又忙忙垂下,"皇上,是否与将军前往清凉殿用膳?" "少卿以为如何?"皇帝似笑非笑,意有所指。 少卿抿唇,装作没有见到皇帝眼中那一抹焦燥。只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臣子一样,跪拜辞谢,连连称罪! 皇帝毫不动怒,笑着让李福海托了一样物事上来,只说是赏给他的,少卿怔然,尚来不及谢恩,皇帝已经起驾回宫。 "将军......" 少卿犹豫了一下,将托盘上的红绸掀开。洁白的玉如意,静静的躺在红色的绸缎里!手指沿着光滑的轮廓细细抚摸,到了柄端,停了下来,那里有个小小的缺口,棱角尖锐,似乎被谁狠狠摔过。少卿叹息一声,紧紧攥住那柄如意。狂风乍起,飞沙扑面,少卿却浑然不觉,一双眸子定定看着那渐渐远去的红色的背脊,直至没入重重宫闱,再也找寻不见! 出了宫,少了耀目的烛火,天地之间一片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 "原来竟这么晚了......"说出了口,才惊觉竟然和那人说了相同的话,不禁苦笑。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一人说着,慢慢从黑暗里踱了出来。 "我以为你早就走了......"少卿目光落在他肩上,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6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6 衣衫已经湿了,不知站了多久。 "我在等你!" 少卿转头看他,"等我做什么......"顿了一顿,望着天边一闪一闪的星星,"若是今晚我留在宫中......" 萧戟淡淡的道:"你出来了!" 少卿勾起唇角,负手于后,"昨日你做了东道,今日该轮到我了!" 萧戟朗声大笑,"荣幸之至!" 那一晚,萧戟下榻车骑将军府。 酒至半酣,萧戟揽住少卿的肩,"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等你?" 少卿避了开来,淡淡笑着,靠在垫子上,双眸似合非合。 萧戟支肘看他,灼灼烛火迷乱人眼,"你不适合宫闱!你的人,你的心,该在战场上!" "战场......"那双醺醺的眸子忽然睁开,不见一丝醉意,"金戈铁马,叱咤风云,何等快意!"少卿抚掌大笑,"萧兄弟箫吹得好,不知可否吹奏一段?" "有何不可?"萧戟解了腰间箫管,按商引宫,一缕清音从口中流泻而出。 少卿半眯着眸子,目光越过萧戟,看着窗外一轮明月,渐渐朦胧...... 那一晚,萧戟没有离开车骑将军府...... ※※z※※y※※b※※g※※ 夜深沉,月皎洁!曾有人说过,京城的月色是皎洁中带着一点柔媚的凄楚,而大漠的月,永远是冰冷苍白中透出血腥肃杀。李遥眼前所见,正是如此!勒马四顾,茫茫草原望不到头,只有远远的与天相接的地方,依稀能辨认出模糊的灰色。深夜的草原...... "将军,夜深了!" 回头,身边的十夫长也与他一般盯着那不可捉摸的远处。 侧头聆听,此起彼伏的嚎叫,不知从哪里传来,激昂高亢,忽高忽低,忽远忽近。那声,撩起疾风。 "你怕?"李遥笑看他的十夫长。 "跟着将军的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十夫长看着他的将军,没有躲闪。 "好!"李遥高高扬起马鞭,破了疾风,清脆的敲击在马臀上。黑色战马,四蹄绝尘,融入了草原深沉的夜。 生于草原长于草原的人,血液中永远有一股不甘屈居人后的蛮劲,十夫长拼命挥鞭大马,希翼能赶上眼前那与黑色战马浑然一体的人。劲风刮得脸颊生疼,风在呼啸,风在嘶吼,草原上的风,也有声音!很热,额上冒出的汗,流入眼睛,刺痛着,蒙了视线,却始终与之保持一箭之地。 狼! 贴着草叶疾行的黑影,恍若从地底钻出来的,悄无声息的将他们包围在圆圈之中!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将军为何问他怕不怕。深夜猎狼,就是狄人之中最勇猛的武士也没有做过!害怕着,兴奋着,沸腾着!弯弓搭箭! 头狼哀鸣倒地,他的箭却仍搭在弓上! 不甘,松了弦,嗡的一声,羽箭破空,穿过长草,直入咽喉! 血气渲染开来,很淡,就像噙在舌尖尚未咬破的蛇胆! 舔舔嘴唇,待要弯弓,却不见了狼群。 空气绷得很紧,天上浓重的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忽然坐骑发出一声悲鸣,扬起前蹄,几乎将他甩下马背。想也不想,执了弓,击在马下,以为必定击中那狼,却反被它避了开来。风声虎起,夹着令人作呕的腥气,咬在弓上,连人带马,硬生生被它拖倒,连忙一阵急滚,避开劈头而下的森森白牙! 耳边沙沙,鼻中满是草香,忽然碰的一声,撞在石上,再不能退,索性板住那大张的口,用力一掰,格的一声,他只感到手上肌肤急速变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艰难的坐了起来,仍不敢放手,直到确信那野兽已经瘫软在地,再不能生还过来了,才松了五指,站起身来。 踏着草,草上血珠滑落,染红了鞋!哪来的血? 不及细看,脸颊已感到暖热,舔唇,唯觉腥甜!狼血! 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露出月亮弯弯的脸!银色的草,红色的血,李遥,坐在马上,一身的黑,像一尊塑像!一团团黑影,匍匐在他马下,除了他们,周围已经没有一丝活着的气息! "你怕么?"李遥思索着,十夫长觉得李遥问的并不是他! "不怕!" "好!" 抖动缰绳,缓缓过来,十夫长这才看清李遥的双眉是蹙在一起的!为何烦忧!马蹄笃笃,与之并辔,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李遥仰头看天,沉默许久,才慢慢的道:"燕人说我们是狼,在你眼里,燕人是什么?" "羊!"脱口而出,满脸鄙夷。 "以前是羊,现在还是羊么?" 十夫长张了张口,答不出来,他想到了一个人! "不错,我们是狼!"李遥一字一字,掷地有声,"血液里流淌的是狼的残忍嗜杀, 这不可耻!"李遥的眼神和他手中的刀一样可怕,"燕人懂什么,占据了广阔土地的燕人怎会懂得大漠的风霜痛苦?我们只要用利齿,就能把他们的喉咙撕碎!"顿了一顿,"你知道狼群是怎么捕猎的么?" 十夫长怔住,思索着,"头狼从高处跳到羊群里边,扰乱羊群!" 李遥笑了,"羊有尖角,但这些尖角却只对着外边,内里乱了,也不需再打了。但若是有一只懂得调度的公羊,成败如何,还未可知!"扬了马鞭,在空中虚劈一下,"卫少卿就是那只公羊!他永远知道如何使软弱的军队变得更强!" "将军也能!" 李遥眸光闪动一下,锐气尽出,"不错,我能!"猛一扬马鞭,远远的将十夫长抛在身后,"我只败了一次,一次,已经足够!" 声音已远去,却比战鼓更能让人血液沸腾。 十夫长紧紧攥住缰绳,盯着远处忽明忽暗的篝火。边疆狼烟再起,赢的,一定是他们! ※※※※※※ 第四十章 燕朔五年五月,狄人东进天坠关,兵扣穆凌关,杀掠两千余人! 燕朔五年五月中旬,皇帝召文武重臣于清凉殿廷议。 此一役,皇帝不在乎能否攻陷龙城,而在于将天坠关以西的失地,自元鼎二年便被狄人占据的天坠关以西包括雅罕在内的三千五百里的失地全数收回。至于宣阳一路的主帅,皇帝久久无法决策。依照他的本心,论军功论人望,主帅一职实非少卿莫属。但军中格局远没有这么简单,尤其宣阳一路,五十万大军,五十万是什么数目,便是横渡长江,长江也能断流。这样庞大的数目,已经不是王军所能承担的了。廷议前夜,皇帝未曾合眼,反反复复,殿上红烛换了几次,炉中薰香换了几回!待到天明,皇帝终于想到了一个人。 赵焱烈!论军功论人望,他比不上少卿,但他是靖海侯的嫡亲弟弟,悦阳公主的夫君,当今右丞相,前任平楚督军!凭借如此微妙的身份,五十万大军中,无论是王军还是从诸侯王爷中借调的军队,都尽可以制衡的了! 燕朔五年六月,燕军兵分两路,一路出燕门,北进龙城!一路出穆凌关,西逼宣阳! 出征前夕,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7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7 赵焱烈受封定远大将军。大将军便是大将军,如今却在大将军前边加一个头衔,大将军不成大将军,定远王不成定远王。他知道皇帝还是不信任他的,就像皇帝不信任他的兄长靖海侯一样。但这又有何妨,皇帝没有起用靖海侯,却不得不起用他!这就是契机! 赵焱烈很清楚,在极为看重军功的燕国,不管你是什么高官重臣,没有赫赫战功,便没有深植朝野的根基。皇帝现在能用他,以后也能杀他,甚至可以将他的家族连根拔去。赫赫大功如司徒错,若没有一战而收复千里辽东的最后筹码,在大燕也不会形成举国世族连同燕文王也无法撼动的根基。睿智通博如公孙明,若没有制定出先平辽东,后定西南的策略,也不会让燕文王看重如斯,一介布衣,竟能和王族世家平起平坐!可以说,大燕的车轮,永远都在这两人的轨迹上前行。 他是侯爷,他是丞相,他是督军,现在又是定远大将军,无论权势富贵,已能与司徒错公孙明比肩,但实际根基却是霄壤之别,姑且不说燕国百姓是否知道他这个人物,就是在朝在国,他这右丞相,也远不如左丞相莫玄英那般将权力挥洒自如;他这定远大将军,也远不如前任大将军司徒错那般独领三军而让举国倾心;就是他的哥哥,靖海侯,他也远不能比。因此,他这定远大将军,只是一个空架子。 他很清楚,不打几次胜仗,他这定远大将军,他这左丞相,在燕国永远都是空架子。 燕朔五年七月,赵焱烈五十万大军直逼穆凌关! "这就是穆凌关!天下第一关!" 此时正值午时,该是烈日当空的,但赵焱烈仰起头来,却只见得到从两旁树叶缝隙间透下来的星星点点的金色圆斑。细细的风,不知道从哪里吹进来,只不过撩起头发,却是刺骨的冷。 前锋将军策马上前,扣响关门。 久已不开的关门伴着沉重的巨响,缓缓向两边推开,兵士击鼓列阵,迎了主帅入关。 "卑下甲胄在身,恕不能行礼!"穆凌将军胡成单手扣胸,目视赵焱烈,"大将军第一次到穆凌关,可要巡视关内工事?" 赵焱烈虽然做过督军,到底是在京城长大的富贵人,对于此战如何着实没有把握。但穆凌关是天下第一关,几百年来,各国虽然纷争迭起,却从来没有一个国家正面攻打过穆凌关,此次西出,若不胜,便往东退至穆凌关,凭借天险,至少能保住全军主力。听那胡成如此说,正中下怀,遂笑道:"如此,到城楼细说。" 立于城楼,方圆几百里一览无疑。赵焱烈眼望四处,叹息一声,穆凌关号称天下第一关,着实是名至实归。一道关口,卡在西陌山塬与酃山的连绵群山中,且不在三口,而在峡谷入口两三里之后;进得关城,便又是深长如"函"的峡谷。若仅仅是一道长长山谷夹在两座小山之间,或可绕道背后,在兵家也并非难事。偏偏是酃山、西北高地与西陌三大块山地纠结盘桓,方圆几近千里。而穆凌关西面更是大河汹涌,两岸层峦叠嶂。如此山塬环结,林木茂密,莫说是人,就是飞鸟也难逾越。 赵焱烈满意的笑了,"有关如此,我大燕何愁不胜?" 少卿立于他身后,慢慢的道:"大将军可要巡视关内工事?" 赵焱烈看也不看他一眼,"就是不修工事,狄人也不能进!"顿了一顿,"左将军,命将士就地修整,一个时辰后出发。"说罢径自去了。 胡成要跟,却被少卿拦住。"你带我去看看关内工事!" 少卿的声音很淡,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不容人抗拒的气势。胡成连例行的盘问都想不起来,他觉得自己天生就该服从他! 少卿巡视不同赵焱烈,他看得很仔细,甚至连放置在角落的兵器架也不放过!"燕朔二年,朝廷拨款,重新修葺了穆凌关!"少卿抚着城上条石,"城楼改成条石,城墙伸展十余里,长城顶上设置烽火台,女墙垛口与石条城墙连为一体,箭孔密布坚固!天下第一关,仅是如此?" 胡成暗暗吃惊,他想不到这个从来没有来过穆凌关的青年将军居然对关内形势如此了然,当下不敢疏忽,恭谨的道:"仅是如此,自然不能称为天下第一关。将军请看,关内每隔三丈,便有一座小山,那些小山,都是由打磨光滑的巨大滚木与打成各种形状的大小石块组成;每隔五丈,便有固定在巨大木架上的强弩,同时又有一间专们储藏远射箭弩的石屋;小山与石屋之间,便是联绵不断的兵器架。但凡有战事,绝不会出现兵器断绝的场面!" 少卿点头,"关内守军多少?" "三千!" "我军与狄人开战,周遭小国必定趁我国内部空虚,大举进攻,敏思葭凌尤不得不防。"少卿双目如电,"穆凌关是由西往东的唯一关口!大军一旦攻城,将军能否支撑三日?" 胡成思忖半晌,昂然道:"禀报将军,外无救援,胡成可支撑月余!" "好!"少卿一拍他肩头,"我不增兵,支撑三日,你便立下大功!" 一个时辰后,大军拔营,七日七夜急行一千四百里,五十万燕军与宣阳遥遥相对! 第四十一章 赵焱烈也看到了遥遥百里之外的宣阳,不禁握紧缰绳,额头渗出汗来!他没有打过仗,自然不能像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军头那样面不改色,他不退,已是胆大!以为必定击鼓开战,以往燕军作战,如狂风骤雨,迅雷闪电,从不给敌人一点喘息的机会,但这次,等了又等,四处静寂一片,除了战马偶尔传来的嘶鸣,不曾闻得一点声响。不仅没有声响,连大军也停下了前行的步伐。 再也耐不住,拍马上前。 "大军为何停下?" "禀大将军......"左将军吴恪慢慢转过身来,他眼睛看着赵焱烈,目光却穿透了他落在远处不知名的地方。赵焱烈看得清楚,吴恪脸上,两道浓眉紧紧皱在一起。能让一向面无表情的吴恪露出这副神情,赵焱烈忽然觉得,或许这场战比预测的还要难打! "宣阳阵势异常,恐不能贸然出兵!"吴恪的话不多,但他说出的话,连当年天纵英才如司徒错,也不能不卖他几分面子。赵焱烈盯着他的嘴,希翼那张嘴再说出点什么,但那薄薄的唇却只是微微翕动一下,又紧紧闭合起来。"大将军请看!" 吴恪退开几步,将最突出的岩石让给赵焱烈。 赵焱烈遥遥望去,只见宣阳城头旗甲鲜明,宣阳西北铁山北麓大营也是旌旗猎猎战马嘶鸣,宣阳东北河谷地带更是大营联绵不断。赵焱烈不禁皱眉,"莫非我军进攻任何一处,必遭两处合围?" "正是如此!"吴恪目光在宣阳,铁山,河谷之间不断游移,"我若攻城,山麓敌军必与城内守军合击,使我腹背受敌;我若先取山麓,必遭城内守军与河谷大军夹击;我若取河谷,则两支敌军必从背后掩杀。这场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8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8 仗,须有一个完全的打法!" "速议!"赵焱烈看着身后五十万大军,五十万,一顿饭可以吃掉一座山!他等不起! "正在查勘,尚未计议,请大将军示下。"右将军大步上前,躬身奏道。 一句例行的请示,却让赵焱烈红了脸。作为大将军,全军的统帅,战法谋略本应在出兵之前便已了然于胸并备细交代给领军大将。那被燕过将士尊奉为战神的司徒错正是这种做法的极致。由他一手带出的将军也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做法,战鼓一响,大家都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大家对于大将军的军令,几乎是不问便尊奉如纶旨。而燕军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也从来没有碰到过兵临城下却一筹莫展的状况。 因此右将军一问,所有人立即将目光集中在赵焱烈脸上。 赵焱烈到底是从庙堂之中历练出来的,眸子一转,朗声长笑,"接掌三军,赵某实在勉为其难,若一令错而致败,赵某领罪事小,大燕颜面何存?我等都是为国效命,这场仗该如何打,还望各位将军不吝献策。"一番话,情真意切,周遭目光顿时柔和许多。 右将军大手一挥,"也不过三处地方,比这更险恶的阵仗我们也不是没有见过。就是用血,我们也要把宣阳淹没了!" 众人相互观望,一时竟没有人开口。c 忽然吴恪道:"车骑将军,你想到了什么?" 赵焱烈转头,才发觉有一个身影一直矗立岩边。车骑将军,已经不是一个头衔。这四个字,是继司徒错之后缔造出来的又一个大燕不败的神话!奇袭奔雷,火烧梁平,宛如一阵疾风,将年轻将士心中的星火微末变成燎原大火!车骑将军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向不注重军事的自己也忍不住为了这个传奇一般的名字而像个妇人一般打探起来!但事与愿违,车骑将军还朝时,他却被派往别处。待他回来,车骑将军却已出征! 越是不能见到,越是忍不住遐想!从来没有打过败仗的人,到底该是什么模样! 紧紧盯着那个背影,不敢眨一下眼睛。 终于转过头来,首先见到的是那一双眸子,温和如玉的眸子。但是玉石是不会动的,也生不出那般的光华潋滟,因此还是水吧,淡淡的,缓缓流动的温泉水! 登时忘了强敌在前,微笑着,"车骑将军,你想到了什么?" 少卿大步过来,沉声道:"末将以为,三营虽成虎势,但可一鼓攻之。" 吴恪眉梢一挑,"如何一鼓作气?" "将军请看。"少卿手指宣阳铁山,"宣阳铁山之间有一条小河流过,这是小川河,北入洛水。洛水西南火峰山双峦竞举,是河谷大军救援宣阳的捷径,便是这双峦峡谷,末将斗胆直陈,兵分五路,三面进攻,一举攻下宣阳。" 一个车骑将军竟能对从未到过的地形分析得如此详尽。本已让人咋舌,待听到"兵分五路,三面进攻",更让人说不出话来。四周一片死寂。秦军五十万人马,兵分五路,显然是一场头绪繁多的高难大仗。但凡将领,作战之时无不喜欢将令简单明了。若遇谋略之战,则必须有高明的统帅居中调度,只要行差踏错一步,立即变成相互掣肘的混战。而今统帅,却是从未真正调度过的赵焱烈,谁能指望他统一掌控全局?而左右将军,虽然领一方军队绰绰有余,也从未同时面对五路大军。至于车骑将军,以他的谋略手段,全军上下也只有他才能担当如此重任,但以他的军衔,却是诸位将领中最不可能身居主帅位置的人。 众将心中了然,却谁都不敢开口。 吴恪目光一闪,"大将军,我看还是另谋战法!五十万大军,若不能将宣阳拿下,岂不教天下人笑话!"说罢便走。 赵焱烈抬手拦下了他,笑道:"想不到左将军也谙熟激将法!你看我是不能容人的小人么?车骑将军,请你细说!" "不敢!"少卿一脸从容,"第一路:十万铁甲步军开出双峦峡谷,列阵阻截河谷大军;第二路:步兵十万,夜晚从洛水转西潜入小川河河谷,切断宣阳内外两营;第三路:八万精兵从双峦峡谷绕道铁山之后,夜袭铁山军营;第四路:十四万精锐铁骑在铁山前原野上严阵以待,当狄人混乱拥出大营,便在旷野展开截杀;第五路:八万重甲步兵全力攻城。此战并无繁复关节,要害在同时发起,攻杀猛烈,不给敌手喘息之机!" "听你言语,只要我军同时发难,余下便是全力以赴?" "大将军所言极是,除此无他。" 赵焱烈沉吟半晌,"左右将军以为如何?" 左右将军对看一眼,含笑道:"只要居中调度不出差池,此法可行!" 赵焱烈也不是蠢人,自然明白两位将军话中深意。朗声一笑,"我身为大将军,若在众人谋略拟定之后尚不能施行,真是尸位素餐了。"眼带笑意,看向少卿,"在场的都是军人,行事干脆,莫要再说什么军衔所限的屁话。出征之前,皇上便允我全权决断。众将听令:车骑将军从今日起擢为上将军,代议中军号令!" 话音未落,众人心悦诚服,自山岗而下,五十万大军黑压压跪了一地,拔剑击鼓,声震九霄! ps:我要回帖!!! 第四十二张 宣阳城,西疆第一大城,人口逾万,车马往来。而此时,宣阳城里已找不到昔日的一丝繁华。大街改作军道,马车拆了顶棚,胭脂水粉换作刀枪剑戟,兵甲铮铮,战马嘶鸣, 空气紧绷得一触即发。 "燕军停滞不前!" 一辆马车滚滚而过,将一块小石子碾得飞射开去,掠过李遥耳际,丁的一声撞在墙上。 "停滞不前?"站在李遥身旁的前将军馗箬擎微微一笑,总是绷得紧紧的脸因这一笑而显出几分年轻来,"我倒认为是燕军与我们相持相峙!"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相持相峙,这在燕国可是闻所未闻。轻轻把手摆到身后。 "相持相峙......"李遥慢慢品着他的话,盯着高高城墙上的一抹云霞,"何故?" 馗箬擎嘴唇动了动,又极快的抿了起来。他是老将,却屈居在李遥这个年纪不到他一半的青年身后,他不能说错一句话。思忖半晌,慢慢的道;"其一:燕军号称五十万,兵多强广,虽声势浩大,却难免相互掣肘,此为兵家第一忌!其二:此处多崇山峻岭,沟壑深谷,我军又部署严密,三处设防,无论燕军进攻那一处,都免不了陷入腹背受敌的尴尬境地!其三:此处地形不比别处,燕军又多习骑战,怎比得过我军风雷聚合,疏忽无常?" 李遥听罢久久不语,慢慢上了城楼。现今已是黄昏,山野的黄昏比草原上的黄昏少了几分壮丽,多了几分绚灿。漫山遍野的青松古木都被染得红了,一层一层,慢慢延到两山之间无法企及的沟壑之中。李遥盯着山的那头,似乎要把这副情景刻在心中。 山的那头,枝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9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49 叶缝隙间依稀可以见到燕军将士晃动的身影。 相持相峙,李遥想起馗箬擎的话。如果能和燕军相持相峙,那么光凭这四个字,也足以在被燕军横扫的西南列国之前耀武扬威了。但真的是相持相峙么?李遥放在城砖上的手慢慢收紧,坚硬的石头抵着手心,用力的,狠狠的,似乎他握在掌心的是那五十万燕军。 他希翼馗箬擎说的话是对的!燕军作战奉行一条信则:大军不显则已,显则立即接战,从不延误,几乎每次都以雷霆万钧之力压倒对方。但这次却不同寻常,燕军进到十里之遥便停了下来,两三个时辰没有动静,扎营之后,又是一片忙乱地修筑壕沟望台,紧接着又是炊烟四起,依旧没有动静。种种理由,几乎连他也信了馗箬擎的话!但他更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军部署如何,将士可点起人马了?" 馗箬擎觑着李遥的脸色,却只见到一脸淡漠,"将军不必担忧,五十万燕军,赵焱烈领军,也不过是一只老鼠领着一群老虎,四处鼠窜而已。" 李遥嘴角用力一抿,淡漠得近乎冰冷的脸上竟显出一丝笑意。这样的神情馗箬擎看过一次,那时的李遥,剑上沾了百人的血。馗箬擎偏过头,也随了他的目光盯着山那头的燕军, "你的话,不对!"李遥嚼着字,慢慢的道:"老鼠的度量小,但赵焱烈的度量不小!他这只老鼠,懂得让手下的老虎率领全军!" "将军的话,末将不懂!" 李遥垂了眸子,眼角微妙的闪过一丝杀气,"你不需要懂,你只需懂得,卫少卿,也在五十万燕军之中。" 回身下楼,也不理会馗箬擎是否跟了上来,李遥觉得他的血液在沸腾!他走得很快,几乎跑了起来。街上车辆往来,士兵列队,李遥几次撞到,那些士兵似乎说了什么,他听不见,他的心里,只充斥了一个信念,等了这么久,那个人终于来了,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和那个人一决胜负。 入了大帐,快步走到地图前,眼睛紧紧盯着图上每一个小点,哪怕这张图他闭着眼睛也能画出来。他不能错,他不能再输给那个人! "大将军,大将军!" 身后脚步霍霍,李遥置若罔闻。 "大将军,龙城危急,单于命将军派兵支援!" 李遥身形不动,忽然拿笔,将图上两条河重重圈了出来,大红朱砂,浓得像血。"小川,洛水!将宣阳内外大军分割开来......我若是卫少卿,我该怎么做!夜袭,是了,夜袭!牵制了铁山守军,便能攻城!"皱眉,"那河谷大军怎么办?攻城,仍是腹背受敌,卫少卿不会这么笨!他不会!" "大将军!"馗箬擎不敢相信这个站在地图前喃喃自语的青年就是方才在城楼上一脸淡漠的将军!他觉得李遥中了魔!连一次也没有在他面前展示出来的脸色,此时却毫不吝啬的展现出来!一切的一切,全是为了一个叫卫少卿的人!卫少卿,馗箬擎不止一次从李遥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也从边塞军民嘴里听过这个名字,奇袭本雷、火烧梁平,虽然立了几次功,也不过是个车骑将军!他不明白李遥为什么对他念念不忘...... 轻轻拿起士兵手中托着的单于金令,默默挥退了兵士,慢慢走到李遥身后! 李遥手抚地图,慢慢描摹,眼角眉梢,没有一点杀气,就像即将与就别重逢的好友见面那般喜悦。城楼上的冰冷,城楼下的焦燥,已经沉淀下来,只是一个背影,却是岳停山峙,虽千万人亦不可夺! "河谷守军多少?" 馗箬擎一怔,遂答:"十二万!" "铁山守军多少?" "二十万!" 李遥沉思,"宣阳城中尚三十万人......传令,将宣阳八万人,铁山五万人,调往小川河及洛水两岸!切记扼守双峦峡谷,防止燕军截杀!" "大将军......洛水天险,无须再守!宣阳是重城,抽调兵力,万一失陷......" 李遥冷笑,"天险,在卫少卿眼中没有天险!你不要小看了他......"目光忽然柔和下来,"当初我就是小看了他......"睫毛颤动一下,眸光骤冷,又是那个喜怒不行于色的大将军,"传令三军,懈怠者,斩!" 馗箬擎应了,却不退去。 李遥看他,"将军有何异议?" 馗箬擎单膝跪下,呈上金令,"大将军,单于金令,龙城危急,命大将军速率大军支援。" 李遥盯那金令半晌,忽然哼了一声,大步出帐。"请使者转告单于,大战在即,不宜更换主帅!" "大将军!"馗箬擎大喝一声,头重重扣在地上,"请大将军三思,这已是单于第九道金令!" 李遥垂眸,脚尖距帐帘仅一步之遥。慢慢抬了眸子,看着帐外,夕阳已沉入峰下,满天的红霞却越发鲜艳起来,一阵风,满山树叶沙沙,天边风云聚合。李遥目光深沉如水,用力一按腰间宝剑,"转告单于,李遥大败燕军之后,必援龙城!" ps:偶要回帖!伤心了,花了这么心血滴说~~ 第四十三章 用力甩下帘子,脚步霍霍,再不理身后馗箬擎叫喊些什么。再如何,也不过是那些话!辩解,如何辩解?若单于当真信他,哪怕他没有辩解一个字,也会信他!只是......还有什么人比他更明白单于的为人? 轻轻的笑了。 迎面走来一队士兵,"大将军、大将军!"一声声,恭恭敬敬。 李遥看着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孔,忽然觉得战靴太沉,沉得让他迈不开步子。慢慢走上城楼,看着匍匐在脚下的绵延远山,才允许自己现出一丝苦笑。今夜很黑,甚至连并不明亮的月亮也被浓重的云层遮掩住了,李遥静静看着望不到头的黑暗,忽然伸出手,五指收拢,一缕清风从指间悄悄漏去...... 山的那头,少卿也在看着着没有月色的黑夜! "今晚的夜,似乎比平日还要深沉!"少卿收回目光,看向萧戟,"连天也相助我军,若不能胜,该如何?" "提头来见!"萧戟嘴角在笑,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 对于萧戟,少卿自然是放心的。奔雷一战后,少卿便将萧戟视作奇袭的不二人选,无论武艺,谋略,杀心,萧戟都堪当第一,更重要的是,萧戟惯于驾驭猛士。也因此,奔雷一役后,少卿萌发出了将各个军团的"铁鹰锐士"集于一营,为全军铸造一支尖刀的想法。 当时步战以南越最为精锐,天下呼之为"越武卒"。骑战则以狄人的"胡刀战士"最为精锐。而燕国改制后的新军则在司徒错率领的攻打东淄的战争中横空出世,以一团之力,攻陷东淄,天下震惊,呼之为"锐士"。司徒错便借这个名号创立了"铁鹰锐士"。铁鹰锐士,下马步战以超越"越武卒"为准,上马骑战以超越狄人骑射为准。而自南越平定之后,天下便只有狄人的"胡刀战士"能与燕国的"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0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0 铁鹰锐士"比肩了。少卿深深明白皇帝急欲平定西北边陲的志向,因此越发加强了对"铁鹰锐士"的训练。以前司徒错练兵,必要士兵手执一支长矛,身背二十支长箭与一张铁胎硬弓,同时携带三天军食,总重约五十公斤,若不能连续疾行一百里并立即投入激战者,当即弃之不用。而少卿则在此以外又增添了全副盔甲,一口窄身短剑,一把精钢匕首与一面牛皮盾牌,总重约八十公斤。因此通过严苛训练出来的"铁鹰锐士",几乎能以一当百,天下无敌了。 归集一营的"铁鹰锐士"是一把尖刀,萧戟,便是握住这把尖刀的人。而萧戟,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在支援西戎的战役中,铁鹰军营有如神兵突降,发挥了超乎想象的威猛战力。 "好!"少卿盯着萧戟的眼,"夺下铁山北岭,一个也不准放过!" 萧戟一勾唇角,转身命令,"十人一伍,间隔百步,沿河疾行,蛙鸣联络!开!" 话音未落,一队黑影悄无声息的没入山林之中。赵焱烈匆匆走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他不敢想象,一个全副重甲的士兵,竟然能行走如风且不发出一点声响。"将军,是否放下军粮,减免重量?" "回大将军,全副重装惯了,少一件行头反倒容易松垮响动,再者,行军打仗,战场疏忽万变,不能少了军食!"少卿压低声音,望着远处黑压压的宣阳城。"请大将军留守中军,末将即要领兵开拔宣阳,起火为号!" 些微亮光闪过少卿侧脸,被冰冷头盔遮盖住的脸庞竟让赵焱烈生出一种温润如玉的错觉来。见他要离去,不由唤住了。待他停下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想,含糊的道:"狄人主帅是谁?" "李遥!"少卿目光不由转向宣阳那处,或许,李遥也像他那样,站在高处,猜测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棋逢敌手,当真令人愉悦! "恩......"对于战事,赵焱烈一窍不通,他也不知道李遥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物,目光在少卿带笑的嘴角转了转,胡乱道:"刀枪无眼,将军万事小心。" 少卿微一颌首,大步而去。 五路大军,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五条巨龙,悄悄向敌方大营潜去。 再说萧戟一行人,先渡洛水,再转小川河,贴着山根疾行十多里,终于登上了铁山军营背后的北岭。宣阳城在洛水以南,铁山却在宣阳的西北,河谷的十二万大军更在铁山东北的的双峦之后,三大营形成一个扇形,铁山正在居中位置。萧戟一千多人悄无声息的登上铁山北岭,右手宣阳城,左手河谷大军,脚下铁山军营,正对面的燕国军营灯火连绵,战场形势一目了然。这也是为什么少卿一定让他夺下铁山的缘由,夺了铁山,便切断了宣阳内外大营的通道,大乱狄人军心。 萧戟掩身树后,命人检查自身军械,待收拾齐整,萧戟便见对面燕军之中两盏军灯明灭三次,这是少卿事先设下的信号:子时已到,发动进攻!萧戟霍然起身,低声命令:"三路摸进,攻入营寨中央,各人立即举火。开!"两手一挥,左右两路立即向山下疾速行进。萧戟自带一支百人队,从中央插下。 行至一片开阔处,只见铁山军营灯火通明,士兵往来不断。 萧戟隐在树后,恰见一队巡夜的士兵慢慢走过。暗暗打个手势,两名锐士立即将走在队末的一个士兵擒获过来,手法娴熟,那人竟然没有来得及吭一声便倒在地上。待巡兵走后,萧戟以短剑抵着他的喉咙,压低声音,"主将军帐在何处?" 那人死死盯着萧戟,想咬舌自尽,但擒住他的两名锐士早封住了他的一切行动,就是连死也是不能的了。萧戟冷哼一声,手指用力压住他的颈部,这是人的命脉所在,一旦被压住,呼吸不得,却又不死不得,当真痛苦万分。 那人终究耐不住,颤抖着道:"将军料燕军必不会来袭,已醉了。中军大帐在此前方五百步处......" 萧戟轻轻一笑,手腕一翻,带出一片血光。 铁山主将夏侯林率领的铁山军队,在狄人中素有"王者之师"的美称,他更攒足了心思,一心要在抗燕大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白日见燕军来,便立即做好了出战的准备,谁知一个时辰之后,便传来了主帅李遥的将令:"燕军驻营扎寨,我军原地待命,不得擅动!"一通命令,将夏侯林的满腔豪情悉数打散,好不泄气。等了一夜,也没有见燕军到来,眼见天边即将露出鱼肚白,料定燕军是不能来的了,索性与前来请令的将士饮了一通酒,便骂骂咧咧的散去睡觉了。 正在酣梦时,忽闻杀声震天,夏侯林一个打滚,翻身下床,抽了枕下宝剑,踉踉跄跄的冲出大帐。却只见大片火光从山顶压了下来,滚滚火球带出片片热浪,刺得人睁不开眼。火光之中,箭如流星,枪戟闪闪,一匹匹无主战马四处冲撞,凄厉悲鸣。夏侯林到底是将军,只呆了一呆,立即大喝一声,"丢开缠斗,上马列阵!"一面说,一面拾了两根断矛,击打战鼓。 萧戟心知肚明,一千铁鹰锐士再如何勇猛也不是十二万狄人的对手,因此持了擒贼先擒王的信念,速战速决。一边打斗,一边以眼角余光在众狄人之中游走,希翼找出狄人主将。一见夏侯林口发命令,击打战鼓,便知眼前这人就是铁山主将了。立即折断阻敌的脖子,朝夏侯林扑去。 夏侯林也算是狄人中的一员猛将,眼角余光一扫,见一个身影朝自己扑来,来不及细想,立即将手中断矛朝他掷去,一边将宝剑舞成一团银光。谁知萧戟不避不闪,两支断矛射在他重甲之上竟是直飞夜空。夏侯林手中长剑刚刚舞出,便听一声金铁交鸣,手中长剑竟然拿捏不住,当的一声飞到十步开外。夏侯林连一声"好快"也来不及喊出,便见一道银光直穿胸膛,鲜血喷涌而出。 萧戟一剑割下夏侯林首级,高高举起,"铁山主将已死!" 一瞬间,喊杀声停了下来。很快,便有人喊出,"将军战死,杀出重围......" 十二万铁山狄人顿时有如无头苍蝇,纷纷乱乱向山前涌去。 萧戟大笑,将夏侯林血淋淋的首级远远扔了出去,抢了战马,率领一千"铁鹰锐士"毫发无伤驰离铁山军营。 天明时分,铁山前原野上留下了铁山狄人十二万具尸体,狄人的血,在黄土地上流成了河,而同时,少卿率领的中路军,也正与李遥率领的宣阳守军拼死相搏! ps:唉,我就不说什么了,觉得此文还能入眼的大人就回个帖子吧!!默默爬走! 第四十四章 宣阳城前的地,已是一片红色. 八万重甲燕军,兵分两路. 西路五万步卒以狭窄山道为根基猛攻城门;东路三万步兵却是沿着丛林岩石间的羊肠小道攀缘而上,从山头逼进箭楼.除了随身弓弩剑戟,燕军没有携带任何重型攻城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1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1 器械,一是因为从京城到宣阳,一路远程奔袭,而宣阳地势更比旁地不同,险峻非常,自然不可能携带任何重型器械;而另一原因便是燕军事先打探清楚,自龙城出发支援宣阳的李遥大军,虽然人数众多,却都是青壮步兵,除了强弩,根本没有重型防守器械.而多兵种协同作战的燕军对只能倚仗步兵守城的狄人而言,已是大占优势。这样的兵力,这样的阵容,若是连一座城池也不能攻下,即便皇帝不责罚,以少卿的傲气,也没有面目再去见他了. 而少卿没有想到的是,宣阳守军的攻势竟比意料之中的还要猛烈.当铁山军营火光陡起之时,宣阳城上的号角也划破黎明,尖锐凄厉,随了那一声,宣阳城头及周遭相连山头突然万箭齐发,黑黝黝的箭矢如同暴风骤雨,遮天蔽日, 密密的插满了城前的狭窄山道.狄人箭术天下无双,而此箭阵却又不仅仅是羽箭,密集的箭雨之中更夹着尖锐的山石.燕军本要一鼓作气攻下城楼,想不到竟被硬生生压下山头,只一阵便丢下了一千多具尸体. 左将军吴恪皱眉,"狄人箭阵太强!" 少卿立于盾牌之后,遥望宣阳城楼,沉声道:"狄人能凭借的也只有箭阵了!若能压下箭阵,攻城有望!"略一思忖,"左将军听令,我命你率三千弓弩手,压下宣阳箭阵。前锋将军听令,我命你率一千铁鹰锐士,以铁钩飞索攀城。余下各将军,自率本部士卒,百人一云梯,千人一云车,强行攻城。" "诺!"众将军发一声令,自去调度。 当宣阳第一波箭雨之后,燕军号角乍起。列好阵势的三千副弓弩登时一起射出,密集的箭雨便在一片尖啸中向箭楼与城墙猛烈倾斜过去。一时之间,宣阳城的箭楼城墙竟被箭雨淹没,朦胧模糊得几乎从山道间骤然消失了。便在此时,战鼓大起,五十个百人队拥着云梯推着云车山呼海啸般冲向城墙,只要云梯搭住城墙,云车在城墙下立起,城下箭雨停止倾斜,这攻城战便成为贴身肉搏,而以铁鹰锐士的勇武,这场战役十之八九是燕军获胜。 眼看云梯呼啸着靠住了城墙,云车也高高立了起来,攀城猛士也都纷纷踏上了云车木梯,吴恪平板的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狄人箭阵也不过如此......" "未必!" 吴恪转头,少卿眼望城楼,薄薄的唇在朦胧晨光下竟显出如血殷红来,"李遥不会坐以待毙!" 话音未落,突然城头鼓点大作梆声响亮,宛如沉雷压顶,密集的巨石沿着城墙斜面轰隆滚砸下来,一浪接一浪联绵不断。云梯云车在滚滚巨石下,如摧枯拉朽,顷刻之间便被击毁压垮。与此同时,遍布女墙的箭孔也射出密集箭雨,只顾奔跑躲避巨石的士兵们便做了活活的箭靶,竟是一个个带箭冒血的插在大石缝隙中无法挪动半步,不消一刻,第一波五千人士兵便死伤大半。 "上将军!"吴恪大急,"请下令让东路三万士卒从山头攻打箭楼!" 少卿定定看着城楼,沉默不语。上将军既没有下令撤退,各营士兵只能接连不断往城下奔去。 吴恪望着满地燕军尸体,目中几乎喷出火来, "上将军,请下令!" 少卿冷冷的道:"左将军,你逾矩了!" 吴恪拳头攥得死紧,定定看着少卿,却无法从那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脸上揣测出他的一点心思。 忽然后方骚动起来,吴恪猛然转身,"后方发生何事?" 探子满身是血,"禀报将军,铁山狄人来袭。" 吴恪大怒,"督车将军脑子被狗吃了么?十四万铁骑竟然挡不住铁山狄人?"抽出宝剑,转身便走,却被少卿拦住。吴恪怔了一下,冷笑,"上将军有何吩咐?" 少卿淡淡扫了他一眼,"传令,暂停攻城,全军将士速退两里开外,以虎翼阵迎敌!" 狄人箭力最强只及一里,退到两里开外,便从正面避开了宣阳箭阵,而宣阳守军是不可能放弃城楼,追击出来的。正因如此,燕军便能将全部兵力投注在后方战场上。吴恪哪怕对少卿再不满,也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情势之下,这是最好的做法。 李遥站在宣阳城楼,见到的便是这副情景。攻城燕军两人为一组,一人以盾牌为掩护,一人弯弓拉箭,边战边退。待和大军会合,又极快的列好阵势,骑兵先退,弓箭手断后。 "大将军,燕军已退,若下令追击......" 李遥摇头,"燕军虽是撤退,却旗帜鲜明,井然有序,我军若开城门追击,焉知他们不趁势反攻?"顿了一顿,轻轻叹息,"燕军如此军容,怎能不横扫西南列国?"眸光一转,忽然见到燕军之中,一人身穿蓝甲,骑在黑色战马上。呼吸一窒,那个人,他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描画出来。 李遥慢慢取过弓箭,紧紧盯着那人,弓弦在指间缓缓绷紧...... 第四十五章 嗡的一声,黑色箭矢夹着尖锐的声响向少卿射去。 羽箭掠过萧戟的发,连忙伸手去抓,却只抓得住一缕山风。 "上将军!"萧戟大喝,拼命向少卿跑去,但他离得太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闪着寒光的箭头触到少卿后背,呼吸屏住了,一切都静止了,城头的李遥,城下的萧戟,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森寒的箭头上,有人希翼它带血,有人希翼它坠落...... 萧戟听到了金铁相触的声音,看着黑色的箭矢被铁甲弹开,缓缓跌落地上。 怔怔站着,忘了跑去,萧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笑还是该哭,直到少卿看了过来,才如梦初醒,口里一片腥甜,竟将下唇咬破了。 "你为何不躲?"见少卿一脸云淡风轻,不禁恼怒,声音里流出几许怨恨。 "强弩之末,何必担忧!"少卿望着城上李遥,不知是说给谁听,"宣阳城,一定会被我攻下。" 一切重归静寂,八万燕军缓缓退到山下,只从遗留在地上那一滩滩还没有干透的鲜血,从那一具具仍旧温暖的身体上,能够搜寻到方才的一丝惨烈。 宣阳城上,馗弱擎连连叹息,"可惜,将军若能一箭将之除去......" 李遥没有作声,目光越过抖动的枝叶,随着燕军那张狂舞动的"卫"字,落到不知名的虚空。 燕军退到山下,与铁山狄人相遇,尘土喧嚣,喊杀四起。 馗若擎连连派出探子,都说燕军正与铁山援军在山下厮杀。馗若擎心急如焚,但觑着李遥冷峻的脸色,又不敢请命出战。 终于一阵急促的蹄声打破宁静,一人手执狄人军旗,从山下飞驰上来。须臾之后,大地震动,一支军队旗帜鲜明,军容整齐,从山下逶迤行来。 "将军,是否打开城门?" 李遥审视了一阵,"城下何人,让主将出来说话!" 一名将军策马扬鞭,奔到城前,"回禀大将军,铁山主将战死,末将领兵拼死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2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2 冲出重围,恰在山下遇到败退燕军,趁乱将之冲散,恳请大将军打开城门,容我等休整。" 军旗,服饰,阵形,确与铁山狄人一般无二。 李遥思虑良久,终于颌首,"开城门,"末了又补上一句,"开小门,只容一队人马经过!" 馗若擎不解,"燕军已退,援军已到,大将军还有何事担忧?" 李遥抿唇,盯着那率先入城的小将,那双眸子,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慢慢的道:"派探子,速往铁山军营打探,并让入城援军迁往城西,远离粮仓,妄动者,斩!" 馗若擎大吃一惊,"将军,难道您怀疑......" 李遥冷冷的道:"我谁也不怀疑,我只是要弄清真相!" 城门再开,几乘快骑往铁山驰去。 时至正午,宣阳城内忽然燃起大火...... 少卿立在山头,眼望宣阳大火,掷地有声,"击鼓,命东路三万大军飞夺箭楼,西路五万大军猛攻城门!" 一时之间,地面颤动,四面都是燕军旗帜,天地之间都是天崩地裂般的雷鸣战鼓和嘶哑呐喊。东路三万燕军竟然登上了宣阳东侧险峻的高山,从山头猛烈压了下来,红色衣甲红色军旗浑身绛红的鲜血,恍如将连天彻地的血色河海翻转过来。如此气势,就连素有蛮人之称的狄人也不禁震惊。几十人托着砍削下来的巨大树干,顶着箭雨滚石,猛击城门。一架架云车云梯随着滚滚而来的百个千人队呼啸着搭上城墙。 城头溅上鲜血,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重被鲜血覆上!一刻钟后,城门被人从里打开...... 战后的宣阳城,一片狼狈,处处可见横陈的尸首,空气中飘荡着一种腐败的气息! "狄人主帅何在?" "禀将军,李遥率部脱逃,追击不上!"天凌将军被少卿的目光压得抬不起头来。 少卿沉吟,"在何处失去踪迹?" "宣阳城后的苍背山!"z 苍背山后便是绵延千里的西陌山塬,此处山地,战马驰骋不开,步兵难以攀缘,更重要的是,即便越过西陌山塬,也不能回到北方高原与狄人主力相会。西陌山塬的尽头,便是素有"天下第一关"之称的穆凌关,易守难攻,一旦奔赴穆凌关,即便保持一击必胜的信心,也不得不担忧攻下宣阳的五十万燕军随时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抄过来。 李遥虽然输了这场战役,但并不表示他是笨人,李遥很聪明,只是战场充满了太多变数,如果铁山守将没有醉酒,如果增援双峦峡谷的狄人比燕军稍快一步,那么,这场战役输的便是燕军!也因此,他不能以常人的想法度量李遥的智谋。 少卿登上城头,战后的山林,已经听不见那如雷鼓声了,只是带着血腥的空气,始终搅得人心不得安宁。少卿看着连绵山头,如果是他,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做?忽然一掌击上城砖,沉声道:"传令,寅时拔营,急速向西推进。" 萧戟想了想,慢慢的道:"上将军,李遥是疑兵之计!"顿了一顿,"末将猜测,李遥兵分两路,主力实是绕过火峰山,从卒城借道一路往北,与龙城守军会合。上将军,若我军不派兵增援,攻打龙城的燕军恐怕......" 少卿看着满山被染金色的树叶,淡淡的道,"你觉得镇守卒城的齐王如何?" 萧戟嗤笑,"酒囊饭袋!"猛然一惊,"上将军是说......" "你不将齐王放在眼里,李遥又怎么会将齐王放在眼里?李遥破了卒城,自然会将北路大军放置在卒城的粮草悉数烧毁。即便我军此时增援,日夜兼程赶赴龙城,也难抵休整多时的龙城大军!" 萧戟拳头攥得死紧,"如此说来,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北路大军全军覆没?" 少卿苦笑,"你还不明白么?能将西疆三千五百里地收复,在皇上眼里,就是大胜。" 萧戟手按宝剑,看着脚下万里河山,地上的血还没有干,城下的尸首还没有冷,萧戟忽然觉得很迷茫,他们浴血奋战,究竟是为了什么...... 燕朔五年十一月上旬,四十五万燕军不仅将被狄人侵占已久的三千五百里失地一举收回,还趁势将西北领土扩展一千余里,打通了被狄人占据已久的河西通道。一战之后,燕国版图北与北狄接壤,南抵南海,西靠崇岭,东临渤海,达到了建国以来最大的疆域。 燕朔五年十一月中旬,四十五万燕军凯旋回朝。回程途中,取道卒城,上将军卫少卿以"失道纵敌"罪将齐王斩杀。 燕朔五年十二月下旬,大军抵达京城。 ps:我要回帖! 第四十六章 温室殿内,一支红烛刚刚燃尽。卫凝儿拥被起身,看着一室昏暗,有些茫然。身旁被褥还是温的,但那本该睡在自己身边的帝王却不见了踪影。垂了眸子,任由侍女替自己披上外衫。 "娘娘,皇上已去了宣室!" 拢了衣襟,轻轻嗔道,"多嘴,皇上的行踪,是你们能够过问的么?" "娘娘,着那件桃花缀底的白纱衣衫可好?" 卫凝儿看去,侍女手中的衣衫白得像雪,只有微微掩盖住的桃花是红的。怔怔抚摸上去,忽然像被烫着似的收回了手,"不用!"眼角瞥见侍女惊讶的眼神,缓缓喘了几口气,"就穿......昨日那件鹅黄色的就好。" 侍女笑着应和,"还是娘娘心思细密,皇上最喜欢这个颜色。" 皇上最喜欢这个颜色?卫凝儿勾了唇角,轻轻一笑,端的倾国倾城。 侍女呆呆看着,连手上也忘了动作,"娘娘,你长得真好看......皇上有这么多妃子,可从来不在一个妃子的寝宫里呆这么久的。也只有娘娘,才能笼住皇上的心。" 倾国倾城......凑近身去,案上铜镜现出一张面容,明眸皓齿,柔媚可人,这样的面容,世上又有哪个男人不喜欢。想来皇帝也是喜欢的吧,因此每天晚上才那么温柔的抱住自己,耳鬓厮摩,甚至连穿衣脱鞋这样的小事也从不假手于人。男人喜欢女人散发,皇帝却喜欢自己束发,甚至连床底之间也不许自己解下发来。先时以为皇帝对每个妃子都是如此,但与人闲谈后,才知道皇宫之中只有自己才能得此殊荣,暗暗心喜!大战之前,特地穿了男装,取悦皇帝。那一晚的皇帝,狂放粗暴得不像个君主,他是男人,而她,则是他的女人!揽了他的脖颈,任由他用力揉搓自己的身体,眼角流出泪水,不知是因那疼痛还是因心头不知名的慌乱,也只有在那时,才会渐渐忘却宫内的孤独寂寞。 昨晚,缠绵至半,李福海立于帐外叩首禀奏,只说上将军率领大军凯旋回朝。 皇帝停下动作,不知想些什么,她也伴了皇帝,默默忍下肩头剧痛。 "哦,上将军......他果然立下大功了!" 皇帝的声音似喜似恼,她悄悄端详皇帝脸色,但烛火摇曳,光怪陆离,谁又敢妄加揣测天子心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3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3 意?皇帝挑了她下巴,逼她看她。她的目光落在皇帝唇上,勾起的唇角,让她发冷。 "你说,朕该怎么赏赐上将军?" 朝廷大事,她怎敢干预?连连摇头,眼角流出泪来。 皇帝叹一口气,搂紧了她,"如果他也能如你这般就好了......" 多少不甘,多少怨恨,多少无奈,她闭上眼,第一次觉得皇帝落在她唇上的吻温柔得让她愤恨,这一切,本不是她该得的。 "娘娘,今日梳坠马髻可好?" 抚着肩上垂下的发,轻轻的道,"不必,只用簪子绾着就好。" 梳妆停当,扶了侍女的手,慢慢起身,五个月的身孕,肚腹已经凸显出来。 "娘娘,天晚了,还要前往何处?" 看着前方琉璃宫灯下的一处光亮,抿了唇,"命人端上宵夜,送往宣室!" 只带了一个侍女,沿着小径缓缓而去。小径的尽头,便是宣室,明亮的烛火从敞开的门里透了出来,映红了殿下台阶。皇宫重地,竟然没有侍卫。心头突突的跳,扶着侍女的手在颤抖。 入了门,俯身叩拜,殿内很静,她的声音不大,却在殿内嗡嗡的回响。 "你有了身孕,还出来做什么?"皇帝扶了她起来,虽然藏得很深,她仍看得出皇帝很高兴,她也明白,皇帝喜悦绝不是因为自己。不由看向上座,那人已经站起来了,淡蓝色的衣衫,温顺的眉眼,如同水一样的人物。扶着皇帝的手慢慢走近,经过那人身边时,装作不经意的扫了他一眼,他的眸子垂得更低,锋芒内敛。回转眼眸,正见皇帝也在看他,那般神情,与昨日床底之间一般无二,心中一痛,终于明白了什么...... 只是仍不能说出来,温柔笑着,替皇帝斟了满盏,"臣妾备了宵夜,恳请皇上品尝。" "难为你想得周到。"皇帝刚要下箸,忽然看向那人,"少卿,你也来,尝尝凝儿的手艺。" 她见皇帝手指一动,似要执壶。忙亲自执了,替那将军斟了满盏。那将军本不愿,见她斟了酒,才坐了下来,起落之间,当真恪尽礼数。坐近了,方能好好打量他,他叫少卿?果然人如其名,只不知他姓什么。 "车骑将军......哦,该是上将军了,卫少卿,你也是认识的。"皇帝对她说着,但那流转的目光,分明是冲着那不发一言的人儿。 卫......心头一动,不由多看了他几眼,那眉眼,总觉得熟悉得紧,好似在哪里见过。忽然丁的一声,原来酒壶碰了杯盏,连忙敛了心思,一心一意伺候起自己的君主。 "你再倒,朕就要醉倒了。"皇帝调笑着,也不知道调笑的是谁。 柔顺的放了酒壶,静静坐在一旁,目光不经意的扫过那将军腰间,被那血红的物事锁了目光。红得像血,却闪着莹润的光,是玉,血红的玉。将军挡了光,她也只能看到那玉是血红的,她想叫那将军将玉拿给她看,但她一介妇人,如何能说这样的话?只能沉默,盼着皇帝命他起身,好让她能看清玉上的纹路。等了许久,不知皇帝说了什么,那将军不得不直起身来,接了皇帝饮过的酒盏。 卫凝儿紧紧盯着那玉,终于看得分明,玉上刻的是半只麒麟,半块残玉。 胸口宛如被重锤击中,将军躲闪的眸子,皇帝温柔的笑意,交错着在她眼前闪现。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丈夫与自己的弟弟,竟是这般......腹部隐隐作痛,悄悄用手按住。愤恨,嫉妒,万千思绪,压得她不能呼吸......但她,只有这么个弟弟。腹部越发疼痛了,咬牙忍痛,轻轻的道:"将军,听口音不像京城人氏。" 少卿讶然,"回娘娘的话,微臣是颖州人。" 卫凝儿停了良久,手指挪到腰间,暗暗握紧时刻悬在腰上的玉佩, "将军,是否有个姐姐?" 皇帝停了杯盏,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慢慢敛了笑意。 "将军......" 少卿定定看着卫凝儿,那张柔媚的面庞与午夜梦回缭绕心间的面容重叠在一起,只是仍不敢信,"臣......臣确有一个姐姐,多年之前已经失散了......" 卫凝儿咬唇,将腰上玉佩解了下来,慢慢推到少卿跟前。"我失散的弟弟,也有半块残玉!" 少卿怔了一怔,定定看着那血红的玉,伸手抚去,却在碰到玉的刹那,被烫伤似的缩了回来,求助的看向皇帝,皇帝却一脸阴沉。少卿用力咬了咬牙,将腰上玉佩解了下来,两块残玉,终于并到一块。"姐姐?"试探着抬头,却见卫凝儿缓缓挽起衣袖,露出一个已经淡去的白色的疤痕,小孩子咬上的牙痕。这么久了还能留着,想必当初一定很痛。 少卿视线模糊,强忍着不让它滚落下来,声音颤抖不能言语,"姐姐!" 皇帝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哼了一声,忽然笑了,"你们瞒得朕好苦,这样的喜事,怎么不早些说出来?少卿在此一役中,可是立下首功的。" 少卿猛然回神,慌忙中与皇帝目光撞在一处,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让人如负千钧。伏地叩拜,连称不敢。 皇帝一把将他拉了起来,盯着他,一字一字,"有何不敢?这样的喜事,当诏告天下!" 燕朔五年十二月,晋升卫美人为贵妃,拜上将军为大将军,食邑五千户。 第四十七章 双喜临门,荣宠无双,后宫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朝廷之中唯一一个手握虎符的大将军。富贵如此,该是满足了...... 卫凝儿一双剪水明眸满是泪光,拉着弟弟的手,心头似有千言万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还是因皇帝笑着劝了,才慢慢放开,由着侍女扶持,乘了暖轿回了温室殿。寒风凛冽,暖轿再暖,仍挡不住呼啸的北风,待入了温室殿,那寒风寒露已渗透了四肢百骸。侍女忙忙拢了火盆,熊熊吞吐的火焰顿时驱了一室寒意,但卫凝儿仍觉得冷。揽镜自照,唇上那点樱红在苍白的容颜上宛如杜鹃啼血。 "娘娘,这是百合香......" 侍女碰上一盒薰香,卫凝儿慢慢推开,"何必薰香,今晚皇上不会来的。" 侍女嘴唇动了动,似乎要问,但终究什么也没有问。卫凝儿看着她,见她要退开,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阵孤寂,轻轻拉住了,"你留下,陪我说说话!" 侍女扶她上榻,拢了被子,笑问:"娘娘要听什么?天晚了,娘娘有了身子,更须保重。" 卫凝儿怔怔抚着凸起的肚子,嘴角勾起的笑,温柔得让人辛酸,"就说说......尚未进宫前的事吧!" 这一晚,卫凝儿没有睡,侍女也知道贵妃并不是想听什么宫外的事,只不过这宫殿太空旷太冰冷了,有人陪着,便不会无端生出那许多梦魇来。其实在这宫里的人,又有哪个人不孤独寂寞呢?这一晚,卫凝儿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看着渐渐由深变浅的天色,宛如一尊雕塑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4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4 。 沉沉的天终于退去黑色的外衣,朝阳从云后探出头来,轻巧的将蓝紫色的天绣上一道道红霞。但那红色并未透进温室殿,卫凝儿命人推开了窗,清晨的风很冷,将火盆里的余烬高高的扬了起来。余烬翩然落地时,沉闷的紫苑也发出了第一道声响。 钟鼓声,马蹄声,盔甲声! "外边发生了什么事?"卫凝儿侧了侧身子,静静看着窗外来往的人影。 "娘娘!"侍女从殿外快步而入,"皇上今日到上林苑狩猎。" 低低嗯了一声,坐起身来,自昨夜起,肚子便时时隐痛。"皇上和哪位大人一道去?" 侍女满脸喜色,"娘娘,皇上只和大将军一道去呢?允大将军使用天子弓箭,天下有谁有这个殊荣?" 卫凝儿笑了笑,"皇上今晚想必不回来了吧?" 侍女见她要起身,忙扶住了,"原来娘娘早就知道了,皇上说了,今晚要学那塞外驻军,在上林苑搭建帐篷,不回宫里了......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卫凝儿脸色苍白,一手支在榻上,一手用力按着肚子,下身雪白的被褥,已添了一缕暗红...... 而此时的紫苑,却有一人比卫凝儿更震惊焦急。 灼灼烛火,刺目金砖,四周盔甲鲜明。 "你说,皇上去了哪里?"御史大夫阮酃真声音压得很低,就像一张绷得紧紧的弓,稍稍一动便分崩离析。 宣室首领太监王恩头垂得低低的,皇帝不让他说的话,他不敢说?哪怕眼前这个人是帝师!但对着那双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王恩唇舌再油再滑,也不说不出一字。最终只能将头抵在地上,扣得地上金砖咚的响。 "皇上,去了上林苑?"阮酃真沉吟着,盯着王恩。 王恩怔了一怔,仍不敢抬头。 "你不说,我自然会问别人!"阮酃真冷笑一声,衣袖擦过王恩的肩,唬得他颤抖。"天子身系万民安危,延误了时日,你就是千古罪人,当诛九族!" 王恩脑中嗡的一声,连忙道:"回大人的话,皇上确是去了上林苑。" "和谁!" "大将军!" "卫少卿?"阮酃真目光一跳,脚步霍霍,"都尉何在,速领五百禁卫,驰往上林苑!"顿了顿,看向王恩,"请公公亲带侍卫前往温室殿,保护贵妃。"目光炯炯,"不许放进一人,也不许放走一人!" ×××××××××××××××××××××××××××××××××××× 上林苑 冬天的风,带着一股凛冽的冷意,少卿东征西讨,自然不将这股冷意放在心上,但锦衣玉食惯了的九五之尊却禁受不住。见到皇帝被冻得发白的脸,少卿心疼不过,数次进言,恳请皇帝到銮驾内观猎,但便是这句话也触怒了皇帝。皇帝皱着眉头,狠狠瞪他一眼,当着他的面硬让人把马牵了过来,真像个孩子......少卿偏过了头,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以为皇帝没看到,却没想到皇帝眼这么尖,待到了林子,待到了只有两个人的林子,皇帝一把抢了他的马鞭,逼着他转过头来。 抿着唇,眼有恼意,"少卿胆敢取笑朕?" 少卿连称不敢,但嘴角仍忍不住弯了起来。 皇帝盯着他,挑了他下巴,恋恋的摩挲,"原来你还能当着朕的面笑!" 忽然惊觉这般姿势绝不是君臣所能有的,少卿连忙偏过头,皇帝猝不及防,手指顿在半空。可这喜怒无常的君主居然也不恼,温柔笑着,将马上弓箭递给了他。"朕的大将军,将那只鹿给朕射来。" 这么冷的天,哪里来的鹿? 但少卿却知道身边的男人是皇帝,天下都是他的,何况这区区野鹿?果然前方灰影一闪。少卿眼眸一眯,松了弓弦,箭矢带着锐利的呼啸,直没野鹿脖颈。 "好!"皇帝大喝一声,扬了马鞭,纵马飞驰,"朕就不信,朕会输给你。" 两人纵马一路行来,只苦了沿途鹿群,蹄声踏踏,积雪飞扬。也不知什么时候,天上降下鹅毛大雪,一片片压了满枝满岭。 皇帝的马没有停,从山头逶迤而下,浅浅蹄印转眼便被落雪掩埋了去。白茫天地中只有他们两人。雪天雪地,连被人赶出的鹿也渐渐少了。好容易见到一只,少卿夹紧马肚,手搭弓弦。闪眼却见皇帝满脸志在必得,遂偏了准头,飕的一声,箭矢擦过野鹿,没入积雪。 皇帝一手抄了野鹿,嘴角勾起,似乎要笑,却猛然想到什么,那一点笑意顿时消散得失了踪影。直了身子,手弹弓弦,冷冷睨着少卿,"大将军的箭,不该失了准头!"话音未落,便将弓箭摔了,扬鞭上了山岗。 随后追来的李福海见少卿一人呆呆立在雪中,茫然不知所措,遂惴惴的问,"大将军,皇上因何事着恼?" 少卿苦笑,将地上的弓箭拾了起来,慢慢拂去上边积雪。 李福海左右顾盼,见皇帝一路挥鞭打马,端的迅疾如风,待上了山岗,却勒了缰绳,任由马儿慢慢的踱步,倒像在等着什么人。眼眸一转,心中已是明白。装一个苦脸,"大将军,劳您的驾,去和皇上禀报一句。奴才已在山下搭好了帐篷,皇上射到的猎物,也已烹煮妥当了!唉,奴才许久已没有骑马了,这山岗,是无论如何也上不了的......" 少卿如何明白李福海的心思,想也不想便应了,猛一提缰绳,飞马上了山岗。 "公公,是否摆驾迎接皇上?" 李福海瞪他一眼,"蠢才,皇上心里高兴着呢,何必你来搀合!"打个手势,一行人悄没声息的回了营寨,自去准备了。 因皇帝的一句话,营寨设在上林苑。雪已经小了,棉球儿似的从空中缓缓飘落,落到火上,转瞬便化开了。天上没有星子,地上的篝火,却比天上的星子还要明亮,红红的火舌张狂的舔着油光脆嫩的野鹿,一串串油脂从野鹿身上滑下,落在火里,又掀起一片红焰。 烤得最好的鹿肉自然是献给皇帝,李福海跪在皇帝案前,小心翼翼的用匕首为皇帝切着鹿肉。皇帝执箸尝了,点头道:"这鹿炙烧得好,给大将军送去。" 少卿偏身谢了,躲开皇帝盎有深意的目光,只想亏了列为朝臣没有跟来,否则如此毫无估计的示恩,真不知该如何应答了。 酒至半酣,皇帝又命献上歌舞。上林苑的歌曲,不同紫苑,均是鼓舞剑舞,满是杀伐子气。少卿心有所感,猎猎舞动的王旗,让他想起了宣阳城外遍地的血。转了眸子,见皇帝口唇带笑,以指扣桌,正听得入神。也难怪,如此煌煌大气,刚赢了一场大战的皇帝又怎会不欣喜。遂默默收回目光,越过舞动的剑,看向在野风中摇曳的树木。 不知过了多久,该是深夜了,海量如皇帝也禁不住,踉跄着由李福海扶入王帐。 少卿本没游猎的心思,见皇帝离了席,立时也起了身。召来侍卫,细细嘱咐一番。一切妥当后,仍不放心,踱到王帐外,犹豫半晌,终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5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5 于挑了帘子。 帐内很黑,连蜡烛也没有点上,从帐外泻下的微光便是唯一的光亮。 少卿的身影被那光亮拉得瘦长,扭曲着投在地上。 忽然屏风后闪过一个黑影,少卿一惊,锵的一声抽了腰间宝剑,大喝,"谁!" 第四十八章 "你用朕赐给你的剑,指着朕的喉咙!" 那黑影,从帐后慢慢走了过来,两人之间隔着一座屏风。大理石的屏风,被磨得透明。那人再没有说话,但少卿知道那人在屏风后看着他。手中握着剑,忘了放下,也不知道该怎么放,帐外的风呼呼的响,似乎天地之间只该有那种声响,屏风后那人的衣衫被风撩了起来,浅影重色,朦胧变幻。少卿觉得那风也侵入了他是四肢百骸,冷得僵直。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真切,什么都看不到了,反倒看得更清楚。帘子被风吹得一荡一荡,那朦胧的光也随之忽明忽亮,像被人拨弄的五弦琴。少卿的脚踩在琴上,他听到了一缕轻轻的风声,又像叹息,不敢想!不能想!眼睛盯着屏风,那黑影渐渐淡了,屏风圆润的边缘露出一方广袖,黑色的袖子,和黑暗融成了一体,像会游走的浓重的墨。 "你的手里还握着剑!"皇帝看着少卿手中的剑, 手指慢慢抚摸,"大将军,该握着剑。"少卿的手轻轻颤抖,剑光也轻轻颤动,从皇帝的额头,落到皇帝的眼。寒光,剑光......皇帝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声盖过,"你用朕赐给你的剑,指着朕的喉咙!" 这是皇帝第二次说这句话!少卿睁大眸子,定定看着皇帝。手上一冷,猛然一惊,在战场上从不掉落的剑铿锵坠地。皇帝的手覆着他的手,挣脱不开,皇帝的手冷得像冰。 嘴唇抖动,讷讷的,终于像以往一样说出"不敢"二字。 皇帝笑了,拇指擦过他的唇,"什么不敢?别人不敢做的事,你卫少卿都敢做。这天下,有谁让朕恨不得,爱不得,只有你,卫少卿!"那三个字,真是嚼碎了再吐出来。 想要辩解什么,手却被皇帝用力一拉,僵直的膝盖承受不住,踉跄着倒在皇帝怀里。 "你不敢?"皇帝的呼吸烧着他的耳朵,"你拿着剑到朕的王帐做什么?你不敢......"吃吃的笑,悉悉簌簌,皇帝摸索着他的披风,一把扯下。 少卿大吃一惊,挣扎着向后退,但皇帝的手搂着他的腰,像钢箍。 "朕的大将军,在战场上杀敌立功,也有怕的时候?"皇帝调笑着,咬着他的耳朵,"怕什么,该怎么做,还要朕教你么?" 少卿觉得脸像火烧一样,皇帝的手像蛇一样在他身上游走,隔着衣服,暧昧的摩擦,让他站立不住。 啪的一声,皇帝挑断了一根系带,少卿按住皇帝的手。皇帝静静看他,一双眸子宛若跳动着火焰的夜海,少卿慢慢放开了手,静静闭上眸子。啪的一声,胸甲的另一根系带也被皇帝挑断。胸甲坠落的声音在一片静寂中是那么刺耳,少卿几乎可以想象那片胸甲是怎么掉落地上,又是怎么弹跳滚动...... 羞耻的咬着唇,还不及咬出印子,便被一样柔软的物体轻轻分开,淡淡的酒香钻进口里,暖了身。"你不会,朕教你!"皇帝呼吸急促,用力扯下他腰甲。少卿身子一僵,躲开皇帝纠缠的唇舌。皇帝顿了顿,一把扯开束得高高的衣领,盯着那诱人的蜂蜜般的肌肤,"这上衣,没被人脱过?" 皇帝力气很大,少卿被他搂得喘不过气。 腰带被人用力拉扯,偏偏又不能扯断,只能徒然的发出撕裂的悲鸣。 皇帝追逐着少卿的唇,少卿躲开,他用力咬上,咬出了血。"这腰带,该这样脱!" 哧的一声,腰带崩断,落在少卿脚上。宽大的衣服,少了腰带的束缚,顿时松散开来,像一只张开了翅膀的蝴蝶,皇帝的手搂着他的腰,肌肤摩擦,气息交缠,少卿再躲,终究也再不能躲。皇帝盯着他的眼,唇抵着唇,笑着,"你看,腰带要这样脱!" 一阵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身子已陷进柔软的被褥里。来不及挣扎,皇帝已扣住了他双腕。少卿看着那双慢慢逼近的眸子,想到了那满天桃花下的少年,软了心,渐渐停了挣扎。 后来的一切,在少卿的记忆里都是模糊的,许久未接触情欲的身子,轻易的被撩拨起来。少卿闭上眼,所有的抚摸,所有的缠绵越发鲜明起来。有时他都不得不怀疑伏在身上的君主是不是真的醉了,若是醉了,怎能那般温柔细致;若是不醉,那箍着腰间的手又怎会如此蛮横,掐得他通车心肺。皇帝的唇舌带了火,一遍遍吻着他,绵延全身,连那最不能启齿的羞处也不放过,比起那预料之中的刺痛,那文火慢烹的羞耻更让人难受。偏过头,拼命咬住暧昧的呻吟。皇帝轻轻的笑,柔软的舌探进他嘴里,轻易勾出那极力隐忍的羞涩的声音。 到底还是忍不住,在剧痛来临的刹那,他盯着顶上盘旋的金龙,嘶喊出声。以为那人不会停,王帐内的那番对话,那般决然的神情,他以为那人必定要撕碎了他才甘心,却不曾想那人居然停了下来,静静的待在他的体内,如此亲密......眼前一片水光,不知是因那疼痛还是什么,却清楚的见到那双本该锐利的眸子也是一片水意。帐外太冷,呼呼的风声搅得人心纷乱,不愿再多想什么,不知谁先伸出了手,两具身体紧紧拥抱在一起,什么算计,什么君臣,只有这一刻的拥抱是真实的...... 帐外的风不知何时停了,万籁俱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皇帝拉过被子,密密的拢上少卿肩头,那累坏了的人儿已经熟睡了。皇帝静静看着他,温柔似水,睡着了的少卿一点也不像在战场上统驭千军的大将军。轻轻拨去他脸边一缕碎发,手指却舍不得就此收回,顺了那轮廓,一遍一遍描摹着。那轮廓,那眉眼,已是熟悉已极,就是闭了眼睛也能画出来。但每次画出来,却都是另一种样貌。兜兜转转一番心思,却不过是六个字体,恨不得,爱不得。 "朕说过,总有一天朕会让你当大将军,统驭千军万马。而朕,也终于捏沙成泥,将你从一个奴才塑造成了一个大将军。"顿了顿,失笑,"位极人臣,朕把该给你的都给了你,但你却越来越不像朕认识的那个少卿了,而朕,也再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文烨。"皇帝吻着少卿的额头,声音缥缈,"父皇说过很多话,我却只记得一句。父皇说‘人生在世,就像住在山中,总想翻过这山,看看山的那面是什么,到翻过去了,才发现其实最好的还是原来的地方。'父皇的话,真是很有道理。少卿,你说是不是?" 此时,李福海的声音在帐外遥遥响起,"皇上,御史大夫阮酃真求见。" 皇帝恋恋的吻了一下少卿的唇,振衣而起。 帐帘落下后,少卿长长的眼睫颤动一下,慢慢睁了开来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6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6 。 第四十九章 李福海以为皇帝必定在王帐里接见阮酃真,毕竟一个皇帝,一个帝师,再没有比王帐更符合彼此身份的地方了。可是李福海毕竟只是个奴才,而一个奴才是永远也猜测不到主子的心思的,更何况那人是皇帝,千人万人的主子。因此李福海留在了王帐里,落了帘子,挡了帐外呼呼的冷风,李福海不愿多想,在皇帝身边服侍,只有什么也不想,才能比别人活得久。李福海很久之前就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比别人活得久。但这次,他却不得不想,皇帝临行时的脸色很平静,甚至连掀开帘子,突如其来扑入的冷风也没能撩动一根眉梢,这样的神情李福海见过几次,而每一次见到,总有大事发生。李福海蹲下身子,往火盆里扔了几块木炭,这是皇帝临行前的吩咐,把王帐弄得暖一些。 因为王帐里还有另一个人!李福海叹一口气,火盆里已经暗淡的火焰重新明亮起来,一点一点的将黑色的木炭慢慢吞噬,火焰不猛,但李福海看着它,却觉得眼睛被它灼得痛了。看了这么久,有时他真的看不清,皇帝和大将军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或许就像这火焰与木炭,伤害着,依赖着,却也缠绵着! 目光越过屏风,落在那偶尔扬起的蓝色的幔帐上,那人......是熟睡了还是清醒着?怔怔的走了几步,触到冰冷的屏风,才猛然惊醒。垂下头,笑得很苦,皇帝身边的人,又有几个不清醒,又有谁敢不清醒? 李福海再也没有动,像一尊雕像,静静的站在噼啪燃烧的火盆旁,至少,在这样冰冷的夜,还有人陪着那永远也学不会糊涂的人。 皇帝入了营帐,意料之中见到那个匍匐在地的黑影。皂白色的朝服,随了那掀开的帘子,而覆上一场惨淡的白。但这晃动的色泽,也只一瞬。皇帝看着那匍匐的背,与记忆中同样匍匐的背脊微妙的重叠在一起,但那背脊,更倔强,也更懂得如何惹他发怒。眸中掠过一丝阴沉的笑意,入了座。那帘子自然被人放了下来,皇帝眯了眸子,看那银白色的月光流水一样从那背脊上慢慢退去,复了一室诡异的橘红。 "皇上!"阮酃真抬了头,目光锐利。 皇帝看着他,跪倒在他跟前的臣子,少有人敢用这种目光直视着他的。哪怕那人也不曾如此。真奇怪,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竟然时常将他们想在一处。皇帝轻轻的笑了,或许......是因为这两个人都懂得如何触怒他。阮酃真是一只飞蛾,哪怕前面是火,他也可以将自己燃成一团火球。而那人......却总总是云淡风轻,每每在触怒他之后,又让他寻不出惩戒的话,那人,更可恼! 皇帝不觉抿了唇,阮酃真却以为他恼怒了,往前膝行几步,声嘶力竭,"皇上不该置天下安危于不顾,只身犯险!" "哦?"皇帝玩味的抚着桌角,"只身犯险?此处侍卫无数,又有何险可犯?" "皇上当真不知?"阮酃真定定看着皇帝,殿旁的烛台,摇曳着拉出长长的影子,一直蔓延到皇帝的脸上,"皇上曾对臣说过,乱臣贼子,其罪当诛!可如今皇上却将身边的乱臣贼子视而不见。" "爱卿所指何人?"皇帝目光灼灼。 阮酃真挺直背脊,毫不退让,"臣所指,大将军!" 皇帝手指一顿,慢慢转了眸子,盯着地上晃动的黑影,"哦......大将军!"皇帝声音很轻,阮酃真觉得那声音是一只无形的手,捏着他的脖子。烛台上的蜡慢慢滴了下来,在台上积了厚厚一层,宛如红色的血。"大将军是乱臣贼子?"皇帝吃吃的笑,"爱卿是要指责朕识人不清了?" "臣不敢!"阮酃真没有动,任由额上冷汗滑落衣襟。"皇上莫非忘了,先帝在世时,镇国将军卫凛泽卷入朋党之争,妄图谋反,先帝诏旨诛族。而卫少卿,便是卫凛泽的孽种。" 皇帝目光骤冷,慢慢的道:"朕也说过,使国不安者,才称贼子。目无君上者,才称乱臣。卫少卿,虽是卫凛泽的后人,但他平定西北,为朕开疆破土,功勋卓著。你让朕杀他,便是让朕杀了于我大燕有大功的臣子,便是让朕背上妄杀忠良的罪名,你让朕日后如何自处?" "皇上,此人功勋卓著,不假。但大功若此,万民只知有大将军而不知有皇上,此人比起齐王等藐视君主的罪臣,更让人心惊。"顿了顿,"皇上重用此人,日夜与此人相伴,便如同与一只磨了利牙的老虎相伴,试问如何不让微臣担忧。更何况,此人是大将军,姐姐是贵妃,即便此时不明身世,也难保日后不明,真到那个时候,此人羽翼已丰,爪牙已利,再要除他,非血流成河不可。臣为皇上计,为万民想,不如趁此人尚未长成,一举将之除了,保我大燕千秋万代。" 皇帝冷笑,"除了他,便能保我大燕千秋万代?原来整个大燕国,全是为了一个卫少卿!" "臣不敢!" "你知道他的一切是怎么来的?是朕,是朕让他从一个奴才,成了大将军!朕能让他成为大将军,朕也能让他成为一个奴才。"皇帝盯着他,目光如刀,"你记着,你虽然是朕的师父,但你想得到的,朕能想得到,你想不到的,朕也能想得到!朕的大燕国,它的版图该将狄人的土地并入其内,朕要建成这样的大燕国,朕就必须用他!" 阮酃真重重叩在地上,"皇上,不可不防!" 皇帝慢慢站起,看着阮酃真颤动的朝冠,忽然笑了,"朕要防的,是乱臣贼子。朕可以信的,是忠臣!卫氏没有被先帝灭门,卫少卿自然不会为了卫家背叛朕。" 阮酃真心头一颤,原来皇帝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他不说,是要借着自己的口说出来,他是要让知道这件事的人永远都说不得话。不得不佩服皇帝的胆识手段,便皇帝说的那样,自己想到的,他早就想到了,自己没有想到的,他也想到了。冷血而深谋远虑的君主,而这个君主,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心满意足,微笑道:"臣明白!" 皇帝深深看他一眼,似乎要逃离什么,快步走到门边。 "皇上,臣有一事不明!" 阮酃真的声音没了方才的尖锐迫人,而是如此的平静祥和。皇帝想起年少时在上书房读书的情景,那时阮酃真便是用这样的声音与他讲着诸子百家,治国经略。心中一软,停了脚步,却依旧没有回头。 "皇上,您不杀卫少卿,真是为了开疆破土,立不世功业?" 皇帝久久没有说话,就在阮酃真以为皇帝不会回答他时,只听皇帝轻轻的道:"老师,这天上地下,只有一个卫少卿!" 说完这句话,皇帝再也没有回头,而阮酃真一直挺着背脊跪在地上,看着皇帝的背影,看着上林苑的晨光寒露,这一切,成了他最后的记忆。 燕朔五年十二月末,御史大夫阮酃真暴病而亡。同日夜,公车署失火,宫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7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7 中密史档案悉数焚烧殆尽,令史葬身火中,长史及御史中丞畏罪至尽。 第五十章 温室殿正如它的名,住在其间,永远也感受不到四时交替,春冬更迭,而从那晃动的帷帐,温醇的酒液中流泻出来的,唯有永不改变的融融春意。 "娘娘,可用奴婢将火拢得更旺一些?" 身边的侍女小心翼翼,全没有了平日的娇憨顽皮。卫凝儿抽了鬓间的发簪,在指中轻轻把玩,翠色的光,涟漪一样映上她苍白的脸,一如冷月下的太液池。"燃了什么香?" "龙蜒香。" 蹙眉,玉簪划上她的手,染了红。"皇上不喜欢甜腻的香气......" "换上杏子香可好?" 侍女觑着她的脸色,想必连说话的声音也是经过斟酌的。也难怪她会如此,其实岂止是她,这温室殿中的所有宫人,又有谁不小心翼翼,莫明其妙失了龙种,谁又敢不小心翼翼。簪子在指间转动,原本冰冷的手指被那冰凉的玉石一逼,越发冷得像冰。 看向窗外,淡淡的树影下似乎聚了无数人影,也或许什么也没有,不过是枝叶摇曳间掀起的鬼影罢了。这重重殿宇,大燕国最傲慢华丽的居所,原本就是一座坟。风很大,卫凝儿想起自己小儿时,常跟了养育她的乞丐,到乱葬岗上捡贡物,那时的风也像现在这样,飕飕的刮过耳际,夹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鬼哭狼嚎,让人毛骨悚然。 "什么声音?"用力揪紧被褥,声音颤颤。 侍女茫然,"回娘娘,许是风声。" "不是。"卫凝儿斩钉截铁,声音盖过了风声。却在看到侍女惊诧的眼神时,猛然惊醒,抿了唇,露出一贯温和高贵的笑容,"那风中夹着哭嚎,让人听着害怕。" 侍女放下心来,取过托盘,捧了一把杏子香,"娘娘累了,今晚的风又大,扰了人心也是有的。"侧耳听了听,"果然有人在哭......整座宫里,也只有未怜宫中失了宠的妃子在哭了,娘娘若是觉得心烦,奴婢便让公公去劝诫那些娘娘,止了哭声。" 卫凝儿若有所思,柔柔抚着已经平缓下来的小腹,"不用,她们已经失了宠爱,除了哭泣还能做什么呢?" 侍女默默立着,不敢应声。 "你手中捧的,是杏子香?" 侍女忙忙应道:"是,杏子香气清淡,最能安神静心。" 卫凝儿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知在期盼什么,"今晚......不用燃香了,你下去吧,我要歇息了。" 一众奴婢悄然退去,掩了宫门。堂皇的温室殿只余一座烛台,烛火微微,忽明忽灭,卫凝儿藏在黑暗里,怔怔的流下泪来。 厚重锦被,一室温暖,也驱不散心中寒意,一夜无眠,终到天明。当灰蒙的天空披上绚灿云霞的时候,宫门终于再度被人推开。来人小心翼翼,唯恐吵醒了她,这般呵护怜惜,绝不是皇帝。卫凝儿心中无味交杂,拭了泪痕,由侍女为自己着衣挽髻,长长的发只在簪尾松松的挽成一个圆,由一支白玉簪子定着,越发柔弱惹人怜惜。只是,她心心念念想见的那个人却没有来。 叹息一声,看向鹅黄幔帐外那朦胧的身影。红色的霞光将他周身细细的勾勒出来,因是背着光,见不到他的神色,想必也是如他垂着的紧捏着的手那般,恭敬而难掩焦急的吧!心中温暖,在这冰冷的宫中,也只有血脉相连的亲人才能如此真心的关怀自己。 命人挽了帐,唤他到自己身边坐着。他原本犹豫着,但见了自己的模样,不知为何竟然干脆的坐了下来,目光炯炯,细细端详。卫凝儿不禁笑了,这般举动,在她这个温和得近乎腼腆的弟弟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了。 于是也拉了他的手,少卿的手有些凉,想是从上林苑披星戴月赶回来的,尚带着晶莹的露珠。 "请姐姐放宽心,皇上如此宠爱姐姐,何愁不得子嗣?" 卫凝儿转了眸子,对身旁侍女道:"我身子有些不适,你去将太医请来。" 侍女应声去了。少卿急忙站起身,"姐姐身子不适,我立刻去请太医。" 卫凝儿拉住了他,嗔道:"傻弟弟,我是把她支开,好和你说说话。" 少卿坐了下来,笑道:"姐姐要说什么?" 卫凝儿想了想,看着少卿温和的眸子,慢慢的道:"皇上正当盛年,此次失了龙种,未尝不能再孕。但皇上不是寻常男人。"顿了顿,对上少卿讶异的眸子,自失的一笑,宫闱生活的阴暗,这个在疆场上叱咤风云的弟弟怎能明白?用力握住弟弟的手,一字一字的道:"寻常男人,三妻四妾,雨露恩泽,尽能普施。但皇上不是寻常男人,三千后宫,明争暗斗,过了今夕,又不知明朝如何。" "姐姐想得远了......" "我不能不如此想。"卫凝儿唇边漾出浅笑,一贯雍容,"昨晚我听到哭声了,从未怜宫里传来的哭声。这些人,当年未必不显赫,可现今如何?" 少卿垂下眸子,"姐姐要说什么,我都知道。" "既然如此......"y 少卿轻轻抽回手,站起身来,"姐姐,皇上是大燕百年来难得的圣主,既是圣主,便最能将人心看得透彻,何况......"少卿顿了顿,眼神有点飘忽,抿了一下嘴唇,道:"皇上天生没有人可以信任,也不会信任任何人。" 恰在此时,殿外掠进一缕微风,那燃了一夜的烛火,颤颤的挣扎几下,终于灭了。 卫凝儿低头不语,沉默了一阵,忽然抬起头来,一双剪水明眸涟漪涓涓,微笑道:"是姐姐想得偏了,宫中岁月寂寞,多一个人陪,便不会生出这诸多妄想来。少卿,你能否时常来宫中陪陪姐姐?" "只要姐姐喜欢......"少卿顿了顿,沉吟着,"想来皇上总会应允的。" 话音未落,那拉得长长的宣读声从高高阶梯下传来。 卫凝儿看了少卿一眼,那昂然站着的青年,因这越来越逼近的声音,眉头浅浅的皱了起来。遂道:"相见的日子尽是有的,少卿暂且回避去吧!" 少卿匆匆点了点头,似乎巴不得她如此说,脚步霍霍,从偏门径自去了。卫凝儿听着那脚步,终究忍不住转头,只见紫苑的晨风正撕扯着他皂白的朝服,而此时从门外铺下的光在他翻飞的衣袂间流闪,分明红得像血,让人揪心。 "娘娘......似乎很高兴......"侍女一边为她着衫一边试探着。 "皇上来了,我自然高兴。"卫凝儿指着妆台,"就用那根翠绿的簪子。" 眼角余光瞥向铜镜,那镜中的如花容颜果然勾了樱红的唇角,她该是高兴的,在少卿起身的刹那,从宽大广袖里飘来一股淡淡的清香。这香,她再熟悉不过,每次与皇帝欢爱,事前必要用那香密密的涂了全身,皇帝记住了那香,也沾了那香。 她该高兴的,她再不必担心自己会如同那未怜宫的疯妇一般日夜哭嚎,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8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8 也再不必担心卫家失宠于皇帝,但......她低下头,怔怔的看着指尖几颗水珠,不知何时,那泪,已止不住。 第五十二章 卫凝儿也见到了皇帝,笑意盈盈,起身相迎。广袖柳腰,不经意挡了皇帝扫向少卿的目光。"起先李公公还说,皇上今儿不到这里来了。" "是么?朕倒不知道。"皇帝含笑,将外头的大衣裳脱了,露出里边的家常衣裳,宛如飘雪一样的白,只有下摆晕染般露出淡淡的蓝来。少卿盯着那摆动的广袖,有些恍惚,最初和文烨相见,他也是穿了这身衣裳。只不过,当初那人是文烨,眼前这人是皇帝罢了。 "哦,少卿也来了。"皇帝落座,端了一杯热茶,细细的品。 "皇上也糊涂了。"卫凝儿抿着唇儿笑,"皇上不是还让李公公宣旨的么,怎么这会儿又忘了?"看了少卿一眼,"也亏了少卿来,否则臣妾还不知道怎么才能哄得住晟儿。" "少卿会哄孩子?"皇帝放下杯子,声音里带了淡淡的笑意。 少卿有些窘迫,在外五年,军中迫于大将军的威仪,从来没有人敢和他这般调笑,一时间,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脸庞慢慢红了,只得低了头,只作不见。 卫凝儿将文晟接了过来,有一下没一下的哄着孩子。她用眼角端详着皇帝垂在地上的影子,那影子威严沉稳,宛如神人。嘴角勾了起来,带着浅浅的自嘲,如此咫尺之间,她却只能端详着他的影子,希冀透过那影子揣测得到大燕君主的心思。鼻间闻着袅袅茶香,嘴里却泛起陈茶的苦涩来。 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伏在卫凝儿肩上的小小婴孩发出噗噗的声音。忽而皇帝高声吩咐李福海备下晚膳。皇帝起身的刹那,卫凝儿飞快抬了眸子,只一瞬,已经心灰。皇帝停驻在少卿身上的目光,虽然匆匆,却炙热狂乱得让人心惊。 晚膳很快便送了上来,糖醋鲤鱼、文思豆腐、松子鱼米、龙井虾仁、雪菜冬笋等一连串叫不出名字的菜,最后甚至还有一碟葡萄干儿。卫凝儿记得皇帝并不喜欢这些清淡的家常食物,眸子一转,已蹙了眉,亲自夹了一箸鲜笋放到少卿碟中。"西北苦寒之地,哪里有什么食物,也只有你,甘心待在那里不回来。你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也要想想姐姐,我就你这么个弟弟......"说到后面,已真动了情,眼圈儿径自红了。终究,她仍是恨不起来。 皇帝端了酒盏,嘴唇动了一动。李福海知道皇帝担心车骑将军身患寒症,饮了酒犯病,连忙道:"皇上近来身子不好,太医已命换了合菏酒。" 少卿正要和卫凝儿说话,听李福海这么说,心中一紧,再不若方才那般自若,"皇上万金之躯,臣恳请皇上保重龙体。" 皇帝听少卿声音里带了急切,反倒高兴起来,面上却是淡淡,命人给少卿斟了酒,"也没有什么,都是那些太医胡说的。少卿,你和朕既是裙带姻亲,又有什么不能说的?朕下了这么多道手谕,你没有一次是遵从的。朕想,若是这次你再不回来,朕真要下诏书了,你不遵从,便是抗旨。"皇帝笑着,像说着玩笑。 李福海斟了酒,细细的水柱倾泻到酒盏,荡起一圈圈涟漪。少卿觉得,皇帝的眼里也有一圈圈涟漪,让他猜不透,看不透的涟漪。低首蹙眉,"臣不敢辜负圣恩。" "朕说的是玩笑,你也只当玩笑听。你看,凝儿就不像你这般诚惶诚恐的。"皇帝温温的道,连卫凝儿也少有见到他这般温和。"这是家宴,不是朝堂。少卿,跟朕说说边疆的风土人情吧!"皇帝品着酒,眉眼弯弯,似乎醉了。 筵席之中,皇帝一直像个尊贵而自持的主人,掌控着筵席上的一切,宛如仍在朝堂。直到月上梢头,才撤了宴。少卿以为皇帝会歇息,皇帝却和他一道入了麒麟阁。 麒麟阁,少卿看着风雪中高高悬挂的匾额,在他心中,除了上林苑,深深刻上的便是麒麟阁这三个字了。阁中的一切没有分毫改变,一案一席,甚至连燃烧着的蜡烛的颜色,也像当初那般红得凄艳。少卿忘了皇帝就在身旁,径自迈动步子,转过屏风,一眼便见到那挂在墙上的硕大的地图。一圈圈朱砂,褪了艳红,像流干的血,渗进了土地,最终成了永远也抹不去的褐色。 "你还记得这个么?"皇帝轻轻抚着地图。 "臣记得。" "那时朕问你,大将军的位置,你敢不敢坐。你是如何作答?" "臣答,臣只是一介骑奴。" "那么,朕是如何回答你的?" "皇上说,‘朕是皇帝,朕能让你成为车骑将军,就能让你成为大将军!'"皇帝担心他将这些话忘了,其实,他何尝不想忘,但一醉之后,却将这些话记得更清,何况,他并不常醉。他谨记,皇帝能让他成为大将军,也能让大将军变成奴才,甚至要了他的命,就像周醇林。每每想到这些,他不惊不惧,他的一切,本就源于皇帝,荣辱富贵,皇帝要取回,理所应当。 "你果然成为了大将军。"皇帝高高俯视,眼中现出一抹奇异的若有所思,"你能成为大将军,并不是朕的一句话,是你,让自己坐稳了这个位置。"皇帝似乎真的醉了,脚步有些踉跄,拉了少卿一起坐在席上,少卿记得,当初在麒麟阁,他们便是这么坐着。皇帝盯着黑色的案面,也许也想到了当初的事,一双黑嗔嗔的眸子渐渐温柔起来,"五年前你离开京城,自请镇守边关,虽然朕知道你为什么去,虽然朕知道天下人都可以反叛朕,唯独少卿不会反叛朕,但朕就是不由自主的去想那不可能发生的事。少卿,朕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文烨。朕是皇帝,朕就不得不想你手上握着的虎符,虎符,可以调动天下兵马。少卿,你怪朕么?" 少卿摇头,"臣不敢怪责皇上。" 皇帝目光灼灼,"朕问的是少卿,不是臣。少卿的心里,真的一点都不怪我?" 少卿沉默了,望着窗外飘荡而落的雪花,忽然道:"我想看看那桃花林中的少年。" 皇帝觉得心头被人捅了一刀,痛得滴血。喉头哽住,什么也说不出来,慢慢伸了手......五年了,几乎忘了该怎样抱住这副躯体,竟是有些生疏了。指尖颤抖着,慢慢的,终于将那温热的躯体搂入怀里...... 第五十三章 少卿身子僵硬一下,或许是那扣在腰间的手臂太过温柔,最终他仍是顺从了皇帝的力道。少卿安慰自己,不过一个拥抱而已,就像很多年前上林苑的两个少年一样,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情感,这也......没有什么。 耳尖滚烫,皇帝的唇附在耳际,声音温柔低沉。少卿没有回头,依然看着窗外飘飞的雪。"少卿,朕命人在麒麟阁周围种了很多桃树,等春天到了,便能看到桃花了,它们一定开得比那江南的桃花更美。"皇帝的手指摩挲着他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9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59 的腰带,不轻不重,微微的痒隔着玉带传来,比直接碰触更多了几分难以言语的古怪。少卿觉得他必须离开,哪怕窗外飞雪正猛! 但皇帝却扣着他的腰,咬上他的后颈,声音里多了几分隐约的调笑,"少卿又瘦了,难道边关的人没有照料好你?" 尖锐的牙齿啮咬着脆弱的肌肤,少卿颤抖着,竭尽全力推开皇帝。第一次在皇帝面前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举动,快步向门口奔去,落荒而逃。 皇帝的声音慢慢在身后响起,依然雍容,"少卿,你知道五年前朕为什么会放你走?" 少卿不敢回头,掩住的殿门就在眼前。 "你是朕的肱骨重臣,有你在,朕能省下许多心力。但朕却不得不放你走。" 皇帝的声音在他身后步步逼近,"你奉了朕的旨,斩杀齐王。你知道,齐王是靖海侯的人。"皇帝的声音带着笑意,"朕本可以让你陷在权力的中心,让你除了朕的身边,哪里都不能去,但朕还是选择了第二条路。" 少卿隐隐觉得不对,两步并作一步,赶到门前。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皇帝声音贴着身后响起,呼吸拂上颈间。 少卿手掌触上门板,用力一推...... "因为朕笃定,所有的一切都是朕的,包括你在内。" 门被人从外面扣上。震惊间,一股霸道的力道拽着他翻转过来,重重摁在门上。少卿听着缭绕藻顶的闷响,绝望的合上了眼眸。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皇帝抚着他唇瓣,声音温柔似水,"朕等了五年,绝不是要见到你这般隐忍委屈的模样。今后,你仍是朕的大将军,但朕不会让你受一分委屈。" 少卿睁开眸子,微弱的希翼着,"请皇上放开臣,贵妃娘娘......" 短短的话语被封在唇中,火热的舌在唇舌间纠缠。 这个男人在吻他! 少卿用力偏过头,但皇帝却不允,如影随形的追上,将他的唇啮咬得发疼,口中尝到淡淡的血腥,不知道是自己的亦或是皇帝的。但少卿已顾不得这许多了,呼吸是灼热的,唇舌是灼热的,就连扣在腰间的手指也是灼热的。少卿觉得自己被一团火焰笼着,毫不留情的灼烧着。他的挣扎,只换来一阵布帛的悉簌声。皇帝一手揽着他,一手拨开他的衣襟。 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骤然被手指抚上,少卿惊喘着,用力推开皇帝。但皇帝却一口咬上他颤动的耳尖,少卿喉头逸出一声低吟,腰间隐隐疼痛,推拒的手登时无力的瘫软下来。皇帝舔着他红肿的唇,轻易抓住他手腕,扣在头上。 惊呆的少卿忘了反抗,愣愣的任由皇帝撬开他的唇,如风卷狂沙,热切的强迫他和他纠缠在一起,似乎要把他的呼吸全部夺走。 直到意识混沌,皇帝终于放开了他。少卿勉强睁开眸子,眼前一片蒙蒙。 "你瞧,你终究躲不掉。"修长的手指玩弄着他绯红的耳尖,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皇上。"少卿恼怒着,将为数不多的力气聚集起来,想要离开这个男人。 "何必如此......"皇帝叹息着,黑嗔嗔的眼中竟满是春水般的怜惜,令少卿迷惑。就在这一瞬,皇帝猛然抽开了少卿的腰带,远远的将它抛到一边。外衣里衣登时散开,皇帝微笑着,将少卿摁在胸前。 看你还怎么逃。 少卿听到那人这么说。身子颤抖,却不是因为那骤然而来的寒气。躲不掉了?少卿摇头,用力挣扎,想从那人怀中离开。 皇帝狠狠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你再动,朕就让人把你姐姐叫来。" 少卿看着皇帝,终于不再挣扎了,眼中一片死灰。 皇帝将他抱到床上,慢慢的,将他身上的衣衫一件件除下。衣衫下的身体修长矫健,肌肤在红色的烛火下宛如上好的绸缎。皇帝轻轻吻着他的额,安抚道:"傻瓜,朕说过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又怎么舍得那么做。" 少卿眼睑动了动,仍是没有睁开。皇帝无奈的笑了一笑,手掌抚上那一道道狰狞的伤口。伤口已经愈合了,深深浅浅,上面结了一层嫩嫩的粉红色的新肉。皇帝眼睛盯着少卿,手指在那新近愈合的伤口上柔柔抚摸,他知道少卿终究耐不住。果然少卿低呜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讷讷的道:"皇上,我们不能再如此了。" 皇帝眼中一片温柔,"既然少卿不愿,朕就不会再做什么。"他躺在少卿身边,半撑着身子,"你看,朕什么也不会做。" 少卿疑惑的看了看他,仍是不信,但皇帝当真什么也没做,只是微笑着看他。身上有些凉,少卿忽然发觉他身上什么也没穿,脸颊顿时飞红起来,努力拉过旁边的被子想要盖住身子,但被子却被皇帝压着...... "我记得,以前少卿身上没有这么多伤口的。"皇帝似乎没发觉少卿的难处,漫不经心的说着,手指忽然触上少卿肩膀。 少卿缩了一缩,"臣该走了。"红烛流光,帷帐暖纱,他不能再沉迷下去。 "我一直很想你。" 一句话,让少卿顿住了动作,闭上了眼睛。 走,走,不能听,不能留! 皇帝的手搭上他的肩,火热的唇贴着他的耳朵,"少卿,那桃花林中的少年,其实一直都在。" 少卿抿紧唇,挪开身子,终于远离了那让他心痛的龙涎香。却在此时,身体被一对温暖坚实的臂膀环住,"再等等。"皇帝恳求着,"你腰上的伤还没有全好,这么多天顶风冒雪,旧伤又犯了吧?让我看看。"末了皇帝叹了口气,"只有今晚......" 少卿犹豫了一下,终于慢慢趴下,他不敢看皇帝,脸庞深深埋进枕头里。 皇帝的手开始在他身上游走,从肩胛到腰上,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轻柔得不敢施加一点力道。"我什么也不会做。"像微风拂过竹林,少卿渐渐放松了身子。麒麟阁中开始飘散一股淡淡的药酒香气,少卿盯着快要燃尽的红烛,一时之间竟然忘了为他上药的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嘴角勾起笑,他觉得他们又回到了少年时光,那时他们也是这样为彼此上药的。 意识迷蒙间,忽然尾椎传来一股热气,少卿"啊"的一声,声音甜腻低柔。飞快的瞟了皇帝一眼,红着脸勉强推开皇帝按在腰间的手,"臣的伤,已经好了......" "好了?"皇帝笑着摇头,"我觉得还不够好。"话音未落,手指又是用力一压。 少卿刚直起的身子又颓然的倒在床上。他终于明白皇帝要做什么了,忿忿的揪紧被褥,"皇上,您说过......" 皇帝慢慢解开银狐袍子,赤裸的身子在晃动的烛火下犹如钢铁,与少卿的密密贴在一处。"我不骗你,我说过,只要你不愿,我绝不勉强你。" "臣不......" 唇舌堵了上来,封住他一番劝谏。少卿瞪大双眼,他想推开他,但不知道皇帝按在了哪处,伸出的手竟然变得软弱无力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0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0 ,只能无助的环绕住某样温暖的物事。皇帝的舌退了出来,粘着一丝暧昧晶莹的银线,在红肿的唇上细细描绘,麻痒酥软,少卿觉得他像泡在温泉水里,沉沉浮浮,不知己身所在。 皇帝盯着少卿迷蒙的眼,声音低哑,"你若不愿,便对我说。"皇帝再没有说出一句话,顺着颈脖,锁骨,小腹,一路轻轻吻下,虽然浅得不留一点痕迹,但当唇舌碰到一处时,少卿就会忍不住轻轻颤抖,而皇帝便会加强对那处的掠夺。由浅吻一直到深吻,留下一个个青红的淤痕。 即使再怎么难堪和不愿,少卿的肌肤终于火热起来。 皇帝用膝盖分开紧拢着的双腿,当最柔嫩的肌肤碰触的刹那,少卿迷蒙的眼光终于闪动了一下,带着恳求看向皇帝。却不知,那种目光只能让男人更难以自持。皇帝安抚的吻着那殷红的薄唇,手指粘了清凉的膏药,没入那紧紧闭合的处所。 少卿身体颤抖,他要拒绝,话语却被皇帝堵住,只能发出连自己都不能明了的呜咽声。身体最不能为人言道的那处被强硬撑开,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干燥的地方还是难以接受外来的物事。皇帝动作很温柔,舔着他的唇,吻着他渗出泪水的眼角,"再忍忍。" 一声声渗了迷药的温柔,最终让他妥协了,或许,他永远都逃不掉。 冰凉的膏药开始融化,皇帝的手指借着膏药的滑润,慢慢的探入,直到那许久未经人事的地方无奈的接受。 无比温柔无比怜惜,但当比手指粗壮数倍的物体骤然探入的时候,少卿仍感受到了那撕裂身体的火辣辣的痛,手指紧紧揪住被褥,牙齿咬着唇,不肯喊出一声。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皇帝停下动作,静静待在他抽搐的体内,一边用手指分开他紧合的唇,"不要伤了自己。" 下体的痛楚随着温柔的低语渐渐消失,少卿喘着气,迷茫的看着皇帝。皇帝忽然笑了,艳丽得一如曼珠沙华。少卿垂下眼眸,放在身侧的手被人握住,十指交缠,被那温暖惑了心,身体柔软下来...... 静静停在体内的硬物一点一点退了出来,再猛的撞到最深处。 少卿仰起脖子,喉间溢出一个不可思议的音色。 细碎的吻如雨点般落在额上,"少卿,不要伤着自己,现在舒服吗,舒服吗?" 少卿说不出话来,身下的抽动一下比一下剧烈,一阵阵说不出口的酥麻从尾椎升起,变成入髓蚀骨的欢愉,燃遍全身。少卿看着红光流动的帷帐,竟悲哀的有一种沉沦其中的感觉。最终,仍是无法逃掉...... "少卿,少卿,我们就该纠缠一生的。" 当一切平息下来后,皇帝意犹未尽的吻着他汗湿的身体,犹如誓言般诉说着。 少卿困难的合拢被强硬分开的双腿,拖着疼痛倦怠的身体,便要下床。随着动作,双腿之间不停流下温暖的液体,少卿战栗着,执意要离开这处华丽的处所。 皇帝只是看着他,但眉目之间却聚集起淡淡的怒意。 到少卿即将下床的刹那,猛的揽住了少卿酸痛的腰,将他拖了回来。 "做......做什么......" 少卿感觉那无力的双腿再度被人分开,皇帝沙哑甜腻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我说过,再不放开你!" 又一次情不自禁! 又一次天昏地暗! 而只有那紧紧笼着的摇晃的帷帐,见证了一切...... ※※z※※y※※b※※g※※ 麒麟阁外,李福海用力跺了跺脚,雪越来越大,厚厚的落了一地。李福海侧了耳朵,麒麟阁内已经听不到什么动静了,李福海送了口气,将扣在外面的锁解开。这两人啊......明明眷恋入骨,为什么见了面反倒冷冷淡淡的呢? 一阵风过,李福海拢了拢衣襟,瞥眼见旁边的灯笼被风吹得忽明忽暗,便掀了盖子,将灯芯挑得高高的。忽然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来。他以为是皇帝,连忙迎了上去,却见到一席已经皱了的藏青色的袍子。 "大将军......"李福海有些怔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少卿脸色苍白,只有双唇是殷红的。"李公公,我要出宫。" 李福海犹豫了一下,"大将军,宫门要到天明才开。" 少卿眉头皱了一皱,往前走了几步,似乎不愿沾上阁内甜腻的龙涎香。"李公公,能否通融一下,我一定要回去。" 李福海看着少卿蹒跚的步子,忽然明白了什么,心中不禁酸楚,"好,大将军请随我来。" 少卿回到府邸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天外黑沉沉,雪却是越来越大了。少卿手脚冷得像冰,当木兰将温暖的大氅批到他身上时,忍了一晚的旧伤终于汹涌的发作出来,最后他只看到,旋转的灯火与木兰模糊的脸庞...... 第五十四章 这一夜,北风一直没有停,带着锐利的呼啸,卷着一切能卷起的东西,毁天灭地。 将近天明时,一夜没睡的木兰听到扣门的声音,随即起身,撑了油伞,艰难的打开了被积雪冻得严实的门。一身黑衣的青年站在门外,手上提了一壶酒,眉间同样拢了浓浓的倦意...... 木兰认得他,这五年来,当大将军府门可罗雀时,只有他仍旧每月到大将军府上来。木兰不知道他究竟执着些什么。每一次,他手上总拎着一壶酒,问他,他说是上好的花雕,大将军最喜欢的。木兰清楚的记得,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在案上摆两只酒杯,看着窗外的春寒酷暑,浅浅的品着酒。明明没有人陪伴,唇畔却带着浅浅的笑意,极其满足。 "大将军,可回来了?" 他晃了晃手上的酒壶,不知是否风雪太大,木兰觉得他的声音颤抖了一下。 "回来了。"偏了身,与他一并走在被积雪覆住的小径上,"只是这会儿还没醒,萧将军是否到花厅等着?" 萧戟脚步一顿,木兰回头,目光掠去,只见萧戟的那双黑眸比那漫天飞雪还冷。 "不必。"萧戟垂了眸子,长长眼睫映下的阴影竟让人有些胆寒,"我到外间等着",他轻轻笑着,"这酒刚温好,禁不得寒意。" 木兰转开目光,再没说什么。到了檐下,抖落油伞上的积雪,推开了门。 这屋子萧戟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他知道那道厚厚的门帘背后,就是少卿的寝室了。但此时,萧戟只是静静坐着,看着火盆里飞腾的火焰,偶尔转动一下手上的酒壶。 木兰端了温酒的小炉子和银壶,"我自己来。"萧戟将澄澈的酒水倒进银壶,神情专注,似乎他手上拿的不是一个小小的酒壶,而是一把珍若性命的宝剑。木兰退开几步,静静看着他。 这时天已经亮了,房中却仍是蒙蒙,只有房中的火盆燃起一片红光,隐约的投在萧戟脸上。 木兰觉得萧戟很像一个她只见过一面的青年,雍荣华贵却让人心生畏惧的青年。但萧戟更锐利一些,而那青年...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1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1 ...却更不可捉摸。 为何觉得像? 木兰反手掩上门时这么问自己,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眼中都隐藏着太多东西了吧! 房中只有萧戟一个人,他听着沸水泊泊的声响,闻着渐渐弥漫开来的淡淡酒香,目光不止一次瞟到那静静垂着的门帘上。他若醒着,该闻到这渐渐浓郁的酒香了,但房中仍旧没有一点声响。萧戟觉得那炉中的火烧到他的心里,一点一点,慢慢煎熬着,他自然知道少卿为何直到现在还没醒。 再也不能忍受,掀开了帘子。但当目光触到那人苍白脸庞,动作不觉轻缓下来,叹一口气,终究仍舍不得看他难过。 坐在床边,看着他蹙起的眉头,目光复杂。 不知过了多久,那双眸子终于睁了开来,一瞬的茫然过来,便是见惯了的温和如水。萧戟不禁想,这人,是天性如此还是刻意做给谁看。"你睡了好久。"萧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神情是怎样的,他只知道自己的唇勾了起来,或许眉目间还带了一点暖意关怀,似足了久别重逢的好友。"天都大亮了,叫都叫不醒,若让别人看到这样的大将军,成什么样子?" 少卿笑了一笑,待要起身,身子却软绵绵,一点力气也没有。思及昨夜的荒唐,脸上又苍白了几分。 萧戟眼中闪过什么,放开了一直压着少卿的手,朗声一笑,"罢了罢了,快些起来吧,我带了好酒来。" 少卿放下了心,幸好萧戟不曾发觉。他却不知道,萧戟袖下紧握的拳头,已满是鲜红的血。 等萧戟回来时,少卿已拢着被子靠坐在床头。萧戟刻意看了看少卿的颈脖,那处肌肤已被高高的衣领严严裹住,目光一转,抿了唇在少卿身边坐下,恍若什么也不知。 "不是带了酒来么?" 少卿并未束冠,长长的发散在肩头,萧戟一直觉得少卿不像个武将,现在更是如此。不由靠近了些,如同飞蛾扑火。一股细细的清香开始在房中弥漫开来,不是酒香,不是药香,而是那初初长出的嫩草,青涩却令人无法忘怀的香。 "带了酒,你却不能喝。"萧戟盯着少卿的眼,忽而轻轻笑了,"方才你那萧丫头还叮嘱我,大将军才退了热,不可劳累了他。那小丫头是个河东狮,我可不敢招惹她。"一边说一边端过了案上的小碗,用勺子慢慢搅着,"熬得粘粘的粥,趁热喝吧!" 少卿哪里肯让他喂,连忙道:"我自己来。" 萧戟眼也不抬,吹了吹勺里的粥,"你手上没有一点力气,当心把碗扣在被子上。"顿了顿又道:"只要你喝了我手上这一碗,哪怕将那海碗中的粥都倒在我身上,我也心甘情愿。" 少卿最受不得别人软语央求,何况眼前这个人是和他出生入死,真真切切关心他的,但萧戟委实靠得太近了些,冰冷的雪气与灼热的呼吸奇异的交融在一起,透入骨髓。"胡说,我为什么要把碗扣在你身上?" 萧戟摇头,手中的勺子已递到他唇边。 少卿只能张口将那粘稠的细粥吞下,一口一口,暖了肚腹。 "以前打仗时,你的身子就受不得寒气,想不到这次回来,症候倒比先前更重了。"萧戟又盛了一碗,"为何不请大夫,不好好治,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少卿慢慢将口里的粥咽了,沉吟着:"边关能有什么好大夫。" 萧戟拨着粥,"也是,但京城总不至于连一个大夫也没有吧!我有一个朋友就是行医的,他性子虽然孤傲,但我去求,他必定肯来。"顿了顿又道:"这几日宫中事多,想必大将军也抽不出时间的,过几日我再请他来吧!" 过几日,这满身的淤痕也该退了,少卿心中五味交杂,推开了萧戟的手,眼睛却看着窗外已经放晴的天,"好,承你的情了。" 萧戟也不勉强,放下了碗,"大将军若再说这种话,就见外了。" 少卿点头,"是见外了。五年没有回来,一切都生疏了。这里......似乎一点也没有变。"顿了一顿,看向萧戟,笑道:"你怎么不说话,以前你可不是这么沉默的人。我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时,还要跟我比试一场的。" 萧戟躲开少卿目光,"当时我可不知道你是将军。" 少卿盯着萧戟的眼,"我想,哪怕当时你知道我是将军,也不会罢手的。你从来就是个不知畏惧为何物的人,怎么区区五年,就变得胆小怯弱了,口中藏了话不敢说出来?" 萧戟起身,"我并没有藏什么话。" 少卿一把扣住他手腕,一字一字的道:"你告诉我,这五年来,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五十五章 少卿一把扣住他手腕,一字一字的道:"你告诉我,这五年来,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少卿病后无力,萧戟要挣开自然是容易的。但他无法狠下心肠甩开少卿的手,僵持半晌,终于叹了口气,"你又何必知道。" "你若执意不说,自然有别人说给我听。" 萧戟坐了下来,两人隔着一床被子,柔软温暖。"你啊......"寻思不出什么话,最后竟然带了几分宠溺,"病了的大将军,一点也不像大将军,反倒像个孩子。也罢,还是由我亲口告诉你的好,不然若由别人来说,免不了又生出许多事来。" 萧戟说得很慢,少卿听得出来,那些词句都是经过细细斟酌的。 待萧戟说完,窗外的雪已经停了,白色的雪光映得窗棂一片亮白。 "他说只用五年,果然便只用了五年。"少卿轻轻的道。 萧戟看着少卿,"过两日我便请大夫来,等治好了伤,你就回边关。边关再冷,风雪再大,也好过京城这看不见的修罗战场。" 少卿摇头,声音低沉,"我既回来了,又怎能回去?"顿了顿又道:"方才你将京城比成修罗场,确是如此。我们在战场上姑且不能留情,皇上于修罗场上又怎能心存妇人之仁?"见萧戟眉间忿意难去,也不再多说什么,叹一口气,"你好好想想吧......" 萧戟听少卿口口声声为皇帝辩解,虽然无可反驳,但胸口仍是发闷。"真不知究竟你是病人还是我是病人,怎变成你宽慰我了?刚吃了药,要好好躺着静养,药效才能发挥出来。"不由分说便将少卿按了下去,又将被子掖得严严实实。 少卿见他关怀备至,心中感动,"我又不是女子,哪里有这么虚弱。" 萧戟柔声道:"我就喜欢这样。睡吧,有我守着,谁都不能吵醒你。" 少卿枕在软枕上,听着友人絮絮的声音,困意渐渐笼上眉间,只觉平静祥和,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 萧戟见他睡了,轻轻一笑,才敢抚上他面庞。只是这么看着他,已是无比满足。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风声已和缓了,门外却传来一阵杂乱脚步,萧戟皱眉,先看少卿,那双眸子仍安稳的合着,俯身在他光洁的额上柔柔一吻。才撩了帘子,阻住门外那不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2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2 知分寸的人。 以为是谁,不过是一个身着三等服色的侍卫。"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那侍卫神色慌张,"萧将军,皇上命人传话,公公已在门外等着了。" 萧戟冷笑,"急什么,大将军醒了自然会见。" "可是......"侍卫急得顿足,却又不敢违抗萧戟的命令。 萧戟看也不看他,"去吧,就照我的话回。"z 萧戟以为少卿没醒,想不到刚入了房,那本该熟睡的人已睁开了眸子。 一步跨了过去,心疼不已,"怎么醒了,才吃了药还不好好静养。" 少卿挣扎着坐起,眩晕得厉害,"宫里来人了?" 萧戟面不改色,帮他披上衣服,"没有的事,不过是只小猫叫得厉害,我已让人把它赶走了。" 少卿合了合眸子,揉着眉心,"你让他进来,我有话问他。" 萧戟知道瞒不住,只得让他进来了。 那侍卫不敢看萧戟一眼,垂手恭立。 "宫里传了什么话?" "皇上命公公传话,今晚将宴请京城三品以上官员。" 少卿看看窗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大将军,还差一个时辰便要开宴了。" 少卿咬牙,忍住身子不适,就要起身。 萧戟压住他,"你身子还没好,还起来做什么。皇上若要怪罪,就怪我好了,横竖这些年他杀的人也不算少。" 少卿叹道:"皇上旨意怎能违背?你先出去,木兰,为我更衣。" 萧戟恨道:"好,好,你要去便自己去,待会在殿上昏倒,看谁可怜你。"虽如此说,但见少卿脚步虚浮,仍忍不住走了过去,扶了他一把。"也罢也罢,你要去,我就陪你去。" 一刻钟后,门外候了已久的马车,顺着大道,往广明殿飞驰而去。 ※※z※※y※※b※※g※※ 未到广明殿,少卿已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循声望去,却只见到绵延而去的深重宫宇。 "少卿在找什么?"萧戟黑衣银带,立于殿门处。 少卿收回目光,淡淡的道:"没有什么。" 萧戟看向他腰间的宝剑,"我们已来得晚了。" 他虽没有说出来,但少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再不说话,并肩入内,黑衣的武将与皂白朝服的文臣,已黑压压的跪了一地,正对着无人的黄金铸造的龙椅。少卿按了按腰间宝剑,冰冷的剑柄坚硬的抵着手心,他是唯一一个允许佩剑上殿的臣子。哪怕再小心翼翼,跪坐下来时候仍不可避免的撞到地上,一声清脆的声响,如薄冰破碎,悠然回荡。 少卿看到周遭的臣子肩膀颤动一下,些许意味不明的目光从低垂的眼下流泻出来,一如当初他受封为大将军时,满殿的心不由衷的恭贺。抿了唇,忍住腰间隐隐的疼痛。明黄的流苏从高高的梁上垂落下来,被殿外吹进的寒风卷得一荡一荡的,重重幔帐背后似乎藏着什么鬼影,极目所见,一片尊贵的明黄。少卿还记得五年前,皇帝大婚的那晚,广明殿是一片灼痛人眼的红。 边关五年,果然一切都变了。边关五年,淡忘了京城繁华纠葛,习惯了面对风雪佩剑站立。此时少卿跪在殿上,腰间像被人用千万根银针扎着,不留痕迹,却疼到心里。但他只是动了动身子,又将那柔韧却坚强的背脊弯得更低,愈加恭顺。 内侍忽然高声宣唱,尖利的声音压过了殿外风声。耳边听得衣衫悉簌,群臣朝拜。少卿眸光低垂,随了众人入席。萧戟坐在他身边,背脊绷得直直的。少卿有些疑惑,忽然想到入殿前萧戟说的那句话"我们来得晚了",他想,或许萧戟担心皇帝降罪。但随即又觉得自己可笑。他曾问萧戟怕不怕死,萧戟的回答一如他的人,狂傲嚣张,"我从不会打败仗,哪怕就是败了,能死在战场上,我也心甘情愿。更何况,有大将军陪着我呢!"最后一句,似足了痞子。他不甘,存心要寻出萧戟的短处,"你不怕死,你怕不怕皇上?"这一次,萧戟没有回答,只是冷冷一笑,反问,"那你怕不怕皇上?"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口中苦涩,半晌才道:"我们都是皇上的臣子。"萧戟哼了一哼,背转了身,猩红色的披风将他一身盔甲严严裹住。他也没有再问,但五年之后,当他再次跪在这广明殿上时,他猛然悟到其实他对皇帝的敬畏已深植骨髓。 那么,萧戟到底在害怕什么? 当内侍倒酒时,少卿终于明白了。萧戟将他杯中的酒倒在自己杯里,淡淡的道:"你身上有伤,还是不要多饮的好。" 少卿心中感动,眼睛不觉看向上座的君主,却见皇帝正和皇后说话,神情温柔。 一时丝竹声起,奏的是《桑中》,曲声和婉,缓了方才的庄严肃穆,连殿外的严冬也温暖了几分。 萧戟轻轻在膝上打着节拍,口中轻轻吟道:"爰采唐矣?沬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转头,看着少卿,眸光深沉,"云谁之思,云谁之思......" 第五十六章 一曲方罢,又换了新曲,此曲却不同方才,钟吕丝竹起起伏伏,将那残存的温柔和婉,靡靡香粉冲散得荡然无存。 萧戟见少卿听得专注,想来定是没有将自己方才的言语放在心上,不禁有些黯然。但也只是一瞬,轻笑遥指,"那是李乐官,据说他弹奏的曲子是瑶池仙乐,深得皇上欢心。" 少卿眯着眸子,穿着烛台青烟,目光落在乐师纤纤指尖上,畅想着千军万马从琴中出来,冲入那西北山壑。惊呼马嘶,刀戈剑戟,酣畅淋漓。 一曲终了,裂帛之声仍绕梁不绝,将满殿金粉麝香冲得荡然无存。少卿看向皇帝,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已敛了温柔之色,与他一般听得专心致志。他看得分明,皇帝那看似迷醉的眸子于一瞬间变得清明澄澈,如同初冬结了薄冰的河,让人分辨不清哪里是冰哪里是水。这个高居庙堂的君主想到了什么,莫非也与他一般想到了金戈铁马的战场?但那微微勾起的唇边,却是骇人的嗜血。 仿若觉察了什么,皇帝看了过来,少卿连忙垂下眼。目光交错的刹那,都见到了彼此的若有所思。 李福海战战兢兢,竭力让自己斟酒的手不颤抖得那么厉害。 "这是什么曲子?" "韶风。" "果然好曲,赏黄金百两。"皇帝颌首轻笑,"李乐官还能奏什么曲子?" "只要皇上下命,臣必尽心。" "好,好。"皇帝笑着,目光扫过少卿,"韶风气势雄浑,若有一人和乐起舞,便更好了,不知何人愿往?" 群臣谁不知道皇帝指的是少卿,谁又敢不知死活的应话?故纷纷停了杯盏,只是沉默不语。 少卿抚了抚腰间宝剑,正要站起。旁边一人却比他更快,"皇上,臣献丑。" 皇帝怔了一怔,懒懒向后一靠,"好,朕拭目以待。" "一番风雨兮爱清新,浊路漫漫兮早回来......"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3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3 "纤尘难着体兮斗室即蓬莱,还家有知己兮百年通欣戚......" "祛除杂念兮心怡旷,纵不飞升兮也作神......" 黑色的身影夹着银色的剑光,如龙游走。李福海心中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剑术,连剑风也能将布帛撕开。至刚至柔,点点烛光随风而走,如血如虹。想不出什么形容,只能连连叹息,连手上捧着的酒壶也忘了,直到手上坠坠欲落,才猛然回神。 皇帝却是一派慵懒,似乎那萧戟剑舞得再好也与他没有半点干系,李福海看到皇帝注视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席间正襟危坐的大将军。只是那贯穿一切的目光是如此难测,仿佛带着愤恨,又仿佛灼热无比。而大将军全无所觉,目光紧紧盯着萧戟舞动的剑,如同他也拔剑起舞。 李福海不由想到,若舞剑的是大将军,那会是什么模样?大将军的剑必定不会如此凌厉迫人,大将军的剑,应当是荣而不骄,辱而不惊,与世无争的淡然。而皇帝的目光......李福海偷偷掀起眼角,或许比现在注视大将军的目光更要灼热眷恋十倍。 再次为皇帝斟了酒,酒水满杯时,一舞已罢。 "好,好。"皇帝扣杯大笑,"朕想不到萧将军剑术竟如此超凡,兴许,比大将军还略高一筹。"眼风扫去,意有所指。"少卿以为呢?" 少卿面不改色,"萧将军剑术超群,臣甘拜下风。" 皇帝摆手,俯身向前,"大将军过谦了,不如......趁着酒兴,比试一场,也好让那些没有上过沙场的人瞧瞧何为刀光剑影。" 少卿起身,"皇上,此是朝堂,议事欢宴之所,不宜展露兵器。更何况今日又是皇后娘娘大喜之日,兵器主凶,万一见了血,岂不是对皇后对皇上大大的不敬。皇上若要见识臣等武艺,可移驾校场。" 皇帝盯着少卿,慢慢的道:"五年不见,大将军的口才越发好了。好,你既说择日,朕便择日......"声音轻柔,如飞絮拂面,"你的剑术,朕总能见到。" 萧戟眼光在少卿和皇帝之间游移,冷哼一声,拉了少卿回席。 皇帝目光一寒,但见到少卿匆匆垂下的眸子,心情莫名的大好起来,示意李福海倒酒。"李乐官,再奏一曲。" 李乐官察言观色,见皇帝目视皇后,如水温柔。心中了然,正要弹奏《秭归》,却听一声金戈裂风,怔然住手。殿上众人也听到了那一声剑鸣,循声望去,只见殿门处一人卓然而立。雪后初阳缓缓勾出盈盈金边,而他手上的剑,却比那道金光更夺目。 李乐官目光一转,不看那少年却去看皇帝。高居庙堂的君主面含浅笑,甚至是有些纵容的看着那少年。李乐官心中盘算,手指已落在弦上,铮的一声,一曲《朔风》悠然而出。那少年踏着节拍,剑光笼罩全身。李乐官发丝颤动,当少年掠过他身前时,他看到了少年的脸,精致姣好,一如皇帝后宫中的美婢艳娥。他也明白皇帝惯常掩饰的眼今次为何毫不掩盖的流露出近乎纵容的温柔来了,换作是他,见到这等美貌绝伦的少年,也会捧在掌中疼爱。口中虽如此赞叹,心思却已不在琴上。 一声声琴声仍可裂帛,却少了肃杀峥嵘。他笃定,这殿中没有谁能听得出来,因此嘴边带着浅浅的蔑笑,欣赏着少年刻意展现出凌厉杀气的剑。他觉得这殿中,没有人值得他用心弹奏。少年走到皇帝跟前,飞转的脚步渐渐缓了,眼中波光流转。李乐官暗笑,如此献媚,真是委屈他手上的剑。但这济济庙堂,又有多少人懂剑呢,正如他这没有心的琴,哪怕走了音,一曲终了时,照例有人感叹曲调之美,皇恩之隆,一片风马牛不相及的赞叹。 少年着了一身红衣,或许因身子纤细,不觉迫人,反觉艳丽。大红衣袖被剑风撩起,将他目光引开,正落在一身黑衣的萧戟身上。他有些惊讶,那青年将军竟然也没有看少年舞剑,多么大不敬啊!暗笑,自己何尝不是大不敬?将近曲终,他轻轻舒一口气,终于能从这脂粉阵般的大殿退下了。他见到萧戟也舒了一口气,而显然他不会有自己这样的烦恼的。有些好奇,不苟言笑的萧戟会在这大殿之上皇帝眼下和谁说话,目光随他转开,却正撞在大将军身上。大将军穿着皂白的朝服,静静坐着,他没有注视皇帝,也没有理会萧戟,只是手指随着乐声微动,若有所思。 心中凛然,莫非他听得懂这乐曲。不由收敛全部心思,真正用心弹起琴来,却也只来得及收上最后一个音。叮的一声,如蕊溅珠泪,散入溪间,悠然隐没。 果然自皇帝以下,一派赞扬,为他没有用心的琴,为那少年华丽的剑术。李乐官起身受赏,睫下目光流转,刻意停留在大将军脸上,果然大将军眉头轻蹙,似乎带着一点不解的疑惑。李乐官自然知道他在疑惑什么,暗恨,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后悔。他发誓,他日定要为大将军弹奏一曲,为真正懂得琴的人,用全部神魂弹奏一曲。 第五十七章 古琴余音,如涟漪般圈圈荡开,撩至飞龙藻顶,那金须龙爪便于一瞬间鲜活起来,丝丝颤颤,宛若从空中飞扑而下。那红衣少年,便立在飞龙藻顶之下,红色的衣袂翩翩飞扬起来,凤目流眄,一脸傲气。 "没有上过战场,未必不能舞出凌利的剑。大将军,你说是不是?"皇帝盯着少卿,慢慢的道。 少卿淡淡笑道:"皇上说得极是。" 一句话,淡如浮云,如同说话的人,淡然温和,连多余的话语也不肯说。皇帝莫名恼怒起来,盯着少卿,竭力要从那双温玉一般的眸子里找到什么,他甚至希翼少卿如萧戟那般拂袖而起,亦或表露出些许不恭的神态,但审视良久,直至满殿臣子惶惶不安,他却只见到那双眸子的淡然温和。 握紧手中金杯,"只怕大将军年少之时,也舞不出这么好的剑吧!"他盯着少卿,那人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到底是天性如此还是惺惺作态,无论那种,都令人不快之至。 李福海胆战心惊,皇帝手指用力得发白,酒水颤颤的溅上他的手背,他却浑然不觉。李福海听着皇帝带着笑意的声音,背脊发寒。 "臣年少之时,尚不知剑为何物。" 皇帝不知想到什么,眸中流过一抹温柔,话语也不似方才那么尖利刻薄,"大将军太谦了,齐侍中虽然天资聪明,但限于阅历,很多事尚须大将军指点。" 一番对答,看似波澜不惊,其实暗潮汹涌,仅是其中暧昧不明的旁敲侧击便足够让人心惊的了。在座都是久居官场的人,深谙君臣之道,又有谁敢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下贸然插话,因此满殿臣子,或故作迷茫,或正襟危坐,其实眼角余光皆暗暗打量皇帝与大将军,一腔心思皆暗暗琢磨个中情形。莫非真如传闻,皇上开始冷落大将军了? 忽然一人哼了一声,大步跨到皇帝跟前。众人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4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4 大惊,抬眼看去。谁敢如此大胆。 竟是那红衣少年,他按着剑柄,一双眼眸直直看向皇帝,哪里有一分为人臣子应尽的礼仪。萧戟挑了挑眉,这个少年,倒有点意思。 "皇上,你说过,只要我的剑舞得好,不管我要什么赏赐,你都给。" "大胆!"礼官大怒,霍然起身,就要命人将他叉出去。 少年看也不看他,只是定定看着皇帝,"君主一言九鼎,皇上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 皇帝一点也不恼怒,摆摆手让礼官坐下,纵容的看着少年,"你只管说,还没有什么是朕给不起的。" 萧戟冷哼一声,拉拉少卿衣袖,低声道:"若那少年要的是虎符,难道皇帝也能给么?" 少卿轻轻摇头,"那孩子,断不是如此不知进退的人。" 萧戟一口气险些被堵住,瞪了少卿一眼,"你处世淡然,也当全天下的人都如你这般。那少年眉眼间带着媚气,一看就知道是佞幸之流,你不信,只管等着,过不了几日,必有谏臣上奏,非诛了这少年不可。" 少卿垂眸不语,唇边却隐隐勾起笑来,他仍是不信,这般灵秀傲气的少年会是佞臣。 这边两人悄声对答,那边少年眼珠一转,已脆声道:"皇上,我要那柄流光。" 少卿心头一震,目光落在皇帝腰间。天子剑,不能轻易赏人,一旦将它赐予了人,那人便立时处在锋芒之内,漩涡之中,欲要抽身而不可得。少卿还记得,皇帝说这句话时,片片枫叶从窗外飘落,皇帝手中的流光,也真如它的名,光如鲜血,缓缓流动。 此时皇帝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立时解了腰间佩剑,命李福海递给了少年,眼里满是浓得化不开的宠溺,似乎那少年哪怕将广明殿掀了,在他眼中也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玩笑。"既然你心心念念都想要它,朕就将它给你了。你只记住一句话,不可拿它胡作非为。" 少年得了流光,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的把玩。"皇上,我想用流光再舞一次剑。" 皇帝摇头,"孩子话,皇后的寿辰,难道都让你舞剑了?过来,坐在朕身边。"一边说一边斟了满爵的酒,"朕将流光赏给了你,你就得意成这样。来,替朕把它喝了,一滴也不许剩。" 少年坐在皇帝身边,一仰脖将满爵的酒喝得涓滴不剩。偏了头看皇帝,"皇上方才不是也夸了我的剑术好么,我就不信,还有谁比我的剑术更好。" 皇帝以手支颐,目光越过了他,看向少卿,"大言不惭,眼下就有一人,你比他不过。" 此时歌舞已起,柳腰广袖,裙拖六幅湘江水,端的柔媚万千,但却鲜少有人专心致志的看歌舞,听到皇帝意有所指,已心如明镜,果然皇上对大将军早有不满,处心积虑的挑他的错处。更有些善于投机钻营的小人,早在脑中盘算如何讨好皇帝的新宠了。 少年哼了一哼,"大将军虽能领军打仗,单枪匹马未必是我对手。"他声音不大,却恰恰让少卿听到。 皇帝不置可否,甚至有些愉悦的看着少卿。 萧戟将玉爵重重顿在案上,"小人得志!" 少卿看了少年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慢慢吃着他的清蒸鲈鱼。 少年却受不了那淡淡的一眼。他出身贵族,又是受尽皇帝宠爱,何时受到这般冷遇,更何况更何况那一眼中有点无奈的包容,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孩子。"你敢不敢?"少年指着少卿,大声呼和。 歌舞仍在继续,但已没有一人在看歌舞。 "少卿敢不敢应战?" 皇帝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少卿有些头痛,慢慢斟酌着道:"武艺切磋,也是平常事,只是此时不妥。" "少卿就是太过小心,谁让你们在此处切磋呢!"皇帝拍拍少年的肩,"别这么急慌慌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大将军已答应你了,还怕没有机会?"转眸看向少卿,"虽说是切磋,大将军起手间也要注意分寸,若把独玉弄伤了朕可饶不了你。" 皇帝话语间的偏袒已经很明显了,少卿飞快的看了皇帝一眼,低低应了声"诺",悄然退下。 少年看着少卿沉默的身影,竟然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坐在皇帝身边。 歌舞丝竹,美酒佳肴,能真正品出三分味的,又有几人?等到一切止歇,已是月上梢头。 萧戟踏着月光,走到阶下,突然回头看向高高的广明殿,似乎李福海会像往常一样,从那高高的宫门里跑出来,又将少卿拉入深不可测的重重殿宇。 少卿不解,"你在看什么?" 萧戟摇头,"我没有在看什么,今晚到我府上去吧,府邸太大,只有我一人,未免寂寞。" 少卿想了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被萧戟话中的寥落触动了心境。抿唇一笑,"你的府上有花雕么?" 萧戟目光温柔,"我府中的酒,十年也喝不完。" "胡说,我不信。" "我纵然骗尽天下人,也不骗你。" 轻言浅笑,无关社稷,却让人舒心。忽然一阵夜风抖落枝上积雪,掩了雪上足迹,吹来几缕冷香。 "今晚又是一场好雪" 第五十八章 萧戟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朦胧的泛起了鱼肚白,兴许昨夜真的下了一场好雪。萧戟看来看了看映了一地雪光的窗棂,也不急着起来,侧了身,偏头去看睡在身边的人。只见那人睡得正香,嘴角含笑,也不知正在做什么好梦。萧戟看了一阵,心中满满的都是说不出的温柔,他只愿这样长长久久的看着少卿。不知过了多久,兴许只是一瞬,府外的街道上开始传来叫卖的声音,萧戟微笑着,在少卿颤抖的眼帘上吻了一吻,然后将被角掖牢,轻轻躺在了少卿身边。他自然是睡不着的,但就是这么和少卿躺着,就是他从来没有做过的美梦了。少卿说过"心中想念一个人,自然连他的悲伤欢喜也一同牵挂在心。"当时他不明白,只是觉得那伤心孤单中又透出缕缕温柔的声音让他心动,现在慢慢品味这句话,他才知道,没有经历沧桑挫折的人,是说不出那样的话的。 "你一天忘不了他,我就陪你一天,总会有一天,你会将他忘了的。" 萧戟叹了口气,少卿听到也好,听不到也罢,他这一生,总是这样的了。 甘之如饴,甘之如饴,品着着四个字,萧戟微笑起来。 忽然外边隐隐传来争吵声,萧戟皱了皱眉,披衣下床,出门之际尤不忘吩咐下人把火炉搬到房中。 出了门,满院皆成白色,树枝石凳凉亭栏杆都软软的裹了一层银装,仅有几枝红梅从凉亭旁探出头来,隐隐传来一阵幽香。萧戟深深吸一口含着冷香的空气,满心只想,若在亭内摆一壶酒,炖一锅肉,畅谈看雪景,该是何等惬意。 "你说你家大人尚未起身,你看,那是谁?" 院门框当一声,被人踢到一边。萧戟眼中温柔尽去,冷冷看着那个闯进门来的少年。 "将军。"那下人想拦又不敢拦,慌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5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5 得手足无措。 "你下去吧,别说是你,就是皇帝来了也未必拦得住他。"萧戟折下一段枯枝,一边转在手里把玩,一边含笑看着少年。 少年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哼,"你既然知道我的厉害,就赶紧让开了。大将军在里边是不是?你别想骗我,我去过大将军府,那里的人说大将军到这里来了。" 萧戟微微一笑,"我为什么要骗你?这里天寒地冻,你想在这里说话,我可不想。"顿了一顿,转头吩咐了下人几句,又对那少年道 :"我命人在西花厅备下茶水,那里暖暖和和,到那里说话不是更好么?" 少年虽然娇生惯养,但终究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别人对他好,他自然会十倍的对人好,别人对他不好,他也会十倍的报复回去。正是这个秉性,纵然有满肚的火气,在温和含笑的萧戟面前,也发作不出来了。眼珠子转了转,昂了头,"你既然这么说,我不好拂你的情,但我可不是怕了你。"生怕萧戟不信,又添了一句,"我连皇帝也不怕!"等了等,见萧戟撑着伞走在前头一句话也不说,心头莫名焦躁起来,几步赶上了他,盯着他的眼睛道:"你不信么?" 萧戟笑了一笑,为他拂掉肩头的落雪,"我怎会不信。天又下雪了,你站过来些,不要冻坏了。"边说边将手中的油伞往少年那头移了移。 少年心头一暖,口气软了下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刚才我还这么大声的骂你。"顿了顿,"昨晚我见你和那大将军坐在一起,我便把你们当作一路人了,现在看来你虽然和他是朋友,但却不像他那么坏。" 萧戟垂下眸子,似乎在看湿滑的雪地,"大将军是坏人么,我可不知道。" 少年眨了眨眼,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拍手笑道:"我想也是这样,你这样的好人,若不是毫不知情,怎么会跟他那样的恶人做朋友呢?"说罢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拍着萧戟的肩,"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虽然没有人能真正明白别人想些什么,但只要手上牢牢抓着权力,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想些什么,也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萧戟失笑,"这些话,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少年脸红了红,晃晃拳头,"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总之你要牢牢记住我的话。" 萧戟点头,正色道:"我记住了,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真是多谢你了。" 少年心满意足,比得了皇帝的赏赐还要高兴,正想再提醒萧戟几句,却听萧戟叹了口气,"其实不懂人心,未必是最可怕的。" 少年偏了头,"那什么才最可怕?" 萧戟看着空中纷飞的雪花,慢慢的道:"......相邻咫尺,宛如天涯。" 少年不解,待要再问,但见萧戟眉头微蹙,似乎满腔心思,登时住了嘴。心里沉甸甸的,只想着想个什么法子让这个像兄长一样温柔的人忘却烦恼。少年不知道,他已将萧戟当作他最亲近的人了。"你府上的厨子好不好,待会呈上来的糕点不好,我可是一点面子也不会给的。" 萧戟淡淡的道:"做得不好,把那厨子赶出去就是了,何必留什么面子?我这府邸哪里能跟皇宫相比?" 少年急急的道:"不,不,你这里好得很,比皇宫还好。"见萧戟奇怪的看他,心知自己将话说得满了,"嗯,只是比皇宫差了点。但是皇宫里可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好。" 踏上台阶,萧戟手了伞,摸摸他的头,"难道皇帝也对你不好了?我看再没有人像皇帝那么宠你了,连流光也给了你。" "皇上虽然对我很好......"少年神色黯然,"唉,你是不会懂的。" 萧戟定定看着他,忽然笑了一笑,转身入了花厅。z 那一笑说不出的古怪,少年呆了一呆,快步跟了进去,"你笑什么?" 萧戟也不答,却递了一杯茶水给他,温言道:"先别喝,捧着暖暖手,你的手冷得像冰。" 少年恩了一声,乖乖将茶杯捧在手里,果然冰冷的手掌很快暖了起来。袅袅轻烟里,萧戟的面容有些模糊,少年闻着茶水的清香,被这份温和平静醉了心,好一会儿才轻轻的道:"方才你笑什么?" 萧戟摇摇头,微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烦心。" 少年撇撇嘴,"这真是奇了,你怎会知道,真是胡说八道。" 萧戟道:"好,若是我猜中了,你可不许抵赖。" 少年把茶杯放到案上,口唇含笑,"好,你猜。" 萧戟手指轻轻敲着案面,"那还不容易。你喜欢皇上,皇上却当你是个小孩子,因此你心里不快活。" 少年给他说破心事,立时就要发作,但站起身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低低的说一声胡说八道。 萧戟也不理他,像在自言自语,"你费尽心机将‘流光'要了过来,本意是要为皇上分忧,谁知皇上只把‘流光'当成一件哄孩子的玩意儿,你心里怎会快活?你又想,若是皇上不将‘流光'赐于你而是赐给了大将军,皇上会不会仍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对待大将军呢,你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是烦恼。" 他说了一番话,少年始终心不在焉,似乎并没有听见。过了一会,才道:"你说,我该怎么办?"这句话问得甚是突兀,照理说他和萧戟初次见面,是不会将这么隐秘的心事向他吐露的。但一则他自小娇生惯养,在皇帝的疼宠下更是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二则从来没有人当着他的面将这番心思剖析得头头是道,顷刻间又是烦恼,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又是焦急,除了向眼前这人求助,竟找寻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萧戟笑道:"这也不难,但你先告诉我两件事。" 少年紧紧盯着萧戟,不禁紧张起来,"什么事。" 萧戟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件事,你的姓名。" 少年呆了一呆,"你要问的,竟是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萧戟正色道:"你肯将这番心思告诉我,就是将我当成最信任的人了,而我竟然连你的姓名也不知道。你将姓名告诉我,我们才算朋友,难道这不算头等重要的大事么?" 少年重重点头,眼眶一红,"是了,这确实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唉,从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你听清楚了,我姓齐,名琏,字独玉。你叫什么?" 萧戟道:"我姓萧,名戟,字宾爻。你若不嫌弃,就叫我萧大哥好了。第二件事,你口口声声说大将军是大恶人,为什么称他为大恶人?"笑了笑,"我和他做这么久朋友,却一点也不知道,想想真让人寒心。" 齐琏听萧戟这么说,哪里还会犹豫,立即点滴不漏的将平日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萧戟听得很认真,不时皱眉思索。齐琏见他这样,越发停不了口。一个时辰后,终于堪堪住口,一口灌下已凉了的茶水,"你说,大将军是不是大恶人?" 萧戟低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6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6 顿了顿,"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现在大将军在这里,什么话也不好说,明日你再过来,我教你个法子,一定能向皇上证明你不再是小孩子。" "好!"齐琏利落起身,早将比剑的事丢到九霄云外,"明日等你下了朝我就来。"走到门口,又回转过来,殷殷嘱咐,"你是好人,可别再跟他混在一起了,会带累你的。" 萧戟挥挥手,不住点头,"好,好,我记得了。"待齐琏那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萧戟唇角的笑慢慢敛起,"少卿醒了么?" "回将军,大将军已经醒了,正在用羹汤。" "好,府里不是来了益州的厨子?让他立刻将醪糟粉子做出来,少卿喜欢吃。还有,将这些茶杯都扔了,口风严实些,明白了?" "诺!" 第五十九章 萧戟走到门口,果然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便笑道:"还以为你会多睡一会,想不到这么早就醒了,头痛不痛,我让人拿些醒酒汤来。" 少卿见他来了,连忙坐起来,放下了手中的碗,"早就喝了,若不是有这些摆设,我还以为到了你营里,果然治府如治军,我就不能跟你比。" 萧戟笑了一笑,随手拿起旁边的碗,碗里还有好多醪糟粉子,"你跟我比这些做什么,我就一个武人。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说,你啊,就是为人太和善了,如果你把沙场上的半分豪气使出来,那些人也就不敢这么轻视你了。"勺子拨弄一下汤碗,递到少卿嘴边,殷殷劝道:"你肠胃不好,正应该多一吃一点。" 少卿拗不过他,又不好让他喂,只得接过了。粉子粉糯香甜,还带着一股酒糟特有的微薰,少卿越吃越爱,一会儿工夫,一碗粉子便见了底。 萧戟见他吃得高兴,心中也不禁欢喜,便让人再去盛一碗过去,却让少卿给阻了。想了想,"今天雪下得不大,不如我们到郊外看雪。坐在马车里,周围用薄纱罩着,再用小火炉煮了茶,又舒服又暖和。" 少卿除了少年时的那段轻狂岁月,还没有人带他领略过如此风光。但纵然是文烨,也绝没有萧戟这么细心周到。少卿听萧戟说得这么好,不禁神往起来,"好,你说怎样就怎样,在这上头我是不懂的。" 萧戟乐不可支,连忙一迭声的命人准备。马车是早就准备好的,萧戟却嫌不够暖和,但要再穿上厚厚的布帘又怕不能看到窗外的美景,最后只得加上一个小火炉。下人们看得稀罕,萧戟在他们眼里,向来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犯了错时能将人往死里打,但立了功,也从来不吝啬赏赐,因此人人对他又爱又恨,既想离开又舍不得离开。但无论哪个人,从来没有见过萧戟露出这么纯粹毫无防备的笑容,灿烂得连夏日的阳光也比不上,似乎只要能为那个人做上一些事情,他就极其满足高兴了。 等少卿穿好衣裳,一切也准备妥当了。 少卿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飘扬落下的瑞雪,果然别有一番情趣。 萧戟神采飞扬,"我们先到郊外,那里有一片梅林,现在正开得好。梅林旁边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在上面赏梅也挺好,只是又比不上车里温暖了......" 萧戟正说得高兴,忽然少卿打断了他,"萧戟,你刚才说错了。" 萧戟愣了一愣,"怎么,你不喜欢看梅花,不打紧,我们再到旁的地方,嗯,听说禹铭山上时常出现云海......"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萧戟慢慢敛了笑容,定定看着少卿,"少卿,什么时候你心中才能不想那些事?" 少卿看着窗外,"朝廷和战场不一样,并不是懂得兵法,胸中有豪气就能赢的了。我们手握重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那是因为我们背后有皇帝撑着,若是没有皇上的首肯,又有谁能做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呢!" 萧戟微笑起来,"你想说,现在四海升平,我们没有了用武之地,就可以任人轻贱了?" 少卿转过头,"你要明白,那张龙椅,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坐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太小看皇上了。"忽然掀开帘子,一股冷风顿时夹着雪花扑了进来,"你觉得这雪花美不美?" 萧戟不知道少卿为什么问这个,看了看,老老实实的点头,"晶莹剔透,很美。" "你只见到雪花晶莹,小巧可爱,见不到它背后的乌云。等到狂风骤起,大雪铺天盖地时,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萧戟心中闷闷。他和少卿出生入死,对方的心意只要一个眼神便能明白,但现在他觉得彼此之间像隔了一层纱,无法明了对方的心意。只听少卿续道:"现在的朝廷正是这样,雪已经越来越大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狂风骤起。因此我留了下来,不论皇上做了什么,他总是为了社稷。" 萧戟想驳,但嘴角扯了扯,只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 少卿声音低沉有力,"皇上为了社稷,我也为了社稷。生死都可以不顾,别人的轻视鄙笑又算得了什么。" 萧戟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隐隐渗出血迹,轻轻笑了起来,"我永远也做不成你那样的人,梅林快到了,我们还是坐船去吧!若是船沉了,也有个伴儿。" 第六十章上下 比剑 上 从那天开始,少卿极少来萧戟府邸,似乎有意避着什么,萧戟不知道他们之间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自然想尽法子要和少卿亲近。但少卿表面温温和和,骨子里却倔强得很。萧戟心中烦闷,但又无可奈何。 少卿不来,萧戟府中倒多了一位客人。 那天黑沉沉,萧戟踩着一地积雪回来。刚入了府,便有一道红影直扑过来。声音清脆,像飞泉溅出的水珠子,"这么冷的天,你还要出去,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哼,如果你不回来,我就一直等着,你可不要想撇下我。" 萧戟拍拍他肩膀,"又胡思乱想了,我不回来这里,还能到哪里去?" 齐琏退开了些,疑惑的道:"你身上好香。大冬天的,去哪里沾染上这种花香?" 萧戟脸上一红, "又胡说了,我一个大男人,身上哪里会有什么香气?" 齐琏拉过他衣袖,像只小狗似的闻了闻,"不对,明明是花香。你告诉我,哪里有花开了,明天我也去看看。" 萧戟故意逗他,"我刚从万花楼回来,你想去我明天就带你去。" 齐琏欢天喜地,拍手笑道:"万花楼,那是什么地方,卖花的么。好好,我明天就跟你去,你可不能说话不算。" 萧戟愣了一下,他原以为齐琏享尽皇帝宠爱,应该什么都知道的,想不到他竟然连万花楼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不由心中一软,想到了自己年幼的小弟弟。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齐琏摇摇头,一脸懊恼,"我明天可不能跟你去了。" "怎么?" 齐琏弹弹手中的剑,"后天就是比剑的日子了,我连你也打不过,怎么能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7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7 打赢他!"低头想了想,一脸傲气,"哼,只要我勤加练习,一定能赢得了他。等我赢了,你再带我去玩!" 萧戟眼中一寒,那些许柔情登时消散无踪。微笑道:"你急什么,咱们这么要好,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你落败......" 齐琏脸上涨得通红,"我可不许你从中弄鬼!我要赢他,那也是凭真本事赢他。" 萧戟心中暗赞,点头道:"好,你先把昨天那七个剑花挽给我看。" 齐琏应一声,纵身一跃,长剑颤颤,一眼看去就像手中散出一团白梅花,蕊珠颤颤,竟不知是从何处袭来。齐琏一气挽出七个剑花,稳稳落到地上,得意洋洋,"怎样?" 萧戟笑道:"不错。" 齐琏有些不高兴了,他以为萧戟会大加鼓励,想不到只是淡淡的两个字。撇撇嘴,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 萧戟回头叫过几个下人,让他们每人手上拿着一桶温水。对齐琏道:"你的剑花虽然挽得好,却不是毫无破绽。" 齐琏脖子一扬,"你胡说!" 萧戟也不说话,做了一个手势。十几桶水一起向齐琏泼去,也亏了齐琏机警,飞快的将手中的剑舞开,但还是挡不住,一阵水花过后,齐琏发上滴着水,衣摆滴着水,浑然一个落汤鸡。一阵冷风吹过,不禁瑟瑟发抖。 萧戟道:"等到什么时候身上沾不到水了,你才算和他打个平手。" 齐琏自降生以来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对待,不知是气还是冷,声音颤抖起来,"我就不信,你能做得到。" 萧戟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看仔细了。多拿几桶水来,手上不敢使力的人以后也不用伺候我了。" 众人齐齐应声,使尽力气将手上的水向萧戟泼去。 齐琏眼睛瞪得大大的,忽然手上一轻,不知怎么紧紧握着的长剑竟然被萧戟夺了去。只见萧戟全身被一团白光罩住,衣衫飘飘,姿态优雅,似乎只是闲庭游走,拈花赏月,齐琏又羡又妒,既盼他身上滴水未沾,又盼他被淋成落汤鸡。 等到水花过后,萧戟踏着地上薄冰,笑着将长剑递到齐琏手里,"你若是好好练,后天就能打败他了。" 齐琏闷闷,"你总在哄我,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这种本事呢?"忽然想到一事,"你在帮他对不对?哼,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整天说练剑练剑,其实是在看我的笑话对不对?"说着一把将剑摔到了地上。 萧戟将剑捡起来,递给齐琏,齐琏又一把将它打落,倔强的望着萧戟。 如此几次,萧戟也动了活气,淡淡的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说罢再不理齐琏,径直回房了。 齐琏怔怔站在院子里,眼巴巴望着萧戟,但萧戟始终没有回头。齐琏又是委屈又是生气,扫眼见周围的下人望着自己,厉声道:"你们看什么,想让我把你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么?"说到后面,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雪越下越大,齐琏身上的衣服已经结冰了,冷得牙齿打战。透过半掩的窗户,见萧戟坐在案边品茶写字,心中更怒。他又不是离了他就不成。 狠狠跺一跺脚,扭头就走。到了门口,又忍不住偷偷转过头来,但除了纷飞白雪,再没见一个人。齐琏用力咬住下唇,不让泪珠落下来。一路打马扬鞭,气冲冲回皇宫去了。 回了皇宫,正和皇帝撞个满怀,"怎么,萧戟又惹你生气了?" 齐琏一抹泪珠,"胡说!他有这个胆子?"顿了一顿,"皇上怎么不说是大将军?他位高权重,比萧戟胆子大多了。" 皇帝摇头,脸上多了一点落寞的笑意,"他啊,无论你做了多么过分的事,他都不会生气的。" 齐琏一屁股在席上坐了下来,"哼,心机深重。"但他孩子心性,见皇帝聚精会神的把玩着手上的东西,便忘了方才的烦恼,讨好的凑了过去,"皇上在玩什么?" "一个玩偶。"皇帝晃晃手里的东西,"靖海侯今天送来,说是给晟儿玩。朕看他一片心意,就收下了。" 齐琏拨弄几下,"我不喜欢玩这种东西。" 皇帝垂下眼眸,长长睫毛将眸底精光尽数遮掩,"听说他府里的新鲜玩意倒很多。" 齐琏耳朵抖动一下,不知道靖海侯府里有没有名刀名剑,如果能讨上一把,萧戟一定会很高兴的。转念又想,他干么总是想着那个姓萧的?他是自己想去,跟别人没有一点关系。 皇帝捏捏他脸颊,"在想什么呢?既然萧戟惹你生气了,那明天就不要去他那里了。跟朕打猎去,到上林苑吃烤鹿肉。" 齐琏想也不想,摇头道:"明天我要去他那里。他看不起我,是因为我武艺比不上他,等到我比他强了,他就不敢看不起我了。"说罢低低叹了一声,连行礼都忘了,满腹心事的离开了皇宫。 皇帝将玩偶递给李福海,"把这个拿给晟儿。以后靖海侯送什么东西来,也不用告知朕了,免得别人生了疑心。" 李福海称了声诺,忍不住道:"皇上既然担心大将军,不如奴才......" 皇帝一挑眉,"朕什么时候担心他了?" 李福海笑道:"皇上若是不担心大将军,就不会让齐公子往侯爷府上走动了。齐公子是藏不住话的人,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难道不会跟萧将军说?萧将军知道了,大将军也就知道了。" 皇帝微笑起来,眼中柔柔滑过一缕杀气,"李福海,有时候做人不能太聪明。" 李福海扑跪于地,如坠冰窟,颤颤的道:"诺!" ※※z※※y※※b※※g※※×××× 比剑 下 第二天,萧戟回来的时候,天上已经挂满了星星。进了府,听到院中一丛低矮的小树林里不时传来破空之声,萧戟停也不停,宛如什么也没有听见。须臾房中亮起了灯火...... "将军,天下雪了,齐公子还在院里。" 萧戟放在衣带上的手指顿了一顿,面不改色,"哦,让侍卫把他送回去吧!" "侍卫劝说了很多次,但齐公子倔强得很,奴才们又不敢当真和他动手。" 萧戟咬咬牙,"他向来随着性子行事,既然不愿,别人也勉强不得。"顿了一顿,见那下人面有难色,"怎么,还有事?" "是!"那人在萧戟积威之下,战战兢兢的道:" 齐公子特地送了一柄剑来。" 萧戟看也不看,"我说过了,别人送的东西一律不收。"见那下人退去,忽然又道:"回来,他送了剑来么?"等那下人回来,萧戟却又不伸手去接,只是定定看着那剑,半晌才慢慢的道:"把剑放在案上,你退下吧!" 夜深人静,锦被温暖,本是最好入睡的时候,但萧戟听着窗外凛冽的风声,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压得床铺咯吱作响。 终于忍不住,翻身起来,轻轻推开窗户。透过那丛低矮的小树林,只见银色的月光下,齐琏飞舞的身影显得格外脆弱。萧戟看了一阵,忽然开口:"你在这里练剑,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8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8 吵得我睡不着。" 齐琏吓了一跳,落地时手势不住,结结实实跌在地上。回头见萧戟正站在窗旁看着他,一时之间什么也忘了,就这么呆呆的坐在地上。 萧戟声音轻柔下来,"你回去吧,照你这么个练法,还没有赶上他,你的身子就垮了。" 齐琏直起背脊,朝他走了几步,又停下了。明亮的月光下,两人脸上树影晃动,"你说过,只要勤加练习,我就一定能赢。" 萧戟轻轻笑了,"你太容易相信别人。少卿的剑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你学不来他的杀气。回去吧!" 齐琏的眸子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明亮,"我能赢。因为你说过,我一定能赢。" 萧戟再也没有说什么,一缕浮云飘过来,遮住了天上唯一的光亮,所有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齐琏觉得萧戟在看着他,但那脸上的神色,他却怎么也瞧不见。等到月亮终于又探出头来的时候,窗前已经看不见萧戟了,但那紧闭的房门却不知被谁悄悄打开了...... 时日过得飞快,比剑的那天终于到了。那天难得的没有下雪,齐琏紧紧握着剑鞘,再怎样骄傲,当面对的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时,心中也难免紧张起来。不由看了萧戟一眼,萧戟坐在席上,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见他看了过来,也只是平和而疏远的回礼,似乎两个人从来都没有认识。 齐琏怔了一怔,却听皇帝道:"这场比试,只是切磋,点到即止。"顿了一顿,又对少卿说:"大将军,朕说的话,可都听明白了?" 齐琏心中不快,为什么皇帝要特地嘱咐大将军,难道他真的不堪一击么?这时候,他倒暗暗盼望大将军能反驳皇帝的话,但一眼扫去,却只见到他周全的行礼,点头称诺。越是见他如此,心中越是认定他是瞧不起自己。忽然想到皇帝说的话,"他啊,不论你做了什么,他总是不会生气的。"齐琏终于明白皇帝说话时眉间为什么会有淡淡的落寞愤恨了,这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仅是恭敬的站着,就能让人恨不得把他扒皮拆骨。 互相行礼,亮兵刃。 齐琏打叠精神,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右手。 少卿的剑简单朴实,没有多余的招式,但每次击出都能将地上的积雪带的飞舞起来,冰冷凌厉,齐琏不知道那是因为雪花还是剑风,却不得不举剑硬接,什么虚招诱招,在那股威势之下完全无用。 金铁交鸣,齐琏的剑是皇帝赏赐的流光,旷世名剑,齐琏不担心受上的剑被那柄无奇的铁剑斩断,他却担心自己的手会被那股巨大的力量震断。而实际上,他的手掌已经变得粘滑,眼角余光偶尔扫过,地上的积雪已经沾上点点猩红。 少卿的剑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你学不来他的杀气。 齐琏咬牙,他不信。他坚信,只要用命去拼,他就能赢。他绝不要让那人瞧不起他。 忽然少卿剑锋一转,齐琏认得这个招式,萧戟和他喂招时练过几百遍,就是在梦中也能演练出来。他知道少卿是虚招,看似要攻他头颅,实际攻击的是他下腹。想也不想,立时将长剑往下腹一摆。 头顶剑光冷冷,少卿使的不是虚招,他真的要刺向他的脑门。齐琏顿时呆了。少卿见他竟然不加防御,也是大吃一惊,这分明是极易看透的招式,所比的不过是内力和速度而已。剑锋已经逼临头顶,要变换招式已经来不及。少卿咬牙,硬生生将剑往后一横。那些灌注在剑上的内力登时悉数回击在自己身上,而此时少卿身上一点抵抗也没有,如此作为,无异于遭受了两倍重击。 突变之下,莫说齐琏大惊失色,就是萧戟也面无血色。但打斗正酣,双方又都是武人,往往脑中还没有想到,身子已经动了。齐琏就是这样,长剑陡转,划过少卿胸口。少卿在空中全无借力之处,只能勉强将身子往后缩去,但仍是不可避免。 萧戟霍的站起来,却被几名侍卫恭敬的挡住。c 皇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李福海知道,皇帝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已紧得发白。"大将军果然点到即止,李福海,传太医!" 齐琏呆呆站着,看着少卿胸口那片蓝色布料慢慢变得暗沉。 他一直以为,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打败大将军,在那个人面前证明自己变得强大。但现在他打赢了,可是心中一点也不欢喜。 侍卫将少卿扶到屋里,齐琏也跟了过去,他眼睛只是盯着少卿,不敢看旁人。太医用剪子小心的剪开少卿的衣襟,血已经凝固了,黑红一片。齐琏用力咬住下唇,心口堵得厉害,默默退到门边。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侍卫,一个一个都走了,最后萧戟也出来了。齐琏赶紧站起来,讷讷的道:"大将军......大将军怎么样了?" 萧戟微笑起来,"大将军的伤没有大碍,你回去吧,当心冻着了。" 齐琏鼓起勇气望望萧戟,"大将军若是要回去,我......我去命人抬轿来。" 萧戟嘴边仍挂着笑,但语气已多了几分不耐,"你回去吧!" 齐琏什么也不敢多说,乖乖退了出去。 "你何必跟他为难?他什么也不懂!" 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 "他刺伤了你!"萧戟转头,少卿正靠在床头看着他。 "你发怒,是因为比试的结果出乎你的意料?你认定,死的会是齐公子。" 萧戟怔了一怔,"你怎么会这么想?" 少卿笑了一笑,因为伤痛,说得很慢,但那一个个字,却像一把把刀子,扎到萧戟心里,"你我切磋很多次,我的招式路数你都知道了。你每日陪齐公子练剑,他的招式你也知道,你跟他演练之时,用的是我的招式,对不对?" 萧戟偏过头,默不作声。 少卿声音里透着疲惫,"哪怕我今天没有使出那招断玉削金,只要还在校场上,齐琏也难逃一死,因为你教齐琏的那套剑法,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萧戟走到少卿身边,看着他,"少卿,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更好。" "你让我杀了齐琏。" 萧戟嗤笑,"我们杀的人何止千万?" 少卿抿唇,"那不一样。" 萧戟俯视少卿,"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当着皇帝的面杀了齐琏,哪怕你再不愿,也不得不退出朝廷。"声音低沉,多了些许让人胆寒的温柔,"退出是非,不正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我照着你的意思去做,你为什么还不高兴?" 少卿看着萧戟,半晌才道:"我已经抽身不得了。萧戟,齐琏只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你答应我,以后不会再为难他了。" 本来一句我答应你再容易不过,但萧戟对少卿爱重无比,哪怕是一句谎花也不愿对他说。低头想了很久,才慢慢的道:"少卿,我不骗你,只要我看到他,我还会想法子将他弄死,因为他刺伤了你!" 少卿叹息一声,轻轻的道:"我们回去吧......" 第六十一章 上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9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69 齐琏回了皇宫,呆呆坐在床上,心里空空的,不知道要干些什么才好。过了好久,才想到要找皇帝,可是找到了皇帝,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默默过去坐在他身边。皇帝正在看奏折,他看得很专注,连笔上的朱砂干了也没有发觉。过了很久,直到李福海过来移走了沙盘里的细沙,齐琏才清醒过来,转头看皇帝,皇帝眼睛依旧盯在奏折上,齐琏忍不住开口,"皇上,是很要紧的事情么?" 皇帝手指抖动一下,猛然转头看他,齐琏被他眸中的杀气唬了好大一跳,不觉僵直了身子。"皇上......" 皇帝似乎现在才发现他,垂了眸子,声音很轻,"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我不想回去。"齐琏目光游移,落在皇帝手上的奏折上,发现奏折竟然拿反了。 皇帝慢慢放下奏折,起身整整衣衫。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雪,天空阴沉沉的,一点也见不到方才的晴朗。李福海和几个内侍进来摆了膳食,添了灯烛。齐琏侧耳,隐隐听到风声,过了一会,连他的衣袖也轻轻飞舞起来,已经是如此森重的殿宇了,风竟然还能吹进来。 皇帝坐在案几旁,神色如常,慢条斯理的像往常一样用着膳食,却没有像往常那样亲昵的叫他。齐琏走了过去,坐在皇帝身边,对着满桌菜肴,没有一点食欲。皇帝看也不看他,似乎连齐琏坐在他身边也不知道。齐琏扫了菜肴一眼,再落到皇帝脸上。殿内烛火高照,但风吹摇曳下,恍然多出几分鬼魅的影子,齐琏觉得就是外边阴沉的天空也比这里明亮。皇帝的脸在那份鬼影下显得有些苍白,睫毛很长,浓浓的投在脸上,眼眸总是半开半合,波光流转,起初是觉得好看,后来是觉得害怕,再后来竟是莫名的悲伤。以前听人说孩子的眼睛是最大最亮的,到得老了,眼睛就渐渐闭上了,因为活得太累。他想,或许皇帝也活得太累了吧! 皇帝一箸著夹着菜,动作高贵优雅,齐琏心头难过,像有一团小火在慢慢烧。 "皇上,今天的事,怪不得大将军。" "他险些杀了你。"皇帝放下箸,李福海奉上银盘巾帕,皇帝洗手,试净。 齐琏急忙道:"是我学艺不精,皇上......" 皇帝眉头一皱,"这件事朕自有分寸,你不要再说了。明天好好跟王先生读书。" 齐琏虽然骄纵顽劣,但见皇帝严厉起来,登时不敢再说。闷了一会,"皇上,我不想跟王先生读书,他教得让人气闷。" "王先生的学问是很好的,既然你不喜欢,朕就让人替了他。" 齐琏看了看皇帝,见皇帝只是微微皱着眉头,并没有气恼的神色,便鼓起勇气,"皇上,我想跟大将军读书。他的文章好,武功也好。"他怕皇帝不答应,忙又续道:"这次我一定听话,不会像以前一样闹事了。" 皇帝低头看他,齐琏心口怦怦直跳,手心冷汗直冒,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紧张。 过了好一会,皇帝竟然笑了,宠溺的摸摸他的头,"只要是你喜欢的,朕都会为你办到。难得你不记前嫌,你就去吧,只有一条,不要胡闹,再怎么说,卫少卿也是大将军。" 卫少卿......原来他的名字是这样,比大恶人好听多了,为什么以前他都没有叫过呢?齐琏脚步轻盈向门口走去,巴不得明天快点到来。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一事,回头,"皇上,你皱眉的样子,和大将军如出一辙。"说罢,往阶下飞奔而去。 几片雪花被风卷着,飘飘荡荡落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化作了几滴冰水。 皇帝目光落在腰间玉佩上,灼灼烛火,将雪白的玉佩染得红了,皇帝小心的将它捧了起来,柔柔抚摸着,修长的手指比那玉佩还要苍白。 ※※z※※y※※b※※g※※××××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齐琏就独自一人来到了大将军府,没有坐轿也没有骑马,生怕吵醒了别人。大将军府只有一个小侍卫在守门,见到是他,也没有多问就让他进去了。齐琏心中奇怪,不由多看了那守卫两眼, 那小侍卫眼睛圆溜溜的,背脊挺得笔直,精神得很,半点也没有尚未睡醒的模样。齐琏暗暗嘀咕:这大将军府的守卫也太松散了,京城之中哪怕是镇西将军的府邸也比这里森严许多。 走了进去,越往里面走越是冷清,只有几株青松巍然挺立着。齐琏面上一凉,伸手抚去,一片雪白绵软的雪花登时在掌心化成一汪清泉。齐琏拢拢领子,将脚下积雪踩得咯咯响。到了房前,又不敢进。好一会儿,隐隐听到里面传来咳嗽的声音,似乎大将军醒了。齐琏往前走了一步,又顿住了,正想回去,忽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出来的下仆手里捧着银盆,盆里面隐隐有一层殷红。齐琏别过脸,不想让人看到他。 "大将军说,你既然来了,就进去吧!" 齐琏怔住,那仆人却已经走入雪地,步子稳健,丝毫不畏惧严寒。 如了房,一眼便见到大将军依在床头,肩上披了一件黑貂裘袄子,身上穿的衣衫倒简单得很。房中的摆设也是极其简单的,几张席子,一张案台,倒是墙边一个架子极为显眼,堆得满满的全是书。齐琏不由吐吐舌,这么多书,换作是他,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看得完了。眼珠子一转,又落到案上的枕剑台上。就是这把剑,险些将他打败,嗯,其实少卿已经赢了他。嘿嘿,少卿少卿,这个名字也真好听。 床边有一张席子,齐琏偏偏要坐在少卿床上。少卿也不以为意,看到他头上沾了雪,便到:"你先将雪抖落了,不然等会儿雪融了你会着凉的。" 齐琏嗯了一声,目光落到他胸口,那里衣衫微微鼓起,显然里面裹了几层纱布。"我把你伤得这么重,你怪不怪我?" 少卿淡淡一笑,"这有什么好怪责的?兵主凶,只要露出剑刃,就难免不见到血。我听皇上说,齐公子志向远大,小小年纪就想上阵杀敌了?" 齐琏心中轻松许多,"是,我爹爹虽然是武官,但从小就逼着我抓笔杆子,说现在太平盛世,习文比习武有用得多。"说罢飞快的看了少卿一眼又垂下头去,生怕他说出和他爹爹一样的话。 少卿点点头,"有这个志向是好的,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的志向。" 齐琏脸红起来,宛如六岁那年听到他爹爹称赞他一样。抬起头,眼睛明亮的看着少卿,"那......那我以后能跟着你打仗么?我要当将军!" 少卿伸手一指,许是牵动伤口,眉毛微微一皱,"要当将军啊,那可要懂得兵法。你什么时候将这架子的书看完,什么时候再和我说这种话吧!" 齐琏嘴一撇,"战无定法,谁稀罕读这些古人的书,只要我能打赢就行了。" 少卿敛起笑,"打仗不是打架,一收一放牵动全局。单人匹马,错了,一收就兜转回来了。战争,错了,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0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0 岂是能够兜转回来的?" 两人说话时,少卿声音一直很低,但柔和平静,给齐琏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如沐春风的感觉。现在少卿虽然没有沉下脸,但齐琏就不自禁的坐直身体,认认真真聆听。 "是我错了,以后我能不能经常来这里,很多事情我都不懂。"毫不费力的将这句话说完,原来承认错误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少卿微笑着看他,转头对仆人说,"在这里加设一张案几,只给齐公子一个人用。" 从那天开始,齐琏就成了大将军府的常客,有时候天黑了,就索性留在大将军府。和少卿一道吃饭,少卿吃得简单,两菜一汤,齐琏吃惯了山珍海味,自然颇有微词,但也勉强咽了下去。如此几次,竟然也喜欢上了那清淡温馨的滋味。当然,他最喜欢的还是和少卿谈论兵法谋略,那时候的少卿,锋芒毕露神采飞扬,齐琏心想:或许自己一辈子都无法超越他,他就是天生的大将军。如此想着,心里却没有一点嫉妒烦闷,反倒欢喜自豪,只觉能与这样的人物彻夜畅谈抵足而眠就是毕生幸事了。 有时候萧戟也会到府上来,可是少卿从来不见他,只是让仆人说他有事出去了。齐琏心中奇怪,他明明没有出去,为什么又要说出去了呢?难道因为萧戟以前帮他对付少卿? 他觉得萧戟对少卿还是很好的,不然就不会明明知道少卿说谎还在门外站到天亮了。 忍不住为萧戟打抱不平,少卿只是淡淡的道:"有些事,还是早些了断比较好。" 他将这些话告诉了萧戟,萧戟什么也没说,轻轻一笑,转身就走。 第二天,萧戟还是站在门外,少卿也仍然没有理他。直到有一天,萧戟在门外昏倒,少卿才叫人把他抬到府里,守了他一夜,但在他准备清醒时又悄悄离开。 今天的冬天很冷,大将军府比平常冷清许多。皇帝似乎也将少卿忘却了,连内阁会议也没有召见少卿,反倒频繁的召见丞相和亲贵大臣。齐琏记得,以前皇帝有什么事情都找大将军的。忿忿不平,找到皇帝说理,告诉他大将军并不是坏人。皇帝只是冷淡的回了他一句,"朝廷的事你不要插手!" 齐琏气恼皇帝,索性再不去皇宫了,没日没夜的赖在大将军府。少卿也真沉得住气,皇帝不召见他,他就自己在府里养花种草,隆冬天气,明明什么也长不出来。齐琏笑话他,少卿却抚着梧桐细瘦的枝干,轻轻的道:"明年春天,它就能长出枝叶了。" 齐琏轻轻摇动树干,"这么细的树干,冬风一吹就倒了。" 少卿看着天边翻滚的黑云,坚定的道:"你不要小看了它,寒风再凛冽,也未必能将它折断!" 第六十一章 中 后来几天,京城的雪越发下得大了,鹅毛一样,漫天漫地,连道路都封住了。少卿因受过伤,畏惧寒冷,因此吃过饭就靠在火炉边看书。忽然帘子被人掀开,齐琏闯了进来,一头一脸的雪,边跺脚边脱外衣,涎皮赖脸的往少卿身边凑。"你刚洗了澡?一身香气。" 少卿推开他,齐琏又凑过来,最后只能无可奈何的被他抱住。齐琏在少卿身上蹭了蹭。"你怎么不进宫见皇上?皇上很想念你。" 少卿目光闪动一下,"皇上和你说了?" 齐琏哼了一声,"他怎么会和我说,是我猜出来的。皇上平时沉静得很,但今天破天荒的打了李福海一顿,只为他不当心把一个玉佩摔了。那个玉佩我认得,和你腰上挂的正好是一对。"他说了半天也没见少卿答话,便推推他,"你在听我说话么?" 少卿低低嗯了一声,"你今天在皇宫?我还以为你到别的地方玩了。" 齐琏起身,在身上摸了一阵,翻出一件精巧的玉雕小马,讨好的递到少卿跟前,"我到靖海侯府里去了,看,这个小马儿好看么?从靖海侯府里拿的。他府里的东西也真多......"说到这里突然顿住。闷闷的哼了一声,又抱住少卿,头发软软的落在少卿腰间。 少卿把玩着这只小马,小巧玲珑,的确是难得的珍品。"这是宫里的东西,怎么到了靖海侯手上,难道是皇上赏给他的?" 齐琏瞪大眼睛,"你不知道?靖海侯现在朝廷里权势最大的人,手底下的人也仗了他的势力作威作福,我就奇怪,怎么皇上也不管管,反倒还给他们升了官,难道皇上也怕了他?"想了一想,又道:"是了,他是两朝臣子,又有开国定鼎之功,先皇临终前又托他辅佐皇上,难怪连皇上也怕他三分了。呸,我就看不惯他一副处变不惊的老狐狸样,早晚我要把他的狐狸面具撕下来。"想到今天遇到的那个小小孩童,不由对靖海侯又怨恨几分。他是老狐狸,生出来的儿子也是小狐狸。 少卿将玉马轻轻放在案上,轻轻道:"盛级必衰,物极必反,侯爷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垂下眼眸,红红火光透过长长的睫毛,在眸中暗暗跳动。唇角微微勾起,竟然有种血红的错觉,"半生近臣,还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了......那么......"顿了一下,猛然坐直。 齐琏吓了一跳,"怎么?" 少卿摇头,五指收紧,"你回皇宫去吧!" 齐琏被少卿推开,有些生气了,闷闷的道:"我不回去。" 少卿走到窗前,望着夜色里晶莹的白雪,"回去,一刻也不要离开皇上。" 齐琏收了戏谑,一把拿过案上的剑,"好,我即刻回去。" ※※z※※y※※b※※g※※ 靖海侯府 烛光微微,透过一层层幔帐,流水般铺泻在地上,朱色欲凝。 "侯爷回来了。"一抹倩影悠然起身。 靖海侯缓步走上,"我以为你早就睡了。" 芮儿拢拢头发,为靖海侯宽了外衣,"是紫儿困了,我才哄他睡。"看着靖海侯,温柔笑了,"侯爷向来三杯定醉,还是少喝点好,皇上也能谅解的。" 靖海侯扶着芮儿肩膀,转到她身后。柔声道:"我为你除了簪子,你自从生了紫儿,身子一直不好,要多多保重才是。" 芮儿扶了扶簪子,慢慢坐了下来。铜镜明亮,靖海侯一手扶着发髻,一手拈着金钗,神情专注。他将金钗除了下来,慢慢抚着柔顺的乌发,又道:"我为你梳发。" 芮儿微笑,如闲花皎月,"好,梳子......要这样拿。" 手指轻轻一碰,靖海侯笑得温柔,吻了吻芮儿的脸颊。 发髻放了下来,长发宛如一匹黑缎,柔柔的垂到地上。靖海侯小心翼翼的梳着,象牙梳子在烛火下闪着温润的白光。 目光在铜镜中交汇,芮儿忽然握住靖海侯的手,握得很紧。 "我今天......遇到了很多事......" 芮儿起身,正色道:"侯爷,朝中大事不该同妾身说。" 靖海侯低低嗯了一声,走过去看看熟睡的赵紫。赵紫全身裹在小棉被里,一张小脸红扑扑,呼呼的睡得正香。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1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1 靖海侯想将他抱起来,又怕吵醒了他,最后只在他小小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忽然下仆在门上敲了敲,"侯爷,赵焱烈赵大人来访。" 靖海侯回头看着芮儿,"你先睡,我一会就来。" "好。"芮儿看着熟睡的孩子,听着靖海侯的脚步渐渐远去,坐了一阵,起身推开了房门。 ※※z※※y※※b※※g※※× 书房比内室暗淡许多,原本挽起的竹帘被人放了下来,将月光悉数挡住,反倒是烛光毫无顾忌的涂了满满一帘,宛如流动的血一般妖媚。 "大哥,事态紧急,我就顾不得手写了。"赵焱烈虽然靠在垫子上,身子却像绷紧的弦。 靖海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抿了一口茶,袅袅白烟模糊了彼此视线。 "今日管有孚做寿,那小子也去了。"抬眼,看着靖海侯,"喝酒喝多了,会出事!" 靖海侯一把将茶杯砸到他身上,冷笑,"你干的?!就是猪也比你聪明!" 赵焱烈坐直,前倾,眨也不眨的盯着靖海侯,"侯爷,皇上在削我们的权。" 靖海侯吐了一口气,"他一直在削我们的权。他要架空我,难道我不会架空他?你未免将我想得太糊涂。" "我虽然是兵马大元帅,但武职里还有个大将军,虎符也不在我手上,就是起兵,也不能调动军队。但我可以调动京师守军,太尉是我的人。" 靖海侯不语,以指蘸茶,在案上写了四个字。赵焱烈看后,目光一亮,靖海侯擦去。 "大哥,你既然早就胸有成竹,何必等到今日?皇帝的军队远驻边关,仓促之间无法调回,一旦起兵......京师守军也在我们掌握之中,到时候,嘿,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 靖海候眉骨轻轻动了下,这话他不爱听,但他脸上不带出分毫。放下手中茶杯,望着窗外一片静寂的黑暗道:"时机尚未成熟,非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走到那一步。更何况,他是君,我是臣,无论怎样都是谋逆。" 赵焱烈哼了一声,"君臣? 哥,你信这个? " 靖海侯缓缓起身,在室内踱着碎步,他脚步轻盈,好似散步游走般。忽然回头,目光一沉,"近臣,最忌功高震主,那小子一直想除了我,可惜找寻不到借口,"顿了一下接着道:"你确定他喝了酒?" 赵焱烈手指有些颤抖,仔细回想,肯定的道:"我亲眼看到他喝下去。那酒,见血封喉。" 靖海侯沉思,过了一阵,一字一字的道:"传我的教,命太尉许焕成,前将军洛镇,护军都尉李成伉,奉车都尉居鸣峰加强京师防卫!" 赵焱烈扯动嘴角,微一躬身,大步出去。迎面一阵冷风,背上凉飕飕,才惊觉竟然出了一身冷汗。抬头看着天上一轮明月,阴谋阳谋,英雄枭雄,也不过成王败寇而已!只是他没有想到,静海侯竟然蛰伏了十年,这份心机,委实让人心惊。 书房内,泼在地上的水已经冷了,靖海侯盯着烛火,眼光闪动。 白玉屏风后,靖海侯夫人凝芮低头思索一阵,悄然离去 第六十一章 下 大将军府 竹帘月影,李何伏跪于地,"大将军,今日皇上往靖海侯府赴宴。" 少卿身子微微前倾,"如何?" 李何看着少卿,"皇上醉了,被李福海扶入御驾。" "......皇上喝了多少?" "五杯!" 烛火摇动,盈盈流过地面,映上少卿抿得紧紧的唇,"皇上身边还有谁?" "安江王!"李何想了一想,"皇上去时,还带了两百羽林。" 少卿慢慢起身,盯着李何,"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李何退下,萧戟从屏风后转出,"他的话可信么?" 少卿看着门外颤动的树影,"若他不忠,不必等到现在。"猛然转身,"皇上向来海量!何况,君主往臣子府中赴宴,何必带上两百羽林,仪仗,一百羽林就够了。" 萧戟迈前一步,按着剑柄,声音低沉,"肘腋之变近在眼前,大将军要及早作出决断!" 少卿定定看着萧戟,寒风从庭院吹入,撩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传我的令,命武卫将军,虎翼将军,建威将军,鹰扬将军,侍中严恪隽、凌笃即刻来见我!" 萧戟一顿,"大将军该知道,严恪隽、凌笃已被皇上逐到太庙,没有诏令,不得回京。" 少卿一字一字的道:"他们更该知道皇上的处境!"他说得很慢,但字里行间透出凛凛杀气。 萧戟肃然,"是,他们不来,我把他们拖来。" "不!" 少卿回身,一把抓起案上的龙渊,递到萧戟面前,"他们不来,你就用这剑,取了他们的头。" 萧戟锵的一声抽出龙渊,冷冷寒光中隐见一丝血红。"好,不是人来,就是头来!" ※※z※※y※※b※※g※※ 至中夜,萧戟踏着积雪回到大将军府,身后跟了两个小厮打扮的人。 少卿正坐在席上和齐琏,莫为说话,萧戟见到他们,一怔,"郎中令也来了?" 莫为起身,含笑道:"家父不便出门,命我前来。" 少卿下颚微微一抬,目光朝萧戟身后一转,揶揄道:"两位侍中大人何时做了萧将军的仆人?" 严恪隽一边笑一边脱外衣,灰色仆衣脱下,露出里面的皂白朝服,"我原以为此时必定人人自危,想不到大将军竟然还能谈笑风生。放心了,放心了。" 少卿一摆手,"坐!" 严恪隽正襟危坐,"靖海侯当真要谋逆?不是还在僵持么?" 少卿目光一转,落到齐琏脸上。 齐琏眉头紧皱,"皇上今日往靖海侯府上赴宴,喝了毒酒!" 严恪隽目光一跳,正要说话。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萧戟手按剑柄,一步跨到门边。 门推开时,萧戟手中剑出,逼到来人颈脖。那人身子一偏,竟躲了过去,口中笑道:"萧将军的剑果真六亲不认!" 萧戟也是一笑,收剑还鞘,"这个时候,六亲不认比妇人之仁要好得多。" 武卫将军,虎翼将军,建威将军,鹰扬将军,虎威将军相继而入,一时之间,不算窄小的客厅竟然挤得满满的。木兰上前加设了坐席,悄然退下。 严恪隽看着齐琏,"皇上喝了毒酒,现今如何?" "皇上只饮了一口,装成酒醉,由安江王扶持着回到皇宫。"齐琏衣襟上沾着几点鲜红,衬着雪白的衣衫,分外醒目。"我出来时,皇上不住呕血,太医正在诊治。" 建威将军双拳紧握,重重击在案面,"那个老匹夫,好大的胆子。大将军,给我一百兵马,我即刻把他的老巢端了。" 虎翼将军冷笑,"要杀靖海侯,也轮不到你。" 建威将军双眉一竖,龇出一口白牙,"你想较量,我奉陪。" 虎翼将军却不理他,只和少卿说话,"大将军,目前最要紧的,是将消息封住!" 众人微微点头,少卿想了一想,看向凌笃,"你一直没有说话,到底心中怎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2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2 么想?" 凌笃盯着香炉内袅袅而上的白烟,慢慢的道:"我想,或许皇上并不想封住消息。"顿了一顿,"对,皇上并不想封住消息。" 众人没有说话,看着他。 凌笃起身,走了几步,每当他思考时,总是这样。"大将军,你说世上什么人最能明白自己的心思?" "敌人!"c "对!"凌笃停下脚步,"因此,最能明白靖海侯心思的人,就是皇上。靖海侯是枭雄,枭雄和莽夫最大的区别,便是善忍,善谋。如果我是靖海侯,给皇上下的毒必定是无药可解的,既然皇上驾崩是早晚的事,我何必干冒天下之大不讳逼宫?我会等,等到皇上驾崩,再伪造遗命,清除余党。" 萧戟目光一闪,"那么......皇上极有可能是自己主动喝下那杯毒酒的?" 凌笃慢慢坐下,"当时的情景谁也不知道,或许皇上主动喝下那杯毒酒,以便全身而退;或许毫不知情,误饮了毒酒......我不敢妄测圣意。" 少卿道:"不管真相如何,靖海侯已经知道皇上中毒了。"目光在众人面上缓缓扫过,"皇宫里有他的细作!既然如此,我们更要将皇上中毒的消息透露出去,君臣纲常,是礼之根本,靖海侯如在此时动手,就是违背了礼,哪怕得了皇位,他也不会坐得安稳。" 莫为微微点头,"皇上给了我们谋划的时间!" 少卿颌首,"是这样!因此我们更不能做错一步。皇上就是社稷,他把社稷交给了我们!" 众人对看一眼,齐声道:"卑将愿奉大将军将令!" 萧戟霍然起身,将羊皮地图铺在地上。 第六十二章 严恪隽手执烛火,立在一旁。 冷风穿透窗纱,烛火摇曳,众人脸上光影交错,沉凝冷肃。 少卿执起手杖,以杖指图,"皇宫位于京师北部,居高临下,背靠城墙。靖海侯若要逼宫,只能顺着朱雀大街,从永德门入。太尉拥有京师统兵权,加上靖海侯诸党至少五千人。"看了众人一眼,缓缓的道:"灞上驻军,细柳营军远离京师。现在各位将军府上亲兵加起来统共还不到一千人。我们若要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萧戟看着少卿,一字一字的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要干,就干他个鱼死网破!" 建威将军用力点头,"萧将军说得对,我们跟着大将军出生入死,不过就是一条命,怕他个鸟!" 武卫将军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慢慢的道:"要想个万全之策。"忽然抬头,看向凌笃,"侍中大人,侯爷进出宫苑能带多少人马?" 凌笃想也不想,"不能多于八百。" 武卫将军嗯了一声,眉头松开,微笑起来。 少卿坐了下来,沉吟不语,片刻道:"武卫将军的意思是,倚仗永德门与静海侯对抗?" 武卫将军点头,"虽然险,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凌笃盯着地图,反复琢磨,"太尉虽然拥有京师统兵权,但不能辖制羽林。靖海侯虽然爪牙众多,但不能悉数带入宫中。因此,只要入了永德门,五千人和一千人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萧戟道:"那么,永德门是个棋眼。"顿了顿,"其一,朱雀大街宽七十余丈,道路平整,没有遮挡,永德门能不能挡得住叛军攻势,谁也不知道。其二,永德门的侍卫长苏睿,是由靖海侯亲自调派上来的,如果他不站在我们这边,又该怎么办?" 众人默然,突然建威将军手按宝剑,"他不肯听命,我就杀了他,暗中调换守军。" 虎翼将军冷笑,"你将苏睿杀了,那我们的计策也被靖海侯知道了。"顿了顿,声音严厉,"坐下,听大将军怎么说。" 建威将军不服,正要反驳,忽然瞥见虎翼将军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关怀,便什么也不说了,安静的坐了下来。 少卿想了想,道:"他会站在我们这边。" 只是一句话,没有理由,众人却深信不疑,只因那是大将军说出的话。 萧戟颌首微笑,"好,我去布置。大将军,要留守一百人马在府中接应!" 少卿眼中精光闪动,"不只要留守一百,宣阳那边也要做好准备,万一事败,也能东山再起。" 严恪隽挪动烛火,照向宣阳。 一座城池,扼守三道山口,东面就是天下第一关穆凌关,西面山峦起伏绵延数千里。 齐琏一脸崇敬,"大将军,这些地方都是你们打下的?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们连宣阳也能打得下来,还怕了那靖海侯?大将军,你从来没有打过败仗。" 萧戟拍拍齐琏的肩膀,眼睛却看着少卿,声音里满是骄傲,"大将军从来没有打过败仗!" 少卿笑了一笑,"除掉留守的一百人,再除去派出的信使,我们只有八百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武威将军咬牙道:"八百人,也要打!" 忽然门外传来声音,"大将军,有密报!" 萧戟快步走去,接过,那人退下。 众人目光急切,盯着少卿手上的密报。 少卿看完,放在烛火上烧掉,"靖海侯向狄人借兵。" 萧戟吐了一口气,笑道:"我们又多了一个对手。" 少卿扬手,几片灰烬翩然落下,"狄人答应借兵,不过是让靖海侯更大胆的篡位而已,李遥这个人,狡猾得很。" 言恪隽担忧起来,"万一......万一真有战事,边疆诸将能否听从大将军调派?我听说,靖海侯已将守将撤换了。" 虎翼将军低低的笑,"靖海侯再聪明,也是文人,他不懂军中的事,否则,他就不会只是换一个守将了。侍中大人请放心,这些兵都是大将军带出来的,说句冒犯的话,除了大将军,哪怕是皇上的命令,他们也不会听的,更何况区区一个守将?" 少卿轻叩手杖,众人立即挺直背脊,正襟危坐。 "我们要做三件事。"少卿声音低沉,掷地有声,"虎翼将军,你率一百人留在府中,伺机突破长安防守,至皇城北面接应。建威将军,虎威将军,准备好兵器盔甲,后日点齐人马,随我入宫。后日,便是决战之日。"顿了顿,"萧戟!" 萧戟双手放在膝上,大声道:"萧戟在!" "你速往宣阳,记住,要守住宣阳。我们不能腹背受敌!" 萧戟听出少卿话中的分量,心中激荡,"是!" 片刻间,众人领命而去,只剩下萧戟。 树影淡淡,月光皎洁,偶尔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鸟鸣。 萧戟勾唇一笑,有些狡猾,"大将军,你没有告诉他们,虎符并不在你手上,没有虎符,就不能调动军队。" 少卿眸光一闪,"我手上虽然没有虎符,但我在将士们眼中,就是虎符。这种生死相许的信任,比任何东西都重要,你明白么?" 萧戟低头,"是!" 少卿抿唇,"方才你说的话,是动摇军心,按律,该问斩!" 萧戟撇头,"这里并没有旁人。" 少卿冷声道:"没有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3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3 旁人,也不能说!" 萧戟呼吸一窒,轻轻的道:"我知道了。"说罢见少卿要出门,奇怪的道:"少卿要到哪里去?" 少卿脚步不停,"我要去见苏睿。" 萧戟急走几步拦住了他,急道:"他是敌是友还不知道,这种时候你去见他做什么。你是大将军,不能出一点差错。要说什么话,由我去说。" 少卿望着他,淡淡的道:"你是前锋将军,我是大将军,对苏睿而言,谁说的话更有分量?" 萧戟沉默良久,终于退开了,"你要去,至少该把暗甲穿上。" 少卿坦然笑道:"君子不欺以方。我若对他心存戒备,他怎能信我?" 萧戟垂下眼眸,终于再不说什么了。清风冷月下,少卿一身蓝衫,踏着夜色大步而去。 第六十三章 下夜,靖海侯府。 靖海侯靠在椅背上,双眸似合非合,目光透过长长的睫毛,落在银白的地上。这时从窗外传来清脆的梆子声,宛如应和,竹帘瑟瑟抖动起来,细竹相互摩挲,发出微微的雨打芭蕉的声响,短促有力,却又绵延激荡。 "侯爷。"一人进来,揖首,撩袍入座。"我来时,见赵大人正往太尉府去......是侯爷的命令?" "你觉得太仓促了?"靖海侯睁开眼,幽幽烛光流动。 那人点头,笑,"是,侯爷从前说过,君臣博弈,如龙蛇相搏,所倚者不过忍谋二字。"顿了顿,声音迟疑,"莫非事情有了变化?我听宫里的细作说......皇上被人扶回皇宫。" 靖海侯含笑,"时不待人。我若不下手,他就会将我做掉!"身子前倾,定定看着那人,"狄人那边都准备好了?" 那人抿唇,慢慢收回目光,看着窗外摇动的树影,"那边情势不明,单于驾崩,李遥和季川王争夺权势。我看......季川王的势力要强一些。" "哦?如果是李遥赢了呢?" 那人回头,轻轻笑了,"我两边都许以重诺,财物牲畜美人......以及燕云十二州,就是李遥,也没有理由拒绝!" 靖海侯盯着他看了一会,微笑起来,"文三文三,你果然思虑缜密。" 文三垂眼,捧起案上的茶,茶是新沏上来的,隐隐可以见到碧绿的茶叶在水中沉浮舒展。深吸一口,碧螺春的香气直沁胸腹。 靖海侯懒懒的靠在垫子上,透过袅袅白烟看着他,"尝尝看,知道你喜欢碧螺春,这是新近的贡茶......"话音未落,见那人放下了茶杯,"怎么,这茶不好?"顿了顿,眼中精光闪动,"你有心事!" 文三理衫,正襟危坐,"侯爷要起事,须防一人!" "谁?" "大将军!" 靖海侯坐直身子,慢慢的道:"他统领天下兵马,如果他不回京城,我必定杀他!"笑了,"可是他回来了,太尉拥有京师统兵权,杀他如同杀死一只蚂蚁。" 文三摇头,"如果皇上暗中授意呢?侯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侯爷终究还不是皇上。"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却越发铿锵有力,"既然决定起事,便要确保万无一失。我们跟着侯爷是为了富贵,不是为了丢掉性命。" 靖海侯沉思,"所以,要杀掉卫少卿?" 文三决然点头,"对,杀掉卫少卿!"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侍卫兵刃出鞘,"谁?" "密报,侯爷亲启!" 侍卫让开,一人入内,手上捧着一支小小的竹筒,"方才信鸽飞回,属下不敢怠慢。" 靖海侯接过,挥退众人。烛光下,靖海侯神色变幻不定,过了一阵,将布帛递给那人,"你看,卫少卿还该不该杀?" 文三先看靖海侯脸色,却只见他一脸漠然。低头,细细看了一遍密报,迟疑的道:"可信么?他居然一点也不知晓?" "你要知道,现在卫少卿已经不是当初打下宣阳城的大将军了。猜忌,放逐,冷落,远离权力中枢!"靖海侯笑了笑,"如此一个屡屡被皇帝疏远的人,能不能保住性命还不知道,怎么还会希冀参与朝廷纷争呢?" 文三想了一想,"侯爷如此胸有成竹,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靖海侯拂去茶沫,笑得有些狡猾,"我......只不过在皇帝大婚前夜告诉了他一件事!关于卫少卿的父亲!" 文三了然,看着杯中涟漪,轻轻笑了起来,"哦,镇国将军卫凛泽,卷入朋党,参与谋反。哪怕皇帝和卫少卿私交再深厚,也不能再用他了。我果然比不上侯爷。" 靖海侯显得极为高兴,眉梢眼角都在笑,"你不用夸我,我知道你比我沉得住气。我将这张王牌打了出去,手上就再也没有王牌了。" "可是侯爷手上有誓死追随的将士,有数以万计的身家性命!"文三声音低沉下来,"侯爷,我们要起兵了,一步也不能出错。" "你还是要杀掉卫少卿?"靖海侯慢慢的道:"你要知道,他是继司徒错之后唯一一个能被大燕将士承认的战神,杀了他,会激起晔变。何况,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大将军了! 文三,卫少卿不过是皇帝的羽翼,和我们争天下的是皇帝,不是皇帝的羽翼。" 文三沉默良久,眼光闪动,"是!侯爷,狄人那边明日会有答复。不管是李遥还是季川王,都没有理由放弃即将到手的燕云十二州。只要他们动手,那么......五日之内,侯爷不用担忧边疆军队回援!" "五日......足够了!今天他们得到了燕云十二州,五年后,他们要将龙城拱手送给我们!"靖海侯霍然起身,任凭夜风将自己的袍袖撩得飞扬起来,"等会你去瞧瞧苏睿。"笑了,眼角盈满杀气,"我们不能出一点差错,你说是么?" ※※z※※y※※b※※g※※ 少卿回来的时候,满地月光已被薄薄红光替代,枝叶花荫下虽仍是凉风习习,却已让人觉出几分清晨的明媚温暖。 一人立在门边等着他,肩头已被露水打湿。 少卿怔住,"我以为你回府去了。" 目光落在他肩头,有些责怪的道:"怎么不进去?" 萧戟笑了,"想事情出了神,忘了。苏睿怎么说?" "他没有来得及说,靖海侯的人来了,他让我从后门离开。"少卿抬轿迈上台阶,忽然瞥见旁边颤动的绿叶上,坠坠的落下几点殷红。 萧戟顺着他的目光,漫不经心的道:"昨晚一只老鼠跑了出来,被我杀了。嗯,苏睿没有表态,用不用我......"舔舔嘴角,手按剑柄。 少卿抬头,屋顶的红瓦慢慢镀上一层金光,"不用,我信他!今晚于府中点齐人马,八百人,嘿!"少卿嘴角漾出微笑,骄傲沉稳。 明日,会怎么样呢?萧戟看着少卿的背影,想着少卿的笑容,袖下五指慢慢收拢。八百人,也能赢! p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4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4 s:下两章完结,拖得太久,大家看得也累!流泪爬!!! 第六十四章 第二日,京城仍是那么平静,小贩的叫卖声一浪高过一浪,慵懒的长毛猫儿从墙角下踱了出来,眯着眼睛在暖洋下安详的打着盹儿。日头渐渐升高,小孩子们纷纷从屋里跑了出来,瞒着大人打雪仗,弄得满头满脸都是雪。接下来,又是一阵免不了的打骂责备,委屈哭诉。东升西落,不觉已是黄昏。从大将军府门前走过的人,偶尔抬起头来看看被皑皑白雪覆盖的石狮子,狮子的眉毛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但那双爪子,仍深深的扣在石里。 夜深人静,偶尔从街的那头传来隐隐约约的犬吠低呜。今夜的风比平时大了许多,夹着碎石枝条,猛烈的敲击着窗棂。少卿立在屋里,烛火摇曳,将他身影拉得很长,扭曲的投在墙上。忽然窗子被风掀开,几片树叶打着旋儿飘了进来,穿过来往的人影,落在烛火上,一缕青烟后,瞬息湮灭。 暗甲、护腕、短靴、朝服...... 没有人发出一点声响,当最后一个下人躬身退下时,少卿手上已握住了宝剑。 "大将军,一切准备妥当。"建威将军的声音从门外传出。 少卿应了一声,大步迈出,袍袖挥动间,铁甲铮铮作响。 门外,繁星满天,一弯下弦勾月宛如一把镰刀,高高挂在天上,冷光瘆人。 庭院里人影憧憧,队列齐整,虎威将军正在往来检查。 少卿站在阶上,一一扫过这些年轻的脸庞,战士们也在看着他们的大将军。少卿抿紧唇,从建威将军手中拿过布条,咬住。举起手臂,指向皇宫。 士兵们用力咬住布条,手按剑柄,身子绷直。只听铮的一声,甲胄齐响,短促有力。 这时严恪隽牵出一匹马。嘴上套笼,蹄上裹布,哪怕疾速奔跑,也听不到一点声响。少卿翻身上马,手控缰绳。身后众将士也随之上马。深夜之中,弦月之下,只见一条黑龙悄无声息的向皇宫飞驰而去。 凌晨时分,薄雾弥漫,永德门外的树林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水气,寒风刺骨。 少卿跨在马上,定定看着紧闭的永德门。建威将军掌心出汗,躁动不安。几次想把嘴上的布条拿下来,但看了看少卿的脸色,终究没有这样做。 树林里隐隐传来鸟鸣,布谷布谷...... 虎威将军侧耳听了一阵,拿下布条,悄声道:"大将军,布谷鸟叫了。" 少卿微微点头,虎威将军将手掌拢在嘴边,学着布谷鸟叫了几声。 鸟叫声越发清楚了,是从永德门内传出来的。 严恪隽紧盯城门,慢慢拉开弓箭,少卿并没有制止。 永德城门慢慢开启,突然传出一声刺耳的门轴声。门不动了。 建威将军大急,膝盖一碰马腹,就要上前。 少卿手臂一横,挡在他面前。建威将军怔了一下,对上少卿的目光,少卿目光如刀。 这时从永德门内走出一个身穿盔甲的将士,手上提着一桶物事,走到门边,蹲了下来,不知在做些什么。 冷咧的空气里渐渐弥漫起一股奇怪的味道。建威将军用力嗅了嗅,双眼一亮 ,慢慢退了回去。是油! 少卿微笑起来,按在剑柄上的手掌渐渐松开。 "布谷布谷!"那将士停下动作,双手拢在嘴边,对着树林发出信号。 少卿双腿一夹马腹,飞驰过来。苏睿立在门边,对少卿拱手行礼,"大将军!靖海侯尚未入宫!" 少卿点点头,对后面做一个手势。建威将军,武卫将军,建威将军,鹰扬将军,虎威将军,严恪隽,凌笃带领八百士兵迤逦而至。苏睿命人将永德门打开,因上了油,永德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八百士兵依序进入,城门在身后悄无声息的合上。 最终章 上 过了太液池,只见拱桥旁边,一人垂手侍立,正是李福海。少卿下马,将缰绳抛给建威将军。 "大将军,请随我来。"李福海鞋上沾了新泥,肩膀被露水打湿。 少卿点头,将佩剑递给李福海。李福海双手捧剑,在前边引路。衣衫瑟动,隐隐露出沾了新泥的鞋子。悉悉簌簌,踏过光滑的石道,扫过湿润的青草地。明明是隆冬,皇宫里头却见不到堆积起来的厚厚的积雪,两人转过拱月门,光线越发幽暗了。青松翠柏,树影斑驳,唯一的光亮,便是那从枝叶缝隙中漏下的幽蓝晨光,丝丝缕缕,天地间宛如笼了一层看得见却摸不着的轻纱薄雾。 少卿走在其中,听着悠扬婉转的鸟鸣低吟,闻着清淡醉人的寒梅冷香,深深觉得昨日的密谋布局宛如南柯一梦,却也越发觉得此时的皇宫让人陌生。 李福海在一处宫殿面前停了下来。少卿抬头,"麒麟殿"!三个字棱骨分明,峻拔挺立,又冷凝沉密。 少卿犹豫了一下,伸手推开殿门,转过屏风。幔帐已经被人撩了起来,榻旁案上,翠玉香炉紫烟袅袅。没有侍女,没有李福海,少卿双唇紧抿,站在屏风旁边,定定看着榻上那人。 皇帝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子,双眸紧闭,宽大的衣袖懒懒的铺在被上,水蓝的锦被月白的衣衫,少卿心中竟生出一股浓浓的怜惜心疼来。放轻脚步,走到榻边。皇帝的睫毛很长,宛如蝶翼,淡淡的落在脸上。少卿不觉伸手碰了碰,动作十分轻柔,生怕用的力道大了,这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便会如那瓷器一般怦然碎裂。 皇帝眼睑颤动,睁开,眸光清澈,一点也不像刚刚醒转的人。 "你来了。"皇帝坐了起来。z 少卿看得出来皇帝动作十分吃力,但他没有伸手去扶。那人是皇帝,天生的威严傲气。 皇帝坐直身体,看着少卿,唇边带笑。"都布置好了么?" 少卿正襟危坐,神色如常,似乎皇帝如此一问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是,臣留下一百人接应,另一百人为信使赶往边疆驻地,因此,现今臣只能以八百人护驾。" 皇帝想了一想,"是哪些边疆驻地?" "宣阳,穆凌关,洛宾、广林、秦岳。" 皇帝轻轻笑了起来,"宣阳,穆凌关......你去那里,不仅仅是为了调兵吧?那里与狄人国土接壤。我只是疑惑,没有虎符,如何调动军队?" 少卿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昨天晚上,我让人追上萧戟,将虎符交给了他。" 少卿猛然抬起头,皇帝神色温和,眼中含笑,少卿不知道皇帝究竟知道了多少,目光错开,落在地上。红桐木的地板上,烛火跳动,艳红暗影,彼此交错闪耀,如同少年时那明媚缤纷的桃花林。 "虽然你想得周到,但你去边疆,朕更放心。萧戟毕竟没有和李遥正面交锋,若边疆狼烟再起,胜负难定。" "皇上!"少卿声音低沉有力,"若让萧戟留在京城,臣更不放心。萧戟虽对臣为马首是瞻,但......未必能够压制靖海侯,京城只有八百人!"少卿深深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5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5 明白,萧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若他钦佩喜欢一个人,便会为了那人连性命也不要,反之......少卿不敢多想,也不敢多说,君臣纲常,在萧戟心中又算得了什么。只有将他远远的调离京城,他才安心。 "京城只有八百人!"皇帝目光严厉,定定看了少卿一阵,又无奈的温软下来,"我不放心!" 少卿心中一软,声音柔和下来,"是臣的性命重要还是皇上的性命重要?皇上是社稷。" 皇帝嗯了一声,似乎有些累了,靠在垫子上。"你手上的八百人再加上宫中禁军,也足够对付得了靖海侯的八百人了。按照礼制,侯爷只能带八百人入宫,这只老狐狸虽然狡猾,也绝不会知道你已经进入永德门。"唇边勾起笑,愉悦又残忍,"苏睿的口风很严,不是么?" 少卿眼光闪动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请皇上移驾太液池。" 皇帝点头,拍击手掌,李福海进来,手上捧着少卿的佩剑。 皇帝接过,锵的一声,利剑出鞘,寒光凛凛。"龙渊!"皇帝声音轻轻,嘴角含笑。 少卿见皇帝笑得温柔,知道他想起了当初麒麟殿授剑一事,不禁也回以一笑。"皇上,启程吧!" 皇帝看着少卿,将龙渊放到了他手里,慢慢的,握住了他的手,五指交缠。 ※※z※※y※※b※※g※※ 凌晨,靖海侯府 靖海侯夫人站在窗边,看着庭园。黑灰色的地上,薄薄的覆了一层积雪,黑白相间,参差不一。偶尔从泥地里冒出一两颗小小的嫩芽,在微风中瑟瑟颤抖。此时天方亮出鱼肚白,蓝幽幽的晨光,将夫人淡红的衣衫都染得绿了。 她就这样站在窗前,任凭衣袖飞扬,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冷。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娇嫩的幼儿啼哭。 "阿紫。"夫人走过去,抱起赵紫。 小赵紫细细抽噎着,努力抓住母亲的衣襟。 夫人亲亲孩子的脸颊,哄着他,"哭什么呢?娘亲在这里。" 赵紫眨眨眼睛,滚下两颗大大的泪珠,桃花瓣儿似的小嘴却咯咯的笑了起来。或许泪水苦涩,小眉毛拧了拧,又要哭,但看了看母亲,终究没有哭出来。 "好孩子。"夫人将赵紫放在小床里,轻轻拉过淡红的小被子。 小赵紫歪歪脑袋,挥动双手,咿咿呀呀的叫着。 夫人坐在旁边,看着儿子,目光温柔。少顷,伸出手指,在赵紫红扑扑的脸蛋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渐渐的,赵紫安静下来,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蜷进小被子里,可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却十分依恋的看着娘亲。 夫人仔细看着儿子,目光温柔无比,仿佛那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过了一阵,见小赵紫仍睁着眼,夫人便笑着对他的眼睛轻轻吹了口气。眼睛受不得风,立刻合上了,可随即又睁了开来。但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原来是被母亲的手盖住了眼。母亲的气息甜蜜香馨,赵紫咿咿呀呀的呢喃着,慢慢放松了身子,睡着了。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一个温暖的物体柔柔拂过脸颊...... 天渐渐亮了,夫人抬起头,目光穿过窗户,坚定哀伤。淡淡的金光从外面渗了进来,一缕一缕,爬上她的膝盖。膝盖上一柄长剑。 "锵"的一声,利剑出鞘,清冷的光映上她脸庞。手指慢慢抚过剑刃,一滴鲜血滴落,落在赵紫红色的衣服上,融成一色。 "乖孩子,有娘在呢,没有人能伤害你。" 夫人在赵紫小小的额头上亲了一亲,起身,收剑还鞘,走向门边,牢牢捍卫着这一方小小的斗室。 最终章 中 靖海侯率领八百人,行至永德门前。天还没有大亮,朝阳仅能将云团勾勒出一道淡淡的金边而已。京城的一切都笼罩在这样一个宁静朦胧的清晨里。 今天的风有点冷。 靖海侯这样想着,轻轻掸了掸衣衫,衣衫下面,坚实的暗甲发出轻微的金铁之声。这件暗甲,当得起三百斤的力。靖海侯嘴角一勾,松开缰绳,跨下黑云骢骄傲的打了个响鼻。 "侯爷。"沉重的永德门缓缓向两边打开,苏睿从里边走出。拱手,行礼。 靖海侯看着他,"昨夜宫中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苏睿道:"没有,宫中一切如常。" 靖海侯定定看着他,苏睿脸色如常。少顷,靖海侯微笑起来,将手一摆,身后一骑出列,驰入永德门内。 苏睿将腰板挺得笔直,盔甲镗亮,甲内冰冷。 一刻钟后,那人回来,附在靖海侯耳边不知说着什么。 苏睿垂眸,眼光闪动。 忽然靖海侯策马上前,俯视苏睿,"皇上的身子大好了么?" 靖海侯声音低沉,既不欣喜又不惊慌,苏睿不知道靖海侯究竟知道了多少。或许他什么也不知道,苏睿心思飞转,昨夜,他反复查看,从永德门向里,每一条御道,没有留下一丝破绽。大将军一向是个谨慎的人,因此,他只能将靖海侯想成什么也不知道,此时此地,他也只能这样想。他已经没有退路,皇上和大将军,也已经没有退路。 抬头,声音铿锵,"回侯爷,末将的职责是守卫永德门,皇上龙体如何,不是末将能够过问的事。" 靖海侯眼角一挑,高高扬起了马鞭。 苏睿全身冰冷。 啪的一声,靖海侯的马鞭抽在了黑云骢上。 "等会听我号令,打开城门。" 靖海侯飞驰而过,身后八百骑如一片黑云,猎猎劲风刮得人脸生疼。苏睿退到一旁,瞥了眼八百铁骑,铠甲在微露的晨光中铮亮一片。 目光转开,浓浓晨雾中,屋舍密林若隐若现,其中不知还有多少兵戈血光。 这样的军队,大将军能够对付得了么? 蒙蒙雾气,冽冽晨风,京城已是宁静,皇宫却比它还要宁静几分,除了远处太液池传来的水声,听不到一点声响。靖海侯勒住缰绳,马镫轻轻动了一动。他不必下马,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已经不是臣子,因此,他不必朝拜。 睥睨四顾,似乎广明殿已在眼前。但他到底是靖海侯,他的对手是皇帝!皇帝能在这么的时间里将盘踞在燕国西边的强大的蛮族击退几千里,皇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举国人民称颂赞叹。这样的一个人是他的对手。靖海侯握紧缰绳,傲然一笑,他就要击败这样的对手。 手一挥,身后将士按照事先定好的计划,兵分两路。北路军由靖海侯率领。 整座皇宫分为南北两座,南边是议政宫,北边是内苑,其中,清凉殿,温室殿,麒麟殿为皇帝寝宫。清凉殿在东,温室殿在西,麒麟殿在中轴御道上,而自从皇帝中毒以来,从来没有离开过麒麟殿。宫中的一切靖海侯自然是熟悉的,但他的对手是皇帝。靖海侯思索着,环顾四周,天色渐亮,晨光已经不再是蓝幽幽的了,淡淡的金色顺着枝叶,一点一点的洒了进来,落在太液池上,水面上一片绚金,灿烂耀眼。路的尽头,开始出现洒扫的内侍,刷刷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6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6 的扫帚声,像风吹落叶。 靖海侯哼了一声,麒麟阁是内苑最北处,左右两边皆是护殿,宫墙高耸,难以攀援,只有正面是宫门,以一条御道直通麒麟殿。换作别人,必定会在宫门平坦处设置重兵,但那人是皇帝,那个年轻的天子,比谁都深沉,却也比谁都能犯险。 在仅有几百羽林的情况下,皇帝,会怎么做呢? 靖海侯手指收紧,一扬马鞭 ,率领五百人往麒麟殿宫门飞驰而去。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已经能够看见那紧闭着的朱红色的宫门了。靖海侯忽然回头,往永德门望去。 "侯爷,怎么?"前将军顺着靖海侯目光看去,手按剑柄,"若侯爷不放心,末将......" 靖海侯扫了他一眼,"苏睿会背叛我么?"顿了一顿,声音坚定,"不会!" 须臾,探子急回,"侯爷!羽林!" 靖海侯愣了愣,几乎不敢相信:"羽林?"是谁?胸中翻江倒海,苏睿背叛了他!五指用力扣住缰绳,微微发颤,脸上血色褪尽。咽了口唾沫,咬牙,眉间已然满盈杀气,将手一摆:"布阵!" 话音未落,一片银盔士兵已驰入眼帘,当先一人身穿蓝盔,正是大将军卫少卿。 少卿猛然勒住缰绳,滚滚八百精骑嘎然而止,淡黄的尘土从蹄下飞扬起来,彼此视线模糊,二百米,极近的距离! 少卿显然也没有料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靖海侯,他以为靖海侯必定会放弃应当重兵防守的麒麟殿正门,而从偏门奇袭。而从永德门到偏门,至少也要用一个时辰。按照计划,一个时辰,足够他们从左右两侧包抄靖海侯了。 但......此时靖海侯站在了他的面前。 没有人动,双方兵刃出鞘。 太液池水声震天,惊涛拍岸。 靖海侯五指慢慢收紧,扣在柄上。 忽然一支羽箭从身后射出,斜斜的插在卫少卿前面的土地上。 紧绷的弦终于断了,不知是谁先下的命令,双方士兵如潮水般向前涌去,黑甲银盔,交错在一起,辨不出谁是敌人谁是战友。喉咙喊得嘶哑,耳边却只能听见震天的太液池水。兵刃从敌人体内抽了出来,带着血,又刺进敌人的身体里。忽然战马倒了下去,身体翻滚,再也爬不起来,眼睛闭上前,看到湛蓝的天上雄鹰飞过。 少卿一剑逼退靖海侯,拨转马头。羽林军紧跟其后,小树林里丢下几十具尸体。 靖海侯催动黑云骢,他不能让卫少卿逃回麒麟殿。 忽然急驰中的羽林骑兵向两边散开,如同两翼。 靖海侯手下的兵士虽然能够以一当百,却没有经过战场磨练,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瞬息之间,那分作两翼的羽林士兵已悄然无踪。 靖海侯暗怒,挥动令旗,重新集结军队,再往麒麟殿奔驰而去。 忽然大地抖动起来,恍如地震。 士兵勒住缰绳,看着靖海侯。 靖海侯心中不安,转头,右边御道尽头,扬起淡黄的一线。靖海侯恼中掠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大叫,急命回转。但已来不及,左右两条御道,左右两支骑兵,如迅雷闪电,转眼已至眼前。 所有人都错了,卫少卿率领的并不是羽林侍卫,而是跟随他征战沙场的骑兵儿郎。骑兵最厉害之处,便是在急速飞驰中消灭敌人。那些士兵手中的武器,已经换成了沉重的长刀。弯弯的刀刃,在阳光中闪着血色光芒,锐利得连风也能切开。 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靖海侯的士兵,连一声也没有能够叫喊出来,连同胯下的战马,被剖成了两半,红艳艳的血,淌了一地。两翼骑兵没有停顿,延伸成半月形,踏着飞溅开来的鲜血,横扫叛军。 等到一切平息下来的时候,麒麟殿前,除了卫少卿的骑兵军团,仅剩几人还能站立着了。 靖海侯握着剑,慢慢垂下眼眸,他的战马旁边,被从腰间砍断的士兵正在痛苦的翻滚,靖海侯举起剑,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抬头,看着少卿,"想不到我会死在你手里。" 少卿抽出羽箭,搭在弦上,拇指扣紧。 靖海侯笑得从容,"你今天杀死了我,明天又会被谁杀死呢?" 少卿抿唇,松弦,放箭。黑色的羽箭如同流星,向靖海侯胸膛射去...... 最终章 下 箭头一点一点没入靖海侯胸甲,没有喷薄而出的鲜血,没有痛苦凄厉的惨叫,虎威将军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哪怕失败了,他也仍然是靖海侯。 狂风起,太液池涛声震天。 御道之上,腊梅飘香芳草萋萋,其下却是血流漂杵尸横遍野。 闻着那夹着血腥气的冷冷寒梅香,虎威将军觉得恶心,同时心里又生出一股无法道清的孤独。孤独?是的,孤独。他的目光落在了大将军的背上,他不知道此时此地,大将军是否也感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孤独。 少卿背对着虎威将军,他看着靖海侯。靖海侯躺在地上,一如他身边支离破碎的士兵。他在笑,哪怕已经死了,那眼角斜斜的一瞥,是一种极度的阴冷和轻蔑。少卿只能想到睥睨这个词汇。可是他的神情却是安详的,湛蓝的天空映入眼底,连眼眸也变成那一片纯粹的蓝。 皇帝说过,靖海侯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少卿却觉得,靖海侯更像只狼,狡猾狠毒却又温情脉脉。 人在临死前,会想些什么呢? 瞬息之间,靖海侯流出的血,像一幅铺开的红练,染红了少卿的靴子。 谁也没有说话,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从树上落了下来,浸透红艳。 远处永德门外喊杀震天。 "大将军!"虎威将军握紧剑柄,看着大将军。大将军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剑...... "把这个拿到永德门。"大将军背对着他,声音冰冷,"它比什么都管用。" "是。"虎威将军舔舔嘴唇,一把抄起那颗正在少卿脚边滚动的......血肉模糊的人头! 此时永德门外,赵焱烈正指挥着靖海侯军列阵。伸展开来的巨大盾牌,几乎连天也能遮挡住,盾牌之下,却是闪着冰冷光芒的黑色箭矢。 武卫将军不怕打仗,纵横战场三十余年,大小战役不下四十场。但现在他既不是站在辽阔苍茫的大草原,也不是站在险峻陡峭的崇山峻岭,而是站在作为威仪象征的永德门上。没有女墙没有武器架,除了两边延伸出去的护殿,可以说没有一点依托之地。 一定要守住永德门。这是大将军的命令。 武卫将军挥动令旗,六百名士兵穿过飞廊,越过永德门,跑入护殿。 护殿建于夯土之上,高二十五丈。士兵将背上盾牌取下,立在露台上,挽弓搭箭。 令旗挥下,箭矢如雨。但那阵能将猛兽钉死在地的箭雨也仅是让靖海侯军停顿一下。 正午艳阳下,平平高举的盾牌闪动着古铜光泽。 武卫将军冷笑,"桐油藤盾,赵焱烈,你个狗娘养的。" 远处藤盾遮掩下,赵焱烈看着他,目光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7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7 意味深长。挥手,十余人抬着巨木,向永德门撞去。 武卫将军大吼一声,抢过士兵长矛,用力向下掷去。武卫将军的矛,万夫莫敌。 羽林卫士醒悟过来,纷纷举起手中的矛向下掷去。刹那之间,战马悲嘶,士兵惨嚎,喧嚣到极致,反倒一丝声响也听不见。 盾牌倒了下去,顷刻又被人拾起来。瞬息交错,武卫将军看得清楚,坚不可摧的盾牌之下,分明是红艳得刺目的鲜血。得意的笑了,不畏惧死亡的士兵才是真正的坚不可摧。 如果说这场政变是皇帝和靖海侯的较量,那么永德门前的拼杀便是武卫将军和赵焱烈的战斗。势均力敌的元帅,势均力敌的将军。武卫将军舔舔嘴唇,这是一场真正的较量。 但武卫将军没有想到,赵焱烈不仅有藤盾,他还有一样更厉害的武器,箭弩。 只见赵焱烈微笑着,将手中的剑挥了下去。刹那间,天空变成黑色,颤动的箭杆密密的钉满了护殿。赵焱烈看不到护殿内的情景,但他看得到露台上蜿蜒而下的红色液体。于是,他露出了和靖海侯一模一样的,傲慢的笑容。 这一次,靖海侯军的开城巨木再没有收到任何阻拦。 永德门内,十几名士兵,同样抬着一根巨木,等在门后。苏睿凑近门缝,看到门外巨木撞过来,向下挥手。身后巨木同时撞向城门。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城门巍然不动。 城外叛军似乎愣了一下,后退,继续撞击。正在这时,空中风声尖锐,几百根长矛夹着羽箭扫射过来,如同暴风骤雨。金铁交鸣,血肉横飞。战争,不过如此。 赵焱烈抬头,看向护殿,目光深沉。l 叛军不再进攻,一行执盾,一行挽弓,慢慢后退。 须臾之间,永德门外,只留下几百具被长矛钉住的身体。 殿上,武卫将军抿唇,没有说话。 门后,苏睿直起腰,没有说话。 寂静,谁也不知道这片寂静背后隐藏着什么。 御道上,隐隐传来马蹄声,苏睿回头,看到满身血污的虎威将军疾驰而来。与此同时,永德门上,碎石炸开,轰鸣震耳。苏睿倒下了,乱石之下,露出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掌。 虎威将军五指攥紧,几步上了护殿,殿上都是血和尸体。 "大将军......" 武卫将军腿上流着血。 虎威将军看着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人头。 武卫将军笑了,身体晃动,以剑拄地。 城下抛石机仍在向前行进,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带着呼啸,砸开城墙。 虎威将军冷笑,大吼一声。 叛军们抬头,望着虎威将军手中的人头,神情惊恐。 虎威将军举着人头,大声喊道:"靖海侯反叛,现已奉诏斩杀。" 赵焱烈目光怨毒,眼角扫去,见一些军士已经放下了手中兵刃。策马上前,剑尖抵住他的胸口,"将剑拾起来。" 那军士只是看着他,"将军,我们没有辜负侯爷之恩。" 赵焱烈咬牙,"将剑拾起来,打入永德门内。" 那军士叹息一声,拨转马头。 赵焱烈挺剑,穿透他后心。 周围士兵顿了一下,开始后退。 远处传来呐喊,虎翼将军率领囚徒冲向永德门,囚徒们武器杂乱,弓箭,枪矛,石头,木棒...... 叛军已经溃散,无力抵挡。 纷乱之中,朱红色的城门悄然打开。两翼骑兵疾驰而出,长刀弯弯,严阵以待。 赵焱烈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前面那个一身蓝甲的青年。 "皇上赦令,只诛首恶,从犯不究。" 啷锵锵,叛军兵器纷纷坠地,只除了赵焱烈。 "曾有人说,若要事成,一定要杀了你。"赵焱烈盯着少卿,"可是我和大哥都没有听从。因为你,卫少卿,只不过是皇帝身边的从人。"笑了一笑,"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一定很有意思。" 少卿抬头,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也笑了,"不错,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一定很有意思。" 赵焱烈手腕翻转,剑横颈间,颓然倒下。 少卿看着这张与靖海侯相似的容颜,神情复杂。 忽然风声斗起,少卿就地躲开,一把抄起地上散落的盾牌。 叛军已经放下武器,哪里还有暗箭射来。 箭头穿透护心境,胸口剧痛。 ※※z※※y※※b※※g※※ 永德门外如此惨烈,而粼粼太液池上,却仍旧金光碧波,涟漪阵阵。 皇帝就这么看着池水,靠在软垫上。 "皇上,叛军首恶已伏诛。"光禄卿李密勋正襟危坐。 皇帝抬眸,精光闪现。"靖海侯府,兵马大元帅府,该如何处置?" 李密勋没有说话,虎贲中郎将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字的道:"斩草除根,鸡犬不留。" 谏议大夫刘文道:"斩草除根不错,鸡犬要留。虽然皇上统御全国兵马,但靖海侯,赵焱烈党羽太多,会结怨太深,太广。" 皇帝微笑,淡淡的道:"李密勋,传令,京城明日照常开市。只砍树,不斩草。元凶已灭,树根要除。靖海侯长女,清平郡主赵若舟,斩;安禄侯赵紫,斩;赵焱烈之子,梁武侯赵乾鸿,斩;江郡王赵原普,斩;羽阳侯赵坤炎,斩;义郡王赵度明,斩;延平郡主赵粲,斩;太尉许焕成之子,执金吾许苍澜,斩;右京辅都尉丞许琼然,斩;礼官大夫许耀庭,斩。除此之外,一律不问,不许抄没财产。" 谏议大夫迟疑的道:"元凶的妻妾要除吧?" 皇帝沉吟一会,道:"将她们送往廷尉,若果真不知情,便把她们放了。你把赵襄的夫人带来,朕要见一见。"顿了一顿,看向李密勋,"赵府的财产,由你监管。约束你的部下,不要惊扰他人。" 李密勋点头,"是,此次剿灭叛贼,大将军功不可没,臣请问皇上,该如何赏赐大将军?" 皇帝看向水面,波光流转,"礼官大夫,你主管礼仪封赏,你说朕该怎么赏赐大将军?" 礼官大夫想了一想,"可以加封大司马,此外多赏赐布帛财物。"看着皇帝,"卫少卿已经是大将军,再赏,也无法可赏了。" 皇帝起身,袍袖拂动,"知会穆凌关以西,无需警戒了。"轻轻吐出一口气,"朕,该去大光明殿了。" 大光明殿内,玉兽紫烟,缭绕不绝。皇帝坐在龙椅上,脸上光影交错,看不清神情。 诸位将领凛立两侧,身上盔甲尤带血迹。 皇帝微抬右手,宣旨宦官开始宣读,"大燕皇帝旨,加封大将军为大司马大将军,武卫将军刘寒为右武侯将军,虎翼将军司徒尚青为执金吾,建威将军莫阚为卫尉卿,鹰扬将军霍杰为右卫率将军,虎威将军窦向为左卫率将军,侍中严恪隽右仆射,凌笃为左仆射。" 众人一一上前伏拜,皇帝傲然雄视,俨然君主。 太液池旁,血迹未干,永德门外,硝烟未熄,墙角残垣处,却悄悄探出了一枝红梅。 李福海显然也看到了这枝红梅,但此时他却没有一点心思欣赏,他的全副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8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8 心神悉数放到面前这位女子身上。 女子坐在软垫上,一边温柔笑着,一边轻轻拍抚着怀中的婴儿。 李福海上前几步,将泡好的茶水轻轻推到了女子面前。那女子却连眼角也没有抬,李福海觉得,就是此时天地崩毁了,她的眼光也不会离开婴儿的。 女子闲闲侧坐,虽然没有同他说一句话,但神情举止间自然流露出一股威仪,于是李福海退开了些,看向门外,这是临渊阁,门外守卫重重。 "公主,皇上待会就过来。" 靖海侯夫人轻轻嗯了一声,依旧唱着歌儿哄着熟睡的婴儿,她的歌声是那么温柔祥和,充满了宁静喜悦,似乎皇帝来与不来与她全然没有一点干系。 李福海叹息一声,想说什么又住了嘴。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李福海拜伏,眼中看到明黄袍角。 皇帝在门边站了一会,屏退众人。 靖海侯夫人起身,"皇上恕罪,妾身行动不便,不能行礼了。" 皇帝看着她,微笑起来,"无妨,坐吧!" 茶是早就泡好了的,却没有人喝。 "姐姐,你已经不是靖海侯夫人了,以后就住在宫里吧!" 靖海侯夫人抬头,目光坚定,"我是靖海侯夫人。" 皇帝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看向她怀中的婴儿,"我听侍从说,羽林到达靖海侯府邸时,姐姐手上拿着剑,守在房前。"顿了一顿,"那么......现在怎么又肯随侍卫来到皇宫了呢?" 靖海侯夫人淡淡笑道:"我想见一见侯爷,我知道,皇上必定让我见他。" 皇帝坐直身子,目光锐利,"他是叛贼。" 靖海侯夫人轻轻笑了起来,宛如天下最美丽的桃花瓣儿,"在您的眼里,他自然是叛贼,因为您是皇上。但在我眼里,他是我夫君,他一直对我很好很好......"她顿了一下,目光更温柔了,"嗯,我知道,他是世上最好的人了。煌筝,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我总是要见他的。" 皇帝神情复杂,若是从前,他必定将这番话斥为无稽之谈,但现在再没有谁比他更明白了。手指不觉抚上腰间的玉佩,点头道:"好,你去吧!" 靖海侯夫人起身,行礼,"请皇上保重龙体。" 李福海看着靖海侯夫人离开,万分焦急,他从小童时就跟在皇帝身边,自然知道这个姐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皇上,万万不能让公主与叛贼相见。若见了面,公主......" 皇帝沉默,叹了口气,苦涩之极,"你伺候了我们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姐姐是怎么样的人?她的丈夫在火里,她必定在火里,她的丈夫在水里,她必定在水里。"身子晃了一晃,似乎想站起来,却站不得,"一个时辰后,你去看看,将他们,好好安葬了吧......" 一个时辰后,礼官及羽林侍卫拥着一驾马车匆匆出宫。除了寥寥数人,没有人知道这驾马车驰往何处。 数天之后,京城西郊,靖海侯尚未完工的墓室被人仓促封上。据说,有人看见一行官员将两具棺木放入墓中;据说,有人看见陪葬金银器皿无数,唯独没有玉器;据说,有人看见除了那两具大的棺木外,还有一具极小的棺木随葬在侧。 些微流言,在还没有兴起时,便已被皇帝镇压下去。所留下的,只有清凉殿内一段极短的对话。 "都办妥了么?" "是,主犯及其眷属,无一人逃脱。" "......树根要除净。" "是,已经让叛贼府里的仆人确认过了,分毫不差。" "你办得很好,退下吧!" 廷尉退下,临到门边,心中现出短暂的犹豫。靖海侯最小的儿子,年纪幼小,就连府中的奴仆也不敢确认他的面貌,但......既然连靖海侯夫人如此芊芊弱质之躯也敢执剑守护,那么应当是她的骨血吧!这世上除了母亲,又有谁会这么做呢? 这么一想,那一丝犹豫便如风中流云,悄然消散了。 他的这份犹豫,皇帝自然是不会知道的。现在皇帝的心里,满满的只装了一个人。 ※※z※※y※※b※※g※※ 永德门外,京城已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商贩往来吆喝,市人高谈阔论,谁也没有注意那个刚刚从茶馆外边走过的妇人。 那妇人拉了拉肩上的包袱,抱紧手上的小孩,婴儿睡得正熟,小脸蛋儿红扑扑的。 妇人走到城门,犹豫了。两条路,一条通往山林,一条通往城镇。 她回头,已经看不到靖海侯府了,那次见面是她与夫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时候,夫人穿了一身月白衣裳,倚在窗边。而窗外,却是侯爷军队迤逦远去的身影。 夫人声音淡然,"你将阿紫带到南方,那里有我设下的田产家业,好好的,教他读书认字。以后他长大了,若是想知道这些事情,你便告诉他。他若想报仇,你也不用拦着,只用对他说,我只盼着他一生平安喜乐。"夫人顿了一顿,抱起公子,恋恋的吻了吻他柔嫩的脸颊,"出城后有两条路,你夹在人群中往城镇走。皇上是不会派人来追你的,我只担心......"夫人眉头蹙起,她疑惑,这世上难道还有夫人猜不透的事么? 或许她的眼神将这份疑惑透露出来了,只听夫人叹了口气,"若说这世上有什么是我猜不透的,就只有那个人了。他的心思,我从来只能懂一半。"将孩子递到她手中,"天道无常,唯尽人力而已。" 怀中的婴儿很轻,柔嫩的身子经不起一点催折。妇人牢牢抱紧孩子,宛如抱着全部希望。人很多,都是赶往城镇的,沿途关卡严密,侍卫众多。她想了一想,悄悄往山林走去。 山林很幽静,密密的枝叶连寒风也挡住了,只偶尔听得到山鸟鸣叫。可是这样的山林里居然也有人。 妇人后退几步,这个男人她认得,事变之前曾到侯爷府上。 男人看着她,神色温柔,"孩子睡熟了,你把他交给我,不要吵醒他。" 妇人抱紧孩子,戒备的看着他,夫人说过,什么人也不可信。"大人为何不救我家老爷?" 男人摇头,目光怜悯,"我若是救了他,连我也不能活了。我活着,阿紫活着,这就够了。" 男人的神情是那么温柔,当真风采如玉。妇人呆了一呆,几乎就要相信他了,但怀中的孩子动了起来。她恍然醒觉,连连后退。 可是却连逃走也不能,瞬息之间,后心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刺了一下,她拼尽全力,想抱住孩子,最后却什么也抓不住。 侍卫将熟睡的孩子递到男人手里,男人抱住孩子,微笑起来,"小心些,不要把孩子弄醒了。" 男人的府邸很大,比靖海侯的还大。园中的假山旁,一个三岁大的孩子正在玩石子,见男人回来了,欢快的迎上去,"义父义父,你去了好久。"歪歪头,好奇的看着男人怀里的孩子,伸手戳戳孩子粉嘟嘟的脸蛋,"她好漂亮,怎么哭了呢?" 男人摸摸孩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9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79 子的头,"无絮,以后你就有小弟弟了,你要好好跟他玩。" 小无絮皱起眉头,"她不是小妹妹么?我要跟妹妹玩,不跟弟弟玩。" 男人看着怀中的孩子,目光闪动。 小无絮见男人不理他,悄悄伸手抓住了男人衣袖,讨好的道:"我乖,我跟弟弟玩,义父不要不理我。" "嗯,以后我们会有很多时间,不该死的也死了,该死的也活不长久了。"男人拉着小无絮的手往里走。 "为什么活不久呢?" "毒剑射在胸上,怎么会活得长久呢?今天的书背好了么?背一遍给义父听听。" "好。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孩子清脆的童音,在男人低沉的轻笑中,渐去渐远,终于没入一片梅花丛中...... 结局 自那夜过后,天越来越冷了,厚厚的雪将整个琉璃璀璨的紫苑盖得严严实实,麒麟殿外的玉阶丹璧早看不出原来面目,只剩一只雪白的石狮子仍在张牙舞爪。 但皇帝似乎毫不在意,每日依旧上朝,只是上朝的时间渐渐短了。 年关渐近,御药监越发热闹起来,先是南沼国使人送来了深海猛蛟的香脂,再是东北加木族人送来了深山黑熊胆,便连大燕的宿仇旧敌,远在西北的狄人也送了百余斤名贵人参,更妙的是其中居然还有几株百世难求的药中圣品玄参。 大臣们高兴的手舞足蹈,纷纷道:"皇天庇佑,大将军洪福齐天。" 自然也有一些人心生疑惑,旁敲侧击的问李福海,李福海是看惯了世情的人,又如何肯说? 最后少不得被那些人埋怨一阵。 今晚是除夕夜,皇帝下了敕令,允部分宫女太监与家人团圆,因此御药监内除了几个小太监再没有旁人了。李福海拿了把蒲扇,坐在炉子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旁边的小太监见了,咋咋唬唬地跑过来,连连说:"李公公怎么能坐在这里?" 李福海看了他一眼,那小太监只有七岁,一脸稚气。微笑道:"我怎么不能坐这里?以前我连黄泥地都坐过。" 小太监不信,刮着脸颊羞他。 李福海拍拍他的头,"你不信?我又算得了什么呢?就连皇上也被人教训过呢。" 小太监瞪大双眼,"是皇上被别人打了么? 皇上有这么多侍卫,怎么会被别人打了呢?" 李福海盯着跳跃的炉火,出了一会儿神,"那人怎么会打他,反倒是皇上将他按倒在地上。"轻轻笑了起来,"两个人啊,谁也不让谁,滚了一身的花瓣儿......" 那小太监更不信了,"不要脸,呜呜呜大吹法螺。皇上那么高贵的一个人,怎么会跟别人打架?我不跟你说了,我到外边玩去。" 李福海看着那孩子出去,捧了地上的雪来堆雪人。这时炉上的汤药开了,泊泊地滚出浓浓药香来。李福海却一直看着门外那个小孩子玩雪,"是啊,现在的皇上,连怎么打架都忘记了。不过那时候他可不是皇上呢!"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嘴边的笑容却越来越温柔,"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风中忽然传来音乐声,李福海以为是从麒麟殿传来的招魂咒乐,细细听了一阵,却又不是。那乐声是那么悠扬婉转,借了水声徐徐传来,竟似从九天重阙上飘落下来一般。李福海不禁听得痴了,待那乐声散在花荫草坞间时,脸上已多了两行清泪。 遥望麒麟殿,只见得到几点烛火星光。李福海素不信佛,此时却双掌合十,喃喃念道:"上天若能让大将军醒来,就是折去己身元寿又有何妨?" 今夜的风并不冷,一波一波徐徐送来,宛如深沉如墨的天空中被谁展开了一幅绸缎。这样静寂的夜晚,连汹涌澎湃的太液池水也和缓下来了,慢慢荡漾着,画出一圈圈精致的涟漪。这样的夜晚是沉寂的......暗香浮动,让人寂寞...... 麒麟殿的窗户被风推开,皇帝抬头,目光越过晃动的流苏,落到一丛梅花上。梅枝颤动,虽不是雪尤胜雪三分。 "过了今夜,晟儿又要长一岁了。"皇帝轻轻笑了起来,"听老人家说外甥像舅,你是他舅舅,可他没有一点像你的。小小个的人儿就知道揪着御医的胡子玩了。"起身,将手里的玉箫放在案上。风中传来爆竹声,皇帝听了听,有些惊讶,"爆竹声!"爆竹声一声接着一声,火光隐隐。皇帝站在窗前,任凭夜风拂动衣衫,"宫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明天,这里的梅花也全都开了。你出生时,也是这般漫天梅花么?" 几瓣梅花拂过皇帝脸颊,落在地板上。 皇帝仰望夜空,星子一闪一闪的眨着眼睛,"我把扬翼宫打开了,你以前就是住在那里。那时你还很小,兴许已经不记得了,但朕记得,里面的一桌一椅,朕都记得,扬翼宫的门前,有三株桃树。明天,你和朕一起去看看吧。" 回身,合了窗,将帘子放下来,拿狮子倚住。炉中熏的是梅花冷香,榻上挂的是雨过天青的幔帐。 皇帝掀开帐子,席地而坐,靠着床沿。锦被柔软,一片水青。 "佛说,性体空寂,我法俱遣,情执尽空,得无所得。今生今世,只怕我都无法悟透,悟不透,放不下,因此求不得,因此大苦痛。"皇帝合上眼,"你呢,少卿,你当真放下了么?若放下了,怎会夜夜入我梦中;若放不下,我每夜吹箫给你听,你怎么听不到?" 夜深了,一切都睡着了,只有夜风中的梅花,仍在微微颤动...... 第二日,爆竹声震耳欲聋,宫内装饰一新,处处洋溢着春的喜气。 只有麒麟殿,仍是那么安静,小太监慢慢将阶下的雪扫成一堆,堆成两个小雪人,手拉着手,憨厚可爱。 风卷着梅花瓣,沿级而上,入到殿内,拂开帐子。 少卿动了动,睁开眼眸。 梅花入目,雪白雪白,随风飘舞,漫天漫地,不禁叹息一声。 皇帝听到声响,立刻醒了,定定看他,眼角眉梢温暖平和,"你醒了。" 少卿微笑,"醒了。" 皇帝推开窗,明黄的袍子飞舞起来,白茫茫一片大地。 少卿靠在枕上,听着水声叮咚,孩童嬉闹。 皇帝看着他,"我吹首曲子给你听。" 少卿笑着点头,"好。" 皇帝手按玉箫,箫声悠悠响起,比花柔软,比雪清冷,又带了金戈铁马的肃杀。 少卿看着皇帝,阳光落在皇帝脸上,温柔淡然。 少卿和着箫声,指节轻叩床沿,眉眼带笑。江山如画,造业苦痛,无从解脱,亦不愿解脱。 无论前路如何,他们将永远记得,这一个梅花飘飞的雪天...... 后记: 当我打上最后一个标点符号的时候真的有种失落的感觉,这篇文写了很久很久了~叹气,其中的酸甜苦辣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在此,深深感谢陪我走过这段路的朋友,没有你们的支持,某月是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80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80 不可能把这篇文写完的。小魂儿,小s,小狼,小兔子...... 其实写到最后,再回头看看,真的已经面目全非了,一点也找不到当初我那提纲的影子,写文,对我来说,不是我来操纵角色,而是角色操纵我。在此感叹,能够写完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写文是痛苦的,却也是快乐的。 因此,我......文笔哪怕再不好,也仍然会坚持下去,努力的把每个坑都填满! 真诚的,真心的感谢各位鼓励过月月,帮助过月月的朋友,谢谢!!! 《卿伴君眠》番外 玉漏相催 本次番外是以不同人物的视角来行文,因此每一章节的视角都有不同,而每一章人物的名字,在内容提要里都交代清楚了。 第一章 季川王 每天早晨我都要喝一碗鹿乳,仆人自然是知道我这个习惯的。今天很冷,我推开窗,窗前的矮几上不知何时已摆了一只黑色的小碗,碗里乳汁浓稠,像一面光滑的镜子,密密的罩在碗上。闻着那香,品着淡淡的甜,看着窗外瑟瑟枯草,茫茫一片。乳汁在我舌尖打转,稠稠的滑下喉咙,带起一阵难以言语的暖热。我忽然想起旁边服侍的人是燕国的奴隶,便问:"你们燕人也喝鹿乳么?" 那人小心翼翼,"燕国极少见到鹿。" "那么平日你们喝什么?" "喝茶。" 一片树叶飘落在几上,我随手拈起,摩挲着狭长的叶面,"茶可好?" "......茶清淡无味,不及鹿乳香甜。" 我转过身,那人低着头,似乎他自始至终都是这么低着头,我这府中再没有比他更驯服的奴隶了,难怪别人总说燕国的女子娇柔和婉。"茶虽清淡,其中滋味千回百转,便如人心。"我看到她乌黑的发颤动一下,继而惶惶俯在地上,背脊瑟瑟发抖,当真和婉可人。 门外传来内侍尖细的声音,我放了碗,指间枯叶碎成粉末,飘荡着落在那乌黑的发上。 有一句话我没有对那奴隶说,燕人像鹿,即便玩弄心机,也见不得血光。而饮着鹿乳长大的狄人却不同,他们只继承了鹿的角,锐利而坚韧,在那柔顺的表皮之下,更能挑破敌人的咽喉。而将这种狡猾阴狠发挥到极至的便是大路尽头的皇宫。我下了马,望着高高的白玉阶梯,每次我到这里,总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狂猛的叫嚣着。战靴丁丁作响,风很大,连沉重的腰甲也被卷了起来。我站在帝国的顶端,遥遥俯瞰,或许天下的皇宫都是一样的,四处空旷,没有一丝依靠,却能将这纵横起伏的疆土踏在脚下。 身边内侍声音低低,惊惶中带着一点暧昧的讨好。 我自然知道单于为什么急着召见我,我最后望一眼那滚滚而来的十万燕军,转身进了皇宫。 我出来的时候,望着满天星斗,像风中的烛火,忽明忽灭,单于是过不了这个冬天的了。呛人的药香从半掩的宫门内传出,我皱了皱眉,急走几步,下了台阶。黑暗中不知从哪里传来战马悲嘶,或许是燕军的,或许是城内的。这一道高高的城墙,隔了两支军队。 接连几日,燕军果然攻城,我自然下令死守,燕军十万人,我军八万,凭借修葺一新的战略工事,支撑月余完全无碍。我却接连向单于告急,我是龙城守将,满城卫士尽皆归我麾下,这等身份,怎能不善加利用? 果然单于接连派出特使,我立在城头,看着一个个黑衣骑兵没入黑暗,似乎看到了李遥无可奈何的苦笑。 当第九个使者出城之后,我终于再次看到天地之间扬起滚滚黄沙。 李遥的部队是一支利箭,拉开了弓,便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看着那只利箭撕开围城的燕军,扬起一片血红。到红霞漫天时,城外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燕国士兵了。沾了血的草,如燕国的曼陀罗,凄艳万分。 我下了城楼,亲自去迎他。他仍是那般孤傲,冰冷的唇紧紧抿着。我冷笑,不知待会面见单于时,他是否仍能如此。 与李遥一同入了宫,缭绕室内的仍是那股呛人的药香,让人心闷欲呕。看了一眼那静静垂着的幔帐,默默垂下眼,只用眼角余光扫一眼身侧的李遥。战场上肃杀的眸光已经收敛起来,却仍称不上温和,我不禁想到那纵横草原的猎豹。 幔帐内的人似乎动了动,伶俐的内侍忙忙扶住,一个朦胧的影子艰难的投在薄薄的青色布料上。 单于似乎病得很重,短短几句也是断断续续,但他却强撑着病弱的身体询问战况,末了还将李遥召进幔帐,声音很低,我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只知道李遥离开时漠无表情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些什么。我有些困惑,看着他走出殿外,烛火流动间,素来只被杀气充斥的眼角闪过一颗暧昧的晶莹。 幔帐内的人动了动,我过去,单于看着我,眼中完全找不出病重之人的混浊,但他确实是病入膏肓了。"待局势稳定后,本单于必将李遥调出城,镇守边关。"他抓着我的手,力道大得不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你听着,我今日说的话,你得一一记牢,不可泄漏!李遥是司徒错的儿子,司徒错,毕竟是燕国人,那李遥骨子里也是燕国的血。待本单于死后,呼颉继任,若能驾驭李遥,自然什么都好。若不能,杀!万不能留他!" 我忽然明白,方才单于究竟对李遥说些了什么。李遥这人,只有用感情才能笼络住他。殿内很暖,我却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寒,这濒临死亡的老人,比草原上的饿狼更可怕,其实,我又何尝不是饿狼? 我以血起誓,单于像是放心了,慢慢放开我的手。走出殿外,侍卫要给我牵马,我看了看他腰间明晃晃的刀,夺了缰绳,自行跨上了马。我不知道,身边有哪一个人是值得信任的。 天已经黑了下来,战火过后的龙城,冷得像鬼城。忽然听到了马蹄踏在石头上的声音,除了我,还有谁?顺着声音追去,竟是李遥。我与他并辔而行,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若非必要,我们一向没有什么交往。但今天晚上,我却主动和他攀谈起来。他说话极短,有点像腰间的佩剑,刚强冰冷。到后来,却也有些暖意了。单于说他是燕人,我却看不出他有一丝燕人的影子,燕人在我眼中向来是柔弱的。 "你和燕军交战数次,那燕人将领比你如何?" 这话多少带了一点试探的意味,他应该也听了出来,却只轻轻扫了我一眼,剑眉一扬,"若说这世上有谁能让我视为对手,就该是他了。" 我有些怔了,为他眉宇间的豪气。 "待局势稳定后,我自请镇守边关。" 我没有说话,彼此都是聪明人,不需再说什么。 李遥望了望布满星子的天空,不知想到什么,唇边竟然绽出一丝笑意,暖暖的,像初春融化的海子,"有些对手,是该纠缠一生的。" 我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看着李遥策马而去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81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81 ,直到寒露浸湿了肩膀,才想起已经在这空旷的城里站了很久。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李遥露出那种表情,一生的对手,为之生,为之死的对手......望着红色的城墙,我愤恨茫然。或许,我一辈子都将被困在这高高的城墙内,又或许,这一辈子也解不开这个谜团了。 第二章 馗箬擎 草原的女人和中原的女人不同,中原的女人和男人睡觉时不敢点灯,据说他们怕看见男人身上的伤痕,尤其当他的男人是军人的时候。但我的女人每天晚上都点着灯睡,夜深人静,我搂着她,摩挲着她细腻丰满的身躯。她也搂着我,手臂光滑柔软得像刚出生的小羊羔,她慢慢抚着我胸前的刀疤,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狂热的痴迷。我捏着她下巴,"你怕不怕?" 她重重在我唇上咬了一口,压在我身上,烛火为她乌黑的秀发镀上一层金边,"我的男人是草原上最勇猛的武士。" 我立即翻身压倒她,粗鲁的摩挲着她散发着羊脂香气的身体,不知谁先扯破了褥子,雪白的羊毛飞扬开来,宛如帐篷外的雪花。 待烛火燃尽时,我终于推开了她。天边已经亮起了鱼肚白,一层一层,朦胧的白里露出淡淡的潮红。 "还没到练兵的时辰。"她侧着身子,羊毛毯子滑落腰间。 "快打仗了。"我系好腰带,看了看从帐帘外透进的微光,"也许,燕军已经开始操练了。"腰上忽然一紧,她环着我,手臂赤裸白腻。 "单于一定会让你当主帅。" 我拉开她,她定定看着我,眼中有股火焰在跳动。我只当她说笑,微笑着在她光滑的额头上吻了一吻,将她抱到了床上。 几月时日倏忽便过,草原上刮起了秋风,干燥的风带着凶猛的呼啸,将茫茫草海掀得翻涌起来,青黄一片。 今年秋天,我没有当上主帅,单于把原该给我的诏书递给了李遥。 那一晚,我的女人盯着烛火,静静的坐了一晚。我搂着她,吻着她的额,笑着问她,我当不成主帅,还是不是你心中的英雄? 她低低抽泣着,终于伏在我肩上嚎啕痛苦,没有一点遮掩,像个孩子。或许,这就是草原女人和中原女人最大的不同。 我拍着她的背,慢慢的哄。我一点也不担心,李遥没有军功没有资历,所凭借的,不过是救了单于一命,而军中将士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一朝得志的小人。我想,过了这个秋天,李遥便如那帐篷外的草,连黯淡的青黄也看不见了。 很快我便发现我错了!李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军队整肃一新,本就强大的骑兵在他麾下更是铁板一块。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李遥。这个英挺俊秀的年轻人,一点也不像胡人,眉目间倒有几分江南的清婉。但江南烟雨迷蒙的水乡是养不出李遥这样冷酷铁血的人的。李遥在本质上仍是一匹草原狼。他领着这千余人的骑兵,策马急驰直至天坠关,只因那守城官员侮辱了我族牧民。 号称天下第二关的天坠关,在李遥眼里宛若纸糊的城墙,我纵横沙场三十余年,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打法,狡猾诡诈得像群狼捕猎,将实力大于己方十倍的猎物耍弄得晕头转向,最后毫不费力的将它斩杀殆尽,生吞入腹。 我用眼角端详李遥,自始至终,他都一脸平静,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而那一声声号令,却是从他口中发出,他手中黑色的剑,也重重镀上了一层鲜红。我记得,那时正是艳阳高照,红色的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再没有怨愤,我觉得昆仑神附到了李遥身上,我这一生,只服从昆仑神。 深秋很快就来了,我为副将,李遥为主帅,镇守宣阳城。 战斗异常残酷,宣阳城下留下的血把黄色的土地染得鲜红,就像这满山漫岭的枫叶。第一轮进攻,燕军受重创,在宣阳城前丢下了五千具尸体。我知道燕军不会善罢甘休,不禁看一眼身边的李遥,却见他慢慢从士兵手上接过弓箭,手指勾开弓弦。冰冷的箭头对准了那身穿蓝色盔甲的燕军将领。李遥一脸郑重,似乎天下再没有什么事比他现在要做的事更重要了。我不由得屏住呼吸,如果这一箭能够射中...... 飕的一声,那箭像银色的闪电,从李遥手上激射出去。 我看到一个年轻的将军大声叫着向那蓝盔青年扑去,我勾唇轻笑,我知道他已来不及。 箭头触到了蓝色的盔甲,却被弹开。我大呼可惜,但我知道不能责怪李遥,他已尽力。 回了头,以为李遥也必会如我那般一脸惋惜,却见他黑嗔嗔的眸中流露出几丝淡淡的笑意,竟是从来没有过的温和。 我的目光落在他拿着的弓箭上,那只是一名普通士兵的弓箭。我知道李遥有一张铁胎硬弓,若他用那弓箭射击,或许那燕军将领已经倒下了。但谁知道呢,这段射程,毕竟太远了。 战斗很快结束,我们丢了西北三千五百里土地,而燕国也丢了卒城和北路十万大军。回到龙城,李遥和季川王一道入宫,我等在宫外。出来时,我先端详李遥神色,昏昏夕阳下,李遥神色淡淡,看不出受了责罚,我松了一口气。 李遥看着我,声音温和,"我要离开龙城。" 我紧握拳头,几乎想冲进皇宫,把那垂垂等死的单于揪下床来。但李遥挡在我面前,我咬牙切齿,"这次战败,不是将军的错!" 李遥笑了一笑,转开目光,夕阳的红光落在他睫毛上,像跳动的火焰,"五年之内,我必回来!" 脚边的枯叶打着旋儿,我看着李遥一脸势在必得,脑中模糊掠过什么。也许,这场仗,只不过是李遥布下的一个局,战败,留下请罪的借口,顺着事先布好的梯子爬出斗争的漩涡。 战靴霍霍,李遥已经去得远了,肩上盔甲粼粼,宛如龙鳞。我知道,李遥绝不是甘于平淡的人。 我盯着他的背影,快步追了上去。声音哑哑,"我随你去!" 我这一生,终是要追随昆仑神的。 来到边关的时候,已是冬天了。鹅毛般的雪片,从空中飘飘荡荡的落下来,厚厚的积了一层。那天晚上,我们搭好帐篷,并在每座帐篷外边生起了篝火。火光熊熊,映在牛皮上,蒙蒙的透出一点光来。我盯着那明亮的一点,直到帐外枯树被狂风吹得轰然倒地,终于忍不住披衣下床。 李遥的帐前也生了一堆篝火,他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执着长长的树枝翻着火中的红烬,我觉得他看的不是那火。我脚步一动,又顿住了,不知为什么心中有些不安。虽然小心,仍踩得地上积雪咯咯作响。他动了一动,却没看过来,这一次,我清楚的看到,他看的是山那头烟雨迷蒙的江南。 重重叠叠的山,仿佛没有尽头。我不认为山的那头就是江南,那样的荒凉枯涩,怎会是有着小桥流水的江南?但李遥从那天晚上开始,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习惯了看向山的那头,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82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82 脸上流露出一抹奇异的若有所思,我觉得他在盘算什么。山的那头,是燕军守城所在。 边关的日子过得很快,冬去春来,等我觉察时,满山的杜鹃已经开了,紫色的牵牛花夹杂其中,倔强的缠了木棉一身。而在这段日子里,燕军奇异的没有做出一点挑衅的举动,甚至连牧民入关换取粮食,也毫不刁难。如此风平浪静,我甚至有些怀疑以前边关的奏报。到后来我才知道,如此种种,只不过因为燕军换了一个守将。 那一年的夏天很怪,闷闷的酷热之后便是接连不断的暴雨。好像天河被人决开了口子,一股股的水哗哗的往下灌,我们不得不搬到了更高的山头。 晚上谁也不敢睡,天地之间唯一的声响便是泼水一样的雨声。忽然一声巨响,连脚下的地也抖动起来。李遥霍的站起,微弱的烛火映在他眼里,熠熠闪亮,像是忍耐了很久的兽,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情绪如此高涨。 那一晚,我们随了李遥冲到山头。四周黑得像墨,只能凭借雨水打在地上的微光来辨认方向,我觉得我浸在一个水的世界里,耳边隆隆巨响,不知是天上的雷还是地上的水。等 我站在山顶时,身上已经湿透了。 李遥站在我身边,他正专注的看着山下。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山下有许多模糊的影子。我猛然记起,去年春天,我们帮助山民将村子建在了山下。刚要说话,脚下山石震动得越发剧烈了,零碎的朝山下滚去。我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转头望去,墨一样的山上,一条白练倾泻而下。 "将军,是山洪。"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将军,是否疏散山下居民?" 李遥的声音如雨水一般冰冷,"再等等。" 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他既这么说,必定有他的道理。 山洪从我们脚下淌过,像一条奔流的巨龙,昂首扬爪,将两岸的石头都掀了下来。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块块巨石滚落山下,带起一阵微弱的惊呼。 李遥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从腰间拔出一枚火炮,弹向天际。当火花散落之时,山洪那头传来几声沉闷的响声,汹涌的河水渐渐弱了。我立即和士兵一道,将早已准备好的巨石沙袋扔入河中,迫使山洪改了道,注入山涧。 回到营帐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起来,满山的杜鹃被雨洗过,更艳丽了几分。我筋疲力尽,李遥却像浑然无事,仍像往常一样剪去蜡花,挑起蜡芯。我看着他唇边浅浅的笑,忽然问,"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懂做的?" 李遥认真想了想,"或许有吧......" 我实在太倦了,后来他说了什么我也没有听见,我只记得当时他的笑透明清澈,像个孩子。 第二天清晨,我正在帐内擦拭兵器,忽然听到沙沙的轻响,似乎有谁正踩着草叶急步上山。这样的清晨,究竟是谁?我一把撩了帘子,手按剑柄。只见艳红怒放的杜鹃丛中,李遥正背着晨光。 此后的几日,我总能听到帐外传来沙沙的脚步。 此后的每天,我习惯在清晨燃一把松枝,让松脂的清香,掩去李遥手上的虎骨药香。 此后的几天,我偶尔听到士兵低声交谈,燕军的守将为救山民受了重伤...... 我终于明白,山洪爆发那日,李遥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目光,宛如忍耐已久的野兽!我也终于明白,当山洪汹涌而下时,李遥为什么会一脸淡漠。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是你料不到的?我低声喃喃,折了手中松枝,扔进火堆! 第三章 小兵 我是一个小兵,既不是铁鹰卫士也不是马上骑兵,我只是一个小兵,每天所做的不过是将散乱在校场上的兵刃整理干净,待夜幕降临时为大家生上一堆篝火。当然,除此以外,我还要做很多很多的事;当然,这些事跟打仗没有半点干系。 我曾经很羡慕的看着那些与我一般年纪的人意气风发的跨上战马,曾经很不甘的看着那些与我一般年纪的人得意洋洋的提着敌人的首级回来,但现在,我已经不那么羡慕了,因为我成了大将军专属的亲兵。 我还记得第一天被派到大将军身边时,他一脸的无奈,但他最终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很温和的让我到校场去操练。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大将军是不需要亲兵的,所有事情都是他自己动手,我要帮他,他只是笑着轻轻推开了我,让我去忙自己的事。我有什么事要忙呢?我是大将军的亲兵啊! 我爷爷也是军人,后来爷爷老了,他就常常抱着我,一边拈着烟斗,一边絮絮的跟我说军中的种种。很多我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当将军的人都很威风,坐在高头大马上,前呼后拥。因为当时家里很穷,唯一一样值钱的就是头顶的那株葡萄藤。 萧将军也很威风,有一次萧将军将一样东西忘在校场上了,大将军让我给他送去。我进了门,眼前都是弯弯曲曲的回廊,还有一个很大的湖,四周都是我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围绕着高大的木棉树,一株株红艳艳,像一支支燃烧的火焰。引路的人告诉我,这是因为大将军喜欢木棉树。我恍然大悟,原来萧将军这样桀骜不驯的人也怕大将军啊!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大将军被派去镇守边关。我很为之不平,比起别人,大将军算很好的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么好的人。临行的那天,我为大将军整理行囊,他的行囊少得可怜,来来去去就是几件浆洗得发白的衣衫,我听说皇上赏赐了他很多东西,可是他一件也没有带。我问他为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只说行囊太多,行走不便。那一瞬,我清楚的看到他眉间浓得化不开的郁结。 边关五年,少了京城的繁华,多了几分宁静。有时候我会捉些小鸟来炖,为大将军补身子。因为每到变天,大将军就咳嗽得十分厉害,有时还咳出血来,自然,这些事他都不会告诉我。我只能在秋冬来临时,将他的寝室弄得暖暖的,偷偷替他的褥子缝上几层羊皮。 有一次我随了大将军视察,他走得很远,一直走到双沂山下,我很想劝他回去,因为翻过那座山头,就是狄人的地方了。但我自从我领略过大将军的固执后,就明白那温文尔雅下的坚硬风骨,就像玉。 回来之后,大将军一直眉头紧锁,我不认为那有什么值得烦恼的,不就是几个山民说了不中听的话么?于是我偷偷叫来几个士兵,打算狠狠教训一下那些不知高低的山民。后来不知怎么竟然被大将军发现了,他把我叫进军帐,杖责二十大板。我不服,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第二天我背脊疼痛得厉害,只能卧在床上。我听说大将军又出去了,我忽然怀念起萧将军,如果萧将军在,大将军一定不会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背脊凉凉的,我惊醒过来,一眼就看见海一样的蓝色衫子。我眼圈一红,竟像个小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83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83 孩子一样赌起气来。大将军一点也不以为意,仍旧慢慢的帮我上药,他的手指很轻柔,我脸颊烫烫的,索性埋在被褥里。只听他叹了口气,"快到夏天了......" 快到夏天不好么,到了夏天,满山的花都开了,大将军也不会犯病。 今天的夏天很怪,先是闷得让人喘不上气,然后便是滂沱大雨。像天上的黄河被人决开了口子,滚滚倾泻下来,我赶忙搬来巨大的木头,将房屋牢牢固定,直到透不进一丝风才放下了心。我为大将军整理好床铺,又在房里拢上火盆,萧将军不在,我更要将大将军照料妥当。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瞬间将墨黑的天地照得宛如白昼。大将军霍的站了起来,一手拿着皇上赐给他的宝剑,连油衣也来不及披上便出了门。我大吃一惊,连忙追到门口,却只见到一行士兵没入黑暗。 那一晚,军营中没有一个人睡得着,我听着窗外嘈杂的雨声,来来回回在房中踱步。将近天明,我才听到军营外边传来脚步声,我欣喜若狂,连忙奔了出去,却见大将军躺在担架上,浑身被油衣裹的严严实实,一瞬间,我觉得我的血都是冷的。愣愣的让开,愣愣的看着他们将大将军抬进屋子。 烛火下,大将军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唇却是鲜红的,似乎刚刚咳过血。几名军医在外间商量如何开方子。我虽不懂医,但从他们的脸色,也知道大将军的伤势极其严重,更何况,现在连药也喂不下去了。大将军只喝了一口就悉数吐了出去,褐色的药水中带着紫黑色的血!我知道不能再依靠那几名军医了,我冲出屋子。雨还没有停,四周一片墨黑,我顾不得这许多,朝山上冲去,我听说山上有一些老猎户,懂得许多药材,兴许他们能治。 路很滑,我摸索着,一步一跌。忽然一人抓住了我的手,他说他是上山采药的猎户,因天晚迷了路,让我带他到军营暂住。我打量他,他很年轻,实在不像个猎户,但我还是决定带他回军营。 军营灯火通明,若不是军医不让太多人围在大将军身边,我相信现在肯定没有我落脚的地方了。我努力分开众人,把我找到的大夫拉到床前。不出意料,立时有人横眉竖眼,我不甘示弱,也瞪了回去。那猎户噗的一笑,"真不知道你这样怎么能当得了大将军的亲兵,分明还是个孩子嘛!" 我冲他晃晃拳头,他眉梢一挑,竟然看也不看我一眼,我顿时憋了一肚子气。 他又让满屋子的人出去,只是一句话,那些连督军也不放在眼里的铁鹰卫士竟然乖乖听从。我可不会像他们那样,我是有骨气的小兵。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大声的道:"我要留下!" 他转过头,我不禁后退一步,感觉手里被塞了什么,原来是大将军带血的衣衫碎片,而他竟又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继续帮大将军清理伤口了。我骂自己孬种,暗暗发誓,等大将军的伤好了,我一定会狠狠的教训他。 他似乎一点也没觉察,只是神情专注的盯着大将军,似乎天下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剪子,药杵,绷带,在他手中交替着使用,像蝴蝶穿花,一点也不零乱。或许,他是真正的猎户。我不甘心就这样静静坐着,我觉得自己的位置被他抢走了,于是我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道:"我能做些什么?" 他头也不抬,手中动作不停。我鼓起勇气,又补上一句,"我是大将军的亲兵。" 他顿了一顿,竟然勾起了唇角,像冰冷的玄冰终于化开。我觉得他和大将军是一样的人,但大将军笑起来像春天的青草地。后来他让我拿了方子去煎药,临走时我偷偷回头,他依然那么专注,听到大将军呻吟,还会拧起眉头,我觉得他是不会伤害大将军的。 等我小心翼翼的将药碗端进屋子时,他已经把大将军的伤口包扎好了。 "怎么把身子弄成这样。"他轻轻抚摸着大将军腰间一大片淤青,转过头看着我。 我呼吸一窒,讷讷的道:"前天巡视的时候,为了救一个小孩,从马上摔了下来。" 他冷笑一声,"大将军骑术精湛,怎么会从马上摔......"他眼中忽然闪过什么,不再说下去了。叹了一口气,拿出一个小瓶子,往手心倒了些药酒,用力磨擦几下,往大将军腰间揉去。 那药酒的香气很古怪,不像我们燕国的药酒。 他力道很大,大将军虽然昏迷也禁不住低低的呻吟起来,我很心疼,因为我知道大将军若非疼得厉害是不会呻吟出来的。 "不用力些,那淤血就散不开了。" 他声音很温柔,像在哄一个小孩,我哼了一哼,我可不是小孩。 过了一刻钟,他终于罢手。大将军腰间肌肤红了一片,那淤青也不在是可怕的青紫了。 他端过药碗,犹豫了一下,"你扶着大将军,我来喂他。" 药很苦,大将军只喝了一口抿紧了唇,任由那白瓷勺子如何碰触也不再开口了。那人喂了几口,终于无可奈何的放下了碗。 我说:"不如加些白蜜。" 他毅然摇头,忽然大大抿了一口汤药,以唇抵唇,对着大将军灌了进去。或许是唇上的温暖缓和了戒备,大将军竟然乖乖张开了口。我简直要惊呼出来,大将军躺在我怀里,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蒙蒙的阴影,横刀跨马的大将军在这时刻竟显得......惹人怜惜...... 等我回过神来时,那人已经喂完了药。我瞅他一眼,又是那一脸的淡然。我对自己说,这也没有什么,事宜从权。可是脸颊却滚烫一片,慢腾腾的下了床,看着那人细细的替大将军掖好被子。 天大亮时,那人走了。 往后几天,那人总在将近天明时来,为大将军上药。他来时,大将军总是睡得很香。 如此一个多月,大将军的伤完全好了。 那一晚,我坐在门口等他,我要向他学习医术,好为大将军分忧,可是一直等到天明,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往后的几天,他再没有来。我不甘心,满山满岭的找他,可是我竟然找不到他,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我忿忿的踢着石头,好不甘心。 忽然头上暖暖的,我回头,原来是大将军,他说:"他再也不会来了。" 我抹了把泪水,捏紧拳头,"大将军,你说我是不是个好亲兵。" 大将军笑了,像初春的青草地,"你一直是个好亲兵。" 那一年,是燕朔十年。 那一年,山那头的狄人守将回了龙城,我也和大将军一起回到了京城,我一直记着大将军说过的话,"为国为民,就是好兵。" 第四章 李昭 "这片草原已经很久没下雨了。" 我手指卷着鞭梢,目光扫向一片久违的草原。去年我离开的时候,也是这个时节,但那时,一片片草叶绿得像父亲从燕国带回来的碧玉。果然很久没有下雨了......我弯腰折下一片草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84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84 叶,看着那惨淡的鹅黄,"父亲喜欢吹叶笛,不知这枯黄的草,能不能吹出曲子来。" 我将草叶捋了捋,含在唇间,一缕清音飘扬而出,一点也没有草原民族的粗旷豪迈,反倒带足了江南的清丽婉约。连我自己都奇怪,为什么会想起这首曲子...... 身边的男人叹息一声,"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首曲子了。" 我垂了眼眸,眼角余光扫到男人脸上。他已经老了,我记得以前他脸上是没有皱纹的,但现在,他的眼角,额头,都被岁月刻上一道道深深的皱纹。我有些心酸,他这样的年纪,虽然能跨得上战马,却已经不能在战场上厮杀了,我突然想起一句话"英雄如美人,都见不得白头"。 我放下叶笛,慢慢的道:"父亲也吹过这首曲子。" 他望着天空,神情是那么专注,好像天的那头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全部神魂。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有,不过多了几朵乌云。那云却也不是破墨一样的黑,反倒像我从燕国带回来的那幅水墨画。磨得极纯的墨与巧妙的晕染,虽是怡情小技,却也暗藏九宫变化,杀伐争斗。我想,父亲喜欢燕国的水墨画,正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是燕朔十年,那一晚,天上没有一点光亮,龙城高高的城墙立在黑暗里,像暗龙的背脊。" 我百味交杂,只有馗叔叔还坚持称呼父亲为大将军。 "我第二次听到这曲子,是燕朔三十年,那一晚,我国大军扎在山上,整座山,全是一堆堆篝火,就像天上的星星。" 我记得馗叔叔并不是多话的人,但只要他说出了话,就一定是真的。我越来越琢磨不透父亲是怎么样的人了。我勒住了缰绳,盯着馗叔叔眼中淡淡的惊讶,勾了唇角,"我要去见见父亲。" 馗叔叔怔了一怔,眉间竟有一丝感伤,"你越来越像他了。"他声音很低,我还来不及品出他话中的意思,他已经扬起了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去吧,好好看看你父亲,他很想你。" 他背影决绝,没有一点优柔。我想,父亲当年也拥有这样的背影,他们都是草原上的强者。 当我站在父亲面前时,天已经下起了小雨,小小的雨,带起一股浓浓的泥土气息,从草叶上滑下的水珠,甚至是灰色的,一点也没有江南的清明透彻。我掸开落在肩上的小小水珠,撑开油伞,从背囊中取出一卷画轴。画轴外边用油纸细细包裹着。 "父亲,你喜欢燕国的水墨画,我给你带来了。"我慢慢把卷轴展开,"这幅画,是我从燕国大将军的府第中带来的,听说是那大将军的手迹,也不知是真是假。"我轻轻笑着,"同样都是大将军,我却从来没见过您执笔画画。"我没有看向父亲,我不用看也知道,父亲必定是一脸无可奈何,他对我,从来不会真正动怒。 父亲很疼我,在我记事时起,便把我抱到膝上,手把手的教我习字。和别人不同,除了狄国文字父亲还教我燕国文字。当时在狄国是不能学习燕国文字的,因此父亲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和父亲出生入死的馗叔叔。我想,那是因为父亲不信任馗叔叔,或者,父亲除了自己,什么人也不信。父亲常说"只有自己的命是最贵重的。"当时我不懂,现在,我觉得父亲的话是对的。 父亲不是狄人,他真正的姓氏,该是司徒。 那天,也像现在一样下着蒙蒙细雨,府里的青石板湿漉漉的,我不能到外面去玩,只能听从父亲的话,乖乖的坐在案前练字。那天,父亲让我练的只有两个字,一个是"卫",一个是"燕"。"燕"字太难写,于是我只将笔划简单的"卫"字端端正正的写了满页。 雨越下越大,我听着哒哒的雨声,有些困了,便去找父亲。每天每晚,都是父亲哄我睡的。可是那天父亲却不在,问了下人,才知道父亲进宫去了。我觉得下次该让父亲把单于叫进府来议事,反正那小单于比我还听父亲的话。我跑进父亲房里,看到父亲枕下露出一角发黄的纸片。 我将那张纸片拉了出来。那是一幅画,画的是个男人,和父亲长得很像,却比父亲更柔和,他该是不常笑的,抿得紧紧的嘴角带着淡淡的霸气。 "父亲,我想您不是不懂画,而是不愿画。您不愿像祖母那样,用手中的笔将最恨的人画出来。"我抚着画,看着父亲,"那人是我的祖父,燕国不败的战神,司徒错。" 关于司徒错,父亲从来没跟我说起。 那天我从父亲床上醒来,手中的画早已不知去向,父亲坐在案前,背对着我,正认认真真的看着我写的字。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幅画。及至长大,我终于从别人口中零碎的拼凑出关于司徒错的一切。他是燕国人,他是燕国的大将军,曾经为燕国训练出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曾经带领着这支军队扫荡西北列国。我认为那些人说的话里多少带了点传奇的色彩,毕竟当年的一切已经离得太远太远了,而燕国人,永远需要编造出一些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的强大的。 我和父亲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燕国人。但我想,哪怕父亲不愿意,他仍继承了司徒错的一切才能,甚至比他运用得更好,因此他成为了这草原帝国唯一一个真正把握皇权的人。我既钦佩父亲又惧怕父亲,我觉得他那双眼里总在盘算着什么,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他的筹码,或许连我也是。 "这是我从大将军府带回的另一件东西。"我收起画卷,从背囊里拿出一把弯刀,放在父亲面前。刀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李"字,"这是您的刀,我为您拿回来了。"我顿了一顿,眼睛被刀刃上的蓝光眩了眩。"父亲,我一直想问你,我的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没有见过我的母亲,据说,她是难产死的;据说,父亲太悲伤,因此府中连她的一样物事也没有留下。但见过我的人都说我长得极像母亲。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象着母亲的模样,该是一个温婉面容的女子吧! 燕朔三十年,父亲出征。第二年,我决定到燕国去,我想看看那时常让父亲挂在心头的烟雨迷蒙的燕国。 我到了燕国,那时也正下雨。触目所见,皆是湿漉漉,只让人觉得粘腻不适,全然不是我想象中的烟雨迷蒙。我不知道这样的景象怎么会让父亲怀念了二十年。 那一天正是燕国皇帝寿诞,满城的客栈已经满了,我只得到一处宅第前,装作迷途的旅人,扣响了门。开门的是个两鬓斑白的男人,他看了我半晌,直到眼角蒙上薄薄的雨雾,才终于让开身子,引我入内。 府第很大,收拾得极为整洁,不知是城中哪位贵人的宅第。入了房,我四处打量,却朴素得很。后来我才知道这座宅第是燕国大将军的府邸,而眼前的男人是昔日大将军的亲兵。他对我很亲切,天近暮时,为我整治了四碟小菜,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85 卿伴君眠 作者:月色如殇 分卷阅读85 清清淡淡,他说,这些都是大将军喜欢吃的。我记得,父亲也喜欢吃这些菜。 他一杯一杯的斟着酒,有些醉了。他盯着我,说我很像他见过的一个人。 我笑了笑,说,很多人说我像大将军。 他摇了摇头,眼光暗淡下来,你只有脸庞像大将军,骨子里的东西你没有半点像他。你像我年轻时见过的那个人,虽然他只为大将军疗过几次伤,但我忘不了他那双眼睛,你们都太善于掩饰自己了。 后来他说了很多话,当然也包括那惊心动魄的山洪爆发的夜晚,直到醉倒。 我轻轻走进大将军的寝室,浓浓书卷气,只有从墙上挂着的一把宝剑可以知道这房中的主人是个武将。那个男人说得对,我只是面容像他,骨子里的东西没有一点像,他该是个温润如玉的人。我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父亲的弯刀,旁边还躺着一幅水墨画。我终于知道能让父亲念念不忘的究竟是什么了。 一滴雨水落在手背上,我猛然一震,手中的刀掉了下去。我用力咬唇,口中尝到血腥味,"父亲,这世上的事,还有什么是你料不到的?你料到山洪爆发那晚,卫少卿必定会去救人,你也料到燕军必定出营寻医,甚至,你还料到我必定会到燕国。"我的手指微微颤抖,嘴角却勾了起来,看向眼前的坟,"或许,你还知道,在你死后,卫少卿也不能久活。直到现在,连燕国先王也不知道他的大将军究竟是怎么死的。"我拾起弯刀,将它埋到土里。我慢慢的挖,挖得很深,直到确认雨水不能将它冲出,"但有两件事,你没有料到。你没有料到我会回来,也没有料到我会将你的弯刀取回来。父亲,现在燕国已经没有大将军了,但我们狄国却有。父亲,你能站在权力的顶峰,我也能,因为我永远记得,我是你的儿子。" 雨越来越大,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转身欲走,却想起什么,将背囊中的画取了出来,与弯刀埋在一处,漠然的看着泥土将它们覆过。 "父亲,这就是你最后的愿望了吧!" 这一次,我再没有回头。 爱与恨,就像这缠绵的雨,永远也让人分辨不清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