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第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章 罗钰捏着手里的信,淡黄色泛着馨香的纸笺已经被捏得变形。 香闺罗帐,一屋子侍女被捆得东倒西歪。捆法简单粗暴,手脚栓一块儿的那种,嘴巴再堵上白布,看上去就是一群待宰的泪眼小猪。 侍卫小冯却对屋内的惨状视若无睹,淡淡禀报道:“夫人走得相当有计划性。带着标记的银钱首饰一个未动,其余值钱的东西一扫而空。林正轩身材和夫人相仿,今早发现被偷得只剩了身上的一套亵衣,正躲在被子里哭呢。不过夫人还算有良心,把侯爷您的几套衣服留在他桌子上了,林正轩想穿不敢穿。” 罗钰眉头一挑,冷冷道:“烧了!” “是!” “命令暗影离岛上岸,无论夫人跑到哪里,一个月内都给本侯找出来!”一双眼睛黑得发紫,俊秀的颀长青年负着手,暗地里磨牙。 小冯听令出去了。 罗钰这才缓缓叹了口气,苍白修长的手指一握,浅黄色香笺的诀别信顿时化为齑粉,飘飘扬扬洒落空中。 xxx 不提东海侯罗钰气愤莫名,他的夫人花绿芜翘家成功,想到自己夫君,啊不,是前夫,看到诀别信的表情就忍不住捂嘴笑。 哼哼哼哼哼,罗钰啊罗钰,你也有今天! 多日阴霾的心情一扫而空,走起路来都格外欢快。离家出走以后,她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便顺着大路一直走,遇山翻山,遇河坐船,这样子行了十余日,来到了一方芦苇茂盛,四周青山碧水迤逦环绕的地方。 放下小木箱往远处看,希望能寻一个船家。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一个船影子,正在失望呢,却看见远处水面上出现一个小黑点。 花绿芜顿时来了精神,翘首企盼。那黑点渐渐近了,越来越大,露出清晰的轮廓来,果然是一艘乌篷小船。一个精瘦的赤膊汉子熟练地撑着竹篙,小船移动速度非常快。 花绿芜扬手就想叫人,却忽然感到风声呼啸,不知什么东西从芦苇丛中飞快地冲了出来,直直地奔她而去。要是躲闪不及可就要撞腰上了。 花绿芜好歹有几手傍身的功夫,当即双掌一出,一挡一托一送,使了个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儿,那小东西就转了方向一屁股摔地上。 花绿芜这才看清楚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那孩子浑身褴褛,一身脏污,小脸上厚厚一层污垢,打生下来就没洗过脸似的。光脚丫子鲜血淋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瞪得跟小狼似的,低沉的童音恶狠狠问道:“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花绿芜一愣,那小孩已经迅速爬起。看对面人没什么反应,小孩瞪她一眼,撒丫子又一阵风似的跑了起来。光脚踩在芦苇叶子上,留下斑斑驳驳的血脚印。 这时河面上远远传来声音:“那兔崽子就在前面,快点儿划!” 花绿芜顿时明白小孩说的那伙儿人是谁了。她还不清楚形势,便提着木箱往旁边茂盛的芦苇丛中一蹲,藏起了身形。 小船快如厉电,不一会儿就停靠在岸。乌篷船上陆续跳下四个拿着大刀的男人,看其容貌就不像是善茬。刀疤脸的那个汉子抱着一条半人高的黑毛大狗,将之放到地上,拍拍它毛茸茸的黑脑袋,命令道:“追!” 那大狗俯低身形,鼻子到处嗅了嗅,一下子就蹿了出去!四个汉子紧跟着大狗也跑了起来。 花绿芜犹豫一会儿,看着翠绿的苇叶上残留的鲜血,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赶到时那小孩已经被擒住了。四个大人和一只凶狗紧紧围住他,神情凶恶,连踢带打。那小孩抱住了头,蜷缩成小小一团,被踢得翻来滚去,却不吭一声。 刀疤脸狠狠骂了半天脏话,又咒道:“叫你这么不老实,明天就把你卖到小倌馆里头卖屁股,看你还跑不跑!” “哼哼哼,没要你的小命就该感恩知足了,不识抬举的狗东西,当自己还是盐铁使府上的宝贝少爷啊!” ——如此欺负小孩,简直是一群混球!花绿芜气不过,从怀里掏出一个珍珠大小的红色小球,瞅准了就扔进人群中。那红球落地即爆,呼啦啦喷出一阵刺鼻的白烟,几个恶徒立马哎呦呦惨叫起来,恶狗也跟着乱吠。 花绿芜跳进浓烟中,听风辨位踹倒了那几人,又一个一脚狠狠踩在裆下。浓烟里顿时传出比杀猪还要嘹亮悠长的惨叫声。花绿芜估计这几人短时间内不可能有杀伤力了,这才跑去抱那个小孩。小孩分不清敌友连踢带踹,花绿芜只好点了他的穴道,背着他飞身逃跑。 顺着原路返回,眼见乌篷小船还在。 有船不占猪头三。花绿芜果断抢了小船,用弯刀割断系船的绳索,竹篙子一撑,小船便悠悠漂远。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看河道渐窄,微风徐徐,两岸风光已变,估计至少行了几十里水路了,花绿芜这才收起竹篙,让小船随水漂流着,弯腰钻进了小船篷。 那孩子躺在竹席上,早已经醒了,瞪着血红的大眼睛看她,目光充满了厌憎和警惕。 花绿芜盘腿坐在他边上,觉得要是贸然解开他穴道,非得被咬下一块肉不可。便咳了一声道:“我方才冒了生命危险救了你,小孩,放心,我长得这么温柔善良,和那群追你的混球绝不是一伙儿的。” 小孩大眼睛忽闪一下,仍然充满怀疑。花绿芜想一想,只先解开了他的哑穴。 那小孩痛苦地咳嗽两声,没问救命恩人是谁,那几个坏蛋怎么样了,更没有一丝感谢,反而第一句话冲口而出:“这是他们的船么?” 花绿芜点点头,又补充道:“不过现在是我的船了。”o(n_n)o “笨蛋!这伙儿人贩子隐身水帮,他们的船上都有标记。你坐他们的船,迟早被认出来!”小孩呵斥道:“靠岸,停船,带我从陆路上走!” 花绿芜盘着腿,没动。 眼前肮脏狼狈的小孩明显习惯了颐指气使,一愣之下,大眼睛里就蕴含了风暴。 花绿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孩眯着眼睛隐忍了半天,忽然深呼吸一口气,又换了一付平平的语气。 “好吧,先谢谢你。不过你知道我是谁么?只要你这次听我的,能把我平安带回府上,我可以给你百两白银。” 花绿芜干脆抱着膝盖抿嘴笑,还是一动不动。 那小孩眼神一厉,吐字铿锵:“千两白银,不能再多了!”他不信这个穿着普通的瘦弱少年能禁受住这个诱惑! 女扮男装的花绿芜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笑道:“既然你这么值钱,想必非富即贵。那些人贩子应该会怕极了你逃脱,不如我再把你卖给他们,让他们付我一笔封口费如何?” 小孩脸色大变,一片铁青! “嘻嘻,骗你的啦!” “你……!!” “唉,其实我一直在等你一句真诚的道谢,怎么就这么难呢?”花绿芜貌似真诚地叹了一口气,托着纤巧的下巴说:“不过也没关系啦。小孩,告诉你两件事。” “第一,本……大爷当然知道船上有标记,已经把船身处理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第二,等会儿靠了岸,我会放你走,但别指望我带你回家,我是很喜欢钱,但我讨厌麻烦。” 那小孩听了前半句,眼神发亮,听了后半句,立即又咬住了嘴唇。 大眼睛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幽怨地看着花绿芜。花绿芜只当没看见。 那小孩犹豫了半天,低声威胁道:“你会后悔的!” 花绿芜扬起眉,淡淡笑道:“方才救了你,现在我已经很后悔了。”她说,“我曾经发誓再也不救男人,要不是看你是个小孩,才不会破例!” “为什么?”小孩疑惑地问。 ——因为以前救了某个死男人,赔上了自己半辈子!花绿芜看着手指尖没好气道:“我干嘛要跟你说那么多啊?好啦好啦,等会儿就靠岸了,我解开你的穴道——你不许咬人!到时侯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可千万别说认识我哦!” 说完她盯着小孩暗淡下去的双眸,弹指解开小孩的穴道。 小孩得到自由就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倒没有凶神恶煞地咬人,反而苦着小脸低声哀求道:“你既然救了我,就救人救到底嘛……我年纪这样小,身上有伤,力气又弱,自己怎么逃?” “横逃竖逃想法子逃,反正这是你的事儿!”花绿芜无情地掰开小孩的手,道:“和我无关!” “你怎么能见死不救?看见我这么小的孩子被人贩子追杀,难道你都不会惭愧么?” “呵呵呵,惭愧是什么东西?几两银子一斤?” “你……你究竟怎么才愿意救我?!” “别白费力气了。”花绿芜冷淡地说:“就算你死在我眼前我也不会再出手了。” 小孩狠狠地看着她,目光重新充满了厌憎和仇恨。竹席旁边放着一把短刀,应是那几个人贩子遗留下来的。小孩视线移到刀上,忽然冲过去拔出刀,倒转刀尖对准肚子,咬牙道:“那我就死在你眼前!” 花绿芜大惊失色,没想到这小孩竟如此倔强偏激,一鞭子扯住刀柄掷了出去,小孩肚子已经流出鲜血,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 花绿芜上前扶住他,懊恼至极,赶紧从怀里掏出伤药给他止血。 小孩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忽然流出眼泪,呜咽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然你就不会从那些恶人手里救了我了。求你带我走吧……我爹爹生病了,就算死了,我也要先回家探望他……” 花绿芜攥紧了药瓶,好似时光倒转世事逆流,当年相似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那死冤家也曾是这样落魄,伤痕累累,受困的野狼一般。她终究没忍心,选择了和那冤家并肩而立,与天子朝廷千军万马为敌。 这次,她又要如何抉择? 咬牙半晌,在小孩半是哀求半是倔强的威胁中,花绿芜终于叹了口气。心想这不过是个官宦家的小孩子,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总不会比自己前夫搞出的事情更骇人,便当做旅途中的小小调剂好了。只冷淡道:“你都不要命了,我还能如何呢?” “算了,看你是小孩的份上,救你最后一次!” 第一章 第一章 第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章 自由自在的旅途中新增小拖油瓶一枚。据这小孩子说,他名为石崇礼,是通州盐铁使大人石元载的大儿子。因为父亲身体欠安,随母亲去寺庙上香祈福,却不想被贼人盯上,拐去了蓟州。 反正花绿芜翘家以后,也是漫无目的地到处乱逛,便决定带小孩去一趟通州。 不过首先最重要的问题是……花绿芜站在茂盛树林的分叉口,托着下巴一脸认真地问小孩:“现在该往哪里走呢?” ——哎呀呀她人生的弱点之一就是路痴。^_^||| 小孩皱着眉头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这难道不是大人该考虑的问题么? 某个不负责任的大人毫无鸭梨斜睨他:“是你一定要去通州,还是我一定要去通州?哎呀呀不要因为你是小孩子就推卸责任哦……不过你要是不怕我选错的话,那我们就走这边!” 说完便单手叉腰,纤细的左臂横伸一摆,笔直地指向左边。 “哼,你们哪里也去不了了!” 一把阴森的声音传来,树林里忽然冒出六个手提大刀,面貌凶恶的男人,杀气腾腾,团团围住两人。 小孩见状,顿时大喊一声:“花二爷,你是男人,你要顶住!”然后果断撒丫子往后跑,一溜烟就不见了。 花绿芜:“……” “别让那兔崽子跑了!快追!” 六个男人中立即分出两人去追小孩,另外四人提刀逼近了花绿芜。为首一人冷冷道:“这位请了。你功夫不错,年纪又轻,何不加入我们,前途似锦,又免得枉死一条性命。” 他一边说着笼络的话一边慢慢靠近,身后的同伙却从袖中掏出三柄飞刀。眼瞅着花绿芜要是一时放松警惕,就要出手害人。 花绿芜背着手淡笑。面对众恶徒,却轻松地仿佛闲话家常。 “哦,难得你们竟能慧眼识英才,竟看出本大爷的不凡来。咳咳,既然你们礼贤下士,那我也少不得要问上一句……你们那里月钱高么?!” 为首恶徒一挑眉,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瘦弱少年,本来听先前的兄弟说话,还以为他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没想到也是个贪财的同道中人。为首恶徒立即点头笑道:“高!当然高!” 花绿芜眼睛发亮,紧接着又问道:“休沐的时间多么?” “干活儿的时候能不能晚去早回?” “管吃管住管穿衣么?” “夏天有冰,冬天有炭不?” …… “哎呀呀既然你们如此有诚心,条件又如此优厚,在下不去都不好意思了。只不过还有最后一个难题……你们总瓢把子都风光那么多年了,想必现在也是个糟老头子了。江湖饮血多危险啊,在家养养花种种草才多好呢,不如请他安心养老,给本大爷退位让贤吧?!” 瘦弱少年笑得飞扬跋扈,既灿烂又欠扁。 那几个恶徒勃然大怒。“臭小子,你竟敢耍我们?!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声暴喝,隐身在为首恶徒后面的男子已经射出三柄飞刀! 这三柄飞刀薄,轻,锋利,划破天际的时候发出咻咻的声音,可见速度之快!刀刃早已饱饮鲜血!四个恶徒齐齐冷笑,他们不信瘦弱少年能躲地过去! 花绿芜果然没有躲过去。 三柄飞刀戳破了她的衣裳,停了一下,又无力地掉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金刚罩铁布衫?!” “还是……护身宝甲?!”四人大惊失色!前者说明对方武功高深莫测,后者说明对方来头不凡,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花绿芜抬眼看了一下他们,伸手戳戳自己衣服上随风飘飘的破洞,很是郁闷,叹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们究竟知不知道我这套外衫有多值钱?” “赔钱吧……或者死!” xxx 小男孩灰头土脸,小脸通红,气喘吁吁又跑回原地。却看见花绿芜正蹲在地上认真地整理财物。方才那威风凛凛的四个恶徒吊在树上转啊转……绳子攒蹄捆,嘴巴堵白布,看他们泪眼汪汪的模样,应该很是悔不当初。 花绿芜听到声响,转过身来,抱着一大包银钱笑嘻嘻地看他。小孩一怔,疑惑问道:“难不成你知道我刚才只是权宜之计,你知道我还会回来?” 花绿芜摇摇头,一摊手:“开始不知道。不过现在看你回来了,就知道啦!” 她既然这样说了,小孩默了一会儿,仍忍不住解释道:“上次你对付了四个坏人,我看这回来了六个,怕你应付不了,所以引走两个……我不是那么无耻的人,绝不是故意弃你而逃。” “你要是弃我而逃才好呢……好了别恼!”花绿芜不小心暴露心声,连忙顾左右而言他:“那两人呢?” 小孩敏锐地捕捉到了前一句,不满地瞪她一眼道:“先前路上我就怕遇到这种情况,暗地里布置了一些线索,这两人被我骗到相反的方向了,你收拾好东西,咱们快逃!” 花绿芜便将抢劫来的东西包成一个大包,塞进自己小木箱子里。 小孩一边鄙视她的财迷,一边转眼又看到吊在树上的四人。小孩的眼神变得阴冷起来,忽然道:“这几人不能留,否则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哦,那你想怎样,杀了他们么?”花绿芜挑起了眉。心想这小孩胆大心细,行事又决绝毒辣,自己可别出手救了个不择手段的未来枭雄? 小孩眉眼闪了闪,犹豫半天咬牙道:“不然你去割断他们的手筋脚筋,让他们不能再来追我们!” 花绿芜顿时松了口气。这小孩想的只是自保,而不是害人性命,应不是她担心的那种人。花绿芜便笑道:“何必那么麻烦,我这里有化功散,也不用割断他们的手筋脚筋,废了他们的武功便是。” 话音未落,那几人已经露出惊恐至极的神情。花绿芜不为所动,当即便敲着脑袋一个个喂了化功散。 “你们既然已经没了武功,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做人。日后本大爷还会时不时地过来,要是再看见你们为恶,哼哼哼,本大爷便扒了你们的皮!”不顾对方怨毒的神情,花绿芜挨个敲了大爆栗才走。 小孩见她义无反顾走向右边的岔路,不禁在后面大叫:“喂喂!你不是要走左边么?你这样走没错吧?!” 花绿芜头也不回:“难道本大爷是那么愚蠢的人么?英明的本大爷早已经严刑逼供出正确的道路了!” 小男孩闻言,连忙跑到她身边。 人贩子提供的路线还是比较准确的,一路走一路收拾挡路者,终于在六月初七来到通州城的附近。 此时正是中午,花绿芜便带了小孩去路边酒铺打尖儿歇脚。 这路边酒铺的酒菜虽然简陋,因价格实惠,倒也有不少行人涌入。不大的铺子里挤满了人,有挑担卖货的行脚商,背着长弓的猎人,提刀佩剑的江湖豪客,还有平日抱着二胡摇着响板的说书先生。 此时说书先生把二胡和响板小心地放在桌上,正抱着自己的小孙子喂糕点;那边有几个喝得满脸通红的江湖汉子胡吹海吹,引得周围人都往他那儿看,倒代替了平时的说书先生了。 “话说老一辈的高人都退隐江湖了,这天下第一剑,少不得是东川宁国侯萧翊拔得头筹,可要是论起刀客来,还是咱们白竺国的东海侯罗侯爷数第一啊!” “去去去,什么咱们白竺?”有人听了可不赞同了,“人家罗侯爷心高不认天家眷,自己在东海分土裂疆,朝廷上怕面子过不去才巴巴地给人封了一个侯爷,好似还天下承平似的……谁不知道这是掩着耳朵偷铃铛,自己骗自己呢!真论起朝贡打仗起来,咱白竺国的朝廷能管得了东海,能指使地动他?笑话!” 正所谓天高皇帝远,盐城大府通州远离都城,是天子威仪也到不了的地方,附近的老百姓依海而生,性格豪迈,提起这人所皆知的宫闱秘事也不避讳,反而兴致高昂,都津津有味地很。 一人叹道:“说来皇上他老人家得后悔,一群儿子中属这个前五皇子最为能干,偏偏逼得人家断绝父子情分,连姓氏也不要了,随了母姓改名罗钰,从此既不听调也不听宣。你说要是前几年咱们和东川打仗时,罗侯爷能亲自出山,就凭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通天本领,咱们怕也不会输那么惨了。” “就是!” 另一人咬着鸡腿不以为然,“罗侯能耐归能耐,心却太狠了,做事也太绝,毕竟是亲生父子么,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这得多大仇才记恨自己亲爹一辈子?!” “呵呵,多大仇?你小毛孩一个,是没见过当年朝廷对罗侯赶尽杀绝的模样啊!”一个老人捋着雪白的山羊胡,摇摇头,目光飘远似乎在回忆。 “要不是花小太岁救了他,早就变成冤魂一缕啦,哪里来得今日的风光!” ——花小太岁就是花绿芜。听到自己往昔的名号,瘦弱少年打扮的女子顿时留心,边夹了一筷子葱爆牛肉丝,边竖起了耳朵。 果然那边讨论地热烈起来。不过花绿芜越听越是黑了脸,只听众人热情洋溢地编排她说“花小太岁凶神恶煞,丑若无盐,要不是罗侯重情重义,生平不欠生死恩,才不会被她挟恩逼迫最终娶了她呢!” 或叹息:“论起来衡芜仙子也是江湖中人,出身名门不说,性情柔婉美丽端方,胜过花小太岁无数啊,罗侯要是娶了她就好了,那才是男才女貌,金童玉女呢!般配!” 还有人幸灾乐祸道:“你们不知道,罗侯晚上办事的时候从来都不点灯的,哎哟哟,饶他老人家龙胆虎威,见了那母夜叉也得吓得丢了三神六魂。这么万里挑一的出色人儿,真是……!” ——不就是她刚出道时怕被人欺负了去,整天戴着一个鬼面具么,至于这么编排她~~!!明明认识她的人都说她长得很清秀…… 对面人见扮成男装的花绿芜脸色不对劲,当她害怕,就乱好心地安慰:“小哥听了别怕,像花小太岁那样的女魔头世上才有几人?小哥你长着这样文弱清秀,以后定能娶到一个美貌贤惠的妻子的。” ——我才不害怕,我是气得……o(>﹏ 第二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章 近乡情更怯,一路上拽得不得了的小孩忽然也有些不安起来。傍晚时两人已经到达通州城外,明天雇一辆马车,头午便能到达石府了。小孩忽然拽着花绿芜的袖子,让她给他买衣服。 花绿芜顿时委屈地看着他。小孩子身上穿着簇新的月白棉布衣裳,裁剪合适,简洁大方,布料贴身柔软,没有任何令人指摘的地方。 花绿芜抱着胳膊生气道:“你对我的眼光有什么意见么?而且你还欠着我一千两白银呢,这衣服本来就是我大发善心额外赠给你的,不要得寸进尺!” 小孩低着头,却小声说:“我知道。算我借你的,以后会还。” “哼哼哼,我为什么要帮看不起我买的衣服的人跑腿?要去你去,我才不去。还有不要和我提钱钱钱,难道我的尊严是可以用银钱收买的么?” 花绿芜不买账,小孩顿时急了,也有些恼,小脸拉下来:“我又不是说你买的衣服不好看!” “那你就穿着!” “不要,我就要穿绸缎衣裳!你去给我买绸缎衣裳!” “哼哼哼,虚荣的小鬼!有钱你就自己去买,我才不要!” 此时他们站在客栈外面争吵,声音越来越大,引得周围一群人围观。三姑六婆指责的目光纷纷看向花绿芜,窃窃私语:“小孩都快哭了,当爹的还不给买件衣裳……你看他自己身上穿得多好!”“这爹长得可真嫩,也跟个孩子似的,说话也跟个孩子似的,哪能跟自己亲儿子置气呢?” “你瞧只有爷俩,估计当娘的受不了自己夫君这么自私任性小气,怕是跟男人跑了!” “唉,多可怜的娃儿,当爹的找不着自己媳妇,就朝小孩子身上撒气……” 花绿芜耳朵尖,一个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顿时炯炯有神~~斜睨周围妇人,眸光似刀锋凛冽,顿时吓得一群妇人脸色惨白,飞快后退三丈! 花绿芜不爽地撇撇嘴。这样子就吓跑了,这群多嘴的女人也太弱了!她一向喜欢欺负强大的坏蛋,对弱者提不起兴趣,眼看小孩还倔强地杵在那里,也不理会他,径自掀开帘子,进入客栈大堂。 付钱,点菜,吃饭,沐浴上床。 冷月高悬,夜已过半。 花绿芜躺在干净柔软的床铺上翻过来滚过去,就是睡不着。唉唉,前几天都是和那个讨厌的小孩一块儿睡的,争被子抢地盘多么热闹愉快啊,现在只余她一人躺在宽大的床上,好像觉得有点儿空荡荡的。 花绿芜再也睡不着,干脆穿鞋子披外衣出去。 月色淡淡,小孩子缩成一团蹲在墙角,跟被人遗弃的小狗似的,可怜兮兮,小肩膀还一耸一耸。 花绿芜不多的善心像被针戳了一下。她没想到这小孩躲在外面哭。 踌躇了一会儿,挠挠头,也罢,不就一件绸缎衣裳么…… 花绿芜故意咳嗽一声,慢慢走到小孩面前。小孩身子一僵,一动不动。 花绿芜也不知该说什么,要说让她软下态度哄小孩开心也不可能,她一向死要面子呢……于是干脆一把拉起小孩的手,装作若无其事道:“我们买绸缎衣服去!”干脆把先前的事儿都轻轻一笔揭过去了。 小孩在外面蹲久了,小手冰凉。被她握住先是用力一挣,没挣脱。后来听她说了这句话,默然半晌,才终于低着头站起来了。 “大半夜的,上哪儿去买衣服?”小孩呜哝,小小的脚尖在地上蹭啊蹭。 花绿芜拍拍胸脯:“好办,有我呢!” 然后她雄赳赳气昂昂就带着小孩去了附近门面最大,看起来最气派的绸缎成衣铺,直接纵身飞到房顶上,揭瓦片开大洞,然后从屋顶钻了进去。 小孩落地时还惊得说不出话,看她的目光都变了。 花绿芜挺得意的,别的功夫不算,单是轻功这一项,白竺国能胜过她的不足三人。想当年罗钰那么横闯天下鬼神莫测的功夫,被她倒缀上了也难以摆脱……o(n_n)o 小孩没注意到花绿芜的情绪,很快选好了一套天蓝色的蜀绣绸缎衣服,花绿芜估摸着价钱放下一锭银子,便带着小孩原路返回。小孩抱着衣服沉默了一路,快到客栈时才闷闷说:“钱我会还你的。” “好。” 眼看花绿芜心平气和,没像下午时冷嘲热讽,小孩轻微扭动一下身体,忽然说:“其实我不讨厌你给我买的衣服……” “我只是想穿得更好点,我爹娘看了才不会以为我吃了很多苦。” 花绿芜诧异地看着他。淡淡的月色中,长街空旷。小孩低着头,影子被拖得格外长,看起来又矮小又孤伶伶。 一种柔软的酸涩的情绪击中了她的心脏。花绿芜揉揉小孩子脑袋上的细毛,“嗯,知道了。咱们回去睡觉吧。” 她一向不擅长温柔款款地安慰人。小孩子这么骄傲臭屁,想必也不喜欢被人可怜吧。 清晨。朝霞灿烂。 小男孩睁开眼舒展一下四肢,就不小心看到床头一堆金灿灿…… 镶嵌明珠的金项圈,红艳艳的珊瑚珠手串,毫无瑕疵的鲤鱼戏水羊脂玉佩,金线编织绣功精致挂着一圈莹润小珍珠的香荷包…… 花绿芜还正撅着屁股从小木箱里捯饬,认真翻了半天,忽然高兴地叫了一声:“好了!” 小孩便见她站起来,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热的,鼻子尖上冒出一层薄汗,却笑吟吟地托着玉白手掌给他看:“东海真珠!等会儿这玩意儿给你编小辫上,绝对好看!” 小孩惊道:“你,你要干什么?!”他不是没见识的普通小孩,眼看床头这几件东西都是分量极足,手工精致的好玩意……像金项圈上的大明珠,怕是翻遍他们盐铁府也找不出一个来,真没想到平日财迷的某人会这么有钱。 花绿芜歪着脑袋叉着腰,很有点儿得意的模样:“被本大爷救的人怎么可以穿的寒酸!这些东西都是借给你的,全是本大爷心爱的珍藏,个个都比你还值钱,所以小心一点儿,不要给本大爷弄坏了!” 小孩:“……” 就这么富贵堂皇,坐在租来的气派马车里,大摇大摆来到盐铁使府门前。 盐铁者,不啻于国之命脉,哪个国家都得牢牢攥在手心里,设专职的官员进行管理。搁在未来几千年以后就是赤果果的垄断经营,所监管经手者自然赚得盆满钵满。况且通州本是白竺最大的盐城不说,这届盐铁使大人石元载还兼任着水路运转使,锦上添花更是风光无限。 花绿芜抱着胳膊好奇地打量小孩的家,是满气派的。府邸宏大不说,厚重的红木大门上镶的鎏金赤铜门环便不是寻常来历。怕是有些道行的人也会走眼看不出。其实这东西看着雕工简朴,却是能追溯到前、前、前、前朝的古物呢。这整栋府邸外貌朴实大气,却是藏富于内的格局。 小孩痴痴望着自己家的府邸,一草一木都让他如此怀念。流离失所的两个月内,他受尽了无穷的苦难,就是靠着每时每刻想念这里才咬牙挺过去的。 门前矗立着威风凛凛的汉白玉大狮子,似乎在忠诚地等待小主人的平安归来。 小孩情不自禁,把手放在石狮子冰凉的耳朵上,轻轻摩挲。 “哎!哪里来的小孩,胆子这么大,敢摸我们盐铁府的石狮子?!去去,快去别的地方玩,别再这儿撒野,否则就揍你了!” 侧门打开,几个青衣仆役陆续走了出来。一个瘦猴刻薄相的男仆看见小孩踮着脚尖摸石狮子,顿时竖起眉毛,出言恫吓! 小孩一惊,转眼看过去是个不认识的仆役。那仆役本想继续逞威风,却看见小孩穿着富贵,怕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小孩,顿时又把到嘴的脏话咽了下去。 小孩板着脸,直接走了过去。那群仆役不由得停住脚步,诧异地看着他。 小孩呵斥道:“你们是谁?哪个院里伺候的?怎得连我也不认识?!快去通报父亲大人,就说我被人所救,已经回来了!” 往日小孩威风地紧,说话一言九鼎,阖府内无人敢不听命。 此时那几个人却相互看一看,脚板钉在地上没动不说,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在看一个说疯话的疯子。 一个年纪大的仆役咳了一声道:“这位小少爷,不知是哪个府上的?你家大人呢,这样子淘气撒谎可不行!” “小少爷你哄人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哪里,盐铁府的少爷是你能冒充的么?别给家里惹祸,快点儿走吧!” 小孩也有些诧异,自己家里怎么换了这么多新仆人?左看右看,脸色沉了下来:“你们几个新面孔啊?竟敢如此放肆!” “不过念在你们初来,本少爷又离家两个月,便不和你们计较。快去找个刑大总管,让他出来接我!要是刑大总管不在,便去找夫人屋里的雪玉姑娘,她自然知道本少爷的身份。” 话音刚落,那几人貌似疑惑地相互看了看,忽然脸色大变。先前的瘦猴顿时横眉冷目,伸出手就推搡了小孩一下,恶狠狠骂道:“娘的你什么狗东西,跑这儿撒野,当我们盐铁府没人了么?快给我滚远点儿,再让大爷看见你,小心剥了你的皮!” 那一下推搡用足了力气,小孩子蹬蹬蹬后退两步,就要摔倒! 花绿芜看见不对,赶紧三两步跑过来一把扶住小孩! 那几个仆役嘴里骂骂咧咧,撸起袖子抄起木棍就围过来,即刻就要把他们撵出去。 小孩又惊又气,小脸苍白又涨红,已经说不出话来,在花绿芜怀里直发抖。 花绿芜一边摸着他脑袋安抚他,一边直视那几个来者不善的仆役,冷冷道:“我记得去年的盐铁使还是石元载,怎么难道今年换人了么?” 瘦猴子脸色大变,用棍子指着她鼻子骂道:“你什么东西,我们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随意叫的,再敢胡言小爷割了你的舌头,打折你的狗腿!” 另一人帮腔道:“你们一大一小两个骗子,穷的没饭吃就去别处讨饭去,想冒充府里的少爷揩油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当府里的爷们这么好骗么?” 面对围攻嗤骂,花绿芜面不改色,只低声问那小孩,“你爹是石元载没错吧?” 小孩脸色苍白地点点头,低声说:“这哪里来的狗东西,敢对我这么无礼,我怕家里已经出事了?” 花绿芜低声道:“狗腿仗势欺人,无非是仗着主人的威风。他们连通报一声都不肯,就急于赶你走,你爹既然没什么事儿,我估计八成是你娘出事了,可别你爹娶了小妾,冷落正妻?” 小孩吓得一哆嗦:“不可能!……是了,当时我是跟着娘上香才被人拐的,该不是爹怪罪娘?” 花绿芜冷笑道:“进去问问你爹不就知道了!” 他俩旁若无人叽咕了半天,那几个仆役可等得不耐烦了,相互使了个眼色,就一窝蜂冲过来,木棍劈头盖脸打下来!也不管眼前的是一个瘦弱少年和七八岁的小孩子,下起手来毫不留情。 花绿芜一手将小孩护住,另一手已经从腰间抽出长鞭。黑色的鞭身灵蛇一样一摔一抖,疾若闪电,声如裂帛!只听哎呦呦声不绝,那几个仆役一个个捂头抱腹蹲下,疼的直打滚! 花绿芜才不管他们的死活,手持长鞭一路闯到侧门前,里面的人见了吓得想关门,花绿芜一脚踹了开来! “哼,你既然是这家的正牌少爷,我还就不信了,整个府里头会没一个人认识你!” 长鞭飞舞,发出慑人的咻咻厉声。花绿芜带着小孩一路闯入,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她倒真想看看这小孩的爹是个什么模样,小孩子孺孝之心可表天地,远道归来却换来这顿棍棒相迎! 第三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章 花绿芜一条鞭子纵横捭阖,如杀入无人之境,一路杀到了梅溪草堂。这本是石元载白天最常呆的地方,现在却空无一人。草堂的仆人吓得瑟瑟发抖,屋外惨叫连连,横七竖八的情景真是平生罕见!这是哪里来的杀神,竟然太岁头上动土,惹到威名赫赫好的盐铁府? 不过此人是跟随石元载日久的老仆人,倒是一眼认出了穿戴富贵的小少爷,失声叫了出来,然后捂住嘴,先喜后惊! 花绿芜见终于有个认出小孩的,立即叉腰指着躺了一院子的仆役,得意道:“现在你们知道这小孩是谁了吧?揣着明白装糊涂,挨本大爷这顿揍不冤!” 小孩则挣开她的手,跑到那老仆人跟前急声问道:“严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怎么换了这么多新仆人,且我报出身份以后,不仅不通报,还对我十分无礼!娘亲呢?爹呢?!” 严伯看着他如白日见鬼,惊疑道:“小少爷,你不是死了么,你是人是鬼?!” 小孩脸色一变,目光逡巡不定,他本是个极聪慧的孩子,便立即拉着严伯的手说:“严伯,你胡说什么呢,我要是鬼,大白天能站在日头下?你摸摸我的手是热的,你再看看,我身后还有影子呢!” 严伯颤抖地摸了他半天,这才相信,那只空着的手顿时狠狠拍在大腿上:“哎呀小少爷你去哪里了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夫人……夫人……唉!!” 花绿芜听他口气颇有指责之色,立即抱着胳膊道:“你别怨他!甭管你们家发生什么事,也是天灾**怨不到他头上。他也是受害者呢!你们小少爷先前被人拐了,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吃了多少苦,要不是前几天遇到路见不平善心大发的本大爷,现在你估计也只能看见他的骸骨!” 那小孩被严伯的话勾起了心事,登时慌了,急问道:“我娘究竟怎么了,你快说!” 严伯畏惧的看看花绿芜,视线又转到小少爷这里,一双饱经沧桑的老眼蕴含着挣扎与痛苦,似乎是不忍心,最终还是叹了一声道:“夫人丢了小少爷,老爷大怒,已经将夫人下堂了。” 晴天霹雳,这却还不是最后一击!严伯简直不忍心看小少爷震惊悲怆的眼神,那委实不该出现在一个七八岁的天真孩子身上……接着低声道:“上月,老爷迎娶了新夫人,是皇都御林军统领独孤大人的亲妹妹。新夫人……就在府上!” ——五雷轰顶!一箭穿心! 只那一瞬间,花绿芜差点儿以为小孩子已经死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没有一滴眼泪,却灰暗至极,让人感受到一种比哭泣还要悲怆的情绪。 花绿芜的心脏狠狠噗通了一下,酸涨涨地,几乎不由自主就疾步走了过去,蹲下来伸出手臂环抱住小孩。 小孩身子僵硬如木石,小手冰凉,苍白的脸蛋更是开始冒出一层鸡皮疙瘩!他浑身颤抖! 严伯低着头,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看,只说:“少爷,现在老爷不在府里,你……你还是先出府避一避吧!老奴和老爷通传一声,再想办法。那新夫人……”他似乎很畏惧的样子,竟不敢说下去,只极小声地说:“你快走吧,千万先别碰上她!一切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说完便伸出一双苍老宽厚的大手,轻轻地推他们。 小孩没说话,一双眸子却氤氲起狂风暴浪! 花绿芜感受到小孩子的情绪,冷笑道:“新夫人又怎的?小孩子受苦受难,家里不施援手也就罢了,自己吃尽了苦头终于回到家中,却还要用棍棒打出去!儿子还生死未卜呢,不急着找儿子,却有空闲娶新人,我花……真是一辈子没听说过这道理,简直没人性!” ——且迎娶高官之女,哪里是那么快的,三媒六聘哪个不需要时间?明明就是早勾搭上了!花绿芜没忍心说破,可小孩聪慧异常,怎能不知?本来就发白的脸色更加苍白! 花绿芜暗叹一口气,便低声在小孩子耳边说:“这是你的家事,你想怎么办?” 小孩子脸上还是疏无血色,一字一句道:“今日我就在这里等!父亲欠我一句解释!” 咬牙说完,忍耐已久的泪珠已经滚滚而落,那眼泪如此冰冷! 花绿芜没再说话,立马进屋找了个最大最气派最舒服的背靠椅,整体檀木做成,上面铺着湘妃竹蔑编成的坐垫。花绿芜便将这椅子搬到院子里,抱着小孩坐在上面,姿势大刀金马,右手还慢条斯理缠绕着通体乌黑的鞭子。 眼角瞥见一个倒地上的仆人鬼鬼祟祟矮身跑了出去,花绿芜眼也没眨一下。她知道这仆人肯定是偷偷去叫人了。 府里最大的是谁?新夫人啊!她等着她来!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便听到脚步声急促,从院门呼啦啦涌进一群人来!几乎全是手拿兵刃的精壮家仆,杀气腾腾。 ——黑云压城城欲摧! 被众人簇拥在前面的却是一个鲜妍明媚的少妇。鹅蛋脸,秀美的容颜,菱角分明的嘴唇显出其意志坚定,琉璃色淡漠的眼珠看人时便带着一股强势的威压。年龄二十一二岁左右,头戴珠翠,环佩叮当,身穿一件大红色绣百蝶夺花裙,外罩一件浅色云绉衫。浑身上下穿戴得宜,品位高雅,没有一丝让人指摘的地方。 鹤立鸡群。恭敬矗立在她身后的一众黑压压家仆,完全不能掩盖这女子出众的气质。 花绿芜坐在靠背椅上没动,笑吟吟打量对面的女人。小孩子僵硬的身体颤抖,目光充满了悲伤与仇恨! 少妇对小孩子视若不见,只淡漠地看着花绿芜。 一般情况下,这时候肯定有小丑跳出来,唱戏似的指着闯入者的鼻子大骂一通,然后一拥而上,剁成烂泥! 眼前这群仆役却没有一个乱动的。都极为恭敬地站在主人身后,可见家教之严格。 “啪,啪,啪!” 三声轻响。那少妇竟然面无表情地拍了三下巴掌。菱形嘴唇缓缓开启,声音如清水叮咚,珠玉相撞:“一条长鞭,大杀四方,阁下真是好威风!” “明知我盐铁府的威名,明知道我独孤清婉在此,还敢如此造次,阁下真是不要命!” 小孩子在她怀里一挣,这就要跳出去!花绿芜连忙紧紧搂住他的腰身——小孩若离她身边,必然会落入对方手里! 花绿芜舒服地坐在靠背椅上,对少妇的威胁丝毫不买账,冷淡笑道:“哎呀呀,不过是一个后娘,见了你家正牌少爷,怎得也不问声好?” ——后娘?!她还真敢说!周围一片哗然,惊恐地看着花绿芜和独孤清婉,顿时又变得一片死寂! 少妇的一张脸蛋由白变青,由青变红,气得指尖发颤。她身边站着一个身量苗条,穿桃红衣裙的姑娘,此刻便站出来指着花绿芜的鼻子斥道:“哪里来的狂徒,岂能由你信口雌黄满嘴喷粪!阿大阿二,你们还不赶紧上前擒住这无法无天的东西!” 被这姑娘叫道的两个人应了一声,顿时率领着后面一众家仆逼近! 花绿芜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打了个小小的呵欠,随手一挥,那三丈余长的黑鞭子便像长了眼睛似的,天空中咻咻地盘旋而下,劈头卷住桃红衣裳姑娘的金发簪,从她左侧胳膊一路划过,重重砸到地上,腾起一小片土雾! 那姑娘惨而又惨地尖叫一声,双膝一软,登时就跪在了地上!她倒是毫发无伤,却吓得再也站不起来,掩面嘤嘤哭泣! 一众家仆愣了一下,面面相觑,却惧怕其鞭法,顿时停住脚步,进退不得。 花绿芜看着独孤清婉,冷笑道:“不相干的人都给我滚开!后娘跟府上嫡子在说话,有你们插嘴的地方么?没上没下,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了!” 独孤清婉眼睛都要冒出火来,脸色铁青。 她狠狠地瞪了花绿芜一眼,却也惧怕其鞭威,忽然将视线转到小孩那里,目光冰冷至极! “嫡子?笑话!”独孤清婉琉璃色的眼珠恢复了冰雪般的淡漠,菱形嘴角边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本夫人听说盐铁府的大少爷早已经被歹人害死,尸骨未寒,哪里又跑出来个宵小冒充?” 花绿芜嘴巴一动,刚要反驳,小孩子低沉的童音已经响起,缓缓地,一字一句道:“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嫁给我父亲。你究竟是多没人要?!” “嗤……”周围一片吸冷气的声音! 这小孩玉雪可爱,嘴怎么这么毒?! 独孤清婉气得瞪大了眼睛,几乎当场厥过去!她活了二十多年,一直身娇肉贵,被人当做掌上明珠捧着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受过这种奚落?! 独孤清婉胸口不断起伏,气笑道:“好个粗鄙无状的的恶童!哼,也罢,你要说你是这府里的少爷,那我倒要问问你,这两个月你诈死跑到哪里去了?看你这一身锦绣,日子过得倒是不错。太过乐不思蜀,却连累生母下堂,连累生父忧心,不思悔改不说,回来又打又砸,伤人无数,又对本夫人出言无礼!” “不尊长辈,任性胡为,殃及无辜,祸害府邸,果然是条祸根!” 花绿芜啧啧有声,冷笑着打断她:“真是越发听出我的气来!你们家少爷今年才几岁啊,被人拐了,当爹娘的不去尽力寻找搜救孩子已经够薄情了,好容易自己拼了小命回来,你这个当后娘的不说关心安慰,说这些话竟要活活逼死他么?!你方才罗列的是什么狗屁罪名?!” “生父忧心?忧心地听说孩子尸骨未寒,就立即娶了新人?” “连累生母?哼,要不是你鸠占鹊巢抢了人家丈夫,石元载能休妻另娶?” “你们狼狈为奸做的污糟事儿,偏还有脸栽倒人家孩子身上,亏你有脸说!” 花绿芜一想到小孩子牵挂父母的模样就气血翻涌,执长鞭指着对方鼻子说:“独孤清婉,我听说你们独孤家好歹也算簪缨世族,礼仪世家,原来就教导出你这副模样?真是徒有虚名!” “放肆!放肆!简直反了天了!”独孤清婉失去了淡漠与优雅,指着花绿芜冲那群家仆厉喝:“岂容你在此大放厥词,出言无状!去!你们上去给本夫人打!狠狠打!打死勿论!” 此时花绿芜早已经站起来了,一手揽着孩子。那孩子便忽然挺身而出,小小的身影挡在花绿芜的前面。人小,气势却丝毫不差,冷冷道:“我石崇礼是你们老爷的亲生儿子!要打死他,先打死我!” 小孩仇恨的目光狠狠瞪着独孤清婉,那目光之怨毒冰寒竟使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底冒出一股子凉气来。 小孩咬着牙,声音却低柔至极,仿佛幽灵盘旋缠绕着脖子,带着一股子瘆人的凉气:“后娘,你初来乍到,就要帮我爹完成弑杀亲子的恶名!看样子是想让我石家名震朝野啊。好,今日你有胆子敢做,我石崇礼就舍了这条性命陪你!” 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年仅七八岁,原本应该天真无邪的孩子竟能说出这么狠的话! 独孤清婉僵住了,神情复杂,不可思议,极为厌恶地看着他。仿佛刚认识了这孩子一样。 花绿芜心里咯噔一下,怕小孩较真,连忙拍拍他的肩头,“你别做傻事啊。我告诉你,无耻之人不要脸的招数多着呢!你要是死了,她随便编排一个生病的罪名就能打发你了,岂会赔上她自己?” “这种情况你就要像我一样!” 花绿芜抱住小孩,令他一侧耳朵紧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又单手紧紧捂住他另一只耳朵,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支通体碧绿,好似海螺的一个东西,放在嘴边吹了吹,便放声大喊:“盐铁府石元载的新老婆独孤清婉小妾上位,逼主母下堂不算,今日在府里以多欺少,要活活打死石元载的亲生儿子啦……!!!” 声音从小碧绿海螺盘旋而出,登时放大无数倍!院中一群人乍受到袭击,简直如耳边炸雷,一些胆子小的登时蹲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耳朵。 没吓趴下的那些人先是呆愣许久,反应过来就面面相觑,面露惊恐! 花绿芜方才的话语响彻方圆十里,就算他们今日做得再隐秘,这件事情也绝对瞒不住了。 独孤清婉脸色铁青,本来她真有一丝杀人灭口的意思,可花绿芜这么一弄,她又岂敢落人口实。 错失先机,受制于人,登时被气得一阵阵头晕。 偏偏花绿芜还笑眯眯地伸出左臂,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幸灾乐祸落井下石道:“要打要杀,现在您可以放马过来了!” 独孤清婉嗓子眼一甜,生生咽下去一口血,琉璃眼珠狠狠瞪了过去,恨不得将这人千刀万剐! 她长这么大,从没吃过这么大的闷亏,这厮简直欺人太甚!! 第四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章 碧绿海螺声传十里,方圆九里半的雁山酒楼自然听得也比较清楚。 二楼雅座。 肴核既尽,杯盘狼藉。两个精明干练的青衣少年本欲起身结账,却忽然似中了定身法钉在那里。 面面相觑。左边的少年忽然疑惑地问道:“这声音怎得这么耳熟,听着好像是夫人?” 另一个少年抱着胳膊点头道:“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行事风格也蛮像的……” ——夫人所到之处,必定鸡犬不宁。这句话已经是东海侯辖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真理名言。 “盐铁府?!”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火速结账,出了酒楼便消失了踪影。 xxx 花绿芜此刻还不知道自己把自己卖了,所以仍是一付气死人不偿命的得意模样。 独孤清婉知道大势已去,虽然人多,仍不敢轻举妄动,便忍气道:“你如此大闹盐铁府,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小孩若真是我盐铁府的少爷,说到底也是我们家的家事。阁下就算是好心,未免也太多管闲事。” 花绿芜立刻笑道:“我虽然多管闲事,也是你们忙东忙西偏偏没空儿去搜救孩子,否则你们的分内之事做好了,又何必麻烦到我。” 独孤清婉深吸两口气,目光充满了厌恶,不耐烦地看着她:“本夫人知道你们江湖中人,行事怪异,不是为了扬名立万,就是为了求取钱财。哼,先告诉你,扬名立万你就不要妄想了,今日你虽然以蛮力逞足了威风,不过是因为本夫人的兄长不在,否则岂能容你欺到本夫人头上!……为了日后着想,本夫人劝你一句,还是到点为止,见好就收吧!” “至于他……阁下毕竟辛苦将他送来,想要多少酬劳,尽管开口!” 这是要破财免灾了。独孤清婉说出这话,小孩子就不由得抖一抖,不禁下意识抓紧了花绿芜的衣襟。 这招简直是釜底抽薪。他一个小孩子,与花绿芜非亲非故,一路上仰仗的不过是千两白银的报酬。 可落到如今的情形,这酬劳可还没有着落呢,要是后娘能出更多的钱财…… 花绿芜一本正经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看我像是贪财的人么?本大爷一向视钱财如粪土……不过你们家这宅子还是蛮不错的,要是你愿意把整栋盐铁府送给我……”o(n_n)o “人心不足蛇吞象!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哎呀那就没得商量了!小少爷我还是在这里陪你等你爹吧,亲爹总得比后娘大方一点儿,是吧?” 花绿芜捏捏小孩软软的小手,笑眯眯地对他说。 小孩心底难得涌出一股暖流。 独孤清婉气得绞紧了帕子,再一次生出杀人的恶念。就在这时,却忽然听到院门口传来一把轻柔的女声,说道:“不止亲爹,亲娘也会大方的。” 众人视线顿时移到院门口。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红衣妇人站在那里。 论身量……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论容貌……大饼脸,单眼皮,厚嘴唇,算不得丑陋,却也绝对不能让人违心说漂亮。 这红衣妇人身后也跟着一众黑压压的家丁护卫,也个个虎背熊腰,手拿棍棒,杀气腾腾。 花绿芜还有些发呆,小孩就使劲挣脱了她的手,激动地跑了过去:“娘!” 小孩穿过独孤清婉的身边,一下子扑到红衣妇人怀里。那红衣妇人眼圈微红,蹲着抱他,大手慈爱地抚摸小孩的头顶,柔声地安慰:“小宝,你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娘每日每夜都在想你……” 小孩终于忍耐不住,放声大哭。 花绿芜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面貌平庸的女子竟是小孩亲娘。 第一反应:小孩玉雪可爱,肯定是因为长得像爹…… 第二反应:当娘的后面好多家丁,看起来很有钱…… 第三(反)应:呵呵,本来还以为泡汤的酬劳终于又有着落了~~!!o(n_n)o 红衣妇人起身,拉着孩子走到花绿芜跟前,对花绿芜施礼:“恩公救我孩儿性命,此等大恩,没齿难忘!请受奴家一拜!”说着便拉着小孩对花绿芜跪下叩头。 花绿芜有些吃惊,这红衣妇人好歹是盐铁使的前任正妻,曾经通州数一数二的人物。自己现在未曾暴露身份,只是一介江湖游侠,论常理她是不用行如此大礼的。 后面仆役见夫人跪下叩头,虽然也是哗然,却也都跟着跪下一片。 按理说花绿芜应该受宠若惊,连忙不迭声地唤人起来,然后不停地说自谦的话,以显示自己品德的高尚……不过她一向比较实诚,就咳了一声道:“起来吧,其实于我只是顺手之劳而已,只希望以后你们能看好孩子,别再弄丢了就行。” 后面跪下的一众仆役都是脸一黑,红衣妇人却面不改色,连连称是,从善如流。 被众人无视晾了半天,惊讶至极也愤怒至极的独孤清婉这才能发出声音,呵斥道:“你怎么来了?谁放你进来的!难道这府里丁点儿规矩都没了么?怎么什么魑魅魍魉都能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这还成什么样子?!!!” 红衣妇人先向花绿芜歉意地点点头,然后从容地转过身去。两个红衣妇人一老一少,一丑一美,旧妇与新人形成鲜明强烈的对比。 连花绿芜都不得不承认,倘若单看外貌,独孤清婉完胜小孩的亲娘啊。 不过红衣妇人倒是坦然地很,一点儿自惭形秽的模样都没有,慢条斯理,柔声柔气地说:“家丑不可外扬。我们盐铁府一向是很没有规矩的,难道你今天才知道?奴家却是在你进府的时候就知道了。不过没规矩也就没规矩罢,遮着藏着还来不及,怎么忙不迭地就想往外捅呢?唉唉唉,闹得大了,遮掩不住了,丢的到底是谁的脸哦……” 听了这不疾不徐、冷嘲热讽、绵里藏针的一段话,花绿芜顿时收起了对红衣妇人的好奇,一下子肃然起敬! 这用词,这语调,这态度,妥妥淬炼多年征杀无数的掐架界高手啊! 独孤清婉空长得漂亮,一看她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就知道完全不是小孩亲娘的对手。 果不其然,独孤清婉的小脸一会儿通红似胭脂,一会儿苍白如白雪,忍无可忍厉喝道:“你这个下堂妇,下贱的商贾之女,你有什么身份资格和本夫人称姐道妹?带着你的贱种快走!盐铁府里没有你的立足之地,还不快滚!” 说完用力一挥手,身后的仆役便手持兵刃,凶神恶煞逼了上来。 红衣妇人只笑吟吟地没动,身后的仆役也手持棍棒,如虎似狼挡了上去! 一时战意四起,杀气蔓延! 红衣妇人立在这腾腾杀气之中,眉眼平静无波。忽然以一贯慢悠悠的语调清晰至极地说道:“妹妹果然还是太年轻,做事太冲动。也太容易忘事了。难道你忘了夫君因为什么休弃了奴家么?” “你……!!” 红衣妇人高声抢先说道:“夫君是因为奴家弄丢了孩子,才休弃奴家!现在孩子既已经回来,奴家的错处消弭,自然没有休弃的道理。奴家作为盐铁府的正妻,这盐铁府怎么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孩儿是盐铁府嫡出的大少爷,站在这里更是堂堂正正!理所应当!哼,小宝身上留着夫君的血脉,哪里就成了贱种?!妹妹也真是可笑,要是真觉得夫君下贱,怎么不去找个高贵的?还急巴巴地嫁给夫君,说起来岂不是自甘下贱!” “且你才刚刚嫁给奴家夫君一月,肚皮还没有消息呢,且即使有了消息也说不定是男是女,还没给石家留下一条后根,就想偷偷地把奴家孩儿逼死了……却忘了一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小心别害得夫君‘断,子,绝,孙’,百年后无颜面对先祖,痛心疾首悔不当初,那才如何是好呢?” 红衣妇人笑吟吟,越说脸上越温和,越说声音越慢,慈眉善目,给那平庸至极的大饼脸平添一股圣洁的光辉。此时不听她说的那些话,单看她的表情,竟像是舍己为人、苦口婆心、劝人为善的活菩萨呢。 独孤清婉现在的情况可是很不妙!忽而苍白,忽而赤红的脸上又新添了一重铁青,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胸脯剧烈地一起一伏,柔美的臻首一仰,恨不得吐血三升! 连花绿芜都忍不住同情她。明显大小姐是被人宠大的,这么短兵相接、凶险万分,杀人于无形的掐架怕是从没见识过啊,看她已经被气得七窍冒烟,完全不能心平气和地思考了,半天才使劲儿戳着红衣妇人的鼻子,咬牙切齿激烈喊道:“你们今日如此辱我,好,你们记住了!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哎,都是一家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既有缘分做了家人,就要谨记家和万事兴啊,何必说如此狠话呢?”红衣妇人笑吟吟的拨开独孤清婉颤抖的手指,用充满关切的口吻继续说道:“这大日头底下站这么久了,妹妹怕是累了。还是快点儿回屋,洗漱休憩吧。奴家还要给恩公接风洗尘呢,这就不打扰了!” 第五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章 花绿芜发现独孤清婉居然是个受虐体质,此等时候不合掌念佛,居然像烧了尾巴的猫儿似的,满面暴怒尖叫道:“这里难道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全部给我留下!” 于是两边仆役再次提起兵刃,大战一触即发。 新夫人竟放出这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说明已经被气得看不清形势,昏了头了。可怜她一朵养在金盆玉盏里的娇花,今日一连数次被雨打风吹去。花绿芜担心这朵娇花再风中凌乱一会儿,估计就要气得呜呼哀哉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伤人性命可是不好。兼之闹了好久,她肚子也饿了,于是鞭子慢悠悠盘旋呼啸,懒洋洋笑起来,颜如春花。 “第一,你们让开,好狗别挡道;” “第二么,我杀了你们新夫人!” 她自然是威胁吓唬,且行之有效。对面人群哗然,呼啦啦马上转移去保护新夫人。于是门前庭院偌大空旷,空荡荡地只挡着一个人,是个虎背熊腰,相貌粗豪的汉子,花绿芜也记不得这人是叫阿大还是阿二了。 粗豪汉子沉默地站着,阴沉的目光扫视对面人群,那视线最终落到花绿芜的身上,阴寒至极,仿佛能把她冻结成冰。 “你今日在这里作威作福,日后必定有人取你的性命!”他阴测测地说。 花绿芜掐腰扬眉,笑道:“何必日后,你有本事,现在就让我血溅三尺又何妨?!” 那汉子却不再接她话茬,默默地也站到新夫人那边。 于是花藤月洞门大开,红衣妇人带着浩浩汤汤的队伍长驱直入。行至中庭,离新夫人远了,红衣妇人才低声对花绿芜道:“此地不可久留,请恩公莅临寒舍!” 花绿芜点头。直至盐铁府门外,熙攘如织的大街上,早有青布马车和矫健的骏马候着,众人不再多言,花绿芜先选了一匹枣红马跳上去,红衣妇人则带着孩子登上了马车,便一路疾驰,行了小半个时辰左右,才到了红衣妇人的家。 花绿芜甩蹬下马,抬眼望去,只见面前的也是一座很气派的府邸。照这规模,里面少说也得有百十来间房屋。从外面看,一概外在建筑与盐铁府相仿佛,而且看起来比盐铁府更为恢弘。朱红大门两侧一共挂着四只大红灯笼,写着扁宋体黑字——“包府”。 花绿芜看了半天,红衣妇人也已经领着孩子从马车上下来了,走到她身边。花绿芜便看着她点头:“原来夫人姓包,是否通州有名的海珍大商贾包家呢?” 红衣妇人苦笑道:“的确是。奴家包芊芊,不想竟为家族姓氏抹黑。恩公请进,奴家先前已经吩咐家仆备酒,请恩公赏面小酌。” 花绿芜肚子早饿的咕咕叫,便点点头,跟包氏进去。路上又道:“夫人叫我花二便成,不必过于客气。” 于是那包氏便称呼她为“花二爷”。 踏进大门以后,只见内在果然有奇景。四周亭台楼阁,假山小湖,错落有致,布局大气精巧。廊檐栏外奇花异草郁郁青青,廊檐底下挂着金楠木鸟笼子。庭院内多是花树,粉白馥郁的花瓣底下,奇珍异兽悠闲地倚靠树干休憩。 一般人进来后,肯定是又惊又叹,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包氏偷偷观察花绿芜的神色,却见她脸上除了一丝好奇,并没有多余异色,举止甚为从容。 包氏心里便明白了,这恩公绝不是普通游侠出身,定然见识过大场面。 包氏有意用言语暗暗盘查花绿芜的身世,她看起来毫无心机大大咧咧,却总是轻易用话题岔了开去。 包氏心中暗呼厉害,不禁又忧又喜。 喜的是这种人定是有大本事,有些事情或许可以依托;忧的是此人高深莫测,难以掌控。 闲话少说。也不知走了几重院子,走过月洞门,忽然发现眼前一亮。左手边一片青森森的竹林,右手边一碧波湖水馥郁艳丽的荷花。中间交汇处,粗竹做柱,约一半柱子浸在清凌凌的湖水之中,青色细竹编制出一栋极为精致小巧的阁楼。 包宅美景,堪称以此为最。 花绿芜见之心喜。包氏便领她徒步走了上去,只听竹梯吱呀吱呀作响,阁楼微微摇晃,别有一番趣味。 上至正室,只见家具也一片翠绿,都是些编地极为精巧的竹器。四面竹窗开启,微风徐徐,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雅的荷香与清冽的竹枝气。外面风光正好。 靠窗搁置着一方圆形竹编桌子,围着桌子几把竹编藤椅。只见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酒菜香气混合着空气里清冽芳香的气味,好像更加诱人了。 花绿芜早饿的肚子咕噜噜叫,现在便给她一头牛也能扑上去啃完。 眼看这么多酒菜,早已经食指大动,包氏请了她一句,花绿芜就忙不迭地从丫鬟捧着的铜盆温水里洗手,毛巾揩干后,坐上藤椅拿起筷子就是一通埋头大吃! 包氏含笑看着她用饭,哄小孩也吃了些,她自己却是懒懒地没动几筷子,等花绿芜终于吃饱喝足,漱口擦嘴之后,便让家仆带依依不舍的小孩下去,又暗示其他人退下,因此竹楼只剩下她和花绿芜两人。 包氏殷勤地笑道:“饭菜可合恩公口味?” 花绿芜一边往嘴里扔梅花糕,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很好!” “如此,奴家便可安心。还请恩公稍候!”包氏便起身,进内室,不一会儿出来,双手捧着个青竹编成的托盘,上面放置着三个狭长扁平通体乌紫的檀木盒子。花绿芜扫了一眼这造型古朴幽香四溢的盒子,便知其材料贵重。 花绿芜不语,静等其变。 包氏便将托盘放在桌上,双手捧着一只檀木盒子,递于花绿芜眼前。 “救命之恩,酬劳在此,请恩公笑纳。” 花绿芜接过盒子,打开白玉搭扣,只见盒内静静躺着一叠平整的银票。每张一百两。她取出来一数,一共五十张。 花绿芜数出十张银票,将剩下的银票又放回檀木盒子,扣上搭扣,推了过去,笑道:“若不违背当日所约,一千两足矣。” 虽如此说,她却看出包氏必将有所求,且不是小事。 果然,包氏将三只盒子叠在一起,双手一托,全部奉于花绿芜眼前,热切道:“奴家愿意将一万五千两银子全部奉于恩公,只求恩公为奴家杀一人!” 花绿芜没接手,依然不动,只沉默地看她。 包氏便举着三只装满银票的檀木盒子起身,伏跪在花绿芜脚下,眼圈一红,悲切道:“请恩公听奴家一言!” “奴家本是包家独女,那盐铁使石元载本是乡下一穷苦书生。彼时家境之穷富,仿佛云泥之别!奴家先尊念其有才,奴家爱慕他伟岸清俊,先尊便招之为赘婿。奴家爱他,不忍心折辱他,因此招赘之事,并不敢让外人得知。” “奴家虽然家境富贵,从不敢以此轻辱夫君,反而事事以他为重,尊之爱之,结发十余载,谨慎小心,从不敢稍有违逆。奴家虽然貌丑,算不上德容言功,贤良淑德四个字却是无愧的。后来又生了小宝,更是对他死心塌地。” “石元载本来穷困潦倒,家徒四壁,凭奴家之财力方能安心读书。等考上功名以后,仕途同僚哪里不需要打点呢?还是奴家拿出嫁妆,一路散财,这才博得他春风得意,一路高升。今日他能坐上盐铁使的高位,十之有二是其自身才华之故,十之七八却是奴家扶助之功!” “不想这人竟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为求娶京城高官之妹,抛妻弃子,全然不念结发之情,也不念父子之恩。小宝还踪迹渺茫生死未卜,他就休弃奴家,迎娶新妇!且不止如此,甚至趁着奴家四处找寻小宝,力有不逮之时,仗着位高权重,掠夺蚕食我包家的财富势力!” 包氏眼含热泪,两颊酡红,激动至极:“如今奴家叔伯兄弟的产业多有损害,奴家已经成了包家的罪人!内外煎熬,心中悔极恨极!只求能杀了石元载这薄情狠毒之人,奴家愿意散尽家财,还望恩公成全!” 三只檀木盒子,一万五千两白银! 花绿芜默然半晌,探究地审视跪在眼前的包氏。然后叹了口气,轻飘飘道:“不行。” 包氏倏地抬起一张大饼脸,急切道:“恩公可是嫌少?” 花绿芜摇摇手指,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第一,这一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并不能分清真假;” “其二,石元载毕竟是你儿子的生父。杀夫弑父,世所不容。你若不想和石元载玉石俱焚,不想和小宝离心离德,那只有一个办法。首先唆使我杀了石元载,接着再想办法害死我。” “如此,两全之美,既出了你心中恶气,又不违背世俗礼仪,然否?” 花绿芜扫了一眼精巧绝伦的竹楼,淡淡道:“夫人你以女子之身,竟能继承如此宏大富贵的府邸,必是长辈对你寄予厚望。你又能扶助一贫如洗的夫君一路高升,直至盐铁使的高位,可见你的手段。之前在盐铁府,临危不惧,面对家世显赫貌美如花的新妇,竟能心平气和,从容镇定,且三言两语几番戏弄于她,耍得新妇团团转,可见你坚定的意志与冷静自持的心态。 “夫人说盐铁使掠夺蚕食包家产业,可在下却看到贵府一派欣欣向荣,家仆如云,严谨有礼,对夫人甚为尊重。倘若夫人处在下风,府中应该早已凄风苦雨,下人一片惶惶,哪能是如今的景象呢?可见夫人是有能力与盐铁使抗衡的。既如此,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不满对方,各施本事斗法便是,又何必拖我这个外人下水呢?” 包氏听得涔涔冒汗,脸色苍白。花绿芜说完了便笑眯眯地看她。 包氏终于苦笑一声,瘫坐在地上道:“恩公明察秋毫,心细如发,奴家惭愧。既如此,不敢再妄求。还请恩公收下这区区薄礼,万勿推辞,以安奴家之心。” 花绿芜知道,这一万五千两银票,方才是杀人之资,现在却是封口之费。她要是不收,包氏无法安心,反而平添敌人。且有钱不赚猪头三,包氏方才也的确有构陷她的地方……于是花绿芜心安理得收下三只檀木盒子,笑道:“多谢夫人馈赠!在下也已经酒足饭饱,多谢夫人款待,告辞!” 说完便起身拱手,包氏只得眼睁睁看她离开。 良久,天色暗沉,竹楼风起。外面翠绿的竹叶随风飘拂,沙沙作响。湖中荷花摇曳多姿,香气愈浓。 包氏忽然喃喃道:“好厉害的一个花二爷。看他如此本事,奴家无法,却也只能祸水东移了……” 第六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章 花绿芜不愿插手包家与盐铁府的恩怨,还有另外一重说不出口的原因。估计当世之女子或多或少都经历过,就是三两日内即将来月事。花绿芜早年曾受寒,每次来时量虽不多,却定会腰酸腿软,疼得直冒虚汗,受折磨数日方能好。因此在虚弱的时候不敢竖强敌,为自身招致灾祸。 既不愿以身立于危墙之下,自然应该早觅安全之地。 花绿芜虽然是个路痴,却也知道通州北侧百里之遥便是山水秀丽举国闻名的蘋水县。她出门在外本来就漫无目的,心中既然向往蘋水的秀丽风光,便决定去那里。 陆路遥远,水路顺风。花绿芜是个怕麻烦的人,出了包府门以后便直接去了江边,买了一艘结实的乌篷小船,又在江边购买足够的干粮日用品,便解缆离岸,顺水漂流。 恢复了单身旅行,虽然多了一丝寂寞,却也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花绿芜白日摇橹,夜晚休息,两日便已经远离通州城。 白日两岸风光如画,夜晚江中的清冷幽暗却仍胜之一筹。这夜,月初东山,星光璀璨。平静无波的浩瀚江水像镀了一层银粉,熠熠生辉。又有薄薄的白雾升起于江面,水光接天。 花绿芜躺在乌篷里,将脑袋伸出篷外,仰面朝天,望着浩瀚深邃的星海。清风徐来,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吹乱了她的秀发。小船飘飘摇摇,她便像置身摇篮之中,感到一种孤独的静谧。 腹部缓缓坠痛,花绿芜额角冒出薄薄的汗水,伸手轻轻捂住。折磨要开始了。她只得和往常每一次一样,咬牙忍住。 疼的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见水声变大。花绿芜漠然睁眼,转头望去,便看见周围六张竹排疾驰而来。竹排上各挂着一盏青布灯笼,青幽幽的灯光旁映出一个个身穿紧身水靠的精壮男子。 ——来者不善! 花绿芜握着鞭子,跪坐在船头,冷然视之。 六张竹排迅速如流星,霎时间便围绕小船周旁。 对面竹排上的男子便扬声问道:“你便是大闹通州盐铁府的花二?!” 花绿芜打量他半天,避之不答,反问道:“你们是独孤家的死士?” “然也。你大闹盐铁府,当众羞辱我独孤家的小姐,我们自然不能视而不见。以你之罪,杀而无赦!当处以极刑,剜目割舌,大卸八块,弃尸江中,徒做这江中的鱼虾之食,你觉得如何呢?”对方慢悠悠,笑眯眯的说。 花绿芜挠挠头,困惑不解:“……居然这么狠?好像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你说完了么?” “还没有。” “那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她神态如此坦然,语气如此轻松。骂人就跟喝了一杯温水一样平常。对方怔了一下,居然忍辱继续说了下去:“……虽如此,我们主人向来爱惜人才。你若诚心认错,交出账簿,主人愿意收你为麾下,从此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账簿?什么账簿? 花绿芜眨巴一下眼睛,飞快地思索起来。独孤家的人等于盐铁府的人,盐铁府的死敌是包氏。包氏一介商贾,让盐铁府厌恶她而不敢覆灭她,怕是有所依仗。账簿,记录财帛之往来也。包氏又曾说过,以嫁妆之财力为前夫铺路仕途……这账簿是否记录了行贿之事,是否行贿的对象正是独孤家?这是否就是她捏在手心的底牌? 自己去了包府一趟,并未答应包氏的要求。包氏是否又李代桃僵,放出风声,转移视线,让自己成为被追杀的对象呢? 想的虽然多,于现实中只是一瞬间。 花绿芜当然知道自己拿不出什么见鬼的账簿。 于是她笑眯眯地说:“啊呀,没想到独孤大人这么胸襟宽广,礼贤下士。实不相瞒,在下这匹千里马,早就苦于无伯乐相识。大人既如此待我,敢不从命。你要账簿是么,我现在就取给你!” 说完,便在六人虎视眈眈中,拖了自己的小木箱出来,打开一阵乱翻,终于让她翻出一本青色皮面的书来。 六双眼睛霎时都盯在这本书上! 花绿芜合上箱子,伸手欲递书,对面那人已经摇摇伸出手来,花绿芜忽然又收了回去。迟疑道:“你们该不是骗我吧?得了账簿以后就杀人灭口?” 话音未落,她已经捏紧了那本书,做出要震碎的模样。 “你要怎样?” “把你们的兵刃扔进水里!” “不可能!”对方皱眉道:“花二,你不要狮子大开口了。你疑我们,我们又岂能不疑你。我们既然已经占据上风,又岂肯放弃优势,反而任你宰割?我们待你已经够诚心诚意,你不要再得寸进尺。” 花绿芜握着书道:“你们个个身手不凡,又以六围一,取我性命如在指掌之间。这账簿既然是我保命的底牌,我怎敢轻易交出手去?除非你们听我刚才所说,否则我宁愿和这本账簿同归于尽!” 那人闻言顿时勃然大怒,疾声厉喝道:“你现在孤立无援,如砧板之肉,案板之鱼,生死荣辱尽在我等手里,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谈条件!现在就交出账簿来,不要辜负我们的好意,否则我们便是杀了你,再逼迫那包氏丑妇写出一本新账簿来,又有何难?!” 话音刚落,为首之人和其余五人同时抽出长刀,铿锵之声不绝,森然如雪的刀光,映出一派杀气凛然! 花绿芜便做出瑟缩的样子,赔笑道:“何必大动肝火呢,是小弟错了!账簿即刻奉上,只是几位大哥,你们如此杀气腾腾的模样,小弟实在害怕交出账簿以后,立即被你们砍成肉泥。诸位大哥人多势众,武艺高强,何惧小弟?不如将兵刃放在竹排之上,等会儿拿起随意,只是先安小弟一时之心,这才敢交出账簿。” 首领男子便道:“也罢,既如此,各退一步。你日后要记住我们今日的恩情。” 花绿芜立即指天发誓:“小弟以后若能在独孤大人麾下有些许成就,全仰赖诸位大哥今日之宽恕,日后有所派遣,必定竭尽全力!” 于是六人放下兵刃,花绿芜这才依依不舍地将“账簿”扔了过去。 只见那账簿腾空,首领还未出手接住,忽然中途炸裂,一片腾腾烟雾遍布江心! “这小子骗人!杀了他!” 说时迟那时快,首领的怒吼还未落下,只听咻咻如响尾蛇之声,鞭锋凌厉,盘旋而下,登时四人被打成重伤,跌下竹排去! 花绿芜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不敢久拖,每一招都是狠手,一下子解决四个人以后,腰腹酸软,已经汗湿重衫! 首领与另一人暂时逃脱,烟雾散尽,便手持长刀凌空劈来! 四周竹排飘摇,青布灯笼烛火幽幽,映着月华水光变幻不定!花绿芜提气凝神,长鞭如蛇盘旋疾刺,硬是抵挡了三五十招,忽然一时不察被对方狠狠砍入腰间,虽穿着护身铠甲并未见血,那重重的击打却使她脸色惨白,踉跄一步跪倒在地! 对方擦身而过也是一愣,忽然扬声对首领道:“他身上有女子的香气,这小子是女扮男装!” 首领,花绿芜俱是大惊! 首领急问道:“你没闻错?” 那人舔舔嘴唇,说不出的(淫)邪味道,阴笑道:“这是我的看家本领,怎得会错?小娘皮够凶悍,等会儿落到大爷手里,必定和你大战三百回合,折磨地你(欲)仙(欲)死!” 首领目光一闪,立即帮腔道:“呵呵,如此细皮嫩肉,清秀佳人,岂能让兄弟你独享?小娘子,我兄弟六人都欲做你的入幕之宾,何如?今夜月明星稀,小娘子女中巾帼,以一敌六,江中野合,传扬出去必成佳话啊,哈哈哈……!!” 花绿芜脸色惨白,腰腹坠痛愈加厉害,简直直不起腰来。 她已经知道自己无力抵抗,便冷冷看着逼近的二人,叹道:“你们这几条走狗,不过仗蛮力以仰权贵鼻息,什么狗东西,也想玷辱于我?!只可惜我今日死于此地,不能斩你俩的狗头!” 说完从袖中滑出一枚寒光闪烁的短匕首,忽然抵在咽喉,闭目用力一刺! 雪色匕首,清丽的容颜。仰首月光之下,无悲无喜,无怨无慕,平静如白玉雕成的塑像,冷冰冰的,竟有无惧生死的一缕艳色! 匕首锋刃流转月光,即将血溅三尺!便是苍天也不忍看到这一幕,一片薄云飘来,堪堪挡住皎洁的月光。 眼前一暗!欲杀之而后快的那两人也不由得一怔,首领虚虚伸出手来,似乎想要阻止。及至看到自己的手,才反应过来,心中喃喃道:“我要干什么?” 他还未思虑完,忽然听到一声极细小,极尖锐的声音,一粒闪着荧光的什么东西霎时擦过发迹耳边,只听“叮”地一声!对面女子忽然软软倒在船上,雪亮的匕首跌落开来! “叮叮当当”,那枚莹莹发光的小东西落到船上,一连跳了几跳,及至磕到船舷上,两个死士才看清,原来是一粒小手指头大小的莹润珍珠。 珍珠轻轻跌落在水中,瞬间就隐没无踪。船上,三千乌发遮面,女子似乎已经安静地睡着。 两个死士大惊!方才附近无人,弹出珍珠者必远!这么遥远的距离,这么准的手法,来者必定非同凡响,难道是天道高人?! 惧怕的同时,两人即刻转身望向珍珠来时的方向! ——皓月当空,白雾未散,浮影鎏金,水光接天。 只见遥远的天与水的交界处,忽然极快地掠过一道黑影!轻如蝴蝶点水,快如雄鹰击空!两个死士只眨了一次眼睛,那黑影已经近至十丈! 仿佛雨消雾散,云破月出,逐渐透澈清晰的是一张毫无表情,玉白的脸孔。浓密的墨发,黑沉如夜淡漠如雪的眼睛,挺直的一管鼻梁,紧抿的薄而淡色的唇。 他穿着一袭黑衣。黑衣流动着夜色,却比夜色更为浓重。 芝兰玉树,踏水而来,仿佛浩渺无际的江水耗尽了精华,才能孕育出的透澈玉璧。 两个死士呆若木鸡。 在他们二十余年的生命里,从未见过这么冷漠,这么漂亮的男人。好像谪仙一样昳丽出尘的男人!他是人,就是当之无愧的人中龙凤!他若是玉,便是理所当然的玉中王品。 ——若非和氏璧,何玉可称哉! “你是谁?”死士之一张开了嘴巴,仿佛要问出这句话。 可这句话再也没有说出的机会了。 罗钰眼里除了躺在船上的花绿芜,已经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他经过两个死士的中间,玉白的手掌一翻,两人双双中掌,惨哼一声,犹如断翅的飞鸟,一连飞出十余丈,才斜斜扎进水中,溅起一片血雾! 两条生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江水吞噬了。 水波微微响动,原先被花绿芜打落下水的死士才刚冒了一个头,吓得立即又躲入水中。 罗钰立足船舷之上,淡漠的眼睛扫视四周湖水,宽大的黑袖下忽然多出一柄长刀。 玉白的手,漆黑的刀! 月光照耀在刀面之上,光华竟被吸收殆尽,这柄人人畏惧的斩鬼刀忽然斜斜举起,接下来无人能形容那一刀的速度与光华!只见流星坠江,杀气破浪,惨叫声不觉,幽静的黑夜江面竟成了屠戮场!暗红的血透过清澈的江水,江面浮起六具尸体,斩鬼刀却滴血未沾。 刀入鞘,握于左手。 罗钰压下滔天的怒火,这才走到昏倒的花绿芜身边,蹲下身来,以右臂将她拦腰抱起。 花绿芜脸色惨白,瘦小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昏倒了仍摆脱不了疼痛的折磨。方才战斗消耗尽她的体力,腿间的月事带也已经不撑,下(体)淋漓,裤子上已经湿漉漉的。 罗钰叹了口气,冰冷如雪的脸庞这才缓和一些。又是气,又是有些心疼,轻轻亲吻她冰凉的嘴唇,又脱下玄色外袍,紧紧裹住瘦小的妻子,随即起身弃船,踏江远行,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第七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章 疼。 很疼。 说不出的疼。 浑身黏腻潮湿,忽冷忽热,肠胃收缩,甚至一再想要干呕。觉得自己好像就要这样活生生疼死过去。却不知从哪里传来一股暖洋洋的气息,直抵冰寒的深处。疼痛稍缓,痉挛的肠胃也渐渐不再那么难受。 温热的,带着香气的热水流过身体,是谁……在一寸寸清洗她的头发,洗净她潮热的脸颊,擦净她的手臂和躯体? 柔软干净的衣物穿在身上,躺在一个温暖而泛着玫瑰馨香的床上。薄薄的被子覆盖在蜷曲的身体上,有人贴身而卧,紧紧搂住她的腰腹。 好安全的感觉。花绿芜终于安下心,像个刚刚洗净身体的小小婴儿,躺在大而柔软的摇篮里面一样,进入黑甜沉静的梦乡。 迷迷糊糊,梦幻盘旋间,时光缓缓回溯,眼前似乎遮挡着一片白雾。 透过这片悠悠的白雾,下面似乎正是明媚的春日。有桃花灼灼,鸢草正盛。都城恢弘的皇宫中,六七岁的小女孩被按在长凳上打(屁)股。管事的大太监袖手站在旁边,打人的太监每一杖都卯足了力气,小女孩没出息,哭的声音震天响,执刑者嫌太吵闹,便用木塞堵住她的小嘴巴。 大太监事不关己,慢条斯理地责怪道:“皇宫里面,是这么没规矩的地方么?敢偷吃皇子们的御膳,打死你也怨不得别人!” 小女孩呜呜呜,一脸羞愤。“你才偷吃,你才偷吃!姑奶奶不过是想偷冰玉碗好通过肄业考试,一时没留意才落到你们手中。呜呜我花绿芜乃偷王之王的关门弟子,难道就这样死在一碗绿豆糕上么?这么丢脸,师父一定会把我除名的……” 陷在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忧虑痛苦中,屁屁都快被打烂的花绿芜正在垂死挣扎。 忽然屁屁上不再遭受重击。听得到脚步声,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人来了。然后只听噗通声一片,三个太监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声音争先抢后传来:“奴才见过五皇子殿下!” 花绿芜一点一点儿挪过小脑袋,牵扯地腰和屁屁好疼痛。 远处,七八个宫人簇拥着一个穿明黄色皇子服饰的小男孩。小男孩脸白如玉,整个人儿也秀美异常,好像最晶莹剔透的羊脂玉经国手精心雕刻而成。 花绿芜呆呆地看着他,居然小小年纪就无师自通,学会了什么叫秀色可餐,一时连屁屁痛都感觉不到了。 恍惚间那粉嫩的小孩似乎问了执掌刑罚的太监几句话,然后淡淡地说道:“不过是一碗绿豆糕,你们也打了这半天,剩下的便算了吧。”说完,小男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上花绿芜花痴的视线,着实被她的痴态惊了一下。默然了一会儿,才露出一个恍若春花绽放的微笑,点评道:“这小宫女看起来好傻。” ——“好傻”“好傻”“好傻”…… 白雾聚而复散,时光悠悠,空间再次转换。 这是花绿芜第二次见到小男孩——也就是罗钰。地点是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偏殿里面。 穿着明黄色皇子服饰的是另一个小男孩,正拍着小手,指挥一群太监殴打伤痕累累的,曾救过她的小皇子罗钰。 罗钰发髻散乱,浑身脏污,被人骑在身上踩,拽着头发乱打。 穿皇子服饰的小男孩蹦蹦跳跳跑过来,蹲地上,一脸的好奇,似乎想要看清楚小罗钰脸上的痛苦与绝望。 那被打成死狗一样的小罗钰却受此刺激,忽然天降神力,化身困狼,用力挣脱身上的太监,一把抱住皇子服饰的小孩,狠狠咬着他脖子就朝死里殴打! 几个太监都吓坏了,冲上来拳打脚踢,用力掰着他的下颚,想把穿皇子服饰的小男孩救出来。场面顿时乱成一团。偏偏他们打人时,还没有一个敢出声,连罗钰身下的小皇子也不敢发出声音,看上去就像是血腥而怪异的默剧,让人脊背发寒。 花绿芜偷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两个小皇子都快嗝屁了,尤其是小罗钰,满身伤痕,衣襟沾染鲜血,根据伤势推断,绝对是死得更快的那一个。 小花绿芜那时候头脑简单,热血冲动,满脑子的震惊复杂最终只化为几句斗大的话,在她的脑海里明晃晃闪耀: ——好几个大人打一个小孩,真是不要脸! ——这小孩快被打死了,我一定要救他! ——这小孩曾经救过我,说我好傻,那我要用实际行动,证明我很厉害,很聪明。 于是花绿芜掏出迷药板砖齐上,于烟雾迷蒙中搞定了一群人。几个太监不提,被罗钰压在身下的小孩挨了一板砖,小脑袋鼓起大包,哼都没哼一声就昏了过去。 花绿芜气喘吁吁,得意洋洋,不禁叉腰站在罗钰面前。 罗钰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感激涕零,反而疲倦警惕地看着她,一付受伤的小狼模样,冷冷道:“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 花绿芜道:“我救了你的命,难道你不该朝我说声谢谢么?” 罗钰眼睛闪了闪,精明冷酷地一点儿也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和前些日子初见的温润形象大为不同,好像一夜长大了一样。 灾祸,本来就会逼迫人类成长。 小罗钰道:“你并没有救了我。他们之前只是以打我为乐,还不敢打死我。你的出现却会使他们误以为我还有同伙,禀报上面以后,我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你知道这小子是谁么?”小罗钰指着另一个小皇子道:“他是贤妃的儿子,是皇上现在最宠爱的儿子。谁让他掉了一根头发丝,皇上会灭了那人三族。” 花绿芜吓了一跳,又怀疑他骗人:“既然这么说,刚才你为什么朝死里打他?” 小罗钰笑一笑,淡淡说:“因为我不怕他灭我三族,我母妃的三族已经被屠光了。” ——震惊! ——还有……怎么办?她好像闯大祸了…… 花绿芜咬着手指头,既是同情又深感忧虑。她这付傻乎乎的模样很快唤醒了小罗钰的记忆,于是他讶道:“原来你是那个偷绿豆糕的小宫女?” 花绿芜白他一眼,气鼓鼓地纠正道:“我才不是偷绿豆糕的小宫女。我是来偷冰玉碗的大飞贼!” 小罗钰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像在说:“这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贼。” 花绿芜感觉被看不起了,有些恼,想起师父常常教导他们的师兄妹的一句话,便驳道:“窃钩者视为贼,窃国者视为君,难道你没有听过这句话么?偷绿豆糕和偷冰玉碗,区别是很大很大滴,你明白了么?” “我花……要偷就偷贵的,像绿豆糕那么便宜的东西,你请我偷,我还懒得偷呢!” “喂喂喂,你怎么了啦……”花绿芜大咧咧拍拍小罗钰的肩膀,她发现小罗钰好像呆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一定是因为我说得话太有道理了,他震惊了! 小花绿芜难免有了一些得意。她总是很容易得意。所以她的师父常常摇着头评价她:“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然后就没完没了地长吁短叹。每每这时候,小花绿芜就会挺着胸脯说:“师父,就算你不对我用激将法,我也一定会把我们门派发扬光大的!” 师父就摸着胡子叹气说:“唉,为师真的不求你光耀门楣了,只希望你行窃失败被人捉住的时候,千万别说我是你师父就行了。为师当年得罪的人实在是有些多,现在收徒不谨慎,实在很怕他们笑话啊。” 小花绿芜正在回忆师父的音容笑貌,呆立许久的小罗钰却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仿佛醍醐灌顶,当头棒喝一样,忽然喃喃道: “天日昭昭,大恶不彰!原来所谓天理是永远站在权势这一边的,原来根本没什么是非对错!我竟然想错了!便是等死在这里,也等不来一个公平……呵呵,母妃啊母妃,你死得何其冤也?!” “砰”,花绿芜好像听见一种碎裂的声音,那是支撑小罗钰活到现的信念。同时,一种新的支撑,新的信念则从他泛红的眼底腾腾升起! 那是灼灼如幽冥之火的眼神。 代表着他从此不会再被动地等待公平,等待解释,任由高位之人主宰他的命运! 从此他罗钰想要什么,会拼尽全力,用尽所有的手段智慧阴谋阳谋去夺,去抢! “我们留在这里必死无疑。带我出去!只要能逃出去,我们就有活命的希望!”那双燃烧着幽冥之火的眼睛死死地凝望着她。 xxx 花绿芜蓦然睁开眼睛。 恍恍惚惚的,一双更加深邃冷漠的眼睛静静凝望着她,好像亘古以来一直停留在那里一样。 “你醒了,花糖豆。”他幽幽地说。 第八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章 “要死了……!”花糖豆,啊不,是花绿芜冷静地,默默地想。 夫妻相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和对面的男人已经“明争暗斗”多年。如果说最强大的敌人就是最了解你的朋友,她花绿芜无疑身兼数职,眼前的男人就算烧成了灰儿她也能嗅出其独特的味道来。眼前的男人眼睛一眯,她就能猜出他下一句要说出什么话。 花绿芜在罗钰沉静的凝视中,想起自己离家出走的目的。 ——战略目标一:掰了! ——战略目标二:证明自己离开他,依旧能过得很快乐很好。 结果:替某个小鬼头当了一路保镖,临了被小孩亲娘给涮了,差点儿死在独孤家的小喽啰手里。 ——怎么往美好里面说,都不是很光彩啊……^_^||| 沉默了片刻,眼看罗钰张嘴要说话,花绿芜脑子里面飞快掠过无数个想法以后,果断阻止了他。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啊?!你,为什么你和奴家躺在一张床上?!难道你要非礼奴家吗?!嘤嘤嘤不要……”怯弱的,梨花带雨的小表情,一手捂住自己的小肉包,一手死死抵住罗钰的胸(膛),浑身颤抖。 “……” 罗钰不愧是罗钰,半天没出一声,完全没有中花绿芜的圈套。暗暗磨了一下牙,抖落一身瘆出来的鸡皮疙瘩,他非常冷静地说:“是,你猜得不错。本侯现在就要非礼你,如何?!” 说完,风(情)一笑,两条长腿蹬开柔软的海蚕丝薄被,翻身压倒在只着一重里衣的花绿芜身上,满怀深意地看着她。 “虽然你长得人模狗样,但是奴家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奴家不会屈从于你的!请你自尊自重,不要狗仗人势,赶紧给奴家滚下去!”花绿芜心里把罗钰骂了无数遍,一边忍着腰腹酸软,寸土不让,一边拍打他乱摸的手,义正言辞道:“奴家还云英未嫁呢,你不要占奴家的便宜!” “奴家虽然年幼,却也知道什么叫做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眼看罗钰不为所动,沉重的身体还压在她身上一动不动,花绿芜索性扯破喉咙喊起来:“赵郎赵郎救我!赵郎赵郎救我!!赵郎赵郎救我!!!……” 罗钰被气笑了。伸手捂住她的嘴巴,挑眉问道:“赵郎是谁?” “奴家夫君!”花绿芜拍开他的大手,瞪着大眼睛瞎扯。 “你夫君是我罗钰,我们都已经成亲三年了。” “啊哈,所以才说你认错人了,奴家根本就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就和我睡了三年?和(奸)一千多次?” “……”必须说,在某个话题上,男人似乎天生就比女人寡廉鲜耻。 花绿芜脸色一沉,羞恼之下不淡定了,怒道:“你浑说什么?!谁跟你……!!” 罗钰悠悠笑道:“你浑说什么,我就浑说什么。” 花绿芜冷哼一声,愤愤地,扭过头不再看他。 罗钰出了胸中一口恶气,很想乘胜追击嘲笑一句:“怎么你不说‘奴家’了?”但他知道适可而止,忍住了。他不想和妻子继续置气。 罗钰叹口气,温柔而责备地看着她,柔声道:“糖豆,你打也打了,砸也砸了,骂也骂了,多大的气也都该出完了吧?你闹得这么大,我却也不愿意和你生气了,跟我回岛吧。” 罗钰很少笑,罗钰的声音一般都很阴冷。所以当他温柔地看着女人说话,那种美男子的魅力,几乎通杀美丑老幼,无人能够抵挡。 曾经花绿芜最盼着他笑。 他惊鸿一瞥地笑一下,她便能幸福满满地笑三天。 放在以前,罗钰若能这么隐忍,低声下气地跟她花绿芜赔罪,无论他做过多么过分的事情,她都不好意思再继续跟他计较了。 现在花绿芜却冷哼一声,心底空荡荡的钝痛,淡淡道:“你要奴家说几遍?奴家根本就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还不快下去?!” 罗钰先没说话。罗钰的笑容收了起来。玉白秀美的脸孔阴沉起来,就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糖豆,见好就收吧,事不过三。”他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很缓慢,让人听了,却打从心底凉飕飕地发寒。 花绿芜凝望着他充满了上位者威严的双眸,半天一动不动。她忽然无所谓地笑一笑,光脚丫子狠踹到他的小腿骨上! 罗钰闷哼一声,花绿芜已经趁机抽出两条长腿,跪坐在床上。 花绿芜双手放在膝盖上,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挑衅。 “过三了又怎样?!罗钰,你当我怕你不成?!” “好,好,好!” 罗钰脸色已经称不上和善,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眉梢眼角再也难掩烦躁杀气,整个人儿变得如同斩鬼刀一样阴冷而杀气腾腾。 “花绿芜,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 “我一向不讲道理的,你今天才知道?!”花绿芜瞪着他:“你看过我给你写的诀别信了么?我认为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罗钰冷笑起来,却没说话。这是默认。 花绿芜伸出手臂,指着门口道:“我们不能共处一室。现在,你出去,还是我出去?” 罗钰道:“你不要这么咄咄逼人,这好像是我的船。” 花绿芜干脆光脚跳到地板上,快步朝外走:“我知道了,我离开!不过分手了我们也还有多年的交情,你东海侯财大气粗,应该不介意借我一艘小船吧。” 外面是茫茫的江水,走到门口,她就能感受到清冷透澈的微风。她脑子有些发热,需要冷静一下。 花绿芜还没有走到门口呢,罗钰就抢先一步挡住她,把她拦腰扛起来,咚咚咚往回赶,又扔回了床上。 罗钰秀美的眉眼俱是阴冷:“好,好,我出去,你赢了!花绿芜,我没你狠!” 花绿芜摔倒在床上,仍旧不服输冷笑:“我再狠也没你狠呀,你滚吧,我现在见了你就烦!” ——“花,绿,芜!”罗钰咬紧了牙根。 花绿芜却扭过头,根本不再看他。花绿芜扯过柔软的薄被子盖在身上,小脑袋陷在柔软的蓄满玫瑰花瓣的枕头里,似乎已经睡着了。 罗钰默立片刻,忽然快速转身,里衣下摆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就这么光着脚走了出去。 门推开,复又关上了。 花绿芜闭着眼睛假寐,假寐久了,迷迷糊糊地似乎也快睡着了。她心里既不高兴,也不悲伤,也不后悔,只是有些空荡荡的。下定决心把罗钰从她生命中挖出去,心底当然会空出一大块。但是她不在意。她相信,时间久了,伤痕总会复原,空隙总会被重新填满。她依旧会活得很快乐,而罗钰,将和她以后的生命毫不相干。 她本想就这样安静地躺一会儿,可惜门又被人轻轻打开了。 小小的脚步声满是谨慎鬼祟。花绿芜睁开眼睛,叹口气道:“小海螺,谁让你进来的?” 门口的少女十三岁左右,圆脸,长长的两根大辫子,看起来娇小玲珑,活泼健康,皮肤被太阳照射地微黑。花绿芜一语道破她的名字,小海螺不禁一呆,尴尬地笑起来:“夫人,你睡了好久,饿不饿?小海螺给您送吃的来了!” 说完便殷勤地走上前去,把食盒放到矮几上,打开食盒兴高采烈地数了起来:“夫人,您看哦!全是您爱吃的!有刚出锅的鲜肉小笼包,猪油松花小卷,虾仁笋片烫面角儿,一大碗西湖藕粉莲叶羹,还有这许多好吃又好看又香喷喷的点心哩,桂花……!!” “好啦,你又不是酒楼的小二哥,别唱名了,听得我头痛。”花绿芜打断小海螺的话头,说:“以后也不要叫我夫人。正巧我也饿了,你把食盒里的东西都端出来,我自己看。” 小海螺依言,很快摆好了一桌饭菜点心。花绿芜便拿起一双银筷子,一气儿吃了四个鲜肉小笼包,两个猪油松花卷儿,三块胭脂鹅脯,小半只炸鸡,七八块各式点心,又喝了一大碗浓汤才似吃饱。 小海螺便看得叹气,轻声道:“夫人,啊不……主人,您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啊,看您饿的,奴婢看了都心疼了,何况侯爷呢?” 花绿芜说:“你别在我跟前提他。” 小海螺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笑道:“好,听您的,奴婢不提男主人。” 她便伸出细白的小手,掰着葱根似的翘翘的手指头一件件唠叨:“不提他日夜兼程,茶饭不思,好容易把你救了回来;不提他衣不解带,亲自为您沐浴更衣,不提他这许多年跟您恩恩爱爱的情分,不提他现在正黑着脸站船头上吹风呢!主人不让提,小海螺就不提他,对吧?!” 花绿芜一筷子敲到小海螺脑袋上,恨恨道:“不让你提你偏提,他究竟给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帮着他!” 小海螺也不躲,笑嘻嘻得说:“才没有什么好处哩!小海螺对主人最忠心了,就算别人花钱也收买不了小海螺呢。不过小海螺是下人,总得给男主人留一点儿面子嘛!再说,小海螺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花绿芜叹口气,把筷子掷到桌子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小海螺是机灵的孩子,见她神情不虞,怕事与愿违弄巧成拙,遂乖巧地不再提罗钰。 不过不提罗钰还可以提别的啊,只见小海螺忽闪着月牙似的晶晶亮的眼睛,对花绿芜神秘地说:“主人主人,你知道谁伤了你么?” 花绿芜瞥了她一眼,懒懒道:“独孤家的小喽啰。怎么,那人……最后是如何处置他们的?” 小海螺很得意,小辫子一甩一甩地:“要是奴婢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呢?” “主人让小冯带人把水里的尸体捞出来了,六颗脑袋送到通州盐铁府门前,六只左手送到海珍商包家门前!哼,他们敢暗算主人,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这次吓也吓死他们!” 第九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十章 “那人……是什么时候派小冯去的?”花绿芜心中一动。 小海螺脆脆地说:“是昨天早上呢。小冯昨天中午就回来了。这人虽然平日像个闷葫芦,做事情倒是很利索!” 花绿芜没做声。转眼望去,梨木雕花小门掩着,白白的窗格子纸映着晚霞金红的余辉。她想到哭泣哀求的包氏,沉默倔强的小孩,美丽易怒的独孤清婉,人潮如织繁花似锦的通州城。本以为能去山清水秀的蘋水县,没想到刚跨出半只脚,又要被迫收回来了。 花绿芜心情有些复杂,问小海螺:“这艘船现在是否驶向通州?” 小海螺忽闪着大眼睛,一张小脸淳朴天真,点头道:“是啊!已经到了,方才外头都靠岸系缆了呢。” 花绿芜一拍床铺站了起来,刚想往外走,又看见自己只穿着薄薄的白绸绣花里衣,连肚兜都没有,料子半通半透的,地上也只有一双绣花缎子拖鞋。方才她故意气罗钰的时候没有仔细注意,现在却羞于见外人,只得又坐回了床上,“小海螺,我的衣裳呢?” “不知道!”小海螺一吐舌头,俏皮道:“主人,您这身衣裳是男主人给您换的。至于您从府里带出来的那些衣裳,昨天就被男主人一把火给烧了。” “烧了?!凭什么?!” “还能为什么?您偷了林正轩的衣裳,男主人不高兴您穿别的男人衣裳呗!”小海螺年纪小,眼光倒很毒辣。 “……” “还有您当初留给林正轩两件男主人的衣裳,也被男主人下令烧了。林正轩苦着脸好几天呢,嘻嘻,他好倒霉哦!” “哼,烧烧烧!他怎么不把这座船给烧了!”花绿芜气得用小拳头捶床,床板无辜地晃悠起来。 小海螺捂着嘴巴笑:“那怎么成?烧了这艘船,咱们不就都得掉水里了么?爷倒不心疼我们,爷心疼您哩!” 花绿芜摸起一块凤梨酥丢小海螺,小海螺便一阵风似的撒腿跑了,远远叫道:“主人,小海螺这就帮您找男主人去,让他帮您找衣裳!” 花绿芜叫唤一声,小海螺充耳不闻,雕花木门吱呀吱呀又关上了,花绿芜气得跺脚,光脚在狭小的室内溜达好几圈,只好又坐回了床上!小海螺人虽小,却是个鬼机灵,她岂能看不出她的心意。 小海螺一心一意想要她和罗钰和好,却不知道两人之间隔阂已深,她早已经对他死了心了。 且她花绿芜前脚才刚把人轰出去,小海螺后脚就急慌慌地再把人请回来,打脸啪啪啪山响,搬石头砸自己脚。花绿芜简直郁闷至极。 在柔软的床铺上翻来覆去打了好几个滚,被子枕头乱飞,花绿芜忽然起身! 算啦算啦,既来之则安之。她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分手,他嘲笑也罢,看不起也罢,她又何必在乎他的看法呢?事情由她救了小孩而起,她便不能袖手旁观。包氏虽然可恶,惩戒一番也就罢了,若是罗钰藉此弄得小孩家破人亡,她心里头却有些过意不去。 ——不要问她为什么知道,整个白竺国的百姓有谁不知道,罗侯爷报仇时最喜欢赶尽杀绝了。 ——唉,反正为了此事,总归要见罗钰一面,在哪儿不一样呢? 花绿芜逼着自己想开,心情如滚开的沸水降温,在漫长的等待时间里渐渐心平气和。 花绿芜坐在床上等待,坐累了,便躺下。晚霞的余辉渐渐沉入江水,雪白的窗格变得昏暗起来。屋里头如晕染了墨汁,薄薄地一层又覆盖上薄薄的一层,黑暗逐渐浓厚起来。 左等,罗钰不来。 右等,罗钰不来。 枯等,百无聊赖地等,等得心烦气躁,心中冒火。 屋里没人点灯。花绿芜已经完全隐身在凉意的黑暗里。 她忽然明白了一个事实。 ——罗钰那么骄傲的人啊,岂会听她的吩咐,由她呼之则来,挥之而去? 小海螺看不清状况,她怎么也能跟着糊涂呢? 唉唉唉,想到罗钰也许正在某个地方嘲笑她,花绿芜心里微微刺痛。 她深呼吸一口气,为那微微的刺痛感到羞耻。 算了算了,我早就决定不再喜欢他,想那么多作甚?罗钰骄傲也好,轻蔑也罢,随他去。 山不过来又怎样?我过去! 花绿芜干脆拾起薄被,把自己包粽子似的裹了进去,穿上绣花拖鞋,哒哒哒就往门处走。 才一开门,外面清辉的月色与昏黄的灯火涌起来,把她纤细的影子拖得又黑又长。 微风拂面,耳边是汩汩流动的水声,空气暗沉而潮湿。 船楼灯火辉煌,映得光滑的地板金红澄澈。远处一人玄服加身,长身玉立,脚步极快地朝着这儿赶过来,因为行迹匆匆,宽大的衣袖飘扬起来,好似一只夜空展翅疾飞的大鸟。 背着灯光看不见那人的面容,花绿芜却一眼就认出来是罗钰。 ——她久候不至的罗钰。 哼哼,死冤家,总算来了。掐点儿掐得好准,永远磨她的性子,在她等不及的时候才姗姗来迟,果然是往日训练有素。 花绿芜就裹着薄被,斜倚门前,恨恨地看着罗钰走近。 罗钰看到她,脚步不由得一顿,接着行走就缓慢起来,看不出一丝焦急。衣袖垂落,风度翩翩,一派优雅从容。 两个年轻的护卫守在门前。本来看见裹着薄被的花绿芜就眼皮子直跳,没想到还未来得及行礼,侯爷已经亲至了。 跟随罗钰久了的护卫都知道这位爷的癖好,他不想让你看见的事情,你若没眼色想找存在感,就是自己作死。 还有什么比夫人裹了薄被站在外面…… 两个护卫果断地把眼神弄得冷漠而空洞,装起了木头人。 罗钰果然连眼角也没瞥他们一下。 好似经过了两团空气,罗钰径直走到花绿芜面前,脚步缓慢却不停顿,逼着她不得不进去。若无其事道:“听小海螺说,你找我?” 花绿芜站在门口,黑白分明的杏眼翻起来轻蔑地瞥了他一下。她不愿意耽误时间,便一声不吭,松开门边,裹着被子又退回黑暗之中。 罗钰一怔,“怎么没点灯?”说着关上门,他阴冷如鹰隼的眸子,黑暗中竟也能视物,径自走到青铜侍女捧花灯前,玉白的指尖微弹,一股劲气逼出,蓬松的灯芯微微摇晃,霎时亮了起来。 这一手看似轻松简单,却是许多人一辈子也练不成,艳羡至极的绝顶内功。 小小一间屋被灯火笼罩,顿时明亮起来。 罗钰玉白的脸色衬着橘红的灯火,竟有半通透的澄澈,像雪山玉峰沾染了一重氤氲的霞光,灿烂之余,美不胜收。 花绿芜一瞬间看呆了。 在她眼里,罗钰的一张俊脸就像是大苹果,红红香香的,又像是糯米丸子,雪白白软糯糯的,两样她都爱吃,见了就恨不得咬一口。 此时她已经踢开绣花拖鞋,细细的白嫩的脚丫子半掩在垂落的薄被脚下,整个人儿仍裹在被子里,显得格外娇小。罗钰的视线先停留在她光(裸)的脚上,接着缓缓上移,那目光天生充满了侵略性,一寸一寸的,似乎将裹体之物燃烧殆尽,让人无所遁形。花绿芜乍一看见他的视线,就觉得好似自己光溜溜的没穿衣服,不禁杏眼微阖,有些躲闪。随即却又扬起细眉,气势满满地瞪着他。 罗钰收回了视线。 ——好,永远气鼓鼓地生机勃勃,什么也不畏惧的小老虎似的,这才是他的花绿芜呢。 “你终于有空儿来了。” 罗钰大刀金马,坐在深红的玫瑰椅上,玄色镶暗珠滚边的宽大衣袖柔软地垂落在膝上。淡淡道:“有点儿事,耽搁了一下。” 两人心知肚明,一个点到即止,一个冷哼一声,都没再多说。 花绿芜开门见山道:“现在已到了通州地界了,盐铁府和包家,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罗钰看她一眼,不答,反问道:“他们这次冒犯了你,你想怎么出气呢?”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既然是我的事……等会儿盐铁府和包府定会来船上赔罪,一切定夺随我心意,你不要乱插手。” 花绿芜闻言放下一颗心。 罗钰闻言,却登时笑了一下:“什么叫做我乱插手?” 花绿芜瞥了他一眼,他的笑容冷如北国的冰雪。 花绿芜默了半晌,想了想,道:“那好吧。独孤家好像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的簇拥,包家敢和盐铁府对抗,想必后面也有不小的来头?你一向不喜欢朝廷的人,这俩家又都是颇有油水……那就把柄归你,钱财归你,人怎么处置则归我,如何?” 她挂念的唯独小孩一人,不家破人亡就行,其余的也不想多管。 罗钰一时没出声。那双美丽至极,阴冷至极的眼睛忽然盯着她,一瞬不瞬,尖锐而突兀,好似要盯到她的肺腑深处,直至穿透她的心脏似的。 花绿芜被盯得心里发毛,肌肤凉飕飕的,不明所以。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你……” “你就这么想我吗?你以为我就要这个?”他忽然这么问。 花绿芜想了想,诚实地点点头。 第十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十一章 今晚,罗钰不高兴。 罗钰不高兴,整艘船都感到亚历山大。 只有花绿芜除外。罗钰高不高兴关她什么事儿啊?她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操心,那就是——挑衣服。罗钰既然不让她穿别的男人衣裳,把她的衣裳烧光了,而她毕竟要出门的,只好委屈自己一下穿罗钰的衣服啰。 罗钰的衣服只有三种颜色:黑色。黑色。黑色。(好单调的审美观……) 除此之外,对花绿芜来说,还有一个重大的缺陷:太大。太大。太大。 唉! 花绿芜一边嫌弃,一边撅着(屁)股翻翻拣拣,只能高个儿里面选矮子,好容易才挑出一件暗绣繁密华丽的黑衣,料子倒是凉滑舒服,往身上一裹,站在一人高的大铜镜跟前一照,咩哈哈哈哈,哪里来的黑乎乎小乌鸦? 只见衣袖到膝,袍角曳地,黑衣又长又大,把整个娇小的人儿都包裹起来了,衬着无辜白嫩的小脸,格外滑稽可笑。 花绿芜踩着袍角踉踉跄跄走到门口,放声大呼:“小海螺!” “哎……!!”小海螺光速跑了进来。“有什么吩咐么,主人?” 花绿芜道:“你去找绣娘,让她来我这儿量尺寸,把这件衣裳改小了。” 花绿芜没听到出去以后的小海螺嘀咕抱怨:“一个烧了她的衣服,一个又要剪了他的衣服。多大仇啊?” 绣娘来了,摸着那件黑衣裳,纠结了半天,没忍心下手。 花绿芜好奇道:“又不是剪你的衣裳,何必这么心疼呢?” 绣娘哀怨地看着她,一付你不懂我的心的寂寥模样:“我对这衣裳下手,好比玉匠对和氏璧动刀。因其太过完美宝贵,不知从何下手啊。” 花绿芜挽袖子,笑道:“这还不简单,你不忍心,便交给我,我来剪!” 绣娘见她伸手来抢衣服,一付跃跃欲试的模样,脸都绿了,一边护住衣裳一边道:“算了算了,术业有专攻,还是奴婢动手吧。” ——衣裳啊衣裳,你死在我手里尚可瞑目,要是夫人动手,你绝对是死无全尸啊。 绣娘抱着这种悲愤心情,花了一个时辰将衣裳改小了。 花绿芜再次穿上身,揽镜自照,只见大小合适,肥瘦正好。她虽然面嫩,被这冷峻的黑衣一衬,也算是个翩翩少年郎了,唯独个子矮一点儿,还没有一双好鞋。 花绿芜视线一转,看到罗钰的黑缎子锦靴。跑了过去,踢掉脚下的绣花拖鞋,就光脚踩了进去,鞋子也是太大,脚往上一提,鞋子就往下掉。 绣娘脸又绿了,连连摆手:“夫人,术业有专攻,奴婢专门缝衣绣花的,可不会改靴子!” 花绿芜叹口气:“你不说我也知道啊。虽然难看,但也没时间改了,就这双吧,往里面多垫些鞋垫也就是了。” 绣娘好奇,夫人这是要出门么?她却不敢多问,花绿芜就吩咐她下去了。 花绿芜又叫来小海螺,问道:“我听到外面喧哗之声,通州城有人上船了吧?” 小海螺点头道:“是有人上船了!” “是谁?” “一个自称叫什么独孤的很俊的公子,被男主人先召见了。和独孤一起来的,好像是通州城盐铁使大人,后来又来了一个小孩。这俩人都在客房等候召见呢。”不愧是号称“长了六只耳朵”的小包打听,船上的事情,小海螺几乎都知道。 “小孩?”花绿芜吃了一惊。随即有些恼。包氏这亲娘当的,知道自己得罪了她,不敢来,让小孩过来顶缸。是想让她念着和小孩的交情么?虽然说是人之常情,但这什么都利用……未免让人慨叹一句,不愧是奸商。 花绿芜生了一会儿闷气,便叫小海螺找来三双鞋垫,又塞了些棉絮进去,遂穿上罗钰的锦靴。 穿戴好了,又束好了头发。花绿芜折腾完毕,再次揽镜自照。旁边小海螺看得嘴角直抽抽。只见花绿芜身子细瘦,鞋子大,看上面是俊秀的少年郎,看下面却又成了大脚鸭。 “主人,这样不好看!”小海螺是心腹,心腹有时候是可以说实话的。 花绿芜道:“不好看就不好看吧。总不能光着脚让那群臭男人看。” “小海螺,我要去见那小孩和盐铁使,现在我的身份是罗钰的义弟,万一有人问起,你可别穿帮了。” “啊?!” “啊什么啊?我先前和罗钰说过了,他知道。”花绿芜自顾自走了出去。大靴子一摇一摆,还挺气派。 xxx 船上客房。 一张桌子,两排椅子。烛火摇曳,光影飘忽。一滴滴滚烫的烛泪,慢慢堆积在铜制莲花烛台之上。亲生父子对面相坐,却一个扭头,一个低头,沉寂如死,一句话不说。 花绿芜推门进来时,屋里的婢仆惊讶地张大嘴。花绿芜大模大样地摆摆手,那些人就像吞了一个生鸡蛋似的,一声没出,乖乖地全出去了,连带关上门。 父子两个也惊讶地看着来者,视线从上到下,不约而同全定格在那双不成比例的大鞋子上。 小孩子眼睛瞪得圆溜溜地,先失声叫了出来:“你的脚?!” 当爹的看了孩子一眼,不动声色笑道:“脚大,能载福。”遂不卑不亢地拱起了手:“本官通州盐铁使,不知阁下什么称呼?” 这个薄情郎声音倒是清朗好听。花绿芜一边走过去,一边上下仔细打量面前人。只见他一袭青色儒服,高瘦英俊,容貌和小孩有三分类似。脊背挺直,看上去蛮正气的,倒不像是个吃软饭的。 花绿芜咳了一声,想了想,压低声音傲慢道:“债主!” “……原来是花二爷,失敬失敬!”亏得石元载脑子竟能转这么快,忙拱手赔罪道:“花二爷救了犬子,本官还无以回报,不想中间又发生重重误会,不知花二爷贵体无恙否?” 小孩哼了一声,斜睨父亲,目光甚是冰冷,石元载却无动于衷。小孩这才转过视线看着花绿芜道:“花二爷,你有没有受伤?” 花绿芜哼哼一声,坐到正中的靠背椅上,翘起了二郎腿:“大难不死而已!在下花二,东海侯新认的义弟,义兄正在接见独孤家的人,让我来看看你们。两位请落座。” 父子俩方才重新坐下了。一时斟酌着无言,花绿芜视线左右逡巡,便问道:“今日不是该来两个欠债的么?怎么来了一个半?小孩,你娘呢?怎么只让你过来凑热闹?” 小孩正襟危坐,并不惊慌,缓缓道:“花二爷,不瞒您说,我娘已经去静慈庵清修了。我已经改名包崇礼,现在包家由我掌管。花二爷若有什么事情找我便成。” 花绿芜立刻去看石元载。只见石元载脸色阴沉,并未出言否认。注意到花绿芜的视线,也只苦笑道:“本官疏于管教,以至于父不成父,子不成子,见笑!” 小孩立即讥讽道:“那倒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本来自古就是这个道理!” 石崇礼也不生气,只皱起了眉:“崇礼,收敛些,这不是你能胡言乱语的地方。” 话音未落,小孩忽然从椅子上蹦起来,大叫道:“你为什么叫我的名字?你凭什么叫我的名字?!石大人,你儿子石崇礼几个月前就已经死无全尸了,难道你已经忘记了么?我姓包的不过是和你儿子重名,可你又不是我爹,你凭什么叫我的名字!”他虽然叫的大声,雪白的小脸涨得通红,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流露出哀伤与怨愤。 石崇礼皱眉望他一眼,遂扭过头去,沉声说:“胡闹!果然被包氏那个贱人带坏了,粗俗无礼,不知高低,简直跟个没人教养的野孩子一样。” “姓石的,你有礼数,你有教养!你的礼数,你的教养就是让你忘恩负义,抛妻弃子,巴结那些有权有势的狗东西么!石元载你¥%……#&x!!” 一只瓷杯忽然掷到地上,摔得粉碎!清香的茶水四溢。 “哦,我倒是不知道,我这里竟成了吵嚷撒泼的菜市场了?”花绿芜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竟神似罗钰的冷酷。“你们两位有什么恩怨我不管,下了这条船,就算动了兵刃,父子相残呢也随你们的便。只是既然坐在这里,就得给我花二一个面子。石大人,您念书多,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两人为她所震慑。石元载默默地点点头,“花二爷说得有理,本官惭愧。” 花绿芜便一把抱过小孩,看着他的眼睛不容置疑地说:“现在,回家,找你娘过来。她就是剃了头发做姑子了,既然欠我的债没还,我也绝对不会罢休。” 眼看小孩受到惊吓,花绿芜又放软了声音道:“别担心。告诉你娘一句话,说我花二要的无非是一个‘诚’字而已。我并不想赶尽杀绝,可她要是当我是个好糊弄的,那她就错到家了。 小孩站起来,无措地看着她,不明白怎么了。 花绿芜拍拍他瘦小的肩膀,低声说:“你娘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回去问她吧。” 花绿芜派小海螺把小孩送走。小孩走时还一步三回头,不甘不愿的样子。 等他走了,坐在桌边的石元载忽然长叹一口气,对花绿芜施了一个礼。花绿芜一侧身子避开:“石大人这是做什么?无缘无故行此大礼,本人可是承受不起。” 石元载声音很诚挚:“花二爷,明人眼里不说暗话。方才您一番举动,无非是怕犬子做出更多忤逆之事。您对犬子的拳拳爱心,本官心领了,特此道谢。” “奇怪,原来你竟是爱他的。不是当他死在外面迎娶了新人么?当日伤他最深的便是你,你现在对我说这些话又是何必?”花绿芜大感诧异。 石元载默了一会儿,苦笑道:“他再忤逆,毕竟是本官的亲生骨肉。当父母的哪里有不爱孩子的呢?不过多有难言之隐罢了。花二爷,其余本官也不便解释。只是本官所作所为虽然令人不齿,中间却也有不得已之处的。” 闻言,花绿芜便笑了,认真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不得已,真是不得已!你们这些男人总是有很多不得已的时候。休妻不得已,弃子不得已,迎娶新妇不得已!石大人,本人真的很想问你一句,当年你家徒四壁,却迎娶了海珍商人包家的独女,那时也是不得已么?!” ——他要是敢说一句“不得已”,花绿芜就准备替天行道掐死他。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十二章 石元载默然良久。他脸盘端正,一双眉毛细长入鬓,此时皱起来,如同春风吹皱了碧绿的湖泊。 石元载忽然叹息一声,问道:“不知花二爷可曾听过前朝丹阳公主的故事?” 花绿芜没听说过。她既不满意石元载转移话题,又很喜欢听故事= =|||……于是纠结道:“愿闻其详。” “据史书记载,丹阳公主是前朝颇为受宠的一位公主。她爱慕秋闱探花殷温岚,将此事告诉了自己的生母王皇后。王皇后便派人打听殷温岚的家世与人品,得知他谦恭有礼,才华横溢,又品性高洁,孝顺父母,友爱弟兄,算是难得的一个佳婿。” 花绿芜插嘴惊叫道:“原来是殷温岚,我知道他写的几首诗。诗词倒是蛮好的,就是太过颓丧悲伤。他那么有才华,皇上糊涂了么,怎么只点了他当探花呢?” 石元载不满她打断话头,又不敢得罪她,便耐心解释道:“皇上定名次的时候,不唯独看其才华的。当年的状元是宰相之子,榜眼是江东名重一时的大儒,殷温岚秋闱之后才声名鹊起,彼时既未显扬名声,家族势力也不雄厚,他相貌又甚为秀美,皇上便定他为探花了。” “这我倒是知道,探花郎都要长得好看的,那样才风雅。”花绿芜点点头,原谅了那个乱点名次的皇帝。催促道:“你继续说丹阳公主的故事吧,殷温岚到底喜不喜欢丹阳公主呢?” 看着花绿芜好奇的目光,石元载却轻微叹了一口气,扭头望向远方,神情有些忧郁。随着他低沉的声音,一个久远的故事慢慢拂拭去表面的尘埃,带着夜间江水的潮气,新鲜湿润地展露在花绿芜眼前。 “殷温岚喜不喜欢公主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喜欢他,他也就必须喜欢公主!” “王皇后心系爱女,继续调查,发现殷温岚万般都好,却只有一个缺陷。那就是他已经娶妻。且与妻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举案齐眉。王皇后便派人赐死殷温岚的妻子,并派宫人秘密宣旨道:‘汝为人子,岂愿为区区一女子连累三族亲人父母者乎?!’殷温岚见到妻子的尸体,捶胸呕血,卧床半年,病好之后迎娶公主。” 花绿芜没想到这是一个悲剧,倒吸一口凉气,面露不忍之色,半天才问道:“那……丹阳公主是否知情呢?” “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子而死,就算她不知情好了,难道她就是无辜的么?!”石元载的声音十分冷厉。 “那结局呢?!” “结局?”石元载笑了起来,淡淡道:“结局自然是皆大欢喜。公主得偿所愿,殷温岚成为人人艳羡的东床快婿,金刀驸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长命百岁,子孙绕膝!只是……只是倘若当年皇权旁落,公主不再是公主,臣子也不再是臣子的时候,殷温岚是否还能和丹阳公主白头到老,伉俪情深呢?呵呵,斯人既逝,这个谜题怕是永世也解不开了!” 花绿芜心潮涌动,小脸变得苍白,她觉得脑子乱掉了。 石元载冷笑着看着他,目光既有一丝得意,又有一丝自嘲。 花绿芜看见他的冷笑,忽然如被钢针刺了一下,醍醐灌顶,头脑一片清明。瞪着石元载叫道:“你以为讲了这个故事,就能为你自己开脱么?你当你是殷温岚么?难道你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妻子被包家杀了?!包家是皇帝么?难不成包家那么厉害,也可以赐死你的妻子,屠戮你的父母三族?!哼,你便说破天去,包家也不过是一介商贾罢了,就算他家再有钱,最多使你一贫如洗,岂能害的你家破人亡?倘若你有骨气,当初为什么不去反抗,为什么不逃?!” “你……!!”石元载脸色大变,拍案而起,却张口结舌,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你当年的情形绝对不会有殷温岚那样惨重。”花绿芜已经冷静下来,冷冷道:“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石大人。就算包家逼你娶了包芊芊,也和你的懦弱脱不了关系。你不要把责任全推到包芊芊头上。她虽然不美貌,你能爬到今天这个地位,她也是付出良多。利用了她,抛弃了她,最后还把她比作丹阳公主,把所有的错处归到她身上,你不觉得这样很过分么?!” “况且,你若真有那个青梅竹马,怎得又娶了独孤清婉呢?第一次是爱慕富贵,第二次是爱慕权势。你那青梅竹马一连两次被打败,说起来也真可悲。” 随着花绿芜的指责,石元载脸色愈加苍白,忽然踉跄着后退一步,碰歪了椅子,发出不合时宜的剧烈声响! 外头立刻有人敲门。 “里面好得很呢,都别进来!”花绿芜沉声说了一句,门口立刻安静了。花绿芜继续冰冷地看着石元载。 石元载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惊怒交加。花绿芜昂着头,像盯紧了猎物的老鹰,高傲而不屑的看着他。 石元载胸膛不断剧烈起伏,半天后忽然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子非鱼,安知鱼之苦乐?!话不投机,半句为多!” 花绿芜便单手掐腰笑了起来,嘲道:“你就逃吧!你就自欺欺人吧!我本来就知道,人面对自己不能辩驳的事情时,要么痛改前非,要么就会像你这样!” 话音刚落,石元载便气急败坏瞪了她一眼,铁青的脸又涨的通红,全是羞辱之情。僵持片刻,忽然用力一甩袖,转身大步离开,推开门出去了。 江岸潮湿的清风涌进客房,雕花门吱呀作响。花绿芜站立片刻,嘴角凝着一丝冷笑,一动不动,好似风中雕塑。 直至小海螺蹑手蹑脚走进来,鬼鬼祟祟地叫了一声“主人……” 花绿芜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转眼看着她。小海螺担忧道:“主人,你怎么了?那什么狗屁盐铁使大人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花绿芜笑一笑:“凭他也配?!反过来还差不多。”又扬起细眉问道:“石元载……就是那个盐铁使走了么?” 小海螺摇摇头,无辜道:“没呢。他还站在外面船舷边吹风。” 花绿芜失笑起来,摇摇头:“果然就是这么个东西!他攀附的独孤家还未走,就算觉得再屈辱,他又岂敢走呢?哼,为富贵权势所累,仰人鼻息,虽说伪君子实在可恶,说到底也只是一条可怜虫罢了。” 说完,花绿芜使劲儿伸展双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便踢着大靴子,一摇一摆地往外走。 小海螺赶紧跟上,“主人主人,您这是要去哪儿?” 花绿芜笑道:“欠债的一个还未来,一个已经气跑了,我啊……现在闲的没事儿干,很想去看看你说长得很俊的独孤公子呢。” “啊,主人主人,小海螺忘记给您说了,那孤独公子虽然长得俊……听人说却是个小矮子哩!后来我偷偷跑去看了,果然是这样。” “小矮子?!有多矮?” 小海螺想一想,伸手比到自己额头:“大概这么高罢。他长得倒是很好呢,可惜是个残废!” 小海螺年纪小,个子本来就不高,那独孤公子要是只到她额头,对于男子来说,简直可以称为侏儒了。花绿芜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惊讶,停下脚步问道:“那独孤公子有多大年纪了?” 小海螺:“这便是奇了呢。单看他的容貌,像是十几岁,又像是二十几岁。相貌是极好的啦。可一双眼睛冷冰冰的,看起来倒像是四五十。啊,他的眼睛有些发蓝呢,他身上肯定有胡人血统!” 独孤家族是白竺国有名的世家大族,族内英才辈出,追溯到本朝开国时期,三公九卿中便有四位出身独孤一族。时至今日,虽然比不得开国时期的辉煌,却也枝繁叶茂根深蒂固,在白竺国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如今的族长独孤宇瞻年仅三十三岁,已经是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 族中中坚一代也多跻身于朝廷要职。譬如独孤长源,独孤长文,独孤季川,独孤卿云等等,随便举出一个都是当朝炙手可热的人物,其中独孤卿云任职御林军统领,正是那独孤清婉的哥哥。 花绿芜当年随着罗钰逃亡,早期没少遭遇朝廷的围剿,也曾见识过几个独孤家的顶尖人物。独孤卿云当年才十七八岁,担任南疆大营的偏将军,少年气盛,英姿勃发,几次气势汹汹的围剿,却都让两人使诡计躲了过去。因此当时独孤清婉拿哥哥威吓花绿芜的时候,花绿芜心里只觉得好笑,心想你哥哥就算来了也拿我没辙,有种的你怎么不叫族长独孤宇瞻来呢?他来了我还忌讳点儿。 花绿芜想了半天,对这小矮子的确没有一点儿印象。她记的独孤家多出美男子,且因血缘关系,身材都偏瘦高。小矮子既能被家族委以重任,过来接触罗钰,想必在家族内颇受器重。鹤立鸡群不奇怪,鸡立鹤群难度可就高多了。 花绿芜登时被挑起了兴趣,原本只有一两分想见独孤家的人,现在却变成了七八分。 “好,便让我会会这个小矮子。”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十三章 月色如洗,江风徐徐。巨船上灯火通明。眼下还未到宵禁之时,顺着船舷处往下一看,黑色劲装的护卫守在岸边方圆十丈处,外围聚集了许多通州百姓,还在好奇兴奋地小声讨论,仰头凝望。小孩子清脆的笑声飘散在夜空。 花绿芜大摇大摆走在甲板上,看见石元载孤伶伶的身影。他负手靠在船舷边,似乎感受到花绿芜的气息,浑身一紧。花绿芜轻笑着走过去,连理也没有理会他。石元载蓦然放松,等会儿却又暗中攥紧了拳头,浑身泛起羞辱的感觉。他本是通州人人敬畏的盐铁使大人,但花绿芜却丝毫不惧怕他,反而把他看做蚂蚁,蛆虫一样。 这鬼地方他真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花绿芜一路前行,船上侍卫婢仆没有不认识她的,虽对她一身装扮感到讶异,却不敢露出异色,纷纷行礼。花绿芜来到船楼最上面一层的水华厅外,红木雕花门比船上其余房间的大门要高一尺,宽半尺。外面左右各立着四个精壮的侍卫,见到花绿芜便弯腰行礼。 花绿芜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止住他们出声,便收敛气息,整个人趴到门上,耳朵贴在门缝里细听。 里面本来在低声交谈,此刻却忽然静默。罗钰淡淡的叹息传来。 “你既然来到了门口,为什么不推门进来呢?” 花绿芜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隐身匿迹的功夫本来不错,往日即使是罗钰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发现,看来一段时间不见,这冤家的功力百尺竿头又进一步了。 花绿芜便负手笑道:“既然罗侯请我进去,我为什么不进去呢?”说着推开门,大步跨了进去。 屋里燃着檀香,淡淡的香气中却夹杂着浓重的血腥之气。 花绿芜脸色一变,加快脚步,绕过屏风,只见灯火通明中,背对着她的是一个仿若半大少年的矮小身影,罗钰则站在几案之后无奈地看着她。 矮小身影一身红衣,罗钰一身黑衣。 一矮一高,对比甚是鲜明,好似孩童在领受父亲的教诲。 花绿芜眼尖,已经看见矮小身影右侧的红色衣袖中晕染了浓重的颜色。血腥气正是从那垂落的袖口中飘散出来的。 矮小身影缓缓转身,是一个脸色苍白,俊秀冷漠的少年。湛蓝的眼睛如海边高远明净的天空。 他缓缓眨了下眼睛,躬身行礼,声音幼细冷淡,不辨雌雄。“在下独孤栖白,见过东海侯夫人。” “你的袖子在滴血。” “在下约束下属不严,竟得罪了夫人。右手已经奉上,聊作赔罪。” 独孤栖白一闪身,身后漆黑的几案之上,剔透的白玉托盘,一只蜷曲着手指的苍白手掌齐腕断在那里。猩红的鲜血溢满了整个托盘。 花绿芜没有吐,但她的脸色忽然变得和断掌一样苍白。 罗钰见之,微微皱眉,眯细了眼睛,忽然扯过一方黑布,将之覆盖在玉盘之上,遮掩了那一方血腥。 花绿芜勉强笑道:“你这赔礼好重。” 独孤栖白微笑道:“身体发肤来自父母恩赐,虽然不敢轻侮,然又怎抵得侯爷对夫人的怜惜爱重。舍妹不懂事,几乎害夫人重伤,栖白愿意以右手替她的性命,聊表歉意。” 他明明身受重伤,说起话来却彬彬有礼,除了因为失血,脸色过于苍白,其余竟能神情无异。性情之坚忍几近可怖。 花绿芜看这矮小俊秀的男子,简直像看见了一个小怪物。 “来之前,我还在想独孤公子是个什么人物,现在一看,果然杀伐果决,出手不凡。” “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叫人无法拒绝……不知公子与国师孤独大人是什么关系?” 独孤栖白颔首,肃然道:“承蒙赞赏,国师大人乃是家师。” 花绿芜笑道:“他有你这一个弟子,比别人的十个弟子还强。” “不敢当。不知夫人是否愿意收下独孤家的诚意?” “收。既然送来了,为什么不收?!”花绿芜挑眉笑道:“既如此,我和你们独孤家的恩怨算是两清。你们有什么事情要商量,请继续。” 说完,花绿芜敛衽施礼,转身出去。 板着脸一路狂奔,回到休息的舱室中,便踢掉靴子爬上了床。闭上眼睛,幼小苍白的断掌还在脑海里萦回不去,不禁胃液翻涌,眉头紧锁。 这么多年岂能没见过血腥,可她却从未对孩童与老人下过手。那一幕对她的刺激着实不小,看了以后心里难受极了。 花绿芜闭着眼睛躺了半天,忽然觉得床边立着一道黑影。 身子一僵,睁开眼睛一看,雪亮的灯火下,是一身黑衣,冷如冰雪的罗钰。 “你还好吧?”他淡淡道。 “废话。你看我现在好不好呢?!”花绿芜柳眉微皱,没好气道:“人走了没?” “刚走。” 花绿芜翻了个身,蹬开薄被。仰着小脸追问道:“是他自己砍的手,还是你示意的?” “他自己。”罗钰面无表情,顺势坐在床边,摸着花绿芜的头发缓缓道:“所以说他实在很聪明。” ——他知道得罪了你,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用以震慑天下人。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罗钰的妻子,是绝不可轻侮的。 “聪明什么?”花绿芜撇撇嘴,打开他的手,懊恼道:“他实在是自作聪明!我这么好收买的一个人,他要是散财收买我,未必非要废掉那只手。还有你不要动手动脚的,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方才不过是在外人面前给你面子罢了。否则他叫我夫人的时候我都要呵呵他一脸。” 罗钰收回了手,抱臂,冷冷看着她不说话。 花绿芜理直气壮瞪回去。 罗钰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道:“你就非得这样?非要分手,非要惹我不高兴么?”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在和你玩过家家?你当我是说着玩的?罗侯爷,我喜欢的不过是你的一张脸,现在已经看了这么多年,早就看够了!你现在对我来说,就像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啊不,有一点儿不同,要是你倒霉了,我会比较开心。” 花绿芜心里默数着一二三,等待罗钰气得甩袖出去。可他这回居然忍住了,虽然脸色不太好看,僵了半晌,却还牢牢坐在床沿上,一动未动。 罗钰深吸了一口气,深邃的眸子凝视着花绿芜。“就算你看够了,也要继续看下去,看一生,看一世,看一辈子!花绿芜!” 她仰起头,不满得瞪着他。 罗钰忽然俯身压住她的身体,薄而柔软的嘴唇紧紧吻到她的唇上! xxx 易风站在一辆豪华的马车边,焦急地等待。 岸边人群逐渐散去,孤月繁星之下,岸边逐渐变得空旷寂寥。 静谧之中,远处的巨船忽然竖起了一架长梯,一行黑压压的人群渐渐从船上走了下来。 易风心中一喜,连忙跑到岸边十丈处迎接。旁边盐铁使府的下人也围了过来。 过不一会儿,公子熟悉的身影出现。 旁边出了“啧”的一声,不知谁在轻笑:“方才没看见,原来这般矮!” 话音未落,易风脸色一变。独孤栖白脸色苍白,快速走过,手中不知何时滑出一柄利剑,只见寒光一闪,鲜血飞溅,说话那人只觉得自己腿上一凉,身子重重往下一挫,及至看见仍竖在地上的两条断腿,才感受到彻骨的剧痛,凄声惨叫起来! 易风干脆利落地敲晕他,周围人噤若寒蝉,腥臊之气弥漫四周,有人甚至吓得尿湿了裤子。 独孤栖白湛蓝的眼底空茫一片,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见这恐惧至极的人群。脚步不停,淡淡道:“很好,现在你和我一般高了。” 不理身后人的恐惧,易风服侍着公子上了马车。 马车绝尘而去。 公子在马车铺的凉席上伸长了腿,苍白的脸色麻木至极。 易风小心翼翼掀开他染血的红色衣袖,只剩下光秃秃的手臂,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虽已经点穴止血,泛青的肌肤之上却已经染满了鲜血。 易风心中大恸,一边清洗伤口,一边敷药道:“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听说花小太岁虽然喜欢捉弄人,认识她的人却都说她是个嘴硬心软的,独孤清婉那个贱人犯了错,公子最多替她求求情,多用财帛补偿,取得花小太岁谅解便可,又何须为独孤清婉那小贱人做到如此地步?” 独孤栖白闭着眼睛,十分疲累的模样。淡淡道:“你错了。我岂是为了救她?!独孤清婉那个愚蠢的女人,便是被千刀万剐,与我又有何干呢?” “那您……?!” “我是为了博得东海侯的好感啊。” 独孤栖白仍闭着眼睛,不辨雌雄的声音轻轻响在易风耳边:“东海侯当年被皇后戕害,皇上下令屠灭他母妃三族,又派人将他母妃鸩死在流霜宫,此恨之深,不共戴天。东海侯小时候被兄弟迫害,九死一生,连他名义上的父皇也多次派人围剿。哼,像这种曾经被亲族背叛的人,应该最为厌恶亲族残杀之事。倘若我交出独孤清婉任由他们处置,凉薄无情之余,难免会勾起他往日的旧恨。他若厌恶于我,师尊交代的联盟之事,又该如何开口呢?” “小婢无知,公子圣明!” 易风明亮的眼睛里尽是倾慕。随即,却又有一些疑惑,忍不住问道:“可是公子,传闻中不是说罗侯不喜欢花小太岁么?花小太岁对他真的这么重要么,竟值得您自断右手?” 独孤栖白忽然睁开了眼睛。湛蓝的眼神如出鞘的刀锋一样,锋锐而冷酷。 “值得。我初见他的眼神便知道,传闻并不可信。这人为了花小太岁,恐怕会不惜与整个独孤家族为敌!”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十四章 床上两人还纠缠在一起,忽听见开门的吱呀声。小海螺清脆的声音传来:“主人,那包氏……啊!!!” 只听衣衫摩擦,木门吱呀,又被迅速关了起来,小海螺不见身影。 花绿芜小脸涨得通红,简直喘不过气来,罗钰终于放过她,直起身来若无其事道:“你也该好好管管小海螺,不经通传擅自进出,总是冒冒失失的,养成这个坏习惯,日后难免看到不该看的。” 花绿芜缓了半天,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忽然溢出泪水,咬牙撑着床起身,便狠狠甩了罗钰一巴掌! “啪!”玉白的肌肤顿时红肿起来!罗钰既未闪,也未躲,直被打得偏过头去。 花绿芜手掌都麻了,犹气得肩膀直发抖。 “罗钰,你滚!” “不滚。” 花绿芜没再说话,立即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掉眼泪一边穿鞋子。充分地表达出“他不走,她就走”的决心。跟这个混蛋没法儿好好地相处了! 花绿芜站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准备走的时候,坐在床上的罗钰蓦地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攥地很紧。 花绿芜没回头。罗钰便闷闷地说:“你以前发脾气从来不会超过三天,可这次你已经赌气两个多月了。” 花绿芜哈哈一笑,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故作轻松地说:“谁赌气?你老几啊我跟你赌气?少自作多情了!你给我放手!” “不放手。”罗钰不仅这么说,他甚至站了起来,从背后一把拥抱住花绿芜。形状秀美的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喃喃道:“那次的事情,算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么?” 花绿芜默然站立良久,浑身僵硬。忽然用手肘狠狠击了他一下,道:“原谅你个头!” 罗钰闷哼一声,却犹自紧紧抱住她,不依不饶道:“糖豆,你别闹了。你要真是不喜欢我了,为什么哭呢?” ——这是一个很犀利的问题,直入人心。 花绿芜忽然想起那一次撕心裂肺的大哭。 罗钰与白竺国最负盛名的“僧道人”之一的“一僧”——慈安寺的静言大师决战,惨胜一招,轰动整个白竺国朝野。从此年仅二十一岁的罗钰,跻身当世绝顶高手之一,名声大噪。同时却也身负重伤,等被属下抬回来时,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几乎药石罔顾。 自己吓得六神无主,三天不眠不休,搜罗天下名医,花血本采买无数珍稀药材,倾尽财帛终于保住他的性命。之后为求一粒固本培元的九转小还丹,更是冒死夜潜慈安寺,十数日内来回奔波八百余里,差点儿把小命搭上。 那时他们还是好朋友,未谈婚嫁。刚在东海站稳脚跟,经营出一大片势力。经此大难,被收服的手下有不少再次背叛,多年经营差点儿毁于一旦。花绿芜简直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怎么撑过来的,只记得在罗钰受伤的那几个月里,自己直接由一百来斤瘦到了六十来斤,对着镜子照时,瘦骨嶙峋,简直像一把骷髅。 花绿芜不禁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转圈照,越看越灰心,越看越丑,不禁埋怨道:“罗钰你混蛋,害我成了丑八怪。这么丑,哪个美男子还敢娶我?” 罗钰拉着她瘦伶伶纤细吓人的手指头,默了半晌哑声道:“倘若没人娶你,我娶你。” 罗钰治好了伤势,以白竺国新晋的宗师级高手身份再次出山,手持一柄人人畏惧的斩鬼刀,一年内扫平东海各自为王的一百八十余个海岛势力,摧枯拉朽势不可挡,收服近五万属下,终于统御了整个东海海域,称霸一方。 朝廷见他势力已成,不能再轻易覆灭,不敢得罪,于是便送来无数钱财布帛,珍奇古玩,又派使者宣读圣旨,将罗钰封为东海侯,东海诸岛并沿海区域俱成为其封地,用以和好。 彼时白竺与东川多年征战,国力匮乏;罗钰新收服诸多手下,多是悍勇不服约束之辈,也需要一些时间进行整理安置。且周围国家虎视眈眈,倘若两边内斗,两败俱伤之余,必定让他国捡了便宜。 罗钰碍于情势,便接受了东海侯的封号。不过他和皇室仇深似海,冤仇不可化解,皇室方面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东海侯罗钰既不听调,也不听宣,成为两方之共识。虽然名为东海侯,实则已经割据一方,自立为王了。 罗钰功成名就之后,果然遵守了当年的戏语,娶了陪伴他多年的好朋友花绿芜。这场十里红妆隆重至极的婚礼简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为何?! 原来花绿芜出道时喜欢戴一个狰狞的鬼面具增加气势,她一向又很喜欢戏弄人,得罪了不少江湖中人,因此得了“花小太岁”的诨号,名声不算好。容貌非倾国,才华非冠世,且无父无母,出身低微。 罗钰堂堂皇子出身,相貌气质武功智慧皆一时之重,同辈中人无有能匹敌者。又手握重权,独霸一方,皇室忌惮,诸侯侧目。风头之盛一时无两,更是众多世家千金,江湖巾帼肖想爱慕的人物。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俩太不般配了。简单来说,是花小太岁高攀。人人都认为罗钰应该找一个更好的女人,只是为了报恩才娶的花绿芜。多事之人甚至开了赌盘,一赔三赌这俩什么时候掰。 还有不少人津津乐道于拉郎配,纵数白竺国风姿万千的各色美女,综其出身、容貌、品性、才华,讨论哪个和罗钰最为相配。 哪个女人听人这么讨论自己的婚姻,都不会太高兴。花绿芜初听时自然也是不开心的。 可她一向想的开,权当那些人是嫉妒。而且罗钰又是冷冰冰的,成天忙这忙那。虽然对自己不像是旁的新婚夫妇那么甜腻,可也从未对别的女子假以辞色。两人成亲三年,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吵过嘴,闹过仗,可不消一两天就能和好,感情依然深厚。 两人毕竟相处了那么多年了,彼此扶持,相互理解。 花绿芜一直很喜欢罗钰,也从未怀疑过罗钰对她的感情。 直到两个月前。 某次恶作剧的偷听,让花绿芜忽然得知一个秘密,那次差点儿要了罗钰性命的决战,竟是衡芜仙子云若衡牵的线搭的桥,是皇家为了除掉逆子罗钰设下的圈套。 得知这件事情,花绿芜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她整个感情世界都乱套了。 为何呢? 第一,罗钰本可以拒绝这场决战,却没有拒绝。 第二,罗钰本应该和生死之交花绿芜商量一下,却压根儿没和她说。 第三,牵线的衡芜仙子云若衡是白竺国最负盛名的美女之一,且是罗钰的青梅竹马,当年两人门当户对,亲密无间,几乎订亲。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她花绿芜也做了一回被隐瞒的“丹阳公主。”罗钰一直瞒着她,隐瞒了整整三年。 花绿芜无法形容自己那时的心情。荒唐,荒唐,简直太荒唐。 为什么要隐瞒?他真的是因为喜欢自己才和自己成亲的么?还是果然和传闻一样,其实他爱的是云若衡,甚至甘心为她赴死,被拒以后心灰意冷,自暴自弃,娶了她花绿芜只是因为所谓报恩?! “报恩。”这两个本代表美好的字,化作毒辣的小钢针,噗噗噗直戳她的心脏,疼得她白天吃不下饭,晚上睡不着觉。 她无法再相信罗钰爱自己。 思绪渐渐回拢。花绿芜听见自己冷冰冰的声音说:“我哭不哭关你什么事儿啊?你那时候嫌我烦,现在道歉,晚啦。” 罗钰神情一动,刚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轻轻的敲门声。 小海螺弱弱的声音传来:“主人,一个自称是包氏的女人跪在岸边,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 花绿芜一边用力挣开罗钰的包围,一边擦净眼泪扬声道:“是她叫人通传的吗?” 小海螺道:“不是她叫人通传的,是奴婢看见的,奴婢记得主人说过要见这个包氏,便前来禀报了。主人,要把她叫上来么?” 花绿芜想了想,冷笑道:“她这是悔过呢。不必叫她,继续让她跪着。她想表诚意,我就要看看她的诚意到底如何。” 说完瞥了欲言又止的罗钰一眼,有意无意道:“哼,道个歉我就必须原谅她么?难道我花绿芜就那样好糊弄?!” 将罗钰赶出去,过半晌,小海螺又鬼鬼祟祟溜进来。 “主人,您刚才……” “你又偷听墙角。” 小海螺尴尬笑道:“主人,奴婢看男主人已经服软了,您也该消气了吧,何必闹得那样僵呢?说句僭越的话,奴婢看得出来,您是打从心底喜欢他,何必老是闹别扭,倒让自己伤心受苦呢?” 花绿芜默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小海螺,你听过一个故事么?” 她幽幽道:“一个乞丐快饿死了,一个富人施舍粮食,叫道‘喂,你过来,给你饭!’那要饭的不愿吃嗟来之食,结果饿死了。” 小海螺迷迷糊糊,没听明白,挠挠头道:“这乞丐好笨啊。” 花绿芜笑道:“什么笨?!那叫有风骨!” “有风骨还不是饿死了?有饭为什么不吃,说到底还是笨。” 简直鸡同鸭讲……唉,也许小海螺那单纯的脑袋里永远不会有这样复杂的烦恼。花绿芜无奈,只好笑一笑,没再说话。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十五章 罗钰枕着手臂仰躺在柔软的床上,心情十分复杂。 花绿芜的愤怒出乎他的预料,且难以搞定,让他很是头痛。 其实他对花绿芜的心情,很是难以说明。以前花绿芜问他究竟爱不爱她的时候,他并不愿意欺骗她,要么嫌她啰嗦,要么告诉她“我只会娶你一人。” “只会娶你”和“只爱你”是有区别的。前者出于理智与责任,后者出于冲动与激情。 倒不是因为他心有余力,还爱着别人,恰恰相反,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爱的人。 ——怎么还会有爱呢?花绿芜虽然伴随他良久,却毕竟没有经历过他的那些遭遇。 本是受宠的皇子,本来父皇母妃恩爱,忽然一日便天地改色。母妃被冤枉与御前统领私通,父皇大怒,赐死母妃,屠戮其三族。美好的世界一日间便鲜血飞溅堕落地狱,在花绿芜来救他之前,他见识了多少善变的嘴脸,冷酷的心肠,恶毒的讥嘲,残忍的虐待? 倘若是不认识的强盗也就罢了,除了恐惧憎恨不会有其他。 可那些施加给他无数痛苦的,却正是往日慈爱的父皇,贤淑的皇后,友爱的兄弟,笑脸相迎的太监,巧笑倩兮的宫女。所有信任的人霎时都变得恶毒而狡诈起来,往昔的世界分崩离析,灰飞烟灭!任何经历了这种人间地狱的人,又岂敢再相信任何人呢?! 罗钰不敢相信任何人,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如此了。 花绿芜其实已经是他最亲昵的人了,是救过他无数次的恩人,也是他的好朋友,恋人,战友,生死之交,并肩而立的妻子。有花绿芜在身边,他便不会觉得寂寞孤独。他愿意对她好,只要花绿芜喜欢的东西,他都会想方设法弄给她。他愿意把世界上所有珍贵美好的东西都堆在她脚前。 是的,他甚至能为花绿芜做到这个地步,却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他熟悉花绿芜的每一个缺点,并将之牢牢掌控。却绝不敢同样把自己交付出去,让花绿芜牢牢掌控。 且不仅如此……也许说起来实在是凉薄自私,可在他的内心中,还早就把花绿芜圈定为自己的私人财产了,打死也不肯出让给别人的,更不会容许这财产自己长了脚,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家出走,再屁颠屁颠地奔向别人的怀抱! 唉! 罗钰心里实在憋得慌。 xxx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罗钰辗转反侧的时候,外面月沉星斜,水天一片,空中布满了青灰色的薄雾。岸边潮气露重,伫立着一辆青布马车,枣红马儿无聊地打着喷鼻,被缰绳拴在岸边的一株柳树上。 岸边青石阶上,一个灰衣妇人,并身后的两个仆役遥对着华丽的巨船而跪,衣袖已经被岸边青草上的露水打湿,也不知跪了几个时辰。 四周静谧,寥落无人。 一阵微冷的夜风吹来,也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轻如春风的叹息。 灰衣妇人僵冷的身子一动,随声音转过头去,只见远处薄薄的轻雾之中,悠然现身一位白纱丽人。看其身形脸庞,当真丽质天成,美得如梦如幻,便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妆容衣着素雅,不染纤尘。 白衣女子渐渐走至灰衣妇人跟前,美丽的脸容带着一丝悲悯,淡淡道:“怎么,东海侯夫人还是不肯见你么?” 灰衣妇人以头触地,恭敬至极道:“奴家自以为是,罪孽深重,便是多跪一会儿也是心甘情愿。真不知奴家何德何能,竟能得到仙子善心垂怜。” 白衣女子微笑道:“你也是可怜人,且已经跪了半个晚上了,得到的惩罚也足够了。” “若衡相信东海侯夫人也是善心之人,只不过一时生气……便让若衡在你们中间略作转圜吧。” 说完,白衣女子从腰间解下一只半尺长的白玉笛,横放唇边。纤细灵巧的手指缓缓舞动,清雅动人的笛音便响了起来。 笛声悠悠。 此时,花绿芜正在睡觉。蜷着身子,抱着薄被,柔软的枕头芯换成了晒干的茉莉花瓣,喷喷香,她睡得也正香。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睡觉很喜欢赖床,并且睡熟的时候,响雷都吵不醒。 舱室内没有点蜡烛,床头四角的雕花上,镶着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正散发着银色的幽幽光辉。 笛音婉转悠扬,飘至舱室的时候,仿佛被毒蜂狠狠蛰了一下,花绿芜蓦地睁开了眼睛。 曲音继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先是升起一片空茫……这曲调怎么这么熟悉?等渐渐清醒了,六神归体,花绿芜便忽然披头散发,抱着被子猛然坐起! 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在悠扬的笛声中,逐渐酝酿起了风波。 ——可恶可恶可恶!!这么熟悉的曲调,定是云若衡那个臭女人干的!居然敢跑到江边吹笛子,是挑衅她么?!简直欺人太甚!! 花绿芜气得脑袋发热,匆忙穿了衣服,登上鞋子,推开门就往外跑。江边微凉的清风吹拂过她柔软的衣袖,细密的长发。 她眼睛冒火,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一直跑到罗钰的舱室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踹开门去! 灯火通明,罗钰赤着上身倚在床头。玉白的肌肤映在摇曳的烛火之下,细若美瓷,仿佛是剔透的。这美景差点儿晃瞎花绿芜的眼睛,虽然满满一肚子气,却忽然很没出息地……很有点儿发不出来。 舱室里的婢仆被惊醒,纷纷跪地行礼。罗钰一付早就知道她会闯进来的模样,合上摊在膝盖上的书,咳了一声,示意婢仆下去。 等门关上,花绿芜便冷笑道:“你的好姐姐来了,你怎么还不动如山,还不赶紧穿上衣裳去找她啊,省的她老是在外面吹什么破笛子,缠缠绵绵哀哀切切的,吵得我睡不着觉!” 罗钰推开被子,下身只穿着绸白亵裤,转身坐在床沿,垂下的两条腿极为修长,正面对着花绿芜。怔了一会儿,才笑道:“你也睡不着啊?好啊,过来,我抱着你睡。” 花绿芜小脸一寒。旁边是半人高的牡丹青花瓷,注满了半大瓶水,上面绽放着妖娆的重瓣花卉……本想砸,一时没忍心。右侧壁橱上搁着三彩小盖碗,花绿芜抄起来就狠狠砸过去! 罗钰神情不变,及至盖碗快要砸到眼前,倏地伸出右手,牢牢接住,顺势放置在床头小柜之上。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逾闪电!纵使花绿芜正气得半死,也不由得暗中佩服。 “糖豆,你怎么又乱发脾气?我早已经和你说了无数遍了,我跟云若衡毫无干系,形同陌路。” 花绿芜心中一痛,冷笑道:“就装吧你!我看你是有贼心没贼胆!人家都千里迢迢找上门来了,还形同陌路?!你赶紧给我出去,要么把她赶走,要么你和她一起走,别碍我的眼了,我还得睡觉呢!” 花绿芜侧立门前,掐着腰撅着嘴,看也不看他,浑身散发出我很不爽的气息。 罗钰忽然觉得她这造型特别像一只愤怒的茶壶……很凹凸有致的茶壶……干咳一声忍住笑,同时郁闷的心情忽然消散了好多,嘴角扬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云若衡是来找我的?要我说,她这次定是来找你的。” 花绿芜冷哼一声,简直被气笑了。 罗钰起身,一边穿衣一边缓缓道:“你啊,干吃醋,却一点儿也不了解她。” “吃醋?哈哈哈谁吃醋?……你才吃醋呢!”某人抵死不承认,如被踩了尾巴的小猫,脸涨得通红。 罗钰笑一笑,没拆穿她,接着说:“云若衡是个精明的女人,找你定是为了救包氏。你不知道,云若衡的师父是当朝长公主淑宁,也就是江湖上有名的白道领袖百花观音。百花观音的丈夫是皇后之族弟,皇后之子便是太子,因此师徒两人属于太子一派。” “独孤一族本是拥皇派,却因为处置泰丰十三年的贪墨巨案,得罪了皇后。这两年被皇后太子排挤,于是渐渐和二皇子结成联盟。” 经他一点拨,花绿芜发热的脑袋便冷静下来,恍然大悟,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石元载是独孤家的女婿,因此是二皇子方面的人,包氏既能和他对抗,云若衡又肯在这时候现身,所以包氏是太子一方的人了?” “对,正是如此。” 花绿芜道:“孤独家的人才找过你,云若衡接着就出现。石元载身为盐铁使,天底下最肥最油的差事,那包家又是有名的海珍商人,财帛无数。包氏上次陷害我,便是因什么破账簿……怎么,难道两派又要斗法,再弄出一个贪墨案么?” 笛声悠扬婉转,萦绕耳旁,一片清幽祥和之意。花绿芜的神色却凝重起来,浑身泛起了寒意,喃喃道:“倘若如此,可不知又要死多少人了……唉!” 罗钰已经穿戴整齐。长身玉立,一身黑衣,花绿芜瞥了他一眼,心中一跳。心想这混球虽然负心薄意,天底下能将黑衣穿地如此尊贵好看的,除了他却也没几人了。 罗钰缓缓走过来,花绿芜身子一僵,随即毫不示弱地瞪着他。 罗钰居高临下,深邃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两人贴的特别近,花绿芜甚至可以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好闻的气息。 “干,干嘛?!”奇,奇怪?!靠的这么近要做什么? 罗钰不答,充满研究性地看着她……的胸部,忽然伸手轻柔地按一按她的小肉包。 “啪!”那触感让花绿芜寒毛直竖,羞得小脸通红,想都没想,一个大耳刮子就招呼过去! 罗钰伸手一挡,那清脆的响声就落到他修长的手臂上。 花绿芜风中凌乱,简直说不出话来,罗钰便揉着胳膊指责道:“你打得也太用力了!我让人给你买了些成衣,只是想看一看有没有记错尺寸。”他居然还挺委屈。 “你……!!”花绿芜护着小肉包,悲愤交加地看着他。占便宜也就算了,居然给出这么烂的解释,他真心以为她智商很低么?! 罗钰也觉得没意思,干咳了一声道:“你总不能穿成这样子去见云若衡。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总喜欢和她较劲,穿成这样……怕你日后又生气后悔。” “胡说,谁说我生气后悔?再说谁要去见云若衡了?!” “我说的。” “呵呵,罗大爷,真不好意思,你算哪棵大头蒜啊,我凭什么听你的?!”花绿芜咬着牙根,一字一顿,深切地表示出自己的厌恶与痛恨。 罗钰不禁挑起长眉,冷笑道:“这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谁让你总是冤枉我和她有私情。难道只许你冤枉,却不容我证明清白么。” “还有,”他缓缓说:“你方才猜错了。两派相争,却绝不会再出现一个贪墨案。因为两方都不干净,倘若拔出萝卜带出泥,谁都落不着好。所以独孤家和云若衡前来,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云若衡除了想保住包家之外,还有另外的要事相求。你若想知道,就更衣随我一同前去。否则我保证,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 花绿芜愤愤地去试衣服。罗钰这混蛋深谙她的心理,知道她好奇心最重,像这种事情不搞清楚,她肯定会睡不着觉的……o(>﹏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十六章 罗钰搞了一个大阵仗。 灰蒙蒙的晨雾之中,整艘巨船灯火依次亮起。侍卫甲胄鲜明,虎虎生威,双眼如厉电,以至于整艘船都透出一股肃杀之气。婢仆谨守规矩,形貌秀美,举止沉稳,一派大家之风——只有小海螺被塞到底舱。照罗钰的话来说,是不想让她一个人拉低整艘船的水平。 包氏随着云若衡上船时,很是受到一番震慑,心中对自己做出的错事更为后悔。云若衡则目不斜视,款款前行。 及至到了待客的舱厅外报上姓名,先是婢仆通报,等里面允了,才被迎接进去。整套流程繁琐冰冷,不带有一点儿热乎味。 云若衡心里便明白了,这是东海侯在给她下马威呢。 云若衡是汝阳王的嫡女,又是百花观音淑宁长公主的爱徒,无论在朝野还是江湖都十分有名望,芳踪所到之处,从来都是备受爱戴尊崇。再说她与罗钰本是旧识,上次撮合罗钰与静言大师决战,也是一纸信笺,罗钰即到。因此倒没有想到会受到这么明显的冷遇,心中微微一凛。 等进入里面,云若衡便手持玉笛,抱拳行礼,轻柔的声音微微笑道:“若衡冒昧,还请东海侯贤伉俪勿要见怪。” 花绿芜挑起细眉,冷眼看她。 只见眼前女子身材高挑,背脊挺拔,一身素雅的白衣裹在她窈窕的肢体上,秀美如仙。鹅蛋脸上,肌肤白皙细嫩,最美的是一双眸子,温柔如春波,明亮如寒星。乌黑的长发仅以一枚羊脂玉簪斜斜定住,额上轻柔地覆着一层刘海。装扮虽简单却丝毫不掩国色天香,果然不愧是久享盛名的美女。 云若衡笑容浅淡,却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传闻中凶恶的花小太岁,心中不禁大感诧异。只见眼前女子一身正红苏绣,衣衫繁密华美,墨发黑如鸦翅,斜插三枚流彩涟涟的琥珀簪。身材娇小玲珑,肌肤幼嫩素白,便如玉娃娃一般,华美可爱,哪里是传闻中的丑若无颜? ——尤其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嵌在秀眉之下,格外灵活,更展现出主人倔强狡黠的气质。倘若说容貌还有三分不足以称为绝色,这双眸子的灵光却完全可以弥补了。 看来传闻果然不可信啊。 当着外人,罗钰是一家之主。花绿芜便眼珠一转,看他一眼,意思是看你的了。罗钰很好地保持了一向的面瘫习惯,冷冷反问道:“怪罪?不知衡芜仙子何罪之有?” 包氏刚看见盛装的花绿芜已经大吃一惊,为她的艳光所震慑,缩在云若衡身后不敢妄动。她虽然在通州富甲一方,却也知道自己不过一介平民,在这群贵人眼中便如同卑贱的蝼蚁一般。此时见罗钰语气不善,便赶紧站了出来,对着东海侯夫妇下跪请罪。 云若衡便微笑道:“若衡的错处在于冒昧打扰,搅扰了贤伉俪的清梦。不过若衡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请侯爷及夫人听若衡解释。” 花绿芜也微微一笑:“好啊,请说。” 云若衡便看了一眼包氏,指着她道:“包氏差点儿连累夫人性命,罪在不赦!本来便是跪死在江边,也是应该的。只是有一点,普通百姓于此事并不知情,夫人既然微服出巡,怕也不希望此事让太多人知晓。因此倘若包氏跪到天亮,人潮攘攘,到时候百姓不明所以,猜测者众说纷纭不着边际,反而容易损伤夫人的清誉。若衡自然相信夫人磊落坦荡,只是自古以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夫人的清誉因此受到一点儿损伤,便是死十个百个包氏也挽不回来。” 包氏跪在地上不语,心中却是暗暗佩服。云若衡说话不疾不徐,分明是为了救她才上船,这番话一说,倒像是为了花绿芜好了。 罗钰神情冷峻,花绿芜坐在上首,托腮微笑:“如此说来,你是为了我好,我该谢谢你了?” “若衡不敢。只是若衡一片诚心,还望夫人明鉴。若衡久闻夫人忠义美名。这包氏虽然做了糊涂事,其罪过不可饶恕,其情由却值得怜悯。且她当初并不知道夫人的真实身份,倘若知道了,万不敢冒犯夫人。还请夫人念在她孤苦无依,膝下幼子的份上,略作宽恕。包氏经此磨难,必然洗心革面,家中稚子也会感受夫人的恩德。倘若外人得知真情,也必然会称颂夫人的慈爱与大度。” 这一番冠冕堂皇的套话说完,罗钰忽然拍案起身! 包氏身子一抖,罗钰已经掷碎茶杯,茶水四溅碎片崩空,负手冷笑道:“真是岂有此理!古人言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今日若真如仙子所说,陷害内子之人不加以惩处,无法以儆效尤,到时候恶人奔走相告,蠢蠢欲动包藏祸心,从此我东海侯府安有宁日?!内子若因此有了丝毫损伤,难道本侯要去仙子府上讨要不成?!” 这一番疾言厉色,吓得包氏脸色灰败,叩头不止。云若衡没想到罗钰竟这么不给她面子,一时玉脸变色,也是十分难堪。 花绿芜心眼小,见云若衡不高兴,立马就高兴起来。 罗钰这么维护她,她心里大感安慰,连临行前的怨念都消散了许多。花绿芜又想,这云若衡来此,除了为救包氏,不是还有另外一件要紧事情要与罗钰说么?现在罗钰不给人面子,搞得这么僵,纵使云若衡再口齿伶俐怕也说不出口了。虽然看罗钰的态度,这件事情对太子与二皇子一派很是重要,对东海侯府却是无关紧要,但耐不住花绿芜很想知道啊。 ——不行,我得把包氏带出去,留他们两个在里面,然后我躲在舱厅下的密室里偷听,看看朝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趣的大事。 想到这里,花绿芜眨巴一下眼睛,忽然起身掐了罗钰手臂一下。罗钰奇怪地看着她,花绿芜便笑道:“难得有人夸我,你就拆台!” 随即便若无其事转回头,对云若衡笑地特别纯洁无辜:“仙子姐姐,你别理他。这人到了通州以后,杀气特别重。先前独孤栖白上我们船上玩,坐了没两个时辰就留下一只右手呢,血淋淋的我可是很不喜欢。” 云若衡听到独孤栖白的名字,明眸闪过异色,顿时秀眉微锁,神情凝重起来。 包氏听到断手,心底冰凉一片,脸若死灰,绝望地看着花绿芜。 花绿芜便丢开罗钰,走到包氏跟前,居高临下笑道:“包芊芊,我们又见面了。你虽然差点儿害死我,老天却让你儿子和我有了一点儿交情。又让衡芜仙子跑来替你说情。衡芜仙子帮你说了一堆好话,倒真让我为难。” “我这个人,做决定的时候最不喜欢被人打扰了。既如此,侯爷,你在此陪着衡芜仙子,我先带着包氏出去,我要仔细想一想怎么处置她呢。” 罗钰只听她说了一半,眼中就闪过了然的神色,知道花绿芜的意图了。此事虽然关系太子一派与二皇子一派的争斗,他却置身事外,毫无利益关系,并不惧怕花绿芜偷听。因此不动声色道:“你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想必衡芜仙子也没有异议。” 云若衡目光闪动,微笑道:“此事本来就应该由夫人做主。” 又看着跪在地上的包氏说:“无论夫人做出何等决定,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不过也请你放心,倘若你以身折罪,若衡会替你照顾你的家人。” 包氏没有说话,只是郑重其事地叩了最后一个响头。 花绿芜便领着她出去了。 门关上,花绿芜把包氏交给丫鬟碧螺看管,便立即起身飞奔。船上舱厅布置精巧,绕过螺旋楼梯,穿过横栏廊柱,七拐八绕便来到了底舱。花绿芜一边数着底舱房间一边往前走,终于在一扇暗红色的木门前停了下来。推门进去,室内方方正正,空间仅两丈有余,靠近里侧放着一张窄床,一桌一椅。花绿芜便关门走了进去,跪在了床上,手指顺着墙缝往上摸,居然在上方抽出一块木板!然后从空洞里头掏出一卷细长的软管来。展开贴着耳朵,屏气凝神,上面舱厅里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皇后娘娘每每思之当日被奸人蒙蔽,没能救得侯爷脱离苦海之中,都会内疚神明,伤心不已。侯爷……” 罗钰冷淡的声音传来:“仙子不必多说。罗钰本来就已经知道,倘若罗钰当年身死,除了内子怕不会有一个人伤心。但既然罗钰命大活了下来,哼,当年曾经对不起罗钰的人自然会个个痛心疾首,内疚神明。人心势利,本来就如此,仙子认为罗钰说的对么?” 花绿芜听了不禁捂嘴暗笑,罗钰噎人的功夫越来越高了。当年陷害罗钰的决战是衡芜仙子牵的线,这些对不起罗钰的人里头自然也免不了她。 一阵沉默以后,衡芜仙子忽然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五哥哥,你……你还怪我么?” “请仙子慎言。罗钰姓罗不姓云,不知这里哪来仙子的五哥哥?” “若衡知道对不起你,可当时……” “仙子这是哪里话?仙子并没有对不起罗钰。”罗钰忽然打断了她,继续冷淡道:“当年罗钰逃亡,尊师百花观音曾暗中放过罗钰一次,上次罗钰听从仙子安排与静言大师一战,已然还清这个恩情,因此罗钰既不欠仙子师徒什么,仙子也不欠罗钰什么。” 话音一落,那边又陷入沉寂。这边偷听的花绿芜却也是一惊。 罗钰明知道她偷听,这番话自然也是解释给她听的。花绿芜心里有些乱,纷纷扰扰的影像从脑海里浮现出来,仔细想了半天,却终究还是想不起来。当年她年纪小,本来就对皇宫里的人认不清楚。且逃亡一路,所遭遇的围剿次数太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见过的陌生人少说也有千儿八百人,她怎能一一记得住呢? 不过想来淑宁长公主既然是云若衡的师父,想必武功不弱。罗钰出逃属于宫闱秘事,身为长公主的她是有可能参与捕捉围剿。且罗钰毕竟是她的侄子,女人又比较容易心软,暗中放他一条生路,倒也不是不可能。 花绿芜想到这里,不禁又悲又喜。高兴的是罗钰可能并不爱云若衡,悲伤的是就算没有情敌,罗钰还是不爱她。 ——花绿芜心里难受得很。相处这么多年,捂一块石头都能捂热了,却换不来一句他爱她。难道这男人竟没有心么?! 花绿芜在这边思绪纷纷,那边云若衡沉默半天,似乎才又缓过来了,低声喟叹道:“……我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侯爷真是冰冷无情,若衡无言以对。既如此,不敢再提往事,徒惹侯爷厌恶。” “不过方才听夫人所说,独孤栖白曾上船拜访。若衡不得不提醒一下侯爷,独孤一族狼子野心,不可不防!侯爷远在东海,怕并不知朝廷近况,独孤宇瞻徒占高位,尸位素餐,不知修德。独孤族人仗着祖荫庇佑,不知轻重,胆大妄为,前些日子更是犯下重错!” “清河王为国捐躯,世上只留昌乐郡主一脉香火。六月初二乃是清河王忌辰,独孤墨白奉命护送昌乐郡主回泽州祭奠,却心存不轨,企图非礼郡主!导致郡主亲从拼死抗争,死伤无数,郡主本人也不知所踪。” “昌乐郡主自清河王仙逝以后,一直幽居皇宫,既是若衡的闺中好友,家师也甚为疼爱她。既然让若衡知道了此事,定不会容许独孤家恣意妄为。现在昌乐不知所踪,独孤族人急于找到她威逼灭口,侯爷仁义,倘若在此发现昌乐的行迹,请万万不要交到独孤家族的手里!若衡先在此拜谢!”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十七章 舱厅的谈话进行到牵涉利益的方面,花绿芜觉得没意思,便从底舱小房间里钻了出来。 按照原路返回,等来到自己的舱厅时,包氏早已经等在里面。 丫鬟碧螺垂手而立,兢兢业业极为认真地看管犯人。 包氏神色倒还好,挺拘谨地跪在地板上,眼睛一片死灰。当她看见花绿芜的身影,便立即叩头请罪,竟比碧螺的请安还快了几分。 花绿芜走到她面前,停下。看着碧螺笑道:“你让她跪下的?” 碧螺有些惶恐,福身道:“奴婢不敢,是她坚持要跪。” 包氏自己也承认。花绿芜便抱着手臂道:“包芊芊,你还真是能屈能伸!” 包氏一付认命的模样。自从知道独孤公子亦留下一只右手以后,她就明白自己不会善终。包氏是个商人,还是个成功的商人。一般成功的商人都很实际。包氏也想开了,自己儿子有云若衡照顾,不过赔上这条命罢了,为今之计是绝不可以再忤逆东海侯夫人,省的殃及家人,便柔声道:“这本是奴家应得的。奴家自知罪孽深重,不知夫人打算怎样处置奴家呢?” “包芊芊,无论我怎样处置你,你都服气么?”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无论夫人怎样处置奴家,奴家都心悦诚服,不敢有丝毫怨言。” “那就好。”花绿芜已经坐在玫瑰椅上,桌上白玉盘堆着新鲜的荔枝。素手剥开,一粒粒果肉剔透。这些果子都是冰镇过的,一看便知其鲜甜可口。碧螺便忍不住劝道:“夫人,侯爷说过了,不让您吃凉的。” 花绿芜咕哝一句道:“他又不是我爹,凭什么管那么多……好啦好啦,我不吃。但嚼一嚼吐出来总行了吧!” 碧螺便找出一个小玉盆,花绿芜嚼两口便吐出来,小脸上还尽是可惜。 花绿芜眼尖,忽然看见包氏面上露出奇特的神色,便一边吃吃吐吐,一边忙里偷闲问道:“大胆包氏,你怎么啦?你是后悔刚才说的话,还是笑话我嘴馋?” “奴家不敢!奴家只是想起崇礼小时候喜欢吃松叶蟹,有一次也是这样。我们怕他吃多了胃寒,他却哭闹着非要吃。最后没办法,也只好让他吃吃吐吐,过一过嘴瘾。那时他才五岁呢,他爹生气了,还骂他是个小纨绔……”说道最后,包氏声音渐低,脸色黯淡起来。 碧螺顿时大起知己之感。“五岁”,“小纨绔”,用来类比夫人,是多么贴切啊。包氏简直是个语言天才! 碧螺身上散发的气场太强,花绿芜感应到了,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吃下去。 把鲜红的荔枝又放了回去,洗完手,花绿芜就托着腮问道:“包芊芊啊,其实我本来很同情你的,可你为什么要害我?那本破账簿在哪里?人家可曾经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交出来呢!你能借我看看么?” “奴家该死!禀报夫人,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账簿。” 花绿芜一拍桌子:“没账簿?你耍我?!” “夫人莫生气,请听奴家说!”包氏的额头又紧贴在地板上,连声解释道:“奴家当时也并不想害夫人的,实在是形势所迫!那时候奴家刚被休弃,石元载娶了独孤家的千金小姐,便对奴家步步紧逼,要趁机夺了包家积累百年的家业。奴家无法,苦思冥想终于才想出一计。便骗他说有一本记录他丑行的账簿,暗中托人保管。倘若包家覆灭,不出三日,那人必将账簿翻印一千册,奉于都城所有达官贵人的府上!同样不出一月,盐铁府也必步上包家后尘。至此盐铁府才有所忌惮,不敢再步步紧逼!” “所以你拿不出账簿,怕被拆穿,于是便栽赃给我?” 包氏伏地,身形佝偻卑微至极:“请夫人见谅,那时候奴家实在走投无路了……不瞒夫人,彼时时日渐久,盐铁府已经起疑,奴家凭空变不出账簿,又见夫人武艺超群,胆大心细,便起了歹心。夫人本来好心救了崇礼的性命,奴家却以怨报德,现在细细想来,实在很是惭愧。” “请夫人杀了包氏吧!只有一点儿,倘若夫人还对崇礼有一点儿怜爱,请不要让他知道这件事情。崇礼是个好孩子,可惜命太苦。当爹的已经不要他了,奴家不愿意他再为娘亲所做的错事感到羞耻。”说完以后,包氏肩膀颤抖,哭了起来。 “别哭,我讨厌看人哭。” 包氏顿时缩住肩膀,一动不敢动。 花绿芜看她这落魄模样,虽然觉得她可气,但也挺可怜的。 “包芊芊啊,你要是这么死了,你甘心么?石元载这样子对你,你不是很恨他么?你死了,他却逍遥法外,还会继续富贵下去,你不觉得死不瞑目啊?” 之所以问这个问题,花绿芜是有想法的。她总觉得包芊芊没这么容易放过石元载,肯定下了阴招,她有点儿好奇。 包氏用衣袖擦擦眼泪,苦笑一下,果然答道:“不瞒夫人,其实奴家来之前觉得不能幸免,因此早就派留在盐铁府的心腹给石元载下了药。” “毒药?!” “不是,是一种能让人脸上身子起红疙瘩的药。” “蛤(蟆)酥?!” “夫人果然见多识广!” 这一记马屁拍得花绿芜很舒服,碧螺忍不住问道:“夫人,什么是蛤(蟆)酥?” 花绿芜便兴致勃勃地解释道:“中了这种药,三天以后你的身上就开始不停起红疙瘩,一个月以后脸上身上就像覆盖了一层蛤(蟆)皮。既不痒也不疼,也不害人性命,只是丑陋地要命,且纵是妙手神医也几乎根治不了。石元载这次惨了,以前是石美男,以后却怕要改名石蛤(蟆)了!” 碧螺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抱着肩膀恐惧地看着包芊芊。“你这妇人,还真是狠毒!本来听说盐铁使娶了新夫人,是金童玉女呢。” 包芊芊面带着淡淡苦笑,道:“当年是奴家瞎眼,看重了他的一身外皮,却不想他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为了权势富贵竟不念旧日提拔恩情,几乎要毁了我整个包家。奴家也没本事,要不来他的良心,也要不来他的命,临死之前也只好要来他这层皮。” 碧螺道:“你岂止是要来他这层皮?听说盐铁使和新夫人很恩爱的,盐铁使要是变成蛤(蟆)皮,这乐子可就大了。新夫人不得哭死啊。”细思恐极。果然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啊。要是一个女人恨极了你,真是什么毒招都能使出来啊。 包芊芊看着碧螺指责的眼神,心里泛起淡淡的苦涩。她没说错,她的确是个狠毒的女人。 “奴家夫离子散的时候,独孤小姐的陪房曾贵足踏贱地,告诉奴家这就是命,让奴家安心认命。奴家答应了。” 包芊芊忽然淡淡一笑:充满了疲惫:“所以,这一次,独孤小姐也合该认命。” “好!够毒辣,我欣赏你!”花绿芜拍案叫绝。 碧螺无奈道:“夫人……” 花绿芜摆摆手:“碧螺,刀子没扎在你身上,你觉不出痛。那石元载就是个混球,独孤清婉明知道人家有妻,还嫁到通州来,也不是完全无辜的。他们合该得到些报应。” “真没想到,夫人竟是奴家的知己。奴家死在夫人手里,也算值了。”包芊芊感慨道。 花绿芜沉吟半晌,忽然问道:“包芊芊,你一死了之,可独孤家因账簿之事死了六人,独孤栖白也断了一只右手,等我们的船开走以后,你认为独孤家能放过你儿子么?” 包芊芊脸色一白:“可是衡芜仙子已经担保,说会照顾奴家的儿子。” “那不过是场面话罢了。云若衡交游遍天下,她不会一直留在通州的。且你儿子已经是包家家主,年小力微,财富太过,又无父母庇佑,最是一头招人惦记的肥羊。恐怕不止是独孤家,许多人都想咬你儿子一口呢。” 包氏神情不安起来。 花绿芜又道:“以前听你说,你的叔伯兄弟因为盐铁府针对包家之事,对你母子很是不满?包芊芊,你能告诉我么?你们包家是什么时候依附衡芜仙子的,你又是何时依附衡芜仙子的呢?” 包氏脸色霎时一白。 花绿芜看在眼里,便叉着手道:“你不说,让我猜猜看吧。给石元载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先依附衡芜仙子,再转而投奔独孤家。这两家虽然不对付,却都不是他能得罪的。因此他应该一直依附独孤家。你既然没有账簿,说明那时候和他同心,因此就算你当时没有依附独孤家,也绝不会背叛丈夫,依附衡芜仙子。” “可是衡芜仙子上面的人,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通州的肥肉都被独孤家吞了,因此包家必是他们拉拢的对象。你的叔伯兄弟很可能早就投靠了衡芜仙子,所以你后来归家,两面不讨好,除了一个包家独女的身份,并不得包家族人爱重。” “如此说来,你儿子现在危矣。你活着时尚能凭借心机手段庇佑他,等你死了,谁照顾他呢?包芊芊,不是我挑拨离间,你觉得站在衡芜仙子的立场来看,是尽心尽力维护一个不得族人爱重的幼童好呢,还是维护合作已久的包氏长辈?更何况那孩子还是石元载的亲儿子,所谓血浓于水,你以为她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包氏忽然又伏地哭泣起来。这次她的悲伤无所掩饰,连碧螺都看得不忍心。 花绿芜敲着桌子道:“包芊芊,看你这么可怜,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吧。”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十八章 花绿芜推开舱厅的门,里面的两人便一齐看她。 云若衡起身恭迎道:“夫人回来了,不知夫人可想好怎么处置包氏了么?”往花绿芜身后一看,却是空空荡荡,除了船上的婢仆,并不见包氏的踪影。 花绿芜便挑起秀眉,若无其事道:“仙子姐姐,实在对不住你。我方才在外面冥思苦想,没想到那包氏太过害怕,竟然自己跳江了!” “跳江?” “是啊,跳江!” “当真?!” “自然当真。” 云若衡讶异地挑起了秀眉。非是她没见过世面,不知人心险恶。只是东海侯夫人先前的甜美可爱还萦绕眼前,转瞬却害死了一条人命,这种鲜明强烈的对比落差,忽然使她感到毛骨悚然。 不要说包氏是主动跳江的,这艘巨船守卫如此森严,飞鸟不进水泼不出,包氏手无缚鸡之力,怎能冲破层层守卫自己去跳江呢?况且侯夫人和她在一起,守卫将更加严谨不说,侯夫人本是也是难得的高手。 云若衡还抱有一丝希望,小心问道:“那敢问夫人,包氏现在是死是活,倘若死了,尸首又在何处?” 花绿芜便无辜地眨眨眼,摊手道:“这可就只有天知道了!江水这么深,天色又这么黑,找也找不到,捞也无从捞起啊。我看这江水里的鱼儿繁多,可别将她当做了鱼食。” “……” 这玉娃娃一般秀美可爱的侯夫人,竟果真是传闻中凶恶的花小太岁。 云若衡看着花绿芜若无其事甜甜的笑容,再加上她让人尸骨无存的狠戾报复手段,忽然一阵脊背发寒。转眼就去看罗钰的反应。罗钰居然毫无动容,仿佛掉到江里的不是一条人命,而只是一块烂木头。 ——夫唱妇随,都是好冷酷的心肠。可惜了都是如此俊雅的人物。 云若衡心中一凛,淡淡叹了一口气:“包氏以命赎愆,也算是天意。既如此,不知夫人与包家的恩怨可算结清了?” 花绿芜微微一笑,道:“当然结清了。仙子姐姐请放心,从此我不会再为难包家人。” “既如此,若衡已经叨扰多时,不便再打扰贤伉俪。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若衡告辞!” “仙子慢走,有空儿常来玩啊。”花绿芜笑眯眯道。 云若衡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等出了舱厅,天空还是青蒙蒙的,未曾大亮。站在船舷处一看,岸边人影稀疏,翘首盼望。 及至云若衡下了船,包氏的仆役看到她,便高兴地迎了上来。 “仙子,您回来了,我们家小姐呢,怎么没和您一起下来?” 云若衡心里发苦,却不动声色说道:“你们小姐有通天的财富,又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你们担心什么呢?她已经讨得侯夫人的欢心,等正午的时候就能回府啦。” “她说你们等在这岸边,太过扎眼。让多事之人看到,未免再多生事端。朝东一里外的青竹林里偏僻无人,令你们先去那边等待,到时候她自然去前去找你们。” 仆役对美丽如仙的衡芜仙子深信不疑,以为自家小姐果真逃脱大难,俱是喜笑颜开。千恩万谢后便赶着马车离开。 云若衡不与他们同路,缓步前行。及至拐进小巷,一名素衣窈窕女子倚墙伫立,看形貌不过十六七岁,如一朵初绽放的芍药花粉嫩美丽。此女子腰佩长剑,稚气美丽中又带着英姿飒爽。云若衡的脚步轻若无声,她却耳朵一动,霍然睁开秀眸。 “师姐,你回来了!?”佩剑少女好似一只蝴蝶,笑容满面蹁跹飞至,当下就挽着云若衡的手臂,亲密无间的模样。 云若衡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是回来了,却没能保住包氏!可惜了这么一个商贾奇才!” “怎么,是侯夫人杀了她么?” 云若衡点头称是,又道:“这东海侯夫人面善心狠,谈笑间就能夺人性命,是个难缠人物。东海侯竟然也纵容她!霜儿,你记住了,万事小心,若无必要的话,一定不要得罪他们。这夫妻俩势力雄厚,行事无所顾忌,兼又心狠手辣,我们不能为太子树此强敌。” 颜清霜出身名门,有些不以为然,却从不敢当面违逆师姐,于是俯首称是。 “包氏府上三个家仆,曾看见我和包氏一起上了船,现在他们正赶往东边一里外的青竹林。这几人不能留!我又不宜出面。霜儿,你前去,替我杀了他们灭口!” “师姐,这是为何?别说包氏是侯夫人杀的,就算她死在师姐手里,这几个小小仆役又能拿咱们怎么样?” 云若衡叹道:“霜儿,你毕竟涉世未深。你想一想,师姐答应保的人,却没有保住,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以后师姐行走天下,还有威信可言么?” “其实我并不在乎这一点儿微薄名声,不过我们师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连带着别人轻侮师父与诸位同门姐妹,我岂有颜面再回师门!” “师姐,我明白了。请你放心,清霜这就前去青竹林,为你除掉后患!” xxx 等云若衡走了以后,花绿芜伸了个懒腰,连打三个大呵欠,掩着嘴巴就要回房睡觉。罗钰见她也没有一个解释,心中不满。花绿芜只眨巴了一下眼睛,就看见罗钰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前!身法之快,堪称鬼魅。 花绿芜装糊涂道:“你为何挡着门?快快闪开,我困得要命,要回去睡觉了。” 罗钰伸出一只玉白的手掌,懒懒道:“分赃。” “分,分什么赃?罗钰你在胡说什么啊?” 罗钰冷笑道:“你骗得了云若衡,难不成你还能骗得了我?花糖豆,你要是再装糊涂,有一个人可就真的要掉到江里面去了!” “哎呦,原来是这个啊!”花绿芜听到威胁,立刻作出一付恍然大悟的模样,拍拍罗钰的手臂笑道:“你这么凶巴巴的做什么?其实我是为你好。谁不知道海珍商人包氏家主精明能干,东海每年捞出那么多珍珠,请她过来帮忙经营,绝对赚得盆满钵满。我替你网罗到这么一个好属下,你拿什么谢我?” 话音刚落,她居然也伸出一只雪白的小手,展开在罗钰眼前要东西。 罗钰盯着那只小手,肌肤白嫩,柔若无骨。犹记得伸出来的那一瞬间,指甲尖尖,染了薄薄一点儿凤仙花汁。 罗钰心头一热,忽然想起这只小手抚摸在他身上的感觉。一寸一寸游动,像只过于活泼的小鱼。这么一想,顿时身上也好似燃起熊熊烈火。 “糖豆,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么?” “我说过的话很多,你指的是哪一句?”花绿芜谨慎道。她怀里揣着包氏打给她的欠条呢,自然要谨慎小心。 “你说,这次人怎么处置归你,但是把柄归我,钱财归我,还说我财迷心窍来着。” x&%!这么记仇?! 花绿芜叫冤道:“我哪里说过你财迷心窍?!” “反正差不多。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我搜身?” “罗钰,你不要无理取闹!你觉得包芊芊上我们的船之前,会先在自己怀里揣上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么?” 罗钰淡淡一笑:“我要动手了!” “你赖皮!!” 花绿芜声音未落,罗钰一只手就当空抓了过来!花绿芜登时往后退,顷刻间两人便过了三四招!室内衣袂飘飞,眼花缭乱,只才第十招,花绿芜忽然一招落败,被点住了穴道! 僵硬不动的时候,就觉得一双大手摸上了身。 那双属于罗钰的大手指节修长,指腹带着薄薄的剑茧。手掌干燥而有力。顷刻间便自上而下,游蛇一样快速滑过。 花绿芜又羞又恼,又不好大声叫唤,只觉得一股热气上涌,小脸霎时热烫烫地要命。 颈,胸,腹,下肢……罗钰检查地如此细致,一寸一寸的,指尖凉凉,像蠕动的毛毛虫。等触碰到花绿芜的身子,却又像点燃了一簇簇火苗。 烫烫烫,热热热…… 其实那张欠条就塞在她的怀里,却不知为何竟没被搜出来。 花绿芜低着头,看见罗钰半跪在地上,极认真地检查她的小腿。纯黑的衣袖与正红的长裙缠绕在一起,衣裙布料的掩映之下,大手顺着光洁的肌肤一寸寸往上,往上…… 花绿芜受不了了,叫道:“停,停手!我认输了,我给你便是!” 罗钰的手顿住。便那样仰起头来,两人视线相对,花绿芜只觉得那双黑幽幽深不见底的眸子,仿佛能把她的魂魄吸干。 罗钰抽出手站起来,解开她的穴道。指尖还留有余香。 花绿芜像一只斗败的小鸡,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好把脑袋(插)进去! 便从怀里掏出叠地整齐的薄纸,丢手摔到他怀里,恨恨道:“下流!不要脸!亏你还是个侯爷呢!亏你以前还是个皇子呢!” 罗钰把欠条握在手中,那双眼睛透出一股寒光,贼亮的吓人,似乎能把她生吞活剥了。 花绿芜道:“滚!” 罗钰不滚,罗钰的脸皮居然升华到一个崭新的境界,居然慢吞吞问道:“你身上,是不是还有欠条?” “有你个头啦!”花绿芜恼羞变成怒,士可杀不可辱,一掌就拍了过去! 船舷边钓鱼的包氏听到楼上骇人的动静,吓了一跳。碧螺侧耳倾听一番,便很肯定地说:“你不用担心,肯定是夫人又打侯爷了。” 包氏吃了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巴道:“打,打侯爷?” 碧螺淡定极了:“是啊。你新来的不知道,我们却早已经看习惯了。难道你没听说过‘打是情,骂是爱’么?!” 又道:“你放心,侯爷不敢还手的。咦,你已经钓了这半天,怎么还没鱼咬钩呢?” 包氏苦笑道:“许是这江里的鱼都聪明,不肯上钩吧。” 包氏往旁边木桶里一看,大半桶清水,却只有一尾红鲤鱼在活泼泼地游泳,不禁叹道:“夫人让奴家钓一千零一条红鲤鱼,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办到。唉!” 碧螺不以为然,开解她道:“交易是交易,欠债是欠债。我们夫人只叫你钓鱼还债,你就合该庆幸了!你知道么,以前夫人曾让人从泥巴地里挖一万条蚯蚓,还曾让人涂了蜂蜜,去黏一千只蜜蜂,那人被蛰地满头大包哦。你想和他们换么?不然我帮你和夫人说说?” 包氏顿时额上冒汗,连连摆手:“谢姑娘的好意,姑娘千万别去给夫人说!奴家忽然觉得钓鱼也很好的,修心养性,修心养性……” 碧螺便眯着眼睛笑起来:“嗯,知足常乐,这才好么。”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十九章 三日后,包家家主青竹林遇害的消息传遍整个通州。一代大商贾的殒命,还未等待百姓的唏嘘时,便听说包家又遭遇一重大祸。包芊芊的儿子包崇礼竟然也离奇失踪,包家主宅群龙无首,已经一片乱象。 有知情的人说,先前包小公子曾被隐身水帮的盗匪劫掠,那些恶人始终怕他认出他们,便又一次先下手为强。小公子八成已经不在人世了。 此件惨案很是在通州引起一阵轰动。富贵者兔死狐悲,贫穷者也因此得到一点安慰:看,平平淡淡才是真,太过富贵易惹祸啊。 与此同时,与前后代包家家主息息相关的男人——也就是盐铁使大人石元载备受关注。人总有同情弱者的心理,他的前妻儿子死得这样凄惨,纵然众人嘴上不敢议论,心底却都觉得吃人饭还翻碗底的石大人人品很有问题,太过凉薄,不值得尊敬。 结果一个月以后石大人便遭到了报应,好好一个俊雅的美男子竟然离奇长出一层蛤(蟆)皮,见者心惊,都道是前妻儿子的冤魂前来作祟了。倒算是大快人心。只可怜他新娶的妻子,独孤世家的千金小姐,千里迢迢本来嫁了个美青年,不成想半年未到变成了面目可憎。至于夫妻关系极度恶化,独孤小姐整日以泪洗面便不消说了。 言归正传。 华美的巨船之上,舱厅中,包芊芊抱着自己儿子一通大哭。 小孩也是双眼含泪。 母子哭了半天,稍述离别之情,便一齐走到花绿芜跟前下跪谢恩。 花绿芜请他们免礼,入座。方才小孩子初见她时,那一脸惊讶不信,竟让她稍微有点儿害羞。花绿芜干咳了一声问道:“崇礼,我们在青竹林里发现你娘手下的尸身,也不知是谁干的。这几日你有没有遇到危险?云若衡有没有找过你呢?她是如何对待你的?” 包氏闻言,不禁握紧了小孩的手。 小孩望了母亲一眼,请她安心,稚气的声音缓缓道:“我在家里,只不见母亲,倒没有人来暗害我。不过第二天三姥爷和诸位舅舅便来到家里,先说母亲已经被人害死了,说我一个小孩子,对这偌大的宅院家业肯定管不过来,便这么堂而皇之地住了进来,美名曰扶持我呢。我初听母亲遇害的消息,很是伤心害怕,却没有一个人管我。他们只顾着盘点家里的器具古董,乱糟糟地跟抄家似的。” 包氏一咬银牙,拍案骂道:“这群白眼狼,想我们的家业想得疯了!这次可终于让他们逮到机会,竟雪上添霜,简直没有一点儿亲戚情分!” 小孩拍拍母亲的手臂,像个小大人似的安慰她,接着道:“后来那个叫衡芜仙子的姑姑来了。我晓得母亲以前很尊敬她,便哭着问她母亲怎样了。衡芜仙子只叹气不说话,告诉我说母亲被一个很厉害的仇家害死了,那个仇家还要来害我,让我跟着她走。” “她做出一付很关爱我的模样。可我心想,她明明看见三姥爷和舅舅们在抢占我们的家业,而且那些人对她很尊敬的模样,她却视而不见,不为我说一句话。可见她和三姥爷与舅舅们是有勾结的,我心里头便防备她。只说不相信母亲死了,想在家里再等两天。结果今晚上他们带着母亲的亲笔信和信物前来,我便偷偷跟着他们过来了。” 这一番话道来,多少险恶的情形俱在其中。 包氏既心寒亲戚与衡芜仙子的行径,又因儿子的谨慎机敏而安慰。遂又想到,这么个小小年纪的孩童,是经过多少同龄人想象不到的磨难,才能淬炼到如此,便又是一阵难过内疚心酸。 连花绿芜也不由得赞叹道:“你这小鬼,临危不乱,胆大心细,精明地很,看来日后定能继承你母亲的衣钵了。” 又道:“包芊芊,你儿子如此聪慧,已经是一重幸事。他又很是孝顺,更添一重彩头。你有这么一个好儿子,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别人羡慕也得不来。老天已经待你不薄,纵使有些坎坷挫折,又何须介意。你啊,还夫复何求呢?” 包氏心中一暖,知道她是在隐晦地安慰她。其实她自知貌丑,因财富通天,方能嫁给石元载这种俊雅的夫婿。现在被休弃,居然有不少人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笑话她不自量力。花绿芜方才说的一番话,恰是雪中送炭,好似一股暖流,缓缓流淌过被冰冻的心灵。 包氏眼眶一热,遂低下头掩饰,诚挚道:“多谢夫人!夫人救我母子二人性命,这种大恩大德,奴家永世铭记在心!” 花绿芜连忙让她起来,旁边小孩子便看着她微微笑道:“我本来就不相信花二……夫人会杀了我娘。夫人虽然总是装得凶巴巴的,其实心地最善良,是个好人呢,不然当初也不会多管闲事,千里迢迢护送我回家。” 花绿芜登时脸皮烫热,不好意思起来,作势要打。 小孩却丝毫不惧怕她,闹了一会儿,包氏先是胆战心惊,等看明白了却会心笑了起来。这夫人虽然大大咧咧,有时候张牙舞爪的,好像很厉害的模样,实际却很容易害羞呢。 笑闹了半天,方才停手。 包氏带着儿子向花绿芜告辞,便一齐出了门,来到属于自己暂住的舱室内。 小孩紧紧牵着母亲的手,好似怕一松开,母亲就会消失不见似的。进舱室转了半天,看到一室整洁明亮,家具布置地错落大方,很是清新别致。便一屁股坐到柔软的床铺,两只小腿一荡一荡地,天真道:“这地方真漂亮。江上的风凉飕飕的,也很好。” 包氏坐在床头,揽着小孩,温柔地摩挲他的头顶:“我们要去东海了,听说那里更漂亮呢。有无数的小岛,无数的小船,珍珠满仓,虾蟹满船,风土人情和通州大不一样。” “好啊,娘亲!我从书上看过东海游记,一直想去看看呢。若是风景优美的话,住一辈子也无妨。” “小宝,你……你是不是为了安慰娘?你……你还想爹爹么?” 小孩沉默一下,忽然叹了一口气,看着母亲微笑道:“娘,我们还是忘了他吧。” “其实娘亲遇害的消息传来,我心里虽不相信,还是有些害怕的。我……让人传信盐铁府,却石沉大海。三姥爷跟舅舅们为难我的时候,我又伤心又生气又难过,孤立无援之际,爹爹却一直没有出现过。娘遇害的消息整个通州街头巷尾俱知,他又怎会不知道呢?” 小孩在微笑,眼圈却有些泛红。 “他……是真的不管我们死活啦。” 包氏心中酸涩,恨极了石元载,此时却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微笑道:“好,既如此,娘和小宝也不再稀罕他。从此咱们跟他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好。” 通州事情一了结,巨船便立即解缆启程,直挂云帆济东海。 花绿芜这几天很是不淡定,罗钰看她的眼神都是冷飕飕的,那眼神里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哼哼哼,等回到东海,看我不把你锁起来! 花绿芜只觉得危机四伏,这是一条通往失去自由的路。…… …… 不行,她要跑! 可整艘巨船把守严密,无数双眼睛紧密盯着她,连去船舷便吹吹风都不可以(罗钰一一+:夫人会凫水,小心她跳江逃跑)。 瓮中之鳖,笼中之鸟,桶中之鱼,说得就是她了! 坐以待毙是花绿芜的风格么?——才不是呢!愈是这种危难的时刻,愈是展现她机敏智慧的时刻!有机会要抓住,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抓住! 无奈罗钰和她斗智斗勇多年,深深了解她的性格,就好似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几次巧妙至极地逃跑方案都被他及时洞悉,然后冷着脸剥了她的衣裳打屁股…… 说好的分手呢,这么耍(流)(氓)真的可以么? 花花每天悲愤至极,想死的心都有了。 心想不遭天妒是庸才,她果然是兰质蕙心,红颜薄命,所以罗钰就是老天派来折腾她的~~ ——不行,要跑要跑一定要跑! 在某人的坚持不懈之下,宝贵的机会终于倏忽而至。 这日,巨船已经过了泽州城,还未至郊野,忽然有护卫来报:“侯爷,一名女子骑马岸边,扬声呼喝,似乎在追逐我们的船。” 彼时罗钰再一次洞悉花绿芜逃跑的意图,刚在内室教育了她一通,指尖留香,心满意足。 花绿芜满脸通红,委委屈屈坐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化悲愤为食量,一边扫荡着桌上摆的糕点果品,一边眼中含着盈盈的水光,怒瞪他,怒瞪他,怒瞪他! 罗钰却敏锐地在那双水光滟潋的眸子里捕捉到一丝好奇。 也罢,约束人要一个大棒一个甜枣,刚才既然罚过了她,总不好一直让她不开心。左右闲着无事,便带她出去看个热闹吧。 罗钰道:“先看看再说。”遂站了起来,对花绿芜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花绿芜骄傲地冷哼一声,却“不情不愿”站起了身,跟在他后面出去了。 罗钰心中暗笑。这个鬼精灵的反应若符合他的预料,便很能取悦他。让他生出一种牢牢掌控她的感觉。 他愿意合拢双手,浇筑金丝笼,牢牢地…… 花绿芜已经忍不住问:“外面是什么样的女人?美么,还是丑女?她为什么要追着我们的船?有人追杀她么,还是balabalabala……!!” 说着话儿已经出了舱厅,穿过甲板,来到船舷处眺望。 只见遥远的江岸边上,果然一个蓝衣女子纵马疾驰,追逐着他们的巨船,不停地扬手呼唤。因距离太远,声音飘散空中,微弱不可闻。岸边劳作的百姓纷纷转头去望,俱是极为诧异。 内力深厚者眼耳俱明,罗钰目光如电,对面女子纤毫毕现皆尽收眼底。罗钰不禁微微一怔。 花绿芜也看清楚了,骑马的是一个弱质纤纤的美女,略微觉得眼熟,却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了。 “罗钰,我们是不是认识她啊?” “当然认识。”罗钰淡淡道:“她就是昌乐郡主。” 花绿芜大吃一惊,罗钰已经果断挥手,命令道:“转舵靠岸,迎接昌乐郡主上船!” 船上护卫俱是老手,动作极为迅速。片刻之间,巨船已经掉头靠岸,不一会儿,昌乐郡主便被迎接上船。 罗钰等人在甲板上等待。花绿芜细细打量昌乐郡主,只见她衣衫染尘,满面倦容,秀发蓬乱,搭着护卫的手臂慢慢前行,连腿都在发抖。眼眸无神,黑眼圈浓重,也不知多久没阖眼了。 见了罗钰便推开护卫下拜,低声道:“多谢侯爷相助。”菱唇干燥脱皮,声音已然嘶哑。 罗钰道:“郡主不必客气。” 昌乐便起身,又转到花绿芜的方向盈盈下拜,道:“昌乐见过嫂嫂。” 原来按辈分排,罗钰是昌乐郡主的堂哥,这声嫂嫂也没算叫错。 花绿芜看她两腿发抖,几乎站不起来,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客气什么,还不快快起来,我看你实在是累坏了!” 及至搀到昌乐郡主两臂,只觉手底肌肉坚实,不似女子的丰软柔美,不禁一愣。 她在上,昌乐郡主在下,她的身影正好能挡着昌乐郡主。只见昌乐郡主极快地抬起头,冲她飞快地眨了六七次眼,又用力捏一捏她的手臂,随即才又低下头去。 这熟悉的动作,熟悉的眼神…… 花绿芜身子一僵。罗钰敏锐地察觉出她的异样,遂问道:“绿芜,怎么了?” “她昏过去了,想必是太累了。” 说完,花绿芜一个用力,将人搀扶了起来,转过身来给罗钰看。昌乐郡主果然臻首低垂,秀眸紧阖,一付人事不省的模样。 花绿芜便装模作样叹道:“唉,真是一个可怜人。好端端一个金贵娇养的郡主殿下,竟被逼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侯爷,我看她很需要好好洗个澡,换身衣裳,再好好睡一觉。小海螺,去备热水,准备一套干净衣裳!” 罗钰一怔,花绿芜已经搀扶着人往里面走了,看架势要搀扶到自己的舱室。罗钰便快走几步,上前拦道:“何必你亲自动手?找雪贝和珊瑚伺候她便是。” “这样很不妥。侯爷,你想想看,昌乐郡主为什么搞得这么狼狈?还是我亲自动手吧,省得她醒过来难堪。” 花绿芜努力让自己的眼神表达出善良与真诚。 罗钰没再起疑,花绿芜便把昌乐郡主搀扶到自己的舱室。进门之后,便累出一身热汗。 小海螺早已经把水准备好了,木桶里热气袅袅,白玉屏风上搭着衣衫。 花绿芜把小海螺轰出去,把门关上,又将昌乐郡主搀扶到屏风后。屏气凝神,眼看四处无人,才将人平放在地上,狠狠踩了两下。 压低声音道:“起吧,别装了!有话快说,无事滚蛋!要是被罗钰知道你是冒充的,你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昌乐郡主嘤咛一声,居然睁开了眼睛。无神的黑眸左转右转,打量周围一圈。态度谨慎而机警。眼看无人,才揉着肚子小声(呻)吟:“小师妹,你那脚怎么这么用力!” 花绿芜冷哼一声:“没踩死你便算是手下留情,顾及同门情谊了。” “说吧,大师兄,你这回又捅出什么篓子了?”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十章 花绿芜只有一个师兄,师兄名叫何不求。意思是求人不如求己,我既然看上了你的宝物,何必苦苦哀求你赐予呢,直接偷过来不就得了。 现在他却跪在地上,抱着花绿芜的大腿,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嘤嘤嘤,师妹救我!” 相同的情形经历过多少回,花绿芜也不能免疫。只觉得背上凉飕飕的,寒毛齐刷刷竖起。三两脚连忙把人踹开,抱着自己的肩膀嫌恶道:“恶心死了,别碰我!” 何不求坚持不懈,蹭蹭蹭又爬过来,他是大师兄,身手比花绿芜灵巧,动作比花绿芜快,一瞬间又化身树袋熊,嘤嘤哭泣起来:“不放开,就不放开!师妹你今天要是见死不救,师兄就一头撞死在你跟前!嘤嘤嘤,师妹你好冷酷的心肠,人家不要活了啦~~!!” 花绿芜深吸了两口气。没想到多年不见,师兄撒泼打滚的功夫一点儿没撂下,反而愈加炉火纯青。从小只要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使出来,神仙都得被瘆出一身鸡皮疙瘩,连师父都甘拜下风,更何况自己呢。 花绿芜想,不行,我得以毒攻毒。 于是乎对着师兄和颜悦色道:“师兄啊,你继续抱着我也不是不可以,我现在就将罗钰叫进来。” “呵呵呵呵师妹哪里话,罗侯爷天天日理万机,多么辛苦啊,咱们叙叙旧也就罢了,何必打搅他,师兄会不好意思的!!!”何不求瞬间放手,正襟危坐! 花绿芜内心大呼侥幸。罗钰这只大恶魔,放出来还是很能唬人的嘛! “师兄啊,洗澡时间久了,外面会起疑,不如你边洗澡,我们边说如何?”花绿芜忽然这么体贴友爱是有原因的,见到伪装的师兄,她隐隐约约有了一个逃出生天的想法。 “不行师妹,人家的处(子)之躯清清白白,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你,你怎么能做出这么过分的要求呢?人家不给你看!”何不求双手抱胸,含羞带怯的同时又表达出面对色狼的惊恐至极。 “……你求我看我也不看!罗钰的身材比你好看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呢!谁稀罕!”花绿芜气得七窍生烟,顿时转过身去,搬了一把椅子背对师兄。要不是“昌乐郡主”昏迷,她说了要亲自帮她洗澡,怕跑到屏风外面和师兄说话露出破绽,她才不愿意坐在这里呢! “稀罕的人多了去了……哼!”何不求细声细气说。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脱)衣声,噗通入水声,撩水搓洗声。 虽然两人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绝无旖旎之心,花绿芜仍渐渐觉得浑身难受起来,这种局面……呃……好像很有点儿尴尬oz “你为什么装成昌乐郡主呢?”为转移注意力,花绿芜干脆打破沉默问道。 “唉,一言难尽!看来好事当真做不得,师兄这次阴沟里翻船,可是差点儿赔上了自己的小命!”何不求闻言,顿时滔滔不绝倒起苦水来。 “其实这事情说起来很蹊跷!我听闻独孤墨白新得了一枚古玉佩,价值连城,他亦爱不释手,每日佩戴腰间。师妹你也知道啦,咱们的门规是‘雁过拔毛,见好就收’……于是我就心心念念想搞到这枚古玉佩。” “恰逢昌乐郡主回乡祭拜,独孤墨白护送,我便化身成为郡主的贴身丫鬟香蕊伺机而动,偏偏半个月过去了,也找不着机会下手。独孤墨白这小子精得很嘞,知道自己身怀异宝,对谁都冷冰冰的,防备地紧呢。郡主那么漂亮,他也不过每天早晚请安,说完话儿就走,一步也不停留,害我无处下手,真是可恶!” 花绿芜心想:“人家是秉性如此。你做贼的拿自己心思掂量人家,嘁!” “不过终有一日被我等到了机会!那天是六月十三的晚上,忽然来了一伙儿黑衣蒙面人,闯入郡主营帐四周,见人就杀!等独孤墨白带人赶来之际,郡主的侍从已经死伤了好些人!那些臭太监虽然平日傲慢刻薄,就这样死于非命,也蛮可怜的。郡主会些武功,也算是临危不乱,我便和她一路厮杀,退到独孤墨白身边,我……我就趁乱顺势偷了他的玉佩!”~\\(≧▽≦)/~ “我要听的不是你偷玉佩,重点是后来呢?!” 师妹没有夸奖,何不求不开心,只得怏怏道:“后来那些黑衣人就胡乱喊些什么‘独孤墨白玷污了郡主’‘郡主已经非完璧之身’‘郡主和独孤墨白苟合’一类的话。郡主听得脸色煞白,我看那独孤墨白脸色铁青,也快要被气死啦。他下令要抓活口,一定要问出幕后主使是谁。可那群黑衣人是亡命之徒,牙缝里塞着毒药,全都自杀了。独孤墨白只得先收拾尸身,让护卫先行护送郡主回去休息。” “哦,这样来说,独孤墨白并没有非礼郡主,一切都是黑衣人栽赃陷害?那后来郡主为什么要跑,这不是害死了独孤墨白么?” 何不求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郡主要是不害独孤墨白,她自己就要死无全尸啦!” “为何?” “因为郡主的确已经非完璧之身!” 花绿芜没有在第一时间跳起来,她简直太佩服自己的镇定。 “谁,干,的?!” 何不求叹道:“也是一个可怜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恶人是谁。当天夜里回到营帐,郡主就神思不属。我不是说过香蕊是她的心腹么,且当时郡主的侍从都快死光了,营帐里也只剩我们两人。她也不避着我,当即就捂脸哭了起来。说此事要是被人道破,她也无颜活着了。哭半天便抽出宝剑,想要抹脖子。” “我自然劝她。隐隐约约也听她说明白了。以前在皇宫之中,她曾经被人……当时她好像中了迷香,迷迷糊糊的自然也不知是谁,醒来后更是怕得要死,不敢与人说。当日知道这事儿的嬷嬷宫女也渐渐都离奇死亡,却无人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可见幕后黑手势力雄厚,又高深莫测,她无法,便一直活在惶惶不安中。” “这次出来祭坟是有原因的。郡主年纪大了,皇后已经替她定下一个婆家,等八月就完婚。郡主自己知道非完璧之身,不愿意丢丑于人,已经下了玉碎的决心,便准备祭坟之后,服毒而死。却没想到老天这么作弄她,竟不能让她安安静静地死。” “郡主说,既然闹出这种事儿,必然掩盖不住,传到皇宫之后必然要彻底清查的。她的秘密将公诸于世,独孤墨白也将百口莫辩。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她既然不知道元凶是谁,自己也是个受害者,此时也无法顾及独孤墨白了,一心只想自我了断!” “因我伪装成香蕊之后,她一直待我很好,我便起了恻隐之心,然后……就这样子啦!” 何不求的声音极度委屈:“嘤嘤嘤,本来人家助她逃跑以后,怕过早泄露她的行踪,便一直伪装成她的模样,却不想竟被追得这样惨!听说这件事交给了独孤栖白来负责,这小侏儒有名的心狠手辣,倘若被他捉住了验明正身……呜呜呜,等到明年今日时,小师妹你就可以去我的坟头拔草啦……” “呜呜呜……师妹师妹救我,师妹师妹救我……” “想我救你……倒是有一个法子。”花绿芜漆黑的眼珠咕噜噜一转,闪过异彩。 xxx 一轮红日渐渐落在天际。碧波万顷之上闪着粼粼水光,先是朝霞灿烂,辉映江水。过不久天色就逐渐黯淡起来。 夜黑,风高。 巨船灯火通明,在江中行驶。 忽然从左边岸上传来独孤栖白幼细冷淡的声音:“侯爷路经泽州,栖白冒昧!请侯爷准栖白上船问好!” 罗钰正坐在舱厅,神情一动,便听护卫小冯推门报道:“侯爷,独孤栖白率众官兵疾驰江边,看样子至少五百余众!” 罗钰道:“转舵,驶向右岸,防备他们用箭矢攻击!” “是!” 罗钰便起身,走出舱厅,来到船头。远远望去,果然江边火把闪耀,黑压压的一群人。独孤栖白座下一匹高大矫健的白色骏马,被众人簇拥在前。 罗钰便扬声笑道:“通州一别,不过数日,不知公子的手伤可曾养好?本侯看独孤公子明火执仗,率领百余众官兵尾追我东海行船,难不成皇帝陛下终于立下雄心壮志,要灭我东海么?可惜公子带来的人似乎少了些。” “请侯爷勿怪,是栖白失礼了!在此赔罪!至于皇上,对侯爷的爱护尚且来不及,怎会危及侯爷呢?栖白今日来此,不过是被形势所迫。听闻侯爷日间收留一女子,无论形貌举止皆与昌乐郡主仿佛!此案轰动朝野,扑朔迷离,家兄亦被牵扯其中!郡主殿下乃是此案最重要的人证,宫中各位贵人亦很挂念郡主的安危,还请侯爷准许栖白上船拜访!” “哦,如此说来,本侯甚是同情孤独墨白的遭遇。不过公子要找的人不在船上,实在可惜!还请独孤公子代本侯回禀皇上,倘若本侯见到了郡主殿下,定会亲自护送郡主入京。现在已经夜深,倦鸟归林,游鱼入海,独孤公子不如归去!” 罗钰一口拒绝,独孤栖白默然不语。身边的易风面色焦急,低声道:“公子,怎么办?!” 独孤栖白淡淡道:“罗侯不肯交人,天底下还有谁能迫他?只得先缀着,再作图谋!” 他们这边正在焦虑头痛,那边罗钰已然转身,却看见花绿芜扶着弱质纤纤的昌乐郡主出来了。 昌乐沐浴更衣,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已经恢复了精神气儿。如今穿着一身淡水绿衣裙,如亭亭出水的碧荷,清雅至极。 “多谢侯爷维护!只是昌乐身蒙冤屈,不雪此辱,无法为人!先前逃亡,不过怕陷害者杀人灭口,侯爷救命之大恩,昌乐铭记在心!现在独孤家的人既然到来,昌乐和他们同仇敌忾,便自请离去!” 她声音虽低,态度却极为坚定。 罗钰微微一怔,道:“你果真想好了么?你父亲生前待本侯不错,倘若你愿意留在此,本侯必定派人照顾你一世无忧。但倘若你去了都城,本侯却是鞭长莫及,无法护你周全。” “昌乐心意已决!”昌乐低着头,抓着膝盖的手微微颤抖。 “好,既如此,本侯亦不愿意强人所难。”罗钰本来就同情心有限,便挥手放行。 昌乐便低着头,一步步远离了他。由护卫护送着坐上一艘小船,朝岸边驰去。 江风拂面,吹乱了散落的秀发。昌乐蓦然回首,定睛一看,甲板上却已经不见罗钰伫立风中的身影。 漆黑的眼珠带着一分不舍,却也有三分清冷的决绝。 ——“罗钰,再见啦。”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十一章 万籁寂静。 黑沉沉的天幕,红通通的灯笼。 泽州太守府门前。五六人垂手站立,幽幽灯火朦朦胧胧,拖得几人的影子浓墨细长,蜿蜿蜒蜒折射在青灰色的墙壁上。 泽州太守李瑛身着便服,来回踱步,时不时地翘首遥望。 终于,马蹄声疾如雷,渐渐沉重。 李瑛挥手令心腹手下站好,沉声道:“来了!” 不一会儿,百余匹骑兵陆续来到府前,好似天空轰隆隆炸雷不断,也不知惊醒了多少梦中人,惹得多少孩童半夜啼哭。 李瑛一挥手,身后心腹连忙跟上,一齐迎了过去。 打头的是身高马壮的骑兵,纷纷下马四处散开,从中间就露出两个妙龄女子。后面的是易风,孤独公子的贴身侍婢。前面一个弱质纤纤,浅水绿衣裙,神情淡淡的,不是昌乐郡主又是谁? 李瑛打头跪下,低声道:“臣恭迎郡主殿下,郡主殿下平安归来,神佛庇佑!” 后面呼啦啦跪了一片人,俱沉默叩头。昌乐郡主的失踪与归来俱是公开的秘密,众人心照不宣,万事都低调进行,表明心意即可。若搞得声势浩大,被有心人听去了背地里嚼舌头,反而大大不妙。 郡主亦是沉默寡言,被易风护送着进去了。外面骑兵自然由独孤栖白指挥打理。 这一场闹得人仰马翻,兵荒马乱,众人都已经累了,且已经深夜,也不是说话的时候。郡主当即便吃了点儿夜宵,洗漱上床睡觉。一直美(美)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刚睁开眼,便看见那个叫易风的女孩子已经穿戴整齐,有点儿焦急地注视着她。见她睁开眼睛,便立即上前弯腰道:“郡主殿下,独孤栖白公子求见,已经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了。” 郡主——花绿芜眨眨眼,嗯了一声,打着呵欠,懒洋洋地翻身又睡了过去。 易风没想到是这样,小脸一僵,想跺脚,又没敢弄出动静。连忙悄悄退出房门,对伫立庭院中的独孤栖白摇摇头,低声道:“奴婢和郡主说了,可郡主明明醒了,却只应了一声,又睡过去了。” 阳光照耀着独孤栖白明净湛蓝的双眸。碎金在长长的睫毛上跳跃。他缓缓眨了眨眼睛,神情没什么动容,淡淡道:“既如此,等便是。” 这一等就是整整两个时辰。 花绿芜睡饱了觉才起床,穿衣裳慢条斯理,不疾不徐。易风等不及了,她家公子可在外面站了整整两个半时辰了,郡主不疼,她心疼!便又凑过来,不敢十分露出焦急的模样,低声道:“郡主,独孤栖白公子在外面等候良久,不知郡主是否召见?” “没用饭呢,不着急。让他在外头继续等着吧。” 易风咬着唇,眼圈就有些红了。不敢当面和郡主置气,悄悄退了出去,搬把椅子就放在檐瓦廊下。独孤栖白正直挺挺站在庭院,大太阳晒地周围种的藤萝花都有些发蔫,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只叭儿狗,也无精打采伏在地上吐红舌头。 易风看得心酸,这昌乐郡主什么东西,怎能让公子受这种委屈呢。 “公子爷,您过来坐吧。大太阳底下省的晒伤了您。那位还等着吃饭呢,也没说什么时候召见您。”易风小嘴一呶,直指里面,低声抱怨道:“听说也是个娴静良善的,没想到这样……” 独孤栖白突然横了她一眼。易风住嘴,知道自己多嘴了,伸手便想打自己一个嘴巴。又怕留了痕迹,让郡主看了解释不清。便僵着。 “她是在磨我的性子。你回去好好伺候就是,别一心二主,被人挑出错儿,那样我也没脸。知道了么?”独孤栖白淡淡道。 易风听话,只好咬着唇又进去了。 花绿芜看见叫易风的女孩子又进来,也没吱声,继续慢条斯理吃饭。 其实她和独孤栖白没仇,也不是想故意折腾他玩。不过要的是一个气势。昌乐郡主留下的烂摊子十分微妙,谁害了人,做贼心虚,难免就会变得摇尾乞怜。她花绿芜郡主尤其是个假冒的,要是不拿出一个真郡主的气性来,让人家看轻了她,那乐子才大呢。被人搓扁揉圆是轻的,要是遇到心急的,找人验明正身,立马就拆穿。 所以现在她就得压着独孤栖白,让他觉着这郡主遭遇了那些破事儿,心里火大着呢,正犟着呢,你要是轻慢了,那大不了火上浇油一拍两散,两家都玩完!只要独孤家忌惮她,不敢轻易开罪她,去都城的路途才能平安顺遂。 进不进宫两说。一路上能骗多久是多久,半道上溜了最好。 慢悠悠吃完饭,这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看看天色,火红的太阳都微微偏西了,丫鬟收拾碗盘擦桌子呢,花绿芜才道:“独孤家的公子呢?还在外头立着?” 众丫鬟都看易风。易风垂手立着:“回郡主,还在外面立着呢。” “既如此,请他进来吧。” 易风应声,连忙出去。等会儿孤独栖白便进来了。往前一看,唯有丫鬟婆子。前面拉过来一架白玉屏风,绘着山水墨画的。隔着屏风,影影绰绰看见后面坐了一个人。 “独孤栖白见过昌乐郡主殿下。”独孤栖躬身行礼,倒没跪下。 里面人也没介意这点儿,不同于先前的苛待为难,直接脆声道:“免礼吧。请坐。” 独孤栖白立起了身子,心里有数了,便找了把椅子落座。看来这郡主既不是传闻中的良善娴静,也不是易风以为的傲慢无知,显然是个心里极有主见,极刚强的人物。 先前东海侯都发了话儿力保她,若是个软弱的,早该感激不尽,誓死不下船。她却自个儿单身匹马上了岸。 跟他们回来,却又要表明不怕他们家的势力,所以先前故意晾了他大半天。 现在呢,是表完态度,他们也知道什么分寸啦,就打住不再磨人,利利索索谈正事儿了。 果然,里面发话儿了:“那伙儿造谣生事的黑衣人查出下落了么?” 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且“造谣生事”四个字,很是安了独孤栖白的心。 “栖白奉国师命令来此,已经将黑衣逆匪的尸首一一验明正身。一人足生六趾,颈边三颗黑痣,与江北大营失踪数日的校尉王同芳相符。” 江北大营?花绿芜隐约记得罗钰说过,江北大营统领是太子的娘舅。看来这独孤栖白是想搅乱一池混水,把对手也拉下去垫背。 “你们也别把本宫当傻子。本宫不管幕后之人是谁,这次既然他们要置我于死地,我必然不会放过他们的。”语气森严,潜台词是你们和太子斗法我都看得清楚呢,我只想灭了黑衣人,你们帮我这一把,其余的我就一概不管了。 独孤栖白听明白了,嘴角便微微一翘:“这次家兄墨白与郡主同受人陷害,栖白感同身受,必不会辜负郡主所托,请郡主放心。” “哦,这样就好。独孤墨白现在怎样了?” “已经被押运都城大理寺,现在还是生死未卜。若有一线生机,全赖郡主恩赐!” “也没什么恩赐不恩赐,合着本宫与他倒霉凑一块儿了。日后若到了都城,必然有一番计较,总之不会害他便是。” “多谢郡主!郡主,栖白冒昧,有一件要紧事儿相商,此事不宜入第三人之耳。” 里面默了一会儿,便听见窸窸窣窣的轻微声音,丫鬟们鱼贯而出,易风也在里面。朝独孤栖白福了福身,便都陆续出去了,门也被紧紧关上。 “你要说什么,本宫知道。独孤公子是不是想让本宫验身?” “郡主爽利,正是如此!” “砰!”一只茶盅忽然摔倒墙上,碎茬子四分五溅! 一粒碎茬子跌跌撞撞崩到独孤栖白的衣袖上。暗蓝的衣袖绣着同色的暗纹,宽大的袖口却是空荡荡的。 “独孤栖白,你欺人太甚!” 独孤栖白看了右臂一下,沉稳道:“郡主聪慧果断,何必动气。便是栖白不提出这个要求,等入了都城,也免不了这一遭。越早证明郡主无碍,方能及早维护郡主的清誉,闲言碎语也会立消。” 里面便冷笑道:“好盘算!为得是你们独孤家的安心吧!只是本宫好端端一个人,受人污蔑了,便要再受此屈辱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便是去到都城难免这一遭,那也算是太后,皇后娘娘爱护,本宫认了!现在却由不得猫儿狗儿随便翻检冒犯!独孤公子,本宫此刻若应了你,可真是清白的也变成贼了!” “真金不怕火炼,郡主坦荡,又何必惧人?!”独孤栖白有意试探她的底线,步步紧逼。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倘若本宫派人去独孤府上扬声呼喝那些污言秽语,然后请独孤家的夫人小姐们一一验身证明,不知独孤公子能力保应否?倘若如此,昌乐愿意学而从之。” “郡主何必扯不相干的人呢。说来说去郡主就是不愿意验身罢了。既如此,倒让人不由得怀疑。” “你便怀疑去吧。独孤公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想一想,若是本宫有碍,岂肯下了东海侯的船跟你回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但倘若触犯了本宫,士可杀不可辱,休怪本宫怒极,来一个假戏真做!……好了,本宫累了,请公子退下吧!” 这一番话慢条斯理,却字字铿锵,带着一股子斩钉截铁的强势味道。 独孤栖白知道再不可强求,便先行起身告退,心中盘算着要怎样日后筹谋。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一声柔弱无力的叫唤,好似在哪里听过。 便听见郡主蓦然发出一声闷哼,同时玉屏风整个儿直直摔下!再睁眼一看,方才大义凛然的郡主竟整个人趴到屏风之上,足足摔了个狗啃泥。 独孤栖白:…… 花绿芜:…… 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郡主缓了半天才颤巍巍伸出手来,很惧怕的样子,远远指着窗台道:“这东西,这东西怎么进来的?谁养的?快抱走!” 独孤栖白顺势一看,一只长白毛的小叭儿狗正老实地窝在哪儿,长长的白毛把湿润的眼睛都遮挡住了,远看好似一团雪球。原来是陪他站外面等候的那只小狗。 一瞬间,独孤栖白的脑海忽然飘过一个念头:你……是替我报仇的么? “汪汪!”小狗看到熟人便站起来,高兴地扬了扬小尾巴。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十二章 易风本以为郡主娘娘都是举止淑雅,堪称典范的那一类,直到遇上这位…… 屋里那么大动静,外面自然吓得一拥而上。因此郡主殿下狗啃泥的造型被许多人在同一时间围观。 惊诧之余,易风并两个有主见的大丫鬟赶紧上前扶起郡主,七手八脚拉拉扯扯的。没凑上手的就呆立在那儿,最外围的是两三个还梳着抓髻的小丫头,年纪小不懂事,看见这新鲜事觉得有趣,竟忍不住清脆地笑了两声。 独孤栖白冷哼一声,淡淡扫了一眼。一容长脸蛋的年长丫鬟心里咯噔一下,忙用胳膊肘狠戳那俩丫头一下。这俩不是笨的,登时回过味来,小脸都吓得煞白,垂了手抖抖索索的,看都不敢再看郡主一眼。 花绿芜爬起来以后,两个膝盖都痛,看样子肯定磨破皮了。她从小耐摔打,倒也不在意。只那长毛狗还窝在窗台上,她心里实在吃不消。 要说怕狗也是怪她小时候太淘。花绿芜自个儿是记不清啦,据师父说,小时候他老人家曾抱养了一只小土狗,黄毛的,跟俩小徒弟养在一块儿。师兄乖觉,跟个女孩家儿似的文文静静。她就反着来,没事儿就揪人家小狗尾巴。小狗被揪急了,一口咬她胳膊上,刚扎了没多久的乳牙咬地那叫一个狠,直到现在还留着一个淡淡的疤痕呢。从此花绿芜见狗就怕。 花绿芜也顾不上揉摔疼的地方,先随手指人把小狗给抱出去,看那小祖宗出了屋才算松了一口气。 然后拍打拍打身上,扫了一眼众人。 她的目光瞟到哪里,哪里就低下一片人头。 不一会儿,屋里就没敢抬眼瞧的,静的掉根针都能听着脆响。 ——山,雨,欲,来,风,满,楼…… ——郡主丢了脸面,还不得在他们这群人身上找补回来? 花绿芜也有点儿臊得慌。这么大一人了,就这么摔了个狗啃泥,多不好意思啊。幸亏顶的是别人的脸。 就这样她也觉得尴尬,尤其不敢看独孤栖白。 刚才她是多么地正气凛然,疾言厉色,高贵冷傲的,这摔一下不打紧,可把里子面子全摔没了! 花绿芜琢磨着怎么开口比较能挽回形象,一时没说话,屋子里就静悄悄的。时间一久,门边站着的俩丫头撑不住了,忽然抖了下肩膀,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双膝一软,扑通一声就重重跪下了。 这种情形先跪下两个,就跟推了麻将牌似的,恐慌情绪如瘟疫传染,呼啦啦立马接连跪了一屋。最后只剩下花绿芜跟独孤栖白还站着。 花绿芜见状倒笑了:“行啦,瞧把你们吓的。看这一屋子凄风苦雨哟!本宫不就是跌了一跤么,还能为这点儿小事把你们全咔嚓了?!都退下吧!跪了这一地黑压压的脑袋,看得本宫心烦。” 雷声大,雨点儿小,这……这就过去啦?! 众人没想到郡主这么慈性儿好说话,一时呆了,没敢起来。 独孤栖白诧异地看了花绿芜一眼,心想这郡主对下人倒挺豁达。要是自己家那几个姐姐妹妹遇到这种情形,必定会迁怒,非得挖一筐子眼珠不可。 ——停……她们不会跌个狗啃泥…… “郡主饶了你们,还不赶紧谢恩?不过丑话说在前面,”独孤栖白慢慢扫了众丫鬟婆子一眼,蔚蓝的眼睛带着冷冰冰的肃杀之气:“想活命,就要有眼力劲儿。该记的要记住。不该记的,出了这个门就得忘了。要是外头风言风语,说的人割掉舌头,听的人刺聋耳朵,听见了么?!” 这小侏儒忒狠毒,众仆人吓得磕头如捣蒜,之后如蒙大赦,屁滚尿流地全一窝蜂散了。 花绿芜瞅瞅独孤栖白,屋子里除了自己就是他,挡着的屏风也摔地上了。 ——唉,这一地狼藉,正是她碎了一地的脸面啊……花绿芜挺惆怅。 “方才谢独孤公子帮衬。既然已经无事,独孤公子慢走,恕本宫不送!”再丢人也得装淡然,郡主装成没事儿人似的,道完谢,便语气不咸不淡地撵人。 “告辞!”独孤栖白躬了一下身,袍角子一摆,便踏步出去。 他前脚刚迈出门槛,后脚那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干脆利落,毫不迟疑。 独孤栖白脸上一僵。 ——这女人,可真难伺候! …… 想立威却被扫了面子的花绿芜,没受坏心情的影响,第二天就蒙着轻纱到处逛园子。垂花门那儿严严把守着官兵,嘴上说的好听是保护郡主安全,实则至少存了一半的心思防范她逃跑。 花绿芜每每逛游到那儿就自动停止,转身再回来。这样十圈八圈转完,整个园子的角角落落都尽在眼底了。万一哪天暴露了身份,立马就能逃。她花绿芜别的本事不说,逃跑是专家。这项绝技可是经过官方认证,打小跟着罗钰被朝廷大军围追堵截历练出来的。 与此同时,独孤栖白事多压身,很忙很忙。忙着“找证据”拉太子一方的人下水,忙着搜集各个友好敌对势力的小辫子,越多越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谁都懂,他尤其信奉这个。给自己家多预备几条后路,才能进退有据,不至于全盘皆输。 他这人,做事狠心,又谨慎细致。万事先考虑输再考虑赢,保证不会赔本,所以国师大人才这么信任他。所谓开业容易守成难,有人能擅长一方面就该烧高香了,他则是个全才,两样全能做到,且还都能做好。 只是能者多劳,两日来独孤栖白每夜睡不足两个时辰,饭都来不及吃。花绿芜满脑门官司,前途未卜呢,却很想得开,整日吃喝玩乐逛园子。全太守府的人心都绷着,就她最轻松快乐。 独孤栖白累得要死要活,看见后心情很复杂。也说不上嫉妒,就觉着这郡主太善变,心好宽。前些日子和他说话咄咄逼人横眉立目乌眼鸡似的,这两天立马眉开眼笑。 就跟那天训他训地孙子似的,高贵凛然呢,接着就吧唧跌一跤。 他历来冷情冷性,觉得女人无非分两类。美女或丑女,聪明的或笨的,讲理的不讲理的。 这郡主却是个无属性的。说她聪明吧透着笨,说她讲理吧有时候又很不讲理,他真有些看不透她。 不过看她高兴的时候笑得灿烂,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糯米牙,生机勃勃元气满满的,倒也……挺顺眼的。 独孤栖白办事快,第三天就准备妥当要启程了。 花绿芜一口答应,正说着话儿呢,忽然听说衡芜仙子与颜清霜拜访。 独孤栖白不动声色拧起了眉。早知道好戏开锣,许多人等着看这场大戏呢,郡主找到的消息肯定瞒不住。这云若衡的到来虽有些突兀,其实早已在他意料之中。云若衡常年走动宫中,素来和郡主亲厚,见面是一定的——因为拦也拦不住。只是郡主却一定不能让她带走的。 花绿芜眼珠微微一转。这衡芜仙子自称是昌乐郡主的手帕交,特亲密那种,分分钟拆穿自己的节奏啊。 郡主便拉下来脸:“不见!” 孤独栖白立即望了她一眼。湛蓝的眼眸波光流转,尽是诧异。 郡主伸手就摔了茶盅:“没见过割袍断义么?她已经不是本宫的好朋友了。” 独孤栖白半信半疑,试探道:“为何?” “这与你有半文钱的关系么?本宫为何要与你说?!”郡主直接一句话堵回去。 独孤栖白被噎到脸色一白,心下气恼。不过他考虑的方面比郡主多,压住火不动声色道:“郡主不想见她,这么拦阻却是不管用的。云若衡是长公主的高徒,又是汝阳王的爱女,不比郡主的身份低。且郡主的命令传出去,她也不一定相信。云若衡一向对独孤家有偏见,到时候又要说是我们从中作梗,刻意拦阻。她若拔剑硬闯,闹的人尽皆知,反而不美。” “好。既如此,本宫就见她一面。易风,你过来拉架屏风!” 又是屏风?你也不怕再跌个狗啃泥。独孤栖白想想那情形就浑身恶寒,要是郡主在云若衡面前也跌上一跤,站她旁边的自己都觉得丢人。 “屋里边边角角都给本宫察看仔细了,要是再有猫儿狗儿窝在窗台,不小心叫本宫看见一根狗毛,你们就等着卷铺盖吧!” 呵,还挺有自知之明。 如此便收拾妥当了。花绿芜藏身屏风后面嗑瓜子,独孤栖白老神在在立在旁边。花绿芜一斜眼,潜台词:你怎么不滚呢? 独孤栖白秒懂了。眉眼不动,淡淡道:“栖白在这里给郡主保驾护航。郡主是宫里出来的人,头顶着皇室的体面呢。” 这位也不客气,潜台词是你上回跌一跤就够丢份儿了,皇宫体面都给摔没了。看你这么不中用,我才勉为其难在这儿看着你呢。 花绿芜也秒懂了。含着葵花籽儿就狠狠磨牙。 磨牙磨一半儿,外面已经通传了,接着透过屏风看,影影绰绰进来两个人。一高一矮,都是苗条婀娜的身影。 “妹妹,你可好?姐姐每日都在想你,你能平安归来,真是神佛保佑!”那声音轻轻柔柔,天上柔软的云朵一般,听得人心里就无端熨帖。 另一个清脆的声音便道:“郡主姐姐,你怎么竖起屏风来了?咱们姐妹,何必这种虚礼?”说着话,那矮点儿的人影就上前,看样子想绕过来。花绿芜忙吐掉瓜子壳,斜睨独孤栖白一眼。 这小子识趣,起身就快步走出屏风,拦挡在颜清霜面前。 那边便叫了起来:“独孤栖白,你别仗着势大,就以为姑娘不敢惹你!郡主姐姐平白吃了这么多苦头,你们独孤家难辞其咎!要不是我们姐妹得到消息,你还准备把郡主姐姐藏多久?面前竖着架屏风,是你的主意罢!你遮遮掩掩想方设法阻拦我们姐妹和郡主姐姐相见,你安得什么心?哼,只是你忘了一句,纸包不住火,清水掩不了鱼!就算你费尽心机,也休想能把独孤家的丑行遮过去!” “姑娘来者是客,还请谨遵作客的礼数。独孤家有罪没罪,上有皇上裁决,下有大理寺审判,还轮不到姑娘在这儿说。且一应待客全由郡主做主,今日郡主不发话儿,你们休想前进一步!” 呛啷啷脆响,宝剑出鞘的声音,便影影绰绰看见颜清霜遥指着独孤栖白道:“你这个小矮子,姑娘怕你不成!想一语定天下,一言定乾坤,先和姑娘比划了再说!” 当着癞子不说秃头,当着侏儒不说矮子。刚见面就撕破脸皮恶语相向,可见太子与二皇子针锋相对的程度,怕只能不死不休了。 外头云若衡又柔声说道:“霜妹性子急如烈火,言辞不当的地方还请见谅。不过独孤公子问心无愧的话,又何惧我们姐妹和昌乐妹妹见面详谈呢?公道自在人心,有些错事遮掩是遮掩不来的,昌乐妹妹吃了亏,我这个当姐姐的自然不能不管。独孤公子真为家族着想,不如开诚布公,诚心认错及时弥补,方是正道!” 话音刚落,花绿芜一把瓜子又扔回了描花缠枝子果盘。对外头扬声冷笑道:“云仙子把话说清楚,独孤家做什么错事了,为何要对本宫进行弥补?!独孤栖白说的没错,这屏风就是本宫让人拉来的,云仙子有什么意见么?!” 这话一出,外头俱是静默,连独孤栖白都没想到。 这郡主……摔坏脑壳站错队了吧? “郡主姐姐,你怎么分不清亲疏远近了?!是不是这小矮子暗中挟持你,逼你这么说的?!姐姐你千万别被他骗了,今日我和师姐来,就是救你的!姐姐你也莫怕,你受了委屈,我们自然会禀报皇上,求皇上皇后替你做主!任独孤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还大不过皇上吧,哼!” 独孤栖白立即道:“颜姑娘这话诛心!我独孤家向来忠心耿耿,对皇上对白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谁不知道秋后姑娘就要作太子侧妃,这话要是让人听了,还以为是太子授意的呢!只是挑拨君主与重臣的关系……哼,说着容易,听起来可不太好听!也不知太子殿下在这个时候,是否愿意担当这个恶名!” “孤独栖白,你,你胡说八道!” 云若衡也忙着帮腔:“独孤公子慎言,这番无端揣测太子殿下,未免荒谬!” 独孤栖白冷笑道:“彼此彼此。原话奉还!也请两位姑娘不要无端揣测我独孤家。” 外面不过三言两语,已经夹枪带棒来往了数回。 云若衡心想见到郡主才最要紧,遂不再和独孤栖白理论,转过头来柔声说:“昌乐妹妹不愿意见我们姐妹,是不是听了什么谣言?咱们姊妹皇宫初遇,从小玩到大这么些年,姐姐是什么人,想必妹妹是清楚的。这次妹妹出了事,姐姐听了后心急如焚,牵肠挂肚的,从都城一路赶来泽州。跟清霜师妹一起把泽州城翻了个底朝天,心里头惦记着妹妹,吃不好睡不好的,好容易今儿听说了妹妹的消息,就立马不停歇赶来。” “哪怕姐姐哪里有错处呢,妹妹今日好歹让姐姐见一面,好安姐姐的心。妹妹命苦,遭遇了这种事儿,也莫讳疾忌医,天理公道摆在那儿呢,姐姐必帮妹妹讨回来说法!” “本宫遭遇了什么事儿要讳疾忌医?云姑娘说话别说半截呀,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本宫就坐在这儿等着听呢!” 云若衡被噎地说不住话来,当着正主儿,这尴尬话可怎么说。 屋里又静悄悄地半天。 颜清霜心直口快,忍不住跺了跺脚:“哎呀,郡主姐姐你怎么和我们拧上了?!你这不是为难师姐么?她为你好,怕伤着你颜面,你还非得大庭广众逼她说,你,唉!你今天怎么尽分不清亲疏好歹了呢?也不知这小矮子给你灌了什么迷药?!” 她是赌气说两句。花绿芜闻言立刻起身,咣当踹了屏风一脚! 她踹的角度特别巧妙,发出声音很大,屏风却还立的稳稳的。她这一发火,外面的都吓一跳!颜清霜便讪讪闭嘴了。 “本宫究竟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要你们遮遮掩掩,怕伤着颜面!你们是亲眼看着了,还是亲耳听着了?!说话做事要拿出铁板钉钉的证据来,无凭无据非得把本宫置在风尖浪口,还敢在本宫面前妄言什么好姐妹?!” “且在本宫面前不敢说,怕伤着本宫颜面。在外人面前却恨不得说十句提十句!本宫倒成了新鲜话题,成了给爷们解闷的了!” 那两人顿时脸上青黑赤红,独孤栖白抿唇一笑,拱手道:“郡主是个明白人!” 云若衡纤手紧紧攥着袖子:“妹子,话不是这么说,姐姐知道你受委屈了,也怕人说,可这事儿真不是装没事儿就能过去的。也许你现在埋怨姐姐,姐姐也不怪你。姐姐和清霜真的只是一片好心,等你日后冷静了,你会看明白的。” “别,用不着以后,本宫现在就看明白了!云姑娘,不瞒你说,本宫也曾上过东海侯的行船。所以你和他说过什么话,本宫已经都知晓了。本宫可真是心寒!总之一句话,本宫没那福气做你妹妹,你也别在本宫面前自称姐姐,咱们俩虽说都曾住在皇宫,却还真没好到那份上。” 花绿芜是有感而发。当初偷听云若衡和罗钰谈话的时候,她就觉得这女人不太厚道。你要真把昌乐郡主当妹妹,怎会随便和另一个男人说她被人糟蹋了呢。这本是昌乐的私密事,尤其还未出阁的姑娘,最重清誉。谁愿意别人替自己揭了疮疤,再展开给不相干的人看呢? ——只说她丢了,因撞破独孤家什么秘密,遭到追杀不也行么?所谓隐恶扬善,连没念过书的老百姓都懂替亲人朋友遮掩一二,她云若衡仙子学富五车,游走宫廷江湖多年,最是长袖善舞,怎会连这点儿都想不到呢? 不过是急着置独孤家于死地罢了!替他们牢牢钉上一个大罪名,也就不管昌乐的死活了。 况且后来听师兄说,昌乐郡主和独孤墨白清清白白,云若衡没有确切证据就随便给人下结论,简直误导舆论,置她口中的好妹妹万劫不复!这种好姐妹还留着过年么? 她今日就顶着昌乐郡主的脸呲巴姓云的一顿,不算替天行道也算是日行一善。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十三章 云若衡和颜清霜出了门,引她们俩出来的瘦高个仆役连话也没说一句,进去后咣当一声就关上门。 颜清霜扭头骂道:“瞎了眼的奴才!” “师妹,你看!咱们的马怎么不见了?” 云若衡唤她回过头来,果然拴马的地方已经空荡荡的了。师姐妹对望一眼,都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左顾右盼找了一会儿,就从府邸右边的小巷子看到两匹马的尸体。 两匹马本来都是难得的骏马。一匹雪白皮毛毫无一根杂色,一匹通体火红如云朝霞。往日身高腿长,昂首扬蹄,日行千里威风八面。 现下却死得凄惨。 硕大的马头被硬生生砍了下来,滚落在满地泥泞里。湿润的黑眼睛还无辜地张望着,似乎充满懵懂与恐惧。那曾经完美健壮的马身却还是倚墙伫立的,断颈处汩汩流出鲜血,淋湿皮毛,洇湿地上一小滩。 空气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瘆地人作呕。 颜清霜顿时掩嘴哭了起来。三个肮脏的乞丐不知从哪里找来柄豁了口的黑刀,正满脸兴奋地割马肉。颜清霜心里的愤恨喷涌而出,呛啷一声拔出宝剑就要杀了那几个贱民:“让你们糟践本姑娘的马儿!” 云若衡脸色铁青,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子!颜清霜眼眶发热,扁着嘴巴委屈地望着她。 “师妹,不干他们的事!不能妄杀无辜。” 巷子里的几个乞丐并外头大街上的行人看见要动刀剑,都吓怔了。听那美若仙子的姑娘说了这句话,才放下悬着的一颗心。三个乞丐吓得连忙跑了。 颜清霜气得“嗐“了一声,摔开云若衡的手,扶墙恨道:“师姐,我咽不下这口气!” 那马是正宗的汗血宝马,供其驱策整整三年,早培养出深厚的感情。此时骤然目睹爱马的惨状,云若衡心里也很不好受。“定是独孤栖白干的。听人说这小矮子最是睚眦必报,果不其然!他是给我们示威呢。” “大庭广众之下不能滥杀无辜,那我就去太守府宰了这黑心肠的小矮子!”颜清霜脾气火爆,抽出宝剑就要往回赶! 云若衡连忙挡在她身前,冷声道:“霜妹,去了也是自取其辱。你我姐妹联手也并不一定是独孤栖白的对手,且他手下众多,你我孤身二人。以卵击石,智者不为。” “那怎么办?!今日一事无成,还白白让他羞辱一顿么?!”颜清霜气得抖抖索索,含泪望着云若衡:“师姐,我们自出道以来,何曾这么窝囊过?!” 云若衡深深呼吸了一口夹杂着马血腥味的空气,心口闷闷地好似堵严实了湿棉花。 年轻人沉不住气,她可要稳定下来。 云若衡吐出一口浊气,淡淡一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昌乐郡主忽然性情大变,对我们翻脸不认人,这才是要紧的头一宗!霜妹,咱们得好想想个辙儿了,否则独孤家力挽狂澜,起死回生,咱们先前的差事就都算是白干了!” 颜清霜道:“还能怎么办?!郡主姐姐昏了头,不识好人心,连见咱们一面都不愿!”赌气说完这一句,颜清霜心底一动,忽然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师姐……你说,是不是郡主姐姐真的和独孤墨白没什么啊?你想,她以前对谁都温声细语,谁都不愿意得罪。咱们在宫里头住着的时候,奴才们不小心犯了错儿,准是她第一个求情。等这两年渐渐长大了,越发沉静不爱说话,总是笑眯眯的,五六年没见过她发火儿了。五公主还给她起个绰号叫面人菩萨呢!” “结果今天忽然发这么大一通脾气,劈头盖脸疾言厉色的,叫咱们在外人面前下不来脸儿。这真是从未有过的事!师姐,该不是那(话)儿真是谣传,所以郡主姐姐才心寒生气。那我们这些日子奔波,岂不是害了郡主姐姐么?” 云若衡心一跳,连忙打断她:“霜妹,你糊涂了!来泽州的御林军亲耳听到的事情,上头又给证实过了,岂能有假?!若真如此,郡主先前怎么跑了?独孤墨白怎得被关进大理寺?独孤宇瞻病得半死,又怎舍得放独孤栖白这个爱徒来泽州督办呢?” 眼看师妹渐渐点头,云若衡心弦才骤然一松。心想拉弓没有回头箭,且现在木已成舟,就算是错的也必须变成对的了。缓缓道:“依我说,还是那句话。郡主讳疾忌医啊。” “哟,那可怎么办?她有了心病,任咱们怎么劝都不听的,可没办法了!再则,要是郡主姐姐破罐子破摔,反正都不是完璧之身了,那独孤墨白又长得好,可别就一床锦被遮盖,直接嫁给了他了!这样稀里糊涂下来,谁还好治独孤家的罪呢?只算是一场白吃亏,郡主姐姐清白身子入泥潭,老太后疼她,偏偏又叫独孤家添了一重外力,这可不是气死人了么?”颜清霜懊恼至极, “你说得对!我竟然没想到这一层。”云若衡脸色一变,沉思半天道:“甭管真假,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郡主若还想有点儿体面地活下去,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 不,不能! 好容易逮到这个机会,正是立功的时候,就让他这么悄无声息过去么?独孤家树大根深,是二皇子依仗的根基。这次不能重创他们,以后得到皇太后的助力,更是如日中天难以去除! 可是现在郡主冥顽不灵,倒戈相向……! ——其实,一个女人失了清白,叫人戳戳点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况且现在只有让郡主死,才能坐实了独孤家的罪名! 想到此处,云若衡不禁柔声道:“师妹,我记得上面暗中给郡主定的人家是忠勇侯潘老侯爷的次子潘毅之,论起亲戚来好像是你的表哥,是么?” 颜清霜不是个傻的,登时吃惊道:“师姐,怎么你想让他来劝郡主姐姐?!这怕不合适吧?!这婚事虽然大家伙儿心照不宣,毕竟还没有正式颁旨。况且我那位二表哥最是爆炭脾气,吃不得一点儿亏的,他若知道这事儿,必定不再愿意这门亲事,不晓得还要闹出什么事儿呢,岂不是让郡主姐姐更为难堪?!” “霜妹,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不过是随口一问。若他是个能体贴人意的温柔公子,师姐倒不免会撮合,既然你说他脾气不好,这件事自然就算了。郡主虽然对我们有成见,却也是有苦衷的,我们又怎么能在她伤口上撒盐呢?” 云若衡微微一笑。被透过云层的阳光一照,眼神悲悯,衣角拢金,好一尊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既如此,咱们在这儿瞎耽搁也做不成什么事,不如先行回都城,见了皇太后再想想办法。她老人家疼昌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指不定现在多心焦呢。况且郡主虽然误解了咱们,毕竟好姐妹一场,咱们可不能丢手不管,倒伤了往日的情分。” xxx 日升月落,云逐流水,一晃儿已经过了半月。 独孤栖白早安排着郡主殿下出了泽州,马不停蹄途径七八个大小城池,一路往都城奔去。这日晚霞灿烂,前头挡着一座顶高的山,听闻山上多狼,夜晚漫山遍野绿光点点,绕行的话小路崎岖难行,晚上行走是万万不妥的。独孤栖白便令车队暂停,明日白天再绕过去。 落脚地是华州,眼前附近店铺林立,招牌最老,菜品最齐全,楼阁最气派的是天香酒楼。一行人便浩浩荡荡驻扎进去,赏银子请在座的去别家吃酒,这整栋楼都被他们家包了。掌柜的并跑堂小二见这群人出手不凡,隐约官家做派,喜不自胜,忙打点厨房的都使出看家本领,一盘盘地道的华州菜流水似的端了出来,整个大堂菜香萦绕。扒着门口探头的小童咂摸着手指头,眼睛都不够看的,口水流一地。小二见了连忙把这群穷孩子轰出去。 郡主住在天字第一间。这是个雅致的房间,垂着湘妃竹帘。打开窗户一看,下面便是人影稀疏的大街,尤有不少归家的汉子一肩挑着干柴,一手擎着根黄澄澄的小糖人,肯定是给馋嘴的孩子预备的。还有一家三口逛街买东西,当爹的肩膀扛着小孩,娘子在那儿挑胭脂水粉,他就伸长了脖子看。偶尔两相望,低头笑一番。百般恩爱,千般柔情俱在其间。 郡主本来看得高兴,蓦地却伤感起来。 自己家那个捂不化的冰块,满脑子军国大事,平日对自己不理不睬。往日自己生了气和他吵架,他吵不过,骂一句“无理取闹”,便丢手就走,也不管自己趴床上哭地哽咽。 做朋友时便这样。等成了亲做夫妻还是这样。也不是关系不够铁,感情不够深厚,但就是换不来他的柔声细语,温柔体贴。估计他心里头还一直把她当成往昔并肩作战的朋友,够义气倒是够义气,钱财体面上从未叫她吃亏。谁敢惹她不开心,他即刻便起身替她报仇!可却从来没有这么其乐融融阖家温馨的时刻。 这次自己发了狠要断,他察觉出来了,才登时有些服软,赔笑脸想挽回她。到底还是他欠她恩情太多,好像觉得除了赔上自己一辈子,没什么可拿来弥补的。可要是搞到最后,他还不是真心爱她,那她回去干嘛?不如闲云野鹤孤身一人来得自在。 想着心事,不知道天就渐渐暗了。华灯初上,外头花楼一盏盏红灯笼点了起来,忽然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 随即独孤栖白敲门进来说:“郡主,忠勇侯家的二儿子潘毅之来了,想见您。依栖白之见,他来势汹汹,您不如不见。”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十四章 潘毅之,忠勇侯家第二子。忠勇侯与昌乐郡主去世的父亲是袍泽,长辈们关系很铁,两府时常走动,小辈却算不上很熟。因清河王为国捐躯,母亲又跟着去了,清河王府只剩下她这根独苗。皇太后可怜她就让人接她入了宫,从此深居皇宫,偏安一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宫里新认识的一些姊妹并宫里的一些皇子,并不能轻易见着外臣。真正的郡主对潘毅之也没有多少印象,只因为上面想起以前两家的关系,潘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这才想将她指给他。 这些事情都是大师兄告诉花绿芜的,同时大师兄还说这潘二爷脾气不好,是个硬挣爱面子的。 来者不善,花绿芜心里有数了,便挑起柳眉笑道:“为何不见?倒像是本宫没脸见人。你请他站在门外,其余人退开,不许听墙角。你站在门里面防备他进来。我倒想看看他能说些什么?” 独孤栖白又有些诧异。这郡主做事总是出人意料,一个柔弱的女人,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天塌了都敢当被盖。这种秉性实在难得。便是多少男人也没这胸襟气魄。连他都不禁有些佩服她了。 独孤栖白出去,不一会儿便又进来,关上了门低声道:“郡主,人来了!” 门楣上的白纸格子映出一片阴影,看来来者个头甚高。 郡主便淡淡道:“潘二爷要说什么,请说吧。屋里头都是知情嘴严的,也不怕他们泄密。” 外头默了半天,哼哧喘气声就重了起来,看来情绪挺激动。一把子浑厚低沉的男声响起来,道:“郡主别觉得潘某说话难听!郡主金尊玉贵的一个人儿,上头清河王忠贞殉国,另有清河王妃痴心殉葬,一家子贞节忠烈,全白竺国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不识字的老妪听了也要竖起大拇指的。潘某也一向佩服地很。现下郡主遇到那事儿,虽让人唏嘘,却也请郡主想想满门的荣光。若等进了都城三审三判,夹缠不清,闹得人尽皆知,郡主遭人戳戳点点的没脸面不说,清河王府上可也都成了笑话了!” 屋里易风登时变色!立马低着头不言不语装闷嘴葫芦。她心里头本来不喜欢这个郡主,没成想内定的未婚夫竟这样直白地作践她,心里头也跟着难过起来,觉得这郡主实在是很可怜的。 独孤栖白也转头看她。却见她脸上三分惊愕,倒没有羞辱的神色,只挑起了眉头倒吸一口凉气,半天吐气笑道:“本宫与潘二爷没见过几次面,合着您今日过来劝本宫自裁?” “女子名节重于山,潘某亦是为了郡主好!”外头声音硬邦邦的。 郡主点点头,道:“今天您要是替皇帝陛下亲颁下的旨意,本宫遵旨。要不是,请您回吧。” “郡主忍辱偷生,就不怕辱及先人?!” “这话原样奉回!先别说什么忍辱偷生,就算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呢,国师府邸在哪儿您门清!您提着大刀去劈了国师府的大门,本宫敬佩您!您没种,欺软怕硬,倒反过来想逼死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哼,真是好盘算啊!忠勇侯府倒不如改成软蛋侯府!亏得本宫还没有嫁给你,一看就是个卖妻求荣的主儿!独孤公子,请你送客!潘公子要是不走,拿大扫帚赶他出去!真真的,跟这种孬种说话简直污了本宫的耳朵!” 这骂人骂得风云突变气势如虹,外头还没反应过来呢,独孤栖白利索地站起来,双手一抱拳:“谨遵郡主令!” 说道着就打开了门,矮小的身影挡在一个高壮的青年,笑吟吟道:“潘公子请吧!” 独孤栖白左手握剑,潘毅之气了个脸红脖子粗,却究竟还知道分寸。愤愤一甩袖,骂道:“贱人!你竟有了靠山了!”便转身蹬蹬蹬下楼了。 郡主小脸肃然,吩咐易风:“你立马掳袖子接一大桶水,要快!” 易风怔怔“哎”了一声,飞跑出去。 独孤栖白进屋便倚着墙壁,看那金尊玉贵的郡主亲手举起一大桶水,顺着开了窗,瞅准了时机兜头泼下去! 外头只听见哗啦啦的泼水声和一声惨叫,顿时,老百姓的哄笑声此起彼伏。 “该!黑了心肠的,给他洗洗嘴!”郡主撂了水桶掐了腰,站那儿笑得花枝乱颤。易风吓得捂住嘴,大眼睛瞪得溜圆,过半天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一屋子的气闷,随着飞扬的笑声逐渐飘散。 夜深了,易风去端热水给郡主泡脚。独孤栖白的房间就在旁侧,门半掩,橘黄的光线映亮了门前一小块地板。 易风心一动,悄悄把热水桶放地下,一推门进了去,又小心翼翼掩上门。 独孤栖白正坐在八仙桌前静静地看书,灯光辉映着他静谧的侧脸,姣好如美童。长长的睫毛微卷,在雪白的肌肤上投下一小片浓重的阴影,看似心无旁骛,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却在易风蹑手蹑脚走近的时候忽然淡淡问道:“郡主睡了没有?” 易风当然知道公子爷在和自己说话,公子听力敏锐,方圆十丈内,便是落叶飞花也逃不过他的耳朵。便垂着手低声道:“还没呢。等泡了脚,看点儿书,还要喝碗鸡蛋汤再睡。别看郡主人长得小,饭量可不小呢,一天得吃四顿。” 独孤栖白扑哧一笑,合起了书,挺感兴趣地问道:“哦,郡主晚上都看什么书?” 易风想了想:“不拘什么书,都看。随手抓过来一本,哗啦一下子打开,翻开哪儿是哪儿,然后就一页页看下去。有一次郡主看着看着便笑,奴婢问她怎么了,她便指着书说里面谁谁谁好迂腐,谁谁谁好聪明。跟奴婢讲里面的故事,讲得还蛮有趣的。然后最多看不过半个时辰,眼睛就迷瞪上了,有时候手里攥着书角呢,就斜倚在被窝里睡着了,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奴婢就把她的书拿了,再把人塞被窝里。” 独孤栖白没说话,单手托着腮安静地听易风说。 易风小心打量他的神色,暗暗心惊,便忍不住轻声道:“公子,你又笑啦!” 独孤栖白一怔,便直起身子看她。 易风硬着头皮道:“今晚上,郡主浇了潘家二爷一桶水的时候,奴婢就看见您笑了,奴婢从小跟着您,还很少见您笑得这么轻松。您,是不是对那郡主有点儿意思?” “易风!” 易风立马不出声地跪下,虽然抖抖索索地,却仰着头,有点儿倔强:“公子,难得遇见这么个人,您要是真有点儿喜欢她,那可得早作打算。入了都城就不是咱们能控制的了。” “您先别赶奴婢出去!奴婢知道自己管得太宽了,可公子爷您今年都二十五了,要一直这么下去,等易风死了也没法子跟九泉之下的老爷夫人交代啊。这些年奴婢冷眼旁观,甭管遇上多美的女人,公子爷您脸上都是冷冰冰的,直到这两天见了这个,您脸上才有点儿热乎味儿……” 独孤栖白收回左手,被点了哑穴的易风愕然地瞪大眼睛。 “回去伺候郡主休息。再说些疯话,你就当一辈子哑子罢!” 看着那愚忠的婢女跌跌撞撞出去,独孤栖白揉揉额角,心里头有些烦。 过一会儿,忽然又有轻轻的敲门声。独孤栖白只听那声音,便明白了外头人的身份。 “十七,事情成了?” “全托公子爷的洪福,十七不辱使命,华州顶尖儿的鉴花客已经被请到客栈。十七怕他本领不济,先前还试过他。共找了十八位姑娘,其中十位处子,八位妇人,此人一眼望去,即刻分辨,竟然丝毫不差。可见江湖传闻不假。公子爷现在就要召见他么?” 独孤栖白低声道:“用不着。夜了,你先让他休息。明日混在护卫当中,等见了郡主以后也不要出声,结果如何只许说给本公子一人。如有泄露消息,立杀不赦!”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十五章 荒山。野岭。 苍白的大月亮挂在天上,几粒寒星小而明亮。 山上的风是凉飕飕的,花绿芜穿的衣衫薄,能感受到一点儿刺骨的冷。夜黑山路崎岖,四周狼嚎此起彼伏,她需打点起全部的精神,小心不要成为饿狼的盘中餐。 前面黑沉沉的林子,忽然闪过一片衣角。衣角的颜色在这暗处看不清,唯独一双蓝色的眼睛,波光流转,熠熠生辉。 花绿芜心中一惊,退后一步,方才笑道:“原来是你。先前本宫还以为是狼。” 一个矮小的身影缓缓从林中走出来。正是独孤栖白。花绿芜眼珠微转,看见他腰侧悬挂着漆黑古朴的长剑。剑长二尺三,剑鞘花纹繁丽,形状如流水。 长袖掩映,他的左手正紧握在剑柄之上。 他姣好如美童的面容上,神情却是平静的。声音也并不锐利,温和道:“郡主既然知道这山上多狼,十分危险,还请郡主随栖白回天香酒楼。” 说完,他踏前一步! 花绿芜退后一步。踩断落枝,声如枯骨。 扬着头说:“本宫不回去。你找了什么鉴花客留在酒楼里,想算计本宫。既然彼此不信任,本宫又不喜欢当西洋物儿任人观看,不如就此别过,分道扬镳!” 独孤栖白抬起眼皮,蔚蓝的眼波与乌黑的瞳仁彼此胶着对视。风过密林,扬起衣角。 ——她既然能偷听到鉴花客的内容,先前易风说的那番傻话,她是否也能一个字不落地听了去呢? 独孤栖白没有问。 郡主对那件事亦是锯了嘴的葫芦,一字未提。他只能看见郡主乌黑的瞳仁眨了一下,清澈纯真。 独孤栖白蓝眸闪了闪,心底忽然涌出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情愫,他立即压抑下去。 “其实,并没有什么鉴花客。” 花绿芜的目光陡然一变! 独孤栖白淡笑道:“郡主听到的,不过是栖白和属下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属下可以保证,不止酒楼没有所谓的鉴花客,便是整个华州、整个白竺亦没有!看人一眼即可分辨处子与妇人的鉴花客,只不过是话本上杜撰出来的人物罢了,请郡主不必担心。” ——是,她已经不必担心鉴花客。 ——因她已经落入独孤栖白的圈套! 好个不声不响的独孤栖白,真是好手段!此山不行便另辟蹊径,趁她不备便试探出她的真假来! 花绿芜虽然棋差一招,却也敬佩他的聪明决断,且此时再行遮掩徒惹人笑话,便于幽静山风间爽快笑道:“难怪连罗侯也夸奖你呢,独孤公子果然厉害!本宫认栽了,您想怎么办,划个道儿下来罢,看咱们是否还有商量的余地。” “多谢郡主不怪罪栖白的唐突!栖白岂敢对郡主有所求,只还是那句话,山中狼多危险,还请郡主随栖白回去。” “那就没得商量了,本宫绝不能回去!” 噌得一声,宝剑出鞘,银光闪耀,花绿芜右手执剑,左手拢在衣袖里,已经扣上三枚烟雾霹雳弹。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没本事的话本宫就告辞!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不过等会儿下手时我是不会留情的!” “郡主!” 独孤栖白手按剑柄,宝剑却仍藏身鞘中,悬在腰间。山风愈疾,墨兰衣衫烈烈作响。 “刀剑无情,栖白真不愿意与郡主动手。郡主现在顾虑的无非是宫中女子的验身,栖白不才,手底下养了一帮奇人异士,其中有一人能帮助郡主度过这个难关。” “谁?” “昔年(风)月楼教养娘子的头把交椅崔氏,有重塑完璧之身的秘技,以假乱真!” 昔年(风)月楼,艳冠群芳,红粉鼎盛,赫赫有名。轻(薄)(浪)荡子中有一句话流传至今:皇宫三千佳人,不敌(风)月一百娇娥。此话虽然有些夸张,不中亦不远矣。本来就是这一行当的翘楚,说句不太恰当的形容,(风)月楼无论是美女的质量,还在闺中秘事这方面都已经做到了高屋建瓴的程度。所以重塑完璧之身听着不可思议,花绿芜一听是(风)月楼出品的,立即就有八(九)分相信。 ——心想不愧是(风)月楼,技术真牛! 花绿芜有个很大的弱点,她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其实现在甭管那么多,跑了就是,但她忽然很想见一见那神奇的崔氏。 独孤栖白看郡主的神色有些松动,乌黑的瞳仁抑制不住满满的好奇,一颗心便定了下来。独孤栖白缓缓往前走,郡主没有再后退。 及至跟前。 独孤栖白松开剑柄,伸出左臂:“郡主,请和栖白一同回酒楼。” “好吧!”两个字在咽喉里翻滚半天,终于犹犹豫豫地吐出。 说出来倒是打从心底放松了,花绿芜一向做了决定就不再犹豫。独孤栖白浅浅一笑,她也冲他浅浅一笑。 花绿芜便收起了宝剑与烟雾霹雳弹,转过身子跟独孤栖白并肩而行。 独孤栖白忽然犹豫道:“郡主,请恕栖白冒昧,是否墨白……” 话音未落,独孤栖白忽然脸色大变!呛啷一声宝剑出鞘,踏前一步挡在郡主身前! 前方密林的幽暗之中,疾风大作,好似猛虎欲出! 只片刻间,面前忽然无声出现一道黑影!独孤栖白瞳孔缩小,毫不犹豫刺出长剑!只见雪亮的剑光与呼啸的刀锋劈到一起,“铿!铿!铿!铿!”响声密集,火花四溅,脆如爆豆! 花绿芜是吃惊的,先瞪大了眼睛瞧,立即明白来者是谁了! 花绿芜顿时头皮发麻,一腔满满的好奇心早吓得烟飞云散了,趁着独孤栖白与那人交缠的时候,赶紧转身跑! 罗钰好容易追到这儿来,能叫她跑了么?! 只见他俊脸冷凝,斩鬼刀狠劈四下,势如怒涛拍岸,震得独孤栖白连连后退,虎口鲜血直流,罗钰便冷哼一声,一根细如游丝的金线抛了出去,刹那间把花绿芜缠地结结实实,跟个绑圆了的大粽子一样活动不开手脚!那丫头淬不及防,左右脚拌蒜,登时哎呦一声即将跌倒,罗钰两步抄过去,便把她单手扛在肩头! “罗侯先前既然放人,现在出尔反尔,不知何意?!”独孤栖白垂着宝剑,已经认出来人,不禁暗暗心惊。看那郡主竟被他牢牢扛在肩头,蓝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焦虑。 这目光明明白白映在罗钰的眼中,罗钰便如被其他同类惦记食物的兽类一样,顿时警觉冰冷起来:“荒郊野岭,狼群之山。独孤公子就把郡主护送到这种地方?倒更像是害人抛尸!清河王以前和本侯有些交情,现下只剩这一点儿血脉,本侯怎能眼睁睁看着她进入狼窝虎口?!” 他说起假话套话倒是一点儿也不脸红,随便解释了这么一句,就要直接把人扛走。 花绿芜脑袋朝下,一腔热血倒灌进去,头昏脑涨的,柔软的肚皮又被宽阔坚硬的肩膀硌的很疼,这是很不人道的待遇!她呜呜呜想说话却说不出来——罗钰却有先知之明,怕她捣蛋,早点上她的哑穴了。 独孤栖白怎会轻易让罗钰带人走!虽然明知道自己不是罗钰的对手,仍然挡在罗钰身前。 “罗侯要带人走,也要问一问郡主是否愿意!栖白见郡主并非心甘情愿,罗侯行事如此强横霸道,就不怕天下人非议么?!“ 罗钰仰天冷笑:“非议本侯的人如山高如海深,本侯何惧?!你若想学他们,本侯便成全了你,让你去黄泉之下请教请教。只可惜独孤宇瞻大病未愈,却要雪上添霜再少一个徒弟。” 独孤栖白猛然握紧了拳头!罗钰的威胁犹如实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罗钰扛着郡主昂首阔步离开。 郡主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依附在那人的肩头拼命扭动,那绑缚却是越挣扎越紧,渐渐地就动弹不得了。长长的黑发遮盖了满头满脸,看不见她的表情。独孤栖白却能想象到,那表情一定是愤恨绝望的。 倘若罗钰真的爱护郡主,不会用这种粗暴的方式带她离开。 倘若郡主愿意跟他走,不会如此挣扎。 “不知罗侯今日来此,东海侯夫人知道么?!夫人对您痴心一片,难道罗侯竟无动于衷?!您这样做就不怕夫人知道了心寒么?!” 一句话说出来不打紧,却是歪打正着,让两个人都霎时僵了。 ——我……我才没有对罗钰痴心一片!花绿芜又气又急,偏生说不出一句话! ——家丑不可外扬……罗钰心想。 “关卿何事!” 罗钰赶紧撂下这么一句话走人。 出了密林,倒并未下山。罗钰似乎对这山势很熟悉,花绿芜被绑地喘不过气儿,也不知颠簸了多久,终于被他放到地上。 花绿芜头昏脑涨,缓过神来一看,竟是不知在哪儿的一小片花谷。银白的凌霄花开了满谷,雪白芬芳,香气四溢。 罗钰板着脸,薅断柔软的藤草铺在地上,弄出一个小窝,又把黑色外衫脱了垫在上面,然后就把花绿芜抱在这个香喷喷的小窝里,解开她的穴道。 花绿芜咳嗽了一声,冲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想干什么?!罗钰你疯了,你居然敢绑我!” “你猜。” 雪白的中衣缓缓坠落,堆叠在地。她吃惊地抬头,淡白的月光之下,她已看见他结实颀长的身体。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十六章 洪老汉今年五十八,卖了一辈子鸡汤小馄饨,头回见着这样十全十美的人物。 那客官是个青年,二十几岁的模样。一身黑衣,衬得脸白如玉,那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好看的哟,观音菩萨身边的小金童啊!最顶尖儿的玉匠精心雕琢也雕琢不出,这世上再也找不出这么个漂亮人儿了。况且那通体的气派,天生贵气不怒自威,往自己家简陋的茅草亭一坐,真是如珠如玉蓬荜生辉。 不止他老汉这么觉得,其余人也都长着眼睛呢。今天的客官直接比往日多了七八成,买菜的大姑娘小媳妇,出来吃早点的爷们儿,把七张小桌子都坐得挤挤挨挨的,你踩我的脚,我压你的衣裳,碰碰撞撞小纠纷不断,却没敢大声喧哗。都点一碗馄饨应景,其实全偷偷在看那个黑衣的年轻客官哩。 那客官跟前的小方桌倒是空闲——大家伙儿不敢冒犯他。青年对面坐着一娃娃脸的姑娘。要说这姑娘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细细的眉毛,挺直的小鼻梁,也是美人胚子一个,尤其那身白嫩嫩的肌肤,简直比得上剥了壳的水煮蛋,掐出水的小春葱,惹人怜爱的很。 只是人比人,气死人。这娃娃脸姑娘跟对面的黑衣青年坐在一块儿,就没得比较了。 此刻两人无言对坐,都绷着个脸,跟赌气似的。小姑娘大眼睛红通通的,眼皮子都肿了,委屈地什么似的。莫不是小两口吵嘴了? 洪老汉心里头一边嘀咕,一边赶紧盛出两碗现煮好的馄饨。一般一碗放十八个小馄饨,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俩小孩,一人给了二十四。又舀点儿酱醋,撒点儿芫荽葱花,便放托盘里端过去。 一人跟前摆上一碗,青年跟前还摆上一大盘子白切肉跟一小碟子熟酱油,洪老汉又替两人摆上调羹筷子,搓手虾腰笑道:“两位慢点儿吃,刚煮出的馄饨太热,小心烫了嘴。” 青年点点头,没说话。那小姑娘低声说:“谢谢啦。”声音甜甜的,却带点儿沙哑。 洪老汉活多大年纪了,什么没见过,吃的盐比旁人吃的米还多,一听就知道是哭得。不禁偷偷横了那青年一眼,心想小两口吵嘴还吵得挺凶,瞧小媳妇嗓子都哭坏了。 花绿芜浑身疼,又累又气又恨。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抓起调羹就舀馄饨吃。 鸡汤很浓,小馄饨很鲜。吹吹打打,热气缭绕,眼前腾起了雾气,熏得眼睛有点儿**辣的。 咕噜噜喝了两口鸡汤,一股热流缓缓浸入肚腹,浑身总算有点儿热乎味。 ——该死的罗钰昨晚上根本不是人!是畜生! 刚吃完,一只玉白的手推过一碗喷香的小馄饨来。花绿芜顺着手往前一看,那人低着头,默不作声,另一只手用筷子夹白切肉蘸酱油吃。吃这么简陋的菜,也跟在皇宫中赴琼林宴似的,一举一动优雅贵气地很。 花绿芜眼皮子一翻,任那只碗横在那里,哑声喊了一嗓子:“掌柜的,再来碗小馄饨!” 洪老汉哎了一声,立即又下锅煮了起来。心想这小姑娘看着小巧,饭量可不小。 罗钰收回了手,有些讪讪的。 真是的,鱼水之欢,夫妻人伦,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到底要气多久啊? 不过,昨晚上是挺……兴奋的。 混金绳紧紧捆缚着她的身体,任她再调皮捣蛋、古灵精怪也动弹不得。淡白的月光之下,她闭着眼睛,紧紧抿着唇,脸蛋布满酡红,娇嫩的身体覆着一层薄薄的香汗。 风吹落的凌霄花落在她的身体上,揉碎了花瓣,花汁淋漓,肌肤生香。 他从未看见过这么柔弱无助的花绿芜,好像襁褓里的婴儿似的,只能听从他的摆布。他想怎么对待她就怎么对待她,不用担心她会生气,她会打人,也不用担心她会逃跑。那一刻她在他的牢牢掌控之下,给了他灭顶的快感。 ——其实开始只是纯粹想教育她一通。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脑子缺根弦,一点儿数都没有的丫头就是她!跑了一次不算,还敢给他跑第二次,真是越发被他惯得没边儿了! 花绿芜自作主张给他写了和离信,天底下有这么儿戏的和离吗?!先前他尊重她,尽哄着她了。她不让他碰她,他也就忍着。 忍了快三个月,却发现这惨痛的牺牲根本就没用,他媚眼儿做给瞎子看,人家还是一门心思想跑。 他可真是怒了! 堵住她的嘴唇,紧紧搂着她,翻来覆去地弄她,直弄到她哭。 他真不明白,他对她够好了吧?金银珠宝荣华富贵,只要她喜欢,什么不堆在她眼前?她不是最喜欢他了么?那他陪着她,和她做夫妻,她究竟还有什么不满?! 绳子能牢牢拴住她的身体,可什么能牢牢拴住她不安的心呢? 皓皓明月,清辉千里。密林呜咽,花谷微风。却无处找寻他想要的答案。 …… 一夜旖旎的代价是第二天备受冷落。唉! 花绿芜吃完了,擦擦嘴。他推过去的那碗馄饨已经凉透了,表面的油层微凝,不再拥有诱人的颜色,像一个被冷落抛弃沾满灰尘的心。 花绿芜站起来,走了。他扔下一锭银子,连忙跟上去。 “客官等等,还没找您钱呐……!!” “剩下的赏你了!”远远传来那黑衣青年的声音。 花绿芜不知自己要到哪里去。她连这个地界是哪儿都不知道。也不拘什么方向,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腰很酸,大腿根儿也很酸,浑身无力。走着走着就一身汗,还一瘸一拐的。 她只是不停步地往前走。 罗钰差着一步,闷头不作响地跟着她。 也不知走了多久,罗钰忽然上前一把抓住她。花绿芜登时摔开他的手,横眉冷目:“你又想干嘛?!” 她很累,摇摇欲坠,多想坐在地上歇一会儿。但她这时候,绝不肯在他面前示弱! 罗钰默然了一会儿,拉着她的手说道:“反正都做了……你别折腾自己了。不然你打我一顿?” 花绿芜气了个倒仰,半天压下去冷笑道:“我没那个闲工夫打你。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你现在立马给我滚,这辈子别让我看见!” 人处在气头上话语就会尖刻,花绿芜这话儿正扎着罗钰的心,罗钰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声音也冷了下来,一字一顿道:“你还一门心思想走?” “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我一定要走,你又能拿我怎么样?!”花绿芜掐着腰大喊,方才还萎靡不振,吵起架就火力全开,又精神抖擞了。 罗钰轻微磨了一下牙。他还没失去理智,根据以往多年的血泪教训,知道自己绝对吵不过她的。 便冷着脸道:“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快活,明明昨晚上你也挺快活的。” “……” 抽冷子一刀,正中心坎。花绿芜脸蛋腾地烧起了火,心里头千般尴尬万般委屈,口中却说不出一言。 罗钰见她脸蛋涨的通红,咬着唇噙着眼泪,小肩膀抖抖索索,知她不好意思说这个,心里头微微有些后悔,却不禁又有些畅快。 这些日子被她折腾地焦头烂额,他心里头也憋着火儿呢,该! “跟我回东海吧。” 花绿芜没说话,抽抽鼻子摇摇头。 罗钰火气有些上来了,尽量忍着,沉声问道:“那你究竟想要什么?咱们毕竟认识了那么多年,没到生死仇人不共戴天的份上吧?” “你要是怨恨昨晚上,大不了你把我也捆起来,想怎么做都成。” “呸!你当人家都跟你一样……” 花绿芜含着泪呢,咬牙恨恨的,却又忍不住扑哧想笑。脸也红了。 等了半天才低声说:“……我只想要个真心喜欢我的男人。” “……我就真心喜欢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先把人骗回去再说。 花绿芜哆嗦了一下,霎时抬起头,大眼睛闪着光亮,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 罗钰硬着头皮任她看,很有些紧张。 等半天,那眸光却逐渐黯淡下来。 “骗子!”她打了他一下,转身离开,整个背影满满的失望。 罗钰三两步抄过去,一把抓住她手臂:“哪里有这么轻率定人生死的?亏得你不是大理寺的,就你这断案法儿,一年下来得弄出多少冤假错案?!” “别拉拉扯扯的!讨厌!”花绿芜一把甩开他的手,闷头往前走。 ——心脏毫无预兆刺痛了一下,就在她打开他手的那瞬间。 罗钰一时有些茫然。他的心冷硬十几年,这种柔软的刺痛感变得那么陌生,模模糊糊的,宣纸浸泡到海水里头似的,墨汁丝丝缕缕,字迹却都看不清了。 他下意识伸出手,却只虚虚抓住了空气。 他看见那丫头一瘸一拐,拖着疲惫的身体,离他越来越远。 以前她总是黏着他,乌溜溜的眼睛专注地凝视他,动不动就来个突然袭击,抱着他亲亲他,把他当成最珍贵的大宝贝一样。 就跟小孩子捧着手心里的小糖人,舔两口,藏起来。眼睛溜一圈,看没人抢,赶紧再掏出来舔两口,再小心藏起来。 谁敢抢他,她便跳起脚来要和那人拼命。 那时他嘴上不说,心里有时候觉得好笑,有时候又觉得腻烦。看她尾巴翘天上了就给她一巴掌拍回去,天天跟赶苍蝇似的。她总是以大无畏的精神再次扑上。再打,再扑。再打,再扑。 周而复始。 是什么给了他自信呢?……因知道她爱他,就算对她冷落一点儿,忽略一点儿,她哭完就忘了,第二天再热情如火地扑上来。 可他毕竟忘了。一个人不是永恒的太阳,也不是永恒的月亮,甚至不是照亮海底的夜明珠。而是火把。添点儿柴火就能继续燃烧。不添柴火,烧完本身那点儿木头以后,渐渐地也就熄灭了,冰冷了,只剩下一撮风一吹就散的灰烬。 花绿芜对他的爱情,是否也已经燃烧殆尽了呢? 他不知道。 前面尽头是个山坳。拐过去就看不见了。 她一步步前行,就要抵达那个山坳。 罗钰忽然感到一丝恐惧。 眼前的光景似乎预示着未来,他要失去她了。 失去,再也看不见。 从此,不会再有个疯丫头缠着他,黏着他,偷亲他,冲他笑……甚至连那些让他烦心的小脾气与摔盘子也看不见了。 无爱无恨,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只剩下他孤鬼儿一个。 ——不!不行! “花绿芜,你划下道儿来,你怎么说,我照着做,行了吧?!”他忽然抑制不住冲动,哑了嗓子大声喊。 “免啦。你要不是出自真心,我不缺你这个。” 花绿芜心里头难过。喜欢一个人还用像布置作业一样,我布置什么你做什么吗?究竟是罗钰太笨,还是……罗钰永远爱不上她? 她愈发觉得自己的挫败,走得也愈发着急。 忽然,一阵疾风掠过。然后从身后被人紧紧抱住了。 脸侧能感受到罗钰温热的呼吸。他咬着牙说:“我不管那些狗屁感情。糖豆,你决不能走,不然我就用混金绳把你捆起来,捆一辈子!” 他说:“你别逼着我对你动手!” 花绿芜觉得好笑。“那以后呢?罗钰我告诉你,你敢再绑我一次,我就不吃饭。你逼我也没用。除非你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眨眼地盯着我,否则一个人活着不容易,想死还不简单,总有你防备不到的时候。” “跟我在一起,你觉得还不如死?”罗钰没防备,心窝子又被狠戳了一下。那种难言的悸痛! 花绿芜想了想,表情挺麻木,翘了下嘴角:“我想到处走走逛逛,开阔一下眼界。也许见的人多了,我能找着一个喜欢的人,他也喜欢我。这就成啦。要是一直遇不到这么个人,我就自己过。” “你敢!”罗钰手臂立马用力,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咳咳……罗钰!你别这样!再者大夫说了,我这身体生不出孩子……其实咱们分了彼此都好!” “你别起那些歪心思!我不要孩子,我就要你!” “你又不喜欢我!” “没试过怎么知道?!” “……咦?” 罗钰脑袋搭在她肩膀上,有些咬牙发狠,眸子里尽是阴霾的倔强:“我不信这个邪!有志者事竟成,你给我三个月,我还非喜欢上你不可!”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十七章 爱是什么? 这是一个让罗钰很困惑的问题。 他只知道爱能产生恨。就像他的父皇,曾经那么宠爱他的母妃,最后却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爱愈深,恨愈深。”这是一种不可控制的情感,使人心荡神驰,容易蒙蔽了双眼,堵塞了耳朵,只看得见一人,只为这一人喜、怒、哀、乐。所以太动荡,太善变,太容易造成巨大的灾难。 往日他一向敬谢不敏,今日却被逼下山。 所以对此行当十分生疏,简直有无从下手之感。问那丫头,她一付受惊的模样,傻傻呆呆的,看上去还没从他誓言的震惊里缓回神来呢。 罗钰用自己聪明绝顶的脑袋想一想,想出一个好办法,一把拉住花绿芜的小手。小手软,嫩,滑。略微用力地挣了两下,好像要逃脱桎梏的小鱼。罗钰微一用力,大手捏的紧紧的,那小手就老老实实不动弹了。低头一看,丫头小脸通红。 很好,这招管用。 山坳后头是荒野,再往前三四里是个稀稀落落的村庄。梳着小抓髻的孩童在田野里你追我赶地跑,小手上捏着串碧绿的小蚂蚱。经过两人跟前,不禁陆陆续续停止了脚步。小孩子都欢天喜地地笑了起来,好像发现了一个大宝藏。 罗钰冷着脸,有些莫名其妙。花绿芜也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中间个子略高的小孩就指着他们说:“叔叔拉姑姑的手了,羞羞!” 罗钰脸登时就黑了,那群小孩嬉笑着呼啸而过,早就跑没影了。 小手又用力地挣扎,回头一看,难得花绿芜这么尴尬的模样,小声道:“你松手罢!” “不松!”他反而握地更紧了。指骨紧紧贴合,掌心都冒出了汗。 就这么在朗朗乾坤,清空白日下手拉着手。田间劳作的汉子看了,憨笑着擦餐脑门的汗珠。河头洗衣裳的妇人看见了,你拉拉我,我拽拽你,说完悄悄话儿都掩着嘴笑,质朴的目光中又带着艳羡的笑容。 这可真应了那一个理:人皆有爱美之心。要是哪个歪瓜裂枣和妖凋放荡的这样子行事,定会被人戳着脊梁骨冷笑谩骂看不起。偏偏今日这手牵手的两人漂亮地跟画上的金童玉女似的,不怎么合乎礼法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 花绿芜脸热得能煮鸡蛋了。说不欢喜是假的,她打从心底里喜欢这个人,喜欢这么多年,头回见着他这么下定了决心回应她,除了有些懵,心里头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别扭外,还有一点苦尽甘来的幸福滋味。 因此再觉得尴尬,也不好意思摔开罗钰的手,就这样手拉手走了一路。直至进了路边一个大点儿的客栈,才算是躲避了众人的好奇目光。 坐在店里最好的客房里,吃饱喝足,又叫了热水沐浴。花绿芜真是累坏了,趴床上就睡着了。罗钰替她盖好薄被,拉上青布床帐,最后又忍不住摸了摸滑溜溜软嫩嫩的小脸蛋。花绿芜下意识地摇摇脑袋,皱皱小鼻子,弄乱了一头青丝。又咕哝一声,翻过身继续呼呼大睡。罗钰不禁失笑,这才缓步走到外间。 外间不知何时跪立两个灰衣少年。脊背挺直,目光锐利,精明干练的模样。 透过窗格子的阳光灿烂,跪在避光处的少年们却安静地融入阴影。 暗影。擅长伪装,侦察,刺杀,几乎每个成员都能独当一面,正是东海侯府里的精锐之师。外头人说到东海罗钰,很少有不竖起大拇指的,提起东海暗影,连深宫里的皇帝都头皮发麻。暗影就等于虚无的斩鬼刀,长达千里,紧握在罗钰的手心里,任他登高望远指哪打哪,且亮刃必见血。 罗钰已经坐到桌边,离开花绿芜他便敛去笑容。眸光冰雪般冷漠,轻敲着桌子,缓缓问道:“后缀的那些探子呢?” 左边暗影恭敬道:“已全解决了!” “天香酒楼情况如何?独孤栖白有什么举动?” “回主上,昨晚上天香酒楼没有其他异动。今早,独孤宇瞻的侄子独孤季川带队进去天香酒楼。听后他与独孤栖白本来就不对付,且他所带侍从中,有一女子肖似昌乐郡主。” 罗钰眼睛微眯,狭长的眼缝里透出冰冷的亮光:“这是真正的昌乐郡主?” “很可能。” “哦,这位郡主看起来如何,有没有愤怒哭闹?” “没有。她看起来十分平静。” xxx 平静。天香酒楼死一般的平静。 大堂坐着两拨人,说是朋友吧互相不搭理,沉默以对。说是敌人吧,倒也没有横眉立目摸兵刃。掌柜的和店小二搞不清了,硬着头皮伺候,说话时都注意察言观色,嘴巴上把着门,唯恐一不小心得罪这些官老爷们。 他们可记得先前带头的贵公子来者不善。跟先前的矮个儿公子一起上楼了。大门关上,已经过了一个晌午。现在饭点都过了,掌柜的吩咐跑堂的小黑:“你上去,问问两位公子要不要用饭。这两位一看就来头不凡,要是饿着他们,小心咱们酒楼就得关门大吉啦。” 小黑一甩抹布,头摇地拨浪鼓似的:“我可不敢去!这两位公子看起来都不是好惹的,我才不去凑这个热闹呢。要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丢了小命,谁替我养活家里一群人啊。” “青天白日的哪至于这个?你就不想个好的?万一爷们高兴了赏你点儿零碎,就足够你好几日起早摸黑挣的呢。” 小黑不为所动:“想挣这钱您挣去,掌柜的我小黑跟您干了这么多年了,您拿这个蒙我,可有点儿不厚道!” “就你猴精!”掌柜的讪讪,叹口气:“唉,这可怎么办呢?饿着他们公子哥儿,咱们也落不着好啊!” “您怎么忘啦,先前那公子身边伺候着一个易风姑娘呢。” “亏你提醒我,怎么忘了这茬?!”掌柜的一拍手,赶紧上楼找易风去了。 易风听了掌柜的来意,便吩咐了几道菜,并粥品糕点,让厨房先做着,说等会儿她给端进去。掌柜的千恩万谢,从易风姑娘屋里头出来,便看见公子住的客房,雕花门仍关得紧紧的。 这俩公子谈什么呢,瞧初见面那架势,该不会打起来了吧? 掌柜的脑海溜过这个念头,心里头有些不安,也没敢多做停留,就匆匆下去了。 屋里没打起来。 “喀拉”一声,独孤季川捏碎了一盏青花瓷杯。脸色阴沉像寒冬欲冰的江水。 独孤栖白翘着二郎腿,微笑道:“你的确找了个真的。可惜这个真郡主张嘴就说独孤墨白玷辱了她。你准备把她送到皇宫,让她向太后哭诉么?” “闭嘴!你不过也找个假的,还让人跑了!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独孤季川站起身,在屋里狂暴地走了几圈。方才独孤栖白的验证使他颜面无光。 他本来是带着羞辱这小矮子的目的来的。昌乐郡主的事情把整个朝堂搅得乌烟瘴气,郡主本人却失踪了。不想他好运,郡主脸上蒙的人皮面具脱落一些——她本来就不是江湖人,不擅长这些精巧的技艺——引起他手下的怀疑。那小子又是个机灵的,几下子试探出来,竟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真郡主。 听说独孤栖白也找了个郡主浩浩荡荡入京,他立马就带人前来。一是自家人关心自家事,避免此事出纰漏,二就是看小矮子的笑话了。 谁知小矮子听了,竟没有多大动容。仔细观察了木然柔顺的郡主一会儿,忽然说这郡主眼神不对,怕她包藏祸心暗存隐患,要试探试探她。 眼神还能有什么不对?独孤季川看不出来。但小矮子十分坚持,他也就同意了。 郡主被引进一间无人的客房。过不一会儿,伪装成宫廷来人的下属进去了。装模作样说了些场面话,然后问郡主当日事实如何。 郡主低着头,语气柔和却坚定:“是独孤墨白。” 一箭穿心!独孤季川大惊。 这郡主对着他的时候没有害怕厌恶,很是柔顺。因这态度,他便相信独孤墨白肯定是无辜了,否则郡主还不得恨死他们啊。问起那天的事情便摇头,说不知哪方恶贼陷害。 真没想到咬人的狗不叫,郡主这背后插刀够狠! 负手走了一圈,窗格子开着,外头亮堂堂的阳光照进来,带着一股干燥的热气儿,他心底却一片冰凉。 ——幸好……幸好没冒失把郡主送入都城。否者铸成大错,累及家门,他独孤季川百死亦不能赎其罪! “哒,哒,哒……”独孤栖白慢慢地敲着桌子,声音有些单调,一下下好像敲打着独孤季川的心。 “墨白是什么人,咱们都清楚。郡主这么说,也不难以理解。看样子她极有可能是破了身了,因此要拿墨白来做替罪羊。这招挺聪明的。能牢牢压制住咱们独孤家,且咱们为怕这件事落人话柄,说咱们杀人灭口,反而更加要全力保护她。这对郡主的现状极有好处。二来,淑宁长公主和云若衡等人都与郡主亲厚,真刀实枪干上了,必是帮她们的多,帮咱们的少。” “这真郡主差不多便是没指望了。真的既然不顶用,不如再去找假的。” 话音刚落,独孤季川像被针刺了下。透过窗口的阳光照得人脸发白,他心里头忽然也亮堂了。倏忽停下了脚步,目光凌厉质问道:“独孤栖白,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早知道先前那个是假的?” 独孤栖白淡淡一笑,没有否认。 “你真是胆大包天!这种事情都敢做,你也不怕牵连整个独孤家族?!” 他却眉眼不动,小小的人儿稳如泰山,缓缓道:“季川兄,此事我早已经禀报了师尊,一切是在师尊同意的前提下进行的。” “哼……滴水不露,果然是你的行事手段!” 独孤季川阴沉道:“不过那假的怎么跑了?你既然还想用她,能确定她可靠么?” 独孤栖白道:“当然可靠!她是罗侯的人。此女精于易容之术,行事坦然自若,嬉笑怒骂自成一格。我冷眼旁观,见她丝毫不惧云若衡等人,且敢在假扮郡主这事上与罗侯意见不合。东海除了暗影首座沉鱼,无人有此手段胆量。” “什么?!东海沉鱼?!” “应是。现在咱们掌控着真郡主,只要能说服罗侯,让沉鱼参与,以假乱真并非难事。甚至可以借助罗侯的力量,给太子(党)羽一记重击!”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十八章 “你们这是来求我帮忙?” “正是。” 拜访是在夜晚。主人早有准备。外头戒备森严,屋里头点着橘黄的灯光,对坐的三人影子映在地板上,墙上。微风透过窗,烛火飘摇,光影缭乱。 罗钰拿瓷盖撇一撇漂浮的茶叶,香气袅袅地升腾起来,他缓缓饮了一口热茶,不疾不徐地钓来者的胃口。 想求他办事,没那么易。 一只素手握住内屋的青布帘边,罗钰眼神一动,还没来得及阻止,一个弱质纤纤的身影已经掀帘进来了。花绿芜冲他笑,很得意很调皮的那种笑。他心里头叹口气,这丫头耳朵尖,心思活。最喜欢凑热闹的,这事儿果然避不开她。 美人巧笑倩兮,恍惚似昌乐郡主再临。独孤季川初见,眸中尽是惊讶之色。一问一答间,事情便有了转折,独孤栖白和独孤季川俱是正襟危坐,视线凝聚到她身上。 花绿芜任他们随便看,大模大样走到罗钰跟前的椅子坐下,拿起果盘中的小白梨闻闻甜香气,便啃了一大口,瞅着来者问道:“你是独孤季川?” 独孤栖白疑惑地瞟了独孤季川一眼。独孤季川压抑住自从进屋以来的焦躁不安,沉稳道:“正是。” 梨子甜脆多汁,她咽了一口道:“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我只为一件事情犯难。” “姑娘请说!” “你跟我有仇!” 愕然之余,独孤季川惊道:“这怎么会,在下怎敢得罪姑娘?……还请沉鱼姑娘明示一二。” 花绿芜两手交握,掰着手指头细道:“十一年前的冬天,都城外围子滦河,你一箭逼得我跳河,游了一夜的寒水,差点儿没把我冻死。” 十一年前,罗钰在东海初成气候。皇上意欲除之,时任侍中的国舅爷蔡观从御林军中挑出一批精锐,潜入东海为细作,意图伺机覆灭敌对势力,接管东海地盘。却不想初有成就的时候,忽然被人潜入府中偷了细作的名单。从此细作身份一一暴露,性命尽在敌人的掌握之中,且罗钰手段高明,居然让为数不少的细作反叛朝廷投靠了东海,引得朝廷哗然,御林军蒙羞。皇帝震怒,蔡观降职。而这些双面间谍就是暗影初建的根基。 那夜寒风冷冽,独孤季川刚在御林军任职。侍中蔡观府上被盗取重要军情,全都城戒严,御林军紧急出动擒贼。 他擅长箭法,百步穿杨。手持劲弓,弯如满月,一支寒光铁箭搭在其间。 “季川!快射箭!那小子朝滦河边跑去了!擒住他就是大功一件!” 咻地一声,铁箭快如厉电,刺穿寒风,直达贼人的后背。只听那矮小的黑衣人闷哼一声,凌空翻身拼尽全力堪堪躲过致命伤,便摔入结冰的河水之中。 等他和同僚纵马疾驰赶到,却只看见河面碎冰染血,寒水汤汤,白色的冷雾中扬着一片破碎的黑布,贼人不知所踪。 独孤季川脸色霎时变了。 花绿芜看着同样色变的罗钰,请示道:“侯爷,我可以报仇么?” 斩鬼刀忽然毫无预兆嗡鸣作响,杀气冲天!一屋子的温度好像陡降到冰点!罗钰眯细了眼睛,原来当年围追堵截,害她身中寒毒,至今未痊愈的人就是他。罗钰笑容冰冷,一字一句道:“当然可以。谁敢说一声不可以,黄泉路上,本侯送他一程!” 来者额上冒出了汗珠,滚滚而落。 独孤季川再没想到今日竟是自投罗网,一屋子凛然的杀气犹如实质,几乎能割裂肌肤。任他往日如何清贵骄矜,盛气凌人,此刻生死关头,也不由得胆战心惊,唇青脸白。 独孤栖白脸色亦不太好看。灯火摇曳,飘忽不定,似乎预示着他们未测的命运。他慢慢饮尽了杯中热茶,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啪嗒”清脆的一声。 幼细冷淡的声音道:“侯爷说的极是。只是依栖白拙见,倘若兵刃伤了人,罪过在人,而不是那被(操)控的工具。若说起十一年前的事情,亦是起源于当年罗贵妃的冤案。明人跟前不说暗话,当日的主谋者,未央宫之蔡皇后是也!蔡皇后嫉贤妒能,陷害罗贵妃,侯爷一生际遇改变,侯爷身蒙冤屈,沉鱼姑娘追随侯爷,因而才遭受池鱼之殃。独孤家却不过是被蔡皇后挟君臣礼法掌控的一枚棋子,一柄利剑而已,身不由己。因此当日伤沉鱼姑娘的虽是兄长季川,手持劲弓欲至侯爷死地的却是另有他人!栖白未曾听说放过凶手而惩罚兵刃的事情,这样岂不是舍本逐末,自欺欺人?” 罗钰轻轻一哂,小儿狡辩,口舌如刀,可他罗钰既是能自绝生父,宁愿被口诛笔伐离经叛道亦不肯吃暗亏的一个人,岂会受他言语的束缚?正要开口,花绿芜却忽然握住他的右手轻捏一下,抢先微笑道:“你说的很是。我们讨厌皇后,你们讨厌太子,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是朋友,小小认个错儿也就罢了,若是动刀动枪,多伤了和气?” 这话松动了,不是定要置人于死地的模样。独孤栖白心中落下一块大石,连忙瞥了季川一眼,蓝眸尽是警告之意。 季川死里逃生,不觉脊背冰凉透湿,此时哪敢嚣张,赶紧打蛇随棍上,问道:“沉鱼姑娘说的是,不知沉鱼姑娘想让季川如何认错呢?” 花绿芜指着门外笑道:“很简单,外头往东五里有条河,三更的时候,季川公子会凫水的就自己跳河,不会凫水就往腰上系根绳子。您只要往那水里头泡上这一夜,咱们的恩怨就算揭过去了,不知季川公子愿意不愿意?” 旁边东海侯虎视眈眈,独孤季川听这条件不算苛刻,心中大安,立马说行。他心里头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且现在夏日炎炎,比起沉鱼当年寒冬里头泡冰水是轻多了,不算吃亏,反倒有些小赚。 花绿芜眸光可疑地闪了闪,笑得跟得逞的小狐狸一样。 罗钰一看就知道她有后招,充斥其间的凛然杀气慢慢散了。罗钰往后头一靠,不动声色又倒了一杯热茶。心想:眼下东海无事,她想去,便陪她去散散心吧。况且久别故土,他也十多年没有进过都城了。东海和朝廷不对付的局面短期不会改变,藉此知己知彼,方有利于往后的来往与备战。 花绿芜先搁下这事儿,点头道:“好!既如此,我便跟你们去都城。只是既然你们邀请我去,得让我见真的昌乐郡主一面。我既然顶替了她,自然要好生了解,仔细揣摩,方能少出错。且往后若是入了都城,遭遇盘查验身,你们都得事先打点好。否则出了纰漏,本座泥菩萨过江只保自己,剩下的烂摊子是丁点儿不管,东海也不会认账。你们自己好生掂量着罢!” 季川脸上有些不忿,这也太一推二五六了罢。 栖白却点头道:“既然请姑娘出山,自然将一切安排妥当。请姑娘放心,宫里头有我们独孤家做了贵妃的姑奶奶照应不说,其余人脉亦不少。郡主的贴身侍从在此次出行中几乎全灭,宫里头能替郡主验身的不过那一两位嬷嬷,我们有法子威逼收买。况且,只要不走漏风声,谁会怀疑姑娘的身份呢?您只要安心游玩,等人询问那些胡言乱语造谣生事的贼人时只说道不知,其余自有我们安排。” 花绿芜笑道:“跟栖白公子打交道,真是痛快!” 栖白垂首道:“多亏侯爷,姑娘的抬爱。此次东海帮助独孤家渡过难关,大恩铭记心中。东海这些年在罗侯的治理下休养生息,财帛富庶,兵精力壮。汉王一向敬佩不说,家师也时常称赞。家师托栖白向罗侯奉上薄礼,以表谢意,还请罗侯笑纳。”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扁长方正的锦盒,双手递到罗钰跟前。 罗钰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没什么动容,便随手给了好奇满满的花绿芜。 花绿芜瞅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厚厚一叠银票,全是白竺最富盛名的钱庄所出。打眼粗粗一瞧,少说也有二十万两。 今趟出门可尽遇外财了。花绿芜眉开眼笑,不禁赞道:“国师大人真是英明,大手笔啊!” 栖白微微笑道:“家师说了,财帛乃身外之物,若能和东海有些来往,同气连枝互通有无,于两家互有助益,别说区区三十万两白银,便是再添上一倍也使得。” 等商议已定,人走了之后,花绿芜紧紧抱着装银票的盒子不撒手,像抱裹着襁褓的孩子似的,笑得灿烂至极,嘴角都要流哈喇子了。 罗钰顿时起疑,这丫头比起爱自己,更爱银票吧?心里头有些不舒服,看那锦盒也不顺眼起来。 “抱够了没有?上交。”罗钰和颜悦色,伸出玉手摊在花绿芜眼皮子前。 花绿芜防贼似的看着他:“不上交!人家请我出山,这是给我的报酬,没你的份儿!” “我们夫妻,何分彼此?放我这里保管一样。且若是我不允,你觉得你有本事能闯出这个门儿?”罗钰的笑容里有种高深莫测的味道。 “罗钰,你不可以这么霸道!银票放在我这里,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若交给了你哪有这么便利?哼,再说了,天下哪个女人没有私房钱,我空做了这么多年东海侯夫人,居然没有点儿万儿八千的私房钱,这像话么……”说起这话儿花绿芜就郁闷,罗钰虽然对她予取予求,却对大宗银钱卡得很紧。说他小气吧,往昔为她一掷千金也从不眨眼。但要说他大方,只要是花绿芜自己出门就把钱卡得死紧,或让心腹丫鬟掌管着银钱,不许花绿芜自己经手。短不了她的正常花销,却只能在白日做梦中体验一回拿钱砸死人的快感了…… “哦,那你要私房钱做什么?” “游山玩水,吃、喝、玩、乐!”花绿芜说得理直气壮,眼睛却心虚地闪了闪。 罗钰登时拍案冷笑道:“恐怕不止如此吧!吃喝玩乐哪样也亏待不了你,我倒是听人说,有哪个不知羞的丫头十岁生辰时就立下宏愿,要是哪天发达了就去都城最富盛名的花楼,把当家公子们全叫过来伺候着喝花酒!一个揉肩,一个捏腿,一个抚琴唱曲儿,一个金杯喂酒,哼!叫什么来着……一掷千金买君笑?” 话音未落,花绿芜就冷汗狂流,何不求这大嘴巴也太不靠谱了吧,卖妹求荣,竟把这种事儿说给罗钰听,是想害死她么?! “你肯定是误会了哈哈哈,十岁的小孩懂什么,怎么可能许下这么奇怪的愿望呢哈哈哈……侯爷,其实我是非常非常信任你的,侯爷你这么光风霁月,银钱过身不沾铜臭怎么会贪墨我的一丁点儿钱财呢呵呵呵……我这人打小看不住银钱,还请您替我保管罢!” 花绿芜笑得嘴角直抽筋,赶紧躬身双手将锦盒奉上,罗钰毫不客气将之纳入袖中,转身徒留给她一个冷艳的身影。 ——忽然有种人财两失的感觉……她失落极了,唉!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见外头隶属暗影的少年声音平平地禀报道:“夫人,那独孤季川遵循先前的约定,已经按时跳河了。” “哦,他脱衣裳了么?”花绿芜蓦地转身。 “……脱了。” “很好,你带十个人前去,把他的属下全制住,衣裳给扣下,有送衣裳的也不许!”花绿芜咬牙切齿地说,一腔悲愤可算是找到出气筒了:“就让他光溜溜的,明早岸边再牵十只小羊,冲河边撒尿!” 外头少年没忍住,吭哧笑了一声,赶紧去遵循夫人的指示了。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泡了三遍热水澡,用掉半块香胰子,浑身都香喷喷的了,独孤季川还觉得身上有点儿若隐若现的羊骚味。想起一排柔弱的小绵羊冲着河边撒尿的情形,他就心塞。怪不得人家都说最毒妇人心呢,这沉鱼就是其中的翘楚,堂堂暗影首座,居然使这种阴招,简直是心眼比针鼻还小! 独孤栖白早起出门,见到他便抬起袖子掩住鼻子。 独孤季川瞪他:“你狗鼻子啊,这么灵!” “大清早的哪来这么大火气?捡条命回来就不错了,你知足吧!这天底下还有罗侯不敢杀的人么?”那小矮子事不关己的模样,语气不咸不淡。 独孤季川挠挠半湿的长发:“也是。爷运气好!哎你看出来没有,我觉得那罗侯和沉鱼有点儿(奸)情。” “……你谨慎着罢,祸从口出,没见过多嘴者还能长命的!” 独孤季川看小矮子瞬间拉下了脸,转身又进屋里了,还重重地关上门,不禁一脸郁闷:“你有病啊!我说他们,怎么就得罪你了!乌鸦嘴,你才短命呢!” 他越想越气,心里头升腾起一股子邪火,就犯起执拗来。伸出手咣当咣当敲门,定要把人闹出来,结实的木门都快被砸烂了。 易风正在屋里擦桌子,觑见公子脸色不好看,薄唇抿地死紧,一付很不耐烦却犹自忍耐的模样,心头不禁一动。赶紧扔下抹布,端起半盆剩下的洗脸水,打开门就一盆泼了过去,独孤季川顿时上下透湿。 “谁呢!没长眼朝哪儿泼呢?!”他浑身湿答答的,飞来横祸简直不可置信,气得连声音都变调了! “哟,三爷,奴婢正要端水出去呢,没想到您杵在门口碰着了,瞧淋您这一身,真是对不住了!”易风捂着嘴,装出惊慌无措的模样,赶紧连推再搡地把人弄走:“三爷,奴婢去给您端热水,再给您找套干净衣物。瞧您这一身**的,多难受啊……” 半个时辰后,易风回来了。独孤栖白倚着墙根看她,蓝眸闪着冷淡的光芒:“你这招,跟……郡主学的吧!真是学好三年,学坏一天,你也不怕他恼。” 易风小心地掩上门,捂着嘴儿轻笑:“奴婢才不怕。从没见过三爷打女人,再说他要真生气了,还有公子救奴婢呢。”——那回看郡主泼人水她就觉得特别痛快,一直跃跃欲试,今日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独孤栖白摇摇头,神情有些无奈:“这次算了,下次别再自作主张。胆子都是越练越大的,你的本事要是配不上胆子,难免就容易闯祸,到时候我不一定能来得及保你。” “是,奴婢谨记了。”易风垂手,暗地里却吐了下舌头。 暗香浮动,日落月升。今晚上,花绿芜悄无声息回到了天香酒楼。 表面上看似一个人,其实三十六个顶尖儿暗影已经隐匿周围,随时听从她的调遣。甚至连罗钰都隐身暗处,随时保护她的安全。这次去都城看似危机重重,步步荆棘,其实有了这双重防护,便稳妥至极。 独孤栖白和独孤季川热烈欢迎沉鱼的到来。 都已经是熟人,用不着搞什么接风洗尘。让店家多炒了几个精致的小菜送进屋里就是。 等用过饭后,花绿芜便对他们说道:“我想见见郡主。” 独孤栖白点头。独孤季川先前有些躲避着她,此时却顾不得了,面露犹疑道:“郡主若见了沉鱼姑娘,太过吃惊闹出动静怎么办?不然先给郡主下点儿软筋散,至少让她没力气叫唤?” “不妥。我见她,是要好好跟她交谈一番,彻底了解她的爱好,忌讳,平日的神态,用语,宫里宫外的朋友敌人的等等等,因此才能装扮地像。”花绿芜摇摇头:“她一紧张害怕,可就全完蛋了。” “沉鱼姑娘既然提出这个要求,必有万全之策,我们不必杞人忧天。”独孤栖白捏着酒杯开口。 独孤季川迅速瞥了他一眼,看见蓝眸里尽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与信任。 “好吧,请姑娘跟在下来。” (监)禁郡主的是二楼最南面的一个房间。门外四个灰衣大汉不动如山,双眸寒光闪动,看得出都是军纪森严,心狠手辣的人物。 花绿芜出去便戴上帷帽,将面容遮挡地严实,因此那四人并未因她的容貌而惊异。 “见过三爷,五公子!”那四人看见来者,便垂手行礼。 独孤季川挥手让他们免礼,低声对花绿芜说:“姑娘,他们几个都是跟随我多年的亲兵,功夫好,嘴严实。您且放心进去罢。”想了想又问:“我们用不用一起进去?” “不用。”花绿芜断然道:“我去和她说说话,聊聊天,人多了倒成了威逼,反而不好。” “好,那您请进。”独孤季川心里头松口气,真让他进去他心里头也别扭,合伙帮着算计清河王的遗孤,欺负孤寡似的,他有些不忍心。 花绿芜点点头,便推门进去了。红木门又静悄悄地掩上。 独孤季川看着这扇门瞪眼睛,心里头猫儿抓似的,独孤栖白嘴角一翘,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走吧。咱们留在这里听姑娘们的墙角有些不太合适。” 独孤季川瞪他一眼,满脸不高兴,难道他是那么内心龌蹉的人么?!杵在这里听墙角是不得已,里头成败事关着朝堂上的安危呢。 他不满地问道,声音很小很轻:“你就对那沉鱼这么信任?” 独孤栖白仰头望着他,湛蓝的眼睛充满了平静。一字一句道:“疑者不用,用者不疑!” “……走吧,易风已经泡好了茶。” ——那一瞬间的眼神,居然震慑住了独孤季川!他内心深处忽然涌上一股荒谬的感觉,仿佛面对着一个表面极为冷静,实际上却极为疯狂的赌徒,敢在毫无预知的赌场中押上自己全家性命的那一种! ——他凭什么那么信任沉鱼?! 一晃眼儿,那种错觉已经散去。独孤季川脊背上有些冒汗,不禁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独孤栖白。矮小,俊美,冷淡。一付平静无波的表情,好像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似的。 这是叔叔的一条狗。一条忠心耿耿,惟命是从的恶犬。 “走吧!”为了掩饰一瞬间的心虚,独孤季川的语调格外轻快起来。 独孤栖白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转身走了两步,独孤季川却忽然顿了一下:“原来如此,我当真是糊涂了。” 独孤栖白转眼看他。独孤季川也回眸看他,苦笑道:“我真傻,真的。沉鱼姑娘要是和郡主没点儿不为人知的瓜葛,怎么能乔装打扮地这么像呢?” 屋内。 白纸窗格子紧紧关着,珠帘垂着,外头门也关上了。四周封闭地如此严实,好像一个囚室。 唯独桌上的红烛无声燃烧着。烛泪汩汩滚落,明亮的火焰上袅袅飘着一缕几乎不易察觉的青烟。 “是谁?”很柔,很清甜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带着点儿疲惫的犹疑。单听这个声音,就知道绝不是性格强硬的人。 花绿芜一步步走过去,掀开珠帘,看见天青色的帷幕两分,从素锦床上正扭身坐着一位脸色憔悴的姑娘。这姑娘和她现在一模一样的脸,穿着雪白的中衣,手撑在床上半起不起,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你,你是谁?怎么不经通报就擅自进来了?!” 花绿芜“嘘”了一声,缓缓走到郡主面前。她的步伐,身影,动作不带有丝毫的威胁,郡主稍微安下心。 花绿芜走到她跟前小声说:“郡主,我摘下帽子,请您别吃惊。” 说完,顿了一下,她缓缓摘下帷帽。 床头油灯的灯芯噼啪一声,爆出一朵小小的火星。灯火摇曳,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相隔不到一尺的距离。 郡主捂住嘴,先是极度不可思议,接着大大的眼眶里忽然蓄满泪水,颤声道:“春蕊?!” ——果然,郡主把她当成大师兄何不求了。何不求当时便是伪装成郡主的心腹丫鬟春蕊。 花绿芜只微笑着,没吱声。 “他们不仅抓住了我,还抓住了你!”郡主紧紧攥着被角,用力到指节泛白。那一团揉皱的锦被就仿佛她现在歉疚痛苦的内心。 看她如此难过,花绿芜才叹了口气,蹲下来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温声道:“郡主,别担心,春蕊没事儿。” 郡主泪眼模糊地看着她。 “她只是受了伤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养伤罢了。我是她师妹!” 郡主霎时脸色苍白,像身体里失去了所有的鲜血,手指冷如冰! “什么!你,你是她师妹?!” “郡主这么吃惊,是在怀疑春蕊把你的事情给很多人说了吗?”花绿芜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惊恐的眼睛,仿佛一看穿了她的内心。她的语气平静至极,却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真诚而坚定,充满了昂扬的蓬勃的朝气,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任她,依赖她。 “那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郡主,春蕊对郡主是真诚的,她确实拼了命地想保护郡主,倘若不是被逼到绝境,她绝不会来求我帮忙。” “且她只告诉了我一人,因为我是她唯一的师妹,我的易容之术更在她之上,她相信我有能力救出郡主!” 郡主半天没说话。好容易才缓了过来,不禁垂下眼睛苦笑道:“你……凭你又怎么救得了我?呵呵,这世上怕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我了!”郡主瘫坐在床上,柔顺木然,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乖娃娃一样。 “事在人为,人定胜天!我一直是相信这句话的。” 花绿芜忽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容灿烂,“况且若你的情况已经到了最糟糕处,你还怕什么呢?能改善一点儿也算是赚到了。就算咱们努力过后还是不行,至少证明了自己不行,也算是心安。其实死并不可怕,怕的是先前因为绝望,而错过了逃生的机会。这种遗憾远比死更折磨人。” 郡主怔怔地看着她,听完她这一篇话,她似乎已经呆了。 “你是一个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人。”良久,她忽然这么说。 死寂沉沉的眼睛忽然泛起一点儿活光,木然柔顺的人儿被贸然闯入者的坚定与信心感染了。 “我真不知道该不该信你,可除了这样,我,我是真没办法了……” “请你告诉我罢。如果你已经不堪重负,让我来为你承担!” 花绿芜的目光灼灼,郡主目光中的犹疑一点点儿飘散,一种狠下心的坚定从绝望的眼眸中逐渐升起。 她忽然紧紧握住这个陌生女子的双手! “我不是怕死!” 郡主苍白的脸蛋忽然涨的通红,激动地语无伦次,竟把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花绿芜的手指被攥地生疼,却忍耐着毫无动容。她这道这位可怜的郡主已经在巨大的压力下隐忍了很久,她孤立无援,走投无路,被人逼入绝境,她心中隐藏了太多的害怕与委屈,如果再不发泄一下,她会崩溃。 “我知道,你不怕死。春蕊给我说过你的难处,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花绿芜平静的语气带着奇异的魔力,虽然年纪轻轻,却像是长辈轻轻拍打摩挲的安慰。郡主看着她,面前女子脊背挺直,仿佛任何重力都不能将之压弯。那同样柔弱的肩头,却好像已经扛起过无数的重担。 ——这是一个绝对可靠的女子!这是一种千帆过尽的平静。 “错的不是你,是别人!” 郡主把她的手抵在额头,无声得恸哭起来,冰凉的泪珠滚滚而落。她本是最注重礼仪的人,最矜持的人,永远怕行错差池,被太后称赞娴雅,现在却哭得浑身打颤,几乎断过气去。她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长时间,因为不敢放声大哭,这压抑的恸哭更消耗精神,心脏紧缩地难受,耳朵嗡嗡作响,整个头部都绷紧了热烘烘的。 一方洁白的绢帕细心地替她擦面,眼皮子哭肿以后被柔滑的绢帕轻轻一碰,就刺痛地厉害。 郡主已哭得筋疲力尽。 “他们抓住了梁叔,逼我陷害独孤墨白。我本来宁愿死的,我既不愿意陷害别人,亦不愿意让先父母蒙羞!但梁叔是我父王的莫逆之交,又从小看着我长大,一直对我慈爱有加,我不能眼睁睁看他被人害了!” “梁叔?” “梁叔讳名谦桐,号容卿,是有名的诗人。他的五言作得极好,亦擅长棋艺。”郡主低声道:“他本是我们府上的司马,与先父相交莫逆,等父王去世,我进了宫,便一直替我们打点王府。他学识渊博,心地善良,是个顶好的人。” “原来是容卿先生!”花绿芜倒也知道都城里有这么号人物,才情既不错,名声也很好,算是年少成名。 “是谁抓了容卿先生,又是谁威胁你?” “我不知道!他们只寄给我一片玉佩,和一根断指!那玉佩是梁叔常年佩戴着的,从不离身。断指上有个小小的疤痕,是当年梁叔为了替我摘果子,不小心划伤的,我永远记的那个位置!裹着断指的信沾着血,只写着要我承认与独孤墨白有染!我没办法……我又被他们抓住了……我害怕梁叔会死!他为了全心全意照顾我,孤身至今……他,他已经算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了!” “他是你最后一个亲人?那皇宫里的……” 郡主苦笑道,倒也不讳言:“寄人篱下,如履薄冰!且先父已死,除了表面的亲情,谁又对我这百无一用的女子付以真心呢?” 花绿芜说:“至少,我听说太后好像对你很好。” “她对我好是有原因的。我父非她亲生,当初让我父王领兵出战是她的主意,害死了我父王,因而对我有所歉疚。不过这歉疚也有限地很,否则……否则我就不会发生那件事情了!以至于现在进退两难。” “……皇宫,从来都是看着光鲜,实际却阴险狡诈,冰冷可怖。”她微微叹息:“你应该也听过我五哥哥的事情吧?东海侯罗钰。他的母妃当年宠冠后宫,比肩皇后,最后还不是遭人陷害,灭了三族?!我五哥哥算是幸运的,遇到一个花小太岁逃出这个虎窝,可我,却怕要终死在那儿啦。” 花绿芜登时有些不自在。她永远可以沾沾自喜地自恋,可等别人略微带些褒扬,她就不好意思地想躲到地缝里去了。 于是她赶紧打断这个话题:“既如此,看来你并不想再回皇宫?” “我不想回去。我宁愿找一片世外桃源,过自给自足的平头百姓生活,也胜过宫中的冷漠狡诈,勾心斗角。” “和容卿先生比邻而居?” “那是祈求不得的美梦。现在我只想求他平安,用我的命去换都成!” 花绿芜静默了一会儿。她有些讶异,郡主神情悲切,对容卿先生似乎用情太深了,不像是对待一个长辈,而像是…… ——她心里头再好奇,也生生忍住了没有再问。不管喜欢谁,本来就是郡主的私事。人虽然可以有无限的好奇心,却不可因此冒犯别人。 “那么,郡主,我可否用你的身份,去随意处置一些事情呢?我保证,尽量保住清河王府的名声。” “你要知道,我这身份不比往日,已经深陷缧绁了。” “我知道。且条件就是救出容卿先生和你,然后帮你们改名换姓,送你们到一个世外桃源的地方居住。只是不知道容卿先生是喜欢田园生活呢,还是喜欢当官?”这可有点儿让人为难。 “容卿先生生性淡泊,要不是我父王力邀,当年根本不会出仕做官!”郡主竟扑哧笑了起来,笑容灿烂也只在一瞬间,接下来便转化成苦涩:“你说的真好。倘若能如此,我便有十个郡主的身份也愿意和你交换。” 她发泄了一通,心里头好受多了,其实却并不敢抱太大指望。花绿芜说的前景对她来说就跟美梦似的,美人如花隔云端,这种好事离她太遥远了。 “我一向说到做到!只要容卿先生还平安,我一定会完成自己的诺言!” 郡主其实仍有些不信。但正如她所说,反正情况已经不能更坏了,何不试着看看呢,死马当活马医医,万一有点儿成就就赚了。 于是她点头。两人细谈了整整一夜,最后干脆同榻而眠。 等第二天清早,花绿芜出了门,转过走廊拐角便看见抱剑伫立的独孤栖白。 “你看起来,精神很好。” 花绿芜淡淡一笑:“那是因为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郡主果然不让人失望。” 晨曦的微光透过敞开的窗口,映着他的线条柔美的侧脸轮廓,姣好如美童。蓝眸波光流转,像朝阳下的大海一样纯净美丽。 花绿芜不禁多看了两眼。他和罗钰都是难得的美男子,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罗钰容颜精致,气质冷漠,行事霸道。他却是一种阴柔的雌雄不分的美,介乎少年与幼童的圣洁,令人想象不到其阴狠毒辣的名声。 独孤栖白微微笑道:“时间有些紧,今早咱们便启程。等明天到了蒲州,应该就能碰上朝廷委派的刑部侍郎了。咱们要随他一同进京。而等到了京城,接着就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似乎意有所指,花绿芜问道:“什么硬仗?” 此时却忽然听到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走廊那边,独孤季川火烧火燎地赶过来:“郡主!忠勇侯的二儿子潘毅之砍了国师府的大门,怎么说是你让他砍的?!这……这种时候,这不是添乱吗?!唉!” 花绿芜一怔。 独孤栖白已经淡淡道:“季川兄,此事非郡主的意愿,那潘毅之不过断章取义而已。哼,他做出这种蠢事,背后可未必没有什么指使。咱们又岂能乱了阵脚,坐以待毙?不过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等咱们去了京城,必让他好看。”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第三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十章 崔氏体态微丰,肌肤白腻细柔,四十多岁的人保养得仍像是三十出头。一身绣衫罗裙,乌黑的头发,插着一支金凤簪。圆脸含笑,看着不像是花楼出身的教养娘子,而像是好人家出身的富太太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花绿芜想要立于不败之地,恢复完璧之身是头等的大事。 崔氏的绝技正在此处。其技艺之高,可巧手补天,返璞归真。 纵然崔氏长了一张慈爱的脸孔,动作也十分温柔,花绿芜仍红透了耳根。她大概一辈子也没有这么乖过,绷着身子,咬着唇,大眼睛水汪汪地,带着点儿纯真和委屈,跟被人点了穴道一样,乖乖地一动不动。 崔氏笑道:“姑娘骨架子小,面嫩,女子这样才好,能常葆青春。” 花绿芜咬着唇道:“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研究出这个?那样子痛一次还不够受的么?偏还要来第二次,舒服的也只是男人。” 崔氏道:“姑娘万金之躯,不知道咱们下等人的苦处。有些姑娘天生也是身娇肉贵,玲珑明亮的,偏偏命歹,或因家里穷,或因为府里男人犯事儿遭连累,入了那花楼,不得不货腰为生。好容易熬下来,见了喜欢的书生,又怕人轻贱,所以才不得不使出这招。” 花绿芜想一想,确实如此,便不吱声了。 过了整整两个时辰,崔氏额上冒出细汗,起身道:“好了!请姑娘放心,一个月内绝出不了岔子。只是到时候注意用酒灌醉了男人,再洒点儿鸡血羊血什么的便成了。” 花绿芜嘴里应着,心里头好笑:这崔氏当自己也是骗婚的了。想到此处,忽然又深入一层,心想要是拿这招对付罗钰,他的脸色该多好看啊,呵呵呵…… “瞧姑娘笑起来,真好看,跟那二月豆蔻似的。”崔氏也抿嘴笑,一则这姑娘招人喜欢,二来独孤家的五公子亲自交代的她,可见这姑娘前途远大,不可限量。门路多了方能发财,她起了巴结的心,便卖好道:“我摸着姑娘的手有些凉,姑娘骨架子小,下(身)紧窄,是否来月事的时候格外痛呢?” 花绿芜小脸一红,讶道:“连这你也能看出来!” 崔氏有些得意道:“这姑娘就不知道了。我们这些人虽然没念过医书,但干的这行当,对女人得的一些病症见的比宫里头的御医还多,知道的土法子偏方也不少!女人呐,天生比男人娇弱,多灾多难的,都得仔细将养着才行。依我看,姑娘这是小时候受了寒,寒气浸体,一直没发散出来。既如此,我这里头倒有些有用的偏方,虽说不一定能除得了根,到了紧要的时候缓解缓解还是很见效的。” “这感情好,我正为这件事儿所困呢。”花绿芜高兴极了。 崔氏趁热打铁,便口述了一张方子,令花绿芜提笔写在纸笺上。细看,全是一些温补之类的药物。 “姑娘来月事前七天,照着这方子抓了药,加上一大块红糖熬成浓浓的一碗药汁,撇去沫子甜甜地跟喝糖水似的,每早晚各喝上一回,等连喝七天,来月事的时候就停掉。这叫做暖宫,我们上头的老前辈一代代传下来的,管用!” 花绿芜很怕苦药,听了更是庆幸,立即赏了崔氏一把金瓜子。崔氏得偿所愿,也喜滋滋地走了。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第二天清早便到了蒲州。 皇上委派了刑部侍郎查办此案。此君接旨以后便对心腹随从说:“左边猛虎,右边豺狼,这件差事不好办。咱们唯有小心翼翼,两边都不得罪方能保得平安。” 因此,见到独孤栖白一行人,并不刻意为难。 简单交接一番,事不宜迟,即刻启程,快马加鞭第三天就到了都城。 刑部侍郎去交差,独孤季川官拜定远将军,此次是以探亲的名义出来。值此多事之秋不敢再多露头,便回了家。 独孤栖白虽因身体残疾,无官职在身,作为国师独孤宇瞻的爱徒,却也常在御前行走。此次因他是找到郡主的第一人,便一同进宫,随时配合正主们的调查。 花绿芜被一顶青雀软帘小轿送到延禧宫,刚进了门,便有两位三十余许的宫装女官请她去盥洗沐浴。 原来后宫里头有这么个规矩,宫中女子从外头归来,怕染了外头不干净的东西,必须先去浸了药材的热水里清洗干净,身份高贵的,再根据各人等级请相应的御医例行检查一番。 花绿芜心里明白,这是太后借机验她的身呢。 花绿芜便正色道:“既如此,太后娘娘派了哪位嬷嬷来,等本宫净了身以后验看便是。其余人等都撤了,本宫不是猴子,不必耍戏给她们看!”——独孤栖白说收买了验看她的嬷嬷,她自然要防备其他人等。 左边黄衣女官吃了一惊,心道人家说郡主经此大难,性情大变,果然不错。往日那么软糯团子好脾气的人,焉得语气这么冷硬过。 右边青衣女官想拿捏郡主作脸,因此便垂着眼皮子讪笑道:“郡主擅自改了规矩,这怕是不妥。” “哦?哪条规矩?记载在何种礼仪典籍上?请你逐字逐条拿过来。” “这这……郡主说笑了,是累年累月传下来的规矩,并未有典籍。” 花绿芜便明目张胆地冷笑,缓缓道:“既如此,没有典籍的事情你不用去问太后娘娘的旨意,却随意来吩咐本宫。原来你竟是宫中的规矩了,谁都得按着你的规矩来,是么?” “奴婢该死!”那青衣女官吓得立马伏首跪地,这天大的罪名她可担待不起!那黄衣女官与她一道的,见状不得不跪福求情。 “纵然她鲁莽了,好歹是太后宫里的人,请郡主饶恕这一遭,省的太后听了她做的蠢事生气。” 花绿芜点头笑道:“本宫知道你们这些贵主身边的人,仗着主子的势都自觉高人一等,却以为主子不知道你们做下的事儿呢!本宫这就去盥洗沐浴,谁仗着主子宠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的,请随便进!” 说完便重重一甩袖,拉着脸子转身走了。满地站着这么多宫女太监,你觑着我,我偷看着你,都吓得不敢吱声,脚底下扎了根儿似的,没一个挪动的。 西暖阁。长公主正陪着太后说话。她内力深厚,把前面的争执听得一字儿不露,便有些动容。太后看见了问她怎样,她便一一道来。说:“果真若衡说的不错,昌乐受了苦,性情也大变了。唉,这可怜的孩子!” 蔡皇后沉着脸道:“都是那该死的独孤墨白。本是相信他的忠诚,才把昌乐丫头委托他护送。没想到竟是个人面兽心的!” 独孤贵妃立即搁下茶盅,抿了抿唇道:“按理说妹妹该避嫌。可皇后娘娘这话儿说的……大理寺还没判定呢,皇后娘娘倒先给独孤墨白定罪,感情该撤了大理寺卿,谁让他们这么无用,合该直接由娘娘委派人手去呢!” 林贵妃是蔡皇后的心腹,闻言便挺身而出道:“瞧独孤姐姐这话,古有训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娘娘温柔敦厚不说,常训诫蔡家的子弟不要仗着国戚的名头胡作非为,且也没那么多兄弟叔伯占据朝廷要职,一呼百应!” 独孤贵妃立即冷笑道:“这话儿说谁呢?!前头都是先皇以及皇上定下的,皇上英明睿智,难不成还能听后宫的枕头风不成?!妹妹就算是说笑也不该牵扯着皇上啊!” 林贵妃俏脸一红,张嘴还要辩驳。 太后听得头痛,一边揉着头一边就拍了一下桌子道:“你们都住嘴吧,夹枪带棒指桑骂槐似的,你们想气死哀家不成! 一屋子见她老人家动了怒,这才纷纷告罪,相互喝了茶以示停战。 忠勇侯夫人坐立不安,偷眼瞧这一屋子的明争暗斗,心中暗恨二儿子潘毅之不知轻重,非要掺和到这趟浑水里。害家里头不安宁不说,偏又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再气再恨也舍不得的。 眼下贵人云集,没她多嘴的地儿,她自己又是个软弱没主见的,只得老实坐在那儿,用力绞紧了帕子。 半个时辰后,派去验看郡主的嬷嬷和陈太医先过来请安。 太后便急着问道:“昌乐怎么样了?” 陈太医跪下回道:“禀太后娘娘,昌乐郡主身体康健,除了有些受寒,并无大碍。” 嬷嬷迈着小碎步,走到太后跟前,悄声跟她说了句话。太后一脸的皱纹顿时舒展开,拍拍嬷嬷的手笑道:“好!好!好!昌乐没事儿就好!你赶紧去把这孩子请来,可怜见的女孩儿家,白受了多少活罪哟,哀家听了都心疼!” 这话一出,屋里头先是一静,后头就无声无息地炸开锅!皇后林贵妃互相看了一眼,有些惊疑。独孤贵妃淡然地笑着,却不动声色微微松开手心——指甲把掌心都掐红了。忠勇侯夫人脸上忽青忽白,不知道自己该是高兴还是哭。昌乐是故人之子,又是皇后暗中许给她家的媳妇,没出事儿她自然高兴。可问题是风言风语漫天,昌乐的名声已经毁了,谁愿意要这么个媳妇?更何况她既然无事,为何撺掇自己儿子砍了国师府的大门,这不是坑人么! 花绿芜重新穿戴整齐,走进这西暖阁,一眼就看见这神色各异的人等。 ——好样的,战斗吧! 太后花白的头发,因常年礼佛,沾染了佛堂的清净平和之气,看起来慈爱可亲。忙招手道:“昌乐丫头,快快过来!” 她便一掐大腿,疼得微红着眼圈过去,老太后便一把紧紧抱住她,心肝儿肉地叫——不关乎利益的时候,这老人家的确挺疼她。 哭了这一通,周围都是陪着安慰垂泪的,甭管真心疼她假心疼她,这时候都得拿出那个慈爱的样子来。 等哭完了,劝完了,重头戏就来了。 蔡皇后拉着花绿芜的手,摸着她的肩头道:“可怜见儿的,都瘦了一圈了,在外头吃了多少罪啊!昌乐你说,究竟是谁欺负了你,甭管他权高位重,太后娘娘和本宫必定要替你报仇的!” 她是冲着独孤贵妃的方向说的。 独孤贵妃凤眸一寒,毫不示弱地直视回去:“皇后娘娘说的极是!昌乐丫头受了什么委屈尽管直言。虽则本宫的侄儿入了大理寺,总归是他没出息,没做好自己的差事,带累郡主受冤屈。本宫今儿就表个态,本宫侄儿死了不要紧,算他因公殉职,可污蔑郡主的贼人绝对不可饶恕,独孤家倾尽全力,亦要将此无君无父,丧尽天良的恶徒连根拔起,斩尽杀绝!” 说完用力一搁茶杯,茶杯啪嗒一声顿时碎成两半! 林贵妃眼皮子一跳。独孤贵妃是独孤宇瞻的亲妹,那武力值是杠杠的。真发起火儿来全屋子的人都要抖三抖。 可皇后暗中催促她,且太子与二皇子内斗,后宫里早已经派系分明撕破了脸,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挺身而上:“姐姐说的好听,可惜无风不起浪。昌乐在宫中百日好,怎么出去一趟就遇到这么些事情?她一个小丫头深居宫中,腼腼腆腆的,难道还能得罪什么人?就算你侄儿清白,也是人家欲陷害你独孤家在先,因此牵扯了郡主,说到底还是你们家连累了昌乐丫头,是也不是?!否则昌乐为什么让潘家的二小子砍了国师府的大门呢?!” 她这话把忠勇侯夫人拖下水,忠勇侯夫人立即跪倒在太后面前拿帕子掩面道:“求太后娘娘哀怜,毅之这孩子太实诚,他做了糊涂事也是为了维护郡主,还请郡主在太后面前说个情儿,不然忠勇侯爷前日狠狠抽了他二十鞭,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地也不许人上药,这孩子……唉,再这么下去,这孩子也活不成了!” 太后看这一屋子混乱,眼神阴霾,却不说话。 因摆着手,看着花绿芜道:“昌乐,你,你来说吧!受委屈的是你,你来说怎么办?!” 花绿芜便跪下,含泪道:“求老祖宗赐昌乐一死!” “……” 这句话如此出人意料,一屋子人顿时哑口无言,呆若木鸡。 “昌乐快起身,瞧这孩子定是吓得糊涂了!”林贵妃赶紧令人去搀扶她。 花绿芜一把摔开那人,仍牢牢地跪着:“昌乐没有糊涂。昌乐该死,因昌乐犯了三条死罪!” “什么?三条死罪?” “昌乐被人陷害,损了皇室的名声,这是第一条罪状。” 林贵妃连忙笑说:“这话真是可笑!这岂能怨你?应该怨那贼人,你明明是受害的!” 花绿芜道:“因为昌乐受冤枉,皇上把独孤墨白关押大理寺,这是第二条罪名。” 不等别人说话,她紧接着又说了最后一条:“因皇上把独孤墨白关押大理寺,甚至还会定罪,所以天下人都知道栽赃陷害是管用的,连重臣世族都不能幸免。从此忠良遭害,小人横行,有识之士胆寒,无耻之徒张目。长久下去不仅会动摇国家根基,毁损皇上的清誉,且唇亡齿寒,日后若起了动乱,连诸位娘娘都不能自免其身。这便是昌乐的第三条罪名!还请老祖宗治罪,昌乐甘愿伏诛。” 一室寂静。 良久,老太后拍拍扶手,苍老的目光扫了一眼众人。 “你们这些人,竟还比不过一个丫头。” 淡淡一句话,皇后林贵妃红了脸,独孤贵妃抿唇不语,长公主目光悲悯,忠勇侯夫人张口结舌,最后还是太后发了话儿,令她灰溜溜地起了身。 太后又说:“褚雁,方才昌乐郡主说的一番话,你一字不漏地去学给皇上听!” 褚雁是太监总管,面白无须,低眉顺眼。垂首打了个千儿,道:“奴才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更新,后天晚上7点左右。呜呜呜快到中秋了,越来越忙…… 要还是做学生有暑假就好了,绝对一天两章一气儿把这文撸完o(>﹏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十一章 老太后毕竟年纪大了,加上情绪起伏地厉害,很快便觉得困倦。又说了一会儿话,便支撑不住要休息,请在座诸位都散去。 忠勇侯夫人一直心事重重,等出了延禧宫,见花绿芜要朝西走,便连忙上来一把拉住她的衣袖。 花绿芜便转过身子看她。 众目睽睽之下,忠勇侯夫人有些尴尬难堪。可若等郡主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不如现在当众逼迫郡主表态,有这么多人见证着,也省的郡主日后怕麻烦,只独善其身,却不管他们家潘毅之的死活。 忠勇侯夫人脸上堆笑道:“郡主,你二哥哥的事儿还请多多担待。他这回得罪了国师府,气得侯爷大动肝火……唉!也只有你能在太后娘娘跟前说个情儿啦!” 她的声音不算高,却恰巧能令诸位贵主儿听见。前头众人本来要散了,听见这话儿不由得都止步。 这招本来不错,真郡主腼腆,纵然心里头再委屈,也不会在众人面前不给她面子的。可惜眼前这个却是假扮的,且还是个素来不肯叫人占便宜的主儿。 花绿芜眸光微闪道,“承蒙夫人看得起,长辈所托,本不应该推辞,可惜此事我亦要避嫌。” 谁也想不到她竟然拒绝地这么干脆,在场的都愕然。 皇后林贵妃还有独孤贵妃或多或少都牵扯其中,互相看一眼,脸色都有些变幻。尤其是独孤贵妃,更是狠狠瞪着忠勇侯夫人。她儿子不止砍了国师府的大门,还等于在整个都城里削了独孤家的面子。倘若真心悔过也就罢了,独孤家尤不见得想要饶恕。居然敢当着她的面捞人,也不知究竟是忠勇侯夫人爱子心切昏了头,还是她本身就如此愚蠢。 忠勇侯夫人亦没料到如此,脸色一下子变了,讪讪道:“郡主怎能撇的这么干净?我们老两口自问并没有得罪过郡主,毅之可是为了郡主你才得罪的国师啊?!” “他为了我?……实在不敢当,我并不知道他为了谁。” “郡主这话是何意?!”忠勇侯夫人急了,仗着自己是长辈,郡主平日尊敬她,声音便高了起来,很带点儿指责的意思:“既如此,先前郡主就不该认真挑拨了他!” “哈,真是颠倒是非!我为何要挑拨他?我倒是真希望从未见他呢!”谁知郡主声音立马比她还高,语气也比她还委屈。 “你……你!!”忠勇侯夫人指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花绿芜便用帕子掩面,呜呜道:“先前为了避免贼人,我的行踪本来是保密的,不知云若衡和颜清霜怎得知道了,硬过来想要我跟她们去!偏偏云若衡咬死了我不清白,信誓旦旦跟亲眼见了似的,还随随便便跟东海侯这么说了,我心里头恨极,又怎能跟她们去?!接着也巧了,你家二爷远在都城,怎么就得到了消息要过来逼我自裁,说他不想娶失了清白的女子!” “当时我真想死了算了,省的白受这些羞辱。要不是独孤家的公子劝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这么去了,不止带累两条人命,污蔑未清也无颜见九泉里的父母,因此我才活了下来,不为了自己,也要为死去的父王母妃争一口气!” “偏偏你们家公子又来了这么一出,闹得全都城沸沸扬扬,人多口杂起来,清白的也要不清白了!看来定是要逼我死了,他才满意!既如此,请夫人寻一柄宝剑来,我这就去你们忠勇侯府门前横剑自刎,了断这条性命,也算对得起侯爷跟我父王的交情了!” 这番精神抖擞地连哭带骂,对忠勇侯夫人连推带搡,闹了个地动天惊。唬得一众贵主儿都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劝得劝,拦得拦。宫女太监们都惊了,也不敢胡乱插手,活了这么多年哪里见过这种等级的热闹,怕是延禧宫一百多年来都没见过这种盛事!心道我的乖乖,可真是开了眼界啦! “昌乐你小声些,惊动了太后娘娘谁也担待不起啊!” “忠勇侯夫人您少说一句吧,你家那宝贝儿子自有你家侯爷管束,您就是逼死昌乐郡主也没有用啊!” “要我说,合该毅之这孩子受些罚,小惩大诫!看他做出的什么糊涂事儿!” “昌乐别哭,忠勇侯夫人是急糊涂了,好歹她是你长辈,你别跟她置气!” “忠勇侯夫人您也真是的,清河王没了,你们两家可是至交好友,您就这么照顾昌乐的?回去好好说说毅之,让他做事前过过脑子吧,唉,这都是什么事儿?!” 花绿芜发火以后,只用帕子掩面哭,偷眼看林贵妃的发鬓都松了,周围一圈莺莺燕燕东倒西歪,不禁笑得肚痛,愈加哭得大声! 忠勇侯夫人的女儿听见这边的动静,远远地赶过来劝。这看起来倒是个极为稳重的,个子高高的,不很秀丽却挺端庄的长相,低眉顺眼道:“郡主纵然受了气,闹了这番也算是出气了,好歹请郡主念着往日两府的情分,这事儿就先这么算了吧。要真查明了是二弟的错,必让他过来向郡主致歉。” “不敢,只求你们家二爷放过我就成了,其余哪里还敢妄求?”花绿芜眼见闹得够了,这才抽抽搭搭的擦眼泪,见好就收。 忠勇侯夫人被这一番折腾,又惊又怒又沮丧,简直说不出话来,就这么哆哆嗦嗦地被闺女扶走了。 淑宁长公主方才没有上前,一直沉着脸看着。此刻忽然唤住花绿芜:“昌乐丫头,你也累了,跟姑姑去锦绣宫休息吧。” 花绿芜一抬眼,见她眸光幽深,娟秀的面容带着长年的悲悯外,还夹杂着一丝失望与愤怒。 花绿芜擦着眼泪,心念神转。这长公主是什么意思? ——她方才故意牵扯出云若衡与颜清霜,也许长公主心中不信,是想拉她去和她们对质。 对质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但淑宁长公主既是云若衡的师父,武艺必定极高。而武艺高的人,观感往往比平常人更加敏锐。身为冒牌货,与这种慧眼如炬的人相处久了,岂不是自己找死。 且她接连两场大战,已经有些疲累,疲兵不宜再战,应鸣金收兵为好。 想到这里,花绿芜福身称是,捏着擦泪的绢帕晃晃悠悠往前走,这虚浮无力的脚步,当真称得上是弱柳扶风。 林贵妃忽然惊叫一声:“小心!” 花绿芜已经两眼一翻,身子一软,结结实实摔倒在独孤贵妃怀中,右手指尖紧紧攥着她宫装的袍袖。 “昌乐!” “郡主?!” 独孤贵妃看着瘦弱,力气居然很大,张开双臂牢牢抱住了她,低头细细一看,方抬头道:“昌乐丫头昏过去了。想来她这些舟车劳顿,担惊受怕的,方才又一下子气火攻心,一时支撑不住了。” 皇后连忙吩咐太监:“速去找陈太医过来!” “奴才遵旨!” 那边淑宁长公主已经走到独孤贵妃跟前,伸手欲替她把脉。独孤贵妃忽然伸手挡住,便那么抬眼笑着看她:“怎么,长公主殿下当她是装的?!” “独孤贵妃为何这样忖度本宫?昌乐是本宫的侄女,难道本宫竟会不关心她么?” 独孤贵妃立即笑道:“长公主殿下若关心昌乐丫头,就应该换个时候。眼下她这么累,难道不应该让她马上休息么?” 淑宁长公主的脸色一变,林贵妃立即帮腔道:“孤独姐姐吃了炸药不成?长公主殿下正是心疼侄女,要请她去锦绣宫好生照料休息呢,你说话何必这么阴阳怪气?” “阴阳怪气不见得,不过现在郡主紧紧抓住本宫的衣裳,难道长公主要本宫割裂衣裳么?” 独孤贵妃趁机挑眉一笑:“告辞!” xxx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软而馨香的被褥总能让人愈加沉睡的。等花绿芜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睁开眼睛,外头已经黑天了。 这是独孤贵妃的莲云宫。宫如其人,这宫殿里的一切都是极洁净,极精致的。里面的器皿用具,帘幔绝大多数都是浅碧色,剔透的烛火,映得整个宫殿像荡起一圈圈涟漪的海底龙宫。 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独孤贵妃守候了她一白天,已经沐浴睡觉。 屋里伺候的宫女太监已经不多,虽然站着,眼睛却已经半阖。他们虽然是忠心的奴才,却也不能抵御强大的瞌睡。尤其是屋里还袅袅飘起一股迷香。 一个,两个,三个…… 在他们即将摔倒的那一刻,忽然出现了四个黑衣少年,轻轻扶住软到的身体。直至他们的身体完全躺倒在地上,亦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然后那四个黑衣少年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就像他们从未出现过。 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劲装的黑衣青年。 他身高腿长,穿着一双黑色软靴,像一头年轻而矫健的豹子。右手握着一柄漆黑的长刀,走起路来却不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连猫咪都没有这样的灵巧。 这种行走在黑暗中的人,岂不是最厉害的杀手?! 青年走到华丽的床前,却没有抽出他的刀,而是软软歪倒在床上。 身上无声无息就被压上一个大乌龟壳,花绿芜差点儿被压死,张口吐出衔在嘴里的解毒玉佩,无奈道:“你起来。” 罗钰却死了一般,一动不动,严严实实压住她,道:“我累!” “xx!我比你更累!” “你是身累,而我是心累。”罗钰微微叹了口气,声音难得带了点儿伤感:“我毕竟已经十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一闭眼,一草一木似乎还很熟悉。但实际已经物是人非。” 花绿芜本来就是最熟悉罗钰的人。她忽然发现,在这个环境中,她必须无限迁就他。因为再次来到这个鬼地方的罗钰,的确是很可怜的。 “你见过皇上了?”她不禁问。 “没有。”罗钰木然道:“倘若见面,我怕我忍不住杀他。” “他的确该死,却偏偏不该死在我的刀下。” “我再恨他,他却毕竟是我的父亲。” 花绿芜没有说话。这种无可奈何的事情,本来就是任何一种言语都不能安慰的。也不必劝他坚强,因为罗钰本来就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刚强。 罗钰紧紧抱住她,勒得她浑身疼。他右手握着长刀,冰冷的刀鞘紧紧贴着她的身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松开手起身,顺势将花绿芜拉了起来,低声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独孤栖白如何应对皇帝的盘问,独孤家的命运如何,长公主的锦绣宫里发生了何样的质问与辩解,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你先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花绿芜乖乖跟他一起排排走,手拉手。 她本来从不是喜欢听话的人。往日罗钰让她向东她向西,叫她打狗她撵鸡……现下心底却忽然升起一股柔软的情绪来,因为他的手居然在发抖,克制不了的发抖。 皇宫的守卫虽然森严,却又怎能拦住他们。不仅是因为两人的武功高强,而且一个从小生活在这地方,对路线熟悉地很;另一个则是暗影首座——暗影的根基正是由当初叛变的一群御林军精锐组成。他们绘画了一张精确的皇宫地图,花绿芜已经将所有的路线印在脑海,背得滚瓜烂熟。 罗钰带她去了一个很破旧冷清的地方。 荒草凄凄,黑灯瞎火,屋宇破败。对比远处的富贵繁华,更增寒凉。倘若不是亲身至此,很难想象皇宫中竟有这样穷苦破旧的地方。 “这是流霜宫,以前我和我娘就生活在这里。自从她死,这里便被弃为冷宫。” 罗钰的声音很平静,表情也很平静,他的手却冰凉。 “你不要看它现在这么破旧,以前,这可是整个皇宫最为漂亮的宫殿之一。” 花绿芜没说话。转眼秦砖换汉瓦,使她心中忽然涌出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楚,她便拉着他一起跪下来,对着破败的宫殿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娘娘,您的儿子终于活了下来,并且很有出息,请你安息。” 他的手仍然颤抖,不禁握紧了她的手,亦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母妃,”他低声说:“儿子带媳妇来看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上司一时兴起,硬逼着全组的人下班后去聚餐吃火锅,不得拒绝!所以回家晚了oz~~ 然后下章更新,仍是后天晚上7点左右~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十二章 悲伤是十分纯粹的,因为无论罗钰还是花绿芜都知道,他们只能伤感片刻,然后他们就会立即放下这种感情,站起来往前看——倘若不是如此,他们绝不可能活到现在。 当年彼此扶持,孤立无援的时候,群狼环饲,步步险境,一时的软弱便能导致杀身之祸,化成一堆冤死的枯骨。 只有逼着自己必须想开,这样才能保持敏锐的头脑,随时判断敌我的强弱,最终杀出一条血路通往长生。 ——虽然生而艰难,但不想死的却也只能硬撑。他们面对世界的恶意亦毫无怨言,因为他们知道,所谓的抱怨不会起任何作用,只是使自己失去勇气,且浪费宝贵的时间罢了。 淡白的月光下,两人已经站了起来。一高一矮黑而细长的身影,悄悄没入半人高的荒草之中。周围是不知名小虫的鸣叫。 花绿芜道:“要进去看一看么?” 罗钰摇头道:“我已经进去看过了,里面墙皮脱落,床褥腐烂,破败不已,见了也不过徒增伤心。母妃的任何贴身东西都没有留下,想必全被皇帝烧了。这个可笑无情的人,他永远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反而要将所有的证据湮灭,用以证明他的正确。” 花绿芜默了半晌,缓缓道:“我觉得他是不敢后悔罢。任何人亲手杀了自己最心爱的人以后,都不会愿意这件事是真的。” “他呀,看似凶残暴虐,却其实是世界上最懦弱的人。不,他根本不是个人,是个可怜虫而已!” 罗钰玉白无暇的面容忽然充满了痛苦与憎恶,他站得像一杆标枪那样直,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有能力杀一个仇人,却绝不能杀,那种矛盾与痛苦,不啻于水深火热! 一只小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冰冷的手臂,温热的小手,接触的肌肤有点儿发烫。顺着手臂看上去,正是花绿芜明媚的眼睛。这眼睛也充满了温暖与热情。 “你何苦为他生气?我们来到这里,自然要让他倒霉。他既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我们就把他的国家搞弱,让我们东海愈加强大。这样子的报复岂不是最有效的?不如叫他这个皇帝仰我们东海的鼻息好啦!他做皇帝,我们做太上皇!” 花绿芜很认真地说。 罗钰怔住了,怔怔地看着她。 花绿芜已经很久没这么关心他了,三个月的冷战简直像亘古不破的厚重冰川,冻得他发寒,却始终没法子打破。可现在她大眼睛里却满满都是他的身影,她在为他出谋划策——在他最需要帮助,最需要安慰的时刻。这种失而复得的庆幸……他简直没法子形容现在的心情,非要他表达的话——他恨不得紧紧抱住她,亲吻她的眼睛! 花绿芜忽然眉头微皱,扯住他的手臂快速闪进矮墙内! 外头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离流霜宫墙院大约有四五丈的距离停住了。 “这宫里头死了多少人,你跑到这附近撒尿,也不怕遇鬼缠身?”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太监嗓子尖,这人的声音却低沉,看来应是个侍卫。 “没法子,再不过来可就要尿裤子了!嘿,那我以后在这帮子弟兄跟前还能抬得起头么?!”外头传来脱衣的窸窣声,哗啦啦的尿尿声。 “罗贵妃啊罗贵妃,小人并不敢冒犯了您,现在不得已背对着您的宫门冲外头的花花草草尿泡尿,合当是替您养花施肥了,请您大人大量,万万不要见怪!” 罗钰本来满脸怒容,听外头这不着调的家伙竟这么认真诚恳地先讨好告饶,却也不由得失笑。一身冷冽欲出的杀气随即收敛起来。 那人并不知道自己好运,已经逃过一劫,还是碎碎念着讨好话。 先前那人便说:“想不到你竟然这么敬重罗贵妃。我入宫晚,并未见过她,实在是可惜了!哎,你听说过么,锦绣宫的若衡郡主美吧,听说竟不及罗贵妃的十分之一,人家都说一百年也出不了这种绝世美人了,真不知道究竟该美成什么样子!” 另一人提了裤子又道:“听说她儿子东海侯相貌肖母,也是有名的美男子一个,不知迷倒了多少娘们呢!只是他娘既然如此美,他自己也这么漂亮,怕是再没有什么美人儿能入他的眼了。” 罗钰心一动,忽然忆起那件耿耿于怀的冤案,登时传音入密道:“你听见了吧?你以前竟然冤枉我喜欢云若衡,简直无理取闹!我母妃天姿国色,珠玉在前,我又岂能看得上她这种庸脂俗粉?” 花绿芜横他一眼,默默踩了他一脚。 ——平心而论,云若衡比她还美呢,他这话什么意思?! 罗钰:“……” 那两人走了,花绿芜拨开眼前的梅花枝子,逡巡探看了一番,方低声道:“我们出来够久了,我该回去了。那些宫人的迷香亦快解开啦。” 罗钰忽然心生不舍,握住她的肩膀:“你不想听那一堆事情了?” 花绿芜叹口气:“那又有什么法子,现在时间不够呢。不过那些事情,你不说我也能猜到。” “独孤栖白定然说服了皇上,独孤家必然起死回生,听说长公主为人敦厚,就算她质问云若衡,也必然被这个巧言善辩的徒弟蒙混过去,是也不是?” 罗钰默然,才道:“居然全被你说对了。” 花绿芜微微一笑:“此案最关键的证据就是郡主的清白,已经被我们搞定了。且他们的性格能力如此,倘若他们不能做到这些事情,才奇怪呢!” 罗钰忽然问道:“怎么,你对独孤栖白的评价还挺高?” 花绿芜道:“是啊。他虽然有些残疾,但又聪明,又冷静,沉默寡言,辣手决断,能察言观色又懂得用人之道。独孤宇瞻亲手教出来的宝贝徒弟,皇上怎么会不器重呢?我看他挺不错的,你对他的评价不是也挺高的么?” 罗钰沉着脸道:“我对他评价高可以,你却不许对他评价高!” 他忽然变成一个不讲理的小孩子似的,有点儿妒火中烧,竟伸手搂住她,低头重重亲了下去!辗转反侧格外用力,好像故意报复她将注意力投向别的男人似的。 良久,花绿芜简直被亲得七荤八素,等他终于松开手,已经是眸中水光滟潋,俏脸烫热通红。 罗钰仍旧执拗地看着她。花绿芜一时简直不知该怎么做,绷了良久,忽然踩他一脚:“你讨厌!” 说完就落荒而逃! 她心里虽然有些恼怒,其实却也带着些很不好意思的欢喜。 ——罗钰为她吃醋,是不是说明他其实也喜欢她呢? ——罗钰低着头,默默看多了一枚草叶的软靴。她嘴巴说得凶,踩得却很轻很轻,一点儿都不痛,是不是可以说明她口是心非,其实她还是很喜欢自己? 他的心烫热了起来。 xxx 今日白天好戏连连,晚上自然有人难以入睡。 太子府。书房。 红烛燃烧,灯火通明。三十六岁的太子正值壮年,相貌英俊,有几分肖似皇帝,却眼眶赤红,脸皮发青,浑身流露出阴郁戾气。 伺候的内侍丫鬟屏息凝神,好似泥塑木雕,不敢稍有妄动。 今天下午太子刚回府,就因小事杖责了三个家仆,几乎将人活活打死,可见心情不佳。就算为奴为仆也只有一条命,谁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呢? 门开了,管家低眉顺眼通报以后,进来一位清冷美丽的白衣女子。 管家只眼神一瞟,屋里的仆役就如逢大赦,呼啦啦全退下去了,门外心腹侍卫把手,书房里只留管家一人伺候。 白衣女子自然是云若衡。 云若衡环视四周,见地板上一片狼藉,青玉杯碎渣四溅,连附近的墙上都溅了一片污渍,可见摔杯时多么用力,摔杯之人又是何等的愤怒。 可按理说无论太子多么生气,都不该朝她发火!无论如何,身为储君却这样潦草地接待一位郡主,都未免太过轻慢! ——以云若衡的身份地位,她便是冷着脸直接出去,也无人会指责她的失礼。 但她居然什么都没说,神情还十分柔顺。居然自己去找了扫帚与簸箕,将这一地狼藉清扫起来。 这一幕简直太诡异了,任谁看见了都不敢再相信自己的眼睛。便是权势如皇上,亦不能心安理得接受一位郡主殿下这样卑微的伺候。 可太子既没有动容,甚至连管家都像是没看见似的,居然就这么让一位郡主殿下做婢仆的差事。 云若衡已经将地板清理干净。 太子阴郁地看了良久,忽然讥讽道:“你也就配做这种奴才活儿了,什么用处都没有!” “奴婢虽然没有干好差事,还请主子等一会儿再责罚,现在局势突变,越加复杂,还应以此为要。” 云若衡跪在地上柔顺答言。 太子一脚踢在她柔软的躯体上,踢得很轻,动作却很(猥)亵。她居然嘤咛一声,竟顺势伸手抱住太子的腿,任他为所欲为。 太子笑了起来,笑得十分轻蔑:“野鸡果然变不成凤凰,就算你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装得比谁都清高,毕竟骨子里就是下贱的,到现在也改不回来!” 云若衡微微笑道:“是皇后娘娘和主子恩德,才让奴婢李代桃僵装成汝阳王失踪三年的爱女,又让长公主收奴婢为徒,让奴婢平白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尊荣富贵,奴婢感恩戴德地很,愿意为主子粉身碎骨,只要主子喜欢,要奴婢怎么下贱都行……” 尾音上挑,眼含秋波,声音缠绵甜蜜,撩人至极,竟再也不复仙子清冷的姿态。 太子哈哈一笑,拉她起来,竟当着管家的面狎昵一番。 那管家木然无语,不为所动,竟似习以为常。 太子满足,喘息了半天,方叹气道:“你这小奴才越发撩人了,姑姑要是看了你这模样,不知会惊吓成什么样!” 云若衡一边扭动,一边轻轻喘着气说:“想想也就算了,奴婢可绝不敢在长公主面前这样。今日她刚将我疾言厉色训斥一顿呢。” “哦,又是为了昌乐那丫头的事?这丫头今天难得发了两次威,倒真不愧是我白家人,很有她父王当年的风范。孤以前只以为她是个懦弱的女孩子,没想到竟然看轻了她。这妹妹虽然坏了孤的大事,孤倒有些喜欢她,她说的那些话的确很有见识。” 云若衡脸色微微一变,欲言又止,太子已经接着说:“只是现在老二与孤分庭抗礼,独孤家助纣为虐,孤倘若不先除掉他们,恐怕储位不稳,倒也先顾不得那些了。” 云若衡连忙道:“主子圣明!徒留下一个完整的江山,却拱手给他人做嫁衣裳,岂不是只有迂腐的人才这么做?主子先将江山掌握在手中,到时候再考虑政通人和亦不迟!” “你说的极是,孤自然不会糊涂。” 太子一边若有所思,一边轻轻揉弄她的身体。 云若衡眼波一转,握住他的手说道:“这次之所以让独孤家逃过一劫,关键便是昌乐郡主的清白之身!太子,您不是从七王爷那儿听到的消息么,怎得不准?” “孤也正为此事疑惑。就算老七轻佻放荡不可信,老六忠厚老实总不至于说谎。孤派在清河王府的人亦说昌乐妹妹和梁谦桐有了私情,这肯定是做不得假的,只是没想到他们竟如此守规矩。” “不过想想也是,我那昌乐妹妹温柔娴静,可不似你这个小奴才这么浪!” 云若衡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暗藏一丝怨毒,却忽然若无其事地问道:“主子,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一切都是七王爷做的?!” 太子诧异地看着她。 “六王爷的话我们并未亲耳听说,这些事情全是七王爷说的,且七王爷风流浪荡,会不会是他觊觎昌乐郡主,做了不合礼数的事情却栽赃到梁谦桐的身上呢?” “梁谦桐无缘无故失踪,会不会是七王爷怕他露馅,所以暗中处理了他呢?!” 太子目光闪烁,怔了半晌道:“你这话仍说不通。真是老七做了什么,昌乐今日就不可能是完璧之身!” “这正是整件事情中的疑点。”云若衡沉声道:“七王爷必定比我们还要着急,他一定会先我们一步进行查证。这倒也算是一件好事,因为今日之事,太后已经对皇后娘娘不满,认为娘娘捕风捉影小题大做,实在是有失稳重。” “而独孤家现在必定紧盯我们的错处!所以皇后娘娘和主子都不宜再轻举妄动。” “不动?!” “这方面的确不宜再动,让七王爷代劳便可。但我们却可以活动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事?!” “促成昌乐郡主和潘毅之的婚事,好让忠勇侯府与独孤家彻底交恶,然后主子就可以趁机拉拢忠勇侯府!” “以忠勇侯府现在的态度,昌乐嫁过去岂不是……“ “主子,成大事者不容有妇人之仁!”云若衡眸中透出一丝狠色:“潘毅之虽然没有用,却备受忠勇侯的宠爱。只要名声毁损的郡主嫁过去,今日她与独孤墨白的传闻便始终是扎在忠勇侯心上的一根毒刺,令他们始终与独孤家心存芥蒂。” “忠勇侯府本来是中立,既然与一方交恶,必然会容易倾向我们。主子,您虽然多年监国,在朝堂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可汉王多年领兵,家将云集,在军事这一方面占据优势。潘毅之虽然没有用,可他的父亲与哥哥都是有名的战将,您要是拉拢了他们,即使以后除去汉王亲众,亦有人手能接替汉王的军营势力,这样您才能不受汉王的掣肘啊!” 太子紧皱眉头,很有些动心,却又有些犹疑。 “主子,您虽然手足情重,关心昌乐郡主,她却女大外向,反而偏向着独孤家呢。今日后宫中远皇后亲独孤贵妃便能证实这一点!机会稍纵即逝,倘若我们不能先下手为强,等她决意嫁给独孤墨白,往昔和清河王有交情的朝臣未免也会偏向汉王一边,到时候悔之晚矣!” 太子一咬牙,“你说的是,皇室无亲情,倘若孤对得起她,她却未必对得起孤!”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也可以叫做“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下章更新,后天晚上7点左右。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十三章 第一缕澄澈明亮的阳光穿破云层照耀在莲云宫飞檐上的时侯,花绿芜准时睁开了眼睛。 她虽然很贪睡,在陌生的环境里却格外警觉。 独孤贵妃是习武之人,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早起的好习惯,起得绝不比她晚,因此盥洗之后,两人得以共进早餐。 八角形的小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粥是刚熬出来的粳米荷叶粥,喷喷香。洁白的瓷盘上垫着薄薄的笼布,一盘十二个透明的水晶素包,看着让人垂涎欲滴。余下的盘碟盛着扮相清爽的素菜。 花绿芜看了一眼,心里叫苦——她喜欢吃肉菜,如果一顿饭只让她吃青菜,就跟硬逼着一只猫不许吃鱼,只许啃萝卜没两样。但她现在是昌乐郡主,只能嘴角翘起来,腼腆笑道:“娘娘待昌乐真好,全是昌乐喜欢的菜呢。” 独孤贵妃穿着绣荷花的青色绸衣,如瀑的黑发松松挽就,不像昨日的繁复雍容,倒显得年轻了许多。她拉着花绿芜的手,亲热地说:“你喜欢就好,墨白这小子实在是无用,我这当姑姑的也觉得很对不起你呢!在这里当自己家一样,别拘束,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就跟我说。” 花绿芜与她落座,问道:“独孤副统领还没有放出来么?” “谁敢?!昨儿已经证实了我们的清白,哪里还有道理继续关着人?!当天下午大理寺便放人了。那孩子瘦了一圈,精神也不太好——大理寺还能是什么好地方不成?!不过他是男人,摔打摔打也好,谨记住这一回教训,日后办差也缜密一些。” “都是我带累了他。” 独孤贵妃连忙拉着她的手:“什么话,天灾**而已,还多亏了你解围呢,千万别这样想,否则我们无地自容了!” 花绿芜抬眼看她神态真诚,竟毫不介怀的模样,心想这个人倒很不错。 热热乎乎吃了早饭,独孤贵妃老是往她碗里挟菜,等她吃得肚皮滚圆,独孤贵妃就拉着她的手说:“在我这里多住几日。你要是觉得呆在这里无趣,我找几个大丫头陪你玩牌九,要么就出去划船游湖去!碧云湖的荷花开得正旺,粉白一片很耀眼呢。新挖出来的莲藕也鲜嫩,找水洗了切片吃,比吃什么水果都脆嫩清淡!” “谢娘娘好意,但是……” “但是什么?” “今儿昌乐想回一趟清河王府。梁司马失踪了,他身为四品官员,虽然刑部已经立案,却迄今没有任何消息!且府里无人主持,必定已经一团乱!不瞒娘娘说,梁司马与我情同父女,只这些日子事情太多无法顾及,我早已经心急如焚,昨日见了太后娘娘,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先回去看看了!”她已经站起来,垂着手,目光恳切,随时准备拔脚而出的模样。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十几岁的小姑娘,偏你爹娘走得早,这么多大事祸事全压在你身上了!” 独孤贵妃摸着她的脸颊,十分同情。 “既然你心里头发急,我也不好留你。你等会儿,我让奴才们去叫卿云专程护送你回去!” 独孤卿云是通州盐铁使新夫人独孤清婉的哥哥,现任御林军统领。花绿芜大吃一惊,连连摆手道:“怎能让统领大人专程护送我回家?!这岂不是大材小用!人家要说我张狂了——虽然我并不怕人说,只是统领大人又事务繁忙,怎好耽搁他?” “你不必客气,这原本是应当的!墨白护送不利,合该让他哥给找补回来!且万一你要是再有个意外,独孤家的男人全应该买块豆腐撞死了!一个姑娘家都护不住,还能干什么?!”独孤贵妃拍着她的肩膀,虽然外貌瘦弱,言语神气间却充满了豪气。 这种豪气干云,让人觉得你若是拒绝了她,就是不给她面子。 独孤贵妃立即招手让一个蓝衣太监过来:“你现在去雍和殿外头等着,等朝堂散了就去禀报皇上,说昌乐郡主要回清河王府一趟。且说是本宫的意思,请御前统领独孤卿云专程护送,快去!” 本来后宫的事情应该先禀报皇后,但是现在昌乐的身份极其特殊,牵扯到朝堂两派斗争,皇后也牵扯其中,因此事急从权,由皇帝做决定才是最无可指摘的。 皇上听到禀报,就笑了起来。御林军统领随侍御前,这是个身高腿长的青年,相貌英俊,五官立体,一双深邃的眸子却是琥珀色的,和他的妹妹一模一样,却比他的妹妹冷峻十倍。他笔直地站在那里,冰冷,强硬,像一杆永不会折弯的标枪。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手指洁白修长。右手五指分别套着寸许长的鎏金玄铁指环。黑色朝服袖子下露出一丝鲜红的衬里,衬着那洁白修长的手指与玄金色的指环,产生一种极冷酷的美感。 御前统领和独孤栖白一样擅长左手剑,他的右手拳却刚烈到足以让任何亡命徒提之色变,见之胆寒。 “你姑姑指明要你去,你便去吧!”五十三岁的皇帝十七岁登基,已经在皇位上坐了太久的时间,看起来简直和他的龙椅浑然一体,被明黄色威严的蟠龙环绕,充满了迫人的气势。 这是个喜怒不定的王者,所以几乎没有臣下不惧怕他。现在他的神态却是温和的,甚至带有一丝调侃的笑容。 “国师做什么事情都是慢吞吞的,朕还从未见过他着急上火的模样。偏偏他妹妹却性烈如火,急如爆炭。卿云啊,倘若你办砸了这件差事,小心你姑姑生吞活剥了你,呵呵!” “臣领旨!”御前统领冷硬的面庞上却没有一丝笑容,他的名字虽然飘逸柔软,他整个人却冷硬地像一块花岗岩。 连皇帝也不由得摇摇头,这孩子太傲,似乎天生就不会笑。 御前统领单膝跪地,领旨谢恩。等退出雍和殿,四名穿着鲜亮盔甲的属下跟着他,便一路迤逦来到了莲云宫。 独孤贵妃已经等了很久,见到侄儿只说了一句话:“好好护送郡主。她要是蹭破一点儿皮,你也就不必回来了!” “是!” 御前统领转身看郡主,“郡主何时动身?” 花绿芜道:“现在!” 她又说:“不过我初回都城,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不想再多添事端,因此请统领大人换上便装,我也换上便装,悄悄回府看一眼便是。 御前统领点点头。他办事效率极快,三刻钟以后,一行人已经换好了便装,抬着一顶青布小轿出宫。 清河王府距离皇宫并不远,半个时辰后,小轿落地,花绿芜下轿,便看到清河王府紧闭的大门。 一名御林军扮成的轿夫前去敲门,过了半晌,旁侧的小门才打开,一个年纪颇大的门房探出头来,不耐烦地问道:“是谁啊?” 轿夫道:“御林军统领独孤大人护送昌乐郡主殿下回府,快去禀报你们管事的出来!” 那门房一呆,侧过头已经看到昌乐郡主,登时眼睛圆睁,惊讶不已。一时里面呼啦啦涌出三四个仆役跪下,同时一个年轻的仆役飞奔着进去通知管事。 一刻钟后,花绿芜已经坐到了清河王府的正厅。独孤卿云面无表情地坐在郡主左手下方,完全没有避嫌的意思。姑姑既然令他保护她,他便绝不肯有一丝大意。 面前站着一个很和气的中年人,瘦弱的身量,脸上堆着笑,这就是王府的大管事孙福书。 眼下他的笑容有些僵,他的脸上亦冒出汗。无他,只要独孤卿云这样气势十足的人物坐镇厅中,很多人都会紧张地透不过气来。 花绿芜仔细打量屋子,和颜悦色问道:“我记得府里有一些珍贵的玉器,怎么不见了?” 她看见一些桌子上偶有一小块颜色鲜艳,应是长期摆着玉瓶,刚拿走不久的模样,因此质问。 孙福书眼皮微微一跳,垂首道:“原先梁司马在时,对各个屋里的摆设略做了调整,一应珍贵器皿都由他亲自动手收入库中,说是郡主既然不在府中,府里不宜迎客,这些东西搁外头也只是蒙尘。因小人主要管外头的人事,对梁司马经手的事情并不清楚,且现在梁司马失踪,更找不清了。不过郡主想看,小人等会儿就派人去找一找,只是不敢保证能即刻找到。” 花绿芜道:“这不着急。我且问你,梁司马究竟是何时失踪的,怎么失踪的,贼人是谁,你们有什么头绪么?” “梁司马是六月初不见了的。那天早晨马夫杨大力驾车带他出去,本来说是访友,不知怎的竟一日一夜未见,后来第二天在万花楼后头的林子里找着杨大力和马匹的尸身,车子里却空无一人,里头都被翻乱了,值钱的东西不翼而飞,所以外头人都猜测……” “你说。” “他们猜测……梁司马是想逛花楼,不想被贼人看上了劫财害命!至于梁司马的生死下落,连刑部的官老爷都还未知,小人更不知道了!” 孙福书的眼神很奇特,似乎他知道这么说郡主一定会生气似的。花绿芜立即想到郡主对梁谦桐的深厚感情,难道连府里的管事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么? 花绿芜想到这里,立即作出有些强忍悲伤的样子,孙福书的立即露出来“果然如此”的表情。 花绿芜又道:“梁司马失踪以后,听说赵管事生了病,阖府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孙管事你撑起来的,十分不容易。” 孙福书连忙笑道:“能帮郡主分忧是小人的本分,倘若不是赵管事年纪大了,生病不支,他也会这么做,小人实在当不得功劳!” 花绿芜便点点头道:“你很好!本宫现在也无精力管理王府,这里要请你多上心!皇宫那里事情还没清呢,本宫这就要回去,你好好看着家,不要再出乱子了,否则本宫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孙福书连忙跪下,赌咒发誓道:“今日郡主抬爱,小人必定尽心尽力!如有违誓,孙福书天打雷劈!” “哎,孙管事何必下这么重的誓言?”花绿芜看起来简直感动地眼圈发红。 等她要走时,孙福书一直将她送到门口,直等她上了轿子,那边才关上门。 花绿芜坐在轿子里若有所思,等走出一段距离,估计后面看不见了,她才轻声喊了句:“统领大人!” 声音很轻,但独孤卿云什么耳力,自然听得分毫不差。立即便走至轿子边,边走便弯腰问道:“郡主有何吩咐。” 花绿芜掀开软帘,正碰见他琥珀色深邃的眼睛。这眼睛的形状无疑是很漂亮的。 花绿芜郑重道:“请你派人暗中查问清河王府周边的人家,看自从六月初梁司马失踪以后,清河王府里是否发生什么古怪的事情,尤其是往外运送的一应车辆,包括马车,运菜运柴米的车,甚至装马桶的车,是否有些异样。同时查一下孙管事的家眷,看她们是否有增多的财物,或者与什么人交往。” “郡主怀疑孙管事里应外合,谋夺财物?!” “正是!”她的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辉:“年纪大,资格老的赵管事不生病,梁司马不失踪,清河王府里可轮不到孙管事掌家!且他本是梁叔提拔上来的奴才,梁叔对他恩重如山,方才他的说话平静谨慎有之,却偏偏少了一些在意,这是很不合情理的。” “再说梁叔是诗人才子,对钱财既不精通又不上心,当年我父王送他玉佩金石镇纸,他总是合手的就用,不合手的就丢,也不计较便宜贵贱,凭他的性格怎会忽然这么细心,亲自将珍贵的器皿一一收入库中?有这时间他恐怕宁肯多念两页书。孙管事既不能立即拿出收起来的器皿,又暗中推给失踪不见的梁叔,这也十分可疑。” “的确可疑。”独孤卿云琥珀色的眼睛闪了闪,有些为郡主的缜密与老江湖惊异。即使是他亦不知道花绿芜的身份,这本来就是绝顶的秘密,除了当事人以外,独孤栖白亲自封锁戒严,绝不肯走漏一丝一毫的消息。 花绿芜直视独孤卿云的眼睛,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不止如此。此事攸关重大,不久前有人寄给我梁叔的玉佩和他的一根断指,逼迫我诬陷独孤墨白。所以这不仅仅是我们清河王府的家事,很可能牵扯到你们独孤家暗中潜伏的敌人!” 独孤卿云的眼色变了,深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尖锐如钢针!他的脸色也变得极为凝重。 “多谢郡主!” 很好,又抓到一个壮劳力啦——花绿芜有了占便宜的淡淡欣慰感,不禁笑眯眯道:“不客气!” 回到宫中已经下午。 独孤卿云原想将花绿芜送回莲云宫,花绿芜便摇头道:“你替我谢谢娘娘的美意,今晚上我却要回自己的住处休息。” 不待他疑问,花绿芜便快嘴解释道:“既不是娘娘招待不周,也不是昌乐不领情。而是我在娘娘宫中,贼人无从下手,我们亦不能抓到别有用心的人。今晚上请统领大人多多留意,芙蕖宫对外显得松懈,内里却加紧防守,今夜或有可得。” 独孤卿云目光中充满了讶异,这个郡主胸有成竹,与往昔腼腆文弱的模样真是大相径庭! 独孤卿云不由自主道:“臣相信郡主!请郡主放心安歇,今晚上臣会亲自在芙蕖宫外暗中守候!” “统领大人办事,我放心!” 花绿芜登时眉开眼笑起来,小小拍了这壮劳力的马屁,当下就令太监领着去了芙蕖宫。 没人看管就是好,花绿芜去了芙蕖宫以后立即作威作福,令宫女去御膳房里端些小吃过来。什么炖鸭子,香菇焖鸡,辣椒油炸虾,切片的孜然烤羊腿啊,并些酱料和热腾腾刚出锅的薄烧饼,熬得喷香的藕块排骨汤,碧莹莹的粳米粥等等等,吃的那叫一个大快朵颐。当然也要了几个素菜,却是为了掩饰,根本就没动两筷子。 吃完肉菜,又让人上了蜜茶,拿小金钳子夹核桃吃。 说起吃核桃她就不由得想起罗钰,罗钰这家伙吃核桃从来不用钳子的,随便两根手指就硬如铁钳,捏一个碎一个,方便快捷简单地很。她却是精于使巧,力气不大。虽然勉强也能捏碎几个核桃,手指头却也免不了快捏碎了,疼的受不了。 吃饱了就和衣上床,说上午出门有些累,令宫女太监都出去了不要打搅她,便结结实实地闭眼睡觉,晚饭也没吃,一直呼噜噜睡到半夜三更,忽然睁开眼睛! 眼前是个贼眉贼眼的小太监,正偷偷要伸手朝花绿芜身上摸,见她睁开眼睛不禁大吃一惊,花绿芜立即起身捉住了他的手臂,同时大声喊道:“有刺客!” 被这一声呼喊,外头登时兵荒马乱! 那小太监目光惊惧,忽然翻手推开花绿芜,转身就想跑!花绿芜却怎能容他逃开,翻身追了上去!不想那小太监竟然也会武功,功夫居然还很不错,幽暗的烛光中竟和她啪啪过了两招,退到窗户前就纵身跳了出去! 窗户是木格纸窗,一撞便碎了!只剩下一个大黑洞,外头淡白的月光与冷风一起涌进来。 花绿芜一只手扒在窗户上看,外头已经呼喝打了起来!大红灯笼依次亮起,最显眼的便是独孤卿云! 红红的灯火映着他的脸孔,五官越加深刻,犹如雕塑一样俊美冷酷。 外面竟不止小太监一个,还有两个身手不凡的男子与之打斗。独孤卿云左手剑右手拳,凝立当中!那三人联手虽然刀光剑影,杀气凌厉,却并不能伤他分毫。 周围虽然有不少手持兵刃的侍卫,却因那三个贼人武艺高强,竟一时插不进手去! 只见独孤卿云忽然低喝一声,左手剑如流星迅疾狠辣,忽然挑翻了左边那人的兵刃,一剑划过当胸,鲜血喷涌!长剑却动作不停,顺势刺向另一人的肩胛!同时右拳击出,鎏金玄铁指环星光点点,蓦然攻到右边贼人胸前! 连花绿芜那么远的距离都听到贼人骨折的可怕声音!那贼人凄厉地惨叫一声,八尺高的壮汉竟被活活击飞,狠狠砸到一棵高大的玉兰树上,经年老树被折腰撞断,生生压塌了一片茂盛的玫瑰丛!那人已经蜷曲着身体一动不动,估计不死也是个瘫痪了。 花绿芜倒吸一口凉气,怪道人家都说独孤卿云能空手杀熊呢,这恐怖的力道无论击到谁身上,恐怕五脏六腑都要碎裂! 独孤卿云苍鹰三击,已经撂倒三个贼人。周围侍卫蜂拥而上,用绳子将之捆得结结实实。 独孤卿云往窗洞那边遥遥一抱拳:“臣请郡主安!郡主洪天福佑,贼人已全部就缚!”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你以前逃亡的时候曾经耍过独孤卿云,这孩子一向视为奇耻大辱。女主啊,他要是发现你就是他的黑历史该咋办呢?就你这小身板,不用再吃核桃了,他一铁拳过来,你就成碎核桃了!o(>﹏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十四章 郡主遇刺的消息,在第二天清晨时,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皇上听到后勃然大怒,甚至没有早朝,直接吩咐独孤卿云将刺客带到御前。很显然的,他认为朝堂上的事情虽然重要,却怎比得起森严皇宫中竟有他不知道的势力在猖獗更来得重要。 今日一个小太监敢去窥伺郡主,明日就有后来人敢去寝殿持剑逞威。 除此之外,包括皇后,太子,汉王,和三、六、七皇子俱被召集到东暖阁。众人有的茫然,有的心怀惴惴,有的若有所思。当他们来到东暖阁,皇上穿着明黄色绣蟠龙的便服与丝履正坐在宝座上,脸色十分阴沉。 众人战战兢兢请安,整个东暖阁充满了令人不安的气氛。 皇上刀子一样锋锐的目光慢慢扫过众人,不啻于精神凌迟,当他扫视到老七身上时,只见他俊秀的脸孔俱是惨白,健康的身体颤抖至极,明显是所有人中最心虚的。 旁边的老六面容端肃,却拿着帕子掩着嘴角,一下一下咳嗽着。 皇上的目光微微一暖。这老六本是他最疼爱的孩子,因为他长得最为像他。可十七年前,那个孽子逃出皇宫之前,却将备受宠爱的老六打成重伤,从此他就落下了病根,一直瘦弱苍白病歪歪的。这孩子本来最喜欢刀枪兵马,现在却只能和诗书为伴。幸而他终究是聪明的,将所有的才智投入到文学方面并做出了很好的成绩。宁王殿下的府邸食客三千,是除了翰林院以外最受天下文人墨客追捧向往的地方。 他的封号虽然是宁王,儒林之中却赞他为儒王。 皇上慢慢扫视完众人,忽然沉声道:“昨儿芙蕖宫进了三个蟊贼,其中一个是芙蕖宫的太监小魏子,另外两人腰间有皇子侍从的腰牌。” 老七明显地一抖。 皇后神情不安道:“臣妾管理后宫失职,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看她一眼,似笑非笑。 “皇后执掌后宫,向来尽职尽责,蟊贼别有指使,防不胜防,又怎能怪罪皇后?不过其他人放心,该有的责罚一个也少不了!” 皇上冷冷道:“独孤的武艺你们也清楚,最是出手无情。小魏子一问三不知,说是受到另外两人贿赂指使。那两人有一个被独孤活活打死了,另一人也被打成重伤。这大清早地叫你们过来,就是让你们来认人。这般忠心的奴才可真是不多见了!” 老七脸上开始冒汗,黄豆粒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令独孤卿云带刺客上来。 一个受重伤的太监被提了上来,他蓝色的太监服沾满干涸的血迹,氤氲成成大片大片的深紫。浑身散发着鲜血的恶臭腥气,皇后尊贵,见惯了良辰美景,骤见这等惨状不禁后怕不已,肠胃翻涌几乎吐出,她尊贵的鼻子简直要被这臭气熏晕! 这人头软软地垂着,和死了一样。胸前裹伤的白布亦血迹斑斑,肮脏不堪。 侍卫将这人扔到地上,掰过他的身子,让他头脸朝上。 这么多天潢贵胄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他却微微张着眼睛,一动不动。 皇上冷笑道:“都看好了!这是谁家的好奴才啊?!” 他拉长了声调,一字一字像是重锤敲打着众人的心灵。 老七再也忍耐不住,忽然冲出来指着那太监厉喝道:“你这狗奴才,你为何要害我?究竟是谁指使你,你快说!” 老七俊美的面容扭曲,几乎要哭出来。那太监费力地一抬眼皮,骤又闭上,哑声道:“是汉王!” 独孤卿云眼角肌肉抽搐,迅速去看汉王的神色! 太子讶然道:“你居然说汉王?!”他声调轻松,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汉王却神色不动,他五官深刻俊美,犹如刀削斧凿,多年征战在外日晒雨淋,使他的肌肤呈现古铜色。而军营历练战场洗礼更使他具有一种天塌肩扛的刚烈气魄。 汉王先看了一眼老七,像看一个可笑的疯子。又看了一眼那奴才,犹如轻易就能碾死的蝼蚁。方才踏前一步,单膝跪倒,平静说道:“儿臣冤枉,请父皇明察。” 太子微笑着插嘴道:“独孤统领,你和汉王有什么仇啊,你抓的这人怎么冤枉汉王?汉王当然不认识伺候老七的奴才了!呵呵,难不成他早有预谋,竟在自己弟弟身边安插细作么?小时候淘气也就罢了,这么大的人却怎会?!” 表面句句安慰,实则字字诛心! 独孤卿云脊背上冒出一层冷汗!汉王却忽然看也不看他一眼,依旧用那无悲无喜无情无爱……平静地犹如死人的声音说道:“不敢,本王并不如太子聪慧,是想不出这种淘气法子的。” 太子脸上笑容一僵。独孤卿云却松开拳头微微一笑。 汉王虽然看起来不苟言笑,冷酷强硬,实则机变不输于任何人,他又岂会轻信太子的挑拨。 那濒死的奴才仍半睁着眼睛,神情木然,喃喃道:“是汉王……叫奴才潜伏七王爷身边……奴才去芙蕖宫做样子……独孤统领救驾……郡主领独孤家的情……除去七王爷……” 他话还未说完,七王爷忽然如猛虎出山,扑向老二,眼睛通红地大吼:“二哥我如何得罪了你,你竟这样恶毒要我的性命!!” 谁也看不出他究竟是狗急跳墙还是在演戏。 汉王本背对他半跪在地上,一时不能躲闪。这危机的时刻独孤卿云忽然抢身而上,铁掌伸开,一把抱住了七王爷,并将之离开汉王放在地上。 变故只在一瞬间! 太子咂咂嘴,很为没有看见老二老七扭打在一起而失望,摇头道:“独孤统领动作真是快,人家都说日久见人心,孤看是危机见人心吧!果然只有在这时候才能看出一个人最忠心于谁!” 独孤卿云冷酷扫他一眼,眸光凌冽如刀:“臣自然最忠心皇上,皇上既信任臣,让臣做了这御前统领,臣就绝不允许任何人胆敢在御前失仪!太子殿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臣自然也是明白的。” 太子脸色立即变了,独孤卿云明显讽刺他只看热闹,却不关心御前的动乱,这岂不是说他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皇后怒道:“独孤卿云,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御前统领,可是背靠大树了竟敢这样放肆!你安敢胡言!” 这大树自然不是指的皇上。 皇上脸色阴沉,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看戏,还是已经心有决断。 老六的咳嗽声愈疾,他苍白的脸颊已经咳出一丝晕红。 独孤卿云跪地:“请皇上做主!” 汉王垂首道:“儿臣冤枉,请父皇圣裁!” 太子冷哼一声,皇后拉着皇上的手悲愤疾呼:“皇上,请您做主啊!” 老七浑身颤动,泪流满面,如一滩烂泥爬在地上:“父皇,儿臣冤枉啊!绝对不是儿臣派人干的!!!” 老六咳嗽地愈疾,眼角竟渗出一滴泪!谁也没看到他怎么退下去的,再出现时手中竟然多了一柄黄金蟠龙剑鞘的宝剑!冷光一闪,独孤卿云背对着他已经来不及阻止,脸侧蓦地闪过寒光,那半死的奴才胸前竟已插着一柄利剑!只见这逆贼太监半张着嘴涌出鲜血,痉挛一会儿便再也不动了。 东暖阁立即静地能听见落针声。 谁也想不到病弱的老六竟敢私拿挂在墙上的御剑,竟敢当众杀了这唯一的证人! 好比一只兔子忽然翻身咬死追铺它的凶恶猎犬!谁看到这一幕能不觉得惊惧?! 他疯了不成?! 六皇子大声咳嗽了半天,这剧烈的动作简直牵引起了他的旧伤。一时东暖阁俱是这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竟没有人站出来说一句话。 六皇子抽出刺进那奴才心脏的利剑,用衣袖抹去鲜血,铿然(插)入剑鞘。 双手平举剑,躬身跪倒,喘着气断断续续道:“儿臣……私拿御剑,御前杀人,还请父皇责罚。” 如果是别的儿子这么胆大妄为,没人会怀疑皇上不立即将之拖出去打个半死! 但这是病弱的老六,曾经他最宠爱的儿子。 皇上默了半天,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为何这么做?难道你仗着朕的宠爱,竟然不把王法放在眼里吗?!你说!” 老六又掩面咳了半天,方平静道:“儿臣只是不想任由这个该死的奴才苟延残喘。他卑微如草芥,竟敢使郡主遭险!临死胡言乱语一番,竟然又使兄弟相疑,父皇震怒!咳……他何德何能,倘若任由他胡言乱语,青史上留下半点墨迹也足以使皇室蒙羞!儿臣不止要杀他,还恳请父皇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还有比这更合体的回答么? 太子汉王斗得欢,其余皇子平庸浑噩,竟还有一个病弱的宁王懂得顾及皇室尊严体面。 一时之间,连皇帝这样冷硬的心肠都不由得慨叹! 威严的目光扫视众人,缓缓道:“老七!” 七王爷抬起涕泪横流的脸孔,充满希冀极度卑微地看着他,皇帝不禁感到厌恶:“你管理家仆不善,从今儿起卸了户部的差事,回府禁足三月!你好生想一想自己的错处!” 七王爷浑身抖动,知道自己的仕途已经断了,流泪叩首道:“谢父皇隆恩!” “太子,汉王!” “儿臣在!”两人齐声。 “你们已经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了,太傅教你们的书却也忘得差不多了。回去后复习复习《仁经》,每人将友爱孝悌篇抄一百遍,也好好回忆一下先贤的教训!” “儿臣领旨!”太子咬牙,却不禁有些脸红。 “谨遵父皇教导!”汉王却低下了头,神情犹如岩石平静冷硬。 皇后神情讶异,似乎还想说什么,皇帝却已经一摆手,道:“乱糟糟一大早晨,吵得朕头都痛了!你们都下去吧!卿云,你去派人加强芙蕖宫的防守,不经允许,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去!再也不许出现这种危急郡主的事情了!” 随即又道:“皇后,昌乐外头屡受惊险,回宫又遇到这么一遭,你可要好好安抚她。” 皇后神情一凛,瞥见太子临行前对她使眼色,连忙正色道:“正是,臣妾必定好好安抚昌乐,必定不会再负皇上所托!皇上,臣妾还有件事要和您商议!正是关于昌乐的……” 东暖阁外,兄弟告别。 老三老七俱是满头冷汗,老七更是面如死灰如丧考妣,行至外面忽然拉住老六的袖子扁嘴道:“六哥,那奴才虽然是我的,可我真是冤枉的!” 老六看着他先没说话,只拍拍他的肩头。 “……回去好好养着吧,以后做事谨慎些,等父皇消气了,六哥再帮你求求情。” “多谢六哥!你对我最好了,等以后你有了什么事情要我帮忙,我一定万死不辞!” 老七嘴上这样说。可谁都知道,凭他今天的表现,他的政治生命已经完蛋了。皇上虽然没有明确罪名办他,不过是顾及皇室体面——一个皇子往郡主宫里派人,传到哪里都是最香(艳)秽乱的。因此无论真假都不能照章办。但他既然有嫌疑,方才又表现地那么无用孬种,以后除了当个混吃等死的富贵闲人,是再没什么前途的了。 太子不禁笑道:“老七,你这个祸事精不闯祸就该令人烧高香了,孤真怕你祸害了老六!” 老七脸一红,随即咬紧嘴唇,眼中闪过羞辱愤恨的光。 ——过河拆桥,翻脸无情,无人能胜过太子! 汉王已经走远,他的亲信随从低声问道:“王爷,宁王殿下今日表现出众。” 汉王摆摆手:“不必顾虑他。” 等太子回到府中的时候,他的亲信随从也问了相同的问题。太子笑道:“老六?那个废人表现再出众又能如何?!倒是他说那死奴才的一句话——‘苟延残喘’,行尸走肉罢了!” “老五(罗钰)总算做了一件好事,离宫前居然把他给揍废了!否则凭他小时候受父皇的宠爱,倒真是个不输于老二的对手。” “殿下,七王爷这次损失严重,却并没有探出郡主虚实,我们要不要想法子再去?” 太子摆手道:“不可!现在皇上盯那边盯得严,咱们派人岂不是正撞到刀刃上?算了吧,这昌乐妹妹的虚实不探也罢,反正临行前孤已经示意母后,好歹将这个妹妹快点嫁给潘毅之,料她也出不了什么乱子!眼下最重要的是老七卸职,户部就空出一个缺儿,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孤好歹也要再安插一个亲信进去!” 远在芙蕖宫的花绿芜忽然打了个喷嚏! “奇怪,昨晚上没睡好受凉了么?怎么有不太好的预感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废了=不能生育(= =|||) 老六是第八章(前尘往事)中欺负小罗钰的那小孩 下章更新,后天晚上7点左右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十五章 莲云宫。清早。 独孤贵妃没想到皇后亲自来访,连忙收拾整齐,上茶上果品待客。 对于昨晚芙蕖宫发生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今日皇上处罚了七王爷的事情也知道一些,却并不清楚皇后的来意。因为七王爷本身就不在权利的中心,对太子与汉王的争斗没多大影响,与她这个深居皇宫的贵妃更没有什么干系。 皇后与她关系自然不怎么好,平日能不来往就绝对不来往的,今日却啰里啰嗦,语重心长慨叹半天,好像很为七王爷的不争气痛心似的——当然,她要是真痛心才怪! 独孤贵妃被她搞糊涂了,云里雾里摸不清她的来意。 这样子寒暄也不知多久,独孤贵妃几乎不耐烦了,皇后才饮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笑道:“今日来,请妹妹帮姐姐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独孤贵妃登时警觉起来,心想废话半天,总算绕到正事上面了。 “昌乐郡主和忠勇侯次子潘毅之的婚事是早就定下的事,”蔡皇后笑眯眯地说:“既然昌乐并没有像传闻那样失去清白,这婚事还是要继续下去为好。” 独孤贵妃看着她泰然自若的眼睛,脸色忽然变了。冷冷道:“皇后娘娘跟臣妾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后道:“本宫见独孤妹妹和昌乐那丫头交情挺好,能说个体己话,因此请你去递个话。” “呵,就因本宫和昌乐丫头交好,所以让本宫背后插她一刀?!” “妹妹这是什么话?” “臣妾还要问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呢?!昌乐回宫第一天,忠勇侯夫人对她是个什么态度,难道皇后娘娘竟能视而不见么?!”独孤贵妃一搁茶杯,怒道:“昌乐嫁过去了她婆婆能喜欢她?潘毅之被他爹痛打了一顿,能对昌乐好?这样推人入火坑的事情,臣妾是万万不能做的!” 皇后居然没有生气,环顾左右笑了起来:“怪道人家都说独孤妹妹是个爆竹,一点就着呢!瞧这话儿,忠勇侯府在妹妹口中竟这么不堪么?” “皇后娘娘不必激臣妾!”独孤贵妃目光凛然:“别说潘毅之无故砍了我独孤家的大门,就算是他砍了别人家的大门,也说明他是个无礼的孩子。就算皇上在这,忠勇侯在这儿,臣妾也敢当面问一句他是怎么教孩子的,居然教出这么一个鲁莽的笨蛋来!” 她一说“笨蛋”,别说周围婢仆了,连皇后都忍不住莞尔。 只有独孤贵妃继续绷着脸道:“倘若本宫有女孩儿,是绝不肯嫁给她的!所以皇后娘娘叫臣妾去劝昌乐嫁给他,臣妾也绝不肯!皇后娘娘膝下不是有靖安公主么,正好二八年华该出嫁的年纪,您真喜欢潘毅之这孩子,何不招他为驸马?!” “罢罢罢,瞧你这张利嘴真是不饶人!这事儿是本宫和皇上商议过的结果,又不是本宫自己一人决定的,你何必冲本宫撒火?” 独孤贵妃冷笑:“皇上一个大男人,总揽朝政,事务繁忙。倘若不是别有用心的人提起,他又怎会想起小女孩的婚事?” 皇后叹道:“看来本宫白来一趟,你们莲云宫的椅子上有硬刺,本宫可是坐不下去了!” 等皇后一行人离开以后,一个青衣宫女匆匆走来,蹲了个福礼,低声道:“娘娘,林贵妃去芙蕖宫了,方才皇后娘娘在这儿,奴婢无法禀报。” “林贵妃去了芙蕖宫?!”独孤贵妃一拍桌子猛然站起来,“糟了,本宫中了皇后的计了!立刻摆驾芙蕖宫!” 芙蕖宫。 外围极其森严的巡逻守卫。 独孤贵妃等不及通报,硬闯了进去,却没看见林贵妃,只看见昌乐郡主正在用饭。 一碗红烧肉,一碗铁锅蛋,一条清炸鱼,一条酱爆鱼,一碟子切片蒸火腿,一碗狮子头,一碗炖鸭舌,一大碗藕块排骨汤…… 昌乐小小的人儿,穿着一袭粉红的刺绣纱裙,乌发轻挽,端着一碗青色的粳米饭,正神情忧郁地往米饭里舀肉汤。 昌乐看见她,很吃惊。 独孤贵妃看到这一幕,也很吃惊。她很记得昌乐爱吃素不爱吃荤。 “昌乐!林贵妃给你说什么混账话了,气得你竟一大早晨吃这么腻的东西?!” 花绿芜立即放下碗,柔弱地捂着心口,心道我的妈,一个两个没完了,今早晨还让不让她吃饭了?!她肚子都快饿扁了好伐? 却垂头,悲悲切切地说:“今早林贵妃娘娘过来宣读了皇后口谕,说……说让我嫁给潘毅之!她劝了我好久,想让我高高兴兴地接旨,可我虽然接了旨意,心里却难受地很……我简直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独孤贵妃来回走动几圈,咬牙道:“这些人!这些人!” 花绿芜夹了一块喷香流油的红烧肉,缓缓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道:“我以前最讨厌吃肉。可当我心里头这么难受的时候,做另一件让我难受的事情,反而痛快些!” 独孤贵妃同情地看着她,看她相继吃了鱼,火腿,狮子头,炖鸭舌,藕块排骨,往昔胃口只有麻雀大的一个小姑娘,今日竟然要活活撑死自己的模样。 她走上前握住她的手,看着那张满是油花的自暴自弃的小脸:“是本宫疏忽,没有及时赶过来阻止。可是昌乐你莫要这么难过,你真不愿意嫁给潘毅之,本宫就上皇上那儿说情!” 花绿芜小肩膀微微一抖,低头道:“昌乐谢娘娘的好意,只是你我都知道,倘若这旨意没颁下来,请皇上改变心意还有两三分可能。既然已经宣旨,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了,娘娘去也是没有用的。且这边既然急慌慌给我宣了旨意,忠勇侯府那边应该也得到了消息。娘娘此时再为我出头,想必你们两家立刻就要翻脸了。” 独孤贵妃道:“本宫不怕他翻脸!昌乐,你在深宫并不得知,栖白这孩子回来后收集了忠勇侯府违犯律法的事情,令人每天上一道奏折弹劾,潘毅之的官衔已经撸干净了,潘家一些人也受到皇上的惩处。所以我们虽然恨他们,他们未必就不恨我们。” 花绿芜道:“可是翻脸也有大翻脸小翻脸之分!潘毅之砍了国师府的大门,忠勇侯府对不起独孤家,所以之前怎么弹劾也只能自认倒霉,别人最多说一句孩子淘气,至少当面不会说他们别的。可宣了圣旨就是人尽皆知,甭管他们喜欢不喜欢,独孤家再插一手请皇上收回赐婚圣旨,就太削他们的面子了!所谓狗急跳墙鱼死网破,他们恼羞成怒,独孤家怕也要吃亏!” 独孤贵妃默然半晌。 花绿芜说的没错,太子有意拉拢中立的忠勇侯府,倘若这时候把他逼到太子那一方,对汉王不利。 “自古红颜多薄命!”独孤贵妃叹口气,摸着花绿芜的秀发,喃喃道:“你平日又善良,又聪慧,老天待你太刻薄了,本宫……本宫却爱莫能助……唉!” “这是命!昌乐现在只能认命。”她低头说。忽然又继续道:“但还有能改变的事情。娘娘,今日我仍要出宫,至少在出嫁之前,我一定要找到王府司马梁谦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对我们王府忠心耿耿,我绝不能任他生死不明!” 独孤贵妃讶异至极,她忽然觉得有些感动。 一个被命运摧残折辱的女孩,竟然还有这种坚持,简直比许多男子都要有胸襟气魄,这种令人敬佩的血性不啻于燕赵豪侠遗风! “你真不愧是清河王的女儿!你父虽然只有你一个姑娘,却比别人家有儿子的还要强!”独孤贵妃说:“可是这件案子扑朔迷离,就算是刑部人才济济,到现在也没查出个头绪来,你一个小姑娘家,纵然本宫让卿云帮你,又能查到什么呢?” “娘娘,世上有‘知其不可而为之’这句话。”花绿芜肃然道:“且倘若我能坚持每日出宫查找,也许就能触动一些人。” “你是说……”独孤贵妃眼睛一亮。 花绿芜点头道:“没错。” xxx 皇上听到太监通报,说独孤贵妃请侍卫统领护送郡主回府,不禁讶异:“她不是昨天刚回去么?” 那太监跪地道:“奴才也不清楚。不过听郡主的意思,好像是清河王府的梁司马失踪了,她不放心,想再去找一找。” 独孤卿云闻言道:“正是如此,皇上。清河王与梁司马相交莫逆,郡主把他当成长辈一样尊重,昨儿起她就央求臣帮她寻找梁司马。” 皇上怔了怔,道:“昌乐还挺孝顺的。今日给她定了亲事,本来还以为她要闹一闹,没想到这事儿在她心中竟然比亲事还重要。一个女孩家重情重义如此,看来皇弟把她教地很好……” 他忽然想到自己几个斗得欢快至极的儿子,心里头有些发苦。 “卿云,你可成了昌乐郡主的专门护卫了!呵呵,快去吧,你姑姑今日可是不太高兴!” “臣遵旨。” 皇上绝没有想到这事儿开了头就没完。 第一日,第二日,第三日……昌乐郡主竟连续出宫了五天。 等第六天郡主要求出宫时,皇上阴沉着脸质问独孤卿云:“你们究竟查到些什么?主仆情谊归情谊,却不能助长愚拙!倘若你们去了这几天都一无所获,从此就不要再去了,一个快要嫁人的姑娘,成天出宫,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宫里已经有流言了!” 独孤卿云低下头,却并没有惶恐的样子。 “郡主的确查到一些东西,所以坚持日日去。” “你说什么?这丫头能查到些什么?刑部对此事还一无线索呢!”皇上失笑。 “郡主发现清河王府的管事孙福书行动有异,暗访周围住户,说梁司马失踪以前,早晨运马桶出来的是个老头。等梁司马失踪以后,有一段时间运送马桶出来的是两个青年人。一日,马桶车轮陷入土坑中,周围住户想要帮忙,青年却推辞不让,围观人群说等他俩拉出板车时,竟费了绝大的力气,满头大汗。论理,一个马桶车虽然肮脏,却不该那么沉重。因此他们笑说梁司马不在,王府里的人偷吃大鱼大肉,才造成马桶沉重。” “郡主却怀疑是有人偷运府里的财物,因清河王府的确少了不少珍贵财物!” “郡主第一个怀疑孙福书,请臣派人查看他的宅院。臣发现他家中不仅没有更多财帛,甚至他的妻子和儿子都不见了。周围住户说其回去探娘家,臣又派人去,却发现她们根本就没有回娘家。郡主怀疑有人将她们当人质,控制孙福书的行为。” “这两日调查到紧要的关头,所以郡主才日日要求出宫,不敢稍有懈怠,还请皇上体谅!” 侃侃一席话说完,皇帝已经失去了笑容,脸色数变。 依旧阴沉着脸沉思半天,忽然冷笑道:“原来朕的刑部竟然养了一群饭桶!” 他忽然站起来,负手在屋里来回走了数趟,像头暴怒的狮子。墙侧架子上摆着半尺高的白玉花瓶,他竟一脚将之踹翻,稀里哗啦摔碎了一地! 一时屋里雅雀无声,众人都被皇帝的暴怒惊吓到了。 皇帝指着独孤卿云厉喝道:“你不必去昌乐那儿,你立即去刑部,把方才那些都说给他们听!你去问问他们,郡主一个小姑娘五六天能查到的事情,他们为何查了这一两个月也毫无进展!这么无用简直是一群猪!!” “竟让苦主——一个丫头自己奔走,朕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 “你去给刑部尚书房子运说,朕只再给他十天时间,他要是再找不着梁谦桐,摘了他的顶戴让他滚回老家种地去!想顶替他的人多得是呢,朕不需要这样尸位素餐的官员!” “臣领旨!”独孤卿云猛地一叩首,又恳切道:“请皇上息怒!” 皇上气得胸口起伏,脸色一会儿铁青,一会儿赤红,忽然觉得心灰意懒,挥挥手没有再说话。 独孤卿云退下去了。 太监总管觑着皇上的脸色,小心翼翼过来,轻轻地替他拍背顺气。 “皇上何必为这种事情生气?龙体要紧呐……” 皇帝神色怔怔,忽然问他:“褚鹤,你说东海侯的治下会出现这种事情么?听说他……他聪明严厉,明智果决,东海一片蛮夷之地,短短几年竟被他治理得百废待兴,风调雨顺,政通人和。” 褚鹤心头一跳,连忙笑道:“老奴除了皇宫,这十年来哪里都没去过,这可哪里知道呢。不过东海侯是皇上的儿子,他要真这么能耐,也是皇上您生得好……” “呸!你这个胡言乱语的老东西!”皇上失笑,轻踹他一脚。 心里头掠过一丝隐痛与失落,终究若无其事地掩饰过去。 深夜。芙蕖宫。 花绿芜今天没能出宫,也不着急。皇上肯代劳,她自然乐得歇歇脚。 周围烛火已熄灭,她已经洗了香喷喷的花瓣澡,换上一身干净柔软的锦衣,躺在宽大的床上睡觉。 半夜,万籁寂静,床上却忽然多了一个人。 一只修长的手钻进她的衣襟,在温热的肌肤上肆意滑动。 花绿芜一把紧握住那只乱动的手,侧过头就看见罗钰亮如寒星的眼睛。 “总算长点肉了!” “你在捏哪里?!”花绿芜脸一黑,尖尖的指尖狠掐他一把,罗钰就像没有痛感似的,居然还在笑。 他抽出手来,搭在花绿芜的身上,铜铸一样有力的手臂紧紧搂住她。 花绿芜被勒得有些难受,喘息都有些困难。 凭这么多年养成对罗钰情绪的敏锐直觉,她立即问道:“你怎么了?” 罗钰低声说:“我想睡你!” “什么?!” “我想睡你!” “你受什么刺激了?外面那么多侍卫,戒备这样森严!你居然想这个?” “没受什么刺激,就是想睡你!”罗钰直接压在她身上,头埋在她的肩窝,闷闷地说。 他的确有些心烦意乱。那人竟然有些动摇。 真可笑!他凭什么动摇?!他已经杀了那么多人,手上已经沾了那么多的鲜血,他有什么资格动摇?!罗钰心底恶狠狠地喊,要错就错到底,要恨就恨到底!他们之间既不可能存在悔改,亦不应该存在原谅! 因那些冤死亲人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他,流着血泪看着他!幽冥之火焚天灭地,正是他们永不可能散去的滔天大恨! 是的,他难受。 可他忽然发现一件事情,当他心底难受的时候,他竟很希望和花绿芜在一起,极密切极密切地在一起。 他咬着她的脖子,嗅着她的发香,被她柔软的手臂紧紧抱住的时候,不知为何,备受痛苦的心灵竟能得到难言的慰藉。 “糖豆,你很喜欢吃皇宫的御膳是吗?” “怎么啦?” “我要夺了这天下!”他低声说:“以后我要让你住在这里,成为这里最尊贵的女人,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高兴这样吗?” 这家伙果然受刺激了……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简直累成狗,买礼品走亲戚加上班……然后去图书馆还书的时候好羡慕图书管理员,这真是我最想干的工作~~ 下章更新,后天晚上7点左右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十六章 七月二十六日,皇上派太监总管去忠勇侯府宣旨,将清河王遗孤昌乐郡主指婚给潘家次子潘毅之。 忠勇侯摆香案拜受圣旨之后,脸上有些黯然。他的儿子潘毅之却脸色青红,当场暴怒,几乎要起身驳斥圣旨。幸亏府中嫡长子潘信之跪在他的身侧,手掌铁钳一般牢牢禁锢住弟弟,才免得酿成大祸。 宣纸的总管太监褚鹤生就白白胖胖一张脸,人称笑面佛,虽然看见了,却仍旧面不改色。 忠勇侯接了圣旨以后,褚鹤便拱手笑道:“咱家恭喜侯爷!昌乐郡主聪慧孝悌,是皇上也赞许的,太后娘娘也疼她跟眼珠子似的,潘二公子与郡主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老佛爷多久以前便说过要给郡主找个人品、相貌、家世、前途都好的东床快婿呢,潘二公子雀屏中选,可见太后娘娘对府上的爱重。” “前途好”这句潜台词是潘毅之娶了郡主,皇家就能让他恢复仕途之路。 忠勇侯夫人耳朵就只听见这一句了,不禁面露喜色。 忠勇侯爷却神情不变,长叹口气道:“请公公回去后代本侯给太后娘娘请安,说本侯多谢娘娘的恩赐。清河王爷和本侯乃是旧时袍泽,本侯早有照顾昌乐郡主的心意,一直没有机会罢了,谢娘娘的成全。也请娘娘放心,昌乐郡主在忠勇侯府,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本侯保证绝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 潘毅之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俊脸憋得通红,忽然冷哼一声甩袖疾出,一阵风似的刮出厅外了! 忠勇侯夫人哎呦一声,心里头惦记着急,讨好地看着褚鹤与侯爷一眼,支吾道:“褚总管,侯爷,毅之这孩子的伤势还没好利索,许是又痛了……” 褚鹤从善如流,笑道:“咱家明白,母子连心么,请夫人去看看二公子。时候不早了,咱家这也该走了!” 潘毅之一头冲进练武场,从架子上拿起一柄钢刀疯了一样挥舞,周围仆役人人惊惧。 潘毅之红着眼睛看府中护卫:“你,上来!陪爷练练刀!” 那人暗叹倒霉,这哪里是练刀,是练习被砍吧!却不敢违逆,硬着头皮上去,潘毅之才与他对砍了两刀,这人就装作兵刃脱手,哎呦哎呦叫着“二公子威武厉害天下无敌小人不是您的对手”,就惨叫着连滚带爬下去了。 后头被点着名的几人都是如此,潘毅之憋了半天气也没撒出来,忽然将单刀插到地上:“滚!你们这群没用的狗东西都给我滚!” 那些人巴不得如此,全一窝蜂散了。 练武场只留他一人,空荡荡的。他忽然嗐了一声,一拳砸到钢铸的兵器架上,鲜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 “哎呦,毅之你这是做什么?!疼不疼?!你这傻孩子哟,挨你爹的揍还不够,你真是要心疼死娘亲呀!”侯夫人一看见儿子的现状,顿时心肝肉地哭起来,一边吩咐丫头们赶紧去拿创伤药,一边捶儿子的后背。 “娘亲上辈子做了什么恶哟,生了你这么个小讨债鬼,就一天没省心过!” 潘毅之心里头正苦,闻言忽然转身大喊:“那你就杀了我,一了百了!也省的我叫你们丢人,叫你们操心了!反正家里头有大哥光宗耀祖,传宗接代!我他妈却就是烂泥糊不上墙,我就是不争气!我知道你们心里头怎么想的,要是当初只生了大哥就好了!你们当初要掐死我就好了,什么用处都没有,养大了干什么?!” 他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直把侯夫人吼愣了。 侯夫人气得哆哆嗦嗦,嘴唇都青紫发白,又生气又委屈又畏惧,儿子忽然变成这样,她简直始料未及。 潘信之已经赶了过来。先前那番话他已经全听见了,立即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娘亲,一拳头擂到弟弟胸膛上,皱眉道:“你几岁啊?说什么不着调的混账话啊?你想气死娘亲么?二弟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看,家里头哪个不疼你?哪个瞧不起你?” “你要是为爹罚你的事情生气,那就是你糊涂。想想小时候咱俩一起做了错事,挨揍的绝对是你大哥我,爹可曾动过你一根手指头?” “这回你做的错事太离谱了!那独孤家是什么人?独孤宇瞻是好惹的么?连皇上太后都要客气三分的人物!爹要不是抢先一步揍了你,你觉得你落到独孤家的手里,下场会比现在好么?” “别总觉得自己最委屈,你想想别人吧!姐姐为你哭了几回?咱们娘亲几次都为你心疼地要犯病!我就不说了,你觉得爹爹生平第一次揍你,他心里头就很好受么?” 侯夫人已经趴在大儿子肩膀上哭了起来。潘毅之梗着脖子一动不动,眼圈也发红,却尽力瞪着眼睛,不愿让眼泪掉下来。 潘信之叹口气,将母亲交给丫鬟下人,温声道:“你们先扶着夫人回去。娘,你别担心,有我呢,二弟出不了什么事情。” 侯夫人哭着又看了次子一眼,潘毅之却还梗着脖子不回头,她只能一边哭着一边走远了。 潘信之把下人全轰走,然后走到好像变成一座雕塑的弟弟跟前。看他半天,忽然扇了他一巴掌。 潘毅之脑袋偏一边,眼泪“哗”地倾泻下来,立刻转过头冲他大吼:“你凭什么打我?!”接着一拳头就砸了回去! 潘信之伸手拦住这拳头,笑道:“怎么,你不装死了?活过来了?” 他把潘毅之的手放下来,指着胸膛说:“要打打这里,明儿我还要当值呢,你一拳头擂我脸上,可没法子见人了。” 潘毅之瞪他半天:“狗才打你!” 他放下拳头,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哥哥。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你心里才不好受!!!!!”顶嘴几乎变成了他的本能。 “其实你不是为了爹爹打你,你是为了昌乐……” 潘毅之忽然像受了莫大的刺激,蓦地转过身一手抓住哥哥的领子:“你闭嘴!” “你从小就喜欢昌乐,”潘信之静静地看着他,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钢针扎在他的心里:“从小我和她说会儿话,你都要生气。我花了一天一夜辛辛苦苦给她制作了一个小木弓,你第二天就把它扔到地上踩坏……” “你闭嘴闭嘴闭嘴!!!”潘毅之的头发都要竖起来! “你现在能娶她,不是很好么?” 潘毅之忽然紧紧掐住他的脖子,近乎疯狂地大吼:“我潘毅之为什么要娶一个破鞋?!潘信之我知道你从小嫉妒我,所以你现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我的笑话!你有种,你能耐,你他妈怎么不去娶一个破鞋?!” “昌乐不是破鞋。娘亲从皇宫回来,说太后已经证实了这件事情。” “呵呵呵,外面一千个人一万个人都知道她是破鞋,她不是也是!你爱做乌龟王八蛋你做,你爱被人嘲笑那你受着,可是我并不愿意这样做!” 潘信之看着潘毅之。弟弟的眼睛赤红,露出锋利的爪牙,似乎下一刻就要咬死猎物的凶兽! 潘信之静静地看着他。 他忽然笑了,笑得那样云淡风轻:“很好,既如此,我向父亲请命,我想娶昌乐,这次你总算不会和我争。” 潘毅之愣了一会儿,脸色忽然煞白,一字一字道:“你一定是疯了!” “恰好相反,我很清醒。”潘信之一直带着得体的微笑:“其实我一直很喜欢昌乐,但是做兄长的要一直让着弟弟,所以我只能不说。你放弃了,我很高兴。” 潘毅之忽然觉得冷。这种感觉只能令他想起一个词语:如坠冰窟。 他看着哥哥,仿佛在听见他说:“我和你是不一样的。我喜欢一个人会一直喜欢,她受伤了我便保护她。但你不一样,你没能力保护她的时候,却恨不得将她彻底毁了,因为你觉得这样她才完全属于你。因为你知道你没本事和别人争。因为你害怕流言蜚语,你什么担当都没有,只能躲在忠勇侯府的大壳子里耀武扬威。因为你要通过愤怒来忽视自己的无用。” 其实潘信之什么都没说。 说出这番话的是他自己的内心。 ——为什么那时候要逼昌乐死?……因为隐约觉得自己不能够为她报仇,因为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所以她已经变脏了。 ——为什么一时冲动受人挑唆砍了国师府的大门?……因为昌乐嘲笑他没用。 没用。没用。没用。 是的,他没用。 虽然嘴上轻易说自己没用,但内心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所以迁怒,所以痛恨,所以气急败坏,所以恼羞成怒,所以宁愿她死! 可她真死了,他会开心么? 她活着,就等于不断提醒着他的无用。可是倘若她死了,他就是有用处的么? 不,这只是自欺欺人! 潘毅之捶地跪在空荡荡的练武场上!潘信之也已经走了。 他抬起头,茫然四顾,不知前路。但他总不能跪在这儿一辈子。他总要站起来,选定那茫然不知方向的前方,继续走下去。 像受过伤害的昌乐一样,昂着头继续走下去! 三天后,太后在延禧宫召见昌乐郡主。 花绿芜估计着应该是婚礼的事情。 果然,老太后见她就一把握住她的手,笑眯眯道:“雨过天晴,风风雨雨的都过去了,可总算轮到哀家的小昌乐过好日子了!” 花绿芜低着头做娇羞状:“太后娘娘!” “说来这事儿也有趣。本来毅之那孩子好面子,得罪了你别别扭扭地,哀家本来还以为这亲事少不了一些波折呢。没想到信之这孩子竟说想代弟娶亲,吓得毅之什么似的,立即找他爹说不许,非要尽快娶了你,可见他对你还是真心的!” 花绿芜能说什么?唯有低头继续装娇羞。 太后又叹道:“没想到信之这孩子也挺喜欢你的。唉,要不是看你从小和毅之玩得多,凭毅之那臭小子的毛躁脾气,哀家心想还不如让你嫁给信之呢,可惜他年纪偏又比你大些。” 花绿芜鬼使神差地想到,年纪大怕什么?真正的昌乐郡主喜欢的梁司马那才叫年纪大,至少要比昌乐郡主大十几岁呢。 老太后明显喜悦,又絮絮叨叨半天,花绿芜听了一耳朵回去,转头就全努力忘了。 等夜里,罗钰又来找她。 花绿芜把白天的事情给他说了,罗钰听得脸有些黑。 花绿芜豪气地说:“干完这票咱就收山,后面的咱就不管了!梁司马也快找到了吧?” 罗钰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懒懒道:“找着了,在宁王那里。” “是他?” “一开始我就怀疑他。”罗钰说:“小时候手段毒辣的人,长大了怎会变得这么忠厚良善?世事反常即为妖,当我派人暗中盯着他的时候,蛛丝马迹就一一显露出来了。” 花绿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支支吾吾道:“可不是听说他……那个了么?幕后凶手肯定是知道郡主**的人,他一个废人!怎能……” “就因为他是一个废人,一个对女人无用的人,所以只有他才会忍不住做这种事情。否则像其他能够行走皇宫的皇子,哪个不是后院妻妾无数,享尽艳福?习惯了歌台舞榭的贵公子反而不会对情(欲)太过执着。郡主虽然美丽却也不是绝无仅有,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对她用强呢?” “况且据我所知,清河王为人倨傲,不喜逢迎,曾经得罪过他。他又是个极自尊的人,变成废人以后更加变本加厉。清河王的死恐怕也和他有些关系,这样子折辱清河王的遗孤,简直太符合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了。” 花绿芜讶道:“没想到你居然很熟悉他?明明你们至少十多年没有见面。” 罗钰漆黑深邃的眼睛忽然涌出一丝厌恶,好像回忆到了不好的东西。 “我当然熟悉他!我母妃身死后,我由皇子变成囚徒,他给我的凌(辱)是最多的。有一次他令太监压着我,让我跪在碎掉的瓷片上,只因为以前我曾经不小心碰碎了他的蛐蛐罐。” 花绿芜哆嗦了一下,蓦地抓住他的手:“你以前怎么没和我说?” 罗钰看着那只小手,微微一笑:“已经过去了的事情,说什么?反正他也没落到好。我当时以为必然会被打死了,一心只想拖他下水,没想到竟失手废了他!此他和皇位失之交臂,悔之莫及,真是天意如此!” 花绿芜握着他的手不说话,罗钰虽然表现地很轻松,她却能想象到那是怎样黑暗痛苦的日子。 他痛,于是她的心也抽痛起来。 罗钰专注地看着她,忽然一把揽住她,一本正经道:“你这样是含情脉脉吗?你想勾引我么?” 花绿芜轻轻锤了他一下,闷闷地没有说话。 罗钰柔声安慰道:“我真没事。” 花绿芜咬牙说:“我发誓,以后绝不让你受伤!” 罗钰失笑,心里头暖暖的,摩挲着她的肩头道:“小糖豆,别忘了我是男人,你是女人,这话应该反过来说。” 八宝熏炉里香气浓郁,两人偎依了很久很久。 一种奇异的情绪渐渐滋生。 罗钰忽然说:“你原谅我了么,糖豆?” “什么?”花绿芜茫然地看着他。 罗钰的眸子很亮很亮:“你已经忘记了恨我,是吗?既如此,我们算是和好了,是吗?” 花绿芜渐渐回过味来,一时脸上颜色变幻。 ——这么轻易就跟他和好,她怎么觉得这么吃亏呢? 可看见这么漂亮的男人面露希冀,又在这该死的皇宫里,让他伤心的话还真说不出来。 花绿芜别别扭扭道:“不行,我还要好好考虑考虑!喂,罗钰,你现在喜欢我了么?” 罗钰正色道:“如果喜欢一个人就是不想和她分开,那我喜欢你!” 他说地这么理直气壮,一时花绿芜也不知该惊该喜。 “不想离开”就是那种喜欢的喜欢么? ——好吧。反正她也不想离开他。 那这种喜欢就算是那种喜欢吧——虽然她以前曾经养过一只小乌龟,也天天抱着很不想离开。 罗钰见她没有拒绝,脸上露出狂喜,一把将她凌空抱起! 花绿芜低声叫道:“你做什么?放我下来!你还没说梁司马现在怎样了呢?” “你放心,梁谦桐死不了!今晚我就派人和宁王交涉,现在刑部一改常态步步紧逼,害怕暴露的是他!咱们借机威逼,完全可以从中取利!” 罗钰问:“你是不是想知道宁王怎样让昌乐郡主**的?” “怎样?” “那是很不好很恶心的事情,我不和你说!但是我们是夫妻,我们却可以做些夫妻人伦的正事……” 他已经紧紧压住了她。 外面,夜正长……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久等了!本来明天才到的货,因为厂家放假提前发了过来,所以今晚上抓壮丁加班呜呜呜,然后我们中秋也不放假,好伤心,幸亏有加班费~ 然后下章更新,后天晚上7点左右~~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十七章 七月二十六日深夜下了暴雨,第二天清晨雾霭未散,天色阴沉。此时都城的晨鼓还未敲响,宁王殿下正在他的府邸里安睡。忽听一声尖锐的异响,睁眼便看见一枚寒铁短箭直没床头!短硬的尾羽震颤,离他的头部只有寸许距离! 宁王瞬间清醒,脊背透湿。他瞪大眼睛看了那短箭良久,这才缓缓起身,披衣咳嗽。 平日最机灵的侍婢红菱吓得小脸惨白,连动都动不了。心腹侍婢秋兰毕竟年长稳重,虽然也骇地够呛,至少没耽误她立即取温茶,上前伺候主子喝水压惊。 等宁王喝些茶水,压下去咳嗽以后,红菱这才扁着小嘴过来,垂手站在床边,委委屈屈道:“王爷!” 宁王眼皮也没翻一下,对秋兰淡淡说:“把今晚值夜的人叫过来!” 秋兰垂着眉眼答应一声,立即去了。 不一会儿,今晚值夜的侍卫总管王雄便匆匆赶来。等通报进了内屋,只见王爷披衣坐在床头,手中展开一卷薄薄的羊皮,神情专注地看着。 王雄跪在地上,心有惴惴。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烛光摇动,芯头爆出小火花,红菱本想去剪灯花,秋兰却早已经持着小剪刀过去了。于是她无所事事,继续心慌,不由得有些怨恨秋兰——小(贱)人,今晚上让你抢得了机会卖好,等日后我掰回这一局,看我治不死你?! 王雄已经满额冷汗,宁王缓缓将羊皮卷成小卷,放在烛火上烧掉了。 一股子难闻的烧羊皮味弥漫整个屋子。 宁王苍白着脸,有些倦怠的模样,冷冷道:“这床头之箭是谁射的?是谁出入我宁王府如入无人之境?” 王雄立即把头贴在冰冷的地上,低声道:“属下无用,虽听到箭啸之声,可派人查看时却只看见一道黑影!” “如此说来,便是此人真杀了本王,你们都找不到刺客给本王报仇了?”宁王的声音很低沉。 “属下罪该万死!” 宁王双手规矩地搭在薄被上,忽然淡淡道:“王雄,你出身草芥,身份卑微,是本王一手提拔地你,才令你有今日。” 王雄冷汗涔涔,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一片青紫,颤声道:“王雄实在百死莫能赎其罪,王雄惭愧!请王爷赐死!” 屋内婢仆俱是心腹,吓得鸦雀无声。红菱稳了稳心神,却仍忍不住颤抖。她虽受宠爱,来府里的时日却短,平日只见王爷温文尔雅,哪里经过这么吓人的时候。 跪在地上一心求死的可是往昔威风凛凛的侍卫大总管呐,往日府中诸位侍卫仆役,他要哪个生就生,要哪个死就死,一言决断,毫不容情。府中侍婢最怕的就是他,因为他喝醉了酒就喜欢打女人,一年半载少不了打死一两个小妾。连他正牌老婆都不敢出门见人,因为身上也常被打得青紫,怕人笑话。 府里侍婢相互置气斗嘴,少不了咒对方一句:赶明儿主子把你赐给王总管,才够你这(浪)(蹄)子受的呢! 这几乎就是最恶毒的诅咒了,简直比落入(娼)门还下贱凄惨。 月光照地,疑似冷霜。 虽然夏日未过,天气温热,但所有婢仆却肌肤战栗,爆出一层层鸡皮疙瘩。 王雄已经磕破了额头,地上一小片骇人的鲜血。他几乎已经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宁王却忽然令红菱去搀扶王雄起来。 王雄站起来,仍不明所以,他眼睛的颜色是绝望的灰。红菱也不明所以,她明媚的眼睛露出一丝厌恶。 宁王看了他半天,忽然温声笑道:“本王既然把整个王府的安危交给你,自然是相信王总管的能力。王总管既然一心求死,悔恨如此,想必下次会谨记教训,加强王府的守卫,不让宵小再有得手的机会。” “王爷……”王雄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宁王微笑道:“记住了,此事切切不可声张。本王不想令父皇忧心,且若声张了出去,连本王也保不住你。” “王爷厚恩大德,王雄没齿难忘!”王雄骤逢大赦,感动地热泪盈眶。又道:“王雄不才,闯江湖时却也认识几个绝顶高手。虽然他们乐得在江湖逍遥,无意在官府做事,但此次王雄愿备下重礼,亲自将他们请过来!王雄不惜想尽一切办法,必定加强王府府守卫,确保王爷的安全!” “劳烦王总管了。你今日也算是受惊,红菱!” “奴婢在!” “你去伺候王总管休息。从此你便跟了他吧。” 红菱大惊,噗通跪地,膝行到床前,眼泪早已经流了下来。“王爷,红菱对王爷一片真心!奴婢做错了事情王爷要打要罚都行!可您若让红菱伺候别人,还不如让红菱去死!” 王雄也是惊讶,支吾推辞道:“这怎么行?红菱姑娘可是王爷心爱的侍婢……” 宁王看红菱梨花带雨的小脸,看她紧紧抓住薄被的玉手,微微一笑,柔声道:“你不愿意去?” 红菱泣不成声,拼命点头。 “你竟然敢违逆本王的命令!秋兰,你派人把她堵嘴抓出去,挑断她的手筋脚筋,弄哑了她,然后把她抬到王总管的房里。” “王爷!!!!”红菱大惊,反射性想去撞头,却被秋兰几个侍婢拦了下来,迅速用帕子堵嘴抬了出去。 宁王漫不经心地笑道:“本王从不需要无用之人。” 站在一边的王雄蓦地一怔,心底掠过一阵寒流。 这话虽是在说红菱,岂不是也在说他?恩威并施,狠辣无情,方才是这个文弱王爷的铁腕手段。 “多谢王爷恩赐,王雄告退!” 外头,秋兰看着软成一滩烂泥,好似行将就木的红菱叹了口气,凑她耳边低声说:“你实在是太年轻,太不了解王爷了!他从来只把我们当玩意儿,却从来不会把我们当人。你往日自以为聪明,竟还以为得到他的宠爱,对姐妹们耀武扬威!今日才终于落到这个下场。这都是你自找的,你也不要怨怪别人!” xxx 晚上,一场密谈之后,小冯已经带回来一个洗白白但十分虚弱的男人。 这男人闭着眼睛睡觉,据小冯说,他一直被喂了迷药,昏迷不醒。罗钰抬起他的左手一看,果然断了一根小指,原先小指的地方只剩下褐色的疤痕。 “说说情况。” 小冯垂手道:“属下与宁王会晤,宁王首先问候主子是否在京。属下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主子自然仍在东海。” “他没再纠缠这个问题,又问道主子为何要保梁谦桐的性命,属下就说清河王一生磊落,既得罪过人,也曾对人好过。王爷能报仇,侯爷就能报恩,如此而已。” 罗钰说:“这倒是不错。” “属下说主子受落难的昌乐郡主所托,要还给她一个活生生的梁司马。倘若梁司马不幸去世,侯爷完不成承诺,为了弥补郡主,也只好将宁王殿下的所作所为公诸于世。而宁王殿下若为一介无用书生陷自己于泥沼之中,实属不智,还请宁王殿下自己斟酌。” 罗钰道:“你虽这么说,他却没这么轻易就范吧。他有什么条件?” “主子猜得没错!宁王思索半天,说道若这么将梁谦桐交出来,他日梁谦桐反戈一击,宁王怕自己脱不了身,便给梁谦桐下了一种令其失去记忆的药。属下曾经检查过,确实是忘忧丹,这种奇药虽然能毁去人近期的记忆,对身体却没有其他伤害。因为属下记得侯爷的嘱托,便自行做主同意了。” 罗钰说:“做贼心虚的人总是格外谨慎,他这么做倒也在预料之中。” 问完话,罗钰亲自检查了一番梁谦桐,见他性命确实已经无大碍,便让暗影等人小心照应,自己先行离去。 等到了深夜,罗钰再次出现在芙蕖宫,花绿芜等了半天消息,听他说明了才放心。 “总算对得起昌乐郡主的嘱托,大婚之日我也可安心诈死逃脱了!” 花绿芜一脸放松的神情。宫里头虽然繁华,但到处都是规矩,白天顶着假脸演戏,晚上胆战心惊地和罗钰亲热,哪一项不累人哟。 罗钰沉吟道:“也好。” 他打定主意绝不让花绿芜为别人披上嫁衣——就算是演戏也不行。倒霉的何不求早已经被他召唤进京,到时候就让他来顶替花绿芜假扮郡主吧。 花绿芜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已经懒懒地躺在床上,罗钰顺势躺在她身边。 花绿芜忽然傻傻笑起来。 罗钰好奇:“你笑什么?” “我忽然想到一句很适合你与宁王的话……不过挺粗俗的,犹豫要不要在你面前说。” 罗钰果断道:“那就不要说。” “但不说,我心里憋得慌,今晚上简直不能睡觉。” 罗钰无奈地看着她,忽然翻身睡过去,他似乎沾着枕头就睡着了,简直打雷都不能叫醒的模样。 花绿芜却知道他肯定没睡,便像个小乌龟一样趴在他背上,笑嘻嘻小声道:“纵然你奸似鬼,还要喝老娘的洗脚水!喂,用这句话形容你和宁王的关系,是不是太妙了?他枉自聪明,却在你手中吃了一个大亏,还不敢声张,真是气也气死了!” 罗钰任她压着,一动不动,跟死掉了似的。 花绿芜不放弃,开始对着他耳朵吹气,伸手咯吱他,吧嗒吧嗒咬他的脖子……这种(撩)拨,简直连清心寡欲的佛爷也受不了。 罗钰终于动弹了。他忽然翻身,花绿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压在身下,狠狠掐她屁屁。 花绿芜忍着屁屁痛,看着他嘻嘻笑道:“原来你也笑了的。你这人实在是很爱装样子,我说的话这么正确,你先前为什么憋着笑呢?” 罗钰脸上说不出是生气还是好笑,半天才板着脸道:“因为我在练习自己的忍耐力。” “什么?” “我发现和你在一起,实在太能修炼我的忍耐力了!” 罗钰一边说,掐屁屁的手已经挪了地方。 花绿芜脸红红拍他手,小声道:“讨厌,你呆在这儿的时间太久了!你再不走,要被人发现了!”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在宫里头总不能做尽兴。罗钰轻喘两口气,起身临行前咬牙道:“好,花糖豆,我也告诉你一句话。你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两天了,等出了宫看我怎么收拾你!”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下一章更新,后天晚上7点左右么么哒~~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十八章 八月八日即是忠勇侯府迎娶昌乐郡主的大喜日子。 这婚事定地这么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和先前都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有关。 昌乐郡主顺利嫁出去,皇上太后也算是对死去的清河王有了一个交代。至于她到底会不会过得幸福,却不很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清晨,都城宽阔的朱雀大道上,一辆外表不起眼的马车哒哒前行。里面却铺着精致的竹席,檀木的食案。 “何不求最讨厌男人了,今晚上却要和潘毅之成婚,咩哈哈哈哈,我好想看他的苦瓜脸表情!”普通相貌的矮个儿小厮却有一双过于灵活的眼睛,正趴竹席上从壁橱里掏糕点吃。这当然是伪装过的花绿芜。 罗钰倚靠车壁坐着,一双长腿尽量伸直了,花绿芜正好趴在他腿上,柔软的肚皮压着膝盖,他也不觉得累。 倘若正人君子听了花绿芜的话,一定会驳斥她幸灾乐祸不懂“友爱”,罗钰却决计不会——他巴不得花绿芜对所有其他男人都“冷血无情”! (= =|||) “你师兄身上稀奇古怪的迷药多得是,他是绝吃不了亏的。过几天他就会提议去慈安寺还愿,坐船游湖时直接掉进水里就能诈死了。” 花绿芜笑道:“我猜他一定会把嫁妆中最珍贵的首饰插满一脑袋,手腕上至少套七个镯子。我只希望他莫太过贪心,那些顺手牵羊的东西虽然好,但实是太沉了!要是淹死了可划不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也是你们师父定下的师门训诫之一么?”罗钰挑眉笑。 “那是老头骗外人的。他给我们说,一定要欺软怕硬,偷得到就偷,偷不到就跑,等练上十年再过来偷仍是一条好汉。” “……你师父挺想得开。” “这老头聪明着嘞。”花绿芜一脸佩服道:“他一直好好保养身体,准备把同一辈的偷界高手都耗死了,他好安安稳稳地当第一。” 罗钰:……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和平的晋级方式了,你说我师父是不是很天才?” 罗钰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既不愿意违心地附和,也不愿意打击花绿芜,于是只好聪明地转移话题。 “梁谦桐已经被我派人送回东海了。小冯找老六谈判的时候,要回了一部分清河王府的奇珍异宝,也一并随船去东海,算是给昌乐郡主一个交代。不过老六下手很快,清河王府的那个细作孙福书已经阖家暴毙。” “刑部结不了案,刑部尚书急得头发都白了。应该是老六故意卖他一个人情,通过造伪证,又随便找了个和梁谦桐身材相似的毁容死尸,最后以往昔清河王的政敌报复为由结案。这事又牵连一批官员,那些因罢官空出的位子引起一场朝堂混战,老六得占先机,安插了不少人手进去,也算是能和太子汉王分庭抗礼。 “奇怪,下头要乱套了,皇上不管么?”花绿芜问。 罗钰嘴角泛起嘲笑:“他管不了。现在这些儿子们长大了,各个手握实权不好招惹。他与其雷霆大怒引起朝堂轩然大波,还不如从中制衡。你别忘了还有东川这个强国在旁边虎视眈眈呢。” “哟,那宁王上位,太子汉王得着急了吧!” 罗钰微微一笑:“就是让他们三个去斗法,否则你不觉得这个都城太死气沉沉了吗?” 花绿芜扭头看他。罗钰笑得很奇怪。 花绿芜心里咯噔一下,坐起身来认真问:“怎么,你真心想和他们夺天下?” “有何不可?” “我不明白当皇帝有什么好玩的?” “当皇帝本来就不是为了好玩。” “你受什么刺激了?”花绿芜疑惑道:“你从来不是冲动的人,做事情都很理智,也不贪慕权势。你以前挺蔑视皇位的,这次是什么改变了你?” 罗钰静静地看着她。“糖豆,重回皇宫拜祭我的母妃之后,我忽然明白一件事情。” “什么?” “我虽不能杀了皇帝,但我可以让他非常难受。包括哪些陷害我母妃的人,只要我当上皇帝,她们的儿子会希望落空,她们也会跟着失去一切。”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花绿芜说了这一句话,就再也没说话。盘腿坐着继续吃点心。 罗钰偷眼看她,她勉强冲他笑一笑。 罗钰柔声说:“你是不是在担心?糖豆,请你放心,无论我身在哪里,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个。”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花绿芜说:“我只是怕你当上了皇帝以后不开心。” 话题没能继续下去,因为马车忽然停住了。外头有人高声道:“东家,外头掌柜的有封书信给您过目。” 赶车的一个暗影掀帘探进身,低声道:“是独孤家的人。” 信是独孤宇瞻写的。罗钰认识独孤宇瞻的字。当年他也曾当过皇子的太傅,现在的字迹虽更加老练隽永,却也不失往日的丰神秀骨。 罗钰挺认真地看信,花绿芜忍不住问道:“他写了什么?” “独孤宇瞻说要为你看病。” 罗钰扬声对外头说:“跟着来者去!” “好嘞!” 马车哒哒声中又开始前行。 花绿芜吓一跳,摇他手臂:“喂,你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去了,你也不怕这是个陷阱么?” 罗钰反握住她的手道:“独孤宇瞻的医术非常高明,他肯出手,就算是陷阱我们也要试一试的。况且即使布下陷阱,有我罗钰在,谁又拦得住我们?” ……倒也是。 花绿芜低着头说:“好吧,不过你最好心里有数,我这病无数个大夫看过了,也没除根,我自己是不抱指望了!” “你不报指望,我还抱着指望呢,我要你给我生儿子!”罗钰伸手揽她。 花绿芜顿时掐了他胳膊一把,怒道:“什么意思?生闺女你不要了?” “要!怎么不要?!生男生女都好,生的孩子越多越好,我都要,我都喜欢!” 罗钰二十五了还没有孩子,馋孩子馋得不行不行的——尤其花绿芜离家出走后他产生强烈的危机感,更想让她生个孩子好拴人。花绿芜本身有些孩子气,倒还没有他这么强烈的念头。因此见他这样,心里头挺过意不去。 她本来有点不想去——一个人要是总从一个地方跌倒,就想趴地上不动了,因为不想再摔一次。 这次却也有些默默祈祷,希望独孤宇瞻不是卖狗皮膏药的,最好管点儿用。 马车穿过一片民居,在一座小富之家的宅邸前停了下来。花绿芜随罗钰下去,进了宅子一看就跟农家乐似的,别有一番朴实的风味。罗钰一边走一边观察环境,末了说:“这宅子必是独孤宇瞻亲自布置的。你看周围假山树木岩石,暗含了九宫八卦之法,若有敌来袭,往这周围布上少量奇兵,就能拖死一大片人。” 花绿芜道:“咱们可别做了瓮中之鳖。” 罗钰嘴角微笑:“放心,我暗中探查过了,除了些许普通的护卫,这周围附近并没有藏人。” 罗钰早已经晋级天道高手之列,神识一放,即使落叶飞花的轻微之声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花绿芜放心了:“算他有诚意。唉,你看,那边水塘有个人穿得厚厚实实地在钓鱼呢,嘻嘻,这又不是深秋,他怎么包得跟棉布包似的?” 罗钰还没说话,花绿芜就蹬蹬蹬跑过去,蹲地上歪头看那人,笑嘻嘻问道:“这位仁兄,你很冷么?” “好说好说,有人天生畏热,敝人天生畏寒。”那人二十八(九)的模样,里头穿着夹衣,外头罩着青色文士服,清俊瘦弱,彬彬有礼,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此刻正一本正经地钓鱼呢。 花绿芜哦了一声,转眼一看,岸边的半人高竹编鱼篓里空空如也,一条鱼都没有。不禁又问道:“这位仁兄,你钓了多长时间鱼了,怎得一条还没钓上来呢?” 那人微微一笑:“不长不长,不过半夜加清晨而已。” 花绿芜噗地笑了出声,鼓掌道:“仁兄,你真是好钓术!十个人加起来也要甘拜下风!”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罗钰已经走了过来,看着那人说:“普通的垂钓者意在鱼,高明的垂钓者意在人。国师既然已经钓上了我们主仆两人,钓术自然是不错的。”——花绿芜此时的身份是东海暗影首座沉鱼,因此罗钰有此说法。 那人便放下钓竿,站了起来,拱手笑道:“多年不见五公子,依旧聪慧如初。” 罗钰亦拱手道:“多年不见先生,看先生精神倒比当年要好一些。” 独孤宇瞻微笑道:“不错,本来有御医断言我活不过二十七岁,现在已经超过一些年头了,估计还能再撑个二十多年吧!” 花绿芜听了这番话,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她倒也没大惊失色,只好奇地看着独孤宇瞻:“小女子东海沉鱼,久闻国师之大名,亦仰慕良久。今日得蒙召见,真是幸甚何如。只是没想到国师外貌竟如此年轻。国师大人看起来……是天生弱疾么?”她记得独孤宇瞻今年三十三,年纪不算很大,但辈分奇高,身份极尊。 独孤宇瞻微微一笑:“沉鱼姑娘看我病怏怏的,怕治不了你的病么?请放心,正因为敝人一身该死的病痛,所以从小苦钻医术,虽说医者不能自医,但这身病多半还是被自己弄好的。” “没关系没关系,治不好也没关系!”花绿芜大大方方摆摆手道:“在下看国师大人喜爱钓鱼,要是真治不好在下,国师大人钓一千条鱼赔给在下也就罢了!” 独孤宇瞻一怔,苦笑道:“这可有点儿难,看样子敝人一定要花尽平生所学把姑娘治好了。” “多谢多谢!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在下相信国师大人一定是个君子!大丈夫一言九鼎,出言不悔,国师大人也一定是大丈夫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花绿芜很高兴地一顶一顶送大帽子。她的目标也不高,对方治不好她羞愧地无地自容就是啦…… 独孤宇瞻看来顿悟了,不禁苦笑道:“你这姑娘……” 他想了想,文质彬彬地说:“其实敝人的医术也没那么好,万一治不好的话,还请姑娘能想开,原谅则个。” 竟然能坦诚自己的不足,花绿芜觉得自己百战百胜的“扣高帽子**”遇到对手了! 对方继续说:“其实心胸开阔是很有好处的,至少姑娘的胸会变得大一些。” 花绿芜:xx!! 她立即悲愤地看罗钰,罗钰表情极为微妙,半天才传音入密道:“我忘记告诉你这人嘴很欠了,皇后都被他说哭过……” 作者有话要说:evando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08 20:46:52 77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08 12:58:36 热泪盈眶,谢谢!!扭来扭去爱你么么哒~!!╭(╯e╰)? 然后明天晚上更新下一章,但时间不能确定,作者君会尽量早点儿码出来,酱紫……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三十九章 待客的厅堂也一样古朴。青竹围成的篱笆缠绕不知名的细小花朵,院子里种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玉簪花,绿叶白花,香气扑鼻,引得四五只翅膀硕大的蝴蝶停留在花朵之上吸取花蜜。 厅堂则是茅草顶,红泥墙。四周顶着红漆的柱子,靠南的那一面没有安门,视野十分开阔,正好能看到院中的风景。 里面的桌椅也不是精致贵重的檀木椅,而是被砍平的树根雕桌椅,树根下部鼓出一条条遒劲苍老的根须,形成各种奇趣的形状。整个厅堂,几乎不见金银玉器,多是各种奇异的木头制成,摆放简洁,错落有致,一尘不染。 花绿芜进去就被东边墙上一溜木架吸引了。上面竟是各种可爱至极的小雕刻。 有葫芦微雕,竹根微雕,木头雕刻,核桃微雕。有的是憨态可掬的小动物,有的是穿肚兜骑大牛的吹笛娃娃,有的是花,有的是树……每一个都线条简洁流畅,却雕刻地生动传神,花绿芜简直看呆了,脚钉在那里几乎走不动路。 “这是国师大人从哪儿买的,雕地真好看,手艺很高明啊!” “蒙姑娘夸奖,这小东西微不足道,是在下自己随手雕着玩的。” “哦,国师大人真是多才多艺!”花绿芜打消了买东西的念头,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旋即转过身去。 根雕桌前让过一番竹叶茶,独孤宇瞻就拿出一方薄薄的棉垫,让花绿芜伸出一只手搁在上面,他则在对面坐下,默默切脉。 花绿芜闲着没事儿看他,只见他眉眼低垂,神情专注,犹如老僧入定。一股子极其温和的内力从腕上缓缓流入全身,徜徉流淌,又慢慢收回。 过半晌,令花绿芜换只手继续切脉。 花绿芜觉得腹部深处忽然凉暖相加,如有针扎麻痛,不禁哎呦一声。 罗钰急声问道:“怎样?!” 花绿芜冒出汗,嘶气道:“肚子有点儿疼。” “这就是寒气根源了!”独孤宇瞻已经睁开了眼睛。请花绿芜收回手腕,他则卷起棉垫,沉吟道:“这病,可治!” “有劳先生费心!”罗钰大喜:“若能治好她,罗钰欠先生一个人情!” “某必定尽力。” 两个大小狐狸对望微微一笑,好似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花绿芜轻轻按着肚皮问道:“沉鱼多谢先生,只是不得不先问一句,这病什么时候能治,什么时候能治好?先生也知道沉鱼不宜在都城久留。” 独孤宇瞻道:“好说好说。敝人先用银针刺穴,以内力辅助逼出姑娘身上的寒气,便算成了一半。敝人再开张药方,姑娘按方抓药吃上半年,差不多就能除根了。只是期间切记不要再次受寒!” 花绿芜半是惊讶,半是佩服道:“在下看过不少名医,都是束手无策,没想到在先生这里却是如此轻易,手到病除。” “不敢。事不宜迟,这就请姑娘入内室!” 花绿芜站起来跟独孤宇瞻走,一只手忽然拉住她!转头一看,罗钰俊美的容颜竟罕见地有些纠结之色。 “怎么了?” 罗钰看她半天,忽然转头严肃地问独孤宇瞻:“先生,银针刺穴时是否要裸呈相见?” ——咦?! 花绿芜一呆,她竟然忽略这个最最重要的问题了!她也倍感纠结地看着独孤宇瞻。 独孤宇瞻讶异地看着罗钰,好像他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 “请问五公子,有什么银针刺穴是不需要裸呈相见的么?”他沉吟半天,十分好奇地问。 ……//(tot)// “不行!那我不治了!” “你不要犯傻,”罗钰先劝花绿芜,然后以诱哄的姿态地对独孤宇瞻说:“先生智比天高,一向特立独行,一定能想出妥善的办法的。” “五公子,好歹敝人也曾做过你的太傅,您能把您那诱拐良家妇女的神情收起来么?” ……(╰_╯)# 独孤宇瞻叹了口气,整整袍子,转身就走:“唉,现在真是人心不古!” “嘶啦!”他的袍角裂了。 罗钰默默收回脚,真诚道:“先生,能者多劳。这次你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五公子,你以为敝人会怕你威胁么?!” 罗钰默默拔出一半刀。刀光雪亮! “……哎呀有话好好说!”独孤宇瞻立即改口:“何必戾气这么重?看来做老师的总是前世欠了学生债……” 他在两人的注视下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冥思苦想却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花绿芜忽然说:“既然曾经你是师傅,他是徒弟,你为什么不把针灸的法子传授给他呢?” “这真是个好法子,为什么敝人先前没有想到呢?”独孤宇瞻高兴起来。 于是罗钰立刻收起刀,两人和和睦睦学习去了。 花绿芜听他们讨论要用银针刺哪个穴道,刺入几分,简直要把她扎成活刺猬,一时心底恶寒,赶紧跑出去了。 她心底毛毛地发慌,眼睛乱转,却看见篱笆外水塘边,槐树底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人腰间佩剑,似乎正在观赏水塘里开得茂盛的粉嫩荷花。 “独孤栖白,好久不见!你要求见你师父么?”花绿芜跑过去打招呼。 独孤栖白一怔,转过身来,天蓝的眼睛静静看着她:“果然是你。我听仆人说师尊要接见贵客,心里头就猜是你和罗侯。” 树荫下有竹椅,独孤栖白请她入座。 花绿芜坐在竹椅上摇啊摇,心底慌慌,说:“你师父教东海侯怎么扎针呢,要给我治病。” 栖白说:“那一定很疼。” 花绿芜哭丧脸:“我简直想现在跑了算了!讨厌扎针!” 栖白咳了一声,温声道:“忍忍罢,治好了以后就不受罪了。”他从怀里翻检,竟找出一包玫瑰糖。 花绿芜诡异地看他:“你喜欢吃糖?” 栖白摇头:“易风那丫头爱吃糖,我替她捎的。先给你吃,以后我再替她买一包。” 花绿芜仍旧惊奇:“你们主仆感情真好!” 栖白低下头:“我父母早逝,小时候过得艰苦,她从小跟我一起长大,虽名为主仆,实则兄妹。” ——停!兄妹?!⊙﹏⊙‖i° “不好意思,请问你今年贵庚?!” 栖白深深看她一眼,说:“二十五岁。”紧接着又笑了一下,说:“怎么,不像么?” 不知为什么,看着那种有些自嘲无奈的笑容,花绿芜竟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第一次这么深切地为此人感到可惜。 她踢开地上的小石子,接过糖,默默吃糖。 栖白仍笑着。笑容却变得很寂寞,很淡。 花绿芜忽然说:“前朝皇帝分封功臣,一位谋臣分到的土地城邑特别多。结果一些身高体壮,出生入死的将士不服气了,说这人只是舞文弄墨,发号施令,动动嘴皮子罢了,仗可是我们打的,功劳也是我们立的,这人软弱地连只鸡都杀不死,凭什么每次分封都是他得到的最多?” 栖白看着她,她也看着栖白,乌黑的眸子带着善意的鼓励的光彩。 “……皇帝说,打猎时追捕野兽的是狗,在后面发号施令的却是人。你们的功劳,相当于追捕野兽的猎狗,而此人,相当于发号施令的猎人。猎人的功劳当然比猎狗大,于是众臣就不说话了。”独孤栖白柔声道。 “所以,个子高大有什么用,一个人的有无本事主要是看他的脑子。”花绿芜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老兄,我这人看人很准的,你胸怀大略,内有谋断,倘若日后再论功行赏,你必是那少数的功人!功狗虽然各个膘肥体壮,身材高大,却要听从你的指挥哩!” 她笑得如此灿烂,他湛蓝的眼睛里忽然充满奇异的色彩。 身后,清风徐来,一池荷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后天晚上7点左右么么哒……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第四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十章 聪明人学什么东西都快,罗钰彻底学会这套针法不过小半个时辰,等出来找花绿芜的时候,看见她和一个矮个男子坐在槐树底下说话,气氛居然还很融洽,心里头立刻就不痛快了。 因为吃醋就红着眼睛哇哇叫着去砍人是粗人才会干的丢份事儿,咱们罗钰自然不屑这么干。 事实上他非常淡然地走了过去,寒暄的语气、举止的礼仪简直优雅高贵无可指摘,对花绿芜说话也格外温柔。 ——对,就是要秀恩爱亮瞎对方的狗眼!(╰_╯)# 花绿芜觉得罗钰吃错药了,这气场简直是魅力全开啊,放大街上还不迷死那些小媳妇大姑娘?!就算他们夫妻三年,她都受不了这种气场了。 被吃错药的罗钰搞得心慌慌,她捂脸还来不及,根本没去看栖白朋友复杂的脸色。于是罗钰觉得自己大获全胜了,极其优雅贵气地退场,带自己的宝贝妻子扎针去。 内室隔着一架木制的屏风,花绿芜脱掉外衫的时候就觉得背上凉飕飕的,娇嫩的肌肤都紧绷起来了。 回头一看,床头摆的木盘上一卷银针,长的短的都有,寒光闪闪,锋锐无比。 花绿芜想死的心都有了! 罗钰已经拈起一枚细针。 花绿芜的脸立刻变得比银针还苍白。 罗钰:“别怕。” “呵呵呵,我才不怕呢!” 嘴上这么说,等针扎到腰上,她立马惨叫起来! 外头吓一跳,独孤宇瞻惊道:“有这么疼么?五公子,你是不是刚才偷懒了没好好学?你扎错地方了吧?” 罗钰也是脸色一白,仔细一看,并没有扎错穴位。 花绿芜苍白着脸说:“其实不很疼,我只是没料到扎的这么快。你继续扎吧!侯爷我是很相信你的……” ——算了,既然躲不过,还是早死早超生吧! 罗钰也懂这个道理,他本是心志极为坚定的人,自然分得清孰轻孰重,咬了咬牙,指尖飘忽,快如风雷,几乎瞬间就在花绿芜的脊背腰间插完了七七四十九枚银针! 花绿芜:…… ……!! ——这男人也太狠了吧!!!! 床上四个角儿早就钉上一截短短的小木桩,软如云絮的薄被绷直扯平钉在上面,正好能不压着银针覆盖住整个人。花绿芜的左手被罗钰从被子中牵了出来。 “先生,已经好了,请您过来渡气。” 独孤宇瞻迈着步子进来,定睛一看,嗬!好家伙!那小姑娘连伸出的小手上都覆盖着手绢,浑身上下除了一张苦瓜小脸全被遮挡地严严实实,一丝不漏。 ——这到底是他下属,还是他老婆啊? 后来知道真相的他眼泪掉下来,他都没想到自己竟是这样眼光独到! 独孤宇瞻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花绿芜手上的手绢,温柔道:“姑娘,我不嫌你脏!” “……我嫌你老,谢谢!!”——这么正直的话没敢说出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怕这老贼在渡气的时侯使坏,花花只好忍! 罗钰坚持不动那个手绢,咳了一声道:“开始吧!” 独孤宇瞻落座时叹了口气,只好隔着那层手绢,与花绿芜手掌相对,一股子极其温热的内力缓缓涌进。 花绿芜听从他的吩咐,尽力放松,不运用自己的内力抵挡。渐渐地那温热的内力扩散道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腹部深处的寒气被激发出来,与热气形成一个漩涡,花绿芜一时冷热交加,如坠冰窟如入火海,整个人都不好了! 忽然一只手握住她空着的那只手上,握地紧紧的,好像是在给予她力量! 花花瞬间泪崩,痛苦中忽然委屈地不能自已。且人在这时候尤其容易偏激,她想自己以前受这么多伤全是为了臭罗钰,为这臭小子受了这么多罪,他还敢对她爱答不理地……刚才扎针还那么狠……气得不行不行的,立即把那人手拽过来,“啊呜”一口狠狠咬住! 罗钰眉头一皱,忍着疼,没吭声。 独孤宇瞻这么淡定都惊呆了啊! 那可不是红烧猪蹄!姑娘你醒醒你啃的可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罗侯罗五爷的手啊啊啊啊!!! 你也不怕被他剁了真是好勇气! 寒气顺着银针丝丝外溢,花绿芜连咬人的力气都没有了,额发尽湿,已经疼累地昏过去了。独孤宇瞻不间断渡气了半个时辰,脸色青白了这才停手。他身体也不好,要不是为送罗钰一个大人情,决计不会做到这地步。这次之后,至少将养一两个月,他才能复原体力。 “寒气已经除去,药方放在外头书案上,请你自己去取吧!”独孤宇瞻休息了一会儿,才扶着屏风站起来。 罗钰神情十分肃然:“罗钰说过欠先生一个人情,日后独孤家落到我的手上,无论所犯何种罪过,只要不伤及罗某家人,必定饶你们一次性命。倘若独孤家最后愿意归顺东海,必定奉为肱骨。除此之外,先生若有所求,只要不违背情理,罗某必当竭尽全力。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独孤宇瞻眸中闪过一丝亮光,他的付出已经得到回报,他却没有因为欣喜而使神情有过大的波动。相反,就像听到学生说“老师我完成功课了”一样淡然。 独孤宇瞻摸着床头笑了笑,说:“亏你没有说什么‘若违誓言,犹如此木’,然后一掌将敝人心爱的木器劈碎。说实话,每见到这种蠢人我都恨不得劈死他。” 罗侯抱着沉鱼姑娘走了。出门之际,正好与等待在门外的独孤栖白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貌似有礼的目光交错,却隐含着冷冽电光。 独孤栖白站着不动,一直等罗侯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了,这才恭声道:“栖白请师尊安。” “进来罢!” 独孤栖白便放轻脚步走进去,一看独孤宇瞻坐在根雕桌边面色青白,便讶道:“师尊耗了许多精力?” 独孤宇瞻道:“没错。沉鱼的寒病,说到底还是季川这小子闯的祸,终究要为师替他善后。且罗侯恐怕要发愤图强,志在天下,今日留下这份交情,日后或许有所助益。” “师尊此话是何意?罗侯先前虽然称霸东海,却并没有流露出染指天下的意图。” “栖白,事有所异啊!” 独孤宇瞻竟出奇地有耐心,见独孤栖白仍不太明白,便解释道:“害死罗侯母亲的是当今皇后,罗侯既然入京,为何都城还会如此平静,为什么他没亲手杀了她呢?”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且罗侯又绝不是畏势之人,你想想看,在什么情况下他才会忍住不杀蔡皇后呢?” 独孤栖白立刻明白了! “您的意思是说,罗侯找到了更好的折磨仇人的方法,譬如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凤位失去权势失去亲人……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所以暂且饶她性命。就像猫戏耗子一样!” 独孤栖白想了想,沉声道:“她既然害了他全族,他必定也要杀了她全族才对。所以太子亦不能身免。但罗侯并没有相助汉王的样子,这几日宁王又异军突起,令人出乎意料……难道宁王也是被他激出来的?!” “没错,必是罗侯的手笔。”独孤宇瞻点点头,叹道:“宁王韬光养晦多年,我们竟然只以废人视之,实在是失策。昌乐郡主的事情我们深受其害,太子也没有占到便宜,且当日郡主还未找到的时候,我们都以为是太子设下的陷阱,几乎要决一死战,看来将我们双方玩弄股掌之中的竟是宁王此人!” “他既然有如此聪慧计谋,又有如此狠毒隐忍,就应该知道这时候绝对不宜贸然跳出来。既然在不该跳出来的时候跳出来,说明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已经被人发现!他怕被人告发之后翻身无望,因此只有抓紧时机拼命上位,争取与太子汉王分庭抗礼,才能在这朝堂占据一席之地,才不会即刻被双方力量打压灭亡!” “十多年了。太子没发现他。汉王也没发现他。” “罗侯来京不到一个月,他就自己跳出来了,你说还能是谁逼他出来的呢?” “罗侯真是厉害。”独孤栖白忽然叹了口气。 “自古能进入天道的绝顶高手无不是智慧过人之辈,你永远不要小看了他!”独孤宇瞻接着说:“且这只是他的第一步,他接下来的第二步更是狠辣!栖白,这一点要你来说。你仔细想想。” 独孤栖白脸色凝重起来,他知道师父在考教自己。想了半天说道:“宁王不能人道,是被罗侯弄残的。宁王罗侯之间仇恨亦是不共戴天。倘若我是罗侯,定要杀了这个隐患。但罗侯却轻易放过他了,甚至没有把他做的恶事宣布于众。” “一,这是给了宁王喘息的机会。让他在危机感中跳出来迅速上位,和太子汉王分权……朝堂本来形成太子、汉王、保皇三派,现在又多了宁王一派,制衡的局面被打破,必定是一场混战。” “二,混战中,彼此消耗,没有人能有余力关心东海——就算关心,东海早就已经稳如山川,拔除不掉了,他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大!且皇子争斗中,难免会有人想拉拢东海,东海自然可以趁机牟利!因此几年过去,此消彼长,形势逼人,罗侯确实有能力问鼎天下!” 冰冷的汗珠从独孤栖白的脸颊滚滚而落。 “最可怕的是,虽然我们预见了这未来情形,却几乎不能改变。因为以太子、汉王、宁王的性格和现在的局势,这种悲剧是不可避免的。” 独孤宇瞻淡淡道:“这就是堂堂正正之阳谋!” “罗侯只是设个局,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对手自相残杀,他倒是能优哉游哉地休养生息……” “人多怕养虎为患,他却能驱虎杀敌……” “此子非是一代明君就是当世枭雄!” 独孤宇瞻看着独孤栖白说:“这就是为师这么做的原因,我们要为自己留后路。”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上9点多更新下一章么么哒~~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第四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十一章 鼓锣喧嚣,鞭炮震天。都城里举行盛大迎亲的时候,东海人已经出了城。 走水路回东海,倏忽大半月已过,到了九月初三,一行人已经回归故土。 东海侯府建立在位于东海中心的龙川岛上。当时白竺国内陆划分三十二个州,仅龙川一岛便有四州之大。岛上既有肥沃的平原,亦有曲折盘旋的山岭,星湖密布,环境优美。 且自从罗钰占据龙川岛之后,命令岛民开垦荒地,引进内陆的粮食蔬菜,山上亦种满了果树,从此仅这些收获的粮食便足以让岛民自给自足,更遑论他们自古便从海边讨生活,无涯无尽的海水提供给他们丰富的海产了。 所以龙川岛之富庶,远近闻名无与伦比,有一支白竺国民皆知的儿歌为证:龙川岛,龙川岛,粮食满仓,鱼虾满篓,珍珠满萝,海参鱼翅桌上餐,五彩珊瑚屏风闪…… 本来海边是蛮夷贫穷之地,内陆的人提起来就是满满的优越感,现在却完全反了过来,谁不知道龙川岛简直富得流油,简直让人羡慕嫉妒恨,同时极度心向往之。 其实如果光富庶,还只能算是暴发户,读书人是瞧不上的。偏偏罗侯搞好了岛民的生活以后,立即引进内陆的文化,定下严明详实的律法,又在岛上建立一座大学府,四座小学府,并三十八个公立启蒙塾屋,上行下效,从根源上就把岛上居民的文化给提升上去了。且人家罗侯可不是瞎搞,光弄弄样子的,上回白竺国四大书院搞了一个交流会,罗侯一时高兴,也派了岛上的学子前去,结果在交流会上大放异彩,引起民众热议,四方侧目。 再加上龙川岛四周依靠地势建立起一片坚固的防御,远远望去,繁密绿洲,铜墙铁壁。不知多少名儒感叹过,这罗侯简直太有才了,短短数年,竟然使东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一荒凉蛮夷之地变成富庶的小小独立王国。 况且东海除了龙川岛,周围还有密布如繁星的各种小岛,罗侯以龙川岛为中心,将每个小小的岛屿都治理地像缩小版的龙川岛。又依据大势,在关键海岛驻扎军队,修建壁垒,与海外通商引进火炮,更是将整个东海区域守得固若磐石。 整个东海都牢牢捏在他的手心。人、钱、地、军队,这种种势力叠加起来,不啻于一个小点儿的强国,难怪连皇上都不敢动他分毫。 东海侯府。 富丽堂皇犹如龙宫。且比晶莹剔透光彩夺目的龙宫还多了重山遍野馥郁的美丽鲜花,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加上室内精巧的西洋国摆设。 侯府下人迎接主人的回归,俱是大喜过望。一番极其热情的折腾以后,花花在温泉池里沐浴完毕,换上雪纱衣,直接躺在充满了阳光味道的柔软大床上打滚。 坐船这么久,简直颠得骨头疼。她尽力舒展僵硬的胳膊长腿,怀疑听到了自己骨头的咯咯声。 唉,真xx舒服!! 出去混了这么久,她不得不承认,还是在自己家里最自在,最舒服。 小海螺、碧螺、珊瑚等人团团围着伺候她。 小海螺切了形色各异的水果,雕成各种小鱼贝壳的形状,淋了一层半透明的甜果酱,用水晶盘托着,好看诱人极了。碧螺就用小玉签扎起水果,一口一个送进花花的嘴巴里。珊瑚则在花花胸前披上一层绸布,省的果汁滴到床上。 罗钰一进来就看到这番情形。 “躺着吃东西,你也不怕呛着!”他脱了外袍,搭在珊瑚架上,抱着胳膊笑。花花翘起光脚丫子鄙视他,继续张嘴巴吃。 罗钰等她吃完了,就把丫鬟们轰下去。 花花斜眼看他。她嫩红的小嘴边上还沾着点甜甜的果酱。 大门紧掩,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格,映得水晶珠帘五彩缤纷,罗钰漆黑的眸子也忽然染上奇异的色彩。 他缓步逼近,玄色衣衫一一落在地上,露出优雅健壮的体魄。 花花有点儿怂了,不由得缩进薄被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眼神飘忽不看他。 罗钰坐在床边,一下子就从薄被里紧紧抓住她的小脚。布满剑茧粗糙的掌心,滑腻如小鱼一样的小脚。粗糙的掌心摩挲滑腻的小脚,有点儿痛,更有点儿痒,一直痒到心里。 花花脸颊蓦地嫣红,骂了一句:“白日宣淫,不是好人!” 罗钰已经俯□去,紧紧贴着她的小嘴巴,辗转(舔)去小脸上的果酱,微笑着低声道:“等会儿,你就知道我是个大大的好人了!” ……此处省略三千字……//(tot)// 嬉戏了一整个上午,花花昏死昏活好几次,简直比坐一年的船还要累。罗钰咬着她笑:“我不信这样你还怀不上孩子!” 花花连揍人的力气都没有了,有气无力地瞪他。 她才不会告诉他,其实她也很想要孩子呢! 罗钰见状又要往她身上爬。花花奋进全身的力气,一脚丫子把他踹出去,累的嘘嘘直喘。罗钰不气馁不放弃,接着又爬,外头便听人咳了一声,道:“侯爷,夫人,玛尔戴夫伯爵携富丽雅小姐,阿波罗少爷来访。” 玛尔戴夫伯爵是谁?西洋国远航的贵族,东海在生意场上的小伙伴。罗钰把珍珠、丝绸、瓷器、茶叶卖给他,他把西洋国的精巧玩意,坚固船只,大炮火药卖给罗钰。 先前罗钰认为火炮这种利器尽朝人买,是不合算的事情,万一反目为敌,他会十分被动。他花了大价钱,请玛尔戴夫伯爵从西洋国聘请精通火炮的专家,上龙川岛传授制造火炮弹药的方法。 玛尔戴夫伯爵开始当然不同意,他希望做独家卖方,能一直获取利益。罗钰就一边和他周旋,一边派人去找另一个西洋航海家交易,并将信息透露给玛尔戴夫伯爵。 其实这是个诈局,那个西洋航海家并没有火炮制造业的门路,但玛尔戴夫伯爵以为自己的生意被抢了,他认为自己再犹豫,亲爱的东海侯爷就要抛弃他和别人交易了,于是赶紧反悔。罗钰相当沉得住气,再故意冷落他几次,更吓得他追着赶着倒贴着同意了。 这次肯定是和火炮制作有关,罗钰便和花花沐浴起身,更衣面见玛尔戴夫父子。 玛尔戴夫伯爵是个高瘦的男子,学白竺国人穿着丝绸的长衫,弯曲的金发,蓝眼珠,鹰钩鼻,苍白的皮肤,下颌一圈浓密蜷曲的金色胡子。他的两个宝贝活泼而健康,肤白如雪。 男孩阿波罗和父亲一样金发蓝眼,穿一身帅气的黑马甲,细麻布长裤,牛皮短靴,腰间配着镶嵌红宝石的精美短剑。 女孩富丽雅有一头乌密蜷曲的长发,编成蓬松的一条大辫子,辫梢系着镶嵌珍珠的绿丝带。她的眼珠是剔透的碧绿色,穿着嫩黄颜色的蓬蓬裙,头上戴一顶草绿色绣着红色珊瑚珠的帽子。 父子三人看见缓步走出的东海侯夫妇,立即弯腰行礼。 玛尔戴夫满脸堆笑,让两个孩子陪东海侯夫人玩,自己则殷切地与侯爷交谈。 花花对火炮的事情不怎么关心。两个孩子早就认识她,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都有些兴奋。 阿波罗牵着花绿芜的手,行了一个帅气的弯腰礼,便虔诚亲吻在她的手背上。 ——喂!!! 罗钰脸色一沉,几乎立即丢下玛尔戴夫,瞬间出现在花绿芜的身边。那男孩子被这种神奇的速度惊呆了,兴奋地脸颊通红,拼命鼓掌,然后快速地吐出一连串鸟语! 他父亲也快速走过来,一边拍手一边说:“噢!亲爱的阁下!这真是神器滴……工服!泥们这里是这么叫滴嘛?泥像一阵疯子(大雾……)那样快,这究竟是怎么做到底?” 罗钰听到他一字一蹦极其坑爹的外国语音白竺话,连猜带蒙明白了,微微皱了皱眉,说道:“阁下,本侯知道在你们西洋国,亲手背是友好的象征。但是入乡随俗,在我们东海,这是一种冒犯。本侯代夫人接受贵公子的好意,但请阁下告诉他换种方式。否则下一次本侯不保证不会像你们西洋国一样,扔给他一块裹了弹药的手帕决斗,虽然他只是个孩子。” “噢,阁下,泥真幽默……” 罗侯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他的神态表明他非常认真。 迟钝的父亲这才意识到他的意思:“噢,买嘎的!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倔对!” 他立即掏出细麻布手帕擦擦额上的汗,弯下腰极耐心地给阿波罗解释。阿波罗本来就会说一些白竺话,闻言便露出委屈不解的神色。 花花感到十分尴尬,传音入密道:“你几岁啊?干嘛跟人家孩子过不去?” 罗侯立即义正言辞地回复(当然也是传音入密):“蛮夷陋习歪风不可涨!!” ——切,不就是吃醋了么?用不用说得这么高大上?……(━┳━ _ ━┳━) 花绿芜不理他,拉着两个孩子往里走,带他们玩最新制作的彩砂玻璃球,和最新图案的万花筒,两个孩子才逐渐开心起来。 阿波罗忘了刚才的伤心事,兴奋地说:“弗拉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孩子从小来白竺,在白竺话这方面比父亲的口音正宗多了。 “弗拉莴”是他对花花的爱称。 他的妹妹富丽雅立刻笑着捂住小脸。 花花便笑着问:“是和富丽雅有关的秘密吗?你说,我一定给你们保密。” “no!不需要保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怎么了?” “富丽雅爱上一个男孩!”阿波罗的话差点儿让花绿芜跪了!这娃子也太…… 阿波罗继续很认真地说道:“可是他说他妈妈不同意!他妈妈是坐你的船来岛上的,他妈妈很会做……买和卖……他叫,他叫……” 小男孩憋了半天没说出来,可见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发音太难了。 富丽雅立刻通红着小脸大叫:“马迪尔包!马迪尔包!” “马迪尔”是什么意思花花知道。那“包”…… “难道他是包崇礼?!” “噢!椰丝!椰丝!”两个小孩都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花花震惊了! 她仔细回忆了小孩冷酷臭屁的音容笑貌,直到那小孩鲜活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然后……呵呵呵,她很不厚道地笑了……= ̄w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更新,后天晚上7点左右么么哒~~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十二章 如果花绿芜知道了一件好玩的事情,当事人又恰巧住在她家附近,你就是用十匹马拉着她,也阻挡不了她爆棚的好奇之心。 当天下午,花绿芜就从罗钰那儿磨到了包氏母子的新住址,然后高高兴兴去拜访了。 包氏的新家和原先的豪宅简直是天差地别的两种风格。如果比喻的话,原先那是豪门闺秀,现在这小宅子就是小家碧玉。简单的四合院,院落里种些精致的花草,挖了一个大水塘,垂柳的余荫遮挡着明亮的阳光,大大小小的红尾巴鲤鱼在碧绿的池子里欢快地游水。 听仆役说到“花二娘”来访,包氏和崇礼先是一愣,回过神来便猜出是东海侯夫人隐匿来访,又诧异又欢喜,赶紧亲自迎出门去,一番热情的寒暄便把人迎到了厅堂里。 花花看她们神色轻松愉快,肌肤微丰,脸颊红润,小孩的个子还长高了些,就知道这母子俩来东海的日子过得不错,她也就放了一半的心。 又问了有几口人,包氏忙回答说除了母子二人,还买了四个仆役,两个丫头,都是老实听话,手脚勤快的。 “比不得你们以前豪府大宅,婢仆成群的,会不会觉得拮据了些?” 包氏笑了笑,摸摸小孩的头,说:“哪里。以前宅子大,却空落落的,婢仆虽多却也勾心斗角,没几个真心人,奴家心里头压着块大石头,成日担惊受怕的。等到了这边,虽说开始有些陌生,熟悉了就行了!不瞒您说,奴家现在倒觉得小宅子好些,有人情味儿!奴家也能多和小宝呆在一起。就不像以前规矩大,住的老远,还需动辄请安,另有一群别有用心的人盯着你看着,外加那些嘴甜心狠的所谓亲戚……成天如履薄冰,哪有今日的干净利索!” “说真的,以前那样囫囵着也就过去了,可要是让奴家回去过原先那种日子,怕是连一日都不能忍受了!” 花绿芜笑。她挺能理解这种感受的。 又问:“我听罗钰说给你安排了差事,专管对内陆贩卖海货珍珠,并些采买事项。你初到这边人手也不熟,差事做起来有什么难办的地方么?有没有人瞧你是个妇道人家故意为难你?你若有难处就跟我说!”这是要给她撑腰了。 包氏微微一笑,说:“这倒是没有。不过奴家来这边日久,倒发现一些问题,倘若能得以改善,钱粮衙门的收益会更大一些。”遂一二三四五地说了起来。 包氏在商业方面是绝对的专业人士,花花很尊重她,认真将这些意见都记在心里,等回去复述给罗钰,好让他斟酌着办。 这事儿正说着,忽然听丫头香草前来禀报,说同是钱粮衙门办事的王主事夫人前来拜访。包氏听了并不惊讶,好像早就料到的模样。因花花身份贵重,又是隐匿身份而来,包氏不确定她是否愿意见到外人,便询问她的意见。 花花自然知道自己的斤两,要是来者知道她的身份,非搞得大惊失措鸡飞狗跳不可,那可并不是她的来意。便笑道:“让崇礼陪我到内屋说会子话,你随意招待她就行。来的这是朋友么?” 包氏答道:“倒是见她来过一两次。”可见关系不亲密。 花花看她一眼,开玩笑道:“该不是来找麻烦的吧?” 包氏仍然柔婉地笑:“奴家小门小户孤儿寡母的,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请夫人放心,左右不过一点儿小事,奴家能应付地来。”花花看出她矜持中仍坚持的一点儿傲骨,便没再说什么。 小孩遵从母亲的意思带花花去了内屋,这可正遂了花花的心意,真是小肥羊落到大灰狼嘴巴边了,呵呵呵……= ̄w ̄= 花花进屋见没人,就开始像狡猾的狼外婆一样循循善诱:“小宝啊,你最近是不是认识了一对西洋国小孩啊……” 包崇礼闻言看了她一眼,了然于胸的模样,神情淡淡道:“我知道了,原来你是富丽雅请来的说客。” 花花立即兴奋了,他知道他知道他居然都知道……~\\(≧▽≦)/~ “咳,阿波罗说富丽雅喜欢你,那你喜不喜欢她啊?”噢噢噢噢噢噢~~!!她简直太好奇了!! “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好激动的?”包崇礼摇摇头,像小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极其冷静道:“我娘亲说,不许我喜欢西洋鬼佬。” “你娘不许归不许,我想知道的是你喜欢富丽雅吗?” “你想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小孩没直接回答,臭着小脸呛她一句,又瞪她一眼,很有点儿恼羞成怒的意思。 “噢噢噢,我明白了,你要是不喜欢,早就痛快地说了,何必搬出你娘。所以其实你是喜欢她的,只是碍于娘亲,又不好意思跟富丽雅说!”花花忽然觉得自己醍醐灌顶,灵台清明,这一瞬间她简直太聪明了! 小孩一时瞪大了眼睛没说话,很诧异的模样,更印证了她的猜测。 花花有意逗他,转身嘀咕道:“好啊,我这去找富丽雅说去!” “哎,你等等!”小孩吓一跳,连忙紧紧拽住她。 “干嘛?!”花花转身,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其实她心里头正在捶地大笑。 小孩罕见的尴尬模样,秀气的小脸带点儿别别扭扭的羞涩。憋了半天才说:“你,你不能去!” “为什么呀?!” “反正不许你去!你要是敢去……那,那我们就绝交!!”他开始有些犹疑,后面的话却说得十分坚决,要是用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那就是——斩钉截铁! 花花简直诧异了,“为什么呀?你明知道富丽雅很喜欢你,好歹给她一个准信儿啊!” 小孩先是咬着唇不说话,憋了半天气,小脸涨通红。过一会子却逐渐变成木然无表情。 “那你就跟她说我不喜欢她好了,叫她以后别找我玩。”他淡淡地说,尽量做出无所谓的模样。 花绿芜:“_!” ——这臭小子断情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我才不传这种倒霉消息呢,富丽雅那么可爱!你要想说这种话,你自己去好了!” 没想到小孩只犹豫了一会儿,居然很决绝地转身走出去,小身影那叫一往无前! 花花吓得一把拽住他,“喂,你这小鬼,你真要去伤她心啊!!” 小孩沉默半天,缓缓道:“你不懂,这叫长痛不如短痛!” 听了这老气横秋的一句话,花花实在很想笑,却又实在笑不出来。 这孩子本来就经过难以忍受的灾难,他的性格有偏激的一方面,她怀疑是自己多嘴刺激了他。 “也许是我这趟来错了,”花花蹲在地上看他,犹豫了一会儿说:“是不是我不来,不说这些话,你就会继续和富丽雅玩呢?” “小宝,你知道有时候我说话不经心的,要是过分了,请你别介意。你把我刚才的话都忘了吧,当我没来过。我觉得你要是在冲动之下对富丽雅说那些话,也许你会后悔的。你别忘了有句俗话,‘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要是伤了人心,等你以后想弥补的时候就晚啦。你要是真不想和她玩,至少等你心平气和,考虑周全了再去,行么?” 花花这么说,是因为看出小孩并不讨厌富丽雅,甚至对她有点儿在意。 他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冲动地去了,再说出些违心的决绝话,对两人的心理都是莫大的伤害。 小孩沉默半天,“跟你无关。其实先前是我太自私了。我怕……就这么拖下去,我会变得和我爹一样。但我不想做那种人!” ——(+_+)! ……这孩子还真是深谋远虑!也是,有那么一个父亲,对他的心理影响太大了。 花花的想法却不同。她觉得这孩子既然能说出这种话,就一定不会变成他父亲那样自私自利不负责任的人。 “小宝,我觉得你想多了!”花花开解道:“你和富丽雅年纪都很小,就算以后谈婚论嫁,也至少要六七年以后。既然时间这么长,你们为什么不能先做朋友呢?我认识玛尔戴夫先生很久,除去他的商人身份,其实他是个品格很好的人,阿波罗和富丽雅也都是善良热情的好孩子。” “你娘那边我和她说。以前她住在通州,见到的西洋人少,难免把他们当怪物。以后我叫侯爷多多安排她和西洋人做生意,打交道,等她熟悉了他们,也许就不会那么抵触了,是不是?” 花花摸着他的脑袋说:“一切都还是未定之数呢,你别急着自责,也别堵死自己的后路。” “可是……” “以后我再也不会过问你和富丽雅的事情,除非你主动和我说!” 小孩看花花竟竖起手掌发誓,迷惘的神色终于一扫而空,过了半天才扭捏道:“那……那好吧!你说话要算数!” 花花立即笑得灿烂:“算数,怎么不算数?!告诉你我这个人最不会撒谎了!” ——她还真好意思说……(━┳━ _ ━┳━) 就这样,内屋一大一小达成了秘密同盟。可偏偏就在这时候,外屋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9点左右更新下一章么么哒~~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十三章 邢春华很恼火。作为东海龙川岛钱粮衙门王主事的妻子,她原本落魄的娘家弟兄都在姐夫的提携下有了不错的差事,因此她在娘家倍有面子。小弟刑三郎脑子灵活会来事儿,两年前就跟着账房先生学算账,眼看就要升账房先生,本来是她家最有前途的一个,偏这小子灵活过头,在账目上做了手脚,挪用了些公账上的银子放高利贷,给人发现了挨打受罚不算,赔了钱还撸掉了差事。 前日回娘家,一屋子愁云惨淡。老爹平日爱抽两口水烟筒,这回也不抽了,坐门槛边上直叹气。小三家媳妇和老娘坐炕头上哭天抹泪。 邢春华因为这事也被丈夫一顿熊,一肚子火呢,又生气又心疼,叉着腰把老三劈头盖脸数落一顿,老三耷拉着脑袋乖乖得很,长姐骂一句,就点头应一句,自己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姐姐的看弟弟这熊样,有火气也撒不出来了。 她弟就得寸进尺,陪着笑脸缠磨她帮他走动恢复差事,说:“姐,人人都知道姐夫有本事,都夸你命好,草窝出了个金凤凰,攀上高枝儿把咱们全家都带出来好日子了。这事儿本是我做错了,姐夫要是生气,让我跪在你们家门前三天三夜都成!只是千万别不管我了!” “倒不是全为了我一人。要说我七尺男儿一个,就是砍柴捕鱼做些粗活也能糊口,饿不死全家,只是一则爹娘伤心没脸面,二则怕人家因我的落魄编排你们呢。姐姐,你也知道这世上人多是善妒的,多少人眼红咱们家过得红火,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羡慕你看人准,嫁对了人?这可给他们逮着机会了,倒不说我做错了事儿,反而嘲笑姐夫没能耐把我捞出来呢!” 刑三郎最是个巧言令色的,他的话令长姐脸色都变了,邢春华只要一想到他描述的场面就心塞,恨不得咬碎了银牙。 长姐狠狠一指头就戳到弟弟脑门上:“还不是你这个混账带累的!” 刑三郎一个踉跄,脸上还陪着笑:“怪我,都怪我。姐姐,要是我现在死了就能弥补一切过错,我绝对二话不说就抹脖子了。只是现在形势如此,姐姐,你不为了我也要为姐夫和你的名声着想啊。再说我以后要是能东山再起,日后奉养姐姐就跟奉养爹娘一样!姐夫在衙门里头好歹也添我一个跑腿的,好歹也能帮衬他一些。” 刑三郎脸皮极厚,不管自己二十好几岁的年龄,无赖恶童扭咕噜糖似的缠磨上姐姐,当娘的也边哭边劝,弟妹抹着眼泪哀求。 邢春华一时冲动,就拍胸脯答应了。 可等回家就犯了愁。丈夫先前黑脸熊她一顿,她一时真不敢在丈夫面前提这事。 心里头热锅蚂蚁团团转,好容易听说办她弟弟的是个新来的主食,还是个拖油瓶的寡妇,以前她还曾拜访过她,邢春华心里头就有了点儿盼头。 ——女人总是比较好说话的。 况且她还真没把包氏放在眼里。当初拜访的时候她就有点儿瞧不起她。在邢春华的眼中,女人只有相夫教子才叫本事,甭管包氏因为什么变成寡妇(她凭直觉认为她是寡妇),没男人的女人就是低人一等。哪怕她在钱粮衙门跟她丈夫官职相当呢,哪怕她还是东海极其稀少的女官员呢,她邢春华也能站在更高的层次上藐视她。因作为女人这方面,她觉得自己比包氏要成功。 因抱着这样子的底气,邢春华才敢瞒着丈夫,备了礼品自己过来走动。 礼品是一串珍珠项链,一支足分量的金钗,十匹细纱花布。这都是邢春华拿自己的私房钱咬牙置办的,送礼的时候简直割肉一样心痛。 包氏瞧见这礼品就笑了,她什么背景?通州海珍大商人府上嫡生女,金山银海锦绣珠帛里头长大的,这些礼物对她来说就像是孩童搓的泥丸子一样,太不上台面了。不过包氏是个生意人,和气生财四个字早已经刻到骨子里,任何情况下她都尽量帮衬,不愿伤人颜面,便柔声笑道:“姐姐过来玩就算了,何必带这些东西?” 刑氏笑得脸有些僵(花了这么多私房钱,她能笑得真心才怪):“妹妹别客气。我上回过来就瞧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有些素。女人么,甭管长得怎样,甭管家世怎么样,得舍得朝自己身上花钱才行。” 说着她就瞅着包氏身上。包氏人长得平庸,看起来倒是打扮地很干净。一头乌发只用根褐色的木簪子盘起来,手腕子上戴串乌沉沉的深绿色翡翠佛珠。 刑氏的目光带点儿不掩饰的挑剔。在她看来,浑身只两件饰物,这也太穷酸了。她不知道什么是精品。她更不知道那根乌木簪乃是传承三百余年的沉香木,价值连城。那翡翠佛珠的价值,等于她全身金银首饰加起来再乘以一百倍不止。 所以说坐井观天。刑氏眼界太小了,宝贝搁在眼前都能视而不见,这无知者倒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高尚了一回,真正做到了视金钱如粪土…… 包氏觉得有些好笑,倒也没介意,就弥勒佛似的宽容地笑着,安静听来者胡侃海侃。 刑氏批评她的衣着打扮,说简直素净地和老尼姑有的一拼。建议她穿得鲜艳一些,话里话外虽然她长得丑,还有个拖油瓶,但是努力努力打扮自己,也许还能好运蒙着一个四五十的光棍上门求亲呢。 包氏也不反驳她,也不解释。她打扮地素净,是因对男人死了心了,再不打算再嫁人,只想守着儿子好好过日子。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像刑氏这样没能力独自生存,永远想着依附男人生活的妇人,永远也不会理解她的想法。 包氏也不值当为她的话生气。因这人的智商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她心里头只当她是放屁。 于是刑氏终于绕到给弟弟求情的正事上头来了。 包氏是有自己做事原则的人,与人交往可以无限柔婉,涉及正事就是泾渭分明,这也是她以前能撑起家族生意的原因。 包氏便一搁茶杯,柔声道:“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我刚来,人手也不熟。上头让我查账我就查了,至于怎么处置,都是上头安排的,不容我这个妇道人家置喙。” 说完,她顺便反将她一军,笑眯眯道:“尊夫王主事在衙门里头呆的时间可是比我长,也认识不少人,面子也大,夫人放着身边这尊大佛不求,怎得托我办事呢?” 刑氏脸一红,支吾半天,道:“这不是亲戚带累着么,怕牵连他,再挨上面的训斥!” ——噢,倒是不怕牵连她。 包氏做出无可奈何的微笑,说:“要是王主事都办不成,我初来乍到的更不行了。还请夫人另请高明吧?” 刑氏急了,她一个妇道人家,总共认识几个人?且就算认识,其他主事都是男子,她也不能腆着脸去缠磨人家,否则她丈夫知道了还不打断她的腿? 刑氏狗急跳墙,站起来说:“不行,这事儿你可不能推脱,你看你都收了我的礼,那一大串珍珠项链,赤金簪子和十匹细纱花布呢!” 包氏差点儿一口茶喷出来! 她自问做生意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也都见过了,还真没见过这样“实诚”的。 包氏拿手绢擦擦嘴角,稳了稳心神,似笑非笑道:“哟,奴家哪里配收这些礼啊,请您把东西拿走吧。您要是觉得亏了,没关系,奴家再照原样给您添一份……也别一份了,再添两份都成!” 刑氏其实自从说出那句话,就后悔了,她再蠢也知道那话头太跌份儿了。 只是形势如此,越容不得她服软认错,包氏那柔声一句话简直插她心窝子,她涨的脸通红,反而心一横,叉腰撒起泼来,叫骂道:“谁稀罕这些个东西!姓包的你既然是初来乍到,就别以为钱粮衙门的这口饭这么好吃!我弟弟本来在那账房干得好好的,偏你来就出事儿了,你说是不是你阴谋冤枉他?!” “你要是想法子叫他官复原职还好说,这梁子咱们就揭过去了!否则你孤儿寡母没个男人在这儿,强龙不压地头蛇,看我治不死你娘俩!!” 包氏脸色猛地一沉! “光天化日之下,你要治谁?!” 刑氏正掐着腰跳脚大骂呢,冷不丁听见一道清脆如出谷黄莺的声音。忽然打里屋掀帘子出来一个小姑娘,白生生的小脸,乌鸦鸦的头发,粉黛不施,容光秀丽,一身正红苏绣衣裙,腰间环佩叮当,小小的人儿往那一站却是气势十足,一看就是极富贵的人家娇养出来的。 那小姑娘三两步走过来,一把夺了她想摔的茶盅,“叮”地一声搁在桌上,抱着俩细胳膊朝她笑:“怎么,跑人家家里头撒泼,你也不看看地方?!” 刑氏是个惯会看人下菜碟的,见这小姑娘贵不可言,心里一慌不敢得罪,仍转了脸冲包氏威吓:“你别哑巴葫芦锯了嘴了!你说话啊,别以为请了救兵我就怕了你了!” 包氏一反常态,脸上没有一丁点儿笑容。猛地站起来,跟刑氏的脸相距不到三寸。 刑氏倒吓了一跳,包氏就盯着她的眼睛,冷冷从牙缝里说:“你敢动我儿子试试,我就要你死!” 刑氏心脏砰砰跳,白着脸踉跄一步,又站稳了。 心想别怕,不过是个没男人要的老娘们,孤儿寡母的,她怕什么? “哟,你当我吓大的呀?哼,你这个没人要的老娘们,黑了心竟敢陷害我家弟兄,你要我死,我还要你死呢!你那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娘生没爹养的,野孩子一个!哟,可别是你这个当娘的偷汉子生的,难怪爷们不要你了呢,当爹的是不是被这顶绿帽子气死了呀?” 要说这泼妇刑氏的一张嘴,简直比乌鸦还黑,比粪还臭。 包氏被气得脸色铁青,捏紧了拳头。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偏偏那刑氏还耀武扬威,指着自己的脸拉扯她:“你打啊,有种你朝这儿打呀?!不敢动手吧,你这狗娘养的!” “你不配她打,我来替她动手!” 忽然旁边一声脆响,那小姑娘居然出手如电擒住了她的手腕,左手掰地她嗷嗷叫,右手就抡圆了扇她脸上! “啪!啪!啪!” 三个大耳光下去,刑氏整个人都懵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旁边从家里带来的丫头见惯了主子威风八面,先是笑嘻嘻地看热闹,眼见吃亏了才着急了,嘴里尖声骂着,竖起爪子就朝花绿芜脸上抓! 花绿芜能叫她抓着么?把刑氏顺势一推,那尖尖的爪子就落到刑氏的脖子上了,疼的她嗷嗷叫! 那丫头也吃了一惊,见花绿芜在后头,情急之下竟又抓她眼睛! 花绿芜脸一沉,一脚正踹到她膝盖上!那丫头惨叫一声,咕咚一声就跪地上了,抱着膝盖哭得满脸泪! “哪里来的小娘皮?!你如此欺人,我们家老爷不能放过你!”包氏披头散发,横着脖子大喊大叫! 花绿芜冷笑:“你家老爷放不过我?我还放不过他呢?!帷簿不修到如此地步,竟养出你这样的恶婆娘,我非得叫罗钰革了他的职不可!” xxx 下午,东海侯府。 罗钰正和心腹幕僚商议,要在龙川岛外围山岭上建立一座军火工厂,正在图纸上规划着呢,就看见夫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过来了。 哟,出去的时候高高兴兴,怎么回来时黑着小脸呢? 那幕僚名曾宏,跟随罗钰多年。除了先前花绿芜离家出走那一次,平日侯爷夫妻一向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曾宏自然对夫人的脾气也很熟悉。他见夫人一回来,侯爷就老盯着她看,正事也没法子继续谈下去了,得了,干脆告退吧。 “怎么了,谁敢惹你生气?”曾宏前脚刚走,罗钰后脚就问,顺手把桌上的图纸卷了起来。 花绿芜义愤填膺,也不废话,臭着小脸就把方才在包家的所见所闻如实给他说了,然后道:“这刑氏实在是可恶,咱们东海一向民风淳朴,她这简直是土霸王了!她丈夫不过是钱粮衙门一个小小的主事,听包氏说那人自己还谨小慎微呢,没想到她倒敢跑到丈夫同僚那儿作威作福!” “这倒都是小事,不过你说那两人竟敢对你动手?……伤着哪里没有?!”罗钰脸色一沉,伸手就去掰花绿芜的小脸,上下仔细打量。 ——喂!! 花绿芜顿时全身无力,她功夫有那么差么?要是被那两个不谙武功的女人伤了,她也没脸在江湖上混了,直接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花绿芜连根头发丝都没掉,罗钰检查半天也找不出一点儿蹭破皮的地方,干脆在那滑腻腻的小脸蛋上摸了两把。 ……(━┳━ _ ━┳━) “你摸够了没有?” 罗钰识趣地收回手,咳了一声,若无其事道:“包氏这阵子表现不错,在钱粮衙门也算做出了一番成绩。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等会儿我就让钱粮衙门彻查这件事,定会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东海侯爷一发话,衙门办差效率那是杠杠的,当天晚上就出了结果。 没想到王主事的老婆虽然不着调,他办差倒是谨慎小心,并不曾查出什么错误。只是他那小舅子的旧案又被提了上来,重新审案罪加一等,竟直接把人关进了牢房! 刑氏和她的丫鬟因冒犯了夫人,正被关押在女牢房,听到这消息,立马一个倒栽葱昏了过去。 她丈夫受她的连累,因为帷簿不修(没管好老婆),侮及同僚,并以前提携裙带关系等等,直接被撤职查办。姓王的忽然天降横祸,多年的体面差事说没就没了,整个人都懵了。等问明白上头是怎么回事,得知是自己倒霉老婆干的好事,真是急怒攻心,欲哭无泪。 姓王的气得心肝疼,觉得实在不能咽下这口恶气,当夜就写了一封休书,令人送到刑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后天晚上7点左右么么哒~~~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十四章 小冯是罗钰的心腹侍卫,在暗影中担当副堂主。自从花绿芜成亲以后,渐渐收山,暗影实际上由他一手掌控。 小冯虽然寡言少语,执掌刑罚时不循私情,在暗影中十分有威信,但并不是鬼见愁一类令人战栗的恐怖长官。 相反,他在下属中的人缘还蛮好。主要是这人公是公,私是私,对事不对人。就算你执行任务出错被他骂了个半死,且脑子缺根弦,背后骂他被他不小心听见了,也不用怕这人气急阴狠报复。 ——这种情况下他最多踢你两脚罢了,不气到极致,还不会踢你蛋蛋。 哟,你说挨踢很疼,那挨踢总比被人莫名其妙派去执行一个必死的任务强吧?总比暗地里黑你强吧?总比故意压着你,死活不让你出头强吧?总比把跟你不对盘的人提拔上来专门管着你强吧?总比面上笑眯眯地,实际上憋屈死你强吧? 真的,这个世界有很多不美好但真实的事情,暗影因其职能的特殊性,个个见多识广,非常知道好歹,因此对他们老大的性格非常满意。 而且小冯还有一个好习惯,他喜欢喝酒,还从来不撒酒疯,因为他酒量奇大,从来没喝醉过。 这世上爱喝酒的男人就像爱珠宝的女人那么多,酒量大的男人就是男人中的男人,因此小冯在男人中的人气还蛮高。 今晚上暗影洪四找小冯堂主喝酒。 酒过三巡,洪四开门见山:“堂主,有件事是属下的猜测,不知当不当上报,需要您给拿主意。” “说!”小冯又倒了一杯酒。洪四喝酒喝得脸通红,小冯喝得比他还多,却面色如常。当然,不熟悉他的人可能误解,因为小冯的正常脸色就是一付闷闷不乐的样子。 “当初您亲自护送回来的那个梁先生,这些日子已经渐渐清醒了。陪他的那姑娘照顾他很仔细,梁先生却好像不认识她。” 梁先生是原清河王府司马梁谦桐,那姑娘就是昌乐郡主。他们来东海以后隐姓埋名,真正身份只有上层少数几知道。 小冯捏住了酒杯:“这有什么奇怪?你又不是不知道梁先生中了忘忧丹。” “奇怪的事情是另外一件!”对方咬了咬牙,似乎有些犹豫,却终于问道“堂主,忘忧丹……能传染么?” “什么?” “从前两天开始,那姑娘开始丢三落四。今早晨她忽然大哭大闹,据我们守在那儿的兄弟说,她把他们当成劫匪,哭着找什么父王母妃,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在王府。兄弟们也不确定这姑娘究竟是魔怔了,还是也中了忘忧丹……” “你说的是真的?” “我也希望这是假的!”对方通红着脸蛋嚷嚷道:“暗影四个人日夜守在那里保护他们的安全,没有任何人能跑进去下毒!里头也全是我们的人,那梁先生自己还没好利索呢,郡主除了被他传染,实在没有得病的可能!可如果忘忧丹真能传染的话,这事儿就麻烦大了!” “这究竟怎么传染的,潜伏期多久,咱们兄弟是不是都已经中了招?先前您说侯爷也曾见过梁先生,要是宁王能暗算到侯爷……” 小冯霍得起身,提上宝剑就走!“我去看看!” 罗钰听到小冯的禀报,也是吃了一惊,见惯风雨的人,面上神情倒没有什么变化:“说说你查看的情况。” “属下趁昌乐郡主午睡的时候进去查看过,她的脉象奇特,确实像是中了忘忧丹。伺候郡主的人是从侯府里挑的,都是极可靠的。据她们说,郡主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日除了照顾失忆的梁先生以外,就是呆在自己的屋里,宅邸里从未进过外人,这一点暗影守护在外面的兄弟也可以证实。” “你是说,查不出下毒之人,郡主却莫名其妙中了忘忧丹?” 花绿芜闻言走了过来。 “暗影的兄弟怀疑……”小冯犹豫了一会儿,道:“是梁先生身上的忘忧丹传染给了郡主。” “你说可以传染的忘忧丹?!” 沉默半晌后,“很可能是的,夫人。”小冯单膝跪地。梁先生是他经手的,没有发现这点隐患,他自认罪无可恕。 小冯正像请罪,就听见夫人佩服至极地说:“你们真是太有想象力了!” (⊙_⊙)?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这章更得太短了!我们这儿天气转冷冻着了,发烧,咳嗽,头疼得厉害,头一疼卡文卡得很厉害……其实今下午还请了半天假想努力码出来的,结果还是只挤出这么点儿。 然后吃药不顶用了,我要去打吊瓶……唉! 对不起,等明天要是退烧了,柳树一定努力码个大肥章qaq……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十五章 一座小富人家的宅院内外,把守格外严密。 哭闹累极的郡主躺在床上睡着了,紧闭的眼皮一片红肿,光洁的脸颊还沾有泪痕。 梁谦桐坐在床边。他的青衫下摆被郡主紧紧抓住了,并不能轻易离开。他也不打算离开,因为只要他站起身来,惊弓之鸟的郡主就会猛然惊醒,紧紧抱住他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哭闹。 屋里伺候的丫鬟仆役都被他赶了出去,那些人虽然都是顶好的奴才,郡主却已经完全不认识他们。 “喵,喵。”床脚两声柔弱的叫唤,从被窝里钻出一只浑身白毛的小猫咪来。昌乐从小喜欢小猫,这是她心爱的宠物。 婢仆在外伺候,这只小猫倒和两个病人最亲密。 昌乐猛地睁开眼睛,黑琉璃一样的眼珠盛满了惊惶。等她发现只是心爱的小猫在叫唤时,才稍微安定一些。 她发现床头的梁谦桐,更用力攥紧了他的袍角,红肿的目中盈盈含泪,扁着嘴巴问道:“梁叔叔,我父王呢?” “你父王打仗去了,等几年才能回来。”梁谦桐重复着不知说了几百遍的谎话,他的嗓子都有些喑哑,干得冒烟。 “我母妃呢?” “你外祖母生病了,你母妃去照顾她了,很久才能回来。” “为什么我们住在这里呢?” “你父王在朝廷上得罪了人,怕有人趁机伤害你,所以把我们秘密安置在这儿。” 郡主扁着嘴哭:“梁叔叔,我害怕!” 梁谦桐只好顺势抱住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郡主哭了一小会儿,眼睛渐渐眯上,又睡着了。 “喵喵喵!”小猫忽然连声叫唤起来,挺直四肢站得笔直,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身上的白毛都要竖起来了。 郡主已经累极了,这次小猫再怎么叫也不能唤醒她。 “幸亏是只猫,远远看过去,我还以为是条狗呢!” 梁谦桐吃了一惊,转过头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正小小地拍打着胸脯。 “梁某见过东海侯夫人,恕在下不能起身相迎。” 花绿芜走了进来,挑起眉头笑:“你能认出我?” 梁谦桐淡淡苦笑:“郡主以前告诉过梁某事情的经过,也描述过夫人的样貌体征。这里的婢仆训练有素,能不经她们通报直接进来的,想必也只有原先的主人。况且郡主忽然变成这样,东海侯既然能救我们出苦海,便不会弃之不管。” “你倒是很聪明。”花绿芜走到他跟前,好奇地看了半天,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一晃:“你没失忆?” “失忆了,但又记起来了。” “怎么记起来的?” 梁谦桐沉默一会儿,答道:“被逼着吃忘忧丹之前,装成疯癫,在自己腿上留下伤痕。在下小时候曾研制出一套暗语,伤痕是按照暗语来的,等醒来时照章推测,便记起发生了什么事。” 这话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可是极难。当初被宁王囚禁,生死未卜,消息极为闭塞,还被硬生生砍断一根手指,普通的读书人怕早禁受不住了。梁谦桐却能遇险不乱,想法子做出这等事情来,可见他的心志与胆量,难怪能被高傲的清河王引为莫逆至交。 花绿芜不禁对这人高看一眼,说:“哟,原来如此。那凭你的聪明,你应该知道郡主对你的心意了。” 梁谦桐脸色没变,却看了花绿芜一眼,温声道:“请夫人见谅,在下并不想说这件事情。” 花绿芜挠挠脸颊,立即打住了这个话题。她只是见郡主用情颇深,想试探试探他,看样子是不容乐观。 算了,缘分天注定,感情的事情最急不来。 花绿芜干脆放下这个心事,来到床头察看郡主的情况。,梁谦桐侧开身子腾出一个空,这些动作不小心惊动了梦中的郡主,只见她又一次睁开红肿迷蒙的眼睛。 郡主看见花绿芜,害怕地朝梁谦桐怀里缩,小声问道:“你,你是谁?” 她连她也不认识了。 “我是花绿芜,香蕊的师妹。” “香蕊是谁?” “香蕊是你的贴身丫鬟。” “不,你骗人!我的贴身丫鬟里没有一个叫香蕊的!”郡主就像看到了一个睁眼说瞎话的坏蛋! 花绿芜惊讶地看了梁谦桐一眼,梁谦桐面容沉重地摇摇头。花绿芜不信,又试探着问道:“那你的贴身丫鬟是谁?” “银珠!我的贴身丫鬟是银珠,但我找不到她了!” 花绿芜立即转头问梁谦桐,“你知道银珠么?” 梁谦桐叹了口气,说:“银珠是郡主六岁前的贴身丫鬟。” 郡主警惕迷茫地看着他们,澄澈的眼神像孩童一样纯真。她疑惑地说:“你们为什么要说银珠,银珠上哪儿去了?” 花绿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深深地看了她半天,试探着问道:“郡主,你知道你今年几岁了么?” 郡主傻乎乎地伸出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掰:“一,二,三,四!等过了今年的生辰,我就五岁了!母妃说,等我五岁的时候,要送给我一个世上最最漂亮的玉镯呢!” 花绿芜无声地叹了口气,用最和善的声音说:“郡主,你现在戴的镯子也好漂亮,你可以让我摸摸吗?” 郡主想一想,伸出两只手。 花绿芜便借机替她把脉。 “喵喵喵……”小猫窝在床头叫了起来。郡主的目光被吸引了,直勾勾地盯着小猫,恨不得立即抱抱它。 “你摸完了吗?” “摸完了。” 花绿芜松开手,郡主立即欢欢喜喜地抱起小猫咪,蹭蹭小猫的鼻子,捏捏它的尖耳朵,小心翼翼搂着它睡觉,充满怜爱地给它盖被子。小猫不想盖被子,蹬着后腿扭来扭去,郡主高兴地拍手直笑。 花绿芜看着这本该令人温馨的一幕,心情却沉重地无以复加。 梁谦桐温柔地对郡主说:“郡主,你先在这儿和小猫玩,姑姑要回家了,我送她出去。” ——姑姑? 花绿芜一呆,就看见郡主犹豫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四脚朝天,露出柔软肚皮的小猫咪,终于下定很大决心的模样,极纯真地说:“嗯,姑姑慢走,梁叔叔你要早点儿回来!” ——花绿芜:……(━┳━ _ ━┳━) 始作俑者用依旧温柔的目光,充满鼓励地看着郡主,然后悄悄打手势,带着有些莫名沮丧的花绿芜走到外屋。 门前珠帘垂下,似乎隔绝出两个不同的世界。 外面阳光灿烂,看得到院子内一株株开得茂盛的桂花。甜香气浓郁,令人想起桂花栗子羹的软糯清香。 梁谦桐的表情很平静,一种很坚韧的平静。这人五官端正,清瘦颀长,三十五六岁的模样,浑身充满了儒雅的书卷气。看气质,却又像是无悲无喜的得道高僧。 他直截了当地问花绿芜:“请问花夫人,你知道郡主变成这样的原因吗?” “毫无疑问,她肯定也是中了忘忧丹。” “谁下的毒?” 花绿芜仔细打量他,问道:“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一直佩戴在身上的?我说的是从宁王那里一直佩戴到现在?” 梁谦桐脸色一变,想了想,立即从颈间解下一枚玉锁。 “这枚玉锁是我娘亲给我的,从小一直挂到现在。除此之外,还有当时身上穿的一套衣物,但早已经清洗过数回。” 花绿芜接过玉锁,认真查看,又放在鼻前仔细地嗅了嗅。 玉锁白里透青,质地一般,造型也很普通。仔细闻一闻,有一股子若有若无的淡香气。 “没错,就是它!”花绿芜肯定地说:“用忘忧丹害人一共有两种法子,一种是你服用的丹药,另一种先将药性分开,等合二为一的时候起作用。宁王不知用什么法子,先在郡主身上下了一半隐毒,且这种隐毒的分量极重,又将你的玉锁浸泡在药水里沾染上另一种隐毒。他算准了我们会把你送到郡主身边,因此借你的玉锁毒害郡主。” 梁谦桐踉跄一下,脸色发白。他之前已经隐隐猜到郡主中毒可能和自己有关,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花夫人既然知道宁王怎么下的毒,想必一定有解救的方法了?” 花绿芜不答,乌亮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反问道:“你想让郡主得救么?你想让她恢复记忆?” 梁谦桐看着她,有些怔然,有些讶异,一时没说话。 花绿芜说:“恢复记忆的郡主是喜欢你的。也许,她现在这样懵懂会更快乐。” 梁谦桐沉默了更久的时间,忽然将目光转向内室的方向。 “但什么样的谎言能骗人一辈子呢?” “且无论过往的记忆是好的,是坏的,在下总是觉得……不该由旁人决定这记忆的去留。” “好!”花绿芜击掌道:“你说的是对的。请你在这里继续照顾郡主,我会尽量找出救治郡主的办法。” 梁谦桐没有说话,他对花绿芜行了一个极恭敬的礼节。 花绿芜拿着梁谦桐的玉锁,出了院子飞身上马,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东海侯府。 大门口的执戟甲士跪下行礼,等起身时,却发现夫人早已经深入府邸,芳踪渺渺了。 罗钰从书房的窗口看见花绿芜的身影一闪而过,不禁叫了声她的名字,她却根本没有听到,还一个劲儿往前走。 罗钰想都没想,直接从敞开的窗口飞身跳出去,转了两条走廊才赶上她。 “你怎么急匆匆的,连我叫你都没有听见!难道天塌了么?” 直到被牢牢抓住肩头,花绿芜才发现罗钰,他的表情明显很不高兴。 “天没塌,可要是明天晚上之前我不能找出忘忧丹的制作秘籍,昌乐郡主就要被宁王害死了!” “你说什么?” 花绿芜心里很着急,方才她怕梁谦桐跟着着急,因此只和他说了一半。现在却可以对罗钰说实话:“是宁王通过梁谦桐对郡主下的毒。明面上看是忘忧丹,可是你想想,宁王费这么大的周折,真的只是为了毁去郡主的记忆么?这岂不是太麻烦,太大材小用?” 罗钰脸色一变,想了想果断说:“宁王肯定是想杀了郡主。郡主在东海一天,他都要担心我们利用郡主将真相大白于天下。郡主活着一天,就等于我们捏着他的把柄。凭他的性格,一定宁肯错杀,绝不放过!” 花绿芜点点头:“所以我猜测这肯定是类似忘忧丹的绝命散!哼,算是宁王倒霉。幸亏我师父当年送给我一本偷来的医学秘籍,上面记载了几种奇特的药物,忘忧丹与绝命散都在其中。虽然忘忧丹是无解的,绝命散却相反,只要及时发现还是有救的。现在我要去找这本书,你要跟我一起去么?多个人会找得更快一些。” “我陪你去。” “把小冯也叫过来吧?” “用不着!”罗钰揽上她的肩膀,果断说:“藏经阁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今晚上必给你找到那本书!否则……今晚上你压我!”最后一句话声音很低很低,是凑到她耳朵边说的。 ——Σ(`д′*ノ)ノ 热气熏地她半边脸通红。花绿芜没说话,一拐子用力撞他胸膛上!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夫老妻什么滴,真是脸皮越来越厚啦……= ̄w ̄= 明天晚上更新下一章,咳,但可能更新时间会比较晚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十六章 罗钰的记性非常好,很快就帮花绿芜找到那本重要的医书。 花绿芜让仆人请来东海侯府的首席医师,钻研了整整一夜,终于调制出解毒药物,及时送给郡主服用。 绝命散的解药药性极烈,郡主吃了药以后头痛欲裂,连哭带喊,又不肯让别人近身,这样闹了整整两个时辰,才疲累睡着。梁谦桐为了压制她,已经折腾地汗湿重衫,手背也被痛极的郡主掐得一片青紫。 外头阳光正好,珠帘被耀得一片璀璨。小猫从门外窜了进来,脑袋上的白毛沾着些杏黄色的小桂花瓣。 梁谦桐把小猫抱过来,拍干净脚爪上的黄泥,把它轻轻放在郡主的床头。 小猫甩甩脑袋,剔透的黑眼珠好奇地盯着郡主,伸出粉红小舌头舔舔她汗湿的额头,蹭蹭沾满泪痕的脸颊,便乖乖地歪倒了身子,陪疲倦的郡主一起入睡。 “郡主中的不是忘忧丹吧。”梁谦桐看着郡主,忽然问。 “是……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昨天送走夫人时想到的。我中忘忧丹在前,夫人要是有忘忧丹的解药,想必早就送了过来。既没送,就说明忘忧丹是无解药的——至少东海这儿没有。况且郡主的病情太严重,远异于我当时的情况。” “没错,郡主中的不是忘忧丹,而是绝命散。” “绝命散?”这药的毒性听名字就一目了然。梁谦桐霍得转过头看她,因为隐怒,那双眸子像深潭一样幽黑:“宁王为什么要害死郡主?且郡主是先前就中了隐毒,说明他早就下手了!宁王和郡主之间究竟有什么化解不开的仇恨?” ——宁王侮辱过郡主,看来梁谦桐并不知道。 如果这时候有两个选择摆在花绿芜面前,一个是站在金碧辉煌的金銮殿上,当着百官贵戚的面前指着皇上的鼻子大骂一通,一个是向梁谦桐解释郡主的情况,花绿芜一定想也不想就选择前者。而此刻她只能为难地抠桌子,抠了半天,犹犹豫豫道:“你最好还是问郡主吧,这事儿我真不好替她说。” 梁谦桐捏紧了拳头。 “不过我好意提醒你一句,要是郡主不愿意说,你一定不要逼她!这场飞来横祸,郡主算是最无辜的受害者了。”花绿芜想想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梁谦桐脸上变色,沉默半天忽然叹了口气,沉痛至极道:“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请夫人放心,我永远不会问她这件事,也请夫人将这件事烂在心底,永远不要再提起。” “你居然又知道了?”花绿芜不确定地看着他,所谓话头醒尾,这梁司马未免也太聪明了吧? “郡主回乡祭奠王爷发生的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宁王既然拿我威胁郡主,一定是有把握。且郡主之前深居皇宫,能接触的男子极为有限,再加上这次事情中宁王暴露的阴险性格,所以发生了什么并不难猜测。” 梁谦桐脸色苍白,纤瘦的指骨捏地格格作响,忽然低声道:“我对不起王爷!世人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总是不服气这句话,没想到终究还是辜负了王爷的嘱托,没把郡主照料好!” “只是既结此大仇,日后若不能替郡主杀了宁王,我梁谦桐愧对先主,誓不为人!”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说出这种话,简直令人发笑。 花绿芜倒是挺佩服他话中的志气,只是心想:“宁王天潢贵胄,深得帝宠,现在蛰伏多年又厚积薄发,能太子汉王分庭抗礼。姓梁的一介书生,无权无势,怎么和他比,怎么报复他?”——她嘴上却忍住了没说。 “宁王作恶多端,迟早会自食恶果,就算老天不长眼,东海侯迟早也会杀了他。所以你现在不如好好照顾郡主。经过这么多风浪,我想她一定最希望你能平安。” “只可惜她要的我给不了。”梁谦桐很快打断她的话,并且拂袖转过身,表示不愿再提。 花绿芜牙疼似的吸了口气,真拿这人没一点儿办法:“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呢?!” “夫人毕竟太年轻,郡主也是。你们年轻人总是太过冲动,但我相信,等以后郡主会感谢我的固执。” “喵喵”,小猫小小声地叫唤起来。 花绿芜不经意看了床头一眼,郡主安安静静地躺着,紧闭的双眼却流出一行清泪。梁谦桐回头也看见了,目中不禁闪过一丝隐痛,却攥紧了拳头不出一声。 花绿芜登时觉得很抱歉,一种被梁谦桐连累的感觉,真恨不得立即落荒而逃。 梁谦桐若无其事地问道:“花夫人明日还来么?” 花绿芜瞪他一眼:“你们郡主身体严重虚弱,这七天我每日都会过来。” “多谢!既然郡主已经睡着了,还请夫人回去休息。” “你这人,心真狠啊!”花绿芜终究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看看强自忍耐哭泣的郡主,又看看面容沉静的梁谦桐,花绿芜简直头都大了,赶紧跑了出去。 是女人基本上就爱八卦,尤其是感情方面,你不让她说能憋死她。晚上,跟罗钰躺在一起,花绿芜忍不住悄悄跟他说私密话:“你说梁谦桐是不是觉得自己年纪大,有点儿自卑?或者,他是嫌弃郡主……” 罗钰揽着她的肩膀,慵懒地说:“绝不会。清河王性格高傲,根本就看不上自卑的人,更不用说引为莫逆之交,同样的,他也绝不会瞧得起迂腐的人。” “那梁谦桐为什么不能接受郡主呢?郡主那么喜欢他!对他那么好!” 身为女人,花绿芜当然站在昌乐郡主这一边,对梁谦桐简直恨铁不成钢。 罗钰显然没有这样细腻的感情,只皱起眉头,不满地说:“你管他作甚?在我身边你能不能不要提别的男人?!” 说完就翻身欺压上来,成功堵住她的嘴。 ——喂!脾气霸道的小气货~~!!(╰_╯)# 接下来几天,郡主药力未过,整日半睡半醒。这次耗费太多精血,虽然记忆逐渐恢复了,但是没有一年半载,掏空的身体怕是不能复原。 第六日,梁谦桐给花绿芜一个小匣子,请她转交罗钰。 罗钰打开匣子一开,里面躺着薄薄一本小册子。上面覆着一张纸条,字体端正清秀,写着:“大恩无以为报,谨呈侯爷御览。” 罗钰拿开纸条,打开小册子,一页一页翻了起来。刚看到第一页,他的脸色就变了,越往后惊容愈盛。 花绿芜大眼睛眨巴眨巴,心痒痒地像小猫爪子在挠,围着罗钰转圈圈,口水滴滴地问道:“是武功秘籍吗?” “不是。” “是银票吗?” “不是。” “是大宝藏地图吗?” “不是。” “该不是他只写了几首感谢你的酸诗?”花绿芜很惊奇。能让罗钰动容,这诗得感人肺腑到什么地步啊? “当然不是!”罗钰已经看完那本册子,表情高深莫测。深深凝视花绿芜半天,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声如洪钟,好像整个屋子都震颤起来。 花绿芜吓一跳:“你疯啦?!” “梁谦桐给我的是白竺国御敌要塞的军事布局图!”罗钰一把抱起她,转了两大圈,又在她嫣红的脸蛋上狠狠亲了两口:“这是清河王生前亲自布置的防御图,我一直梦寐以求,却派了无数的细作也没有弄到手的好东西!” “啊?”花绿芜直接懵了:“他怎么会有这个?他不是个诗人吗?这种地图应该是军方绝密吧,就算他是王府司马,毕竟是文职,清河王怎会泄露给他得知呢?” “人不可貌相,看来咱们之前都走了眼了!”罗钰笑吟吟地说:“见了这册子,我才知道梁谦桐的真正身份!” “清河王戎马一生,威名赫赫,在他身边曾隐藏着一个智慧过人的蒙面谋士魏骞,一直为他出谋划策,立下彪炳战功,但此人却淡泊名利,不以真容示人,亦不肯接受朝廷的封赏。泰丰十二年,南疆平叛,清河王载胜而归,麾下皆受重赏,彼时潘老将军是清河王手下重将,也在那一战积累功绩,被皇帝赐封忠勇侯。” “原来潘毅之的爹是跟着清河王打仗才发的迹。清河王要知道潘毅之怎么对待他闺女的,一定后悔死!”花绿芜恍然大悟,更鄙视潘毅之了,又道:“你的意思是梁谦桐和魏骞有什么关系?” “梁谦桐和魏骞应该就是一人!” “什么?!” “你听我说。那次封赏,魏骞本是功劳最大的一个,却被清河王上报殉职。外面不少风言风语说魏骞因功高震主,被清河王害了。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因为清河王生性高傲豪爽,并不是这等心胸狭隘的小人。彼时他却任由众人猜测,并不出面澄清,因此反而在众人心中坐实了这个说法。” “你是说魏骞诈死?” 罗钰点头道:“此事过了不久,原本籍籍无名的书生梁谦桐就在都城声名鹊起,并且受到清河王的青睐,招入府中官居司马。此人一向深居简出,平日也只爱诗词歌赋,弹琴下棋,除了管理王府内各项事务以外,并不涉足朝堂。因此众人都以普通书生才子视之。只是他若真是如此,以清河王的性格,就绝不能让他接触到这些军事绝密!况且这防御图细致入微,颇有章法,倘若不是亲身参与修建的人,是绝不能临摹地这么详细准确。” “没想到清河王清高一生,却瞒骗了世人!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这金蝉脱壳才得以归隐的谋士,是恨极了宁王,要向东海投诚啊!” 看着罗钰,花绿芜满脑海就俩字不停循环——赚了赚了赚了…… 罗钰格外温柔地说道:“糖豆,你真是我的福将!多亏你救了郡主才有这个意外之喜。你要什么尽管说。” “你要非得给的话……我要银钱。”她抓住机会,还是很实诚的。 “要钱没有,用肉偿吧!”罗钰回答地特别干脆。 ——喂! 花绿芜简直想哭,罗钰现在为了让她快点儿怀孕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滚,床,单! 她感到前途一片黑暗…… //(tot)//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晚上7点左右更新下一章么么哒!默默滚去睡觉觉了= ̄w ̄=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十七章 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罗钰真是铁了心地要夺位。 梁谦桐投诚,罗钰大喜过望,当即请他出山作为东海侯府幕僚。 梁谦桐直截了当地说:“谦桐观察侯爷最近行事,请问侯爷是否想入驻皇宫,执掌天下?” “不瞒先生,这正是本侯现在的意愿。” “侯爷有此心愿,是否是想为先罗贵妃娘娘报仇正名?” “正如先生所说。” “既如此,以谦桐拙见,侯爷若想要达到目的,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和皇上恢复父子关系,日后好以皇子之名堂堂正正继承皇位。” 罗钰秀眸一睁,目露寒光,俊美的脸孔已经阴沉欲雨,梁谦桐泰然自若地看着他。 良机,罗钰怒气渐消,冷声道:“先生竟然说出这番话来,也不怕惹恼了本侯。皇帝害死我母妃三族,又数次派人加害于我,对本侯来说,父子亲情自断,君臣早成仇雠!本侯早已经发誓,此生绝不会向他低头!” “因此,侯爷是想要休养生息,养精蓄锐,日后仗着兵精粮足,长驱直入兵临城下,用以逼迫皇帝让位了?” “是!” “那么照这样推测,以后必定免不了一场大战。劳民伤财,生灵涂炭,千里饿殍,江山动乱。军士万千,马革裹尸成累累白骨,红粉无数,犹在东窗翘首企盼。白发翁婆惨失爱子,懵懂幼童伤其失父。”战争的惨状被梁谦桐全面描述娓娓道来,他的面容却平静地很。 “先生也曾是栖身军营之人,亦曾运筹帷幄,杀伐千里,怎得在本侯面前如此妇人之仁?况且朝廷视我东海如眼中钉肉中刺,此时不过是因久战东川,国力消耗力有不逮罢了,无奈之下方才与东海和平相处。倘若任朝廷恢复元气,无论皇帝还是后继之君,怕都会立即剑指东海,拿本侯之封地开刀!本侯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因此先下手为强,又有何不妥?!”罗钰有些听不下去了。 “侯爷误会谦桐了。所谓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战争灾祸本来就是难以避免之事。谦桐之所以说这些,并非沉湎于物伤其类,更是想要告诉侯爷一个后果,那就是‘民怨’!” “民怨?” “是!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梁谦桐淡淡道:“彼时战争一起,两方各自诩为正义之师,定会相互攻讦对方的不义。侯爷以子犯父,以臣犯君,兼之又是战争的发起者,无论如何都不能自圆其说,因此在道德民意方面就落在不利的形势。天下万事犹如舟船行水,顺流而下一日千里,逆流而上举步维艰。侯爷不得民意,则天下大才大德之人必定不愿意归附。而战争越惨烈,死去的人越多,民怨越加强烈,因此反抗侯爷的人必然越来越多。” 罗钰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梁谦桐又说:“以上只是其一。其二,天下人皆有恻隐之心,强者与弱者相搏,围观者必定是同情弱者。先前皇上对不起侯爷,白竺国的百姓都是同情侯爷与罗贵妃的。但自从朝廷与东川发生战争以后,国库空虚,将士耗损,内陆积弱,没有数年是恢复不了元气的。相比之下,东海富庶,兵精粮足。侯爷此时出手就是恃强凌弱。因此天下百姓反而会同情皇帝养子不肖。” “我猜朝廷此时必定会借机造势,将战争的发起责任完全推到侯爷身上。彼时百姓深受战争荼毒,受其蛊惑更会对侯爷恨之入骨!侯爷与罗贵妃娘娘的惨遇非但会遭到众人淡化,甚至会有人说罗贵妃生下侯爷这样的逆贼,正是祸国殃民的妖姬,皇上当初杀了她简直是顺应天意!她非但死有余辜,甚至应该千刀万剐,刨棺鞭尸,挫骨扬灰……” 罗钰忽然转身,一手紧紧掐住梁谦桐的脖子,咬牙狠狠瞪着他! 梁谦桐被掐得呼吸困难,一张温顺的脸孔憋得通红,那双清澈睿智的眼睛却仍是平静淡然的。 良久。屋里气氛凝滞地几乎一触即发!罗钰眼睛赤红,却渐渐恢复了清明。他一字一句低声道:“梁先生,本侯需要警告你,你我交谈之时说什么都行,却一不可以辱及本侯母妃,亦不可牵扯本侯妻子!”说完才逐渐松开手指。 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亲人。 梁谦桐纤瘦的脖子上乌紫的指印,掩面咳嗽半天,方才气息平稳。温声歉意道:“晚生狂妄,请侯爷见谅。” 罗钰负手走了几步,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半晌道:“你是个有胆识的,想必是在清河王面前亦如此。本侯自问心胸不会窄于清河王,方才一时气急,失礼之处还请先生不要介怀。若还有什么想法,一并说了吧。” “既如此,请侯爷恕谦桐妄语之罪。”梁谦桐乌黑温润的眸子看了罗钰一眼,果真继续侃侃而谈。 “根据前面的推测,侯爷若一意孤行,并不能达到为罗贵妃平反的目的,反而会使自己陷入不义之中。但此事换个角度,却并不难达成。” “谦桐希望侯爷与皇帝言和,父子相认,并不是让侯爷委曲求全卑躬屈膝。相反的,到时候我们要制造一个危急的局面,逼得皇上不得不来求助侯爷!让皇帝做出一些退步来求得与侯爷的父子相认!白竺当年提议与东川和亲,东川先帝身死国家大乱的时候,白竺却撕毁盟约趁虚而入,因此东川皇帝对白竺恨之入骨。这些年东川已经君清臣明,政通人和,恢复了元气。白竺却还积贫积弱,皇子争权倾轧,百姓疲惫不堪。这一两年,边境上的东川将士已经越来越频繁地向白竺挑衅,不出两三年,两国必然还要发生一场大战!而这场战争正是侯爷踏入朝堂的机会!” “朝廷既有带兵的汉王,皇帝又岂会病急乱投医。” “侯爷忘了一件事,太子殿下可绝不愿意汉王功勋卓著!” “彼时国破家亡的威胁近在眼前,太子毕竟监国多年,不见得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罢。” 梁谦桐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自信:“此事你我皆知,可天下人不知!天下都知道太子与汉王争斗,且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因此汉王因某种阻碍不能抵御外敌,众人会想也不想就把这责任归咎在太子身上,无论太子做与没做!连皇帝都会这么认为,这就是素行不良,人言可畏。” 罗钰凝视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汉王不能抵御外敌,自然灰头土脸。倘若太子因为内斗,而陷国家君父于险境,作为一国之君的父亲会多么失望。子因母贵,母亦因子荣,倘若太子受皇帝的训斥,身为太子生母的皇后又会是多么惶恐?!其实倘若她们没有权利也就罢了,因为没权利的升斗小民,再慌乱也只是闹点儿不着边的笑话罢了,有权之人的慌乱却能造成可怕的灾难。而当他们积少成多,一点一滴消耗掉皇上的亲情与信赖以后……这太子也就基本当到头了。” “太子与皇后乃是亲生母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太子受到多大的创伤,想必皇后都会感同身受。“ “且谦桐听说当年罗贵妃受冤之事,虽然最终是皇帝默许,先前却是受了宫人的挑拨,皇后的陷害。侯爷身为人子,断没有为母杀父的道理,但倘若皇后太子自取灭亡,侯爷又何乐而不为?天下人见了也只会说天理昭彰!罗贵妃得以正名,且仇雠自高处跌落,她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皇上当初遭受蒙蔽,到时理亏气短。侯爷不计前嫌,为国为民御敌,孝义之名高涨,兼之手握重兵。只要操作得当,便是父子相认,亦是皇帝迁就侯爷,而不是侯爷委曲求全。而只要侯爷得到正式皇子的名义,日后继承大宝就好办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罗钰在心里头咂摸梁谦桐的话,条分缕析之后,发现他的计策是顺应人心,环环相扣,不动声色而得以形势逆转,除掉大敌。因此更是佩服他的眼光毒辣,看问题之长远深刻。 罗钰不是犟地有些迂的那种人,相反,从小历尽艰难险阻,他的性格中很有见机行事的圆滑一面。既然用迂回一些的办法更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就不会为了赌一口气而硬是舍近求远,撞得头破血流。 罗钰心中大悦,能够得到这种人才,简直是意外之喜。 不过他心中还有一丝疑惑,便直言问道:“梁先生如此才华,罗钰实在不能明白,为何当初清河王还会身死?” “不瞒侯爷,当初谦桐看出朝堂危机,曾劝王爷起兵谋反,或者至少拥兵自重。”梁谦桐直言不讳——通过一番交谈,他已经了解了这位威名天下的东海侯爷的性格。聪明人眼里不揉沙子,最好不要在这位面前耍滑头。 “可惜王爷当时已经身患重病,无力起兵。他是用自己的死安了上面人的心,好留住谦桐与郡主两条性命。” 罗钰这才明白清河王身死的谜团,实在为这位豪侠高傲的王叔感到遗憾可惜。眼看梁谦桐面容哀伤,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人死如灯灭,你节哀顺变吧。王叔虽然英年早逝,但他一辈子纵情磊落,驰骋疆场快意人生,盛名亦得以流传青史。很少有人能活出他这么精彩的人生,纵早死,也是值了。” 梁谦桐深深凝视了他一眼,有些讶然,忽然淡淡苦笑道:“王爷生前曾说侯爷虽不是他亲生,性情脾气却最肖似他。听侯爷说了这句话,谦桐方才信了。”说至此,他忽然犹豫一下,霍得下定了决心,说道:“谦桐有一事想求侯爷。” 罗钰漆黑深邃的眼睛眨了眨,忽然笑道:“能让先生求本侯,想必是为了昌乐郡主妹妹。本侯可有猜错?” “侯爷一语中的。”梁谦桐说:“此事说来难以启齿,但侯爷必然已经知道内情,谦桐也就厚颜直说了。” “当日王爷托孤,郡主年幼。因王爷生前性格高傲,刚正不阿,又功劳太卓著,很是得罪了一批人。谦桐为了保护郡主,只能终日将她锁在清河王府的重重防御之内,除了忠勇侯府的少数几个同龄孩子,并不敢让她多有玩伴。昌乐在府中除了婢仆,只日日和谦桐玩耍,导致这孩子对谦桐依赖过重。后来太后召昌乐入宫相伴,谦桐鞭长莫及,但想必后宫之中,女眷为多,昌乐仍是轻易不能见到同龄男子……” 罗钰苦笑着摆摆手:“本侯明白了。这事儿你应当跟本侯夫人说。她最近很为郡主鸣不平,把你骂了个狗血淋头。本侯虽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事儿总归女人劝女人才有效,虽说本侯也算是昌乐的哥哥,但多年没有来往,也等同于陌生男子,实在不适合贸然前去劝说。” 梁谦桐也叹气,无奈道:“昌乐误把依赖当成男女之情,她年纪小不能分辨清楚。夫人又是个心软的,见她伤心也跟着难过,谦桐面对她们两个,现在无论说什么,怕都会被认为是推托之词。” “梁先生……” “侯爷?” “虽然你这么笃定,就不怕当局者迷?”罗钰本来对别人的感情不感兴趣,奈何现在花绿芜天天晚上在他耳边说,基于花绿芜描述的情况,他真的有些觉得恐怕不是郡主搞不清状况,而是梁先生不解风情了。 梁谦桐默了一会儿,脸色有点儿发白,却神情平静,眼睛幽黑如深潭:“郡主出身高贵,年轻美貌,心地和善,配得上任何一名优秀的年轻男子。谦桐今年已经三十七岁,并不能照顾她一辈子平安顺遂。且她现在年纪小,见识少,倘若谦桐能帮她渡过这个坎儿,日后想起年轻不懂事,不过付之一笑而已,总比到时候后悔莫及来地强。” “东海人才辈出,希望侯爷能引荐一些与郡主年龄相当的青年才俊给谦桐认识。王爷既然把郡主托付给谦桐,谦桐必然要尽力为之。” “好吧,只是郡主若是不愿意,你可别强逼她。”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罗钰还能说什么呢?只心想痴心郡主和铁了心认为郡主糊涂的梁谦桐,真是两头犟驴。 他倒是忘了当初和花绿芜闹别扭的时候了。 这世上哪有动了感情还不变成笨蛋的聪明人呢? 所以古语才言曰:关心则乱。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更新,后天晚上7点左右么么哒。不过现在发出的新章都通要系统审核,要是审核时间太久,大家一时看不见,也别着急哦。柳树觉得,无论如何,第二天的时候肯定能审核完吧……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十八章 梁谦桐回了宅院,首先去看望郡主。 解药起了作用,郡主已经记起了往昔的事情,只是身体虚弱,精神头不大好。看见梁谦桐进来,原本失神黯淡的大眼睛便燃起两簇喜悦的火苗。 “郡主,今日可安好?” 郡主点头:“我很好,梁叔叔,说了你不要再叫我郡主,你怎么又忘啦?”的确,名义上的昌乐郡主已经在都城完婚,现在真正的昌乐住在东海,便需要隐姓埋名。 “瞧我这记性!真是多年叫惯了,一时总改不了口。”梁谦桐也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宜云,梁叔叔今日要和你说些话。”郡主的小名叫宜云。 郡主不明所以,却习惯了听从他的话,便柔顺地答应,令丫鬟婆子出去了。 帘子一落,红门一关,内室只剩下两人对坐而望。外室的红泥小火炉上温着一把古朴的砂壶,药汁咕噜噜冒着小泡,氤氲一屋子淡淡的药气苦香。 郡主披衣而坐,膝上盖着薄被,这一段时间因为忧虑与病痛的折磨,迅速消瘦下来,猛地一看瘦骨伶仃。尤其是支撑着臻首的脖子,细瘦地让人害怕。 “梁叔叔,你要说什么?” 梁谦桐看郡主细瘦的形貌出了神,郡主只好微偏着脑袋先问。 “哦,”他惊醒,便转而看郡主纯真清澈的眼睛,温声道:“今日,我去了东海侯府。东海侯为人不错,胸襟、胆识、才略都是当今少有的,况且又两次三番救了我们的命,于是我便毛遂自荐,请求做他的幕僚,侯爷也答应了。” “这是好事!父王曾说,先生有大才,还说有真本事的人到了哪里都不会被埋没。”郡主笑起来,消瘦苍白的脸颊出现小小的酒窝。 梁谦桐愈加放柔了声音说:“既然做人家幕僚,就要花心思把事情做好。我初来乍到,要熟悉的人事有很多,想来最近会常常宿居东海侯府。陪你的时间少了,你可不要着急。就算我不在,也要乖乖吃药,每餐至少吃下一碗饭去。” 郡主轻轻抖了一下,脸色愈加苍白,乞求地看了他一眼。 梁谦桐佯装不知,仍温柔鼓励地看着她。 郡主眼圈有些红了,却习惯性顺从他,废了老大的劲儿,才“嗯”了一声。 “乖孩子!”梁谦桐赞许地拍拍她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小时候,她的长发乌密柔顺,泼墨一样。今日病容萎靡,低头一看,胸前垂落的发梢一片枯黄。 自此,梁谦桐归家的时间果然少了。 郡主的病一日好似一日,身体渐渐强健了,能下床走动一番。她年纪轻轻,却不像同龄人那么贪玩活泼,几乎从不出门,最多走到院落里赏一会儿花草,便又回转屋去。 一日日,除了吃饭吃药,看会儿书弹弹琴,剩下满满的时间无从打发,似乎只剩下“等待”。 等到梁谦桐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她木然的脸容上才忽然焕发出光彩,好像缺水濒死的小鱼忽然又被扔进了大海一样,一下子就活过来了。 其实她知道梁谦桐不愿意娶她——这让她很伤心。 但她又隐隐觉得,虽然不能称心如意,但倘若梁谦桐一直不娶妻,她一直不嫁人,两人就这么相敬如宾,相守着过日子也不错。 她想错了。 梁谦桐显然连这点儿念想都不肯留给她,梁谦桐迫切地想把她嫁出去。 前面说了,梁谦桐是个才华横溢的人,而且这人善于察言观色,很会揣摩别人的心思。这样一个人若有心,自然很容易交到朋友。在加上罗钰的器重,梁谦桐很快就成了东海侯府的重要人物。慕名而来的青年才俊一一被折服,常与其把酒论事,先是在侯府或酒楼里相聚,后来熟悉了,梁谦桐就开始把那些经过他甄别后的优秀青年带回家。 对外人,他称呼郡主为侄女。 喝酒论事时,他有意无意地叫郡主出来,与众人引荐。 郡主虽然面容清减,仍不失清丽,且弱柳扶风更加楚楚可怜。再加上身上多年熏陶出的恬淡高贵气质,其中不少青年都有些动心,以后再频繁来梁谦桐这里喝酒,就很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郡主开始自然不知,还为梁谦桐能交到这么多朋友感到高兴。但她不是个傻的,很快就发现事情蹊跷,于是心里头不安起来。后头梁谦桐再叫她,她就想法子推脱不去。 这日外头宴席散尽,宾客尽欢,郡主再次装病,窝在床上发呆。 梁谦桐进来时,她甚至没有听见声音,等他坐在床头呼唤她好几声,这才回过神来。 细瞧,梁谦桐神情憔悴,也是清减了不少。郡主心底更是发酸。 他们究竟为什么非要互相折磨呢? “听说你头痛?” “是。” “家里来了杨将军,他听说你不舒服,很是着急,立即就派人去叫他府上的医师。他家的医师在龙川岛是很有名气的,”梁谦桐温柔地说:“我虽然推辞了,但他的确很关心你。”他当然知道郡主是装病。 郡主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梁谦桐心底一沉,却又勉强笑道:“当然,杨将军虽然年少有为,武将总是难免强硬粗豪。李文卿书香门第,家学渊源,我仔细考教过他了,是个很有真才实学的人物,且性情温和大度,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听说他家里十分和睦。上回他偶然听见你弹琴,在门外站着听了许久,下雨了都不知打伞,也不敢惊扰你。呵呵,看来,他是能听懂你琴音的人。” 郡主心底发凉:“你让他在我屋外听琴?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和我说?你为什么不把他轰出去?” “宜云?” 郡主深呼吸一口气,忽然悲从中来,翻身背对着他哭了起来。纤瘦的肩膀一耸一耸。梁谦桐手无无措,只得笨手笨脚地拍她的背,反复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哭了?” 郡主忽然回身紧紧抱住他!梁谦桐手放在半空忘了落下,浑身僵硬地像一块木头。 郡主哭道:“我什么情况难道你真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作践我?!” 梁谦桐一抖,那声音的悲痛委屈居然像锋利的钢针,狠狠扎在他的心中。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强自笑着,哄孩子似的说:“我本不愿意说这件事,怕你伤心。今日既然你提起了,干脆说开。” 他想推开郡主,郡主死活扣紧了手指不撒手,于是只得抱着她说:“都是我不好,没照顾好你,反而叫你被人欺负了去!不过没关系。你不是说东海侯夫人曾经顶替你进了宫么?东海侯夫人自然和你一样,却能瞒过宫中森严的审查,可见她必是有办法的。到时候我们向她讨了法子,你自然还和小时候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郡主一边哭,一边捶打着他的背。 “怎么不一样?没人能看得出来。到时候你只需要找一个合心意的郎君,梁叔叔必想法子叫你们婚姻美满……” 郡主听得浑身发凉,猛地推开了他。 梁谦桐差点儿被她推倒,却没有生气,扶了扶椅子坐正了,依旧很温柔抱歉地看着她。 可那双充满了智慧的眼睛真的是在看她么? 真的是在看她白宜云么? 那为什么看不出她的痛苦,看不出她的卑微,看不出她的希冀?! “不,我不成亲!” “孩子话。姑娘长大了,当然得成亲。况且你父亲只你一条血脉,你要是不成亲,你们家的血脉不就真断了么?”他充满了耐心,循循善诱。 郡主身子一抖,苍白的脸上,眼睛像幽幽的鬼火,她绝望地叫道:“那你为什么不成亲?父王给你找了很多女人,可你都推辞了!” “我?我就是一孤寡的命,一直没遇到让我动心的人。就因为知道孤单的苦头,所以不想你也这样。再说,等你成亲了,了结了我的一桩心愿,对得起王爷的嘱托,我才能安心成家啊。” ——成家?他也要成亲?!她从未想到这两个字竟然有这样大的威力!像两把锋利的小刀,生生割开她的心! 嗓子眼有点儿甜。她把那口血又生生咽了下去,胸口憋闷欲裂,眼前一片乌黑。 “我知道了,让我好好想一想,你先出去吧梁叔叔。”这时候竟能如常地说出话,连她都佩服自己。 梁谦桐出去了。 她仰面躺在床上,睁眼到天黑。按时吃了药,吃了饭,等到了深更半夜,丫鬟们都打盹的时候,她悄悄起了身。 从桌上取了一张白纸,千言万语涌到心头,又好似空空荡荡,半天才流着眼泪写了一句: “梁叔,听父言,尓并不曾欠吾家恩情。”写完这一句,便搁笔,用镇纸压住。 附近便搁着古琴。想到梁谦桐瞒着她让别的男子听她弹琴,她心里恨,就找来一把剪子,把琴弦全都剪断了。 她心想,从此我既不嫁人,也不要再做你的累赘了。 守在宅院外围子的暗影发现一位姑娘在爬墙。这姑娘会些武功,身手还算利索,却又怎是他们的对手。 被擒住了,没想到竟然是昌乐郡主殿下。 郡主先是有些讶异,随即了然,沉声道:“你们是东海侯的属下么?不要惊动了里面,我想见见东海侯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更新,明天晚上7点左右。谦桐啊,乃醒悟吧~~!!(╰_╯)#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四十九章 花绿芜听了丫鬟的禀报,睡意全无,一下子跳下床去,踩上绣花拖鞋就往外跑。 躺在床上的罗钰一把拉住她,“总改不了这毛躁的性子!冻着怎么办?穿衣!” 花绿芜三两下穿好衣裳,罗钰也已经起身。 花绿芜说:“你也要去?” “大半夜的,你们女人说悄悄话去,我进去做什么?我在外头看会书,你早点回来。”罗钰挺无奈的样子,从床头捡起一本兵书。反正她不在身边,他也睡不安稳。 罗钰说:“昌乐这大半夜来,多半和梁谦桐有关。你脾气急,到时候先给我压着,可别煽风点火,把事情搞得更糟糕。” “那也要分什么事。他要是太欺负人,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郡主受委屈。否则人家大半夜干嘛来找我呀?”嘴上这么说,其实花绿芜还是把丈夫的叮嘱记在心里了。 小花厅四周摆着惟妙惟肖缠花枝的铜灯柱,分开的枝桠上没有点灯油蜡烛,而是镶嵌地一颗颗圆润的夜明珠。在这柔和的白光中,郡主垂首坐在那里,身形特别瘦弱。让人看了就心疼。 “怎么大半夜想逃走?是不是梁谦桐给你气受了?” 郡主听见声音,忙站了起来:“真是麻烦嫂嫂了,这大半夜把你叫起来。本来我想等到天亮再叫您的……” “没呢,我刚躺下,还没睡着呢,一点儿都不困。”花绿芜睁眼说瞎话,“再说我早就告诉你那边的护卫了,万一有什么事儿及时找我。” 她拉着郡主的手坐了下来。郡主的一双手冰凉,发抖。她的唇色也非常淡,好似浑身失去了血色。 “有话你直说,你究竟受了什么委屈了?”花绿芜见状赶紧轰走了丫头婆子,悄悄地问她。 郡主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强撑着说:“没什么。谢谢嫂嫂和哥哥照顾我这么久,我本想回泽州陪伴父王的陵墓……现在想来是很不妥的。昌乐厚颜再麻烦嫂嫂一次,您随便把我安排到哪儿住着吧,余生我为父王母妃日日烧香,也为您和哥哥祈福。要是梁叔问,您就说不知道。” 这话说得无限伤心,万念俱灰。 花绿芜心知不妥,连忙追问。郡主经不过她追问,终于哭着把事情都和她说了。把她气得脸色都变了,握着拳头捶桌子,骂道:“这梁谦桐!这梁谦桐!……我替你收拾他去!” 说着拍案而起,郡主忙一把死死拉住她。 花绿芜见郡主哽咽,满脸祈求,一时又想起罗钰嘱咐的话来,这才压着满肚子火坐了下来。 “郡主,要我说,你也别躲着了。东海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罗钰器重他,他的权利只会越来越大,你还能躲开他一辈子?” 郡主低声说:“那我也没法子了,只好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其实她屡次心萌死志,只是想起父王母妃,觉得不该这么轻易死了,才浑浑噩噩活着。 “活人当然要想活办法,别尽朝死胡同里钻!”说着话呢,花绿芜忽然冒出一个好主意:“哎,对了郡主!我这里有一种装病的奇药,吃了以后七天内,中者昏迷不醒,脉搏虚弱,眼看就是药石罔顾没救的模样,其实等吃了解药后立刻就会苏醒。” “不如你先吃了这药装病,咱们吓唬吓唬梁谦桐,叫他以后起码不敢再逼你,如何?” “这……” “这什么这?他叫你受委屈,就不兴咱们叫他着急?!”花绿芜越来越觉得这真是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听我的罢!不然你难受死他都觉不出来!其实梁谦桐也挺关心你的,就是没关心对地方。所谓危难见真情,巧不巧这次就能把他给掰过来了!” 无疑,最后一句话动了郡主的心,于是她不再说话,算是默许了。 花绿芜马上吩咐暗影再把郡主悄悄地送回去,又问:“那边没惊动吧?” 暗影答道:“夫人放心。郡主房里的丫头原是咱们东海侯府里的婢女。咱们遇着郡主的时候,怕捅出篓子,早派人知会这丫头,先叫她们不动声色瞒着,等上头做了决定再说。” “你们这几个做事倒很机灵。”花绿芜很满意,不愧是她手底下的人才!y(^_^)y 瞒天过海的一夜过去,第二天清早,是从郡主屋里丫头尖锐的哭叫开始的。 花绿芜被请到郡主府上,装作做样替郡主把脉,然后皱着眉头问:“怎么忽然病得这么重?究竟怎么回事?” 梁谦桐紧攥着一张纸,盯着死人一般躺在床上的郡主默然不语。 丫鬟玉蝉哭道:“全怪奴婢,怎么睡得这么死?!今早晨才发现主子穿戴整齐,就半躺在那里!”她指着门口,“人事不省的,浑身冰凉!也不知躺了多久!屋里头只有一张纸,奴婢也不认识字,就给梁先生了!”说完了又哭,还扇了自己几个巴掌! ——好演技! 花绿芜佯装发怒,把那丫头打发走了.梁谦桐盯着郡主,这才问道:“她怎样?“ 花绿芜怒道:“她怎样你看不出?!唉,我也无能为力了,只有集齐东海名医会诊。瞧她这病入膏肓的模样,看能不能挺过七天吧!” “什么病,能一夜重成这样?!” “还能是什么病?!我倒要问你呢,梁谦桐!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给她气受了?”花绿芜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他,怒道:“先前我好容易将郡主救了回来,好好一个人交到你手上,这才几天就变成这半死不活的模样?!” “她这样子倒也好猜测!本来就身子虚,又加上长期心中郁结,积压日久,这模样肯定又是受了什么憋屈,四下里一夹攻,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可不一下子就垮了!” “你趁着现在好生看看她吧!也不知还能看得几日。” 花绿芜怒气冲冲地出去了。床前只站着梁谦桐。 郡主双眼紧闭,脸颊苍白,呼吸微弱地犹如风中摇曳欲灭的烛火。小白猫熟门熟路地跳到床头,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舔她的耳朵。她一动不动。 梁谦桐坐在床上,摸索着握住她冰凉的手。 “我不信。这不可能。是你和花夫人在骗我。” 府邸关门谢客。 府邸开始迎接一拨又一拨的大夫。有官府的,有江湖的,东海侯夫人的确有本事,短短三天,小小的宅院里大夫多的几乎可以举行一个杏林大会。 梁谦桐一直守在郡主床头,亲眼看着他们诊治。 大夫有年纪大的,年纪小的,每一个都是进来时自信满满,出来时愁容满面。 “对不住了,在下才疏学浅,您另请高明吧!”每一个大夫最后都说了这句话,满盘子诱人的诊金,被推过去又退回来,三天后,一锭未少。 梁谦桐不信,一直不信。可东海侯夫人已经放弃的模样,竟然已经开始张罗着准备后事了。 这天傍晚家里来了几个陌生女眷,手拿软尺进来郡主的卧房。 “你们要做什么?” “回这位爷,东海侯夫人派我们过来给这里的姑娘量尺寸。” “量什么尺寸?”他迷惑了。 “这……“几个妇人相互看了看,一个年轻的走出来说:“您也别忌讳,这不是赶紧给姑娘做几套衣裳,省得到时候没装裹么。一时找不着合适的衣裳,总不能让姑娘光着身子走啊。” ——装裹!梁谦桐楞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像被针扎了心! 死人才要装裹。 郡主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三天粒米未尽,可不就是快要死了么。 这事实摆在他面前三天,他却一直坚定地不相信。可现实却由不得他不信,就像是在坚硬的壳子上敲裂一条缝。 “滚!”他勃然大怒。 “哟,爷,东海侯夫人吩咐了……” “滚!滚!滚!!你们都给我滚!” 明明三天没吃两顿饭的人,于愤怒中却生出惊人的力气。梁谦桐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失态过,推推搡搡把人全撵出去后,砰地一下紧紧关上门。 郡主依旧安静地躺着,无知无觉,无悲无喜,好像失去魂魄的玩偶。 梁谦桐过来握着她的手,紧紧地,忽然颤抖起来:“你骗我的吧……是不是?明天一早你就会醒过来了,是吗?” 他没有吃饭,坐在黑暗里,守了郡主整整一夜。 第二天的清晨,阳光透过窗格,映在郡主的脸上。 她的脸白得像纸,依旧安静地沉睡着。好像任何事情都不能再惊醒她。 梁谦桐痴痴地看着她。眼中睿智的光彩一下子暗淡全无。 他虽然还活着,虽然还在呼吸,看那神气却也像死了一样。他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睡觉,别人和他说话也听不见,一双充满哀愁的眼睛像是钉在了郡主身上。 罗钰抽空过来看了两回。见梁谦桐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又悄悄出去了。 “你也玩够了吧?梁谦桐给你折腾地够惨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给他个痛快吧,我还指望他给我办事呢。” 花绿芜哼了一声道:“这哪儿成?等我明天放大招。”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晚上不知道几点更新下一章么么哒~~应该会比较晚~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第五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十章 花绿芜够狠心,第二天直接叫人抬着一副大棺材进院子了。 棺材是用最上等的木料制成,木质细密,结实沉重。刷了数重漆,通体乌黑发亮。往地上一放,咣当一声,沉闷地叫人喘不过气来。 先往里头通报了,梁谦桐没出来。 花绿芜直接推开门进去了。 她还从没看见过这么颓废疲惫的梁谦桐。只见他坐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正紧紧握着郡主的手。郡主的手发凉,他就细心地替她搓手,朝她手心呵热气,这动作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好像会永无止歇继续下去。 丫鬟玉蝉眼圈红红地站在一边。瞧见原先的主子,连忙拉到一边,小声道:“从昨儿就这样了,本来那么聪明的一个大男人,伤心成这样,奴婢看了都心里难受。” “傻子,你忘了演戏呢!” “奴婢没忘!开始还觉得好玩呢,现在都不忍心看了。算了吧,夫人,您饶了他吧!他太可怜啦!”玉蝉说着就抹起了眼泪,抽抽噎噎的。 花绿芜叹道:“傻丫头,别哭了。你当我喜欢折腾他们玩么?梁先生这人太固执,非把日子往拧巴里头过,害的两个人遭罪。我这是好心,给他当头棒喝呢,让他知道他心里头什么最重要。吃得苦中苦,方享福中福!等捱过这两三天,他要是能想通了,才是苦尽甘来呢!要是这样他还固执己见,那我也没法子,只能劝郡主死心了!” 把抹眼泪的玉蝉哄走,花绿芜直接走到梁谦桐跟前。 “梁先生,东西都置办好了,请您上外面看看。” 梁谦桐没反应,好似聋了,哑了,根本没听见。 花绿芜也不废话,直接上前动手拽人,很是废了一番力气,才把他拉到门口,指着院子里的大黑棺材给他看。 梁谦桐这才回过神来。像被猛刺了一刀,浑身哆嗦起来,猛地扭头看花绿芜:“这是什么?!” “棺材。” “要棺材干什么?!她还活着,她还没死呢!!” 花绿芜看见那双要吃人的眼睛,直直地回望过去,冷静至极地问道:“她这样子,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我这个做嫂子的对她已经仁至义尽,该找的大夫都找了,她这病就是没救了,我又有什么办法?” “再说了,就算她活过来了,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你觉得她活得快活么?” 梁谦桐似乎已经完全呆住。 见状,花绿芜趁势追击,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大声问:“梁谦桐,你摸着良心好好想一想,你觉得她活得快活么?!” ——是的。她不快活。 梁谦桐眼前模糊了,恍恍惚惚回想起她瘦弱的身形。她的笑容总是怯怯的,抱歉的,祈求的。每当自己起身要走的时候,那笑容会变得越加黯淡。可他怎能不走?!每当他给她介绍青年才俊的时候,她总是抿着唇,小脸紧绷着,好像在说: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可他怎能不说? “我是为她好!为什么她不理解我的苦心?!”梁谦桐嘶吼起来。王爷将郡主托孤给他,难道他不该尽心尽力为郡主的后半生打算么?他理所当然应该规划出一条最通畅,最安全,最繁华富丽的道路,砍去路边的荆棘,填平弯曲的歪路,引导郡主一辈子顺心如意。 ——他是牺牲了自己的感情为郡主全心全意地打算啊! “她很理解你的苦心,所以把自己憋屈成这样!”花绿芜毫不客气地说,伸手一指躺在床上的郡主,疾言厉色道:“你为她好?!你仔细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吧!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这样真是对她好?!” “她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难道你不知道?” “姓梁的,你们这些谋士心眼太多了,肚子里的弯弯绕也太多了!你实在太自以为是!你明知道她喜欢什么,你却偏不给她!你让她受尽了委屈你还说是为她好?!看她为你伤神你是不是很得意?!” “她快死了,你心里难受么?可以前你逼她离开,她心里就不难受了么?” “难道对一个人好,就是故意让她难受么?” 一句一句的话,像一记记重锤,狠狠敲击在梁谦桐坚硬如铁的心上!硬壳子裂开一道道的缝隙。他半张着嘴,感到撕裂般的心痛,明明最强于辩论的人,此刻却丢盔卸甲,一个字都说不出。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滚而落。他忽然扶着门框,踉踉跄跄地跑了进去,撞翻了红木椅子,扑通跪倒在郡主床前! 郡主紧闭着眼睛,面容平静无波。 梁谦桐攥着她的手,将头埋进被子里,忽然无声哭了起来:“你恨我么?” 他浑身颤抖,说:“对不起!” “……我后悔了,宜云!” “晚啦!”花绿芜冷酷地说:“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让开。上回来量尺寸的人被你赶走了,今日无论如何我要先给郡主量一下尺寸。” 她从下人手中拿过来一段软尺。 “不行!” 梁谦桐大惊,猛地站起来护住郡主。那神情,仿佛这软尺就是地狱的勾魂使者,好像只要能护住郡主不做死人的装裹,郡主就会继续活下去似的。 “不行也得行,你早干什么去了?!让开!” “糖豆!” 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罗钰的喊声! 大门被打开了,一身黑色锦袍的罗钰,陪伴着一个白发白须,脸色红润的小矮个儿佝偻老头。这老头天生笑眯眯的模样,还是个道士打扮,稀疏的白发勉强梳成一个细细的髻,身上穿着杏黄色道袍。被身高腿长器宇轩昂的罗钰一衬,像棵矮墩墩的小歪脖子树。 花绿芜讶异地无以复加,半天才叫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来啦?!” 空空道人笑道:“怎么,不想看到我老人家啊?乖徒儿,为师看你骂人时中气十足,看来你的身体很健康很好啊。快过来给为师磕磕头,为师看你长高了没有?” 花绿芜只好上前跪下磕头。 她跪下去方和老道人高度持平。老道人笑眯眯地举手摸摸她的头顶,“很好,很好,这个高度正正好,千万别再长高了。不然你师兄和你站在一起不好看,人家会说我老头子收徒弟时很没有审美观的。” 花绿芜不禁翻了个白眼:“您老人家过来究竟想干嘛?” 罗钰咳了一声,道:“道长偶得了一颗起死回生的小还丹,听说这里的姑娘重病,好心送药过来,看能不能救人一命。” 白竺国人就没有不知道小还丹的。这种药本是国内千年传承的著名寺庙秘制,炼制百种药材方得一颗,武者吃了能增加内力,普通人吃了,只要没死透,不管多重的病都能缓过来。 梁谦桐这几天虽然备受刺激,但他本来就不是愚钝之人,相反还非常机敏。立即想到花绿芜的师傅岂不是比花绿芜更加神通广大,顿时心中重燃希望,赶紧冲过来拜谢叩首道:“多谢老道长慈爱心肠!道长悲天悯人,若能救这位姑娘出病患苦海,在下感激不尽!日后必为道长新建道观,重塑老君金身!” “咳咳,这人外表是个道士,其实是个贼。你的一番感激之心要付之流水了!”花绿芜凉凉地说。 “呵呵呵,不错不错,为师是贼,你是贼子贼孙。”空空道长丝毫不在意,依旧笑眯眯的。 身份被狂跌好几层的罗钰:……那他算什么?(━┳━ _ ━┳━) 小还丹名不虚传,药到病除。昏迷几天几夜的郡主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迷蒙的眼睛茫然四顾,便看到魂牵梦萦的那张脸孔。 “梁叔叔……”她只觉得好像睡了一觉,身子有点儿发虚。可他的神情怎么变得这么憔悴? 梁谦桐没说话,猛地一把抱住她!抱得很紧,很紧。 郡主流下眼泪,却觉得满满的幸福。 一屋子围观者悄悄地出去了。 院子里的伙计跪了一地,伸头探脑地,见着花绿芜赶紧膝行过来,赔笑道:“夫人,您看,这棺材您已经买了,这……” “随便拉哪儿劈柴烧!” 空空道长跳得老高,一下子扇她肩膀上,骂道:“这么好的木头,败家!” 花绿芜瞪他一眼,忍住了,对那不知该听哪个的伙计咬着牙笑一笑,说:“你要是听他的,找他要钱去!” “哟,夫人,小的明白了!听您的,劈柴烧!” 几个伙计赶紧收拾家伙,又把黑漆大棺材咣当当抬出去了。 院子立即敞亮一大片。阳光温暖地照着屋宇,桂花满树,香气四溢。乌云散尽了,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出了院子,美好被关在大门之内。 花绿芜一直忍着到了东海侯府,便回过身来伸爪子掐那老头。 “何不求,你胆子够肥的啊!敢打我,还敢叫我磕头,不过叫你装一下师父,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师父啊?!罗钰,你也眼睁睁看着他捉弄我?!” 那老头居然极为敏捷地躲开了。他虽然长得像个矮墩墩的歪脖子树,跳跃起来却像是最轻盈的小鸟。 “糖豆,他真是……” “师妹,师妹,休得无礼!”内院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花绿芜扭头一看,归来不久的何不求正小媳妇似的站在那儿,看那模样,扭着衣角着急地恨不得化身成锁链捆住花绿芜的手。 花绿芜僵硬地转过脖子。小胖老头坐在槐树枝杈上,两条小短胖腿一晃一晃,还是那么笑眯眯地:“徒儿,怎么,你要欺师灭祖,弑师犯上么?” 花绿芜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 罗钰爱莫能助地看着她。他也没办法了,那是他丈人爹。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入v,三更奉上,就算请假柳树也一定要码出来的。文案也放了公告,会倒v一部分章节,没看的请抓紧时间看,看过的千万别买重了。 总之,谢谢你们陪我走到这里!柳树保证,这篇文绝不会坑,也不会烂尾,会一直认真地写到最后! 所以请亲们不要抛弃我,鞠躬么么哒~~!!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第五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十一章 白竺与东川的战争,来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起因很简单。东川守军时常向白竺守军挑衅,一名东川守军强(暴)了居住在边境樊州的一名白竺女子,并杀害了她的孩子。她的丈夫伤心欲绝,舍命为妻儿复仇,偷偷潜到了东川边境内,用足够炸死一整个池塘鱼的炸药炸死了那名守军。复仇场面相当血腥,方圆十丈内断壁残垣,死伤无数,鲜血夹杂着呛人的火药味弥漫整条长街。同时被炸死的还有东川国靖安亲王的坐车出游的小女儿。 靖安亲王是东川皇帝的亲弟弟,镇守东川西线多年。位高权重,铁血无情,最为护短。 安葬血肉模糊的爱女之后,第二天就起兵二十万,进攻樊州! 这场战争突如其来,樊州方面措手不及。 樊州主将于鹏飞苦力支撑,奈何打不过人家,边境之战三战三败,眼看就要守不住樊州!于是赶紧八百里加急奏折求援,除了让皇帝从四周州县派兵支援,同时恳切请求皇帝令汉王白猛夺情起复,领兵抗敌。 消息传来都城的那一天,满朝君臣皆惊。汉王当即请命前去樊州。 皇帝有些犹豫。 太子与汉王争权夺利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汉王带兵,势力如日中天,举足轻重,连太子都要避其锋芒。皇帝培养太子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要把皇位传给太子的,因此战争结束以后,令于鹏飞接替汉王的军权,将汉王调回都城看管。这几年下来,才渐渐遏止了他的锋芒。 虽如此,皇帝却没有除掉汉王的意思。汉王的军事才能是不容否认的,论起领兵打仗的能力,白竺目前无人出其右。就说这个陈兵樊州的靖安亲王,更是汉王的老对手了,互相打了三四年的仗。虽说最后算是汉王败了,但那是因为天降灾祸,颗粒不收,后方粮草供用不上。是天之罪而非战之罪。 且做皇帝的,总有些亲情凉薄。虽说日后要传位给太子,内心深处总是不大情愿的。现在汉王太子争位,又加进一个宁王,成天斗得死去活来。他这个当爹的倒挺看得开,斗吧,斗吧,谁都斗不过谁,他这个皇帝爹就无比重要了,超脱其外,从而可以居中制衡。 现在把汉王放回樊城,无形中就打破这个平衡。 这小子不是前几年容易冲动的青年了,已经成长成心机深沉的猛虎,放虎归山总让人心里觉得不太妥当。 太子当然更这么觉得。 太子赶紧上前一步,朗声道:“父皇,儿臣以为樊州之战在于靖安亲王的雷霆之怒。听说靖安亲王这次擅自出兵,并没有禀报君主。且靖安亲王早年与东川君主素有嫌隙,我们可以派使者携重金前去樊州向靖安亲王请罪,同时派人去汉阳上表说明情况。毕竟这事儿的起因是在东川守军,且两国百姓都已经遭受刀兵之苦,想必东川君主不会不近人情。” “等使者来返一趟,樊州早已经覆亡!也许靖安亲王都能陈兵都城之下了!”汉王毫不客气地嘲讽。 “你危言耸听!” “战火迫在眉睫,岂能等人?!” 朝堂热闹起来,两边唇枪舌剑。 皇帝听地头痛,委实有些决定不下。正巧外头有送上一封信,竟是东川靖安亲王所书。信里言辞激烈,愤慨异常,声称自己本无意进攻樊州,只是想替小女讨回一个公道,没想到樊州主将竟百般推脱,不肯应承。 “樊州主将本是汉王白猛麾下,汉王狼子野心,为重掌兵权,坐镇樊州,竟不惜挑起战事!本王一清二楚,虽不愿受其利用,又安肯白白受此怠慢屈辱?!国君若想两国和睦如初,请速将害死小女之凶手阖族缉拿归案,交予本王手中,以慰本王惨死爱女在天之灵。否则,请令汉王执掌樊州,本王与之会猎边境,不死不休!” 看了这封信,皇帝汗湿重衫。太子再敲敲边鼓,汉王去樊州的事情就泡汤了。 当天夜里,汉王遇刺,重伤不起。 太子百口莫辩。 更糟糕的是,靖安亲王对樊州方面送过来的疑犯亲族执行五马分尸的酷刑之后,竟很不要脸地接着攻打樊州,连他的皇帝亲哥都管不了他。十月初,东川守军攻破樊州,邺州告急! 皇帝后悔至极,太子大呼冤枉。 “这靖安亲王,怎能这样诡诈悔诺,说话跟放屁一样,简直无耻!”皇帝私底下臭骂了靖安亲王一通,然后忧愁地问国师:“现在国家危急,如何是好?” 国师大人昨儿早就和重伤在床的汉王慎重商量了。两人的意见出奇统一,都是想请东海侯出山抗敌。原因有二: 第一,东海毗邻东线边境,且东海侯当年白手起家,统一东海,能力不用质疑,手底下兵精粮足,甚至还有神兵利器的西洋火炮,胜算很大。 第二,东海侯和太子亲娘仇深似海,宁王对东海侯恨之入骨。东海侯要是拒敌立功,这俩肯定得憋屈死。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重病卧床的汉王正好能借机缓口气。 国师就给皇上说了。皇上虽然有些拉不下脸,国事危急,也顾不得了。 xxx 东海。 罗钰看着满箱满盘的珠宝,嘴角一翘。对皇帝派来的使者说:“把这些东西都带走,东海不缺金银珠宝。” 使者愁眉苦脸,跪地苦苦哀求,仍被东海侯府的仆役赶了出去。 来串门的空空道长觉得有些可惜。何不求没出息,被珠宝晃花了眼,嘴角竟不小心滴出一串口水。眼馋地不得了,干脆出馊主意道:“师父,要不咱们挑几个顶尖的珠宝偷过来?” 空空道长绷着老脸没开口,偷眼瞅小徒弟花绿芜。花绿芜二话没说,柳眉一竖,杏眼一瞪,上前一巴掌拍到何不求背上,何不求哎呦一声,痛得直跳。 空空道长这才咳了一声道:“人家小罗见动乱将起,收留咱们师徒在龙川岛这安全之地,已经够意思了。你别眼皮子浅,给人添乱。” ——哼哼,姜还是老的辣!看这老道人的神情居然还挺正直。他才不承认他也挺对那珠宝动心呢~~o(︶︿︶)o 何不求讪讪地笑起来,偷眼看看罗钰,打哈哈道:“我就是说说罢了。” 花绿芜一巴掌把他打明白了。罗钰跟他皇帝爹置气,使者在东海丢了珠宝,岂不是打罗钰的脸。 使者没法子,哭闹哀求都打动不了罗侯刚硬的心,于是只好飞鸽传书,皇帝一看气得不行。 偏偏那边战事吃紧,不得已只好忍辱负重,再派使臣封其为王,好生劝抚。 罗钰冷笑道:“回去告诉皇帝,罗钰不缺名利权势!” 两次下诏,对方均不为所动。做儿子的这么不给老爹面子,皇帝简直憋屈死了!气得负手直转圈,先是忍,强忍,再忍,继续忍,终于忍无可忍,怒道: “他这是要朕把皇位拱手相让么?!” ——某种程度上,他真相了~~(━┳━ _ ━┳━) “这该死的逆子,当初一出生,朕就该掐死他!!”这声音咬牙切齿,充满了沮丧与愤怒。 国师咳嗽道:“皇上,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东海侯虽然不缺金银珠宝,不缺名利权势,但有一件事情必能打动他。” “爱卿是说……” “正是。东海侯的生母,罗贵妃所蒙受的冤屈,罗侯一定想替她昭雪。” “大胆!”那久违的三个字一出,皇帝忽然觉得满眼血光,苍老的脸孔骤然变色,手撑书案,几乎站立不住! 罗贵妃,那是一个美得令人窒息的绝色女子。罗钰出色的容貌多半遗传自母亲。她本是皇帝最心爱的女人,偏因太受宠爱,遭到后宫众人的嫉妒,被人陷害而死。 这小小的陷害简单粗暴而有效。有人在罗贵妃衣裳的熏香动了手脚。晴空之日,罗贵妃经过花圃的时候,一群颇具战斗力的蜜蜂围了过来。罗贵妃花容失色,躲闪不开,时任御林军统领的韩信陵连忙救驾。 这拉拉扯扯的一幕被皇帝看见,立即令他起疑。又有人故意煽风点火,说两人早就私下有染,甚至说连五皇子都不是皇上亲生,而是罗贵妃与韩信陵的私生子。 谣言越传越盛,越说越真。皇帝气炸心肺,嫉妒愤恨之火燃烧起来,简直可以焚天灭地!终于听信一面之词,做下了终其一生不能挽回的错事。 罗贵妃被赐死,屠灭三族。 韩信陵凌迟处死,断气前至少被割了三千刀,死状凄惨,令人不忍叙说。韩家全家也跟着陪葬。身为御林军统领的韩信陵武艺超群,既和独孤宇瞻有交情,又是皇子们的武学教习师傅,平日尤其赞许罗钰的武学天赋。罗钰之所以练成盖世刀法,就是悟透了他私底下给他的一本武功秘籍。 韩信陵的儿子韩善生本来是五皇子的陪读,从小和五皇子一起玩着长大的,是最好的朋友。当时只有八岁,亦被下牢处死。 整个悲剧里面,死了数百人,逃出生天的居然只有一个五皇子罗钰而已。 回想起这一切,皇帝扶案沉思,脸色灰败。这是他人生中所犯的重大错误,恨不得埋进陵墓里,永不记起。 “轰隆隆!!”外面忽然响起惊雷!不知何时已经乌云滚滚,天地阴暗。 太监总管褚鹤小心翼翼递给皇上一道加急密折。皇帝颤抖着打开一看: “邺州城破!惠州告急!” 惠州是最后的防御。惠州之后,一马平川,都城之前再无有利的关隘险阻! “请皇上以大局为重!”国师大人施压,干脆直接撩开袍子跪下来了。 好,好,好!老天竟逼着当爹的给儿子认错赔礼?!皇帝惨笑起来,望着外面乌沉沉的天空,心底一片荒凉。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六点左右会更新第二章么么哒~~= ̄w ̄=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十二章 东海。 罗钰仔细看了皇帝颁发天下,为罗贵妃平反冤屈的诏书。看了一天一夜,闭门不出。 何不求心善,推己及人,很害怕他饿死了,于是乎想冲进去探望表示关心。花绿芜没让他进去,她大概是最理解罗钰心情的人。 “算了,别打扰他,现在他肯定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 花绿芜站在门外守了一天,给了他足够的缓冲时间后,第二天清晨才亲手端着热腾腾的饭菜推门进去。 “好啦,总算替娘娘出了口恶气。过来吃饭。” 靠窗站在阴影处的罗钰回过头来,眼圈微红,俊美的容颜苍白如冰雪。 “皇后娘家多半被撸了官职下狱,却没有死一个人!死的全是无关紧要的小喽啰。哼,皇帝当年心狠手辣,这次倒是心慈手软!” ——不!他不甘心! “好啦,那可是死不认错的皇帝啊!能让他下平反诏书,承认自己的错误,已经难得了。”花绿芜把食盒放好,走过去定定看他一眼,然后温柔地抱住他——这男人站了整整一天一夜,骨头都僵硬了,浑身紧绷绷的。花绿芜把手伸到他背后,柔软的小手轻轻地摩挲他的脊背。 一种奇异的感觉击中了罗钰,让他忽然很想放声痛哭。他忍住落泪的冲动,紧紧地抱住妻子。 花绿芜低声说:“我知道你放不下心里的仇恨。你和娘娘实在受了太多的冤屈。但是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现在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了,你别心急,为了这种事情太过伤神。娘娘在天有灵,看见你这样,一定也会难过的。” “你也犯不着为这些小人生气!皇帝这次没杀皇后亲族的人,肯定是为了太子!他虽是一番好心,太子皇后可未必领情。只要受了惩戒,谁不怨恨呢?上行下效,一直作耗,他们迟早会把自己逼到绝路上去。” 花绿芜少说了一点。皇上这么做肯定也有和罗钰抗争的成分。这件事两人心知肚明,不必再说出来令罗钰扎心。 花绿芜软声安慰他半天,罗钰压抑的心情终于才缓和了许多。 花绿芜伺候他洗漱,两人一起用饭。 “惠州危在旦夕!今早备齐了兵马,我就要带兵前去惠州抗敌!” 花绿芜说:“我当然跟你一起前去。” 两人一向并肩作战,配合默契,是最好的搭档。 罗钰没有推辞,看着她点头,说,“这次我们背水一战,决不能失败,必须要一战功成,方能为日后的图谋做准备。昨日我已经下令整顿东海防务,这边妥当了。也知会了梁谦桐。他熟悉西线军务,这次必然也要带着他。” 新婚的府邸门前,还悬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 梁谦桐收拾行李要走,昌乐郡主已经换了妇人的打扮,看起来端庄秀丽,很有些舍不得他,流泪道:“尽心辅助五哥哥之外,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在这里等着你呢!” 梁谦桐抬起衣袖细心擦掉她的眼泪,柔声说:“你放心。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且我们受了侯爷诸多恩惠,这正是报恩的好机会。惠州之事虽然看起来局势艰难,幸亏先前早有预料,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事儿并没你想的那么危险。你且安心住在家里,为了你,我也一定平安归来。” 郡主闭上眼睛,两串泪珠从脸颊滑落。忽然踮脚亲了亲他的唇角。 梁谦桐一怔,温柔地笑了起来。 点兵之后,东海侯当众宣读圣谕,然后作了振奋人心的简短训话,随即开拔。龙川岛最大的码头上停泊着密密麻麻的特制大船,岸边将士乌压压一片,正整齐有序地登船。 送行的百姓摩肩擦踵,挥汗成雨,全眼巴巴地看着远处的码头。其中不乏有老人妇女哭泣起来。除了替自己家远行的男子担忧,更为东海侯夫妇牵挂。东海本是蛮夷之地,不通教化,海盗猖獗。在东海侯到来之前,这里的百姓朝不保夕,受尽了贫穷轻贱的折磨。那时候去内陆卖鱼卖虾蟹,都不敢说自己是东海的岛民,否则就会受到内陆人的轻贱,连鱼虾的价钱都要被人压低三四成。 这种苦日子延续了不知多少年,一直等侯爷执掌东海,肃清海盗,保证岛屿百姓的安全,又改造船只渔网,引进适合岛屿的蔬菜粮食,兴建学堂传播教化,这才让岛屿的百姓安居乐业起来。 包氏带着包崇礼也目送侯爷夫妇的离去。 包崇礼一声不出地看着,清澈的眼睛忽然蓄满泪水。 “娘亲,他们不会死吧?” 包氏低头看着拽她衣角的儿子,神情极其肃然:“不会死!他们绝不会死!他们会带着胜利回来!小宝,我们如今能做的,就是尽力搞好海货珍珠的贩卖,给龙川岛带来更大的财富,让侯爷夫妻后顾无忧!” “亲爱滴包夫人!原来泥也在哲里!幸灰幸灰!泥也是为侯爷阁下怂醒吗?!”怪腔怪调的男子声音热情响起,包氏护着包崇礼一回身,就看见一手拉着一个西洋国小孩的高瘦男子艰难地挤了过来。 “噢,买噶的!这里滴人真躲!兼直可以建造一个王国!”玛尔戴夫伯爵赶紧用细长的手臂将两个孩子拢到前面,这才掏出精致的细麻布手绢擦擦头上的汗,冲包氏和善地笑了起来。 包氏在钱粮衙门逐渐担任重职,接手了一些和西洋国航船的交易,因此渐渐认识了玛尔戴夫伯爵。作为钱粮衙门唯一的女官员,玛尔戴夫伯爵本来就对她另眼相看。加上几次生意谈判,伯爵使尽精巧的诡招,却被包氏一一识破,更在她深厚的砍价功力面前一败涂地丢盔卸甲。从此伯爵先生对包氏敬佩万分。 阿波罗是个有礼貌的小男孩,立即像个小绅士一样对包氏鞠躬。小富丽雅拉起洁白的裙角行礼后,脸颊红红的,抱着父亲的胳膊冲着包崇礼害羞地笑。 包氏母子也只好回礼。 包氏脸色不太好看。伯爵先生虽然对她大献殷勤,她却对他很冷淡。在包氏看来,西洋人金发蓝眼,长得就跟妖怪似的。而且她很受不了伯爵先生表达好感的方式,一个带着俩孩子的鳏夫,天天一束玫瑰花儿指名送到钱粮衙门去,不是败坏她名声么? 而且西洋人特别(淫)荡无礼。有一次这鬼佬喝高了,笑眯眯地竟想拥抱她!当时包氏直接怒了,也没趁手的武器,干脆脱鞋子抽他脸上,抽得这醉汉晃晃悠悠转三圈,最后竟钻到桌子底下去了!一屋子同僚都惊呆了,就这种巨大的身高差都能把人抽晕,活生生的母老虎啊!!第二天钱粮衙门就传开了她的彪悍美名!往常和她不对付的那几个主事纷纷夹着尾巴做人,从此看见她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包氏:……(━┳━ _ ━┳━) 简直无语泪双流!苍天呐!!就是因为天生一张大饼脸,所以她极力想做个温柔娴淑的女人啊~~!!她简直恨死这神经病鬼佬了!!(╰_╯)# 且事后这人竟还不收敛,脸红红给她道了歉以后,居然能厚着脸皮继续有事没事地围着她屁股后头转!! 包氏深呼吸一口气,稳住!稳住! 要不是碍于侯爷,这西洋鬼佬又人傻钱多方便她提升业绩,她早就花钱雇人套麻袋揍他一顿了!! 短短一瞬间,包氏内心跌宕起伏。玛尔戴夫伯爵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狂躁的情绪,笑得一脸开朗幸福纯真:“亲爱滴包,泥们侯爷阁下真是受挨戴!他滴确是个狠有魅力滴男人!” 包崇礼说:“我们侯爷当然是了不起的人。这次他去领兵作战,为他的父亲抵御外寇,我们都很担心,希望他能早日平安回来。” “噢!亲爱滴宝贝!你不用担心!侯爷阁下这次带了师尊火炮,他会战无不胜滴!” 十尊火炮?包氏母子互望一眼,心里头终于安定些了。 玛尔戴夫伯爵热情极了,等人群渐渐散去以后,极力邀请包氏母子去福源茶楼喝茶,富丽雅忽闪着翡翠色的大眼睛,也笑眯眯地看着包崇礼。 小包有点儿僵。 鉴于方才这西洋鬼佬说了句叫人安心的话,包氏这次倒没有什么抵触,正好也渴了,就挺痛快地答应了。 而远方蔚蓝的海面之上,舳舻千里,荆旗蔽空。一群洁白的海鸥在船队上空翩然翱翔,迎面吹来的冰凉海风中夹杂着海鸟清脆的鸣叫,好似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十点左右更新下一章么么哒~~ = ̄w ̄=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十三章 罗钰来到的时间恰到好处。 惠州差点城破。眼看形势危急,罗钰先下手为强,直接架起火炮,炮轰敌人后方!东川措手不及受到这等重创,后方将士顿时死亡惨重,前面因为混乱失去阵型。靖安亲王见此当机立断,东川迅速收拢军队撤退。东海援军一番砍杀之后,进驻惠州! 惠州守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厚重的城墙被敌人的投石机砸毁了多处,有好些箭垛都被砸塌了,墙上地面坑洼斑驳。城头守军死伤无数,活着的也衣衫破烂,满身血污。看到甲胄鲜明,气势磅礴的援军,许多士兵激动的流下了眼泪。 罗钰立即向自己的亲信将领下令,按照之前与梁谦桐商议设定下的最佳防守方案,每处墙头险要都驻扎足量的人手。 惠州主将陈熙肩头中了一箭,鲜血淋漓。他却不敢先行治伤,而是让亲卫搀扶着过来,苍白着脸给罗钰下跪行礼。 罗钰说:“陈大将军先下去治伤。圣上派本侯过来援助惠州,你我鼎力合作,打退敌寇便是,除此之外并不需要过多虚礼。” 陈熙谢恩称是。 罗钰带着一众亲兵朝城内走去。 亲卫扶着陈熙回去治伤,偷眼见左右无人,悄悄地跟陈熙说:“这东海侯爷真是傲慢!初来乍到也不问问大将军军情,自己瞎布置。” “放屁!你懂什么?!”陈熙冷眼看他,要不是肩头有伤,直接就一巴掌扇过去了!那亲卫吓得一缩头。 肩头又是一阵剧痛!肌肉收缩,弯钩箭头深扎肉里,陈熙疼的直抽冷气,嘴唇直哆嗦,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我方才仔细看过了,东海侯很不简单,布置相当有章法。” 这正是让人疑惑的地方。陈熙知道东海侯之前从未来过惠州,为什么却能对惠州城防了如指掌? 陈熙皱着眉头细思恐极,头痛不已,最后干脆直接抛开这个问题不想了。 妈的,现在保住惠州最重要!惠州守军早已经元气大伤,就算加上东海援军,整体人数也远不及东川将士。 幸而东海侯手底还有火炮。这是唯一的胜算!陈熙明白,仅靠自己,惠州迟早玩完! 所以现在只要能保住惠州,就算日后东海侯造反了他都不管!先顾着眼前吧! 下午陈熙拔箭裹伤,生生剜烂一大块肉,几次疼得死去活来!这人倒是能忍,晚上顶着发烧的昏沉脑袋,直接去东海侯的行营拜访。 陈熙开门见山:“侯爷,惠州的情形您也看到了,皇上既然派您来,那陈熙是绝对信任您的。只是陈熙身为惠州主将,担着惠州存亡的责任,现在我自己已经对惠州的守卫毫无办法,您今天要是不给交个底,陈熙今晚上得愁得睡不着觉。” 花绿芜做男装打扮的小将军,听这人说话这么直爽,扑哧笑了起来。 罗钰不动声色看她一眼,花绿芜翻了个白眼,又开始装锯嘴葫芦。 罗钰这才看着因高热不退,脸色通红嘴唇起皮病怏怏的陈熙,说道:“陈将军快言快语,本侯也就有话直说了。这次敌众我寡,想取胜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统一军权!惠州守军与东海援军合二为一,方能同心协力,力阻敌寇!” 这是要夺惠州军权呐!xx的!!瞧着这侯爷年纪轻轻脸皮白嫩,没想到竟是个皮厚的,这刚见面还真说得出口! 陈熙脸色大变,抬头便看见罗钰冷冰冰的眼睛。那目光既冷酷,锋锐,又志在必得! 四目对视! 恍惚间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熙咳嗽起来,苦笑道:“看来侯爷有备而来,怪道把惠州都摸清楚了呢!” 罗钰冷冷道:“东海未曾受过白竺的一丝恩惠。这次出兵为解惠州之困,白竺之危,已经仁至义尽!陈将军搞清楚,是惠州求助东海,而不是东海有求惠州!且本侯立足东海,并不贪图惠州兵将,只是形势迫人而已。现在东川守军数倍于我军,东海援军与惠州守军分开以后更加势弱,两军交战必败无疑!本侯败了,不过回东海而已。足下若败了,当今圣上安肯饶恕将军?!” 陈熙冷汗直冒。 花绿芜见他满脸冷汗,嘴唇灰白,咳嗽不止,便端了杯茶递给他,说道:“将军不妨想一想于鹏飞的下场。” 白竺军法严苛,于鹏飞守不住樊州,为逃避惩罚,阖府自杀。 陈熙眼皮一跳。这小将军的潜台词很明白,于鹏飞的资历可比他深厚多了,于鹏飞都家破人亡,他凭什么逃过一劫? 陈熙慢慢饮完那杯茶,将茶杯放在案上。瞬间已经下定了决心。 “今日没有侯爷相助,惠州早已经城破!陈熙也早该殉职!既然捡回一条性命,陈熙怎敢不知好歹,从此愿意交上兵符,惠州守军皆受侯爷的驱策!” “你竟愿意交出兵符?!”罗钰挑起眉头,和花绿芜迅速相望一眼,这可比他们方才要求的更进一步。 陈熙指指自己肩头的伤,自嘲道:“陈熙至少半月内上不了马,既如此何必尸位素餐?况且陈熙知道自己才能平庸,当初身体康健时也是被靖安亲王那狗东西打得节节败退。” “陈熙相信侯爷的本事,既如此,还不如全权交给侯爷呢,好歹能保住惠州,也算我对得起惠州百姓了!” 陈熙说完,果然掏出了兵符,交到罗钰手中。 这人做事倒是痛快。罗钰颇有深意地看他几眼。陈熙摸摸脸,嘿嘿一笑:“陈熙又不是绝色美女,侯爷这样看着陈熙乃是为何?” 罗钰笑道:“你交兵符交得这么痛快,为何不把你怀里的密信也掏出来?” 陈熙一怔。 罗钰嘴角一翘,悠然道:“皇帝的密折,太子的密信。” 陈熙半天没说话,惊疑至极的模样。半天才哑然失笑道:“侯爷真是神通广大!陈熙本以为这几封密信渠道可靠,无人知晓,没想到竟然都在侯爷的掌握之中!” 说完,摇头叹气,不可思议的从怀里掏出那些密信来,送到罗钰手中。 罗钰一一打开看来,果然不出所料。皇帝的意思是全力利用东海的力量御敌,尽量保存惠州的实力。太子则巴不得东海援军与东川守军同归于尽,最好连罗钰也死在那里! 罗钰看完只剩下冷笑。 花绿芜站在他身后一起看了,咬牙笑道:“当面求你出兵帮忙,背后搞这套。我真恨不得把这两封信做成告示贴在各大城墙门头上,好叫天下人看看,皇帝与太子的虚伪脸皮!” 罗钰还没说话,陈熙吓得站了起来,触动了伤口,疼得脸皮子直抽抽:“哎小将军,你要真这么做,那两位不能伤筋动骨,却能害死我了!” “我就说说罢了。” 罗钰问:“皇帝太子既然给你密信,你为什么不照着做,反而擅自将兵符给了我?” 陈熙叹气:“没办法。这两位爷站着说话不腰疼,侯爷您也看到如今惠州的形势,我要是照他们说的来,惠州必破啊!我陈熙祖辈住在这里,列祖列宗的坟头都在这儿呢,要是害他们被东川人刨了坟……我就是被人砍成肉泥也不敢死啊!” 罗钰一愣,花绿芜听明白最后一句话,悄悄给罗钰说:“他怕死了后那些老祖宗收拾他呢!” 罗钰:……(━┳━ _ ━┳━) 罗钰咳了一声,问:“那你既然自有打算,还把这两封信藏怀里干嘛?也不怕被本侯发现后迁怒你吗?” 陈熙说:“不想干嘛。家徒四壁,放别的地方不放心,皇上太子御笔亲书,烧又不敢烧。再说不是没想到您知道么?也算陈熙倒霉,点背到家啊!” “侯爷,你看在我交出兵符的份上,要是保住了惠州,等到了都城封赏的时候您好歹给我圆个谎,就说我尽心尽力陷害您了,不过是没陷害到,不然以后太子定饶不了我。” 这人坦坦荡荡,倒也真是一朵奇葩。 罗钰无语了,叫来两名亲兵道:“送陈大将军回去吧!” 等人出了门,花绿芜扑哧笑了起来。 “这人挺有意思,凭惠州守军能撑到现在也算是个人才了。既然你定不会有事,日后他一定处境艰难。既如此,你不打算趁这时机把他收到麾下么?” 罗钰摇摇头,说:“你看着这人粗鲁随和,其实很有自己的主见。他为了保住惠州,宁肯违背皇帝太子的意思。擅自给了我兵符,却并不借机投靠。可见虽然言语轻浮,却是个有骨气的。对付这种人,除非叫他心服口服,甘愿效力,否则是没有用处的。既如此,先用不着费心笼络,还不如顺其自然。” “眼下要紧的是对付靖安亲王。糖豆,你派人去叫梁先生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完毕~~!!下一章更新,后天晚上10点左右么么哒~!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十四章 这场战争,罗钰下定决心,必要取得胜利。 他一定要用一场鲜明的,举国关注的重大胜利,作为自己进驻朝廷的强力筹码。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比较双方的条件,这场战争要取得胜利并不容易。 别的不说,光东川守军剩余的人数就足以碾压他们了。通俗话来讲,就这种人数差距,哪怕对方统帅是个平庸之辈都不容易输。更何况对方的统帅可是历经百战的名将靖安亲王。先前樊州、邺州两战势如破竹,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实力。 而面对宝刀未老的靖安亲王与庞大的敌对兵力,惠州这方面的劣势明显,优势只有火炮。 威力巨大的火炮。 陈熙之所有痛快地交了兵符,主要就是看在罗钰有火炮。 可他不知道的是,十门火炮的炮弹却只有一百颗。先前为了力挽狂澜,保住惠州不失,罗钰一口气打出三十余颗炮弹。剩余的炮弹并不足以支撑很久。这件事陈熙虽然不知道,但是罗钰知道。而且用不了多久,起了疑心的东川守军也会知道,那时就必败无疑。 惠州微弱的优势就像捧在手心的水,随着时间的蔓延将在指缝间逐渐消失。 梁谦桐说:“此战不宜长久,若想获胜,必须速战速决!惠州之前差点儿城破,守军死伤惨重,所剩寥寥,因一连败退,守军早已经胆寒。我们的到来让他们在狂喜中生出希望,这希望会暂时支撑着士气不败。可若是时间拖久了,他们看明白敌众我寡,敌强我弱,失败的可能远远大于取胜的可能,因此就会重新受到打击,比先前更加失望沮丧。而这时候若士气颓丧,我们只有败得更快,死得更快!” 罗钰坐在书案边,双手交叉,目光冷冽。 “必须立即逼迫出全军的士气来!趁着敌人震慑于火炮之威,必须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要一鼓作气,直接把他们打败,打垮!” “哦?如何提升士气?看来侯爷已经成竹在胸。” “很简单。”罗钰缓缓说:“让惠州人觉得没有活路就行。” 一个不知从哪儿兴起的流言忽然在惠州守军中爆发出恐慌的情绪。 曾潜入城外的探子可以证实,东川守军毫无人性。靖安亲王因为爱女的惨死对白竺人深恶痛绝,所有落入敌手的白竺兵被刺眼割鼻,五马分尸!失陷城池大肆屠杀,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樊州、邺州尸横遍野,流血漂橹,徒留空城! 惠州与樊州邺州相近,三州内多有姻亲。不少惠州姑娘嫁到了樊州、邺州,也有不少樊州、邺州的小伙子在惠州娶亲生子。听闻这个噩耗,忽然知道自己远方的亲人惨遭屠戮,倏忽几日便天人永隔,简直举城皆悲,一夜之间,满州挂起了飘扬的白幡。 陈熙病中听到此事,简直忧心如焚,又赶紧来到东海侯行营商讨。 “本来就是敌众我寡,这种噩耗更是打击士气,恐有士兵畏惧出逃。” “出逃者,按军令处置即可,陈将军难道不知道军规吗?!”罗钰表情不咸不淡,说起话来不紧不慢。 ——xx!!你才不知道!你全家都不知道! 陈熙简直被噎得半死。他哪是这意思?!他是说现在谣言肆虐,惠州的百姓中已经酝酿起一种滔天覆地的可怕情绪!这种极其不稳定的,随时可能崩溃的情绪再不小心处理,也许就会出现无可掌控的变故! 罗钰什么态度?!难道他是被猴子请来的救兵吗?他这是在故意看好戏吗? ——这么想着,陈熙忽然又想起全白竺都知道的罗侯与皇帝爹不得不说的两三事,顿时怀疑起来! 这小子不会是故意不管吧?用惠州惨败的结局,搭上自己的东海援兵来报复他皇帝老爹? 这也太拼了吧?! 陈熙顿时觉得信错了人,萌生了把交出去的兵符再收回来的想法!罗钰完全没有给他妄想的机会,直接派人把他押解下去了! 陈熙:……Σ(`д′*ノ)ノ 事态越加恶化。 几十名逃兵的尸体被惠州的探子拖了回来。死状极其凄惨,血肉模糊,肢体不全,似乎被野兽咬噬过。这么多人,竟然连一个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来。 死!死!死!死亡的气息弥漫四周,铺天盖地。留在这里是死,逃出去竟也是死?! 百姓与守军几乎绝望了。不知何时,惠州竟已经陷入有死无生的地狱! 恐慌情绪已经达到顶点! 罗钰要的时机,到了。 校场。 罗钰身穿黑色盔甲,外披黑颜色绣金色蟠龙的披风,站在校场高台之上,威风凛凛犹如天神。 训练有素的东海援军身穿鲜明的盔甲,于四周严密守卫,校场中站满了衣衫破烂的惠州残军。校场之外,还站着许多腰缠麻绳,头蒙白巾的百姓。惠州生死存亡之间,他们已经没有了主意,只能流着眼泪,满怀祈盼的看着曾救助他们的东海侯爷。 有许多老弱妇孺已经跪了下来,流泪闭目,双手合十,喃喃祈祷。侯爷既然能救了他们第一次,她们希望能再次获救。佛祖保佑! 罗钰居高临下,扫视四周。那双犹如寒冰的眼睛,似乎看到每一个人的心里! 校场鸦雀无闻,只能听到风呼啸的声音, 罗钰开口,声音缓慢,低沉,而有力。浑厚内力使方圆十里俱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声音。 “敌人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无论投降与否!我们已经退无可退。” “为今之计,若想保住自己的父母妻儿,若想保住自己辛苦打拼的财产——” “抽出你们的刀!” 呛啷啷!!刀剑出鞘的声音络绎不绝。四周的东海援军都已经率先亮出刀戟! 被这股气势所感染,惠州残兵也开始有人陆续抽出兵刃。开始十个八个,慢慢地千个百个!雪亮的刀刃反射着耀眼的阳光,杀气纵横,寒气一片。 周围百姓看见这一片森然雪亮的刀光,有的大惊失色,脸色苍白,有的激动不已,双眼赤红!这情,这景,不禁令人心底战栗,油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敬畏之情。 紧紧握着刀戟的将士,心中的恐惧、哀伤、绝望、愤怒与杀气凛然的刀光缠绕在一起,竟奇异地滋生出一种力量。 ——怨恨的力量!求生的力量! 我们活得好好的,并没有暗害人,为什么天要降下这等滔天灾祸?!我们与东川毗邻而居,并未侵犯他们,为什么这群东川人一定要将我们折磨至死,赶尽杀绝?! 虽说靖安亲王死了女儿,但他不是已经杀死了仇家吗?!我们远在樊州邺州的爹娘亲戚犯了什么错?老老实实活了一辈子,却家破人亡弃尸荒野?!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他逼得我们走投无路,定要我们为他的女儿殉葬!既然他杀我们,我们就杀回去!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替远方的亲人偿命! 不知谁带头高喊了一句:“杀了靖安亲王狗娘养的!!” “杀了他们!” “杀了这群东川狗!” “杀!” “杀!” 恐惧,愤恨,绝望,在战栗的吼叫中酝酿出一种新的情绪来。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在将士含泪的双眸,颤抖的嘶吼中发泄了出来! 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 罗钰抽出斩鬼刀,漆黑的刀身嗡鸣作响,急于嗜血!绣金蟠龙的披风猎猎作响,他睥睨四顾,冷酷犹如修罗! “打开城门!弓箭手城头掩护,尔等与本侯一起,进攻敌营!!” xxx 靖安亲王一辈子没打过这种窝囊仗。 惠州一改之前的死守方针,竟自杀式地硬碰硬交战,一连三天数次强攻!所有的将士都赤红着眼睛拼了老命,简直一付同归于尽的狠辣模样!哪怕身中数刀,也要在临死前咬下敌人一块生肉! 东川守军虽然多,先前在东海侯手下的火炮强攻中刚吃了大亏,还心有余悸,恐惧胆寒,这士气就弱了两分。 再加上他们本来一路凯歌,势如破竹,如今初遇挫折,折了锐气,剩下的士气又萎靡了些。 而所谓战争,和夫妻相处之道有个相同点,那就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正如东川士气一弱,十分的实力只能使出七八分。而惠州将士抱了死志,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本来十分的力气能爆发成十二分。高下相形,强弱相较,再加上抽冷子火炮助阵,竟挟了一股逼人的戾气,逼得东川节节后退! “这东海罗钰简直是个亡命徒!”听了属下统计的士兵伤亡,再霸气的靖安亲王也觉得撑不住了。 “暂时停战!上书白竺国主,约定时间和谈!!”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更新晚了!o(>﹏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十五章 两国和谈,面对的又是东川靖安亲王,白竺来者自然也要足够重量级。 和谈的地点是在惠州。依照往日的惯例,惠州人猜测来者会是太子、汉王或最近风头正盛的宁王。没想到最后盼来的竟是忠勇侯潘维盛。这出乎意料的情况,不禁令惠州人议论纷纷。 随忠勇侯一同前来的除了他的儿子潘信之,还有国师独孤宇瞻的爱徒,东海侯的熟人独孤栖白。等忠勇侯正式见过东海侯之后,当天夜里独孤栖白便私底下前来拜访。 “恭喜侯爷立此不世功勋!” 罗钰说:“承蒙赞誉。独孤栖白,无数双眼睛盯着本侯这里,你过来拜访,不怕招惹是非么?” “多谢侯爷关心。栖白乃是白身,何惧流言?而且世人皆知栖白是在侯爷船上接回郡主,有此等渊源在前,就是栖白过来拜访,也没人能说些什么。不过我这次随忠勇侯过来,见惠州将士神情惊异,看来我们并不是很受欢迎。”独孤栖白淡笑着说。 既然对方说得如此坦率,罗钰也不隐瞒了,冷笑道:“他们没想到惠州的和谈竟不遵循以往的惯例,本侯却早已经料到如此。皇帝当然不敢让太子,宁王过来,本侯驻扎惠州,他当然怕他心爱的儿子们有来无回。” “这一点不止侯爷能看出,恐怕东川的靖安亲王也能看出。将皇子们之间的不睦毫不掩饰地展现在敌人眼前,说起来实在可悲。家师也曾劝过皇上,奈何他意已决,并不听从劝告。” “哦,国师大人竟为此相劝皇上?”罗钰挑起了眉头,明显有些诧异。 “侯爷不相信?是因为觉得汉王并不能从这件事得到好处?”独孤栖白反问。 罗钰定定地看着他。那双眼眸的神色毫无疑问就是默认。 独孤栖白摇头一笑:“侯爷,你终究不理解独孤家。独孤家虽然亲近汉王,但最重视的还是江山社稷。这是独孤家自从开国传承到如今的信念。哪怕皇上本人,在独孤家的心中,也不能和江山的稳固相提并论。” 罗钰的眼眸发出奇异的光彩。良久,忽然睥睨一笑:“怎么,你是在告诉本侯。只要本侯有利于江山社稷,你们独孤家甚至可以背弃皇上,背弃汉王,转而支持本侯么?” 独孤栖白毫不示弱地望着他,一双海蓝色的眼眸眨也不眨,微微一笑,一字一句道:“到时候,就要看侯爷的立场与本事了!仅看现在而言,独孤家当然更加支持汉王。” 罗钰自信地笑了起来:“很好,本侯期待与你们独孤家的合作。” 表明了立场,拜访到此结束。 独孤栖白临走前,提醒罗钰道:“忠勇侯此人正好和独孤家相反。他是忠于皇上甚于社稷的,此次和谈他奉了皇上的密令。等和谈结束的时候,他要回都城将这里的情况回禀朝廷。侯爷既然力阻靖安亲王于惠州,他断然不肯吃亏的,恐怕会在忠勇侯面前暗算侯爷,还望请侯爷早作准备。” 罗钰傲然一笑:“本侯知道了,谢你提醒。” “既如此,在下告辞。” 独孤栖白退出行营。穿过校场,经过手持刀戟守卫森严的威武将士,等走到大门的时候,正巧一个矮个儿小将军迈步要进来。 目光一交错,那小将军“咦”了一声,顿住脚步。 独孤栖白记性极佳,心中一动,这不是船上见过东海侯夫人吗?而那双大大的眼睛乌黑灵动,又像极了另外一个叫他暗自牵挂的人……他不禁脱口而出:“你是……” 眼看独孤栖白的眼神由疑惑变得惊异,又变得了然,那小将军——花绿芜下意识地摸摸自己脸,怕他贸然叫破她的身份,连忙含糊其辞道:“我是!” ——独孤栖白一共见过她两种容貌两个身份。一个是初见时素颜的“东海侯夫人“,一个是顶着昌乐郡主容颜的暗影首座沉鱼。按理说,他现在看到的是东海侯夫人。可那讶然的神色,实在有些让人不放心呀…… 独孤栖白深深地凝视着她,竟异常专注。蓝色的眼眸里蕴含着一种复杂地令她看不懂的情绪。现实也许只过了一瞬间,被那双眸子却好似看了千百日漫长的岁月。 在那种奇异灼热的目光下,花绿芜忽然有了一种错觉。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现在又蓦然重逢似的。 这种目光让她明白,他果然看出来了。…… …… 这小子好尖利的眼睛! 世上能看出花绿芜与沉鱼是同一人的可是寥寥无几。 独孤栖白微张着嘴,好像有很多话要说。等最后,却只艰难地问出了一句:“好久不见,你的寒病好些了吗?” “已经好了,多谢关心。”看吧!这句问话就是他看出来的证明!!现在的脸是花绿芜的脸,治寒病的可是沉鱼唉~~!! “那就好!”他重复了两三遍,声音渐渐低下去,那张俊秀的脸孔,神情复杂,忽然增添着几丝迷惘和消沉。 花绿芜道:“以后替我谢谢尊师!” “当然!” “你已经见过东海侯爷了吗?现在我要去见他!”花绿芜可不想一直这么傻乎乎地堵在大门口,遂随便找了个借口。 独孤栖白一怔,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挡路了。侧转身子让出道路来:“请!” 他的声音很古怪,似乎有些颤抖。 花绿芜顿时觉得很内疚,独孤栖白挺照顾她的,她却把人家骗了那么久。终于回转了身子说:“以前碍于情势,有欺瞒你的地方,还请你不要介意。对不起啦。” “……小将军说的哪里话,”栖白顿了顿,深呼吸一口气,忽然笑了起来:“小将军竟然跟着东海侯爷又来到惠州,感情如此深厚,看来传闻都是假的,难怪说谣言止于智者。” 那些谣言,当然指的是说东海侯夫妻不和的谣言。独孤栖白摇摇头,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于转身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晚上7点更新下一章么么哒~~!虽然柳树没有假期,但素祝大家十一快乐~!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十六章 东海侯罗钰要来都城的消息轰动了整个都城。 和谈结束,东川方面,靖安亲王同意退出邺州,樊州,原边境线不变。为此,白竺付出巨大的代价,赔偿大量金银财帛,原本不丰裕的国库更加捉襟见肘。 这种和谈结局当然不被白竺国内的清流接受,一时之间,群情激昂,大肆指责,甚至有少数人激烈攻击代表和谈的忠勇侯为卖国贼。远在惠州的忠勇侯听到这种言论,也唯有苦笑而已。明明是皇帝与朝廷权衡利弊决定的和谈条件,他只是执行而已,却代皇帝与朝廷受过,成了替罪羔羊,不得不横眉冷对千夫指。 “清流是宁王的人,他这是借指责父亲来压制太子。同时引起群情激愤,百姓怨声载道,连带惠州的胜利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好借以淡化抹杀罗侯爷的功劳。” 潘信之与父亲分析,他虽然气愤,却也不失冷静。 忠勇侯有些心灰意冷:“这话莫与第二人说!我们做臣子的,深受皇恩,唯有忠君报国而已。天子家事,不是我们能妄自议论的。为解君忧,受些许委屈也是应该。” 潘信之沉默半天,忽然冷冷一笑道:“我们肯受委屈,东海侯可未必!且宁王将手伸地这么长,为了对付太子与东海侯,连无辜的父亲都受到波及,他会对东海侯手下留情吗?同样,以东海侯的脾气,会忍让他吗?父亲!你看着罢!都城不久即将腥风血雨。” 忠勇侯无言以对,悲叹道:“兄友弟恭,何至于如此?” “有些时候,不是忍让就能换来友爱的。”潘信之就事论事。 潘信之没有猜错,宁王绝不打算放过他的五哥。 太子听到宁王造访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他刚吃了这弟弟的暗亏,自然不会好声好气,摆足了架势请他进来,满厅堂一付磨刀霍霍的模样。 宁王不动声色,给太子请安。 太子笑道:“你这清流的中流砥柱,不在国子监儒林学馆主持大局,竟有空儿上孤这里,还真是难得。” 宁王道:“皇兄,这次我来和你有要事相谈,请皇兄挥退左右。” 太子一怔,不禁环顾左右笑了起来,讥讽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宁王殿下是儒林领袖,君子中的君子,还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吗?” “这件事情和东海侯有关。弟好心来提醒皇兄。倘若皇兄不领情,弟即刻出府,去拜访汉王也是一样的。况且弟身体羸弱,皇兄不是不知。弟敢孤身前来,这里却是皇兄的府邸,守卫森严,一呼百应,皇兄难道不敢和弟独自相处吗?” “你说东海侯?!” 这可是太子最大的心病。因皇帝要请东海侯出兵惠州,他家的外戚至少一大半人被撸秃官职。娘家势力败落,皇后深受打击,几乎卧床不起。太子骤然少了许多扶持的臂膀,新拉拢的忠勇侯名声已经被眼前人搞臭了,自然也是举步维艰。 宁王不动如山,默然不语。他以强硬的态度表明,倘若不按照他说的条件来,太子绝不可能得到想要的。 太子拍手,挥退左右。 宁王这才微微一笑,开口道:“罗钰是弟与皇兄共同的敌人。皇兄想搞垮他,可否?” 太子道:“孤不明白六弟的意思。你若想和孤合作,先前又何必借用清流议论,将忠勇侯的名声搞臭?” 宁王道:“皇兄此言差矣。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皇兄与弟之间的小小不愉快,是不能和罗钰之间的深仇大恨相提并论的。弟先前也是不得已为之,罗钰这人奸猾,一直等到樊州邺州接连失陷才出兵惠州,力抗东川之后,他的名声已经太响亮了。不作出小小牺牲,怎能压制他如日中天的名声呢?” 太子拍案怒道:“可你牺牲的是孤的利益!” 宁王道:“皇兄莫怒,弟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弥补。” “弥补什么?怎么弥补?” 宁王道:“忠勇侯与东川靖安亲王和谈之时,靖安亲王极力称赞东海侯的智谋与功劳,父皇听了不太愉快。” 太子冷哼道:“这件事还有谁不知道?这靖安亲王也不是什么好人。他输了战争,就故意将罗钰夸到天上,极力夸大他的功劳,说什么惠州对罗钰感恩戴德,言听计从,只知有东海侯,不知有皇上。还说东海侯之所以能获胜,是因为惠州主将陈熙很快就将惠州军权交给了他。虽说是挑拨离间,不过这陈熙实在是可恨!” 宁王笑道:“其实靖安亲王也算帮了我们的忙。否则罗钰立此奇功,父皇不对他起忌惮之心的话,形势会更加不利。” “臣弟来此,就是提醒皇兄,趁此时机除去陈熙。惠州亲近罗钰的将领不可让其掌握大权,可将功劳簿略作修改,安排皇兄手底下的人凭功绩升迁。” 太子一怔,讶道:“你有此意,为何挑唆孤去,自己不去呢?况且修改功劳簿,岂能不留蛛丝马迹,父皇知道了,岂肯饶恕孤?” 宁王道:“弟在军营毫无根基,是以不去。皇兄怕父皇怪罪你,可见身在局中不自知。” “哦,你这是何意?” “父皇一向最重平衡。罗钰此次功劳太大,父皇对罗钰有素有心结,肯定要想法子压制他。而皇兄母族因罗钰之故,受到极大惩戒,父皇本来就有些愧对皇兄,所以这时候就算皇兄出手,父皇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皇兄不同于弟与汉王。汉王军方势力本来就大,父皇绝不愿意他再染指惠州。弟最近风头正盛,父皇绝不愿意弟更增添一重势力,所以这次的机会唯有皇兄合适,弟与汉王都争抢不来。” “罗钰倘若觉得不公,提出异议,我们大可以派人攻击他与惠州将领勾结。” “此事若成,皇兄能够提拔收服一批将领,也不算吃亏。罗钰在惠州势力大减,必与父皇更加隔阂,情况对我们更加有利。所以皇兄何乐而不为呢?” 宁王说得诚恳,太子有些心动。 “让孤考虑一下。” xxx 这条路注定崎岖坎坷布满荆棘,从一开始就不会一帆顺利。罗钰深知这一点,所以得知嘉奖圣旨的内容时,除了不耻朝廷的行径外,倒没有太过吃惊愤怒。 他不在乎,并不代表别人也不在乎。 陈熙以作战不利的罪名被撤职查办,不少作战勇猛的将领以同样的理由不予升迁,正如另一些功绩资历不够的人异军突起。太明显的不公平令军营的气氛发生急遽转变,暗潮汹涌中,原本细小的矛盾冲突被无限放大,一些既得利益者暗自心喜的同时,另一些被剥夺利益的人怒火滔天。 临行前一夜,东海侯行营被激动的惠州将领重重包围。开始震慑于东海守卫的森严,惠州将领不敢妄动,周围一片令人压抑的沉默。然后不知谁发出了第一声喊叫,随即群情激愤,场面难以控制起来。 “请东海侯替我们做主!” “侯爷,廖鹏欺人太甚,廖飞太冤枉了!” 廖飞是这次惠州反击战立下功劳最多的人之一,也是在这场战争中失去最多的人之一。他母亲早逝,父兄三人相依为命。父兄皆战死,活下来的唯有他一人。 廖飞有一个叔叔,两家颇有些旧怨。当年,叔叔仗着他母亲偏爱,分了绝大多数财产,娶了家世好的妻子,因此相比兄长家的穷困艰辛,叔叔家的小日子过得宽松富裕。叔叔又是个会钻营的,惯会踩高攀低,很有些瞧不上木讷的兄长家。兄长也因此怀恨在心,虽说两人是兄弟,平日关系比陌生人还不如。周围知道的人都为廖飞家里叫屈。 等廖飞长大从军之后,叔叔家的弟弟廖鹏也从军。两人自从军中相见就很有些较劲的意思。 廖飞性子随他父亲,刚硬木讷,不会花言巧语,但做事够义气,打仗够拼命,大伙儿看在眼里都十分佩服。 廖鹏来时就有些小少爷做派,功夫不够过硬,平日有些虚荣浮夸,但胜在嘴甜会钻营,家里有钱能送礼,因此虽然不如廖飞许多,职位升迁方面却几乎和廖飞一样。廖飞虽然不愿招惹他,他却时常过来找廖飞炫耀,不少底下的兵都瞧不上他的人品。 因此廖飞一直憋着一口气,从小看见父亲的苦楚,与自己兄弟承受的苦难,让他功名心极强,想要通过当兵获得升迁,好振兴家门,不再受叔叔家给的这口鸟气。 结果,这次他付出惨重的代价,打仗九死一生,立下足够的功勋,按照惯例足够升为偏将了,最后却莫名其妙地被功勋远不如他的廖鹏顶了去,他则什么都没捞着。 廖鹏还犯贱,专门跑到他面前得意洋洋地炫耀,说话连讥带讽。这一下气得廖飞气血上涌,当即不管同僚的劝阻,狠命和廖鹏打了一仗! 廖鹏哪里是他的对手,被打得鼻青脸肿,被人拉开以后就气急败坏地令手下亲兵抓住了廖飞,要用以下犯上的罪名砍了他! 这一下算是捅了马蜂窝! 处境和廖飞相似的人并不少,本来因为陈熙大将军被治罪,都不敢妄动,可廖飞的遭遇实在太令人同情唏嘘,廖鹏小人得志又太过可恨,于是一行人商量之后,就想过来求东海侯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晚上10点左右更新下一章么么哒~~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十七章 宋元庆是惠州代理主将,听到将士围着东海侯行营闹事,吓得心肝胆颤的。 这人倒也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个代理惠州主将来的路数不正,底下多有不服他的。平日大家都守规矩还好,现在闹得沸反盈天的,他去了怕只能是火上浇油,不仅管不了形势,还可能徒落羞辱。一个处理不好,牵扯到东海侯,把事情弄大了,别说没面子了,怕连全家的性命都要搭进去。 宋元庆思来想去,立即起身去大牢。 陈熙身穿囚服,倒没安上枷锁,正无聊地盘腿靠在囚室的墙根边,手伸进衣裳里挠啊挠。 宋元庆见到这一幕,偷声问看守:“他干嘛呢?” 看守说:“又搓灰又逮虱子玩。” 宋元庆是个爱干净的人,顿时感到很嫌恶,一条眉毛纠结地皱啊皱。 陈熙眼尖,看着他了,扬声打招呼:“哟,宋大将军,您来这里干嘛呀?” 宋元庆深呼吸一口气,尽力和善地笑着说:“外头出了点儿事,请陈大将军出去主持大局。” 陈熙哈哈大笑,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就知道迟早得出事!凭你可是压不住他们!” ——就算是实话,宋元庆也觉得无比刺耳。 “是,是,陈大将军就你能耐,还不是把自己弄到大牢里来了?”这么一想,宋元庆才心理平衡了。 他也不管陈熙听不听,絮絮叨叨地竹筒倒豆子,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然后令士兵开锁放人。 陈熙缩在墙根不想出去,他才不想做白功。况且一个人在大牢里好生寂寞,要是宋元庆捅出篓子也下大牢,他正好就多了一个小伙伴了。宋元庆虽然能力不行,却知道陈熙的弱点,就威胁他说:“你不出去也行,回去我就刨了你家祖坟!” 陈熙气得直跳脚,骂道:“好,姓宋的,没想到你这么无耻!” 宋元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老神在在道:“对,我就无耻,我不这么无耻,怎么能当上惠州代理主将?” 陈熙见他脸皮厚到如此程度,所谓聪明人不和脸皮厚的人一般见识,他就非常识趣地出去了。 宋元庆带着陈熙匆匆赶到的时候,那边东海援军已经把闹事的惠州将士控制起来了。 那些人虽然被捆住,刀戟架脖子上押在一起,仍有人声嘶力竭地喊着东海侯,有人不顾刀枪阻拦,瞅着空就想硬闯进去。 陈熙见状连忙上前逮住那小子,噼啪打了他两嘴巴:“你们吃了猪油蒙了心!你们是想逼着东海侯造反吗?!” 众人看到他,不禁一怔,那小子被揍懵了。回过神来激动不已,嘶声喊道:“大将军!你出来了!你要替我们兄弟做主啊!!” 陈熙叹口气,请求东海援军把惠州将士聚拢到一起。东海援军八辈子也没见过这种奇景,现在正牌的惠州主将宋元庆安心地缩在后面,跟跑腿小弟似的。身穿囚服,披头散发浑身冒着臭气的牢狱之人倒成了主事人。 惠州将士被捆得结实,杂七杂八聚拢到一起。夜深起风,挂在墙上的灯笼飘摇,昏黄的火光映得众人脸孔忽明忽暗。大家都情绪激动,满怀期盼地看着陈熙。 陈熙挠挠一头脏乱的头发,长长叹了口气,站在火光当中。 “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 蓬头乱发,囚服破旧,脸上脏污。浑身散发着一股酸臭气,也不知多久没有洗漱。 “狼狈吗?!” 陈熙又走到宋元庆跟前,也不管他的退缩挣扎,硬把他也拽过来了。宋元庆心里哀叹。 “这是惠州新任主将,宋大将军!你们看他穿得人模狗样,多威风!” 陈熙与宋元庆并肩而立。一个是威风的将军,一个是脏乱的囚犯,这画面对比如此强烈,简直刺目。 “是谁把我们变成这样的?!是东海侯吗?不!是皇上的圣谕!!” 陈熙冷冷地说:“你们这群糊涂蛋!惠州当初差点被东川人打破城门,是东海侯带兵救援了我们!不然我们全是奴隶,早晚全做了东川人手下的亡魂!你们跑到这里来闹什么?人家救了你们一次,你们却想恩将仇报吗?!” “我明白地告诉你们,惠州一概将士升迁惩戒全是朝廷派人决定的!东海侯爷的辖地是东海,惠州不在侯爷的管辖之下,战争结束之后,侯爷要还是继续插手惠州的军务,就是越权!一群吃人饭还翻碗底的王八蛋御史等着弹劾他呢!”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把你们弄成这样的是皇上,是朝廷!要找找他们讨理去,找东海侯爷干嘛呀?看他心善,心软,欺负人家?!” “大将军……!!” “我不是什么大将军!我现在就是一囚徒,比你们都不如!”混到如此地步,陈熙也难免有些伤感。一把将旁边的宋元庆推到前面:“他才是大将军!皇上、朝廷任命的惠州代理主将!虽然这家伙看起来就不怎么可靠的模样,不过你们现在有什么冤屈,都找他说吧!” “当然,他要是处理地不公,你们可以在心中痛骂他的祖宗八代!” “就知道你放不过我!”宋元庆还是一付笑眯眯和善的模样,这句话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声音低得只有陈熙能听到。 下面又是一片喧哗。无数不信任的目光投射到宋元庆的身上。这也是个顶替功劳上位的,跟廖鹏那仗势欺人的王八蛋是一伙儿的! 宋元庆张开手臂,佯作镇定,高声道:“请诸位将士放心!本将军必然秉公处理,不会偏倚!你们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下面又嗡嗡嗡一阵,有人试探着叫道:“杀了廖鹏!” “对!杀了廖鹏!放了廖飞!!” 宋元庆令亲兵将廖飞廖鹏带过来。廖鹏顶着个猪头脸,见捅出这么大篓子已经有些害怕了,唯有色厉内荏。廖飞低着头,神情极度阴郁。 宋元庆盯着他们堂兄弟半天,笑眯眯和善道:“廖鹏,廖飞是你兄长。兄弟之间哪有隔夜仇?不过是你哥哥揍了你一顿,难道你就非要杀了他么?” 廖鹏一听,明白了他的意图,当即跪下道:“大将军恕罪!卑职当时只是气急了,一时说的气话!卑职回去想通了以后,已经十分后悔,请大将军饶恕廖鹏的罪过,也放了廖飞吧!” 这人竟这么孬,下面的惠州将士顿时像拳头打进棉花堆里,那落空的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宋元庆心中大悦,笑眯眯和善道:“既如此,还不赶紧去找你兄长赔罪?” 廖鹏从善如流,赶紧起身走到被捆缚的堂兄身前,亲手替他解开捆绑。然后在堂兄冰冷的目光前弯腰作揖:“大哥,对不住了!看在双方长辈的面上,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廖飞木然不动,如一座亘古的雕像,冷冷地看着他。 宋元庆连忙高声道:“廖飞,你是当哥哥的。廖鹏已经向你诚心认错了,难道你竟然如此心胸狭窄吗?!本将军是看在你们兄弟打闹的份上,才没有判定你以下犯上的罪名,你不要辜负了廖鹏与本将军的好心!!” 廖飞握紧了拳头,眼睛一片死灰。面对目露威胁的宋元庆,和弯身作揖的廖鹏,终于悲凉至极地叹了一口气。 廖飞转过身环顾这被捆绑了一地的同僚兄弟,抱拳道:“多谢诸位仗义。你们都是受了廖飞的连累!廖飞光棍一个,也没什么向你们回报的!” 说完,竟笔直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碰破了,鲜血混着泥土,使木然的面孔变得格外狰狞。 然后他站起来,转身看着宋元庆,又看看廖鹏,低声道:“自己兄弟,何苦呢?!这事儿揭过去罢!” “好!”宋元庆立即拍手,然后指着廖家兄弟对下面的惠州将士说:“他们兄弟已经握手言和,你们还要在这里继续闹下去吗?!这次算是情有可原,本将军不予追究,你们且都快快散去吧!” “倘若再有下一次,本将军必按军法处置,绝不容情!” 这番话掷地有声。宋元庆威严地扫视四周,待大家都低下头去,才请东海援军放了被捆缚的惠州将士。东海援军看够了热闹,也没为难他。 “唉!这都是什么破事儿!!”一个惠州将士站起来,悲愤地看着廖家兄弟与宋元庆、陈熙,半天一拳头捶墙上,狠狠说出这么一句话。 剩下的惠州将士无比沉默,偶尔有人骂上一句脏话。 这件事居然就这么轻飘飘的结束。他们心中压抑的怒火憋着却不能发泄出来,那种愤懑简直无以言说。 廖飞不管众人目光中的失望,脸色木然,转身离去。 宋元庆终于松了口气。他表面上虽然镇定,实则已经满头冷汗。等驱散围观的惠州人,令人把陈熙押解回牢狱,宋元庆这才请东海援军通报,进去找东海侯爷赔罪,并且指天发誓,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无礼的事情。 罗钰神情十分冷淡,好像对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在意。 等宋元庆掏心掏肺表白了半天,好容易点头哈腰出去以后,花绿芜坐在罗钰身边,长叹口气:“这只老乌龟虽然暂时不处置闹事的惠州将士,也饶了廖飞,不过是碍于形势。等他以后逐渐掌握了惠州大局,今日闹事之人怕要再次遭殃。真没想到朝廷为了对付你,竟然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这些惠州将士白白拼死作战,最后却一无所得,未免也太过受委屈。” 罗钰说:“朝廷做的这种事情还少吗?东川和白竺一起历经战争,为什么人家东川复原地这么快,白竺却积贫积弱呢?还不是因为白竺的上位者争权夺利,相互倾轧,只顾维护自己的小小利益,却不顾百姓社稷大局,所以才造成这个可悲的局面。” 梁谦桐道:“侯爷说的没错!这种事情的确是白竺国的通病。不过这次惠州的事情闹得太出格了,惠州将士有一股强大的怨气亟待喷发,倒是可以被我们利用。朝廷想要割断侯爷与惠州的联系,想要淡化抹杀惠州反击战的胜利,我们自然不会令他们如愿。”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晚上十点左右更新下一章么么哒~~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十八章 花绿芜猜的不错。东海侯行营周边的惠州将士一一散去,各自回到行营以后,深更半夜忽然被闯进营帐的将士所抓,挨了一顿痛揍不说,还被堵了嘴,五花大绑投入大牢。 牢狱潮湿阴森。黑暗逼仄的空间里,只有小方桌上的一盏油灯发出昏黄黯淡的光芒。 今晚曾经闹事的将士被集中关押在最大的一间牢房里面,俱是鼻青脸肿,伤痕累累。昏暗中相互环顾,目光既是惊恐,又是无比愤怒。 牢头在栅栏外面甩着鞭子,来回走动,冲着他们傲慢地说:“上头有令,说你们这群混蛋不服管教,不守军规,擅自行动,闯下了大祸!眼下东海侯爷还在咱们惠州,所以暂时不处理你们。等侯爷远去都城之日,你们就等着上面的发落吧!!” 廖飞也受了不轻的伤势,胸腹被狠踹了几脚,断了几根肋骨。他忍着疼痛,拼命活动口舌,终于把堵嘴的白布顶开一些,这才挣扎着挤到前面,紧贴在栅栏往外吼:“你叫廖鹏过来!这是我跟他的恩怨,不关这些弟兄们的事!让他杀了我,放他们一条生路!!” 那牢头一鞭子抽他脸上,廖飞闷哼一声,半边脸已经皮开肉绽! “娘的!你什么狗东西,配跟大爷我说话吗?!!”说完从栅栏空隙里踹了他一脚,又打了两鞭子。 另外一个牢头皱起眉头,目露不忍,上前拦住他:“算啦,算啦,喝点酒吧。跟这些个人置什么气?”说着连哄带劝把还想打人的牢头劝走了。 统共四个牢头分别坐在小方桌跟前,桌子上面摆着一壶酒,四个小酒盅,跟两碟子下酒菜。其中一碟子炸花生米,另一碟子是烤羊肉。 廖飞浑身颤抖,挣扎着从地上又爬了起来,眼瞅着同一牢房被揍得惨不忍睹的同僚,心中悲愤至极,又觉得无颜以对,气急了竟拿头撞栅栏! 砰!砰!砰!鲜血顺着鼻梁流了下来。他也不觉得疼,继续撞,好像这栅栏是他的仇人! 先前打人的牢头一摔筷子,拿了鞭子就要起身。“没王法了你!!” 前头劝他的人连忙揽住他肩膀,笑道:“何必跟这种人生气?累了一天了,现在合该喝点儿小酒休息休息。” 另一人满面油光,一边啃着羊肉,一边说:“就是!想撞就撞,撞死拉到!别理他,咱们继续喝酒!妈的,这羊肉烤的真够味儿!” 默默吃花生米的那个黑大个牢头忽然叹了口气,悠悠道:“也怪可怜的,这些人。” “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也是瞎好心!”手拿鞭子的那牢头嗤笑:“有人天生贵命,有人天生贱命,从生下来老天就安排好了!譬如那廖飞和廖鹏吧,你看看!这个半死不活的疯样,那个也没出多大力气就贵为偏将!合该这个就是那个的踏脚石,一辈子没有翻身的命!” 这边吃吃喝喝,忽然从外头闯进一拨人来。 四个牢头全跳起来,手上还拿着兵刃呢,就看见新晋偏将廖鹏黑着脸匆匆进来。 拿鞭子那个牢头忙把未出口的脏话再咽进肚子里,廖鹏看也没看他们,急匆匆地就赶到栅栏跟前。 廖飞失血过多,头疼发晕。忽然见了廖鹏却像被五雷轰顶,顿时砰砰砰更加用力撞起栅栏来!鲜血四溅! “廖鹏你这个王八蛋!你不是说放了我们兄弟吗!你杀了我!杀了我!遵守诺言放了他们!!” 廖鹏皱着眉头,退后一步。 “哟,怎么跟疯狗似的?大哥啊大哥,怎么没有东海侯行营那里的威风啦?今晚上你还叫我给你磕头哩!” 一滴鲜血溅到他的牛皮半身铠甲上,廖鹏伸出手将那血迹抹去。 “本来还想找你算账的,看你这可怜虫的模样……啧啧!”他摇摇头,竟带有一些奇异的惋惜。然后环顾这一牢室的囚徒,悠悠道:“一群没脑子的蠢货!”说完,竟转身就走。 “廖鹏,你站住!你说,宋将军对我们会如何处置?!!”廖飞并不是个蠢的,见廖鹏这态度,就知道下令抓人的不是他。 廖鹏站住,背对着他说:“下辈子,你们都投个好胎吧!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们要有一丁点儿脑子,就不该触大将军的霉头的。” “廖飞啊廖飞,虽然我不喜欢你,好歹你也是我堂哥。你安心去吧。等你死了,我管你的身后事,年年都给你烧纸。” 绝望的灰色染上廖飞的眼眸。 xxx 东海侯起身前往都城的第二天晚上,惠州最大的牢狱忽然失火。 这种小事虽然在惠州掀起一番小小的波澜,影响力却并没有传到惠州之外。 花绿芜仍是小将军的打扮,天天围着罗钰转悠。此次罗钰进都城受封,花绿芜一点儿都没有以侯夫人身份进京的打算。 “要我以你大老婆的名义进都城,会遇到什么事情想都能想到啦~~!首先,要虚情假意地跟皇宫那群女人周旋!她们知道我是孤杆儿一个,一定少不了表面讨好,背过人就嘲笑,把我当成傻子一样戏弄。然后咱们这么多年没孩子,那些人红了眼睛也想给东海安插些内线,肯定上至太后,下至嫔妃,想着法子给你塞小老婆!我要是不答应,铁定一个一个又一个的小陷阱等着我呢!才没那么多耐心和她们周旋!” 罗钰说:“倒也是。你就当我的亲兵吧,天天跟着我,也安全些。这次去那边不是兄友弟恭的,少不了恶仗。再则,谁都知道你厉害。咱们夫妻一个在都城,叫人以为另一个在东海,仍能叫他们再加上一层忌惮。” 花绿芜忙说:“可上回不是遇见独孤栖白了吗?” 罗钰道:“少数人知道,和绝大多数人知道,影响自然不同。再说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你仗着是我的亲兵,来去自由,谁也不能限制你的行动,谁也摸不准你的行踪。独孤家虽然知道你在惠州,却不能确定你一定会去都城。所以独孤栖白掌握的消息对我们并没有多大隐患。” 罗钰握着她的右手:“此次去都城,虽然胸有成竹,我仍不希望你受到一丁点儿的损伤。” 啧啧,这小子的嘴巴吃了蜜么,怎么这么甜?! 花绿芜心中大悦,就差伸手摸摸他的头夸他乖了……她一个没忍住,居然真摸了!!跟摸小猫似的!! 罗钰敏捷地逮住她另一只手,亲了一下,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极为抱歉地说:“可惜现在不是生孩子的时机,否则明早必然叫你下不了床!” ——啊啊啊啊啊!!为毛这家伙长了一张正直的脸,却总能轻易说出豪放无下限的话呢?!! 花绿芜囧死了,顿时抽出手,啪啪打了他两下。 罗钰一个小擒拿,极巧妙地逮住了她的手,反手轻轻掐了两下她的小屁屁。 ——老夫老妻打情骂俏,拿肉麻当有趣。亏得没外人看见,否则一定被往日正直冷酷的侯爷震碎三观…… 进入都城前还遇到一点小小的麻烦。东海侯自带五千东海精兵,关卡处有点儿不敢放人。等禀报上头,一番奔波交涉之后,由于东海侯态度强硬,这些精兵最终还是一个不少地进入都城。 朝廷是这么想的。凭东海侯本人的武力值,他要是想玩个刺杀什么的,还真用不着这五千精兵,他自己一人就能办了。 再则,东川还在边境虎视眈眈。就靖安亲王那说话不算数的臭德行,朝廷一旦与东海侯闹掰,绝对会趁虚而入。 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反过来也是成立的。东川这大敌未除,竟成了东海侯最强硬的靠山,说起来也是可悲可叹! 罗钰带着五千精兵,大摇大摆地进入都城了。 都城的老百姓要疯了!! 出走多年的原五皇子迄今为止短暂的一生,历经种种磨难,其过程之跌宕起伏惊心动魄简直可以称为传奇啊!! 想当年宠冠后宫的罗贵妃忽然身死,三族被诛,菜市口喀拉拉砍了多少脑袋啊~~!!就剩一个小丁点儿,竟躲过浩浩荡荡的搜查和追捕逃出去了!! 一逃就是这么多年!而且越逃越精彩!一柄斩鬼刀平东海震八方,太平盛世里竟硬生生叫他盘踞了这么大一块儿地盘,朝廷越打他越强,朝廷越打他越强,直至到了如今,竟然形势逆转,朝廷竟然求着人家帮自己打敌寇!!现在还恭恭敬敬地请人家进来进行封赏~~!! ——一个逃犯的华丽转身!! ——一个凭空出现的英雄!! ——这是怎样逆袭的人生啊!太励志啦!! 而且,最主要的是!!——罗侯还是超级美男子!! ——他还有一个倍儿凶悍的老婆!! ——他还怕老婆!! 宁王见了百姓热情之高,简直气得吐血!他虽然致力于淡化抹杀惠州反击战的胜利,但万没有想到百姓们对罗钰的关注度竟如此之高。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宫宴!明天晚上十点左右更新~~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五十九章 东海侯罗钰被封为秦王,赐秦王府邸,昭告天下。流离在外十七余年的五皇子终于与皇室恢复亲情关系。 赐封诏书一颁下,朝臣同贺。当天即举行迎接秦王殿下的太平宴。太平殿上,美人歌舞,珍馐美食应有尽有,场面端是喜庆热闹。 皇帝看着下面端坐的秦王,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这儿子给了他侮辱,也带给他胜利。况且十七年没有相见,当年粉雕玉琢的孩子已经变成英武逼人的青年,举手投足间难掩通身的霸气。作为一个父亲,他对他心存愧疚。但作为一个君主,这样出山猛虎云中蛟龙一般伟岸的儿子,又岂能不引起他的忌惮之心。 ——这忌惮是很对滴…… 太子与宁王,对不远处的老五就是满满的敌意了。这个像野草一样,在外拼搏挣扎活下来的兄弟,现在竟如此夺目,让人恨不得立刻毁了他! 汉王重伤未愈,仍坚持着来参加太平宴。桌上暂时以茶代酒。重伤折磨得他异常苍白消瘦,一双眸子却还是熠熠生辉的,面无表情坐在那里,端庄稳重,不悲不喜。 至于其余几位才能平庸的皇子,并不敢多看罗钰,内心却对这位离经叛道的兄弟充满了好奇。 ——譬如都是同一血脉,他们在老子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这哥哥却能逼得老爹给他低头,牛啊! 在席的一众朝臣,因各自派系不同,对新出炉的秦王或喜或厌。但无论他们立场如何,秦王殿下高贵的气质,逼人的气势都留给他们极深刻的印象。 这也是太子和宁王最恨他的地方。除了仇恨,还有这一层原因。那就是这个人一出现,立即将他们兄弟对比得平庸了。而任何一个有抱负的青年,都不愿意忍受这种处境。 酒过三巡,场面正酣。 白竺朝宴上规矩并不严格,除了开始要端坐在位置上聆听皇上的圣谕,中场过后即可离开席位。喝了酒的官员都有些乐陶陶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谈笑风生,拱手作揖,看起来真是热闹。 诸位皇子也忙着和群臣交杯换盏,联络感情。 罗钰没有动。 虽然面前众人来来往往如穿花蝴蝶,他却端坐如初,一动不动。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冷面王会一直端坐到最后,倨傲得不理会任何一个人的时候。他却动了! 好像一个被御医判了终身瘫痪的废人忽然跳起来,用自己的脚走路一样,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无法掩饰自己的吃惊! 罗钰昂首,挺胸,目光冷清,旁若无人。就像走过自己后花园一样自在闲适。他端着盛满清酒的白玉酒杯,笔直地走到正和朝臣其乐融融的太子跟前。 太子母族倒大霉全拜罗钰所赐,太子看见罗钰走过来,简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整个人周身的气场一下子冷凝沉郁下来,刚才欢声笑语的群臣顿时噤若寒蝉。 太子监国多年,毕竟气度犹在。忽然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向罗钰致意。 “五弟立下奇功,孤还没有敬你一杯。说来咱们兄弟多年不见,父皇和孤都时时惦记着你,见你现在已经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孤真是心怀大慰!来,五弟,孤敬你一杯!” 说完,太子一伸手,将酒杯举到罗钰跟前。 ——噎死你算了!! 罗钰清冷的眸子平静地凝视着他,那种目光,就好像在看一个必死之人。任谁被那种目光看到,都要觉得毛骨悚然。 “不止太子时时记挂着本王,本王也时时记挂着太子,一时一刻不敢忘记。” 能把这么平常的一句寒暄话说得如此阴气森森的,估计只有罗钰了。他的声音简直如寒雪碎冰。 太子浑身一阵战栗。 砰!酒杯相碰,两人对饮完一杯美酒,罗钰耍完帅才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他身材高大,器宇轩昂,仍旧目不斜视我行我素的样子,周边众人或惊诧或了然的目光并不被他放在心上。 安静了片刻,宁王忽然站了起来! 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只有那种明知道自己会成为全场瞩目的人,才能有那样光彩自信从容的笑容。 就像先前一幕的翻版,宁王用同样的姿态笔直得走向他的五皇兄。这个曾经被他害过,他自己也深受其害的男子,秦王殿下。 “五哥,你敬了大皇兄一杯酒,我这个做弟弟的又怎能不敬你一杯呢?” 宁王说完,又认真想了想,笑道:“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我就祝五哥威名不堕吧!五哥,请!!” 任谁也不能说宁王殿下的语气不够诚恳,态度不够真挚。 宁王微笑着举起酒杯,等待罗钰的酒杯与之相碰。 罗钰伸出手,玉白颜色、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竟忽然覆盖在宁王的酒杯之上! “五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宁王脱口而出!周围也是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接着嘁嘁喳喳小声议论起来。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都有着相同的疑问。 旧怨难消,这,这是要打起来了么?不然弟弟敬哥哥酒,哪里有这么不给面子的? ——好吧,罗钰就是没打算给宁王面子。这场斗争,他抱着必胜的信念,却并不打算祈求任何人。尤其是他的敌人。尤其是宁王。竟用卑劣的手段陷害一个女子(昌乐郡主)而获取利益,这种人也配在他面前举杯! 罗钰按着那只酒杯,冷淡一笑。“宁王一向身子骨不好,喝酒伤身。你的心意我领了,请回吧!” 宁王苍白的脸色涨红,随即变得铁青。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他强行忍住怒气,争锋相对冷笑回去:“五哥,你离开都城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托上苍与父皇的庇佑,弟的身体早已经复原,已经不是当初的羸弱了!” “哦,是吗?恭喜!”罗钰说完,手指微一用力,玉杯顿时化为齑粉!惊呼声中,清冽的酒水淋湿宁王的手掌,吓得他猛然抽回手去!! “没想到这玉杯竟然这么不结实,轻轻一碰就碎了。”他说的是酒杯,一双清冷的眼睛却明明看着宁王这个人。 小样!敢在我面前横! **的手猛的攥起! 一个英俊的青年忽然冲了出来!谁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冲出来,因此在那呆滞的片刻,竟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稍微进行一些阻止。 罗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青年穿着皇子服饰,他认识他,正是前阵子被六皇子当成替罪羊的七皇子。本来皇上罚他禁足,不知中间又有什么变故,他竟然被提前放出来了。 只要看他愤怒的眼睛,就知道这个单纯热血的青年仍受六皇子的蒙蔽,竟然在这种场合替宁王殿下打抱不平。 “秦王殿下!”七皇子挡在宁王身前,直面对抗罗钰!这么欺负六哥简直太过分了有么有?!他要抗议! “六哥敬你的酒不喝,那么,你六弟和七弟共同敬你的酒,不知你喝不喝?!” 一只酒杯斟满了酒,高高举在他眼前! 这小糊涂蛋,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罗钰今天过来就是耍威风的,满朝廷都知道他和太子宁王不和,他才懒得装兄友弟恭。 “我一向不喜欢被人逼着喝酒。”罗钰一字一句地说。他的眼神忽然变了!那双眼睛骤然散发的杀气,竟好似能让人感到身处地狱! 宁王像是被浸在冰水里,浑身一激灵,立即拉着老七后退一步。 “老七,你别发疯!”他低声说。 老七直面那股慑人的杀气,浑身僵硬,忽然面露厌恶,飞快看了太子一眼,又看了罗钰一眼,那种目光似乎在控诉:“别看你们人模狗样的,其实都是一路货色!” ——毫无疑问,在他心中,唯有六哥是最重手足亲情的兄弟。 这“精准”的眼光简直让人跪了…… 花绿芜易容,装成一相貌平庸的亲兵,正和几个兄弟无聊地站在宫门外。里面歌舞升平,外头花绿芜呵欠连天。呵欠打了一半,忽然隐约听到前面有什么动静。等她放下手来,过了没一枝香的时间,就看见穿着京兆尹衙门捕快衣裳的一群人匆匆赶来,中间一个师爷打扮的山羊胡子老头,急得满头大汗,一再央求守门的御林军赶紧通报消息,叫京兆尹出来。 “是耽误不得的大事!西市那边已经闹大了……恐怕要上动天听!……” 花绿芜隐约听了几耳朵。 她的嘴角立刻翘了起来! 亲爱的皇帝,太子,军部的各位大爷们,吃了这顿太平宴,你们就等着不太平吧~~ 西市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当然知道。事实这件事情就是他们策划的。 惠州以廖飞为代表的被顶替功劳的将士,当时并没有被牢狱的一场大火烧死。罗钰从惠州留下一部分人,悄悄地把他们救出来了。这些人看清了宋元庆伪善狠毒的真面目,知道倘若留在惠州,迟早被斩草除根,于是在东海方面的帮助下,连夜逃离了惠州。 这群人死里逃生,失去了一切,且前途未卜,与亲人被迫分离,心中恨死了宋元庆和那群顶替功劳的混蛋。还包括颁发不公平奖惩圣谕的都城贵人。然后这伙人一合计,反正怎么着都是死,死猪不怕开水烫!倒不如来都城大闹一场,闹得天翻地覆也比现在憋屈死了强! 一场有组织有策略的告御状,就是罗钰送给都城的第一个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七皇子:世人皆醉我独醒…… 作者君:喂!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第六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十章 罪恶,终究会无所遁形。 太子听到西市的动乱消息,像被斧头劈中了身体。他立即将阴冷的目光射向罗钰。只有跟着罗钰这种离经叛道的人打过仗的家伙,才会变得这样胆大妄为。惠州那群草芥一样卑微的人,居然想要告御状! 告御状!这群连虫子也不如的人,来皇宫告御状!他们疯了吗? 京兆尹露出一丝苦笑。在太平宴上有太多的达官贵人,他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最被瞩目的一个。要不是七皇子多嘴问了一句侍卫找京兆尹大人有什么事情,他真希望自己耳朵聋了没有听见。 “西市那边有二十多人沿街敲鼓,说他们是惠州出生入死的将士,遭人陷害逃亡至此。他们状告兵部尚书闫大人任人唯亲,结党营私,陷害忠良。” “西市聚集了大量百姓,京兆尹府衙派人前去维持治安,没想到自称惠州将士的那些人武艺高强,当众拒捕,场面十分混乱,那群惠州将士声称要来皇宫前告御状!” 负责回答的侍卫相当尽职尽责,所以等他说完,先前嗡嗡嗡的殿堂立即安静下来,静得犹如死人的坟墓。接着,便是沸水开了锅! 兵部尚书闫大人立即翻身跪倒,对端坐在御座上的皇帝疾呼道:“臣冤枉!臣可以对天发誓,绝无这些刁民所说的恶行!还请皇上彻查到底,还臣一个清白!” 皇上脸色相当难看。他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前太子的暗中作为并不能全部瞒过他。可是基于对罗钰的忌惮,他默许了太子的行为,却没想到这儿子竟然这样愚蠢,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竟被人捅到大庭广众之下。 更何况今天是什么日子? 太平宴! 全朝重臣俱在,普天同庆和平的日子!这时候给闹出这种事情来,简直打脸! 皇上气得心窝疼,却不得不掩饰好情绪,沉声道:“爱卿起身罢!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你行端坐正,朕绝不会容许任何人污蔑朝廷重臣!” 闫大人叩谢皇恩,起身退回座位。 “卫昭!朕给你一千御林军,速去西市平叛,把这些造谣生事的乱民都给朕抓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过!朕要看看到底是谁指使他们做出这等可恶的事情!!” “臣遵旨!“京兆尹心中一惊,明白了皇帝对此事的态度。这分分钟宁肯错杀绝不放过的节奏啊~! “皇上,未经查证会审,就断定这些人是造谣生事的乱民,不是太过草率了吗?”卫昭还未起身,秦王罗钰忽然开口。好戏刚开锣,他怎会容许这群人偷偷给落下幕布,遮掩百丑。 “秦王,你安敢在父皇面前口出狂言!你忘了孝悌礼法了吗?!!”太子猛地一拍食案,指着罗钰气势汹汹。 “本王没有忘记。”罗钰冷淡地看着他:“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祖)曾云,国家的根基就是尊崇律法,若无证据会审,不得空口定人有罪。就算太子拿孝悌来压我,祖宗的遗训也是不能更改的。难道太子希望皇上违背祖宗的遗训吗?” “做儿子的岂能用这等口气同父亲说话?大皇兄愤怒的不过是这一点而已。”太子被噎得说不出话,宁王连忙帮腔。惠州的事情他也脱不了关系,他自然希望这件事情能定性成乱民惑众。 “弟真不明白五皇兄为什么对这件事紧追不放,五皇兄刚从惠州来到都城,难道五皇兄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吗?”宁王步步紧逼。倒打一耙,永远是搅乱浑水的好方法。 七皇子忽然跳了出来,他情绪有些激动,好像为先前罗钰对他和他亲爱六哥的轻蔑所引起的愤怒终于找到一个出口。七皇子指着罗钰问道:“六哥说得没错!秦王殿下,你先前不是在惠州么?我听说惠州将士与东海援军一心,共同抵御外敌,惠州将士对秦王殿下你都十分敬重。怎么你初到都城,所谓的惠州将士就闹出这种事情呢?这可是父皇为了迎接秦王殿下才举行的太平宴,怎么着也不能在这一天不给您颜面吧?哼,我看呐,这事儿要不是西市那群人冒充,就是惠州将士和秦王殿下之间有什么龃龉!” “说来说去,你们都是不想查。既如此,你们为什么不去改了祖宗的遗训呢!也省得让皇上背上不孝的恶名。”罗钰没被他们绕进去,他不浪费丝毫精力,只静静地看着皇上。 他知道能决定这件事情的人究竟是谁。 他知道刀子捅在哪里才能立竿见影。 皇上被逼得退无可退,悲怆而失望地看着他。 罗钰不动丝毫感情,同样望着这曾经让他悲怆失望的父亲。 皇上捏住御杯,那是一只通体碧绿,用一整块名贵的翡翠雕刻成的御杯。雕工精美,价值连城。他忽然将这只心爱的酒杯掷到地上,摔得粉碎! “查!查!查!给朕一查到底!!”众人战栗地低下头,没人敢直面皇帝的怒吼,除了笔直站立的秦王罗钰。 “秦王殿下,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罗钰差点儿像西洋人那样耸耸肩,无所谓的态度好像在说“冲我发什么火儿啊?”——还有比这个更气人的吗? 他说:“皇上,儿臣是为你着想。” 你是想把朕气死吧?!这么想着的皇帝,更生气了。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热血涌上脑袋,口干舌燥,简直被气得发晕。 气他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却已经转身看向别人,对夹在中间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好几回可怜的京兆尹大人说:“大人既然去办案,本王有几句话不得不先说在前头。” 可怜的京兆尹大人完全不想掺进这趟浑水里。这新出炉的秦王殿下极其彪悍的战斗力简直叫他刮目相看!短短一刻钟,连皇帝都中招了,还有他不敢得罪的人吗? 果然,聋子是最幸福的,我要是早点儿告老还乡就好了……他默默地想。 虽说如此,可怜的京兆尹大人仍旧只能摆出恭敬聆听的模样——这就是官,高,一,级,压,死,人!//(tot)// 罗钰淡淡道:“东川袭击惠州的时候,本王的东海援军与惠州将士精诚合作。等和谈以后,战事解除,东海援军即刻与惠州将士分开,除了协助惠州将士守护城池,其余包括和谈、对惠州将士的管理、奖惩,本王一概没有参与。这件事情忠勇侯看在眼里,可以为本王作证。” 话已至此,忠勇侯只好走出来说:“秦王说的没错,老臣可以为秦王作证。” 如果目光可以化为利剑,在太子暗含怒火的目光中,忠勇侯现在恐怕已经变成筛子了。 罗钰点点头,扫视周围众人,尤其重点关注了皇上、太子、宁王和那个糊涂蛋七皇子,然后对可怜的京兆尹说:“本王之所以先当众说出这些,是因为先前宁王和七皇子没有任何证据,就妄图臆测本侯与这件事情有关。你查证的同时,也要提防他们陷害本王。” 这种话说出来,京兆尹立即汗湿重衫。妈妈咪呀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简直倒霉透顶,这是要逼死他的节奏吗? “五皇兄这么说,实在令弟寒心!你这是要逼死我和七弟吗?!”宁王殿下的泣血控诉简直说出了京兆尹的心声。 “卫大人请看,这就是陷害中的一种!”罗钰毫无动容。 可怜的京兆尹心想,我现在装晕还来得及么? “罗钰,你简直欺人太甚!!”七皇子气愤填膺,猛然跳出来怒吼! “够了!”上面的御座忽然传来皇帝的怒吼!他竟扶着御座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这里是尔等吵闹的地方吗?!” 君王忽然发怒,一众臣子连忙告罪。 “退下!全都退下!”他跌坐在御座之上,看着众人如潮水一般退散。那个高大挺拔,器宇轩昂的秦王殿下,第一个走出殿门。 xxx 花绿芜现在已经到了西市。她并不担心罗钰。罗钰最大的依仗,一是东海,二就是他绝世的武功。皇宫里要是有人能拦住他,皇帝就不会对这个叛逆的儿子这么头痛了。且不止如此,皇帝与罗钰的恩怨、皇帝刚刚为罗贵妃平反的诏书,跟惠州的胜利一样为天下人所知,除非皇帝一点儿脸面都不要,否则他就绝不会在这时候对罗钰动手。 这就是所谓虚伪的政客。 西市现在实在是很热闹。 惠州之战本来就是这两月老百姓最关心的事情。虽然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识字,但数百年发生的几次大型战争令人记忆深刻,“惠州一破,全白竺国都要倒大霉”以惨烈的前例令他们心有余悸。况且赢得这场战争的是出走多年大名鼎鼎的五皇子,再加上之后令人不满的赔钱和谈,种种缘由四下里一聚拢,顿时让“惠州”这个名词在都城百姓的口中,第一次超过了(风)月楼最美丽娇俏的丽云姑娘! 所以在这种氛围里,在太平宴举行的喜庆日子里,居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伙儿自称惠州将士的家伙,手拿血书,敲锣打鼓,大肆宣扬惠州奖惩的不公平与黑幕,这种情形怎能不叫老百姓们热血沸腾!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一生的悲剧 可怜的京兆尹:老婆,干完这票为夫就辞职。 老婆摸出一把大刀:你敢!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第六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十一章 西市很热闹。花绿芜看见热闹的情形,就很喜欢把它弄得更加热闹。 她通过换班,悄悄溜出皇宫,比御林军更早一步来到西市。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居然又换了一身最普通的褐色粗布衣服,易容也稍作修改,叫任何人都认不出她的身份,然后用比小猴子还要灵活的身形,在嘈杂拥挤的人群中窜来窜去。 西市大街上摊子凌乱,人群接踵。自称冤枉的惠州将士头蒙白布,身穿素衣。最前面的廖飞手举血书,昂步前行。锣鼓在与京兆尹府衙差役冲突的时候弄破了,被丢弃在地上。惠州将士与京兆尹的差役都受了伤,但那群差役仍围在前头,试图阻止对方前进的脚步。 “大人正在皇宫太平宴上吃酒,你们有冤屈,何不去府衙等着大人回来?!” “多谢,只是怕你们大人审不了这件案子!” “呵,好大的口气!我好心告诉你,咱白竺国就这么一位圣上,天天处理国家大事呢,就凭你们也想要告御状,你们以为自己是谁!”说话的差役口气很冲。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把眼前这群惠州人捆了扔进牢狱里。西市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管理西市治安的他们肯定要受牵连,无论罚钱还是挨板子,都不是能让人高兴的事。 “我们什么都不是。但我们为保住惠州出生入死,落下一身伤病,还被人陷害,那群人想害死我们,难道我们不该给自己讨个公道吗?!”廖飞声音激动,举着血书的手几乎要将布帛捏碎! “哟,谁看见了?惠州人很了不起吗?这里可是都城,天子脚下!再说谁不知道皇上已经派人去封赏过惠州的功臣了?你们要真有本事,怎么单单没封赏你们呢?哼哼,可别是嘴上吹嘘地厉害,实则打仗时偷懒耍滑,当乌龟缩在后面,末了没落着封赏又眼红人家,啧啧!” 这番口气太过恶意轻蔑,一些年轻气盛的惠州人已经受不住铁青了脸孔,有几人手已经握在刀把子上! “我爹打仗死了。我哥打仗死了。全是在战场上死在我的眼前。我们全家就剩下我一个。”廖飞苍白着脸,眼圈却红了,他挡在愤怒的弟兄们面前,用那种眼神静静地看着脸孔涨红的京兆伊差役,说道:“我一共杀了二十三个东川兵,身上被砍了十八刀,至少三次差点儿死掉。你说这是偷懒耍滑,当乌龟缩在后面吗?” 他把血书递给身后的兄弟,在寒冷的秋风中脱下上衣。瘦地能明显看到肋骨的前胸后背,狰狞的刀疤纵横交错,肩膀上绽开一朵丑陋的肉花,在军营混过的都能知道那是极厉害的箭伤。 周围人惊呼起来。这伤势可怕的程度,简直不能让人相信他居然还活着。不赞同的目光像刀子咻咻射向刚才口出恶语的差役身上,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恼羞成怒。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瞎了你们的狗眼!” “哟,许你胡说八道,不许别人看啊?!”花绿芜隐在人群之中,捏细了声音,清亮地喊了这么一嗓子。 “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人在做天在看……”围观的百姓唧唧咕咕起来。开始声音很小,接着声音就变大起来。前面的把看到的情景传给后面看不到的人,不一会儿,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惠州人那满身可怕的伤。 “的确太过分了!” “全家都死没了!” “谁写的封赏诏书啊?这人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杀死了那么多敌人,为什么不让他当官?” “岂止是不让他当官啊,我听说了,最后顶替他当官的是个富家子弟,打仗时靠关系尽缩在后面了,皮光肉滑一点儿苦头都没吃,父母健在!就这样还封了他一个偏将呢!”花绿芜伪装成知情人士,大肆宣扬惠州内(幕)。 “真过分!就没有人管这事儿吗?” “哪里有人管哟!立了功的全没戏,有关系的都顶替了功劳当官!连惠州主将都换了!这些人白白出生入死,到时候竟然求救无门,结果一合计,就求到东海侯营帐前啦!” “哟,瞧着样子,难道东海侯没管?可是稀奇,不是听说东海侯胆子奇大,又最公正吗?怎得没仗义出手?” “怎么仗义出手啊?那边虽然求了他帮忙守住惠州,但在其余的地方防备地紧呢!简直跟防贼一样!你别看关键时刻是东海侯打赢了这场仗,除了折损不少东海兵,他可一点儿好处都没落着!人家以后和谈,奖惩的时候都专门避着他呢,一点儿不敢叫他插手。人家东海侯心里能不明白吗?换了你,你能厚着脸皮往前头凑?” “照你这么说,朝廷这事儿……可真不是很厚道。” “然后惠州主将不就知道这事儿了吗?当时好好劝说把这群人哄回去了,谁知半夜就派人把他们全抓进大牢!还要一把火烧死!这些人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这才拼死告御状啊!!” “简直是欺人太甚!!”在花绿芜不遗余力的煽风点火下,群情激愤起来。 就在京兆尹府衙的差役无法阻止一路前行的惠州人——因为越来越多西市的百姓开始帮助他们——的时候,皇上指派控制局面的一千御林军到达了西市。 如果花绿芜肯抬起头来仔细看看这些龙行虎步的青年御林军,她就能认出两个熟悉的面孔。 一个是忠勇侯的二儿子潘毅之。自从“昌乐郡主”(何不求假扮的)嫁给他五天后就香消玉殒,他的性格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几乎一夜之间就由一个火爆冲动的年轻人变成沉默而稳重。以前他安心当一个纨绔,现在却主动找了差事,在御林军任职。 另一个矮小俊秀的红衣男子,抱剑尾随,正是独孤栖白。独孤家情报网灵通,独孤宇瞻因身体关系,几乎半退隐的状态。这情报网中至少七成掌握在独孤栖白手中。因此西市的事情爆发了不到半个时辰,独孤栖白已经得到属下禀报的消息。 敏锐的直觉令他立即起身亲自来西市,听到这消息的瞬间他就明白这事情牵连之广,恐怕惠州、太子、宁王、东海侯都脱不了关系。 狂暴的飓风来临之前,他必须亲眼见证事情如何发展,以此确立如何应对。 一千甲胄鲜明,威风凛凛的御林军齐头并进,然后包饺子一样围住了纠缠在一起的人群。大街上拥挤地水泄不通,一半御林军跳上周围的坊墙,手持弓箭对准目标人群。 京兆尹府衙的差役像看到了救星,立即抽身而退,跌跌撞撞地跑向御林军统领打扮的一个人。现在他们非常狼狈,冲突激烈的时候,惠州人虽然尽量控制着没有伤人,可是周边义愤的老百姓趁乱朝他们身上丢青菜和鸡蛋,甚至不知从哪儿弄的臭烘烘的水。 带队的是南营统领恒远,单从外貌看,是一个像花岗岩一样坚硬冷酷的男人。他的副手是个皮肤白皙,文质彬彬的青年,名叫温雪峰,乃是泰丰十六年的武状元。潘毅之现任四品带刀侍卫,与南营副统领温雪峰关系不错。 “大人,这里的百姓受人蛊惑,简直无法无天,竟敢攻击官府!我们,我们人数有限,实在抵挡不住!” 京兆尹差役的头头对南营统领恒远倒头便拜,他知道事后肯定逃不脱惩处了,便尽力把责任往惠州人和百姓身上推。 恒远坐在高大的骏马上,看也未曾看他一眼。左边出来一个御林军动作粗暴地将此人拖下。 老百姓见来了这么多御林军,胆小的早已经老实了,只有几个扔菜叶扔地高兴的顽皮少年没有意识到形势严峻,还东窜西窜地到处捣乱。 一片烂菜叶悠悠飘过人群,落在恒远坐骑的前蹄上。扔菜叶的少年还没有拍手叫好,便感受到一股极其冷峻的目光。那种冷酷竟吓得他不敢动弹。 “全体将士听令,射杀这群妖言惑众,冒充惠州将士的贼人!围观百姓速速抱头蹲下,如有相助贼人者,与贼人同罪,射死勿论!!” 站在坊墙上的御林军弯弓搭箭,一张张劲弓弯如满月,箭在弦上! 副统领温雪峰大吃一惊,低声阻止道:“统领大人,皇上的谕令并非如此,您这是……” 恒远道:“这是皇上单独给本官的密令,副统领不信,可以回宫以后问皇上。” 尖锐的箭头反射寒光!杀气森严! “你们想要杀人灭口吗?!!”廖飞大吼! “不要,爹,娘,我害怕!”抓着一把菜叶的顽皮少年已经吓得两腿颤颤。当爹的一巴掌把孩子拍到地上:“快蹲下!” “射箭!”与此同时,恒远手臂一挥,像斩下一刀!弓弦同时绷紧放松,五百支长箭咻咻射向所有仍站立着的人! 此时站立的唯有惊怒的惠州人,一些吓坏了没反应过来的百姓,和乔装打扮的花绿芜! 花绿芜大惊!灾难来得太快,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一个五六岁扎着小辫的女娃娃正在抹着眼泪哭,她想也没想便扬手一鞭子打飞疾驰而来的箭矢,飞身而上将这泪包丫头按倒在人群! 密集的箭矢呼啸而过,挟带死神的气息,立即就要夺取惠州人的性命! 花绿芜只觉得心中一团火在烧! 无耻!可恶!她要宰了那个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狗屁统领! 她要救下这群可怜人的性命! 内力运转到极致,速度前行到最快!就在她和箭矢同时要抵达到惠州人的同时,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忽然紧紧勒住她!! ——如果你也试过这样,你就会明白这种情形。在飞速奔跑的同时,忽然被人拦腰抱住,那种冲击力足以让你弯腰呕吐! 花绿芜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头昏眼花之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有墙壁遮挡的楼阁之上! 一个黑发蓝眼的俊秀男子紧张地看着她。是了,这是独孤栖白! “你为什么拦住我!”在大脑能运转之前,她就已经怒吼起来! 独孤栖白一怔,然后柔声说:“那里很危险。” 是的,那里很危险。 花绿芜仓皇转头,终于被她看见,一地绽放的血花,一个个被射成刺猬冤死的人。她看见廖飞。廖飞是站着死的,身上扎满了长箭,浑身浸透鲜血,曾经仰天怒吼的头颅无力地垂了下来。 她的眼中立刻充满泪水,心中充满了悔恨。 “虽然不知道御林军南营统领是受了谁的指使,但这次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太子绝对脱不了身。”独孤栖白柔声安慰道:“这些惠州人死了反而比活着更加有价值,都城的百姓会永远记着这一场亲眼目睹的血案。东海侯,不,对秦王殿下来说,这件事并没有坏处。操作得当,反而会更加有利。” 这种冷酷的安慰,听到花绿芜耳朵里简直适得其反! “啪!”花绿芜忽然扔下鞭子,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 “你觉得这种事情很重要吗?”她怒吼! 独孤栖白捂着脸,诧异地望着她。那双蓝眸刹那间闪过的情绪,清晰地倒映在花绿芜愤怒的眼睛里。 花绿芜瞪着他! 他放下手,缓慢地笑了一下,说:“是啊。” 他的脸色苍白,右边脸映着青紫的指痕。他身形有些摇晃,失去右手所以空荡荡的那只红色袖子,竟然湿漉漉的。往上看去,他的后背竟然斜插着两支长箭!鲜血顺着袖子滴了下来。 花绿芜颤抖起来,忽然想起抱住自己的那条手臂。 独孤栖白只有一条手臂,一条永远握着宝剑的手臂。 他是扔下了宝剑,没有任何防御的,在箭林中冒死救了自己。 而自己,竟给了他用尽全力的一记耳光!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十二章 独孤栖白睁大了眼睛,一时没有说话。他的耳朵忽然听到了三个字。那是三个最平常的字,最能化解纠纷的字,最让人觉得没面子的字,所以有时候也是最让人难以开口的三个字。如果世上多有几个肯说这三个字的人,很多怨恨与杀戮就根本不会发生。 “对不起。” 对面少年装扮的人轻轻吐出这三个字,好像小鸟一样轻巧的声音。然后她扬起手,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纤薄的唇角流出一缕鲜血,脸皮微微鼓起,却并没有变色。 ——不愧是师父送给她的人皮面具,这么打都没有坏,果然好结实。嗡嗡响的脑子一边想着这个,花绿芜听见自己的声音说:“谢谢你救了我,以后我会报答你的,但这不代表我赞同你刚才说的那番话。” 独孤栖白神情激动,微微张开嘴,好像说了什么话。她耳朵却嗡嗡嗡地,并没有听清。 “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过了半天,逐渐清晰的声音才传到她的耳朵里:“……下去吧,他们发现我们了。”他说,嘴角微微苦笑着,似乎很有些失望。 御林军果然发现了他们。 蹲在地上的百姓压抑地哭泣着——血腥味刺激了泪腺。而那些被射成刺猬的惠州人却因失去了生命,永远不能再次哭泣,虽然他们背负着比谁都悲惨的命运。这就是历史上震惊都城五十余年的惨案,日后每每在茶楼酒馆的说书人口中流传。执刑者南营统领恒远因此案名留史书,遗臭万年。这次西市惨案牵扯之广,最后几乎令白竺覆亡。而现在,却只是拉开动乱的序幕而已。 “大人,方才站立者还有两个人没有死!”眼尖的御林军指着站在酒楼二层栏杆处的两人。 温雪峰看了一眼便惊道:“大人,那红衣男子像是独孤栖白!” “国师的弟子?”恒远问道。 潘毅之在他的附近,闻言仔细辨认,然后确定道:“是的大人,那男子的确是独孤栖白。不过他刚才在箭雨中救下的少年是个生面孔。” “能让独孤栖白舍命相救,恐怕这个少年大有来头。问问他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恒远低声说。 可是不待他们扬声相问,独孤栖白已经轻轻拍了一下那个少年,少年点点头,飞身而去。几个跃起跳落便消失在远处层层叠叠的屋宇楼阁中。 独孤栖白反手拔出背上的两支长箭——他身上穿着护身软甲,箭头虽然划破皮肉,带弯钩的箭头却并没有深深地扎入血肉里面。捏着两支长箭,他平静地注视着下面的御林军。 曾经温柔的蓝眸霎时间变得冰雪一般冷酷,仿佛下面的不是人,而是一群微小的蝼蚁。 早有御林军拾到独孤栖白的宝剑——那可真是一把漂亮珍贵的宝剑,将之送到统领大人手中。 于是恒远单手举着那柄宝剑,扬声道:“独孤公子的宝剑在此,还请收回。” 话音未落,一条通体乌黑,细如蚕丝的铁线游蛇一般竟缠上了那柄宝剑,等恒远回过神来时,宝剑已经凌空飞舞,稳稳地落在独孤栖白的手中! “咻咻!!”半声惨呼,两名立在坊墙上的御林军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自己!他们胸口插上一只长箭,鲜血喷涌间,倒头就栽下了坊墙。地上扬起尘土,发出西瓜摔烂在地上的那种沉闷声音。 谁也没想到这个矮小的红衣男子竟然有这样强劲的腕力! 不是反应特别灵敏的御林军,甚至不明白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看懂了的都是脸色铁青,下意识握紧了自己的兵刃。 ——刚才恒远说话的同时,独孤栖白就已经找出射中自己的御林军。手腕一翻,两支长箭毫无差错反射回那两个倒霉家伙。同时弹出铁丝,夺回自己的宝剑。 “蠢货!射错了人,可是要赔上性命的。”红衣青年挑起眉头,冷冷的说。 “独孤栖白,你当众行凶,欺我御林军无人吗?!”恒远怒极,扬臂大喊! 几乎同一时间,收到指令的御林军再次张弓搭箭,目标对准酒楼! “如果你不满意,你可以把我杀死这两人的事情告诉皇上。不过……恒远,你假传圣旨,犯下大错!我认为皇上不会处罚我的,反而会杀了你呢。温雪峰,你已经被恒远连累,还要继续助纣为虐吗?!” 恒远抬起头。温雪峰抬起头。潘毅之抬起头。 浩浩荡荡的御林军已经弓如满月,精神也紧绷到了极点! “独孤栖白,我等是奉圣旨来诛杀贼人……你信口雌黄,危言耸听,难道以为我们会相信吗?” 温雪峰下意识反驳道。可是虽然嘴硬,他的背上却冒出了汗,连看着恒远的目光也不能控制地增添了一丝疑惑。独孤栖白刚才的话在他心中留下一层浓重的阴影。 恒远侧脸坚硬冷酷如花岗岩雕刻,他手臂一挥,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射箭,杀了他!” “不能这样,你疯了!统领大人!他可是独孤栖白!!”温雪峰来不及的怒吼中,数百只长箭迅疾划破长空,咚咚咚响声不绝,顿时将整个二楼的栏杆,墙壁,窗户,屋檐射成箭靶! 温雪峰猛地闭上眼睛! 完了,全完了!他的仕途,他的家族!身为国师最心爱的弟子,独孤栖白的死足以在都城掀起滔天大浪!他的死不会逊色于一个普通皇子的死亡,甚至连皇上都会过问。 为什么今天要派他来西市执行任务?为什么要恒远那个该死的石头人带队?恒远真是闯下了弥天大祸!不管先前独孤栖白说的是不是真的! “独孤栖白逃了!温大人!”潘毅之失常地叫道!他看见太阳底下一线铁丝闪耀寒光,箭矢将酒楼射成筛子的前一刻,红衣男子动作诡异敏捷,像一条徜徉在大海之中的游鱼,一下子滑进相隔十丈的对面茶楼上!如果不是亲眼相见,真不能相信人体竟然能做出这等极限的动作!铁丝寒光闪烁,几个起纵,独孤栖白已经远远站在射程之外!! 温雪峰猛地睁开眼睛!像溺水已久的人忽然闯到海面上得以重新呼吸!冰冷的空气渗入到肺泡里面,整个胸口都微微疼。 他看见恒远板着愤怒的脸孔,继续下令射箭。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温雪峰用尽自己生平所有的擒拿技巧,抱着恒远一起从马上跌落到地上!他对着他的耳朵怒吼:“住手!你想死别拉着我,别害了兄弟们!!他可是独孤栖白!!” “回宫!回宫!潘毅之,留下一部分人处理现场,维持秩序,其余人赶紧收队回宫!” 皇宫。 “什么?惠州人全被射死了?恒远还说是朕的命令?!恒远……!!” “恒远也在回宫的路上被人射杀,温雪峰抓到人的时候,那些人已经都成了尸体。”侍卫总管独孤卿云跪禀到。 “不知道凶手是谁?”皇上按着御座的扶手问道。他的身子微微有些摇晃,吓得太监总管褚褚鹤连忙小心翼翼地扶住他。 “暂时没有任何线索。” “很好,”皇上说。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又重复了两遍:“很好。” 秦王给了他一个难题,另一个人加深这个难题。如果从掩饰罪状,或获取利益这两种后果排查,后者很可能还是他的一个儿子。 篡改功劳簿,提拔亲信,折辱功臣,事情闹开了以后,不思弥补,反而在百姓最密集的西市大肆血腥屠杀,打得还是他这个皇帝的名号。呵呵,真好。现在他闭上眼睛,几乎就能看到史书上记载昏君的词句。 “昏聩!无能!残忍!凶暴!” 如果你处在皇帝现在的年龄,明白自己的余生估计做不出什么丰功伟绩了,就至少会有一个和他相同的希冀:至少希望自己不要犯下大错,不要留下一个坏名声。 这个希望已经粉碎了。纸包不住火,西市泱泱的百姓会比史官的刀笔更大范围,更长时间传播这件事情。民口不是堤坝,是堵不住的。 ——权势再迷人,就真的为了想得到它,而一点儿也不管生养自己至今,已经年迈的老父亲的死活了吗? “皇上,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褚鹤颤抖而关心的声音响在耳边。太监细白柔软像女人一样的手正揉着他的胸口。 按得真是地方。就是那儿疼,心口的位置疼。 愤怒、伤心,这两种激动的情绪在方才的太平宴上已经爆发过。所以现在年老的他居然没有力气再次爆发,而是感到一种来自心底的疲倦。 “皇上!皇上!您醒醒啊!” 褚鹤抱着皇上魁梧的身体,一起摔倒在地上,阴柔尖细的声音简直能撕破耳膜!独孤卿云大惊,上前一步替紧闭双眼,嘴唇乌青发紫的皇帝把脉,然后立即站起来吩咐周边吓呆了的小太监:“暂时隐瞒消息,封锁大殿!你去宣太医正!!快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花绿芜回去很久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西市上,她是易容了,为什么独孤栖白能在泱泱人群中一眼认出她? ——糟糕!好吃懒做太久,我的易容术一定退步了~~!! //(tot)//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十三章 如果有一个人能见微知著,明察秋毫,那个人就是罗钰。 花绿芜从西市逃回皇上赐下的秦王府邸附近,想着罗钰已经在里面了,她就在外头转悠来转悠去不敢进去。 好狼狈啊…… 就像任何孩子在外面打架了,弄脏了自己的新衣服,或者让自己挂了彩,回家见家长都会使他们很心虚。 附近有一家糖果子铺,居然在日渐寒冷的秋天里仍剩余一些冬日储存的冰块。不敢回家的花绿芜花了大价钱,买了两小块冰,用荷叶包着冰脸,直到把两只手冰得毫无知觉,才哆哆嗦嗦扔掉冰块。找小铜镜子一照,平庸少年的脸皮至少不会肿了,这才整理一下衣襟,掸掸尘土,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回家。 郁郁青青的庭院里迎面碰上正装出行的罗钰,气势汹汹的,花绿芜讶问:“你要出去?” 罗钰一怔,端肃脸孔上的表情霎时有些柔和,咳了一声道:“算了,没事。回去吧!” 于是一行人又回到大厅。 “今天西市很热闹,想必你也听说了吧。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没叫他们发现异常,多绕了十万八千里的冤枉路才回来,真是累死我了!”花绿芜这样说着,一面握着拳头锤锤腿,做出一付累得不想多说话的模样。 梁谦桐有意看了一眼衣着整齐的罗钰,放心之余闷咳了一声,说道:“西市乱象王爷已经得知了,方才急得立马更衣,片刻不停地要出去找夫人呢。夫人能平安归来,真是万幸。既然夫人今日受惊,还是先回房休息吧!” 罗钰很不满地看着他,真是的,有必要把他说成这样毛躁吗? 花绿芜点点头,夹着尾巴就想溜。罗钰立马觉得不对劲了——这时候难道不是她花痴自恋,或者揶揄嘲笑他的最佳时机吗? “你等等!” 他居然用非常怀疑的眼光看着她。花绿芜心中叫糟,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只好站住。她的头皮开始发麻,屁(屁)上的肉也下意识紧绷起来。罗钰令梁谦桐回避——梁谦桐暗笑着离开了,不明白他们小夫妻又有什么顽皮。罗钰大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然后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伸手揉脸。 倒霉的事情会串成一串,所以人们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罗钰本意是想揉开人皮面具,没想到他下手的地方正好是花绿芜“自残”的地方。花绿芜疼的泪花直打转,没忍住哎呦呦叫了起来,一把将这个坏蛋推开!含着眼泪,用那种良民面对恶(霸),少女面对强(暴)犯的目光责备他! 罗钰张开手不敢再碰她。他知道自己媳妇皮得很,尤其是年纪小的时候,精力旺盛,什么打抱不平啊,上山下海疯玩啊,没有一刻消停的时候,所以受伤是家常便饭。他看惯了她皮,也看惯了她不容易哭,眼看这泪汪汪的模样,可知道是疼得厉害了。 心里头一股子寒气立即冒了出来,罗钰几乎脱口而出厉声道:“谁打你了?脸疼吗?还不快把这该死的人皮面具摘下来,想等着伤势加重皮肉烂掉吗?” “哇,你这么凶干嘛?!我我我我我……不小心磕石头上了不行吗?!”罗钰气势强,花绿芜底气弱,但还是不死心地辩驳着。 罗钰嘴唇抿地很紧,这代表他非常生气。 “花糖豆,你觉得,我会查不出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他板着脸孔,一字一句强(傲)调(娇)道:“不要试图欺骗我!” ——有,有必要说得这么严重吗?= =||| 花绿芜自认是个见机行事的人,好汉不吃眼前亏,眼看罗钰一付要放大招的模样,她立马乖乖全招了。 “……总之,这次的事情出人意料,我保证下一次不会这么冲动了。”她指的是打了独孤栖白的事。 犯了错是让人沮丧的事情,尤其罗钰的脸色阴沉欲雨。 “把你的面具揭下来。”他对独孤栖白的事情闭口不谈,面无表情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这表示,他不是很介意这件事,而是非常介意…… 花绿芜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当她用药水帮助,轻轻卸下捂得严严实实的人皮面具,叫罗钰看见里面半边青紫的真容后,罗钰也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有必要打得这么重吗?!!”左边脸的雪白,正好映衬出右边脸的惨淡。虽然用冰块消了肿,可是“就像开了颜料铺一样”,那种程度的瘀伤,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完全消退。 花绿芜自己照着小镜子,整个人也是备受打击的状态。 “算,算了,至少这能证明我很正直……”她对着镜子说话,试图催眠自己。 肩膀忽然一沉,罗钰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镜子中出现很不相称的两张脸。如果化用西洋国的一个童话故事名,那就是“美男与野兽”。 “傻!!” 花绿芜:…… “你对独孤栖白感到很歉疚吗?” “啊?!” “把自己打得这么狠,难道你当时完全没有想到我的心情吗?” “不是的……” “你最近霉运高照,独孤栖白就是祸因。从现在开始跟在我身边,不许单独和他相见,这样才能逢凶化吉!” ——喂!!这么严肃的脸孔说这么无稽的事情真的没关系吗? 花了整整一个时辰,花绿芜才将心情极度狂躁的罗钰哄好。从某种程度上,成年男子比小孩子难哄多了,因为他们有智商。智商越高的越难哄,而花绿芜自认为罗钰的智商比她高上那么一点点……这真是个悲剧。 现在花绿芜正在给罗钰捶背。没错,就是捶背!卖身葬父可怜兮兮的小白菜给有钱的大爷捶背的那种捶背! 罗钰板着脸,眯着眼睛,皱着眉头,抱着肩膀,大刀金马地坐在太师椅上,享受着妻子温柔小猫一样的捶背服务,居然还一付整个世界都欠他钱的模样! “轻了!”“重了!”“难道你没吃饭吗?!”“难道你想要谋杀亲夫吗?!” “罗钰,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呀,膝盖疼了,帮我揉揉膝盖……” 又过了一个时辰,一双手都快揉废了的花绿芜脸蒙轻纱,终于获得休息的权利,而狂躁的秦王罗钰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事先安插在各地的眼线过来汇报,说西市事发以后,无辜百姓得以回家,现在整个都城街巷酒楼都在议论这件事,尤其是最爱指手画脚的那群清流更是像打了鸡血一样慷慨激昂。几个颇有文采的诗人就此事为枉死的惠州人写了祭奠诗,他们的好友和学生将这些触景生情的诗作广泛流传出去。 整个都城像一口亟待喷发的沸水锅,再不马上采取一些措施,恐怕就要出事故了。 而皇宫,从事发到现在整整两个时辰,竟然还没有一丝反应。 “不对!皇宫恐怕出事情了。”听完属下的汇报,罗钰负手踱步,从柜橱壁附近走到门口处,忽然用力拍了一下门框,说出这句话来。 “皇宫出事了?你是说……皇上?” “是的,皇帝。应该就是他。” 花绿芜从躺椅上直起身来,不小心牵扯到涂了药物的脸蛋,叫她疼的一咧嘴:“为什么?我是说……也许杀死惠州人的命令本来就是皇上下的,所以他对西市发生的事情并不吃惊。恒远当众说是皇上下令诛杀惠州人……所以也许皇上正好端端地坐在皇宫里面,叫你这个胆敢挑衅他的儿子好看。” “皇帝的性格……”罗钰低声道。 “什么?” “恐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皇帝的性格了。”罗钰说:“当年他态度大变,杀了我母妃三族,害死韩统领一家,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所以这些年一直都在思考,思考那件事,思考他的性格,思考他的内心。自从我们离开都城以后,每一年皇帝颁发的新的法令,处理的重大事情,我都会派人细细搜寻其中过程,再进行仔细分析琢磨。” “他是一个脾气冲动,极好颜面的人,外厉内荏,有雄心而无相应的才华。屠杀惠州人的命令绝不会是他下的,既然他能在众臣面前说抓捕惠州人以后再审理,就绝不会出尔反尔。” “你说恒远假传圣旨?啧啧,这家伙跟块石头一样,可不像是这么奸猾的人!” 正交谈着,忽然又有一个眼线前来禀报:“从御林军的兄弟传来消息说,南营统领恒远在回宫的途中遇刺身亡!现在里头正在全面封锁这个消息,里面的兄弟好容易才传递出来。” 罗钰霍地转身!花绿芜吃惊地看着他! 花绿芜叫道:“你说的果然没错。如果是皇帝派恒远杀了惠州人,他完全可以说恒远假传圣旨,堂堂正正地杀了他,用以保全自己的名声。现在恒远却不明不白地死了,最受非议的就是皇上了!皇帝成了受害者,杀害惠州人的罪名全都担在了他身上!他自己不可能这么做!” “有人在下一局棋!”罗钰眯细了眼睛说:“很大的一局棋。是太子慌不择路,还是宁王借刀杀人?!”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十四章 消息是封锁不住的,无论西市还是皇宫。区别只在于,西市消息传播范围更为广泛而低端,皇宫消息得知的人群稀少而高贵。当然,这“高贵”,指的只是出身罢了。有些人的行为卑劣,实在配不上他的出身。 无论独孤卿云再尽心负责,侍卫总管就算亲自出马也阻拦不了皇后。尤其是一位因娘家势力短时间大肆削减,倍受打击而变得有些尖锐敏感的皇后娘娘。 皇后知道了,太子立刻就知道了。 ——皇帝急怒攻心,迄今昏迷不醒。 太子的表现说出来有些叫人不可思议,他居然松了口气。 能理解他思维的也许只有云若衡,这一次她是替皇后来太子府传递消息的。 “惠州的事情被捅到朝堂上,西市也闹得不可开交,不管真相如何,皇上心里恐怕早已经有了成见。再加上东海侯……不,是秦王步步紧逼,主子真是举步维艰。”云若衡站在背后替太子捏着肩膀,十指纤纤,声音温柔甜蜜:“皇上这一病倒,倒给了我们见机行事的机会,至少朝廷是没空儿立刻搜查惠州的事情了。” 放松的神情在太子脸上维持了不到一刻钟,就再次被阴霾所替代。 太子捏着云若衡的手,捏的她骨头发疼。“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之前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孤令人修改功劳簿的时候,也尽量不牵扯到名门大族,因此没人会计较这种事情。但既是被罗钰捅到御前……哼,现在啊,该知道的人还有谁不知道呢?” “父皇迟早会醒!还有西市的事情……” “应该不是秦王做的吧!”云若衡伏在太子背上,身形柔软地像一条妖(娆)的水蛇:“东海在皇宫中安插几个小喽啰,还能叫人相信。要是连南营统领都能被其操控收买,那都城早就永无宁日了!” “不是汉王,就是宁王!”太子猛地一拍桌子。精巧的汝窑茶杯摇晃起来,咕噜噜转了两圈,即将滚落摔得粉身碎骨! 一只纤纤素手恰巧按在茶杯上,茶杯稳住了,重新立在桌子上。 “恐怕不是汉王。汉王现在伤势之重,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厉害。这次强撑着参加太平宴,不过是怕人家知道他的真正伤势罢了。据奴婢嫁入汉王府做侧妃的一个师妹说,汉王回府后就病倒了,秘密请了国师救治,现在却仍旧下不了床。”云若衡低声道:“他要是真废了,独孤家恐怕要另寻高枝。都城的势力又是一场大变!” “另寻高枝?谁?” “不是宁王,就是秦王。看谁能给他们家族带来的利益最大。”云若衡说:“独孤家唯一不会选的就是我们,因为先前各为其主,两家结怨颇深,无论是谁,在这时候站队都会心有芥蒂。” “想得美!!”太子阴冷地说:“他们只忘记一点,孤才是第一位的皇位继承人!” 宁王没有一个皇后母亲居住皇宫,因此得到消息稍慢。当听到皇上病重不醒,太子带人去皇宫护驾的消息,病弱的宁王立即咳嗽不止,随即丢掉染血的锦帕,微服造访国师府。 永远比平常人多穿两件衣裳,捂得严严实实的独孤宇瞻慢悠悠回到府中,见了宁王并没有诧异,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来似的。 “国师大人,听说父皇病重不起,太子已经带人去皇宫护驾。” 国师饮了一口热茶,“宁王殿下消息很灵通啊。” “太子的消息比本王更灵通。”虽然被当面讥讽,宁王却没有一点儿惭愧的表情,他现在的样子简直像一个最标准的“温良恭俭让”的君子,“西市的事情虽然出人意料,但更叫人想不到的是,父皇竟然被这件事情气病。就像谁也想不到……骁勇善战的二皇兄竟然被宵小暗算,迄今为止仍下不了床一样。”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宁王是别有意味地看着国师大人的。他的意思相当明显。 “呵呵,宁王殿下,果然消息灵通。” “本王来此,并不只是为了向国师大人证明自己消息灵通的……咳咳!”宁王掩唇咳嗽半天,苍白的脸颊出现一丝晕红,才缓过气来。 “未雨绸缪,是国师大人作太傅时教给我们兄弟的一句警语,本王现在还记得您当时的讲解。” “为可能发生的灾难做好准备……而且是可能发生的最大灾难。父皇病重,太子入宫,国师大人知道可能发生的最大灾难是什么吗?” “——太子继位!他会消灭所有的敌人!包括汉王、独孤家,秦王和本王。” “汉王已经不中用了,独孤家孤立无援,太子和秦王仇恨不共戴天……如果这时候,独孤家能助本王一臂之力……” 独孤宇瞻放下茶杯:“宁王的意思,敝人懂了。” 宁王大喜,又忍不住连连咳嗽,然后微笑道:“独孤家和太子素有芥蒂,太子不会是独孤家的明主。秦王的东海人才济济,独成体系,也不会过于倚重国师。本王却和他们不一样。今日国师倘若真能弃暗投明,辅助本王,本王愿拜国师为老师,日后必对您言听计从!得白竺后与老师共享富贵!” 瞧瞧,政客骗人给他卖力的时候,就像风流子弟骗小姑娘献身一样极尽花言巧语。 两人足足商谈了半个时辰,宁王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 “他以为已经胜券在握呢。一个连父亲死活都不管的人,会对所谓的老师有多少真心实意?”吱呀吱呀的响声,挂着岁寒三友图的墙壁竟出现一个黑洞,矮小的红衣男子缓步走出。 “栖白,你既然觉得他这样很蠢,就要引以为戒。怎么,你受伤了?”独孤宇瞻显然是个很疼爱徒弟的师父,伸懒腰伸到一半,也不管胳膊张得像大鹏展翅,就半空招手叫独孤栖白过来。 独孤栖白背上的箭伤已经裹好,那伤势不重,从外面也看不出端倪。但他脸上的瘀伤短时间是不能消散了。 “嘿!好狠的一巴掌!难道你去偷窥哪个姑娘洗澡了么?”独孤宇瞻甚是好奇,他甚至伸出手,很想戳一戳小徒弟色彩斑斓的脸。独孤栖白识破了他的意图,赶紧不动声色地后退。 “没有,是东海侯,不,是秦王妃打的。”聪明人多数免不了追根究底的爱好。独孤栖白明白不叫师父搞清楚怎么回事的话,自己一定会永无宁日。他总是能认清现实,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因此没有隐瞒,全和师父说了。 “栖白呀,你这么诚实,叫为师都不好开口责备了呢。”独孤宇瞻说。小徒弟的遭遇既让人同情,又挺叫人哭笑不得。 “如果栖白的武功足够高……如果冰玄功能突破第八重,达到秦王那个程度,这次就根本不会受伤。”在独孤栖白眼里,受伤的部位只有后背。脸上的瘀伤根本就被他无视了。 “不懂尊师重道的臭小子。你师父我比你多活了这些年,也才只将冰玄功练到第七重。你现在也称得上是顶尖高手了,别把自己逼迫太甚!” 独孤栖白静静地听老师训诫,却好似神游太虚,一双湛蓝的眼眸眺望着远方。 “是能做到的吧?如果请隐峦道人解开我身体里的定魂针……如果我不死,是能冲破第八重的吧?” 若无其事的一句话,却令独孤宇瞻蓦然收起所有的笑容。他眉头紧锁,好像耳边炸响一片惊雷。 “你想解开定魂针?” 独孤栖白看着他,蓝眸坚定:“我想。” “你是否还记的解开定魂针的后果?!”独孤宇瞻的眉头拧得像个死疙瘩。就算侍者冲进来禀报他说皇上一命呜呼了,也不能叫他这样心慌意乱。“栖白,你是你们家唯一的男丁了。你若死了,让我如何给你父亲交待?” “我现在就算是活着吗?”独孤栖白极为克制情绪,声音的颤抖却掩饰不了激动,他扭过头说:“有时候我照镜子,觉得自己根本就不算是一个男人!” “有谁嘲笑你了吗?” “我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可是却只有十多岁的孩童高。师父您经天纬地,却没有当过侏儒,您不会明白我的心情。我不想要这样下去了。定魂针已经修复好我的旧伤,现在我不需要它了。拔了它!就算死,就算死……”他握紧了宝剑,抿紧了唇,半天才叹了口气道:“我一定要试一试。” “看来为师改变不了你了。”任谁看着这样一双视死如归的眼睛,都只能这么说。可是眼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要步入前途未卜的深渊,谁又能不试着拉他一把呢? “不管是什么原因令你做出这个决定,难道你就不能为师父想一想吗?为独孤家想一想,现在局势很乱。还有,如果你想要女人的话……” “我不要!” “臭小子!为师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就是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养你的这些米面,简直还不如喂鱼,虽然鱼很笨,但至少他们不会一心寻死!” “不是寻死,我会活下来。师父,现在的局势虽乱,不过是个起始,却并不是死局,徒儿相信师父能应付地来。等徒儿除掉定魂针,只要三天!只要三天!冰玄功突破第八重,日后才对独孤家会更有助益!” “而且,师父你也知道,今年不除去定魂针,日后会更加难以去除。等再过两年,栖白肌体定型,再拔除定魂针的时候会直接爆体而亡。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他是铁了心了,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 独孤宇瞻竟难得有些心酸了。 “出去出去!眼不见为净!养这么大,最大的好处就是给我添乱!” “师父……” 独孤宇瞻干脆站起来,直接把独孤栖白推搡到门外,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 “百忙之中还要抽空给隐峦道人写信!闭嘴!现在听到你的声音就烦!” 外面果然安静下来了。 ——唉,儿大不中留……独孤宇瞻摇摇头,磨墨铺纸。不过小徒弟要是万幸不死,长成八尺昂扬男儿,再加上他的“花容月貌”,估计也没哪个女人舍得打他耳光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四句诗》 啊~~~!以前惹恼了花绿芜就挨揍的罗钰, 和挨了一记耳光的独孤栖白, 真是, 难兄难弟……//(tot)//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十五章 在急怒攻心昏迷后的第三天,皇上终于醒了。片刻不离寝宫的皇后心中大喜,她和皇上夫妻多年,毕竟是有感情的。侍疾的太子心里头一半欣喜,一半忧虑。父皇病好了,恐怕就要开始收拾他了,他真希望父皇能念在自己侍疾有功的份上,让惠州的事情就这么揭过去吧。 皇上精神萎靡,好像一夜间苍老了四五岁。他身体欠安,时而昏睡,时而清醒,有时候目光呆呆的,好似神游天外,有时候还会喃喃自语。会变成这样是有缘故的,除了为惠州、西市的事情烦心,罗钰的出现与强硬的态度也带给他比想象中更为强大的冲击,叫他精神恍惚,不得不想起那深埋在心底的美丽女人。 这种状态自然不宜操劳国事。皇上却没有如往日那样令太子监国,而是命八大臣共同辅政。这项任命叫太子颜面大失,并且极度不安。太子无法,知道这是父皇因为惠州、西市的事情冷淡自己,因此只有哭求皇后娘娘施以援手。他是真觉得冤枉,惠州的事情他虽然有错,这几日已经尽力弥补了,而西市的事情根本和他无关。 皇后鸭梨山大。她娘家的兄弟叔伯因为皇上请东海侯出山,大部分被撸去了官职,躲在家里不敢见人,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还叫家里的女眷频频进宫请安。这边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呢,儿子又捅出这么大篓子,被皇上厌弃。 “太子,你是一国储君,你要稳重!”皇后摩挲着成年儿子的肩膀,苦口婆心道:“母后自然会尽心帮你,可是你要想想做决定的是你父皇。他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要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办事不妥当,母后还能为你求几次情呢?” 太子将脸埋在皇后膝间,流泪道:“儿臣受教了,母后,这实在不怨儿臣,都是宁王害我!是他怂恿儿臣这么干的!” 皇后气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不是你意志软弱,能叫他挑唆了么?”还想再说几句重话,看太子现在的模样,不禁又忍下去了。 儿子毕竟大了。而且太子和宁王、秦王不一样,他从小没经历什么挫折,循规蹈矩地学习管理国事,因此并没有那两人的刁滑。做母亲的自然希望孩子能一帆风顺,如珠如宝地长大,可是皇后现在却隐隐有些后悔,也许她往日将太子保护地太好了,因此儿子缺乏应对大难的机变。 算了,现在后悔也无用,还是专注于眼前,想想怎么样让皇上早点儿消气吧。皇后从很早以前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荣华富贵还是身陷牢狱,皇上才是最终的决断者。她一直坚信这一点,所以在罗贵妃受宠无限的时候没有惊慌失措,而是隐忍妒火,很冷静地弄死了她。 现在罗贵妃的儿子回来了。她既然能弄死他母妃,就能想法子弄死他。战功卓著又怎么样?儿子始终得听父亲的,皇子也始终得听她这个母后的。长公主的驸马是皇后娘家的族弟,长公主手底下教导出好些才貌双全,武艺高超的贵族女子。听说罗钰的妻子身份低微,等料理完这档子事,想法子给他赐婚几名女子就是了。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秦王的后宅要是被捏在她的手心里,哼!谅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罗绮蓉,你始终是我的手下败将。 皇后亲手熬了雪莲子粥,令太监总管褚鹤进去通报了,方才端着食盒款款进去。 皇上披着一件黄绸睡衣,半倚在床上,目光望着远处,似乎又在发呆。 “皇上,臣妾给您请安!” 皇上蓦地回头,同时嘴里含糊不清说出两个字。 皇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好半天,她才恢复常态,将食盒放置好的时候,她的指尖一直微微发抖。 “小蓉……”方才皇帝说出的是“小蓉”两个字。 虽然很含糊,似乎是在发呆的时候不经意脱口而出,声音还半含在嘴里咕噜了一声。但她绝不会听错。当你听到你最厌恶的一个名字时,你也不会听错的。这是皇上对罗贵妃生前的爱称。 皇上的眼睛恢复了清明,就像在幻境中苏醒。他有些失望道:“这么晚了,皇后来这里做什么?” “臣妾按照太医的建议,在雪莲子粥里面添加了一些滋补身体的食材,想着皇上这几天有些乏力,专程送过来给皇上品尝。” “皇后有心了。不过这些事情叫御厨房去做就行,何必皇后亲自动手?” “自然是御厨房做的更精致些。只是臣妾虽然手拙,心里头却始终惦记着皇上!皇上看在臣妾一片心意的份上,好歹用一些罢。” 皇后端着粥碗走过来,早有宫女拿了凳子放在龙床跟前。话说到这份上,皇上也不好太不给皇后面子,便任她先尝了一勺冷热——其实就是试毒。入皇帝口的食物都要由一个专门试毒的太监尝过才行,皇后既然甘代其职,总管太监褚鹤不便言说,只能偷眼仔细看着,皇上也不置可否。 “温热正好呢。”皇后笑道。换过一柄银匙,就一勺一勺地喂起皇上来。 这一幕要是被人看到,还觉得挺温馨的呢。 皇帝喝了小半碗粥就不愿意再喝了。皇后将粥碗银匙交给宫女拿走。 “太子这两天日日想念皇上……” 皇后刚起了个头,皇上的脸色就阴沉下来,瞟了她一眼,哼道:“他能多替朕想着江山社稷百姓民生,朕就谢天谢地了!” 皇后脸上一红。褚鹤心里头一跳,猛使眼色,周围吓得心肝胆颤的宫女太监忙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只留两个心腹中的心腹和褚鹤在这寝宫里头伺候。 人一少,皇后也顾不得颜面了,眼圈一红道:“太子是做了错事,受了小人的蒙蔽,可是他已经后悔了!这两日皇上冷落他,他心里头愧疚不安,这么大的孩子了,竟跑到臣妾那里哭起来了,说自己混账,心急贪功,一心想为着皇上分担难题,没想到竟受了人的蒙蔽,好心办坏事了!再者,西市的事情闹得那么大,这件事却真不是他做的,也被人落井下石栽了赃……皇上这两日又不想见他,除了我这个当娘的厚颜过来给他分辩一二,他哪里还有伸冤的地方呢?” “他冤枉?谁给他冤枉了?!”皇上冷笑起来,心里头像堵着一口闷气:“要是没有太子做的混账事,那些惠州人能来都城?西市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说到底,西市这件事他就是源头!否则人家怎么不去冤枉汉王,怎么不去冤枉宁王,怎么不去冤枉……!”皇上深吸了口气,终究没说出最后两个字。 但皇后已经心知肚明。“秦王”,必定是“秦王”! 就算他流离在外十七载,就算他处处不给皇上颜面,就算太子在皇上膝下恭顺地活了这么多年,恐怕在皇上心中,还是秦王的分量比太子更重一些。 ——不!不能!怎么可以这样?! “夜深了,皇后回宫休息吧。” 皇后手指紧握,涂了蔻丹的指甲竟将掌心都刺破了,起身往外头走了两步,心中忽然升腾起的一股子气闷山呼海啸,竟压不下去。猛地回转身子,定定看着皇上。 “皇后,还有什么事情要说?”皇上懒懒地问,眉眼纠结着,已经不大耐烦了。 “皇上!”皇后朝前快走了几步,消瘦的身形竟似虎虎生风,噗通一下子跪在皇上床头前。 “太子纵然千般不是,不该耳朵软受了贼人的蒙蔽,但他毕竟是个至纯至孝的孩子啊……皇上先前龙体违和,朝廷动荡,太子不休不眠侍奉床前,才过了三天,就瘦了一大圈!可见他对皇上的孝心……” “皇后!”皇上冷静地看着妻子,打断了她的诉说。他眼中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怜悯的神情。 “昨儿宁王和老七来看朕。” 皇后一怔,望着他不明所以。 “老七说,朕昏迷那几天,他们兄弟都焦急地很,想过来探望朕。太子却令人把守宫门,不许任何人进来。原来你口中的所谓孝顺,就是逼着别的兄弟不得尽孝吗?”……怕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监视自己观望情况吧。皇帝阴郁地想。他甚至能猜出太子那时候的心情,估计盼望自己死了,他好荣登大宝的想法也不是完全没有。作为父亲,他感到心寒。 “皇上!太子他这么做,全是为了您的安全啊!!”皇上冰冷的眼神叫皇后极度不安。 看着皇后声嘶力竭,有些失控的模样,皇上心底忍不住更加厌烦。也许爱孩子的母亲目光都是偏颇的,但她以为自己是看不清情况的傻子吗? “褚鹤!扶皇后出去!”皇上吆喝他的得力助手。又厌恶地看了皇后一眼,补充道:“先带皇后净面!一国之后,母仪天下,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皇上!!” 褚鹤好头痛啊,差事再烫手也不能撂挑子不干啊。忙使眼色招呼那两人一起过来扶住失控的皇后,好容易将人给带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马可杯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10 23:16:48 ~~迟钝的作者君这才发现,谢谢马可杯君,泪眼花花地鞠躬!!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十六章 太后这几日心里很不好过。先是东川守军突然挑起战争,国家几乎有危亡的可能。好容易遁走多年的五孙儿东海侯出手挽回局势,接着和谈的结果又十分令人沮丧,赔偿大量金钱财帛。不过老人家想得开,赔钱就赔钱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用心经营,日后国家会慢慢好转的。 抛开这一切,老人家迫切地想见到她的五孙儿。其实太后当年也是不喜欢罗贵妃的,罗贵妃长得实在是太美了,令女人见了就嫉妒,同时她也太受宠爱了,有一次被太后撞见皇上不理政事,偷偷在东暖阁背着罗贵妃玩,皇上还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太后就觉得这女人恐怕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所以当时有人使手段害了罗贵妃,她虽然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却悄悄地叫人抹平了。 但是不喜欢罗贵妃,和喜欢她的儿子,完全不冲突。小五是皇上的亲子,也是她老人家的血脉至亲。这孩子离开都城的时候才八岁,太后脑海中始终记的那个笑容温柔腼腆,玉雪可爱的乖孩子。 现在,这个孩子长大了,回来了。成为威震八方的英武青年,率东海援军救国家于危难的国民英雄。 太后满心的欢喜,乖孙儿变成了乖青年,还成了支撑国家的栋梁。她真恨不得立刻将这孩子叫到延禧宫里,其乐融融,承欢膝下。 除了爱护孙儿的私心,太后这番心思还出于对政治方面的考量。白竺太缺乏军事方面的人才了,自从清河王战死,如今汉王又受了重伤,先前东川连续攻破三城,许多有经验的老将都在城破后殉职。太后叫东川人吓破胆了,深知白竺现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将,唯独这个五孙儿天纵奇才,百战不殆,令东川人十分忌惮。因此她一心想叫皇上跟这孩子父子相认,从此握手和好,既能圆了皇室亲情,也能为国家收拢一名威慑八方的镇国大将。 不过事情总是百转千回。孩子刚到都城没多久,西市又爆发了这等事情,搞得整个朝廷乌烟瘴气,皇上也气得病了。这时候皇上最重要,况且皇后太子防备小五太甚,那种满满地几乎能溢出来的敌意,叫人明白,倘若这时候敢叫小五进皇宫,真不知道他们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于是太后忍了。 忧心焦虑的三天熬过去,皇上终于醒了。太后安心了,万事大吉,这可是叫当奶奶的见见乖孙儿的好时机了吧! 太后把皇后叫过来,语重心长地说:“皇上病好了,哀家心里头真是高兴。原本等太平宴散了,那天晚上就要再举行家宴的,叫孩子们好好聚一聚,因这几天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耽搁了。既然皇上病好,这家宴也该抓紧办起来,一则庆祝皇上身体康健,二来叫哀家好好看看这些孩子,三则国家刚刚历经劫难,也合该叫这群年轻人好好聚聚,联络起深厚的感情来,日后好一起为这个国家出力。” 皇后心一跳。家宴,家宴!她偷眼看太后的神色,老人满头银发,意味深长的笑容叫她明白,到时候绝对少不了她最厌恶的那个孩子。 皇后低下头,强笑道:“是啊,这两日媳妇日日伺候皇上,忙得头晕,竟然把这事儿给搁到脑后头去了。办家宴也好,这阵子愁云惨淡,事情一个接一个的,十足憋闷,也该好好叫大家欢乐一下,喜庆一些了。只是……” “只是什么?” “按理说不该媳妇说这话儿,只是不说的话,又怕皇上……” “哦,皇后但说无妨!” “唉,母后您不知,前些日子咱们怕您担心,也对您隐瞒了些。这秦王封王之后,似乎仍对往事心怀芥蒂,平日对众朝臣高傲冷漠以外,对皇上也不甚恭敬。这孩子毕竟流离在外十七年,要说心里头没有一点儿怨恨,是不可能的。”皇后咬着唇,娥眉紧蹙,小心地扫视左右,然后低声说:“这孩子对皇上很不恭敬,皇上这次气得晕倒,就和他在太平宴上逼迫有关!” 太后笑了起来:“皇后啊,你真是想多啦!” “母后!”皇后急切道。 “傻孩子,”太后伸出老态龙钟的手,握住皇后洁白柔细的素手轻轻拍着:“你不用防备这个孩子过甚。他身世悲惨,又这么有本事,有些傲气也是应当。不过这孩子肯在国家危难之际,亲率东海援军保住惠州,就知道这孩子在大节上很认得清,在大孝大义上面,还是很叫人赞许的。” 皇后太阳穴突突跳,她的内心在尖叫!罗钰那天生反骨的小儿懂得狗屁的孝义,要不是逼得她娘家牺牲良多,东海安肯出援兵?! 现在她被自己娘家的亲戚拖累,有苦难言,太后心偏到咯吱窝里去了!倒成全了他的美名!! 太后笑眯眯地,话锋一转道:“哀家昨儿去看皇上,皇上说最近国事繁忙,身子衰弱,夜里多梦,也不禁反思生平……” ——多梦?梦见谁?!想到那个含在嘴里仍想咬碎的名字,皇后一时走神,竟没听清太后又说了什么,只听到她最后一句,貌似若无其事,实则戳人心肺:“……皇上说,他觉得很有些对不起小五。” 皇后被握住的双手猛地一抖,止都止不住。 太后见她消瘦的脸颊上苍白如纸,眼睛睁得大大的,薄薄的嘴唇发抖,好像随时都要跳起来的模样,便识趣地松开手,知道不能再刺激她了。 她跟皇后无冤无仇,甚至曾帮助她消灭陷害罗贵妃的罪证。 可是呢,她也得叫皇后明白,这个皇宫里头,真正说话算数的是谁,总不能叫皇后不把她这个太后看在眼里是吧。 满头银发,慈祥的太后轻轻拍拍皇后的肩,柔声道:“皇后,哀家看你这几日光顾着伺候皇上,尽心尽力,也是累极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家宴的事情缓着来,别太累着你,三天后如何?” 皇后仰着头看她,嘴唇抖了半天,才道:“媳妇倒是不怕累。只是三天恐怕弄不周全。以前孩子们一起长大的,倒不必很讲究。现在为了迎接秦王,这孩子毕竟是后头来的,怕是要十分尊重才行,要安排得尽善尽美,时间上就要宽限些。” “那就五天!”太后很好说话的模样,笑眯眯地说:“叫林贵妃帮着你!本来独孤丫头风风火火地甚为能干,也能祝你一臂之力,不过听说栖白这孩子叫恒远那个逆贼射伤了,这两日好像挺凶险的。栖白那孩子虽有些残疾,却是善解人意,招人喜欢。哀家听了都有些担心呢,何况视他如亲侄儿的独孤丫头。你就不必去找独孤丫头了。” 这是打一棒给个甜枣。虽然太后表态,这次好像在权势上自己胜了独孤贵妃一头,但皇后并没有感到一丝喜意。 “秦王来都城好几天了,哀家竟还没见过他,心里头真是惦念。今下午哀家就派人去秦王府叫这孩子上延禧宫来看看,在这里知会一声皇后啦。”太后笑眯眯地说:“皇后有空儿的话也可以作陪。” “多谢母后抬爱,只是媳妇还有家宴的事情要筹谋,还是先办正事吧。至于见这孩子……迟早会见的。”皇后神情有些木然。 太后也不勉强她,只依旧笑眯眯地说:“行。以后见面了也好。这孩子童年丧母,皇后就是他的母后,要多多关爱才是。这孩子毕竟是有本事的,到时候也好成为太子的助力啊。” 皇后听到“童年丧母”四个字,不禁身体摇晃一下。罗绮蓉那张美得恨不得叫人撕烂的脸孔蓦地出现在太后苍老的面容旁。 她惊出一身冷汗,肌肤战栗不已。等一眨眼,那美艳的面孔却消失了…… 这阴魂不散的贱人,是想搅乱她美满的人生么! 什么秦王会成为太子的助力,那个该死的丧门星分明是来抢夺太子的一切的!! 皇后看着太后。这老妇人和她不同。太子完了,皇后就完了。而对这老妇人来言,却只是一个孙子代替了另一个孙子而已。不管最后谁当皇上,她仍会是一脸慈爱的奶奶,一身尊荣的太皇太后——倘若这老妇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这老妇会一生顺遂,自己和太子却是毫无退路。 xxx 秦王府。 花绿芜听完太后召秦王入宫的懿旨就笑得停不下来。 哎呦喂,一想到酷酷的罗钰,身材高大的罗钰,威风凛凛的罗钰,傲气凌霄汉的罗钰,被皇太后那个银发老奶奶紧紧抱在怀里,心肝肉儿的叫唤,她就觉得简直太好玩了哈哈哈。 一种画风完全不对的感觉,简直太清奇啦! 罗钰酷酷地看了她一眼,冷哼道:“无聊。” 花绿芜双手合十,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完全没有诚意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小钰钰,你要完整地回来啊,我在家里等着你……” 根据她上回装扮昌乐郡主的经验,她知道老太太还会哭得眼泪鼻涕横流,把孩子当成大宝宝一样抱在怀里连搓带揉……呵呵呵呵呵呵……亲爱的夫君大人,你自求多福吧!(^_^)/~~ ——如果占夫君便宜的是个有血缘关系的老太太,竟完全不觉得嫉妒呢。= ̄w ̄=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太后:喂,孙媳妇,我老人家有那么没形象吗?(╰_╯)#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十七章 延禧宫的情况和花绿芜预料的并不相同。 满心欢喜的太后虽然已经准备好泪眼汪汪,奈何五孙儿罗钰却并不给她表演祖孙慈爱的机会。 身高腿长的罗钰,身穿黑底绣四爪金龙王服、头束玉冠的罗钰,哪怕往那儿一跪,通体萦绕的王者风范与掩饰不住的淡淡杀气也唬得所有人屏息凝神,不敢轻侮。 太后听见他淡然地给自己请安,那付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竟叫她伸出手却不敢拥抱这个孩子。 她猛地想起前朝文人形容荷花高洁的词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愣神的时候,旁边秀丽端庄的周尚仪忽然轻咳一声,太后才猛地惊醒。一看罗钰还冷淡淡地跪在地上,而他跪的时间已经有些久了。太后明白已经错失“表露真情”的时机,不无后悔地请罗钰起来。 不过太后毕竟不是吃素的,深谙如何用情感操控人(这招她已经用了好几十年,术业专精),立即招呼五孙儿上前,一边握住他的手,一边掏出帕子哭得呜呜咽咽。拍着他骨骼修长的手背,心肝肉儿地叫唤起来:“你一去就是这么多年,祖母做梦都能梦见我的小五儿!生怕你在外头风餐露宿,有什么意外!祖母日日吃斋念佛,一为求得国家安平,二就为了哀家的小五平平安安,多福多寿!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狠的心,这么多年了也不过来看看祖母……” 旁边周尚仪陪着垂泪。 罗钰坐在一边,神情极为淡定。 这真是一付奇异的画面。好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硬是融合在一起。老太后那边哭得真心实意,凄风苦雨,秦王这边不动感情,淡然静谧。 ——不过这秦王长得真好看,皮肤真白,脸长得比女人还漂亮,冷淡高贵的气质,修长挺拔的身形更是叫人心折,安静立着的宫女偷眼瞅他,好几个被迷得七荤八素,小脸都红了。 太后哭半天,哭不下去了。对方不配合,演独角戏的可不就显得很尴尬么? 周尚仪比较给力,毕竟是她老人家的心腹,默契配合多少年了。周尚仪就抹着眼泪说:“太后娘娘,您保重凤体啊!秦王殿下心里毕竟是很惦念着您的,您要是哭坏了身子,秦王殿下心里头该多难受呢?” ——一点儿也不难受的罗钰没吱声。他不反对周尚仪睁眼说瞎话,这老太太念经似的在他耳朵边叨叨叨,她要是能闭嘴,他耳朵也清净些。 老太后果然借坡下驴,止住了哭声。 罗钰还是那么淡然地看着她。好像就算是他亲爹死在他眼前了,他仍旧是这么个不冷不热的模样。 凉薄……这孩子真凉薄。 老太后心里头有点儿堵。不是一点儿都不伤心的,但老太太虽然说哭就哭,却不是容易沉湎在感情里不能自拔的人物,相反,她一向很会控制自己的情感。 当局者迷,始终保持旁观者的态度,才能明白下一步该怎么办。 太后见这孩子是哭不昏的,便不再做无用功,擦擦眼泪开始跟这孩子叙旧。 她的五孙儿也很有意思,他的态度淡然有礼,老太太问什么就答什么,老太太不问的,就一个字不说。等老太太问得词穷,他就安然地看着她——一点儿不觉得中间的沉默难以忍耐,而是悠然自得地喝着茶。 太后使尽浑身解数,多方试探,对方却无懈可击,稳如泰山。 太后被逼入绝境,面对这个油盐不进的五孙儿,十八般武艺竟没一个管用的。而罗钰见她没招了,已经准备起身告辞了。 ——难道这次见面就这样无功告返么?不,不行! ——老太太喜欢掌握全局的感觉,不喜欢这样失败。 一个念头蓦地出现在太后脑海里,就像一颗流星一样迅疾闪过,且毫无征兆。太后脱口而出—— “善生那孩子要是还活着,该和你一样大了吧!” 罗钰放茶杯的动作一顿,“韩善生”这个名字用奇异的魔力吹散淡然的迷雾,在延禧宫坐了这么久,秦王头一回微有动容。 “善生?”薄薄的嘴唇吐出这两个阔别十七年的字,像金珠滚落玉盘一样清脆。一个从不敢触碰的回忆忽然席天卷地闯入脑海,微笑着的蓝衣男孩蓦地回转身体,指着前方道:“看,五皇子殿下,那边那个小宫女哭得好大声喔。” “既然大太监派人惩罚她,肯定是那个小宫女犯了错。不过他们办事真是粗心,为什么不到远处责打她呢?咱们好容易找到这个清净的好地方读书,现在却吵得我烦死了。”小小的五皇子只瞟了那儿一眼,接着没什么兴趣地又回过头来看书。 “善生,你叫长福(太监)给他们说,叫他们去别处去。” “殿下!” 那边响入云霄呜哇乱叫的幼女童音戛然而止。 小五皇子扑哧一笑:“算他们识趣,时机抓得还真准,竟堵住那丫头的嘴了。” 韩善生蹲在他面前,小手压住他的书:“殿下,我认识那个小宫女。” 乌黑湿润的眼睛带着一丝祈求,韩善生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脸圆圆的,可好玩了。我看她被打得很可怜,你能不能救救她?” “好玩?” “她以为我是小太监呢,跟我有点儿交情。那回遇见太子侍读为难我,她故意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抹了油,害那几个小子跌倒,王家的小子鼻子都摔破了呢!”韩善生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她偷偷告诉我,她的目标是成为天下第一大盗。” “哈,目标想成为天下第一大盗?”小罗钰仔细瞅瞅远处被绑在凳子上面,眼泪汪汪挨板子的小宫女,又好笑又好气,板着脸道:“思想不正,品格有问题,还没本事被人抓到……”他哼了一声,拨开侍读的手,傲娇说:“我才不要救她呢! “殿下!殿下!求求你啦!你发发好心嘛,她快被打死啦!”见他不愿意救人,韩善生开始有点儿着急了,拉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这样其实是很逾礼的,但他们虽名为主仆,实则关系很好的玩伴,五皇子最后只好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去救人。 当得知这小宫女是偷了一碗绿豆糕才被抓住的时候,五皇子更郁闷了。 五皇子指着韩善生的鼻子,严肃道:“你必须叫你父亲再传授你十招战阵刀法,然后再偷偷教给我才行!”不然他觉得好吃亏。韩善生的父亲韩统领武艺超群,平日教导皇子们的武功。只是皇子身份尊贵,一些比较危险的刀法,他是不肯教给他们的。 “一言为定!”韩善生毫不犹豫地就出卖了自己父亲(的家传刀法)。他知道父亲常赞五皇子根骨奇佳,要不是因为五皇子身份尊贵,他真想将五皇子收为嫡传弟子呢。往日自己央求父亲教授刀法,再偷偷传给五皇子,其实父亲都是知道的,只是睁一眼闭一眼而已。 “一言为定!”五皇子也笑了。 两只小手凌空一拍,定下盟约。 潇洒地救下挨打的小宫女后,小宫女被打得哭成兔子眼,见了五皇子却惊为天人,呆呆地再也移不开目光。五皇子见这小宫女圆乎乎的模样,虽然成事不足但很可爱,倒也有些明白韩善生一定要救她的理由。 “善生,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喜欢这个丫头吧?”五皇子开玩笑捉弄他的好朋友。 韩善生小脸一红,有点儿沮丧:“才没有呢。不过她刚才光盯着你,根本就没有看我。看来那个小丫头喜欢五皇子你呢。” “我?才不!”五皇子傲娇地一仰头:“我才不会喜欢笨丫头呢!” 一瞬间,思绪穿越整整十七年。流离跌宕,人生起伏,岁月流转。 那个笨丫头竟成了他挚爱的妻子,他成了雄霸东海的秦王,而旧时的好友却化成枯骨,再也没有重见的一天。 “善生……韩善生。”罗钰蓦地有些失落,心里头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却仍是面无表情:“听说韩统领被凌迟之后,他已经死于牢狱。” 太后心中一喜,有门!忙又用绢帕抹起眼泪来:“唉,那孩子当真是命薄。好在当年作恶的人都已经伏诛,哀家想着那孩子跟你关系好,虽然救援不及,却早叫人从牢狱里收敛他的尸身,教人葬在他们韩家的祖坟上去了。逢年过节,哀家都教人置办祭祀果品,再烧些纸钱去看望他……” “多谢太后!”罗钰起身道:“孙儿与韩善生多年好友,想去看望祭拜他,就此辞别。” “去吧,去吧,哀家知道你想念他。”太后宽宏大量地摆摆手。 她内心窃喜,这孩子冷硬如铁,却总算叫她攻进柔软的内心。所谓破冰就是如此,只要能破出一个小洞,渐渐地就会冰雪消融,她老人家迟早能消除与这孩子的隔膜,叫他成为最听话最孝顺的乖孙儿。 罗钰内心却在冷笑。“伏诛!”“伏诛!”哼!他这次回都城来,才真正是要叫那群恶人伏诛。 作者有话要说:这才是罗钰与花绿芜初遇的真相qaq。。小白明天出现!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十八章 罗钰告诉花绿芜,要去祭奠一位朋友。当时已经是傍晚了,他刚从皇宫回到秦王府不久。 “是哪位故人?” “已故的韩统领一家。” “好啊,我叫人准备一些祭奠的东西,等会儿陪你去。” “人死如灯灭,所谓祭祀不过是安活着的人的心罢了。”罗钰看着远方,神色怅然,忽然叹了口气。“也不必准备别的东西,带上一壶烧刀子就行,韩统领生前最爱喝这个。” 秋叶山在都城西侧。武艺超群的夫妻俩避过宵禁的巡逻队,纵跃无声,于茫茫月色下赶了一个时辰的路,方才到达秋叶山。 秋天的秋叶山,满山遍野的短松黑茫茫的,蓬松的针叶像团起来的刺猬。 崎岖的山脊上有一条人为开辟出来的小径,黑土压实的地面,蜿蜒绵长,通向漆黑的深处。 罗钰紧握着花绿芜的手,花绿芜将小酒坛抱在怀里,乖乖地和他并排走。 墓地就在山腰上。周围芒草茂盛,甲虫鸣叫。风过树梢,树叶摩擦响起一片沙沙的声音。偶尔还有栖息在树间草地上的大鸟挥动翅膀,擦过枝叶间的空隙,猛然盘旋在高空。 “真是一个荒凉之地啊。”花绿芜忍不住叹息。山风比平地上的更寒冷,她虽然穿了一层薄薄的棉夹衣,仍禁受不受,肌肤在寒风中战栗起来。 罗钰摸着她的手有些冷,脱下玄色厚重的披风,替她穿上,系好锦带。带着罗钰体温的披风严严实实围在身上,花绿芜浑身都暖和起来了。 “这里有人看守吗?”花绿芜问。 “韩家人早在十七年前就死光了,哪里还有后人守陵?”淡白月光透过蔽空的繁茂枝叶,罗钰秀美的脸孔上尽是浓重斑驳的阴影:“他们家的宅邸财产都被充了公,也没钱请人守陵。其余人怕触犯皇上,躲避还来不及。你看看,这漫山遍野的荒草野树……” 一代英豪,竟落到如此凄凉下场。花绿芜虽然和韩家没有交情,心里头也挺难受。 漆黑的尽处,忽然发出一点儿微弱的光芒。忽明忽暗,飘忽摇曳。 夫妻俩对望一眼,俱有些不解。 “那是灯笼吗?除了咱们,还有谁来?” “去看看!” 罗钰牵着花绿芜的小手,内力运转,身形快如鬼魅,几个起落就来到空旷平整的墓地之前。 墓地明显被修整料理过了。罗贵妃冤案被平反以后,韩家也跟着洗去罪名。韩家人同历代韩家先祖的坟冢都修建在了秋叶山上。只是别人或许可以找到尸骨安葬,韩统领本人却是被凌迟而死,尸骨也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因此只是立了一个衣冠冢而已。 那衣冠冢石碑前的台阶前正在烧着一堆纸钱,火光通红,明明灭灭——山下看到的火光就是这个,旁边还摆着几碟子祭品点心。 一个同样披着黑披风,戴着帽子的人背对他们站立着。听到风声,缓缓转了过来。 “原来是你们。东海侯,不,秦王贤伉俪。” 低沉的声音,令人感到压迫的体型。花绿芜简直有些吃惊。罗钰身材高大,常人难及,这人的身高却几乎不逊色于他。而且转身的一瞬间所散发的浓烈杀气,竟叫她心里头如挨了一闷锤。 这是哪里来的绝顶高手?! 都城有名的高手资料尽在她的心中,从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厉害人物! 而且听声音,很年轻! 罗钰眯细了眼睛,踏前一步,挡在花绿芜身前。 瞬间,就像弹起了一个防护罩,隔绝了一切伤害,对方慑人的气息全无。花绿芜紧绷的肌体放松下来,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罗钰却是杀气全开! 黑衣人与他相距十丈,十丈中间的草木被破体而出的罡气相撞弄得草叶纷飞! 无数只安然栖息的乌鸦在睡梦中惊醒,嘶嘎鸣叫着振翅逃离。一瞬间,鸦翅蔽空,盘旋翱翔! “你是谁?” 罗钰一字一顿。苍白的手已经握在斩鬼刀漆黑的刀柄上! “东海侯……转述这句名言的时候,还是叫您东海侯罢。”那人柔声道:“人人都说,东海侯的手握在斩鬼刀的刀柄上,就等于阎王爷提笔写在生死簿上。东川萧翊长剑轻灵,白竺罗钰鬼刀厚重。真可惜在下迄今为止还没有得到合适的新武器,否则今晚必定讨教您无敌于天下的战阵刀法。” “哼,还真是狂妄!” 花绿芜掏出长鞭,已经退到一个安全的界限外。这人仅凭罡气就能抵御住罗钰的罡气,武功简直深不可测。不管白竺国是否要多出一位新进阶天道的绝顶高手,至少眼前,凭她现在的武功介入其中,反而是给罗钰添乱。 罗钰话音未落,忽然一股猛烈至极的罡气喷薄而出,狂风骤过,吹断的枝叶漫天飞舞!那人的帽子被吹了起来,竟露出一张裹满白色绷带的脸孔!! 白色绷带紧紧缠绕,唯独露出一双凌厉如刀的眼睛! 未被波及的纸钱火堆哔哔啵啵,一串火星子扬到空中。 暗红的火光下,花绿芜忽然发现,对方的眼睛竟有些波光流转的蓝色! 那双眼睛的形状如此熟悉,长而密的睫毛,上面细长飞扬的眉毛…… 而散落在地上的祭器盘碟,莲云宫的独孤贵妃也有类似的器皿……这是独孤家独有的器皿吗? “你是不是独孤栖白的父亲?!”花绿芜脑袋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那人一怔。罡气一弱,顿时被罗钰逼地后退两步!此人反应极快,膝盖微弯,两脚用力,鹿皮靴子踩入紧实黑土以下三寸,才止住退势! 抬眼间,却见罗钰凌空下扑,如同展翅鹰隼向他袭来! “砰砰砰!!”拳掌交接!每一拳都如劈山裂石! 顷刻间两人交手十余招,拳风掌风袭过的地方,百年老树轰然断裂!新鲜的树汁清香猛地爆裂在寒冷的秋风之中。 花绿芜一退再退!已经退到墓地当中! 这两人交战的破坏力太大了,周围一片狼藉,唯独一片墓地被刻意闪避,没有惨遭毒手。 她紧张地盯着战场,却几乎看不清两人的身形与招式。耳边只听到砰砰砰激烈的相撞声! 忽然岩石碎裂,沙土奔腾!等万籁俱静时,两个人定格在逐渐清晰的夜空之下。 “对付你这种藏头露尾的小贼,不必用刀!!”罗钰冷冷道。那人单膝跪地,已经被身后的罗钰反扣住咽喉! ——“太天真了哦!” 远处,酒香四溢!破碎的酒坛子旁边,花绿芜以同样的姿势跪在地上,仰着纤细的脖子,竟也被身后的人锁喉! 花绿芜面露痛苦,微微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 她看不见身后人。那人穿着杏黄色道袍,腰间插着一把拂尘,腰侧悬着一柄长剑。 长剑剑鞘上刻有七朵芒星,紫鞘银星! “僧道人之一的隐峦道人!”罗钰一语道破,内心也是惊骇,僧道人是在罗钰成名前就享誉全国,威震异邦的绝顶高手,今晚上的秋叶山竟聚集了三名天道高手,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可当他看到妻子被扣在对方手中当做人质,滔天怒火立即汹涌而来:“你要与本王为敌么?”他阴冷地笑起来,一字一句道:“牛鼻子臭老道,你想叫本王烧了你的剑之观,宰光你的徒子徒孙么?还不放开你的脏手!!”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有礼貌……”隐峦道人摇摇头,刚说了一句,忽然住口,然后他诧异地低下头。 三只冰冷的霹雳弹按在他掐住对方脖子的手背上,被按在地上的小个子仰着头,怒目瞪他!! 这些霹雳弹只要被捏破了,隐峦道人的手和手底下的脖子都会被炸成黑灰!! 隐峦道人倒吸一口凉气,对面两人也露出惊骇的目光! 他的手一松,花绿芜咳嗽两声,立即大叫道:“臭老头!你敢不放了我,我就炸掉你的一只手!!罗钰,等我死了替我报仇!” “你别冲动!” “呀,看来你果真是秦王的妻子,花小太岁,果然挺难缠。”隐峦道人叹了口气。 罗钰怕极了花绿芜的视死如归,立即说:“条件!” 隐峦道人说:“放了阁下的手中人,本尊就放了阁下的妻子。” “他是你什么人?”罗钰问道。 “本尊的爱徒之一!” “很好,成交!” 两人拉着手中人起身,一步步往前,相差三丈左右,忽然手中用力,人影交错,两人已经互换了人质! 刹那间,隐峦道人与那人飘然后退,兔起鹘落,已经远去数十丈。 “秦王,本尊师徒并非有意为难于你,此次相遇不过巧合而已!相逢即是有缘,咱们后会有期!” 罗钰并没有追击。对方说得不错,他们师徒两个天道高手相加,真打起来,罗钰占不了便宜。当然,基于天道高手的尿性,他们两个要想彻底灭了罗钰,必然也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那个人究竟是谁?白竺又出现一个天道高手了,还这么年轻,这么天大的事情,江湖上怎么没有一点儿讯息?!” 一直等到那两人的气息完全消失,罗钰才解除紧绷的气势。 他没有回答花绿芜的疑问,而是一把紧紧抱住她!好像生怕她变成一缕空气消失在这天地。 他的身子竟有些发抖! 花绿芜一怔,忙拍拍他,柔声道:“我没受伤啦,罗钰,你还没回答我先前的问题呢?” 罗钰又紧紧抱着她半天,半天才低声说:“我知道那人是谁了?” “谁?!” “你看看地上的草叶。”罗钰推着她向前,手指向最开始那人站立的地方。 “霜?!”草叶白蒙蒙的,花绿芜蹲下来摸摸草叶,一片冰凉的湿润,有些叶子竟然已经冻得脆了,轻轻一碰就粉碎。 “只有冰玄功能造成这种后果。散发罡气能将草叶冻碎,应该是达到了第八重。” “什么?!独孤家可是至少一百年都没有达到第八重的冰玄功传人了!!” “没错,但一百年没有,不代表永远都没有。而且……他缺了一只手。” 花绿芜讶异地看着罗钰! 罗钰点点头:“此人是独孤栖白。” 作者有话要说:安啦,小白虽然缠着绷带,但绝不会毁容的哟。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六十九章 从秋叶山回来以后,罗钰一直沉默不语。看他紧蹙的眉头,抿紧的唇线,就知道他一定在迷惑或思虑着什么。 睁着眼睛躺在被子里面一夜,第二天,等到了第一缕澄澈的太阳光线照射进寝房窗子时,罗钰得出了结论。 “糖豆,秋叶山出现两名天道高手。虽然我自信能胜过独孤栖白,可他若与隐峦道人联手,我也不一定能有胜算。” “是啊。”花绿芜迷迷糊糊的,在柔软的被子里翻了个身,打着小小的呵欠。去秋叶山来回折腾了大半夜,罗钰虽然还精神奕奕,她却困得到现在也睁不开眼睛。刚才她还做了一个梦,梦里小个子的独孤栖白变得像山一样大,她成了山脚下的小蚂蚁,差点儿被倒塌的大山压扁。等她回过头来惊惶地张望,却发现罗钰踪影全无,竟也变成了一座超级高大的山——这可真是个十足的噩梦。 迄今为止,她还是很难以相信,那个身材高大的绷带青年竟然是往日矮小的独孤栖白。 罗钰解释说:“我听说世上有一种邪门的武功,练到一定程度,就能叫人的身体在短短几天内发生极其可怕的异变。独孤栖白身体的变化恐怕和其有关。不过世上有天道,万物顺应而兴,逆行则阻,所以连这种有违天道的武功,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有的是健康,有的是头脑,有的是性命。独孤栖白浑身缠满了绷带,我猜是因为身体在短时间急速生长,而导致一些肌肉皮肤爆裂。不过他既然行动自如,而且武功突飞猛进,可见伤口大部分已经愈合。” 花绿芜想象肌肉皮肤爆裂血肉模糊的模样,浑身都不舒服起来,心里头毛毛的:“独孤栖白的武功本来就不错,苦练二十年,未必不能平安晋级天道。他的家世也不错,在独孤家备受重用,前程似锦,何必非要受这个罪呢,一招冒进,丢了性命可是划不来?” 罗钰低头沉吟半天:“有的人,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就能毫不犹豫丢弃性命。独孤栖白就是这种人。你记得前朝大名鼎鼎的薛之道么?” “薛之道啊?你说的是那个前朝惊艳一时的绝顶青年高手薛之道?!二十岁横空出世,创立剑阁,同时一年单挑当时全国的排名前十的绝顶高手,十战十胜,无一败绩的薛之道?”花绿芜激动起来,两手捧着脸小声叫道:“小时候我住的那个镇子上有说书先生在茶楼说书,专门讲薛之道的故事,我们那里的孩子都超级喜欢听,简直能将他成名十战倒背如流!尤其是最后一战,与天下公认的第一高手五十七岁的燕寒青比武,竟然能三剑胜敌,剑惊四座!当时观看比武之人都说,这种飘忽莫测的剑术已经不是人之剑,而是神之剑,魔之剑!等他赢得了天下第一高手的称号,就功成身退,隐居剑阁门中,数十年不曾现世,从此神龙见首不见尾,事迹只存在人们的传说中。” “他没有隐居。” “啊?” “战胜燕寒青以后,当天晚上薛之道就已经暴毙。不过这人深谋远虑,知道自己仇家甚多,早已经布置好身后事。他二十岁成名时,已经收了两名天资上乘的弟子,令他们两个联手继承剑阁。后来天下纷争,两个弟子意见不合,从此分道扬镳,剑阁也一分为二。如今北漠雪山上的剑阁是大弟子所创,现任阁主为北漠剑神萧凛。咱们白竺的剑阁是由二弟子所创,他当时热心功名,为了笼络人心,所收弟子甚多,因此弟子们也是良莠不齐。淑宁长公主,与剑之观的隐峦道人都算是剑阁传人,不过与北漠的剑阁可就是差远了。你想想看,十年前,纵论天下高手,就是白竺僧道人,北漠一剑神。萧凛一人就能与僧道人两个齐名,两国剑阁的真正实力可想而知。” 花绿芜听到这些秘闻,水润的眼睛瞪得老大:“哇塞,这些消息你是怎么得知的?连我手下的暗影都不知道呢。” 罗钰看她一眼,静静道:“我不是说淑宁长公主也算是历代的剑阁传人之一么?白竺这一脉的剑阁与皇家关系密切,不是皇家出身的人,又与剑之观毫无瓜葛的人自然无从得知。” “真是难以想象!没想到北漠剑神竟然和你们家还有剑之观有这重关系!那两名亲传弟子也算是很有能耐了。能教导出他们两个的薛之道当然更加厉害!只是这么厉害的薛之道,怎么会刚刚战胜燕寒青就暴毙了呢?他不是只用三招就打败了燕寒青么?只用三招就打败了当时的天下第一高手,可见无论他的武功还是身体都已经处于巅峰状态啊?!” “话虽如此,薛之道当时的武功与身体的确是处于巅峰状态。” “讨厌!别吊人胃口,快说!快说!”花绿芜跪坐在床上,有些湿润的眸子眼巴巴地瞅着罗钰,像一条心急难耐的小狗。 罗钰揉揉她的头发,温柔地看着她——他喜欢看妻子这样湿漉漉的眼神,好像小孩子一样可爱天真。同时流露出追忆往事的复杂神情。 “其实当时,薛之道并不是燕寒青的对手。” “什么?!” “根据薛之道打败排行第二的那位高手时的表现看,他只比对手高出半筹,燕寒青的武功却至少比第二名高三成!据白竺剑阁的创建者,也就是薛之道的二弟子记载,薛之道在临战之前服用了一种药丸,又练了一种奇怪的功法,当晚就开始肌肤泛红,高烧不退一夜,等第二天表面才恢复正常。然后二弟子就发现他的师傅一夜之间武功大进,无论是内力,还是速度都提升了整整两倍,因此正常状态的燕寒青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这种武艺的瞬间提升,伴随着生命的迅速衰竭。薛之道打败燕寒青,震慑天下英豪,令名不见经传的剑阁一下子跃升为天下第一门派,等震惊至极的徒弟跟随师父飘然远去,回到他们避世的居所时,当天下午薛之道就昏迷不醒,然后一夜青丝变白头,矫健的青年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竭干瘪,等到了深夜,最后一次睁开眼睛的新晋天下第一高手已经变成了貌如九十岁的枯槁老人。” “两个弟子在他床前垂泪。薛之道气息奄奄,弥留之际回光返照,叫他们不要哭了……” 第二名弟子记载道: ——师兄问师傅为何作此两败俱伤之举,师傅垂眸曰:“为父报仇!先父曾败于燕寒青手下,临死念念不忘雪耻。” 又注:先师所言恐不尽实。先师逝世前目望南方,至死未曾瞑目。吾隐约知其曾爱慕一女子,名中嵌“南”,或有求之不得,愤而决裂,因此心如死灰。故情爱惑人,实为大祸,后来者应平生谨记,切勿沉溺,以有性命之忧。 第二名弟子喜欢记日记,第一名弟子虽然没有记日记的习惯,估计和师弟的想法差不多。 因为他们师父的死状太独特了,仿佛最璀璨的流星划过天际,同时迅速燃烧化为灰烬。 那种悲壮的美,不仅深深震撼了他们的心灵,令他们当时悲痛欲绝,久久不能拔出,更影响了他们的性格,价值感与整个人生观。 无论北漠还是白竺的剑阁,“戒情爱,戒女色”都是重中之重,历代有所成就的剑阁传人几乎都是冷心薄情之人。 当然,淑宁长公主这一脉是为了拉拢人心收留的,对于这种人情徒弟,做师父的只负责教,能练出多少都算是她们的造化,因此在这方面要求很不严格。确切来说,剑之观才是白竺这一脉剑阁比较正宗的传人。 “薛之道的第二名弟子不仅记载了他师父的变化,还因此格外留意这种类似的邪门医术与武功,”罗钰说:“其中确实有几种极为凶险的方法,可令人短时间身体暴增,功力大进。我问隐峦道人那人和他是什么关系,他说是他的徒弟之一,所以更加确定了我的看法。” 花绿芜的小眉毛也皱了起来:“你的眼光是绝不会错的,我相信你!可是独孤栖白既然是独孤宇瞻的爱徒,又是剑之观的弟子,现在又有这番奇遇,短时间也进阶成为天道高手。现在虽然还不及你,可是和他师父联手的话,你恐怕也应付不来。倘若他们有恶意……” “目前不会,咱们还是安全的。” “为何这么笃定?” 罗钰淡淡一笑:“你想想看,汉王身受重伤,前途未卜。独孤家和太子积怨已深,相互隔阂,他们不会勉强投靠太子的。” “独孤家可不一定投靠我们,还有宁王呢……” “是啊,有宁王。”罗钰说:“知道什么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么?” “独孤家倘若投靠我们,便需要宁王与太子来彰显他们存在的价值。倘若投靠宁王,也需要咱们与太子作为敌人,好叫宁王器重于他们。敌人越多,俱是越乱,他们才越重要。独孤宇瞻那个老狐狸,就是玩这种平衡的高手。”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第七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十章 难得有耐心给花绿芜讲了这么长时间的故事,等花绿芜唏嘘不已的时候,罗钰恢复了常态。 “话说到这里,糖豆,我要你做一件事。也许你会不太高兴,但我认为这样做对我们都好。” “什么?” 罗钰伸出修长的手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身。 “你回东海。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一个人处理。” “不要!”花绿芜有了不妙的预感,反射性想推开他,罗钰揽住她腰身的手指却更快一步点上她的穴道。立即,花绿芜只能愤怒地瞪着眼睛。她想骂人,罗钰却已经先一步点上她的哑穴。 拦腰抱住浑身僵硬不能动弹的妻子,罗钰小心地把她放到床上,然后取来她的衣裳,拉胳膊拽袖子一件一件仔细地给她穿上。他的动作如此娴熟,竟没有一丝停顿。 又来了!又来了! 不知为什么,花绿芜一下子想起了当初罗钰瞒着她与僧道人之一的静言大师决战的事。 那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长久的和平相处,令她以为罗钰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而自己也已经遗忘了那种被排除在外的痛苦感觉。可现在加倍的痛楚,却让她明白,原来自己一直很介意这件事。而面对真正的危险,他从根子上还是那个独断专行的臭家伙。她的眼泪立刻流了出来。罗钰!你竟是把我当成累赘吗? 冰凉的泪珠滴落到罗钰的手背上,却像烛泪一样滚烫。 那只手的动作停了下来。罗钰看着她的脸,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哭?” 半天等不到答案,他才想起来自己点了妻子的哑穴。 罗钰犹豫了一下,在妻子脖子附近流连的手却终于没解开她的哑穴,而是摸到她的脸上,为她笨拙地擦拭泪水。 “我说过,面对两位天道高手,我并没有十足的胜算。虽然推测出独孤家不至于对付我们,可是并不排除他们为了利益,抓住你来威胁我的可能。”罗钰的声音刻意温柔起来,为自己思虑一夜的最终决定解释起来, “就算你生气也好,对我来说,你最终能平安地活着,总比遇到危险强。” “你要恨我,就恨吧!” “如果一切顺利,我能活着回到东海,我再向你赔罪。” 擦拭泪水的动作如此温柔,离别的安排却是如此迅速决绝。 罗钰亲吻她的唇角,然后命暗影乔装打扮,仿造出以假乱真的路引文书,又将花绿芜放进机关精巧守备严密的特制马车里,才便令一行人混进天亮之后的出城百姓潮流中悄悄离去。 虽然此举使他失去暗影的大半精锐,可若能换取花绿芜的平安离去,对他来说比什么都强。 何况自从秋叶山上出现两名天道高手,局势就已经变得不可预测。就算这些暗影全部留在他的身边,也不一定能保证全胜。 但即使前路危险重重,为达到心中的目标,他也一定要勇往直前闯下去。 目送花绿芜离开以后,令一名精通易容的暗影乔装成之前花绿芜伪装亲兵的形貌,罗钰带着他一大清早拜访国师府。 “秦王大驾光临,真是令敝人蓬荜生辉!” “先生,本王来此只为了问你一句话!”罗钰眼神如此锐利,独孤宇瞻会意,令无关人都退了下去。 罗钰开门见山道:“昨夜本王去秋叶山祭拜韩家人,没想到竟然遇到贵府的独孤栖白,请问先生,独孤栖白与韩家人是什么关系?” 罗钰很狡猾,他一口咬定是独孤栖白,就能根据独孤宇瞻回答时的态度来进一步判定对方到底是不是独孤栖白。 独孤宇瞻立刻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你说他啊。小徒和韩家是有关系。”——没有否认,果然是他。 “什么关系?!” “那就是……他们都是白竺人!”独孤宇瞻笑眯眯地说。 “……” “哎呀呀,年轻人何必这么开不得玩笑?好吧,敝人承认错误,你能不能先把你那乌漆墨黑的刀收起来?敝人的衣裳是皇上赏赐的布料做成的,很贵的……” 独孤宇瞻整理一下破了一个洞的衣裳,好像仍旧衣冠楚楚地端正坐下来。 “确切来说,栖白的母亲是已故的韩统领的妹妹。” “妹妹?”不知为何,心中的一块大石悄悄落了下来,罗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是失落,还是庆幸?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在秋叶山初见那人的时候,他竟然有个奇怪的错觉,虽然说起来很荒谬,这怀疑却如同种子拱破泥土拼命发芽…… 年龄吻合,奇特怪异的武功,急速长高的身体,深更半夜独自祭奠韩统领的坟墓——这么多诡异的事情累积起来,他,会不会是韩善生呢?也许韩善生没死,死在牢狱的是另一个顶替者,也许他隐姓埋名地长大,也许…… 这种无稽的猜测生出荒谬的希望,希望带来欢喜,同时带来惶恐。 如果他真是善生,如果善生没有死,他该怎样面对善生? 如果你的好朋友因为你的母亲遭受连累,被你的父亲害死了全家,在好友被凌迟的父亲坟墓前,在他一座座惨死的亲人坟墓面前,你能够毫无愧疚坦然地面对他么? 他会原谅你,仍旧和你像往日一样友好么? 不! ——父亲犯下的罪孽,就是当儿子的原罪。纵使当儿子的也是受害者之一。 ——面对善生,他们都是罪人。那罪孽浓重,用尽天山融化的皑皑白雪也清洗不干净。 “往昔未曾听到独孤家与韩家联姻。”罗钰清冷的目光掩藏住无数的情绪。 独孤宇瞻叹了口气:“能听到才怪了。王爷有所不知,当年,敝人堂弟和韩家小姐情投意合,年轻人么,尤其是敝人堂弟又带些胡人血统,毛毛躁躁的,总会做一些蠢事,就这样令韩小姐珠胎暗结啦。当时韩统领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很高兴地给妹妹找了一门好亲事。等闹得满都城都知道韩小姐要嫁人了,敝人堂弟才慌慌张张地前去求亲。韩统领把那臭小子揍了个半死,然后他也没法子了,只好让妹妹装死,偷偷地嫁给了敝人堂弟。王爷也知道,像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有点儿名气的家族都会严防死守,外人自然无从得知。” “原来贵府的好名声都是这么得来的。”罗钰说:“能隐藏住不太光彩的事情,剩下的就是有教养的府邸。” “当然!白竺的世家大族都是这么做的,我们代代相传。”独孤宇瞻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毫不在意地说:“王爷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请自便吧。相信只要知道了栖白不是善生,对于他跟随母亲回韩府探望舅舅,却被赶来抄家的官府打入牢狱,受尽苦头好容易出来,爹娘也先后身死的事情王爷应该不感兴趣吧。哦,对了,这孩子以前是善生的小尾巴,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本王明白你的意思。只要他不找本王的麻烦,看在善生的份上,本王不会杀他。” 罗钰起身,看着外面,忽然叹道:“过两天皇宫会举行宴会。惠州的事情搞到现在,也该有个了结吧。真期待太子狗急跳墙的模样。” 太子焦头烂额。惠州的事情完全掩饰不住,无数双眼睛盯在那儿,他的父皇对他表示出绝对的不满。这一切的一切逼迫他尽力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将自己一手提拔的那些将领打回原形,原先被关押的功臣还没杀死的就官复原职。 在他看来,这就是自毁长城。 一边这样做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在一边滴着血。 当他以为情况已经不会更坏了的时候,惠州出乎他的意料,又给他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 那些走后门送礼攀附得以顶替功劳簿升迁的家伙,刚摆了几天官威就被打回原形,甚至有些人被牵连锒铛入狱。回报抵不上投资,甚至把本钱都折进去了,那些损失惨重的人失去理智,竟然要学当初入都城的惠州将领那样反叛起来!别的事情不说,太子如何收受贿赂修改功劳簿的事情已经在惠州传遍了。 太子听到这个消息,冷汗都冒了出来,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半天起不来。 完了,完了!要是惠州闹得这一出再传到他父皇的耳朵里,本来就有些厌恶他的父皇会更加厌恶他,一切就都完了! 他真想堵住那群人的嘴,真想叫那群人凭空消失! 可是官复原职的惠州主将陈熙已经控制住了那群人,将他们关到牢狱里。在惠州处理此事的钦差也已经升堂审问,最多六七天,这些密谈飞鸽传书给他的消息就会呈现在钦差的奏折,并且放到父皇的御案上。 怎么办?! 硬着头皮,他还只能去找他的母后商量对策。 皇后听了以后,气血上涌,抬起手来好像要狠狠打下去!等太子畏缩地闭上眼睛,她才泄力似得把手又垂了下来。 “本宫真是后悔,在你小时候怎么就没有……” “算了!此事紧紧瞒住,能瞒一天是一天,至少宫宴之前千万别让皇上知道!其余,本宫来想办法!” “真的?母后,您能想什么办法?”太子充满希冀地问。 “本宫现在能有什么办法?!本宫现在不想办法,难道能指望你么?!!” 作者有话要说: 花绿芜(cos灰太狼):我还会回来的!!o(>﹏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第七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十一章 当隆隆的鼓声与寺庙里清越的晨钟一起敲响的时候,整个都城的坊门与城门依次打开。 等候在坊门前已久的人们蜂拥而出,市井百姓去各自工作,朝廷的官员则坐轿去庙堂。 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随着出城人群一起出了都城大门,花绿芜被细如蚕丝的混金线捆缚了手脚,躺在马车内布置的很舒服的小铺盖里面。外面护送她的暗影跟守门的小兵进行例行问话,毫不慌张,对答如流。罗钰替他们准备的身份是左都御史准备回乡探亲的亲戚。寻常士兵见了当官的亲戚总会客气一点儿,况且这群人做派大方,赏银厚重,载着花绿芜的马车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阻拦,出了城门后,顺顺利利向南方行驶。 马车辚辚前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花绿芜猛地吐出一口气,终于自行解开了穴道。活动活动僵硬麻木的手脚,身体顿时感到针刺一般的酸疼。好容易感觉到身体恢复了灵活和知觉,花绿芜立即咳嗽一声,大叫道:“停下,我渴了,要喝水!” 外面一声马嘶,马车一震,顿时停了下来。 车门被打开,探进一个神情恭敬面带笑容的半大少年来。花绿芜认识他,这孩子是暗影的后起之秀,小冯亲手训练出的徒弟,最是忠心机灵。 “夫人想喝什么茶水?这里空间有限,茶叶种类不太多,有竹叶茶,玫瑰花茶,茉莉花茶,菊花茶,都是夫人平时喜欢喝的。” 花绿芜想了想,“要玫瑰茶。” 少年立即探身从左手边的壁橱里取出茶叶罐子与一整套精美的茶具,又从右手边固定的小暖炉上取了茶壶,不一会儿便冲泡出一杯香气四溢的茶水来。 少年跪坐在面前,将茶杯端到花绿芜的唇边,细瘦的手臂却平稳得犹如松树根。 “为什么我要喝你喂的水呢?你想占我便宜吗?解开我的绳子,我要自己喝水!”花绿芜身子往后仰,露出极为嫌恶的表情,顺便侧转身子,将捆缚在背后的双手用力伸展。 少年露出为难的神色:“夫人,恕小人不能遵从您的吩咐。王爷早就吩咐了我们,万事听从您的安排,除了不能放开您。王爷命令我们一定要把您安全送到东海才行。” 花绿芜扭头道:“你是一个暗影么?你真的是一个暗影么?” 少年低下头柔声笑道:“属下自然是。” 花绿芜叫道:“那请你告诉我,谁是暗影首座?!” “夫人是暗影首座。” “很好。”花绿芜又将被捆缚的双手伸出来:“现在本首座命令你,立即替本座解开绳子,如有违抗,你就不配再做一个暗影了,本座就……就立即将你逐出暗影!” “话虽如此,但是……” “但是什么?” “根据我国习俗,女子出嫁从夫。所以当夫人和王爷一起下令的时候,如果意见相悖,属下要听从王爷的。” “从,从你个大头鬼!!!你是女人吗?为什么要替我们女人代言!!”花绿芜差点儿蹦起来,要不是她被捆地太结实的话。 少年苦笑道:“夫人,这不是属下说的,是属下转述王爷的原话。” 花绿芜气得胸脯起伏,满脑子都是极为凶残的念头。要是罗钰在这里就好了,她一定先把他揍一顿,然后ooxxoo,最后把那张蛊惑众生的俊脸左边画一堆大便,右边画一只乌龟~~!! 茶水已经变温了。少年捧着茶杯柔声道:“夫人,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您先喝杯茶水消消气。王爷对您的心意天地可鉴,要是您生气的话,可以通过骂属下来解气。属下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花绿芜气鼓鼓地看了他半天,这少年秉持“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原则,笑眯眯视而不见。 花绿芜忽然笑了:“你这小鬼说话真有趣,难道本座会欺负一个小鬼么?把水端过来!” 就着少年的手喝完茶水,花绿芜神情平静,竟然不再有一丝怒容。 少年也暗暗称奇。心想小冯老大说首座小心眼,睚眦必报,看来也不尽然么。 喝完水,花绿芜跪坐在车板上,背对着少年,说:“这绳子勒地太紧了,绑绳子的家伙真是个笨蛋!” ——_!可以称呼您那伟大的夫君为“笨蛋”么? “手腕上的皮肤都要磨破了,好疼啊!一定会留下疤痕的!罗钰这个卑鄙小人,一定是想让我的手腕上留下疤痕,然后就找借口休掉我了!喂,少年,你看起来这么诚实正直,应该不会和那个有险恶用心的家伙同流合污吧?!” 槽点太多,少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于是只好低下头。 “帮我松开一点点绳子。松开一点点应该不要紧吧!我知道像你这样优秀的暗影,只稍微松开一点点绳子,仍不会让人逃走的!小鬼,我很看好你哟!怎么?为什么还不过来帮我解开一点点绳子,难道你不信任我吗?难道身为一个暗影,你竟然不信任自己的首座吗?难道身为一个男人,你竟然不相信一个柔弱的女人吗?这么犹豫和软弱,你还配做一个暗影吗?这么没有同情心,你还配做一个男人吗?!” 风中凌乱,无语泪双流的少年:——夫人这么话唠,王爷是用怎样坚忍不拔的精神忍耐了这么多年啊?!!!(忍者神龟牌秦王殿下!) “小鬼!这样没主见的你长大了也不会得到少女的青睐,放弃你的固执吧,否则你一定会找不到老婆的,然后终生孤老,在凄惨中度过你最后的余生!” 眼看指责已经朝诅咒的方向一去不回头,外面的偷听的暗影无比庆幸,幸亏不是自己进去听夫人的碎碎念,至于那可怜的少年——咳咳,这个世界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嘛,像老母鸡护着小鸡崽这种温情模式可不太适合暗影险恶的工作环境哦,要给年轻人锻炼担当的机会嘛…… 耳朵满满的少年终于受不了了:“夫人,属下也没说不给你松开一些绳子啊。” 他膝行向前,将手伸向夫人背在身后的双手。 秦王殿下捆绳子十分有艺术感,混金线在双腕缠绕三圈,又在两根并列的大拇指上缠绕三圈。这样,花绿芜两只手的其余八根手指都可以自由活动,但无论她如何用力,都不可能挣脱。 少年的手刚接触到线绳,八根自由活动的手指忽然反扣住他的手指! 少年大惊,眼前黑影闪过!手指剧痛!!等他反应过来时,夫人已经扣着他的手指翻身到他的背后,紧紧抱住他,同时用手臂紧紧勒住他的脖子! “小鬼,告诉你一句经验之谈。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哟,尤其是女犯人的。”花绿芜在他耳边淡然道。她感受到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姜果然是老的辣,她这个暗影首座虽然好吃懒做,但是功夫完全没有退步哟。小罗钰,你简直太小看我了!!~\\(^o^)/~ 车门一下子被打开! 荒林中寒冷的空气夹杂着树叶的清香涌了进来。门口可见左右两排共八个乔装成随从的暗影,马车上面和后面有多少还不知道。 花绿芜挟持住那小鬼做盾牌,冷冷道:“扔过来一把短刀!” “夫人,请不要为难我们。而且就算我们扔给你短刀也是没有用处的,这是王爷命人特制的混金线,捆绑的花样繁复,除非用正确的方式解开,否则刀割不断,火烧不坏。” “我一点儿都不想为难你们,所以请你们也不要为难我!”花绿芜笃定道:“罗钰不可能让我到了东海以后还被捆地这么结实。你们中间一定有人能够解开这根破绳子!是谁,站出来!” 一个面容平庸的瘦弱女子从车顶上翻了下来:“夫人,虽然王爷教会了属下解开混金线的方法,可是根据命令,不到东海,属下是不能给您解开绳子的。哪怕您杀了甲七也没有用。” 车门前左边第一个站立的粗豪大汉是这次护送活动的领队,他躬身行礼,沉声道:“甲三说得不错。夫人,暗影的第一条守则是一切以执行命令为尊。如果您杀了甲七,属下会为他申请因公殉职。” 被勒住脖子的少年甲七咬着牙,艰难道:“首领,多谢你!夫人,请你杀了甲七吧!!” “一个个,都是这么大义凛然啊!”花绿芜勒住十七不动,黑白分明的眼眸一个个看过这些原本隶属于她的手下。 “真叫人伤心。这里的人竟没有一个理解我。你们以为我捉住十七是为了用他的性命胁迫你们吗?错了,大错特错!”花绿芜说:“你们猜一猜,如果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脑袋撞到十七的头盖骨上,我们俩谁的脑袋会碎?” ——十七可是练过铁头功呢。 众人悚然动容:“夫人!切莫冲动!!” “我没有冲动,我是经过深思熟虑了!”花绿芜冷冷道:“你们有你们的守则,有你们的任务,难道我就没有了吗?!暗影建立之初,就是为了全力保障罗钰的安全,开拓罗钰的事业!我,暗影首座花绿芜,罗钰的妻子花绿芜,就是罗钰遇到危险时的最后一道屏障!现在都城情况混乱,正是用人之际,你们这一群暗影精锐竟然不在罗钰身边听候调遣,而是护送我回到离这儿十万八千里的东海,简直可笑!!” “罗钰昏了头,不信任我,令我很是生气。” 花绿芜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他们的眼睛说:“你们竟然乖乖执行这个白痴任务,也令我很生气。” “我无法眼睁睁看着罗钰身陷危险之中,而自己置身事外!我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一定要想法设法回到都城!现在,如果你们不解开我身上的混金线,我也不会杀了甲七……” 花绿芜忽然送开手,将怀中的少年轻轻推了出去。 她跪坐在车板上,冷冷道:“从现在开始,我会想方设法找死。你们可以猜猜看,你们究竟能阻止我到什么时候。” 秋风冷冷地吹过。 车内外,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被花绿芜决绝的姿态震慑住了。 良久,甲三走到车前,跪了下来:“夫人要是一心找死,甲三自认没有办法阻止。首领!” 女子扭头看站立门前的粗豪大汉道:“王爷命令的最终目的是保证夫人的安全,现在夫人的生命受到威胁,任务已经无法继续执行下去。我要解开夫人的束缚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粗豪大汉。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露出坚定的决心,“我同意你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花绿芜~\(≧▽≦)/~:哈哈哈哈哈!!我花绿芜又回来啦!! 灰太狼Σ(`д′*ノ)ノ:人类,请不要抄袭我的台词!! 胡汉三→_→:狼啊,这明明是抄袭我的台词吧~~!!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十二章 皇宫家宴的前一天,皇后去东暖阁找皇上,却并没有见到人。皇上不在,太监总管褚鹤不在,其余宫人懵懵懂懂,太监副总管孙二喜言语支吾,看皇后的目光略微有些躲闪。 皇后别的不行,却最善于捕捉这种目光。于是不动声色,单独叫他过来,盯着他沉声道:“孙二喜,本宫找皇上自然是有急事。太后娘娘嘱托本宫办理家宴,本宫找皇上正是为此而来。皇上最是孺孝,你若耽搁了这件事情,惹得太后娘娘不高兴,到时候可不止本宫要处罚你,恐怕连皇上也会怪罪于你呀!” 孙二喜一听就跪下了,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战战兢兢磕头道:“皇后娘娘,非是奴才故意隐瞒,而是皇上与褚总管走得匆忙,并未说去哪里。不过……不过……” “起来说话!” 孙二喜爬起来,偷眼瞧瞧四周,然后咬了咬牙,凑过去对着皇后娘娘小声说:“日间,奴才好像听见皇上说……流霜宫。皇后娘娘可千万别跟皇上说是奴才说的!” ——流,霜,宫! 一字一箭!毫无偏差,全部狠狠射到心窝里。 皇后身子晃了晃,强忍住那瞬间涌上咽喉的闷气,一时竟然连眼前景物都模糊了!稳了老半天气息,才又看清楚了这个世界。皇后低声对那孙二喜说:“你很好,很懂事,日后好好干,会有出息的。” 说完,一使眼色,身边秀丽的宫女上前一步,偷偷将一个装得满满的荷包塞进孙二喜手中。 这钱再烫手,现在也得拿着了。 孙二喜可不想当面惹娘娘不高兴,只好将钱塞进袖中,叩头谢恩。等他再起来时,看见皇后托着蓝衣太监的手腕已经一步步走远了,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皇上既然是偷偷去流霜宫的,皇后自然也不能大肆张扬。 回自己的寝宫换了不太惹眼的淡色常服,带了两名心腹,正要出门呢,恰巧碰到云若衡来访。 皇后心里头就是一动。她并不太相信鬼神之说,可是当年既然是她暗中害死了罗绮蓉,现在去那人当年的身死之处,心里头就觉得有些阴森。云若衡师从淑宁长公主,武艺超群是不用说了,况且她还是被自己和太子捏在手心里的心腹,叫她一起壮胆可也挺好。皇后就随口叫云若衡跟着她一起出去一趟,云若衡自然是满口答应。 流霜宫距离皇后的寝宫有些遥远,加上皇后不想叫太多人发觉,尽量走偏僻的道路,光路上就费了许多时间。 越接近流霜宫,地界越偏僻,侍从越少,周围的环境也疏于打理。名花荒芜,杂草茂盛,深秋的冷风一吹,树上有些泛黄的叶子落了厚厚一地,走起路来咯吱作响。几个人心里头都有些毛了。 云若衡心里有点儿不太舒服。不知为什么,她有些不安,觉得今天好像会出什么事情似的。 偷眼看皇后,繁茂树冠斑驳的阴影之下,皇后发髻梳地一丝不苟,容长脸蛋有些发白,眼神阴郁,唇角抿紧。 旁边行走中的侍女忽然被地下的树根绊倒,她“哎呦”轻叫一声差点儿跌倒,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少女的轻叫在静谧的冷宫附近如此刺耳突兀,皇后哆嗦一下,像是被吓了一大跳,蓦地扫过去一眼,眼神之凌厉简直就像要杀了她一样!那侍女吓得软到在地,泪水涟涟。 “没用的东西!滚回去!!” 等继续往前走远之后,眼神阴郁的皇后对身边唯一剩下的侍女说:“回去就将阿莲打发了!毛毛躁躁,没有一点儿规矩样子!!” 这惩罚显然是过于严厉,从侍女发白的脸色就可以看出。现在的皇后显然心情极度不好,所以那个侍女和云若衡都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唯恐不小心再触怒于她。 流霜宫近在眼前。 孤寂的大门前独立着一个人。正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褚鹤。 褚鹤也看见皇后三人了,委实吃了一惊,忙打个千儿问好,又低声陪着笑问道:“皇后娘娘怎么找上这儿来了?” “褚总管甭管本宫是如何找来的,现在本宫要就家宴的事情找皇上商议,请褚总管进去禀报,本宫这就要去求见皇上。” 褚鹤苦笑一声,“娘娘,您这不是为难老奴吗?不瞒您说,”他偷眼瞅瞅周围,低声道:“皇上今儿来这里,谁也不让知道,谁也不让进去。老奴劝娘娘还是先走一步吧,有什么事情等皇上回去了再说。等皇上心情好一些,娘娘想办什么事情,皇上也容易听进去不是?” 云若衡深觉得这老太监说得对。 倘若是往昔的皇后,这种话也就听进去了。可是今日她站在阔别十七年的流霜宫,久远的好像上辈子都没再踏足过的老地方,这话却听着无比刺耳。 罗绮蓉当年多风光,简直风光地过分! 当年皇后在寝宫里夜夜独眠,皇上却在这流霜宫和罗绮蓉那个贱人双宿双飞! 罗绮蓉生五皇子的时候有些难产,生了一天一夜,皇上就在她宫里呆了一天一夜。那时太子正好得了伤寒,发高烧整个人都糊涂了,自己坐在床边握着太子的小手垂泪,却没等到皇上过来看望一眼。 ——只闻美人笑,哪听旧人哭!! 一桩桩,一件件。本来以为早已经遗忘的事情,却在这破败的冷宫前统统想了起来!思绪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她想的是那样细致入微,每一丝疼痛都似活了过来,竟然鲜明如昔,历历在目! “褚鹤,你一个小小的太监总管,本宫要见皇上,竟然还要受你的阻拦么?!”皇后声音阴沉沉的。 圆圆脸的褚鹤不禁一怔:“娘娘哪里话,老奴不敢当。” “皇上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想到来这个破败荒凉的地方?要不是有人故意在皇上耳边吹风,皇上怎能想得起来?” “请娘娘慎言!”面对咄咄逼人,尖锐地不似以往的皇后,褚鹤唯有苦笑以对:“娘娘,老奴从不敢妄自揣测皇上的心思。方才那些话本是好心,既然娘娘因此责怪老奴,老奴只好进去通报皇上了。只是还请娘娘三思!皇上先前说了不叫人进去打扰,娘娘一定要老奴进去通报么?” 云若衡心里头慌张,不由得用祈求的目光看着皇后。 皇后视若未见,“劳烦褚总管了。” 褚鹤叹了口气,点头转身。 三人孤伶伶站在外面。侍女吓得几乎屏住呼吸。云若衡苦笑道:“娘娘,何必得罪褚总管呢,况且,皇上……” 皇后没说话。她抬高眼皮,用一种极为蔑视的目光看着云若衡。云若衡心里一凉,俏脸通红,遂不再言语。 褚鹤进去不久,里面忽然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外头三人都是一哆嗦!摔东西证明皇上很不高兴。云若衡干脆低下头,皇后攥紧了手指,目光反而坚定起来。一种面对逆境,奇异的坚定。好像破罐子破摔,我倒要看看情况到底会坏到如何的那种坚定。 褚鹤出来了,苦笑着请皇后进去。 皇后昂头大步走了进去,云若衡与侍女则被褚鹤拦到了外头:“皇上口谕,只让皇后进去,其余人在外面等候。” 皇后头也不回:“你们在外面等着便是!” 暮色的天空越加阴暗起来,狂风大作,乌云密布,似乎即将要打雷下雨。褚鹤叹息一声,将两名女子引到殿宇的飞檐之下。 霹雳闪电轰鸣,雨水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外面狂风暴雨,里面却只点着一盏灯。 外殿幽暗,偶然被闪电辉映地一片惨白。深处有微弱的灯光传来。周围一阵阵潮湿的腐烂味道。 流霜宫不同于其他宫殿。这是皇上的心头伤,自从罗贵妃死了以后,这一片原本最为辉煌的建筑之一就冷藏在这里,不允许任何人提起,不允许任何人踏入。甚至连打扫维持的宫人都不允许进入。这么大的一片建筑就在岁月的侵蚀中,逐渐腐朽。 皇后在黑暗中一步步前行。冰冷潮湿的腐烂气味就像是死人的气味。就像是死去的罗绮蓉贵妃的幽灵萦绕在她身边。 她的拳头越攥越紧,眼睛越睁越大。她心里恶狠狠地说:“我不怕!” 摇曳的烛火边,皇上就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她。 这是内室。绮罗大床已经腐朽不堪,上面锦缎的帘幔已经挂满了蜘蛛网,破了一个个大洞,厚厚的尘土掩盖了往昔秀丽的颜色。皇上的手掌满满摩挲着尚算完整的床柱。 “皇后一定要找朕,究竟是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皇后盯着他身后的大床。上面两个并列的枕头,隐约露出鸳鸯的图样。 “为明日的家宴。有些细节臣妾不敢自行决定,要奏请皇上允许。” “就为这等小事?!”皇上用力拍了一下那个床柱,上面潮湿的尘土簌簌飞扬。指责道:“连这种小事你都做不了主吗?” “皇上!”皇后一哆嗦,却挺胸抬头道:“臣妾往昔布置家宴,哪里曾叫皇上费心!这次是因为秦王回归,太后又格外看重,臣妾才……” “你不必拿秦王做借口!”皇上听到秦王两个字,也哆嗦了一下,忽然负手转身道:“朕想独自一人静一静。你出去吧!” “皇上,您连臣妾要找您商议什么都没有听,就要赶臣妾出去?”皇后的声音有些抖。 皇上冷冷道:“要是皇后觉得布置家宴这种事情太难,朕可以叫独孤贵妃接替皇后来做。” “皇上!”皇后觉得心里堵,不知怎么竟然上前两三步,差点儿扑到皇上身上。 皇上蓦地转身,眼中充满了厌恶:“收起你的眼泪!不要弄脏了这个地方!你真的以为,朕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么?!” 皇后愕然地看着他,心底一片冰凉。“不……” 皇上简直厌恶至极,低声道:“有时候,朕真恨不得……!要不是为了太子……哼,不过现在看来,也不过是白费心!什么样的母亲养出什么样的孩子来!毒辣的母亲也只能养出不成器的儿子来!你,你快出去,不要打搅了小蓉!!” ——小蓉……太子……毒辣……不成器! 皇后踉跄一步,皇上早已经厌恶地转过身子,再次轻轻摩挲那腐朽的床柱,那深情的模样,像是在深切地缅怀什么人。 ——本来,是想趁机向皇上替太子说说好话,想法子不要叫皇上为了惠州的事情过于处罚太子的。 皇后恍惚地想。她看看倒在床上的皇上,和自己手中的灯柱。霹雳雷声中白光一闪,地上湿润一片的血迹是如此可怖狰狞。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十三章 下了一夜的暴雨,天空被雨水洗的瓦蓝瓦蓝,真是一个凉爽的好天气。 本是皇宫举行家宴的日子,却听说皇上昨日受了风寒,又病倒了,现在歇在皇后的凤林宫。比起上一次皇上昏倒后,皇后好比如临大敌的态度,这次应该是皇上病情不重,皇后也乐得做表面大方,一清早就宣几位皇子入宫探望他们生病的父皇。 宁王与七皇子一路走。七皇子兴奋道:“六哥,估计是太子因惠州的事情挨了父皇的教训,最近要夹着尾巴做人呢。你看看往日高高在上的皇后,这次也对我们客气很多。” 宁王微微咳着,脸容带着淡笑。 “你啊,还是这么口无遮拦。对我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被别人听见,有你喝一壶的。也别因为皇后娘娘表面客气就沾沾自喜了,人被逼急了指不定做出什么来。太子这次受了挫折,不得已收敛一些锋芒,却要小心他们养精蓄锐,日后反扑啊。” 七皇子撇撇嘴:“太子只喜欢尖酸刻薄看人家的笑话,活该这次倒霉!” “你啊,还记恨上一次的事情呢。” “落井下石,永远不忘!”七皇子恨恨地说,一张英俊的脸孔气鼓鼓的。宁王拍拍他的肩,笑得无可奈何。七皇子就顺手抱住他的胳膊,“太子和六哥可不一样,我知道六哥对我最好了!!” “没正形!”宁王笑骂道:“还不快好好地立起来,软骨头给谁看呢?把我当成那群被你迷得七荤八素的小姑娘了不是?” 行至正阳门前,远远看到秦王一行人的身影。 纵然相互讨厌,也要一起去凤林宫。一路上,秦王罗钰冷着脸旁若无人,宁王也失去笑容,脸色阴沉。七皇子一边怒瞪着秦王,一边为六哥委屈。心想要是见了父皇,一定要在他耳边说秦王的坏话,迟早让父皇更加讨厌他。 变故发生在到达凤林宫的那一刻。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宁王。他漫不经心看过周围侍卫的服色,神情有些奇怪,说了一句:“父皇既然在此,怎得不是独孤统领当值呢?”皇宫守卫分东营、西营、南营、北营四大队。服饰以黄、紫、赤、青区分。凤林宫的侍卫穿着紫色服饰,分明是皇后的族弟蔡浩康所统领。蔡浩康平素沉默寡言,带兵很有一套,是蔡家极少数没有被撸去官职的青年男子之一。 罗钰微眯的眼睛忽然精光暴涨! 只听嘎嘎作响,罗钰所站立的一片方圆四丈左右的青石砖面忽然裂开,露出深不见底的大洞,好像地狱张开了狰狞的大嘴!与此同时,天上忽然降落一片金光粼粼布满倒钩铁刺的大网,几乎没有反应的瞬间,罗钰及身边的随从,甚至几个临近此处的宫人纷纷都落入黑洞之中,随即石板嘎嘎作响,灰尘扑腾,青石砖面也逐渐合拢。 皇后躲在侧殿门口,一夜未睡的她脸色灰白浮肿,一双凤眼却布满了红血丝。 当她看到那宿敌女人的儿子落入机关密道之中,一股难言的狂喜击中了她。 周围婢仆毛骨悚然,那种鬼一般的笑声,竟然是往日温婉高贵的皇后所发出的!真是叫人难以置信。而且,难以置信的绝不是这一样,从昨天开始,他们这群皇后心腹中的心腹,就陷入一个可怕的谋划之中了。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做梦似的虚幻感,以及下一步即将踏空的恐惧感……无法逃离。因为他们是皇后的亲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宁王陷入危机之中! 青石开启的一瞬间,四周站如松的侍卫忽然拔剑朝他们一伙儿围攻起来!且不是留活口的打法,而是招招致命! 鲜血四溢,尸体横陈。宁王与七皇子带来的少量随从,很快就只剩下三四个负伤的还在拼命保护自己的主上。 宁王体弱,七皇子体格健壮,夺了一把长剑与凤林宫的侍卫厮杀!他气得咬牙切齿,一边打一边用力嘶喊:“大家伙儿快一起喊,皇后谋逆,陷害皇子!” 稀稀拉拉的声音附和响起,却湮没在更加紧迫的刀光剑影之中!“没用的!”宁王迅速估摸形势,只见四周都是敌人,少说也有百十之众,况且凤林宫建筑宏大,现在肯定又是防守严密,凭他们仅剩的几个人,喊破喉咙也没有外人能够听见。 宁王说:“你们围拢到一起,咱们想要活命,就朝东边的墙根上靠,快点!” 一行人早就杀红了眼,也早就没有了主意。宁王一说,他们就围拢过来,按照宁王所说的去做。宁王咳嗽连连,在随从与七皇子的掩护下退到墙根,忽然劈手夺过灯台上一只儿臂粗的蜡烛,从怀里掏出一个纯金的西洋国制的打火匣子,噼啵窜出小火苗,点燃了那只蜡烛,就随手掷到附近的帘幔之上! 帘幔是上等丝绒制成,一角着火以后,火龙瞬间蔓延。侍卫阻挡不及,霎时火光冲天,黑烟滚滚,周围精美的布帛制品和木制家具都逐渐燃烧起来 “这个该死的病秧子!竟然烧了本宫的凤林宫!”狂喜的皇后被浓烟火光唤回了神智,惊怒道。 侍立在她身边的云若衡也是一夜未睡,神情憔悴。此时她拉住皇后的袖子,道:“娘娘,他是想用浓烟火光招致他人的注意!这宁王果然奸诈!不过不管其他,现在火势太大,这里危险,咱们还是先出去为妙!” 火光之中,那群杀气腾腾的侍卫也有些慌了手脚。陷入必死之局的七皇子与随从等人,状似疯虎,场面一时僵持起来。 浓烟之下,宁王咳嗽地越加厉害。 一双狭长的眼睛布满浓烟熏出的泪水,却锐利地好似出鞘的刀锋一般! 他看见了被众人护送,匆匆忙忙逃离现场的皇后,咬破自己的嘴唇,凭疼痛暂时止住咳嗽,嘶声喊道:“皇后娘娘,火光一起,今日你图谋的事情再难隐瞒,必然昭彰于世,留名青史,遗臭万年,难道你要一错到底么?!” 皇后听见了却不理会他,仍旧脚步匆匆地往外走着。 自从昨夜将皇上打成重伤,命令云若衡以武力强行控制住褚鹤开始,她就明白自己只剩下两条路,要么想法设法活下去。要么认命服罪去死! 她要活着。她儿子也要活着。名声算什么,只要能控制住局势,赶紧叫儿子登基,总有法子再考虑名声的事!宁王的话威胁不了他,硬骨头的史官虽然有,难道软骨头的就没有了么?到时候还不是任胜利者自己编?! 宁王见先前的话不奏效,立即改口道:“你杀了秦王,杀了我与七弟,必然还要杀了汉王!皇室只剩下太子一个,东川靖安亲王再次领兵进攻白竺,你靠谁抵挡?!白竺灭国在即!” 皇后的脚步猛然顿住! “安内才能攘外!”隔着浓烟与火光,皇后看着他们冷冷地说:“白竺能存在几天,就不牢你费心了。留着你们在,对本宫和太子才是最大的祸患!” 七皇子怒道:“你这个无知自私的妇人!白竺数百年的基业将亡于你手!”这等生死大变时刻,平素被皇上评价为最不争气的七皇子竟然也能说出这种话来。 皇后冷笑道:“无论结果如何,反正你们这些小儿是看不到了。” 七皇子劈了两剑,对周围围攻的侍卫怒吼:“你们要跟着皇后造反吗?!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不怕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时候,株连九族么?!” 这些侍卫全是受命于皇后的族弟蔡浩康,开始时,绝大多数侍卫都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竟是谋逆。可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蔡浩康大声道:“杀了你们,新皇登基,我们就是有拥立大功的忠臣,必定前程似锦,青云直上!”他怕日久生变,赶紧用充满诱惑的前景蛊惑这些侍卫,一再下令催促他们快点儿杀了两位皇子。 七皇子胸前被划了一刀,胳膊上中了一剑,鲜血淋漓全身,已经快抵挡不住了。 宁王大声道:“皇后娘娘,你别忘了汉王还没有入宫!独孤家的势力在都城根深蒂固,汉王手下武将众多,你觉得他们会束手就擒么? “皇后娘娘,我是个废人!并不能真正威胁到太子的地位!我愿意投靠太子,与你们精诚合作,只要你能饶我们一命!” 皇后在众人的簇拥下已经逃到凤林宫门口,回首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血腥之气弥漫。 她冷淡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废人,本宫又何必要你这个废人!” 她想起太子就是中了宁王的计策,在惠州的事情上马失前蹄,惹怒了皇上,心中对宁王恨极。宁王是头会咬死人的哑巴豺狼,她可不敢信他。至于宁王所说的问题,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她已经矫诏派人去围攻国师府,都城已经乱套了,不怕更乱一点儿。 宫斗不狠,地位不稳。其余听天由命吧! 皇后吩咐云若衡:“这几个小儿当真命硬,你去杀了宁王!” 此时,云若衡还有说不的权利么? 她也是绑到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没有退路了。 云若衡提起长剑,她的武功得自淑宁长公主的亲传,比起普通侍卫高出许多。 一剑东来,劈开火光!宁王铁青着脸,心道天要亡我! 忽然,旁边一声大喝!七皇子不顾生死扑了过来,身中数剑的同时终于挡在宁王身前,被云若衡凌厉至极的一剑洞穿!! 此时的七皇子像个血葫芦一样,往日风流轻佻的模样早已经不见。他凄厉至极地大吼一声,双手握剑劈向云若衡! 这一剑挟带着他最后的力气与生命力,气势无与伦比。云若衡不敢力敌,弃剑而走! 宁王瞪大着眼睛,眼看着伤口喷涌着鲜血的七皇子缓缓倒在他的跟前! 一瞬间,他忘记了火光,忘记了浓烟,忘记了皇后,忘记了太子,忘记了生死不知的秦王,忘记了不知所踪的皇上,也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只能看到血,都是血,浑身被鲜血染透了的,奄奄一息的七皇子。 他猛地伸出手抱住他,两人一起跌倒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不顾生死来救我?”宁王咳嗽地越加厉害,几乎要呕出鲜血来! 七皇子脸色灰白,眼神涣散,嘴角却带着一丝笑容:“因,因为,六哥对我最好了!我们,我们是好兄弟……” 他努力伸出手,似乎想要抱住他六哥的胳膊,却忽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半边苍白的脸颊。 “对不起,六,六哥……你要活下去啊!” 宁王怔怔地,看着怀中人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笨蛋,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是他在利用他呢。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十四章 落下去的一瞬间,看见下面点点寒光,罗钰便猜出必是刀林枪阵。 头顶的青石砖嘎嘎合拢,四周瞬间即黑。罗钰猛吸了一口气,左手出指如电,竟深深抓进头顶石板之中!旋即整个身体倒挂在顶壁上,怒喝一声:“十三!” 电光火石间,一只纤细的手忽然从黑暗中出现!罗钰一把拉住那只手,只觉手下越来越重,几乎快要攀附不住。 攀附不住也要攀附住!罗钰运气提神,闷哼一声,力灌五指,更用力抓进深不见底的坚硬石头里。此时右手的坠痛,几乎令他感觉不到左手的疼。 “噗通噗通!!”“啊!”“哎呦!” 坠地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令人毛骨悚然。鲜血的气味从漆黑的下面弥漫到整个空间。 罗钰眼睛微眯,下面忽然出现点点光辉。好像是十六掏出了夜明珠。 借助淡青的光芒,可看见近两丈宽的环境。 这是一个直筒枯井似的密闭环境。从十六开始,上下五六人手脚相勾,最上面的就是倒挂在顶壁上的罗钰,好像捞月亮的猴子一样倒挂成一串,虽然艰苦,但好歹晚下去一步,算是保住了性命。下面隐约泛着刀尖的冷光,没有刀光的地方是黑馒头似的隆起,正是被倒立的刀枪扎成血葫芦的人。 一群人死里逃生,汗湿重衫。最下面的人叫道:“他们已经死了,下面暂时没有机关,咱们可一一落下,踩着尸体!” 闻此言,上面的一一松手,小心跳到下面的尸体之上。罗钰最后一个下来,等他从石头中拔出手指的时候,才觉得钻心的疼。十六举着夜明珠打量剩余的人,和四周的环境。十三无意看到罗钰的手指,只见罗钰左手血肉模糊,不禁惊叫道:“主人!” 罗钰蜷起左手背负到身后,冷冷道:“没伤到筋骨。” 十三的眼圈顿时红了。闷不吭声脱下外衫,将洁净的里衫撕成长长的布条给罗钰裹上。罗钰没让他涂伤药,他的理由是疼痛能使他更加清醒——在这种环境下,没什么比清醒更加重要了! 情况十分糟糕,十六一一报数:“主人,十三,十四,我,十八,这是活下来的人。十五,十七……殉职。” 一时没有人说话。 暗影以能力排序,最受重用的是甲字开头前五十名。 罗钰命令甲一到甲十二护送花绿芜回东海,其余多数守护秦王府,这次带到宫里的是甲十三到甲十八,没想到刚落入这陷阱,六个人中便死了两个,伤亡率三分之一。 这还是在罗钰罩着的情况下。试想如果换了另外一群人,那就是全覆灭的局面。皇后心肠狠毒可想而知。 同样,没有人低头看脚下。他们中间的某两个,也许正踩着同伴的尸体。 “能活下五个,足以叫我们活着出去报仇!”罗钰锐利的目光逐个扫视幸存的属下,低沉而有力地说道。 一股蓬勃无比的杀气忽然喷涌而出,周围人受到波及,顿时凛然。这些本来就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战士,心肠冷硬,见惯了生死。不过是朝夕相处的兄弟乍然死亡,周围的环境又如此逼仄,令他们一时低落。 罗钰的一句话,和瞬间迸发的杀气,却令他们瞬间回神,清醒过来。 不是生,就是死!现在可不是伤感的时候! “十六用夜明珠照明是非常正确的做法,这种地方阴暗逼仄,不可以用火折子,以免空气污浊,令我们无法呼吸。这里虽然像一个绝境陷阱,却未必没有活路。你们想一想,凤林宫是历代皇后的宫殿,处在万众瞩目的位置,侍卫宫婢无数,近百年来除了小小修缮,却从未听说过在建筑上大动干戈。且这里的墙壁老旧,少说也有百年,因此应该是宫殿建立之初就设计了这么个地方。” 罗钰扫视周围一眼,缓缓道:“这种地方,机关密布。建立的目的无非是两个。一是在亡国之际,与敌人同归于尽。而是作为皇后逃生的地道。这里虽然憋闷,却能够叫我们这些人呼吸,可见是每隔一段时间必然要通风的。墙壁的颜色虽然显示有许多年头,这个地方却并无过厚的灰尘蛛网,可见时时打扫。通过这两点来看,这个地方作为逃生地道的可能性极大。” 罗钰的一番话立即叫幸存的人安心起来。 有些人就是有这种本事。这种本事就是遇事不乱,越乱时越能沉得住气,越危急的时候越能见微知著,好寻找出唯一的生路。 ——罗钰就是这种人。他这本事一是天生的聪慧,二就是历经的无数磨难所造就的。那些磨难从未打倒他,却将他磨砺地愈加光彩。 罗钰先是稳定军心,给予这些属下生存的希望,接着就说:“皇后为了害我们,定是将这里的通道堵死。不过前两日还风平浪静,能叫她下定决心青天白日下杀害皇子,必然是这一两天发生了极大的变故……很可能……不,皇帝,只有皇帝!哼,倘若皇帝还在,因东川威胁在侧,绝不可能做出这样莽撞……弃国家于不顾的举动!皇帝昨日还有消息传来,今早皇后说皇帝生病宿在凤林宫,因此诓骗皇子过来赶尽杀绝……所以,皇帝出事的时间是昨晚至今日清晨。不管变故如何,这么短的时间,尤其是安静的深夜,皇后绝不敢开启这个机关做什么手脚的——深夜之中,这个机关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容易打草惊蛇!所以,刚才才是这个古老通道的开启时间,这么仓促,就算皇后将通道堵死也容易有纰漏。” 只凭皇后一瞬间的行为,罗钰竟猜测出了前因后果。哪怕皇后在此,也要懊恼地说一声佩服吧。 “十三,十四,十六,十八,你们分别就四个方向检查周遭情形,看哪里有通道。小心手不要碰到四周墙壁,一般机关都会安置在墙壁之上!” 听了这句话,十三立即想到主子鲜血淋漓的那只手。正是因为这样,主子才会在落下的一瞬间用手抓进顶壁固定身体吧。因为只有作为开启闭合的顶壁,才最不可能设计机关。如果主子用斩鬼刀硬生生(插)入四周墙壁,虽然能更容易止住下落之势,可要是触碰到四周墙壁上的机关,结局可就难说了。 落下的短短一瞬间,竟能迅速作出最正确的判断,避免最大的伤亡……这份眼力、急智与果断…… ——真不愧是他们的主子! 四人同时应诺,立即分散开来。罗钰一番条分缕析的缜密推断给了他们信心,罗钰站在中间,举着夜明珠照明。 很快,右边的十八叫了起来:“主子,这里有通道!” 左边的十四也叫了起来:“我这边也有一条通道!” 十三道:“既然是逃亡,应该是一个方向吧?” 十六反驳道:“这可说不定,也许有两个出口呢?” 几人一时拿不定主意。 此时,顶上踩踏声不断,隔着厚厚的石板,声音却模模糊糊。 踩踏声不断,说明宁王等人还在反抗。凭那一点点人手,能撑到现在也的确叫人讶异。不过罗钰还是祈祷宁王等人能撑得久一点,皇后收拾不了宁王,就暂时腾不出来空对付他们。 否则困在通道之下,倘若上面再开启开关,往下投毒或淋油放火,下面人可就真是插翅难飞,在劫难逃——不过皇后虽然狠毒,却缺少经验,不一定能想到这些毒辣有效的招数。 ——时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抢时间! 十四请缨道:“主子,时间紧迫,我去这条通道探路!” 十八沉声道:“我自然去我那边探路。无论如何,总有一条路是正确的。” 他们面无惧色,其余人却心知肚明:倘若走了错误的方向,那个探子恐怕就要把命搭在那里了。 罗钰目光如电,扫视两个通道口,沉声说:“不用做无谓的牺牲。你们全避过来,小心躲开两个通道口!” 然后他摘下腰间悬挂的玉佩,捏碎成数片,挑出两片,分别弹射到两个通道之中! 碎玉片急如闪电,撞击到两边通道的墙壁之上,甚至弹起小小一点火星。顿时,左边通道鸦雀无闻,右边通道却嘎嘎一阵响,然后笃笃笃弹出一片乱箭,将地上的死人扎得更加死透!! “两边通道,是用来分散敌人的。右边有机关,左边是出口!” “还是主子有办法!!” 十八喜道。一行人朝左边走了过去。 “怎么有点儿热?!”十三疑惑道。 “上面着火了吗?谁放的火?”十六是个机灵的小伙子,忍不住猜测起来。 罗钰大步向前,没有回头:“应是着火了。想来宁王身陷重围,想要有外人救援,也只能以火光浓烟警示了。这倒是个好方法。” 走过一条狭长的道路,众人再一次停住了脚步。 面面相觑。 眼前,纵横交错,岔口密布,细数一下,竟然整整八条出口!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十五章 从今天早晨开始,整个都城充满了叫人不安的气氛。 晴朗的上午,原是普通百姓劳作或闲逛的时间,连东市西市都还没有敲鼓开门,就见一群群全副武装的士兵涌上街道,竟闯入往日高不可攀的王公大臣府邸。 短短小半天,近十道加急圣旨被送出皇宫,来到城门处,京兆尹府,与各部城防军队。 都城城门紧急关闭,街上的百姓被勒令回家,各坊坊门关闭。 一时间,青天白日忽然好像变成无间地狱。听着外面密集的马蹄声,兵刃交接声,怒吼与惨叫声,简直如身临其境感受灭门之灾。用装满石头的破缸牢牢抵住院子门,将自己的房屋门上锁,家中男子手握铁锹或者木棍,紧张地守在门前,瑟缩的妻子抱着眼泪汪汪的孩子缩在里屋。 “皇宫方向有滚滚浓烟,应该是凤林宫的方向。”国师府大管家走进书房,有点儿紧张,欠身恭谨道。 “今日,是皇后召集皇子们探望皇上病情的日子。”国师放下书,站起来探身从打开的窗口往外看。很遥远的地方,隐约有一线黑烟。 “好端端的,要变天了啊!” “是要变天。”隐峦道人从门外踏步进来,叹口气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你前脚好言好语把我骗过来帮助栖白度劫,后脚就要发生宫乱,你们家怕是在劫难逃。唉,只要你请我来,好像就发生不了什么好事。你是不是故意连累我的呀?” “你都说了是天意。倘若老天要亡你,说明你命该如此,你实在不该怨我的。”国师大人也叹口气说:“再则,你们道家不是讲究什么天人合一么,你要是干不过老天,说明你修行不够。不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啊,隐峦道长!” “哼,现在可不是你求我的时候了!” 国师大人完全无视这句“明”含讽刺的话,问道:“你的武功比我高,听听外面的情形。” “马蹄声急,少说也有五百人众,正朝你们府邸而来,杀气腾腾。”杏黄道袍的隐峦道人抱剑微笑:“好友,你是准备束手就擒,保住忠义的名声呢,还是奋起反抗,保住全家的性命?” “换做你的话,如何选择?” “我,孤家寡人,闲云野鹤,自然选择后者。除了剑道,世俗的名利对我来说,就像风流子眼中鸡皮鹤发的老妇。” 国师嘴角挑起一丝笑容。 “独孤家从来不会坐以待毙!”他转身对大总管说:“请栖白少爷过来!!” xxx 眼前八条不同的道路,究竟该选择哪条? 罗钰伸出手,同时弹出八片玉石碎片。只听见微弱的撞击声,随即四周沉寂下来。这次既没有精巧的机关,也没有射出的刀箭。平静地好像是八条道路都是普通的通道一般。 十八讶道:“难道八条都是生路?” “不可能!” 十三皱眉,缓缓说:“这很可能是请君入瓮。经过第一波暗算的敌人肯定会变得谨慎,试探洞口有无机关。于是这第二道拦阻就在洞口不设计任何机关,令来者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出口。” 十四质疑道:“可是这样的话,来者完全可以分出八个人,分别进入八个通道。总有一个能活着出来,那样虽然耽搁一些时间,总能被他们找到正确的道路。” 十六苦笑一下:“十四,你说得好轻巧,问题是咱们现在连八个人都凑不出来。” “凑出来也没用!”十三沉声道:“我们能想到这个问题,难道设计通道的人会想不到这个问题吗?所以,除了七条来者必死的死路,剩下的正确道路一定也布满荆棘。譬如,依据九宫八卦之术建成的永远无法走出的迷宫,除了熟知机关譬如历代皇后者,其余人进去就是鬼打墙,再也出不来。” 十三话音刚落,除了罗钰,其他人脸色全变了。 “照你这么说,咱们现在连真正的道路都还不能找出,岂不是九死无生?!” 顶层越加透出热气来,密闭的通道闷热得犹如夏天。几人穿的是秋天的厚衣裳,已经热得浑身冒汗。 十八忽然脱下外衣扔到地上,身上只剩下黑金丝的暗影特制软铠甲,走到罗钰跟前单膝跪下:“主子,请您指出一条道路,十八愿前去探路!” 纵然前方危险重重,现在也耽搁不起一点时间了。要是用无数性命才能堆出那唯一一条渺茫的生路,十八愿意做第一块踏脚石。 十三,十四,十六没有说话,也都跪了下来。面对这种险境,他们脸上却并无哀戚,只有从容赴死的坚定。自从加入暗影,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十六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主子,离开东海之前,属下和青梅楼说书的小梅花看对眼了,说要回去娶她。等主子回去,就派人给她说属下变心了,叫她别记挂,然后帮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十八惊叫道:“卑鄙!滑头!骗子!你竟然瞒地这样结实!好歹我们同屋三年我都不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再也不会信你了!”十八今年只有十七岁,虽然尽力想往沉稳中靠拢,关键时刻还是瞒不住自己的孩子气。 “是男人,就活下来,自己回去娶她!”罗钰深深扫视这跪了一地的下属,眼眸锐利如刀锋,忽然冷笑道:“现在就放弃为时过早,凭这区区弹丸之地,也想困住我罗钰?!简直笑话!!” 众人悚然一惊,忽见眼前黑影一闪,罗钰竟然闭目盘膝坐下! “你们几个替我护法!” 十六反应最快,忽然灵光一闪:“主子怕是要凭内力波动,五感神识来探测八条道路的玄机深浅!” “设计机关的人虽然思虑缜密精巧,却是百密一疏,再想不到有一天竟能困住一个天道高手吧?” 一股子如浩瀚海水般的无形压力扑面而来,绵延不绝,波涛汹涌。罗钰双目紧闭,宝相庄严,彷若武神下凡。几名属下精神振奋,连忙退到主人护体罡气范围之外,握紧了兵刃,瞪大了眼睛守卫! 十六忽然心想:“主子早有这方法,为什么先前不说?是了,他要趁机看一看我们在危境之中是否足够忠心……” 属下忠心了,无后顾之忧了,才能放心盘膝而坐,用神识探测道路。 唉,好像永远不会慌张的主子,竟连这种危急情况下也沉得住气,做事有条不紊循序渐进,衬得先前激动的他们像傻瓜。 十六郁闷极了,(━┳━ _ ━┳━)早知道就不说小梅花的事情了…… 一刻钟以后,众人已经热得汗如雨下,上面的凤林宫真不知道烧成什么样子了,下面简直如蒸笼一般! 罗钰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奇异。 “主子,如何?” 罗钰起身,缓缓走到左数第三个洞口。 “这里面,有活人。” “活人?!谁?!” “皇后若是害了皇上,无论是下毒还是令皇上受伤,必然会露出痕迹。对她来说,只有把皇上藏到一个找不到的地方……然后对外宣称,皇子造反,谋害了皇上,并且与皇上同归于尽,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局面。” 罗钰缓缓说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里面关的竟然会是皇上?” 十六反应最快,欢呼雀跃:“太好了!既然皇后能派人把皇上送到里面,且他现在还活着,说明这条路是没有危险的。皇上所在之地,即是正确的道路!” ——谁也猜不出为什么皇后没有杀死皇上。也许是因为胆怯,不敢真正杀夫?或许是念着往昔一丝旧情,容他再苟延残喘几日?反正关在这里几天,无水无食,重伤的皇上终究会死的,且会死得很痛苦。 “皇后的本意是困死皇上和我们,却没想到弄巧成拙,遇到主子这样的天道高手,竟凭此找出了正确的道路!她要是知道了,岂非会被气死?”十八也喜笑颜开。“不过这恶妇,气死也活该!” 罗钰大踏步走了进去,几人紧紧跟上! 凭借淡青的夜明珠光辉,一路上岔口极多,果然迷宫一样。唯一的好处是,墙壁光滑完整,并没有危险的机关。想也是,供皇后等贵重女眷所走的逃生道路,又不能天天下来演练,大约一辈子走一次都是难得了。到时只凭着一张图纸走,若是设计地太过复杂,或周围墙壁机关林立,令慌张体弱的女眷不小心碰到了,命丧刀箭之下可是划不来。设计机关和逃生道路,自然要因地制宜,因人而异。 罗钰直直往前走,面前是一个拐角,他却在拐角处停下,忽然抬掌运气,猛地击到那面墙上!顿时石砖轰塌,尘土弥漫,眼前现出一个大洞。 “这面墙是个活墙,我们却没有钥匙打开。反正墙上并无机关,剩余道路,笔直前行吧!” 罗钰向来坐言起行,这句话的后果是,碎了整整八道墙。一片狼藉中忽然出现一个空间宽阔的石室,玉石为床,上铺绫罗锦缎。头上简单包扎的皇帝面色青灰,好像死人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罗钰意志坚定的来源:“一定要活着!活着!要活着回去见她!” 花绿芜:“下章见面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作者君(━┳━ _ ━┳━):小花你就是死鸭子嘴硬…… ――――――― 亲们,我是用地下dang搞秘密工作的顽强精神在公司里偷偷码完这一章的,今中午就发出来吧,因为今晚上还要加班(盘点到晚上一两点)……然后明晚很晚的时候再更新下一章~~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十六章 返回都城的花绿芜虽然已经预料到都城会出现一些变化,却没想到这变化竟然是如此宏大与惨烈。 赶在关闭城门前一个时辰,她带着十二名最优秀的暗影进入都城。此时街上已经兵荒马乱起来,到处都是凶恶的士兵与哭泣的百姓。混进人群之中,花绿芜等人很快来到秦王府附近。 此时气派的秦王府被持续不断的来兵牢牢包围,乌泱泱的少说也有千人之众,肃穆威严,杀气腾腾。 大门紧闭。 一名国字脸,须发浓密的中年将领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手持黄色的圣旨展开念到:“……秦王罗钰,罪妇所生,不念皇室恩德,反起小人之志,平素恣意妄为,今日竟妄图起兵谋反!此等无君无父,无忠无义,无孝无德之辈,已然伏诛!着御林军南营出宫擒贼,秦王府众人者,满门抄斩!” 不说里面的梁先生听见了大是骇异,潜伏在外面的十二个暗影也是脸色大变! “主子竟然被皇上害死了?这怎么可能?!” “不管是真是假,朝廷已经图穷匕见!哼,竟如此对待主子,咱们闯进皇宫,抓了皇后,杀了皇上,替主子报仇!!”甲三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一个女子,脾气反倒是最暴烈的。 花绿芜竖起手掌,令他们噤声,自己心乱如麻。 她心里头越慌张的时候,面上反而越镇定。沉声道:“罗钰绝对不会有事的!你们安心!” “现在,不管什么原因,既然朝廷已经和秦王府撕破脸,我们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控制住这边的形势,然后与城防军队处的五千东海精兵联系到一起,拧成一股绳子,叫朝廷拿我们没办法,以后才有资格谈判!” 十多个御林军抬起一根滚圆的合抱粗木,一下一下撞击朱红的大门!咚咚咚,沉闷的响声震耳欲聋,那高大结实的红门竟然三四下就被撞得稀烂,尘土飞扬中,庭院风景尽现! 一排黑衣亲卫持盾弯弓,寒光闪烁的箭头对准大门之外的御林军。随着门板轰塌倒下,数支长箭带着慑人的寒光划过秋天冰凉的空气,瞬间洞穿了十多名御林军的心脏或喉咙! 十多个目眦欲裂不可置信的御林军中箭摔倒在地的同时,秦王亲卫已经迅速地弯弓搭箭,弹指一挥间,十多名御林军再次中箭倒地。 “不要慌,我们人多势众。杀了这群叛逆,朝廷重重有赏!”卒不及防损失二十多名属下,胡子将领惊怒交加。果然什么人带什么兵,秦王麾下的东海兵果然剽悍。绞杀命令突如其来,他们竟能在没有秦王指挥的情况下,迅速作出这么狠辣的反应,一照面就杀了他二十来个御林军。 可是,就算这些人单兵能力再强,毕竟数量有限。时间一长,混战起来,他所带的御林军人多势大,以众敌寡,拖也拖死他们! 只要能把秦王府里的这些秦王亲信都干掉,叫城防军队处的五千东海精兵群龙无首,都城的乱局就能定下来一半。 胡子将领豹眼圆睁,指挥属下不断进攻冲杀!这场从龙之功,他要定了! 梁谦桐裹着一袭青衫,隐在一面影壁之后,沉静地观看战局。不断有流矢在他脸旁身侧划过,甚至有一支箭射断了他的一缕头发,他却目不斜视,从容镇定。 精壮的黑衣亲卫挥刀砍掉一支流矢,沉声道:“王爷信任先生的忠心和才华,这次我们就算拼了命,也会把您送到五千东海精兵那里!” “不用。”梁谦桐目不转睛看着战场,脸上是温润的表情,声调也和平日相比没什么变化。这人虽然不谙武功,文弱书生一个,凭这份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竟然不逊色于杀伐果决的秦王罗钰。周围的亲卫、暗影在此险境中也不得不心生敬佩。 梁谦桐又看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只锦囊,递到那黑衣亲卫的手中。 “先前无事,我曾经设想过我们在都城会面对的各种困难局面,并且写了各种情况下的应对之策,以备不时之需。今日的情形险恶,本以为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幸好这锦囊里面也有应急的法子。你们带着这只锦囊,一定要逃出去一个人去到东海的五千精兵那里,将锦囊交给周将军。不过我就算了,敌众我寡,我又不会武功,你们带了我只是累赘,不仅耽误时间,也会误了王爷的大事。” “先生!” “身为男子,不需作此小女儿之态。”梁谦桐伸手拍拍那个眼圈通红,紧抿唇线的大汉,淡笑道:“我梁谦桐当年随清河王转战疆场,大小恶战三十余回,同僚马革裹尸,白骨累累,我却能平安活到现在,已是万幸。死亡对我来说并不可怕,我只是觉得对不起我的妻子。” “但形势如此,非人力能挽回。所以坦然接受而已,何须惶恐不安。你等快组织人手走吧,我虽留在这里,也会尽力活下去。” ——他虽然这么说,谁不知道他只是在安慰人。 王爷生死不知,这平素折服众人的梁先生又命在旦夕,那亲卫将锦囊牢牢揣在怀里,被困猛虎一般双目赤红,仰天大吼一声,和兄弟们一起冲将出去! 场面一片血腥惨烈混乱! 御林军的胡子将领长相粗豪,却谨慎小心地很,一直藏身在重重包围之中,只令他的属下冲进秦王府围剿。 厮杀之中,郁郁葱葱的庭院被毁坏,视野更加空旷起来。 胡子将领忽然看见影壁侧正在整理衣衫,准备安然赴死的梁谦桐。胡子将领以前见过清河王身边的这个红人,看了只觉得眼熟,等想起来不禁大吃一惊。已故的清河王和秦王有什么勾结?且他想起来前阵子都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梁谦桐失踪案,那个案子扑朔迷离,可是连皇上都十分重视,甚至因此震怒差点儿撤了刑部尚书的职位呢! ——抓住这人,或许会有大用处!既然朝廷准备弄死秦王,那么他若能“查”出秦王以往和重臣勾结的事情,岂不是锦上添花,正和上面的心意?! 胡子将领立即指着梁谦桐对身边的几个心腹御林军说道:“抓住那个书生!要活的!” 几人应是,翻身下马,提着兵刃加入战局! 胡子将领催马前行了两步,又探身往前看,想看的更清楚些。 ——防备薄弱,就是现在!! ——擒贼先擒王!! 这番突然□□,令人措手不及!只见七支乌黑短小的弩箭忽然从后上方闪电般射出,胡子将领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身边的守卫已经翻身下马,被射死射伤六人! 其余人惊异之余还未反应过来,忽然一条乌黑细长的鞭子从半空中毒蛇吐信一样卷过来,带起咻咻厉风,一下子卷到他的脖子上! 一只纤纤素手掐着他的脖颈,矮小女子站在马背上,竟将他生生提起了半截! “太子谋反篡位!皇上被太子囚禁,秦王正在救驾!你们被矫诏所骗,竟然进攻秦王府,想以后被株连九族吗?!!” 花绿芜气沉丹田,运气大声喊道!! 十二个顶尖暗影早已经同时制住别的御林军头目,跟着花绿芜齐声乱喊。 “你们忘记西市矫诏屠杀惠州人的御林军下场了吗?!” “皇上被秦王救出,已经下旨要废了太子,立秦王为储君,你们这群蠢货想给失势的太子陪葬吗?!!” ——战场上的御林军与东海人缠斗在一起,因为东海人颇懂阵战之术,所以御林军是靠后方的统领指挥,同样以阵战抗之。 现在后方没了动静,统领竟落入敌手,没有指挥,他们的阵战就有些乱了。 加上花绿芜故意搅乱浑水的一通乱喊,喊得还都是骇人听闻,叫人不敢不生疑心的事情,群龙无首的御林军立即乱套,对秦王府不利的情势终于发生了逆转! xxx “什么!城防军队没能尽诛东海叛军,竟然叫他们一路进逼皇城!!” 移驾锦绣宫的蔡皇后脸色铁青,猛地站起来,复又跌坐在凤椅之上! 淑宁长公主冷淡道:“你可满意了?你害死这么多人,都城流了这么多鲜血。凤林宫烧了,几位皇子被你杀的杀,抓得抓,皇上到现在仍不知所踪,连母后都被你囚禁了!蔡皇后,你好威风啊,往日,本宫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不必东川进攻,白竺自己就能灭亡了!”说完,凤目含泪,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皇后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话,半天才冷笑道:“本宫劝长公主还是想开些吧。别忘了,这件事你的丈夫也有参与。哼,五千精兵又如何,都城里的精兵是他们的数倍,反正现在罗钰那个孽障已经死了,本宫何惧之有?” 闻言,长公主痛苦厌恶之情更甚! “长公主又何必清高?你还不是一样,为了丈夫不要兄长?像你,没有资格说本宫!若衡,还不扶你师尊下去?!” “你……!!” 云若衡上前一步,扶住长公主的手臂。长公主猛地挥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走了! 地道迷宫之中,罗钰令人抱着奄奄一息的皇帝,凭他提供的信息,已经走到了最后一关。 千斤断龙石隔挡住出口。 皇上眼神涣散,断断续续地说:“……没有……炸药,谁也拿这断……断龙石无可奈何。” “闭嘴。” “呵……没想到……我们父子会……会死在一起。” “我是不会死的!” 话音初落,忽然,外头炸裂声响,里面地洞山摇。罗钰等人吃了一惊,赶紧向后躲去。即使这样,身上也落满了炸裂的泥土!过半天却听滋滋声响,石壁上溶出一个洞来。 “喂,罗钰,你在里面么?!!活着就吱一声!”极其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十七章 罗钰又惊又喜!也不知妻子怎样去而复返,又是怎样找到这个绝密的出口的。 不过现在出去要紧。先前千斤断龙石阻挡出路,也的确令他为难。他们这群人身处地宫通道之中,通道空间狭小,要是运功击向断龙石,先不说能不能把断龙石击碎,怕是那种震动就会叫整个通道坍塌,掉落的碎石泥土就能将他们活埋了! 现在花绿芜在外面,先用炸药炸掉一半断龙石,又用药物涂抹在石面上,等药物将石面熔解出一个足够出去的大洞,就是他们重见天日的时候! 十八心中兴奋莫名,恨不得替秦王吱一声。可是秦王心里头的喜悦谁也看不出,他照旧板着脸,矜持极了,那付冷漠高傲的神情表明,他是绝对没有丢掉自己颜面回应妻子的打算。 周围几人都激动地不行,也被秦王的态度急得不行。 只有重伤虚弱的皇上,眼睛半眯半合,苍白如纸的脸上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失望。 不知为什么,独自一人孤伶伶躺在地宫里,像条死狗一样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刚开始还是气急地半死——譬如想起皇后为了掩盖会继续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他就恨不得一次次昏死过去。可等过了很久很久,在越来越深的紧张和焦虑中,在一次次的痛苦无奈之中,他竟然逐渐接受了现实——这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反正就算急死了也不能出去,反正已经无所作为,他竟然渐渐安心了,放弃了。 当他睁开眼睛看见罗钰的时候,心里头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愤怒皇后的疯狂,而是……死前能有这个隔阂甚深儿子的陪伴,似乎弥补了心中至深至切的遗憾,竟为此有一丝奇异的欣喜。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心也悯。眼睛快要睁不开的时候,看人看往事却是最清楚。 临死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他最惦记的竟然不是如履薄冰辛辛苦苦守了这么多年的皇位,也不是那些山呼海啸的奉承恭维,更不是那些金枝玉叶的精美供奉,而是…… 为什么没有拉着小五的小手,在秋天丰茂的狩猎围场中,父子一起骑着千里良驹,高高兴兴地去打猎呢? 他忽然想起那一年的小五。其实那时他还不到八岁,即将度过八岁生辰。小五给他说,想要在秋天的时候,叫父皇带着他一起去皇家围场狩猎。那时候皇上正值青年鼎盛,有着一匹顶好的骏马踏风。踏风跟品种最好的汗血雌马下了一个小马崽子,浑身油光水滑的黑色皮毛,跑得比所有马崽子都快,皇上给它赐了个名叫做黑旋风。几个年纪小的皇子眼馋这匹黑旋风,天天围着父皇拍马屁。小五平时闷声不响,却是个最霸道的。那日,他仗着自己快要过生日的优势,直接对年轻的父皇说: “父皇,请您送黑旋风给儿臣当坐骑。秋天狩猎的时候,儿臣好替您猎上一头大黑狼!” 皇上被他稚气的话语逗得哈哈大笑,弹着他的脑门道:“年纪小小,好大的口气!别叫黑狼咬着你才好呢!你说,朕凭什么把黑旋风给你?你哥哥弟弟全想要黑旋风,给了你,他们全不乐意,怎么办?” 小五一撇嘴,挺挺还不是很硬朗的小孩子胸膛,仰头看着他的眼睛毫不畏惧:“御书房教书先生说,有能者得而居之!教我们兄弟武艺的韩统领平素也夸我的武功最好!父皇,这匹马儿这么小,大哥二哥是大人了,要去了也没用,剩下几个兄弟和我年纪差不多,可黑旋风奔跑的速度那么快,凭他们的身手是驾驭不了的。你要是赏给了他们,弱不胜强,小心倒叫他们摔跟头呢!这匹马给我却是宝剑赠英雄,正合适!” 皇上听了这番稚言,笑得不能自已。美如月宫仙子的罗贵妃也无奈地看着儿子,抿唇笑。叹道:“羞死人了!也不知像谁?哪里有这么大言不惭夸自己的呢?你该谦虚一些的。” 小五冲娘直眨巴眼:以后再谦虚行么?先下手为强,现在谦虚可就错过这匹心爱的马儿了! 皇上笑对红颜说:“小五够霸气,倒是颇有先祖遗风。”又对着小罗钰说:“好,你既然这么为自己吹大气了,这匹黑旋风,朕就赏给你了!小五,你要像这匹黑旋风一样,认真习文习武,成长为咱们皇家的千里驹,以后替父皇好好守护咱们白竺,记住了吗?!” 小五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透出欢喜来,脆声应道:“一定!” …… 皇上皱了皱眉头,不禁闭上了眼睛。世事变幻无常,他和他的儿子,竟然谁都没有遵守约定。秋狩来临之前,失去母妃伤痕累累的小五已经逃出皇宫。而他命人杀死了那匹黑旋风,剥皮炖肉,赏给了……不知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吃——那时他心情恶劣,像是一个随时会爆开的炮弹,热衷于毁灭一切令他心痛的往事细节。 正如死去的黑旋风,这么多年以来,他们父子形同仇雠,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些事情即使隔着十年二十年,纵然你故意不去想,它却在你心里扎了根,终有一日,你才会发现,那些往事的细节历历在目,好像昨天才刚发生的一样,你竟然没有忘记分毫。 外面叮叮当当敲石头,打断了皇上的思绪,却驱不散他的伤感。 他呆呆地看着顶壁上陈旧的图案,心底一片失落与茫然。 不止是为了罗钰。还有…… 你知道吗?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当你失去了雄心壮志,安于现状的时候,忽然有人一棍子将你打醒,冲你大喊:这是个臭泥潭,你怎么能呆在这里,赶紧快起来爬上去!去争!去斗!去给烂摊子擦屁股!快快快!!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而这时,衰弱的身体却早就消磨了你的志气,你有些悲哀地发现,虽然心里着急半死,但自己却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再往上爬了。 现在,皇上就是这个穷途末路的人。 皇后连秦王都敢暗害,而且秦王的属下已经告诉他凤林宫发生的事情,事情全乱了套了,不可收拾的乱套。 这种乱局,他年轻力壮精力充沛的时候或许还有毅力一搏,现在,年老体衰,却只有着深深的倦怠与无力感。 “罗钰!罗钰!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昏迷了吗?里面还有人活着吗?!”洞口大了一点儿,外头嘈杂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好像外头很多人摩肩接踵跑来跑去,然后敲打石头的声音,药物融化石头滋滋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外头野草的清香与药物恶臭的气息也随风涌了进来。自家夫人的声音听着很镇定,对熟悉她的人来说,却从中听到一丝隐隐的颤抖。 十三看了一眼王爷,心想这真是个急死了也不肯失态的人物,说白了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忙替王爷朝外头大声吼道:“是夫人吗!王爷和属下等人安然无事!” 一声比夫人还尖锐的女声怒吼起来:“娘的你哑子了吗?这么半天才回话!!主子,我不是在说你,我骂的是十三!!” 十三无奈至极,自叹倒霉。罗钰冷哼一声,脸色有点儿臭。 剩余站着的几人不由得面色古怪,挤眉弄眼。十六眉毛一挑,神态笃定,小声道:“绝对是三姑婆!十三,你肯定被三姑婆看上了……” 十三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忽然运气大喊:“甲三,十六给你起绰号叫你三姑婆!!” 十六差点儿摔倒,外头沉寂一下,甲三的声音很冷静地传来:“十六,出来你就死定了!!” “别闹了。”夫人的声音竟然也无比冷静地传进来:“十六,别怕,有本夫人看着,不会让甲三要了你的命的。” “夫人好善心!” “都是暗影中人么,要互帮互助,所以,打个半死也就罢了!” 罗钰脊背发凉,他怎么觉得说的是他? 仔细想想,趁她不备点他穴道,违逆她的意愿强行把她送走,刚才她叫他的时候又碍于面子没有回答…… 数罪并罚…… 罗钰抛开这些,干脆直接不去想了。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债多了不愁,爱咋咋地吧!他,他算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几乎花了一个时辰,才将断龙石弄出足够的空间。花绿芜令人在抹了腐蚀药水的石壁上铺了三重厚毡子,令里头人快快出来。 看见罗钰的那一刻,她双眼通红——不是喜极而泣,是,是气得! 花绿芜皮笑肉不笑,故作亲热上前拉住罗钰的手臂,尖锐的指甲狠狠拧上丈夫的皮肉,还故意满怀关心地问道:“王爷,您没事吧?!哎呦喂您这么大的本领,怎么这次这么不小心,居然在小阴沟里翻船啦?” 罗钰疼。却只有一个字,忍! 这出口竟然是在皇宫外面,真是好庞大的地宫。入目处毗邻青山,郁郁葱葱。梁谦桐上前一步见礼,见他的确无事,方才安心,又早一步看见虚弱的皇上,心中惊骇不定,低声问道:“王爷,外面已然天翻地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罗钰咬着后槽牙——花绿芜掐人太疼了! 却板着脸淡然道:“一言难尽。皇后打伤了皇上,为隐瞒罪行,先下手为强,于凤林宫设下陷阱。本王落到密室地道之中,上面的宁王七皇子生死不知。” “原来如此!天意无常,真是叫人难以预料。” “对了,你们怎么来的?这地宫密室连本王都不清楚其出口,普天之下,估计只有皇后知道,难道你们已经抓住了皇后? “暂时没有。”梁谦桐看了花绿芜一眼道:“我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找到这附近的,只说王爷必然在这附近,并令属下们分散寻找,终于找到这个地势比较奇特的地方。以前我在清河王那里听说过皇宫暗道的事情,见此忽然想了起来,因此才歪打正着,救出了王爷。” 花绿芜一脸不自在,连使眼色,梁谦桐微笑着,却跟没看见似的。 罗钰不是笨蛋,略一思考,就明白肯定是花绿芜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因此才能跟踪找到他。花绿芜师从空空道人,旁门左道的东西懂得比谁都多。 哼,这丫头!自己手脚都不干净,还敢揪着他的小辫子不放!还把他掐地这么疼!! 罗钰有些不爽地想,却也顿时安心了。 咳……哼……自,自己和她想比,也算是半斤八两嘛。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十八章 花绿芜等人看见重伤的皇上,只见他脸色灰白,颧骨处泛着病态的嫣红,嘴唇干裂起皮,黄袍染血,蓬头垢面,哪里还像个九五之尊的皇帝呢?花绿芜与梁谦桐以前或多或少都见过皇上几面,将那时意气风发的皇帝与现在颓唐疲惫的老人相比,心里头不禁为之唏嘘。 皇上自然也看见了他们。 他先目不转睛看了一会儿花绿芜,心道原来这就是小五的妻子。果然如传闻所言,小五有些惧妻。但是,看小五与她相处,倒不像平素待人高傲冷漠,此时他的眉梢眼角显露出一丝欢喜,看来夫妻是和睦恩爱的。 ——这令他有些欣慰。 然后,皇上看见梁谦桐,不禁有些吃惊。皇上是记得这号人物的,当初梁谦桐失踪案在都城闹得沸沸扬扬,他差点儿因此将刑部尚书撤职。可是后来怎么着……不是找着梁谦桐的尸体了么?说是什么清河王生前的政敌进行报复陷害,因此又牵连了一批官员,砍了不少脑袋……老六,对了!老六也是在这次事件中异军突起,逐渐上位的…… 皇上心中明白些了,估计这事儿是老六捣的鬼吧。 本来他以为自己会很失望。可是,最近他失望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反而变得麻木了。 “草民给皇上请安!” 刷拉拉一群人行礼。皇上虽然落魄,但还是皇上。只要罗钰一天没打算造反,罗钰的属下就会遵守规矩。梁谦桐自称草民,是因为他虽在东海官高位重,却没有在白竺登记任职。 皇上耷拉着眼皮说:“都起身吧。你是梁谦桐,清河王府的……司马。”他喘了两口气说:“原来你,你并没有死,却……却跟随了秦王。” 梁谦桐从容不迫,缓声道:“若非秦王仗义出手,草民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皇上想必也能理解了,利益当前,有些人甚至胆敢暗害皇上,更何况草民。” 他两句话点到即止,其实什么具体内容都没说,非常地滑头。但皇上心绪翻飞,却因此言感慨万千,叹道:“是……是啊,有些人的确是飞扬跋扈,无法无天!” 说完,额头又是一阵剧痛,疼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罗钰手指微微一动,却转开了视线,双脚扎根了似的牢牢站在原地,一步都不肯上前。这人就这样,对别人或许可以虚与委蛇,面对这个害死自己母妃的父亲,他却从来都不假辞色。换了别人想夺皇位,又遇到这种情形,趁机上赶着做孝子是最能得到实惠的。可是罗钰却绝不是这种人。 救人归救人,却并不代表他已经原谅他。 他想要皇位,就宁肯凭实力压制住皇上一头,逼得他不得不给。却绝不会讨好皇上,祈求皇上的救济。 这法子对聪明人来说未免太笨了些,可是……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正因为从小到大一直坚持着的这种尊严,才形成现在的秦王罗钰。而不是被种种挫折困难折磨成阿猫罗钰,阿狗罗钰。 花绿芜回首叫道:“甲二,上前给皇上把脉疗伤!”又对皇上说:“皇上,此人的医术并不逊色于太医。眼下情势乱得很,也只能请您将就一些了。” 皇上闭上眼睛没有说话。他还能说什么呢?龙行浅滩遭鱼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现在的情况,是肉在砧板,孤立无援,此时能蒙罗钰相救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像往日一样威风八面,挑剔其他? 趁着甲二给皇上疗伤,花绿芜一拉罗钰胳膊,悄悄把他拽到远处。眼瞅着是皇上听不到话的距离,才低声问:“你打算怎么办?这回倒好,连皇上都在咱们这儿了,咱们这算不算挟天子以令诸侯?” 罗钰不答反问:“你怎么回来了?” “你就口是心非吧!”花绿芜气哼哼地说,又掐了他胳膊一把,低声道:“其实看见我来救你,你心里一定很庆幸对不对?我要是被你派人押解回东海,你就跟你那父亲在地宫里面瞎转悠吧!” “罗钰,我必须警告你,你不经过我同意就要强行把我送回东海,这个决定是错误的!是很愚蠢的!是很不道义的!你先给我道歉!” 花绿芜拽着罗钰的胳膊,罗钰皱着眉头很无奈地看她,她的目光是坚决的,一点儿都不肯打折退让的。 “你还在我身上下了追踪的药物呢。”罗钰心底暗暗地想。不过他也就想想罢了。咳,好男人呐,还不就是跟自己媳妇吵架的时候抱着必输的心态么。 罗钰飞快地瞟了一眼四周,眼看众人没注意到这儿,赶紧飞快地道歉了事。 花绿芜方才满意,又打了他一下子,警告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罗钰捂着胳膊,内心默默流泪,这死丫头个子不高身形不大,可这下手也太黑了! 那边甲二给皇上看伤。皇上右侧额头破了个深长的大口子,已经结了血痂,看着狰狞吓人,其实要是仔细疗养的话,不出半月就能完好。皇上听了甲二说的话,烦忧的内心总算也安定一些。 甲二替他清洗了伤口,上药裹纱布。那药膏生肌止血,凉冰冰的,虽然搽药的时候有些疼,但反而叫精神颓丧的皇上清醒了些。 皇上毕竟是皇上,纵然有过颓唐,也不可能因此直接对整个乱局不理不睬,置身事外。别的不说,他亲娘皇太后还住在延禧宫,后宫大大小小的嫔妃,并那些皇子、公主,还有祖上传下来的江山,刚经历战争犹自人心不稳的社稷。真丢了这些,他死了都无颜见先祖,灵牌都不配放在皇家的祠堂之上。 这些责任和义务,不是他想放就能放下的。人活着就必定有所担当。 皇上叫人请秦王过来。 此时已经是下午,天色有些暗了,秋风扫落叶,更添寂寥。罗钰大步从远处走来,却在离他躺椅三步远的地方便停下脚步,皱着眉头,没有请安也没有下跪。 这对父子如此尊贵,他们的关系如此特殊,谁不要命了敢听他们的墙角。周围人都不做声地悄悄散开了,只远远在外围守护。 皇上方叹了口气道:“你还是恨朕啊。”这还是他第一次不再粉饰太平,终于捅破了这层纸。 罗钰不屑掩饰,阴冷地说:“死了那么多人,你叫我怎么不恨你?” “你的确该恨朕。朕杀了你娘,做了许多无可挽回的错事。”皇上幽幽的说。他精神好一些,说话也顺溜不少,不是刚才濒死的模样了。“可是,朕毕竟是你的父亲。” “说吧。别绕弯子了,‘父亲’大人!你拿你的生育之恩来压我,是想利用我给你做什么?”罗钰淡漠的声音充满了嘲讽。 皇上有些难堪,灰白的脸色有些涨红,抿了抿干裂的唇,忽然沉声道:“朕就是拿对你的生育之恩来压你,又有什么不对?难道你不是朕的亲生儿子!” 他一发火,倒有些往昔帝王的气派:“秦王,朕要你替朕平叛!” “好啊!”罗钰抱着胳膊冷笑着说:“求之不得!你写一道圣旨,我这就率兵去攻打皇宫,杀了皇后,捉了太子,擒了叛逆!三堂会审,菜市口再次大规模砍头,如何?!” “你不要意气用事!皇后所作所为虽然可恶,这种事情却不能大肆声张!” “哼,我母妃当年遭人陷害,三族死无全尸。皇后可是犯了谋逆大罪,你却要掩盖她的罪行!这种区别对待,你焉能服人?!” 皇上尽力抬起身来辩解道:“这不是为了掩盖皇后的罪行,是为了皇室的体面。这件事情是在是太骇人听闻了,传出去,整个白竺皇室都没脸见人!” 罗钰冷笑道:“我管您有没有脸!我只是就事论事,有理讲理罢了!再说,纸包不住火,你以为掩耳盗铃,其余人就听不见么?这次皇后搞了这么大的动静,都城兵荒马乱,杀戮四起,人人皆知!你还想要皇家的脸面呢,却不知,你们的脸面早就叫你们自己给折腾没了!” “气死朕,对你来说没有一点儿好处!”皇上捂着胸口,气得哆哆嗦嗦。 “你落成如今的局面可不是我造成的。”罗钰毫不客气地反驳。 皇上揉着胸口,半天才缓过气来,喘气喘地跟牛似的:“好好好,朕先不跟你说这个。秦王啊秦王,你真气死了朕,可就令皇后的恶行没了人证,太子就成了名正言顺的第一皇位继承人!皇后要是硬说你们几个造反,你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干受着!哪怕日后继承大统,也得叫人戳着脊梁骨说来路不正!” 罗钰冷笑着,看他还能说什么。 皇上说:“现在皇后谋逆,朕自然已经不指望太子!照你所说,宁王很可能已经遇难,汉王又是那样子的情形。现在,朕的儿子,有能力继承大统的,也就只有你啦!” 他语出惊人:“你这次听朕的话,给朕,给皇室保留最后的颜面,等朕日后找由头废了太子,就立你为储君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醉吟.韶华调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5 18:38:26 啊啊啊抱住打滚,谢谢!! 然后今天更晚了,对不起。唉,一言难尽,今天我实在是太倒霉了!下班骑自行车,被一三轮车蹭着歪倒了!对方想跑,幸亏遇到红灯,被我抓住了!我摔得屁股疼,其实就是想要一个道歉,到底是没要着。对方是个带着儿媳妇和孙子的老爷爷,儿媳妇抱着孩子不说话,老爷爷先耍无赖说没碰着,后来承认了,就拿他小孙子(三多岁)说话,叫我别为难孩子! ——小狗才为难你家孩子呢?!(╰_╯)#我只是想找你要个道歉好吧!! 我简直叫气死了!我要打电话找交警,老爷爷才怕了,叫他一个什么侄儿过来处理。后来去了小门诊,大夫看看说骨头没摔着,就是有些挫伤,叫那侄儿给我买了点儿治瘀伤的药就算了。那侄儿态度倒挺好,连连道歉,说老人家糊涂,请我不要介意等等。 唉,就酱紫。现在已经心平气和许多了,滚去睡觉觉了,晚安……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七十九章 皇上话音刚落,犹如平地起惊雷。罗钰从不掩饰对皇位的觊觎,想要做成的事情竟然近在咫尺,饶是镇定如他,也不由得又惊又疑。 “你竟然对我说这种话。皇上,你应该清楚,我可不是好糊弄的。如果你想用储君的位子引诱我替你做事,却又想耍花招不兑现自己的诺言……往昔我罗钰敌人的下场,想必你也是知道的。那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哪个儿子能这么对父亲说话呢?简直放肆!”嘴里轻轻斥责,皇上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他看着罗钰,平静地说:“你不把朕当父亲,难道朕还敢继续把你当成儿子吗?事已至此,现在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朕现在孤立无援,一穷二白,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两说。对朕来说,与其眼睁睁看着皇后那个贱人篡夺皇位,将整个白竺折腾灭亡,还不如将国家交到你手里。你纵然不认朕这个父亲,好歹也是白竺皇家的血脉。你能看着江山易主,祖宗蒙羞么?……再则,东川虎视眈眈,都城的消息怕已经快传到靖安亲王和东川皇帝的耳边了,大乱将起,朕不用你,还能靠谁守卫这江山呢?” “你竟然能变得如此坦诚,真是难得。看来皇后给你的教训很深刻。” “你无需言带嘲讽,秦王!这番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罗钰冷笑道:“做,为什么不做?我只需要告诉你一句话,我从来不怕你反悔。对于我罗钰想要的东西,你不给,我也会自己抢夺过来,可由不得你出尔反尔。” 衰老的皇上看着他意气风发,果决坚毅的儿子,心里头说不出的失落。 罗钰忽然一拍手,叫过了梁谦桐,对躺椅上的皇上说:“那就请皇上下诏书吧。名正言顺,才方便我给皇上办事。” 皇上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对不明所以的梁谦桐说:“拿笔墨来。朕口述,你手书。”等梁谦桐依言照做,写出那份代帝平叛的诏书以后,皇上用颤抖的手指摘下左手中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将顶上的红宝石一翻,竟露出一枚小小的印章来。然后饱蘸红泥,印在那份新写就的诏书之上。 “这是朕的私章。皇后虽然不知道,可是王公大臣们是知道的。你可拿着这份诏书,去统领都城军马,替朕平叛!”费力地说完这番话,折腾了这么久,皇上早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唯独一双湛湛有光的老眼,仍旧紧迫地盯着秦王。 得了这份诏书,相当就有了名正言顺无往不利的尚方宝剑,纵然最沉稳的梁谦桐都忍不住面露喜色。罗钰随手接过那份诏书,草草地看过一遍,将之对折握在手中,嘴角一抹冷笑道:“那我就如皇上所愿,在这都城中大开杀戒,惩治叛逆了!谦桐,走!带着咱们的人去城防大营!!”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花绿芜吃了一惊,道:“咱们东海的五千精兵已经行至半路,正要进逼皇宫……” “不急在一时。”罗钰冷笑道:“皇后就呆在皇宫里面,插翅难飞,还怕没机会找她算账么?先带兵折返城防大营,并且做出假象,叫皇后太子以为是城防大营的人拦住了我们。” “哼,等她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再将她打入地狱!” xxx 皇宫。 下午,焦灼难安的皇后听说东海五千精兵被城防军队给追击拦截住了,这才喜笑颜开,双手合十念佛道:“人们都吹嘘东海精兵多么厉害,好像是恶鬼出世,天兵下凡。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毕竟是有血有肉的人,再厉害还能厉害到哪里去呢。幸亏咱们城防军队人手多,好歹拦住他们了。” “看来老天都在帮助娘娘,娘娘所行是顺应天意。只是五千东海兵毕竟不可小觑,这次城防军队也要损失不少将士了。”云若衡一边给皇后捶背,一边赔笑说。 “只要能除了这个毒瘤,死些人怕什么?怕只怕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若衡,你赶紧再派人去城防大营,叫他们这次务必把东海的余孽全部都给剿杀干净了,决不能留下一个活口,也不要俘虏,也不接受劝降。赶紧把这些祸害全杀了,都城才能太平!”皇后对东海一向是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 云若衡依她的吩咐做完事,卧在榻上的皇后皱眉揉着太阳穴,又说:“现在是扶立新皇的好时机。该杀的逆贼也都派人去杀了。若衡,你派人去将太子叫到皇宫来,再将朝廷上有头有脸的大臣们全召集到皇宫。虽说只有独孤家命大逃过一劫,可仅凭他们的人手,最多自保,却并不能颠覆局势。等大局已定,咱们再慢慢收拾他们。” 太子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前几日,他还在为父皇厌弃自己惶惶不安,还唯恐惠州再次动乱的事情被父皇知道了,会责骂自己。结果,今日一天都城大乱,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等母后叫自己去了皇宫,却告诉他说几位皇弟造反,已经被诛杀!皇上被害,生死不明! 一个个天大的骇人消息砸得他头晕眼花,还没反应过来呢,皇后又召集了朝廷有头有脸的王公大臣,叫他们立即商议拥立新皇的事情。 ——前一脚他还担心自己储位不稳,后一脚他竟然就要做皇上了? 真是叫人难以接受。一日之间,他的父亲,他的好几个兄弟都死了。亲人鲜血未干,他却快要荣登大宝,成为九五之尊了。该悲,还是该喜?人生际遇之骤然升迁变幻莫过于如此了,简直水深火热,不啻于身处地狱天堂。 不止太子晕晕乎乎,朝廷大臣们也晕晕乎乎跟多喝了二两似的。哪曾想到会遇到这么儿戏的一天呢?那么重要的人物,皇上说没就没了,皇子们说谋逆就谋逆了,说诛杀就诛杀了,皇后的凤林宫说烧就烧了!老百姓胡编的戏文都没有这么瞎扯的,可这竟然是真的!还一天就上演齐活了! 现在,他们就被皇后押在皇宫里,被逼着商讨怎么最快速地叫太子继位! 开玩笑!什么都不清不楚地就叫太子继位!皇上的尸体都没见着呢,就叫太子继位! 想皇位想疯了吧?! 几位正直的大臣对皇后的的命令提出异议。本性极为刚烈的两位老大人直接撞龙柱而亡,以死明志,令在场的其他大人触目惊心。满眼鲜血,太子脸色都变黄了,皇后却丝毫不放在心上,甚至将其余几个提出异议的大臣也诛杀了! ——她连皇上都伤了,连皇子都杀了,还怕什么? 皇后坐在垂帘之后,冷冷地说:“秦王,宁王,七皇子相互勾结,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凤林宫里谋害皇上,还一把大火烧了凤林宫!这是人赃俱在的事情,他们几人已然伏诛!你们谁替他们说话,就是他们的同党!还请诸位戒慎,不要牵连自己的九族!” 墙根上的鲜血,地上蒙着白布的尸体就这样直白地映入眼帘,其余大臣都吓得不敢吱声了。这世上,毕竟还是贪生怕死的人居多。哪怕皇后的话里许多破绽,可她既然咬死了这么说,谁敢再和她辩白。 皇后是彻底豁出去了,事已至此,她一定要叫她儿子当上皇帝才安心! 这边,大臣们正在商讨太子继位的章程,那边,皇后已经派人给太子量尺寸,当夜就赶工龙袍。龙袍绣功繁复,现做肯定是来不及了,她就叫人将老皇帝新作的龙袍改成适合太子的尺寸。长公主气得闭门不出,干脆眼不见为净,被软禁在延禧宫的太后一阵大哭,真是深悔自己看走眼。没想到皇后平日不声不响,却是头咬人入骨的疯狗。只是现在木已成舟,她也无可奈何了。 当天夜里,城防军队处频频传来捷报,皇后听到东海五千精兵死了一大半,高兴地简直睡不着觉。 一夜迷迷糊糊,一会儿看见太子荣登大宝,自己成为至尊无上的皇太后,还没高兴完呢,忽然又梦见满头鲜血的皇上来掐她的脖子,她吓得连踢带咬,好容易摸爬滚打地逃跑了,罗贵妃冷冰冰的幽灵又缠到她的身上,幽幽道:“毒妇,你害了我不算,你还害了我的儿子,我要杀了你,替我可怜的孩儿报仇!” 皇后心底都冰凉了,颤抖见却忽然暴起,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长剑,死命劈砍那阴魂不散的幽灵。 怒吼道:“你活着我尚且不怕,你死了我更不怕!你敢来,我就杀你第二次第三次!!你那短命鬼儿子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被我送给你作伴去了!!罗绮蓉,在我面前,你就是个失败者,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不怕你!告诉你,我不怕你!” “娘娘,娘娘……” 皇后被推搡着睁开眼睛,恍惚间,眼角处一片冰凉。周尚仪一边替她拭泪,一边摩挲她的后背,又喂她喝了一杯温茶:“您方才被噩梦魇住了。唉,娘娘,您最近太累了。” 皇后喘息半天,才觉得心绪稳定下来:“别担心。已经快到尘埃落定的时候了,本宫能挺住。” 第二日,艳阳高照。 皇后替太子安排登基大典。这么急切,当然是不符合礼制的,但事急从权,历朝历代倒也有一两个类似的先例。 太子穿上龙袍,整个人晕晕乎乎。这时刻,成为皇上的喜悦,已经冲淡父亲兄弟惨死的慌乱了。 整个皇宫居然也弄得富丽堂皇,朝中举行大典,竟将这个仓促的继位搞得挺像样。 皇后睡眠不足,精神不好,心情却是欣慰愉快的。私底下,她摸着太子的脸,摸着他新制的龙袍与冠冕,布满血丝的眼睛满是欢喜。 “能看到皇儿这一日,母后死也甘心了!” 太子也握住皇后的手,动(情)道:“母后,儿子能有今日,全赖母后的爱护与栽培!母后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有儿臣在,母后必然长寿多福!” 话音刚落,忽然听见外头嘈杂。过不多久,竟然大乱起来!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无头苍蝇似地冲了过来,忽然噗通绊倒在地上,嘶声大喊: ——“秦王殿下没有死!秦王殿下率领官兵围住皇宫啦!说,说是奉皇上的圣谕,要过来捉拿叛逆!!”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第八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十章 “不!这不可能!”笑容在皇后的脸上消失,她踉跄后退一步,摇着头,不愿相信。 “母后,您怎么啦?”原先的太子,今日刚刚继位的皇帝为自己听到的消息感到惊慌。可母亲霎时脸色大变,惶恐如受惊之鸟,令他心疼不安之余,竟很难得地生出一丝保护欲。 皇后恍恍惚惚没回过神来,下面已经乱套了。报信的太监连滚带爬,大臣们犹疑不决交头接耳,乱糟糟,闹哄哄。 “肃静!都给朕肃静!褚灵,你看谁继续妖言惑众,交头接耳,就派侍卫将之送,送到……东暖阁外头候审!!”年轻的新皇忽然发火,太监褚灵赶紧翻身跪下:“奴才遵旨!” 一众手持兵刃的侍卫闯了进来,闪着寒光的刀剑,叫坐不住的大臣们都闭了嘴。 一时宫殿中满是令人难耐的安静。 原先的皇后,现在的皇太后方回过神来。她咬着牙,撑着桌子起了身,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威严的凤目扫视下面坐立不安的群臣,肃容一字一句道:“皇上说得对!你们是朝廷的王公大臣,是朝廷的柱石。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要稳得住啊!” “秦王!贱人之子,狂悖无礼,无孝无义,谋逆造反!就算他侥幸活着,苍天也不能容他!” “皇上,诸位臣工,我们还有城防军队,还有御林军!小小妖孽,岂能容他反叛?哀家请求皇上立即出兵,擒住这叛逆,为皇室除害!”皇太后眸光冷冽,字字如刀! ——“谁是叛逆你心里清楚得很!凭你,竟说什么为皇室除害,简直可笑!你便是皇室最大的祸害!要除害,就请先派人除了你自己吧!!” 忽然,一道清亮冷酷的声音响起,整个宫殿听得清清楚楚! 刷拉拉!!殿上侍卫刀剑出鞘,阳光映在锋锐的兵刃上,耀起一片寒光。 皇太后大惊!新皇大惊!满殿侍卫也压不住受惊的诸位臣工,只见他们猛地跳起来——好像屁股上被扎了一刀,先是茫然四顾,接着就齐刷刷地看向殿外! xxx “你说的可确定?宁王真的已经死了?”梁谦桐皱紧了眉头,连声追问一个小兵。 “是的,先生。宁王的的确确死在凤林宫起火的那天。这是在很多人口中证实过了的。” 梁谦桐一时有些发呆,花绿芜已经过来,挥手叫那个士兵退下。 “怎么了,梁先生?看来你很希望宁王还活着?”花绿芜在他面前摆摆手,唤他回神。梁谦桐苦笑着退后一步,“王妃娘娘,在下只是有些吃惊,您用不着这样。” 花绿芜收回了手,笑眯眯道:“我理解。喝醉酒了的人都说自己没喝醉,走神的人都希望隐瞒住自己走神。不过你不要叫我王妃娘娘,外人这么叫也就罢了,我是听不惯的,自己人还是按老称呼吧。怎么,梁先生,不能亲自为郡主报仇,你心里头是不会很遗憾?” 梁谦桐转过头,凝视这恢弘的皇宫,黑压压的士兵,长久之后,才叹了口气。 “知我者,夫人也。”梁谦桐岂止难受,他是非常非常难受。 “你本来以为这是耗时耗力的大难题。你为了能亲手扳倒位尊权重的宁王早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已经打算哪怕花上十年,二十年,也一定要亲手灭了他。只有这样,你觉得才算是替郡主受的那些苦难报仇,才对得起你的心意和承诺。只是没想到,刀还没有磨好,目标却被别人杀了,现在的你一定是怅然若失。恨不得能叫宁王活转过来,然后再被你杀一次。”花绿芜背着小手,摇头晃脑一本正经地说。 梁谦桐苦笑道:“看来今天夫人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叫梁某人不好过。” “无论谁硬要钻牛角尖,都会不好过的,关别人什么事儿呢?梁先生,你不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啊!” “好吧,好吧,夫人总是有道理的。”梁谦桐只想躲。花绿芜才不叫他躲呢,只紧跟着笑眯眯:“我当然是有道理的啦。梁先生,我要是你啊,宁王死于非命,我才不生气。” “是!夫人您大度!” “不用你夸,我也知道我大度。”啧,梁谦桐心想,您还真好意思领受了。 花绿芜道:“你有什么可遗憾的呢?你记住一件事,无论宁王活着,还是死了,他从来没有得到快乐。一个整天阴谋算计的人是不会得到快乐的。他天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累死累活,没想到最后什么都没做成,却死在皇后手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先前搭的局势全白搭了,枉死女流之手,他才冤枉呢,他要是还活着,也得难受死了。你平平安安得遂大愿,你难受个什么劲儿呢?你简直可以高兴地去拜佛!” 梁谦桐忽然怔住了。 “没想到,夫人竟然是劝慰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她说的竟然还挺有道理。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我只是提醒你,人知足才长乐,要是总纠结自己无法改变的事情,只能白白难受罢了。” “多谢指教,犹如醍醐灌顶,令在下茅塞顿开。”梁谦桐本来就是最通透的人,一点就通。想明白这件事,很快就放下了。他真心实意给花绿芜欠身行礼。 “你既然明白了,我也该功成身退。现在咱们已经控制住半个皇宫。罗钰前去雍和宫了,我这就去助他一臂之力。”花绿芜摆摆手,脚一点地,立即凌空而起。 “哎!夫人!秦王殿下不是嘱咐您不可以跟过去吗?!”梁谦桐上前奔跑了两步,扬声大喊! 远远飘来花绿芜的话语:“是啊,他的确是这么说了,可是我又没答应啊!” ——这也行?! xxx 雍和宫外,上百侍卫的重重包围之中,竟然堂堂正正站着一个人! 本该死去的秦王罗钰,手握斩鬼刀,一身玄色绣金龙王服。不知何时,竟犹如鬼魅出现在众人眼前。 震惊的时间只有一瞬间!皇太后在新皇之前反映过来,忽然抢身上前,手指着罗钰下令道:“众侍卫听令!杀了此人赏金千两,官升五级,封妻荫子!!” 新皇也反映过来,连忙叫道:“对!对!你们看他只有一个人,简直是找死!你们人比他多,不要害怕他!等除……除了这叛逆,朝廷有重赏!但是谁要敢畏缩不前,国法处置!!”他咬着牙,再懦弱的人也知道现在没有退路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众侍卫有的眼睛都红了——赏丰罚重,还有比这个更刺激人的吗?但罗钰虽然孤身一人,那通身的杀气,竟然叫他们这群习武之人畏惧不敢前行,一时气氛紧绷起来! 有一位白发大臣忽然出列,扑跪到地上,疾呼问道:“秦王殿下!你当真谋反了吗?!凤林宫被一场大火烧毁,你可知皇上生死如何,真相如何,皇上哪怕是薨逝了,尸身又在哪儿?!!” 这人忽然冲出,事先谁都没有预料到,因此一时无人阻止! 皇太后恼怒至极,她以为已经收服了这些人,没想到……虽说如此,皇太后却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而是趁着众人的目光被老大臣吸引的同时,赶紧叫来心腹,低声吩咐她把外面带兵守卫的蔡浩康大人请过来,先不能管在外头围攻的官兵了,现在不除了罗钰,等下罗钰就要除去他们了!这是背水一战! 罗钰冷冷地扫视诸位惊惧不安的臣工,缓缓道:“本王见你们在此,拥立伪皇,还以为你们全都贪生怕死,丧失了良知,难得你竟然还记挂着这个问题!” “皇后谋反,刺杀皇上,害死宁王,七皇子,还想害死本王!只可惜未遂!本王不仅没有死,还因缘巧合救出了皇上,现奉皇上……” “胡说八道!快!此人满口谎言,你们还不搭箭射死他!!”新皇打断罗钰的话,指着他怒吼!好么,要是罗钰的话是真的,他和母后就死无葬身之地!有的事情可以做,但绝对不能说。射箭倒是个好方法——这是被逼急了新皇想出来的妙招。谁都知道天道高手几近无敌,近身肉搏战没人能得到好处,倒不如保持距离将他射成个刺猬。 终究有贪功人纷纷弯弓搭箭。雪亮的长箭集中到一个地方,同时咻咻射出!锋锐的箭头漫天飞舞。 那先前提问的老大臣忽然张臂疾呼,悲愤至极:“他还没有说完呢!你们想要杀人灭口吗?!天理何在?!” 罗钰冷哼一声。 就在这时候,在场人忽然看到一幅终身难忘的奇景! 只见罗钰玄色袍袖忽然鼓起,衣衫猎猎作响,一股磅礴无匹的浑厚罡气蓦地破体而出,长箭先是在半圆形的罡气四周停顿半息时间,忽然一半进入罡气圈,木杆霎时被乱风绞断,其余则被反弹纷纷激射而出!瞬间惨叫连连,罗钰四周的侍卫少说也伤残了十几二十个!! 秦王罗钰,甚至还未亲自出手! 这就是天道高手的绝对实力! 大殿阴风阵阵,所有人都不由得后退一步。 “……本王奉皇上旨意,进宫平叛!”他一字一顿,将方才被打断的话说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相亲啦……说多了都是泪……晚安。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第八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十一章 乌云蔽日,冷风乍起。一丝两丝的雨点子落下来了,慢慢的,变成瓢泼大雨。 水幕接天,远远看去一片朦胧的白光。雨水落到被焚毁的凤林宫上,断壁残垣流出一道道掺杂了黑灰的脏水。脏水至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 一个被杂乱树枝隐蔽的假山洞穴。 独孤贵妃出神望着接连不断的冷雨。此刻的她狼狈极了,乌发凌乱,脸色惨白,一身华贵衣裳沾着污垢血泥,下摆被雨水晕染湿透,冰凉贴在小腿和透湿的绣花鞋上。 地上躺着一位昏迷不醒的青年,原本挺括的侍卫统领官服沾满了鲜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那数不尽的敌人的。套着鎏金指环的修长手指无力地搭在小腹上。 除此之外,在这狭小的,好像被人遗忘的空间里,还靠洞壁站着一位高大的红衣青年。幽暗的烛光之下,此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竟然是幽幽的蓝。而除了一双眼睛以外,青年脸上,唯一的一只手上都缠满了白色的绷带。 一件厚实的披风被解了下来,披在独孤贵妃单薄的肩膀上。独孤贵妃忽然按住那只手说:“姑母不同意!你跟我与卿云一道走!” “姑母,您不用担心我的安危。这里,除非秦王亲自出手,否则没有人能拦得住我。而这个时候,巢已倾覆,王权变迭,他的事情会多得忙不过来,是没有时间亲自料理我的。” “那也不行!”独孤贵妃霍地转过身子,紧紧抓住栖白的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拔了定魂针,强行突破冰玄功第八重!……姑母也是独孤家的人,你别想着糊弄我,难道我会不知道这么做有多大的风险吗?!你看看你,现在浑身伤痕,包的跟个粽子似的,你现在去雍和宫,实在太冒险了!……不行,姑母一定要带你回去!!” “姑母,您不要强人所难。”独孤栖白声音清冷。 “翅膀硬了啊,臭小子!一个两个都不听姑母的话了吗?!”独孤贵妃霍地站起来,闭着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指着躺在地上的独孤卿云,强忍着悲伤道:“卿云这小子也是,你也是!姑母都说了叫他走,他非要带着姑母出逃,搞得现在满身伤!现在你也是,人家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偏偏那儿最危险就要往哪儿去!你们,你们万一要是有个好歹,你以为姑母能安心地活下去吗?!姑母一介女流,年纪又大了,一生荣华富贵活得够本了!你们俩才多年轻?!你们俩要是出事了,姑母怎么向你们爹娘交代?” “尤其是你,独孤栖白!你说你这么任性妄为,姑母此时要是不能规劝了你,以后到了九泉之下,你叫姑母怎么见你爹娘?!” 独孤贵妃一番疾言厉色,痛心疾首,独孤栖白却老神在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 “姑母,总不能因我爹娘早逝,我独孤栖白为了能活下去,就得做一辈子孬种吧!真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他静静地说。 “况且这件事情我已经和师尊商量过了,他同意。” “他同意我不同意!” “这件事虽然看起来荒唐,但对咱们独孤家是有益的。” 独孤贵妃气势汹汹地还要反驳,就见青年单手鬼魅地一晃,速度快如闪电,她还没惊叫出声就被拍了五处大穴,双眼一翻,整个人软软跌倒青年的怀里。 “姑母,得罪啦。”——这是独孤贵妃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独孤栖白单手扶着昏迷的姑母,朝外头低声道:“事情都办妥了吗?” 刷拉拉的雨水中,外头响起一道尖细阴柔的声音:“栖白少爷,请放心。御林军中有卿云少爷的亲信,现在外头正在攻打皇宫,雍和宫里头也乱套了,咱们正好能趁乱将娘娘和卿云少爷安全地护送出去。” “好。用心办妥你们的差事,师尊会重重赏你们的。” 独孤栖白将昏迷的独孤贵妃和独孤卿云依次抱了出去。 雨幕中,十八个穿着太监服的男子小心接过两人,向独孤栖白欠身示意以后,便顺着西侧墙根朝黑暗深处走去。 一个细眉细眼的小白脸太监等同伴都走了以后,对栖白说:“栖白少爷,老爷叫小的转告您,到时候见机行事,倘若事情不成,不可勉强。其余皆可日后图谋,唯独性命若是丢了,再难挽回。” 独孤栖白静静地听他说完:“我知道了。你回去代我向师尊请安,说栖白永远是忠诚于独孤家的一条狗。这件事,无论到了何时,亦不会改变。去吧! 那人恭顺地欠身,“栖白少爷保重!小人告辞!” xxx 雍和宫。 瓢泼大雨在殿外哗啦啦地下,雨水涌进殿内,冲刷着大理石砖上的血迹。 满殿侍卫死伤大半,剩余侍卫团团围住秦王罗钰,可他们却两股颤颤,握住兵刃的手都在发抖。 偏安一隅的众多朝臣,有年纪太大,胆子太小的已经被吓晕了,有的禁不住浓重的血腥味,把隔夜饭都呕了出来,这种超级难闻的气味,混合着潮湿的雨汽,与鼎中燃烧的异香混合成一种叫人难以忍受的怪味。只有少数性格坚毅的大臣还在苦苦支撑着,却脸皮子铁青,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殿那侧的杀戮。 “鬼雄!”“鬼雄!” 不知谁神经质地喃喃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衣衫整洁,头发一丝不乱,冷峻秀美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汗水的秦王,却在短短的两刻钟杀死了殿中近半御林军!连西营统领蔡浩康亲自率兵前来也只是送死,才两个照面便被秦王掷飞剑生生钉死在西墙之上!这虽然是个最秀美的活人,却比恶鬼还要冷峻残酷!难怪他当年单枪匹马,竟能白手起家,收服了海盗横行蛮夷之地的东海,以至于迅速崛起称霸一方呢。 死寂。 雍和宫死一般地沉寂。 秦王手执斩鬼刀,踏前一步! 顿时,围着他的侍卫们吓得集体退后一步!有人死死咬着牙,牙关却仍旧打颤,有的人紧张地好像下一刻就会跳起来! 连远处的皇太后和新皇都吓得退了一步。 “母后,母后!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新皇忍不住低声朝皇太后说。他是真没想到,以往只听说罗钰多么多么厉害,他总以为不过是一个武夫罢了,还想也许别人是看他身世传奇,为了搏人眼球故意夸大。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真实的罗钰竟然比传闻中还要可怕十倍! “这样下去,咱们都会被他杀了的!他简直不是人,是鬼!是恶鬼!” “你明知道他是恶鬼,难道还要向他求饶吗?不要徒惹羞辱啊,皇上!” ——不!那时贱人罗绮蓉的儿子!她的儿子怎么可以这么软弱,这么没种,竟然朝罗绮蓉的儿子服软认输?! 云若衡侍立在皇太后身边,惊惧地看着下面惨绝人寰的战场。罗钰的厉害她是有数的,但没想到当他真正展现实力的时候,竟然厉害成这样。不行,皇太后要是叫她上前对付罗钰可就糟了,往昔的几次交往叫她很明白,罗钰此人心肠冷硬,绝不会怜香惜玉。她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未来光明,前途无量,糊里糊涂死在这里可划不来!想到这里,趁着皇太后慌乱无措没空注意她的时候,云若衡悄悄往后面退去。 皇太后死死掐住新皇的手,用力之大,几乎掐出血来! 新皇吃痛,用力甩开皇太后的手,低声叫道:“母后,母后,玉石俱碎对我们没有好处的,蔡浩康都被他杀了,外头群龙无首,已经没有可以抵抗外头军队的将领了!我们完了!!不!我们可以招安,对秦王招安!我们可以许给他重重的好处!” 话音未落,皇太后几乎气了个倒仰,还未来得及阻止,新皇已经大声喊道:“秦王请三思!朕与你是亲兄弟!只要你能现在收手,朕会对你既往不咎!朕愿意封你为一字并肩王,叫你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朕愿意与秦王共享这江山……” 罗钰停下了脚步,斜睨他,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被逼入绝境,新皇的脑子竟然变得无比灵光!生死之间也顾不得该不该当众说了,新皇急道:“秦王,你想想看!父皇身体如此硬朗,就算这次废了朕……你,你想当上皇帝还需要多少时间呢?!” 话音未落,先前叩拜询问罗钰的老大臣便指着新皇,气得脸色赤红:“皇上……不,太子!事已至此,您怎么能说这种话?!您还要一错再错吗?!大错已经铸成,您怎么还能不思悔改!反而出言无状,一错再错!!” 新皇闻言,忽然转身朝他们挥手大吼:“已经错到底了,朕还怎么改?!你们也别得意,你们也一个跑不了!势已骑虎,骑虎难下!哼哼,你们也参加朕的登基大典了,这种种流程布置少不了你们的手笔,你们以为父皇会轻易原谅你们吗?朕完了,你们也全完!全都革职查办!全都死!” “臣等又何惧一死?!”那老大臣霍地站起来,怒发冲冠,挺胸环顾四周,朗声道:“老臣厚颜活到现在,只是想得知皇上之安危真相罢了!安远峰,陈琪殊,难道我白竺就只有你们两个刚正不阿的忠臣吗?!”说完,竟发足狂奔,撞柱而亡! 一片惊呼,有人掩面。安远峰,陈琪殊,正是之前撞柱而亡的大臣名字。 新皇惊得不发一语。皇太后身子摇晃一下,忽然冷冷看着面色未改的秦王罗钰。 “秦王,你好威风啊。只是哀家毕竟是你母后,他们死了,你敢当众逼死哀家吗?” “秦王谨遵孝悌,不会杀你这个恶妇,我却敢!!” 罗钰冷眸一眯,还未说话,忽然浑身肌肉一紧!一阵狂飙的冷风冷雨顺着破开的窗子涌了进来!高大的青年人剑合一,像一支利箭呼啸而过,竟狠狠划破皇太后的手臂,洞穿了旁边愕然的新皇! 鲜血,顺着剑刃汩汩流淌。新皇一声未吭,脑袋无力地一垂,停止了呼吸。 “不过,杀了你的亲儿子,比杀了你,更叫你痛苦,是吗?” 一双湛蓝的眼睛,像是恶鬼一样,冷冰冰盯着瞬间崩溃的皇太后。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十二章 “哪里……究竟哪里来的狂徒!”浑身打摆子的皇太后,死死指着眼前高大的蓝眼男人。 “你怎敢……当着满朝文武面前,杀了皇帝!杀了哀家的儿子!!”皇后红着眼睛,崩溃嘶吼! 冰冷的长剑,深深插入新皇的心脏,鲜血顺着剑刃流淌,染红了凶手缠住手掌的白纱。就好像,新皇的性命,一丝一丝被这人吞噬殆尽。 那蓝眼之人,却冷静地看着她。神态之悠闲,好似闲庭漫步,享受静谧无害的春光,而不是在这凄风苦雨包围的雍和殿上,亲手制造出更多的鲜血和杀戮。 “蔡皇后,你害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不日夜防备着别人报仇?” “他是篡位谋逆之人,他不是皇帝。你也不是太后。像你这种恶毒的女人,不配母仪天下。”那人冰冷地笑了。 秦王罗钰站在下面,充满探究地看着上面。他当然认出了来者是独孤栖白。但独孤栖白的行为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一时他不明白独孤栖白的行为究竟是出自报仇心切,还是出自独孤宇瞻的授意。 下面的大臣都要吓疯了! 今天怎么回事,唱大戏似的一波三折,惊悚地一出又一出! ——皇上失踪,太子继位,忽然已死的秦王再次出现在雍和宫,大肆杀戮,外头军队已经快要攻破皇宫! 现在,又有人在他们眼前亲手杀了新皇! ——新皇!原先的太子!一国储君,天潢贵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他高贵的出身与血脉绝不同于普通百姓,哪怕他真的犯了谋逆大罪,除了皇帝,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谁能亲自定他生死?! ——可这个人却杀了他! ——这个突然闯进雍和宫的绝顶高手究竟是谁?! ——究竟是哪家的人? ——而场上唯一能阻止他的秦王罗钰,又会怎么应对?! 一片惊惧不安之中,潘信之悄悄扶住了几乎站立不稳的父亲。忠勇侯咬紧了牙,紧紧握住儿子的手,不禁闭上了眼睛。这场几乎颠覆整个白竺的变故,已经无人能阻止了。 ——“你杀了别人的爹娘,别人当然就要杀了你的亲生儿子。是你,害死你自己的亲生儿子的!要怨恨,就怨恨你自己吧!”蓝眼人慢慢抽出宝剑,皇太后捂住胸口,目眦欲裂,看着自己苦心培育的儿子像块破抹布一样轰然软到在地。 鲜血从新皇的身下流淌出来,蔓延开来,浸透猩红色的地毯。 同时,剑光一闪,皇太后捂着脸孔惨叫起来,鲜血顺着她的指缝往外流淌! “留给你的一只眼睛,一条残命,好叫你清醒地承受你的报应!” 说完,那人霍地转身,再也不看委身在地的皇太后一眼。一双像海洋一样深邃的蓝色眼睛,只静静地盯着秦王罗钰。 下面众人俱是心中一紧!围住罗钰的侍卫已然散开! 罗钰充满探究地看着他,却没有道破栖白的身份。 “你,好大的胆子啊!”秦王低沉的声音说。 “在下父母俱亡,如此做,也只是为父母报仇,为天下除害罢了!”那人一语双关,语调冰冷。 罗钰深不见底的眼睛微微一眯。 为天下除害,也是为他罗钰除害。 独孤栖白做了他想做,而此时却不方便当众做的事情。此时他对独孤栖白倒是没有什么恶意,相反心里头还觉得挺痛快。 “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被软禁的淑宁长公主这才匆匆赶到。 一见到这满殿血腥,纵然有些心理准备,长公主也惊得差点儿背过气去!环视众位战战兢兢的大臣,有太监匆匆上去,悄声给长公主说了刚才风云突变的一切,长公主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两步,然后死死盯着罗钰,锐利的视线在罗钰与明显凶手的独孤栖白身上转过来,转过去。 “参见长公主!”请安的声音稀稀落落,参差不齐。这种时候还有几个人能记得规矩。 秦王罗钰微微欠身,冷淡道:“您来了!” 独孤栖白看也没看长公主一眼,单手扬剑致意道:“王权变迭,都城大乱,秦王殿下和诸位大臣估计还有忙不完的事情。在下来此,只为私怨,既不想找各位的麻烦,也不愿意再多造杀戮。请秦王殿下和诸位大臣继续为国民造福,在下告辞!” 说完,双足点地,身形快如鬼魅!倏忽间已经从破开的窗户纵身跳了出去! 长公主大惊!阻拦不及,伸出玉指死死指着栖白远去的身影,朝着秦王罗钰大喝道:“秦王,你还不赶快出手抓了他!!” 罗钰却动也没动,任由独孤栖白飘然远走。 “秦王殿下,你,你为什么将这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放走!!”长公主心急如焚,朝前跑了两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不禁气得霍然转身,斥责唯一有能力制止对方的罗钰。 “请长公主注意说辞。满殿臣工与长公主都眼睁睁看着那人离去,反倒怨怪本王将他放走?” “你……!” “请长公主清醒一下,难道现在还不够乱吗?!”罗钰不待她说话,忽然暴喝一声,声如平地炸雷,惊得长公主哑然失声。 “皇上正在皇宫外面等候!即可就要抵达雍和宫!尔等还想篡夺皇位,杀害本王吗?!”罗钰脑子进水了才在这时候去追独孤栖白。独孤栖白不是他的对手,却也能牵扯他大半精力。再加上一个不知藏在哪儿的隐峦道长,他去了就是有输无赢。且先不说这个,抓独孤栖白,与控制住雍和宫,这两件事情在此时孰轻孰重,他心里头分得很清楚。别看先前皇帝嘴上说得好听,此时谁能掌握了大局,才真正有话语权。 “本王知道尔等侍卫都是听统领指挥,被心图不轨的上司所蒙蔽!尔等要是现在知错就改,放下兵刃,本王自会奏请皇上对你们从轻发落!若还有执迷不悟者,哼哼……也不用请示皇上了,本王现在就大开杀戒,叫尔等性命不保!” “现在,本王数十声,悔改者放下你们的兵刃!十声之后,仍旧手握兵刃者,视为叛逆,本王定叫他人头落地!!” “一,二,三……” 随着斩钉截铁的数数声音,下面的侍卫僵立着,相互无助地张望。 “咣当”“咣当”,先是三五把兵刃落地,接着,兵刃落地的声音密集响起,当秦王罗钰十声数完的时候,整个雍和殿里雅雀不闻。所有的侍卫身上都没有了兵刃。 秦王当机立断,叫他们按秩序排列起来,又叫人将新皇的死讯,雍和殿的情形传播整个皇宫,叫外面的御林军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同时打开宫门,叫外面的皇上与东海精兵城防军队进来。 转瞬间,大局已定。 淑宁长公主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先前,罗钰对她不闻不问,并不把这个姑姑当成长辈来尊敬。她无法,只得先叫心腹宫女将被刺伤眼睛的蔡氏搀扶了下去,以等待皇上的处置。 现在,下面搬走了尸体,清除了血迹,朝臣与侍卫经罗钰分派,虽然战战兢兢,却秩序井然地站在下面。好像眨眼间,一切都稳定下来了。 长公主在旁侧凝视着罗钰。 这孩子已经不是她印象中那个走投无路的孩子了,他的气度,他睥睨众人的目光,他的胸有成竹,不是皇帝,胜似皇帝。 xxx 雍和宫外,暴雨不停。 白色的雨幕之中,花绿芜身穿黑色水靠,栖息在一株巨大的合(欢)树上,将雍和殿的情形尽收眼底。 她偷偷来这里,是为了给罗钰压阵。倘若雍和殿出现罗钰也应付不了的情形,她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才能助罗钰一臂之力,挽回形势。 因此,独孤栖白闯入殿中,杀害新皇,刺伤蔡氏,她都在这里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也是极为吃惊。 等长公主出现,独孤栖白闯出雍和宫,鬼魅的身影竟然朝着她的方向前来! 花绿芜吃了一惊!等她确定独孤栖白的确是发现了她,并且朝她而来的时候,花绿芜瞬间从树上跳了起来,长鞭卷在手臂之上,好随时能像灵蛇一样击出,敌对地瞪视着独孤栖白! 树梢晃动,高大的身影落在纤细的树梢上,竟然稳稳立住。这等妙绝的轻功,实在令人咋舌。 花绿芜充满防备地看着他:“你的武功果然突飞猛进,这种大雨里面,竟然能发现我。” 独孤栖白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雨水不停地打落在两人的身上。花绿芜虽然穿着水靠,头发却已经透湿,雨水从发顶流下,整张小脸都是雨水。 “你过来,该不是想抓了我,好威胁罗钰吧?” 花绿芜瞬间将长鞭绷紧了,随时准备抽出去! “雍和宫情形已定,秦王胜券在握,已经不会有危险了。”独孤栖白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很低,很慢。他的声音以前是有些清冷阴柔的,现在却多了些低沉磁性,不太像同一个人。 “所以,你回去吧。你的身体曾经受寒,不宜继续淋雨。” 看着远去的高大身影,花绿芜挠挠头:“过来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话……真是奇怪!”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十三章 好好的家宴,变成骨肉分离。纵使太后活了六十多年,经历无数风风雨雨,一时也伤心无限,虽然肝肠寸断说不上,也哭过好几回。 先前皇后闹出那番逆天大事,把她这个尊贵的皇太后给囚禁在延禧宫。现在风水轮流转,眼睛被刺瞎一只的皇后成了秃毛凤凰,被人扭着胳膊送到了她的延禧宫。 老太后狠狠哭过一场,就叫嬷嬷扶着她去找皇后——不,蔡氏算账。 蔡氏身上血迹斑斑,半边脸暂时被包扎上了,蜷缩地跟个虾米似的窝在床上。 她虽然看见了皇太后,呆滞的目光却像没有看到似的,将头偏了过去,闭上眼睛。 老太后上前一步,指着她发髻松散的后脑勺骂道:“你这恶妇,黑心烂了肠子的!老天怎么没落下雷劈死你!” 蔡氏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安静。 皇太后气得又是一通大骂,跟往昔笃信佛教的慈善模样大相径庭。嬷嬷扶着她的手臂,替她顺背,磨破了嘴皮子去劝。 皇太后心里总算出了口恶气,吩咐看管蔡氏的宫人说:“太医过来给她治伤的时候,不许给她用麻沸散!这人昏了头了,得好好清醒清醒!” 蔡氏终于禁不住抖了抖,心底一片绝望。皇太后冷哼一声,这才扶着嬷嬷的手出去。 前头,皇上拖着伤痛虚弱的身体,大肆处理惩戒一众大臣,稳定局势以后,先令秦王安排守护皇宫——实则是为了向秦王表示诚意,等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了他做决定。之后,皇上马不停蹄,赶来延禧宫,问老太后的安。 老太后看见险死还生的儿子,这次是动了真感情,哭得鼻涕眼泪哗哗流。 皇上好歹把她劝住了,老太后一边拿手绢擦着眼泪,一边咬牙切齿道:“这次非得把那个贱人扒了皮!敢谋害皇上,敢谋害亲夫,叫她死上一百次都不为过!合该下阿鼻地狱的狠毒恶妇!” “母后想怎么处理她,都行。”皇上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得发青,说话声音有气无力。他心里已经对皇后没有了任何感情,所顾虑的只有朝政。 “朕会对外宣布,说太子感染恶疾,身亡。皇后照顾太子,也被传了病症,现在深宫静养……处理了蔡家人,等再过个两三年,悄悄地报她一个暴毙就好啦。” 皇上这么一说,老太后心里有谱了。这是要处死的意思啊,只是怕外头不好看,要遮掩一下。 想到这,老太后一下子又想起一个大问题,急切问皇上道:“那皇上啊,皇后既然深居宫中‘养病’,无人执掌皇后凤印,这后宫一切事宜……” 皇上抬手摩挲着被热茶烫的暖暖的汝窑茶杯盖儿,微微垂了下眼睛,道:“皇后养病,林贵妃降成美人,独孤贵妃现在生死不明,淑宁的丈夫是蔡家人,也不能用……安远峰忠贞不二,为了反对皇后的倒施逆行,在雍和宫撞龙柱死了。这是个忠臣,家里头也清白。安远峰的女儿安妃是个稳重老实的,即刻起,升她为贵妃,暂代皇后掌管凤印,处理后宫日常事宜。” “母后,安贵妃年纪轻,有不懂的地方您多提点她,儿子不中用,让您老不得安享清福,却又要叫您老人家受累了!” 老太后心里头砸吧一下嘴儿,皇上这嘴上说得挺好听,到底没把皇后凤印暂时交给她保管。 “皇上说的哪里话,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不帮你,还帮谁?哎对了皇上,有一件事,论理,哀家虽然不该过问,可……” 太后话音犹犹豫豫,皇上已经猜着什么了。 皇上喟叹一声:“母后猜的不错。” 太后盯着他,还是不放心:“皇上让秦王住到东宫,真要立秦王为太子啊?” “现在,老大,老六,老七都死了,老二的性命也是十中去九,其余几个又是扶不起来的。唯独秦王精明能干,魄力宏大。不立秦王,还能立谁呢?” 皇上心里头五味杂陈,太后心里何尝不是啊。早知如此,老太后当初就不会眼看着蔡氏除掉罗贵妃了,还帮蔡氏擦屁股。 结果现在兜兜转转,斗转星移,沧桑变化这么些年,蔡氏倒了,太子死了,反倒是罗绮蓉的儿子要坐上储君之位。 命运给他们这些人开了多大的玩笑。而这个玩笑,又是由中间多么高的累累白骨铸就而成的啊。 皇上掩唇咳嗽几下,说:“其实这样也好,不瞒母后,都城这场乱子肯定是瞒不过东川细作的,咱们这儿前脚刚平乱,恐怕后脚东川就要挥师西进。原先咱们白竺就不是东川的对手,现在又元气大伤,也就得靠小五替咱们拦住东川啦。” 皇太后悚然一惊:“皇上说得极是!哀家差点儿忘了还有东川这群恶狗!这群东川人,又狠辣又贪婪,咬上肉就不撒嘴,咱们这些年真是受了他们不少欺压。” “母后明白就行啦。儿子这也要告退!”皇上一按桌子,延禧宫的太监总管褚雁赶紧上前扶住他。 “皇上啊,”太后见着这一幕,就想起另外一茬了,说道:“哀家记得你身边伺候的褚鹤已经被蔡氏那恶妇害死了,褚雁伺候哀家多年,是个小心谨慎的,叫他伺候你吧。” “褚雁是娘的左右手,儿子岂能要他伺候呢?” 太后摆摆手,坚决道:“哀家老啦,延禧宫清闲地很,伺候的人多,不缺他一个。皇上龙体关乎国家社稷,这奴才做事细心,在皇上身边伺候,比在哀家这边用处大。有人能把皇上伺候周全了,哀家才能放心啊。” 她这么说,皇上也不再推辞:“儿子却之不恭,多谢母后疼爱。既如此,褚雁就跟着朕,就顶了褚鹤的窝吧。” 褚雁默默地听着,眼看结局定了,这次赶紧跪下,拜别太后,拜谢皇上。 等目送皇上走了,皇太后往软椅上一坐,出了会子神,忽然又站起来,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哎哟,怎么把这件要紧事给忘啦!” 嬷嬷忙问:“太后娘娘忘了什么事儿啦?” 太后轻轻拍了一下手,懊恼道:“你说,既然皇上要立秦王为太子,是太子就有太子妃,太子妃以后是要入住中宫当国母的,要出身高贵,雍容端庄!可秦王那民间的媳妇……” 不必太后说完,嬷嬷立刻明白她着急什么了。 秦王罗钰的妻子,江湖诨号花小太岁的花绿芜,那可是十分之大名鼎鼎啊。 江湖传闻此人一霸道,二貌丑,三不生孩子—— 哪一条都是罪大恶极,完全和太子妃不搭边,等级差到十万八千里了,怎能叫皇太后满意啊。 而且这丑女子还成日欺侮她家貌美能干的小五孙儿,皇太后深居后宫,都曾听说罗钰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婆,被这个凶恶的女子管得死死的。 太后捻着佛珠道:“不行!趁着秦王妃没来都城(花绿芜在都城的消息,只有秦王府,皇上,及独孤家的少数人才知道)……” xxx 东宫。用毛巾擦头发的花绿芜忽然鼻子一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罗钰把整个大毛巾搭在她头上,找了个手绢给她擤鼻涕,急切地叫外头:“熬个姜汤,又不是做宴席,究竟还要多少时候?!” 话音刚落,外头有个小太监一路小跑进来了,气喘吁吁:“禀王爷,姜汤熬好了!” 罗钰一把夺过那碗浓浓的姜汤,瞪了那小太监一眼,这才吹了两口气,就往花绿芜嘴边送。小太监松口气,见主子不再看他,方悄悄退下。 “辣不辣?”花绿芜揉着鼻子嘟囔问。 “现在怕辣了?有本事你别生病啊?!”罗钰凶巴巴的。 “切,什么什么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花绿芜哼了一声,翘起小鼻子,“喂,我可是为了给你压阵,才在外头淋雨哎!对你一片真心,还不如喂那什么什么吃呢!” 罗钰虎着脸,咬着牙,一言不发。 先捏着花绿芜的鼻子把那碗浓稠的姜汤给她灌下去了,辣得她直吐舌头,这才冷哼一声,继续拿那个边角绣了金龙的大白毛巾往她脑袋上大力且胡乱地扑棱! 花绿芜什么都看不见,被整地哎呦哎呦直叫唤。 这小子是公报私仇嗳!绝对是公报私仇!卑鄙哇,臭小人! 花绿芜含泪遥望着墙根一人高的西洋镜子,自己成了鸡窝头了,讨厌! 罗钰拎小鸡似的拎着她,把洗完澡的她给塞进被窝里。四周伺候的宫人简直不忍直视,完全不遵守这宫中种种森严的规矩,这样真的好么? 皇上下令叫秦王住进东宫,这招挺管用。大家伙儿一看,好么,下届太子基本定了,还是这不能惹的秦王罗钰,于是万事大吉,该安心的安心,该死心的死心,该反对的剿灭。三下五除二,叫朝廷以最快的速度将混乱的都城稳定下来。 但……但这姑娘哪儿冒出来的?!居然被秦王亲力亲为,还敢拐着弯儿骂秦王,这这这也太受宠了吧?! 往昔还听说秦王怕老婆不敢纳妾,现在一看原来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人家早就金屋藏娇,偷偷养了个小心肝哟。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花绿芜Σ(`д′*ノ)ノ:你才纳妾,你才偷偷养了个小心肝,我可是正妻!正妻!正妻!!!光明正大的正妻!!! 作者君?╯_╰)╭:唉,谁叫你生个娃娃脸,太没有正妻范儿了……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十四章 一夜休憩,喝了热姜汤的花绿芜出了身汗,再也没有生病的迹象了。 罗钰体谅她,早起洗漱去处理政事,悄悄地没有打搅她的睡眠。还吩咐伺候的宫人,叫她们小厨房随时热着粥伺候着,花绿芜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听得一众宫人事后偷偷目光相顾,暗道这姑娘真是走大运,竟叫王爷对她这么好。 谁知罗钰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八个莺莺燕燕的美女被延禧宫的秦嬷嬷带来东宫。 伺候花绿芜的主事女官叫铃兰,面对延禧宫的秦嬷嬷就矮了一头,得给秦嬷嬷赔笑见礼。 秦嬷嬷笑得春风和煦,指着那群含羞带怯,各有千秋的妙龄美女道:“太后疼爱秦王殿下,知道殿下的家眷都还在东海,特地叫我带这些人来伺候。她们都是官宦家的小姐,进了延禧宫当女官的,也都是书香门第,身世清白,很识得眉高眼低,也很会伺候人。因此太后娘娘才将她们拨到东宫来充实东宫。你先把这些人安排了,等秦王殿下回来了,你就这样给殿下说。” 那女官一听就有些犯难。秦嬷嬷眼睛多厉害啊,拉着她的手笑道:“这是太后对秦王的一片慈爱之心,切不可叫秦王殿下推辞。” 铃兰心里更是叫苦连天,她有什么本事啊,能叫秦王不推辞? “嬷嬷哪里话?延禧宫出来的女官,果然个个都顶好。只是,只是东宫现在有一位唐主子,是王爷的旧人呢,王爷早就吩咐了,叫我们都听唐主子的,这一下子要进来这么多人,铃兰可做不了主,总不能越俎代庖吧!”铃兰陪着笑,做出为难的样子。 秦嬷嬷一愣,“这东宫什么时候又出来一位唐主子呢?这位唐主子是什么来头?” 铃兰不欲多言,“昨儿秦王入住东宫的时候,唐主子是一起来的,其余奴婢就不知道了。” “哟,那我得拜会唐主子!”秦嬷嬷眼珠一转,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说:“铃兰,你替我向唐主子通报一声。” 铃兰又犯难了,赔笑的小脸快拧成苦瓜了:“嬷嬷,真不是铃兰故意怠慢您。今早王爷出去前说了,昨儿唐主子身体有些不舒服,叫唐主子放开了睡,睡到什么时候都行,谁都不可以打搅!连王爷自己起身的时候都是蹑手蹑脚的,您说,奴婢还能大过王爷不成?” “您要是真想见唐主子一面,就请在这儿喝杯热茶,奴婢进去替您看着,什么时候唐主子醒了,保管替您把话传到,可好?” 这铃兰年纪虽然不过二十来岁,说话上却很有些圆滑。既点明了自己的苦处,把王爷这面大旗扛出来吓唬人,同时光说替秦嬷嬷通传,意思是唐主子同意与否她可就不管啦。 秦嬷嬷是真吃了一惊,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她不由得往外看看雨后明媚的阳光,太阳都升地这样高了,还窝在床上,这姑娘可得多懒?! “嘻嘻!”不知是谁笑出了声,秦嬷嬷猛回身一看,她带来的八个女官都是面色莞尔。 秦嬷嬷瞪一眼,没人敢笑了,都规规矩矩站好。 秦嬷嬷这才回过身子,“既来了这里,就没有不拜见主子的道理。” 铃兰笑道:“给嬷嬷奉茶!” 秦嬷嬷这一等,可有的好等了! 左等,不出来。右等,唐主子还窝在床上。从晌午一直等到大中午,喝干了一壶茶水,八位女官肚子都饿了,才见唐主子姗姗来迟。 能在宫里混下去的,谁不懂得忍让几分。秦嬷嬷并八个女官压住肚子里的抱怨,礼数周全地给这个唐主子问好。 秦嬷嬷不动神色打眼一瞧,这唐主子就完全落入她的眼里。 面容清秀,有些稚气,瞅着年纪不大。乌鸦鸦的头发梳成简单的宫中样式,穿着身浅碧色的夹棉宫装。白嫩嫩的脸颊还有睡出来的红晕,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们。 ——哎,原来秦王喜欢嫩的。秦嬷嬷自觉得心里头有谱了。 花绿芜请人站起来,笑眯眯地问:“听铃兰说,这位……秦嬷嬷是吧?带了这八位女官来,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叫她们过来伺候秦王殿下的?” 秦嬷嬷见她笑眯眯的,吃不准她的意思,不过太后懿旨,谁人敢抗?便稳下来,垂着眼皮应了一声是。 那八个女官娉娉婷婷站着,盛放的鲜花一样美丽。能有幸伺候英雄了得,前途无量,而且听说面貌极为俊雅的秦王殿下,哪个女子不愿意呢?是以,她们脸上都有些掩饰不住的紧张与喜色。 “伺候哪一方面呢?” 秦嬷嬷想,总不能说是暖(床)晋身当妃子吧,于是垂着眼皮说:“衣食住行。” “好,这八个人我便先代秦王殿下收下了。铃兰,按嬷嬷说的,替她们安排差事。”花绿芜回答地浑不在意,倒叫秦嬷嬷有些刮目相看。这丫头懒归懒,却是好气魄。 那八个女官也是大喜,觉得自己前途无限光明。拜谢过唐主子以后,便欢欢喜喜跟着铃兰去了。 下午,罗钰风尘仆仆地回来。 花绿芜吃饱了饭,早就将整个东宫逛了个遍。这是她的职业病了,每去到一个新地方,必然要在最快的时间熟悉环境,以便能最好地安排守卫,或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溜之大吉。 练武之人一向比常人敏锐。罗钰进来一瞥眼就觉得多出好几个陌生面孔,且都是美貌的女子。 一进门就有两个美人抢上来替他拿脱下来的玄色披风。罗钰手一推,把披风交给了后头来的花绿芜,“这俩是谁?” “奴婢依丹,秋晴见过秦王殿下!奴婢们本是延禧宫的女官,被太后娘娘赐到东宫来服侍殿下!”说话的女子臻首微垂,声音软糯叫人不禁想起桂花糖藕。 ——这秦王长得可真好看,果然名不虚传,又这么年轻有为! “没问你们话呢!多什么嘴?!”罗钰声音冷冷的,当即看也不看两人,拉着花绿芜的手径自朝里面走去。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怒气,叫人面面相觑。先前福礼的两名女子霎时双眼含泪,咬唇不语,本来心热的其余几名女官,不禁感同身受,心里凉凉的。 ——秦王似乎不好伺候,看来这青云路没那么好攀登。 “罗钰,你太用力了!你抓得我手疼!” 进了内室,花绿芜挣扎着好歹才抽出手来。罗钰眉眼冷峻:“你什么意思?!” “什么我什么意思?” “你别跟我装糊涂。那几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花绿芜这才挑起眉头,“啊,原来你说她们啊。刚才那两位不是自报家门了吗?她们是太后送来东宫伺候你的。”花绿芜耸耸小肩膀:“人家太后送来的美女,我怎能不收呢?” “你怎能不收?”罗钰冷笑着反问,室内的温度一下子降成寒冬,寒风刺骨,“还用我教你吗?东海的时候,有人给我塞人,你不是全轰出去了吗?你还把赶人的事儿栽赃到我头上!这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别跟我装!怎么这回你就没招了?” 花绿芜顿时有些尴尬。哎呀,没想到连这些事他都知道。 花绿芜摸着头发不好意思地说:“我那时候不是喜欢你嘛,怕你看别人漂亮,跟别人跑了呗!” “你什么意思?……你现在不害怕我跟人跑了?”这一脸轻松差点儿没把罗钰气死!他简直又气又急,这臭糖豆什么意思?!以前喜欢他怕他跟人跑了,那现在就不怕了,这,这,这是始乱终弃的节奏吗? ——独孤栖白,独孤卿云,这两张好看的男子脸孔毫无征兆出现在他脑海里,啪啪啪就刻上两道鲜红的大叉!男狐狸什么滴实在太讨厌了!(完全躺枪的独孤卿云→_!) 花绿芜完全不知道罗钰所想,看他的确超级不高兴的样子,点头道:“是啊。” ——瞬间石化的秦王殿下心里头又被补了一刀! “云若衡比她们漂亮,你都不动心,我现在对你很放心。”花绿芜笑眯眯地说,拍拍他的肩膀。 “太后好歹是长辈,她塞人过来我们不好推辞的。而且推掉这一拨人,肯定还得来下一拨人,没用处不说,还叫你我落下个不孝顺的名声,挺不划算的。况且,只要你能管住自己的心,来多少人我都不怕。” 看到忽然变得“懂事了”的妻子,罗钰的心情岂是能用五味杂陈来形容啊。 ——不知为何,他竟忽然有些怀念妻子横眉怒目,不允许任何女人接近他凶巴巴的样子了…… xxx 太后在东宫也是安插了一些眼线的,听说今早送去的八个美人,秦王罗钰一个也没动,就当成普通宫人使唤,便对秦嬷嬷说:“小五就是性子高傲,也太矜持了。” 秦嬷嬷赔笑道:“不是还有一句老话么,日久生情!这些人论起相貌温柔来,可丝毫不比那位得宠的唐主子差。” “什么唐主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东宫现在没有女主人,这个人不明不白的,也没个明确的位份。” “是王爷中意的人,只说叫宫人见唐主子如见他,其余的老奴也不好妄自猜测。” 皇太后一拍桌子,抱怨道:“要说小五命苦呢。天潢贵胄沦落民间,年纪轻轻的时候后宅也没个章程,结果珠玉一般的人儿就娶了个母夜叉。听你说这个所谓的唐主子能睡到日上三竿,懒成这样,看来也不是正经好人家出身的贵女。唉,可怜,可怜!你说,要是哀家这个做祖母的不替他操持操持,还有谁能帮他呢?” “娘娘就是慈祥。秦王能得到您的爱护,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听到恭维,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 出乎皇太后的意料,过了几天,秦王罗钰仍旧没有动她给的那些美女的意思,整日冷情冷性的,只和那个来路不明的唐主子好。 太后不相信,只觉得也许自己没有送对人。就根据秦嬷嬷的情报,再接再励,又选了几个年幼清秀,有些类似唐主子的女孩送过去。结果这次秦王竟勃然大怒,找个由头把她们全轰出来了! “哎,你说,你说他气什么?”太后也急了,拉着秦嬷嬷抱怨:“人老了,就容易遭儿孙嫌,掏心掏肺对他好,人家还不领情,当哀家害他呢!” 秦嬷嬷还能说什么,只得安慰道:“秦王殿下眼光高吧,许是这些人没中他的心意。” “他眼光高?!就喜欢的那个什么唐主子?!哀家可觉得送去的那些丫头论身份论美貌,哪个都比她强!哼!他眼光高!!” 老太后气得不行。她老人家不信邪,居然又挑了批环肥燕瘦的美女要送过去。 结果没等她送人,唐主子笑眯眯地来拜访她了,差点儿没把她郁闷死。谁能猜到呢,那位懒到出奇的唐贵人,竟然宣布身份,说正是秦王罗钰的正妻花绿芜! “皇上和秦王都要绿芜暂时隐瞒身份,没有及时来拜会太后娘娘,还望太后娘娘不要见怪啊。” 太后简直说不出话来。她直接蒙了,心想这几天她可都干了什么呢?! ——听东宫的说,秦王夫妇恩恩爱爱,她老人家却第一天就当面给孙媳妇塞了八个美人。啧,这照面还没打呢,先把人给彻底得罪了! 秦嬷嬷也是一身冷汗,当初人可是她送去的啊。秦王以后是太子,秦王妃以后就是太子妃。不同于以前太子的软弱,这个东海霸主出身的秦王可是威名显赫,声震天下,连皇上都惧他三分。听说他又最怕老婆,这可不是…… “不过啊,娘娘,看来传闻也不尽实。传闻说秦王妃娘娘面貌凶恶,脾气也差,这回老奴见了,不也是清秀佳人一个吗?说话也和气。您看,她拜见您的时候,不也笑容满面吗?”秦嬷嬷把担心都压在心底,带着笑容宽解太后。 太后饭都没吃下去,哀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要是个和善的,秦王那个脾气,能被她制得服服帖帖么?你们也真是,哀家不出去,你们也一个个昏了头了,秦王妃来宫里这么久,这么大的消息,竟一点儿风声都没晓得!” 花绿芜才不管太后有多纠结,妈蛋,终于出了口恶气。老虎不发威,竟把她当成病猫了。送一次给你面子,太后不识趣,还没完没了啦,一次次送上瘾了! ——再送,再送就乱棍打出去! 罗钰看着花绿芜恢复恶霸样子,心里头甚是满意,竟胃口大开,中午破例吃了满满三大碗白饭。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十五章 密折奏报,东川边境蠢蠢欲动。 下了朝会,皇上紧急召集秦王与兵部大臣等在东暖阁商议对策。 基于国情,一些人建议不能开战,要和议解决。另一些人声称对秦王抱有信心,希望秦王领兵作战,两边差不多五五分成。 罗钰听着这一众激烈辩驳,明枪暗箭,忽然想起昨日梁谦桐与他密谈的话语。 梁谦桐正襟危坐,凝视他的目光清亮如星,似乎能看穿一切。 “王爷,这次,你决不能去边境。” 罗钰大刀金马坐在他的对面,若有所思,“说!” “王爷来都城的目的是称皇,现在已经达到一半目的,正好到了最关键的几步。如果此时王爷不能抓住时机,一鼓作气达成目的,反而去了边境,那么无论王爷是胜是负,都城这边的气势都会松散了,反倒叫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王爷之前所有的努力,也全都会变成为他人做嫁衣。” “你说的本王都明白。只是这次去还是不去,取决于皇上,而不在本王。”当然,倘若皇上的决定损害了他的利益,他罗钰也不会乖乖就范。 “最迟明日,皇上必然会召集兵部大臣商议边境的处理方案。到时候王爷根据皇上的态度,就能明白他究竟是真的想立您为太子,还是想借机将您排除在外。”梁谦桐说。 罗钰忽然冷冷地笑了。 “他?!本王很早就学会,决不能指望他了。梁先生,这次本王自然是不打算去的,不过却不能坐视边境沦陷。请您想个办法吧!”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梁某正要向王爷进言……” “皇上,皇上!”一位兵部大臣聒噪的声音打断了罗钰的回忆。罗钰扭头看他,这家伙一脸忠心耿耿的模样,高声道:“臣等一片忠心为国,还请皇上速下决断,以平边境之危!” ——这人是力推秦王罗钰去边境抗敌的。罗钰看他的眼神冷冰冰地没有一丝温度。根据暗影所报,此人是汉王的心腹,名叫齐怀琛,他的妹妹是汉王的侧妃。 皇上一脸病容,额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白布。自从重入皇宫,他就没有一日好好休息过,带伤坚持到现在。太医院的那些人愁得头发都要白了。皇上要是病情加重了,倒霉的是他们啊。 此时朝臣的争吵分辩已经告一段落,送秦王去边境的意见占了上风,就看皇上怎么下令了。 此刻,从皇上苍白的脸色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苍老的手指缓缓地敲击龙椅扶手,皇上有气无力,慢腾腾道:“朕知道爱卿一片忠心为国。东川有意入侵,不能放着他们不管。” 此言一出,齐怀琛脸上顿喜,看来入住东宫也不代表最后的胜利。皇上终究是防备秦王的,许他入住东宫也只是为了暂时稳住他。余下大臣目光交接,纷纷笃定。顿时有人去看罗钰,有些目光惋惜,有些目光窃喜。只见秦王罗钰目无表情地凝视皇上,薄薄的嘴角翘了起来。 皇上居高临下,看到了这所有的目光——尤其是罗钰凌厉的目光,却又好似什么都没看见。 依旧以那有气无力,慢腾腾的声音道:“但是,既然你们问朕的决断,那么朕就说了。朕,只有一个决断。那就是秦王必须留在都城!” “皇上!!”先前进言的齐怀琛抬起头,不禁失声喊道。 本来看着窗外的罗钰,不禁扭过头来盯着皇上! “朕还没有说完,你不要插嘴!”皇上没有看罗钰,目光冷冷地盯着齐怀琛,像是毒蛇盯上了青蛙,齐怀琛顿时一惊,冷汗冒了满身。 “齐怀琛,朕准备将秦王封为太子,过几日就颁布天下,你现在进言要他去边境,倘若出了问题,谁来当白竺国的太子?” “齐怀琛,你不是忠臣吗?你来说!” “皇上!”齐怀琛整个人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立太子是关乎民生社稷的大事,臣不敢妄言!”皇上锐利的目光缓缓转移,看得众位朝臣脸色僵硬,后背发凉,纷纷低头躲闪他的目光。皇上看到秦王狐疑的目光,却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停留,忽然转移到悄悄挪后头的马建忠身上——此人刚才也是力挺秦王上前线的。 “齐怀琛不敢说,那么你来!马建忠,你说,秦王要是出了事儿,你想举荐谁为太子?” “臣,臣不敢!”马建忠慌慌张张也趴下了! ——这可真是圣心难测啊!谁都知道皇上和秦王有着深深的隔阂,向来不对付,表面上的父慈子孝都没有,怎知这次皇上竟似吃了秤砣铁了心,竟一付真要将他立为太子的架势呢? 连秦王罗钰都有些不明白这个父亲到底在想什么。 这次不除去自己,等他在都城稳固了势力,可就越发难以除去了。难道皇上竟真的有心立他为太子? 病容苍白的皇上俯视下面,咳嗽两声,“你们的忠心,朕都知道。但是边境再危险,没有叫未来的太子前去冒险的道理。诸位都是有儿女的人,应该体谅朕现在的心情,难道朕死去的儿子还不够多吗?!况且秦王是朝廷柱石,就算边境打了败仗,就算丢了边境!也必须保证秦王的安全!这是尔等以后要谨记的第一要务,尔等都听清楚了吗?” “臣等明白!” “那么,”皇上摆摆手,又有气无力地说道:“现在也还未到玉碎瓦全的时候。东川毕竟还没有起兵入侵。你们想想怎么和议吧!” 中心方针已定,商量的速度加快。 最后,秦王按梁谦桐的计谋,推荐交际手腕十分厉害的皇商谢平道,带厚礼去东川行贿。梁谦桐对东川朝廷了如指掌,挑了几个关键人物,叫谢平道朝他们散播靖安亲王要夺白竺以自立的消息;同时派素有辩才的御史方莲荷去东川边境对靖安亲王晓以利害,并许他十分的好处。 秦王将此计谋一一道来,有理有据,叫众人都十分信服,连连点头。一部分人霎时改变了对秦王的看法,原来他不止是一个威震天下的武夫,还有缜密的头脑。这计谋不是罗钰自己想出的,就是他麾下谋士想出的,无论哪一种都能证明他的实力。 皇上听了也满意,当场就允了。等众臣退下,皇上忽然唤住即将离去的秦王,招手叫他过来。 罗钰心想难不成要叫他为刚才的事情谢恩? 他可完全没有此意。 秦王矜持地看着皇上,站得笔直。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目光自然就是居高临下。 皇上也不生气,也不失望,目光平视前方。虽然看着他矫健的身体,却好像根本没看到他的意思。 旁边伺候的褚雁冷汗冒出来了,连忙绷紧了心神更加小心翼翼地伺候——从某种程度来说,父子俩还是有些相像的,那就是性子都很犟,当着面儿,谁也不肯给谁低头。 皇上咳了一声,忽然沉声问道:“刺杀皇后的人是谁?” “哪个皇后?”罗钰立即刺了回去。 经此提醒,皇上立即知道自己口误了,皱着眉头说:“是蔡氏。朕叫习惯了,你不要明知故问,用这种口气来跟朕说话!” 罗钰平视前方,看着墙壁上金碧辉煌的雕绘,清冷道:“我又不是同党,我怎么知道?” “那人,在那时候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举动,你要是不晓得他是谁,你是绝不会放过他的!”皇上皱着眉,厉声道:“不要在朕跟前搞鬼!” “哼……!” 罗钰还没有开口,只见皇上忽然捂着额头,面露痛苦之色。褚雁大惊,赶紧扶住皇上,轻轻地给他揉着额角。这情形一看就是皇上的头痛又犯了。 罗钰看着他,眼神复杂。褚雁一边小心给皇上揉一揉,一边瞅着秦王,小声说:“皇上,要不要宣御医?” 皇上缓了半天缓过气,抿着唇顺势推开褚雁,缓缓道:“不用!这点儿小伤……一时半会儿,朕还死不了!” “既然皇上身体不适,本王先行告退了。” “站住!朕准你走了吗?!”皇上忽然抓住秦王的衣袖,怒道:“自作主张!把刚才的事情说清楚,你再走!” 皇上抓得很紧,可是秦王很随意地转身一挥手,褚雁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秦王已经摆脱了皇上,“说什么?善恶到头终有报?哼,无论蔡氏得罪了谁,害过谁,现在谁又要找她报仇,告诉您一句,本王可一点儿都不觉得关心!刺杀蔡氏的人跟本王没有一点儿关系,本王也不知道他是谁。您想知道答案,自己查去吧!” 皇上气得说不出话来。 罗钰整理衣襟,“皇上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本王就先告退了。” “等等,朕有其他的事情要问你!”这皇上还真能忍气吞声。 “太后给朕说过,怕你的王妃出身低微,没有皇室女眷的端秀威仪。叫朕问你,你是继续叫她当秦王妃,以后再当太子妃,还是另择闺秀?”皇上冷着脸说。 话音刚落,罗钰的脸色立即比他还冷。 皇上看他一眼,继续说:“要是你想停妻另娶,整个都城,三品大员家的千金闺阁,任你挑选。” “太后果然年纪大了。年纪大的人,看人就容易不准。” 罗钰冷笑道:“她竟以为我和皇上是一种人。哼,那她可真是看走眼了!” 秦王愤然远走,皇上看着他的背影发呆。褚雁缩着头,恨不得变成小蚂蚁。 皇上忽然淡淡一笑。“褚雁,刚才你听到什么话,给朕说说。” “奴才,奴才什么都没听到!”褚雁马上趴在地上了。 “好,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醉吟.韶华调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3 18:09:25 谢谢么么哒~~!!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十六章 皇上虽然五十多岁年近花甲,对太后还是一如既往地恭敬孝顺,每日都去延禧宫请安。 早上太后托皇上给她办事,也不晓得结果如何,于是乎她老人家午睡都睡得不踏实,晌午的时候就盼着皇上来。 等皇上过来问安,宫人奉上茶以后,太后就有些着急地问:“皇上,哀家叫你给秦王说的事儿你说了没有?” “朕给他说了,母后。” 太后一个眼色,秦嬷嬷带着伺候的宫人走远了几步,太后这才小声问:“小五什么意思?他有中意的姑娘吗?” 皇上看着皇太后,眼神有些复杂。皇太后有些心焦地等待,他却半天没说话。皇太后心里头猫抓似的,刚要再张开嘴,皇上却缓缓道:“母后,这件事就算了吧,由他去。” “皇上这是什么话?”太后双手一握,老眼厉起来,有些气恼道:“小五是皇上的儿子,是哀家的孙子。皇上和哀家怎能放任不管?!以前他沦落民间也就罢了,天家不幸,娶了个出身低微的民间女子,白叫多少人哀叹笑话!现在既然皇上已经认了他,还打算立他为太子,那样出身的一个太子妃,怎好带得出门?” 任皇太后磨破了嘴皮子,口沫横飞无限拉高罗钰,贬低花绿芜,皇上只默默地听着,不附和也不反驳。直等着太后一再逼问他表态,才说:“朕没有法子,秦王不听朕的。”——一句话,把太后老人家堵得死死的。 太后焦虑地不行,心想这可怎么办。 她老人家的处事方针是这样的:要么一开始就不得罪,你好我也好;可要是得罪了,就不如得罪到底,完成自己的心愿。 她想花绿芜是江湖女子出身,那种人最记仇的,又没有礼数约束,也不会向着皇家。越想越觉得这个秦王妃浑身毛病,一点儿都不好。她就希望能给秦王妃配一个官宦人家出身,懂事明理,尊敬她老人家的千金闺阁。皇太后老人家大半辈子都跟这种好人家出身的夫人小姐打交道,经验丰富,自觉地以后遇到什么情况都能掌控在手中。但秦王妃花绿芜可就不同喽,在她看来,秦王妃就跟趴在桑叶上的春蚕似的,第一两个物种,相互不能理解。第二,不晓得她咯吱咯吱什么时候就能给她咬出个破洞。 皇太后想着想着糟心,就用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边哭边说:“我可怜的五孙儿,好端端一个王孙公子,怎么配了这么个乡村丫头。” 太后这一哭,登时兵荒马乱,秦嬷嬷跑过来伺候她擦脸,宫人们赶紧端来铜盆热水,干净毛巾。 皇上见惯了当娘的说哭就哭,慌乱是没有的,不过例行安慰几句,任由老人家不讲道理地埋怨他。 等一切弄好了,皇太后也抱怨地够了,皇上忽然说:“其实朕看他和秦王妃感情很好。” 太后闻言便道:“可怜没叫他从珠玉堆里长大,沦落宫外,眼见一朵野喇叭花儿,就当成御花园里娇养的牡丹芍药了!” “他就喜欢野喇叭花儿,跟喇叭花儿在一块儿就觉得快活,母后何必非强迫着他喜欢牡丹芍药呢。牛不喝水强按头,说白了两面不讨好,也无用。” 皇太后当然不能说隐在心底的真正想法,只道:“哀家是为他好,哀家疼他才管他呢!换做八竿子打不着的,就算他娶了瘌痢头,哀家又岂会多说一声?” “母后要真为他好,就别逼他了。喜欢谁不喜欢谁真的勉强不得。” 皇太后刚要张嘴辩驳,病容苍白的皇上就看着窗外说:“朕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自从小蓉身故,迄今又活了这十几二十年,竟从来没有觉得快活过。” 这句话,声音很低,神态很淡,也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连眼神也是木然平静的。 可是皇上这是二十来年以后,第一次当着皇太后的面提起罗绮蓉。以前罗绮蓉就是不能碰的伤疤,谁敢在皇上面前提起,拖出去打四十军棍是轻的。 皇太后张着嘴儿,又闭上。儿子表面上再平静,当娘的又岂能看不见他深埋心底的彻骨悲伤。 皇太后脸上也动容了。 “皇上,你也是个死心眼的,过了这么多年了,你,你怎么就不能忘了她呢?!” “想忘,忘不掉。后来朕就想通了,就这样吧,记着她吧。不过这么多年,朕一直睡不好,老是做梦。但就连做梦都只是噩梦,她却从来不肯入朕的梦里来。小蓉,她是真恨朕啊。” 皇上平铺直叙,那淡淡话语里的深切愧悔,刻骨遗憾,却叫皇太后心里一酸,竟真的又流泪了。 她没想到皇上到现在还记着罗绮蓉,还对她抱有这么深切的感情。皇太后心里微微后悔,早知如此,当初该放过罗绮蓉一马的。当初迫人太甚,不留活路,没想到最后竟报应到自己儿子身上来。 “皇上,你……”——你恨哀家吗。这五个字,卡在嗓子眼里,终究没能说出来,老太后不敢叫皇上知道她当年扮演了什么角色。她承担不起儿子恨她的后果。 皇上抬手摆一摆,木木地一笑:“母后,别说啦。小五的事情就这样,朕当年杀了他娘,叫他受了那么多的苦,就应该多纵容他一些。他自个儿一人能活到这么大,是个心里有数的,也用不着咱们操心。” 皇太后鼻头一酸,仍旧执拗地叹了一句:“唉,也太便宜那个乡村丫头了!” xxx 花绿芜又打了个大喷嚏。揉揉鼻头,“真是奇怪,怎么这两天成天咳嗽,谁想我了?” 罗钰风尘仆仆从外头回来了,伟岸的身姿挟进来一股子寒风。没想到进来就看到要出门的花绿芜,一时定住在那里,僵硬了半天没说话。 花绿芜:“哟,谁惹你生气了?瞧这脸上都能挂下来二两霜。”说完,还蹦蹦跳地过来,拿手指刮他的俊脸。 “别闹!”罗钰拿下来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不知为何,连满腔的愤怒像中了消失消失拳,霎时春风化冰。 牵着花绿芜的手回屋里坐下,一时也无话。只记得有一点儿,太后的意思是绝不能叫她知道的。 “干嘛这么奇怪地看着我?”花绿芜奇道。 罗钰忽然情不自禁地吐露心声:“你真要对我好一点,想嫁给我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 花绿芜:(⊙_⊙)? 被妻子怀疑了半天脑子进水了,好容易才瞒混过去,两人终于开始正常的交谈。 花绿芜:“听说东川要在边境起兵,梁先生说今日朝上应该就是商议这件事儿,怎么,结果如何,他们叫你去还是不去?” 罗钰冷眼一扫,见周围的宫人已经替换成东海带来的亲信,没有泄密之忧,便答道:“皇帝叫我留在都城。” 花绿芜瞪大了眼:“哟,这是真要立你为太子的意思吗?!” 罗钰:“今日他倒是当着群臣的面说了,说要立我为太子。” “噢,太子!”花绿芜轻叹一声:“太子!梁先生本来还觉得今日朝堂的事情还要商讨个好几日,没想打皇上待你还不错。” 一提皇上,罗钰心情就变糟糕,扭过头冷冷道:“这可是说不准的事情。当年他对我母妃那么迷恋,情深意重要死要活的,还不是说杀就杀了?今日说要立我为太子,他日就把我满门抄斩也不是不可能。糖豆,我不会信任他的!你也一样,别信他!” “噢,当然啦,我们一直都是靠自己。” “今日,皇上问我刺杀蔡氏的蒙面人是谁。”和花绿芜说了一会儿话,从东暖阁带来的一窝子闷气已经渐渐消散了,罗钰脸色也平和许多,声音也没有那么冷硬。 “他问这个干吗?” “还能为什么?怕自个儿也被刺杀呗。”罗钰淡淡一笑:“那人出入宫廷如入无人之境,当着众人面杀太子干净利落,叫皇后喋血毫无惧怕,做皇帝的岂不是最怕这种人?” “那人是独孤栖白。” “咱们知道,皇帝可猜不着。独孤宇瞻也绝不会泄露这个消息。” 听到这里,花绿芜忍不住了,扒着他一条胳膊:“其实那天我就一直想问你这个问题。见你太忙,就压在心底了。你说那日独孤栖白为什么要当众刺杀太子,刺伤皇后?就算是为了替父母报仇,这种事情他暗地里干也是行的嘛。他这一刺杀倒好,新晋的一个天道高手立即成了见不得光的存在,独孤宇瞻也舍得?” 罗钰反手抱住她,沉思一会儿,“这件事也令我困惑了一阵子。不过后来想明白了,独孤栖白这么做,看似自绝后路,其实有个绝大的好处。” “什么?” “你觉得,现在谁最可能日后称皇?” “你!”花绿芜肯定地说。 “是的,独孤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形势所逼,若是日后我登基为皇,独孤家要么反叛,要么必须忠诚于我。” 花绿芜:“当然是后者更为可能啦。” 罗钰:“所以独孤栖白做出此等惊人之举后,既替自己报了仇,也不能留在独孤家,也就不必随着家族一起臣服于我。他就是悬在皇宫之上的利剑,倘若我对独孤家不利,这个暗处的天道高手,就要为家族的利益做出行动了。” “原来是这样!独孤宇瞻可真是个老狐狸!但独孤栖白不是你的对手啊!”花绿芜叫道。 “你忘了一点儿。我身为秦王,事务繁多,用于练武的时间绝对没有心无旁骛的独孤栖白多,所以他会进步神速,迅速地追赶甚至超过我。” “独孤栖白真成了独孤家的退路,也成了我们最大的隐患?”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十七章 皇上立太子的诏书颁布地如此迅速——去东川和谈的大臣刚走,白竺前途未卜的时刻,秦王府已经要改为太子府。 连罗钰本人都觉得有些太着急了,皇上却不改初衷——此次行事雷厉风行,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态度。前太子草草安葬后,新太子已经要举行立储仪式。 花绿芜见了,暗地里给罗钰说:“皇上好像急于讨好你的模样。” 罗钰叹了口气,浑身并没有当上太子的欣喜:“糖豆,我简直不知该怎么说现在的心情。” “怎么?你心里不好受了?对我用不着遮掩,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吧。”花绿芜转身面对他,做出一付认真聆听的模样。 罗钰看着她乌黑的发丝,安静了半天。“他以前不认我这个儿子,对咱们赶尽杀绝的时候,我就很想当皇帝——就是抢了他的国家,叫他一无所有!可是,现在他病地半死不活,却主动要立我为太子,我……我却忽然又不想当这个狗屁太子了!” 花绿芜凝视着他,点点头。 “难道我罗钰来都城,真的只是为了贪图那个皇位吗?”他淡淡地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不,我来这里,是为了叫这个皇上为他的所作所为后悔!是为了给我母妃出一口恶气!” “而现在……”他抬起右手,攥起拳头:“看似掌握一切,其实,唉!其实又有什么用处呢?” 罗钰不再说话。孤高地站在那里,却有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模样。 花绿芜深深地看着他,忽然握住他一双修长的,带着硬茧的大手。 “你现在心情很糟糕吧?一拳头砸进棉花堆里的感觉,觉得用不上力,又出不了心中的那口恶气。” 罗钰深深地看着她,点点头。 “我也没有办法。其实从进都城之前,我就猜到可能会是这样。就算你当了皇帝,就算你彻底报仇,你心里也高兴不起来。”花绿芜捏着他的手,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因为,因为……你母亲死了!” “无论你怎么报复,她再也活不回来。” 夜晚。东宫。寝殿。一片死寂。 燃烧在小鼎中的安神香袅袅升起,令人昏昏欲睡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寝殿中。 罗钰忽然像被点中了穴道,整个人站得笔直笔直,一动不动。脸上的血色也霎时褪尽,苍白如冰雪。 花绿芜心底酸酸的,忽然搂住他的脖子,大力抱住他,“鬼才想说这种话!我真想叫你没有听见这句话。可这句话我不说,还有谁能当着你的面儿说呢?” “我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罗钰!就像我们之前遇到的所有事情……有时候就是无可奈何,你没法子和死人较劲!……有时候我们为了不把自己憋屈死,就只能学着接受!然后,以自己的方式继续活下去!活得开心,活得高兴!气死那群王八蛋!” “好了,别说了,哭包。” 罗钰忽然亲亲她哭红的眼睛,“这么爱讲大道理,你怎么能不以身作则?” “我没想哭!你眼花了!不,一定,一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被风吹到眼睛里面去了!”——通红着眼睛,撅着嘴巴,却还死鸭子嘴硬的家伙。 “是,是!” “什么是啊是!” “你总是有道理,行了吧?”罗钰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温和了许多。 “就是因为你从来不会哭,所以我的眼泪才这么多啊!笨蛋!至少有一半的眼泪是替你流的!”掐着腰大叫的家伙,其实早已经泪流满面。 看到哭成花猫脸的妻子,不知为何,心底最冰冷的地方忽然温暖起来,最坚硬的地方也化为柔软。 罗钰忽然涌起一股豪迈之情,荡涤了所有失落哀戚,一把扛起花绿芜,大步朝床边走了过去。 “干嘛,干嘛?!罗钰你放我下来!” 罗钰:“带你洗把脸,好好睡一觉!等明天睡饱了,就像你说的,好好地活,高高兴兴地活,气死那群王八蛋,如何?!” 第二天早起的东宫之主神清气爽,踌躇满志。 册封太子在雍和宫举行,前几日刚参加完前太子伪登基的大臣们,今日又在同一个地方参加新太子的册封。就算都是纵横官场,见惯沉浮的大人物,也难免生出恍然如梦的感叹。对此,也唯有敬畏造化的弄人离奇,苍天之诡谲变幻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新太子惊才绝艳,能力卓著,有明君之姿,和才能平庸的前太子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值此国家动荡的时刻,有这么一位新太子是很能压得住场子的,能确保国家尽快稳固。 前面雍和殿册封太子很热闹,后宫册封太子妃也很热闹。 花绿芜昨天哭红了眼睛,今日眼皮子肿的像个烂桃子。人家好奇地看,她就虎着脸叫人看。 有人笑着问:“太子妃的眼睛……”——哟,都说罗钰两口子关系好,可别是表面光鲜,昨儿吵架了吧? 花绿芜直视前方,鼓着小脸忠贞道:“本宫为国家动荡的局面深感忧虑,一想到前线说不定又要打仗,边境的将士又要流血流汗,本宫就难过地心如刀割,岂止食不下咽,简直睡不安寝!为此,好几晚上都没睡好觉了,因此眼睛红肿。本来,本宫觉得有些丢人,怕被人笑话,今日是不想出来的。可是转念一想,在这种时刻,哪个‘没心没肺’且‘对国家安危丝毫不挂在心上’的‘无聊’人士会专门过来嘲笑本宫呢?所以本宫就来了。” 说完,小刀子一样的目光挑剔地上下打量对方,然后幽幽地来上一句:“不像您这么好福气,一看脸色红润,就知道昨夜睡得很香很香~~~~~” 这番话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拼命抬高自己,并且毫不客气地贬低别人,叫本想嘲笑她的人听地心里拔凉拔凉,恨不得立刻化成一股子青烟随风飘散消失无踪。对面的女眷立马就后悔了,这一看就是给人扣大帽子的高手啊! 话糙理不糙,于是花绿芜大获全胜,延禧宫里头年轻貌美气色好的女眷都有些躲躲闪闪,怕再被太子妃点名不爱国。 那些年纪大,脸色暗黄的闲妻凉母却得以扬眉吐气。 结果太后抬眼一看,嗐!只见一屋子菜色加上太子妃的烂桃子眼,没有最难看,只有更难看…… 太后:⊙﹏⊙‖i° 顿时觉得等会儿的宴席都没有胃口了。心想自己不喜欢太子妃果然是很有道理的,这丫头用一个字形容就是: ——“刁!” 雍和宫。重伤未愈的汉王脸色白得似鬼,静静地看着罗钰。从进来的第一刻,他就一直紧盯着罗钰。 宣告册封诏书,册封过程,以至于册封完毕,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一次。 附近的人已经注意到异样,却没有人敢说。 ——木已成舟,这汉王就算是再遗憾,再不甘心,也得认命了啊。 册封完毕,大宴群臣。 同样伤势未愈,却已经重新担当起御前统领之职的独孤卿云忽然拦住端着酒杯往前走的汉王。 “王爷,您伤势很重,不宜饮酒。卑职派人送您回府休息吧!”虽然用着公事公办的冷淡语气,独孤卿云的眼神却是充满了关切的。今日,以汉王的伤势之重,本来可以不必来,但他硬是来了。现在看他走路都有些下盘不稳,摇摇欲坠。 汉王听到他冷淡的声音,看到他恳切的眼神,有些消瘦的身体却毫不后退:“你让开!” 独孤卿云站着不动,像是一座山。 汉王忽然一杯酒泼过去,打湿他满头满脸!此举太过出人意料,孤独卿云呆在原地,周围几人小小惊呼。 罗钰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下面的纷争。 汉王却把酒杯朝独孤卿云怀里一扔,掉头不顾,径自一摇一晃走到了国师独孤宇瞻的桌前。 独孤宇瞻站起来,平静地看着他。 苍白脸色的汉王,眸子却锋利地如鹰隼,他弯下腰去拿桌上的酒壶,一只手却按住了他! “臣得问清楚王爷斟酒的用处。您倒这酒,喝还是不喝?” 汉王冷傲道:“喝,这种美酒,怎能不喝?!本王与国师对饮三杯美酒!国师可赏这个面子?!” 旁边两位老大臣见状不妙,忙过来打圆场:“哎哟,王爷,国师,你们一位伤势未愈,一位向来体弱,都不宜饮酒。这喜庆的日子……倒不如令人拿一壶上好的茶来,以茶代酒如何?” 汉王似乎没听到他们劝阻的话,修长的手指提起酒壶,酒水从壶嘴倾斜出长长的弧线,泼洒一些到桌面上,很快就注满了杯子。 “一杯!”汉王将酒杯搁到国师面前。 国师叹口气,“我这人,向来喝酒跟喝药似的。”说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汉王早从别的桌子上抢来一壶美酒,眼看着国师,对着壶嘴也饮了一大口。 等放下来杯子跟酒壶,两人脸上全涌起一股酡红,可见虚弱的身体都撑不住酒力。 “第二杯!”斟好了酒,杯子又被推了过去。 “哎,哎!两位何必意气用事?!”旁边好心的老大臣倒是急得不行,可惜没人听他的。 国师苦笑着举起杯子,“今日,我就舍命陪君子。”说完,跟汉王的酒壶碰了碰,两人同时仰头,又闷了一杯!这时国师紧皱眉头,面露痛苦之色。汉王连声咳嗽,一丝血水涌出唇边,他用袖子快速抹干净。 “第三杯!” 老大臣忽然抢过酒壶,怒道:“不行,这酒太烈,真不能喝了!换茶,换茶!” 他紧紧拿着酒壶,却不知怎么手上忽然一空,也不知什么时候,酒壶就到了皱着眉的国师手里,他又一手拦着老大臣,一手把酒壶递到汉王手里。 “咳咳,何大人,您先回去吧。天底下哪有硬拦着人不叫喝酒的?王爷,臣陪您喝第三杯!喝酒,做人,做事,都有同一个道理,都得有始有终不是?” 汉王捏着酒壶,用力之大,指节青白。 “好,好!有始有终!谢你在凤林宫之乱时,派人保护本王,叫本王免于一死!” ——那是独孤家最后一次保护他。从此,独孤家和汉王主仆情尽,不会再有交集。 酒杯酒壶相碰,两人深深地对望最后一眼,饮下最后一杯美酒! 独孤宇瞻忽然扔掉杯子,以袖掩口大声咳嗽起来! 汉王仰头喝完了整壶美酒,垂下手时满面忿然,脸色泛红发青。顷刻间,忽然呕出一大口鲜血! 兵荒马乱,赶紧有宫人过来搀扶对饮三杯的两位。汉王弯下腰又吐了一大口血,忽然推开扶他的宫人,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而独孤宇瞻稍微平复喘息,就面容平静地看着上面。 他的目光,对上新太子的目光。 罗钰明白了,将天道高手独孤栖白作为后路以后,独孤家,正式脱离汉王,从此将臣服于他。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十八章 皇帝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被前皇后蔡氏重伤后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治疗,之后朝局内忧外患,他一直拖着病体坚持整顿朝政,整日殚精竭虑不说,一晚上只睡两个时辰左右,铁打的身子都要熬坏了,更不要说他原本就是年迈的病患。 皇太后本来应该注意到这一点。可这老太太一心想要收服五孙儿,反而忽略了自己的儿子。 皇上又禁了褚雁的足,不许他去延禧宫说明自己的情况。 因此这些日子以来,皇上只是孤军奋战。倒好像要把这几十年做皇帝该有的刻苦勤勉,在这短短一两个月全补足。为了将凤林宫之乱后混乱的朝政迅速拨正返清,为了能及时阻止与东川的战争,为了立新太子,他简直拼了老命。 褚雁是贴身伺候皇上的,成日提心吊胆,他来东暖阁才一个月不到,倒像是忽然间老了十岁。 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个病老虎。 皇帝日益加剧的头痛,越来越枯瘦如柴的体格,明显凹下去的脸颊,时常闪着病态晕红脸色,咳嗽、失眠、噩梦、高烧,每一个都成为压在他心底的石头,一块块越堆越多,越来越重,压得褚雁佝偻着身子直不起腰。 ——唉,时也,命也!以前羡慕褚鹤贴身伺候皇上,威风八面,没想到做梦都想得到的好差事,等到手以后竟忽然变成了烫死人的山芋! 皇上龙体有恙,第一个倒霉的是太医院的御医,第二个倒霉的就是他!劝,皇上不听;不劝,他心里头急啊。唯有千分谨慎,万分小心地保养皇上的龙体,至于后果如何,也只有天知道了。 xxx 东宫。 太子罗钰匆匆回到寝宫,洗漱换上便衣。其实他已经恢复了皇家姓氏,却坚持不肯摘掉母亲的姓氏,因此姓名便是不伦不类的“白罗钰”。本来只有女子嫁入男家才会改成类似这样的名字,礼部的官员听到几乎都懵了,差点儿集体痛哭上书皇上,请皇上不要叫自己的儿子一意孤行,做出不合礼仪的事情。 皇上看了折子留中不发,只淡淡说:“礼者,忠孝为先。太子孝顺他母妃,是好事。朕作为父亲,替他改名字就是。” 当爹的都发话了,谁还敢啰嗦。 罗钰最近很忙,简直忙得脚不沾地。储君更换,不是换一个人上去就算完了。先前太子培植的势力,宁王的势力,汉王的势力,都随着凤林宫之变受到重创,现在混乱无以复加。有人在愚忠坚守,有人在眺望别家,有人摇摆不定。 光凤林宫之变就要杀一批人,关一批人,收服一批人。然后重新整顿,该提拔的提拔,该让位的让位。朝廷直接来了一次大换血,各个部位的重启都要进行一番势力倾轧与磨合。再加上要随时注意去东川和谈的人,同时做好两手准备,迅速平息惠州的顶替功劳的事情,在边境州镇进行军事布防,还要整顿国库,备足军粮…… 可以说,初当太子的罗钰,就面临着巨大的困境,甚至比他的父亲更繁忙。只是他远比父亲年轻,身体强壮,所以老皇帝快油尽灯枯的时候,他却还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罗钰在外奔波的时候,花绿芜也没闲着。皇太后和她相看两厌,却怕她江湖人的土匪习性,虽然背地里小动作不断,却从不敢当面惹她。没有皇后,代皇后管理后宫的安贵妃做事中规中矩,谨守自己的本分,也绝不敢和东宫起冲突。 因此在某种程度上,花绿芜是很自由,很有权利的。她按照东海侯府的布防精髓,摸透了整个东宫的地形图,安排东海亲兵把东宫守卫地牢固如铁桶,又逐渐摸清了整个皇宫的地形,在关键防守处也逐渐安插了人手。包括几位重要人物的宫殿,也都逐渐安排了人监视。皇太后在背地里表达对五孙儿媳妇不满意的时候,可没想到,她说的坏话都传到五孙儿媳妇耳朵里面去了。 花绿芜想:我不喜欢她,果然是正确的。聒噪的老太婆! 对威胁不到她的老太婆抱怨,她并不放在心上。可对东暖阁传来的消息,却叫她不得不在意。她知道罗钰,对有关皇帝的一切事情他都抱着不闻不问不管的态度,但这次…… 罗钰刚用热水洗完澡,换好锦袍出来了。他素来白皙的脸色被热气熏得红润,刚回宫的倦容也消失无踪,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说:“饿了,开饭!” 早有宫人过来布上食案,又提来食盒,将里面温热的饭菜一一摆放好。 花绿芜打定主意,该叫罗钰知道的还是要让他知道,但是先吃完饭再说。 秉着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理念,用餐期间,花绿芜不停地给罗钰夹菜,罗钰受宠若惊:“难得你也能这么贤惠。” ——什么话! 花绿芜不爽,顿时娇笑道:“人家本来就很贤惠嘛!讨厌死人了你个挨千刀的~~~”还特娇媚地翘起来兰花指,美女蛇一样妖娆着身子,偎依在罗钰肩膀,嘟着嘴巴,朝他眨巴眨巴飞媚眼。 ——处了这么多年,她要是不知道罗钰最头疼什么才怪! 果不其然,还算比较君子的罗钰表情立马变成━┳━ _ ━┳━|||,花绿芜几乎能感到自己抱住的那条胳膊迅速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甚至连近在眼前的俊脸也青白交加。 等罗钰浑身都僵硬了,花绿芜才哼了一声,放开他胳膊端正坐好,冷淡道:“吃饭!” ——什么叫做祸从口出,你知道了吧?!!(╰_╯)# ——罗钰当然知道了!qaq…… 这顿饭吃得多么艰难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后花绿芜就要和罗钰说那件事。 花绿芜有些踌躇,估摸着罗钰肚子里的食物已经消化了,换了睡衣的两人躺在被窝里说悄悄话的时候,才轻声道: “今天,汉王入宫,去东暖阁求见皇上,请求去他的封地就藩。皇帝同意了,却给他改了封地,换做偏僻荒芜的沙土州县。” 罗钰没说话。 花绿芜继续说:“汉王当场暴怒,与皇帝大吵一架,皇帝削了他的职务,令人即刻押解他去封地。” “这件事我知道。”罗钰闭着眼睛,“汉王骂他凉薄狠毒。他真的,对每一个儿子都很狠啊!” 罗钰的身体有些颤抖,显然是极力压抑愤怒。 花绿芜立即摩挲着他胳膊。“一个父亲,一个极有家产的父亲,对一个儿子狠,也许是为了对另一个儿子补偿。” “谁稀罕!!”声音很低,表达的情绪却很激烈。罗钰忽然睁开眼睛,双眸利如寒星!! 花绿芜:“而且,对那个儿子心狠,除了为保护家业不散,也是为了保护那个儿子,纵然他失去家业,同时恨死他了。但至少不会有实力反出家门,兄弟相残,丢掉性命。” 花绿芜闭上眼睛:“父亲本不用担着凉薄无情的名声,安心坐看那两个儿子斗法,就像以前做的那样。但他却选择这么做,担着恶名,担着怨恨,毫不辩解,也许只是为了同时保护两个儿子吧。” 罗钰忽然掀起暖和的锦被!顿时,他和花绿芜都只穿着单薄的睡衣,浸在有些寒冷的空气中。 罗钰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双冰冷的眼睛不带任何温度。 “糖豆,”他的声音甚至有些温和,带着些诱哄:“现在很晚了,我也很累。你是想和我安安静静地睡觉,还是想我出去?” 花绿芜冻得脸色发白。罗钰的神态很骇人,她却静静地看着他:“让我再说最后一句吧。那个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恐怕撑不过半月,他做了很多事情,像是在安排后事。” 罗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下床。 床上,只剩下孤伶伶的花绿芜。 花绿芜听着足音远去,呆呆地看着上面的帷幕,然后自己起身,拉好了被子,继续睡觉。 梁谦桐听说了太子夫妻的隔阂,立即私底下求见花绿芜。纵然这是不合礼数的,也顾不得了。 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太子妃昨夜没睡好?” 满眼红丝的花绿芜打个哈欠,没精打采地反问道:“你看我像是睡好的样子吗?” “是。在下废话。”梁谦桐一怔,低头说道。他竟有些犹豫:“您,为什么明知会和太子产生嫌隙,还要和他说那些话呢?” “咦?真奇怪,这些话不是用你那聪明的脑袋想出来的吗?”花绿芜奇道。 梁谦桐唯有苦笑:“您何必用这个堵我?您知道,我只是分析出皇帝目前的心境。”梁谦桐看着花绿芜,有些歉疚:“而太子,是不想听到这个的。您清楚,我也清楚。他恨他的父亲,恨到不愿意听他的好话。您,您又是何苦?竟以身犯险,去触他逆鳞?” “梁谦桐!”花绿芜打着哈欠问:“你这么聪明,什么都能看得出,你是不是常常骗人啊?” 这一问出乎意料,梁谦桐完全愣了。 花绿芜淡淡道:“隐瞒,不叫别人知道完全的真相,这也算是欺骗的一种吧。” 梁谦桐辩驳:“隐,有时候是善。” 花绿芜:“对愚蠢的人来说,也许是善。因为他很可能永远都猜不到真相,所以不会遗憾,不会后悔。可是梁谦桐,你觉得罗钰是这种人吗?你觉得罗钰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吗?” 梁谦桐一怔,不说话了。 花绿芜托着下巴叹气:“唉,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成功地瞒他一辈子。因此只好硬着头皮给他说了。皇帝毕竟是他爹,以前虽然做了大大的错事,但现在却拼了老命在悔改。咱们都知道罗钰恨死他了,可罗钰没有亲手杀了皇帝。” 梁谦桐看着她,那目光有些了然,有些怜惜,有些敬佩。 花绿芜:“表面上是碍于礼法,可礼法又岂能约束他?!其实,他心底还是有些在乎这个父亲的。我这么做,只是不想叫他以后遗憾后悔罢了。” 梁谦桐忽然起身,对花绿芜郑重行了一个大礼。 花绿芜吓一跳,以前梁谦桐从来没有对她行此大礼呢。关键时刻她只想起师父令她牢牢背诵的师门训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个不好的念头霎时升起,花绿芜立即防备道:“干嘛?先说明一下,别的都好办,你可不要朝我借钱,我很穷的!” 梁谦桐僵了一下,才起身,苦笑道:“我只是敬佩夫人的为人罢了。” 他真看不透这个太子妃了。说糊涂,又通透,说大方,又小气。 “譬如刚才这件事。皇上不能对太子说,朝臣不能对太子说,我和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对太子说。唯一能说的就是您,但您原本可以选择不说。” 花绿芜拍着胸脯,一脸:幸亏不是借钱就好! 梁谦桐便夸不下去了,只能苦笑着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安啦,小钰钰虽然和小花生气了,但他们很快就会和好的!其实小钰钰虽然很冷静,毕竟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是有感情波动的。虽然小花的初衷是为他好,但他被戳中了痛处,也会难受,会生气,会钻牛角尖。小花理解他,所以虽然自己也挺难受的,还得装着若无其事。 小花不是圣母,她跟皇帝没什么交情,也不是为了皇帝,而是怕罗钰再次受到伤害。 最后,柳树觉得,爱情不是永不吵架,永无矛盾。而是在矛盾中磨合,相互理解,然后携手并进……= ̄w ̄=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八十九章 出乎褚雁的意料,到了立冬那一天,皇上的病像是忽然好了。 派去东川和谈的大臣传来捷报,至少这个冬天,无论东川皇帝还是靖安亲王,都不会朝白竺进兵。这天大的好消息传过来,不啻于给危在旦夕的白竺国吃了一粒定心丸。皇上初听到这个消息,大喜之下竟然昏了过去,等吓得半死的太医飞快赶过来时,皇上却自己醒了过来,萎靡之态尽消,重现龙精虎猛的神态,且声音洪亮,下午用膳也多用了一半的米饭。 不太信神佛的褚雁见状感动地热泪盈眶,简直恨不得把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十八罗汉全拜一拜,还下定决心要烧香还愿。他就是拴在皇帝屁股后头的小蚂蚱,单方面与皇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皇上身体健康,他才能欢实地蹦跶,甚至可以朝别人摆摆太监总管的威风呢。 花绿芜听说皇上大安了,也啧啧称奇,心想不愧是她夫君的亲爹,这身体素质可真好。 既如此,当着罗钰的面儿,她自然对皇帝的事情不再重提。 罗钰先是赌了两天气,同时暗中观察。花绿芜乖乖的“没敢”再说叫他生气的话,他的火气就小了一点儿。且她这两日老老实实又显得很“可怜”,心中的气就消了大半。毕竟多年的深厚感情,再说“好男不跟女斗”,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于是乎第三天就“屈尊降贵”又跟她和好了。 花绿芜早就在多年你来我往的游击战中摸透了罗钰的脾气,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要强,爱面子——尤其是在她跟前。花绿芜给足了他面子,果真十分奏效,才一天的功夫,两人就好得跟前几天根本没发生那件事情一样。 旁观的梁谦桐也算是安心。 然后,就忽然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起先,花绿芜和皇上除了例行请安,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情。请安这件事情,罗钰借口政事忙,绝不肯老实做孝子的,皇上也不跟他较真。可是规矩毕竟是规矩,太子繁忙,太子妃就要替夫君尽孝。更何况前阵子皇上的身体状况堪忧,花绿芜去的虽然不勤快,次数却也不算少。 每次来,皇上也很忙。见她就问第一句:“来了?” 花绿芜就老实说:“儿媳来了。”多余的奉承关心话她也懒得说。 中间是沉默。花绿芜是干瞪眼耗时间,皇上是借此间隙稍微休息。等皇上的小瞌睡完了,就睁着那双疲累的眼睛,问:“太子这两天忙吗?” “忙。” “那你就先回去吧!记住,要好好照顾太子。”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每次都是这么干巴巴的几句话。只能说相互混个脸熟吧。 结果这日,花绿芜去例行探望皇上。皇上虽然还是瘦得吓人,一双眼睛却有了神采,精神也好了许多。不像往日一付累地不想多说话的木然模样,而是和善地看着她。 “太子最近怎么样啊?还是像前些日子那么忙吗?” 花绿芜还能怎么回答?难道能照实说现在你儿子不忙,但是他不想见你吗? “太子最近还是挺忙的。” “噢,他还在忙。”皇上说,有些了然的模样。然后温和地对花绿芜说:“忙于国事,是好事情,但是也不能累坏了身体,要劳逸结合。你要好好看着太子,不要叫他仗着年轻逞强胡来。” 旁边的褚雁要呕出一口血来!当初皇上拼老命的时候,他也哭着拿这种话劝过,皇上却根本当放屁。现在倒好意思对太子妃谆谆善诱! 花绿芜皮里阳秋一笑:“好啊,儿媳一定将您的意思传到。” 她琢磨着差不多到点了,平日这时候差不多就可以回东宫见她的小钰钰了,可这次皇上却话唠,明显没有叫她跪安的意思。 皇上兴致不错,又拉着花绿芜扯了些闲篇,三句话不到必然至少有一句是谈及罗钰的,谈他最近吃饭好吗?睡得香吗?住在东宫里惯不惯?东海和都城水土不同,要注意饮食不要拉肚子等等。 花绿芜耐心应付了半天,烦了。 谁都知道皇上见了太子,就是平添两座冰山。谁也不搭理谁,气氛之僵硬能叫旁边胆小的吓尿裤子。 ——你真这么关心他,你就不能给他个好脸?花绿芜深切地觉得罗钰他爹跟罗钰有同一个臭毛病,那就是太能“装”!真是宁肯端着架子累死也绝不服软的。也就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皇上忽然咳了一声,说:“去东川的和议大臣,凑巧买了北漠的好马,上供给朕。叫太子抽空过来挑一匹。”停了一下,好像在缅怀过去,“太子小时候最喜欢两样东西,一个是宝刀,另一个就是骏马。” 花绿芜很庆幸有这么个回去的时机,立即答应了。 回去给罗钰说了,叹道:“我看他也蛮可怜。拉着我说了那半天的话,其实就是为了最后一句呢。真的,你是没看见,他说的时候都不敢看我,脑门上都冒汗了。想送你个礼物还这么偷偷摸摸,当爹当到这份上……唔!” 一只手蓦地捂住她的嘴,罗钰斜睨她:“停。怎么着,还想一个人睡啊?!花糖豆,我明白地告诉你,覆水难收!他早就犯了不可弥补的大错,再怎么补救都没用。你明白了吗?” 花绿芜“呜呜呜”直摇头,罗钰的大手却堵得结结实实,叫她无法摆脱。 罗钰又冷哼道:“谁稀罕他的马?!我喜欢马难道不会自己买吗?下回你见着他,就跟他说时隔多年,太子早就不喜欢马了!!!……诶!” 最后一声闷哼,是花绿芜忽然捧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罗钰吃痛收回手,却看见花绿芜摆脱魔掌控制,早就一溜烟地跑了。 皇上要是不问,花绿芜也没打算给他说罗钰的原话。做传话筒顺带着捅人一刀,她不喜欢这个差事。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皇上说送马的事情时太刻意装作若无其事了,一个年迈的父亲,那种过了分的自尊与小心,倒显出十分可怜来。 皇上却忍不住第二天就问。花绿芜话都到了嘴边,看他强自装作若无其事,却掩藏不了满满期待的眼睛,忽然就莫名其妙改了口:“太子还在忙,还没时间去挑呢。” 皇上明显有些失望。可这失望中却仍旧带着一丝丝希望,他再次以那种“不经意”的口气道:“叫他快点儿挑,再不挑,别人可就先挑喽。朕令人观测天气,说后日连着两三天都是难得的暖和日子。今年事情多,秋狩也没有举行,眼看事情都理清了眉目,也该放松放松。你就给他说,他是太子,狩猎的时候得做个好榜样。没个好马,逮不着好猎物,别连累朕丢人!” 唉,她就是个传话筒的命! 花绿芜按皇上的意思给罗钰说了。当年,中间又略微修饰了一点,譬如“丢人”这样的词就没说。 即使这样,罗钰听了也冷笑不止,不以为然:“脑子有病!”先毫不客气地骂爹,接着就说:“你看,才刚逃过灭国之灾,立马就想着玩乐了。你给他说,他爱叫谁去都行,我是绝不会去的。另外,我还要拟一个名单,名单上的人要留着维持朝政,也都不许去!” 花绿芜头疼起来。皇上毕竟和罗钰分离太久了,久到已经不熟悉这个儿子的做事风格。罗钰能将原本混乱的蛮夷之地治理成雄霸一方的东海,靠的就是这种雷厉风行,日清日毕的劲儿。不把手中的事情一气儿掰直捋顺,他是绝不愿做事做一半跑出去玩的——他鄙视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悲催的传话筒花绿芜童鞋再次面对皇上,万分斟酌要怎么开口。 皇上似乎更瘦了,脖子上的青筋明显。他的眼睛却是有光彩的。这双有光彩的眼睛难掩期待地看着窗外,忽然说:“朕给他留了三匹最好的北漠马。一匹是黑旋风,一匹是斑玉,一匹虎尾……”花绿芜一怔,等一会儿才明白那是皇上给宝马取的名字。 皇上故意遗憾道:“再不挑,可就真没喽!朕费了多大的力气保下来的哟。多少武将眼巴巴等着呢!” 他转过头有些邀功地看花绿芜,那目光,好像能透过儿媳妇看到儿子正站在眼前。眸光消失了阴冷,充满了温暖。 花绿芜也是个没爹没娘的,那一眼,忽然叫她恍惚想起她爹。 一下子,心里头酸的不行。 “好吧,我替您催催他。” 罗钰快被花绿芜气死了! “你还是不是我老婆?!你就不能向着我?!他许你什么好处了?给你灌**汤,倒要收服我?!” 花绿芜摇他胳膊:“去吧去吧,谁为了他?我是自己想去狩猎玩!你就陪我去嘛!你不去我可怎么去?” 罗钰冷着脸说:“妇人之仁!” 花绿芜怒道:“去打猎你又少不了一块肉!你不理他不就行了吗?!” 罗钰这几天叫她缠磨地简直都没脾气了,提起皇上也不像第一天那么暴怒,最后花绿芜含着眼泪签订种种“丧国辱权”不平等条约,才换来罗钰不甘不愿的同意。 罗钰最终也没选皇上留给他的马,而是骑着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坐骑。这可真是一匹威风凛凛的好马,通体乌黑的皮毛犹如浓墨染就,跑起来就像在草原上刮起了一阵旋风。 皇上本来还为罗钰没有选他提供的马儿有些心塞,等看到这匹马儿却有些高兴起来。 ——有些事情终究没有变,儿子还是喜欢黑马,还是喜欢黑旋风。 狩猎场上,罗钰大出风头。马快,箭准,除了小羊小兔子这种没有挑战性的弱小动物让给别人练手,剩下的凶猛类动物全栽在他手上了。狩猎了一上午,马屁股上挂了一大串猎物。 如果罗钰的坐骑会说人话,它一定会悲愤的抗议。一匹骏马,被当成驴子驮货——还是豹子胡狼等等,它真是身心俱疲啊。 太子妃花绿芜不能没形象地乱跑,就瞪大了眼睛把随从指使地团团转,一会儿活捉小白兔,一会儿活捉小松鼠,最后也是高高兴兴收获了一大堆。 皇上虽然精神好,但现在枯瘦如柴,风一吹就倒,是不能上场的。随扈御医默默注视着皇上,那眼神复杂难明。皇上却高兴地很,虽然除了必须的礼节,罗钰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可是他还是紧盯儿子矫健的身影,笑得如此开怀。 一个破碎的旧梦似乎就在这温暖的冬日里重新黏合,并且逐渐消失了裂痕,变得如此圆满。 ——“父皇,请你把黑旋风送给儿子做生日礼物,等秋狩的时候,儿子一定给您猎一头大黑狼!” 远处,年轻俊美的太子下马,徒手拎起一只被铁箭洞穿的黑色豺狼! ——“羞死人了,也不知道像谁?你该谦虚一点儿的。”美如仙子的小蓉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孩子,那双波光流转的美目却隐含着丝丝宠溺。 皇上虚虚握着空气,好像重新握住了小蓉的手,握住他最爱,也最对不起的女人:“小蓉啊,小五用不着谦虚,用不着。他本来就是你我最出色的儿子。” 褚雁像惊弓之鸟,恐惧地看着皇上。“皇上,皇上?!您……” “闭嘴!”清醒过来的皇上忽然冷冷看着褚雁。褚雁立即低下头,浑身微微颤抖。 这次狩猎圆满结束。皇上似乎有些疲乏,等回到宫中,太子冷淡地行礼,就直接走人。皇上看着儿子的背影,却忽然唤住了太子妃花绿芜。 “皇上有什么吩咐?”花绿芜的心思早就随着她的小白兔,小松鼠飞进东宫了。 皇上深深看了她半晌,才说:“你是个好姑娘,以后,替朕好好照顾太子。” “是。” 没什么吩咐了,花绿芜转身就走。忽然,一种奇异的感觉流过心中!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又转过了身子。 “皇上您……” 皇上还没走,慈祥地看着她。花绿芜发现他瘦地像枯柴。要不是那一双眼睛还充满着活力,简直像个死人了。 花绿芜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忍住挠头的冲动,脱口而出:“请皇上也好好照顾自己。” 皇上一怔,先走的罗钰已经飞快地赶回来,咬牙切齿怒瞪太子妃,忽然竟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执子之手,将子拖走! 顿时,皇上摇摇头,轻骂道:“孽障,孽障!真是个臭小子!”可他眸中的笑意却更加深了。 一夜无话。 罗钰狠狠报复了花绿芜,花绿芜含泪不敌的同时,也叫一窝子小兔子小松鼠的骚臭味熏了罗钰一个晚上。 等到了第二天,太子夫妇两败俱伤。花绿芜通常睡得比罗钰多,起床比罗钰晚,今早尤其如此。 此刻,她艰难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到丈夫坐在床头的伟岸身影。 咦,好安静,气氛好像有点儿不对? 花绿芜蓦地睁开眼睛,忽然看见跪了一屋子的人。正前面的就是褚雁!只见褚雁如丧考妣,泪流满面。 “怎么了这是?” 罗钰身子冷地像冰。甚至,连他的脸色都像是被冻住了,木然没有一丝表情。 “皇上薨逝了。”他一字一字地说。声音轻的,像风吹下一片落叶。 “……什么?!!” 褚雁忽然带头痛哭,一屋子的宫人都随着呜呜哭泣起来。在这一片凄风苦雨的哭泣声中,罗钰忽然扭头看着窗外: “薨逝,就是死了。”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第九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十章 皇上死的很平静。枯瘦如柴的身体裹着黄缎睡衣,紧紧闭着眼睛,凹陷下去的脸颊却带着温和的笑容。 “皇上……”被秦嬷嬷用力搀扶住的皇太后,探着头,颤抖着声音小声叫唤。 罗钰和花绿芜沉默地站在一边。 花绿芜捏紧了罗钰的手,罗钰的手没有发抖,却十分冰凉。 皇太后一脸不愿相信的痛苦,还掺杂着一点儿微弱的期冀:“皇上……” 自然没有人回应她。屋子里很多很多人,挤挤挨挨的,有主子,奴才,站着的,跪着的,可却安静地犹如旷野一般。 秦嬷嬷伺候老太后多年,已经微红了眼眶,却不敢言语。皇太后瞪大眼睛,忽然转过头问她,声音跟做梦似的飘飘渺渺:“哎,你说,皇上是不是睡得太熟了?昨儿不是去打猎了吗?吹了风,累着了吧……” 秦嬷嬷嘴唇颤抖,紧紧搀扶着太后,却忽然低下头避开她的注视。 “哀家叫他,他……他那么孝顺,怎么就不答应呢?” “皇上薨逝了。”罗钰忽然冷冷地说。 “太子!!” 看着皇太后失去雍容,颤巍巍的笨拙身子,满眼忧虑的花绿芜忙悄悄拉了罗钰一下。罗钰却忽然更大声说:“皇上死了!” “你跪下!!”太后失去了往日的慈爱,用手指着太子的鼻子,气得面色发白。 罗钰抿紧了唇线,深深看着太后狰狞的眼睛。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太后明鉴,皇上,死了!” 原本安静的寝殿更加雅雀无声,无数人死命低着头,遏止不住冒出冷汗! 一脚差点儿踏空,秦嬷嬷费了死劲才扶住太后。一腔痛苦终于爆发出来,皇太后怒发冲冠,心死如灰,忽然一把推开秦嬷嬷,扑向床头,泪流满面:“皇上啊!我的儿!你怎忍心这么早就走了啊……” “你这个狠心的儿子,叫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怎么对得起我!你怎么对得起啊!!” 皇太后哭天抢地,这次是真伤心到了极点,心痛难忍之余,竟不顾年迈体弱,用肉拳捶床,捶地。一下一下,像是用巨锤砸到了每个人的心里! 秦嬷嬷也哭得老泪纵横,连忙把太后砸青紫的手用力抱进怀里。 罗钰挺立地如雕塑,一双冷然的眼眸,明明看到了这一切,却又像没有看到。 “太后过于哀戚,你们还不赶紧把太后护送回延禧宫?!”不得已,一片混乱中,太子妃只好挺身而出,一连指了好几个奴才去搀扶伤心过度的太后,“宣太医!!这一个月给皇上会诊过的御医全留下,随时准备太子问话!其余御医,去延禧宫照顾太后!太后万一有个好歹,什么后果,不用我说,你们自己也清楚!!还不快去!!” 送走了太后,赶走了寝殿伺候的奴才,花绿芜才喘一口气。她蓦然又看到安然闭目的皇上,一时心里发堵。 ——还用问什么御医?皇上,明显就是为了给罗钰铺好路,活活累死的啊!他虽然做过很多不可原谅的错事,但最后的时光,他的确尽力而为…… 从早晨到现在都过于沉默的罗钰忽然走了过去!他的腿极长,往日雷厉风行来去如风,这次却走得很慢。不知过了多久,才踱步到皇上的龙床前。 他低头,看着皇上。颀长的背影是那么孤独。 花绿芜走到他身边,不无后悔道:“早知道他油尽灯枯,我们是否该对他好一点?” 她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期待罗钰能回答。 可半天后,却忽然听到上面传来罗钰冷冷的声音:“他是个不负责任的君主。也是个不负责任的丈夫。更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我真希望这辈子,我娘从来都没有遇到他!!” 花绿芜心中一紧,倏地抬头望向罗钰的眼睛。罗钰却已经扭过头去,并不叫她看见。 罗钰没有任何变化,除了比往日更加沉默。 先皇葬礼,举国同哀。新皇登基,整顿朝政。甚至在两者之间,还发生了一起规模不小的叛乱。连原本答应和议的东川也蠢蠢欲动。 新皇罗钰强势霸气,出手如风,三天平叛,然后亲手写就一封密信,令人送交到东川边境主帅靖安亲王的手中。其信虽然直白简短,但是用词之严峻激烈,其中蕴含的玉石俱焚,决不妥协之意都是各国君主的密信诏书中极为罕见的。 密信中有原话两三句如下: “……倘若你想做忠臣,朕帮你做忠臣!此灭国之恨既由你而起,朕不会追究你东川皇帝兄长,但朕必将举全国之力,不惜玉石俱焚,哪怕以我全国将士身家性命作陪,也必定要留你、及你麾下将士之人头于白竺国境!!朕只要一息尚存,你的妻儿,全部要追随你而去,朕绝不叫你孤身上路!而你拼死打下的江山,就全留给你的后来人享受吧!!” 本想借机起兵的靖安亲王看到这封要叫他断子绝孙的密信,倒抽一口凉气,立即罢兵。 ——年纪大一点儿的东川人都知道,当年东川皇帝是喜欢靖安亲王多于喜欢现任皇帝的,倘若不是人生无常,现在坐上皇位的应该是靖安亲王。因此,兄弟两人的感情好才奇怪。 靖安亲王之所以要侵略白竺,就是想为自己辖下的边境捞好处。罗钰的厉害他见识过——他也真没想到,这人忽然间做了皇帝,竟还没有一两丝放松的喜气,竟比亡命徒还亡命徒。倘若叫他打头阵拼地一无所有,却让他皇兄坐享其成,他脑子被驴踢了才愿意。 这是外面的波澜诡谲,罗钰在沉默中一一压制住了。 皇宫里也发生了些惊人的变化,却无法触动他的心弦。皇上的死,好像将罗钰罩在透明的罩子里,花绿芜能摸着他的手,却摸不到他的心。 先说这件事吧,原先的皇太后,现在的太皇太后痛哭了几日几夜,忽然想起了罪魁祸首蔡氏,那时蔡氏瞎了一只眼睛,她的心也早死了,十多日能不说一句话,看状态和死人无异,要说区别,也就是比死人还多一口气。 太皇太后悲痛于儿子的死,令人在床上抓住了她,上前就亲自捶打了她好几下,把这个半死不活的前皇后捶地呕出血来。 “毒妇!就是你害死了哀家的儿子!!” 蔡氏被按得死死的,不能擦去唇边的血,“怎么,皇上死了?!” “贱人!可总算如了你的意!”太皇太后气得发抖,“你这个毒妇,你以为哀家会放过你吗?!” “……哈哈哈!!”先皇后竟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死得好!死得好!死得好!!” “你你你!!你这个贱人!!”太皇太后恨不得把这个前儿媳千刀万剐!奴才们听令,上前抓住前皇后掌嘴。疼痛和羞辱竟不能使她停止笑声,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泪流满面,忽然尖声道: “不是我害了他,是罗绮蓉害了他啊!!” ——尖利如夜枭的声音忽然划破整个延禧宫的肃穆安静! “老天爷!!你为什么这么作弄我!为什么叫我遇见他!!你这个……冤家!!” 她忽然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竟一下子挣脱抓着她的四五个奴才,一头碰死在床柱上!! 鲜血横流,顺着黄铜柱蜿蜒淌到床褥上。一些渗透在被子里,染出黑红之色,一些滴落在地上,形成小小的血泊。这许多鲜血,却洗不清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恩怨。 太皇太后听到“罗绮蓉”这三个字就呆住了,忽然声音凄厉:“作孽啊!!” 一翻眼昏了过去,竟中了风,无论御医的医术高明与否,都再也无力回天。 这一切的一切,新皇罗钰听了就跟没听到一样。别人看他过于冷酷,花绿芜却觉得,罗钰似乎关上了心门,他人在宫里,却不知把自己的心放逐到怎样的荒漠。 安贵妃升为皇太妃,但暴毙的前皇后,与中风的太皇太后这两件大事摆在面前,却叫她恨不得去上吊。 升为皇后的花绿芜替她做主,悄悄找个无人的坟地安葬了前皇后,叫安皇太妃去伺候中风的太皇太后。 等她把这件事给罗钰说的时候,罗钰沉默了半晌。 “就这么办吧。这鬼地方……早就家破人亡。” 花绿芜忽然拉住他的手,摩挲了半天,道:“你的手还是这么凉。” “放心,我死不了。”他似乎想抽出手来,却一下子没拽出来。又忍耐住了。 花绿芜虽然紧紧握着他的手,却似乎摸不到他的心。他的心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或漂流在河面上的小纸船,早不知道漂流在远方的何处。 “其实,除了这件事,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罗钰看着她。往昔清冷温柔的目光,现在却带着一丝忍耐,与空茫。 “是个秘密噢!” 花绿芜微微笑着,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我怀孕了!” 四个字,轻的像柔软的春风。 罗钰开始没反应过来。 花绿芜又对着他的耳朵,小小声说:“我怀孕了!” ——春风化冰。一滴眼泪,忽然滴落在她洁白娇小的手背上。 罗钰怔怔地看着她,那木然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 ——不,不是纯然的欢喜,而是一种喷薄欲出,再也无法压抑的,最为深切的痛楚与悲伤! ——这种巨大的悲恸,甚至连“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的痛苦也远远不如。也只有得到人生最期盼的喜讯后,才能够产生足够的力量面对。 他忽然紧紧抱住她,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她揉进血肉里! 滚烫的眼泪,一滴滴落到花绿芜柔弱的肩膀上。 花绿芜抱紧了罗钰,红着眼眶,悄悄叫伺候的宫人都退出去。 无声的落泪不知何时忽然变成嚎啕大哭! 花绿芜也跟着流泪,紧紧抓着罗钰的肩膀! ——“笨蛋……你,你总算哭出来了。” 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第九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十一章 花绿芜的怀孕大大缓和了罗钰极度压抑的情绪。 她自己的情绪却不太好。这倒不是因为怀孕后身体不舒服——事实上,她现在的身体很好,不仅没有孕吐的反应,甚至连饭量都大大增加了,看见什么好吃的都想狼吞虎咽。这让御医们十分庆幸——先皇持续不能愈合的伤势给他们太大压力了,接着太后又中风,他们的心脏真是受尽折磨了。要是新皇后再出现什么新问题,他们干脆都不要活了! 但是,饭量好不代表心情好。 花绿芜实在很不喜欢在皇宫里生活。虽然罗钰尽可能地给她放松规矩,可那么多森严的规矩,总有七八成是要遵守的。尊贵的皇宫生活与自由自在的东海生活相比,她当然更喜欢后者。不过花绿芜是个乐观的人,很会苦中作乐。她开始发掘在宫中生活的乐趣了。 随心所欲按自己的喜欢装饰中宫,偷偷把粗心打盹奴才要守护的东西偷走,吓得他们团团转,然后把东西放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去。 冷眼观察最趾高气昂最欺软怕硬的奴才,在他的必经之路抹油,叫他当众跌跤。 “是鬼魂作祟啊!”几乎所有倒霉的家伙都这么想,当然,没人敢说。更没哪个奴才胆敢建议主子宣和尚道士进来驱鬼——谁敢?!要知道,最近死去的可是原先的皇上呢! 最后,这群坏家伙都吓得战战兢兢,只好夹着尾巴做人,不知叫多少受欺压的老实奴才合掌称善。 罗钰将一切看在眼里。每天晚上,完成公事的他必然前来探望怀孕的妻子。 “做那种事,是因为很无聊吧!” “我说不无聊,你相信吗?” “对不起,做了我想做的事情,却不能叫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真乖,最近你变得坦诚多了哟!”花绿芜笑了起来:“其实骗你的,我现在觉得皇宫里也蛮好玩的。这里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呢,虽然有些不好的回忆,但是那些都过去了。” 花绿芜拉住罗钰的手,“我不知道你小时候是怎样长大的,但是住在这里,好像就和小时候的你很接近了。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青梅竹马?” 罗钰凝视着她,眸光中的花绿芜是那样开朗,快活,于是他也微微笑了起来。 抽出手,起身,抱起逐渐沉重的妻子就像抱起一个娃娃那样轻松,现在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啦。 “是啊,很像。” 再深厚的爱恋,也改变不了皇宫。皇宫就是一个很规矩,很死板,一成不变的地方。罗钰从小在这里长大,比花绿芜更适应这里,也更清楚这里。而且,花绿芜在这里很寂寞——身为皇后的她是没有朋友的,而身为夫君的自己又一直很忙。于是罗钰想出一个好办法,他瞒着花绿芜偷偷给东海写信,叫花绿芜的师父空空道人跟她的师兄何不求过来。 这两个都是脑子极为脱线的家伙,上什么地方都可以打破僵局,花绿芜跟他们在一起,应该就不会这么无聊了吧? 他希望她能快活——这是花绿芜带给他的东西,他希望花绿芜也能一直拥有。 结果,信寄出去没两天,都城里却多了一个毫不输给那对逗比师徒的奇怪家伙。 这是一个少年,出身北漠顶级贵族,是北漠右大臣的小儿子。 白竺先皇薨逝,新皇登基,周边相邻的几个国家都要意思意思。东川既然不决定打仗,也派使臣过来祭奠先皇,拜见新皇。北边的北漠也如此,唯一的区别是,北漠使臣的身份比东川的规格更高,送的礼物也比东川的更为贵重。 这样子是有原因的。北漠和东川常常打仗,关系险恶,白竺这十来年跟东川的关系也不好,相反的,北漠和白竺倒没有什么巨大的冲突。再则,北漠是草原国家,物资匮乏,像生活必需的盐、铁、茶叶、富人喜欢的瓷器,布匹绸缎,鲜美的异域水果……这等等的东西在这几年大多是与关系还不错的白竺交换过来的,而这些生意,东海的船队占据八成。现在登基的就是原先的东海侯,他们不用心表达善意才奇怪! 据说那个无比拉风的少年,就是借这次出使白竺的机会“混”进来的。 “我叫沙鹰!沙漠的沙,老鹰的鹰!今年十六岁!久闻您鬼刀大名!!师尊,拜托您收我为徒吧!!!!” ——这就是名为沙鹰的少年,在大殿拜见白竺皇帝的第一句话!其声音之响亮,出列身影之迅雷不及掩耳响叮当,叫旁边拦阻不及的父亲大人老脸都变青了! ——这,是,要,干,毛?!!!(全体见证臣工的心声……) 北漠右大臣吃惊只是一瞬间。接着,他跟着出列,站在跪着的儿子旁边弯腰行礼道:“尊敬的皇上,本使的儿子有病,请您大人大量,原谅他的疯言疯语。” “%……&x¥#@!!”一串激烈的北漠话从少年口中飞快冒出! 接着,他像是恢复了平静,看着父亲语重心长道:“父亲大人,我知道您舍不得我。你放心吧,等我练成绝世的刀法以后,我一定会回北漠的!” “不要继续丢人,还不赶紧给我回去!!”右大臣呵斥道!接着皱眉低声迅速骂道:“看你这几年这么乖,还以为你改好了才带你出来,没想到你竟是装的!等回去要你好看!” “父亲,你威胁不到我!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能不达成自己的目标?!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哇亲爱的父亲大人!我等了十六年才等到这个机会,我绝不会半途而废的!!”少年握拳望天,眼中泛着晶莹的泪花。 右大臣看着他半天,忽然转身朝面若冷霜的白竺皇帝行礼,缓缓道:“对不起,尊敬的皇帝陛下,请您允许本使,一个父亲在此情况下不得不失礼的行为。” 说完,他倏地转身,目露凶光!做儿子的倒是早有警觉,竟早就跑地比兔子还快!不待旁人反应过来,当爹的竟立即追上去喊打喊杀。两人在大殿中间转圈圈追杀奔跑,几乎在殿中刮起一股旋风! ——丢人!好想不认识他们!这是同来的北漠使臣们苦逼的心声。 ——xx!!这也行?!真是丢人丢到外国来了,哈哈哈!这是东川使臣幸灾乐祸的心声。 ——这究竟是毛子状况?!全体白竺大臣们的心声!! 御前统领独孤卿云手按宝剑,忽然踏前一步,指着在殿中疯狂奔跑的两个身影,怒道:“大殿之上,岂容有人奔跑喧哗!左右侍卫,抓住那两人!” 令行禁止!原本静如处子的殿前侍卫忽然动如脱兔,十人一组迅速将那两人重重包围! ——什么意思,要动真格的吗?与此同时,北漠使臣带来的人也迅速作出要战斗的准备! ——打啊打啊打啊!隔山观虎斗的东川人就差跳起来拍巴掌了。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瞬间! 忽然,两位跑得比兔子还快的父子定格住了!! 看场中,当爹的,还是一脚迈出一手挥拳的凶神恶煞状;当儿子的,还是一边猫着腰,一边扭回头的模样。 姿势十分怪异,维持这种奇怪姿势的两人一定也是很难受的,但他们却一动不动。 即将短兵相接的白竺侍卫,北漠使臣团也定住了,惊异地看着那定格成塑像的两人。 大殿上,好像有冷风吹过。 “北漠使臣累了,护送他们回驿馆休息。”新皇的声音并不大,却很清冷。 不知为何,听到了这个声音以后,所有人心里竟都是一紧,噤若寒蝉。无论白竺,东川,北漠。 太监尖细高亢的声音重复道:“皇上有旨,北漠使臣累了,护送他们回驿馆休息……!!” 接着,白竺新皇起身,随意一抬手,只见两道细长的白光闪过,竟快如电光火石,无人能拦! 叮叮几声,白光射到北漠右大臣父子身上,两人同时“啊”了一声,身子一软,差点儿跪倒地上,随即却又站稳了。众人细看,这才发现那两道白光竟是两粒小珍珠,叮叮当当落到地上,滚了一段距离就不动了。 ——方才,竟是白竺新皇弹指点了两人的穴道!白竺新皇,果然武技冠盖天下! 名叫沙鹰的少年眼睛立即亮了,当爹的却忽然勒住他的脖子,叫他一动也不能动,然后朝白竺皇帝再次行礼:“谢谢您的体恤!” 说完,告辞。然后勒住自己儿子的脖子,风风火火赶紧把这丢人的东西脚不沾地拖走! 北漠使臣都走了,东川的自然也不能多留。 等到了晚上,罗钰去见花绿芜,早就听说白日趣事的花绿芜正目光闪闪地等着他呢,见了他就一连串的追问。罗钰描述地很简洁,也没有什么修饰,花绿芜却笑得直打跌。 “勇敢的少年很有眼光,你真不打算收他为徒么?” 罗钰懒懒地看着她笑,说:“为何要收这么个二百五做徒弟呢?” 花绿芜笑得抱住他胳膊:“哎呦,笑得肚子都疼了!我猜那少年不会善罢甘休呢!” 果然,一语成真。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十二章 花绿芜的预感不幸成真。 自从大殿那场令人瞠目结舌的闹剧以后,从此每天早晨,必定有一个少年在皇宫门口前跑来跑去~ 北漠右大臣养了这么一个好儿子,已经快抓狂了,他的手下顶着主人不断飙升的愤怒(很没有底气~)解释道:“我们每天都按您的吩咐把小少爷捆起来,可是他……” 好吧,手下是一群猪,北漠右大臣只能自己亲自上阵,天天在皇宫门口逮儿子。 守卫大门的御林军从开始的防备,惊奇,已经进化成现在的见怪不怪。 满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少年,每天都有稀奇古怪的方法试图混进皇宫,或更准确的说法是,“混进去拜师学艺。” ——比如,询问守卫的御林军,最近皇宫里是否缺人,凤林宫之变应该死了不少人吧?为什么不及时补充新血呢?像他这样对皇帝无比敬仰,尊崇,爱戴,又勤奋敏捷上进的少年,难道不正是皇宫最需要的人才么?!安啦,为表示诚意他的要求真的很低,完全不需要统领规格的待遇,只要副统领规格的待遇就好啦…… 御林军:(╰_╯)#就算全死光光了也不会找你,你个二缺!副统领规格的待遇完全没有,旁边倒有个很适合你的马桶! ——再比如,不知从哪儿带了一群美女过来在皇宫门前跳热舞,然后企图男扮女装混进去…… 御林军;o(︶︿︶)o你胸前装两个馒头是可以的,但素请不要跳着跳着就掉到地上好不好……这叫身为直男的我们情何以堪,在馒头掉落的一瞬间,就算是钛合金狗眼都要亮瞎掉滴啊混蛋…… “他真的很执着啊!”皇宫门后有个高高的箭楼,花绿芜笑地直拍巴掌,兴致勃勃地看着北漠右大臣挥舞大刀抓儿子。每次滚出去都还能再滚回来的少年,真的好励志! “已经重复第五天了,这种场景已经是第五遍了。”罗钰不以为然。他很小心地扶着她,仿佛妻子变成了易碎的琉璃娃娃,“明日北漠使者就该回国了。” ——世界终于能清静了。 “咦!可惜!以后就看不到这么好玩的事情了……”花绿芜有些失落。 “我已经写信给东海了,过些时间,你师父和你师兄都会过来,你说好不好?” “一个糟老头,一个娘娘腔,不好!” 花绿芜伸手指着下面:“这小子一定要留下来的话,你就同意嘛!这么有趣的家伙真的很少见了啊!” 罗钰无奈地看着她,最终只能宠溺地叹口气:“他毕竟是北漠右大臣的小儿子,留下来就等同于人质。你觉得合适吗?”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反正迟早都需要人质,不是吗?” “就算如此,我也不想留他。”罗钰皱起眉头。 “为什么?!” “你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吗?性格,脾气,乱来的程度……” “谁啊?” “你!” 花绿芜立即鼓起脸。 罗钰戳戳她的脸蛋:“好像忽然看见你变成了男人……糖豆,你要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糖豆考虑他的心情了,奈何老天不考虑。 外国使者团离去的那一天,朝廷举行最后的欢送宴席。作为皇后的花绿芜陪丈夫坐在御座之旁。 说是宴席,却并无歌舞升平,而是肃穆庄重。别忘了现在白竺国的老皇帝薨逝不久,所以这次宴席等于纯吃饭而已。 两国使者团分别坐在下面左右两列食案旁,身着素衣的宫人鱼贯而入,上酒上菜。 名叫沙鹰的少年虽然鼻青脸肿,却也身在其中。任何父亲都会想把这个随时乱来的儿子锁在家里吧,但从前些日子就可以看出,他父亲根本就管不了他。 沙鹰漫不经心吃着饭,一双眼睛炙热地望着御座上的白竺皇帝。 那小目光炙热得哟……花绿芜虽然挺喜欢这个有趣的家伙的,但他对罗钰的炙热目光却叫她很不(爽)~~好,好想将盘子里的鸡蛋糊在他的眼睛上,然后揍他一顿…… 侍女在御案上放下两小碗桂花藕粉汤,清香扑鼻。这里所有的菜品都是先在御案上摆好了,再依次给下面的食案摆放。 现在是冬季,本不是吃桂花与藕粉的季节。不过御厨房很有些压箱底的巧功夫,他们用糖蜜腌渍了桂花,又用干燥的特制瓷罐密封当年的新鲜藕粉,保存得当,便能在一年的任何时间做出这碗鲜汤。 花绿芜喜欢吃甜食,用小勺舀着津津有味喝了小半碗。 此时,下面的食案上也已经奉上小碗的桂花藕粉汤。沙鹰漫不经心地端起碗,刚要喝,忽然顿住了!他将这个精致的小碗放在跟前,仔细辨认半天,面露讶色,忽然低声问旁边的父亲:“白竺的皇后娘娘不是怀孕了吗?” 他爹一怔,还没有回答。罗钰耳朵却微微一动,一双清冷的眸子顿时厉电一样射过去! 右大臣低声道:“逆子,你打听这种事情做什么?” 沙鹰忽然脸色大变,踢开椅子倏地站起来,冲着御案的方向大喊:“请皇后娘娘不要喝这碗汤!” 这话说晚了,花绿芜的小碗里只剩下一点儿汤水。一只修长的手蓦地扣上她的小碗!花绿芜讶异地转头,看见罗钰脸色极为难看,沉声道:“北漠使者这么说,是何用意?!” ——“北漠使者”,可就不仅仅是沙鹰一人的行为了。 右大臣一身冷汗,倏地站起,指着儿子鼻子低喝道:“混账东西!” 沙鹰不顾父亲的责骂,急慌慌地瞅着上面,眼睛都要冒出火来:“这汤里放了银丝草,银丝草就是产于夏月山谷的罕见药草!孕妇吃了容易发烧昏迷!” 一石激起千层浪!! 顿时,所有人都放下碗筷,吃惊地望着沙鹰! 罗钰立即扭头去看花绿芜! 花绿芜捂着胸口,秀眉紧蹙:“罗钰,我,我有些难受……”说完,忽然脸色潮红,双眼一翻,顿时歪倒在罗钰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混迹江湖这么多年,居然阴沟里翻船! 不过请放心,小花和宝宝是不会有事滴~~ 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十三章 花绿芜忽然昏倒在罗钰怀里,罗钰大吃一惊,立即下令御林军围住整个大殿,不许在场中的任何一个人离去,然后急招御医过来。 殿前御林军被独孤卿云指挥进来,立马擒住了所有上菜的宫人,令他们一排排跪在地上。这些宫人茫然失措,浑身颤抖。有的吓得软到在地上,有的在掩面低声哭泣。 愁云惨雾的气氛下,两国的使者团自然是惴惴不安,但也知道倘若在这时候抗议,肯定会激怒白竺新皇,况且有做贼心虚的嫌疑。因此也只好以不变应万变,硬着头皮练修心养性的功夫了。 修长的手迅速摩挲花绿芜的脸颊,她闭着眼睛,脸颊潮红滚烫。罗钰的俊脸无比阴沉。 冷眸如电!他忽然看向殿下还站着的沙鹰:“你,过来!!” 沙鹰早就跃跃欲试,完全不理会旁边父亲下意识的阻拦,绕过食案便直直跑向上面的御案之前。 皇帝旁边的太监惊讶地看着他——这是不合礼数的,他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偷瞧旁边一眼,新皇却丝毫不以为杵,一双眸子却比往日更冷了三倍。那太监便老实没说话。 “你怎么知道这是银丝草?” 皮肤微黑,眼睛明亮的少年立即大声说:“银丝草算什么,我懂的药草可多呢!!师尊大人,不瞒您说,我从小聪明伶俐,博学多才,过目不忘,举一反三……上天生了我,就是想叫我给您当徒弟的啊……” “噗噗”,不知有谁小声笑起来。在现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候,这种声音十分不合调。笑的人自己也意识到了,因此笑声十分短促,戛然而止。 罗钰却没有笑。自从花绿芜昏迷,他的俊脸就结了冰。 此刻,他闭上了眼睛。这少年的话不能全信。虽然他脱口说出了银丝草的名称和药性,但也许这就是他下的毒药呢?比起北漠右大臣的脱线儿子,当然是白竺国的御医更为可信。 他紧紧抱着花绿芜,不再问话,叫沙鹰侍立在一边。从沉默的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强大气压,竟叫所有人的喘不开气来。 沙鹰却似乎根本不受影响(也许这就是脑子缺根弦的好处?),他还是小狗讨好主人似得满怀期盼看着罗钰—— “师尊大人~银丝草是一种记罕见的药草~怀了孕的师娘只要吃了它,会在食用后立即高烧昏迷,浑身滚烫!看师娘的肚皮未鼓,也就是两三个月的身孕吧?这样的胎儿一个时辰以内就会流产,然后孕妇浑身脱水而死!” “闭嘴!”——巨大的拍案声!罗钰怒道。少年兴高采烈描述的情形简直不啻于往他心里扎刀,痛楚,担忧,愤怒夹杂在一起,叫他一掌拍碎了整个御案! “咕咚!”“哎呦,右大臣您怎么昏倒了?快来人!!” 沙鹰先是被罗钰吓得一缩脖子,接着又听到下面的骚动。他总算还有点儿孝心,没有见了师尊忘了爹,立即用一种不免“指责”的目光弱弱地看着罗钰,小声道:“师尊,我知道您现在很生气,可您也不能乱发脾气吧?你看你都把我爹吓昏了……虽然他年纪大了胆子本来就有点儿小……好好好,我,我不说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您别用这种可怕的眼神瞪着我……师尊!大爷!亲爹~!!” 少年脸色铁青,瑟瑟发抖。 罗钰百分百释放的怒气和杀意,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御医拎着小药箱匆匆赶到,头发花白的御医正差点儿跑断气。 看着一屋子杀气腾腾的御林军,跟那些或坐在食案前,或跪在大殿上的一屋子囚犯,御医们的小心肝都是一颤! 在看到上面脸色铁青的皇帝,与他怀中昏迷的皇后,御医们好想抱头痛哭。 ——苍天啊大地,流年不利啊啊啊~~!!这是老天一定要整死他们的节奏么?!连口气都不给带喘地啊!!要老命了!! 尤其是战战兢兢上前,谨慎小心给昏迷的皇后把脉完毕,他们更是一付雷劈的模样。 “皇后情况如何?你们能不能治好?” ——已经死了小半截了,加上他们不确定皇后中了什么毒……问题是这种话谁敢说? 看着脸色忽红忽青,跪倒了一片的御医,罗钰已经明了了,叹息一声:“没用的东西!” 随即,他转头看向少年沙鹰:“你是在场唯一知道皇后所中之毒的人。你来救皇后!” 没有商议,没有祈求,他用的是绝对命令的口吻。 少年沙鹰眼睛一亮,身子却没动:“如果我能救了师娘,你就收我做徒弟,并传授我绝世的刀法吗?”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罗钰的声音忽然阴冷至极:“她要是有个万一,你们全要陪葬!” “白竺皇帝陛下,我等强烈抗议!”东川使臣霍地站起来,气愤道:“我等区区性命自然不放在皇帝陛下的眼中,可您将我等背后的东川国看成什么了?两国交战都不斩来使,现在您却说出这种侮辱我国的话……” 凌空一道白影急遽闪过!恍惚眼前血光一片!! 刚才还气愤填膺指责罗钰的东川国使臣忽然一动不动,僵硬地像块石头!当他耳朵轰鸣声一片,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心底冰凉的时候,却才发现原来只是白竺皇帝针对他的方向释放凌厉杀气而已。 ——好,好可怕的杀气……! 别人只看见那位大臣满脸冷汗,一言不发,忽然一屁股坐回座位上(甚至差点儿跌跤),都感到十分震惊!在场的都不是迟钝人,很快便发现这位使者恐惧的因由,他们也对上面的年轻皇帝越加敬畏起来。 此刻这位恐怖皇帝的目光转向少年沙鹰。 “用什么药物,能解了银丝草的毒?” 脑子缺根弦的沙鹰立即说:“没有任何药物能解开银丝草的毒!!” …… “啊啊啊,您又这么瞪我~~!!”沙鹰原本微黑的脸色变绿了。 “我,我也没说银丝草无解吗,只是,需要特殊的针扎法与至少两个天道高手的运功逼毒啊啊啊……方法已经给您说了,至于找人就是您的事情了!!” ——两位天道高手?不知为何,罗钰竟一下子想起独孤栖白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醉吟.韶华调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4 17:55:39 万分感谢么么哒~~!!*^?^*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十四章 时间紧迫!如果沙鹰所说的是真的,那么一个时辰以内花绿芜得不到救助,就会因高烧而流产,甚至危及生命。 罗钰的眉头皱成“川”字。他当然知道都城里的天道高手不止自己、独孤栖白,还有一个隐峦道长。但能一个时辰以内找到,并且迅速被说服救助花绿芜的恐怕也只有独孤栖白一人。 作为男人,罗钰虽然不说,内心却隐约明白独孤栖白对花绿芜一直抱有一种特殊的情愫。 况且,独孤栖白还作为独孤家对付他的最后武器与退路,时间越久,就会越加成为危及他的隐患。独孤栖白的母亲是已故韩统领的妹妹,他父母亡故,成为孤儿,很大的程度上也算是受了罗贵妃冤案的牵连。对此,罗钰不可能毫不介怀。再说独孤栖白是跟韩善生关系很好的表兄弟,想起死去的善生,罗钰对独孤栖白的感觉就复杂起来。 抛去武力,单从精神方面来说,独孤栖白是一个他很不喜欢,但无法轻易杀死的人。 想必老狐狸独孤宇瞻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选择叫独孤栖白做他们家隐藏的绝招吧。 “……呃,难受……”怀中昏迷的花绿芜扭动着身体,无意识抓紧了他的袖子。 双眼紧闭,额发汗湿,脸颊不正常的潮红,小嘴微微张着,原本水润的双唇却因迅速脱水有些起皮。 她,命在旦夕! 她与他的孩子,也命在旦夕! 罗钰霍地起身,双手抱住花绿芜,转身就走! “封锁大殿!皇后平安之前,把这些人全留在这儿!独孤卿云,你过来!” 独孤卿云有些惊异,却收了宝剑,笔直的身形大步跟了上去。 沙鹰急得跳脚,大叫道:“师尊师尊,那我呢?我去哪儿?” “跟上来!” 少年立即像最灵活的小鹿,迈着细长的两条腿儿跟上去了。 xxx 等待独孤栖白的出现是十分焦灼的体验。 花绿芜躺在床上,去了钗环,散开了头发,身上高烧不退,一直在流汗,好像快要濒死晒干的鱼。 暖茶源源不断地送上来,罗钰亲手喂她喝水。刚开始还能喝下去一些,后来昏迷太深了,竟牙关紧咬,连水都喝不进去。 罗钰一着急,干脆直接口含茶水,嘴对嘴就喂了下去! ——妈蛋!太太太劲爆了吧!!就算是自己老婆,可,可,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毫不改色!简直帅爆了!!沙鹰瞬时间就做下一个决定,他以后,一定要做师尊这样的男人!我行我素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独孤卿云面色有些僵硬,忽然朝一边转过头。 ——生性严谨的人面对这样的场景,难免有一丝尴尬。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 左等,独孤栖白不来;右等,独孤栖白还是不来。 花绿芜躺在床上,紧皱着眉头,豆大的汗珠早已经浸湿了枕头,越来越痛苦的样子。 罗钰坐在床边,一直紧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滚热,也出了不少汗,捏在手里像快要滑出去的鱼。有时候她无意识攥紧手指,把罗钰白皙修长的手指掐地通红,罗钰却一无所觉,只紧紧盯着她。 “现在过去多长时间了?”罗钰忽然开口问。 “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独孤卿云第一个反应过来,迅速回答道。 “啊啊啊啊~~时间过得这么快!师娘快不行了啊~~~~!!!”敢这么叫唤的果然只有一个沙鹰。 罗钰紧闭上眼。 “从现在起,每隔一刻钟,都要给朕报时!” “是!” 独孤栖白是在最后一刻钟才赶到的,除了他,来者竟还有隐峦道长! 除去了绷带,独孤栖白脱胎换骨,竟成了一个犹如冷玉般极其俊美的高大青年。连卿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完全变身后的形貌,一时都没敢认出。罗钰却在看见那双蔚蓝如海洋眸子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皇后遇难,本道身为白竺国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此次前来,是为了助小徒一臂之力。” 穿着杏黄色道袍的中年道士嘴上说的好听,罗钰又岂不知道他是前来为独孤栖白压阵。这道士是怕自己过河拆桥,在利用独孤栖白救助花绿芜以后,便趁机除掉他吧! 独孤栖白紧盯着情况非常不好的花绿芜,眼眸中的关心真是一览无余。 “具体情形草民已经听说,现在事不宜迟,草民随时可以开始。” 罗钰等的就是这句话! 室内摆好熊熊的火炉,温度一下子就上去了。 沙鹰所说的针扎法早已经牢牢记在罗钰的心头,令多余的人出去以后,罗钰掀开花绿芜的被子,亲手隔衣施针——只有作为丈夫的他才对花绿芜的穴道位置这么清楚,在花绿芜的的十八个穴道扎好针,然后和独孤栖白对坐,一人握住花绿芜的一只手,两人同时运功逼毒! 丝丝奇异的香气从花绿芜的身体弥漫开来。 随着两人运功的深入,她牙齿打颤,身体痉挛,显出十分难受的模样。过半天忽然难受地蹬起腿来。罗钰眼疾手快,用另一只手压住花绿芜的腿——腿上,也扎着银针。而对面,空荡荡的袖子忽然飘荡,独孤栖白用他另外一只断臂,也同时按住花绿芜另一条腿! 四目相对! 平静之下波涛汹涌! “这次救了内子的事情,朕欠你一个人情。事后,只要不过分,朕会答应你任何条件。”过分不过分,大家自然都心里有数。罗钰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叫花绿芜和独孤栖白扯上什么关系。 “不必。”独孤栖白说。 “好风骨!”罗钰嘴角一翘,有些讽刺。 “我救她,是为了她,而不是为了你。”此刻没有外人在场,独孤栖白也撤下了恭谨的伪装。因为冰玄功大进的缘故,几日不见,他浑身的气质更加冰冷。 如果说以前的罗钰是光彩夺目的美玉,而他还是未曾雕琢完全的璞玉,现在却逐渐去掉外壳,露出里面的光彩来。 “救她,我不需要任何报酬。” “大胆!!” 罗钰的怒气能叫人吓得两股战战,独孤栖白却不为所动。 “说起来你真的很走运。罗贵妃案死了那么多人,竟然只有你能全身而退。不相关的人都被连累死了,可惜你这个当事人却活得好好的。”独孤栖白看着他,眸光闪过一丝嘲讽与隐痛。 “如果你说这件事,那我无话可说。” 对于此事,两个人不再是皇帝与草民的关系,而全是受害者,凶手又是罗钰死去的父亲。他虽然承受了亲父杀亲母的绝大痛苦,却也无法解除别人对他的迁怒。 “但是,内子与这件恩怨无关。如果你敢意图不轨,休怪我不念旧情!”这旧情,自然指的是韩统领一家。 “你念过旧情吗?”独孤栖白冷淡一笑:“因你母亲一案,连累死了善生,你却抢了他喜欢的女人!说起来从小我就和这个表兄的关系最好,他什么事情都和我说,而他又把你当做朋友。皇帝陛下,你扪心自问,你这样夺人所爱,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内疚?!” “我一直都在想,倘若花绿芜知道善生喜欢她,知道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因为善生求你救她……也许,当时能活下来的就是善生,而不是你五皇子殿下了!” 独孤栖白咄咄逼人,言语如刀。罗钰脸色一变,张口欲言,忽然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 “呃……” 两人都是面色一凛,心念神转,不再说话,而是加快了运功速度! 昏迷的花绿芜痛苦地再也受不了了,脸色霎时潮红变成苍白,眼角流下眼泪,下意识抓紧两人的手,忽然翻身呕吐起来! ——龙床太大,为了方便两人运功逼毒,花绿芜原本横躺在床上,头正对着床的侧边。 这一下子翻身呕吐,几乎都吐在了床上! 罗钰大惊,一挥手已经拔去她身上所有银针!也不顾会沾染了秽物,一把抱起她,一把从后面拢起她的长发,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叫她都吐出来。 独孤栖白一呆以后,立即起身倒水。 花绿芜闭着眼睛吐了半天,终于将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了,这番折腾真是要命,只见她满脸泪水,浑身虚弱地直打摆子。不过她也终于脱离了昏迷状态,缓缓睁开了眼睛。 罗钰又悲又喜,眼眶一热,赶紧接过独孤栖白送来的茶水,叫她漱口,又用茶水帮她洗去脸上沾染的秽物。 他的心情激荡,在旁边的独孤栖白又何尝不是? 花绿芜却一时没有看见独孤栖白,只看见罗钰了。迷茫的目光中立即充满了委屈——这种难受的滋味还真是生平仅见,连一向坚强的她也承受不住。瘪着嘴儿忽然放声大哭,紧抱住罗钰,就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罗钰,我难受……!” “知道,等会儿就没事啦!”安慰她的时候,罗钰总是温柔地不像他自己。 “难受,就是难受……呃,呜呜,我就是觉得好难受……”她一边哭一边说,眼泪把罗钰肩头的黄袍都浸湿了。 “别怕,我一直陪着你。”他低声说。 他忽然抬头看向对面的独孤栖白!独孤栖白也静静地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他们。 “不管怎样,无论对错,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不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码字到深夜,竟趴在桌子边睡着了,我……oz 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十五章 寝宫外。 宫人们恭谨垂手站立。细瘦的少年沙鹰背着手走来走去,每当他踮着脚想往里看的时候,总有一个中年白面太监很客气地挡住他。 “真叫人着急!也不知师娘怎么样了,师尊到底会不会收我为徒啊?他不会装作忘记这回事吧?我可是破釜沉舟,把老爹都得罪透了……”少年急得抓耳挠腮,嘀嘀咕咕。 淡然喝茶的隐峦道人饶有兴趣看他半天,忽然放下茶杯,叫道:“少年,你过来。” 沙鹰回顾四周,周围除了太监就是宫女,那几位挺拔如山的侍卫大哥好像也不能再被称为少年。于是他疑惑地指着自己鼻子:“道人,你叫我?” “就是叫你。过来,过来!”隐峦道人招手。 沙鹰有些莫名其妙地走了过去,站定。“喂,你叫我有什么事情啊?我又不认识你。” 一只手忽然摸到他的身上!沙鹰吓了一跳,刚想挣脱,那中年道人却抢先抓住了他的手!这道士看着不强壮,力气却大地出气,一只手牢牢控制住他,另一只手上下翻飞去摸他的身体。 “好恶心!”沙鹰顿时惨叫起来,手舞足蹈地抗拒:“你这好(色)的臭道士,竟饥(渴)到不分男女,光天化日之下行此不要脸的无耻举动##@¥%x&#@!!” 一连串暴戾的北漠话飞速喊了出来,根据其口气,应该是骂人三字经。 “根骨还不错,”隐峦道人满意地起身,对少年的谩骂并不太在意:“就是不怎么懂礼数。少年,你是北漠人吧?” “关你屁事&x#!!!” 隐峦道人眉头一皱,一手接住少年偷袭过来的拳头:“北漠人果然不懂礼数,看来以后要好好管教你。少年,你可知道本道是谁?” “x&¥#@!!” 少年一翻身,长腿如电踢了过去!隐峦道长握着他的手,飘然后退,轻而易举就躲过这招!少年随即反手扣住他的手,一个侧肩翻就想把人摔出去!少年本来天生巨力,在小时候,空手摔翻一两百斤的壮年不在话下,却没想到那看起来瘦弱的臭道士竟似老树生根,脚板丝毫不动。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却觉得对方简直重逾泰山。 “住手!”发现不对的独孤卿云手按剑柄,快速走了过来。 动手的两人恍若未闻。少年见拉扯不动,干脆手肘后击,整个人都向后撞了过去。不想忽然间天旋地转,自己摔了个屁股蹲儿,疼得七荤八素——等独孤卿云快步赶过来时,战斗已经结束。那个臭道士却仍握着他的一只手,笑吟吟地挺站在他面前。 “身手还算不错。”——隐峦道长。 “x&#¥!!”——北漠沙鹰。 “道长,请您遵守这儿的规矩,不要为难我。”——独孤卿云。虽然对方是天道高手,还是家族长辈的朋友,独孤卿云礼貌之下却带着公事公办的味道。 “好好好,不为难你。我就和这少年说几句话。”隐峦道长笑得和气。然后转过头看着少年,一字一句慢慢道: “本道就是白竺僧道人之一的隐峦道长!” “x&%……”从地上跳起来想猛扑过去的少年沙鹰忽然怔住了,生生停止脚步。 隐峦道长虽然听不懂他叽里咕噜稀里哗啦的北漠话,一直鸡对鸭讲。但看到他因为听到自己的名号而震惊地说不出话了,于是便放开了他,单手优雅地捋胡须,更加做出一付世外高人的飘逸模样。 “少年,本道看你根骨不错,有些练剑的天赋。你给本道磕三个响头,辞别了你的父亲,从此拜本道为师如何?” xxx 花绿芜哭得累了,趴在罗钰怀中一动不动。罗钰小心扶起她,见她满面泪痕,双目紧闭,眉头却舒展开来,气息悠长稳定。不是昏倒,竟是累得睡着了。 床上污秽,罗钰便一把将花绿芜抱起来,准备吩咐宫人进来收拾干净,再抬一桶热水替满身汗的花绿芜擦洗,叫她换上干净的睡衣,好好睡一觉。 “罗钰,我真是羡慕你。”旁观的独孤栖白忽然出声。自始至终,花绿芜竟没有看他一眼,甚至没有发现他这个人。蓝色眼眸中掩饰不住失落与敌视。 “缘分天注定。老天注定她是我的妻子,你再怎么强求也是没有用的!”既然说开了,罗钰自然也是毫不客气。 独孤栖白眼中充满了讥诮。忽然对罗钰伸出左手,在他面前五指相握。 “我不信命,从不!我的命掌握在我手中。” ——“错了!应该说,你的命掌握在我手中!”伴随着突然爆发的杀气,罗钰抱紧了花绿芜,冷笑道:“突破第八重冰玄功虽然了不起,不过你还不是我的对手。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否则,惹毛了我,就算看在韩统领一家的情面上,我也绝不能容你!” 一双如蔚蓝海洋的眼睛看着他,竟然丝毫不惧。随即,视线转移到花绿芜的身上,眸光变得柔软起来。 “错的是你才对。因为真要是这么说,我的生死也绝不是掌握在你手里,而是在她手里。罗钰啊,你我都还年轻,余下的生命还很漫长。我倒要看看你我之间谁才能笑到最后。” ——那种在罗钰看来充满了野心与觊觎的目光实在令人厌恶。 “不是看在你刚帮了点小忙的份上,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的。”独孤栖白凝视花绿芜最后一眼,淡淡一笑:“就不劳陛下开口赶人了,草民告辞。” 罗钰看着离去的那不输于他的伟岸身影,心中一阵烦躁。 花绿芜不知梦到了什么,忽然把小脑袋窝进他怀里,甜甜地流口水。 “笨丫头,看不到我的一片真心,还误会我喜欢别人……你倒好,自己跑出去不算,还敢在外面拈花惹草!”罗钰极度不爽地盯着老婆的睡颜。也难怪他迁怒了,要不是当初花绿芜离家出走,也碰不到独孤栖白。 花绿芜听不到丈夫的数落,兀自睡得呼哈呼哈。也许是刚才水喝得太多了,口水横流,竟像小孩子一样没有半点忧愁,更与方才毒发时的痛苦模样大相径庭。看着她幸福的睡颜,不知为何,罗钰的怒气忽然烟消云散,温柔地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要多生几个孩子补偿我啊。” 罗钰叫人进来收拾龙床的时候,独孤栖白已经走到了外面。此刻,外面正闹得不可开交。 “死道士,你离我远一点儿,我才不要拜你为师呢!”躲躲躲的少年。 “咄!你这个愚蠢无知的少年,本道能看上你的根骨,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竟敢不珍惜!”追追追的中年道士。 “文弱书生老娘们儿才练剑,老子是男子汉,老子就喜欢练刀,死道士你不要逼我!!” 这是少年沙鹰今日杀伤力最大的一句话,膝盖中枪者无数,满殿外佩剑的侍卫脸全黑了。 “咄!你个胡说八道的北漠蛮夷臭小子,真是无知!告诉你,粗鲁莽撞的武夫才练刀呢,练剑的都是君子,君子你懂不懂!高贵你懂不懂!”中年道士一生都在追逐巅峰剑术的奥义,听到北漠少年这么侮辱他心中高贵伟大的人生追求,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句话杀伤力也很大。满殿外佩刀的侍卫也无辜躺枪,心中滴血。 ——【原本还想好心劝阻呢……】还是算了吧,俩都不是什么好人,打死一个少一个,打死两个少一双,世界就清净了。 “两位请不要在这里闹啊!小心吵到万岁就是天大的罪过了!”管事太监也失去了淡定,简直想哭。平常人敢这么闹早就拖下去了,可这两位,一个是天道高手,根本没人拦得住,一个是救了皇后的功臣,又自称是皇帝陛下的徒弟,还是北漠使臣右大臣的儿子,他是真没辙了,只好哀求地看着侍卫统领独孤卿云。 “请两位遵守宫廷秩序,安静下来,否则休怪卿云无礼了!”独孤卿云按着剑柄,那两人虽然胡说八道把他这个佩剑的也绕进去了,他却还十分冷静。 中年道士百忙中回过头看他:“等道爷把这个堕落的小子引回正途,自然就会遵守宫廷秩序。独孤卿云,你要是敢插手捣乱,道爷就告诉独孤宇瞻。” ——【告家长……】还这么理直气壮……为毛他们白竺国的某些天道高手不能像他们皇帝陛下那么高大上呢?真是令人痛心啊…… “得罪了!”告诉他爹也没用! 独孤卿云猛地拔出剑,一只手却搭在他的肩膀,牢牢按住他。独孤卿云一惊,倏地转过头。是有些陌生的,冷玉般俊美无暇的高大青年。 “栖……你出来了?里面可好?” 独孤栖白点点头。现在,他的名字还不能流传于大庭广众之间。 “一切顺利。师父,我们走吧。” 少年沙鹰一呆:“你说我师娘好了?哈哈哈太好了!臭道士你滚吧,我马上就要做我师尊的徒弟了!” “没眼光!!”中年道士很有点儿挫败。心想老百姓说的果然不错,什么“好白菜全都叫猪拱了……” 围观众人则在心里合掌称善,妈妈咪呀,这闹腾的两个家伙终于分开了,总算天下太平,叫他们落得一个耳根清净。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亲们,我感冒发烧了,我妈不许我晚上再搞到那么晚了,昨天也逼着我睡觉,不叫我上网玩手机。今天精神好一些,断断续续才写完这一章,等文的亲们真是太抱歉了~~~ 还有,老妈给我规定时间,叫我晚上十点睡觉。总之,我只能尽力在白天多码文了……忽然感觉前路一片黯淡……啊不!虽然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滴,这篇文虽然生产过程长一些,但不会夭折,一定会顺产滴,差不多还有个十几万字就完结了,所以……一定会继续努力滴啊~~!!Σ(`д′*ノ)ノ 最后的最后,明天更新下一章…… 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十六章 很深很深的一场睡眠。梦里黑甜而静谧,竟没有一丝梦境。只恍惚觉得身边暖洋洋的,似乎有人贴身陪伴。等花绿芜睡了不知有多久,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转过头,看见自己身边洗得干干净净的……小白兔? ——咦?罗钰呢?她怎么觉得陪在自己身边的应该是罗钰呢? 花绿芜满心好奇地摸摸小白兔的长耳朵。小白兔抖了抖,红红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很无辜的模样。真是很干净的处理呢,竟把小白兔裹在绸缎里,这样就避免弄脏床褥了。 “娘娘……娘娘醒了!!” 周围,宫人激动地欢呼。毕竟训练有素,虽然急切地躬身询问花绿芜的身体情况,问她现在是否需要什么,告诉她太医马上就要来了,但是这些宫人的声音却是一贯的柔如春风,有条不紊,并不会因声音过大吵到她。 “小喜子去禀报皇上了,皇上正在忙于政务。这几日,皇上只要有空闲,都是亲自照顾娘娘,照顾地无微不至呢。” 说话的是个秀丽的宫女,长得很端庄善良的模样,语气谨慎又带着一些讨好。 ——果然没有感觉错误。睡梦中陪伴自己的,就是小钰钰啊。能叫这个工作狂这样照料她,可见这小子还是蛮有良心的。花绿芜心里挺受用的。 “这是谁弄来的?”花绿芜没有力气地拨拨小兔子的长耳朵,问。 “咦,这是……” “醒过来了么?!”忽然,一个略微急促的声音打断宫女的解释。一阵风掠过,空中飘起一股冷香,明黄色的高大身影已经坐到床边,修长白皙的手掌摸着花绿芜的额头。 “已经退烧了……”很有些安心的喟叹。罗钰居高临下看着花绿芜,目光焦急,又带着温柔。 宫女捂着嘴,这才反应过来。好……好快速!明明才刚刚叫小喜子去通知陛下,要知道雍和殿离这里足足隔了两个宫殿的距离啊……明明比皇帝陛下还要近的太医们都还没有到来…… 花绿芜按住罗钰摸她额头的手,微微一笑:“那当然!我可是身体无比健壮,生病从来不超过三天的花绿芜啊!区区小病,你根本不用担心,一会儿就好了~~!!” 罗钰回想起救她时的艰难和心脏差点儿停跳的煎熬,心想笨丫头就剩一张嘴会说而已,不过看她刚刚复原的份儿上,暂时就不揭穿她啦。 “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要……” 早有得力的宫女将热茶端了过来。罗钰侧过身取下描画着碧叶玉莲的精致盖碗,取了勺子,一勺一勺舀水给她喝。一连喂了四五口水,花绿芜才问:“这个兔子是你放在这儿的吗?罗钰,你变可爱了哟。” ——罗,罗钰?!皇后竟然直接呼唤皇帝的名字?!真是太过无礼的举动!宫人无不感到诧异。 更令人诧异的是皇帝竟没有一丝不悦,好像早已经习惯了她这么叫。只见皇帝也很诧异的模样,他一来就光关注着花绿芜的身体状况,竟没有注意到旁边被裹在襁褓里的小兔子。 “这东西哪来的?”罗钰将茶杯放在宫人手中的托盘上,略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拈起兔子的耳朵,竟要生生把它提起来!小兔子痛苦地叫唤起来,红通通的眼睛溢出水雾。 “你这粗鲁的家伙!哪里有你这样提兔子的啊!!它的耳朵会疼啊笨蛋!!”一只手“啪”地打到他手上,叫他把兔子放下来。 ——皇,皇后竟然打骂皇上了……妈妈咪呀!!那一巴掌不仅扇到皇上的龙手背上,也像一把重锤砸到在场的诸位宫人心上!皇上可是传说中的天道高手啊,可是传说的一代霸主啊~是能轻易被打骂的人么?是能随便打来骂去的小猫小狗么?恐怕顷刻间,就要废皇后,流鲜血了~~!! ——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皇上竟然还是一付已经挨打挨习惯的模样(惊悚的宫人们:⊙﹏⊙‖i°),连被叫做笨蛋也完全不放在心上,只略皱着眉头看着那只霸占他睡觉位置的兔子。尤其是,现在皇后将小兔子搂在怀里,轻柔地摩挲它的耳朵,叫受惊的小兔子靠在自己柔软的胸前睡觉…… 这样子,真是碍眼啊…… “究竟是谁把这兔子放在床上的?!”清冷的声音很有些不满意,罗钰有点儿洁癖,对老婆的怀抱更有着强烈的独占欲。这只该死的兔子双重侵犯了他的权益,谁放了这只兔子在床上,他就要把谁放进大牢里! “回皇上,是,是……” “啊呀呀,乖徒儿,你终于醒啦?!看来你很喜欢为师送你的礼物哦,这可是为师专门逮了送给你的礼物,叫你大师兄用热水和皂角洗了三遍,还用绸缎抱起来了,绝对干净,连脚爪都洗干净了哦,就知道你喜欢!!” 矮墩墩的老道士与弱柳扶风的娘娘腔青年忽然出现在寝宫里。 “师父?大师兄?!” “乖徒儿!” 一老一少无视旁边英气俊秀的皇帝陛下,抱在一起痛哭。 何不求挠挠头发,很无奈地说:“那兔子脚爪上还踩了屎,很恶心诶!我洗得很痛苦啊师父,好容易才忘记,你居然又提起来了!师妹,你要小心哦,那兔子吃饱喝足了搞不好又要撒尿拉屎,包着它的绸缎很薄,也只包了两层,你知道的师父很抠门的……” “逆徒,看来你平日根本就没有好好听从为师的教导!你太令为师失望了,什么叫做抠门?你知不知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啊情意重!何况这还不是一根鹅毛,是一只兔子啊一只兔子!贵多了好不好!”矮墩墩的老道一边哭,一边不忘记回头反驳拆台的大徒弟。 “知道了知道了!可师父你不是还说等师妹玩够了兔子,就把它送到厨房炖了吃么?那块绸布还要送到制衣房再添一点儿布给您赶做一个小绸褂。甚至连买绸缎的钱还是您从东海送我们的马车上抠下来的一颗金珠换的……”大徒弟基于洗兔子的怨气,毫不客气地继续给师父拆台。 罗钰:…… 他狭长的眼眸正在微微眯起,眼角的肌肉正在微微抽搐。娶了一个媳妇儿附赠两个活宝,丢脸啊添堵啊也是经常的。虽然早已经默认了这种事情,可现在真的……好想…… ——为什么要把这两个家伙专程叫到都城来呢? 满脸黑线的花绿芜一把推开老道士,“够了,别说了!你们两个家伙,一点儿都不关心我!赶紧把这个没有诚意的兔子拿走,不过既然是送给我的兔子,就是我的东西了,谁敢把它炖了吃,我就把谁炖了!快点儿出去,完全不想看到你们俩!!” “又是一个逆徒!”伤心的老道。 “无情的小师妹,当了皇后什么滴也不先赏我们一些奇珍异宝,刚见面就赶人走,诅咒你明天脸上长雀斑……”苦着脸的娘娘腔。 等那俩家伙抱怨着出去后,虎着脸生气的花绿芜这才垂下手臂,长叹一口气,忽然一把抱住旁边罗钰的手臂,哀叹道:“果然,比起他们,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罗钰:“……你明白就行了!” 心情方面嘛,忽然多云转晴。【红花还要绿叶衬……】受宠若惊的罗钰忽然改变了想法,那两个家伙还是有存在的必要啊。 矮墩墩的老道一出去,就收起了泫然欲泣的表情。 娘娘腔眼角看着天空:“我就说了小师妹不会有问题的啊。她身体那么壮,罗……皇上又那么爱护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掉的啊。放心啦,师父你或者我都完蛋了,她还会活得好好的呢,别忘了她年纪最小了。” 老道皱着眉头,语气有些沉重:“你不懂。” 娘娘腔转过头,“师父你总是爱装深沉。罗……皇上不是已经抓到了暗害师妹的人了吗?说来那蔡家也真是找死,本来他们家那个蔡皇后跟那个什么前太子闯下的祸就够喝一壶的,还敢在这当口派宫里的心腹陷害小师妹。难道小师妹出了事,他们家族就会复兴了么?为了出这一口气,倒把全族的性命给搭上,这才觉得满意了吧?真是天作孽犹可恕,人找死拦不住啊!” “笨徒弟。为师担心的不是这个!” “咦?您还担心什么?”娘娘腔奇怪地看着师父。 矮墩墩的老道忽然露出凝重而痛苦的表情。酝酿了半天,他忽然转身腾空而起! “喂,师父,您要干嘛去呀?” “为师要拉屎!别跟着!”空中飘荡着这句响彻云端的话,老道的身形早已经不见了。 流萤山,坐落在都城西南角的山谷。因为在夏季的时候,山谷会布满美丽的萤火虫,因而得名。 冬日,山上树木高大森严,流水潺潺。森林深处,有一个古朴的道观。道观的匾额龙飞凤舞刻着“剑道”两个大字。 矮墩墩的老道士撇撇嘴:“写的也不怎么样,切,跟狗撒尿似的,随便从那儿建个小破房子都得写上这两个字,可笑啊可笑!‘剑道’!‘剑道’……” 他忽然大声叫起来:“喂!隐峦笨蛋啊隐峦笨蛋!人家北漠剑神萧凛是把剑道两字刻在心里的,你一辈子模仿他也超越不了的,快快摘了这个匾额,备好酒肉,迎接本道爷我吧!” 海蓝色的眸子蓦地睁开,闪过一片流光。冷玉般的青年从蒲团上起身,停止修炼,单手握剑正要出去。 旁边蒲团上修炼的隐峦道长却忽然叹气叫住他:“栖白,你先回避一下吧。” “师父,来者是谁?竟敢这样侮辱您?” “唉,还能是谁?这么没教养的道士,除了无所不偷的空空道长还能是谁?” 独孤栖白还是第一次看到隐峦道长这么头痛的模样。空空道长?好像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神偷?师父这么洁身自好,又自视甚高的人,怎么会和这种家伙有交集呢? “师父……” “你先出去,别偷听我们谈话。这死道士……为师跟他有些往日恩怨,就知道他迟早要找来。” 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十七章 隐峦道长住的地方非常素净。一间四四方方的房间,空荡荡的,简朴到几乎家徒四壁。一眼望去,似乎只有地上两个蒲团,一张小桌子,以及桌子上的两杯清茶。 不过,东西少归少,却件件精品。那两个蒲团,全都城的道观里找不到比它布料更好,做工更细致的。那张小桌子是顶级黄花梨的,估计就皇宫里和王公贵族的府邸里有那么不多的几件。两杯清茶的茶叶是清风山悬崖壁上的一棵百年茶树产的,产量稀少,采摘不易,由当地官府派人专门管理维护采摘,可就这样,连皇宫每年才只能得到两斤。 作为白竺僧道人之一的隐峦道长,虽然是在野之人,因其声名远扬,加上分布全国数量不少的剑之观,因此收入不菲。这小日子虽然说过的简朴,却不是穷酸的简朴,而是有品位的,高雅的简朴。 而且,作为一个仙风道骨的高人,隐峦道长自视甚高,性格孤僻,朋友虽然不多,却不是世外高人,就是世家大族,都是有名声有权势有地位或者有本领的那种人。这种人自然也都是极为讲究的。 所以…… 矮墩墩的邋遢潦倒的空空道人一进来,就和这个高雅的地方格格不入啊。 看,那雪白稀疏几乎快要秃顶的头发,勉强挽成一个发髻。杏黄色的道袍皱巴巴的,有点儿或深或浅的污渍,也不知是沾染了菜汤还是水果汁——总之,看到他衣裳的第一眼,略微有些洁癖的隐峦道长就皱起了眉头,很希望这个家伙进来就一直站着,最好不要坐到他的蒲团上。 小老鼠一样贼溜溜的眼睛四处转悠,刚进来的空空道长就把这里看了个透,看见没有任何可以顺手牵羊的奇珍异宝,他明显有些失望。 “喂,小道,看见师兄来了就把好东西全收起来了吗?只有两杯破茶,也没有酒肉,真是小气!” “的确没有。你知道我不喜欢那些凡俗的东西。这可是好茶,你爱喝不喝。不过二十几年没见了,你又来找我干什么?”隐峦道长言简意赅,眉头还是有些微皱,也没请他坐下。 “你徒弟呢?”空空道长背着手,不答反问。 “你来了,我便叫他回避了。” “没礼貌的东西,好歹我也是你师兄,从小那么照顾你,怎么你收了徒弟,也不叫他见见师伯?” “师兄,我要提醒你一句。”隐峦道长眼中闪过一道微光,矜持而不太客气地说:“当初师父叫我继承了他的衣钵,而你却被师父逐出了师门。现在我念着往日的情分,叫你一句师兄……不过我的徒儿天赋异凛,日后恐怕会超过我的成就,成为一代有名的剑客。像他这样前途远大,意志坚定的青年,我觉得还是不见你这个师伯为好。” 这话委实是很伤人,很不客气的。别说空空道人这种暴脾气的家伙了,好脾气的人听到了都未免会生气。 隐峦道长当然知道空空道长会生气,可他从来不把这个所谓的师兄看在眼里。他这个人自视甚高,能看在他眼里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不超过五个。只见他面不改色,随手端起一杯茶,优雅地喝着。任由空空道长涨红了老脸,斜睨着眼睛,背着手围着他转圈。 一圈,两圈。 一口茶,两口茶。 忽然,空空道长一下子跳到桌子上,这样高度就和隐峦道长一样高了。然后他对着师弟,张大嘴巴,使劲哈了一口气。 “噗……”莫名其妙的隐峦道长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说不出的臭气,差点儿没熏死他!这一惊吓,茶也喷出来了,嗓子眼里还呛了两口,弄得连连咳嗽,嘴边和身上都溅上了点点水渍,简直前所未有的狼狈。 “喂,你你你!!” 空空道人神清气爽,两手掐腰仰天大笑:“哈哈哈,今天上午吃肉饺子,师兄我吃了两头大蒜哟,没,漱,口!!” 看着忽然高兴起来,像老顽童一样得意洋洋的可恶老道,隐峦道人再好的修养也都快气死了!何况他一向自视甚高,脾气一直不太好。忍无可忍地指着老道的鼻子骂道: “二十年不见,你也是老德行!粗俗,龌蹉,不思进取,没有一点儿长进!如果你过来就是想戏弄我,你已经做到了!现在,请你立即滚出我的剑之观,否则本道爷认识你这个师兄,我的七星剑可不认识你!” “哟,生气啦?才这样就生气啦?过了二十几年依旧是气量狭小的小道嘛,总是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因为一点点儿小事情就气得半死,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也依旧没有长进嘛……”老道还是手舞足蹈笑嘻嘻。 隐峦道长怒发冲冠,气白了脸,抿紧了唇,忽然手握剑柄,从腰间抽出他的七星宝剑来! 顿时,寒光闪烁,杀气纵横,凉飕飕的剑锋搭在老道粗短的脖子上。老道笑眯眯的,却忽然身形一闪,快如鬼魅,恍惚间已经消失不见。隐峦道长持剑四顾,目光如厉电,却发现老道竟坐在房梁上,晃悠两条小短腿。 “你这个臭老道!你今天来究竟想干什么?!真打起来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小道很生气嘛……” “废话!谁看到你会不生气?!” “真是好极了,因为师兄我看到你也很生气!!” “哼,臭老道,你再嫉妒我也是没有用的。” “嫉妒你个球!!老子生气地是,二十几年前你丢给老子的孩子!!” “孩子……?” xxx 皇宫。 苏醒的皇后暂时住在皇上的寝宫里。等太医给她做完检查,小心地告诉皇帝陛下,皇后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肚皮里的孩子也平安无事后,皇上龙心大悦,终于不再凶巴巴地瞪着他们了。太医们高兴地简直恨不得抱头痛哭。 花绿芜睡了好久好久,醒过来折腾这半天,消除了困意,精神旺盛地不得了。 她对自己的中毒过程十分好奇,缠着罗钰问。罗钰怕吓着她,便捡着不太血腥的事情告诉了她。花绿芜听得瞪大了眼睛,不禁捂住自己的肚皮夸奖,“这么艰难也挺住了,你可真是个坚强的好宝宝啊。” 看着她认真和宝宝说话的模样,罗钰眼角下垂,温柔地笑了。 罗钰政事繁忙,不能光陪着花绿芜。等他走了以后,花绿芜无聊之极,玩了一会儿又小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忽然被遥远的嘁嘁喳喳的吵闹声惊醒。 “……你这个太监,赶紧给本少爷让开!师娘的跟前由本少爷保护就可以,不许抢我的功劳!”一个略微陌生的,很年轻气盛的声音。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是太监呢?出现在皇宫里,也可能是侍卫啊?侍卫可不是太监哟,侍卫是有小(鸡)鸡的。”软软的好奇的娘娘腔声音,不用说就是大师兄何不求了——咦,他刚才不是随师父出去了吗? ——不,不对!小……小鸡(鸡)?!这是什么奇怪的话题?!(━┳━ _ ━┳━) “呀!凭你还想做侍卫?!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身板,你们中原人好像叫这个什么‘弱柳扶风’吧?侍卫中多了你一个,会拉低整体水平的。”超级鄙视的少年声音。 “你们两位请不要在寝宫门前喧哗,倘若打搅了娘娘休息,谁也担待不起啊……”这个着急无奈的声音尖细阴柔,才是正宗的太监声音呢。可惜那两人都没有听他的话。 “死太监,你叫我进去本少爷就不会喧哗了……喂!为什么他可以进去?!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两次了诶,不公平!”陌生的少年声音。 “因为皇后娘娘吩咐了……”正宗太监的声音还没有说话,却被娘娘腔的声音打断了。 “啊,很简单啊,因为我是太监嘛。你剁了你的小鸡(鸡),你也可以进去了嘛……”超轻松的娘娘腔声音。果然,北漠少年面对她的大师兄何不求,还差了点儿段数。 “谁,谁要做太监啊!!我可是皇帝陛下的徒弟,未来的一代刀神!” “那么亲爱的未来刀神阁下,就请您继续在这儿等着,本太监要去见皇后娘娘献殷勤啦。您抱着的这些讨好师娘的奇珍异宝,要不要我替您捎过去呢?” “才不要!我要亲手递到师娘的手中!这样师尊一感动,就会立刻收我为徒了!!” “噢,原来如此,皇帝陛下还没有收你为徒啊?” “笨,笨蛋!那是因为师尊太忙了!!” “了解。我师父不想收资质平庸的徒弟时,也会拖三阻四,借口自己太忙的了。” “才,才不是呢!!” “皇帝陛下真是英明……” “本少爷宰了你!!”陌生少年的声音已经完全抓狂了。 “哇,人家好怕怕噢……人家要去向你的师娘献殷勤去了,那你就在这儿等着吧!!” 花绿芜揉着额角,看着一脸轻松进来的何不求。 “啊,你醒啦?” ——你们声音那么吵,聋子都要被吵醒了好伐~~ “干嘛欺负小孩子?”花绿芜打着哈欠问。 “有人天生欠收拾嘛!”娘娘腔依旧柔声柔气,笑眯眯的。 “师父呢?” “出去啦……” “谁给你说为师出去了?为师明明在蹲皇宫的茅厕!”抱着肩膀的空空道人皱着眉头道。 两人都吓了一跳,更遑论伺候的宫人们了。 ——唉,皇后这边的亲戚真是一个比一个怪,自从这个奇怪的皇后进宫,许多严谨的规矩都形同虚设了! 老道叹了口气,忽然睁开眼睛,颇有深意地凝视着小徒弟。 花绿芜还没有问怎么了,老道忽然伸出双手,捉住小徒弟的双手,深情而沉痛地说: “乖徒儿啊,所谓‘师父师父’,师父就跟父亲一样,从此以后,师父就是你亲爹,知道了么~~~?” ——喂,这老家伙又受什么刺激了呀?!!━┳━ _ ━┳━||| 作者有话要说:阿弥陀佛,幸亏老娘撑不住先睡了,喔呵呵呵,我才有写完这章的时间…… 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十八章 “时隔二十多年,你依旧没有半点长进吗?!她可是你的女儿,现在长成大人,并且要生孩子了,看到这样的她,依旧不能叫你产生半点儿感情吗?真是难以想象,她性命垂危的时候,身为父亲的你竟然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如果不是独孤家的人基于道义不得不出手帮助罗钰,现在已经是一尸两命了!那可是你的女儿和你的外孙子或者外孙女!连作为旁观者的师兄我也差点吓死!平素总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却是差点儿连女儿都保不住的笨蛋!” 听到矮墩墩老道愤懑的怒骂,瘦高的中年道士一时怔忪。 “真是的!你练出那么高的武功,就是当摆设的吗?要是再出现同样的情形,拜托你也出点儿力气保护一下你的女儿吧,不负责任的家伙!!” 这一腔愤怒积压已久,在听到乖徒儿死里逃生后达到了顶端。现在指着师弟的鼻子大骂一通,老道心里很舒畅,他再也不想留在这里看师弟一脸倒霉的丧气相,便背着手,踱着重重的脚步往外走。 “……原来如此。”身后,传来师弟的声音。 “你真应该庆幸本道爷和她没有一点儿感情。”出乎意料,那声音由软弱的颤抖,竟逐渐恢复往日的高傲。 老道停住脚步,心里略微觉得不太妙。 果然—— “身为这一代剑阁的传人,为了秉承祖师的遗愿,本道爷早就立下誓愿,要不惜一切,心无旁骛地追求巅峰剑术。要是本道爷真知道那丫头是自己的女儿,因而和她有什么父女之情……干扰到本道爷孜孜不倦地练习剑术,那也不必别人出手了……” “什么?!” “本道爷会亲手杀了她!干脆破了这个障眼法!” 冰冷的眸光,冰冷的语言!矮墩墩的老道已经不止是惊怒了,面前也不仅仅是自视甚高的师弟,简直令他的心冰凉到了极点! “好啊,好你个隐峦小道,师兄我以前只觉得你有些自大糊涂而已,没想到啊,你,你真是越大了越不是人!” “随便你怎么说好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就因为你是你现在的样子,所以师父才将你逐出师门。”高傲的目光鄙夷地看着他,隐峦道长居高临下冷冷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到这里来打搅我。” “你……!!混账!!” “至于那个丫头的身世,随便你怎么处理。告诉她或者不告诉她,甚至随便告诉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总之……” 他一字一句说:“我是绝不会因此改变的,亦不会因此后悔。” 小眼睛圆溜溜地瞪着他,矮墩墩的老道真是吹胡子瞪眼了。 “以后,你求我我也不会再过来你这个狗破窝!!” ——“我空空道人,以先祖的名义诅咒你,一辈子也超越不了北漠剑阁!一辈子比不过萧凛!!” “师父,师父……” 抱着肩膀的老道回想起师弟被诅咒时的脸色……那时候多亏自己轻功好呢,否则一定被恼羞成怒的家伙追杀至死了…… “喂!师父,师父……” ——不过自己绝对没有做错,诅咒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就要狠一点儿。不过话说回来,北漠萧凛那家伙也是抛妻弃子呢,自古传下来的剑阁虽然一分为二,对最老的那位祖师爷的教训还是记忆深刻啊,每个想在剑阁中混出名堂的家伙,无一不是爱剑超出了一切,为了剑术的进境,逐渐变得格外冷酷无情。 “师父这样子神游天外,一定是受什么刺激了……喂喂,师父……” ——幸亏小徒儿的夫君练的是刀法,不过看来刀和剑就是有很大的区别啊。那小子虽然对别人冷冰冰的,现在对着小徒儿却甜腻腻地要死,身为师父的他为了观察徒儿的生活是否幸福,曾经偷偷听墙角。很多时候明明是自己的小徒儿强词夺理,但却多数是外表冷酷的家伙低声下气地道歉呢。尤其小徒儿现在怀孕,那小子看她的眼神都温柔地能滴出水来了,真是要命。就是这样,冷酷小子的绝世刀法也没有退步啊。摒弃一切的师弟,都一把年纪了,才和这个快要当爹的小年轻伯仲之间,说起来还真是又可怜又解气…… “……师兄,干脆你敲师父的脑袋一下子好啦!” “诶?为什么?!” “从说出要当我亲爹的话以后,他就一直在走神呐,连我们说话也听不见,看样子要走火入魔啊。身为师父的徒弟,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师父变成老年痴呆吗?你这个不孝顺的徒弟!!”花绿芜握着拳头,很认真地说。 “啊,小师妹啊,师父平日可是最疼爱你了,刚才还要当你亲爹呢,所以啦,身为师兄的我当然要把这个孝顺的机会让给你,去吧去吧,孝顺的小师妹,你狠狠敲师父脑袋两下子,赶紧把他打醒,他要是发火了我会替你撑腰的……”娘娘腔的声音一如既往软绵绵懒洋洋。 旁边的师父继续神游天外。 ——说起来,隐峦小道一直自以为是,觉得身为师弟的他比身为师兄的自己强许多呢。可是,自己徒弟的夫君,也就是自己的晚辈,年纪轻轻就能跟这个老家伙抗衡,看起来还是身为师兄的自己更加英明厉害哟,哦呵呵呵…… 一个爆栗毫无预兆打在白发稀疏的大脑袋上! “嘶……痛痛痛!!!”被疼痛惊醒的老道一蹦三尺高:“哪个混蛋偷袭我,看道爷我不亲手宰了他!!” 两只手立即互相指向对方:“是师兄干的!” “是师妹干的!” 愤怒的老道左右看了两眼,顿时伸出钵大的拳头,“咣咣”敲了大徒弟脑袋两下子! “诶,痛死了!师父你干嘛光打我?!”娘娘腔何不求的眼泪都出来了,咬着小被角,委屈地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有本事你也当皇后,怀孩子,师父就不打你了!!”老道瞪着眼睛,理直气壮地说。 花绿芜顿时有些…… “师父,你不要这么说嘛,显得我好像……”她虽然怕挨打,喜欢陷害大师兄,但那都是闹着玩的,并没有仗势欺人的意思。 想到这里,花绿芜乖顺地跪坐在床上,低下头:“师父,你打我吧!刚才,是我怂恿师兄打你的,因为怕你变成老年痴呆……” “呀,师妹……”揉着脑袋的何不求。 “小徒儿……”……(感情极其复杂无法表述)的空空老道。 “放心,师父,你偷偷打我一下子,我不和罗钰说。”花绿芜咬着牙,她真豁出去了。 一只粗短胖,皱巴巴的老手忽然伸出来,轻轻弹了她的脑门一下。 “哎呦!”其实不疼,花绿芜是一时没料到,所以惊叫了一声。 “师父你打得很轻嘛,跟打我的时候完全不能相比。”明明松了一口气的何不求,说出的话却仍显得挺介意。这是惯性动作,说出来好叫师父内疚,下一次犯错时不好意思严厉惩罚他。 老道没理会大徒弟,这小子心里想什么,他这么英明的老人家怎么会不清楚? 老道只有些动感情地看着小徒弟,圆溜溜的小眼睛竟然有些泪花花。 “小糖豆,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啊!” 被这么夸奖的花绿芜身子一抖,汗毛都竖起来了。十几年不夸她的老道忽然这么夸她,怎么都有点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感觉…… “长得很可爱,虽然个子有点矮~性格很善良,虽然脾气有点儿暴~是个好心肠的女人,虽然看起来有些笨~” “师父,你,你究竟想说什么?”花绿芜的眼角肌肉不停抽搐:“咱们关系这么熟,如果想骂我,不用拐弯抹角……” “这么可爱善良好心肠的小徒弟,谁都想要来当女儿,只有笨蛋才会不要……” “喂喂,说得越发没边了,拜托师父你不要把我未曾见过面的爹娘扯上好不好……” 老道忽然一本正经,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小眼睛也犀利起来:“小糖豆,你没有爹!你爹死了你知不知道!” “什么?”花绿芜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干嘛忽然说这个……” “如果你爹没有死,为什么你会变成孤儿,被为师我收养呢?” “诶,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你现在成为皇后,身份不一样了。倘若有人拿你的身份做文章,说是你的父亲母亲什么滴,那就是想利用你,想利用罗……皇上。以师父这么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你一定要记住,不要上当,知道了没有?!” “……师父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老道继续重复道:“你一定要记住,这件事很重要!你的父亲母亲已经去世了,出现在你面前,说是你父亲母亲的人,都是在骗你,一定不要上当!” 花绿芜无奈地看着莫名固执起来的师父,于是只好说:“好,记住了。” 娘娘腔终于收起懒洋洋的模样,也端坐着看莫名固执的师父:“师父,你今天有些过分了哟。你这样一再提起这种事,就算师妹早就预料到爹娘身死,也是会伤心的吧。” “……胡,胡说啦,我又不像你这么脆弱,我才不伤心呢?”花绿芜眯着眼睛笑。 听了大徒弟的话,老道忽然怔住了。呆呆地看着笑眯眯的小徒弟半天,那种笑容…… “糖豆……诶,真是的,跟你说这个干嘛……不过啊,师父真的是为你好。” “我知道。嘛……好,等会儿我们吃好吃的点心吧……”花绿芜依旧笑眯眯地说。那种笑容,好像从来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九十九章 “我是绝不会因此改变的,亦不会后悔!” 盘膝坐在蒲团之上,闭着双眼,凝神静气,真气盘旋之余,无数行云流水的剑招在脑海里迅速演练,组合,接招或者拆招。自从二十岁以后剑术略有小成,这是他每一天必须进行的功课。 绝顶的剑术,既要勤于练习,也要勤于思考。只有将那些点、刺、斜、横的剑招一一掰碎了揉细了无限吸收在自己的脑海里,才不会落入窠臼,才不会使自己的剑招变得死板套路化,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今天的静气练习,为何不能顺利进入情况? ——他忽然想起了初次相见,他的手抓着她的脖颈,用她的性命来威胁困住自己徒儿的罗钰。 她则怒目相视,用三颗霹雳弹抵住咽喉,威胁要与他同归于尽! ——而第二次相见,她性命垂危,昏迷不醒。自己在十丈以外的地方,抱着听天由命的想法,只希望能收下那个根骨不错的少年为徒…… 不,不!!心神归一!剑道!剑道!! 扭曲的面庞,涔涔的汗水!清瘦的中年道人猛然睁开了眼睛,大口喘气! 旁边冷玉般的青年也缓缓睁开了眼睛,海蓝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诧异。青年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绢帕,递到中年道士的手中。 “师父,您心神不稳。是修炼遇到瓶颈了吗?” 中年道士——隐峦道长接过手帕,擦擦满额的汗水,胸口还是窒闷难当。怔了半天,没有回答徒弟的问题,反而忽然问道: “栖白,你最近修炼如何?有没有遇到阻塞?” “多谢师父关心。徒儿最近进展顺利,无论是冰玄功还是剑术,都有长足的长进。我觉得,现在自己已经能达到罗钰的**成功力了。”青年冷静地说。如果是旁人说这些话,难免有些自夸的嫌疑。但隐峦道长的这个爱徒,却是最冷静,最精确,最实事求是的。如果他说一成,便不会是一成半。如果他说九分,便不会是八分。 隐峦道长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欣慰。上下仔细打量徒弟两眼,“不错,你很争气,不愧是独孤家这一代天赋最高的男儿。” “哪里,我还差得远呢。”这样子说的青年,面容平静,既没有骄傲,也没有谦虚过度。 “栖白啊……”隐峦道长的目光凝视着他,颇有些深意,忽然道:“保持下去,继续努力,不要被任何事情分心,一心一意追求剑道!你是为师所收的弟子中最有才华的,白竺剑阁一直被压制在北漠剑阁之下……我们这一脉的复兴,恐怕就要落在你的肩上了!看到你现在的进步速度,为师几乎就可以看见我们白竺剑阁在未来的崛起!” 眼见一向自傲矜持的师父忽然有些激动起来,很不同于常态,越发觉得师父有些不对劲的独孤栖白说:“徒儿会谨记师父的教诲。” “不要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隐峦道长的眼睛逼近海蓝色的眼睛:“为师知道你身上还有独孤家的责任。独孤宇瞻一向很器重你,给了你很大的权利。就算是退隐的现在,你的手中还掌握着不少暗中势力……可是,栖白!为师要告诫你,权势迷人眼,可是人生苦短几十年,富贵权势不过是过眼云烟,千万不要浪费了你的一身才华,沉溺在虚无缥缈的权势斗争里!你要集中精力,不浪费一丝精神,在剑道上取得不朽的成就,这,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 “为师也许一辈子都超越不了北漠剑阁,北漠萧凛,但是你可以!” ——师父,你的执念太深了。真正被剑道所迷惑而忘记其他一切的,反而是你吧。 独孤栖白没有说话。蓝色的眼睛里一片深沉如大海的平静。那双眼睛毫无疑问是清醒的,是坚定的。 于是隐峦道长以为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松开紧紧抓住他的手,说:“这就好。” ——徒弟这么争气,肩负着这么重大的责任,身为师父的他,也不能拖后腿啊。 隐峦道长这么想着。 该死的师兄,该死的空空老道。因为这家伙在剑术上没有天赋,又生性猥(琐),被师父逐出了师门,所以一直嫉妒继承了师父衣钵的自己罢! 卑鄙的小人!因为他达不到剑术的高峰,所以也见不得身为师弟的自己成功,竟在这个时候告诉他花绿芜是他的女儿,搅乱他的心神,叫他分心! ——那个老家伙要是知道他现在的状况,一定会得意地偷笑吧? ——不,不行! ——怎么能够如他所愿?! ——怎么能这么一直分心?!怎么能这么一蹶不振?! ——原本以为不见那个女孩,不和她产生父女感情就不会有任何影响。可是没有想到她的存在竟然这样阻碍他。哪怕她远在皇宫,哪怕两人并不见面,却还能这么强烈地干扰他的心神。 ——不可以!当初生下这个孽障,不是叫她来阻碍他的! 清瘦的身影猛地从蒲团上站起!忽然冷峻下来的眉眼,抿紧的唇角,瞬间,连挂在墙上的七星剑都被插在隐峦道长腰带的剑扣上。 “师父要去哪里?” “去该去的地方!” “师父可需要栖白的协助?” “这件事,你帮不了为师的。任何人都帮不了为师。”冷峻的声音低声道。忽然,背对着徒弟的隐峦道长说:“栖白,剑阁的剑术为师已经全部传授给你了,你要勤加练习。为师生平最大的遗憾,就是虽然身为白竺僧道人之一,与北漠剑神齐名,但论起剑术的造诣来,却远不及北漠萧凛。你已经达到如此地步,以后,为师也帮不了你了,一切要靠你自己琢磨领悟。就此别过,此去,或许风起波澜,只是无论事情变得如何,你一定要完成师父未尽的心愿。” “师父此去究竟是为何?是……和前几日来这里拜访的人有关吗?”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 话音落,中年道士清瘦的身影已经飘然远去! xxx “事情就是这样子。师娘,你一定要明白,我这样做不是为了邀功,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拜师尊学习刀法的,听说师尊最听您的话了,求求您就帮我这一次吧!!”皮肤微黑的北漠少年双目含泪,跪在地上恨不得抱住皇后娘娘的两条腿。 吃着云片糕的花绿芜真的挺同情他的,不过…… 旁边翘着二郎腿的大师兄何不求闲闲地说:“说的倒是声泪俱下,不过小子,你这种程度的演技骗骗普通人也就罢了,何必在我们跟前献丑呢?不瞒你说,皇后娘娘与在下的师门,简直可以称为演戏的祖师爷,你这样子,只能算是雕虫小技罢了……” 深情款款状的少年顿时嘴角一抽,先抽出零点零一秒的时间迅速怒瞪娘娘腔,接着便更加诚挚地看着皇后娘娘,恨不得把自己的心给剖出来:“师娘,我的真情天意可见,这个不男不女的,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也许这种天生不男不女的家伙心理扭曲,所以才莫名其妙地污蔑我的好意,师娘啊,人家是真的真的很想拜师尊为师啦,您现在的犹豫会毁掉一个未来的绝世刀神呐……” ——喂,你好像第一次见面就叫人家太监,这样还完全没有意识到得罪人,你的神经究竟有多大条啊…… “虽然你这么说……” 花绿芜的话说到一半,何不求忽然打断了她。 “皇后娘娘,既如此,我们就姑且相信他真的有诚意吧。并且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我们可以善心大发告诉他真正的表达诚意的方法……吗?” 青梅竹马的默契立刻就上来了,在看到何不求闪着微光的眼神后,花绿芜立即说:“当然!” 少年激动地看着花绿芜,同时又狐疑地看着何不求。 何不求笑得如此和善,翘着的二郎腿也放下来了,十分邻家哥哥的温柔模样说:“你想听吗,少年?” 有些狐疑地……点点头。 “真的想听吗,少年?” 再次点点头。 “真的真的想听吗?真的真的打算做到吗?” “……喂,你!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年眼角肌肉抽搐。 “啊呀,我全是为了你好哟。你不要不识好人心呐!告诉你少年,这个秘诀一般人我才不告诉他,那就是……” 何不求的眼睛闪着微光,充满期冀地看着少年,一字一句郑重道:“你送的礼物有多贵重,就说明你的诚意有多深。” ——少年:(+_+) 迷惑的眸子立即转向花绿芜,花绿芜连忙咽下口中的糕点,用力地,真诚地点点头。 何不求趁热打铁:“所以呐,各地风俗不太相同,身为北漠人的你一定是很少听说吧。不过告诉你,我可是你想拜的师尊的妻子的大师兄噢,所以在皇上面前,我的分量还是蛮重的,你要是能给我一个不低于四千两白银的好处,我就会在皇上面前替你说话哟,超管用的啦……什么,你没有那么多钱?全都买了眼前的礼物啦?……啊,你还有多少?……一百两?!喂!好歹你也是北漠权高位重的右大臣的儿子……什么?因为你爹生气,所以把你好容易积攒下来的钱给没收了……好可怜……算了,就收九十九两好啦,当我友爱邻邦,那一两银子留着你生活用……好啦不用感谢我,谁叫我天生好人爱做好事呢?” ——喂!! 眼看单蠢的外国少年被何不求骗得团团转,从怀里掏出用白布小心裹了一层又一层的仅剩财产,花绿芜顿时收起了看热闹的心,一手拍开何不求接钱的手,一手又把那个布包推了回去。 “师娘……” “本宫会和皇上提起这件事的。多亏你救了本宫,你的诚意本宫也看在眼里了。虽然不能保证皇上一定会收你为徒,但是,传授你一些刀法应该不成问题的。”花绿芜笑眯眯地说。 ——“师娘~~~~~”终于看到希望的少年顿时眼泪花花。 然后,花绿芜指着讪讪的何不求:“本宫的师兄刚才是试验你的诚心的,身为长辈的他不给你见面礼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厚着脸皮收你的钱呢喔呵呵呵……” “呀,是!说起来忽然想尿尿呢……”看到花绿芜的眼神,担心不仅赚不到钱财,反而会损失的何不求立即摸着脑袋尿遁。他非常了解自己的小师妹呢,在不用花她自己钱的时候,她是非常大方的…… 才溜到外面,乱转悠的何不求却碰到匆匆赶往中宫的侍卫,好像有什么急事的样子。 “喂,这位侍卫大哥,你这么匆忙是有什么事情啊?”虽然小师妹刚才还想算计他的钱罐,但身为大师兄的他还是很关心小师妹的。 “原来是何公子。”那名侍卫认识皇后娘娘的师兄何不求,便停住脚步说:“是这样,僧道人之一的隐峦道长前来拜见皇后,上回也是隐峦道长和他的徒弟救了皇后娘娘,所以属下正要前去通传。” 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第一百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章 晌午,处理政事完毕。罗钰习惯性地从来自中宫的太监得知花绿芜一天的情况。 说是中宫,其实就是以前的祥云宫罢了。因为蔡氏发生叛变,原先皇后居住的凤林宫已经被焚烧成灰烬,一年之内修缮不完。而身为皇后,按规矩必须有自己的宫殿,不能随随便便地和皇上共用一个寝宫,因此便选取了离皇上寝宫比较近的,在其余宫殿中最富丽大气的祥云宫暂为中宫,成为皇后的居所。 花绿芜上次中毒的事件太突然,而且对方下的毒药那么歹毒,差点儿要了她的性命。虽然太医们信誓旦旦地保证皇后娘娘已经脱离危险,现在身体健康如常,罗钰却是心有余悸。险些生离死别后,他越加明白了花绿芜对他的重要性,也是生平第一次牵肠挂肚到如此地步。真的,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倘若不能明确地知道花绿芜的情况,雷厉风行的新皇帝甚至无法安心处理政事。 其实有时候他也明白自己谨慎过度了,这里可是皇宫,守卫森严的皇宫。况且自从那件事情后,他严加惩处,敲山震虎,同时还将整个皇宫彻底排查清洗,现在守卫在中宫的侍卫宫女太监全是最得力最可靠的,比他自己的守卫规格还要高,甚至可以说是整个白竺国最安全的地方。 想害她的人没有那么多。 敢害她的人更没有那么多。 但是,她已经是记挂在他心尖尖上的人了。 不要说受伤,连一根头发丝也不容许被人弄掉。 抱着这样的心情,无论再森严的守卫也不会叫他完全放心。罗钰以前还觉得自己不太可能会爱上一个人,也总不明白是怎样的爱情叫他的父母变成那样……现在,经过一系列的事情,经过一连串的变动与心情起伏跌宕,他恍恍惚惚大概明白一点了。 那种感情,根本就不是理智可以控制住的。 所以,虽然过于严密的守卫每每叫花绿芜笑话,认为他简直是小题大做,杯弓蛇影。可为了避免她出现一星半点儿的危险,罗钰还是顶着压力坚持下来了。 开始询问的时候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等询问完皇后的身体情况以后,问到皇后今天见了什么人,却得到了不同于往常的答案。 罗钰直起了身子,冷眸有些诧异:“隐峦道长前来拜访皇后?”随即,他皱起了眉头,冷冷道:“为什么没有立即过来禀报朕?” “回,回皇上的话,隐峦道长有进宫的黄金腰牌,是,是先皇亲手御赐的。先皇和太皇太后都十分尊重他,以前隐峦道长也来过皇宫拜访贵人,按惯例都,都是通行不阻的。”回话的太监被皇上的冷气吓着了,说话都有点儿结巴了。 罗钰想起上次紧急召唤独孤栖白的时候,隐峦道长也确实堂而皇之地进来了。当时自己牵挂花绿芜的病情,倒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想来这些奴才们就因此以为新皇也是按照惯例,对这个隐峦道人信任有加。这件事情是他没说清楚,倒也不怨他们。 “这次就算了。下一次再有外人拜见皇后,立即过来禀报!” “奴,奴才遵旨!” 罗钰紧接着又问:“你知道隐峦道长拜访皇后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回皇上,奴才并不知情。不过等隐峦道长走了以后,皇后娘娘把……把自己关在内室……好半天……” “……你说皇后把自己关在内室好半天?!”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罗钰面容一惊,立马坐不住了。搁下茶杯,猛地站起来:“现在呢?皇后现在怎么样?!” “回,回皇上,皇后还一个人呆在内室,说要是皇上有空,请,请皇上过去……” “……你怎么不早说!!”喀拉一声,瓷杯被捏成碎片! 等罗钰急匆匆赶到中宫的时候,看见何不求跟北漠少年都站在内殿外面。北漠少年看见他,眼睛一亮,还没凑上去说话呢,却又被紧皱着眉头的何不求给挤到一边。 “皇上来的正好,娘娘不叫我们进去。”何不求看着罗钰的眼睛说:“我觉得她有些不大对劲,可能发生什么大的事情了,但她不跟我们说。” 何不求的话无疑是给了罗钰心中重重一锤。 罗钰冷着脸,对何不求点点头,脚步不停走了进去,随即关上门,将随从与众人关在外面。 “哎,师尊……唔唔唔!”好容易见到那明黄的伟岸身影,沙鹰立即激动地要追随过去。 何不求眼疾手快,忽然出手勒住少年的脖子并捂住他的嘴,现在可不是叫这个小子添乱的时候啊。 ——师妹…… 内室空荡荡的没有婢仆,只有富贵高雅的摆设。温煦的阳光透过打开的纸窗弥漫在屋内,带有一丝静谧孤寂的味道。阔大柔软的凤床上,半透明的帘幔被放下来了,隐隐约约看到床上鼓起一个浅浅的小包。心中疑惑的罗钰却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几乎没有发出什么脚步声——他怕打搅了沉浸在这一片孤寂中的人。 走到床边,掀开帘幔,花绿芜盖着被子,沉沉地闭着眼睛。 ——这,这怎么还真的睡起觉来了? “糖豆,醒一醒……”罗钰仔细而小心地看了半天,确定她没有受伤,这才轻轻坐到床边,修长白皙的手掌轻轻拍拍她的脸。 温柔地叫了半天,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缓缓睁开。 “罗钰啊……”她竟真像刚睡醒的模样,有气无力地叫他的名字。 “是我。”罗钰的大手钻进被子里,摸着她热乎乎的小手紧紧握住。“好端端的,你怎么忽然把人都轰出去,自己却躲在这屋子里头睡觉呢?”声音很低,很缓和,因此也显得格外温柔。 花绿芜眨眨眼:“啊,我睡着了吗?……呀,怎么真的睡着了?其实只是有些困,不过没想到竟真的睡着了,因为我们的床太软了吧,太阳又暖洋洋的,被窝里面很热乎所以……” 她坐起来,挠着头,一付有些烦躁有些尴尬的模样。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想说。 ——心里很乱……乱糟糟的。 ——突然遇到想也想不到的事情,突然遇到这么难以相信……无法消化的事情,只有淬不及防的感觉,像是突然挨了一闷棍,她需要时间积蓄足够的力量才能真正面对。 她下意识朝暖和的被窝里挪了一下……蜷起身子,盖好被子,整个人窝进温暖的黑暗中——她现在很想这么做。 忽然,脸庞贴近温暖宽厚的胸膛。被人用有力的双臂紧紧抱住,那人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甚至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地,笨拙地拍打她的后背。 那样温柔地拍打,紧紧的拥抱,耳朵边听得到他稳定的强有力的心跳声…… 很安全……很温暖…… 非常安全……非常温暖…… 似乎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透过身体,萦绕身边,牢牢支撑着有些撑不住的自己…… 花绿芜忽然伸出手臂,紧紧抱住罗钰的脖子! “……隐峦道长是我父亲!”就这么轻易说出口了! “什么?!”胸膛一震,罗钰更加用力地抱紧她。 “他过来说,他是我父亲!”一双腿也用力地盘到罗钰的腰上,花绿芜像只树袋熊抓住唯一的大树一样,把整个人都挂在罗钰伟岸的身上。 “真的?别急,你慢慢说。”这可真是……连罗钰都有些吃惊。 “所以……怎么会这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小脸紧紧埋在他的怀里,花绿芜身体颤抖,语速明显快速起来。 “怎么会这样……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爹娘早就多少年前就死透透了,只有一个不靠谱但是很疼爱我的师父……” “当时听到他说,我还装作很镇定的样子,其实整个人都懵了……我问他有什么证据,不要知道皇后是个孤儿就想趁机占便宜,不是皇后的父亲却为了什么利益之类的想冒充,一定叫他死翘翘得不偿失……” “结果,他知道我肚皮上有一粒红痣,位置全说对了,他明明不可能知道的……” “……前几天,师,师父还突然对我说奇怪的话!”说到这里,花绿芜忽然哽咽住了。好像难过地不能自已,热泪瞬间就流满脸庞。 ——看到她落泪的一瞬间,罗钰的心脏立即跟着痛了起来。 罗钰已经不能去管听到的这些事情多么叫人震惊了,他慌忙地抱着她,替她擦眼泪,亲吻她的额头,摩挲拍打她的后背,竭尽全力去安慰她,鼓励她。 花绿芜却像完全控制不住了,发泄似得眼泪越来越多,秀气的小脸痛苦地扭曲,忽然蒙着脸崩溃地哭道: “我问他为什么不要我,难道举国闻名的僧道人竟然养不起一个孩子吗……他,他说!是身为师兄的我的师父……!!嫉恨他这个师弟,所……所以把我偷走了!!怎么会是这样?!一点都不想相信,可,可是现在找不到师父了!!师父不见了!!究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花绿芜再也说不下去,揪紧了罗钰的衣裳,失声痛哭。 眼看妻子在面前哭泣,罗钰简直心如刀绞。尽力安慰花绿芜半天,好容易才叫她稍微平静下来。 孕妇本来就容易疲惫,何况经过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花绿芜哭完就睡着了,不是方才逃避性地睡觉,而是身心俱疲的昏睡。 罗钰心中波澜起伏,怒火滔天。 “派人搜索整个都城,挖地三尺,也要把空空道长给找出来!还有,请隐峦道长再次入宫,就说朕要见他!” xxx 流萤山中。亡灵谷。 这是一片陡峭地崖壁。好像刀削斧凿的陡峭崖壁围成一个烟雾飘渺的空谷。由于独特的地势,奇特的磁场,浓郁的瘴气,令人进来了就如坠云雾之中,难以生还,生灵绝迹,因此被称为亡灵之谷。 万仞崖壁的中段,垂下的藤蔓掩盖着一个深深的壁上洞穴。 潮气,幽暗。 “把师兄我骗过来……隐峦小道,你究竟想干什么?”矮墩墩的身影趴在地上,稀疏的白发凌乱散在苍老的脸庞边,杏黄色皱巴巴的脏道袍破了好几个洞,隐隐透出血腥。失踪的空空道人竟然被重重锁链捆在这个山洞里。 挺立的高瘦身影背对着洞口,幽暗之中看不见他的表情:“这里是剑阁前辈苦修的地方,外面迷障重重,没有任何外人能找得到。” “喂,你欲求不满了要金屋藏娇也……” “我说了,我不会杀你。” “……你这个臭小道究竟想干什么?!!” 静寂。 一片静寂。 令人紧张的静寂。 高瘦的道士忽然压低声音说:“你真不该告诉我的!你真不该用那件事搅乱本道爷的道心!” 他握紧了剑,在狭窄的洞穴急促地走来走去:“我要杀了她!阻碍我的道心,不,不可以!我一定要杀了她!她是我女儿,是我生的,没有我就没有她,她的命本来就是我给的,现在我要收回来天公地道!……” 就算空空老道一辈子都嬉皮笑脸,现在听了这番话也吓得脸色铁青。 “喂!你说什么?!隐峦小道你疯了!你你你你最好是开玩笑!不,不,开玩笑也不能这么开啊……喂!你要对本道爷的乖乖徒儿做什么?我我我警告你,她可不止是你闺女,你敢动什么歪主意老子劈了你!就算老子放了你罗钰也不会放过你!喂!你可别忘了罗钰是皇帝,乖徒儿是他最疼爱的好老婆,肚皮里还怀着他的宝贝孩子,你要是不想叫你那个破剑之观的徒子徒孙全都跟着陪葬,叫你最在乎的什么破剑阁全跟着玩完,你最好不要干傻事!!喂……!” “你以为本道爷料不到这些事情么?!”隐峦道长猛地站住,忽然转过头看他。 “罗钰小儿不会毁了剑之观,哼,他根本就料不到她会怎么死!” “喂!你……咳咳咳!!” “说起来也多亏师祖博学多才,虽然立志浸淫剑道,可是作为剑阁传人,一些旁门左道也懂得一些。幸亏如此,本道爷才不用亲手杀了她,惹出那些麻烦。” “畜生!你做了什么?!你要对我的乖徒儿做什么?那可是你亲闺女!!”老道锤着地板,几乎锥心泣血! “我本来把她交到你手里就是叫你把她丢掉!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把她养大,还叫我知道!!”一声暴吼,隐峦道长却好像比他还激动愤慨。 “不过……”他渐渐平静下来,紧握着宝剑阴冷道:“不过这样也好。这件事的确叫我心绪难平。自从三十五岁以后,本道爷便遇到瓶颈,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寸进……这次,杀了她,绝心绝情,或许倒会成为一个突破的好契机……!” “畜生!你简直不是人!!那把冷冰冰的破剑就对你这么重要吗?!!” “哼,随便你怎么骂吧。杀了那丫头,罪名会安在你头上。不过本道爷说了,这里外人决计找不到,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忧。本道爷还会令山上的猴子给你送些吃食,如无必要,本道爷也不想随便杀人……你就安心在这里呆着吧。忘了那丫头,就当没养过她。” 不再理会身后被锁链绑住的人,隐峦道人朝洞口走去。 忽然,“咔嚓”很轻微的一声。隐峦道人心中一紧,忙跑到洞口,却看见是旁边挂着的一只小猴子。脚爪攀在藤蔓上,蹭蹭蹭往上爬。 “原来是猴子。”他想,顿时才有些安心。 此时的他却没有发现,远十丈处凹下去的崖壁竟挡着一个人。屏气凝神,单手抓住凸起的石壁,牢牢固定住身体。那一双海蓝色的眼眸却闪过复杂担忧的微光。 【花绿芜……!!】 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第一百零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零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零一章 【空空道长是花绿芜的师父……】 【师父是花绿芜的父亲……】 【师父想要杀了花绿芜……】 三个刚刚得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令人震惊。 师父一向是个重视剑术超越一切的人。也是一个极为偏激的人。先不问因由,现在最重要的是,师父究竟会用什么方法杀死她呢? 亏得独孤栖白心事重重,仍能保持镇定。 xxx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古往至今的刺杀方法数不胜数,奇诡迭出。很多精巧歹毒的法子就像是捉迷藏一样,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也想不到躲在暗处的人究竟是谁。 一开始,还是很平静的。 隐峦道人再次入宫,对罗钰重复了他的谎言。 因为始终找不到空空道人,所以没法子印证他所说的真假。这种形势的确很容易叫人以为空空道人是畏罪潜逃了。 而且,隐峦道长演戏很有分寸。他对花绿芜不冷不热,提起空空道人就愤慨而不屑一顾,行为举止完全符合他往昔的性格,正是一个冷淡的,又试图和分离许久的亲生女儿逐渐熟悉亲近的模样。没有任何人怀疑他别有用心。 花绿芜很伤心。空空道人忽然消失不见,翻遍了整个都城也找不到他的身影。她既担心师父出了什么意外,更害怕隐峦道长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死老头,这时候偏偏搞什么失踪。就算他以前真的做了什么错事,我们顶多臭骂他一顿,很快就会念在他老年痴呆的份上原谅他了,师父真是笨!你说是不是啊,师妹?”这么说的何不求,表面上只是随口的抱怨,其实花绿芜能感觉到他在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己。 察觉到那份小心,说一点儿都不心酸是假的。她知道何不求也很为难,一个是师父,一个是师妹,无论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夹在中间的他都想尽力黏合维持。 “啊,就是。臭老头做贼心虚,根本就不配做我们的师父呢。心胸宽阔的我才不会和这么个小心眼的臭老头计较呢。”花绿芜摆摆手,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玩离家出走,派出那么多人找他还不老老实实地回来,现在的车马费很贵呀,虽说花的是国库的钱,可现在罗钰是皇帝,国库的钱就是罗钰的,也就等于是我的……每天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流,我很心痛啊……等逮到臭老头的时候,一定要克扣他的饭食费,把这些钱再弥补回来……”握着拳头的花绿芜认真地说。 “呀,都是皇后了还这么小气……”好半天,何不求才挠着头发低下头。虽然是嫌弃的口气,嘴角却微微翘起,松了一口气呢。 “哼,现在住在皇宫里面白吃白喝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所谓父债子还,从现在开始就要勤俭节约,决定了,就先从你身上克扣饭费吧!” “霸道女人!” “对付你不需要温柔!” “你男人迟早会受不了你和你分手的……” “不用你操心!!”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搭在朱红色的蟠龙漆柱上,站在门外的罗钰静静听里面的喧闹,冷漠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温柔。 ——虽然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找到空空道长,令他有些忧虑,但是恢复力极强的妻子没有因此一蹶不振,而是很快就充满活力起来,却着实令他多了几分安心。 “娘娘看起来很精神呢。”垂着眼睛的褚雁赔笑说。 “隐峦道长这几日情况如何?” 闻言,褚雁连忙说:“隐峦道长每隔三天来一次中宫,拜见娘娘半个时辰。虽然与娘娘交谈不多,神情还算是温和,娘娘面对隐峦道长的时候也十分平静。” 罗钰想起了花绿芜初次和隐峦道长深谈后崩溃哭泣的样子。他垂下眼睛,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不晓得花绿芜的平静究竟是接受,还是忍耐。以前他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呢——罗钰是个感情内敛的人,很多感情都埋在心里,可大大咧咧的花绿芜却总能准确地捕捉到他的心情。但当情况反过来的时候,他却惊觉到自己并没有完全了解她。 不过,虽说如此,他却一定不会叫她受丝毫的委屈。罗钰低声对褚雁说:“派人多盯着这儿。只要皇后不开心,就立即中止皇后与隐峦道长的会面。” 褚雁很讶异。这隐峦道长可是皇后的父亲啊——虽然还没有公开,而且他本人还是享誉多年的天道高手,是巴结还来不及的对象呢。连先皇和太皇太后正当权的时候都不敢轻易得罪。 不过身为奴才,他虽然心中疑惑,却立即躬身应是。 隐峦道长对皇上的态度,就像皇上对他的态度一样冷淡——不同的是冷淡的因由。罗钰是因为曾叫花绿芜受委屈所以不喜欢隐峦道长。隐峦道长却是别有用心害怕被目光如炬的罗钰看穿。 他谨慎而冷酷地实行自己的计划,每当内心流露出一丝心软的时候,就用钢针刺破自己的手臂,用彻骨的疼痛来坚定信念。 倘若能有人知晓他的计划,一定会以为他疯了,但他却其实处在一个非常清醒的状态。 他清醒的看着花绿芜,看清楚她的每一丝轮廓,每一根头发,却能透过这具与自己有着血脉关联的躯体上,清楚地看见自己的牵挂。 这牵挂就是他的心魔!是他不够坚定的内心,是他踏上剑道时面临的阻碍! 要清除掉她! 剑阁秘传的药方中有一种无人能察觉的药粉。 这种药粉的奇特之处在于,中毒者在毒素达不到界限的时候看起来身体如常,然后等毒素累积到一定的界限,却会突然失去神智,在下毒者的引导中做出梦游般的行动。 这种罕见的药物炼制起来极为困难,不仅受到严格的限制,甚至还需要制作者心头血炼制成的血引,令下毒者自己也受到重创。为了不引起麻烦杀死皇后,隐峦道长也是拼了。 今日,十二月十三日。隐峦道长第四次面见皇后,也是对皇后下毒,且毒素分量累积到限界的日子。 上午见过隐峦道长之后,花绿芜还跟师兄何不求念叨着一定要在过年前找到师父。然后吃中饭,半个时辰后按照惯例睡午觉。 中午的中宫是非常安静的,尤其是皇后娘娘午休的内室。 皇上整个白天都忙于处理政事,没时间和皇后一起午睡,因此等有空儿过来时,也会刻意避开午睡的时候,怕打搅了她。 午睡过了小半个时辰,睡得正熟的花绿芜忽然毫无征兆地睁开眼睛! xxx 红梅山毗邻皇宫,山如其名,在新下不久的皑皑白雪中,伫立着一片姿态奇特的红梅树林。 天际边,已经染上斜阳金黄色的余辉。白雪,黑枝,火一般热烈茂盛的红梅。 一个高瘦的身影盘膝坐在冰天雪地里,依靠着红梅树,闭目等待。 咯吱,咯吱。 由远及近的踩踏声。脚步很轻,来者穿着不太合身的宫女衣裳,像被什么指引着,笔直得走到那个身影的面前。 “你终于来了。”高瘦道士霍地睁开眼睛,一双闪着微光的眸子比冰雪还冷,隐隐泛着血色。 来者身形不大,一张小脸被冻得发白。如云秀发被冷风吹得有些凌乱,一双乌黑地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的眼睛却没有焦点,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这双眼睛很美丽,却很迷茫,像是最浓的墨色。 “能瞒着森严的守卫,从皇宫里偷偷溜出来,没想到你还是有些本事的。” 高瘦的身影扶着树干起身。他拉起失去神智的花绿芜的右手,将一张折好的纸条塞进去,然后冷冰冰地说:“拿好这张纸,一直往前走,不要停。” 前面是遥远的山顶。山顶陡峭而湿滑,一直往前走,一定会失足滑下来。就算命大不会摔死,只要中毒的人还活着,就会一遍遍遵循指令,一次次地攀爬。而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中,不断攀爬的结果只能是活活冻死。 攥紧了手指,高瘦的身影双眸无比凌厉,忽然低喝一声:“去吧!” 失神的女子点点头,一步一步机械地,笔直得往前走。 咯吱,咯吱。踩踏雪地的声音不断传来。她的耳朵被冻得通红,手脚都被冻得僵硬。虽说如此,她却会一直往前走下去,哪怕前面刀山火海,万劫不复。 白白的雪,黑黑的树枝,红红的梅花。逐渐泛着金红色的夕阳霞光。除了眼中看到的一切,她的脑海空白一片。 咔嚓!! 一条矫健的身影掠过空中,无数艳红的梅花折枝落地! 雪花飞舞之中,忽然出现的独臂男子伫立雪地之中,牢牢抱住失神的女子!比冰雪还要冷的声音怒喝道: “师父,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冷漠的眼神因为诧异而变得格外震惊尖锐,高瘦的道士猛然转身,直直盯着来人:“你!你怎么来了?!你居然跟踪我?!” 话音未落,被抱在怀里不能完成任务的女子忽然手足舞动,挣扎了起来!独孤栖白摸着她冰凉的手掌,看着她被雪水浸透的绣花鞋,心脏蓦地一痛,就像被钝刀子狠狠拉锯摩擦! 飞快点了花绿芜的穴道,令筋疲力尽的她安静躺在怀里,独孤栖白咬着牙说:“您真是太狠心了,我决不能看着您胡来!”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零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零二章 “独孤栖白,你胆敢违逆师父?!” 海蓝色的眼睛直直地凝视对方,独孤栖白下意识抱紧了怀中冰冷的身体:“师父,我心里是不想这么做的。但是,也许这个世界上我在乎的不多,这个人却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因为您是我尊敬的师父,所以我不愿意欺骗您。今天我站在这里,您就休想动她一根手指头,哪怕她是您的女儿!” 隐峦道长听到这番话,无比震惊。他用一种好像突然明了的目光看着挺立雪中的独孤栖白。他一直以为很了解自己的弟子,今天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真是没想到啊。栖白,你隐藏地够深的啊!上一次听到皇后遇到危险,你就立即放下一切去救她。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你们独孤家,为了向皇帝表达忠心!可是真没想到……你,你,你竟是喜欢她?!” 独孤栖白没有说话,闭上眼睛,点点头。 “可笑!荒谬!愚蠢!!你,你真是太愚蠢了!”隐峦道长猛地闭上眼睛,刚才得知的事情简直叫他难以接受。 这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这是他前途无限光明的弟子! 这是唯一有希望能达到北漠萧凛那样程度的他的弟子! 自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希望他专心于剑道,不要浪费自己的才华,有所作为有所成就,振兴式微的白竺剑阁,光耀先祖遗风! 可是他呢!今日竟为了一个女子公然对抗自己的师父! “看来为师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啊!” “师父,徒儿一向非常尊重您,也一直尽力向您指引的方向努力前进。但是,上山的道路不止一条……”望着师父的眼眸是如此复杂,独孤栖白的语气却仍然坚定,“达到剑术巅峰的人各有各的途径。我会继续朝您指引的方向努力前进,但是!我绝对不会让您伤害她。收手吧,师父,我不想和您动手。” “你既然不想和我动手,我也不想和你动手!以前为师还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丫头,现在却后悔为什么没早一点儿动手!独孤栖白,为师以剑阁阁主的名义命令你,立即放下她离开这里!”厉声说完这番话,隐峦道长内心是前所未有的愤懑。看着挺立面前的徒弟,他心里又气又急,可想起这孩子难得的天赋,终究还是觉得可惜。因此压着怒火尽量平静地引导道: “其实你何必如此固执,这样莽撞实在不像平常的你。这个丫头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肚子里还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为师记得你是一个很自爱的人,你的居所总是干干净净,不能容忍半点脏污,你现在简直是鬼迷心窍,像你这样孤傲的人怎么会堕落到要别人(上)过的女人?!” “住口!不要侮辱她!”一丝怒容忽然染上苍白英俊的面容。 “师父,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在想什么。今日,请恕徒儿无礼了!”独孤栖白微一点头,忽然抱着花绿芜飘然后退,同时大喝一声:“出来!” 隐峦道长一惊!只听“咻咻”凌厉的破空声不断,无数钢丝随着弩箭纵横交错,竟在他面前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同时从山下跳出十多个身穿铁甲的蒙面人,纷纷手持弩箭,将他四面包围! 任是隐峦道长剑术高超,面对凌厉的弩箭包围也不敢轻易突进,此时抱着花绿芜的独孤栖白已经瞬间后退十多丈距离! 隐峦道长“啧”了一声,见已经追赶不及,连忙放声叫道:“她还中着毒,你这么一走了之,她仍是必死无疑!” “这就不劳师父操心了!徒儿知道,倘若求师父给出解药,师父也只会用更毒辣的毒药杀死她罢了!” 声音传来时,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红梅林中!隐峦道长“啧”了一声! “道长,请不要妄动!主人令我们在这里陪道长半个时辰,就算最后会全部死在这里,我们也会用性命阻止您的行动。”眼看隐峦道长踏前一步,为首的铁甲衣蒙面人连忙说。 “你们什么东西,也配阻拦本道爷?!” “我们自然不是道长的对手。但是主人熟知道长的剑法,因此专门研制出克制道长剑法的剑阵,并传授给我们,剑阵使出,恐怕道长也要废一番功夫才能摆脱我等。而且我等的弩箭与钢丝全都淬了最强烈的麻药,划破一点皮肉都会导致至少一个时辰的身体麻痹。这里可是寒冷的红梅山,哪怕是道长这样的天道高手,倘若身体麻痹一个时辰,恐怕也会受到不小的创伤。” “切……” “而且,道长费劲法子把那位姑娘骗出来,一定是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现在那边恐怕已经发现那位姑娘的失踪,搜寻队伍会迅速前来。倘若道长和我等拼死决斗,难免会留下痕迹。到时候就算道长逃得了一时,也终究难掩真相。我等性命微如草芥,可是道长声名远播,又肩负剑阁的名誉,倘若引火烧身,那一位的愤怒您是知道的,赔进去整个剑之观与剑阁,可实在令人唏嘘。”虽然处在僧道人之一的罡气压力之中,吐字艰难,为首的铁甲蒙面人却还能保持镇定,勉力将主人交代的这番话徐徐说完。 隐峦道长嘿嘿笑了,一手扶住自己的额头。 “真不愧是我隐峦道长最器重的徒弟啊,竟完全被他算计了。他既然早有打算,现在一定藏起来了,连我也找不到。” “……” “竟栽到自己徒弟手中……独孤宇瞻,你养了个很好的继承人啊。现在,你们退开罢,本道爷不会再去追他。可是你们要是继续拦着本道爷,就休怪本道爷大开杀戒了!!” xxx 皇宫。 “把这封信给罗钰,告诉他不要找我,等我找回师父自然就会回宫。师父胆子很小,一定是害怕被我责怪。你们派再多的御林军也是不管用的,一定要我亲自出马才能找回他。叫罗钰千万不要生气,也不要为难我的大师兄,过年前一定会回来。” 落款,花绿芜。 单膝跪地的独孤卿云皱眉道:“卑职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娘娘会把这封信留在卑职房中。看情形,也许是娘娘临走前才想起写信,又怕放在中宫太早被人发现,所以……” 无论怎么解释,皇后娘娘也太乱来了。作为侍卫统领,独孤卿云非常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清冷的眸子仔细看着那封信,每个熟悉的字迹都燃烧在逐渐炙热的目光中。罗钰猛地闭上眼睛:“立即搜寻,全城戒严!泄露一丝消息导致皇后遇险者,立斩不赦!!一定要尽快找到皇后,一定要确保皇后的安全!!” “卑职遵旨!!” 出来的独孤卿云立即被外面焦急等待的诸位侍卫统领围住,众人脸上带着焦急。 “怎样?皇上怎么说?” “真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有这等本领。” “也太大胆了……”“该怎么办?” 独孤卿云握紧了剑柄,先传达皇上的命令,然后道:“诸位都是明白人。皇上对皇后怎样,经过这些日子你们应该也都看清楚了。这次皇后离去,诸位都有脱不开的责任。要是找不到皇后,咱们就以死谢罪吧!” 罗钰捏着那封短信,久久立在殿中。 何不求突然跑了过来,不顾宫人的阻拦,拼死来到罗钰面前。 “让我看看那封信好吗?”他呼哧呼哧喘着气,哀求道。 “她从来没有不打招呼就离开过朕,除了上一次。” “……” “这次又是这样。明明还怀着孩子,明明身体才刚好,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就留下这么一封信。”信纸几乎要被捏碎,罗钰眉宇间突然涌现出极度的痛苦与愤怒。 忽然看到那个样子的罗钰,何不求震惊极了。他一直以为这个出奇强悍的男人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就算整个世界在他面前“轰”地一声崩塌了,也会毫无动容的冷血家伙。以前,小师妹还老抱怨罗钰对她没感情呢。 “如果你以为她不在乎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小师妹……花绿芜很喜欢你,非常喜欢!”不知该作何反应的何不求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罗钰捏紧信,霍地盯紧他。 何不求说:“那时候她一定要跟你,师父很担心她。觉得师妹跟着你朝不保夕,要受穷受累不说,天天被追杀搞不好哪一天就会早死了,因此极力反对。师父跟她说,你们在一起会连累师门的,会害师父师兄都被朝廷追杀,如果她一定要跟你,就把她逐出师门。逼问她到底是要师父还是要你。结果,那个笨蛋哭了一天一夜,磕了一晚上的响头,然后就像今天一样留下一封信,偷偷溜走了。” 罗钰震惊地看着他,脑子嗡地一声。 何不求见状便苦笑起来:“她一定没给你说过吧。其实她还做了很多事情,估计都没跟你说。我也不应该多嘴的,因为等你成了东海侯,发达了以后,她高高兴兴地带着很贵重的礼物来看望我们,又重新回到师门。这丫头一直这样,笨笨的,做事情瞻前不顾后。想做什么就拼命做了,从来也不考虑后果。不怕得罪你,其实那时候我们都觉得你是一个很冷酷的人,虽然身世值得同情,但是因此性格狠戾。你也别否认,那时候小师妹为你付出良多,你却对她不太好呢,甚至还会冲她发脾气,不管她的死活。所以那时候我们都觉得你并非小师妹的良配,时常劝她离开你,可这丫头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死活就是不肯离开你,叫我们很为难啊。” “不过……虽然这么说,这丫头除了爱冲动以外,从某个方面也算是心思细腻的人。这么多年,她其实隐瞒了很多事情,因为怕师父想起往事伤心,也怕你会记恨我们。夹在中间,她也很难做啊,但是却一直在尽力做好。” “这些事你从来都不知道吧。真奇怪,明明你才是更内敛更叫人难以理解的人,她却很能理解你。可她这么笨这么简单的家伙,你却不是很了解她呢。” 一句一句的话,一记一记重锤。 何不求淡淡的叙述,告诉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何不求走了。 无人的宫殿里,罗钰忽然紧紧抓住胸口,那里非常后悔,非常疼痛! 模糊的眼前,恍惚出现花绿芜笑容灿烂的脸庞。 【对不起,为什么这么粗心,从来没有仔细看着你……】 【对不起,明明是作为支柱的丈夫,却让弱小的你一直付出……】 【对不起,因为不止你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啊……】 【……这次一定要告诉你!并且,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零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零三章 “情况不容乐观啊。这丫头的毒很奇怪,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不过……” “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因为没有办法才过来找您。” 闻言,模样清俊的中年人一巴掌拍向蓝眼青年的脑袋,怒道:“这叫什么话?!难道平常的时候你就抽不出空来探望我老人家吗?我住的地方离你家很远吗?!好歹是跟你父亲一母同胞的兄弟,对自己的亲叔叔都这么冷淡,难道你就不会觉得愧疚吗?!真过分的臭小子!” ——明明是被叫做叔叔的家伙喜欢自由的生活,很早就脱离家门独自隐居了,逢年过节提着厚礼的侄子每次过来都会被嫌弃打搅他清幽的生活,连一杯茶水都不给喝,放下礼品就立即把人轰走。就这样每次受到冷遇,侄子还是到了时间就过来探望,现在却被倒打一耙…… 蓝眼青年早已经习惯了叔叔的任性,而且现在是求人治病的时候,于是只好乖乖挨了这一巴掌,没有说话。 于是中年人瞪了他一会儿,叹口气:“这么大了还要让长辈操心的小子!总之,这丫头还算敏捷,你看这里刺进去一枚钢针——刚才把脉觉得有些奇怪就是因为这里……应该是被药物控制之前她已经有所意识,立即用疼痛来缓解吧!因为钢针一直扎在皮肉里,持续不断的疼痛会使她还保存一点儿意识,没彻底玩完。我会尽力配出解药,如果能有些对症的话,她就能清醒一些了。” “能彻底治好吗?”青年立即问道,神情十分关切。 “喂,你以为是去东市西市买大白菜吗?解毒有这么容易吗?突然搞出一个重病伤患到我这里,还敢要求立即治好,有本事你去治啊!而且她还是孕妇呢,难度提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如果你有本事轻易就能治好她的话,咱们两个就换过来好了,我来当你侄子,你来做我叔叔好了!”中年人皱紧了眉头,虽然嘴里不停地抱怨,却不耽误手头的功夫,刷地展开一张纸,提起笔来龙飞凤舞,很快写好一张药方。 “派人去抓药。” “这次真的是劳烦您了。” 独孤栖白的手下训练有素,做事很有效率,很快就把药材买过来了,并且在外面升起小炉子熬药。 花绿芜被点了昏睡穴,安静地躺在竹木床上。小脸苍白,冷汗涔涔,脸侧的头发汗湿了,一缕缕黏在颈间,看起来很可怜。手腕上的钢针已经被取出来了,细白的手腕上一道很深很长的血印痕迹,抹了药膏用纱布裹上,却依旧渗出鲜血。 独孤栖白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感到那冰凉的体温,不由得有些心慌。 这付罕见的样子引起中年人的注意,只见他背着手,充满疑惑地看着他,忽然间“顿悟”,然后很不满地开口道:“喂,对着自己的亲叔叔永远都是一个木头表情,看着这女人的时候倒是很温柔嘛。不过你小子也太过分了吧,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什么时候成亲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定亲的时候我没有去,成亲的时候我也没有去,要不是她忽然中了莫名其妙的毒,恐怕生了孩子满月酒的时候还不请我去吧!” “……好歹我也是跟你父亲一母同胞的兄弟,是你的亲叔叔。这么重要的事情一点儿都不给我说,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真是的,以前个子矮的时候虽然很冷淡,好歹还懂些礼节。现在白长这么高,越来越没有礼数了。今天还好意思过来请我帮忙,我恨不得揍你一顿啊混小子!” 话说完,中年人毫不客气地又扇了独孤栖白一巴掌,很用力,发出“啪”地一声。 独孤栖白揉着很痛的后脑勺,一下子被打醒了。看着昏迷的花绿芜,既对叔父的误解很是无语,同时这也正戳到他的伤心事上,颇有些伤口上撒盐的痛觉,于是只好闷闷地解释道:“我没有成亲,她不是我的妻子。” “没,没有成亲?!”中年人眼角一抽,又仔细看了花绿芜一眼,惊讶道:“没成亲你就把人家肚子搞大了?!我说你真是……当初你爹就来这套,你爷爷差点没揍死他,我说你怎么好的不学,偏学他这个?!独孤宇瞻知道吗?你那个什么师父隐峦道长知道吗?没人管你吗?就算没人管你你也要管好自己啊,怎么能做这种事?” “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我的。”板着脸继续解释。 “什么不是你的!做了不认账你还配做男人吗?!” “根本不是这样,她是别人的妻子。” “什么?!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可恶!究竟哪个混账王八蛋敢抢你的妻子?!不把我们独孤家放在眼里了吗?独孤宇瞻跟你那个什么什么师父光吃干饭不管事的吗?还有你,你是死人吗?人家说抢就抢了,还把你的女人搞大了肚子,你居然还能安然坐在这里,我们家的英名都被你丢光了!还坐着干什么呀?这女人放在这里我看着,谁欺负你老婆了,你提着剑把他给剁了!出事我来扛!”什么状况都没搞清楚的中年人立即气愤填膺,怒拍桌子! “唉,根本就不是这样。”独孤栖白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她是别人的妻子,中了毒,刚好被我救了,就这么简单。” 这话说的够清楚了吧?傻子也能听明白了吧?于是激怒中的中年人一呆,然后恍然大悟,有些尴尬地说:“啊,原来是这样。原来你是在做好事啊。真是的你怎么不早说呢,看见你的品德没有问题我就放心了。独孤宇瞻跟你师父将你教育地很好嘛,也就比我亲自教育差那么一点点。总之能为一个陌生人做到这么地步,你还算挺不错的嘛……很善良嘛,这一点很像我。” 中年人点点头,拍拍手:“呐,既如此,就把这个丫头丢出去吧,你知道我从来不救陌生人的。” …… 独孤栖白嘴角一抽,原来叔父这次这么痛快地救人,是因为误把花绿芜当成自己的女人了。想起老人家的怪癖,他忽然有了很不妙的预感:“不,她不是陌生人。” “啊,不是陌生人,那你早说嘛!现在的孩子真是磨叽,说一句藏半句的想干嘛呀?!”情况再次出乎意料,中年人有些恼了,指着亲侄子毫不客气地斥责,然后又眯着眼睛,指着床上昏迷的女人盘问道:“那她究竟是谁啊?喂,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一向做事细致谨慎,绝不会随随便便救人。总之既然是熟人的话,这丫头的出身来历怎么中毒的全都给我交代清楚。还有你为什么要救她……总之倘若有一丝不属实的地方,就请你另请高明。刚才那付药甭管有用没用,算是我友情赠送。可要是你敢欺骗我,以后连一根药草也不会给你!” “是这样,她不是陌生人,我救她,是因为我喜欢她。” “?!”喜,喜欢有夫之妇?一下子听到这么坦诚的答案,中年人直接石化了。可是还没等他缓过气来,一连串的打击就纷至沓来—— “害她中毒的是我的师父,隐峦道长。” “?!!”师,师徒反目?!这个世界太玄幻了!!还有—— “她是我师父隐峦道长的女儿。” “?!!!”妈蛋,父女相残?!脑子不够用了!就在中年人张大了嘴巴,觉得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比他刚才听到的还令人震惊的时候,面前的侄子叹了口气: “反正,既然插手这件事,您迟早也会知道她的身份,我也不想欺骗您,我就跟您直说了吧,她就是现任的皇后娘娘,花绿芜。” “皇……”死寂了老半天,中年人才颤抖着嘴唇问。 他看见侄子面目表情地点点头。 “咔嚓!”——泥煤的!整个世界都碎了有木有?! “你杀了我算了!”中年人猛地跳起来,立即就往内屋里冲,飞快地打开橱子收拾包袱:“祸从天降祸从天降!我做错了什么事,要叫亲侄子这么折磨我?明明只想过平静的与世无争的生活,却连这么微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独孤栖白十分无语地看着他,提醒道“叔父大人,刚才您还叫我剁了皇帝。” 手忙脚乱,银票,金银器,珍贵的玉器,爱书与药草种子一个个被飞快地塞进青皮大包袱里,一看就知道是个打包逃跑的高手,“呀,那一定是你太累了幻听了吧!我独孤丙辰对天发誓从来没说过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救了皇后娘娘,可是大功一件。就算是东川神医甘宸云也不一定能破解这种奇毒呀。”甘宸云,是中年人自己认定的同辈对手。一提起这个人的名字,好胜心一起,打包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中年人开始有些犹豫。 “喂,你不要抓着别人的弱点不放啊小子……总之,皇家的事情最复杂诡谲,爱好和平的我完全不想掺和进去。” “您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你也说是平常说说的啦,关键时刻当然还是自己的性命最重要!” “不会有问题的,请您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绝不叫您牵连进去!” “放心你个大头鬼!我现在见死不救才最不会被牵连!让开,我要走了,记住你从来没有找过我,我也从来没见过这个女人!再说了她不是皇后吗?皇后命很硬的,做人要自力更生,就叫她自己扛着吧!” “叔父!!” “唉,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赶上出城?” “叔父,求您了!” “啊呀呀,年纪大了人就容易耳背!……喂,你干嘛?……你,你跪下也没用啊!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算了!反正你本来就是我亲侄子,我老人家还受得起你一跪!”中年人咬着牙说。 跪在地上的独孤栖白却抬起头紧紧盯着他:“只要您能救了她,以后叫我做什么都愿意。无论叫我去什么地方替你搜集什么草药都可以,叫我杀人也可以!求您了!” “好笑!我为什么要叫你杀人,我又不是杀人狂?!……诶?不过,你,你是说真的吗?只要我想要草药,叫你去哪里都可以?!”虽然中年人极力不想受到诱惑,可是突然间嘴巴背叛了意志,情不自禁说出心里话。他连忙懊恼地捂住嘴。 ——真不是他眼皮子浅啊!而是……臭小子虽然对他还算不错,但是一向超级难指使。身为顶尖医者,最梦寐以求的稀世药草几乎无一例外全都生长在环境极为险恶的地方。有好几种药草是花再多钱也无法得到的,除非武力与智慧并存,且性格果决坚毅的臭小子亲自去帮他寻找。 独孤栖白抓住了时机,紧忙说:“是真的!求您了!” “喂,你轻易不求人啊,突然这样开口哀求还真叫我为难……” “请您答应我,我一定会信守承诺。” “可,可是话虽这么说,你不是一向很忙吗?专门抽出时间替我去找药草什么的……” “只要我答应了,一定会办到!” 看着亲侄子坚决的眼神,中年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抓抓半白的头发:“真是的,比你爹还乱来啊。好吧,看你苦苦哀求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我可不是为了什么好处啊,但是你答应的事情要是不能兑现的话,我也绝不会放过你的。” “真的非常感谢您!”独孤栖白猛地低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醉吟.韶华调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25 12:54:00 非常感谢么么哒~~!! 小剧场: 叔父大人:小白啊,你这么喜欢这个女人,让我良心大发。细想一下,这么好的孩子因为家庭原因,没人管没人问最后导致变成剩男实在是太可悲,我决定了,明天就给你组织规模浩大的相亲! 小白(冷飕飕):去死吧臭老头! 叔父大人(吹胡子瞪眼拍桌):你说什么?!! 小白(低头):呀,您一定是年纪大太累了,又产生幻听了……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百零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零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零四章 “我已经尽了全力,至于她究竟醒不醒,就要听天由命了!” “……听天由命?” “喂,你是什么表情嘛?!”清俊中年人习惯性敲侄子的头,然后皱着眉说:“听天由命的意思就是看她的身体承受力、意志、跟老天赏不赏脸了!身为医者,我能控制的也只有自己的医术罢了,可其余的事情我怎么能控制呢?!所以,万一她挺不住,就是老天要她死,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当然,劝你也不要太伤心,天涯何处无芳草,死了一个就再找……” 中年人其实是想安慰他,这番话听到青年耳朵里却成了反效果。他的脸色刷地一下子白了,怔怔地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坐下(身)紧握住她的一只手,心里慌慌的,一言不发。 中年人皱着眉头观察他一阵,也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用胳膊肘捅捅他:“……你先前说的都是真的?你真喜欢她呀?” 青年没有说话,有些黯然地低下头。这就是默认了。 “真可怜,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难受么?!”中年人叹口气,使劲抓抓头发,心里难得烦躁起来,上下左右仔细打量花绿芜:“容貌也不算很出众……后宫三千佳丽,这丫头怎么混成皇后的?唉,算了,你要是真喜欢这个调调的,不然我帮你找几个?……唉,胆敢喜欢皇后,除非造反否则根本就没戏嘛!虽然我没有成亲,一直也不明白女人有什么吸引人的,不过仔细想想吹了灯还不是一样,呐……好像李家就有几个女儿很不错哟,长得都很漂亮!王家的好像也还可以,门当户对的,他们家的小女儿脸蛋圆圆的,跟躺在床上的这个倒有点儿像……” 絮絮叨叨的中年人眼睛一亮,本来还以为走投无路的,这不是说着说着就想出办法了吗? “别插手,我不需要!”青年身上发出寒气!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啊?!”被自己感动,幻想着侄子会痛哭流涕感谢自己的中年人眼角一抽,立即不满地叫起来。 真是的!难得他发一次善心,却碰上这小子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独孤栖白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很无奈的模样,然后俯身:“谢谢叔父大人关心,但是我不需要。” “啊,你不需要!”碰一鼻子灰的中年人抱着胳膊,很不爽,于是很不客气地攻击起来:“是,你是不需要,可她也不需要你!这是皇后,肚子里怀着龙种,身边还有个皇上!我说你真是脑子进水了!无论你对她再好也没用,她能踹了皇帝跟你私奔吗?好端端的她会不喜欢皇上,喜欢上你吗?换了任何一个女人会这么做吗?哼,连傻子都会选皇上不选你!我说你跟她根本就不可能,你忙半天也就是白忙,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糊涂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这样究竟图什么呀?” 蓝眼青年的眉头先是微微皱起,然后越皱越紧。这些话一句一句戳他的心,且是花绿芜生死未卜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忍受不了了,霍地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喋喋不休的叔父,倒把防备不及的中年人吓一跳。 “干,干嘛?!” “叔父,你说够了就请出去。再这样,我很想杀人。” 那种隐忍着愤怒,格外冰冷的眼神,可不像是开玩笑的。平常中年人一定会生气,可八尺高的侄儿一座高山似得压在他面前,再加上这种慑人的态度,竟叫他心中畏惧起来。 “喂,你你你……” 青年没再废话,一步步向前紧逼,中年人被他赶得一步步倒退,仍不死心地问: “喂,你为什么非得喜欢她啊……” “不知道!” “喂,你臭小子究竟在想干什么啊?!” “不知道!” 不知不觉到了门口,中年人忽然意识到什么,死命扒着门框,瑟瑟发抖,“不行,我必须留在这里。让我再进去,留你跟这个皇后在一起我不放心!” “……对不起叔父,我真的只想静一静。要责骂等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不想听。” 说完,把人往外轻轻一推,干净利落地关上门,还把门反锁上了。 “喂!你这个臭小子!你,你可千万别做坏事!我会在门外一直看着你的!” 外面咣当咣当敲门,因为害怕隔墙有耳,中年人虽然抓狂却不敢大声喊叫,独孤栖白只当做没听到。 开始,他只是背抵着门,任由叔父捶打门板,一动不动。 后来中年人敲累了,终于停止了这种无意义的行为,只是呼哧呼哧喘着,在外头絮絮叨叨不停地责备他,劝他赶紧回头,骂他是傻瓜,告诉他不要连累整个独孤家。 独孤栖白忍耐地听着——虽然之前说了不想听,但……刚才把叔叔逼出去已经很出格了,某种程度上他还算是个孝顺的青年,平时很少违逆长辈的,总不能再堵住他的嘴。 眼看外面人滔滔不绝,完全没有消停的意思,备受指责的青年只好叹了口气,离开大门,一步步走向床边。 花绿芜仍在昏睡,苍白的脸色泛起一丝嫣红,额头上冒出汗水。 独孤栖白弯腰仔细看她,不知不觉竟看的呆了。虽然叔父说这张脸不算出奇,可在他的眼里,却感到十分好看。那细细的眉,紧闭的眼,卷翘浓密的睫毛,苍白泛着嫣红的脸颊,微微有些翘的小嘴,叫他很想用手摸一摸。要不是从小养成的品性,恐怕他就忍不住这么做了。 独孤栖白叹口气,坐在床边。修长白皙的手捞起铜盆里浸湿的毛巾,弄得半干,替她擦去汗水。只有一只手,做这种事很不方便,可是他动作虽慢,却很仔细认真。 ——说起来,他和她的相处时间短暂,而且充满了各种突发事件,像这样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她还是第一回,这样子贴身照顾人也是第一回。 虽然心中为了她的身体忧虑,但是能有这么个机缘靠近她,照顾她,这么静静地和她相处一室,心里头竟然泛起一丝酸楚的幸福感。 “你要快点好起来啊,因为你是很厉害的,不会这么轻易就病倒……”他低声说。 ——是谁,说过类似的话呢? “……善生表哥有喜欢的人?” “是啊是啊,她超级厉害哦!!” “骗人。女孩子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漫长的岁月之前,年纪小却很俊美的男孩坐在石阶上,用白布擦拭一把短剑。 另一个笑得眉眼弯弯的男孩坐在他旁边,一手捏着一把草,一手搭在竖起的膝盖上:“不骗人!” “好啊,你叫她出来,我三招就能打败她。”小栖白不服气,很认真地说。 “唉,栖白是傻瓜,谁跟你说这个了啊?我说的厉害可不是这种厉害。” “那是什么厉害?” 善生用手托着下巴,眼睛露出喜爱与憧憬,慢慢说:“是那一种面对强者,明明打不过也绝不害怕的厉害。” 头顶一只乌鸦飞过。 “……什么呀!善生是傻瓜,这算是什么厉害?”小栖白嘴角一抽,很无语地看着表哥:“你喜欢的那个人也是傻瓜。师尊给我说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根本就不是厉害,是笨到分不清形势吧?” “才不是!”善生丢下草,很生气。 “就是!”小栖白也倔强地看着他。 两人立即扭打起来。直到弄得衣服都乱了,鞋子掉了,也没分出胜负,当然小孩子好面子,也没有一个肯低头认输。不过小孩子的打闹是很经常的事,也不记仇。 等下一次栖白随着父母到善生家串门玩,立即就发觉善生很沮丧的样子,他马上就关心起来。 “喂,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说出来听听,我给你报仇。” 大人在前面言笑晏晏,两个小孩跑到惯常玩耍的很僻静的后花园,善生垮了脸,一付要哭出来的倒霉相:“报仇什么的就算了吧,现在我真伤心。” “到底怎么回事?” “唉,一言难尽,我真羡慕像你们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你,你伤心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呀?”小栖白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觉得莫名其妙,然后眯着眼睛看表兄:“再说了,你长得也不丑啊。” 善生幽怨地说:“别说了,看见你的脸,真的好想打你一顿,凭什么姑妈把你生的这么好看?!” “……那你就试试看好了!你要是因为这种原因打我,我绝不会对你客气的!”虎着脸的小栖白立即反手拔出短剑,拉出架势。 不过这一次善生却根本没有和他打架的意思,善生幽怨地看了他半天,忽然抱住旁边的小桃树哭了起来。 “呜呜呜,一个两个都欺负我!” “喂!”栖白满头黑线。 “……给你说过的,我喜欢的那个小宫女,喜欢上别人了呜呜!” “啊?” “自从看见五皇子的第一眼,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这两天见到我就拐弯抹角问我五皇子的事情,然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了呜呜呜……” “喂……”看他哭得伤心,栖白产生了同情心,紧忙把短剑插(进)剑鞘里,然后过来拍着他的背:“那种事情……算了,你,你……这说明她是个贪图美色的人,你不值得为她伤心……” “不,不许你说她坏话!” “喂,我这么说还不是为了你?!”小脸上青筋直冒,栖白抱着胳膊说:“我是觉得她很不好啦,你不是说那天你求五皇子救了她么?看见五皇子长得好看就完全不管你,这么差劲,你现在还维护她?” “不是啦,不许侮辱她,其实我还没来得及给她说……” “啊?!” “因为她根本就没问,光顾着问我五皇子的事情了……再说,以前别的皇子侍读为难我,她很早就帮我很多次,论起来她帮我的比较多……唉,几次想开口,却完全开不了口啊……”说完这番话,善生继续抱着桃树哭。 栖白用力抓抓头发:“什么跟什么嘛!算了不管你了,这么窝囊,真是受不了!” “呜呜呜我的小糖豆……” “起这么可笑名字的家伙究竟能长得多美啊,把你迷成这样?!” “呜呜呜我觉得好就行,不用你评价!” “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挺想见见她呢。花糖豆,听名字就是个十足的傻瓜。” “喂,说了不许侮辱她,你再说她坏话我一定揍你呜呜呜!!” …… 然后,是突如其来的罗贵妃冤案,韩家与栖白家都遭到牵连,在这场灭顶之灾中,栖白失去了大舅一家人,失去了最好的兄弟韩善生,失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甚至,他本身也被关到监狱,受到残忍的毒打与虐待。等独孤宇瞻终于把他救出来以后,他已经快重伤不治,药石罔顾了。 为了救栖白,独孤宇瞻想尽一切办法,最后苦求隐峦道人收栖白为徒,用定魂针入体的方式保住他的命。定魂针几乎能起死回生,可这种神奇的保命法也是极为痛苦的,为了活下来,小栖白唯有咬牙忍受,不知流了多少血汗,脱了几层皮才撑下来。但定魂针还有另一个严重的副作用,就是影响身体发育。栖白二十五岁的时候才如十一二岁,更别说小时候了。一个正常的男孩忽然变成侏儒,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不知受了多少耻笑。 突如其来的命运坎坷,带给栖白无数的苦难。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同龄人有他这么惨痛的经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彻底理解他。 这样的栖白是痛苦,敏感而又孤独的。 而要说和他一样惨痛的,也就是那个罗贵妃的儿子,逃出皇宫的五皇子罗钰吧。 已经变成茶余饭后笑料的他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关于那个人的谈资太多,即使不爱与人扎堆,也总能听见几句。 “一个皇子龙孙,现在变得乞丐还不如,到处被人追杀,真是可怜。幸亏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小丫头拼死救了他,死了那么多人就活了他一个啊,真是……” “那丫头片子胆子够大的啊,罗钰现在就是丧门星,谁敢碰啊,陪着他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条,听说竟还跟着他呢,两年了啊!” “真是,有这么忠心耿耿的丫头,罗钰走大运了!” …… 从丫头,变成花绿芜,再变成花小太岁,时间的缓缓流淌,她本事的增加,叫人们在口中改变了称呼,渐渐地,也少了戏谑,多了敬畏。 包括他。 “傻瓜花糖豆……是善生当年喜欢的人啊。” “她很厉害哟……”活在记忆里的善生微笑着,充满爱意与憧憬地说。 “厉害,就是面对强者,明明打不过也绝不害怕。” 所以,在她喜欢上五皇子以后,哪怕面对整个朝廷整个国家的追杀,也坚定地站在五皇子罗钰的身边,一直一直陪着他,帮助他走出厄运,变得越来越强大。 ——倘若,当时她帮助的是善生…… ——倘若,在这么多年的苦难日子里,是坚强的她陪伴自己…… 无意识地就会冒出这种傻念头。 真的,这种想法是有可行性的。当初罗钰从尊贵的皇子身份跌落到无家可归一文不名的逃犯,也是受尽了揶揄恶意嘲笑,她却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她一定是非常了解罗钰的。一定是内心坚定的,强大的,厉害的,绝不是那种人云亦云的家伙。而是同样的,身世凄惨,被人嘲笑的自己……也许只有她这样的人才能理解。 然后,抱着这种想法,在漫长的岁月之后,他们居然真的相遇了! 她居然真的就是他想象中的模样。 虽然脾气有些暴,但是很有勇气。虽然有时候会不耐烦,但是却隐藏不住内心的善良。看见他个子矮,除了有些讶异,有些同情可惜,却并没有嘲笑他,甚至在他有些敏感多疑的时候,想法子鼓励他,安慰他。虽然只是泛泛之交,虽然相遇的日子短暂,但她的善良却叫他心底觉得很暖和。 是的……很暖和。 冰冷的心底烧起小小的火把,因孤独而凝固的感情渐渐复苏了。 喜欢她。 很喜欢…… 虽然,他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了。 看见她,就像看到冬天里暖洋洋的太阳。 绝对,无法眼睁睁看着她死。 很想亲近她…… 希望看见她的睡颜,希望看见她的笑脸,希望听她和他说话,希望能拉住她的手,希望能陪伴着在一起,永远永远。 xxx “你不知道,我真的……真的很羡慕罗钰。”他弯腰看着她,海蓝色的眼睛是那么专注,却始终不敢碰她的手。明明那么喜欢的人近在眼前,却绝不敢冒犯了她。 “……一定要撑下去啊!就算倾尽全力,我也会一直保护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开始死活写不出来,结果写出来了就爆字数……总之,因为搞到这么晚,很累,所以今天不更新了,休息一下下明晚再更新,不好意思啦~~ 捂锅盖遁逃~~!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零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零五章 【好痛!”】 【浑身跟散了架一样……】 睁开眼睛的花绿芜只有这种铺天盖地的痛苦感觉。 下意识想动一下,却感觉被什么东西压住。艰难地扭过头,正好看见因她的动作而惊醒抬起的一张脸。 【蓝色的眼睛……有点眼熟……很眼熟……出乎意料俊美的脸庞……】 那人看着她醒来,露出难以掩饰的惊喜。 “你醒了?!” ——(+_+) “啊!我记起来了,你不是独孤栖白的父亲吗?!”花绿芜下意识惊叫了起来,对方的欣喜表情顿时僵住,呆呆地看着她。 “呀?!”花绿芜下意识抓抓脑袋,却引得浑身疼痛,于是扭曲着脸,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呀,不对,是我记错了,记到秋叶山那里了,真是不好意思哈哈哈……记的罗钰分析过,你应该是独孤栖白。对了,你就是独孤栖白……诶?不对!我怎么会在这里?!师父呢?大师兄呢?罗钰呢?这里是哪里?!” 说着说着才反应过来的女人,开始扭着头左右乱看。完全陌生的房间,完全陌生的大床,散发着很不熟悉的气味……她飞快地扭动脑袋,乌溜溜的眼珠到处乱看,就像一个忽然发现被换了窝,因此充满好奇很活泼的小动物。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独孤栖白:……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中年人看到这一幕,惊讶地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叹道:“居然醒了?!这才第二天?!恢复地够快啊,而且这么精神,真是的!什么怪物体质……” “诶?你又是谁啊?!”花绿芜好奇地问。 中年人脸色一变【糟糕,不能被她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否则就麻烦缠身了……】 于是他立即转过身,背对着花绿芜假装咳嗽两声,仰头望天自言自语道:“呀,年纪大了就容易耳背,什么都听不清楚真的很烦恼啊……”就这么背着手,摇着头,竟一步一步又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花绿芜和独孤栖白。 花绿芜呆呆看着门外,又转过头来看独孤栖白,乌溜溜的眼珠忽闪忽闪的。 “什么什么嘛?怎么听都像是骗人。喂,独孤栖白,那个称自己耳背的家伙究竟是谁啊?长得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像你,是你们家的亲戚吗?你认识他吗?”花绿芜抱起胳膊:“那种眼神,分明是能听到我们说话。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装耳背?那么拙劣的演技究竟想骗过谁啊?” ——如果中年人还留在这里应该泪流满面,他所谓的掩饰在目光如炬的花绿芜面前只能是自欺欺人。 “医者……他是救了你的医者。”已经从刚才的怔愣中回过神来,面对花绿芜醒来后的一连串追问,独孤栖白也不知该怎么作答。这件事说起来错综复杂,又牵扯到他的师父,花绿芜的父亲……虽然隐峦道长的行为极为可恶,但这却不是能轻易公诸于世的事情。否则无论作为徒弟的自己,还是作为亲生女儿的花绿芜,都会受到巨大的冲击。独孤栖白心潮暗涌,思考再三还是难下决断。最后心想她重伤刚醒,身体和精神(?)都还很虚弱,这种时候的她不适合贸然得知残酷的真相,便垂下眼睛,这么说。 “救了我?” “是的。” “诶?被人救了……那,那就是有人害我?!谁这么大胆啊,可恶!知道了绝对不放过他!!” “不知道凶手是谁,我是从红梅山上捡到你的。雪地里只有你一个人,地上一些打斗痕迹,凶手,也许已经走了。”貌似不经意地说完这话,独孤栖白扭头望着窗外,却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花绿芜的反应。 “真的?!” “真的。” “……这样啊,那岂不是你救了我?真是谢谢啊!” “不客气。” 这样子说完话,屋子里一下子安静起来。 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守在床边,都低着头,默然不语。安静中,独孤栖白嗅到一股甜甜的香气,是从花绿芜身上传来的,也不知是她衣服上熏了什么香,但是似乎格外好闻。 他们离得很近,不到一尺的距离。他面对的不是昏迷的花绿芜,而是清醒的,很精神的,活生生的,能说能笑的花绿芜。 女子攥着被角的细白手指,松散的乌黑的长发,忽闪着乌溜溜灵活的眼睛,纤毫毕现地倒映在海蓝色的眼眸里,是那么动人,那么鲜活。 独孤栖白凝视着她,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跳起来,他的手心也冒出汗。 长这么大,一直很孤独。专注于修炼,忙于做师尊安排下来的事情,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搞什么风花雪月。所以他本人,是很不擅长应对女孩子的。但是心里头有千言万语,很想和她说。就算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算不擅长这种开口,也想要试着说出来。 他从来没遇到这么好的机会。以前,和她总是短暂的相处,并且面临一大堆事,周围围着一大群人。可现在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很安静的氛围,很接近的距离,也不会有人打搅。 不自觉的,他的眸光渐渐火热起来。 “你……” 刚鼓起勇气说了一个字,却忽然被咕噜噜的怪声音打断。独孤栖白一惊,顿时住了口,下意识看她发出声响的肚皮。 “呀,不好意思,肚子饿了……”花绿芜尴尬地摸摸肚子,有点厚脸皮地笑起来:“……啊,那个,既然你救了我,拜托就好人做到底,帮我弄点儿饭吃吧?非常感谢,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独孤栖白很郁闷地看着她,一腔话被憋在嗓子眼里,难受死他了。花绿芜却一脸歉疚的笑容,眼睛眯起,很单蠢地回望他。 良久,他终于受不了那个充满歉疚和希望的眼神,败下阵来。算,算了,下回再说好了…… “好,你等一会儿,我帮你拿一些饭菜过来。”独孤栖白说着,单手撑着床边想站起来,却忽然痉挛一下,竟差点儿跌倒。亏得他常年练武,反应极快,一下子抓紧了被子,用手撑住了身体。 “喂!你怎么了?没事吧?”坐在床上的花绿芜惊叫到,下意识就伸手去扶他。可那手伸到一半,却不知为何又顿住了。 “……没事,就是坐久了,腿有些麻。”看着那停到半路上的手,独孤栖白顿了一下才说。 “说真的,你的大恩大德,这次真叫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了!”花绿芜抓着被子,低着头,很诚恳地说。 独孤栖白没有说话,双腿还是很麻,渐渐地恢复了刺痛刺痒,像无数只蚂蚁在腿上咬噬攀爬,滋味难受极了。他咬着牙默默忍受着,视线落在她的后脑勺上。乌黑的长发松散地垂在两边,很柔顺的模样,像一泄如水的光滑绸缎。倘若轻轻抚摸,会是什么感觉? 感受到那灼热的视线,花绿芜不禁抬起头。 视线相对。 一个复杂幽暗,一个清澈如水。 清澈如水的目光转移到他的双腿上:“腿麻地很厉害吗?” “还行,很快就好了。”独孤栖白皱着眉,却温声对她说话,并且缓缓动了一下僵立着的腿。虽然还是刺痛麻木地厉害,但是可以慢慢行动了。 花绿芜没说话。她忽然从床上爬起来,跪坐在床上,双手放在膝盖两边,竟直接把脑袋贴在床板上了! 看见她磕头,独孤栖白完全没有预料到,一下子就怔住了。花绿芜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可是位居中宫的皇后娘娘。虽然平日有些不着调,但她的身份是实打实的超级尊贵。身为皇后的她除了拜天拜地拜祖宗,其余时候是真正的膝下有黄金,连见到皇帝都不必磕头的。 “何必行此大礼?请快起来!”独孤栖白慌忙说。他不是震慑于她的身份,是担心她病弱的身体。 花绿芜额头贴着床板说:“一定要这样!我这个人,很少欠别人恩情。这次你救了我,又这样照顾我,我真是很感激。这不止是为了我自己的性命,还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给你道谢!你也知道,我和罗钰成亲多年,因为身体受寒一直没有孩子,好容易才怀上这个孩子,我们都很珍惜。不是你出手,我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总之,多谢你!我永远都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以后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管说,无论对你,还是对独孤家,我都会尽心尽力报答你们的!” 伸出去扶人的手停在半空。花绿芜每句话都出自肺腑,可听到独孤栖白耳中,却叫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她一口一句孩子,一口一句罗钰,简直等于朝他滚热的心上泼了一盆冷水。 那些被他刻意回避的事情,却叫她一一摊到眼前。 …… “腿已经好了,我去替你拿些饭菜来。”闭上眼睛,独孤栖白忽然这么说。 “还有,这种事情你不说,我也会记在心里的。你能记得就最好了,所谓施恩图报……我们独孤家本来就是绝不肯吃亏的人。” 看着缓缓出去的孤寂身影,跪坐在床上的花绿芜怔愣了许久。 浑身还是很痛。其实从醒过来,就没有一时半刻不痛的,刚才那么精神旺盛地说话,不过是咬牙硬撑罢了。冬日的屋子虽然烧着炭火,病弱的身体还是觉得冷,左右无人,花绿芜又钻进被窝里取暖。 ——泥煤的!麻烦大了…… ——独孤栖白喜欢她……这可怎么办?完全没想到,头都大了,真是…… 从皇宫被迷药控制的那一刻,常年浸(淫)旁门左道的花绿芜就有所意识,虽然无法完全控制自己,却立即用钢针扎入皮肉,一直用痛苦保持些许意识。走到红梅山,见到想害她的隐峦道长,包括独孤栖白怎么救她,中间说了什么话……她都记得**不离十。甚至来到这里解毒,她虽然处在昏迷状态,其实还是有一些意识的,别人说了什么她隐约也有一点儿印象。 这种多年锻炼下的超级抗药性,是为她解毒的独孤丙辰也没有预料到的。所以,不该她知道的,她也都知道了。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零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零六章 “既然她已经醒了,说明解毒还是很成功的。既如此,你赶紧想法子把她带走吧。这种身份的女人留在这里,我老人家简直连睡觉都不安稳……唉,栖白啊,好歹你是我唯一的侄子,作为叔叔我还是劝你一句吧,看清现实,不要泥足深陷了。现在你脑子发热冲动做事,以后可是很容易后悔啊!”中年人一边低着头用黑刀切草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 “虽然醒了,可是能确定不会再次毒发了吗?”独孤栖白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中年人的动作,适时递上草药。 “不会。你看那丫头自从醒来就生龙活虎。名声在外的花小太岁果然有两把刷子,中了那种毒,普通人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两说,她却第二天就清醒了,可见也是个中好手。你师父隐峦道长低估了自己的女儿啊。”说到这里,连中年人都有些佩服的模样。 独孤栖白垂着眼睛仔细挑拣药草,将不需要的残叶和根须细心地择去。听中年人这么说,海蓝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安心。 “我替她检查过,基本上已经没有问题了,你随时都可以带她走。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话!虽然作为叔叔,这时候不会逼迫要债,可是等到明年春天的时候,你要是敢偷懒不过来,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侄子了,以后也绝不会替你医治任何一个人,害怕这一点就千万不要悔诺,当然啦,我也不怕你悔诺,知道了吗?!” “请放心,叔父大人。呐,药草已经择好了,都放在这里,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切!知道自己的小情人没有危险了,就立即丢掉药草离开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小情人永远都比长辈更重要啊,真是太不孝顺了!”丢掉黑色短刀的中年人叉着腰骂。 不理会中年人常规性的抱怨,独孤栖白走到南边朝阳的房间,敲敲门。等听到里面清脆的请他进来的声音后,这才推开门进去。 阳光涌进来,整洁的房间亮亮堂堂的。中年人的房屋都不可避免地浸透了药味。为了抵御这种叫人不太舒服的味道,房间的壁橱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细腰瓷瓶,装了水,上面插着几枝娇艳的粉白梅花。浅淡的香气中,花绿芜换上独孤栖白替她准备的便服,弯腰扶着床柱,正试图下床。 独孤栖白见状,蓝眸一惊,顿时掠身过去,快的像一阵风一样,一把扶住她。 “你的脚踝扭伤了,怎么自己一个人就下床,摔倒会很痛的。” “呀,没事啦。这点小伤根本就不被我放在眼里,你不知道以前我受过比这个还重很多的伤呢,无论什么伤势,只要到了我身上都会好得很快!”花绿芜哈哈地解释道,同时,在他碰到她的时候,略微有些躲闪。 细心的男人很快就发现了,因此神情变得有些晦暗。 他却没有退缩,而是坚定地抓住她的手臂,感到花绿芜因此低下头,并且有些僵硬,他才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不管你以前受过什么伤,好得快不快,这种事有什么好骄傲的。脚踝受伤就是受伤,抹的药膏等到明天早晨才会彻底生效,受伤的人不可以太心急。” ——好,好严肃…… 如果搁到平时,花绿芜才不会这么轻易就范,一定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可是自从无意中得知独孤栖白喜欢她,并且为她做出挺大的牺牲后,面对他的时候就挺没有底气的。而且,不到底线的时候她还真不敢和他吵,万一把人逼急了,激动中说出不该说的话,那可就太尴尬了。 她本来就不是很聪明的人,面对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之,别人认真对她好的话,她是绝不愿意唐突地伤害别人的。但素……同时她确定坚定以及肯定自己这辈子喜欢的只有一个同甘共苦的小钰钰,打死也没有爬墙的心,所以事情就很难办了啊。 因为这件事太叫她为难,以至于亲生父亲要害她的痛苦都被淡化了。 哈?什么?这可不是因为她重恋爱不重亲情什么啊。事实上,她本来就和那个忽然冒出来的父亲没多大感情啊。她痛苦,主要是被那个混蛋父亲骗了,以为养自己到大的师父别有用心,对自己只是利用罢了。 现在,既然得知隐峦道长的真面目,正好能从反面印证了空空道长的清白,所以此时的花绿芜是欣慰大过于伤心的。 ——呀,父亲什么的二十多年一直都没有,失去也就罢了;师父可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这个要是丢掉可就麻烦大了啊…… 在她心里,其实师父早就等同于父亲了,可是比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更负责的好父亲呢。 现在,这个好师父,好父亲失踪很久了,生死不明,身为徒弟的花绿芜怎么能不担心呢? 而且,既然是隐峦道长想害她,那么失踪的空空道长很可能也在他的手上! 想到这里,花绿芜简直一刻都呆不住了,恨不得立即长出翅膀飞出去救师父! “呐,独孤栖白……”独孤栖白既然能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而且还是隐峦道长器重的徒弟,他应该知道什么内幕吧?花绿芜这么想着,试图套话。 一只手托着绣着淡雅图案的锦囊突然放在她眼前。 “啊,这是什么?”花绿芜一惊,伸手指着那只漂亮的锦囊问:“诶?诶?是给我的吗?” 独孤栖白点点头,一低身,把锦囊放在被子上。 花绿芜提起锦囊,拉开彩绳,这是…… 五颜六色的小糖块。各种各样的图案造型都有。方块的,圆球的,小兔子的,小狗的,玫瑰花的,小蘑菇的,赤橙黄绿什么颜色都有。 “糖?” “嗯。” “你买的?” “嗯。” “喂!不要总是嗯嗯嗯的!那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忽然送我这个,还这么多?”花绿芜盯着那一包五彩糖,眼睛都有些直了,却伸手往外推。 “送你,你就收下。” “才不要,身上带着这种东西,很丢人的!我都二十多岁了又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玫瑰糖松子糖什么的也就罢了,可是五彩糖……” “你喜欢吃这种糖吧。”海蓝色眼睛的男人把糖推回去,忽然看着她很笃定地说。花绿芜吃惊地看着他。 “不,才没有。说真的我只有很小的时候才喜欢吃这种糖,等长大了就完全不看在眼里……” ——不,不是这样。海蓝色眼眸的男子深深地看着她。在遇到之前,他对她只有隐约的幻想,并没有什么真实的情愫。但那时候,作为独孤宇瞻器重的左右臂,他曾经很细致地派人搜集东海侯夫妇的资料。所以知道当时的东海侯夫人会背着人买这种小孩子很喜欢吃的糖块。为什么要背着人买呢?就是前面她自己说的原因啦,觉得喜欢吃这种糖的自己很丢人,而且罗钰不太喜欢甜食。 女人,就是这样吧。年纪越大,越成熟的希望自己变得年轻一些;(心理)年龄不太大的却希望自己的举止“稳重”。 被他那种好像看破一切的深邃目光看着,花绿芜觉得自己快顶不住了。 真是的,为什么像这样冷酷高傲的男人会买这么幼稚的糖来诱惑自己啊,很过分啊……尤其是,自从离开东海,已经很久很久没机会吃到这种糖了混蛋!~~~~(>_ 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零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零七章 “来者何人?!”盘膝而坐的清癯道人猛地睁开眼睛。 古朴的剑之观被数十条人影重重包围。 “打搅道长清修,真是失礼了。我等隶属皇宫,听闻流萤山有东川探子出没,受陛下的指令特地前来保护道长,同时派人搜山,希望能尽快抓到东川探子,确保都城的安全。” “流萤山有东川的探子,可笑!哪个东川探子敢闯本道清修的地方!” “道长请息怒。” “真是没想到,皇上就这么不把本道放在眼里吗?!” “道长请慎言,陛下一向对道长十分尊重。” “既如此,你去请皇上过来。想搜山可以,请他亲自来搜!可是若搜不出个东西来,休怪本道对他不客气了!”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地令人骨头发寒的声音响起: “哦,朕倒想知道,你要对朕怎么个不客气法?” 几乎一瞬间,感受到无边可怖杀气的中年道士瞳孔收缩,立马提剑从蒲团站了起来!长剑剑鞘上刻有七朵芒星,紫鞘银星!剑刃已半出,静谧的房间寒光流转。 吱呀一声,门忽然被推开了。 院落内,银狐大氅,黑色披风,漫天如絮飘落的雪花落到乌黑的头发跟冰冷俊美的脸庞上。罗钰两手交叉,雪白绒毛的宽袖下,一柄漆黑的长刀正抵在黑土压实的地面。 中年道士眯细了眼睛,紧紧盯着那柄长刀。 ——真是那一柄令眼前人一战成名,同时也令世人憧憬恐惧的斩鬼刀! 这柄鬼刀的主人却高傲而冷淡地看着他,淡色的嘴唇微微开启: “这次,就劳烦道长给朕带路。朕要去——” “亡,灵,谷!” 清癯道士也冷冷地看着他。 杀气相撞,冰冷的空气忽然出现看不见的气旋,令漫天雪花四处盘旋飞舞,快速地令人措手不及。数十条人影虽然个个都是好手,此时却露出难以忍耐的神色。甚至有些被杀气波及的属下受不住而踉跄后退。 所有人的手都紧紧抓在兵器上! 清癯道士忽然闭上眼睛。 “好!” xxx 充满阳光的小屋。 “好端端的,起风了呢。” 看着打开门进来的蓝眼青年,感受到跟随着青年一起涌进的寒风,床上的女子一边藏起装糖的锦囊一边用若无其事的口气说。 【好险,嘴里的糖刚好吃完,正忍不住想再吃一个呢……幸亏没有被他发现……】 蓝眼青年转身,紧紧关上门,又快步走到里屋,将撑着窗户的短木取下,放下纸窗。整个屋子就严严实实再也不进风了,红红的炭火盆散发着热气,细腰瓶中的梅花香味更加浓郁了。 “有些飘雪了,还是关上门窗比较好。等太阳好的时候再开窗吧。” “喂,真想不到你很会照顾人啊。”花绿芜不禁感叹到。青年听见,下意识转头看她,蓝眸闪烁着难言的复杂情绪。 “你这么觉得吗?” “是啊!”女子开朗地笑着,面对他的时候似乎习惯性抓抓头发。随即有些认真地说: “真的。人长得很俊美,武功又高,心地善良救了我,为父母报仇虽然显得有点莽撞,但是这一点又很有担当。那个高傲的隐峦道长愿意收你为徒,就说明你的资质真的很不错。名声在外的国师大人那么器重你,说明你肯定很聪明。家世显赫却非常上进,这么说来你真是一个非常完美的人了!” 蓝眼男子静静地听着,似乎有些羞涩。因他的天赋,聪慧而夸奖他的人虽然多,却从来没被他放在心上。可这些溢美之词从床上女子的口中吐出,似乎就完全不一样了,像是珠玉相撞,清脆动人。 他不禁缓步走了过去,单膝竖起蹲立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充满期冀地问: “你心底,真是这么看我的吗?” 女子大力地点点头,速度快的像小鸡啄米,连带着披散在两侧的长发都一抖一抖的。这些倒映在海蓝色的眼睛,只觉得可爱,蓝色眼眸深底忽然浮现出难得的欣喜与温柔。 “所以说……你别看我现在这个衰样,其实身为皇后的我认识很多家世又好,长得美丽温柔的年轻小姐哟,到时帮你留意~~”女子笑眯眯地,试探着说。 像冷水浇熄火焰,蓝眼青年的脸色立刻冷了下去。 女子立即闭了嘴。 蓝眼男子看着她,似乎有些恼怒。 花绿芜立即双手合十,点头哈腰道:“对不起!” 男子忽然抬起头,微斜着眼光看她,看样子竟不会轻易罢休。他突然有些冷酷地问: “所以,在你心中,我就是一个好色之徒?” “哪里?!” “二十五岁的男人还没有成亲,是因为没有女人要吧?所以随便塞一个给我,我就会欢喜地不得了?” “不是!绝对没有!” “虽然嘴里这么夸奖,其实是口是心非。就因为以前看见我比女人还要矮小,所以瞧不起人吧?” “我错了大哥,是真的没有这么想过!” “难道你会随随便便给皇帝陛下塞女人吗?绝不会。但却对我这样做。是因为觉得他品性正直不会轻易受诱惑,而像我这样的人当然是不如他的对吗?” 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花绿芜心里头这个悔恨啊!她真没想到,随随便便小小地试探独孤栖白一下,就引起这么排山倒海的效果。独孤栖白明显对她的试探很反感,一反往日温柔体贴的态度,一下子变得锋利咄咄逼人。 其实他心里不是那样想的。花绿芜的为人他很清楚。只是这时太生气,所以故意说反话借贬低自己来表达心中的不满。 花绿芜顶不住了,举白旗投降,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真诚到了差点痛哭流涕的地步: “对不起我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擅自插手管你的私事了,拜托原谅我吧!” “算了。其实我明白的,你一向接触的是像罗钰那样真正完美的人,所以当然看不上我。”独孤栖白垂着眼帘,故作冷漠地说。 “没有,其实那家伙……” ——不知不觉,情势转换过来,变成他试探她了。是沉默,还是为罗钰辩白,还是顺势说些罗钰的坏话呢?他会借此,更清楚地看清她的性格。然后更紧密地抓住她。 ——其实,刚从红梅山救回花绿芜的时候,对于未来他是不清楚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但是,这一两天的时间却足够叫他想清楚很多事。 看见她遇到生命危险时难掩的彻骨心痛,叫他更清楚了自己的感情。 而现实告诉他,现在是唯一的好时机。倘若轻易错过了这个机会,隐藏在黑暗中的自己,与身为皇后的花绿芜再次有所接触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错过了,就再也没机会了! 至于身为皇帝的罗钰——诚然,他是很忌惮他。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轻视罗钰。可是他对她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就谁也说不准了。再说了,伴随着权势的永远是财富与数不清的温柔陷阱。他只知道,只要罗钰有一丝松动,他就会想尽办法,牺牲其他利益换取眼前人。 花绿芜扶着额头,很头痛的模样。要是当着不相干的人面,估计她就立马说罗钰的坏话来安慰对方了。反正被说说无伤大雅的糗事也不会掉一块肉。可问题是眼前人好像是喜欢她的呀,这么一来,不是容易误导他,给予他不必要的希望了吗?所以…… “没想到像你这么成熟冷静的人,赌起气来这么难哄啊……” 忽然,两只手托着一包被打开的锦囊放在他眼前。 五颜六色的可爱糖果! “像个小孩子一样!来,大姐请你吃糖,吃块甜甜的糖就高兴了哟!” 无比灿烂的笑脸。蓝眸青年不由得一怔。 竟被当成小孩子哄了,这样子再“赌气”的话,就不像样了,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很委婉的解决方法。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人,没想到却很擅长应对这种突发情况。因为罗钰是个高傲冷硬的人,很容易与人产生摩擦,所以爱着罗钰的她才锻炼出这种能力吗?】 “算了,其实我也没有介意,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修长白皙的手指从锦囊中拈出一枚糖果放进口中,抿着唇慢慢咀嚼。接受糖果,代表暂时和解。 可是听着青年淡淡的话语,花绿芜脸上的笑容却僵硬起来。 果然,自己是个大笨蛋,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了啊。一丝愧疚浮现在她的脸上。 青年看见,嘴角微微一翘。 虽然没怎么和女人打过交道,但是善于进攻的自己,似乎天生就晓得该怎么制造有利形势伺机而动。自己深爱的女人,深爱着另外一个极为强大的男人。倘若不用尽全力,自己只能沦为看客而已。算起来,从小到大,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来不多,但是,只要他想要什么,就必定全力以赴,将想要的抓紧手中。这种话可不止是说给罗钰听听而已。 “我听说你的师父失踪了。” 还在愧疚中的花绿芜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这件事,这件事我正想要问你!”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急迫,花绿芜紧忙掩饰性地打了个哈哈“……那个,你们独孤家在都城很有势力,有没有看见我师父的行踪啊?” 【独孤栖白是隐峦道长的弟子,不会轻易出卖师父连累自己的,本来还以为要废一番口舌才能套出话,没想到这个人还真痛快,竟把我的师父都救出来了……】 “既然你这么说,看来事情是真的了。”蓝眼青年单手负在身后,恢复了以往的微笑:“其实我的属下已经找到了他。” 【果然!】 花绿芜又惊又喜:“我师父在哪里?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当然可以。” 那边—— 流萤山,亡灵谷。 看着空无一人,徒留铁链的洞穴,隐峦道长若无其事地问:“请问皇上,东川探子人在哪里?”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呵,您今日带着这么多人大肆搜山,打搅本道清修,最后就留下这么一句话啊?” 虽然嘴角挂着笑,隐峦道长却抓紧了宝剑,浑身透出不可招惹的冷峻气势。 “仔细搜索这里,带猎狗嗅一下气味,接着追踪!”吩咐完属下,罗钰才转过头,冷冷地盯着蓄势待发的隐峦道长。 年轻气盛的皇帝,忽然散发出更强烈骇人的气势! “道长想要清修,就专心清修,不要做多余的事。” 一字一句,这个充满警告意味的话语,声调之冷酷竟令见惯了风浪心如古井的隐峦道人猛然一惊。 【被他发觉了吗?】 【他很在意那个孽障吗?】 此时罗钰却忽然伸手扯住蟒蛇一般冰冷坚硬的铁链,发出哗啦铿锵的声音。 “还有,任何想伤害她的人,都会像这个链子一样……” 咔嚓声不断!白皙的手掌紧握铁链,用力一扯!最为坚固的寒铁精英忽然火花四溅,分崩离析! 作者有话要说:醉吟.韶华调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30 10:27:11 砸了好几个雷了,好感动呜呜……亲赶紧过来捏脸~\(^o^)/~ 第一百零七章 第一百零七章 第一百零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零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零八章 “呜呜,师父!!” “呜呜,徒儿!!” “你受苦了!!” “xxx!!xx不是人,诅咒他平地跌跤,喝水塞牙,吃饭有蛆,衣服破洞!乖乖好徒儿,这么就没见面,你一定很想念师父吧~~~~”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抱头痛哭。 ——以上,是花绿芜设想中与师父见面的场景。 独孤栖白告诉她师父受了伤,但看他的意思不是很严重。再说了,师父一向和自己一样生命旺盛,无论受多重的伤,只要没死透都会很快生龙活虎,花绿芜还从来没见过他很虚弱的样子呢,因此快要见面的喜悦倒比心中的担忧更多。 可是现实中——独孤栖白坚持她第二天脚踝好一些的时候才收拾行李,用软轿抬她去见师父——等满怀兴奋地打开门以后,却只见一室寂静,师父闭着眼睛,极为安静地躺在床上。 瘦小,苍白,疲惫。 很少见他这么没精神的样子呢。 伺候的婢女在用湿毛巾给床上的人擦脸,见到两人进来,连忙收拾好东西,垂手站在一边行礼。 花绿芜脚还痛,心里头撒急,干脆单脚跳过去,独孤栖白紧跟在她身后,随口问那个婢女:“老人家昨儿怎么样?” 那婢女说:“刚送来时还是清醒的,昨天知道脱离了险境,就直接睡着了,一觉睡到现在也不醒。奴婢问过大夫,大夫说没有多大问题,只是老人家毕竟受了些折磨,前头虽靠一股精神气撑着,但伤势毕竟是累积下来了,因此要好好调养。已经替老人家上了药,虽然昏迷着,但是也喂了一些粥水,余下怎么治疗,要等老人家醒过来再说。” 这边说的话,花绿芜都听到耳朵里了。婢女早就为她拿过来一个小凳子,她坐在床边,眼巴巴地瞅着熟睡的师父,像是急于与主人亲昵却不被理会的小狗,看起来有点可怜。 花绿芜伸出手指头轻轻戳戳师父的脸蛋,肉松松的,老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她又摸摸老头清洗干净的,花白稀疏的头发。 嘴角本来是翘着的,还为了相见而喜悦。此时却蓦地酸楚起来,她的手从师父头发上滑下来,抓紧了被子。 婢女用眼角微光瞅着这个主人亲自陪同过来的姑娘,有些好奇。这位是谁?会是未来的女主人吗?要知道主人从未带陌生女子来过这里,而且,单从主人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主人对待她很温柔呢。此时,那个姑娘忽然坐着发问: “是从哪里发现我的师父的?” “红梅山附近。也不知道你们师徒得罪了什么人。” 花绿芜低着头,想起在红梅山时隐峦道长塞给她的纸条。虽然那张纸条最后不见了(很可能被独孤栖白处理掉了),可她也大概猜出隐峦道长的目的了。杀了自己,然后栽赃给师父吗? 真狠毒!这是为什么?! 不,不对!也许,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吧?虎毒不食子,有哪个做父亲的一定要绞尽脑汁害死自己女儿呢? 此时的她当然不能理解隐峦道长千回百转的心思,因此思绪立即朝另外一个方向转去。 也许自己根本就不是隐峦道长的女儿,其实他只是为了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假冒自己的父亲罢了。想到这里,她心里立即轻松起来,并且对隐峦道长充满了痛恨。 真是的,这一次要不是独孤栖白,自己和师父可就真栽在隐峦道长手中了! 还有……既然敢害皇后,那么罗钰…… 想到这里,花绿芜心中一紧,刚想说话,却看见旁边垂手站立的婢女。 “独孤栖白,我有话要和你说,能不能先叫她们回避?” “可以。你们都下去吧!” “是,主人!” 等婢女们都退出,并且关上门以后,花绿芜才看着独孤栖白的眼睛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害我。不过,既然能在重重守卫的皇宫中对我下手,还能制住我师父,这人的手段可见一斑,更是无法无天。有这么一个人隐在暗处,我很担心皇上现在的安危。独孤栖白,你能送我回皇宫吗?” 独孤栖白一怔,心里不太舒服。“现在?” “是的,越快越好,否则我怕来不及!” 独孤栖白凝视她半晌,尽力压抑下忽然涌上心头的嫉恨,垂下眼睛道:“其实,我不赞同。” “为什么?!” “理由有四。第一,对方能在皇宫对你下手一次,就能下手第二次。现在皇宫没有这里安全。” “第二呢,你师父现在这种情况,不宜贸然移动。” “第三,那人虽然伤得了你,却伤不了武功盖世的罗钰。再者你失踪以后,罗钰一定大肆寻找,对方躲还来不及,不会贸然出头,所以你留在这里,罗钰也相对安全。但倘若你再次出现在皇宫就不一样了,对方肯定担心你暴露他的身份行踪,就算冒险也一定会想法子杀你。甚至会先下手为强,冒死刺杀罗钰,反而让你们都陷入危险之中。” “最后,你现在怀着孩子。这几月本来就是最危险的时候,你不能再受折腾了。” 这四点,一个比一个有力。花绿芜就算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也要顾及师父、罗钰跟肚子里孩子的安危。 “可是这么说的话,难道我就要一直留在这里吗?”花绿芜沮丧极了,不甘心啊。 “……至少要等你和你师父的伤势完全康复吧。别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的确,他一直在帮助她。甚至不惜和器重自己的师父反目。他这么说,心怀歉疚的花绿芜便不好再继续坚持下去。 “我明白了,可是,”花绿芜有些小心翼翼地说:“至少应该叫罗钰知道我在哪里吧,否则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找,费时费力还担心。” 独孤栖白猛地闭上眼睛! 他告诉自己要忍耐,但是有些事情是控制不住的。嫉恨像是一条毒蛇,在咬噬着他的心。 “他担心,我就不担心吗?!” 花绿芜一怔,支支吾吾道:“你,你说什么呀?” “我说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蓝眸猛地睁开,有些失控的独孤栖白咄咄逼人地盯着花绿芜,花绿芜慌张的转过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先上班,等晚上还有一更~~ 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零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零九章 “我说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独孤栖白咄咄逼人地问。 “那么,你想叫我知道什么呢?”慌张之后,花绿芜忽然冷静下来。都说出这种话了,再逃避就未免无用可笑了。“不过这里有病人,能不能去外面谈?” 独孤栖白深深看她一眼,率先走到前面,决绝的背影看起来没有一丝犹豫。 花绿芜心里忐忑,却握紧了拳头,强作镇定跟了上去。 来到隔壁的外屋,婢仆们都在门外伺候,独孤栖白随手关上了里屋的红门。狭长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沉默以对。 花绿芜觉得呼吸紧促起来,她悄悄掐一把大腿,命令自己尽可能地深呼吸。 独孤栖白看起来比她镇定些,不过也就是看起来罢了。其实他的内心比她还要无措,但是这人生性狠绝,关键时刻能逼迫自己。 一把椅子放在她身后,那轻微的咔嚓声竟吓得她微微一哆嗦。 “坐吧。”他说。 ——坐,坐就坐!谁怕谁?!花绿芜就一屁股坐下去了。 独孤栖白摸摸桌上的茶壶,还是烫手的新茶,便拿出茶杯,在松烟色茶盘上浇烫了杯子,又高斟了一杯香茶放在花绿芜桌边。 花绿芜捧着茶,没喝,有些焦虑地等待着,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随时破门逃跑的状态。 独孤栖白放下茶壶,没有给自己斟茶。就这么缓缓坐下了,然后,伸长双腿,左腿搭在右腿上。 这是一个很慵懒的姿势,他肢体修长,身姿挺拔,做起来竟十分好看。 “能冒昧地问一句……”他说,蓝眸却眨也不眨地平视前方。 花绿芜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这就要问了这就要问了!!肿么办?!! ——“你喜欢我吗?” “对不起不喜欢~~~” “呜呜呜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对不起我喜欢罗钰……” 她表面平静,内心已经开始狂想自己与独孤栖白之间悲催的对话了,胸口堵着一口老血有么有?! 苍天啊独孤栖白对她这么好,你为什么非要让她做这么伤害别人的坏人捏?! 她不会原谅自己滴~~妈蛋好纠结!! ——就在此时,清冷地有些绮丽的声音关切地问道:“……你很紧张吗?杯子快被你捏碎了。” ?! 花绿芜一低头,果然可怜的杯子已经被捏出一丝裂痕,她连忙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不,不对!现在是关注杯子的时候吗? 窘迫已经不能形容她现在的心情了,妈蛋,要表白的都不紧张,她这个被表白的紧张个毛线?!花绿芜,你给我争气点!输人不输阵!!小钰钰就是你坚强的后盾!独孤家的小栖白怎么了,有什么了不起?!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灭一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兵临城下六军不发啊咧?……总之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考验她的时候到了!! 花绿芜深呼吸一口气,坚决认为自己得先发制人,于是乎她看着前方,异常冷静道: “独孤公子,在谈话之前,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我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吗?” 其实这时候独孤栖白心底也很乱(纯情的孩纸?╯_╰)╭),表面的镇定,不过是多年练就的心性功夫罢了。 花绿芜既然这么说,他下意识就点点头,高冷地“嗯”了一声。 花绿芜神情极度庄重,用简直可以媲美诗词朗诵的声调说: “我,是一个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人。 话落,一片安静。 花绿芜深呼吸一口气,偷偷扭过头看独孤栖白的反应。只见他正好也转过头看她,除了眼神有些讶异之外,整张俊美脸蛋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 ——果然,被她镇住了吧喔呵呵呵!! 独孤栖白默默地扭过头,海蓝色的眸子呈现放空状态。 “不行!”忽然,他一手扶住额头,肩膀颤抖,忍不住闷笑起来。先是从咬紧的牙缝里蹦出一丝笑声,接着肩膀抖动越加厉害,最后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外面侍立的婢仆听到里面开怀的笑声,都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面面相觑。 自己没幻听吧?伺候感情内敛性情严肃的少爷二十多年,见过他阴笑冷笑蔑视笑客套笑礼节笑所谓的各种不动声色笑,却从未听到这么爽朗开怀大声到近乎莽撞的笑声呢。里头到底发生什么了?! ——不过,不管这笑声是怎样导致的,里面那姑娘居然能做到这一点,真乃神人也! 花绿芜看着大笑不止的独孤栖白,考虑要不要把外面的人叫过来。 奇怪,她那么正经的警告,有什么好笑的?喂喂你们家少爷疯了还赶紧把他弄出去?! 就在花绿芜大惑不解,眉毛一皱一皱跳的时候,独孤栖白单手捂住半边脸,好容易才止住笑声。 “你和罗钰之间也是这样吗?时常逗他发笑?”忽然间他问。 “完全没有!”有也绝对不和你说!抱着肩膀的花绿芜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满脸不爽,用她自认为最深沉最庄重的语调说: “事实上,我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彼此间是非常尊重的……” 她十二分地一本正经,可是越这样,对方就像被点了笑穴没解利索一样,不自觉肩膀又抖了起来。 花绿芜感到被藐视了,简直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怒道:“你在嘲笑我吗?喂,不许笑了!什么,笑……还笑!你再笑!!你再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惹毛了姑奶奶我,拆了你们家宅子!!” 恼羞成怒中,笑得发颤中,一句话自然而然轻飘飘地就说出来了…… 本来一个如临大敌,一个难以出口,可在这种情况下却那么自然地说出,居然一点儿都没带出噼里啪啦暗夜闪电般的拉风效果。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因为和你在一起会很开心。”蓝颜青年捂着一只眼睛说,嘴角还翘着。 “那么想开心,就拜我师父为徒吧,保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叫你开心!” “不要。凭你师父的身手,他还收不了我这个高徒。” “少自大!!” “我是真喜欢你!” “晚啦!虽然你长得很俊,不过我早就八百辈子前嫁人了,和罗钰相亲相爱,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宝宝,总之一句话,你晚来一步,早就没戏啦!”终于清楚地说出来,花绿芜松了一口气,感到很安心。 独孤栖白却看着她,海蓝色的眸子闪闪发亮,白皙的脸颊因为大笑而染上一丝红晕。 “话虽如此……可是变心,乃是人之常情。” “喂,你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绝不会背叛我孩子他爹的!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花绿芜急了,这么一个大好青年,怎么能自甘堕落做出立志挖墙脚的不光彩行为呢? 独孤栖白却闭目微笑,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一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一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一十章 自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花绿芜觉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其实她不是不会掩饰,但是天天装啊装地多累人,何况她从来不愿意欺骗自己的朋友。 是的,独孤栖白用他一贯的良好表现,已经从普通的认识的人,升级成花绿芜心目中的朋友了。 在花绿芜的心中,她的朋友就等同于罗钰的朋友,然后那个什么“朋友妻,不可戏”,对于这点她是分得很清楚的。 所以经过她的深思熟虑百般斟酌,她认为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即跑路,给彼此足够冷静的时间,免得发生什么头脑一时冲动然后悔恨终身的事情,譬如独孤栖白一时冲动喜欢她,因此错过在大好年华里娶妻生子,最后沦落成光棍什么的~~ 那她可就罪过大了。 不过现在跑路面对一个难题,就是她不能丢下师父自己独个儿跑啊。万一人家恼羞成怒,伤心气愤之余虐待她师父,可就是更大的罪过了,她简直百死难赎其罪啊。 所以,花绿芜现在一刻不停地守着她师父,恨不得老人家下一秒就醒过来,然后师徒两人共商逃跑大策。 结果空空道人不愧是她的师父,果然争气,呼呼睡了一天,等第二天早晨就睁开眼睛了。 花绿芜兴奋极了,抱着老人家的一条胳膊就凑到他跟前叫:“师父师父你终于醒了!你也真是的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你叫我很担心啊!” 老头懵了一会儿,仔细打量花绿芜两眼,忽然一把抽出自己胳膊推开她的脸,断断续续道:“喂,你……你是谁啊?叫谁师父呢?男女授受不亲,你师父没教过你吗?你不要看道爷我长得这么英俊潇洒就试图勾引我,道爷我早就道心归一,无欲则刚风吹不动……” 花绿芜听得脸都黑了:“我是你的徒弟花绿芜。” “不认识!” “……”花绿芜极度怀疑地盯着老头,不确定他是真失忆还是装的。 “好吧,既如此,你要不要我把你三十八岁发生的一件很丢人的事,还有四十二岁做的一件很丢人的事,或者五十三岁那年夏天发生的一件很丢人的事说出来呢?” “奇怪的丫头,你在说什么啊?!” “好,那我就说了!你三十八岁那年……” “停!” “死老头,又来这一手,当我治不了你吗?!” “讨厌,亲亲乖徒儿,为师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嘛,哈哈哈你刚才是不是有一点点当真?!” “师父!” “徒儿!!” 感情外露的两个人立即抱头痛哭。尤其是老头,装模作样之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目瞪口呆的婢女赶紧给花绿芜递上手绢,免得对方的鼻涕泪蹭到她的衣服上。 “徒,徒儿,这位救了我的青年英雄是谁啊?”老头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说。 “师,师父,他是独孤栖白,独孤宇瞻和隐峦道长的徒弟……”花绿芜一边醒鼻涕一边说。 怀中的老头蓦地一惊,小眼睛微光一闪,狐疑地盯着面前安静的青年。 独孤栖白心下明白,倒也不惧怕,上前一步躬身道:“栖白见过前辈。” “你是隐峦小道的徒弟?” “正是。” 老头忽然拉住花绿芜的手臂,将她拉到一边,然后眯着小眼睛上下打量独孤栖白。 “你能不能出去一下?老夫有话和自己的徒儿说!” “这位老先生,您对我们主人未免太过无礼了!” “绿枝!”独孤栖白忽然喝住那个忍不住为主人抱不平的婢女,深深地看了花绿芜一眼,又将视线转向老头那里:“晚辈会在外间等候,前辈如有召唤,可随时派人过来。” 婢女也随着主人鱼贯而出,最后一个出去的反身关上门。 “这人倒是痛快。”老头摸摸稀疏的头顶,有些吃惊。 花绿芜一直目送独孤栖白出去,那高大的背影竟有些孤独寂寥,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她心底大概明白老头要说什么——老头一听到隐峦道长就神色一变,可见他是知道谁害了他。这消息是对独孤栖白不利的,他却没有试图阻止。 “师父……” “好徒儿,师父要给你说的事情极其重要,你可能会觉得难以接受,但真相就是如此。其实为师并不想和你说破的,只是怕你什么都不知道,没有防备之心……” 不听老头啰里吧嗦地解释,花绿芜直接说: “师父,害你的是隐峦道长是吧?” “那就是……诶?!你,你知道了?!”老头大惊失色,差点咬住舌头。 花绿芜点点头,心里有点儿黯然,表面上却若无其事:“我当然知道了。我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他也要害我。若不是独孤栖白出手相助,师父和我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是隐峦小道的徒弟救了你,还救了我?!” “是啊。” “真的?!奶奶的~~是他自己说的?!” 花绿芜:“他的确救了你我,不过没有明说。也是,你想想看,隐峦道长再可恶,毕竟是他的师父,无论如何他也不好开口的。” 一时两人都有些沉默。 独孤栖白出去的动作虽然简单,背后的深意却令人发醒。作为独孤宇瞻与隐峦道长两人的弟子,年纪轻轻就闯下令人闻风丧胆的偌大名声,独孤栖白的手段不可谓不多。他只要稍花心思,随便施点儿手段叫老头永远昏睡不醒,就不会使自己陷入尴尬为难的局面。 可他却没有这么做。 “隐峦小道的徒弟竟这么好?为师怎么觉得不太信呢?”老头看着花绿芜说:“他救了你我,还没暗算我老人家,没叫我失去记忆或昏迷不醒什么的。你说,他,他是不是不知道凶手就是他师父啊?” “都能在隐峦道长手中救出人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花绿芜垂着眼睛说:“真是为难他了!” “倒也是。隐峦小道虽然不是个东西,那身手可真不是盖的。”老头这么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简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隐峦小道啊隐峦小道,破坏你好事的就是你的乖乖徒弟,这可真叫老夫解气啊!” “师父,他为什么要杀我?”等老人笑了好半天,花绿芜才插嘴问:“还有,他说他是我父亲,假装的吧?哪有父亲会杀自己闺女的,他是骗人的吧?他还说当年是你偷了我,这肯定也是骗人的吧,你对我这么好,我一点儿都不信!” “这这这……当然不是为师偷了你,颠倒黑白的臭小道,小婴儿又不是奇珍异宝,为师偷你做什么?!”神情闪烁,言语气愤的老头却避开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我当然知道!可是他为什么要害我,还要栽赃你呢?” “这……他一定是疯了吧?疯狗的想法谁知道呢?” 花绿芜开始不安起来。 “可是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的,师父!隐峦道长,他到底是不是我父亲?还有,我父亲究竟是谁?” 听答案的时候,花绿芜简直屏住了呼吸。圆圆的眼睛大大地睁着,一丝都不敢眨。 老头犹豫了半天,眼神开始凝重起来,随即自己意识到了,赶紧若无其事拍拍脸:“那个……你问什么傻问题啊?为师不是早跟你说了,你爹娘早就死了,隐峦小道当然不是你的父亲啦。这老小子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就是个撒谎精!” “混账王八蛋!!我去杀了他!!” “哎哎不能去!!” “为什么?!他骗人,还害了师父和我不是吗?这么胆大包天罪大恶极,为什么我不能杀了他?!” “你不是他对手啊……”老头有些没底气地说。 “我不是他对手又怎样?我叫罗钰帮我杀他!” “不行!罗钰现在是皇帝,那个皇帝能随随便便和人拼命吗……多,多没面子啊?” “皇后都叫人诓出宫外要谋害死了,这样子更没面子!总之师父你不要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一定要宰了这臭道士才能出气!”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 “你说了也不管用!” 老头终于急眼了,不得不道出真相:“那死道士是你父亲!你的亲生父亲!我的师弟!要不是这样我早就替你杀了他了!!总之谁都能动手,就你不能动手!!” 顿时,静地针落可闻。 “你总算肯说实话了。” “徒弟……” 花绿芜转过来,蓦地一笑:“师父你什么表情啊,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就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切,真是的,谁叫你一醒过来就骗我,身为徒弟的我当然要青出于蓝骗回去咯,瞧你吓出这一头冷汗!” “死,死丫头,真是吓死为师了,哎呦好痛,老夫的心肝肺哦……”哭丧脸的老头终于松了口气,惨叫着不停地揉肚子。 “什么什么啊,那是心肝肺的位置吗?我看是师父你年纪大了要便秘吧?” “混账徒弟,不许污蔑老夫,老夫一向拉屎顺畅,从来不便秘!!” “年纪大了就不要硬撑了,否则痛苦的还不是你自己?好啦好啦,师父你先呆在这里,我赶紧找独孤栖白要些制便秘的汤药。唉,天下第一神偷一生风起云涌,跌宕起伏,结果临了被大便憋死,说出去我们也很没面子的!” “逆徒,你真是气死老夫了!快滚……” 臭骂声中,花绿芜走到门口,拉开门。 外间空荡,只靠桌站着一个独孤栖白。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来,静静地挺立在那里。一双海蓝色的眼眸充满了担忧。 花绿芜关上门,对他点点头,率先往外走。独孤栖白默默地跟上。 等到了外面一株垂柳的旁边,里屋听不到说话的距离。花绿芜才摸着那冬日里掉光了叶子,褐色光秃秃的长密干枯柳枝,问道:“你都听见了?” “你们声音很大。” “哈。这是我们师门的弱点。明明想小声说话的,但是只要一激动起来,就会不由自主大声。真是,永远都改不了的坏习惯啊!” “没关系,谁都有弱点。” 花绿芜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明知道师父可能说出真相,你也不阻止?” “因为我发觉……你可能早已经知道真相。再说这种事情是隐瞒不住的,开始只是顾及你的身体,怕你承受不了才没说。” “真聪明呢!”花绿芜忽然看着他说:“既然话都说开了,我要问你一个问题。独孤栖白,以后你会害我师父吗?” “只要他不试图害我,我就不会害他。” “那以后我和你师父发生了冲突,你怎么办?如果不是他死就是我活,你会站在哪一边?” “那种事情……我是不希望发生的。他虽然做了错事,可毕竟是你父亲,也是我的师父。当年没有他,我不可能活到现在。”独孤栖白握剑背靠在柳树上,沉默了半天才说:“我知道你很痛苦。因为在这件事上我们都是一样的,他做出这种事,我也很痛苦。但是……无论如何,我会尽量劝他,希望师父能悔悟过来,痛改前非。” 花绿芜低下头,“那最后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杀我?” “为了……剑道。一般人也许不能理解,但师父其实不是坏人。他只是太偏执了。师父认为没有任何感情牵绊,他才能专心于剑道。所以,当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女儿,他产生了动摇,因此……说起来有些荒谬,但是事实如此。他杀你,正是因为他对你产生了感情。” “谁稀罕!!” “花绿芜……” 花绿芜摆摆手,捂住嘴往前走。心里头翻江倒海地难受,忽然间咳嗽两声,竟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独孤栖白大惊,紧赶两步上前,立马单膝跪地,握剑的手扶着她,却只见她肩膀颤抖,更厉害地咳嗽起来! “花绿芜,你怎么了?!!” 他担心极了,比自己中了一刀还难受,赶紧脱下大氅披在她身上,替她拍背顺气。“天太冷,你别急,慢点儿呼吸。我这就带你进屋去!” 花绿芜咳嗽地满眼泪水,痛苦地摇头,竟有鲜红的血顺着手心滴落在地上! “花绿芜,花绿芜!!” 独孤栖白一急,什么都顾不得了,一手(插)进她的腋下,这就要把她抱起来。 就在此时,毫无征兆地,他忽然心中警铃大作! 恬静安逸的院落里,一道快如闪电的锐风忽然从天而降,夹杂着毁天灭地气势的刀光直奔他的头颅而来!! 猛然抬起头,却对上一双冰冷至极熟悉至极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手机欠费刚充上,昨天电脑摔了啊!抱床上码字然后下去尿尿的时候不小心绊住电线把它摔了啊!!差点吓死了有木有!立即死机了有木有!! 今天又冲话费又修电脑,当我怀着战战兢兢的小心脏问抓壮丁过来帮我修理电脑的电工小哥我家的本本到底怎样,还有没有救以后,他仔细地检查半天,然后淡定地说:“你的电脑哪儿坏了,不是就电池摔松开了吗?还抱过来修,你也不嫌麻烦。直接把电池装上不就行了嘛?” ——装上不就行了嘛? ——嘛? 所以,昨天担心了一晚上因此辗转反侧差点失眠的我,今早晨逢人就哭诉的我,然后把这件事闹得所有好同事都知道的我:…… 亚bali,没文化真可怕~~ 还有还有,咳,今晚上相亲!据说除了个子矮,其余都很靠谱~~所以今晚不一定有时间写 第一百一十章 第一百一十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一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刀锋凌冽!扑面而来! 带着无边的杀意与愤怒! 生死关头,抱住花绿芜的单手甚至没有时间抽出剑!可独孤栖白却当真沉得住气,侧头一闪,刀风划破白皙的脸颊,空中飞出一串鲜红的血珠。与此同时,断臂击出,直达罗钰的心脏处! 此时罗钰的长刀顺着独孤栖白头颅躲避的方向急速划过,独孤栖白本来想攻击他的必救之处,好叫他回刀自救。不想罗钰反应速度极快,竟立即伸出左足疾踢断臂,同时刀势不断斩向头颅! 花绿芜咳嗽不停,有心阻止,无力开口! 海蓝色的眼眸闪过流光,栖白霎时左手握剑撑地,扭身一转,身体凌空,接着双腿连环踢出,一脚踢开罗钰握刀的手腕,一脚对上罗钰踢过来的左足! “砰砰砰!!”两道人影炮弹一般飞出去。独孤栖白直接撞上了院落的墙壁,墙体喀拉拉响动,震落他一身尘土,他一手捂住嘴,几乎呕出血来。 罗钰也不比他强多少,被两足相踢的冲击力冲出十余丈,双足用力踏破青石地板,才堪堪止住后退之势!雪白的脸上也涌上一丝潮红,丹田气血翻涌! 花绿芜手撑着地面,好容易止住咳嗽,摇摇晃晃正想站起来,却看见面前的罗钰正朝这里疾速赶来! “喂!你们干嘛呀?你们别打了……” 话还没说完,已经离她一步之遥的罗钰忽然脸色大变! 花绿芜只觉得一只衣袖柔软至极地搭上她的肩头,轻柔的藏青色布料好像没有任何重量,却带有一股浑厚温和的力量,竟将她柔柔地推到一边! 接着,刀剑相击!刺拉拉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火花四溅! 等花绿芜回过神来,那两人早就再度打成一团! 刀光剑影中,也分不清谁是谁,刀剑相击快如爆豆,高手相争,每一招都危机四伏,险象环生! 四周的树木受到波及,残叶断枝四处飞舞,连远处的池塘都涟漪不断水花四溅! 花绿芜看的干着急,这两个明显是动真格的,以她的身手根本就插不进去。 可她不能眼看着不管。尤其是时间越久,两人的火气越大,攻势也越加凌厉,眼看再不阻止恐怕就要出人命了。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拼命的双方一个是心爱的丈夫,一个是救命恩人! 怎么办怎么办?! 她心脏都揪了起来,肺腑紧缩地难受! 她试图喊他们停手,可没想到这时候的叫喊却起了反作用,两人打得更凶了! 说到这里独孤栖白的进步实在可怖,上一次交手他还远不是罗钰的对手,这一次却已经旗鼓相当,不落下风,尤其如此,两人的对战就更增凶险! xxx!!没法子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也不管它三七二十一了,花绿芜心急之下干脆闭着眼睛就冲进去了! “你!!” “花绿芜!!” 一刹那烟消云散! 急如骤雨的攻击乍然停歇,猛然收住劲势的两人脸色都极不好看。 随罗钰而来的数十好手已经控制住房屋与院落内的婢仆,长箭搭弓包围了独孤栖白。而院落的围墙上,闻讯赶来独孤栖白的手下则用弩箭对准远处的罗钰! 所有人的心都绷得紧紧地。手指牢牢扣在弓弦机关上,不敢有丝毫动摇。 花绿芜的心脏砰砰砰剧烈跳动,虽然两人眼疾手快,刀剑没有切实落在她的身上,凌冽地刀风剑气却刮得她衣衫猎猎作响,破了好几个裂口不说,头发都被削掉一缕! 那浑身透骨的寒气,竟叫她一时恍惚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直到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臂膀,将她紧紧拥在怀里,那温暖的怀抱和熟悉的气味才叫她喘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还是活的。 她立即紧紧攀住罗钰的手臂,急切地说:“是独孤栖白救了我,他不是凶手,好端端的你跟他打什么?” 罗钰牙根一咬,一手又更用力搂住她:“藏匿皇后,隐瞒不报,你还替他说话?!” “那是有原因的!但……但这原因很复杂很不好说,咱们去里面坐,我一五一十告诉你好不好?”罗钰的愤怒担心溢于言表,花绿芜的语气软了起来。 “花绿芜,谢谢你的好意。不过皇上对我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没有本事找到你,倒怪罪我抢先一步救了你呢!”抱着剑的独孤栖白神情讥诮。 “真是武功高了,越来越会找死了。独孤栖白,凭你也敢叫皇后的名字!”罗钰勃然大怒。 独孤栖白冷笑一声,傲慢地看着他。 花绿芜当机立断紧抱着罗钰的胳膊,不叫他提刀上前:“求你们俩都少说一句吧!进屋再说,进屋再说!” “进什么屋?进谁的屋?!你私自出宫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立即回宫!”罗钰很少这么火大,声音冷得快赶上冰碴子了! “至于你,独孤栖白,等你进了天牢,朕会听你好好说的!” 花绿芜本来就为父亲要杀她的事情伤心,又因为两人针锋相对的态度发急,忽然一下子委屈地不得了,从罗钰的怀抱中挣脱往外走:“我师父还在这里,我还要陪着他,不听解释你自己走好了!人家好心救了我一命,你却不分青红皂白一定要杀他,还要叫他坐大牢!反正我也没法子,大不了他死了我给他偿命算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一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一十二章 花绿芜挣开罗钰往前走,只觉得满心的委屈,恨不得踢什么两脚。 “站住!” 罗钰的命令永远短促有效,立即三个虎背熊腰身穿黑甲衣的属下抽身而出,伸出手臂挡住花绿芜的去路。 眼见面前的皇后变了脸色,这三人心中叫苦不迭,不敢过于强硬也不敢就此散开,只好赔笑看着花绿芜。 花绿芜一下子挺直了背,忍着气点点头,“好,你们都是听命行事,我不会为难你们。” 说着她转过身,看着叫她牵肠挂肚好几天,现在却叫她又气又伤心的清贵男子,干脆快步走回他的面前,怒容满面道:“皇上,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没吩咐臣妾走了行吗?!” 罗钰皱起了眉头,不喜欢她这样对他说话,更何况独孤栖白还玩味地看着他们。海蓝色的眸子跟猫儿盯住鲜鱼似的盯着属于他的女人,他狠狠横了独孤栖白一眼,一把抓住花绿芜,“好,我听你说,咱们进屋!” 说完,挥袖一摆,数十粒钢柱飞出,独孤栖白的手下连弩箭都来不及射出就纷纷被打中翻身摔倒。搁在平常这些都是好手,只可惜他们的对手是罗钰,也只能折戟沉沙纷纷落败。 独孤栖白面色一惊,刚想用同样手法撂倒对准他的弓箭手,罗钰就冷冷地说:“控制住这里的局势,不论谁反抗,都按违抗圣旨处理!” 这一招堵死独孤栖白的后路。他干脆放下兵刃,直接跟着罗钰的步伐走过去。 诶,瞧这人无法无天的。罗钰的属下立即过来阻止,可凭他们怎能挡得住独孤栖白。等罗钰拉着生闷气的花绿芜踏进门槛的时候,独孤栖白就挺立在他身后一步之地。 “这是我的宅邸。”独孤栖白认为主人应该进去。 罗钰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把这句话丢到他脸上,哐啷一下子就关上门!! 立即一排人密实地挡在门前,警惕地盯着独孤栖白。 独孤栖白磨了一下牙,只好抱着剑守在外面。 花绿芜一直忍到罗钰关上门,眼看屋里没人了才一把推开他,给他留面子没踩他脚也没打他脸,照着胳膊就是一阵猛掐。 “混蛋!该来的时候你不来,这时候又过来耍什么威风?你早干什么去了?”她一边猛掐一边掉眼泪,声音却小的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 一般当着外人的面她不会给罗钰没脸,这习惯已经根深蒂固了,到了这伤心生气的地步也没忘记。 花绿芜是真伤心。隐峦道长给她下**药把她弄出来的时候,她恍惚间还是有一点求生意识的,所以那种濒临死境的绝望强烈留在心底,那时她虽然嘴上没说,潜意识里却十分期望罗钰能来救她,但是罗钰没有出现,反而是独孤栖白救了她,叫她欠人家那么大一个人情。 接着今天又确定那个想杀死她的隐峦道长就是她的亲生父亲,这个事实对她的打击简直太大了,以至于气得她咳血。这时耐心安慰她的又是独孤栖白……她多想这时候安慰她的是罗钰!可这个混蛋该来的时候不来,来了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对她救命恩人的态度那么不客气,简直给她添堵插刀,因此好容易忍到屋里头终于爆发了。 罗钰本来还很生气,被花绿芜一顿猛掐把脾气给掐没了,不由得忍着痛直躲,痛的眉头直皱还不敢哼出来。 ——其实在外面他本来就不是针对花绿芜,相反的自从听到何不求说的那些事情,他是很心疼花绿芜的,还发誓要好好待她。但马不停蹄查了这么多天,好容易见到花绿芜的第一面,却是她跪在地上咳血,那该死的独孤栖白还亲密地抱着她。罗钰脑子当时就炸了,恨不得立马把他杀了千刀万剐。就算后来花绿芜说是独孤栖白救了她,也不能减轻罗钰的恨意,因为独孤栖白对他老婆的觊觎是实打实的。 罗钰觉得自己胳膊快被掐烂了,觉得不能放任不管了,于是赶紧抓住花绿芜的手,先发制人小声道:“干什么,你还有理了!留个纸条就出来找你师父,你还真能耐啊,怎么就不想着我会担心?” “我是中了人家的暗算!”一提起这个花绿芜更来气。 罗钰一惊,“谁暗算你?!” “我刚才就要和你说。”花绿芜纠结半天,最后决定说实话。所谓狗急跳墙,隐峦道长要知道她恢复正常,恐怕会杀人灭口,搞不好还会因害怕罗钰追究而先下手为强,无论是她还是罗钰都要有所防备。 越听,罗钰脸色越黑,当听到花绿芜差点儿就被隐峦道长害死的时候,感同身受的罗钰忽然一掌拍碎了桃木小圆桌。他是真没想到。本来自己的父亲就够混账了,没想到花绿芜的父亲完全不遑多让。 ——亲爹处心积虑要谋害自己,花绿芜该怎么承受? 一下子,他忽然特别理解以前花绿芜关心自己的心情,简直恨不得把欺负了花绿芜的隐峦道长大卸八块。但这死老头偏偏是花绿芜的亲生父亲,纵然他能杀了自己的丈人爹,花绿芜却不一定能接受自己的父亲死在自己丈夫手中。不过—— “决不能留着他继续害人!”罗钰说。 花绿芜叹口气,有些黯然:“好歹留他一条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杀他。” “那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囚禁天牢之内,一个是驱逐都城之外。总之有生之年,不能让他再靠近你!还有全国的剑之观,跟他的徒子徒孙也要连带处理。”对于此事,罗钰是真的宁肯错杀三千也不肯放过一个隐患。尤其是那个最受隐峦道长器重也最叫他讨厌的弟子,心怀不轨蠢蠢欲动,实在应该扔进天牢里修身静气! 花绿芜有些反对,说:“他脑子有病,关他徒弟什么事?再说剑之观的徒子徒孙我还不放在眼里。” “独孤栖白你也不放在眼里?”罗钰眼睛一亮。 花绿芜瞪他一眼,这人脑子在想什么啊:“我打得过他么,我不把他放在眼里?再说独孤栖白人很好,又不是我们的敌人。” 很不巧的是,在罗钰眼里独孤栖白就是他的敌人,目前的最大情敌。 听见花绿芜向着独孤栖白,罗钰顿时就不高兴了:“你们才认识几天,你就这么信他?他会杀人的时候你还玩泥巴呢。独孤栖白阴狠毒辣,折在他手里的人不知凡几,你长点心眼别被他的外表骗了!” 花绿芜挑起了眉:“你少瞧不起人了,再说不管传言如何,我只相信眼见为实。” “什么眼见为实?!” “他救了我的命,费心费力照顾我,还帮我找到了师父,对我这么大恩情我凭什么不信他?!” 罗钰只觉得胸腔中一股愤怒的小火苗越燃越旺,怎么看都觉得花绿芜太偏向独孤栖白,老跟自己对着干。她是不是移情别恋了啊?想到这里,简直恨不得捏死独孤栖白! “你怎么这么护着他?” “我是就事论事!” “说的好听。你是不是见他长得好看动心了吧?” 罗钰是真怀疑这一点。他觉得当初花绿芜跟着他最大的原因就是看上他这张脸,所以总有些不放心,担心这丫头被别的美男子勾引过去了。 花绿芜简直被气笑了。“长得好看的多了去了,我要变心早就变心了,还用等到现在?!” 独孤栖白对她那么好她都狠心拒绝了,全是为了罗钰,没想到反倒是这小子不信任她。 罗钰还是深觉得怀疑,嘟囔道:“那是因为你没看见比我好看的吧?” 花绿芜又羞又气,一点儿都不想理他了。没想到此时的罗钰特别偏执烦人,还一个劲儿追问她。 花绿芜听烦了,一巴掌呼他脸上。 没想到罗钰捂着脸还没叫,忽然听到旁边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 两人面面相觑,扭头一看,里屋露出一个极为尴尬的小老头。 “师父……”花绿芜很惊吓,这小老头不是从另一间屋子吗?那刚才跟罗钰吵架他都看见了? “躺床上久了,刚来~~” 空空道人心里头暗骂了一句,脸上还装着笑。还天天以为自己徒弟受罗钰的欺负,没想到罗钰被徒弟打脸都不吭一声啊。 小剧场: 没想到罗钰捂着脸还没叫,忽然听到旁边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老道士三观已碎。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一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一十三章 屋里的三个人都尴尬地不行。 花绿芜一直想给师父留下她跟罗钰恩恩爱爱情投意合的模样,没想到装这么多年还是破功了。罗钰虽然愿意挨揍,却绝不愿被别人看到他挨揍的模样。最无辜的就是空空道人,他宁肯自插双目也不想看到皇帝挨揍啊,更别说动手的还是他徒弟,罗钰爱面子记恨在心底,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果子给他吃吗? 花绿芜抚着鬓角尴尬地笑:“师父你不是刚醒过来么,就这么下床可以吗?你伤势还没好呢!” 她心里就想着一句话了,死老头受了伤还轻功这么好!罗钰这么好的耳力都没有察觉他的存在。这局面她都不忍直视了,就想赶紧打个哈哈掩饰过去吧。 空空道人不愧是她师父,问弦音而知雅意。摸着稀疏的发顶嘿嘿一笑:“也是,为师伤势还没好。哎呦才走这两步路就觉出来了,我的腰怎么这么疼呢?” 老头是唱作俱佳,立即皱着眉头锤腰做痛苦状。 罗钰若无其事顺坡下驴:“既如此,咱们现在就起驾回宫。道人这次落难真是受苦了,既然腰疼,等会儿就用软轿接送。到了宫里召集太医好生看一看,趁早调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捶着腰呼痛的老道欣然点头。 三个人脸皮都挺厚的,刚才的打脸事件就当作没发生。 花绿芜本来还死活不愿意回去的,被罗钰的话给带到沟里去了,一时顺嘴答应了,再后悔也来不及。 回宫就回宫吧,不过临走前她得让罗钰保证一件事情。 “罗钰,咱们回宫以后就对付隐峦道长,但你不能借机牵连独孤栖白。我跟你回去可以,这里必须保持原样,谁也不能带走,也不能进大牢。” 罗钰顿时一脸愠色,更觉得花绿芜对独孤栖白有意思了。“不行,他是隐峦道长的徒弟,不能确定他是否会向隐峦道长泄露我们的行踪。隐峦道长提前知道这件事,会对我们不利。” 空空道人欲言又止,忧虑地看着花绿芜。 花绿芜脸色一变,那个亲爹可真是她的灾难:“可就算如此,他做的事也不能牵连到独孤栖白身上。独孤栖白救了师父跟我的命,我欠他两份大人情,还都还不来呢,罗钰你要是对付他可就太不厚道了。逼急了我……大恩无意言报,大不了我就只能以身相许了!”花绿芜也不笨,很精准地抓住罗钰的痛脚,用他最担心的来威胁他。 罗钰立马怒了:“你敢!!” 花绿芜抱着胳膊呲牙一笑,“你不对付他我就不敢。罗钰,其实我很不想背叛你,但是你明知道我欠独孤栖白的恩情,你还想这么做,你不是让我欠他的越多吗?我花绿芜生平什么都敢做,就是不喜欢欠账,所以我不敢,但你也别逼我。” 花绿芜虽然在笑,那眼神却是绝对认真的。罗钰气得不行,这么多年相处却也知道她的底线和脾气,好容易忍下情绪:“行!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这次我不动独孤栖白,但以后你也不能再见他,如何?” 老头听得稀奇,怎么这罗钰还真怀疑徒儿跟独孤栖白有什么啊?哎呦喂这可真没看出来,罗钰平时那么高冷霸气,背后却这么小心眼啊? 花绿芜倒是回答地挺干脆:“好,一言为定不许变卦!” 罗钰深深地看她一眼,心里头这才安稳一些。 空空道人眼睛都看直了,遥想乖徒儿当年哭着喊着倒贴罗钰人家还不稀罕的情形,再对比今天这一幕,真是叫人感慨万千。 石头也能开花,咸鱼也能翻身,罗钰也能俯首帖耳,他徒弟也能扬眉吐气啊! 对于他们的回去,独孤栖白早就预料到,因此并不吃惊。 罗钰本来不想让花绿芜和独孤栖白说话,花绿芜也不想跟独孤栖白有更深的牵扯了,她又不会跟他在一起,就别耽误人家的青春年华了。 独孤栖白说:“以后遇到困难,上这里找我。” 花绿芜还没说话,罗钰挑着眉头抢先替她回答了:“她以后永远都不会再来了。” 花绿芜很无奈地看着罗钰,又有些抱歉地看着独孤栖白:“以后深居宫中,可能不会再来了,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 独孤栖白闭上眼睛,不想看见她和罗钰亲密偎依的样子。那叫他嫉恨心痛。 罗钰相当趾高气昂地带着花绿芜走了,花绿芜为此感到羞耻,暗地里又死掐了罗钰两把。罗钰是被她掐大的,在外面完全能做到痛得要死却面不改色。 等脚步声远去,独孤栖白才睁开眼睛。 空荡的院落已经没有花绿芜了。整座宅邸已经没有花绿芜了。 罗钰再一次轻而易举夺走了他珍视的东西。他记的罗钰临走时的所有细微表情,无一不是胜利者的炫耀,炫耀花绿芜选择了自己,而不是他。 独孤栖白的秘密宅邸距离皇宫很远,到了中午一行人才回到皇宫。 花绿芜车马劳顿,兼之这几天历经危机心绪起伏,等看到往日有些烦闷的中宫竟生出回家的温馨感。她在独孤栖白那里其实不能彻底安睡,积攒了好几日的忧虑劳累都叫嚣着爆发出来,洗了澡换了睡衣倒头便睡,等睡得昏天暗地醒过来的时候,恍惚觉得身边有一个人。 熟悉的好闻的体味,热乎乎的身体,手感极好的肌肉。花绿芜眯着眼睛翘着嘴角一把抱住。 她仅凭摸的就知道这是罗钰的腰。 手下微微一动,好像是那人翻了个身,也紧紧抱住她。花绿芜从他怀里睁开眼睛,发觉已经到了晚上了。 “你睡醒了还是没睡啊?”花绿芜小声问。 “刚躺下,还没睡着。”罗钰说着,慢慢摩挲她的脊背。他手上有厚厚的剑茧子,按着脊背的力道不轻不重,跟挠痒痒似得很舒服。花绿芜又迷瞪着眼睛半睡不醒了,只觉得周边充满了罗钰的气味,很安心很安心。 “以后我就搬过来住,天天陪着你。” “你父亲刚去世不久,不太合适吧?” “瞒着那些官员就是。上回你在皇宫里都能被人暗算,不陪你我不安心。” 花绿芜微微睁开眼睛:“我倒很希望这样。不过你注意些别叫言官逮住把柄,否则他们啰嗦起来可是够你受的。” “这你不用担心。宫里关键的地方都换了我们东海的心腹,没人会多嘴。” “真好,那你就能天天陪着我了!”花绿芜掩饰不住地高兴:“那隐峦道长那边呢?” “他毕竟是你爹,我已经暗地里派人将他驱逐,以后不见他就是。” “嗯,这样也好。”花绿芜心底有点失落,更多的反而是释怀,就当从来没有这个爹吧,反正他也从没有养过她。 “糖豆,我想问你一件事。” “说啊,听着呢。” 罗钰犹豫了一会儿,凑在她耳边,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他多年令他现在无比纠结的问题:“你当初跟着我,到底喜欢我什么?” 花绿芜一愣,直接说:“当初啊……看你快被揍死了觉得很可怜,顺手就帮了呗!” 作者有话要说:醉吟.韶华调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07 07:40:02 七百二十度横踢旋转谢谢~~!! 小剧场: 罗钰听了花绿芜的答案:(━┳━ _ ━┳━)…… 亏他还以为是凭自己的一张脸,但是,所以……就连这个优势都没有了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一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一十四章 罗钰这两天心情不好。公事虽然繁琐,却和东海的大概流程差不多,他当年是白手起家,遇到的坎坷困难比现在大多了,也咬着牙硬撑过去了,现在的情形对他来说并不至于为难。 他现在满心思就在考虑自己跟花绿芜的关系。 这丫头真的是喜欢自己吗?还是习惯了而已?要是以后不习惯了呢,厌烦了呢? 仔细想想与花绿芜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他觉得自己挺混蛋的。你说年轻的时候他怎么就那么犟呢?怎么就那么不爱搭理人呢?也就是花绿芜神经粗忘性大,有时候热脸贴冷屁股被怠慢了顶多冲他发火,至少坚持着没分。 他深觉得要是自己处在花绿芜的处境,估计早就受不了分手了。真的一文钱不欠你的何苦非得在你跟前受气? ——他觉得花绿芜应该是爱自己的,不然坚持不了这些年。可同时另一种担忧又涌上来了,他怕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怠慢忽视会一点点把花绿芜对他的爱磨淡了,磨没了。花绿芜就是一个思想很简单的人,她喜欢什么就做了,很少去考虑利益或别人的眼光。这点从她当年敢顶着朝廷追杀的压力跟着他就能看出来。 所以花绿芜要是不爱他了,才不管什么皇后的尊荣和责任呢,拍拍屁股就能走人,然后继续开开心心过她游荡惊险的江湖生活。而自己也不至于会死,但是会不快乐,很不快乐。 八岁以后的罗钰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乐,是花绿芜教会了他。他的周围永远簇拥着很多人,不乏才貌双全言语玲珑体贴细腻者,可这么多年能走进他心里的只有一个花绿芜罢了。有花绿芜就不寂寞,没有她周围再多人也会觉得冷清孤单。所以他对她已不能放手了。 这是这么多年一点一点渗透到骨髓里的想法,在她前后离开的这两次中感受更为强烈。 如果思念能化作一棵树,他希望伸出长长的藤蔓,把那丫头牢牢绑在身边,永不分开。 梁谦桐这日过来请辞,脸色不太好看,说是留在东海的昌乐郡主病了,正好这边的事情已经整理出个头绪了,罗钰关心几句也不强留他。等梁谦桐要走的时候,罗钰忽然想起一件事,把他又叫住了。 罗钰叉着手搭在桌上,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委婉的说辞,干脆直接问了:“你和昌乐很亲厚,你怎么做到的?” 垂手站在一边等候问话的梁谦桐直接呆了,万万没想到皇上会问这个问题。 罗钰皱起眉头,不耐烦:“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废话,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 梁谦桐还得压下心中的情绪,面带微笑想了想:“也许是在她小的时候,臣常常陪她玩吧?” 罗钰深以为然,立竿见影引以为鉴。等下午到了中宫就问花绿芜想玩什么? 花绿芜挺稀奇,罗钰一直是那种很严肃的人,简直可以做所有上进青年的标准,什么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什么闻鸡起舞,什么寒(?)窗十载,全都可以用来形容他的生活状态。 在花绿芜的印象里,罗钰每天就是公事,练武,看书,陪她吃饭睡觉,这还是头一次问她这个问题呢。 花绿芜高兴起来,“好啊,咱们玩投壶!” 立即有宫人拿来两只茶杯口径大小的长竹筒放在两丈远的地上,又拿来一托盘五颜六色的琉璃球。花绿芜拿起一颗琉璃球给罗钰介绍规则:“一共一百个琉璃球,一人一半,扔到竹筒里最多的就算赢。我跟你说这琉璃球可不是一般的琉璃球,是琉璃作坊特殊烧制的,一碰就弹老高,一般人很容易把握不住力道,我一般丢五个进四个。” 周围的宫女悄悄对了下眼,她们伺候花绿芜一阵子了,知道自家娘娘在吹牛,娘娘一般五个才能进两三个。 罗钰接过这个琉璃球,凉凉的,还有点儿沉。他掂一掂重量,随手一丢,小球准确落到右手边的长竹筒里,只听“嘣”的一声跳出一尺高,随即咕噜噜滚在猩红的地毯上。 有点意思。罗钰随手又拿了三颗往里头丢,试探用什么力道。第二颗已经能乖乖掉入竹筒里,第三个又弹出来,第四个也弹出来了。 花绿芜摩拳擦掌,就罗钰这四投三出的节奏还敢跟她比,绝对输好么!想想马上就要赢了不可一世的罗钰,她就觉得自己好兴奋好光荣(?)。 等到了要比赛的时候,花绿芜忽然突发奇想,拽着罗钰的袖子不怀好意地说:“比赛输赢是小事,但总得有个彩头。” 罗钰很配合地问:“你想要什么彩头?” 花绿芜兴奋地小脸都红了,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输了的给赢了的当马骑!你还敢比吗?” 罗钰一怔,看她这样就猜出不是什么好彩头,很有点儿为难。 花绿芜才不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一个劲儿催他:“你玩不玩,玩不玩?哎呀你担心什么呀,等会儿我叫人全出去好吗?真的你不玩你过来招我干嘛,弄得我想玩了你又不干了,真是讨厌!” 罗钰一咬牙,闭眼答应了。 花绿芜高兴地不行,赶紧把琉璃球分成两半,又怕自己的球不小心弹到罗钰的长竹筒里面便宜了他,就吩咐宫人把竹筒换了位置摆放,两个人背对着背投放,谁也看不着谁的。 宫女太监们虽然各司其职,其实目光全往皇上那儿瞅。哎呀呀是皇上玩投壶诶,哎呀呀这么俊美的男人玩投壶诶,哎呀呀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哎呀呀真养眼啊。至于皇后则被集体无视,无他,就因为他们看皇后投壶的次数太多了,早没吸引力了。 罗钰抓着手中的一把琉璃球,前几个投得不太顺,后头却很快找到手感,一投一个准。他打算逗花绿芜开心,又不想自己输得太丢人,花绿芜说五个进四个,那么五十个就进四十个,他自己投够了三十八,直接就往竹筒外头撂。 宫女太监们嘴上不说,心里头却齐声咆哮,妈蛋这放水放得也太厉害了! 等罗钰撂完了琉璃珠,后头的声音也停了。花绿芜意气风发地转过来叫宫人过来数数,结果没想到她投了二十七,罗钰那边三十八。花绿芜一下子就傻眼了。 “你怎么能投出三十八?!”花绿芜抓着头发叫,恨不得把两人的竹筒给换过来。 罗钰也万万没想到,花绿芜的实际水平和她自己说的差太远了吧?嘴角一抽,只好说:“一不小心就投多了。” 花绿芜愤怒地看着他,炫耀,这绝对是可耻的炫耀! 罗钰看着快要自燃的花绿芜,也是哭笑不得。你说本来都打算牺牲自己叫她骑了,没成想到了最后是他骑她。 “算了,游戏而已,彩头我不要了。”罗钰很大气。 花绿芜立即怒了:“你什么意思?说好的彩头凭什么不要?!你瞧不起我吗?你觉得我花绿芜输不起吗?你觉得我会耍赖吗?” 罗钰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花绿芜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直接把宫人全轰出去,叫他们带上门,然后跪在地上,双手撑住身体。 “上来!” “算了吧!”罗钰扶着额头苦笑。 花绿芜跟他杠上了,“必须上来!给你说我这个人从不欠账,输人不输阵的,你不上来就是瞧不起我!” 罗钰很无奈地看着她,迫不得已只好过来骑了一下她。 把他给窘迫的哟,比被骑的还觉得尴尬丢人,亏得没人看见呢。 花绿芜爬起身,弯腰拉扯皱褶的衣服,脸色臭的不行。 罗钰过来帮她,又问:“你还想玩投壶吗?” 花绿芜一把推开他,怒道:“我再也不跟你玩了!你这个大坏蛋,太坏了!你刚才故意四投一,骗我上当,你这个卑鄙小人!” 她一腔怒火,罗钰是百口莫辩。两个人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事情发展到这里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罗钰也是有脾气的人,觉得自己冤枉死了,赌气就走了。结果走半道上又后悔,干脆又折返回来。 中宫的宫人见他回来吓一跳,罗钰没看见花绿芜,宫人说她把自己关屋里呢。 罗钰叹口气,推门推不动,估计敲门肯定敲不开的,干脆手下用了暗劲儿,把门栓震断,走进去又关上门。 花绿芜撅着屁股趴床上捏着小兔子尾巴玩呢,扭头看到他,一脸的郁闷不情愿:“你来干什么?” 罗钰坐在她身边,花绿芜嫌恶地躲了躲。罗钰就叹气:“你还生气呢?” 花绿芜哼了一声,干脆扭过头不理他,抱着小兔子缩进被子里,脑袋都埋进去了。 罗钰心里不高兴,这兔子怎么这么碍眼,直接把被子掀开,手快抓住那只兔子耳朵就扔了出去!兔子发出惊恐悲惨的叫声。 “你干嘛?!兔子被你摔死了!!”花绿芜翻身打了他一下,急得这就要下床。 罗钰赶紧拦着她:“地上铺着毯子呢,我又没用力,摔不死它。” 花绿芜啪啪又打了他两下,气得不行:“你今天就是不叫我好过!” 罗钰抓着她的手,啧了一声道:“你乱迁怒什么,你不就是被我骑了一下觉得委屈么?又不是我想那样做,还是被你逼的呢!” 花绿芜伤心地看着他,扭过头又睡回去了。她也知道是自己的原因,可是仍气不顺,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傻瓜。 罗钰弯腰把她又从被子里掏出来,花绿芜挣扎扭动地跟个虫子似得,罗钰干脆跟她一起躺在床上,说:“你骑一下我吧!” “不要!” 罗钰忽然双手用力把她举起来放在自己腰上,花绿芜吓得大叫,紧紧扶着他。 罗钰笑着说:“这回满意了吧,你这个小气鬼!” 花绿芜撅着嘴巴生气,脸却越来越红,过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笑了。 “真是的,你今天怎么这么无聊?” 罗钰双手用力,往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紧紧拥抱在怀里,说:“我就是想让你高兴。”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一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怀孕的花绿芜成了皇宫重点保护对象,每走一步路都有人紧盯着怕她万一不小心摔着了,每喝一口水都怕她烫着了。这种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常把花绿芜搞得很暴躁。 罗钰就不用说了,成天除了公事就是全天性的陪伴伺候。连养好伤的师父跟何不求现在跟她说话都小心翼翼的,不敢用手碰她。好像一碰那宝宝就会出问题似得。尤其是她师父空空道人,每次见面都用一块厚围巾把脸蒙上,搞得鬼鬼祟祟的,花绿芜说了几次都不听。 何不求呢,现在越来越有管家婆的气势,成天啰里吧嗦管着管那。花绿芜想出去玩,他不让,怕累着。花绿芜累了想坐着,他非逼着她起来活动活动,怕她一动不动对胎儿不好。等这娘娘腔跟太医院御厨房混熟了以后更那个了,花绿芜每顿饭要吃什么都没自由了,要严格遵守何不求参考太医院御厨房特制的孕妇套餐。就那些个菜翻来覆去地吃,花绿芜都快吃哭了。尤其看到何不求逼她吃这些的时候,自己却大鱼大肉百不忌口,她心里头这个羡慕嫉妒恨啊,小手绢都快咬烂了一打了。 最可气的是罗钰还鼓励何不求——现在他们成了统一战线上的人,目标一致,就是把花绿芜养的肥肥地然后顺利生产。何不求很不禁夸,听了罗钰的表扬行为更嚣张了,基本已经完全无视花绿芜的自主权,所以花绿芜现在见他就烦,偏偏他还就喜欢往花绿芜这里凑。 “怎么又是你来,师父呢?” “师父他老人家这两天拉肚子,好了就过来看你。”这是善意的谎言,其实老头帮忙搜索驱逐隐峦道长了。亲爹是花绿芜的心头伤,她身边人都不跟她多提。 花绿芜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哎我问你,师父好端端的怎么天天脸上蒙块布啊,他脸上长疮了吗?” 何不求一怔,瞅着左右无人,才凑过去偷偷给她说:“他听人家说怀孕的女人看到美的东西就容易长得美,看到丑的东西就容易长得丑,这才把脸遮起来。” 花绿芜扑哧就乐了:“那个傻缺给他说的,这老头,白活这么大岁数了,这也信?!” 何不求心想,不止老头信,你夫君也信呐,正色道:“你成婚这么多年好容易才怀了这一个孩子,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万一生出个长成师父那样的你哭都来不及。哎你怎么吃花梨果?不是给你说了这东西一天不许超过半个,好了好了不许吃了,来人,还不赶紧把这盘子撤下去?!” 立即有人上来,何不求一手挡着挣扎的花绿芜,手疾把那个盘子抢过来递给宫人。 把花绿芜气得呀。跟何不求分辩起来,何不求振振有辞,擅长暴力的花绿芜根本就说不过他,现在这个身板她又不敢打人,真心觉得赶紧把这个臭家伙弄出去算了,不然她哪还有好日子过啊? 对,要把他赶出去,生孩子前永远都别来了! 花绿芜听了就抱着肩膀,虎着脸挑剔打量他半天,看的何不求莫名其妙。花绿芜忽然嘴角一翘,抽冷子说道:“师父都把脸蒙起来了,你不觉得为了孩子你也该躲起来吗?” 刚才还振振有辞威风八面的何不求顿时花容失色,跟被雷劈了一样。他一直觉得自己玉树临风,花绿芜这句话什么意思啊?她她她的意思是说自己跟那糟老头差不多吗? 何不求摸着自己的脸颤抖地指着她,“你,你~!!我,我这样的你还嫌丑?” “你不丑,你娘娘腔!” 裹着一身寒气的罗钰进来时正好碰到何不求哭哭啼啼地跑出去,盯着他的背影半天,才转过头问花绿芜:“他怎么了?” 花绿芜盘腿坐在软垫上,“不,知,道!” “怎么又生气了?”罗钰脱下大氅递给宫人,穿着绣金龙祥云的黑色衣裳坐在她身边,伸手抱住她。 花绿芜躺在他怀里,郁闷道:“我快被你们逼疯了!” 这段时间情况怎么样,罗钰是心知肚明,便笑一笑摸着她的头发说:“等你平安生下孩子,你怎么打我们都行。” 花绿芜骂道:“xx!活这么多年没受过这种约束!真是憋死我了!”越想越气,忽然推开他锤了他一拳:“凭什么非得我们女人生孩子,为什么不是你们男人生孩子,真是太可恶了!!” 罗钰无奈了,只是笑。自从花绿芜重新回宫以后,这一个月他笑得比一年的分量都多。他本来就生的极俊,笑起来越加迷人,周围的人那叫一个如沐春风,魅力指数爆表,杀伤力无限膨胀。花绿芜看他笑得这么好看,一腔怒火顿时化为花痴,两眼狂冒星星,扑过去啾啾亲了他两下。 “乖,再等六个多月……” 六个月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坚持不懈(死皮赖脸)的沙鹰,终于磨得罗钰松口,收他当记名弟子;娘娘腔何不求为了见宝宝,练就了比猛男还猛男的超级磁性沉稳声音;隐峦道人不甘心被驱逐出境,罗钰亲自持刀跟他比试一场,听说那一场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千招以后罗钰大胜,灰头土脸的隐峦道长败走北漠。只有空空道长的变化比较积极,他现在极度热爱制作宝宝玩具,花绿芜还没生孩子前就给她准备了满满一屋子玩具,眼馋地花绿芜都想玩了。 变化最大的当然是花绿芜,圆滚滚的她现在走路都得扶着腰。肚皮大到伸手都快够不著的地步,就等着过个十天八天地生孩子了。 不过听说这段时间朝廷出了件麻烦事,罗钰变得很忙。但政事上的事儿罗钰从来不跟她说,怕她烦心。而且这件事虽然麻烦,倒还应付的了。 所以,谁都没想到,在花绿芜快要分娩的时候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故。 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一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时已经是第二年的秋天。下午时,花绿芜肚子开始痛。按照推算,这两三天便是产期,今日很可能提前生产。皇后生产可不是小事,更何况是皇上头一位子嗣,保住皇后平安生产就是现在太医院的头等大事,太医院的御医正闻讯紧忙全部守到中宫。 罗钰处理完政事便急速赶来。无所事事的空空道人和何不求早就守在中宫外殿了,两人急得一头细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宫人们如临大敌,透过内殿门口可以隐约看见里面来来往往忙碌的身影,偶尔传来一声花绿芜的闷叫。 沙鹰仗着年纪小,踮着脚尖想混进去瞧瞧。可是女子生产严禁太医以外的男子进去,等真正分娩的时候连太医都要被撵出来,只能由熟谙医术的医女进行接生。因此宫人们严防死守,牢牢卡在内殿门口,任古灵精怪的沙鹰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混进去。 罗钰一脚踏进来,满殿的人都跪下恭迎。沙鹰第一个蹦起来,快跑到罗钰身边,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师尊,你看他们接生怎么偷偷摸摸的,我想进去探望师娘,他们都不让我进去!” 罗钰不喜别人触碰,甩手抽出袖子,极有威严地瞪他一眼。 沙鹰哆嗦一下,顿时老实了。 罗钰快步走到内殿门口,恰巧里面的御医正纷纷出来。他们在里头已经听见外面的山呼万岁声,早就知道皇上来了,因此出了内殿就给罗钰请安磕头。 罗钰见这些素日稳重的御医正也满头细汗,心里咯噔一下,急问道:“皇后怎样?会顺利生产吗?” 御医正跪在地上没敢起身,先是低头说了一圈场面话吉祥话,最后才说皇后骨架小,胎儿个头略大,虽然皇后身体健康几乎可以确定顺产,但过程可能会比较漫长。 罗钰听得心都揪了起来。空空道人,何不求也早围过来了,何不求咬着手指道:“我真担心师妹,她嘴上不说,其实最怕疼了。” 空空道人急得脸皮都黄了,“真是,早知道就不该让她吃那么多!胎儿小点还少受点儿罪。” 这话算是说出他们师徒女婿三人的心声了,当初三人唯恐花绿芜营养不够,变着法儿逼她吃特制的营养餐,没想到临了遇到这个难题。 听着里面渐渐急促的闷叫声,罗钰真是后悔死了。 本来没孩子的时候他特别想让花绿芜生孩子,可此时听着花绿芜几乎变调的声音,想象她受了什么样的罪,罗钰心里头就跟刀扎似得,俊美的脸庞绷得越紧。 沙鹰好奇地看着他们,有些不解:“生孩子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我们北漠那儿的女人都十个八个地生孩子,也没见出什么问题,你们白竺的女人也太娇弱了。” 这话一出,三个人六道杀人的目光纷纷投射到他身上,吓得他退后一步,立马两只手捂住嘴,表示自己不说话了,三人才不再理会他。 罗钰心里越来越着急,他还从来没有试过这么度日如年。负着手走了两圈,每每绕到内殿门口,却又硬生生停下脚步。 跟沙鹰不同,罗钰从小生活在皇宫,记得有这么一条铁规矩。传说女子生产时魂魄最弱,若有男子贸然闯入,极容易被阎王勾魂,一尸两命。 因此,罗钰不敢进产房。 花绿芜忽然惨叫一声,罗钰吓得脸都白了。他喉咙又干又紧,发出的声音简直都不像他自己的了。 “去,从里头叫一个人出来。” 很快,从里面匆匆走出来一个汗湿头发的宫女,她刚要下跪,罗钰就阻止了她,问:“皇后现在怎么样?有危险吗?” 那宫女低着头飞快说:“娘娘安好。现在羊水破了,孩子还没有出来。” “你再进去伺候,一刻钟……不,半刻钟出来禀报一次!”罗钰捏着扳指厉声说。 等那宫女急匆匆地又赶进去了,侍立的一边的御医正用袖子擦擦额上的汗,低声说:“请皇上安心,有的孕妇生孩子时能一天一夜,现在才刚刚开始,皇上勿要焦急。” 罗钰没有看他,阴沉着脸点点头。他岂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光听着里面花绿芜的叫声,想象花绿芜现在所受的痛苦,罗钰就心浮气躁六神无主了。什么是地狱什么是煎熬,你最爱的女人在受苦,但是你干着急却一点儿也帮不了她,这就是最可怕的地狱最痛苦的煎熬。 空空道人见徒儿这么受罪,本来有点儿怪罗钰的。见他焦急地面青唇白,倒又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矮墩墩的老道走过去劝罗钰:“皇上,你好歹先喝杯茶吧,别着急,慢慢等。可别糖豆好了,你再吓得倒下了,那谁照顾她?” 罗钰这时候哪有心思搭理任何人,可老道是花绿芜视如父亲的师父,罗钰就点点头,叹口气,一步一踱走到桌边。何不求递给他一杯热茶,他潦草喝了两口,什么味儿都没尝出来。 沙鹰依旧兴奋地守在门口,嘴里喃喃自语:“师娘是生个小师弟还是小师妹呢?干脆生个龙凤胎好了,小师弟我就教他武功,小师妹的话……呵呵呵呵呵……小师妹,漂亮的小师妹~~” 他笑得傻,空空道人一撂杯子,怒道:“闭上你的鸟嘴,吵死人了!” 沙鹰吐吐舌头,再次两手捂住嘴,乖乖蹲在内殿边上。 罗钰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外头天都黑了,花绿芜还没生下孩子来。这回连御医正都不敢随便开口安慰皇上了。 整个中宫,弥漫着叫人窒息的紧张感。 花绿芜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身体都快撕裂了,可孩子就是生不出来。接生的老医女经验丰富,这时候也能保持稳重,先是喂了花绿芜小半杯温水,接着继续用手法替她按摩肚皮。花绿芜咬牙撑着才没哭出来。 难受,真是太难受了! “什么声音?!”花绿芜恍恍惚惚听到不寻常的声音,便迷迷糊糊有气无力地问。 替她按摩肚皮的医女一怔,温声道:“是她们烧水的声音吧?娘娘别急,生孩子就是这样,奴婢再给您按一按,孩子就快出来了……” 花绿芜闭着眼睛胡乱点点头。 可那奇怪的声音却没有消散,甚至越来越清晰…… “不对!”她蓦地睁开眼睛,汗湿重衫,却撑着手臂试图坐起来! 医女大吃一惊:“娘娘!!” 罗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丝毫不显。 穿着一等侍卫服,交叠双手放在腹前,微笑着看着他的优雅男子,不是已经死去的六皇子宁王殿下还是谁?! “皇兄,今日再次见到弟,可很惊讶?” “凤林宫一场大火,看来没有烧死你。”罗钰神情冷淡,心里却绝非如此。宁王本身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他连一个普通侍卫都不一定能打过,更何况是罗钰。 但,他既然能在忍辱负重隐姓埋名的大半年后,忽然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罗钰深知宁王阴狠的性格,毒辣的手段,他要是不能给罗钰致命一击,就绝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可这时候,花绿芜正生孩子! “你来此,不是为了和朕叙旧吧?” 罗钰冷淡地说,缓缓站起身来。双脚分开,膝盖微弓,保证能随时弹射而出,杀人无形。 一干宫人围住来者,他们都认识这个传说已经死了的六皇子,所以现在都是惊骇莫名,只等着皇上一声令下,就硬着头皮擒住他。 “皇兄,你猜对了。”宁王交握着手笑道:“弟虽然马骨一般,现在浑身却缠满了霹雳炸药,分量的话……大概足够把这整座宫殿炸个七七八八吧!” “师尊,我去保护师娘!”罗钰一惊,还没有反应过来,沙鹰已经泥鳅一样溜进内殿了! “皇上!我也去看看”何不求紧跟着也进了内殿。不管那些了,他不放心师妹。 “罗钰!”空空道人一急,脱口叫出徒弟女婿的名字:“我闻出来了,他身上是霹雳火药弹的气味!很浓,分量很足!那种东西不需要火点燃,捏爆就可以了!你千万不要接近他!你们也退开些,千万别碰到他身上的霹雳火药弹!” 老道一声吼出,围住宁王的宫人顿时四下里鸟兽散。 宁王淡然一笑,随他而来的四名侍卫一把撕开官服外衣,也露出绑了浑身的霹雳火药弹。 四人围着他们的主子,一步步走近罗钰。这时独孤卿云带众赶来,却也因知晓火药弹厉害不敢轻举妄动。 罗钰一动不动,阴霾地看着他们,却在心中疯狂计算距离。隐在袖中的右手已经扣住五枚钢针,他打算同时击穿五人的要害,但一定要保证一招奏效,决不能给他们反扑的机会! 就在此时,他的鼻端忽然问道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是从……内殿传来的! “我的徒儿!!”老道鼻子比他更灵,凄厉一叫,忽然移形换步,眨眼冲向内殿,一把推开半掩的门扉! 一时魂飞魄散的罗钰和他前后脚到达! 他们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十几个宫女木头般僵硬站立,一直等猛地推开门灌进风,才轰然倒地!何不求半趴在床前,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刺目的鲜血,染得一床血红!医女跪在床边,颈子被生生砍断了,仍汩汩流着鲜血! 而沙鹰半跪在床上,一手抓着闭着眼睛的花绿芜,一手横着小刀抵住她的脖子。这小子用一种前所未见的玩世不恭的姿态看着他们,褪去童稚,眼神精干,仿佛瞬间长大了十岁。 “哟,师尊,不好意思!好像师娘的孩子还没有生出来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一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一十七章 罗钰气得手都发抖。 不止是气,还有慌张。他的妻子像一条濒死的鱼,无力地扣在别人手上。那把小刀细长锐利,轻易就能划破她的喉咙要了她的命! 沙鹰的手稳稳地不动,忽然微微一笑:“师尊大人,虽然我不太擅长刀数,但是很擅长杀人哟。你可千万别令我们为难,说真的师娘平日对我挺好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还不想杀她呢。” 罗钰狠狠剜了他一眼,纵使沙鹰胆大包天杀人无数,也被这一眼看得遍体发寒,不过事已至此强自镇定罢了。此时四人簇拥着宁王,也已经走进了内殿。最后一名进来的转身掩上门。 宁王挺直了脊背,缓步走到罗钰右侧两丈处,随手拉出一把椅子坐下。 “皇兄,隔了这么多年,咱们兄弟终于也有个机会好好谈谈了。”他的坐姿一丝不苟,他嘴角的微笑无懈可击,数百年传承下来的皇宫教养淋漓尽致地体现在这简单的举动中,完美地简直像个雕塑出的偶人。 罗钰好容易压下去狂暴杀戮的冲动,讥讽道:“朕也真没想到,身为白竺皇子,你却勾结北漠敌国。你可真有出息啊!” 宁王脸上的笑容一丝未动,“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会管过程?现在你的女人和孩子都在我手上,你有种就亲眼看着他们死,否则就听我一言。” “你们这群王八羔子!你们他妈的还是男人吗?要争要枪凭自己本事,你们这群没卵蛋的怂货就知道挟持女人!!”空空道人激动地眼珠子通红,他就两个徒弟,一个生死不知趴在那里,一个被人用刀抵住了脖子,看到这一幕他简直要疯了! 他一辈子闯荡江湖,从来不懂庙堂的事情,一阵怒骂后放开嗓子就喊:“花绿芜,你醒醒!你是我徒弟就硬气点儿!!何不求,你赶紧给我起来!!” 沙鹰眉头一皱,啧了一声,两指翻飞变魔术一样又飞出一把雪亮的小刀,咻地射向聒噪的老头! 老头气得哇哇大叫,身形看起来笨拙,动作却快如脱兔,只见残影掠过,这柄小刀就噹地一声扎入窗杦上! 沙鹰五指翻飞,四五柄细长的小刀接连飞出,刀刀致命! 老头左躲右闪,眼看最后一枚小刀就要射穿他的胸膛,旁边却蓦地伸出一只修长优雅的手,两指一夹,飞刀便被稳稳夹住! 从开始飞刀直至结束,不过眨了两三次眼的工夫,平常人甚至看不清老头躲闪的身影,与飞刀恍惚的影子。 可这两根细长白皙的手指却轻易夹住了飞刀! 这份眼力,这份速度,这手伸出的角度之恰当巧妙,除了冷面罗钰还有谁?! 沙鹰心中后怕。有人能躲过他的刀,却从没有人敢伸手夹住他的刀。 “师尊你宝刀未老嘛……”沙鹰一边笑,一边更紧紧得抓住花绿芜。昏迷的花绿芜脸色潮红,浑身大汗,嘴唇发白。 “稍安勿躁。”罗钰心疼得千疮百孔,却还得咬着牙对身后的空空道人说。 空空道人差点儿丧命,却丝毫不惧,只急得一蹦三尺高:“你还不快想办法!妈的你们这群王八蛋谁敢动我徒弟一下子,老子就抓了你们狗屁宁王,大不了把这整座宫殿都炸了,咱们全死在一块儿!!谁也便宜不了谁!!” “哎呦喂你个死老头,你都快六十了,本来就没几天活头了,你死了不要紧,你徒儿年纪还小着呢!做人不要这么自私,你也要替他们想想啊,”沙鹰还真有些怕这老头做傻事,便笑着说:“其实我这人还不错,虽然骗了你们,可何不求还活地好好的呢,他只是被我打晕了。不过老头你再耽误时间,你这个宝贝小徒弟可快撑不住了……” “花绿芜!!” 罗钰猛地睁开眼睛,“好,朕跟你们谈!” “这才是有情有义的好男人呢!”沙鹰笑着说。他心里头很得意,果然被他观察对了,白竺皇上对他的皇后疼爱有加。若非如此又怎肯受他们的胁迫,罗钰要是狠下心不管花绿芜的死活,这里是困不住他的。 自始至终,宁王脸上优雅的笑容都没有一丝变化。他好像隔离到另外一个世界里,冷冷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优雅的笑容里,眼神却是冰冷的。 “宁王殿下,都到了这一步了咱们也别客气了!你们毕竟是兄弟,有些话不好开口,那我就替宁王殿下说了!” 沙鹰一手抓住花绿芜,一边清清嗓子,“第一嘛……” 微笑的宁王忽然打断了沙鹰的话,语句清晰道:“第一,你站着不动,让我好好打你一顿。先就这一条,答应我就放了你们。” 此话一出,反应最大的是沙鹰。他一怔,吊儿郎当的神情立即消失不见,勉强笑道:“宁王,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搞错。”宁王依旧那么微笑着说,“你是不是很吃惊?沙公子,我并不愿当你们北漠的走狗呢。你现在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我这一身炸药一旦爆炸,连你也活不了。” 沙鹰的脸色立即惨白。“为什么?你开什么玩笑?我们不是一直合作地很好吗?这次你梦寐以求的皇位唾手可得,还能得到我们北漠的大力协助,展翅雄飞指日可待,你最好再仔细想一想。” 这番变故,不止沙鹰一人吃惊,连罗钰和空空道人都不知道宁王究竟想干什么? 这人看着如此正常,却疯了吗?冒着生命危险劫持皇后,背叛同盟,竟然只是为了打罗钰一顿,与其这样还不如杀了罗钰呢! 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揍人,天底下就没有这么亏本的买卖! 四人负手立在宁王身后,敞开的衣襟里绑着满满的霹雳火药弹。这种分量足够叫所有人发寒。 宁王仍旧是那优雅的微笑,不急不慢道:“不用了,就这样。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总想得太多,计较太多,以至于……呵呵。沙鹰,你手里是皇后娘娘一条命。我这边的炸药却捏着所有人的命,皇兄啊皇兄,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听我的。” 罗钰也觉得宁王疯了!这要求简直太不合理太匪夷所思了!他握紧拳头看着花绿芜,只见沙鹰脸色变幻不定,握住小刀的手虽然还是稳的,那一双眼却泄露出慌张。看来宁王把他也坑惨了。 宁王紧盯着罗钰,谆谆善诱道:“你大可以走。我知道凭你的武功,就算我现在捏爆了霹雳火药弹,你还是能逃出生天!皇兄啊皇兄,你不是素有决断,连父亲都可以不认的吗?像你这样的人,一个女人算什么?你何必顾及她?你糊涂啊……” 此话一出,不止是罗钰惊疑地看着宁王,除了站在宁王身后的四人,谁也不明白宁王的想法。他刚才与其说是讽刺,不如说是诱导。他孤注一掷来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劝目标逃跑? “火药弹一爆炸,这里就会起火。熊熊燃烧的烈火,就像凤林宫的那天。那天你掉下去了吧?那你可没有看见,那火可真热啊,烧着了帘幔,烧着了壁橱,鲜血洒在地上又被烧干,滋剌剌的,那种味道保证你闻了一次就永远不会忘记。”刻意压低的声音,配合宁王一成不变优雅的笑容,简直诡异到叫人脊背发寒。他却越说越兴奋,一种痛楚的兴奋: “像你这样不可一世的人,怎么会愿意为了一个女人束手就擒呢?太丢人了吧!你该走的,立即走,走得远远地,然后站在外面看这里的爆炸,升腾起来的大火,眼看着这个女人被大火烧焦,眼看着她死去。这种人就和蚂蚁一样多,她死了就好比死了一只蚂蚁,你应该一点儿都不为她伤心,立刻就把她忘记,马上再去找另外一个女人,然后……” “你这个畜生!!”空空道人实在听不下去了。 宁王微微侧着头,还是那样优雅地微笑着,看着他。 “是啊,我是畜生,是谁把我变成畜生的呢?” 那个笑容如此完美,此刻在众人心中却好比恶魔。 沙鹰握刀的手都有点儿发抖。他简直后悔死了,跟宁王暗地联系上以后,居然一直没发现他这么不正常。妈的谁刺激他了,他一点儿也不想管,他只求这次别把自己搭进去就行。 不过这次就算逃出性命,也一定完不成国主交代的任务了,且不止如此,只要罗钰不死,白竺迟早会和北漠发生战争,到时候自己百死难辞其咎。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怎么合作者是这么一个疯子?! 罗钰看着这不可理喻的宁王,忽然间灵光一闪,沉声道:“谁被烧死了?” 宁王一怔,仍那么微笑地看着他。 那种笑容,此刻看起来那么痛苦。 “谁被烧死了?”罗钰继续问。 宁王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肩膀都抖动起来。 “是不是被你连累死的。”罗钰目光冷峻。 宁王低着头笑得那么厉害,连带着整个椅子都震颤起来。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所以你想要我尝尝同样的痛苦!”罗钰眼眸如刀!! “哐当!!”宁王猛地站起来踹翻了桌子,笑得古怪,满眼通红:“对!很对!全是被你害的!!” ——全是被他害的!只是小时候的恶作剧,为什么对他下那么重的手?当时他本来都打算收手了,却被奋起反抗的小罗钰生生打成残废!他妈的他是真的被废了啊,由天之骄子一下子沦为众人耻笑的对象!他心里怎能不怨恨,怎能不扭曲?为了夺得失去的一切,他又怎能不布下天罗地网,步步为营?! 而这一切的一切,到了最后导致了什么?! 老七为了保护他而死,可他却利用了他一辈子! 有些事情,做错了就再也不能回头了。死亡,已经定格了一切!就像他本以为自己能够走出心结,可午夜梦回却永远无法摆脱凤林宫的场景! 老七躺在他怀里说:“哥,你要好好活下去……”对不起,他努力了但是做不到。 老七死了,罗钰却活得好好的。 他们都这么痛苦,罗钰却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真是叫人不甘心啊! 他忽然连打他的兴趣都没有了,宁王猛地站起来,嘴角一翘,还是那虚假至极的笑容:“不好意思,皇兄,我改变主意了!请你们陪我一块死吧!黄泉路上咱们好作伴!” 说完,他毫不犹豫捏爆霹雳火药弹! 宁王身后的四人也同时捏爆了身上的火药弹! 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一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一十八章 越来越不正常的言行叫在场所有人都揪紧了心,死死盯着宁王。当他和他的属下终于匪夷所思捏爆了霹雳火药弹,瞬间在场人都做出了反应! 宁王嘴角失去了微笑,凶狠地盯着罗钰! 他期望他出去!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承受这种无边的内疚与痛苦,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他要拉一个人陪他一块尝尝这滋味,而罗钰就是最佳人选! 逃吧,逃吧!贪生怕死地逃吧!既然他这么喜欢自己的妻子,就该眼睁睁看着她死在眼前,然后像他一样痛悔一辈子! 罗钰没有看宁王。罗钰一直紧盯着床上被劫持的花绿芜,那儿的每一丝影像,都细致入微映在他湛湛的眼眸中! 他看见花绿芜缓缓垂落的秀发,看见沙鹰涨红的脸庞,咬紧的唇齿,慌张的眼睛…… “罗钰!!” 空空道人只顾得下意识喊了这么一声,试图唤醒一动不动的罗钰——如果可以,他就算拼了自己的老命也要救下在场所有人,可能力有限,他却只能救下最靠近自己,且无人理会的何不求!! 生死迫在眉睫,因此等待变得疯狂而充满折磨。忽然罗钰的眼睛寒光一闪,终于抓到唯一能救下花绿芜的时机! 沙鹰意欲逃跑,已经无暇顾及手中昏迷的花绿芜,正要起身,一股迅疾凶狠的狂风却呼啸而来,那种速度叫他连回头的空暇都没有,竟比炸药弥漫的空气波还要快!! 沙鹰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巨响,像是重锤击到他的太阳穴上!他的身子凌空横飞,撞翻了内殿无数壁橱桌椅,口鼻出血摔倒在地上。巨大的恐惧残留在潜意识里,他还试图逃跑,却发现竟无法再动弹一根手指!! 罗钰紧紧抱住昏迷的花绿芜,硝烟弥漫,火舌冲天下一刻就要席卷而来! 宁王直到被炸得四分五裂也没看见罗钰出去。 罗钰紧搂着花绿芜,放弃了独自逃生的机会。 瞬间,他听到了空空道人撕心裂肺的喊声,知道他已经带着何不求逃出去了,心里感到一丝安慰。 “糖豆,对不起。跟着我你一直受苦,下辈子长点儿眼力,再也不要碰上我了。”他心想……真可惜,再也没有对她好的机会了。 浓烟火光转瞬即到,烈火灼身的同时,巨大的爆炸冲击波掀翻宫殿屋顶,倒坍的房梁屋瓦破碎的家具瓷器纷纷袭来,周围剧烈摇晃好像处在强烈的地震之中! 看来不仅会被烧死,同时还要被砸死活埋。 大厦将倾,无力回天,即使罗钰这种级数的高手也无可奈何。 他已经不再去想这无力改变的一切,而趁着生命的最后一刻紧紧拥抱住昏迷的妻子,用自己的血肉充当她最后的盾牌。 “糖豆,我喜欢你!”他说! “罗钰……”偎依在他怀里的花绿芜忽然睁开了眼睛。 大梁哐当落下,呼啸着就要砸向花绿芜的腿!罗钰转身用左臂一挡,瞬间痛的几乎要昏过去,却忽然觉得身下一松! 喀拉拉,白玉砌成的大床竟然坍塌,被褥裹挟着两人统统滑落,床底下竟然深不可测! xxx 爆炸的余波炸掉整个中宫,同时波及小半个花园。目睹这一场爆炸的宫人侍卫皆是面如土色! 坍塌成废墟的中宫仍旧烈火熊熊,遮天蔽日,空空道人灰头土脸,抱着仍旧昏迷不醒的何不求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悔恨无时无刻不在咬噬着他的心。为什么要来到都城,为什么不留在东海? 早知道会遇到今天这种凶险,他上吊自杀也不会叫徒弟两人来…… 独孤卿云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臂,也顾不得崩溃的空空道人了。俊美的容颜前所未有地狰狞,冲六神无主的侍卫怒吼道:“快点儿灭火!火灭了就给我挖!哪怕是掘地三尺,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妈的都给我利索点!!” xxx 花绿芜是被疼醒的。肚子疼,疼的昏天黑地要人命! 伸手不见五指,四周漆黑! 只觉得一个温暖的熟悉的怀抱在黑暗中牢牢地抱住她。 花绿芜想起之前震耳欲聋的爆炸与铺天盖地的火光,立即抓着罗钰艰难张口:“罗钰,你怎么了?你还好么,你快说话!” 一只手立即抚摸上她冰冷汗湿的脸:“我在!我很好,你还好吗?没想到中宫的玉床下面也有通道,倒叫我们在爆炸中保住了一条性命!” 花绿芜一边听,一边流泪。心里的后怕宽慰,以及身体的极致痛楚简直折磨得她说不出话来。 罗钰紧张地连声询问她,花绿芜却忽然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死死抓着罗钰说:“我痛!!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一番变动颠簸,久久生不出来的孩子却忽然即将临盆,花绿芜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折磨,浑身战栗,痛苦得□□起来“帮我……罗钰,帮我!!” 罗钰无比慌张,花绿芜的痛苦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他面前,把他的心都撕裂了。他再无所不能,对这种事情也没有一点儿办法! 不行,他要撑住,要镇定,一定要镇定!这里没有医女没有御医,不管他行不行会不会,眼下花绿芜只能靠他自己! 罗钰立即用受伤的手臂抱住她,嘴里安慰道:“别怕,疼你就叫出来,女人都生孩子,你能顺利生产的!” 然后,另一只手摸索着探到下面,试着帮助她扩张。 花绿芜疼的几乎要昏过去,泪眼朦胧,忽然在黑暗中紧紧咬住罗钰的肩膀。 只听罗钰闷哼一声,却生生忍住了。花绿芜狠狠地咬了他一会儿,见他不吭气不反抗,反而一再地安慰自己,不禁又心疼又后悔。松口以后便趴在他肩膀上失声痛哭! “对不起……”罗钰说。此时的他温柔地令她心碎。 花绿芜摇摇头,黑暗中眼泪更加汹涌。 “……罗钰,怎么这么疼?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要怕,阎王爷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过去!!”一如既往的霸道,添了深入骨髓的决绝!花绿芜抱着他哭,身体感受到极度痛苦的同时,心里却感到一丝安慰。 罗钰陪在她身边。这次,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罗钰陪在她身边!……她不要离开罗钰! 她要活着,要生下罗钰的孩子,跟他好好地活着,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凭着这股子希望,她竟然在脱力的情况下又生出些力气来! 两人一起用力,也不知折磨了多久,黑暗中终于听到婴儿嘹亮的啼哭!! 这哭声,穿破了黑暗,带来了洋溢的生命力与无限的欢喜希望。 花绿芜嘴角勉强翘起,,摸着孩子湿漉漉的小身体,却忽然喜极而泣,悲从中来。 掐断脐带的罗钰也是眼眶一热,将脱力的妻子与哭泣的孩子紧紧拢在怀里,他喃喃道:“这是我们的孩子!糖豆,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花绿芜哭泣着点点头,颤抖着亲了孩子一下,又扶着罗钰的脸孔,吻住他的嘴唇。 “罗钰,我真高兴……真的,我很高兴!“ 罗钰回吻着她和孩子,言语已经无法表达他此时痛楚与喜悦的心情。 他忽然抵着花绿芜的额头说:“糖豆,先前我跟你说了一句话,可是你没有听见。” “……” “现在……我想重新跟你说一遍,你好好听着。” “嗯。” “糖豆,我喜欢你!” “嗯!!” 花绿芜趴在他怀里,又哭了起来,抽噎道:“你,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罗钰喜欢花绿芜!” “……再说一遍!!” 罗钰竟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样很愚蠢很傻,他亲吻着花绿芜的额头,极为认真地说:“罗钰喜欢花绿芜。在这世上,只喜欢花绿芜,一辈子,永远!!” 花绿芜简直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完了,可她心里却无比欢喜。 她脑袋一片空白,所有的委屈痛苦全部化作乌有,甚至连身体的疼痛都觉不到了。心潮汹涌中,只觉得今天能换来这男人的这句话,她就是立即死了也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罗宝宝想戳瞎自己的双眼,他才刚出生,爹妈就这么肉麻……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一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番暗室低语,了却平生夙愿,花绿芜简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虽然她浑身伤痛,罗钰恐怕也好不了很多。但是在这股子精神气的支撑下,再加上从小被追杀磨练出来的坚韧劲儿,两人休息一下,很快就起身,继续摸索前进的道路。 细长幽暗的通道两侧布满蛛网尘土,也不知多久没有进过人。 罗钰一边搀扶着花绿芜慢慢往前走,一边说:“这没设置机关,不像个逃生通道,倒像是个密室。” 花绿芜两腿发软,走得很艰难,只是咬牙撑着罢了,要不是被罗钰扶着早就趴地上了。花绿芜在黑暗中点点头,反问道:“这宫殿以前有什么说法吗?” “这倒是不清楚。”罗钰说:“这祥云宫只是建造地奢华些,因此凤林宫被焚毁以后,选它暂时替代中宫。” 花绿芜嘴角一咧,苦笑道:“看这通道模样,年代久远啊。我说上回你在凤林宫掉下的地下通道也是。你们皇家的祖先是属老鼠的吗,怎么这么爱钻地洞啊。” 罗钰不太满意她的形容词:“什么叫‘你们皇家’,你跟我可是一块儿的,别把自己择地那么干净。再说今日可多亏了这个地道,不然咱们一家三口小命全搭进去了。” 想起那疯狂的一幕,他还是心有余悸。下意识揽紧了花绿芜,用这样的方式才能感受她还活着的事实。 花绿芜想起睁眼时那惊天动地的爆炸,任她胆大包天也不由得抓紧胸口,觉得呼吸苦难。罗钰醒来后将这些事情简单扼要地给她说了,虽然他的描述尽量轻描淡写,那些凶险却仿佛历历在目。 还好,作恶者已死,师父带着何不求也逃出去了。想到这里花绿芜心里就酸涩甜蜜地感动,罗钰武功肯定比师父高,师父都逃出去了,他却留了下来,这种举动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罗钰当时就是陪她死啊! 黑暗中花绿芜心情激荡,不禁一把紧抓住罗钰的臂膀。没想到罗钰胳膊一颤差点儿推开她,同时“哧”地一声,好像牙疼似的倒吸一大口凉气。 “你怎么了?疼?……你胳膊受伤了?”花绿芜惊叫道。她感觉手下有点湿,顿时有些慌神——四周弥漫着血腥味,她本以为主要是自己生孩子折腾的气味,却没想到可能是罗钰的鲜血。自从东海称雄以来,罗钰在她心里就是无坚不摧的怪物,这么强悍的男人受伤可以,但是受重伤就很不可能了,她简直连想都没想到。 罗钰忍了一会儿,缓过那阵子锥心的疼痛,淡淡说:“小伤。” 这谎言没能瞒住多久,很快就被拆穿。当他们终于来到尽处有月光石照明的地方,花绿芜第一件事就是检查罗钰的伤势,可就是这一眼,立即叫她含了泪,凉透了心! 眼前的人还是往日清华高贵的罗钰吗?只见龙袍破旧,浑身鲜血混合着泥土,根本看不出以前明黄的色泽。蓬头乱发披散肩头,束发的金冠早不知丢到那里去了,尘土弄污了面容,神情十分憔悴,尤其是一条胳膊说直不直,说弯不弯,动也不敢动,一看伤势就不轻。 花绿芜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极小心地挽起罗钰的袖子,等看到那胳膊被砸成什么样,顿时泪眼汪汪,心疼得好像被钢针扎透了心。 罗钰打肿脸充胖子,还微笑道:“没骨折。你知道我骨头硬。” “被什么砸的?”花绿芜声音发颤 “当时那么乱,我怎么记得?”罗钰笑着敷衍过去:“不过可见这个宫殿建造得不太牢靠,等派人重修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这点,可不能叫他们偷工减料了。哎你看孩子怎么又哭了?” 花绿芜低下头,还皱巴巴的宝宝果然咧着嘴儿哭起来了。她也知道罗钰不欲她多担心,虽然心里难过,却也不想拂逆他的一番心意,且宝宝哭得有些虚弱,便拼命忍着泪水,紧忙抱着宝宝摇晃哄起来。 不管用,宝宝还是哭,一抽一抽的,细细的声音小的跟奶猫叫似的。 这回连罗钰也真担心起来。两个人都没经验,这里又要什么没什么的,一时七手八脚哄孩子,却仍不奏效。 “该不是叫吓着了吧?先前爆炸的动静那么大?!” “不知道!”罗钰紧皱着眉头,真是焦虑坏了。这个小东西这么幼小娇弱,好像一指头就能把他戳死了,连朝他身上输送内力都不可以。 花绿芜伤心之余,忽然灵光闪现,急道:“宝宝是不是渴了?饿了?是不是要喝奶啊?” 罗钰顿时一呆,目光不自觉瞅着她的胸(脯),不确定地问道:“你有?” 花绿芜脸蛋涨红,讷讷道:“现在……谁,谁知道有没有?”她真不清楚女人生了孩子以后什么时候能产奶,因为按正常的程序,小宝宝是由专门的奶娘喂养的,用不着她喂奶。可现在这情况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且看有没有用吧?花绿芜一咬牙,扯开自己的衣襟,抱着小宝宝就叫他吮(吸)自己。 罗钰眼睛都直了!就算老夫老妻了,这种很……的场景可很少见! 宝宝天生就会吸吮,花绿芜只觉得胀痛,一时却没有(奶)水涌出,可好歹能令宝宝不哭了。她放心地抬起头,顿时看见罗钰火热的眼神。 “你!……扭过头去!!”花绿芜磕磕巴巴说完这句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罗钰眼睛发亮地看着她,视线一点儿都没偏移,还故意淡然道:“用不用帮忙啊?是不是挤一挤更容易……” 挤你#%@#头!! 花绿芜觉得自己整个人从脚底往上烧,脑袋都腾腾腾往外冒热烟,她不好意思说,只极度窘迫地怒瞪罗钰。 罗钰讪讪地笑一下,略微遗憾地扭过头。 ——想当君子,就是这点不好,没福利不洒脱不畅快。 不过,等他看到室内的布景,顿时一怔:“这是……什么?” 花绿芜低头哄孩子,羞恼心慌地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 “糖豆,你看看这是什么?” 难得罗钰的声音会这么迟疑,甚至拉扯花绿芜的袖子叫她抬头看。 “什么啊?不就是一破密室,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啊?”花绿芜挺不耐烦地抬起头,顺着他指向的方向一看。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我又作死了,无法战胜的拖延症什么滴真讨厌~~ 小剧场——坏习惯: n月以后,罗宝宝津津有味地喝奶。 罗钰:不许你喂,叫奶娘喂。 花绿芜:都习惯了…… 罗钰:改! 柳树:就说你嫉妒了呗,还死不承认,真是的?╯_╰)╭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一百二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二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二十章 这一个小房间四四方方,四周的墙壁镶嵌着拳头大的月光石照明。先前他们进来只顾着相互查看对方的伤势,这回仔细一看,却觉得整个房间说不出的怪异。 乌褐色的鞋架,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壁橱,柔软的地毯和编织精巧的藤椅,屋子正中悬挂着雪白贝壳制作的大串风铃,墙壁夹角还垂挂着小巧的金铃铛。 像是一个住人的地方。 而且也太干净了。 花绿芜与罗钰面面相觑,外面的通道虽然漆黑一片,但四周尘土蛛网密布,两人满手的黑泥与浑身的脏污便可见一斑。这个屋子与外面的通道仅仅隔了一层门,怎么会这么干净?就像是刚刚被擦洗清扫干净一样。难道这里真住着人? 惊惧同时从两人对视的眼眸中流露出来。 每日安心居住的宫殿下面居然别有洞天,实在叫人心底发寒! 罗钰想起什么,立即替花绿芜拢拢衣襟。不管有人没人,就算是死人呢他绝不能叫别人占了他老婆的便宜去。 花绿芜一边抱着宝宝,一手慌乱扯过破碎的衣裳把自己遮挡严实,这才定定神。她紧张兮兮侧耳倾听半天,却实在没听出别的动静来,便拉着罗钰小声说:“这里没有别人的气息啊。你呢,能察觉到吗?” 罗钰戒备地观察四周,过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也觉得这里没人。这倒是挺像外间的,那儿有个小门,咱们上里面看看?” 花绿芜点点头。过于谨慎已经用不到了。两人伤痕累累来到这里,又无退路,倒不如前行看是否有些生机。别的不说,外头尘土蔽天脏污阴冷,她刚生产过的身子已经承受不住,觉得忽冷忽热快要生病了。而且她的下(体)淋淋漓漓,虽撕了些裹挟下来的被褥暂时垫着,可两条腿早已经没有了力气。花绿芜觉得再不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恐怕她马上就快死了。 两人走上前去,推开门,立即发现另外一个天地。 这第二个房间比先前的房间足足大了四五倍有余!竟足有一个练武场那么大!不过更令人惊奇的不是过于阔大的房间,而是屋内琳琅满目的摆设! 花绿芜惊奇地眨着眼睛,足足一刻钟没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如果说她小时候因无知而憧憬过的最繁华最好玩的游乐场真的面世,出现在她眼前的就应该是这个模样。 “天啊,这是谁干的,也太有钱了吧!!!” 花绿芜不是没见过钱,相反,身为罗钰的妻子,她一向拥有相当多的财富。可就是当世所有的皇帝来,恐怕也没有这么大的手笔,竟敢用数以千计的,最纯粹的五彩宝石雕刻成圆球或星星的模样,用透明的丝线悬挂在整个屋顶上! 光这些宝石,就抵得上十个皇后的珠宝库了吧!这么幼稚同时又这么奢华!! 罗宝宝仰着头,好像感受到月光石辉映下璀璨夺目的宝石星辰,放弃继续吸吮母亲,而是微微歪着小脑袋,竟然呆住了。 墙角四周摆着半人高的血红珊瑚树,珊瑚树的小枝杈上高高低低挂着银灰色的夜明珠。无论是这些发着柔辉的小珠子,还是珊瑚树上随便的一小根枝杈,都可以令一个普通四口人家一世无忧不愁银钱。 地板上,铺着硕大无朋的雪白地毯,光看那柔软的长毛,细腻绵密的触感就知道是用珍贵的雪兔皮连缀在一起制成的,这种珍贵的皮货制成的每一件裘衣,哪怕二品大员府上的千金小姐也会爱不释手十分珍惜。 花绿芜脚踩在这珍贵的雪白地毯上,心疼得都不敢再走,生怕把它弄得更脏。究竟是谁布置的这个屋子啊,败家地也太有水平了! 然后,纯白玉的大滑梯,下头还铺着明玉丝织成的锦垫;金丝拧成绳子配紫檀木板的秋千,绳子上缠着雕刻地栩栩如生翡翠叶子,红宝石雕成的蔷薇花儿,最绝的是还点缀着两三个小金珠雕成的小蜜蜂,你说就一个秋千给精致到这种地步,简直天怒人怨啊! 屋里还有其余许许多多花绿芜叫不出名字也搞不清玩法的大型玩具,每一个玩具都工艺精细,材料贵死人,就差写着一行大字证明自己是顶级大师出品了。 花绿芜啧了一声,“我看把这里的东西都卖了,搞不好都能顶你一个国库了!” 罗钰比她淡定一些,却也快被这一屋子烧钱的玩具晃花眼。“你说错了,这屋子的东西加起来,比国库里还有钱。”他是个追求精确的人,想了想又补充道:“比国库还多那么一两成吧。” 花绿芜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直了:“哇,你们家哪个祖先这么有钱这么霸气!我简直服了他了!!” 这罗钰哪里知道,只好摇摇头。他心里也是惊疑不定,如不是亲眼所见,再也不敢相信的。 什么叫富可敌国,今日可真是见识了。而且富可敌国不稀奇,稀奇地是哪个脑子被门挤了的家伙能用这么多钱布置出这么一个全是玩具的屋子?! 罗宝宝眼睛半睁着,小表情很呆滞,嘴角挂着亮晶晶的口水,被这一屋子的宝贝给弄得不知道看什么好了。花绿芜笑嘻嘻拨开悬挂在面前的镂空雕刻镶宝石核桃金球。这是用一根细杆支撑两颗圆球,只要手指头一拨,就轻盈地旋转起来,绕出一圈一圈轨迹不同的弧线来,有趣极了,罗宝宝张着小嘴,掉出一串亮晶晶的口水,似乎很想去够那个旋转不休的金球,奈何他刚生出来,手脚都不能动,只好眼巴巴地看着。 罗钰心中一动,两指抓住那个金球仔细看,末了若有所思地说:“看这花纹与雕刻手法,应该是前朝末期的物件……咦?!” 他怔了一下,忽然捏着金球更仔细察看起来,一脸古怪。 “怎么了罗钰?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罗钰说:“不可能啊?” “什么可能不可能,你别吊我胃口啊~!!” 罗钰陷入前所未有的迷惑中,敷衍道:“你先让我再看看!!”说着放下金球,捡着临近的价值连城的玩具一一验看起来。花绿芜等得心焦,看他讶容越来越盛,花绿芜也紧跟着检查起来! 诶,这一瞧是叫她觉得有些不对。那金球的合缝处,有细针刻的小小花纹,像是古代晦涩的文字。 “这是制作者留下的图鉴吗?” 罗钰已经检查完大半玩具,脸色阴晴不定地站在那里。等听了花绿芜脱口而出的询问,他才仿佛回过神来。 “你说的没错,这些物件,全是同一个人制作的,图鉴一模一样。” 花绿芜蓦地抬起头:“你这么惊讶,是不是你认识这个图鉴?!” “没错,我是见过。” “究竟是谁?!” “说出来你绝对不会相信。”罗钰忽然叹了口气,神情极为复杂道:“我曾在东川萧侯的宝剑上见过同样的图鉴。据他所说,他那柄清泓宝剑出自前朝一位名剑客之手,那位剑客不止剑术超凡入圣,举世无敌,威名流传至今,而且他还是当时最顶尖的铸剑高手。他留下的每一柄传世名剑上都刻有这个图徽。” 花绿芜已经吃惊地张大嘴巴,看起来傻极了。 “你说的,该不会是剑阁第一代阁主,曾经的天下霸剑薛之道……吧?!!” 罗钰神情郑重地点点头。 花绿芜一手捂住嘴。薛……薛之道!!这可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小时候听茶楼说书最崇拜的偶像!!震惊之类的形容词已经无法用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了! “#¥@……!!!原来大名鼎鼎的薛之道是你们家老祖宗啊!!” 罗钰神情凝重,“不知道。不过等我们再进去下一个门,可能就会有所收获了。” 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二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二十一章 如果体力足够的话,花绿芜希望能飞过去,而不要踏脏这一地珍贵的雪兔毛地毯。对于前朝霸剑薛之道一切亲手制作的物品她都愿意顶礼膜拜。罗钰才不管那些,搀着她直接往前走,大脚印子毫不客气地印在雪白的长毛地毯上,花绿芜心里就剩三个字了—— “作孽啊!” 下一道门是用白玉镶金制作而成的。大块白玉雕琢而成的平滑门板,黄金雕琢成郁金香的图案镶嵌在四角。也不知用了什么巧妙的切割手段,那黄金郁金香惟妙惟肖不说,还极富立体感,枝蔓蜿蜒成两个把手,流光溢彩富丽堂皇,整体雕塑不落窠臼,优雅动人。 花绿芜仔细一看,果然在门把手上又发现细如游丝的图鉴。“哇,连这大门都是薛大师亲手雕刻的诶!我觉得这里一定是薛大师的隐居之所,不然他老人家怎么这么亲力亲为?” 罗钰不像花绿芜那样充满崇拜,现在他就觉得满腹疑惑。这薛之道不是年纪轻轻就死了吗?如果他没死,为什么要隐居在这里。最重要的是这一屋子数量庞大的精美物件全是他雕刻的,无论是搜集稀有的材料,还是精美的雕工,都不是三年五年就能轻易办成的。而且经过怎样卓绝的努力才进境天道的罗钰很是清楚,他明白薛之道作为享誉盛名的绝世剑客,不是对剑道痴迷入魔是绝对达不到这种程度的。 这就更奇怪了,一个将全部生命献给剑道,年纪轻轻登峰造极的高手,不谋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反而荒废至少十余年雕琢这些精美的玩物……这种巨大的反差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教人觉得诡异莫测。 玉门静静地关闭,像是千百年来就等待着眼前人重新开启。 吱呀声中,门开了。 这是一个……卧房。 或者更准确来说,是一个婚房。这屋子一切都是红色的,红色的灯笼,红色的桌椅,红色的帘幔,红色的被褥。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红,像是怒放的红蔷薇的海洋。 花绿芜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红色,而且红的虽多,却也红的层次分明十分好看。 不仅没有一丝喜气洋洋导致的俗气,反而红的高雅,红的旖旎,红的像最美的梦境一样,来者就像是陷入粉软幽香的花瓣海中。若是男子还有一两分定力,可若是多情善感的女子踏入这么美丽的一个卧房,简直立即就会心迷神醉,再也舍不得出去。 花绿芜和罗宝宝都呆住了,小心地触摸着那犹如云霞薄薄的帘幔,看着四周用玉石宝石翡翠雕刻成的绚丽花海,不敢相信自己犹在人间。 此景之美,只应天上有,人间哪能得见? “好漂亮……罗钰,这里真的好漂亮!我从来没见过比这更好看的地方了。”花绿芜喃喃说。 罗钰一丝一丝细细打量这个房屋,深邃的眸子仍旧充满浓浓的疑惑。 论起精神状态,他可是比花绿芜清明多了。 “美则美矣,你不觉得这屋子的布置太过凄美吗?” “啊?!”花绿芜和罗宝宝都呆呆地看着罗钰。 罗钰皱着眉头说:“鬼气森森,就好像阴阳两隔。” “你,你说什么?别说这么瘆人的话,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花绿芜抱紧了罗宝宝,摸摸自己的胳膊。 罗钰说:“这就是这个屋子给我的感觉。我和薛之道都是习武之人,虽然我还达不到他的境界,对他的所思所想却能隐隐有些感触,我的直觉告诉我是这样。” 他说的很笃定的样子,花绿芜先是被他唬得一楞,接着嘴角抽搐起来。好么,他是习武之人,难道她就不是吗?武功高一点就这么无视武功低的,罗钰这家伙真是的!! 罗钰没有注意到花绿芜的怨念,他仔细打量着这个屋子,试图找出什么。 这三间屋子的存在太过奇异,它们出现在这里的缘由究竟是什么? 不知从哪儿飘来的幽香,空荡的大床之后垂挂着层层叠叠九重红纱。床脚下,一只雕刻精美的红木箱子。 罗钰走到床前。这箱子没有上锁。 花绿芜抱着孩子紧张兮兮看着他。她虚弱地双腿打颤,却仍坚持站着。 罗钰一斜眼看到她,心疼了,叫她往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大床上坐。花绿芜哭丧着脸,屁股死活不敢沾床:“这可是薛大师的床!” ——她就是腿断了也不敢玷污心目中偶像的大床啊~~ “咱们过来就是为了找个能休息的地方。你刚生完孩子,身体虚的很,你见有哪个孕妇刚生完孩子能下床走路的?别硬撑了。” 花绿芜说:“我就能走了这么长的路,我就一点儿不累。罗钰,你就叫我站着吧,亵渎薛大师的床,我心底不安。” 罗钰皱眉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迂腐了?薛之道是前朝的人,死了好几百年了,这屋子现在都是无主的东西,坐下他的床又能怎样?要不是看着一屋子东西干净,我还不想让你坐呢。” “你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了,咱们从通道进来前曾经打破一个蜘蛛网似得薄薄的东西,是不是那玩意儿隔绝灰尘,才让这三个屋子几百年来还保持这么洁净?薛大师可真是天纵奇才!”花绿芜抱着宝宝一脸憧憬膜拜。 罗钰咬着牙,忽然很温柔地看着她:“我管他是不是天纵奇才!糖豆,你别转移话题,总之你要是累出个好歹,我回头就把这三个屋子全烧了,叫你的薛大师死不瞑目,你坐还是不坐?!” 坏,坏蛋!小气鬼!破坏狂!霸道罗!! 罗钰才不管花绿芜的腹诽,在他眼里,这时候就是天王老子的床,他老婆也能坐的。 罗钰硬把花绿芜抱上床,扯了干燥柔软的被子盖到她身上,把鼓鼓的枕头叠在一起靠在腰后。花绿芜虽然心底一百个不愿意,可疲累的身体早就叫嚣着想休息了,一陷入软绵绵的床上就再也起不来,连眼皮子都忍不住想合上,罗宝宝更是张着小嘴打个呵欠,凑到娘亲的(胸)前,熟门熟路想吮吸。罗钰赶紧拨开花绿芜的衣襟,助儿子一臂之力,被罗宝宝叼住的花绿芜更没空起身了,只能恨恨地瞪着狡猾的丈夫。 罗钰懂得见好就收。知道花绿芜刚才想看那个箱子,便把箱子提到床上,竟不是很沉。 罗钰心中好奇,打开箱子跟花绿芜一起看,却看见里面竟是一大叠泛黄的信笺,塞得满满当当的,也不知是几千几万张。 罗钰随手拿起一张信笺,一捏一摸就知道是当时最好的竹黄纸。纸张薄如蝉翼,十分柔软。等翻过来一看,凌乱的笔迹却写着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就算你不原谅我,也没有关系了。” 尤其是最后几个字,乱草一般,倒像是虚弱至极的人勉强写就。 花绿芜好奇问:“这是薛大师写的字吗?他说的是谁啊?” “再看看!” 罗钰干脆掏出一大叠信笺,摊开放在床上,一张一张看。 只见这些信笺有的字迹挺拔恣意,有的潦草不堪,凝结着主人当时的喜怒哀乐的心情。 “我雕刻了一个玉麒麟,你喜欢吗?” “我做了一个秋千,和以前你最喜欢玩的那个秋千一样。第一次见你时你在荡秋千,蜜蜂缠绕在秋千架的春花上。我用棋子打死了那几只蜜蜂,你以为我袭击你,和我动手打了一架,其实我只是怕蜜蜂叮着你。” “你说过要嫁给我,做我的妻子,你怎么可以反悔?!” “你忘记我们朝夕相处相依为命的日子了吗?” “阿南,当时我并不是想逼你跪下,我只是气你为了姓唐的如此冷酷对待我!” “阿南,你救了姓唐的又怎样?你服毒以后我照样杀了他全家!连他的师父也败于我手,你要是生气就醒过来,杀了我!” “我们成过亲了,虽然你当做演戏,但我心里一直是当真的。” “阿南,和我说说话,好吗?” “你忘记那些只是我们的计谋吗?你怎么可以假戏真做?你如何对得起我?!” “阿南,你总是怪我太过工于心计,总是怪我把人命当儿戏,难道唐盛华手中的人命少吗?!” “你哥哥正在上面派人搜查,他永远也想不到我竟将你带到了这里。我很想杀了他,不是他的引见,你就不会遇见唐盛华。” “你说你喜欢谦谦君子的唐盛华,你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你心底是喜欢我的,阿南!” …… 一张张,一句句。多少青春年华的蹉跎,汇成这片片雪花似的信笺。 力透纸背的字迹,愤慨激荡的情绪,隔了这么多年仍旧历历在目。 那浓烈的爱恨,竟叫花绿芜内心一阵颤抖。以前她单纯崇拜薛之道罢了,觉得他年少成名,武功盖世,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可看了这些信笺,一个更为真实的薛之道出现在她面前。她这才清晰地意识到,被这个惊采绝艳,偏激狠毒的男人爱上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唐盛华……我记得是本朝太宗时期的驸马,前朝安国公唐家的长子长孙,太宗麾下的开国重臣之一。史书上记载他是因急病去世,没想到竟是被薛之道所杀。难道薛之道所说的阿南,竟然是公主吗?” 罗钰一边低声说,一边又被他翻出一张信笺。上面所写的令他立即睁大了眼睛! “等你睁开眼,就能看到我们的婚床。” 罗钰倏地起身,一把掀开旁边的九重帘幔!! 层层叠叠的淡红帘幔掀开以后,一座巨大的冰晶棺材静静矗立眼前! 冰晶棺材的透明度很高,即使坐在床上的花绿芜也可以看得清楚。 凤冠霞帔的少女躺在永不褪色的鲜花中,闭着双眼,面容红润,栩栩如生。 而在此之外,一名身穿新郎红衣的俊美男子手扶棺材,正冷冰冰地看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一句话小剧场: 据说罗钰的儿子胆子超级大,其实是从小练出来的~~_! 长大后的罗宝宝:摊上这么一对爱(不)探(靠)险(谱)的爹妈,我还能怎么办?(━┳━ _ ━┳━) 醉吟.韶华调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15 18:45:12 ,呜呜呜,柳树觉得好幸福,用脸滚键盘谢谢~~!!! 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二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二十二章 纵使罗钰胆大包天,一时脊背上也冒出冷汗! 现在他脑子里只能意识到一件事,扶着棺材的红衣男子很可能就是名镇前朝的薛之道!百战百胜纵横睥睨的大剑客薛之道!几百年无人敢掠其锋的超级传奇薛之道! 罗钰第一反应就是去摸刀,手指将触到腰间时才想起在爆炸中丢失了自己的斩鬼刀。 他心中一惊,即刻退后一步,躬身握拳,横于胸前,做出防御进攻的姿势! 也不知过了多久,对方一动不动。 花绿芜只觉得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薛之道在她心目中积威日深,她打心眼里就觉得没人会是薛之道的对手,包括罗钰! 难道天要亡我?! 花绿芜战战兢兢,嗓子都变音了,轻声道:“前……前辈!!” 红衣男子眸光微闪,似乎下一刻即将暴出!! 气氛之凝滞紧张,连罗宝宝都松开母亲,却呆呆地忘记啼哭。 “前辈请原谅我们擅闯您的宝地,我们丝毫没有冒犯之意是迫不得已马上就出去恢复原样……!!”花绿芜吓得闭上眼睛。 罗钰却缓缓站直了身子,敌对的目光逐渐清明,然后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 红衣男子冷冷地看着他们,仍旧不动。 罗钰继续向前走,直至他的面前。背后花绿芜丝毫没有意识到,还闭着眼睛哇哇大喊。宝宝感受到母亲的恐惧,也跟着哇哇大哭起开。 “别哭了,真吵。” “啊啊啊前辈冒犯了我们这就闭嘴……咦?!”花绿芜忽然觉得这声音很耳熟,睁眼就看见他丈夫竟站在红衣男子身前,伸手触摸他。 “哇,罗钰你不要命了!!” “你冷静点儿,他已经死了。” “就算死了他也是薛之道啊……咦,什么,你说他……死了?” “都几百年前的人了,再不死可不就成了妖怪了吗?”罗钰挺立在那儿研究,花绿芜的视线被他挡住,完全不知道他现在在搞什么。 “罗钰,你你注意点儿,不要对前辈不敬啊!!” 花绿芜还是有些不信。她觉得自己跟做梦似的,遇到的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生孩子(好吧,怀里热乎乎的罗宝宝是真实的),进入到这么美丽诡异的屋子里,遇到几百年前的公主和名剑客,而且他们还保持着年轻鲜活的容颜。 太离奇了! 罗钰比花绿芜镇定,用一方红纱裹住手掌,毫不客气摸摸拍拍,研究透了以后才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哪样啊?你又知道什么啦?!“花绿芜简直快抓狂,自从进到这里她就懵了,只能靠博闻强识的罗钰解惑。 “得罪了!“罗钰退后一步,右手放在左胸上,对扶着棺材的红衣男子弯腰行礼,沉默了一会儿才折返回来,也一屁股坐到床上。 “他全身差不多都化作了石头。” “石头?!”花绿芜震惊不信。 “对,就是石头。”罗钰抖开缠绕在右手上的红布,怔了一会儿,想着解释的言语:“糖豆,你还记的独孤家的冰玄功吗?” “记的啊,不就是那种练到登峰造极,就能触水成冰的冰玄劲气吗?” 罗钰点头:“不止是触水成冰,冰玄功高手可在与敌对战的时候,用冰玄劲冻结对方的血液,轻则阻碍对方的行动,重则可直接致死。薛之道就是用类似的武功将自己变成这样的。不过他的功力已经高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了,竟能将浑身的血脉肌肉完全冻结,其冷硬程度不亚于千年寒冰。方才我触摸他的肌肤,冰冷透骨不说,坚硬犹如铜铁,弹之有金石之音。你看这几百年岁月过去,他的尸身竟丝毫不损,可知他浑身上下已经化成坚冰顽石了。” “用冰玄功,把自己变成这样?” 花绿芜顿时怔住了。那得承受多么巨大的痛苦!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习武之人都知道最痛苦的死法之一就是自断经脉,可用寒性内力,将自己浑身血肉一点点冻得凝滞结实以至于坚硬如金石,这种极致痛苦的过程可比自断经脉还来的漫长多了! 这男人对自己真够狠的! “他这么做……岂不是要承受非人的痛苦?就是怕棺材里的姑娘醒过来认不出自己吧!真是,太傻了!那姑娘看来死在他之前,他一定是伤心地魔怔了……”花绿芜有些黯然,慨叹道,忽然又想起一事:“其实他为何不跟这个姑娘合葬呢?你看这姑娘迄今尸身不腐,应该是棺材的功劳……他也免得受这么大的痛苦。” 罗钰一怔,斟酌了一会儿说:“要我看,有两个原因。第一,就是他觉得对不起这个姑娘,觉得自己不配跟她合葬,所以只站在棺材外守护。” “第二么,恐怕就是这个棺材的原因了。你仔细看,这具冰晶棺材整个儿一体,嵌合贴切,几乎找不到一丝缝隙。这很可能就是尸身不腐的原因。再说你看看这位姑娘,肢体柔软,面色红润,并不像薛之道一样化为冰石,这种尸身没有密封冰晶棺材的保护,恐怕一接触空气就会腐烂了。薛之道就是为了保存她的身体,才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殉葬。” 罗钰想了半天,才找出“殉葬”这个比较贴切的形容词。 花绿芜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呆呆地看着不远处扶棺站立的男子,那么清冷,那么出尘。这人曾经是她童年时最敬佩的大英雄,天地间最了不起的青年剑客,她万没有想到今生竟能见到他的身影,而且这身影竟定格在这么痛苦的时刻。 一股莫名的情绪催促着她把孩子递给罗钰,然后扶着床艰难地站起来。 罗钰一把拦住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满眼不赞同和忧虑。“下来做什么,还不够累的啊?” 花绿芜只觉得心底酸酸涩涩——也许是为了他们的爱恨纠葛可惜,却涌起了一股非做不可的冲动,勉强笑着对罗钰说:“你也知道我从来不信什么神啊佛的,从小我就最佩服一个薛之道。其实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事到如今我也分不清。我不为了他,只为了心中这么多年的念想,好容易遇见真人,你就让我拜拜他吧。” 罗钰看了她片刻,知道拦不住她了。其实只要不违背大局,平日的事情他都尽量顺着花绿芜。这次也是,虽然劳累一些,并且毫无意义,奈何花绿芜现在就想这么做呢? 罗钰叹口气,无奈道:“我扶你去。你这时候说得坦然,真面对面见了他却说不准又害怕。而且咱们事先说好了,你不要碰他。虽说他的遗体坚硬如石,可毕竟死了几百年的人了,万一有些说不清的尸毒,沾染上一点儿都要命。先前我也是以红纱裹手,没敢直接碰他的。” 这些提醒都很到位,正是花绿芜一时没想到的。 “多谢你啊!”花绿芜高兴地说。 罗钰板着脸说:“也就这一次,下回不许胡闹。”说归这么说,但也只是说说罢了。罗钰当然很清楚,花绿芜要是那么循规蹈矩的人,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她要不是这么个只凭心意一个劲儿冲的人,两人当初也不会认识,更不会有今天的和睦恩爱。 罗钰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着花绿芜,把她小心搀扶到棺材跟前。 花绿芜垂着眼眸,双手合十,神情之郑重竟然跟信徒烧香拜佛一样虔诚。罗钰看见也觉得稀奇,心底也有点儿小嫉妒。他老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就这么尊敬这个男人呢? 花绿芜嘴里喃喃有词:“薛大师,我从小听着您的故事长大,在心底就把你当神佛一样敬佩。今日误闯贵宝地,打搅了您的清净,也不小心看见您写的这些信笺。现在,我也不知道您是不是好人,也不知您跟这棺材里的姑娘有什么恩怨纠葛,不知是你害了她,还是她害了你。唉,虽说如此,但是就凭您的本事,您的才华,您做出的那些大事,我也要给您叩个头,算是完成小时候的心愿。” 说完,她扶着冰晶棺材慢慢□,跪在地上叩了一个头。幸亏地上有厚厚的地毯隔着,并不觉得冷。 “前辈,人死如灯灭。不管您和这位姑娘有什么恩怨纠葛,几百年过去了,一切也都该成空了。祝您跟这位姑娘转世安乐,如果能幸福,就再续前缘。如果还是孽缘,愿你们下辈子再也不要相见,放彼此一条生路!” 说完心底话,花绿芜又分别向棺材里的女子,和薛之道叩头。 她嘀嘀咕咕在这里说,罗钰听了心里却不安稳。也不知怎的,他心底竟觉得花绿芜最后那些话是说他们自己似的,简直说的他心发慌。 罗钰站不住了,立即单膝跪下抓住妻子的手,认真道:“糖豆,你替他们超度也就罢了,我跟你可是下辈子也不算完的,咱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花绿芜的伤感顿时被这句话击地粉碎。 “嗐,你瞎紧张什么呀?咱们又不是怨偶,你想跟我分开我都不跟你分开呢……”说着她借着罗钰的手劲儿起身,拍打拍打身上,还想说两句埋汰罗钰的话,不经意地一个抬头,却正好跟睁着眼眸的红衣男子对视! 这一下子,是浑身一激灵,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薛之道身材颀长高大,相貌十分俊美。细眉丹凤眼,挺直的鼻梁,薄而端正的嘴唇。先前看他双眼寒光,竟是连一双眼珠都冰石化了,因此被月光石反射出的流光。 近看,他的肌肤呈现青白的玉石光泽,而一双眼睛,竟似活了一般,虽然天生冷冷的气质,却无比温柔地看着棺材中的人。 眼角旁,还凝结着一滴眼泪。 不知不觉,花绿芜被那双深邃的眼睛吸引进去,竟越看越眼熟。 蓦地,她忽然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 薛之道的眉眼轮廓,竟依稀像一个人! “罗钰,你,你看薛之道是不是有点儿像一个人?”说这话儿时,花绿芜的声音都在发抖。 “什么?”罗钰听她声音有异,一时疑惑,不由得转头看向眼前的身影。先前他只注意观察尸体的异状,倒没仔细观看他的脸孔。经花绿芜这么一说,他才发现薛之道是长得有点儿像谁。 “宁王?!”当苦思冥想得到答案以后,罗钰也是一惊! 薛之道怎么会长得像宁王?巧合吗? 花绿芜看着他,脸色发白:“不止像宁王。罗钰,也像你。尤其是那双眼睛!你自己可能不知道,有时候你看我的模样,就和这样子非常相像。” 一股寒意像是八脚蜘蛛迅速爬上罗钰的脊背! 罗钰震惊地看着花绿芜! “这怎么可能?!” 花绿芜被打击之后,却像是镇定了下来,她重新看着薛之道,就像看见一个怪物:“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男人,一个胆大包天恣意妄为的男人。也许他不止杀了唐盛华……也许现存的白竺皇室血脉,是他和阿南公主的后代!”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二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二十三章 花绿芜越想越觉得像。不止是依稀相似的容貌,神似罗钰的眼神,还有性格。听说本朝开国太宗公事为重,私情为轻,并不把儿女情长放在眼里。当年他和艳名远播的顾明珠顾大家两情相悦,可是当时炙手可热的前朝八皇子也看上了顾大家,太宗为了蛰伏保存实力,二话不说就献上了顾大家。以后这种事情还发生了好几起。佩服太宗的人便称赞太宗果断决绝,舍小为大,懂得顾全大局,是个明君。可对于情长的女子来说,这太宗的行径就叫她们褒贬不一,爱恨交加了——爱他的才能魄力,恨他的翻脸薄情。 比起抛却私情毫无鸭梨的太宗,花绿芜所认识的几个正统皇室人物性格却是大相径庭,反差之大简直不像是一个祖宗生的。 ——平时当然不会有人注意这点,可现在这区别却是如此鲜明。 譬如罗钰他爹,为了一个罗贵妃,先是弄出那么大规模惨无人道的冤案,然后他自己也在极度纠结痛苦的折磨中度过一辈子。 宁王那个疯子更不用说了,只为了一口郁结不平的怨气,竟不惜抛弃自己的性命炸了整座祥云宫! 包括罗钰,在有能力逃生的今日,毅然放弃生命陪自己等死! 在对待感情方面,他们父子三人极像。纯粹,浓烈,偏激。甚至能为了感情不惜放弃自己的性命! 太宗要是知道有这样子“不肖”的后代,估计得哭了。 而这种延续在骨缝血液里的固执偏激,跟眼前一手打造了诡异美丽的地宫,写了成千上万张信笺,用前所未见的冰晶棺材保存爱人的尸体,甚至用那么残酷方法“殉葬”的薛之道何其相似?! 他本是当时最负盛名的大剑客,乱世之中多少心怀抱负的豪杰愿意倒履相迎,倾囊结交。他年轻,俊美,强大,有着无与伦比的名气与富可敌国的财富,他本来可以像一个君主一样轻松自在,光彩照人,随心所欲,被人推崇。他轻易就能过上叫绝大多数世人艳羡不已的人生。 可他放弃这些,就像富人丢弃一枚肮脏的铜钱一样轻易。 比起拥有数不尽的繁华快乐,他宁肯龟缩在暗无天日的地宫,挥霍最年轻最美好的年华来陪伴一具棺材。比起成为所有君主求之不得的座上宾,拥有令人心醉神迷的强大权势,他宁愿用那杀人于无形的双手,一日日一年年雕刻出这琳琅满目的玩具。 他这一生,让一万个人来评价,至少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会觉得太可惜。 可他从不是为了别人而活。 花绿芜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罗钰惊人的武学天赋,宛如薛之道重生,虽不及亦不远矣。太宗那一辈包括之前的好几辈可是有名的政治霸主武学软蛋! “如果现存的皇室正统血脉是薛之道跟这位姑娘的后代,那可就有意思了。”罗钰说:“从太宗以下的在位者全部成了皇室偏支,相反,没有继承皇位的太宗子嗣后代却更为正统。”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那么畅快,以至于后退几步,坐到了床上。 “真好笑,真他妈太好笑了!薛之道啊薛之道,现在我才佩服你,你真是……你真是厉害!你不动声色,就把天下人都玩弄在鼓掌之中!”罗钰笑得肩膀抽搐,花绿芜担忧地看着他。 罗钰忍着笑抬起头,认真地问花绿芜:“你说他们这么多年,拼死拼活诡计百出不惜害人害己都是为了什么?” “罗钰……” “我娘遭陷害,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太受宠,所以人家担心我长大了会惦记这个位子。你说要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位子根本不属于我们家,是不是反而会消停许多?” “罗钰,谁能想到这样呢?”花绿芜抱着孩子,慢慢走到他跟前,靠着他坐下:“都是造化弄人。唉,坏老天,臭老天!人间受了多少苦,它看得还挺开心的哩!” 罗钰揽着她的肩膀,低头喃喃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花绿芜知道他现在肯定心情激荡,更加柔顺地偎依在他怀里。有些事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有些复杂的情绪根本不能靠语言排解,她能做的就是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好叫他明白,不管遇到了什么难题,她永远陪伴他支持他。 不得不说,花绿芜的法子是有效的。 罗钰紧紧揽着她,感受着她和孩子的平稳呼吸,激荡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这辈子也算是历经大风大浪,本身就是扛着一座大山活过来的,也不怕再添块石头了。 “糖豆,说真的,你挺有眼光的。”罗钰忽然由衷地说了这么一句。 真的,都道花绿芜头脑简单没品位,可看看,她这辈子挑的丈夫是罗钰,心中的偶像是薛之道。以前罗钰还真不在意薛之道,但没想到花绿芜相中的男人就是顶厉害,死了都能给他这么大的冲击。不,这冲击不唯独针对他,只要这消息捅出去,整个白竺都会有倾覆之危。皇室血脉是那么容易混淆的吗?知道自己是正统,现在却处于偏支地位的王族能善罢甘休吗?有异心有野心的人舍得放过这个机会吗?白竺要是乱套了,虎视眈眈的东川北漠能不急着来分一杯羹吗? 历经战争洗礼和皇位接替的动荡,积弱的白竺才刚刚缓过来。要是以上情景变为现实,不接着再乱上个十年二十年才怪! 罗钰想到这些,真是一脑门官司。花绿芜对政治并不是一无所知,很明白罗钰现在的困境。 花绿芜想了想,安慰罗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管他呢!要不等咱们出去后,先把这里封了。然后把薛之道和这位公主合葬吧。那些信笺也都在他们坟前烧了。咱们看了信笺知道他是薛之道,知道这里头的缘由,可外人又不晓得。到时候就说是某某时候的某个王族,稀里糊涂安葬了就是,只要没那些信笺,外人就没有证据,出不了乱子的。” 她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罗钰一下子就脑子清明起来:“也是!你说的很在理。糖豆,我发现你忽然变得聪明了!” “那是!我一直都很聪明来着,就是你没发现罢了。”花绿芜不禁夸,罗钰出于感谢恭维这么一句,她的小尾巴立刻就翘起来。 “薛大师啊薛大师,你也别怪我们。你一时兴起,弄成这个难解的局面,把您和这姑娘安葬了也是没办法。再说了,你们这样子尸身不腐,搞不好还容易禁锢灵魂呢,倒不如尸身灰飞烟灭,早日轮回解脱……” 花绿芜心里头这么想,也就嘀嘀咕咕说出来了。 薛之道就是办出再离奇的事情,毕竟是罗钰的老祖宗,也是她从小憧憬的偶像。她这么说,既是安慰罗钰,也是安慰自己。 ——“他也许不想解脱。” 当意识到不是罗钰在说话,反应慢一步的花绿芜顿时心底发寒,扭头跟罗钰看向同一个方向! 白玉镶金雕花大门开启,一道颀长的身影倚门而立! 是谁?!! 是谁躲在暗处,偷听了他们的秘密?! 黑色的锦衫破损,沾染鲜血泥土。海蓝色的眼睛灼灼发光,单手握剑的不是独孤栖白还是谁?! 花绿芜一下子就懵了,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独孤栖白了,他,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看来你都听见了,你隐藏地很好。”罗钰冷冷道。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却蓦地出现,并且来者不善,可罗钰却像一早就知道了一样镇定。 独孤栖白轻笑道:“是皇上您受的伤势太重了,以至于不能发现我。” 海蓝色的眸子凝视着花绿芜,其中炙热深切的情意,竟让素来皮厚的花绿芜都承受不住地低下头。然后来者对罗钰淡淡说: “怎么办,你的秘密被我得知了。可你现在身受重伤,又筋疲力尽……呵呵,这次皇上恐怕是不能将在下杀人灭口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二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二十四章 独孤栖白一身狼狈,连雪白的俊脸上都沾染了污泥。此时地面上的侍卫还未曾下来,身为宫外之人的独孤栖白却早一步出现在这里,可见平日定是对皇宫进行了监视。这人一直对花绿芜不死心,罗钰一向将之视为大敌,而他本人对罗钰的观感也差不多。 因此现在的局面真是糟糕透了。 罗钰嘴唇不动,却暗地里用传音入密对花绿芜说:“趁机毁了那些信笺和薛之道的容貌。” 然后不等花绿芜反应,便拉着她起身,令她后退,自己却挡在她的前面,正对着挺立在门口的独孤栖白。 “枉我敬重你是一个英雄,原来你也只敢趁人之危罢了!” 独孤栖白抱着宝剑,海蓝色的眸子一直盯着许久不见的花绿芜——可她却只抱着孩子,低着头根本不看他。独孤栖白心中刺痛,对罗钰更加厌恶,因此木然道:“你何须拿这种话激我。便是你全须全尾的时候,我又何曾畏惧过你。你说这话不过是拖延时间,可要是上面的人全下来了,看到这一幕你该怎么解释?说你是薛大师和阿南公主的后代吗?承认你是皇室旁支吗?哼,我觉得你这个时候,倒不如平心静气地和我做个交易。” “交易?!”罗钰冷笑起来。独孤栖白想要的交易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若是事关花绿芜,他宁肯鱼死网破也绝不会答应! 罗钰眼角侧边瞥见花绿芜抱着孩子慢慢左移,那些信笺已被他们重新装到红色箱子里,正放在床的左下角。 “为什么我要和你做交易?!” “花绿芜,”一直看着花绿芜的独孤栖白忽然唤住了她的名字,让对面两人都紧张起来。独孤栖白却用截然不同的温柔语气问道:“看来罗钰不想和我做交易。你认为他现在有资格说这话吗?” 挑衅!毫无掩饰的挑衅! 独孤栖白轻蔑的语气令花绿芜心中涌出烦躁。 罗钰脸色骤然变得很冷,“你我之间有何恩怨,不要牵扯到我的女人!” 独孤栖白不为所动,仍旧那么深情地看着花绿芜,一字一句对她说道:“如果他本不该坐上这个位子,那么为了保住这个位子,是不是该付出一些代价呢?想得到,就要付出。” 花绿芜意识到他话里的含义,充满敌意地抬起头,“你想要他付出什么?!” 如果他敢说要她,那她现在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势必要痛揍他一顿! 恩情归恩情,她花绿芜欠独孤栖白的人情,大不了用人命来偿。却决不能容许他得寸进尺,把她当做货物并趁机侮辱她的丈夫! 什么都可以拿来交易,可感情这种事也能拿出来交易吗? 不过罗钰根本就没有给独孤栖白开口的机会,他立即斩钉截铁地说:“独孤栖白,你以为我一定会接受你的要挟吗?笑话!” 独孤栖白即刻反唇相讥:“你以旁支之身窃据皇位,说起话来倒还是像往日那样威风。难得,难得。” 罗钰凛然道:“旁支又如何,难道我罗钰就不是白竺皇室血脉?!凭我的能力,又如何当不了这个皇帝?再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独孤栖白休拿这件事讥讽于我。我在这里可以明白地告诉你,如今白竺这个格局,除了我罗钰继续为皇尚能压制,此时若换了任何一个人,甚至包括你独孤栖白在内,必定免不了战乱倾覆大祸!” 独孤栖白面露不屑,却一时没有反驳。纵使他再厌恶罗钰,也不得不承认罗钰所说的是事实。 从一时凑巧听到这个秘密开始,独孤栖白的内心就迅速罗列了无数可能。可盘算来盘算去,只有罗钰继续当皇帝才是对白竺对独孤家最好的选择。别的不说,单单是对东川北漠两国的震慑力上,就没人比得上罗钰。无论他们独孤家扶持任何一位王族当皇帝,改朝换代第一件大礼必是来自虎视眈眈两国的反扑!而倘若独孤家改弦易张自立为王,将会引起更大的动乱——逆臣为皇,必定威望不足,不仅不容易压制住局面,更可能引得世家大族纷纷反叛,反而加速白竺灭亡的进程! 但这种事情也不是毫无转机,虽然一定会生灵涂炭,但独孤家毕竟有十之一二的出头机会! 这渺茫却诱人的机会,像毒蛇吐着信子,随时会咬噬他的心脏! 悸动,疼痛,惶恐,兴奋! 凭什么一切都是罗钰的?凭什么罗钰一直这么好运?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休想看到罗钰低头?! 他们的悲剧何其相似?但他们的命运历程却何其不同?每当看见花绿芜跟罗钰亲密,他便更鲜明地感受到这一点。 这让形单影只,只能暗中思慕的他如何能心甘情愿? 独孤栖白内心的**蠢蠢欲动起来,左右罗钰命运的机会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是还天下一个太平,还是踏着鲜血登上顶峰?! 是杀了他,还是留他一命? 是进?是退?! 此时连师尊都无法阻止他的选择! 只要独孤栖白先斩后奏杀了罗钰,一切就成定局。这里有罗钰并非皇家正统血脉的证据,即使独孤宇瞻再不满,到时候也只能被逼的按既定步伐一路走下去! 无论是罗钰的性命,还是国家的兴旺,独孤家的命运,此刻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而离侍卫们挖开废弃物进来此处,也许只不到半个时辰了! 独孤栖白握紧了宝剑,脑海中激烈权衡,这是他迄今为止最艰难的选择。无数人的命运,罗钰的命运,他自己的命运,花绿芜的命运都会因此发生巨大的转折。 所以,他几乎下意识去捕捉花绿芜的身影,用以坚定自己的决心。 原地空无一人。 花绿芜已经不在原地。 海蓝色的眼睛一眯,顿时四处逡巡! 谁也想不到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虚弱的身体竟能产生这么快的速度。只见一道残影闪过,红色箱子顿时燃起幽幽蓝火! 独孤栖白蓦地一惊,箱子里是重要的证物,他刚想闪身上前,罗钰却已经如猛虎下山,扑到他的面前! “上次没打够,这次接着打!!” 作者有话要说:罗宝宝o(︶︿︶)o :爹,师父,你们能不能别一见面就打? by:da50s2x|55011|11560076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二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得知中宫出了意外马不停蹄赶来的独孤栖白,因急于探知花绿芜的生死而冒险来到地宫,中间也消耗了极大精力,并不复往日的巅峰状态。 不过纵使他消耗精力,也远不如罗钰直面爆炸冲击所受的伤势重。比起上一次交手,两人的身体状态俱是下滑,尤其是罗钰所受限制更大。罗钰不仅失去他的宝刀,而且一条手臂重伤,略微一动就疼痛难忍,所以连拳脚功夫也大打折扣。 但是值此你死我亡的关键时刻,骤然爆发的怒气却又比那日更加浓烈。罗钰一出手就直击独孤栖白的眉心处,丝毫不留后手,竟欲一击必杀! “来得好!”独孤栖白冷哼一声,蓝眸暴睁,瞬间宝剑点地,倒悬身体,长腿如风疾踢而出,逼退这凌厉的一招,嘴上还不饶人,说道: “你没有佩刀,我不欺负你!!” “逞英雄你也要有那个本事!!”罗钰也绝不肯说软话,尤其是他明白独孤栖白为何如此。不就是不想在花绿芜面前“仗势欺人”吗?哼,又不是不知道平素他独孤栖白毒辣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讨巧卖乖装什么伪君子?! 罗钰这时候就想不着反省自己了,其实他在花绿芜跟前装点门面的事儿也没少做。 那边放开了打,拳拳到肉劲气纵横! 花绿芜抱着孩子根本看都不敢看,心里头跟放在滚油里熬煎似的。她既担心罗钰,也隐隐不希望独孤栖白死。花绿芜咬紧唇,尽量使自己沉住气,眼看着那些几百年前的信笺在磷火中俱化作飞灰,便赶紧一掌击灭磷火。 对面,扶棺而立的红衣男子仍温柔地看着棺材里的女人。 罗宝宝小脸被劲风挂的生疼,却没有哭,一双水晶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神情有些痛苦的母亲。 “没想到今天竟然是我亲手毁灭你……”她心中感慨抱歉,此时却已经容不得犹豫。花绿芜握紧拳头,用尽全力向对方的面颊砸去! 已经化为冰石的脸孔,即将在花绿芜的全力攻击下破灭碎裂! ——独孤栖白眸光一凛!他的视线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花绿芜,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立即知晓厉害! 独孤栖白敢正面对抗罗钰,仰仗地就是罗钰非皇室正统血脉的秘密。而信笺与薛之道的遗体就是最有利的证据。方才信笺已经被花绿芜焚毁,倘若薛之道的遗体再被花绿芜得手,到时他将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自己所说,因此百口莫辩,甚至连立场都会变得极为被动! 独孤栖白心中急躁,恨不得立即赶上前去阻止花绿芜。 可罗钰岂能让他如愿?听着头顶上的响动,恐怕过不半个时辰,外面的侍卫就能涌入。虽然独孤卿云是独孤家的青年才俊,但是皇宫侍卫,尤其是中宫侍卫早就换成了他从东海带来的亲信。因此只要挨到那一刻,独孤栖白带给他的威胁自然便会化解。 罗钰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糟糕至极,所以要想抗住独孤栖白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所谓高手相争,决定一线胜负的除了招式之诡谲精妙,更需气势的雄浑磅礴。 此时绝地求生的罗钰身上骤然爆发的狂暴气势,简直如雷霆万钧,天地之怒。 独孤栖白一直以为自己的境界已经接近罗钰,甚至即将超越于他,等到此时此刻真正性命相拼的时候,才清晰地看到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心中不信,恍惚,却毕竟渐渐意识到曾因偏见而刻意忽略的事实—— 罗钰从小的生存环境,竟比他更为艰难坎坷。 他至少还有师尊庇佑的时候,一夕之间众叛亲离,唯独剩下花绿芜陪伴的罗钰却面临着无穷无尽的追杀。 至死方休的追杀者不是别人,正是一国之主,他的亲生父亲。 他是在怎样的险恶环境下挣扎求生?他是依靠怎样坚韧的毅力越挫越勇? 这一切艰辛,努力,不足以为外人道的苦难酸楚,在面前骇人无敌的气势中尽览无余! 真是天意弄人——独孤栖白惊讶地发现,此时自己竟然无比理解罗钰,理解他这个生平大敌! 甚至因为对手的精神强悍而生出一丝敬意来。 可是,事已至此,已经无可挽回,不死不休了! 独孤栖白心急之下,骤然咬破舌尖,蓦地喷出一口血雾!这血雾裹挟了至寒的冰玄劲气,点点血珠化为粒粒冰珠,快逾闪电,劲气十足!罗钰离得太近,一时之间避之不及,透骨寒气侵袭入体,血气凝滞,嘴角顿时溢出鲜血,动作也慢了一拍! 趁着这个空档,耗费大量精神气力的独孤栖白风驰电掣,一把抓住花绿芜的手腕,阻止她击毁红衣男子的遗体。 花绿芜吃了一惊,心中想反击,可另外一只手还抱着孩子! 独孤栖白血气翻涌——与罗钰的苦战令他吃了不小的苦头,既不敢看她的眼睛,又舍不得折断她的手腕。花绿芜拳头劲气已蓄积待发,此刻不伤人即伤己,须臾间独孤栖白已经顺势按下她的拳头,正好击打在冰晶棺材上! 两人气力合在一起,那冰晶棺材虽然坚硬,竟也剧烈摇晃起来!只听刺耳的一声摩擦,棺体虽未损坏,棺盖却略微一动,显出一道缝隙来。 罗钰转瞬既至! 独孤栖白要保护薛之道的遗体,便转身面对罗钰,手中还抱着花绿芜。 罗钰顾及花绿芜,一时不敢妄动! 花绿芜脸色惨白! 她生完孩子,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好好休息,尤其刚才更是大耗功力,此时只觉得两腿发软,眼前眩晕。要不是独孤栖白的手臂牢牢撑着她,她恐怕已经滑坐到地上了。 罗钰脸色大变。即使刚才数次与死亡擦肩,也不能让他动容分毫。可看见花绿芜痛苦的神情,却比在他心上扎了一刀还痛! 若是为了自己的荣辱性命,他万不肯对独孤栖白低头的,可现在花绿芜快要支撑不住了……罗钰嗓子发干,因此声音喑哑: “放开她,你看不到她现在的情形吗?你要亲手害死她吗?” 独孤栖白的心也在颤抖。他察觉出花绿芜的虚弱,也在罗钰忧急失态中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你退到门外,我就放了她休息。” “不行!”罗钰尽量压抑住怒气:“我对你不放心,我必须看着她转危为安。” 独孤栖白眯细了眼睛,咬牙切齿:“你这样固执,只会害她不能休息!罗钰,你不信任我,我又何曾能信任你?” 罗钰抿紧了唇,心脏紧缩。 可他的双脚扎了根,无论如何竟不能移动一步!他不愿意依从独孤栖白的建议,此刻让他离开,还不如一刀杀了他! 时间缓慢流逝,室内静的出奇。 只有罗宝宝睁着迷蒙的大眼,呆呆地看着母亲,忽然间小嘴一扁,放声大哭起来! 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竟是从开启了一道缝隙的冰晶棺材里传来。 伴随着这香气,是四周咯吱咯吱慑人的声响! 三双眸子同时色变! “棺材,是薛之道的禁忌!”于机关暗道最为熟识的花绿芜第一个反应过来,皱着眉头,喘着气,虚弱地解释: “谁敢碰棺材,一定会遭到灭顶之灾,我们竟然忘了这一点!……赶紧跑,否则恐怕就来不及了!!” by:da50s2x|55011|11560077 >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二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二十六章 咯吱咯吱,刺耳的摩擦声不绝!好似整个房间都变成活物一样。( 棉花糖) 飞灰四落,花绿芜只觉得脚底一滑,棺材前一道青灰色石墙蓦地破地而起,千钧一发的时刻,她被独孤栖白推了出去,而独孤栖白则被隔绝在石墙之后! 花绿芜来不及站稳,便听到摩擦声越来越大,飞灰簌簌落在身上,头顶脚下数十道石墙交错而出,只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落到一个只有一丈长宽的石墙空隙里,除了怀里的孩子,再也看不见其他。 不,连孩子都看不见了。这里漆黑一片,密实的墙壁挡住月光石的光辉。 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这狭小的方寸之地简直像个棺材一样。 花绿芜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先是抱着孩子不敢乱动,只大声喊道:“罗钰!罗钰!独孤栖白!” 没有回音,周围竟然死了一般寂静。 “罗钰!罗钰!”花绿芜不死心,一手紧抱住孩子,一手摸索着墙壁。墙壁很冷很硬,但竟然不是密封的,左侧有可以供一个人挤过去的缝隙。 花绿芜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摸黑从那缝隙中挤了过去。 “罗钰!罗钰!独孤栖白!” 一路行进,也不知绕了多少崎岖路,一路呼喊却始终没有回音。 花绿芜越走越累,心里越害怕。她记的明明是十丈方圆的房间,就算被石墙隔成迷宫似的格局,也应该很容易就走到尽头,可她一直走一直走,却好像永远走不到头。 罗钰和独孤栖白更像是凭空蒸发了。这偌大的黑暗空间里竟好像只剩下她一人。 终于,她再也走不动路了,疲惫地跪倒在地上。 【不行,不对!一定有古怪,我绝不能倒在这里!】 若是换了别的女子,遇到这种精神体力都透支的情况,恐怕早已经崩溃哭泣了。花绿芜却咬着牙扶着墙又站了起来。 【罗钰,宝宝,还有独孤栖白,至少要把你们救出去才行!】 她站在黑暗中,尽量不去注意即将崩溃的身体,压抑住心中的恐惧,开始努力集中精神,去思考眼前诡异的一切。唯有平静,才能想出破解的方法来! ——方才,是因为打开一丝棺材,所以才遇到骤变。 密室的制作者极其看重棺材,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棺材! 制作者不惜承受巨大的痛苦用那种诡异的方式自杀,就是想一直陪伴那位阿南公主……因此,至少棺材与薛之道站立的方寸之地,是不会受到破坏的。那里不可能有石墙,也不会有破坏力强大的机关暗算,所以被石墙隔挡在棺材旁边的独孤栖白暂时是安全的…… 不,不对! 独孤栖白必死!以薛之道的秉性,怎么可能让碰了棺材的人活着!! 没有石墙,没有机关,没有活人攻击,所以平和地杀死独孤栖白的方法……唯有用毒! 毒……毒气……香气!棺材里冒出的香气……就是要人命的奇毒! 想到这里,她竟如坠冰窟,蓦地感受到巨大的悲凉。 独孤栖白虽然想胁迫罗钰,但他却一直对她很好,甚至最后一刻正是为了救她才来不及逃出。她正因为不能回应他的感情,所以心底一直怀有歉疚。 ——唉,为何,为何他们要相遇呢?! 如果她当初没有离家出走,就不会一路阴差阳错发展到现在,她和罗钰也许还在东海好好地活着,独孤栖白也还是那个俊美的小矮子,活得孤高自傲,不会尝受到痛苦与挫折,更不会稀里糊涂死在这里。 可惜,实在太可惜,太不值了! 他还那么年轻,甚至没有娶妻生子,前途远大却即将折戟沉沙! 全是被她害的!! 无穷无尽的悔恨忽然涌向心头,此时花绿芜真恨不得回溯时光,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求能修正当初的“错误”! 【错误?】 痛悔的心灵忽然像抓住一丝流光! 【修正错误?】 花绿芜忽然有了一个奇异的想法,薛之道……是否也想修正错误? 阿南公主的死明显和他脱不了关系,他那么深爱阿南公主,怎么会不痛悔呢? 一旦有了这个灵感,迷蒙的思绪像是被透过乌云的丝丝阳光照亮了,一切疑点逐渐清晰起来。 这密室的一切,岂不是都显示出薛之道的悔恨,弥补,与挚爱吗? 信笺上显示他期冀阿南公主能复活过来。这在常人看来疯狂的想法……对,很疯狂,但一手打造了这个奇诡密室的薛之道,放弃一切荣光,用十余年的时光去精心打造玩具,在幽暗的地下密室中孤独生存直至自杀的薛之道,难道还不够疯狂吗?否则依他的才智,为何不在密室之前的暗道就设下重重机关,将闯入者杀死? 因为他已经思念成魔了。 他极端盼望爱人能够“复活”。 他害怕阿南公主“复活“以后,反而被这些机关所害。 所以,毒气就能杀死入侵者的话,为什么会出现这些碍事的迷宫墙? ——薛之道冰石化自己的身体,难道不是想见阿南公主最后一面吗(或许应该反过来说,想叫复活的阿南公主再次看见他)? 巧夺天工的密室,是他送给阿南公主的礼物,他舍得损坏这些心意吗? 所以,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墙? 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有鬼神之能的薛之道,会做出多余的事情吗? 花绿芜心潮涌动,心头的灵光越来越多,她马上就要触摸到真相了!! ——按照薛之道的妄想,阿南公主会复活,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渺茫机会,他也绝不可能让复活的阿南公主面临绝境! 让她温习一下那个场面吧。 阿南公主醒来,推开棺材,从里面爬起来,然后……面前会是一片坦途,不会有任何阻碍。薛之道费劲心血为她准备的屋子,所有的奇珍异宝都会好好地存在那里,以供她把玩使用。 来自棺材里的毒香气……不会对公主造成伤害,因为她本身就一直呆在棺材里,薛之道自然会有让她抵抗毒药的秘方。 而那时候,在阿南公主的面前,绝不会有迷宫似的墙壁阻挡! 不,不会有! 所以这些迷宫墙,是假的!! 感觉如此真实,是因为感觉出了问题!! 犹如醍醐灌顶,花绿芜一下子想通了一切! 棺材打开的一瞬间,他们同时闻到了香气!所有人都中了毒!包括自以为清醒的自己! 花绿芜试图掐自己一把。 此时她才真切地感到力不从心。她明明觉得好像已经掐到自己了,其实却又好像没有掐到。 她试图咬破自己的舌尖,可却始终无法如愿。 她清醒地察觉自己就像是被梦魇住了,觉得自己好像在动,其实却没有在动。原来刚才的走动,喊叫,都是幻境中的精神活动吗?她自己拼命想动,心里简直快急死了,却无法准确控制身体! 毫无疑问,他们中的是顶级的迷幻药。如果不能及时清醒,就会在幻境中折磨至死! 猜出来真相也没用……难道这次他们三人注定要死在这里? 【可恶!!】 滴答答…… 热乎乎的液体流过手臂。花绿芜像是被电到了,五感忽然归位!舌尖瞬间咬破,剧烈的疼痛感传到脑门里,一下子幻觉全散!! 她大口喘着气,脊背早已汗湿! 慌忙回顾四周,只见壁顶的月光石一如既往地柔和明亮,整个屋子仍是红色的海洋,美丽地没有一点儿损坏瑕疵。不要说犹如迷宫的墙壁,整个屋子甚至连一丝灰尘也没有。 罗钰在离她两丈的对面,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往昔深邃明亮的眸子变得迷惘而痛苦,正半跪在地上! 独孤栖白依旧抱着她,只是那条手臂瑟瑟发抖,虚弱无力,她甚至能感受到后面颤抖的呼吸。 手臂仍热乎乎的,黏答答的,花绿芜这才发现竟是宝宝尿尿了。 天幸!竟是这小祖宗救了她! 花绿芜简直不晓得该哭该笑,她狠狠亲了宝宝一口,趁着清醒的空档,赶紧敲醒了独孤栖白和罗钰! 那两人乍被敲醒的时候都狠狠哆嗦了一下,尤其是独孤栖白,眼角竟然流出了泪水,也不知他在幻境里受到什么精神折磨。 花绿芜精通旁门左道,知道这种迷幻药因人而异,越顶级的迷幻药越能激发一个人内心最恐惧的场景。花绿芜本人神经粗,令她恐惧的事情也很少,印象最深的就是小时候一次贪玩迷路了,到处找不到师父。这次的幻觉是走迷宫,估计就是因此而来。 命运多舛的独孤栖白与罗钰所遇到的幻觉肯定比她的可怕多了。 花绿芜不敢多问,她扭过头,让独孤栖白趁机偷偷拭去泪水。 “这屋子里有顶级迷幻药,不可久呆,咱们上外面的通道去避一避!” 两人点头,摇摇晃晃站起来。三人正要一起走出密室,罗钰忽然折返,闪电一掌拍碎了薛之道的遗体,然后又鬼魅地回到花绿芜身边! 花绿芜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一心想出去,早把毁掉薛之道遗体的事情给忘了…… 这下子,独孤栖白再也没有要挟他们的证据了! 独孤栖白木然地看着罗钰。 罗钰毫无畏惧地回望他。 两双因为精神透支而极为黯淡的眼睛,垂死挣扎盯着对方,却谁也不肯让步。 “一切出去再说!!”花绿芜头皮都麻了,当机立断,干脆把罗宝宝塞到罗钰怀里,然后一手拉住一只袖子,硬把人都拽出去先! 脸色苍白的罗钰不爽地看着花绿芜拉住独孤栖白袖子的那只手,目光可以把布料都燃烧起来。偏偏尿湿的罗宝宝还一口叼住他的衣服……刚才最不受迷幻药影响的就是这个小家伙了,他还太小,记不得什么恐惧,那药顶多叫他昏昏欲睡罢了。 罗钰是被罗宝宝牵扯住了,可独孤栖白不知为何,竟也十分安静顺从地被花绿芜拉着走。 这次他算是一败涂地,一无所得。可他除了木然的表情,竟没有很懊丧的样子。 经历生死危机和巨大的精神打击,他竟然变得十分平静。 那种,真正的内心平静。就好像漂泊多年的游子终于归家一样。 亲人的猝死,曾遭受的酷刑,剥离自尊的辱骂嘲笑……在迷幻药的作用下,往昔的噩梦纷至沓来。那时的独孤栖白孤立无援,左支右绌,心灵受到巨大的伤害。就在此时花绿芜叫醒了他,他冷汗涔涔,刚睁开绝望的眼睛,就看见她关切担忧的神情。 那明亮温暖的眼神竟一直看到他的心窝子里! 那是……真正的,毫不掺假的关心。 忽然间,备受折磨的心灵就得到了安慰…… 就好像是小时候的自己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她,不再孤独了一样。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眼底发热,心里头堵堵的,又暖又涩,忽然间竟然……就好像,就好像释怀了。 ——“花绿芜,谢谢你。”回到安全的通道,独孤栖白忽然轻声说。 “什么?”花绿芜讶然。 罗钰立即怒道:“你再叫她的名字,我就杀了你!!” 这威胁没有达到效果,独孤栖白淡淡地看了气急败坏的皇帝一眼,接着毫无动容地将视线转移到皇后:“谢谢你没有杀我,谢谢你那时候叫醒了我。” 花绿芜挠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哪里,以前你也救过我,我还一直没有报答你呢。” 罗钰立即挡在花绿芜面前:“所以你明白了吧?现在已经两清了!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 “罗钰!!”花绿芜真是超级无奈。 罗钰虎着脸,不许她说话,身体固执地挡在中间,不许他们眉目传情。也不知这家伙经过连连重创以后,到底哪来的这么精神~~唉! 独孤栖白无语地看着张牙舞爪的罗钰,散去了嫉恨,忽然只剩下一点儿羡慕。 【这个活得很不容易的家伙,真够幸运的,竟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呢……】 罗钰皱眉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想打架吗?” 一只带鞘长剑忽然探出,轻轻点了一下罗宝宝的小脸! 独孤栖白淡淡道:“虚张声势,你当我看不出来吗?方才那一掌已经耗尽你的功力,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不过今天我不欺负你。这孩子长得倒是不错!” 说完,竟点点头,转身走了! “我自有来时的去处。不过上面的侍卫快下来了,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罗钰,今日的是非你我心中有数,倘若你因此牵连独孤家,我自会隐居深山,练成神功以后取你的性命。请你谨记!”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罗钰黑着脸冷哼道:“狂妄自大!” 花绿芜却是抹去一头冷汗,“喂,这结果就不错了,你别跟吃了炸药一样尽挑事儿啊。他刚才还真没说错,这次他要想趁机杀了你我,咱们真没有抵抗力了。” 罗钰臭着脸看她,刚想说话,忽然面色一变! 罗宝宝眯着眼睛笑起来。虽然小屁股湿乎乎的,但是清出肚子里的存货好舒服……= ̄w ̄= by:da50s2x|55011|11564538 >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二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出半个时辰,头顶上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棉花糖]前方听得窸窸窣窣好似重物落地的声音,不一会儿踏足声急,独孤卿云和小冯率领众侍卫冲到罗钰花绿芜跟前,单膝跪地:“臣等无用,令陛下与娘娘受惊!现在已经开辟出通道,请陛下娘娘移驾到安全之地!” 罗钰不动声色盯着独孤卿云,见他神色焦急,双目赤红,白皙的双手沾满泥土,指缝间隐有血丝,狼狈之状不复往日的高洁。比起那个心思百变胆大妄为的弟弟,当哥哥的却是忠心耿耿,发而单纯许多。 小冯是从东海跟来的亲信,以前在暗影直接隶属于花绿芜手下,对二人的亲近胜过独孤卿云,直接伏地道:“皇上、娘娘可叫我们好生担心,幸亏平安无事。不知现在是否能走得动路?上面空空道长已经哭昏过去了。中宫基本已成废墟,不能住人,来之前属下已经召集御医在宁春宫等候会诊,两顶软轿备在外面,随时启程。” 这小子先前太过担心主子的安危,精神一直紧绷着,这回终于见到人了就变得特别啰嗦,说话速度也快,噼里啪啦炒豆子似的。不过做事还算稳妥,没有忙里出错。 罗钰心想这里的秘密暂时不好解释,便吩咐小冯道:“这里的密道有异。你派人守住这里,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入内。” “属下遵旨!” 等好容易顺着通道出去,只见皎洁的月光之下,一片犹自冒着白气的偌大废墟。整个巍峨的中宫被炸掉一多半,右侧外围的御花园也有十余丈的半圆空间被夷为平地。 看着这满目疮痍,纵使花绿芜和罗钰也是暗自心惊。能从这么巨大的灾难幸存下来简直是老天保佑。从死亡挣扎着爬出来,才觉得连秋夜冰冷清爽的空气都是那么珍贵,那么可爱。 中宫幸存的宫人和紧急召集而来的上千侍卫围在废墟四周,看见帝后被侍卫统领护送出来,跪倒在地山呼万岁,有人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花绿芜左右四顾,看着大家伙真情流露,不由得很稀奇地“咦”了一声,虚弱地笑起来,小声地和罗钰说:“没想到你这个皇帝做得还不赖嘛~~” 罗钰神色不动:“那当然!” 也不想想他鞠躬尽瘁,尽职尽责,虽然还没有死而后已,但是比起他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爹,英明的程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罗钰一直暗自觉得白竺能得到他这么个好皇帝,真是国人三生有幸。?╯_╰)╭ 安抚众人后,一行人即刻赶往宁春宫。 空空道人跟何不求早就等在宁春宫了,何不求受了沙鹰的暗算昏迷不醒,空空道人于千钧一发的时刻强行把他救出来,那一下子却也是伤筋动骨,耗尽功力不说,一不小心还闪了腰。 此刻他看见浑身狼狈虚弱不堪的小徒弟,激动地泪水涟涟,一手扶着弯成奇怪形状的老腰,一边恨不得抱着小徒弟亲亲。 皇帝陛下绝壁不能忍啊,果断把罗宝宝塞进老人怀里,这才把媳妇拯救出来。 “喂!你也不怕把孩子摔着!我师父腰还扭着呢!” 被拖走的花绿芜伸着胳膊抗议,却只能离老道越来越远……老道抱着那个眼睛湿漉漉的小娃娃手足无措,动也不敢动,看起来好可怜。 罗钰却不为所动:“那么多宫人,还能摔着孩子?我只是看你师父见了孩子太过激动,便叫他抱着亲热一会儿,奶娘早已经备好,这就给孩子喂奶,你也放下心就是。” 再则,反正地上铺着地毯呢,就算摔着了也不痛。女孩子要娇养,男孩子要放养,男孩子太娇惯了没出息——小时候罗贵妃的教诲一直记在罗钰心头,此时他心安理得极了。 花绿芜生完孩子就遇到一连串的变故,累都快累死了,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哪里拗得过他? 被罗钰强按着擦洗,换衣,略吃了些温补的肉粥,躺到龙床不一会儿就迷迷噔噔睡着了。她睡了,罗钰还坚持坐在她身边压阵,虎视眈眈跟泰山压顶似的,把替皇后诊脉的御医吓得那叫一个两股战战啊。 “皇上龙体事关社稷,贵重无比。这边有御医看着,出不了乱子,皇上不如先去休息?”这是个趁机拍马屁的。 罗钰稳如泰山,动也不动,只问:“皇后身体如何?” 诊脉的御医相互看了一眼,接着纷纷跪下,歌功颂德一大串话,然后斟酌道:“娘娘此次生产耗时较长,诞下龙子之后又疲于奔波,过度劳累,因此有些体虚,若是调养得当,三个月左右便能恢复。” 罗钰威严地看着他们。从进来到现在,他一直紧着花绿芜的安危,竟至今都没有换下脏污破损的衣物。一身疲倦狼狈却并不能掩饰住他眸子里的精光。罗钰森然地盯着御医,断然道:“不能‘若是’,而是‘必须’!调理好皇后的身体,尔等俱有重赏;否则,俱摘了你们的顶戴,以后再也不必行医!” 御医俱是一凛,连忙叩首称是。这些御医出身医药世家,家族经营药厅药行,靠着御医世家的名声生意兴隆。往昔皇帝着急某位贵主生死,不过是“医不好她,杀了你们陪葬”,因此家族虽然死一人,其余却还能繁衍求生。这位皇帝虽然没有用人命要挟,却又比那厉害多了——“以后再也不必行医”,竟是要砸了全家族的招牌,断了全家族的前途生路。因此,那些御医就是绞紧了脑汁,也绝不敢叫皇后出一丝差池。 罗钰便点点头,不再言语。只握着花绿芜的手,专心地陪伴她。第一夜最是凶险,如果花绿芜不起热发烧,或者见红血崩,便算是平安度过一大劫。因此罗钰虽然疲累不堪,双目赤红,却仍旧脊背挺直,犹如一座不可撼动的高山,沉默而忠诚地守护他的妻子。 守卫在宫殿外的独孤卿云,看见宫灯亮了一夜,不由得眉头紧皱:“皇上一夜未睡,等会儿还要早朝,龙体岂能承受住?不如小冯统领进去劝皇上略歇一歇。” 小冯眼角青黑,哈欠连连,看着微微黛青色的晨雾,无奈道:“主人啊……那个,皇上一向有自己的主张,现在这种情况,除非皇后娘娘醒过来亲自劝,否则谁进去说也没用。” 独孤卿云便有些担忧。皇帝重情,不顾身体,怕不是好事啊。 再则,皇上如此钟情皇后一人,那皇后的隐形权利也太大了。以后若是兴起了参政之心,难免会枕边风搅乱朝政。 小冯看出他的心思,便警告道:“你何必作无谓的担心。咱们皇上可不是历来的文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何惧这点小伤。况且皇上在东海白手起家,遇到的艰险比这都城里的还多得多,但是皇上娘娘伉俪情深,携手共度,也从来没见我们东海乱套,反而治理地很好呢,你说是不是啊,独孤统领?” 小冯说话直截了当,所说的又是不容辩驳的事实,独孤卿云的俊脸一下子就红了,明白是自己想多了,连忙告罪。 by:da50s2x|55011|11570071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二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二十八章 罗钰一夜未睡,直等到花绿芜度过危机,心里才放下一块大石。眼看快到上朝的时候,便离座起身,草草沐浴。脱衣以后才发现伤痕累累,除了骨折的左臂,浑身肌肤青青紫紫,竟无一块好肉。 罗钰自己倒不当做一回事,唤来近身的暗影,过来替他抹药裹伤。之后用过早膳,换上龙袍便去上朝。 雍和宫内,诸位朝廷重臣早已经各怀心思地等待。 昨夜那可怖的爆炸声几乎传遍小半个都城,好几位居所临近皇宫的大臣半夜被剧烈的爆炸声吓醒。还奇怪好端端的怎会平地炸雷,等看到外面并没有瓢泼大雨,而月夜下的皇宫火光冲天,才明白坏了!不知为何皇宫会爆炸走水,赶紧派亲信前往皇宫附近等待,皇宫守卫却如临大敌,森严不止十倍,根本什么都探听不出来,把他们吓得一夜未曾安稳睡觉。 今日清早,还未到宫门开启的时刻,便看见宫门前黑压压一大片人,竟比往日此时多了一大半不止,众人都急于得知最准确的消息。 罗钰当然知道人心不稳,这正是他必须上朝的原因之一。 高居龙椅之上,等诸位臣工进拜之后,罗钰便道:“看来诸位昨夜没有睡好,满眼乌青。”他嘴角一抿,微微一笑:“朕就给诸位臣工说个消息,给你们提提神。” 一时,无数人心里咯噔一下,无数双眼睛盯着皇帝陛下的龙靴,皆竖起耳朵仔细听。 罗钰便轻拍着龙椅扶手,高声道:“昨夜,朕在祥云宫等待皇后生产,等到子时,忽然听到隆隆雷声。朕出去一看,只见明月在天,秋风飒飒,万丈苍穹下忽然聚拢一圈五彩祥云,电闪雷鸣环绕其间。朕见此异象,倍感惊奇,便站在中宫之外等待半晌,结果竟看见一条金麒麟破云而出,挟带万丈金光落入中宫之上!” 他一本正经地瞎编,说到紧要的关头却顿了一下。下面人虽然初感愕然,听到这里却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恨不得立即得知后续。 罗钰接着道:“朕大惊,皇后彼时正在生产,这金麒麟落入中宫是凶是吉?朕即刻就要入宫探望皇后,却只见火光闪耀,平地惊雷,整座中宫竟忽然如莲花瓣裂开!朕只当皇后已然遇险,心中怆然,谁知等灭火之后,却听到孩子嘹亮的啼哭声。” 他越说越玄乎,除了几个大臣面露异色,其余人等俱被吸引。 要说雍和宫的大臣本不是能轻信鬼神之说的人,只是当时信奉皇权,本身就有皇帝乃真龙天子的说法。然后最重要的是讲诉这个离奇故事的正是一代霸主罗钰,此人平素出了名的杀伐果决,精明强干,城府颇深。什么话只要从他嘴里说出来,先入为主就带了八分的可信性。当然,毕竟有个别道行深的老狐狸是一点儿都不信的,但他们既看见皇帝陛下说的信誓旦旦,又岂敢捋虎须当面戳穿,因此也就装出一副相信的模样。 一个乖觉的大臣踏出,不禁问道:“请问皇上,难道皇子竟是金麒麟的化身,因此安然无恙?” 罗钰等得就是这句话,俯瞰众人拍案道:“正是如此!此等玄妙之事,若非亲眼所见,朕是绝不相信的。可昨夜中宫顶部忽然裂开,四壁如同莲花瓣开启,迎接金麒麟降落,身在其中的皇后皇子却安然无事。有内侍亲眼看见一道金光化入皇后的体内,随即皇后诞下麟儿。皇子刚刚出生,怀抱皇子的皇后周身便围绕一圈五彩光芒,其衣袂飘飘,头戴金冠,十丈长的白光裙裾皎洁如月光。金麒麟降落之势风虎云龙,骤起的狂风铺天盖地,几乎将中宫之外的御花园夷为平地,可在此光芒笼罩之下的宫人却俱得以幸免。” 话音刚落,下面便是嘁嘁喳喳的议论声。 “真乃天幸啊!!” “天降金麒麟,彩光庇佑皇后,这是千载难逢的吉兆啊!” “皇后当时的形貌岂非天女下凡?” “若非九天仙女,又如何能诞下金麒麟化身的皇子呢?这是苍天眷顾我们白竺国啊。” 众臣环顾四周,俱是面带惊奇。罗钰悠然地看着他们讨论,直至暗地里安排好的那几个重量级人物组织群臣一起下跪,山呼万岁,罗钰才满意地说:“众臣免礼。先前朕担忧皇后生产之事,早已连夜命令钦天监的闫无忌测算星象,不想后面又遇到如此奇事。此时钦天监应该已有结果。褚鸥,你派人宣闫无忌过来雍和殿。” 褚鸥是继褚雁之后太监总管,为人十分低调,讷言敏行,并且十分忠诚。 罗钰吩咐一出口,他便立即执行。过不一会儿,却见派出去的小太监带着一名穿着钦天监星象官服的青年立在外面,自己先进来禀报道:“回皇上,钦天监闫无忌大人到。” “宣!” 闫无忌年纪虽轻,却是精通易经、星象测算的当代大师,受到当时人的极度推崇。 闫无忌进入雍和宫,站到群臣之前拱手道:“昨夜皇上令臣测定吉凶。臣不敢怠慢,立即召集整个钦天监共同测算。岂知昨夜二十八星宿、五星、中天之月的行进位置、速度,竟与祥云宫形成玄妙的契合,星象位置如倒悬斧钺,导致祥云宫聚集阴气,实乃大凶之兆!臣死罪,本想恳求皇上立即将皇后娘娘移到安全之地,且铲平中宫,以免继续聚拢阴气,却不知为何后半夜天生异象,隆隆火光之后,星象逆转,天命竟然转凶为吉,实在令人诧异。” 闫无忌虽然口说不知,可在场的大臣谁不知道,这下子算是盖棺定论,把功劳都堆到花绿芜母子身上了。 罗钰笑道:“闫卿果然神算妙手。昨夜异象,乃是天降金麒麟。现在皇后母子平安,祥云宫已然裂开,不知以后我国的运势如何?” 闫无忌惊道:“果真如此?倒是省却铲平祥云宫的功夫。请皇上放心,昨日后半夜天象转危为安以后,我国当国运昌盛,尽得庇佑,欣欣向荣。” “闫卿神算及时,安朕之心,当赏!朕赏你黄金千两,明珠一斛!”罗钰听到好话,十分高兴的模样。 当天早朝,罗钰就一连颁布三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将昨夜吉兆写入皇榜,张贴全国,举国同庆。 第二道圣旨赐“九天仙女”下凡的皇后娘娘“仙宁”别名,待遇比历来的皇后更高一阶,见皇帝可以不用行礼下跪。 第三道圣旨给小皇子赐名麒麟,封为太子。 三道天大的喜讯传播天下,那日的事情更被传得神乎其神,五十多年后都还有人记得当时议论的盛况。因此动荡的民心趋于稳定,而炸裂的中宫、宁王的叛逆与北漠的阴谋却都被掩藏了过去。 等花绿芜醒过来,听何不求细细说起那天的情形,整个人都呆住了。 何不求病怏怏的,却一脸佩服,说:“我这才发现,皇上很有咱们空空派的才赋嘛……要么不骗人,要骗就骗全天下,果然天生干大事的人物。这等心性胆识,跟你我这样凡人真是大不相同。” 花绿芜惊奇至极,一再确认:“这些话真是他说的?你没骗我吧?” “我怎么会骗你?不过小师妹,我真是为你担忧。你说就你这个智力,哪天罗钰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花绿芜立即怒掐他:“讨厌鬼,乌鸦嘴!罗钰才不会卖我呢!” “是,是,是!”花绿芜也算是半个病号,出手不快,何不求轻巧地躲了过去,无奈笑道:“你说的是。其实这次你也落得好处了呢,原来人家都叫你花小太岁,以为你是一个母夜叉。这回皇上可算是为你正了名,叫你成为仙女下凡,连你儿子也成了金麒麟下凡……我说糖豆,下回你替我跟皇上说说,叫他哪天再帮我宣传宣传,就说我说金童下凡好了!师父呢,就是太白金星下凡,咱们师徒全做神仙好了,多威风啊。” 花绿芜几次逮不到他,便叉着腰笑:“你说的很不错,就是有一点搞错了。我看你不是金童下凡,倒像是玉女下凡!” “你,你这个母夜叉!” “哼,你这个臭娘娘腔!” 两人例行打闹半天,等罗钰来了才住手。何不求趁机溜了。 罗钰摸着花绿芜泛红冒汗的脸颊,叹道:“你有力气胡闹,还不如多睡一会儿觉呢。” 这殿里的内侍全是亲信,花绿芜也不避嫌,扯着他的袖子笑嘻嘻道:“罗钰啊罗钰,何不求把事情都告诉我了,真没看出来,你还挺会编瞎话的嘛~~” 罗钰把她按回床上,因进殿就换过了便服,这两天也是困累交加,便歪倒在她旁边,嘴角一扯笑道:“两国交战,兵不厌诈而已。” 花绿芜不太明白,罗钰就解释道:“北漠这次派沙鹰来扶助宁王,最终想要的是白竺的富饶物资。往昔咱们跟北漠交易也算公平,他们却嫌咱们掐着他们的命脉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花绿芜柳眉倒竖,怒道:“既如此叫他们找东川交易去,看东川是否给他们一针一线!北漠这次欺人太甚,你怎么也忍气吞声?” 罗钰摸着她的手,微笑道:“你放心,我是那种爱吃闷亏的人吗?不过用不着我出兵,北漠这次也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意思?” 罗钰懒洋洋道:“漠皇膝下二子都已经二十多岁,现在正在争权夺利。沙鹰来白竺,就是他们争斗过程中的一个较量。所以沙鹰事情败露后,倘若我昭告天下北漠的恶行,且立即起兵讨伐,担心亡国之危的北漠必定同心协力,誓死相拼。两虎相斗,非死即伤,倒叫东川人渔翁得利。所以我暂时隐瞒这个消息,摆出惧怕北漠不敢挑起战端的假象。” “这样一来,北漠人暂时不用担忧战争,两位北漠皇子必定会就沙鹰的失败相互打压推卸责任,我再派人过去煽风点火,叫他们不死不休!这样咱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北漠元气大伤,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花绿芜听完,呆呆地看着罗钰。 乌黑的长发掩映素白冷峻的脸孔,薄而端正的嘴唇却翘了起来,罗钰笑道:“怎样?!” “真奸诈啊你~~”花绿芜猛地抱住他亲了一口:“不过,我喜欢!” 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二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辆灰色的马车辚辚驶向宫门。驾车的车童出示银腰牌,看守的卫士立即恭敬地放行。 马车内,梁夫人——也就是原先的昌乐郡主已经蒙上面纱,有些不安地跟丈夫说:“你看我蒙着面纱会不会不合适?我真是想念皇嫂,但又怕泄露身份,给皇兄皇嫂添麻烦。” 梁谦桐不以为意,拍着她的小手微笑道:“放心,绝不会有问题的。” 梁夫人羞涩地一笑,仍有些不安,拉扯这蒙面丝巾不知该怎么摆才好。梁谦桐心里觉得好笑,伸手替她摆正面纱,又低声说:“你就在委屈这两天。咱们已经决定共同生活在都城,我一定会想法子让你能堂堂正正地出门。” “其实不出去也无所谓,我又没什么朋友,我也不喜欢在外面逛,反倒更喜欢呆在家里。”梁夫人半违心地说。她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虽然相信丈夫的聪明才智,却总害怕给他添麻烦。 她越是这样懂事,梁谦桐心里越是怜爱。一把搂紧她,拨开面纱轻轻地亲了她一口,羞得郡主粉面通红。 梁谦桐也不再多解释。有的事情光说是没用的,要用行动来证明。 等到了方兴门,两人下车,被宫人引至宁春宫。恢恢大殿,气象万千,皇帝早已经等待在那里。 一番亲热的寒暄后,皇上与梁谦桐留在外面商议政事,梁夫人则被宫人引至内殿觐见皇后。 皇后披散着头发,穿着柔软的便服,正半躺在床上。看见昌乐也不许她行礼,连忙招手把她叫过来。 梁夫人见了久别重逢的嫂嫂也很高兴,走到龙床跟前就看见床内侧还搁了一个软皮革编成的摇篮,摇篮里垫着厚厚的锦缎,一只白嫩嫩胖嘟嘟的小娃娃正闭着眼睛睡觉。 “呀,是小太子!长得好像秀气啊!”梁夫人一看就是超级爱孩子的女人,见了宝宝便两眼发亮,要不是顾及他尊贵的身份,真恨不得抱起来亲上几口。 这孩子就是花绿芜现在的心头宝,听见梁夫人夸奖,花绿芜很高兴,捂着嘴笑道:“是啊,这小胖胖长得像罗……皇上,有几个在宫里呆了三十多年的老嬷嬷说跟皇上刚出生时一模一样呢。你不知道这小胖胖刚生出来时红通通皱巴巴的,丑的跟小猴子似的,我还有几分担心呢哈哈!” 太子小名叫麒麟,是皇上御口亲赐。胖胖是花绿芜给宝宝起的爱称。刚开始,她要么叫宝宝小胖胖,要么叫宝宝胖麒麟,不然就是小麒麟,小麒麒,小麟麟,甚至还有小豆子,小老虎,小青龙,小胖花等等……一个好端端的名字能被她衍生出无数个绰号。 罗钰抗议:“你再这样,孩子都搞不清自己叫什么了。” 花绿芜笑着说:“这点儿记忆力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当太子啊?” 罗钰:“你不要狡辩。你起的绰号都不好听,就麒麟最好听。以后就叫他麒麟,不许乱叫别的。” 切,不就是因为麒麟这个名字是他起的嘛(━┳━_━┳━)…… 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敢瞧不起她起名字的水平,那孩子还是从她肚皮里生出来的呢!她花绿芜聪明伶俐,随随便便起个名字就比罗钰的更好听更霸气! 于是乎,小宝宝又多了三个名字:大东海!大苍穹!大金刚! 花绿芜起名字起亢奋了,罗钰已经无法阻止她了。幸而何不求独辟蹊径,深谋远虑,偷偷拉过他师妹细声劝说才取得效果。当然,面对花绿芜这头犟驴,你得先顺毛摸。 何不求先夸奖道:“师妹,你起的名字真好听,每一个都是那么形象生动!又霸气又可爱,一听就叫人想起小太子的模样啊。” 花绿芜顿生知己之心,拉着师兄的袖子狂摇:“师兄,你这话真该对罗钰说一说!他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就知道金麒麟啊金麒麟,哪知道好名字其实浩瀚如星海~!!” 何不求立马惊吓拍(胸)道:“这……那我可不敢!” “你说的是事实,有什么不敢?你别怕罗钰,我替你撑腰,他敢揍你我就削他!” “唉,师妹,我怕的不是罗钰,我怕你啊!” 花绿芜被绕沟里去了,奇道:“我?你怕我什么?” 何不求语重心长道:“你要小心啊。你算算你起了多少名字?要是哪天罗钰忽然醒悟过来,觉得这些名字浪费了很可惜……” 他压低声音说:“你就不怕他再跟你生出这么多的孩子来,好把这些名字全配给他们?” 花绿芜一惊,掐指一算自己究竟起了多少好名字,顿时汗流浃背。 生宝宝时带给她的痛苦太深刻了,要是再生一两个三四个也就罢了,可要是叫她生出一个侍卫队…… 算了,她还不如去跳河! “师兄你说的太对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儿呢?这的确是很有可能的~~多亏你高瞻远瞩,未雨绸缪!”花绿芜大以为然,深深地感谢了何不求之后,立马把宝宝的名字缩减到三个:小胖胖,小麒麟,小东海。 删减去那些好名字时她的心都在滴血啊滴血! 罗钰偷偷重赏了何不求,总算抹抹头上的冷汗。以前被花绿芜叫“小钰钰”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她起外号的极限,没想到……他,他真是小看她了! 花绿芜回忆到这里,嘴角带着笑。可瞥眼之际,却发现郡主还弯腰逗孩子呢:“哎,你怎么还站着?” 不等梁夫人说话,花绿芜就一迭声地吩咐下去:“给梁夫人看座,泡茶,端些好吃的点心来。妹妹你跑了这一路,立马就进来看我,还什么都没吃吧?” “多谢娘娘关爱!回娘娘,我们在路上吃了些。”嫂嫂当了皇后也一如既往地热情,梁夫人很感动。小姑娘一感动就容易脸红,窘迫地摆着手。 花绿芜便探指轻点她的肚子,笑道:“咱们姑嫂,何必客套。我又不是没坐过马车,颠颠簸簸的,哪里能吃好东西。你看你肚子都瘪了。跟我当年一个样。再说,梁先生估计也饿了,罗……皇上那个粗心鬼估计就光记得灌他茶了……” 说道这里,便招呼宫人道:“阿冰,着人上外面也送些点心去。” 阿冰遵旨。 这边的点心也上来了,郡主看嫂嫂真诚,也就不再客气。她的确是饿了,便喝茶就着慢慢吃了两块桂花糯米藕。算起来她离宫也很久了,乍一吃到这熟悉的宫廷味道,唤起了小时候的回忆,竟有些眼角湿润。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她虽然没有隔开那么久的时日,对故土的思念之情却是一样的。原本,还只有五分想回都城,这下子却又增了三四分。 花绿芜陪她吃了一块,又问:“这次你跟梁先生一起来,是下定决心住在都城?” 郡主用绢帕擦拭唇角,犹豫了一会儿方低声说:“是!”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一百三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三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三十章 郡主说“是”的时候,其实心里很没底。 她觉得这件事太麻烦了。还记得当初遇到那些不能说的陷害,是眼前的皇嫂假扮她才度过一劫。明面上的昌乐郡主已经死了,世人都知道她生前嫁给了忠勇侯次子潘毅之,连牌位都还摆在忠勇侯家里呢。 只要她的身份被捅出来,都城就得炸半天。 可是她和梁谦桐分离地太久了,她都思念成疾了。她想和他住在一块儿,一辈子也不分开。 昌乐低着头,跟做错事儿的孩子等待大人判决一样忐忑。 花绿芜却轻松地笑起来:“那好啊,皇上需要梁先生的辅助,你以后也常进宫陪我。你不晓得我在这里多寂寞,早就盼着你来了呢。” 可不是,她身边亲近的罗钰、师父、何不求都是臭男人。以前伺候她的小海螺等人都是土生土长的东海人,父母亲族都扎根在东海,好几个丫头也早有心仪的婆家了。她不愿意拆散人家骨肉,等进都城不久后就派人把东海侯府适龄的女子都放出府了。 皇宫里的嬷嬷婢仆都是常年累月受规矩束缚的人,跟她们玩没意思。 算来算去,也就梁夫人能陪她说说话,玩玩耍了。 昌乐惊讶地抬头望她。这,这……她觉得天难地难的事儿,怎么皇后波澜不惊地就顺口答应了呢? “娘娘,”想半天她还是觉得不妥,很不妥,就为了自己的私念,得给皇上皇后添多少麻烦啊?昌乐脸色有点儿发白,大大的眼睛里盛满忧郁,弱弱地说:“是素云逾越了,请您就当素云没说过这句话吧,。等过两天素云就回东海。” 花绿芜放下茶杯,奇道:“怎么了这是?” “是素云太自私了!娘娘照顾素云,素云却不该得寸进尺!”这孩子垂着头,一付我有罪我认错的样子。 [棉花糖] 花绿芜一时无语。她性格正好和郡主相反,是那种无理也要争三分的类型,一辈子道歉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开始她有点儿不理解郡主的思路——这郡主天潢贵胄,没有一点儿骄纵跋扈不说,这也谦卑地太过分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隐隐明白了。想来这郡主父母早亡,性格柔弱,梁谦桐又把她珍爱地跟眼珠子似的,什么事儿都替她办了,导致这孩子既单纯善良,同时能力不太强。 因此等进了皇宫,寄人篱下,梁谦桐又伸手难及帮不了她,这孩子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偏偏以她的性格和能力都不是善于跟人争斗的,所以在皇宫里肯定是习惯了退让。越退让,越谦卑,怕人说闲话,又怕惹人厌烦。因此形成这么个谨小慎微的行为习惯,且从今日这短短几句话就可以看出,这习惯已经日久积深,恐怕难以改变了。 花绿芜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说真的,花绿芜这人虽然缺点不少,却也有个珍贵的优点。关键时刻她特别能理解人。 譬如郡主这性格,不是一时能改变的,她就不会说废话试图一下子改变她。而是换另一种更温和的方法。 花绿芜想了想便笑着说:“怎么,你跟我见外呢?” “不是的,娘娘!”昌乐瞬间就涨红了脸,急于解释。 花绿芜笑着拍拍她的手,谆谆善诱道:“不是什么啊?素云,你好好想一想,皇上是不是你五哥?我是不是你嫂嫂?这小胖胖是不是你侄子?” 昌乐窘迫地点点头。 “这不就是了嘛?我们是亲人,难道不是就应该在一起吗?先前是情势不稳当,才叫你暂时留在东海,既然这边已经妥当了,就是你不说我也要派人接你过来的。咱们亲骨肉,聚在一起是天伦之乐,分离两地那叫骨肉分离!你要是真信任我们,就安稳地住在这儿,什么也别担心害怕。亲人聚在一起,多热闹啊,盼还盼不来呢。”花绿芜的热情让昌乐心里好受许多,可她仍旧忧心忡忡: “虽说如此,可是素云身份特殊,若是留在都城,难免成为隐患。皇兄嫂嫂虽然爱护素云,但素云怎能这么给您添麻烦?”昌乐这孩子就是实诚,说着说着都流眼泪了。 花绿芜连忙抱着她哄:“傻丫头,看把你吓得。多大点事儿啊,梁谦桐要是办不成这点儿小事,他就不是梁谦桐!别杞人忧天了!诶……对了!!你这么一哭,倒叫我想出个好办法呢,你要不要听听?” 昌乐红着眼睛,抽抽鼻子。花绿芜的话很有诱惑力,给了她期盼:“素云谨听娘娘教诲……” 花绿芜拍着她的肩,跟哄孩子似的,说:“咱们姑嫂之间,什么教诲不教诲的,不过是我说说,你听听罢了。要是合适,咱们就这么办,不合适就再想办法。活人还能叫这些事情逼死吗?你且放宽了心就是!” “我想的办法呢,就说你是一名孤女,因为长得像清河王的女儿昌乐郡主,皇上看见觉得有缘,就收你做了义妹。东海的时候梁先生入了罗钰的幕僚,罗钰看他人品稳重,就把你嫁给他,不就行了嘛?!” 天衣无缝,完美无缺! 花绿芜一拍手,觉得自己真是天才!你说她怎么就这么聪明,怎么就想出这么好的主意呢? 郡主也是一呆。折磨她这么久的难题,就,就这么轻易解决了? 觉得难如登天的事情,就这么破解了? 这,这……简直跟做梦似的~~不过突然间她觉得很难为情,心想自己刚才哭什么啊。既觉得很高兴,又觉得自己很没用。 昌乐捂着脸,声音讷讷如蚊蝇:“多谢娘娘想出这个好办法。唉,素云,素云真是……素云又给您添麻烦了。” 得了,这话都成了她的口头禅了。 看着过度羞涩的小姑娘,花绿芜心里挺心疼挺无奈,心想以后一定得把这丫头的性格给掰回来。又漂亮又善良的一个好姑娘,也太不自信了,她看着都撒急。 解决这个大难题,姑嫂两人又亲亲热热说了半天话。不过等过了半个时辰,两个人就都累了。想想也是,一个正坐月子,一个刚长途跋涉,行了上千里的路过来,哪里还有什么精神。哈欠连天等半天,也没等到梁谦桐过来叫人。这俩男人在外头商量国事,怎么比女人聊天还磨叽。 宁春宫是皇上的寝宫,自从中宫炸了花绿芜就光明正大住在这里了。不过正因为是皇上的寝宫,昌乐不宜留宿在这里。人家夫妻两口子来都城第一天,也不好叫昌乐先睡在这里,倒让他们两口子今晚不得团聚。 花绿芜直接叫过来阿冰,吩咐道:“你上外面等着,瞅空儿跟褚鸥说,就说是本宫说的。皇上跟梁大人处理政事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梁大人长途跋涉必定累了,请他赶紧过来接夫人回府休息。” 阿冰应是出去了,昌乐有点儿惴惴不安,说:“娘娘,素云不着急,娘娘不必为了素云打搅皇上……” 又来了又来了~~花绿芜内心叹气,面上却笑着拍拍她的手:“反正已经叫人去了,你就等着吧。再说我不止为了你,也为了我,也为了皇上和梁大人。都不是铁打的人,谁不会累?他们不记着时间,总得有个人记的时间啊,该休息就得休息!” 昌乐见她说的肯定,才不言语了。偷偷看着嫂嫂,心里格外羡慕。 ——自己总是唯唯诺诺,瞻前顾后,一付没用的样子。可能正是因为如此,反而更想亲近嫂嫂这样干脆果决的人吧! 这次不用一刻钟,阿冰便回来。 等昌乐郡主恋恋不舍地离开后,过不一会儿,罗钰又换了常服进来。 他换了湖蓝色的锦袍,上绣着繁复深沉的暗纹,面料极其柔软,一袭流水似的泻下来,再用黑金嵌玉带一束腰,衬着他英挺秀美的形貌,就一个词——帅绝寰宇啊! 他就像暗夜散发光辉的明珠,立即吸引在场的所有视线。多少宫人纷纷红着脸低下头,不敢让皇上看见自己的窘态。 花绿芜等待的不耐烦立即烟消云散。大眼睛闪闪发亮,笑吟吟地一招手,“你快过来!” 罗钰从善如流,闲庭信步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就那样沉静地看着她,似乎在问她想干什么? 花绿芜一伸手就捏住他下巴,笑得(色)(眯)眯的:“罗公子,你真乃秀色可餐啊!” 罗钰拨开她的手,似笑非笑:“胡闹!” 那微微一笑中,漆黑的眸子波光流转,清冷出尘又带着无边吸引人的魅力。也不知今日的光线特殊还是怎么,花绿芜越看罗钰越觉得好看,头发好看,脸好看,身材好看,真是没一处不好看的。 罗钰听她说了,有些惊喜,摸着自己的脸说:“你真这么觉得?” 花绿芜点头如捣蒜。 罗钰追说:“比独孤栖白还好看?!” 嗐,这小心眼的,怎么现在还记得这茬啊? 花绿芜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捧着他的脸,嘴对嘴特用力地亲了他一口!那叫一个霸气! “傻子,这回你明白了吧!!”问的挺淡定,其实她的脸红的都能滴血了。 by:da50s2x|55011|11583882 > 第一百三十章 第一百三十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三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三十一章 花绿芜记挂着郡主的事情,不想拖延,立马就和罗钰说了。 罗钰听她说完,愣了半天,然后苦笑道:“你歪点子还真多!你别说,刚才我和梁谦桐想了不少办法,都是想怎么对付那些知情人的,倒是想的过于艰深复杂了。你这主意简单,就这么办吧。” “也不必大肆宣扬,倒显得欲盖弥彰。平日多叫素云来宫里,要是遇到认识她的命妇,就照你说的那样子解释。” 花绿芜点着头,忽然又突发奇想:“诶,你说我们要不要换个说法,就说素云和以前的昌乐是孪生姐妹,流失江湖什么的。或者说她是清河王的私生女,岂不是更便利,既还她真正的郡主身份,又能叫她认祖归宗?” 罗钰听了不置可否,花绿芜知道自己说的唐突了,便不再说。 骨节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桌面,罗钰沉吟了半晌,摇头道:“你想的太简单了。第一,要说她是昌乐的孪生姐妹,那当年王妃正出的孩子都要报宗府的,一应事宜皆记录在案,不宜造假,反而更容易泄露消息。第二,要说她是王叔的私生女,岂不是对王叔不敬,并且私生女的名声也不好听,倒叫有心人轻贱了她。相形之下,还是你说的第一个办法好。既没有纰漏,又容易使人信服。” “不过按这个方法做,有一个要点。就是要坦然面对,徐徐图进。假作真时真亦假,咱们越坦然,态度越平常,别人才能越信服。而且前阵子潘毅之想去边军戍防,看来这是他自己的意愿。此人经过素云的事情,倒也成器了一些。这次于此事倒是挺好,回头我就放他出京,先避开素云初来乍到的风头。还有素云也得改个名字了。” 这些话都很有道理。花绿芜听完罗钰前面丝丝入扣的分析,心里就咯噔一下,等他全说完了,就小小地拍着胸口道:“多亏你想的周全,是我贪功冒进了,差点儿办出错事来。” 拳头抵着唇边,罗钰就那么看着她笑。嘴上虽然没说,但意思表达地清清楚楚:你也有认错的这一天啊。 花绿芜哼了一声,“本宫心胸宽大着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怎么,你有意见?有意见就说啊,别憋着,小心把你憋坏了!” 罗钰还是光笑,那双深邃的眼睛泛着流光,温暖促狭,充满了活力。像是春光掩映下的清澈小溪,又像是夏日柔软丰茂的绿草。翩翩青年,笑如春风,魅力实在太大,周围伺候的宫人都不好意思看他了。 他说:“我在想,你把话都说完了,我还怎么夸你呢?” 花绿芜脸一红,拍他胳膊一下:“用不着你夸!” 在花绿芜继续坐月子的时候,罗钰逐渐忙了起来。梁夫人改名白隐月,几次进宫陪花绿芜说话。在有心的安排下,都城里的贵眷命妇逐渐知道了梁夫人白隐月的存在。开始自然是惊诧的——当年认识昌乐郡主的并不在少数,两人长得简直太像了。 但梁夫人只按照花绿芜说的,沉静微笑,对都城的事情一问三不知。 然后花绿芜便替她逐一解释,介绍她的来历和身份,自然引起惊呼声一片。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不过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表面还没人敢说不信。 不过到底有人忍不住好奇,试探着问:“梁夫人和已故的昌乐郡主也太像了,若非亲眼相见,还真以为是同一个人。” 花绿芜便笑着说:“可不是吗。若非如此,皇上又怎么会动了恻隐之心,收她为义妹呢?” 点到即止,剩下的由她们自己脑补去。人其实都是很感官的动物,很多人并不在意真相如何,她们对一件事的判断很大程度是由别人影响的。 花绿芜与梁夫人都很淡然,不遮掩也不浮夸,这种态度很容易博得别人的信任。渐渐地,相信此事的人越来越多,初步达到当初的目标,花绿芜十分欣喜,梁夫人也暗觉庆幸。她很感激花绿芜的恩情,两人关系越来越好,几乎两三天便要聚一次,渐渐地无话不谈起来。 “小太子真是可爱!雪白的小脸,粉嘟嘟的小嘴,眯着眼睛睡觉,看他还会打呵欠了呢!”梁夫人抱着小太子摇来摇去,笑得合不拢嘴。终于能留在都城,她最近开朗了许多。 花绿芜便笑:“你看你,回回来都给他带这么多穿戴的小东西。好看归好看,这小子现在都出不了襁褓,什么也用不上,岂不是太浪费了?再说等他逐渐大了,宫里的份例自然会有。下回你空手来就行,别再带了哈。” 梁夫人忙说:“不一样。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好歹更细致些。”昌乐郡主精于针线刺绣,当年号称都城一绝。 花绿芜说:“那更不能要了!给这小子做这些,多费精力啊。” 梁夫人央求道:“好娘娘,你就叫我做吧。给小太子做这些,我心里很高兴。” 花绿芜心想,你给这个小不点做,还不如给我做件漂亮裙子呢?当然这话想想也就罢了,不能说。她就觉得天天裹襁褓里的小不点白占这么多东西,也不能穿也不能戴的太不值。 于是无奈揶揄道:“真是的,这小太子就成了你的心肝宝贝!!你是没见他烦人的时候。你既然这么喜欢孩子,赶紧跟梁先生生一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梁夫人脸皮薄,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她这些日子跟花绿芜混熟了,没有当时的拘谨,咬着牙把孩子塞进她怀里,说:“娘娘真是的,您,您怎能跟我说这话!”随即双手捂住脸,白嫩秀气的耳朵根都红透了。 “哟,害羞了。有什么好害羞的啊哈哈。” 花绿芜越笑着闹她,梁夫人羞得不行,又好笑又好气,无奈间却忽然触动隐秘的心情,不由得扭过身子叹气道:“这,这不,他最近忙得很,哪有时间啊……”最后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有些认命,又有点儿遗憾。 花绿芜先是一呆,柳眉就竖起来了,心里暗骂罗钰不厚道。 这臭家伙,国事再忙也不能不顾人情啊。梁谦桐给他当牛做马的出力,好容易跟心爱的妻子团聚,正是最眷恋的时候,怎能拖着他日日忙政事不得早归家? 何况梁谦桐三十多岁的人了,肯定得着急要孩子了,罗钰这么压迫他,搞不好人家心底里早就不满了,只是碍于他的“(淫)威”不敢说罢了。 花绿芜点点头,跟梁夫人圆了个谎:“听皇上说,这两日是有点儿忙,不过等过两天就清闲了。你且放心,不出三五日,梁先生必能准时归家。” 梁夫人不禁欣喜地看着她,有皇后这句话可就放心了。 等到了晚上,花绿芜端坐在床头,一直等到罗钰回来。此时已经是深夜了。 罗钰讶道:“怎么还没睡?”过来弯腰看看床内侧摇篮里酣睡的孩子,戳戳他的小肉脸,然后扭头看着花绿芜笑,“你是不是白天睡过头了,结果晚上睡不着啊。” 花绿芜严峻地看着他。 “你最近天天忙到这个时候吗?今日我要是不等着,还不知道呢。” 罗钰心里略觉得不妙:“怎么了你?我又哪儿得罪你了,跟审犯人似的。” 花绿芜说:“今天隐月过来陪我说话,无意间叫我知道,梁先生很久没有按时回家了。罗钰啊罗钰,你们究竟在忙什么?” 罗钰一听,明白了。心里暗道自己疏忽,顺势坐到她身边若无其事道:“哦,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生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这两天是有点儿忙,不过三五日就忙完了,到时梁先生就能按时归家,你叫隐月别担心着急。” “巧了,你说咱俩的思路怎么这么像呢?今日我没好意思说你坏话,当着隐月的面儿也用这话搪塞过去了。” 罗钰连忙握着她的手,笑眯眯地拍她一记马屁:“多谢你给我留面子。糖豆,你真乃贤内助也!” “别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糊弄过去!”花绿芜一把抽出手,目光如炬地瞪着他道:“你是实话实话,还是想我逼供啊?” 罗钰纯良无辜地看着她:“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很清楚!”花绿芜气得拿手指头戳他胸口,说一句戳一下,还挺用力: “现在这时节,到底有什么大事能叫你忙到这么晚才回来?!隐月没说我还没注意,你这忙了得有小半个月了吧?从那地道里出来你就没消停过!也不顾自己身体还没好利索……你真是,你真是!……说吧!你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了?!” 说道这里,勾起回忆,花绿芜有点儿伤心。“你啊你,一有大事你就瞒着我,总叫我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太不信任我了!!” “哪有?!”罗钰见她眼圈有点儿红了,又心疼又内疚。赶忙把人抱在怀里哄,低声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你还记的地道密室里的薛之道跟阿南公主吗?里面奇珍异宝甚多,正好充实国库。你也知道这些年一直打仗,白竺国库早就空虚了,老百姓税赋下不来,日子过得很拮据。西边去年还遭了旱灾,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好容易这次有这么一大笔财富入账,不得好生合计着用于民生吗?” “这些日子我就和梁谦桐在商量这事,看这些珠宝多少入国库,该怎么入账,哪个州县最需要补助,赋税该怎么调节。还有边境军饷也该调整了。上次跟东川打仗,死了很多人,许多人的抚恤还没拿齐呢。你看,这都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弄好的事情,因你身子虚,又最不耐烦听这些琐碎事情,所以我也没想着和你说。” “真的?你没骗人?” “当然是真的。”罗钰抱着她说:“我骗你做什么?!而且,还要找块风水宝地把薛之道跟阿南公主安葬了。你看,这一桩桩一件件全堆在一块儿,我能不忙吗?” 花绿芜一想还真是。顿时她就愧疚了,罗钰这么忙,她怎么还和他吵架呢? “罗钰,这次是我不对。”虽然认错,但一时面子下不来,花绿芜就嘴硬道:“谁叫你以前老骗我!” 罗钰叫屈道:“姑奶奶,你别再掀旧账了好么?以后我改过自新。” “好啊。”花绿芜说:“你是男子汉,要说到做到!不然我掐死你算了!” 罗钰身子一抖,花绿芜掐人之功力高深,他身为被害者,是感受最深的。不禁讪笑道:“你用不用这么凶啊!” “我素来就是这么凶!你想要温柔体贴的,下辈子吧!”花绿芜哼哼道。 罗钰赶紧抱紧她,嘀咕道:“不,凶算什么。下辈子我偏还要这么凶的。” by:da50s2x|55011|11587667 >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三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三十二章 都城,皇宫,深秋。 罗钰的思绪被东暖阁回廊处轻微的足音打断,于是他合上奏折,头也不抬地说:“进来回话。” 外面足音一顿,接着急促起来,不一会儿小冯便面圣请安。 “事情办得怎么样?” 小冯单膝跪地,答道:“不出皇上所料。在安葬时出现四个抢夺棺木的黑衣人,身手都极硬,好在听从皇上交代,事先布置下天罗地网,已经将此四人擒住,现关押在老地方,等候皇上审问。”他脊背挺直,上身不动,垂下的左臂姿势有些不自然。 罗钰一眼就看明白了,问:“怎么,你受了伤?” “属下没用,那四人剑术极好。”说的词儿挺谦虚,略苍白的脸色却满是不服气。 罗钰哦了一声,眉眼有些凝重。小冯的武功在暗影中也是顶尖的,连他也受伤,可见来者不是泛泛之辈。“咱们的人死伤如何?” 小冯说:“倒是没有死人,有三个重伤,还有一个撞头昏迷的,已经派人去医治了。” “记得给他们用最好的药。”罗钰说。 “属下明白!” 罗钰离座起身,走到小冯跟前说:“跟朕一起过去!” 穿过姹紫嫣红的御花园,经过秋叶泛黄的银杏林,绕过清澈的归来湖便是东宫地界,就是原来罗钰当太子时住的地方。自从罗钰搬出这里,就把这里布置成暗影的大本营。有些机密之事不好让外界得知的,便多从这里解决。 偏殿。阳光也照耀不到的阴暗房间。四个颀长高瘦的黑衣青年捆粽子一样绑在特制的柱子上。衣衫湿漉漉的,血腥味甚浓,眼睛都蒙着黑布。 四人听到开门的声音,耳朵微微动起来。唇线却抿地死紧,一付宁死不屈的样子。 罗钰打量他们一番,然后点点头,赞道:“倒都是些汉子。” 听到威严的夸奖,那四人却仍旧不为所动。 罗钰随即舒服地坐在白虎皮大椅上,伸手一指那四人,说:“看模样就挺耐揍。小冯,派人给他们松松筋骨!竟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简直找死!” “好嘞!”小冯等到这句话,高兴起来。眼色一使,一屋子的暗影都摩拳擦掌——眼见几个兄弟受了重伤,早就窝着一肚子火呢。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上去逮着人就揍。 乒乒乓乓一阵乱揍。罗钰左腿搭在右腿上,整个人窝进白虎皮柔软的皮毛里,悠闲地喝着茶。 那四个挨揍的咬牙挺着。结果挺了一刻钟,有个人忍不住哭了,哀嚎求住手,说:“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了我们吗?” 他求饶的话刚一出口,个子最高的那个就怒吼道:“老四住口!堂堂男子汉要顶天立地,岂能向敌人求饶?!何况你以为鬼刀罗钰是什么善男信女?你向他求饶,不过临死前徒增羞辱罢了!” 高个子这番暴吼速度极快,纵然拳头雨点般打到他身上也坚持说完。他在这四人中很有威严,先前哭泣的那人羞惭地低下头,闭嘴不语了。 罗钰朝小冯使个眼色。小冯点点头,悄悄走到哭泣的那人身边,展开黑布牢牢缠住他的嘴,令他再也不能发声。另外一个暗影也立即站到旁边待命。这个暗影个子不高,细眉细眼,圆滚滚的身材,在一堆高瘦剽悍的青年里显得十分特殊,好像竹林中堆了个小南瓜。 罗钰看了一眼那小南瓜,便敲着扶手,悠悠地说:“你既然猜出朕是谁,自然也听说过朕脾气。朕一向言出必行。” “你们四人,只能活下去一个。谁先招供,这活命机会就是谁的。” 高个子一怔,怒道:“罗钰,你以为我们兄弟都是像你们一样的孬种吗?!” 话音刚落便挨了一拳,痛的嘶气,却仍旧梗着脖子说:“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就是将我们兄弟千刀万剐,碎尸凌迟也休想问出你想要的。到时自有人取你狗命替我等报仇!” 他说的阴狠无比,倒带了些慷慨味道。除了被捂住嘴的那一个,其余两个同伙都同声应和。 罗钰微微一笑,也不动气,懒懒道:“那就都打死算了。反正像你们这种小喽啰能得知的消息,估计也不会有多重要。” 他的语气平淡至极。其实这时候越是这种语气便越可怕,那就代表他真没把这四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除了坚定不移的高个子,其余三人都心底一寒,深深觉得这次可能真要玩完了。虽说他们一直都认为自己不惧生死,但死到临头,却骇然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那样坚定。 殴打继续,满屋子都是揍人与被揍的声音。立在那儿的暗影——小南瓜拿捏着火候分寸,掐准时间,忽然学着先前哭泣现在被捂着嘴儿的那位嘶声哭喊起来:“我招!皇上我招!求您一定遵守诺言,饶我一条狗命!”嘶声刺耳,闭着眼睛听简直和那人一模一样。被堵住嘴的人心里一咯噔,瞬间明白对方的计谋,顿时浑身发抖。 罗钰立即配合道:“你放心,朕决不食言。” 小南瓜嘶声说:“我相信陛下说的话。好,那我就招了!其实我们四个是北漠人……!!” 话还没说完,那三人就怒吼打断:“胡说!” “不是!!” “你这个胆小鬼,我只恨之前怎么错看了你!!” 三人激动恐惧至极,尤其以为首的高个子最为愤怒,要不是被绑着,他一定第一个冲过去宰了那招供的叛徒! 小南瓜继续哭着嘶喊:“你们想死别拉着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我们兄弟。我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莫名其妙死在这里?!你们想死你们去死好了,我要活着!!” 小冯看小南瓜哭得声情并茂,嘶声喊得脸红脖子粗,简直快笑抽了,朝那小子伸出大拇指。亏他也是个演技派,一边笑得龇牙咧嘴,一边还用一本正经的声音火上浇油:“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放心,只要你如实招供,我等必然会遵守皇上的御旨释放你。到时候北漠来人追查,我们也会制造假象说是你身边这三个同伙招供,你则是为国尽忠殉职。到时候不止是你,连你的亲人也会受到北漠国的抚恤优待。” 那三人脸色大变! 照小冯的说话,他们简直死得毫无价值!不止名誉扫地成为叛徒,连他们尚在北漠的亲人也会受到连累。 相反,那个真正的叛徒却可以保住性命,保住家人,还能留下忠义的名声。天底下最令人不平的事情莫过于此! 高个子脸色惨白,差点儿咬碎牙根:“你们真是狠毒!枉你们也是习武之人,怎能做出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情!” “你一个行刺的还有脸说这话?!要不是你们心存不良先来害人,又怎么会被我们抓住。哼,你意图害我们皇上,难道还想要我们善待你吗?!”小冯毫不客气地喷回去,冷笑道:“真觉得不甘心,你就下地府找阎王爷递诉状吧!只是你恶有恶报,也要想想阎王爷会不会受理?!” “我说,我说!”另一个同伙忽然大叫起来。 高个子不可置信地怒吼:“你疯了!你怎能跟他同流合污?!” “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不怕死,可要是连老四这样的卑鄙小人都能活着,那我死得也太窝囊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他吼回去。看其形貌,简直快要崩溃了!“我知道的比老四多,你们不要听他的,听我的就是!” 被捂住嘴的人身体颤抖地更加厉害,泪水打湿脸庞。也不知是后悔自己一时软弱,以至于被敌人利用到如此地步;还是不甘心自己被堵住嘴,以至于不能抢先说。 “白竺皇帝陛下,我们四人号称北漠四虎,是我国皇帝陛下的四亲卫!” “老二!!你……怎么连你也?!”高个子的声音悲怆至极,竟仿佛杜鹃泣血。 被唤老二的人咬着下唇,冷冷道:“他们比我平庸尚且能活,为什么我非要死?我本来不欲接这个任务,是你不听我们的劝解,非要在国主面前逞强。这次分明是你害了我们!”说完,也不管高个子的谩骂,飞快地招供起来。 他一招供,老三着急了——罗钰答应的是饶恕第一个招供的人,剩下的可就全没戏了。于是两人便拼命地抢先招供,亏得在场的暗影都经过特训,耳力特好,否则真应该把两人分别带到两个屋子里录堂供呢。 混乱聒噪中,罗钰听明白了。这事儿总体来说和他预料的差不多。 白竺发生隐秘的变故,沙鹰客死异乡,北漠岂能不担心罗钰的报复。纵然罗钰隐瞒真相,暂时不准备发生战争,他们心底也是畏惧害怕的,这就是做贼心虚。 对北漠来说,白竺国无论谁做皇帝都比罗钰做皇帝强。所以罗钰一直提防着他们的刺杀。 北漠国最顶尖的门派是剑阁,北漠国主身边得力的高手多数得到过剑阁阁主萧凛的指导,因此对剑阁推崇之至,奉如神明,甚至连北漠国主自己都甘心对剑神萧凛持弟子礼,可见剑阁在北漠国的至高无上地位。 不过北漠国的刺客绝不会是萧凛。 萧凛本身隶属于北漠皇家血脉,是北漠皇帝的长辈,身份极其尊贵,又是超凡入圣的一代剑术大宗师。北漠皇帝根本就指使不动他。而且刺杀意味着隐秘,要是劳动天下瞩目的剑神萧凛亲自下山……估计他老人家走到半道上的时候,天底下就都知道了。背信弃义的事情可以做,但身为皇帝总有表面要维持的道义,否则必将千夫所指,举步维艰。要是被政敌利用舆论就更为倒霉,简直等于搬石头砸自己脚,这种蠢事漠皇是绝对不会做的。那人是出了名的精明。 所以被秘密派来的白竺,有能力刺杀他罗钰的,肯定是除去萧凛以外跟北漠剑阁有瓜葛的高手。这次行动能秘密杀了罗钰最好,白竺皇帝的后继者无论是谁都不足为惧。倘若不能秘密杀了他,那么也可借此查看罗钰的虚实。 无论如何,来者不善。罗钰干脆就设了个局。 安葬薛之道与阿南公主之前,他派人泄露墓地的地址,同时巧妙设计谜题,起了好奇心的外地人层层解谜之后,误以为罗钰会在场凭吊安葬,并且陪葬品里有薛之道亲书的剑谱。 北漠对剑阁的情愫之重远非白竺东川两国能相比,所以这重大诱饵放出,就算那些北漠高手只有两三分相信,也绝对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那种强烈不可遏制的激动情绪,简直就像瞎子不能拒绝重获光明一样。 罗钰等人自然早早设下陷阱,就等着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了。 不过罗钰一早就推测出,能被这些陷阱抓到的人,肯定只是探路的小喽啰。真正的高手一定是善于隐藏的猎手,怕还躲在暗处审时度势呢!若有这种人物躲在暗处窥伺,真是日夜不得安生。 罗钰宁肯高估敌人,也绝不肯轻敌。 结果事实证明他敏锐的直觉又一次奏效。根据北漠四虎的招供,他们这次来白竺的行动听候萧云林,萧云韶兄弟调遣。萧家两兄弟是北王的爱子,也是剑神萧凛的侄子,听说小时候曾得到剑神萧凛的悉心指点,虽然两人因为身份高贵,并不显名于江湖,但只要有幸和他们交过手的,无不认为两人若潜龙出水,必是北漠当代风头最劲的后起之秀。 罗钰也知道这两位萧家子,两人年纪虽轻,却是漠皇极为欣赏的人才,多谋善断,又狠辣果决,亦曾助漠皇办成不少大事。这两人倒的确能翻出些波浪来。 罗钰微微一笑,遂又问出萧家兄弟手下还有何等能人异士,各自的看家本领是什么,性格何如,以及上下属之间如何联络。 这些事情北漠四虎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罗钰只想了解敌人的数量梗概,倒并不强求。 然后,他又重点询问萧家兄弟。譬如萧家兄弟做过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北漠四虎见到萧家兄弟的感受,与他们是否交过手——老二说曾与萧云韶交过手,给出的评价是“倏忽诡异,防不胜防,萧云韶若使出全力,他可能不是对方十招之敌。”——罗钰根据这些散碎的感受与消息,结合北漠四虎本身的武功,便大致推测出萧家兄弟性格武功。这对以后两方的交锋是很有好处的。 老二老三拼命地招供,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不停,嗓子都沙哑了。 高个子竭尽全力也不能阻止同伙的叛变,疯狂嘶喊怒骂一通,现在已失去了全部力气,木然地挺立在那里。 老四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呆在那里瑟瑟发抖,已经不再挣扎。 罗钰已经得到了所有要知道的消息,再压榨两人估计也榨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了。于是离座起身,懒洋洋道:“停,今日就到这里。” 老二老三身子一震,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老三立即抢先说:“白竺皇帝陛下……你,你要遵守诺言放了我吗?” “不是你,而是我!我说的比你多!”老二急切地说。他们兄弟之间已经撕破脸,现在他只想着能保全自己。 高个子抿紧了唇,似乎极为愤怒。黑布蒙着老四的嘴,他瑟瑟发抖。 半个时辰前,四人还同心若金,情如骨肉兄弟。 半个时辰后,他们却变得比仇人还不堪。 “朕言出必行,自然会遵守诺言。”罗钰看完这场闹剧,离座起身,吩咐小冯道:“等朕出去以后,你善后处理。” 随即他便走了出去,再也没回头看着阴暗的房间一眼。这房间所发生的一切令他厌恶。 房间内。小冯等皇上走了,便挥手令属下解开四人蒙眼的黑布。 这里光线虽然暗淡,乍接触光芒的四人还是觉得刺眼,因此短暂眯上了眼睛。 小冯大喇喇坐到一张红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结束之前,得让你们知道一件事。”小冯淡淡道:“否则有人蒙受不白之冤,倒是我们这些旁观者的不是了。” 小南瓜不仅口技好,眼神也很灵光。领会了小冯的意思,立即解开堵住老四嘴巴的黑布。 老四绝望地看着震惊不信的兄弟们,惨然一笑:“方才那些话,不是我说的。” “的确不是他说的!”旁边的小南瓜立即给他证明,指着自己的鼻子,用老四的声音道:“全是我说的。” “不,不是!”老三眼神惊慌,不断摇头。 老二没有说话,整个人如遭雷噬,不由得闭上眼睛。 老四惨然一笑,喃喃道:“我虽然一时胆小,但被大哥训斥之后,已经决定为国捐躯。” “可是你们,为什么这么贪生怕死?!” 太意想不到的结局。怎会这样?!怎会这样?!高个子简直跟傻了一样。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此时如此说,不过是因为刚才你被堵住了嘴,所以没有机会招供罢了!”老二说。他忽然睁开了眼睛,转头看着小冯:“你们皇帝陛下金口玉言,你究竟会放谁出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三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东暖阁。 “原来是这样。”梁谦桐说。他看起来有些担忧,皱着眉头问罗钰:“臣还是觉得编造剑阁剑谱这件事有些冒险,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种至宝若引得北漠剑神动心,我们恐怕无法善后。” 罗钰笑了起来,说道:“他若来,亦是为了剑谱而非刺杀,于朕无碍。谦桐不必杞人忧天,其实朕还盼着他来呢。” “剑神为人清风明月,剑术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若能得他指点一二,实乃人生快事矣!” 梁谦桐不赞同地看着他,心想放屁!身为皇帝怎能这样任性,随意置自己于险地呢?那可是来自敌国的敌人,敌……人!不是你的好伙伴啊皇上!! 罗钰看明白梁谦桐的心思,心想还是解释解释吧,遂问道: “谦桐你可知为什么世间的剑术高手这么多,却唯独北漠萧凛能达到至高巅峰?” “臣不知。”这说的是实话,梁谦桐想了想,又道:“想来应与天赋、勤勉有关。” 罗钰拍案赞道:“说的正是。其实不止剑道一事,包括世间所有的武艺,所有学问,乃至于各行各业,只要想做到佼佼者,都离不开天赋与勤勉。论起来勤勉比天赋还重要些。不过萧凛凌驾众人,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两样。” “臣孤陋寡闻,还请皇上直言!”梁谦桐拱手道,看样子真被勾起了好奇心。 萧凛本是世间难寻的剑术奇才,眼前的年轻皇帝罗钰却也是威名远播的用刀名家。其实梁谦桐身体文弱,对武功一窍不通,但只要是男人,谁能对这种话题完全不动心? 何况,一事通,百事通。罗钰说出萧凛达到剑术顶端的原因,必然对他以后做学问的进境有所启迪助益。 眼见梁谦桐露出求知的**,罗钰才端着架子说道:“那就是……” “单纯。” 他说:“极度的单纯。” 梁谦桐反问道:“单,纯?!” 他很惊讶,皇上居然用这个形容词形容萧凛?用一般形容小孩子的词语来形容萧凛?形容比自己还大一轮的绝世剑客?欺负人家不知道吧?要是这话传到萧凛耳朵里……好吧,幸亏传不过去。 “你觉得呢?”罗钰还问。 他:“……” “臣愚钝,还请皇上解惑!”梁谦桐是一脸诚恳呐。 罗钰:“……”他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怎么梁谦桐还听不懂呢?罗钰不动声色打量梁谦桐一下,心想弱鸡文人跟武林高手之间果然有深不可逾越的代沟。 罗钰咳了一声道:“好。所谓单纯,就是不为俗世所动,一心一意追求自我。譬如两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在海滩边玩沙子,玩得兴高采烈,这时有人手持万两银票要他们停止玩沙,两个孩子却只奇怪地看他一眼,接着不为所动继续玩耍,这就是单纯。” 罗钰又说:“孩童的单纯出自无知,因不知道诱惑的真正分量,所以才能保持初心,这自然很容易。但萧凛却完全不同。他是不在意。除了剑,他什么都不在意。不在意穷富,不在意权势,不在意虚名,不在意美人,甚至也不在意亲情,包括不在意输赢……其实隐峦道长一直想学习他这一点,却因争胜心太强,始终凝滞不前。只有摒弃一切,专心致志,萧凛才能练出绝世剑法。这就是他的可怕之处,也是他的可爱之处。谦桐,你可知道萧凛最大的爱好就是指点别人剑术?” 梁谦桐摇摇头,他只操心国家大事,对这些江湖轶闻知道的寥寥。 罗钰却对这些绝顶高手的资料知之甚详,以前可没少做研究。 罗钰啧了一声,道:“这是真的。他是想培养足够匹敌自己的对手。结果他老人家剑术实在太高,指点了一辈子就指导出一个萧翊来,偏偏这个萧翊和他打平手以后,就发誓再也不和他交手了,气得他到处去追这个儿子,到最后也没有如愿。” 梁谦桐听得惊奇至极。那萧翊他知道,正是东川宁国侯——当年北漠挑衅东川,白竺趁火打劫,为保住风雨飘摇的东川立下汗马功劳的人物。当今的东川皇帝正因为得到他的大力辅助,才能坐稳皇位。现今在东川白竺边境叱咤风云的靖安亲王,见了宁国侯萧翊也要畏惧三分——这可是一个在三国之间都极为传奇的男人,用一句很俗的话形容,就是萧翊跺跺脚,东川都要抖三抖。 且他在北漠威名更盛。当年北漠东川发生战争,死在罗钰手中的北漠大将不知凡几,可谓血流成河,流血漂橹,直如厉鬼罗刹,简直把北漠人都打破了胆。现在北漠提起萧翊之名,都可止小儿啼哭。 当爹的是剑神,当儿子的是魔神。听起来还真叫人……心向往之~~ 虽然这对异国父子之间矛盾重重,但不得不说,当爹的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当儿子的也毫不逊色。 梁谦桐终于明白罗钰的意思了。 这北漠剑神萧凛连当年的大敌(东川萧翊)都敢指点,且漠皇到现在都不敢动他……可见我行我素,不受制约。只要漠皇命令不动这尊大神,他们怕个毛啊? “可惜皇上是用刀大家,纵然剑神想指点,怕也无从下手。”梁谦桐放下心事,不由得开了个罗钰的玩笑。 罗钰摇头:“你不懂。剑术与刀法的顶端境界是心意相通的。倘若能有幸得到他的指点,朕必定会受益匪浅。” 梁谦桐心想,除了剑神萧凛,这世上的确没人有资格指点天道高手罗钰了。 罗钰还想说话,忽然听到外面熟悉的轻微脚步声,一听就是小冯的。 罗钰便唤他进来,说:“怎么耽搁这么,事情办得如何了?” 小冯单膝跪在地上,含糊说道:“事情已经办妥了。杀了三人,放了北漠四虎的老二当诱饵,看能否引出藏身暗处的萧家兄弟。” 罗钰点点头说:“这个老二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用他正好。将那三人找块地方好生安葬。” 小冯抬头看他:“皇上,还用散布谣言说他们三个是北漠叛徒吗?” “不用!那只是权宜之计罢了。”罗钰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已经赔上一条性命,此事便算完,不要再牵连无辜!” 小冯本来就猜出会这样,刚才不过是确认一遍罢了。 罗钰忽然觉得小冯有点儿不对劲。 梁谦桐也开始觉得小冯不太对劲。 因为他的表情忽然十分隐忍为难,像是……蹲茅厕又蹲不出……的痛苦样子~~ 小冯忍耐了半天,忽然视死如归地……对狐疑的皇上说:“属下还有事禀报!” 罗钰:“说!” 小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不知皇上想先听哪个?” 罗钰:“……” 梁谦桐:“……” 梁谦桐偷眼看着快暴怒的皇上,立即乖觉地打圆场,对小冯和颜悦色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小冯统领不如按顺序说吧。” 梁谦桐真的很好奇,到底什么事儿能叫胆大包天的小冯这么犹豫。 罗钰的脸色却已经发青了,他隐隐猜到是什么。 “好消息是,娘娘能下床走动了,身体很健康。”小冯说:“但坏消息是……” “娘娘逛啊逛的……就逛到属下那里了!现在娘娘很愤怒,要皇上立即回宁春宫给她解释。” 小冯已经不敢抬头看皇上。果然,敢背着皇后娘娘搞小动作的就没有好下场,虽然皇上是出于好心,但素…… 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在东海时那些洋人常说的一个词: ——阿门,皇上!您自、求、多、福、吧~~ by:da50s2x|55011|11622039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三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三十四章 罗钰一听这话就知道要糟。花绿芜正在气头上,这时候他要去了无疑是火上浇油。 想想以前他俩吵架,他在有理的情况下都说不过花绿芜,何况这次没理……绝对会被愤怒的花绿芜从精神上削成人棍的~!! 小冯满怀同情地催促:“皇上,娘娘正等着您呢,您……”要是没事这就赶紧去吧!您去了我才好交差啊。 罗钰:“……” “不急。”罗钰说。看起来还挺镇定,随手拿过一本奏折,很仔细地看完,执笔批改起来。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现在道歉她会原谅他吗?一定不会的!这次死定了怎么这么倒霉明明很小心了怎么还被她发现了天要亡我吗?! 小冯满怀期待地等待着…… 罗钰批改完第一道奏折,放在左手边一摞……接着很顺手地又从右手边拿起第二道奏折。 小冯:“……” 尼玛的,皇帝不急他都快急成太监了好吧!!主子您能不能不要这么怂!逃避无用,逃避有罪,反正娘娘都饶不了您了,您还想数罪并罚吗?! 罗钰很镇定,岿然不动。 小冯等不及,又问:“皇上,您什么时候起驾?” 罗钰仍答:“不急。” 又过了煎熬的半天,小冯急地如热锅上的蚂蚁,催道:“皇上,娘娘等着您呢……” 罗钰无言以对,干脆拿着奏折侧身一转,无比沉静地看着,好像根本没听见。 小冯:Σ(`д′*ノ)ノ 主人你怎么可以无耻到这样?!小冯快被逼疯了,转头求助地看着梁谦桐。梁谦桐爱莫能助地回望他。这种帝后之间的內帷之事,他身为外臣,公私有别,不好干涉。 罗钰提笔在奏折上批复,忽然想到什么,提笔一顿,视线从奏折转移到梁谦桐那里,问道:“谦桐,隐月怎么没来皇宫?皇后昨儿还跟朕说过,有些惦记隐月。” 梁谦桐:“……” 什么叫人在屋内坐,祸从天上来!瞬间他就跟小冯站到同一个壕沟里,深深理解了小冯的无奈——尼玛的,身为皇上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居然想让柔弱的隐月做挡箭牌……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梁谦桐抱歉一笑,答道:“隐月也十分思念皇后娘娘,不过最近她有些咳嗽,怕把病气传给了娘娘所以……” 罗钰阴冷地看着他。他记得很清楚,前天白隐月还好好的呢,这得病的速度也…… 梁谦桐无辜地看着皇上,总算给出一条建设性提议:“空空道长诙谐有趣,娘娘又素来尊敬他,皇上若是关心娘娘,倒不如让空空道人多陪陪娘娘。” ——怕老婆骂,找你丈人爹救火吧!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罗钰随手扔掉奏折,对小冯说:“还不速速请空空道人过来!!” 空空道人火速赶往宁春宫的时候,花绿芜正躺在被子里装死。 她从一个时辰前等到现在,历经愤怒,极度愤怒,在“罗钰不来,罗钰怎么还不来,罗钰这死小子怎么还没滚过来”的极度怨念中气得饭都吃不下去,乃至最后伤心无限,心灰意冷。 “等我好了就离宫!!等我好了就、离、宫!!” 她狠狠地想,看着旁边酣睡的宝宝,不禁悲从中来:“小胖胖啊,娘怎么这么命苦啊?你爹这个大骗子!就知道骗人,对娘一点儿也不好。到现在都不过来,他根本就不在意你娘的死活……” “你爹太坏了,从不肯说实话!” “娘好伤心,你爹根本就不信任娘,在他心里头娘亲就是个累赘……” “花糖豆!”空空道人和颜悦色。 “明明说过再也不骗我了,结果还是撒谎,他怎么可以这么过分,这日子没法过了!!”花绿芜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生气,一会儿苦瓜脸,一会儿愤怒脸。气得想在床上打滚,偏偏宝宝还在床上。花绿芜一蹬腿从床上坐起身来,掀开被子就要去找罗钰算账! “哎哟,谁啊碰死我了!!……哈?师父,你怎么来了?”花绿芜被撞得四仰八叉躺回床上,揉着好痛的脑袋起身,这才看见她师父。 空空道人:“……”你这才看见为师我吗? 花绿芜咕噜一下滚下床,这就要穿鞋子:“师父你闪开,我这就要去找罗钰!” 空空道长登时想起罗钰的嘱托,问:“你找他做什么?” 花绿芜怒道:“一刀两断劈了他!!” 哎呦我滴妈!空空道人大惊失色,当场就伸开胳膊拦住徒弟:“不许去!” “……” 空空道人努力和颜悦色道:“糖豆,你跟罗钰不是感情很好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喊打喊杀的?来来来,坐下来慢慢说。” 花绿芜一怔,狐疑地看着她师父:“师父,我明白了,你被罗钰收买了吧?” 空空一拍桌子:“胡说!你师父我是那种人吗?” ——花绿芜悲愤地想:不是吗? 感到被师父背叛的花绿芜更伤心了,瘪嘴道:“师父啊,究竟谁才是你徒弟啊?关键时刻你要分得清亲疏远近啊?!” 空空道人老脸一红,咳了一声说:“你不要胡思乱想。在师父心里,你这个小徒弟……夫妻一样重要,都重要。” 花绿芜:“我要是跟他分了呢?” “你要是跟他分……分你个头,花糖豆你敢?!!”老道士顿时一蹦三尺高,挥舞粗短的手臂差点儿打着花绿芜的鼻子。 “花糖豆你说你要分就早分,不然就不分!你说你现在分了还能剩下什么?以前是谁哭着喊着宁肯脱离师门也一定要跟罗钰在一起的?!你说你真是要气死我!当年年纪小没嫁人好找主儿的时候你死活不分!现在倒好,年纪大了,生孩子了,都当娘了没别的男人敢要了你又……你,你敢分我就砸断你的腿!!” 老道士一边说一边拿手戳她肩膀,戳地花绿芜连连后退,这老头一看就是真气坏了:“为师替你不值啊!!好啊,你折腾,你跟他分……你跟他分了以后他功成名就娶个更年轻更好更漂亮的千金小姐当皇后,你缺心眼啊?!你吃苦这么多年都给别人做嫁衣裳了,你亏心不亏心啊!” “还有我苦命的孙儿哟,你说说你才刚生下来你娘就不要你了哟,你娘不要你,你爹就得娶后娘了喂可怎生得了啊?呜呜你这么小就要天天受欺负吃不饱穿不暖天天干活半夜不让睡觉,成天生活在水深火热里哟……啊呀呀呀你说你娘不要你,她生你下来受罪干什么哟,我可怜的孙儿,这日子没法过了,师祖陪你咱们爷孙一块儿去了吧呜呜呜~~~!!!”老道士一想到小徒弟一时冲动落得的悲惨结局,简直疼得捶胸顿足! 这边老道士哭天抢地,那边花绿芜欲哭无泪。何不求一踏进来就见到这么个兵荒马乱的情形。 宁春宫的宫人见到他,简直恨不得飞着跪出去相迎啊! 这架势,除了何大爷,谁能招架得住啊! 何不求一摆手,很冷静地进来,先抱着师父的乱飞舞的胳膊:“师父,您歇歇!” 老道士立即挥舞着另一条胳膊骂花绿芜,花绿芜委屈地只想哭。 何不求一下子抱住老道士,低声道:“你再骂,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可就真分了!!师父你别害了小师妹啊。” 这话一出口,比什么都管用。老道士立刻捂住嘴眼泪花花。 何不求拍着他的背:“师父您先一边去,这儿让我来。” 哄着失魂落魄的老道士先走了,何不求叹口气说:“你别怪师父。我知道你刚才说的只是气话,是师父不小心当真了。不过他是关心则乱。怕你离开罗钰以后,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 找不到就找不到,谁稀罕?!花绿芜心里狠狠地想。 “你呀,别赌气。感情这种事情最不能赌气了。” 花绿芜抬头问他:“罗钰呢?” “先是师父,又是你。他怎么不来?枉他一世英雄,这时候做什么缩头乌龟?!” 何不求看着她,很认真地看着她,忽然问道: “师妹,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吗?” “……”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种事情?” “因为他骗我。”花绿芜不耐烦地说。 “不是!”何不求摇摇头,答道:“因为你自卑。” “????!” 何不求一针见血,缓缓道:“你希望对罗钰有用处。如果罗钰不需要用你,你就感到不安害怕。你觉得罗钰喜欢的是‘有用处的花绿芜’,如果你变得对他没用了,他对你的感情就没了。是吗?” “是你个头啦?!”花绿芜狼狈地说。她蹲在床边,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可是……! 何不求叹口气,蹲过去摸摸她的头发,“你想知道罗钰所有的事情,难道不是为了能随时准备救他,甚至不惜为他而死。其实你也明白,他瞒着你一些事情,不是为了骗你,而是为了保护你。但你就是不能释怀,因为你不自信。因为你想要他欠你的越多越好,却很害怕你欠他的。你觉得自己不够好,你始终在担心他不是喜欢你,喜欢那个……真正的,什么事情也不用做的你。” “……胡,胡说八道!” 何不求拍拍她的肩膀,说:“你好好想想吧,来之前我已经替你骂过他了。现在他就在宁春宫外头,看起来很慌呢。对了……” ——“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怕你?”何不求意味深长。 花绿芜心底一震,扭过头不说话。 一种钝痛在心底蔓延开来。 “何不求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熟悉的声音。是罗钰。 花绿芜笑了笑:“他啊,真是会胡思乱想。罗钰,你觉得我自卑吗?自卑,自卑,哈?!” 罗钰聊开袍子,缓缓地,竟然单膝跪地,跪在花绿芜的面前。 花绿芜吃了一惊,第一反应是左看右看,这才发现除了罗钰和躺在床上的孩子,竟然没有别人。门紧紧地关着。 “我不知道!”罗钰说。他的眼眶竟然有些泛红,“但我可以和你说说我在想什么。你想听吗?” “我母妃……仙逝,我一直觉得是我的责任。因为我不够强,没有能力保护她,所以……” “后来我们在一起。开始,我很弱,一直都是你在舍命保护我……每一次看到你受伤,我心底都很难受,恨不得换成自己受伤。” 罗钰喘了一口气,“所以,很早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拼命努力,拼命变强!” 花绿芜捂住嘴,呆呆地看着他。 “……因为我想要保护你啊!” “罗钰!” “你跟着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每次想起来,都令我感到羞愧。”罗钰苦笑起来:“我想要你过上那一种……那一种千金小姐的生活,每天开开心心的,无忧无虑,丽服美食。我不想再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正因为如此,所以有些事情才瞒着你。那绝不是因为我不信任你,或把你当成累赘,而是……” “因为我爱你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三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三十五章 罗钰的一番真情表白,令花绿芜内心受到极大触动。 花绿芜看着罗钰。以前的罗钰感情内敛,深藏不露,花绿芜看他就如雾里看花,模模糊糊虚虚实实,令她的心也上上下下踩不到实地,因此总有点儿发慌。 曾经花绿芜为了琢磨不出他的心思,想破头伤透心。可当他真的打开心扉的时候,那颗看似高傲冷漠的心灵却是如此简单朴实。像一把热火,又像一颗剔透的水晶。 花绿芜抓着心口的位置,那里很激动地跳跃着,充满了感动和欢欣。 她想要对罗钰说些什么——那么多话堵在胸口,挣扎着踊跃着要蹦出来。 “下次,不可以这样子隐瞒了。你知道我没有那么弱。这次就算了,那个……我原谅你了!” 她说,脸色泛着激动的潮红。 罗钰单膝跪在地上,漆黑深邃的眼睛那么专注地看着她。 花绿芜看着那双眼睛。像春水一样多情,无限诚挚的眼睛,心脏剧烈跳动好久。“还有……” “我也爱你。” 花绿芜说:“罗钰,我,我一直都在爱着你,从来没变过。说分手什么的都是气话,你不要当真。” 就像暗夜里,璀璨的流星落向苍茫大地,罗钰眸中的黑光一下子亮起来。他忽然抓住她的头发,紧紧拥住,一下子堵住她的嘴! 花绿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吻,太狂烈,太用力,一点儿都没有旖旎,却好像把两个人的心都贴到一块了。 她也抱着罗钰,手从他腋下穿过去,两手交握抱得紧紧的,浑身都发抖,简直把所有的力气都用上了。 天长地久。 地老天荒。 无数绚烂的花朵绽放在心田间。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之后,两个人松开手臂,竟有些气喘吁吁,筋疲力尽。 罗钰扑哧笑了起来,扶着额头,很高兴的样子。 花绿芜有点难为情,也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她问罗钰。 罗钰目光温柔促狭,垂眸看她一眼,含笑说:“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 花绿芜说:“我笑笨蛋呐,你这个笨蛋。” 罗钰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低声笑了半天,说:“我也是。咱俩笨蛋凑一块儿吧,你别去祸害别人了。” 花绿芜掐他一把:“我想祸害别人也没机会啊,不像你,是一国之君,位高权重。” 她又看他一眼,鼓足了勇气,终于把心里一直担忧的事情问出口了:“罗钰,你,你以后会不会纳妃?” “不会!” 罗钰说得斩钉截铁:“绝不会!” 花绿芜高兴起来,可还是有些担忧,嘀咕道:“你说的能算吗?你看,历朝历代皇帝,都有很多妃子。再说到时候那些大臣会啰里吧嗦的……” “……” “如果我听他们的,而不是他们听我的,”罗钰揉着花绿芜的脸说:“那我干脆不要做这个皇帝好了!你觉得我会这么无用吗?” 被揉着脸的花绿芜,心里甜甜的。但她还是捉住他的手,固执地追问:“万一他们找来很美很美很美的女人呢?” 罗钰说:“我视而不见!” “万一他们说你阳(痿)呢?” 罗钰:━┳━_━┳━|||!!!! 罗钰无奈道:“你知道我不是就行了。” 花绿芜摩拳擦掌:“对,谁说你坏话,我就让暗影灭了他!把他(脱)(光)光扔到(妓)院里……不,还是直接扔到大街上好了!” 咩哈哈哈哈~~这一刻所有的烦恼烟消云散,美好的未来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笼罩着她。花绿芜只觉得心情美好舒畅,恨不得张开手臂旋转跳跃~~ 她想扯着嗓子喊:“小钰钰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所有晚下手的女人,你们都一边凉快去吧!” “捡到宝了哇咔咔~~~” 罗钰看着两眼发光,满脸梦幻表情,小小拳头捏紧浑身微微颤抖的妻子,心底软地跟融化的棉花糖似的,不由得轻柔抱住她。 下午,终于想开的空空道人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踏入宁春宫。 宝宝吃饱喝足,正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做茫然状。花绿芜歪在床上,捏着一个小拨浪鼓旋转。朱红色小球咚咚敲在绘着锦鲤鱼的鼓面上,宝宝侧耳倾听,咧着小嘴笑起来。 ——这是多么温馨的一幕……可是,马上就要破碎了呜呜呜…… “师父,您来了!坐,喝茶!“花绿芜高兴地招呼。 老道士幽怨地看她一眼。 “糖豆啊,你不是想和罗钰分手吗?为师想通了,你想分就分吧,强扭的瓜不甜,再说天下何处无芳草,那罗钰其实也不是很好……”与其说是劝徒弟,还不如说是劝自己。老道的心压着千斤重担啊。 花绿芜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捂着嘴直笑:“哎呀师父你说什么呀?谁要跟他分了?罗钰可好了呢,我要永远跟他在一起。” 老道:……=。=!! 花绿芜一脸幸福小女人的表情。 ——什么叫女、人、善、变!他,他他,他老人家总算是见识了! ——真是的!竟连累他老人家提心吊胆跟着操心,真是不知道孝顺为何物!悲愤的空空道人不禁暗中发誓,他要是再手贱管这两人的事,他就是小狗!! 东暖阁。 罗钰神情焕发地批奏折,眉眼和煦,笑得春风荡漾,跟先前完全是两个状态。 “谦桐呐……” 梁谦桐无语地看着他,脸上还堆着无懈可击的笑。 罗钰很和气地说:“何不求说的那些话是你教的吧?你教得很好。” 梁谦桐自然谦虚了几句,其实他不过是怕罗钰搞不定的话,恐怕会“连累”他的妻子罢了。 君臣相得,其乐融融。 忽然有人求见。罗钰允了以后,一人手持信筒,快步进入暖阁中。 “皇上,北漠来信!” 罗钰道:“拿上来。” 信筒细长,是绑在信鸽腿上的。打开塞子,抽出卷成细条的信纸,一一展开。罗钰很快看完信,面无表情。 梁谦桐眼观鼻鼻观心。罗钰唤他过来看信,他才快步走过来,接过信纸一看,也是微微一愣。 罗钰挥退闲杂人等,负手道:“咱们火上浇油的计策成功了,现在北漠两个皇位继承人之间斗得不可开交。不过当初倒没有想到北王一派竟也卷进其中。漠皇真是够狠够精明。萧家双子还以为此行能博得功名,却没想到一早就被漠皇当做弃子。” “皇上说得不错。漠皇此人不容小觑,看来北漠的皇储争斗其实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平素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梁谦桐说:“漠厉皇子的势力偏大,他就把萧家双子派往我国行刺,借机削弱漠厉皇子的势力。凭他暗中做的这些手脚,就算萧家双子成功行刺,等回去北漠也将无力回天。当然,若他们行刺失败,将更无立足之地。臣只怕他们被逼急了,会铤而走险。” 罗钰收回信纸,两指夹信竖起一抖,信纸化为齑粉。 “如果朕没猜错,他们两人已经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三十六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宫门之外的红梅山,秋风飒飒,满目萧然。 萧云韶一剑刺死北漠四虎中唯一逃出来的老二,然后拔剑入鞘,右手靠着腰间说:“哥,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萧云林眼底一片血红:“我们已经不能回北漠了。”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暗地里却风起云涌。 萧家双子给人的感觉很像。高瘦,冷酷,湛湛的黑眸,像月夜下目露凶光的狼王。此时这种气质尤其明显,被逼入绝境的两人已经撕去一切从容儒雅的伪装。 萧云韶目露悲愤,忽然拔剑乱砍,黄绿的枝叶簌簌飘落而下。 “我们也为漠皇出了不少力,他这次却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这奸诈狠毒的老贼,我真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萧云林目光阴冷,一字一句道:“你难受,你以为我心里就不难受?!父王已经被控制,漠厉皇子也被控制住,我们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他既然露出獠牙,就绝不会让我们生存。” “他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算计,先前是我们太过小看他了。因为我们走了眼,所以落到今天的结局。” 萧云韶双目通红道:“虽说如此,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老死异乡?老贼把漠厉皇子身边的高手都给诓到这里,如果北漠的消息扩散,知道北王家族倒台,他们恐怕不会再听我们的指挥!” 他握紧了拳头说:“我真想立即杀回北漠去,可是又明知道我们单枪匹马,去了也没用,只是送死罢了!” 萧云林冷冷道:“既知道没用,就不要再想!如果父王家人死在北漠,至少我们两个要活下去,才能复仇!” “该怎么办?!” “去皇宫。”萧云林看着萧云韶,一字一句道。 皇宫,东暖阁。 罗钰的话刚说完没多久,便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求见,然后一个青年侍卫便走进来,跪地道:“皇上,小冯统领让属下前来禀报,萧云林萧云韶在红梅林杀了北漠四虎中的老二,没有逃逸,却忽然抛弃他们的手下,往皇宫的方向奔来!小冯统领调遣人手,已经做好宫廷防卫。” 梁谦桐讶异地看着罗钰。 罗钰沉吟一会儿,忽然问:“他们是走偏僻小径,还是走繁华大道?” 青年侍卫一怔,答道:“是繁华大道。” 罗钰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你下去吧。” 待那人走了,梁谦桐上前一步拱手赞道:“皇上真是神机妙算!” 罗钰摆摆手,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信上说,漠皇要萧家双子刺杀皇上,才能换得家人平安。”梁谦桐显得有些忧虑,沉吟道:“萧家双子舍小径而走大道,是否表示他们背水一战的决心?” 罗钰负手看向门外,秋风紧,落叶旋转。 “背水一战是一定的,不过……是否刺杀还是两说。” 梁谦桐一怔,不解地看着他。 罗钰解释道:“怎么选择,就要看横祸面前,他们是更想救北王家族的性命,还是更在乎自己的性命前途。” ——“谦桐,你且退下,朕要以逸待劳,休养精神!” 待梁谦桐离去,罗钰便走到御座之前,不再批阅奏折,而是端坐其上,闭目凝神。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杦,映在他玉白俊秀的脸庞上。 真气运转,充盈全身,犹如潮汐汹涌。 黑色皇服之上,绣金龙张牙舞爪。衣带被真气震得隐隐飘动,那绣金龙越加流光溢彩,竟好似随时能破空而出!静坐的罗钰,无论精神还是体魄,都达到了巅峰状态。此时的他感官敏锐到了极点,因此轻而易举便捕捉到那充满爆发力的呼喊。 “北漠萧云林、萧云韶请求与皇上在练武场决一死战,你有种的便出来!!” 声音虽然年轻,类似佛门狮子吼的高深功力却不容小觑。 罗钰睁开眼睛,一双眸子深邃如海,闪过冷厉的光芒。 宫门外。 萧家双子冷眼面对数百侍卫的重重包围。刀戟无情,弓箭冷硬,声势惊人。他们却屹然不惧,年轻英俊的脸庞,竟没有一丝肌肉在紧张跳动。 小冯恶狠狠地看着他们,快气疯了。 他没想到萧家双子大喇喇来到宫门前,第一句就是这个。 这种情况,几乎所有成名高手都最为厌烦却无法摆脱的局面。只要你成名了,便会有不认识的人挑战,而只有用接连不断的胜利,才能维持英名不坠。 罗钰虽然是皇帝,同时却也是天下有名的刀客。北漠萧家兄弟同样不是泛泛无名之辈。这样指名道姓的邀战,罗钰虽然完全可以矜持不出,令属下解决,却一定会名誉受损,令人嘲笑他胆小畏战。 而且,白竺先前连番动荡,罗钰在都城无甚根基的情况下迅速坐稳皇位,人们敬畏他绝世的武功、强横的气魄亦是其中一个原因。倘若这次缩头不出,或者应战失败,短时间内就会对罗钰的威望和声势造成严重的影响。 所以,这次罗钰是不得不战,并且必须获胜! “好,好!”小冯挺立在众侍卫的中间,嘲讽地笑道:“北漠真是多豪英!就这么明说两个挑战一个,以多敌少的,在我们白竺还真不多见呢。虽然凭你们来几个都不是我们皇上的对手,不过比脸皮厚的话,你们真是赢得干脆,赢得漂亮,简直无人能出其右!以前本官从不知什么北漠萧家兄弟,今日可算是长见识了,原来如此脸皮德行。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顿时,众侍卫齐声应和,声如洪钟乱敲。 有人趁机讥讽道:“两位也姓萧呢。如此行径却最好不要和北漠剑阁萧大师有什么关系,否则真是无端带累北漠剑神的名声!” 讥讽的话如穿心利箭,萧云韶脸色涨红,眼神阴狠。 萧云林忽然拉住兄弟一把,面色如常扫视众人一眼。那目光,冷得不带一丝情绪。 “你们的皇帝陛下,难道需要你们以言语侮辱我们兄弟,挫了我们的锋锐,才敢与我们二人交战吗?” 小冯一怔,骂道:“放屁!” 却一挥手,令众侍卫不再说,以免落人口实,令罗钰的名誉蒙上阴影。 萧云林见状也不再多言。与弟弟沉默等待。 不是不忐忑的,但是他们必须镇定。 萧云林握紧了宝剑。 他没有打算刺杀罗钰。虽然漠皇要他们用罗钰的人头换取北王家族的平安,但此时的他并不相信漠皇的承诺。他更相信等自己兄弟侥幸杀了罗钰以后,会落得兔死狗烹的结局——况且,他们兄弟还不一定是罗钰的对手。 所以,这一战,非求死,而是求生! 他要用这惊天动地的一战,令罗钰明白他们兄弟的实力,以此换取生存的价值,换取罗钰的看重,与白竺的结盟。 ——是生是死;是荣是辱;是一战功成达成所愿,还是一败涂地失去所有…… 便静等着这一战之后再见知晓。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三十七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听到那挑战的不止是罗钰。至少半个皇宫都受到这声音的波及,因此引起无数人的好奇与惊诧。谁敢挑战皇上?皇上会应战吗?倘若真的应战,又是谁输谁赢? 宁春宫。 花绿芜看向门外,浑身僵立,仿佛石化。 摇篮里的宝宝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黑宝石一样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不一会儿就阖上眼皮,神速地睡着了。 “这,这是来踢馆的吗?!胆子可真,真够肥的,我记得这五年基本上已经没人敢这么挑战皇上了吧?!”何不求先是惊得站起来,眺望一会儿却什么也看不见,干脆一屁股又坐了下来,靠着椅背道:“萧云林萧云韶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他问的是花绿芜。 花绿芜顿时扭头看他,张着嘴巴,指着自己道:“你问我,我问谁?我也没听说过。” “如果为师没记错的话,这两人是北漠萧凛的侄子。”老道平时看起来各种不靠谱,没想到见识渊博,关键时刻竟很给力的不掉链子。 何不求立即“啧!”了一声。 “北漠剑神的侄子?这两人来头够大的啊,皇上麻烦了!师父,这两人武功怎么样?” 老道负手踱来踱去,皱眉道:“只听过,没见过,不清楚。不过就刚才这一嗓子,两人的内功就很不错。再者北漠萧凛总不会调(教)出两个白痴来,他们敢当众挑战,必定是有点儿底气的。糖豆!” 老道霍地转头问花绿芜:“皇上先前受了伤,好利索了吗?” “罗钰的内功能快速愈合伤口,他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棉花糖]”花绿芜迅速回答,并眼巴巴地看着师父。心想师父就是师父,关键时刻能看清大局拿定主意,此时他说的任何话都很有参考意义。老道说: “你这就前去,私底下问罗钰。他要是没把握赢,就不要应战。” “废话!”何不求听了就小声嘀咕道。 老道顿时怒瞪他一眼。何不求连忙闭嘴。 “还有,要是觉得能赢,就赢得漂亮点儿。狠削他们一顿就行了,能不杀人还是最好别杀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俩毕竟是萧凛的侄子,要是萧凛不高兴了会很麻烦。” 花绿芜深以为然。先派人去探听罗钰现在在哪儿,接着就辞别老道,一阵风一样跑到罗钰那儿了。 归来湖碧波涟漪,远处,斜阳光辉晕染出大片金红的天空。 罗钰看着忽然出现的花绿芜,倒是没有吃惊。花绿芜是凑热闹专业户,此时不来才奇怪。 花绿芜气喘吁吁。 跑半道上的时候她思考了很多问题,渐渐下定决心。老道说的很有道理,但罗钰一定也会思虑周全。她相信罗钰的判断力。 这北漠萧家兄弟八成跟东宫关押的那些人有关,罗钰既然已经秘密审问,肯定知晓一些情况,这一点是对罗钰有益的。 对方放弃暗中刺杀,而是光明正大挑战,这点很多人看起来都会觉得蠢,其实却另有一番道理。那就是“气势!” ——背水一战的勇气,正面挑战的浩然之气。 高手交战,相差不过一线,气势是非常重要的输赢契机。 对方若有意维持昂扬的气势,罗钰就一定也要有相应的气势抗衡碾压。而过多的询问,事先反复纠结输赢的问题,都会减弱气势。 花绿芜干脆把师父要她问的话咽了下去。 “你打算迎战吗?” 罗钰笔直得挺立在湖畔。深秋的冷风吹来,黑色的锦袍猎猎飞扬。 漆黑的刀还未出鞘,蕴藏着令人恐惧的力量。 “是!” “我跟着你,看你胜利归来!”花绿芜眼神炙热,充满了对丈夫的信任和自豪。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罗钰只觉得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从脚底升起,心头一热,重重点头。 花绿芜侧身让出道路,身后一众宫人也霎时退居到路侧。 罗钰大步走向前去,花绿芜紧跟其后,身后簇拥浩浩荡荡的宫人。 练武场,并非训练侍卫所用的校场。 皇宫供皇帝使用的练武场是位于西南部的一座黑色大理石铸成的宫殿。 建筑架构极其简单,整体呈四方形,四周各有一面高二十丈,长宽三十丈的黑色高墙,屋顶飞檐,没有任何花俏的装饰,却大巧若拙,雄伟无匹。正中漆黑的大门之上,高悬的匾额只有龙飞凤舞的一个大字: ——武!! 这座练武场是罗钰登基以后特意改造而成,匾额上的字也是他亲手所书。 改造这座宫殿的寓意非常明显。其一,满足自己修炼所需。 其二,为积弱的国家建立一个明确的象徵,皇帝以身作则,以武强国,以武止战! 踏上八十八级黑色大理石台阶,仰望着霸气纵横的匾额,便感受着极度肃杀的气氛。 萧家兄弟无法自制,浑身肌肉微微颤抖起来。 这是一种面对强者的战栗,同时亦激发出他们企图战胜猛虎的(欲)望! ——鬼刀罗钰,白竺的铁血皇帝罗钰!不同于剑神萧凛,而是与他们同辈的至强者。面前冰冷雄伟的建筑,仿佛他强悍无匹精神的化身。 而对于萧家兄弟来说,面对这种强者产生欲与之一较高低的意愿,远比跟面对萧凛时的更为强烈。 巨门吱呀打开。 黑洞洞的门内,像噬人猛虎张开血盆大口。 门口的侍者对带路的小冯统领说:“皇上请两位北漠来客入内,其余人等殿外等候。” “谨遵圣谕!”小冯侧身,让开道路。 “两位请吧!”侍者做出邀请的手势。 萧家双子互望一眼,彼此坚定了决心,且已经无退路,便昂首挺胸,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侍者停留在门外,两边各五人一起动手,巨门吱呀声中,又再次闭合。 殿内一片幽暗,仿佛由下午立即变为深夜。东西两侧一长溜丈二铜柱,燃烧的灯光透过红色灯笼罩,晕红的光芒照亮整个大殿。 铜柱外侧,靠墙各立着十个黑铁兵器架,兵器琳琅满目。 萧家兄弟的目光却只在兵器架上流连一眼,便立即将视线转向前方。 尽头处,宝座高踞。黑色大理石雕龙御座上坐着一个俊美至极的男人。 他没有说话,双目紧闭。 可那股隐而不出的强大威压,却使萧家兄弟从尾椎骨到脊背,迅速冒出一大片冷汗。 而当男子蓦地睁开眼睛时,一殿光华竟似被他精光暴涨的双眸吸收殆尽! 萧云韶只觉得胸中一震,双膝一软,竟差点儿跪下! 萧云林也是心神一震,他的意志力坚强却胜过弟弟,心中惊异之余,当即踏前一步,挡在萧云韶面前,开口朗声道:“北漠萧云林,萧云韶,见过白竺皇帝陛下!您肯接受我们兄弟的挑战,果真如传闻一般英雄,令我们兄弟敬佩不已!” 这一打岔,萧云韶顿时恢复心神,心中一凛然,立马修正了对罗钰实力的估计。 by:da50s2x|55011|11683999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三十八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殿里铜柱上光华生辉,除了三人,并没有其余人等。 萧云林手心冒出了汗。 派沙鹰来白竺是漠涉皇子的主张。当日,白竺宁王为求登上大宝,暗地里与北漠勾结合作,低价走私民生物资,令北漠得到实惠。这就要说说当时的情况——自从北漠撕破盟约,与东川开战以后,东川立即断绝与北漠的市集往来。北漠地区物质匮乏,极度缺乏民生必需的盐、铁、茶,必需从国外购进。自从东川再也不卖给他们物资以后,能交易的只剩下白竺与当时分裂出去的东海。 东海兵精粮足,船队上千,是当时最大的贸易枢纽,因此底气也足,物美价贵。 白竺物资的价格虽然比东海低一些,因两国贸易的层层税收,价钱也低不到哪里去。 唯独宁王暗地里组织的走私,只按照平常税收的三分之一加价,很大力度缓解了北漠财政的燃眉之急。 且宁王对外处事柔弱,与白竺任何一个皇子都大不相同,北漠是很希望宁王继承皇位的。且不管宁王当皇帝以后是否会改变对北漠的政策,北漠可一直保留着他私通外国的把柄,到时候不怕他不妥协。 因此在宁王争储失败,生死不明以后,白竺特地派人来寻找他的踪迹。沙鹰是漠涉皇子的亲信,寻了这个机会想要立功,没想到竟然被心如死灰的宁王摆了一道,遗留无穷后患。 漠厉皇子便认为这是个最好的机会,奏请漠皇让他们兄弟来白竺,倘若能办妥了差事,不仅立一大功,更狠狠打击漠涉皇子的士气,还可以趁机拓展自己的势力。 没想到现实狠狠扇了他们一耳光。 满怀抱负而来的兄弟俩,并没有想到漠皇居然黄雀在后,趁机抄了北王家族。两位皇子各打五十大板,权利再次收回漠皇手中。 孤立无援的他们,要以此战得到白竺皇帝的欣赏认同,才有可能借助白竺的力量复仇崛起! “萧家兄弟讨教,还请皇帝陛下赐教!” 两道黑影如同炮弹腾空,迅疾无比的剑光一道从上,一道从下,同时席卷而来! 罗钰端坐在黑色大理石御座上不动,黑袍鼓胀,身前蓦地腾起一股狂风! 好强烈的罡气! 萧云林萧云韶只觉得一股旋转不休的强大劲气阻挡自己前进,接触肌肤,犹如刀割之痛。下方的萧云韶闷声一声,朝后面摔出三四丈。上方的萧云林一咬牙,聚气于剑锋,竟硬生生斩入罡气之中,身上瞬间多了无数个细小伤口,剑锋却裹挟劲气,朝罗钰当头劈来! “有点儿意思!” 罗钰竟笑了起来,一手拍起斩鬼刀,握住,击到剑锋之上,金石音交错响起。萧云林感受到排山倒海的强烈劲气,不敢硬掠其锋,长剑顺着刀鞘一转,整个颀长的身子也如大鹏展翅,旋转一周,那剑锋便趁机转换了方向,从背后斩向罗钰的头! 身后即将遭遇重击。前面的萧云韶也趁机人剑合一,锋锐的剑锋抵着罗钰的心口而来! 罗钰一拍扶手,整个人腾空,电光火石往前冲去。萧云林的颈后一招失算,罗钰横臂,刀鞘正抵到厉芒剑尖之上。萧云韶力道不减,剑身瞬间折成一轮弯月。 妈的,干脆刺穿刀鞘! 罗钰微微冷笑,气贯斩鬼刀,一推一转,萧云韶惊叫一声,整个人旋转飞出,硬生生撞到铜柱之上,呕出鲜血来。 随即罗钰转身,一刀鞘抵住劈过来的宝剑,趁机足下用力,将萧云林踢出十丈外,撞翻了靠墙的兵器架。 短短数招,两方却都是拼尽全力。 很久没遇到这么敢拼命的对手了,罗钰只觉得心情痛快舒畅。 萧家兄弟内伤不轻,却都不发一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执剑又冲了过来! 虽败而不馁,越挫越勇,这两人竟展现出视死如归的勇气! 密室。凑热闹三人组。 花绿芜躲在暗室里喝茶吃瓜子,茶杯都被劲气余波震碎了,瓜子散落一地。 “哇……啊……哎呦……天呐……这两人简直跟不死怪物一样,被皇上打得那么惨了,竟然还爬的起来……瞧这一心求死的境界,叫人好生佩服啊。”何不求扒着小窗口啧啧称奇。 老道一个爆栗打到何不求头上,抢过窗口看热闹。 “哇!哇!诶?!哎呦!妈呀!罗钰这小子好像比以前更厉害了……糖豆啊,”他老人家忧心忡忡地说:“我看你以后还是对罗钰温柔点儿吧……” “现在为师相信他是让着你了,不然惹恼了他,就你那武功,不够他抽一刀鞘的啊。” 何不求顿时狂点头,附和道:“师妹,我也觉得,皇上武功进步这么快,是不是你天天欺负他,导致他内心压抑不平之气然后猛地爆发之类的……嘤嘤嘤你为何这么瞪我?” 花绿芜收起杀气,眉间三条竖线:“真、是、的!这个密室这么挤,你们干嘛非要过来啊,这么爱凑热闹真是太讨厌了!” 老道悲愤欲绝:指责道:“你这个坏徒弟,你居然说为师讨厌,为师明明这么和蔼可亲又慈祥!你,你怎么忍心?!” 花绿芜:“……” 何不求一扭身子,哼哼道:“就挤,就挤,就挤,小气鬼,好意思说我们,其实你才是最爱凑热闹的一个~~!!” 花绿芜一叉腰:“对,我就最爱凑热闹,他是我男人,我凑热闹天经地义!你们两个赶快给我让开,谁再敢堵着不让我看,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硬扒开老道,自己凑在小窗口前看的捧脸傻笑。 被推搡在一边的老道何不求相顾无言,骂她她不听,打她又不敢,捶胸顿足之余,只好委委屈屈回到座位上,把花绿芜喜欢的糕点全部偷吃光。 窗前。花绿芜竟越看越心惊,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散。 萧家兄弟屡败屡战,竟悍勇无匹。 萧云韶已经不知多少回摔倒在墙根,却仍挣扎着爬起来。萧云林嘴角染着鲜血,看情况也是强弩之末,攻势却越加凌厉。 呛啷一声,罗钰的斩鬼刀终于出鞘,内力灌注刀身,刀刃挟带起一片黑芒。 萧云林虎口一震,雪亮的剑刃已经断成两截,叮当落在地上。一个巧妙至极的擒拿,萧云林双膝重重落地,痛呼一声,同时他的咽喉也被扣在罗钰的手中。 “你们兄弟俩,输了。”罗钰反手扣着萧云林的咽喉,冷冷看着冲过来的萧云韶。手腕一抖,刀背划过诡异的弧度,狠狠敲在他的肩颈上。萧云韶只觉得天旋地转,肩颈疼得好像碎了一样,眼前一片迷蒙。等他再次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仰面躺在地上,脖子上架着斩鬼刀。 萧云林闭上眼睛,咳嗽两声,惨然道:“我们的确输了。没想到,皇帝陛下的武功竟这么强。” “眼光不济,就要付出代价。”罗钰居高临下,淡淡的声音带了些冷酷。 萧云林心中怆然,不再说话。 萧云韶忽然喝道:“没输!”说完竟赤手抓住斩鬼刀的锋刃,身子诡异一扭,奋力踢出一脚,直奔罗钰胸口。 这一腿是垂死一击,挟带了他全部的力量,倘若踢到实处,不死也会重伤。 罗钰冷哼一声,一腿爆出踢到他的膝弯上,萧云韶受此一击惨叫一声,就地滚出数丈远才止住身形,一只手已经鲜血淋漓。 “云韶!” “大哥!” 萧云林深吸一口气,尽全力止住颤抖,看着罗钰说:“皇帝陛下,我们认输。现在您可以随意处置我……” “不,还没输!”萧云韶趴在地上,挣扎着又站起身来,地板上汇聚一滴滴血珠,俱是从他颤抖的左手流下来的。 “如果我能赢了陛下,请您放了我大哥!”萧云韶深呼吸一口气,拖着右脚上前一步。右膝弯被罗钰狠踢一脚,已经痛的没有知觉了。 “云韶,放弃吧,我们不是皇帝陛下的对手。” 萧云韶左手都是血,用牙咬下一块布缠紧,随即拾起地上的宝剑,两手握紧,做出进攻的姿势。 “杀!!”口中暴喝一声,他跌跌撞撞冲向罗钰,剑锋当空劈下。 身受重伤的他已经竭尽全力,可这种速度在罗钰的眼中简直慢得出奇,罗钰鬼刀入鞘,刀鞘头一下子砸在他肩井穴上。一阵剧痛,萧云韶已经握不住宝剑,跪倒在地捂着肩膀。 “认输吗?” “不……不认输!!萧云韶一手撑着地板,慢慢地又站起来。剧痛使他的眼睛血红,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道路,却还摸摸索索寻找自己的宝剑。 “云韶!你……”萧云林阴冷无情的神态已经消失无踪。他痛苦地看着垂死挣扎的弟弟。 “大哥,我会赢!我们家……至少要活下去一个!你比我聪明,你活着比我更有用处!“萧云韶咬着牙说完这番话,双手握住宝剑,再次跌跌撞撞地冲过来! 罗钰面无表情,刀鞘一抵,萧云韶再次整个人飞出去,撞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他颤抖地爬着,却又摔倒。一连几次挣扎,都无法再次起身。 萧云林睁大眼睛,流下眼泪。 他内心从未这么后悔。虽然挑战罗钰是复兴家族的一个契机,但要是早知道罗钰强到如此地步,他就应该自己一个人来。 “你弟弟比你更坚持。”罗钰慢慢说:“看来他很信任你。” 萧云林缓缓摇摇头。不,他不值得弟弟信任。 罗钰冷冷道:“你们来,是想利用朕。你们未免太瞧得起自己,竟以为朕不是你们的对手。” 萧云林脸如死灰,苦笑道:“不必陛下说,这回我们也知道是自己判断错误了。” “输了,就要付出代价。不过朕可以留你们兄弟一条性命,”看着不再挣扎的萧云韶,和猛然睁开眼睛的萧云林,罗钰缓缓道:“同时,也会让你们兄弟回北漠。只不过这次不是朕听你们的,而是你们听朕的安排。” xxx 出了练武场,罗钰受到凑热闹三人组的极度欢迎。 花绿芜一脚一个踹开想要抱大腿的何不求与空空,赶紧护着宝贝一样把罗钰护送回宁春宫。 一直进了内室,关上门,罗钰忽然踉跄一下,呕出一口鲜血。 他竟受了伤!! 花绿芜大吃一惊,手足无措,赶紧先把罗钰扶到床上,喂他吃了一粒小还丹,又帮他脱下衣裳。别处尚好,曾经骨折的手臂已经肿的不成样子,淤青看着很吓人。 花绿芜含着泪,小心地摸了摸:“吓死我了,还好没伤着骨头。你怎么受伤了也不说,你胳膊差点儿废了知不知道?” “不能说。也不要叫御医!”罗钰喘了两口气,苍白的脸上全是冷汗:“放心,死不了。你去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不要让外人察觉。” 说完,不由得赞道:“不愧是受过萧凛指点的两兄弟,身手的确不凡。” 花绿芜此时慌得六神无主,只好先听罗钰的,赶紧动手把沾血的地方清理干净,然后坐在床边小心翼翼抱着罗钰,她心里很难受,身子微微发抖。 罗钰苦笑说:“你可千万别哭啊,我最怕你哭了。” “我不哭,”花绿芜咬着唇,可怜巴巴地说:“我想明白了,我知道你必须赢得漂亮,才能震慑住萧家兄弟,也震慑住北漠。” “吓我一跳,”罗钰长出了一口气,低头笑道:“你竟这么理解我,刚才我还以为你会骂我呢。” “不,”花绿芜说:“身为强者,就不能示弱。你是为了保护我们,还有我们的国家。罗钰……” “你是好样的,我真为你自豪!”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三十九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三十九章 萧家兄弟回北漠以后,按照罗钰的安排,在北漠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东川素来和北漠有大仇,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集齐大军,进攻北漠,这仗一打就是三年。 白竺有些人看着眼红,也想掺和一脚,被罗钰毫不留情地削了一顿,就缩着脖子再也不敢提。 罗钰借此时机大肆与两国做生意,发战争财。然后将这些战争财一部分用于民生,一部分用于扩展军队。三年后,北漠东川终于停战,疲惫急于休养的时候,白竺已经恢复了元气,国库丰盈,兵强马壮,百姓富裕。 白竺老百姓眼泪汪汪,可算是感受到当日东海蓬勃发展的幸福感了。 基于此,白竺一跃而成为强国之一,再也没有临近国家敢轻易侵犯。 这种盛况,真是令白竺大臣喜大普奔。 不过,所谓“饱暖思□□”,自从不用为国家发愁以后,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的后宫丰盈度成了众位大臣最关切的重点。 ——我们的皇帝年轻、俊美、英明神武…… ——我们的皇帝只有一位皇后,三宫六嫔七十二妃什么滴什么滴位置全部都空着呐…… ——我们皇帝的早已经出了服丧期(重点)…… ——家有适龄女儿的同僚们,做皇上他老丈人的机会终于来临了!你想有一个权势滔天富可敌国的女婿么?你想有一个说出去倍有面子的女婿么?你想让全家都因为你的英明决定而走飞黄腾达的不归路……啊不对是青云路么?你还在为女儿眼光太高死活嫁不出去而犯愁吗(重点)?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天底下适龄皇帝只此一家,别无分店!适婚贵族小姐的福音!!机会只属于有准备的人(重点)!!兄弟们,掳袖子上吧!追求更广阔的未来!创造更美好的明天!! 于是,建议选秀女的折子如雪花片纷纷扬扬堆满了皇上的御案。 还有已经春天了,这么美好的季节难道皇宫不应该举行各种贵族上流的宴会吗?最好皇帝陛下有空的时候也偶尔出席,所谓亲民政策嘛……的建议也不遑多让。 花绿芜——尼玛的这么明目张胆地挖墙脚,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节奏,天王老子都要怒了啊啊啊啊啊!! 受到无妄之灾的罗钰,被花绿芜掐肉后,痛下决心,命令钦天监的大臣立即拟出一道奏折,先是一通天干地支日月星象的复杂关系把众人绕晕,接着得出结论:皇后娘娘是九天玄女下凡,跟真龙天子的皇帝是天生一对,尔等哪个不自量力的凡人妄图插一脚,必定引起天庭震怒,会遭天谴啊天谴!! 于是, ——某大臣最心爱一池鲤鱼,忽然有一天清晨,全部肚皮翻白漂浮在后花园的养鱼池里,大臣伤心欲绝,一头乌发瞬间斑白了一半……视为天谴一。 ——某王公最爱品尝美食,他家的厨子来自五湖四海,号称比御厨的手艺还高。结果自从他上折子建议选秀以后,噩梦突如其来。早晨、中午、晚上,他永远都只能吃到咸死了的菜,或者甜死了的菜,或者辣死了的菜。无论换了几批厨师都是这样,王公简直被折磨地奄奄一息,差点儿呜呼哀哉……视为天谴二。 ——某位自命清高,别人也以为他很清高的大臣,和出身大家闺秀的老婆年年秀恩爱,结果突然爆出他养了三家外室,在外面一共生了七个女儿,气得正经夫人怒发冲冠,拿着大扫帚,把只穿亵裤的某大人追出三里街外,光着脚丫子练狂奔,围观群众表示都被惊呆了!真是八辈子的脸都丢光了……视为天谴三。 一时间,无数个天谴落下来,众大臣哭着喊着非要收回折子,纷纷表示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苍天饶恕他们吧。 ——哼,敢跟我斗者必不得好死! 罗钰这才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不过罗钰肯轻易放过他们,除了选秀纳妃事件平息以外,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皇后娘娘又怀孕了,他要为怀孕的老婆跟未出世的孩子积德。 ——九天玄女出身的皇后娘娘也太会、掐、点、生、孩、子、了、吧! 顿时,朝野内外俱是一片恭贺的声音,杂音什么滴都被挤出公众舆论之外,再也不足为虑。 小太子已经三岁了,长得玉雪可爱,穿着母后亲手给他绣的……据母亲本人说是大金龙,其余人却都认为是胖猫崽……的小衣裳,短手短脚地跑过来,像模像样请安后,便爬到床上,伸手想摸母亲的肚皮。 隔着三层衣裳,感觉到肚皮软软的。 小太子好奇道:“母后,原来我是从这里钻出来的吗?” 花绿芜摸着小太子细软的头发,含笑点点头。果然,下一个问题就是…… “我是怎么出来的啊?!” 花绿芜笑眯眯地说:“当然是母后的肚皮呜地一下子打开,你呜得一下子跳出来,然后母后的肚皮呜地一下子合好,这样子把你生出来的哟。” 这个连环问题,自从小太子三岁以后,开始思考“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问题以后,花绿芜就至少回答了十五遍,答案都背熟了好么。 周围伺候的宫人:==|||…… 小太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睁得圆圆,不管听到多少次,永远都是很惊奇的表情。 “那小弟弟或小妹妹呢,也会这样子出来吗?”小手软软地按着肚皮问。 花绿芜捏捏他的小肉脸:“当然!” “母后,你喜欢小男孩还是喜欢小女孩?”小太子有些犹豫地问。 “都喜欢!而且不管以后生了弟弟还是妹妹,母后会永远喜欢小麒麟,永远不变!” “麒麟也最喜欢母后了!” 小太子咯咯笑着,担心的事情烟消云散,短胳膊抱住花绿芜的脖子,软糯糯地亲她一口。 其乐融融的时候,小太子忽然又问了一个很煞风景的问题:“母后,你是不是变胖了?” 花绿芜脸一绿,下意识摸摸腰身:“应,应该还没有吧?” “为什么父皇不许你多吃糕点呢?” 这一句戳到花绿芜的痛处。她看着天真无邪的小麒麟,怎么忍心告诉他,就是因为当年吃得太多营养过剩,导致胎儿太大差点儿难产呢? ——不过罗钰这回反应过激,一点儿都不给她吃零食也太过分了! 而且明明上次不是她自己贪吃,是被罗钰、师父、何不求逼着吃营养餐才弄成那样的,都是他们的错,居然还好意思大义凛然地断绝她的零食供给,花绿芜真是越想越生气。 呜呜呜,她好怀念茯苓糕,桂花糕,糯米藕,糖粉团子…… 一块白纸包着的桂花糕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白嫩嫩的小手托着的粉白粉白的桂花糕! 小太子小声说:“母后,这是我给你留的,你快吃……父皇看见一定就会抢走了。” ——众位宫人:…… 花绿芜含泪吃下儿子的爱心糕点,一瞬间心花怒放,桂花糕蕴含着前所未有的甜蜜,这可是她儿子省下自己的口粮送给她的。 一块类似“乌鸦反哺”的孝心糕点让她幸福了一整天。 等晚上罗钰回到宁春宫,花绿芜就叹息道:“白瞎你这么大个儿的人了,竟还没有小麒麟关心我~~” 罗钰:“不就是他给你一块桂花糕么,那么小一块儿,我怎么就不如他关心你了?” 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比小太子大六倍的米黄色纸包,塞到花绿芜的手心里。 花绿芜打开一看,一块大大的桂花糕! 花绿芜:…… “是你师父以死要挟不让你吃糕点的,你说我总不能眼看着他上吊吧?”罗钰脱鞋上床抱着她,低声说:“这是我特地给你留的,一碟子糕点里挑出最好的一块,好容易才瞒过你师父的搜查,冒险送到你这里。还说我对你不好,你现在说我对你好不好?!” “你对我好是应该的,谁让我是给你生孩子!”花绿芜脸一红,嘀咕道。 罗钰笑了起来,搂住她亲了一口。 “你不给我生孩子,你跟谁生孩子?这回努力一下,生个闺女,你不是说想要个闺女吗?” “这种事,又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花绿芜摸着肚皮说:“看老天怎么安排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一百四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四十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四十章 不得不说这次老天的确很眷顾他们——也许是以前受到的磨难太多,所以否极泰来? 这一次,花绿芜顺利地怀孕,平安度过十个月,在预产期的十月十六日顺利诞下一名女婴,生产过程几乎没有受到什么痛苦——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惊诧。 在产室外焦虑等待的罗钰听到顺产的消息后大喜过望,看到那皱巴巴红通通的婴儿高兴地不得了,周围人恭维小婴儿长得漂亮,他还骄傲地连连点头,旁边怎么看初生婴儿都像是小猴子的何不求简直不忍直视了。 花绿芜生完孩子(美)美睡了一觉,等睡醒了天都黑了,四周点着灯火。一睁眼就看见罗钰侧卧在她的旁边,一双深邃温柔的眼睛凝视着她。 花绿芜迷迷糊糊刚想说话,却发现小麒麟横在床中间,摊着短胳膊短腿睡得正香。自己枕边搁着一卷明黄色的襁褓,红通通的小婴儿也闭着眼睛,柔弱地呼吸着。 花绿芜眨眨眼,奇道:“你今日怎么会允许他们两个睡在这里?” ——罗钰是严父做派,很强硬,晚上睡觉时轻易不让麒麟上他们的床,而是叫奶娘嬷嬷看着他独自睡。 罗钰闻言有些无奈:“麒麟很担心你,哭着喊着非赖在这里。他一哭,咱们闺女也跟着哭,我怕他俩吵着你,所以破例让他们上床。” 花绿芜怀疑地看着罗钰,小心脏不禁咯噔一下,试探着问:“麒麟这么闹,你没打他吧?” “能不打吗,身为太子怎能用哭闹解决问题?”罗钰满不在乎地说:“男孩就是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能惯着。这次怕吵着你,就算了,下回我绝不会容他放肆。” 花绿芜恨得伸手掐他。 “给你说多少次了不许打麒麟,他才多小啊你就这么严厉,难道我辛苦生出一个孩子,不是为了好好疼爱他,而是为了叫你欺负他的吗?他这么小怎么就不能哭闹了,小孩子怎么不能哭着找娘亲了……” 罗钰早已经被掐皮实了,美男斜卧随便她掐,“别的小孩怎么哭闹都行,他是太子,不能叫他养成哭闹讹人的坏习惯。” 花绿芜气得两只手一块儿掐,罗钰也不还手。等估摸着花绿芜掐累了,还顺势捉住她的手,放在胸口前慢慢地揉啊揉。 花绿芜翻了个白眼,抽回手捂着心口说:“真是迟早被你气死!不是你怀胎十月生的孩子你就不心疼!你再这样子,以后麒麟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不喜欢就不喜欢,难道我还怕他?” “你还敢说?!”花绿芜差点儿炸毛。 “你听我说,”罗钰一把抓住她挠来的手,笑容淡去,严肃正经起来:“我也是没办法。麒麟一辈子太顺了不好。你看,他是太子,生下来就尊贵无比,你宠着他,宫里人都捧着他,他又太伶俐,三岁已经识得上千字,观其体格日后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真的?原来我们家麒麟天赋这么高啊!”花绿芜注意点完全转移,一时转怒为喜,简直心花怒放。罗钰平时很少夸孩子,他的眼力花绿芜还是很相信的。 罗钰一伸胳膊压住她,“你先别激动。他天赋高归高,但放他身上其实有利也有弊。” 花绿芜奋力想推开他的手,“什么有利也有弊,老天保佑咱们儿子这么聪明厉害,你还觉得不满意,到底孩子怎样你才满意?!罗钰啊罗钰,不是我说你,你自己厉害归厉害,但你也不能对孩子太挑剔了吧。” “要我说,麒麟做你的儿子才可怜呢,压力这么大!我小时候师父也没怎么管我,还不是活的好好的。其实我觉得麒麟聪明不聪明厉害不厉害都不重要,人活这一世短短数十春秋,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快活……你说像薛之道那么厉害的人物,结果痛苦半生又有什么用呢?” 罗钰一愣,想笑,手指轻轻摸摸她温热的脸:“你说的竟然还挺有道理的。” “照你这么一说,可能是我偏颇了,但我也有自己的考虑。” 花绿芜一脑袋又枕回了枕头上:“那你说。” “麒麟是太子,以后不出意外就是皇帝,”罗钰说:“皇帝,肩负一国之兴衰。你跟我这么多年,见我是吃过多少苦头,栽过多少跟头,经历过多少磨难,如今才能胜任这个位置?人心诡谲、世事变幻、福祸不定,这些咱们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你觉得麒麟在这个顺风顺水的环境里能体会地到吗?” 不以为然的花绿芜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她有点儿理解罗钰的意思了。 “在这里,你们都宠着他,这小子是一呼百诺。”罗钰手指戳戳儿子肉乎乎的小脸蛋,“只有我能摔打他,叫他知道什么是挫折。” “我必须监督着他,磨练出他足够的能力,才能把这皇位放心地交给他。高处必须胜寒,身在这个位置就没有退路。你别怪我心狠,你我经历这么多事情,你应该也知道,弱者就要被人拿捏,你若想他以后活的平安快活,他就必须尽快变成强者,强到无坚不摧,才能尽可能地掌控自己的生活。” 听了这番话,花绿芜哑口无言。 此时,小麒麟的眼皮微微一抖,仍就摊手摊脚地睡着。 花绿芜和罗钰同时转头,知道他已经醒了。 花绿芜看着装睡的麒麟,心里又怜爱又心疼:这孩子虽然生而高贵,却也肩负着同龄人不可企及的重压,他的一生注定不会很轻松。 花绿芜抬头,看见垂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罗钰。他表面上狠心,可谁能说这不是比她更深沉的父爱呢?自己肆无忌惮宠爱孩子的时候,他却要板着脸孔,宁肯做出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一定要为孩子的未来负责。 这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男人,可不能真叫儿子讨厌了啊。 花绿芜眼珠一转,忽然伸出手臂,把两个孩子与丈夫一起抱住,对着装睡的小麒麟耳朵说: “所以你对麒麟这么严格,是因为你很爱他。你怕他变成不听话的坏孩子,所以才装出很严肃的样子。” “我还记得你为了保护我和麒麟差点儿丢掉性命呢,而且小时候你好喜欢麒麟啊,他好几回尿在你身上你都不生气,那一回还亲手给他换尿布,你果然好爱他啊!麒麟如果知道你这么爱他,一定会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了!!”o(n_n)o 罗钰“……!!!”老婆别说了%x&好丢人!! 麒麟:“……!!!”母后别说了%&x好丢人!! 第一百四十章 第一百四十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四十一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四十一章 花绿芜孜孜不倦致力捅破窗户纸,每天没事就拉着小麒麟给他说他爹多爱他,为他做了什么傻事之类,虽然让当事人倍觉丢脸,有些紧张的父子关系却逐渐缓和。至少不会一个见了儿子就自动“横眉立目”,另一个见了亲爹就缩脖子了。 小婴儿十分健康,吃奶和睡觉都很棒。很巧的是,除了花绿芜何不求对男孩女孩一样喜欢,罗钰、空空道人却一致更偏爱女孩——尤其是罗钰,平时对小麒麟都板着脸,一看到小女儿却立马眉开眼笑,这转换之快对比明显真是让花绿芜无语。暗中提醒了罗钰好多遍也不管用,罗钰自己也很无奈。 “你看灵儿眼睛又大又圆,长得多像你,又乖又可爱,我见了她自然欢喜。人家都说麒麟长得像我,我自己看自己有什么稀奇?” 花绿芜:“……” 她只能给小麒麟洗脑说:“因为妹妹是女孩,以后不用管理国家,不用学习那么多东西,所以你父皇才可以表现出那么喜欢她。因为麒麟以后要管理国家做大事,要学习很多东西,所以你父皇对你很严厉。当然啦,同时他也很爱你。” 这好像不是很合适的解释,麒麟居然很高兴。在他小脑袋的理解里,这样子的妹妹很柔弱,柔弱就是没有用,所以从反面证明了自己很强大很有用,他登时找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感——虽然这价值感很稚嫩不成熟,却是自信的雏形。 小麒麟顿时改变了对妹妹的看法。 以前他不太喜欢妹妹,因为看到母亲为了生妹妹而变得身体虚弱,老是躺在床上(喂,是坐月子啊),就有点儿怨妹妹。而且大人都有点偏心妹妹,尤其是父皇做的最明显,他心里是有些难受的。不过…… ——弱者! ——妹妹是弱者! ……肿么忽然觉得这么高兴呢? 啦啦啦他想张开胳膊在御花园里幸福地转圈圈,妹妹是弱者! 啦啦啦他想跨上小马驹纵情奔驰,妹妹会尿床还会流口水! 啦啦啦他想提起宝刀纵横捭阖,从今天开始他终于不是最小的小豆丁了,一直被所有人保护的自己面前终于出现了一个能被“强大的”自己保护的“弱小”对象! ——自恋的小孩子就是容易想太多,不过这当然是题外话了。 现实中,罗钰花绿芜惊奇地发现麒麟一夜变懂事,居然格外热心地照顾起妹妹,而且越来越喜欢妹妹。放了学没事干的时候就跑到妹妹的摇篮边逗她玩,还很大方地把自己的玩具送给妹妹玩。 而且可能是小孩子更适应小孩子的慢节奏,麒麟照顾妹妹比大人还耐心,一遍一遍教她说话,以至于灵儿开口说的第一个字既不是“爹”也不是“娘”,也不是“父皇”“母后”之类的,更不是“师公”,而是清清脆脆的“哥!” 罗钰:…… 花绿芜:…… 空空道人:…… 何不求:……哈?皇上您白教她念那么多次爹了~~ 事后过了很久,花绿芜曾暗地里感叹过:不得不说,麒麟的无意行为却凑巧反击了罗钰明显的偏心行为,而且干脆利落漂亮!罗钰听到“哥”的一瞬间玻璃心碎了一地,再加上何不求神补刀…… 总之,两个别扭男人加一个聪明女人再加上一个可爱的婴儿,虽然常出状况,但也很开心地过日子。 花绿芜本来以为师父空空道人跟师兄何不求也会是这个快乐小家庭的一员,可事实证明,她猜对了前者没猜对后者。 高龄三十的单身男何不求,忽然宣布要成亲了。 ——成亲了?! ——???!!! 直到尚相的老婆——某个平素端庄现在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太太追杀到皇宫诉苦,花绿芜还觉得自己跟做梦似的。 “呜呜呜皇后娘娘您一定要给我们娘俩做主啊!”老太太就差双膝跪下了:“老身四十才生下囡囡这个女儿~~爱得那是一个如宝似玉啊~~我们家囡囡多聪明伶俐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针线女红无一不工,人也长得漂亮,我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算是书香门第,你说我们囡囡这么好,怎么嫁人就这么难呢?先前老身给她相中王尚书的大公子,都快定亲了没想到那家大公子短命……然后老身又给她……没想到……然后又……没想到……然后又……” 花绿芜都听昏了,这老太太巴拉巴拉一大堆就是介绍自己闺女定亲失败史呢。 关于这尚相女儿,花绿芜倒是听过,当年的白竺三美之一,以前自己跟罗钰闹分手的时候,还有个不长眼的想撮合给罗钰(当然没成,罗钰把说的那人给堵回去了,花绿芜知道后狠削那人一顿,秀恩爱亮瞎他的狗眼)……总之,这姑娘当年很有名,很美丽,许多青年才俊趋之若鹜,不过这姑娘也挺走霉运的,找了几个都各种不合适,结果也没结成婚,耽搁这么多年,芳龄已经二十五,成为现在典型的老姑娘了。 但这和何不求有什么关系?! 花绿芜深深好奇了,连忙止住巴拉巴拉倒苦水的老太太:“这些本宫都明白了,元夫人,您找本宫究竟是为什么?你好生说来,若有道理,本宫一定为你做主!” 元老太太一抹眼泪,语出惊人:“何不求强抢官家女,毁我女儿名誉,还请皇后娘娘让他不要再骚扰老身的女儿!” 花绿芜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娘娘腔什么时候这么生猛了!把老太太哄走以后马上飞速通缉何不求,一见他就握着他的双手深情说: “师兄,你别怕,你是不是手痒偷尚相家里东西然后不小心看见人家尚小姐洗澡了?” 何不求:“……” “没有。” “还没有?!元太太今天都找上门了还没有,那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 何不求被喷的头发飞起,后退一步:“喂,你先别急啊?” “我,不,急!”花绿芜尽量想淡定,但她每一根头发丝都显得抓狂。 何不求:……!! 罗钰,你坚强地活了这么多年,真是太,太…… 一瞬间,花绿芜听到了却像是没有听到,那本来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却因突然发生而让她措手不及。 “我要成亲了。”何不求弱弱地说。 “???” “我要和尚宜兰成亲。” 尚宜兰就是老太太口中的尚囡囡,尚相家的小女儿。 “你,该不会真……”偷看她洗澡了吧?! 何不求:……!!!(╰_╯)# 何不求顿时娇羞嗔怪道:“人家怎么会~~~你把人家想的也太卑劣了吧?” 那娇滴滴的声调,花绿芜顿时汗毛直竖。好么她家师门的绝学,她总是拿这个来寒碜罗钰,何不求却能总拿这个寒碜她……你说尚宜兰脑子被门挤了和这么个娘娘腔成亲啊? “其实开始我们只是朋友。”何不求寒碜完花绿芜,恢复正常模式,淡然的叙述中掺杂一丝甜蜜又混杂了一些忧郁:“一次她去百家书局选新书,被一个小贼盯上了,是我把她的荷包找回来的,彼此就认识了。以后偶尔会在书局见面,发现彼此的喜好挺相似的,她比较喜欢玉器古董,你知道我也最喜欢这个,然后我挺喜欢她安静的性格,她也有点儿喜欢我的性格,后来发现彼此相处越来越合拍,就像是那句话‘倾盖如故,白发如新’,虽然见面少,但渐渐地就觉得互相喜欢对方……” 花绿芜无语,指着他鼻子颤声道:“你,你瞒地也太结实了吧?” 当年她可是回到师门的第一天,师父跟何不求就全知道她喜欢罗钰了!根本毫无秘、密可言! 何不求微微一笑,没接话茬。他本来就跟花绿芜性格不同。花绿芜开朗坦率,他做事却细心缜密,心里能藏住事儿。只要没和宜兰决定成亲,他就守口如瓶,谁也别想知道他的心事。 花绿芜郁闷完,继续追问:“所以你就强抢官家女了,然后得罪了老太太,人家死活不同意?” “没。”何不求说:“死活不同意倒是真的。元太太给宜兰又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那时我和宜兰彼此喜欢,却还没捅破窗户纸。我也没想到她竟暗地派人找我,跟我深谈了整整一个时辰。她说她不想嫁给那人,想要嫁给我。但是如果我不喜欢她也不要勉强为难,她只是想为自己争取一回,如果我不同意,她也不会寻死令家人为难,而会顺从嫁给那人。” “我仔细思考了很久,觉得我也很喜欢她,于是就和她约定好上门提亲。没想到元太太监视她监视地很严,半道上找到我们。元太太很希望宜兰嫁给那个门当户对的青年,觉得我配不上他们家的门第,又怕我是你师兄借势欺人,所以赶来头里来先给你告状,让你不好意思帮我。” 花绿芜听得这叫一个感慨万千,元太太推算的没错,她这么连哭带闹,毕竟又是人家姑娘的亲妈,花绿芜还真不好意思插手。 可何不求跟尚宜兰怎么办呢?两人都是大龄,好容易遇到喜欢的人,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拆散吧?而且不是花绿芜偏向自己师兄,何不求虽然懒懒散散,却是个心地纯良的男人,性情随和,多才多艺很有情趣。如果尚姑娘喜欢他的性格,跟他过日子绝对会很轻松快活。何不求还是居家好男人,有老婆绝对不变心的,也绝不会娶小妾。至于那个门当户对的公子,要是尚姑娘不喜欢他,纵使外表再体面,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那才是最让人难受的事情。 “那你们可怎么办啊?”花绿芜着急啦。 何不求看着她,柔和的目光带着一丝坚定:“没什么好办法。那是宜兰的娘,我们都不打算气死她。我只能尽力表达自己的诚意,尽力叫她满意一些。不过我一定会娶宜兰的,难得有个姑娘这么喜欢我,我也一样喜欢她。这种事要是错过,会后悔一辈子的。” 懒懒散散的何不求竟能这么坚定,花绿芜顿时就放心了,拍他肩:“师兄!你说的很对,一定要尽全力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会全力支持你的!”79051+dd856+17640558> 第一百四十一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四十二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何不求开始艰难的求亲路,令花绿芜等一干人看得提心吊胆。 元太太看来气狠了,明明答应花绿芜至少见何不求一面,看看再做决断。可当何不求提着礼品诚心诚意地去了以后,却严令仆人闭门不开。 花绿芜为师兄抱不平,何不求劝她:“老人家本来就在气头上,倒也能理解。她不见就不见,等明儿我再去,也许去的次数多了,她见我有诚意就感动了,那时见面不是更好吗?” 花绿芜只好由他去。何不求也真耐心,无论吃多少次闭门羹,也若无其事地回来,第二天再接着去,在门外大槐树底下一站就是一整天。 这样一站就站了二十一天,日晒雨淋也毫不退缩。花绿芜虽说不好多干涉这件事,但心里能不惦记吗,时不时地也偷偷躲在尚相府邸门外,看在那儿孤伶伶挺立着的何不求,心里跟他一样焦急难受,做梦都盼着元太太松口,奈何却只能看到大门紧锁。 花绿芜也曾想另辟蹊径,尚姑娘的婚事除了她娘能做主,不还有个爹吗?这事儿罗钰也知道了,直接摇头说:“尚相从来不管家事,他为人也比较清高孤僻,我觉得你师兄找他没用。” 花绿芜跺脚道:“这可该怎么办呢,何不求都快在门外头站死了!!……诶?对了,倒不如你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差事,干脆让他先干着?元太太不就是嫌他是个白身,配不上尚小姐吗?先试试这个看管不管用。” 罗钰说:“这倒可以一试。你师兄没有经过科举,对别的差事也没有经验,不如我先调他为一等侍卫,先历练一段时间,再看情况放官。” 也只能这样曲线救国了,花绿芜连连点头,罗钰又提醒道:“你先问问你师兄,他闲云野鹤惯了,怕再不喜欢当侍卫的拘束。” “哎,我这就去问他!” 站一天回来的何不求坐在椅子上慢慢揉腿,听花绿芜说完来意,略沉吟了一番,就说:“谢你们的好意。这差事我干,有什么做不好的烦你们多担待。” 花绿芜瞬时放下心,拍着胸口道:“你愿意就行,我晓得你是不喜欢干这个活儿的,不过是为了元太太满意罢了。” 何不求笑一笑,忽然说:“人非经事不知难。想当初你喜欢罗钰,我跟师父没少拆散你们,这回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难受。对不起啦小师妹,那时候叫你为难了。” 花绿芜一怔,洒然一笑擂他一拳,笑道:“那你经历这事儿,看来是老天替我出气呢。算了,我原谅你了,不过你一定要挺住,把喜欢的人娶到手啊。” “一定!”何不求重重点头。 什么叫打脸啊! 本来他们以为何不求当了侍卫,情况恐怕会变得好一点儿,因此还隐隐抱了些期待。何不求当侍卫以后,轮值的时候不能来,怕元太太误会他放弃,还提前跟看门的仆人说了——罚站这么多天,他们早就混熟了。 等下午休憩(罗钰特别照顾,每日上午或下午,总会给他半天休班),何不求便穿着侍卫服,又站在尚相门外的大槐树下。 花绿芜觉得今天也许会有突破,偷偷地也尾随过来,躲在附近一辆马车上。 何不求笔直地站在大槐树下,跟罚站的小孩子一样,站得很认真很认真,花绿芜又觉得好笑,又感到一点心酸。 等了约半个时辰以后,尚相家的大门忽然开了! 多难的啊! 隔那么老远,花绿芜也看到何不求脊背一挺,她心里也是一跳! 接着,仆人众星捧月一样簇拥着一个相貌姣好,衣着华贵的青年公子从门内出来。花绿芜眼尖,看离公子最近,笑得跟朵花儿热情不得了的那个不就是元太太身边最得用的王嬷嬷吗?瞬间,花绿芜从头凉到脚,估计何不求比她寒心地还厉害。 因那中间的公子正是吏部尚书的二儿子,元太太钦定的准女婿。 那公子无意间看见一个一等侍卫服的男子站在那儿,略微好奇地瞥了一眼,然后就浩浩荡荡地被人簇拥上了低调华丽的马车。 上马车前,还是王嬷嬷亲手给打的帘子,伺候的如此周到,可见元太太多热心这门亲事。 而一旁,孤独站在大槐树底下的何不求却无人问无人理。 花绿芜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师兄一向闲云野鹤、随心所欲,哪里受过这等冷落轻慢?! 眼看着何不求想上前和王嬷嬷说话,人家却眯着眼袖着手不搭理他,带领一帮眼睛都不看他一眼的仆人们回府关门,花绿芜的火气噌得就上来了! 那边,何不求摸摸鼻子,跺跺脚,有些无奈地继续在大槐树底下等。 这边,花绿芜二话不说就下了马车,不顾属下的劝阻,蹬蹬蹬就跑到大槐树底下。天很冷,呼出的雾气都是白色的。花绿芜却觉得一团火在心里头越烧越烈! “你怎么来了?”何不求吃了一惊,看护送花绿芜的暗影穿着平常仆人的衣服也赶过来了,便吩咐他们道:“把你们夫人带回去,这里冷。” “你冷吗?!”花绿芜一瞪眼,那些暗影便犹豫地不敢上前。 何不求跺跺脚,无奈笑道:“我不冷。” “你不冷我就不冷!”花绿芜打定了主意,二话不说就转过身来,直面对着尚相府邸。一群暗影相顾无法,只好簇拥在她身后。这样子大槐树底下一下子就多了十一二人,很是拥挤了。 尚相门前有看门的仆人,见状便哎哎地叫着过来,先看一眼花绿芜等人,然后直接对何不求说:“何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何不求罚站这么多天,虽见不到里面的人,倒是和外面的人都混熟了。元太太严厉要求府邸下人不得收受何不求的贿赂,不过这些人隐隐知道何不求也有来头,且何不求是个很温和没脾气的人,也从不闹事,他们对他倒是印象不坏,因此口气尚且还算和气。 何不求拱手道:“对不住,我这就叫他们回去。” 花绿芜一扭头,斩钉截铁:“我不回去!” 那仆人瞅瞅何不求,再瞅瞅花绿芜,有点儿好奇他们的关系。 何不求有些急了:“你这是干什么呢,你不是说你不插手的吗?说话算数,回去!” 花绿芜咬牙一笑:“我就喜欢出尔反尔,你能拿我怎么着?!”又看着紧闭的大门冷笑道:“人家都能出尔反尔,凭什么我就不能?!” “我……”何不求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当然知道花绿芜是为他抱不平,又怕事情闹大,只好说:“好啦,姑奶奶别赌气了,算我求你,你说咱们都答应元太太了,你给我留点儿脸行吗?不然人家觉得我说到做不到,更瞧不起我了。” “咱们倒是真抱着诚心,你看这么多天管用吗?咱们想诚心换诚心,人家把咱们当傻子看呢!”花绿芜一阵心酸,何不求冷风里站了这么多日子,整个人都黑了瘦了,一双细白灵活的双手皴地红通通。手里握着的紫檀木盒子里还有两只小盒子,装着他亲手选材磨制,价值连城的顶尖翡翠镇纸和一套高贵典雅的珍稀玉镯,精心准备的礼物带来二十多天,人家父母却连看都不想看,连门都不让他进。 倘若何不求的等待有一丝希望,花绿芜也就陪他一起等了。可现在,明摆着“等就是白等”罢了!! 花绿芜越想越为何不求心疼,冷笑道:“对啊,人家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我凭什么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何不去沉默一会儿,又辩解道:“那不一样。元太太毕竟是为了她女儿嘛……咱们得理解。” 花绿芜一句话给顶回去:“我就不理解!” “她真为她女儿好,她就不该不知道女儿心里头想什么?!明知道还一意孤行,不就是觉得人家公子条件好吗?有这么个女婿名声好听罢了!女儿的真心,还抵不上她想要的好名声!那小子我又不是不知道,纨绔一个,她不就是觉得他出身好,爹是尚书,书香门第,一门子翰林听着好听么!那小子有什么本事?!哼,他有后台撑腰,你没后台撑腰啊?偏你的后台比他的更大!”这些心里话是用的密音之术,只有何不求一人听到。 花绿芜抱肩挺立,怒目对尚家的仆人说:“烦你禀报元太太和尚大人,说何不求公子的师妹求见!我们就在外面等候一刻钟,我身边这些全是武林高手,如果你禀报慢了,一刻钟以后休怪我们强行进去了!” 那仆人又惊又怒,他虽不知道花绿芜的身份,却也怕她真的带一群强人强行进入,那可就出大乱子了!于是赶紧回去层层禀报。 一刻钟后,花绿芜带头前进,刚走了两步,便听见大门吱呀开启,灰色便服的尚相携元夫人并一群乌压压的婢仆出门相迎,尚相和元夫人带头跪迎,却不敢道出花绿芜的身份。 花绿芜冷冷地看着他们。 “起吧,进去说话!!” 花绿芜一拉何不求的手,带头大步走了进去! 尚相倒是挺平静,元老太太却擦擦额上的汗,怨恨地瞪着何不求的身影,不甘不愿跟着进去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四十三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这是花绿芜第一次来尚相家里。里面的风格就是典雅,典雅,非常典雅。淡淡的水墨画的感觉,还是非常有意境高手执笔的感觉,寒风中每一根飘摇的细草似乎都在诉说着自己非常有文化,好让那些没什么文化,底蕴不足的人望而却步。 花绿芜因为愤怒,雄赳赳气昂昂跨过庭院直奔正房。 被硬拉来的何不求外表淡然地跟着她——都进来了,不淡然也不行了。他这个人虽然和气,却不喜欢装怂。 花绿芜进到主屋转一圈也没看见尚宜兰,估计元夫人把她藏起来了。 尚相、元夫人给花绿芜让座,花绿芜毫不客套一屁股就坐下,然后看着两人单刀直入道: “今日本宫冒昧登门拜访,只为一件事。我这师兄,两位都晾了他二十好几天了,今日尚相可有时间和他谈一谈吗?” 话里毫不掩饰,一股子炸药味。花绿芜来了就没打算善了,这家子太会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倚老卖老,以为他们年纪小脸皮薄不好意思,只能吃闷亏是吧?她偏就把事情摊到面上给他们看! 花绿芜端着茶杯,用茶盖拨开浮上水面的茶叶,眼睛却紧盯着尚相与元夫人,一张小脸绷得死紧,杀气腾腾。 元夫人的脸色登时忽红忽白,又惶恐又恨不得夺门而出。皇后这态度,说的这些话也太不给她留脸面了。 尚相微微一怔,下意识看了元夫人一眼,一张老脸沉沉稳稳地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便离座起身拱手道:“臣遵旨。” “请坐下吧!”花绿芜冷着脸道:“师兄,你坐我旁边,就在这儿说!” 何不求暗地里一呲牙,坐下了——这时候敢违逆花绿芜的基本都会变冤魂,不知道别人敢不敢,反正他不敢。 何不求跟花绿芜坐一边,尚相和元夫人坐另一边,壁垒分明,两军对阵。 花绿芜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清脆一声,冷冷道:“两位,请开始吧!” ——开什么始,就,就在这儿说? 这句话一出,气氛怎生一个尴尬了得?! 元夫人握着老手抖啊抖,敢怒不敢言,但已经处在快要爆发的边缘了。尚相没她那么激动,但朝堂上宠辱不惊,皇上发火都没什么动容的人物却明显愣了两回,纵然满腹经纶,也不知该说什么话了。 欺压逼人的不是没见过,可这硬逼着丈人相看准女婿的还是头一遭听说! 何不求立马站起身来,垂手恭敬道:“晚辈姓何,草字不求,尚相大人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晚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你今年贵庚?”尚相捋着胡子,憋半天憋出这一句。 何不求想了想,答道:“大概二十九吧!” 元夫人立即逮着机会插嘴,语带讥嘲:“这位公子说话老身不明白了,什么叫做大概二十九?公子看着也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连年龄都说不清呢?” 花绿芜啪嗒一拍桌子,十足黑道老大的风范:“这个本宫可以替他回答。本宫与何公子都是孤儿出身,被师门收养,别说他不清楚自己的具体年龄,连本宫也不知道自己今年究竟多大了。且虽然本宫叫他师兄,实因他才赋比本宫高的缘故。据师父所说,师兄的年龄反而比本宫还小一些。” “原来还是个孤儿!”元夫人惊叫,又抓到一个不可饶恕的罪过:“我们家囡囡怎能嫁给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 登时捂脸大哭起来,拍手顿足,声嘶力竭,颇有上次逼宫的气势:“老天爷啊,我做了什么孽你冲着我来啊,我一把老骨头了什么都不怕了,你何苦折磨我的女儿啊!要做娘的畏惧天威逼女儿跳火坑,当娘的死了也闭不上眼啊?!!我怎么对得起我女儿,你还不如让我一头撞死!” 尚相:“……夫人,快别哭了!” 何不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捂耳朵又不敢。 “本宫也是孤儿,元夫人这么说是影射本宫吗?”她一闹,反而更激起花绿芜的脾气来。花绿芜不为所动,叉着手说:“照元夫人这哭法,皇上娶了本宫这个孤儿就是跳了火坑啊,皇室出了本宫这个皇后就是祖宗造孽啊!有了本宫,皇陵地下的先祖不安,现存的皇室血脉长辈都要撞墙啊?既如此,本宫这就拉着元夫人去皇宫,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皇上废了我这个皇后去!” 尚相再淡定也听不得这诛心的话啊,顿时拉住元夫人不许她在哭,夫妻双双扑地跪下:“娘娘息怒!臣等死罪,但绝无此意,还请娘娘千万不要误解。” “本宫误解什么?本宫不就是专门过来害你们女儿的吗?”花绿芜自嘲一边去拉元太太:“夫人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去,对着皇上哭去,说本宫怎么害你女儿?!” 元太太真吓怕了。刚才是七分假哭,这下子却骇地脸色发青,泪流满面,忙一把捉住花绿芜的手,哭道:“娘娘,是老身糊涂,是老身糊涂,老身该死,老身该死!!” “元太太,是本宫该死呢!谁让本宫仗势欺人来陷害你的女儿!!” “不,不,没有,皇后娘娘心底善良菩萨转世,对我们囡囡只有好心没有坏心,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元太太语无伦次。 “既然本宫不曾害她,你为何叫你女儿躲起来!” 尚相闻弦音而知雅意,默默叹口气,转头吩咐仆从:“还不快把小姐请过来?!” 何不求顿时对师妹佩服地五体投地——不愧是罗钰都招架不住的吵架高手啊,这冰冷的语调,这慑人的魄力,最重要的是气昏头了也没忘记来这里的目的! 尚宜兰面容憔悴,瘦弱苍白,像是忽然大病一场,虚弱地走路都得靠丫鬟搀着。她一进屋,先看到怔然的何不求,勉强一笑,眼泪却滚落下来。 何不求先是无比震惊,然后转头,眼神霎时失去温度,冰冷地看着元夫人。 ——这就是她说的疼爱女儿!! 元夫人看见女儿,也有些讪讪。 “尚宜兰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尚宜兰跪下去容易,没丫鬟搀扶却根本没力气再站起来。 花绿芜震惊地看着她:“你……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 尚宜兰低头,笑容苦涩,并不敢答言。亲娘逼她一定要嫁给那位门当户对的公子,一日不答应便一日不许她吃饭。关小黑屋里饿的头昏眼花,早不知过了几日几夜。 元太太硬着头皮说:“囡囡染了风寒……” “你骗鬼啊!本宫难道没见过风寒?”花绿芜吼道,元夫人顿时不敢吱声了。 “尚宜兰,出身清白!素有德行!勤勉稳重!从今日起,着入宁春宫为女官!” 花绿芜猛地站起来:“这里本宫真是呆不下去了!尚宜兰随行,起驾回宫!!” 等皇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失去女儿的元夫人才痛哭起来:“这可怎么办啊?!我的囡囡看来非得嫁给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了!老爷,你得想法子救救囡囡啊,我宁肯她死了也不能嫁给那种人,有辱门风啊!!人家知道咱们有这么个不学无术的女婿,咱们很光彩么?” 尚相头痛地看着老妻。他身为男子,几乎从来不管后宅家事,没想到竟祸从天降,竟无端深深得罪了皇后娘娘。 ——那可是连皇上都不敢得罪的皇后娘娘!且老妻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 在他看来,小女儿去了皇宫反而是好事,她要是混得好,就是缓解自己家与皇后娘娘的桥梁。他们已经够惹皇后讨厌的了,再火上添油,岂不是找死? “把夫人扶回房里去,让她好好冷静一下。” “老爷!!”元夫人嚎啕一声,扑过来想抓他的手! 尚相眉头一皱,躲了过去,心里涌起一股厌烦,催促仆人道:“还不快去,快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四十四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四十四章 回宫以后,‘花’绿芜先安顿好了尚宜兰,叫来御医给她检查身体,半道上人家姑娘没抗住,直接昏过去了,御医虽然惊诧倒不慌张,说这姑娘没生病,纯粹是饿的,当即令御膳房端来一碗参汤喂下去,尚小姐的呼吸才逐渐稳定下来。 “我以礼相待,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威‘逼’宜兰!”何不求坐在‘床’边,脸‘色’很难看,“早知道就不该对他们客气!师妹,这回我得改变策略。” ‘花’绿芜点头:“哥,我‘挺’你!只要不出格,这次我帮你到底!” 空空道人也在场,‘摸’着胡子担忧道:“可不能杀了人家父母,不然这姑娘准恨你。” 何不求眼里闪过寒光,“我不会动他父母,我只会帮他们看清现实。师妹,你借我一点人手,让我查查今天去她家的那人底细。” “哪个人啊?”空空道人‘插’嘴问。 “就是元夫人相中的好‘女’婿!师兄你这么做简直太对了,我看那小子目光发飘不像是正经老实人,”‘花’绿芜眼睛一亮,摩拳擦掌,“暗影有几个特别擅长伪装搜查的人才,我这就把他们叫过来‘交’接给你。” 在暗影的协助下,何不求很快把李公子——也就是元夫人特别中意的准‘女’婿调查清楚了。 此人年方二十二,比尚宜兰小三岁,风华正茂,家世不错,在翰林院任职。大缺点没有,有个小‘毛’病‘挺’好风流,根据他现在还没有娶妻,美貌的通房丫头却已经有了六七个就可以得知。 暗影二十六一看就笑了,对何不求请命说这活儿‘交’给她办就好了——此姑娘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调戏风流美男。 于是元太太就悲剧了。 尚相关了她整三天,元太太天天以泪洗面。等三天后自由了,就觉得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啊,想偷偷找准‘女’婿过来商量,没想到准‘女’婿生病了。她走投无路,想到对手是那个彪悍的皇后娘娘就悲从中来。元太太这人还很信佛,于是苦闷的她就顺势去了附近的一个小寺庙。 枯黄的落叶撒在台阶两旁,正如元夫人寂寥的心情。 她跪在佛前,向佛祖哭诉自己的遭遇。正哭着呢,没想到俩青年没长眼睛,追逐打闹把她撞着了。寺里的僧人忙把她请到旁边的小屋里看伤压惊,把元夫人给气得哟,偏偏那两个小青年还趁机溜了,发火都找不到人!正恼怒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 “蝉儿,你定要来这个小庙,是想要祈求什么?” 温和的男子声音,一下子令暴怒的元夫人镇住了。怎么这么耳熟?她有点儿不敢确信,先低声让屋里的僧人出去,然后做贼似的走到‘门’口,小心地往外看。 佛前蒲团上,跪着一个身子窈窕,乌黑头发梳成俏丽蝴蝶髻的‘女’子,旁边立着宝蓝‘色’杭绸衣衫,风度翩翩的英俊青年,不是今日称病的准‘女’婿是谁?! 元夫人就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心里打翻了五味瓶,整个人直接就僵立在那儿了。 “我们‘女’儿家祈求佛祖,肯定是半为父母半为君了~~”说话‘女’子声音娇俏,一听就让人猜测是个美人。公子一听,立马也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回了一句:“半为父母半为卿!” 那‘女’子便转过脸歪头看他:“骗人!” “蝉儿,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 “你要是说真的,那个‘卿’肯定就不是我。小‘女’子出身寒微,哪里能跟相爷家的千金小姐比呢?公子真是无情,明明心有所属,还拿好话哄得人家一时高兴,却要叫人家一辈子伤心!”叫蝉儿的‘女’子竟直接掩面哭了起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公子急了,也不管这是佛‘门’清静之地,忙把蝉儿温柔地抱在怀里,赌咒发誓道:“蝉儿,我对你是真心,倘若说谎,天打雷劈!” 蝉儿一把推开他,幽怨地看着他:“公子莫要拿我寻开心了,哼,也不知公子到底有多少颗真心!蝉儿自己知道自己的分量,那尚家小姐是出了名的典雅漂亮,蝉儿哪里配跟人家比。再说公子若不是真心喜欢她,怎会愿意与尚家联姻呢?” “我那是被‘逼’的!”公子急了,拉着美人的手给她解释:“元太太和我母亲是手帕‘交’,她为了自己‘女’儿几次三番嫁不出去,便厚着脸皮求我母亲,把自己家姑娘夸得天‘花’‘乱’坠,说什么‘女’大三抱金砖,我娘碍于跟她的情分,又是个心善绵软的人,被缠磨地没办法了只好应下。你不知为了此事,我和母亲吵了多少回!那尚小姐虽然漂亮却早就是昨日黄‘花’了,二十五的老姑娘了,而且天生的克夫命,跟她定亲的没一个好下场了,我怎么会喜欢娶她?!” ——元夫人听得一阵阵发晕,只觉得从心底里冒寒气——原来人家心底竟是这样想的?她以为给姑娘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好‘女’婿,没想到人家心底竟嫌弃成这样! “其实我娘早就后悔了,就是一直没逮到机会跟尚家说。总算是上天垂怜,竟叫尚小姐去了皇宫当‘女’官,可算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蝉儿,你放心,当‘女’官没个十年八年放不出来,我只求这姑娘一辈子老死皇宫,千万别再出来祸害人了!” ——元夫人一把抓着‘门’框,瞪着眼珠子,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王嬷嬷赶紧扶着她。 蝉儿咬‘唇’说:“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心话?皇宫哪里就是牢笼了,也许人家尚小姐很快就能出宫,你还不是要娶她?” “我娶她?别说我还没和她定亲,就是定亲了我也不娶她!尚家自己生出这么个扫把星,凭什么祸害人家?!” …… 元夫人恍恍惚惚走出东边的庙‘门’,搀着她的王嬷嬷也是无地自容。 等候的仆人吓了一跳,元夫人眼圈通红,颧骨附近红肿了一小块(先前被撞得),绣着福禄的衣衫也皱巴巴的,跟人打架了不成? “夫人,难道谁竟敢对您无礼?真是反了天了,天子脚下没王法了吗?!那人在哪儿?奴才们立即把他抓过来,打断他的狗‘腿’给您出气!”气愤发话的是从小就伺候元夫人的忠仆,头发‘花’白,面‘色’红润,‘精’壮干练的大管事。 王嬷嬷偷偷摆摆手,元夫人恍恍惚惚盯着他。忽然咬牙道: “是我自己瞎了眼,我只恨不得打自己一顿!” 开‘春’第一件事,皇上赐婚皇后娘娘的师兄何不求与尚家小姐成亲,一时都城津津乐道。幸亏舆论多是善意的调侃:尚家姑娘命硬,也就是九天玄‘女’的师兄才能罩得住吧,这有名的美丽姑娘可算是找到主儿了。 元太太给姑娘准备了十年的嫁妆终于派上用场了,亲手将‘女’儿打扮地美丽如天仙,红着眼圈道:“没嫁人之前要好好挑,嫁人以后就得一心一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同甘共苦一辈子,知道吗?!” 尚小姐用力点头,含泪看着娘亲。 元夫人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又高兴姑娘出嫁,又舍不得她走,竟恨不得她是个儿子,永远伴在自己身边。 “你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不管以前娘作好作歹,你,你……别心里头怨娘!” “我知道娘都是为了我好,我……我心里从来没有怨过娘!” 尚小姐扑到元太太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此刻,别管谁对谁错,曾经产生巨大矛盾的母‘女’终于言归于好,谁能说这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呢? 至于那个吏部尚书家的公子,听说他深深‘迷’恋上一个舞姬,那舞姬却留下一封哀婉动人的情书消失无踪了,害的这位公子茶饭不思,睹物思人,一直伤心了六个月才好。79051+dd856+17776782>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四十五章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一百四十五章 ‘春’来秋去,岁月悠悠,很快又度过了几个‘春’秋。 常年累月呆在宫里养孩子的‘花’绿芜,已经由超热血少‘女’进化成稳重的家庭主‘妇’了。 与孩子在一起虽然充实快乐,但偶尔想起当年的峥嵘岁月,也会觉得生活有点儿平淡。所幸罗钰没有因‘操’劳国事变成一块不解风情的木头,深深了解妻子需求的他,每年至少会组织一次比较有意思的出游。 “再这样我就不干了!”梁相国捏着手里的信,愤怒至极地想。 什么叫为了培养孩子对国家的热爱,要带他们游历白竺大好山川,尤其是风景秀丽的东海……什么叫没见过大海的男人不会长成一个‘胸’怀阔大的好皇帝! 还有什么叫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以自谦的语气说帮梁相国熏陶他弟子(小麒麟)的情‘操’,大家都是朋友啦梁相国就不用太感‘激’之类的……! ——感谢泥煤呀!事情的真相根本就不是这样!明明就是带着孩子跑出去玩,害他不、得、不、加、班! ——朋友泥煤啊!每年都来这么一出真的好(意思)么?! 他也是有老婆孩子的男人啊!他也想尽情享受天伦之乐啊!! 小冯同情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梁相国,拍拍他的肩,说:“节哀顺便。不过梁大人也要想想好的事情,皇上说了,明年太子九岁了,就不会带他出去玩了,明年太子监国,梁大人还轻松点。” 梁相国收紧手指,默默地想:“九岁管什么用,还不是得压榨他这个劳动力,等太子二十岁了他就辞官!辞官!辞官!妈的再忍十二年!” 东海。 碧‘波’万顷,远至天际。金‘色’沙滩上搭着一座座红玫瑰‘花’棚,娇‘艳’喜庆。桌椅无数,美食无数,人无数,欢声笑语无数。 “本来奴家是没打算让崇礼娶西洋‘女’子的,不过这么些年过来,富丽雅实在是个善良可爱的好‘女’子,再加上崇礼又愿意。人家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奴家也就只好同意了。唉,天底下做娘亲的,哪里拗得过亲儿子呢~~”年近四十的包氏端着酒杯矜持地说。包氏年轻时候相貌平平,年纪大了胖了一些,倒显出好人家太太的富贵雍容来。 “你就装吧,明明脸上都乐得开‘花’了。” 小海螺看着碧螺冷着脸跟包氏呛声,乐得直笑。一边笑还一边帮‘花’绿芜剥蟹脚,在蟹脚倒一点儿清酒放火上烤热了,就送到她嘴边。 ‘花’绿芜一边忙啃蟹‘肉’,一边忙着喂自己的两个娃,不管那对见面就呛声的老冤家,悄悄问小海螺道:“有喜欢的人了吗?” 小海螺‘摸’着两条乌油油的大辫子,笑着摇摇头:“还没呢,我爹娘天天‘逼’着我相亲,烦死了。小姐你要是再‘逼’我,我也真得跳海了。” “跳海也淹不死你这个小海螺!” “我去海底拾珍珠啊,卖了当路费,去内陆!反正家里八个哥哥三个姐姐照顾着爹娘,不缺我一个!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跟小姐你去都城呢,原以为东海好找丈夫,找了好几个都不满意,最后还得去外地。” ‘花’绿芜一拍她的手:“要的,别凑路费了,直接跟我走吧!我帮你找对象。” 小海螺笑孜孜:“那感情好!小姐你帮我找个子高的,长得白的。” “怪不得你看不上东海的呢,东海男人都晒得跟黑炭似的,原来你喜欢白的。”‘花’绿芜笑得把酒都喷出来了。 小海螺一扭身:“不可以啊,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就喜欢白的!” “可以,当然可以!天底下万事都可以凑活,唯独嫁人这件事不可以凑活。放心,‘交’给我好了!” 小灵儿才五岁,懵懵懂懂不明白娘亲和小海螺阿姨在说什么,只专心地吃哥哥剥的大龙虾。麒麟自己也吃得很开心,天天被亲爹和师父‘逼’着学武功,还有梁老师‘逼’他学文,时间紧巴巴的跟打仗似的,好容易逮着这个放风的机会,一定要抓紧时间享受。 灵儿啃了半天虾,忽然抬起头问道:“哥,父……父亲呢?”好险,差点儿喊成父皇。 麒麟道:“父亲出去叙旧了,刚才好像看见一位他认识的伯伯。” “什么伯伯?” 麒麟耸耸肩:“我不知道。不过那位伯伯给我的感觉深不可测,恐怕是个世外高人。” “世外高人!”小灵儿眼睛顿时亮了,“娘说遇见高人就要逮着机会学武功,哥哥你怎么不跟着去啊?” 麒麟一翻白眼:“哥身边的高人太多了,再多一个哥就要累死了。”哼,他就是觉得厌烦,怎样?! 罗钰不知道儿子内心的吐槽,此刻,站在远离人群喧嚣的望云石上,与另一个风姿气势完全不输给他的俊美男子并肩而立。 海风吹起,雪白的袍角与藏蓝‘色’的披风猎猎作响。 “没想到萧兄贤伉俪也与玛尔戴夫伯爵有‘交’情,十五年不见,萧兄风采一如当初。当年我曾败在萧兄之手,不知现在若较量一番,谁胜谁负?” 东川宁国侯萧翊微微一笑:“你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年轻气盛。不过可惜,来之前我答应过缘儿,除非遇到生死难题,否则不可以在别人的婚礼上动手。” “对于萧兄来说,嫂夫人的话自然重逾泰山。” “难道你不是吗?”萧翊反问。 罗钰洒然一笑,不予作答,等于默认。 “除了武艺之外,关于国事,我并不想和你‘交’手。”萧翊坦率道。 “只要贵国不意图侵犯我国,我自然也不愿意和萧兄厮杀战场。” 罗钰话锋一转,笑道:“绿芜也很想念嫂夫人,这次嫂夫人带孩子过来了吗?” 萧翊点头道:“来了。不过遇到一个渔民生病,孩子陪着她给渔民看病,怕耽误了吉时,因此叫我先行过来。缘儿跟你们家绿芜一见如故,见面就是说不完的话。” 罗钰苦笑点头:“这下子很快耳根不得清净了,我隐隐看见绿芜已经要跑过来。她若见了嫂夫人,必定兴奋地在我耳边说个三天不停。” “有人唠叨,是好事。罗钰……” 萧翊忽然问道:“你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如画江山尽握手中。你会‘迷’失在红尘之中,忘记自己最初的选择吗?” “不会!” 遥远的天水之间,一道熟悉的身影奔跑而来。 罗钰看着那道身影,微笑道:“因为有她在。” 无数次他的人生遇到重大灾厄,她却永远站在那里,成为他人生中的指路明灯。79051+dd856+17776783>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146章 番外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146章 番外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作者:苑城柳 第146章 番外 破镜重圆之花绿芜 人们大多都以为小孩子是没烦恼的,麒麟却在很小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烦恼多多。 烦恼一来源于他妹妹小灵儿。 为什么这么说呢?你看小灵儿刚出生没多久就给他添堵。虽然在某种程度上他也很爱他的妹妹啦……但素,十天轮到一次和父母同床睡觉的机会(母亲为了他们极力向父亲争取的),为什么排列是这样滴:母亲、灵儿、自己、父亲! 呜呜呜人家不想和父亲一起睡啦,在黑气压满满父亲身边睡觉,完全画地为牢的感觉,呜呜呜好想让温柔的母亲搂着自己睡觉…… 其二,亲爹和师公对小灵儿的偏心是有目共睹的,这点他都已经习惯了。照照镜子,自己长得很像爹。妹妹胖乎乎的,黑溜溜的大眼睛,嫩红的小嘴巴,长得那么像娘。他想,要是换成自己,也一定更喜欢妹妹吧。 其三,是太厉害了就容易寂寞啊。 拉着妹妹的小胖手,小麒麟茫然四顾,繁华的大街上俱是鲜艳的面具与造型各异的灯笼,人流喧嚣,不愧是一年一度的灯笼节。可问题是,自己随随便便就把跟随的暗影都甩光了,现在找不着回家的路了,可怎么办? 一只苍白的手忽然摸摸灵儿细软的头发,修长的手指,漆黑的衣袖。小麒麟蓦地抬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双眼睛形状很美,眼珠是蓝色的,就像母亲曾形容过美丽蔚蓝的大海。 “不许你摸我妹妹的头!”麒麟一怔,立即喊道。凭跟父亲长时间的相处,他早就练就了凭气势判断一个人强弱的本领。眼前这高大轩昂的男子气势竟然不输于父亲,实在令他紧张。可保护妹妹本来就是哥哥的天职。 胖乎乎的小灵儿却在手掌下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珠子静静看着陌生人,半晌,竟咯咯一笑,指着旁边的小金鱼灯笼“啊啊”地叫起来,她现在还不太会说话,那叫声的意思却很明显,想让他帮她拿那盏小金鱼灯笼。 海蓝色的眼睛蓦地一怔。看起来好像永远不会笑的男人却眉眼一弯,坚冰融化,浑身肃杀的气势霎时消弭于无形。 “你想要那个小金鱼灯笼吗?”声音发涩,好像很久没跟人说过话似的。 小灵儿这个不怕生的,居然用两只小胖手捉住人家的手,拖着他费力地朝那边走,蹦蹦跳跳“啊啊啊”的,小麒麟简直无语到想扶额。 ——妹妹大笨蛋,遇到坏人快被拐骗了还高高兴兴的! “不用你帮忙,我会帮我妹妹买金鱼灯笼的。我们不认识你,你走!” 麒麟徒劳地劝说,可是妹妹根本就听不到——她眼睛里就只剩下小金鱼灯笼了。那个形貌气势完全不输于父皇的高大男人看起来冷峻,却居然很温驯地跟着妹妹,一点儿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这一定是个资深骗子!小麒麟警惕地想。 “客官,买灯笼吗?小店的灯笼做工细致,物美价廉,您上这儿来说明您太有眼光啦!哎呦,这两位是您的孩子吧?长得真跟画里的金童玉女一样,客官您太有福气了!!” 妹妹只顾呆呆地看灯笼,麒麟满头黑线地喊:“才不是!我们才不是他的孩子呢!” “啊,那就是叔叔或舅舅了?”乐哈哈的店主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却还自以为是,恭喜恭喜的,小麒麟简直被他打败了! “喂!我们才不要你的灯笼!你走!”小麒麟一把拍烂金鱼灯笼,眼巴巴伸着手的妹妹立即哭了起来。 小麒麟大惊,妹妹从小就最能哭,一哭起来整整一个时辰打不住,这下子可怎么办? 修长的手指忽然弹了一下他的脑门,特别痛!麒麟捂着脑袋叫的时候,就看着那个陌生叔叔蹲下来,用衣袖给妹妹擦眼泪。那双海蓝色的眸子看着自己的时候很不满,转向妹妹的时候却立即变得疼爱温柔。 ——怎,怎么这么像偏心爹的即视感?! 小麒麟嘴角抽搐,看来有这个感觉的不止是他——那叔叔把妹妹抱起来的时候,妹妹立即不哭了。当他给妹妹买了一串糖葫芦的时候,妹妹立即咯咯笑起来,两手抱着糖葫芦舔舔舔。 “你吃吗?”那人转过头不小心看到他,好像才想起还有他这个人。 小麒麟的钢化心碎了一点,扭头恶声恶气道:“不要!!”坚决不要!!好男儿不吃嗟来之食!! “你是哥哥,不能惹妹妹哭。” “你是谁?凭什么来教训我?!”小麒麟羞恼之间拉开了架势。他年纪虽小,武功却已经很不错,等闲高手并不是他的对手。太子之尊又令他有些心高气傲。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一再违逆他的心意,而且用父辈的口气教训他,实在令他讨厌。 傻妹妹见状,挥舞着糖葫芦笑起来。这个笨蛋,见多了父亲抱着她指点哥哥武功,现在一定搞混了啦! 那人眼神微冷,对麒麟看不出是喜欢还是讨厌。 麒麟赤手空拳冲了上去,本想一脚踩上他的膝盖,借力窜上去再给他一拳,没想到第一下就踩空了,对方抱着灵儿一动不动,忽然整个人像鬼魅一样飘退两尺,恰好躲避他的攻击。 半空中的麒麟不慌不忙,左脚踩右脚登云梯,翻转身体倒挂金钩一脚狠踢他的头!眼看一击必中,一只柔软的袖子却卷到他的小腿上,海浪汹涌般柔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量,一下子就把他带出去。 麒麟当空翻了三四个跟头,这才稳稳落到地上,心脏吓得砰砰跳。 “好!好!好!”周围一片叫好声。逛灯笼街市的人都被吸引过来,拼命拍巴掌。 男子轩昂挺立,飘然如仙,怀里的女娃娃粉雕玉琢,跟他打斗的小男孩长得漂亮至极,而且武功也漂亮至极,瞧那小跟头翻得,真俊啊! 看到骚动赶过来的暗影顿时汗流浃背,怎么是他?!这人不是已经专心剑道,不问世事多年了吗?恐怕此人现在的武功比皇上不遑多让——毕竟皇上要分心政事,他却只专心练武。甲二心道糟糕,令甲九立即回去召集大部队,随即现身。 五道人影倏地落在人群之中,挡住麒麟与那个男人。 甲二拱手,恭敬道:“多谢五公子照料我们家走失的少爷小姐,不过眼下天色已晚,属下们该护送少爷小姐归家了,还请五公子将小姐交给我们,属下等人不胜感激。” 海蓝色的眸子只漫不经心看了他们一眼,五个暗影竟忽然感受到无边无尽的肃杀,甲八功力弱,竟承受不住这压力,后退一步,面露痛苦。 “给你小灯笼。”那人把妹妹放到地上,随手买了顶漂亮精致的一盏小兔子灯送给妹妹。妹妹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拿着小兔子灯笼,欢喜地不得了,张开短胳膊抱住男子的腿,胖脸颊高兴地蹭了蹭。 一时男子眼中涌现无边的情绪。似悲伤,似怀念,却更多的是无边的释然与欣喜。 “下回不要走丢了。”他蹲下,看着妹妹温柔地说。 “啊啊啊啊啊!!”妹妹狂点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妹妹看着他,忽然满怀期待地叫道。 “想要我下回找你玩吗?”这人试探着问。 “啊啊啊啊啊!”妹妹再次狂点头。这容易被收买的小笨蛋!d—_—b凸 “好!”男子笑着说。那笑容,温柔地令人心碎。 走在回家的路上,麒麟问:“那个男人是谁?一个残疾居然那么厉害。”打斗中,他已经看明白对方断了一只手。 甲二神色凝重:“的确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独孤家的五公子,这几年他的武功越来越深不可测,都城提起独孤栖白的名字便能令人闻风丧胆。” 妈蛋,所以他现在被妹妹的一个“啊啊啊啊啊”害死了啊!! 那家伙以后竟真的探望妹妹啊!! 而且顺手收自己为徒弟啊! 而且亲爹跟他老是在较劲啊! 这较劲全是较在他身上啊!! 一个传了他剑术,另一个就一定说没什么了不起,再传他一招破解剑术的刀法。然后另一个再传授破解刀法的剑术……循环往复,一时不绝啊! 他天天这么(**)练,快人格分裂了啊!! 只有妹妹最好了,爹和师父都比赛对她好,相比较之下,自己过得日子还算是人吗?! 投胎需谨慎,小麒麟血泪控诉! “啊呀,我们家麒麟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啊?真棒!过来母后亲你一下!” 花绿芜抱起麒麟,吧嗒亲了他一口。麒麟脸红红……算了,还好还有一个深爱他的母亲……想起来肿么有点幸福捏~~= ̄w ̄=4064+d2+2925563> 第146章 番外 第146章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