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市》 分卷阅读1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 ?书名: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赵某人从来都在为吃发愁,他愁的不是到哪找下一顿的问题,而是下一顿怎么才能及时撤嘴、抽身、三溜四溜,从岑青芜手底下溜过去,保住自个儿屁、股。 他没想到也有能不愁吃的时候。死了嘛,都死了还吃个六啊!死了,该上刀山上刀山,该下油锅下油锅。可他进去,什么都不用上,什么都不用下 ,这样就叫好运了哇?啊呸!等阎王爷都穷得没二两油的时候,你就知道死了!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前世今生 阴差阳错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孟田、岑青芜 ┃ 配角: ┃ 其它: ☆、那时能忆前生否? ?  沈恪人怪,要的东西也稀奇古怪。什么公鸡尾羽十根,生姜一斤,筷子七对,赵孟田额发一绺…… 倒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只是繁杂琐碎,凑起来要命。凑足了,杂七杂八装了两大袋子,一左一右搭上驴身,一拍驴屁股,走喽! 说实话,要沈恪医病可,采药可,让他出门寻人就有点不靠谱了。因为他是个路痴。骑着驴溜溜达达过了鬼门关,上了望乡台,跨过奈何桥,正往孟婆亭去。刚才喝的几杯酒,这时候慢悠悠晕开,他没憋住,打了个小盹,大青驴一路拽嫩草,顺着岔路“得儿得儿”溜下去,他醒来就找不着路了。只能沿着来路慢慢摸回去。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他和赵孟田的生魂刚好错过。 赵孟田离了躯壳的魂魄此时也摸索着四处乱逛。一路上人稀路静,看得他莫名其妙——昨晚不还在翻香阁里了么?怎么又到了不毛之地来了?难不成是在梦里头?不像。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找个人问问的好。过了个精致小巧的亭子(他还不知道那叫孟婆亭),四围景色愈更破败。烂石,衰草,朽木横阻道路,走在上边得加倍小心,万一绊着,摔你个坍塌倒坏没商量! 走了一段,望见一道巨门,年久失修,青斑绿苔,东倒西歪。又望见一对旗杆,挑着两面破旗,烂得前仰后合。还望见两人执戈守门。他快走几步,上前问路。还没走近,那两人便踉踉跄跄奔过来,五体投地,一左一右搂住他膝盖,放声大哭。 “殿下!殿下!老奴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殿下啊!这八百多年,老奴生生把望乡台站塌了一块……呜呜……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呐!” 赵孟田听了愈加糊涂,他想插嘴问问究竟,却被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岔到天边去了。 “殿下!闾非那狗贼忘恩负义呀!您走以后,他霸去地狱四分之三,森罗殿都让他占了!凡是油水肥的——剥皮庄、油锅灶、血污池、刀山、剑树……全都归了那头!咱们地方少不算,还净剩些少盐没油的,什么鬼门关、奈何桥、望乡台、孟婆亭……不痛不痒的,那些死鬼哪里肯花大价钱买路?!呜呜……” “殿下啊!您看看,才八百多年,咱们这儿就墙倒屋塌了……若不是稚华据理力争,保下这儿,老奴们连个栖身之处都没有了啊!那群见利忘义的小人!见有好处可捞,都跑到狗贼那儿去舔腚眼子了!偌大一座城,就只剩咱们几个老鬼了!!” 俩老头边哭边说,说到动情处,呼天抢地,鼻涕眼泪哆目糊(眼屎)抹了赵孟田两裤腿。 “好了,云阳才从人界回来,你们这么又哭又闹的,他听得懂多少?依我看,还是从头说起的好。”城头上还骑着一个,嘴里叼着一枚铜板,手上还拎着一串,幅巾青衫,落拓风流。 “这话不准。跑的差不多了不假,可剩下的也不全是老鬼呀。”东边亭子上坐着一个,黑衣黑裤黑帽,面目黢黑,看不清庐山真面目。手里捏一管秃毛笔,头也不抬,在那里奋笔疾书。 “大胆!两个臭妖怪也敢直呼殿下名讳!” “就是!见了殿下也不下跪!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呜呜……” “说的没错,两个‘臭妖怪’,又不是鬼蜮中人,不归他管,为何要跪他!更何况他现在只剩个架子,没权没势,就是要舔腚眼子也不能挑他!”青衫人“嘎嘣嘎嘣”嚼着铜板,冷笑一声道,“说句公道话,这个烂摊全仗我和雷开撑着才没塌下去。我们每日操劳,派鬼卒拘人命……”他伸手一指黑衣人面前那块黑案板,“不然,这八百年来的死鬼谁来收治。该死的不死,人间岂不大乱?上边怪罪下来,他还得在人间多受几十年苦呢!” “殿下,您听听!您听听!!” “什么听不听的,若不是看在傅玄青的面子上,太爷我才不来淌这滩浑水呢!” 三人唇枪舌剑,赵孟田懵里懵懂:敢情这些人都是阎罗殿里的小鬼和判官?他们还叫他殿下,难不成他就是阎罗王?! 真是越梦越邪乎了! “别争了,你们瞧瞧他那副模样,多半还当自己夜里做梦。”黑衣人从黑案板上抽出一根竹签子,递给身后一鬼卒,偷空插一句,又埋头进一摞厚书册里头。 “也是。怎么才能让他明白这事的来龙去脉呢?雷开,你说怎么办?”青衫人回头问黑衣人。 “直说。” “好。那就直说。”青衫人从城头飞下,落在赵孟田面前,甩给他一本书,“自己看,看完就明白了。”说完复又飞上东边亭子,一屁股挤坐在黑衣人旁边,“换班换班!今日要勾掉三百二十多条人命,鬼卒……不太够哇……”青衫人蹙眉。 “我忘了告诉你,曹丙不干了。” “啥?!他不干了?!为什么?嫌钱少?我前天不才给他加了两锭元宝了么?” “他说闾非那边加八锭。” 青衫人“呸”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往嘴里扔了一整串铜钱,“也是,钱少事多,天光做到黑,做不死都做残!不是走不脱,太爷我早跑了!” 赵孟田手里握着书,眼里望着东边亭子那两人,模样挺呆,看得青衫人气不打一处来,吼他:“让你看书你怎么还不看?快点把事情闹清楚,太爷我好卷包袱走人!”八百来年一直窝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任谁都受不了。 “好哇你!敢跟殿下这么说话!今天舍这条老命不要,我跟你拼了我!”搂他左腿那老头儿性急气躁,一言不合就要劳动老胳膊老腿,大打出手。 “来呀来呀!臭老鬼!怕你的是乌龟!!” 两人撸袖子出拳头,谁也不让谁。 “虞虎、长琴!住手!”从东倒西歪的门里头又走出一个,三步一喘五步一咳,面色苍白,嘴唇乌紫,一看就是个痨壳子。 “殿下自人间回返,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你们倒好,先‘窝里斗’上了!” 两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了拳,各站一边,谁也不服谁。 “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 ……我说,你们哪位行行好,给我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书不是给你了么?看看就知,废什么话!”青衫人这几日事情多,火气大,一上来口气就十足的冲。 “你才废话!殿下才刚从阳间回来,天眼未开,哪里读的懂冥世文字?!”叫虞虎的老头颠颠上前,拦在赵孟田前边,啐死他!两边眼看着又要开打了,痨壳子阻在中间,“好了好了,都消停一会儿,我给殿下说说因果。” 赵孟田听他说要答疑解惑,就把脸摆向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他踌躇多时,硬着头皮上前说道:“殿下,您在人世的阳寿已尽……” 啥?!那那那那他爹娘怎么办?!他还没娶媳妇儿续香火呢!那六十两银子还没给季田送去呢!那一万两白银三千两黄金连根毛都还没还上呢! 赵孟田耳鸣眼花。他说,“我要坐下歇会儿。” 歇过这会儿说不定梦就醒了…… ? ☆、阎王比他赵某人还穷 ?  “殿下,您别害怕。听我与你细说因由……”痨壳子见他六神无主,怕他一下受不来,就先捡些远的事的说。 赵孟田虽然是左耳进右耳出,但也听出点儿端倪来了。痨壳子的意思是,八百多年前,他还是秦广王太子的时候,有天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抱了个半妖半鬼的孩子回来。说是姐姐广平公主与妖王的私生儿,妖族不要,鬼族也不认,弃在魍魉山上,要活活饿死。饿不死也让孤魂野鬼缠死,毒蛇猛兽咬死。他见了不忍,偷偷抱回来,瞒着他老爹养下了。取名叫闾非。后来那孩子大了,翅膀硬了,野心大了,纠集一批妖族魔界的地痞流氓、闲散无赖,先杀进妖界,再杀进地狱,说要一统天下,君临六界。为了这个,那孩子捅他一刀,要了他的命。阎君做不成,只能入六道轮回从头开始。八百多年过去了,好容易再生为人,有机会重回鬼蜮,执掌鬼印,振兴鬼族…… 赵孟田歇过一阵,觉得好受些了,也坐那儿发点感慨:“唉,真是人情薄如纸哇……这叫‘云阳’的,肯定是上辈子欠他的,养大他,挨他一刀,就两清了。这也没什么……”他还三迷五道的,当是梦里听故事,不疼不痒。那痨壳子见他这样,叹了一口气道:“殿下请随我来,到孽镜台上望一望阳世镜就明白了。” 他看着镜里一幕接一幕。从生魂堕入六道轮回开始,变虫豸,变飞禽,变走兽,变人。最后一幕是他头枕在棺材板膝上,两耳耳孔不停冒黑血…… 他才不信!转身就趴到地上睡。痨壳子拽起他,上孟婆亭,登解愿台,望三生石,一处处看。要他认清现实。现实是他阳寿已尽,留在阳世的那副臭皮囊迟早要朽烂生蛆,回归尘土。他不甘心,常想,爹娘怎么办。季田怎么办。偶尔他也会想,个臭乌龟怎么办。想的多了,想不开的也就想开了。反正逝者已矣,阴阳来隔,他们迟早会忘了他,继续过他们尘世的日子,顶多在寒食冬至烧一陌纸钱给他。 无论如何,来的已来了,即便成了鬼,鬼日子也还是要过的嘛。 他死心塌地地过鬼日子是半个月以后的事。那时他已和鬼蜮一干人混得烂熟了。 知道青衫人叫长琴,是头吞钱兽。黑衣人叫雷开,龙族,和云阳是拜把子兄弟。痨壳子叫稚华,云阳的教读师父。俩双生老鬼,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个叫虞虎,一个叫虞龙,常常神出鬼没,龙虎不分,对他倒是一味死忠的。 他们一群,窝在这烂城池里,商量的净是百废待兴。说的好听,百废待兴,钱从哪儿来?别以为鬼蜮就用不着那黄白之物了,若是照实算,这儿敛钱聚财刮地皮,比阳世还要恶几分呢! 不说别的,光他“登基”要花的银子就以万计。刮刮之前剩下的,撑死能凑上两千,剩下的呢?问长琴讨?他本身就是个烧钱的主儿,指望不上。问雷开要?东海龙族,富有巨万,随便拔根毛都顶得旁人腰身粗?拉倒吧!他就是银样镴枪头,看着好看,实际屁事不顶。只因他娘是身份微贱的蚌族,又是庶出,钱财还轮不到他沾手。朝稚华伸手?瞧他那副随时倒毙路边的药罐子样儿,就知道没戏可唱。问那俩老鬼?趁早歇着吧! 这段日子,为了这点钱,他们几个忙的是焦头烂额。赵孟田刚从阳世回来,不懂这儿的规矩,他们也不要他插手,就只能这么袖着手,抻着脖,送他们出去,迎他们回来。别个倒还好说,长琴脾气倔,出去讨钱受了气,回来就拉长张脸,抓把铜钱放在案板上剁,边剁边骂,一天一种,翻新着骂,绝不重样。俩老鬼只要一见他有? ☆、第 3 章 ?  这段日子,为了这点钱,他们几个忙的是焦头烂额。赵孟田刚从阳世回来,不懂这儿的规矩,他们也不要他插手,就只能这么袖着手,抻着脖,送他们出去,迎他们回来。别个倒还好说,长琴脾气倔,出去讨钱受了气,回来就拉长张脸,抓把铜钱放在案板上剁,边剁边骂,一天一种,翻新着骂,绝不重样。俩老鬼只要一见他有把花样翻到赵孟田身上的苗头,就跳起脚来和他对骂,闹的是鸡飞狗跳。这不,昨天还骂塌了一条房梁呢! 今天一样闹。都习惯了,大家暂聋一阵,微盲一阵,不管他们,骂累了就消停了。他们正闹着的时候,稚华出去了,也没说去哪儿。回来是揣回一袋钱来,数一数,有好几万。人却累得又咳又喘又咯血的,看得一群人心惊胆跳。长琴拉长脸走近他屋里,“碰”的一声摔上门。赵孟田把耳朵贴上门板,模模糊糊听得几段争执。 “你不要命啦!动一动就吐血的人,还敢送上门去让人玩?!” “……” “你说话呀!不说?不说我现在就去宰了他!反正他刚从阳世回来,什么都不记得,整天昏头昏脑,屁用场都派不上!简直就是糊涂虫!” “……不然你说怎么办?” “简单。这烂摊子谁也扶不起,索性由它烂下去,咱们走人!” “……要走你走,我不走。” “八百多年了!多大的人情也还清了,犯不着搭上你自己……” “长琴!……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有分寸。” “分寸?哼,分寸就是让那贼□□的王八蛋睡你,睡一回给几万?!” “长琴!……”接着又是一阵让人听了心惊胆跳的咳。雷开拿了一杯水,一粒黑药丸,踹开门,扶起稚华,喂水喂药。赵孟田跟进来在旁边站着,怎么看都是个混吃等死,阻路塞桥,活着不多,死了不少的角色。他咳嗽一声,问了个在这个节骨眼上极其讨嫌的问题。他问,“……还差多少?” 长琴手里那串铜钱跳跃不休,随时可能弃了铜钱,跳过来把这讨债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3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3 鬼乱拳打死。雷开的脸上也满不是味道。只有稚华声微气弱地答了一句,“……五千。过几日我好些了,再去一回便可凑足……” “不必。”赵孟田打断他,“那个叫闾非的住哪?我上门找他要去。” 一伙人张嘴的张嘴,瞪眼的瞪眼,一时间鸦雀无声。静默有时,后边两老鬼蹿出来道:“对!要钱!上门要钱!!” “嘁!我当是什么好法子呢,原来是‘老虎喉中讨脆骨,大象口里拔生牙’,活腻了!活腻了你去,我才不去找死呢!” “怎么能说是找死呢?”赵孟田市井小民那种“王八咬定不松口”的硬脾气又上来了,摆开说书架势,说死你! “你们说的,我上上上辈子捡了那个叫闾非的回来养着。拿什么养?总不会是西北风吧?我算他一天吃半串钱的饭菜,一年三百六十日,那是多少了?两百年来,吃穿用度,加起来少说也有几万银子!才跟他要五千,便宜死他了!” 两老鬼附和:“对!便宜死他了!!” “既然如此,虞龙虞虎,你们在前头带路,咱们快去快回。” 两老鬼一听——他要动真格的,马上就蔫头搭脑,偷眼瞧稚华的脸色。 “怎么?不愿意呀?那我一路问过去好了。”说完抬腿就往外走。两老鬼飞身上前,死死拖住:“殿下!老奴们就是逞个口舌之快而已,这事当不得真呀!那头正愁找不着您呢,此去好比‘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哇!”这比方尽管不伦不类,好歹心是实诚的。赵孟田搀起他俩,说,“无妨,我回来的事,那边迟早要知道,与其坐着等死,不如跳出来咬他一口!你们不是说他油水肥,银子多吗?一口咬下去,咬块飞边来用用也好!” 他兴致一起,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两老鬼没法子,只得同意充先锋带路。稚华放心不下,挣扎着起身,死活要跟去。雷开拗他不过,也一起上路。长琴见都走了,一人守城怪无聊的,也心不甘情不愿地随大流了。 几人来到第八殿(听说闾非住第十殿,前头两殿被他拿来做前哨了),两老鬼先行上前擂门,“开门开门!我们殿下找闾非那狗贼要钱来了!” 跟在后头的那几个听了,牙根顿时一阵发酸。 擂了半日,有个秃头长角的小鬼从城墙上探出头来望一眼,撇嘴道:“哪个殿下?一群叫花子!没事别在这儿塞着,小心阎君发怒,治死你们!” “哟!有奶就是娘啊!不要脸的东西!”两老鬼跳脚。 “是,我们不要脸。不过,跟着阎君有肉吃,我们为什么不跟呢?” “好啦,都少说两句吧。”稚华居中和事。那守城小鬼见他出头,即时换出一脸不干不净的笑来,“哟!是稚华大人哪!听说您最近忙着筹钱,嘿嘿……也不知让您陪一回要价多少?” “你!” “我什么我?魔族都睡得,我怎么睡不得,只要有钱……啊!!”守城小鬼惨嚎一声,捂住秃头,吱哇乱叫:“谁?是谁拿鞋砸我?!” “我。” 众人一齐回头,只见赵孟田拎着鞋,光着脚,撇着腿,吊儿郎当,“老子这几日手闲,正想寻个靶子让我练练准头。”他一边说抡膀子甩鞋子,“再不闭上你那张臭嘴,老子这记‘铁锅鞋’就直接让你下巴脱臼!!” “呸!什么东西!丧家犬还敢上门来吠!”那小鬼捂着头,蹿起直骂。赵孟田还真就一鞋子抡过去,“啪啪啪”抡掉他几颗门牙。 “狗奴才你给老子听好了!回去告诉那个叫闾非的,赶紧派人送五千两银子来!老子就在这儿等着!我操他祖宗十八辈!吃老子的!穿老子的!花老子的!到头来还要骑在老子头上拉屎!!……” 一群人全呆了。他们不知道他们“殿下”已今非昔比,在尘世里跳大神说书泼狗血撒豆子,沾了一身烟火气,如今二流子泥腿子才是他拿手的。敢跟他比这个?!一边躺着凉快去!! 赵孟田骂得上瘾,骂得起劲,骂得痛快,没多久就把那个叫闾非的跟王八联上了宗,上下滔滔,前后不绝,唾沫星子乱喷。一开始只有这边几个听他骂,一刻以后,长长一道城墙上挤满了鬼,都站那儿看他甩开腮帮子骂。守城的鬼卒本想撂一边,等他腮帮子酸麻了,唾沫星子喷干了,自然就歇菜了。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赵某人居然拿了个酒葫芦到九泉灌了壶水回来,坐在块石墩上慢慢骂。全面地骂,深入地骂,细致地骂,宁可错骂一百绝不放过一个地骂。到后来,头头们听他骂得实在不堪,怕上头怪罪,干脆差个小鬼背袋钱扔下墙去堵他的嘴。还传话来着,“拿了钱赶快滚蛋!”。当差的小鬼也缺德,好好的一袋钱,这么连袋扔下去不就完了么?非得从袋里倒出来,来个“天女散花”——捡死你!捡不死你臊死你! 那是它太不了解赵孟田,此“人”向来是目的排第一,手段放最末的。只要能达到目的拿到钱,管他是用撒的,用烧的,还是用炸的呢!这家伙一见天上下钱雨,撒开蹄子就往城门口扑,边捡还边招呼后头几个傻站着的“妖魔鬼怪”,“快捡快捡!捡完数数,不够五千老子接着骂!”。只有两老鬼反应快些,小碎步颠过来,抻开随身带着的大布口袋,伸手就捞。 “殿下好本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五千!嘿嘿……”两老鬼拿话奉承他。 “那是自然!”赵孟田呲牙咧嘴嘎嘎笑。 没一会儿,地面捡净了,几人撤到一旁去数钱。 “一千九百八……两千七百五……五千!哼,算这帮死鬼识相!这回够了,咱们打道回府!”赵孟田和两老鬼欢欣鼓舞,他们都是有一想一,有二想二,船到桥头自然直嘛,钱筹足了,他们就能过几天太平日子了。长琴不屑归不屑,钱够了,反正不用他挨户讨要,也万事大吉。雷开无所谓,六道轮回么,鸡鸭猪狗全变过一遭才变人,性格多少有些扭曲,不可能跟原来那个“云阳”一模一样,他理解的。只有稚华愁眉不展:闾非不是省油的灯,这回他们上门挑事,他却没什么动作,多半是当场乐子看。在他眼里,云阳比丧家犬还不如,成不了气候,构不成威胁,随他怎么闹。在鬼界,这么想的恐怕不在少数。唉,这可怎么才好啊…… ? ☆、第 4 章 ?  几人各怀心思,抬钱回府。回去开始盘算这笔钱怎么个开销法——登基时,身为“殿下”总该有身像样的衣服吧?再怎么俭省,这两千都是省不掉的。再来是朝臣们,他们也该有身像样的衣服吧?加上手上笏板,头上朝冠,冠上还要依品级不同而饰上不同的羽毛。还有,“新帝”登基,总得打赏打赏这八百多年来喝风屙沫,忍着没变节的臣子们吧?虽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4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4 然不多,但计到账上也够惊悚的。稚华躺在床上,拥被苦算,越算越心焦,又咳又喘又吐血的,闹得上上下下人仰马翻,忙到午夜子时,好容易稍稍平复,谁想这时候又杀出个人,横插一杆子,搞得场面越发难收拾。 来人一看就不是善类,高大狰狞,长的就挺吓人了,左耳耳轮上偏偏还钉着五枚硕大怪异的耳钉!来到招呼也不打,闷不吭声地闯进稚华屋里,一把扛起他就往外走。稚华趴在他肩上,咳得声嘶力竭。长琴截下他们,冷哼一声道:“昨天还没玩够,今天扛回去接着玩是吧?你没见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么?经得起你玩几趟?!脉望,无耻也得有个限度!”两边对峙一阵,他开口了,“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声音不是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的,而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暗哑、冷硬、无情无义。 “我偏要管!”长琴变出本相,亮出尖牙利爪。 “哼,不自量力!看在封狐面上,不与你计较,滚吧!” “太爷我偏不滚!来呀!” 两边正要动手,稚华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赵孟田一看不好,赶忙上前递手帕。他咆哮一声跃出两丈开外,不许任何人近身。他们将他团团围住,他眼也不抬,只管问那个趴在他肩上的人:“稚华,我多与银钱助云阳复位……你随我回去可好?” “……不。” “你!……你听我说,只要有钱,云阳自能招兵买马,用不着你……” “……有钱无钱我都要留下,看他复位……” “你还在恨我那时袖手旁观?事情都过去八百多年了,你何苦……” “放我下去。” “哼!我都这么求你了,你还……!我若是硬要带你回去呢?”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好!宁死都不随我回去,口气这么硬,他日若有事,别上门求我就是了!!” 赵孟田站在两丈开外,边听着两人互撂狠话,边寻思:脉望?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到底是哪呢?……想起来了,当年师叔祖闲极无聊,拿六界阴私来嚼舌根那会儿提到过。这叫脉望的好像是魔界望族嘛……不过,说实话,望族便望族,养的牛高马大,举手投足野的可以,望族的斯文气一根毛都没沾上,啧! 他摸了摸下巴,挪了挪脚跟,靠近雷开,压低嗓音问:“他们这是?”。“旧情未了,余孽横生,旁人插不上手。” 插不上手,插嘴总可以吧? 他说:“哎!那边那个穿耳坠的!我不要他了,你拿五十万两来,卖给你,如何?” 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话不太地道,连平日里最喜做他应声虫的老鬼们都受不住了,支支吾吾打岔:“殿下说笑了,嘿嘿,说笑了……”。赵孟田虎着脸硬着声,“你们看我像在说笑不像?!嗯?”。“殿下……稚华大人守着这儿八百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您这么做……”。“这么做是怎么做?痨壳子一个!动动就咯血,不拖后腿就不错了,还谈什么功劳苦劳!”。“殿下!”两老鬼看看这头又瞧瞧那头,帮哪头都不对,急得直打转。 “哼,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现下他还挑着一副烂摊子呢,就敢卖你,日后若是复位,你又该何去何从?”魔界望族凉凉一笑,再冷冷地说几句风凉话。 赵孟田昂头负手,立在原地,形状像只负重的乌龟。他心想,自己怎么也不该算进坏人堆里的,对吧?那么些“妖魔鬼怪”,没一个看出稚华和那“魔界望族”之间有一笔陈年烂帐要算,算起来很是耗时费力,且年深日久,现在到了非算不可的地步了,你不让他们算,将来算不清了,算谁的?还有,稚华病已入骨,不治不行,治,又非得到魔界去摘一种叫“欧丝野”的花不可!这就够难的了吧?更难的还在后头,这种花太娇,非魔族圣地不长,除了此地即化为灰烬,魔族圣地又只有少数有点儿来头的魔族才能进去,所以说,怎么看都是让稚华随他去合算。他这么说,稚华还不一定肯去呢,不这么说,用脚想也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没办法,总得有人扮黑脸不是? 唉,他一片好心,为何总有人把它当驴肝肺呢? 例如现在拿爪子把他往死里掐的这个。 “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我先结果了你再和他拼命!”长琴一边掐他,一边摆过头冲魔界望族吼,也不嫌累。这妖怪从来都是这样急脾气,成天喊打喊杀,如果当真,早让他杀了百来回不止了。不动,让他杀,随他杀,就不信一个死鬼,还能杀到哪去! “唉,”雷开上前架住长琴,“少添乱,”又转过来对稚华说,“这儿有我们。无论如何,总会让云阳在二月初八日顺利登位的。你放心去,事情终归该有个了断。” 稚华不接他话茬儿,犹豫一会儿,附到那“魔界望族”的耳边低语:“二月初八殿下登基,初九日我自去找你。” 好,既然都应了,还有什么可说的。“魔界望族”把他放下来,往他手里塞个小瓶子,“记得每日午时服下。初九日不见你来,咱们另说!”说完闷声不响地走了,跟来时一样,野得可以。野归野,待稚华倒是专心专意——那一双粗骨大节的糙手,扛起放下竟跟拈花一样,细之又细呢。 狂风暴雨一阵过去,绵绵细雨却没那么好打发。愁哇!“殿下”登基时穿的行头有了,朝臣们的还差点儿,主要差在笏板、朝冠和朝冠上饰的羽毛。为这个,一伙人集在崩崩裂裂的大殿上,七嘴八舌,出主意的出主意,拿主意的拿主意。说借的有,说买的有,说凑合着用的有,说不用也罢的也有。拿主意的还是赵孟田,他正主意没有,馊主意不少。他说,都别争了,若是使钱买嘛,拉下的饥荒上哪儿去填?若是不用嘛,又于礼不合。依我看,这笏板么,就用猫竹板替替,朝冠上用的翎毛么,就用野鸡毛暂代,如何? 做臣子的大眼瞪小眼,闷坐半晌——也只能这么办了…… 二月初八那日,赵孟田穿“衮服”,升“宝殿”,坐“金銮”,众大臣手执猫竹板,头顶野鸡毛,稀稀拉拉立于廊柱之下。跪,叩。再跪,再叩。三跪,三叩。口呼“万岁”。空庭寂寞,回声倒比人声大。 两老鬼立于赵孟田身后,掌两柄野鸡毛扎成的仪仗,既号且啕:“呜呜……陛下啊!老奴们心里难受哇!老奴们服侍过三任阎君,没哪位的登基大典似您这般寒碜哪!都是闾非那杀千刀的狗贼害的!” 赵孟田出言宽慰:“习惯了习惯了,太大的排场我还弄不过来呢!” 话是这么说,可看看这“金殿”上荒凉衰败的景象,再看看稀稀拉拉还净是老弱病残的臣下,难免心有戚戚。 两老鬼擤完鼻涕揩干眼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5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5 泪,齐喊:“今日有本早奏,无本退朝!”。喊过之后一片死寂,赵孟田咳嗽一声,说:“无本是吧?那退朝。”。省得站这儿大眼对小眼,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顶上都说退朝了,底下的自然是挺胸收腹束股目送,然后再鱼贯而出,蹒跚退去。 赵孟田拾级而下,刚走出大殿,外头就喊:“贺仪到!” 嗯?贺仪?哪来的贺仪?难不成还真有人给他送礼呀? 还真是的!来人捧着个方方正正的朱漆盒子,上头一封大红贺贴,说了要他亲启。打开一看——非金非银非宝,只有一领旧汗巾,还附张小笺,上头七个字:那时能忆前生否? 什么意思?谁送来的?难不成是为了戏弄他才特意来这么一手?不像。 雷开淡淡扫一眼,说:“是闾非。” “哎?”那他就更不明白了,这个闾非和他不是死对头么?要送也该送些毒酒迷药,再放两句狠话,什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之类的才对。怎么送这种的?真是匪夷所思。还问他记不记得前生?前生怎么了?该他一大笔钱?不对!明明是他该他一大笔钱!这家伙颠倒是非呢! 这么一想,赵孟田不干了,小笺扯个粉碎,汗巾子搭在床边擦脚…… 雷开见了说他一句:“这么做,不大妥当吧?”。他答:“妥当!大大的妥当!对付忘恩负义的东西,就该日日踩在脚底下!” “……”雷开本想说那汗巾子是你的,顿了顿,又咽回去了,任由他擦成条五颜六色、气味复杂的烂布条,再不吭一声。 ? ☆、君子报仇 ?  冥界的历法与人间差不多少,一天晃晃就过去了,转眼赵孟田登基已有三日。稚华了断旧情去了。长琴等了八百来年,好容易等来一个“代打”的接手这烂摊子,逮着机会就溜,十天半个月不挨窝是常有的事。偌大一座城池,刨去老弱病残,刨去跑腿的打杂的,真正能办事的也就只有雷开和赵孟田了。自登基以来,赵某人日夜操劳,每日里翻生死簿,甩签子勾人命,审罪判罚,忙的是四脚朝天足不点地。雷开还好,八百多年的操劳,练也练出来了。赵孟田不行,他忙过一会儿就想喝口小酒,吃点儿好的。缠着雷开要,雷开备不来,他便赖在椅子上哀哀叹:“人要吃东西,这不稀奇,为啥做了鬼也要吃东西呢?为啥?!”。雷开给闹的实在没法了,就把孟婆召来,吩咐她:“去,筛壶酒来。”。酒筛来了,赵孟田小饮几口,咂舌皱眉道:“孟婆!你这酒是越酿越不像了!醋都没这么酸!”。孟婆跪禀道:“属下原本就只会烧汤,说实话,筛酒是赶鸭子上架,陛下若是喝不惯,可把守鬼门关的老鬼叫来,他生前倒是个制烧酒的。” “罢了罢了,你去吧!”赵孟田挥挥手,打发她走。 话又说回来了,这酒酸归酸,还是有几分辣嘴的,总比没有的强,喝了再说! 只见这厮左手执壶,右手捉笔,一口酒,一笔字,还一边叨叨:“做了鬼也有个坏处,就是怎么喝它也不醉!”。喝干了一壶,案头上堆的卷子也空了。他拉雷开对面坐下,说是要商量如何挣钱,挣大钱,挣下足够收买鬼心,扭转乾坤的钱。当然啦,当务之急是要把这大殿修修,给跑腿的打杂的加点儿工钱。雷开老实,低头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然后告诉他:“我不知道。” 好一瓢冷水! 赵孟田嘬了嘬牙花子,说:“也没指望你知道。我的意思是,我报出几条来,你看看哪条比较靠谱。”他从开医馆说到跳大神,再从说书说到摆地摊,卖豆腐卖糕饼卖布匹卖米油,三句不离本行。雷开仍旧老实,认认真真听他说完,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告诉他:“哪条都不靠谱。”。这就没意思了。冷水泼一瓢两瓢的无所谓,接二连三这么泼,不是灭自家威风么?! 赵孟田蹿上案板,敲了几敲惊堂木,两老鬼听到动静颠颠跑进来,问:“陛下,有何吩咐?”。他摇手,就是没事,要他们下去歇着的意思。两老鬼那天也不知怎么了,硬是杵那儿不动。他问:“有事?”。“是、是……外头来了几个妖族的,说……说……”。“说啥?”。“说咱们欠他们钱……”。“啥?!哪有这事!我出去看看!”。他昂首而去,铩羽而归。 还真有这么一笔债。债是长琴借的,还借的是印子钱!不要命的东西!还说呢,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那家伙露面,敢情是躲账去了呀! 花的时候没他的份,还的时候就有他的事了。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现在人家打上门来,哦,还押着他妹妹,说不还就要在人家小姑娘脸上划几条道道,能赖的掉么?!还得还呀!手头上没钱,口头上跟人家讨价还价,说好三日后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这下可好,钱还没挣上半文,债倒先欠了一屁股! 眼看着窟窿越掏越大,饥荒越拉越多,两老鬼愁得坐卧不宁唉声叹气。这是他们,人家赵某人向来是不怕窟窿的。他自有主张,有个他认为绝妙的主张——到阳间去。 你想啊,阳世那么大,从阴间逃出去,流窜在那儿作恶的小鬼小怪必定不少。他们只须擎个捉妖拿怪的布旗子在手,自会有人寻上门来。 事不宜迟,他穿好行头,拿上道具,拖上雷开就往解愿台下跳。鬼卒们措不及防,拦之不及,只能追在后头跳下去了。 说来也怪,跳下去以后落脚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好在金莲绕凤楼。 难不成真是“心随意动”?呸!他几时想过那臭乌龟来着! 还嘴硬。 挣扎一番,还是决定“飘”上翻香阁去看看。赵某人虽则是个死鬼,但好奇心还是有的。他就想看看自己死后,棺材板是个什么模样。不看还好,一看,气个口歪眼斜,头顶生烟脚底流脓——个臭乌龟居然在那左拥右抱谈笑风生!他“死”了还不到一个月吧,尸身都还热乎呢,他就琵琶别抱了!啐死个贼养的臭乌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是吧?不进去飞几脚踹塌你老子就不姓赵! 他抬脚踹门,猛不防一脚穿门,整个“人”撞进门里去,一人迎面而来,闪避不及,以为要撞个七荤八素的,人家却轻轻巧巧地穿过他,走到另一边去了…… 死鬼就是死鬼,阳间之事与他再无干系了。人情薄如纱,欢情薄如纸……罢了,随他去吧。 雷开等在中庭,看着赵孟田耷拉个脑袋从楼上下来,四肢乏力,两眼无神,心事重重,大概明白七八成。也不说什么,就是迎上去,动作清清楚楚告诉他——回家吧。赵孟田呆头呆脑地随他回去,呆头呆脑地喝闷酒,呆头呆脑地睡大觉。睡到半夜爬起来,溜到雷开床边,呆头呆脑地盯着他看,看了一会儿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6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6 ,问:“你说……屁、股被人干过的,是不是只要干回去,心里就舒坦了?……”。雷开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那儿上不来,捶几下胸口,猛咳几声,缓缓答道:“……这个……也不一定。” “我娘以前跟我说过,赵家原本不是十代单传的。我爹那辈上,本还有个小叔……打小就是块好坯子,脑子、脸蛋、身段都不差,只可惜让个男的玩上了手,玩了又扔了,我爷气他败坏家门,打一顿撵出去,再也不认了。你猜我娘说完这事以后说了什么?她说,男人也跟女人差不多,让人睡过了,就死心塌地跟着那个人,跟着了魔似的。不过,要破这魔障却也不难,只要被睡的那个再睡回去,就扯平了,心里就舒坦了,不计较了。”赵孟田稍稍一停,又接着说道:“雷开,我想睡回去,睡完了再捞上一笔,不然我心里不舒坦。”。雷开低下头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问他:“你是生魂,他是活人,怎么睡?”。“……”是、是啊,这倒是个大问题哈……。他耙了耙头发,说:“能不能……把生死簿借来用用?”。“你想勾他魂魄?”。“行不行?”。“你是阎君,行不行你比我清楚。”。“……”那就是不行呗! 他仰天长叹,就地一滚,蜷做一团,哼唧:“我现在觉得全身恶气壅塞,上下不通,左右不畅,右肋疼痛难忍,怕是不久于冥世了……” 又来了。每回有了应付不来的,他不是装傻就是装死。 “陛下不必如此,老奴有一计,包管您计到病除!”两老鬼神出鬼没,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阴森森的来上这么一句,把赵孟田吓的够呛! 他定了定神,问道:“何计?”。“陛下,您想想看,虽然不能勾他到冥世,但咱们可以找上门去呀!挑个人附身,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这么一来,既不坏规矩,又能把事办成,嘿嘿,您看……”。“好哇!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去!现在就去!”他作势要走,后头却没一个跟上的。“怎么了?计也是你们献的,事到临头却想打退堂鼓?”。“这……陛下,冥世暗无天日,不知外头天气,若是依照时辰来看,午时三刻,阳世这时日头正毒,阳气太盛,不如等日落以后再动手?”。“……也对,那就今夜丑时动身!” ? ☆、第 6 章 ?  是夜。丑时三刻。阳世大多数人已梦入黑甜乡。赵孟田鬼影一条,映在金莲绕凤楼大管家骆牙睡房的窗上。 “骆牙啊,实在是对不住!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能借我用一用了。你在金莲绕凤楼干了这么多年,积蓄肯定不少,就算做错事,让这儿打发了,回老家买田置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其他伙计要么本钱没你厚,要么年岁太大,实在做不动这活计。所以,这回就委屈你了……”他叨叨完,穿墙而入,眼一闭,牙一咬,心一横,往骆牙身上一撞——进去了。他寻思办事要紧,就牵胳膊扯腿,挣扎着起身,朝翻香阁摸去。没走几步肩肘膝盖关节“噼啪”乱响,爆炒豆子一般。加上胳膊酸胀,腰肢发麻,他难免心里打鼓,也不知一会儿骆牙这副皮囊能不能顺利把棺材板给“办”了。要不……拿点儿药?他又往袖筒里塞了一管迷药,接着往翻香阁摸。从暗门上到第二层左数第四间,在纸窗上戳个洞,吹迷药,静候片刻,拖泥带水地翻窗进去,一步一步挨向床边,床上下着帐子,里头影影绰绰看不分明。好像有个人躺在那儿,又好像没有。管他的!上! 赵孟田抬手一拽床帐,整块身板顺着往床中间一压——他也真敢!骆牙是个大胖子,要真有人,这么一压,不死也残废! 倒真想压死个臭乌龟来着,可惜身子下头软绵绵一片,根本就没有人! 只有一个稻草扎的小人塞在被底,头上贴张纸,白纸黑字,写的是棺材板的名字。 咦?障眼法?个臭乌龟难道未卜先知,事先放这小人在床上糊弄他? 起先还只是心里犯嘀咕而已,后来看到床边一条高几上放的一包袱银子,猜疑就坐实了。 呸!花一包袱银子保自个儿屁股哇?美得你! 要不是怕惊动了底下守门的,他真想嚎一嗓子,再把房内值钱的捞个精光,带不走的砸个粉碎,不然堵在胸口的那口恶气怎么出?! 现在完了,什么也干不成,除了摸点儿值钱的走人之外。他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拎上包袱,顺了几样看上去老值钱的小玩意儿,揣上稻草小人(预备回去以后当做棺材板的替身,好好揍一顿泄愤),从原路摸回去。 仇没报,恨未平,赵孟田灰溜溜地驮着一堆银子,揣着个稻草小人,打道回府了。窝火是窝火,不甘是不甘,有了这堆银子,两日后就能把长琴的妹妹换回来了。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老子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他自我安慰。“不过,还真得找些事来做做,忙忙碌碌的,时间一长就淡了……” 人算不如天算。每回赵孟田打算好要挣大钱干大事的时候,总不缺搅局的。他万万没想到那一堆银子赎回来的,竟然是个小号的“混世魔王”!往后别说有余裕去想什么报仇雪恨了,他连合眼歇会儿的工夫都没有。 小号“混世魔王”名叫五凤,长琴的幺妹,是头“风犼”。风犼最喜跳跃,一天到晚跳跃不休。加上“阎君”府上总是吃素(没钱),风犼老要吃荤,没得供奉,她就爬上赵孟田垒“生死簿”的案板上,据住一角,正襟危坐,小嘴一张,吼吼两声,吹得赵孟田一头长毛左摇右摆,上下翻飞,七荤八素。小丫头还爱出妖蛾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吹死你,心情稍好的时候,她就爬上雷开的膝头坐定,仰脸冲他说:“开哥哥,咱们到妖界挣钱买肉吃吧!”。雷开低下头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然后告诉她:“不行。”。小丫头一听,不干了,翻起肚皮赖在他腿上打滚。“要去!要去!!不去我就吹塌这烂屋顶,让你们整日喝风!”雷开头疼,转头看赵孟田。赵孟田也头疼——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哪! “送你回你二哥那儿如何?”他蹲身下伏,摆张笑脸,“你二哥那儿有好多肉,几辈子也吃不完,”循循善诱,“不单有肉,还有堆得像山那么高的细面点心,”诱敌深入,“你不回去可就便宜了你二哥了,这么多好吃的,他一个人全包圆,一粒糕饼屑都不给你剩!”痛击要害。 “呸!你那点伎俩顶多能骗骗我哥,骗本姑娘——你还嫩的很呢!”小屁孩冷冷一嗤,摇头摆尾,撤到一边闹那俩老鬼去了。 “风犼长不大,样子看着小,实际已经五百多岁了。”雷开好心提点他。 “……”赵孟田默了一会儿,说:“反正她看起来只有四五岁,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7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7 四五岁的孩子都吃这套,她偏不吃,怪胎!” “怪胎”此时正蹲在两老鬼的头顶上,跟踩风火轮一般,一边脚踏一个,还喊:“驾!驾!快跑!”。两老鬼在阳世时死的早,没来得及含饴弄孙,这会儿得了一个,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指哪儿打哪儿,叫他们往东绝不敢往西,任凭驱驰,甘效犬马,无论怎么使唤他们都心花怒放。一时间只见大殿上鬼来鬼往,鬼影幢幢。小屁孩跳跃,两老鬼跟着跳跃,“砰砰碰碰”响个不停,照着么下去这座崩崩裂裂的大殿离坍塌倒坏就不远了。 ? ☆、第 7 章 ?  “停下!都给我停下!!”赵孟田气沉丹田,断喝一声。两老鬼不敢再跟着跳了,小屁孩依旧我行我素。你喝你的,她跳她的,如入无“鬼”之境。“你再这么跳,老子就找根绳子捆了你,吊在大殿粱柱上喂蚊子!”他气过劲了,利诱不成就威逼。只可惜人家不买他账:“捆啊,来捆,我看你捉不捉得着我!咧——”小屁孩掀眼掰嘴,做个大鬼脸,蹦跳着从他头顶跃过。“好,好。我斗不过你。认输,认输行了吧?你停下,咱们好好商量……”。“嘁!谁要听你的!”。“好,那你要怎样才肯停?”。“带我去妖界挣钱买肉吃。”小屁孩回头,狡黠一笑。“那这儿的活谁干?误一日的事,违了天条,你、我、他、他们,谁负得起责任?”。“那就快去快回呗!”小屁孩说的轻巧。“怎么个快去快回法?”。“嘿嘿……我听说,三日后妖王寿诞,妖界要大肆庆贺,还请了不少杂耍班子来,不如,咱们也组个杂耍班子过去,混些赏银买酒买肉,吃几日荤,省得肚里没油,嘴里总冒涎水。”。“……杂耍班子?!你、我、他、他们哪个会耍?!胡闹也得有个讲究!”。“你、他、他们,到时候就敲敲鼓吹吹笛得了,其余的事不用你们管。”。 “是呀陛下,出去转转也好,省得成天关在屋里,闷!”。“就是的,陛下,您就过去看看热闹,敲鼓吹笛我们俩会……”两老鬼帮腔。 “嗯?我问你们了么?”赵孟田眯眼,两老鬼唯唯。 “到了妖界,若是演好了,讨得妖王欢心,说不定能挣大钱发大财哦。”小屁孩抛出香饵。 “……哼,当我傻哪?杂耍班子顶多能讨几个小钱,开几顿荤,挣大钱发大财,嘿,嘿嘿……”。 “不信?我告诉你,妖界有条阴河,名叫‘幻海’,河底下有珍宝无数,只是这河的河水似水非水,等闲不能靠近,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拿到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摆海干。” “摆海干是一枚铜钱,就躺在妖王宫某处,若是运气好,跟妖王讨它做赏钱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人家这么一件宝贝就打赏一群臭杂耍的?!哈哈……”赵孟田笑死了。 “讨不来,我可以去偷嘛。” “……小小一只妖也敢谈偷?你爹你娘怎么教你的?” “风犼善盗,绝不走空。”雷开奋笔疾书,偶尔也做做注解。 “……偷东西不光彩。小孩子家家别打那邪门主意。” “那你到底去是不去?” “不去!”赵孟田咬牙切齿。 三日后,咬牙切齿说不去的赵某人坐在了雷开的背上。雷开飞在去妖界的路上。除了他,背上还搭着风犼、糖块、两老鬼。 啧啧!妖界就是妖界,气派多了!有钱就是好啊! 赵孟田从天上往地下看,只见屋舍俨然,两条大街,横跨南北,纵贯东西,街面上“妖”流汹涌,都汇往中央一座高塔去了。 “哎,那塔是做什么用的?” “陛下……” “嗯?” “瞧老奴这记性,又忘了,该打嘴!咳,那个,孟田啊,那不是塔,是妖王宫。” “啧啧!看看人家!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等将来有了钱,咱们也弄个大的住住!”这厮还不知死活。 “对!弄个比他们大一倍的!”老鬼比他更不知死活。 “嘁!也不怕牛皮吹破了倒弹回来打自己的嘴!这座妖王宫,光大殿那根横梁就要几百万钱!行了,别做梦娶媳妇——净想好事了,下去吧!咱们也到杂耍班子入口排队去!”小屁孩一贯出口不留情,这回却勾起了赵孟田的心事。 由“做梦娶媳妇”,想到自己英年早逝,连老婆都没娶上。又由老婆想到爹娘,再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越想越悲摧,长吁短叹:“那天到阳世,忍着没回家果然是对的,死了刚一个月,爹娘还不知怎么哭呢……唉!” 两老鬼知他心病,出言安慰:“陛……咳,孟田啊,人死不能复生,再说了,咱们这么堵在路中间……” 赵孟田回魂,转身一看,后头群妖蚁涌而来,赶紧避过一边。 ? ☆、第 8 章 ?  一行人顺“流”而下,领了号牌,等候召见。他们排在五十六号,估计是入夜以后的事了。赵孟田闲极无聊,和前后左右的妖物们扯闲篇。扯着扯着,忽然听到一句:“妖王闾非”。他心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听,接二连三。急忙把雷开拽到一边问:“妖王是闾非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告诉了。”。“啥?!那我怎么没印象?”。“想来是近日事多,无心听入耳的缘故吧。”。“那、那、那两老鬼为何还撺掇我来?!”。“先代妖王无子,历劫之前找到闾非,要他接手妖界事务。近几日的事,他们年岁大了,外头的事不大顾得过。”。“那那那、那你既然知道新任妖王是闾非为何不拦下我?你当来仇人地盘上闲逛是好玩的啊?!”。“……你和他,算不得仇人吧。”。“啥?!不是仇人是什么?他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最后还出损招害我!哼!”。“……你不是想上妖界挣大钱发大财么?”。“……我、我不管了!你们留下看热闹,我先撤!”他说完,猫着腰往外溜,被门口一守卫拦下:“王宫大门已关闭,明日戌时才开,进来的就不放出去了!!”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人家地盘上,少不得夹着尾巴,要是逞勇斗狠强出头,惹出事来,吃不完兜着走,那就没意思了。 赵孟田蔫头耷脑地坐回去,苦熬时辰。小屁孩出去一会儿,回来时领了个青葱嫩绿水灵灵的姑娘。这厮一见,乐了。屁颠屁颠迎上去,堆出一张笑脸,问东问西问长问短。 “她叫水盈,本姑娘新收的奴婢。待会儿她上去跳舞,两老头奏乐……” “那你呢?” “我?我吹几阵风,掀掀她裙子,露露胳膊大腿……” “你、你等会儿!说清楚,你是组杂耍班子的还是扯皮条的?” 小屁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8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8 孩斜睨他一眼,煞有介事地说:“你去看看里头那些杂耍班子,哪个不玩这套!‘公的 ’么,大同小异,总想过过眼瘾,饱饱眼福。再说了,是她自己愿意的,我又没逼她。”扬手一扯那女孩的辫梢,“你说,我有没有逼你呀?”。那女孩被扯得头往下偏,想也知道有多痛。饶是痛得泪花直冒,她还是强忍着,笑笑,说:“小姐说的没错,是奴婢自己愿意的。”。“胡说!都快哭了还说是自愿的?!”赵孟田压低声音做“青天”,“别怕,有我在,她不敢拿你怎样的。”说着说着热血上飚,动起手来——两手一抄小屁孩胳肢窝,把她拎到角落去威胁、利诱、打商量。从进去到出来,不过是一闪眼的工夫,那女孩就不见了。赵孟田急的四处乱窜,逢妖就问。他急的是: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万一出事怎么办?该不会……是让拐子卖进娼寮里去了吧?! 想到这儿,他跌脚低声狠骂:“是哪个挨刀的把她拐去的?!让老子逮着了,剥你的皮、抽你的筋、砍成三段,扔进恶狗村!” “是她自己离开的也说不定。”雷开说。 “哼……你还有心思骂别人,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小屁孩说。 “我担心什么我?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 小屁孩嗤笑一声,跃上他头顶,蹲稳,阴恻恻地说:“五十三号进去了,马上就轮到咱们上场,水盈不见了,谁去跳?” “……大不了不跳了。”他摇头晃脑,把小屁孩晃下来。 “你以为妖王那么好打发呀?说不跳就不跳!惹他生气,你、我、他、他们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你自己出的馊主意,自己想辙。” “咱们拴在一条绳上,我有事,你也别想好过!事到如今,只有让你上去充数了。” “啥?!我?别说笑了!我一个大男人,僵直板硬的怎么跳?!” “嘿嘿……过谦啦!我们这几个当中,只有你干过类似的活儿呀。” “什么活?”赵孟田右眼猛跳猛跳。 “跳大神!”小屁孩嫣然一笑。 “那个跟这个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哄人开心么?不同就不同在,往日你要哄的是泥胎神塑,今日你要哄的是妖族之王。” “可、可我……” 还没等他分辨完,里头唱号了:五十六号,进去!“ “还不快去!”小屁孩连拖带拽把他弄进去,抛给他一身衣服,说:“赶快换上!” 赵孟田拾起衣服,摊开一看——吓!这、这叫衣服哇?! 透薄透薄一层布,四分五裂,哪是头哪是袖口根本分不出!这都好说,最可恨的是它把布料往死里省!肚脐眼儿晾在外边也就罢了,竟还露半个屁股!能穿么?嗯?能穿么?! “发什么呆?还不快换!出来还得给你整妆呢!”小屁孩探个头进来催他。两老鬼也抽抽嗒嗒地说:“陛……咳,孟田啊,是我们不好,没打听清楚这妖王的位子换人了就撺掇你来,呜呜……如今咱们入了虎穴,少不得忍耐一二……”。雷开不做声,他站中间,谁也不帮。赵孟田是煮熟的鸭子飞不起,索性心一横——穿!死都死了,还怕什么穿女服! 穿戴好,再经风犼的手一调弄,光看脖子上头居然也清秀可爱。他揽镜自照——啧!好个大浓妆! “唉!这么涂涂抹抹,鬼都认不出我是谁了!” 小屁孩不理他,径直往他脸上挂面纱。小腿刮毛。胸前塞棉团,非弄成峰峦起伏不可! 四个“妖魔鬼怪”硬着头皮来到大殿上,纳头拜倒,繁文缛节之后便是群魔乱舞。赵孟田本想使出在阳世跳大神时的看家本领跳个痛快的。可看看这一身——胸部颤颤巍巍,屁股兜兜露露,左支右绌,顾得上头顾不得下头,舞过一会儿就得腾出手去拉扯。这就够憋屈的了,小屁孩还在一边“兴风作浪”,掀他身上薄纱,不是露胸就是露臀,要不就是露大腿。 臭小鬼!诓我过来也就罢了,还骗我上场!看样子,别说什么“摆海干”了,一会儿别让人家把咱们“摆干”就不错了!回去再跟你算账! 一曲舞罢,妖王打赏——几个不大不小的钱,够十天半个月开荤的。打赏的时候没人提“摆海干”,没人敢提。赵孟田朝风犼挤眉弄眼,小屁孩只当没看见。赚大钱发大财就是做梦,到此为止。一行人挨次退出。本该如此。只因赵某人衔恨,存心报复,趁机踩了风犼一脚,小屁孩“嗷”的一声,声惊四座。那妖王摆过头来,和赵孟田对个正着——棺棺棺棺棺材板?!!! ? ☆、第 9 章 ?  他第一个反应是赶紧把头低下,扯紧面纱,弯腰驼背以自掩。 混乱是回去以后才开始的。 像!实在是太像了!那张端正标致,正气有余邪气不足的脸!那副目空一切的神态!若不是一个是凡人,一个是妖王,他几乎就要以为这两个是一回事了! 冤家对头不算,还长一张那样那样的脸!真愁人! 这叫闾非的跟棺材板有什么关系没有。或者……棺材板是妖族落在人间,让人类捡去养的孩子?他们俩是亲兄弟? 不行,得想个法子弄清楚。 赵孟田钻进卧房,翻翻拣拣,把那条五颜六色、气味复杂的旧汗巾子找出来,洗洗干净,盛在个盒子里差人送去。里头夹张纸条,上面写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外加一行小字:黄昏后即是天黑后。孟婆亭外,紫竹林中。 黄昏后即是天黑后。冥府地底,日日天黑,时时天黑,无一刻不天黑。赵某人,这回笔误了。他很放心地干他的活儿,把人家晾在孟婆亭外紫竹林边,一晾大半天。大事干完,小事也没得可干,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他又后悔了,不想去了。若不是怕冤家对头笑他胆小,他还真就死赖着不出门了。多亏了有酒,酒壮怂人胆,一壶酸酒下肚,他慢慢吞吞晃晃悠悠地来到孟婆亭外紫竹林边,先不露脸,猫在一片竹林里向外探头探脑。看到那人背影,腰杆笔直,坐有坐相。啧!连背影都十足像。正瞧得入神,没提防那人冷冷抛过一句话来:“不是发过重誓,永不与我相见的么?又约我做什么?” “咳!”真没意思,本来还想打个埋伏什么的。嘁! 赵孟田蹴着脚边一块小石头,慢慢蹭出去。 “有事请直说,若是无事,恕不奉陪!” 嘿!还真没见过这样的,说句话,拿脊梁骨冲任,连个正脸都不露给他! “我说,你能不能转过身来,这么说话多不方便哪!” “……”那人动动身子,勉强侧过半边脸:“有事请快说,妖界事忙,不能久留!” 嘴上说不能久留,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9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9 腿脚还不是生了根,杵在这儿一等就是大半天? 紫竹林中有寒冰,妖族受不住,冻一会儿就嘴唇乌紫,亏他敢呆那么久。 “你赌什么气?”赵孟田见他好说歹说也只肯露个侧脸,火气也上来了。 “明明是你说永生永世再不愿见到我的!”那人火气比他还大,猛地一扭脸——那张冻得发青的脸唬他一跳,这才想起妖族怕寒冰这桩事来。 这就不光彩了,怎么看都有下黑手的嫌疑。 “哈哈……这个……真不好意思,一时忘了妖族畏寒,咱们出去谈吧,啊?” 那人不动,“畏寒不畏寒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说你的事,废话尽量少些就是帮我了。” “那也不能看着你挨冻啊!”赵孟田上前拖他手。那手冰凉冰凉。 “哼,现在不怕我取你性命了?” “要杀早杀了,废话那么多干啥?再说了,我现在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想反也反不上天去,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哪里值得你杀?”赵孟田向来“浑不吝”,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该抹黑绝不洗白。 “你变了。” “那当然。我变过虫子,变过飞禽,变过走兽,还死过一回,不变也变了。”从阳间到冥世,纵横穿梭,还摊上个专门勾人性命定人生死的差事,啧!人生哪…… 赵孟田回想前尘,颇感慨。 “……当年的事,你还欠我一个说法。”那人话锋一转,讨起旧账。 “当年的事,我全不记得了。”赵孟田回头看他。只看半个侧脸都能看出“曾经沧海”。八百多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让这人至今不能释怀。夺了冥界大半疆域,又当了妖界的王,按说该是一副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的神态,他却为何总是失了魂剜了心的样子?如今他死追着要讨个说法,他拿什么给他。那叫“云阳”的也真够绝的,所有记忆摘个精光才从孽镜台上一头栽下,投入六道轮回中(孟婆汤肯定不止喝一碗!)。说到底,这结打的太深,他们上辈子应该不单只是欠债与还钱的关系。 “那你找我来做什么?” “我是想问你,有没有个双生兄弟?” “没有。” “我想也是。好了,我话问完了,你贵人事忙,请回吧。”既然他本身不是棺材板,又没有双生兄弟,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仇报不了了嘛。撤。 ? ☆、第 10 章 ?  赵孟田走了。说实话,还没过来践约之前,他的确想过,这叫闾非的既然是个惯放冷箭的,那他有没有可能在紫竹林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去自投罗网呢?再一想,得了吧,就他们这一穷二白,守备稀松的烂城池,人家动动手指头就没了,犯得着费这么大工夫么?到了这儿一瞧,更是了。闾非给他的感觉跟长琴他们说的不大一样。经他们的口出来的,是个杀人如麻、阴险狡猾、忘恩负义,妄图君临六界的野心家。在他看来,这却是个闹别扭闹了八百来年的小屁孩。还总爱撒娇。 赵某人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即便是个爱闹别扭的小屁孩也有难打发的时候。上千岁的小屁孩,闹气别扭来可不只是砸碟子摔碗的事。 “既然全不记得了,你又来妖界惹我做什么?”开始算总账了。 “惹你?哪有这事!?”赵孟田是老油条了,虽然叫人戳中软肋,心怦怦乱跳,装傻装死还是流利的。“……昨日我整日都在家呆着,没出过门。”那样一个死眉瞪眼的大浓妆,那样一身“披挂”,能认出来才有鬼!一定是在套我的话,一口咬死你能奈我何? “昨日。妖王宫。”那眼神分明是在说:烧成灰我都认得你。 “……” “我等你给我一个说法。多久都等。”那人背转身,从另一侧离开。经过赵孟田身边时,悠悠一句:“莫欺我。”。似威胁又似哀求。他当真看不懂他。 赵孟田等他走远了才回过头来望一眼,这才注意到他走路一脚高一脚低。是残了一条腿的光景。那背影就像一头离了群又失了主的兽类。不知怎么的,有一瞬他竟然觉得那叫云阳的才是坏东西。诱了头孤兽来又将他弃在一边,弃就弃了,偏还告诉他自己总有一天要回来,让他死等傻等,总不肯灭了指望。 谁好谁坏,谁黑谁白,一句半句又怎么说得清呢? 那天和闾非“人约黄昏后”的事,赵孟田谁也没说。这是偷会,跟偷情差不多,让那帮家伙知道了,耳根还能清净么? 雷开似乎看出点什么,不过他从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见赵孟田毫发无损地回来也就不提了。 日子还得过,热闹得过,冷清也得过。这几日家里添了些人口,颇有点人丁兴旺的味道。先是稚华从魔界回返,气色好看许多,说话走路不再“哼哈气喘”,这就很不错了。至于旧情了没了断,这是人家的事,不便贫嘴饶舌。再来是长琴,知道那笔账有人替他还,也不躲了,摸回窝里蹲着,也帮着半点儿公务,不过却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大多数时候和他那幺妹混在一起。一头风犼,一头吞钱兽。一个混世魔王,一个添乱能手。跳跃的跳跃,烧钱的烧钱,上行下效,驷马狼烟,终日不得安宁。赵孟田给这两个家伙磨得焦头烂额,索性在歪歪倒倒的门柱上贴了副春联(反正也到年了,贴上应景)。上联是:庙小妖风大。下联是:池浅王八多。横批:除我之外。转天就遭报应了,混世魔王和添乱能手塞了两坨狗屎进他鞋里,一脚踩上去,臭味几天不散。不用他出马,自然有“人”替他出头。两老鬼拾起那双盛满狗屎的鞋,满大殿追着长琴跑,追不上就瞄准了甩出去,“叭叽”一声,正好砸在垒生死簿的案板上,狗屎四处开花! 赵孟田一张脸拉得又黑又长,站在他们身后说:“都别跑,该干什么自己知道!” 一伙人搬册子的搬册子,誊抄的誊抄,刷案板的刷案板,足足弄了两日才把那股臭味弄下去——倒霉催的! 总的来说,这还差几日就过去的一年,大事没有,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少,还算平安吧。 今儿个腊月二十五,赵孟田翻翻黄历,召集一干人来商量,该办些什么年货,怎么个办法。(一年了,跑腿的打杂的,还有老臣们,怎么也该送点儿表表心意吧。) 稚华把账簿摊开,埋头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吞吞吐吐地说:“陛下,臣的那份……就不必备了吧。”两老鬼围过去瞄了一眼,打着哈哈说道:“是啊陛下,老奴们年岁大了,牙口不好,肠胃也不大行,这两份……也免了吧……”。雷开说:“我也不要。”。长琴一把抢过账簿,一目十行,看完以后呲牙咧嘴道:“我个天爷!这么点钱,一人一枝糖葫芦都够呛,还想办年货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0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0 ?!”。赵孟田不信,又从他手中把账簿抢过来瞧一遍,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得纱帽掉! “怎、怎么回事?!前儿个我还看见账上有个几千上万的,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陛下,年关岁暮,上上下下都要打点,这就是一笔不小的盘费,加上刚放完这月例钱,所以……”钱是稚华管,这孩子面皮薄,赵孟田一问他就局促了,垂着眼,碾着唇,说话磕磕巴巴。 “所以能剩这么一点就算不错了!”长琴只知道帮腔,不知道自己早就被赵孟田划进账目里头,就差个张口的时机了。这回要办年货,正好。 “是不错。可我也没说只拿这点钱去办哪。” “哦,这么说,你还瞒着的大家黑下一笔钱做‘私房’咯?” “没有的事。” “那你哪来的钱?”长琴骑在墙头,左右悠着一串铜钱,右手拈着一枚抛向半空再努起嘴接住,悠闲得很,压根儿没想到自己已经钻入赵孟田设下的套子里了。 “问你呀。” “我?”长琴干笑三声,“我哪知道!” “你借印子钱到妖界豪赌,输了就缩头,人家打上门来找我们要钱。钱我们是还了,不过这账没灭呀,只不过从妖族手上转到了我们手上。如今办年货缺钱,就看你的了。” “……”长琴张了几张嘴,很想狠狠回敬他几句,只是赵某人这话太毒,害他舌头打结,一时找不出应对的话来,只能讪讪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实在不行就拿把刀剁了我,一人一份做年货!” 一群人给他恶心的够呛,都垂下头想:这年头,欠债的比要债的强,随便一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就把账赖掉了! 风犼跳上房梁,拣个好位置趴着瞧好戏,一张脸半是骄矜半是怜悯——哼,这群臭要饭的!后来看见赵某人找她二哥的茬儿,懒洋洋开口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几千上万么,瞧把你们愁的!早听说人间遍地金银,人类呢,又傻又痴,喜奉承,好面子,只要摸着他们软肋,轻轻一搔,钱就大把大把地来!今天是二十五,还有几日才是除夕,到人界转一圈,年货也有了,下月的盘费也有了,何乐而不为?” “哼,小孩就是小孩,说话做事都带股奶味,”赵孟田一手拿账簿,一手拎算盘,慢条斯理地拨弄(他算盘太臭,拨得慢就不说了,每算几个数就得清了重来,这么做不过是装装样子唬唬人),“都走了,这里的活儿谁干?”张口闭口都是干活,说的多敬业似的。 小屁孩才不买他账,“你、我、二哥,稚华哥哥,雷开哥哥,不都能干么?再说了,还能让几个鬼卒把生死簿搬到人间去么,这样公务挣钱两不误。” “这么一大摞东西,搬去放哪?总不能放人类眼皮子底下吧?让他们看见还了得?!” “哼,障眼法这种小法术我还是会的,不像某些人,顶着‘阎君’的虚衔,能吃会喝,却办不成事!”还不忘挖苦一通。 赵孟田气得跳起直追,风犼从这根房梁跳到那根,从这张桌跳到那张,总也捉他不着。 那两个在那边闹,这几个在这边商量何日启程。两老鬼从库房里搬出通书一本,趴在上边闷声不吭地查,查完了站起来说:“近几日运程,稚华大人的不错,雷开大人和长琴大人的还可以,陛下的就……” “嗨!这种书信那么多做甚!”长琴最烦人家还没动手就拿运程挂在嘴边,运程长运程短——没等他们说完就一杆子打死。 “话不能这么说,做什么事都得靠点儿运道,若是运气到了,思衣得衣,思财得财,运气不到,做死财不来!”两老鬼唠唠叨叨。 “那去还是不去啊?再不去,转眼就是年,我看你们还是把我剁了做年货得了!” “……去当然要去,不过……一应事务,陛下都别插手,在一旁坐着看就好。” 说是这么说,谁敢把这话告诉赵孟田? 只能由着他乐颠颠喜滋滋地指挥一帮鬼卒搬册子、搬案板,搬这搬那,鞍前马后,不辞劳苦,好一番忙碌。 ? ☆、第 11 章 ?  既是到人间挣钱,自然要挑个风调雨顺,富得流油的地方。关键是,那地方的人不能太猾。太猾了,这一伙初次倒腾买卖的生手,铁定弄不过人家。赵孟田把各地勾魂使召来,细问各地风土人情,搜来选去,最后把落脚的地方选在了西京。西京乃是西陵朝的都城,鱼米之乡,陆路水路四通八达,各国商旅云集于此,十分繁荣。 做什么买卖八字还没一撇,赵某人就开始想入非非,一会儿说要开医馆,一会儿说要摆个摊子街头卖艺,一会儿说要办个学堂收几个学生教教。那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插了几次手都插的不是地方,他兴致就没了,找张懒人凳,躺上去,摇着晃着就睡死过去了。 两老鬼手里捧着张帖子从外头进来,一看睡得哈喇子横流的赵某人,左右为难,报还是不报呢? 稚华见他们立那儿不上不下的,就迎上来问:“怎么了?” “稚华大人,天帝下了帖子,说是年终岁末,按例办六界大会,请陛下明日卯时瑶池赴会。” 怎么又要赴会?上回赴这个会,上上回赴那个会,会赴多了,这才知道书上写的都是瞎编的。什么众仙腾云驾雾,到某某洞府赴会,饮仙醪,吃仙果,还有清歌妙舞,饱了口福又饱眼福,快活要死!实际呢,哼,光治装费就够你受的,神鬼妖魔,男男女女,个个满披满挂,财大气粗如东海龙王,人家上趟茅厕出来就换身衣服,能比么?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好,不比了。那几身像样的行头总该有吧?不然“秦广王府”的面子往哪搁?这会若是只赴一日就完,那还好办,碰上一去三四天的,可就要命了。所以嘛,赵孟田最怵看见这类“某地请于某时某刻赴会”的请柬,一见就如孙猴挨了紧箍咒,头疼脑热,愁眉苦脸。他常常称病耍赖,能赖掉的尽量赖掉,不过,这回恐怕是行不通了。因为下帖子的是天帝老子! 秦广王府里一片愁云惨雾。都没心思了。办公务的没心思办了,跳跃的没心思跳了,睡觉的也没心思睡了。都想到“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都还没想到怎么趋福避祸。 “唉,都说了,陛下这几日运道确实不大好哇!”两老鬼又趴回通书上,两张老脸宛似两颗陈年老核桃,黑黑皱皱,有不少纹路是他们“陛下”登基以后冒出来的。 “财运不佳也就罢了,还有这么大一朵烂桃花!桃花即是女子,女子最会烧钱,红颜祸水,水克火,陛下此去,又伤财又伤身哪……” “就是,少说也得鼻青脸肿哇……” “可不是么,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1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1 咱们陛下在阳世时还没娶亲,没尝过为人夫为人父的滋味,见了女人就跟苍蝇……咳,是蝴蝶见了花似的,死粘着不放。没主的花还好,若是碰到朵有主的,那主儿还不得和他拼命啊!” “就是女人也不好惹呀,妖族的玄狐,魔族的地鬼,女的又妖又辣,看不顺眼的就直接请人家吃拳头!” “吓!那……有什么法子可以消灾避祸么?” “没有。去了就一定避不开这场桃花官司。唉!” 和两老鬼的一筹莫展不同,赵孟田是喜忧参半。愁的是欠下的债就如同蛛丝一般且除且生,喜的是这回赴会的地方是瑶池。此地盛产仙姝、蟠桃、不老丹。后两样还不怎么稀罕,就是第一样,嘿嘿……多年夙愿一朝得圆哪…… 以前师叔祖在六观堂闲侃,说起天宫瑶池,一帮人都当他胡吹混唠,只有赵某人当回事,听得如醉如痴。真是今天不知明天事,想不到这家伙也有能上去逛荡的机会。一想起这个他就心花怒放,美得很,美了又不敢放到脸上美,憋得口歪眼斜。众人只当他是忧思过度,心生怜悯,个个奔走帮忙。五凤买布(其实是偷来的),稚华持剪,雷开拈针,长琴把尺,居然倒腾出一件衮服来。看着还不错,穿起来也不赖。 转天,赵孟田带着两老鬼,两老鬼背个大包袱,立在通天柱上,候得卯时三刻天门大开,便一头扎进,直奔瑶池而去。 以为是瑶池赴会,没想到那边临时出了点儿岔子,改在凌霄宝殿了。赵孟田好比一只鼓囊囊的皮球猛然间挨了一针,泄得只剩副皮架子,做什么都无精打采。加上他坐在正中央,前不见天帝,后不见来者,念瞌睡之悠悠,独呛然而涕下。又以为会碰见闾非,两边剑拔弩张一阵,去去瞌睡虫也好,谁知竟没有! 那就没办法了,他坐那儿没一会儿就开始“前仰后合”,坐旁边的赤脚大仙见他闹得实在不像话了,就伸手捅醒他。醒来,勉力支撑一刻,终于没有撑住,又“前仰后合”上了。瞌睡虫谁也不缠,偏要缠他,能怨他么?能么? 三个时辰过后,会散了,赵孟田从地上爬起来,伸了个大懒腰——唉!明日、后日、大后日,还有三天呢!这可怎么得了哇! 他一步一步挪出凌霄宝殿,随大流去吃吃喝喝。说起来,仙家的东西好吃是好吃,可一日三餐,餐餐吃仙果,饮仙醪,嘴巴也会淡出鸟来的。他想开荤。想这边赶紧完事,好杀到人界去挣钱,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不想还好,一想肚里馋涎哗啦啦的! 赵孟田咬一口果子,细嚼慢咽,以杀馋涎。看行事,倒也中规中矩。也是,这宴饮的没几个是他认得的,想不中规中矩都不行。正吃喝着,那边有人喊: “云阳!”他不认得人,却有人认得他。可云阳这辈子不叫云阳了,叫赵孟田,一叫二十几年,生进根里种进骨里,非“赵孟田”不应。叫云阳没用。 那人见他不应,上来一拍他肩头:“云阳!八百多年不见,怎么?故交都不认得了?” “你是?”赵孟田一脸的混沌未开,那样子绝不是装出来逗乐的。 “我是龙骓呀,一千年前我们在妖界比过一场。” “……”他看人一向马虎,尤其是没啥看头的男人,匆匆溜一眼就过去了。眼前这个不同,他身上实在太香。身上薰的,腰间别的,手上拈的,头上簪的,全是兰草。眉弯弯眼角微翘,这样一副脸相,不笑也似笑。整个人就如一株亭亭兰草,肢体舒展,身形修长,多好一份人才!若是见过,他绝不会忘。 “那天天气真好,妖界的桃花也好,艳艳灼灼开满一座山头。从十五月圆一直比到十八,三日三夜。我败了,败得心服口服……然后我们坐在桃树下喝酒,一人一大瓮,大醉而归,实在尽兴!”那人追忆往昔,眼神渺远。“后来听说你经孽镜台投入六道轮回,还以为……没想到还能在此重聚,想来,你我缘分不浅。”叫“龙骓”的微微一笑,双手握住他闲着的左手。那手绵团丝软,而且暖洋洋,叫它们捂着挺舒服的,赵孟田也就没想起这么手缠手有什么不妥来。 “此处人多眼杂,不是叙旧的地方,不如随我到下处,备些鹿肉脯、桂花甜糕、玫瑰香露,再温温的烫上一壶酒,边吃边谈,岂不畅快?” “……”赵孟田本想婉拒的,后来听到鹿肉脯桂花甜糕玫瑰香露,喉根一阵发干,带累到肠肚,里头好像有只手在狠揉硬搓……咳,五脏庙虚空了三个月,这会子听到有酒有肉,不反上天去才怪!五脏庙一反,嘴巴还硬的起来么?“这……不会叨扰龙兄么?” “不会不会!那……走吧?”龙骓的声音热烘烘的,笑脸也热烘烘的,捂着他的手更是热烘烘的,它拽起他,急吼吼地拖着他穿花绕树。 赵孟田开始还不觉得,走了一段就觉得钳得太紧了,疼得他直蹙眉。他想让他放开,各走各的,可看人家正在兴头上,又没好意思开口。 “不要以为云阳前生记忆没了,你就能再骗他一回。”不用他开口,自然有人替他开口。 谁?闾非。 ? ☆、第 12 章 ?  “骗他的人是你,不是我。”龙骓的声音不热了,脸上更是挂了一层霜,“他养育你,提携你,你呢,先是为了争妖王的位子而陷他于不义,后又一刀捅在他要害上,直至逼得他走投无路,从孽镜台上跳入轮回,哼,你好,你可真好!” “陈年旧事,经了多少张嘴添油加醋,到了你这里才能变成这样?劝你一句,别把小道消息太当真。”闾非那张脸恶得很。“何况,这是我和他的事,用不着你管。还有,云阳是不记得前生事了,但你若想藉此占他便宜……我就宰了你!” “嘿嘿……就像你当初宰了他一样?我也奉劝你一句,既然云阳记不起前尘,那也就不会把你悬在心上了。这一世,你与我都在同一条线上,没有早晚 ,不分先后,你有的机会我也有!有本事就来争,别逞口舌之利,聒噪不休,烦得很!”龙骓那张脸也不善。 赵孟田被夹在中间,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一句话都插不上。不过,他好歹还是听出点门道了。那个叫龙骓的前生骗过他。骗也就骗了,八百多年过去,再怎么样的都不怎么样了。更何况,他也犯不着跟鹿肉脯桂花甜糕玫瑰香露置气,对吧? “这不叫逞口舌之利,叫未雨绸缪!”闾非挤过来,拖起赵孟田右手,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果子,摔出去,再把自己左手窝进他右手里。 啧!上千岁的小屁孩闹起别扭来也真够瞧的! “你是他什么人?轮得到你来替他未雨绸缪?哼,若不是云阳有言在先,我一早就找你死斗了!如今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2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2 倒好,仇人竟摆副恩人的面孔来挑事,多滑稽!哈!哈哈!”龙骓怒气大盛,香气也大盛。赵孟田贴着他站,香得有点受不住了。 “现在找我死斗也来得及。” 两边从动口开始,渐渐咬牙,渐渐切齿,渐渐想把牙齿印到对方肉里头,终于离单挑死斗不远了。赵孟田有点担心,不是担心他们,是担心他自己,城门失火难免殃及池鱼,他才不要夹在中间吃拳头。放开喉咙喊了一声:“哎!”,没人理他,他们一左一右扯住他,越扯越紧,他一对胳膊大有从离开肩头飞向空中的势头。不像话!胳膊从肩头撕下来人还能要么?就是鬼也不能要了哇!于是,他且怒且嚷:“哪个撕我哪个就是杀千刀滚钉板喉咙生疮脚底流脓出门叫鸭子踢死的臭乌龟!!” 两边都愣怔了,他们脑子里的云阳还是那个举止清雅,进退得宜,品格奇高的秦广王世子,绝不是面前这个张口闭口“臭乌龟”,说话做事与“引车卖浆者流”别无二致的赵孟田! “啪、啪、啪”后头有人击了三下掌,“孟田,半年不见,嘴上功夫长进了。”赵孟田扭过头来一看——嘎!是师叔祖! “师叔祖!!”赵孟田向后探,眼神表达不完的,姿势都表达了。若不是让那俩一左一右夹着,他早就冲上去摇头摆尾,扑腾跳跃了——正宗一条喂熟了的家养狗崽子。 “一个上仙,一个妖王,在这儿拉拉扯扯的,只怕不大好看吧。”傅玄青手上拎壶酒,酒中插根竹管,不时递到嘴边吮一口。 “师叔祖,这大半年你上哪去了?你托给我那东西害得我好苦,正好,你把它拿回去吧!”赵孟田双手一挣,两边两座镇妖塔似的,雷打不动。挣了两回没挣脱,他就不动了,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才不干。反正被钳着的是手,又不是嘴,使嘴喊话让傅玄青把录鬼簿从他身上摄走他就功德圆满了。只不知……变鬼了以后,这书是存在肉身里呢,还是存在生魂里,若是存在肉身里,那可惨了,埋下去三四个月,基本烂没了,一堆臭气熏天的臭皮囊能摄出什么东西来?! “那个先不忙。你拿着,得了空我教你用。”傅玄青朝他微微一笑,再把话锋转回来,“两位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今番上天界也各有使命,要争风吃醋、清算总账,等事情办完了以后再说,如何?” 不说还好了,一说,两边跟两块滚刀肉似的,越发挤得起劲,赵孟田给挤得扁乎乎惨兮兮。 傅玄青也不恼,好脾气的笑笑,左手持壶小饮一口,右手搭凉棚,朝三人身后一望,而后正衣冠,清嗓子,长揖一记道:“天帝陛下!” 饶是二人经再多风雨见再多世面,听了这一句也不免回头一顾。这么一回头的长短就够了。 “哈哈哈!骗你们的!”傅玄青挟了赵孟田,扮了个鬼脸,大笑三声隐去。余音袅袅,多时不散。他五行属风,快得了不得,几上几下,影都闪没了。 飞到一角小亭上,见下头小亭清秀,兰草青葱,一弯月牙泉弯弯颇可人,就动了下来歇脚的兴致。两人下降,傅玄青把赵孟田放下地,拿袖摆随意拂了拂边上的“美人靠”,一屁股坐下去,翘起二郎腿,坐舒服了,一看就是个听长段子的架势。 “师叔祖,我有几件事要问您。” “说。” “这大半年工夫,您上哪去了?” “云游四海。” “……”云游个屁!四海都让他游穿了还云游四海! 罢,这问题废了,下一个。 “录鬼簿您啥时候拿回去?” “拿回去?拿回去做什么?那书本来就是你的。” “我的?” “对。云阳的不就是你的么?他入六道轮回之前交给我的。我帮他收一阵子,现在呢,也算是物归原主了。你好好收着,哪天有空,我告诉你怎么使。” “哎?不就是两手朝上摊开,大喊一声‘某某某’么?” “……谁说的!叫他过来让老子甩一巴掌!” 有其师必有其徒。赵孟田那一口一个“老子”的习惯,到这儿算是交代了。 “不、不是么?” “当然不是!要真有那么简单,老子一天用它十回八回的,连洗脚水都不用自己倒了!” “……那到底是怎么个用法?” “现在告诉你为时过早,说了你也用不了,等你天眼开了再说吧,啊?” “那怎么才能开天眼?” “这个么……天机不可泄露。” “……”不是含糊其辞就是故弄玄虚,叫他怎么问得下去哇! “怎么不往下问了,哑巴啦?”傅玄青见他半天不支声,就抛出话头去逗他。 “那个,咳,师叔祖……有件事……”赵孟田半吞半吐,欲说还休。 “问。尽管问。你师叔祖什么没见过,只要你问的出,我就答的上!” “那、那我可问了啊……” “快问!再这么藏头藏尾的老子就揍你!” “……”赵孟田想了想,主要想把心里那团乱麻理出条头绪来,不想越理越乱,越乱越急,越急越哑。傅玄青一望情形便知,这小子要问的事八成和“情”字有关。 “嘿嘿……害臊就不必了,你想问的事,必定和女子有关联,对不对?” ? ☆、第 13 章 ?  这小子要问的事八成和“情”字有关。 “嘿嘿……害臊就不必了,你想问的事,必定和女子有关联,对不对?” “……不……是、是和男子有关联……” 嚯! “说来听听。”傅玄青脑子里那根弦越想越歪,怕歪过头了回不到正道上,赶紧补一句。 “师叔祖……你说……让人干过屁  股的……是不是只要干回去,心里就舒坦了……?” “……你屁  股让人干过了?”师叔祖就是师叔祖,顶一张千层桦树皮脸,装一颗蒸不烂煮不透砸不扁吓不死的心,逢乱不惊,逢恶不怕,自家徒儿被人干了屁  股,他一样能笑嘻嘻究根问底。 “……”傅玄青不怕人羞,也不怕羞人,上来就直切要害。 “那人是谁?” “……”赵孟田已经悔了,这事儿不该和师叔祖说,他老人家最好促狭打趣,这一桩,够他打几辈子的趣、促几辈子的狭,让赵某人几辈子见了他就夹着尾巴溜了。 “好好,你怕丑,不用你说,我自己算。”掐指一算,“喝!有点意思。” “什、什么意思?”赵孟田最怕傅玄青说“有意思”,他一有意思,他就要没意思了。 “他在人界对不对?” “嗯……” “你想干回去,但又找不到那人,对吧?” “对……” “想不想再试一回?”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3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3 “想!” “那好,你去吧。” “啊?” “去呀。这人近在眼前,找着了一扑、一压,接下来就看你本事了,嘿嘿……” “近在眼前?什么近在眼前,师叔祖您就别逗我了!” “谁逗你了。来天界的这一堆神鬼妖魔里头,有没有特别像那个人的?” “您的意思是……”闾非?! “对。” “怎么会?!” “就是会。” “可他那样子,不像之前和我在人界见过呀。” “唉,旧事喽!云阳跳下孽镜台的时候,闾非也追着去了……中间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跳下去两个,回来一个,手里死攥着条旧汗巾子,疯里疯癫……”傅玄青抚今追昔,感慨万千。 跳下去的的确是两个,上来的却不是一个,是半个。闾非站在孽镜台前,背对着他,说:“他说永生永世再不愿见到我……也罢,既然不愿我三魂七魄全随他去,那就留下一半吧。三魂随他入轮回,变虫豸,变飞禽,变走兽,我陪着他。都陪着他……” 当年那件事实在太惨,对于惨事,他向来不大愿意挖出来,挖出来伤心伤肝伤肺,哪儿都伤。说到了又不能不想到,想到了又不能不一直想下去。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年的傅玄青站在闾非身后,不知该上去杀了他,还是劝下他,“宁愿把他逼得往孽镜台下跳,也不愿让他从此和你一清二白。”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说。这话不是讥讽,而是真心实意的提醒。 “如此是什么,当初又是什么?”闾非反问他,“若有先知,我情愿在魍魉山上饿死、让毒虫巨蟒咬死、让孤魂野鬼缠死,也不愿他把我带回去……”语不成声,话不成调,微微有几分哽咽夹杂其间。 以为他要哭,那双眼却是干涸的。以为他要在孽镜台前站到灰飞烟灭,他却一转身就走了,毫不拖泥带水。傅玄青不再说话,目送他。那背影好荒芜。是真正的形单影只。 有什么办法,这头孤兽一向离群索居,现在又没了相依为命的饲主,不荒芜难道还葱茏?还盛放?还果实累累?迟了。饲主和孤兽之间若有果,也只是颗才长了一半便让人生生掐下扔在地上的果,从此再没有圆熟饱满的机会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如今的傅玄青喃喃道。 “啥?”赵孟田看他离魂离远了,有点神神叨叨,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什么。”幸好云阳轮回之后忘却前尘,长成个缺心少肺,大面上糊涂马虎的赵孟田。 “那好端端的,您叹什么气呀?” “没什么,想起一些陈年旧事而已。”他还要好好发一会儿呆,才能从往事里干净脱身。 “这么说吧,”傅玄青清了清嗓子,把话续下去,“在人界的那个人,是闾非的三魂,留在妖界的呢,是闾非的七魄,一半一半。哪天你天眼开了,前生记忆回来了,他那三魂自然就从人间回返,二元归一了。明白么?”话是说完了,可他对赵孟田能不能明白其中关联,实在是没什么把握。 “嗯……也就是说,我丢了前生的记忆,他丢了现世的记忆,只要我能把我的找回来,他也就能把他的找回来,是这个道理么?” “……不全对,可也不算全错……”傅玄青实在犯愁,“总之,他们两个,糊涂算,就是一个。你干回那个都一样!”反正都够乱了,干脆一乱到底吧。 “那、那哪能一样呢?!闾非又不是……不是‘捉刀’的那个,把账算在他头上岂不冤枉?”赵孟田期期艾艾。剃头的不找相面的要钱,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不冤枉。他们迟早是一回事,提前办了也一样。”这孩子脑筋怎么这么死! “不行。这种事我干不来。” “那就别干了。反正你也干不过他。”傅玄青嫌他婆妈,快刀斩乱麻,上“激将法”。起初他也没细想自己为什么要去挑这两人的是非,只是一顺嘴就出来了。后来才慢慢回过味来,原来自己是想推波助澜。 “……” 哪知道赵孟田他不是条河,不是片海,而是团烂泥,怎么扶都扶不上墙! “该说的我都说了,做是不做,看你的了。”傅玄青丢下一句话,站起身便走。赵孟田一把拖住他,“师叔祖,您上哪去?” “我和文曲星君约在亥时,如今戌时将尽,该去赴约了。” “哦。”赵孟田讪讪缩回手,垂头丧气立在原地。 “对了,孟田……”傅玄青从半空中扔下一句话,“明日赴会切不可一味傻睡,再睡,你手底下那帮老弱病残只怕有苦受了。” “哎?为啥?”赵孟田仰头。 “天帝要从六界中挑选一批到混沌地界值更,你要是睡着了,不争不抢不闹,这差使铁定落在你们头上!” “……”赵孟田仰脖瞪眼,呆若木鸡。完了浑浑沉沉地往住处走。 ? ☆、第 14 章 ?  他没想到这座富贵堂皇又道貌岸然的天庭里会有人打他埋伏。 埋伏他的人选的地方很讨巧。长长一条九曲回廊,走到快尽头的地方有块小凹,缩肩弓背的话,勉强能容下一个人,还一点不妨碍看外头的情形。 赵孟田一走进埋伏圈,他就朝他出手,快如闪电,好像天生就会打埋伏。怪不得托生到人界也是个埋伏能手,几顿饭的工夫就把赵某人埋伏进了金莲绕凤楼。 他一拽,赵孟田底盘不稳,一个趔趄,直直往旁边栽。一声“哎呀”从嗓子眼里迸出来却没有扬刀四周去。他嘴巴让一只手给捂牢了。放开喉咙喊的一句:“你干什么?!”这时成了一串“吱哇”。 戌牌交过,亥时正好,四围静悄悄,黑沉沉,劫他的人的脸溶在泼天黑暗中,连个轮廓都瞧不出,可他就是知道他是谁。 “你说过的……说过不要我,但也绝不会要别个的!为何又!……”光听声音都知道他有多痛。 “……”你倒是把手放开听我解释啊,这么捂着我怎么说话?! 赵孟田真想一口啃上捂他的那只手,谁知那手忒狠毒,掐着他牙关,逼得他不得不张嘴吸气。不然会憋死。 “你欠我的!”那人掰紧赵孟田,手劲大得跟要掰碎他一样。嘴也是,牙齿也是,啃他舌尖,嚼他嘴唇,堵他呼吸门路,一遍遍给他用大刑。 “我欠你的?!”赵孟田给他气的差点抽四六疯,“上辈子吃我的喝的穿我的花我的也就罢了!这辈子还说欠你的!刚才还想着‘剃头的不找相面的要钱’呢,你倒好,把账全算我头上!好!要算是吧?老子就把棺材板的账算你头上!” 这么一盘算,他生猛了,又是鲤鱼打挺又是鹞子翻身,也不躲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4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4 ,和人家扭成一团,上来就撕人家裤腰带,边扯心里还边喊号子:“老子是块牛皮糖——粘死你!是片滚刀肉——缠死你!你有卵,老子也有——睡 了你!” 成了鬼(其实应该算是成了神)的赵孟田,力气并没有跟着成了鬼(或是成了神),他以为他能三拳打死虎四脚踹死牛,实际却是三拳打不扁豆腐四脚跺不碎包子,没弄几下拳脚就让人卸了把式,抵在柱上,双脚分开,双手乱挠,怎么看都不像能把人睡了的样子。 闾非端正标致的一张脸,生生让他抠出几道血口子,他还不省事,照着人家耳垂就来上一口,张牙舞爪,举螯乱挥,横得跟只螃蟹似的。 你揉老子的裤裆,老子就咬你耳珠子! 再揉!再揉!再揉老子再咬狠点儿! 他果真下大力气咬,一点不留情,咬得满嘴腥甜,腥甜味在舌尖打转又钻进他喉咙里,一下喉根就给腥得受不住了。偷空咯了一口,吐到地上。 他们从廊柱上滚到地砖上,再从地砖上滚到草丛里。按理说,闾非一身怪力,要让赵孟田还他相思债,再容易不过了。不言不语,上来就撕衣扒裤,把八百年来的委屈,八百年来的落寞,八百年来的浮沉,八百年来的馋劲,一并偿了再说。可他会怕,心里总存着那个半点征兆都没有,上一刻还笑着说“我给你”,下一刻就一头栽进孽镜台下再也不上来的云阳。外表温顺,性烈如火的云阳是干得出这种事的。让你看他笑,看他柔柔的朝你笑,扎进你心里,再狠狠地连根拔起,让你从此一片荒芜,寸草不生,疼死你! 弃我去者,留无可留。乱我心者,忧无可忧。 明明近在手边,却再也没那个胆了。他让云阳吓破了胆,下手就有几分老气,紧要关头怯了场。 赵孟田觑了个破绽,一把将他掀在身下,骑上去,露个自以为坏得出水,奸得冒油的笑,说:“老子睡了你!”。他这才醒过来,自己一直追着的那笔债,早已被云阳赖掉了。面前这人,不是云阳。云阳不会说“老子睡了你”。他只会定定地看你一眼,很厉害的一眼,一眼就足够让你明白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然后你会兵败如山倒,缩回壳里慢慢发抖。 所以他才要反。不反,他和云阳之间就永远清白干净,永远隔岸相望,永远无花无果。但,反了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还是清白干净,还是隔岸相望,还是无花无果。 云阳欠下的,不该这人来还,起码不该现在还。 他想清楚了,不想占他便宜了。但他也不想给他行方便,让他睡了他。于是稍稍一用劲,把他掀到一边。站起来拍去身上的草屑,拾起滚掉的披风,走了。 赵孟田此时的感觉,恰似赴宴一般。面前一桌燕翅席,主人一边说着:“哎呀,菜色单薄、菜色单薄,请将就着用些吧。”,一边将好饭好菜往他面前送,引得他满肚跑馋涎,抄筷子就要夹的当口,问题来了。他筷子伸向哪盘,主人就笑眯眯地把住哪盘,往后一缩,你伸他缩,你缩他伸,一伸一缩,一缩一伸,累死菜也没夹到手。他又不好意思打哈哈说:“哈哈哈!这样好的饭菜,为何一长脚就飞了呢?哈哈哈……”,只能眼睁睁看着主人家那双快手,思量着自家筷条如何能比那快手快上一点点。刚摸到门路,夹得一条葱两根蒜,主人家突然就翻脸了,站起来拍拍屁股,把席撤了,剩他独个儿坐着,手上抄一双筷子,夹西北风吃…… 赵孟田一路想着吃饭与筷子长短、出手快慢之间的关联,偶尔也想到闾非的裤腰带为啥那么结实。极偶尔还会想到要不要再去趟人界把棺材板睡了。 他住在天清阁,九曲回廊弯过一点便是。路不长,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到了。两老鬼远远迎上来,张嘴叨叨前就看见了赵某人额头上一块淤青。那是他和闾非在地上“拧麻花”的时候,不小心碰出来的。不管知不知根底,反正“故事”是存下了。老鬼们心里原本就存着“故事”,这会子一见这淤青,“故事”便舒枝展叶,生发壮大。 “陛下,您、您额头上……这是怎么了?” “哎?”赵孟田闻言,抬手一摸,咝了几口气,呲牙咧嘴,看来疼得不轻,“哦……这个……不小心碰着了……” 这话含糊不清,藏头藏尾。有事!绝对有事! 两老鬼暗地里一对眼神,心照不宣。他们陛下转生之后,性子也转了不少,不再是少言寡语沉静如水,而是好“咋呼”,要是这淤青没有“故事”,他一定老早就咋呼了——老子往某某地方去,不想路上叉出条没好死的树枝,当头给了老子一下!疼死了! 如今这样自持,故事一定小不了。至少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只不知偷了哪家的鸡,又蚀了多少米。 “咳,陛下,老奴们回来前还见您在曲江池畔饮酒的,怎么……去了那么些时候?听别人说,曲江池畔的宴饮早就散了,您与哪位上仙清谈,兴致如此之高,这都二更天了……” “啊……哦……碰上我师叔祖,叙了会儿旧……”赵某人扯谎扯的心不在焉,想也没想就把傅玄青扔出去挡箭,哪想到两老鬼刚好撞见傅玄青与文曲星君在星宫内豁拳饮酒…… 这下完了,“故事”坐实了。 ? ☆、第 15 章 ?  老鬼们嘴上不说,心里把赵孟田可怜坏了——陛下不易呀!这么大一个烂摊,又是缺钱又是缺人手的,就算有看上眼的也不敢往回娶哇!再加上六界都让人带坏了,处处一股铜臭味,有钱打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你看上人家,人家嫌你一穷二白,不理。你还没看明白人家脸色,还缠,不砸你个坍塌倒坏才有鬼了呢! “陛下……地鬼族的女子美是美,性子实在太烈,一语不合就要饱以老拳,不如白林族,白林族女子好哇,说话柔声细气,事事顺着你……” “啊?” 他们陛下还在发傻,看来不是叫地鬼族女子(或是男子)揍的。 “玄狐族女子不错是不错,就是太精太猾,像蜘蛛,一不小心就被她吐丝绕毫,缠住喝血吃肉……” “什么?” 没治了,他们陛下连遭了谁的黑手都不晓得,这仇怎么报?! “哎,对了,”,赵孟田猛然记起傅玄青一番话,心内急煎煎的,忙想法子排布,“咱们手底下还有多少人手?我是说差得动的,那些老得走不动道的,缺胳膊少腿的,都不算!” “陛下,您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清点人手了?”敢是要找人拼命么?两老鬼把后半句埋在肚子里说,把那些亲的热的送到台面上去说。 “这个你们就别管了,照实回话就行。” “……”这可难了,照实说吧,这么点儿拿不出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5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5 手的人手,再刨掉老弱病残,再除去多年疏于操练,送过去给人家磨刀口开刀刃都不够!不照实说吧,万一他们陛下头脑发热,大旗一举,战鼓一擂,杀将出去,一番恶战,把这点人手霍霍没了,这、这算谁的?所以,就半实半虚好了,既不得罪陛下,又不得罪底下。 “陛下,这人手嘛,往虚里说,是一千挂零,往实里说,是、是三百出头……” “怎么差这么多?!” “这、这个……有时候死的人多了,勾魂使不够差遣,偶尔也雇些打短工的……” “……”嘎!某非真如师叔祖说的一般,手底下的全填进去也不够哇!那、那又当如何?! 赵孟田一下乱得手足无措。两老鬼见他太煎熬,心上着实不忍,就想说句话与他分忧,“陛下,什么大事把您愁成这样?说出来,老奴们兴许有几条不上道的主意能解一时之急。” “师叔祖说,天帝明日要在六界中选派人手,到混沌地界值更,那地方恶风横刮,无一刻安宁,去了……” 不用他说,两老鬼比他还乱。 “陛下!那地方去不得啊!” “是啊陛下!那儿山穷水恶,去了,再精壮的也要脱层皮啊!何况是咱们这一帮子老弱病残!就不能想个法子避开么?”他们这一惊一乍的,慢说分忧,别添乱就不错了。 “要不就照实向天帝奏报,就说咱们地方小人手少,都差去值更,就没有办公事的了。”赵孟田攒眉道。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可也不能等到明日上殿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呀!”老鬼虞龙亦攒眉道。 “就是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就算天帝老子要卖咱们这个面子也不好卖呀!”老鬼虞虎跟着攒眉。 “还得要个牵线搭桥的人!” “对,还得是个在天帝面前说的上话的人!” “我刚回来,六界中人实在不熟。”赵孟田想破了头皮也没想明白,为啥到了天庭也得跑人情找关系。 “也不尽然……陛下,方才老奴见您和龙骓大人在曲江池畔有说有笑,满投缘的,说起来,他也是故交了,托他到天帝跟前说说好话,他一定不会推辞的!” “宜早不宜迟,现在就去!”赵孟田是急惊风脾气,屁股还没坐热,就急急起步往外迈。他埋头行路,不看前边,和来人撞个满怀。人家没跌,他倒跌了个大跟头! 两老鬼跟在他屁股后头,一见不好,赶忙颠过去要搀。没等他们颠到地方,来人已把赵孟田掇起来,双手一揽,紧紧控住他背,放声一嗲:“情哥!想死小妹了!” 搂他的是个女子,飞天长眉,眼仁黑得泛蓝,鼻也够高,嘴也好俏,看看是副妖冶相,一脸春情,想是刚喝了酒来,酒冲上脸,醉得不羁,缠着个人就闹酒疯。 赵孟田吃她一嗲,酥得满身发鸡皮。他窝在她怀里,头枕着一对软绵绵香喷喷的好  乳,脸上作烧,心上受用,两脚蹬云踏雾,软了。等那妖女子把一张俏嘴靠到他嘴上,拿小舌头一捞他两片唇。他就软得捏不出形来了。 两老鬼见他们陛下跟头羊羔崽子似的,软倒在那女子怀里,老脸一黯,站成两团死灰:烂桃花来了! 赵孟田没当她是朵烂桃花,他把她当做是半空里降下的一场艳福(要能“艳”一辈子就更好了),当做是老天可怜他还没娶媳妇儿就做了死鬼的一点补偿。好比做着一场大梦,发着一场高热,他两眼冒着迷怔,嘴角挑着两撇傻笑,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笑是笑不长的,马上就有只大手把他从牡丹花下扯出来,当条害虫甩出去。 “好小子!敢和老子抢女人!敢叫老子做乌龟!今天不请你吃一顿拳头不晓得老子厉害!”不用抬头看人,光听声音就知道这是个“狠主客”,绝不是个吃素的! 赵孟田两条耳道让他震得嗡嗡作响,醒了大半,刚想坐起来分辩,那女子一把拽过他,又搂回怀里,控得死紧。 “谁是你女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么?!”俏女子撒起泼来也俏得要命,那男人的高门大嗓耳听着让她杀下去一半,“……我、我是不配,可这臭小子也不配!” “配不配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妖族女子耍起横来也不输人间那些倚门狠骂的凡妇。 “……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能算,须得你哥做主……”这男人虎背熊腰,高大威武,只可惜一见心上人舌头就大了、木了,前言不搭后语,转眼就把她火气撩拨旺了,伸出一根食指点着他骂:“放你娘的屁!你在六界中探问探问,谁做得了我玉池的主!别说是我哥,就是天帝老子降旨,只要我不愿,宁可一头碰死在天台上,也不让那不可心的碰我一根寒毛!”她手也是好看的,尖尖嫩嫩一把青葱,戳出去一下,他眼就发一会儿直。 “你、你别这么说……要让你哥听见,又要……”那男人可怜,一句话没到头就让她掐了,灭了,自己续上:“又要什么?又要拿刀舞杖追杀我是不是?哼,多谢你上回从他剑下救下我,要我结草衔环?还是为奴为婢?又或是以身相许?”女子扔下赵孟田,一步步朝那男人逼过去。那男人听她说结草衔环、为奴为婢,一听一摇头,听到以身相许,终于没忍住,“轰”的一下,脸上烧起燎原烈火,两颊上渐渐漾出两抹称心如意的红。 “想要我以身相许?我呸!”她快贴到他身上了,“我把这条命抵给你!来啊!拿去啊!”她把身子往前一送,先送出去的是胸前两团颤颤的肉,轻轻颠过他身,他一下就僵了,连她把他骂成猪狗都没知觉。 “就算我哥把我许给你又怎样?!敢来和我洞房么?敢么?敢我就一剪子剪了你的命根子,拿去喂狗吃!” 这叫什么话?瞧,把他伤的多狠。这女子还不知道,男子痛极了也会发狠的——他把她狠狠一搂,闷进怀里,任她咬、抠、挠、踹,就是不松手。 有那么一闪念——干脆就这样捂化了她好了,长进他血肉里,生根发芽,散叶开花,白头偕老…… 那男人让这念头里卑琐的快感弄得浑身打颤。眼见着希望变成失望,失望变成绝望,这种一劳永逸变得无比诱惑。 他动手了。动手之前他还看了看自己一双铁臂,想,就这一捻小腰,他不动声色,转瞬之间就让它当中横断,迸出一汪血肉来。味道一定又香又甜,就像樱桃一样…… 闷在他怀里的女子渐渐变色,从艳红到苍白到惨青,樱桃花盛、花凋、结实的过程竟跟一个艳丽女子的濒死过程如此相似。 赵孟田瞪大了眼,从他们动口看到他们动手,再怎么不明白也知道情况不对,戏耍的手劲,泄愤的手劲和索命偿情的手劲根本不是一回事。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6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6 若是听任他下手,说不定一死就是一双。他脑子还没懂这当中的曲直关节,脚已经懂了。抬脚使个连环踹,那男人稍一分神,底盘不稳,微微一踉跄,女子就得救了。她退到赵孟田身后,拢了拢被揉得不成样子的上衣,咬牙骂道:“好你个狠心的短命贼!想收了我一条命,好和我鬼鸳鸯是不是?告诉你!即便是要做,我也同他做!死也不会让你玷一下!” 赵孟田暗暗叫苦,身上本来就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办,却被她扯住做大旗,在头疯牛面前左右乱挥。不必说,到时候石头拳脚臭鸡蛋一准是自己捞完,看那男人那身板那筋肉,几拳捶下来,他散不散还另说呢! “姑娘,求你少说两句吧!你没见他脸皮都紫完了么?!”他低声劝道。你消停了,他也就消停了,何必这么犟着?这俩也不知是哪辈子结下的仇,冰冻三尺,指望三言两语就能化掉那是做梦。 赵孟田夹在中间,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本来他是想趁着乱子没出完,今蝉蜕壳,把长衫留给她,自己从旁边溜走,不掺和这风月官司的。谁想叫那女子看破,死攥住他衣袖不放,小小一声断喝:“别走!”。只有他听见。她手上细细的震颤也只有他知觉。这份私体己就够让赵孟田发出一腔柔情来了:她泼是泼,却还有些小女子的禀性,知道怕呢。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色助英雄情。赵某人自诩怂人堆里的英雄,自然想上去逞逞能。 “这位兄弟,”他说,“强取豪夺实非男子汉大丈夫所当为之事。”意思是,这姑娘没看上你,识相的就赶紧撤了,别给脸不要脸,到时候大家难看。 “滚开!”人家才不跟他大丈夫小丈夫呢,一开口就直接让他滚蛋! “我滚也得她愿意哇!”赵孟田指指身后女子,露抹苦笑。见人家来真的,他那怂人胆子早就怂了,只有身子还是死撑硬顶,横在两人中间,就不滚,哪怕当沙包呢! “我让你滚!”那男人提起拳头,揸开五指,朝着他当胸一抓,拎他就跟拎小鸡仔似的,很有一把蛮力。 两老鬼一见他们陛下吃亏,立马扑上来,一左一右缠住那男人的腿。 赵孟田吊着,小女子护着,那男人杵着,脚下还粘着两只老鬼。场面吃紧中带着热闹,热闹中带着滑稽。滑稽中带着凶险。桃花官司么,不七痨五伤也鼻青脸肿。 就在那男人的拳头堪堪劈到赵孟田脸上,差个几分就要在上边做个或许十天半个月就消,或许一辈子也不消的记号时,另一只手截住了它。 “龙骓大人!”两老鬼从这两条腿到那两条腿,一眨眼的事。 “龙骓,连你也要来插一杆子么?”那男子一腔怒火,一点就炸,不毁点儿什么来发泄发泄,他是要疯的。本来一掌劈过去劈倒赵孟田,他就可以甩下一句:“小子,这是教训你的,想报仇,到魔界找离煌!”。至于这当中的突变,是谁也没想到的,包括赵孟田。他本来闭眼缩头准备挨一记大耳刮子轰的,甚至都感觉到那个大耳刮子的前劲刮得右脸颊麻麻辣辣,也把后劲想的足足的,脸上的皮肉也都绷得紧紧实实的了。后来听到两老鬼“嗷”的一声:“龙骓大人!”,他慢慢睁开眼,慢慢抻直脖子,慢慢将眼珠子定在两只角力较劲的手间,惊吓还留在脸上,一时半会儿没法舒展。一看,几人全是这表情,都绷着一张石头脸,站那儿发愣。 “离煌,不是我说,你这火爆脾气也该改一改了。”龙骓还截着那男人的手,两边还在较劲。赵孟田一路替他担惊受怕——人家胳膊都比他大腿粗。那只手顶适合摇羽扇系纶巾,顶不适合斗力比武。魔族人打架打酣了的时候,拳脚是不长眼的,万一一不小心“咔嚓”一声把这么精致的胳膊给折了,多罪过呀! 赵某人忧千忧万,单单漏了一点。龙骓不是人。既然不是人,力气当然不是看胳膊粗细来定的。他心里吊的十五个水桶还在不停上下的时候,那条精致的胳膊就把胜负分出来了。 “别的我不管,只管你出手伤他这桩。”龙骓轻轻从那人手中卸下赵孟田,护到身后。他护着赵孟田,赵孟田护着那女子。这么看来,单层就成了双层,一护就变成了双护。说“别的不管”,谁信哪? “出手伤他?他是你儿子?要你管这桩闲事!” “他?”龙骓嘴角的笑涡大起来,盯着赵孟田瞧了一会儿。这么笑的他有副狐狸脸相,赵孟田让他盯得后脊梁骨发一层凉汗,脚在地上画圈,直想从这不尴不尬的“烧饼馅儿”里出溜到一边去。怎么说呢?他右眼皮又跳了,成了鬼以后好久都没这么跳过,简直要把眼皮活活跳塌! 龙骓不笑了,正经得唬人,他伸手一揽,把赵孟田揽到他肩头,说:“他是我相好的。” ? ☆、第 16 章 ?  见过旱天雷么?就是不下雨光打雷,雷球一个接一个往地上劈的那种。传说天帝老子看谁不顺眼,想要轰死谁,用的就是这种雷。赵孟田觉得自己挨了一记天打雷劈,劈得他脑子里猛迸火星子,身上冒焦花,没一会儿,雷就把他做熟了。做熟了的赵孟田许多事是不用理会也不能理会的,其中就包括天帝老子怎么免了他们秦广王府到混沌地底值更的苦差事。两老鬼背到天上去的包袱,回来时怎么就多了那么些银两,银两的数目又正好能供秦广王府买酒买肉买糖买饼,发利是刷大殿,安安生生过个肥年了。还有,他名声是怎么大起来、臭起来,从天上一直臭到地底的。 两老鬼背上天去的包袱回来时没在背上,而是搭在一付滑竿上,滑竿里头抬的是他们陛下。 “陛下还是老样子?”老鬼虞龙扭过头,问身后的双生兄弟。 “还是老样子,滑竿上下颠簸都没把他颠醒。” “……陛下也不知是气傻了还是吓懵了,不就是一句话么?龙骓大人为着解围说的一句玩笑话怎能当真?” “……依我看,龙骓大人这句话未必就是玩笑。” “哦,何以见得?” “解围的法子多得是,犯不着用这种最不堪的。他堂堂一个上仙,为了小小一场风月官司,把自己名声都搭进去了,值么?若不是对咱们陛下有点意思,他会又送银子又替咱们秦广王府奔走游说,让天帝免了咱们到混沌地底值更的差使么?” “话不能这么说,陛下前生就与龙骓大人交好,两人时常比武饮酒,就如同手足兄弟一般,帮兄弟的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烂桃花烂桃花,没想到陛下的烂桃花……是个男的……” “啐!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大吉利是大吉利是!” …… 两老鬼各执一词,一路争回去。 没想到回去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7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7 以后更热闹。他们刚抬着赵孟田从天柱上下来,长琴就一马当先,抢上前问道:“云阳让龙骓睡过了?” “你娘才让人睡过了呢!”两老鬼肩上压着滑竿,不然早蹦上去给他两鬼爪子了! “他娘就是我娘,你们说我娘什么坏话呢,嗯?”风犼跳上滑竿,黑着脸问道。 “没、没什么。口误、口误而已!”两老鬼放下滑竿,点头哈腰。 长琴嘿嘿嘿嘿,有声有色地笑了一场,知情识趣都串在里头,就跟他亲眼见到他们宽衣解带,倒凤颠鸾似的,“你们就别替他遮掩了,六界都传烂了的,难道都是编的不成?你们让开,让他自己说。” “陛下不舒服,说不了。” 长琴听他们这么说,脸上的笑更荤:“玩的花样太多,动不了了?是腰杆还是屁  股?” “长琴!”稚华给账目拖住,迎出来晚了一小会儿,只听着一句,听他说的超出本分了,就阻住他。 “许他做不许我说呀?” “长琴,玩笑要有分寸。”别看稚华是病秧子痨壳子,拿出正经样子,这伙妖魔鬼怪,没有一个不怕他的。长琴也不例外。 “稚华大人教训的好!早就该给这个没上没下没大没小的臭妖怪一点教训了,省得他得了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两老鬼欢呼雀跃。 “你们俩也是,明知陛下不舒服,还不赶快抬他进去休息!” “……”稚华大人这是怎么了?今儿个脾气有点大呀…… “怎么了这是?”老鬼虞虎偷偷和雷开咬耳根。 “脉望刚走。” “……”哦,原来如此。今、明、后,三日之内别去惹稚华大人。 两老鬼乖乖抬起滑竿,进了内室,把赵孟田抬上床,除鞋去袜,让他安稳的睡一阵,或是安稳的发一阵疯。疯倒是没发,不过一睡两天,睡得秦广王府上上下下心惊胆跳。正准备请鬼医看看,他自己“腾”的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说:“有鸡丝面么?有的话给我来一碗,要烫烫的。”所有提着的心吊着的胆一下全归了位了——会吃就没事儿。 其实,赵孟田不是气傻了也不是吓懵了,他就是想睡,身不由己的想睡。那是因为龙骓在揽住他的时候往他身上弹了一种叫“百睡灵”的兰草香粉,一闻就要睡,一睡就要睡足二十四个时辰。 这个龙骓,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是怕赵某人面皮薄,听人说他搞断袖去了,会臊死,有心疼他怜他,让他且好睡,等睡掉闲言碎语再醒,还是只是想磋磨他,让他受点儿小罪,省得他老是“吃一看二眼观三”,勾了这个又缠那个。 反正都过了,也不追究了。要紧的事儿多的是,他哪有心思去想自个儿怎么莫名其妙就犯困?从天庭回来是腊月二十七,还有那么两三天就要过除夕了。身为秦广王,怎么也该在除夕那天早晨会会群臣,说说家常话,给份花红,放放炮仗吧?这都有一定之规,都得尽早安排,花红每位给多少合适,炮仗,放多大的合适,都得尽早安排。 二十八那天,两老鬼从鬼市抬回两筐“二踢脚”,三挂长鞭,两挂短鞭。赵孟田问,不买“滚地鼠”么?(滚地鼠:一种燃了以后满地乱窜的烟花)。两老鬼从兜里掏出条汗巾擦了把汗,喘吁吁地回道:“稚华大人说了,这种放一阵就没,光烧钱玩儿的东西,能省就省。”。“……”赵孟田吸了吸鼻子,望了望大殿拱顶,上头光整溜圆一个大洞。能省就省。不能省,它也得省哇!冥府地底,虽则不见天日,但不等于雨水不会渗下来呀!那洞再不补,正月一过,四月梅雨季一到,哼,就淋去吧…… 可……滚地鼠也好玩呀……比二踢脚好玩…… 他扭头问两老鬼:“能不能退半筐二踢脚回去,换半筐滚地鼠来?” “……陛下,”两老鬼面有难色,“滚地鼠比二踢脚贵……” “……”呜……忍字头上一把刀哇!何止是一把刀,他现在是百爪挠心! ? ☆、第 17 章 ?  腊月二十九一大早,赵孟田拿了三四对“二踢脚”到门口放,一来为了添点喜气热闹,二来为了过干瘾,没“滚地鼠”,“二踢脚”也还凑和,聊胜于无么。他放过炮仗,散了份花红给打杂的跑腿的,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许了几个不着边际的大愿,完事后回屋歪着去了,边皮生死簿,边想明日大殿上一番话该怎么说,先打腹稿,到时肚内也好有材料,不至于张口结舌出乖露丑。歪了没一会儿,长琴咋呼着进来了:“啧啧!还有心思办公务哪!快去外头看看!”拖上他就走,到了门外一瞧——喝!奈何桥对面正在放烟花,一束束往上喷,绵延五六里,照得这暗无天日的幽冥地底亮如人间正午。 “怎、怎么回事?”不是说了明日再放的么? “你以为那是你的啊?就你那点东西,能出个响动就不赖了,还指望有这么大排场?嘿、嘿嘿……” “……”他知道是谁的了。 “明知比不过,何必打肿脸充胖子。”话里古井不扬波,听不出痛痒。 “嘁!分明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装什么蒜。”长琴呲他。两人在门外立了好久,静静地看远处烟花起起落落、明明暗暗、生生灭灭。 “你变了。” “……”人人都觉得他变了,但当他面说出来的却只有两个。 长琴停了很久,等他接一句:“变了不好么”或是“变了又怎样?”他就是不接。他横他一眼,慢悠悠说道:“说老实话,我还真怕你转生之后和原来一样脾性……凡事太过认真,苦的就是自己……如今好多了,带着三分拙劲,存着一线痴劲,凡事不想太深,也知道该聋的时候聋,该哑的时候哑了,长进不少。” “……”这话也不知是夸他还是讽他,要知道赵某人那三分拙劲一分痴劲都不是装出来的,是天生的,拙是天生的,没办法。至于微聋与暂哑,那时乌龟脾性,惹不起的就缩头躲进去,管你外头天塌地陷呢! 他继续不动声色,目光定在远处,不知道的当是深沉,知道的当他是心不在焉。 “若照云阳以前的性子,这个烂摊你接不了,”意思是接下来了,你得装许多回傻,受许多闲气,吃很多苦头。一要脸皮厚,二要心胸宽,不单只能撑船,还要能放冲天炮。 长琴平日不思剀他就是侃他,对他少有好声气,这回这么正儿八经的夸他(也许是),着实有点诡异。赵孟田想,后头会是啥?是狂风暴雨不是? “别看我常说些狠话刺你,心思却和他们一般……”没指望你复兴这个,光大那个,平平安安,没病没灾就好了。后头这段太臊,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你、你没事吧?”赵孟田终于没憋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8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8 住(再无波,让人砸块大石头下去,也得扑通一声响啊),问。长琴翻他一眼,自顾自上前,一抄他裤袋,摸出一块铜钱,全倒进嘴里,嘎嘣嘎嘣嚼。“哎!你、你还给我!!那是我存了准备买‘滚地鼠’用的!”赵孟田劈手要夺,哪里快的过人家。吞钱兽吞钱兽,多少钱来吞多少,一座钱山他都能一瞬间鲸吞殆尽,何况是你小小一串铜钱? “啐!大过年的就发薄薄一份红包,那点鸡零狗碎还不够我塞牙缝呢!把脖子上那串也拿下来!拿不拿?”长琴他们一家子都爱钱,都有一双空空妙手,别人不给,他们就自己“拿”。他拿了赵孟田辛辛苦苦攒了仨月,准备过年买“滚地鼠”的私房钱,一口吞了,还嫌味儿不好,少铜多铁,没嚼劲。 赵孟田一手提着空荡荡的裤腰带,一手捂着光秃秃的脖子,咧咧着嘴干嚎:“你、你等着!我告诉稚华去!” “呸!秦广王就这点气度?吃你两串铜钱也值得你嚎得跟死了亲爹似的!告诉稚华?去呀!怎么不去!”长琴跟牛一般把吞进肚里的钱一枚枚过到嘴里反刍,嘎嘣嘎嘣,存心气他。 “不用去,我已知道了。”缺德缺的正起劲的长琴没提防稚华从前院过来,立在他后头,看他八足两螯乱扎煞。“闹够了没?闹够了就回去批生死簿,雷开也累了一天了,该是你替他的时候了。”稚华治长琴是一把好手,三言两语就把他从开屏孔雀治成只落汤老鸡,也没胃口嚼铜钱了,拖着步子,垂头丧气地往里走。“对了,明日、后日都是你当班,八百六十三条人命,全理清了才能走,错一个多加一日。”他才走了三四步,稚华就从身后扔过来一句,刚才是垂头,现在连肩带腰塌到地上,整个蹭着往前爬。 “陛下,”稚华整治完缺德捣蛋的,掉过头来对赵孟田说,“明日大殿上要用到的一应物品均已备好,请您过目。”说完从袖口取出一份礼单,双手呈上。赵孟田一眼扫过:水果,有了。鸡鸭,有了。鱼肉,有了。不论繁简,有了这些材料,操持一顿饭是凑合了。“辛苦你了。”赵孟田笑眯眯。 的确是辛苦他了,别看这时的秦广王府是个破落户,吃起饭来还不少张嘴,他一介朝臣,空进空出,也不知费了多少难猜凑出这一顿像样的饭来。赵某人的脑子是会“连”的,从稚华这头,连到那个恶形恶状,左耳打一排耳钉的“魔界望族”。咳,那家伙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敲骨吸髓”的机会的。他身子骨这么弱,怎当得起那家伙狠弄?…… 赵孟田看着手上的礼单开小差,一不小心就开到柳浪闻莺、风月无边里却了。这小差开的太罪过,他死命刹住,把目光从礼单上拔下来,挪到稚华脸上,“挺好,都挺好,待会儿上我那拿个红包。”他还是笑眯眯。 “陛下……这……其他的物事都妥当了,就差……” “就差什么?”明明什么都有了啊,他不信稚华这么细致一个人,会有漏下的。 “就差……红包了……” 红包不够?想也知道,上上下下百十号“鬼”,红包也要预备百十个,少了不好看,多了拿不出,不多不少嘛,有了这个的份儿就没了那个的份儿。难死了!说到底,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两人都低下头,把对方眼里的尴尬躲过去。这么头旋对头旋的立了一会儿,赵孟田抬起头说,“要不这样吧,饭就别吃了,折成现钱算给大伙儿,吃饭就免了。有了钱,怎么花都是个热闹高兴的样子。” “这、这不合礼制呀。”稚华左右为难。 “礼制都是前人定下的,有条件时行得通就行,没条件了也不必死守,就按我说的办吧,啊?” “陛下,请容臣再想想办法。” “不必,过年么,图个团圆喜庆,有了红包,老家伙们拿着回家团圆、喜庆,不也很好么?”赵孟田仍旧笑眯眯,想,省得你再去“空手套白狼”!那头狼是那么好套的么?套他一次,他就蹲门口等你,一天等不到两天,两天等不到三天,总有一天会等到你露头的,那时再一口叼了你去,叼回窝里慢慢“料理”…… “可是……” “别说了,就照我说的办!“赵孟田难得拉下脸,拿身份压一回人。 那就照办吧。 ? ☆、第 18 章 ?  年三十一早,升过殿,说过废话,发过红包,退过朝,臣下们拿着红包喜滋滋回家团圆去了。赵孟田换身家常衣服,坐在炉边烤火,模样颇萧索。往年这时候,一大家子人围坐在堂屋内烤火。烤火的当口也顺道烧些小食,白薯、红薯、板栗、扔进去,火候到了扒出来,边吃边闲话家常,不论亲的养的,都亲亲热热,日子虽不富裕,却也其乐融融。 也不知他们今年是怎么过的…… 他想到人界看看,但又近乡情怯,怕看了添愁…… 赵孟田想着想着就快两眼泪汪汪了,赶紧拿袖口胡乱朝脸上一抹。 其实,在这儿过年也没啥不好的,也挺热闹,稚华、雷开、两老鬼,都在忙进忙出准备年夜饭,长琴、五凤挂炮仗,预备开饭前烧一挂,去去晦气,招招喜气。稚华和两老鬼留在这儿过年不奇怪,奇怪的是雷开、五凤和长琴。雷开是东海龙王第九子,难道不要回家团圆去么?五凤和稚华是妖族的,难道也不要回家团圆去么?之前他问过两老鬼,老东西一语带过,说什么,他们不过年。再问,就叹口气道:“陛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您还是别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吧。” 后来也就罢了。看来,家庭越大,人口越多,经就越难念啊! 他站起来,伸个大懒腰,朝厨房走去,准备进去搭把手。进去看见雷开在切鱿鱼丝,他凑过去,“我来吧。”,抢过刀子“咚咚咚”动手剁,剁了几下,一块鱿鱼藕断丝连,大小不均,刀工奇差,看看跟剁老萝卜缨子喂兔子差不多少。雷开接过刀,说,“还是我来吧。”。他讪讪退到一边,见稚华掌勺,炒白菜心,又蹿过去掂两把。炒菜讲究的是大火快翻,他动作稍慢,菜就糊了。稚华看着焦黑的白菜心,一脸沉痛地说道:“陛下,您去外头放烟花玩儿吧。”。“……”。两老鬼正抬水往厨房走,见他手痒痒想“帮忙”,赶紧说,“陛下,老奴们抬水抬惯了,一会儿不抬就腰酸背痛腿抽筋,嘿嘿……您还是到外头放几个炮仗吧……”。“……”。 哼,都嫌他帮忙帮的不是地方,添乱! 要他出去是吧?出就出!到门外放炮仗去! 赵孟田踱出大门外,拿了几对二踢脚,招呼长琴五凤过来一道玩儿。这三个,一个是长不大的老小屁孩,一个打小在妖界就是有名的捣蛋鬼,一个是闲极无聊加上思乡情切,玩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9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19 着玩着就疯了,二踢脚拿在手里点,点燃了就互相扔,看谁躲的最漂亮最利落。赵孟田手脚笨,躲闪慢,身上已挨了五六发。他闪身躲到一根廊柱后,瞅准了长琴后背,“揉”的一抛,“砰砰乓乓”,三对二踢脚爆起来也够这臭妖怪喝一壶的!赵孟田笑,张大嘴笑。等爆竹云开雾散,水落石出,他蹦出来喊:“哈!这回让我炸着了吧!”。一扑扑到人家背上,圈住人家颈子,往死里勒。 “得意什么!毛都没沾上一根,你在那嘿嘿傻乐啥?!”长琴从假山后头出来,左手 抱膀子,右手甩一对二踢脚,冲他一摆下巴颏,“仔细看看你搂的是谁。” “……”赵孟田笑大的嘴还没来得及收拢,他瞪圆了眼看这抱膀子甩二踢脚的长琴,不太敢以同样瞪圆了的眼去看贴在他右脸颊上,与它耳鬓厮磨的这张脸。他先撤左脚,再撤右脚,最后轻轻撤掉环在人家脖子上的一双手,从后路迂回,只要绕到长琴那边,一场敏捷的大撤退就完成了。只是,莽撞毛糙,从来都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被人家反扣回去,画地为牢,把他整个锁进去。他后脑勺抵住那片阔大的前胸,出奇的乖顺,别说要掳他,就是要撕他他也不敢还手。 还是长琴有胆,飞起一脚直取那人心窝,“闾非,闹到我们地盘上来大擂台?太不守规矩了吧!”。 闾非一动不动,面不改色,眼看那一脚就要踹上他了,把赵孟田吓了个胆裂——我个天爷!这一脚是闹着玩的么?!踹准了老子这张脸就成稀面糊糊了!踹不准,老子一条膀子从此就要和肩膊分家了!长琴这臭老小子长没长良心,出这种损招!他真想来个够分量的惨叫,可嗓子来不了了,噎的死死的,一节音都拔不上来。认命认命,闭眼!省得睁着眼挨这一大鞋底子! 长琴的鞋底子贴着赵孟田的耳朵擦过,势头很劲,带起来的风“嗖嗖”的。闾非抽身退去的时机选的太悬了,一定是故意的。赵孟田嘴巴撑得浑圆,无声惨叫,轰隆隆干打雷不下雨。这一脚既没踢中闾非,也没踢中赵孟田,踢在了假山上,假山轰然倒塌的响动又把厨房里忙活年夜饭的鬼们招了出来。两老鬼手上抄着擀面杖,命也不要地向闾非冲锋,边冲边乱扫一气,边扫边扯开喉咙骂:“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年陛下带你不薄,你却反他、害他!夺去冥府地底大半江山,又使邪法谋了妖王的位子,还不满意?你是想再逼死他一回么!”闾非只是闪躲,不言语也不出手阻他们。任他们骂。 “虞龙虞虎!休得放肆!退下!”他不阻,稚华阻。论身份,闾非是妖族之王,放任臣下肆意海骂,只会让秦广王府丢面子失风度而已。“妖王陛下如果有事找我们陛下商量,可先下拜帖,按规矩来。” “我等不了那么久。想来便来了,以前云阳从不阻我。” “那是以前。”言外之意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那个云阳掏心窝子待你,换来的却是一场叛乱。现在你还指望站在这儿的人用以前的礼数对待一个反贼?! “如果是云阳自己说要见我呢?”闾非也话里有话。赵孟田以为他要给自己上点儿私刑,比如掐他脖子逼他说:“没、没错,是我说的。”,或是,“你今天若不跟我走,我便杀光你这帮手下!”。可是没有,闾非只是一扬手甩出一张小笺。那张小笺极其眼熟。样式、花色都是最便宜的那种……很像是赵孟田日常用惯了的……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长琴从来都不记得要给人留脸面,接住了就摊开,大声念出来,声音跟嚼了一百两黄金似的金光闪闪,又拔尖又敞亮,“这不是云阳的笔迹么?怎么到了你的手上?”明知故问,其实是想给赵孟田一个为自己辩白的机会。赵孟田的确也需要辩一辩,不然,这个年他别想安稳过了:“你、你们听我说,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不是那样?那是什么样,明明是你送小笺给我,让我在紫竹林和你‘人约黄昏后’的。” “不是!那是以前……”以前什么?再以前,老底都要给兜穿了。这家伙缺大德啦,怎么能这么说呢?说的这么歪,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赵孟田急赤白脸,又是比手又是划脚,绕了一大通废话,前言不搭后语,绕着绕着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最后,他也觉着说谎是项力气活,千衲百补,拈得这儿连不起那儿,费死劲了!干脆嘴皮子一松,眼皮子一耷拉,随你千刀万剐去吧! “云阳已认了,这是我和他的事,做臣子的安守本分,其余的不必多管。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两个时辰,定然原样奉还。”闾非扯起赵孟田,烟雾一样散没了。 还是紫竹林。还是花桥上。还是坐同一块石头。滴水见海,由这就可以看出,这个一条肠子通到底,又硬又犟的妖族,当真不怕被寒冰冻死、冻伤。 “又来紫竹林?你想给冻成冰柱杵这儿啊!”赵孟田一来气他打诳语,二来气他不长记性,上回冻得面色发青嘴唇发乌还不知死,还要再来挨一回冻,就给他点儿教训,当胸一掌。不料闾非突然一转身,赵孟田没刹住,一头撞他背上。 “这就是你发毒誓,与我分道扬镳、永不相见的地方……”闾非狠狠心,从自己最痛的地方开始挖,“你还记不记得?”,他回首望他。 不记得了。 他真的做过这么绝的事? 还在看。 这头孤兽非得在他一个眼神,一个攒眉,一举手一投足当中去找那个已经抛下他远去的饲主…… 赵孟田有点可怜他,但又不能因可怜而胡乱施舍,就站在那儿看回去,让他看明白,他两眼混沌未开,的的确确对前尘往事是一抹黑的。真是孽缘。从八百多年前一直蔓生蔓长,穿过前生,缠到今世。赵孟田看到那对和棺材板一模一样的眼珠子里倒映着两个自己。不愿承认他也在这张脸上找,似乎一重叠,闾非就不是闾非,而是棺材板。他以为这不过是一桩心病,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一剂良药,迟早药到病除。 “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么?”总有不死心的。也总有不怕痛的。 “对。”长痛不如短痛。 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痛,一瞬,毫不掩饰的在赵孟田面前萎顿、颓倒、瘫软成泥。赵孟田静静地背转身,等,等他把自己补好、补圆,补回那个目空一切的闾非。 “我是来向你道别的。”他站起来,虽然嘴唇已开始发乌,但架势扎的很牢,是副绝不会再度坍塌的样子。 “道别?道什么别?”难不成是出趟远门?还是跟云阳似的道六道轮回里游一遭,八百年,年长日久,所以过来道个别? 闾非并不答他,自说自话,“我要去拿回一样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0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0 东西。” “什么东西?地方远么?今儿个去?几时回?”赵孟田聒噪了,絮叨了,说话不走脑子了,可他停不下来,因为他有种预感,闾非此去,凶多吉少。不然他不会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别。只有当一别便成永诀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庄重,才会想,总不该留下遗憾,或是总得再去赌一把。 闾非把所有问题晾在身后,心事重重地走了。连许诺要送他回秦广王府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赵孟田往前追了几步,想说些好听的,让他缓一缓,别轻易找谁拼命,没追上,只好怏怏往家走。连去带回,半个时辰不到。 ? ☆、第 19 章 ?  五凤爱蹦,蹦到高处,最先看见赵孟田,孤零零一条鬼影,就冲里头喊:“云阳回来啦!” “呼啦”围上来一圈神鬼妖怪。 “陛下,闾非那狗贼没对您怎样吧?”这是两老鬼。 “放心,他还不是云阳,闾非那厮要下嘴也得有点讲究。”这是长琴。 “行了,都让开,让陛下进去。”这是稚华。 “鱿鱼粉丝,粉丝放多少合适?”这是雷开。 都在呢。 赵孟田抬起头,大眼无神,扫视一圈后说:“我要去趟人界。” 众人还没回过味来,他又补一句:“要是有关于闾非的消息,立刻告诉我。” “陛下!您去人界做什么?”这是两老鬼。 “又要假公济私啊,这回是要去吃鸡丝面,还是要去瞧漂亮妞啊?”这是长琴。 “陛下,去人界的事,须得从长计议。”这是稚华。 “鱿鱼粉丝好了,烧二冬,冬菇在哪儿?”这是雷开。 赵孟田苦哀哀地撇了一眼摆在桌上的鱿鱼粉丝,感到五脏庙十分之空虚,“什么时候开饭?”民以食为天。鬼是人变的,所以鬼也一般无二。 一干人让他这句话定住,定了半晌才又开始动——开饭咯!开饭咯! 能吃就没事!这是共识。 年夜饭,再破落也得八碟八碗,碟碟碗碗摆了一张桌,七八个人围桌坐好,斟酒,照例是“陛下”先说几句吉利话开场,而后持酒抄箸,风卷残云,当然,不能一扫而光,得留点儿到正月初一,讨个好彩头,年年有余嘛。 这是秦广王转世之后,第一次回地府过除夕,大家吃喝都带点儿斯文劲儿,夹菜只捡面前的夹,饮酒是小口小口的啜。长琴是吃铜钱过活的,只喝酒。五凤要吃荤,悄悄朝面前那碟糖醋排骨出手,搛一块吃一块,倒也规矩,想必是让稚华教训过了。真正“狂放”的就只有赵孟田一个了,几双眼睛盯着他箸起箸落,杯上杯下,吃菜是胡吃海塞,喝酒是“一口闷”,开始还以为他是饿急了,让他猛吃一阵杀下饿劲也就斯文了。后来看看情况不对,五凤先急眼了,倏地出手将糖醋排骨、鱿鱼粉丝、糟蒸鸭肝一股脑揽过去大吃大嚼。都以为赵某人是怕他们不好意思敞开肚皮吃,于是“身先士卒”做表率,上行下效,除了稚华雷开,其余的都吃得直眉瞪眼了。 桌上还剩一盘松鼠鱼,大伙儿待要举箸围歼,稚华眼明手快,筷子往盘子上一拦,说:“还想不想年年有余了?嗯?” 一干人默不作声,放下筷子,拈起酒杯——里头不盛酒,改盛茶了——小口啜,饮琼浆玉液大概也就这饮法了。茶溜下去,饱嗝翻上来,就听一张桌上接二连三响饱嗝。赵孟田摸着肚皮,打着饱嗝:“这回去人界,不为别的,单为体察民情。” “体察民情?!”五凤捏着根牙签剔牙,舌头帮着剔,说话没什么余裕了,就这样也不妨碍她冷冷哼一声表示看衰他。 “昨日接到奏章,说咱们秦广王府派在人界的勾魂使公务繁忙,十分辛苦,连匹代步的马都没有,所以,我想趁此机会到人界去走走,看看实际情况,再看看能解决多少。” “那陛下打算去哪些地方呢?”稚华问。 “中都、饶阳、永州、庆野、卞亭……”最后一站是安吉。他自己去,去除一桩心病。 本来呢,若是不上天界赴会,人界之行早就成行了。这回老调重弹,换汤不换药,上次说的是上人界挣钱,这次说的是体察民情,体察民情时顺手挣俩钱,挣俩钱都花在体察民情上了,殊途同归哦。好在屯生死簿的地方已经选好,东西也都收拾停当,卷起包袱就能走。差就差在人手安排上。原本说好是雷开留守的,不过东海龙宫那头有事,差了龟丞相来带他回去,这一去少则三五日,多则十来天,没个准。所以,谁留守就成了个大问题。稚华是断断少不得的,赵孟田是牵头的,他也少不了,长琴倒是合适,可这家伙一听要他留守,嘴巴嘟得能挂十二只油瓶!五凤就更指望不上了。怎么办?没有留守坐镇的,这趟人界之行算是泡汤了。 稚华要留,谁都不同意。赵孟田要留,稚华不同意。长琴死乞白赖,驴打滚马趵蹄,死活不留。就这么干耗着也不是个事儿。一伙人决定抓阄,谁抓着“留”字就谁留。长琴快快抓起一个阄,猫到一边打开,打开以后大闹——你们作鬼!为啥偏偏是我抓到“留”?!又冲上前去将每个人手上的阄全抢过来看一遍,都是“走”,他无话可说,只好缩到房梁上嚼铜钱生闷气。 既然留守之事尘埃落定,就按计划出发。稚华、五凤、赵孟田、两老鬼,五个。出发前还得做最后一项准备。剪纸人做“肉身”。因这一堆里头,大半是鬼,到了人界,没肉身就没办法在光天化日下走动。剪好了纸人,点上七星长明灯,供在祭龛上,鬼就和人差不多,也看得见也摸得着了。 赵孟田领着一伙“鬼”,穿孟婆亭,过奈何桥,出鬼门关,直奔中都而去。 ? ☆、第 20 章 ?  中都好哇! 一伙“鬼”到了中都以后感慨良多。要说中都哪里好,各有各的看法。赵孟田觉得中都好,是因为这儿遍地都是吃的。别看还在正月里,瓜果可一点也不比秋天少:嘎嘎酸梨,大红苹果,又甜又绵的金黄柿子,紫的、红的、白的葡萄…… 五凤光顾着看肉了,牛肉羊肉鸡肉鸭肉,煎的煮的炸的蒸的…… 两老鬼屁颠屁颠跟在赵孟田后头,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鞍前马后地跟着他们陛下,到哪都是好的。 这也好,那也好,就是没钱不好。本想下个像样的馆子嘬一顿的,稚华算了算行程,又算了算花费,一伙儿“鬼”绕过大路两边精致堂皇的小馆子,往深巷里头走,走了几家,要么是价钱不合适,要么是菜给的不够分量。最后,选了家店门口草草插了条酒旗的小野店。里头进进出出的多是些卖苦力的脚夫。 店里头摆着几张自制的小方桌,桌四周放四条长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1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1 凳。旧是旧,店主市场拂拭,看着也还算齐整。因是小本生意,菜色不多。溜黄菜,炒豆芽,油焖豆腐,酱牛肉,也有客人自带生肉生菜,交到柜上,让炒熟了裹送摊煎饼的。那份量,十足! 稚华点了一份溜黄菜,一盘酱牛肉,一碟炒豆芽,一碟油焖豆腐,几张摊煎饼,边吃边等菜上齐。吃到一半,门外进来一个背着布褡裢的中年汉子。那布褡裢看着空空荡荡,他却背得满头大汗,吃力极了,挪几步路都艰难。似乎是个熟客,店主人一见他露头就赶紧迎上去:“哎呀!老罗,今儿个又出公差呀?我来帮你拿吧,瞧把你累的!”。店主人作势要接,那中年汉子赶紧一躲,笑笑道:“不必,我拿得动,多谢您费心,还烦您替我备份饭。”。“老样子?”。“对,老样子。”。老样子就是一碟炒豆芽,一小盘酱牛肉,三张煎饼。他进来时店内已满座,前后左右张望一阵,见实在没地儿腾了,就想转身朝屋外走,寻座儿去。正月,外头齁冷,没几人愿意呆那儿灌西北风,座儿剩下不少。他刚走到门槛那儿,有人喊他:“老罗!老罗!!”。一回头,两老鬼在西北角一个座儿上手舞足蹈。 这俩人……我不认识呀…… 他纳闷,两老鬼他乡遇故知,兴兴头头地从凳上蹦到地上,一左一右拽住他,往赵孟田跟前送,“陛……咳,孟田啊,这是老罗,他可是咱们秦广……咳……里头干得最卖力的了!干活儿从来都是心里有数的,最要紧的是,他对您可是忠心不二的呀!即便是干活没得工钱领,他也从没有半句怨言!”。赵孟田赶紧把他往座儿上让:“坐!快请坐!” 老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不过,里头有座儿总是好的,至少在外头灌冷风,犹豫再三,他还是坐下了。老鬼虞虎与他附耳叽咕一阵,他小豆豆似的眼睛大了一圈,灰蒙蒙的眼珠子一霎时大放光芒,再听一会儿,他从座儿上退下来,就要往地上跪,赵孟田手快,一把搀住,两人靠的近了,越看这张脸越觉得他不易,实在不易。没工钱拿,怎么养家糊口?这么些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想必难事不少哇,瞧这脸皮,风吹日晒,蚀得跟老荷叶似的,一色的苍黄。身为秦广王,看底下人过的这么清苦,心里也不好受啊!所以说挣钱是最实际的,有了钱,即便不能解决全部问题,也能解决大半,上上下下都不用愁成这样了…… 老罗自从知道坐在旁边的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以后,屁股跟挨针扎一般,左右是坐不安稳的。赵孟田见他拘束,就没话找话,宽他心,“这是啥?”。他一指他肩上的褡裢。老罗一脸的为难,说嘛,怕别人听见,不说嘛,怕对上头不敬。两老鬼捅捅他,再附耳叽咕一阵,他使手在桌上沾了点儿水渍,一笔一划,划拉出两个字来。赵孟田探头一看——生魂?!敢情这小小一条不起眼的褡裢,竟是装生魂的“收魂袋”? “咳,一袋……能装多少?” “……少则五六十,多则七八百。” 我个天爷!怪道压得他腰也弯了背也驼了。 “陛……孟田啊,东西太沉,背久了腰骨都要给压断的呀!”两老鬼低头哼哼,双泪长流。 “那、那为啥不买匹马来代步?”赵孟田话音才落就悔了。钱不够。买好马肯定是不够,不买好马买病马,买来又有什么用?说到做不到,面子往哪搁?就改口:“咳,我是说,买头小毛驴驮着怎么样?” “您有所不知,生魂虽是一缕魂魄,可份量却一点不比在生时轻,一般马匹是载不动这么些生魂的。”老罗摇头苦笑。 “那、那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有倒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出不起那么大价钱……”老罗喝口水润润嗓,接着说,“早年间是有匹代步的马的。那马真是好马,跟了我八百多年,老伙伴了……没法子,宣纸年日一长就发潮、长霉斑,用不了了呀!” 赵孟田越听越不着四六。马关宣纸什么事?哦,宣纸发潮长霉斑,马就不能骑了?怪事! “陛下,”稚华靠过来小小声说道:“勾魂使用来代步马匹是画在纸上的,越是出自名家之手的马,越是神骏有力。” “哦,原来如此!” “那你想买的那副马画,要价几何?” “……五千两白银。” “……” 一听要价,众鬼都默了。默了一阵,赵孟田拍案道:“哪个混账王八蛋开的价?!五千两银子?他怎么不去做胡子(土匪)?!漫天要价也不是这么个要法啊!” “您有所不知,那副马画出自韩庆之之手,笔力非凡,马身膘圆而不肥腻,马首长,马齿实,马尾扬,马胫骨到马蹄那段修长柔韧,是匹日行千里的良驹啊!”老罗边赞边掀嘴咂舌,啧啧有声,心向往之,却因阮囊羞涩而不得不望“马”兴叹。 “韩庆之画的马?难怪了,他的画别说人界,就是在天界也是叫得响的。”稚华点点头,虽然买不起,但也觉得人家这价码开的公道。 “想要还不简单!”五凤趁众鬼不注意,一口气将面前那盘酱牛肉全葬进了肚皮里,撑的慌,捧着鼓凸凸的小腹慢慢揉,“想要,我给你们要来!不过,你们先得想好怎么谢我。” “怎么?你有办法弄五千两银子来呀!”赵孟田嬉皮笑脸,没一点正经——小屁孩说的话,当个蔫屁听听就完了,还认什么真哪! “我有我自个儿的法子。要,还是不要?”小屁孩横他一眼,扯个小嫩嗓子一字一顿地讨价还价,逗死了! “要——?你当我傻啊?一会儿你说要一万两银子做谢礼,我上哪哭去我?!”一听就知道赵某人没少吃这类亏。 “谁跟你要一万两银子了?!要我就拿来,你预备好五十串烤羊肉串,十盘酱牛肉,十只烧鸡,十只八宝鸭子作交换!”小屁孩把头一昂,尾巴一翘,十足一个大老官,傲得了不得了。稚华定着眼珠子看了她一会儿,她就减半了:“二十五串烤羊肉串,五盘酱牛肉,五只烧鸡,五只八宝鸭子……”。说完偷瞄一眼稚华,咬咬牙,心一横,哭丧着脸戳出一根食指:“一只烧鸡!不能再少了!五千两银子一幅画,我就换一只烧鸡!要多寒碜有多寒碜!” “说的跟真的似的,拿来了再讨价还价也不迟!”赵孟田油嘴油脸,嘴边吊个绿油油的笑。 “要不咱们打个赌?” “赌什么?” “我把画拿来,你把判官笔(批生死簿用的)送我玩一天。我拿不来画,十天不吃荤!” “我倒是想和你赌来着,但那支笔送是不送,我说了不算,你先问问稚华肯不肯。” “……哼”小屁孩怯怯地觑了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2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2 稚华一眼,闷下头来,憋了好半天才说:“那就赌两只烧鸡!拿来画给两只烧鸡,拿不来我一天不吃荤!” “嘿嘿,那就一言为定!”赵孟田伸出右手与她击掌,两眼贼亮贼亮,老奸巨猾地嘿嘿两声,心满意足,落座吃菜——“哎?!酱牛肉哪?!你、你给我吐出来!” “啐!一副死抠傻抠穷酸样儿!吃你一盘酱牛肉都值得恁跳梁!”小屁孩也“嘿嘿”奸笑两声,化成一阵风,踩着赵孟田头顶飘出门外,“你们先把烧鸡给我预备着,不许赖账!最多一炷香的工夫我就回来了!” ? ☆、第 21 章 ?  老罗看他们打闹,看得菜也忘了吃,等五凤走了,赵孟田招呼他他才又把散了的煎饼卷菜条子捏好 ,送进嘴里嚼。看的出来,他心事不轻。两老鬼又附耳叽咕一阵,不外乎说些:刚才那大不敬的小屁孩不是鬼族人,鬼族人没有敢这么跟陛下说话的!小屁孩常常和陛下斗嘴,他们那是闹着玩呢,你别往心里去…… 老罗唯唯。 一干鬼继续吃喝。一炷香的时间转眼过去,五凤影都不见一条,两老鬼有些担心,时不时朝门外张望,吃饭不香,吃菜也不识咸淡。两柱香的时间也过去了,两老鬼屁股不稳,登凳远望,下地探风,没一刻是闲着的。赵孟田看着累,干脆让他们上门槛边上呆着去。 “去吧去吧!都知道你们悬着心呢!”他边说边朝门外挥手,意思是你们想干什么就痛快干去,这么上上下下的,闹得大家饭都吃不好! “陛下……咳,孟田,我们有个不情之请……” “说。” “您看咱们是不是吃完以后上外头找找她?” “咳,她说是要去弄画,实际,我看是玩儿去了,小屁孩平时攒俩钱,碍着咱们人多,不好掏出来安心受用,这会儿得了借口,溜去吃独食了!”赵孟田摇摇头,一副知根知底的模样。 “谁说我吃独食去了,嗯?!”五凤叼着一幅画轴,蹲在赵孟田脑袋上(当然,只有他们几个看得见),使劲跺几脚,“去一回梁王府你当是容易的么?这等劳苦功高,不慰劳也就罢了,还在这儿‘打后手’,该打!” “梁王府?哈哈哈……你别逗我了,不、不行……岔、岔气了……咳咳!” 稚华替他拍背顺气,好容易缓过来,他憋着笑逗她:“刚才还搜了,画在成王府上,成王与梁王是死对头,再怎么说,画页到不了梁王手上!” “她说的是真的,”稚华在赵孟田疯笑的当口上从五凤口里解下画轴,都不用摊开验看,一过手便知真假,行家嘛。“梁王继太子位,成王为了巴结他,特地让夫人送过去的。” “……”赵孟田眼里还含着一泡笑出的泪,灵光一闪,闪出四个字——风犼善盗。好大一个霹雳! “这、这画是、是、是你……” “对,偷来的。”五凤惯熟此道,一脸堂皇。 “孟、孟老夫子说过‘贫贱不能移’,不能移,就是手脚要干净,偷鸡摸狗的事千万别做!”赵孟田在人界时虽然也常常顺走棺材板的东西,但五千两一幅的画,给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先别说他娘会大嘴巴子抽死他,就是他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呀。 “咳,”他挨近老罗,咬耳朵说悄悄话,“这幅画好是好,可它是偷来的,咱不能要,等有了钱,秦广王府出公差的人手一匹,现在么……只能先委屈你了……” 老罗又是摇头又是躬身的,一迭声道:“不委屈、不委屈……” “嗯,那咱们把这幅画物归原主,如何?” “好、好,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赵孟田问了收画的,却没问过送画的。这不,小屁孩不乐意了——一嘴叼过画轴,跃出四丈开外,臭着脸蹲在窗户上,不用说话,猜都猜的出她心思:老娘费了不少力气才把这画弄到手,你倒好,坐这儿暖火烤着,小酒喝着,小菜吃着,松松快快就有便宜占,占了便宜也就罢了,还假仁假义假模假式,一脱手就给我送回去!呸!什么东西! 赵孟田没追上去。一来,大庭广众之下,动作太大引人注目,而来,亏吃多了,知道追也无用,老老实实坐着,请小屁孩的克星出山收拾就好。他暗地里朝稚华动动眉毛,稚华心领神会,要了一只烧鸡,连盘子端过去,两厢易易,烧鸡换画,怎么看也是强买,不过,人家稚华就是有本事让五凤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好了,交割妥当了,接下来就该把画拿去物归原主了。当然,须得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赵孟田和两老鬼一前一后行在一条深巷中。转出巷子,两边是两排垂杨柳。说好了吧兵分两路的,稚华带着五凤去寻下处,他们三个趁黑溜进梁王府把画还了。幸好正月里天暗的早,他们抄小路过来,正好碰上王府侍卫换岗。老鬼虞龙留在外头,看守两人脱下的纸肉身,赵孟田和虞虎往画上贴了个“催动符”,那画活了似的,跟在他们屁股后边进去了。俩鬼,外加一幅画,进进出出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刚才五凤说是在书房拿的,对吧?”赵孟田问。 “没错,陛下,书房在西角门——就是刚才咱们进来的那扇门——的右手边,左转十步,再右转五步,再正走十八步……”老鬼虞虎随身带着小抄,随走随看,随看随念。赵孟田最怕绕,每每绕的他头疼胸闷,心慌气短。他摆手讨饶,“罢罢罢,小屁孩耍我们玩儿呢,信她,一夜过去,书房的门朝哪都不知道!” “那怎么办?梁王府那么大,总不能四处乱转吧?” “……要不这么着吧,你往左我往右,探探小屁孩指的路对是不对,一刻以后在这儿碰头。” “这、这稚华大人吩咐过,要老奴寸步不离的跟着您的……”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 “又不是三岁孩童,走不丢的。再说了,咱们是鬼,要怕也是他们怕咱们!” “……行是行,但那画……” “跟着我就成。” 分头之后又分头,赵孟田一只鬼,单枪匹马夜探梁王府的下场是——走丢了。 他杵在一片过了季,满是衰叶枯枝的荷塘边上,两眼茫然,两脚发飘,后头跟着幅同样茫然的马画。想着原路回返吧,荷塘四通八达,小径丛生,压根儿不知该捡哪条道走。踌躇多时,他背转身,脱了鞋,往后一甩,甩哪儿打哪儿走。鞋落在东首偏西一条小径,他拾鞋穿好,慢悠悠往深处晃荡。 咦?这几块石头看着好生眼熟……那边几棵歪脖树也是……咋那么像棺材板他们家院子里的景呢……咝……世上事虽则多巧合,但也不至于像足十成吧? 赵孟田越看越离奇,摸索着来到一棵桂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3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3 树下,抬手摸树身,若真是棺材板他们家院子里那棵歪脖树,上头应该有他偷刻的字:棺材板是臭乌龟!棺材板出门挨鸭子踹!…… 摸了一阵,觉得上头凹凸不同于自发纹理,可以断定,上头有字迹,月光虽稀薄,却也足够让他辨出字是什么字了。 中都到安吉,少说也有千儿八百里,梁王府和金莲绕凤楼更是八竿子打不着。难不成跟八宝填鸭似的,一个填进了另一个里头?忒荒唐! 赵孟田百思不得其解,怏怏收了手,继续往前寻摸。这厮做人时记性就差,做鬼后他也没甚长进,师叔祖口传心授的那些个阵法他早送回去给人家了。不然他不会看不出这是个摄魂术。既不是八宝填鸭,也不是眼睛出花,他是让人使法摄到金莲绕凤楼里去了。摄他的人此时正吐丝结毫,张着网在前边等着他呢。待他慢悠悠晃荡到网中央,那人才从树影里现出身形来。 乍一见 ,赵孟田犯了迷糊,心想:闾非怎么也到人界来了? 心里想几成,他嘴里说几成:“闾非,你不是说取东西去了么?难道那东西在人界?”。连问四五句,那人应都不应,半天才扯出一个冷笑:“好啊……我在这头下死力寻你,你倒好,放一阵子就放野了,到处浪着勾搭野男人……” 哎?这、这口气,这架势,这神态……怎么有点像棺材板呢…… 赵孟田身子比脑子快,悄悄倒退着抽身,那人衣带一甩,他又被拽回去了。那人一手揪他屁股,一手捏他卵,响在他耳根子边的声音恰似十二月刮的小凉风,刺骨哇! ? ☆、第 22 章 ?  “既然你忘性恁大,那我就再提点你一回”,手上猛一使力,“之前说过的,你若敢眠花宿柳勾三引四……我就一刀阉了你!” 赵孟田屁股给掰得生疼,卵也差点没给捏烂,吱哇乱叫,叫了一阵,他想起一件大事来——个臭乌龟!上回在翻香阁左拥右抱,偎红倚翠,花天酒地,那时候他才死了一个多月,尸身都还没冷透呢!呸!臭乌龟!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还好意思在这儿大鸣大放?哦,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你做初一,老子就做十五! 翻翻旧账,心里有底,嘴上就不饶人了。冤家见面分外眼红,他“吱”的一声蹦起,反手抱住棺材板,咬他脸、脖子、肩膀、上臂,能下嘴的地方都不放过,边咬边呜噜:“把该我的还回来!”。他是立意要睡他一回的,打死也是这主意! 岑青芜见他不仅不思悔过,反而变本加厉,又是咬又是挠又是抠又是清算的,怒火“腾”的一下就泼天了。他冷冷掐住他下巴颏,说:“本来还怜你在冥府受苦多日,不忍下重手,这样闹法,休怪我翻脸无情!” 赵孟田双手被人剪住,双脚被人挤住,下巴颏让人逮住,想摇头甩尾都不行。他吭唧:“你还有脸说我……睡也让你睡了,娶也让你娶了,谁知死了才不过一个来月,你就琵琶别抱!呸!亏你还有脸撒泼!”。边吭唧边挤出几滴“□□尿”来讨可怜。 那个愣了一愣,不觉手劲松下去,嘴角上一朵笑从冷到热,从含苞到怒放,大了又大,甜了又甜,咬上赵孟田耳朵的时候都腻乎乎了:“你吃醋了?” 赵孟田不动,既不动口也不动手。他和棺材板做冤家不是一天两天了,臭乌龟的脾性多少也知道些。比如他说你吃醋,你千万不能跳起脚来破口大骂,你骂的越狠、越用劲、越难听,他就越是甜腻腻的望着你。常言道“四不拗六”,任谁也抵挡不过他那腻得叫人牙根子发酸的笑,最后吃亏上当的还是你。所以说“呆若木鸡”是上上之选。你就木鸡似的“木”那儿,让他自我陶醉个够,省得他添油加醋,说得越发不堪! 棺材板笑着笑着就把脸偎过来:“你别气,上回你见的那个,不过是我的替身而已。金莲绕凤楼连日事多,白日里脱不开身,夜里要出去,只能请沈恪做个纸替身,替我权作应酬。” 夜里出去,不用明说,两人都明白他这是干什么去了。寻人已属不易,何况是寻一条飘荡无着的魂魄? 赵孟田吸溜一下鼻涕,把刚才挤出来的“□□尿”一同憋回去,接着清算:“你明知我那晚摸到你房里去,你你你为啥又躲着?” “沈恪算过,我阳气过重,克制生魂,那日又恰逢阳日,若出来相见,怕你受不得。” “那、那今日为何又引我过来?” “今日不同,九阴相连,纯阳蛰伏,引你过来不伤你。” “哦,原来如此。”赵某人似有所悟。不过,总觉得还是有些地方不对付…… 他冥神细想,才想得入港,猛孤丁瞥见自己长衫卷着,褂裤拖着…… “你、你你你你弄我卵做什么?”一口气没续上,他一下口吃了。 “你你、你再吸老子奶老子就一掌灭了你。” “灭啊。” “再敢往里头弄老子就一刀杀了你!” “杀呀。” “……那、那我就一刀杀了我自个儿!” “你都已经成了鬼了,还怎么杀?” “对、对呀!我都已经成了鬼了,你还怎么弄?!” “无妨,我也是生魂。” “嘎?!你、你,难不成你也……那个了?” “沈恪助我离婚,肉身现在在安吉好好睡着呢,放心吧。” “……”幸好只是离魂,要真死了,他今后上哪儿顺手牵羊去? “闲话休提,这九阴相连的极阴日半年才得一次,来,莫要虚度好光阴。” …… 死棺材板!臭乌龟!离魂千里迢迢追过来只为睡他一次?! 前因后果一对,赵孟田挣的更欢实了。 “要睡也该我睡你!” “行。你先告诉我‘闾非’是谁。” “……”他怎么还记得这茬儿哪?! “说不上来了吧?不妨。待我慢慢来问你。” 棺材板不是君子,要问向来不肯止于“动口”,“文戏武场”一同上,让他“问”过的,骨头往往发酥,骨头往往发酥,腰眼儿往往发酸,嘴皮子往往发麻,眼眶子往往发潮。但很舒服,很熨帖,很欲罢不能。小炭火煨“东坡肉”,蜡烛头烧“佛跳墙”,靠的就是个“入骨”的劲儿。赵某人即便是块摆陈了、搁馊了的老母猪肉,他也能把他调弄成有色有香有况味的一道好菜。两人缠一块儿慢火烂炖,炖得赵某人出来几声酥酥的叫唤。别说棺材板了,就是躲在一旁听墙根看动静的都连带着酥出一层层鸡皮疙瘩来——受不了哇! “师叔,孟田交到你手上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吧?”沈恪缩着脖子躲在假山后头,旁边趴一头嚼料的大青驴。 “的确不是。”傅玄青比沈恪放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4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4 得开,就这么放横了身子睡在块假山石上,看得津津有味。 “那怎么突然就断袖了?”沈恪早就怀疑是他弄的鬼了,因凡是打他手上过的东西,到头来没有全须全尾的,不是缺了这就是残了那。这徒弟外边看着完好无损,里边其实早变味了。人家好歹也是父母送上六观堂来拜师学医的么,天资是差了点儿,脑子是木了点儿,架子是废了点儿,但、但事也不是这么办的吧?! “呵呵,他们俩是前生孽缘,牵扯不完,祸延今世,怨不得别个,这都是命哪!”傅玄青看“两雄戏春宫”也跟看文武戏似的,兴致勃勃。别看这戏没行头没锣鼓,看他们一会儿翻上一会儿覆下,力争“上游”也挺有意思的。 ? ☆、第 23 章 ?  “云阳跟闾非?咋可能?云阳那时发下重誓,与闾非永生永世再不相见的,入了轮回后也迟迟不投人胎,怎会是他?”还有一层,赵孟田要真是云阳转世……那就是变畜牲变孬了,瞧这模样,跟那个淡雅清逸的云阳有搭边儿的地方么? “说是这么说。当年闾非舍三魂随他入轮回,有了牵绊,六根难净,守誓就守不成了。总要回来做个了断的么。” “怎么了断?闾非放话要君临六界,人都让他得罪光了,云阳即便是再生为人,这也是个没头没尾的烂摊哪!” “君临六界?呵,他占去冥界与妖界,和天帝分庭抗礼不在话下,要这么多做甚?再说了,今世的赵孟田已非前生的云阳。代远年湮,记忆全无,一了百了,岂不痛快?只可惜闾非不想要这份痛快,非得打上天庭去要那被封在天柱山下的前尘旧事……” “这么说来,闾非是有点傻,慢说拿不拿的到手,就是拿到了手,这个也变不回那个了呀!”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就是这么回事儿。总有那么几个想不开的出来搅事。也好,不然日子过的多无聊。” “闾非若得成事,赵孟田忆起前生旧事,留在人间的三魂便要归附原身,元神齐聚,本事长进不少,到时还不知要掀起多大浪呢,您倒有兴致看地覆天翻。”沈恪毕竟是医仙世家,见不得生灵涂炭,说起话来多把存性命保太平放在头等。 “谁知道呢,前路茫茫如黑漆,摸着走,走一步算一步就是,如今有活春宫看,看便看了——哦,你瞧,云阳翻在了闾非身上,正扒他裤哩!”傅玄青不同,他比沈恪长两千来岁,大风大浪见过不少,晓得世道人心,人情变化,缘深缘浅,均有定数,忧是忧不及的,不如及时行乐。有好看的看,有好吃的吃,无所顾忌,随心所欲,免得将来后悔。 “我和你打个赌,”他信手朝地下扔一枚啃净的桃核,正正砸在沈恪头上,只因辈分比他低,年岁比他小,沈恪敬着他,敷衍着捧了捧场:“赌什么?” “就赌他们两个”,他抬手一点不远处忙着藤缠树树缠藤的赵某人和棺材板,“今夜谁能把谁睡了。我赌一锭金子,闾非睡了云阳!” “……”沈恪嘿然。肚内发牢骚:您都 把胜算最大的选走了,我还选什么呀我!又不能不选,只好慢吞吞摸出一锭一两重的银子,往金子旁边一放,道:“一两银子,打平手。” “噫!怎能用银子对金子?!换锭金子来!”傅玄青占后辈的便宜从来不含糊,占就占尽,片甲不留。你要是彩头放少了,他还跟你急呢! “……师叔,近来医馆生意平淡,拿不出这样大彩头。” “那你就把上回那个七宝葫芦押上!” 上回就是七月中,傅玄青上六观堂溜达,恰好碰见青鹫宫送来一个葫芦,当时就搂着不肯放,吃睡都不离身的,只是沈恪死活不肯送他。于是才有今日一出。 “……”咳,原来是以退为进啊! “押就押吧。”这回不给他,下回他还跟你闹,一个葫芦,就送他玩又如何?就应了。 想也知道这场赌是个什么结果。赵孟田睡了棺材板,那是日头打西边出了。打平手,那是水流自低向高去了。两者皆无可能,傅玄青赢了。抱着七宝葫芦,笑得一脸油荤。 那边,棺材板同样笑得一脸油荤。今夜“收成”不错,只可惜天将破晓,鬼门将闭,少不得起身收拾,送冤家回去。他掰定赵孟田脚,与他穿鞋,搂定赵孟田腰,与他系丝绦,整束完毕,送至来时路尽头,再来点儿绸缪:“我请仙家算过,再有一段时日,你便能寻回前生记忆,我亦要元神归一,那才是你我天长地久的时候。”。赵孟田肚内打暗账:死棺材板!臭乌龟!也有不会谦让谦让!让老子得一回手又如何?会死啊?!听他这言语,占便宜还没个够了,还天长地久咧!老子且得诈你一回,不然这心里老大不爽的! “哎,你与韩庆之相熟否?”拿他十几二十副马画来,勾魂使们出公差就有坐骑了。 “有些交情,怎么?” “……能不能……想法子弄十几二十副马画给我?”赵孟田有些忸怩。棺材板的东西,他向来是顺了就走的,这么正面朝他要,还真没有过。 “要来是能要,只是如何送至你手?” “……我巡过人界一圈自会去找你。你把画挂在阳山楼,原来我住的那间里头就成。” “好。时候不早了,我原路送你回去。耐心等候一段时日,自有因果。若是忍耐不住……”棺材板脸上的笑鬼起来。赵某人悚然,喉头几个起落,咽了几口唾沫压惊。“可将这个取出暂代。” 两人面对面立着,一个手上拖着具“角先生”,一个披头散发眼瞪口呆,看着是三分滑稽七分诡异。 “你、你拿这个出来做甚?!” “独守空房,身心寂寞时候,可权作安慰。”棺材板笑得一团和气。这神态,好似送的是胭脂、香粉、花枝儿,正大光明,没什么好遮掩的。“此物得自辽西渤海国,内有机关,伸缩自如,大小随意,又有转珠一枚,出入之势与‘真物’无异,你拿回去试试。”他往赵孟田裤腰带里斜斜一插,用绦子掩住,完后手一拐,在他腰眼上捏一把。 “我、我不要!”赵孟田连连摇头,弹出三四步开外,解出那具“角先生”往地上一扔,奔走如脱兔。好在棺材板他们家的路他早就烂熟,跳脚蹿逃一点不费事,嗖嗖几次小飞(做鬼就这点好,身轻如燕,想飞就飞),望见来时那方荷塘,纵身一跳——出来了。他捂着胸口低头喘粗气,却见棺材板从对面施施然散步过来,腰带蛇一样缠住他,复又把那角先生别回他腰上,“好心送你东西,怎么不收呢?……敢解?敢解就让你变头光猪,光身回去!” “……”赵孟田扁着嘴,睃他一眼道:“又说天快亮了……又说天亮之前生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5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5 魂不归位则必死无疑……还不快走……哼……” “你收了我便走。” “……”赵孟田挣扎了三四回——看在这东西上头镶了百八十颗大小珍珠的份上,拿去卖钱也是值当的…… “不许拿去卖钱。下回见面,当信物带来。” “……”臭乌龟当真是人肚里蛔虫,想什么都逃不过他眼,啧! 又磨蹭一会儿,曙光微浮,幻术将尽,棺材板走近阵去,回归本身。 ? ☆、第 24 章 ?  赵孟田想着一夜没干正经事儿,倒让老鬼们苦等,心上过意不去,急急转往约好的地方去了。那头,老鬼虞虎已急得寻死觅活了。 “陛下!您、您这是上哪去了?!老奴转了一圈,回来左等右等等你不着,又不敢乱走,几乎急杀!您若是再不回转,老奴、老奴就要一头碰死在鬼门关外了!” 赵孟田见他哭得痛了,少不得好言好语安慰几句,待他平复,二鬼再匆匆驱了画轴往书房送。办完事,鸡叫头遍,日头要出来了。穿出墙外与虞龙会合,三条鬼影贼溜溜顺墙根溜进晨雾里。那天的雾水大呀!浓白如醴酪,穿过几条街,到了下处,浑身精湿。赵某人平日里就是个心粗的,只想着正月里起大雾打湿了身子不爽快,要速速换衣裳,全忘了腰间还别着个内藏机关外嵌百八十颗上好珍珠的“角先生”,脱手一扯湿衣衫,正好触动机关,那东西“咝咝”作响,扭扭摆摆如灵蛇,跌在地上兀自跳腾不休…… 众鬼面面相觑,不敢做声。 “哈哈……路上捡的……你们瞧……”赵某人老着脸蹭过去,拾起来,握在手里,想寻着机关好把它治安稳了,谁知情急之下死活寻不出来,只好讪讪,托在手上众鬼看,“上头嵌了百八十颗上好珍珠呢!大的有龙眼核大,小的也有黄豆大,卖出去趁得几文酒肉钱也是好的……” 五凤一把抢过,细看一阵,高声嚷嚷:“哗!头角上还包了金咧!哪个阔主儿送你的?” “……都说了路上捡的了。” 赵某人还要嘴硬,五凤瞭他一眼,又瞭那角先生一眼,咯咯一笑,“有这等好事?怎么不叫我捡去?打诳语也要先在肚内编好词么,省得说一个漏一个说两个漏一双!” “就、就是捡的!”赵孟田脸皮已然紫了,嘴皮子还不肯松,死死咬住,只说是捡的,你能耐我何? “捡的?那好,这东西充公!待会儿拿去当当,添些盘缠,赁间好屋住,省得窝在这鸡窝大小、又脏又臭的大车店里受罪!现在么,就先借我玩玩!”五凤眉开眼笑,叼了包金嵌珠的“角先生”跃上房梁,把机关一会儿开一会儿闭,“咝咝”复“咝咝”,稚华烦了,抬眼往上一扫,五凤正拿那东西当“老头乐”挠背,吃他一眼,手就软了,失手把它摔下去。亏得赵孟田飞身出去接,险险捧住:“吁——好险好险!要是摔掉几颗珠,脱了形便值不了几个钱了!”。他小心捧着,准备交到稚华手上。这么贵重的东西,当了还能赎,坏了上哪儿掏摸去?小屁孩手里没轻没重,不可再让她沾手。 五凤顽皮惯了,此时刚得了个新鲜玩意儿,还没玩的尽够呢,就被夺去,料想也不会善罢甘休。只见她从房梁上荡下,劈手一抢,打个弯又荡回去了。哪知乐极生悲,一头碰断房梁。大车店原本就是房简屋陋的,经不起她当头一碰,这下好了,哗啦啦散了架。店东从前院赶过来,见此光景,尖着嗓子叫唤:“了不得了!杀人啦!放火啦!可怜我祖孙三代几十年苦心经营,一朝化为废墟哇!谁?是谁做下的好事?!” 五凤自知闯祸,蹿上树躲着不肯出头。 躲也无用。正月里赶车的都在家里团圆呢,要过了正月才上路兜揽生意。倒霉催的,那天一排大通铺就他们几个客,还是一伙儿的,不是他们是谁! “还我房来!”店东一把揪住赵孟田前襟,哭着要他赔。 其实,这不单是赵孟田最近老走背运的事,人家店东是挑人下手的。两老鬼,满脸褶子,腰弯背驼,万一弄出个好歹来……算了。缩在树上那个是个小屁孩儿,也经不起事儿,也算了。右边穿青布袍子的男子,长得斯文俊秀,大方贵气,料不是凡品,还是算了。那就只剩下这个了——长的是不赖,可身上既没贵气也没文气,倒有五分穷酸气,五分二流子泥腿子气,不是跳大神的就是说书的!就是他了! “我跟你拼了!我祖爷我爷我爹加上我,几百年苦心经营才有今日模样,你、你动动手就它毁了!我冤哪!”店东巴住赵孟田,哭爹喊娘,差点没厥过去。 “……”可、可……不是我弄的呀! 赵孟田哑巴吃黄连,看看树上那只“缩头乌龟”,没奈何,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店家,您先别急,要不这么的,您算算该多少钱,我们赔。” “你赔得起么?”店东满脸狐疑——赔得起你们犯得着住大车店么?! “咳,自然是赔得起的。您就在这儿把账算算清楚,咱们付钱。” 店东听他口气海大,又说要当场赔付,也不哭了,摆头朝前院喊:“屎蛋儿他娘!拿算盘过来!” 屎蛋儿他娘果然把着个算盘过来,店东接过去,双手开弓,十指如飞,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过后,他抬头:“上房三十间,中房二十八间,下房三十二间,连带着各屋里的草垫子,一共是一百八十两!” 嘎?!一、一百八十两?!讹人哪!一百八十两买下两个大车店都不成问题了! 赵孟田耳鸣眼花,傻笑一声问道:“能、能不能再少点儿?” “你毁了我家祖上基业,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嫌价钱大!不肯出?不肯咱们见官去!” 店东拖着他往门外去,稚华不声不响堵住他们,晃两晃算盘,“店家,是九十两,不是一百八十两,你算错了。” 店家听他一张嘴就削下去一半,急了,刚要分辩,却被稚华截去话头:“依市价,上房三十间顶多四十两,中房二十八间不过二十两,下房连带着草垫子,顶多二十两。要见官是么?那我们堂上见分晓。到时我们反坐你个讹诈,看你怎么处!” 那店家见稚华出头,又思想起自家确有趁机讹诈,趁点钱财做彩头的意思,心内先怯了三分,嘴上却还要做强:“要反坐我讹诈?!好哇!咱们公堂上对对去!”言语间拉拉扯扯、吵吵嚷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外强中干,硬着头皮诈下去呢。 “中都府尹袁永军是怎么教化百姓的?专会讹诈,床也不平展,草垫子也扎得人浑身痒难支,鸡虱横行,饭食更是不像话!”五凤见稚华开声,自以为得了帮手,胆子就放出来了,跳下树来“嘿嘿”冷笑,揸开五指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6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6 一条条数落。店家想想,和事算了,赔九十两也罢,免得惹上官非,再想想又舍不得这口肉,正在骑虎难下之时,内东(老板娘)从间壁走出来,朝众人福了福道:“官人们听奴家一言,拙夫确有不是,不该见你们面生就起心讹诈,但事出有因,这事毕竟是你们起的头,两边都有错,不如就地和了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省得闹到官府,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依你说,怎么个和法?”五凤性急,抢着发问。那妇人微微一笑道:“这也好办。九十两银子便可了账。这是公道价,你们不亏,我们也不赔,双方签字画押,交钱抵责,如何?” “……”好是好,可这九十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呀。 赵孟田挠了挠头,想,没了九十两,这一路上就更难施展了,又不能不吃不喝不睡…… 思来想去,主意打到了棺材板送的“角先生”上——救急如救火,管他的!先当他九十两银子来使再说! 当下说定,赵孟田和老鬼虞虎去筹钱,剩下三个扣做质,送了钱来才放人。 ? ☆、第 25 章 ?  幸喜今日日头不大,且自近午时分起就阴沉沉的,有几分雨意,不甚晒,好出门。俩鬼溜溜达达来到闹市当中,寻了个大门面的当铺,鬼鬼祟祟挨过去,怕丑,踌躇多时不敢进门,还是掌柜的眼尖,迎了出来。 “二位官人,可是要当当么?” “……是,有件东西,要当九十两,不知掌柜的收是不收?” “不知是何物?” 赵孟田忸怩着,放开包袱一角,让他过过眼。 “掌柜的识货否?” 掌柜的一听他这么问,哈哈大笑,“且容鄙人夸一句口,这类物事,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样式之奇巧,做工之精细,选材之珍贵,比您这件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官人不妨进内堂坐坐,稍候片刻,待店内师傅过了眼估了价再细谈。” 俩鬼随他进得雅间,又得了茶点食用,心里十分熨帖,加之掌柜的手脚快,半盏茶的工夫便回来,朝赵孟田拱拱手道:“官人可是姓赵?” “不错,在下正是姓赵。”姓赵和我要当东西有啥关系? “小的主人家说了:‘银子随你要多少,只不许当这东西。’。” “奇了,你家主人和咱素昧平生,咱当个东西他也要管,这手伸的为免也太长了些吧!” “呵呵,主人家说了,这东西是他赠与你的。” “……你家主人高姓大名?” “小的主人姓岑名青芜,是金莲绕凤楼的少东家。” 掌柜的笑意盈盈,对答如流,绝好态度,可他越是好口声,赵孟田就越是肝火盛——死棺材板!臭乌龟!塞这不三不四的东西给我,还不许偷偷卖了换钱!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赵公子,主人说了,若是短银子使,尽管开口。” “……”是你自个儿开口的啊,待会儿要多了可别肉疼啊! “五百两!”赵孟田伸出右手,手指头舒展,狮子大开口。 “呵呵,好说。主人还说了,不管您开多少,都给您往上翻一倍,您开五百,那就兑给您一千。” 噫!有这种好事?!早知道要个千把两千的! 赵某人悔得肠子直抽抽。悔也悔不及了。一千两银子兑出来,掌柜的直送到门口,“主人家有封信,请赵公子回去之后再启开看。” 回去,赔了店家银钱,还余下九百多两。猛然间天上掉下一坨大馅饼,手头上宽裕不少,干脆另外寻个干净价钱又公道的小客栈住了。稚华和赵孟田睡一间,两老鬼睡一间,风犼最喜夜间活动,睡眠又少,神出鬼没,特地开一间房放着也只是糟蹋银子而已,索性等她野够了回窝再另作打算。 一群鬼吃罢夜饭,在小客栈后院坐坐,看看夜市热闹,听见有卖熏鱼儿的叫唤,便唤进来要了几串,吃着喝着看着,好不自在。赵孟田因惦记着棺材板那封信,也没放心去吃去喝去看,匆匆几口,寻个由头溜进房里,点上灯,从枕头底下掏出信来,囫囵拆开,一看,首尾只得一行字:人去后,一分桃花逐流水。 啧啧!人家棺材板不愧是世家出身的公子哥儿,写出的东西比赵孟田那“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有意思多了。瞧人家这相思——多刻骨哇! 人去后:那晚上你回去以后,一分桃花逐流水:我饭也没心吃了,觉也没心睡了,只想学那一分桃花随流水,逐你而去。 换个知情识趣的,品出个中滋味,嗔一声“冤家”也就罢了。偏偏赵某人这厮是大板砖脑子,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一分桃花逐流水”是个啥意思。 起初想,这信估计没大意思,就是说春天到了,棺材板他们家的桃花开了,又谢了,然后让流水给冲了…… 接着想,不对,棺材板从来不是肯做白工的人。最后挖到了这“一分”上。 难不成,他是这个意思? 一千两银子是借我使的,一月要一分利钱?! 这么一想就坏了——一分哪!一千两银子一个月就要付十两的利息,利利相滚——哗!这手狠哪!比放印子钱的还狠! 事到如今,赵孟田只悔当初一时高兴,忘了问要还不要,有利息没有,有利息,利息多少…… 他越想越深,越想越蔫,又不敢告诉稚华他们,只能自个儿烦自个儿。 那晚一宿没合眼,想这笔银子,用好,还是不用好。又想如何能使个法子把本金利息一齐赖掉。 别说,还真让他想着了。反正到时候见了棺材板,一开口就说没有,花完了,利息钱也没有,也花完了。总而言之一句话,死猪不怕开水烫。再说了,他们亲都成了,便宜都让棺材板占了,棺材板的就是他的,顶多他吃点亏,装一回羊,以身饲虎,让棺材板“开荤”…… 想是这么想,到底底气不足,使钱的时候总想着那一分利息,不敢撒漫,吃东西只拣价钱便宜分量足的点,全不似他平常性情,众鬼见他出手小心,就一齐往“欠债”那头想。他省,他们比他更省,省来省去,大半个人界都巡完了,只花去自己原先预备下的,那九百多两硬是没沾。巡过卞亭,赵孟田让他们先回去,自己绕道去趟安吉。 两老鬼放心不下,死活要粘去。任你怎么说,你说他们年纪大了,一路上奔波劳顿,实在辛苦,他们回你——不辛苦,老奴们劳碌惯了的腿脚,歇下来反而浑身不舒服。你说他们年老骨头脆,当不得这样险远的道路,他们回你——老奴们老便老,骨还健,能蹦能跳,赛过壮年小伙儿哩! 说的赵孟田一句词儿也没有,只得让他们跟来。跟是跟,只能暗中跟,没有他招呼,他们不能露头,尤其是进了金莲绕凤楼以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7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7 后,不许听墙角,不许偷眼瞧,不许贫舌贪嘴,等等等等,守得住这些规矩,就跟来也无妨,守不住,半路就打发他们回去。两老鬼不拘他说什么,只管一连声答“好”。 说好是他“单刀赴会”的,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倒多了两条尾巴。五凤听说两老鬼跟着去了,也想去凑凑热闹,稚华不许,一手拎着先回冥界去了。临行前把那九百多两银子兑成银票,连同二两多散碎银子一起,交到赵孟田手上,千叮咛万嘱咐,内容不外是些要吃就吃,要喝便喝,不必过分俭省之类。赵孟田把国事家事都交托给稚华,看看无事,两边别过,各自上路。 ? ☆、第 26 章 ?  路上走了三日,都是夜行晓宿。说来也怪,每到一处市集,不用他们去寻下处,自有人来兜揽,带去的地方极尽富丽,好饭好菜好酒好茶,吃喝住宿一文不花。两老鬼没见过这样阔出手,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寻了个时机问赵孟田,“陛下,想来是您在人界时积下的阴功,不然,怎会有此厚报!”。“就是就是!陛下在人界时是行医的,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必定救下不少人命!” “……” 鬼才知道跳大神能跳回来多少条人命…… 赵孟田打个哈哈虚应过去,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棺材板算准了他几时出中都,去饶阳,过永州,至庆野,离卞亭,自然也能算准他几时进安吉,一路上忙着用些小人情来收买他……哼……不过,看在他够殷勤的份上……就不与他计较了。 还计较,没见过这么“吃人嘴不短的”!人家棺材板容易么,他爱吃什么菜,爱喝什么酒,爱品什么茶,以至于爱用什么样式的“角  先生”,一丝一毫记得牢牢的,每一样都安排得滴水不漏。天罗地网已然布下,就等这只傻鸟了。 惨的是,傻鸟是个浑不知的性子,且自以为是只俊鸟,料事如神,说一知二,胸中有丘壑…… 阿弥陀佛!此去,还是自求多福罢。 傻鸟吃棺材板的,喝棺材板的,花棺材板的,手头宽松些,有点小钱就烧的慌,夜里也不睡了,领着两老鬼上夜市买小食吃,烧羊头肉是一定要买的,几大钱一碟,蘸椒盐吃,味美,吃几碟也费不了几个钱,实惠(反正都是棺材板的)。冰糖葫芦也是好的,安吉产的山楂果个儿大味浓,浇上糖稀,那真是酸甜可口,回味无穷哇! 转弯大半个夜市,仨鬼撑死了,走动都难,于是慢慢挨到一户人家门首,坐在石阶上歇歇脚。 谁想这家是个暗门子(做皮肉生意的,或是年老色衰,或是姿色平常,家里又缺钱,做得钱好过生活)。鸨儿又是个眼皮子浅,看皮不看骨的,见他们一伙身上光鲜,以为是个带着老苍头乔装冶游的公子哥儿,赶紧抢出来,扯进去,一迭声叫粉头出来相陪:“蝶儿!蝶儿!官人上门看你来啦!” 叫蝶儿的粉头趿拉着绣鞋,颠着小脚,慌慌张张出来,和鸨儿一左一右挟着赵孟田进内室。另有几个分别扯住两老鬼,一个拖往东厢房,一个拖往西厢房。仨鬼都在不备中,她们这么一惊一乍,一拖一扯的,真把他们唬着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尤其是赵孟田,傻鸟,浑不知,还当她们往日受过他好处,这时要报答他呢!也不好意思张口问,就这么假模假式地坐着,粉头说:“官人请吃茶。”。他拿起茶盅,呷几口,放下,呆坐,纳闷:这家也真奇怪,叫女儿家出来抛头露面,又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我和她,年纪正相当,万一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来,坏了人家姑娘名节,那可怎么好! 那就走吧。他站起来作了个揖道:“在下只在门首坐坐就走,不便搅扰,兼之天色暗晚……” 蝶儿一听,心下着忙,也顾不得许多,迎身扑上,娇娇一声:“官人~~~!” 那粉头虽则面上粗黑,身上倒有些本钱,该凹的凹,该凸的凸,骨头又软,贴上去,赵孟田就麻了。 “姑、姑娘!不可……” 怪道都说安吉“粉头”手段好,一嗲,二媚,三酥倒。 赵孟田虽则是只鬼,但也只是只“童子鸡”,没尝过人间烟火味儿,情势是大大的不妙哇! “官人,奴家敬您个‘皮 杯’(嘴对嘴喂)~~” 这个含了一口酒要往那个嘴里度,那个虽然有点点贼心,贼胆子却一分也没了——开玩笑!这可是安吉,棺材板的地盘,谁吃饱了撑着敢上这儿惹一身骚啊?! 他推拒,绵软无力,看着有点像欲拒还迎,四片嘴唇烙了“锅贴”,没喝花酒人家也说你喝了。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嘴都沾一起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走不成?他自然之道这家是开“暗门子”讨钱过活的,急切间低低嚷了一句:“姑娘!在下是个绣花枕头草包袋,外边看着鲜亮,里头半文钱也无哇!” 那粉头哪里肯信,贴身扑住,除衣脱裤,两下里缠成一团,女的身上只剩件小小肚兜,男的身上也七零八落,若是“吃白相”的(用男女私情讹诈的),这时候该有个彪形大汉舞着一把菜刀,踹门进来,喊打喊杀,不讹你个十两八两的不算了账! 赵孟田就怕这个!归里包堆,他身上也只有二两多银子,扒光了衣服去当当,加起来勉强够上六两,讹不够数目,一顿拳脚是跑不掉的了。虽说是鬼,也就是身体轻了,飘起来快些,真的打起来占不了多少便宜。他想了个损招,对压着自个儿的女子说:“姑娘,不是我不愿意照顾你生意,实在是……来不得啊……在下这子孙根就好比条死蛇,它不活动……”。意思就是他得了“萎阳之症”,做不了这买卖。 “哼,”粉头娇滴滴哼一声,“任你是什么,眼下这情形要叫人撞见,你说你一点干系没有,谁信?!” “……你要多少两银子?”好汉不吃眼前亏。 “五十两。”这位快人快语,血盆大口一张,吃你没商量! “……”不好!全身上下切巴切巴剁了,和馅儿卖钱,顶多也就二十两!这是暗门子还是黑店啊? “没那么多。”他想杀杀价,伸头缩头都是一刀,那多少剩点儿“骨头”给他回去炖汤喝…… “要么给钱走路,要么去见官!夜闯民宅,淫污良家女子,这类官司,弄不好要挨刀的,你若知趣,赶紧让那俩老奴才回家取了钱来赎你!”粉头中也有厉害的,年纪轻轻,相貌平平,就敢放出口气来讹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讹上赵孟田,讹也就讹了吧,讹个十两八两多好,这鬼还算老实,连衣带裤当给你也要图个息事宁人。狮子大开口,五十两,错过了时辰,他走不脱,你也走不脱。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8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8 “要不然,附近有相熟的,让他拿了钱来赎你也是一般。” “我来赎他。” 这内室门窗都封得严严实实,外头还养着十条八条闲汉,别说进来个人,就是进来只苍蝇也不可能这么没声没息的! 两下里都呆住,赵孟田右眼皮子突突乱跳——说话的声音熟极了。这是安吉,某人家的地盘,人家在这儿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连他几时吃几时睡几时屙都有人变着法儿往上报。 ? ☆、第 27 章 ?  得了,还用问么?赵孟田嫖粉头喝花酒,叫某人双双捉在床上。下边的事儿,细节还不清楚,不过,大致脉络是清楚的:某人不会让他挺那儿装死,要死也不会让他“死”那么痛快。说惨点儿,手起刀落,当场阉了也是有的。不过,人家肚量好,拈一锭金子先把粉头打发走:“这是十两足金,包你绣房一夜,与故人叙话。” “谢官人赏!”她接过金子,应得爽脆,快快抽身,剩赵孟田龟缩在床,大气不敢出。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事不过三,从头算来,恰好三回。一回和蒙面老兄滚床板,那是误会,不过,挨了顿狠削。二回和那飞僵,也是误会,又挨了顿狠削。现如今被这粉头缠住,半天脱不得身,还是误会,按棺材板的脾性,再一顿狠削是免不了了。这趟出来,运道不是一般的背,给人讹了两次不算,还正正撞在棺材板的刀口上! 赵孟田偷眼瞧了瞧他,见他面色不那么恶,就壮了壮胆,扮出张乖乖脸来,指望能讨个好,糊弄过去:“吃、吃了么?”头一句就出了岔子。棺材板老狐狸一只,他不吃饭了,专等着吃你。你这么问,不是弄巧成拙是什么?! “中都一别,一月有余,想念殊甚。信可曾收到?”听着文绉绉,咬文嚼字,客套得紧。 赵孟田脑袋抽疼,眼皮跳得他两眼冒花。 “收、收是收到了,只不过……”他委实不知该不该开这个口,说那一千两银子一个月一分利息的事儿。说吧,没准人家早忘了,他这一说又想起来了,多倒霉呀!不说,不说事情没根没底,他心里没着没落,老这么悬着也不是个事儿。 “只是什么?”棺材板笑了。这笑就是场面上的笑法,一丝不苟,端端正正,一点杀人放火的匪气都没有,绝不似他一惯做法。忒怕人! “只是……一分利是不是太重了点,九十两银子一个月也要好几串钱的利息呢,怕是付不起……”赵孟田开门见山,“就是那已花出去的九十两,还来也要一年半载的……”所以您就发发慈悲,本金利息一块儿免了吧,“剩下九百一十两存在‘盛德龙’银号里了,这是银票。”他从长衫夹层里抽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来,递过去。 这头说得正儿八经的,那头却是捉不着条理,蹙着眉头问:“什么一分利钱?什么九十两?” “你、你不是写信给我,说要一分利钱么?” “……哪句上说要利钱?” “一分桃花逐流水呀!不是要一分利息,不然这一千两银子借给我就等于打了水漂了的意思么?” “……”这脑子还真是大板砖! 既然冤家都不把“桃花逐流水”解为相思了,那借力使力,借这“欠债”名目从他身上讨一二分“利钱”又如何? “每月一分利钱实在算不得多了,”棺材板将计就计,摆出一副重利轻义的商人嘴脸来,看得赵孟田心里越发没谱了。 “那、那就不能通融了?” “不能通融。” “不得宽限?” “不得宽限。” “那我走了。”赵孟田蹭下床,着鞋,赶着往门外出。 棺材板也不知使的什么法儿,轻易就抢在他前边,堵他去路。 “我不要你的钱……”,这时候再看棺材板那张脸,又没正经了,多手多脚,手脚都轻佻。手轻轻勾住赵孟田脖子,在颈窝处轻轻啃一口,再轻轻往上游,捧定他脸,在唇上轻轻啄一口,“知道你短钱使,不逼你。不过,自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钱还不上,拿别的还也不是不可以……” 说的够露的了。赵孟田就是千层桦树皮脸,这会子也烧得满脸冒烟,赤红带紫了。他存心搅局,不然这气氛——简直要命! “用、用别的还?是连本带利,一、一次结清楚么?” “一次结清楚。”棺材板黑中泛蓝的眼珠子此时涨起一片暗蓝潮水,成心推波助澜,推一把,让那只傻鸟赶紧钻进网里,好逮住拔毛。 “银票先给我。”傻鸟伸手要钱。 “给你。”多多的给,一出手就是五千。 “给多了……”他只想要一千两,连本带利的,多了反正没好事。 “不妨,多了另算。”棺材板笑得十分纯良,百分温和,千分淡然,万分慈悲,好似散财童子,钱来钱去全不在意。 “怎么个另算法?”赵某人虽然是大板砖脑子,但毕竟还是有脑子的,总觉得这个“另算”里头大有文章,就麻着胆子问了,“像上回那样……做一回给五十……我可不干!” “好,不干就不干。改成亲一口给五十,如何?” 赵孟田一听,乐得没边儿了,笑得眯缝眼,抓起棺材板的手,“叭叭叭”就是三口,“嘿嘿……一百五十两!”瞧他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欠抽样儿! “亲在手上的不算。我话还未说完,规矩还没立清楚。”人家四两拨千斤,一句“话还没说完,规矩还没立清楚”就挡过去了。 “啥?!不算?!你先头又没说不算数!抢得先机的就得算!”谁让你嘴慢来着! “好,就依你。不过,从现在开始,价由我来定。”棺材板成竹在胸,出手大方,先饶他一百五十两。 “好,你定你定,想怎么定就怎么定!”反正老子不伺候…… “亲在脖子上的,亲一回五两;亲在嘴上的,一回五十两;亲在舌头上的,一回一百两;亲在那  话儿上的……一回五百两……” “!!……你你你你要我唆你  卵?!!” “有利可图,有何不可?” 这个为防那个走脱,先推他进去,后关门落锁,取一道灵符贴于门户之上——关门防人,贴符防鬼,任你是人是鬼,想脱身,做梦! “老、老子不要这样重利……五两的亲个两百下也就够了……”哪怕嘴巴肿成馒头呢! “当真不愿?” “打死不愿!”有银子也没得商量!别说银子,就是搬座金山来他也不能干! “那好,咱们再换个玩法……”棺材板寻个座儿坐下,招手让赵孟田一旁陪坐。赵孟田暗中算了算两人远近,选了靠窗的小几坐下——万一情况有变,他怎么也能抵挡一阵子,或者加把劲,来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9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29 个“翻盘”,把棺材板睡了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换成手摸……” “手摸也不干!” “听我把话说完。亲不干,摸也不干,那只有一个法子了。”棺材板嘴上长长叹气,手脚分明如一只摩拳擦掌准备逮食的猫儿,爪子亮出来,身子伏低,尾巴一甩一甩,就差望风一扑。 “什么法子?”只有傻鸟不知,依旧呆头呆脑,呆呆朝人家亮皮亮肉,撩猫儿“虎须”,挠猫儿小心肝。 “要么你还银子来,要么……”猫儿一脸春情,两眼发桃花,“……要么你让我亲,由我摸……”一爪子挥过去,傻鸟落入猫口。 “我、我眼下没银子还你,可、可你也不能来硬的!”傻鸟扑扑棱棱。 “怎么会来硬的呢,我向来爱使软的……”猫儿搂住傻鸟要亲嘴。傻鸟假哭:“疼……”。“还没动真格的,疼什么,再说了,有好药在身边,用上一颗,疼不多时就不疼了,到时包管你魂销魄荡,舒服得,就如同直上九霄……” “……”死性不改的臭乌龟!净想好事呢!哼,且看老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既然要行事,满身衣服多累赘……”猫儿扑住傻鸟,拔毛。 傻鸟默不作声,趁猫儿拔得起劲,当胸一脚顶过去,反客为主,狠狠反扑,手脚嘴巴乱使劲。在床边摸着系床帐的绦子一条,三扯四扯,扯来捆猫儿的手,扎猫儿的脚,忙活大半天,累得颓然瘫倒。 ? ☆、第 28 章 ?  傻鸟知道自己斤两,也不奢望“翻盘”了,拿了银票,兑了银子,平安走路就是万幸。捆了几圈,把猫儿捆得肿囊囊,再踏上一只脚,踏牢,让他一时半会儿不能翻身,接着解开发髻,对着扎头发的绳子叽里咕噜念一通——这绳是稚华给的救命符,逢到欠债(不拘是欠钱债还是欠情债)被人缠住要还,急切间脱不得身的时候,催动符咒,面前自然会洞开一扇门,那门直通冥界紫竹林。猫儿一身蛮力,几条小小床帐怎能缚得住他?轻轻巧巧捵开,待要捉过傻鸟春风一度,不料人算不如天算,被傻鸟抢得先机,跳进门里,再大喊一声:“闭!”。正在错愕中,没来得追随而去。 桃花逐不成流水,只能烂在地里,积年累月,化成春泥,护花护果。猫儿这朵桃花若是逐不成傻鸟这道流水……那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他是要债加债,利滚利,驴打滚的,滚到后来,流水都给他滚成烂泥塘! 傻鸟一向不晓得利害,揣了银票,绕出紫竹林,颠颠往秦广王府去。刚望见城头旗杆子挑的破旗,还没进第一道大门呢,稚华远远就迎过来了,也顾不得叙寒温,慌慌张张行了个礼,劈头就说:“陛下!闾非反了!”。他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丝毫不露,“他不是早就反过了么?怎么又反?莫非真是贪心不足,占了冥界大半,妖界全部还不足,还想君临六界?”。“臣也只是刚刚得报,细致些的消息还未知悉。不过……依臣看,闾非这次作乱,并不单为君临六界。”。“上回他过来找我,说是为了辞行,问他干什么去他也不说,神神叨叨的,只说要去取一样东西。”赵孟田对了对眉尖,慢吞吞蹩进门去。“按说,他有权有势,又有大把银子抓在手里,要什么没有?犯得着去反?换了我,早早盖房子堆金子,金屋藏娇算了……”他嘀咕,“哎,你说他究竟图啥呢?” “图的是云阳的前生记忆。那东西存在紫灵宝珠里,压在天柱之下。”长琴就坐在第二道门的门梁上,双脚勾住房梁,晃晃荡荡,手也没闲着,左手转判官笔玩儿,右手磨墨,“闾非就是吃撑了没事找事!八百多年钱那场乱子,出了也就出了,上头见他风头正建,又见云阳那边死的七七八八了,没个出来主持冥界大局的也不成样子,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了他这冥界新王了。谁知这厮心里不足,八百年后又反一次,这次是犯上作乱了,实在太不象话!你想啊,天帝老子能轻饶他么?!”他褒贬了一回人物,嚼了两枚铜板,咂咂嘴接着说道:“不过,这也说不定,今时今日的闾非羽翼丰满,翅膀硬了,手底下养一批能征惯战,打起来只知往前不懂退后的。这任天帝偏偏又是枚软柿子,软不拉塌,放任闾非坐大,听见反了,也只会派个使臣去招安!……对了,八百年前天帝老子押的是云阳前生记忆,这回说不定就直接调兵遣将捉你为质了!” 赵孟田当他说疯话,一抬脚从他屁股底下钻过,进屋里去。 “哎,虞龙虞虎呢?”这时候才得空想起两个跟班。 “他们不是一直随侍陛下左右么?”稚华以为赵孟田打头,两老鬼殿后呢。 “对啊,不是跟着你去安吉了么?怎么?撇下那两只恋主的老鬼溜啦?” “……”当时事态紧急么……,“咳,没事儿,他们认得路,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两老鬼还真就一脚前一脚后进来了。虞龙手上捧着一个拜匣:“陛下,咱们昨夜留宿的那户人家送的,说是要您亲启。” “陛下,您在阳世时真是个积德行善的大好人哪!”老鬼虞虎大大发个感慨,“在安吉,到哪儿都有自愿供食宿的,就说昨夜那户人家吧,咱们两个跟班的都好酒好饭伺候着,您就更没说的了,还不知怎么受用呢!好人啊!” “……”敢情昨晚那开“暗门子”的是和棺材板串通好的呀!哼,我说呢,怎么掐的这么准,每回出点儿状况他一准踏着板眼就来了! 赵孟田心里不忿,嘴上又不好说破,只能哈哈傻笑几声,然后上前揭匣子,揭开一瞧,里边是个同心结,同心结下打了条“字璎珞”,字是这么打的:莫离,莫弃,莫相忘。 前边两句都是假的吧?虚应故事的吧?要紧的在后边那句“莫相忘”吧?五千两银子的便宜,想忘也忘不掉哇…… “送匣子的人还说了些什么?” “没有……哦,对了,倒听他自言自语叨咕了几句,什么‘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什么‘五百两银子唆一回,利滚利,到了还的时候就得二十回……’之类的,估计干系不大。”老鬼虞龙站得近、听得真,他说是这话就保准是这话,没差的。赵孟田一听,脑袋嗡嗡的,大了,木了,疼了——死棺材板!放印子钱发黑心财的臭乌龟!五百两银子就想让老子替你唆卵,做哪门子春秋大梦呢!哦,五百唆一回,五千两好歹也就十回,你一蹦高,上去了,还的时候多出一倍来!你当老子的嘴是铁葫芦哇!戳进抽出二十回不酸不麻不走样不抽四六疯啊?!当心老子一口啃下你半截来,让你断子绝孙! ? ☆、第 29 章 ?  他气忿忿往凳上一坐,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30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30 没想到那凳子是豆腐做的,松松软软,屁股刚挨上就跌个四仰八叉。是五凤弄的鬼,小屁孩没凑上热闹,嘴上不声张,心里不爽,就弄了这么个小把戏整他。 “五凤!” 早不见了。但凡干了坏事的,有哪个安安稳稳坐那儿等人找他(她)算账的。赵孟田也就是吼几嗓子下下火气,不然迟早憋得再“死”一回。棺材板惹的气,加上小屁孩惹得气,够晦气的了。坐下不一会儿,刚喝了几口水,门外又有个天帝的使臣进来,说是请他火速前往灵霄宝殿,有要事相商。进去换衮服的时候,长琴朝他挤眉弄眼:“怎么样,猜的不错吧?天帝老子架不住闾非那帮如狼似虎的手下,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来了。” 赵孟田想了想,总觉得天界仙家多,手段强,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如今时局不稳,各种传言甚嚣尘上,不可尽信。见了天帝,多思少言,有决断不下的事,不妨通过‘传心镜’传回来,臣等不才,愿为陛下分忧。”稚华倒头拜下,架势太大,吓赵孟田一大跳,他还从来没见过他行过这样大礼,赶忙搀起他,没心没肺地傻笑两下,说:“干嘛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天帝召见还不定是什么事呢,多则三五天,少则一两天,也就回转了,府中一应事务你多多照应。” 匆匆交待几句要紧的,使臣在一旁催着上路,不能多说。收拾好三五天的行装,一行人忙忙的往升天柱处赶。还是老样子,赵孟田穿一身累赘,苦哈哈地走在前边,两老鬼背着包袱挺松快的走在后边。使臣一路领着,上升天柱,过南天门,穿曲江池,到了灵霄宝殿,发现来的不止他一个,乌压压的,都满了,随便溜一眼都能见着“大人物”,和这些角色相比,赵某人顶多算只小鱼虾。看过一圈,他放心了,没他什么事,就是要收拾也收拾不到他头上来。只是觉着有些怪,今儿这会,怎么没上点儿仙酒仙果啥的给大伙儿垫补垫补?再想想,是了,闾非作乱,打都打到门口了,天帝老子怎么又那个心思摆宴席请客? 就见着一群群仙家,相熟的和相熟的站一块儿,压低了嗓音议论时局,嘤嘤嗡嗡,且得乱一阵子呢! 赵孟田左右看看,谁也不认识,连龙骓都不见了(听说统帅天兵,出琉璃天打闾非去了),连个闲磕牙都没有,无聊死了!干脆溜到尽边儿上坐着,等天帝老子露面。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天帝才慢腾腾出碧云宫,升宝殿,他一坐定,底下的仙家不嘤也不嗡了,倒头拜下,三呼万岁,天帝挥挥手,示意众仙家平身。仙家们依文武、品级站定两排,静候。鸦雀无声。天帝沉默有时,等得一干仙人心思忐忑了,才缓缓开口道:“今日召众位卿家到此,非为别的,只为寡人之位继替一事……寡人欲将这天帝之位禅于闾非,众卿家意下如何?” 好大一块石头,炸在仙家群里四散开花。 “陛下,万万不可啊!”文曲星君站出来——这就是一号能说的了,再加上太白金星,福禄寿喜四位仙家,一场口水仗在所难免。只见太白金星颤颤巍巍摇将出来,朝帝座深深一揖道:“陛下,闾非乃是犯上作乱!此时若退了一步,后患无穷啊!此妖心有不足,我退一,他进二,到时窘迫,再无转圜余地,望陛下三思!” 仙家们一拥而上,帮腔的帮腔,哀泣的哀泣,跪求的跪求,好热闹。天帝不动,看够了热闹才微微一笑:“众卿家劝寡人三思,那寡人倒想问问众卿家,可有退敌良策么?”有么?没有瞎吵吵啥?!这就叫四两拨千斤,寥寥数语,底下的不蹦跶了。赵孟田此番见识到天帝老子的手段,心想,这老头绝不是枚软柿子,而是外头裹着柿子皮,里边长着一排钢牙的猪笼草!看他软,想去掐他一下玩儿的,迟早让他把手指头啃下来! “陛下,臣有一计。”大罗金仙摇着柄花花扇子从众仙当中突出来。 “哦,是何妙计?”别看天帝老儿脸上笑得开花,心里可是不认的——真有好计,犯得着等到火烧屁股了才献出来么? “秦广王云阳与闾非渊源颇深,何不差他去劝降呢?” 赵孟田正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闲闲看热闹,冷不防叫大罗金仙一嘴巴咬住,拖下水,十分晦气!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哇…… 闾非作乱,他就得拿个小旗去招安! “陛下,臣以为,此计不可行。”不想出头也得出头 ,不然一会儿天帝老儿主意一定,圣旨一下,要他披挂好上阵前招安去,想再往回说,那可就没戏了。 “哦,依寡人看,此计倒极可行。莫非爱卿不愿与寡人分忧么?” “……”天帝老儿这头蒜可真够辣的!一开始还装着要禅位,后来有了帮手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反正正经论起来,这计策不是从他嘴里出来的,要怨也怨不着他! 赵孟田一嘴的苦水没法吐又没法咽,之得支吾着勉强说一句:“臣前生虽为云阳,奈何今世忘却前尘,空有一副皮囊,就是去了……那闾非也不见得就会买账……” “这倒无妨,云阳入轮回之前将前尘往事尽数贮与白玉净瓶中,寡人将此瓶压于天柱之下,如今此瓶已取回,卿可携去,闾非见后自有说法。” “……”原来是有备而来呀! 天帝老子不愧是天帝老子,金口玉言,就这么一说,即刻有仙童捧着白玉净瓶上来,呈给赵孟田,另外还附圣旨一道,赶鸭子上架,不去他也得去! “时局正紧,爱卿勿要耽搁,速去速回,寡人等你消息。” 连搬救兵的工夫都不给,直接就打发上路。 “是。”还有什么说的,领命,躬身,退下,出南天门,直奔天界与妖界交界的琉璃天而去。 ? ☆、第 30 章 ?  刚才在灵霄宝殿听众仙嚼舌根,说是闾非和龙骓恶战一场,双方伤亡惨重,所以他以为这时候的琉璃天该是个一片狼藉,尸横遍野的修罗场。没想到不是,地上很干净,别说“尸”了,连滴血都看不见。再往前走走,看见一个大湖,一朵芙蓉盈盈开在当中,这哪叫战场啊! “孟田!”花上立着个人,这人朝他招了招手。 “……师叔祖?!您怎么在这儿?!”走近了一看,吃惊不小,原来立在花上的是傅玄青! “我来助你开天眼!” “怎么个开法?”赵孟田远远招呼。 “你先过来我再告诉你!”傅玄青远远答应。 两边都撕着嗓子喊,湖面太宽,回声一圈圈漾过来漾过去。 “这么深个湖,湖面上别说船了,连块小舢板都没有!过去还不得淹死啊?!”又忘了他自个儿是条生魂了。 “死不了!尽管过!”傅玄青见他杵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31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31 在湖边,进不敢进退不敢退,躁了,几个腾挪闪跃,掠过湖面,转眼来到他跟前,劈面一抓,往湖面一摔,“快点儿!再磨蹭,干你屁股那人就要没命了!” “啥?!”赵孟田跌痛了后背,挣挫着爬起,也顾不得新奇自己如今“身轻如燕”,脚下湖水纹丝不动了,赶着往湖心飙,“师叔祖!您刚才说谁要没命了?!” “怎么?你还不知道哇?闾非打上天庭,找天帝要云阳前生记忆……” “闾非作乱我知道,为的是什么倒不大清楚,经您这么一说,清楚了。然后呢?”赵孟田打断他,抢着问。 “然后天帝送了只假的白玉净瓶给他。” “那真的呢?” “真的在你那儿。” “在我这儿和谁死谁活有啥关系?哎呀!师叔祖!求您说句准的吧!到底是谁就要没命了?!” “闾非呀!天帝弄个假的去诓他,他若是着了道,十有八九要寻短见!闾非一死,留在人间的那半边魂魄也就跟着了账啦!” “嘎?!那怎么办?!”赵孟田一听,生魂差点儿没荡散喽!急吼吼蹿上前去抱住傅玄青大腿,问他要主意。 “你不是恨他入骨么?死了正好!省得你整日算计怎么干人家屁股。” “话不是这么说的!干也让他干了,娶也让他娶了,有多憋屈都得往后放了!再说了,要他命的法子多的是,千万别弄得跟我逼死他似的!不管是人是仙,死活全仗喉间一口气,闾非虽说前世和我有仇,但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不能看着他一步步去寻死路!”更要紧的是,人在,其他什么都好说,“翻盘”是迟早的事,人没了,他睡谁去?! “你是这么想的,云阳可未必,”傅玄青指了指他抱着的白玉净瓶,“云阳和闾非,前生纠葛太深,事到如今,只能是一报还一报,一命偿一命,云阳前生被他逼得跳下孽镜台,今世他偿闾非一条命,也不冤……” “师叔祖,正是要紧时候,您怎的絮叨个没完?就是云阳在这儿,他也是一样主意!开了天眼就能救他是不是?那您赶紧告诉我怎么个开法!” “……定了?不后悔?”傅玄青收了两条被赵孟田抱酸了的腿,暗叹一声:“闾非,对你,我可是仁至义尽了。” “不后悔!师叔祖,是不是把瓶盖打开,瓶口冲着鼻孔嗅一嗅就完了?”赵孟田举着白玉净瓶,傻乎乎望着傅玄青。也不能说这厮没见识,还没做鬼(或者说成仙)时,他也听过这白玉净瓶盛前尘旧事的传闻,用法相当之简易便当,就是他说的那样——打开、嗅一嗅,完了。 “老子凿你个不长进的空心萝卜!要真有那么便当,老子传个信给你就得了!犯得着放着四海八荒不游,颠颠跑来淌你们这滩浑水么?!”傅玄青一个爆栗敲下去,赵孟田不干了,抚着脑袋委委屈屈地说:“师叔祖,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但徒儿现在好歹也是个秦广王,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干嘛说这么难听……” 傅玄青真躁了,一手抢过净瓶,一手拎起他,抛进芙蓉花座上,喝道:“闭口!闭眼!身定!心静!掏空烦恼,去尽杂念!定!” 赵孟田依言而“定”,盘腿在芙蓉花盘上打坐,傅玄青启开净瓶,催符念咒。 “哎,师叔祖,我……” “闭嘴!心有旁骛,当心走火入魔!” 他还想再问细些,被傅玄青连敲几个爆栗,讨了个没趣,乖乖闭嘴打坐,无有二话。 半个时辰之后,傅玄青拎他下芙蓉花盘,问:“好了,你试着想想,往远的想,想到什么了?” “……没有哇,最远……也就能想起三岁时尿床,被我娘倒拎着出门,揍了几下屁股,还罚站……过后娘心软了,拿了块枣糕喂我吃……” “……”看样子不像是装的。 傅玄青愁死。锁着愁眉,看着面前这块毫无长进的“大板砖”,心里虽然没底,但人命还是要救的,不得已时,死马当活马医也是要做的。“难不成你手上这个净瓶也是假的?!不可能……依老头儿的脾性,这个节骨眼上他不会弄假,”思来想去,把心一横,对两眼发虚的赵某人说:“即便是药,吃下肚到祛疾医病也得有那么一两个时辰……。先去琉璃天,路上你慢慢想,使劲想,闾非一身两命,都系在你身上了!” “……可、可、万一就像您说的,这白玉净瓶里装的是假货呢?!”赵孟田也愁死。 “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见机行事!”傅玄青拎住他后衣领,不容分说,捡直往前飞。 “还要去哪儿,这儿不就是琉璃天么?”赵孟田给吊在半空,上不上下不下,划拉着手脚,憋憋屈屈。 “还有一段。老头儿怕你摸不着门道,不会使这东西,特地让我在此候你。你别乱动,琉璃天隔壁就是混沌地界,胡蹬乱动,跌下去地缝,再想上来就难喽!” “……” 混沌地界一是混沌,二是虚空,三是地缝多,地方不小,地缝不少,八十八万八千百八十八个,下的去上不来,活腻的不妨跳下去玩玩。 赵某人离“活腻了”还有好大一段,所以他闭嘴又闭眼,任傅玄青拎醋瓶子酒坛子似的拎着他飞,心里哀怨:天上不能飞,地上不能走,水里不能游……这秦广王当的忒窝囊! 论起驭风而飞,在这六界中,傅玄青若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他尚且要飞半个时辰,琉璃天有多远就不论了。 两脚着地后,赵孟田干的第一件事是趔趄着晃到一边去大吐一场。 傅玄青也不可怜他,泼了一壶从刚才那湖里灌来的水,摄风为柱,催水为镜,“再往前就是两军对垒处,刀剑无眼,你天眼又未开,没有自保能力,因此摄水为镜,将前方战况摄来让你看个明白。” 可怜赵某人吐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大挪移,好容易缓过来,一抬眼又瞧见水镜里边闾非和龙骓一场恶仗——闾非使的□□就要搠入龙骓胸前,龙骓使用的剑就要扎入闾非脖子……——小心肝疯跳,懵了好半天才憋出“嗷”的一声,扑将过去,狂喊:“住手!!” 水镜毕竟不是真镜,吃不起他这么结实一撞,碎了,裂出千千万万个闾非和千千万万个龙骓。赵孟田呆然又颓然,“完了……完了……来迟了……看刚才那情形,要不一个完蛋,要不三个都完蛋……” “哪个都没完蛋,你自己看。”傅玄青摄风吹水,重又聚出一面水镜来,他扑过去一看,上头两人恰好贴着对方要害擦过去,都没要走对方性命,此时正对峙着,随时舞刀弄杖,随时你死我活。 龙骓挺狼狈,那张顶出色的脸上开了几道血口子,战袍边沿绽成条条缕缕。闾非和他,八两对半斤,脸也让剑气割花了,战袍也零割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32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32 碎剐,谁也没讨着便宜。 “龙骓是天界第一战将,六界当中也少有敌手,这么多年来败绩寥寥。三千多年前景宏使诈,胜过他一回,再就是云阳,八百多年前桃花山下一战,小胜他一场……” “师叔祖,连您也打不过他压!”赵孟田说这话纯属嘴快、无心、直肠子,可师叔祖他“老人家”是那么容易惹的么?当时就连吃几个爆栗,疼得他眼泪直飙。 “你师叔祖还没和他比过,谁胜谁负还不定呢!臭小子!别打断我!正说到要紧地方呢!”傅玄青教训完不长进的徒孙,接着怀想当年:“自从云阳赢了他,他就缠上云阳了,死缠烂打献殷勤,怎奈中间还夹着个闾非,总而言之,三个人越算越不清楚,积情颇深,积仇亦深,今日这战,面上是为‘公’,实则为‘私’,打起来就格外的凶!想要拦下他们,非你开了天眼不行!说起来,闾非一身功夫都承自云阳,他又胜过龙骓。再说了,事情由他而起,自然由他来解!你呀!还不快用劲想!想起来才知道怎么开天眼,开了天眼才能飞会蹦,十八般武艺才能派上用场!” “……我就是想不起,打死也是这话!”赵孟田揪头发、揪眉毛、揪心。 “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什么路?” “看他们两败俱伤!”说完这句,傅玄青再不言语,静静当个看客。 ? ☆、第 31 章 ?  赵孟田也不言语,双眼定在水镜上,心里惶急,紧念慢念,念的都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榨自个儿脑汁,逼自个儿想。越是情急越是出大乱子——对峙着的两人,本来分不出高下,谁也一下结果不了谁的,可就在闾非刺出一枪,龙骓抬剑抵挡,两条兵器“锵”的一声撞在一起的时候,龙骓的嘴唇动了动,闾非的脸色就变了,眼神也不利了,手也软了,浑身上下斗气泄尽,就这一瞬,他满身都是破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龙骓觑了个空子,兜胸一掌打出去,闾非立都立不住了,直直坠下云头,跌在一块大石头上,磕破了额角…… 赵孟田憋在嗓子眼儿里多时的那声惨叫再也憋不住了,爆了出来。他转头问傅玄青:“师叔祖,龙骓说了什么?闾非怎么就能败成这样?!” “不知道。” “那烦您捎我一趟,我去问个明白!” “你糊涂啦?!天眼未开,手无寸铁,过去等于送死!” “管不了这许多了,或许过去看看,受了刺激,能想□□什么也说不定。”他不由分说,使出水磨功夫,死死黏住人家,怎么扒拉都扒拉不开,傅玄青无法,只得冒险送他过去。 不到阵前还好,到了,当真受了大刺激。就在他们赶过来的当口,龙骓已一剑扎中闾非要害,眼下正准备补几剑,爽快结果了他。 赵孟田不声不响,一头扎进结界里,让结界离火烧得全身暴疼也不哼一声,他一步步逼近龙骓,龙骓稍稍一停,回头盯着他看,目光很冷很硬。 “你对他说了什么?” “云阳,刀剑无眼,结界伤人,你还是快回你的地府去吧,闲事休管。” “我问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赵孟田狠起来也够瞧的,看着不是疯狗就是厉鬼! “……我告诉他,若即刻退兵,并把录鬼簿献上,天帝或可饶他不死……” “放屁!两句不疼不痒的废话就能让他变成只丧家犬,任你打任你杀?!” “他说:‘八百年前云阳就已自毁元神,绝无可能再入轮回,天帝秘不发丧,瞒了这许多年。压在天柱底下的,不过是云阳的骨殖罢了。这世上再无云阳……” 赵孟田回头,看见长琴立在身后,不知几时来的,也不知他为何有恁大本事,闯进这结界里却能毫发无伤。 “听这话的意思,你好像不是云阳转世,也没有资格坐这秦广王的位子……” “……”赵孟田改弦更张,转过脸来定定地瞧着他。 这不是长琴,至少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那个长琴惯常是嬉皮笑脸“老”没正经,嘴巴死毒,但绝不会流于轻佻浮荡。时而衣冠楚楚,时而破衣烂衫,有点好吃,有点滥赌,有话就说,一通到底,敢爱敢恨,但绝不会像这样阴刺刺地伤人。 面前这人,到底是谁? “不是云阳转世,你活着就没大意思了,不如死了的好。”他笑着从侧边慢慢挪到三人近旁,出其不意,反手飞出一叶小刀直取赵孟田。赵孟田闪避不及,眼看着要死第二回,却不料闾非一声怒吼,震断龙骓手上宝剑,不顾一切挣扎着抢过来替他挡这一刀。这头孤兽孤苦至今,又刚刚知晓他并非前任饲主转生,万念俱灰之下,为何还有余裕来替他挡这刀? 赵孟田真的看不懂他。 “若他说的是实话,那么我就不是你心头那块肉,你大可不必为我舍命。”他看着扑在自己身上,浑身上下没几块好肉的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那头孤兽悲到极点,看他的眼神又疯又惨,噙着一线血丝的嘴动了动,旁人听不见,他听见了。他说:“我说你是,你就是……”。还不信呢。还要赌最后一把呢。 赵孟田也不想信。可不信,怎么说得清为何那白玉净瓶用了以后,前尘往事一丝不现,他懵懂如初?为何前生纠缠得这么苦的一个人,到了今世,见了也无悲无喜,无痛无伤?雾散云消,好像根本就不曾遇见过。 他是扑过来替他挡这刀的,把他扑出好远。可这“好远”根本不够让他们表心迹,连递眼神都不够。因为要取他们性命的不止一个。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前后夹击,斩草除根。 “天帝老儿口风也真紧,不到天下大乱的时候还不肯松口呢!行了,知道你身上没有录鬼簿,我也就不束手束脚的了,痛快结果了你,再一并灭了他,这样,你们路上也好搭个伴。”长琴笑眯眯,脸上一团和气。 “你不是长琴。你到底是谁?”赵孟田反正已经死过一回,即便身上让离火烧得痛死,他也得绷着脸死撑。 “是长琴又怎么样,不是长琴又怎么样?名号不过是层皮,不爱了还可以扒了另换。你愿叫长琴也行,愿叫阴长生也随你。” “……阴长生,你只听一家之言就敢断定我身上没有录鬼簿?你就不怕这是场早就设好了让你跳的‘局’?” “嘿嘿……你有哇,谁敢说你没有。你手上那卷是傅玄青送的吧?” “……” “那就对了。那是假的。要你性命的正是他,只因我欠他一条性命,答应替他取一条性命还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虽说你我前世无怨近世无仇,谁让你偏是他让我猎的一条命呢?得罪了!”长琴举刀想要杀个痛快,不提防赵孟田大喝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33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33 一声:“且慢!”,待他停手,他才缓缓说道:“急什么,就是要灭我,也该让我死个明白。师叔祖,我有话要问您。若我当真不是云阳转生,您为何不在云阳自毁元神之时即刻告诉闾非,如此一来,他必定会随他一道自灭,这样岂不省事?” 傅玄青笑笑道:“师出无名呀!况且,冥界和妖界恶妖厉鬼成群,他一死,群龙无首,势必为祸六界……” “所以你们要稳住他?可我还是不明白,如今两界恶妖厉鬼只多不少,灭了他难道六界就能太平?” “那不一样。我们寻到克制这些东西的方法了。” “……录鬼簿?在他身上?” “对。录鬼簿是女娲娘娘自上古时代传下来的宝物,分上下两卷,天帝掌上卷,秦广王掌下卷。天帝贵为六界之长,难道不配使它?可惜云阳不识时务,三番五次寻借口推脱,就是不愿献上。所以……” “所以你们就以闾非与云阳有情为口实,说他犯了情戒,逼他在交出录鬼簿与自毁元神之间选一样?” “呵呵,谁知他竟选了后者,真傻……那么多仙家替他求情,要保下他一条命,他却一点也不领情。本以为他焚灭之后会在骨殖中留下录鬼簿的线索,谁想他做的这么绝,在与闾非欢好之时,将它植入闾非元神中,害我费了好大工夫,走了不少弯路,才终于寻出这东西的下落。绝佳的一次时机,你以为我会让它从手上溜走么?” “一身两命,你以为我会坐视你灭他么?”赵孟田趁闾非伤重动弹不得,反身将他护住。 “你若真是云阳,夸这样海口还有点计较。可惜你不是。好了,你知道的够多了。灭了也不冤了。龙骓,动手吧。” 龙骓依言而动,这回不用剑了,改用弓。远远一箭射过来,不见惨况,良心一丝不动,下起手来干净利落,真是一举两得。他五行属火,使的弓是太阴星君用月华淬出的,箭也是一般,吃它一箭,阴火烧身,元神灰飞烟灭。 看来他真不是云阳,不然这叫龙骓的情根种得这样深,哪里下得去这般狠手? 罢罢罢!逃不出索性不逃了! ? ☆、第 32 章 ?  赵孟田听那箭矢破空而来的声响越来越近,正引颈待死,不想半路杀出个人来,把箭劫了! “陛下!!” 是稚华!还有两老鬼!连雷开都来了! 箭虽然截下了,但几人身上着实狼狈:叫阴火烧破了衣的有,烧焦了眉的有,烧伤了手脚的也有。人家置生死于不顾,杀进来救他于水火,他非但不感戴,反狠啐一口道:“呸!谁要你们来多事?!快滚回去!!” 不是他不识好歹,实在是和“犯上作乱”扯上关系的,难免一身骚。秦广王府今非昔比,元气大伤,本就经不起折腾;东海龙宫虽说树大根深,但也怕跟“逆贼”有牵连,若有别有用心的借此做文章,难保东海神族不受贬抑。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才不要带累谁! “陛下!您随虞龙虞虎朝西去,臣与雷开带闾非往东走,活得一个是一个!!”稚华突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催他行动。 “没用,走不了的。稚华,我让你好生看顾府内事务,你就是这么看顾的?!” “陛下,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等您离了险境再治臣的罪吧!” 别看稚华平日里温温吞吞,遇事也是转不过筋,一条道走到黑的牛脾气。 “你!好,老子告诉你,老子不是云阳转生,你那死忠劲用错地方了!” “……”稚华不动口了,改动手,他强搀起赵孟田,和雷开一前一后将包围圈子撕开一个小口,两老鬼在前边接应,瞅准时机扛上他就溜。 稚华回身去抢闾非。他快,长琴更快,况且乱军之中,观前难顾后,放冷箭最易得手。长琴使的小刀遍抹卼毒,一旦中刀,绝无生理。蛇一样灵活的长琴最擅长在人群中钻挤寻觅,然后盯紧猎物,一刀了结。 稚华中刀的时候并不觉得痛,他是在听到一声很惨很惨的惨叫的时候,才觉出自己全身绵软,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的。那人叫着他的名字奔过来,一路砍瓜切菜一般砍倒挡路的天兵天将,杀红了眼,一斧子剁掉长琴的一条左臂。 刚刚好。刚刚好接住软软倒下的稚华。他窝在那人怀中,小得可怜。 “……你、你来……干什么……” 说好了桥归桥路归路的。恩断义绝,一刀两断,多狠的话都说出口了,怎么还赶不走这男人…… 他身为人臣,必定以死报君恩。而他是魔界望族,统一方土地,多少人仰他而活,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想因为自己一句话惹起战祸,不想群死群伤,更不想给天界以口实,让魔族受牵连,两害相权,伤他一人的心总比伤那么多条性命来的好…… 卼毒攻心,稚华渐渐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他死死抠住他背,抠出五道深深的血痕。 “……脉望……你这是何苦?……” 对啊,何苦。一段孽缘,二相纠缠,三断三续,欲罢不能,到如今四面楚歌了,这个傻男人还要上门送死! “滚!”稚华使尽全身力气,嗡出这个字。 天兵蚁涌而来,脉望举斧剁掉两个近前的,朝他笑笑。这笑又疲惫又心酸又幸福。他们都要做同命鸳鸯了,怎么能不幸福呢? “……我不滚。……知道你怕连累我。父皇已将我逐出魔界,从今往后,一切行止均与魔界无关。” 好。真好。净身出户,单枪匹马,迫不及待的上门送死。 看这场混战,来的远不止他一个。 “还有一班心腹死士,怎么驱也驱不离……” 就带着一起来送死?! “八百年前,你恨我坐视闾非坐视不管,今日也算平了前尘,你就别再怨我了,好么?” “……”八百年前你的对手是闾非,顶多算个犯上作乱的逆贼,八百年后你的对手是天帝,六界之长! 稚华心里火急,双唇张翕,“滚!滚!!滚!!!”无数个咆哮梗住,在喉间奔突,却怎么也出不来。他泪如雨下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双泪长流为心伤。 三军混战,生死一瞬,阵前毕竟不是儿女情长的地方。 “脉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替逆贼出脱?!你若识得正道,速速撤去,天帝或可不究你魔族忤逆大罪!若再再次搅缠,与逆党论处,六界当中人人得而诛之!!”傅玄青立在五目峰顶朝脉望喊话。 “啐!一伙专司劫掠的暴徒还敢充正义之师!来啊!脉望项上人头在此!有本事的过来拿!!”脉望左手搂紧稚华,右手一把巨斧舞得虎虎生风,横扫千军如卷席,还真没多少敢上前送死的。加上追随他的都是些能征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34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34 惯战,又抱定必死信念的,竟让他们硬生生将层层叠叠的人障撕出一道小口,几个在前冲锋,几个在后断后,眼看就要杀出生天了,傅玄青一挥令旗,天兵变换阵型,将魔族分成小股包围,各个击破,情势顿时急转直下。 ? ☆、第 33 章 ?  脉望和稚华被阻在东边,雷开护着闾非被拦在西边,两老鬼抬着赵孟田往北边闯,刚好隔成三块犄角。敌众我寡,十万火急中,天兵忽然不动了。 “你们都听清楚了!天帝只与逆党为难,只要放下手中兵器,留下闾非和云阳,北边留有一道缺口,尽管逃命去,绝不伤你们分毫!”原来是要招安。 傅玄青深谙两军对垒,攻心为上的道理,趁魔族疲乏,用话诱他们。结果呢,没一个动的,全都死死钉在原地,预备着下一场恶战。 “呵,好啊,宁死不降,有骨气!闾非这些年也没白养活你们,也算他有手段,笼得住这一班鬼怪替他卖命!” 天兵见傅玄青挥旗往北,便随旗变阵,将北边豁口封上,挟势逼来,要赶尽杀绝了。 魔族这边且战且退,已退无可退,众人咬紧牙关,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或可拼来一线生机。一边人多势众,一边虽然势单力薄,但以一敌十,对方一时之间也难占上风。两边正胶着间,忽听得一阵奶声奶气的断喝:“天帝老儿有把柄在我手上!识相的赶紧撤回老巢,不然屎包穿了,馅儿露了,糊老东西一脸臭屎!” 一望,是五凤! 风犼善跃,跃得又高又远,天兵轻易拦她不着。只见小屁孩几蹦几跳就跃到了赵孟田身边。赵某人一见扎个冲天小辣椒辫儿,系个棉屁帘儿,兴冲冲乐颠颠喜滋滋跳过来的小屁孩,急眼了。不管不顾地就要往地上跳,全忘了自己现在两腿劈叉,一左一右架在两老鬼肩上,“你、你来凑什么热闹?!还嫌麻烦不够多担子不够沉后退拖的不够长是不是?!” “哼,还真敢说!论起拖后腿,这里头有谁赛的过你!老娘手上好歹有天帝老儿的把柄,谅傅玄青那狗贼也不敢料理我!” “什么把柄?” “嘿嘿……从七星神宫里头拿出的,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 “陛下,估计是真的,不是有恃无恐,他不敢闯阵……” “对啊,风犼善盗,来无影去无踪,只要他们想,就没有要不来的!” 两老鬼连连点头。赵孟田一转脸,看见志得意满目中无人的小屁孩,牙根痒痒:“究竟是什么把柄,说出来听听?” “那是到关键时候用来保命的,哪能轻易抖露出来!”小屁孩一时忘形,预备胡吹海唠一番,哪料傅玄青那边已下了死命令要灭了她。不得已,嘴巴闭牢,使出看家本事,把天兵天将的脑袋当瓜踩,“耍大龙”,相当威风。可惜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克星一到,一条绳索捆了,摔在傅玄青脚边。朝天辣椒辫儿散了,棉屁帘儿也飞了,模样极狼狈。风犼最是傲气,损他们一分颜面,他们记你十辈子! “臭不要脸的走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替天帝老儿擦屁股,当心完事后老东西将你剥皮抽筋下油锅!” 傅玄青脸上风和日丽,平静无波,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粲然一笑,一脚踢在她左脚胫骨上,那是风犼身上要害,这么一脚,要痛疯的! 五凤痛叫一声,直着嗓子骂道:“什么天界?!一窝的男盗女娼!口口声声说别人谋逆,也不照照自家嘴脸!七星神宫的本子上写的一清二楚,当初明明是老东西向云阳索要录鬼簿不成,把主意打到了闾非头上,拿出饵来诱他,说是策反之后,天界只动口不动手,旁观到底,待闾非坐上阎君位子之后把录鬼簿献上即可,至于云阳,他要怎么处置随他便。闾非一心系在云阳身上,一念之差,错走一步,反了。也反成了,两边都以为自个儿要的东西已在囊中,手到擒来的事。谁想云阳这样烈性,宁可自毁元神,永世不得超生,也不愿苟且下去!……”她长气不出,揭开天界一条大疮疤,爽快着呢,一时半会儿刹不住。不用傅玄青下令,底下早有人过来架了她下去。“告诉老东西,让他放心,这份东西老娘早早叫人抄好,散了许多出去,天帝的位子,他坐不长了!” 原来这任天帝执掌天界已有三纪,一纪为十八万年,三纪便是五十四万年,壮年已过,还想老骥伏枥,千秋万代地干下去。天帝若是绝嗣还好,偏偏子孙繁盛,继位者也早己长成,按说接位掌权是顺理成章的事,只是老东西霸着权位不肯放,只得委委屈屈做个太子,心中郁忿自是不必说。日日想着怎么将老东西整下来,换自己坐上去,也属寻常。五凤这话不是无根无由。因天帝这位子虽说是世袭罔替,但贵为六界之首,统管天下苍生,人物选择十分慎重,且不论继任者品行有小瑕疵即遭贬黜,就是在任天帝,犯下大错也难逃□□褫位的下场。这么说来,为谋他界宝物,培植、策反、害命,只要证据确凿,秋后账一算,够老东西喝一壶的了! 从七星神宫弄出来的秘册,五凤也递了一份给东宫太子,那老小子现如今正上下使劲,想法子拱他老子下台呢! 但凡是做下坏事错事的,心里就没有坦荡的,都是坑坑洼洼,疑神疑鬼的。这份不坦荡总会露在举动上。 傅玄青令旗再挥,又变了一回阵,这回集中了精锐在闾非那边,看架势,是务求一击即灭了。 明眼人都瞧的出来,经了五凤这么一闹,天界那头下不来台了,前前后后思量,赵孟田反正是只软脚虾,身上半点功夫没有,好对付,留在最后再收拾也不迟。脉望么,虽说是和魔王绝了父子之情了,可父子就是父子,说不定哪天又认回来了,不如留一两分人情,日后见了面也好说话。闾非不同,他若是活着,那就是一份活生生的物证,一个实实在在的把柄。夜长梦多,必定除之而后心安神稳。 战场之上,瞬息风云,闾非那头人稠了,赵孟田这头就轻省了,两老鬼觑个空儿,抬上他命也不要地往出口溜。出了阵,往北走了百来步,老鬼虞龙大叫一声:“不好!!”。赵孟田举头一望,正正望见傅玄青驭风而来,朝自己卤门上连击三掌! “是阴火!快避!!”虞虎扛起他要避,电石火光,一切都来不及了…… 引火烧身,死相该有多惨淡…… 赵孟田脑子里只来得及冒出这个。他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人影覆住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条人影用一面后背做墙,硬生生将阴火隔在他身外…… 声东击西。明枪是冲他来的,暗箭却是朝闾非去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道理那头孤兽该是再明白不过的。可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35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35 他却心甘情愿地过来受死,死的太惨,太不值——身下护的这个,究竟是不是他苦追傻等的那个,临到头了还是没个准信…… “……早说了我不是云阳了……” 你也不是棺材板。你们早就错过了。 赵孟田牙关紧咬,只嘴唇微微翕动,不这样,他怕自己会止不住嚎啕,哭损了面子不说,还哭出那头孤兽的念想,事情更难收拾。 “……你是。”他伤重,已近弥留,“……那晚……我在你……背上……留下……一道齿痕……即便是、是投身孽镜台……也不能磨灭……你背上……有一道一模一样的……” “……”赵孟田忍泪忍得辛苦。 那晚是哪晚,不必问了。一定是云阳给他“甜头”的那晚。一定不是简单的“甜头”。是肌肤之亲。 唯一的一次“甜头”,还是带了目的的——要将他身体做录鬼簿的宿主,可就这样一次不堪的交  媾,只一次就牢牢锁住这头孤兽,让他数百年来一遍遍被欲念熬煎。 赵孟田几乎可以想见,这八百多年来,他是如何一次次偷偷在那座破败的城池外流连,如何仰躺在苍苔满布的旧宫室里,那个放躺椅的位置。 躺上去,闭上眼就能捉住旧时景象。 那次甜头实在是个意外。幸福来得太突然太激烈,他一下不知所措,生怕夜长梦多,好时光转瞬即逝,甚至都等不及云阳走到床沿 ,宽衣解带,拆散发髻,从从容容等他。抢上前去打横截住,动作暴烈,往躺椅上放的时候却是轻轻的。他跪下,据住躺椅两侧。先从手开始试探。握住云阳的手,亲,含住,妖族特有的、粗糙的舌头在他修长匀停的手上踟蹰,是调情也是怯情。云阳不动不挣,只瞅定他,那双眼实在太清白,瞅得他打骨头缝里往外冷,实在打熬不过,便用一条红绸蒙上它们。蒙上他才能有胆子和他不清不白下去…… 赵孟田看着他瞳神渐渐黯淡,晕开,一漾一漾地随前尘往事中逐流而去,由远及近,由表及里,慢慢攫到最甜的那段。不忍告诉他,自己背上那道疤是十岁那年翻窗户叫窗棂给“格”的。还是别戳破了,到了这份上,是与不是又有什么所谓呢。就让这头孤兽带着最甜那段彻底的睡去吧。这么没完没了地挂念一个早就远去的饲主,毕竟是件太累的事…… 玄天历八十八万六千九百四十三年,妖王闾非崩于天柱山一役。 ? ☆、大结局 ?  点名名单明天出,点到名的童鞋请在本章下留邮箱。收到后请回复收到哈 we zhnazh11 六嫂 净排 约 猪耳朵 別扭(请把回复补完再来领结局哈) 541561 delia(请把回复补完再来领结局哈) xiaocaozzy 小楷(请把回复补完再来领结局哈) zwthslz 珺临(请把回复补完再来领结局哈) kara(请把回复补完再来领结局哈) 上面有些童鞋是偶尔冒泡的,请不要选择性忽略括号里的说明,出于公平考虑,请偶尔冒泡的童鞋把回复补完。 潜水的童鞋还是有机会的(起码在我正式闭关前是有的),如果你认真劳动,言之有物,结局会有的。如果只想免费午餐吃,那……咱就装上个蜗牛壳= =你打滚的时候咱没看见呀没看见……? ☆、时隔多年之后的大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过,不论如何都是能看到结局的,看我多有先见之明╮(╯_╰)╭ 咳,当然啦,隔个三四五年的吧……反正……它也兑现了么…… 此役伤亡甚重。除妖王之外,冥府重臣稚华,天界第一战将龙骓,均殁于此役。天界、冥界、妖界,元气大伤。 算起来,称得上全须全尾的,也就是有赵孟田了。是他命不该绝,闾非“历劫”之前将“录鬼簿”度给了他。宝物自有宝物的灵性,冥界那半卷预感宿主有险,与天界半卷遥相呼应,引来天火,山崩地裂,天摇地动,六界不得安生。或许是诸天神佛见此情形有所忌惮,或许是天界太子上下使力奏了效,反正天界撤兵的命令来的相当及时,赵孟田得以元神不灭,不过也遭褫夺神位,发还肉身,打回人界了此残生。 流年似水,一晃,十五年倏忽而过。 赵孟田窝在安吉一处小茅屋内淡然过活。清贫但“热闹”——一窝的崽子,大大小小五六个。抱着的,背着的,拖着的。叫爹的,叫叔的,叫祖的。睡着了小嘴留着口水的,吮着大拇哥儿扯他衣角的,把他当树攀的……能不热闹么?! 这份热闹是他没想到的。当初他把录鬼簿交给女娲娘娘的时候,想着自家孑然一身,回到人界忒也凄凉,就顺口讨了份人情。他说天柱山一役,死伤无算,其中不乏屈死的,就让那些屈死的随他一同入了轮回吧。女娲娘娘但笑不语,良久,开口问他:“元神已灭,如何入轮回?”。“娘娘团泥造人,神通广大,这点小事不在话下。再说了,这几人的毛发衣物都还齐备,捏个泥胎入轮回,也不算违反天条。” 几来几去,总算说通了。还以为事情便宜,待他回到人界,两老鬼、稚华、五凤、雷开那一帮子就聚在一处等他了。没想到临去时娘娘告诉他:“这些泥胎投生在不同人家,要逐个去寻。心诚就寻得着,心不诚,犹如阔海捞针,全无指望。” 无奈,只得从头寻起。寻了六年,在青溪寻到了五凤,在卞亭寻到了稚华,在西京寻到了两老鬼,在蓟安寻到了雷开,大的七八岁,小的两三岁,一总弄回安吉,寻片靠山向水的山林住了,每日里采采药草,开开野方子,平淡度日。如此又过了半年,一日,女娲娘娘下降,怀里窝着个襁褓,赵孟田接过来一瞧——倒是不哭不闹,就是这么小小一个小人,一张小脸硬板板的,那模样,那神韵,分明是…… 怎可能?!闾非元神已灭,渣滓不剩,棺材板自然也没了。这小东西若真是的话,又是从哪倒腾出来的?! “顺水人情,收下吧。”女娲娘娘事忙,也不多话,该交代的交代清楚,飘飘然上九重天去了。剩赵孟田和襁褓里的小东西大眼瞪小眼。 小东西不会说话。到了六岁还不会。别个早就“叔”啊,“爹”啊,“爷”啊叫得乱不哄哄,他还是板着张脸,不是抬头望天就是低头冲地,跟天上有馅饼地上有狗头金似的。把赵孟田给急的,以为女娲娘娘忙中出错,忘了替他装上耳道了,半夜拿副小锣站到他睡的小床边,“咣”的一锣,他直着坐起来,拿眼左右一扫,见是赵孟田,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36 幽冥市 作者:林擒年 分卷阅读36 盖上小被子又接着睡上了。 ……不聋哇……难不成是把“棺材板”的本性全承下来了?那可真愁人…… 长到十一,说话还是单字儿往外蹦,赵孟田手里端着碗治舌头声线的汤药,愁愁地望着他时仰时俯的背影,望了一会儿,喊他小名:“狗剩儿!过来喝药了!”(听人说名字越贱越好养活,就在狗娃儿、二蛋子、狗剩儿等等里头挑了个最贱的……)。“狗剩儿”回头,老三老四地横了他一眼,不动。“青芜,过来,爹喂你喝药了!”。这回“狗剩儿”不含糊,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丹凤眼一挑,眼珠子极力斜向右上方,尽心尽力地翻出个大白眼! “……”好。好。不加“爹”了还不成么?!“青芜,过来喝药了!”赵孟田手酸,从善如流,全照“狗剩儿”喜好来。 过来是过来了,不过不要他喂,正襟危坐,一脸肃穆地接过药汤,试了试温寒,细细吹上一会儿,一仰脖灌了,放下碗,抬起脸等着。“唉……”赵孟田叹了口气,在他左颊上亲了一下…… 这时正是隆冬天气,其他的小子丫头全窝在屋里头烤火,屋外只有他们两个。雪落下来了,赵孟田牵着他往回走,走了两步,见他衣衫单薄,就脱下件罩衫给他穿上,刚穿上他身,带子还没系好,就遭了人家黑“嘴”,“吧唧”一声正正贴在赵某人唇上……。两唇相接,赵孟田也不含糊,抬脚狠狠一踹“狗剩儿”的小腿骨,脱了身,气哼哼地走了。“狗剩儿”追上来,攥住他衣角,闷声不响地跟了一段,突然发声,吐字清晰,声音珠圆玉润:“岑青芜将来必定富可敌国,跟了我,亏不了你!”。“……”赵孟田呆鸟一般张着嘴傻站着,“……你、你不哑啊?”。“贵人少言,贱人少语。”“狗剩儿”煞有介事。“贵个屁!下回再给我装聋作哑试试看!”赵孟田一记铁砂掌,拍他脑袋上,丢下他自顾自往前蹿。“岑青芜绝不打诳语!”狗剩儿倒有点儿“癞皮狗”的劲头,紧追在赵孟田屁股后头,要和他打商量,“岑某发誓,将来发迹,盖个大宅院送你!”。“……”。“再加一百奴仆如何?”。“……”。“那再送黄金万两呢?”。“……”。“岑某发誓,绝不纳妾,今生今世只你一人!”。“……”这头空手套白狼的小猪崽子! “狗剩儿”还在抽条儿,还没长赵孟田那么高,他这边上蹿下跳追得紧,赵孟田那边左闪右避躲得忙…… 空手套白狼就空手套白狼吧。只要人口齐全,出入平安就不错了。对不对? ——(全文完)——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