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富农》 分卷阅读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 ======================= 《后生富农》作者:吾无知 文案:枣子原来叫福康,滚下楼梯穿越到了历史上没存在过的古代, 糊里糊涂成了别人的新抱子(童养媳)。 当家的雷守诺是个被冷落在山沟麻子村里的大户人家小儿子,一柴一米自力更生。 什么都不懂的枣子种田刺绣样样学,不怕吃苦不怕累,要和雷守诺一道把温暖小窝建起来。 ======================= ☆、第一章 福康自头疼中转醒,睁开眼,满眼都是枯黄的树叶。哆嗦着坐起身来,冷得不行。他顶着风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神来……他好像死了。 好像是一个女孩喜欢上了他,那个看着最和善的小子却是暗恋那女孩很久了,所以心生嫉妒之下就狠狠地把他推下了楼梯。 他摸了一把脖子,好像还是觉得疼。而这样一摸,也给他摸出异样来了。他奇怪地把手心手背来回翻了两遍,手好像变小了点,脏得跟煤灰里捞过似的。 他赶紧站了起来,软着腿走向旁边的一条小河,河面上倒影出一张熟悉脸——是他三年前十二三岁时候的模样。孤儿院里吃不饱穿不暖,他成日里就穿一条打补丁的裤衩给院里的其它小孩补衣服。那时候的他就是这样子的,瘦巴巴得像个猴子,虽然大个之后也就没怎么长高,但脸好歹是长开了点的。 福康顿时困惑了,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呢?为什么变小了? 他实在没有主意,沿着河边踉跄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底,只管往前去。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他实在累得没法再挪一步了,突然被几根草那么一绊,没等摔趴到地上呢他就眼前抹黑,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了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火红的被套,雕花的床柱,连帐幔火烧火燎的红艳。他还没坐起,一个略胖的穿了古装的男人就凑了过来,他的嘴唇也抹得通红,问道:“醒了?报上名来?” 福康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傻傻地看着男人脖子侧边藕色的花形胎记。男人砸吧了一下嘴,回头冲后头嚷:“你怎么办事的!捡了个哑巴傻子,叫我怎跟雷家当家的交代?” 壮汉凑过来,阴沉的脸色,他在福康的腰上狠掐了一把。福康的眼泪掉了下来,那位置刚好连着痛的筋,疼得钻心。 可他从小就是不太懂声张的人,倒也没喊出声来。壮汉越发的阴沉,“妈的,真是哑巴仔。媒哥儿你也不用挑了,朝廷的人走漏风声以后,谁家的小哥子不是被人抢着要去了?剩下的那些歪瓜裂枣你也未必敢给雷家送去。” 被称作媒哥儿的男人气得用手为自己扇了几下风,“再怎么说也不会连一个似模似样的都找不出来吧,拿这个不顶事的去能行啊!” “我老实讲了,你也别去同雷家的碎嘴,这方圆十里地,谁不知道雷家那些糟心事?这门亲事纳给谁……你都知道的啦。自家小哥子虽比不得富贵人家,好歹也是清白正经的,谁家愿意好端端的人不嫁硬要送去那吃苦?” 话说得在理,媒哥儿的气也消了一半,壮汉接着说:“而且你看这个小哥子,瘦是瘦,但好歹个样子看得过去,没缺胳膊少腿,你帮他打扮一下,带出去都算体面。他哑巴都好,省得吵事。” “可怎么睇都是个痴呆子啊……”媒哥儿松动了,壮汉的脸上转阴为晴,凑近了悄声道:“傻子更好,你想一下雷家正房的那位,愿意见自己的眼中刺得好处么?你送个傻子过去说不定还衬了他的心,赏钱也拿得多点。” 媒哥儿眼神一亮,拍掌应好,“你说得对!我怎么就忘了这一层道理呢。你这次办得不错,等下我就把帐给你结了。” 壮汉连声道谢,媒哥儿瞥了福康一眼,领着人就出去了。 福康愣愣地听完这许多,却是更加云里雾里。兴许是听见了人声,有了人气,他最初的惊惧倒是渐渐没了,只剩下转不过弯来的茫然和困惑。 没等他想好,又有人进了屋来,看样子是上了点年纪的男人,身形纤细,穿着朴素的衣服,同样是古装样式,脖子侧边也有个胎记。 后面跟着几个少年,抬了个大木盆子,还有人拎着冒热气的木桶。把门关好,男人过来把福康抱了起来,福康连忙抓紧对方的衣服,生怕掉了地。男人轻声笑了,把人放进木盆里,其他人把微烫的热水尽数倒进。 男人温和地哄道:“好孩子,洗干净了才好出嫁。” 出嫁?福康越发茫然了,他开口想要问话,却发现发不出声音。他急了,直接拽住了男人的衣袖,眼睛里是说不出的着急。 男人脾性似乎是顶好的,被弄湿了半边袖子也没生气,他往水里加了一小碟粉末,用帕子搅匀了抹在福康的身上。淡淡的花香散开,福康身上的脏污也随之被搓下。 男人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别怕,雷家可是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早好几年做得买卖风生水起,日子红红火火的,你嫁进去肯定也是过好日子的,别怕,啊,别给大家麻烦。” 说了与不说没区别,福康依旧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男孩要用上“出嫁”这个词,更加不知道这些跟电视剧一样的古装古物是怎么回事。他一琢磨起事来就份外专注,连男人把他抱起让别的少年进来换水都不知道。 洗完澡,男人给他穿上了素红色的长袍子,没什么图案。又把他不知何时长及腰际的头发盘了起来,别了一支红棕色的木头簪子,簪子也是素净的,一点花样都没有。 福康坐在铜镜前,发现自己的有脖子侧边也有藕色的胎记。他摸了摸,觉得很陌生,但也没有深想。 男人笑道:“每个小哥子都有的胎记,大家都想要个金色的,但是你看,大多还是普通的藕色。你也别想了,我们都没那个命。” 福康安静地听着,一知半解。憋着问题在自己肚子里使劲琢磨的样子,倒是显得乖巧。 “好了,跟我来。”男人牵着他的手往外走,“能自己走么?” 福康点了点头,男人放慢脚步,同他一起走出了屋子。 外头正是日头高照,福康想起在河边的时候还是中午,自己原来已经睡一晚上了。他们正走着的是一栋木头房子里头的二楼走廊,下去之后是挂了大大牌匾的大堂,地板上还铺了毯子,踩着软软的很是舒服。 媒哥儿站在门外,旁边停了两顶轿子。男人把他带出去,送进了其中一顶里,关上了小小的木门。福康听到了上锁的声音,他趴在小窗边上,男人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只听轿夫一声喊,轿子晃了两下被抬了起来,福康连忙抓紧窗框,心里头也跟着轿子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 左右左右地开始了晃荡,怎么也回不到该放的地方。 福康从小就是个有点怯的人,也不是聪明的孩子。这也怪不得他,他自小就有个毛病偶尔会发作,院长说他那是自闭,一发病就只懂得揉布团,不吃不喝也不睡,好几天不出房门。他的脑子兴许就是因为这个毛病给误了。 于是,他到现在才觉察出不妥来。越想越怕,轿子里黑沉沉的阴影也像鬼怪似的压在他身上,他用脚踹门,用尽全力地嘶喊。但他喊不出声啊,急得满头汗,只得越发用力地踹门。 轿夫马上就知道了动静,把轿子搁下,喊停了前头的人。 媒哥儿没好气地骂着话,打开小门,福康像头小野兽似的冲了出去差点没把人撞翻。可是没跑出几步远他就被轿夫逮了回来。媒哥儿也是够精的,净朝衣服遮挡的地方掐,“要死人了,连个傻子都要跟我造反!嗯?让你跑!让你跑!” 福康哭着躲闪,太疼了,挥动拳头要把人打退。可他现在是什么身量?骨瘦如柴的小孩子,两根胳膊搭一块也不够人家一根指头粗。倒是惹得媒哥儿更气了,下手往死里发狠。 福康几次三番往旁边逃,都被轿夫给围了回来,跟赶鸡仔似的。最后他只能抱着头蹲下,等媒哥儿气消了才被重新拎回小轿子里头。这回,是连唯一的小木窗都被锁起来了。 之后的事他就算是被蒙在鼓里的,到了夜晚也没被放出来。只有人从小窗口里给他扔了个冷馒头。馒头砸在他头上,又掉了地,他不嫌弃地捡起来吹掉灰尘,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 送馒头的人走出几步就停下了,“哎,小李,今晚又是你守门啊?” 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走近,回道:“可不是嘛,老徐家的孩子发热了,我帮忙替一下没事。这顶轿子怎么回事?” 送馒头的人嗤笑道:“还有什么,不就是给那扫把星准备的亲事咯。” 那人尴尬道:“这样啊……那小子不是才十五岁么,按理说十六后才能娶正房的啊,迟一点的十八成年礼之后成亲的都大有人在。” 送馒头的道:“小李你是多久没出街了?朝廷走漏的风声早传遍大街小巷啦,早些年瘟疫不是没了好多人么,上头想了个办法,就说但凡本家满十六的小子娶正房都给奖赏。一般人嘛,赏些银两就够高兴的了。可我们雷家不同那些普通人家,当家的去疏通疏通,县官大人就同意了到时候会给我们分土地。” 小李纳闷道:“这……我还没明白。” 送馒头的没好气道:“你真够钝的,雷家本家里还有谁没娶亲的?正房主子两位公子早早就把好事办了,不就只剩下那个扫把星了么。我家正房阿大实在是心善,容得下那两贱人住雷家的地,现在到他们报答的时候了。县官大人说了,那个扫把星哪怕只是领个新抱子,他也能把地分下来给我们。” 小李恍然,又疑问,“这分到的地算那小子的还是算雷家当家的?” 送馒头的道:“小子的命都是当家的和正房阿大施舍的,哪里有得他们矫情!” 福康听着这小话,木窗突然就被掀了起来,灯笼和一人脸凑近来,“当新抱子他这样子也太大了点。”听声音就是那小李。 木窗被另个人压下,锁了起来,“那扫把星都十五了,如果找还没断奶的给他,都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圆房。早日行了圆房礼,这分下来的地才算袋袋平安,又没大规矩说不许新抱子大过十岁,看着差不多的就是了。走啦,别聚在这了,我只是来送个饭。你也赶紧上工去。” 人声渐远,福康仍旧慢慢地啃着那个难咽的馒头,身体有点哆嗦。 ============================= 作者有话要说:2013年1月2日:统一修改称谓。 ☆、第二章 隔日早晨,福康被揪出轿子。他跌趴在地,面前出现了一双金丝绣的鞋子,他顺着衣摆看上去,见到了一张漂亮的脸,这个人脖子上花是金色的,很耀眼。媒哥儿在旁边,笑得好掐媚,“雷家的正房阿大您看,得不得?” 原来他就是昨晚的人说的什么正房阿大,难怪这么多人跟着。福康从地上爬起来,不知道哪里伸来一只手硬是把他摁跪了下去。 雷家阿大勾了一下唇,轻飘飘地道:“怎么这般愚钝。” 媒哥儿眼睛一眯,道:“不就是嘛,这种下等人的新抱子,哪可能能跟富贵人家的比呢,差不多也就得了。” 雷家阿大眼皮子撩起,“那人怎样说也是姓雷的,你这番话让旁人听去了可不好。” 有戏!媒哥儿一听这不痛不痒的责备就知道双份红包是快到手了,忙道:“是是是,小的欠周全了!” “嗯,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把事办了吧。”雷家阿大吩咐道,“我倦了,回去歇歇,媒哥儿你看着办就好。” “肯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的!您放心!” 媒哥儿眉笑颜开地到账房领了厚厚的银钱,命人把福康扔回轿子里,找了个主持礼数的喜郎让送进东边山沟的麻子村就算完事了。 喜郎眼睛睁得溜圆,“媒哥儿,这娶新抱子虽然叫小娶小嫁,不能算正式嫁娶,但也不应该这么随意啊,这还是雷家的。” 媒哥儿一脸的不耐,“这么多事做什么,照我讲的做就是啦,别同我整有的没的,免得得罪了人还怪我没好带携。” 喜郎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那小哥子叫什么呢?” 媒哥儿愣了一下,左右张看,瞅见旁边有个货郎的地摊上堆着一小袋干枣子,就道:“就叫枣子吧,早生贵子。”说完他确实嘲讽地笑了一声。 喜郎暗暗摇头,可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招呼轿夫起轿,两手空空地去了。 这一走就是走了整整一天,从日头东升一直走到月亮现影,山路不好走,喜郎心肠好,怕轿子里头闷,给福康,也就是枣子开了窗。 福康是听到外头说话的,他现在叫枣子。他可算知道了,这里不是中国,也不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一路上走来,哪里都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古装的样子,初时他还琢磨这是不是演戏,可被认真掐了一回之后,他醒悟过来,这些都是真的,这是货真价实的古代。没着没落的,像是离了根的蒲公英,怎么也找不到底。 他再如何发闷,路依旧要走。山路特别难行,他在里头被颠得厉害,忍不住敲了敲窗框。不等喜郎回头,轿夫就说话了,“出嫁都要这样颠一回,好让你不愿再嫁一次……估计你以后也无甚正经嫁人的机会了,老子就帮你好好颠一次,算是做足全套了。你啊,也别想着逃了。这山路没熟路的人领着你是出不到来的。” 枣子看着太阳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 渐渐落下,心里讲不出什么滋味。他们终于到了山沟沟里的麻子村村口。喜郎下轿子,走在枣子的轿旁,一边赶路一边说道起来。 “这条麻子村,原先的人都走光了,后来做了安置染瘟疫之人的地方,有些染病的人身上会留有麻子的痕迹,所以村名亦就顺势改了。不过你不用怕,瘟疫都过去了,这里边的人都是好好的。” “哎,这路怎么还那么远呢,枣子我共你讲,你这么过来,没陪嫁,少不免要听点闲话的,你放宽心,别计较。自己事事留心,别得罪人。雷家三公子向来都是受冷落的,恐怕日子也不好过,你多担待一下……” 絮絮叨叨的话讲了许多,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轿子终于停了下来。喜郎捶腰揉肩,大喊辛苦。 轿子门开,喜郎把他扶了出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清凉清凉的,却比县城里的舒坦多了。 他被领着往前走,时不时被石子磕绊一下,却仍不愿意专心走路。他伸长了脖子四处眺望,古代的没有路灯,道旁的人家都在自家门前点着火堆,纷纷聚在一起看枣子和喜郎走过。房子都是泥砖房子,盖着瓦片,黑夜中阴测测的,可以吓破人的胆。 火堆的光照出了大家的脸,有的人面上有麻子,吓了枣子一跳,于是他再亦不敢东张西望了。又走了一会儿,直到火堆的光再也看不到,喜郎才停了下来,这是村子最尽头的一间屋子,有一个大院子,独门独户,旁边没有邻居,也没点着火堆。 喜郎记得这是闹瘟疫时停尸体的院子,不免有点发寒。他故作镇定使劲敲响了院子的门。一个人出来了,举着小小的一支火把,红彤彤的火光照亮了初显棱角的脸。他板着脸道:“什么事。” 喜郎愣了一下,硬是扯出个笑来,“小公子这句话问得真是……今日是为你娶新抱子的日子,当家的应该找人跟你说过的了。” “哦——”少年拖长了音,突然蹦出半句硬邦邦的话来,“送回去我不要。” 枣子一抖,也不知道是被触动了什么,还是冷到了。这一点动静倒是没逃过少年的眼。 喜郎哪能让这种事发生啊,雷家的人肯定不给这样胡来的。户籍过几天就能落好,新抱子却被退回去了,还不让人笑话死?而且雷家的人还指不定打着什么算盘,随意忤逆了绝对是坏事的。 他心思一动,改而苦起了脸来,“小公子你不知道啊,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 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枣子,没分多少眼神给喜郎,只挑了挑眉毛,道:“怎么说?” 喜郎见有门路,赶紧把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枣子的来历说了一遍,自然还要加油添醋几分,讲得是字字血泪。 讲了好久,少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得了得了,我小爹已经睡了,你别吵着他。人我收下就是。” 喜郎总算有了个笑模样,“那就好,那就好。”他把枣子的手硬塞进少年的手里,“人我交给你了,明日还有别家有喜事,我这就要出山,枣子你记得要多听话。” 说完不等枣子回应他就小跑着去了,生怕人会再被塞回他手上。 少年看着那抹红色的背影,不屑地哼了一声,手一甩,道:“进来。” 少年力气奇大,枣子一个没站稳差点被甩飞出去,他连忙站稳脚跟,追了上去。 院子着实是大,到了尽头才是真的正门。少年推开门,枣子跟进去连忙把门换上,插上门闩。 少年默不作声地注意了枣子的动作,嘴角有了一丁点难以觉察的笑意,只是不知这笑的是什么。埋头走路的枣子自然是没发现这细节的,跟在少年后头走上了右边的小走廊。 屋子的格局倒是简单,进大门以后是个天井,左边是两个房间,右边也是两个房间,还带厨房,天井往里走是不大的堂屋,空荡荡的,只有一套桌椅。 少年把人领进右边最里头的房间里,“这就是你的房间。”暗沉沉的,只有一张破旧的小木床,一张积灰的薄被。 枣子使劲把被子拎起来抖了两下,呛得直咳嗽,再抖一下,碰到床上什么东西掉了地,发出声响。少年半蹲,移近火把,枣子看清楚了那是一根手臂长的骨头,他登时就腿软了,偏少年还要说:“提你两句,这屋子本来是瘟疫时停尸体的,我和小爹住进来只收拾了要睡的房间,这间还是原来模样呢。你晚上睡觉注意点,不要惊动了什么。” 枣子彻底呆住了,少年把火把也带了出去,连个停顿都不留的。瞬间落入彻底的黑暗之中,枣子才发现,这个房间连月亮星子都照不进。那根骨头还搁地上呢,一想到那可能是死人的骨头,枣子就抖得快要连被子都拿不稳了。 他怕黑,在缺电的孤儿院长大的那些个孩子里,没几个不怕黑的,因为对黑暗的恐惧早已刻在了骨子里——他们大多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被亲人搁在院门的。 浓得化不开的黑,什么都看不见,伸出手去也不知道会摸到什么。耳边甚至还一直有凉飕飕的风吹过,他也不敢回头,生怕“惊动了什么”。 他抖得实在走不利索了,骨头缝里都掺着恐惧,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没敢哭出声音,小时候有人吓他哭嚷嚷的会招来人贩子,把他卖到连谁都都够不着的地方切成一块块。于是,他只死死咬着拳头,拖着被子硬是挪到了门边,把背紧紧贴到了墙上。感觉后头了实在的东西,他才好过那么一点。 刚才那骨头就是从床上扫下来的,他也不敢去想床上还有什么,只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露出一对红通通的眼睛不停扫视周遭,哪怕啥都看不见。 门外,同一个门边位置,少年拿着灭了的火把,安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了自己屋。 =============================== 作者有话要说:2013年1月2日:统一修改称谓。 ☆、第三章 枣子整晚都没敢合眼,直至天边泛出鱼肚白,门外亮起来他才敢打个盹。可也是不敢睡下去的,床上的东西还看不清呢。然而认真一想,看清了不就更可怖了吗。他于是连打盹都不敢了,扔下被子跑到天井下,靠着栏杆缩成了一团。 天井里支了竹竿晾衣服,小点的应该是少年的,大的那两件,就是他口中“小爹”的了吧。想着这有的没的,枣子迷糊地睡歪了头。 梅小爹挑着两桶水进门见到的就是这个样子,他把水倒入水缸里盖好盖子,灶上锅里有前一天晚上吃剩的红薯,巴掌长二指粗的五根,他掂量了一下,挑出其中蛀了一个坑的一根,另外四根剁碎了,加进出门前熬的白粥里,粥里还煮着一个鸡蛋。 他端着熬粥的小铁锅走进儿子的房间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 ,路过天井时新抱子还在睡。他把房门关上,对雷守诺说:“阿仔,你新抱子睡相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 “从房间滚到落天井了,你说这是什么回事?” 雷守诺穿衣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要睡就睡咯。” 梅小爹把粥舀进碗里,招呼雷守诺过来吃,“留了一根红薯给他。等下你吃完早饭就叫醒他跟你做事活络筋骨。” 枣子睡着时做了梦,梦见院长煮了好吃的给他,他正要咬一口那鸡腿就被人使劲地摇晃了起来,摇得他头脑发晕直犯恶心,迷迷瞪瞪地就醒了。少年收回手,把一根红薯递给他,“吃了,跟我来。” 枣子一宿没睡,好容易在天亮时眯了一个小时,也就半个时辰,脑子里还是浆糊的,话听进去了却黏在一起有听没有懂。 少年把红薯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给我起来!” 枣子激灵一下醒了,勉强张嘴咬着红薯站了起来。 “我是你的当家,雷守诺,以后我叫你站着你就不准坐着,叫你向东你敢向西我就打断你的腿!听清楚没!”枣子连忙点了一下头,之后反应过来话里意思觉着哪里不对,可是雷守诺已经走了。 进屋前了院子,泥砖砌的围墙比人还高。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在劈柴,雷守诺说:“这是我小爹,以后也是你的小爹。” 梅小爹把斧头递给枣子,“剩下的你来,打理我们这头家不是易事。我丑话说前头了,在我这里,小子和小哥子都得干一样的活,你不要想着偷懒,我盯着你的。你只是新抱子而已,守诺一天没娶你,你都不是正房,没那个说话的位置。” 枣子抱着死沉死沉的斧头,嘴里还要着一根冰凉的红薯,傻站着也不答话。 梅小爹没好气地走了,雷守诺看着他劈柴。他小心地把红薯搁在一根木头上,先把斧头放下地,在双手握住木柄,咬牙举起。斧头到了腰的高度,他的手颤个不停,看得雷守诺直拧眉。 “连这小小力气都没有怎么当我的正房?” 枣子心里老委屈了,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正房呢,其实,他还有满肚子的疑问。例如路上为什么见不着一个女人,为什么男人要娶男人,正房偏房是啥,小子小哥子是不是能烤来吃……等等。 他尽量把斧头举高,用力砸向立起来的木头。第一下,砍偏了,好容易才把斧头拔出来。第二下,把木头弹飞了。第三下,只砍掉了树皮。 雷守诺指了指旁边,道:“今天不把这堆木头砍完就没饭吃。” 旁边的木头堆到枣子的下巴高,枣子这副小身板,劈一块就得出一身汗,料想是吃不上饭了,好在还有一根红薯,他也是知足的。在孤儿院的时候,偶尔连红薯都没得吃,大家干喝水填肚子,还不是照样熬过来了? 第一天就在砍柴中过去了,晚上他照样要睡在那鬼屋子里。等雷守诺和小爹都睡下,他抱着被子跑到了天井栏杆边。主人家没发话,他不敢跑进别的屋子,天井应该是没问题的。虽然天气渐凉,但好歹能见着笑笑嘴的月牙,他没那么怕。 第二日,雷守诺嫌弃枣子劈柴太慢,打发他去挑水。枣子第一次走出雷家门口,前天晚黑,只顾追上喜郎,他没看清周围什么样子。 院门外是一条小路直通远方,右方另一条山道通向深山,道旁有茂盛的草木,绵延到不知几远。天色还未大亮,仔细看近处的树梢,那上边缀满了成捧的黄褐色小果子。枣子认得这是龙眼,回想起它清甜的味道,肚子打起了鼓来。 梅小爹好似没发觉他的饥饿,把挑着水桶的扁担放上了他的肩膀,木头都是实打实的料子,压得枣子踉跄了几步,就顾不上枝头的龙眼了。 梅小爹走在前面,枣子快步跟上。 小道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小路宽了,路边的有参差排列的泥砖房,一排屋子后面跟着另一排,几乎挤成一堆。左边的所有屋子后面恰好是两座之间的空地,偶尔可以从屋子之间的缝隙看到水渠后的稻田,金灿灿一片,再远处是山。 这村子里的屋子都不算大,烟囱里冒出了袅娜的白烟。 各家各户都有人出门活动了,高壮一点的男人挑着两个竹筐出门,筐里有热气腾腾的番薯。细瘦一倍的男人,背一个箩筐也跟着上山。也有的矮个子男人搬矮木凳出门外,拿着个夹了布块的竹绷缝缝补补。 枣子被梅小爹带到了村子中间,右边的两个屋子之间腾出了几十尺的空地,铺了青砖,中间是一口大井。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在等着打水了,但是用扁担挑两个大水桶来的就只有枣子一个。其他人都是拎一个小木桶或者抱一个大木盆就够了。 大家的眼光都落在枣子身上,相互间窃窃私语。梅小爹没理会别人,只是用力将枣子扯到了井边,说:“呐,我回去给你的当家做饭,你就在这里打水,带回去装满厨房的水缸,我不管你怎样整,不装满没饭吃。”说完他就走了。 枣子偷偷目送梅小爹离开才敢喘大气,那个水井,只是地上有一个圆洞而已,其他人都是直接把木桶扔下去然后用手拉起来的,没有辘轳助力。他踟蹰了一阵才走近,里头黑森森的,水不深,就这么看都能看到晃荡的水面。 不敢再耽搁,正想要拿起旁边第二个桶的时候,一个穿了靛蓝色布衫的男人撞了过来,枣子跌倒在地。男人还要抱怨,“这个人是哪个啊,不知道打水要先来后到么。” 枣子明明记得这个男人是在他们到了之后才来的,怎么就变成他插队了?他想要为自己解释一下,别的男人一窝蜂聚集过来,对他指指点点,显然是站在男人那边的了。 一个两个还好,差不多十个人都这样他也不好开口说什么了,只能把委屈和着口水咽下肚。幸好男人没太咄咄逼人,说几句就去打水了。跟着其他人陆续把自己的桶盆装满,枣子把桶挪到一边,等到所有人都打好了回家,他才打自己那一份。 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枣子用上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扯上来半桶水。他重复了几次,终于装满了梅小爹的两个水桶。他高兴地笑了,将扁担架在肩膊上,逐一穿过木桶上的麻绳。他用力挺身,扁担被水桶压弯,轧得他发辣的疼,这都比不上他的焦急,因为水桶还稳稳停在地上,纹丝不动。 试了几次用力他才将水桶稍微抬离地面,但是因为保持不到平衡,水桶甩几下就掉了,好不容易打起来的水最终全都倒在了地上。他看着一地的水渍,难过得不行。他是瘦弱,但是没想过会弱成这个样子。砍柴不会砍,担个水都担不起身,还有什么用? 他反而没想过埋怨雷家两父子,因为以前院长就教育他们,不要去想社会和别人欠你多少,要学会自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 问,自己做到了多少,值不值得别人付出。 想到院长枣子的心就好过些了,他爬起来再去打水。 这样一直到中午,上山的人来回几趟了,枣子还没把梅小爹的交代的事做完。水缸里的水才装了三分一。他不能挑起两个满水的桶,一整桶满的他也拎不起,只好一个桶装一半,小心翼翼地挑回去。这样的速度确实慢得可怜。 梅小爹把一天要吃的番薯和一小锅白粥煮好之后就不见了人影,雷守诺也早就将今日要用的柴劈好了,正在田里看稻谷。枣子挑着空桶去井边的时候无意中在缝隙里看到的,生怕被发现,立刻跑走了。 越到后面体力就越少,到各家各户的人回来,柴火的烟再次升起,枣子也只装满了水缸的一半,他坐在缸边,连提起手都觉得痛。 梅小爹回来了,走到缸边看了一眼,不用说什么枣子就知道今天要继续饿肚子了。雷守诺站在厨房门边,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晚上,枣子睡在天井的栏杆边,饿得头晕脑胀,耳边嗡嗡嗡地响。厨房里还有剩下的番薯,他今晚去提水洗碗的时候看到的。从天井走过去就几步路,可是他舔了舔唇,把番薯从脑海里赶了出去。 他抱紧被子,一时间睡不着,心里面就多了些想法:要不要逃跑?但是逃去哪里呢,在原来的世界里他都是帮着院长照顾小孩,后来学会了电脑打字和用打印机,就到一个小公司去当打杂。来到这里之后,他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了,像盲头乌蝇一样。 认真想了想,他还是决定留下来。有人愿意收留自己就是很幸福的事了,孤儿院里每一个小孩子都是这么想的。虽然现在有些苦,但他相信,坚持下去,雷守诺和梅小爹会对他亲近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终于甜甜地睡了过去。 另一边厢,雷守诺和他的梅小爹说起了悄悄话: “小爹,他看起来不像是雷家的人。” “小爹知道你是善心的孩子,但是有些事不能心软。小爹就是因为心软,才被那个负心人害到了这个田地……” “小爹别难过,不是说好了忘记那些不好的,好好过日子吗?” “嗯,你说得对。再看一段时间吧,如果是雷家有心刺探我们,这个小哥子一定会露出点蛛丝马迹的。” “如果不是,他就是我真正的正房阿大了。” 梅小爹笑了,“你中意这个孩子?” 雷守诺表情淡淡的,说:“他挺好的。” ============================= 作者有话要说:2013年1月2日:统一修改称谓。 ☆、第四章 挑水劈柴洗碗洗衣服打扫,甚至还要一个人背一把实打实的斧头上山劈柴,山上早晨露水重,同路的高壮男人都有蓑衣斗笠,唯独他穿着单薄的布衫,肩膊那里还见了红。 枣子终于没了力气,连桶都挑不起来了。这天,他正对着空桶和水井一筹莫展,有个细瘦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抱着一个包了绣花红被子婴儿,两根手指勉强勾住大木桶的绳子到了井边。既要顾稳孩子,又要把满桶的水拉上来,男人急得一额头的汗。 枣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每次男人伏低身小孩被衣服包得圆滚滚的小手臂就会垂下来,看得枣子胆战心惊,生怕他会掉入井里。掂量了一下,他还是决定过去帮忙。 男人警惕地防备着他,看样子好像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他就用手做出抱婴儿的姿势,指指画画地告诉对方自己想要帮忙。男人犹豫了一会儿,遥望了村头一眼,小心地把孩子交到了他的手上,说了一声谢谢。 男人得以专心打水,可是他也不太有力气,小半桶小半桶地装,中间还要停下来看看孩子的情况。小孩在枣子熟练的安抚下睡得香甜,枣子也好似忘记了身上的酸痛。男人多看了枣子两眼,说:“你是不是雷家的新抱子?” 枣子还未知道新抱子是什么,但一路上听别人过,想着应该就是了,于是他点了点头。 男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我是村头花家的正房阿大,你可以叫我花阿大,以后有事需要帮忙就来找我吧。” 枣子连忙道谢,虽然发不出声音,但嘴型还是能做出来。这是第一个对他示好的人,他感激不尽。花阿大打好水,把孩子接了回来,可是两头顾不好,反而把孩子折腾哭了。枣子连忙再一次帮手抱住孩子,他熟练地边走边晃动,轻轻地拍打被子,渐渐地哭声小了,花阿大问:“你是不是带过孩子?” 枣子仰脸笑了一下,以前他就是孤儿院的小保姆,有些孩子天生带着一些病,很爱哭闹,他都能安抚得妥妥帖帖的。 回忆着仅有的过去片段,脑海里响起了熟悉的旋律,那是南方一首哄小孩睡觉的。不知不觉间,他跟着旋律哼了起来,“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瞓落床,听朝……” 小孩高兴地跟着歌挥舞小手,枣子贴近去,逗玩得不亦乐乎。 雷守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了旁边,他厉声问:“你会说话,不是哑巴?” 枣子闻声抬头,脸上还挂着微笑。雷守诺走过来接过花阿大的水桶,说:“我把花阿大送回去再跟你算账!” 花阿大抱回孩子,走到半路的时候他问:“雷小子,那孩子挺好的。” 雷守诺哪里听得进去,他一直以为枣子是哑巴,所以事情控制在不太过分之下。现在摆明就是被骗了,他对枣子的怜惜之心也就渐渐凉了。 枣子等人走远了才反应过来,“我……的……声音……”他试着说话,虽然干巴巴的还未完全恢复,但他真的能说话了。 正高兴着呢,冷冰冰的雷守诺就回来了。 雷守诺劈头盖脸就是指责,“你是骗子,一开始就打算用哑巴来骗我们对你好点,是不是。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枣子傻住了,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解,“我没……骗你……我也不、不知道……为什么……” 雷守诺其实挺中意枣子的,干干净净的样子,这几天被指派去做了许多寻常小哥子不愿意做的事,都很苦很累,枣子都默默干活,做自己能做的,不能做的也会尽力而为。这样的人不是正合适一起过日子吗? 他相信枣子不是雷家别有目的派来的人,所以他这些天给枣子这么多苦差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他想好了的,等小爹觉得枣子过关之后,他就去买一只老母鸡,再上花阿大的家买点药材,炖个好汤给枣子补一补,平日里也要多熬点鸡蛋粥给他调理身子。 方方面面都打算好了才发现枣子不老实,他真的凉了半截心。 雷守诺把水桶装满,挑着担回家,再不同枣子说话,也不招呼他跟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 上。 枣子见到这种情况就慌了,跑上去跟在雷守诺的旁边,“我没……没说谎。” 雷守诺仍然不理人,嘴角都是硬邦邦的。枣子急得眼眶发红,壮着胆子跑到前面将人拦了下来。雷守诺比枣子高了足足一个头,睇着对方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枣子眼湿的样子他看了也不好受,语气也不自觉软了点。 但是在枣子看来,雷守诺是气到极点要赶他出去了,他迫切想解释清楚,可是他又不是大夫,怎么可能知道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越是想辩解就越是焦急,只觉得心头压着一块大石,想呕呕不出来,呼吸跟着变得很沉重。他大口喘气,看着雷守诺的眼睛,视野逐渐被花白的星点占满。 雷守诺放下箭头的扁担,扶住枣子的肩膀,“枣子?你看着我。” “我……没说谎……”说完这句,枣子身子就软了下去。雷守诺一把将人接住,心里头有火窜起来似的,烧得心急。梅小爹正好从家里出来见到了这一幕,小跑过来问什么事。雷守诺把枣子打横抱起,“枣子身体顶不住了,我带他去给花大哥那里!” “快点去,水桶我带回去。”其实这个时候梅小爹有些后悔了。 一直怕雷家的正房阿大不肯放过他们,专门找个新抱子是为了害守诺的,没料到反而是自己做过了火,把好好一个孩子累挎了。 看着雷守诺小男子汉的背影,再看看他怀里依偎着的枣子,他突然发自真心地觉得,真是要彻底放下心结了。 为了那些旧事,他错过很多美好。像这一次,这样一个能吃苦耐劳好模样的孩子送来他们家当新抱子,不闹事又听话,还有什么可以挑剔?他一世人过了大半,竟然还在这点事情上看不开,差点坏了儿子的好姻缘,太不该,太不应该了。 同梅小爹一样,雷守诺也后悔了。他十岁的时候亲眼见过村里一户孤寡阿大因为过度操劳晕倒在田边,送去花大哥那里的时候早已经没了出的气。刚才枣子晕倒,他就想起了这件事,当下脑子里炸开了锅,恨不得脚下生对翅膀,好尽快将枣子送去诊治。 到了花大哥家,他把枣子小心翼翼地放上堂屋的木床上。麻子村上村和下村唯一一个大夫花大哥在枣子的手腕上搭上一块薄布,开始把脉。 他皱眉道:“这个孩子身子骨很弱……” 雷守诺忙把枣子晕倒的经过报了一遍,花大哥气道:“再怎样试练也不应该乱使人!出了人命看你们去哪里哭。” 雷守诺一听人命这两个字就受不了了,“大哥,我知道错了,你快点看看怎么回事。” 花大哥细细检查了一遍枣子的眼睛鼻子和喉咙,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你的新抱子受过大刺激,心结抑郁心疾,恐怕会留下些症状,我诊治过这样的人,有些不能视物,有些不能说话,慢慢调理有可能会好过来。最紧要的是他本身体虚脾弱,底子亏得很厉害,你们还要那样操劳他……”大夫最不能看到人作贱人,又有点气上了头,“前几天我都在麻子下村看诊,今日前脚刚回家就要听你家这样做事,你如果再让我看到有下一次,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雷守诺老实听教训,花大哥是个心肠很好的人,他愿意听他的教导,“麻烦大哥开几贴药吧,银钱我转头送过来。” “嗯,你家新抱子今晚可能会发热,给他喝一大碗薄荷姜水,多盖一床被子发汗,出汗就好了。不过记得要擦汗换衣服,别又冷到。药等下回去吃饭完就喝,三碗水煲成一碗……” 雷守诺一一记下,他脱下外面的薄棉衣裹住枣子,等花大哥店里的帮工小哥子把包好的药草拿给他,才背起枣子拎着药回家。 梅小爹把雷守诺的床铺整理了一下,多加了一床被子,让枣子睡在里头。给他密密实实地盖好被子之后,梅小爹主动拿药去煲。雷守诺将来龙去脉说给他听,梅小爹说:“看来是我们顾虑太多了,不折腾他了,以后该怎么过日子就怎样过吧。” 雷守诺自然是高兴的,“我知道怎样做了,小爹你要是不放心,等枣子病好了之后再问清楚,他能说话了。” “都可以,毕竟是陪你过一辈子的人,问一下也无妨。他不愿意讲的话你也不要逼他,紧要的是以后的日子。” “儿子明白。” 傍晚时分枣子醒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念着自己没有说谎,雷守诺好笑又心疼,喂他吃了点粥,喝了药,又擦过汗才塞回被窝里让他继续睡。 小爹要出门找薄荷,被雷守诺拦了下来,“小爹你今天累了,粗重工夫让我来,你快去吃东西吧。” 薄荷这种东西随处可见,要找也不算辛苦,只是傍晚光线不好,小爹眼睛不好,雷守诺不放心他出来。 拔了许多新鲜薄荷,洗干净,和生姜一起放进碗里,用刀把去剁,待它成了渣出了汁,再用滚烫的开水冲,最后放一点盐,咸咸甘甘,清香中还透着一股暖和的辣味。雷守诺尝了一口,觉得正好,才端进房里。 枣子果然发热了,没几两肉的脸颊上染了红晕,嘟嘟囔囔地喃着胡话。梅小爹忙把人扶起来,雷守诺把碗压在枣子的嘴边,哄道:“乖枣子,张开嘴把这个喝了。” 枣子睁开湿漉漉的眼睛,听话地含住了碗的边沿,一小口一小口地饮了下去。喝完薄荷姜水,他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没饿肚子,亦没有挨冷受冻,反而处处是温暖,有大人和小孩的欢笑声不停地回响。 他在梦中笑了,心里想,这一切要是真的,让他吃什么苦都甘愿。 ☆、第五章 枣子这一病就病了整整半个月,算是验证了那句老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头五天反复地在夜里发热,后十天风寒不去,头疼流涕,走几步路腿就发软。他病得迷糊还记着要干活,几次三番被雷守诺摁回被子里。 雷守诺说:“你先养好身体,别的不用管。” 病好转之后,枣子缩在床头问:“我没说谎,别不要我。”雷守诺正把加了碎肉的菜干粥放下,说:“我知道你没说谎了。” 枣子愣着问:“为什么?”明明那天还气得脸色铁青。 雷守诺回答:“大夫说你出不了声是因为受过刺激,现在能说话算是恢复了,我高兴还来不及,你别胡思乱想。” 枣子心里问,为什么你会高兴?转头一想,招人做工,也是会说话的比较方便,可以理解的。雷守诺把粥用另一只碗摊凉,然后用小匙羹送到枣子嘴边,枣子还缩了一下,雷守诺反而笑了,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说:“我又不是大虫,你怕什么。” 枣子闻到香味,吞了一口口水,问:“我可以吃这个?” “怎么不能?”雷守诺倒是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 奇怪了,“虽然肉是今天才有,但这半个月以来小爹都有给你吃鹅蛋的。” 枣子几乎每日都是昏睡,怎么知道这些呢,雷守诺也不同他多话,把匙羹塞入他嘴里,喂了下去。很快一小锅粥就吃完了,枣子傻乎乎地张嘴就吞,小肚子撑得像西瓜那么圆,打了个饱嗝就动不了了。 雷守诺用热毛巾给他擦脸擦脖子,动作毛毛糙糙,揉得皮都红了。还要擦身体,被枣子躲开了。雷守诺把那只柴杆似的手腕移开,执意将自己的手探进了枣子的衣服里,摸了两把道:“没怎样出汗,刚吃饱先坐一下。”就把被子包了上去。 枣子的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刚才擦的还是羞的。雷守诺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回来坐在床边说:“枣子,我要同你说些事。”枣子竖起耳朵,点了点头。 “你刚来的时候我和小爹对你都不好,你有没有怪我们?”雷守诺这番说话问出口心里面也是没底的。虽然山外的人家对新抱子好不到哪里去,但他们家不是那种人,这样操劳枣子在他们眼中就是挺大的事了。 枣子怎么说呢,特别累的时候会难过,但说实话他没怨恨过谁,也没怪过谁,有地方挡风挡雨,有东西填肚子,他就很知足了。他把心里的想法照直说了出来。 雷守诺笑着揉了揉枣子的头,说:“那就好,我现在告诉你,那样指使你做工是有原因的。你见过雷家的人没有?” 枣子说:“……那个,大屋里的人?” 雷守诺说:“没错,就是那里。那户人姓雷,是高良县最大的富商,当家的人是我名义上的爹。他当年娶了我小爹当正房阿大,认识了上任县长的小哥之后他贪图权势,就把明媒正娶的小爹硬说是偏房,让那个金花小哥当了正房。”他停了一下,接着道,“那个人当了正房之后对我小爹百般刁难,在小爹怀上我的时候使诡计,说孩子是同宗族一个表亲私通得来的。小爹差点就被关牢房了,幸好后来水落石出,但是雷家的人已经彻底厌弃了我小爹,于是把我们两父子赶来了这个深山里。” 枣子虽然不是很明白正房偏房,但也听得懂雷守诺说的故事,他笨拙地拍了拍雷守诺的头。雷守诺笑着道:“你被送来的时候,我们都以为是那个金花小哥让你来我们的,所以才对你那么苛刻,为的是看你到底是什么人。” 枣子连忙说:“我不是坏人!是一个叫媒哥儿的人把我从河边捡回去的。他让人给我洗澡,穿好看的衣服。又叫那个喜郎把我送到这里,我要逃的,可是逃不掉。” 雷守诺锋利的眉毛皱了起来,说:“你是捡来的?以前家在哪里?” 枣子默默地点头道:“我以前住在东湾市。”“没听说过,”雷守诺道,“家里有什么人?” “有院长,有好多孩子。”枣子眼眶泛酸,“大家都是被遗弃的,我们都住在那里。” 院长?难道是怡红院那种烟花之地?县里头最大的是县长,怡红院里最能说话的就是院长了。雷守诺的心疼又多了几分,道:“他们逼迫你做过什么事?” “什么事?”枣子努力回想,摇头道,“没有,院长对我很好的,我身体不如别人好,平日做的都是家务和带小孩,其它事他都让别人干了……我想回去。”讲到后面,眼泪就掉了。 雷守诺把人抱住,像小时候小爹安抚他那样轻轻拍打。心想那个院长还算是有良心的人,这么瘦弱的身体,如果还要遭遇那些凄凉事,可能真的会保不住。他说:“你讲的地方我不认识,你既然进了我家的门,以后就是我家的人,我会对你好的。别想以前的事了,好好和我过日子,可以吗?” 枣子抹干眼泪,怯怯地问:“我们要做一家人?”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但他冥冥中知道自己是回不去的了。很难过,但是院长教下,人在哪里都是要生活的,要想着未来,不要执着过往……他要听院长的话。 雷守诺应道:“是的,我中意你,等你长大了,我就让你当我的正房阿大。” 枣子破涕为笑道:“谢谢你,我会努力干活的,我很多东西都不懂,你能教教我么?” “哈哈,为什么不可以,你是我的新抱子,我自然要负责教你各种事。”雷守诺高兴得把枣子抱起来在房间转了半圈,枣子哇哇地叫,紧紧攀着雷守诺的肩膀不敢放手。 重新坐回床上,枣子迟疑了一下,问:“我可以叫你雷哥么?”“可以,随你喜欢。” 枣子继续道:“雷哥,正房,偏房,小哥子,还有新抱子,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这下雷守诺错愕了,“你不知道?”“没人教过我……” 雷守诺想了想,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木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整整齐齐摆放了四个布包,扁扁的的布包打开之后是书。蓝色的封皮,微黄的纸页。一个布包里只有四本,很薄很旧。枣子的眼睛跟着雷守诺的动作,雷守诺很宝贝地拿起一本,“这是给小孩子启蒙用的书,我跟你讲讲。”翻开第一页开始讲解。 书里头的都是很复杂的繁体字,不同于枣子认知的“繁体”,它连一些在现代世界里简繁通用的字都是多出来很多笔划的,枣子看这个世界的繁体觉得眼熟,但是一时半刻没法一一认清。鉴于里面也有简单的图画,于是他安静地看着图听讲。 这个国家叫辰国,不能生孩子的身体强壮的是小子(长大后叫汉子),能生孩子的叫小哥子(长大后叫哥子),脖子上有胎记。汉子娶的第一个哥子就是正房阿大,后面娶的是偏房阿二阿三……成亲之后汉子就是当家人;一般人的叫法是某家当家和某家阿大。 看图上画的都是男人,这里可能是没有女人的。枣子想。 至于新抱子就是抱了人家的小哥子,一般小过十岁或者十岁左右,长大后配给那户人家的孩子。运气好的能当正房,运气不好的可能要当偏房,最凄凉的是那户人家的汉子不肯娶他,他只能当一世仆人。这些朝廷都是默许的。新抱子不比寻常娶亲,不用嫁妆,也没大排场,好人家会做个酒席送点简单的喜礼,差点的什么都没有。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他们有一个圆房礼,算是唯一的一点喜庆礼数。可都是看人办的,不一定每个新抱子都有。 雷守诺的声音在少年与汉子之间,有点沙哑,但听得人很舒服。两人的头不知不觉依偎在一起,雷守诺心情变好了,刻意多说了一些内容,例如,生养的那位叫小爹,另一位是叫爹,嫁人之后也是这么叫,为了区分两家,会在称呼前面加上一个字,这个字是长辈们自己定的;自家哥子出嫁了,长辈叫哥子嫁的人做哥郎,如果是自家汉子娶亲,就叫那个被娶进来的人做阿大阿二或阿三,看排序…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 … 足足讲了一下午,雷守诺才合上书,重新锁回柜子里。枣子也总算知道了这里的一部分风俗习惯,心里头清明了不少。 雷守诺说:“我们家一直是穷过来的,近几年好了一点,虽然做不了大排场,但我也会尽力给你体面的礼数的。你安心跟着我吧。” 枣子对这个地方的事情感到新奇又有些畏惧,都是他从来不知道的事物和人情。可是看着雷守诺的时候他就能心安,那些好听的说话人人都会讲,可是面前的少年说出来却特别能叫人信服。 他抱着棉被想了很久,久得屋子里都有了夕阳的余晖。雷守诺心里是急的,但是表面上不动如山,坐得住。枣子在琢磨呢,其实也不是想多艰深的东西,枣子只是想事情要比别人慢一点。 最后,他想好了,说:“我们要当一家人。”这就是他的决定,他要一个家,也想要和这个人组成一个家,这就足够了。 …… 说完话,雷守诺走出屋子跟梅小爹交代清楚,梅小爹也高兴。他感慨道:“怎么说我们家的好日子也应该要来了。” 雷守诺很同意,望着天空中袅袅的炊烟说:“家里多一个人的感觉真是挺好的。” 梅小爹揶揄道:“那也要看是多了什么样的人,这个人归谁个。”雷守诺摸摸鼻子,“我就觉得有个差不多年纪伴挺好的。” 梅小爹净是笑,不多说了。 ☆、第六章 又过了两天,枣子的病才总算是断尾了。他问雷守诺:“雷哥,我要做什么?” 雷守诺正在劈柴,一斧头下去海碗那么粗的木头一分为二,干净利落。明明入秋天凉了,他光着上半身也能汗水淋漓。枣子将毛巾递过去,他抹了两把才说:“劈柴挑水都是汉子做的,你去帮小爹做饭就行了。” 枣子不解:“可是,其它哥子都在井那边打水……” 雷守诺笑道:“水用完了,汉子来不及挑的时候他们才会出来打一点用的,你没见到他们装水的都是小木盆?有时候煮饭做菜要用新鲜的水,水缸里的隔夜,他们就会自己出来装。我们家离井远,平时都是我去挑的,我没空的时候小爹也会去挑一点将就用。” 原来是这样,枣子明白了,难怪自己去挑水的时候那些哥子的眼神都怪怪的,好像在看什么新鲜事。雷守诺摸摸他的头说:“之前辛苦你了。” 枣子连忙摇头,“是我没用,没力气。” “这有什么!”雷守诺抡起斧头向木柴劈下去,“汉子有力气就得了……去厨房吧,吃完早饭我带你出去转一转。” 枣子就进厨房去了,只见梅小爹蹲在炉灶旁边,对着竹筒吹气,竹筒伸进灶口里。小爹咳了两下,站起来在围布上擦了擦手,说:“枣子过来,帮我生火。” 枣子不懂,老实讲出来,梅小爹也不生气,手把手地教他怎样做。一开始用多大的柴枝,塞多少,火苗起来之后怎样加柴,还要用竹筒往里面吹气,让火旺起来,粗的木柴塞哪个位置……枣子慢慢地也学了起来,只是手生控制不住火的大小。 梅小爹说:“初归新抱,落地孩儿,我以后慢慢教你。” 火生起来之后梅小爹把铁锅放上去,里面已经放了水和米。枣子想了想,轻声问:“小爹,这样是要煲粥?” 梅小爹说:“今日吃好点,吃饭。” “饭?”枣子抱着竹筒挨过去看了看。明明就都是水啊。 “你没见过人家煲饭么?”梅小爹没想到枣子连这个都不懂。 “我会好好学的!”枣子赶紧表明决心。 梅小爹点头道:“好,小爹相信你。以后煲饭都这样做,把米洗好,多放点水,等煮得米熟了就捞起来,呐,漏勺在那边。” 枣子努力记下,“小爹,那水要放多少,什么时候米熟?” 梅小爹道:“这个我也说不准,煲多几次自己就知道了。你以后看我怎么做,多看多做就会了。”枣子连连点头。 饭备好了,梅小爹把铁镬也搬了上灶台,舀了一点水进去用丝瓜刷刷干净,再把水倒掉,“枣子,多加一把柴来这边的灶口。” 火旺了,镬上的水逐渐被烧干,梅小爹把剩下的几滴水铲走,从一个器皿里舀出小半勺油进镬里,旁边早已经备好了两条条清理干净的鱼和一小块豆腐,他用拍裂的姜擦镬底,“要这样擦一下,知道么。” “知道了。”枣子应道,视线被梅小爹刚拿出来的一个小勺子吸引了。 “傻孩子,提勺有什么好看的。”梅小爹把一点点金黄色带渣的液体倒进了镬里。枣子凑过去闻了一下,“小爹,这是花生油?” “嗯,把鲫鱼煎一下好煲汤。”说着话,梅小爹把鱼下锅,煎得两边微微变黄就铲了起来,枣子赶紧捧着大碗接下。梅小爹加了几大碗水进镬里,等水烧开的时候他从竹盖下端出一个大碗,拣着里头的东西跟枣子说:“这个是草菇,山上摘的……这个是莲子,隔壁县有人种,想要可以趁麻子下村初一十五趁墟的时候买……墟就是很多人做买卖的地方,趁墟就是到那个地方买东西。这个呢,就贵了点,叫百合,要北方才有,经常有货商贩回来卖的,墟上不是常常买得到的。” 枣子猛点头,“那么贵的也要用来煲汤么?” 梅小爹笑道:“不煲汤你要生吃么,这个汤静心安神,现在喝能润肺去燥,健脾祛湿,你这身子多喝点,守诺近日有点燥热,喝了也好。” 又说了一会儿话,水开了,梅小爹把鱼和草菇莲子放下去,盖上镬盖。过了大概两刻钟,再把剩下的新鲜百合加进去继续煲。这边饭也差不多了,梅小爹捞起来瞅了两眼,就让枣子去拿漏勺把米都捞起来。 “如果想好吃,亦可以拿去蒸一下,今天就不蒸了。”梅小爹说。 趁着汤还没好,梅小爹让枣子去院子里拔两棵麦菜,枣子这才发现院子有个小木栅,推开之后是个菜园子,不大,大概十几平米。种的菜也不多,大概看过去就只见到麦菜和丝瓜篱笆。枣子不敢耽误时间,拔了两棵就往回走。路过劈柴的地方,雷守诺已经不在了,讲不清楚为什么会有点失落,他回到了厨房。 梅小爹准备了一盆水,让枣子把菜叶掰开洗干净,汤差不多好了,小爹把一个中等大小的砂锅捧了出来,汤都倒进去盖好盖子。空出来的镬就直接用来炒麦菜了。 梅小爹边炒边说:“我们家的锅不多,一个煲饭的铁锅,一个煲汤的砂锅,一个炒菜的镬,镬做鱼汤时也会用,然后再一个小铁锅是煲粥或者炖点羹之类的。你的雷哥出生之前,家里就只有一口铁锅,还是别人可怜我们送的。” 枣子默默听着,不时递个盐,送碗水,梅小爹继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 续说:“守诺十二岁那年跟村里的货郎出去走南闯北,才慢慢存下了一点钱。当年啊,从雷家出来,账房要我们五百文钱,说是给我生守诺的帮贴。” “小爹收了么?”枣子悄声问。 “收了,”小爹翻炒麦菜的动作很利落,“为什么不收?他们给我这笔钱就算是一刀两断了,我怀着守诺,只能做点针黹,还要生呢养呢,带大守诺处处都要钱。那一口气算什么,我又算什么?那点钱是他们欠守诺的,还远远不止这个数。” 枣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壮着胆子帮小爹顺了顺背。这个小动作令小爹心情好了不少,他捏了捏枣子的脸,“难怪大家都说哥子是贴心棉袄,枣子真是个好孩子,快点吃胖些,现在肉都没几两,看得我们心疼。” “谁心疼了?”雷守诺从外边回来了,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正要走进厨房就被梅小爹推了出去,“你这个孩子,都讲几次了,衣服穿多点。” 雷守诺说:“我不冷。” 梅小爹看着这个比同龄人老成的儿子,心里欣慰之余更多的是怜惜,“做什么去了?” 雷守诺执意走进厨房,帮枣子端碗拿筷,“去村正那里了,把剩下的买房钱付清。”他瞥见枣子迷惑的目光,接着说道:“这个房子以前是租的,我去年买了,付了一半钱,今年付另一半。” “……贵、贵么?”枣子跟小爹很快就熟络了,反而是对着雷守诺的时候不太自然,容易结巴。 “比起外头的房子,算是很便宜了。” “当然便宜,”梅小爹把碗接过去,先对枣子说“汉子在外头辛苦了成日,做饭端碗都是哥子的事,”等枣子点头了才把房子的话题说下去,“麻子村在山沟里,尤其是我们上村,不是村里边的人都不识路,再加上闹瘟疫的时候病的人都赶进这里了,没人敢靠近。这个房子原先是停尸的,村里的人都不太想要,就便宜租给我们了。” 说到尸体枣子就想起在这里蹲的那几个晚上,背脊有点发寒,雷守诺揉了揉他的头,“别怕,有我在。” 梅小爹说:“当年都是因为村里其它房子都没有了,只剩这一家,租钱又合适,我才住下来的。” 雷守诺转头安慰他小爹说:“这也挺好的,哪里可以用这么划算的银钱买得到这么大这么结实的房子?有瓦遮头就很好,其它的不用想太多。” 梅小爹侧身抹了一把眼角,笑着道:“再讲下去饭菜都凉了,枣子,来和我一起端菜出去。” 雷守诺用抹布把饭桌擦了一遍,等饭菜上齐,三个人坐成一桌,开饭了。 一顿饭吃得很好,枣子胆子再小都被饭菜香味勾得有了夹菜的勇气。不过多年的习惯之下,他先把最好的那块鱼腩夹给了小爹和雷守诺,然后才拌了一勺鱼汤埋头吃饭。 雷守诺吃着碗里的鱼块,对枣子是更中意了,也动筷子,给另外两人夹了菜。 枣子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雷守诺明明只比现在的自己大两岁,跟上辈子的他同年呢,怎么就给人那么成熟的感觉?板着腰坐的样子,很有一家之主的威严。 他边吃边从碗边上方偷看,没想到被雷守诺的视线逮了个正着,他把脸一埋,再也不往前伸筷子了。 雷守诺被逗乐了,乐于给枣子接着夹菜。 梅小爹看着这小两口,心里比喝了热汤还要暖。 ☆、第七章 吃完饭,枣子想帮手洗碗,被小爹一路送到了堂屋,“你病刚好,先不用做事。出去走走吧,在家里闷了半个月,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不说犹自可,说起半个月枣子就觉得自己身上黏腻腻的。他嗅了嗅自己的衣领袖子,还没什么想法呢,雷守诺在旁就问了:“想洗澡?” “没、没关系的……”枣子很怕麻烦到别人。 雷守诺挽起衣袖,走进厨房,左右看了一遍,“小爹,能用煲饭的大锅煲多点热水么?” “可以,等我刷刷干净。” “真的不用……”枣子其实撞见过一次雷守诺洗澡,不过对方没发现,那时候雷守诺是直接从水缸里舀水的,而且洗得很快,洗完就继续出去忙了。 “都是一家人了,计较这么多做什么。”雷守诺的手臂上有青筋,随着动作一起一伏,显得很有力气。 梅小爹也是这么说,讲得枣子不好意思再拒绝,因为推搪过头就是矫情了。他抓着门框,看厨房里忙碌,似乎插不上手。 小爹把锅洗好给雷守诺之后,把枣子带去了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橱,里面整齐叠着几套衣服,薄的两套,厚的三套。小爹拉开底下的抽屉,里头端端正正地放着两套厚的少年衣服,和枣子现在身上穿的雷守诺衣服不同,衣摆和裤脚上都绣着花纹。 “小哥子总不可以一直穿小子的衣服,守诺身体好,衣服旧点薄点都没关系,你身子弱,要穿暖和点才行。”小爹把衣服抖开,簇新的厚棉衣,朴实的靛青色布料,配上藕色的刺绣,显得尤其精神爽利,他把衣服放在枣子身上比了比,“每个哥子的胎记其实都有不同之处,这花纹我是照着你的胎记绣的。” 枣子摸着衣服,他只在媒哥儿房间里的铜镜上见过自己的胎记,匆匆一眼没看得太清楚,现在看着小爹栩栩如生的刺绣,他才知道自己的胎记是这么细小的,像被风雨吹散的小野花。 拿了衣服回厨房,门窗都关上了,里头很暖。雷守诺正把热水倒进一个木桶里,说:“我和小爹一年四季都是洗冷水澡的,手上的银钱不多,可以省的地方都尽量省了,你将就一下吧。” 枣子简直要受宠若惊了,“我也可以洗冷水的,我……”“你要我也不放心让你洗。”雷守诺又添了两勺冷水,试了试水温,“厨房里头暖和,就在这里洗了。快手快脚,别冷到了。” 梅小爹搬进来一张木凳,衣服麻布巾和一小盒澡豆都放了上去,雷守诺出去时顺手把门带上。厨房角落有个台阶,里头的角落是洗菜的地方,台阶是防止水浸得到处都是的。 枣子跨过台阶脱下衣服,用瓢勺往身上浇水,冷风从出水口灌进来,他哆嗦着抹澡豆,冲水,几下就洗好了全身。擦身是最难捱的时候,他差点把衣服抖到了地上。终于穿好棉衣他才大大吁了一口长气。 他把木桶放回原来的位置,双手提着木凳和澡豆出去。雷守诺率先拿过东西放回堂屋和天井,枣子帮不上手就回头蹲在厨房的角落里洗衣服,用的是梅小爹给他装脏衣服的木盆。他记着还要出门,所以加快了手下的速度。 最后,梅小爹将洗好的衣服拿出去晾,枣子跟着雷守诺出门。 只是短短半个月,枣子觉得门外的路和风景都不一样了,树梢上的龙眼不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0 见了踪影,阴沉的树荫底被阳光照亮,有小野花盛开着。 他们走进村子,有人主动过来跟雷守诺打招呼,雷守诺给枣子介绍道:“这是梁家的阿大,我前几年出去闯荡全靠梁富阿叔带着,是我的大恩人。”枣子微微躬身,怯怯地笑了一下,“谢谢你。” 梁家阿大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抓起枣子的手臂转了一圈,“这就是你的小阿大了?多乖巧的孩子,你前段时间做得不地道,以后要好好对人。” 雷守诺连忙应是,枣子一被松开就躲回了雷守诺的身后,逗得凑过来的其他人都乐了。花家阿大也来了,抱着那天的小婴儿。枣子才探出头,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被子里的婴儿。 花家阿大见枣子还怕生,就主动过去招呼了两声,把孩子交给他,“我手臂都酸了,能帮我抱抱么?”有人想出言提醒花家阿大,怕孩子抱孩子不稳妥,被梁家阿大拦下了。 枣子看了看雷守诺,壮着胆子接下了小小的孩子。小孩正睁着眼睛到处看,枣子轻轻地颠起来,小小声地跟孩子说悄悄话,又是眯眼睛又是耸鼻子,小孩一下子就开心了,咯咯地笑个不停。 枣子逗着逗着,自己也笑了起来。雷守诺第一次看见枣子发自内心的笑容,只觉得特别好看,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小哥子都好看。 旁边的人没想到枣子照顾小孩的手法那么娴熟,原先他们都以为他是城里那个出名刻薄的雷家送进来娇贵小哥子,来捣乱的,都没有多少好感。经过那些天的观察和现在的表现,他们才相信这个新来人是个能吃苦又好脾性的好孩子。 麻子村的人基本都是因为当年瘟疫被赶进来的人及其后代,外面的人歧视他们,他们亦不稀罕外人,所以都是有点排外的。 抱了一会儿,枣子的手臂开始酸了,雷守诺把小孩子送回了花家阿大的怀里。枣子还很舍不得呢,梁家阿大就揶揄:“等你们行了圆房礼,自然也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正说着,另一个年轻阿大抱着孩子也出来了,但是孩子哭闹个不停,看他的手势,应该是个新当小爹的。有经验的别家阿大上去帮忙,可是轮了几个人的手,那孩子还是不乐意,哭声震天响。 枣子听不得孩子哭,一哭他就难过,所以他小跑着上去,问人家能不能让他帮忙。 那个阿大正迟疑着不知道怎么办,毕竟是个外人,万一抱不好摔着了怎算。花家阿大心里是希望枣子尽快得到村里人认同的,所以就帮忙说了两句,最后,枣子如愿以偿地抱到了孩子,他不慌不忙,托起孩子趴在自己的肩膊,一下一下地帮他扫背。那个阿大跟在旁边,张开手护着。 也不知道枣子是怎么做的,来回走了几轮,那孩子的哭声竟然慢慢地就小了,眼睫上挂着泪珠,却笑着蹬了起来。枣子托着他的小脚,稳稳地拢住他的腰,由得他乱挥手乱指。 不止那个小爹,其他阿大也惊讶了,自己怎么哄都不对,为什么一个还没成年的不认识的小哥子抱着走了几步路孩子就听话了?那个抱法其他人也试过,但就没那么有效。 “雷家的新抱子真有办法。” “就是,连小的孩子都愿意亲近他,看来是个乖顺的人。” “照顾小孩不容易啊,小孩也是挑拣人的。” …… 雷守诺带枣子在村子走了一遍,大概说了一下哪家姓什么、做什么营生。又指给他看哪里的田地是村人的,田那边山头种了什么果树。村子另一边的山头也有果树,一边是龙眼一边是荔枝。麻子上村人少,所以种得不多。 回家的途中,花家阿大出来给他们送了一捧龙眼,“吃这个对身体好,人家给了我一筐,你们想要再来我这里拿,知道么。” 雷守诺推辞了一下,没推掉。花家阿大说:“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高良县的人都不要麻子村的东西,除了晒干一些给梁家货郎送去北方卖,剩下的还不是自己人吃了。” 雷守诺想起自己接下来的打算,也不推辞了,掰了一颗给枣子吃,说:“花阿大,如果可以带更多龙眼干去北方卖,你说大家愿意做起来么?” “当然愿意啊,”花家阿大道,“这些东西北方没有,本来就挺好卖的,只是肯帮麻子村贩东西过去的人基本没有,梁家货郎一个人又带得了多少?难道……你有办法?” 雷守诺笑笑,说:“我就是有个想法,还做不了准。多谢你。” “客气什么,”花家阿大摆摆手,“如果真的能成事就最好了,麻子村里闭塞,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也是这么想的。” 花家阿大感慨道:“想当初你小爹刚来我们村,也受了不少苦,大家都不喜欢外人,你小爹是个硬气的人,让大家最后都佩服了。现在你终于大个了,看来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雷守诺笑着不说话,继续塞龙眼进枣子的嘴里。枣子腮帮子鼓鼓的,躲开雷守诺的手,把刚剥的龙眼递到雷守诺的嘴边,然后愣了一下——为什么自己也喂起来了?他们有那么亲昵吗? 他耳根微微发红,正要缩回手就觉得指尖上一暖,雷守诺似笑非笑地把果子吃进嘴里了。 “来,再拿点。”花家阿大又给了他们一捧,“守诺,有什么想做的就放胆去做,花阿大看好你的。” “多谢花阿大,事情八字还没一撇,还是先别给其他人知道比较好,”雷守诺说,“确定下来只会我一定会跟大家说的。” “知道,花阿大最可靠了,你说是不是。” 雷守诺笑道:“是的,所以我就只找花阿大商量了。” “好啦,知道你嘴巴甜,快回去吧,你家新抱子累了。” 雷守诺再次道谢,拖着呆了的枣子回家。 ☆、第八章 回家的路上,枣子想起了被送进村的前一晚在轿子里听到的那些事,于是他有板有眼地同雷守诺学了一遍。雷守诺没什么表示,让他继续吃龙眼,别把这件事告诉小爹。枣子点头,心里想雷哥是怕小爹听了会生气。 到家的时候,小爹正在刺绣,嘴角带笑,绣一只小小的大虫——也就是老虎。这里的人都叫老虎做大虫。 枣子过去问:“小爹,你为什么要绣这个?” 小爹才发现两个孩子回来了,放下竹绷说:“花家阿大的小子快要学走路了,爱到处爬,怕他肚子着凉,我想给他做一件小肚兜。” “真好看。” “真的?别逗你小爹开心。” “真的,珍珠都没那么真。”枣子一脸正经。小爹反而笑了,说:“枣子想学吗?” 枣子当然想学,他还在孤儿院的时候,最爱看的一本书就是跟刺绣有关的,书被翻得很旧,但里头精致或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1 者清雅的图案样式都跟金子一样闪闪发亮,他记得特清楚。 可是……他做什么都很笨,怕学不好,让小爹不高兴。 把这些想法吞吞吐吐地讲出来,小爹说:“没学就怕学不好,那就什么都学不成了。你就说你想不想学,想,小爹就一定用心教你。” 枣子这下不犹豫了,小爹看上去特别严肃,他也不敢犹豫了,连忙应了下来。 雷守诺在旁边插话:“学归学,注意身体,小爹你和枣子都是。” 小爹说:“知道了。你不是说要去问问花家阿大卖龙眼的事么,问得怎样了?” 雷守诺把花家阿大的话复述了一遍,说:“我觉得可行,今年龙眼收成迟了,要尽快去跟村正说才行。” 小爹始终还是有顾虑,“守诺啊,你说的那个人可靠么?真的守承诺才好,否则你就要蚀底了。” 雷守诺道:“小爹你放心,我都铺好路了,字据之类的东西都办好了的,信得过的。” 枣子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雷守诺拍了拍的他的手背,安抚了他一下。 小爹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也长大了,前几年走南闯北,算是有见识了,小爹就是不放心提醒一下,你别嫌小爹罗嗦。” “不会,小爹都是为儿子好的。” 和小爹说完话,雷守诺和枣子回了房间。 雷守诺说:“枣子,我不是我前些年跟梁家货郎出去闯世界了么?” 枣子乖巧地应:“嗯。” 雷守诺接着说:“我运气好,头一年,路过海边的时候捉了几只海物,我觉得稀奇,加上海边人家做买卖都厚道,就买了两只一路上养着,打算带去其它地方看能不能卖掉。结果,到了北方,那边的人没见过这种东西,稀罕得不得了,有人就教我在酒家里租借个院子,引人来看,一个人收二十文。” 枣子听得很入神,扯着雷守诺的衣角让他继续讲。 雷守诺也不吊人胃口,笑道:“那里是酒家,来往的人多,一传十,十传百,在那半个月就收这个钱我就赚了整整七贯钱,后来酒家的掌柜又用三贯钱把那两只海物要走了。我第一次赚钱,拿回来之后小爹哭了整整一日。” 枣子知道这种感觉,他以前第一次拿钱回孤儿院,也哭得很厉害。 雷守诺感慨了一声,才十五岁的他看上去已经有了成年汉子的担当,他说:“第二年我又这样做,换了别的海物,照样是那个酒家,又赚了钱。只是这一次,别的人亦跟着做了,别的地方也有了新奇的东西可以看,可是比不上我的眼光好,所以还是我赚得多,比上一年更多。但是我想,只有这一样,一直下去也不是长久的,所以我有心跟掌柜打好关系做点其它买卖。到第三年也就是今年去的时候,我把那些海物都送给了掌柜,还有两条新鲜美味的大鱼,没想到其中一条大鱼肚子里还藏了一簇漂亮的珊瑚,这在北方可是很值钱的。” 枣子眼睛圆了,“雷哥,你把珊瑚也送给他了么?” 雷守诺摸了摸枣子的头,他好似很喜欢枣子柔软的头发,道:“是啊,送了。” 枣子不明白:“可我们家不是挺困难的么……” 雷守诺哈哈大笑起来,小新抱子已经开始为这个家着想了,真好。他刮了一下枣子的脸颊,说:“梁阿叔教我,要别人帮你忙,就要适当给他一点好处。我们现在比以前好了,头两年我赚的钱扣掉买这屋子的,还有剩一点……” 不等雷守诺说完,枣子自言自语道:“我要学刺绣,我要赚钱。” 雷守诺朝门口看了一眼,突然在枣子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枣子太可爱了,不是样子,而是说的话,做的动作,全部都叫他打心底喜欢。 枣子脸腾一下红了,雷守诺又偷亲了一口才说:“不怕,掌柜为人还算厚道,知道那个珊瑚价值千两,也给了我不少赏钱,让我以后有事都找他帮忙,只要尽量帮他找这种东西。” “真好……”枣子这才笑了。 雷守诺就同枣子说自己的打算,今年回来的之前,掌柜带他认识了一些人,其中就有人对龙眼很有意的,那处县城正好没龙眼这个东西,那人见别的县城的人卖得好,心里也想做起来,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卖家。他的出现据说简直就像一场及时雨,那人当下就同他立好了字句,来年他就带村里的龙眼过去,给那个人拿去卖。 “可是,龙眼放不久,又重啊。”枣子问。 “是的,当时我也说了,所以我们说好了,带干龙眼过去。因此,我今天同花家阿大讲了一下,探探口风。” 枣子扯着耳垂,想了好一阵才说:“雷哥,你以后就做这个买卖了么?”听上去,是要常常不在家的行当。 雷守诺摇头,“我们麻子村能卖,有心思的人也会从别的村别的乡找去卖,那个人之前是不认识这边的人,我去了,其它村的人不用多久也会知道,自然能找上那个人的门。而且,我也舍不得那么久离家。以前舍不得小爹,现在,也舍不得你了。” 枣子结结巴巴地问雷守诺以后怎么打算。 雷守诺一时半刻也没想好,“麻子村里的龙眼别的人都不敢收,就看我的了,我还是能从中赚一点的,其它的……我要好好地想一想。” 枣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雷守诺很值得相信,这人身上就有一种让人放心依靠的气质。所以他也不多想了。 第二日开始,雷守诺去了找村正,忙碌了起来。枣子才知道,原来雷守诺从北边回来才短短半个月多一点,他被红色小轿子送进来的那天,正好是雷守诺回家的第二天,休息都没休息够,就被人硬塞了一个新抱子。 难怪他那天晚上心情那么不好。枣子挠了挠脸。 雷守诺去忙了,枣子也不闲着,帮着小爹做好饭,整理好家头细务,他就搬一张小木凳坐到小爹身边,拿一个小点的竹绷,学起了针黹。 因为是刚开始学,怕糟蹋东西,他用的是一种很粗的黄麻布,线用的是没什么颜色的棉线。一边跟着小爹的手法做,一边听小爹讲一些寻常的事。 像是,还没多少人种棉花之前,棉线是比丝线矜贵很多的,后来种的人多了,大家都觉着种棉花简单一些,就都种起来了。慢慢地,棉线就比丝线划算了。南方这边的刺绣,其实更偏好棉线,用棉线也恰当,只是染了色的要贵一点,刚开始学,用普通点的就好。 讲完了线,小爹又讲起了他们家的事。没有田地,没几多底气,他就天天刺绣,好赚些银钱养家。现在雷守诺长大了,不知道以后赚了钱会不会买地。可是买了又没人种……他看着枣子,说:“你快快长大,给守诺生几个好儿子,我们家就有人下田了。” 枣子愣了一下,把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2 头埋进了布里。 ====================================== 作者有话要说:20130305捉虫 ☆、第九章 雷守诺又忙了几天,有赖梁阿叔帮手,终于说服了村里的人家将多余的龙眼都晒干。风风火火地忙着,八月十五已经近至眉梢了。 枣子跟着小爹去找雷守诺的时候,几户人都在整理龙眼,将果子一颗颗摘下,放到簸箕里铺平,然后直接放到大太阳底下晒。也有的人家把簸箕捧回厨房里,开灶用龙眼木头做成的柴火来焙。这些都是小爹教枣子的。 焙龙眼考功夫,要会控制火候,又要懂得看龙眼的干湿,焙得差不多了,还要拿去晒的。这次为了方便带到北方,特意趁龙眼未干透时去壳剥肉,再把肉晒干或者焙干。晒好之后就省地方多了,也能多带一些。 “为什么有的人要晒,有的人要……焙?”枣子不太明白。 雷守诺过来正好听见,答道:“收得早也可以靠日头生晒的,就怕日头不够烈。不过,祖辈传下来的习惯都是要焙,焙的香,容易存放,色泽样子都比较好。” 枣子知道了,看看小爹,回头说:“小爹要带我去趁墟,雷哥,你要去吗?” “不去了,这边走不开,你们打点就好。” 梅小爹隔远望了一眼说:“小爹替你,你陪枣子去逛一下吧。”不等雷守诺反驳,小爹把两个人推远了几步,“快去,早去早回。” 雷守诺去跟梁阿叔说,梁阿叔也让他去趁墟,“去看看吧,不差这一时半刻。龙眼没剩太多,大家紧赶慢赶,再几日就能弄完,其他人都趁今日去置办该买的东西了。” 雷守诺拍掉身上的泥土,扯了扯衣襟,枣子在旁边也帮忙拍干净他后背沾到的尘,然后两人就拖着手走了。雷守诺显大,枣子显小,看上去还挺自然。 枣子只顾着想“墟”到底是什么样的,孤儿院所在的地方没见过这种事情,他好奇得不得了。心里头装着一件大事,就容易忽略身外一些小事,例如两人黏在一起的手。等枣子反应过来的时候,雷守诺耍赖不肯放手了,枣子缩一下,他就追上去用力一捏,力气不小。枣子就不挣扎了,他偷偷想,其实雷哥的手热烘烘的,握着很舒服。 麻子下村虽然也是麻子村,但和上村一个在平地一个深山里,两个人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到。枣子半路没力气了也不出声,还是雷守诺敏锐,强行把人背起来走。 麻子下村当年收的是被怀疑染病的人,后来病重的就送到了深山里的上村,没病的有人走了,有人留在下村扎了根。下村的人不排斥上村的人,但也不会帮着上村的人对外人怎样,算是两头都讨好。再加上它和附近的几个乡和村比较近,村头外围有一条商路,生意来往也多。 走进村里,两边的屋排列得疏落有致,单是地就比上村多了不少。今日是初一墟,人很多,路边密密摆了很多摊子,有随便铺块竹席的,有挑着箩筐木盒的,也有人是直接从家里搬台搬凳出来摆卖的。卖的东西也多种多样,布匹饰品,水果甜食,元宝蜡烛,应有尽有。 枣子人矮细,被人一撞就要趔趄好几步,雷守诺干脆把人圈在手臂里,虚虚地护着。 “雷哥,”人声鼎沸,枣子不得不放大音量,“我们要买什么?” 雷守诺弯腰凑近枣子的耳朵说:“先逛一下。” 枣子点头,踮起脚尖四处张望。灵魂算现代人的枣子见到什么都觉得新鲜,看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守着小竹篮,一边等人来买一边吃,吃得嘴唇和手指都变紫色了,他也好奇。 “那个是山稔,山上面的野果。你要是想吃我回去摘给你。”雷守诺说。 枣子问:“山上就有,他为什么还要拿来卖?” 雷守诺道:“我们愿意上山摘,县城里的人未必愿意啊。”枣子恍然大悟,靠山的人吃山,县城里的人没这个便利。 留心去看的话,确实能在路上见到好些衣着光鲜的人,骑着马来的,坐马车来的,都有,矜贵的东西他们不屑一顾,反而是这种山间野物合了他们的心意。少年还要继续吃,一个骑马的汉子就抛下几十个钱,连那篮子都买走了。 继续往前走,又能见到茶铺或者酒家里坐着些旅人装束的人,吃一笼包子饮一壶茶,将街上的热闹当乐事来看,怡然自得。 还有一些几岁大的小子满大街跑,这头撞跌东家的扁担那头又碰倒西家的鸡笼。一时间鸡飞狗走,引来各家小爹捋起衣袖甩着小藤条追着打。 枣子恨不得生多一对眼睛,将这些有趣的事都看遍了。 看完了热闹要办正事,他跟在雷守诺身后,在一个商铺里买了一些元宝香烛,“八月十五要拜月郎,这些都要准备好。”雷守诺说。 走几步又见到了卖果子的摊,雷守诺挑了三个小柚子,才一文钱。南方常见的东西价钱都便宜。卖的人用禾杆把柚子捆好,雷守诺拎着,枣子就抱着那一包有着浓郁香气的东西。 “柚子不是挑大的就好的,先要掂掂重量,大的轻了就少水,相反的,小的重了就代表汁多。”雷守诺教枣子,“然后要按一下,皮松蓬蓬的不紧实的不要,肉实皮自然也会实的。最后,你看这里……颈长的皮多,要选短的,短的肉才多。” 枣子掰着手指记,不知不觉两个人就到了买糕点的地方。 这个墟上,卖月饼的人也有些,但不多。很多人自己家里做,讲究一点的就去县城的老字号买,这种农家自制的反而不太好卖。但凡事有例外,雷守诺跟枣子说,这里有一户人是从县城来的,当年做糕点刚做起点名声,就被人偷偷告状说染了病,送来麻子村之后就没想出去了。 他们家的糕点是梅小爹最爱吃的,还在县城的时候梅小爹就喜欢这一家,不贵,用料也不算最讲究,但味道说不出的暖心。 梅小爹不会做糕点,雷守诺一个小子也不会,况且买材料也是要使钱的,就好多年没吃过了。 “枣子,你来挑。” 枣子咬着手指,很认真地看,一个一个口味问过去。 他也好多年没吃过了,孤儿院的大家都爱吃莲蓉蛋黄,只有他喜欢五仁口味,小小的一个,有瓜糖有杏仁有花生,好像一口就吃到了很多东西。结果他还是选了五仁味的。 这里的月饼有半个巴掌大,有点贵,雷守诺不是没犹豫的。可那么多年没吃过了,也那么多年拜月郎没月饼了,就算是盼个好意头,祈求将来团圆和睦顺风顺水,今年这个月饼也要买。 雷守诺就只要了一个,正好旁边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别人家阿大也在买,一买就是五个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3 ,说他家孩子多,爱吃这个。 等走到僻静的角落,没那么吵了雷守诺才说:“辰国越来越富强了,瘟疫那两年是一道坎,过了之后就转好了,大家生活都好起来了。”话里行间却没多少高兴的情绪。 枣子隐约知道是什么事——大家都越过越好了,他们家,他们麻子上村,还没见到未来的希望呢。麻子上村的人看似对什么都不挂心,听天由命的样子,其实是有苦往肚里咽。好在还有些薄田,有山有林,好年头里还算能半饱。不过小爹也说了,村里人比最初多了不少,外头的人不接纳上村的人,他们走不出山,最后的田地粮食经那么多人一分,还是要穷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恐怕大家都在等村里的后人能出一个生性的有本事的,带村人闯出一条路。 枣子觉得,这个人选非雷守诺莫属了。 买好必需品他们走回头,枣子发现了一个卖手帕葵扇的摊,葵扇上也能刺绣?他还是第一次见,他抱着东西蹲下,歪着脑袋,看得聚精会神。葵扇上绣的是圆圆的月亮和云彩,简简单单,却特别好看。 雷守诺半跪在旁边,侧头问:“喜欢?” 枣子摇头,雷守诺牵着他的手站起来,“终有一日,我会给你买最好看最好看的葵扇。” 枣子抓住雷守诺的拇指往前走,悄声道:“谢谢……” 雷守诺也觉得那把扇子好看,可是这种扇子做工繁复,绣工也好,很贵的。他现在的银钱能让家里人吃得好一点,买这种奢侈物件还是不够。他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让小爹和枣子过上好日子。 饰品没买成,雷守诺花两文买了两大块饴糖,枣子照样高兴得喜笑颜开,没记挂那把葵扇。 回到麻子上村,日头已经挂在半山腰了,像一颗浑圆的咸蛋黄。早早吃完饭,雷守诺和枣子坐在田埂,看着天边野鸟归巢,你一口我一口地舔那块糖。雷守诺从小都没跟小爹求过这种孩童的零嘴。现在他却觉得,饴糖有一种说不清的舒服的味道。那种滋味,跟小爹说吃那户人家的月饼的感觉一样,暖。 ==================================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吃月饼otl ☆、第十章 喝热汤时暖,吃月饼会暖,吃饴糖也暖……雷守诺却觉得,真正暖的,是有家人的陪伴。 像现在做事,有枣子或小爹在旁边陪一下,感觉会特别有干劲。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留下一些结果迟一点的新鲜龙眼当中秋的拜月郎的贡品,其余绝大部分的龙眼总算赶在八月十五前都焙好了,装好在竹筐里,色泽诱人。为方便雷守诺到时候带走,好几户人都把竹筐送到了雷守诺的家里储藏。 枣子帮忙搬,以见是要送入那个不见月光的房间他就不敢再走前一步了。那两个哥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在意,来了个汉子就把竹筐抱了过去。 等人都走了之后,雷守诺整理好竹筐,做好防潮的预备,才离开那个房间。一出来就见到了枣子心神不定的样子,忙问:“怎么了?”枣子揪着雷守诺的衣襟,探出头去看那个房间,说:“那个房间好吓人。” 雷守诺才想起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拍了一下脑门,歉意道:“对不住,枣子,那个房间什么都没有的,那日是我有心吓你的。那根骨头只不过是一根长得像骨的木头。” 枣子不信,雷守诺就拢住他,一寸一寸往房间挪。枣子吓得全身紧绷,雷守诺就不停说话分散他注意。终于入了房,一束阳光落在房间的正中央,照出一张空荡荡的,连床板都没有的床框。 “你看,移开屋顶的草,光就能透下来了,等雨季再把瓦盖回去,防止这里的东西浸湿变霉。你看这边,这一小袋稻米……这个是放腌萝卜的缸……这两个小甖是菜干头菜和瓜咸的。” 听着听着,又见到光,枣子总算没那么怕了,但是抓着雷守诺腰带的手还是不敢放松。他试着跟上雷守诺的话头,问道:“瓜、瓜咸是什么?” “这个也不知道?”雷守诺奇怪枣子的家乡同这边到底有多不同,“瓜咸就是黄瓜,粗的那种。” 枣子没见过这样淡黄色的不像黄瓜的黄瓜,“好吃么?” 雷守诺掰了一小截下来,递到枣子嘴边,“试试就知道了。”枣子不疑有他,张嘴连雷守诺的手指都含住了。还没开始嚼,枣子的脸就皱了起来,呜了一声道:“好咸……” 雷守诺哈哈大笑起来,把枣子嘴里不敢咬的瓜咸挖了出来,“用粗盐腌过又晒过的,当然咸了。”他把那一小节瓜咸扔进自己的嘴里,嚼了几下就吞下去了。枣子吃惊地问:“你不怕咸么?” 怎么可能不怕咸,小爹为了少吃菜多吃饭,这小半甖瓜咸下足了盐腌的。但是这一小节的咸嘛……雷守诺是吃得咸鱼,抵得渴——自己愿意吃的。 他不回答枣子,转而说:“平时吃粥吃饭都可以拿来配,尤其是吃粥的时候。等这甖吃完了我们一齐腌新的。” 枣子吧唧着嘴,嘴里还是咸的,越想越觉得雷守诺厉害。对这个房间的恐惧反而一点都不剩了。 …… 八月十五中秋节,终于到了。家家户户忙完田里山上的工夫之后都开始煮好菜过节了。雷守诺这家也不例外,晚餐,和上次给枣子补身体一样,照旧有鱼,蒸了一大碗水蛋,还有一小碗五花腩,一大碟丝瓜。麻子上村的人加菜无非就是鱼和蛋,偶尔才有肉,骨头的话,下村的猪肉佬人好,会拣些细条的边角便宜卖给他们。这对于喜爱喝汤水的南方人来说,算是不小的划算了。 枣子也是在村头村尾听人讲话,才知道了这些。高良县近海,所以鱼都卖得很便宜,麻子上村的人还算吃得起,况且它能煲能蒸,对身体也好,大家都中意。猪肉就少吃了,牛肉的话,要等有人家的牛死,才有得吃,因为朝廷有令,耕牛的肉至多只能卖到二十文一斤,所以牛肉偶尔也吃得上,如果那头牛肉老不太好吃,还可以再便宜一点。 所以这顿饭枣子都没太夹那一小碗五花肉,可是小爹总说他太瘦,硬是给他塞,他就偷偷塞过去雷守诺的嘴里,雷守诺一皱眉,重新夹一块塞进他嘴里,他鼓着腮帮干瞪眼,只好吃了。一来一往,三个人都吃到了,剩下一些煎出来的猪油用来拌饭,也特别香。 小爹吃着猪油拌饭,说起老祖宗以前的事。最初的时候,大家炒菜都是用猪油的,肉是主食。后来主食变成了大米,养猪的自然就少了,再到后来有了花生,有聪明人做出花生油,猪油就少吃了。 枣子听得新奇,他以前都以为猪油便宜花生油才贵。雷守诺就跟他分析,要煎猪油,就要杀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4 猪,除了杀猪为生的,其他人家里的猪都是要留到过年才宰的,哪里得一年四季都有肥猪油?还要把猪养肥养壮才可以,瘦猪顶多有肉吃,油水还是少的。 而且,这同辰国早些年的瘟疫也有关系,死了很多牲畜,尤其是猪。哪怕到后面繁荣起来了,猪也比以前难养了,容易病。 吃完猪油饭,小爹和雷守诺又添了满碗,唯独是枣子只能再吃半碗了。这次的鱼是蒸的,又嫩又滑,跟鸡蛋有得一比,混进饭里面吃也香。枣子小心地剃鱼刺,眼角瞥见雷守诺挖了几勺蒸蛋进饭里,搅拌了几下,吸溜吸溜就吃了大半碗,夹一箸清甜的丝瓜,吸溜吸溜,碗见底了。 枣子低头瞅瞅自己的碗,还没吃掉三分之一。鱼刺也不挑了,赶紧扒了一大口鱼肉和饭进嘴里。自己吃太慢,要小爹和雷守诺等就不好了。正这么想着,嗓子疼了,他咳了几下,眼眶都憋红了。 雷守诺在添第三碗饭,其实一直都有注意枣子的举动,见这样子就知道鱼刺卡喉咙了。他捧着碗跑去厨房装了一碗米汤,叫枣子大口大口地咽下去。小爹在旁边着急,说要是喝水不行他就去花阿大家借点醋。 枣子使劲咽,又喝了一大碗米汤,喉咙里的刺才终于下去了。小爹好好说了他一次,吃饭要慢慢吃,吃鱼要记得吐骨头。枣子偷看雷守诺,小爹顺道将雷守诺狠狠教训了一顿。就是他吃饭太急,才带坏了枣子。 该说的说完,雷守诺别过脸对枣子做了个小小的鬼脸,拿过枣子的碗,把里头的饭都倒进了自己的碗里。小爹眼睛一瞪,雷守诺就说:“枣子饮了两大碗米汤,吃不下饭的了,还不如多吃点鱼肉。” 说得在理,小爹也就不管了。枣子就埋头挑鱼刺,挑好了一人一块,人人有份。 吃完饭之后,一家三口到村里同大家聊了聊闲话,消食。枣子最喜欢这个时候可以跟小孩子玩,虽然他现在也是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但意外地可以将所有调皮捣蛋的孩子都哄得服服帖帖的。 玩得差不多了,大家看天色,银盆那样的月亮已经高升了。各家各户回家,准备一个小木桌或者凳子,没有的直接天井边也行。总之就是按顺序摆上果子,月饼和茶酒,点香拜月郎。 传说月郎是管月亮的天神,他代表人月两团圆,还有一个说法是他认识司管姻缘的月老,所以拜月郎也可以保佑姻缘顺利,内外和睦。 小爹好多年没拜了,今年终于破了例,从背后执着枣子的手,教他说吉利的话。 枣子越听越不好意思,因为小爹说的都是他和雷守诺。 雷守诺捏着香火,拜三下就够了,说祈求的话都是哥子的专利。 拜好之后,要等一阵,等月郎吃了贡品,才将三杯酒和三杯茶洒开,最后就是烧元宝。做足全套了,就能一家人坐在天井边上,边赏月光边吃月饼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枣子觉得这里的月饼特别香甜,糖和瓜仁都是清香的,吃完嘴巴也不会涩。以前院长说,现代的好些月饼都爱加糖精加防腐剂,味道早就不一样了。 如果院长也在就好了,虽然只能分这简简单单的一个月饼,但少吃多滋味呀,而且特别好吃,吃得到就是幸福了。 小爹吃着吃着偏过头去抹了一下眼角,枣子看向雷守诺,雷守诺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他点点头,假装没看到小爹做了什么。 “那么多年没吃,吃一点就腻了,”小爹笑着说,“守诺,你给小爹开一个柚子吃吃,剩下的月饼就你和枣子分了吧。” “好,看我的功夫。”雷守诺挽起衣袖,压着柚子,切掉柚子头,再用菜刀在厚皮上割出分界。他的手特别有力,这边掰一下,那边掰一下,轻而易举就把柚子整个挖了出来。 枣子要接柚子,雷守诺不解道:“你掰不动的。”柚子还要掰成一瓣瓣才方便吃。 “外面有白色的皮,那个我撕掉。”枣子记得,撕掉那层白皮才会更好掰。 雷守诺把柚子给他,接着开第二个。 柚子果然又甜又多汁,枣子直接用咬的,小爹捏了捏他的脸,“这样吃嘴巴会发苦的,傻孩子。给小爹来,看着。” 小爹拿菜刀在柚子瓣的顶边上横割过去,两片皮自然就开口了,掀开皮,果肉挺起来,用手捋几下,果核就到手上了。“呐,拿着,这样吃就一啖啖都是果肉了。” 枣子照版学,慢了点,但也成功了,吃起来特别方便特别满足。 “为食猪。”雷守诺忽地凑过枣子嘴边轻说了一句,转过头又假装没事,张开双臂躺到地上看月亮。 枣子不懂,问小爹,“为食猪是什么意思?”小爹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儿子,回头跟小新抱子解释:“就是像猪一样爱吃。” 枣子呛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撑起来了。小爹也发现了,再吃恐怕晚上要闹肚子,就没收了枣子手上的龙眼。 小时候没得吃,一有吃得的就狂塞进肚子里,这个习惯不知不觉也跟了过来。枣子挠了挠脸,想着以后要改。 小爹习惯了早睡,收拾好东西回房去了。雷守诺拎着那个小小的酒壶,靠在栏杆旁边,望着天上的月亮小口喝。 枣子困了就枕在雷守诺的腿上,从下往上,看雷守诺扬起的脖子和喝酒时滑动的喉结,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 作者有话要说:老吾画了蛇年春节贺图哦,印成明信片了,第一批有十张,有人想要么?想要的亲请在本月10号晚上九点给<a href="mailto:lioness@21">lio;/a>这个邮箱发送邮件,写上名字地址邮编和读者号,老吾会根据收件箱的排序进行寄送的。【必须要九点或九点以后哟~】【只送留评三条以上及买v的读者哟~根据读者号判断,所以没登录的亲记得登录啦~】小图预览: ☆、第十一章 八月十五之后就到收割稻米的时候了,雷守诺和梅小爹每年都会去帮其他人的割禾,得到一些米作为报酬。麻子上村五十几户人,真正属于自己村人的田地只有几亩,是花大夫的,因为他曾经救治过县城一个权贵,对方跟县令提了几句,才将地分了过来。 南方本身就地广人稀田地不贵,一亩地半吊钱一吊钱也都可以买到了。当然,良田会要价更高,但是,单就“与麻子村相邻”这一点,就足以叫价格便宜下来了。可是,麻子上村硬是没人能买得到一块田,但村民每年都要给县令交朝廷规定的税。现在这些农田曾经属于某个富户,后来富户全家在病灾中都没了,就又变成了没主的被收归天子。 想说自己买下来吧——麻子上村当年那一代人里,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5 还是有人有点积蓄的,可是县令不让你买,税收了进了他的口袋,这些田地也照样待价而沽。 村子里房屋的土地幸好是属于以前村的,地契明明白白地握在手上,才没有被县令贪走。 如今都换好几个县令了,还是照样的处置方法。要不是麻子村的地没人想要,村子恐怕只会过得更苦,既要给地主租税,还要给县令交一份莫须有的银钱,交给朝廷的其它税也不能少。 县令为什么要这样做?有银钱进袋的事谁不想啊,这边山高皇帝远,一条被嫌弃的村,不拿他们的拿谁的?最重要啊,这里头还有一个大户出谋献策的“功劳”。 这个大户正是雷家,当年那场瘟疫,他们伺机把死对头都塞进了这个山沟里头,不能让人翻身啊,所以就跟当任县令勾搭了,出了这么一个点子。后来雷守诺和他小爹被赶进来,还因此吃了村人不少白眼和非难——幸好自身行得正坐得正,慢慢改变了村人的看法。 雷家那个金花阿大,私下给县令塞了钱,更加刻薄雷守诺一家,只是县令调任之后新来的那个县令闲散,懒得做这点小动作,雷守诺和他的小爹才缓了一口气。 雷守诺之前也不太清楚雷家这么做图什么,直到枣子说出雷家塞给他新抱子的原因。原来雷家是想白要这些地这两个山头。 雷守诺对此嗤之以鼻,雷家的当家是被那个金花灌迷魂汤灌晕脑子了,这么过头的事都敢做,皇帝离得再远,亦耐不住事大,肯定有一日会暴露的。他就要看看那一家人到最后得到怎样的下场。 几日之后,地就都收好了。割禾得到的米很少,大家都有各自的营生办法,赚得少,但勉强算能温饱,所以这些米都是交税了,剩下的算帮补五脏府。并且,始终是脚踩土地的人,命里都是带土的,大家都寄望将来某一日,有好官上任,好让他们买得到几亩地,做有田有地的人。 眼下还是要照以往的惯例来做。该收拾的都收拾好,村里不少人开始做别的活,主要都是帮下村的忙,或者去远一点的县城,隐姓埋名赚几分薄钱。 雷守诺和梁阿叔也准备动身出发去北方了。枣子这几日都跟着小爹帮雷守诺赶制更厚的棉衣棉鞋,听说北方现在很冷了。这次还有几个村里的人一起去,龙眼干有好几筐,与其雇人还不如自己来。 枣子听说这趟出门要坐船,海上的状况谁都说不定,不同在陆地脚下是踏实的土地,万一一个大浪盖下来,说不定人就没了,连尸身都找不回来。他自己多想了一些,顿时就更担心了。 “雷哥,一定要坐船么?” “坐船都要快一个月,走陆地太慢了。”雷守诺说,“你不想我早点回来过年?” 枣子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你一定要快回来!” 雷守诺看了看枣子的辫子,乱了,就把枣子带到天井边上坐下,自己坐在凳子上,解开布条,给枣子梳起头来,“我当然会很快回来,两个多月顶多三个月……我不在家,小爹要忙其他事。你要学着自己绑发了,知道么?” 枣子点头,不小心扯到自己的头发,疼得轻叫了一声。雷守诺用掌心把他的额头扶起来,找到被扯痛的位置,揉了揉,笑道:“小笨猪。”枣子眼睛含着半汪水,实在有点委屈。这是不小心的呀,又不是他存心的,非要弄痛自己的人才是真笨。 这里的人成年之前都是绑成一束的,小子的是低马尾,一般会在发尾再绑一道防止散乱;小哥子的则是辫子,要绑得干净端正的才好看。枣子都绑得歪歪斜斜的,还常常扯痛自己。雷守诺看不过眼了,就学着帮他梳理,反而比枣子本人还要打理得好。 “我要低头才看得见……”枣子记起自己还在缝东西,就歪头说,“我在给你缝衣服呢。” 雷守诺俯身一看,枣子的确是在给他棉衣内层缝袋子,他双手架在枣子肩上,稍微往下压,自己的脸就几乎贴着枣子的脸了,“缝这个做什么用?” 枣子心里嘟囔雷哥真重,解释道:“把钱放这里就不怕丢了。”总算让他发挥一次现代人的知识了。这个地方的人衣服里都没有这种衣袋。而且,他发现自己做针黹进步挺快的。 雷守诺扑哧笑了出来,枣子不解,他强忍笑意说:“这么小的袋子能装几枚铜钱?如果装的是银两,那我还嫌它硌人了。” 枣子一愣,是啊,转念一想……“那、那还不是有银票么?” 雷守诺刮了一下枣子的脸颊,“承你贵言,到哪日赚到要用银票兑的钱,我就一定要你在每件衣服上都缝上这种小袋子。现在呢……” 枣子丧气了,把针插回小布包上,不动了。雷守诺轻轻摇了一下他,“不高兴了?” “没有……” “小孩子脾气。我又没说不要这个袋子,这样好不好,你把我的护身符放进去,嗯?小爹跟你去土地庙求的那道。” 出远门的人都会在身上带道护身符,枣子早两日的确是跟小爹去求了。在一个小小的土地庙,有个老人给了他们一道符,里面包着什么香料,闻着有点刺鼻,但是放在衣服里一阵之后闻起来就会舒服多了。 雷守诺都那么说了,枣子只得继续拿起针,把袋子接着缝好,把符放进去。雷守诺坐直身体,重新梳理那把长发。他喜欢枣子的头发,不是很乌黑,偏淡的褐色,看上去软软的,又细又顺,跟枣子本人的性格特别像。 辫子绑好,衣服也缝好了。雷守诺穿上身,特意拍了拍符的位置,就在心口上,“这下肯定稳妥了。” 嗯,枣子也是这么觉得。 雷守诺回头进了小爹的房,算了一下家里的积蓄,这次过去要坐船,使费不少,都要精打细算的。在那边逗留的时候也要住宿吃饭,大的县城这些事情上要使的钱也多。雷守诺没想着拿走家里太多银钱。他可以到了那边再做点什么赚钱,好好一个小子,怕什么呢。 一一都交代好,他和几个一起出门的人在花家吃了顿饭,是村里人集钱请的,说怎么也算是帮村里找出路,一顿饭还是要的。也算是有个祝愿在里头,希望这些人出门在外平安,记得家里的人,快快回来。 第二日他们终于起程了。雷守诺是里头最矮的——始终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背上了一大筐龙眼干,却是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枣子跟着小爹,和大家站在村口,看着那一群人越走越远,最后成了几个融入草木中的影子。 ================= 作者有话要说:2013年1月10日:明信片成功送出一张~这次活动不限时间的,送完为止,欢迎大家继续发邮件=v=。 ☆、第十二章 雷守诺离开之后,枣子跟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6 着小爹专心学起了针黹工夫。 之前,他用粗布棉线练了一段时间的针脚,也不知道他是有天分还是怎样,短短一段时间,他已经熟手到比村里其它哥子都缝得好了。他的针脚整齐牢固,从外面看不出一点瑕疵,这还不是一道两道,而是整件衣服或者整张被套都这么稳妥。 不知不觉枣子在麻子上村就有了好名声,虽然说哥子懂针黹是寻常事,但有天分的孩子可不是到处都有的。其他人家的阿大都夸梅阿大得了一个好新抱子。以后要是将刺绣学起来,说不定可以去别的大县城,给有名的大布庄当绣工了。好绣工难得,各个布庄都是抢着要的,工钱自然也好说。 梅小爹都是笑笑,不过他也看出来了,枣子虽然做其它事不太醒目,但在针黹上的确有资质。老祖宗有个传说,金花胎记的哥子厨艺针黹都是最好,藕色花的哥子就是普通的,中间还有一个银花。 总之,藕色花就是平头老百姓。梅小爹的针黹算是普通中相当好的了,要不然也不能靠这点手艺拉扯大雷守诺。他自然是高兴见到枣子练好这门手艺的。 所以,枣子开始跟梅小爹学一些针法和简单图案了。他不是一个人的,之前在花家见到的帮工小哥子也来了。原来这个和枣子年岁相仿的小哥子是叶家当家的表弟,叫叶小榕,两个爹爹都去得早,他自小就是舅父舅阿大养大的,就像亲生孩子一样。 叶家阿大水玉知道梅阿大擅长针黹刺绣,见他要开始正经教枣子针黹了,就给了点粮食,送叶小榕来跟着一起学了。 叶小榕和枣子差不多身材,但要圆润一点,眼睛也是圆溜溜的,脸颊粉红。 枣子觉得他很可爱,乐意跟他做伙伴。不过叶小榕的手很笨,至少拿针的样子显得特别笨。小爹教起来是很严厉的,叶小榕常常被说得苦头苦脸,敛着下巴折出细细的一段软肉来。 枣子忽然就找回做哥哥的感觉了,经常趁小爹转身的时候偷偷帮小榕说几道,每到这个时候小榕就开心得要笑,但一见梅阿大转回来,他又拼命忍住。枣子在肚子里也忍笑。 小榕虽然针黹没枣子学得快,但是做饭做菜做点心却是相当不错的。村子里有一家的阿大以前学过厨,小榕嘴馋,刚学会走路就磕磕绊绊地去找那家阿大要吃的,成了村里调侃他的固定条目。 不过,这样一来二去,他自己还真的就悟出一点东西来了。见枣子时不时偷帮他,他就隔三差五地烤个番薯做个凉拌深薯给枣子吃。小榕烤的番薯里头像蜜那么甜,外面一层焦去掉之后,金灿灿的又香又糯,凉拌的深薯看上去简单,用的调料很少,但那个风味恰到好处,吃进肚子里都是有回味的。 枣子问:“小榕,会被大人骂的么?” 小榕噎了一下,把番薯咽下肚子,嘟囔道:“不、不会的啦。” 殊不知他的舅阿大和梅叔正在大门口站着聊天呢。 叶家阿大笑骂:“那个臭小子,有好吃的都不留点给自己人。”这孩子的烤番薯怎么就可以那么香啊,在大门口都能闻得一清二楚。 寒梅有一下没一下地绣着图,说:“小榕早就把我们的枣子当自己人了,那天还带枣子上山找野果呢。” 叶家阿大眺望远山,“小孩就这样,好好饭菜不吃,非要上山吃野的。” 寒梅循着叶家阿大的视线看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点出神了。 安静地站了一会儿,他说:“他们应该吃完了,我回去继续教他们。” 叶家阿大点头,“麻烦你了。” 这边厢,枣子和小榕刚把番薯皮藏好,小爹就踏进了房间。做针黹手要灵活,屋外肯定是没屋里头暖的,反正都是哥子没什么好避忌的,三个人一般都呆在寒梅的房间里。枣子开始学一些基本的针法了,用的仍然是棉线。绣的也就是一两朵不太复杂的小花,主要还是练习。 一般人刺绣之前都会用细炭笔画个大概的图样,但是枣子不用,他看一会儿那个图或者那朵花,就直接能在布上绣出来。除了因为生手而不太规整之外,大体上是没差错的。枣子没觉得这样有多厉害,他以为大家都是这样的。 不过,他把花朵绣出来之后,觉得还是欠缺了什么。他抱着竹绷瞅了好久,终于发现,原来是不够亮。棉线不似丝线那么有光泽,虽然这里的人穿的都是粗布衣裳,配着棉线绣的图案很朴实好看,可是,用丝线会不会更好看?他想了又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跑到小爹跟前问:“小爹,丝线很贵么?” 小爹道:“嗯……认真算的话,其实针线都不贵,但是枣子你想哦,绣一朵牡丹花要费多少线,虽然本身不贵,但用多了就耗钱了呀。用棉线绣的时候松手一点,拆下来还可以用来帮衣服手帕封个边,丝线刺绣的时候是要劈丝的,那么细的线拆下来都很难了,更不要说再用在其它地方。所以我们这边的人都爱用棉线,丝线绣也有,但是要人家要求了下定了才做。枣子想要绣丝线么?” 枣子在孤儿院时见到的刺绣书,上面的图好似都是用丝线绣的,鲜艳的好看,清淡的也好看,就是没见过棉线整的花纹。那书上还讲,在中国古代,棉线是很后来才有的,以前大家都用丝线来绣花。那……为什么到了这里就不一样了呢? 嗯,因为是不同的世界吧。枣子心里想,如果大家都见过那本书上教的丝线图案,一定会喜欢的。 这样想着,枣子就说:“我想,小爹。” 小爹寻思了一会儿,点头,“你再用棉线练十几天,我觉得可以了就让你用丝线用好布料。” 枣子眼睛像小星星一样亮了,扑到小爹膝盖上蹭了蹭,“谢谢小爹!” 小榕在旁边抱着被炭笔涂得乱七八糟的粗麻布,困惑地挠了挠头。 晚饭的时候小榕自告奋勇要帮忙,枣子立刻对小榕崇拜起来了。那个大铁锅装了米之后,他抱都抱不动,小榕不但能抱起来,还知道要放多少米多少水,要煲多久;炒菜的时候,小榕拿镬铲的姿势也好纯熟。小爹都不用帮手,在旁边透火就够了。 饭菜煮好摆上台,平时吃习惯的东西都变得特别香了。青菜又嫩又爽口,米饭也是刚刚好,枣子都多吃了半碗饭,小爹见了高兴,给小榕用竹篾编了一个小草蜢做奖励。枣子特别喜欢那个小草蜢,可是这是奖给小榕的,他又没做什么事能叫小爹奖励,只好不让自己去看。可是小榕不懂他的心思,拿着草蜢一直逗他。枣子看又不是,不看又不是。 小爹灵巧的手指翻飞了一阵,将第二只小草蜢递给枣子,“傻枣子,想要就跟小爹说。” 枣子特别不好意思,嗫嚅了一声底气不足的谢谢。 “你们帮忙一起收拾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7 ,洗好碗就准许你们出去玩一阵。”小爹说,“点灯之前就要回家,记住了。” 枣子说到底还是个孩子,跟在小榕后头跑进村里,笑声跟银铃一样,清清脆脆的。两个人举着小草蜢到处去招惹其他家年纪更小的孩子,带着一串萝卜头村头村尾地跑。 枣子还帮自己的小草蜢绑了一条细绳,打了蝴蝶结,跑起来一飘一飘的,更招人喜欢。 花家阿大搂着自己的孩子,倚在门边看,又是欢喜又是心酸。像枣子和小榕这个年纪的小哥子,都已经不怎么爱玩这个了,毕竟再过一两年就到了嫁人的年纪,都开始学着持重。可是枣子和小榕都是天生比不上其他人的。枣子是受过大刺激有心疾,小榕……出世的时候他的小爹正是病重,病气带到了他的身上,令他有了脑疾。 难得两个孩子这样投契,又没有因为身体的疾病而怨天尤人,性子这样好,都算是老天爷开眼了吧。枣子有了雷守诺,他是放心的,只要知道枣子不是雷家那边使坏派来的,梅阿大和雷守诺就不会刁难他,现在情况更好,他们都认同枣子当家人了,依那两个人护短的个性,枣子以后是过好日子的了,毕竟雷守诺的能耐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唯一叫他担心的是小榕,虽然有煮一手好菜的资质,可是出身麻子村,这方圆十里又有谁敢教他?说到嫁娶,村里头年纪合适的小子又没有,以后要怎么办啊。 远处,小榕跑到树下蹲下来看了好久,枣子跑过去跟着蹲下。花家阿大忍不住笑了:小榕又要跟人说蝉蛹多好吃了。现在哪里是季节呢,要吃也要等明年了。 花家阿大招呼两个孩子过来,一人塞了一颗红枣进嘴,“不玩了,快点回家。枣子害怕么,害怕我找人送你回去。” 枣子连忙摇头,“枣子不怕。” “好,那回去吧,夜了你小爹会担心的。” 枣子小跑着走了,小榕慢吞吞地往家的方向走。花家阿大也回屋里,为自己孩子热米糊。 ☆、第十三章 枣子这边勤奋练刺绣,雷守诺一路爬山涉水也不容易。 他还算是好的,同村出来的人有的是第一次坐船,晕船,吐得天昏地暗,摇晃了大半个月,下船的时候站都站不稳了。雷守诺也不多讲什么,把这个同乡背的龙眼干分了一半到自己的筐里。 下了地之后距离尚亭县还有一百多里路,有许多卖食物杂货的小贩,雷守诺到出名划算的一个小摊那里买了各人需要的干粮,就继续马不停蹄地赶路了。 同乡人虽然脚软,但总算是深山里走惯的,干货重量被分担之后也咬牙坚持跟上了队。就算雷家小子愿意停一日他也是不肯的,码头附近的客栈特别贵,住不起啊,还是抓紧赶路,梁阿叔说了,到那个熟识的酒家住的话,算便宜不少的。 越是辛苦,就越是看得清目标,也越是想快点走完这段路。几个人紧赶慢赶,在第三日早晨终于到了尚亭县。 麻子村没出过远门的那几个人看得眼睛都大了,不愧是近京城的地方,同样叫县,比高良县繁荣多了。大街都是铺青砖的,干净整齐得不得了。小摊小贩店铺挤得满满当当,放眼望去都是人。 汉子哥子穿的衣服都不是高良县的人能比的,他们走路都特别小心,生怕勾到碰到别人要赔钱。 雷守诺就显得镇定多了,来过几次不说,他本身就是个挺稳重的人,遇到天大的事都能首先镇静下来,再去思考怎样应对。梁阿叔虽然走路多,但是遇到一些有身份的人就不行了,露怯,都是他在撑着大局的。 他带着几个人一路走去,在一个雕梁画栋的饭庄前面停了下来。 真真是富丽堂皇,连拴马的那根木柱都是画了精致花纹的。更加不用讲里头的装潢,屋梁比一般人家里的不知道粗了几倍,油了红漆雕了花,那么远都觉得贵气逼人。 几个人面面相觑,偷偷问梁阿叔为什么来这里。梁阿叔也不知道,他带雷小子去的酒家可不是这家。他把人拉到一边,问:“雷小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雷守诺放下箩筐,说:“当然是找卖家咯,他让我带了货就直接来这里找他。” 梁阿叔仰头看了看勾了金线的牌匾,上头写着刚劲的“祝家饭庄”四个大字,不放心地问:“真的是这里?我们穿成这样能进去?” 雷守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怎么不行?入门都是客。况且我进去有我的事要做,没必要理会其他人的看法。” 梁阿叔心里暗暗赞赏雷守诺,村里能有这份气度的人真的没几个。就说:“你进去吧,我和你几个大哥在外面等。”北方人说话的口音和南方也挺有差异的,梁阿叔勉强能听懂和交谈,如果是要同那种大卖家周旋,他可应付不来。 雷守诺看得出大家紧张,也就不勉强了,由梁阿叔带人到熟识的小酒家稍作休息,他则像平常走路那样地腰背直挺,迈着沉稳的脚步跨过了门槛。 这个饭庄的掌柜是个人精,阅人无数,谁是什么料子一眼就能看出来。见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小子进了门,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当下就断定这不是个等闲之辈,韬光内敛,单看眼神就知道这人有内容。 他迎了上去,客气问道:“小公子,请问几位?” 雷守诺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掌柜神情一凛,道:“原来是祝少爷的贵客,这边请,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少爷。”祝家的大少爷提过早前结交了一个有趣的小子,给了木牌作为信物,如果这小子拿着信物进饭庄,必须要好好招待,并且要即刻告知他。 雷守诺作了一揖,“有劳掌柜。”随即跟着小二走进了厢房。 祝家是顺海府有名的世家,哪怕是去到京城,也是有几分薄面能说得上话的。这一辈的当家年老得子,三年抱两。最大的儿子是小子,到今年正好十八,小儿子是个小哥子,于是当家之责也算有一半是落到大儿子身上了。这位大少姓祝名邈,聪明机智,书读得很好,但他志不在谋官职,反而对经商之事十分喜好。祝家人自然是反对的,可这位祝大少品性好,懂事生性,人脉又广,耍得一手好太极将长辈们的种种微词都挡了回去。是以没人耐得了他何。 祝邈很快就来到了饭庄,拿着一卷书步入厢房,“雷兄弟,你可算来了。” 雷守诺笑道:“祝兄,我才是怕你把小弟忘了。” 祝邈大笑,“何出此言,为兄盼你的桂圆干都要盼长脖子了!快坐,小二上酒菜。” 雷守诺不跟这人客气,对小家气的人当然是要处处谨慎,对这种豪爽的人战战兢兢就反而不得人心了。 饭菜上来,他没急着说买卖的事,该吃菜吃菜,该喝酒喝酒,聊南方的稻米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8 北方的霜,热络得差不多了,两人才默契地拿出字据谈论龙眼干的事——在北方都叫桂圆干,祝邈也几次提醒雷守诺要改叫法,免得犯了不讳。 雷守诺进来前从竹筐里拿了一包桂圆干出来,现在就摊开在台面上让祝邈检视。 祝邈拿起一粒干肉,在光下照了照,“这倒是新奇,我所见的都是连壳带核的,到你这里却只有肉了。” 雷守诺抿了一口酒,道:“祝兄有所不知,高良县是最盛产桂圆之地,却不是家家愿意制这桂圆肉的,带着壳斤两重些,也能多卖些钱。” 祝邈笑问:“那何解雷兄弟愿意制这桂圆肉?” 雷守诺道:“实不相瞒此趟我本来也是要带桂圆干的,只是货多人少,我们刚开始做这营生没几两余银雇人帮忙,才决定制成桂圆肉带来。这桂圆肉比桂圆干便利,当零口吃也是好的。” 祝邈咬了一枚桂圆肉进嘴里,嚼了几下,点头道:“确实便利,且味道甚美,若闲时泡上一壶好茶,能配上这样几枚桂圆肉,也是相当好的。” “正是。”雷守诺脑筋一转,道:“过年时节用于待客也有体面。” “正合我意!”祝邈笑道:“都叫桂圆干难以区分,以后有壳的就称之桂圆干,纯肉的称之桂圆肉,我就这样区分而卖。可是,雷兄弟,你这样卖可不就亏了。”他笑得很有几分商人的精算。 雷守诺自然不怕他,气定神闲道:“制此桂圆肉多费工夫,自然价钱也是要高上一些的。祝兄说是抑或不是?” 祝邈笑着摇头,“果真在兄弟身上讨不了便宜。成,我也是要做长久买卖的,不差这蝇头小利。” 两人意见相投,重新找来笔墨立了字据,白纸黑字红指印,算好了桂圆干多少钱收入,桂圆肉又是多少钱,林林种种,列得周全圆满。 这样一谈,就去了大半日。祝邈要留雷守诺去他家暂住,雷守诺心里还记着梁阿叔在等他消息就婉拒了。祝邈也不强留,让手下的人送雷守诺去那个酒家,为一行人付清这些日子的住宿钱,算是尽地主之谊。 回到酒家,雷守诺先去跟梁阿叔和同乡五人说清情况:桂圆肉是没问题的了,明日就送去祝家的商铺,银钱现结。 有人问,日后还可不可以跟这个祝大少做龙眼干龙眼肉的买卖。雷守诺就说,当然是可以的,字据都立好了。 不过雷守诺也没忘记说清楚,这个字据写的是他的名字。有个同乡不理解,被梁阿叔骂了一顿,“这个买卖是雷小子自己找人找路子找到的,你们都是托他的福才卖得出这些龙眼,还想怎么样?不要以为赚了几个钱就可以不分清是非好歹了!” 雷守诺连忙说好话安抚梁阿叔,但是不对梁阿叔说的那番话说什么看法,他心里知道,虽然是同乡的人,同甘共苦,但始终是有你我之分的,有些事情要分清楚,亲兄弟明算账,他是小辈不好讲,梁阿叔出头其实是出对了的。他当然不会憨到不识梁阿叔的苦心。 经过这样一骂,这几个人反而想明白了,亦就不再东想西想了。 因为住的银钱有人付了,他们吃了一顿好的,早前在船上吐得七荤八素的汉子总算恢复了精气神。 …… 第二日,他们背着竹筐到了商铺,那个仓库大得说话能听到两重,跟在山谷里喊话一样。 七个人几百斤桂圆肉卖得一个相当不错的价钱,十文钱一两,总共拿到五十六吊钱,相当于五十六两银子了。那几个同乡是穷出身的,父辈也没有赚大钱的人,第一次见到这么一袋沉甸甸的银钱,手都颤了。梁阿叔不忘告诉他们这些是要带回去分的。 就算要分,现在拿在手里的重量也是真的啊。几个人照样对着钱袋笑。梁阿叔没他们那么好气。 卖掉带来的东西之后,他们在县城里做了十几日短工,赚些铜钱好给家里的人买些东西。怎么说也是第一次出远门,两手空空回去也不好。 雷守诺记得小爹爱刺绣,枣子也在学,就买了一套更精巧的针和竹绷,还买了些好看的丝线。 临走的前一天,祝邈邀雷守诺到家品茶,问:“雷兄弟,为兄以为你会贩些北方货品回去,也不枉费这么走一遭,怎么就只买了些哥子物事?” 雷守诺笑道:“小弟确实也想,但这银钱是村里众人的,他们不愿小弟也没得办法,小弟家财单薄,也不足以做这大买卖。” 祝邈似乎是极看得起他,想要出资助他一臂之力,他婉拒了。有一个原因他不好说出口,那就是麻子村人带回的东西,是没人要的。 祝邈见雷守诺决心已定,就不多说了,转而调侃道:“雷兄弟买这些哥子物事,莫不是家中有贤房了?”读书人说话文雅,普通人叫正房阿大,他们就要称为贤房。 雷守诺想到枣子心里就甜得跟饮了甜浆一样,说:“祝兄料事如神,小弟的确迎了一位新抱子,也属意让他当正房阿大了。这针线是给他,也是给小弟的小爹准备的。” 祝邈感慨,“这可好,来,为兄也无甚厚礼祝贺,待我找人给你带上两匹好缎子,回去给弟郎与令堂做几身新衣。” 雷守诺婉拒了,他作为领头的,其实私下是多拿了一份辛苦钱的,这份钱也算不错了。祝邈是真正的大户人家,几匹布用来打通关系着实不算吃亏,可是雷守诺深谙无功不受禄的道理,走这一程路,得到住宿招待就足够了。再收礼……现在还不时候。 祝邈也就作罢,不过他说:“好兄弟,回去可否让令堂帮为兄绣一块手帕?” 雷守诺这就奇了,“可否告知小弟一二原因?” 祝邈鲜见地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道:“说来见笑,为兄年及十八,早该娶亲了,可是见了那许多哥子,没一人顺心遂意的,实在无法了。听说让南方新娶贤房人家的长辈绣一块手帕可有助姻缘,这就……” 雷守诺乐得做这个人情,当下就应了,“无妨,小弟归家就让小爹与阿大绣起来。” “那可真是感激不尽了。” “区区小事,不必言谢。” 推杯换盏了好一会儿,雷守诺才以隔日要赶路为由,离开了祝家。 ☆、第十四章 进入农历十月,雷守诺离开前和大家一起种下的番薯苗已经长出了不少新芽,南方冬天不冷,长势不错。 这天两个小哥子跟在寒梅身后到田里帮村里人施肥。 前不久割禾剩下的禾杆还有剩,他们再上山找了些干柴,堆到一起用火烧,烧成的草木灰就是好肥料了。 有些柴带有露水,烧出刺鼻的烟,两个小哥子都捏着鼻子缩到寒梅的背后。等到草木灰烧好了才钻出来,用小簸箕铲一点起来送到田里。 人多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9 力量大,这点事很快就做好了。寒梅又和其它哥子讲了一会话,才带着两个孩子回家。 枣子跟在小爹后面回家,心里惦记着自己绣的小公鸡还没好,走出好几丈远之后却发现小榕不见了。 他抓住小爹的衣袖,踮起脚张望。小爹人高看得远,一眼就见到贪吃小榕蹲在田边,小肥爪几次三番想对番薯叶子动手。 “小爹……” “不用担心,小榕在那边,小爹带你去。” 两人走上田埂,径直走到叶小榕的背后。 枣子笃了笃小榕的肩膀,“你在做什么?” 叶小榕吓得弹了一下,急忙回头,结果不留神右脚打滑,径直跌进了田里。他呜咽了几声,收回手想抹眼睛,却见到自己的手上抓着一把番薯叶子,顿时破涕为笑了。 枣子问:“小爹,他为什么对着番薯叶笑?” 梅小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引导的语气回问他:“小榕见到什么最高兴?” 枣子想都不用想,说:“吃的!” “嗯,所以,你知道了吧?” “哦——”枣子知道了,叶小榕是想把番薯叶吃了。“可是,小爹,番薯叶不好吃的。” 未等小爹开口小榕就爬了上来,肉呼呼的小脸一脸的灰,他挥舞着番薯叶喊:“番薯叶最好吃了!” 枣子皱眉头,小爹摸摸他的头,说:“枣子,小爹这次也不帮你了,番薯叶挺香的,又下饭,对身体也好。”这孩子以前是不是过富日子的?没吃过番薯叶? 梅小爹这其实是冤枉枣子了,他不是没吃过,而是吃的都不对时候。院长老人年纪大了,看不清楚东西,每次都摘中最老的那些叶子,自然又老又柴不好吃了。 叶小榕为了证明自己说得没错,抓着枣子连跑带摔地回了自己家。梅小爹在后面追着喊小心看路。 叶家阿大水玉正在做饭,一回头就吓了一跳,两个小孩正盯着他呢。他一人赏了一个“五指饼”,“做什么吓你们叶阿大!” 叶小榕举起那把番薯叶,“舅阿大,我要做清炒番薯叶!” “啊呀,你做什么把田里的番薯苗扯下来,”叶家阿大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贪食小猪,这是要长番薯的,你扯下来番薯就长不大了。” 叶小榕垂头,叶家阿大其实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自己的外甥实在太爱吃,如果只是自己家的东西还没什么,万一动到别人家的东西,到时候怎么跟人家交代? 叶小榕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他舅阿大肚子里种了知心的虫子,嗫嚅道:“舅阿大别生气,我扯的是自己家的番薯叶。” “你!”叶家阿大憋不住笑了,“你还想邀功了是吧?” 叶小榕一听到笑声就扑了上去,跟他舅阿大撒娇,“我做得很好吃的,舅阿大,让我做啦……” 枣子回头去看自己的小爹,实在不敢像叶小榕这样……耍赖。 最后叶家阿大服输了,留枣子和他梅小爹下来吃饭,“小榕做的炒番薯叶的确很好吃,我这里也没什么菜,将就吃一餐菜叶吧。” 梅小爹本来是打算拒绝的,但叶家阿大坚持要留人,说他平时不但教小榕刺绣,还要管教他,很不容易,这一餐半餐的不用这样计较。 这么一讲,梅小爹就真的不好意思再拒绝了,带着枣子留了下来。 叶家当家白天都在下村帮人做工,中午不回来的。所以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刚好坐满一桌。 叶家阿大说是没什么好菜,但其实蒸了满满一大碗水蛋。枣子最喜欢吃了,滑滑嫩嫩的,拌饭特别香。嗯……也是因为见雷守诺用鸡蛋拌饭吃得很高兴,所以他不知不觉也跟着觉得这样吃很好了。 一个想法一旦起了头,就很难停下来。枣子想到雷守诺,心里有点失落。都一个多月了,怎么还不回来。他想他了。 “小爹,雷哥要回家了么?”回到家,在堂屋里绣小公鸡的时候,枣子小声问。 梅小爹仰头看天,“应该差不多开始回程了。” 枣子眼前一亮,“真的?” “小爹什么时候骗过你?”梅小爹收针,举起竹绷,一簇清秀的秋菊透了光,显得更加精致。 枣子凑过头去仔细打量,“小爹你好厉害。” “我们家枣子也很厉害呀,看看这只小公鸡,特别活灵活现,”小爹道,“好像立刻就能拿去煮了。” 枣子一听就急了,赶忙将自己的竹绷藏进怀里,“不能煮,小爹,这是给雷哥的。” “好好好,不抢你的。” 枣子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也把自己绣的小公鸡举高,心里催促:雷哥,你快回来。枣子给你绣了特别神气的公鸡。 也不知道是不是枣子的催促起了作用,雷守诺一行人坐的船遇上了好风,一路走得特别顺,连船家都成日说这趟好运气。 十月底十一月初,雷守诺几个人平安回到了高良县。不在县城多作逗留,他们马不停蹄地走入了回家的深山小路。这还是麻子村人才知道的捷径呢。 枣子的小公鸡早就绣好了,还多绣了一只小鸡子,现下正在一大一小两只鸡脚边绣小小鸡和花草。眼见最后一针即将绣好,突然闯入一个沙哑的声音大喊“我回来了!”本来很专心的枣子当堂就被惊得扎中了指尖。 手指涌出了一颗血珠,枣子赶紧含住,觉得差不多止血了才想起找刚才那个声音的主人。他看向门边,忽然,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不是雷守诺还能有谁?肤色又深了点,看上去反而更结实了。 雷守诺几步跳到堂屋,蹲下来,仰头笑看枣子道:“你当家的回来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话音刚落,凳子上的人就扑了过来,抱着他的肩膀使劲蹭,声音都是欢快的,“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他没想到枣子会那么大动静,一屁股就摔到了地上。不过他不觉得痛,有这个小甜枣挂在身上,再痛都算不上什么了。 他抱着人蹭回去,偏硬的头发扎到枣子的脖子,逗得他笑得越发开心。两个人就像两头小兽,玩得不亦乐乎。 梅小爹在厨房里异常淡定。从一进门他就知道儿子回来了,比以往几次都快了不少。他心里也是高兴的,在厨房门边看了几眼,回头继续做饭。儿子回来了自然好加菜,要赶紧将饭准备好然后去买点肉才行。 梅小爹要出门的时候,枣子跑了上来,说是小爹忙,他要帮忙去买肉。 新抱子这么懂事,梅小爹更高兴了。有些人家的阿大,一见当家的人回来就会失了分寸,将家头事务丢给小爹做。这样给人的印象多不好。幸好枣子不是这样的人,虽然不聪明,但是亦知道不能只顾着玩乐。 “枣子会挑肉吗?”不过他不太放心就是了。 枣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0 子道:“不怕的小爹,我去找小榕一起去。” 哦——那就没问题了,说到挑肥拣瘦,叶家的小榕真的不输老阿大。同样是不聪明的孩子,唯独在对着食物的时候特别有气势。 “那好,银钱在这里你拿好,去找小榕。小榕认识路的,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枣子用力点头,小跑着出去了。 梅小爹突然纳闷了,他的儿子怎么那样轻易放枣子出去? 转身一看,儿子刚换好一身衣服出来。走过来跟他报了平安又说了几句话,忽然左右张望,问:“枣子呢?” ☆、第十五章 枣子拎着猪肉进门,就被躲在门后的雷守诺扑了个正着。 “雷哥……哈哈哈……不可以……” 雷守诺特别坏心眼地挠枣子腰上的痒痒肉。 枣子既要顾着手里的肉,又要躲开那只整人的手,忙得辫子都乱了。还是梅小爹看不过眼,把肉拿走,枣子才有空余回击雷守诺。 可是无论枣子“攻击”哪里,雷守诺都没反应。难道雷哥是完全不怕痒的?枣子不甘心,骑在雷守诺身上到处抓。 有一下他好像抓到了个热绵绵的东西,那东西慢慢变硬…… 雷守诺脸色微变:糟糕,走火了。 他停手,把枣子扶起来,“好了不玩了,小爹说你给我绣了荷包?拿来给我看看吧。” 枣子不疑有他,啪嗒啪嗒地跑上堂屋拿竹绷。 雷守诺在原地坐了一阵才平伏过来。心想以后还是别这样逗枣子了,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 吃过饭,雷守诺带着银钱到村里跟各家各户结算。这样走一圈下来,雷守诺收到不少鸡蛋青菜。 麻子上村的东西基本都是卖不出去的,有些能自给自足的东西往往都能有剩。讲起来都有趣,麻子上村的鸡鸭都比县里其它地方长得好长得壮实,下蛋快蛋又大。 连龙眼荔枝都比较大和甜。老一辈成日说这几座山头风水好。有人不信,说,要真的那么好,为什么东西卖不出去还被人当瘟疫看。 老人摇头,嫌问这种话的人不懂事。“这里迟早会发达的,看着吧。” 雷守诺也信这里会发起来,这趟走的买卖不正是个好开始? 在尚亭县他和祝邈就龙眼荔枝的事情谈过。北方的人一直都是把龙眼干当药材用的,荔枝则因为新鲜的只能放很短时间,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延长不了期限,所以出了广越府就没多少人吃过了。亦因此而没什么人会想到吃荔枝干荔枝肉。 雷守诺就有好想法了。先是龙眼,龙眼干继续供应给药店,龙眼肉就卖给糕饼铺或者点心铺,要让它成为一种点心小吃,还要做精致的篮子绣花的帕子装着,让它变成送礼佳品。 龙眼本身就是滋补的好药材,只要跟大家说这样的好东西干吃也能补身,还很方便,相信不少人都会想买。 到时候肯定会有其它商家想做这种买卖的,所以从一开始就要祝家用自己的影响力把招牌做起来。让大家从心底认同祝家的龙眼才是能安心吃的又有效果。 祝邈很赞赏这种方法,夸他有经商的头脑。并表示会认真考虑是否可行,以及到时怎样个做法。 雷守诺还不止这点想法,他提议,如果龙眼的招牌能做起来,不妨把荔枝肉也做了。不用“荔枝”这个名字,重改一个贵气的名号,也算是一个招牌。 而且只卖肉不卖干,荔枝肉不常见,这样一来其他商家一时半刻都不会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名堂。等他们反应过来,祝家的招牌也早已经站稳脚跟了。 听完这些,祝家大少也不再迟疑了,当下就拍板,要同雷守诺联手。 所以,这一趟雷守诺没贩货,但得到了一桩更大的买卖。 细节的事他没跟村人细说,他只留下一个意思:信得过我就听我的建议,认真打理山上的荔枝树。 他的建议不过分,就看有几多人愿意跟他了。 做完这些,他才觉得累了,决定在家休息几天。 回程的路上他买了几本书,趁傍晚还剩有最后一抹光,他盘腿坐床上,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还拉上枣子陪他。 枣子的“一窝鸡”绣好了,用仅有的几个颜色竟也绣出了鸡的神气。只是他埋头埋脑地绣,不小心把图绣太大了。 做荷包肯定是不行的了,枣子看着雷守诺的书,忽然灵机一触,跑去跟小爹要了一块厚实粗布,缝了一个书袋,用缝了鸡的那块好布当表面的装饰。 雷守诺一见到就喜欢得不行,搂着枣子亲了好几口才肯放手。 “来,同我一齐读书。” 枣子爬上床,靠在雷守诺的肩膊上。 习惯了繁体字之后,枣子渐渐从字型上分辨出来了不少字,再加上繁体中其实有很多是和简体差不多的。所以他很快就能顺利看完一本书了——雷守诺买的这一本刚好比较显浅。 然后枣子发现他的雷哥不懂的字还不少。 他也没想太多,见雷守诺不会他就帮着解释。等看完两页,雷守诺不出声了。 他忽然怕了,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对的?雷守诺会不会生气? 结果雷守诺不但没生气,反而更高兴了。 “我高兴还来不及!枣子你真是我的宝,能有你嫁给我是我好运!” 枣子被夸得都害羞了。 雷守诺执着枣子的手,问:“也是院长教你的?” “嗯!”枣子不明白,为什么雷哥那么严肃? 雷守诺抱人入怀,心疼极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院长愿意教枣子而不教给他一些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常理,但都不防碍他对枣子过往的痛惜。 “雷哥……你哪里不舒服吗?” “是啊,你雷哥心痛,可不可以帮我揉一揉。” 枣子当真了,伸手去揉,隔着布料摸到结实的肌理。 摸到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雷守诺假装要睡觉,拉下枣子的手,一人一个被窝躺了进去。 枣子翻身面对雷守诺,“雷哥,你还痛么?” “咳,不痛了,枣子乖,快睡觉。早睡早起才能快高长大。” 相处了这样一段时间,枣子胆子也大了些,“雷哥,我再讲一下就睡了。你为什么不懂那些字呀?” 枣子不知道的是,这种问题问随便一个有上进心的小子都是不恰当的。因为一般人家都是优先让小子上书房读书的——南方习惯叫书塾做书房。结果呢,被一个小哥子超过了,一般小子都容易会脑羞成怒。 但雷守诺不是普通小子。他向来觉得,不懂就是不懂,谁懂得多他就跟谁请教。没什么好生气的。 他答枣子:“因为我没去过书房念书。” 枣子迟疑着,说:“雷哥现在赚到钱了,可以去书房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1 了呀。” 雷守诺轻松地说:“我年纪不小啦,要努力赚钱让小爹过上好日子,现在还有了一个你。没办法去书房了。” “雷哥不担心!以后枣子教你!”枣子在被窝里暗暗握紧了拳头。 “嗯,我们家的枣子是最好的!”雷守诺是发自真心的乐意被枣子教。 忽然,门响了。小爹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睡了没有。” 枣子想都不想就应声:“枣子和雷哥都睡熟了!小爹晚安!” 脚步声远去,枣子回头,雷守诺注视着他,眉眼都笑弯了。 =================================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来自归家可车上的一更,字数少了点希望大家别嫌弃。ps:在黑灯瞎火的车上用手机码字真不容易啊。 ☆、第十六章 在枣子认真得可以说是严肃的教导之下,雷守诺认识的字越来越多,他很有读书的天分,几乎过目不忘,枣子讲过一遍他就能清清楚楚地记住。枣子总在心里可惜,如果雷哥去读书,在这个地方,一定可以参加科举然后当官的。 当官多好啊,至少不用熬穷了,也不用成日对着土地忧柴忧米。 雷守诺不这么认为,“当官也有穷的,当清廉的好官,就注定没有余钱,要是经常帮助辖下的子民,那就更加入不敷支了。我倒是觉得种地好,有自己的地就有自己的粮食,不说能不能发家致富,至少自家的肚子是能填饱了。” 枣子想想,也的确是这样一回事。在以前那个世界,菜肉都很贵,很多人想吃新鲜无害的蔬菜都要花很多钱。如果自己有地,种出来就有得吃了,不用再苦哈哈地等别人运菜过来卖。 雷守诺说:“我学字长学识,是为了以后和别人做买卖不吃亏。懂得字之后可以看的书就多了,读得越多,人就懂得越多。” 枣子现在手上拿的就是一本跟经商有关的书,内容有点艰深。“雷哥,你说过,不会一直做这种跑东跑西的行当的。” “是啊。”雷守诺揉揉枣子的头,“我趁几年赚多点,打开路子之后可以雇人去跑。然后我就买田买地,圆小爹一个心愿,也给你一个好生活。” 枣子放心了,书上的字他都教会雷守诺了,内容艰深的就要雷守诺自己去钻研了。枣子坐在他旁边,专心做针黹。 雷守诺把祝邈的请求记在心上,回来就找他小爹帮忙了。枣子则帮忙小爹绣一些其他人来要的东西,主要是在小爹绣好的框架里进行细化,需要的技巧太复杂的就还是留着小爹来。 随着春节越来越近,这些枕套手帕衣服上的刺绣陆续绣好,枣子虽然还只算是学徒但速度已经很快了。他专心致志的时候,能一整日都坐在的凳子上,只绣花,什么都不干,完全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 鲜嫩的绿叶,灿烂的大红花,报春的喜鸟,活泼的孩子,精致的花边……全都一一在枣子指尖下活灵活现起来。有些地方,枣子觉得线与线之间连接得不好,他顺其自然地就做了一些修改。还有一些颜色的搭配,小爹虽然事前有交代好,但在绣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作出修改。 往往等绣好了他才发现自己做多了事,也怕不好看会被大家。幸好大家都喜欢他做的改动,觉得绣图更加柔美精巧。 梅小爹看到枣子的成品才知道自己的刺绣哪里不足,他一路来无法突破的地方,在枣子的改动下终于明解了。 这些别人要的单子做完之后,枣子又开始绣别的了。 他听说雷守诺要给荔枝龙眼做“招牌”,他不知道这里讲的招牌是不是他以为的那种,但他有个想法,为荔枝龙眼绣一幅“宣传图”。具体怎么绣都想好了,先是要有一个美人,不过这里只有男人,所以要绣美男子,然后他举着一碟荔枝龙眼肉。记得以前看过的刺绣书中有教,可以利用小动物来增加什么“意境”的,其中一个例子就是绣美人的时候多加一只蝴蝶在旁边,这样大家就会觉得美人是有香气的了。 枣子征求了雷守诺和小爹的意见,雷守诺很赞成,小爹则是好奇他为什么会懂这些——大县城里的人懂这些很正常,可是枣子是怎么学到的? 这个疑问又牵连到了枣子的身世。雷守诺和梅小爹心里有疑问,但是都默契地不说出口。 枣子不知道他们误会那么大,他现在只在意到底要用什么布料和线。用棉被比较结实,可是看着没什么……嗯……没什么呢……哦!档次,就是大人常说的档次。而且用棉线也绣不出果肉的剔透感觉。可是用绸缎和丝线……他又怕自己会糟蹋了好东西。 雷守诺是个利落的人,去县城买了上好的绢布,回来之后二话不说直接把大竹绷架好,上布,摆好针线,推着枣子坐到了后面。“你啊,太小心翼翼了,有雷哥在,怕什么。绣吧,小爹说绣在绢上就得了,到时候裱起来,正好可以挂在铺子墙上。” 当家的都这样说了,枣子的心自然就踏实了。不过他手艺还不够精湛,所以只是大概绣了一个图框,等小爹从外头回来了问了意见才敢继续绣下去。比棉线纤细许多的丝线很漂亮,枣子每一下都很小心翼翼,几乎把眼睛都黏了上去。 雷守诺就坐在他旁边看书,时不时把他的头拉高,给他揉肩膀。枣子知道看书也是累的,于是教雷守诺做眼保健操。雷守诺不明所以,有一次差点戳到了眼睛。 这一边两个人甜甜蜜蜜地一起做事,另一边小榕抱着小小的圆形竹绷,苦恼极了。 他实在想不到可以绣什么了,梅阿大没空教他,让他随意绣一些花草练练手。可是,叶小榕眼里只有吃的,看见一片落叶都会想到怎样做成好吃的,或者能不能用来让食物变得更美味。 抓耳挠腮了好几天,他干脆顺心而行了,嘿嘿一笑,在麻布上绣出了一只烤鸡翅膀的雏形——还是特别简陋的那种,斜着看底布就露出来了。 他拿远,仔细瞅了一阵,这样太少了不够吃,于是又补上了足足五只。旁边还绣了烤鸡翅膀的炭堆,红色的火苗和一堆瓜果。 叶小榕从来没试过绣那——么——大的图,没多久就汗湿了发鬓,全靠对美食的强烈执念支撑他继续舞动手指。 在叶小榕和枣子沉浸在针线的世界中时,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一年到头,春节是高良县第二热闹的节日。这是喜庆的的日子,也是一家团圆的日子。一些在外做事的人陆陆续续都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回来了,当中少不了分派给小孩的甜食和给老人的实用物件。麻子上村的人是团结的。 各家各户都开始陆续大扫除,买门神,买红纸写春联和利事。枣子知道南方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2 说的利事是指红包,可是,这里的红包为什么是一张红纸?还写上了四个字的吉祥话。 雷守诺就跟他解释,这个利事不同那个利事,这个是要贴在门框上的,三张排过去。他示范着将一张长方形的利事红纸贴到门框上方,枣子还以为是要直接贴到墙上,结果发现不是,只在长纸条顶部抹一寸的浆糊,这一寸贴到门框横梁上,三张都贴好之后,风一吹,就会随风飘动。 雷守诺刚贴好就被梅小爹教训了,春节还没到就乱糟蹋利事,该打! 枣子一边偷笑一边张开手护着自家的雷哥,跟小爹求情,“雷哥知错了,小爹别生气。” 小爹也不是真打,见枣子一心护着,佯怒道:“连枣子都帮着那个臭小子,看我不揍他一顿饱的!” “小爹不要生气,小爹,雷哥是大人了,不能打了。” “枣子让开,大了小爹照样能打。” “小爹……” 好不容易要打人的跟被打的都累了,一家三口才继续整理红纸。他们都是裁好了送去花家写字的。 雷守诺断断续续地跟花大哥学写字,跟认字不同,写字只要掌握了那几个笔划,往后就好练了。哪怕那个字不懂,也可以对着写。 不过写春联是大事,雷守诺还不够功力挑大梁,所以还是要送去全村字最好的花大哥家。 除了这些,还有鞭炮元宝蜡烛……一一都要准备起来了。 麻子上村最后一个在外做事的人回来了,他带了一大袋糖葫芦回来,北方的小吃,村子里的孩子都乐坏了。枣子本来是不该有的,因为他的身份是新抱子了。但是叶小榕硬是塞了一串给他。 他和雷守诺还有小爹一人一颗分着吃,听叶家阿大说话。 叶家阿大说:“你们知不知道?带糖葫芦回来的阿唐说,朝廷也要在高良县建福善堂了。” 枣子问:“福善堂是做什么的?” 叶家阿大说:“福善堂是大善事啊,专门收养那些被人扔掉的孩子的,到成年礼之后再送出去自力更生。前些年瘟疫折损太多人了,朝廷一直担心耕田种地的人不够,福善堂就是其中一条为此而发下来的律令。” 枣子欣喜道:“我以前也是住在那里的!” 雷守诺和小爹对视了一眼,心里疑惑了:枣子不是说过院长吗?和堂长有关系么? 雷守诺问枣子,“你不是说院长吗?” 枣子歪头,“是呀,孤儿院就是跟福善堂一样,收留被扔掉的孩子。我就是院长爷爷捡回去的。” 雷守诺总算明白了,原来枣子不是从什么迎春院出来的,他是别地的福善堂的孩子。叫法不同,闹出天大的误会了。 枣子偷偷看雷守诺的表情,瑟缩道:“雷哥,小爹……枣子是好人,枣子虽然没有爹,但枣子很乖不会闹事的。” 雷守诺安抚枣子,“雷哥和小爹不会嫌弃你。” 想了想,又问:“爷爷对你们好么?” 枣子这才有了点笑脸,说:“爷爷对我们特别好!教我们读书认字!还给我们饭吃!” 雷守诺给枣子一个安抚的笑容,但是酸涩得笑不出来,“做事辛苦吗?” “不辛苦。”枣子摇头,“爷爷和哥哥们出去做工,我们读书就好。” 雷守诺点头,“枣子书读得很好,能当雷哥的小教书先生了。” 梅小爹问:“可是枣子还没过成年礼,在福善堂好好的,为什么会被雷家的人在河边捡到?” 叶家阿大惊讶道:“难道是被拐卖的?太缺德了!” 枣子用力揉着衣袖,时断时续地回答:“不是,我……有人嫉妒我把我推下楼梯,我以为自己死了,可是一醒过来,就在这里了,没死,可是也不认识这是哪里……他们捡了我要给雷哥……” 枣子刚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挺清醒的,被媒哥儿掐了一顿吓了一顿之后,就好像想什么都想不太清楚了。他自己知道的,就是再怎么用力都想不好。 叶家阿大忍不住摸了摸枣子的小脸,“我听说过,福善堂的孩子没成年以前都算是没主的人,意外死了的话一般都是葬在水里的。让我想的话,应该是枣子得罪了哪个孩子,被推下楼梯受了伤,诊治的人太马虎,说枣子死了才葬进了河里。” 大家还在讨论,雷守诺忽然想起花大哥说枣子受过大刺激,有心疾。 他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心疾是不能再受刺激的,他怎么还让枣子听这种种猜测。 他赶紧搂着枣子回房里安抚。 ============================== 作者有话要说:考虑把小榕和祝少爷另开一篇写,嗯。感觉会是一个长期奋斗的故事,在这里详写会分散了主角的内容,略写又觉得不够。大家觉得? ☆、第十七章 枣子有家人安抚,很快就忘记了不好的事,能吃能睡,小脸终于圆润了起来。 因为“年廿八,扫邋遢”也就是要打扫卫生,所以他暂时把刺绣的事放到了一边。 他们家相对三个人来说偏大,除了两个睡房,剩下两个房间都只是随意收拾过而已。他们要做的就是把整个屋都彻底清洗一遍,寓意新的一年里他们会有新的开始。这个盼头还是枣子带来的。 有时候,一个家庭中多一个人,并不只是多一张嘴吃饭而已,这个人往往能打破陈旧的郁结之气,带来新的气象。对雷守诺和梅小爹来说更是这样,他们从枣子身上看到了如画卷般展开的幸福愿景。 枣子力气没那么好,被安排做一些清洗。雷守诺是个小子,力气又大,基本担下了所有粗重工夫,像是搬动杂物和清扫屋顶。小爹则是打扫和冲洗地面,还有厨房里的陈旧污渍。 打扫没人睡的两个房间时,梅小爹跟枣子说:“我们屋的确是放尸体的,但他们都是可怜人,只要超度就好了。所以枣子你不用怕,都没事了的。” 枣子双手合十,偷瞄了几眼房梁,小声念“阿弥陀佛”。 辛苦了两天,他们终于赶在除夕傍晚把家里打扫干净了,雷守诺在堂屋的地板上打了几个滚,看上去很舒服的样子。枣子想跟着躺下去打滚,被小爹拦住了。 小爹对雷守诺说:“还不快点起来贴春联。” 枣子从厨房里捧出小半碗浆糊,跟在雷守诺屁股后头进进出出。尤其是在贴春联的时候,他要帮忙看它们对齐了没,跑远跑近,从各个距离确认万无一失。门神比较好对齐,不用太费事。 终于到了贴利事的时候,枣子问:“雷哥,我能贴么?” 雷守诺回头坏笑道:“可以啊,可是枣子不够高啊,怎么办呢?” 枣子不信他,站在门槛上垫脚,结果……真的够不着。雷守诺笑得特别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3 大声,于是枣子第一次动手打了他,虽然只是轻轻的一巴掌,落在手臂上。 雷守诺露出特别惊讶的表情,枣子涨红了脸,犹豫要不要道歉。 “我们家枣子也变勇敢了,打得雷哥很爽,来,再打一次。”雷守诺把人圈起来,让枣子再打他几下。 枣子露出看怪人的眼神,心想雷哥真奇怪。 雷守诺见枣子这么嫌弃自己,假咳了两声,装作没事。他把利事放进枣子手里,抱着枣子的大腿,哟呵一声举了起来,“贴吧。” 枣子倒抽一口气,扶着雷守诺的头,缓了一阵才开始贴利事。贴完大门三张,他们进屋里继续贴。雷守诺力气是真的大,这样举着枣子走了一路,基本没怎么觉得累。 梅小爹则是剪了一叠半个巴掌大的方形红纸贴在各处,灶头,床头,木箱,桌子,水缸…… 三个人分工合作,刚好在吃晚饭的时候贴完了整个屋。 枣子已经做好守岁不睡觉的准备了,结果吃完饭就被雷守诺带回了房间。原来这边是不用守岁的,只是灯光火光不可以灭,每个房间都要点灯,到天亮之前都要亮着。 春节当天,麻子上村的人陆续带上贡品到下村拜土地公和各路神仙,最后回自家拜灶神和祖先。一路上鞭炮声震天响,细碎的红纸热闹地开了满地。 孩子大人都是满脸欢笑,或清脆或响亮的笑声交织着热闹的鞭炮开花,成了枣子对这个世界最深刻的印象之一。 过了春节,喜庆的氛围不淡更浓。原来广越府的西部有一个别处都没有的特别节日,年例。 枣子听了梅小爹的解释: 年例具体起源已经不可考了,据说是庆祝丰收元宵和庙会等等节庆合到一起之后形成的节日。县城中每一个街道和县城下每一个乡村的年例基本都不同一天,像麻子上村,年例是从二月十五开始的,持续头正尾持续三日,下村则是从二月十六开始的。 其它街道或者乡村的年例日,从大年初二开始会一直排到二月底。 到年例日的那个村首先要摆蘸,各家各户出桌子,在一个空地拼成一个大台子,然后将各自的三牲贡品摆上去,一起拜神;拜完之后年例才算正式开始,期间会有汉子扛着神像游街,有鬼仔戏看,还有各种热闹的杂耍表演。村中每一户人都会做好丰盛的饭菜,招待亲朋戚友甚至陌生人过来享用。 等第二日轮到别的村子做年例,一大拨人又会涌向那条村子,继续吃喝玩乐。如此这般,从年初二到二月底,整个高良县从头热闹到尾。偶尔两个村子或者街道撞在同一日年例,有些人就要赶场似的,中午吃一家,傍晚吃一家,吃得饱足开心才回去。 高良县甚至有个说法,叫年例大过年。大概是因为年例持续时间长,喜庆热闹也更多吧。 枣子跟着雷守诺去下村一家吃了一次,还看了游神和鬼仔戏。他之前还怕鬼仔戏是什么吓人的东西,看了才知道是木偶戏。老艺人搭一个台子,躲在布幔里下面,一边敲鼓打锣唱曲一边举着木偶耍。 一路上仍然有持续不断的鞭炮声,有时候挤得连路都看不清楚。 到最后,村人会扛一艘很大的龙船到河里烧,烧完送神像回庙里,这样一场年例才算结束了。 枣子也去县城里看过,同样热闹,而且因为是县城,还有很多杂耍可以看。 不过回到自己村里,就显得有点冷清了。 “雷哥,会有人来我们家吗?”枣子帮忙做菜的时候问雷守诺。 雷守诺笑笑,说:“今年可能没有,以后肯定会有,而且会有很多。” 枣子一边翻动锅里的菜叶,一边想象自己家坐满人的景象。希望到时候他已经有力气了,要不然哪里忙得过来啊。 …… 喧嚣过后,日子渐渐回到日常。 荔枝开花了,地里的番薯收成了,稻米也要开始播种了。一切正欣欣向荣的时候,雷守诺却收到了一封加急的信。 信来自尚亭县,打开的那一刻雷守诺的脸色沉了。 “雷哥?” “龙眼肉出问题了。” 雷守诺捏着信,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们那次去送龙眼,被一个高良县的人见到了,他到处同人讲这是瘟疫村种的龙眼,吃了会有病。现在越卖越差。” 梅小爹过来,道:“那个人现在在哪了?” 雷守诺说:“祝兄捉起来了。” 枣子问:“可是大家都信他了呀。” 雷守诺道:“就是这个问题,有人信他,然后越传越广。” 枣子道:“雷哥要去那边么?” 雷守诺道:“不,我去了也帮不上忙,祝兄说靠着祝家的招牌还撑得住。只是以后就难讲了,要想个办法。啧,讲到底,还是要先让我们村子的名声好起来。” 梅小爹沉吟道:“难啊……” 枣子看着旁边的刺绣,快绣好,有点难过地问:“他还会要我们的荔枝和龙眼么?” 雷守诺抹了一把脸,站起来又恢复了胸有成竹的模样,说:“要,祝兄说,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帮我,所以让我继续今年给他送荔枝肉。” 梅小爹倒是疑惑祝兄为什么要帮到这个份上,他大可以找商人给他运别乡别村的荔枝龙眼。 雷守诺没想明白,信上没有解释太多,只说详细的事见面后再详谈。但是,从字里行间不能看出祝邈的气愤,雷守诺猜可能是这次的事勾起了祝邈的一些往事回忆。 人对他人的事这样上心,要么是感情深厚,要么是别有目的,要么就是感同身受。 他对家里另外两个人交代,暂时别将这件事告诉村里的人,一切照旧。 这样心事重重之下到了五月,荔枝大丰收,枝头缀满一簇簇的红果子。剥开扎手的壳,里头是莹润得剔透的果肉。高良县的人都会沾了一点吃,可以清热解毒,吃前吃后喝一碗灯芯草煲的水,可以去湿毒。 麻子上村的人没那个闲情品荔枝,都忙着焙荔枝肉。龙眼肉赚了的钱让他们看到了出路,所以这次做得特别起劲,几乎将所有自家成熟的荔枝都摘下来焙成了干肉。 枣子是瞒不住事的人,所以这两个多月都不怎么出门,怕自己说漏嘴。现在见大家热火朝天地做,心里也更憋闷了。每到这种时候,他都会告诉自己,要相信雷哥。雷哥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如是这般,渐渐地他就释怀了。 这次跟雷守诺一起上路的人比上次多,一些在外做事的人听说了这件事,都说要跟去帮忙,宁可赚少一点,也要帮村子洗脱坏名声,好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做打算。 于是六月初,雷守诺终于决定要出发了。 枣子的刺绣好了,比他想象的还要漂亮,他都有点舍不得这样送出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4 去了。他让小榕过来帮忙,把绢布从大竹框上拆下来,卷好放进雷守诺准备的锦盒里。 梅小爹捧着一个布包交给他,里头装着几块手帕,是答应了给祝家大少爷的。本来只绣了一块,知道高良县的人整出了那个难缠事之后,他才加上了几块以前绣的帕子。枣子进门后绣的那块单独包着,另外几块叠好在外头,以免混淆了。 以前绣的手帕其实更精美,是小爹准备给儿子未来阿大的。只是说到要沾喜气,还是要新的这块才对时候。 叶小榕帮忙捧着布包,让梅小爹和枣子有空为雷守诺张罗其它要带上路的东西。 将东西都布置好,雷守诺背起比上次更重的竹筐,昂首挺胸踏出了家门。 这一次,就是圣贤讲的不成功便成仁了。 ===========================================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建议,小榕和猪大少的故事会单独另开一篇。 ☆、第十八章 抵达尚亭县,想象中的困境却没有出现。 雷守诺照旧来到祝家饭庄,掌柜殷勤得让他差点以为自己是微服私巡的皇帝。 坐下来喝了半盏茶,祝邈来了。 “雷兄弟!你来得太是时候了!” 雷守诺心道,难道是事情出现转机了?忙站起来施了一礼,“祝兄此话何解?” 祝邈让掌柜备上最好的酒菜,耍起了扇子,“这次真真是天助我也。这龙眼荔枝果肉的买卖必定成了!” 雷守诺松了一口气,但还不敢掉以轻心,镇静地听祝邈把事情前后说个清楚。 不久前,龙眼肉的生意真的已经走进绝境了,祝家的人万般保证,也抵不过众人对瘟疫的恐惧。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情势。 这个人是朝廷中某位大臣的正房阿大,身患怪疾,千里迢迢来到尚亭县求诊。 能让这位尊阿大——权贵的阿大都要称尊阿大——放□段的人绝非泛泛之辈。即便是在出名者多如繁星的尚亭县,这位老大夫也是说得出名号的大人物。他无权无势,只凭借一手专对付疑难杂症的医术名扬四海。 大臣的正房重金求诊,脾气古怪的老大夫意外地没有拒绝。只是把脉之后写药方之时,他给这行人出了个大难题,那就是桂圆肉。 雷守诺惊讶道:“这也实在巧合。” 祝邈意味深长地摇了摇扇子,“雷兄弟莫急,且听为兄道来。” 桂圆肉而已,何须大动干戈?这道难题,难就难在老大夫的挑剔。他说了,这一味桂圆必须出自深山,不能过多照料,天生天养为最佳。其次,必须趁新鲜时制成干肉,不可带壳和核。烘焙时只能用桂圆木头,别的其它柴枝都不行。最后,这焙也要先晒后焙,火候大有考究,一刻都不能差。 那一行人顿时就慌了,如此考究的桂圆肉他们从未见过,市上所卖大多是原颗晒干的桂圆干,要桂圆肉也只从那桂圆干上剥下而已。这一时半刻,哪里寻得到? 大夫老神在在,下了逐客令:只等三天,第四天若是没这味药,他绝不开药方。 此事一时街知巷闻,传到祝邈耳中时,他当下就拍了桌子:这当真来得及时! 他带上一小盒桂圆肉拜访那位尊阿大,尊阿大身旁的人知道这桂圆肉的由来,三番四次阻挠。祝邈不惜抬出祝家的名号,终于把桂圆肉送了进去。他只道:行或是不行,只消让老大夫一看。 到最后一日,尊阿大实在无计可施,便不顾旁人反对用上了这一盒子桂圆肉。老大夫捻须一笑,道:尊阿大,你遇到贵人了。 那位尊阿大才惊出一身汗来,要是尽信身旁人的话,他的命可就悬乎了。 老大夫利索开方子,寻人仔细煎好,尊阿大一天三碗,最后果真药到病除。他千恩万谢,老大夫挥手送客,道:你要谢的是那位贵人,没那一盒子桂圆肉,谅我有逆天的本事,也救不得你的命。 尊阿大听了这话,又想起之前对祝邈的无礼,赶忙差人办足了礼数,吹锣打鼓送到祝家。 这样一来,整个尚亭县乃至周遭县城的人都知道了:祝家的桂圆肉是救人命的好东西,救了以为尊大人的性命,连老大夫都称赞。 雷守诺难得笑出声来,“小弟大喜过望啊。” 祝邈一口接一口地喝酒,直呼畅快,道:“此事未完,有好事之人问老大夫,这桂圆肉可是从瘟疫村里出来的,怎就不怕带来病根?老人家怒了,骂那人,‘这话怎么说的!是要说老夫连这点能耐都没有,要用染病的药给尊阿大治病么!荒唐!’ 哈哈哈,老大夫气消后对外人道,我泱泱辰国,圣恩延绵,小小瘟疫早已湮灭,何来瘟疫再起一说。那好事人必然是不安好心,要逆天而行。” 雷守诺拍掌,“老人家好口才!” 祝邈道:“正是如此!他这么一说道,就再无人说三道四了。你送来的桂圆肉,早就卖光了。我估量着你这几日不来我就该差人给你送信了。” 雷守诺躬身一抱拳,道:“祝兄,此事对小弟村子的名声实在大有助益,大恩大德,他日必当涌泉相报!” 祝邈放下酒壶,长气一吁,“雷兄弟,实不相瞒,为兄如此帮你,一是为这门买卖,二是为你的才干,三……则是为兄的私心了。为兄小爹当年也染上过瘟疫,好容易痊愈了,却因此遭人嫌弃。此次之事,也是为我小爹出一口恶气啊!” 雷守诺与祝邈的兄弟情义更进一层了,两人不再多言,易杯为碗,一口烈酒胜于千言万语。 隔日,雷守诺送荔枝肉进库房,得了银钱后在街上走了一遭,听了不少新事趣闻,其中就有桂圆肉相关的一件——那位尊阿大原来是嫁入夫家几年都无所出的,这次染病后他买了祝家所剩大半的桂圆肉,每日吃几枚,身子竟逐渐好了,不出一月就怀上了孩子。 这事越传越神,祝家卖的麻子上村桂圆肉顿时成了天价之物,现在还是求而不得的。有人甚至要亲自前往高良县麻子上村,就为得那桂圆肉一二。可惜麻子上村地处深山,不是村中人根本寻不得路,许多人只得抱憾而归。 只是经此一遭,麻子上村再也不是那个遭人嫌恶的瘟疫村了。 雷守诺知道这些消息传回高良县是早晚的事,他当机立断,向祝邈求助,“祝兄,小弟欲向你借银钱。” 祝邈虽与雷守诺相识不久,却深感投契,他深知雷守诺不是轻易求助的人,连忙道:“雷兄弟,为兄早已当你是亲弟,需要多少,尽管开口。” 雷守诺报了一个数,不是小数目。他解释:“高良县有人觊觎麻子村地契已久,他们等着一个时机白得那块地与山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5 头;现下,麻子村洗去丑名,那地只怕会水涨船高,有心之人未必沉得住气等下去。我必须赶在他们前头,收下村子的地契!” 祝邈深以为然,“确实,地在你手里,我们的买卖才能顺当。好!为兄信你!等下就让账房给你银票,只是这借款的字据照例得立。” 雷守诺道:“当然,亲兄弟明算账。” 两人一拍即合,立刻着手办起来。 雷守诺拿到银票就收拾包袱要起程了。临行前他把手帕交给祝邈,祝邈忽然拦下他,道:“麻子村可有原名?” 雷守诺点头,“有,马古村。” 祝邈道:“好,以后麻子村就是马古村。” 雷守诺了然,洗脱污名后,自然不能再用那旧名。 再次对祝邈道谢,雷守诺一人踏上了归家的路,风尘仆仆。 他一到高良县就直奔县衙。路上他问了几个行人,麻子村的龙眼肉被北方大县城嫌弃的事成了笑话,而龙眼肉翻身做主的消息却还不知道——这正好,麻子村的地应该更跌价了。 县令本来是不要见他的,但一听说他要用两倍的价钱拿下麻子村的地,这个贪财县令立马就来了精神,把人迎了进来。 雷守诺这一趟其实是胸有成竹的,因为这个县令即将调任其它县城,这最后一笔入袋银票,他有信心这人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县令过十几日就要离开高良县了,他暗示了几次雷家的人,要麻子村的地就赶早了。可是雷家的人不以为然,下一任县令来,他们照样能打通门路,到时候别说麻子村的地,附近再多的山头都是他们的,这一点收买的银钱跟那广阔的土地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县令不高兴了,可是又耐不了这家人如何。 他挤眉弄眼地问雷守诺:“你爹那边可是连那方圆十里的地都要吞了的,你这点钱,不够看啊。” 雷守诺佯作谦逊,道:“小人不敢奢望太多,我只要麻子村的地。”包括村子住的地方,附近五座山以及那一百多亩地。 县令挺着肚子,心里转了个几个道道,“双倍银钱。” “绝无虚假。” “成。” 雷守诺拿着地契走出县衙,腿脚略微虚软。一是紧张的,一是兴奋的。 麻子,不,马古村,总算熬出头了。 他路过雷家府邸,红砖绿瓦,他心中嗤笑了一声:不知道这家人知道马古村咸鱼翻身起死回生之后会是什么表情?再加上麻子村的地翻倍地值钱而他已经暗中买下……只是想想就觉得痛快! 天无绝人之路,当爹的人狠心,就别怪他做事决断不留情面。 雷守诺赶回村子,他要尽快把这些事告知村里人并且商量出对策。 他的想法是,地算他买的,他就是地主了。从今往后,村人对他交税,他再整合交税给朝廷县令。当然,他会给村子少收税,肯定比贪财县令要求的赋税要轻,这样一来村人肩上的重担就能减轻。 考虑到能和祝家搭线的只有他,他自然不能一直当老好人只赚一点领路钱。所以,他会跟村人讲清楚,愿意把果干果肉卖给他的,他出比外头高的价收下,在北方卖得越高价,他自然也会把回收的价提高,只要果干果肉卖得好,村人就只会赚更多而不用担心蚀本;不愿意卖给他的,可以自己拿去卖,可是外头的人认不认这个“招牌”就不是他该管的了。 他估计,马古村扬名后,其它粮食也就能卖出去了。马古村的番薯比其它地方的都香甜,煮出来之后表皮爆开,露出金黄的薯肉,看着就令人垂涎欲滴。这个可以作为另一个主要的买卖。 有一个方面他想得很清楚,那就是不能增加数量。物以稀为贵,马古村有多少地就种多少粮食和果树。东西好比东西多更加重要。 这样下来,只要雷家的人不动旁边几个山头,他终有一日能还上借款再买下周边的地。有了这一次“传说”帮助下带来的积累,村人也就能重新开始,过上寻常人家的好日子了。 ☆、第十九章 村里人知道这件事之后,都很高兴马古村脱难了。可是当雷守诺说出买地的事时,各人的反应就不太一样了。 有人想要从雷守诺手上买自己的那份地,但是被价钱吓退了。恼羞成怒的人埋怨雷守诺年少气盛,做事莽撞。叶家和花家是最明事理的,暗中同雷守诺说:你先别急着反驳,改日再说,缓一缓。 雷守诺其实也是有气的,觉得两位叔叔说得在理,就硬是把火气忍了下来。 回到家和小爹枣子说起这件事,小爹道:“自己问心无愧就好,大家都是为自己子孙后代做打算,多讲几句也不是不能理解。” 雷守诺靠在枣子身上,道:“我当然知道,就是有点不畅快而已。” 枣子蹭了蹭雷守诺的头,给他拍心口,“雷哥不气。” 小爹叹气道:“看看明天大家怎么决定吧,可能会有大变动,儿子,你要做好准备。” 雷守诺同意静观其变。结果,四日后村里有十户人做了令人吃惊的决定:搬出马古村。 “马古村能翻身都靠雷小子,这点事理我们还是识得的。”某人说,“昨日吴家当家说话冲了点,都是急得的,雷小子你别放心上。” 雷守诺把情绪都藏在心里,镇定地问:“各位大哥叔叔,是嫌我年纪小管不了事吗?” 最开始说话的人摆手,“不是,你过了年虚岁都十六了,虽然资历浅,但也不可以说你当不了家。是我们自己想得更长远。” 吴家当家道:“昨日对不住了,可是我不能让我儿子一世困在这大山里头,买到地又不同说法,但是现在买不了。反正我知道隔壁县城的村子有地卖,不在山沟沟里头,怎么讲都比马古村多门路。” 同样打算搬出去的人七嘴八舌起来,讲的无非都是要闯大世界。 雷守诺当初没考虑到这一层——村子名声好了,村人出去也走动得开,会有人搬走。 他果然还是太年轻了,想事情不够周全。不过脚长在别人身上,他亦干涉不了那么多。 他说:“我明白了,各位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虽然地是我买了,但是马古村你们的老家,想回来就回来,好酒好菜招待不在话下。” 吴家当家重重拍了几下雷守诺的肩膊,“好!就冲你这番话,我们这群人以后也不会出卖你。” 雷守诺抱拳,“雷小子在这里多谢各位阿哥阿叔了!” 最初说话的人说:“没什么好谢的,都是一村人。” 几日后,雷守诺在家里摆了几桌,算是为准备离开的十户人送行。 剩下的人,愿意专门打理果树做果干果肉的人只有二十六户,剩下的二十户人还是坚持要租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6 地种水稻和其它作物。反正交税给雷守诺比交给县令划算,跟之前没太大区别。 总的来说就是,二十六户人专打理果树,以卖荔枝龙眼给雷守诺为生;剩下的二十户平时该怎样就怎样,顶多就是在秋天种番薯时多用心,将好番薯卖给雷守诺。 现在人手勉强足够,往后肯定是不行的。雷守诺暂时安排好现在要做的事,慢慢开始细想今后的做法。 这样半个月过去,雷守诺才有了喘气的空闲。 枣子天天看着雷守诺跑出跑进,回家倒头就睡,敲锣打鼓都吵不醒。他有几次想跟雷守诺好好说说话,但是又不好意思打扰雷守诺做正事。 好不容易等到他雷哥得闲休息,他默不作声地趴在他床边,小眼神哀怨得不行。 “像只小狗。”雷守诺把人搂进被窝里。 “我不是小狗,我是大狗!哇唬!”枣子作势压倒雷守诺,又刨又挠的。 雷守诺伸了个懒腰,由得枣子在自己身上胡闹。 “回来这么久都没好好陪小爹和你,是我的错。今日我下厨!”雷守诺嘿一下把枣子搂起来,穿好鞋子走出房间。 小爹刚从小菜园里摘菜回来,问:“睡饱了?” “嗯。小爹,今日我来掌勺。” 枣子面露疑问,“雷哥,你会做菜么?” “怎么不会?”佯怒。 小爹捂嘴笑道:“你雷哥只会整个饭蒸个蛋,炒几棵青菜就顶天了。” 雷守诺咳了几声,道:“算可以了吧。” 枣子坚决支持自己的当家,道:“可以!叶家阿大说他家当家都不做饭的,雷哥好厉害的了。” 雷守诺心情那个畅快,问:“枣子最近都做什么了?” 枣子答道:“刺绣呢。”想了想,又道,“雷哥,上次那幅刺绣,祝大少喜欢么?” “……”雷守诺面露难色。 那时候走得太急,几乎是将东西塞进祝邈手上就离开了,不知道对方什么想法。 “枣子啊,那个……我……” 枣子歪头,眼神特别期待。 …… 枣子这几日心情似乎都不是太好。 雷守诺有点担心,那日坦白之后,枣子的眼神就黯了。虽然很快就又有说有笑,但是雷守诺知道枣子心里还是介意的。 雷守诺把枣子拉到自己面前,轻声细语地问:“好枣子,不生气了好不好?” 枣子低着头,“没生气……” 雷守诺点了一下他的嘴,“小嘴巴都可以吊起酱油瓶了。” 枣子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怕绣得不好,给你带来麻烦。” 雷守诺道:“谁说不好的!枣子绣的图案特别好看!祝兄一定喜欢的。” 枣子是挺自卑的一个人,知道雷守诺是在安慰他,所以还是无法释怀。 祝家是大户人家,要是因为他的刺绣影响到了雷守诺,他肯定会后悔死的。怎么要出那种主意,整这么多有的没的呢。 雷守诺百分百肯定祝邈会喜欢那幅刺绣,可是口说无凭。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打算给祝邈写一封信,让他回信说一下想法。 结果,隔日,他却率先收到了祝邈的信,还附带一个包裹。 在最初打交道时他就跟祝邈说过,有信都可以送到古同村的糕点店。马古村的人路过那里会带回来的。所以这次同样在那里拿到了东西,不过比上次还多了一大包东西。 祝邈在信中对枣子那幅刺绣赞不绝口,绣图中的美男子带来了不少生意。还有人打听绣图中人是否真有其人,竟然是动心了要迎娶之。 这下枣子总算放心了,不过他怎么都不肯讲那位美男子的原型是谁。 他可能会一辈子保留这个小秘密,因为绣图中的人正是他家雷哥。不过雷守诺长得有点凶,棱角很分明,枣子改动了很多地方,让那位美男子更秀气一点,到最后反而和雷守诺不太像了。 话虽如此,硬要说的话原型就是雷守诺。枣子怎么会肯别人来抢他的雷哥?所以枣子有了第一个自己的小秘密。 附带的一个包裹里装的是两大包西域肉干,祝邈说给他们尝尝鲜,信中尤其提到要将另一份送给绣翅膀手帕的人。 绣鸡翅膀的人?枣子和小爹都奇怪了,他们没绣过鸡翅膀呀。小爹绣的是花,枣子绣的是美男子和果肉,哪里来的鸡腿。 小爹不信邪,抱出装碎布的箩筐,和枣子一起翻找。没几下就翻出了两块布头,上面绣的是歪歪斜斜的鸡腿和鸡翅膀,好像还有番薯。 突然灵机一动,枣子啊了一声,“我知道啦!一定是小榕!” 梅小爹领着枣子抱着肉干和信一起到了叶家,叶小榕对此事供认不讳: “是我是我,”他笑得憨憨的,“你们都把手帕送出去,我也要送!” 叶家阿大拎着小胖墩的衣领跟梅小爹道歉,“阿梅真对不住,这孩子给你们惹麻烦了,等下我好好教训他!” 枣子躲在小爹背后偷笑。小爹把四爪乱爬的叶小榕救下,道:“一点麻烦没有,对方收到小榕的鸡翅膀手帕特别高兴,还送来了肉干呢,你们看。” 叶小榕眼前一亮,抓起一块啃了一小口,装模作样地摇了一会头,高兴道:“下了好多香料,好吃!” 叶家阿大还有点不信,“阿梅你说真的?”他手上还拿着叶小榕之前绣的鸡腿和番薯,“这种粗糙的刺绣还能让富家公子看上眼?” 枣子说:“可能大少爷也爱吃鸡翅膀和鸡腿。” 梅小爹笑道:“就是啊,说不定那位祝家大少爷亦是个爱吃的人。这不就一拍即合了嘛。” 叶家阿大的脸色转晴,把肉干拿出来几块,其余都收起放上到柜顶上,“放下面小榕能一天就吃光……阿梅,这个祝家大少知道我们家小榕?” 梅小爹道:“不知道。” “嗯……”叶家阿大把两个孩子赶出去晒太阳吃肉干,道,“阿梅,我是个平头小百姓,小榕也是,说实话,我不太想他和什么富家公子有瓜葛。” 梅小爹道:“我知道,富家大户未必都像外头看起来那么风光。” 叶家阿大道:“就是说,所以……” 梅小爹道:“我知了,我让守诺回信的时候别把小榕的事讲出去。” 祝家大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笃定,一口认定绣鸡翅膀的是个未出阁的小哥子,要雷守诺透点消息给他,他好做做准备改日过来拜访。 满心欢喜的祝大少没想到,他有意,人家这边却未必领情。 祝大少的心思枣子从雷守诺那里听到了,他偷偷问叶小榕:“小榕,你想嫁人么?” 叶小榕吮着肉干,反问:“嫁人有什么好?” 枣子被问住了,想了好一阵才答道:“我挺中意和雷哥一起的,他吃饭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7 的样子帅,做事的时候帅,看书的时候也帅,他出门不在家的时候,我特别特别想他……”讲到最后自己脸红了。 叶小榕一脸的困惑,“我没遇到这样的人,不知道……枣子,你和雷哥什么时候圆房呢?” “啊?”枣子没料到叶小榕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 叶小榕道:“我舅阿大说的,说过了年,你和雷哥很快就可以圆房了。圆房是什么,好吃的么?” 枣子终于想了起来,等过了今年的成年礼,就可以办圆房礼了。 他精神上多少比叶小榕大了几年,所以对这种事知道一些——圆房就是正式成夫夫了,要一起睡觉。不过具体怎么做其实枣子也知道得不彻底,他和雷哥不是一早就睡一起了吗? 反正里头肯定还有什么事的,到时候看雷哥怎么做就可以了。 只是……雷哥是什么意思呢? ☆、第二十章 关于圆房,有人比他们更加着急,那就是雷家的人。他们盼着雷守诺跟枣子圆房,拿到分地的资格,等下一任县令来到就直接能将土地“入袋平安”了。这是金花阿大和他岳家打的如意算盘。 雷家当家被金花阿大制住之后,家里都是金花阿大在话事做主。 当初大家见这个金花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放心让他管家,等后来觉得他管太宽,干涉的时机已经过了。现在雷家的账房家丁都是听金花阿大的。 雷家当家身体开始走下坡路,稍微动个气就要喘半天,已经奈何不了这个正房阿大了。 否则,雷家当家怎么可能容许金花做这种违反律例的事。 金花阿大实质就是绣花枕头一个。从小到大,大门不出小门不迈,能有什么见识? 他就想折磨雷寒梅和雷守诺两父子,顺便再使劲给自己家捞好处。 他算着日子,雷守诺的生辰是八月十五,差不多该催催了。于是他找来了当初送枣子进村的喜郎,让他再次进村。 喜郎表面上欢天喜地应下,实际心里是有苦说不出。雷家谁敢得罪,可是,那个麻子村真是……算了,谁叫他今年犯太岁。 他找的轿夫还是上次那些,四个人里有一个是麻子村出来的,没多少人知道。但是要找到进村的路,就非他不可。其他人走个十次八次都不可能记得住路。 轿夫最初不肯,不愿成日带外人进村。喜郎就说,我是进村帮雷家小儿子办喜事的,有什么不好。 轿夫只得答应,村里人娶亲都是请邻里吃一顿饭就算了,有人可以这么正经办一场喜宴,他当然不能扫兴。 喜郎带上该带的东西——最普通的那种,风风火火进了村子。 枣子正坐在院子里绣花,雷守诺在旁边劈柴,突然见一个满身红的人闯进来,雷守诺差点就一斧头砍了下去。喜郎吓得摔倒在地,哎哟哎哟地喊痛。 雷守诺将枣子护在身后,斧头对着喜郎的额头,问:“你想做什么。” 喜郎揉着屁股站起来,硬是挤出一脸笑,“雷小公子,你做什么这样见外,当年枣子还是我送进来的呢。”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都没什么印象。 喜郎弓身躲过斧刃,一点点挪到枣子旁边把脸凑上去,“再认真看看?雷小公子你当时还叫我将人送回去的啊。” 枣子还是迷迷糊糊的,雷守诺倒是记起了,收起斧头往旁边一砍,斧刃稳稳□了木桩里。 喜郎抖了几下,更殷勤地赔笑脸,“雷小公子啊,我这次是为你和贵阿大的圆房礼来的,你这样的礼数……可不对啊。” 雷守诺说:“你回去。” 喜郎怔了一下,“雷小公子,你的生辰是八月十五,过了那天就是成人了,成人礼办不办好说,这个圆房礼还是早点办比较好吧?” 枣子吃了一惊,“雷哥生日是中秋节?” 雷守诺侧头,“是呀。” 枣子问:“为什么不过生日?” 雷守诺不解,“过生日是什么?” 枣子捂住嘴,像说错话的孩子那样慌张。 雷守诺想了想,说:“如果你是指祝贺生辰,我们都不做的,富有人家的孩子可能会在成年或者整岁的时候办,我们这种就算了。” 枣子点头。吓死他了,这里的人不知道过生日和蛋糕,他差点就说漏嘴啦。不过他也真是疏忽了,竟然忘记了问雷哥的生日。今年要给他准备生日礼物才行。 喜郎被晾在旁边好一阵,挥了挥手帕,说:“枣子生辰是哪一日?” 雷守诺不想让喜郎知道,可惜枣子口直心快,答道:“十月一日。”他上辈子被抛弃在孤儿院的时候,衣服里放着写有出生时间的纸条。 雷守诺揪了揪枣子的脸蛋,“讲给他听做什么。” 枣子委屈地看着他,“他问……问我的呀。” 喜郎说:“那太好了,你们干脆就在八月十五将圆房礼办了吧!” 雷守诺冷答:“关你什么事。” 喜郎被噎了一下,心里那个火啊,熊熊地烧了起来。他怎么也是高良县城里来的,除了这个小子,真是没几个人敢给一个喜郎这样的脸色看。 他几乎就要甩袖走人了,可是想到雷家那个金花阿大出手阔绰,他硬是把这口气忍了下来。心想,这小子再傲又有什么用,没钱没地,处处被雷家正家打压,连新抱子都是正家那边的金花阿大特意找来的傻子。说不定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傻的呢。 这么一想,他的气立刻就顺了。当时从媒哥儿那里接人,媒哥儿就将这个当笑话跟他唠嗑过了。县城最好的大夫都说,这个枣子天生有心疾,病灶烧上到脑子,注定了比同龄人傻钝几分。 也就只有这个不被重视的雷家小儿子才会将他当宝贝,看,现在护得跟什么一样,有够蠢的。 心里头舒服了之后,喜郎又有了笑容,继续游说:“雷小公子啊,别怪我这个喜郎多嘴。我见你是特别爱护枣子,才这样讲的,你难道想这样草草做完圆房礼?什么都不张罗?这样太委屈枣子了啊,我这个外人都看不过眼啊。” 雷守诺冷笑,道:“我要做什么排场还轮不到你来插嘴。你收了雷家那个老金花多少银两?这种山野村子入不了你的眼吧,还真是委屈你风尘仆仆地滚进来了。” 好个最毒的小子!喜郎袖子一挽,暗忖:事不成我就不出山了! 雷守诺将人踹出院门,“好走不送。”揽着枣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做事。 枣子绣了几针,总是绣错位置,犹豫着开口道:“雷哥……” “枣子,雷哥要跟你说个重要的事,”雷守诺放下东西过来坐下,“刚才那个人讲的话你先别理。雷哥是真心要娶你的,而且不能是这么小家子气的排场,我要风风光光将你娶进我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8 们家。让整个高良县都知道,你是我最宝贝的正房阿大。” 枣子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有点酸,嘴不自觉抿了起来。 雷守诺继续说:“我们家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还不是时候。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考量就是你的身体,虽然养了一年,可是你看,还是没几两肉。现在圆房生孩子,太累了。你会受不住的。” 雷守诺在枣子嘴上亲了一下,难得有点局促,“其实雷哥常常忍不住,但是一想到你还这么小,就无论如何都要忍下来了。宝贝一个人,就要先想到什么对他好,而不是总想要从他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小爹从小都这么教我。” “忍……不住?” “……咳,总之,你记着,雷哥是你的。”雷守诺挠挠脸,“再过两年,等你长大了,我们再圆房。” 枣子本身就不太知道圆房是什么样的圆,雷守诺都说那么清楚了,他就这样吧,反正他们还是天天在一起生活,是一家人。 喜郎将轿夫遣了回去,说好七日之后再来接他。他就不信治不了这两个小孩了。 他从村头问到村尾,只有唐家愿意让他租住。唐家的儿子就是给孩子们带糖葫芦的那个汉子。也就他那么好心,愿意收留这个外人。 喜郎就这样在马古村住了下来,每日都去雷守诺家敲门,跟在雷守诺或者梅小爹身后从早念到晚,饿了就回唐家做饭吃,唐家的两个老人上了年纪,不太灵便,他就干脆就做一大锅一起吃。吃完继续去烦雷守诺。 七日过去,在他看来恩爱得不得了的雷守诺和枣子硬是不肯答应办圆房礼。他咬碎了一口白牙,再次把轿夫遣了回去,这次他说死了,事不成他就不出山!不知道是鬼遮眼还是怎么的,他不做成这一桩喜事心里就不甘。 不过八月十五好快就要到,他就不信到八月底都还做不成。 结果……可想而知。 八月十五当日,枣子给雷守诺缝了一件现代款式的棉马甲,还有帽子,银红底祥云暗纹缎子填入上好的棉花。做成出来之后雷守诺和梅小爹都啧啧称奇。 这个地方原来是没马甲这种衣物的。枣子也是上辈子在一些旧杂志上见过,在小爹帮助下一点点琢磨出来的。 和普通衣服的做法差不了太多,还省下了缝袖子。 雷守诺穿上身,太大,大过头了,他却特别满意,笑说:“多谢枣子,枣子很贴心,知道我在长身体。” 枣子抱着雷守诺的腰感受了一下,好像真的粗了点,肉也结实了。 踮踮脚,也长高了。 那就好,他最初没想到会缝大那么多…… 小爹赞许:“这件衣服穿来下地干活很方便,暖心暖背暖腰肚,又不妨碍手上的事。我有意让枣子往大了缝,守诺这两年长得特别快,如果现在做得正合适,说不定过半年就不能穿了。” 枣子其实也在给小爹缝,不过还没缝好,小爹夸他有孝心,准他多吃几捧龙眼。 今年的龙眼大丰收,做出来的龙眼干也龙眼肉都比去年多。雷守诺准备早点动身北上。 田里稻子的长势也不错,大家的干劲特别足。 雷守诺借祝邈的钱还有剩,他雇了下村的人,一起运货。 有了上两次的经验,一切都做得有条不紊。 雷守诺走之后没多久,马古村在尚亭县的好消息终于传到高良县了。与此一同到来的还有在路上因为某些事耽误了的县令大人。 短短几日内,高良县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 作者有话要说:春节临近各种忙,老吾会尽量抽空回复部分评论的=3=谢谢大家支持~另外,半耳精灵马上完结了,现征求一人帮老吾校对文档~主要是改错别字或者漏字。报酬是免费看完剩下的章节以及获赠半耳精灵定制印刷一本。有意者请往<a href="mailto:lioness@21">lio;/a>这个邮箱发邮件。 ☆、第二十一章 县城的人从最初的猜疑,到最后的确信,对马古村的想法真是起伏跌宕。前两天还不屑与瘟疫村来往,现下这条小村子却忽然成了最炙手可热的“极品桂圆之乡”。 他们倒是想巴结,好风气正在头上,搭上了他们也少不得好处。可是想起以往的态度,谁都拉不下脸来。而且唯一能和祝大世家联系的只有雷守诺,这个刚成年的汉子早就出发去尚亭县了。 能怎么样?等着咯。 说到这件事,最气的必须是雷家的金花阿大。就为这一次,他激得火气入脑,被头痛症折腾了足足四日。参汤阿胶燕窝各种补品连番上阵,才勉强得到半日安宁。 但是这半日他也坐不定,让人用小轿子抬着,带了一大群强壮家丁进山。 “我就不信了!那个死小子还能拽上天去!”大家都说雷守诺出去了,他当然也知道,但是地契这种重要东西肯定不会带着到处去的,他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地契挖出来!他软硬兼施,硬是逼一个瘟疫发生前就已经搬出马古村的人带他们上山。 这人离村已久,不太认得路了,带着一大群人兜来兜去,才在正午过后到了村口。 金花阿大终于鼻孔朝天地进村的时候,枣子却早已经跟着他小爹去下村买花生油了。 枣子以前都以为古代人是没有花生榨的油的,因为古代没那个机器。可是这次亲眼见到,他才知道是自己见识太少了。古人有时候比现代人还聪明呢。 枣子很认真地看了全过程,榨油的工具是一根比他还大还长的树干,中间挖出了一个差不多同样长的槽子,侧面留一道空,再把“大饼”放进去。 大饼是用炒过的花生米做成的,用木框和禾杆裹起来做成大饼那样,立着一个一个塞进槽里,塞到满了,还要将一条粗木棍卡进去,用木锤子一点点凿,凿出一些空位置,再塞一个进去。如此这般,直到再也塞不下去,继续加棍子去凿和压,把油都挤出来。 油流下来的时候就用盖着纱布的木桶接,纱布能将渣滓滤掉。最后剩下的就是香喷喷的花生油。不过没现代人的机器,没办法滤得清澈,但已经相当不错了。 剩下的油渣也很香,有些小孩子会求来当零食吃。不过大部分都会被养猪人买去当饲料,喂猪吃了好养膘。 枣子尝了一小片,不太习惯,有些腻,他喜欢吃清淡的东西。 小爹买了半斤,花了十几文钱。然后带他去小布庄看了别人做的刺绣和衣裳。 出来之后梅小爹悄声跟枣子说:“枣子,你做的那个马甲,要不要带出来卖?” 枣子问:“可以么?” 小爹答:“当然可以,枣子愿不愿意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29 ?” 枣子点头,“能给家里赚钱么?如果可以,枣子就愿意。” 梅小爹笑了,“这些赚到的银钱你就自己留住用。” 枣子不明白了,“不用给雷哥么?” “汉子要给哥子钱,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哪有哥子给钱汉子的。”小爹说。 枣子伸长脖子表明意志,“我愿意给雷哥。” 梅小爹道:“好,你喜欢,你们两个人商量好就行。还有,那马甲先不可以让布庄的人买到,他们有裁缝师傅,没几天就能看出来门道了。我们要注意些。” 两人一路上边走边聊怎么个卖法。枣子是从现代过来的,记着一些别人卖东西的做法,到现在很有用。 回到村子路口,叶家阿大领着叶小榕在那里焦急地左顾右盼,一看到就把他们拉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梅小爹正奇怪,叶家阿大立刻捂住他的嘴,“嘘!别出声。” 叶小榕跟着做,也捂住枣子的嘴。 梅小爹扯下叶家阿大的手,小声问:“我们静静地说,到底怎么了,看你慌失失的。” 叶家阿大探头探脑看了村子方向一阵,才道:“有人来抄你们家了!” 梅小爹道:“抄家?!我们家好端端的抄什么家!” 叶家阿大摁住他的肩,连忙解释,“不是官府抄家,是雷家那朵臭金花。” “哦……”梅小爹恍然,“守诺做的大事终于传到他耳里了吧?” 叶家阿大道:“就是这样,他带了一大群人上来搜你们家的屋,吵着要把地契翻出来。” 梅小爹搂住枣子,轻轻拍着,才说:“好啊,那就让他翻,他要是能翻出来我就跟他金家姓!枣子不怕,几只老鼠进家里,我们在这里玩一会才回去。” “小爹,来老鼠了要赶走啊。” “不用,它找不到要的东西自然就走了,我们不费这个力气去跟它斗。小榕,你不是说山上结了野果么,带枣子摘点回来当零嘴吃。” 叶小榕眼前一亮,牵着枣子就往更里面跑。叶家阿大在后面小声喊话让他们小心蛇,不要吃不认识的果子。 叶小榕和枣子跑远之后,梅小爹跟在叶家阿大身后,潜行到一个隐秘的山坡后。从这里可以刚好看到他们家的半边天井。 那个金花就坐在能看到的位置,扶着头喊痛,脸皱得像过时的苦瓜。几个下人揉头捏肩锤脚,但似乎都没用处。 梅小爹看着这个人,心里真是百味陈杂。当年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哥子把他给赶出来的,现在十几年过去了,自己都成“阿叔”了,这个人还青春貌美,从没变过似的。 不过梅小爹不在意这些,他有一个好儿子,现在又多了一个好儿郎,一家三口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过得都是实在日子。等枣子养好身体,孙子也差不远了。 他望了一阵就没兴趣了,拉着还想八卦的叶家阿大上山去找枣子和小榕。 枣子第一次跟小榕跑上山,山上有已经干得差不多的山稔,但很甜,还有长得像草莓的果子和像木梗的不知道什么果,其它的果子有酸的有甜的,在身上擦擦就吃了。还可以用衣服兜着装回去吃。 后来小爹和叶家阿大也加入了他们,四个人装了满满四兜才满足地下了山。 这个时候那朵金花已经离开了。据围观的村人说,金花什么都没搜出来,还想要继续搜,结果头痛得厉害,花家的大夫过来一看,受了风头痛症更重了,必须赶紧下山。 这朵娇弱的金花痛得连话都讲不清楚,拼命挥手,下人急急抬着轿子出山去。 梅小爹带着枣子回家,里头乱七八糟的,连腌咸菜的缸都翻了,还好里头的咸菜都不是很多,没漏出来。 枣子跟着收拾了两间卧房,睡醒一觉到第二天才接着整理其它房间和杂物。 枣子心里觉得小爹脾气真好,他这次可生气了,但是小爹说不要陪着那个刁蛮人闹,他只好不去理论。 要不然,枣子可是要抓着人好好讨公道的——凭什么你可以乱翻乱拿别人的东西?这屋是雷哥买的,东西都是小爹置办的,他也有帮忙的呢!那个阿叔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闯进来,还讲不讲道理的啊。 小爹说:“枣子,以后就算我们家富有了,也绝不能做金花那样的人。你以后共守诺有了儿子,也要教育他,不能骄横。” 枣子认真把话记在心头。他们是好人,不能做那种没道理的事。 …… 地契梅小爹藏在一对破布鞋里,和其它破鞋子整齐排在衣柜下。一般人都只会以为这家人特别穷特别爱惜衣鞋,好好存放着不舍得丢掉。所以是很安全的。金花爱慕奢华,自然不会想到那么贵重的地契不好好放在锦盒里反而压在烂鞋底下。 不过梅小爹怕金花还会来闹事,所以让枣子去叶家住了几晚。 枣子和小榕睡一张床,却想起了雷守诺。雷守诺都会帮他掖被角,而且雷守诺睡觉很安静,不像小榕,半夜饿了还可以从床头里扯出两块面饼,吧唧吧唧吃得像只小老鼠。 枣子说:“小榕,吃宵夜会长胖的。” 小榕则说:“长胖就长胖,吃饱了我才睡得着。枣子你要吃么?” 枣子甩头,他从来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吃了才会睡不着。 小榕继续吃,吃完了一个把剩下一个重新包进油纸里塞回枕头底下。枣子心想,难怪老是闻到一股面饼味,把小榕的枕头塞进木筒里说不定也能榨出小半碗油呢。 他还是喜欢自己家,枕头边会放点安神的香包,香包是小爹缝的,里面的草是雷守诺跟着花大夫的指示上山摘回来做的,闻着就觉得舒服。 枣子这样想着,第二日一大早小爹就来接了他回家。 金花阿大再也不会来找麻烦了。为什么?因为金花阿大倒霉咯。 下山之后撞了别人的轿子,他不管不顾地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了一顿,连祖宗十八代都骂进去了,都不知道他好好一个养在家里的大户哥子是从哪里学这些字眼的。而且头痛那么厉害,竟然还中气十足,让人摸不透他之前是真累到了还是假装柔弱。 反正他骂完之后舒爽了,高高兴兴被抬起来送回家,还甩了对方一脸鞋底灰。 被骂的那一行人其实真的无辜,他们好好走在路上,是金花阿大抢道才撞上的。结果非但得不到道歉,还要被人骂。任谁都要生气。 如果这些人真像外表所见的只是普通路过商人也就算了,不敢得罪雷家,但是偏偏老天爷不帮金花阿大,这些人好死不死正是新上任的县令一行人。 新县令照样收钱办事,唯独有一样和历任县令不同——脾气冲。只能顺着毛抚,哪怕讲大话吹捧都行,反正不能吼他败他兴致。 他这次想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0 学那些受人爱戴的清官来个低调上任,暗中察看民意,结果被雷家的正房阿大彻彻底底坏掉了事。 雷家的人上新县令家送礼吃了一鼻子灰,不得其解,直到那日跟在金花阿大旁边的下人有次无意中见到新县令的模样,才知道坏了大事。 雷家的人怕死了,忙着讨好县令,自然而然就顾不上马古村什么事了。 枣子听得一乍一惊的,拍了拍胸口,“好紧张啊。” 梅小爹波澜不惊地说:“紧张什么,都是他自找的,人在做天在看呢。” 枣子还是在拍胸口,梅小爹就给他为了一勺白糖,“吃口糖,甜一甜就不怕了。” 嘴里甜滋滋的,枣子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慢慢放松下来。他就是这样,一旦对一件事集中了注意力,就特别容易投入。 ======================================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的妹子找到了~谢谢大家支持~ ☆、第二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123和偷得浮生半日闲妹子的地雷=3=~20130129:捉虫 这次雷守诺在北方逗留得久,春节前几天才回到家。 将东西放下后,连热茶都来不及喝一口,他第一要做的事反而是冲澡。带着一身冰凉的水汽出来,拎着厚礼就下了山。 枣子追着跑到了村口,“雷哥雷哥……雷哥你小心感冒啊……”他气喘吁吁地坚持要追,话都讲不顺。 雷守诺哭笑不得,停下脚步,拦下枣子,用衣袖把他额头上后背里的汗都擦干。“雷哥要去县城一转,你追过来是不是想一起去?” 枣子摇头,几缕湿哒哒的头发黏到了脸颊上。雷守诺帮他拿开,撩回到耳后,道:“那雷哥最咯。” 枣子揪着雷守诺的衣袖不肯放手,说:“雷哥去哪啊,你才刚回来……”枣子想你,为什么才回到又要出去了? 雷守诺亲亲枣子的脸,说:“我有正事要去县城办,办好了我们村就更有前程,办不好,以后做什么都不顺。乖,雷哥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你先回家,穿这一点点衣服,冷到了怎么办。” 枣子一听见是正事就放开了手,攥着背在腰后,“那,你快点回来。” “一定的。”雷守诺看着枣子沿路回去,才拎起要送的礼快步跑了起来。 他专挑难走的捷径跑,下了山就直奔县令私宅。 梅小爹之前出去了,现下回来,见到雷守诺的东西却没见到人,枣子就把雷守诺说过的话尽量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梅小爹心下了然,让枣子别担心,好好浇菜,等雷守诺回来了肯定要吃清淡菜粥的。枣子不解,但是照做了。 …… 春节当晚,枣子和小爹吃过了晚饭雷守诺才回到来,一身都是酒气,还是村里的阿唐路过县城酒家见到他帮着扛回来的。 枣子帮他换了衣服,又煮热水帮他擦身体。雷守诺醉了很安静,半睁着眼注视枣子的一举一动,那眼神……枣子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雷哥快睡。” “枣子……陪……一起……”醉汉讲话不清不楚,枣子捕捉到这几个关键的字眼,爬了上去。 雷守诺搭了一只手在枣子腰上,拢着人昏昏沉沉地合了眼。中途不时会说几句梦话,枣子听不清楚。 雷守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枣子煲了些青菜粥给他当午饭。 枣子问:“雷哥,你去做了什么?” 雷守诺嗓子很哑,喝了几口粥才发得出声音,说:“我去送礼给县令了。雷家那边的人得罪了县令,到现在都讨不到好处。这是我们翻身的好机会。” 枣子问:“县令大人肯见我们?” 雷守诺笑道:“马古村正当红,给我们几分面子他也有好处的。这种事都是讲求双方都有得益。” 枣子担心,“雷家正家比我们有钱多了,怕……” 雷守诺安抚道:“这个县令很记仇的,金花阿大那次得罪他太重,再多钱都拉不回来的了。我的好话县令很受用,他已经偏心我们这边了。所以,以后做事低调一点,稳妥一点就不怕出事了。” 今年马古村过了有史以来最好的一个春节和年例,孩子都穿上了新衣服,手里有鸡腿,嘴里有糖,大人也能好好吃上一顿肥猪肉了。 雷守诺这次送荔枝肉过去,赚了很大一笔,祝家的招牌真的做起来了。不要说权贵富商,生活好一些的平头百姓都以能买到一两祝家“宝果肉”为荣。不止一个人跟祝家的人提议多进货,甚至有人找到来高良县,要村子的人多种树,或者偷偷把宝果肉卖给他们。 不过祝邈和雷守诺吃了秤砣铁了心,说限定数量就不会多卖哪怕半两。来高良县偷买果肉的人拿出去也讨不到好,招牌不是摆着好看的,他们说的没人敢信。 于是,有些说要来偷树偷果的人也心淡了,没人认他们,偷了卖不出好价钱还要冒被送官府的险,不值当。 不过雷守诺没掉以轻心,组织了一部分村人,每天照顾果树的时候顺路巡逻。 这日,他刚巡完果树回来,却见到院子里挺了一顶特别风光的轿子,旁边候着大夫和护卫。 他心里隐约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整了整衣襟,大步迈过门槛,喊道:“小爹,枣子,我饿死了,有饭吃了么。” 堂屋上的人循声望了过来,雷守诺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不属于这里的人是谁,心里冷笑了一声,果然啊,是雷家当家。 枣子拘谨地缩在小爹旁边,听到雷守诺喊饿,终于找到了理由脱身,逃进了厨房。 雷守诺正在揭锅盖,见人进门就一把捞了起来磨了几下鼻尖,笑话:“看你这个胆小样,他又不是洪水猛兽,怕什么!” 枣子长吁了一口气,“不是啊,雷哥,小爹的样子好凶。” 雷守诺脸色微变,“枣子,我回来前你们讲了什么?” 枣子歪头想了一会儿,“那个大叔说,要带你回雷家,说那个恒……恒什么人不生性,不争气,要你回去撑起那头家。” 雷守诺气乐了,“他真是有脸面说这种话啊。恒什么人,雷恒富吧,那朵金花生的儿子。走,我去会一会那个老头子。” “雷哥不是饿么,吃饭……” “端上饭桌呀,我们一边吃一边看好戏。” 春节年例还有菜剩,白切鸡和蘸料一起回锅炒过,又香又入味,比平时多加了油的生菜脆甜又滑口,还有酱炒的猪耳朵,拿来佐酒就再好不过了,当然少不了雷守诺最爱的蒸鸡蛋,表面洒上了一层小虾米,特别鲜香。 雷守诺捧着菜到了堂屋,连个眼角都没给那个汉子,招呼枣子和小爹一起上桌吃饭。 一家三口里吃得最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1 尽兴的是枣子,因为雷哥和小爹都让他专心吃饭。他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早就饿了,可是小爹板着脸对着那个大叔,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太沉重,他不好意思喊饿。 枣子吃饭慢,雷守诺哗啦哗啦就吃好了,小爹吃得很少,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枣子终于吃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三对眼睛盯得紧紧的,还以为自己耽误了大事,默默挪到了雷守诺的背后。 雷震对雷守诺说:“儿子,你长大了,是个好汉子了。” 雷守诺道:“雷当家,这声儿子我担当不起。你来我们家是打算用软的说服我们交出地契吗?” 雷震年轻时也算个人物,现在仿佛一夜苍老,才三十多岁就白发杂生了。眉目间是道不清的疲惫。 他叹气,道:“你……你是这么想我的,我好歹也是你的爹啊。” “哪个当爹的会把自己的儿子赶出家门?”小爹强忍哽咽道,“我就算了,不是明媒正娶,但我怀的怎么说都是你的骨肉啊!你就狠得了心下这个手!如果你还有良心,为什么十几年来对守诺不闻不问?不指望你送金送银,就是一封信都能让守诺知道他还有个爹!是你将人推出去的,现在说再多都没用了……” 枣子从来没见过小爹这么脆弱的样子,赶紧跑过去扶住小爹,紧紧扶着不敢放手。 雷震愧疚地低下了头,“是我错了,寒梅,有生之年,我还有没有被原谅的机会?” 小爹拿起茶杯泼了出去,脸上已经恢复了淡漠的表情,“雷震,至此我对你只有一个词要说——覆,水,难,收。” 雷震杵着拐杖的手绷起了青筋,他苦笑,“是我作的孽啊……” 雷守诺问:“你这次来到底图的是什么。讲完快走。” 雷震抹了一把脸,勉强挺直了腰板,道:“我本是要接你回去的,现在怕是无可能了。这个局面我能料到,所以,我准备了一些东西,希望你收下。” 他喊管家,管家捧了一个两掌长宽的木盒进来。木盒造工异常精巧,几乎看不到缝隙,一把巧妙小锁在盒盖的凹陷处,用锁匙开了之后,还要摆弄几下才能顺利打开。 里头铺了红绸银缎,掀开后得见一枚青玉印端放其中。方正的二寸底,雕的是雷公像。青玉颜色沉静,水头足,唯独是雷公的楔与锥略带糖色,更显得工匠巧思。 雷守诺不明所以,这块玉虽然比不上白玉羊脂玉,但有这种成色和好雕工,也绝对不是几两银就能买到的。拿出来是做什么? 雷震对管家使了个颜色,管家匆匆跑出屋外,招呼来护卫守在门外,一副闲人勿进的样子。 雷震不知第几次重重叹了气,道:“这是我们雷家的传家印,拿到这个印才算真正接管了雷家。” 这话一出,梅小爹愣住了。雷守诺心里也惊了一下,但面上不动声色,等着雷震继续把话说下去。 “娶金花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事……”他似哭似笑道,“他和他家的人,快将雷家现有的殷勤败光了。现在还觊觎这个当家之位,要拿光雷家的所有土地。守诺,这个印,应该由你拿,我不容许它落到那个不肖子手上。” 雷守诺从都至尾都在观察雷震的神态和动作,一点没被这番话打动,他只问一句: “是我太争气让你另眼相看,还是那个雷恒富太不争气让你气上头了?” ☆、第二十三章 雷震顿时无话可说了。 雷守诺将木盒盖好,退回去,“从你赶我和小爹出门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成了毫无瓜葛的陌路人。我自认没这个资格也没那个本事为您收拾烂摊子。雷老爷,出门直行,好走不送。” “你!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 “姓雷的人都是同一个祖宗,流的都是同一种血。”雷守诺开始送客,其实他还想补上一句:您非要跟我一个穷酸小子拈亲带故,我也奈何不了你,不是吗? 不过对方看上去一把年纪,未老先衰,他始终要表示一下尊老。 雷震站在门外,气得用力杵了几下拐杖,“你、你也是个不肖子!” 梅小爹一盆洗脚水泼出来,淋了外头几个人半身,“这位老爷,您的儿子在迎春楼陪风尘哥子撒钱送乞丐呢,别老糊涂了捉到个人就叫儿子。我们家受不起。” 枣子难得这样机灵一次,果断将门关上。 梅小爹可以不顾自己,但是受不了那个人讲自己儿子半点不好。 三个人安静地收拾饭桌上的碗筷,梅小爹有点像在走神,雷守诺则是气鼓鼓的,眼里好似能爆出火来。枣子主动多做点事,让大家可以尽快回房睡觉。 睡醒一觉,雷守诺宣布:“我们家以后改姓,姓梅!” 梅小爹终于恢复了笑容,“雷这个姓是我爹留给我的,你自然也是跟你的阿公姓。怎么可以因为那个人就胡乱改姓?况且,你这样一改,金花阿大还以为你是怕了他们家呢。” 雷守诺冷静了下来,道:“那姓不改了,等我以后赚够钱买田买地,我们家的府邸必须叫梅府。” “好,你中意就行。” 这件事就算是早早敲定了。 雷震回家之后,听说终于和金花一家撕破了脸皮。雷家和金家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还惊动了县令衙门。 他们两家的人长期都很骄横霸道,这次也不例外。他们一路大吵大闹,硬是闯进了公堂。这 衙门落了县令的面子。县令重赏两家当家三十大板。这才是真要命的大事啊,两边的人都不敢吵了,雷家当家是个药罐子,金家当家是个老头子,三十大板下来,还能有命剩下? 家眷们哭的哭,求的求,不但没有哭得县令心软,反而更让县令躁火,简直就像是在痛脚上再踩多两钱重。 听说县令当时气得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们竟然还敢喊冤,就是说我判错咯?好!再每人多加十大板!” 雷震和金家的当家听得惊堂木一拍,一个捧心一个翻眼,齐齐晕死了过去。 县令将他们收进了监牢,谁都不准探视。 两家的人连贿赂都不敢送了,怕再气到县令,来个“病死狱中,择日收尸”。 金家有一个孙辈略有计谋,知道县令不会再见金雷两家的人,所以找来一个富商朋友当说客。 最后县令勉强松口放两个当家出来,但有条件,罪不能少更加不能减,要两个当家的儿子来顶替受刑。 擅闯公堂和污蔑朝廷命官,随便一个拎出来往大了说,都是可以加刑的。两家人不敢耽搁,赶紧找替罪人去。 金家当家有好几房阿大,挑了一个最不显眼的侧房哥子送去,死了也不可惜。雷家就没那么幸运了,雷震只有金花一房,金花这么多年来就生了一个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2 雷恒富,虽然怒其不争,但最后雷家以后还是只能传给他,受刑之后留下什么病症就糟糕了。 雷震让人转告县令,他的大儿子在深山里,捉他来受刑就得了。县令嗤笑,真的派人进了山,不过不是捉人,而是去找雷守诺要龙眼干和北方好酒。 “有那样的爹,你还真是倒霉。”捕快说。 是啊,如果不是私下跟县令打通了关系,雷守诺他被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捕快大哥多谢了,回去请替我转告县令大人,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你个小汉子倒是比雷当家聪明得多。好,大哥我也承你的礼,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大方来找我。” “多谢多谢。捕快大哥我送你下山。” 到了山脚,雷守诺说:“捕快大哥回去可以跟县令大人说,雷守诺的户头是落在马古村的,族谱中的亲属也只有雷寒梅和雷枣子,和雷震没有半点关系。” 捕快回去之后如实上报,原本雷家族谱是有雷守诺的,但金花持家之后暗中找人涂掉了,这样一涂就涂掉了他们的后路。 金花死活不肯让雷恒富去受刑,找家丁将雷震押回了衙门。 雷震万万没有想到,老天爷要绝他到这种地步。他更加没有料到,当初柔情蜜意的情郎会变成送他进死门的夜叉。 他悔啊! 可惜他的悔恨来得太迟,大富大贵的命就因为一步走错,沦落到最后命丧公堂。 雷震死了,瞪着眼睛像是死不瞑目。 雷家和金家的丑事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大人教训小孩:瞧!那就是抛妻弃子的下场!千万别学他。 这个消息最后传到了马古村,梅小爹听到的时候反应不大,只是回家之后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足足一天没出来过。 雷守诺坐在堂屋,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忽然,他站起来,从小木柜里拿出一壶酒,倒了一杯。他端着酒杯大步走到门口,像梅小爹那天泼雷震一样,泼向了门外。 枣子问:“雷哥做什么?” 雷守诺遥望远方,对着门外轻声说:“喝了这杯酒就上路吧,下辈子带眼识人,别再娶什么金花银花了。” 枣子想了想,这些话应该是对雷老爷说的。 雷震死后办了很隆重的法事,雷守诺一家没有去。人都凉透了才来做这些表面工夫,有什么意思。 据说金花一点伤心的样子都没有,隔天就靠着金家的帮手将雷家仅余的家产全转移到了雷恒富名下——雷恒富也不姓雷了,改姓金。 曾经羡煞旁人的雷家大宅也变成了金宅。从此之后,高良县就算是没有“雷家”这个大户了。当真教人唏嘘不已。 坊间纷纷好奇雷震到底有没有给那个深山里的大儿子留一份家财,可能有吧?毕竟是亲生的。只是大家都看在眼里,曾经的雷家大宅没有差使任何一个人进过那个马古村。看来是连根鸡毛都不会留了。 雷守诺对此报以一笑,“就算真的留了,你觉得金花阿大那种人会答应吗?” 枣子摇头,“他特别讨厌我们,肯定不答应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也知道了很多事。 “所以啊,我们不贪图那份家产,做人要靠自己,脚踏实地才是实际。” 枣子跑回屋子里,捧出了一吊钱,眉眼里都是期待,“雷哥你看,枣子会赚钱。” 雷守诺故作惊讶道:“枣子好本事哇,足足一吊钱,果然是雷哥的贤内助!” 枣子羞涩地笑了笑,“这些是卖马甲赚的。” “一件一吊钱?” “第一天一件能卖一吊钱,”枣子仔细回忆道,“第二天也是一吊钱,到第五天就没有一吊钱了……” 雷守诺笑了,“是有人学着做了吧?我看那个马甲也不是特别难做,有底子的人几日之内琢磨出来也不奇怪。” 枣子叹了一口气,“赚钱,真难。” 雷守诺倒是新奇了,“我们家枣子什么时候学会像小老头那样叹气了?” 枣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叹气了,愣愣的。 雷守诺就说:“别怕,这些钱你好好藏起来,想买什么就买,养家的钱有我赚,你们不用担心。知道吗?” 枣子说:“我也要给雷哥买东西。” 雷守诺说:“可以,你买什么我都中意。” 晚上睡觉的时候,枣子抱着睡熟的雷守诺,成晚没合眼。 早上雷守诺见到枣子两只大大的黑眼圈,心疼死,煮了个鸡蛋给他敷。 梅小爹从房间里出来,眼睛下方亦是黑的,雷守诺又心疼了,赶紧为自己的小爹也煮了个鸡蛋。 雷守诺道:“小爹,你多注意身体。” 小爹浅浅一笑,“不会再有下次了。” 雷守诺转头戳了一下枣子的脸颊,“枣子你也是,好好的做什么不睡觉?嗯?” 枣子眼睛有点肿,眯眯眼地发呆,嗫嚅道:“枣子长大了……” 雷守诺凑近,“长大了?枣子哪里长大了,给雷哥瞧瞧。” 枣子迷迷糊糊地说:“会叹气,长大了。” 梅小爹被逗乐了,“这孩子,谁教他这些的,什么叫会叹气就是长大了?” 雷守诺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枣子今天别干活了好不好?”他把人扶回房间,“睡一觉,中午起来吃饭,帮小爹打扫一下卫生,晚上吃完饭我们接着睡。” 枣子在床上躺下,朦胧中笑了笑。 雷守诺怔了一下,清了两下嗓子,“快、快睡,不睡好就要变丑八怪的。” 帮人盖好被子他逃也似的跑出去。 枣子现在的模样实在不算好看,但刚才那一笑确实挺勾人。雷守诺不由得感慨,枣子真的开始要长大了。 把房门关上,他把小爹也送回了房间。家里两个哥子都要睡回笼觉,他去做饭。先是煮了一锅粥,水特意放多些,这样搁到中午也不会变得太稠。小爹和枣子起床之后煲热就可以吃。粥里头放了两个鸡蛋,也熟了,配粥吃。 接着,他从甖里挖了两条细长的萝卜干条,洗净了切成丁,混入昨日买的一小块猪肉里一起剁成肉饼,加上几样调味之后蒸熟,就是一道好吃的下粥菜。他剁肉的时候多使了点时间,这样肉饼更好吃。这个菜还是叶家那个小哥子教的。 他们睡醒之后再灼个麦菜就可以开饭了。 做好这一切,他才出门上山。 =================================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ya了的地雷~ ☆、第二十四章 今年的荔枝收成似乎会比去年差一些,荔枝历来都有大小年的说法,有时候今年大丰收,到了隔年收成会减少。经验老道的果农说,可能是天时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3 气候不好,也可能是肥料不足。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雷守诺在山上巡了半日,枣子起床后分了一半肉饼,带上捞出来的饭送上去给他做午饭。最后干脆两个人一起吃了。 下山之后,雷守诺去了廪房,存放粮食的地方。 现在这里堆满了红皮番薯,十之□都是小个头,偶尔才有几个大的。这怎么得啊,雷守诺叹气。外头卖的番薯都大条,就算细,也没村里这么细的。怎样拿得出手? 番薯在辰国的历史并不长,从外邦坐船回来的作物,近百年才越来越多人种。在瘟疫的时候,稻米缺人种,没多少收成,不少人家都是靠着番薯撑过来的。叶子和番薯都能吃,又不太需要打理,还耐放。 近十几年种的人更多,大家都想方设法令番薯更大,在大家眼中,番薯是口粮的一种,当然越大越能吃饱。这种两三根手指大小的,拎出去有没有人要都是问题。 雷守诺虽然脑筋灵活,但在耕地种田这种事上还是新手。毕竟没有自己家的田地,小的时候会帮村里人的忙,终究不是从头至尾都亲力亲为,人家也不会让你播种插秧割禾,不少关键的东西他都知一分不知全部。 年纪稍长,他跟梁阿叔跑生意,更加没空琢磨种地的事。 现在啊……终于有自己的地了,收成打果不好,他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雷守诺觉得自己没用,是个当家的汉子,结果连种番薯都不清不清,以后怎样给枣子和小爹安稳日子? 做生意可以发家致富,但是他被雷家的人影响了,始终觉得只靠经商不稳固,还是有田有地最实际。 他在心里打算,再跑两年,将钱还给祝邈,他就专心做回耕地农民。 番薯的事眼下想不到解决办法,雷守诺决定出去走走。他跟枣子去下村,帮枣子卖衣服。 说到枣子这边,卖马甲也碰上钉子了。 下村的布庄现在有马甲卖了,手工做得比枣子好得多,还绣了花。一看就知道是有经验的裁缝和绣工一起做出来的,而且布料他们自己店里就有,本钱大大地降低了,卖出去的价钱很划算。 枣子虽然有做针黹的天赋,但始终只是个新手,而且他的天赋基本都体现在刺绣上,衣服打样打版他是一窍不通,基本都仰赖小爹的帮手。 可是,小爹再厉害也拼不过专门吃这行饭的啊,于是高下立现,马甲卖不好了。 小爹就说:“下村人少,枣子,我带你去县城卖,正好今日是十五墟。” 雷守诺主动请缨,“小爹你去县城不方便,我带枣子去就行了。” 于是雷守诺牵着枣子,扛着包袱,赶路到了县城。 枣子上一次在县城,被媒哥儿揪着打和掐,留下很糟糕的记忆。这次再来,他紧紧抓着雷守诺的手不敢放开。 县城里人来人往,热闹得不行,枣子放开胆子之后才敢仰头到处看。 不愧是城里的人,穿的都是枣子不敢想的好衣服,连发簪都特别精致,连金子做的都有——成过亲生了孩子的哥子会将辫子缠起来,做成一个简单的盘头,插上得体的发簪。 一般人只会插一根大的一根细的,超过两根反而会惹人笑话。 枣子好奇,跑去人家档口看。一支木头做的,没有花纹图案,说是什么北方来的好木头,自带香味。一问价钱,够他吃几顿好肉。枣子伸出去的手立刻缩了回来,怕碰坏了。 雷守诺暗忖:过两年行圆房礼,好簪子好梳子绝对不能少。 两个人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空位,墟上的摊位要收钱,边边角角的有时候不收。他们运气好,慢一步都被人抢了。 路过的哥子们打扮得风华各异,清朗的冶艳的俊秀的……汉子也不输,穿得端正整齐,别有一股气势。枣子以为汉子是不爱打扮,像他家雷哥,从年头到年尾,来来去去都穿那几件,破了就打补丁,从没见雷哥嫌弃过。但是现在他才知道,汉子身上也有的是可以奢侈的地方。 “我这道领子就不止一贯钱。”一个过来看马甲的男人说。 雷守诺想,一分价钱一分货,好衣服值得好价钱。虽然也有一些是吹捧起来的,但在县城里,实在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枣子却有点担心,怕自己的马甲卖不出去。 这个汉子将衣服里外翻了一遍,摇头道:“你们的衣服式样是新鲜,但是做工不行,恐怕入不了城里人的眼。” 雷守诺施礼,道:“还望大哥指点一二。” 汉子说:“你看这个针脚,密实整齐是好,但是全都露出来就不对了。城里的裁缝现在做衣裳,能把针脚藏起来,再不济也可以让针脚细到几乎看不到。还有,布料的色选得不好,哥子穿嫌老气,汉子穿又嫌不够沉稳。” 这个汉子原来是有一个擅长缝纫的小爹,才耳濡目染懂这么多。 最后他什么都没买,走了。 枣子道:“雷哥,要不我们便宜点卖吧?” 雷守诺道:“嗯,回去我们再想想办法。” 这次带出来的是最后三件,枣子有过上几次的经验,知道怎样开口喊卖。只是县城里人声鼎沸,他喊出了青筋都招揽不到几个人。 这时候雷守诺帮腔,枣子的声音立刻就被盖了过去。雷守诺的声音很厚实,像是从肚子传出来的,咬字清晰,喊完第一遍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过围过来的人都是看的多,买的少。枣子即场套上马甲,把帽子也戴好。 “多趣致的哥子。”有个特别高的哥子阿叔半蹲下来,端详了枣子一阵,“小汉子,是你的弟弟?许人家没?” 雷守诺脸色板了起来,“他早就许给我了。” 哥子阿叔面露尴尬,“对不住了,我就是见你的小阿大乖巧……”他的同伴都哈哈大笑起来。 为表歉意他买了一件马甲,穿上身之后感觉不错,就在摊子前面多聊了一下。还因此吸引了不少人过来。 直到下午,剩下两件马甲才终于卖掉了。 回程的时候,枣子想,原来古代的人是那么聪明厉害的,现代人的衣服都由着针脚露出来,他们却可以缝到那么细,一点都不比机器弱。 枣子的想法代表了不少现代人,都以为古代人粗布褴褛吃不果腹,其实啊,现代不少东西都是古人传下来的,古人又会笨到哪里去? 枣子觉得在这里要学习的东西,和在孤儿院里要学的一样多。他要再加把劲才行。 另一边的雷守诺想的是另一件事:他和枣子长得很相似吗?竟然有人误认枣子是他的弟弟……啧,难讲以后不会有登徒子之流也垂涎他家的人,太让人担心了。 他偏头注视着枣子,琢磨怎样才能让枣子快点长大。 ===================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4 ================================== 作者有话要说:通知:本文将于明天入v,三更,敬请关注。 ☆、第二十五章 雷守诺思来想去,还是汤水最补人。鸡鸭鱼猪牛,什么肉都能配瓜果或者药材炖出好处,上火了可以喝冬瓜排骨汤,虚了可以买人参枸杞等药材炖鸡,脾胃不适可以做猪肚汤,补脑就用天麻炖猪脑子……基本上全身上下都能顾及到了。 这个汤不能放太多水,要小小地炖,够两个人喝就行了。炖得浓浓的,一次能让小爹和枣子都补上。 不过他对炖汤不在行,需要什么他可以去找,只是煲的事要小爹和枣子自己来。 现下也没法买特别好的药材,欠祝邈的钱还没还清,他尽可能从山上挖或者找认识的人买比较好的料。 就是这样子,枣子和小爹的脸色都好了不少。两人都心疼他赚钱辛苦,说偶尔喝一次就好了,但他坚决不退步,好汤一天一煲,一定要喝光不能剩。 雷守诺想得很清楚,赚钱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过得好吗,银钱可以适当存一部分,但该使的要使,怕钱变少那他就用力去赚,又不是只使出去不赚回来,他雷守诺再有钱也不会当败家子。他都是用到实处的。 为了让钱多起来而节衣缩食,甚至省坏身体,就真是本末倒置了。 雷守诺知道北方有上好的人参,上次去尚亭县的时候还问了一下,贵得教人咋舌。他天天到廪房看番薯,越看越觉得愁。 今年荔枝是小年,龙眼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好,连番薯都这个样子,他都快有点无法可想了。 他天天想,怎么想都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已经收割下来的番薯涨大,难不成只能留作种薯,等下一年的收成?不行啊,他早想好了的,这一房番薯赚的钱能帮补不少。现在突然少掉一块,从哪里补上来? 他晚上睡觉都不安稳,终究是年轻没经验,沉不住气。 有一晚,他心烦得上火,辗转到半夜爬起床,在天井喝起了酒。他没喝多,茶杯装的酒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眉目低垂,不知道想什么。 枣子翻身的时候摸到空的被窝,醒了。 “雷哥?”他揉了揉眼睛,披上外衣摸出房间。 “雷哥,你醒得好早。” 雷守诺把枣子拉到怀里,坐在自己大腿上,说:“好枣子,陪雷哥说说话。” “嗯。” “如果经商失败,日子可能又会变得艰难,甚至更差。”雷守诺口齿不太伶俐地说。 “雷哥,你是不是醉了?” 雷守诺的头轻轻靠在枣子的肩上,平日里的坚毅都卸下了,浅笑道:“是有些醉了,枣子,如果我们家又没好日子,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枣子愣住了。雷守诺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刚来的时候,我们对你不好,你可有……怨恨?你可能不知道,新抱子还是可以许给别人的,我可以帮你找处更好的人家,不跟雷哥吃苦……你瞧,那天墟市上还有人跟我讨你做儿子的阿大呢。” 枣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动了气,捏上雷守诺的耳朵,狠狠一拧,“你,你,你……”你了半天都讲不出后续。 雷守诺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上了枣子的眼睛,混沌的眼神仿佛猛然惊醒般清明过来,用力抱紧枣子,颤声道歉:“对不住,枣子,对不住,雷哥错了!别跟其他人走。” 梅小爹站在门后,透过门缝听到外头的话,心酸得想掉泪。如果把枣子许给别人,守诺肯定是不惜以死相逼都不会松手的。这两年雷守诺对枣子怎样,长眼的人都看得分明。枣子没提过什么要求,否则守诺连天上的月亮星子都愿意摘给他。 会讲出送枣子给别人这番话,守诺怕是藏不住心里的怯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成年礼过去才多久?刚长成的臂膀就要挑起那么多的担子,不是谁家小汉子都能做到的。一路来看似顺利,但个中的担惊受怕和思虑又有几人看到?他总是一个人忍耐与承担,从来没露过一丝脆弱。 枣子刚来的时候那样的试练,是守诺最后悔的事情之一,他怕枣子会因此心存芥蒂。 枣子越来越能干,守诺怕给不了枣子好日子,怕枣子受苦。这么好的人啊,却要跟着他熬苦,他心里也是煎熬的。 所以,这两年做的事才急切了。 过了今晚就该好了吧,梅小爹轻轻叹了一口气。 天井边上,雷守诺仍旧抱着枣子不肯放手,他呢喃道:“枣子,雷哥有点累了,借雷哥抱一会儿。” 枣子渐渐消了气,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但他知道雷哥刚刚说要送他走是假的。就像以前…… 回忆一点点回到眼前: 有许多穿西装的人说要接走孤儿院里所有十二三岁的孩子,送到另一个更好的地方。 院长爷爷说,你们跟着我没好日子,走吧,都走吧。已经长大工作的哥哥姐姐赶回来,不让大家走,‘您老就是拧!这些孩子哪个不是您的心头肉?您爱他们就诚实点说出来,想他们留下来也老实说出来,讲那种场面话有意思么?’ 姐姐跟大家说,孤儿院是正规的,只是有些历史了,偶尔补助也跟不上,但很多善心人都在帮忙,所以一定没问题的。这些衣着光鲜的人也就是看着人模人样,谁知道内里是什么人?你们要是想留下就大声喊出来,你们的院长爷爷别扭,没信心了,想要听你们亲口说要留下呢。 那一次之后他记住了一句话:爱一个人,偶尔会没信心,偶尔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时候,你要扶他一把,让他走出泥潭。 雷哥这样子是爱他吗,也和院长爷爷一样,要他喊出来“我想留下”吗? “雷哥,枣子想留在你们身边。”枣子用力拍了拍雷守诺的后背。 他其实对“喜欢”和“爱”仍然懵懂,仍然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让人嫉妒,让人想推另一个人下楼,也不太懂为什么“爱”一个人自己反而会没信心。但他知道,他的“喜欢”是高兴的事,喜欢院长爷爷,所以要院长爷爷笑,他现在知道自己也是喜欢雷守诺的,所以也要雷守诺笑起来。 雷守诺更加收紧了手臂,不说话。 两个人抱了大半夜,最后双双回房睡觉。 隔日醒来,雷守诺被梅小爹抽了一顿,用细细的藤鞭抽得霍霍作响。 梅小爹怒道:“堂堂大汉子,敢作敢当!你既然要买马古村的地契,要揽起那些生意,就要把担子好好扛住,回来跟自己阿大泄气有什么本事!小爹这顿打就是要让你知道,路是自己挑的,谁也不能怨,经得起风浪输得起才叫本事。” 雷守诺咬牙,俯首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5 应是。 这一顿打,打的是他意志和毅力,就像铁不打不成器,打一次就是锤炼一次。 或者更像是一种立下决心的仪式。 到这一天,雷守诺才觉得自己真正走过了成年礼,眼前豁然开朗。 他不觉得疼,旁边的枣子却急得跳脚。 为什么小爹打起来了?雷哥快道歉,说以后都不会了呀。 他想过去帮忙挡几下,小爹回头,微笑着送他回凳子上坐,还塞给他一根番薯,“枣子吃东西。” 枣子不禁想,原来家里还是小爹最厉害。 打完之后,一家人聚起来吃番薯。正是从廪房拿的,还分了点给村里人拿回去吃。 虽然个头小,但是煲出来比其它番薯都香。薄薄的红皮爆开,露出金黄色软糯的薯肉,咬一口满口甜香,咽下去喉咙里都能感觉到滑嫩的滋味。 “我从来没吃过哪里的番薯比马古村的好吃,这个种太好了,也不知道是哪里得来的。”梅小爹感慨,“可惜啊,卖不出去。” 枣子把番薯当成雪糕,吮着吃。听到小爹的话,歪头问:“为什么?” 雷守诺又剥好了两条,分给小爹和枣子,说:“不够大,吃不饱。” “可是很甜啊……”枣子盯着自己手里被吮得有点不像样的番薯,想了好一会儿,突然道,“做成番薯干也会很好吃的。” 雷守诺眼前一亮,“番薯干?” 梅小爹问:“枣子怎么想到番薯干?” 枣子被问倒了,番薯干……就是番薯干啊。在现代世界,哪里都有卖的。 梅小爹为他解了惑。辰国的番薯传入不久,大家都只当是口粮,煮了吃就好,吃不完塞进地里还能生出新的苗。所以都没人想过做成干。 “只是,番薯干是什么样的?和这样煮着吃有什么区别?”雷守诺想象不出来,没人做过番薯的干。 枣子描述道:“这样的,一条条细细的,像花生油一样的颜色。” 他吮着番薯回忆了一下,“吃起来是韧的,又甜又韧,嚼很香。” 雷守诺问:“听起来枣子你好似吃过?” 枣子当然吃过呀,院长爷爷晒过,“爷爷每年都做,我从小就帮忙了。” 雷守诺问:“能教教雷哥么?”枣子当然是答应的。 雷守诺抱住枣子的脸狠狠亲了一口,“你真是个宝贝。我现在就去找大家商量。”说完,一个箭步出了家门。 ☆、第二十六章 雷守诺把番薯干的想法告诉村里的人,大家都不太看好。 想想看啊,荔枝龙眼能晒成干,是因为有汁有水,晒得透。你番薯硬邦邦的,晒了焙了不就更干硬了?能不能吃都难讲。 而且为什么要做成干?果子晒成干就说是为了方便储存,也有药效。番薯想吃就到地里拔,去廪房拿,何必费这样一番功夫做成干。 雷守诺也有过这样的考量,但听枣子简单描述过后,他觉得番薯干做出来还是和新鲜番薯有很大不同的。尤其是那个“韧”,谁吃过又香甜又韧的番薯?这个就是卖点了。 他们的番薯味道够重,制成这样的干条肯定好吃,重点是番薯的大小就不用计较了,即便每年种出来的番薯还是这么小这么细,做成干条之后谁都看不出来,不用挑。 “要不这样,我们先试做一点。有什么好想法都要试过才知道行不行。”雷守诺说。 有人不同意,“守诺啊,试也是费时间精力的,还不如多打理一下田地和山上的果树。万一失败了呢?不值得啊。” 雷守诺被小爹抽了那一顿,心志坚强了不少,说:“谁敢说一定会失败?既然有五分失败,自然也有五分成事的可能。成了,我们大家都得益,败了,就算死心,起码知道这条路不通,可以专心找新的路。” 不懂的人仍然不懂,但雷守诺展现出来的气度已经颇具大人物的感觉,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大家都在潜移默化中认同了这个小汉子当领头人,连长期住在下村的村正都默认了让雷守诺管上村的事。所以大家最终还是同意让雷守诺试这一次。 雷守诺挑了两批番薯,一批是占绝大多数的细番薯,另一批是拣出来的大个头。他多留了一个心眼,想看看大小不一样的番薯晒成干之后有什么不同。 枣子作为军师,被慎重请到了叶家。 雷守诺家阳光不够好,叶家的位置是最好的,叶家当家也很愿意帮忙。当然了,叶家那个最爱吃的哥子也是跟足全程的。 枣子被当场将近十个人期待着,心里忐忑。雷守诺说:“枣子不用紧张,讲你知道的就好,其它的大家会一起想办法解决的。” 枣子的心才定下来,陆续说出自己记得住的部分: 番薯要先放一段时间,这样才够甜。他们廪房里的番薯放够久了。 然后要煮,加水浸过番薯,煮熟之后切成条,拿出去晒。 “这样简单?”叶家阿大以为要更复杂点的。 枣子挠头,“我的爷爷就是这么做的。” 雷守诺说:“我们就这样做一次,有叶小榕在,怕什么。” 众人哈哈大笑,是啊,叶家的哥子最懂做吃的,常常有新奇点子,都不知道是从哪里跳出来的。 这样一笑,氛围就好多了。大家挽起衣袖,开始干起来。 第一次,他们煮的番薯太熟,切不成条,勉强切成了片,一捏就掉。 第二次大家知道分寸,成功切成条,雷守诺特意留了一部分是切成片,看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之后就是晒干。其实说是晒干,倒不如是晾干的。因为太阳不够猛,风却够大。 不过最后好歹是成了,颜色就像蜂蜜一样漂亮,帮手的没帮手的都围了过来,雷守诺也不计较之前有人反对,将薯干分吃了。 甜,有点糯,嚼起来很有味道,吃了一根还想接着吃。条状的有嚼劲一点,片状的就糯一点。而且说来奇怪,大只的番薯做成的薯干没有小只的甜,村里的番薯倒是意外长对了。 本身做得不多,刚够大家分一轮。 有人感慨,没料到这番薯换种做法,真的能做出完全不同的口味来。 节日的时候拿来招呼亲朋戚友多好啊,闲来没事能啃啃,饿了也可以咬咬,怎么说都行。 这下所有人都愿意做了,雷守诺却说不急,“说不定其它做法会更好吃或者别有风味呢,先等我们再试几次。” 最初反对的人真心佩服雷守诺了,敢试,多想法,他不成事谁成?再也不反对了,第一个举手支持。 雷守诺将村里厨艺好的人都聚在一起,让大家各抒己见。 最后得出的做法有几种: 接着用枣子说的那个方法做,放些在屋顶半晒半晾,放些到阴凉处晾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6 ,看哪个味道更好,煮番薯的时辰和晾晒的时辰也可以记一下,看哪个最好。 第二个是半晒半蒸,这个是叶小榕提出来的。 “蒸的不怕味道被水带走!”他原来是要整个番薯都蒸的,可是被叶家阿大驳回去,“番薯蒸多久才能熟啊。” “那就先煮一下,再蒸!”叶小榕笑呵呵地说。 这样可行,雷守诺准了。 第三个做法参考了焙荔枝龙眼,煮熟切好了焙。 第四个做法是雷守诺自己想的,既然都是煮熟,干脆煮糜了,加点芝麻碎花生,拌成饼子,摊开在布上晒。 确定好了做法,得闲的人家分工合作,几户合力做一种,争取缩短时间。 那些天,马古村随处飘着番薯的甜香,连喝的水好似都带着甜味。 第一个做法大成功,几户全部番薯干都能拿出来卖。 第二个做法出了不少岔子,幸好做的人都有几下板斧,多话了好些时间,做出了的更美味的薯干。他们最后试出来的做法是一煮三蒸三晒,颜色没第一种做法的好看,但甜味和香气都最足,简直像吃蜜糖一样。 第三个做法大家不太喜欢,做出来太硬了点。 第四个做法失败了,番薯蓉不好把握,摊不够薄,气候也不合适,晒不透。 但是大家都觉得这个做法可行,只需要等到夏季再试一次就知道了。 雷守诺看着成品,心里松了好长一口气。他决定专做晒的和蒸晒的两种,等荔枝龙眼熟了一起做好再去一趟北方。 …… 一切紧锣密鼓进行的时候,村里头出了点不愉快的事。 有下村的人来偷番薯,被人当场捉住了。 原来是自己村里头的人跟下村的人提起了番薯干的事,下村的人心思活络了,也跟着晒,当然,做法村人是不说出去的。但人家也可以试,试了几次都不成功,疑心是上村的番薯才能晒成干,所以爬山涉水来偷。 雷守诺细细一问,下村的人煮熟了整条搬出去晒,那么大一条,怎么可能晒得透?但是这事关自己的生意门路,他没有指出来。 他把人送去县衙,由县令跟律令发落。这叫以儆效尤,免得再有其他人觊觎。 只是有些人不怕死,说不定还是会以身犯险,所以雷守诺开始安排人去守廪房。地里遗漏的那些小番薯苗都一一拔起来收回廪房或者烧掉。 他们的番薯种不能被人偷走,必须牢牢守住。 为免夜长梦多,他们趁空闲的时候陆陆续续把番薯都晒成干,整理好放回廪房里。 而这次番薯的大功臣枣子,得到了大家的交口称赞。以前大家都以为枣子是没人要的才沦落到这田地,但现在看看,见多识广,多好的人啊。 枣子很高兴,能帮上忙他就满足了。 只是他也有自己的小苦恼,那就是马甲。 接下来天气会逐渐变暖,马甲应该更加卖不出去了,所以他没敢再接着做新的。可是他始终心有不甘,明明是他想起来的做法,为什么都被人抢走了呢? 他还想着靠马甲给雷哥和小爹买大肉吃的,现在全泡汤了。 他翻来覆去的想,果然还是不甘心。他用力想,使劲想,将能记得住的衣服图片都用木炭画在木板上。 他其实也只能画个大概样子,歪歪斜斜的,能勉强看懂。 梅小爹指着没袖子的衣服问他:“这件半袖单穿?里面不加其它衣服?” 枣子点头,“这叫短袖t恤,夏天穿很凉快。” 小爹摇头,“顶多卖给做苦工的人穿,普通人家都爱穿有袖子有领子的。可是做苦工的人也未必肯买,他们穿没袖子的衣服才方便做事。” 枣子有点失落,又指了指连衣裙。这次小爹更加不看好了,布料太少了,样式也奇怪,说是“裳”吧,上面还拼了一段没领子没袖子的衣服,里头又不穿裤子,这谁敢穿出去?太败坏风气了。如果只是做下裳,那大家都会做,除非在布料和刺绣下功夫,否则不太有意思。 枣子还画了其它的衣服,有些小爹看不懂,有些还是不适合。 雷守诺来看过,宽慰枣子说:“辰国穿衣都有规矩,实在不行就再想别的。” 枣子说:“我真没用……” 雷守诺笑道:“枣子不许这样说,番薯都是靠你才找到了出路,怎么能说是没用?你是我的大宝贝,厉害得要紧呢!” 枣子不确定,“真的?” 雷守诺拍胸膛保证,“雷哥说的话你放心相信!” 枣子终于释然了。最后放弃了将现代衣服样式搬到古代来的想法。 其实他专心做刺绣还可靠多了,这是小爹说的,枣子成日惦记着做衣服,刺绣都有点荒废了。按枣子的天赋,要绣出精品是很有可能的。到时候一幅精品就值数金,哪里还用发愁? 想想也是,刺绣绣得好也可以赚银钱。枣子重拾信心,将精力放回到了刺绣上。 ☆、第二十七章 没多久,收获的季节接连而至,今年龙眼结果早,雷守诺连中秋都没过就出发上路了。这次要雇人运货,村里的人在路上跟着护送。 番薯干终究只是零口,没荔枝龙眼那样有另一层功效,所以祝邈和他都觉得可以多种多做,赚小利卖数量。 祝邈有意让雷守诺将番薯移栽到尚亭县周遭,再教人怎样晒,这样可以节省本钱。赚到钱分成的时候,会将这些都算进去,给雷守诺算得公道。 雷守诺仔细想过,没同意。且不说南北方的气候不同,就是马古村这个名号他轻易不想丢掉。番薯能移栽,荔枝龙眼是不是也可以?让大家产生这样的想法的话,对这门买卖会有影响。 祝邈也不勉强,他只是提议而已,成不成都不损他和雷守诺的兄弟情义。 说到情,祝邈强留了雷守诺几天打听事情。雷守诺每来一次,祝邈就要问一次。 雷守诺答应过小爹和叶家阿大,不该说的一句都不透露。任凭祝邈软硬兼施,他只管拍对方的肩笑道:“祝兄,小弟实在不好说太多,你若有心,不如另想法子。” 祝邈用扇子敲了几下头,“为兄这不是怕唐突了佳人么?” 雷守诺劝道:“请恕小弟多言,祝兄此番姻缘恐怕只难不易,若非非君不可,还是慎重为上。” 祝邈耍着扇子,风流倜傥。 “谢雷弟关心,容为兄再想想。” 之后,便不再提及这件事,仿佛禁口了一般。 …… 祝邈这一禁口就禁了三年多。 期间白马过隙,日月匆匆。雷守诺终日马不停蹄,辛苦劳碌,还清了欠祝邈的银钱,更赚了不少银钱。 三年多里雷守诺很少在家逗留超过一个月,他打通了县令的关系,买下了周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7 遭几个山头,从福善堂挑了不少诚实勤劳的成年汉子哥子,雇用来照顾山上的果树。至于烘焙果干果肉则还是由村里的人负责。 金家的金花没少来找麻烦,但每次都被村人齐心赶了出去。 雷家家财虽然说落在雷恒富头上,但其实真正是落入了金花手中。只是金花没高兴多久,坊间传出了他命硬克夫的流言蜚语。而且嫁入雷家那么多年只有一个儿子,也没什么好的手艺。种种加起来就成了笑话,坊间的人都笑他有金花胎记却没金花的命,还终日嚣张跋扈,殊不知自己连普通哥子都比不上。 还有人挖出了雷寒梅的往事,拿来与金花做比较,完全是相反的风评。 雷府周遭的人说起雷寒梅都要赞一句这人温和心善。当年他被雷震负心,净身出门,金花别说铜钱,连一个馒头都不让他带走,路上的干粮还是周围被雷寒梅善待过的人送的。 现在雷寒梅熬出来了,不再嫁,专心养大了儿子。儿子还尤其争气,这几年风生水起,还帮助了福善堂的孩子。大家都夸啊,夸这家人是好人有好报。 提到雷寒梅的儿子雷守诺,大家除了对他的生意和善心津津乐道之外,还特别关心他的亲事。 当年金花别有所图,硬给雷守诺塞了一个有心疾导致脑子不好的新抱子。雷守诺不但没嫌弃,还如珠如宝般捧在手心里。 几年来这个哥子长大了,一手刺绣连县城的绣工都不得不夸。 有人见过这个哥子,回来跟街坊邻里碎嘴:这个哥子不得了啊,长大了,拔高之后那叫一个俊朗,还照样同以前一样乖巧,跟在他小爹身边鞍前马后,又是一个孝顺孩子。 大家都八卦:这个哥子还同往常一样傻么? 那人连连摆手:哪里还有傻,我打听过,据说那个心疾是受过几次刺激才留下的毛病,现在好好养过来,慢慢地就恢复了许多。人家现在连诗词都能背了,一手字说不定比你和我写得都好。 这个是怎么养的啊,众人万分好奇,县城里偶尔亦有患上心疾的人,没听讲过恢复得这样好的。 有人断言,一定是因为老天爷开眼啊。而且雷寒梅和雷守诺两父子真是没地方可挑剔的,对一个被强送过来的外人都能这样好,天天煲汤炖羹,变着法给那个哥子补身体。那个哥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忙到连喝水的空闲都没有的雷守诺还会特意腾出时间陪他说话。这样贴心照料,能不好吗? 那个哥子自己也生性懂事,处处为自家人着想,有什么事不到紧要关头都不会说出来,自己忍着。 雷守诺和那个哥子站在一起也特别登对,看来圆房礼今年能成了。 大家越讲越振奋,好像这些好事都是发生在自己家里的。 这些话传到金花耳朵里,气得砸了两尊花瓶。 “儿子!我儿子呢!” 雷恒富,现在叫金恒富了,一脸憔悴地走出卧房,打着哈欠问:“你昨晚又死哪里去了!你瞧瞧那个贱人的儿子,都要爬到金家头上了,你还有心思去迎春楼找哥子……” 金恒富被狠狠骂了一顿,堵了一肚子的气。 他出生至今,还是第一次被小爹这样骂,不但没想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反而把所有的过错都记到了雷守诺身上。 他把心一横,带一伙人上去马古村找麻烦。 七月,烈日当空,娇贵的公子大人一路颠簸着进了村。田里绿油油一片,村里的人忙着做事,村道上没什么人。金恒富命下人直接抬他到井边,渴死了,带来的一竹筒水几下喝光,他要人立刻打水煲给他喝。 没想到在井边他见到了一个清秀的哥子。他的眼睛登时就亮了,像发现鸡蛋的黄鼠狼,将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 见惯了冶艳妖媚的哥子,这种衣着朴素的哥子显得特别顺眼。哥子拉高了袖子正在打水,手臂上的嫩肉看上去十分紧致,不太明显的肌理反而恰到好处。 金恒富色心上脑,下轿过去,道:“好生俊秀的哥子,能不能赏面陪我金家大少爷去喝口茶吃个包?” 枣子刚使尽力气拎起来一大桶水,就听见耳边传来油腻腻的声音,不由得往侧面移了两步。 金家大少爷? 枣子这三年多以来脑子越来越清醒,记性也慢慢变好了,记得金家大少爷是个纨绔子弟,他的小爹跟雷哥处处作对。 他拿起扁担,准备直接挑水走人。金恒富拦住去路,色迷迷地打量着他脖子上的胎记,说了几句龌龊话。 枣子气得眼睛溜圆,抡起扁担砸金恒富。金恒富躲,他就追,也不知道那些轿夫是没眼色还是巧合,轿子刚好拦住了去路,金恒富带来的人看傻了,等他们反应过来想要插手,却动不动被轿夫“不小心”绊倒。 金恒富叫得跟杀猪一样,很快就引来了村里的人。 大家纷纷把枣子和金恒富隔开,赶金恒富到村口。 金恒富嚷着要告官,告枣子打人,要让枣子坐牢。大家都很担心,枣子气得直喘气,心里不解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无赖,明明就是这个人先来侮辱他的! 就在这个时候,说笑声从山路捷径的出口传来。枣子偏头一听,扁担都不要了,飞跑过去,刚到路口,一个英武汉子同样跑出来,一下就抱起了他,“宝贝枣子,雷哥回来了。” 这个宽额挺鼻的汉子正是刚从北方回来的雷守诺,等下个月一过,他就该满十九岁了。 他奔波在外,不但没有垮形,反而练出了一身好体魄。枣子已经长高了足足一头,他却还比枣子高一头有余。奇就奇在他没有莽夫的粗壮,身形强健而修长,穿上端正衣服俨然就是世家子弟的模样。 枣子越看越中意,笑得灿烂。雷守诺也开心,但他同时注意到了周遭的不妥。 一起回来的朋友伙伴见状,识趣地走到旁边对着农田吟诗作对起来。 雷守诺扫视一周,见到了金恒富,他问:“什么风吹你来了,金大少。” 金恒富龇牙咧嘴地开始骂人,骂枣子没教养,竟然对贵客动粗,甚至连枣子是傻子这种事都拿出来骂。 雷守诺放下枣子,快步上前,一把将金恒富拎了起来,跟抓小鸡似的。他淡淡的说:“道歉,收回你刚才臭不可耐的话。” 金恒富腿软了,歪歪斜斜地被吊着,几乎笼罩在雷守诺的阴影里。他死鸡撑饭盖——死撑着不知悔改。 雷守诺也没跟他客气,拖着人进了旁边树林。 等了一会儿,雷守诺出来了,拍了拍手,对枣子说:“没事了,我们回家。”转头对大家说,“大家都去忙吧,这里没事了,那边的人,进树林里带你们家大少爷回去,以后没事别来这里讨打。” 雷守诺捡起扁担,挑起水桶,领着枣子和一群客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8 人回家。 枣子边走边回头看,金大少爷回去会不会真的告官? 他又看了看跟雷守诺回来的这些人,其中有一个特别有气度,一把扇子耍得很好看。应该是贵客。他小跑着追上雷守诺,心想,金恒富的事还是晚上回房了再问雷哥吧。 ☆、第二十八章 雷守诺进门就喊:“小爹,我回来了!” 梅小爹从厨房出来,腰上还围着蓝布围裙,高兴得眉开眼笑,“回来就好。饿了没有?饭马上就好了。” “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雷守诺把水桶挑到水缸边,装好水。对外喊道:“祝兄,你先到堂屋上坐一阵……枣子,给大家上点茶水吧。” 原来是帮了雷哥很多的祝大少爷啊,枣子暗暗惊讶。为什么跟着回来了? 可能是有大买卖要做,所以过来看几眼吧,他想。而且,听说有钱人家的公子常常会到处游历,说不定祝大少爷只是途径这里而已。一般很少有大县城的人会来高良县这种边远小地方。 枣子应了雷守诺一声,低头跑上堂屋拿茶壶,回到厨房换上新的茶叶。茶叶是雷守诺从外头带回来的,平时只会放一点点,但今日有贵客来,他才舍得多放一撮。 添上热水,雷守诺拦住他,“祝大少爷他那里喝茶考究。”说着将刚添上的水慢慢倒了出来,“第一道是不要的,其它的工序我们这里做不了,这个做法却不能少。” 枣子明白了,这是茶道。他接回茶壶,重新加水,捧进堂屋里。 一行十几个人,祝大少爷坐在桌边,三四个人聚在天井不知道聊什么。枣子帮祝大少爷斟满了一杯,视线不自觉地找起了那些不见了的人。 祝邈放下扇子,抿了一口茶,微笑道:“那些人闲不得,都看稻田去了。弟郎无须记挂。” 枣子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怕招呼不周到。” “怎会,都是自家人,何须计较繁文缛节。”所以初见时,他也不多作寒暄,知道马古村的人不喜这一套。 枣子被祝邈的腔调唬得一愣一愣的,笑了一下,跑回了厨房。小爹去叶家阿大那里了,叶小榕会做一种好吃的鸡,用海里的粗盐焗,小爹早两日就拜托小榕做了,现在可能是去取鸡了。 枣子站在雷守诺旁边,说:“雷哥,祝大少爷讲话好斯文啊。” 雷守诺怔了一下,突然爆发出豪迈的笑声,“枣子,你真的……” 枣子蹲下来和雷守诺一起往灶口添小柴枝,“真的怎样?” “真的太令人中意了。”雷守诺光明正大地在枣子的唇角偷了一口。 枣子不再像以前那样羞红脸——动不动被偷亲他,再薄的脸皮都会习惯的。 雷守诺垮下了肩膀,“枣子长大之后都不像以前那样会脸红了,雷哥好失望。” 枣子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雷守诺,“枣子早就长大了……” 雷守诺嘴角弯起,一把揽住枣子的肩膀,凑过去耳语道:“明天让小爹帮我们找个好日子。” 枣子最终还是没忍住红透了脸,小声嗫嚅:“你说的。” 雷守诺注视着枣子软红的耳朵,啃上去抿了几口,“一定。” 他本身就是打算这次回来就办喜事的,祝邈知道之后执意要跟来,说贤弟的喜事不能错过。雷守诺相信祝邈的情义,这几年来,他们早就像亲兄弟一般了。只是,祝邈的小心思,作为结拜兄弟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怕醉翁之意既在酒,也不止在酒。 不过兄弟自己的事他不好多嘴插话,也就假装不知道了。反正,这次祝邈是来祝贺他和枣子喜事的,喜礼也在路上了,不日就能送到。 祝邈的喜礼绝不会小,雷守诺为枣子想的排场自然也不会小。 雷守诺早在懂事之初就决定了,日后娶亲,只要一个正房,什么乱七八糟的侧房,哪怕美若天神贤如圣人他都不会要。 所以,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喜事,他不会马虎,更不会令枣子委屈。 两人讲完悄悄话,一人捧花生,一人端糕点,回到堂屋。祝邈揶揄他们黏如糖丝,连准备糕点这点时间都要用来温存。 雷守诺不怕被讲,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 喝了一会儿茶,出去的人都回来了,一张小方桌坐不下,叶家阿大主动要借出自己家的大桌子。桌子很重,只有叶家阿大和梅小爹根本搬不动,叶家当家在山上料理果树,不在家。小爹回来让雷守诺过去。 祝邈像被火燎到了屁股似的,突然站起来,拉住雷守诺出门,“走,雷弟,怎能教阿叔们做这粗重活儿?此时正该汉子挺身而出。” 几个祝家随从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也去帮忙。祝邈回头叮嘱道:“你们留在此处,帮弟郎布菜。” 枣子疑惑地看着两人出门,似乎想到了什么。 走在村道上,雷守诺甩开祝邈的手,“祝兄,你此举太不同寻常了。” 祝邈双拳握在胸前,揉按得啪卡作响,“雷弟,为兄甚是焦心。” 雷守诺扯了路旁一根野草,把玩着道:“你怎就不怕绣鸡翅膀的哥子是个丑郎?说不准他已经许给他人了呢。” 祝邈脸色一僵,“你非要这般落为兄的兴致么。” 雷兽见状,知道祝邈是当真了,真没想到啊,这样的人物也有紧张得连揶揄都听不得的时候。他也不再逗弄了,说:“小弟错了。” 走出被两旁高树草丛夹着的小道,祝邈停了下来,“雷弟,你会帮为兄么。” 雷守诺不说帮,也不说不帮,只道:“你我兄弟定然是守望相助的,只是姻缘一事天注定,尤关当事二人,旁人倒未必能多言什么。” 祝邈拍了一下额头,“瞧为兄糊涂了,贤弟说得是。” 到了叶家,屋里只有叶家阿大一人,没见叶小榕的踪影。虽然失望,但时间不多,两人只得扛起原路折返。 一顿饭吃得大家都很满足,枣子和小爹收拾碗筷,雷守诺要帮忙,被枣子推了出来。 “雷哥刚回来,在外面休息一下,和大家聊聊就好。我和小爹平时都很闲,难得有事情做,不许你跟我抢。”枣子哼一声,转回厨房。 雷守诺只好领情照做,在堂屋和众人商议大事。 这一次来了十一个人,祝邈和他的随从有六人,剩下五个汉子哥子是两人的好友。包括祝家随从在内,十一人各自能文能武,各有擅长。早在尚亭县的时候他们就商量过怎样办雷守诺和枣子的喜事了。说了一路,大家都卯足了劲想法子,反而乱作了一团。 其中三个哥子特别积极——辰国县城里有不少哥子乐意出门跑动,做买卖或别的,有时候倒是比汉子还强。 这三个哥子都是未曾有许配人家的,对亲事喜事有大大的兴致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39 ,恨不得当成自己的亲事来操办。惹得其他汉子直呼头疼。 雷守诺乐得大家这么用心,只是要不时提醒他们小声点,以免被枣子听见。 这时的枣子洗碗洗得专注,倒是旁边的小爹耳朵尖,听到外头提到“红帕子”“大凤冠”“信物”,料到是在讲喜事怎样布置了。不由得多看了枣子一眼:这么好的孩子总算要真正进他们家门了。 枣子养了几年,脸颊终于有了粉红的颜色,虽然不算最漂亮的,但眉目间的文静的是谁都及不上的。虽则成天跑上跑下有点晒黑了,还是比村里其它哥子白。个子也长高了长开了,显得特别俊朗。 枣子也成日锻炼自己,为的是练好身体,好配得起雷守诺的身量。长高特别快的那两年,晚上还会膝盖疼,小爹就用艾草帮他敷,好歹能缓解一点。 为了今日,两个孩子都不容易,尤其是枣子——为了让枣子到时候更多惊喜,梅小爹决定帮雷守诺瞒住这些布置的内容。 ☆、第二十九章 梅小爹翻遍黄历,在十月十六找到一个好日子,诸事大吉。距离现在大概三个月,足够雷守诺和他的朋友们做好所有准备。他早两年就开始为枣子和雷守诺缝绣喜服喜鞋,到十月刚好能完成。 雷守诺听到之后决定就把喜事定在那日。 在此之前,大把事要忙。首当其冲的就是为房子换新瓦,重新刷一次墙壁,再找一位大师来做法事。雷守诺说不上信不信神魔鬼怪,他从来觉得,做人行得正坐得正,自然有正气护体,什么都不怕。只是有个哥子朋友坚持要做这一套,“超度了那些可怜人,也算得功德一件,有何不好?况且枣子早晚要生孩子,正是体弱气虚的时候,一点邪风都受不得。” 雷守诺一般做事都谨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照做了。 屋子里焕然一新,这样还不够,家私也要都换了。家里的东西这几年都没换过,也基本没什么新的东西买进——祝邈一行人因为雷守诺家房间和床铺都不够,而不得不到住到下村的一个小客栈。早些年的时候客栈只住客,酒家只卖酒与小菜,饭庄只卖饭菜饮食,到现在已经分别不大。客栈可以在掌柜的小厨房里开小灶为客人备一些吃的,酒家也会准备几间客房以备租给醉酒的客人,饭庄算是最纯粹的一个了。 祝邈一行人早上在客栈吃过清粥小菜,才会骑马进山,帮雷守诺布局屋子。 家私怎么放,桌椅屏风柜床塌选什么样式,花草树木和花瓶花盆要怎样安排,甚至细到窗用什么纸糊窗棂漆什么颜色都一一有人包揽安排。 雷守诺每天送枣子去叶家陪叶小榕研究菜谱。枣子不疑有他,还带上了自己的小竹绷,以便随时绣几手。 屋交给那几个汉子朋友他放心,于是又领着剩下的人出县城,小爹做喜服已经很累了,又不能够叫枣子绣其它物件,所以他们来到布庄找裁缝定做。布料是从北方最好的布庄挑到合适才带回来的,令高良县的布庄掌柜都看圆了眼,雷守诺选了一个简洁又精妙的花纹和鸳鸯图案。除此之外,他还让掌柜用他带回来的其它布匹为枣子和小爹做几身平常的衣服。 细细碎碎的物件买了一大堆,全都安放在家中新整理出来的客房里。最大的麻烦反而是吃的东西,普通人家新抱子正式入族谱的圆房礼,只需要准备三牲祭祖祭天,然后做一桌好菜请亲戚好友来吃,当日早上在床上洒过一遍莲子花生,晚上圆房,这样就算可以了。这还是有良心的人家会做的,苛刻一点的人不会摆酒席,就宰一只鸡祭祖祭天算了事,莲子花生都没有。 雷守诺找高良县德高望重的媒爷问过,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圆房礼正经不简单。他用纸和笔逐项记下,回去再逐一安排。 枣子每日坐在叶家门外,看不到自己家,却牵挂得不得了。他曾经和小榕偷偷爬上山偷看,很多人在他家忙碌,不见雷守诺和祝大少爷,偶尔见到了,也是来去匆匆的。 这天回家,雷守诺躺在天井里睡着了,额头上汗湿一片。枣子用袖子帮他一一拭去,心疼他累成这样,黑眼圈都出来了。 只是圆房礼而已,枣子问过小爹了,就是……而已,何必这样麻烦。只是认真一想,心里又是觉得甜滋滋的,毕竟这代表雷守诺很重视他,不愿他受委屈。 “枣子。”雷守诺睁开眼,用力伸了一个懒腰,抓住枣子的手咬了一口,“你的手粗糙了。” “我也要做事的呀,你看看小爹的手,更粗呢。”枣子嘟囔道,“你嫌弃枣子了?” 枣子眼见着雷守诺日渐高大,怕自己太瘦弱站在对方旁边太不协调,所以才努力锻炼,但后来又担心自己这个样子不再得雷守诺中意了。现在还被说手粗,改日会不会嫌弃自己太黑或者太硬邦邦? 他是从现代社会来到这里的,在原来的世界,他只见过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女人都软软香香。来到这里,他不怎么出门,又不敢找人问,所以根本不知道这里挑伴侣是怎样的标准。 越想越不是事,枣子不自觉地揉起了衣角。 雷守诺认得枣子的这个习惯,不安或者不高兴的时候都会揉衣服。他抹了一把枣子的脸颊,说:“雷哥的手比你的粗多了,你都没嫌弃雷哥,雷哥又怎么会嫌弃你。” 枣子蹭了蹭,真的,指腹都是粗茧。他想了想,既然这里都是男人,那和男人比较就好了啊。嗯,他和雷哥比就好了。他笑了开来,“那我也不嫌弃雷哥。” “雷哥,你让我帮忙做事吧,我太闲了。” “不准,就只有这一次你要听雷哥的。”雷守诺眨了眨眼睛,“等着。” 枣子没办法,只好继续天天去叶家干等。随着定好的日子临近,他紧张得连饭都吃不下。 圆房礼前两日,枣子干脆住进了叶家。 枣子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在媒哥儿和雷府逗留过一日半日,其余日子都是在雷守诺家度过的,他早已经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从来没离开过。突然被送到陌生的房间,他慌得像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样。 幸好梅小爹随后也跟了过来,还跟着两个哥子——秋庚和成悟,雷守诺的朋友。他们一人背一个大竹筐,也留在了叶家。 梅小爹和叶家阿大在房里商量事情,秋庚和成悟陪着枣子在另一个房里聊天。 枣子有点怕生,但是秋庚很活泼,让他很快就卸下了心防,放松下来。秋庚拍拍自己的胸膛,说:“多紧张,原来成亲是这般让人急不可待的。枣子,你可紧张?” 枣子按着心,“紧张。”紧张死了,明明还有两日,他现在就紧张得喉咙发紧、坐立不安了。 成悟温和地说:“瞧你们二人,到那天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0 可要怎么办。放宽心,大喜事的,顺其自然便是。” 秋庚搂着枣子回道:“又不是你办喜事,你自然平静了。” 枣子噗一声笑了出来,成悟忍笑道:“可也不是你的亲事呀。” 秋庚红了脸,枣子拽了两下他的袖子,说:“我只是圆房礼,到秋庚哥你真正成亲的时候,可能更要紧张。” 秋庚按着额头,“那倒是……算起来,枣子你比我俩还小几岁,能得这样一个好当家,以后一定会更福气的。” “承两位哥哥贵言。”枣子也学了一句客套话,笑得脸颊像苹果一样红。 …… 喜事的日子千呼万唤之下终于来到。梅小爹前一晚就回家了,接下来的事情将由叶家阿大代劳。 枣子睁着眼睛辗转了一宿,鸡打第三次鸣的时候,叶家阿大推门进来了,外头天色刚泛起鱼肚白,彩霞才露出薄纱几缕。 “枣子,起床梳妆了。”叶家阿大笑着拍了拍枣子的被子。 枣子立刻爬了起来,来到叶家后面的小院子仔仔细细地梳洗了一番,眼角耳朵脖子,全都不放过。 进屋之后他被叶家阿大拉进了客房,这里的窗正好朝向东方,逐渐明亮的光线从这里透进,金灿灿的,教人打从心底欢喜,仿佛吸饱了一整日的满满朝气。 叶家阿大解开枣子的长辫,纤柔的秀发顺着背脊的弧度散开。这时候,房门开了,两个哥子领着一个老人进了来。 “梳头的阿爷我们接来了。” 叶家阿大让开一边,“有劳阿爷了。” 枣子不解地转头,被叶家阿大扳了回去,“乖乖,让阿爷为你梳头,不管是成亲还是圆房礼,都要做这一步的。” 阿爷是雷守诺众人翻遍了高良县找到的最有福气的老人,他慈祥地抚了两下枣子的头发,“好顺的头发,孩子,不要怕,你有的是福气。” 成悟在左边,躬身打开一个锦盒,里头放着一把精致的玉梳。阿爷拿起梳子,另一手撩起枣子的头发。从发根至发尾,他缓缓梳下,嘴里同时说着吉祥话,“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梳完三遍后,阿爷将长发仔细分成三股,每一股都梳理顺服,逐寸逐寸编起来,编成一根光滑的长辫子,然后比枣子平时做的多了一步,就是盘成一个扁圆的髻。阿爷手势很好,枣子一点都不觉得疼,发髻却紧实得怎么甩都不会乱。 这时秋庚出现在他们右边,同样微微躬身打开另一个锦盒,这次是一支小簪,清秀的小木簪雕工精湛,方寸之地刻了青竹绿水,栩栩如生。阿爷夸赞了一番,将小木簪从下往上别入发髻上,压住收尾的位置。 上髻终于完成,枣子紧绷的肩膀才得以松下。叶家阿大笑了,“小枣子这样就累了?才刚要开始呢。”说着,他拿起一只小毛笔,在桌面上的小盒子里沾起桃红色的水液,一点一点为枣子的胎记上色。 枣子脖子有痒肉,笑着闪躲,叶家阿大无奈笑道:“忍一忍,秋庚成悟,你们来把枣子摁住吧,小心不要弄乱发髻。” “叶、阿大……”枣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会、会染上颜色吗?” 叶家阿大全神贯注,说:“不会,只会在成亲或者圆房礼当日上色,这个染料是能吃的,过了今晚就没有的了。” “洗得掉?” 叶家阿大停下手,笑了一会儿才继续,“到时候你就知道。” 枣子心想,看来晚上洗澡的时候,要多搓两下脖子了。 ==========================================================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风、偷得浮生半日闲、墨涧空堂、猫咪不爱吃鱼最爱吃肉骨头、mini13899911几位亲的地雷。 20130131:今晚晚一点还有一更,具体时间我说不准,时差和夜猫子们可以在两点左右来看,等不了的妹子可以明天看。明天另外有更新。 ☆、第三十章 叶家阿大描得极其细致,好不容易画完胎记,还要为枣子的唇点红,眉毛也要轻扫两笔,让整个人更精神。 等这些都弄好天色已经大亮,到了换衣裳的时候。 喜服是梅小爹前一晚放在叶家这边的,红料玄边宽袖长袍,用银线杏黄线绣出层次丰满的图腾,沿着二色接缝处蔓延而上,细密而不凌乱,看得出绣工的用心。 其他人先出去,等枣子自己换好白绢单衣,他们再进来帮忙穿上喜服。喜服料子用得中,枣子一个人穿不端正,他也从未穿过这样郑重的衣服,在其他人帮他整理的时候,他腰板也不由自主挺得更直了。 最后穿上鞋子,来到门边,叶家阿大让枣子半蹲,对着屋内施礼。枣子照做了,感觉叶阿大将一个什么东西扣到了他的发髻上。 “这是凤冠,虽然这么叫,但是龙凤都是帝王家世家才能用的,我们平头百姓定做的是小凤图样。”叶家阿大解释道。秋庚抱着铜镜过来,让枣子看自己头上的小小凤冠。 银色凤冠刚好与发髻同宽,底座半圆拱形,顶镶花丝银小凤,银叶叠翅展伏于头上,只半指高;尾羽里垂下一帘流苏,坠着小巧的玄色琉璃,盖过发髻。银珠帘随着走动,轻轻摇晃,偶尔可听见叮叮细响。 枣子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凤冠两端有长齿,可以插入发髻两边作为固定。他以前以为这里的凤冠也是像帽子一样套在头上,重得抬不起头,现在看来,反而是十分轻便简约的。 “这是雷守诺找好工匠做的,以后还有大把时间让你慢慢看,现在要出门了。”叶家阿大扶着枣子转过身来,走出房门。 到了正门,一顶奢华的大红轿跃入眼中。还有整个奏乐队伍十几二十人,雷守诺坐在高头大马上,看来是等了不短时间了。他见到枣子出来先是一愣,随即笑开了眉目。 枣子进了轿子,心里忽而有些忐忑,记得进村也是类似的轿子,只是这顶要大上很多。不过很快地他就不怕了,喜气洋洋的乐声从村头响彻村尾,甚至在山头间回响,热闹得教人心安。 枣子从微微支起的帘子间见到村里的人都围了过来,交谈声和喝彩声不输奏乐。许多下村的人也来了,将村道挤得满满当当,几乎水泄不通。奇怪的是他还见到了县城里出名长舌爱八卦说事的几个阿叔,不知道是谁领他们进村的。 轰轰烈烈地回到家门,枣子被雷守诺领出轿子,院门修葺过了,簇新的。 秋庚成悟捧着两筐金灿灿的谷壳出来,站在枣子他们的左边,说:“我们洒‘金谷’,枣子你只管跟着‘金谷’道子走。” 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慢慢洒出一条简单的谷壳小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1 道。 这时候正是晌午,谷壳被阳光照射着,像细碎的金色一般熠熠发亮。叶家阿大帮枣子解释,这个寓意新抱子经过许多年月后终于长大,将踏着金子的富贵大道正式进入夫家,为夫家带来好意头。 这条路很长,哪怕新抱子“出门”的地方离夫家很近,也会绕到足够的路程——雷守诺不愿枣子受这份苦,所以执意用轿子取代了枣子步行到家门的这段路。其实只有正式的娶亲才是直接用轿子抬进夫家的。 “金谷”由夫家指派的人来洒,路程多少有说法,至少要绕夫家三圈。如果夫家有新刁难,那这段路就要绕很久。虽然说绕得越多越有福气,但对盛装的新抱子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眼下,熙攘的人群都等着看枣子要“绕金谷”几圈: “我猜顶多五圈!” “怎么可能,雷守诺能答应吗?一圈就不错了。” “宝贝归宝贝,一圈不合规矩,福气不够啊。” “就是说,就算雷守诺不在意,也要为枣子着想嘛。” …… 这些议论雷守诺自然一字不漏地捕捉到了,他在心里得意地笑了笑:他雷守诺的想法,怎么会是你们能猜到的? 秋庚和成悟交换一个眼色,忽然加快了洒金谷的速度,枣子连忙轻提起衣服下摆,就要开跑。 就在他一脚踩出,众人鸦雀无声的时候,雷守诺从后赶上,一下就把枣子横抱了起来。 所有人惊呼出声。 雷守诺抱着枣子原地转一圈,大笑几声,忽而飞奔起来,“秋庚成悟,洒快点!” 连知晓雷守诺别有打算叶家阿大都看呆了,等雷守诺抱着枣子跑完一圈他才反应过来,跺着脚喊胡闹。叶小榕拍手笑,最后也跟着跑。 有人帮着叶家阿大追人,有人在旁边挥舞汗巾加油,一时间人声鼎沸,乐成一锅沸水似的。 雷守诺脚下生风,越跑越快,到最后叶家阿大叶小榕……全部人都追不上他。两个终于洒完金谷的哥子累得瘫倒在地,呼呼喘气。 跑到后来,大家都忘记数数了,只记得万分感慨:谁家的新抱子能够这样被当家宠着?连“绕金谷”的这点路都怕累着,亲自抱着跑,还跑那么久……雷家小子的体魄的确好啊。 最后,祝邈出来找人,终于让雷守诺停下了脚步。 祝邈看了一眼旁边,把玩着扇子对雷守诺笑说:“你们让梅阿叔好等。” 雷守诺长吁一口气,放下枣子,扣起十指走上台阶,“小弟只是要福气更多些罢了,见谅了。” 枣子偷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也帮雷守诺理了理。 进了门口,枣子抬头,顿时被焕然一新的家惊呆了,不但新和干净,还多了不少好东西,从之前简陋的屋子变为了小富人家才能有的样子。 屋里站满了宾客,却不见桌椅,见到两人进门,大家的说话声更大了。枣子被刚才绕金谷闹一下本来放松不少了的,一下被这么多人盯着又猛地紧张了起来。生怕自己踩到衣服或者左脚绊右脚。 雷守诺握紧他的手,小声说:“别怕,当他们都是贪吃的叶小榕就得了。” 枣子噗一下笑了出来,那么多叶小榕,可能会把他们家米缸吃空的。分神想了一下最好的朋友,他也就不怎么注意周遭的人了。 天井中央摆着一个火盆,跨过火盆之后紧跟着就是瓦片,要一下踩破。雷守诺袖子一挽,又想抱着枣子完成,结果被两旁的人拦住了。这是一定要枣子自己做的。 枣子紧紧抓着雷守诺的手,小小地助跑了两步,哟嘿一声,成功跳了过去。瓦片应声碎了,枣子却差点没站稳,被扎着马步张开双臂的雷守诺抱了个满怀。两个人抱作一团的样子,逗得客人们笑声不断。 耳根都微微发红的两人缓步走上堂屋,梅小爹穿着一身素净衣服,端坐在堂屋主位上。 已经成为唐家阿大的喜郎喊跪下,枣子和雷守诺面朝小爹同时膝盖落地。 喜郎站出一步,对熙熙攘攘的宾客喊:“吉——时——到!” 这一喊就是暗示大家闭上嘴巴,安静看人家拜堂。 果不其然,人群中立时静下,再也没有一点杂音。 “枣子,于辰国乙德六十年小嫁入梅府……”喜郎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卷轴,上头写满了蝇头小字,他仿佛很习惯这种叫人眼花的字体,开始诵读新抱子转为正房阿大的措辞。基本都是赞美的词缀。 之后,他从另一边袖子也掏出一个卷轴,念的是雷守诺成为当家之主的措辞。照样是让人云里雾里的溢美之词。枣子听得晕乎乎的,连紧张都不记得了。 两边都读完,三盏茶的时间过去。 他高唱一声拜谢双亲,枣子和雷守诺差点没反应过来,连忙双手成揖,深深地对梅小爹拜下。 埋首许久,直到喜郎喊他们起身。堂下宾客立即掌声雷动。 梅小爹将两人扶起,接过旁人端着的木托盘,送到枣子和雷守诺面前。 上面铺着一张文书,用的文法很复杂,枣子看得懂字却看不懂整篇的意思。但是没关系,他只要跟着雷守诺做就好了。 于是二人双双按下了红指印。雷守诺悄声解释,这份文书写着两人结成夫夫的事实,将会送到村正处,再呈上到县城里,以后如无大事,绝不会变更。 到这里,枣子正式成为雷守诺的正房阿大。 村里的人、下村的人和县城里来的客人,纷纷上前道贺。梅小爹看着身穿喜服的两个儿子,忍了大半日的泪,终于淌了下来。 雷守诺执着枣子的手,说:“我们是一家人,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不离不弃。我会对你好,一生一世好。我的名叫守诺,这个诺言,至死不移。” 枣子嘴巴扁了扁,忍不住埋进雷守诺怀里也哭了。雷守诺一手揽着枣子,另一手揽过小爹,觉得整个家都护在了自己的翼下,再不怕风吹雨打。 宾客满门,金银满屋,却都抵不过挚爱在怀。 鼎沸的人声,来去的身影,仿佛都进入不了这一家三口之间的平静与安宁。当真是教见者动容。 梅小爹轻轻放开雷守诺的手,说:“该摆起宴席了。” 雷守诺抬起枣子的脸,刮走两行清泪,对他笑了一下,“饿了吗?” 枣子偷看了一眼周遭,连桌子都没有,可能是没准备让客人吃宴席?还是说要到县城大饭庄去办?毕竟家里地方实在太小,坐不下这么多人。 他摇了摇头,“不是很饿,等下我和小爹煮点吃的,你带客人去县城吃吧。” 雷守诺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忽然抬头对外面喊:“你们可以开了!爽快点!” 枣子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帮雷守诺照顾果树的工人们将客人往外送去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2 。 雷守诺一脸正直地说:“我们的喜事宴席怎么要跑去县城吃?” “可是……” “走,跟雷哥出去喝酒!” ==================================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点,第二更来了。 ☆、第三十一章 来到院子,三牲酒茶元宝蜡烛都准备好了。雷守诺要喝酒,还要等一等。 枣子探头望向外边。虽然院门已经关上,看不到围墙外什么样子,却可以听到络绎不绝的谈笑声,近得仿佛就在路边。 枣子和雷守诺在院子里祭天祭祖,又要跪着听喜郎念念有词。之后等元宝烧完,他们才能踏出家门。 枣子被外头的阵仗吓到了,门口正对出的小道上摆了长长一列大圆桌,每桌都宾客满座,工人们不停从村里送来凉菜和零口小吃。路只剩下三分之一,枣子紧贴着雷守诺往前移动,不停有人对他们道贺,甚至有人自备了好酒要立刻同雷守诺喝起来。 雷守诺婉拒了,继续护着枣子走向村子正中。 枣子瞠目结舌道:“雷哥,这……”连村道上都摆了桌椅,也都坐满了人。 雷守诺道:“还有好多人要来,我只请了认识的,至少也要见过的。想要趁机巴结的人,来了我也会拦下。” 宾客中,有枣子熟识的马古村人下村人,也有完全陌生连讲话都听不懂的人。穿普通布衫的人和衣着华贵的人虽然分开不同桌子,但吃的都是一样的小菜喝一样的好茶。 枣子和雷守诺一出现,众人纷纷停下,陆续站起对他们道贺。 “弟郎好生俊俏,一对璧人羡煞旁人!” “枣子哥你今天特别好看哦。” “恭祝两位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雷大哥你一定要对枣子好啊!” …… 雷守诺站在前方,一一回应,枣子则躲在雷守诺后方,对众人报以微笑。其实他有点怯场,不过喜悦的心情比什么都强烈。 枣子踮起脚尖,在雷守诺耳后问:“雷哥,你为什么请那几个长舌多嘴的哥子阿叔来?”他有点担心。 雷守诺微微侧头,答道:“他们我都打点好,回去只说好不说坏,再说,我们的大喜事哪里会有把柄给他们说,你放心。”今天排场够大,但雷守诺觉得还不够,所以就找来这几个阿叔,有他们回县城多嘴一番,自然全城都会知道他的新抱子正式成为阿大了,也知道在梅府这个阿大有多被爱护,谁都不能欺负。 有雷守诺保证,枣子也不介意了。突然,旁边桌子边上的一个阿叔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锦盒。枣子手一缩,盒子差点掉地,他定睛一瞧,是一个不认识的人。“阿叔,你有事吗?” 阿叔重新把小盒子放进枣子手里,说:“弟郎,这只玉镯可是阿叔专门从西域挑的,在菩萨庙里开过光,戴了保平安。” 枣子连忙把盒子递回去,“阿叔,我不能收,大家的贺礼都送了,不能再要其它东西。”家里客房的贺礼都快堆上屋顶了。 阿叔再塞,枣子再退,引起了雷守诺的注意。阿叔抢先说:“这是我给弟郎的小礼,雷子你不许拦着。” 雷守诺笑了,将锦盒放进枣子怀里,“还不快点多谢阿叔,再拒绝就是落长辈的面子了。” 枣子诚惶诚恐地连忙道歉再道谢。 这个头开了之后,大家仿佛都找到了突破口,枣子经过哪里,哪里就会有好几双手给他塞东西。给他的,给雷守诺的,给小爹的,有金银珠宝也有一些普通人家买得起的饰品。 到后来枣子抱不动,立刻有人挎着竹篮帮他分担。看来雷守诺早就预料到了? “雷哥,你让大家送的?” “当然不是,都是大家自愿的。”这一点雷守诺倒是没说谎。 礼都收完,热菜也陆续做好送上来了。梅府的厨房做不了这么多菜,所以村里人都让出自己的厨房,一时间,各家各户都纷纷飘出饭菜香味,炊烟袅袅。 雷守诺牵着枣子回家,坐下来就拼命夹菜,枣子嘴巴塞得鼓鼓的,挡下筷子道:“吃、吃不下。” “多吃点,等下可能要被人灌酒。” “灌酒?不对啊,雷哥你才是要多吃,他们不是都灌当家的吗?” 雷守诺拍头,“对啊!我搞错了,枣子你快给雷哥夹菜。” 枣子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将肉一样样往雷守诺的大瓷碗里搬。见他吃噎了,连忙盛一碗汤递到他嘴边。“雷哥还像小时候那样,吃得火急火燎的。” “咳,咳咳,小时候是饿怕了,现在?是急了!”雷守诺吃起东西像头野兽一样凶猛。等下那些人说不准会怎样整他,不赶紧找东西垫肚子,等阵肯定讨不了好。 枣子其实很爱看雷守诺吃东西的样子,大口吃饭,大口扒菜,这才像个男人,在他经历过现代生活的记忆里,男人就应该豪迈点。而且,听祝大少说,雷守诺在外面应酬的时候吃东西可斯文了,然后一回饭庄就喊饿,包一个厢房挽起袖子,吃得跟饿了几辈子一样。 雷守诺也只在家人面前才吃得最爽最尽兴,在外头?要顾及着面子,还怕落了祝兄的面子。经商这点也不好,做什么都要顾及重重,不如寻常耕田人,想怎样就怎样。 勉强吃了个三分饱,敬酒的人进门了。 首当其冲的是祝邈,他端了个秀气的小酒杯,说了一番祝贺的话,一口喝尽。雷守诺也一口喝光,不过是个小酒杯,算不了什么。 “祝兄真为小弟着想。”幸好没拿大海碗。 “那是当然,兄弟理应相互照应。”话中有话。 雷守诺瞥了一眼旁边,叶小榕一边啃鸡腿一边看大家进进出出。他一拱手,“那就劳烦祝兄与小弟一同会一会诸位宾客了。”好兄弟,挡酒既是尽了兄弟情义,又能让你显露些许锋芒,算不错了吧。 祝邈欣然应下,“君子好美酒,为兄乐意奉陪!” 枣子跟了雷守诺那么久,多少猜出来怎么回事了,招手道:“小榕,你也陪我一起走吧。” 叶小榕应了,跑了过来。他转头对祝邈道:“阿邈你好厉害。” 阿邈?枣子刚好对上雷守诺的视线,看样子他们都错过了一些事情。 祝邈突然意气风发了,扇子开开合合噼啪作响,“几杯酒水,算得了什么。雷弟,请!” 雷守诺乐得有人挡在前头,和枣子并肩再次出门。 这一趟只能用“洪水猛兽”来描述。宾客如扑食猛兽,酒水如汹涌洪水。雷守诺在前方与宾客们豪气地干杯,红光满面丝毫不见疲态。 枣子也一路被劝酒,体谅他不懂喝酒的村里人都用酒杯装茶,做做样子,不熟识的人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实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3 打实一碗要枣子喝。他喝一口就觉得热气冲脑,从耳根红进脖子里,拼命扇风都没用。雷守诺这时候都会过来帮他干掉。但有时候他自己也应接不暇,叶小榕的用处就显现出来了。 枣子没想到叶小榕的酒量好成这样,面不改色,跟喝水似的,越喝也带劲,谁都劝不停。 喝到村子中央的时候,雷守诺休息了一阵。祝邈和叶小榕在外边挡着,他将头靠在枣子身上,闭目养神。 枣子给他擦了擦汗,“雷哥,要不要喝点茶?我去给你倒……” “别,”雷守诺圈住他,“你出去……要喝的。” 是啊,现在都不停有人要往这边来,找他们两个喝酒,他要是单独出去,估计要被抬着回来了。枣子有点急,“大家都太乱来了。” 雷守诺笑了,“喜庆嘛,免不了乐、乐晕头。” 枣子抱住雷守诺,让他休息得更舒服点。 宴席一直吃到下午太阳开始西斜,村子里没有安置外人的地方,所以众人不得不陆续离开。梅府的工人找来了马车,一车一车将人往下村或者县城送。 雷守诺搭着枣子的肩膀,走得歪歪斜斜。枣子勉强撑起他,回到家,小爹守在房门,等着他们。 “快进来。” “小爹,雷哥喝得好醉,赶紧让他睡吧。” 梅小爹拦住他的动作,“还不行呢,等一下。”说着,小爹掀开喜被,原来是床上还有东西要执拾。红枣花生龙眼莲子……寓意早生贵子。意头是好,从早上就洒了一直到现在才能收起来,明天会用这些干果煮一锅甜粥,两个新人一起吃。 枣子和小爹一起把雷守诺放在床上,小爹退出去,说:“接下来就由你来了,我去安置一下大家。” “小爹劳烦你了,要不,我去帮你吧……” “傻孩子,今天是你们的大喜日子,哪里需要你们做这些事,放心,还有很多人帮我,累不到。” 小爹离开了,枣子站在床边,手脚不知道怎么放,面红耳赤起来。 他和雷守诺一直以来都只是牵手亲嘴,再后来的他长大了之后才被告知,大概知道要发生什么,他最初还觉得很难接受,但想到这是和雷守诺做的,慢慢地也能接受了。 他拍了拍的脸颊,振作起来,“雷哥,起来了,我们还要喝酒。” 雷守诺睁开眼,波光流转,看向小桌上的两个小铜杯,“好枣子,扶雷哥一把。” “好的,你小心点。” 枣子起身,被雷守诺摁住了,他安抚了一下,道:“雷哥你别急,我去把酒杯端过来。” “我去。”雷守诺扣着床柱,用力站了起来。他脚步有点浮,却一步不差地走了个来回。 枣子心下奇怪,雷哥不是喝得烂醉了吗?现在看起来不像啊…… 他接过酒杯,抬起手,刚好与雷守诺的眼神对上,他不自觉地脸红了,心跳砰砰地加快。两人交叉手臂的时候,脸靠得尤其近,额头几乎贴在一起,枣子往后缩了缩脖子,嗫嚅道:“雷哥,太近了,喝不到。” 雷守诺勾唇一笑,拉开了距离。 酒下肚,枣子还没来得及擦掉唇角的水迹,雷守诺欺身贴近吻住了他。 ☆、第三十二章 一夜过后,卧房里遍地狼藉。 雷守诺最先醒来,为枣子掖好被角,他拾起地上的东西放到凳子上。他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新衣服,进厨房洗澡。 一身酒气随着凉水冲刷淡去,澡豆加入了花汁,气味更加怡人。雷守诺从头到脚洗了个彻底,精神也逐渐回笼。 这时候天色刚亮,他顺手煮了一锅热水,用木盆盛着端回房里。枣子昨晚受累了,他没料到自己半醉半醒的时候会这样失控。 他挠了挠脸,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的一角,“枣子,雷哥帮你擦一□。” 枣子轻轻应了一声,眼皮有点肿,微微撩起,只透露出一缕暧昧的眸光。雷守诺忍不住亲上了被自己啃得鲜红欲滴的薄唇,余光中,柔韧的躯体上有不少胎记似的红印紫印,连寻常难见的部位都没漏过。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禽兽,强忍着渴望离开了枣子的唇。 他镇定心神,将人扶起擦身。枣子安静地靠在他的身上,睡得似乎不太安稳,他加快动作擦完,将人塞回被子里。 三盏茶时辰未过,枣子迷糊醒来,雷守诺将漱口洗脸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直接捧到了他的面前。又喂他喝了两杯水,才帮着他穿好衣服鞋袜,送到镜边坐下,“雷哥给你梳发。” “等等……”枣子的声音沙哑,讲话有点吃力。雷守诺将耳朵凑过去,问:“还有什么要做?” 枣子捏起雷守诺的长发,埋怨道:“雷哥的头发好湿,受风寒了怎么办。” 雷守诺这才想起自己的头发,“没事的。” “次次都说没事……我去拿布巾吧。” “行,雷哥去拿,枣子坐着。” 雷守诺拿到布斤放进枣子手里,背转身坐在地上,屁股刚挨到地,又被枣子叫了起来,塞了一个软垫在下方。软垫本来有两个,都是给枣子做的,枣子硬是分了一个出来。 他把雷守诺的长发抱到膝盖上,轻轻揉搓,从头至尾慢慢擦干。 干了以后还要晾一下才能绑起来,这时候就轮到枣子被伺候了。雷守诺虽然是个汉子,但梳头的手艺绝对不输一般哥子,几下就让枣子的辫子恢复了整齐顺滑。最后,他郑重地将那支秀气的木簪别入发髻中。“这是雷哥特意为你找的簪子,在这世上独一无二。” 枣子微微一笑,“谢谢雷哥。” 雷守诺半蹲着从后抱住枣子,用力亲了一口,感慨道:“长大的枣子太勾人了真令人顶不住。” 一听到“顶”字枣子的全身都泛起了红,“流氓。” 雷守诺对着镜子里的人笑,“你直接说禽兽也没关系,雷哥受得起。” 枣子别开眼睛,别扭到不行。朝夕相对了那么多年,一夜过后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陌生的部分让他心如鹿跳,却也更加亲密,教人安心。 换枣子帮雷守诺梳发,成家的汉子照样绑一束简单的马尾,只是束发的发带会有所不同,未成家的都用麻绳棉绳,成家的则要在绑绳子之前裹上一块玄色的缎子,半指宽,缠几次,最后用两根绳子,一上一下绑稳。布绳的料子相对来讲都会用得更好。 这些步骤比单单用绳子绑麻烦,一般都是由自家阿大每天早晨帮着打理好的。如果那户人侧房多,这个小小的动作也能显出那位阿大的地位。 雷守诺坐在枣子腿间,两手搭在枣子大腿上,动不动就摸两把。枣子初识人事,哪里经得起挑拨,气急了就扯住雷守诺的头发往后拉,逼他做保证不再逗弄自己。 “枣子……”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4 “……”枣子不出声,默默地梳理黑且硬的长发。昨晚的记忆陆续回到了脑海里,那些狂乱和放肆的举动,自己的叫声和雷守诺的淫靡话语……他现在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原来圆房是这样子的,自己之前所想的实在太微不足道了。而且,他终于知道脖子上胎记的颜色为什么要用能吃的染料描了,因为,根本就是给人吃的。 越想越丢人,枣子紧紧抓着雷守诺的头发,停下了动作。 雷守诺疼得龇牙咧嘴,却忍着不发出声音。他拍了拍枣子的膝盖当做安慰,又唤了一声:“枣子……” “在……” “还疼么?” “……”枣子狠狠揪了一把雷守诺的耳朵。 雷守诺虽痛犹乐,大笑开怀。总算将人彻底收了,以后想吃就吃,想逗就逗,小小的揪耳朵算得了什么。 两人又闹了一阵,枣子主动喊停,他笨拙地将雷守诺的长发梳好。绑发绳那里耽误了一点时间。 梳好头发之后,枣子忽然发现自己脖子上痕迹明显到铜镜都能照得分明,不得不用绢布围了起来。雷守诺委屈地露出自己领子下的小半截脖子,那里几道血红的抓痕也不可小觑。 扯平了。枣子偷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想着改天要剪掉磨平才行。 最后,为对方检查一遍,他们一起离开房间,到了堂屋。梅小爹刚梳洗好,坐到了主位上。 枣子连忙用雷守诺早备好的热水泡了一壶茶,一人端一杯,在小爹面前跪了下来。 “小爹,请用茶。”两人异口同声道。 梅小爹接过茶饮下,心满意足道:“好了,你们快起来。枣子,以后你就真正是我们家的人了,赶快让小爹抱上孙子,知道吗?” 枣子连忙应是。其实他还不知道生孩子是怎么个生法呢,毕竟他以前没听说过男人生孩子的。他想过很多次,但是想不明白,也想不通,正如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所以最后他决定顺其自然。 俗话说,傻人有傻福。不聪明的人有时候反而能乐天知命,少许多烦恼。 梅小爹对雷守诺说:“那些帮工孩子昨天帮了大忙,你等下去巡山记得给他们派红包。” 雷守诺也连忙应是。 三人坐着讲了一阵,又吃了粥,雷守诺回房间拿了东西出门做事去了。好些宾客还要他安置,也有不少人要答谢,有得忙呢。 枣子回房间包红包,准备等下去给村里的人还礼,回来之后还要洗衣服。梅小爹没什么事要忙,进厨房炖汤。 汤水煮开,梅小爹掀开锅盖,扒出两根比较粗的木柴,让火小下来,慢慢熬。 他走出厨房,见俩孩子的房门半掩,心里疑惑。他走到门边,敲了几下,“枣子?是你在里头吗?” 没人回应,他推开门,却见枣子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了。他连忙把人抱回床上盖上被子,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他改而掐人中,枣子轻咛着转醒了,但是看样子也是迷迷糊糊的,脸色红得不对劲。 他往额头一探:糟糕,发热了。“枣子,哪里不舒服?” “好累……没力气……”他刚刚见到地上有一条发绳,蹲下来捡了,再站起来的时候突然眼前发懵,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梅小爹关好门,跑到村头花家找花大夫,又托别人去叫雷守诺回家。 早上见枣子脸颊飘红,他还以为是这孩子害羞,没为意,没想到竟然是病了。 花大夫看完诊,雷守诺满头大汗地赶到,捉住就问:“怎么了!花大夫,枣子怎么了?” 花大夫道:“你别急,圆房后发热是正常的。” 雷守诺松了一口气,不放心地问多了一句,“真的?没别的地方不妥?” 花大夫悄声道:“真的没事,硬要说的话,就是你这个臭小子精力太好了。下次留点力吧,你的阿大可不是铁打的。” 雷守诺咳了几声,这才肯放花大夫走。梅小爹终于放下心来,踮脚敲了雷守诺额头一下,“教你乱来!” “儿子知错了。” 梅小爹没好气的说:“你这孩子……我刚才也太慌了,怕枣子哪里不妥,忘记了有些人圆房后会发热。” “儿子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昨晚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与枣子的第一次,再加上喝得醉醺醺的,才一时失了分寸。不过这些都不是借口,他错了,下次要多多克制。 花大夫离开的时候没开药方,说枣子休息几天就会痊愈。雷守诺实在放心不下,带上刚才的诊金上门找花大夫开点调理身体的药。没想到花大夫前脚刚到家,后脚又被人请去了。 雷守诺将钱交给花家阿大,“花大夫什么时候回来?” 花家阿大喝停到处捣蛋的儿子,回道:“这我就要问你了,是你的兄弟祝家大少爷请去的。” 雷守诺怔了一下。他今早只来得及给帮工孩子们发红包,山下的宾客还没去拜访呢。 “祝家随从来的?祝兄难道是昨天酒喝多了?” “不是,祝大少亲自来的,那样子比你火急火燎多了。” 这倒是奇怪了,雷守诺叫来一个帮工,让他下山去探听探听,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顺便转告祝兄,内人身体不适,改日再登门道谢,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交待完,雷守诺就把这件事暂放到了一边。他还要回家照顾枣子,帮小爹分担家务事。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两更同时放出,大家看完这章直接跳下一章就可以了。 ☆、第三十三章 隔日,村里头出了大事,叶家阿大和当家怒气冲冲地下了山。 枣子因为发热,昏昏沉沉地睡在床上,什么都不知情。过了好几天,当他恢复精神被允许出门走动时,竟然听到了叶小榕要出嫁的消息。 叶家大门紧闭,谢绝所有人探问,枣子踟蹰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花家阿大。 花家阿大道:“枣子好利索啦?” 枣子点头道:“嗯,花阿大,小榕他……” 花家阿大道:“哎,你还不知道么?他要出嫁了,嫁给你当家的好兄弟,祝家大少爷。” 枣子不解,“为什么?太,太赶了啊,我知道祝大少中意小榕,可是,这才几天……”喜事后第三天其它宾客就陆续离开了,当时听雷守诺说只有祝大少还留在下村。 花家阿大把他拉回自己家门前,小声道:“你别问了,是有原因,但我家当家死都不肯说,虽然我能猜到几分……反正,水玉气得要命。祝大少上门提亲的时候还挨了不少拳头。现在大家都不敢提起祝大少的名字。” “亲都提了?!”枣子目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5 瞪口呆,太快了! “我之前都不明解,这祝大少来吃喜酒,怎么连自己提亲的礼都一起准备好了。”花家阿大道,“听你这么一讲,我才知道了,他应该是早有预谋的。” 枣子急死了,小榕算是他青梅竹马的好朋友,现在不明不白地要嫁了,他却什么都不知道。追问花家阿大,对方却怎么都不松口,说现在什么都不好说,随便定论了反而对小榕不好。 枣子回家问雷守诺,雷守诺喝着茶被呛到,咳着咳着就想蒙混过去。枣子使出杀手锏,揪耳朵,红了眼眶,“小榕有事我怎么可以不管,雷哥不许瞒枣子!” 雷守诺立马举手投降了,将他知道的事如实禀告。 枣子蔫了,“祝大少怎么可以这样……” 雷守诺安抚道:“我也揍了他一顿,狠狠的,连你那份也一起揍了。不过他还是不改口,你听说了没?他在叶家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才跪到叶家阿大松口放人,这个是真事,我亲眼见过。我说,他一个世家子弟,愿意放下架子做到这个地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很担心小榕。” “小榕没事,明天雷哥带你去叶家作客,到时候你和他聊聊。” “……嗯,谢谢雷哥。”枣子伸手揉揉雷守诺的耳朵,“对不住,跟你发脾气。” 雷守诺笑道:“这样讲就生分了,况且这也算不了什么脾气。” 枣子四下张望,没人在家,他亲了雷守诺一下——这个人正经的时候,就像山一样沉稳,在他的臂弯中,仿佛什么狂风暴雨都兴不起波浪。 雷守诺站起来,抚着枣子的脸颊,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嗯。” …… 一个多月后,所有事打点就绪,叶小榕离家。在叶家当家的护送下,他跟着祝邈一行人踏上了前往尚亭县的路途。 枣子陪在他身边,送他直到出了高良县。 “小榕,这些番薯干你带着路上吃。还有这些银两,我自己赚的,分给你一点。” “枣子,我舍不得你们……”叶小榕比枣子矮半个头,微肉,显得皮肤尤其滑嫩。那双溜圆的丸子眼睛含了一汪水,依稀还是孩童时熟悉的表情。 枣子也舍不得小榕啊,可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惟有时时为他祈福,希望他在遥远的北方能过得好。 分离总是教人伤感。枣子之后几天都提不起精神,饭越吃越少,眼眶下还出现了淡淡的青色。 雷守诺要去请大夫,被枣子拦了下来,“我没事,天气热,有点上火了吧。” “还是请大夫看看比较稳妥。”雷守诺坚持。 梅小爹也同意,“枣子听话,看看吧。” 枣子只得同意。只是雷守诺去花家没找到人,原来花大夫出诊去了,要五日后才能回来。 雷守诺和小爹商量着要不要带枣子去县城找大夫,枣子不敢这么麻烦家里人,忙说:“花大夫五天就回来,枣子会好好吃饭的,说不定到那天就好了呢。” 枣子这回也坚持了,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厌恶去县城。一想到那人来人往的街道和喧闹的吵杂声他就难受。 雷守诺观察了一下枣子的神情。没办法,只好叮嘱花家阿大让花大哥一回来就到他们家来。还在帮工里找了一对夫夫,手脚勤快为人也好,他多付了工钱,让他们在家帮小爹和枣子料理家事,免得两人操劳。 到了第四天,午睡的时候枣子突然叫疼,腿疼得像是要断了一样。雷守诺在山上找到可以种番薯的地,正带着人去开垦,一时半刻回不来。梅小爹只得帮枣子慢揉轻按,说:“要不我去县城找大夫进来。” 枣子连忙摇头,小爹一个人跑去跑回多受累,他咬牙忍着道:“长高的时候也这么疼过,小爹,用艾草煨一下就好了。” 梅小爹恍然大悟,原来是抽筋了。“好,我找艾草给你煨一下再泡,明日花大夫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给你认真看看是什么事。” 高良县的人膝盖肚子或者什么地方如果受了凉,一般都习惯用艾草先煨一下。用晒干的艾草揉成绒,点着了慢慢煨着患处。这煨法也各有不同,可以将点着的艾草绒扔进竹筒里,让竹筒吸着患处,将湿气凉气吸出来;也可以在患处上放一片薄姜,把艾草捏成一小撮点着,然后搁在姜片上,让热气带着姜的暖气渗进肌理之中。 枣子腿痛得比较轻的时候,就会用姜片垫着煨;痛得厉害的时候,雷守诺用艾草加生姜煮了给他泡脚。 他本来是打算自己动手煨一下就算了,但小爹说痛得那么厉害还是要泡,所以最后也泡了脚。 泡完之后好多了,枣子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 雷守诺回来之后被小爹问了话,“你最近是不是又过头了。” 他一脸莫名,“小爹,什么过头了?” “枣子累到腿抽筋了,你说呢。” 雷守诺紧张起来,仔细回想。成亲之后至今两个多月,他大概每五天和枣子温存一次,次数都是克制过的,平时的日子里偶尔兴到头上都不会做到最后,只会相互用手安抚一下……这几天枣子不舒服,他连弄都没弄过了。 于是他严肃道:“绝对没过头……只是好端端的怎么又抽筋了,又要长个子了吗?” 梅小爹怔了一会儿,猛地拍了雷守诺一下,“赶紧去找大夫来!” 雷守诺心脏几乎被吓停,“小爹,枣子怎么了吗!” 梅小爹顺了顺自己的气,笑得见牙不见眼,“有事也是喜事!还不快点去!” 雷守诺一听见“喜事”两个字,血液都沸腾了,连跑带撞地冲出门去。到村头的时候,正好见到花大哥进家门,他二话不说,扛着人就走。 花家的人刚摆好饭菜要吃饭,一转身,当家被人扛走了!花家阿大吓出一身冷汗,大喊着跑出门一瞧,那背影十成十是雷小子,他拍着胸口才放下心来。 花大夫从来没被人这么用肩膀扛起来过,差点拔出银针把人的眼睛插了。幸好他及时看清楚是雷守诺,才没下狠手。 很快他们回到了梅家,进了房间,枣子靠在床头,似乎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花大夫这么一望,看出来枣子有些虚火,却不似有大毛病;再瞥见雷守诺和雷寒梅两人的神情,对事情也就料到七八分了。他老神在在地坐下,为枣子把起脉来。 雷守诺在大夫后头转来转去,枣子道:“雷哥,你要把枣子转晕了。” 雷守诺立刻钉住在原地,只是手不停地搓起来。 花大夫为刚才雷守诺的莽撞有点动气,特意装模作样地拖延了一会儿,直到雷守诺快要按捺不住,他才施施然道:“知道了。” “怎么样?” “花大夫,我生病了吗?”枣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6 子也忐忑起来了。 花大夫把枣子的手塞回被子里,严严实实地盖好,道:“孩子家家别乱说话,什么病,这是喜事,大喜事!雷小子,过来,你欠我一顿好酒菜。” “哎花大哥,我刚才不该莽撞,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气了,快给我个确切说法吧!” “都说是喜事了还不确切吗!”花大夫道,“你要当爹了!” 雷守诺整个人呆立当场,梅小爹最快反应过来,搂着枣子,又是高兴又是心疼,“生孩子可不是容易的事。” 枣子是第二个反应过来的,笑得特别甜,对小爹说:“小爹你要抱孙子了。” “是啊,小爹终于也有孙子抱了。”小爹像对枣子小时候那样捏了捏他的脸颊。 等了一阵,枣子探出头叫道:“雷哥,雷哥!快醒醒,你要当爹啦。” 雷守诺突地回神,扑过来紧紧抱住枣子,“我当爹了!当爹了!孩子叫什么名字?枣子你饿不饿,我给你煮个面……” 梅小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儿子踹出去,“胡闹!枣子肚子里还有个小的,你牛那么大一只扑过来,压到了怎么办!” 雷守诺坐在地上,啃了一下枣子的手指,傻笑起来。 花大夫虽然见过不少喜当爹的人乐极忘形,但没料到连沉稳的雷守诺都会这般失态。于是他留话诊金改日再送去,回家吃饭。 梅小爹送人出门,顺便跟两个帮工阿伟和小松叮嘱日后要注意的事。 ☆、第三十四章 雷守诺盯着枣子的肚子,说:“这是真的吗?” 枣子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他也没有实感。孩子还太小,感觉并不明显。 这就怀上了吗?哪怕自己是男人,这样也可以有孩子? 狂喜过后,两个人反而迷糊了。梅小爹交代好事情之后进房,被两人的反应逗笑了。 “大夫说有就是有了,还怀疑什么。守诺,枣子现在是两个月的身孕,有些事适当缓解是可以,但绝对不可以过界,知道了吗?” 雷守诺的手轻轻贴上枣子的肚子,问:“孩子要多久才出来?” 枣子道:“十月怀胎……应该是十个月?” 梅小爹道:“傻孩子,谁跟你说的,应该是八月怀胎。我们家的孩子还有六个月就能出生了。” “那么快?”枣子傻眼了,六个月,不过就是半年而已。 梅小爹道:“足月的才是八个月,有些孩子会提早出来的,六七个月的也不是没有。要我讲,还是足月的好,所以枣子你要事事注意。” 他转过身对雷守诺说:“哥子有了孩子之后食量会变大,什么都爱吃,尤其是浓汤。守诺你要留意,枣子要是饿了就立刻找小松要吃的。汤和白米饭我让他们随时备着。” “儿子明白了。” 梅小爹回房休息,雷守诺抱出一张新被子放在床上,“枣子你再睡进去一点,从今天开始我们分被子睡。” 躺下来之后,枣子莫名觉得心里不踏实,偷偷探出手,从两张被子底下钻过去,勾住了雷守诺的尾指。他扬起嘴角,甜甜地睡了过去。 雷守诺只是装睡,听到枣子均匀的呼吸声之后,他将尾指抽出来,改而用大手掌包住枣子纤细的手指。就这样,他也能安心睡去了。 隔日清晨,雷守诺早早就准备了一大锅鱼粥。小爹去下村布庄送刺绣的手帕了,他就想自己亲手为枣子和孩子做顿好吃的。去买鱼的时候,周围的哥子都说有喜的人爱吃鱼,鲜香滑嫩。于是他就多买了几条淡水鱼养在水缸里,枣子什么时候想吃都行。这锅鱼粥还放了些矜贵的干货,特别补人。 结果,枣子在鱼味中醒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哇地吐了一地。雷守诺不知道怎么回事,搂着人问个不停。典型的关心则乱,还是小松机灵,立刻跑去找花大夫。 枣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半睡半醒,睡得很不安稳,后来还闻到一股恶心的腥味,他想忍都忍不住,趴在床边吐了出来。 “雷哥……咳咳,鱼,好臭……”他靠在雷守诺身上,脱力道。 雷守诺立刻叫阿伟进来端走粥锅,“拿走了,不臭了。”他帮枣子轻轻抚胸,像是希望这样能帮枣子缓解恶心感。 “还是臭。”胃里一阵接一阵地翻涌,枣子憋得眼角泛红,语气中不自觉带了点娇气。 枣子很少很少撒娇,雷守诺那叫一个受宠若惊,但很快又回过神来,现在不是偷乐的时候。他把两床被子叠高,再加上枕头,将枣子移过去靠着,好让他有空手去开窗换气,“枣子,你看,臭的味道都飘出去了。你想闻什么香味?我去找来。” 枣子轻轻揉着自己细小的喉结,道:“想吃瓜咸,还要白粥。” 雷守诺一听就皱眉头,这么清淡?但是他没打算拒绝枣子,所以还是去厨房将打算自己吃的白粥瓜咸备好了,放到堂屋的饭桌上。 回到房里,他拿出外衣让枣子披好,把人抱到了堂屋。 枣子一口啃下瓜咸,什么恶心感觉都消失不见了,食欲也回来了。他捧起白粥,大口大口地咽了几口,清爽的口感让人身心舒畅。雷守诺的白粥煮得最合他的胃口,不会太稠更不会太稀,米煮得开,粥水也顺口。他狠狠吃了一大碗,胃里才觉得舒服。 吃饱之后精神回来,他想起房间里还有一滩秽物,连忙去院子找畚箕和扫把。去到之后东西都不在了,雷守诺出来舀沙子,见到他就说:“你快回屋里。” “枣子弄脏了地方,枣子来弄干净。”平日都是这样的,他什么都能做,扫点脏污算什么。 雷守诺当然不肯,在屋里等不来沙子的阿伟出来,接过雷守诺的簸箕铲了一捧沙子回去。枣子动手想抢,被雷守诺抱在了怀里,“枣子什么时候那么任性了?你肚子里有我们的孩子,怎么可以做这种粗活!” 枣子一听这番话就委屈了,酸气不停涌上胸口,“我什么时候任性过!雷哥你是嫌弃我!” 雷守诺眼睛一瞠,太冤枉了!他在外头连吃粒花生瓜子都有人剥好送到手上,几时会做这种扫秽物的事?都是因为这个人是自己心尖上的宝贝,是自己的家人,他才心甘命抵地做任何事。现在竟然还被冤枉,“你出去随便拉个人来评评理,你雷哥几时嫌弃你了!好吃好喝伺候着,这样还算嫌弃,那别人家的阿大不就是被当地底泥了?!” 枣子的火飚啊飚,用力推了雷守诺一把,“我不要你伺候!我一个人什么都能做!” 他跑回房间,随手抓起几件衣服和床垫下的铜钱打包起来。 雷守诺在外头杵着,心里特别气。枣子从小就懂事,家里宽裕了,成了亲,也没见他骄纵过半分。现在有了孩子,怎么突然就不讲道理,变样了?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7 气着气着,枣子鼓着腮帮子出来了,手里抱着个乱糟糟的包袱,杀气腾腾地站到了他的面前,“我不要你了!再!见!”说着还踹了雷守诺小腿一脚。 雷守诺简直傻眼了,这还是枣子吗?虽然有几分俏皮趣致,但是……他这样包袱款款是要去哪里!雷守诺慌了,拽住包袱,“这里是你的家,你还要去哪里。” 枣子气出了眼泪鼻涕,用衣袖胡乱一抹,完全没有大人样,“我回孤儿院!我不跟你玩了,我要回去!” 雷守诺这才知道出事了,枣子从来没气成这样过,更加别说要回孤儿院。他赶紧把人圈住,任枣子怎么挣扎都不放手。 拉扯之间,包袱被扯飞,半空中散开一堆衣服,雷守诺分神瞟了一眼,愣了一下,突然笑喷了。 枣子听见笑声就像被人扎中了尾巴,“你你你你,你还笑!” “枣子,你真是个宝贝。”雷守诺搂着人挪到旁边,捡起一件衣服,笑个不停地说:“你看看这些都是谁的衣服?” 枣子呆住了。他要离家出走,为什么拿的都是雷哥的衣服?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雷守诺叹气道:“你心里装的都是我,能去哪里。” 枣子低着头,捏着拳头,“才不是……” “不就是抢事做吗,太小事了,这都能吵起来,你不觉得太过头了吗?”雷守诺慢慢清醒过来,那么一点小事,到底为什么会吵到这种地步啊。 枣子头一偏,心里也开始清明了。对啊,为什么那么生气? 就在这时候,小松终于从下村带回了花大夫,同路回来的还有梅小爹,三个人站在院子门口,看着狂风袭过似的院子,表情立刻就变了。 雷守诺和枣子不约而同地察觉到了一丝严肃的怒气。 阿伟正好将房间清理干净,出来放好畚箕和扫把,憨笑地道:“你们吵完啦?” 梅小爹一手抓一个,将人都拎到了堂屋。花大夫见有好戏看,也跟了进去。 梅小爹让花大夫先帮枣子把脉,其次开始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雷守诺不得不将来龙去脉一一交代,梅小爹越听越诧异,道:“儿子啊,你、你……” 雷守诺不解,但也知道自己不该和有喜的枣子斗气,健实的肩膀垮下了,“小爹,我知道我不该和枣子置气。” 梅小爹的怒气消退,无奈道:“你们谁都没大错,枣子,你当时候为什么那么生气?” 枣子一时半刻也说不上来,他那时候就跟鬼遮眼了似的,火冒三丈,摁都摁不下去。 花大夫淡定说道:“枣子身体无大碍。至于你们吵架,本来是别人家事我不该插嘴,但个中缘由,我还是能说清个七八分的。” 梅小爹道:“我也知道,听说有一些有孕的人脾性会大变,情绪也特别容易激动。” 花大夫赞同,“没错,就是这样,大多的人除了变得爱吃其它都如常无异,村里的哥子也基本是这样,受影响如此之多的,恐怕枣子你是头一个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雷守诺和枣子都恍然大悟。 雷守诺追问:“花大哥,枣子今天早上是闻到鱼味才吐的,大家不都说有孕之人爱吃鱼吗?怎么枣子刚好相反,爱吃白粥瓜咸这些没什么养分的东西?” 花大夫让他无须担心,“不同人有不同体质,虽然少见,但有孕爱吐且口味与别不同的人也有,枣子应该属于这一类。我刚才诊过脉,身体无大碍,就是有点虚,一个月之后开始稍微补一□子就好了。其它暂时不用忧心。” 雷守诺这才放下心来。梅小爹对枣子说:“枣子,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往常让你忍了,但如今你肚子里还有个小的,万万不能还是忍了,知道吗?” “对不住,雷哥小爹,枣子不是有心的……”枣子现在不但不再生气,反而内疚起来了。他从来没那么胡闹过,雷哥每天都要上山忙,今天又要被他耽误了。还要受他的气……啊,他刚才还踹了雷哥一脚,也不知道有没有踹伤,他用尽全身力气了的。 “还有,枣子,”小爹道,“以后别说什么回福善堂的事了,小爹和你雷哥早就把你当自家人,放到手心里怕跌了,含进嘴里怕闷了,大家都真心实意爱护着你,你还要说回福善堂……你雷哥怎么想小爹不知道,可是小爹是真的伤心了。” 枣子连忙过去抓住小爹的手,不由哽咽道:“枣子以后再也不说了,小爹别难过。” “嗯,”梅小爹拍拍枣子的手,眼角的纹路仿佛沧桑了不少,“气在头上什么话都会说出口,但枣子你要记住,如果你是真的当我们是家人,有些话哪怕咬碎牙,都要忍着别轻易说出口。” 雷守诺说:“枣子也不是有意的,他以后都不会的了。况且都是我的错,明知道枣子有孩子身体不适,还要跟他斗气,是我还不生性不够成熟。” “嗯,我也不是要说教谁,守诺你也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要记得。好了,这次就没事了。” ☆、第三十五章 雷守诺追上花大夫,问:“那以后还可不可以给枣子吃鱼?” 花大夫不确定道:“这个难说,你问枣子。如果闻到鱼腥还是反胃就别勉强了。” 雷守诺道:“这样真的正常吗?小爹说有孕的哥子爱吃鱼,没听说过这样容易呕的。” 花大夫也觉得奇怪,“的确,有孕呕吐偶尔听讲过,但不爱吃鱼的我都是第一次见。可能是他口味比较不一样,依我看,脉象平稳,无碍。” 大夫都这样说了,雷守诺勉强把心放回肚子里。 那锅鱼粥家里四个人分着吃,。 吃午饭的时候,枣子仍旧吃白粥瓜咸,还煮了几条番薯。他有点无精打采,宽慰的话雷守诺讲了不少,他知道有错改掉就好,但心里堵着什么放不开。 “雷哥,让枣子做事吧。” 雷守诺想了想,投降了,“好,你想做什么?” 枣子顿时恢复了精神,“做饭,打扫,刺绣,做衣服,给小榕写信……” 雷守诺喊停,“好,都可以,不过一样一样来,别让自己累到。” 枣子立刻点头如捣蒜,接着就去厨房帮忙洗碗。 之后十几日,枣子每顿吃的都是粗茶淡饭,连汤都只喝得下清寡的,稍微浓一点肉多一点就要吐。幸好现在还不到最需要补身的时候,要不就愁死人了。 雷守诺再不放心,也不能天天守在家。他找了一队可靠的货郎,帮他带货去尚亭县,算是将这个重担卸下了一部分。但他还是统筹全局的人,要看收成,看日子,要算的账目也比以前复杂多了。以往他赚多钱回来,看字据分给村里人就行。现在他是这块地的主人,算是小小富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8 农,要算怎样从村里人手上收税,怎样给官府交税。货郎的报酬怎样算,花了多少钱,盈余了多少钱……一笔一笔全都是要记在本子上的。家里的数有小爹操持着,还不至于太难搞。 但这都够他头疼了。他没学过记账,一时半刻学不熟手,账目做得相当一般。账房先生他找了很久,但合心意的一直遇不到。最后还是要事事亲力亲为。 好几次通宵看帐,他怕吵到枣子,在客房将就了几晚。 这一天,货郎们从尚亭县回来了。雷守诺给他们算了工钱,结果回家再一算,出错了,每个人都多给了三十文钱。虽然顶天了也就是一吊钱的事,雷守诺还是气得额冒青筋——他气的不是银钱,而是自己专做糊涂账。 他连晚饭都没吃就进了客房,那个势头大有不搞清楚因由不出关的意思。枣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做了一小锅加了莲米的甜粥,端进客房,“雷哥,吃点东西吧。” 雷守诺捏着眉心,道:“你吃就行,雷哥不饿。” 枣子把空碗摆出来,一人一个,“枣子陪你一起吃。” 吃了十几日白饭白粥,枣子突然爱上了吃甜食,恨不得做青菜的时候都放点糖。他把粥分出两大碗,其中最满的推到雷守诺面前,然后含着匙羹盯着雷守诺。 等了一会儿,雷守诺不得不捧起大饮了一口,道:“我吃,你别等我,快点吃。” 枣子不听,雷守诺吃一口,他就舀一勺,绝对不多吃。雷守诺有点焦躁地挠了挠头,只得抛开账簿专心吃粥。自己不吃是小事,枣子和孩子没吃上才是大问题。他觉着自己跟命门被拿捏住了似的。 枣子嚼着粉嫩的莲米,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账簿上。不知道现代的记账方法能不能用呢……可是,他在那个小公司只见过红红蓝蓝的格子小本,到底怎么算怎么记,他一窍不通。至多能把那个表格背出来,像图画一样。可是这样也没什么帮助。 吃完粥,雷守诺又回到了账目中,枣子虽然有点寂寞,但也知道不该再打扰他,所以一个人回了房间睡觉。 这边账目没清没楚,廪房那边又出了问题。 早上的时候,熬了一夜的雷守诺正要回房稍微补一下眠,一个村民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不好了!雷当家,廪房有贼!” 雷守诺果断披上衣服跑出去。枣子不明所以,也从床上爬起跟过去。 到了廪房,村人都聚集在房子靠山壁的那一边,雷守诺一来,他们纷纷让开位置。原来是靠山的那面墙的墙根多了一个洞。比狗洞大,足够一个人进出。雷守诺钻了进去,廪房的门这时候已经打开了,光线透进来,能看得清楚路。 地面上有一列泥鞋印,雷守诺跟着转了一圈,最后发现,剩下的番薯种薯没了整整一麻袋,留着自己人吃的龙眼干和荔枝干也少了。 他从正门出去,枣子迎上来帮他拍掉肩上的灰尘,他问旁边的人:“什么时候的事,到现在才跟我说?” “就是今天清晨才发现的。” 雷守诺面色不善,“昨晚谁守夜?被人挖洞偷走了那么多东西竟然都不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汉子瑟缩着站了出来,“是我。另一个小子病了,我以为不会有事,所以就一个人守夜……” “然后呢。” “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汉子面红耳赤道,“我昨晚很精神的,但不知道怎么的就不省人事了……” 旁人道:“有人早上路过这里,见他晕倒在地,才发现廪房出事了。花大夫刚才来过,说是习武之人点穴的功夫。” 点穴?雷守诺在北方,跟祝邈学过几下武,知道点穴的奥秘之处。再看那个挖出来的洞,干脆利落,像是会武之人做的,只是里头的脚印显然就是另一个人了。听说习武之人自成一界,怎么到他地头偷东西来了? 枣子站在旁边,忽而被什么光闪了一下,他看了看沉思的雷守诺,慢慢走向闪光的来源——地洞斜对面的半山坡上。他躬身攀上去,捡起一根树枝,挖了几下,抠出了一串东西。 “雷哥,快来!” 雷守诺紧跑过来,“我的祖宗啊!你快下来!” 枣子扬起手,“你看,我找到一个东西。” 雷守诺单腿踩上山坡,腿成弓状稳定身体,两手搀扶着枣子下来。他还想教育枣子几句,但立刻被那串东西吸引去了注意。 枣子挑着绳子上的东西,一个一个指着道:“玻璃小鸟,铜钱两枚,木头一块,还有这个是?” “硬得啃不动的窝窝头。”雷守诺道,“这个是西域传来的琉璃做的喜鹊,玻璃是哪里的叫法?这块也不只是木头,看上去像信物……”说着,他凑近去看,木牌上写着一个阴刻的“金”,搓掉泥土,边角上还刻着“高良县”三个字,连起来的意思就是,“高良县金家的所属信物,拿有这个信物的人能自由进出金家”。 牵涉上金家,事情瞬间就有眉目了。 雷守诺找人填好墙洞,安排人守廪房之后,将其他人都遣了开去。 枣子听雷守诺说了一遍猜想,皱起了眉,“金家的人为什么还要缠着我们。是因为上次枣子打了那个大少爷吗?” 雷守诺捏着木牌道:“你打没打他,今天的事都会发生,树大本身就招风,更何况本来就一股邪风天天绕着我们飞呢。败光了雷府,我以为那个金花回到自己外家会消停一点,没想到他至今都不死心。” “雷哥,我们去告官。” “这个当然要,不过还不急。我先去会一会金家的人。”雷守诺眼神沉下。 原以为自己和县令有交情,现在也坐拥一方山头,金家的人看在这个份上不会犯傻。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金花兴风作浪的能耐。不,恐怕这次不全部是金花的指使,他的那些哥哥弟弟应该“帮”了不少忙。金家的当家也是老头子一个了,年轻的一辈却不懂事。 金家啊金家,吞掉了雷家的家产还不足够,是想要吞掉整个高良县的富贵人家吗? 高良县所在的最南方向来山高皇帝远,漠视法纪吞占别人家财的富户时不时会出现。金花当年嫁到雷府,应该只是为了联姻,两家的生意可以往更大处做,只是后来渐渐变了味,到最后直接将雷家搞垮了。他本来是懒得理这些大户恩怨,反正雷家与他无关,金家与他又没什么瓜葛。他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只是…… 雷守诺掰断了木牌。别人或者好欺负,他雷守诺可不是软脚虾,由得人欺负到头上来。 枣子被木牌断掉的声音吓了一跳,试探着帮雷守诺顺了顺背。雷守诺看着他,温柔地笑了一下。就这样一个笑容,就教枣子放下了所有顾虑和担忧。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49 ,雷哥其实可以做大事业的,说不定能做到皇帝面前去呢。但是雷哥记挂着家人,不愿意日日离家远去,所以最后推掉了不少好生意,甘愿守着这几个山头,做个深山富农。 “枣子,最近雷哥要去县城忙事情,我尽量抽时间回来,你乖乖待在家里,哪里都别去,知道吗?” “嗯,枣子知道了。” 雷守诺决定了,斩草要除根,金家,不能留。 ☆、第三十六章 雷守诺不放心枣子,找了几个帮工过来轮流守门,吩咐枣子去小爹房间睡。 等冷静下来,仔细琢磨,他觉得自己未必需要这么担心。那个会武之人任由同伴在地上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甚至粗心到连自己身上这么大一串东西掉下来都不知道。从点穴的效果来看,也并非高手所为。他有理由推断,这个习武之人只有半桶水实力。这样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占不了几多便宜。 他再三叮嘱手下的人照看好家里,揣上银票到了县城。 他在一个相熟的酒家里租一个房间住了下来,在来这里喝酒的人口中打探了不少金家的消息,慢慢地,他心里头有了打算。 这日,他去城中一个小有名气的隐秘赌坊转了一圈。 赌坊里人声鼎沸,天南地北的赌法集聚一堂,没有不能赌的,只有你想不到的。雷守诺玩了两把,赚了几分薄钱他就收手了。他要是想,案桌上那锭金子都能拿下来。只是他此行目的不是为了这些不切实际的玩乐。他给赌坊下人几个赏钱,得到了一个能纵观全场的位子,还有茶水糕点可以享用。 等了一会儿,一群人吵吵闹闹地进了门。 来了。雷守诺端起茶,撩开茶叶,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口。 来者正是前呼后拥的金恒富,他得意洋洋地坐在耍骰子的大长桌前,随手给旁边的人甩银钱。赌坊的老板是个和金恒富差不多年纪的哥子,却极有气魄,他嚼着甘蔗走了过去。 “哟,金家大少,今天不怕被小爹拎耳朵抽屁股啦?”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金恒富鼻孔喷出两道气,跟班冲旁人挥拳头耍狠,他道:“以后都不会有人敢打小爷了!” 赌坊老板呸掉一块蔗渣,哼道:“你还欠着我三两白银,六日,连本带息,二十两。有就拿出来,没有……就别怪老子打你打到金家大门了。” 金恒富啪一声甩出一个银袋,“数清楚了,一分不少。哼。” 赌坊老板扯开银袋数了数,有地讶异,“咦,你使了什么办法从你小爹手里讹钱?” “喂,什么讹钱,这是我做了大好事,小爹奖的!”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显然没人相信。 金恒富急了,拍桌拍椅,“不信等着!过了这个冬天,我做成大买卖,你们就知道我厉害!” “大买卖?高良县最会做买卖的是梅府的雷当家,人家都没这么大口气,你个游手好闲的败家子敢说这种话?”有人窃窃私语道。 金恒富气得面呈猪肝色,恨恨地砸了一个茶杯,“那个贱种能做的买卖我照样能做!要比他更好!你们等着!到时候你们要抱着我大腿舔我鞋我都未必愿意!” 雷守诺在旁边冷笑,做同样的买卖?原来蠢的不是那朵金花,而是这个败家子。 赌坊老板咔嚓一声咬断一节甘蔗,挥挥手阻止其他人继续议论,“行了行了,吵死人了,老子这里是打开门卖高兴的,不爽的人给老子滚出去。” 打手们抡起木棒开始蠢蠢欲动了,众人立刻作猢狲散,各自玩去了。 金恒富哼了一声,转身对着长桌,准备下注了。 雷守诺喝完一盏茶,隐匿身形,从暗处走进了赌坊的后方。 后面是个小院子,他一出去就被人拦了下来。赌坊老板瞥了一眼这边,挥手让人方行。 “雷老板,没想到你愿意来帮衬我这点小玩意。” 赌坊老板的两道眉锐利却纤薄,危险中带有勾人的意味。雷守诺对此不屑一顾,道:“有事找你帮忙。” “这……” “事成后你这一年送给县令的钱可以减三成。”雷守诺早已经在县令那边通过气了,这点小事不成问题。在辰国,赌坊是不符合律法的,它们只能暗中营生或者在外头打个别的什么招牌。这时候,当地管事官令的态度显得尤为重要。他愿意睁只眼闭只眼,那你的赌坊就能顺利做下去,不行,那就麻烦大了。 高良县赌坊不少,这一家之所以名气大,是因为这个赌坊老板胆大,只要你敢赌,他就敢奉陪,什么朝廷什么官府,他一概不放进眼里。 赌坊老板甩掉甘蔗,站起来,“快人快语,成交。” 雷守诺早就知道他会答应,干脆利落。 金恒富玩得正在兴头上,衣衫不整。突然一个蒙脸男人走到了桌子后面,他旁边跟着一个人对原先的荷官说了什么。他不耐烦地吼了几声,那个小弟对他哈腰赔笑,“这个荷官家中有急事,换个人,马上就好,马上。” 金恒富眼睛通红,赌气攻心,完全没察觉到蒙脸男人有何异样。 雷守诺整了整衣袖,在黑色布斤后面笑了。他利落地抄起木筒,五指在桌上一扫,骰子入洞,急促的碰撞声响起。 他一开始让金恒富赢,连赢十几局,赢到所有人围过来喝彩。跟着金恒富买的人也赢了钱,气氛越发热烈起来。欢呼喝彩教金恒富得意得不行,“瞧吧瞧吧,我的手气也跟着旺了!” 几个赌坊小弟互通了个眼色,凑到金恒富跟前吹捧起来,恨不得把金恒富捧成天上神仙财神爷。 就是这个时候,蒙脸男人放话了,“金大少,敢不敢玩大的?” 金恒富问:“什么玩大,你说,没有本少爷不敢玩的!” 蒙脸男人笑道:“当然,金大少富贵逼人,是小的失言了。大少今日手风这样好,只赌这几两银子太小家子气了,不如拿这个来耍耍?” 金恒富循着男人的视线看去,一锭金灿灿的金子正端方在高处,像个小太阳。 金恒富迟疑了,金子啊,他长这么大,这么十成十的金锭连摸都没摸过。万一赌输了,哪里找金子来还?小爹知道了不晓得会怎样责罚他…… 雷守诺自然不会让他退缩,使了道激将法。 果然,金恒富气急,上了钩。 雷守诺提议换个玩法,赌大小太无趣了,不如猜点数。一点是一点,六点是六点,三枚骰子统共加起来是多少就多少。 要具体猜出数目,比单纯猜大小要难。 金恒富是个要面子的人,骑虎难下,只好跟着应了。 雷守诺的这门手艺还是不错的,个中门路,他是从一个受过他帮助的江湖老艺人那里知道的,。他学什么都快,这些也不例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0 外。而且他脑筋转得快,怎么拿捏赌客的心思,怎么控制赢与输的次数……全都难不倒他。 刚开始,金恒富还是赢得多,手里摸着几块金锭,那个气焰,熊熊烧得厉害。但很快地,他败势出现,他的金子一块一块地减少,偶尔进账一块,也抵不过失去的速度。最后,他的赌本清光了。 他那个眼红啊,那些金锭,明明到手上了,怎么一眨眼又被要回去了?蒙脸男人轻轻挑拨了两句,金恒富红着眼立了字据。 之后他兵败如山倒,字据一张一张地叠起,全都有他的指印。 直到夕阳西下,雷守诺要离开,金恒富还不死心,要继续赌。赌坊老板适时出来圆场,“明日请早。”干干脆脆地将金恒富赶了出去。 雷守诺不作逗留,回到赌坊后面,换回自己的衣衫,从后门离开。 赌坊老板追出来,搭着雷守诺的肩,凑上去笑得媚眼如丝,“雷老板不留下再玩玩?听说你家阿大有喜了,不如陪我再……” 后巷巷口传来什么落地破碎的声音,雷守诺循声看过去,只见一地陶器碎片,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甩开赌坊老板的手,“老板想要的是钱,不是我吧?” 赌坊老板的媚态瞬间消失无踪,用尾指剔牙道,“切,无趣。说实话,你这手艺确实不错,反正你也不做这一行,干脆教给我这里的小弟算了,以后有事老子两肋插刀。” 雷守诺道:“当真?” 赌坊老板拍胸道:“老子说一不二!” 关于这个赌坊老板,雷守诺还听过别的传言。据说普通人家的人轻易不能进他的赌坊,进了,赌不超过三把就会被赶出去。所以在那里挥霍银钱都是大富之人。如果那人心地不错,赌掉本钱也会被送出门,如果是赚尽不义之财的,这个赌坊老板有这个胆量坑得对方倾家荡产。 雷守诺想了一下之后对付金家的法子,应了,“好,金家的事务必要你多担待了。” “嘿,好说!滚吧,老子要吃饭了。”赌坊老板衣摆一甩,进屋摔门。 雷守诺皱眉,这个人要是汉子还好,一个好端端的哥子这么……豪迈,实在不敢恭维。到底还是自家的宝贝枣子好。 走出巷口,回到大街上,见到布庄,雷守诺心里思念难耐。出来这几日,没有一日不记挂着家里人的。尤其是枣子,好不容易放下跑尚亭县的担子,想着要天天陪着他,逗他开心的。他闯荡这么几年,见识了不少趣事,枣子一定会喜欢。结果…… 他当初就应该在雷家的当家来找他的时候,找个机会绝了金花和金恒富那个后患的,不用等到现在才来下手。 其实以他的乐善好施与低调,尤其是将诸多买卖推掉的做法,现在很多人都不再将他放在眼内了。这也是他刻意经营的,让别人觉得他只是个不成气候的小子,构不成威胁。他以为这样也能避开金家的麻烦,哪怕不能避一世,避得一时也好,等孩子生出来,慢慢料理他们就行。只是这金家的祸事精连这么一点时间都不给他。 尽管不愿在枣子初有喜的时候离家,但只有趁现在将障碍除掉,枣子才能安全养胎,毕竟金花一肚子坏水,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为了家人的安全,这事还是越快办成越好,一刻都不能等。 只要除掉这个障碍,雷守诺最后的目的就能达成了。 雷守诺这边事情进行得颇为顺利,却不知道家里出了事。 “枣子,我告诉你个事,你别激动。我今日去县城买布的时候迷路,进了一条小巷,你猜我见到了什么?” ☆、第三十七章 枣子不明所以,奇怪地看着面前的喜郎。有什么事一定要现在说?天都黑了。 他最近想绣些小孩子的衣服,结果发现布料和绣线都不太够用,前一日听说喜郎要去县城买布,就拜托他帮忙买一些紧要用的。 他不解地问:“喜哥,天黑了,你不先回家吗?” 喜郎顿了顿,放下东西,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不在意我见到了什么?” 枣子揉着微微抽筋的腿,乖巧地顺着喜郎的意思问:“喜哥看见了什么?” 喜郎喝了一口茶,道:“锦绣布庄,你记得吧?我今日去那里买布,出来见到有人卖陶罐,我追上去买了一个,没想到追进了巷子街。这一带的巷子特别多而且曲折,我几乎没走进去过,听说里头有很多不见得光的勾当,一般没人敢靠近。我在其中一个巷子里见到了你的雷哥。” “雷哥?”枣子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转头问。 “就是他,我绝对不会认错。他和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哥子拉拉扯扯的,还挨着头讲话……枣子,怕不怕他忍不住要偷吃?”喜郎若有似无地打量着枣子的神情,迟疑地说出最后两个字。 偷吃?枣子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真的偷吃东西,而是外面有人的意思。他忙道:“雷哥不会做这种事。” 喜郎抚着布料状似自言自语,“是吗……不管是汉子还是哥子,成年后都会耐不住寂寞,我听讲过一些汉子会在哥子有孕的时候出去找卖春郎或者相好。” 枣子揪心了一下,喜郎大哥说的话实在不算好听。但他还是相信雷哥,只要想到那个人是雷哥就什么担心都没有了。他忽然想到什么,转而问喜郎,“喜哥你会担心唐大哥这样吗?” 喜郎结巴道:“这、这有什么,有的哥子也会在汉子离家很久的时候出去找相好呢。” 枣子轻声道:“我不会,雷哥也不会的。喜哥,我不怕,你也不用怕。” “我、我才不担心这个!”喜郎强作不在乎,“反正我嫁入他家那么多年都无所出,早已经不在乎了。可是枣子你不同,好艰难才从新抱子转正当正房阿大,一定要提高警惕心,绝不能让外人插一脚进来搅浑水。” 枣子这才有点明白了,原来喜郎大哥是在为他做打算,心里暖洋洋的,“谢谢喜哥。” 喜郎扶起他往小爹房间送,“我才不是关心你……哎不要讲了,你回房里去。肚子里有个小的,还吹什么夜风赏什么月。” 喜郎离开之前,还是跟枣子罗嗦了一阵。叮嘱他要开始学着处变不惊,并且提高警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面对这样的事要沉着应对,既要用软的也要适时用硬的,势必要把自己的人抓牢在掌心,将所有偷吃行为扼杀在萌芽时期。 枣子躺下没多久,梅小爹进来了。刚才喜郎说的话他在客房门边应该有听到,他坐在床沿,摸了摸枣子的头,“好孩子。” 枣子回执小爹的手,“小爹,相信雷哥。” “嗯,睡吧。” 梦中,枣子见着了多日未见的雷守诺。雷守诺让出大腿给他枕着,一起吃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1 龙眼赏月。 …… 雷守诺又去了赌坊,金恒富早早就到了,专门等前一日的蒙面荷官出现。 他故技重施,并稍作了改动。让金恒富一天之内都是赢,只在最后输了三局。如果金恒富不是贪念强烈之辈,这三局的银钱没就没了,拿着赢到的银钱大可以就此收手。但雷守诺知道这种人不会这么清醒。 一旦赢了钱,那就是要赢下所有他能想到的好处。所有的东西都应该属于他,赢到手是证明,输了才是不应该的不被容许的。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五日,雷守诺成功让金恒富欠下赌坊巨债。 只是金恒富仍然不识悔改,仍要同赌坊借钱,继续赌。 这时候,雷守诺的第二步要开始了。 他换上锦衣华服去了金家幺子金玄重最爱去的饭庄,并强行包下了一个厢房——正是金玄重每到必去之地。 毫无意外地,他们碰面了。 金磊嗤道:“雷大哥真有空啊。” 雷守诺笑道:“那我就快人快语了。你知道金恒富偷我薯种的事,对不对?” 金磊不动声色地斟满了一杯酒,“谁理他们,乌合之众!哼!” 金家幺子是侧房所出,读书不错也懂得装乖,所以最得金家当家宠爱;金家长子金来和金花是亲兄弟,金花夺了雷家的家财之后,全用来帮补金来,打算帮助金来成为金家新当家,这样作为嫁出又返家的哥子的他以及金恒富,就等于是有了靠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长子和幺子相争已久,雷守诺正是打算从此处下手。 他道:“我倒是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金磊面露喜色,但很快又敛下,“凭什么要我信你。” 雷守诺经商时对付的人比这个小后生难缠多了,他没失手过一次,这种心高气傲的富家子,要说服之,完全不在话下。 他半是吹捧对方,半是透露自己将来谋财的见解与计划,并表明自己对雷家人尤其是金花的怨恨。连续三日都与金磊谈论,到第五日,金磊彻底放下了对于他是雷家后人的成见,同意了与他合作。 雷守诺告诉金磊,金恒富沉沦赌坊,现在正是需要银钱的时候,大可以借钱给他继续赌下去。 金磊气愤,凭什么那个外人赌钱享乐要他买账? 雷守诺将计划细细道明,教会金磊如何谋划:让金恒富去赌,直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赌坊老板自然会登门找金家当家追债。这时候,必然会让金家当家更加厌恶金花和金恒富,金来要是帮忙说话,只会落得同样被厌弃的下场,不帮忙说话,又会错失金花手中尚有的雷家钱财,骑虎难下之际他会想方设法从金花手中挖出钱来,将金花父子两人赶出金家以绝后患。 这里无论他怎么做,都会露出破绽,金磊只要乘虚而入,让他计划破灭就可以将这一伙人一网打尽。 至于金磊借钱给金恒富一事,大可以说是金恒富找了打手威逼的,金磊可以率先请罪,为自己心软爱护外甥而借钱给对方一事认错。这样可以加重当家对金恒富的憎恶,也可以为自己的形象添上一笔花。 赔给赌坊的钱也无需担忧,金家作为盐商,财源广进,一时半刻少这么一星半点,完全不会构成影响。 雷守诺道,日后要与金磊当家的金家一起做盐商及沿海海物的生意,一起发财。 金磊被雷守诺讲得心潮澎拜,不住地夸赞雷守诺心思缜密,设想周全。 雷守诺特意强调,金家父子要交由他好好处置。这更加让金磊相信,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金家父子。 商量好后,大网撒开。 …… 金恒富缺钱了,金磊恰好路过,金恒富慌不择路,在金磊身上抢了钱。 金磊照雷守诺想好的说辞,表示愿意助外甥一臂之力,赚回金子。金恒富顿时对这位小舅舅感激涕零,赌得越发豪迈。 终于,时机成熟,雷守诺暗示赌坊老板,大戏可以做了。 赌坊老板乐得有事消磨时间,找人将金恒富堵在巷子里拳打脚踢了一番——金恒富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 他当下就求饶了,求赌坊老板网开一面,别同他计较这点小钱。赌坊老板从来没有大度的的规矩,将人像猪一样吊在扁担上,直直抬到金家大门,当着所有人的面,追债。 金家的人虽然脸面丢尽,但这个败家子终究算是他们族中之人,还了一半债务,将人领回府,承诺剩下一半债务改日送到赌坊。 金家会这么顺服?雷守诺不信。 结果赌坊老板捎来的消息果然证实了他的想法,金家派了一个会武之人前来偷窃,偷的是金恒富之前立下的字据。赌坊老板身边的手下已将该人拿下,准备审问。 雷守诺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有点奇怪的是,这位武者为什么专做偷窃的事?他还以为金家会派这个人杀掉赌坊老板的,毕竟可以绝后患,赌坊之人,死了也不会有人管。 他特意去了赌坊一趟,看看赌坊老板从这个习武之人嘴下能撬出什么话来。 与此同时,金磊照着原定的计划,在金家做了一番堪称鱼目混珠的大戏。不但抖出金恒富偷雷守诺薯种的事,还将赌博种种事都讲了一通,还道出金花和金来有恃无恐,宠溺金恒富横行霸道的事。 金家当家果然气得不轻,金花父子大难即将临头。 ☆、第三十八章 金家的事很快就传到了马古村,村人却不怎么理会。 年例期间,除了要守果树廪房的人,其他人纷纷到别的村里吃年例了。梅府一如既往地安静,连春节的时候都没怎么操办。 当时串门的叶家阿大问枣子,“雷守诺连春节都不回来?” 枣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以为雷哥在这一天一定会回来吃个团年饭的,结果只收到一封信,说金家的事不能拖,走不开。 现在是一月底,县城各街各村都喜庆了起来。马古村成为麻子村之后就没怎么和外头走动过,后来风生水起,村民却也因为山上开垦忙而更加没时间到处走。到今年,一切基本已步入正轨,众人终于放宽心去别处玩乐。 枣子有点失落,不愿跟人去凑热闹,也不愿给雷守诺回信,每天都在家里绣东西。 没收到回信的雷守诺颇为焦躁,但金家的事再过十几日便能见分晓,他不想输在那临门一脚。大事就要按做大事的态度来办,一时分神或退缩都有可能招致败局。 赌坊那边,被逮到的汉子是个教人意外的家伙——他上半截脸戴了一个神秘的铁面具。赌坊老板试过要掰下它,可惜面具被两条铁链扣着,铁链在那个汉子头上缠了几圈,彻底固定了位置,中间或许还有什么机关,任凭他怎么拉扯都纹丝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2 不动。 赌坊老板最后放弃了,直接问话。汉子倒是无所不说,让雷守诺好生意外,还以为这种人物都是守口如瓶的。 “我只为报金家长子一饭之恩。”汉子道。 赌坊老板亲自煮了一碗馄饨面,汉子吃了。 “喂,你来跟我混吧?” “每天给我煮一碗馄饨面。” “好,成交。” 雷守诺在旁边观察了半日,发现自己也有推断失误的时候,这个铁面具汉子应该是一个真正的高手。赌坊老板告诉他,这个汉子身受重伤,只剩一成功力。 原来如此,看来这个顾虑也没有必要了。 翌日,金家长子金来久久等不到铁面具回来,料想是遭遇不测了。他也软禁在家,手下的人和银钱都不能调动,连最后一步棋都丢失,他算是彻底无法对当家交代了。当初他信誓旦旦能解决这一笔债务,打的算盘就是不但不用偿还金恒富剩下的半份债,还能将送出去的半份拿回来,让赌坊老板口讲无凭。 他见识过铁面具的能力,本来信心十足,没想到竟然失败了。 金家当家气得不轻,不得不还出剩下的半份债,简直就像要了他的命一样,当场中风倒地。 这一倒,就砸得金家四分五裂。 金来被彻底冷落软禁,金花和金恒富被送到远房亲戚那边,说是为了磨练金恒富,实际上是去那户人家里吃苦——这些都是幺子金磊暂任当家后立刻下的命令。 那一天,天空飘着丝线似的微雨,雷守诺以金磊朋友的身份登门。 雷守诺一进门就认出了不少人。雷家的下人家丁都对金磊卑躬屈膝,不乏当年备受雷家当家器重的人。一个人对你是否忠诚,在这种情况下就能分辨清楚了。 “可惜啊,雷家最有能耐的人没招揽进来。”金磊说道。这些主动来抱金家大腿的下人工钱和金家原来的下人一样,但在金家地位最低,连清理茅房的人都能对他们指手画脚。 雷守诺眉毛一挑,“谁?” “雷府的管家,管得一手好帐,激得金来气急,打断腿扔大街上了。” “……不识好歹。”雷守诺似笑非笑道。 雷府的下人绝大部分签的都不是卖身契,这样意味着雷府败了以后,他们大可以在外头做别的营生。只可惜,有些人天生贱骨头——高良县大富人家的下人食宿和外头好一点的人家差不多,而且因为是富贵人家,整个环境都是比外头好的,能时不时吃上主人家不要的好菜,偶尔还有赏钱。下人多的时候做得工作其实也不会多繁杂,顶多就是要哈腰点头赔笑脸。有些人不愿耕田奔波,就宁可做下人。 雷守诺心里对那位仅有几面之缘的管家阿叔多了几分钦佩。 雷守诺站在堂屋,背着手等了一会儿,金花和金恒富被下人推推搡搡着出来。 金花没了往日的光彩,穿着最粗糙的布衫,头上的饰物一无所踪,连一根木头簪子都没有。他咬牙切齿地睥睨着雷守诺:“贱种,这都是你做的吧?” 雷守诺道:“无凭无据,金花阿大,你今时不同往日了,讲话还是小心点吧。出到外面就不是你的天下了,得罪人有得你受。” 金花揪着衫摆,手臂上的青筋浮现,要不是端着富家子弟的架子,他早就扑上来对雷守诺撕打了。 金恒富耷拉着头,任由别人拖来拖去。看样子是彻底被击垮了,见到雷守诺都没反应。 金花被推搡着出去,跨出金家大门时,被下人撩了一脚,摔趴在大门前。 “金花手上的雷府财产我都抠干净了,他再兴不起风浪。” “多谢金当家费心。”雷守诺收回视线,坐了下来。 是金花害得他和小爹家无宁日,如果当年没有这个金花,他现在应该会是雷府的长子嫡孙吧,坐享荣华富贵,而不是住在一个深山穷村子里,受尽村外人白眼。换做以前,他恨不得金花和金恒富死,是他们夺走了本该属于他和小爹的一切。 但是现在,他想通了。如果没有那段受冷落的遭遇,他不会懂得珍惜现在,也不会这样发奋,不怕苦累。如果不是被冷落在深山,枣子也不会被送到他们家。小爹现在享福了,也不用继续守着那个不可靠的男人,早点认清那个人的本性才好解脱。 或者曾经的苦楚,就是为了今后的幸运。所谓先苦后甜,大概就是这样了。 世界上凡事都是因果循环,他们一家今后会更好,而金花父子……不用他动手,恶人自有恶人磨。金花和金恒富不改掉那些恶习,终有一日会自取灭亡。 他不赶尽杀绝,就当是为不久后出生的孩子积福吧,也是为枣子和小爹积福。 金磊一直在他旁边侃侃而谈,构想着未来的大展宏图。 雷守诺附和几句,找了个理由告辞。 之后半个多月,雷守诺以有事忙为由,不再与金磊来往。金磊的猪朋狗友纷纷以道贺为由到金府花天酒地。金磊乐昏头,也就把谈生意的事搁置到一旁了。 二月二十二日,雷守诺来到约好的饭庄,赌坊老板问他,“你不是要铲除整个金家?” 雷守诺喝尽一杯茶,倒第二杯,但笑不语。 赌坊老板不耐烦道:“金家在高良县是富户,但拿出去别的县城比较,顶多只算个小富人家,要撬起它轻易而举,你要办就快快办,老子等着看好戏。” 雷守诺吃了一块桂花糕,对味道很是满意,立刻吩咐小二打包了一斤。 他若无其事道:“原先是有那个打算……金家现在的当家你也见了,你觉得他能坚持多久?后面的事,劳烦老板看着办了。” 赌坊老板皱眉,啧了一声,“老子最烦你这种故弄玄虚的人,不说就罢!”他不爽地出了饭庄。 雷守诺慢条斯理地喝完了一壶茶,拎着一包桂花糕回到酒家收拾包袱。 走出酒家的时候,路边刚好立起了一支小旗子,上面写的是“代写书信”。雷守诺留神一看,这人不正是雷府以前的管家? 他想到了什么,上前道:“你懂不懂做账。” 管家答道:“懂。”抬头,愣住了,嗫嚅,“小公子……” “我要请你当我的管家,包括管账,你肯不肯?” “……谢小公子大人大量。”管家竟然流下了两道清泪。 回程的路上,他们刚好遇到村里人的马车,刚好买完东西准备回家,正好可以载他们一程。 在摇晃的车上,管家迫不及待地从贴身的衣裳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拿出里头一叠银票和一张地契,道:“这是老爷千叮万嘱我一定要交给小公子的。” 雷守诺倒是不明白了,“你早不交给我,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管家无奈地叹气,“金花一直找人跟着我,因为这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3 张地契他翻遍了整个雷府都找不到。这可是老爷名下最好的一块地。老爷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就暗中藏了起来,交代我找机会偷出来,再寻一个时机交给小公子。我身子骨差,腿断后很久才能下床走动。不敢找人托付,也无法摆脱金花的手下前去找小公子,是我错了……” 雷守诺看着那张有些历史的纸张,之后一路无话。 回到村子,雷守诺跳下车,拔足狂奔。在自家院门差点撞上来串门的叶家阿大。 叶家阿大嚷道:“哎哟!我还以为是谁家的愣头青!雷小子你总算记得要回家了。” 梅小爹摘下雷守诺头发上的竹叶,神色有点复杂,“进去吧,好好同枣子聊一下。” “啊?”雷守诺不明所以。 枣子怎么了? ☆、第三十九章 雷守诺把桂花糕拿到厨房,用一个大碟子装了绝大部分送出去给小爹和叶阿大吃,还剩下的部分装在另一个碟子里,一路送进小爹的房间——枣子还和小爹一起睡。 枣子安静地靠坐在床头,两个枕头叠起当了靠背,厚实的棉被盖住了胸膛以下的部分。他拿着柔软的布料,一针一线地将小衣服的袖子缝出来。 雷守诺笑了笑,邀功似的捧着桂花糕走上前,“枣子累了,来吃点糕点。” 枣子惊了一下,针扎到了手指,涌出细细的一滴血珠。雷守诺立马含住他的手吮掉血珠,“别缝了。” 枣子胸膛起伏了两下,把雷守诺推了开去。雷守诺见他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雷哥你都不要我了,还吃什么桂花糕?” “呃,什么不要你了?”有了上次的经验,雷守诺马上就反应过来可能是有孕之人的无名火又来了。他仔细回想一遍自己说过的话……不对啊,他从来没说过什么不要的话,枣子怎么突然这样想? 反正绝对不能动气,要让着。 枣子百般滋味在心头,习惯了忍耐,一时半刻讲不清楚,抓着被子生闷气。 雷守诺怕死枣子这样了,上次有火气发泄出来多好,这样憋着才是最伤身的啊。好说歹说,枣子愣是一句话都不再肯讲,同上次截然相反的反应。 雷守诺实在没办法了,放下点心出门找小爹——原来有人出县城的时候见到了他和一个哥子拉拉扯扯,回来跟枣子多嘴。 “最开始我和枣子都不放在心上,后来别人见到的次数多了,讲得也多,枣子就不安心了……你也知道有孕的人有时候情绪是不受自己左右的。” “我明白了,我会解释清楚的,小爹你放心。” 根据小爹的复述,村里人见到的应该是赌坊老板……没想到还能有这种麻烦。 走进房间,枣子正弯着腰在穿鞋子,肚子已经微微隆起,这个姿势吓得人出一身冷汗。他赶紧跑过去把人拉起来,小心放回床上。 枣子不自觉地扯住了雷守诺的衣袖,“你别走。” 雷守诺伸腿捞来一张凳子,坐在床头边,道:“我不走,你赶我我都不走。你愿不愿意听我解释?” 枣子苦着脸,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村里人见到的那个是赌坊的老板,叫案头,我这次找他是为了正事,他帮了我的忙,我分给他钱,只是交易而已。那些什么拉扯温存都是误会,他虽然是哥子,但一整个汉子样,见过汉子见面打招呼吗?拍几下,抡击锤,很正常的。你要是见过他就知道了,对谁都那样的,不只是我……” 说着说着,雷守诺试探着将桂花糕的碟子放到了被面上,“吃一块?雷哥特意买给你的。” 枣子瞅了一眼雷守诺,捏起插有桂花糕的竹签,顿时有甜美的花香扑鼻而来。他皱了皱眉,放下手。 “想睡觉……” “好,那就睡吧,回我们房?” 枣子轻轻摇头,慢慢滑坐下去。雷守诺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整理枕头和被子。枣子被暖呼呼的被子裹成了一团,真的睡着了。 雷守诺和梅小爹聊了一阵,梅小爹也说不准枣子现在是什么想法,可能要等枣子慢慢放宽心才行。 “怎么等,我怕枣子一直误会下去。”雷守诺挺急了。 梅小爹想想,也是,“先别慌,今天就别逼枣子了,明天我帮你探听一下他到底什么想法……守诺,门外守着的是雷管家吧?”对方一见到他就躬身道歉,对当年的事诸多愧疚。 “啊,是的,唉,一牵涉到枣子我就阵脚大乱。” 雷守诺高大,梅小爹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抚摸他的脑袋了,只好改为拍拍他的肩膀,“小爹理解你,人不是石头,哪能分分寸寸都万年不变?好了,先把雷管家的事搞定。” 雷守诺点头,大概说了一下雷管家的遭遇,梅小爹对留下他没什么异议,“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做事妥当又忠诚。” “有小爹这一句我就更放心了,”雷守诺道,“我准备让他继续做管家,我们家没什么大小事务,让他再兼做账房先生。” “你决定好了就行,我们家还有房间。” 雷守诺领雷管家进门,让阿伟带他洗漱一番。雷管家一介书生,本就单薄,经过这些变故,更清减了不少,阿伟的衣服他撑不起来,只能将就着穿,等有空再去扯点布做几件合身的衣服。雷管家受宠若惊,连说使不得,雷守诺不让他计较,在梅府做工的人都不会受到苛待,更何况是管家和账簿的读书人。 雷守诺想得很通透,和雇工之间固然是你出力我出钱的关系,但若你能对他们好一分,那么收获的绝不只是多一分劳力而已。雷管家之所以对雷家死心塌地,就是因为雷府当家当年对下人雇工都很好。 雷管家打点好,又吃了饭,天还有余光,他主动提出要帮忙做事。雷守诺为枣子的事心烦意乱正要找事情做,没有异议立刻把藏起来的账簿拿了出来。 厚厚一大摞,雷管家眼角又泛起了泪光,“小公子啊,你着实……太信任我了。” 雷守诺道:“既然把管家你带回来,当然是十成十信任,不相信的人我带回来做什么。说辈分,你还是我长辈啊。” 雷管家连连拱手,“小公子言重。” “雷管家要是愿意帮我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就好好帮我理一理这些账目吧,头疼死我了。” “遵命。” 雷管家赶紧坐下,按顺序打开账本,里头的账目一团混乱,恐怕需要整理好一段时日了。他不再耽搁,脸色一凛,拿出空白的本子,研磨挥笔,算盘珠子噼啪起落教人眼花。 雷守诺坐在旁边,跟着雷管家学做账,必要时还可以帮忙誊写。直到日落西山他们都没有停手的打算,点起了小油灯,专注看账。 期间枣子醒过一次,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4 喝了点白粥,又睡了过去。肚子开始现形之后他就变得嗜睡,不爱说话不爱动,吃东西照旧清淡。 月上梢头,梅小爹往剩下白粥里打了三个鸡蛋,搅匀煮开,下盐和葱花,做成了两大碗香喷喷的宵夜。送到账房里,让两人吃了好去睡觉。 第二天,管家照旧忙着做账,雷守诺上山转了一圈,问了果树和田地的情况,回来之后一头扎进了厨房里,炖了一碗鸡蛋羹。 梅小爹拦下往房间走的雷守诺,在鸡蛋羹旁边放了一小碟酸菜,“枣子现在爱吃酸菜瓜咸菜头这种咸酸的东西。我问了,那孩子是信你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忐忑,他自责为什么信你却不能像平时那样对你好,在跟自己赌气……守诺你多哄哄,让他想开点就行。” “儿子懂了,小爹放心。” 房中,枣子起来之后仍旧缝小衣服,雷守诺连哄带缠地得到了喂他吃鸡蛋羹的机会。 雷守诺别的手艺不讲,这一道鸡蛋羹蒸得尤其好,滑溜溜的,枣子吃着吃着,想起了布丁,别开嘴,嘟囔道:“要是甜的就好了……”雷守诺心中一喜,有戏,连忙又跑去厨房炖了一碗甜的。 枣子鸡蛋吃得少,今天两碗鸡蛋羹算是破例了。兴许是吃了甜食心情好,枣子终于有了点微笑的模样,缝衣服的时候脸上神采飞扬。 “枣子……回我们房间再缝好不好?” “……不好。” 雷守诺长叹一声,抱住枣子的腰身,耳朵贴上了微微隆起的肚子,“儿子啊,你帮爹讲讲情吧,你爹被你小爹嫌弃了。” 枣子扯了扯雷守诺的耳朵,“雷哥。” “嗯?”雷守诺做出假哭的表情,侧过头来。 “能让枣子见见那个老板么?” 见那个人做什么?雷守诺一想到赌坊老板的大咧咧就担心,万一那家伙对枣子动手动脚,弄伤枣子或者孩子怎么办?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枣子可能要见过那个人才能消除心里的忐忑吧。如果这样见一次就能令枣子开心,他乐意照办。 “当然可以,不过他也有自己的生意,挺忙的。这样吧,过几天就到我们村年例了,我们往年都没办过,今年喜事多,好好办一次,这样也能顺理成章请他来当客人。” “嗯,谢谢雷哥。” 雷守诺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怎么觉得枣子现在的样子吸引人,他捧起枣子的脸,动情地亲了上去,唇舌交缠了好久,久到枣子忍不住动手推他才松口。他两臂深入被子里,连人带被横抱了起来,稳稳的,就这样一路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昨晚一个人睡在床上,那种冷清的滋味实在难受。他早就把垫床的被子铺了几层,小心翼翼地放下枣子,枣子一点颠簸都没感觉到。 枣子箍住雷守诺的脖子,把人拉到了床上。雷守诺差点就压了下去,幸好反应快及时撑住了床边,虽然没对话,但他似乎感受到了枣子内心的不安,搂着人,从发际轻啄到唇角,轻声安抚。 雷哥离家多久?跟以前送货到北方相比,这点时间不值一提,枣子却觉得仿佛两人已经分开了整整一年,他甚至想到了两人再也见不到面,就这样孤独终老。他知道自己胡思乱想太多,只是怎么也控制不住思绪。那些错乱的情绪像野草一般疯长,事情的实情怎样是一回事,拔不掉的不安却是另一回事。 强壮躯体的热度透过简单的衣衫源源不断地流进掌心,护住腰身的力度稳固坚定,到了这一刻,枣子才觉得自己从梦里醒了,“雷哥,别扔下枣子……” “小笨蛋,雷哥扔掉全部家产都不会扔掉家人。”雷守诺有点心酸地道。枣子时不时会用小时候的语调和语气同他讲话,既让人心疼又让人爱惜。他以后再也不会随处去了,家人需要他的陪伴,这比什么都重要。 “雷哥,一起睡。” 雷守诺看看窗外,日头挂得老高,阳光灿烂……“好,睡觉。” ================================== 作者有话要说:春节快乐~ 祝大家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万事顺意。 ☆、第四十章 年例,看别人家办都热闹可喜,往桌边一坐就能开吃,吃完打声招呼就能走,菜肉酒水样样不缺。几天下来吃进的好料够撑一年。 但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枣子挺着微隆的肚子跟在雷守诺旁边帮手,粗重工夫做不了,帮忙擦两把汗还是可以的。 天井可以摆两张大圆桌一张小方桌,小的给孩子坐正好;院子里可以摆六七张圆桌,再多就不行了。 枣子回想起上次圆房礼,宾客多得能坐满一条村子,担心地问:“雷哥,地方是不是太小……” “是少了点,上次是大喜事,一辈子就那么一次,自然会费点周章,现在只是搞个年例,再劳师动众就过了。”雷守诺道。 “嗯……桌椅可以找下村的人借,不过客人要请哪些?”枣子揉了揉腰,这个地方的人有孕之后四个月就会见肚,不过他比别人的肚子要大点,腰腿痛的反应也更明显。 雷守诺拖来半截木桩,扶枣子坐下休息,道:“这么几桌,请了也没地方坐,漏了哪几个都不好说,随意吧,来了就坐下来吃,这个吃完轮下一个,不限定了。” 枣子轻轻喘了一口气,“听上去好辛苦……如果我也能帮忙就好了。” “你好好的就是帮我们大忙了。”雷守诺蹲下来,给枣子揉了揉小腿。枣子长高之后小腿跟着变得修长结实,颇有弹性。但有孩子之后却吃了不少苦头,动不动就抽筋。 枣子把雷守诺拉到面前,帮他按起肩膀来,“雷哥的肩膀硬得像石头一样。” “枣子的手搭上来,就是铁块都要融化了。”雷守诺笑道。 枣子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以前没力气,现在有力气,可以天天帮雷哥捏一捏。” “嗯,还是枣子最窝心。”雷守诺抓过枣子的手啃了一口,“行了,我舒服多了。”哟嘿一声站了起来。 “现在要做什么?” “去县城找厨师,顺路看能不能买一部分耐放的材料回来。” 枣子眼前一亮,他前段时间都憋在家里,现在特别想出去走走。雷守诺想都不想就反对。梅小爹刚好出来,了解事情始末后道:“守诺你保护过头了,谁家阿大不是有喜三个月稳定了就上山下地做事的?枣子四个月了,锻炼一下有好处。”枣子在旁边猛点头。 雷守诺还是很不情愿的,但小爹都帮嘴了,枣子难得这么兴高采烈一回……“好吧,不过枣子只能坐在马车上,不能乱跑,也不许搬东西拿东西。” 他们还没来得及买马车,只好借村里人的。马车有一个拱形的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5 棚子,没有门帘,所以前后直通,应该只是运货的时候用来挡挡风雨的。雷守诺在车夫的位置后面一个角落里铺了柔软的坐垫,让枣子坐在上头,还带了一张薄被给枣子挡风。 一切准备就绪,他们两夫夫,再带上阿伟,出发了。 山道边上野花灿烂,紫红色与橘黄色夹杂的小花簇色彩缤纷,与嫩绿的草叶相映成趣,就像油画上最灿烂的早晨。枣子趴在雷守诺的背上,怎么都看不够大自然的景色。雷守诺宽厚的背部随着甩鞭子的动作起伏,枣子当是游戏,噙着笑,高兴得不行。不是第一次出县城了,但今日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高兴。 到了县城,他们到了雷守诺平时爱光顾的饭庄。雷守诺出面,一说到请厨师做年例,饭庄老板就把他们请到了厢房。没过多久,一个彪壮大汉进来,后头还跟着三四个小学徒。饭庄老板说,这个大伙头有空,做菜够镬气够味,绝对饱肚又好吃。而且他块头大,两三天折腾下来不怕累。 圆房礼那次雷守诺找的是别家厨师,这次想换口味,就来了这家。见这个大伙头为人直率豪爽,他二话不说就定了下来。 几个人在厢房里围坐一圈,嗑起了瓜子,雷守诺道:“大伙头,我们马古村后天就是年例了,有什么菜式讲两道来听听。” 大伙头不含糊,道:“汤不能少,省事的话就煮鸡汤,灼鸡的时候汤也有了,加点料就很好喝;白切鸡一桌一只就行,怕吃腻的话,可以半边鸡半边鸭,蘸料就是热油煎姜蒜再加豉油,鸡肾鸭肾可以炒一个菜,微辣的;香芋炖扣肉,香软滑嫩,入口就融,不喜欢芋头的话换成梅菜也开胃;鱼就做豆豉蒸黄鳝,肉质鲜美,没什么鱼骨头;其它的还有酸甜口的排骨,花生猪手,白灼虾,腊肠炒豆角,玉米萝卜丁豆子炒一盘,青菜加点蒜子炒就好吃了。” 枣子听得眼睛都大了,圆房礼那次的饭菜,他只在房里吃了别人送进来的一盆杂锦,剩下的那些都让来吃酒席的人分着带走了,这个据说是习俗。平日里吃的好菜都是小灶小锅弄的,于是他还没真真切切地参与过定制那么丰盛的一大桌菜。 雷守诺拢着他,想了片刻,道:“花生猪手不要,其它都做凑个整数,扣肉的话……枣子,爱吃芋头还是梅菜?” “梅菜。” “嗯,那就用梅菜。” 大伙头表示明白了,让身边的小学徒一一记下。 雷守诺让大伙头的学徒算清要多少材料,拿到清单之后,他们跟大伙头约好时间,即刻动身去买东西了。 现在能买的是鸡鸭腊肠,梅菜豆豉这类佐菜也能买,鱼虾这种难带的等明天东西少一点再买……能买的先买,不够的今天定好明天再来拿。 县城的菜市场始料未及的拥挤,把马车拴在在市场口旁边一棵大榕树底下。雷守诺圈着枣子在怀里,深入菜市场,逐摊逐摊地看过去。鸡鸭买好了让摊贩的帮手送到马车上,阿伟留在那边守东西。其它东西也是这样买,雷守诺要做的就是付钱,枣子就帮忙告知摊贩把东西送去哪里。雷守诺做生意精明,擅长讲价,摊主不但不生气,还会给他们多搭两个果子什么的。 枣子全程陪在旁边,暗暗将雷守诺讨价还价的技巧都记住,等以后自己出来买东西也要学会还价,一文两文钱不算什么,但积少成多,加起来就是大数目了。他们家是穷过来的,一分一文都有雷守诺的血汗,该使的使,该省的却不能乱来。 走到卖蔬菜的地方,雷守诺挑起了生菜,枣子不解,“雷哥,我们家菜园里有麦菜。” 雷守诺掂量着这一摊的菜,道:“菜园里的菜小松专门照看,种子也比外头的好,留着自家人吃。”他在这一摊定了一部分,又挑另外三四摊比较不错的,这才凑够了数。 买玉米,枣子拿着一包玉米,怎么看怎么馋,暗暗掰了一颗放进嘴里,还没开始嚼,就听到一个佯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吐出来。”大手等在他嘴下。 “可是……”就一颗而已。 雷守诺哭笑不得,刻意板起脸道:“一颗也不行,你爱吃我先买几根回去煮给你吃,下糖煮。” “说好了啊。”枣子仰脸一笑,把玉米粒吐到了雷守诺的手上,然后眼睁睁看着雷守诺把它给……吃了。雷守诺还一脸正直地表示这是为了不浪费食物,枣子都不敢想象旁边的人是怎么看待他们两个的了。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知羞? 其实枣子不知道,在旁人看来,他们恩爱得羡慕死人。圆房礼那次县城里的人虽然没亲眼见到,但听去过的人回来讲,热闹得交关(非常热闹)。梅府的当家做得实在太上道,没有哪个哥子听了不心生向往的——这种捧在手心的宠溺,别说新抱子了,连正房的都未必人人有这个福气。如果是梅府当家这种汉子,就算是新抱子他们也愿意嫁过去。可惜,梅府当家早就放话出来了,在他家没有侧房这种东西,他也绝对不会纳侧房。有小心思的人只得暂时消停下来。 …… 之后的事很顺利,该买的买,该定的定。他们还在县城饭庄吃了一顿好的,打包了半只葱油鸡给小爹和小松加餐。 隔天,枣子起床迟,雷守诺领着阿伟去买其他材料,没让他跟去。 这样来回三四趟,东西总算买全了,这还不是最累的,真正累人的是明天凌晨。 枣子没办法那么早起床,能起家里的人也不会让他起来。雷守诺特意早睡,天空刚擦亮他就领着一帮雇工忙了起来。 先是鸡鸭要放血去毛,鱼要刮鳞开肚,排骨斩件,每一样都是体力活。更别说剥玉米切萝卜去虾线这种细致的工夫了。热水几乎都煲不过来。幸好客人是分批的,现在先做好第一批的就可以了。 这时候大伙头也领着人匆匆赶来了,二话不说,一口烧酒落肚,挽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单是看似最简单的白切鸡就能体现出这个大厨的重要性,鸡要白灼到什么程度,全看经验,太熟了肉老没滋味,太生了一口腥没嚼头,做好了皮滑肉嫩,满口鲜美,再加上蒜子油,吃的完完全全就是鸡本身的美味。一只白切鸡就能看出来这个大伙头的手势很不错。雷守诺也就心甘情愿被他指使着做这做那,像个小学徒似的跑来跑去。他对家人的脾气好,对外却很威严,脾性算不上温驯,谁敢踩到他头上来他绝对不是好惹的主,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对方很有才,他甘心佩服。 白切鸡可以凉吃,所以先动手,中间的时间再同时做扣肉,轮下去是一些炒炸的菜和鱼鲜。 雷守诺前两天买材料的时候就顺路知会了一些熟人,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等第一轮菜如火如荼地赶得差不多的时候,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6 客人也陆陆续续地来到了。 越来越吵闹的动静终于吵醒了枣子,他洗漱了一下,走到房门边,门一开,外头几道敏捷的身影窜过。小松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护着他往后退,“慢慢走,我陪着你。” 枣子探头张望,好热闹。 等第一批人坐定开吃,屋里跑动的人少了,枣子才终于能离开房间。天井里坐的是比较熟的人,吃东西的时候见了枣子都不忘抽个空出来打招呼,枣子也都一一回应。他正要继续挪向正门,突然,两个不像善类的人大咧咧地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穿着乱糟糟的……哥子?后面跟着个戴铁面具的汉子。那个哥子忽然就盯上了枣子,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小巧的虎牙仿佛还在闪光。 ================================ 作者有话要说:春节后遗症还没消退,老吾正在找状态,大家稍安勿躁~ ☆、第四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福利+补偿来了~具体格式见下,作者有话说里面会放上部分章节内容作为福利,换句话说,大家买v的时候这部分的内容是不算在字数里的,是免费的。这部分内容放在正文上方,大家顺着看下去就是这章余下的内容了,不影响阅读。本期试行,福利是一千字,以后视情况会作出适当更改且不定期放出~谢谢支持~】 哥子三步并作两步跳到枣子面前,抓住他的肩膀贴了上去,“嗬,你就是雷老板的阿大?我看看……”捏着枣子的下巴左右摆了一下,“还行,皮肤好。” 枣子彻底傻眼了,这个人怎么像个小混混?后面的铁面具男人也实在太有威迫感了;而且,除了雷守诺偶尔逗弄他,从来没人会这样……调戏他。他要做什么反应才对? 不等他想清楚,一只手扯开哥子甩到了铁面具的身上。雷守诺的脸黑得跟镬底似的,警告道:“别以为你是哥子就能动手动脚,再有下次别怪我不近人情。”说完,他把他揽进了怀里,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下次再有别人这样你一定要推开。” 枣子点头,不住地往哥子那边打量,“雷哥,他是……” 雷守诺无奈叹气,“就是你想见的那个赌坊老板。” “啊!”枣子惊呼,在赌坊老板和自家当家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传言只是谣言了。赌坊老板真的一点哥子的样子都没有,如果不是脖子上有淡青色叶子状胎记,一定会被误认为是轻浮汉子。枣子跟雷守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对雷守诺的性格比较清楚,赌坊老板这种个性的人,当兄弟老友可以,但要当对象,雷守诺肯定是受不了的。 赌坊老板案头痞子似的咧嘴笑道:“真宝贝啊,我还没下手摸两把呢。” 雷守诺赶紧把人拉到自己身后,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再听那个案头多说两句他肯定会发火。 他捏着枣子手,缓了一会儿,耷拉着眉眼道:“看吧,就说是误会。”“嗯,枣子误会雷哥了,对不住,雷哥不气。” 误会解开,枣子心里舒坦多了,走起路来都比之前轻快了不少。他做主给两人安排了天井两桌的位置。入席之后案头一扫匪气,对着满桌的菜虔诚得像个等吃糖的孩子。 枣子扶着腰坐在他对面,招呼大家起筷。 主人家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就不客套了,纷纷拿起筷子开吃。枣子不着急,认真先看看有什么菜。正前方是一道酸甜排骨,玉米也在他手边的位置,鸡鸭在桌子中间,谁都能夹得到,鱼的距离最远,连味道都闻不到。 他夹起一块排骨,酸甜的香气随风钻进鼻子里,勾得食指大动。吮一口啃一口,酸味和甜味都刚刚好,肉嫩而不糜,嚼起来特别有味道。他越吃越饿,夹第二块的时候狠狠扒了几口白米饭。酸甜汁和饭简直就是绝配。 饭过三成,他舀了两勺玉米什锦,玉米清甜,好像还放了马蹄碎?他也中意吃这个,就着它吃完了剩下的半碗饭。 梅小爹擦着手坐到了枣子的身旁,枣子去盛饭的时候特意还给小爹端了一碗汤。 “试试梅菜扣肉,你要多吃肉。”梅小爹一边喝汤,一边给枣子夹了一大块软绵的五花肉。枣子其实只想吃碟边的梅菜,油汪汪的肉实在不太有好感,可终究是小爹亲手夹的,只好闭眼咬了一口。 他惊讶地睁开了眼,不但不肥腻,还入口就化,梅菜解油。又是一道特别下饭的菜。 饭桌上,除了鱼,其它的枣子都吃了,足足吃了三碗白米饭和半碗汤。连梅小爹都吃了一大惊。 差不多安排好人跟厨房的活之后,雷守诺出来了,他里外走了一圈,和众人打了招呼,最后回到枣子身边。听说枣子吃了那么多东西,他也是被吓了一跳,枣子有喜以来都只吃白粥青菜鸡蛋,鸡蛋还要下姜去腥。今天这一餐真是超出平时太多了。 枣子见人来了就站了起来,这一桌都坐满了,外面也是满的,雷守诺要坐就要有人让出位子来。他吃饱了,自然应该第一个让位。 清理掉骨头,他还想要进厨房给雷守诺换个新碗,可是雷守诺不介意用他吃过的碗,说什么少洗一个省事,旁人都假装没听到,只是心里都暗笑雷守诺的逗趣。反正枣子最后还是没换成,还被拉着坐到了雷守诺和小爹中间靠后面的位置,被美名曰陪吃。他自动自发地帮忙添饭加汤,装饭的桶就在天井角落,几步路而已,没人拦着不让他做,好歹算帮上一点忙。 雷守诺喝了半杯酒,筷子举起来,一块排骨忽然出现在了碗里,他侧头笑看枣子,“爱吃这个?” “嗯,很好吃的,雷哥你也吃。”枣子虽然饱了,但还是忍不住流口水,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雷守诺果断夹了一块新的塞进他嘴里,道:“再吃一块就好了,我等下叫人留一份给你做宵夜。”枣子爱吃那最好。 其实雷守诺不太爱吃酸甜口的菜,他爱吃咸的辣的,不过枣子夹的,再不喜欢的都是人间美味,吃起来倒也甘之如饴。 雷守诺刚吃半饱,劝酒的人来了。枣子就专注地夹菜,专注得让劝酒的人都不好意思杵在旁边盯着人家小两口恩爱。最好雷守诺笑得不行,阻止枣子给他的碗堆肉山。他凑近枣子耳边私语道:“没事,你雷哥酒量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好,应酬是避不开的。” 枣子只好收手,由着当家人去跟别人推杯换盏。酒量好归好,酒喝多了伤身啊,转头要跟雷哥好好普及一下才行,他想道。 第一批客人吃完,第二批也吃完,这时候村里传来了喜庆的乐声。枣子在小松的陪伴下到院门口眺望了一会儿,只见一队红火的舞狮队朝这边过来了。狮头精神奕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7 奕,威武神气,后面还跟着敲锣打鼓的人,一时间声势浩大。 大狮子来到面前,枣子后退了一小步,却因为新奇而兴奋得脸颊飘红。狮子披金戴银,五官霸气而栩栩如生,好像一张嘴就能发出真正的狮吼似的。舞狮的人也特别有本事,这条小道狭窄,他们照样能舞得虎虎生风,让狮子活灵活现。锣声鼓点轰轰烈烈,轻重缓急都是热烈,让人也振奋起来。 一通舞耍之后,梅小爹出来给了枣子一个红包,道:“枣子拿给他们吧,今年要生个像狮子那么健壮的胖儿子。” 枣子被人扶着伸长手臂,将红包递出去,狮子眨巴眨巴眼睛,甩了两下头,嘴巴一开一合地凑过来,大口一闭,红包被咬走了。枣子高兴,站在门边迟迟不肯回屋,目送舞狮队渐渐远去。 村子的方向还不时传来鞭炮声,鞭炮是一个个小炮竹编成的,有时候烧不完,会剩下一些散落的小炮竹。小孩子很爱捡这些小炮竹来玩,塞进院墙的砖缝里或者水洼牛粪里,看它爆着有趣。他们院墙外也有不少来客的孩子在玩这个,枣子想过去凑热闹,但是被小松阻止了。只好远远看一下,小子小哥子聚在一起,一个去点炮,其他人捂着耳朵躲得远远的,还有些大胆的站在原地不动,小炮竹炸开了就蹦跳着大笑。 有孩子在的地方就有笑声,枣子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对几个月后出生的儿子充满了期待。 这次来吃年例的宾客很多,一波接一波地来,买的菜几乎不够吃。傍晚,来客都告辞回家,赌坊老板案头和铁面最后走,给枣子塞了一个红布包——里头是三只银镯,一对小的,一只大的。 “算年纪的话,我比你家雷守诺还大几岁,这对银镯是给我未来侄子压惊用的,你收好,另外一个是给你的。”案头抖着脚道,“放心,我用正当之财买的,有霉气也沾惹不到你们身上。” 枣子一时半刻讲不出话来,案头讲的话句句带刺,但又的确都是好意,他都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了。 雷守诺过来,没什么大表情,道:“多谢这类客套话我就不讲了,等你好事成的时候我的礼不会小。” 案头拍大腿笑了起来,“好!承你贵言!铁头,我们走。” 年例一般做三日,第一日第二日最多人,到第三日的时候人就少多了,晚上的时候还要烧龙船。马古村和下村是一起办的,雷守诺要扛龙船,早早就出门了,枣子揣着个小的,没法跟去看。据说龙船很精美,烧起的火光熊熊也很好看。作为补偿,雷守诺让大伙头做了一份甜酸排骨,还煮了白粥青菜,枣子的胃口从年例第一天开始就好得不得了,有吃的就满足了。 …… 年例过后,枣子饭量翻倍,爱吃肉,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有点积食。菜园子里只有麦菜,吃多了也腻。雷守诺道:“不如种点其它菜。” 枣子来了兴致,问:“种什么菜?雷哥,你会种菜?” “哎,我怎么就不会种菜了?看着来,我给你和宝贝儿子种一园好菜,比外头卖的好得多。”雷守诺本身的确有点心虚,东跑西跑那几年,田地里的事他懂得确实知之甚少。于是被枣子这样一问,他的好胜心和责任心就被激发出来了。第二天就跑进菜园打点起来,近段日子有忙,大家都没什么空,菜园的边角杂草疯长,菜地里也多了不少小野草。雷守诺找来小爹当参谋,除草翻地施肥,忙了几日才算上手。 这一天,菜园角落里堆满了生菜苗,雷守诺穿了短打衣衫顶着日头在小爹的指示下起垄。他最初还觉得这一点地起个垄不算什么,结果实打实去干了才知道也不是多容易的事。垄的大小和间距有考究,太密了太疏了太高了太矮了都不对长势不利。 这需要细心量度的地方不说,雷守诺人高,时时弓着背也是够难受的了。 枣子就站在菜园的小门边上看,春意融融,小鸟从屋檐飞落到菜园墙顶,歪着脑袋叽叽喳喳个不停,像是将雷守诺耕地当作了什么新奇事物。想着想着,他就不由得笑出了声。 雷守诺伸开腰,凑过来问:“笑什么?来帮我锤锤,弯腰弯得快变驼背了。” 枣子给他喂了半杯茶,“不告诉你。” “作反了,作反了。”雷守诺一额头的汗,往枣子身上蹭。枣子笑着躲闪,用衣袖帮他一一擦掉。 梅小爹过来把雷守诺拎了回去,道:“来干活。” 雷守诺叫嚷,“小爹,我能休息一会儿么。”枣子的手正在他后背轻轻锤着。 “地才整了一半,这就累了?还不如我呢!”梅小爹显然不当回事。再有力气也是白搭,种地耕田都是要练的。他果断把人拎回去。 雷守诺侧身对枣子眨了两下眼,转身大吼一声,抡起锄头卖力起来。用力过头,撼崩了之前垄好的那部分,又被梅小爹敲了几下头。 枣子觉得,雷守诺和小时候没差多少,甚至更开朗了。大概这就是长大的好处吧。 由于田地前一天就施足了肥淋饱了水,起垄之后休息了一会儿就可以插苗了。苗是别人养好了的,买回来种下地就行了,比较划算。 一垄两行,距离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这样还没完,还要逐棵逐棵淋定苗的水。 等一切打点好,大半天都过去了。枣子从站着变成了坐着,手上也多了他喜欢的绣绷和针线,连管家也捧着诗集在旁边看了好一阵,估计是想吟两首诗称赞一下这幅光景,但看他憋得踱步的样子就知道不太顺利。 新种下的菜苗青翠欲滴,迎着阳光,朝气蓬勃。雷守诺满手满脚泥巴,汗淋淋的,灰布衣服背后有洇出了深色的一块痕迹。这个画面再寻常不过,枣子觉得很幸福。能得到这种寻常的美满,也不是容易的事。他们都是一路苦过来的,尤其懂得珍惜。 菜苗不错,梅小爹说,差不多两个月就能有收成了。枣子一回想起年例时吃的甜脆生菜就馋,绣起菜叶子来特别用心。怀上孩子以来他很少接外头刺绣活,一般都是绣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无关紧要的能卖出去就卖,重要的就自己留着。这个世界没有相机,他也不懂画画,刺绣就成了他记录回忆的方式。到老的时候,再回头看这些图画,一定会有神奇的感觉吧。 种好生菜,还要种丝瓜,到了夏天天气热的时候,用丝瓜煮汤或者炒个鸡蛋,都很好下饭。不过枣子不太喜欢吃,他总是会被皮卡到喉咙。除非把皮一点不剩都削掉,甜甜滑滑的才顺口。不过这样太费力,枣子不想麻烦别人。 丝瓜还可以用来做丝瓜络,既可以入药又可以用来刷碗刷桶,他们家一直就用它,没买过什么矜贵的布料当洗碗布。农家就是这点好,什么都可以自己做,天然还不费钱。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8 ☆、第四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福利+补偿:一千字】【谢谢缪华的霸王票~】 大半个月过去,生菜还没完全长成,麦菜倒是还有一些,梅小爹隔几天换个花样弄着吃。枣子最喜欢的一种口味是灼的,每次都能一个人吃光一大海碗。这个灼法比一般炒菜多几个步骤,却不算难。 首先当然是择菜洗菜,扔进开水里稍微灼一下,不用煮太久,熟透了软了口感不好;然后把菜叶捞出来,沥干水,握在手里使劲捏和拧,把水尽量挤掉;最后把菜叶切成小粒,短点半寸长点一寸,倒上适量的花生油豉油和细小的蒜粒搅拌均匀,摊凉一点吃更脆口。豉油算是调味和提鲜的,有些人觉得味不够会加点盐,也有人吃清淡单单豉油就觉得足够了;蒜子粒处理方法也有两种,有人怕热气直接将生蒜子剁碎掺进去,有些人则会用油把蒜子煎香,再加入菜里。 枣子这里吃的是生蒜子,稍微带点辛辣倒是很刺激食欲。他自己也试做过,还算成功,就是还不太会掌控火候,菜有时候煮太软,但还不到不能吃的地步。再配一碗清爽的白粥,吃完整个人都是轻松的。 “雷哥,可以出去走走么?”枣子问。 “我陪你去。” 带上擦汗的布斤和一些果干,两个人从家出发,慢慢逛向村子。枣子走得很慢,现在孩子已经五个月大,照这边的说法,还有一两个月就能生了。他的肚子比上个月大了一点,但听小爹说跟普通哥子相比显得奇怪,因为四五个月的时候,肚子大得最快,比他的大一倍,他这样子不太寻常。所以他这次出门不仅仅是想走路锻炼,还打算去村头找花大夫看看。 幸好雷守诺是个汉子,除了枣子没留意过别家哥子有喜是个什么情况,所以还什么都没发现,只要枣子吃好睡好,他就觉得一切都顺利了。 只是枣子有些担心,他后来回头去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身体肯定是原来的,因为一些小时候的伤疤或者标记都一模一样,用习惯的手还是有感觉的,是莫名变小了几岁而已。可是原来的世界男人是没得生孩子的,照道理他也应该没得生,可他安安稳稳地怀上了。 这下他就糊涂了,他的身体到底像哪边世界的?孩子什么时候出来?看来还是只能等大夫的说法了。 他看着路边的小野花,慢慢地走,雷守诺牵着他的手并肩而行,微风拂面,阳光晒暖了初春的微寒,正是春游好天气。两人去不了远地,在村道上散步也自在。走走停停,摘片叶子吹个曲,逗逗别人家散养走地的鸡鸭。 一进村子,他们就遇上了花家阿大,他们家没种地,就算有,到这时候秧也基本插好了。他正追着自家调皮儿子喂饭,见了枣子他们才停下来喘了口气,笑道:“多久不见你出来一趟,多走动生的时候才不会太遭罪……我记得你差不多五个月了吧?”他看着枣子的肚子,有点不解——太小了。 枣子点头道:“花阿大好,请问花大夫在家么?” 花阿大道:“在家,今天没出诊,我带你们去。”他喝止自家儿子拔别人家公鸡的毛,拎着他走在前头。 枣子紧了紧雷守诺的手,连忙跟上。只听见雷守诺悄声在他耳边紧张地问:“哪里不舒服?” 他反应过来,自己忘记把心里的想法告诉雷哥了。可是要怎么解释穿越这回事?雷守诺那眼神那脸色,摆明了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他勉为其难地解释道:“雷哥不用担心,枣子只是想让大夫看看,好放心。” 刚刚他想解释,以前住的那个地方(世界)汉子哥子都没得生孩子的,所以怕自己的身体受影响。可是转念一想,这么解释不是更让人担心了?而且要是雷哥继续问下去,为什么哥子没得生,谁生,他肯定不知道怎么回答,反而错漏百出。结果他还是没能把真正的担忧说出口。 来到花家,没有天井,前面是堂屋后面就是房间,堂屋比较大,对门那扇墙前立着一个大木柜,上头排着许多小抽屉。柜前并列着几张厚重的木桌,桌底有挡板,花大夫坐在后面,安静地翻阅医术。 花小子正是横冲直撞的年纪,溜进去把抽屉一个个拉出来玩,花阿大怎么吼都不行,花大夫从书后抬起眼睛,随手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颗蜜枣,“想吃就听你小爹的话。”立刻制服了小魔头。 枣子面露笑意,心道再调皮的孩子都能用吃的降服,这招他以后也可以学学。 花大夫放下书,看了枣子两人一眼,道:“坐下来,我给你把把脉。”望闻问切,他从枣子进门就看出来哪里不对劲了。 “怎么样?”枣子有点紧张地问道。 花大夫面露难色,“难说。” 枣子脸色唰一下白了,雷守诺搂过他,让他靠着。这下子,连不太明白怀孕之事的雷守诺都知道事情大条了。 花大夫问了一些日常的事,枣子说不出话来,雷守诺一一代答。完了之后,花大夫的表情才松了下来,“好了,你们不用怕成这样。” 怎么不怕,枣子的话都梗在喉咙里,心里活动却没停过。大夫那个“难说”,让他担忧的问题严重化了不止一星半点。之前只是觉得怀孩子可能要久一点,现在却变成可能出意外了。 花大夫举手制止枣子继续胡思乱想,道:“孩子没事,很健康,枣子身体也很健康。” 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花大夫又道:“枣子,你小爹应该也跟你说过了吧?要不你也不会特意来找我。” “嗯……” 雷守诺被他们的话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花大哥,到底出什么事了,别打哑谜了,你也当爹,知道我多焦急。” “好,我马上就讲,急什么。”花大夫道,“其实就是枣子的肚子太小了。” 雷守诺愣了一下,“太小?”他低头看了看,还动手摸了摸,似乎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一般哥子五个月的肚子比他的要大一半,你说小不小?” “这样……”雷守诺也说不清了。 花大哥道:“先看看,他们现在父子健康,情况比一般哥子好得多,想来是你们极爱照料得好。” 枣子总算缓过那口气,问:“花大夫,孩子能顺利出生吗?” 花大夫回答:“照我看是没问题,你回去多吃点肉多喝汤。顶多就是孩子小一点,无妨。” 付过诊金,两人走出花家。雷守诺笑着说:“我们儿子个头小就小,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小点也好,你生的时候不那么辛苦。” 枣子也跟着笑了,第一次听说有人喜欢自己儿子个子小的。 不过说的也是道理,人的高矮都是注定的,没得争,健康和乐比什么都重要。 两个人继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59 续在村子里头走动,走到田边看别人家的田,几个汉子在田埂上吃地瓜聊天,见他们来了,分了他们一人一条。恰好枣子也走累了,坐在田边,吃着甜糯的番薯听汉子们讲外头的事。 “金家的事你们收到风声了么?” “他们家丑事多了,还有什么风能吹。” “这次不是小事,他们被抄家了。” “抄家?!” “犯什么事了?” “听说是跟盐的买卖有关的,跟官府打交道实在危险。” “大大小小盐商都不少,怎解就摊到他们家头上去了啊?” “得罪人被戳背脊咯。” “那个……咔嚓了?”顾及旁边有个孕夫,那人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没,据说事不大,流放去边远地方服役去了。” “能捡回条命算他们好运。” …… 听够了闲事,雷守诺扶起枣子,“这里风开始大了,我们回村里。” 村里正好有个下村的人来了,挑了两笼黄绒绒的小东西,一下子就吸引了枣子的注意力。他扯了扯雷守诺的衣服,问:“雷哥,那是鸭仔吗?” “好像是,我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过去一问,下村的阿叔乐了,“后生人要多干农活啊,连鸭仔鹅仔都分不清。这是鹅仔,特别识生蛋,买几只回去养,大了之后日日有蛋吃。” 雷守诺顿时来兴致了,家里鸡鸭鹅都没有,吃蛋都是去别人家买的,现在不正是好机会养起来吗? “枣子,你说呢。” “我也喜欢。”雷哥觉得好就行,他没关系。 “好,那我们先买一对养着。” 阿叔嗬地一声放下担子,掀开笼盖让他们选。枣子不好蹲下,就由雷守诺去挑。 他探头看着,问:“阿叔,哪些是公哪些是小公呀?” 阿叔拨着鹅仔,道:“靠经验知道,很难说得你明白。” 枣子不多问了,雷守诺挑出来,阿叔分大小公,最后挑好两只付钱。 “雷哥,怎么把它们带回家?”鹅仔脑袋顶着脑袋,可能觉得冷,簇拥在一起都不怎么动弹。虽然南方向来偏暖,但现时还不够暖。 雷守诺拿出一块布巾兜在怀里,一一放上鹅仔,“这样就行了。” 鹅仔在布兜里晃来晃去,一小团一小团的毛绒球煞是可爱。 到了家吃过午饭,枣子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菜园。家里暂时没别的地方合适,他们就把小鹅仔放进了菜园里,小鹅不太爱动弹,不怕糟蹋菜地。梅小爹捧了一碗汤出来,给枣子喂了下去。枣子抽空问:“小爹,鹅要吃什么?” “吃草吃米糠吧,我没养过也不太知道。” 正说着,雷守诺从屋外拔了一捆草进来,“看,我们家门外到处都是草,绝对管饱。”他蹲到菜园里,拿草逗小鹅,小鹅却没表现出爱吃的样子。 可能是还不饿吧,他们把草放到小鹅旁边,回屋。 结果第二天一看,草原封不动,一对鹅仔却蔫了。枣子忙问:“雷哥,它们再不吃会不会饿死啊。” 雷守诺看着情况不对,安抚道:“别急,我问问。” 先是去问很有学问的雷管家,把他难住了,翻遍了圣贤书都没得出个所以然来。还是问了阿伟才总算知道了方法,雷守诺忙跑去给枣子讲:“鹅小的时候要人喂才能开食,一开始也吃不了草,要喂米浆。” 他在旧米缸里舀出一小碗陈米,用石臼舂碎,倒进大碗里加水。不过这样直接放小鹅面前它还是不会吃,这里就有点技巧了。要人用一根羽毛,撩起米浆和碎米粒递到小鹅面前,引它捋着吃。于是乎这米浆不能加水太多,否则就撩不起来了。 雷守诺调好了米浆,信心满满,撩起来就往小鹅嘴边送。小鹅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啪嗒着脚,逃了。又试了几次,小鹅照旧没给他面子,脚一晃亮出了屁股。枣子忍不住笑道:“雷哥,我想试试。” “……好吧,你小心点,我扶着。”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小鹅真的就喜欢枣子,枣子一递过去,没等多久小鹅就反应了过来,咬住羽毛,半捋半拧地吃得飞快。雷守诺在旁边那叫一个吃味,“都欺负我啊,看我明天就把它们炖了!” 枣子站起身,“它们还小呢。” “不行,我要再试试。”雷守诺就是这种凡事做到成功的人。 这一次他终于成了,或许是有人开了食,接下来就会好办得多。两只小鹅抢着吃,他干脆找来两根羽毛,两边一起来。到最后吃饱的小鹅精神了不少,愿意跑动了。 趁着有空,雷守诺托人带回来一些渔网,用自家闲置的旧木板旧草席搭了个棚,拦上渔网小鹅就跑不出来了。简易又方便。现在天气还没热,所以特意在棚里铺了个干草堆,让小鹅有地方取暖。棚外还放了一个大木盆,阿伟说,村里没什么水塘,等鹅大了,用这个盆装水给它们喝和洗澡才行。 雷守诺看着棚子,说道:“以后再养几只鸡和鸭,家里就更热闹了。” 枣子侧着头看他,“谁照料?” 雷守诺清咳了一下,“我来!” 枣子没说话,心里想的是,等孩子出生了长大点,他也能帮忙照料。 ☆、第四十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这是第一更,第二更同时放出,请直接点击下一章。 踏入四月底,一种惹人厌烦的小东西开始生息繁衍,它就是……蚊子。 往年都有的蚊子,不知道是不是枣子的错觉,只觉得它们的数量逐年增加,今年尤甚。他一手拿一把扇,恨不得一刻风一刻都不要停,刮走所有的蚊子。 可是这种嘤嘤嘤的东西体型太细小,乍一看找不到踪迹,却能清晰听到它们烦人的叫声,围着人无止境地循环往复。枣子几乎一离开床离开房间就会被缠上,心气也渐渐变得浮躁起来,“烦!一个字,却让家里其他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雷守诺凑过去摇起了大葵扇,安抚道:“我帮你赶,千万别动气。” 枣子也不想跟芝麻大的蚊子置气,可是真的被烦透了,道:“雷哥和大家都好好的,为什么一直咬我?”说着他挠起了耳朵,连这种地方都被蚊子做了记号,时不时发作痒一阵。 雷守诺也纳闷,蚊子年年有,大家早就习惯了,被叮是常事,但也不会很过度。家里连第二皮嫩的雷管家都没大碍,怎么就枣子被一再叮咬? “别急,我去找花大夫问问。” 到了花大夫家,人没在,只有花家阿大在搓艾绒,见了雷守诺问:“又有事了?” 雷守诺叹气道:“不算什么大事,但也不小,就是枣子最近这几天一直被蚊子追着叮,我用扇子扇都赶不走,烦死人。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0 ” 花家阿大笑了起来,“那的确辛苦。” “是不是有孕的人都容易被蚊子看上?” “这倒不是,至少我见过的有孕哥子都没这样。” 雷守诺捋了一把自己的发尾,往后一甩,惊扰了几只伺机而动的蚊子,他眼明手快,一一将蚊子扼杀在手里。“手刃”了几只仇敌,他的表情倒是没丝毫释然——枣子还在家遭罪啊。他问:“花阿大,家里有人有孕能用艾绒熏屋子么?” 艾草在高良县周遭几个县都是宝,驱寒祛湿,舒筋活络,外用可炙,也可以熏,还可以煮水洗泡身体;内服可入药,还有一种很常见的用法,做艾籺,雷守诺在北方见过类似的糕点,叫艾糍,都是将艾揉进面团里做成的。 在高良县,有种糕点像一个被拍扁的桃子,有专门的木头模子定型,是以称为寿桃籺。寿桃籺表面会因为模子里不同的精致雕刻而留下不同的纹样,大多喜庆,寿桃的轮廓却是怎么做都不会变样的。一般白面绿豆馅,面上中间点一颗红点,面下垫一块菠萝蜜的叶子。馅料可咸可甜,而艾籺就是这种寿桃籺中的一种,一般做成甜的,椰子丝配花生和番木瓜丝配花生是马古村比较常见的做法,瓜糖馅偶尔也会见到。 总之,对高良县的人来说,艾草什么时候都派得上用场,熏蚊子自然也不在话下。 花阿大虽然不是真正的大夫,但在花大夫身边打下手这么多年,一般的问题都难不倒他,道:“可以,不过别熏太浓,呛到了可不好。” “那太好了,来几包。” 拿了艾绒回家,雷守诺立刻就找来几个碗随意摆在堂屋各处,每个碗里放一撮艾绒点了起来。 枣子现在都躲进房间蚊帐里了,每天白天雷守诺都会清理一遍蚊帐里的藏匿的蚊子,然后掖好蚊帐,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基本就能安枕无忧了。不过枣子现在发现,就算隔着蚊帐,蚊子照样能把烦人的声音传到人耳朵里。之前他的被子都盖到耳朵,所以不怎么听到,如今注意上了,反而怎么样都摆脱不掉了。 简直就像梦魇一样,如影随形。枣子隔着蚊帐去打,偏偏一个都打不中,一眨眼又飞到不知道哪个角落,继续制造噪音了。 心那个烦啊,枣子锤了几下床板,突然就气出了眼泪,眼睛通红的,像火气喷涌。 雷守诺一进房间就听到类似小动物哼哼的声音,点好艾绒,他走到床边,问:“谁在哼哼呢?” 枣子又砸了一下床,憋气道:“太烦人了!” 雷守诺一听,哭腔?赶紧拉开蚊帐。枣子连忙嚷嚷:“快拉上!蚊子会进来的!” 两人在床里面对面,雷守诺给枣子抹掉了泪水,皱了眉头,“不就是几只蚊子,怎么哭了?” 枣子轻轻锤了两下胸膛,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顺过了气,“我也不知道……它们太吵了,打又打不中,我打了好多次,就没一次中,它们一定是存心嘲笑我的,就不让我打一次……” 雷守诺忍俊不禁道:“被打中它们就没命了,难道还可以傻乎乎地列队给你赏巴掌?” 这番话说的似乎挺有道理,但听在枣子耳朵里就听怎么硌耳,他忍不住拿起枕头继续追蚊子,被雷守诺一下抱住了。 “我错了,我多嘴,臭蚊子就该好好排队给我的枣子拳打脚踢。”甜言软语哄了起来。 他莫名就泄气了,道:“对不住……我只是太不耐烦那些蚊子了。” 有孕之人的无名火,枣子虽然有这个自知之明,但无奈身不由己,每次都是火被他雷哥熄灭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又闹脾气了,太后知后觉。 “一家人,讲什么对不住。说真的,别气了,我把赶蚊子的艾草点了,很快蚊子就会销声匿迹,不会再烦人了。” “嗯。” 两个人抱在一起,都是年轻热血,哪怕隔着两层衣衫,也挡不住体温带来的暧昧。 雷守诺摩挲着枣子的隆起的小肚子,手越摸越往下……枣子扭了两下躲开,“雷哥,别乱摸。” “好不容易啊,总算到六个月了。”雷守诺悻悻然收回手,“再过一个月儿子就可以出来了。” 枣子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不会这样称心如意。他没把想法说出来,都说有孕之人常会有些莫须有的担忧,他怕自己也是这种状况,这种连大夫都说不准的事,讲出来除了增加大家的不安,着实没什么好处。 雷守诺换了个姿势,伏在床上,将耳朵小心翼翼地贴到了枣子的肚子上,“儿子最近调皮吗?”话音刚落,他的耳朵就感觉到了一个小小的碰撞。他一脸惊喜地爬了起来,“我是不是被儿子踹了一脚?” 枣子揉了揉肚子,“我觉得是巴掌。” “啊?我被儿子甩巴掌?”这么高大的人捂着脸故作矫情,表情夸张,成功逗笑了枣子。 其实他们儿子早就有动静了,只是枣子在这方面的感受比较迟钝,直到这个月动静特别大他才知道这就是胎动,证明儿子在他肚子里很活泼健康。 看着还是不够大的肚子,似乎能感受到儿子小小的身躯。枣子在心里叮咛,儿子快长大,像你爹那么高大才好。 不过儿子吃多少,还得由他来决定,他多吃儿子才吸收得多。这么想着,枣子督促着雷守诺下床,一起出去找吃的。 如今梅府最不缺的就是吃的。今天锅里炖的是骨头汤,经过花大夫提醒,减少了一些过于滋补的药材,所以汤口感清甜,枣子也爱喝。白米饭早就煮好晾起来了,要吃直接下锅热一下就行,蒸蛋每天都会有一碗,猪脚灼熟加点葱花酱油,每天也有一碗备着,今天枣子没吃完就稍加腌制留着隔天其他人吃,当天新鲜的还是要留给枣子。更别说甜点水果,都是常有的。 枣子很不好意思这样,可是大家执意如此,他也无可奈何。再被提醒一下都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他也不扭捏,认了。 啃着猪脚,枣子念到了菜园里的生菜,“雷哥,生菜能吃了吗?” “可以了,我去摘。”雷守诺嗖地一下蹿了出去,又嗖地一下蹿了回来。一头钻进厨房里忙了起来。 没过多久,一道清炒生菜就出锅了。菜本身就新鲜脆嫩,多加一点油吃起来更嫩滑。几乎不用什么费事的调味,下点盐就够好吃了。 “自己家的菜最好吃了。”枣子不由感慨。 “那当然,也不看看谁种谁照看的。”雷守诺邀起功来毫不脸红。 吃到一半的时候,雷管家从书房里出来了,去下村买东西的阿伟小松和去县城卖绣品的小爹也都回来了。家里热闹了起来。 小松和梅小爹进厨房里忙了一阵,做了一桌菜出来,众人陆续坐下,和枣子一起吃。 梅小爹道:“绣品卖了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1 个好价钱,我多买了点肉菜,大家快吃,别等凉了。” 枣子往桌面一看,都是好吃的,雷守诺爱吃的腌制过还拌了姜葱香菜的猪耳朵,雷管家爱吃的酱炒的鸡胗鸭胗,还有阿伟和松子爱吃的辣子鸡爪。都是下酒好料,果然,梅小爹拎出了一小壶酒,几个人分着喝起来。 多出来的三道肉菜色泽诱人,一小点一小点的碎辣椒更加引人垂涎。枣子眼巴巴地看着,却不能吃。 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他也要尝尝这些是什么味道的。现下,要事事以肚子里这个为重,再多的好奇心都要先收起来。 ☆、第四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五月来临,这个月份中最重要的一个节日就是端午节。今年马古村要盛大地庆祝一番。 梅府也早早买好了芒竹叶和勒角,准备包古中籺。这里一般会提前两三日开始做籺送籺,想吃到端午那日还要用来拜神。 枣子前两年吃过叶家阿大包的古中籺,肥猪油加了很多芝麻,吃起来很糯口,芝麻也很香。 梅小爹说:“每家的做法都不同,枣子来看小爹是怎么做的。” 其实这里的古中籺,跟枣子上辈子见过的粽子非常像,最不同的是形状,枣子常见的是三角形,这里的是略见方角的纤长棒状,约七寸长,刚好够一手掌握,张大嘴能一口咬住,大小正合适。 做法倒没相差太多,先是要提前泡糯米和腌制猪肉。梅小爹选的是半肥瘦的猪肉,切成了条,加上剁碎的冬菇木耳,用豉油和盐调味,腌一阵,最后洒入黑芝麻。之后和一般粽子做法差不多,叠起竹叶,铺一层糯米,中间放上腌制好的猪肉和配料,再继续填糯米。放满之后要再多用一两张竹叶将籺包严实。 勒角是扁的,硬而坚韧,乍一看像给古中籺绑了缎带。肉馅里的肥肉部分煲化成肉汁之后会渗入糯米,让整个籺变松,所以前期绑的时候会尽量绑得牢固一些。 最后收尾,将勒角末端卡进缠住粽子的那几道勒角里,折一次,再卡一道。这样就怎样捣腾都不会松掉了。 除了这种,还有一种是枣子以前没见过的,叫灰水籺,比古中籺纤细一半,糯米事先用灰水——用豆灰加工得到的水——浸泡,然后直接填进竹叶里扎起下锅煮。煮熟之后呈现晶莹的金黄色,糯米黏连紧致,口感糯而弹牙。单单这样吃是没味道的,还会有淡淡的甘味,这里的人都会熬一碗糖,沾着吃,这样就美味了。不会太甜,微微的回甘还能解腻。 枣子看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梅小爹让小松搬来一张有靠背的矮木凳,让枣子坐在旁边也试试。 许多事情都是看着容易做起来难,等自己亲自下手,枣子才发现越是讲得容易的步骤就越难把握,因为熟手的人有经验,凭经验凭感觉就能做得恰到好处,教别人的时候反而难以讲出具体细节来。 例如,叶子叠好之后,第一层米要铺多少?猪肉放几条?第二层的米填几多才算够?叶子包起来也费力气,他就试了几次都包不完整,总是有一个角漏米。缠勒角的时候跟用绳子绑不同,它有点割手,还硬邦邦的,难使上力气,枣子扯勒角那边的手扯不稳,捏古中籺的手又用力过度,啪一下米就散出来了——米又没填够。 再看小爹和小松,手上干脆利落,分量和力度拿捏得刚刚好,几乎就没有返工的。 “刚开始都这样的,多做几次就会了。”梅小爹安慰道。 小松看了看灰水泡着的糯米,憨憨道:“要不枣阿大做灰水籺吧,这个不用馅。” 于是枣子转移目标,钻研起了灰水籺的包法,始终还是有点笨手笨脚。幸好,总算没再露出空隙漏米,煮出来的样子还算不错。 他对灰水籺最好奇,吃了一个就喜欢上了。 “我给叶家和花家送点去,枣子来不来?”梅小爹吃了一个肉的,觉得不错,想要给时时来往的两家人送过去一些。 枣子应了要去,帮忙拎了一小篮灰水籺,跟着梅小爹慢慢走到了村子里。 花家做的古粽籺会加入绿豆,吃起来有不一样的口感。 花家阿大拉父子两人坐下,说:“听说我们县准备跟隔壁县扒龙舟了,今年算上我们马古村的份,你们家的当家去不去?” “划龙舟吗?”枣子兴致来了。 梅小爹微笑道:“是啊,没什么大河经过我们县,倒是隔壁县有条挺大的,每年龙舟都是邻里两三个县一起办的,只是几多年没搭理我们马古村了啊,今年却记得。而且早不讲晚不讲,等现在临急临忙的才来通知,谁抽得出空?” 花家阿大道:“是啊,真的太急了。” 梅小爹道:“当家们都知道了?” 花家阿大道:“今早都说了,下午就来要人了,三个。听说其他人都凑齐了还练了好些时候,我们这边的过去顶多就练个两天。” 梅小爹疑惑,“既然缺人怎么不早点来要?” 花家阿大也说:“我也觉得不对路,难讲那时候会不会出问题。” 梅小爹沉吟不语。 枣子比较在意的是他家雷哥到底会不会去参加,“我们家去不去?” 梅小爹道:“看你雷哥怎么决定吧。” 又闲聊了点琐碎事,枣子跟着梅小爹离开了花家,进了叶家。 叶家的气氛不太好,叶家当家不在,叶家阿大坐在藤椅上,捏着几张竹叶发呆。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心道:快过节了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一问,叶家阿大就叹了长长一口气,“以前每年都是和小榕一起做古粽籺的,今年……唉,什么都没心情做了。” 枣子宽慰道:“叶阿大放心,祝大少家那么有钱,小榕肯定能吃好睡好,现在说不定在吃金子做的古粽籺呢,你也要过得好好的才行,若果让小榕知道你这样,他也会担心的。” 叶家阿大道:“枣子真懂事,可是小榕的脾性你也知道,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还特别嘴馋,在那种世家大宅里能讨得了好吗?能坐稳正房的位置是好,可是讲不准有多少暗算和心机啊,那个祝大少再有本事,能为小榕一人抗衡整个家族?我真的……越想越不是事,这几天我就想着去祝家提休书,把小榕要回来。” 这番话不得了,枣子虽然还不算十分理解这个世界的风俗,但看小爹的脸色就知道叶家阿大的想法是大事了。 梅小爹放下篮子,找来两张藤椅干脆拉着他坐下了,对叶家阿大说:“水玉你别想偏了!好好明媒正娶过去的正房阿大,无端白事地硬要休夫回外家,外人怎么说?小榕的名誉怎么算?你担心是应当的,可是也不该拿小榕的幸福来搭秤啊!” 枣子一听这么分析就明白过来了,自己还是新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2 抱子的时候就听过不少闲话,幸好小爹和雷哥都不在意,要不日子讲不定多难过,这些都是后来别人跟他讲的。他迟疑了片刻,也插上话头,“叶阿大,我也觉得那样不好……” 叶家阿大揉了揉太阳穴,道:“枣子跟小榕最要好,你说说看你的想法吧,我听。” 枣子道:“这个……叶阿大你不怕小榕被人说闲话被人挤兑吗?” 叶家阿大道:“我自然不会嫌弃自己家的孩子,别人说什么不重要,最紧要的是我家孩子过得好。” 枣子接着讲下去,“就是了,最紧要的是小榕过得好,可现在也没听说小榕过得很不好啊,说不定他现在被祝家上下宠着,过得特别舒坦呢?而且叶阿大你不嫌弃,那……那你家当家却不一定吧?”他知道叶家阿大讲话直来直往,所以他也不避讳了,想到什么说什么。 这一说,却说中叶阿大心事了。叶家当家人是个很刻板的人,虽然也当小榕是宝,但嫁出去就是嫁出去了,休夫回外家这种事也不知道他会怎样看待。 枣子乘势追击,“叶阿大别急,要不我给小榕写一封信,看他怎么说吧。” “好是好,但经了祝家人的手,还能知道实情?我不信。” “唔……不怕,我找雷哥想想办法。” 梅小爹拍了拍叶家阿大的肩,道:“那现在就先别忧心了,一切等小榕回信自有定夺。” 叶家阿大使劲抹了两把脸,恢复了神采,“太多谢你们两父子了!哎,你们还给我送籺,我今年还什么都没做。你们等着,我过两天给你们送好吃的去,小榕传授的秘方呢!”讲起小榕他就跟讲起自己亲生儿子一样自豪。 梅小爹不推脱,连声应好,放下东西之后就陪枣子出了叶家。 他们在田边眺望了一下远处的几个山头,隐约能见到走动的人影。山头的荔枝快要熟透,田里的禾苗也已经开始变黄,端午更是临近,一时间好事连连,恐怕接下来这半个月要忙昏头了。 龙舟的事太急,傍晚,连饭都来不及吃,雷守诺和村里人聚到了村子中央。这件事确实难办,阿唐第一个挺身而出,“我原先就晓得玩龙舟,我算一个。” 划过的人不少,但愿意折腾的却不多。最后还有一个叫德鸣的人举了手,就再也没人愿意去了。雷守诺想了想,把自己也算了进去。 “雷哥,你会划吗?”晚上睡觉前枣子有点担心地问。明天雷守诺就要出县城了,几天不回来,到端午那天划完龙舟才能回家。 “不会。”雷守诺老神在在地回答。 枣子差点没直接从床上弹起来,“会不会出事的啊?”龙舟也挺危险的。 雷守诺把人放回被窝里,半抱着道:“放心,这事照我看来有别的门道。你看着吧。” 隔天三个人随便收拾了点东西就去了县城。两天后,端午节到,枣子帮着小爹在家里和庙里拜了神,他基本不用太多动手,顶多就是递个东西,点个香。 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拜神的时候还是亲自动动手比较好。 不过枣子心心念念地记着净水河上即将举行的龙舟赛,会在晌午开始。他原本以为家里几个人都会去看的,结果除了阿伟,谁都没去。他一下就急了,雷哥去划船,那模样单是想就知道有多英气。他记挂了几天要去看,怎么大家都不动弹呢? 梅小爹把他扶回堂屋里坐下,道:“从马古村去净水河路颠簸,那里现在肯定是人山人海的了,你怎么能去?” 原来如此。枣子才记起来这种热闹的事肯定是一堆人挤着去凑热闹的,万一挤到了儿子就糟了。 ☆、第四十五章 举行赛龙舟的净水河最深处足有两丈多深,水产丰富,以此为生的渔民经常把捕到的浅水鱼带去市集里卖。河边的浅滩是不少孩童玩乐的地方,虽则各家的大人都将这里列为禁地,顽皮的孩子却都是敢于“反抗”的小勇士。于是,好心的渔民就在浅滩外河面半丈的距离内杵了一圈竹竿,绑上渔网,就能防止小孩子不小心被河水带走了。 这条河在更远的县城处建有码头,接通江海,带旺了周边城镇。高良县因为离海边近,倒不太迫切需要这种内陆的码头。偶尔有货船路过,但大多会走另一条河道。这里的鱼虾少受惊扰,比较丰饶。 赛龙舟这天,河岸边高高矮矮的山坡上都站满了人,龙舟下水,众人都兴奋得不行。 来看的人来自周边几个县城,都想自己人赢第一,鼓劲的时候竭尽全力,河面上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喊声与吼声。 雷守诺站了一上午,面上彬彬有礼,心里头早就不耐烦了。早两日来到这边,忙着练习划桨的人只有两个同乡,他却被县令拉去吃酒饮茶了。吃吃喝喝了两天,今天一大早跟大队过来,也只是坐在岸边看而已。 “雷小弟,要吃要喝的尽管吩咐下人。”旁边坐着的正是被两三个侧房哥子簇拥着的县令。 雷守诺应付了几句,又一声不吭地望向了河面。前几天跟枣子说这件事有门道,还真的只是情急之下胡编的,为的是让枣子放心。没料到真的有门道,龙舟队只缺两个人,也就说,马古村出现在这两个会划的就够了,他是白搭过来的。县令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下去掺一脚。 河面上浪花翻腾,整齐划一的船桨不停掀起水花,白日当空,人人都汗水淋漓。他却一身干爽地陪那些县官富户品酒看赛。几个县最有钱有地位的人都来了这里,谈的自然少不了买卖和钱,高良县不是大县,之前最显赫的大户就是雷家和金家,如今却一个不剩了。 高良县的县令私底下对他说:“都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县的风水出问题了,连败两家,雷小弟,这些好门路一般人要都要不来,我见跟你投契才介绍给你的,你可要好好把握。” 雷守诺表面应着,心水清得很:投契?恐怕只是你找不到人为你捞油水吧? 当官的不好直接参与到买卖里去,被查出来问题大,所以一般都会将买卖介绍到富户那边去,赚到钱了,富户自然会在送礼时暗中将那部分利钱加进去。外头看起来,当官的那个两手清风,内行的才知道背后有几多门门道道。 雷守诺压根就没兴致捣腾那些有的没的,他现在有田有地有房子,小买卖也做得不错,这样就够了。照他来看,人有多贪心,命就要多短——钱多没命使。 做好定夺,他全心投入观看起了赛龙舟,做出一副只爱看玩耍不爱正事的模样。别人一跟他谈生意,他就装醉汉绕话,绕到些有的没的上去。到最后,再也没人愿意来搭理他了。 高良县那个县令最初还有点不高兴,到后来喝多了,犯迷糊,也就什么都计较不上了。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3 最后,由隔壁县照例地拿了第一,高良县比去年进步,拿了第三。 雷守诺不敢逗留,佯醉让阿伟扶着他坐轿子回去了。 到家的时候,天色还很亮,怕枣子见了他这满身酒气的样子担心,他特意先在城里洗了澡换了衣服。 枣子中午没吃多少米饭,多喝了两碗汤,身体暖洋洋的不自觉就睡了一小会。醒来就见雷守诺光*脱*脱地侧睡在旁边,垂下床沿的头发还是湿淋淋的。 他慢慢支起身,拍了拍对方的脸,“雷哥,雷哥,醒醒。” “唔?醒了?” “你怎么这样睡了!连被角都不盖一个!”枣子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了。他雷哥虽然在家里很随心所欲,但没见过这样青天白日就赤身裸*体的啊! 雷守诺抓了抓*胸膛,睡眼惺忪地看向他,眼角有几分桃色。 枣子也是刚睡醒,没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凑过去,额头相抵,探了一下*体温,“有点热,雷哥,你是不是着凉了,快把衣服穿上。” 衣服就散落在地上,枣子往床边挪,没料到雷守诺突然把搂住了,呢喃道:“枣子,我热。” “热也不能脱*光啊,我给你……”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暧昧的支支吾吾和水渍声。 枣子的心跳剧烈加快,呼吸也跟着热了起来。他午睡不习惯多穿,所以只有一身简单的中衣,这样拉扯一下就被拉下了一边,露出了半边肩与胸膛,手的动作也被布料纠缠住了。他沉了沉气,轻声道:“雷哥,你怎么了?现在,那个……不行啊。” 但是雷守诺的神情不太对劲,像是被情*欲俘获了神智,七分沉沦三分强势,教被注视的人心跳乱了节奏。 枣子试着推了推,雷守诺不但没被推开,猛地还沉了下来,枣子差点吓破胆,惊呼一声侧身护住肚子。料想中的压迫没出现,脖子上却传来了湿*润*滑腻的舔*舐感,跟被什么小动物缠着嗅舔似的。他转回头,只见雷守诺结实得近乎坚硬的臂膀牢牢撑在他身侧,连膝盖都牢牢钉在床板上,完全不会压到肚子里的孩子——雷哥意识不清的时候也还是记得他和孩子的。 “雷哥……” “嘘,乖……一下……不进去。” 枣子转回正面,大*腿无意碰到雷守诺某处,硬得有点吓人。他的担心瞬间转移到了雷守诺的身上,好好去划个船,回来怎么成这样? 被碰到要害,雷守诺闷*哼了一声,咬紧了后槽牙,不自觉的握住了枣子的大*腿,磨蹭了起来。 枣子脸登时红透,他从来都觉得无论是汉子还是哥子,大家都是男人,有些需求或者感受都是一样的,他雷哥现在有多难受他自然知道得清楚。摸了摸雷守诺的脸颊,他解开腰带和中衣的系绳,放松了身体…… …… 雷守诺说到做到,承诺了不进入就没进入,两人只是一起握着要处,以手互相帮着宣泄,再多的就只是相互间亲咬了一下*身体而已。总之,完全在不伤到孩子的前提下进行。 终于全部发泄*出来,雷守诺往床里一倒,昏睡了过去。枣子用房里的水盆和布巾给两人稍微清理了一下,重新穿好衣服,爬到床*上给雷守诺盖好了被子。这时候的雷守诺就像个得到了想要的糖果的大孩子,睡得也很沉。枣子小心地俯下了身,在他嘴角亲了一口,红着脸下了床,掖好蚊帐,端着水盆出去清理。 里头沾了两个人的东西,他不愿给别人接手,硬是自己洗好。只在装新的水放回房间的时候才让小松帮了一把。 做好这些,他慢慢走到堂屋喝了一杯水,想到雷守诺刚才嘴唇有点干就装了一小壶热茶端进了房间。 放下茶壶,刚要坐一会儿,他突然顿住了。旁边的小松紧张地扶了一把,“枣阿大!” “痛!”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小松也愣了一下,看看自己扶着的这位,虽然喊了一下痛,但气色很好,眉头微蹙了一下就松开了,反倒是从蚊帐里传出的那一声听起来比较痛苦…… 枣子缓了一口气,连忙让小松扶着走到了床边,“雷哥。” 雷守诺是被疼醒的,虽然头晕目眩但也没听漏枣子那一声痛,强撑着腹中的异样感扯开了蚊帐,“枣子你哪里难受。嘶——”他的肚子里是真的有种被刀子绞扯的疼痛感啊! “我没事,儿子刚才踹的一脚太用力,现在没事了。”枣子连忙道,“雷哥,你脸色发白……好多冷汗,你怎么了,你等等,我我我我让小松找大夫来……小松快去啊!” 小松慌慌张张地冲出去请大夫。 雷守诺死撑着下了床,扶着床柱还能站起来,他摸了一下枣子肚子,“你和儿子真的没事?” “没事,雷哥还是躺着吧。”枣子从来没见过雷守诺这种样子,声音都带了颤音。 雷守诺笑了出来,那苍白的面色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往日的神采,他道:“我去去就回来。” 枣子一把拉住,“不要去,躺着吧好么。” “枣子。”雷守诺郑重地喊道。 “嗯。”枣子发现自己的手抖得比雷守诺的还厉害。 “你雷哥要上茅厕。” “……” 花大夫来到,雷守诺也从茅房回来了,脸色好了一点,但还没恢复。大夫把了一阵脉,道:“活该。” 这时候梅小爹也知情了,守在旁边连问怎么回事。花大夫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乱喝壮阳酒了,是不是泻*了精气。” 雷守诺清咳了两声,“精气啊,是泄*了点。酒就不太知道了。” “多大的人了,连吃进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梅小爹严厉道。 “我错了。一群达官贵人吃吃喝喝,五花八门的酒都有,我没留心自己喝了哪种。”雷守诺深谙一个道理,知错要立刻认错才是好汉子。 花大夫道:“那就是了,青壮年阳气本身就重,还喝那什么壮阳酒,热气攻心,泄*了精气之后反而徒剩虚火,江边水湿重,怕是还受了凉,种种相加,湿热成邪,体热口干,腹泻不止。” 大夫说完,挥笔写了一些不像药方的东西,“是药三分毒,他年轻力壮也不用吃药了。我写了一道祛湿汤,你们煮给他调理一段时间就能自己痊愈,腹泻不止的话去山上挖竹芋,磨成粉冲水吃就好了,做法我也写了下来。” 雷守诺这边完事,慎重起见,又帮枣子把了脉,父子平安,稳健得很。 “多谢,这诊金……”梅小爹问。 “不用,我家小孩爱吃你家的灰水籺,给我两条便是。”花大夫笑道。 送走了人,枣子和雷守诺面面相觑。等下梅小爹应该要生气的,等被教训吧。 意外的是,小爹没有发火。在枣子的记忆中,小爹是一个非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4 常坚强的男人,在这个世界里,他虽然是不够汉子体壮的哥子,但处处表现均是独立自强。即便是在现代世界,当一个单亲父亲也并非易事,尤其是没什么家财的时候。既要赚钱又要照顾孩子,不坚强的人是熬不下去的。 小爹有过大户好日子,也有过历遍磨难的苦日子,他说,无论好坏,只要认真看待,老天爷就会给你回报。小爹走出了那些困境,却也练就了事事认真的性格。 “自小你们就听话,想来也是我太严厉了。”梅小爹面露慈色。 “小爹很好,一点都不严厉。”就算有严厉的时候,也是因为他们做错事要受教训啊。枣子想。 “你们懂事对我来说比什么金银财富都重要,我去山上挖点竹芋。枣子,你别太操劳,有事就叫小松。” “枣子知道了。” 竹芋是什么?枣子以前没见过。小爹还顺路挖一些甜薯——这个枣子知道也叫毛薯,一指长,有很多毛须。两者看上去很像,但气味不太一样。 具体怎样将竹芋磨成粉枣子不知道,都是小爹一个人去弄的,还弄了几天。祛湿汤喝着,雷守诺的身体好了不少,就是还拉肚子,之前几乎是一两个时辰跑一趟茅厕,喝了汤之后好了点,但还没好全。等竹芋粉做好,生的粉直接用开水冲好,吃了几次之后腹泻终于彻底停了。 果然青壮年的身体好,祛湿汤和竹芋粉又吃了几天,雷守诺就彻底好了,龙精虎猛。 这次的病倒也不能说完全没好处,至少隔壁县城那些想来拉拢的人都没了办法。雷守诺在山下糕点店安排了人,有人想见他就找那个人带路,当然要先得他同意。这次病了,外头的人一概不见,消停了不少。他得以分神去打理村里的事。 还在病的时候,村里头就开始忙活起来了。田里的稻米熟了,金灿灿的一片由着人收成。田地不多,收起来倒也快手。 最让村里人在意的,是枝头上的荔枝也到了可以采摘的时候。满山佳果坠枝头,万绿丛中点红妆。村人喜上眉梢,来不及歇息,不论是汉子还是哥子都背起了大竹筐,来回采收运送新鲜荔枝。 荔枝素有“一日变色,二日变味,三日变质”的说法,大家摘下来之后也不敢怠慢,纷纷清理场地起炉灶,挑荔枝焙干货。一时间几乎整条村子都如火如荼,连那些没租山头种荔枝的人都来搭把手,等做完分几斤荔枝吃吃也好。 如今病好,雷守诺虽然记挂着荔枝的事,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他留守在家。 枣子的肚子进入五月份之后就开始变大了,大得还挺快,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每天都会大一点。他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了一些症状,腰酸腰痛,手脚水肿,晚上睡觉时抽筋也变得频繁。高良县的哥子有喜的时候还能挑水淋菜,爬上爬下没个妨碍,哪怕是大户人家的哥子,跑跳嬉闹也是没问题的。但不知道怎么的到了枣子身上就全然不同了,各种鲜见的症状都纷纷出现。七个月,按道理也该生了,一般人都是七个月或者多一点生的,足足八个月的不多见,而且难产的可能也会高很多。 雷守诺恨不得把大夫请到家里来住,天天给枣子诊着,以防万一。实在是急死人。枣子自己倒是十二分淡定,虽然没办法开口解释,但他很清楚这些症状都是他上辈子所在那个世界常见的。 只是雷守诺不知道,所以对他和孩子照料得更加无微不至甚至算得上严防死守。吃荔枝都是枣子央求了很久才能吃的,还有小爹求情,最后只能三颗,半粒都不能多。 “你雷哥我还一颗都不吃呢。”荔枝热气,雷守诺刚病好不能吃是应该的,但他还不死心,要以此游说枣子也不吃。 梅小爹将细盐和灯芯草煲的水备好,端出来时道:“盐可以清热解毒,沾荔枝吃可以稍微解一下它的燥热,灯芯草煲的水也是这个道理,吃前吃后喝一碗,可防止荔枝火过重。守诺你就让枣子吃几颗吧,少吃点对身体也不是没有好处。” 枣子不用喝灯芯草的水,但盐是必须要沾的。对此他没异议,盐能把荔枝的甜味提出来,更清甜。 每年荔枝收成的时候,总会有一些贪嘴而生病的人。有些是火气太盛发热,有些孩子则会起疹子,身上长红点点,被戏称为“荔枝沙”。这时候苦药是免不的了。反正,水果少吃都是有益的,再补的好东西吃之无度也是害人。 雷守诺找人送回来的荔枝堆满了一整个圆形的簸箕,像座小山。阿伟两夫夫和管家都围坐了来。枣子扶着腰坐到旁边的凳子上,随手挑了一颗,使劲掰开,却见一条胖乎乎的半透明虫子对着他摇起了脑袋。他打了个寒颤,连忙扔掉。雷守诺一见,乐了。 枣子不理会雷守诺忍笑的表情,再挑一个,又有虫子;再挑一个,仍然有虫子……接连掰了好几颗,还是有虫子。 旁边小松坐在旁边,倒是掰哪颗哪颗好。果肉晶莹汁水饱满籽小肉厚,吃得特别舒心。 “枣阿大,要不我帮你挑一个?”小松不好意思地道。 雷守诺连忙插话,“不挑了,看,荔枝也不愿你吃它,我们不吃了好不好?” 枣子不乐意,“雷哥你好像很高兴……” “哪里!我的宝贝吃不上荔枝我多难过啊,你看我的眼神。” ……扑哧,枣子忍不住笑了。 “不吃就不吃吧,还有明年呢。” “对,我的宝贝枣子真懂事,还有明年。” “雷哥别这样,大家都在……”声音渐小。 “什么哪样?” “就是,别叫得那么肉麻,我都不小了。” “这样算什么,以后变成老头子,你也还是我的宝贝枣子。” “雷哥!” …… 枣子觉得自己躺多了,腰硬。花大夫又来诊了一次,照旧是父子平安,建议他可以稍微走动一下。 雷守诺问:“我儿子什么时候出生?” 花大夫无法定夺,“好生奇特,恕我诊不出来。” 枣子安抚道:“不要担心,可能再过两三个月就出来了。”他忽然有感觉,孩子可能是跟他这个穿越来的现代人的体质,要怀胎十月。 “不行。”雷守诺道,“我去县城请多几个大夫来看看。” 枣子去跟小爹说,小爹这次帮雷守诺说话,“好孩子你就让他去吧,我也担心。” 来了几个大夫,都摇头,诊不出来。 枣子急得直揪被子,他本身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万一真是因为这样才出现了异样,这里的大夫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可不搞清楚,家里人的人又无法安生。十个月还剩下两个多月啊。 实在没办法了,他绞尽脑汁,将实际情况改编了一下,讲给了雷守诺和梅小爹听。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5 雷守诺心细,听出了诸多破绽,不太相信,“你说你那里的人都是十月怀胎的?一开始为什么不说呢?” 枣子揉着衣角,好久没这样在雷守诺面前不敢直视了,“我、我忘记了。” 梅小爹注视了他一会儿,道:“当初枣子的确将八月怀胎说成了十月怀胎,他以为是十个月。” 枣子猛点头,“是啊,可我不敢确定,所以……” “为什么不确定?”雷守诺坐到床边,拉着枣子坐到自己大腿上,“现在又确定了,嗯?” 枣子一瞬间觉得自己又变回了小孩,雷守诺难得地在他面前展现了当家人的严厉与气势。 雷守诺道:“枣子,雷哥知道你不想让大家担心,但雷哥宁可担心,也不愿什么都不做,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你让雷哥怎么原谅自己?” 枣子抿了抿唇,真相每每快到嘴边都忍不住咽回去。他还是没勇气说出来,怕家里人当他是怪人,也怕自己最笨解释不清楚,让事情更乱。 雷守诺亲了亲他的脸,“现在别说,等儿子顺利出生了再算。好吗?” 枣子吃惊地抬头,雷哥知道他有事隐瞒? 四目对视,深沉的眼神诉说着这个人的包容与谅解。 “枣子知道了……” “嗯。” 谈过这一次之后,雷守诺不再终日往家里请大夫了,大约七八天一次,这个频率枣子还算可以接受。大夫们最初都不太摸得着头脑,雷守诺提点了一下十月怀胎的可能性,他们才开始慢慢知道往什么方向诊断,的确有这样的征兆。于是梅府上下才勉强算放了一半心。 大夫都建议枣子多走动,这样说不定孩子能早日出来。 枣子也觉得这样好,所以最近开始在屋子里慢走。雷守诺紧张得恨不能抱着他走。 “大夫都说呀,多走走才好生。”枣子笑了,他本来也挺担心的,男人生娃,他从来没想过,但有个人比他更紧张更担心,他反而镇定了。虽然这样有点不厚道,但那个人是最亲近的,也没什么好计较了。 “我看你挺这么大一个肚子走路很怕啊!”雷守诺紧贴着他,半步不离。 “有什么好怕的,雷哥你贴太近我热。” “热?出汗了吗?”雷守诺伸手钻进枣子的衣服里摸了摸后背,“有点汗秧,停一下,我把布斤塞进你后背了吸吸汗。” 趁着休息的间歇,枣子也帮雷守诺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雷哥你也休息吧。我自己来……” “这点事算什么。” “嗯……对了,雷哥,小榕回信了吗?” 雷守诺倒两杯水端过来,“我想想,差不多该到了。别担心,信一到糕点店的人会送上来。” 喝了一口水,枣子靠进了雷守诺的怀里,温暖结实。 雷守诺帮他揉腰,“累了?” 枣子摇头,食指中指佯作小人,在雷守诺另一边手臂上慢慢走了起来,雷守诺配合地抬高了手臂。突然,布料滑了一下,小人往下掉,另一个更粗壮的小人果断出现把它勾了回去——雷守诺绕着枣子,也用两根手指玩了起来。 “有雷哥在,枣子在哪里都会好好的。” “嗯。” 两人相依偎,就像手臂上那一对小人。 ============================================ 作者有话要说:20130301:抱歉,昨晚用软件过滤敏/感/词的时候不小心把同一章贴两次,导致这一章重复了一半字数。影响了亲们的阅读实在是万分抱歉。 老吾现在把重复那部分去掉换上了新一章的内容。买过v的亲不需要重新付费,回头补看该部分即可。由于v章的字数是只能多不能少的,所以大家不用担心多花了钱,换上的内容只会多不会少,大家不会亏钱的哦。 最后说明一下,要做防盗老吾会提前通知的,一般不会采取这种麻烦的防盗方式,老吾记性不好,不会这样天天换来换去的,所以大家可以放心。只是老吾这个人比较粗心大意,偶尔会出现这种失误,大家不用紧张,提出来之后老吾会尽快解决。谢谢你们的谅解,么么哒。 ☆、第四十六章 甜薯又叫毛薯,和深薯(深莳)比较像,但大家一般会区分看待。 南方这边喜好将它做成甜点,做法很简单,甜薯削皮和糖一起下水煮,嫌甜薯大的可以切小,水不用太多够煮熟就行。煮好之后水剩下不多,甜薯自身带有一点粘性,让糖浆更加稠密。糖浆均匀覆盖在甜薯表面,吃起来绵软甜蜜,带有一种淡淡的香气。这和拔丝不同之处是做的时候有水,拔不起丝,糖也不会太甜。非常清新顺口。有些人家习惯放一小块姜,有些爱吃糖水就会多放水,这些都没限制,随自己喜好。 高良县的甜薯品种可能是品种稍微有点不一样,一般七八月份就有了,偶尔在六月份都能挖到勉强能吃的。可惜小爹挖得还太早吃不了,枣子再馋都没办法,只能再等一两个月,到它真正成熟的时候再料理。 一眨眼,时间过得飞快,到了农历七月中,枣子的肚子已经足足九个月了,饮食变回最初那样,青菜白粥,越清淡越爱。每天都进行的散步没办法继续进行,倒不是肚子过大,枣子的肚子终于到了一般哥子临生产时该有的大小,算是很正常的,只是梅府上下如临大敌,实在没人敢让枣子下床到处走。 梅府的正房阿大怀了个孩子足足九个月还没生下来,这件事越传越烈,坊间什么说法都有。好心的人说一定会是个足金足两的大胖小子,眼红雷守诺的人却非要说死胎之类的不吉利话。但不管怎样议论,众人现在最感兴趣的一点就是:那个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出生,长什么样。 进入农历八月,枣子有孕九个多月,孩子依旧稳稳地揣着,只偶尔会有不适感。雷守诺便是再也坐不定了,找了县城最有名的大夫,包下了对方整整一个月的衣食住行,专门守着枣子。 八月十五将至,也是雷守诺的生辰,枣子忽然心血来潮,非要帮他庆祝生辰,谁都劝不住。然后大家提前一天也就是八月十四开始筹备东西,枣子偶尔觉得肚子有轻微的不适感,所以一整天都乖乖地留在房间里。当晚,忙了一整天的众人基本都是沾床就睡,唯独枣子和雷守诺两个人睡不着,头挨着头闲聊。 突然,枣子呼吸一窒,微弱道:“肚子……疼。” 雷守诺愣了一阵,猛地从床上跳下了地,点了好几根蜡烛照亮房间,在床和房门之间来回跑了几趟,慌张得手足无措,“枣子,你别动,啊,千万别动,我去……我去叫大夫!” 房门边一声吼,梅府上下全都惊醒了,阿伟扛着大夫就跑了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6 过来。 雷守诺急得跳脚,“要生了吗?” 大夫被这风风火火的一家人唬到,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仔细检查,道:“开始阵痛了。” “什么时候生?今晚?热水毛巾剪刀……我这就去准备!”雷守诺拽着阿伟小松就要跑出去。大夫连忙拦下,“先别急,今晚应该还生不了,热水要时刻热着。” 梅小爹一听今晚生不了脸色就有点不好了,把雷守诺拉到一边,“你别去折腾了,好好陪着枣子,让阿伟和小松去准备。” “什么叫做今晚生不了,这不是疼了么!”雷守诺眼睛都见血丝了。 “谁说疼了就能生了?”梅小爹道,“我当年生你疼了足足两天,现在只希望枣子不用遭这样的罪了。进去陪着,别慌里慌张的,镇定点。”一推,也是紧张到极点拿不准力气,推得雷守诺踉跄了几步。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重又握紧,领着阿伟小松进厨房去了。 雷守诺扶着墙缓了一下才镇静了些,回到床边牢牢握住枣子的手,道:“雷哥陪着你。” 枣子来回呼吸着,道:“其实也不是特别疼。” …… 八月十五的夜晚降临,梅府灯火通明。 戌时刚过,梅小爹强作镇定地摆好了桌子贡品,郑重地对着月郎跪拜,心里祈求枣子和孙子父子平安。 房间里,枣子的冷汗涔涔地掉了下来,疼痛持续了将近十个时辰,他中间小歇过片刻,睡不安稳,随着时间推移,疼痛的次数越来越多,痛得也越来越剧烈。他死死扣着雷守诺的手,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大夫为了保存体力中途趴在桌子边上睡了一阵,现在片刻不敢松懈,检查了一下,立刻喊人备东西。 雷守诺登时发颤,全身却僵硬。梅小爹领着人进进出出,见儿子脸色发青,连忙把人推出堂屋,“快给月郎上柱香,保佑枣子顺产。” 雷守诺挺感激小爹的,他刚才真的有点魔怔了,仰望天空中异常皎洁的圆月,他重重跪下,用足了十二成的虔诚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做完这一套,他情绪再次稳定了下来,连忙跑回房间。 生孩子从来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临盆时的剧痛据说有如削肉拆骨——这大抵是夸张的说法,但对于没生过孩子的雷守诺来说,足够让他心惊肉跳了。 枣子这时候的意识完全是迷糊的,但身体却高度紧张,他狠狠咬着布块,连喊都喊不出声来,只间或发出些教人心疼的哼哼。反倒是雷守诺,大呼小叫地为他鼓劲加油,在房外守着的阿伟小松和管家都不知道里头什么状况,不知情的还以为生孩子的是他们的当家人雷守诺。 梅小爹是有经验的人,在旁边帮忙大夫,心里渐渐有了底:看样子枣子这胎是没问题的了! 果不其然,不出一个时辰,梅府响起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 全身湿透的枣子和雷守诺都傻住了。梅小爹和大夫收拾了一下,又招呼小松进房来帮忙。等大人孩子都被收拾干净,孩子被包裹在小被子里送到两位爹爹面前,两位爹爹都还没反应过来。 枣子脱力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看到了小小的襁褓,“儿子?”雷守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略微僵硬地转过头来,“儿子?” 梅小爹乐道:“是个乖巧的小哥子,太好了,和守诺你是同一日出生的,以后生辰可以一起过了……你这个当爹的还不过来抱一抱,呆住了做什么。” 雷守诺看了看枣子,摸了摸枣子的肚皮,最后按着自己的左胸,再度长吁了一口气,然后立刻转身接过了儿子。他的手法还十分笨拙,孩子却特别听话,没哭没闹,乖乖地睡着。房里烛光不够亮,还看不大清楚孩子的模样,小脸和小拳头的触感却足以让这个新上任的爹爹喜不自禁。 梅小爹扶着枣子坐了起来,好让他也抱一抱孩子。 枣子从雷守诺手中接过襁褓,感受着怀里柔弱的暖意,不可思议却又满满的都是膨胀的幸福感——他的儿子,他和雷哥的亲骨肉。 “你们给孩子想好名字了吗?”梅小爹问道。由着两个人这样挨在一起,说不定可以一直看着孩子直到天亮。 雷守诺笑得见牙不见眼,道:“还没来得及想。”天天只想着怎样照料枣子和孩子的身体,都没心思去惦记名字的事。 梅小爹道:“名字慢慢想,找个算命先生算一算也行,明天先起个小名。枣子现在需要休息了……” 根据这边的习惯,他还不能离开房间,防止吹到邪风,要坐一个月的月子。期间可以洗澡和洗头,但是要快并且做足保暖的措施,还要适当走动帮助调理。反正就是平时做的都可以做,只是不能离开房间,还要吃一些补品调养身体。 枣子虽然疼了一天一夜,但总算是顺产,所以恢复得很不错,隔天就能下床走动了。他帮儿子取了小名叫阿月,因为是八月十五出生的,有月郎保佑。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一家人终于看清楚了小阿月的模样。出生第二日的小婴孩尚未长开,却还是能清楚分辨出五官的端正与健康。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从脖子延伸到肩膀上的月白色胎记——非金非银,非藕非赤,孩子肤白更显得这月白色柔美。最紧要的是这个胎记的形状像极了凤凰的模样,像那种用红纸剪出来的凤凰图腾,却又比图腾纤细许多。 雷管家感叹:“当真是天公巧笔,撷了那冰轮之色覆于其上。泯却几分烈焰壮丽,倒更添江南小家的隽秀仪神。如此小儿,无可限量。” 一番文绉绉的话说得枣子糊里糊涂,他只希望儿子将来过得平顺安稳,别的都不是大事。 雷守诺盯着自己儿子的胎记看了好久,只悟出了一个字:“好!” “讲跟没讲一样。”枣子忍笑道。 “就是好咯。”雷守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我们儿子肯定比什么金花银花好!” 这句话倒是无意中让枣子放下了最后一点顾虑。他看出来自家儿子是个哥子之后就担心这胎记不讨雷守诺和梅小爹喜欢,毕竟金色银色是每户人家的期盼,也算是一种别样的迷信。他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儿子有没有胎记,胎记什么色什么样对他来说都没区别,但土生土长的人却未必这么想,不是吗。现在看来,他们家的人也都不计较这个,太好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送进房来的汤散发出浓烈的姜、酒和鸡混杂的气味。这就是枣子早有耳闻的未来一个月内必吃的补身食物之一,姜煲鸡。 ☆、第四十七章 姜煲鸡是辰国部分南方人坐月子必吃的补品,穷人家就算没钱买得到日日吃,但若果那家人疼惜自己的阿大,一般一两顿还是会争取整来吃的。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7 看着没什么特别的,但做法上还是有点考究。先要下油和姜去翻炒几下,再放入斩好件的鸡块一起炒至干水,然后就是米酒,又要炒几下,最后才一起撩起来放进瓦煲里加水炖成汤,吃的时候吃肉喝汤。 刚开始吃时候枣子还觉得新鲜,而且确实效果显着。刚生了阿月的隔日早上起床他就觉得头晕气虚,床像船一样浮浮沉沉的。这个姜煲鸡的汤一喝下去,顿时感觉就不同了,有种缓过劲的感觉。再吃几顿,全身都暖呼呼的,走路也有了力气。不太好的就是这个汤品味道太大,姜酒的味道在院子外头都闻得见,更别说房间里头了。窗还不准开太大,枣子都觉得鼻子要失灵了。 除了姜煲鸡,还有一个汤品是要吃的,那就是猪脚姜,又叫猪脚醋。老一辈的做法比较简单,甜醋酸醋、猪脚、老姜和鸡蛋一起放进大瓦煲里炖就行,一般要煲个一两日才开始吃,煲的时间越长越入味好吃。梅小爹平时都让枣子吃姜煲鸡多,偶尔吃猪脚姜换口味。 枣子平时很少这样日日餐餐都吃肉,真的,一顿不落除了肉就是白米饭,青菜有,但跟那一整煲多得吓人的肉比起来,少得可怜。吃了几天他就有点受不了了,但是,有得吃就好了,还是那么好的东西,哪里还能嫌弃啊。于是他只好尽量吃,只是真的是辛苦。 猪脚醋可以放到隔日,但姜煲鸡不行,一日一只鸡,枣子实在吃不下了,只好央求小爹来帮忙一起吃——小爹当年一顿都没吃过,算是苦到底了,这些补身的他原先是一口都不肯碰的,都要给枣子吃,但是后来实在太多,吃不完的不可能倒掉,他才肯吃。 不过吃多几次连他都受不了了,拉来雷守诺和小松帮忙。 枣子羡慕起自己儿子来了,因为他不用天天吃那么肉喝那么多汤,这里的婴儿都喝粥饮,也就是粥水。不过还会往里面加一种特别的植物熬的汁,喝起来有点像奶汁。小阿月睡得好,自然也吃得好,基本不哭闹,带起来比较省事,所以枣子亲自带他。 大半个月过去,枣子实在憋不住了,对梅小爹道:“小爹,还要吃么?”连雷守诺都吃出鼻血了。 “要只够一个月。老人们说,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一团元气,吸收小爹的元气长大,生出来之后那团气就亏空了,要好好吃补回来。” 梅小爹都这么说了,枣子只好硬着头皮咽,他向来都很明白事理,既然老人们都说这是好东西,连大夫都说要吃,再困难他都会克服。他不会让家人为他担心。 他的懂事梅小爹和雷守诺都很放心,所以后半个月他们都不再天天守在家里了。留下小松照顾两父子,他们都忙自己的事去了。 雷守诺跟着村民下地割禾,有仔万事足,一个家终于完整了,肩上沉甸甸的是美好展望的分量,就像田里金黄的稻穗。他觉得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在家里看帐在山上巡视已经满足不了他了,干脆跟着大家下田。他一直想着要学会亲身种田种地,现在开始还不迟。 他帮手的那一片地离村比较远,其他田地的人回村吃饭,这边的就要人来送饭或者自己带吃的。有人吃籺,有人吃凉拌的河粉,有人喝粥吃筲饭,雷守诺吃的是阿伟送过来的猪脚醋拌饭。旁边的人就笑了,“雷老大跟自己阿大混饭吃啊。” 雷守诺啃着猪脚,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的阿大脚头好,带旺我梅府,跟他混饭吃我最乐意了。”不过这猪脚醋什么时候才到头啊,姜煲鸡吃到流鼻血,好不容易可以吃几天清淡的,现在轮到猪脚醋了。 阿唐赞赏道:“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做大事的汉子都这样,对谁都一视同仁。欺负自己房里人的人有什么本事?对汉子哥子一视同仁的才有出息。” 另个人点头,“我看也是,雷老大腰都粗一圈了,个头又长了吧?” 雷守诺猛扒几口饭,揉了揉肚皮,“好像是高了,不过我可没发福啊,你们不信的来几拳,我长的都是力气。” 真有人过来拍了几下,咋舌道:“真的都是腱子肉,怎么吃的?”“对啊,这坐月子吃的不都是大补的东西吗?照道理是很肥人的啊。” 雷守诺扬起嘴角,得意了一下,继续扒饭。 阿唐走动了下,坐到雷守诺面前,道:“雷老大,能让我家那个去你家看看小阿月吗?” 阿唐家那个正是喜郎,雷守诺还记着这个喜郎在枣子有喜的时候多嘴说自己去赌坊找相好,其实不太乐意让他来自己家。但是吧,当初送枣子进村的也还是这个喜郎,他们的喜事都是他操办的,也算抵过了。还成了自己村里人的阿大,邻里邻外的,还是相处得好一些比较好吧。 于是他应道:“可以。” 阿唐眼前一亮,耕田人黑黝黝的脸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多谢了,多谢!” 旁边其他人的注意力顿时被阿唐说到的小阿月吸引去了,七嘴八舌道:“小阿月趣致么?”“他的胎记真的像凤凰?”“听说皮肤特别白皙是真的?”“……” 雷守诺一想到小阿月就乐不开支,一一答了。 有人问:“再有宝也只是个哥子,雷老大,还要再生个小子吧?” 雷守诺的不喜不怒,淡定道:“我不计较这个,哥子汉子都一样,看子女缘吧。” 其他人都怪这个问话的人没眼色,梅府上下对这个小哥子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你还跑去跟人说你家的哥子只是个哥子,不如汉子好,一般人发火揍人都有。 雷守诺不管这些有的没的,心情仍旧大好,继续割禾。 隔天阿唐就带着喜郎登门了。 枣子日日闷在房里,有人来陪他聊天简直是求之不得。幸好这里坐月子可以见客,没太多计较。 阿唐是个外人汉子,不方便进房,喜郎就不用顾忌了,进门洗了手就直奔枣子这边来。枣子抱着小阿月轻声哼着歌,笑道:“喜郎哥好久不见,快坐。” 小松上茶上糕点,喜郎递给他一个小包裹,枣子拉开一个角,见到了衣服的小袖子,“给小阿月的?” “是啊,来作客怎么能空手。”喜郎靠得近近的,对着小阿月的睡眼直笑。 枣子道了谢,调整了一下坐姿和手臂的高度,好让喜郎看清楚小阿月的模样,“现在还小,爱睡觉,再大点就可以陪喜郎哥聊天了。” “真好……”喜郎轻轻碰了一下小阿月的手,话语里带上了颤音。 枣子没多说什么,轻拍着小阿月,看他可爱的小小睡脸。喜郎哥的事他知道,至今没怀上孩子,阿唐家的长辈有意见了。 喜郎哥的出身是很好的,四代同堂,家境宽裕,做喜郎在县城也小有名气,为了嫁给阿唐,他差点跟家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8 里人闹翻,城里人最初觉得他下嫁到麻子村太晦气,连喜郎这份差都丢了。为了阿唐坚持到这份上,没话说的了。阿唐对他好,就是成亲这么久一直没孩子。 枣子以前以为喜郎哥的年纪大,后来才知道也只比自己大五岁而已,这两年生还来得及。 “喜郎哥,能帮我抱一下吗?” 喜郎既欣喜又惶恐,谨慎地接过小阿月,牢牢抱在怀里。枣子则趁空下床,打开衣柜拿出一小块纱布交给喜郎。 “这是……”喜郎把小阿月还回去,接下纱布翻看。 “给小阿月擦汗用的纱布。” “……这,我给你钱买吧!”喜郎看似明白了,有个求子偏方是拿初生小孩的用品压到床下。 枣子皱眉,道:“不要。我来这里的时候,要不是有喜郎哥在,恐怕早就被雷哥退亲送走了,这点小东西不要你的钱。” 喜郎笑了几声,点头握住了枣子的手,“好弟弟,那就承你的情了。”说完,他宝贝地把纱布放进了前襟,捂住。又和枣子闲聊了一会儿。 喜郎和阿唐离开之后,雷守诺进了房,抱过儿子看了一会儿,放到铺了柔软被子的小床里。他横着躺上了床,枣子给他捏手捏肩。他打开喜郎拿来的布包,拎出一套精致的藕色衣服,绣了清淡的花草图案。 他道:“喜郎的眼光挺好。” 枣子点头,“嗯,这个颜色秀气,最怕那些大红大绿的。” “哈哈哈,满月酒的时候说不定会收到大红大绿的衣服喔。”雷守诺笑道,“要怎么办?” 枣子脸颊一热,支吾道:“又、又没说不喜欢就不穿……衣服,能穿就穿咯。” 雷守诺捏了捏他的脸颊,“实在不喜欢我就拿去送人。小阿月还是穿合适的好看的才行。” 枣子果断捏回去,“那就听雷哥的。” 想了想,他问:“雷哥,有小榕的信了吗?” 雷守诺摇头,“没有。” 枣子也开始担心了,小榕到底是没回信,还是信在中途弄丢了?怎么跟叶阿大说才好? ☆、第四十八章 叶阿大早就心急如焚了,左等右等,就怕打扰了新近添丁的梅府。毕竟是自家的事,已经很叨扰别人了。 梅小爹从雷守诺那里问清楚情况,主动去找叶阿大。 叶阿大一见人就连忙请进屋里,什么客套话都不说了,直接问:“信回了吗?” “还没,你先别急,再等等,说不定是送信的人有事耽搁了。” “我!”叶阿大重重叹了一口气,“不急才怪,都怪我,当初狠心一点不让祝家的人带走小榕就好了。” 梅小爹道:“有早知没乞儿,世上哪里有那么多早知呢,况且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先不要急着懊恼。” 叶阿大忽然问:“阿梅,你家孙子几时办满月酒?” 梅小爹答道:“快了,怎么了?” 叶阿大道:“你平时照顾我这么多,满月酒的时候我去帮手。等这个办完我就去尚亭县找祝家。” 梅小爹一听就紧张了,“水玉你想做什么,千万别冲动。” “不冲动,”他道,“我没打算做什么,只是想看看孩子而已,看好就回来。” “你家汉子知道?” “等下就跟他说,不同意都要给我点头。” 梅小爹顿时就没法再劝了,回家之后将事情一一告知儿子和儿郎。 雷守诺没什么反应,枣子问他,“我们是不是想办法劝一劝比较好?” 雷守诺不同意,“劝什么?我们能做的都做了,现下拦不住的,见步行步吧。” 到了摆满月酒的日子,他们没大张旗鼓,只请了村里比较有声望或者熟悉的人,还有雷守诺的一些朋友。 枣子终于可以离开房间,抱着孩子在天井走了几圈,呼吸了不再有姜酒味的空气。房间的门窗大开,也是为了散掉浓重的姜酒味。 客人来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就抱着小阿月出去打招呼。小阿月没睡觉,挺有精神,但见到有人围上来之后小嘴就扁了,枣子愣了一下,小阿月呜哇一声就哭花了脸,眉毛鼻子都皱了起来,眼泪不住地往下掉。枣子果断抱小阿月折返房间,也不管什么礼数了。 小阿月很少哭,没想到真正哭起来是这么嘹亮,直接把在院墙之外和人应酬的雷爹爹给哭了回来。 “儿子怎么哭成这样?”雷守诺把两父子送回房间,迭声安抚。 枣子也快急哭了,护着小阿月又亲又哄,“不知道,客人们一围过来他就哭了。” 雷守诺皱眉,弯下腰打量了起来,“客人有没有碰过阿月?还是他们太吵?” “都没有,大家刚凑过来,招呼都还没打。” 枣子换了个姿势,贴着小阿月的额头,软声哼起了摇篮曲。这样哄了好一阵,小阿月才抽抽噎噎地停下哭声,不安稳地睡了过去。 雷守诺亲了一下枣子的头发,道:“辛苦你了,外面我去招待,你和儿子留在屋里吧。” 枣子勉强松了一口气,回了房间。 满月酒没太隆重,主要是走一下传统习俗,不少人家把孩子包得密不透风,抱出来转一圈让来客见一见就算了,不会一直留在外面。刚满月的小孩子很脆弱,最怕的就是被吓到或者吹到风生病。 梅小爹说,小阿月可能是性子好静,人多人气杂把他给惊到了。枣子反而是担心儿子哪里不舒服,给花大夫看了说没事,开了一些定惊茶饮。梅小爹建议他带小阿月去庙里拜一下,捐些功德钱换个平安符回来。 他想了想,不用吃喝什么东西,只是去求个符的话也好,求个心安。于是他就去了,梅小爹和小松陪着。 马古村和下村之间有个小小的土地庙,一般都是马古村的人比较常去供奉,下村的人都习惯去县城里的其它庙。枣子怕人多,早早就起床梳洗,给小阿月穿好衣服包好小被子,还用一块布虚掩着襁褓的口,既可以挡风又可以防晒,最重要是不用小阿月见到别人再受惊。 到了土地庙,不是初一十五和节日,人不多。他们买了一束香,点着,恭恭敬敬地拜了,把红纸包好的功德钱放进功德箱里,又给了年迈的老庙祝红包,让他帮忙求符。庙祝问了小阿月的出生年月日和时辰,进了一个小屋,片刻后拿出一个小香囊,里头就是符了。枣子拿着香囊,摸出来里头有折成特定形状的纸,还摸出来一颗龙眼那么大的珠子。他问庙祝,庙祝答,那是在庙里受过香火供奉的木珠,压惊用更好。 本来是要放陈年香炉灰的,刚好被雾水弄湿了,用木珠也可以。 道了谢,把小香囊放进小阿月的衣服里,三人离开土地庙。走出大门不到百步,就见大树下蹲了一个人,身穿华服,背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69 对着他们似乎在抠什么东西。 枣子忽然半路折回头,朝树下走去。 梅小爹追上来“还要去哪里吗?” “我觉得那个人很眼熟……” “可能是那个达官贵人家的孩子吧。” “不……”枣子始终觉得有种熟悉感,紧跑几步,绕到侧面一看,“小榕!” 这蹲着挖蚂蚁玩的不是叶小榕是谁?他扬起圆乎乎的脸,呆了一下,笑道:“枣子,我回来啦!” 叶小榕回来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马古村和下村,回到叶家凳子都还没坐热就有一大堆人凑了上来赶热闹。枣子原是想和小榕好好叙旧聊一聊的,都被挤得连门都进不去,只好回家等着,等好事之人少一些了才去探访。 雷守诺最初也吃了一惊,过了几天就不当一回事了。枣子就追问他,是不是知道了内情。 雷守诺就说:“的确是知道了。” 枣子急道:“那就说咯,小榕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太危险了!祝大少爷在哪里?” 雷守诺道:“小榕之前跟祝兄吵了一小架,心里不痛快就跑回来了,祝兄□乏术没跟上,不过你放心,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有一队人暗中跟着,早上领队的人已经来跟我说明了。祝兄应该很快就会追来了。” 枣子这才放下了半块心头大石,哄了小阿月一会儿,又担忧道:“他们吵了什么?会不会出事啊……” “没那么大的事,反正祝兄时刻关注着小榕的动静,过一段时间自然就见分晓了。” 希望吧,枣子想,尚亭县那么远,他们当初也是凭着对祝大少的信任才放心小榕过去,现在小榕受气跑回来了,他才真切感受到叶阿大的不安。希望这次的事不会太严重吧。 过了几天,叶家门前的人总算都被打发走了。一路暗中护卫叶小榕的人现了身,带着厚礼登门,对外一致说是祝家榕阿大是回来探望舅父舅阿大的。许多曾经眼红叶小榕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顿时都没了话。 枣子终于得到机会去找自己的童年好友。大清早的,一进门就见到祝家一队人站在堂屋两边,像公堂上的喊“威武”的衙役,面无表情,神气到不得了,也唬人得不得了。他的个头往中间一站,像根一折就断的细竹竿。他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径直往厨房小跑而去。 “呼,吓死我,外面的人为什么要那样子站着?”果然在厨房发现叶阿大和叶小榕,枣子凑上去就说。 叶小榕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锅里头煎着的切了片的古粽籺,没答话,叶阿大道:“他们爱站就站,我们管不了。” 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叶阿大不中意祝家的人,枣子被这么噎了一下也不好往下说了,在旁边帮小榕烧火,煎好了一起端到厨房的小矮桌上。 古粽籺肉汁肥美,糯米稍微煎一下,让肉汁和糯米融合得更好,吃起来更香。小榕拉着枣子一起吃,吃得满嘴流油,笑得还像个孩子。枣子一边吃一边打量,叶小榕穿着回来的上好缎子做的衣裳换成了以前在叶家穿的旧衣服,看上去竟然有些窄了,当初做的时候叶阿大特意留大了一两寸,想着肯定够了,没料到现在穿起来还不够大。仔细看看,小榕的确是又长胖了点,肤质更加白嫩了,像上好的豆腐,个头也有长高。 枣子想了一下,道:“小榕吃得很好吧,看起来气色真好。” 叶小榕停下塞食物的动作,“嗯嗯!我在祝家那里吃得特别好!睡的床也特别软!” 叶阿大撇撇嘴,道:“那么好还回来做什么?” 叶小榕含着筷子,支吾了半天,“……阿邈成日不理我,我不中意他了。” 枣子凑近叶阿大耳边,问:“叶阿大知道小榕为什么回来么?” 叶阿大悄声回话,“我能不知道吗?这孩子真气死我了,贸贸然跑回来还以为他受了欺负,结果是嫌祝家的人忙做生意不陪他去什么美食会!” 枣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的确像小榕会执着的事,“您也想念小榕了,就当作是他回来探亲咯。多好啊。” “唉!”叶阿大好气又好笑地叹了一口气,“枣子你最懂事又听话,雷小子得了你当贤内助多美满,外头的事他打点得好,家里头的事有你和阿梅自然亦妥当,一家人这样多好?你再看看我家的这个傻孩子,成日就知道吃,偏偏嫁的又是世家大户,你叫我后半世怎么放心得落啊。” 枣子想起书里有句话常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祝大少当家,只要他全心全意护着小榕,就肯定没人欺负得了他的。再不行还有我,小榕就是我的弟弟,以后我一定看好他。” 叶阿大深深看了他一眼,既有感激又有无奈,“谢谢你,小榕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我只希望小榕能像你这样,越来越聪明。”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枣子看向小榕,换作以前,小榕吃得兴起会直接用手,现在呢,学会好好地用筷子里,坐的姿势也有板有眼,很有富家公子的姿态。应该是有人在好好教导他的,这样下去就很不错了。 ☆、第四十九章 吃完东西,枣子被叶小榕牵起了手,就像小时候那样。 两人晃着手到了堂屋,祝家的人还守在两边,领队的人正和雷守诺聊天。枣子停住脚步,问:“雷哥,孩子呢?” “小爹在带,我刚买东西回来。” “买了什么?”枣子注意到了雷守诺手里的布包。 雷守诺跟祝家领队的人告别,牵起枣子空着的那只手边走边解释,“我去下村走了一趟,给儿子买了点小玩意。” 三人回到梅府,小阿月就在堂屋里,由梅小爹抱着喂粥水,粉嫩的小嘴一开一合,像小金鱼一样吃得欢快,见到自己的两个爹爹回来,嘴巴立时就停了,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们,小手小脚还不时挥两下蹬几下。 枣子接替梅小爹喂下去。小阿月吃饭挺乖的,如果不特意去逗他,能安安静静地喝下小半碗粥水,围在下巴底下的布巾都不会怎么弄脏。只是像现在这样,自己爹或者小爹从外头回来,被他见到了的话,就不肯吃东西了,非要回来的那个热抱他摇两下才肯接着吃。 雷守诺半蹲着,手指塞到小阿月软乎乎的小巴掌里,立刻就被抓住了,力气还不小。他笑呵呵地从布包里拿出一只小小的拨浪鼓,在小阿月面前咚咚咚地耍了起来。“儿子快看,这个是什么?” 枣子见过拨浪鼓,可是没见过这么小的,也有点感兴趣,但小阿月明显看得分心了,他侧身道:“吃完再玩,雷哥快收起来,阿月都不肯动嘴了。” 叶小榕蹲在旁边,问道:“小宝宝要吃饭,能借我先玩玩吗?” 雷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0 守诺打开布包,从小到大,各种图案样式的拨浪鼓排了一列,大手一挥,“看中哪个就拿去。” 枣子讶异,“这么多?!” 雷守诺道:“每个都好看,干脆都买了,你看,大小不一样的,这样阿月再大点都能玩,小的时候也拿得动小的拨浪鼓……枣子看这个,上面的小人是不是有点像你?” 枣子嘟囔道:“我长这样的?”拨浪鼓上画的小人比他矮多了。 雷守诺笑道:“我觉得挺像的,尤其这有点肉的鼻头,多有福气。” 枣子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雷哥越活越像小孩子了。” 雷守诺也不介意旁边有人,大脑袋往枣子的怀里蹭,“我就赖着你了,枣子哥哥。” “耍赖了是吧?”枣子噙着笑推搡了一下,“小心撞到儿子。”雷守诺凑上去亲了小阿月脸一口,一个个拨浪鼓拿起来献宝,“看这个,我让匠人照着儿子的胎记画的。” “你什么时候偷摹了儿子的胎记?” “咳,有空的时候没事做画画而已……还有这个,看!是荔枝果……” 枣子应着,好不容易抽个空转去陪小榕说话,“小榕,喜欢这个吗?” “喜欢!”叶小榕笑出了肉呼呼的双下巴,“可是,每次出去玩都老多人跟着,呼啦呼啦就过去了,来不及买。” “呼啦啦过去?”枣子没听明白,过去哪里? 雷守诺道:“应该是护卫,小榕想去哪里护卫就保护着直接送抵目的地,这样的确是挺没瘾的,走马观花,什么都没玩到。不过祝兄现在还没完全掌握祝家的话事权,谨慎点也可以理解。他能让小榕出门就算不错了,在家里让心腹保护着才是最安全的。” 枣子叫来小松,带小榕走远一点玩,问道雷守诺,“那么严重?” 雷守诺装好拨浪鼓放到一边,坐在枣子旁边逗儿子的手玩,道:“这不叫严重,一个世家大户到了换辈的时候都这样严防死守的,对自己越重要的人就越要保护起来,拿到实权之后就会好了。刚跟祝家的人了解了一下,祝兄差不多是这段时间拿下当家的位子了,小榕跑回来也不是坏事,至少远离了是非之地。” “希望他们也快点安定下来……” “嗯,说到底,有多厚的家底就要承担多大的压力,你看我们家就不用愁这个。” “那倒是。”枣子从来没奢想过自己家多富贵多有名望,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 叶小榕回来马古村,最明显的一个好处就是大家又有口福了。 这天,叶小榕又跑来梅府玩,还自带了材料,说要教枣子他们做酥糖。 小阿月被梅小爹抱出去晒太阳了,枣子正好有空,于是不推辞,一起钻进了厨房。 材料有花生,南瓜子,干的桂花,黑白芝麻,普通的白砂糖和麦芽糖,还有油。枣子现在能做一般的饭菜,但甜点还是头一次下手做,不免有些紧张,就想小榕能将整个过程从头到尾讲一遍,然后他再用本子记下。可是小榕的嘴吃东西厉害,讲解就笨了,而且越急越讲不好,“之后然后之后然后”了半天都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讲不行,枣子只好打起精神,认真看着学了。 首先是要炒花生和瓜子,炒的火候很重要,既要炒熟又不能炒焦,枣子问:“怎样知道火候好了?”叶小榕嚼着香喷喷的花生,想了想道:“多炒就知道咯。” 花生炒熟了要去皮,瓜子炒干之后也要剥壳,这个事就交给跟着叶小榕过来的护卫领队了。可怜一群舞刀弄枪的汉子哥子捏着手指做这些细致活——枣子才知道,哥子也是可以做护卫的,而且功夫还不差,不过说到厨房家务事,这些哥子真的没一个有哥子样的。 “枣子我们接着做。” 枣子不管花生和瓜子了,在他走神的时候小榕三两下就把芝麻都炒好了。这些都是后加的东西,暂放一边。紧接着就是往铁镬里倒油加白砂糖翻炒,炒得差不多了加水,顿时镬里爆出响亮噼啪声,枣子不自觉退了半步,小榕却面不改色,圆乎乎的脸在这一刻特别有大厨的风范,教枣子暗暗佩服。果然天生我材必有用,谁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投入到自己喜欢并擅长的事情中,整个人的气质都会变得不一样。 “换小火啦,谁帮帮。”小榕忽然喊道。 枣子连忙挑出几块大木柴,小榕的手一刻不停地搅拌着糖浆,“枣子,加那个。” “哪个?” “麦芽糖。” “好,等一下,好黏。”枣子慌失失地抱着小陶罐里用木勺挖,挖了好几次才够了小榕想要的分量。 接下来就是搅拌了,枣子也亲自下手搅拌了一会儿,糖浆逐渐开始冒泡,等差不多了倒入桂花花瓣。最后,把掺好的花生芝麻瓜子倒入糖浆里搅拌均匀,趁热倒到抹过油的木板上,用另一块抹过油的木板叠上去用力压,压到扁一扁,然后趁糖还没凉透用刀切成块。为免黏刀,刀刃也要先抹过油。爱吃大的切大块点,爱吃小的就切小快点。 做得好的这种酥糖,甜脆香口,加了桂花还有种淡淡的花香,多吃几块都不会腻。 做好之好捧到堂屋桌子上,大家一边喝茶一边吃,十分惬意。 这要归功于叶小榕的好手势,糖脆而不硬,花生瓜子芝麻都松脆,特别好吃。 梅小爹抱了小阿月回来,一尝就喜欢上了。小阿月连牙齿都还没长,也盯着糖块流口水。梅小爹捏着一块晃来晃去逗他道:“想吃么?不给小阿月吃,想吃就快快长大。” 枣子问:“阿月还那么小吃不了,舔一舔可以呀。” “不行,”梅小爹道,“小孩子尝过甜味就不爱吃粥水了。” 原来如此,枣子还没想到这一层呢。 但小阿月可聪明了,口水照流,软绵绵的手臂不住地挥舞,硬是不肯妥协。枣子要了粥水喂他,他不吃,就盯着糖块不放。这么坚定地瞅着,一直过了他平日的饭点都不肯就范。梅小爹顿时也没之前那么坚持了。 这时候,雷守诺巡山收账回来,闻着香味啃了一块,嚼得正爽就觉得有谁在盯着自己,低头一看,是紧紧闭着小嘴不肯喝粥水,眼睛滴溜溜的小阿月。 顿时全屋子的人都憋不住笑翻了,祝家那个领队人大笑道:“贵公子聪明伶俐,尤其是对想要之物的执着,不可小觑啊。” 雷守诺不解,“怎么了?我儿子看上谁了?” 枣子暗暗踢了他一脚,“看上谁呀,成日想这些有的没的,儿子是看上你手里的花生糖啦。” 雷守诺更加不明白了,“儿子想吃就吃啊,吃不了不是还能舔嘛。来,爹给你糖……” 小阿月终于尝到了甜味,嘴巴吧嗒个不停,手指乱抓,估摸是想抓糖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1 块但无奈身体尚小没法控制方向。 叶小榕一路埋头苦吃,现在才抽出空来打量小阿月,不自觉地喃喃道:“我也想要……” 枣子恍惚听到什么,回头,“嗯?小榕刚才说什么?” 叶小榕连忙摇头,继续啃花生糖。 祝家领队人耳聪目明,将叶小榕刚才的喃喃自语在心中记下,改日一起辑录到信上寄回去给主人。 花生糖做得比较多,叶小榕打包了一些给自己家的人,留了一部分给枣子他们吃,才回了去。 雷小阿月尝了甜,倒也还爱喝粥水,影响不大。 ☆、第五十章 小阿月两个月大了,眉目像他爹雷守诺,炯炯有神,脸型像他小爹枣子,没什么棱角显得比较有亲切感,也比较清秀。头发则兼有了双亲的优点,柔软且黑亮。 枣子这几天都抱他到院子里看鹅。昔日的两只毛绒小鹅都长大了,尤其是那只大公鹅,站着比他小腿还高,毛色洁白,昂首挺胸,神气得像个兵士,金黄色的鹅冠像王冠一样。 小阿月对它们的兴趣似乎特别大,手舞足蹈,想要动手去扯,鹅公却不是好惹的,生人走近几步,它压低头,张开翅膀伸长脖子,追着就咬。这咬还不是普通的啃一口,它们那个叫“拧”,咬住,甩着头往死里拧,想想就知道有多痛。之前小榕就被追过,吓得哇哇大叫满院子逃窜。 枣子他们是从小就照顾它们到大的,所以没事。不过小阿月对两只鹅来说算是生人,枣子没敢让他跟鹅先生玩。 他捡了一根掉地的鹅毛,用开水烫过晾干给小阿月过过瘾就算了。 小阿月看上去非常喜爱这条鹅毛,攥了几天都不肯松手,雷守诺去抢,他第一反应就是躲,晃着脑袋看到是爹爹,呆了一会儿,扁着嘴松了手,雷守诺坏心眼,拿着鹅毛就跑。小阿月哇一声就哭了,引得枣子抱他追着爹爹满屋跑。 “快把鹅毛还回来,没见儿子哭成这样啦!” 雷守诺笑得停不下来,又被踢,皮糙肉厚不当回事,还拿鹅毛扫小阿月的脸颊。小阿月抽抽嗒嗒地别过头去,照道理来说应该是小宝宝无意识的动作,但乍一看会觉得小阿月是决定要生自己爹爹的气,不理人了。 “看你还玩吧,儿子日后要是讨厌你就是自找的了。” “我雷守诺的儿子哪能这样小气啊……对不对?”雷守诺把鹅毛还了回去。小阿月就跟刚才的事没发生过似的,乖乖让他抱。 枣子锤着手臂,没话说了。 玩了一会儿,小阿月出了一额头的汗,用柔软的纱布仔细拭去,准备给他洗澡了。 天气开始转凉,小阿月一般两三天洗一次澡,平时都是擦澡。为免着凉,他们都挑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洗。 枣子凭着记忆还原了现代社会一种挺安全便利的婴儿澡盆——在澡盆上架设一块十字形的透水纱布,布可以半泡在澡盆里,既让孩子泡到水,又不怕掉下水会淹到。洗澡的时候一般都先搂着孩子,撩起热水拍到孩子的胸口上,跟他说不怕不怕,洗澡啦,不怕不怕。等小孩适应了水温,才慢慢放进水里。 小阿月每次下水都会倒抽小小的一口气,紧紧抓着枣子的衣角,另一只手牢牢捏着那根鹅毛,两个小拳头怎么掰都不会松开。 旁边一般还会准备一壶热水,澡盆里的水一凉就添热的。洗干净之后马上用大布巾包住小阿月,擦干穿衣服。 小阿月的大名定了下来,叫雷善诚,取字面上的意思,良善实诚。小阿月也担得起这个名字,听话听教,照顾起来很容易,日子也轻松不少。 梅府这边一家人和乐融融,叶家那边的气氛却有点消沉。无他,祝家领队说祝大少搞定了家族里的事,已经动身过来接叶小榕了。 叶家阿大颇有微词,春节眼看就到了,这时候来接人算什么? 不过祝大少行动之快,让众人始料未及。八卦还没传开,人就到村里了。 祝邈一身低调锦衣,身后跟了一队布衣护卫。甫一到步就跟叶家长辈说开了,要接叶家一家过尚亭县,差事自有安排,省得小榕隔三差五想舅阿大又要往外家跑。 这件事在一些人眼里就是天上掉馅饼,在另一些人眼中却是被小看了。不管外边的人怎么说,叶家最后还是跟祝家大少,现在的祝家大当家走了。叶家现在就只有当家人和叶阿大两口人,去哪里都是过日子。 枣子从雷守诺那里听说,最初叶当家是不肯的,叶阿大倒挺乐意,因为可以随时随地见着自己的宝贝孩子,以后小榕要是有喜他还能就近照顾。叶当家是硬汉,自尊心也高,最后却没抵过祝邈的好口才,被说服了。 祝大当家请全村的人吃了一顿好的,临走前还到梅府来坐了一下,送了不少礼。尤其是小阿月,祝大当家一见到他就欢喜得不得了,抱了好一会舍不得放手。 “小美人,贤弟有福!”他一再夸赞,“日后若小榕生得小子,定要娶你家哥子为大。” “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们自己喜欢吧。”雷守诺不动声色地委婉拒绝了这个建议,指腹为婚,还是不了,他更看重小阿月以后的心意。 逗玩了一下,祝大当家发现了小阿月汗巾遮挡下的胎记,脸色微动,道:“贤弟,借一步说话可好?” 走到无人处,他道:“小阿月的胎记非同小可,日后若要离家出游,务必细细遮掩。” “……谢祝兄提醒。” 祝家一行人穿上布衣,低调又浩浩汤汤地离开了马古村。那天枣子也去送行了,叶小榕拉着他的手,千叮万嘱要去尚亭县玩,一定要。 枣子对外头的世界很感兴趣,答应了。雷守诺在旁边没阻止,看来也是同意的。只是要等小阿月再长大点才可以成行。 叶家离开后两个月,喜庆节日到来。 辞旧迎新,枣子护着小阿月,在漫天飞扬的红色纸屑中度过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有孩子陪伴的春节。 小阿月眼见着一天天长大,开始牙牙学语,七个月大的时候,第一次喊出了“爹”这个音,刚开始听着像“哒”,枣子天天教他,慢慢就纠正成了标准的发音。只是这个时候的孩子还不会讲小爹这个词,所以一般喊爹是指雷守诺,爹爹就是喊枣子。迭声喊爹爹爹爹爹的时候雷守诺和枣子都要应,否则小阿月不会善罢甘休。 枣子常常抱着小阿月坐在天井边上,抓着他的小手学拍掌。这是一首梅小爹教他的本地歌谣,说是歌谣,其实更像顺口溜: 打喳喳,买咸虾; 咸虾香,买沙姜; 沙姜辣,买曱甴; 曱甴臭骚买尖刀; 尖刀利,割牛鼻; 牛鼻韧,割断凳; 冇凳坐,坐木甖;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2 冇床睡,睡壁笆; 冇被遮,遮一啲烂被渣。 虽然枣子也不太懂这些句子的意思,但念起来顺溜,配着拍手掌的节奏,两人玩得很开心。小阿月最喜欢那句“打喳喳”,玩的时候跟着喊“喳喳,喳喳”。 …… 日子在这样的闲适中渐渐过去,小阿月一天天健康长大,很快就有十个月大了,天天在铺了席子的地上到处爬,会讲的词语多了,连爷爷花草树木肉肉米饭都会说,谁都说他聪明伶俐。雷守诺宝贝极了这个儿子,恨不得天天呆在家里陪儿子满地爬。只是枣子也越来越有当家阿大的风范,督促他认真干活。 雷守诺日复一日地打理同样的买卖,其实,定好规矩之后也没太多要操心的,于是他开始琢磨着寻个机会带全家人去外地游玩一番,日日闷在村里也太浪费了这六月份的好光景。正好这时候就来了一封请柬,来自高良县辖下另一个近海小镇。 “要去海边?”枣子从来没见过海,看到信的内容才想起来高良县跟他上辈子的那个小地方不一样,这里近海。 雷守诺应道:“嗯,还记得以前跟你讲过的我贩海物去北方卖的事吗?” 枣子道:“记得。”之前忙着照顾家里,后来又有了小阿月,他都快要忘记高良县还有这样的好去处了。 雷守诺道:“就是那个跟我做生意的大哥,我们成亲的时候他和家眷也来了。平日也有书信往来,交情很好,所以这次捕到巨鱼开全鱼宴也记得我们这一份。” 枣子道:“可是小阿月……” 雷守诺道:“带着一起去,我们全家一起去。这种天气注意点,冷不了。” 枣子欣然答应。雷守诺跟家中其他人说了说,都没大意见。请柬上写的宴席是五天后,那个好友邀请他们早几日到,让他尽地主之谊带他们去玩耍一番,所以择日不如撞日,雷守诺让大家准备好,明日就出发。 小松阿伟和雷管家有点受宠若惊,小松问:“我和阿伟也能去?” “可以,银钱方面不用担心,我梅府的人值得这种好处。”雷守诺道,“就是要你们多收拾一些行李,多帮手照顾一下家里老小,到时候全鱼宴也有你们一份。” 小松和阿伟都是从福善堂出来的孩子,识得感恩,应下了就开始动手执拾,心里既期待又兴奋。 梅小爹道:“不好空手去,守诺你准备好送什么礼了没有?” 雷守诺从房间里拿了廪房的钥匙出来,道:“那个朋友爱吃龙眼荔枝,再带些北方的布匹就行。”他们家现在不缺布了,好些都是货郎顺路从北方帮他们带过来的。枣子和梅小爹刺绣或者做衣服用,后来有了小阿月,更加少不了好布。 挺妥当了,梅小爹补充道:“人家当年帮了你不少,再带两只鸡。” “好。” 梅小爹转身敲门进了房间,小阿月在竹床里玩拨浪鼓,戳着鼓面的荔枝嚷嚷“果果”,枣子则蹲在衣柜前收拾孩子的衣服。 梅小爹道:“记得拿背带。” 枣子有点苦恼,其实他现在还不是很会背孩子,平时都要梅小爹帮忙,不过考虑到吃饭的时候不能像在家那样把小阿月放进竹床,所以还是带上比较好。 背带有各种花款,他最喜欢的那宽是大红色的厚实棉布做的,柔韧不刺肉,正中绣了吉祥的图案和字句,他挑了两条肩带比较宽比较舒服的放进包袱里。还有给小阿月擦身洗澡,擦汗擦口水擦手擦脚的布巾,衣服也要多带几套…… 到后来,雷守诺出言提醒,他才发现儿子的衣服满当当,自己和当家的衣服一件没拿。 雷守诺似乎乐见他偶尔犯点小迷糊,亲昵了一番,帮忙挑了几套合身得体的。这样才收拾好了自己房里的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老吾家的鹅公: 实物比照片更壮硕(?),今年春节回去我被狠狠拧了一口,光荣地获得淤青一块。嘤,只是想帮它们的水盆加水而已,至于那么凶残么,抹泪。 还有,本章中那首歌谣并非老吾所编,是真实存在于老吾家乡的……老乡们还在看吗&gt;_&lt;,你们小时候有没有学这首顺口溜? ☆、第五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三八节的小小福利:免费赠送八百字】 虽然同属高良县,但是水西村距离马古村相距颇远,坐马车要大半天。结果阿伟和雷管家决定留下来看家,不去。他们也不勉强。 四个大人一个小宝宝早上在家里吃过早餐,坐借来的马车出发,中午在路上吃包子,再走两个时辰才终于到达。 离得很远就能听到海浪的声音,海风的气息也随之吹到了鼻子底下,还有咸鱼的味道。 穿过野草树林相夹的山路,浩瀚的湛蓝色迎面展开,海天一色,无法想象的壮阔迎面逼近,枣子顿时满腔敬畏与兴奋之情。这就是大海。 走出山路拐往左边,进入一个较高的坡道,深入后就是水西村了。房子不多,也不像马古村般紧密,各家的空地都很多,哥子聚在一起修补渔网,小孩到处嬉闹,好生热闹。马车的到来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尤其是小孩子,纷纷聚集了过来。赶车的雷守诺和小松率先下车,掀起车帘,把人扶下来。 枣子留后,小阿月给梅小爹接好,他几乎是被雷守诺整个抱下去的。 他们来到村里最大一户人家的门前,这家人姓邹,很快就有人出来接待他们了。安排房间放好东西,枣子和梅小爹想去海边,雷守诺主动包揽下了照看小阿月的任务,抱着孩子和邹当家叙旧。 邹当家让他的阿大领他们去,一路上倒也谈天说地,快意得很。 走不用很久就到了海滩,枣子第一次踩海边沙子,没有上辈子电视里见到的那么细腻,但也很不错了,偏白的沙子在指缝间漏过,像被谁轻轻抚摸过一样。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海风从四面八方呼呼地掠过耳边,吹乱了鬓边的碎发。 “好舒服啊……” 邹阿大道:“想不想下水踩浪花?” 邹阿大皮肤也黑,浓眉大眼,精神奕奕,看得出来是常做工有力气的人。 枣子连忙点头说想,跟着邹阿大脱掉草鞋撩高裤脚,慢慢蹚进水中。湿水的沙子更绵软,一个浪冲上来,脚底的沙子嗖嗖地被带走,有种踩在风中的感觉。枣子觉得脚下轻飘飘的,摇晃几下,差点摔进了浪里湿一身,幸好邹阿大眼明手快抓住他的手腕。“小心,别跟着浪花跑了。” 枣子不好意思地掖好头发,道:“好似真的会忍不住跟着海浪走。”海水里头似乎蕴含着一股力量。 玩得高兴,他回头找从刚才就走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3 远的梅小爹,“小爹,你也下来吧!水很舒服。”习惯了之后在水里跳脚,踩得浪花啪啪响,很有趣。 “小心点。”梅小爹正沿岸捡着贝壳,直身叮嘱了一句,又埋头捡贝壳去了。捡够了一捧他找到一艘旧小木船,坐在船尾,一个个摆了开来。 枣子琢磨:没料到小爹这么喜欢贝壳,我也来帮忙拣几个漂亮的好了。 海水偶尔会送上来一些更特别的东西,还会冲刷掉沙子露出埋在底下的有趣物事。枣子随手拿起一个拇指大小的贝壳,忽然几根细细的东西探了出来,仔细一看是螃蟹的模样。 “竟然有这么小的蟹?” 邹阿大瞟了一眼,道:“这种是寄居蟹,海边很多的。” 枣子逗玩了一下,把它放回了沙滩上,余光瞥见一坨透明晶莹的东西冲上了岸,“那个是什么?” “噢,海蜇,处理一下做凉拌很好吃的。不过你在水里见到这个要避开,蜇人有毒的。” 枣子离远用树枝戳了一下,像果冻,没动静。 泡到皮肤有点起皱,他回到岸上,坐到梅小爹身旁晾脚。既喧闹又安静,仰躺在船板上,能尽情展望蓝得通透的天空,用视线追随海鸟自由徜徉。 住在海边也不错吧,他这么想,回去之后跟雷守诺说,雷守诺道:“不亲身经历都不知道个中的辛苦,住在海边风大太阳大,最怕天气变坏,有时候浪大到能毁掉村子,几百年前就有过一次。做渔民完全就是看天吃饭的。” 这份艰辛枣子过两天就体验到了,他跟着雷守诺和其他渔民出海转了一圈,日头比在岸上更刺眼,撒网收网又费劲,还提心吊胆会掉下海。这还是近海处,到深海的话这种船都不知道能撑多久。 邹当家人不高大,但船上船下都是好手,灵活得像飞鸟游鱼,雷守诺都比不过他。 收网的时候船晃得比较厉害,枣子没晕船,但抱着雷守诺的手臂,完全不敢松手,更别说凑上去看。 雷守诺安抚他,“过来点,我抱着你就不怕了。船夫都是老手了,不会把人摔下去的。” 枣子埋进雷守诺的怀里,碰了一下自己的脸,嘶地抽了一口凉气,“雷哥,脸和脖子有点疼。” “我看看?”捏起下巴,“有点晒伤了啊……”雷守诺脱掉上衣,罩到他头上。 跟邹当家的身体比起来,雷守诺的白多了,就是腱子肉一点不输。枣子被衣服罩住了,挡去了不少阳光,“雷哥你会晒伤的。” “不会的,我皮糙肉厚,你遮好,回去找点草药汁给你擦擦。” 回邹家之后,枣子的脸变成红扑扑的了。小阿月不懂,喊着爹爹扑上来亲脸,枣子刺痛却舍不得躲。晚上找了草药捣成汁涂抹,他对雷守诺说:“儿子比我嫩多了,这几天都要小心不能晒伤了他才行啊。” “肯定的,大人都觉得痛,小孩子肯定受不了哭闹。” “雷哥,宴席是后天吗?” “嗯。” “那鱼能放这么多天?不会臭馊?” “还没劏呢,他们在海边搭了个棚,把鱼困住了。” “真方便……” “跟我们用木盆养着鱼差不多吧。” 枣子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雷守诺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道:“想家了?” 枣子想挠脸,被雷守诺制止,改而抠对方的手心“是挺想了……没离过家不知道,出来几天就觉得念着了。” “……那宴席之后第二天就走吧。” 其实不用等宴席,他们这几天吃的都是海鲜了。有些地方不产海鲜,好些的都价值千银,在海边人家的家中却不值几文钱,靠海吃海,日日都是鱼鲜。连粥都是虾干煲的,清甜鲜美。然而,等宴席开始枣子才知道,真正的美味,是值得这样隆重一回的。 来参加宴席的人算上他们家四个大人一共十几个,和邹家的人一起,刚好坐满两张桌子。 后来的人雷守诺都不认识,少不免结交一番。 汉子的话题三句里有两句不离买卖或者功名,枣子插不上话,就退居二线和其他哥子说说话。 邹阿大在厨房里忙得脚不沾地,屋里的哥子就剩下三个客人了,梅小爹在外头跟织渔网的哥子聊天。 一个叫兴平的和枣子差不多年纪,儿子却比小阿月还要大两岁,也是个哥子。兴平道:“你家儿子叫什么名字?真听话,坐得住,你看我家这个,像个猴子!爬上爬下的,成日滚一身脏。” 枣子笑了,“好动也挺好的,筋骨强,以后肯定也长得好。” 兴平听得舒坦,回道:“倒也是。” “你们怀着孩子的时候有特别吃什么吗?”旁边一个叫飞虹的哥子问道。 兴平若有似无地透露出一些得意的意味,“哎,就吃那些啊,人参燕窝,一人吃两人补。” 第三个坐在旁边的哥子比较年长,名叫淳风,不凉不热地插了一句,“再补也补不出个小子,有什么用。”他和兴平同一家的人,他正房,兴平侧房。 兴平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枣子正好夹在两人中间,简直就是如坐针毡。飞虹可能是看出来了气氛的僵硬,帮枣子解围,“枣子呢,我听我家汉子说你家的当家特别宝贝你,吃得也挺好吧?” 枣子暗中松了一口气,转头对飞虹感激地笑了一下,道:“没有呢,我那时候中意吃白粥咸菜,到六七个月之后才开始吃点猪脚汤鸡汤,别的没怎么补。” 兴平和淳风的视线忽然都转了过来。枣子反问:“怎么了?” 兴平神色微妙地扫了一眼枣子怀里的小阿月,道:“都生了才补啊?” 枣子笑道:“没有,我家小阿月是怀了十个月才生的。六七个月补身也不迟。” “十个月?”淳风的表情也复杂了起来。 飞虹突然生硬地插话道:“我家准备要孩子了,我家的人最中意小哥子,要是能像你们二位这样怀个好孩子就好了。刚才问多了几句,就是想取取经,各位哥哥别怪弟弟多嘴。” 枣子不疑有他,“顺其自然就好啦……啊,天要下雾了,我去收一下衣服。” 飞虹捏了一把汗,找了个理由也走了。 枣子从竹竿上取衣服,雷守诺见状跟了出来,问:“你和那几个哥子聊了什么?挺高兴的?”这当然不是真话,他离远都看到某家两个阿大的神色不对。 枣子将刚才说的大概复述了一遍。雷守诺道:“枣子,雷哥有个提醒,你听着,要记住。” “什么事?” “以后对外别讲你怀了十个月,要说是七个月生的。” 枣子还没太懂,雷守诺无奈却又觉得欣慰,这样单纯善良的哥子是他的阿大,三生有幸,就是出到外面特别让人不放心。他不厌其烦地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4 解释道:“我们家小阿月的胎记注定不一般的了,如果再被人知道他跟其他人不一样是十月怀胎生的,说不定会出什么麻烦事。有些人奸诈狡猾,捉到一点由头就说三道四,什么事都作得出来,再普通一个人都能说成是妖精鬼怪……那个淳风和兴平心思都不是简单的,很会算计人,我跟他们的当家聊过就探得出一二了。尽量别跟他们说太多。” 枣子顿悟了,后怕出一身冷汗,“对、对不住,我……怎么办,我讲了那么多。” “没事没事,”雷守诺安抚,“这次还不算什么,以后注意一下,搞不定的就来叫我。” “嗯……枣子再不犯了。”有对比才有差别,枣子才体会到自己马古村的人有多好,虽然可能爱八卦事,脾气也不太好——例如喜郎,但都不会这样复杂,直肠直肚,都是豪爽人。 和人相处学问太大,对他来说实在太有难度了,这种复杂的人事,远超出他的驾驭能力。他雷哥却一直都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不但不会落套吃亏,还能从狐狸手上赚一笔,有够犀利的。 经了这一遭,枣子再也不敢轻易接兴平或者淳风的话。 总的来说,撇除和人相处上的这点不快,这次出游和宴会还是很高兴的。巨鱼叫不出名字,但确实味美异常,清蒸油炸都各有风味,大家都吃得很尽兴。临走时,邹当家给大家送了些当地的海产干货,枣子他们得了尤其多。看得出来邹当家特别看得起他们家雷守诺,等其他人都走了,他一路送他们出了村,还念着他们一定要多来玩。邹阿大还单独给小阿月送了一串小贝壳串的链子。 回程的马车上,枣子擞动贝壳链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小阿月却执着地玩着他那根鹅毛,对贝壳爱理不理。 是的,即便是出门来玩了,小阿月依旧紧紧护着他的鹅毛。 “这根玩到毛都散了呢,是不是呀小阿月。”枣子笑着亲了亲儿子的脸。 小松赶马,换雷守诺在马车里休息,雷守诺道:“我们家有的是鹅毛,回去再找一根。” 家中,雷管家捡起一根鹅毛,小心洗净,放进了锦盒里——要给我们的小小少爷留着。 ☆、第五十二章 从海边回来,枣子掉了一层皮,肤色却没被晒黑多少。而且还听到了一个好消息——阿唐家的喜郎终于怀上孩子了。 喜郎知道他们回来,当天就送了一篮子鸡蛋过来。 “多亏枣子我才有了孩子,真的,太感激你了!”喜郎如今在唐家成了天山雪莲般矜贵的存在,唐家的老人极难得地为他做了两身新衣服。 枣子连忙道:“孩子跟双亲也是讲缘分的,缘分到了自然就会有,我都没帮上什么忙。” 喜郎身心舒畅,跟枣子闲聊,“明日你有紧要事么?” 枣子答道:“没有。” “要不要跟我去串门?” “有什么事的吗?”枣子道,“喜郎哥你现在有了孩子,还是呆在家养胎比较好吧?” “哎,还不是阿唐家老人的意思。”喜郎从竹篮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摊开之后竟然是春节时才吃的红瓜子,他边磕边说,“他们说要生个大胖小子就要多去找村里的小子玩,我达官贵人就见得多,小孩子可应付不过来啊。枣子,你跟我走走啦,也带上你家小阿月,说不定哪家小子正好合适跟他定个娃娃亲呢。” 枣子看了看在竹床里睡觉的小阿月,微笑道:“陪喜郎哥出去走走也好,小阿月的亲事要他长大后自己决定,我不做这个主。” 喜郎点头,“你们家开明。那我后天来找你。” “喜郎哥,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 枣子想到了“儿童节”,对孤儿院的小孩来说这可是大节日,有游戏玩还有糖果饼干吃。所以喜郎哥一说起跟孩子玩他就想到了这个,干脆找个地方办一个儿童节游园会,让小孩子们聚在一起玩游戏,也省得喜郎哥怀着孩子跑来跑去。 喜郎觉得这个想法挺好,但具体玩什么游戏,怎么定规矩,可是个大麻烦。 枣子就说了,“这些我都知道,喜郎哥你不用担心,不过刚才约好的日子可能要推迟一点了,快到插秧的日子,大人孩子估计都没空。” “这个没事,我看你的,有什么要帮手的记得来叫我。” 喜郎回去之后,枣子等雷守诺到家又把想法说了一遍,雷守诺似乎不太赞同,“喜郎挺多事的,你做这些有什么益处?累到了怎么算。” 枣子趴在他雷哥肩上,揉揉捏捏,“村里的孩子不像城里大户的孩子那么安逸,小小年纪就要帮家里做事,一年到头也没什么好玩的……”“谁说没得玩了,我小时候满山跑。” 雷守诺心里其实郁闷着,自家枣子怎么老想着别人,不想想他?陪那些小鬼头玩还不如陪他温存温存。 相处了那么多年,枣子哪会不知道自己枕边人的想法,搂着他脖子,脸贴脸地讲话,“往山上跑是自己找乐趣,我却可以给他们做一些更有趣的事,让他们高兴。孩子们都聚集在一起,多热闹,小孩子成日帮家里干活,得点奖励也没错啊。” 雷守诺抓起他的手愤愤咬了一口,斜着瞟过来的眼光有几分哀怨的味道。枣子红了脸,道:“儿子现在好带了我们都自由了不少,你……你有什么想做的其实也不用太忍着……” 嘭一声凳子翻了,雷守诺扛着他火急火燎地爬上了床,一边摸摸蹭蹭一边埋怨,“要不是为了这个什么儿童节,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等得到你这句话。” 枣子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你是当家人,自己看着情况办事就好,还等我什么呢。” 雷守诺扒光自己的衣服,一身结实的腱子肉随着动作上下起伏,他搂着枣子像个登徒子似的在肉乎乎的臀上揉捏,“你这句讲的,我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我家的阿大是宝,不是呼来喝去的佣人,更加不是用来泄欲的工具。你要是不愿意我肯定要忍的。” 掰指头数数,枣子才发现他雷哥已经忍了快大半个月了,青壮年的汉子大半个月才跟自己的阿大温存一次,一次就只有一次,确实是够克制和忍耐了。也不知道这样憋着会不会憋伤,他手往下探,道:“雷哥也可以问问枣子啊,不说枣子怎么知道,如果不是今天无意中说起,枣子还不知道这些话是要讲出口的呢。雷哥别忍了,今晚就……”话没说完嘴就被堵住了。 解了禁的雷守诺就像洪水猛兽,更像饿了几十年的狮子老虎,做起来像是饿狠了,折腾了将近一整晚。枣子一整晚都咬着被子,怕声音太大吵醒房间另一边的小阿月。早上起床的时候掀开被子,全身上下都是痕迹,走到镜子前面一看,脖子上的印记连不怎么清晰的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5 铜镜都能照得一清二楚。腰酸背痛像日夜不睡地耕了几天田似的,尾椎骨那里尤其被床磨得疼。 房间里头用布幔隔开了一个小空间,用来放小阿月的床,方便两位爹爹警醒,随时照顾他。 枣子撩起布幔,小阿月也醒了,他的小竹床罩着蚊帐,小小的宝宝在里头翻来滚去,哒哒哒地叫嚷,手里的鹅毛挥舞个不停。枣子抱起他到房外,梅小爹刚醒,见了他的脖子就知道什么事,主动来抱过小阿月,道:“你还累着吧,回去再睡一下,这几天陪陪守诺吧,小阿月我来带就好。”“谢谢小爹。” 回到房间,雷守诺趴在床上,眼睛半睁,对他招了招手。枣子过去解下外衣钻进了被窝里,顺手揉了几下雷守诺的腰,“看你昨晚乱来。” 雷守诺龇牙咧嘴了一番,手臂软趴趴地搭上了枣子的腰,“现在手脚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都喂到你肚子里了。” “又不知羞了。”枣子用力扭了两下。 “痛啊,”雷守诺把头埋进枣子的怀里,深深吸了两口气,“对你雷哥这么狠,不心疼?” “谁心疼你,疼死罢就。”嘴上是这么说,枣子还是给光脱脱的雷守诺拉上了被子,一并抱紧在自己的怀里。 “过几天要插秧,到时候肯定忙死人,趁现在多睡一下……”“嗯。” …… 最后雷守诺还是答应了枣子想做的事,还帮忙出了不少意见。这种事要先找村正说,马古村上村这边孩子不多,下村倒是不少,要办得热闹就要上下村一起来。而且还要置办糖果点心和玩游戏用的道具,这些照道理是各家凑钱,于是就要看大家是什么想法了。办不成的可能性也挺大的。 枣子没想那么大,就拉愿意凑钱的人家一起来办好了,只是图个开心而已。不过这都要等插秧之后才能办了。 休养了两天,雷守诺重振雄风,又缠了枣子一晚才算满足。然后插秧的日子到来,他要下地去了。 枣子也跟着去了,用背带背着小阿月,趁日头未出来的时候帮把手。雷守诺算是做过几次,比较熟手,枣子却真的算头一次。 有人就说了,“枣阿大在家绣绣花多好,没必要跟我们这些粗人下地啦。” 枣子不同意,“农家人的阿大还是要懂这个的。” 话是这么说,雷守诺却没怎么让他操劳,毕竟插秧脚要泡水又要弯腰。所以哪怕枣子再坚持,也只能做一阵休息一阵。的确不容易,最先要去秧田里把长好的秧苗清理出来,用扁担簸箕挑到水田边,秧苗上黏的泥会先洗掉,即便如此一担的重量也不是枣子扛得动的。水田里事先放好了水,满是泥泞,深一脚浅一脚,一个没踩稳就要摔跤,摔可能不会多疼,但一身泥和水却很麻烦;秧苗插多深多浅都凭经验,浅了苗被夏天的雨一打就漂了,插深了苗又长不好;深度对了,秧苗还要排列整齐,这都是手眼并用才做得好的工夫。 到日上中天的时候枣子松开小阿月背带,坐到了田边的树下。小阿月在他怀里蹦来蹦去,冲着他爹兴高采烈地挥手。 雷守诺时不时转头笑几个,做起事来也快了不少。突然,他停住了,抬起脚看了看,走出水田坐了下来。枣子抱着小阿月过去,问:“怎么了?” “蚂蟥。”雷守诺翘起脚,果然有一条拇指粗细的黑色东西吸附在小腿上。“我去找个火来烧一烧。” “别,”枣子阻止他,“那样不好,你拍拍腿它就掉了。” “拍这里?”雷守诺拍了两下虫子咬紧的皮肤附近。枣子说是,他接着拍了好几下,蚂蟥果然掉下了。 “枣子怎么知道这样行?”雷守诺把虫子踢进草丛里问,“我们这里的人都用火烧,或者跟花大夫要点药汁抹的。” 小阿月以为那是什么有趣的玩意,咿咿呀呀地要下地爬着去追,枣子哄着他边回答:“因为蚂蟥是用吸盘固定在身上的,拍打附近的皮肤就能破坏它吸盘的真空状态,自然就会掉下来了。不要用火烧,一烧它就受惊吓,会反吐一些不好的东西进人的身体里。” 说完,雷守诺一愣一愣的,枣子难得地有点得意。但马上雷守诺的一句话就让他慌了手脚,雷守诺问:“‘真空’是什么东西?” “就、就就……就是里面很空,里面空了就……”枣子四肢一下就凉了,挖空了脑子拼命想解释,“就像拔罐那样,里面烧空了东西就能吸住身体咯。” “原来如此,”雷守诺笑道,“雷哥懂了,枣子也长了不少学识,很好。” 被大手揉着脑袋,枣子几乎软倒下去。差点就露馅了,好险。 小阿月鼓着小脸,总算彻底放弃追寻那条黑色的滑溜溜的东西。他伸长了软绵绵的小肥腰拽住雷守诺的衣袖,抓了一根秧苗耍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 插好秧没几天突然天色大变,下起了大暴雨。之后大雨断续下了几日,在天井旁的走廊都站不住,雨水直往屋里檐下撇。 枣子抱着小阿月在堂屋里看天,乌云重重堆叠泛着暗绿颜色,屋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小阿月紧紧依偎着自己的小爹爹,瞪着大眼睛望向外头。 猛地一记惊雷劈下,枣子立即捂住小阿月的头,轻拍着喃喃:“不怕不怕,雷公在天上玩拨浪鼓呢,很快就停了。” 小阿月扁了扁嘴,在小爹爹的衣服上蹭了几下。 梅小爹从厨房小跑着过来,放下一碗芒果片,拍了拍衣服,道:“这雨来得太不着时了,这么大,今年的龙眼遭殃啊。” 别说龙眼,田里也不好,雷守诺一大早早餐都不吃就披着蓑衣出去了,听回来带饭的阿伟说,田里水满得太厉害,他们要抢时间放水疏通,漂了的苗还要伺机补回去。傍晚回来,两个汉子从头湿到脚,一身泥巴,脸色都不太好。 枣子把薄荷和生姜舂成渣,用开水冲成薄荷姜水,加点盐,让两人各喝了一大碗。 雷守诺愁眉不展,接连叹了几口气。 哄小阿月睡下,两人躺在床上说起了话。 枣子原本不想问太多,倒是雷守诺主动提起,“田里还可以应付,山上的龙眼肯定要落不少果。” 现在龙眼还不到收成的时候,只能盼这场暴雨快点过去,留给村人一点念想。 一觉睡醒,天色开始清明,雨势终于转小,雷守诺带着阿伟还要在地里山上忙。枣子这才有心思陪儿子玩雨。握着小阿月的手,接住屋檐滴落的水珠,教他讲:“雨,水。” 小阿月仰起小脑袋,张着嘴巴瞅了一会儿小爹的口型,忽而高兴地蹦跶起来,“鱼,鱼,鱼”叫个不停。枣子擦干小手,道:“还有水呢?水……跟小爹爹念,水……” “煮!”口齿不清,还吐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6 出了口水泡。 枣子擦了擦小脸,“小笨蛋。再跟小爹爹念一次。雨,水。” 小阿月不肯了,小手一抓一抓的。知子莫若父,枣子从口袋拿出他最爱的鹅毛,放进他手里。这根是新的,旧的那根本来要丢掉,被雷管家收进了一个小锦盒里。他说:“这要给小小少爷留起来,做个纪念。” 多少次雷守诺让雷管家别叫老爷小小少爷,但雷管家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口咬定要有尊卑之分,称谓不能乱。看来是读书人墨守成规惯了,到了这把年纪也改不过来。不过也不是多大的事,习惯了就好,所以他们到后来都不勉强管家改口了。 抓到鹅毛的小阿月安定了下来,小脚踹着,中了几枚屋檐掉下来的水珠。 另一边,雷守诺领着人在山上疏通树根的积水,还要回田里补秧。有老人安慰他,“早些年那一次才真叫厉害,田都冲垮了更别讲秧苗。发大水的时候更惨啊,现在就是雨大了点,还没大灾害。” “嗯,不过今年送去北方的龙眼干肯定要少了。”雷守诺直起腰眺望远方,上衣脱了搭在肩膀上,“泡过水的果子可能要裂壳,这种晒出来的龙眼干要挑出来,看到时候怎么处理。” 村里一户姓邓的当家喘气爬上山坡,道:“为什么要挑出来?晒干之后没人知道它裂没裂的。” 雷守诺道:“口感和味道肯定有差别的,如果用来入药,肯定也有区别,我们这里的龙眼在北方是打着招牌卖的,拿次品去充数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为这点蝇头小利坏自己的名声,得不偿失。” 邓当家比雷守诺大几岁,不太认同这种做法,只是地和门路都是人家的,他也不好说什么。 雷守诺当了马古村的大户之后,大家对怎样称呼他苦恼过一段时间。以前叫雷小子雷哥阿雷,现在终究是不一样了,虽然当事人觉着原先怎么叫现在就怎么叫,但有些人不自在,若要他们叫他雷老爷又觉得别扭,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讨论过之后决定叫他雷老大,带着大家赚钱,叫声领头老大不为过。熟人不介意的就照原来的叫。 反正老大这么讲了,大家也只好跟着做。虽然可惜了那些要被筛下来的果子,但听起来也是挺有道理的。 天开晴朗后,太阳变得尤其“毒”,毒辣,果树被这样一晒容易灼伤,要看着情况适当喷些水。几乎出动了全村人,挑水上山,一干就是一天。 缓过一段时日,村人再也不敢等下去了,风风火火地摘起了龙眼,就怕收迟了又来一场暴雨,那时候就真的哭都没地哭了。 幸好天公作美,那一场雨之后都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地也晒干了,不然他们的龙眼就没法晒,只能硬是焙干了。 等这些事忙过去,七月已经过了大半,村里的人终于有空喘口气,也有闲暇去趁一下墟。 时机成熟了,枣子将儿童节的事提上了日程,趁村正来上村视察的时候说了。村正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村里人要办就办,这种事我不好拿主意。” 于是枣子去找人问了,他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小松找平日相熟的人帮手,发散人手去问上下村有孩子的人家。枣子按的是他在现代世界时的标准,小学六年级十二岁以下才被列入考虑。 跑了两天,结果出来了,有孩子的人家大概有四十几户,愿意参加的却只有不到十户。上下村的人意思都差不多,好不容易马古村的污名洗去了,上村赚大钱下村跟着也洗去霉气旺起来,这种有钱赚的日子,当然要好好存起钱来,免得日后又有什么事端横生却分文没有。大家都是穷怕了的,不舍得把钱用到这种事情上,哪怕只是每家出几十文钱。 枣子悻悻然回了家,是自己欠缺考虑……只想着让孩子们乐一乐,没顾及到大家的心情,自己太一头热了。 比起村里人,他似乎太容易满足了,大家都想着能攒钱就多赚多攒,他却没想得长远,现下过得自在他就觉得高兴了,没计划过将来的事。一路来都有小爹和雷哥拿主意,他真没操过多少心。这么一想,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他打算不搞儿童节了,这时候却有人找上了门。下村点心店的李阿大,他家有小子,听了枣子的想法觉得很好,想帮忙搞起来。 “我家的小子太害羞了,正好趁这个儿童节让他跟同龄人多来往。”李阿大道。 枣子小小地雀跃了一下,道:“那太好,之前问下有将近十户人愿意加入,要不就挑个地方,我们来办。” “那好。”李阿大乐道,“我也想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游戏。点心糖果我店里有,可以你们算便宜点。” 说做就做,枣子好好想了两天,列了几个游戏:水里夹龙眼核,跳绳比赛,抢凳子,二人三足,最后再来一个套圈。说是给小孩子准备的,其实大人也可以一起玩。 然后当天来的小孩都可以拿到一小袋桂花糖,玩游戏赢了还有点心。 其实各家出的钱不是很够,欠的部分都是枣子用自己的私房钱垫的。他刺绣赚的钱除了给家里一部分,也留了一些出来。买点心水果不算大花费,所以还好。 游戏在下村进行,上村参加的只有枣子家的和花阿大家两家,所以他们到下村去玩。正好梅府从海边回来后添了马车,倒是很便利。 枣子提前让小松去下村交代了要准备什么东西,到八月一日这天,他、梅小爹、小阿月还有花家阿大花家小子,再加上小松喜郎,几个人赶着马车到下村去。 一大早到了点心店后面的空地,大家紧锣密鼓地布置起来。一个游戏接一个,赢得最多的孩子的还有枣子准备的特别奖励。 到了辰时,各家回去领了孩子,有些当家人正好得闲也跟了过来。 大胆的孩子跑上来就东碰西碰,胆小害羞的缩在自己的小爹身后,不知道什么回事。 枣子顿时满腔豪情,感觉自己成了孩子头。他先是给这十五个孩子一人分了一小袋糖果。然后让他们排成队伍跟在他身后,一个一个游戏走过去。 “这个是夹龙眼核,大家都学会用筷子了吗?” 有个小子大声嚷我会,像只骄傲的大公鸡。 枣子乐道:“那就好,大家把这个龙眼核夹到旁边没水的碗里,不能用手哦,两个人比赛,看谁夹得多。” “夹得多还有糖糖吗?”一个小哥子糯糯地问道。他最爱吃糖糖了,可是小爹不肯给他多买。 “有,你看,李阿大手里抱着的食盒里都是好吃的糖果和点心。”枣子指了指旁边,李家阿大配合地掀开了食盒的盖子,孩子堆里顿时小小地欢呼了起来。 喜郎过来,红光满面,对枣子建议,“先让两个孩子玩一下吧,要不然他们可能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7 记不住。” “也好。”枣子转身问,“谁想先玩?” 最先喊话的小子高高蹦了起来,“我来!” ☆、第五十四章 由这个叫阿东的小子带头,孩子们的兴趣和好奇心都被带动起来了。这孩子干劲十足,将两根长长的木筷当棍耍,抛起来接住,有板有眼,但到了真要用它们夹龙眼核的时候他就泄气了。龙眼小,表面又滑,再加上泡着水,更加难夹。 大人在旁边计时,数六十下换人。阿东双手并用,硬是一颗都没弄出来。这个开头可不算好,小孩子你看我我看你,气氛冷落了不少。见势不对,枣子他们又找了一个十一岁的小哥子来试玩。可能是哥子比汉子心细手灵活,一开始也是夹不准,但随着尝试的次数增加,他开始摸着了门路,越夹越快,几乎一夹一个准。最后足足夹到了二十一颗。所有孩子都凑了过来,年纪小点的几乎是用崇拜的目光仰视这个哥子的。 “好聪明的孩子,来,这是你的奖励,陈皮话梅。”枣子高兴地送出了今天的第一份奖励。点心大小分量不同,看孩子们赢得多就奖励大的,赢得少的就给小的。这个小哥子就拿到了比较大的一份。 哥子跑回自己小爹面前,打开油纸,小心地拿出一颗喂给了小爹。那个阿大含着话梅对枣子笑了笑。别家的大人乘机教自己的孩子,“看到没,好好学用筷子才能夹得多。”“你要学人家那么孝顺,知道么?” 阿东又是第一个喊话,“我也要用筷子很厉害!”一呼百应。 这就是枣子当初设这个游戏的目的之一,听说不少人孩子只爱用瓷羹木勺,死活不愿筷子,大人们都愁死了。这个游戏就能让这些孩子知道筷子使得好是有益的,能让手更灵活。 示范了这个,一群人继续后移,跳绳比赛,同样是在六十个数的时间里比拼。这个是针对哥子的,小子满山跑,体力好,有些哥子只爱闷在家里,这个游戏能让他们活动活动,在家里也可以玩。 继续下去,抢凳子,大人在旁边念三字经,停下的时候抢凳子坐,原意是希望让孩子喜欢上念书,还能锻炼他们的集中力和反应能力;二人三足是为了让孩子们能团结,用枣子所知的现代知识来说就是团队精神,说简单通俗点就是让孩子们相处融洽,尤其是点心店家的小子这种害羞的,要人推一把才敢跟其他小伙伴讲话;套圈子则是锻炼孩子们的手脑协调性……总之都是枣子想好了的。 全部都学会之后,孩子们解散,到自己喜欢的游戏那里尽情地玩耍。一时间场面热闹非凡。有些路过的孩子大人都被吸引了过来,巴巴地往这里张望。 玩了小半天,糖果点心都用完了,孩子们还意犹未尽,大人们也萌生了兴致想玩上一份,枣子干脆让所有人都玩了起来。连在外头望着的人都被放了进来,唯一的要求就是排队,不能争抢闹事。 二人三足那边尤其热烈,大人和小孩一起来,有东家父子对阵西家父子的,也有两个阿大对阵自家小子哥子的,合作无间一举夺魁的有,频频出错闹出笑话的也有,顿时传出欢笑声不断。 套圈子场地里摆放的都是孩子喜欢的玩意,偶有几件家里可用的小物,小孩子丢不中就拉自家大人帮忙。各个游戏都有不少汉子加入,有的是看不过眼自家的孩子太笨次次都输,有的则是被自家的小哥子撒娇央着过来展示爹爹英姿的。 枣子在旁边看着,很是欣慰。可惜小阿月还小,什么都玩不成。雷守诺却不甘落后,抱小阿月去套圈子,大手握小手,扔出去还没一手臂远,逗得小阿月咯咯直笑就好;还去掺和二人三足的比赛,被别家汉子告状他捣乱,小阿月抱在在怀里,哪里有“三足”了,他就一路快跑,领着小阿月绕了空地几圈,最后被枣子一举拿下,狠狠拧了一下腰,“别捣蛋!” 小阿月扑回枣子怀里,小鼻子流下一条细细的鼻水。 雷守诺从马车里拿出了纱巾擦掉鼻水,用另一条给小阿月擦汗。枣子摸了摸儿子的后背,干脆钻回车里给他换了一身衣裳,把一条长布塞进了他的后背,好吸汗。 钻出车,他抛一条布巾给雷守诺,“你也擦擦。” 空地上的人几乎都出了汗,玩得热火朝天,还不停有外头的人听见声音进来凑热闹。 这一次的儿童节游乐会算是挺成功了,大家都玩得高兴,作为主角的那十几家小孩更是又玩又吃,惹得别的小孩羡慕死。 说到糖果,村正一把年纪也跟枣子讨了一根麦芽糖,背着手乐呵呵地看大家玩。 喜郎也心满意足了,他是负责派送最大份糖果点心的人,坐在树荫下等孩子们来取,小子哥子都有,小子更多些,他们都知道喜郎肚子里有小弟弟,所以都不会在这边太捣乱。看着这些活泼可爱的孩子,喜郎顿时觉得生出来是哥子小子都没所谓了,都那么可爱,哪里还用计较。 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升起,人群逐渐散去,东西不多,执拾一下空地就恢复了原状,枣子一行人在下村的饭庄吃了一顿饭才驾了马车回家。 这次的事很为下村的人津津乐道,花阿大来逗枣子,“可以每年办一次,我们村里不像其它村有什么飘色和庙会,没别的玩乐,有这样一个什么游乐会很好。” 枣子只笑,没说什么。这事雷守诺跟他讲过了,“要是想年年都办就要让村正出面主持,不能净是要我们家出头,我们十几家人搞点趣事和每年例行大办盛会是两码事。”枣子挺同意的,这次虽然没大事,但到后来的确有点混乱,他们还不好说什么,都是乡里乡亲。如果有村正出头,肯定好办得多。 不管怎么说,这个自发搞起的小节日算是过了,真要想也该等到明年,现在还不急。 过了几日,喜郎邀枣子他们去唐家吃饭。枣子奇怪,细问之下知道了个中原委。 “我外家的人原先是恼我任性,”喜郎解释道,“后来见村子富了,阿唐赚的银钱也多,就不再怪我了。只要我过得好他们也没别的话可说,但是呢,他们一直拉不下脸来找我。讲实话,我也想回去找他们,同样找不到好理由。全靠你搞的那个游乐会,我们就借这个重新搭上话,和好了。几件事加起来都多亏了枣子你,请你们来吃顿饭算不了什么事,你要肯叫我声哥就一定要来。” “好,我们一定到。”推拒不了,枣子干脆应了下来。 吃的是午饭,枣子和雷守诺两个人去,小阿月留在家里。阿唐家比梅府小,但胜在方位好,还翻新过,洁净敞亮,堂屋和房间冬暖夏凉。进门之后就见到一群衣着鲜亮的人物,喜郎一一介绍,爹小爹哥哥……一大群人跟巡抚视察似的,除了年纪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8 大的老人不好颠簸,算是全家出动了。 枣子被这么多人盯着看不由得有些不自在,微微掩了半边身在雷守诺后面。雷守诺最懂应付这些场面,几下就转移了他们落在枣子身上的注意力。 喜郎的小爹似乎很欣赏雷守诺,“后生可畏,小几十年只有雷老板你想出振兴马古村的方法,有谋略,有心胸,好!” “哪里哪里,阿叔抬举了。”雷守诺给枣子塞了一块绿豆糕,让他有点事情可做,接着道,“兵家有三十六计,农家也有谋生百术,小子走运借了天时地利人和而已,没了小子也肯定会有别的人做成大事。我看阿唐哥就有能耐,他这么多年在外闯荡,见识肯定只多不少,只等一个机会他就能飞黄腾达。” 谁家岳父不爱听人赞自己家哥子的夫郎?这说明自家眼光好,自家哥子挑得好,今后有好盼头。 喜郎的小爹捋了一下胡须,满意地笑眯了眼,他左右打量了几眼一前一后坐着的两人,忽然压低声音凑近雷守诺耳边道:“家业有成之后轮到人丁兴旺,你年轻力壮,我给你介绍几个哥子当侧房?” 雷守诺神色微变,看了一眼枣子,还在吃绿豆糕,没注意到这边的话,连忙回道:“多谢阿叔关心,小子不用侧房。”枣子就在旁边,不好多作解释。 喜郎的小爹一脸无法苟同的表情,微微摇头,道:“雷老板年纪还轻,还轻,放心,阿叔是过来人,会办得妥帖的。” 雷守诺愣住了,这阿叔怎么不听人讲话的?还有这个八卦多事的性子,跟喜郎真是一模一样。他不敢多说别的,迭声拒绝,但喜郎小爹一心要为他办这件事,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或者怕被人说闲话。雷守诺百口莫辩,当真是窝了一心口的闷火,一顿饭食不知味。 饭后,他让枣子先回家,自己找喜郎小爹谈。喜郎也在场,一听说这事就坚决反对,雷守诺从未像今日这样感激喜郎。 大户纳侧房常见,但总归是伤了正房的,有良心的汉子一般都不会这么做,除非有其它不得已的原因。 喜郎和雷守诺难得地达成同一阵线,阻止喜郎小爹多事。但喜郎小爹油盐不进,讲什么都要撮合这个亲事,还搬出了枣子当初是新抱子只办了圆房礼的事来讲,没正式迎娶那样办大亲事不够旺夫。更气人的事喜郎家其他人知道之后都站在喜郎小爹这边。县城的喜郎第一家的能耐真不容小觑,多少官吏贵胄的亲事都是他们祖辈撮合的,谁家都要给他们面子。雷守诺自然也不会小看他们。 所以哪怕他气得几乎要打人,看他们家的名望还都是长辈的份上就不敢真动手,传出去肯定对枣子不利——教得夫郎为自己动手打长辈。所以他只能强硬地拒绝,“这是小子家事,不用各位操心,还望各位别做画蛇添足的事!告辞!” 要不是死握着拳头他就要砸坏阿唐家的东西了。 喜郎追上来道:“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我家代代是喜郎,都魔怔了,对不起你啊。但你放心,只要你不愿娶侧房,我一定尽最大能力阻止我家的人。” 雷守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我这一世都只有枣子一个阿大,什么侧房二三四都与我无关。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别怪我连阿唐哥的面子都不给。”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五章 “雷哥,昨天那顿饭的蒸鱼真好吃,上头黑色的是什么?”吃饭时枣子问。 雷守诺没反应,他又重复了一遍。 “啊?哦,那个啊,是榄角。” “榄角?” 雷守诺解释,“就是黑橄榄。” 梅小爹道:“我们家也可以做,现在正好有新橄榄出了。” 怀小阿月的那段日子枣子一点腥的都碰不了,生了之后可能是反弹,变得特别爱吃鱼鲜,最近也开始学做各种河鲜菜。 南方人爱吃蒸鱼,也擅长蒸鱼,枣子做了几次普通的蒸鱼,单纯的加姜葱蒜和油盐豉油。这次加了榄角的感觉很新鲜,他很想学。 高良县本身没栽乌榄,季节到的时候县里的货郎会去隔壁县收购,带回高良县的市集卖。 梅小爹要了几十斤,搬回家之后,家里得闲的人都帮一把手,拣出不好的扔掉,留下大小均匀没被虫害的。小阿月在地上爬来爬去,坐在乌榄堆里捡起东西就往嘴里塞,一不留神就塞满一嘴。枣子干脆用背带把他背起来,哄他睡了过去。 拣好的乌榄用开水煮到七八成熟,这也只是个大概,总之不能煮太熟,太熟了以后腌了会烂。煮好之后,梅小爹和小松抬出大铁锅,枣子架起竹筐等在倾倒的大锅下,热开水滤过缝隙,留下了热气腾腾且清香四溢的乌榄。 稍作晾凉,三人合力搬到天井,一人一张小木凳围坐起来。 一人拿一条棉绳,一头系在筐边,另一头拿在手上。绕乌榄一圈就能勒断果肉,变成两个三角,核会自己掉出来。这样之后就是把细盐填进乌榄角里,稍微捏合起来,放进事先用开水烫过的缸里,铺够一层洒点盐,再接着往上堆,知道全部榄角都放好。说难不难,手办眼见的功夫,说简单也不是,因为要一颗一颗地去核填盐,几十斤合起来不是能一下两下就能做好的。 把全部乌榄都放进缸里之后只需要等个把月就能吃了。为了解馋,梅小爹还买了一些现成的,外皮紫黑色榄肉红色,肉都糜软了,枣子尝了一点,咸得直皱眉头。 “这么咸,跟瓜咸一样。” 梅小爹道:“放了那么多盐,不咸才怪呢。陪白粥白饭吃就好,也可以像瓜咸肉饼梅菜扣肉还有蒸鱼那样,加进别的菜里。” 回想起榄角蒸鱼鼻尖仿佛还残余有那股淡淡的清香,可惜今日家里没买鱼,早餐的粥吃光了,现在厨房里只有葱炒鸡蛋和猪杂汤,还有菜园里的时菜和大白饭。 小松道:“我知道怎么用这个做炒饭,好香的。”枣子顿时振奋了,连忙让小松教自己做。 看天色,也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小松把家里能找到的用得上材料都集合了起来,玉米萝卜芹菜。玉米粒剥出来,萝卜芹菜和榄角都切成丁,全都在旁边备用。 枣子自奋告勇拿镬铲,小松在旁边指导,“倒油炒熟玉米萝卜丁……然后倒饭,饭在这里,用隔夜饭更好吃……炒干一点,现在可以放芹菜丁了,再炒一会放榄角就行了,炒均匀点比较好。” “不难。” “是挺简单的,方便好吃,最重要是省钱。”小松腼腆道。 最后翻炒几下,香喷喷的炒饭就起锅了。在外头忙着的雷守诺领着管家回来,阿伟后到。摆好碗筷,一家人吃了一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79 顿清香鲜美的榄角炒饭。可能是平时少吃榄角这种东西的关系,大家都很有胃口,频繁添饭。阿伟坐比较里面,去厨房的时候经过小松旁边,小松鼻子动了动,忽然揪住了阿伟的衣服,用力嗅了两口,“脂粉的香味?” 阿伟顿时僵硬了,枣子疑惑地打量了众人一眼,雷守诺和雷管家的表情也不太自然。他学着小松的样子嗅了一下雷守诺的衣服,还好啊,还有淡淡的皂角味,换作平时都是一身汗气。 梅小爹不动声色地道:“先吃饭,别的事回自己房里说。” 小松这才松了手,阿伟逃也似的跑了。雷守诺扒掉碗里的饭,站起来,“我去装汤。” 进了厨房,雷守诺的脸唰一下就冷了下来,问阿伟:“怎么沾到的?” 阿伟慌慌张张地道:“我也、也不知道,你们走了之后,那个哥子跌倒我扶了一把。” “你有没有洗过澡才回来。” “呃,为什么还要洗澡?” ……雷守诺重重叹了一口气,“小松要是追问,你就说是扶了一个人,不小心惹到的。不可以把今日的事情说出来。” 阿伟猛点头,装好了饭,他忍不住小问:“雷老大,为什么不跟枣阿大讲?喜郎的小爹看样子还会继续给你找哥子的……” “收声!”雷守诺暴躁地搁下碗,“讲了不能提的,你还问!这种事我搞定就够了,没必要惊动家里的人。” 阿伟噤声,雷守诺捧水洗了两把脸,道:“出去了,我们在厨房太久了。” 两人先后出来,枣子问:“雷哥,你碗呢?” “直接放洗碗盆里了。”雷守诺微笑道,“来,儿子给我,你再多吃点。” 晚上,阿伟和小松的房里没事,多得小松不是那种疑心特别重的人,否则缠斗起来,讲不定会发生什么事。雷守诺勉强算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又觉得内疚。 今日的事说出来也没什么,他带着雷管家和阿伟去了一转县城,有几个货郎染了痢疾送不了货,临急临忙的要找人替代,还有要帮祝邈买点高良县的芒叶勒角带过去,说是小榕要做古粽籺。本来都是正经事,没想到在准备回程的时候被喜郎小爹逮住了。 他在他必经之路上守着,还领了几个在办喜事这件事上有名望的人,硬是把他们“恭迎”到了茶楼。一盅两件,几个人坐在包厢里大眼瞪小眼。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哥子,脸上脂粉厚得像墙灰,抿着嘴笑,简直能用狰狞来形容。 雷守诺怎么会不知道喜郎小爹的意思,这人就是他“精挑细选”给他的侧房了。 喜郎小爹摇蒲扇笑说:“这位哥子家里有房有地,虽然家里六个兄弟都是哥子,但每一个嫁出去生的都是小子,连生好几胎都是小子!大把人抢着要娶他回去,我是见那些人远比不上雷老板你年轻有为,才绞尽脑汁把人留了给你。这么好的哥子当然要留给好人了,你说……是吧?”凑近来,暧昧地笑了笑。 雷守诺嘴角抽搐,阿大又不是种猪专用来生小子的,这种说法听起来好莫名其妙。他厉声拒绝就离开了,满屋子脂粉味呛得他直想打喷嚏。 后来他和雷管家找了个地方洗澡,晾了一下衣服,免得一身庸俗香气回家徒惹争吵。始料未及的是阿伟撑场留到最后扶了人家一把,衣服上蹭了那哥子半张脸的粉,这都是后来洗衣服的时候发现的。 这次算是蒙混过去了,下次呢?雷守诺真不想去假设“还有下次”这种事。所以写了一封信给喜郎的小爹,义正言辞地表达了自己拒绝的意思——对方是长辈,打不得骂不得,有够烦人的。一般人在他最初拒绝的时候就该收手了,现在这么明显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再怎么自说自话的人也该懂了。 枣子不知道发生过这些事,日子过得很闲适。他后来买了鱼,做了榄角蒸鱼,很成功。 在他打算试试做榄角炒蛋的那天,家里正好来了客人。只是,这个客人有点…… “枣阿大做菜啊?你当家呢?” 这不是喜郎的小爹吗?旁边那个少年是谁? “哎,怎么不说话?” “啊,你好,雷哥在廪房。要我去找他回来吗?”小爹抱了小阿月串门,小松则是买菜去了。 “去吧,就说我又给他找了一个合适的对象。” 对象?枣子解围裙的动作顿了一下,歪了一下头,“什么的对象?” “侧房咯!”喜郎小爹东张西望道,“你这个做正房的太不上心了……你先把人找回来吧,纳侧房这种事很常见的,你别计较。” 枣子怔住,侧……房……就是雷哥的第二个阿大?雷哥为什么要还要娶别的哥子? 雷哥的枕边不再是自己,也会是另一个突然插入的别人……枣子手脚发凉,后退一步靠在墙上,阳光下那名少年肤白如脂,眉目间都透着灵气,再看看自己的手,摸摸自己的脸,不一样。 他长大了,长大好久了。 喜郎小爹不明所以地扫了他几眼,没好气地道:“没见过这么不得体的正房。”他领着少年进堂屋坐下,自顾自地倒茶吃点心。 枣子思绪纷杂,短短的一阵间,无数想法与猜测掠过脑海,越想越悲观,越想眼眶越酸痛。 鼓起勇气抬头,那名少年嫌弃地捏着雷哥买给他的杏仁饼,啃了一口就扔掉了。 梅小爹抱着小阿月回来,一进门就发现了不对劲,堂屋上坐着不认识的人,平时会热忱招待客人的枣子却躲在厨房门边的走廊下,抱着膝盖不知道什么表情。他过去蹲下,拍了拍枣子的手,“来客人了?” 枣子揉着裤脚,抬起头来,脸色白得吓人。 小爹心中一惊,连忙把人搀扶起来送回房间里。恐怕外头的人就是原因,把小阿月放进小木床里玩拨浪鼓,他板起脸走出房间。 ☆、第五十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福利,免费赠送两千字^_^祝大家314快乐,正桃花好桃花大开。】 “你们是谁,无端白事闯进别人家做什么。”梅小爹不客气道。 “我是谁?你才是谁啊?” 梅小爹反唇相讥道:“呵!好大的脾气的客人,我的家什么时候招惹到你这种货色了?” “你!我可是高良县数一数二的喜郎!嫁到你们村的喜郎是我们家不争气的小儿子。”喜郎小爹神气道。 “哦……我知道了,我家没喜事要办,你走吧,快点,我不想吃饭还要对着你这种人的脸。” 喜郎小爹拍案而起,“喂!什么叫这种货色这种人?我好心好意给你们当家送侧房哥子,不识感恩就算了,还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信不信我让你那个没用的哥孙子一辈子嫁不出去!”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0 梅小爹顿时火冒三丈,抡起旁边的木凳,“再讲一句!再讲我打到你滚下山!”要不是从小家教严格他现在肯定要骂粗口了。 喜郎的小爹左右一看也抱起了一张木凳拦在胸前,“喜郎都敢打!看传出去谁蚀底啊!” 二人对峙之际,廪房那边的雷守诺被人喊住了,“老大老大,你家来客人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雷守诺一头雾水,“我家今天没邀客人来啊。” “不是吧?我绝对没看错的呀,摇着红牡丹蒲扇缠着红腰带的阿叔领着一个十几岁少年进你家门了。” 雷守诺面色一变,扔下锄头飞奔回家。 “你又来做什么!”他再好的脾气再大的忍让都瞬间烟消云散了,见过没脸皮的,没见过这把年纪还这么没脸皮的。他明示暗示拒绝了那么多次,这个阿叔竟然还能自把自为?! 梅小爹把他拉到旁边问到底什么回事。他简单地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然后两父子同时枪头对外,把这个喜郎的小爹和所谓侧房哥子当成敌人。 雷守诺偏头问小爹,“枣子知道了没有?” “……”梅小爹斟酌一番,决定先不说出来,“先处理好这两个人,枣子现在在房间里睡着。”要是让守诺知道枣子那副样子,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闹出人命伤亡就麻烦了。 只是父子同心,小爹避重就轻雷守诺又怎么会不知道?单从小爹少见的震怒就知道枣子肯定被伤到了。他顿时气焰攻心,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滚!” 喜郎的小爹惊了一下,倒是那个少年踹到了一张凳子,吼道:“滚你老爹!要不是你家有田有地鬼才想嫁来麻子村!我肯来就要偷笑了,犟你个头啊犟!” 堂屋里当场静默了一刻钟。 梅小爹眼睛直了,好一个自视高过天顶的哥子,好泼辣的性子。雷守诺忽然咧嘴一笑,快步上前一手扣住少年的喉咙,拖着往门外走。 少年被掐得喘不过气,拳打脚踢又不够雷守诺手长,打不中。乍一看就像是只待宰公鸡被人掐着脖子带去屠宰房。这下喜郎的小爹终于发觉事情不对了,雷守诺是真的往死里用力掐的,少年脸都涨红了,他心惊地追上去要扯,“哎哎哎,会死人的!快放手!” 梅小爹从后面一把架起喜郎小爹的手臂,拽着也往外走。 嘭,嘭,地上扬起两阵尘。少年几乎是被凌空摔出去的,砸到地上还打了几个滚,狼狈地边咳边喊痛。梅小爹也没跟喜郎的小爹客气,一脚踹出去,滚到了另一边,踹完还拍拍自己的鞋边。他自出娘胎就没试过这么踹人的,如果是自己的事他或许还能忍一忍,事关自己的儿孙辈他就忍不住火气了,也算是帮不能出手的儿子儿郎出口气。 雷守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咬牙道,“别再让我见到你们,否则别怪我不近人情。”转身,砸门。外头的人被震得脖子一缩。 转身雷守诺直奔房间,床上的被子鼓了起来缩在角落里。他钻进蚊帐,小心翼翼地掀起了一个角落,阳光溜进被窝里照亮了枣子湿漉漉的脸。瞬时他觉得自己的心肝都疼了,连忙把人挖出来,“枣子,雷哥回来了。” 枣子揉着被角,不发一语。雷守诺弯腰,从侧面往上看,枣子撅着嘴掉眼泪,好像还嘟囔着什么,他凑近去一听,“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他抬起枣子的下巴,认真道:“当然不是真的!枣子看着!雷哥就在这里,雷哥只有你一个,绝对不找别人,喜郎的小爹胡说八道,还有那个哥子,他刚才还骂我们小爹了,我把他狠狠摔了出去,不信你可以去问小爹。” 枣子睫毛颤了一下,稍微回了神,“雷哥,说什么?” 雷守诺心里怕啊,这个反应太熟悉了,早些年枣子心疾未好的时候偶尔会出现这种情形,他赶紧把话重新说了一遍,尤其着重说了自己怎么勇斗“喜郎”,添油加醋,恨不得把自己塑造成皇子的忠诚卫兵,而枣子就是那个摆在心中第一位的皇子。 讲了好久,枣子突然扑上来抱住他脖子嚎啕大哭起来,“雷哥别、别不要枣子,枣子没有家,只有这里……这里是家,不要,赶枣子出去……”枣子手臂很有力,勒得雷守诺几乎窒息,但他甘之如饴,更用力地回抱枣子,哄道:“这里就是枣子的家,一直都是,永远都是,别信那些外人乱说二四……别哭了,啊,哭得雷哥心疼死了,你看,小阿月都在看了,自己小爹爹哭成这样,他也会担心的……” 枣子蹭了两下,拉开距离,对雷守诺一笑,突然晕了过去。雷守诺的手一抖,差点没抱稳,放下人就往外跑,中途摔了一跤,下巴痛得钻心都顾不上,风风火火地把花大夫拉了回来。 “一惊一乍,受了刺激,我给他开点安神养心的药,吃几天看怎么样再讲。” 尽管大夫这么说了,雷守诺还是不放心,一夜不睡地守在床边,直到第二天傍晚枣子转醒。 “雷哥,枣子做恶梦了。” “梦而已,雷哥在,不用怕。” 雷守诺把喜郎小爹的事全盘托出,原先不讲是怕枣子他们多想忧心,现在看来,不讲也是事端百出,干脆全都讲了。为免枣子不信,雷守诺把小爹管家阿伟都叫了来,一一说明。 枣子早已经释怀,他本来就是信雷守诺的,只是对自己不自信。两人在一起也这么多年,孩子都有了,他偶尔还是自觉配不上他雷哥。 总之,话都说开,一家人总算相安无事地度过了这次的小波折。打这以后,雷守诺蓄起了胡须,在村里的时候都穿最旧衣服,谁来了都这样,要不是村人指出,外来的人谁都不会知道他是这里最富的人,极尽低调。 也是从这次开始,雷守诺事事都会跟枣子说,不再隐瞒,他懂了一件事,再坏的情况,两个人一起同心协力就能找到方法扛过去,让对方蒙在鼓里不但不是保护,有时候甚至会让伤害更深。 喜郎的小爹被扔出门之后回到县城,逢人就说梅府的人不可理喻。 “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他们竟然还不识好歹,第一次见这样的人!那个雷寒梅还敢踹我屁股!” 公道点的人就说:“雷老板好像真的不想要侧房,我们都是外人,不好说什么吧……” “怎么可能不想要?”他露出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哪个汉子不想要门房繁盛?他要么是怕被人说闲话要么就是那个正房太悍,管得他不敢!” 有人也听不下去了,“话不能这么说啊,我爹就没娶侧房,他自始至终都只有我小爹一个。” “哼,那是你爹没钱娶。”喜郎的小爹正气在头上,听什么都觉得扎耳,回话也极尽尖酸。 到最后,除了跟他一样想法的那一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1 拨密友,其他人都散了。 那个被说爹没钱娶侧房的人气冲冲地对旁边的人抱怨:“没见过这么自以为是的人,当自己是玉帝还是佛祖?他觉得对的大家就要都跟着做,不给别人有其它想法?” 旁人都无奈,“以前没觉得他这样过分,可能是年纪越大脑子越偏执了吧。” “要不是看在他是喜郎又有了年纪的份上,我一定跟他翻脸。” “算了吧,雷老板一家也够可怜的,被这种人缠上,他们都还没说什么呢,我们还是少管闲事吧。” “……你说得对,不管这种理所当然的人了,走,吃酒去。” 阿唐家的喜郎叫刘六喜,家里排行第六,一知道这件事就找上了自己小爹,“小爹,你怎么能这么强人所难!雷老板从老早以前就说了不纳侧房,还三番四次拒绝了几遍,你怎么……” “怎么怎么了?”喜郎小爹瞪眼,“你好啊,不听我们的话嫁去麻子村就不说了,现在还帮外人对付自家人?翅膀硬了是吧?” “我!”六喜才真的要眼睛脱眶,“我这是在讲道理啊!天地良心,我嫁出去之后还时时给小爹你送钱送物,都是我私房钱置办的,你们不肯见我,却又有哪一次把东西退回来?” “儿子给爹钱财是应分,难道你连这个都想不做?” 六喜顿时无话可说了,据他所知,五个哥哥给家里钱的只有大哥,小爹怎么都没有半句微言?他算是彻底看透了,心也凉透了。不再多做争辩,他回了马古村。 这样来回跑一转,还受了气,他下午到家,当晚就动了胎气,孩子差点没保住,幸好药下得及时。 枣子听说了喜郎家的事,特意登门拜访。他吃了几服药已经恢复过来了,这一次的事其实和喜郎哥没太大关系,虽然去他家吃饭是契机,但是他本身没做错什么。 喜郎躺在床上,愧疚道:“对不住。” “现在没事了。大夫怎么说?” “……之后几个月都不能动气,也不能干活,要好好养着。” “那就别操心了,好吗?我们家真的没事了。”枣子道,“所以你真的不用顾虑那么多。” 喜郎握着枣子的事,片刻无声。 枣子把小阿月放到床上,让他轻轻摸一下喜郎的肚子,道:“阿月来教小弟弟要学乖。” 小阿月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真的轻手轻脚地摸了摸,“弟,乖。” 喜郎终于笑了,这么多天来第一次。 枣子在村里没多少熟人,这次之后他反而和喜郎六喜要好起来。六喜比较八卦,但不是坏人。经过这次的事之后,再加上有孕在身,整个人的个性都沉静了不少。阿唐家的唐阿爷特别枣子,每次他来都很热情招待。 枣子好奇问:“六喜哥,你能吃鱼么?” “能啊,天天吃都吃不够。”六喜道,“你那时候好像吃不了吧?” “嗯,一吃就吐,恶心。” “每个人多少都有不同,没什么的。”六喜指了指房间的桌子,“枣子,阿唐给我买了点炒米饼,你拿来吃,别跟我客气。” 枣子的确挺爱吃这种点心,也不推辞了,掀开竹盖,果然有一叠点心放在里头,炒米饼不大,象棋那么大的就一块,刚好够一口。他捧到床边,放在一张凳子上,和喜郎一边喝茶一边吃起来。 在床上玩手帕的小阿月也抓了一块,放进嘴里啃,枣子见了拔出来,却见饼边有浅得几乎看不到的两处痕迹。喜郎探过身来看,“这个是……小阿月长牙齿了?” 枣子小心掀起小阿月的嘴角,果然,上面有两颗白点,小阿月皱着眉头蹬脚,忽然咬下,啃了枣子的手指一口。枣子高兴道:“有点疼,是真的小牙齿。” 喜郎笑道:“长牙就好啦,小阿月能吃肉肉了!”揉了揉小阿月的脸。 小阿月拼命挣扎,爬上枣子大腿,伸手要抢那块炒米饼,啊啊啊地叫。 枣子苦恼道:“这个太硬啦,阿月别抢。” 小阿月得不到炒米饼,转而含住了自己的手指,啃得开心。帮他扯开,又要咬回去,不给咬就闹脾气。 喜郎道:“出牙齿的时候会这样的,给他点东西磨一下就好了。我记得厨房里有馒头……”说着就要下床。枣子连忙拦住他,“不急,我回去做就行,你别下床。” “也行,你知道怎么做?” “小爹或者小松应该会。” “不知道再来问我吧,除了馒头,鱼肉啊鸡蛋啊也可以吃,听说对孩子长牙长身体好。” 回家之后,枣子立刻就煮了鸡蛋,不敢喂太多,掰成小小块给小阿月咬,小阿月总算开心了。 家里人知道小阿月长了牙都争着要看,小阿月却不肯配合,他忙着吃东西呢。 雷守诺道:“骨头汤又要熬了,吃什么补什么,吃骨头养骨头。” “雷哥,县城市集里有苹果吗?” “绵苹果?挺酸涩的,你要吃还是给阿月吃?”雷守诺不解。 “绵苹果?”枣子发现两人有点牛头不对马嘴,怕这里没这种水果,连忙换一种,“那大家会给长牙孩子吃什么水果?” 雷守诺道:“没什么吃啊,吃饭吃肉吃菜,不就够了?我们这边的水果都不是很适合那么小的孩子吃。” 枣子再次把小阿月的手指从嘴里拔出来,擦掉口水,“阿月成日想咬东西。” “番薯干怎么样?”雷守诺想了想,“萝卜切成条瓜切成条也可以啃啃。” “番薯干怕不怕太硬啊。” “放锅里煮一下或者焖一下应该就行了。” 说做就做,马古村最不缺的东西之一就是番薯干。吃饭的时候,小阿月就咬上了番薯干,一边喝米糊一边啃薯干,自得其乐。 吃完饭,梅小爹找上枣子说:“枣子,想接刺绣来做吗?” “现在应该可以了。”之前要带阿月,都好久没碰绣针了。 “那我们一起做。”梅小爹道,“最近县城里时兴在包髻的布帛上绣纹样。”他拿出一截细长的布条,上好的料子,精致的刺绣,在发髻上缠几道最后绑成一个简单的结,再配以发簪,别有一种风情。 梅小爹说:“以往的包髻都是看结绑得好不好看,今时却兴起布上的绣图了,都是因为宫中一位贵阿大引起的。” 枣子问:“他头巾的绣图特别好看?” “是的,绣了七彩的百鸟朝凤,别的贵阿大都像以往那样用昂贵的布帛绑各式各样的繁复花结,唯独他的头上没有这些花枝招展的东西,等他款款躬身作揖,皇上才见到他发髻上巧夺天工的绣图,顿时龙心大悦。”梅小爹喝了一口茶,接着道,“之后无论是宫中还是民间,就都跟风学了起来。” 枣子听得津津有味,道:“我们这里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2 没见过多少绑包髻的人呢。” 梅小爹道:“我们这边的人没那么考究,主要是那么大的花结做事也不方便,都是些日子过得比较好的哥子才有这种闲情逸致。不过现在不同了,那位贵阿大的做法大家都愿意跟随,因为这种包法和绑法很便利,谁都可以做。最重要的就是刺绣要好看,还要别出心裁。” 枣子心思活络了,“这个我可以帮上忙。” 梅小爹乐道:“小爹就是知道枣子多奇思妙想才讲的,这次可以好好磨练技艺,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 枣子同意,“小阿月以后长大了使钱的地方肯定更多,我还想让他多学点东西。” 梅小爹来了兴趣,问:“学什么?” 枣子想了想,道:“我也还没想好,学书画琴瑟?学个功夫也挺好的,可以傍身。不知道小阿月想不想。” “想法不错,”小爹道,“懂得多眼界也宽,结交良友的机会也更多。” 枣子道:“所以现在要多赚点钱,也不用雷哥那么劳累了。” “好孩子。”梅小爹慈祥地笑了笑,摸摸枣子的头。多少年了,这个孩子还是一心向着自己家,一点没变过。 ☆、第五十七章 枣子比这里人多的一个优势就是拥有现代世界的记忆,哪怕没专门学过,生活中所见的花边图腾纹样融合古今中外,要创新的时候思维也比较灵活。只是也有不好之处,他有时候绣出来的图纹过于偏向现代人的审美,古代人不喜欢,他在一次次的尝试中找到了创新与古典的平衡点。 宫中的贵阿大以百鸟朝凤头巾艳压群芳,民间追捧之时也多用类似的绣图。只是凤凰不是平头小百姓能用的样式,于是绣工们多采用其它鸟类替代。华有孔雀开屏,素有仙鹤凌云,富有公鸡司晨,,喜有鸳鸯成双巧有春燕剪柳,俏有黄鹂啼脆,秀有画眉弄妆……自古为人称道的飞禽都入了画,上了髻。绣得好自然不怕图样重复,只是这时候如果有特别的鸟类图样出现,必然能占不少优势。 枣子想冒个险,绣一种他只在动物图鉴上见过的鸟——极乐鸟。这种鸟给他印象最深刻的是艳丽却不媚俗的颜色,丰满柔美的体态,最重要的是纤细且华美如锦的大尾羽。有孔雀的鲜明色彩,却又兼有几分柔和纤巧。如果能成功将它的特点绣出来,一定会有很漂亮的效果。他打算用传统南方地区的绣法,一二丝细绣。这样才能展现天堂鸟尾羽的华丽与柔美。 他挑了一种蓝色的极乐鸟和另一种黄褐色为主的极乐鸟,一瑰一雅。如果可以,他想将孔雀毛编成线,据说会更精致,可惜高良县没有,托人从远方买回来又太费事。 开始动手之后小阿月就基本跟他爷爷带了,枣子做针黹的时候非常专心,甚至可以说过于专注致使两耳不闻身边事,小阿月呆在旁边不安全。 梅小爹最初以为枣子要绣的是孔雀,因为他备的布料和绣线颜色都很像,还想帮手一起来。但枣子却说不是,真的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等枣子绣到一半,他越发不明白了,这是什么鸟?好陌生。 “这是极乐鸟。”枣子等完成了才对梅小爹解释。 绣的是几尺细布,为了方便缠绕与打结不会绣满幅,尽量算好缠的圈数,丈量图纹绣在哪处能显露在外,一般主要部分不超过两寸,花草细枝会适当沿着布边延伸一段。有人绣两个主图,有人只绣一个,这些都是各有规矩的,梅小爹都一一说明白了,所以枣子绣起来比较顺手。 “极乐,极乐……”梅小爹斟酌着这两个字,颔首认同,“颇有深意。怎么我们这边没见过这种鸟?”外形这样漂亮,大家一定会喜欢,必然也会记忆深刻。 枣子支吾其词,“它……它大概只生活在深山吧,很深那种。”绝对不能泄露这是他前世的记忆。 梅小爹对此倒没太多怀疑,毕竟辰国地大物博,深山老林中有的是他们听都不曾听说过的东西,且不讲那是仙物还是恶兽,能窥视一眼就已经是万幸了。 枣子生怕小爹会继续追问,连忙转移话题,“小爹你觉得这种能卖出去吗?” “能,还会卖得好。枣子绣工进步不少,这鸟栩栩如生,仿佛要从布上活过来了。”小爹温柔地抚过布面,“极乐鸟……人生苦于短暂,如果能像这鸟一样片刻乐至极处,那该多好。我真想也见一见它。” 何处是极,何时为长?极乐与长乐,终究不过是人的痴心妄想。梅小爹安静地站着,一片鹅羽落在肩头,似落非落。 过了一会儿,梅小爹又说话了,“还有别的绣图么?再绣两个就送去县城卖。” 枣子如释重负地道:“还有一个素雅点的,如果再要一个……也可以。” “嗯,辛苦你了。最近的饭我和小松来做,你别太劳累了。” “枣子知道。” 刺绣是个费时费心的事,绣出第一条就已经是半个月过去了。八月十五是雷守诺和雷善诚两父子的生辰,不过高良县有习俗,小孩子未行成人礼前都不兴大搞庆祝,再加上雷守诺也不注重自己生辰,所以吃了一顿好的就算过了。 枣子休息了一天,捻起针线,接着绣第二条。针起悠长,拉起丝线纤毫,谁见了都不舍得大声喧哗,怕惊断那若有似无的藕断丝连。雷守诺回到家见到的正是这样一幅午后静好的画面。他到厨房洗净手脚,换上舒适的常服,掌心托了一小壶茶细嘬。 巴掌大的茶壶是枣子送他的生辰贺礼,只给他一个人用,他只在家里用。 枣子停下手,揉了揉脖子,轻轻出了一口气。雷守诺挪过去把壶嘴放到他嘴边,“喝点水。”枣子仰头微笑,就着雷守诺的手喝了一口,道:“雷哥今天回来得真早,管家呢?” “他还在廪房,稻米有点不对。” “怎么了?” “应该是进了老鼠,有一包米被啃了一半。”雷守诺道。 枣子又喝了一口茶,道,“没的就没了,把老鼠洞填好就行了吧?” “嗯,的确是这样,洞填好了,管家阿叔还是要将米袋都检查一遍,做好记录。” 枣子笑道:“阿叔很有责任心,这样几好。” 雷守诺捏了捏枣子的脸,“所以你雷哥就偷走回来咯,饿么,我去蒸个蛋。” 枣子皱了一下鼻头,“雷哥只会蒸蛋。” “哈哈哈,手艺不精,望阿大多多包涵。” 枣子把针插进针线包里,起身,“我去做点别的吃。”“吃什么?”“榄角炒蛋。”“……” …… 一个月过去,余下两条头巾终于绣好,又加了衬底封了边。梅小爹帮忙看了一下,补了一些细枝末叶,“太漂亮了,我们要整个锦盒来装。” 枣子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3 还真的去找喜郎要了三个锦盒,原先是装珍珠链子的,喜郎多的是这种小东西——他看见漂亮的锦盒就会存起来,偏偏用不出去,又不愿卖,所以村里谁家要锦盒都会拎点菜或者蛋去换。枣子挑了三个半个巴掌大的,估计原先是放玉镯的。 “哎,你也绣了头巾,什么样的?什么花样?给我看看行么?”六喜对这种哥子东西中意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跟枣子回家看个究竟。 枣子差点招架不住,忙将人压下,“六喜哥,你小心肚子。” “没事了,三个月,大夫说稳定下来了。走!带我去看看!”六喜眼神闪烁发亮,抓着枣子的手下了床,穿好鞋扶着腰就往外走。 枣子无计可施,跟着走出去,幸好在门口被阿唐堵住了,对方哟嘿一下把人抱了回去。喜郎攀着阿唐的肩膀振臂高呼,“枣子我要看!给我看一眼啦!”枣子抹了一额头汗,虽然看不到,但他相信现在阿唐哥是笑眯眯的。 阿唐哥以前卖过很多东西,对付哥子小孩特别有办法,看来六喜哥是没法逃出来的了……他在心里对喜郎说了声不好意思,一溜烟地跑走。 “怎么那么久?”梅小爹接过锦盒问。 枣子把事情说了一遍,梅小爹道:“嗯,没事就好。来,装进去吧。” 仔细卷好,花纹那一面在上,三个锦盒的颜色恰好与头巾相配,排开来看很是精妙。 雷管家路过,难得从诗词书集里分出一点神,问:“这是何鸟?” 枣子把之前对梅小爹说的重复一遍,雷管家沉吟片刻,道:“人生多彩,处处极乐,很好。” 梅小爹愣了,两人想的方向类似,想法却刚好相反。 雷管家转身回房里,没过多久拿出三张写了小字的纸来,比锦盒还小一圈,正好放得进去,道:“这样好的头巾,寻常人不懂其上是何种物事未免扫兴,我提了几句词,正好可以用作注释。” 梅小爹和枣子轮流看了一遍,果然很好。梅小爹道:“这样好的字,单单放进盒里有点寒碜,要不缝个布皮包着?”枣子也觉得这样好,不过他有更好的想法。 很简单,找薄的木片裁成和锦盒盖子差不多的大小,将纸并上去,再用布帛包起来,并不全遮住,仅仅留出有字的部分,就像他小时候包书封,那种包住边沿却不用伤到封皮的包法。做好之后将这幅字嵌进盖子上,一打开就能看到。 隔日枣子梅小爹领着小松出县城去,雷守诺自告奋勇照顾小阿月,用大红背带背着在村里走,也不怕别人逗趣他。 到了县城,梅小爹和枣子去平常光顾的布庄,掌柜一见这对父子就眉开眼笑,端茶送水,“两位阿大这次有什么新绣品要卖?梅阿大上次我说的头巾你考虑得怎么样?” 梅小爹架子端足了,面带善意道:“掌柜,别说我们做了那么多次买卖不给你面子,这次我家枣子还真的做了三件头巾要在你这里卖,一顶一的精品。” 掌柜眼前一亮,“在哪里?” 枣子从竹篮里拿出三个锦盒排在柜台前,打开。掌柜立刻就被极乐鸟吸引住了,“可以拿出来看看么?” “可以,这里写了关于这种鸟的词。”枣子指了指盒盖。 掌柜谨小慎微地抖开头巾,从上往下仔细端详了一遍,再移到盒盖上,眯着眼睛打量了好一阵,忽地竖起拇指,“好!” 枣子回头冲小爹笑开了,梅小爹眨了一下眼睛,枣子立刻抿住了嘴忍笑。梅小爹撩几下茶盖,啜了一口茶,道:“既然值得掌柜的竖起手指公喊一声好,这价钱也不能低了吧。” 掌柜清咳了一下,“我这里的价格最公道,梅阿大又不是不知道。” 梅小爹拉回枣子坐下,道:“当然。” ☆、第五十八章 掌柜在小算盘上噼里啪啦打了一阵,道:“一条巾一百文。” 梅小爹伸出三根手指,“三百文。” 掌柜大吃一惊,连忙摇头摆手,“不行不行,太超过了。平常头巾的价你也知道,没绣图的十文上下,有绣工的三十文上下,一百文已经比寻常巾子多好多啦。” 梅小爹不同意,“以往刺绣得简单的巾子确实二三十文,可是今是不同往日,你看看街上那些效仿贵阿大的巾子,哪条低过五十文钱?一百文以上的甚至值几千钱的都有,我家枣子绣的图样绝对是独一家,手艺更是没得挑,大家都信‘枣阿大’的绣工,再配以这几首小词,更高价都值得,我卖你人情才收这个价,你若果不满意,我可以去别家试试……” “别啊!哎!梅阿大好厉害的口才!”掌柜抹汗,“这,二百八十文?” 梅小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道:“三百二十文,就这样了,枣子我们走。” 枣子一时捉不准小爹的意思,脚下迟疑了半步,掌柜急得跑到门边拦下了他们,“我给!” 卖掉三条头巾,枣子怀里多了一两银子。出到大街,父子两人带着小松去了茶楼,枣子最爱吃这个茶楼的桂花糕,就是雷守诺之前买的那次。 咬一口幽香扑鼻的甜糕,枣子担心地问小爹,“刚才怕不怕开价太高了呀?” 梅小爹但笑不语,小松小声道:“那个掌柜还大有赚头呢。” 枣子偏头问:“三百二十文钱一条,他要是卖不出去就糟了啊。” “枣阿大别这样想啊,”小松有点急道,“你绣得特别好,一定能卖出高价钱的,掌柜肯定蚀不了。” “真的?” 梅小爹道:“小松都这么说了,你就放心吧。如果你想继续卖,接着绣就好了,掌柜肯定还要。” 枣子始终对此半信半疑,但大家都这么说了,东西也已经卖了出去,他不好继续纠结了。吃完糕点三人启程回村。 到家时晚霞已经燃起,整片天空都是色彩斑斓的颜色。他们却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厨房里还有几声痛呼。 枣子和梅小爹对视一眼,走进厨房,阿伟和雷管家一脸灰地躲着灶台,雷管家更是咳得腰都直不起来。 梅小爹怔了半晌,忽地冲过去把阿伟和雷管家拉了出来,“怎么把灶灰整满屋!” 阿伟抖开衣服,又是一捧灰,小松连忙把他拉到墙角。雷管家耳根红了,隔着灰都看得到,他道:“我想试试做一顿饭。” “就说不行了吧?”雷守诺抱着小阿月从房间里出来,转头对枣子道,“儿子吵着要你,抱抱吧。” “好的,给我吧。”抱住已经探出大半个身体的小阿月。 梅小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雷管家,你不是只懂笔墨算账么,煮什么饭?” 雷管家甩了两下袖子,“平日里都是你们操持这些,见今天你们没空闲,我就想帮手……”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4 梅小爹道:“越帮越忙,厨房里的碗都脏了我们还要费事再洗一次。” “我帮你们洗!” “不用。”梅小爹把人推出去,“还让你插手今晚就不用吃饭了。” 小阿月拍掌直笑,雷守诺刮了一下他的小脸,“小家伙。” 没过几天,县城掌柜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三条头巾都卖出去了。卖了多少钱?掌柜的人没说,梅小爹问了其他熟人,据说千几文一条。枣子咋舌,翻了足足四倍,城里人不愧生活富足些,这么贵都买得下手。 那三条头巾据说是被有钱人家的哥子买走的,羡煞旁人,于是其它有钱哥子天天去掌柜那里问什么时候才有新的这种头巾,掌柜的人来跟枣子说:“门槛都要被踩烂了!枣阿大,你还做的吧?这次多绣几条可以吗?” “可以啊,不过我绣不了那么多,尽力吧。” 梅小爹告诉他可以绣慢点,不用太赶,枣子应是。上两个月刚开始,图样想法都是新的,所以几乎全身心投入进去,一点空档都没有。现在有了方向和目标,可以放松一点了。 这天中午,枣子一边背着小阿月哄他睡觉一边在家门前的绿荫小道来回散步,手里拿着竹绷偶尔绣几针,秋天的阳光很舒服,小阿月在温和的光线下睡得暖呼呼的。雷守诺回来吃饭,捧着大海碗坐到院门台阶上,道:“枣子,你觉不觉得雷阿叔和我们小爹走得有点近?” “近?没啊,屋那么大,走那么近做什么?” 雷守诺呛了一口汤饭,顺了气才道:“不是这近,我的意思是他们好像有点暧昧。” 噢噢噢,枣子恍然大悟,仔细回想,“我没发现……” 雷守诺呼噜呼噜地喝了半碗汤,“可能是我多心了。” 小阿月听见吃东西的声音醒了过来,在枣子背后挣扎,枣子解开背带,雷守诺及时上来揽下儿子,一家三口干脆坐在台阶上晒太阳。枣子道:“小爹一个人这么久了,有个伴也挺好的吧?” 雷守诺不置可否,“不好说。” 枣子道:“你讨厌阿叔当继爹?” 雷守诺蹙眉,“也不是这个意思,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问心一句,他不是真的搞不清楚情况,相反,他很明白,也理解,只是多多少少会介怀。 “雷哥,枣子这么说可能不合适,但我觉得,小爹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雷守诺侧头看过来,他继续说,“你看,你娶了我,又有了小阿月,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可是小爹呢?自己一直以来相依为命的儿子给别人了,自己还是孤家寡人,多孤单呀。” 雷守诺苦笑道:“被你说中了啊,枣子变机灵了。”说着搭上枣子的肩膀,揉了揉他的脖子。 枣子回蹭了一下长了不少老茧的手,“因为在雷哥身边呆久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雷守诺站起来,收起碗筷。 傍晚吃完晚饭,雷守诺叫住了小爹。 梅小爹随手帮菜园拔起了草,问:“有什么事要两人单独讲?” “小爹,”雷守诺道,“你是不是……看中雷阿叔了?” 梅小爹愣住了,突然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还以为要说什么,是这个啊?” “小爹,我和枣子都是支持你的,所以……”“打住打住,你们搞错了。” 雷守诺疑惑,“搞错了?可是最近你们的确走得近,雷阿叔时时帮你做事呢。” 梅小爹捏着一捧草出来,关好栅栏,把草喂给两只嘎嘎叫的大白鹅,“那是因为他上个月踩断了我一根发簪。” 雷守诺往侧面一挪,果然,梅小爹平时最喜欢戴的那支雕寒梅木簪变成了素色竹簪。颜色款式都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那幅寒梅图,一般不注意看很难发现。 “他那天捧着书边看边走,撞到我,发簪掉地,他慌张之下一脚就踩坏了,所以他才觉得愧疚。我又不肯收他的赔偿,他只好事事都要帮我了。” “小爹你对他无意?” 梅小爹勾起唇角,淡淡一笑,“情啊爱啊的东西,早已经散光了,我有你们足矣,还有什么比亲人重要?” 雷守诺情绪很复杂,“不知道雷叔怎么想。” “哈哈哈,他能怎么想?你们两个孩子想太多了!”梅小爹忍俊不禁,“我和他认识十几二十年了,从来都只有兄弟之情。那个家伙的挚爱都在书里头。年轻时就成日神神叨叨地说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有书万事足。也是因为他太爱书,连对人的爱都投注在了书上,什么美色财富都动摇不了他的心志,所以雷家那个人才这么信任他。” 雷守诺的情绪更加复杂了,他被枣子教育一番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两个长辈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 “好了,别想这个了,有什么事我都不会瞒你们……进去吧。” 雷守诺回房扑倒枣子,把小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枣子长长地哦了一声。 “瞎操心了。”雷守诺道。 枣子倒没觉得有什么,拨了一下雷守诺脑袋,道:“比起那个,雷哥,你的胡子要理一下啦,看起来乱七八糟的。”雷守诺摸下巴,是有点长了,道:“你给我剪剪。” “不行,我不会。” “随便剪短就行了。” “剪丑了你出去要被人笑话。” “丑了正好,我就喜欢那样。” “……好吧。” 枣子不是客气,他是真的不会理胡须,这个地方哥子不长胡须,头发又不能随便剪,他抄起家伙只能想象自己在剪线头。 剪到天色将暗,雷守诺大字摊开在床上,头枕着枣子的大腿,“还么好么……” 别催我,我紧张!枣子心里道,手一抖,咔嚓一声—— “剪成什么样了?我来看看……”“别!” 枣子死命箍住雷守诺,勉强地笑道:“明、明天再看吧。” 雷守诺摸了一下,顿时明白了,“也好。” 枣子松了一口气,殊不知雷守诺单凭手感就知道自己的胡子被剪成了一刀平。不过雷守诺不介意,所以什么样都没关系。 ☆、第五十九章 立冬过去,天气日渐变冷。有一天枣子出门拣木柴见到雷管家坐在院子角落,过去一看,原来是在雕东西。 枣子道:“阿叔,外头凉,回屋里吧。” 雷管家揉了一下眼睛,“屋里头不够亮堂。”见枣子探究地打量自己手里的东西,他举了一下,道:“这是要赔给你小爹的木头簪子。” “阿叔你还会雕刻?”枣子拿起簪子细细打量,“真细致。” 雷管家笑了几声,“偶尔也会刻点东西,讲到细致,肯定比不上外头专以此营生的匠人。” “这样也不错了呀。” “枣子讲话挺直接,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5 ”不会做客套奉承的那一套,挺好,挺好,“你要是喜欢我改日也给你刻一根。” 枣子微微偏头,“谢谢阿叔,不过我有发簪了。”发髻上的正是当年圆房礼时雷守诺送的那根镂雕木头簪,因为样式不花俏所以日常戴也很自然。 正说着话,两人突然听到一声闷响,循声望去,大门前倒了一个人,水泼了一地。 这个正是小松,两人连忙合力把人扛回房间,枣子拿了自己房里的一些清凉药膏,抹在小松的鼻子上,雷管家掐他人中,折腾了一阵子才把人弄醒。 小松别的不提,就说头晕,要找阿伟。可是这时候阿伟跟着雷守诺出去跑了,哪里找得着人。枣子慌得有点不知所措,还是雷管家见得多大场面比较镇定,让枣子看好小松,他去村头找花大夫。 结果花大夫出诊了不在,这期间小松晕睡过去一次,醒来后枣子给他擦脸,煲了点白粥给他吃。 小松惴惴不安道:“竟然要麻烦枣阿大给我做这种事,对不起。”,可能是着凉了。” “菜园还没浇水,我……” “我来做,你脸色好吓人,别硬撑。” 临近傍晚花大夫才赶来,跑得气喘吁吁,水都来不及喝就给小松把脉。阿伟一回来就扑到床头边上哭了,那么大块头的汉子竟然呜呜地哭出声来,边哭边喊小松别死,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死…… 花大夫被哭烦了,倏尔背着药箱站了起来,没好气地说:“少在我面前念那个不吉利的字。” 雷守诺拍了拍阿伟的肩膀,“别哭了,先听大夫怎么说。” 阿伟抹掉眼泪,小松递给他一张草纸,“别哭了……” 花大夫等大块头汉子消停了才道:“你的阿大有喜了。” ……“啊?” 在场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疑问。 花大夫道:“啊什么呢,梅府又有喜事临门了。” 喜事,的确是大喜事!于是阿伟又哭了,哭得稀里哗啦,是高兴过了头。 之后小松又头晕过几次,过了半个月,情况稳定了下来,他能吃能喝,头晕的次数也逐渐减少,直至再也不晕。平时该做什么活他就做什么,一点没落下。怀个孩子而已,又不像喜郎那样底子不好还动过气,他觉得吃得好睡得好,完全不耽误正经事。 只是枣子和雷守诺就不这么认为了,枣子怀小阿月的时候多辛苦他们深有感触,于是留下了一个印象——有孩子在肚里就要好好休息。 阿伟要做工,不能时时守在小松身边,小松如果还要伺候他们这家人会太辛苦。 枣子觉得,“好像让小松和阿伟自己过日子比较好。” 雷守诺同意,只是枣子还担心一件事,“从我们这里出去他们做什么营生?” “放心,好歹也住过一起,做事勤快人也好,我不会亏待他们的。”雷守诺给枣子一个定心丸,“我这么打算,廪房那边还可以加一个人手,我打算让阿伟去那里,工钱加多一点,日后孩子出生了也有点余钱置办东西。” 枣子觉得这个安排很好,廪房附近也有一些屋子,是搬出马古村的人剩下的,虽然不是很大,但足够一家三口住,“那附近的屋子配给他们住可以么?”给自己的工人伙计包住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吧? “可以,听你的。”雷守诺一口应承,比起卖给外头的人,留给自己的心腹住更好,日后他们想搬走房子还能收回来再作打算。 搬家的事要趁热打铁,赶在小松肚子大起来之前搞定最好。所以隔日他们就把这个决定告知了小松阿伟两夫夫。 小松一听自己要搬出去那个慌张啊,急得跳脚,幸好雷守诺及时把后续的安排说了清楚。两夫夫木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真的给我们新工作和房子住?” “嗯。”枣子应道。 小松看样子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又不放心道:“府里的事会不会忙不过来……” 枣子倒还没想到这一层,梅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前家徒四壁他和小爹勉强顾得过来,现在东西多了,又要带小孩,真的没那么多精力天天执拾。 雷守诺道:“这个我想好了,你们不用担心,我会重新招人。” 小松终于彻底放了心,阿伟现在全都听小松的,小松觉得没问题,他就没异议。 梅小爹挑了一个适合搬家的日子,一起帮手把小松阿伟两夫夫送到了新房子。临走前小松紧紧握着梅小爹和枣子的手,连声道谢,谢他们最初收留了他和阿伟,还给予这么多照顾。 客气话不多说,反正他们仍在一条村子里,日后想见随时可以串门走动。 …… 家里少了小松和阿伟就像空了一个角,吃饭的时候少两副碗筷,做饭浇田时少个帮手,出门的时候更是少个人搭把手。连雷守诺出去跑动都少个得力帮手。 于是他们开始找新的雇工了。原先打算像最初那样,找雷守诺招揽回来的福寿堂出来的人,只是那些孩子现在都适应了照顾果树和田地的日子,技术也都不错,随便调走哪个都不方便。 这样一来只能从村外找了,只是村外找的人肯定不如自己村里的人知根知底,也不像自己招揽回来的人那样事先了解过,少不免要做几次考验。 雷守诺没空出去福善堂要人,便在下村和县城都关照朋友帮忙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他不打算公开招,怕一些别有所图的人浑水摸鱼。 朋友们手脚挺快,没两天就领了人来,第一批有五个人,一排看过去都穿的是破烂衣服,站在梅府堂屋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枣子看了看,寻思着要问什么问题,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现代世界招聘会上的面试官,要挑出合适的人选。没等他想好,雷守诺脸色一沉,厉声道:“前面三个人出去!” 领人来的是雷守诺一个酒庄朋友的手下,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硬撑着说:“雷老板还没好好看呢。” 枣子也是这么想,看都没看清楚,怎么突然下逐客令? 雷守诺嗤笑道:“当我是瞎子?这五个人花了多少钱买通你?” 酒庄小子顿时没了笑意,神色仓惶,“小、小的不知道老板说什么。” “不知道?”雷守诺抄起旁边的一根扁担,冲第一个人的脚扎了一下,那哥子连退几步,“穿得最破烂是他,连鞋子都这么破烂,露出来的脚趾头却比葱还嫩,你可知道了?” 酒庄小子冷汗直冒,早就知道梅府的这个雷老板不好对付。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把酒庄老板安排的五个人撤下三个,用真金白银打发了那三个穷鬼才能换上这三个想进梅家门的哥子,为免被雷老板识破,他把人从头到脚甚至连怎么说话都安排好了,却输在这一个细节上。 不行,坚决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6 不能承认,认了回去酒庄肯定没好果子吃。 酒庄小子挤出一个笑,道:“唉,小的是个蠢人,真没听明白。” 雷守诺面无表情地移到第二个人面前,扯过长辫子深深嗅了一口,“一脸脏污头发却一点尘都没有,乌黑油亮,闻起来还有雅香阁的花水和香料气味,哪家的穷人连整洁衣服都穿不上一件却买得起香料?” 他接着走向下一个人,把那人下巴一拧,朝向酒庄小子,“嘴唇点了红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三个被识破的哥子抖如筛糠,雷守诺收敛起半分凌厉,回到枣子身边,“抖什么抖,我又不是土匪!” 枣子给雷守诺顺气,心里惊叹他雷哥的聪明才智。 酒庄小子死鸡撑饭盖——硬顶着压力不愿松口,“小的只是听命办事,说不定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雷老板别生气,我这就把人都带走,改天再送人来!”急急忙忙地拽了三个哥子一把,领着小跑了出去。剩下两个不明所以的人不知所措,没头没脑地也跟在后面跑了。 雷守诺灌了一口凉水,不悦道:“老壮真马虎,竟然让个手下的人随随便便就把人掉包了。” 枣子仍旧给他雷哥扫背顺气,“雷哥不气,还有几个朋友会帮我们找人的。” “我要好好提醒他们几句,提防一下。”雷守诺道。 他就不懂了,他对外无数次强调了不会娶侧房也不会要什么通房,那些人是脑袋坏了还是耳朵聋了,竟然能将他的话当耳边风一个接一个地扑过来,甚至不惜使计花钱。到底图什么? ☆、第六十章 雷守诺越想越觉得不对,找朋友一打听,原来都是因为县令——他在酒醉神智不太清醒时说马古村附近还有地可以卖,梅府的雷老板看上去退隐归田,实际上富得流油,大雷家金家没落之后梅家绝对有本事当高良县第一大户。 心水清的人一听就知道县令的这番话里谬赞多实话少,梅家真正几多斤两是有目共睹的,日子过得确实自在,但要担上“高良县第一”这个名声却还差一截。梅府当家雷老板有本事,可惜没多少雄心壮志,日后也不会富到金家雷家那么大。 雷守诺很同意这种说法,他们家只要过得好就行,不奢求多。可是呢,偏偏有些人不动脑,把县令那番话当真了,于是一些心心念念攀富贵的人就动手了,想方设法跨过梅家的门槛,自信地认为进了门说上话,再使出几分媚功就一定能把雷守诺拿下。 办法虽然狡猾,但俗话说方法不怕旧,最紧要是受,对一般汉子也的确受用,可惜在雷守诺身上就跟把金子砸进海里——白费力气。 雷守诺把这个情况跟枣子说,“你看你雷哥心志多坚定,那些人来一个赶一个,缠得我烦了直接揍出去!” 枣子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雷哥是在表忠心呢。哪怕他知道雷哥不会做不好的事,能听到雷哥表露心声他也很高兴。“让他们离开就行,别动手,哪边伤了人都不好。” “好,听枣子的。”雷守诺用胡子扎了一下枣子的脸。 家里人通过气之后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家里雇的种树养田的人都跟着警醒了不少。 等了几天,糕点店的李阿大来了,带着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小子。他前脚进门,后脚又有一个人带人进了门,那个儒生打扮的哥子是雷守诺卖古董的朋友,叫古佬,叫得老,不过三四十岁而已。 古佬带来了三个哥子,看上去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枣子第一眼注意到的是那个漂亮的小子,他来这个世界那么久,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不是男人的俊朗,反而更接近女性的柔美。在这个都是汉子哥子的世界里,枣子见过的人都和上辈子男人差不多,粗犷一点秀气,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男人,唯独这个孩子,雌雄莫辨。当然,这个想法他不能说出来,女人这个词就先解释不通了。 或许是他看得太专注,旁边的雷守诺忽然道:“枣子喜欢这个孩子?” 枣子倏地回过神来,笑笑,不说话。 梅小爹在旁边道:“皮相都是虚的,我们梅家不会跟你们签什么卖身契,工钱也比外头的人多,而首要条件是可靠,信得过,不会跟外人串通对付梅家,其次就是要求你们勤快能做事。这两点放哪个东家都是一样的,不过分。” 雷守诺接着道:“其它的也不罗嗦了,你们跟我来,我找几样事给你们做,谁做得好就请谁。” 古佬温文地跟着,不插手雷守诺的做法。枣子也注意了他几眼,都说君子如玉,雷哥这个朋友却更有点白瓷的感觉,没玉那么通透,多几分踏实。古佬忽然转头对他笑了一下,枣子也回以一笑,两人就算打过招呼了,之后再没有过什么交流。 雷哥的朋友遍天下,什么性子的都有,看来一时半刻是结识不完了。枣子想道。 走在前头的雷守诺把一群人带到了厨房,“你们,一人蒸一碗蛋。” 枣子扑哧笑了出来,雷守诺偷偷对他挤了一下眼:别泄我底。 枣子忍下笑意点头,雷哥就只有蒸蛋最好,做别的菜恐怕他还不知道怎么挑好与坏。 三个哥子面面相觑,似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李阿大带来的小子却在听到指示后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先是从碗橱拿碗筷,再从陶罐里掏出两颗鸡蛋,一手端碗,单手啪啪两下就把两个蛋打进了碗里,紧接着打蛋也是干脆利落,一滴蛋液都没溅出来,手势比雷守诺熟多了。 这时候那三个哥子幡然醒来,争先恐后地去拿东西。小子没看他们乱糟糟的状况,打好蛋之后搁下碗,架锅加水烧柴一气呵成,当他把蛋稳稳地放进锅里盖上锅盖,那三个哥子的蛋都还没打好。 小子的蛋熟最快,他问离他最近的小爹,“请问,我能用点油和葱么?”早餐煲粥还剩了两把葱在灶台边上。 梅小爹说可以,小子低声细语地道了一声谢谢,埋头切葱点油,一碗香喷喷的蒸蛋就出锅了,蛋表面很平整,看着像水豆腐一样滑嫩。 梅家的三个人都试了几口,雷守诺没什么反应,枣子却知道他肯定是认同了这碗蒸蛋,因为比他做的还好吃,水和盐都下得刚好,蒸的时间也拿捏得很准,入口即化,蛋香和葱香配得很好,最重要是葱的分量不会多到盖过蛋的香气。 好歹从小跟小榕玩一起,好吃不好吃枣子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剩下三个人的蒸蛋挤在同一个锅里,一个哥子端出来的时候太心急,没用布包手,烫到手就把蛋跟碗都摔了。梅小爹当场就说了:“你回去吧。” 另外两碗蛋一个水多一个太粗,各人心里自然就有了评断。 离开厨房,枣子回了一趟房间,小阿月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7 睡醒了,抓着木床的栅栏看着房门。他过去把儿子抱起来,亲了两口。 之后的考核基本都由小爹来做,考的事情不多,都是比较基本的问题,例如给钱买菜他们会不会算帐,小阿月哭了怎么做,家里多久打扫一次卫生…… 半天下来,只有李家阿大带来的小子的表现让人满意。如果不是没有胎记,大家都要认定他是最贤良的哥子了。 雷守诺送走古佬和那三个被淘汰掉的哥子,问李阿大,“这孩子叫什么名,多大了?” 李阿大全程保持沉默,现在才开口说话,“他叫二郎,十二了。” 枣子道:“还是个孩子,不怕辛苦?” 二郎摇头,声若细丝,“不怕,我中意干活。” 枣子拍了拍他的头,“没想到小子比哥子还懂做家务,以后谁嫁给你就幸福咯。” 李阿大和二郎都怔了一下,二郎脸色刷一下白了,颤着道:“我、我是哥子……” 咦?不只枣子,连雷守诺都吃了一惊。 李阿大轻轻把二郎的衣领拉下了两寸,果然,在脖子根有一点红。枣子惊奇,这不就是心形吗? “像倒过来的桃子,”梅小爹道,“怎么你的胎记会这么小?” 枣子也觉得小,才一节拇指大小,哪怕是矮领子的衣服穿上照样看不到。 李阿大解释道:“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胎记更小,他家里的人都以为生了小子,高兴得不得了。没想到长大之后胎记显露出来,大夫把脉一诊,才知道摆了个大乌龙,这孩子是个货真价实的哥子。他上头有七八个哥哥,都是哥子,养不过来是一个问题,他双亲以为盼到了小子结果到头才一场空,气得要命又是一个问题,把他当工人那样使了几年,实在气不完就把他扔出了家门。我捡到他的时候,他都快饿死在街边了,几番周转问到他家在哪里,领人过去一路上知道了个彻彻底底,他双亲靠不住,送人回去那日还用扫把赶我们走。” 二郎的身世几句话就能讲完,但个中的辛酸谁明白? 枣子心肠软,曾经被父母抛弃的他很能体会二郎的心情。他斩钉截铁道:“我们家就雇他了!” 雷守诺觉得二郎各方面都做得好,他和小爹都很满意,雇他也好。 “小子,以后你就住那个房间,等下给你几身换洗衣服,明天就开始做事,可以吧?”雷守诺指过之前小松两夫夫住过的房间道。 二郎脸色由白转红,白里透红十分好看,猛地点头,转身对枣子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二郎人很聪明,也很安静,意外地和雷管家合得来,大概是那种只对某些事专注的行为很相似。雷管家只爱书,他只爱干活,平日两人坐在一起不说话也不会有尴尬的气氛。 枣子近来就挺喜欢看这两个人肩并肩坐在门前台阶上,尤其是清晨和傍晚,仿佛只用看的就能让心境平静下来。 不过二郎也不是一直都那么安静的,有一次枣子带小阿月在院子里玩,小阿月不小心摔了一跤,枣子想教小阿月自己克服困难站起来所以没去扶,二郎却脸色一白,兔子似的蹦着出去找大夫。幸好枣子拉得快,要不花大夫又要折腾一趟了。 “小孩子要锻炼才行。”他微笑地对二郎说。 二郎嗫嚅道:“我怕小小少爷受伤……” 小小少爷?枣子心下了然,看来他果然跟雷管家亲近了,连小小少爷的称呼都学上了。不过枣子不介意,称呼而已,知道叫谁就好,怎么叫自己顺口就行。 “不怕,有你和我看着,小阿月不会受伤的。你是可靠的哥哥。” 二郎脸红了——脸皮薄。 ============================= 作者有话要说:庆祝写到六十章的三人人设~ ☆、第六十一章 随着相处的时间逐渐变多,枣子发现二郎是个心细谨慎的人,话不多,熟络之后更加少话,只会埋头做事。这种性格在有些人看来不讨喜,因为不会说好话,但在梅家却无伤大雅,实诚孩子比油腔滑调的人可靠得多。 做了一个月,大家都很满意二郎的表现,事情基本就定下来了。 家里多一个帮手,做起春节的准备来好歹不用手忙脚乱,不过,二郎人虽然聪明,但毕竟来自不富裕的小人家,买菜还可以,买节庆物品却不在行。据他说,家里过春节能吃上带油的菜和一块猪肉就很好了,没考究过。 枣子很心疼他,于是背着小阿月领他去下村买东西,一样一样教,甚至还给他买了甜糕吃。 陆陆续续跑了几天,就在东西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天气突然冷了下来。南方四季如春,按枣子的观感来判断,最低温顶多就十度左右,但是这突然起来的降温仿佛瞬间让空气里掺了冰碴,他穿着棉衣都觉得受不了。睡醒一觉之后越发的冷,出门一看,菜园的叶子上竟然有霜。枣子搓手跺脚,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雾。 雷守诺穿了大棉衣出来,把一张薄棉被罩在他身上,“出来又不多穿点。” 枣子拉开被子,把雷守诺也裹了起来,“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冷、冷啊。” “回房去。”雷守诺亲了枣子一口,发现嘴唇凉了,不能再呆在外边。 回了房间,枣子把棉被折了一下盖到了小阿月身上,掖好。雷守诺搬了一个铁盆进房,加了点木炭烧起来,开了一点窗缝透气以免屋里气味太呛。木炭烧旺之后屋里头才算有了点暖气,枣子蹲在铁盆前面烤了一会。 枣子被烘得脸颊微红,雷守诺把他拉开,将火盆移到离床比较近的位置,拉他又窝回了被子里。被窝里尚有余温,倒不算难受。 雷守诺年轻力壮,身体好血气旺,一会儿就把被窝捂成了小火炉,不过他没贪睡,没等天色大亮他就起床换好了衣服,要出去做事应酬。枣子也跟着起身,被他摁住,“外边冷。” 枣子道:“总不能从早到晚都躲在房间里呀,冬天还那么长,春节快到了还特别多事要办。” 想想也是,春节是一年到头难得的几个大节庆之一,凡事还是要亲力亲为的好,没得将就。他提醒道:“记得多穿几件衣服。” 枣子很听话,衣服穿了一重又一重,再穿就连腰都玩不下了他才作罢。原以为这样就没问题了,结果还是出了事。不是风寒,也不是别的病症,而是……冻疮。 在温暖的地界住久了,枣子都忘了还有冻疮这种事。那晚睡觉,他觉得手有点痒,原先想不理它,结果那痒就像小虫子一样附在骨头上似的钻心,他没忍住挠了一下,之后就停不下了。 被窝里一动一动的,雷守诺问:“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今天削了深薯,手有点痒。” “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8 痒?”雷守诺作势要起床点灯。枣子阻止了,“这么晚了,别起来,一进一出漏了风容易着凉。” 屋里黑蒙蒙,看不清楚神色,但能从听出来雷守诺的关切。枣子还以为过一阵就不痒了,所以没让雷守诺起身。 结果这一忍就忍到了天亮,期间他几乎没睡着过,当光亮透进床里他举起手一看,吓到了,十根细长手指都成了红肿萝卜。雷守诺几乎是在他把手拿起来的同时醒来的,一睁眼就见到了那十根走样的指头,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握住手指道:“什么削深薯,长冻疮了!”枣子这才反应过来。 高良县的人自小生活在这种温暖气候里,一般来说抗寒的能力比住在下雪地方的人要弱,血气旺的人不怕,但弱一些的人就容易长冻疮了,一般都是偶然在北方过冬天或者县里天气特别冷的时候发生。 雷守诺本身没有长冻疮的经验,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找大夫。结果还没走出院门两人就被小爹叫住了。 “冻疮哪里要看大夫啊,等下到下村要些菜头叶子回来就行了。” 菜头就是白萝卜,白萝卜的叶子?“小爹,萝卜的叶子能吃么?”枣子好奇,下村的人也是割禾之后再种的萝卜,收稻收得早的萝卜下得早,收得迟种得迟,现在这个时候……不吃萝卜吃叶子? 梅小爹笑得高深莫测,“不用吃它。” 枣子更加不懂了,梅小爹只叫他回房里等着,找来了二郎,“带着这十几个鹅蛋去下村,跟种菜头的人家要一些菜头叶,装满这个竹篮。” 二郎来回都是用跑的,所以很快就带了东西回来,不但竹篮装满了,怀里还抱着一大捧用禾杆捆好的。 梅小爹二话不说,接过菜头叶洗去泥污,直接扔进锅里加水煮了起来。煮透了之后滤掉叶子,水全数倒进木盆里,送进房间。 雷守诺出门去了,小阿月在竹床里跟几根鹅毛玩得不亦乐乎,枣子就坐在床边,捧着竹绷却拿不稳针。 他对那一桶水很好奇,“小爹,这么烫,要不要凉水?”话音未落二郎就做出了往外跑的架势,被小爹一把拿住了,梅小爹道:“不能加,加了效用不好。”等了一阵,小爹试了一下水温,说可以了。 枣子不疑有他两只手一探,立时又抽了回来,烫得发疼。 “别缩,”梅小爹道,“有这种烫才能让药效渗入身体,凉了就没用了。乖,忍一下。” 没办法,实在太烫,枣子只好虚虚放在水面上,觉得不那么烫的时候就沉下去一点,烫得受不了就拿起来一些,始终保持与水面接触。等到水温稍降,他终于可以整只手头泡起来了,感觉刺刺麻麻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确没那么痒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烫到没什么知觉。 晚上他又泡了一次,虽然还是痒,但没前一晚那么难耐,他总算有觉好睡。 这样的白萝卜叶子水连续泡了三五天,枣子的冻疮全好了,连个疤都没留。“小爹,没想到菜头叶子还有这种用处,好厉害!” 梅小爹哈哈大笑,“老祖宗传下来的办法当然好用,平时都是扔掉的东西紧要关头也是能派上用场的。” “那还有别的什么叶子有妙用吗?” 梅小爹想了一下,道:“芋头叶子的茎能吃。” 枣子真的没想过这个,他只吃过番薯的叶子,“真的可以吃?没见人吃过啊。” “怎么没有?你前几天去下村不是吃了吗?二郎还跟守诺说你爱吃。”梅小爹笑道。枣子彻底懵了,前几天去下村买东西在粥档吃了几碗白粥几个籺当午饭,没吃到芋头的苗啊。 梅小爹不打哑谜了,坦言道:“就是你送粥吃的那个芋苗,又叫芋合。” “那个就是?!”枣子惊讶道,当时听大家说芋苗芋苗,还纳闷什么是“无苗”,一块有半个拇指大,黄绿色,嚼起来酸咸之中带点特别的香味,表皮有点粗,里头比较爽嫩,还有点辣椒的味道。 “是啊,趁芋头苗嫩的时候摘下来腌成的。” “可以用来焖肉么?” “可以,改日做给你吃吃。” 这个世界的人真的很中意腌制食物,枣子心想,连芋头苗都能这么处理,不知道配肉一起焖会是什么味道。 …… 随着春节到来,火红的鞭炮从村头响到村尾,从山头震到落山脚,洋洋喜气多少盖过了料峭的春寒。只是不久前才长过冻疮的枣子不敢掉以轻心,出门走一圈之后他发现风很大,冻耳朵。他们这些大人还好,小阿月还那么小,小耳朵多脆弱啊,这么吹一吹还得了?而且鞭炮声太大,怕吓到小阿月,去年躲在房间里只是权宜之计,总不能让孩子一直躲到长大。春节啊,还是要出门走走的。 于是枣子想来想去,又找雷守诺问怎么办。 雷守诺很快就有了办法,“要不做个耳罩给儿子?” “对哦!可以做耳罩。” “嗯,北方那边一到冬天就下雪,人手几副耳罩。你没见过,我画给你看……”“我见过。” 雷守诺动作一停,“枣子见过?” 枣子结巴了几下,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在小时候住的地方,见过……见过路过的北方商人。” 雷守诺转回头去看着桌面,收起笔道:“原来如此,那枣子就先琢磨琢磨吧,我也去找裁缝问问有没有得做。” “嗯!”枣子狠狠地点头。幸好他刚才脑子转得快,要不然就讲不通了。 回头他试着研究了一下,主要是耳罩的支架搞不懂。在上辈子的现代世界,耳罩的直接要么是塑料要么是金属,在这里他一时半刻还真的摸不着头脑。最后没办法,他只好放弃自己动手。幸好雷守诺找的裁缝做过这种东西,所以答应了给他们做。枣子量好小阿月脑袋的尺寸,报给他知道,再挑个好料子,之后就等收货了。 这也是枣子来到这个世界后头一次见到动物的皮毛,骚味有点重,估计是刚运到的,很贵,雷守诺还想给他和家里的人都做个毛领子,被枣子阻止了——哪怕只是领子也贵得离谱了,冬天没多久就过去了,买这么贵的东西不是乱使钱么。于是最后没买成。 回程路过糕点店,李阿大追了出来,“雷老板,有你们家的信。” ☆、第六十二章 信来自尚亭县,语气像祝大少,字迹却不认识,可能是祝大少口述,旁人笔录的。 信里絮絮叨叨地讲了不少事,大多与小榕有关,其中至关紧要的一件是,两人的儿子。 看到这部分的叙述枣子差点惊掉下巴,原来前两年小榕跑回来的时候身上还怀着孩子,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小榕本身就长得福气,长胖了大家也没为意,直到带着叶家人回到祝府才无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89 意中诊出这位当家阿大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现在祝家小子已经快一岁了,只因为中间发生了不少事,所以到现在才有信过来告知详情。 枣子道:“发生过什么事呢……” 雷守诺道:“过去了的不用记挂,生了个健康调皮的小子,祝家的人还有什么话说。” 也是,只要站住脚跟就好,现在叶家阿大也在那边,断然不会让小榕受委屈的。 回家写好回信,枣子把上两个月在绣的头巾赶了赶工,附在信里。连高良县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都时兴宫里头传出来的东西,尚亭县离京城那么近肯定更风靡的,虽然那边好手艺好想法的裁缝绣工只多不少,但极乐鸟却只有枣子这里独一份,怎么讲都要给小榕送一件,也算是祝贺他喜添丁。 为免头巾受潮或者被弄脏,枣子特意用油纸竹叶布块团团包起它,乍一看像个包袱,殊不知里头只有一件小东西。不止枣子送了小礼,雷守诺作为当家人更加少不了这种礼数,他直接找了货郎,得体的礼品一一备好,连带着信让他们直接送去祝家。 雷守诺其实有个想法,有机会带家里人去尚亭县走走,见见那里的繁华鼎盛,不过现在还不行,小阿月还太小。 做好了这些,耳罩约摸也到了做好的日子,二郎把它们拿了回来。四对耳罩的颜色都不尽相同,藕粉色、淡绿色、杏色和水色,缀了时令花草的纹样,再配以合适的皮毛料子,好看又舒适。尺寸特意往大里做,小阿月再大几岁都能用。 枣子实在欢喜这四对耳罩,一到手就迫不及待地送到了小阿月的跟前。 小阿月一手抓住耳罩上的绒毛,高兴地颠屁股墩,尤其是白色的毛,他使劲扯,仿佛恨不得扯下来在手上捏着当泥巴玩。 枣子好笑又心疼,笑的是小阿月的天真可爱,心疼的是那皮毛料子,“阿月松手好吗?小爹给你鹅毛,看,阿月最喜欢的鹅毛来啦。” 都说孩子心思单纯,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小阿月瞬时被鹅毛吸引走了注意力,往前一扑,连枣子的手臂都抱住了,扭着屁股站起来,抓住鹅毛一屁股又坐了回去,玩得眉开眼笑口水流一嘴。 “傻儿子,鹅毛有哪里好。”枣子帮小阿月抹掉口水,心想,要是谁把家里的鹅宰了,小阿月都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 小阿月会走路以来,最爱的是追着家里人和家里的鹅跑。家里的人被他追上了就要跟他玩跷高高——大人坐在椅子上合并双腿,让小阿月扒着他们腿坐在脚背上,然后一下一下地跷,跟枣子上辈子玩的跷跷板很像;至于大白鹅,被追上的就要当小阿月的“抱枕”,小阿月别的不说,就这个箍东西的力气是实打实的,大白鹅被他这么用力一抱竟然也不敢反抗,乖乖地让他蹭来蹭去,蹭得自己一身口水。 说起这了两只鹅,枣子第一次觉得,养鹅不比养狗差,看家守门的本事实在厉害。前几天来的货郎,一进门就被大公鹅死死扭了一口,精瘦的汉子嗷一声,腿上红了一大块。他拎着鹅脖子把它扯开,还没转过身,它又追上来了。 家里跟这两只鹅最亲近的是梅小爹枣子小阿月还有雷守诺,雷管家跟它们不亲近但也不会被咬,泾渭分明你犯我我不犯你,二郎就惨点,新来的人,每一次进出门都要被鹅追,有几次被追得满院子跑,大公鹅和小公鹅还聪明得要命,懂得一东一西两面夹攻,二郎被堵在墙角哭都哭不出来。后来被堵墙角的次数多了,他总算知道怎么绕路怎么逃跑,只是这两只大白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愿意接纳他。 …… 一眨眼,匆匆数月过去,五月来到。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本来这也会是平常而忙碌的一个五月,稻田里稻穗金黄,像一片金色的海洋,大风刮过掀起浪涛重重,站在田边呼吸着收获的稻香,大家的心情都喜不自禁。 然而,一件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的事降临了。 那是一个早晨,大家都在干活,天空中日头高挂,似乎比平日还要毒辣一点,晒得人背脊发烫。谁都没在意,因为五六月的天气就像孩子脸,说变就变的,不出奇。只是很快地,第一个人发现了不对劲,“哎!天色怎么突然暗了?” 这一声就像敲响了警醒的铜锣,平地的人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陆续抬起了头。“妈啊!天狗食日了!” “天狗来了!” “快逃啊!” “我回去拿锣镲!” “快把铁锅出来啊!日头被吃掉了啊!” 村里顿时混乱一片,天狗食日四个字在各个角落响起,鸡鸣狗吠,只能用兵荒马乱来形容。 日头被啃去一块的时候枣子正在堂屋里刺绣,他走到天井抬头望去,一个圆形的黑影已经占据了太阳的四分一,阳光仍然刺目,他只匆匆瞥了一眼就敛下了视线。但是他心里是激动的,日全食,多难得啊!还是在古代世界的日全食!他只惋惜自己手边没有护目镜之类的设备,否则就可以好好看一次日全食了。 就在这个时候,雷守诺跑了回来,难得见到他神色中有慌乱。他跑进厨房里拿出铁锅敲起来,雷管家从账房里出来,梅小爹从自己房里出来,都是脸色一变,各自冲去拿锅盆敲了起来。枣子还因此愣了一下,“这是做什么?” 雷守诺道:“赶走天狗,不能让它吃了我们的太阳。枣子你抱儿子进屋去,这个太不吉利了!” 枣子想解释几句,但微张着嘴半晌讲不出话来,他退几步回到堂屋边上,大家忙乱没得空管他,他就一直等到了日全食的□,整个太阳被月球的阴影遮住,只余下一道细细的边,像纤细的金戒指,原来不是日全食而是日环食。 “好漂亮……”他情不自禁道。 雷守诺忽然就跑了过来,一手抱他一手抱儿子回了房间,“真是的,枣子听话别看了,天狗是不详的东西……小阿月爹给你个任务,看住你小爹别让他出来。” 小阿月嗷嗷了两声,赖在枣子身上不肯下去了。枣子有点哭笑不得,不过能看到日环食最美的一刹那他也满足了。 村里的敲锣打鼓声在这一刻也达到了最高峰,密集如骤雨砸瓦,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这是什么大庆典呢。不知道嘈杂声持续了多久,房间的小窗开始恢复光明,阳光越来越充沛,最后漏进了房间的地板上。雷守诺推门进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都要割禾了才来个天狗,不是好兆头啊。” 换作以前,枣子一定觉得这是古代人的迷信,但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他多多少少有感觉到这些传说中的兆头预示未必只是人的臆想。这个世界的确存在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以前也有过日食吗?”枣子说完一顿,“那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0 个,就是天狗食日。” 雷守诺沉吟道:“有,古籍记载,只有辰国西边几个州府的人见过。” 枣子追问:“后来有发生不吉祥的事?” “嗯,在那之后不到一个月,大河崩堤,淹了不少地方。”雷守诺的声音逐渐沉了下来,似乎说出这每一个字都很艰难。 这次会不会也有类似的事发生?枣子不免也担心了起来,他勉强宽慰道:“或许我们马古村吉人有天相,什么事都不会有呢,你看我们村里没什么大河啊。” “隔壁县有啊。”雷守诺忽然转身往外走,“不行,我要找村正商量一下,看隔壁县能不能做点什么阻止厄运来临。” “雷哥!” 人一下子就跑走了,枣子抱着小阿月追到院门口,村里几个有名望的人正往这里走来,遇上雷守诺站在路中间说了一会儿,然后就都一脸凝重地走了。二郎从远处满脸泪痕地跑回来,身上还有什么臭味。 “二郎你怎么了?快进来!”枣子让开位置。 二郎抽噎着道:“天狗来了,我躲,摔进牛屎堆里了。” 仔细一看,半边身子都是又黑又黏糊的东西,看起来还挺新鲜的……小阿月眉头一皱,窝进枣子的怀里。枣子才反应过来,连忙安慰这个可怜的倒霉孩子,让他去烧水洗澡。 梅小爹在堂屋里看着二郎慌里慌张地跑进跑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枣子道:“小爹别太担心。” 梅小爹道:“过两天去庙祝那里求支签,不然我放心不下。” “嗯,一定能求出上上签的。” “好孩子。” 镲!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煲了这个^_^ ☆、第六十三章 后来枣子真的陪梅小爹去求签,求到的是……下下签。别说梅小爹,枣子的心都凉了半截。回来之后父子两人吃不好睡不香,终日愁眉深锁。 雷守诺很想安抚他们,但不知怎么的,他自己心里也有不好的预感。 于是,梅府里整整大半个月都笼罩在这种忧心忡忡的气氛中。进入六月,刚把龙眼都收下就开始阴雨绵绵了起来,仿佛藕断丝连绵绵不断。突然有一日雨势转大,倾盆而下,甚至砸掉了几片屋檐瓦。 这样连续下了两天,夜里仿佛都能听到山上流下的潺潺水声。枣子越发不安起来,“再这么下会不会有事的?” 雷守诺蹲在走廊下看着天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种天气,龙眼只能用炉灶焙了,再落下去龙眼干也有问题。比去年好彩的是龙眼已经先收下了,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征兆? 第三天雨势小了,但还是不停,到处都是水洼和泥泞,田里的秧苗形势不太乐观,大家除了山上山下疏通水道之外也没别的办法。 这时候喜郎六喜家来了人,邀枣子他们去喝酒,说是之前放酒缸的房间漏了雨,掉落的瓦片砸了其中一个缸,反正都开了点口子,干脆邀大家来吃顿饭,分着喝掉。也考虑了这种天气喝点酒暖身祛湿,可是放了点药材去泡的好酒。 说实话,雷守诺躁得睡不好,嘴里起了白泡,怎么都不想去,甚至觉得喜郎这个邀约太不合时宜。家里其他人也不想去,就找人过去婉拒了。 到了喝酒吃饭那天,喜郎六喜又差人来了,软磨硬泡,就是要他们过去。 “喜郎一家都是这样的人吗?”再淡定雷守诺也禁不住有了脾气。 枣子觉得喜郎这次确实有点纠缠人,难免他雷哥不高兴,“我们再拒绝一次可以么?过了今天应该就不会这样了,六喜哥平日挺好的。” 把跑腿的打发回去,到了正午,人又来了。 枣子都有点憋不住了,披了蓑衣出院门问那个跑腿的人。“我们真的有事没得去,怎么还来请?” 跑腿的人就一脸苦相地说:“我也不知道啊!唐家阿大说见到留给你们的位置空着心里不踏实,不舒服,一定要你们过去。照我看,做喜郎都这种性格,费尽心思都不会让别人拒绝他们。枣阿大,你们去坐一下就行,当帮小的一个忙咯。” 枣子看了看眼前的人,裤管湿透了,一脚泥巴,他心软了,“唉,好吧,我去跟家里人说说。你不如进来坐着等?” “不用麻烦,我身上没处干的,进去还弄脏你们地方,我在这里等,枣阿大快去快来就好。” “好的,你等一下。” 枣子回屋里跟其他人商量,道:“就去坐一下吧,好歹是诚意。” 雷守诺正要开口说不,窝在他膝盖上的小阿月嚷嚷了起来,喊的似乎是“具具具”的音。枣子仔细分辨了一下,“阿月说的是去字吧?雷哥你看,小阿月都说去了。”雷守诺总算投降了,说:“好,去就去,大家都去,看是什么样的好酒值得他们这样强人所难。” 说大家都去,还真的是全家出动。连二郎和埋首书房的雷管家都逃不掉。执拾了一下,一家人就跟着跑腿那个小子出门了。 到了喜郎家,枣子和梅小爹先去跟喜郎打招呼,喜郎见到他们的瞬间明显松了一大口气。枣子不解道:“六喜哥你是不是有事要找我们?” 喜郎拧着眉道:“还真的没什么大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讲,反正你们都来了就好。” 梅小爹右眉跳了几下,忽然问喜郎:“六喜你是不是知道或者感觉到什么?” 喜郎愣了一下,说:“老实说,我们做喜郎的,见的办的都是最喜庆的红事,大家都说,红白事是对冲的,所以进做过白事的房子我都会不舒服,进即将出大事的房子我会觉得不踏实,如果是熟人有时候连屋都不用进就有感应。这次我也有这种感觉。” 好玄乎,但是枣子和梅小爹都同时想起了那支下下签,不免较真了起来。本来吃半个时辰就能回去了,他们坚持要在喜郎家多留一阵,一会儿又一会儿,拖到茶过三壶,雷守诺实在待不住了,正要说告辞,唐家大门就冲进来了一个人。 “雷老大不好了!你们家出事了!” 这时候雨渐渐小了,几个人带了斗笠就往家里跑。 面前的梅家大宅被泥土盖了个严严实实,门前小道都被堵了大半段,旁边的小树林都被毁了。枣子脑海里冒出一个词:泥石流。 梅家后面本身就有座小山,枣子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黄泥冲垮了那么大一个房子,只剩残垣败瓦。 梅家几个人久久没有反应过来。突然小阿月放声大哭,“鹅鹅,鹅鹅……”雷守诺猛一回神,转身挥手,“小爹枣子去喜郎家!这里可能还会有危险。”语气不容置疑。枣子离开前雷守诺正指挥管家和二郎去村里找梅家的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1 雇工来帮手。 到了喜郎家,枣子和梅小爹都是腿下一软,幸好唐家的人及时扶住,放到椅子上坐着。已经从旁人口中了解到情况的喜郎没说什么,只宽慰:“破财挡灾,房子可以再建个好的,人没事就好。否极泰来嘛,我喜郎说的,你们家马上就有大好事了。” 梅小爹忽然抓住喜郎的手,脸色因余惊未消而苍白着,哽咽道:“多亏了你,多亏了你……” 枣子看着喜郎,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感激,然后他紧紧搂着小阿月,轻轻喘了几口气。他懂小爹的恐惧,如果喜郎没有一再派人来请,他们很可能会留在家,这场泥石流虽然不算大,但足以把他们都严严实实地埋在地底下,水混着泥浆,或许撑不到别人来救他们就一命呜呼了。就算真的有人来救,也要冒着危险来找人挖人,一铁锹下去,是死是活都说不准——越想只会越心惊不定。 喜郎从锅里端了两碗用烧酒煮的鸡汤给他们喝,“暖暖身。” 枣子勉强用气音道了声多谢,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父子孙三人在唐家留到了夜色降临,唐家的人都挺好,主动伸出援手,收拾出两个房间给他们,他们家本身就不大,一个放的是自家的米粮另一个是放柴火的,已经是极限了。 雷守诺三个人没多久就来了,都是一身狼狈,连话都没力气说,二郎和雷管家一人怀里抱着一只鹅,那两只鹅有点蔫蔫的,不像平常那么神气了。小阿月本来昏沉地打着瞌睡,一见鹅回来顿时精神了起来,咯咯直笑,银铃般的笑声多多少少抚慰了几个大人疲惫的精神。 枣子累笑道:“它们也没事,太好了。” 雷守诺走过来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是啊,它们被泥巴压住了身体,脖子以上倒是没事。我们家的人都大步跨过这一关了。” 之后众人不再多言,借用唐家地方稍事梳洗,分两个房间凑合过了一晚。 隔日雷守诺早早就起了床,在厨房里给唐家阿爷塞了点银两,老人家还他一半,道:“我这人也是穷过来的,用了我家东西给点东西我不会不要,但是我就拿我该拿的那份,这一半你收回去。”雷守诺知道唐家阿爷的性子,也不勉强他收。跟后来起床的阿唐和喜郎都郑重道了谢,他匆匆出门继续处理剩下的收尾。 首当其冲就是要找个暂住的地方,村子里因部分村人外搬剩了些房子,他做主留着,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其中一家就在叶家旁边——马古村的地和房子原先都不是属于村人的,现在由他买下土地之后,无主的房子也随土地归他了。见到相邻两个房子的时候他就有想法了,两个房子都不大,将这两块地并一起倒是刚好,比之前梅家那地还大一些,或者可以间出多两个房间里,雷管家就不用睡书房了。 不过现在还是要先整理出能住人的地方,让家里人睡个安乐觉。幸好雨停了,雇的工人都有空,于是找了两三个人帮手执拾空房,其余的跟着他回原来的梅家废墟挖有用的东西。 这里就要多得枣子的一个好习惯了,他习惯把比较紧要或者有用的东西放进箱子里,还会在箱子里铺油纸,哪怕大家没空整理,他也会主动收纳好,所以很多重要的东西或者衣服银票都完好无损地埋在泥土下,只需要费点工夫挖出来。 当晚,梅家的人分开住进了叶家和相邻的房子里,村里头的人也总算有地方去“慰问”了。二郎和雷管家本来住在旁边的房子里,这几天都拦在原先的叶家门口,帮两个阿大挡人。 村里人其实就有点八卦,基本没恶意,枣子或者梅小爹比较有精神的时候会出来走动,主动跟大家说说事。有些村人比较有善心,会送些粮食过来,这些梅小爹都婉拒了,他们实在不好意思收,再加上雷守诺最初就找了人去下村置办衣服食物,其实都不缺,“多谢大家有心,多谢,真的很多谢你们。” 挖掘的事不是一天半天能做完的,雷守诺挖出一些比较紧要的文件之后就不再成日埋头在泥堆里了。一家人聚在叶家的堂屋里商量最紧要的事:梅府什么时候重建,建在哪里?总不能一直这样一家人两家住。 梅小爹坦言想过在原来的位置重建,毕竟住了那么多年,有感情了。可是也知道清理是件麻烦事,更何况有过一次山泥倾泻,实在不能放心。雷守诺就适时提出早就想好了的计划,除了雷管家其他人都同意。 雷管家的意思是,“不如趁这次机会搬去县城。” 雷守诺不愿意,枣子和梅小爹也不愿意,二郎随前面三个人。 雷管家不明白了,“县城繁华,买什么都方便,去往其它县城也较为便利,怎么净是不愿去?” 雷守诺道:“我就住在这种深山里头都时不时有人来烦,如果住到县城,还会有安静日子吗?” “这亦是大户要应对的……”雷管家话音未落就被打断了,雷守诺道:“我就是个小小梅府。”或许是多多少少带到了曾经的大户雷府的事,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点尴尬,枣子连忙问了些问题缓解。主要是建房子的这段时间他们要住到哪里。其实也不是难题,村里还有些空房子,只是更简陋一点,住人还是足够的。 雷管家对天长叹,只好放弃了最后的游说,“全凭小少爷做主。”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第六十四章 空房子在田边,基本上一个房子算一个房间,因为实在太小了。东西布置一下不算太费事,在有人帮手的情况下几天就弄好了。他们很快就住了进去,最开始会有不适应的部分,但更苦的日子都经历过,现在的还不算什么。 旧屋那边该挖的能挖的都清理了出来,新房子一时三刻还建不成,工匠说这破土立柱要看日子,不能随便,于是还要缓一缓。 山上田里的事还算妥当,看着田里稻苗拔绿,枣子未定的惊魂总算慢慢平伏了下来。家里的两只鹅恢复了精神,在田边拧着野草吃,小阿月看着它们笑得很开心。再寻常不过的光景,在这样一个小劫过后显得弥足珍贵。人一直一帆风顺容易麻木,对幸福和快乐感到木然,总是站在山顶的人容易忘记高处的壮丽;如果说劫难与低谷是必然的,那枣子相信这是上天给凡人的别样恩赐,教人懂得珍惜,学会感恩。 七月初七就在这个时候来到了。七夕是传说中牛郎织君一年一度重聚的日子,也是乞巧节,民间相传在这一天送上瓜果针黹做祭品,就可以向织君和他的兄弟们求到好手艺。高良县本身是不怎么过这个节日的,但今年却破例盛大举办。 枣子觉得这是个给梅小爹转换心情的好机会,就跟雷守诺说想去。雷守诺跟枣子想法是一样的,他唯一的顾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2 虑就是这个七夕乞巧节和中秋一样是晚上才开始祭祀和一些重要活动的,白天顶多就是一个大墟,买卖一些东西,看些杂耍而已。如果枣子小爹要去,那肯定是要过夜的了。 枣子就说:“你陪我们一起去吧?”现在所有事情都按部就班有人监督,他雷哥结结实实累了那么久,也应该放松一下了。 雷守诺想了想,同意了。 喜郎是最喜爱热闹的,这次亦求到了空闲,和枣子一起去。 在马车上喜郎打开了话匣子,“知道这次为什么要大半么?”一副快来问我的表情。 枣子忍俊不禁地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六喜哥同我们讲讲咯。” 喜郎拉起袖子,盘着腿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这个就要说到那次天狗食日了,老人说天狗食日必出祸端真是没错,就在那天晚上,皇宫里的皇太后病重了!皇太后身子骨本身就弱,早两个月就卧病在床,偏偏到了那日恶化,差点救不回来仙去。宫里头钦天监夜观天象,直说一祸一喜一命。” 枣子心中啧啧称奇,原来不止他们家遭殃,连皇宫里面都出了大事。 喜郎接着说:“一祸是皇太后被天狗惊了魂魄,要大难临头;一喜是太子的姻缘之人已经在天象中显现,先前这枚星子虽然诞生但尚未明朗,现在已经初露头角;而一命则说的前两位皇家中人的命,这个特别玄啊,首先七夕这日必然要普天大庆,圣旨下到每一个县城乡里,只为寻找太子的姻缘之人,如果能找到,皇太后得这一喜聚气,必然能长命百岁,太子日后姻缘路也平顺安乐,但这里有一个命途分岔,如果找不到这位姻缘之人,皇太后时日无多,太子不但姻缘,甚至命中更会出现一个死劫。” 一口气说完,喜郎喝了一口竹筒里的水,拭掉水迹,他很得意马车里三个人都听愣了。如果梅家当家不是坐在车外面看风景的话,肯定也是这样的反应,他自信满满。 梅小爹从自己的情绪中醒来,完全被这个玄之又玄的占卜吸引住了,他缓了一会儿才道:“整个辰国人口何止千万,要找一个人……太难了,有没有什么特征可以当做凭依?” 喜郎道:“据说有,但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知道的,万一被歹人知道,我们辰国未来的皇后就危险了。” 枣子还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皇族是什么样的,他用心学的都是寻常百姓用得上的常识和学问。不过那是和他们毫无关系的遥远的事,知不知道都没区别。 聊了一阵,喜郎说累了,靠在车厢上养精蓄锐。梅小爹回过神来,也没记挂太久这个,二郎抱着枣子和梅小爹这次带出来的银钱和一些以前绣的荷包,很快也从这些八卦中回过神,他要专心守护好这些财物。枣子则是逗小阿月玩。小阿月手上永远都抓着一根鹅毛,除了睡觉洗澡。现在也是,挥舞着羽毛扫枣子的鼻子,枣子躲开他就把鹅毛往自己鼻子送,搔得自己打喷嚏。枣子全程就跟鹅毛作斗争了。 到了县城,还没下车就听到喧哗声,车帘掀开,眼前的景象只能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不愧是宫里要办的庆典,热闹程度不是其它节庆比得上的。 所有房子屋檐上都点缀着花团与彩带;街道两旁都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摊子,就地铺席子的,自己搭木桌的,挑木箱来摆的……连一些卖酒水饮食的商铺都摆出几张桌子卖应节的东西。大细老嫩的人把路中间挤得水泄不通,从衣饰看得出来城里人和村里人的区别,每个人脸上的喜悦却都是一样的。 或许是香料脂粉香包之类的东西摆得多,街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更教人心情愉悦 赶马车的是一个雇工小子,他说:“雷老大,几位阿大,马车过不去了。” 一直坐在车前看路看风景的雷守诺掏出几十文钱,道:“你买点酒回去吃,明日巳时过半就在这里等我们。” 小子高高兴兴地领着赏钱走了,四个人加入了人群之中。小阿月正面朝前被背在枣子胸前,眼睛闪闪发亮。这么多人,这么多新奇事,还有这么多香喷喷的五颜六色的物事,全都是他没见过的。 枣子护着儿子跟在喜郎后面走,旁边有雷守诺二郎和梅小爹护着傍着。 要说到县城,最熟的人就是喜郎了。他说:“既然是庆典,就肯定有好玩的,我们去找。” 走到县城中央,县衙门口对出的空地上还真有一个擂台似的竹搭台子,周围被哥子们团团围住,喜郎站在树根上眺望了几下,回头对枣子他们说:“在比赛抓石子呢!” 前面人实在太多了,雷守诺把枣子小阿月都抱住,不许继续往前。枣子其实也不是非看不可,就听喜郎叽叽喳喳地跟他们说,谁又抓到了十个,拿了第一名,官府奖励了两贯钱,谁谁谁急着上去差点摔一跤……讲得声情并茂,就算进不去也似乎能看到台上的盛况。 小阿月嘻嘻哈哈地看着,一个不留神掉了自己的鹅毛,“爹爹,毛毛”地叫,可是地方太吵,大家都没注意到。他就用力蹦跶,手乱扯,不知道怎么的他就勾到了自己的小围巾,稍微一用力,柔软的绢布随风飘落。这正是这么一飘,碰到了枣子的手。 枣子连忙捂住小阿月的胎记,弯腰捡小围巾跟鹅毛。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持剑的汉子正好从他们身边经过,其中一个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扫过枣子喜郎的脖子,无声地跟上了自己的同伴。 雷守诺扶起枣子,接过绢布围巾拍干净,系回到小阿月的脖子上,捏了捏他的小脸,“调皮!” 小阿月还以为他爹在跟他玩呢,抓回鹅毛,直奔他爹的鼻孔而去。 离开了赛台,一行人转移去了茶楼,在二楼雅间吃午饭。这时候其它包厢早满了,还是因为茶楼老板和雷守诺有交情才腾出了这么一个。 吃饱饭谁都不愿走了,人太多,走着不远也有筋疲力尽的感觉。他们干脆就继续品茶吃点心,等晚上的节目。 夜幕降临月亮升起,有些人回家了,街上顿时空出来不少位置,晚上的活动比白天丰富多了,据喜郎打探,官府找了几个县城内有名的饭庄茶楼,借他们的地方办活动,像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茶楼就有金针度人的比赛。哥子们要对着灯影穿针,一鼓作气穿过七根针的就算得了“巧”,穿不到的就输了“巧”,得巧的人能得到官府奖励的一包巧果一尺布。枣子跟着大家站在二楼的楼梯上往下看,倒是比在下面挤着的人看得更清楚。 他也很想试试,可惜限定了只有未成亲的哥子才能参加。雷守诺看在眼里,忽然灵机一动,下楼找掌柜的买了十根针一团线,拉着枣子回包厢。 枣子问:“雷哥你要做什么?” 雷守诺说:“他们有他们的规定,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3 我们有我们的办法。我们自己房里也赛一回。”跟着回来的梅小爹和喜郎都乐得说好,连闷声不吭的二郎都小声地应了。 雷守诺顿时来了兴致,“奖励就是十两银子!”自家人得了固然没损失,让喜郎得了更好,报答他在沙泥倾泻时救了他们全家。阿唐是个固执的人,怎么说都不肯接受他的报恩,现在比赛,输了赢了他都没话说了。 二郎说:“我去多找几盏灯来……” “不用。”梅小爹笑道,“月色正好,又何必再费灯油火蜡,听说有些地方是对着月光穿针的,这样不是更应景吗?来,我先试试。” 枣子说:“我们一人能试几次?雷哥。” 雷守诺扬着嘴角道:“几次都行,第一次得巧就有奖励,后面再得都没有了。”他凑到枣子耳边接着说,“替你夫君省点。”枣子揪了一下他耳朵,但笑不语。 梅小爹从十根针里挑出来七根走到窗边,对着月光开始送线。大家都忍不住聚集过去,盯着那条幼细的线缓缓穿过第一个孔。梅小爹忽然道:“古人云,向月穿针易,临风整线难,果然在理。”他手微微一颤,线偏了。 枣子伸手出去感受了一下,果然轻风迭来。 雷守诺斜靠在桌子边,一手抱着儿子坐自己腿上,另一手拿起高颈细酒壶对嘴喝,说道:“各位阿大哥子可要加把劲咯。”枣子回头瞅了一眼,心道:雷哥当自己在看戏呢? 几个人轮番上阵,最后只有枣子得了巧。枣子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对雷守诺伸出手掌心,“大老板,说话算数。” 雷守诺轻轻拍了下去,“好,回家给你。” 梅小爹抱起小阿月,“我眼睛没以前好了,留给后生人玩去吧。小阿月给我,你这个喝酒的哪里顾得了孩子。” 于是对月穿针的就剩下枣子喜郎和二郎了,枣子得过了,就专等着喜郎和二郎得一次。喜郎好歹也做过针黹,使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成功了,高兴得原地蹦三尺高。二郎后来也得了,难得笑开颜。 雷守诺早料到七根针难不倒这些哥子,就说:“我多要了三根针,几位再试试?” 难度陡然变大,三个人卯足了劲。最后,还是只有枣子成了,另外两个人止步于七根针前。 大家都尽了兴,随雷守诺移步到客栈,休息了。 ================================================= 作者有话要说:大纲好像没剩多少了…… ☆、第六十五章 七夕过后一个月,宫中传出了皇太后仙逝的消息。全国斋戒守孝三日,不得办喜事,不得奏乐。 太子的姻缘之人还是没找到,当今圣上给太子安排了多一倍的锦衣卫和暗卫,“一命”中皇太后的劫应了,逝者既去,悲痛之后还需回到现实中,今朝只有太子一个是小子,其余都是皇哥子,要是折了这个太子,辰国的江山就危乎哀哉了。 枣子听很多人赞过今朝皇族的仁德,八月十五上香拜月郎的时候他也为太子请了一愿,祈求他平安继位,找回那段命定的姻缘。 这件大事过去后,日子该怎样过还是怎样过。九月初,高良县迎来了自己的丰收季。 廪房富余的喜悦冲走了大家的忧心和不快。因六月下过暴雨,今年的收成比不上前几年,但只要还有收获,生活还能继续,平头老百姓们就很感恩。 梅家在这个忙得不可开交的节骨眼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赌坊老板案头竟然骑着高头大马风风火火地来了,一身绛紫长袍,锁骨微露,发辫斜斜搭在胸前,只留几缕青丝随风飘舞。 枣子见了他就怕,面对金家那个轻佻大少他能抡起扁担就抽过去,面对这个比汉子还轻佻的哥子他却无计可施了。 “案头哥,你找我雷哥有事?”他往后缩了缩。糟糕,案头好像盯上小阿月了。 案头一身风尘仆仆地道:“你们搬家了也不讲一声,害我好找。这是你和雷老板的儿子?好水灵,给我抱抱嘛……” 枣子抱着儿子逃到了更远的椅子上,勉强远离了案头的“魔爪”,“小阿月认生,我抱才行。” 案头眉目一挑,也不戳破,转了话头道:“我想在你们这里借住一段时间,好么?” 什么?枣子只顾着防人,没听清。案头不厌其烦又说了一遍,“我有事想在你们家借住一段时间,弟郎可不可以行个方便?嗯?”尾音撩得那叫一个酥软。 枣子顿时鸡皮疙瘩掉一地,好半天不知道怎么说话。 雷守诺回来之后跟案头蹲在田边聊。 “你惹了什么事?” 案头岔开膝盖,蹲的姿势格外豪迈,叹气道:“什么事都没惹,只是想躲一个人。” 雷守诺脑筋稍微一转,隐约猜到,但他不打算案头说,转而道:“好,我可以租给你一个隐秘的住处,不过你要给我阿大和儿子送礼当租金。” 案头抿嘴一笑,“真是个好夫君好阿爹,好啊,这有什么难的,我想想看,到时候就给你们送点西域来的新奇玩意。” 雷守诺说的隐秘住处离他们现在住的三个房子有点远,在山脚下,是原先一个守山小子的临时落脚处,草屋一间。 雷守诺跟枣子和梅小爹说:“他不肯说逃来我们村的原因,不过他说不是麻烦事,肯定不会给我们村带来衰事。他这个人信用很好,信得过,我决定帮这一把。” 枣子道:“雷哥,你能不能转告案头哥,来我们家玩可以,但不要那么轻佻……”“一定警告他。” 案头看着衣着光鲜,却没什么富人架子,高高兴兴牵着马就住进了草屋。 第二天早上,梅家人吃早饭的时候这位客人又来了,肚子咕咕咕地叫着,一蹦一跳就蹲到了枣子跟前,可怜巴巴地仰望他,“弟郎,我饿死啦。” 雷守诺把人拖到桌子另一边,自己坐到枣子身边,“饿就自己去盛。” “好耶!”案头袖子一撩,嘭嘭嘭跑进了厨房。梅小爹的脸绷了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我觉得这个案头挺搞怪逗趣。”多一分都惹人嫌,偏偏那个度拿捏得很好。 枣子捧起碗喝了一大口白粥,道:“他要是不成日逗我我也中意他。” “你中意他?”雷守诺忽然道。 枣子道:“想到哪里去了呀,是当朋友的那种。” 雷守诺同意,要不然也不会帮他。 案头跟山上一些照顾果树的哥子买了几套旧衣服,一副洗心革面的样子跟着众人在田里割禾。他拿镰刀的架势比刚来这个世界时的枣子还糟糕,学起来也更慢,枣子抱着小阿月在旁边干着急,恨不得下去帮手做。 案头道:“你们别下来,我好不容易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4 才有机会做这些,看我好好表现,嘿!”一刀下去,一捆里有一半割不断,稻穗倒是撸下来一大把。这下负责管这亩田的人也着急了“你去旁边帮忙吧。”内里的意思是,快走吧别糟蹋我的粮食了。 案头抓了抓被稻穗搔到的手臂,一屁股坐到田埂上晒起了太阳,冲枣子勾唇一笑,“小阿月,来跟案头阿叔玩玩啦。” 经过了几日的适应,枣子习惯了他的这种说话方式,就是说说而已,你不肯他也不会勉强。小阿月对这个身上有香味的案头叔很好奇,难得主动伸手要抱抱。案头反而愣住了,指着自己问枣子:“我真的能抱?” 枣子哭笑不得,天天来跟他求抱小阿月,能抱了又怕,没想到赌坊老板这种见惯大场面的人物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可以,小心点就行。”他把小阿月送过去,教案头怎么抱,“阿月两岁多了,骨头坚了不少,你早一年来他想要你抱我也不会答应。” 案头用鼻尖轻轻蹭了一下小阿月软绵绵的头发,小阿月顺手把鹅毛送进了他的嘴,他疑惑地偏头问:“这是什么毛?”枣子笑得前俯后仰,道:“这是鹅毛,今天早上刚捡的。” 案头往后躲避小阿月的攻势,“难怪有屎味啊。” 枣子微笑道:“放心,都洗干净了的,绝对没……你知道的。” “真的?”“真的。” 案头松了一口气,挑了一下小阿月的下巴,“小美人竟然爱玩鹅毛,改天阿叔给你送更好的玩意。”枣子虽然不忍,还是泼了他冷水,“更有趣的东西雷哥都买过,这孩子只对鹅毛情有独钟。” “那……我送他一根金子做的鹅毛咯。对不对呀小美人~” 小阿月只嚷嚷:“好,好,金……鹅毛!” 玩得差不多,案头又跑进了田里,继续“助人为乐”。 …… 最近村里纷纷传言山上来了野猪,有两个巡山的小子还因为受了轻伤,全靠躲得快才幸免于难。 马古村的山很少有野猪,这次可能是从别的地方走岔路闯进来的,据说比以往见过的都大只,獠牙既锋利又长,森森地泛着白,眼睛还是血红血红的。一时间人心惶惶,怕它跑下山闯进人家里。 村正听说之后来到马古村,找到雷守诺,“雷小子,放着它不管可不行呐。” 雷守诺本身就在盘算这件事,说:“我准备找几个青壮年去捉了它。” “嗯。手脚要快,可惜我们上下村都没猎户……你斟酌一下,实在不行就尽快去县城找懂行的人。” “我明白的。” 即将出发之际,案头跑来自动请缨,“让我去吧。” 同去的人狐疑道:“你?这副小身板?” 案头道:“别小看我哦,我一个人就能搞定它。” 雷守诺倒是信了,赌坊老板,还是一个什么人什么东西都敢赢的赌坊老大,自然不会只有点小聪明,里头怕是还有不少看家本领。于是他道:“让他跟去。给他一支矛。” “不用。”案头捡起几枚石头,媚眼如丝道:“案头用这个,就够了。” 一行人连续爬了两三个种了果树的山头,这些山都是整理好的,果树排列得颇为整齐,藏不了那么大的野猪,于是他们一路摸索,到了一座尚未开垦的荒山。这里什么树都有,野草比人还高。案头顿时严肃了起来,暗中跟雷守诺说:“叫大家别走太散,我去找野猪。” 说做就做,他几个轻盈的起纵,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之后的事,直到第二年丰收月都有人津津乐道。 案头离开后没多久,他离开的那个方向传来了响亮的窸窣声,他从很远就开始喊:“散开!别让它的鼻子对准你,用矛扎它,其余的交给我!” 齐腰的野猪破草撞出,不等它做好准备,几个汉子远远地举着矛插过去,躲闪混乱之际,案头快步跑近,对准猪胸膛位置连发数弹,小石子在他手上快如闪电,野猪还挣扎了好一阵才被长矛制服。 那么大一头野猪,几个人好不容易才弄到山下,村里大半人都抛过来看,小孩子从没见过这种庞然大物,又怕又要去触碰,慢慢变成了比谁胆子大的考验。热闹过后,野猪要处理,村人逐渐散去。 雷守诺派人下山找了屠夫进村,分了这头两百几斤的大野猪,上山帮忙的人有份,村里有老人小孩的人家都分到一份。野猪肉很韧,用炒的嚼不动,大家都炖来吃,肉香味倒是比养的白猪浓郁许多,美美吃上一顿肉,大家都很是满足,对这个外来的案头都多了几分敬畏。原先对案头有点念头的汉子们也都蔫了。 这可是会用小石头杀猪的哥子啊!床头吵架床尾飞石子就糟了。 ☆、第六十六章 野猪的隐患消除掉之后,村里好一段时日没什么新鲜趣闻。 最爱八卦的喜郎忽然神秘兮兮地跑来找枣子,“县城里有大事了!” “什么大事?” “听说官府在找有特殊胎记的哥子!你怎么想?” 枣子笑了,“什么怎么想?六喜哥,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什么呢。” 喜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讲到特殊胎记,县里还有谁比得上小阿月?” 枣子恍然道:“原来如此,可是找特殊胎记的人是做什么啊?” 喜郎道:“不知道啊!但很多人都猜跟宫里头的事有关。先前太子姻缘之人找不到,皇太后仙逝,皇上震怒,之后却什么声息都没有了,你觉得有可能么?大家都偷偷说,皇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次专门找哥子,说不定还是在找那个姻缘人,而那个关键就是胎记!” 枣子道:“就算是,也和我家阿月无关的。” 喜郎道:“哎哎哎!话不是这么说啊,谁的胎记会长成凤的样子?凤不就是皇族正房阿大的标志么?”枣子连忙捂住喜郎的嘴,“六喜哥你别说了,被别人听到就是大事了啊!” 喜郎掰开他的手,不服气道:“我的提醒也是为你好!若果你想小阿月嫁到京城那么远的地方,加入权贵显赫的皇族,那你就抱小阿月出去晃晃;若果你不愿意小阿月走这条路,那就赶紧藏起来,最近都别出门了!” 喜郎走了之后枣子急匆匆地跑去找他雷哥,问了这个事,雷守诺刚从县城回来,手里还拎着两壶酒。他身上有酒气,看来是跟人吃过应酬了。他回应枣子的话,“来的确实是宫里头的人,有个小衙役无意中偷看到那几个宫里人拿的画,他看不真切,说是鸟的形状。” 枣子脱力落到凳子上,“阿月不会有事的吧?” 雷守诺道:“最近别出门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扶着额头,醉得厉害,为了套那些官府人的话,他有够费神的。 枣子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5 见状,过去帮他轻轻揉了起来,“雷哥,如果阿月真的是太子的姻缘之人……” 雷守诺眉头深锁道:“我会尽能力阻止。皇族如何我管不着,但我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听天由命。”枣子微微一笑,他也是这样的想法。最近还是呆在家里吧,熬过这段时日就好。 然而,小阿月胎记的事终究是走漏了。 这日天朗气清,七个佩剑的赤色衣服汉子突然来到了他们家中。 雷守诺面对这几个人神态自若,他问:“几位兄台怕是北方人士?” 带头的赤衣人一抱拳,“雷老板,在下几人奉命行事,得罪了。”他身后一人无声地关上了屋子的大门。 枣子执着小阿月的两只手,弓身陪他走路,没想到一出房门就被几个人围住,“你们是谁!”他往厅堂里一看,他雷哥正和其中一个陌生人交手。 他立刻蹲身把小阿月搂进怀里,却突然感到一股猛力擒住了他的双臂,连痛呼都来不及喊出,小阿月就被另一个赤衣人抱住了。 “放开他们!有事冲我来!”雷守诺使出学过的所有武艺,凭着气势竟然也把交手的赤衣人逼退了一分。 带头人一把扯开小阿月的围巾,另一个人立刻摊开一张纸放在旁边。他皱起了眉头,对旁人道:“胎记的形状对上了,可是……”这句可是,简直要把枣子的心都吊出来了。 手下一人连忙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锦囊,“这是钦天监大人交托的锦囊,大人说,若先寻到的是非金凤胎记就开启这枚锦囊。” “赶紧一读。” 小阿月一脸纯真,一把将鹅毛捅进了带头的赤衣人的鼻孔,赤衣人扭头打了个喷嚏,把小阿月还给了孩子的小爹,道:“万望见谅。” 枣子死死护住小阿月,雷守诺的对手也停下了纠缠,他飞奔到枣子身边,把父子两人护在了身后。 手下展开锦囊中的字条,念道:“月白之凤,乃天赐贵人,此子他日将救得金凤一命,保他平安便是保得太子皇阿大万安,万勿伤之。此子生于农家,终于农家,此乃命格,他仅赐金凤一命,此后并无纠缠,切记不可惊扰,留下我交予你们的药瓶即可回京,不可泄露此子消息,不可对圣上汇报,不可回探。” 带头人沉吟片刻,忽然对着小阿月单膝跪下,“既是太子贵人,也是吾等贵人,方才多有得罪,我愿意领罪!”说着他解下佩剑,呈到小阿月面前。雷守诺抽出宝剑径直架到了带头人脖子上,“把话说清楚。” 其他赤衣人纷纷跪下,呈上佩剑,“吾等同罪!” 雷守诺厉声道:“说!” 原来这些人就是宫中派出的锦衣卫,目的便是寻找太子的姻缘之人,虽然错过了命数,但他们仍然受皇帝之命南下找寻,这个月来到高良县。然后从旁人口中得知梅府上有一名哥子,脖子上的胎记十分奇特,于是就匆忙赶来验证。 枣子心里头早就暗暗松了一口气,姻缘人的凭据果然是凤纹胎记,幸好那位姻缘之人的胎记是金色的,所以小阿月的月白色胎记才不算数。于是根据钦天监的留言,小阿月只是可以找到那位金色凤凰的贵人而已,和皇族没什么关系。这样就好,简直太好了。 解释清楚了缘由,雷守诺也不同他们计较,枣子和儿子都没事就好了,毕竟是皇宫里出来的人,没必要得罪他们。 雷守诺道:“钦天监大人也说了,我的儿子生于农家,也会在农家度过一生,你们不能干扰。” 带头赤衣人郑重应是,随后掏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瓶,不过巴掌大小,“这是钦天监大人锦囊中所提的药瓶,里面装有回魂丹两枚,现托付于几位贵人。” 雷守诺收下瓶子,道:“只要你们不再来妨碍我们,这瓶子自然会平安无事等到太子皇阿大的出现。” …… 赤衣人来之匆匆,去也匆匆。不过一日工夫,梅家又恢复了寻常的平静。如果不是还有个瓶子在床底下收着,枣子还会以为那是梦而已。 雷守诺宽慰道:“你不是时时担心儿子胎记吗?现在可以放心了,钦天监的话是连皇上都不得不听的。” 枣子缓了缓,“希望吧,太子皇阿大早日出现就好了,按钦天监大人的话来看,只要阿月救了皇阿大一命,之后就没事了。” 赤衣人走后梅小爹来问:“那几位客人来做什么的?”梅小爹那天刚好串门去了,没听到这边屋里的动静。 外头的人也都以为那七个骑马赶来的人是客人,跟案头一样。 雷守诺和枣子都不能说实话,因为赤衣人临走前郑重交代过,事关皇族一脉,不能对外宣扬。于是只好对付着说是来谈买卖的,急着要村里的桂圆干荔枝干。 梅小爹道:“我们的果干都是祝家定了的,怎么能说给就给。” 雷守诺顺着话说:“就说咯,所以我把他们都拒绝了,他们似乎真的急着要,你看,我这里说没有人立刻就赶去下一处地了。” 梅小爹点头道:“那就好。人走了就算了,买卖出名总会有几个慕名而来的,好好婉拒就行。对了,有别家阿大邀我去隔壁县钓鱼,你们也来么?” 枣子记挂着太子皇阿大的事,提不起精神,只好说不去了。 可是担心归担心,日子倒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只是官府不再找寻特殊胎记的哥子了,为什么找,为什么不再找,官府的人自始至终什么都没说。大家都理解,看来太子的皇阿大不在我们县了,可惜啊。 有些人是知道梅府那个凤纹胎记的孩子的,也都以为会由他得了这个好运,结果……大家都看到了。如果真是皇阿大,官府不可能没动静的嘛!迎未来皇后回宫,多大的事啊! 不过也有人不同意,说不定真的是梅府的孩子呢,只是要等安全抵达皇宫才对天下公布。可惜马古村的人证实了他的想法是错的,因为小阿月天天追在他家大白鹅的屁股后头跑,哪里都没去。 反正县里村里是众说纷纭,等着别的县城出个皇阿大普天同庆,还有等着小阿月长大为自己县争脸面的光。 这些都是茶余饭后的话,等几个月过去,宫里别的县里都没任何动静也没任何消息,就再也没有人惦记了。 …… 一天接着一天过去,秋去冬来,一转眼就到了炎炎夏季。蝉匍匐在树干枝叶里,唱曲吊嗓似的叫个没玩没了。 梅家依旧平安和乐,小阿月仍然长得快长得好,日子回归了最初的闲适自在。 而某位赌坊老板……也仍然赖在村子里没走。 村里有些待嫁哥子跑来跟枣子抱怨,“这外村人怎么还不走?” 枣子也奇怪,案头呆在这里半年多了吧,外头生意都不用顾的吗?找了一天,他去草屋找案头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6 谈话,“案头哥,你的赌坊生意呢?” 案头刚学会编草鞋,正在埋头苦干,勾唇笑道:“卖掉了,我想当正经人家很久啦,弟郎要赶我走?” 枣子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担心你。” “我比你还大,有什么要你担心的?”案头放下草鞋,从床头边的罐子里掏出一颗糖泡的山楂,逗小阿月过来拿。不知道怎么的,枣子觉得自己从案头哥的神态里读出了几分落寞。 “案头哥……跟我说说吧。” “说什么?” “说说你一直压在心里的事。” “……”案头把山楂放进小阿月手里,笑容渐渐地淡了。 枣子有点尴尬,拿过草鞋帮忙编起来。 案头叹了一口气,“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嘛。”他轻笑一声,“不过就是我生不出孩子而已。” 枣子动作一顿,诧异地看着他,“这!” 案头斜躺在简陋的竹床上,用一把蒲扇轻轻地扇着风,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家当家有没有跟你提过扳倒金家的时候,我收了金家人雇的一个武功高手当手下?”枣子点头,雷哥确实提过。 “我后来跟他好上了,可惜啊,准备成亲的时候才发现我生不出孩子。” “他嫌弃你?”枣子忽然有些郁结。 案头摇了摇扇子,“没有,他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他特别想要一个孩子。所以我跟他说,散了吧,去找别人。” 枣子哑口无言,案头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我跟你不一样,你和你的雷哥两情相悦,从一开始就是中意对方的,我跟那个铁块不是,只是一夜醉酒之后才好上的。懂么?醉酒之后发生的事。”枣子红着脸点头。 “我不信他。”案头大字摊开在床上,喃喃道,“我从来不信他会一直只看着我,所以我想,成亲吧,再怀七八个孩子,他一定会为此留下来的。可惜啊,老天爷不肯遂我的愿,哈、哈哈……” 枣子听了有点心酸,问:“说不定他并不在意孩子的事呢?” 小阿月啃了一小口山楂,小脸就皱成了一团,爬上床把山楂塞进了案头的嘴里。案头嚼着山楂,说:“要是不在意,为什么半年了都不来找我?” 枣子顿时没法接话了。案头看着他道:“这山楂真他娘的酸,我用了一罐子糖,依旧酸得发苦,苦死人了。” 山楂会酸得发苦吗?枣子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看着轻佻坚强的哥子,其实内心比谁都敏感。 案头后来跑下山住了两天,回来时背着一个大竹筐,哐哐当当。 他跑进了梅家,正好是吃饭的时候。雷守诺正在喂小阿月吃鱼肉,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枣子从厨房里拿出碗筷,邀他一起吃。 “雷老板,我应承你要给你的两个宝贝疙瘩送礼,现在礼到咯。”他献宝似的掀开竹筐上的布块,先是拿出一个锦盒,打开一看,是一枚金子做的鹅毛,每一寸羽毛都栩栩如生,薄如纸片。毋庸置疑,肯定是小阿月的。 “还有一个呢。”雷守诺逗趣道。 “当然有啦,老板。”他拿出一个瓶子。枣子眼神登时亮了——葡萄酒! 案头:“西域名品,葡萄酿的酒,这瓶子还是西域当地特制的琉璃瓶。一共十瓶,都是你们家的了。” ===================================== 作者有话要说:小阿月不会成为皇后哟,这孩子的真爱是大白鹅【无误】 ☆、第六十七章 对于葡萄酒,枣子其实知之不多,甚至连味道都不清楚。他只是记得在上辈子的世界里,这是种颇受欢迎的饮料——在他看来就是饮料,还是死贵的那种。 显然在这个世界它亦是价值不菲,估计是因为从西域运过来不容易。梅家没有贪杯的人,于是这十瓶酒很干脆地被收到了床底下的竹筐里,和那个玉瓶子摆在一起。至于那根纯金子做的鹅毛,除了藏进衣柜里枣子实在想不到其它处置方式。不要说金子,单是做工就看得出来不是几十文钱的便宜货。谁敢给小阿月玩啊,一掐就没了。 枣子打算等小阿月长大了才给他当个纪念,收着或许还能算个小存款,必要时拿去一当就是一笔应急的钱。比起别人送的礼物,枣子更高兴的是小阿月的牙齿终于长全了,长得挺好,干干净净的,还算整齐。家里的人都开始做有营养的东西给小阿月吃,现在可是长身体的关键时候。 枣子好奇,他怀小阿月的时候一点鱼腥都碰不得,现在这孩子最爱吃的却是鱼肉。你说怪不怪? 雷守诺在吃方面特别宠小阿月,爱吃什么就天天让二郎准备什么,这天他却亲自提了一串小鱼回来,巴掌大小。枣子刚好在田边喂小阿月吃饭,等人近了他问:“家里水缸里还有一条鱼,又买?” “这个不一样,卖鱼的人说这种鱼没刺,很香的,肉比较结实,有嚼劲。”雷守诺道,“不能一直吃肉泥,长了牙齿就要好好锻炼。”正说着,最底下一条突然挣脱了捆绑,落到了地上。小阿月立时饭都不要了,连爬带走地扑了上去,使劲把鱼捏了起来。枣子连忙动手去拿,“快给小爹,鱼鳍会扎到手的。” 小阿月粘着饭粒的嘴巴一撅,“不,给鹅鹅。” 雷守诺笑得蹲了下来,侧身看着自己儿子,笑问:“爹比大白鹅更饿,给爹可以么?” 小阿月先是一脸苦思,然后看着雷守诺的大手,稚气道:“爹有好多,这个,给鹅鹅。” 枣子没辙了,雷守诺摆摆手,让他放手给儿子去,看儿子怎么做。 小阿月不负众望,从田边凹凸不平的泥路往家里小步跑,扑通摔了一跟头,吸溜一下鼻涕,爬起来,抱起脏兮兮的鱼继续跑。枣子跟在后头真是既心疼又好笑,“吃饭都没这样积极。”雷守诺搭着他肩膀一起往回走,附和道:“就是。哎,枣子你提着,我去抱他。” “你不是说要锻炼吗。” 雷守诺捞起小阿月,回头,“我讲的只有牙齿,牙好吃得好。其它的要就事论事,你看这个,儿子要是摔到破皮留疤怎么算。我可舍不得。”枣子顿时没话说了,听起来是有点道理,不对劲的放一时半刻倒是讲不清楚。 雷守诺用胡子搔小阿月的脖子,小阿月边笑边挣扎,偏偏还能把那条鱼护得紧一紧。两父子一路玩到回家,大白鹅在棚子里喝水洗澡,小阿月坐在雷守诺的脖子上,探出半身把鱼抛了进去。大公鹅伸长脖子晃啊晃地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看,扭头走了。 小阿月喊它回来吃,它们伸长脖子嘎嘎叫了几声,看样子是不愿意。 枣子拉开木栅把鱼捡了回来,“好了,鹅鹅不爱吃这条鱼,我们明天拔草给它们吃。”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7 小阿月似懂非懂地趴在他爹的脑袋上,歪着小脑袋咬手指。枣子把他手指拉出来,轻拍了两下,“不可以吃手指。” 其实小阿月吃饭还是挺乖的,饿的时候还会主动跟你要吃的,喂面条吃面条,喂饭吃饭,虽然更爱吃鱼肉,但其它的食物也不挑,给他什么就吃什么,芹菜青椒都照吃不误。饱了之后就会停嘴,喂什么都不吃,哪怕是糖果点心。但唯一的一点,不能让鹅在他面前经过,他会追着不放。 雷守诺说日后小阿月的嫁妆就是鹅,别的不用,有鹅就够。枣子哭笑不得,“拿出去给人笑死。” “这有什么好笑,鹅还能当存粮。” “存粮?吃了那两只鹅你儿子还不哭死。” 两人相视一笑,还是别打鹅的主意了。 枣子看了看天色,“这几日都是好天,该是时候洗洗冬天的东西了。” 第二日他找来二郎,一起把几个木箱搬出门前,梅小爹则过来帮忙看着小阿月。二郎勤快地拧了条毛巾,把箱子外边擦了一遍。枣子也帮手,忍不住道:“山上的泥石好厉害,连铁打的锁都歪了。” 二郎点头,这时候,案头挑着水桶路过,干脆走了过来,问:“你们要做什么?” 枣子道:“洗冬天的衣服,趁日头大晒晒,快闷出霉了。” 案头放下扁担说:“我也来帮手,正好没事做。” 枣子摆手,“不用不用,我跟二郎就够了,你有空不如去休息休息。”说着他把案头拉到一边,“你之前说没得生……是看过大夫了?” “我的倒霉事不说也罢,你们缸里够不够水,我帮你们去挑……” “案头哥,”枣子把人拉住,“我知道尚亭县有个名医,说不定能帮你治好。” 案头神色微动,“什么名医?” 枣子道:“具体名号我没问,是尚亭县和周遭一带非常有名的隐居神医。不过,当初全靠他用了我们村的龙眼干治好了一个贵阿大,才洗脱了马古村的坏名声,从那以后我们家每年都会给他送龙眼干荔枝干,山上挖到什么好药材也会送点过去。总之,是有点交情的,我们可以给他写封信,拜托他老人家帮你看看……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去求他。” “当然肯。”案头郑重道,“只要有望医好这个毛病,让我做什么都肯。枣子,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我会竭尽全力帮你们。” 枣子也不是图这些报恩,他是真心把案头哥当朋友了,朋友有麻烦,帮一把手,在他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或者说,有朋友给自己关心,就是一种幸运。他道:“这两天就让雷哥写信,问问那边什么意思。听说老人家脾性比较率真,进了他家门还要等他心情好才帮人看病,所以我也不敢打包票他肯帮你看,总之我们先试试,有机会就别轻言放弃。” 案头挽起袖子道:“你说的对,好了,今日我一定帮你手做事。” 枣子还是拒绝,“真的别,案头哥,要不这样,你帮我们立晒衣杆,其它的我们自己来。都是自己的衣服被子,让别人来做不妥当。”多劝了几句,案头才放弃了插手。 晾衣杆很快就立了起来,枣子和二郎合力把棉被甩上去,拿竹棍拍打棉被,扬起一些灰尘,枣子挡着脸躲开,回头跟案头说:“案头哥,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吧,过两天再来找你。” “好的。” 案头走后,枣子看着除了放被子的箱子之外剩下的一箱衣服跟二郎商量,“今天把棉被都晒好,衣服这么多,今天洗不过来。分点到明天?” 二郎道:“嗯,我跟枣阿大做。” 枣子撩起掉落的几缕发丝,吁了一口气,“那我们先去挑水。”平时衣服都是拿去井边洗,但这次衣服又多又重,搬来搬去还不如直接挑水回来洗。 挑好水,枣子挑出来几件布料比较贵或者比较细薄的衣服放进自己的木盆里,“二郎,你用洗衣板洗那几件,这些我来用手搓。” 二郎道:“不如给我做吧。” “不用,你手臂那么瘦,不够有力气。这些衣服不能用洗衣板,容易坏,力不够又搓不干净,还是我来好了。” 二郎不抢了,“我洗多点。”枣子笑了笑,“不打紧,能洗多少就洗多少。” 洗好的衣服晾到竹竿上,太阳快爬到了最高处,别说坐在外面洗衣服,单是在屋檐底下站一会儿都觉得热浪逼人,站都站不住。梅小爹远远喊道:“都回来吧,日头太猛了,明天再弄。” “马上就好。”枣子和二郎加快手脚,把最后两件洗好晾上去。 回到屋里,梅小爹煮好了凉茶,“都来喝一碗,暑气那么重,热气。” 南方的人都爱饮凉茶,清热下火,祛火除湿,润肺止咳,调理身体最合适。枣子刚来的时候还适应不了,现在都习以为常了。有些凉茶苦口,而今日煲的比较顺口,用了夏枯草桑叶菊花,还加了点糖,名字就叫夏桑菊茶,让枣子想起前世的夏桑菊冲剂。家里还爱煲菊花茶和竹蔗茅根马蹄水,菊花茶 屋里不像现代有风扇甚至空调,于是人手一把大蒲扇,坐在横板凳上扇个不停。外头阳光猛烈到反而显得屋里头暗沉,但热气没因此减少,人与人之间离了几丈远,连小阿月都不愿呆在大人的怀里。正好两只大白鹅都在家里,他就坐到鹅身边玩拨浪鼓。过了一阵,枣子站起来,“不行,今日太热了,我带点凉茶给雷哥。” 梅小爹道:“守诺今天在哪里?” 枣子道:“应该在山上看荔枝,快能摘了。”说着,他走进厨房。他找了找,翻出一个窄口陶罐子,把凉茶倒进去,用草绳绑住口沿,提了出去,顺路还拿了几个碗。 梅小爹拿一顶草帽套他头上,“放下东西就回来吧,他们晒惯了没事,你没怎么晒的人容易中暑。” “嗯,我出门了。” 二郎跟上去拿了碗,梅小爹没阻止,由着他去了。 真一座山一座山去找人是不可能的,枣子只在山脚问一问就知道人去到哪个地方了,算着时间爬上雷守诺下一程会到的山头,等着就是了。 雷守诺这么些天又晒黑了不少,衣服破破旧旧的,混在工人里倒没被盖过气势。枣子一眼就发现了他,当然,雷守诺也一眼就见到了他,一把就将他拉进了树底下蹲着。 “叫你别来,又来!” 枣子笑着给他擦了擦汗,“送凉茶给你。” 雷守诺嘴上不满枣子上来晒,但喝起凉茶还是很舒坦的。他解下自己的帽子给枣子扇风,二郎埋头给别的汉子倒茶,时不时脸红一下,估计是被汉子们调戏了。 枣子就喊话,“别欺负我家的人啊。” 一个汉子回道:“不敢啦,枣阿大。”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8 喝完凉茶,雷守诺摘了一挂荔枝给枣子,“拿回去尝尝鲜,我们继续巡山了。” “嗯,注意安全,太热了就回来吧。” 两边人分头行事,枣子吃了一个荔枝,很甜。 =========================================== 作者有话要说:征募校对啦,文下哪位读者亲有空?求一人帮老吾校对后生富农的错别字什么的,报酬是赠送后生富农定制一本。有意者请发邮件到这个邮箱:<a href="mailto:lioness@21">lio;/a> 后生富农剩下的一小部分无神展开,大家可以放心。 小阿月的故事暂时不会在这一篇里展开~ ☆、第六十八章 洗晒了三天,衣服被铺都干净了,透着阳光的香气。放衣服的木箱也晒了一天,晒走了霉气和水汽之后才把衣服被子一一叠放回去,搬回房间里。 雷守诺写好了要寄往尚亭县的信,托顺路的人送了过去,这信件往复最快也要三个月的时间,只得等。 案头平时就挺爱往梅家跑,这次之后来得更加频繁,有时帮忙做点小活,有时只是单纯陪大家坐坐聊天。他好像不紧张银钱上的事。枣子猜他是有积蓄的,所以 枣子其实挺高兴案头哥能多来村里走走,成日单独闷在山里,好人都能闷出病。他干脆带案头一起去唐家找喜郎聊天。 案头来村里有段时日了,但和很多人都不熟,喜郎要照顾自家宝贝儿子,除非有特别好玩或者八卦的事,否则一般不怎么出门,而案头每天行走的路线也不怎么经过唐家,半年多以来几乎没怎么碰过面。案头倒是比较常遇到唐家的当家人。 不过喜郎一见到案头就来了精神,“你就是县城里开赌坊那个人吧?我听别人说过你。” 案头眉毛一挑,在太师椅上翘了个二郎腿,“说我什么?” 枣子用绳子牵着小阿月的腰,小阿月正趴在喜郎的膝盖上跟小弟弟玩,听见这两人的第一个对话觉得有点火药味,正想着要不要说点别的缓和一下气氛,就听见喜郎说:“说你漂亮啊,狐媚啊,反正吧,我听了觉得不像什么好话。我本身对你没什么看法,做喜郎那么多年,什么样的哥子没见过,在外边装得贤能文雅,一回到家里就摔盆砸凳的大把,在外头冷着张脸在家里对家人好得一点脾气没有的也见过,外头的看法不作数的啦。我看你啊……是闲不住的人,不过性子应该不错。” 案头笑了问:“你怎么知道我不错?才第一次这么近地说话。” 喜郎露出“这还用说吗”的表情,“看人哪里要天天面对面?村里的人对你怎么样,你怎样应付,这些听了就知道怎样一回事了,再加上,枣子他们一家都这么信任你,我信他们家看人的眼光。” 案头道:“枣子,我沾你的光咯。” 枣子连忙说:“我没功没劳,扯上我做什么啊。” 三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喜郎说着说着站起身,进房里抱了一个两巴掌大小陶罐出来,还分了一人一根竹签。他打开盖子,递给枣子,“拿去分分,别客气。” 枣子一看就知道了,“麦芽糖?” “我家阿唐做的,说给儿子吃,也不看一下儿子才多大!”喜郎有点气恼地说,“吃了一次这个,我家这小豆丁就不肯吃饭了,你们快吃,把它吃光了最好。” 案头没跟喜郎客气,缠了一大团,吧嗒吧嗒吮了起来,一点没有大人样,“好吃。” 喜郎道:“是吧?我家阿唐做冰糖葫芦跟这个麦芽糖是最厉害的。” 枣子缠了一点给小阿月,自己也拿了一根吃,的确跟外边买的不一样,又香又软,甜得刚好,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特别清甜,“六喜哥你不自己留着吃?” 喜郎捂着侧脸道:“你没看到小半罐都被吃了吗?牙都快烂了。那个人,让他别做,非要做,小豆丁吃不了还是我们大人捡。这些糖不吃又怕浪费……” 其实这一小罐不算多,但麦芽糖本身就耐吃,的确要费点功夫。 小阿月倒是吃得很高兴,嘴巴被糖黏住了张不开就在那里乐,扑到枣子身上仰着头让他小爹看自己的嘴。枣子捏他一把,敦促他快吃,别玩。 喜郎那边的小豆丁人小小的,见了别人吃糖也扑棱着要,喜郎不给,他作势就要哭,喜郎只好抱起他,絮絮叨叨地哄。 案头支着椅子的扶手,托着下巴,眯眯眼地笑,也不知道是觉得有趣还是怎样,那笑也看不出来是不是真高兴。 吃着闹着,喜郎神秘兮兮地道:“你们知不知道县城里最大那个布庄出了点事?” 枣子和案头不约而同地问:“什么事?” 喜郎道:“听说店里头镇店的喜服被一个外地客人买走了。” 县城里的什么布庄案头不熟悉,但说到镇店的宝贝他就来兴趣了,问枣子,“那个镇店的喜服很华贵?” 枣子回想了一下,“我偶尔会去那个布庄交货,倒是见过一次那套哥子穿的喜服,怎么说呢,不好用华贵来形容,它本身没用几多金线银线,但看得出来它做工非常好,绣的样式奇特,用线沉稳里带了几分艳色。那一抹艳就像……撷了天边的彩霞,我讲不出来它哪里用了名贵材料,但我觉得它意境很好。” 喜郎接着道:“贵在哪里我们这些小百姓是讲不出来,反正布庄老板特别喜欢,说多少钱都不卖。那个外地来的人太有本事了,能让那个老板松口。” 案头似笑非笑道:“说不定做了冤大头呢。” 枣子道:“应该……不会吧?” 案头道:“做生意的人有多精明,你没跟他们打过交道是不知道的,我倒想知道那个外地人出了多少钱。” 喜郎道:“那就不清楚咯,没人问得出来。” 枣子笑了笑,“不知道是哪家的哥子有这个福气,那个外地人是汉子吧?” 喜郎道:“是汉子,不过我问过高良县里要成亲的哥子有谁,基本都知道夫家是谁,没有嫁给外地人的。” “这么奇怪?”枣子道,“为什么要跑来我们这种小地方买喜服?” 案头吮了一口麦芽糖,道:“钱多没地使吧。” “看来是了。”喜郎附和道,很快又转了个话题,“对了,枣子,之前在你家做事的小松快生了,你去探过他了么?” “过两天就去。” 案头插话:“你们村的人挺好生的啊,有什么秘方么?” 喜郎道:“哎,你别说,我刚嫁进来的时候也是没得生,后来拿了小阿月一块汗巾回来垫在枕头下,没多久就有了。让我来说,肯定是枣子脚头好,带了好运给我和小松。” 案头道:“枣子弟郎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99 ,也给我一块嘛。” 枣子道:“好,回去给你。”如果小阿月一块汗巾就能让案头的身体好起来怀上孩子,再多几块他都肯给。 喜郎不知内情,疑惑道:“案头你有对象了?那么急着要孩子啊,要不要我给你找几个好汉子?我在县城里还有点人脉,可以给你找户城里人。”枣子也看向案头,看他什么意思。 案头只是笑,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不急,我要来备用而已。”这样就算把话题带过了。 聊了半天,枣子带着小阿月回了家,案头也回山脚那间小草屋去了。 雷守诺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再过两个月我们家那房子就能住了。” 枣子喜道:“真的?”“珍珠都没这么真,还能骗你?” 梅小爹过来吃饭,道:“家私什么的要着手置办了。” 枣子问:“以前房子里的那些都不能用了?” 雷守诺答:“差不多,挖不过来,有不少捂坏了。” 枣子惋惜,“多可惜……” 雷守诺亲亲他额头,道:“天灾人祸,人平安就行,东西没了不是还能买么。千金散尽还复来,我加把油赚多点就补回来了。” 枣子道:“别,你够拼了,身体更重要。” 梅小爹和二郎端了菜出来,雷管家也过来了,捏了捏眼角,似乎很疲劳。枣子帮忙摆碗筷,对雷管家道:“阿叔,新房子有书房,采光也好,您以后就不用受累了。” 雷管家连声道好。这些小房子都搭得随意,位置也不是很好,不太敞亮,只是衣食住行还好,要看书写字就不理想了。 吃完晚饭,天色还微凉,一家人搬了凳子坐到外边乘凉,枣子坐着矮凳,用树枝在地上写字,教小阿月和二郎认。 二郎的两个爹自祖辈以来都是面朝稻田背朝天的耕田人,虽然说宝贝这个错认的小子,但也没送过他去书房读书识字,一是没钱二是觉着读书识字没用。 枣子知道之后,就让二郎也跟小阿月一起学字。阿月还那么小,记得几多难讲,反倒是二郎,人那么聪明,学得肯定快。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夏天的天色好,白花花的云被晚霞染成了灿烂的颜色,稻田的水面映照着天色,有几点波光粼粼的意思。 小阿月学了一会儿,从枣子怀里挣了出来,跑去找他阿爹玩飞高高。只有二郎还很专心地用树枝跟着枣子一笔一划地学。忽然,枣子在没讲解之前就写出了一个二郎不认识的字。不等二郎问,枣子就快速地用手抹消了。 二郎小声问:“枣阿大,刚才的字……” 枣子不好意思道:“抱歉,刚才那个是错字,你忘了吧。”他刚才不知道想什么想得出神,竟然写了上辈子的“福”字。 应该没谁见到吧,他偷偷回头瞟了几眼——呼,没人发现。 回过头,他继续安心地教二郎其它字。 =========================================== 作者有话要说:校对的妹子已经找到了,谢谢各位的支持~ ☆、第六十九章 过了两天,枣子提了些补品布料去探望小松,案头也要跟着去,聊得正高兴的时候来了个人,“案头哥,你真在这里啊。” 案头一看,是住在他附近的一个守山哥子,“我还能在哪?” 哥子急得蹦了一下,“我真啰嗦,案头哥,有一队人冲你家去了!” 案头指尖一跳,桌面轻响,“多谢你来报信,你有没有见到领头的是什么样的人?” 哥子沉思,道:“是个白衣飘飘的俊朗汉子。” 案头眉头皱了起来,“就这样吧,你别过去凑热闹,可能有麻烦。来,给你点糖果。”给钱显生分,案头现在习惯给哥子糖果,给汉子酒当报酬了。 哥子倒是忧心忡忡地劝他今晚别回家,随便到谁家藏几天都好。案头只道心里有分寸。 枣子把案头拉到一边,“会不会是你的铁头来了?” 案头苦笑,“你刚才没听到么,俊朗的汉子,白衣,这种人来找我只有两个可能。” 枣子:“什么可能?” 案头:“杀我或者求助于我。” 枣子片刻无言,良久后,“案头哥,来我家藏两天。” 案头捏了捏枣子怀里小阿月的脸颊,“我把这种人引来你们村就已经失信了,怎么还敢连累你们家。好了,别说了,我现在就去会会他们,如果可以,今天就领他们出村,你们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枣子实在劝不定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孤身一人进山,纤瘦的背影越行越远,从来没那么单薄过。 枣子转身跑回去找雷守诺,雷守诺沉吟片刻,说:“他的事是我们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一句话断了枣子的念头。 一夜过去,案头和那队人马都没出过山,也没传来打斗的动静。又足足过了三天,案头才由一个高头汉子扶着来了梅家。枣子当堂就傻眼了,案头笑得如沐春风,“哟,好弟郎,怎么露出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枣子愕然道:“案头哥,你……他……你们……” 案头侧身趴在汉子的肩膀上,细长的手指撩了一把汉子的下巴,侧脸勾着眼睛得意道:“这就是我家铁头呀,没看出来?” 枣子:“……案头哥,你不是说这种人要么是杀你要么是求助于你的吗?”他打量了一下这个汉子,身形高大,一身白衣很有点武林正派人士的感觉,浓眉鹰目,反而有几分戾气。他记得,案头哥的铁头是戴着铁面具的,现在这个汉子,实在联想不到。 案头摆手,扶着铁头的手挪到凳子上坐下,“说来话长,反正他现在变成这样了我也不嫌弃。” 铁头恭敬地对枣子施礼,“谢主人家关照。”他对外吹响一声短哨,十几个白衣弟子捧了十数个锦盒进门,尽数堆在堂屋角落,“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过几日我便要接案头归家。” 案头不让枣子回绝,“他现在比我还有钱,你别跟他客气。” 于是半殷勤半强迫地让枣子不得不收下了这些。雷守诺回来吃午饭,见到这阵仗没什么大反应,只是拿出了案头送的西域酒,和案头铁头一起吃了一顿家常酒菜。 饭后案头被铁头搀扶着回了小草屋,枣子巴住雷守诺连声问:“雷哥你早就知道了?你认出来那个人是铁头?怎么认出来的?” 雷守诺倒酒,一人一杯喝了才道:“我看他身量和眼神就能知道,好了,案头以后有他罩着,肯定过得安好,你可以放心了。” 枣子最信他雷哥的话,雷哥见多识广,好多事看得比别人透彻,他讲好,那案头哥以后就肯定能好。枣子其实不贪图什么,只要亲人和重要的朋友过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0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00 得安乐,他就很感恩。高兴之余他不自觉多喝了几杯,到后来醉得什么都不记得。 几天后,听说案头发起了烧,一行人起行的时间不得不推迟。 枣子自己去看过,小草屋还是那么简陋,但那张床明显被加了不少东西,反正案头躺在那里看起来很是舒服。他道:“案头哥,你去县城里找个客栈住多好。” “我喜欢这里。”案头笑道,“就喜欢这个小草屋,喜欢你们马古村。” 人家这么说,枣子也就不多虑了,“你喜欢就好,我们明天跟小爹去钓鱼,等着我给你送鱼吃。” 案头闷在被子里高兴了好一会儿,“好,等你的鱼。” …… 说到钓鱼,其实就是小爹上次去的那个地方,自从去了一次,小爹就喜欢上了,说那里的鱼肥美好捉。枣子吃了两三次小爹带回来的战利品,的确美味。刚好现在天口热,去玩玩水还能降暑。 “那里是条小河,岸边的水不怕太深,你可以带阿月在旁边踢踢水。”梅小爹难得那么兴高采烈,像个出游的孩子。枣子仿佛也感染了他的愉快,整个人都松快不少,连连应着点头。 雷守诺也跟来了,扛着竹篓钓竿在父子孙三人后面哼歌。 “雷哥,你哼的是什么曲?”听起来有点耳熟。 “什么曲都不是。”雷守诺牵起枣子的手,不唱了。 走了一个时辰来到小河边,河水清澈,小阿月一从背带上下来就往前冲,吓得枣子出了一身冷汗,“傻孩子!” 小阿月低头瞅瞅,自己又被绑了,腰上的绳子尽头是爹爹的手。 梅小爹挖了几条蚯蚓出来,弄断两半,一半扔回草丛里,另一半掐成小段,串到鱼钩上。把鱼钩甩进水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鱼上钩。 雷守诺的玩心起来,捧着畚箕下去捞鱼。枣子撩起裤管,坐在岸边石头上泡脚,还让小阿月坐在他腿上,也挽起裤脚,不过阿月还小,脚够不着水,只好用手撩水到他小脚丫上。这样两父子也玩得开心。 “好!来了!”梅小爹哈哈大笑,扯起了一条一尺长的大鱼。鱼非常生猛,吊在半空还拼命摇头甩尾,溅得到处是水,雷守诺拎起鱼绳递到小阿月面前,小阿月被乱甩的鱼逗得边躲边咯咯大笑。 枣子推了一下雷守诺的手,“好啦。” 鱼被放进竹篓里,小爹斗志昂扬地又放下钩。雷守诺也捞了一条,比小爹钓的小点。 中午他们吃早上煎的大饼,配几个鸡蛋。小阿月正努力咽着鸡蛋黄,忽然闹起了别扭,非要往远处的河岸去。枣子摁都摁不住,只好由得他牵着自己的手过去看。 绕过一块巨石,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跃进眼帘,枣子吓得一愣,随即抱起小阿月回头喊人。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小孩匍匐在河岸,半边身体在水里浮浮沉沉,雷守诺赶来立刻把人拉了上来,探了一下呼吸和脉搏,“没气,脉搏还有点。” 枣子把小阿月交给小爹,把人拉起来清理口鼻里的污物,“雷哥快!你扛着他,我抓他后脚。” 雷守诺明白他的意思,连忙照做,让小孩的肚子顶着自己的肩膀,两夫夫协力带着孩子颠了几圈,孩子吐出了几口东西,雷守诺连忙将人放下,枣子用布巾帮他擦干净,紧接着立刻准备做人工呼吸。枣子这时候都管不上这些举动会不会让家人起疑了,把现代学校学到的那一套溺水急救用上,刚开始见他对孩子亲嘴,小爹和雷守诺都想拦阻,他喊:“这是救人!”照做不误。人工呼吸了几次,孩子终于咳了出来,醒了。 一家子连人带鱼扛着往回奔。孩子直接送到了花大夫那里。 花大夫:“无大碍,多多休养就好。我开几副驱寒定惊的药,喝了就没事了。” 谢过大夫,他们把孩子带了回去,暂时留在小爹二郎那间屋的小房间里,孩子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瞪着眼睛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倒也没太反抗。不过枣子想帮他脱掉衣服洗澡的时候被狠狠地拒绝了。 “穿湿衣服会着凉的……我把衣服放这里,你自己换上好不好?还有这边有水盆,你擦擦身体。”枣子把东西放下出去。再进来,小孩把衣服换上了,那盆水却原封不动。 后来二郎送了些鸡蛋粥进来,陪着点腊肉丝,小孩一把抢过去,竟然用手扒拉着吃,枣子和二郎一旦要阻止,小孩就龇牙咧嘴,仍旧用那只脏兮兮的小手抓东西吃,烫得呼呼直叫。 就这样过了一夜,小孩还是像只小刺猬,谁都不能靠近。 梅家的人聚在外头,商量这孩子的去处。 二郎难得主动请求留孩子下来,他可以照顾他长大,以后他们俩一起卖身给梅家,当一辈子的下人。枣子哪里肯,都是好好的孩子,现在困难在他们家做工,以后要是一直做也行,做多少给多少工钱,日后有别的前途可以去闯世界,不限定留在梅家。工人没了可以再请,没必要弄到卖身那一步。 雷守诺的意思是,留那孩子是可以,但现在是那个孩子不愿听话,见谁都能砸东西,除非二郎能负责把他教好。 二郎连忙拍胸口应下。大家暂时同意了。 于是接下来几天二郎天天跑去跟小孩讲话,可惜小孩浑身带刺,不但不理他,甚至因过度紧张而病倒了,发起了高烧。二郎没照顾过小孩发烧,只好跑去请家里两位阿大来帮忙,几个人轮流照看。梅小爹给小孩擦脸擦手,道:“我们掏心掏肺对他好,也不知道他记得几分。” 枣子微笑着给半醒的孩子喂粥,倒没说什么。小孩发着烧,不敢洗澡,只能给他擦脸擦手,想给他翻个身擦后背他却会猛然惊醒,然后挣扎,怕他这样一惊一乍的不好痊愈,结果也没敢弄别的地方。但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小孩身上真的太脏了,手臂上的老泥都能搓下来几层,更别说身上。 还是雷守诺有办法,他把案头找了过来,“点他睡穴就行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案头来到后说了一句大家都惊讶的话,“这孩子能让给我养吗?” 二郎拦着不让,案头道:“我会对他好的,我懂他的眼神,跟我小时候一个样。”他自嘲一笑,“我会好好养大他,让他出人头地,再也没人敢欺负他。” 案头的态度非常坚决,铁头对此也没有异议,于是梅家人答应了,尤其是听案头说自己不能生孩子之后。只有二郎还不愿意,案头单独跟他谈了一会儿,也把他说服了。 小孩不明所以,想要反抗,被铁头点了几下穴位就睡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案头动作也利索,他把小孩领回了小草屋照顾,据说吃喝洗漱都是他亲力亲为。等枣子去看望的时候,小孩已经焕然一新了,五官竟然分外标致,穿着一身素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0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01 白衣裳,还算有模有样。只可惜他习惯含胸缩背,见人就想躲,有点糟蹋了那个好模样。 案头说:“日后慢慢教咯。” 枣子道是,只是他有另一个担心,“案头哥,你要是能治好身体,能生孩子了……” “养一个跟养两个还不是一样?”案头露出个散漫的笑,摸了一把枣子的肚子,“你难道就不打算再生一个?” 枣子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案头哥,你又逗我。” 案头道:“反正啊,孩子不嫌多,是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都一样,养父与生父一样大。你不用操心,我不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人,虽然嘛,我看起来像。” 有了案头这句保证,枣子的心终于回到了原位。 案头和小孩的病都康复之后,一行人终于决定启程回铁头的山庄。那天村里得闲的人都去看了,一队人,白衣飘飘,只有案头一身紫色长衣,妖娆得像个修炼成人的花精,他在马上对村人笑眯眯地告别。村里好些对他有念想的汉子都是百味陈杂。 二郎追着跑了一段路,直到一行人再也见不到。那个小孩倒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做了鬼脸。 枣子转头跟雷守诺说:“也不知道那孩子是哥子还是小子。” 雷守诺道:“擦脸的时候没擦脖子么?” 枣子道:“擦了,不过没看清楚,你看二郎就是胎记藏得深,说不定那孩子也是呢。前几日去找案头哥的时候也忘记问了。” 雷守诺道:“到时候写信问问。” 枣子点头,“嗯,我记下铁头哥山庄的名号了。等尚亭县那位老大夫的回信一来,我就给信案头哥。” 雷守诺拉过枣子,搂住了肩膀,“回家吧,儿子应该饿了。” 两人叫上二郎,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七十章 没过多久,尚亭县那边的信终于来了。老爷子答应了帮案头看症。于是枣子匆忙又写了信寄去案头住的山庄。等到秋天都到了,他才收到案头的回信,没想到那个山庄竟然是比尚亭县更远的地方,有那个山庄的弟子专门传信都要那么久。 案头的信里最先是道谢,然后絮絮叨叨地讲了不少山庄的事,让枣子有空的时候过去玩。 看描述,铁头的山庄也跟马古村一样位于深山之中,不同的是,那似乎是一个武林世家隐居的地方,像世外桃源似的地方。据说每天起床都能见到云雾飘过半山腰,飘过窗棂。小鸟还会钻进房间里,在人的枕头边上唱歌。 案头讲得生动,枣子仿佛身临其境了,他拿这一页给雷守诺看,“雷哥你看,多好的地方。” 雷守诺边看边点头,“是不错。”翻到背面看了一下,“就这一页?” 枣子连忙抽出拿起第二页,和雷守诺肩并肩坐在门槛上看,这一看直接令枣子喊出了声来,“那孩子是金凤?!” 案头的信第二页满满都是字,详细描述了那孩子肩胛上那个漂亮的胎记:‘和你们家阿月的一模一样,却是金色的,太漂亮了,不过我看也是个麻烦……枣子,雷老板,我跟你们说了这件事,你们别跟其他人说……’ 枣子看进雷守诺的眼里,也读出了满满的惊讶。他回想着那日在河边发生的事,“认真想想,真的都应了钦天监大人的预言。那日闹着要去那个方向的不就是我们儿子吗?” 雷守诺忽地站起身,“那日案头跟铁头走,吃饭的时候喝了两瓶西域葡萄酒,我们后来是不是还送了他一些带走?” 枣子跟着雷守诺往屋里跑,“是、是啊!” 雷守诺拉出放酒的竹筐,两瓶葡萄酒跟着几瓶装白酒的白瓷瓶子放在一起。雷守诺拿出一瓶,枣子就接过来一瓶,全都看过一遍,枣子恍然大悟:“那个装救命药的瓶子……” “嗯,那日除了葡萄酒,还送了些白酒,喝得昏沉沉的,看来是把那个瓶子也跟着塞进去了。” 枣子有点惶惑,雷守诺反而咧嘴一笑,“误打误撞,正好。那个药瓶子本来就是要跟着金凤走的,现在刚好了,看来这些事真是命中注定的。” 想了想,枣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刚刚有点吓到了。” 雷守诺:“有什么好吓的呢,傻瓜。” 枣子:“雷哥……当初我以为这药瓶子里的两枚药,一颗要救金凤,一颗要救太子,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雷守诺:“这个就轮不到我们这些小百姓猜度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吃饱睡好就好了。” 枣子:“那倒是。我也不想了,不过啊,金凤找到了,我总觉得肩上的心里头的担子才是真正放下了。”他扬起嘴角,笑得舒心。 雷守诺:“嗯,以后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枣子点头,“我有点担心案头哥和铁头哥,他们一个开赌坊一个来历不明,日后还要牵扯上金凤,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雷守诺:“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能帮则帮,帮不了也别勉强。枣子,雷哥丑话说在前头,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四方朋友固然重要,但怎么都比不上家人,一旦有事,我第一考虑的必须是我们家,我们的小爹儿子,别人我能帮会帮,但我心里有条界线,过了这条线,谁都动摇不了我。所以日后案头他们如果招惹上了杀头的事,枣子,我……” “雷哥我懂。”枣子摸了摸雷守诺下颌的胡须,“我求的也跟你一样,在我心里,我们一直都是许多年那个小家,从来没变过。” 两人相视而笑。人生那么长,谁都有自己的际遇,他们和马古村里的每个人一样,都只是努力、认真地过着日子。他们可能比别人过得好一点,比别人多认识了一些形形式式的好友,比别人多了一些特别的机缘,但是,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其实全在于自己的心。 在纷纷扰扰的喧闹中穿行而过,心中安宁,自能在那花红柳绿中找到归途。所谓“心远地自偏”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心之所向,便是家。 …… 春节来临之前,新的梅府终于建好了,高良县有搬新家办进宅酒的传统,不繁复,却也要早早准备。 一大早枣子就在醒了过来,穿好衣服鞋子出去准备糯米谷。梅小爹也早早就起了,正往藤篮里装前几日做好的寿桃籺。 “这些籺啊米啊的东西照传统是要儿子阿大那边的外家挑来的,不过枣子你最初就是我们家的人,从我们家挑过去也合情合理。” 枣子看了看外面的栅栏,两只大白鹅在水盆里喝水,几只鸡瑟缩在鸡笼的角落,一动不敢动。“我去把鸡捉出来。”“嗯,另一个藤篮在那边。” 他们早些时候买了十只鸡回来养,等春节到就不用再去买一趟。枣子一进去,两只鹅就扯着嗓子叫,枣子只好退出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0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02 来,抓了几把之前准备好的草喂给它们。这样他才得以顺利走近鸡笼,那几只鸡立马就扑腾了起来,有些还要啄人,枣子依旧麻利地抓了三只出来,塞进藤篮里盖上盖子,三只鸡挣扎得鸡毛乱飞,枣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练出来的。最初别说捉鸡,连碰一下都要被鸡的叫声吓一跳。 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二郎和雷管家都把自己屋里的东西收拾好了。前一天还忙着应酬的雷守诺终于爬了起床,这时候天勉强才算大亮,他看着整整有条的行李,吃惊地道:“你们那么早?” 枣子把他推去厨房,“快点洗漱换衣服,都等你啦。” 一脚迈进厨房,外头的人看不到了,雷守诺把枣子抓进怀里调戏了一番,“饿死了。”也不知道这说的是肚子里头饿,还是别的地方“馋”。 “快、点!”枣子红着脸给了他一手肘,拍拍衣服出去继续收拾。 全家人都准备好之后,雷守诺主动挑起了扁担,其他人抬的抬,扛的扛,一路走到了新家门前——装潢朴素,并没有多少花俏的雕刻或者金砖银瓦,实实在在的砖块木头,看着却顺眼得很。 梅小爹道:“枣子,你捧一盆籺先进门。”这也算个意思。枣子照做,之后的粗重工夫就都由家里汉子主要负责了,他和小爹二郎在旁边帮把手,大概安置好行李。 新屋入伙要烧热灶头,雷守诺拿柴,枣子点火,二郎后来帮着看火,枣子趁机在屋里转了一圈,比起曾经的旧房子,这里简直太舒服了。光照好,地势好,宽敞通风,床桌椅之类的家私一概已经准备好,只等把被铺蚊帐衫裤鞋袜等等杂物都搬进来。 这时候,厨房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枣子连忙赶过去,高良县入伙要爆糯米谷,他跟着小爹学,这时候最欢喜糯米花爆得满地都是,象征金银遍地,福气满屋。梅小爹还抓了一大把塞给二郎和小阿月吃。慢慢外边多了不少小孩探头探脑地偷看,梅小爹也招呼他们进来,分了一人一把,分之余还会洒点在地上。 枣子也吃了点,爆得香,就这么嚼着也很好。 接下来就有得忙了,烧水宰鸡,炒菜做饭。幸好村里不少哥子阿叔有空,就请了几位手势好的来帮忙,厨房里热闹得连讲话都要用喊的。 喜郎也来了,抻着脖子道:“你家厨房真大,真好啊!” 枣子对着竹筒吹了几口,灶里一阵红火燃起,他偏头躲了躲,回喊道:“哪里!能做饭做菜就好了!” 喊完俩人就再没空说话了。有些客人来得早,外头只有些瓜子糖果糕点,都是哥子小孩爱吃的,总不能教那些汉子就着小茶杯磕瓜子一整天。枣子让二郎领人回之前住的旧屋那边搬酒,这边跟几个哥子占了一个镬头炒些花生米和豆子,自家田里的都是等割了禾才能种,现在还没得收,这些还都是从专门种花生的村里收过来的。新鲜从土里拔出来就装过来了,剥了壳用点油炒炒,再加一点盐,吃起来香脆甘甜,佐酒最好。有些不喝酒的也想吃花生也行,用水煮,粉嫩,也别有风味。 做好了这些招待客人的东西,他们转身就加入了阿叔的行列里,开始做菜了。 再过个把月就是春节,春节过后还有年例,他们的进宅酒就没太多大鱼大肉的东西,都是吃新鲜味,用寻常的青菜蔬果,配些花样出来。大家吃得倒也开心,尤其是哥子小孩,饭桌上甜的不少,吃得他们眉开眼笑。 枣子难得像今天这样,跟着哥子阿叔们在灶头旁边捧着碗边吃边做,闲点的时候就聊聊天,多吃几块肉,吃差不多了新一桌客人来,他们又要忙。雷守诺进来过,跟枣子咬耳朵,“出去坐着吃,嗯?” 枣子悄声回道:“大家都是来帮我们家的,我和小爹反而在外面坐着等吃,似样吗?你在外面好好招呼客人,我们在这里又暖又吃得新鲜滚热辣,多好。” 雷守诺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确定了之后才道:“好,你别担心儿子,我看着,你快点忙完就出来。” “知道了,别让儿子乱吃东西,他还小。” “嗯。” 雷管家二郎都在外面帮忙招呼客人,说实话,谁都不比谁轻松,来客有平头百姓也有不少权贵,怠慢一星半点都不行,还有他们带来的贺礼,都要一一区分收纳。雷守诺还顾着小阿月,幸好有阿唐和几个雇工在旁边帮把手,才不至于忙昏头。 这样脚不沾地折腾了足足一天,宾客饮饱食足,一个个都拉雷守诺说了些话才陆续离开。等所有人走离开,梅家一家人才得以坐在一桌上好好吃一顿饭。 新房子够大,放了不少桌椅,现在他们都没力气整理,都是吃饱再说。 “太累了,今年年例酌情少摆几桌吧。”梅小爹道。大家都很同意,连着几个月都这么大办,实在吃不消。 吃了饭,又喝了点糖水,坐着说了一阵话,大家才动起来收拾。有几个雇工小子留了下来,在别桌吃饭,早吃完了,等老板这边吃完了给指示。 “地板厨房明天再收拾,现在清一清残羹冷炙就好。”雷守诺道。 花了将近一个时辰大概执拾好,雷守诺给了那几个雇工小子红包,“辛苦了,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早点过来再帮手执拾一下,后日你们不用上山了,休息休息。” 几个雇工小子高高兴兴地拎着枣子装给他们的糕点回家去了。 这一晚,躺在床上,众人既疲惫,又心安。 雷守诺缠着枣子磨磨蹭蹭,被枣子推开之后,他道:“今日糕点店李阿大给我带来了小榕的信。” 枣子拍开雷守诺意图往下探的手,问:“他说什么了?” 雷守诺故作神秘,“你猜?”“猜不到。”枣子果断道。 雷守诺撇撇嘴,“真没瘾,枣子长大之后就不像小时候那么好逗了……好吧,我讲是可以,但你今晚要……” “流氓!”枣子在被窝里踹了一脚,“不讲就算,我明天自己看信。” 雷守诺立时举手投降,从后方欺身而上,道:“小榕又怀上了。” “真的?!”枣子差点坐了起来。雷守诺摁下他,道:“真的,所以你看,我们也不能落后是吧。” “雷哥,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乖乖睡觉好不好?” “我不是阿月,这套对我没用,来。” “雷、雷哥,可是我累了……” …… 翌日,枣子睁开眼便见到晨曦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了镂花的影子,他轻轻打了一个哈欠,翻了个身,朝向雷守诺的睡脸。雷哥到底还是识得疼人的,昨晚没强要他,不过两人说好了,好好休养三人,然后就要为小阿月的弟弟努力。 想着想着,睡意袭来,枣子挨着雷守诺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0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分卷阅读103 的肩膀,忽而浅浅地笑了。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恭祝两位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雷大哥你一定要对枣子好啊!” …… 雷守诺站在前方,一一回应,枣子则躲在雷守诺后方,对众人报以微笑。其实他有点怯场,不过喜悦的心情比什么都强烈。 枣子踮起脚尖,在雷守诺耳后问:“雷哥,你为什么请那几个长舌多嘴的哥子阿叔来?”他有点担心。 雷守诺微微侧头,答道:“他们我都打点好,回去只说好不说坏,再说,我们的大喜事哪里会有把柄给他们说,你放心。”今天排场够大,但雷守诺觉得还不够,所以就找来这几个阿叔,有他们回县城多嘴一番,自然全城都会知道他的新抱子正式成为阿大了,也知道在梅府这个阿大有多被爱护,谁都不能欺负。 有雷守诺保证,枣子也不介意了。突然,旁边桌子边上的一个阿叔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锦盒。枣子手一缩,盒子差点掉地,他定睛一瞧,是一个不认识的人。“阿叔,你有事吗?” 阿叔重新把小盒子放进枣子手里,说:“弟郎,这只玉镯可是阿叔专门从西域挑的,在菩萨庙里开过光,戴了保平安。” 枣子连忙把盒子递回去,“阿叔,我不能收,大家的贺礼都送了,不能再要其它东西。”家里客房的贺礼都快堆上屋顶了。 阿叔再塞,枣子再退,引起了雷守诺的注意。阿叔抢先说:“这是我给弟郎的小礼,雷子你不许拦着。” 雷守诺笑了,将锦盒放进枣子怀里,“还不快点多谢阿叔,再拒绝就是落长辈的面子了。” 枣子诚惶诚恐地连忙道歉再道谢。 这个头开了之后,大家仿佛都找到了突破口,枣子经过哪里,哪里就会有好几双手给他塞东西。给他的,给雷守诺的,给小爹的,有金银珠宝也有一些普通人家买得起的饰品。 到后来枣子抱不动,立刻有人挎着竹篮帮他分担。看来雷守诺早就预料到了? “雷哥,你让大家送的?” “当然不是,都是大家自愿的。”这一点雷守诺倒是没说谎。 礼都收完,热菜也陆续做好送上来了。梅府的厨房做不了这么多菜,所以村里人都让出自己的厨房,一时间,各家各户都纷纷飘出饭菜香味,炊烟袅袅。 雷守诺牵着枣子回家,坐下来就拼命夹菜,枣子嘴巴塞得鼓鼓的,挡下筷子道:“吃、吃不下。” “多吃点,等下可能要被人灌酒。” “灌酒?不对啊,雷哥你才是要多吃,他们不是都灌当家的吗?” 雷守诺拍头,“对啊!我搞错了,枣子你快给雷哥夹菜。” 枣子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将肉一样样往雷守诺的大瓷碗里搬。见他吃噎了,连忙盛一碗汤递到他嘴边。“雷哥还像小时候那样,吃得火急火燎的。” “咳,咳咳,小时候是饿怕了,现在?是急了!”雷守诺吃起东西像头野兽一样凶猛。等下那些人说不准会怎样整他,不赶紧找东西垫肚子,等阵肯定讨不了好。 枣子其实很爱看雷守诺吃东西的样子,大口吃饭,大口扒菜,这才像个男人,在他经历过现代生活的记忆里,男人就应该豪迈点。而且,听祝大少说,雷守诺在外面应酬的时候吃东西可斯文了,然后一回饭庄就喊饿,包一个厢房挽起袖子,吃得跟饿了几辈子一样。 雷守诺也只在家人面前才吃得最爽最尽兴,在外头?要顾及着面子,还怕落了祝兄的面子。经商这点也不好,做什么都要顾及重重,不如寻常耕田人,想怎样就怎样。 勉强吃了个三分饱,敬酒的人进门了。 首当其冲的是祝邈,他端了个秀气的小酒杯,说了一番祝贺的话,一口喝尽。雷守诺也一口喝光,不过是个小酒杯,算不了什么。 “祝兄真为小弟着想。”幸好没拿大海碗。 “那是当然,兄弟理应相互照应。”话中有话。 雷守诺瞥了一眼旁边,叶小榕一边啃鸡腿一边看大家进进出出。他一拱手,“那就劳烦祝兄与小弟一同会一会诸位宾客了。”好兄弟,挡酒既是尽了兄弟情义,又能让你显露些许锋芒,算不错了吧。 祝邈欣然应下,“君子好美酒,为兄乐意奉陪!” 枣子跟了雷守诺那么久,多少猜出来怎么回事了,招手道:“小榕,你也陪我一起走吧。” 叶小榕应了,跑了过来。他转头对祝邈道:“阿邈你好厉害。” 阿邈?枣子刚好对上雷守诺的视线,看样子他们都错过了一些事情。 祝邈突然意气风发了,扇子开开合合噼啪作响,“几杯酒水,算得了什么。雷弟,请!” 雷守诺乐得有人挡在前头,和枣子并肩再次出门。 这一趟只能用“洪水猛兽”来描述。宾客如扑食猛兽,酒水如汹涌洪水。雷守诺在前方与宾客们豪气地干杯,红光满面丝毫不见疲态。 枣子也一路被劝酒,体谅他不懂喝酒的村里人都用酒杯装茶,做做样子,不熟识的人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实打实一碗要枣子喝。他喝一口就觉得热气冲脑,从耳根红进脖子里,拼命扇风都没用。雷守诺这时候都会过来帮他干掉。但有时候他自己也应接不暇,叶小榕的用处就显现出来了。 枣子没想到叶小榕的酒量好成这样,面不改色,跟喝水似的,越喝也带劲,谁都劝不停。 喝到村子中央的时候,雷守诺休息了一阵。祝邈和叶小榕在外边挡着,他将头靠在枣子身上,闭目养神。 枣子给他擦了擦汗,“雷哥,要不要喝点茶?我去给你倒……” “别,”雷守诺圈住他,“你出去……要喝的。” 是啊,现在都不停有人要往这边来,找他们两个喝酒,他要是单独出去,估计要被抬着回来了。枣子有点急,“大家都太乱来了。” 雷守诺笑了,“喜庆嘛,免不了乐、乐晕头。” 枣子抱住雷守诺,让他休息得更舒服点。 宴席一直吃到下午太阳开始西斜,村子里没有安置外人的地方,所以众人不得不陆续离开。梅府的工人找来了马车,一车一车将人往下村或者县城送。 雷守诺搭着枣子的肩膀,走得歪歪斜斜。枣子勉强撑起他,回到家,小爹守在房门,等着他们。 “快进来。” “小爹,雷哥喝得好醉,赶紧让他睡吧。” 梅小爹拦住他的动作,“还不行呢,等一下。”说着,小爹掀开喜被,原来是床上还有东西要执拾。红枣花生龙眼莲子……寓意早生贵子。意头是好,从早上就洒了一直到现在才能收起来,明天会用这些干果煮一锅甜粥,两个新人一起吃。 枣子和小爹一起把雷守诺放在床上,小爹退出去,说:“接下来就由你来了,我去安置一下大家。” “小爹劳烦你了,要不,我去帮你吧……” “傻孩子,今天是你们的大喜日子,哪里需要你们做这些事,放心,还有很多人帮我,累不到。” 小爹离开了,枣子站在床边,手脚不知道怎么放,面红耳赤起来。 他和雷守诺一直以来都只是牵手亲嘴,再后来的他长大了之后才被告知,大概知道要发生什么,他最初还觉得很难接受,但想到这是和雷守诺做的,慢慢地也能接受了。 他拍了拍的脸颊,振作起来,“雷哥,起来了,我们还要喝酒。” 雷守诺睁开眼,波光流转,看向小桌上的两个小铜杯,“好枣子,扶雷哥一把。” “好的,你小心点。” 枣子起身,被雷守诺摁住了,他安抚了一下,道:“雷哥你别急,我去把酒杯端过来。” “我去。”雷守诺扣着床柱,用力站了起来。他脚步有点浮,却一步不差地走了个来回。 枣子心下奇怪,雷哥不是喝得烂醉了吗?现在看起来不像啊…… 他接过酒杯,抬起手,刚好与雷守诺的眼神对上,他不自觉地脸红了,心跳砰砰地加快。两人交叉手臂的时候,脸靠得尤其近,额头几乎贴在一起,枣子往后缩了缩脖子,嗫嚅道:“雷哥,太近了,喝不到。” 雷守诺勾唇一笑,拉开了距离。 酒下肚,枣子还没来得及擦掉唇角的水迹,雷守诺欺身贴近吻住了他。 ☆、第三十二章 一夜过后,卧房里遍地狼藉。 雷守诺最先醒来,为枣子掖好被角,他拾起地上的东西放到凳子上。他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新衣服,进厨房洗澡。 一身酒气随着凉水冲刷淡去,澡豆加入了花汁,气味更加怡人。雷守诺从头到脚洗了个彻底,精神也逐渐回笼。 这时候天色刚亮,他顺手煮了一锅热水,用木盆盛着端回房里。枣子昨晚受累了,他没料到自己半醉半醒的时候会这样失控。 他挠了挠脸,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的一角,“枣子,雷哥帮你擦一□。” 枣子轻轻应了一声,眼皮有点肿,微微撩起,只透露出一缕暧昧的眸光。雷守诺忍不住亲上了被自己啃得鲜红欲滴的薄唇,余光中,柔韧的躯体上有不少胎记似的红印紫印,连寻常难见的部位都没漏过。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禽兽,强忍着渴望离开了枣子的唇。 他镇定心神,将人扶起擦身。枣子安静地靠在他的身上,睡得似乎不太安稳,他加快动作擦完,将人塞回被子里。 三盏茶时辰未过,枣子迷糊醒来,雷守诺将漱口洗脸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直接捧到了他的面前。又喂他喝了两杯水,才帮着他穿好衣服鞋袜,送到镜边坐下,“雷哥给你梳发。” “等等……”枣子的声音沙哑,讲话有点吃力。雷守诺将耳朵凑过去,问:“还有什么要做?” 枣子捏起雷守诺的长发,埋怨道:“雷哥的头发好湿,受风寒了怎么办。” 雷守诺这才想起自己的头发,“没事的。” “次次都说没事……我去拿布巾吧。” “行,雷哥去拿,枣子坐着。” 雷守诺拿到布斤放进枣子手里,背转身坐在地上,屁股刚挨到地,又被枣子叫了起来,塞了一个软垫在下方。软垫本来有两个,都是给枣子做的,枣子硬是分了一个出来。 他把雷守诺的长发抱到膝盖上,轻轻揉搓,从头至尾慢慢擦干。 干了以后还要晾一下才能绑起来,这时候就轮到枣子被伺候了。雷守诺虽然是个汉子,但梳头的手艺绝对不输一般哥子,几下就让枣子的辫子恢复了整齐顺滑。最后,他郑重地将那支秀气的木簪别入发髻中。“这是雷哥特意为你找的簪子,在这世上独一无二。” 枣子微微一笑,“谢谢雷哥。” 雷守诺半蹲着从后抱住枣子,用力亲了一口,感慨道:“长大的枣子太勾人了真令人顶不住。” 一听到“顶”字枣子的全身都泛起了红,“流氓。” 雷守诺对着镜子里的人笑,“你直接说禽兽也没关系,雷哥受得起。” 枣子别开眼睛,别扭到不行。朝夕相对了那么多年,一夜过后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陌生的部分让他心如鹿跳,却也更加亲密,教人安心。 换枣子帮雷守诺梳发,成家的汉子照样绑一束简单的马尾,只是束发的发带会有所不同,未成家的都用麻绳棉绳,成家的则要在绑绳子之前裹上一块玄色的缎子,半指宽,缠几次,最后用两根绳子,一上一下绑稳。布绳的料子相对来讲都会用得更好。 这些步骤比单单用绳子绑麻烦,一般都是由自家阿大每天早晨帮着打理好的。如果那户人侧房多,这个小小的动作也能显出那位阿大的地位。 雷守诺坐在枣子腿间,两手搭在枣子大腿上,动不动就摸两把。枣子初识人事,哪里经得起挑拨,气急了就扯住雷守诺的头发往后拉,逼他做保证不再逗弄自己。 “枣子……” “……”枣子不出声,默默地梳理黑且硬的长发。昨晚的记忆陆续回到了脑海里,那些狂乱和放肆的举动,自己的叫声和雷守诺的淫靡话语……他现在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原来圆房是这样子的,自己之前所想的实在太微不足道了。而且,他终于知道脖子上胎记的颜色为什么要用能吃的染料描了,因为,根本就是给人吃的。 越想越丢人,枣子紧紧抓着雷守诺的头发,停下了动作。 雷守诺疼得龇牙咧嘴,却忍着不发出声音。他拍了拍枣子的膝盖当做安慰,又唤了一声:“枣子……” “在……” “还疼么?” “……”枣子狠狠揪了一把雷守诺的耳朵。 雷守诺虽痛犹乐,大笑开怀。总算将人彻底收了,以后想吃就吃,想逗就逗,小小的揪耳朵算得了什么。 两人又闹了一阵,枣子主动喊停,他笨拙地将雷守诺的长发梳好。绑发绳那里耽误了一点时间。 梳好头发之后,枣子忽然发现自己脖子上痕迹明显到铜镜都能照得分明,不得不用绢布围了起来。雷守诺委屈地露出自己领子下的小半截脖子,那里几道血红的抓痕也不可小觑。 扯平了。枣子偷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想着改天要剪掉磨平才行。 最后,为对方检查一遍,他们一起离开房间,到了堂屋。梅小爹刚梳洗好,坐到了主位上。 枣子连忙用雷守诺早备好的热水泡了一壶茶,一人端一杯,在小爹面前跪了下来。 “小爹,请用茶。”两人异口同声道。 梅小爹接过茶饮下,心满意足道:“好了,你们快起来。枣子,以后你就真正是我们家的人了,赶快让小爹抱上孙子,知道吗?” 枣子连忙应是。其实他还不知道生孩子是怎么个生法呢,毕竟他以前没听说过男人生孩子的。他想过很多次,但是想不明白,也想不通,正如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所以最后他决定顺其自然。 俗话说,傻人有傻福。不聪明的人有时候反而能乐天知命,少许多烦恼。 梅小爹对雷守诺说:“那些帮工孩子昨天帮了大忙,你等下去巡山记得给他们派红包。” 雷守诺也连忙应是。 三人坐着讲了一阵,又吃了粥,雷守诺回房间拿了东西出门做事去了。好些宾客还要他安置,也有不少人要答谢,有得忙呢。 枣子回房间包红包,准备等下去给村里的人还礼,回来之后还要洗衣服。梅小爹没什么事要忙,进厨房炖汤。 汤水煮开,梅小爹掀开锅盖,扒出两根比较粗的木柴,让火小下来,慢慢熬。 他走出厨房,见俩孩子的房门半掩,心里疑惑。他走到门边,敲了几下,“枣子?是你在里头吗?” 没人回应,他推开门,却见枣子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了。他连忙把人抱回床上盖上被子,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他改而掐人中,枣子轻咛着转醒了,但是看样子也是迷迷糊糊的,脸色红得不对劲。 他往额头一探:糟糕,发热了。“枣子,哪里不舒服?” “好累……没力气……”他刚刚见到地上有一条发绳,蹲下来捡了,再站起来的时候突然眼前发懵,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梅小爹关好门,跑到村头花家找花大夫,又托别人去叫雷守诺回家。 早上见枣子脸颊飘红,他还以为是这孩子害羞,没为意,没想到竟然是病了。 花大夫看完诊,雷守诺满头大汗地赶到,捉住就问:“怎么了!花大夫,枣子怎么了?” 花大夫道:“你别急,圆房后发热是正常的。” 雷守诺松了一口气,不放心地问多了一句,“真的?没别的地方不妥?” 花大夫悄声道:“真的没事,硬要说的话,就是你这个臭小子精力太好了。下次留点力吧,你的阿大可不是铁打的。” 雷守诺咳了几声,这才肯放花大夫走。梅小爹终于放下心来,踮脚敲了雷守诺额头一下,“教你乱来!” “儿子知错了。” 梅小爹没好气的说:“你这孩子……我刚才也太慌了,怕枣子哪里不妥,忘记了有些人圆房后会发热。” “儿子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昨晚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与枣子的第一次,再加上喝得醉醺醺的,才一时失了分寸。不过这些都不是借口,他错了,下次要多多克制。 花大夫离开的时候没开药方,说枣子休息几天就会痊愈。雷守诺实在放心不下,带上刚才的诊金上门找花大夫开点调理身体的药。没想到花大夫前脚刚到家,后脚又被人请去了。 雷守诺将钱交给花家阿大,“花大夫什么时候回来?” 花家阿大喝停到处捣蛋的儿子,回道:“这我就要问你了,是你的兄弟祝家大少爷请去的。” 雷守诺怔了一下。他今早只来得及给帮工孩子们发红包,山下的宾客还没去拜访呢。 “祝家随从来的?祝兄难道是昨天酒喝多了?” “不是,祝大少亲自来的,那样子比你火急火燎多了。” 这倒是奇怪了,雷守诺叫来一个帮工,让他下山去探听探听,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顺便转告祝兄,内人身体不适,改日再登门道谢,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交待完,雷守诺就把这件事暂放到了一边。他还要回家照顾枣子,帮小爹分担家务事。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两更同时放出,大家看完这章直接跳下一章就可以了。 ☆、第三十三章 隔日,村里头出了大事,叶家阿大和当家怒气冲冲地下了山。 枣子因为发热,昏昏沉沉地睡在床上,什么都不知情。过了好几天,当他恢复精神被允许出门走动时,竟然听到了叶小榕要出嫁的消息。 叶家大门紧闭,谢绝所有人探问,枣子踟蹰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花家阿大。 花家阿大道:“枣子好利索啦?” 枣子点头道:“嗯,花阿大,小榕他……” 花家阿大道:“哎,你还不知道么?他要出嫁了,嫁给你当家的好兄弟,祝家大少爷。” 枣子不解,“为什么?太,太赶了啊,我知道祝大少中意小榕,可是,这才几天……”喜事后第三天其它宾客就陆续离开了,当时听雷守诺说只有祝大少还留在下村。 花家阿大把他拉回自己家门前,小声道:“你别问了,是有原因,但我家当家死都不肯说,虽然我能猜到几分……反正,水玉气得要命。祝大少上门提亲的时候还挨了不少拳头。现在大家都不敢提起祝大少的名字。” “亲都提了?!”枣子目瞪口呆,太快了! “我之前都不明解,这祝大少来吃喜酒,怎么连自己提亲的礼都一起准备好了。”花家阿大道,“听你这么一讲,我才知道了,他应该是早有预谋的。” 枣子急死了,小榕算是他青梅竹马的好朋友,现在不明不白地要嫁了,他却什么都不知道。追问花家阿大,对方却怎么都不松口,说现在什么都不好说,随便定论了反而对小榕不好。 枣子回家问雷守诺,雷守诺喝着茶被呛到,咳着咳着就想蒙混过去。枣子使出杀手锏,揪耳朵,红了眼眶,“小榕有事我怎么可以不管,雷哥不许瞒枣子!” 雷守诺立马举手投降了,将他知道的事如实禀告。 枣子蔫了,“祝大少怎么可以这样……” 雷守诺安抚道:“我也揍了他一顿,狠狠的,连你那份也一起揍了。不过他还是不改口,你听说了没?他在叶家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才跪到叶家阿大松口放人,这个是真事,我亲眼见过。我说,他一个世家子弟,愿意放下架子做到这个地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很担心小榕。” “小榕没事,明天雷哥带你去叶家作客,到时候你和他聊聊。” “……嗯,谢谢雷哥。”枣子伸手揉揉雷守诺的耳朵,“对不住,跟你发脾气。” 雷守诺笑道:“这样讲就生分了,况且这也算不了什么脾气。” 枣子四下张望,没人在家,他亲了雷守诺一下――这个人正经的时候,就像山一样沉稳,在他的臂弯中,仿佛什么狂风暴雨都兴不起波浪。 雷守诺站起来,抚着枣子的脸颊,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嗯。” …… 一个多月后,所有事打点就绪,叶小榕离家。在叶家当家的护送下,他跟着祝邈一行人踏上了前往尚亭县的路途。 枣子陪在他身边,送他直到出了高良县。 “小榕,这些番薯干你带着路上吃。还有这些银两,我自己赚的,分给你一点。” “枣子,我舍不得你们……”叶小榕比枣子矮半个头,微肉,显得皮肤尤其滑嫩。那双溜圆的丸子眼睛含了一汪水,依稀还是孩童时熟悉的表情。 枣子也舍不得小榕啊,可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惟有时时为他祈福,希望他在遥远的北方能过得好。 分离总是教人伤感。枣子之后几天都提不起精神,饭越吃越少,眼眶下还出现了淡淡的青色。 雷守诺要去请大夫,被枣子拦了下来,“我没事,天气热,有点上火了吧。” “还是请大夫看看比较稳妥。”雷守诺坚持。 梅小爹也同意,“枣子听话,看看吧。” 枣子只得同意。只是雷守诺去花家没找到人,原来花大夫出诊去了,要五日后才能回来。 雷守诺和小爹商量着要不要带枣子去县城找大夫,枣子不敢这么麻烦家里人,忙说:“花大夫五天就回来,枣子会好好吃饭的,说不定到那天就好了呢。” 枣子这回也坚持了,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厌恶去县城。一想到那人来人往的街道和喧闹的吵杂声他就难受。 雷守诺观察了一下枣子的神情。没办法,只好叮嘱花家阿大让花大哥一回来就到他们家来。还在帮工里找了一对夫夫,手脚勤快为人也好,他多付了工钱,让他们在家帮小爹和枣子料理家事,免得两人操劳。 到了第四天,午睡的时候枣子突然叫疼,腿疼得像是要断了一样。雷守诺在山上找到可以种番薯的地,正带着人去开垦,一时半刻回不来。梅小爹只得帮枣子慢揉轻按,说:“要不我去县城找大夫进来。” 枣子连忙摇头,小爹一个人跑去跑回多受累,他咬牙忍着道:“长高的时候也这么疼过,小爹,用艾草煨一下就好了。” 梅小爹恍然大悟,原来是抽筋了。“好,我找艾草给你煨一下再泡,明日花大夫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给你认真看看是什么事。” 高良县的人膝盖肚子或者什么地方如果受了凉,一般都习惯用艾草先煨一下。用晒干的艾草揉成绒,点着了慢慢煨着患处。这煨法也各有不同,可以将点着的艾草绒扔进竹筒里,让竹筒吸着患处,将湿气凉气吸出来;也可以在患处上放一片薄姜,把艾草捏成一小撮点着,然后搁在姜片上,让热气带着姜的暖气渗进肌理之中。 枣子腿痛得比较轻的时候,就会用姜片垫着煨;痛得厉害的时候,雷守诺用艾草加生姜煮了给他泡脚。 他本来是打算自己动手煨一下就算了,但小爹说痛得那么厉害还是要泡,所以最后也泡了脚。 泡完之后好多了,枣子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 雷守诺回来之后被小爹问了话,“你最近是不是又过头了。” 他一脸莫名,“小爹,什么过头了?” “枣子累到腿抽筋了,你说呢。” 雷守诺紧张起来,仔细回想。成亲之后至今两个多月,他大概每五天和枣子温存一次,次数都是克制过的,平时的日子里偶尔兴到头上都不会做到最后,只会相互用手安抚一下……这几天枣子不舒服,他连弄都没弄过了。 于是他严肃道:“绝对没过头……只是好端端的怎么又抽筋了,又要长个子了吗?” 梅小爹怔了一会儿,猛地拍了雷守诺一下,“赶紧去找大夫来!” 雷守诺心脏几乎被吓停,“小爹,枣子怎么了吗!” 梅小爹顺了顺自己的气,笑得见牙不见眼,“有事也是喜事!还不快点去!” 雷守诺一听见“喜事”两个字,血液都沸腾了,连跑带撞地冲出门去。到村头的时候,正好见到花大哥进家门,他二话不说,扛着人就走。 花家的人刚摆好饭菜要吃饭,一转身,当家被人扛走了!花家阿大吓出一身冷汗,大喊着跑出门一瞧,那背影十成十是雷小子,他拍着胸口才放下心来。 花大夫从来没被人这么用肩膀扛起来过,差点拔出银针把人的眼睛插了。幸好他及时看清楚是雷守诺,才没下狠手。 很快他们回到了梅家,进了房间,枣子靠在床头,似乎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花大夫这么一望,看出来枣子有些虚火,却不似有大毛病;再瞥见雷守诺和雷寒梅两人的神情,对事情也就料到七八分了。他老神在在地坐下,为枣子把起脉来。 雷守诺在大夫后头转来转去,枣子道:“雷哥,你要把枣子转晕了。” 雷守诺立刻钉住在原地,只是手不停地搓起来。 花大夫为刚才雷守诺的莽撞有点动气,特意装模作样地拖延了一会儿,直到雷守诺快要按捺不住,他才施施然道:“知道了。” “怎么样?” “花大夫,我生病了吗?”枣子也忐忑起来了。 花大夫把枣子的手塞回被子里,严严实实地盖好,道:“孩子家家别乱说话,什么病,这是喜事,大喜事!雷小子,过来,你欠我一顿好酒菜。” “哎花大哥,我刚才不该莽撞,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气了,快给我个确切说法吧!” “都说是喜事了还不确切吗!”花大夫道,“你要当爹了!” 雷守诺整个人呆立当场,梅小爹最快反应过来,搂着枣子,又是高兴又是心疼,“生孩子可不是容易的事。” 枣子是第二个反应过来的,笑得特别甜,对小爹说:“小爹你要抱孙子了。” “是啊,小爹终于也有孙子抱了。”小爹像对枣子小时候那样捏了捏他的脸颊。 等了一阵,枣子探出头叫道:“雷哥,雷哥!快醒醒,你要当爹啦。” 雷守诺突地回神,扑过来紧紧抱住枣子,“我当爹了!当爹了!孩子叫什么名字?枣子你饿不饿,我给你煮个面……” 梅小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儿子踹出去,“胡闹!枣子肚子里还有个小的,你牛那么大一只扑过来,压到了怎么办!” 雷守诺坐在地上,啃了一下枣子的手指,傻笑起来。 花大夫虽然见过不少喜当爹的人乐极忘形,但没料到连沉稳的雷守诺都会这般失态。于是他留话诊金改日再送去,回家吃饭。 梅小爹送人出门,顺便跟两个帮工阿伟和小松叮嘱日后要注意的事。 ☆、第三十四章 雷守诺盯着枣子的肚子,说:“这是真的吗?” 枣子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他也没有实感。孩子还太小,感觉并不明显。 这就怀上了吗?哪怕自己是男人,这样也可以有孩子? 狂喜过后,两个人反而迷糊了。梅小爹交代好事情之后进房,被两人的反应逗笑了。 “大夫说有就是有了,还怀疑什么。守诺,枣子现在是两个月的身孕,有些事适当缓解是可以,但绝对不可以过界,知道了吗?” 雷守诺的手轻轻贴上枣子的肚子,问:“孩子要多久才出来?” 枣子道:“十月怀胎……应该是十个月?” 梅小爹道:“傻孩子,谁跟你说的,应该是八月怀胎。我们家的孩子还有六个月就能出生了。” “那么快?”枣子傻眼了,六个月,不过就是半年而已。 梅小爹道:“足月的才是八个月,有些孩子会提早出来的,六七个月的也不是没有。要我讲,还是足月的好,所以枣子你要事事注意。” 他转过身对雷守诺说:“哥子有了孩子之后食量会变大,什么都爱吃,尤其是浓汤。守诺你要留意,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枣子要是饿了就立刻找小松要吃的。汤和白米饭我让他们随时备着。” “儿子明白了。” 梅小爹回房休息,雷守诺抱出一张新被子放在床上,“枣子你再睡进去一点,从今天开始我们分被子睡。” 躺下来之后,枣子莫名觉得心里不踏实,偷偷探出手,从两张被子底下钻过去,勾住了雷守诺的尾指。他扬起嘴角,甜甜地睡了过去。 雷守诺只是装睡,听到枣子均匀的呼吸声之后,他将尾指抽出来,改而用大手掌包住枣子纤细的手指。就这样,他也能安心睡去了。 隔日清晨,雷守诺早早就准备了一大锅鱼粥。小爹去下村布庄送刺绣的手帕了,他就想自己亲手为枣子和孩子做顿好吃的。去买鱼的时候,周围的哥子都说有喜的人爱吃鱼,鲜香滑嫩。于是他就多买了几条淡水鱼养在水缸里,枣子什么时候想吃都行。这锅鱼粥还放了些矜贵的干货,特别补人。 结果,枣子在鱼味中醒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哇地吐了一地。雷守诺不知道怎么回事,搂着人问个不停。典型的关心则乱,还是小松机灵,立刻跑去找花大夫。 枣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半睡半醒,睡得很不安稳,后来还闻到一股恶心的腥味,他想忍都忍不住,趴在床边吐了出来。 “雷哥……咳咳,鱼,好臭……”他靠在雷守诺身上,脱力道。 雷守诺立刻叫阿伟进来端走粥锅,“拿走了,不臭了。”他帮枣子轻轻抚胸,像是希望这样能帮枣子缓解恶心感。 “还是臭。”胃里一阵接一阵地翻涌,枣子憋得眼角泛红,语气中不自觉带了点娇气。 枣子很少很少撒娇,雷守诺那叫一个受宠若惊,但很快又回过神来,现在不是偷乐的时候。他把两床被子叠高,再加上枕头,将枣子移过去靠着,好让他有空手去开窗换气,“枣子,你看,臭的味道都飘出去了。你想闻什么香味?我去找来。” 枣子轻轻揉着自己细小的喉结,道:“想吃瓜咸,还要白粥。” 雷守诺一听就皱眉头,这么清淡?但是他没打算拒绝枣子,所以还是去厨房将打算自己吃的白粥瓜咸备好了,放到堂屋的饭桌上。 回到房里,他拿出外衣让枣子披好,把人抱到了堂屋。 枣子一口啃下瓜咸,什么恶心感觉都消失不见了,食欲也回来了。他捧起白粥,大口大口地咽了几口,清爽的口感让人身心舒畅。雷守诺的白粥煮得最合他的胃口,不会太稠更不会太稀,米煮得开,粥水也顺口。他狠狠吃了一大碗,胃里才觉得舒服。 吃饱之后精神回来,他想起房间里还有一滩秽物,连忙去院子找畚箕和扫把。去到之后东西都不在了,雷守诺出来舀沙子,见到他就说:“你快回屋里。” “枣子弄脏了地方,枣子来弄干净。”平日都是这样的,他什么都能做,扫点脏污算什么。 雷守诺当然不肯,在屋里等不来沙子的阿伟出来,接过雷守诺的簸箕铲了一捧沙子回去。枣子动手想抢,被雷守诺抱在了怀里,“枣子什么时候那么任性了?你肚子里有我们的孩子,怎么可以做这种粗活!” 枣子一听这番话就委屈了,酸气不停涌上胸口,“我什么时候任性过!雷哥你是嫌弃我!” 雷守诺眼睛一瞠,太冤枉了!他在外头连吃粒花生瓜子都有人剥好送到手上,几时会做这种扫秽物的事?都是因为这个人是自己心尖上的宝贝,是自己的家人,他才心甘命抵地做任何事。现在竟然还被冤枉,“你出去随便拉个人来评评理,你雷哥几时嫌弃你了!好吃好喝伺候着,这样还算嫌弃,那别人家的阿大不就是被当地底泥了?!” 枣子的火飚啊飚,用力推了雷守诺一把,“我不要你伺候!我一个人什么都能做!” 他跑回房间,随手抓起几件衣服和床垫下的铜钱打包起来。 雷守诺在外头杵着,心里特别气。枣子从小就懂事,家里宽裕了,成了亲,也没见他骄纵过半分。现在有了孩子,怎么突然就不讲道理,变样了? 气着气着,枣子鼓着腮帮子出来了,手里抱着个乱糟糟的包袱,杀气腾腾地站到了他的面前,“我不要你了!再!见!”说着还踹了雷守诺小腿一脚。 雷守诺简直傻眼了,这还是枣子吗?虽然有几分俏皮趣致,但是……他这样包袱款款是要去哪里!雷守诺慌了,拽住包袱,“这里是你的家,你还要去哪里。” 枣子气出了眼泪鼻涕,用衣袖胡乱一抹,完全没有大人样,“我回孤儿院!我不跟你玩了,我要回去!” 雷守诺这才知道出事了,枣子从来没气成这样过,更加别说要回孤儿院。他赶紧把人圈住,任枣子怎么挣扎都不放手。 拉扯之间,包袱被扯飞,半空中散开一堆衣服,雷守诺分神瞟了一眼,愣了一下,突然笑喷了。 枣子听见笑声就像被人扎中了尾巴,“你你你你,你还笑!” “枣子,你真是个宝贝。”雷守诺搂着人挪到旁边,捡起一件衣服,笑个不停地说:“你看看这些都是谁的衣服?” 枣子呆住了。他要离家出走,为什么拿的都是雷哥的衣服?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雷守诺叹气道:“你心里装的都是我,能去哪里。” 枣子低着头,捏着拳头,“才不是……” “不就是抢事做吗,太小事了,这都能吵起来,你不觉得太过头了吗?”雷守诺慢慢清醒过来,那么一点小事,到底为什么会吵到这种地步啊。 枣子头一偏,心里也开始清明了。对啊,为什么那么生气? 就在这时候,小松终于从下村带回了花大夫,同路回来的还有梅小爹,三个人站在院子门口,看着狂风袭过似的院子,表情立刻就变了。 雷守诺和枣子不约而同地察觉到了一丝严肃的怒气。 阿伟正好将房间清理干净,出来放好畚箕和扫把,憨笑地道:“你们吵完啦?” 梅小爹一手抓一个,将人都拎到了堂屋。花大夫见有好戏看,也跟了进去。 梅小爹让花大夫先帮枣子把脉,其次开始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雷守诺不得不将来龙去脉一一交代,梅小爹越听越诧异,道:“儿子啊,你、你……” 雷守诺不解,但也知道自己不该和有喜的枣子斗气,健实的肩膀垮下了,“小爹,我知道我不该和枣子置气。” 梅小爹的怒气消退,无奈道:“你们谁都没大错,枣子,你当时候为什么那么生气?” 枣子一时半刻也说不上来,他那时候就跟鬼遮眼了似的,火冒三丈,摁都摁不下去。 花大夫淡定说道:“枣子身体无大碍。至于你们吵架,本来是别人家事我不该插嘴,但个中缘由,我还是能说清个七八分的。” 梅小爹道:“我也知道,听说有一些有孕的人脾性会大变,情绪也特别容易激动。” 花大夫赞同,“没错,就是这样,大多的人除了变得爱吃其它都如常无异,村里的哥子也基本是这样,受影响如此之多的,恐怕枣子你是头一个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雷守诺和枣子都恍然大悟。 雷守诺追问:“花大哥,枣子今天早上是闻到鱼味才吐的,大家不都说有孕之人爱吃鱼吗?怎么枣子刚好相反,爱吃白粥瓜咸这些没什么养分的东西?” 花大夫让他无须担心,“不同人有不同体质,虽然少见,但有孕爱吐且口味与别不同的人也有,枣子应该属于这一类。我刚才诊过脉,身体无大碍,就是有点虚,一个月之后开始稍微补一□子就好了。其它暂时不用忧心。” 雷守诺这才放下心来。梅小爹对枣子说:“枣子,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往常让你忍了,但如今你肚子里还有个小的,万万不能还是忍了,知道吗?” “对不住,雷哥小爹,枣子不是有心的……”枣子现在不但不再生气,反而内疚起来了。他从来没那么胡闹过,雷哥每天都要上山忙,今天又要被他耽误了。还要受他的气……啊,他刚才还踹了雷哥一脚,也不知道有没有踹伤,他用尽全身力气了的。 “还有,枣子,”小爹道,“以后别说什么回福善堂的事了,小爹和你雷哥早就把你当自家人,放到手心里怕跌了,含进嘴里怕闷了,大家都真心实意爱护着你,你还要说回福善堂……你雷哥怎么想小爹不知道,可是小爹是真的伤心了。” 枣子连忙过去抓住小爹的手,不由哽咽道:“枣子以后再也不说了,小爹别难过。” “嗯,”梅小爹拍拍枣子的手,眼角的纹路仿佛沧桑了不少,“气在头上什么话都会说出口,但枣子你要记住,如果你是真的当我们是家人,有些话哪怕咬碎牙,都要忍着别轻易说出口。” 雷守诺说:“枣子也不是有意的,他以后都不会的了。况且都是我的错,明知道枣子有孩子身体不适,还要跟他斗气,是我还不生性不够成熟。” “嗯,我也不是要说教谁,守诺你也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要记得。好了,这次就没事了。” ☆、第三十五章 雷守诺追上花大夫,问:“那以后还可不可以给枣子吃鱼?” 花大夫不确定道:“这个难说,你问枣子。如果闻到鱼腥还是反胃就别勉强了。” 雷守诺道:“这样真的正常吗?小爹说有孕的哥子爱吃鱼,没听说过这样容易呕的。” 花大夫也觉得奇怪,“的确,有孕呕吐偶尔听讲过,但不爱吃鱼的我都是第一次见。可能是他口味比较不一样,依我看,脉象平稳,无碍。” 大夫都这样说了,雷守诺勉强把心放回肚子里。 那锅鱼粥家里四个人分着吃,。 吃午饭的时候,枣子仍旧吃白粥瓜咸,还煮了几条番薯。他有点无精打采,宽慰的话雷守诺讲了不少,他知道有错改掉就好,但心里堵着什么放不开。 “雷哥,让枣子做事吧。” 雷守诺想了想,投降了,“好,你想做什么?” 枣子顿时恢复了精神,“做饭,打扫,刺绣,做衣服,给小榕写信……” 雷守诺喊停,“好,都可以,不过一样一样来,别让自己累到。” 枣子立刻点头如捣蒜,接着就去厨房帮忙洗碗。 之后十几日,枣子每顿吃的都是粗茶淡饭,连汤都只喝得下清寡的,稍微浓一点肉多一点就要吐。幸好现在还不到最需要补身的时候,要不就愁死人了。 雷守诺再不放心,也不能天天守在家。他找了一队可靠的货郎,帮他带货去尚亭县,算是将这个重担卸下了一部分。但他还是统筹全局的人,要看收成,看日子,要算的账目也比以前复杂多了。以往他赚多钱回来,看字据分给村里人就行。现在他是这块地的主人,算是小小富农,要算怎样从村里人手上收税,怎样给官府交税。货郎的报酬怎样算,花了多少钱,盈余了多少钱……一笔一笔全都是要记在本子上的。家里的数有小爹操持着,还不至于太难搞。 但这都够他头疼了。他没学过记账,一时半刻学不熟手,账目做得相当一般。账房先生他找了很久,但合心意的一直遇不到。最后还是要事事亲力亲为。 好几次通宵看帐,他怕吵到枣子,在客房将就了几晚。 这一天,货郎们从尚亭县回来了。雷守诺给他们算了工钱,结果回家再一算,出错了,每个人都多给了三十文钱。虽然顶天了也就是一吊钱的事,雷守诺还是气得额冒青筋――他气的不是银钱,而是自己专做糊涂账。 他连晚饭都没吃就进了客房,那个势头大有不搞清楚因由不出关的意思。枣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做了一小锅加了莲米的甜粥,端进客房,“雷哥,吃点东西吧。” 雷守诺捏着眉心,道:“你吃就行,雷哥不饿。” 枣子把空碗摆出来,一人一个,“枣子陪你一起吃。” 吃了十几日白饭白粥,枣子突然爱上了吃甜食,恨不得做青菜的时候都放点糖。他把粥分出两大碗,其中最满的推到雷守诺面前,然后含着匙羹盯着雷守诺。 等了一会儿,雷守诺不得不捧起大饮了一口,道:“我吃,你别等我,快点吃。” 枣子不听,雷守诺吃一口,他就舀一勺,绝对不多吃。雷守诺有点焦躁地挠了挠头,只得抛开账簿专心吃粥。自己不吃是小事,枣子和孩子没吃上才是大问题。他觉着自己跟命门被拿捏住了似的。 枣子嚼着粉嫩的莲米,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账簿上。不知道现代的记账方法能不能用呢……可是,他在那个小公司只见过红红蓝蓝的格子小本,到底怎么算怎么记,他一窍不通。至多能把那个表格背出来,像图画一样。可是这样也没什么帮助。 吃完粥,雷守诺又回到了账目中,枣子虽然有点寂寞,但也知道不该再打扰他,所以一个人回了房间睡觉。 这边账目没清没楚,廪房那边又出了问题。 早上的时候,熬了一夜的雷守诺正要回房稍微补一下眠,一个村民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不好了!雷当家,廪房有贼!” 雷守诺果断披上衣服跑出去。枣子不明所以,也从床上爬起跟过去。 到了廪房,村人都聚集在房子靠山壁的那一边,雷守诺一来,他们纷纷让开位置。原来是靠山的那面墙的墙根多了一个洞。比狗洞大,足够一个人进出。雷守诺钻了进去,廪房的门这时候已经打开了,光线透进来,能看得清楚路。 地面上有一列泥鞋印,雷守诺跟着转了一圈,最后发现,剩下的番薯种薯没了整整一麻袋,留着自己人吃的龙眼干和荔枝干也少了。 他从正门出去,枣子迎上来帮他拍掉肩上的灰尘,他问旁边的人:“什么时候的事,到现在才跟我说?” “就是今天清晨才发现的。” 雷守诺面色不善,“昨晚谁守夜?被人挖洞偷走了那么多东西竟然都不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汉子瑟缩着站了出来,“是我。另一个小子病了,我以为不会有事,所以就一个人守夜……” “然后呢。” “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汉子面红耳赤道,“我昨晚很精神的,但不知道怎么的就不省人事了……” 旁人道:“有人早上路过这里,见他晕倒在地,才发现廪房出事了。花大夫刚才来过,说是习武之人点穴的功夫。” 点穴?雷守诺在北方,跟祝邈学过几下武,知道点穴的奥秘之处。再看那个挖出来的洞,干脆利落,像是会武之人做的,只是里头的脚印显然就是另一个人了。听说习武之人自成一界,怎么到他地头偷东西来了? 枣子站在旁边,忽而被什么光闪了一下,他看了看沉思的雷守诺,慢慢走向闪光的来源――地洞斜对面的半山坡上。他躬身攀上去,捡起一根树枝,挖了几下,抠出了一串东西。 “雷哥,快来!” 雷守诺紧跑过来,“我的祖宗啊!你快下来!” 枣子扬起手,“你看,我找到一个东西。” 雷守诺单腿踩上山坡,腿成弓状稳定身体,两手搀扶着枣子下来。他还想教育枣子几句,但立刻被那串东西吸引去了注意。 枣子挑着绳子上的东西,一个一个指着道:“玻璃小鸟,铜钱两枚,木头一块,还有这个是?” “硬得啃不动的窝窝头。”雷守诺道,“这个是西域传来的琉璃做的喜鹊,玻璃是哪里的叫法?这块也不只是木头,看上去像信物……”说着,他凑近去看,木牌上写着一个阴刻的“金”,搓掉泥土,边角上还刻着“高良县”三个字,连起来的意思就是,“高良县金家的所属信物,拿有这个信物的人能自由进出金家”。 牵涉上金家,事情瞬间就有眉目了。 雷守诺找人填好墙洞,安排人守廪房之后,将其他人都遣了开去。 枣子听雷守诺说了一遍猜想,皱起了眉,“金家的人为什么还要缠着我们。是因为上次枣子打了那个大少爷吗?” 雷守诺捏着木牌道:“你打没打他,今天的事都会发生,树大本身就招风,更何况本来就一股邪风天天绕着我们飞呢。败光了雷府,我以为那个金花回到自己外家会消停一点,没想到他至今都不死心。” “雷哥,我们去告官。” “这个当然要,不过还不急。我先去会一会金家的人。”雷守诺眼神沉下。 原以为自己和县令有交情,现在也坐拥一方山头,金家的人看在这个份上不会犯傻。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金花兴风作浪的能耐。不,恐怕这次不全部是金花的指使,他的那些哥哥弟弟应该“帮”了不少忙。金家的当家也是老头子一个了,年轻的一辈却不懂事。 金家啊金家,吞掉了雷家的家产还不足够,是想要吞掉整个高良县的富贵人家吗? 高良县所在的最南方向来山高皇帝远,漠视法纪吞占别人家财的富户时不时会出现。金花当年嫁到雷府,应该只是为了联姻,两家的生意可以往更大处做,只是后来渐渐变了味,到最后直接将雷家搞垮了。他本来是懒得理这些大户恩怨,反正雷家与他无关,金家与他又没什么瓜葛。他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只是…… 雷守诺掰断了木牌。别人或者好欺负,他雷守诺可不是软脚虾,由得人欺负到头上来。 枣子被木牌断掉的声音吓了一跳,试探着帮雷守诺顺了顺背。雷守诺看着他,温柔地笑了一下。就这样一个笑容,就教枣子放下了所有顾虑和担忧。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雷哥其实可以做大事业的,说不定能做到皇帝面前去呢。但是雷哥记挂着家人,不愿意日日离家远去,所以最后推掉了不少好生意,甘愿守着这几个山头,做个深山富农。 “枣子,最近雷哥要去县城忙事情,我尽量抽时间回来,你乖乖待在家里,哪里都别去,知道吗?” “嗯,枣子知道了。” 雷守诺决定了,斩草要除根,金家,不能留。 ☆、第三十六章 雷守诺不放心枣子,找了几个帮工过来轮流守门,吩咐枣子去小爹房间睡。 等冷静下来,仔细琢磨,他觉得自己未必需要这么担心。那个会武之人任由同伴在地上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甚至粗心到连自己身上这么大一串东西掉下来都不知道。从点穴的效果来看,也并非高手所为。他有理由推断,这个习武之人只有半桶水实力。这样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占不了几多便宜。 他再三叮嘱手下的人照看好家里,揣上银票到了县城。 他在一个相熟的酒家里租一个房间住了下来,在来这里喝酒的人口中打探了不少金家的消息,慢慢地,他心里头有了打算。 这日,他去城中一个小有名气的隐秘赌坊转了一圈。 赌坊里人声鼎沸,天南地北的赌法集聚一堂,没有不能赌的,只有你想不到的。雷守诺玩了两把,赚了几分薄钱他就收手了。他要是想,案桌上那锭金子都能拿下来。只是他此行目的不是为了这些不切实际的玩乐。他给赌坊下人几个赏钱,得到了一个能纵观全场的位子,还有茶水糕点可以享用。 等了一会儿,一群人吵吵闹闹地进了门。 来了。雷守诺端起茶,撩开茶叶,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口。 来者正是前呼后拥的金恒富,他得意洋洋地坐在耍骰子的大长桌前,随手给旁边的人甩银钱。赌坊的老板是个和金恒富差不多年纪的哥子,却极有气魄,他嚼着甘蔗走了过去。 “哟,金家大少,今天不怕被小爹拎耳朵抽屁股啦?”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金恒富鼻孔喷出两道气,跟班冲旁人挥拳头耍狠,他道:“以后都不会有人敢打小爷了!” 赌坊老板呸掉一块蔗渣,哼道:“你还欠着我三两白银,六日,连本带息,二十两。有就拿出来,没有……就别怪老子打你打到金家大门了。” 金恒富啪一声甩出一个银袋,“数清楚了,一分不少。哼。” 赌坊老板扯开银袋数了数,有地讶异,“咦,你使了什么办法从你小爹手里讹钱?” “喂,什么讹钱,这是我做了大好事,小爹奖的!”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显然没人相信。 金恒富急了,拍桌拍椅,“不信等着!过了这个冬天,我做成大买卖,你们就知道我厉害!” “大买卖?高良县最会做买卖的是梅府的雷当家,人家都没这么大口气,你个游手好闲的败家子敢说这种话?”有人窃窃私语道。 金恒富气得面呈猪肝色,恨恨地砸了一个茶杯,“那个贱种能做的买卖我照样能做!要比他更好!你们等着!到时候你们要抱着我大腿舔我鞋我都未必愿意!” 雷守诺在旁边冷笑,做同样的买卖?原来蠢的不是那朵金花,而是这个败家子。 赌坊老板咔嚓一声咬断一节甘蔗,挥挥手阻止其他人继续议论,“行了行了,吵死人了,老子这里是打开门卖高兴的,不爽的人给老子滚出去。” 打手们抡起木棒开始蠢蠢欲动了,众人立刻作猢狲散,各自玩去了。 金恒富哼了一声,转身对着长桌,准备下注了。 雷守诺喝完一盏茶,隐匿身形,从暗处走进了赌坊的后方。 后面是个小院子,他一出去就被人拦了下来。赌坊老板瞥了一眼这边,挥手让人方行。 “雷老板,没想到你愿意来帮衬我这点小玩意。” 赌坊老板的两道眉锐利却纤薄,危险中带有勾人的意味。雷守诺对此不屑一顾,道:“有事找你帮忙。” “这……” “事成后你这一年送给县令的钱可以减三成。”雷守诺早已经在县令那边通过气了,这点小事不成问题。在辰国,赌坊是不符合律法的,它们只能暗中营生或者在外头打个别的什么招牌。这时候,当地管事官令的态度显得尤为重要。他愿意睁只眼闭只眼,那你的赌坊就能顺利做下去,不行,那就麻烦大了。 高良县赌坊不少,这一家之所以名气大,是因为这个赌坊老板胆大,只要你敢赌,他就敢奉陪,什么朝廷什么官府,他一概不放进眼里。 赌坊老板甩掉甘蔗,站起来,“快人快语,成交。” 雷守诺早就知道他会答应,干脆利落。 金恒富玩得正在兴头上,衣衫不整。突然一个蒙脸男人走到了桌子后面,他旁边跟着一个人对原先的荷官说了什么。他不耐烦地吼了几声,那个小弟对他哈腰赔笑,“这个荷官家中有急事,换个人,马上就好,马上。” 金恒富眼睛通红,赌气攻心,完全没察觉到蒙脸男人有何异样。 雷守诺整了整衣袖,在黑色布斤后面笑了。他利落地抄起木筒,五指在桌上一扫,骰子入洞,急促的碰撞声响起。 他一开始让金恒富赢,连赢十几局,赢到所有人围过来喝彩。跟着金恒富买的人也赢了钱,气氛越发热烈起来。欢呼喝彩教金恒富得意得不行,“瞧吧瞧吧,我的手气也跟着旺了!” 几个赌坊小弟互通了个眼色,凑到金恒富跟前吹捧起来,恨不得把金恒富捧成天上神仙财神爷。 就是这个时候,蒙脸男人放话了,“金大少,敢不敢玩大的?” 金恒富问:“什么玩大,你说,没有本少爷不敢玩的!” 蒙脸男人笑道:“当然,金大少富贵逼人,是小的失言了。大少今日手风这样好,只赌这几两银子太小家子气了,不如拿这个来耍耍?” 金恒富循着男人的视线看去,一锭金灿灿的金子正端方在高处,像个小太阳。 金恒富迟疑了,金子啊,他长这么大,这么十成十的金锭连摸都没摸过。万一赌输了,哪里找金子来还?小爹知道了不晓得会怎样责罚他…… 雷守诺自然不会让他退缩,使了道激将法。 果然,金恒富气急,上了钩。 雷守诺提议换个玩法,赌大小太无趣了,不如猜点数。一点是一点,六点是六点,三枚骰子统共加起来是多少就多少。 要具体猜出数目,比单纯猜大小要难。 金恒富是个要面子的人,骑虎难下,只好跟着应了。 雷守诺的这门手艺还是不错的,个中门路,他是从一个受过他帮助的江湖老艺人那里知道的,。他学什么都快,这些也不例外。而且他脑筋转得快,怎么拿捏赌客的心思,怎么控制赢与输的次数……全都难不倒他。 刚开始,金恒富还是赢得多,手里摸着几块金锭,那个气焰,熊熊烧得厉害。但很快地,他败势出现,他的金子一块一块地减少,偶尔进账一块,也抵不过失去的速度。最后,他的赌本清光了。 他那个眼红啊,那些金锭,明明到手上了,怎么一眨眼又被要回去了?蒙脸男人轻轻挑拨了两句,金恒富红着眼立了字据。 之后他兵败如山倒,字据一张一张地叠起,全都有他的指印。 直到夕阳西下,雷守诺要离开,金恒富还不死心,要继续赌。赌坊老板适时出来圆场,“明日请早。”干干脆脆地将金恒富赶了出去。 雷守诺不作逗留,回到赌坊后面,换回自己的衣衫,从后门离开。 赌坊老板追出来,搭着雷守诺的肩,凑上去笑得媚眼如丝,“雷老板不留下再玩玩?听说你家阿大有喜了,不如陪我再……” 后巷巷口传来什么落地破碎的声音,雷守诺循声看过去,只见一地陶器碎片,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甩开赌坊老板的手,“老板想要的是钱,不是我吧?” 赌坊老板的媚态瞬间消失无踪,用尾指剔牙道,“切,无趣。说实话,你这手艺确实不错,反正你也不做这一行,干脆教给我这里的小弟算了,以后有事老子两肋插刀。” 雷守诺道:“当真?” 赌坊老板拍胸道:“老子说一不二!” 关于这个赌坊老板,雷守诺还听过别的传言。据说普通人家的人轻易不能进他的赌坊,进了,赌不超过三把就会被赶出去。所以在那里挥霍银钱都是大富之人。如果那人心地不错,赌掉本钱也会被送出门,如果是赚尽不义之财的,这个赌坊老板有这个胆量坑得对方倾家荡产。 雷守诺想了一下之后对付金家的法子,应了,“好,金家的事务必要你多担待了。” “嘿,好说!滚吧,老子要吃饭了。”赌坊老板衣摆一甩,进屋摔门。 雷守诺皱眉,这个人要是汉子还好,一个好端端的哥子这么……豪迈,实在不敢恭维。到底还是自家的宝贝枣子好。 走出巷口,回到大街上,见到布庄,雷守诺心里思念难耐。出来这几日,没有一日不记挂着家里人的。尤其是枣子,好不容易放下跑尚亭县的担子,想着要天天陪着他,逗他开心的。他闯荡这么几年,见识了不少趣事,枣子一定会喜欢。结果…… 他当初就应该在雷家的当家来找他的时候,找个机会绝了金花和金恒富那个后患的,不用等到现在才来下手。 其实以他的乐善好施与低调,尤其是将诸多买卖推掉的做法,现在很多人都不再将他放在眼内了。这也是他刻意经营的,让别人觉得他只是个不成气候的小子,构不成威胁。他以为这样也能避开金家的麻烦,哪怕不能避一世,避得一时也好,等孩子生出来,慢慢料理他们就行。只是这金家的祸事精连这么一点时间都不给他。 尽管不愿在枣子初有喜的时候离家,但只有趁现在将障碍除掉,枣子才能安全养胎,毕竟金花一肚子坏水,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为了家人的安全,这事还是越快办成越好,一刻都不能等。 只要除掉这个障碍,雷守诺最后的目的就能达成了。 雷守诺这边事情进行得颇为顺利,却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知道家里出了事。 “枣子,我告诉你个事,你别激动。我今日去县城买布的时候迷路,进了一条小巷,你猜我见到了什么?” ☆、第三十七章 枣子不明所以,奇怪地看着面前的喜郎。有什么事一定要现在说?天都黑了。 他最近想绣些小孩子的衣服,结果发现布料和绣线都不太够用,前一日听说喜郎要去县城买布,就拜托他帮忙买一些紧要用的。 他不解地问:“喜哥,天黑了,你不先回家吗?” 喜郎顿了顿,放下东西,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不在意我见到了什么?” 枣子揉着微微抽筋的腿,乖巧地顺着喜郎的意思问:“喜哥看见了什么?” 喜郎喝了一口茶,道:“锦绣布庄,你记得吧?我今日去那里买布,出来见到有人卖陶罐,我追上去买了一个,没想到追进了巷子街。这一带的巷子特别多而且曲折,我几乎没走进去过,听说里头有很多不见得光的勾当,一般没人敢靠近。我在其中一个巷子里见到了你的雷哥。” “雷哥?”枣子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转头问。 “就是他,我绝对不会认错。他和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哥子拉拉扯扯的,还挨着头讲话……枣子,怕不怕他忍不住要偷吃?”喜郎若有似无地打量着枣子的神情,迟疑地说出最后两个字。 偷吃?枣子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真的偷吃东西,而是外面有人的意思。他忙道:“雷哥不会做这种事。” 喜郎抚着布料状似自言自语,“是吗……不管是汉子还是哥子,成年后都会耐不住寂寞,我听讲过一些汉子会在哥子有孕的时候出去找卖春郎或者相好。” 枣子揪心了一下,喜郎大哥说的话实在不算好听。但他还是相信雷哥,只要想到那个人是雷哥就什么担心都没有了。他忽然想到什么,转而问喜郎,“喜哥你会担心唐大哥这样吗?” 喜郎结巴道:“这、这有什么,有的哥子也会在汉子离家很久的时候出去找相好呢。” 枣子轻声道:“我不会,雷哥也不会的。喜哥,我不怕,你也不用怕。” “我、我才不担心这个!”喜郎强作不在乎,“反正我嫁入他家那么多年都无所出,早已经不在乎了。可是枣子你不同,好艰难才从新抱子转正当正房阿大,一定要提高警惕心,绝不能让外人插一脚进来搅浑水。” 枣子这才有点明白了,原来喜郎大哥是在为他做打算,心里暖洋洋的,“谢谢喜哥。” 喜郎扶起他往小爹房间送,“我才不是关心你……哎不要讲了,你回房里去。肚子里有个小的,还吹什么夜风赏什么月。” 喜郎离开之前,还是跟枣子罗嗦了一阵。叮嘱他要开始学着处变不惊,并且提高警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面对这样的事要沉着应对,既要用软的也要适时用硬的,势必要把自己的人抓牢在掌心,将所有偷吃行为扼杀在萌芽时期。 枣子躺下没多久,梅小爹进来了。刚才喜郎说的话他在客房门边应该有听到,他坐在床沿,摸了摸枣子的头,“好孩子。” 枣子回执小爹的手,“小爹,相信雷哥。” “嗯,睡吧。” 梦中,枣子见着了多日未见的雷守诺。雷守诺让出大腿给他枕着,一起吃龙眼赏月。 …… 雷守诺又去了赌坊,金恒富早早就到了,专门等前一日的蒙面荷官出现。 他故技重施,并稍作了改动。让金恒富一天之内都是赢,只在最后输了三局。如果金恒富不是贪念强烈之辈,这三局的银钱没就没了,拿着赢到的银钱大可以就此收手。但雷守诺知道这种人不会这么清醒。 一旦赢了钱,那就是要赢下所有他能想到的好处。所有的东西都应该属于他,赢到手是证明,输了才是不应该的不被容许的。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五日,雷守诺成功让金恒富欠下赌坊巨债。 只是金恒富仍然不识悔改,仍要同赌坊借钱,继续赌。 这时候,雷守诺的第二步要开始了。 他换上锦衣华服去了金家幺子金玄重最爱去的饭庄,并强行包下了一个厢房――正是金玄重每到必去之地。 毫无意外地,他们碰面了。 金磊嗤道:“雷大哥真有空啊。” 雷守诺笑道:“那我就快人快语了。你知道金恒富偷我薯种的事,对不对?” 金磊不动声色地斟满了一杯酒,“谁理他们,乌合之众!哼!” 金家幺子是侧房所出,读书不错也懂得装乖,所以最得金家当家宠爱;金家长子金来和金花是亲兄弟,金花夺了雷家的家财之后,全用来帮补金来,打算帮助金来成为金家新当家,这样作为嫁出又返家的哥子的他以及金恒富,就等于是有了靠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长子和幺子相争已久,雷守诺正是打算从此处下手。 他道:“我倒是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金磊面露喜色,但很快又敛下,“凭什么要我信你。” 雷守诺经商时对付的人比这个小后生难缠多了,他没失手过一次,这种心高气傲的富家子,要说服之,完全不在话下。 他半是吹捧对方,半是透露自己将来谋财的见解与计划,并表明自己对雷家人尤其是金花的怨恨。连续三日都与金磊谈论,到第五日,金磊彻底放下了对于他是雷家后人的成见,同意了与他合作。 雷守诺告诉金磊,金恒富沉沦赌坊,现在正是需要银钱的时候,大可以借钱给他继续赌下去。 金磊气愤,凭什么那个外人赌钱享乐要他买账? 雷守诺将计划细细道明,教会金磊如何谋划:让金恒富去赌,直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赌坊老板自然会登门找金家当家追债。这时候,必然会让金家当家更加厌恶金花和金恒富,金来要是帮忙说话,只会落得同样被厌弃的下场,不帮忙说话,又会错失金花手中尚有的雷家钱财,骑虎难下之际他会想方设法从金花手中挖出钱来,将金花父子两人赶出金家以绝后患。 这里无论他怎么做,都会露出破绽,金磊只要乘虚而入,让他计划破灭就可以将这一伙人一网打尽。 至于金磊借钱给金恒富一事,大可以说是金恒富找了打手威逼的,金磊可以率先请罪,为自己心软爱护外甥而借钱给对方一事认错。这样可以加重当家对金恒富的憎恶,也可以为自己的形象添上一笔花。 赔给赌坊的钱也无需担忧,金家作为盐商,财源广进,一时半刻少这么一星半点,完全不会构成影响。 雷守诺道,日后要与金磊当家的金家一起做盐商及沿海海物的生意,一起发财。 金磊被雷守诺讲得心潮澎拜,不住地夸赞雷守诺心思缜密,设想周全。 雷守诺特意强调,金家父子要交由他好好处置。这更加让金磊相信,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金家父子。 商量好后,大网撒开。 …… 金恒富缺钱了,金磊恰好路过,金恒富慌不择路,在金磊身上抢了钱。 金磊照雷守诺想好的说辞,表示愿意助外甥一臂之力,赚回金子。金恒富顿时对这位小舅舅感激涕零,赌得越发豪迈。 终于,时机成熟,雷守诺暗示赌坊老板,大戏可以做了。 赌坊老板乐得有事消磨时间,找人将金恒富堵在巷子里拳打脚踢了一番――金恒富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 他当下就求饶了,求赌坊老板网开一面,别同他计较这点小钱。赌坊老板从来没有大度的的规矩,将人像猪一样吊在扁担上,直直抬到金家大门,当着所有人的面,追债。 金家的人虽然脸面丢尽,但这个败家子终究算是他们族中之人,还了一半债务,将人领回府,承诺剩下一半债务改日送到赌坊。 金家会这么顺服?雷守诺不信。 结果赌坊老板捎来的消息果然证实了他的想法,金家派了一个会武之人前来偷窃,偷的是金恒富之前立下的字据。赌坊老板身边的手下已将该人拿下,准备审问。 雷守诺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有点奇怪的是,这位武者为什么专做偷窃的事?他还以为金家会派这个人杀掉赌坊老板的,毕竟可以绝后患,赌坊之人,死了也不会有人管。 他特意去了赌坊一趟,看看赌坊老板从这个习武之人嘴下能撬出什么话来。 与此同时,金磊照着原定的计划,在金家做了一番堪称鱼目混珠的大戏。不但抖出金恒富偷雷守诺薯种的事,还将赌博种种事都讲了一通,还道出金花和金来有恃无恐,宠溺金恒富横行霸道的事。 金家当家果然气得不轻,金花父子大难即将临头。 ☆、第三十八章 金家的事很快就传到了马古村,村人却不怎么理会。 年例期间,除了要守果树廪房的人,其他人纷纷到别的村里吃年例了。梅府一如既往地安静,连春节的时候都没怎么操办。 当时串门的叶家阿大问枣子,“雷守诺连春节都不回来?” 枣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以为雷哥在这一天一定会回来吃个团年饭的,结果只收到一封信,说金家的事不能拖,走不开。 现在是一月底,县城各街各村都喜庆了起来。马古村成为麻子村之后就没怎么和外头走动过,后来风生水起,村民却也因为山上开垦忙而更加没时间到处走。到今年,一切基本已步入正轨,众人终于放宽心去别处玩乐。 枣子有点失落,不愿跟人去凑热闹,也不愿给雷守诺回信,每天都在家里绣东西。 没收到回信的雷守诺颇为焦躁,但金家的事再过十几日便能见分晓,他不想输在那临门一脚。大事就要按做大事的态度来办,一时分神或退缩都有可能招致败局。 赌坊那边,被逮到的汉子是个教人意外的家伙――他上半截脸戴了一个神秘的铁面具。赌坊老板试过要掰下它,可惜面具被两条铁链扣着,铁链在那个汉子头上缠了几圈,彻底固定了位置,中间或许还有什么机关,任凭他怎么拉扯都纹丝不动。 赌坊老板最后放弃了,直接问话。汉子倒是无所不说,让雷守诺好生意外,还以为这种人物都是守口如瓶的。 “我只为报金家长子一饭之恩。”汉子道。 赌坊老板亲自煮了一碗馄饨面,汉子吃了。 “喂,你来跟我混吧?” “每天给我煮一碗馄饨面。” “好,成交。” 雷守诺在旁边观察了半日,发现自己也有推断失误的时候,这个铁面具汉子应该是一个真正的高手。赌坊老板告诉他,这个汉子身受重伤,只剩一成功力。 原来如此,看来这个顾虑也没有必要了。 翌日,金家长子金来久久等不到铁面具回来,料想是遭遇不测了。他也软禁在家,手下的人和银钱都不能调动,连最后一步棋都丢失,他算是彻底无法对当家交代了。当初他信誓旦旦能解决这一笔债务,打的算盘就是不但不用偿还金恒富剩下的半份债,还能将送出去的半份拿回来,让赌坊老板口讲无凭。 他见识过铁面具的能力,本来信心十足,没想到竟然失败了。 金家当家气得不轻,不得不还出剩下的半份债,简直就像要了他的命一样,当场中风倒地。 这一倒,就砸得金家四分五裂。 金来被彻底冷落软禁,金花和金恒富被送到远房亲戚那边,说是为了磨练金恒富,实际上是去那户人家里吃苦――这些都是幺子金磊暂任当家后立刻下的命令。 那一天,天空飘着丝线似的微雨,雷守诺以金磊朋友的身份登门。 雷守诺一进门就认出了不少人。雷家的下人家丁都对金磊卑躬屈膝,不乏当年备受雷家当家器重的人。一个人对你是否忠诚,在这种情况下就能分辨清楚了。 “可惜啊,雷家最有能耐的人没招揽进来。”金磊说道。这些主动来抱金家大腿的下人工钱和金家原来的下人一样,但在金家地位最低,连清理茅房的人都能对他们指手画脚。 雷守诺眉毛一挑,“谁?” “雷府的管家,管得一手好帐,激得金来气急,打断腿扔大街上了。” “……不识好歹。”雷守诺似笑非笑道。 雷府的下人绝大部分签的都不是卖身契,这样意味着雷府败了以后,他们大可以在外头做别的营生。只可惜,有些人天生贱骨头――高良县大富人家的下人食宿和外头好一点的人家差不多,而且因为是富贵人家,整个环境都是比外头好的,能时不时吃上主人家不要的好菜,偶尔还有赏钱。下人多的时候做得工作其实也不会多繁杂,顶多就是要哈腰点头赔笑脸。有些人不愿耕田奔波,就宁可做下人。 雷守诺心里对那位仅有几面之缘的管家阿叔多了几分钦佩。 雷守诺站在堂屋,背着手等了一会儿,金花和金恒富被下人推推搡搡着出来。 金花没了往日的光彩,穿着最粗糙的布衫,头上的饰物一无所踪,连一根木头簪子都没有。他咬牙切齿地睥睨着雷守诺:“贱种,这都是你做的吧?” 雷守诺道:“无凭无据,金花阿大,你今时不同往日了,讲话还是小心点吧。出到外面就不是你的天下了,得罪人有得你受。” 金花揪着衫摆,手臂上的青筋浮现,要不是端着富家子弟的架子,他早就扑上来对雷守诺撕打了。 金恒富耷拉着头,任由别人拖来拖去。看样子是彻底被击垮了,见到雷守诺都没反应。 金花被推搡着出去,跨出金家大门时,被下人撩了一脚,摔趴在大门前。 “金花手上的雷府财产我都抠干净了,他再兴不起风浪。” “多谢金当家费心。”雷守诺收回视线,坐了下来。 是金花害得他和小爹家无宁日,如果当年没有这个金花,他现在应该会是雷府的长子嫡孙吧,坐享荣华富贵,而不是住在一个深山穷村子里,受尽村外人白眼。换做以前,他恨不得金花和金恒富死,是他们夺走了本该属于他和小爹的一切。 但是现在,他想通了。如果没有那段受冷落的遭遇,他不会懂得珍惜现在,也不会这样发奋,不怕苦累。如果不是被冷落在深山,枣子也不会被送到他们家。小爹现在享福了,也不用继续守着那个不可靠的男人,早点认清那个人的本性才好解脱。 或者曾经的苦楚,就是为了今后的幸运。所谓先苦后甜,大概就是这样了。 世界上凡事都是因果循环,他们一家今后会更好,而金花父子……不用他动手,恶人自有恶人磨。金花和金恒富不改掉那些恶习,终有一日会自取灭亡。 他不赶尽杀绝,就当是为不久后出生的孩子积福吧,也是为枣子和小爹积福。 金磊一直在他旁边侃侃而谈,构想着未来的大展宏图。 雷守诺附和几句,找了个理由告辞。 之后半个多月,雷守诺以有事忙为由,不再与金磊来往。金磊的猪朋狗友纷纷以道贺为由到金府花天酒地。金磊乐昏头,也就把谈生意的事搁置到一旁了。 二月二十二日,雷守诺来到约好的饭庄,赌坊老板问他,“你不是要铲除整个金家?” 雷守诺喝尽一杯茶,倒第二杯,但笑不语。 赌坊老板不耐烦道:“金家在高良县是富户,但拿出去别的县城比较,顶多只算个小富人家,要撬起它轻易而举,你要办就快快办,老子等着看好戏。” 雷守诺吃了一块桂花糕,对味道很是满意,立刻吩咐小二打包了一斤。 他若无其事道:“原先是有那个打算……金家现在的当家你也见了,你觉得他能坚持多久?后面的事,劳烦老板看着办了。” 赌坊老板皱眉,啧了一声,“老子最烦你这种故弄玄虚的人,不说就罢!”他不爽地出了饭庄。 雷守诺慢条斯理地喝完了一壶茶,拎着一包桂花糕回到酒家收拾包袱。 走出酒家的时候,路边刚好立起了一支小旗子,上面写的是“代写书信”。雷守诺留神一看,这人不正是雷府以前的管家? 他想到了什么,上前道:“你懂不懂做账。” 管家答道:“懂。”抬头,愣住了,嗫嚅,“小公子……” “我要请你当我的管家,包括管账,你肯不肯?” “……谢小公子大人大量。”管家竟然流下了两道清泪。 回程的路上,他们刚好遇到村里人的马车,刚好买完东西准备回家,正好可以载他们一程。 在摇晃的车上,管家迫不及待地从贴身的衣裳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拿出里头一叠银票和一张地契,道:“这是老爷千叮万嘱我一定要交给小公子的。” 雷守诺倒是不明白了,“你早不交给我,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管家无奈地叹气,“金花一直找人跟着我,因为这张地契他翻遍了整个雷府都找不到。这可是老爷名下最好的一块地。老爷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就暗中藏了起来,交代我找机会偷出来,再寻一个时机交给小公子。我身子骨差,腿断后很久才能下床走动。不敢找人托付,也无法摆脱金花的手下前去找小公子,是我错了……” 雷守诺看着那张有些历史的纸张,之后一路无话。 回到村子,雷守诺跳下车,拔足狂奔。在自家院门差点撞上来串门的叶家阿大。 叶家阿大嚷道:“哎哟!我还以为是谁家的愣头青!雷小子你总算记得要回家了。” 梅小爹摘下雷守诺头发上的竹叶,神色有点复杂,“进去吧,好好同枣子聊一下。” “啊?”雷守诺不明所以。 枣子怎么了? ☆、第三十九章 雷守诺把桂花糕拿到厨房,用一个大碟子装了绝大部分送出去给小爹和叶阿大吃,还剩下的部分装在另一个碟子里,一路送进小爹的房间――枣子还和小爹一起睡。 枣子安静地靠坐在床头,两个枕头叠起当了靠背,厚实的棉被盖住了胸膛以下的部分。他拿着柔软的布料,一针一线地将小衣服的袖子缝出来。 雷守诺笑了笑,邀功似的捧着桂花糕走上前,“枣子累了,来吃点糕点。” 枣子惊了一下,针扎到了手指,涌出细细的一滴血珠。雷守诺立马含住他的手吮掉血珠,“别缝了。” 枣子胸膛起伏了两下,把雷守诺推了开去。雷守诺见他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雷哥你都不要我了,还吃什么桂花糕?” “呃,什么不要你了?”有了上次的经验,雷守诺马上就反应过来可能是有孕之人的无名火又来了。他仔细回想一遍自己说过的话……不对啊,他从来没说过什么不要的话,枣子怎么突然这样想? 反正绝对不能动气,要让着。 枣子百般滋味在心头,习惯了忍耐,一时半刻讲不清楚,抓着被子生闷气。 雷守诺怕死枣子这样了,上次有火气发泄出来多好,这样憋着才是最伤身的啊。好说歹说,枣子愣是一句话都不再肯讲,同上次截然相反的反应。 雷守诺实在没办法了,放下点心出门找小爹――原来有人出县城的时候见到了他和一个哥子拉拉扯扯,回来跟枣子多嘴。 “最开始我和枣子都不放在心上,后来别人见到的次数多了,讲得也多,枣子就不安心了……你也知道有孕的人有时候情绪是不受自己左右的。” “我明白了,我会解释清楚的,小爹你放心。” 根据小爹的复述,村里人见到的应该是赌坊老板……没想到还能有这种麻烦。 走进房间,枣子正弯着腰在穿鞋子,肚子已经微微隆起,这个姿势吓得人出一身冷汗。他赶紧跑过去把人拉起来,小心放回床上。 枣子不自觉地扯住了雷守诺的衣袖,“你别走。” 雷守诺伸腿捞来一张凳子,坐在床头边,道:“我不走,你赶我我都不走。你愿不愿意听我解释?” 枣子苦着脸,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村里人见到的那个是赌坊的老板,叫案头,我这次找他是为了正事,他帮了我的忙,我分给他钱,只是交易而已。那些什么拉扯温存都是误会,他虽然是哥子,但一整个汉子样,见过汉子见面打招呼吗?拍几下,抡击锤,很正常的。你要是见过他就知道了,对谁都那样的,不只是我……” 说着说着,雷守诺试探着将桂花糕的碟子放到了被面上,“吃一块?雷哥特意买给你的。” 枣子瞅了一眼雷守诺,捏起插有桂花糕的竹签,顿时有甜美的花香扑鼻而来。他皱了皱眉,放下手。 “想睡觉……” “好,那就睡吧,回我们房?” 枣子轻轻摇头,慢慢滑坐下去。雷守诺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整理枕头和被子。枣子被暖呼呼的被子裹成了一团,真的睡着了。 雷守诺和梅小爹聊了一阵,梅小爹也说不准枣子现在是什么想法,可能要等枣子慢慢放宽心才行。 “怎么等,我怕枣子一直误会下去。”雷守诺挺急了。 梅小爹想想,也是,“先别慌,今天就别逼枣子了,明天我帮你探听一下他到底什么想法……守诺,门外守着的是雷管家吧?”对方一见到他就躬身道歉,对当年的事诸多愧疚。 “啊,是的,唉,一牵涉到枣子我就阵脚大乱。” 雷守诺高大,梅小爹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抚摸他的脑袋了,只好改为拍拍他的肩膀,“小爹理解你,人不是石头,哪能分分寸寸都万年不变?好了,先把雷管家的事搞定。” 雷守诺点头,大概说了一下雷管家的遭遇,梅小爹对留下他没什么异议,“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做事妥当又忠诚。” “有小爹这一句我就更放心了,”雷守诺道,“我准备让他继续做管家,我们家没什么大小事务,让他再兼做账房先生。” “你决定好了就行,我们家还有房间。” 雷守诺领雷管家进门,让阿伟带他洗漱一番。雷管家一介书生,本就单薄,经过这些变故,更清减了不少,阿伟的衣服他撑不起来,只能将就着穿,等有空再去扯点布做几件合身的衣服。雷管家受宠若惊,连说使不得,雷守诺不让他计较,在梅府做工的人都不会受到苛待,更何况是管家和账簿的读书人。 雷守诺想得很通透,和雇工之间固然是你出力我出钱的关系,但若你能对他们好一分,那么收获的绝不只是多一分劳力而已。雷管家之所以对雷家死心塌地,就是因为雷府当家当年对下人雇工都很好。 雷管家打点好,又吃了饭,天还有余光,他主动提出要帮忙做事。雷守诺为枣子的事心烦意乱正要找事情做,没有异议立刻把藏起来的账簿拿了出来。 厚厚一大摞,雷管家眼角又泛起了泪光,“小公子啊,你着实……太信任我了。” 雷守诺道:“既然把管家你带回来,当然是十成十信任,不相信的人我带回来做什么。说辈分,你还是我长辈啊。” 雷管家连连拱手,“小公子言重。” “雷管家要是愿意帮我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就好好帮我理一理这些账目吧,头疼死我了。” “遵命。” 雷管家赶紧坐下,按顺序打开账本,里头的账目一团混乱,恐怕需要整理好一段时日了。他不再耽搁,脸色一凛,拿出空白的本子,研磨挥笔,算盘珠子噼啪起落教人眼花。 雷守诺坐在旁边,跟着雷管家学做账,必要时还可以帮忙誊写。直到日落西山他们都没有停手的打算,点起了小油灯,专注看账。 期间枣子醒过一次,喝了点白粥,又睡了过去。肚子开始现形之后他就变得嗜睡,不爱说话不爱动,吃东西照旧清淡。 月上梢头,梅小爹往剩下白粥里打了三个鸡蛋,搅匀煮开,下盐和葱花,做成了两大碗香喷喷的宵夜。送到账房里,让两人吃了好去睡觉。 第二天,管家照旧忙着做账,雷守诺上山转了一圈,问了果树和田地的情况,回来之后一头扎进了厨房里,炖了一碗鸡蛋羹。 梅小爹拦下往房间走的雷守诺,在鸡蛋羹旁边放了一小碟酸菜,“枣子现在爱吃酸菜瓜咸菜头这种咸酸的东西。我问了,那孩子是信你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忐忑,他自责为什么信你却不能像平时那样对你好,在跟自己赌气……守诺你多哄哄,让他想开点就行。” “儿子懂了,小爹放心。” 房中,枣子起来之后仍旧缝小衣服,雷守诺连哄带缠地得到了喂他吃鸡蛋羹的机会。 雷守诺别的手艺不讲,这一道鸡蛋羹蒸得尤其好,滑溜溜的,枣子吃着吃着,想起了布丁,别开嘴,嘟囔道:“要是甜的就好了……”雷守诺心中一喜,有戏,连忙又跑去厨房炖了一碗甜的。 枣子鸡蛋吃得少,今天两碗鸡蛋羹算是破例了。兴许是吃了甜食心情好,枣子终于有了点微笑的模样,缝衣服的时候脸上神采飞扬。 “枣子……回我们房间再缝好不好?” “……不好。” 雷守诺长叹一声,抱住枣子的腰身,耳朵贴上了微微隆起的肚子,“儿子啊,你帮爹讲讲情吧,你爹被你小爹嫌弃了。” 枣子扯了扯雷守诺的耳朵,“雷哥。” “嗯?”雷守诺做出假哭的表情,侧过头来。 “能让枣子见见那个老板么?” 见那个人做什么?雷守诺一想到赌坊老板的大咧咧就担心,万一那家伙对枣子动手动脚,弄伤枣子或者孩子怎么办?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枣子可能要见过那个人才能消除心里的忐忑吧。如果这样见一次就能令枣子开心,他乐意照办。 “当然可以,不过他也有自己的生意,挺忙的。这样吧,过几天就到我们村年例了,我们往年都没办过,今年喜事多,好好办一次,这样也能顺理成章请他来当客人。” “嗯,谢谢雷哥。” 雷守诺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怎么觉得枣子现在的样子吸引人,他捧起枣子的脸,动情地亲了上去,唇舌交缠了好久,久到枣子忍不住动手推他才松口。他两臂深入被子里,连人带被横抱了起来,稳稳的,就这样一路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昨晚一个人睡在床上,那种冷清的滋味实在难受。他早就把垫床的被子铺了几层,小心翼翼地放下枣子,枣子一点颠簸都没感觉到。 枣子箍住雷守诺的脖子,把人拉到了床上。雷守诺差点就压了下去,幸好反应快及时撑住了床边,虽然没对话,但他似乎感受到了枣子内心的不安,搂着人,从发际轻啄到唇角,轻声安抚。 雷哥离家多久?跟以前送货到北方相比,这点时间不值一提,枣子却觉得仿佛两人已经分开了整整一年,他甚至想到了两人再也见不到面,就这样孤独终老。他知道自己胡思乱想太多,只是怎么也控制不住思绪。那些错乱的情绪像野草一般疯长,事情的实情怎样是一回事,拔不掉的不安却是另一回事。 强壮躯体的热度透过简单的衣衫源源不断地流进掌心,护住腰身的力度稳固坚定,到了这一刻,枣子才觉得自己从梦里醒了,“雷哥,别扔下枣子……” “小笨蛋,雷哥扔掉全部家产都不会扔掉家人。”雷守诺有点心酸地道。枣子时不时会用小时候的语调和语气同他讲话,既让人心疼又让人爱惜。他以后再也不会随处去了,家人需要他的陪伴,这比什么都重要。 “雷哥,一起睡。” 雷守诺看看窗外,日头挂得老高,阳光灿烂……“好,睡觉。” ================================== 作者有话要说:春节快乐~ 祝大家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万事顺意。 ☆、第四十章 年例,看别人家办都热闹可喜,往桌边一坐就能开吃,吃完打声招呼就能走,菜肉酒水样样不缺。几天下来吃进的好料够撑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 但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枣子挺着微隆的肚子跟在雷守诺旁边帮手,粗重工夫做不了,帮忙擦两把汗还是可以的。 天井可以摆两张大圆桌一张小方桌,小的给孩子坐正好;院子里可以摆六七张圆桌,再多就不行了。 枣子回想起上次圆房礼,宾客多得能坐满一条村子,担心地问:“雷哥,地方是不是太小……” “是少了点,上次是大喜事,一辈子就那么一次,自然会费点周章,现在只是搞个年例,再劳师动众就过了。”雷守诺道。 “嗯……桌椅可以找下村的人借,不过客人要请哪些?”枣子揉了揉腰,这个地方的人有孕之后四个月就会见肚,不过他比别人的肚子要大点,腰腿痛的反应也更明显。 雷守诺拖来半截木桩,扶枣子坐下休息,道:“这么几桌,请了也没地方坐,漏了哪几个都不好说,随意吧,来了就坐下来吃,这个吃完轮下一个,不限定了。” 枣子轻轻喘了一口气,“听上去好辛苦……如果我也能帮忙就好了。” “你好好的就是帮我们大忙了。”雷守诺蹲下来,给枣子揉了揉小腿。枣子长高之后小腿跟着变得修长结实,颇有弹性。但有孩子之后却吃了不少苦头,动不动就抽筋。 枣子把雷守诺拉到面前,帮他按起肩膀来,“雷哥的肩膀硬得像石头一样。” “枣子的手搭上来,就是铁块都要融化了。”雷守诺笑道。 枣子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以前没力气,现在有力气,可以天天帮雷哥捏一捏。” “嗯,还是枣子最窝心。”雷守诺抓过枣子的手啃了一口,“行了,我舒服多了。”哟嘿一声站了起来。 “现在要做什么?” “去县城找厨师,顺路看能不能买一部分耐放的材料回来。” 枣子眼前一亮,他前段时间都憋在家里,现在特别想出去走走。雷守诺想都不想就反对。梅小爹刚好出来,了解事情始末后道:“守诺你保护过头了,谁家阿大不是有喜三个月稳定了就上山下地做事的?枣子四个月了,锻炼一下有好处。”枣子在旁边猛点头。 雷守诺还是很不情愿的,但小爹都帮嘴了,枣子难得这么兴高采烈一回……“好吧,不过枣子只能坐在马车上,不能乱跑,也不许搬东西拿东西。” 他们还没来得及买马车,只好借村里人的。马车有一个拱形的棚子,没有门帘,所以前后直通,应该只是运货的时候用来挡挡风雨的。雷守诺在车夫的位置后面一个角落里铺了柔软的坐垫,让枣子坐在上头,还带了一张薄被给枣子挡风。 一切准备就绪,他们两夫夫,再带上阿伟,出发了。 山道边上野花灿烂,紫红色与橘黄色夹杂的小花簇色彩缤纷,与嫩绿的草叶相映成趣,就像油画上最灿烂的早晨。枣子趴在雷守诺的背上,怎么都看不够大自然的景色。雷守诺宽厚的背部随着甩鞭子的动作起伏,枣子当是游戏,噙着笑,高兴得不行。不是第一次出县城了,但今日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高兴。 到了县城,他们到了雷守诺平时爱光顾的饭庄。雷守诺出面,一说到请厨师做年例,饭庄老板就把他们请到了厢房。没过多久,一个彪壮大汉进来,后头还跟着三四个小学徒。饭庄老板说,这个大伙头有空,做菜够镬气够味,绝对饱肚又好吃。而且他块头大,两三天折腾下来不怕累。 圆房礼那次雷守诺找的是别家厨师,这次想换口味,就来了这家。见这个大伙头为人直率豪爽,他二话不说就定了下来。 几个人在厢房里围坐一圈,嗑起了瓜子,雷守诺道:“大伙头,我们马古村后天就是年例了,有什么菜式讲两道来听听。” 大伙头不含糊,道:“汤不能少,省事的话就煮鸡汤,灼鸡的时候汤也有了,加点料就很好喝;白切鸡一桌一只就行,怕吃腻的话,可以半边鸡半边鸭,蘸料就是热油煎姜蒜再加豉油,鸡肾鸭肾可以炒一个菜,微辣的;香芋炖扣肉,香软滑嫩,入口就融,不喜欢芋头的话换成梅菜也开胃;鱼就做豆豉蒸黄鳝,肉质鲜美,没什么鱼骨头;其它的还有酸甜口的排骨,花生猪手,白灼虾,腊肠炒豆角,玉米萝卜丁豆子炒一盘,青菜加点蒜子炒就好吃了。” 枣子听得眼睛都大了,圆房礼那次的饭菜,他只在房里吃了别人送进来的一盆杂锦,剩下的那些都让来吃酒席的人分着带走了,这个据说是习俗。平日里吃的好菜都是小灶小锅弄的,于是他还没真真切切地参与过定制那么丰盛的一大桌菜。 雷守诺拢着他,想了片刻,道:“花生猪手不要,其它都做凑个整数,扣肉的话……枣子,爱吃芋头还是梅菜?” “梅菜。” “嗯,那就用梅菜。” 大伙头表示明白了,让身边的小学徒一一记下。 雷守诺让大伙头的学徒算清要多少材料,拿到清单之后,他们跟大伙头约好时间,即刻动身去买东西了。 现在能买的是鸡鸭腊肠,梅菜豆豉这类佐菜也能买,鱼虾这种难带的等明天东西少一点再买……能买的先买,不够的今天定好明天再来拿。 县城的菜市场始料未及的拥挤,把马车拴在在市场口旁边一棵大榕树底下。雷守诺圈着枣子在怀里,深入菜市场,逐摊逐摊地看过去。鸡鸭买好了让摊贩的帮手送到马车上,阿伟留在那边守东西。其它东西也是这样买,雷守诺要做的就是付钱,枣子就帮忙告知摊贩把东西送去哪里。雷守诺做生意精明,擅长讲价,摊主不但不生气,还会给他们多搭两个果子什么的。 枣子全程陪在旁边,暗暗将雷守诺讨价还价的技巧都记住,等以后自己出来买东西也要学会还价,一文两文钱不算什么,但积少成多,加起来就是大数目了。他们家是穷过来的,一分一文都有雷守诺的血汗,该使的使,该省的却不能乱来。 走到卖蔬菜的地方,雷守诺挑起了生菜,枣子不解,“雷哥,我们家菜园里有麦菜。” 雷守诺掂量着这一摊的菜,道:“菜园里的菜小松专门照看,种子也比外头的好,留着自家人吃。”他在这一摊定了一部分,又挑另外三四摊比较不错的,这才凑够了数。 买玉米,枣子拿着一包玉米,怎么看怎么馋,暗暗掰了一颗放进嘴里,还没开始嚼,就听到一个佯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吐出来。”大手等在他嘴下。 “可是……”就一颗而已。 雷守诺哭笑不得,刻意板起脸道:“一颗也不行,你爱吃我先买几根回去煮给你吃,下糖煮。” “说好了啊。”枣子仰脸一笑,把玉米粒吐到了雷守诺的手上,然后眼睁睁看着雷守诺把它给……吃了。雷守诺还一脸正直地表示这是为了不浪费食物,枣子都不敢想象旁边的人是怎么看待他们两个的了。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知羞? 其实枣子不知道,在旁人看来,他们恩爱得羡慕死人。圆房礼那次县城里的人虽然没亲眼见到,但听去过的人回来讲,热闹得交关(非常热闹)。梅府的当家做得实在太上道,没有哪个哥子听了不心生向往的――这种捧在手心的宠溺,别说新抱子了,连正房的都未必人人有这个福气。如果是梅府当家这种汉子,就算是新抱子他们也愿意嫁过去。可惜,梅府当家早就放话出来了,在他家没有侧房这种东西,他也绝对不会纳侧房。有小心思的人只得暂时消停下来。 …… 之后的事很顺利,该买的买,该定的定。他们还在县城饭庄吃了一顿好的,打包了半只葱油鸡给小爹和小松加餐。 隔天,枣子起床迟,雷守诺领着阿伟去买其他材料,没让他跟去。 这样来回三四趟,东西总算买全了,这还不是最累的,真正累人的是明天凌晨。 枣子没办法那么早起床,能起家里的人也不会让他起来。雷守诺特意早睡,天空刚擦亮他就领着一帮雇工忙了起来。 先是鸡鸭要放血去毛,鱼要刮鳞开肚,排骨斩件,每一样都是体力活。更别说剥玉米切萝卜去虾线这种细致的工夫了。热水几乎都煲不过来。幸好客人是分批的,现在先做好第一批的就可以了。 这时候大伙头也领着人匆匆赶来了,二话不说,一口烧酒落肚,挽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单是看似最简单的白切鸡就能体现出这个大厨的重要性,鸡要白灼到什么程度,全看经验,太熟了肉老没滋味,太生了一口腥没嚼头,做好了皮滑肉嫩,满口鲜美,再加上蒜子油,吃的完完全全就是鸡本身的美味。一只白切鸡就能看出来这个大伙头的手势很不错。雷守诺也就心甘情愿被他指使着做这做那,像个小学徒似的跑来跑去。他对家人的脾气好,对外却很威严,脾性算不上温驯,谁敢踩到他头上来他绝对不是好惹的主,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对方很有才,他甘心佩服。 白切鸡可以凉吃,所以先动手,中间的时间再同时做扣肉,轮下去是一些炒炸的菜和鱼鲜。 雷守诺前两天买材料的时候就顺路知会了一些熟人,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等第一轮菜如火如荼地赶得差不多的时候,客人也陆陆续续地来到了。 越来越吵闹的动静终于吵醒了枣子,他洗漱了一下,走到房门边,门一开,外头几道敏捷的身影窜过。小松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护着他往后退,“慢慢走,我陪着你。” 枣子探头张望,好热闹。 等第一批人坐定开吃,屋里跑动的人少了,枣子才终于能离开房间。天井里坐的是比较熟的人,吃东西的时候见了枣子都不忘抽个空出来打招呼,枣子也都一一回应。他正要继续挪向正门,突然,两个不像善类的人大咧咧地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穿着乱糟糟的……哥子?后面跟着个戴铁面具的汉子。那个哥子忽然就盯上了枣子,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小巧的虎牙仿佛还在闪光。 ================================ 作者有话要说:春节后遗症还没消退,老吾正在找状态,大家稍安勿躁~ ☆、第四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福利+补偿来了~具体格式见下,作者有话说里面会放上部分章节内容作为福利,换句话说,大家买v的时候这部分的内容是不算在字数里的,是免费的。这部分内容放在正文上方,大家顺着看下去就是这章余下的内容了,不影响阅读。本期试行,福利是一千字,以后视情况会作出适当更改且不定期放出~谢谢支持~】 哥子三步并作两步跳到枣子面前,抓住他的肩膀贴了上去,“嗬,你就是雷老板的阿大?我看看……”捏着枣子的下巴左右摆了一下,“还行,皮肤好。” 枣子彻底傻眼了,这个人怎么像个小混混?后面的铁面具男人也实在太有威迫感了;而且,除了雷守诺偶尔逗弄他,从来没人会这样……调戏他。他要做什么反应才对? 不等他想清楚,一只手扯开哥子甩到了铁面具的身上。雷守诺的脸黑得跟镬底似的,警告道:“别以为你是哥子就能动手动脚,再有下次别怪我不近人情。”说完,他把他揽进了怀里,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下次再有别人这样你一定要推开。” 枣子点头,不住地往哥子那边打量,“雷哥,他是……” 雷守诺无奈叹气,“就是你想见的那个赌坊老板。” “啊!”枣子惊呼,在赌坊老板和自家当家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传言只是谣言了。赌坊老板真的一点哥子的样子都没有,如果不是脖子上有淡青色叶子状胎记,一定会被误认为是轻浮汉子。枣子跟雷守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对雷守诺的性格比较清楚,赌坊老板这种个性的人,当兄弟老友可以,但要当对象,雷守诺肯定是受不了的。 赌坊老板案头痞子似的咧嘴笑道:“真宝贝啊,我还没下手摸两把呢。” 雷守诺赶紧把人拉到自己身后,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再听那个案头多说两句他肯定会发火。 他捏着枣子手,缓了一会儿,耷拉着眉眼道:“看吧,就说是误会。”“嗯,枣子误会雷哥了,对不住,雷哥不气。” 误会解开,枣子心里舒坦多了,走起路来都比之前轻快了不少。他做主给两人安排了天井两桌的位置。入席之后案头一扫匪气,对着满桌的菜虔诚得像个等吃糖的孩子。 枣子扶着腰坐在他对面,招呼大家起筷。 主人家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就不客套了,纷纷拿起筷子开吃。枣子不着急,认真先看看有什么菜。正前方是一道酸甜排骨,玉米也在他手边的位置,鸡鸭在桌子中间,谁都能夹得到,鱼的距离最远,连味道都闻不到。 他夹起一块排骨,酸甜的香气随风钻进鼻子里,勾得食指大动。吮一口啃一口,酸味和甜味都刚刚好,肉嫩而不糜,嚼起来特别有味道。他越吃越饿,夹第二块的时候狠狠扒了几口白米饭。酸甜汁和饭简直就是绝配。 饭过三成,他舀了两勺玉米什锦,玉米清甜,好像还放了马蹄碎?他也中意吃这个,就着它吃完了剩下的半碗饭。 梅小爹擦着手坐到了枣子的身旁,枣子去盛饭的时候特意还给小爹端了一碗汤。 “试试梅菜扣肉,你要多吃肉。”梅小爹一边喝汤,一边给枣子夹了一大块软绵的五花肉。枣子其实只想吃碟边的梅菜,油汪汪的肉实在不太有好感,可终究是小爹亲手夹的,只好闭眼咬了一口。 他惊讶地睁开了眼,不但不肥腻,还入口就化,梅菜解油。又是一道特别下饭的菜。 饭桌上,除了鱼,其它的枣子都吃了,足足吃了三碗白米饭和半碗汤。连梅小爹都吃了一大惊。 差不多安排好人跟厨房的活之后,雷守诺出来了,他里外走了一圈,和众人打了招呼,最后回到枣子身边。听说枣子吃了那么多东西,他也是被吓了一跳,枣子有喜以来都只吃白粥青菜鸡蛋,鸡蛋还要下姜去腥。今天这一餐真是超出平时太多了。 枣子见人来了就站了起来,这一桌都坐满了,外面也是满的,雷守诺要坐就要有人让出位子来。他吃饱了,自然应该第一个让位。 清理掉骨头,他还想要进厨房给雷守诺换个新碗,可是雷守诺不介意用他吃过的碗,说什么少洗一个省事,旁人都假装没听到,只是心里都暗笑雷守诺的逗趣。反正枣子最后还是没换成,还被拉着坐到了雷守诺和小爹中间靠后面的位置,被美名曰陪吃。他自动自发地帮忙添饭加汤,装饭的桶就在天井角落,几步路而已,没人拦着不让他做,好歹算帮上一点忙。 雷守诺喝了半杯酒,筷子举起来,一块排骨忽然出现在了碗里,他侧头笑看枣子,“爱吃这个?” “嗯,很好吃的,雷哥你也吃。”枣子虽然饱了,但还是忍不住流口水,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雷守诺果断夹了一块新的塞进他嘴里,道:“再吃一块就好了,我等下叫人留一份给你做宵夜。”枣子爱吃那最好。 其实雷守诺不太爱吃酸甜口的菜,他爱吃咸的辣的,不过枣子夹的,再不喜欢的都是人间美味,吃起来倒也甘之如饴。 雷守诺刚吃半饱,劝酒的人来了。枣子就专注地夹菜,专注得让劝酒的人都不好意思杵在旁边盯着人家小两口恩爱。最好雷守诺笑得不行,阻止枣子给他的碗堆肉山。他凑近枣子耳边私语道:“没事,你雷哥酒量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好,应酬是避不开的。” 枣子只好收手,由着当家人去跟别人推杯换盏。酒量好归好,酒喝多了伤身啊,转头要跟雷哥好好普及一下才行,他想道。 第一批客人吃完,第二批也吃完,这时候村里传来了喜庆的乐声。枣子在小松的陪伴下到院门口眺望了一会儿,只见一队红火的舞狮队朝这边过来了。狮头精神奕奕,威武神气,后面还跟着敲锣打鼓的人,一时间声势浩大。 大狮子来到面前,枣子后退了一小步,却因为新奇而兴奋得脸颊飘红。狮子披金戴银,五官霸气而栩栩如生,好像一张嘴就能发出真正的狮吼似的。舞狮的人也特别有本事,这条小道狭窄,他们照样能舞得虎虎生风,让狮子活灵活现。锣声鼓点轰轰烈烈,轻重缓急都是热烈,让人也振奋起来。 一通舞耍之后,梅小爹出来给了枣子一个红包,道:“枣子拿给他们吧,今年要生个像狮子那么健壮的胖儿子。” 枣子被人扶着伸长手臂,将红包递出去,狮子眨巴眨巴眼睛,甩了两下头,嘴巴一开一合地凑过来,大口一闭,红包被咬走了。枣子高兴,站在门边迟迟不肯回屋,目送舞狮队渐渐远去。 村子的方向还不时传来鞭炮声,鞭炮是一个个小炮竹编成的,有时候烧不完,会剩下一些散落的小炮竹。小孩子很爱捡这些小炮竹来玩,塞进院墙的砖缝里或者水洼牛粪里,看它爆着有趣。他们院墙外也有不少来客的孩子在玩这个,枣子想过去凑热闹,但是被小松阻止了。只好远远看一下,小子小哥子聚在一起,一个去点炮,其他人捂着耳朵躲得远远的,还有些大胆的站在原地不动,小炮竹炸开了就蹦跳着大笑。 有孩子在的地方就有笑声,枣子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对几个月后出生的儿子充满了期待。 这次来吃年例的宾客很多,一波接一波地来,买的菜几乎不够吃。傍晚,来客都告辞回家,赌坊老板案头和铁面最后走,给枣子塞了一个红布包――里头是三只银镯,一对小的,一只大的。 “算年纪的话,我比你家雷守诺还大几岁,这对银镯是给我未来侄子压惊用的,你收好,另外一个是给你的。”案头抖着脚道,“放心,我用正当之财买的,有霉气也沾惹不到你们身上。” 枣子一时半刻讲不出话来,案头讲的话句句带刺,但又的确都是好意,他都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了。 雷守诺过来,没什么大表情,道:“多谢这类客套话我就不讲了,等你好事成的时候我的礼不会小。” 案头拍大腿笑了起来,“好!承你贵言!铁头,我们走。” 年例一般做三日,第一日第二日最多人,到第三日的时候人就少多了,晚上的时候还要烧龙船。马古村和下村是一起办的,雷守诺要扛龙船,早早就出门了,枣子揣着个小的,没法跟去看。据说龙船很精美,烧起的火光熊熊也很好看。作为补偿,雷守诺让大伙头做了一份甜酸排骨,还煮了白粥青菜,枣子的胃口从年例第一天开始就好得不得了,有吃的就满足了。 …… 年例过后,枣子饭量翻倍,爱吃肉,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有点积食。菜园子里只有麦菜,吃多了也腻。雷守诺道:“不如种点其它菜。” 枣子来了兴致,问:“种什么菜?雷哥,你会种菜?” “哎,我怎么就不会种菜了?看着来,我给你和宝贝儿子种一园好菜,比外头卖的好得多。”雷守诺本身的确有点心虚,东跑西跑那几年,田地里的事他懂得确实知之甚少。于是被枣子这样一问,他的好胜心和责任心就被激发出来了。第二天就跑进菜园打点起来,近段日子有忙,大家都没什么空,菜园的边角杂草疯长,菜地里也多了不少小野草。雷守诺找来小爹当参谋,除草翻地施肥,忙了几日才算上手。 这一天,菜园角落里堆满了生菜苗,雷守诺穿了短打衣衫顶着日头在小爹的指示下起垄。他最初还觉得这一点地起个垄不算什么,结果实打实去干了才知道也不是多容易的事。垄的大小和间距有考究,太密了太疏了太高了太矮了都不对长势不利。 这需要细心量度的地方不说,雷守诺人高,时时弓着背也是够难受的了。 枣子就站在菜园的小门边上看,春意融融,小鸟从屋檐飞落到菜园墙顶,歪着脑袋叽叽喳喳个不停,像是将雷守诺耕地当作了什么新奇事物。想着想着,他就不由得笑出了声。 雷守诺伸开腰,凑过来问:“笑什么?来帮我锤锤,弯腰弯得快变驼背了。” 枣子给他喂了半杯茶,“不告诉你。” “作反了,作反了。”雷守诺一额头的汗,往枣子身上蹭。枣子笑着躲闪,用衣袖帮他一一擦掉。 梅小爹过来把雷守诺拎了回去,道:“来干活。” 雷守诺叫嚷,“小爹,我能休息一会儿么。”枣子的手正在他后背轻轻锤着。 “地才整了一半,这就累了?还不如我呢!”梅小爹显然不当回事。再有力气也是白搭,种地耕田都是要练的。他果断把人拎回去。 雷守诺侧身对枣子眨了两下眼,转身大吼一声,抡起锄头卖力起来。用力过头,撼崩了之前垄好的那部分,又被梅小爹敲了几下头。 枣子觉得,雷守诺和小时候没差多少,甚至更开朗了。大概这就是长大的好处吧。 由于田地前一天就施足了肥淋饱了水,起垄之后休息了一会儿就可以插苗了。苗是别人养好了的,买回来种下地就行了,比较划算。 一垄两行,距离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这样还没完,还要逐棵逐棵淋定苗的水。 等一切打点好,大半天都过去了。枣子从站着变成了坐着,手上也多了他喜欢的绣绷和针线,连管家也捧着诗集在旁边看了好一阵,估计是想吟两首诗称赞一下这幅光景,但看他憋得踱步的样子就知道不太顺利。 新种下的菜苗青翠欲滴,迎着阳光,朝气蓬勃。雷守诺满手满脚泥巴,汗淋淋的,灰布衣服背后有洇出了深色的一块痕迹。这个画面再寻常不过,枣子觉得很幸福。能得到这种寻常的美满,也不是容易的事。他们都是一路苦过来的,尤其懂得珍惜。 菜苗不错,梅小爹说,差不多两个月就能有收成了。枣子一回想起年例时吃的甜脆生菜就馋,绣起菜叶子来特别用心。怀上孩子以来他很少接外头刺绣活,一般都是绣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无关紧要的能卖出去就卖,重要的就自己留着。这个世界没有相机,他也不懂画画,刺绣就成了他记录回忆的方式。到老的时候,再回头看这些图画,一定会有神奇的感觉吧。 种好生菜,还要种丝瓜,到了夏天天气热的时候,用丝瓜煮汤或者炒个鸡蛋,都很好下饭。不过枣子不太喜欢吃,他总是会被皮卡到喉咙。除非把皮一点不剩都削掉,甜甜滑滑的才顺口。不过这样太费力,枣子不想麻烦别人。 丝瓜还可以用来做丝瓜络,既可以入药又可以用来刷碗刷桶,他们家一直就用它,没买过什么矜贵的布料当洗碗布。农家就是这点好,什么都可以自己做,天然还不费钱。 ☆、第四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福利+补偿:一千字】【谢谢缪华的霸王票~】 大半个月过去,生菜还没完全长成,麦菜倒是还有一些,梅小爹隔几天换个花样弄着吃。枣子最喜欢的一种口味是灼的,每次都能一个人吃光一大海碗。这个灼法比一般炒菜多几个步骤,却不算难。 首先当然是择菜洗菜,扔进开水里稍微灼一下,不用煮太久,熟透了软了口感不好;然后把菜叶捞出来,沥干水,握在手里使劲捏和拧,把水尽量挤掉;最后把菜叶切成小粒,短点半寸长点一寸,倒上适量的花生油豉油和细小的蒜粒搅拌均匀,摊凉一点吃更脆口。豉油算是调味和提鲜的,有些人觉得味不够会加点盐,也有人吃清淡单单豉油就觉得足够了;蒜子粒处理方法也有两种,有人怕热气直接将生蒜子剁碎掺进去,有些人则会用油把蒜子煎香,再加入菜里。 枣子这里吃的是生蒜子,稍微带点辛辣倒是很刺激食欲。他自己也试做过,还算成功,就是还不太会掌控火候,菜有时候煮太软,但还不到不能吃的地步。再配一碗清爽的白粥,吃完整个人都是轻松的。 “雷哥,可以出去走走么?”枣子问。 “我陪你去。” 带上擦汗的布斤和一些果干,两个人从家出发,慢慢逛向村子。枣子走得很慢,现在孩子已经五个月大,照这边的说法,还有一两个月就能生了。他的肚子比上个月大了一点,但听小爹说跟普通哥子相比显得奇怪,因为四五个月的时候,肚子大得最快,比他的大一倍,他这样子不太寻常。所以他这次出门不仅仅是想走路锻炼,还打算去村头找花大夫看看。 幸好雷守诺是个汉子,除了枣子没留意过别家哥子有喜是个什么情况,所以还什么都没发现,只要枣子吃好睡好,他就觉得一切都顺利了。 只是枣子有些担心,他后来回头去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身体肯定是原来的,因为一些小时候的伤疤或者标记都一模一样,用习惯的手还是有感觉的,是莫名变小了几岁而已。可是原来的世界男人是没得生孩子的,照道理他也应该没得生,可他安安稳稳地怀上了。 这下他就糊涂了,他的身体到底像哪边世界的?孩子什么时候出来?看来还是只能等大夫的说法了。 他看着路边的小野花,慢慢地走,雷守诺牵着他的手并肩而行,微风拂面,阳光晒暖了初春的微寒,正是春游好天气。两人去不了远地,在村道上散步也自在。走走停停,摘片叶子吹个曲,逗逗别人家散养走地的鸡鸭。 一进村子,他们就遇上了花家阿大,他们家没种地,就算有,到这时候秧也基本插好了。他正追着自家调皮儿子喂饭,见了枣子他们才停下来喘了口气,笑道:“多久不见你出来一趟,多走动生的时候才不会太遭罪……我记得你差不多五个月了吧?”他看着枣子的肚子,有点不解――太小了。 枣子点头道:“花阿大好,请问花大夫在家么?” 花阿大道:“在家,今天没出诊,我带你们去。”他喝止自家儿子拔别人家公鸡的毛,拎着他走在前头。 枣子紧了紧雷守诺的手,连忙跟上。只听见雷守诺悄声在他耳边紧张地问:“哪里不舒服?” 他反应过来,自己忘记把心里的想法告诉雷哥了。可是要怎么解释穿越这回事?雷守诺那眼神那脸色,摆明了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他勉为其难地解释道:“雷哥不用担心,枣子只是想让大夫看看,好放心。” 刚刚他想解释,以前住的那个地方(世界)汉子哥子都没得生孩子的,所以怕自己的身体受影响。可是转念一想,这么解释不是更让人担心了?而且要是雷哥继续问下去,为什么哥子没得生,谁生,他肯定不知道怎么回答,反而错漏百出。结果他还是没能把真正的担忧说出口。 来到花家,没有天井,前面是堂屋后面就是房间,堂屋比较大,对门那扇墙前立着一个大木柜,上头排着许多小抽屉。柜前并列着几张厚重的木桌,桌底有挡板,花大夫坐在后面,安静地翻阅医术。 花小子正是横冲直撞的年纪,溜进去把抽屉一个个拉出来玩,花阿大怎么吼都不行,花大夫从书后抬起眼睛,随手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颗蜜枣,“想吃就听你小爹的话。”立刻制服了小魔头。 枣子面露笑意,心道再调皮的孩子都能用吃的降服,这招他以后也可以学学。 花大夫放下书,看了枣子两人一眼,道:“坐下来,我给你把把脉。”望闻问切,他从枣子进门就看出来哪里不对劲了。 “怎么样?”枣子有点紧张地问道。 花大夫面露难色,“难说。” 枣子脸色唰一下白了,雷守诺搂过他,让他靠着。这下子,连不太明白怀孕之事的雷守诺都知道事情大条了。 花大夫问了一些日常的事,枣子说不出话来,雷守诺一一代答。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了之后,花大夫的表情才松了下来,“好了,你们不用怕成这样。” 怎么不怕,枣子的话都梗在喉咙里,心里活动却没停过。大夫那个“难说”,让他担忧的问题严重化了不止一星半点。之前只是觉得怀孩子可能要久一点,现在却变成可能出意外了。 花大夫举手制止枣子继续胡思乱想,道:“孩子没事,很健康,枣子身体也很健康。” 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花大夫又道:“枣子,你小爹应该也跟你说过了吧?要不你也不会特意来找我。” “嗯……” 雷守诺被他们的话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花大哥,到底出什么事了,别打哑谜了,你也当爹,知道我多焦急。” “好,我马上就讲,急什么。”花大夫道,“其实就是枣子的肚子太小了。” 雷守诺愣了一下,“太小?”他低头看了看,还动手摸了摸,似乎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一般哥子五个月的肚子比他的要大一半,你说小不小?” “这样……”雷守诺也说不清了。 花大哥道:“先看看,他们现在父子健康,情况比一般哥子好得多,想来是你们极爱照料得好。” 枣子总算缓过那口气,问:“花大夫,孩子能顺利出生吗?” 花大夫回答:“照我看是没问题,你回去多吃点肉多喝汤。顶多就是孩子小一点,无妨。” 付过诊金,两人走出花家。雷守诺笑着说:“我们儿子个头小就小,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小点也好,你生的时候不那么辛苦。” 枣子也跟着笑了,第一次听说有人喜欢自己儿子个子小的。 不过说的也是道理,人的高矮都是注定的,没得争,健康和乐比什么都重要。 两个人继续在村子里头走动,走到田边看别人家的田,几个汉子在田埂上吃地瓜聊天,见他们来了,分了他们一人一条。恰好枣子也走累了,坐在田边,吃着甜糯的番薯听汉子们讲外头的事。 “金家的事你们收到风声了么?” “他们家丑事多了,还有什么风能吹。” “这次不是小事,他们被抄家了。” “抄家?!” “犯什么事了?” “听说是跟盐的买卖有关的,跟官府打交道实在危险。” “大大小小盐商都不少,怎解就摊到他们家头上去了啊?” “得罪人被戳背脊咯。” “那个……咔嚓了?”顾及旁边有个孕夫,那人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没,据说事不大,流放去边远地方服役去了。” “能捡回条命算他们好运。” …… 听够了闲事,雷守诺扶起枣子,“这里风开始大了,我们回村里。” 村里正好有个下村的人来了,挑了两笼黄绒绒的小东西,一下子就吸引了枣子的注意力。他扯了扯雷守诺的衣服,问:“雷哥,那是鸭仔吗?” “好像是,我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过去一问,下村的阿叔乐了,“后生人要多干农活啊,连鸭仔鹅仔都分不清。这是鹅仔,特别识生蛋,买几只回去养,大了之后日日有蛋吃。” 雷守诺顿时来兴致了,家里鸡鸭鹅都没有,吃蛋都是去别人家买的,现在不正是好机会养起来吗? “枣子,你说呢。” “我也喜欢。”雷哥觉得好就行,他没关系。 “好,那我们先买一对养着。” 阿叔嗬地一声放下担子,掀开笼盖让他们选。枣子不好蹲下,就由雷守诺去挑。 他探头看着,问:“阿叔,哪些是公哪些是小公呀?” 阿叔拨着鹅仔,道:“靠经验知道,很难说得你明白。” 枣子不多问了,雷守诺挑出来,阿叔分大小公,最后挑好两只付钱。 “雷哥,怎么把它们带回家?”鹅仔脑袋顶着脑袋,可能觉得冷,簇拥在一起都不怎么动弹。虽然南方向来偏暖,但现时还不够暖。 雷守诺拿出一块布巾兜在怀里,一一放上鹅仔,“这样就行了。” 鹅仔在布兜里晃来晃去,一小团一小团的毛绒球煞是可爱。 到了家吃过午饭,枣子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菜园。家里暂时没别的地方合适,他们就把小鹅仔放进了菜园里,小鹅不太爱动弹,不怕糟蹋菜地。梅小爹捧了一碗汤出来,给枣子喂了下去。枣子抽空问:“小爹,鹅要吃什么?” “吃草吃米糠吧,我没养过也不太知道。” 正说着,雷守诺从屋外拔了一捆草进来,“看,我们家门外到处都是草,绝对管饱。”他蹲到菜园里,拿草逗小鹅,小鹅却没表现出爱吃的样子。 可能是还不饿吧,他们把草放到小鹅旁边,回屋。 结果第二天一看,草原封不动,一对鹅仔却蔫了。枣子忙问:“雷哥,它们再不吃会不会饿死啊。” 雷守诺看着情况不对,安抚道:“别急,我问问。” 先是去问很有学问的雷管家,把他难住了,翻遍了圣贤书都没得出个所以然来。还是问了阿伟才总算知道了方法,雷守诺忙跑去给枣子讲:“鹅小的时候要人喂才能开食,一开始也吃不了草,要喂米浆。” 他在旧米缸里舀出一小碗陈米,用石臼舂碎,倒进大碗里加水。不过这样直接放小鹅面前它还是不会吃,这里就有点技巧了。要人用一根羽毛,撩起米浆和碎米粒递到小鹅面前,引它捋着吃。于是乎这米浆不能加水太多,否则就撩不起来了。 雷守诺调好了米浆,信心满满,撩起来就往小鹅嘴边送。小鹅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啪嗒着脚,逃了。又试了几次,小鹅照旧没给他面子,脚一晃亮出了屁股。枣子忍不住笑道:“雷哥,我想试试。” “……好吧,你小心点,我扶着。”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小鹅真的就喜欢枣子,枣子一递过去,没等多久小鹅就反应了过来,咬住羽毛,半捋半拧地吃得飞快。雷守诺在旁边那叫一个吃味,“都欺负我啊,看我明天就把它们炖了!” 枣子站起身,“它们还小呢。” “不行,我要再试试。”雷守诺就是这种凡事做到成功的人。 这一次他终于成了,或许是有人开了食,接下来就会好办得多。两只小鹅抢着吃,他干脆找来两根羽毛,两边一起来。到最后吃饱的小鹅精神了不少,愿意跑动了。 趁着有空,雷守诺托人带回来一些渔网,用自家闲置的旧木板旧草席搭了个棚,拦上渔网小鹅就跑不出来了。简易又方便。现在天气还没热,所以特意在棚里铺了个干草堆,让小鹅有地方取暖。棚外还放了一个大木盆,阿伟说,村里没什么水塘,等鹅大了,用这个盆装水给它们喝和洗澡才行。 雷守诺看着棚子,说道:“以后再养几只鸡和鸭,家里就更热闹了。” 枣子侧着头看他,“谁照料?” 雷守诺清咳了一下,“我来!” 枣子没说话,心里想的是,等孩子出生了长大点,他也能帮忙照料。 ☆、第四十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这是第一更,第二更同时放出,请直接点击下一章。 踏入四月底,一种惹人厌烦的小东西开始生息繁衍,它就是……蚊子。 往年都有的蚊子,不知道是不是枣子的错觉,只觉得它们的数量逐年增加,今年尤甚。他一手拿一把扇,恨不得一刻风一刻都不要停,刮走所有的蚊子。 可是这种嘤嘤嘤的东西体型太细小,乍一看找不到踪迹,却能清晰听到它们烦人的叫声,围着人无止境地循环往复。枣子几乎一离开床离开房间就会被缠上,心气也渐渐变得浮躁起来,“烦!一个字,却让家里其他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雷守诺凑过去摇起了大葵扇,安抚道:“我帮你赶,千万别动气。” 枣子也不想跟芝麻大的蚊子置气,可是真的被烦透了,道:“雷哥和大家都好好的,为什么一直咬我?”说着他挠起了耳朵,连这种地方都被蚊子做了记号,时不时发作痒一阵。 雷守诺也纳闷,蚊子年年有,大家早就习惯了,被叮是常事,但也不会很过度。家里连第二皮嫩的雷管家都没大碍,怎么就枣子被一再叮咬? “别急,我去找花大夫问问。” 到了花大夫家,人没在,只有花家阿大在搓艾绒,见了雷守诺问:“又有事了?” 雷守诺叹气道:“不算什么大事,但也不小,就是枣子最近这几天一直被蚊子追着叮,我用扇子扇都赶不走,烦死人。” 花家阿大笑了起来,“那的确辛苦。” “是不是有孕的人都容易被蚊子看上?” “这倒不是,至少我见过的有孕哥子都没这样。” 雷守诺捋了一把自己的发尾,往后一甩,惊扰了几只伺机而动的蚊子,他眼明手快,一一将蚊子扼杀在手里。“手刃”了几只仇敌,他的表情倒是没丝毫释然――枣子还在家遭罪啊。他问:“花阿大,家里有人有孕能用艾绒熏屋子么?” 艾草在高良县周遭几个县都是宝,驱寒祛湿,舒筋活络,外用可炙,也可以熏,还可以煮水洗泡身体;内服可入药,还有一种很常见的用法,做艾t,雷守诺在北方见过类似的糕点,叫艾糍,都是将艾揉进面团里做成的。 在高良县,有种糕点像一个被拍扁的桃子,有专门的木头模子定型,是以称为寿桃t。寿桃t表面会因为模子里不同的精致雕刻而留下不同的纹样,大多喜庆,寿桃的轮廓却是怎么做都不会变样的。一般白面绿豆馅,面上中间点一颗红点,面下垫一块菠萝蜜的叶子。馅料可咸可甜,而艾t就是这种寿桃t中的一种,一般做成甜的,椰子丝配花生和番木瓜丝配花生是马古村比较常见的做法,瓜糖馅偶尔也会见到。 总之,对高良县的人来说,艾草什么时候都派得上用场,熏蚊子自然也不在话下。 花阿大虽然不是真正的大夫,但在花大夫身边打下手这么多年,一般的问题都难不倒他,道:“可以,不过别熏太浓,呛到了可不好。” “那太好了,来几包。” 拿了艾绒回家,雷守诺立刻就找来几个碗随意摆在堂屋各处,每个碗里放一撮艾绒点了起来。 枣子现在都躲进房间蚊帐里了,每天白天雷守诺都会清理一遍蚊帐里的藏匿的蚊子,然后掖好蚊帐,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基本就能安枕无忧了。不过枣子现在发现,就算隔着蚊帐,蚊子照样能把烦人的声音传到人耳朵里。之前他的被子都盖到耳朵,所以不怎么听到,如今注意上了,反而怎么样都摆脱不掉了。 简直就像梦魇一样,如影随形。枣子隔着蚊帐去打,偏偏一个都打不中,一眨眼又飞到不知道哪个角落,继续制造噪音了。 心那个烦啊,枣子锤了几下床板,突然就气出了眼泪,眼睛通红的,像火气喷涌。 雷守诺一进房间就听到类似小动物哼哼的声音,点好艾绒,他走到床边,问:“谁在哼哼呢?” 枣子又砸了一下床,憋气道:“太烦人了!” 雷守诺一听,哭腔?赶紧拉开蚊帐。枣子连忙嚷嚷:“快拉上!蚊子会进来的!” 两人在床里面对面,雷守诺给枣子抹掉了泪水,皱了眉头,“不就是几只蚊子,怎么哭了?” 枣子轻轻锤了两下胸膛,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顺过了气,“我也不知道……它们太吵了,打又打不中,我打了好多次,就没一次中,它们一定是存心嘲笑我的,就不让我打一次……” 雷守诺忍俊不禁道:“被打中它们就没命了,难道还可以傻乎乎地列队给你赏巴掌?” 这番话说的似乎挺有道理,但听在枣子耳朵里就听怎么硌耳,他忍不住拿起枕头继续追蚊子,被雷守诺一下抱住了。 “我错了,我多嘴,臭蚊子就该好好排队给我的枣子拳打脚踢。”甜言软语哄了起来。 他莫名就泄气了,道:“对不住……我只是太不耐烦那些蚊子了。” 有孕之人的无名火,枣子虽然有这个自知之明,但无奈身不由己,每次都是火被他雷哥熄灭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又闹脾气了,太后知后觉。 “一家人,讲什么对不住。说真的,别气了,我把赶蚊子的艾草点了,很快蚊子就会销声匿迹,不会再烦人了。” “嗯。” 两个人抱在一起,都是年轻热血,哪怕隔着两层衣衫,也挡不住体温带来的暧昧。 雷守诺摩挲着枣子的隆起的小肚子,手越摸越往下……枣子扭了两下躲开,“雷哥,别乱摸。” “好不容易啊,总算到六个月了。”雷守诺悻悻然收回手,“再过一个月儿子就可以出来了。” 枣子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不会这样称心如意。他没把想法说出来,都说有孕之人常会有些莫须有的担忧,他怕自己也是这种状况,这种连大夫都说不准的事,讲出来除了增加大家的不安,着实没什么好处。 雷守诺换了个姿势,伏在床上,将耳朵小心翼翼地贴到了枣子的肚子上,“儿子最近调皮吗?”话音刚落,他的耳朵就感觉到了一个小小的碰撞。他一脸惊喜地爬了起来,“我是不是被儿子踹了一脚?” 枣子揉了揉肚子,“我觉得是巴掌。” “啊?我被儿子甩巴掌?”这么高大的人捂着脸故作矫情,表情夸张,成功逗笑了枣子。 其实他们儿子早就有动静了,只是枣子在这方面的感受比较迟钝,直到这个月动静特别大他才知道这就是胎动,证明儿子在他肚子里很活泼健康。 看着还是不够大的肚子,似乎能感受到儿子小小的身躯。枣子在心里叮咛,儿子快长大,像你爹那么高大才好。 不过儿子吃多少,还得由他来决定,他多吃儿子才吸收得多。这么想着,枣子督促着雷守诺下床,一起出去找吃的。 如今梅府最不缺的就是吃的。今天锅里炖的是骨头汤,经过花大夫提醒,减少了一些过于滋补的药材,所以汤口感清甜,枣子也爱喝。白米饭早就煮好晾起来了,要吃直接下锅热一下就行,蒸蛋每天都会有一碗,猪脚灼熟加点葱花酱油,每天也有一碗备着,今天枣子没吃完就稍加腌制留着隔天其他人吃,当天新鲜的还是要留给枣子。更别说甜点水果,都是常有的。 枣子很不好意思这样,可是大家执意如此,他也无可奈何。再被提醒一下都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他也不扭捏,认了。 啃着猪脚,枣子念到了菜园里的生菜,“雷哥,生菜能吃了吗?” “可以了,我去摘。”雷守诺嗖地一下蹿了出去,又嗖地一下蹿了回来。一头钻进厨房里忙了起来。 没过多久,一道清炒生菜就出锅了。菜本身就新鲜脆嫩,多加一点油吃起来更嫩滑。几乎不用什么费事的调味,下点盐就够好吃了。 “自己家的菜最好吃了。”枣子不由感慨。 “那当然,也不看看谁种谁照看的。”雷守诺邀起功来毫不脸红。 吃到一半的时候,雷管家从书房里出来了,去下村买东西的阿伟小松和去县城卖绣品的小爹也都回来了。家里热闹了起来。 小松和梅小爹进厨房里忙了一阵,做了一桌菜出来,众人陆续坐下,和枣子一起吃。 梅小爹道:“绣品卖了个好价钱,我多买了点肉菜,大家快吃,别等凉了。” 枣子往桌面一看,都是好吃的,雷守诺爱吃的腌制过还拌了姜葱香菜的猪耳朵,雷管家爱吃的酱炒的鸡胗鸭胗,还有阿伟和松子爱吃的辣子鸡爪。都是下酒好料,果然,梅小爹拎出了一小壶酒,几个人分着喝起来。 多出来的三道肉菜色泽诱人,一小点一小点的碎辣椒更加引人垂涎。枣子眼巴巴地看着,却不能吃。 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他也要尝尝这些是什么味道的。现下,要事事以肚子里这个为重,再多的好奇心都要先收起来。 ☆、第四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五月来临,这个月份中最重要的一个节日就是端午节。今年马古村要盛大地庆祝一番。 梅府也早早买好了芒竹叶和勒角,准备包古中t。这里一般会提前两三日开始做t送t,想吃到端午那日还要用来拜神。 枣子前两年吃过叶家阿大包的古中t,肥猪油加了很多芝麻,吃起来很糯口,芝麻也很香。 梅小爹说:“每家的做法都不同,枣子来看小爹是怎么做的。” 其实这里的古中t,跟枣子上辈子见过的粽子非常像,最不同的是形状,枣子常见的是三角形,这里的是略见方角的纤长棒状,约七寸长,刚好够一手掌握,张大嘴能一口咬住,大小正合适。 做法倒没相差太多,先是要提前泡糯米和腌制猪肉。梅小爹选的是半肥瘦的猪肉,切成了条,加上剁碎的冬菇木耳,用豉油和盐调味,腌一阵,最后洒入黑芝麻。之后和一般粽子做法差不多,叠起竹叶,铺一层糯米,中间放上腌制好的猪肉和配料,再继续填糯米。放满之后要再多用一两张竹叶将t包严实。 勒角是扁的,硬而坚韧,乍一看像给古中t绑了缎带。肉馅里的肥肉部分煲化成肉汁之后会渗入糯米,让整个t变松,所以前期绑的时候会尽量绑得牢固一些。 最后收尾,将勒角末端卡进缠住粽子的那几道勒角里,折一次,再卡一道。这样就怎样捣腾都不会松掉了。 除了这种,还有一种是枣子以前没见过的,叫灰水t,比古中t纤细一半,糯米事先用灰水――用豆灰加工得到的水――浸泡,然后直接填进竹叶里扎起下锅煮。煮熟之后呈现晶莹的金黄色,糯米黏连紧致,口感糯而弹牙。单单这样吃是没味道的,还会有淡淡的甘味,这里的人都会熬一碗糖,沾着吃,这样就美味了。不会太甜,微微的回甘还能解腻。 枣子看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梅小爹让小松搬来一张有靠背的矮木凳,让枣子坐在旁边也试试。 许多事情都是看着容易做起来难,等自己亲自下手,枣子才发现越是讲得容易的步骤就越难把握,因为熟手的人有经验,凭经验凭感觉就能做得恰到好处,教别人的时候反而难以讲出具体细节来。 例如,叶子叠好之后,第一层米要铺多少?猪肉放几条?第二层的米填几多才算够?叶子包起来也费力气,他就试了几次都包不完整,总是有一个角漏米。缠勒角的时候跟用绳子绑不同,它有点割手,还硬邦邦的,难使上力气,枣子扯勒角那边的手扯不稳,捏古中t的手又用力过度,啪一下米就散出来了――米又没填够。 再看小爹和小松,手上干脆利落,分量和力度拿捏得刚刚好,几乎就没有返工的。 “刚开始都这样的,多做几次就会了。”梅小爹安慰道。 小松看了看灰水泡着的糯米,憨憨道:“要不枣阿大做灰水t吧,这个不用馅。” 于是枣子转移目标,钻研起了灰水t的包法,始终还是有点笨手笨脚。幸好,总算没再露出空隙漏米,煮出来的样子还算不错。 他对灰水t最好奇,吃了一个就喜欢上了。 “我给叶家和花家送点去,枣子来不来?”梅小爹吃了一个肉的,觉得不错,想要给时时来往的两家人送过去一些。 枣子应了要去,帮忙拎了一小篮灰水t,跟着梅小爹慢慢走到了村子里。 花家做的古粽t会加入绿豆,吃起来有不一样的口感。 花家阿大拉父子两人坐下,说:“听说我们县准备跟隔壁县扒龙舟了,今年算上我们马古村的份,你们家的当家去不去?” “划龙舟吗?”枣子兴致来了。 梅小爹微笑道:“是啊,没什么大河经过我们县,倒是隔壁县有条挺大的,每年龙舟都是邻里两三个县一起办的,只是几多年没搭理我们马古村了啊,今年却记得。而且早不讲晚不讲,等现在临急临忙的才来通知,谁抽得出空?” 花家阿大道:“是啊,真的太急了。” 梅小爹道:“当家们都知道了?” 花家阿大道:“今早都说了,下午就来要人了,三个。听说其他人都凑齐了还练了好些时候,我们这边的过去顶多就练个两天。” 梅小爹疑惑,“既然缺人怎么不早点来要?” 花家阿大也说:“我也觉得不对路,难讲那时候会不会出问题。” 梅小爹沉吟不语。 枣子比较在意的是他家雷哥到底会不会去参加,“我们家去不去?” 梅小爹道:“看你雷哥怎么决定吧。” 又闲聊了点琐碎事,枣子跟着梅小爹离开了花家,进了叶家。 叶家的气氛不太好,叶家当家不在,叶家阿大坐在藤椅上,捏着几张竹叶发呆。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心道:快过节了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一问,叶家阿大就叹了长长一口气,“以前每年都是和小榕一起做古粽t的,今年……唉,什么都没心情做了。” 枣子宽慰道:“叶阿大放心,祝大少家那么有钱,小榕肯定能吃好睡好,现在说不定在吃金子做的古粽t呢,你也要过得好好的才行,若果让小榕知道你这样,他也会担心的。” 叶家阿大道:“枣子真懂事,可是小榕的脾性你也知道,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还特别嘴馋,在那种世家大宅里能讨得了好吗?能坐稳正房的位置是好,可是讲不准有多少暗算和心机啊,那个祝大少再有本事,能为小榕一人抗衡整个家族?我真的……越想越不是事,这几天我就想着去祝家提休书,把小榕要回来。” 这番话不得了,枣子虽然还不算十分理解这个世界的风俗,但看小爹的脸色就知道叶家阿大的想法是大事了。 梅小爹放下篮子,找来两张藤椅干脆拉着他坐下了,对叶家阿大说:“水玉你别想偏了!好好明媒正娶过去的正房阿大,无端白事地硬要休夫回外家,外人怎么说?小榕的名誉怎么算?你担心是应当的,可是也不该拿小榕的幸福来搭秤啊!” 枣子一听这么分析就明白过来了,自己还是新抱子的时候就听过不少闲话,幸好小爹和雷哥都不在意,要不日子讲不定多难过,这些都是后来别人跟他讲的。他迟疑了片刻,也插上话头,“叶阿大,我也觉得那样不好……” 叶家阿大揉了揉太阳穴,道:“枣子跟小榕最要好,你说说看你的想法吧,我听。” 枣子道:“这个……叶阿大你不怕小榕被人说闲话被人挤兑吗?” 叶家阿大道:“我自然不会嫌弃自己家的孩子,别人说什么不重要,最紧要的是我家孩子过得好。” 枣子接着讲下去,“就是了,最紧要的是小榕过得好,可现在也没听说小榕过得很不好啊,说不定他现在被祝家上下宠着,过得特别舒坦呢?而且叶阿大你不嫌弃,那……那你家当家却不一定吧?”他知道叶家阿大讲话直来直往,所以他也不避讳了,想到什么说什么。 这一说,却说中叶阿大心事了。叶家当家人是个很刻板的人,虽然也当小榕是宝,但嫁出去就是嫁出去了,休夫回外家这种事也不知道他会怎样看待。 枣子乘势追击,“叶阿大别急,要不我给小榕写一封信,看他怎么说吧。” “好是好,但经了祝家人的手,还能知道实情?我不信。” “唔……不怕,我找雷哥想想办法。” 梅小爹拍了拍叶家阿大的肩,道:“那现在就先别忧心了,一切等小榕回信自有定夺。” 叶家阿大使劲抹了两把脸,恢复了神采,“太多谢你们两父子了!哎,你们还给我送t,我今年还什么都没做。你们等着,我过两天给你们送好吃的去,小榕传授的秘方呢!”讲起小榕他就跟讲起自己亲生儿子一样自豪。 梅小爹不推脱,连声应好,放下东西之后就陪枣子出了叶家。 他们在田边眺望了一下远处的几个山头,隐约能见到走动的人影。山头的荔枝快要熟透,田里的禾苗也已经开始变黄,端午更是临近,一时间好事连连,恐怕接下来这半个月要忙昏头了。 龙舟的事太急,傍晚,连饭都来不及吃,雷守诺和村里人聚到了村子中央。这件事确实难办,阿唐第一个挺身而出,“我原先就晓得玩龙舟,我算一个。” 划过的人不少,但愿意折腾的却不多。最后还有一个叫德鸣的人举了手,就再也没人愿意去了。雷守诺想了想,把自己也算了进去。 “雷哥,你会划吗?”晚上睡觉前枣子有点担心地问。明天雷守诺就要出县城了,几天不回来,到端午那天划完龙舟才能回家。 “不会。”雷守诺老神在在地回答。 枣子差点没直接从床上弹起来,“会不会出事的啊?”龙舟也挺危险的。 雷守诺把人放回被窝里,半抱着道:“放心,这事照我看来有别的门道。你看着吧。” 隔天三个人随便收拾了点东西就去了县城。两天后,端午节到,枣子帮着小爹在家里和庙里拜了神,他基本不用太多动手,顶多就是递个东西,点个香。 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拜神的时候还是亲自动动手比较好。 不过枣子心心念念地记着净水河上即将举行的龙舟赛,会在晌午开始。他原本以为家里几个人都会去看的,结果除了阿伟,谁都没去。他一下就急了,雷哥去划船,那模样单是想就知道有多英气。他记挂了几天要去看,怎么大家都不动弹呢? 梅小爹把他扶回堂屋里坐下,道:“从马古村去净水河路颠簸,那里现在肯定是人山人海的了,你怎么能去?” 原来如此。枣子才记起来这种热闹的事肯定是一堆人挤着去凑热闹的,万一挤到了儿子就糟了。 ☆、第四十五章 举行赛龙舟的净水河最深处足有两丈多深,水产丰富,以此为生的渔民经常把捕到的浅水鱼带去市集里卖。河边的浅滩是不少孩童玩乐的地方,虽则各家的大人都将这里列为禁地,顽皮的孩子却都是敢于“反抗”的小勇士。于是,好心的渔民就在浅滩外河面半丈的距离内杵了一圈竹竿,绑上渔网,就能防止小孩子不小心被河水带走了。 这条河在更远的县城处建有码头,接通江海,带旺了周边城镇。高良县因为离海边近,倒不太迫切需要这种内陆的码头。偶尔有货船路过,但大多会走另一条河道。这里的鱼虾少受惊扰,比较丰饶。 赛龙舟这天,河岸边高高矮矮的山坡上都站满了人,龙舟下水,众人都兴奋得不行。 来看的人来自周边几个县城,都想自己人赢第一,鼓劲的时候竭尽全力,河面上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喊声与吼声。 雷守诺站了一上午,面上彬彬有礼,心里头早就不耐烦了。早两日来到这边,忙着练习划桨的人只有两个同乡,他却被县令拉去吃酒饮茶了。吃吃喝喝了两天,今天一大早跟大队过来,也只是坐在岸边看而已。 “雷小弟,要吃要喝的尽管吩咐下人。”旁边坐着的正是被两三个侧房哥子簇拥着的县令。 雷守诺应付了几句,又一声不吭地望向了河面。前几天跟枣子说这件事有门道,还真的只是情急之下胡编的,为的是让枣子放心。没料到真的有门道,龙舟队只缺两个人,也就说,马古村出现在这两个会划的就够了,他是白搭过来的。县令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下去掺一脚。 河面上浪花翻腾,整齐划一的船桨不停掀起水花,白日当空,人人都汗水淋漓。他却一身干爽地陪那些县官富户品酒看赛。几个县最有钱有地位的人都来了这里,谈的自然少不了买卖和钱,高良县不是大县,之前最显赫的大户就是雷家和金家,如今却一个不剩了。 高良县的县令私底下对他说:“都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县的风水出问题了,连败两家,雷小弟,这些好门路一般人要都要不来,我见跟你投契才介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给你的,你可要好好把握。” 雷守诺表面应着,心水清得很:投契?恐怕只是你找不到人为你捞油水吧? 当官的不好直接参与到买卖里去,被查出来问题大,所以一般都会将买卖介绍到富户那边去,赚到钱了,富户自然会在送礼时暗中将那部分利钱加进去。外头看起来,当官的那个两手清风,内行的才知道背后有几多门门道道。 雷守诺压根就没兴致捣腾那些有的没的,他现在有田有地有房子,小买卖也做得不错,这样就够了。照他来看,人有多贪心,命就要多短――钱多没命使。 做好定夺,他全心投入观看起了赛龙舟,做出一副只爱看玩耍不爱正事的模样。别人一跟他谈生意,他就装醉汉绕话,绕到些有的没的上去。到最后,再也没人愿意来搭理他了。 高良县那个县令最初还有点不高兴,到后来喝多了,犯迷糊,也就什么都计较不上了。 最后,由隔壁县照例地拿了第一,高良县比去年进步,拿了第三。 雷守诺不敢逗留,佯醉让阿伟扶着他坐轿子回去了。 到家的时候,天色还很亮,怕枣子见了他这满身酒气的样子担心,他特意先在城里洗了澡换了衣服。 枣子中午没吃多少米饭,多喝了两碗汤,身体暖洋洋的不自觉就睡了一小会。醒来就见雷守诺光脱脱地侧睡在旁边,垂下床沿的头发还是湿淋淋的。 他慢慢支起身,拍了拍对方的脸,“雷哥,雷哥,醒醒。” “唔?醒了?” “你怎么这样睡了!连被角都不盖一个!”枣子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了。他雷哥虽然在家里很随心所欲,但没见过这样青天白日就赤身裸体的啊! 雷守诺抓了抓胸膛,睡眼惺忪地看向他,眼角有几分桃色。 枣子也是刚睡醒,没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凑过去,额头相抵,探了一下体温,“有点热,雷哥,你是不是着凉了,快把衣服穿上。” 衣服就散落在地上,枣子往床边挪,没料到雷守诺突然把搂住了,呢喃道:“枣子,我热。” “热也不能脱光啊,我给你……”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暧昧的支支吾吾和水渍声。 枣子的心跳剧烈加快,呼吸也跟着热了起来。他午睡不习惯多穿,所以只有一身简单的中衣,这样拉扯一下就被拉下了一边,露出了半边肩与胸膛,手的动作也被布料纠缠住了。他沉了沉气,轻声道:“雷哥,你怎么了?现在,那个……不行啊。” 但是雷守诺的神情不太对劲,像是被情欲俘获了神智,七分沉沦三分强势,教被注视的人心跳乱了节奏。 枣子试着推了推,雷守诺不但没被推开,猛地还沉了下来,枣子差点吓破胆,惊呼一声侧身护住肚子。料想中的压迫没出现,脖子上却传来了湿润滑腻的舔舐感,跟被什么小动物缠着嗅舔似的。他转回头,只见雷守诺结实得近乎坚硬的臂膀牢牢撑在他身侧,连膝盖都牢牢钉在床板上,完全不会压到肚子里的孩子――雷哥意识不清的时候也还是记得他和孩子的。 “雷哥……” “嘘,乖……一下……不进去。” 枣子转回正面,大腿无意碰到雷守诺某处,硬得有点吓人。他的担心瞬间转移到了雷守诺的身上,好好去划个船,回来怎么成这样? 被碰到要害,雷守诺闷哼了一声,咬紧了后槽牙,不自觉的握住了枣子的大腿,磨蹭了起来。 枣子脸登时红透,他从来都觉得无论是汉子还是哥子,大家都是男人,有些需求或者感受都是一样的,他雷哥现在有多难受他自然知道得清楚。摸了摸雷守诺的脸颊,他解开腰带和中衣的系绳,放松了身体…… …… 雷守诺说到做到,承诺了不进入就没进入,两人只是一起握着要处,以手互相帮着宣泄,再多的就只是相互间亲咬了一下身体而已。总之,完全在不伤到孩子的前提下进行。 终于全部发泄出来,雷守诺往床里一倒,昏睡了过去。枣子用房里的水盆和布巾给两人稍微清理了一下,重新穿好衣服,爬到床上给雷守诺盖好了被子。这时候的雷守诺就像个得到了想要的糖果的大孩子,睡得也很沉。枣子小心地俯下了身,在他嘴角亲了一口,红着脸下了床,掖好蚊帐,端着水盆出去清理。 里头沾了两个人的东西,他不愿给别人接手,硬是自己洗好。只在装新的水放回房间的时候才让小松帮了一把。 做好这些,他慢慢走到堂屋喝了一杯水,想到雷守诺刚才嘴唇有点干就装了一小壶热茶端进了房间。 放下茶壶,刚要坐一会儿,他突然顿住了。旁边的小松紧张地扶了一把,“枣阿大!” “痛!”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小松也愣了一下,看看自己扶着的这位,虽然喊了一下痛,但气色很好,眉头微蹙了一下就松开了,反倒是从蚊帐里传出的那一声听起来比较痛苦…… 枣子缓了一口气,连忙让小松扶着走到了床边,“雷哥。” 雷守诺是被疼醒的,虽然头晕目眩但也没听漏枣子那一声痛,强撑着腹中的异样感扯开了蚊帐,“枣子你哪里难受。嘶――”他的肚子里是真的有种被刀子绞扯的疼痛感啊! “我没事,儿子刚才踹的一脚太用力,现在没事了。”枣子连忙道,“雷哥,你脸色发白……好多冷汗,你怎么了,你等等,我我我我让小松找大夫来……小松快去啊!” 小松慌慌张张地冲出去请大夫。 雷守诺死撑着下了床,扶着床柱还能站起来,他摸了一下枣子肚子,“你和儿子真的没事?” “没事,雷哥还是躺着吧。”枣子从来没见过雷守诺这种样子,声音都带了颤音。 雷守诺笑了出来,那苍白的面色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往日的神采,他道:“我去去就回来。” 枣子一把拉住,“不要去,躺着吧好么。” “枣子。”雷守诺郑重地喊道。 “嗯。”枣子发现自己的手抖得比雷守诺的还厉害。 “你雷哥要上茅厕。” “……” 花大夫来到,雷守诺也从茅房回来了,脸色好了一点,但还没恢复。大夫把了一阵脉,道:“活该。” 这时候梅小爹也知情了,守在旁边连问怎么回事。花大夫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乱喝壮阳酒了,是不是泻了精气。” 雷守诺清咳了两声,“精气啊,是泄了点。酒就不太知道了。” “多大的人了,连吃进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梅小爹严厉道。 “我错了。一群达官贵人吃吃喝喝,五花八门的酒都有,我没留心自己喝了哪种。”雷守诺深谙一个道理,知错要立刻认错才是好汉子。 花大夫道:“那就是了,青壮年阳气本身就重,还喝那什么壮阳酒,热气攻心,泄了精气之后反而徒剩虚火,江边水湿重,怕是还受了凉,种种相加,湿热成邪,体热口干,腹泻不止。” 大夫说完,挥笔写了一些不像药方的东西,“是药三分毒,他年轻力壮也不用吃药了。我写了一道祛湿汤,你们煮给他调理一段时间就能自己痊愈,腹泻不止的话去山上挖竹芋,磨成粉冲水吃就好了,做法我也写了下来。” 雷守诺这边完事,慎重起见,又帮枣子把了脉,父子平安,稳健得很。 “多谢,这诊金……”梅小爹问。 “不用,我家小孩爱吃你家的灰水t,给我两条便是。”花大夫笑道。 送走了人,枣子和雷守诺面面相觑。等下梅小爹应该要生气的,等被教训吧。 意外的是,小爹没有发火。在枣子的记忆中,小爹是一个非常坚强的男人,在这个世界里,他虽然是不够汉子体壮的哥子,但处处表现均是独立自强。即便是在现代世界,当一个单亲父亲也并非易事,尤其是没什么家财的时候。既要赚钱又要照顾孩子,不坚强的人是熬不下去的。 小爹有过大户好日子,也有过历遍磨难的苦日子,他说,无论好坏,只要认真看待,老天爷就会给你回报。小爹走出了那些困境,却也练就了事事认真的性格。 “自小你们就听话,想来也是我太严厉了。”梅小爹面露慈色。 “小爹很好,一点都不严厉。”就算有严厉的时候,也是因为他们做错事要受教训啊。枣子想。 “你们懂事对我来说比什么金银财富都重要,我去山上挖点竹芋。枣子,你别太操劳,有事就叫小松。” “枣子知道了。” 竹芋是什么?枣子以前没见过。小爹还顺路挖一些甜薯――这个枣子知道也叫毛薯,一指长,有很多毛须。两者看上去很像,但气味不太一样。 具体怎样将竹芋磨成粉枣子不知道,都是小爹一个人去弄的,还弄了几天。祛湿汤喝着,雷守诺的身体好了不少,就是还拉肚子,之前几乎是一两个时辰跑一趟茅厕,喝了汤之后好了点,但还没好全。等竹芋粉做好,生的粉直接用开水冲好,吃了几次之后腹泻终于彻底停了。 果然青壮年的身体好,祛湿汤和竹芋粉又吃了几天,雷守诺就彻底好了,龙精虎猛。 这次的病倒也不能说完全没好处,至少隔壁县城那些想来拉拢的人都没了办法。雷守诺在山下糕点店安排了人,有人想见他就找那个人带路,当然要先得他同意。这次病了,外头的人一概不见,消停了不少。他得以分神去打理村里的事。 还在病的时候,村里头就开始忙活起来了。田里的稻米熟了,金灿灿的一片由着人收成。田地不多,收起来倒也快手。 最让村里人在意的,是枝头上的荔枝也到了可以采摘的时候。满山佳果坠枝头,万绿丛中点红妆。村人喜上眉梢,来不及歇息,不论是汉子还是哥子都背起了大竹筐,来回采收运送新鲜荔枝。 荔枝素有“一日变色,二日变味,三日变质”的说法,大家摘下来之后也不敢怠慢,纷纷清理场地起炉灶,挑荔枝焙干货。一时间几乎整条村子都如火如荼,连那些没租山头种荔枝的人都来搭把手,等做完分几斤荔枝吃吃也好。 如今病好,雷守诺虽然记挂着荔枝的事,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他留守在家。 枣子的肚子进入五月份之后就开始变大了,大得还挺快,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每天都会大一点。他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了一些症状,腰酸腰痛,手脚水肿,晚上睡觉时抽筋也变得频繁。高良县的哥子有喜的时候还能挑水淋菜,爬上爬下没个妨碍,哪怕是大户人家的哥子,跑跳嬉闹也是没问题的。但不知道怎么的到了枣子身上就全然不同了,各种鲜见的症状都纷纷出现。七个月,按道理也该生了,一般人都是七个月或者多一点生的,足足八个月的不多见,而且难产的可能也会高很多。 雷守诺恨不得把大夫请到家里来住,天天给枣子诊着,以防万一。实在是急死人。枣子自己倒是十二分淡定,虽然没办法开口解释,但他很清楚这些症状都是他上辈子所在那个世界常见的。 只是雷守诺不知道,所以对他和孩子照料得更加无微不至甚至算得上严防死守。吃荔枝都是枣子央求了很久才能吃的,还有小爹求情,最后只能三颗,半粒都不能多。 “你雷哥我还一颗都不吃呢。”荔枝热气,雷守诺刚病好不能吃是应该的,但他还不死心,要以此游说枣子也不吃。 梅小爹将细盐和灯芯草煲的水备好,端出来时道:“盐可以清热解毒,沾荔枝吃可以稍微解一下它的燥热,灯芯草煲的水也是这个道理,吃前吃后喝一碗,可防止荔枝火过重。守诺你就让枣子吃几颗吧,少吃点对身体也不是没有好处。” 枣子不用喝灯芯草的水,但盐是必须要沾的。对此他没异议,盐能把荔枝的甜味提出来,更清甜。 每年荔枝收成的时候,总会有一些贪嘴而生病的人。有些是火气太盛发热,有些孩子则会起疹子,身上长红点点,被戏称为“荔枝沙”。这时候苦药是免不的了。反正,水果少吃都是有益的,再补的好东西吃之无度也是害人。 雷守诺找人送回来的荔枝堆满了一整个圆形的簸箕,像座小山。阿伟两夫夫和管家都围坐了来。枣子扶着腰坐到旁边的凳子上,随手挑了一颗,使劲掰开,却见一条胖乎乎的半透明虫子对着他摇起了脑袋。他打了个寒颤,连忙扔掉。雷守诺一见,乐了。 枣子不理会雷守诺忍笑的表情,再挑一个,又有虫子;再挑一个,仍然有虫子……接连掰了好几颗,还是有虫子。 旁边小松坐在旁边,倒是掰哪颗哪颗好。果肉晶莹汁水饱满籽小肉厚,吃得特别舒心。 “枣阿大,要不我帮你挑一个?”小松不好意思地道。 雷守诺连忙插话,“不挑了,看,荔枝也不愿你吃它,我们不吃了好不好?” 枣子不乐意,“雷哥你好像很高兴……” “哪里!我的宝贝吃不上荔枝我多难过啊,你看我的眼神。” ……扑哧,枣子忍不住笑了。 “不吃就不吃吧,还有明年呢。” “对,我的宝贝枣子真懂事,还有明年。” “雷哥别这样,大家都在……”声音渐小。 “什么哪样?” “就是,别叫得那么肉麻,我都不小了。” “这样算什么,以后变成老头子,你也还是我的宝贝枣子。” “雷哥!” …… 枣子觉得自己躺多了,腰硬。花大夫又来诊了一次,照旧是父子平安,建议他可以稍微走动一下。 雷守诺问:“我儿子什么时候出生?” 花大夫无法定夺,“好生奇特,恕我诊不出来。” 枣子安抚道:“不要担心,可能再过两三个月就出来了。”他忽然有感觉,孩子可能是跟他这个穿越来的现代人的体质,要怀胎十月。 “不行。”雷守诺道,“我去县城请多几个大夫来看看。” 枣子去跟小爹说,小爹这次帮雷守诺说话,“好孩子你就让他去吧,我也担心。” 来了几个大夫,都摇头,诊不出来。 枣子急得直揪被子,他本身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万一真是因为这样才出现了异样,这里的大夫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可不搞清楚,家里人的人又无法安生。十个月还剩下两个多月啊。 实在没办法了,他绞尽脑汁,将实际情况改编了一下,讲给了雷守诺和梅小爹听。 雷守诺心细,听出了诸多破绽,不太相信,“你说你那里的人都是十月怀胎的?一开始为什么不说呢?” 枣子揉着衣角,好久没这样在雷守诺面前不敢直视了,“我、我忘记了。” 梅小爹注视了他一会儿,道:“当初枣子的确将八月怀胎说成了十月怀胎,他以为是十个月。” 枣子猛点头,“是啊,可我不敢确定,所以……” “为什么不确定?”雷守诺坐到床边,拉着枣子坐到自己大腿上,“现在又确定了,嗯?” 枣子一瞬间觉得自己又变回了小孩,雷守诺难得地在他面前展现了当家人的严厉与气势。 雷守诺道:“枣子,雷哥知道你不想让大家担心,但雷哥宁可担心,也不愿什么都不做,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你让雷哥怎么原谅自己?” 枣子抿了抿唇,真相每每快到嘴边都忍不住咽回去。他还是没勇气说出来,怕家里人当他是怪人,也怕自己最笨解释不清楚,让事情更乱。 雷守诺亲了亲他的脸,“现在别说,等儿子顺利出生了再算。好吗?” 枣子吃惊地抬头,雷哥知道他有事隐瞒? 四目对视,深沉的眼神诉说着这个人的包容与谅解。 “枣子知道了……” “嗯。” 谈过这一次之后,雷守诺不再终日往家里请大夫了,大约七八天一次,这个频率枣子还算可以接受。大夫们最初都不太摸得着头脑,雷守诺提点了一下十月怀胎的可能性,他们才开始慢慢知道往什么方向诊断,的确有这样的征兆。于是梅府上下才勉强算放了一半心。 大夫都建议枣子多走动,这样说不定孩子能早日出来。 枣子也觉得这样好,所以最近开始在屋子里慢走。雷守诺紧张得恨不能抱着他走。 “大夫都说呀,多走走才好生。”枣子笑了,他本来也挺担心的,男人生娃,他从来没想过,但有个人比他更紧张更担心,他反而镇定了。虽然这样有点不厚道,但那个人是最亲近的,也没什么好计较了。 “我看你挺这么大一个肚子走路很怕啊!”雷守诺紧贴着他,半步不离。 “有什么好怕的,雷哥你贴太近我热。” “热?出汗了吗?”雷守诺伸手钻进枣子的衣服里摸了摸后背,“有点汗秧,停一下,我把布斤塞进你后背了吸吸汗。” 趁着休息的间歇,枣子也帮雷守诺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雷哥你也休息吧。我自己来……” “这点事算什么。” “嗯……对了,雷哥,小榕回信了吗?” 雷守诺倒两杯水端过来,“我想想,差不多该到了。别担心,信一到糕点店的人会送上来。” 喝了一口水,枣子靠进了雷守诺的怀里,温暖结实。 雷守诺帮他揉腰,“累了?” 枣子摇头,食指中指佯作小人,在雷守诺另一边手臂上慢慢走了起来,雷守诺配合地抬高了手臂。突然,布料滑了一下,小人往下掉,另一个更粗壮的小人果断出现把它勾了回去――雷守诺绕着枣子,也用两根手指玩了起来。 “有雷哥在,枣子在哪里都会好好的。” “嗯。” 两人相依偎,就像手臂上那一对小人。 ============================================ 作者有话要说:20130301:抱歉,昨晚用软件过滤敏/感/词的时候不小心把同一章贴两次,导致这一章重复了一半字数。影响了亲们的阅读实在是万分抱歉。 老吾现在把重复那部分去掉换上了新一章的内容。买过v的亲不需要重新付费,回头补看该部分即可。由于v章的字数是只能多不能少的,所以大家不用担心多花了钱,换上的内容只会多不会少,大家不会亏钱的哦。 最后说明一下,要做防盗老吾会提前通知的,一般不会采取这种麻烦的防盗方式,老吾记性不好,不会这样天天换来换去的,所以大家可以放心。只是老吾这个人比较粗心大意,偶尔会出现这种失误,大家不用紧张,提出来之后老吾会尽快解决。谢谢你们的谅解,么么哒。 ☆、第四十六章 甜薯又叫毛薯,和深薯(深莳)比较像,但大家一般会区分看待。 南方这边喜好将它做成甜点,做法很简单,甜薯削皮和糖一起下水煮,嫌甜薯大的可以切小,水不用太多够煮熟就行。煮好之后水剩下不多,甜薯自身带有一点粘性,让糖浆更加稠密。糖浆均匀覆盖在甜薯表面,吃起来绵软甜蜜,带有一种淡淡的香气。这和拔丝不同之处是做的时候有水,拔不起丝,糖也不会太甜。非常清新顺口。有些人家习惯放一小块姜,有些爱吃糖水就会多放水,这些都没限制,随自己喜好。 高良县的甜薯品种可能是品种稍微有点不一样,一般七八月份就有了,偶尔在六月份都能挖到勉强能吃的。可惜小爹挖得还太早吃不了,枣子再馋都没办法,只能再等一两个月,到它真正成熟的时候再料理。 一眨眼,时间过得飞快,到了农历七月中,枣子的肚子已经足足九个月了,饮食变回最初那样,青菜白粥,越清淡越爱。每天都进行的散步没办法继续进行,倒不是肚子过大,枣子的肚子终于到了一般哥子临生产时该有的大小,算是很正常的,只是梅府上下如临大敌,实在没人敢让枣子下床到处走。 梅府的正房阿大怀了个孩子足足九个月还没生下来,这件事越传越烈,坊间什么说法都有。好心的人说一定会是个足金足两的大胖小子,眼红雷守诺的人却非要说死胎之类的不吉利话。但不管怎样议论,众人现在最感兴趣的一点就是:那个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出生,长什么样。 进入农历八月,枣子有孕九个多月,孩子依旧稳稳地揣着,只偶尔会有不适感。雷守诺便是再也坐不定了,找了县城最有名的大夫,包下了对方整整一个月的衣食住行,专门守着枣子。 八月十五将至,也是雷守诺的生辰,枣子忽然心血来潮,非要帮他庆祝生辰,谁都劝不住。然后大家提前一天也就是八月十四开始筹备东西,枣子偶尔觉得肚子有轻微的不适感,所以一整天都乖乖地留在房间里。当晚,忙了一整天的众人基本都是沾床就睡,唯独枣子和雷守诺两个人睡不着,头挨着头闲聊。 突然,枣子呼吸一窒,微弱道:“肚子……疼。” 雷守诺愣了一阵,猛地从床上跳下了地,点了好几根蜡烛照亮房间,在床和房门之间来回跑了几趟,慌张得手足无措,“枣子,你别动,啊,千万别动,我去……我去叫大夫!” 房门边一声吼,梅府上下全都惊醒了,阿伟扛着大夫就跑了过来。 雷守诺急得跳脚,“要生了吗?” 大夫被这风风火火的一家人唬到,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仔细检查,道:“开始阵痛了。” “什么时候生?今晚?热水毛巾剪刀……我这就去准备!”雷守诺拽着阿伟小松就要跑出去。大夫连忙拦下,“先别急,今晚应该还生不了,热水要时刻热着。” 梅小爹一听今晚生不了脸色就有点不好了,把雷守诺拉到一边,“你别去折腾了,好好陪着枣子,让阿伟和小松去准备。” “什么叫做今晚生不了,这不是疼了么!”雷守诺眼睛都见血丝了。 “谁说疼了就能生了?”梅小爹道,“我当年生你疼了足足两天,现在只希望枣子不用遭这样的罪了。进去陪着,别慌里慌张的,镇定点。”一推,也是紧张到极点拿不准力气,推得雷守诺踉跄了几步。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重又握紧,领着阿伟小松进厨房去了。 雷守诺扶着墙缓了一下才镇静了些,回到床边牢牢握住枣子的手,道:“雷哥陪着你。” 枣子来回呼吸着,道:“其实也不是特别疼。” …… 八月十五的夜晚降临,梅府灯火通明。 戌时刚过,梅小爹强作镇定地摆好了桌子贡品,郑重地对着月郎跪拜,心里祈求枣子和孙子父子平安。 房间里,枣子的冷汗涔涔地掉了下来,疼痛持续了将近十个时辰,他中间小歇过片刻,睡不安稳,随着时间推移,疼痛的次数越来越多,痛得也越来越剧烈。他死死扣着雷守诺的手,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大夫为了保存体力中途趴在桌子边上睡了一阵,现在片刻不敢松懈,检查了一下,立刻喊人备东西。 雷守诺登时发颤,全身却僵硬。梅小爹领着人进进出出,见儿子脸色发青,连忙把人推出堂屋,“快给月郎上柱香,保佑枣子顺产。” 雷守诺挺感激小爹的,他刚才真的有点魔怔了,仰望天空中异常皎洁的圆月,他重重跪下,用足了十二成的虔诚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做完这一套,他情绪再次稳定了下来,连忙跑回房间。 生孩子从来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临盆时的剧痛据说有如削肉拆骨――这大抵是夸张的说法,但对于没生过孩子的雷守诺来说,足够让他心惊肉跳了。 枣子这时候的意识完全是迷糊的,但身体却高度紧张,他狠狠咬着布块,连喊都喊不出声来,只间或发出些教人心疼的哼哼。反倒是雷守诺,大呼小叫地为他鼓劲加油,在房外守着的阿伟小松和管家都不知道里头什么状况,不知情的还以为生孩子的是他们的当家人雷守诺。 梅小爹是有经验的人,在旁边帮忙大夫,心里渐渐有了底:看样子枣子这胎是没问题的了! 果不其然,不出一个时辰,梅府响起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 全身湿透的枣子和雷守诺都傻住了。梅小爹和大夫收拾了一下,又招呼小松进房来帮忙。等大人孩子都被收拾干净,孩子被包裹在小被子里送到两位爹爹面前,两位爹爹都还没反应过来。 枣子脱力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看到了小小的襁褓,“儿子?”雷守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略微僵硬地转过头来,“儿子?” 梅小爹乐道:“是个乖巧的小哥子,太好了,和守诺你是同一日出生的,以后生辰可以一起过了……你这个当爹的还不过来抱一抱,呆住了做什么。” 雷守诺看了看枣子,摸了摸枣子的肚皮,最后按着自己的左胸,再度长吁了一口气,然后立刻转身接过了儿子。他的手法还十分笨拙,孩子却特别听话,没哭没闹,乖乖地睡着。房里烛光不够亮,还看不大清楚孩子的模样,小脸和小拳头的触感却足以让这个新上任的爹爹喜不自禁。 梅小爹扶着枣子坐了起来,好让他也抱一抱孩子。 枣子从雷守诺手中接过襁褓,感受着怀里柔弱的暖意,不可思议却又满满的都是膨胀的幸福感――他的儿子,他和雷哥的亲骨肉。 “你们给孩子想好名字了吗?”梅小爹问道。由着两个人这样挨在一起,说不定可以一直看着孩子直到天亮。 雷守诺笑得见牙不见眼,道:“还没来得及想。”天天只想着怎样照料枣子和孩子的身体,都没心思去惦记名字的事。 梅小爹道:“名字慢慢想,找个算命先生算一算也行,明天先起个小名。枣子现在需要休息了……” 根据这边的习惯,他还不能离开房间,防止吹到邪风,要坐一个月的月子。期间可以洗澡和洗头,但是要快并且做足保暖的措施,还要适当走动帮助调理。反正就是平时做的都可以做,只是不能离开房间,还要吃一些补品调养身体。 枣子虽然疼了一天一夜,但总算是顺产,所以恢复得很不错,隔天就能下床走动了。他帮儿子取了小名叫阿月,因为是八月十五出生的,有月郎保佑。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一家人终于看清楚了小阿月的模样。出生第二日的小婴孩尚未长开,却还是能清楚分辨出五官的端正与健康。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从脖子延伸到肩膀上的月白色胎记――非金非银,非藕非赤,孩子肤白更显得这月白色柔美。最紧要的是这个胎记的形状像极了凤凰的模样,像那种用红纸剪出来的凤凰图腾,却又比图腾纤细许多。 雷管家感叹:“当真是天公巧笔,撷了那冰轮之色覆于其上。泯却几分烈焰壮丽,倒更添江南小家的隽秀仪神。如此小儿,无可限量。” 一番文绉绉的话说得枣子糊里糊涂,他只希望儿子将来过得平顺安稳,别的都不是大事。 雷守诺盯着自己儿子的胎记看了好久,只悟出了一个字:“好!” “讲跟没讲一样。”枣子忍笑道。 “就是好咯。”雷守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我们儿子肯定比什么金花银花好!” 这句话倒是无意中让枣子放下了最后一点顾虑。他看出来自家儿子是个哥子之后就担心这胎记不讨雷守诺和梅小爹喜欢,毕竟金色银色是每户人家的期盼,也算是一种别样的迷信。他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儿子有没有胎记,胎记什么色什么样对他来说都没区别,但土生土长的人却未必这么想,不是吗。现在看来,他们家的人也都不计较这个,太好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送进房来的汤散发出浓烈的姜、酒和鸡混杂的气味。这就是枣子早有耳闻的未来一个月内必吃的补身食物之一,姜煲鸡。 ☆、第四十七章 姜煲鸡是辰国部分南方人坐月子必吃的补品,穷人家就算没钱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得到日日吃,但若果那家人疼惜自己的阿大,一般一两顿还是会争取整来吃的。 看着没什么特别的,但做法上还是有点考究。先要下油和姜去翻炒几下,再放入斩好件的鸡块一起炒至干水,然后就是米酒,又要炒几下,最后才一起撩起来放进瓦煲里加水炖成汤,吃的时候吃肉喝汤。 刚开始吃时候枣子还觉得新鲜,而且确实效果显着。刚生了阿月的隔日早上起床他就觉得头晕气虚,床像船一样浮浮沉沉的。这个姜煲鸡的汤一喝下去,顿时感觉就不同了,有种缓过劲的感觉。再吃几顿,全身都暖呼呼的,走路也有了力气。不太好的就是这个汤品味道太大,姜酒的味道在院子外头都闻得见,更别说房间里头了。窗还不准开太大,枣子都觉得鼻子要失灵了。 除了姜煲鸡,还有一个汤品是要吃的,那就是猪脚姜,又叫猪脚醋。老一辈的做法比较简单,甜醋酸醋、猪脚、老姜和鸡蛋一起放进大瓦煲里炖就行,一般要煲个一两日才开始吃,煲的时间越长越入味好吃。梅小爹平时都让枣子吃姜煲鸡多,偶尔吃猪脚姜换口味。 枣子平时很少这样日日餐餐都吃肉,真的,一顿不落除了肉就是白米饭,青菜有,但跟那一整煲多得吓人的肉比起来,少得可怜。吃了几天他就有点受不了了,但是,有得吃就好了,还是那么好的东西,哪里还能嫌弃啊。于是他只好尽量吃,只是真的是辛苦。 猪脚醋可以放到隔日,但姜煲鸡不行,一日一只鸡,枣子实在吃不下了,只好央求小爹来帮忙一起吃――小爹当年一顿都没吃过,算是苦到底了,这些补身的他原先是一口都不肯碰的,都要给枣子吃,但是后来实在太多,吃不完的不可能倒掉,他才肯吃。 不过吃多几次连他都受不了了,拉来雷守诺和小松帮忙。 枣子羡慕起自己儿子来了,因为他不用天天吃那么肉喝那么多汤,这里的婴儿都喝粥饮,也就是粥水。不过还会往里面加一种特别的植物熬的汁,喝起来有点像奶汁。小阿月睡得好,自然也吃得好,基本不哭闹,带起来比较省事,所以枣子亲自带他。 大半个月过去,枣子实在憋不住了,对梅小爹道:“小爹,还要吃么?”连雷守诺都吃出鼻血了。 “要只够一个月。老人们说,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一团元气,吸收小爹的元气长大,生出来之后那团气就亏空了,要好好吃补回来。” 梅小爹都这么说了,枣子只好硬着头皮咽,他向来都很明白事理,既然老人们都说这是好东西,连大夫都说要吃,再困难他都会克服。他不会让家人为他担心。 他的懂事梅小爹和雷守诺都很放心,所以后半个月他们都不再天天守在家里了。留下小松照顾两父子,他们都忙自己的事去了。 雷守诺跟着村民下地割禾,有仔万事足,一个家终于完整了,肩上沉甸甸的是美好展望的分量,就像田里金黄的稻穗。他觉得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在家里看帐在山上巡视已经满足不了他了,干脆跟着大家下田。他一直想着要学会亲身种田种地,现在开始还不迟。 他帮手的那一片地离村比较远,其他田地的人回村吃饭,这边的就要人来送饭或者自己带吃的。有人吃t,有人吃凉拌的河粉,有人喝粥吃筲饭,雷守诺吃的是阿伟送过来的猪脚醋拌饭。旁边的人就笑了,“雷老大跟自己阿大混饭吃啊。” 雷守诺啃着猪脚,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的阿大脚头好,带旺我梅府,跟他混饭吃我最乐意了。”不过这猪脚醋什么时候才到头啊,姜煲鸡吃到流鼻血,好不容易可以吃几天清淡的,现在轮到猪脚醋了。 阿唐赞赏道:“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做大事的汉子都这样,对谁都一视同仁。欺负自己房里人的人有什么本事?对汉子哥子一视同仁的才有出息。” 另个人点头,“我看也是,雷老大腰都粗一圈了,个头又长了吧?” 雷守诺猛扒几口饭,揉了揉肚皮,“好像是高了,不过我可没发福啊,你们不信的来几拳,我长的都是力气。” 真有人过来拍了几下,咋舌道:“真的都是腱子肉,怎么吃的?”“对啊,这坐月子吃的不都是大补的东西吗?照道理是很肥人的啊。” 雷守诺扬起嘴角,得意了一下,继续扒饭。 阿唐走动了下,坐到雷守诺面前,道:“雷老大,能让我家那个去你家看看小阿月吗?” 阿唐家那个正是喜郎,雷守诺还记着这个喜郎在枣子有喜的时候多嘴说自己去赌坊找相好,其实不太乐意让他来自己家。但是吧,当初送枣子进村的也还是这个喜郎,他们的喜事都是他操办的,也算抵过了。还成了自己村里人的阿大,邻里邻外的,还是相处得好一些比较好吧。 于是他应道:“可以。” 阿唐眼前一亮,耕田人黑黝黝的脸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多谢了,多谢!” 旁边其他人的注意力顿时被阿唐说到的小阿月吸引去了,七嘴八舌道:“小阿月趣致么?”“他的胎记真的像凤凰?”“听说皮肤特别白皙是真的?”“……” 雷守诺一想到小阿月就乐不开支,一一答了。 有人问:“再有宝也只是个哥子,雷老大,还要再生个小子吧?” 雷守诺的不喜不怒,淡定道:“我不计较这个,哥子汉子都一样,看子女缘吧。” 其他人都怪这个问话的人没眼色,梅府上下对这个小哥子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你还跑去跟人说你家的哥子只是个哥子,不如汉子好,一般人发火揍人都有。 雷守诺不管这些有的没的,心情仍旧大好,继续割禾。 隔天阿唐就带着喜郎登门了。 枣子日日闷在房里,有人来陪他聊天简直是求之不得。幸好这里坐月子可以见客,没太多计较。 阿唐是个外人汉子,不方便进房,喜郎就不用顾忌了,进门洗了手就直奔枣子这边来。枣子抱着小阿月轻声哼着歌,笑道:“喜郎哥好久不见,快坐。” 小松上茶上糕点,喜郎递给他一个小包裹,枣子拉开一个角,见到了衣服的小袖子,“给小阿月的?” “是啊,来作客怎么能空手。”喜郎靠得近近的,对着小阿月的睡眼直笑。 枣子道了谢,调整了一下坐姿和手臂的高度,好让喜郎看清楚小阿月的模样,“现在还小,爱睡觉,再大点就可以陪喜郎哥聊天了。” “真好……”喜郎轻轻碰了一下小阿月的手,话语里带上了颤音。 枣子没多说什么,轻拍着小阿月,看他可爱的小小睡脸。喜郎哥的事他知道,至今没怀上孩子,阿唐家的长辈有意见了。 喜郎哥的出身是很好的,四代同堂,家境宽裕,做喜郎在县城也小有名气,为了嫁给阿唐,他差点跟家里人闹翻,城里人最初觉得他下嫁到麻子村太晦气,连喜郎这份差都丢了。为了阿唐坚持到这份上,没话说的了。阿唐对他好,就是成亲这么久一直没孩子。 枣子以前以为喜郎哥的年纪大,后来才知道也只比自己大五岁而已,这两年生还来得及。 “喜郎哥,能帮我抱一下吗?” 喜郎既欣喜又惶恐,谨慎地接过小阿月,牢牢抱在怀里。枣子则趁空下床,打开衣柜拿出一小块纱布交给喜郎。 “这是……”喜郎把小阿月还回去,接下纱布翻看。 “给小阿月擦汗用的纱布。” “……这,我给你钱买吧!”喜郎看似明白了,有个求子偏方是拿初生小孩的用品压到床下。 枣子皱眉,道:“不要。我来这里的时候,要不是有喜郎哥在,恐怕早就被雷哥退亲送走了,这点小东西不要你的钱。” 喜郎笑了几声,点头握住了枣子的手,“好弟弟,那就承你的情了。”说完,他宝贝地把纱布放进了前襟,捂住。又和枣子闲聊了一会儿。 喜郎和阿唐离开之后,雷守诺进了房,抱过儿子看了一会儿,放到铺了柔软被子的小床里。他横着躺上了床,枣子给他捏手捏肩。他打开喜郎拿来的布包,拎出一套精致的藕色衣服,绣了清淡的花草图案。 他道:“喜郎的眼光挺好。” 枣子点头,“嗯,这个颜色秀气,最怕那些大红大绿的。” “哈哈哈,满月酒的时候说不定会收到大红大绿的衣服喔。”雷守诺笑道,“要怎么办?” 枣子脸颊一热,支吾道:“又、又没说不喜欢就不穿……衣服,能穿就穿咯。” 雷守诺捏了捏他的脸颊,“实在不喜欢我就拿去送人。小阿月还是穿合适的好看的才行。” 枣子果断捏回去,“那就听雷哥的。” 想了想,他问:“雷哥,有小榕的信了吗?” 雷守诺摇头,“没有。” 枣子也开始担心了,小榕到底是没回信,还是信在中途弄丢了?怎么跟叶阿大说才好? ☆、第四十八章 叶阿大早就心急如焚了,左等右等,就怕打扰了新近添丁的梅府。毕竟是自家的事,已经很叨扰别人了。 梅小爹从雷守诺那里问清楚情况,主动去找叶阿大。 叶阿大一见人就连忙请进屋里,什么客套话都不说了,直接问:“信回了吗?” “还没,你先别急,再等等,说不定是送信的人有事耽搁了。” “我!”叶阿大重重叹了一口气,“不急才怪,都怪我,当初狠心一点不让祝家的人带走小榕就好了。” 梅小爹道:“有早知没乞儿,世上哪里有那么多早知呢,况且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先不要急着懊恼。” 叶阿大忽然问:“阿梅,你家孙子几时办满月酒?” 梅小爹答道:“快了,怎么了?” 叶阿大道:“你平时照顾我这么多,满月酒的时候我去帮手。等这个办完我就去尚亭县找祝家。” 梅小爹一听就紧张了,“水玉你想做什么,千万别冲动。” “不冲动,”他道,“我没打算做什么,只是想看看孩子而已,看好就回来。” “你家汉子知道?” “等下就跟他说,不同意都要给我点头。” 梅小爹顿时就没法再劝了,回家之后将事情一一告知儿子和儿郎。 雷守诺没什么反应,枣子问他,“我们是不是想办法劝一劝比较好?” 雷守诺不同意,“劝什么?我们能做的都做了,现下拦不住的,见步行步吧。” 到了摆满月酒的日子,他们没大张旗鼓,只请了村里比较有声望或者熟悉的人,还有雷守诺的一些朋友。 枣子终于可以离开房间,抱着孩子在天井走了几圈,呼吸了不再有姜酒味的空气。房间的门窗大开,也是为了散掉浓重的姜酒味。 客人来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就抱着小阿月出去打招呼。小阿月没睡觉,挺有精神,但见到有人围上来之后小嘴就扁了,枣子愣了一下,小阿月呜哇一声就哭花了脸,眉毛鼻子都皱了起来,眼泪不住地往下掉。枣子果断抱小阿月折返房间,也不管什么礼数了。 小阿月很少哭,没想到真正哭起来是这么嘹亮,直接把在院墙之外和人应酬的雷爹爹给哭了回来。 “儿子怎么哭成这样?”雷守诺把两父子送回房间,迭声安抚。 枣子也快急哭了,护着小阿月又亲又哄,“不知道,客人们一围过来他就哭了。” 雷守诺皱眉,弯下腰打量了起来,“客人有没有碰过阿月?还是他们太吵?” “都没有,大家刚凑过来,招呼都还没打。” 枣子换了个姿势,贴着小阿月的额头,软声哼起了摇篮曲。这样哄了好一阵,小阿月才抽抽噎噎地停下哭声,不安稳地睡了过去。 雷守诺亲了一下枣子的头发,道:“辛苦你了,外面我去招待,你和儿子留在屋里吧。” 枣子勉强松了一口气,回了房间。 满月酒没太隆重,主要是走一下传统习俗,不少人家把孩子包得密不透风,抱出来转一圈让来客见一见就算了,不会一直留在外面。刚满月的小孩子很脆弱,最怕的就是被吓到或者吹到风生病。 梅小爹说,小阿月可能是性子好静,人多人气杂把他给惊到了。枣子反而是担心儿子哪里不舒服,给花大夫看了说没事,开了一些定惊茶饮。梅小爹建议他带小阿月去庙里拜一下,捐些功德钱换个平安符回来。 他想了想,不用吃喝什么东西,只是去求个符的话也好,求个心安。于是他就去了,梅小爹和小松陪着。 马古村和下村之间有个小小的土地庙,一般都是马古村的人比较常去供奉,下村的人都习惯去县城里的其它庙。枣子怕人多,早早就起床梳洗,给小阿月穿好衣服包好小被子,还用一块布虚掩着襁褓的口,既可以挡风又可以防晒,最重要是不用小阿月见到别人再受惊。 到了土地庙,不是初一十五和节日,人不多。他们买了一束香,点着,恭恭敬敬地拜了,把红纸包好的功德钱放进功德箱里,又给了年迈的老庙祝红包,让他帮忙求符。庙祝问了小阿月的出生年月日和时辰,进了一个小屋,片刻后拿出一个小香囊,里头就是符了。枣子拿着香囊,摸出来里头有折成特定形状的纸,还摸出来一颗龙眼那么大的珠子。他问庙祝,庙祝答,那是在庙里受过香火供奉的木珠,压惊用更好。 本来是要放陈年香炉灰的,刚好被雾水弄湿了,用木珠也可以。 道了谢,把小香囊放进小阿月的衣服里,三人离开土地庙。走出大门不到百步,就见大树下蹲了一个人,身穿华服,背对着他们似乎在抠什么东西。 枣子忽然半路折回头,朝树下走去。 梅小爹追上来“还要去哪里吗?” “我觉得那个人很眼熟……” “可能是那个达官贵人家的孩子吧。” “不……”枣子始终觉得有种熟悉感,紧跑几步,绕到侧面一看,“小榕!” 这蹲着挖蚂蚁玩的不是叶小榕是谁?他扬起圆乎乎的脸,呆了一下,笑道:“枣子,我回来啦!” 叶小榕回来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马古村和下村,回到叶家凳子都还没坐热就有一大堆人凑了上来赶热闹。枣子原是想和小榕好好叙旧聊一聊的,都被挤得连门都进不去,只好回家等着,等好事之人少一些了才去探访。 雷守诺最初也吃了一惊,过了几天就不当一回事了。枣子就追问他,是不是知道了内情。 雷守诺就说:“的确是知道了。” 枣子急道:“那就说咯,小榕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太危险了!祝大少爷在哪里?” 雷守诺道:“小榕之前跟祝兄吵了一小架,心里不痛快就跑回来了,祝兄□乏术没跟上,不过你放心,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有一队人暗中跟着,早上领队的人已经来跟我说明了。祝兄应该很快就会追来了。” 枣子这才放下了半块心头大石,哄了小阿月一会儿,又担忧道:“他们吵了什么?会不会出事啊……” “没那么大的事,反正祝兄时刻关注着小榕的动静,过一段时间自然就见分晓了。” 希望吧,枣子想,尚亭县那么远,他们当初也是凭着对祝大少的信任才放心小榕过去,现在小榕受气跑回来了,他才真切感受到叶阿大的不安。希望这次的事不会太严重吧。 过了几天,叶家门前的人总算都被打发走了。一路暗中护卫叶小榕的人现了身,带着厚礼登门,对外一致说是祝家榕阿大是回来探望舅父舅阿大的。许多曾经眼红叶小榕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顿时都没了话。 枣子终于得到机会去找自己的童年好友。大清早的,一进门就见到祝家一队人站在堂屋两边,像公堂上的喊“威武”的衙役,面无表情,神气到不得了,也唬人得不得了。他的个头往中间一站,像根一折就断的细竹竿。他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径直往厨房小跑而去。 “呼,吓死我,外面的人为什么要那样子站着?”果然在厨房发现叶阿大和叶小榕,枣子凑上去就说。 叶小榕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锅里头煎着的切了片的古粽t,没答话,叶阿大道:“他们爱站就站,我们管不了。” 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叶阿大不中意祝家的人,枣子被这么噎了一下也不好往下说了,在旁边帮小榕烧火,煎好了一起端到厨房的小矮桌上。 古粽t肉汁肥美,糯米稍微煎一下,让肉汁和糯米融合得更好,吃起来更香。小榕拉着枣子一起吃,吃得满嘴流油,笑得还像个孩子。枣子一边吃一边打量,叶小榕穿着回来的上好缎子做的衣裳换成了以前在叶家穿的旧衣服,看上去竟然有些窄了,当初做的时候叶阿大特意留大了一两寸,想着肯定够了,没料到现在穿起来还不够大。仔细看看,小榕的确是又长胖了点,肤质更加白嫩了,像上好的豆腐,个头也有长高。 枣子想了一下,道:“小榕吃得很好吧,看起来气色真好。” 叶小榕停下塞食物的动作,“嗯嗯!我在祝家那里吃得特别好!睡的床也特别软!” 叶阿大撇撇嘴,道:“那么好还回来做什么?” 叶小榕含着筷子,支吾了半天,“……阿邈成日不理我,我不中意他了。” 枣子凑近叶阿大耳边,问:“叶阿大知道小榕为什么回来么?” 叶阿大悄声回话,“我能不知道吗?这孩子真气死我了,贸贸然跑回来还以为他受了欺负,结果是嫌祝家的人忙做生意不陪他去什么美食会!” 枣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的确像小榕会执着的事,“您也想念小榕了,就当作是他回来探亲咯。多好啊。” “唉!”叶阿大好气又好笑地叹了一口气,“枣子你最懂事又听话,雷小子得了你当贤内助多美满,外头的事他打点得好,家里头的事有你和阿梅自然亦妥当,一家人这样多好?你再看看我家的这个傻孩子,成日就知道吃,偏偏嫁的又是世家大户,你叫我后半世怎么放心得落啊。” 枣子想起书里有句话常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祝大少当家,只要他全心全意护着小榕,就肯定没人欺负得了他的。再不行还有我,小榕就是我的弟弟,以后我一定看好他。” 叶阿大深深看了他一眼,既有感激又有无奈,“谢谢你,小榕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我只希望小榕能像你这样,越来越聪明。”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枣子看向小榕,换作以前,小榕吃得兴起会直接用手,现在呢,学会好好地用筷子里,坐的姿势也有板有眼,很有富家公子的姿态。应该是有人在好好教导他的,这样下去就很不错了。 ☆、第四十九章 吃完东西,枣子被叶小榕牵起了手,就像小时候那样。 两人晃着手到了堂屋,祝家的人还守在两边,领队的人正和雷守诺聊天。枣子停住脚步,问:“雷哥,孩子呢?” “小爹在带,我刚买东西回来。” “买了什么?”枣子注意到了雷守诺手里的布包。 雷守诺跟祝家领队的人告别,牵起枣子空着的那只手边走边解释,“我去下村走了一趟,给儿子买了点小玩意。” 三人回到梅府,小阿月就在堂屋里,由梅小爹抱着喂粥水,粉嫩的小嘴一开一合,像小金鱼一样吃得欢快,见到自己的两个爹爹回来,嘴巴立时就停了,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们,小手小脚还不时挥两下蹬几下。 枣子接替梅小爹喂下去。小阿月吃饭挺乖的,如果不特意去逗他,能安安静静地喝下小半碗粥水,围在下巴底下的布巾都不会怎么弄脏。只是像现在这样,自己爹或者小爹从外头回来,被他见到了的话,就不肯吃东西了,非要回来的那个热抱他摇两下才肯接着吃。 雷守诺半蹲着,手指塞到小阿月软乎乎的小巴掌里,立刻就被抓住了,力气还不小。他笑呵呵地从布包里拿出一只小小的拨浪鼓,在小阿月面前咚咚咚地耍了起来。“儿子快看,这个是什么?” 枣子见过拨浪鼓,可是没见过这么小的,也有点感兴趣,但小阿月明显看得分心了,他侧身道:“吃完再玩,雷哥快收起来,阿月都不肯动嘴了。” 叶小榕蹲在旁边,问道:“小宝宝要吃饭,能借我先玩玩吗?” 雷守诺打开布包,从小到大,各种图案样式的拨浪鼓排了一列,大手一挥,“看中哪个就拿去。” 枣子讶异,“这么多?!” 雷守诺道:“每个都好看,干脆都买了,你看,大小不一样的,这样阿月再大点都能玩,小的时候也拿得动小的拨浪鼓……枣子看这个,上面的小人是不是有点像你?” 枣子嘟囔道:“我长这样的?”拨浪鼓上画的小人比他矮多了。 雷守诺笑道:“我觉得挺像的,尤其这有点肉的鼻头,多有福气。” 枣子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雷哥越活越像小孩子了。” 雷守诺也不介意旁边有人,大脑袋往枣子的怀里蹭,“我就赖着你了,枣子哥哥。” “耍赖了是吧?”枣子噙着笑推搡了一下,“小心撞到儿子。”雷守诺凑上去亲了小阿月脸一口,一个个拨浪鼓拿起来献宝,“看这个,我让匠人照着儿子的胎记画的。” “你什么时候偷摹了儿子的胎记?” “咳,有空的时候没事做画画而已……还有这个,看!是荔枝果……” 枣子应着,好不容易抽个空转去陪小榕说话,“小榕,喜欢这个吗?” “喜欢!”叶小榕笑出了肉呼呼的双下巴,“可是,每次出去玩都老多人跟着,呼啦呼啦就过去了,来不及买。” “呼啦啦过去?”枣子没听明白,过去哪里? 雷守诺道:“应该是护卫,小榕想去哪里护卫就保护着直接送抵目的地,这样的确是挺没瘾的,走马观花,什么都没玩到。不过祝兄现在还没完全掌握祝家的话事权,谨慎点也可以理解。他能让小榕出门就算不错了,在家里让心腹保护着才是最安全的。” 枣子叫来小松,带小榕走远一点玩,问道雷守诺,“那么严重?” 雷守诺装好拨浪鼓放到一边,坐在枣子旁边逗儿子的手玩,道:“这不叫严重,一个世家大户到了换辈的时候都这样严防死守的,对自己越重要的人就越要保护起来,拿到实权之后就会好了。刚跟祝家的人了解了一下,祝兄差不多是这段时间拿下当家的位子了,小榕跑回来也不是坏事,至少远离了是非之地。” “希望他们也快点安定下来……” “嗯,说到底,有多厚的家底就要承担多大的压力,你看我们家就不用愁这个。” “那倒是。”枣子从来没奢想过自己家多富贵多有名望,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 叶小榕回来马古村,最明显的一个好处就是大家又有口福了。 这天,叶小榕又跑来梅府玩,还自带了材料,说要教枣子他们做酥糖。 小阿月被梅小爹抱出去晒太阳了,枣子正好有空,于是不推辞,一起钻进了厨房。 材料有花生,南瓜子,干的桂花,黑白芝麻,普通的白砂糖和麦芽糖,还有油。枣子现在能做一般的饭菜,但甜点还是头一次下手做,不免有些紧张,就想小榕能将整个过程从头到尾讲一遍,然后他再用本子记下。可是小榕的嘴吃东西厉害,讲解就笨了,而且越急越讲不好,“之后然后之后然后”了半天都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讲不行,枣子只好打起精神,认真看着学了。 首先是要炒花生和瓜子,炒的火候很重要,既要炒熟又不能炒焦,枣子问:“怎样知道火候好了?”叶小榕嚼着香喷喷的花生,想了想道:“多炒就知道咯。” 花生炒熟了要去皮,瓜子炒干之后也要剥壳,这个事就交给跟着叶小榕过来的护卫领队了。可怜一群舞刀弄枪的汉子哥子捏着手指做这些细致活――枣子才知道,哥子也是可以做护卫的,而且功夫还不差,不过说到厨房家务事,这些哥子真的没一个有哥子样的。 “枣子我们接着做。” 枣子不管花生和瓜子了,在他走神的时候小榕三两下就把芝麻都炒好了。这些都是后加的东西,暂放一边。紧接着就是往铁镬里倒油加白砂糖翻炒,炒得差不多了加水,顿时镬里爆出响亮噼啪声,枣子不自觉退了半步,小榕却面不改色,圆乎乎的脸在这一刻特别有大厨的风范,教枣子暗暗佩服。果然天生我材必有用,谁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投入到自己喜欢并擅长的事情中,整个人的气质都会变得不一样。 “换小火啦,谁帮帮。”小榕忽然喊道。 枣子连忙挑出几块大木柴,小榕的手一刻不停地搅拌着糖浆,“枣子,加那个。” “哪个?” “麦芽糖。” “好,等一下,好黏。”枣子慌失失地抱着小陶罐里用木勺挖,挖了好几次才够了小榕想要的分量。 接下来就是搅拌了,枣子也亲自下手搅拌了一会儿,糖浆逐渐开始冒泡,等差不多了倒入桂花花瓣。最后,把掺好的花生芝麻瓜子倒入糖浆里搅拌均匀,趁热倒到抹过油的木板上,用另一块抹过油的木板叠上去用力压,压到扁一扁,然后趁糖还没凉透用刀切成块。为免黏刀,刀刃也要先抹过油。爱吃大的切大块点,爱吃小的就切小快点。 做得好的这种酥糖,甜脆香口,加了桂花还有种淡淡的花香,多吃几块都不会腻。 做好之好捧到堂屋桌子上,大家一边喝茶一边吃,十分惬意。 这要归功于叶小榕的好手势,糖脆而不硬,花生瓜子芝麻都松脆,特别好吃。 梅小爹抱了小阿月回来,一尝就喜欢上了。小阿月连牙齿都还没长,也盯着糖块流口水。梅小爹捏着一块晃来晃去逗他道:“想吃么?不给小阿月吃,想吃就快快长大。” 枣子问:“阿月还那么小吃不了,舔一舔可以呀。” “不行,”梅小爹道,“小孩子尝过甜味就不爱吃粥水了。” 原来如此,枣子还没想到这一层呢。 但小阿月可聪明了,口水照流,软绵绵的手臂不住地挥舞,硬是不肯妥协。枣子要了粥水喂他,他不吃,就盯着糖块不放。这么坚定地瞅着,一直过了他平日的饭点都不肯就范。梅小爹顿时也没之前那么坚持了。 这时候,雷守诺巡山收账回来,闻着香味啃了一块,嚼得正爽就觉得有谁在盯着自己,低头一看,是紧紧闭着小嘴不肯喝粥水,眼睛滴溜溜的小阿月。 顿时全屋子的人都憋不住笑翻了,祝家那个领队人大笑道:“贵公子聪明伶俐,尤其是对想要之物的执着,不可小觑啊。” 雷守诺不解,“怎么了?我儿子看上谁了?” 枣子暗暗踢了他一脚,“看上谁呀,成日想这些有的没的,儿子是看上你手里的花生糖啦。” 雷守诺更加不明白了,“儿子想吃就吃啊,吃不了不是还能舔嘛。来,爹给你糖……” 小阿月终于尝到了甜味,嘴巴吧嗒个不停,手指乱抓,估摸是想抓糖块但无奈身体尚小没法控制方向。 叶小榕一路埋头苦吃,现在才抽出空来打量小阿月,不自觉地喃喃道:“我也想要……” 枣子恍惚听到什么,回头,“嗯?小榕刚才说什么?” 叶小榕连忙摇头,继续啃花生糖。 祝家领队人耳聪目明,将叶小榕刚才的喃喃自语在心中记下,改日一起辑录到信上寄回去给主人。 花生糖做得比较多,叶小榕打包了一些给自己家的人,留了一部分给枣子他们吃,才回了去。 雷小阿月尝了甜,倒也还爱喝粥水,影响不大。 ☆、第五十章 小阿月两个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月大了,眉目像他爹雷守诺,炯炯有神,脸型像他小爹枣子,没什么棱角显得比较有亲切感,也比较清秀。头发则兼有了双亲的优点,柔软且黑亮。 枣子这几天都抱他到院子里看鹅。昔日的两只毛绒小鹅都长大了,尤其是那只大公鹅,站着比他小腿还高,毛色洁白,昂首挺胸,神气得像个兵士,金黄色的鹅冠像王冠一样。 小阿月对它们的兴趣似乎特别大,手舞足蹈,想要动手去扯,鹅公却不是好惹的,生人走近几步,它压低头,张开翅膀伸长脖子,追着就咬。这咬还不是普通的啃一口,它们那个叫“拧”,咬住,甩着头往死里拧,想想就知道有多痛。之前小榕就被追过,吓得哇哇大叫满院子逃窜。 枣子他们是从小就照顾它们到大的,所以没事。不过小阿月对两只鹅来说算是生人,枣子没敢让他跟鹅先生玩。 他捡了一根掉地的鹅毛,用开水烫过晾干给小阿月过过瘾就算了。 小阿月看上去非常喜爱这条鹅毛,攥了几天都不肯松手,雷守诺去抢,他第一反应就是躲,晃着脑袋看到是爹爹,呆了一会儿,扁着嘴松了手,雷守诺坏心眼,拿着鹅毛就跑。小阿月哇一声就哭了,引得枣子抱他追着爹爹满屋跑。 “快把鹅毛还回来,没见儿子哭成这样啦!” 雷守诺笑得停不下来,又被踢,皮糙肉厚不当回事,还拿鹅毛扫小阿月的脸颊。小阿月抽抽嗒嗒地别过头去,照道理来说应该是小宝宝无意识的动作,但乍一看会觉得小阿月是决定要生自己爹爹的气,不理人了。 “看你还玩吧,儿子日后要是讨厌你就是自找的了。” “我雷守诺的儿子哪能这样小气啊……对不对?”雷守诺把鹅毛还了回去。小阿月就跟刚才的事没发生过似的,乖乖让他抱。 枣子锤着手臂,没话说了。 玩了一会儿,小阿月出了一额头的汗,用柔软的纱布仔细拭去,准备给他洗澡了。 天气开始转凉,小阿月一般两三天洗一次澡,平时都是擦澡。为免着凉,他们都挑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洗。 枣子凭着记忆还原了现代社会一种挺安全便利的婴儿澡盆――在澡盆上架设一块十字形的透水纱布,布可以半泡在澡盆里,既让孩子泡到水,又不怕掉下水会淹到。洗澡的时候一般都先搂着孩子,撩起热水拍到孩子的胸口上,跟他说不怕不怕,洗澡啦,不怕不怕。等小孩适应了水温,才慢慢放进水里。 小阿月每次下水都会倒抽小小的一口气,紧紧抓着枣子的衣角,另一只手牢牢捏着那根鹅毛,两个小拳头怎么掰都不会松开。 旁边一般还会准备一壶热水,澡盆里的水一凉就添热的。洗干净之后马上用大布巾包住小阿月,擦干穿衣服。 小阿月的大名定了下来,叫雷善诚,取字面上的意思,良善实诚。小阿月也担得起这个名字,听话听教,照顾起来很容易,日子也轻松不少。 梅府这边一家人和乐融融,叶家那边的气氛却有点消沉。无他,祝家领队说祝大少搞定了家族里的事,已经动身过来接叶小榕了。 叶家阿大颇有微词,春节眼看就到了,这时候来接人算什么? 不过祝大少行动之快,让众人始料未及。八卦还没传开,人就到村里了。 祝邈一身低调锦衣,身后跟了一队布衣护卫。甫一到步就跟叶家长辈说开了,要接叶家一家过尚亭县,差事自有安排,省得小榕隔三差五想舅阿大又要往外家跑。 这件事在一些人眼里就是天上掉馅饼,在另一些人眼中却是被小看了。不管外边的人怎么说,叶家最后还是跟祝家大少,现在的祝家大当家走了。叶家现在就只有当家人和叶阿大两口人,去哪里都是过日子。 枣子从雷守诺那里听说,最初叶当家是不肯的,叶阿大倒挺乐意,因为可以随时随地见着自己的宝贝孩子,以后小榕要是有喜他还能就近照顾。叶当家是硬汉,自尊心也高,最后却没抵过祝邈的好口才,被说服了。 祝大当家请全村的人吃了一顿好的,临走前还到梅府来坐了一下,送了不少礼。尤其是小阿月,祝大当家一见到他就欢喜得不得了,抱了好一会舍不得放手。 “小美人,贤弟有福!”他一再夸赞,“日后若小榕生得小子,定要娶你家哥子为大。” “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们自己喜欢吧。”雷守诺不动声色地委婉拒绝了这个建议,指腹为婚,还是不了,他更看重小阿月以后的心意。 逗玩了一下,祝大当家发现了小阿月汗巾遮挡下的胎记,脸色微动,道:“贤弟,借一步说话可好?” 走到无人处,他道:“小阿月的胎记非同小可,日后若要离家出游,务必细细遮掩。” “……谢祝兄提醒。” 祝家一行人穿上布衣,低调又浩浩汤汤地离开了马古村。那天枣子也去送行了,叶小榕拉着他的手,千叮万嘱要去尚亭县玩,一定要。 枣子对外头的世界很感兴趣,答应了。雷守诺在旁边没阻止,看来也是同意的。只是要等小阿月再长大点才可以成行。 叶家离开后两个月,喜庆节日到来。 辞旧迎新,枣子护着小阿月,在漫天飞扬的红色纸屑中度过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有孩子陪伴的春节。 小阿月眼见着一天天长大,开始牙牙学语,七个月大的时候,第一次喊出了“爹”这个音,刚开始听着像“哒”,枣子天天教他,慢慢就纠正成了标准的发音。只是这个时候的孩子还不会讲小爹这个词,所以一般喊爹是指雷守诺,爹爹就是喊枣子。迭声喊爹爹爹爹爹的时候雷守诺和枣子都要应,否则小阿月不会善罢甘休。 枣子常常抱着小阿月坐在天井边上,抓着他的小手学拍掌。这是一首梅小爹教他的本地歌谣,说是歌谣,其实更像顺口溜: 打喳喳,买咸虾; 咸虾香,买沙姜; 沙姜辣,买醍h; 醍h臭骚买尖刀; 尖刀利,割牛鼻; 牛鼻韧,割断凳; 拥首,坐木z; 哟菜,睡壁笆; 颖徽冢遮一烂被渣。 虽然枣子也不太懂这些句子的意思,但念起来顺溜,配着拍手掌的节奏,两人玩得很开心。小阿月最喜欢那句“打喳喳”,玩的时候跟着喊“喳喳,喳喳”。 …… 日子在这样的闲适中渐渐过去,小阿月一天天健康长大,很快就有十个月大了,天天在铺了席子的地上到处爬,会讲的词语多了,连爷爷花草树木肉肉米饭都会说,谁都说他聪明伶俐。雷守诺宝贝极了这个儿子,恨不得天天呆在家里陪儿子满地爬。只是枣子也越来越有当家阿大的风范,督促他认真干活。 雷守诺日复一日地打理同样的买卖,其实,定好规矩之后也没太多要操心的,于是他开始琢磨着寻个机会带全家人去外地游玩一番,日日闷在村里也太浪费了这六月份的好光景。正好这时候就来了一封请柬,来自高良县辖下另一个近海小镇。 “要去海边?”枣子从来没见过海,看到信的内容才想起来高良县跟他上辈子的那个小地方不一样,这里近海。 雷守诺应道:“嗯,还记得以前跟你讲过的我贩海物去北方卖的事吗?” 枣子道:“记得。”之前忙着照顾家里,后来又有了小阿月,他都快要忘记高良县还有这样的好去处了。 雷守诺道:“就是那个跟我做生意的大哥,我们成亲的时候他和家眷也来了。平日也有书信往来,交情很好,所以这次捕到巨鱼开全鱼宴也记得我们这一份。” 枣子道:“可是小阿月……” 雷守诺道:“带着一起去,我们全家一起去。这种天气注意点,冷不了。” 枣子欣然答应。雷守诺跟家中其他人说了说,都没大意见。请柬上写的宴席是五天后,那个好友邀请他们早几日到,让他尽地主之谊带他们去玩耍一番,所以择日不如撞日,雷守诺让大家准备好,明日就出发。 小松阿伟和雷管家有点受宠若惊,小松问:“我和阿伟也能去?” “可以,银钱方面不用担心,我梅府的人值得这种好处。”雷守诺道,“就是要你们多收拾一些行李,多帮手照顾一下家里老小,到时候全鱼宴也有你们一份。” 小松和阿伟都是从福善堂出来的孩子,识得感恩,应下了就开始动手执拾,心里既期待又兴奋。 梅小爹道:“不好空手去,守诺你准备好送什么礼了没有?” 雷守诺从房间里拿了廪房的钥匙出来,道:“那个朋友爱吃龙眼荔枝,再带些北方的布匹就行。”他们家现在不缺布了,好些都是货郎顺路从北方帮他们带过来的。枣子和梅小爹刺绣或者做衣服用,后来有了小阿月,更加少不了好布。 挺妥当了,梅小爹补充道:“人家当年帮了你不少,再带两只鸡。” “好。” 梅小爹转身敲门进了房间,小阿月在竹床里玩拨浪鼓,戳着鼓面的荔枝嚷嚷“果果”,枣子则蹲在衣柜前收拾孩子的衣服。 梅小爹道:“记得拿背带。” 枣子有点苦恼,其实他现在还不是很会背孩子,平时都要梅小爹帮忙,不过考虑到吃饭的时候不能像在家那样把小阿月放进竹床,所以还是带上比较好。 背带有各种花款,他最喜欢的那宽是大红色的厚实棉布做的,柔韧不刺肉,正中绣了吉祥的图案和字句,他挑了两条肩带比较宽比较舒服的放进包袱里。还有给小阿月擦身洗澡,擦汗擦口水擦手擦脚的布巾,衣服也要多带几套…… 到后来,雷守诺出言提醒,他才发现儿子的衣服满当当,自己和当家的衣服一件没拿。 雷守诺似乎乐见他偶尔犯点小迷糊,亲昵了一番,帮忙挑了几套合身得体的。这样才收拾好了自己房里的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老吾家的鹅公: 实物比照片更壮硕(?),今年春节回去我被狠狠拧了一口,光荣地获得淤青一块。嘤,只是想帮它们的水盆加水而已,至于那么凶残么,抹泪。 还有,本章中那首歌谣并非老吾所编,是真实存在于老吾家乡的……老乡们还在看吗_,你们小时候有没有学这首顺口溜? ☆、第五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三八节的小小福利:免费赠送八百字】 虽然同属高良县,但是水西村距离马古村相距颇远,坐马车要大半天。结果阿伟和雷管家决定留下来看家,不去。他们也不勉强。 四个大人一个小宝宝早上在家里吃过早餐,坐借来的马车出发,中午在路上吃包子,再走两个时辰才终于到达。 离得很远就能听到海浪的声音,海风的气息也随之吹到了鼻子底下,还有咸鱼的味道。 穿过野草树林相夹的山路,浩瀚的湛蓝色迎面展开,海天一色,无法想象的壮阔迎面逼近,枣子顿时满腔敬畏与兴奋之情。这就是大海。 走出山路拐往左边,进入一个较高的坡道,深入后就是水西村了。房子不多,也不像马古村般紧密,各家的空地都很多,哥子聚在一起修补渔网,小孩到处嬉闹,好生热闹。马车的到来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尤其是小孩子,纷纷聚集了过来。赶车的雷守诺和小松率先下车,掀起车帘,把人扶下来。 枣子留后,小阿月给梅小爹接好,他几乎是被雷守诺整个抱下去的。 他们来到村里最大一户人家的门前,这家人姓邹,很快就有人出来接待他们了。安排房间放好东西,枣子和梅小爹想去海边,雷守诺主动包揽下了照看小阿月的任务,抱着孩子和邹当家叙旧。 邹当家让他的阿大领他们去,一路上倒也谈天说地,快意得很。 走不用很久就到了海滩,枣子第一次踩海边沙子,没有上辈子电视里见到的那么细腻,但也很不错了,偏白的沙子在指缝间漏过,像被谁轻轻抚摸过一样。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海风从四面八方呼呼地掠过耳边,吹乱了鬓边的碎发。 “好舒服啊……” 邹阿大道:“想不想下水踩浪花?” 邹阿大皮肤也黑,浓眉大眼,精神奕奕,看得出来是常做工有力气的人。 枣子连忙点头说想,跟着邹阿大脱掉草鞋撩高裤脚,慢慢进水中。湿水的沙子更绵软,一个浪冲上来,脚底的沙子嗖嗖地被带走,有种踩在风中的感觉。枣子觉得脚下轻飘飘的,摇晃几下,差点摔进了浪里湿一身,幸好邹阿大眼明手快抓住他的手腕。“小心,别跟着浪花跑了。” 枣子不好意思地掖好头发,道:“好似真的会忍不住跟着海浪走。”海水里头似乎蕴含着一股力量。 玩得高兴,他回头找从刚才就走远的梅小爹,“小爹,你也下来吧!水很舒服。”习惯了之后在水里跳脚,踩得浪花啪啪响,很有趣。 “小心点。”梅小爹正沿岸捡着贝壳,直身叮嘱了一句,又埋头捡贝壳去了。捡够了一捧他找到一艘旧小木船,坐在船尾,一个个摆了开来。 枣子琢磨:没料到小爹这么喜欢贝壳,我也来帮忙拣几个漂亮的好了。 海水偶尔会送上来一些更特别的东西,还会冲刷掉沙子露出埋在底下的有趣物事。枣子随手拿起一个拇指大小的贝壳,忽然几根细细的东西探了出来,仔细一看是螃蟹的模样。 “竟然有这么小的蟹?” 邹阿大瞟了一眼,道:“这种是寄居蟹,海边很多的。” 枣子逗玩了一下,把它放回了沙滩上,余光瞥见一坨透明晶莹的东西冲上了岸,“那个是什么?” “噢,海蜇,处理一下做凉拌很好吃的。不过你在水里见到这个要避开,蜇人有毒的。” 枣子离远用树枝戳了一下,像果冻,没动静。 泡到皮肤有点起皱,他回到岸上,坐到梅小爹身旁晾脚。既喧闹又安静,仰躺在船板上,能尽情展望蓝得通透的天空,用视线追随海鸟自由徜徉。 住在海边也不错吧,他这么想,回去之后跟雷守诺说,雷守诺道:“不亲身经历都不知道个中的辛苦,住在海边风大太阳大,最怕天气变坏,有时候浪大到能毁掉村子,几百年前就有过一次。做渔民完全就是看天吃饭的。” 这份艰辛枣子过两天就体验到了,他跟着雷守诺和其他渔民出海转了一圈,日头比在岸上更刺眼,撒网收网又费劲,还提心吊胆会掉下海。这还是近海处,到深海的话这种船都不知道能撑多久。 邹当家人不高大,但船上船下都是好手,灵活得像飞鸟游鱼,雷守诺都比不过他。 收网的时候船晃得比较厉害,枣子没晕船,但抱着雷守诺的手臂,完全不敢松手,更别说凑上去看。 雷守诺安抚他,“过来点,我抱着你就不怕了。船夫都是老手了,不会把人摔下去的。” 枣子埋进雷守诺的怀里,碰了一下自己的脸,嘶地抽了一口凉气,“雷哥,脸和脖子有点疼。” “我看看?”捏起下巴,“有点晒伤了啊……”雷守诺脱掉上衣,罩到他头上。 跟邹当家的身体比起来,雷守诺的白多了,就是腱子肉一点不输。枣子被衣服罩住了,挡去了不少阳光,“雷哥你会晒伤的。” “不会的,我皮糙肉厚,你遮好,回去找点草药汁给你擦擦。” 回邹家之后,枣子的脸变成红扑扑的了。小阿月不懂,喊着爹爹扑上来亲脸,枣子刺痛却舍不得躲。晚上找了草药捣成汁涂抹,他对雷守诺说:“儿子比我嫩多了,这几天都要小心不能晒伤了他才行啊。” “肯定的,大人都觉得痛,小孩子肯定受不了哭闹。” “雷哥,宴席是后天吗?” “嗯。” “那鱼能放这么多天?不会臭馊?” “还没呢,他们在海边搭了个棚,把鱼困住了。” “真方便……” “跟我们用木盆养着鱼差不多吧。” 枣子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雷守诺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道:“想家了?” 枣子想挠脸,被雷守诺制止,改而抠对方的手心“是挺想了……没离过家不知道,出来几天就觉得念着了。” “……那宴席之后第二天就走吧。” 其实不用等宴席,他们这几天吃的都是海鲜了。有些地方不产海鲜,好些的都价值千银,在海边人家的家中却不值几文钱,靠海吃海,日日都是鱼鲜。连粥都是虾干煲的,清甜鲜美。然而,等宴席开始枣子才知道,真正的美味,是值得这样隆重一回的。 来参加宴席的人算上他们家四个大人一共十几个,和邹家的人一起,刚好坐满两张桌子。 后来的人雷守诺都不认识,少不免结交一番。 汉子的话题三句里有两句不离买卖或者功名,枣子插不上话,就退居二线和其他哥子说说话。 邹阿大在厨房里忙得脚不沾地,屋里的哥子就剩下三个客人了,梅小爹在外头跟织渔网的哥子聊天。 一个叫兴平的和枣子差不多年纪,儿子却比小阿月还要大两岁,也是个哥子。兴平道:“你家儿子叫什么名字?真听话,坐得住,你看我家这个,像个猴子!爬上爬下的,成日滚一身脏。” 枣子笑了,“好动也挺好的,筋骨强,以后肯定也长得好。” 兴平听得舒坦,回道:“倒也是。” “你们怀着孩子的时候有特别吃什么吗?”旁边一个叫飞虹的哥子问道。 兴平若有似无地透露出一些得意的意味,“哎,就吃那些啊,人参燕窝,一人吃两人补。” 第三个坐在旁边的哥子比较年长,名叫淳风,不凉不热地插了一句,“再补也补不出个小子,有什么用。”他和兴平同一家的人,他正房,兴平侧房。 兴平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枣子正好夹在两人中间,简直就是如坐针毡。飞虹可能是看出来了气氛的僵硬,帮枣子解围,“枣子呢,我听我家汉子说你家的当家特别宝贝你,吃得也挺好吧?” 枣子暗中松了一口气,转头对飞虹感激地笑了一下,道:“没有呢,我那时候中意吃白粥咸菜,到六七个月之后才开始吃点猪脚汤鸡汤,别的没怎么补。” 兴平和淳风的视线忽然都转了过来。枣子反问:“怎么了?” 兴平神色微妙地扫了一眼枣子怀里的小阿月,道:“都生了才补啊?” 枣子笑道:“没有,我家小阿月是怀了十个月才生的。六七个月补身也不迟。” “十个月?”淳风的表情也复杂了起来。 飞虹突然生硬地插话道:“我家准备要孩子了,我家的人最中意小哥子,要是能像你们二位这样怀个好孩子就好了。刚才问多了几句,就是想取取经,各位哥哥别怪弟弟多嘴。” 枣子不疑有他,“顺其自然就好啦……啊,天要下雾了,我去收一下衣服。” 飞虹捏了一把汗,找了个理由也走了。 枣子从竹竿上取衣服,雷守诺见状跟了出来,问:“你和那几个哥子聊了什么?挺高兴的?”这当然不是真话,他离远都看到某家两个阿大的神色不对。 枣子将刚才说的大概复述了一遍。雷守诺道:“枣子,雷哥有个提醒,你听着,要记住。” “什么事?” “以后对外别讲你怀了十个月,要说是七个月生的。” 枣子还没太懂,雷守诺无奈却又觉得欣慰,这样单纯善良的哥子是他的阿大,三生有幸,就是出到外面特别让人不放心。他不厌其烦地解释道:“我们家小阿月的胎记注定不一般的了,如果再被人知道他跟其他人不一样是十月怀胎生的,说不定会出什么麻烦事。有些人奸诈狡猾,捉到一点由头就说三道四,什么事都作得出来,再普通一个人都能说成是妖精鬼怪……那个淳风和兴平心思都不是简单的,很会算计人,我跟他们的当家聊过就探得出一二了。尽量别跟他们说太多。” 枣子顿悟了,后怕出一身冷汗,“对、对不住,我……怎么办,我讲了那么多。” “没事没事,”雷守诺安抚,“这次还不算什么,以后注意一下,搞不定的就来叫我。” “嗯……枣子再不犯了。”有对比才有差别,枣子才体会到自己马古村的人有多好,虽然可能爱八卦事,脾气也不太好――例如喜郎,但都不会这样复杂,直肠直肚,都是豪爽人。 和人相处学问太大,对他来说实在太有难度了,这种复杂的人事,远超出他的驾驭能力。他雷哥却一直都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不但不会落套吃亏,还能从狐狸手上赚一笔,有够犀利的。 经了这一遭,枣子再也不敢轻易接兴平或者淳风的话。 总的来说,撇除和人相处上的这点不快,这次出游和宴会还是很高兴的。巨鱼叫不出名字,但确实味美异常,清蒸油炸都各有风味,大家都吃得很尽兴。临走时,邹当家给大家送了些当地的海产干货,枣子他们得了尤其多。看得出来邹当家特别看得起他们家雷守诺,等其他人都走了,他一路送他们出了村,还念着他们一定要多来玩。邹阿大还单独给小阿月送了一串小贝壳串的链子。 回程的马车上,枣子擞动贝壳链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小阿月却执着地玩着他那根鹅毛,对贝壳爱理不理。 是的,即便是出门来玩了,小阿月依旧紧紧护着他的鹅毛。 “这根玩到毛都散了呢,是不是呀小阿月。”枣子笑着亲了亲儿子的脸。 小松赶马,换雷守诺在马车里休息,雷守诺道:“我们家有的是鹅毛,回去再找一根。” 家中,雷管家捡起一根鹅毛,小心洗净,放进了锦盒里――要给我们的小小少爷留着。 ☆、第五十二章 从海边回来,枣子掉了一层皮,肤色却没被晒黑多少。而且还听到了一个好消息――阿唐家的喜郎终于怀上孩子了。 喜郎知道他们回来,当天就送了一篮子鸡蛋过来。 “多亏枣子我才有了孩子,真的,太感激你了!”喜郎如今在唐家成了天山雪莲般矜贵的存在,唐家的老人极难得地为他做了两身新衣服。 枣子连忙道:“孩子跟双亲也是讲缘分的,缘分到了自然就会有,我都没帮上什么忙。” 喜郎身心舒畅,跟枣子闲聊,“明日你有紧要事么?” 枣子答道:“没有。” “要不要跟我去串门?” “有什么事的吗?”枣子道,“喜郎哥你现在有了孩子,还是呆在家养胎比较好吧?” “哎,还不是阿唐家老人的意思。”喜郎从竹篮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摊开之后竟然是春节时才吃的红瓜子,他边磕边说,“他们说要生个大胖小子就要多去找村里的小子玩,我达官贵人就见得多,小孩子可应付不过来啊。枣子,你跟我走走啦,也带上你家小阿月,说不定哪家小子正好合适跟他定个娃娃亲呢。” 枣子看了看在竹床里睡觉的小阿月,微笑道:“陪喜郎哥出去走走也好,小阿月的亲事要他长大后自己决定,我不做这个主。” 喜郎点头,“你们家开明。那我后天来找你。” “喜郎哥,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 枣子想到了“儿童节”,对孤儿院的小孩来说这可是大节日,有游戏玩还有糖果饼干吃。所以喜郎哥一说起跟孩子玩他就想到了这个,干脆找个地方办一个儿童节游园会,让小孩子们聚在一起玩游戏,也省得喜郎哥怀着孩子跑来跑去。 喜郎觉得这个想法挺好,但具体玩什么游戏,怎么定规矩,可是个大麻烦。 枣子就说了,“这些我都知道,喜郎哥你不用担心,不过刚才约好的日子可能要推迟一点了,快到插秧的日子,大人孩子估计都没空。” “这个没事,我看你的,有什么要帮手的记得来叫我。” 喜郎回去之后,枣子等雷守诺到家又把想法说了一遍,雷守诺似乎不太赞同,“喜郎挺多事的,你做这些有什么益处?累到了怎么算。” 枣子趴在他雷哥肩上,揉揉捏捏,“村里的孩子不像城里大户的孩子那么安逸,小小年纪就要帮家里做事,一年到头也没什么好玩的……”“谁说没得玩了,我小时候满山跑。” 雷守诺心里其实郁闷着,自家枣子怎么老想着别人,不想想他?陪那些小鬼头玩还不如陪他温存温存。 相处了那么多年,枣子哪会不知道自己枕边人的想法,搂着他脖子,脸贴脸地讲话,“往山上跑是自己找乐趣,我却可以给他们做一些更有趣的事,让他们高兴。孩子们都聚集在一起,多热闹,小孩子成日帮家里干活,得点奖励也没错啊。” 雷守诺抓起他的手愤愤咬了一口,斜着瞟过来的眼光有几分哀怨的味道。枣子红了脸,道:“儿子现在好带了我们都自由了不少,你……你有什么想做的其实也不用太忍着……” 嘭一声凳子翻了,雷守诺扛着他火急火燎地爬上了床,一边摸摸蹭蹭一边埋怨,“要不是为了这个什么儿童节,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等得到你这句话。” 枣子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你是当家人,自己看着情况办事就好,还等我什么呢。” 雷守诺扒光自己的衣服,一身结实的腱子肉随着动作上下起伏,他搂着枣子像个登徒子似的在肉乎乎的臀上揉捏,“你这句讲的,我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我家的阿大是宝,不是呼来喝去的佣人,更加不是用来泄欲的工具。你要是不愿意我肯定要忍的。” 掰指头数数,枣子才发现他雷哥已经忍了快大半个月了,青壮年的汉子大半个月才跟自己的阿大温存一次,一次就只有一次,确实是够克制和忍耐了。也不知道这样憋着会不会憋伤,他手往下探,道:“雷哥也可以问问枣子啊,不说枣子怎么知道,如果不是今天无意中说起,枣子还不知道这些话是要讲出口的呢。雷哥别忍了,今晚就……”话没说完嘴就被堵住了。 解了禁的雷守诺就像洪水猛兽,更像饿了几十年的狮子老虎,做起来像是饿狠了,折腾了将近一整晚。枣子一整晚都咬着被子,怕声音太大吵醒房间另一边的小阿月。早上起床的时候掀开被子,全身上下都是痕迹,走到镜子前面一看,脖子上的印记连不怎么清晰的铜镜都能照得一清二楚。腰酸背痛像日夜不睡地耕了几天田似的,尾椎骨那里尤其被床磨得疼。 房间里头用布幔隔开了一个小空间,用来放小阿月的床,方便两位爹爹警醒,随时照顾他。 枣子撩起布幔,小阿月也醒了,他的小竹床罩着蚊帐,小小的宝宝在里头翻来滚去,哒哒哒地叫嚷,手里的鹅毛挥舞个不停。枣子抱起他到房外,梅小爹刚醒,见了他的脖子就知道什么事,主动来抱过小阿月,道:“你还累着吧,回去再睡一下,这几天陪陪守诺吧,小阿月我来带就好。”“谢谢小爹。” 回到房间,雷守诺趴在床上,眼睛半睁,对他招了招手。枣子过去解下外衣钻进了被窝里,顺手揉了几下雷守诺的腰,“看你昨晚乱来。” 雷守诺龇牙咧嘴了一番,手臂软趴趴地搭上了枣子的腰,“现在手脚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都喂到你肚子里了。” “又不知羞了。”枣子用力扭了两下。 “痛啊,”雷守诺把头埋进枣子的怀里,深深吸了两口气,“对你雷哥这么狠,不心疼?” “谁心疼你,疼死罢就。”嘴上是这么说,枣子还是给光脱脱的雷守诺拉上了被子,一并抱紧在自己的怀里。 “过几天要插秧,到时候肯定忙死人,趁现在多睡一下……”“嗯。” …… 最后雷守诺还是答应了枣子想做的事,还帮忙出了不少意见。这种事要先找村正说,马古村上村这边孩子不多,下村倒是不少,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要办得热闹就要上下村一起来。而且还要置办糖果点心和玩游戏用的道具,这些照道理是各家凑钱,于是就要看大家是什么想法了。办不成的可能性也挺大的。 枣子没想那么大,就拉愿意凑钱的人家一起来办好了,只是图个开心而已。不过这都要等插秧之后才能办了。 休养了两天,雷守诺重振雄风,又缠了枣子一晚才算满足。然后插秧的日子到来,他要下地去了。 枣子也跟着去了,用背带背着小阿月,趁日头未出来的时候帮把手。雷守诺算是做过几次,比较熟手,枣子却真的算头一次。 有人就说了,“枣阿大在家绣绣花多好,没必要跟我们这些粗人下地啦。” 枣子不同意,“农家人的阿大还是要懂这个的。” 话是这么说,雷守诺却没怎么让他操劳,毕竟插秧脚要泡水又要弯腰。所以哪怕枣子再坚持,也只能做一阵休息一阵。的确不容易,最先要去秧田里把长好的秧苗清理出来,用扁担簸箕挑到水田边,秧苗上黏的泥会先洗掉,即便如此一担的重量也不是枣子扛得动的。水田里事先放好了水,满是泥泞,深一脚浅一脚,一个没踩稳就要摔跤,摔可能不会多疼,但一身泥和水却很麻烦;秧苗插多深多浅都凭经验,浅了苗被夏天的雨一打就漂了,插深了苗又长不好;深度对了,秧苗还要排列整齐,这都是手眼并用才做得好的工夫。 到日上中天的时候枣子松开小阿月背带,坐到了田边的树下。小阿月在他怀里蹦来蹦去,冲着他爹兴高采烈地挥手。 雷守诺时不时转头笑几个,做起事来也快了不少。突然,他停住了,抬起脚看了看,走出水田坐了下来。枣子抱着小阿月过去,问:“怎么了?” “蚂蟥。”雷守诺翘起脚,果然有一条拇指粗细的黑色东西吸附在小腿上。“我去找个火来烧一烧。” “别,”枣子阻止他,“那样不好,你拍拍腿它就掉了。” “拍这里?”雷守诺拍了两下虫子咬紧的皮肤附近。枣子说是,他接着拍了好几下,蚂蟥果然掉下了。 “枣子怎么知道这样行?”雷守诺把虫子踢进草丛里问,“我们这里的人都用火烧,或者跟花大夫要点药汁抹的。” 小阿月以为那是什么有趣的玩意,咿咿呀呀地要下地爬着去追,枣子哄着他边回答:“因为蚂蟥是用吸盘固定在身上的,拍打附近的皮肤就能破坏它吸盘的真空状态,自然就会掉下来了。不要用火烧,一烧它就受惊吓,会反吐一些不好的东西进人的身体里。” 说完,雷守诺一愣一愣的,枣子难得地有点得意。但马上雷守诺的一句话就让他慌了手脚,雷守诺问:“‘真空’是什么东西?” “就、就就……就是里面很空,里面空了就……”枣子四肢一下就凉了,挖空了脑子拼命想解释,“就像拔罐那样,里面烧空了东西就能吸住身体咯。” “原来如此,”雷守诺笑道,“雷哥懂了,枣子也长了不少学识,很好。” 被大手揉着脑袋,枣子几乎软倒下去。差点就露馅了,好险。 小阿月鼓着小脸,总算彻底放弃追寻那条黑色的滑溜溜的东西。他伸长了软绵绵的小肥腰拽住雷守诺的衣袖,抓了一根秧苗耍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 插好秧没几天突然天色大变,下起了大暴雨。之后大雨断续下了几日,在天井旁的走廊都站不住,雨水直往屋里檐下撇。 枣子抱着小阿月在堂屋里看天,乌云重重堆叠泛着暗绿颜色,屋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小阿月紧紧依偎着自己的小爹爹,瞪着大眼睛望向外头。 猛地一记惊雷劈下,枣子立即捂住小阿月的头,轻拍着喃喃:“不怕不怕,雷公在天上玩拨浪鼓呢,很快就停了。” 小阿月扁了扁嘴,在小爹爹的衣服上蹭了几下。 梅小爹从厨房小跑着过来,放下一碗芒果片,拍了拍衣服,道:“这雨来得太不着时了,这么大,今年的龙眼遭殃啊。” 别说龙眼,田里也不好,雷守诺一大早早餐都不吃就披着蓑衣出去了,听回来带饭的阿伟说,田里水满得太厉害,他们要抢时间放水疏通,漂了的苗还要伺机补回去。傍晚回来,两个汉子从头湿到脚,一身泥巴,脸色都不太好。 枣子把薄荷和生姜舂成渣,用开水冲成薄荷姜水,加点盐,让两人各喝了一大碗。 雷守诺愁眉不展,接连叹了几口气。 哄小阿月睡下,两人躺在床上说起了话。 枣子原本不想问太多,倒是雷守诺主动提起,“田里还可以应付,山上的龙眼肯定要落不少果。” 现在龙眼还不到收成的时候,只能盼这场暴雨快点过去,留给村人一点念想。 一觉睡醒,天色开始清明,雨势终于转小,雷守诺带着阿伟还要在地里山上忙。枣子这才有心思陪儿子玩雨。握着小阿月的手,接住屋檐滴落的水珠,教他讲:“雨,水。” 小阿月仰起小脑袋,张着嘴巴瞅了一会儿小爹的口型,忽而高兴地蹦q起来,“鱼,鱼,鱼”叫个不停。枣子擦干小手,道:“还有水呢?水……跟小爹爹念,水……” “煮!”口齿不清,还吐出了口水泡。 枣子擦了擦小脸,“小笨蛋。再跟小爹爹念一次。雨,水。” 小阿月不肯了,小手一抓一抓的。知子莫若父,枣子从口袋拿出他最爱的鹅毛,放进他手里。这根是新的,旧的那根本来要丢掉,被雷管家收进了一个小锦盒里。他说:“这要给小小少爷留起来,做个纪念。” 多少次雷守诺让雷管家别叫老爷小小少爷,但雷管家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口咬定要有尊卑之分,称谓不能乱。看来是读书人墨守成规惯了,到了这把年纪也改不过来。不过也不是多大的事,习惯了就好,所以他们到后来都不勉强管家改口了。 抓到鹅毛的小阿月安定了下来,小脚踹着,中了几枚屋檐掉下来的水珠。 另一边,雷守诺领着人在山上疏通树根的积水,还要回田里补秧。有老人安慰他,“早些年那一次才真叫厉害,田都冲垮了更别讲秧苗。发大水的时候更惨啊,现在就是雨大了点,还没大灾害。” “嗯,不过今年送去北方的龙眼干肯定要少了。”雷守诺直起腰眺望远方,上衣脱了搭在肩膀上,“泡过水的果子可能要裂壳,这种晒出来的龙眼干要挑出来,看到时候怎么处理。” 村里一户姓邓的当家喘气爬上山坡,道:“为什么要挑出来?晒干之后没人知道它裂没裂的。” 雷守诺道:“口感和味道肯定有差别的,如果用来入药,肯定也有区别,我们这里的龙眼在北方是打着招牌卖的,拿次品去充数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为这点蝇头小利坏自己的名声,得不偿失。” 邓当家比雷守诺大几岁,不太认同这种做法,只是地和门路都是人家的,他也不好说什么。 雷守诺当了马古村的大户之后,大家对怎样称呼他苦恼过一段时间。以前叫雷小子雷哥阿雷,现在终究是不一样了,虽然当事人觉着原先怎么叫现在就怎么叫,但有些人不自在,若要他们叫他雷老爷又觉得别扭,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讨论过之后决定叫他雷老大,带着大家赚钱,叫声领头老大不为过。熟人不介意的就照原来的叫。 反正老大这么讲了,大家也只好跟着做。虽然可惜了那些要被筛下来的果子,但听起来也是挺有道理的。 天开晴朗后,太阳变得尤其“毒”,毒辣,果树被这样一晒容易灼伤,要看着情况适当喷些水。几乎出动了全村人,挑水上山,一干就是一天。 缓过一段时日,村人再也不敢等下去了,风风火火地摘起了龙眼,就怕收迟了又来一场暴雨,那时候就真的哭都没地哭了。 幸好天公作美,那一场雨之后都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地也晒干了,不然他们的龙眼就没法晒,只能硬是焙干了。 等这些事忙过去,七月已经过了大半,村里的人终于有空喘口气,也有闲暇去趁一下墟。 时机成熟了,枣子将儿童节的事提上了日程,趁村正来上村视察的时候说了。村正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村里人要办就办,这种事我不好拿主意。” 于是枣子去找人问了,他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小松找平日相熟的人帮手,发散人手去问上下村有孩子的人家。枣子按的是他在现代世界时的标准,小学六年级十二岁以下才被列入考虑。 跑了两天,结果出来了,有孩子的人家大概有四十几户,愿意参加的却只有不到十户。上下村的人意思都差不多,好不容易马古村的污名洗去了,上村赚大钱下村跟着也洗去霉气旺起来,这种有钱赚的日子,当然要好好存起钱来,免得日后又有什么事端横生却分文没有。大家都是穷怕了的,不舍得把钱用到这种事情上,哪怕只是每家出几十文钱。 枣子悻悻然回了家,是自己欠缺考虑……只想着让孩子们乐一乐,没顾及到大家的心情,自己太一头热了。 比起村里人,他似乎太容易满足了,大家都想着能攒钱就多赚多攒,他却没想得长远,现下过得自在他就觉得高兴了,没计划过将来的事。一路来都有小爹和雷哥拿主意,他真没操过多少心。这么一想,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他打算不搞儿童节了,这时候却有人找上了门。下村点心店的李阿大,他家有小子,听了枣子的想法觉得很好,想帮忙搞起来。 “我家的小子太害羞了,正好趁这个儿童节让他跟同龄人多来往。”李阿大道。 枣子小小地雀跃了一下,道:“那太好,之前问下有将近十户人愿意加入,要不就挑个地方,我们来办。” “那好。”李阿大乐道,“我也想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游戏。点心糖果我店里有,可以你们算便宜点。” 说做就做,枣子好好想了两天,列了几个游戏:水里夹龙眼核,跳绳比赛,抢凳子,二人三足,最后再来一个套圈。说是给小孩子准备的,其实大人也可以一起玩。 然后当天来的小孩都可以拿到一小袋桂花糖,玩游戏赢了还有点心。 其实各家出的钱不是很够,欠的部分都是枣子用自己的私房钱垫的。他刺绣赚的钱除了给家里一部分,也留了一些出来。买点心水果不算大花费,所以还好。 游戏在下村进行,上村参加的只有枣子家的和花阿大家两家,所以他们到下村去玩。正好梅府从海边回来后添了马车,倒是很便利。 枣子提前让小松去下村交代了要准备什么东西,到八月一日这天,他、梅小爹、小阿月还有花家阿大花家小子,再加上小松喜郎,几个人赶着马车到下村去。 一大早到了点心店后面的空地,大家紧锣密鼓地布置起来。一个游戏接一个,赢得最多的孩子的还有枣子准备的特别奖励。 到了辰时,各家回去领了孩子,有些当家人正好得闲也跟了过来。 大胆的孩子跑上来就东碰西碰,胆小害羞的缩在自己的小爹身后,不知道什么回事。 枣子顿时满腔豪情,感觉自己成了孩子头。他先是给这十五个孩子一人分了一小袋糖果。然后让他们排成队伍跟在他身后,一个一个游戏走过去。 “这个是夹龙眼核,大家都学会用筷子了吗?” 有个小子大声嚷我会,像只骄傲的大公鸡。 枣子乐道:“那就好,大家把这个龙眼核夹到旁边没水的碗里,不能用手哦,两个人比赛,看谁夹得多。” “夹得多还有糖糖吗?”一个小哥子糯糯地问道。他最爱吃糖糖了,可是小爹不肯给他多买。 “有,你看,李阿大手里抱着的食盒里都是好吃的糖果和点心。”枣子指了指旁边,李家阿大配合地掀开了食盒的盖子,孩子堆里顿时小小地欢呼了起来。 喜郎过来,红光满面,对枣子建议,“先让两个孩子玩一下吧,要不然他们可能记不住。” “也好。”枣子转身问,“谁想先玩?” 最先喊话的小子高高蹦了起来,“我来!” ☆、第五十四章 由这个叫阿东的小子带头,孩子们的兴趣和好奇心都被带动起来了。这孩子干劲十足,将两根长长的木筷当棍耍,抛起来接住,有板有眼,但到了真要用它们夹龙眼核的时候他就泄气了。龙眼小,表面又滑,再加上泡着水,更加难夹。 大人在旁边计时,数六十下换人。阿东双手并用,硬是一颗都没弄出来。这个开头可不算好,小孩子你看我我看你,气氛冷落了不少。见势不对,枣子他们又找了一个十一岁的小哥子来试玩。可能是哥子比汉子心细手灵活,一开始也是夹不准,但随着尝试的次数增加,他开始摸着了门路,越夹越快,几乎一夹一个准。最后足足夹到了二十一颗。所有孩子都凑了过来,年纪小点的几乎是用崇拜的目光仰视这个哥子的。 “好聪明的孩子,来,这是你的奖励,陈皮话梅。”枣子高兴地送出了今天的第一份奖励。点心大小分量不同,看孩子们赢得多就奖励大的,赢得少的就给小的。这个小哥子就拿到了比较大的一份。 哥子跑回自己小爹面前,打开油纸,小心地拿出一颗喂给了小爹。那个阿大含着话梅对枣子笑了笑。别家的大人乘机教自己的孩子,“看到没,好好学用筷子才能夹得多。”“你要学人家那么孝顺,知道么?” 阿东又是第一个喊话,“我也要用筷子很厉害!”一呼百应。 这就是枣子当初设这个游戏的目的之一,听说不少人孩子只爱用瓷羹木勺,死活不愿筷子,大人们都愁死了。这个游戏就能让这些孩子知道筷子使得好是有益的,能让手更灵活。 示范了这个,一群人继续后移,跳绳比赛,同样是在六十个数的时间里比拼。这个是针对哥子的,小子满山跑,体力好,有些哥子只爱闷在家里,这个游戏能让他们活动活动,在家里也可以玩。 继续下去,抢凳子,大人在旁边念三字经,停下的时候抢凳子坐,原意是希望让孩子喜欢上念书,还能锻炼他们的集中力和反应能力;二人三足是为了让孩子们能团结,用枣子所知的现代知识来说就是团队精神,说简单通俗点就是让孩子们相处融洽,尤其是点心店家的小子这种害羞的,要人推一把才敢跟其他小伙伴讲话;套圈子则是锻炼孩子们的手脑协调性……总之都是枣子想好了的。 全部都学会之后,孩子们解散,到自己喜欢的游戏那里尽情地玩耍。一时间场面热闹非凡。有些路过的孩子大人都被吸引了过来,巴巴地往这里张望。 玩了小半天,糖果点心都用完了,孩子们还意犹未尽,大人们也萌生了兴致想玩上一份,枣子干脆让所有人都玩了起来。连在外头望着的人都被放了进来,唯一的要求就是排队,不能争抢闹事。 二人三足那边尤其热烈,大人和小孩一起来,有东家父子对阵西家父子的,也有两个阿大对阵自家小子哥子的,合作无间一举夺魁的有,频频出错闹出笑话的也有,顿时传出欢笑声不断。 套圈子场地里摆放的都是孩子喜欢的玩意,偶有几件家里可用的小物,小孩子丢不中就拉自家大人帮忙。各个游戏都有不少汉子加入,有的是看不过眼自家的孩子太笨次次都输,有的则是被自家的小哥子撒娇央着过来展示爹爹英姿的。 枣子在旁边看着,很是欣慰。可惜小阿月还小,什么都玩不成。雷守诺却不甘落后,抱小阿月去套圈子,大手握小手,扔出去还没一手臂远,逗得小阿月咯咯直笑就好;还去掺和二人三足的比赛,被别家汉子告状他捣乱,小阿月抱在在怀里,哪里有“三足”了,他就一路快跑,领着小阿月绕了空地几圈,最后被枣子一举拿下,狠狠拧了一下腰,“别捣蛋!” 小阿月扑回枣子怀里,小鼻子流下一条细细的鼻水。 雷守诺从马车里拿出了纱巾擦掉鼻水,用另一条给小阿月擦汗。枣子摸了摸儿子的后背,干脆钻回车里给他换了一身衣裳,把一条长布塞进了他的后背,好吸汗。 钻出车,他抛一条布巾给雷守诺,“你也擦擦。” 空地上的人几乎都出了汗,玩得热火朝天,还不停有外头的人听见声音进来凑热闹。 这一次的儿童节游乐会算是挺成功了,大家都玩得高兴,作为主角的那十几家小孩更是又玩又吃,惹得别的小孩羡慕死。 说到糖果,村正一把年纪也跟枣子讨了一根麦芽糖,背着手乐呵呵地看大家玩。 喜郎也心满意足了,他是负责派送最大份糖果点心的人,坐在树荫下等孩子们来取,小子哥子都有,小子更多些,他们都知道喜郎肚子里有小弟弟,所以都不会在这边太捣乱。看着这些活泼可爱的孩子,喜郎顿时觉得生出来是哥子小子都没所谓了,都那么可爱,哪里还用计较。 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升起,人群逐渐散去,东西不多,执拾一下空地就恢复了原状,枣子一行人在下村的饭庄吃了一顿饭才驾了马车回家。 这次的事很为下村的人津津乐道,花阿大来逗枣子,“可以每年办一次,我们村里不像其它村有什么飘色和庙会,没别的玩乐,有这样一个什么游乐会很好。” 枣子只笑,没说什么。这事雷守诺跟他讲过了,“要是想年年都办就要让村正出面主持,不能净是要我们家出头,我们十几家人搞点趣事和每年例行大办盛会是两码事。”枣子挺同意的,这次虽然没大事,但到后来的确有点混乱,他们还不好说什么,都是乡里乡亲。如果有村正出头,肯定好办得多。 不管怎么说,这个自发搞起的小节日算是过了,真要想也该等到明年,现在还不急。 过了几日,喜郎邀枣子他们去唐家吃饭。枣子奇怪,细问之下知道了个中原委。 “我外家的人原先是恼我任性,”喜郎解释道,“后来见村子富了,阿唐赚的银钱也多,就不再怪我了。只要我过得好他们也没别的话可说,但是呢,他们一直拉不下脸来找我。讲实话,我也想回去找他们,同样找不到好理由。全靠你搞的那个游乐会,我们就借这个重新搭上话,和好了。几件事加起来都多亏了枣子你,请你们来吃顿饭算不了什么事,你要肯叫我声哥就一定要来。” “好,我们一定到。”推拒不了,枣子干脆应了下来。 吃的是午饭,枣子和雷守诺两个人去,小阿月留在家里。阿唐家比梅府小,但胜在方位好,还翻新过,洁净敞亮,堂屋和房间冬暖夏凉。进门之后就见到一群衣着鲜亮的人物,喜郎一一介绍,爹小爹哥哥……一大群人跟巡抚视察似的,除了年纪大的老人不好颠簸,算是全家出动了。 枣子被这么多人盯着看不由得有些不自在,微微掩了半边身在雷守诺后面。雷守诺最懂应付这些场面,几下就转移了他们落在枣子身上的注意力。 喜郎的小爹似乎很欣赏雷守诺,“后生可畏,小几十年只有雷老板你想出振兴马古村的方法,有谋略,有心胸,好!” “哪里哪里,阿叔抬举了。”雷守诺给枣子塞了一块绿豆糕,让他有点事情可做,接着道,“兵家有三十六计,农家也有谋生百术,小子走运借了天时地利人和而已,没了小子也肯定会有别的人做成大事。我看阿唐哥就有能耐,他这么多年在外闯荡,见识肯定只多不少,只等一个机会他就能飞黄腾达。” 谁家岳父不爱听人赞自己家哥子的夫郎?这说明自家眼光好,自家哥子挑得好,今后有好盼头。 喜郎的小爹捋了一下胡须,满意地笑眯了眼,他左右打量了几眼一前一后坐着的两人,忽然压低声音凑近雷守诺耳边道:“家业有成之后轮到人丁兴旺,你年轻力壮,我给你介绍几个哥子当侧房?” 雷守诺神色微变,看了一眼枣子,还在吃绿豆糕,没注意到这边的话,连忙回道:“多谢阿叔关心,小子不用侧房。”枣子就在旁边,不好多作解释。 喜郎的小爹一脸无法苟同的表情,微微摇头,道:“雷老板年纪还轻,还轻,放心,阿叔是过来人,会办得妥帖的。” 雷守诺愣住了,这阿叔怎么不听人讲话的?还有这个八卦多事的性子,跟喜郎真是一模一样。他不敢多说别的,迭声拒绝,但喜郎小爹一心要为他办这件事,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或者怕被人说闲话。雷守诺百口莫辩,当真是窝了一心口的闷火,一顿饭食不知味。 饭后,他让枣子先回家,自己找喜郎小爹谈。喜郎也在场,一听说这事就坚决反对,雷守诺从未像今日这样感激喜郎。 大户纳侧房常见,但总归是伤了正房的,有良心的汉子一般都不会这么做,除非有其它不得已的原因。 喜郎和雷守诺难得地达成同一阵线,阻止喜郎小爹多事。但喜郎小爹油盐不进,讲什么都要撮合这个亲事,还搬出了枣子当初是新抱子只办了圆房礼的事来讲,没正式迎娶那样办大亲事不够旺夫。更气人的事喜郎家其他人知道之后都站在喜郎小爹这边。县城的喜郎第一家的能耐真不容小觑,多少官吏贵胄的亲事都是他们祖辈撮合的,谁家都要给他们面子。雷守诺自然也不会小看他们。 所以哪怕他气得几乎要打人,看他们家的名望还都是长辈的份上就不敢真动手,传出去肯定对枣子不利――教得夫郎为自己动手打长辈。所以他只能强硬地拒绝,“这是小子家事,不用各位操心,还望各位别做画蛇添足的事!告辞!” 要不是死握着拳头他就要砸坏阿唐家的东西了。 喜郎追上来道:“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我家代代是喜郎,都魔怔了,对不起你啊。但你放心,只要你不愿娶侧房,我一定尽最大能力阻止我家的人。” 雷守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我这一世都只有枣子一个阿大,什么侧房二三四都与我无关。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别怪我连阿唐哥的面子都不给。”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五章 “雷哥,昨天那顿饭的蒸鱼真好吃,上头黑色的是什么?”吃饭时枣子问。 雷守诺没反应,他又重复了一遍。 “啊?哦,那个啊,是榄角。” “榄角?” 雷守诺解释,“就是黑橄榄。” 梅小爹道:“我们家也可以做,现在正好有新橄榄出了。” 怀小阿月的那段日子枣子一点腥的都碰不了,生了之后可能是反弹,变得特别爱吃鱼鲜,最近也开始学做各种河鲜菜。 南方人爱吃蒸鱼,也擅长蒸鱼,枣子做了几次普通的蒸鱼,单纯的加姜葱蒜和油盐豉油。这次加了榄角的感觉很新鲜,他很想学。 高良县本身没栽乌榄,季节到的时候县里的货郎会去隔壁县收购,带回高良县的市集卖。 梅小爹要了几十斤,搬回家之后,家里得闲的人都帮一把手,拣出不好的扔掉,留下大小均匀没被虫害的。小阿月在地上爬来爬去,坐在乌榄堆里捡起东西就往嘴里塞,一不留神就塞满一嘴。枣子干脆用背带把他背起来,哄他睡了过去。 拣好的乌榄用开水煮到七八成熟,这也只是个大概,总之不能煮太熟,太熟了以后腌了会烂。煮好之后,梅小爹和小松抬出大铁锅,枣子架起竹筐等在倾倒的大锅下,热开水滤过缝隙,留下了热气腾腾且清香四溢的乌榄。 稍作晾凉,三人合力搬到天井,一人一张小木凳围坐起来。 一人拿一条棉绳,一头系在筐边,另一头拿在手上。绕乌榄一圈就能勒断果肉,变成两个三角,核会自己掉出来。这样之后就是把细盐填进乌榄角里,稍微捏合起来,放进事先用开水烫过的缸里,铺够一层洒点盐,再接着往上堆,知道全部榄角都放好。说难不难,手办眼见的功夫,说简单也不是,因为要一颗一颗地去核填盐,几十斤合起来不是能一下两下就能做好的。 把全部乌榄都放进缸里之后只需要等个把月就能吃了。为了解馋,梅小爹还买了一些现成的,外皮紫黑色榄肉红色,肉都糜软了,枣子尝了一点,咸得直皱眉头。 “这么咸,跟瓜咸一样。” 梅小爹道:“放了那么多盐,不咸才怪呢。陪白粥白饭吃就好,也可以像瓜咸肉饼梅菜扣肉还有蒸鱼那样,加进别的菜里。” 回想起榄角蒸鱼鼻尖仿佛还残余有那股淡淡的清香,可惜今日家里没买鱼,早餐的粥吃光了,现在厨房里只有葱炒鸡蛋和猪杂汤,还有菜园里的时菜和大白饭。 小松道:“我知道怎么用这个做炒饭,好香的。”枣子顿时振奋了,连忙让小松教自己做。 看天色,也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小松把家里能找到的用得上材料都集合了起来,玉米萝卜芹菜。玉米粒剥出来,萝卜芹菜和榄角都切成丁,全都在旁边备用。 枣子自奋告勇拿镬铲,小松在旁边指导,“倒油炒熟玉米萝卜丁……然后倒饭,饭在这里,用隔夜饭更好吃……炒干一点,现在可以放芹菜丁了,再炒一会放榄角就行了,炒均匀点比较好。” “不难。” “是挺简单的,方便好吃,最重要是省钱。”小松腼腆道。 最后翻炒几下,香喷喷的炒饭就起锅了。在外头忙着的雷守诺领着管家回来,阿伟后到。摆好碗筷,一家人吃了一顿清香鲜美的榄角炒饭。可能是平时少吃榄角这种东西的关系,大家都很有胃口,频繁添饭。阿伟坐比较里面,去厨房的时候经过小松旁边,小松鼻子动了动,忽然揪住了阿伟的衣服,用力嗅了两口,“脂粉的香味?” 阿伟顿时僵硬了,枣子疑惑地打量了众人一眼,雷守诺和雷管家的表情也不太自然。他学着小松的样子嗅了一下雷守诺的衣服,还好啊,还有淡淡的皂角味,换作平时都是一身汗气。 梅小爹不动声色地道:“先吃饭,别的事回自己房里说。” 小松这才松了手,阿伟逃也似的跑了。雷守诺扒掉碗里的饭,站起来,“我去装汤。” 进了厨房,雷守诺的脸唰一下就冷了下来,问阿伟:“怎么沾到的?” 阿伟慌慌张张地道:“我也、也不知道,你们走了之后,那个哥子跌倒我扶了一把。” “你有没有洗过澡才回来。” “呃,为什么还要洗澡?” ……雷守诺重重叹了一口气,“小松要是追问,你就说是扶了一个人,不小心惹到的。不可以把今日的事情说出来。” 阿伟猛点头,装好了饭,他忍不住小问:“雷老大,为什么不跟枣阿大讲?喜郎的小爹看样子还会继续给你找哥子的……” “收声!”雷守诺暴躁地搁下碗,“讲了不能提的,你还问!这种事我搞定就够了,没必要惊动家里的人。” 阿伟噤声,雷守诺捧水洗了两把脸,道:“出去了,我们在厨房太久了。” 两人先后出来,枣子问:“雷哥,你碗呢?” “直接放洗碗盆里了。”雷守诺微笑道,“来,儿子给我,你再多吃点。” 晚上,阿伟和小松的房里没事,多得小松不是那种疑心特别重的人,否则缠斗起来,讲不定会发生什么事。雷守诺勉强算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又觉得内疚。 今日的事说出来也没什么,他带着雷管家和阿伟去了一转县城,有几个货郎染了痢疾送不了货,临急临忙的要找人替代,还有要帮祝邈买点高良县的芒叶勒角带过去,说是小榕要做古粽t。本来都是正经事,没想到在准备回程的时候被喜郎小爹逮住了。 他在他必经之路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守着,还领了几个在办喜事这件事上有名望的人,硬是把他们“恭迎”到了茶楼。一盅两件,几个人坐在包厢里大眼瞪小眼。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哥子,脸上脂粉厚得像墙灰,抿着嘴笑,简直能用狰狞来形容。 雷守诺怎么会不知道喜郎小爹的意思,这人就是他“精挑细选”给他的侧房了。 喜郎小爹摇蒲扇笑说:“这位哥子家里有房有地,虽然家里六个兄弟都是哥子,但每一个嫁出去生的都是小子,连生好几胎都是小子!大把人抢着要娶他回去,我是见那些人远比不上雷老板你年轻有为,才绞尽脑汁把人留了给你。这么好的哥子当然要留给好人了,你说……是吧?”凑近来,暧昧地笑了笑。 雷守诺嘴角抽搐,阿大又不是种猪专用来生小子的,这种说法听起来好莫名其妙。他厉声拒绝就离开了,满屋子脂粉味呛得他直想打喷嚏。 后来他和雷管家找了个地方洗澡,晾了一下衣服,免得一身庸俗香气回家徒惹争吵。始料未及的是阿伟撑场留到最后扶了人家一把,衣服上蹭了那哥子半张脸的粉,这都是后来洗衣服的时候发现的。 这次算是蒙混过去了,下次呢?雷守诺真不想去假设“还有下次”这种事。所以写了一封信给喜郎的小爹,义正言辞地表达了自己拒绝的意思――对方是长辈,打不得骂不得,有够烦人的。一般人在他最初拒绝的时候就该收手了,现在这么明显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再怎么自说自话的人也该懂了。 枣子不知道发生过这些事,日子过得很闲适。他后来买了鱼,做了榄角蒸鱼,很成功。 在他打算试试做榄角炒蛋的那天,家里正好来了客人。只是,这个客人有点…… “枣阿大做菜啊?你当家呢?” 这不是喜郎的小爹吗?旁边那个少年是谁? “哎,怎么不说话?” “啊,你好,雷哥在廪房。要我去找他回来吗?”小爹抱了小阿月串门,小松则是买菜去了。 “去吧,就说我又给他找了一个合适的对象。” 对象?枣子解围裙的动作顿了一下,歪了一下头,“什么的对象?” “侧房咯!”喜郎小爹东张西望道,“你这个做正房的太不上心了……你先把人找回来吧,纳侧房这种事很常见的,你别计较。” 枣子怔住,侧……房……就是雷哥的第二个阿大?雷哥为什么要还要娶别的哥子? 雷哥的枕边不再是自己,也会是另一个突然插入的别人……枣子手脚发凉,后退一步靠在墙上,阳光下那名少年肤白如脂,眉目间都透着灵气,再看看自己的手,摸摸自己的脸,不一样。 他长大了,长大好久了。 喜郎小爹不明所以地扫了他几眼,没好气地道:“没见过这么不得体的正房。”他领着少年进堂屋坐下,自顾自地倒茶吃点心。 枣子思绪纷杂,短短的一阵间,无数想法与猜测掠过脑海,越想越悲观,越想眼眶越酸痛。 鼓起勇气抬头,那名少年嫌弃地捏着雷哥买给他的杏仁饼,啃了一口就扔掉了。 梅小爹抱着小阿月回来,一进门就发现了不对劲,堂屋上坐着不认识的人,平时会热忱招待客人的枣子却躲在厨房门边的走廊下,抱着膝盖不知道什么表情。他过去蹲下,拍了拍枣子的手,“来客人了?” 枣子揉着裤脚,抬起头来,脸色白得吓人。 小爹心中一惊,连忙把人搀扶起来送回房间里。恐怕外头的人就是原因,把小阿月放进小木床里玩拨浪鼓,他板起脸走出房间。 ☆、第五十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福利,免费赠送两千字_祝大家314快乐,正桃花好桃花大开。】 “你们是谁,无端白事闯进别人家做什么。”梅小爹不客气道。 “我是谁?你才是谁啊?” 梅小爹反唇相讥道:“呵!好大的脾气的客人,我的家什么时候招惹到你这种货色了?” “你!我可是高良县数一数二的喜郎!嫁到你们村的喜郎是我们家不争气的小儿子。”喜郎小爹神气道。 “哦……我知道了,我家没喜事要办,你走吧,快点,我不想吃饭还要对着你这种人的脸。” 喜郎小爹拍案而起,“喂!什么叫这种货色这种人?我好心好意给你们当家送侧房哥子,不识感恩就算了,还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信不信我让你那个没用的哥孙子一辈子嫁不出去!” 梅小爹顿时火冒三丈,抡起旁边的木凳,“再讲一句!再讲我打到你滚下山!”要不是从小家教严格他现在肯定要骂粗口了。 喜郎的小爹左右一看也抱起了一张木凳拦在胸前,“喜郎都敢打!看传出去谁蚀底啊!” 二人对峙之际,廪房那边的雷守诺被人喊住了,“老大老大,你家来客人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雷守诺一头雾水,“我家今天没邀客人来啊。” “不是吧?我绝对没看错的呀,摇着红牡丹蒲扇缠着红腰带的阿叔领着一个十几岁少年进你家门了。” 雷守诺面色一变,扔下锄头飞奔回家。 “你又来做什么!”他再好的脾气再大的忍让都瞬间烟消云散了,见过没脸皮的,没见过这把年纪还这么没脸皮的。他明示暗示拒绝了那么多次,这个阿叔竟然还能自把自为?! 梅小爹把他拉到旁边问到底什么回事。他简单地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然后两父子同时枪头对外,把这个喜郎的小爹和所谓侧房哥子当成敌人。 雷守诺偏头问小爹,“枣子知道了没有?” “……”梅小爹斟酌一番,决定先不说出来,“先处理好这两个人,枣子现在在房间里睡着。”要是让守诺知道枣子那副样子,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闹出人命伤亡就麻烦了。 只是父子同心,小爹避重就轻雷守诺又怎么会不知道?单从小爹少见的震怒就知道枣子肯定被伤到了。他顿时气焰攻心,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滚!” 喜郎的小爹惊了一下,倒是那个少年踹到了一张凳子,吼道:“滚你老爹!要不是你家有田有地鬼才想嫁来麻子村!我肯来就要偷笑了,犟你个头啊犟!” 堂屋里当场静默了一刻钟。 梅小爹眼睛直了,好一个自视高过天顶的哥子,好泼辣的性子。雷守诺忽然咧嘴一笑,快步上前一手扣住少年的喉咙,拖着往门外走。 少年被掐得喘不过气,拳打脚踢又不够雷守诺手长,打不中。乍一看就像是只待宰公鸡被人掐着脖子带去屠宰房。这下喜郎的小爹终于发觉事情不对了,雷守诺是真的往死里用力掐的,少年脸都涨红了,他心惊地追上去要扯,“哎哎哎,会死人的!快放手!” 梅小爹从后面一把架起喜郎小爹的手臂,拽着也往外走。 嘭,嘭,地上扬起两阵尘。少年几乎是被凌空摔出去的,砸到地上还打了几个滚,狼狈地边咳边喊痛。梅小爹也没跟喜郎的小爹客气,一脚踹出去,滚到了另一边,踹完还拍拍自己的鞋边。他自出娘胎就没试过这么踹人的,如果是自己的事他或许还能忍一忍,事关自己的儿孙辈他就忍不住火气了,也算是帮不能出手的儿子儿郎出口气。 雷守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咬牙道,“别再让我见到你们,否则别怪我不近人情。”转身,砸门。外头的人被震得脖子一缩。 转身雷守诺直奔房间,床上的被子鼓了起来缩在角落里。他钻进蚊帐,小心翼翼地掀起了一个角落,阳光溜进被窝里照亮了枣子湿漉漉的脸。瞬时他觉得自己的心肝都疼了,连忙把人挖出来,“枣子,雷哥回来了。” 枣子揉着被角,不发一语。雷守诺弯腰,从侧面往上看,枣子撅着嘴掉眼泪,好像还嘟囔着什么,他凑近去一听,“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他抬起枣子的下巴,认真道:“当然不是真的!枣子看着!雷哥就在这里,雷哥只有你一个,绝对不找别人,喜郎的小爹胡说八道,还有那个哥子,他刚才还骂我们小爹了,我把他狠狠摔了出去,不信你可以去问小爹。” 枣子睫毛颤了一下,稍微回了神,“雷哥,说什么?” 雷守诺心里怕啊,这个反应太熟悉了,早些年枣子心疾未好的时候偶尔会出现这种情形,他赶紧把话重新说了一遍,尤其着重说了自己怎么勇斗“喜郎”,添油加醋,恨不得把自己塑造成皇子的忠诚卫兵,而枣子就是那个摆在心中第一位的皇子。 讲了好久,枣子突然扑上来抱住他脖子嚎啕大哭起来,“雷哥别、别不要枣子,枣子没有家,只有这里……这里是家,不要,赶枣子出去……”枣子手臂很有力,勒得雷守诺几乎窒息,但他甘之如饴,更用力地回抱枣子,哄道:“这里就是枣子的家,一直都是,永远都是,别信那些外人乱说二四……别哭了,啊,哭得雷哥心疼死了,你看,小阿月都在看了,自己小爹爹哭成这样,他也会担心的……” 枣子蹭了两下,拉开距离,对雷守诺一笑,突然晕了过去。雷守诺的手一抖,差点没抱稳,放下人就往外跑,中途摔了一跤,下巴痛得钻心都顾不上,风风火火地把花大夫拉了回来。 “一惊一乍,受了刺激,我给他开点安神养心的药,吃几天看怎么样再讲。” 尽管大夫这么说了,雷守诺还是不放心,一夜不睡地守在床边,直到第二天傍晚枣子转醒。 “雷哥,枣子做恶梦了。” “梦而已,雷哥在,不用怕。” 雷守诺把喜郎小爹的事全盘托出,原先不讲是怕枣子他们多想忧心,现在看来,不讲也是事端百出,干脆全都讲了。为免枣子不信,雷守诺把小爹管家阿伟都叫了来,一一说明。 枣子早已经释怀,他本来就是信雷守诺的,只是对自己不自信。两人在一起也这么多年,孩子都有了,他偶尔还是自觉配不上他雷哥。 总之,话都说开,一家人总算相安无事地度过了这次的小波折。打这以后,雷守诺蓄起了胡须,在村里的时候都穿最旧衣服,谁来了都这样,要不是村人指出,外来的人谁都不会知道他是这里最富的人,极尽低调。 也是从这次开始,雷守诺事事都会跟枣子说,不再隐瞒,他懂了一件事,再坏的情况,两个人一起同心协力就能找到方法扛过去,让对方蒙在鼓里不但不是保护,有时候甚至会让伤害更深。 喜郎的小爹被扔出门之后回到县城,逢人就说梅府的人不可理喻。 “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他们竟然还不识好歹,第一次见这样的人!那个雷寒梅还敢踹我屁股!” 公道点的人就说:“雷老板好像真的不想要侧房,我们都是外人,不好说什么吧……” “怎么可能不想要?”他露出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哪个汉子不想要门房繁盛?他要么是怕被人说闲话要么就是那个正房太悍,管得他不敢!” 有人也听不下去了,“话不能这么说啊,我爹就没娶侧房,他自始至终都只有我小爹一个。” “哼,那是你爹没钱娶。”喜郎的小爹正气在头上,听什么都觉得扎耳,回话也极尽尖酸。 到最后,除了跟他一样想法的那一拨密友,其他人都散了。 那个被说爹没钱娶侧房的人气冲冲地对旁边的人抱怨:“没见过这么自以为是的人,当自己是玉帝还是佛祖?他觉得对的大家就要都跟着做,不给别人有其它想法?” 旁人都无奈,“以前没觉得他这样过分,可能是年纪越大脑子越偏执了吧。” “要不是看在他是喜郎又有了年纪的份上,我一定跟他翻脸。” “算了吧,雷老板一家也够可怜的,被这种人缠上,他们都还没说什么呢,我们还是少管闲事吧。” “……你说得对,不管这种理所当然的人了,走,吃酒去。” 阿唐家的喜郎叫刘六喜,家里排行第六,一知道这件事就找上了自己小爹,“小爹,你怎么能这么强人所难!雷老板从老早以前就说了不纳侧房,还三番四次拒绝了几遍,你怎么……” “怎么怎么了?”喜郎小爹瞪眼,“你好啊,不听我们的话嫁去麻子村就不说了,现在还帮外人对付自家人?翅膀硬了是吧?” “我!”六喜才真的要眼睛脱眶,“我这是在讲道理啊!天地良心,我嫁出去之后还时时给小爹你送钱送物,都是我私房钱置办的,你们不肯见我,却又有哪一次把东西退回来?” “儿子给爹钱财是应分,难道你连这个都想不做?” 六喜顿时无话可说了,据他所知,五个哥哥给家里钱的只有大哥,小爹怎么都没有半句微言?他算是彻底看透了,心也凉透了。不再多做争辩,他回了马古村。 这样来回跑一转,还受了气,他下午到家,当晚就动了胎气,孩子差点没保住,幸好药下得及时。 枣子听说了喜郎家的事,特意登门拜访。他吃了几服药已经恢复过来了,这一次的事其实和喜郎哥没太大关系,虽然去他家吃饭是契机,但是他本身没做错什么。 喜郎躺在床上,愧疚道:“对不住。” “现在没事了。大夫怎么说?” “……之后几个月都不能动气,也不能干活,要好好养着。” “那就别操心了,好吗?我们家真的没事了。”枣子道,“所以你真的不用顾虑那么多。” 喜郎握着枣子的事,片刻无声。 枣子把小阿月放到床上,让他轻轻摸一下喜郎的肚子,道:“阿月来教小弟弟要学乖。” 小阿月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真的轻手轻脚地摸了摸,“弟,乖。” 喜郎终于笑了,这么多天来第一次。 枣子在村里没多少熟人,这次之后他反而和喜郎六喜要好起来。六喜比较八卦,但不是坏人。经过这次的事之后,再加上有孕在身,整个人的个性都沉静了不少。阿唐家的唐阿爷特别枣子,每次他来都很热情招待。 枣子好奇问:“六喜哥,你能吃鱼么?” “能啊,天天吃都吃不够。”六喜道,“你那时候好像吃不了吧?” “嗯,一吃就吐,恶心。” “每个人多少都有不同,没什么的。”六喜指了指房间的桌子,“枣子,阿唐给我买了点炒米饼,你拿来吃,别跟我客气。” 枣子的确挺爱吃这种点心,也不推辞了,掀开竹盖,果然有一叠点心放在里头,炒米饼不大,象棋那么大的就一块,刚好够一口。他捧到床边,放在一张凳子上,和喜郎一边喝茶一边吃起来。 在床上玩手帕的小阿月也抓了一块,放进嘴里啃,枣子见了拔出来,却见饼边有浅得几乎看不到的两处痕迹。喜郎探过身来看,“这个是……小阿月长牙齿了?” 枣子小心掀起小阿月的嘴角,果然,上面有两颗白点,小阿月皱着眉头蹬脚,忽然咬下,啃了枣子的手指一口。枣子高兴道:“有点疼,是真的小牙齿。” 喜郎笑道:“长牙就好啦,小阿月能吃肉肉了!”揉了揉小阿月的脸。 小阿月拼命挣扎,爬上枣子大腿,伸手要抢那块炒米饼,啊啊啊地叫。 枣子苦恼道:“这个太硬啦,阿月别抢。” 小阿月得不到炒米饼,转而含住了自己的手指,啃得开心。帮他扯开,又要咬回去,不给咬就闹脾气。 喜郎道:“出牙齿的时候会这样的,给他点东西磨一下就好了。我记得厨房里有馒头……”说着就要下床。枣子连忙拦住他,“不急,我回去做就行,你别下床。” “也行,你知道怎么做?” “小爹或者小松应该会。” “不知道再来问我吧,除了馒头,鱼肉啊鸡蛋啊也可以吃,听说对孩子长牙长身体好。” 回家之后,枣子立刻就煮了鸡蛋,不敢喂太多,掰成小小块给小阿月咬,小阿月总算开心了。 家里人知道小阿月长了牙都争着要看,小阿月却不肯配合,他忙着吃东西呢。 雷守诺道:“骨头汤又要熬了,吃什么补什么,吃骨头养骨头。” “雷哥,县城市集里有苹果吗?” “绵苹果?挺酸涩的,你要吃还是给阿月吃?”雷守诺不解。 “绵苹果?”枣子发现两人有点牛头不对马嘴,怕这里没这种水果,连忙换一种,“那大家会给长牙孩子吃什么水果?” 雷守诺道:“没什么吃啊,吃饭吃肉吃菜,不就够了?我们这边的水果都不是很适合那么小的孩子吃。” 枣子再次把小阿月的手指从嘴里拔出来,擦掉口水,“阿月成日想咬东西。” “番薯干怎么样?”雷守诺想了想,“萝卜切成条瓜切成条也可以啃啃。” “番薯干怕不怕太硬啊。” “放锅里煮一下或者焖一下应该就行了。” 说做就做,马古村最不缺的东西之一就是番薯干。吃饭的时候,小阿月就咬上了番薯干,一边喝米糊一边啃薯干,自得其乐。 吃完饭,梅小爹找上枣子说:“枣子,想接刺绣来做吗?” “现在应该可以了。”之前要带阿月,都好久没碰绣针了。 “那我们一起做。”梅小爹道,“最近县城里时兴在包髻的布帛上绣纹样。”他拿出一截细长的布条,上好的料子,精致的刺绣,在发髻上缠几道最后绑成一个简单的结,再配以发簪,别有一种风情。 梅小爹说:“以往的包髻都是看结绑得好不好看,今时却兴起布上的绣图了,都是因为宫中一位贵阿大引起的。” 枣子问:“他头巾的绣图特别好看?” “是的,绣了七彩的百鸟朝凤,别的贵阿大都像以往那样用昂贵的布帛绑各式各样的繁复花结,唯独他的头上没有这些花枝招展的东西,等他款款躬身作揖,皇上才见到他发髻上巧夺天工的绣图,顿时龙心大悦。”梅小爹喝了一口茶,接着道,“之后无论是宫中还是民间,就都跟风学了起来。” 枣子听得津津有味,道:“我们这里没见过多少绑包髻的人呢。” 梅小爹道:“我们这边的人没那么考究,主要是那么大的花结做事也不方便,都是些日子过得比较好的哥子才有这种闲情逸致。不过现在不同了,那位贵阿大的做法大家都愿意跟随,因为这种包法和绑法很便利,谁都可以做。最重要的就是刺绣要好看,还要别出心裁。” 枣子心思活络了,“这个我可以帮上忙。” 梅小爹乐道:“小爹就是知道枣子多奇思妙想才讲的,这次可以好好磨练技艺,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 枣子同意,“小阿月以后长大了使钱的地方肯定更多,我还想让他多学点东西。” 梅小爹来了兴趣,问:“学什么?” 枣子想了想,道:“我也还没想好,学书画琴瑟?学个功夫也挺好的,可以傍身。不知道小阿月想不想。” “想法不错,”小爹道,“懂得多眼界也宽,结交良友的机会也更多。” 枣子道:“所以现在要多赚点钱,也不用雷哥那么劳累了。” “好孩子。”梅小爹慈祥地笑了笑,摸摸枣子的头。多少年了,这个孩子还是一心向着自己家,一点没变过。 ☆、第五十七章 枣子比这里人多的一个优势就是拥有现代世界的记忆,哪怕没专门学过,生活中所见的花边图腾纹样融合古今中外,要创新的时候思维也比较灵活。只是也有不好之处,他有时候绣出来的图纹过于偏向现代人的审美,古代人不喜欢,他在一次次的尝试中找到了创新与古典的平衡点。 宫中的贵阿大以百鸟朝凤头巾艳压群芳,民间追捧之时也多用类似的绣图。只是凤凰不是平头小百姓能用的样式,于是绣工们多采用其它鸟类替代。华有孔雀开屏,素有仙鹤凌云,富有公鸡司晨,,喜有鸳鸯成双巧有春燕剪柳,俏有黄鹂啼脆,秀有画眉弄妆……自古为人称道的飞禽都入了画,上了髻。绣得好自然不怕图样重复,只是这时候如果有特别的鸟类图样出现,必然能占不少优势。 枣子想冒个险,绣一种他只在动物图鉴上见过的鸟――极乐鸟。这种鸟给他印象最深刻的是艳丽却不媚俗的颜色,丰满柔美的体态,最重要的是纤细且华美如锦的大尾羽。有孔雀的鲜明色彩,却又兼有几分柔和纤巧。如果能成功将它的特点绣出来,一定会有很漂亮的效果。他打算用传统南方地区的绣法,一二丝细绣。这样才能展现天堂鸟尾羽的华丽与柔美。 他挑了一种蓝色的极乐鸟和另一种黄褐色为主的极乐鸟,一瑰一雅。如果可以,他想将孔雀毛编成线,据说会更精致,可惜高良县没有,托人从远方买回来又太费事。 开始动手之后小阿月就基本跟他爷爷带了,枣子做针黹的时候非常专心,甚至可以说过于专注致使两耳不闻身边事,小阿月呆在旁边不安全。 梅小爹最初以为枣子要绣的是孔雀,因为他备的布料和绣线颜色都很像,还想帮手一起来。但枣子却说不是,真的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等枣子绣到一半,他越发不明白了,这是什么鸟?好陌生。 “这是极乐鸟。”枣子等完成了才对梅小爹解释。 绣的是几尺细布,为了方便缠绕与打结不会绣满幅,尽量算好缠的圈数,丈量图纹绣在哪处能显露在外,一般主要部分不超过两寸,花草细枝会适当沿着布边延伸一段。有人绣两个主图,有人只绣一个,这些都是各有规矩的,梅小爹都一一说明白了,所以枣子绣起来比较顺手。 “极乐,极乐……”梅小爹斟酌着这两个字,颔首认同,“颇有深意。怎么我们这边没见过这种鸟?”外形这样漂亮,大家一定会喜欢,必然也会记忆深刻。 枣子支吾其词,“它……它大概只生活在深山吧,很深那种。”绝对不能泄露这是他前世的记忆。 梅小爹对此倒没太多怀疑,毕竟辰国地大物博,深山老林中有的是他们听都不曾听说过的东西,且不讲那是仙物还是恶兽,能窥视一眼就已经是万幸了。 枣子生怕小爹会继续追问,连忙转移话题,“小爹你觉得这种能卖出去吗?” “能,还会卖得好。枣子绣工进步不少,这鸟栩栩如生,仿佛要从布上活过来了。”小爹温柔地抚过布面,“极乐鸟……人生苦于短暂,如果能像这鸟一样片刻乐至极处,那该多好。我真想也见一见它。” 何处是极,何时为长?极乐与长乐,终究不过是人的痴心妄想。梅小爹安静地站着,一片鹅羽落在肩头,似落非落。 过了一会儿,梅小爹又说话了,“还有别的绣图么?再绣两个就送去县城卖。” 枣子如释重负地道:“还有一个素雅点的,如果再要一个……也可以。” “嗯,辛苦你了。最近的饭我和小松来做,你别太劳累了。” “枣子知道。” 刺绣是个费时费心的事,绣出第一条就已经是半个月过去了。八月十五是雷守诺和雷善诚两父子的生辰,不过高良县有习俗,小孩子未行成人礼前都不兴大搞庆祝,再加上雷守诺也不注重自己生辰,所以吃了一顿好的就算过了。 枣子休息了一天,捻起针线,接着绣第二条。针起悠长,拉起丝线纤毫,谁见了都不舍得大声喧哗,怕惊断那若有似无的藕断丝连。雷守诺回到家见到的正是这样一幅午后静好的画面。他到厨房洗净手脚,换上舒适的常服,掌心托了一小壶茶细嘬。 巴掌大的茶壶是枣子送他的生辰贺礼,只给他一个人用,他只在家里用。 枣子停下手,揉了揉脖子,轻轻出了一口气。雷守诺挪过去把壶嘴放到他嘴边,“喝点水。”枣子仰头微笑,就着雷守诺的手喝了一口,道:“雷哥今天回来得真早,管家呢?” “他还在廪房,稻米有点不对。” “怎么了?” “应该是进了老鼠,有一包米被啃了一半。”雷守诺道。 枣子又喝了一口茶,道,“没的就没了,把老鼠洞填好就行了吧?” “嗯,的确是这样,洞填好了,管家阿叔还是要将米袋都检查一遍,做好记录。” 枣子笑道:“阿叔很有责任心,这样几好。” 雷守诺捏了捏枣子的脸,“所以你雷哥就偷走回来咯,饿么,我去蒸个蛋。” 枣子皱了一下鼻头,“雷哥只会蒸蛋。” “哈哈哈,手艺不精,望阿大多多包涵。” 枣子把针插进针线包里,起身,“我去做点别的吃。”“吃什么?”“榄角炒蛋。”“……” …… 一个月过去,余下两条头巾终于绣好,又加了衬底封了边。梅小爹帮忙看了一下,补了一些细枝末叶,“太漂亮了,我们要整个锦盒来装。” 枣子还真的去找喜郎要了三个锦盒,原先是装珍珠链子的,喜郎多的是这种小东西――他看见漂亮的锦盒就会存起来,偏偏用不出去,又不愿卖,所以村里谁家要锦盒都会拎点菜或者蛋去换。枣子挑了三个半个巴掌大的,估计原先是放玉镯的。 “哎,你也绣了头巾,什么样的?什么花样?给我看看行么?”六喜对这种哥子东西中意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跟枣子回家看个究竟。 枣子差点招架不住,忙将人压下,“六喜哥,你小心肚子。” “没事了,三个月,大夫说稳定下来了。走!带我去看看!”六喜眼神闪烁发亮,抓着枣子的手下了床,穿好鞋扶着腰就往外走。 枣子无计可施,跟着走出去,幸好在门口被阿唐堵住了,对方哟嘿一下把人抱了回去。喜郎攀着阿唐的肩膀振臂高呼,“枣子我要看!给我看一眼啦!”枣子抹了一额头汗,虽然看不到,但他相信现在阿唐哥是笑眯眯的。 阿唐哥以前卖过很多东西,对付哥子小孩特别有办法,看来六喜哥是没法逃出来的了……他在心里对喜郎说了声不好意思,一溜烟地跑走。 “怎么那么久?”梅小爹接过锦盒问。 枣子把事情说了一遍,梅小爹道:“嗯,没事就好。来,装进去吧。” 仔细卷好,花纹那一面在上,三个锦盒的颜色恰好与头巾相配,排开来看很是精妙。 雷管家路过,难得从诗词书集里分出一点神,问:“这是何鸟?” 枣子把之前对梅小爹说的重复一遍,雷管家沉吟片刻,道:“人生多彩,处处极乐,很好。” 梅小爹愣了,两人想的方向类似,想法却刚好相反。 雷管家转身回房里,没过多久拿出三张写了小字的纸来,比锦盒还小一圈,正好放得进去,道:“这样好的头巾,寻常人不懂其上是何种物事未免扫兴,我提了几句词,正好可以用作注释。” 梅小爹和枣子轮流看了一遍,果然很好。梅小爹道:“这样好的字,单单放进盒里有点寒碜,要不缝个布皮包着?”枣子也觉得这样好,不过他有更好的想法。 很简单,找薄的木片裁成和锦盒盖子差不多的大小,将纸并上去,再用布帛包起来,并不全遮住,仅仅留出有字的部分,就像他小时候包书封,那种包住边沿却不用伤到封皮的包法。做好之后将这幅字嵌进盖子上,一打开就能看到。 隔日枣子梅小爹领着小松出县城去,雷守诺自告奋勇照顾小阿月,用大红背带背着在村里走,也不怕别人逗趣他。 到了县城,梅小爹和枣子去平常光顾的布庄,掌柜一见这对父子就眉开眼笑,端茶送水,“两位阿大这次有什么新绣品要卖?梅阿大上次我说的头巾你考虑得怎么样?” 梅小爹架子端足了,面带善意道:“掌柜,别说我们做了那么多次买卖不给你面子,这次我家枣子还真的做了三件头巾要在你这里卖,一顶一的精品。” 掌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眼前一亮,“在哪里?” 枣子从竹篮里拿出三个锦盒排在柜台前,打开。掌柜立刻就被极乐鸟吸引住了,“可以拿出来看看么?” “可以,这里写了关于这种鸟的词。”枣子指了指盒盖。 掌柜谨小慎微地抖开头巾,从上往下仔细端详了一遍,再移到盒盖上,眯着眼睛打量了好一阵,忽地竖起拇指,“好!” 枣子回头冲小爹笑开了,梅小爹眨了一下眼睛,枣子立刻抿住了嘴忍笑。梅小爹撩几下茶盖,啜了一口茶,道:“既然值得掌柜的竖起手指公喊一声好,这价钱也不能低了吧。” 掌柜清咳了一下,“我这里的价格最公道,梅阿大又不是不知道。” 梅小爹拉回枣子坐下,道:“当然。” ☆、第五十八章 掌柜在小算盘上噼里啪啦打了一阵,道:“一条巾一百文。” 梅小爹伸出三根手指,“三百文。” 掌柜大吃一惊,连忙摇头摆手,“不行不行,太超过了。平常头巾的价你也知道,没绣图的十文上下,有绣工的三十文上下,一百文已经比寻常巾子多好多啦。” 梅小爹不同意,“以往刺绣得简单的巾子确实二三十文,可是今是不同往日,你看看街上那些效仿贵阿大的巾子,哪条低过五十文钱?一百文以上的甚至值几千钱的都有,我家枣子绣的图样绝对是独一家,手艺更是没得挑,大家都信‘枣阿大’的绣工,再配以这几首小词,更高价都值得,我卖你人情才收这个价,你若果不满意,我可以去别家试试……” “别啊!哎!梅阿大好厉害的口才!”掌柜抹汗,“这,二百八十文?” 梅小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道:“三百二十文,就这样了,枣子我们走。” 枣子一时捉不准小爹的意思,脚下迟疑了半步,掌柜急得跑到门边拦下了他们,“我给!” 卖掉三条头巾,枣子怀里多了一两银子。出到大街,父子两人带着小松去了茶楼,枣子最爱吃这个茶楼的桂花糕,就是雷守诺之前买的那次。 咬一口幽香扑鼻的甜糕,枣子担心地问小爹,“刚才怕不怕开价太高了呀?” 梅小爹但笑不语,小松小声道:“那个掌柜还大有赚头呢。” 枣子偏头问:“三百二十文钱一条,他要是卖不出去就糟了啊。” “枣阿大别这样想啊,”小松有点急道,“你绣得特别好,一定能卖出高价钱的,掌柜肯定蚀不了。” “真的?” 梅小爹道:“小松都这么说了,你就放心吧。如果你想继续卖,接着绣就好了,掌柜肯定还要。” 枣子始终对此半信半疑,但大家都这么说了,东西也已经卖了出去,他不好继续纠结了。吃完糕点三人启程回村。 到家时晚霞已经燃起,整片天空都是色彩斑斓的颜色。他们却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厨房里还有几声痛呼。 枣子和梅小爹对视一眼,走进厨房,阿伟和雷管家一脸灰地躲着灶台,雷管家更是咳得腰都直不起来。 梅小爹怔了半晌,忽地冲过去把阿伟和雷管家拉了出来,“怎么把灶灰整满屋!” 阿伟抖开衣服,又是一捧灰,小松连忙把他拉到墙角。雷管家耳根红了,隔着灰都看得到,他道:“我想试试做一顿饭。” “就说不行了吧?”雷守诺抱着小阿月从房间里出来,转头对枣子道,“儿子吵着要你,抱抱吧。” “好的,给我吧。”抱住已经探出大半个身体的小阿月。 梅小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雷管家,你不是只懂笔墨算账么,煮什么饭?” 雷管家甩了两下袖子,“平日里都是你们操持这些,见今天你们没空闲,我就想帮手……” 梅小爹道:“越帮越忙,厨房里的碗都脏了我们还要费事再洗一次。” “我帮你们洗!” “不用。”梅小爹把人推出去,“还让你插手今晚就不用吃饭了。” 小阿月拍掌直笑,雷守诺刮了一下他的小脸,“小家伙。” 没过几天,县城掌柜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三条头巾都卖出去了。卖了多少钱?掌柜的人没说,梅小爹问了其他熟人,据说千几文一条。枣子咋舌,翻了足足四倍,城里人不愧生活富足些,这么贵都买得下手。 那三条头巾据说是被有钱人家的哥子买走的,羡煞旁人,于是其它有钱哥子天天去掌柜那里问什么时候才有新的这种头巾,掌柜的人来跟枣子说:“门槛都要被踩烂了!枣阿大,你还做的吧?这次多绣几条可以吗?” “可以啊,不过我绣不了那么多,尽力吧。” 梅小爹告诉他可以绣慢点,不用太赶,枣子应是。上两个月刚开始,图样想法都是新的,所以几乎全身心投入进去,一点空档都没有。现在有了方向和目标,可以放松一点了。 这天中午,枣子一边背着小阿月哄他睡觉一边在家门前的绿荫小道来回散步,手里拿着竹绷偶尔绣几针,秋天的阳光很舒服,小阿月在温和的光线下睡得暖呼呼的。雷守诺回来吃饭,捧着大海碗坐到院门台阶上,道:“枣子,你觉不觉得雷阿叔和我们小爹走得有点近?” “近?没啊,屋那么大,走那么近做什么?” 雷守诺呛了一口汤饭,顺了气才道:“不是这近,我的意思是他们好像有点暧昧。” 噢噢噢,枣子恍然大悟,仔细回想,“我没发现……” 雷守诺呼噜呼噜地喝了半碗汤,“可能是我多心了。” 小阿月听见吃东西的声音醒了过来,在枣子背后挣扎,枣子解开背带,雷守诺及时上来揽下儿子,一家三口干脆坐在台阶上晒太阳。枣子道:“小爹一个人这么久了,有个伴也挺好的吧?” 雷守诺不置可否,“不好说。” 枣子道:“你讨厌阿叔当继爹?” 雷守诺蹙眉,“也不是这个意思,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问心一句,他不是真的搞不清楚情况,相反,他很明白,也理解,只是多多少少会介怀。 “雷哥,枣子这么说可能不合适,但我觉得,小爹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雷守诺侧头看过来,他继续说,“你看,你娶了我,又有了小阿月,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可是小爹呢?自己一直以来相依为命的儿子给别人了,自己还是孤家寡人,多孤单呀。” 雷守诺苦笑道:“被你说中了啊,枣子变机灵了。”说着搭上枣子的肩膀,揉了揉他的脖子。 枣子回蹭了一下长了不少老茧的手,“因为在雷哥身边呆久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雷守诺站起来,收起碗筷。 傍晚吃完晚饭,雷守诺叫住了小爹。 梅小爹随手帮菜园拔起了草,问:“有什么事要两人单独讲?” “小爹,”雷守诺道,“你是不是……看中雷阿叔了?” 梅小爹愣住了,突然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还以为要说什么,是这个啊?” “小爹,我和枣子都是支持你的,所以……”“打住打住,你们搞错了。” 雷守诺疑惑,“搞错了?可是最近你们的确走得近,雷阿叔时时帮你做事呢。” 梅小爹捏着一捧草出来,关好栅栏,把草喂给两只嘎嘎叫的大白鹅,“那是因为他上个月踩断了我一根发簪。” 雷守诺往侧面一挪,果然,梅小爹平时最喜欢戴的那支雕寒梅木簪变成了素色竹簪。颜色款式都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那幅寒梅图,一般不注意看很难发现。 “他那天捧着书边看边走,撞到我,发簪掉地,他慌张之下一脚就踩坏了,所以他才觉得愧疚。我又不肯收他的赔偿,他只好事事都要帮我了。” “小爹你对他无意?” 梅小爹勾起唇角,淡淡一笑,“情啊爱啊的东西,早已经散光了,我有你们足矣,还有什么比亲人重要?” 雷守诺情绪很复杂,“不知道雷叔怎么想。” “哈哈哈,他能怎么想?你们两个孩子想太多了!”梅小爹忍俊不禁,“我和他认识十几二十年了,从来都只有兄弟之情。那个家伙的挚爱都在书里头。年轻时就成日神神叨叨地说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有书万事足。也是因为他太爱书,连对人的爱都投注在了书上,什么美色财富都动摇不了他的心志,所以雷家那个人才这么信任他。” 雷守诺的情绪更加复杂了,他被枣子教育一番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两个长辈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 “好了,别想这个了,有什么事我都不会瞒你们……进去吧。” 雷守诺回房扑倒枣子,把小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枣子长长地哦了一声。 “瞎操心了。”雷守诺道。 枣子倒没觉得有什么,拨了一下雷守诺脑袋,道:“比起那个,雷哥,你的胡子要理一下啦,看起来乱七八糟的。”雷守诺摸下巴,是有点长了,道:“你给我剪剪。” “不行,我不会。” “随便剪短就行了。” “剪丑了你出去要被人笑话。” “丑了正好,我就喜欢那样。” “……好吧。” 枣子不是客气,他是真的不会理胡须,这个地方哥子不长胡须,头发又不能随便剪,他抄起家伙只能想象自己在剪线头。 剪到天色将暗,雷守诺大字摊开在床上,头枕着枣子的大腿,“还么好么……” 别催我,我紧张!枣子心里道,手一抖,咔嚓一声―― “剪成什么样了?我来看看……”“别!” 枣子死命箍住雷守诺,勉强地笑道:“明、明天再看吧。” 雷守诺摸了一下,顿时明白了,“也好。” 枣子松了一口气,殊不知雷守诺单凭手感就知道自己的胡子被剪成了一刀平。不过雷守诺不介意,所以什么样都没关系。 ☆、第五十九章 立冬过去,天气日渐变冷。有一天枣子出门拣木柴见到雷管家坐在院子角落,过去一看,原来是在雕东西。 枣子道:“阿叔,外头凉,回屋里吧。” 雷管家揉了一下眼睛,“屋里头不够亮堂。”见枣子探究地打量自己手里的东西,他举了一下,道:“这是要赔给你小爹的木头簪子。” “阿叔你还会雕刻?”枣子拿起簪子细细打量,“真细致。” 雷管家笑了几声,“偶尔也会刻点东西,讲到细致,肯定比不上外头专以此营生的匠人。” “这样也不错了呀。” “枣子讲话挺直接,”不会做客套奉承的那一套,挺好,挺好,“你要是喜欢我改日也给你刻一根。” 枣子微微偏头,“谢谢阿叔,不过我有发簪了。”发髻上的正是当年圆房礼时雷守诺送的那根镂雕木头簪,因为样式不花俏所以日常戴也很自然。 正说着话,两人突然听到一声闷响,循声望去,大门前倒了一个人,水泼了一地。 这个正是小松,两人连忙合力把人扛回房间,枣子拿了自己房里的一些清凉药膏,抹在小松的鼻子上,雷管家掐他人中,折腾了一阵子才把人弄醒。 小松别的不提,就说头晕,要找阿伟。可是这时候阿伟跟着雷守诺出去跑了,哪里找得着人。枣子慌得有点不知所措,还是雷管家见得多大场面比较镇定,让枣子看好小松,他去村头找花大夫。 结果花大夫出诊了不在,这期间小松晕睡过去一次,醒来后枣子给他擦脸,煲了点白粥给他吃。 小松惴惴不安道:“竟然要麻烦枣阿大给我做这种事,对不起。”,可能是着凉了。” “菜园还没浇水,我……” “我来做,你脸色好吓人,别硬撑。” 临近傍晚花大夫才赶来,跑得气喘吁吁,水都来不及喝就给小松把脉。阿伟一回来就扑到床头边上哭了,那么大块头的汉子竟然呜呜地哭出声来,边哭边喊小松别死,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死…… 花大夫被哭烦了,倏尔背着药箱站了起来,没好气地说:“少在我面前念那个不吉利的字。” 雷守诺拍了拍阿伟的肩膀,“别哭了,先听大夫怎么说。” 阿伟抹掉眼泪,小松递给他一张草纸,“别哭了……” 花大夫等大块头汉子消停了才道:“你的阿大有喜了。” ……“啊?” 在场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疑问。 花大夫道:“啊什么呢,梅府又有喜事临门了。” 喜事,的确是大喜事!于是阿伟又哭了,哭得稀里哗啦,是高兴过了头。 之后小松又头晕过几次,过了半个月,情况稳定了下来,他能吃能喝,头晕的次数也逐渐减少,直至再也不晕。平时该做什么活他就做什么,一点没落下。怀个孩子而已,又不像喜郎那样底子不好还动过气,他觉得吃得好睡得好,完全不耽误正经事。 只是枣子和雷守诺就不这么认为了,枣子怀小阿月的时候多辛苦他们深有感触,于是留下了一个印象――有孩子在肚里就要好好休息。 阿伟要做工,不能时时守在小松身边,小松如果还要伺候他们这家人会太辛苦。 枣子觉得,“好像让小松和阿伟自己过日子比较好。” 雷守诺同意,只是枣子还担心一件事,“从我们这里出去他们做什么营生?” “放心,好歹也住过一起,做事勤快人也好,我不会亏待他们的。”雷守诺给枣子一个定心丸,“我这么打算,廪房那边还可以加一个人手,我打算让阿伟去那里,工钱加多一点,日后孩子出生了也有点余钱置办东西。” 枣子觉得这个安排很好,廪房附近也有一些屋子,是搬出马古村的人剩下的,虽然不是很大,但足够一家三口住,“那附近的屋子配给他们住可以么?”给自己的工人伙计包住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吧? “可以,听你的。”雷守诺一口应承,比起卖给外头的人,留给自己的心腹住更好,日后他们想搬走房子还能收回来再作打算。 搬家的事要趁热打铁,赶在小松肚子大起来之前搞定最好。所以隔日他们就把这个决定告知了小松阿伟两夫夫。 小松一听自己要搬出去那个慌张啊,急得跳脚,幸好雷守诺及时把后续的安排说了清楚。两夫夫木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真的给我们新工作和房子住?” “嗯。”枣子应道。 小松看样子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又不放心道:“府里的事会不会忙不过来……” 枣子倒还没想到这一层,梅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前家徒四壁他和小爹勉强顾得过来,现在东西多了,又要带小孩,真的没那么多精力天天执拾。 雷守诺道:“这个我想好了,你们不用担心,我会重新招人。” 小松终于彻底放了心,阿伟现在全都听小松的,小松觉得没问题,他就没异议。 梅小爹挑了一个适合搬家的日子,一起帮手把小松阿伟两夫夫送到了新房子。临走前小松紧紧握着梅小爹和枣子的手,连声道谢,谢他们最初收留了他和阿伟,还给予这么多照顾。 客气话不多说,反正他们仍在一条村子里,日后想见随时可以串门走动。 …… 家里少了小松和阿伟就像空了一个角,吃饭的时候少两副碗筷,做饭浇田时少个帮手,出门的时候更是少个人搭把手。连雷守诺出去跑动都少个得力帮手。 于是他们开始找新的雇工了。原先打算像最初那样,找雷守诺招揽回来的福寿堂出来的人,只是那些孩子现在都适应了照顾果树和田地的日子,技术也都不错,随便调走哪个都不方便。 这样一来只能从村外找了,只是村外找的人肯定不如自己村里的人知根知底,也不像自己招揽回来的人那样事先了解过,少不免要做几次考验。 雷守诺没空出去福善堂要人,便在下村和县城都关照朋友帮忙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他不打算公开招,怕一些别有所图的人浑水摸鱼。 朋友们手脚挺快,没两天就领了人来,第一批有五个人,一排看过去都穿的是破烂衣服,站在梅府堂屋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枣子看了看,寻思着要问什么问题,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现代世界招聘会上的面试官,要挑出合适的人选。没等他想好,雷守诺脸色一沉,厉声道:“前面三个人出去!” 领人来的是雷守诺一个酒庄朋友的手下,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硬撑着说:“雷老板还没好好看呢。” 枣子也是这么想,看都没看清楚,怎么突然下逐客令? 雷守诺嗤笑道:“当我是瞎子?这五个人花了多少钱买通你?” 酒庄小子顿时没了笑意,神色仓惶,“小、小的不知道老板说什么。” “不知道?”雷守诺抄起旁边的一根扁担,冲第一个人的脚扎了一下,那哥子连退几步,“穿得最破烂是他,连鞋子都这么破烂,露出来的脚趾头却比葱还嫩,你可知道了?” 酒庄小子冷汗直冒,早就知道梅府的这个雷老板不好对付。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把酒庄老板安排的五个人撤下三个,用真金白银打发了那三个穷鬼才能换上这三个想进梅家门的哥子,为免被雷老板识破,他把人从头到脚甚至连怎么说话都安排好了,却输在这一个细节上。 不行,坚决不能承认,认了回去酒庄肯定没好果子吃。 酒庄小子挤出一个笑,道:“唉,小的是个蠢人,真没听明白。” 雷守诺面无表情地移到第二个人面前,扯过长辫子深深嗅了一口,“一脸脏污头发却一点尘都没有,乌黑油亮,闻起来还有雅香阁的花水和香料气味,哪家的穷人连整洁衣服都穿不上一件却买得起香料?” 他接着走向下一个人,把那人下巴一拧,朝向酒庄小子,“嘴唇点了红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三个被识破的哥子抖如筛糠,雷守诺收敛起半分凌厉,回到枣子身边,“抖什么抖,我又不是土匪!” 枣子给雷守诺顺气,心里惊叹他雷哥的聪明才智。 酒庄小子死鸡撑饭盖――硬顶着压力不愿松口,“小的只是听命办事,说不定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雷老板别生气,我这就把人都带走,改天再送人来!”急急忙忙地拽了三个哥子一把,领着小跑了出去。剩下两个不明所以的人不知所措,没头没脑地也跟在后面跑了。 雷守诺灌了一口凉水,不悦道:“老壮真马虎,竟然让个手下的人随随便便就把人掉包了。” 枣子仍旧给他雷哥扫背顺气,“雷哥不气,还有几个朋友会帮我们找人的。” “我要好好提醒他们几句,提防一下。”雷守诺道。 他就不懂了,他对外无数次强调了不会娶侧房也不会要什么通房,那些人是脑袋坏了还是耳朵聋了,竟然能将他的话当耳边风一个接一个地扑过来,甚至不惜使计花钱。到底图什么? ☆、第六十章 雷守诺越想越觉得不对,找朋友一打听,原来都是因为县令――他在酒醉神智不太清醒时说马古村附近还有地可以卖,梅府的雷老板看上去退隐归田,实际上富得流油,大雷家金家没落之后梅家绝对有本事当高良县第一大户。 心水清的人一听就知道县令的这番话里谬赞多实话少,梅家真正几多斤两是有目共睹的,日子过得确实自在,但要担上“高良县第一”这个名声却还差一截。梅府当家雷老板有本事,可惜没多少雄心壮志,日后也不会富到金家雷家那么大。 雷守诺很同意这种说法,他们家只要过得好就行,不奢求多。可是呢,偏偏有些人不动脑,把县令那番话当真了,于是一些心心念念攀富贵的人就动手了,想方设法跨过梅家的门槛,自信地认为进了门说上话,再使出几分媚功就一定能把雷守诺拿下。 办法虽然狡猾,但俗话说方法不怕旧,最紧要是受,对一般汉子也的确受用,可惜在雷守诺身上就跟把金子砸进海里――白费力气。 雷守诺把这个情况跟枣子说,“你看你雷哥心志多坚定,那些人来一个赶一个,缠得我烦了直接揍出去!” 枣子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雷哥是在表忠心呢。哪怕他知道雷哥不会做不好的事,能听到雷哥表露心声他也很高兴。“让他们离开就行,别动手,哪边伤了人都不好。” “好,听枣子的。”雷守诺用胡子扎了一下枣子的脸。 家里人通过气之后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家里雇的种树养田的人都跟着警醒了不少。 等了几天,糕点店的李阿大来了,带着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小子。他前脚进门,后脚又有一个人带人进了门,那个儒生打扮的哥子是雷守诺卖古董的朋友,叫古佬,叫得老,不过三四十岁而已。 古佬带来了三个哥子,看上去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枣子第一眼注意到的是那个漂亮的小子,他来这个世界那么久,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不是男人的俊朗,反而更接近女性的柔美。在这个都是汉子哥子的世界里,枣子见过的人都和上辈子男人差不多,粗犷一点秀气,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男人,唯独这个孩子,雌雄莫辨。当然,这个想法他不能说出来,女人这个词就先解释不通了。 或许是他看得太专注,旁边的雷守诺忽然道:“枣子喜欢这个孩子?” 枣子倏地回过神来,笑笑,不说话。 梅小爹在旁边道:“皮相都是虚的,我们梅家不会跟你们签什么卖身契,工钱也比外头的人多,而首要条件是可靠,信得过,不会跟外人串通对付梅家,其次就是要求你们勤快能做事。这两点放哪个东家都是一样的,不过分。” 雷守诺接着道:“其它的也不罗嗦了,你们跟我来,我找几样事给你们做,谁做得好就请谁。” 古佬温文地跟着,不插手雷守诺的做法。枣子也注意了他几眼,都说君子如玉,雷哥这个朋友却更有点白瓷的感觉,没玉那么通透,多几分踏实。古佬忽然转头对他笑了一下,枣子也回以一笑,两人就算打过招呼了,之后再没有过什么交流。 雷哥的朋友遍天下,什么性子的都有,看来一时半刻是结识不完了。枣子想道。 走在前头的雷守诺把一群人带到了厨房,“你们,一人蒸一碗蛋。” 枣子扑哧笑了出来,雷守诺偷偷对他挤了一下眼:别泄我底。 枣子忍下笑意点头,雷哥就只有蒸蛋最好,做别的菜恐怕他还不知道怎么挑好与坏。 三个哥子面面相觑,似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李阿大带来的小子却在听到指示后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先是从碗橱拿碗筷,再从陶罐里掏出两颗鸡蛋,一手端碗,单手啪啪两下就把两个蛋打进了碗里,紧接着打蛋也是干脆利落,一滴蛋液都没溅出来,手势比雷守诺熟多了。 这时候那三个哥子幡然醒来,争先恐后地去拿东西。小子没看他们乱糟糟的状况,打好蛋之后搁下碗,架锅加水烧柴一气呵成,当他把蛋稳稳地放进锅里盖上锅盖,那三个哥子的蛋都还没打好。 小子的蛋熟最快,他问离他最近的小爹,“请问,我能用点油和葱么?”早餐煲粥还剩了两把葱在灶台边上。 梅小爹说可以,小子低声细语地道了一声谢谢,埋头切葱点油,一碗香喷喷的蒸蛋就出锅了,蛋表面很平整,看着像水豆腐一样滑嫩。 梅家的三个人都试了几口,雷守诺没什么反应,枣子却知道他肯定是认同了这碗蒸蛋,因为比他做的还好吃,水和盐都下得刚好,蒸的时间也拿捏得很准,入口即化,蛋香和葱香配得很好,最重要是葱的分量不会多到盖过蛋的香气。 好歹从小跟小榕玩一起,好吃不好吃枣子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剩下三个人的蒸蛋挤在同一个锅里,一个哥子端出来的时候太心急,没用布包手,烫到手就把蛋跟碗都摔了。梅小爹当场就说了:“你回去吧。” 另外两碗蛋一个水多一个太粗,各人心里自然就有了评断。 离开厨房,枣子回了一趟房间,小阿月睡醒了,抓着木床的栅栏看着房门。他过去把儿子抱起来,亲了两口。 之后的考核基本都由小爹来做,考的事情不多,都是比较基本的问题,例如给钱买菜他们会不会算帐,小阿月哭了怎么做,家里多久打扫一次卫生…… 半天下来,只有李家阿大带来的小子的表现让人满意。如果不是没有胎记,大家都要认定他是最贤良的哥子了。 雷守诺送走古佬和那三个被淘汰掉的哥子,问李阿大,“这孩子叫什么名,多大了?” 李阿大全程保持沉默,现在才开口说话,“他叫二郎,十二了。” 枣子道:“还是个孩子,不怕辛苦?” 二郎摇头,声若细丝,“不怕,我中意干活。” 枣子拍了拍他的头,“没想到小子比哥子还懂做家务,以后谁嫁给你就幸福咯。” 李阿大和二郎都怔了一下,二郎脸色刷一下白了,颤着道:“我、我是哥子……” 咦?不只枣子,连雷守诺都吃了一惊。 李阿大轻轻把二郎的衣领拉下了两寸,果然,在脖子根有一点红。枣子惊奇,这不就是心形吗? “像倒过来的桃子,”梅小爹道,“怎么你的胎记会这么小?” 枣子也觉得小,才一节拇指大小,哪怕是矮领子的衣服穿上照样看不到。 李阿大解释道:“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胎记更小,他家里的人都以为生了小子,高兴得不得了。没想到长大之后胎记显露出来,大夫把脉一诊,才知道摆了个大乌龙,这孩子是个货真价实的哥子。他上头有七八个哥哥,都是哥子,养不过来是一个问题,他双亲以为盼到了小子结果到头才一场空,气得要命又是一个问题,把他当工人那样使了几年,实在气不完就把他扔出了家门。我捡到他的时候,他都快饿死在街边了,几番周转问到他家在哪里,领人过去一路上知道了个彻彻底底,他双亲靠不住,送人回去那日还用扫把赶我们走。” 二郎的身世几句话就能讲完,但个中的辛酸谁明白? 枣子心肠软,曾经被父母抛弃的他很能体会二郎的心情。他斩钉截铁道:“我们家就雇他了!” 雷守诺觉得二郎各方面都做得好,他和小爹都很满意,雇他也好。 “小子,以后你就住那个房间,等下给你几身换洗衣服,明天就开始做事,可以吧?”雷守诺指过之前小松两夫夫住过的房间道。 二郎脸色由白转红,白里透红十分好看,猛地点头,转身对枣子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二郎人很聪明,也很安静,意外地和雷管家合得来,大概是那种只对某些事专注的行为很相似。雷管家只爱书,他只爱干活,平日两人坐在一起不说话也不会有尴尬的气氛。 枣子近来就挺喜欢看这两个人肩并肩坐在门前台阶上,尤其是清晨和傍晚,仿佛只用看的就能让心境平静下来。 不过二郎也不是一直都那么安静的,有一次枣子带小阿月在院子里玩,小阿月不小心摔了一跤,枣子想教小阿月自己克服困难站起来所以没去扶,二郎却脸色一白,兔子似的蹦着出去找大夫。幸好枣子拉得快,要不花大夫又要折腾一趟了。 “小孩子要锻炼才行。”他微笑地对二郎说。 二郎嗫嚅道:“我怕小小少爷受伤……” 小小少爷?枣子心下了然,看来他果然跟雷管家亲近了,连小小少爷的称呼都学上了。不过枣子不介意,称呼而已,知道叫谁就好,怎么叫自己顺口就行。 “不怕,有你和我看着,小阿月不会受伤的。你是可靠的哥哥。” 二郎脸红了――脸皮薄。 ============================= 作者有话要说:庆祝写到六十章的三人人设~ ☆、第六十一章 随着相处的时间逐渐变多,枣子发现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郎是个心细谨慎的人,话不多,熟络之后更加少话,只会埋头做事。这种性格在有些人看来不讨喜,因为不会说好话,但在梅家却无伤大雅,实诚孩子比油腔滑调的人可靠得多。 做了一个月,大家都很满意二郎的表现,事情基本就定下来了。 家里多一个帮手,做起春节的准备来好歹不用手忙脚乱,不过,二郎人虽然聪明,但毕竟来自不富裕的小人家,买菜还可以,买节庆物品却不在行。据他说,家里过春节能吃上带油的菜和一块猪肉就很好了,没考究过。 枣子很心疼他,于是背着小阿月领他去下村买东西,一样一样教,甚至还给他买了甜糕吃。 陆陆续续跑了几天,就在东西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天气突然冷了下来。南方四季如春,按枣子的观感来判断,最低温顶多就十度左右,但是这突然起来的降温仿佛瞬间让空气里掺了冰碴,他穿着棉衣都觉得受不了。睡醒一觉之后越发的冷,出门一看,菜园的叶子上竟然有霜。枣子搓手跺脚,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雾。 雷守诺穿了大棉衣出来,把一张薄棉被罩在他身上,“出来又不多穿点。” 枣子拉开被子,把雷守诺也裹了起来,“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冷、冷啊。” “回房去。”雷守诺亲了枣子一口,发现嘴唇凉了,不能再呆在外边。 回了房间,枣子把棉被折了一下盖到了小阿月身上,掖好。雷守诺搬了一个铁盆进房,加了点木炭烧起来,开了一点窗缝透气以免屋里气味太呛。木炭烧旺之后屋里头才算有了点暖气,枣子蹲在铁盆前面烤了一会。 枣子被烘得脸颊微红,雷守诺把他拉开,将火盆移到离床比较近的位置,拉他又窝回了被子里。被窝里尚有余温,倒不算难受。 雷守诺年轻力壮,身体好血气旺,一会儿就把被窝捂成了小火炉,不过他没贪睡,没等天色大亮他就起床换好了衣服,要出去做事应酬。枣子也跟着起身,被他摁住,“外边冷。” 枣子道:“总不能从早到晚都躲在房间里呀,冬天还那么长,春节快到了还特别多事要办。” 想想也是,春节是一年到头难得的几个大节庆之一,凡事还是要亲力亲为的好,没得将就。他提醒道:“记得多穿几件衣服。” 枣子很听话,衣服穿了一重又一重,再穿就连腰都玩不下了他才作罢。原以为这样就没问题了,结果还是出了事。不是风寒,也不是别的病症,而是……冻疮。 在温暖的地界住久了,枣子都忘了还有冻疮这种事。那晚睡觉,他觉得手有点痒,原先想不理它,结果那痒就像小虫子一样附在骨头上似的钻心,他没忍住挠了一下,之后就停不下了。 被窝里一动一动的,雷守诺问:“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今天削了深薯,手有点痒。” “痒?”雷守诺作势要起床点灯。枣子阻止了,“这么晚了,别起来,一进一出漏了风容易着凉。” 屋里黑蒙蒙,看不清楚神色,但能从听出来雷守诺的关切。枣子还以为过一阵就不痒了,所以没让雷守诺起身。 结果这一忍就忍到了天亮,期间他几乎没睡着过,当光亮透进床里他举起手一看,吓到了,十根细长手指都成了红肿萝卜。雷守诺几乎是在他把手拿起来的同时醒来的,一睁眼就见到了那十根走样的指头,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握住手指道:“什么削深薯,长冻疮了!”枣子这才反应过来。 高良县的人自小生活在这种温暖气候里,一般来说抗寒的能力比住在下雪地方的人要弱,血气旺的人不怕,但弱一些的人就容易长冻疮了,一般都是偶然在北方过冬天或者县里天气特别冷的时候发生。 雷守诺本身没有长冻疮的经验,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找大夫。结果还没走出院门两人就被小爹叫住了。 “冻疮哪里要看大夫啊,等下到下村要些菜头叶子回来就行了。” 菜头就是白萝卜,白萝卜的叶子?“小爹,萝卜的叶子能吃么?”枣子好奇,下村的人也是割禾之后再种的萝卜,收稻收得早的萝卜下得早,收得迟种得迟,现在这个时候……不吃萝卜吃叶子? 梅小爹笑得高深莫测,“不用吃它。” 枣子更加不懂了,梅小爹只叫他回房里等着,找来了二郎,“带着这十几个鹅蛋去下村,跟种菜头的人家要一些菜头叶,装满这个竹篮。” 二郎来回都是用跑的,所以很快就带了东西回来,不但竹篮装满了,怀里还抱着一大捧用禾杆捆好的。 梅小爹二话不说,接过菜头叶洗去泥污,直接扔进锅里加水煮了起来。煮透了之后滤掉叶子,水全数倒进木盆里,送进房间。 雷守诺出门去了,小阿月在竹床里跟几根鹅毛玩得不亦乐乎,枣子就坐在床边,捧着竹绷却拿不稳针。 他对那一桶水很好奇,“小爹,这么烫,要不要凉水?”话音未落二郎就做出了往外跑的架势,被小爹一把拿住了,梅小爹道:“不能加,加了效用不好。”等了一阵,小爹试了一下水温,说可以了。 枣子不疑有他两只手一探,立时又抽了回来,烫得发疼。 “别缩,”梅小爹道,“有这种烫才能让药效渗入身体,凉了就没用了。乖,忍一下。” 没办法,实在太烫,枣子只好虚虚放在水面上,觉得不那么烫的时候就沉下去一点,烫得受不了就拿起来一些,始终保持与水面接触。等到水温稍降,他终于可以整只手头泡起来了,感觉刺刺麻麻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确没那么痒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烫到没什么知觉。 晚上他又泡了一次,虽然还是痒,但没前一晚那么难耐,他总算有觉好睡。 这样的白萝卜叶子水连续泡了三五天,枣子的冻疮全好了,连个疤都没留。“小爹,没想到菜头叶子还有这种用处,好厉害!” 梅小爹哈哈大笑,“老祖宗传下来的办法当然好用,平时都是扔掉的东西紧要关头也是能派上用场的。” “那还有别的什么叶子有妙用吗?” 梅小爹想了一下,道:“芋头叶子的茎能吃。” 枣子真的没想过这个,他只吃过番薯的叶子,“真的可以吃?没见人吃过啊。” “怎么没有?你前几天去下村不是吃了吗?二郎还跟守诺说你爱吃。”梅小爹笑道。枣子彻底懵了,前几天去下村买东西在粥档吃了几碗白粥几个t当午饭,没吃到芋头的苗啊。 梅小爹不打哑谜了,坦言道:“就是你送粥吃的那个芋苗,又叫芋合。” “那个就是?!”枣子惊讶道,当时听大家说芋苗芋苗,还纳闷什么是“无苗”,一块有半个拇指大,黄绿色,嚼起来酸咸之中带点特别的香味,表皮有点粗,里头比较爽嫩,还有点辣椒的味道。 “是啊,趁芋头苗嫩的时候摘下来腌成的。” “可以用来焖肉么?” “可以,改日做给你吃吃。” 这个世界的人真的很中意腌制食物,枣子心想,连芋头苗都能这么处理,不知道配肉一起焖会是什么味道。 …… 随着春节到来,火红的鞭炮从村头响到村尾,从山头震到落山脚,洋洋喜气多少盖过了料峭的春寒。只是不久前才长过冻疮的枣子不敢掉以轻心,出门走一圈之后他发现风很大,冻耳朵。他们这些大人还好,小阿月还那么小,小耳朵多脆弱啊,这么吹一吹还得了?而且鞭炮声太大,怕吓到小阿月,去年躲在房间里只是权宜之计,总不能让孩子一直躲到长大。春节啊,还是要出门走走的。 于是枣子想来想去,又找雷守诺问怎么办。 雷守诺很快就有了办法,“要不做个耳罩给儿子?” “对哦!可以做耳罩。” “嗯,北方那边一到冬天就下雪,人手几副耳罩。你没见过,我画给你看……”“我见过。” 雷守诺动作一停,“枣子见过?” 枣子结巴了几下,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在小时候住的地方,见过……见过路过的北方商人。” 雷守诺转回头去看着桌面,收起笔道:“原来如此,那枣子就先琢磨琢磨吧,我也去找裁缝问问有没有得做。” “嗯!”枣子狠狠地点头。幸好他刚才脑子转得快,要不然就讲不通了。 回头他试着研究了一下,主要是耳罩的支架搞不懂。在上辈子的现代世界,耳罩的直接要么是塑料要么是金属,在这里他一时半刻还真的摸不着头脑。最后没办法,他只好放弃自己动手。幸好雷守诺找的裁缝做过这种东西,所以答应了给他们做。枣子量好小阿月脑袋的尺寸,报给他知道,再挑个好料子,之后就等收货了。 这也是枣子来到这个世界后头一次见到动物的皮毛,骚味有点重,估计是刚运到的,很贵,雷守诺还想给他和家里的人都做个毛领子,被枣子阻止了――哪怕只是领子也贵得离谱了,冬天没多久就过去了,买这么贵的东西不是乱使钱么。于是最后没买成。 回程路过糕点店,李阿大追了出来,“雷老板,有你们家的信。” ☆、第六十二章 信来自尚亭县,语气像祝大少,字迹却不认识,可能是祝大少口述,旁人笔录的。 信里絮絮叨叨地讲了不少事,大多与小榕有关,其中至关紧要的一件是,两人的儿子。 看到这部分的叙述枣子差点惊掉下巴,原来前两年小榕跑回来的时候身上还怀着孩子,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小榕本身就长得福气,长胖了大家也没为意,直到带着叶家人回到祝府才无意中诊出这位当家阿大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现在祝家小子已经快一岁了,只因为中间发生了不少事,所以到现在才有信过来告知详情。 枣子道:“发生过什么事呢……” 雷守诺道:“过去了的不用记挂,生了个健康调皮的小子,祝家的人还有什么话说。” 也是,只要站住脚跟就好,现在叶家阿大也在那边,断然不会让小榕受委屈的。 回家写好回信,枣子把上两个月在绣的头巾赶了赶工,附在信里。连高良县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都时兴宫里头传出来的东西,尚亭县离京城那么近肯定更风靡的,虽然那边好手艺好想法的裁缝绣工只多不少,但极乐鸟却只有枣子这里独一份,怎么讲都要给小榕送一件,也算是祝贺他喜添丁。 为免头巾受潮或者被弄脏,枣子特意用油纸竹叶布块团团包起它,乍一看像个包袱,殊不知里头只有一件小东西。不止枣子送了小礼,雷守诺作为当家人更加少不了这种礼数,他直接找了货郎,得体的礼品一一备好,连带着信让他们直接送去祝家。 雷守诺其实有个想法,有机会带家里人去尚亭县走走,见见那里的繁华鼎盛,不过现在还不行,小阿月还太小。 做好了这些,耳罩约摸也到了做好的日子,二郎把它们拿了回来。四对耳罩的颜色都不尽相同,藕粉色、淡绿色、杏色和水色,缀了时令花草的纹样,再配以合适的皮毛料子,好看又舒适。尺寸特意往大里做,小阿月再大几岁都能用。 枣子实在欢喜这四对耳罩,一到手就迫不及待地送到了小阿月的跟前。 小阿月一手抓住耳罩上的绒毛,高兴地颠屁股墩,尤其是白色的毛,他使劲扯,仿佛恨不得扯下来在手上捏着当泥巴玩。 枣子好笑又心疼,笑的是小阿月的天真可爱,心疼的是那皮毛料子,“阿月松手好吗?小爹给你鹅毛,看,阿月最喜欢的鹅毛来啦。” 都说孩子心思单纯,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小阿月瞬时被鹅毛吸引走了注意力,往前一扑,连枣子的手臂都抱住了,扭着屁股站起来,抓住鹅毛一屁股又坐了回去,玩得眉开眼笑口水流一嘴。 “傻儿子,鹅毛有哪里好。”枣子帮小阿月抹掉口水,心想,要是谁把家里的鹅宰了,小阿月都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 小阿月会走路以来,最爱的是追着家里人和家里的鹅跑。家里的人被他追上了就要跟他玩跷高高――大人坐在椅子上合并双腿,让小阿月扒着他们腿坐在脚背上,然后一下一下地跷,跟枣子上辈子玩的跷跷板很像;至于大白鹅,被追上的就要当小阿月的“抱枕”,小阿月别的不说,就这个箍东西的力气是实打实的,大白鹅被他这么用力一抱竟然也不敢反抗,乖乖地让他蹭来蹭去,蹭得自己一身口水。 说起这了两只鹅,枣子第一次觉得,养鹅不比养狗差,看家守门的本事实在厉害。前几天来的货郎,一进门就被大公鹅死死扭了一口,精瘦的汉子嗷一声,腿上红了一大块。他拎着鹅脖子把它扯开,还没转过身,它又追上来了。 家里跟这两只鹅最亲近的是梅小爹枣子小阿月还有雷守诺,雷管家跟它们不亲近但也不会被咬,泾渭分明你犯我我不犯你,二郎就惨点,新来的人,每一次进出门都要被鹅追,有几次被追得满院子跑,大公鹅和小公鹅还聪明得要命,懂得一东一西两面夹攻,二郎被堵在墙角哭都哭不出来。后来被堵墙角的次数多了,他总算知道怎么绕路怎么逃跑,只是这两只大白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愿意接纳他。 …… 一眨眼,匆匆数月过去,五月来到。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本来这也会是平常而忙碌的一个五月,稻田里稻穗金黄,像一片金色的海洋,大风刮过掀起浪涛重重,站在田边呼吸着收获的稻香,大家的心情都喜不自禁。 然而,一件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的事降临了。 那是一个早晨,大家都在干活,天空中日头高挂,似乎比平日还要毒辣一点,晒得人背脊发烫。谁都没在意,因为五六月的天气就像孩子脸,说变就变的,不出奇。只是很快地,第一个人发现了不对劲,“哎!天色怎么突然暗了?” 这一声就像敲响了警醒的铜锣,平地的人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陆续抬起了头。“妈啊!天狗食日了!” “天狗来了!” “快逃啊!” “我回去拿锣镲!” “快把铁锅出来啊!日头被吃掉了啊!” 村里顿时混乱一片,天狗食日四个字在各个角落响起,鸡鸣狗吠,只能用兵荒马乱来形容。 日头被啃去一块的时候枣子正在堂屋里刺绣,他走到天井抬头望去,一个圆形的黑影已经占据了太阳的四分一,阳光仍然刺目,他只匆匆瞥了一眼就敛下了视线。但是他心里是激动的,日全食,多难得啊!还是在古代世界的日全食!他只惋惜自己手边没有护目镜之类的设备,否则就可以好好看一次日全食了。 就在这个时候,雷守诺跑了回来,难得见到他神色中有慌乱。他跑进厨房里拿出铁锅敲起来,雷管家从账房里出来,梅小爹从自己房里出来,都是脸色一变,各自冲去拿锅盆敲了起来。枣子还因此愣了一下,“这是做什么?” 雷守诺道:“赶走天狗,不能让它吃了我们的太阳。枣子你抱儿子进屋去,这个太不吉利了!” 枣子想解释几句,但微张着嘴半晌讲不出话来,他退几步回到堂屋边上,大家忙乱没得空管他,他就一直等到了日全食的□,整个太阳被月球的阴影遮住,只余下一道细细的边,像纤细的金戒指,原来不是日全食而是日环食。 “好漂亮……”他情不自禁道。 雷守诺忽然就跑了过来,一手抱他一手抱儿子回了房间,“真是的,枣子听话别看了,天狗是不详的东西……小阿月爹给你个任务,看住你小爹别让他出来。” 小阿月嗷嗷了两声,赖在枣子身上不肯下去了。枣子有点哭笑不得,不过能看到日环食最美的一刹那他也满足了。 村里的敲锣打鼓声在这一刻也达到了最高峰,密集如骤雨砸瓦,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这是什么大庆典呢。不知道嘈杂声持续了多久,房间的小窗开始恢复光明,阳光越来越充沛,最后漏进了房间的地板上。雷守诺推门进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都要割禾了才来个天狗,不是好兆头啊。” 换作以前,枣子一定觉得这是古代人的迷信,但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他多多少少有感觉到这些传说中的兆头预示未必只是人的臆想。这个世界的确存在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以前也有过日食吗?”枣子说完一顿,“那个,就是天狗食日。” 雷守诺沉吟道:“有,古籍记载,只有辰国西边几个州府的人见过。” 枣子追问:“后来有发生不吉祥的事?” “嗯,在那之后不到一个月,大河崩堤,淹了不少地方。”雷守诺的声音逐渐沉了下来,似乎说出这每一个字都很艰难。 这次会不会也有类似的事发生?枣子不免也担心了起来,他勉强宽慰道:“或许我们马古村吉人有天相,什么事都不会有呢,你看我们村里没什么大河啊。” “隔壁县有啊。”雷守诺忽然转身往外走,“不行,我要找村正商量一下,看隔壁县能不能做点什么阻止厄运来临。” “雷哥!” 人一下子就跑走了,枣子抱着小阿月追到院门口,村里几个有名望的人正往这里走来,遇上雷守诺站在路中间说了一会儿,然后就都一脸凝重地走了。二郎从远处满脸泪痕地跑回来,身上还有什么臭味。 “二郎你怎么了?快进来!”枣子让开位置。 二郎抽噎着道:“天狗来了,我躲,摔进牛屎堆里了。” 仔细一看,半边身子都是又黑又黏糊的东西,看起来还挺新鲜的……小阿月眉头一皱,窝进枣子的怀里。枣子才反应过来,连忙安慰这个可怜的倒霉孩子,让他去烧水洗澡。 梅小爹在堂屋里看着二郎慌里慌张地跑进跑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枣子道:“小爹别太担心。” 梅小爹道:“过两天去庙祝那里求支签,不然我放心不下。” “嗯,一定能求出上上签的。” “好孩子。” 镲!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煲了这个_ ☆、第六十三章 后来枣子真的陪梅小爹去求签,求到的是……下下签。别说梅小爹,枣子的心都凉了半截。回来之后父子两人吃不好睡不香,终日愁眉深锁。 雷守诺很想安抚他们,但不知怎么的,他自己心里也有不好的预感。 于是,梅府里整整大半个月都笼罩在这种忧心忡忡的气氛中。进入六月,刚把龙眼都收下就开始阴雨绵绵了起来,仿佛藕断丝连绵绵不断。突然有一日雨势转大,倾盆而下,甚至砸掉了几片屋檐瓦。 这样连续下了两天,夜里仿佛都能听到山上流下的潺潺水声。枣子越发不安起来,“再这么下会不会有事的?” 雷守诺蹲在走廊下看着天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种天气,龙眼只能用炉灶焙了,再落下去龙眼干也有问题。比去年好彩的是龙眼已经先收下了,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征兆? 第三天雨势小了,但还是不停,到处都是水洼和泥泞,田里的秧苗形势不太乐观,大家除了山上山下疏通水道之外也没别的办法。 这时候喜郎六喜家来了人,邀枣子他们去喝酒,说是之前放酒缸的房间漏了雨,掉落的瓦片砸了其中一个缸,反正都开了点口子,干脆邀大家来吃顿饭,分着喝掉。也考虑了这种天气喝点酒暖身祛湿,可是放了点药材去泡的好酒。 说实话,雷守诺躁得睡不好,嘴里起了白泡,怎么都不想去,甚至觉得喜郎这个邀约太不合时宜。家里其他人也不想去,就找人过去婉拒了。 到了喝酒吃饭那天,喜郎六喜又差人来了,软磨硬泡,就是要他们过去。 “喜郎一家都是这样的人吗?”再淡定雷守诺也禁不住有了脾气。 枣子觉得喜郎这次确实有点纠缠人,难免他雷哥不高兴,“我们再拒绝一次可以么?过了今天应该就不会这样了,六喜哥平日挺好的。” 把跑腿的打发回去,到了正午,人又来了。 枣子都有点憋不住了,披了蓑衣出院门问那个跑腿的人。“我们真的有事没得去,怎么还来请?” 跑腿的人就一脸苦相地说:“我也不知道啊!唐家阿大说见到留给你们的位置空着心里不踏实,不舒服,一定要你们过去。照我看,做喜郎都这种性格,费尽心思都不会让别人拒绝他们。枣阿大,你们去坐一下就行,当帮小的一个忙咯。” 枣子看了看眼前的人,裤管湿透了,一脚泥巴,他心软了,“唉,好吧,我去跟家里人说说。你不如进来坐着等?” “不用麻烦,我身上没处干的,进去还弄脏你们地方,我在这里等,枣阿大快去快来就好。” “好的,你等一下。” 枣子回屋里跟其他人商量,道:“就去坐一下吧,好歹是诚意。” 雷守诺正要开口说不,窝在他膝盖上的小阿月嚷嚷了起来,喊的似乎是“具具具”的音。枣子仔细分辨了一下,“阿月说的是去字吧?雷哥你看,小阿月都说去了。”雷守诺总算投降了,说:“好,去就去,大家都去,看是什么样的好酒值得他们这样强人所难。” 说大家都去,还真的是全家出动。连二郎和埋首书房的雷管家都逃不掉。执拾了一下,一家人就跟着跑腿那个小子出门了。 到了喜郎家,枣子和梅小爹先去跟喜郎打招呼,喜郎见到他们的瞬间明显松了一大口气。枣子不解道:“六喜哥你是不是有事要找我们?” 喜郎拧着眉道:“还真的没什么大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讲,反正你们都来了就好。” 梅小爹右眉跳了几下,忽然问喜郎:“六喜你是不是知道或者感觉到什么?” 喜郎愣了一下,说:“老实说,我们做喜郎的,见的办的都是最喜庆的红事,大家都说,红白事是对冲的,所以进做过白事的房子我都会不舒服,进即将出大事的房子我会觉得不踏实,如果是熟人有时候连屋都不用进就有感应。这次我也有这种感觉。” 好玄乎,但是枣子和梅小爹都同时想起了那支下下签,不免较真了起来。本来吃半个时辰就能回去了,他们坚持要在喜郎家多留一阵,一会儿又一会儿,拖到茶过三壶,雷守诺实在待不住了,正要说告辞,唐家大门就冲进来了一个人。 “雷老大不好了!你们家出事了!” 这时候雨渐渐小了,几个人带了斗笠就往家里跑。 面前的梅家大宅被泥土盖了个严严实实,门前小道都被堵了大半段,旁边的小树林都被毁了。枣子脑海里冒出一个词:泥石流。 梅家后面本身就有座小山,枣子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黄泥冲垮了那么大一个房子,只剩残垣败瓦。 梅家几个人久久没有反应过来。突然小阿月放声大哭,“鹅鹅,鹅鹅……”雷守诺猛一回神,转身挥手,“小爹枣子去喜郎家!这里可能还会有危险。”语气不容置疑。枣子离开前雷守诺正指挥管家和二郎去村里找梅家的雇工来帮手。 到了喜郎家,枣子和梅小爹都是腿下一软,幸好唐家的人及时扶住,放到椅子上坐着。已经从旁人口中了解到情况的喜郎没说什么,只宽慰:“破财挡灾,房子可以再建个好的,人没事就好。否极泰来嘛,我喜郎说的,你们家马上就有大好事了。” 梅小爹忽然抓住喜郎的手,脸色因余惊未消而苍白着,哽咽道:“多亏了你,多亏了你……” 枣子看着喜郎,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感激,然后他紧紧搂着小阿月,轻轻喘了几口气。他懂小爹的恐惧,如果喜郎没有一再派人来请,他们很可能会留在家,这场泥石流虽然不算大,但足以把他们都严严实实地埋在地底下,水混着泥浆,或许撑不到别人来救他们就一命呜呼了。就算真的有人来救,也要冒着危险来找人挖人,一铁锹下去,是死是活都说不准――越想只会越心惊不定。 喜郎从锅里端了两碗用烧酒煮的鸡汤给他们喝,“暖暖身。” 枣子勉强用气音道了声多谢,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父子孙三人在唐家留到了夜色降临,唐家的人都挺好,主动伸出援手,收拾出两个房间给他们,他们家本身就不大,一个放的是自家的米粮另一个是放柴火的,已经是极限了。 雷守诺三个人没多久就来了,都是一身狼狈,连话都没力气说,二郎和雷管家一人怀里抱着一只鹅,那两只鹅有点蔫蔫的,不像平常那么神气了。小阿月本来昏沉地打着瞌睡,一见鹅回来顿时精神了起来,咯咯直笑,银铃般的笑声多多少少抚慰了几个大人疲惫的精神。 枣子累笑道:“它们也没事,太好了。” 雷守诺走过来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是啊,它们被泥巴压住了身体,脖子以上倒是没事。我们家的人都大步跨过这一关了。” 之后众人不再多言,借用唐家地方稍事梳洗,分两个房间凑合过了一晚。 隔日雷守诺早早就起了床,在厨房里给唐家阿爷塞了点银两,老人家还他一半,道:“我这人也是穷过来的,用了我家东西给点东西我不会不要,但是我就拿我该拿的那份,这一半你收回去。”雷守诺知道唐家阿爷的性子,也不勉强他收。跟后来起床的阿唐和喜郎都郑重道了谢,他匆匆出门继续处理剩下的收尾。 首当其冲就是要找个暂住的地方,村子里因部分村人外搬剩了些房子,他做主留着,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其中一家就在叶家旁边――马古村的地和房子原先都不是属于村人的,现在由他买下土地之后,无主的房子也随土地归他了。见到相邻两个房子的时候他就有想法了,两个房子都不大,将这两块地并一起倒是刚好,比之前梅家那地还大一些,或者可以间出多两个房间里,雷管家就不用睡书房了。 不过现在还是要先整理出能住人的地方,让家里人睡个安乐觉。幸好雨停了,雇的工人都有空,于是找了两三个人帮手执拾空房,其余的跟着他回原来的梅家废墟挖有用的东西。 这里就要多得枣子的一个好习惯了,他习惯把比较紧要或者有用的东西放进箱子里,还会在箱子里铺油纸,哪怕大家没空整理,他也会主动收纳好,所以很多重要的东西或者衣服银票都完好无损地埋在泥土下,只需要费点工夫挖出来。 当晚,梅家的人分开住进了叶家和相邻的房子里,村里头的人也总算有地方去“慰问”了。二郎和雷管家本来住在旁边的房子里,这几天都拦在原先的叶家门口,帮两个阿大挡人。 村里人其实就有点八卦,基本没恶意,枣子或者梅小爹比较有精神的时候会出来走动,主动跟大家说说事。有些村人比较有善心,会送些粮食过来,这些梅小爹都婉拒了,他们实在不好意思收,再加上雷守诺最初就找了人去下村置办衣服食物,其实都不缺,“多谢大家有心,多谢,真的很多谢你们。” 挖掘的事不是一天半天能做完的,雷守诺挖出一些比较紧要的文件之后就不再成日埋头在泥堆里了。一家人聚在叶家的堂屋里商量最紧要的事:梅府什么时候重建,建在哪里?总不能一直这样一家人两家住。 梅小爹坦言想过在原来的位置重建,毕竟住了那么多年,有感情了。可是也知道清理是件麻烦事,更何况有过一次山泥倾泻,实在不能放心。雷守诺就适时提出早就想好了的计划,除了雷管家其他人都同意。 雷管家的意思是,“不如趁这次机会搬去县城。” 雷守诺不愿意,枣子和梅小爹也不愿意,二郎随前面三个人。 雷管家不明白了,“县城繁华,买什么都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便,去往其它县城也较为便利,怎么净是不愿去?” 雷守诺道:“我就住在这种深山里头都时不时有人来烦,如果住到县城,还会有安静日子吗?” “这亦是大户要应对的……”雷管家话音未落就被打断了,雷守诺道:“我就是个小小梅府。”或许是多多少少带到了曾经的大户雷府的事,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点尴尬,枣子连忙问了些问题缓解。主要是建房子的这段时间他们要住到哪里。其实也不是难题,村里还有些空房子,只是更简陋一点,住人还是足够的。 雷管家对天长叹,只好放弃了最后的游说,“全凭小少爷做主。”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第六十四章 空房子在田边,基本上一个房子算一个房间,因为实在太小了。东西布置一下不算太费事,在有人帮手的情况下几天就弄好了。他们很快就住了进去,最开始会有不适应的部分,但更苦的日子都经历过,现在的还不算什么。 旧屋那边该挖的能挖的都清理了出来,新房子一时三刻还建不成,工匠说这破土立柱要看日子,不能随便,于是还要缓一缓。 山上田里的事还算妥当,看着田里稻苗拔绿,枣子未定的惊魂总算慢慢平伏了下来。家里的两只鹅恢复了精神,在田边拧着野草吃,小阿月看着它们笑得很开心。再寻常不过的光景,在这样一个小劫过后显得弥足珍贵。人一直一帆风顺容易麻木,对幸福和快乐感到木然,总是站在山顶的人容易忘记高处的壮丽;如果说劫难与低谷是必然的,那枣子相信这是上天给凡人的别样恩赐,教人懂得珍惜,学会感恩。 七月初七就在这个时候来到了。七夕是传说中牛郎织君一年一度重聚的日子,也是乞巧节,民间相传在这一天送上瓜果针黹做祭品,就可以向织君和他的兄弟们求到好手艺。高良县本身是不怎么过这个节日的,但今年却破例盛大举办。 枣子觉得这是个给梅小爹转换心情的好机会,就跟雷守诺说想去。雷守诺跟枣子想法是一样的,他唯一的顾虑就是这个七夕乞巧节和中秋一样是晚上才开始祭祀和一些重要活动的,白天顶多就是一个大墟,买卖一些东西,看些杂耍而已。如果枣子小爹要去,那肯定是要过夜的了。 枣子就说:“你陪我们一起去吧?”现在所有事情都按部就班有人监督,他雷哥结结实实累了那么久,也应该放松一下了。 雷守诺想了想,同意了。 喜郎是最喜爱热闹的,这次亦求到了空闲,和枣子一起去。 在马车上喜郎打开了话匣子,“知道这次为什么要大半么?”一副快来问我的表情。 枣子忍俊不禁地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六喜哥同我们讲讲咯。” 喜郎拉起袖子,盘着腿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这个就要说到那次天狗食日了,老人说天狗食日必出祸端真是没错,就在那天晚上,皇宫里的皇太后病重了!皇太后身子骨本身就弱,早两个月就卧病在床,偏偏到了那日恶化,差点救不回来仙去。宫里头钦天监夜观天象,直说一祸一喜一命。” 枣子心中啧啧称奇,原来不止他们家遭殃,连皇宫里面都出了大事。 喜郎接着说:“一祸是皇太后被天狗惊了魂魄,要大难临头;一喜是太子的姻缘之人已经在天象中显现,先前这枚星子虽然诞生但尚未明朗,现在已经初露头角;而一命则说的前两位皇家中人的命,这个特别玄啊,首先七夕这日必然要普天大庆,圣旨下到每一个县城乡里,只为寻找太子的姻缘之人,如果能找到,皇太后得这一喜聚气,必然能长命百岁,太子日后姻缘路也平顺安乐,但这里有一个命途分岔,如果找不到这位姻缘之人,皇太后时日无多,太子不但姻缘,甚至命中更会出现一个死劫。” 一口气说完,喜郎喝了一口竹筒里的水,拭掉水迹,他很得意马车里三个人都听愣了。如果梅家当家不是坐在车外面看风景的话,肯定也是这样的反应,他自信满满。 梅小爹从自己的情绪中醒来,完全被这个玄之又玄的占卜吸引住了,他缓了一会儿才道:“整个辰国人口何止千万,要找一个人……太难了,有没有什么特征可以当做凭依?” 喜郎道:“据说有,但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知道的,万一被歹人知道,我们辰国未来的皇后就危险了。” 枣子还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皇族是什么样的,他用心学的都是寻常百姓用得上的常识和学问。不过那是和他们毫无关系的遥远的事,知不知道都没区别。 聊了一阵,喜郎说累了,靠在车厢上养精蓄锐。梅小爹回过神来,也没记挂太久这个,二郎抱着枣子和梅小爹这次带出来的银钱和一些以前绣的荷包,很快也从这些八卦中回过神,他要专心守护好这些财物。枣子则是逗小阿月玩。小阿月手上永远都抓着一根鹅毛,除了睡觉洗澡。现在也是,挥舞着羽毛扫枣子的鼻子,枣子躲开他就把鹅毛往自己鼻子送,搔得自己打喷嚏。枣子全程就跟鹅毛作斗争了。 到了县城,还没下车就听到喧哗声,车帘掀开,眼前的景象只能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不愧是宫里要办的庆典,热闹程度不是其它节庆比得上的。 所有房子屋檐上都点缀着花团与彩带;街道两旁都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摊子,就地铺席子的,自己搭木桌的,挑木箱来摆的……连一些卖酒水饮食的商铺都摆出几张桌子卖应节的东西。大细老嫩的人把路中间挤得水泄不通,从衣饰看得出来城里人和村里人的区别,每个人脸上的喜悦却都是一样的。 或许是香料脂粉香包之类的东西摆得多,街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更教人心情愉悦 赶马车的是一个雇工小子,他说:“雷老大,几位阿大,马车过不去了。” 一直坐在车前看路看风景的雷守诺掏出几十文钱,道:“你买点酒回去吃,明日巳时过半就在这里等我们。” 小子高高兴兴地领着赏钱走了,四个人加入了人群之中。小阿月正面朝前被背在枣子胸前,眼睛闪闪发亮。这么多人,这么多新奇事,还有这么多香喷喷的五颜六色的物事,全都是他没见过的。 枣子护着儿子跟在喜郎后面走,旁边有雷守诺二郎和梅小爹护着傍着。 要说到县城,最熟的人就是喜郎了。他说:“既然是庆典,就肯定有好玩的,我们去找。” 走到县城中央,县衙门口对出的空地上还真有一个擂台似的竹搭台子,周围被哥子们团团围住,喜郎站在树根上眺望了几下,回头对枣子他们说:“在比赛抓石子呢!” 前面人实在太多了,雷守诺把枣子小阿月都抱住,不许继续往前。枣子其实也不是非看不可,就听喜郎叽叽喳喳地跟他们说,谁又抓到了十个,拿了第一名,官府奖励了两贯钱,谁谁谁急着上去差点摔一跤……讲得声情并茂,就算进不去也似乎能看到台上的盛况。 小阿月嘻嘻哈哈地看着,一个不留神掉了自己的鹅毛,“爹爹,毛毛”地叫,可是地方太吵,大家都没注意到。他就用力蹦q,手乱扯,不知道怎么的他就勾到了自己的小围巾,稍微一用力,柔软的绢布随风飘落。这正是这么一飘,碰到了枣子的手。 枣子连忙捂住小阿月的胎记,弯腰捡小围巾跟鹅毛。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持剑的汉子正好从他们身边经过,其中一个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扫过枣子喜郎的脖子,无声地跟上了自己的同伴。 雷守诺扶起枣子,接过绢布围巾拍干净,系回到小阿月的脖子上,捏了捏他的小脸,“调皮!” 小阿月还以为他爹在跟他玩呢,抓回鹅毛,直奔他爹的鼻孔而去。 离开了赛台,一行人转移去了茶楼,在二楼雅间吃午饭。这时候其它包厢早满了,还是因为茶楼老板和雷守诺有交情才腾出了这么一个。 吃饱饭谁都不愿走了,人太多,走着不远也有筋疲力尽的感觉。他们干脆就继续品茶吃点心,等晚上的节目。 夜幕降临月亮升起,有些人回家了,街上顿时空出来不少位置,晚上的活动比白天丰富多了,据喜郎打探,官府找了几个县城内有名的饭庄茶楼,借他们的地方办活动,像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茶楼就有金针度人的比赛。哥子们要对着灯影穿针,一鼓作气穿过七根针的就算得了“巧”,穿不到的就输了“巧”,得巧的人能得到官府奖励的一包巧果一尺布。枣子跟着大家站在二楼的楼梯上往下看,倒是比在下面挤着的人看得更清楚。 他也很想试试,可惜限定了只有未成亲的哥子才能参加。雷守诺看在眼里,忽然灵机一动,下楼找掌柜的买了十根针一团线,拉着枣子回包厢。 枣子问:“雷哥你要做什么?” 雷守诺说:“他们有他们的规定,我们有我们的办法。我们自己房里也赛一回。”跟着回来的梅小爹和喜郎都乐得说好,连闷声不吭的二郎都小声地应了。 雷守诺顿时来了兴致,“奖励就是十两银子!”自家人得了固然没损失,让喜郎得了更好,报答他在沙泥倾泻时救了他们全家。阿唐是个固执的人,怎么说都不肯接受他的报恩,现在比赛,输了赢了他都没话说了。 二郎说:“我去多找几盏灯来……” “不用。”梅小爹笑道,“月色正好,又何必再费灯油火蜡,听说有些地方是对着月光穿针的,这样不是更应景吗?来,我先试试。” 枣子说:“我们一人能试几次?雷哥。” 雷守诺扬着嘴角道:“几次都行,第一次得巧就有奖励,后面再得都没有了。”他凑到枣子耳边接着说,“替你夫君省点。”枣子揪了一下他耳朵,但笑不语。 梅小爹从十根针里挑出来七根走到窗边,对着月光开始送线。大家都忍不住聚集过去,盯着那条幼细的线缓缓穿过第一个孔。梅小爹忽然道:“古人云,向月穿针易,临风整线难,果然在理。”他手微微一颤,线偏了。 枣子伸手出去感受了一下,果然轻风迭来。 雷守诺斜靠在桌子边,一手抱着儿子坐自己腿上,另一手拿起高颈细酒壶对嘴喝,说道:“各位阿大哥子可要加把劲咯。”枣子回头瞅了一眼,心道:雷哥当自己在看戏呢? 几个人轮番上阵,最后只有枣子得了巧。枣子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对雷守诺伸出手掌心,“大老板,说话算数。” 雷守诺轻轻拍了下去,“好,回家给你。” 梅小爹抱起小阿月,“我眼睛没以前好了,留给后生人玩去吧。小阿月给我,你这个喝酒的哪里顾得了孩子。” 于是对月穿针的就剩下枣子喜郎和二郎了,枣子得过了,就专等着喜郎和二郎得一次。喜郎好歹也做过针黹,使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成功了,高兴得原地蹦三尺高。二郎后来也得了,难得笑开颜。 雷守诺早料到七根针难不倒这些哥子,就说:“我多要了三根针,几位再试试?” 难度陡然变大,三个人卯足了劲。最后,还是只有枣子成了,另外两个人止步于七根针前。 大家都尽了兴,随雷守诺移步到客栈,休息了。 ================================================= 作者有话要说:大纲好像没剩多少了…… ☆、第六十五章 七夕过后一个月,宫中传出了皇太后仙逝的消息。全国斋戒守孝三日,不得办喜事,不得奏乐。 太子的姻缘之人还是没找到,当今圣上给太子安排了多一倍的锦衣卫和暗卫,“一命”中皇太后的劫应了,逝者既去,悲痛之后还需回到现实中,今朝只有太子一个是小子,其余都是皇哥子,要是折了这个太子,辰国的江山就危乎哀哉了。 枣子听很多人赞过今朝皇族的仁德,八月十五上香拜月郎的时候他也为太子请了一愿,祈求他平安继位,找回那段命定的姻缘。 这件大事过去后,日子该怎样过还是怎样过。九月初,高良县迎来了自己的丰收季。 廪房富余的喜悦冲走了大家的忧心和不快。因六月下过暴雨,今年的收成比不上前几年,但只要还有收获,生活还能继续,平头老百姓们就很感恩。 梅家在这个忙得不可开交的节骨眼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赌坊老板案头竟然骑着高头大马风风火火地来了,一身绛紫长袍,锁骨微露,发辫斜斜搭在胸前,只留几缕青丝随风飘舞。 枣子见了他就怕,面对金家那个轻佻大少他能抡起扁担就抽过去,面对这个比汉子还轻佻的哥子他却无计可施了。 “案头哥,你找我雷哥有事?”他往后缩了缩。糟糕,案头好像盯上小阿月了。 案头一身风尘仆仆地道:“你们搬家了也不讲一声,害我好找。这是你和雷老板的儿子?好水灵,给我抱抱嘛……” 枣子抱着儿子逃到了更远的椅子上,勉强远离了案头的“魔爪”,“小阿月认生,我抱才行。” 案头眉目一挑,也不戳破,转了话头道:“我想在你们这里借住一段时间,好么?” 什么?枣子只顾着防人,没听清。案头不厌其烦又说了一遍,“我有事想在你们家借住一段时间,弟郎可不可以行个方便?嗯?”尾音撩得那叫一个酥软。 枣子顿时鸡皮疙瘩掉一地,好半天不知道怎么说话。 雷守诺回来之后跟案头蹲在田边聊。 “你惹了什么事?” 案头岔开膝盖,蹲的姿势格外豪迈,叹气道:“什么事都没惹,只是想躲一个人。” 雷守诺脑筋稍微一转,隐约猜到,但他不打算案头说,转而道:“好,我可以租给你一个隐秘的住处,不过你要给我阿大和儿子送礼当租金。” 案头抿嘴一笑,“真是个好夫君好阿爹,好啊,这有什么难的,我想想看,到时候就给你们送点西域来的新奇玩意。” 雷守诺说的隐秘住处离他们现在住的三个房子有点远,在山脚下,是原先一个守山小子的临时落脚处,草屋一间。 雷守诺跟枣子和梅小爹说:“他不肯说逃来我们村的原因,不过他说不是麻烦事,肯定不会给我们村带来衰事。他这个人信用很好,信得过,我决定帮这一把。” 枣子道:“雷哥,你能不能转告案头哥,来我们家玩可以,但不要那么轻佻……”“一定警告他。” 案头看着衣着光鲜,却没什么富人架子,高高兴兴牵着马就住进了草屋。 第二天早上,梅家人吃早饭的时候这位客人又来了,肚子咕咕咕地叫着,一蹦一跳就蹲到了枣子跟前,可怜巴巴地仰望他,“弟郎,我饿死啦。” 雷守诺把人拖到桌子另一边,自己坐到枣子身边,“饿就自己去盛。” “好耶!”案头袖子一撩,嘭嘭嘭跑进了厨房。梅小爹的脸绷了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我觉得这个案头挺搞怪逗趣。”多一分都惹人嫌,偏偏那个度拿捏得很好。 枣子捧起碗喝了一大口白粥,道:“他要是不成日逗我我也中意他。” “你中意他?”雷守诺忽然道。 枣子道:“想到哪里去了呀,是当朋友的那种。” 雷守诺同意,要不然也不会帮他。 案头跟山上一些照顾果树的哥子买了几套旧衣服,一副洗心革面的样子跟着众人在田里割禾。他拿镰刀的架势比刚来这个世界时的枣子还糟糕,学起来也更慢,枣子抱着小阿月在旁边干着急,恨不得下去帮手做。 案头道:“你们别下来,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做这些,看我好好表现,嘿!”一刀下去,一捆里有一半割不断,稻穗倒是撸下来一大把。这下负责管这亩田的人也着急了“你去旁边帮忙吧。”内里的意思是,快走吧别糟蹋我的粮食了。 案头抓了抓被稻穗搔到的手臂,一屁股坐到田埂上晒起了太阳,冲枣子勾唇一笑,“小阿月,来跟案头阿叔玩玩啦。” 经过了几日的适应,枣子习惯了他的这种说话方式,就是说说而已,你不肯他也不会勉强。小阿月对这个身上有香味的案头叔很好奇,难得主动伸手要抱抱。案头反而愣住了,指着自己问枣子:“我真的能抱?” 枣子哭笑不得,天天来跟他求抱小阿月,能抱了又怕,没想到赌坊老板这种见惯大场面的人物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可以,小心点就行。”他把小阿月送过去,教案头怎么抱,“阿月两岁多了,骨头坚了不少,你早一年来他想要你抱我也不会答应。” 案头用鼻尖轻轻蹭了一下小阿月软绵绵的头发,小阿月顺手把鹅毛送进了他的嘴,他疑惑地偏头问:“这是什么毛?”枣子笑得前俯后仰,道:“这是鹅毛,今天早上刚捡的。” 案头往后躲避小阿月的攻势,“难怪有屎味啊。” 枣子微笑道:“放心,都洗干净了的,绝对没……你知道的。” “真的?”“真的。” 案头松了一口气,挑了一下小阿月的下巴,“小美人竟然爱玩鹅毛,改天阿叔给你送更好的玩意。”枣子虽然不忍,还是泼了他冷水,“更有趣的东西雷哥都买过,这孩子只对鹅毛情有独钟。” “那……我送他一根金子做的鹅毛咯。对不对呀小美人~” 小阿月只嚷嚷:“好,好,金……鹅毛!” 玩得差不多,案头又跑进了田里,继续“助人为乐”。 …… 最近村里纷纷传言山上来了野猪,有两个巡山的小子还因为受了轻伤,全靠躲得快才幸免于难。 马古村的山很少有野猪,这次可能是从别的地方走岔路闯进来的,据说比以往见过的都大只,獠牙既锋利又长,森森地泛着白,眼睛还是血红血红的。一时间人心惶惶,怕它跑下山闯进人家里。 村正听说之后来到马古村,找到雷守诺,“雷小子,放着它不管可不行呐。” 雷守诺本身就在盘算这件事,说:“我准备找几个青壮年去捉了它。” “嗯。手脚要快,可惜我们上下村都没猎户……你斟酌一下,实在不行就尽快去县城找懂行的人。” “我明白的。” 即将出发之际,案头跑来自动请缨,“让我去吧。” 同去的人狐疑道:“你?这副小身板?” 案头道:“别小看我哦,我一个人就能搞定它。” 雷守诺倒是信了,赌坊老板,还是一个什么人什么东西都敢赢的赌坊老大,自然不会只有点小聪明,里头怕是还有不少看家本领。于是他道:“让他跟去。给他一支矛。” “不用。”案头捡起几枚石头,媚眼如丝道:“案头用这个,就够了。” 一行人连续爬了两三个种了果树的山头,这些山都是整理好的,果树排列得颇为整齐,藏不了那么大的野猪,于是他们一路摸索,到了一座尚未开垦的荒山。这里什么树都有,野草比人还高。案头顿时严肃了起来,暗中跟雷守诺说:“叫大家别走太散,我去找野猪。” 说做就做,他几个轻盈的起纵,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之后的事,直到第二年丰收月都有人津津乐道。 案头离开后没多久,他离开的那个方向传来了响亮的o声,他从很远就开始喊:“散开!别让它的鼻子对准你,用矛扎它,其余的交给我!” 齐腰的野猪破草撞出,不等它做好准备,几个汉子远远地举着矛插过去,躲闪混乱之际,案头快步跑近,对准猪胸膛位置连发数弹,小石子在他手上快如闪电,野猪还挣扎了好一阵才被长矛制服。 那么大一头野猪,几个人好不容易才弄到山下,村里大半人都抛过来看,小孩子从没见过这种庞然大物,又怕又要去触碰,慢慢变成了比谁胆子大的考验。热闹过后,野猪要处理,村人逐渐散去。 雷守诺派人下山找了屠夫进村,分了这头两百几斤的大野猪,上山帮忙的人有份,村里有老人小孩的人家都分到一份。野猪肉很韧,用炒的嚼不动,大家都炖来吃,肉香味倒是比养的白猪浓郁许多,美美吃上一顿肉,大家都很是满足,对这个外来的案头都多了几分敬畏。原先对案头有点念头的汉子们也都蔫了。 这可是会用小石头杀猪的哥子啊!床头吵架床尾飞石子就糟了。 ☆、第六十六章 野猪的隐患消除掉之后,村里好一段时日没什么新鲜趣闻。 最爱八卦的喜郎忽然神秘兮兮地跑来找枣子,“县城里有大事了!” “什么大事?” “听说官府在找有特殊胎记的哥子!你怎么想?” 枣子笑了,“什么怎么想?六喜哥,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什么呢。” 喜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讲到特殊胎记,县里还有谁比得上小阿月?” 枣子恍然道:“原来如此,可是找特殊胎记的人是做什么啊?” 喜郎道:“不知道啊!但很多人都猜跟宫里头的事有关。先前太子姻缘之人找不到,皇太后仙逝,皇上震怒,之后却什么声息都没有了,你觉得有可能么?大家都偷偷说,皇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次专门找哥子,说不定还是在找那个姻缘人,而那个关键就是胎记!” 枣子道:“就算是,也和我家阿月无关的。” 喜郎道:“哎哎哎!话不是这么说啊,谁的胎记会长成凤的样子?凤不就是皇族正房阿大的标志么?”枣子连忙捂住喜郎的嘴,“六喜哥你别说了,被别人听到就是大事了啊!” 喜郎掰开他的手,不服气道:“我的提醒也是为你好!若果你想小阿月嫁到京城那么远的地方,加入权贵显赫的皇族,那你就抱小阿月出去晃晃;若果你不愿意小阿月走这条路,那就赶紧藏起来,最近都别出门了!” 喜郎走了之后枣子急匆匆地跑去找他雷哥,问了这个事,雷守诺刚从县城回来,手里还拎着两壶酒。他身上有酒气,看来是跟人吃过应酬了。他回应枣子的话,“来的确实是宫里头的人,有个小衙役无意中偷看到那几个宫里人拿的画,他看不真切,说是鸟的形状。” 枣子脱力落到凳子上,“阿月不会有事的吧?” 雷守诺道:“最近别出门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扶着额头,醉得厉害,为了套那些官府人的话,他有够费神的。 枣子见状,过去帮他轻轻揉了起来,“雷哥,如果阿月真的是太子的姻缘之人……” 雷守诺眉头深锁道:“我会尽能力阻止。皇族如何我管不着,但我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听天由命。”枣子微微一笑,他也是这样的想法。最近还是呆在家里吧,熬过这段时日就好。 然而,小阿月胎记的事终究是走漏了。 这日天朗气清,七个佩剑的赤色衣服汉子突然来到了他们家中。 雷守诺面对这几个人神态自若,他问:“几位兄台怕是北方人士?” 带头的赤衣人一抱拳,“雷老板,在下几人奉命行事,得罪了。”他身后一人无声地关上了屋子的大门。 枣子执着小阿月的两只手,弓身陪他走路,没想到一出房门就被几个人围住,“你们是谁!”他往厅堂里一看,他雷哥正和其中一个陌生人交手。 他立刻蹲身把小阿月搂进怀里,却突然感到一股猛力擒住了他的双臂,连痛呼都来不及喊出,小阿月就被另一个赤衣人抱住了。 “放开他们!有事冲我来!”雷守诺使出学过的所有武艺,凭着气势竟然也把交手的赤衣人逼退了一分。 带头人一把扯开小阿月的围巾,另一个人立刻摊开一张纸放在旁边。他皱起了眉头,对旁人道:“胎记的形状对上了,可是……”这句可是,简直要把枣子的心都吊出来了。 手下一人连忙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锦囊,“这是钦天监大人交托的锦囊,大人说,若先寻到的是非金凤胎记就开启这枚锦囊。” “赶紧一读。” 小阿月一脸纯真,一把将鹅毛捅进了带头的赤衣人的鼻孔,赤衣人扭头打了个喷嚏,把小阿月还给了孩子的小爹,道:“万望见谅。” 枣子死死护住小阿月,雷守诺的对手也停下了纠缠,他飞奔到枣子身边,把父子两人护在了身后。 手下展开锦囊中的字条,念道:“月白之凤,乃天赐贵人,此子他日将救得金凤一命,保他平安便是保得太子皇阿大万安,万勿伤之。此子生于农家,终于农家,此乃命格,他仅赐金凤一命,此后并无纠缠,切记不可惊扰,留下我交予你们的药瓶即可回京,不可泄露此子消息,不可对圣上汇报,不可回探。” 带头人沉吟片刻,忽然对着小阿月单膝跪下,“既是太子贵人,也是吾等贵人,方才多有得罪,我愿意领罪!”说着他解下佩剑,呈到小阿月面前。雷守诺抽出宝剑径直架到了带头人脖子上,“把话说清楚。” 其他赤衣人纷纷跪下,呈上佩剑,“吾等同罪!” 雷守诺厉声道:“说!” 原来这些人就是宫中派出的锦衣卫,目的便是寻找太子的姻缘之人,虽然错过了命数,但他们仍然受皇帝之命南下找寻,这个月来到高良县。然后从旁人口中得知梅府上有一名哥子,脖子上的胎记十分奇特,于是就匆忙赶来验证。 枣子心里头早就暗暗松了一口气,姻缘人的凭据果然是凤纹胎记,幸好那位姻缘之人的胎记是金色的,所以小阿月的月白色胎记才不算数。于是根据钦天监的留言,小阿月只是可以找到那位金色凤凰的贵人而已,和皇族没什么关系。这样就好,简直太好了。 解释清楚了缘由,雷守诺也不同他们计较,枣子和儿子都没事就好了,毕竟是皇宫里出来的人,没必要得罪他们。 雷守诺道:“钦天监大人也说了,我的儿子生于农家,也会在农家度过一生,你们不能干扰。” 带头赤衣人郑重应是,随后掏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瓶,不过巴掌大小,“这是钦天监大人锦囊中所提的药瓶,里面装有回魂丹两枚,现托付于几位贵人。” 雷守诺收下瓶子,道:“只要你们不再来妨碍我们,这瓶子自然会平安无事等到太子皇阿大的出现。” …… 赤衣人来之匆匆,去也匆匆。不过一日工夫,梅家又恢复了寻常的平静。如果不是还有个瓶子在床底下收着,枣子还会以为那是梦而已。 雷守诺宽慰道:“你不是时时担心儿子胎记吗?现在可以放心了,钦天监的话是连皇上都不得不听的。” 枣子缓了缓,“希望吧,太子皇阿大早日出现就好了,按钦天监大人的话来看,只要阿月救了皇阿大一命,之后就没事了。” 赤衣人走后梅小爹来问:“那几位客人来做什么的?”梅小爹那天刚好串门去了,没听到这边屋里的动静。 外头的人也都以为那七个骑马赶来的人是客人,跟案头一样。 雷守诺和枣子都不能说实话,因为赤衣人临走前郑重交代过,事关皇族一脉,不能对外宣扬。于是只好对付着说是来谈买卖的,急着要村里的桂圆干荔枝干。 梅小爹道:“我们的果干都是祝家定了的,怎么能说给就给。” 雷守诺顺着话说:“就说咯,所以我把他们都拒绝了,他们似乎真的急着要,你看,我这里说没有人立刻就赶去下一处地了。” 梅小爹点头道:“那就好。人走了就算了,买卖出名总会有几个慕名而来的,好好婉拒就行。对了,有别家阿大邀我去隔壁县钓鱼,你们也来么?” 枣子记挂着太子皇阿大的事,提不起精神,只好说不去了。 可是担心归担心,日子倒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只是官府不再找寻特殊胎记的哥子了,为什么找,为什么不再找,官府的人自始至终什么都没说。大家都理解,看来太子的皇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大不在我们县了,可惜啊。 有些人是知道梅府那个凤纹胎记的孩子的,也都以为会由他得了这个好运,结果……大家都看到了。如果真是皇阿大,官府不可能没动静的嘛!迎未来皇后回宫,多大的事啊! 不过也有人不同意,说不定真的是梅府的孩子呢,只是要等安全抵达皇宫才对天下公布。可惜马古村的人证实了他的想法是错的,因为小阿月天天追在他家大白鹅的屁股后头跑,哪里都没去。 反正县里村里是众说纷纭,等着别的县城出个皇阿大普天同庆,还有等着小阿月长大为自己县争脸面的光。 这些都是茶余饭后的话,等几个月过去,宫里别的县里都没任何动静也没任何消息,就再也没有人惦记了。 …… 一天接着一天过去,秋去冬来,一转眼就到了炎炎夏季。蝉匍匐在树干枝叶里,唱曲吊嗓似的叫个没玩没了。 梅家依旧平安和乐,小阿月仍然长得快长得好,日子回归了最初的闲适自在。 而某位赌坊老板……也仍然赖在村子里没走。 村里有些待嫁哥子跑来跟枣子抱怨,“这外村人怎么还不走?” 枣子也奇怪,案头呆在这里半年多了吧,外头生意都不用顾的吗?找了一天,他去草屋找案头谈话,“案头哥,你的赌坊生意呢?” 案头刚学会编草鞋,正在埋头苦干,勾唇笑道:“卖掉了,我想当正经人家很久啦,弟郎要赶我走?” 枣子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担心你。” “我比你还大,有什么要你担心的?”案头放下草鞋,从床头边的罐子里掏出一颗糖泡的山楂,逗小阿月过来拿。不知道怎么的,枣子觉得自己从案头哥的神态里读出了几分落寞。 “案头哥……跟我说说吧。” “说什么?” “说说你一直压在心里的事。” “……”案头把山楂放进小阿月手里,笑容渐渐地淡了。 枣子有点尴尬,拿过草鞋帮忙编起来。 案头叹了一口气,“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嘛。”他轻笑一声,“不过就是我生不出孩子而已。” 枣子动作一顿,诧异地看着他,“这!” 案头斜躺在简陋的竹床上,用一把蒲扇轻轻地扇着风,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家当家有没有跟你提过扳倒金家的时候,我收了金家人雇的一个武功高手当手下?”枣子点头,雷哥确实提过。 “我后来跟他好上了,可惜啊,准备成亲的时候才发现我生不出孩子。” “他嫌弃你?”枣子忽然有些郁结。 案头摇了摇扇子,“没有,他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他特别想要一个孩子。所以我跟他说,散了吧,去找别人。” 枣子哑口无言,案头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我跟你不一样,你和你的雷哥两情相悦,从一开始就是中意对方的,我跟那个铁块不是,只是一夜醉酒之后才好上的。懂么?醉酒之后发生的事。”枣子红着脸点头。 “我不信他。”案头大字摊开在床上,喃喃道,“我从来不信他会一直只看着我,所以我想,成亲吧,再怀七八个孩子,他一定会为此留下来的。可惜啊,老天爷不肯遂我的愿,哈、哈哈……” 枣子听了有点心酸,问:“说不定他并不在意孩子的事呢?” 小阿月啃了一小口山楂,小脸就皱成了一团,爬上床把山楂塞进了案头的嘴里。案头嚼着山楂,说:“要是不在意,为什么半年了都不来找我?” 枣子顿时没法接话了。案头看着他道:“这山楂真他娘的酸,我用了一罐子糖,依旧酸得发苦,苦死人了。” 山楂会酸得发苦吗?枣子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看着轻佻坚强的哥子,其实内心比谁都敏感。 案头后来跑下山住了两天,回来时背着一个大竹筐,哐哐当当。 他跑进了梅家,正好是吃饭的时候。雷守诺正在喂小阿月吃鱼肉,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枣子从厨房里拿出碗筷,邀他一起吃。 “雷老板,我应承你要给你的两个宝贝疙瘩送礼,现在礼到咯。”他献宝似的掀开竹筐上的布块,先是拿出一个锦盒,打开一看,是一枚金子做的鹅毛,每一寸羽毛都栩栩如生,薄如纸片。毋庸置疑,肯定是小阿月的。 “还有一个呢。”雷守诺逗趣道。 “当然有啦,老板。”他拿出一个瓶子。枣子眼神登时亮了――葡萄酒! 案头:“西域名品,葡萄酿的酒,这瓶子还是西域当地特制的琉璃瓶。一共十瓶,都是你们家的了。” ===================================== 作者有话要说:小阿月不会成为皇后哟,这孩子的真爱是大白鹅【无误】 ☆、第六十七章 对于葡萄酒,枣子其实知之不多,甚至连味道都不清楚。他只是记得在上辈子的世界里,这是种颇受欢迎的饮料――在他看来就是饮料,还是死贵的那种。 显然在这个世界它亦是价值不菲,估计是因为从西域运过来不容易。梅家没有贪杯的人,于是这十瓶酒很干脆地被收到了床底下的竹筐里,和那个玉瓶子摆在一起。至于那根纯金子做的鹅毛,除了藏进衣柜里枣子实在想不到其它处置方式。不要说金子,单是做工就看得出来不是几十文钱的便宜货。谁敢给小阿月玩啊,一掐就没了。 枣子打算等小阿月长大了才给他当个纪念,收着或许还能算个小存款,必要时拿去一当就是一笔应急的钱。比起别人送的礼物,枣子更高兴的是小阿月的牙齿终于长全了,长得挺好,干干净净的,还算整齐。家里的人都开始做有营养的东西给小阿月吃,现在可是长身体的关键时候。 枣子好奇,他怀小阿月的时候一点鱼腥都碰不得,现在这孩子最爱吃的却是鱼肉。你说怪不怪? 雷守诺在吃方面特别宠小阿月,爱吃什么就天天让二郎准备什么,这天他却亲自提了一串小鱼回来,巴掌大小。枣子刚好在田边喂小阿月吃饭,等人近了他问:“家里水缸里还有一条鱼,又买?” “这个不一样,卖鱼的人说这种鱼没刺,很香的,肉比较结实,有嚼劲。”雷守诺道,“不能一直吃肉泥,长了牙齿就要好好锻炼。”正说着,最底下一条突然挣脱了捆绑,落到了地上。小阿月立时饭都不要了,连爬带走地扑了上去,使劲把鱼捏了起来。枣子连忙动手去拿,“快给小爹,鱼鳍会扎到手的。” 小阿月粘着饭粒的嘴巴一撅,“不,给鹅鹅。” 雷守诺笑得蹲了下来,侧身看着自己儿子,笑问:“爹比大白鹅更饿,给爹可以么?” 小阿月先是一脸苦思,然后看着雷守诺的大手,稚气道:“爹有好多,这个,给鹅鹅。” 枣子没辙了,雷守诺摆摆手,让他放手给儿子去,看儿子怎么做。 小阿月不负众望,从田边凹凸不平的泥路往家里小步跑,扑通摔了一跟头,吸溜一下鼻涕,爬起来,抱起脏兮兮的鱼继续跑。枣子跟在后头真是既心疼又好笑,“吃饭都没这样积极。”雷守诺搭着他肩膀一起往回走,附和道:“就是。哎,枣子你提着,我去抱他。” “你不是说要锻炼吗。” 雷守诺捞起小阿月,回头,“我讲的只有牙齿,牙好吃得好。其它的要就事论事,你看这个,儿子要是摔到破皮留疤怎么算。我可舍不得。”枣子顿时没话说了,听起来是有点道理,不对劲的放一时半刻倒是讲不清楚。 雷守诺用胡子搔小阿月的脖子,小阿月边笑边挣扎,偏偏还能把那条鱼护得紧一紧。两父子一路玩到回家,大白鹅在棚子里喝水洗澡,小阿月坐在雷守诺的脖子上,探出半身把鱼抛了进去。大公鹅伸长脖子晃啊晃地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看,扭头走了。 小阿月喊它回来吃,它们伸长脖子嘎嘎叫了几声,看样子是不愿意。 枣子拉开木栅把鱼捡了回来,“好了,鹅鹅不爱吃这条鱼,我们明天拔草给它们吃。” 小阿月似懂非懂地趴在他爹的脑袋上,歪着小脑袋咬手指。枣子把他手指拉出来,轻拍了两下,“不可以吃手指。” 其实小阿月吃饭还是挺乖的,饿的时候还会主动跟你要吃的,喂面条吃面条,喂饭吃饭,虽然更爱吃鱼肉,但其它的食物也不挑,给他什么就吃什么,芹菜青椒都照吃不误。饱了之后就会停嘴,喂什么都不吃,哪怕是糖果点心。但唯一的一点,不能让鹅在他面前经过,他会追着不放。 雷守诺说日后小阿月的嫁妆就是鹅,别的不用,有鹅就够。枣子哭笑不得,“拿出去给人笑死。” “这有什么好笑,鹅还能当存粮。” “存粮?吃了那两只鹅你儿子还不哭死。” 两人相视一笑,还是别打鹅的主意了。 枣子看了看天色,“这几日都是好天,该是时候洗洗冬天的东西了。” 第二日他找来二郎,一起把几个木箱搬出门前,梅小爹则过来帮忙看着小阿月。二郎勤快地拧了条毛巾,把箱子外边擦了一遍。枣子也帮手,忍不住道:“山上的泥石好厉害,连铁打的锁都歪了。” 二郎点头,这时候,案头挑着水桶路过,干脆走了过来,问:“你们要做什么?” 枣子道:“洗冬天的衣服,趁日头大晒晒,快闷出霉了。” 案头放下扁担说:“我也来帮手,正好没事做。” 枣子摆手,“不用不用,我跟二郎就够了,你有空不如去休息休息。”说着他把案头拉到一边,“你之前说没得生……是看过大夫了?” “我的倒霉事不说也罢,你们缸里够不够水,我帮你们去挑……” “案头哥,”枣子把人拉住,“我知道尚亭县有个名医,说不定能帮你治好。” 案头神色微动,“什么名医?” 枣子道:“具体名号我没问,是尚亭县和周遭一带非常有名的隐居神医。不过,当初全靠他用了我们村的龙眼干治好了一个贵阿大,才洗脱了马古村的坏名声,从那以后我们家每年都会给他送龙眼干荔枝干,山上挖到什么好药材也会送点过去。总之,是有点交情的,我们可以给他写封信,拜托他老人家帮你看看……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去求他。” “当然肯。”案头郑重道,“只要有望医好这个毛病,让我做什么都肯。枣子,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我会竭尽全力帮你们。” 枣子也不是图这些报恩,他是真心把案头哥当朋友了,朋友有麻烦,帮一把手,在他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或者说,有朋友给自己关心,就是一种幸运。他道:“这两天就让雷哥写信,问问那边什么意思。听说老人家脾性比较率真,进了他家门还要等他心情好才帮人看病,所以我也不敢打包票他肯帮你看,总之我们先试试,有机会就别轻言放弃。” 案头挽起袖子道:“你说的对,好了,今日我一定帮你手做事。” 枣子还是拒绝,“真的别,案头哥,要不这样,你帮我们立晒衣杆,其它的我们自己来。都是自己的衣服被子,让别人来做不妥当。”多劝了几句,案头才放弃了插手。 晾衣杆很快就立了起来,枣子和二郎合力把棉被甩上去,拿竹棍拍打棉被,扬起一些灰尘,枣子挡着脸躲开,回头跟案头说:“案头哥,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吧,过两天再来找你。” “好的。” 案头走后,枣子看着除了放被子的箱子之外剩下的一箱衣服跟二郎商量,“今天把棉被都晒好,衣服这么多,今天洗不过来。分点到明天?” 二郎道:“嗯,我跟枣阿大做。” 枣子撩起掉落的几缕发丝,吁了一口气,“那我们先去挑水。”平时衣服都是拿去井边洗,但这次衣服又多又重,搬来搬去还不如直接挑水回来洗。 挑好水,枣子挑出来几件布料比较贵或者比较细薄的衣服放进自己的木盆里,“二郎,你用洗衣板洗那几件,这些我来用手搓。” 二郎道:“不如给我做吧。” “不用,你手臂那么瘦,不够有力气。这些衣服不能用洗衣板,容易坏,力不够又搓不干净,还是我来好了。” 二郎不抢了,“我洗多点。”枣子笑了笑,“不打紧,能洗多少就洗多少。” 洗好的衣服晾到竹竿上,太阳快爬到了最高处,别说坐在外面洗衣服,单是在屋檐底下站一会儿都觉得热浪逼人,站都站不住。梅小爹远远喊道:“都回来吧,日头太猛了,明天再弄。” “马上就好。”枣子和二郎加快手脚,把最后两件洗好晾上去。 回到屋里,梅小爹煮好了凉茶,“都来喝一碗,暑气那么重,热气。” 南方的人都爱饮凉茶,清热下火,祛火除湿,润肺止咳,调理身体最合适。枣子刚来的时候还适应不了,现在都习以为常了。有些凉茶苦口,而今日煲的比较顺口,用了夏枯草桑叶菊花,还加了点糖,名字就叫夏桑菊茶,让枣子想起前世的夏桑菊冲剂。家里还爱煲菊花茶和竹蔗茅根马蹄水,菊花茶 屋里不像现代有风扇甚至空调,于是人手一把大蒲扇,坐在横板凳上扇个不停。外头阳光猛烈到反而显得屋里头暗沉,但热气没因此减少,人与人之间离了几丈远,连小阿月都不愿呆在大人的怀里。正好两只大白鹅都在家里,他就坐到鹅身边玩拨浪鼓。过了一阵,枣子站起来,“不行,今日太热了,我带点凉茶给雷哥。” 梅小爹道:“守诺今天在哪里?” 枣子道:“应该在山上看荔枝,快能摘了。”说着,他走进厨房。他找了找,翻出一个窄口陶罐子,把凉茶倒进去,用草绳绑住口沿,提了出去,顺路还拿了几个碗。 梅小爹拿一顶草帽套他头上,“放下东西就回来吧,他们晒惯了没事,你没怎么晒的人容易中暑。” “嗯,我出门了。” 二郎跟上去拿了碗,梅小爹没阻止,由着他去了。 真一座山一座山去找人是不可能的,枣子只在山脚问一问就知道人去到哪个地方了,算着时间爬上雷守诺下一程会到的山头,等着就是了。 雷守诺这么些天又晒黑了不少,衣服破破旧旧的,混在工人里倒没被盖过气势。枣子一眼就发现了他,当然,雷守诺也一眼就见到了他,一把就将他拉进了树底下蹲着。 “叫你别来,又来!” 枣子笑着给他擦了擦汗,“送凉茶给你。” 雷守诺嘴上不满枣子上来晒,但喝起凉茶还是很舒坦的。他解下自己的帽子给枣子扇风,二郎埋头给别的汉子倒茶,时不时脸红一下,估计是被汉子们调戏了。 枣子就喊话,“别欺负我家的人啊。” 一个汉子回道:“不敢啦,枣阿大。” 喝完凉茶,雷守诺摘了一挂荔枝给枣子,“拿回去尝尝鲜,我们继续巡山了。” “嗯,注意安全,太热了就回来吧。” 两边人分头行事,枣子吃了一个荔枝,很甜。 =========================================== 作者有话要说:征募校对啦,文下哪位读者亲有空?求一人帮老吾校对后生富农的错别字什么的,报酬是赠送后生富农定制一本。有意者请发邮件到这个邮箱:lioness21 后生富农剩下的一小部分无神展开,大家可以放心。 小阿月的故事暂时不会在这一篇里展开~ ☆、第六十八章 洗晒了三天,衣服被铺都干净了,透着阳光的香气。放衣服的木箱也晒了一天,晒走了霉气和水汽之后才把衣服被子一一叠放回去,搬回房间里。 雷守诺写好了要寄往尚亭县的信,托顺路的人送了过去,这信件往复最快也要三个月的时间,只得等。 案头平时就挺爱往梅家跑,这次之后来得更加频繁,有时帮忙做点小活,有时只是单纯陪大家坐坐聊天。他好像不紧张银钱上的事。枣子猜他是有积蓄的,所以 枣子其实挺高兴案头哥能多来村里走走,成日单独闷在山里,好人都能闷出病。他干脆带案头一起去唐家找喜郎聊天。 案头来村里有段时日了,但和很多人都不熟,喜郎要照顾自家宝贝儿子,除非有特别好玩或者八卦的事,否则一般不怎么出门,而案头每天行走的路线也不怎么经过唐家,半年多以来几乎没怎么碰过面。案头倒是比较常遇到唐家的当家人。 不过喜郎一见到案头就来了精神,“你就是县城里开赌坊那个人吧?我听别人说过你。” 案头眉毛一挑,在太师椅上翘了个二郎腿,“说我什么?” 枣子用绳子牵着小阿月的腰,小阿月正趴在喜郎的膝盖上跟小弟弟玩,听见这两人的第一个对话觉得有点火药味,正想着要不要说点别的缓和一下气氛,就听见喜郎说:“说你漂亮啊,狐媚啊,反正吧,我听了觉得不像什么好话。我本身对你没什么看法,做喜郎那么多年,什么样的哥子没见过,在外边装得贤能文雅,一回到家里就摔盆砸凳的大把,在外头冷着张脸在家里对家人好得一点脾气没有的也见过,外头的看法不作数的啦。我看你啊……是闲不住的人,不过性子应该不错。” 案头笑了问:“你怎么知道我不错?才第一次这么近地说话。” 喜郎露出“这还用说吗”的表情,“看人哪里要天天面对面?村里的人对你怎么样,你怎样应付,这些听了就知道怎样一回事了,再加上,枣子他们一家都这么信任你,我信他们家看人的眼光。” 案头道:“枣子,我沾你的光咯。” 枣子连忙说:“我没功没劳,扯上我做什么啊。” 三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喜郎说着说着站起身,进房里抱了一个两巴掌大小陶罐出来,还分了一人一根竹签。他打开盖子,递给枣子,“拿去分分,别客气。” 枣子一看就知道了,“麦芽糖?” “我家阿唐做的,说给儿子吃,也不看一下儿子才多大!”喜郎有点气恼地说,“吃了一次这个,我家这小豆丁就不肯吃饭了,你们快吃,把它吃光了最好。” 案头没跟喜郎客气,缠了一大团,吧嗒吧嗒吮了起来,一点没有大人样,“好吃。” 喜郎道:“是吧?我家阿唐做冰糖葫芦跟这个麦芽糖是最厉害的。” 枣子缠了一点给小阿月,自己也拿了一根吃,的确跟外边买的不一样,又香又软,甜得刚好,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特别清甜,“六喜哥你不自己留着吃?” 喜郎捂着侧脸道:“你没看到小半罐都被吃了吗?牙都快烂了。那个人,让他别做,非要做,小豆丁吃不了还是我们大人捡。这些糖不吃又怕浪费……” 其实这一小罐不算多,但麦芽糖本身就耐吃,的确要费点功夫。 小阿月倒是吃得很高兴,嘴巴被糖黏住了张不开就在那里乐,扑到枣子身上仰着头让他小爹看自己的嘴。枣子捏他一把,敦促他快吃,别玩。 喜郎那边的小豆丁人小小的,见了别人吃糖也扑棱着要,喜郎不给,他作势就要哭,喜郎只好抱起他,絮絮叨叨地哄。 案头支着椅子的扶手,托着下巴,眯眯眼地笑,也不知道是觉得有趣还是怎样,那笑也看不出来是不是真高兴。 吃着闹着,喜郎神秘兮兮地道:“你们知不知道县城里最大那个布庄出了点事?” 枣子和案头不约而同地问:“什么事?” 喜郎道:“听说店里头镇店的喜服被一个外地客人买走了。” 县城里的什么布庄案头不熟悉,但说到镇店的宝贝他就来兴趣了,问枣子,“那个镇店的喜服很华贵?” 枣子回想了一下,“我偶尔会去那个布庄交货,倒是见过一次那套哥子穿的喜服,怎么说呢,不好用华贵来形容,它本身没用几多金线银线,但看得出来它做工非常好,绣的样式奇特,用线沉稳里带了几分艳色。那一抹艳就像……撷了天边的彩霞,我讲不出来它哪里用了名贵材料,但我觉得它意境很好。” 喜郎接着道:“贵在哪里我们这些小百姓是讲不出来,反正布庄老板特别喜欢,说多少钱都不卖。那个外地来的人太有本事了,能让那个老板松口。” 案头似笑非笑道:“说不定做了冤大头呢。” 枣子道:“应该……不会吧?” 案头道:“做生意的人有多精明,你没跟他们打过交道是不知道的,我倒想知道那个外地人出了多少钱。” 喜郎道:“那就不清楚咯,没人问得出来。” 枣子笑了笑,“不知道是哪家的哥子有这个福气,那个外地人是汉子吧?” 喜郎道:“是汉子,不过我问过高良县里要成亲的哥子有谁,基本都知道夫家是谁,没有嫁给外地人的。” “这么奇怪?”枣子道,“为什么要跑来我们这种小地方买喜服?” 案头吮了一口麦芽糖,道:“钱多没地使吧。” “看来是了。”喜郎附和道,很快又转了个话题,“对了,枣子,之前在你家做事的小松快生了,你去探过他了么?” “过两天就去。” 案头插话:“你们村的人挺好生的啊,有什么秘方么?” 喜郎道:“哎,你别说,我刚嫁进来的时候也是没得生,后来拿了小阿月一块汗巾回来垫在枕头下,没多久就有了。让我来说,肯定是枣子脚头好,带了好运给我和小松。” 案头道:“枣子弟郎,也给我一块嘛。” 枣子道:“好,回去给你。”如果小阿月一块汗巾就能让案头的身体好起来怀上孩子,再多几块他都肯给。 喜郎不知内情,疑惑道:“案头你有对象了?那么急着要孩子啊,要不要我给你找几个好汉子?我在县城里还有点人脉,可以给你找户城里人。”枣子也看向案头,看他什么意思。 案头只是笑,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不急,我要来备用而已。”这样就算把话题带过了。 聊了半天,枣子带着小阿月回了家,案头也回山脚那间小草屋去了。 雷守诺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再过两个月我们家那房子就能住了。” 枣子喜道:“真的?”“珍珠都没这么真,还能骗你?” 梅小爹过来吃饭,道:“家私什么的要着手置办了。” 枣子问:“以前房子里的那些都不能用了?” 雷守诺答:“差不多,挖不过来,有不少捂坏了。” 枣子惋惜,“多可惜……” 雷守诺亲亲他额头,道:“天灾人祸,人平安就行,东西没了不是还能买么。千金散尽还复来,我加把油赚多点就补回来了。” 枣子道:“别,你够拼了,身体更重要。” 梅小爹和二郎端了菜出来,雷管家也过来了,捏了捏眼角,似乎很疲劳。枣子帮忙摆碗筷,对雷管家道:“阿叔,新房子有书房,采光也好,您以后就不用受累了。” 雷管家连声道好。这些小房子都搭得随意,位置也不是很好,不太敞亮,只是衣食住行还好,要看书写字就不理想了。 吃完晚饭,天色还微凉,一家人搬了凳子坐到外边乘凉,枣子坐着矮凳,用树枝在地上写字,教小阿月和二郎认。 二郎的两个爹自祖辈以来都是面朝稻田背朝天的耕田人,虽然说宝贝这个错认的小子,但也没送过他去书房读书识字,一是没钱二是觉着读书识字没用。 枣子知道之后,就让二郎也跟小阿月一起学字。阿月还那么小,记得几多难讲,反倒是二郎,人那么聪明,学得肯定快。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夏天的天色好,白花花的云被晚霞染成了灿烂的颜色,稻田的水面映照着天色,有几点波光粼粼的意思。 小阿月学了一会儿,从枣子怀里挣了出来,跑去找他阿爹玩飞高高。只有二郎还很专心地用树枝跟着枣子一笔一划地学。忽然,枣子在没讲解之前就写出了一个二郎不认识的字。不等二郎问,枣子就快速地用手抹消了。 二郎小声问:“枣阿大,刚才的字……” 枣子不好意思道:“抱歉,刚才那个是错字,你忘了吧。”他刚才不知道想什么想得出神,竟然写了上辈子的“福”字。 应该没谁见到吧,他偷偷回头瞟了几眼――呼,没人发现。 回过头,他继续安心地教二郎其它字。 =========================================== 作者有话要说:校对的妹子已经找到了,谢谢各位的支持~ ☆、第六十九章 过了两天,枣子提了些补品布料去探望小松,案头也要跟着去,聊得正高兴的时候来了个人,“案头哥,你真在这里啊。” 案头一看,是住在他附近的一个守山哥子,“我还能在哪?” 哥子急得蹦了一下,“我真嗦,案头哥,有一队人冲你家去了!” 案头指尖一跳,桌面轻响,“多谢你来报信,你有没有见到领头的是什么样的人?” 哥子沉思,道:“是个白衣飘飘的俊朗汉子。” 案头眉头皱了起来,“就这样吧,你别过去凑热闹,可能有麻烦。来,给你点糖果。”给钱显生分,案头现在习惯给哥子糖果,给汉子酒当报酬了。 哥子倒是忧心忡忡地劝他今晚别回家,随便到谁家藏几天都好。案头只道心里有分寸。 枣子把案头拉到一边,“会不会是你的铁头来了?” 案头苦笑,“你刚才没听到么,俊朗的汉子,白衣,这种人来找我只有两个可能。” 枣子:“什么可能?” 案头:“杀我或者求助于我。” 枣子片刻无言,良久后,“案头哥,来我家藏两天。” 案头捏了捏枣子怀里小阿月的脸颊,“我把这种人引来你们村就已经失信了,怎么还敢连累你们家。好了,别说了,我现在就去会会他们,如果可以,今天就领他们出村,你们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枣子实在劝不定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孤身一人进山,纤瘦的背影越行越远,从来没那么单薄过。 枣子转身跑回去找雷守诺,雷守诺沉吟片刻,说:“他的事是我们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一句话断了枣子的念头。 一夜过去,案头和那队人马都没出过山,也没传来打斗的动静。又足足过了三天,案头才由一个高头汉子扶着来了梅家。枣子当堂就傻眼了,案头笑得如沐春风,“哟,好弟郎,怎么露出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枣子愕然道:“案头哥,你……他……你们……” 案头侧身趴在汉子的肩膀上,细长的手指撩了一把汉子的下巴,侧脸勾着眼睛得意道:“这就是我家铁头呀,没看出来?” 枣子:“……案头哥,你不是说这种人要么是杀你要么是求助于你的吗?”他打量了一下这个汉子,身形高大,一身白衣很有点武林正派人士的感觉,浓眉鹰目,反而有几分戾气。他记得,案头哥的铁头是戴着铁面具的,现在这个汉子,实在联想不到。 案头摆手,扶着铁头的手挪到凳子上坐下,“说来话长,反正他现在变成这样了我也不嫌弃。” 铁头恭敬地对枣子施礼,“谢主人家关照。”他对外吹响一声短哨,十几个白衣弟子捧了十数个锦盒进门,尽数堆在堂屋角落,“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过几日我便要接案头归家。” 案头不让枣子回绝,“他现在比我还有钱,你别跟他客气。” 于是半殷勤半强迫地让枣子不得不收下了这些。雷守诺回来吃午饭,见到这阵仗没什么大反应,只是拿出了案头送的西域酒,和案头铁头一起吃了一顿家常酒菜。 饭后案头被铁头搀扶着回了小草屋,枣子巴住雷守诺连声问:“雷哥你早就知道了?你认出来那个人是铁头?怎么认出来的?” 雷守诺倒酒,一人一杯喝了才道:“我看他身量和眼神就能知道,好了,案头以后有他罩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后生富农 作者:吾无知 ,肯定过得安好,你可以放心了。” 枣子最信他雷哥的话,雷哥见多识广,好多事看得比别人透彻,他讲好,那案头哥以后就肯定能好。枣子其实不贪图什么,只要亲人和重要的朋友过得安乐,他就很感恩。高兴之余他不自觉多喝了几杯,到后来醉得什么都不记得。 几天后,听说案头发起了烧,一行人起行的时间不得不推迟。 枣子自己去看过,小草屋还是那么简陋,但那张床明显被加了不少东西,反正案头躺在那里看起来很是舒服。他道:“案头哥,你去县城里找个客栈住多好。” “我喜欢这里。”案头笑道,“就喜欢这个小草屋,喜欢你们马古村。” 人家这么说,枣子也就不多虑了,“你喜欢就好,我们明天跟小爹去钓鱼,等着我给你送鱼吃。” 案头闷在被子里高兴了好一会儿,“好,等你的鱼。” …… 说到钓鱼,其实就是小爹上次去的那个地方,自从去了一次,小爹就喜欢上了,说那里的鱼肥美好捉。枣子吃了两三次小爹带回来的战利品,的确美味。刚好现在天口热,去玩玩水还能降暑。 “那里是条小河,岸边的水不怕太深,你可以带阿月在旁边踢踢水。”梅小爹难得那么兴高采烈,像个出游的孩子。枣子仿佛也感染了他的愉快,整个人都松快不少,连连应着点头。 雷守诺也跟来了,扛着竹篓钓竿在父子孙三人后面哼歌。 “雷哥,你哼的是什么曲?”听起来有点耳熟。 “什么曲都不是。”雷守诺牵起枣子的手,不唱了。 走了一个时辰来到小河边,河水清澈,小阿月一从背带上下来就往前冲,吓得枣子出了一身冷汗,“傻孩子!” 小阿月低头瞅瞅,自己又被绑了,腰上的绳子尽头是爹爹的手。 梅小爹挖了几条蚯蚓出来,弄断两半,一半扔回草丛里,另一半掐成小段,串到鱼钩上。把鱼钩甩进水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鱼上钩。 雷守诺的玩心起来,捧着畚箕下去捞鱼。枣子撩起裤管,坐在岸边石头上泡脚,还让小阿月坐在他腿上,也挽起裤脚,不过阿月还小,脚够不着水,只好用手撩水到他小脚丫上。这样两父子也玩得开心。 “好!来了!”梅小爹哈哈大笑,扯起了一条一尺长的大鱼。鱼非常生猛,吊在半空还拼命摇头甩尾,溅得到处是水,雷守诺拎起鱼绳递到小阿月面前,小阿月被乱甩的鱼逗得边躲边咯咯大笑。 枣子推了一下雷守诺的手,“好啦。” 鱼被放进竹篓里,小爹斗志昂扬地又放下钩。雷守诺也捞了一条,比小爹钓的小点。 中午他们吃早上煎的大饼,配几个鸡蛋。小阿月正努力咽着鸡蛋黄,忽然闹起了别扭,非要往远处的河岸去。枣子摁都摁不住,只好由得他牵着自己的手过去看。 绕过一块巨石,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跃进眼帘,枣子吓得一愣,随即抱起小阿月回头喊人。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小孩匍匐在河岸,半边身体在水里浮浮沉沉,雷守诺赶来立刻把人拉了上来,探了一下呼吸和脉搏,“没气,脉搏还有点。” 枣子把小阿月交给小爹,把人拉起来清理口鼻里的污物,“雷哥快!你扛着他,我抓他后脚。” 雷守诺明白他的意思,连忙照做,让小孩的肚子顶着自己的肩膀,两夫夫协力带着孩子颠了几圈,孩子吐出了几口东西,雷守诺连忙将人放下,枣子用布巾帮他擦干净,紧接着立刻准备做人工呼吸。枣子这时候都管不上这些举动会不会让家人起疑了,把现代学校学到的那一套溺水急救用上,刚开始见他对孩子亲嘴,小爹和雷守诺都想拦阻,他喊:“这是救人!”照做不误。人工呼吸了几次,孩子终于咳了出来,醒了。 一家子连人带鱼扛着往回奔。孩子直接送到了花大夫那里。 花大夫:“无大碍,多多休养就好。我开几副驱寒定惊的药,喝了就没事了。” 谢过大夫,他们把孩子带了回去,暂时留在小爹二郎那间屋的小房间里,孩子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瞪着眼睛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倒也没太反抗。不过枣子想帮他脱掉衣服洗澡的时候被狠狠地拒绝了。 “穿湿衣服会着凉的……我把衣服放这里,你自己换上好不好?还有这边有水盆,你擦擦身体。”枣子把东西放下出去。再进来,小孩把衣服换上了,那盆水却原封不动。 后来二郎送了些鸡蛋粥进来,陪着点腊肉丝,小孩一把抢过去,竟然用手扒拉着吃,枣子和二郎一旦要阻止,小孩就龇牙咧嘴,仍旧用那只脏兮兮的小手抓东西吃,烫得呼呼直叫。 就这样过了一夜,小孩还是像只小刺猬,谁都不能靠近。 梅家的人聚在外头,商量这孩子的去处。 二郎难得主动请求留孩子下来,他可以照顾他长大,以后他们俩一起卖身给梅家,当一辈子的下人。枣子哪里肯,都是好好的孩子,现在困难在他们家做工,以后要是一直做也行,做多少给多少工钱,日后有别的前途可以去闯世界,不限定留在梅家。工人没了可以再请,没必要弄到卖身那一步。 雷守诺的意思是,留那孩子是可以,但现在是那个孩子不愿听话,见谁都能砸东西,除非二郎能负责把他教好。 二郎连忙拍胸口应下。大家暂时同意了。 于是接下来几天二郎天天跑去跟小孩讲话,可惜小孩浑身带刺,不但不理他,甚至因过度紧张而病倒了,发起了高烧。二郎没照顾过小孩发烧,只好跑去请家里两位阿大来帮忙,几个人轮流照看。梅小爹给小孩擦脸擦手,道:“我们掏心掏肺对他好,也不知道他记得几分。” 枣子微笑着给半醒的孩子喂粥,倒没说什么。小孩发着烧,不敢洗澡,只能给他擦脸擦手,想给他翻个身擦后背他却会猛然惊醒,然后挣扎,怕他这样一惊一乍的不好痊愈,结果也没敢弄别的地方。但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小孩身上真的太脏了,手臂上的老泥都能搓下来几层,更别说身上。 还是雷守诺有办法,他把案头找了过来,“点他睡穴就行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案头来到后说了一句大家都惊讶的话,“这孩子能让给我养吗?” 二郎拦着不让,案头道:“我会对他好的,我懂他的眼神,跟我小时候一个样。”他自嘲一笑,“我会好好养大他,让他出人头地,再也没人敢欺负他。” 案头的态度非常坚决,铁头对此也没有异议,于是梅家人答应了,尤其是听案头说自己不能生孩子之后。只有二郎还不愿意,案头单独跟他谈了一会儿,也把他说服了。 小孩不明所以,想要反抗,被铁头点了几下穴位就睡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案头动作也利索,他把小孩领回了小草屋照顾,据说吃喝洗漱都是他亲力亲为。等枣子去看望的时候,小孩已经焕然一新了,五官竟然分外标致,穿着一身素白衣裳,还算有模有样。只可惜他习惯含胸缩背,见人就想躲,有点糟蹋了那个好模样。 案头说:“日后慢慢教咯。” 枣子道是,只是他有另一个担心,“案头哥,你要是能治好身体,能生孩子了……” “养一个跟养两个还不是一样?”案头露出个散漫的笑,摸了一把枣子的肚子,“你难道就不打算再生一个?” 枣子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案头哥,你又逗我。” 案头道:“反正啊,孩子不嫌多,是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都一样,养父与生父一样大。你不用操心,我不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人,虽然嘛,我看起来像。” 有了案头这句保证,枣子的心终于回到了原位。 案头和小孩的病都康复之后,一行人终于决定启程回铁头的山庄。那天村里得闲的人都去看了,一队人,白衣飘飘,只有案头一身紫色长衣,妖娆得像个修炼成人的花精,他在马上对村人笑眯眯地告别。村里好些对他有念想的汉子都是百味陈杂。 二郎追着跑了一段路,直到一行人再也见不到。那个小孩倒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做了鬼脸。 枣子转头跟雷守诺说:“也不知道那孩子是哥子还是小子。” 雷守诺道:“擦脸的时候没擦脖子么?” 枣子道:“擦了,不过没看清楚,你看二郎就是胎记藏得深,说不定那孩子也是呢。前几日去找案头哥的时候也忘记问了。” 雷守诺道:“到时候写信问问。” 枣子点头,“嗯,我记下铁头哥山庄的名号了。等尚亭县那位老大夫的回信一来,我就给信案头哥。” 雷守诺拉过枣子,搂住了肩膀,“回家吧,儿子应该饿了。” 两人叫上二郎,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七十章 没过多久,尚亭县那边的信终于来了。老爷子答应了帮案头看症。于是枣子匆忙又写了信寄去案头住的山庄。等到秋天都到了,他才收到案头的回信,没想到那个山庄竟然是比尚亭县更远的地方,有那个山庄的弟子专门传信都要那么久。 案头的信里最先是道谢,然后絮絮叨叨地讲了不少山庄的事,让枣子有空的时候过去玩。 看描述,铁头的山庄也跟马古村一样位于深山之中,不同的是,那似乎是一个武林世家隐居的地方,像世外桃源似的地方。据说每天起床都能见到云雾飘过半山腰,飘过窗棂。小鸟还会钻进房间里,在人的枕头边上唱歌。 案头讲得生动,枣子仿佛身临其境了,他拿这一页给雷守诺看,“雷哥你看,多好的地方。” 雷守诺边看边点头,“是不错。”翻到背面看了一下,“就这一页?” 枣子连忙抽出拿起第二页,和雷守诺肩并肩坐在门槛上看,这一看直接令枣子喊出了声来,“那孩子是金凤?!” 案头的信第二页满满都是字,详细描述了那孩子肩胛上那个漂亮的胎记:‘和你们家阿月的一模一样,却是金色的,太漂亮了,不过我看也是个麻烦……枣子,雷老板,我跟你们说了这件事,你们别跟其他人说……’ 枣子看进雷守诺的眼里,也读出了满满的惊讶。他回想着那日在河边发生的事,“认真想想,真的都应了钦天监大人的预言。那日闹着要去那个方向的不就是我们儿子吗?” 雷守诺忽地站起身,“那日案头跟铁头走,吃饭的时候喝了两瓶西域葡萄酒,我们后来是不是还送了他一些带走?” 枣子跟着雷守诺往屋里跑,“是、是啊!” 雷守诺拉出放酒的竹筐,两瓶葡萄酒跟着几瓶装白酒的白瓷瓶子放在一起。雷守诺拿出一瓶,枣子就接过来一瓶,全都看过一遍,枣子恍然大悟:“那个装救命药的瓶子……” “嗯,那日除了葡萄酒,还送了些白酒,喝得昏沉沉的,看来是把那个瓶子也跟着塞进去了。” 枣子有点惶惑,雷守诺反而咧嘴一笑,“误打误撞,正好。那个药瓶子本来就是要跟着金凤走的,现在刚好了,看来这些事真是命中注定的。” 想了想,枣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刚刚有点吓到了。” 雷守诺:“有什么好吓的呢,傻瓜。” 枣子:“雷哥……当初我以为这药瓶子里的两枚药,一颗要救金凤,一颗要救太子,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雷守诺:“这个就轮不到我们这些小百姓猜度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吃饱睡好就好了。” 枣子:“那倒是。我也不想了,不过啊,金凤找到了,我总觉得肩上的心里头的担子才是真正放下了。”他扬起嘴角,笑得舒心。 雷守诺:“嗯,以后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枣子点头,“我有点担心案头哥和铁头哥,他们一个开赌坊一个来历不明,日后还要牵扯上金凤,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雷守诺:“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能帮则帮,帮不了也别勉强。枣子,雷哥丑话说在前头,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四方朋友固然重要,但怎么都比不上家人,一旦有事,我第一考虑的必须是我们家,我们的小爹儿子,别人我能帮会帮,但我心里有条界线,过了这条线,谁都动摇不了我。所以日后案头他们如果招惹上了杀头的事,枣子,我……” “雷哥我懂。”枣子摸了摸雷守诺下颌的胡须,“我求的也跟你一样,在我心里,我们一直都是许多年那个小家,从来没变过。” 两人相视而笑。人生那么长,谁都有自己的际遇,他们和马古村里的每个人一样,都只是努力、认真地过着日子。他们可能比别人过得好一点,比别人多认识了一些形形式式的好友,比别人多了一些特别的机缘,但是,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其实全在于自己的心。 在纷纷扰扰的喧闹中穿行而过,心中安宁,自能在那花红柳绿中找到归途。所谓“心远地自偏”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心之所向,便是家。 …… 春节来临之前,新的梅府终于建好了,高良县有搬新家办进宅酒的传统,不繁复,却也要早早准备。 一大早枣子就在醒了过来,穿好衣服鞋子出去准备糯米谷。梅小爹也早早就起了,正往藤篮里装前几日做好的寿桃t。 “这些t啊米啊的东西照传统是要儿子阿大那边的外家挑来的,不过枣子你最初就是我们家的人,从我们家挑过去也合情合理。” 枣子看了看外面的栅栏,两只大白鹅在水盆里喝水,几只鸡瑟缩在鸡笼的角落,一动不敢动。“我去把鸡捉出来。”“嗯,另一个藤篮在那边。” 他们早些时候买了十只鸡回来养,等春节到就不用再去买一趟。枣子一进去,两只鹅就扯着嗓子叫,枣子只好退出来,抓了几把之前准备好的草喂给它们。这样他才得以顺利走近鸡笼,那几只鸡立马就扑腾了起来,有些还要啄人,枣子依旧麻利地抓了三只出来,塞进藤篮里盖上盖子,三只鸡挣扎得鸡毛乱飞,枣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练出来的。最初别说捉鸡,连碰一下都要被鸡的叫声吓一跳。 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二郎和雷管家都把自己屋里的东西收拾好了。前一天还忙着应酬的雷守诺终于爬了起床,这时候天勉强才算大亮,他看着整整有条的行李,吃惊地道:“你们那么早?” 枣子把他推去厨房,“快点洗漱换衣服,都等你啦。” 一脚迈进厨房,外头的人看不到了,雷守诺把枣子抓进怀里调戏了一番,“饿死了。”也不知道这说的是肚子里头饿,还是别的地方“馋”。 “快、点!”枣子红着脸给了他一手肘,拍拍衣服出去继续收拾。 全家人都准备好之后,雷守诺主动挑起了扁担,其他人抬的抬,扛的扛,一路走到了新家门前――装潢朴素,并没有多少花俏的雕刻或者金砖银瓦,实实在在的砖块木头,看着却顺眼得很。 梅小爹道:“枣子,你捧一盆t先进门。”这也算个意思。枣子照做,之后的粗重工夫就都由家里汉子主要负责了,他和小爹二郎在旁边帮把手,大概安置好行李。 新屋入伙要烧热灶头,雷守诺拿柴,枣子点火,二郎后来帮着看火,枣子趁机在屋里转了一圈,比起曾经的旧房子,这里简直太舒服了。光照好,地势好,宽敞通风,床桌椅之类的家私一概已经准备好,只等把被铺蚊帐衫裤鞋袜等等杂物都搬进来。 这时候,厨房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枣子连忙赶过去,高良县入伙要爆糯米谷,他跟着小爹学,这时候最欢喜糯米花爆得满地都是,象征金银遍地,福气满屋。梅小爹还抓了一大把塞给二郎和小阿月吃。慢慢外边多了不少小孩探头探脑地偷看,梅小爹也招呼他们进来,分了一人一把,分之余还会洒点在地上。 枣子也吃了点,爆得香,就这么嚼着也很好。 接下来就有得忙了,烧水宰鸡,炒菜做饭。幸好村里不少哥子阿叔有空,就请了几位手势好的来帮忙,厨房里热闹得连讲话都要用喊的。 喜郎也来了,抻着脖子道:“你家厨房真大,真好啊!” 枣子对着竹筒吹了几口,灶里一阵红火燃起,他偏头躲了躲,回喊道:“哪里!能做饭做菜就好了!” 喊完俩人就再没空说话了。有些客人来得早,外头只有些瓜子糖果糕点,都是哥子小孩爱吃的,总不能教那些汉子就着小茶杯磕瓜子一整天。枣子让二郎领人回之前住的旧屋那边搬酒,这边跟几个哥子占了一个镬头炒些花生米和豆子,自家田里的都是等割了禾才能种,现在还没得收,这些还都是从专门种花生的村里收过来的。新鲜从土里拔出来就装过来了,剥了壳用点油炒炒,再加一点盐,吃起来香脆甘甜,佐酒最好。有些不喝酒的也想吃花生也行,用水煮,粉嫩,也别有风味。 做好了这些招待客人的东西,他们转身就加入了阿叔的行列里,开始做菜了。 再过个把月就是春节,春节过后还有年例,他们的进宅酒就没太多大鱼大肉的东西,都是吃新鲜味,用寻常的青菜蔬果,配些花样出来。大家吃得倒也开心,尤其是哥子小孩,饭桌上甜的不少,吃得他们眉开眼笑。 枣子难得像今天这样,跟着哥子阿叔们在灶头旁边捧着碗边吃边做,闲点的时候就聊聊天,多吃几块肉,吃差不多了新一桌客人来,他们又要忙。雷守诺进来过,跟枣子咬耳朵,“出去坐着吃,嗯?” 枣子悄声回道:“大家都是来帮我们家的,我和小爹反而在外面坐着等吃,似样吗?你在外面好好招呼客人,我们在这里又暖又吃得新鲜滚热辣,多好。” 雷守诺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确定了之后才道:“好,你别担心儿子,我看着,你快点忙完就出来。” “知道了,别让儿子乱吃东西,他还小。” “嗯。” 雷管家二郎都在外面帮忙招呼客人,说实话,谁都不比谁轻松,来客有平头百姓也有不少权贵,怠慢一星半点都不行,还有他们带来的贺礼,都要一一区分收纳。雷守诺还顾着小阿月,幸好有阿唐和几个雇工在旁边帮把手,才不至于忙昏头。 这样脚不沾地折腾了足足一天,宾客饮饱食足,一个个都拉雷守诺说了些话才陆续离开。等所有人走离开,梅家一家人才得以坐在一桌上好好吃一顿饭。 新房子够大,放了不少桌椅,现在他们都没力气整理,都是吃饱再说。 “太累了,今年年例酌情少摆几桌吧。”梅小爹道。大家都很同意,连着几个月都这么大办,实在吃不消。 吃了饭,又喝了点糖水,坐着说了一阵话,大家才动起来收拾。有几个雇工小子留了下来,在别桌吃饭,早吃完了,等老板这边吃完了给指示。 “地板厨房明天再收拾,现在清一清残羹冷炙就好。”雷守诺道。 花了将近一个时辰大概执拾好,雷守诺给了那几个雇工小子红包,“辛苦了,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早点过来再帮手执拾一下,后日你们不用上山了,休息休息。” 几个雇工小子高高兴兴地拎着枣子装给他们的糕点回家去了。 这一晚,躺在床上,众人既疲惫,又心安。 雷守诺缠着枣子磨磨蹭蹭,被枣子推开之后,他道:“今日糕点店李阿大给我带来了小榕的信。” 枣子拍开雷守诺意图往下探的手,问:“他说什么了?” 雷守诺故作神秘,“你猜?”“猜不到。”枣子果断道。 雷守诺撇撇嘴,“真没瘾,枣子长大之后就不像小时候那么好逗了……好吧,我讲是可以,但你今晚要……” “流氓!”枣子在被窝里踹了一脚,“不讲就算,我明天自己看信。” 雷守诺立时举手投降,从后方欺身而上,道:“小榕又怀上了。” “真的?!”枣子差点坐了起来。雷守诺摁下他,道:“真的,所以你看,我们也不能落后是吧。” “雷哥,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乖乖睡觉好不好?” “我不是阿月,这套对我没用,来。” “雷、雷哥,可是我累了……” …… 翌日,枣子睁开眼便见到晨曦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了镂花的影子,他轻轻打了一个哈欠,翻了个身,朝向雷守诺的睡脸。雷哥到底还是识得疼人的,昨晚没强要他,不过两人说好了,好好休养三人,然后就要为小阿月的弟弟努力。 想着想着,睡意袭来,枣子挨着雷守诺的肩膀,忽而浅浅地笑了。 =================================================================== 作者有话要说:刚好七十章。谢谢大家的支持!写这个文的过程中,老吾意识到自己还有很多不足,今后会吸取经验,争取写得更好。非常感谢各位一路支持老吾到现在! 预计会开祝大少和小榕的相关文,文名是《祝融起锅》,不过未来一个月内不会开,具体开坑时间可关注老吾专栏或者本篇文案。 接下来主力更新灵异现耽《1号鬼门开》,这个坑早前定好了能写二十一万字左右的大纲,要不要写更长看实际情况。 《爷长草了》可能会慢一点,进入第二卷的内容主要是跳跃到不同位面打擂台(微误),咳。 如果大家还愿意支持老吾就好了。非常感谢_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