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分卷阅读1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胡萨德 一名来自飞翔之国的女子,自甘堕落来到这片尘世寻找前世的爱人。然而她很快发现,横亘在她的幸福之前,却是这个世界最有权势的女王…… 第1章 第一章 若寒。身世 昼。空城。 长街。女子。孤身一人。她的步点如行走云际般。所至之处,屋宇枯萎。女子止步于倒塌的钟楼,铁质的分针刺入大地。龟裂的伤口蔓延至脚下。当时间倒塌,能度量脚步的,唯有意志。 跨过,前行。 晨。天色苍白。人群汇于地下铁,旋即消失。喧杂止于轰鸣。待轰鸣声渐远,这座城,又是女子一人的空城。 暮。她守候着。人流泉涌于地下铁。喧杂渐起。vissis亮起一盏昏灯,人影浮现。女子抚一抚髻发,她的故事又开始了寻觅。 如此日复一日。 昼。空城。 红绸舞。城在朱纱中缓缓飘动。忽然,女孩天真地笑了。风尘过后,街市的尽头出现一个红影。 你是我的灵魂吗。女孩问。 女子摊开双手,手心含着一朵冰莲。一触及女孩的指尖,冰莲立即凋零,化为纷纷雪片。 你身上带有毁灭的力量,与生俱来。女子表情淡然。 我的名字叫娜娃。我是魔王的女儿。 我是若寒。寒冷的寒。 你绝非冷地之众。 我来自飞翔之国。 为何不见你的羽翼。 撕了,烧了,自甘堕落。女子言语平静。 你又何苦堕落至此? 我来,是为一只兽。 安息日。红月燃烧。当庞大的兽群掠过女子面前,扬尘淹没了半座城市。 女子说,它不在这里。 呵,娜娃轻轻地笑了。他早已失去了本来的面目。 黄昏,大群蛾子一如既往在半空撕杀,鳞粉纷扬飘落。 所有爱上我的人,都会结蛹,羽化为蛾。你的兽,亦无法例外。 女子长久地沉默,轻轻摇头。 那么只剩一个地方。 带我去。 一根羽毛缓缓凋零,它是决心自溺于黑暗。如死一般快意。 历数地狱的喉管。咽喉以下。是坑。深不见底。 地上的城正为白昼,而此地却不见天日。娜娃之奴,成千上万。喘息,咆哮,以及沉闷的敲击声,这是昼的声音。这才是隐匿于白日之下的真相。 倘若你在此失足,必粉身碎骨,永劫不复。娜娃嫣然说道。 呵,谢谢。女子纵身一跃。 你的利齿流溢哀伤 我引颈,鲜血艳丽满目,并无疼痛 直至,宿命溯流而下 直至,灵魂轻易跌出了画框 比绝望,更绝望。 坑。女子卧在女孩怀里,遍体鳞伤。 我说了,他早已失去本来的面目。 我来,是为一只兽,它绝非泛泛之辈。 是。可即便如此,现在他却只有一种名字:众。 呵。女子冷冷笑,笑得痛苦。在她的身侧,暗黑薄雾隐现倒锥形的深坑,坡道螺旋延伸至尽头。奴,成千上万。 你与他们不同。我要一座空城,只有我和你。 为什么你对我的追索这般无休无止?我早说过,我来,是为一只兽。 我的欲望便是力量源泉,在得到满足之前她是无止无尽的。 放过我吧,任你挑选的猎物行走在这城里,成千上万。 短暂沉默,再度启唇。我可以给你以自由,穿行于昼与夜的权利。但你必须自己寻求生计。一旦死去,按照冷地的规则,呵,我将为你挑选一具新的躯体。说完,她伸手触到女子的伤处,所及之处,痊愈如初。 女子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并不知这番话,是娜娃极为难得的妥协与许诺。 昼。空城,空无一人。大地背面,隐现奴的喘息。 她知道他在那里,那些坑道里。她在黑暗里举起火把,在此起彼伏的嘶吼中附在他们的耳边诉说自己前来的祈愿,一个接一个。 后来她知道自己是徒劳的。徒劳,但不弃。 我来,只为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写诗,现在写小说。好吧,我承认是来秀文笔的~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2章 第二章 呓树。逃避现实之药(一) 何为世界。 何为意识。 世界便为意识,意识便为整个世界。 何为真。 何为伪。 认识为真便为真,认识为假便是伪。 我已不记得多少次因为贪服这种名为琉桑的幻药而不省人事,也不记得多少次尝试摆脱这种成瘾的幻药。吞下一粒,秩序的管道便随心所欲或虬曲或延伸,如同一株活物自由生长。倘若所意识才为真,那么改变自我的意识,便是改变世界的最好方式。而此刻,我手中的这一颗青绿色药丸,便是开启另一座真实世界的钥匙。 他们称我们为炉饲者。 我名为呓树。自有意识以来,便在铁与火的焰口之前流汗劳作,所谓的炉饲者,便是日复一日握紧铁铲将煤块铲入锅炉,不谙世事,常年不离厂区半步。让锅炉时刻保持最旺盛的食欲,吞食煤块运转不止,这便是炉饲者这个称谓的由来。厂房之内干燥酷热,长处其中,仿佛自己也成为炉嘴边延伸的钢铁触手,外壳坚硬内在木讷,思绪渐渐为重复性动作的节奏所占据。久之,便无思考,灵气与水气持久自顶盖蒸发,仅存的鲜活灵肉在内壳干涸枯萎,据传第一批炉工最后都跌入炉口之中,归于铁火。为了抵御酷热,我们喝水,很多很多水,每次直喝到腹胀腹痛才步入厂房,尽管如此,一旦置身于厂房便挥汗如雨,头脑胀热。 然而炉饲者们仍甘心留于此地,不忍舍弃。原因只有一个:琉桑。 不同于薄荷,那仅为舌尖一时清甜、体表一时清凉而已;也不同于冰块触感的尖锐刺痛。琉桑决然不同,那是种清凉快感,并非由表及里,而是由内及外,生命的清泉在体内核心打开阻塞喷涌,体内深处的清缈灵魂被启封,我躲在我这座坚实的身体外壳之下,灵魂缩小了,却更觉安全。清泉在心底深处潺潺涌动,无须命令双腿双臂动作,那座我的外壳便无异于常日般劳作、默默承受厂房内的炙人高温。偶尔,外壳受损受伤了,譬如搬煤块掉了指甲盖,听见血一一滴在脚步之后,可我并无痛感,受损的是外壳,外壳之下的我却完好无损,神奇如此。有时我宁愿相信,那些发达灵敏而易痛苦的感官,痛与怅,忧与慌,仅仅为外壳蒙蔽奴役灵魂的各种手段罢了,而正是这种药丸,得以让我们卸去束缚,或者,不再为这座躯壳的束缚所控制。 生命清泉在心底深处潺潺涌动。我从躯壳的表层滑落,落到很底很深。那里我很自由。 那里,视力变得极其锐利。看见光扭曲了。看见火焰吞服煤块时残忍而愉悦的表情。看见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 管道与管道间相互纠缠。看见最小的和最大的。看见掌纹肌理运作的街巷。看见天空缝隙掠过的巨大移动物。看见整座城市之下坑洞四通八达,巨大蝾螈载着熟睡的人到处蠕动。 那里,听力变得极其敏锐。听见仪表们一惊一乍细声尖叫。听见血澎湃流过血管的响声。听见煤屑悄悄滚落煤堆的叹息声。听见工装靴敲击地板后发自地底的回响。听见时间流淌得更为迅疾,灵魂对躯体的指令缓慢自下而上回荡。最后我听见石块沉入池底,池塘深处回响的女孩笑声若即若离。那笑声令我悸动无法抵制诱惑。 如果说,琉桑存在副作用,那么我想亦是存在的。吞服之后会觉周身寒冷,热量从身体各处被吸收,因此在炙热厂房内服用确为最好选择,但也有人贪图琉桑带来的幻觉而躲在宿舍里独自吞服,记忆中模糊得只剩下白胡茬的师傅老a,便死于过量服用。此外,服用琉桑越久,若需达到从前的功效,则所需服用的剂量越大。炉饲者对此毫无抵抗力,一次次加大剂量。一旦工厂作为防暑药品派给的额定量用尽,我们只得从黑市中得到这些药丸,而琉桑的昂贵价格,又只得使我们屈从于工厂,因炉饲者的薪水是我们所知的最高者,一旦上瘾,便无可逃脱,直至死亡。人源源不绝地走进工厂,又陆陆续续走入坟墓。这便是所谓的历程吧。 我想,我并不需要畏惧死亡。 一旦你不再忌惮死亡,你从死亡的阴影下所见的便越多。老a在临终前曾对我的舍友s如是说道。他曾教我们如何辨识管道泄漏蒸汽的刺耳尖叫与冷风在炉中凌冽的呼啸,教我们如何频繁交换左右胳膊作用于受力点以避免因用力不均衡造成的身体两侧比例失调。可他已去世了,很久之前,久得我早已悟通他的临终遗言。是我们被蒙蔽在这片世界太长久,为生存所顾忌便也与日俱增,如同被阴影蒙蔽,因此一旦无畏现实得失,所见所思便愈多。 世界便为意识,意识便为整个世界。幻觉与现实确为对立面,但两者是可选择的,亦是可颠覆的。幻觉即现实,现实即幻觉。我坚信于此,才拥有了生存下去的勇气以及面对末日的无畏,或者,称之为无谓。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3章 第二章 呓树。逃避现实之药(二) 那个夜里。舍友s吞服了过量琉桑,身体微凉且颤抖着。我正欲奔向厂区寻煤块生火取暖,可他摆摆手,他还想要。我了解他的心意,于是借了值班工头的红袖章,征招马车连夜赶往夜市。 夜市,人流如织。或许是闭塞于工厂太过长久,这种繁华带给我的只有陌生感,无所适从。起初,我羞于启齿,我可以感觉面部僵硬的微笑;然而不久我便迷失于喧嚣人丛,我开始着急。我必须开口说话,必须如凡人一般交际。或许这便为长期服用琉桑的另一种副作用,支配躯体的意志显得更为薄弱。而我必须坚持,必须坚持。 我向夜市中的所有过客,那些混迹夜市酒肆之中的形色人等,那些售卖投影仪冰球的魔术师、那些追捕小孩的猎手、那些饲养光晕植物的老者打听琉桑卖主的下落,可他们皆木然摆首。他们并不了解琉桑的妙处,并一致嘲笑我宽大沉重的工作外套。无助感,我不免有些恼火。他们何尝知晓,吞下一粒琉桑何等惬意呵,整个灵魂都从混沌中苏醒,比清醒更清醒。我揉了揉眼睛,这座熙攘的夜市里琉桑卖主真不显眼,何其遗憾哪。 一名周身挂满煤块碎片的络腮胡男子挥舞着一把火绳枪追赶着两名蹦跳着跑开的顽童,远远地跑来与我撞个满怀,随即一脸赔笑,向我推销他的火绳枪。 一名身材窈窕的女郎捧着块布满蛀洞的木板喃喃自语,木板顶端阴刻着一面精致的纹章盾。 一名身着宽大衬衣裤的小男孩招呼着每个过路人,对巷浓重阴影里的老者则不怀好意地瞅着他。“给你一次逃脱现实魔窟的机会,想不想跟我来?”他冲我说道,我摇摇头走开。 我继续走向夜市深处。我只要找到那个角落,传说中的琉桑卖主。 折返于许多个黑巷子之后,一栋建造中的高厦之下,堆彻着砖块与钢筋的墙角里,那个角落终于不经意地出现。卖主有两名,一男一女。热蒸汽从一具黑锈机器冒出,蒙面男子就坐在蒸汽团的缭绕中,头顶戴个高耸的尖削帽子,棕色布条自下巴以上缠至眉心,两只布条间的破洞便作他的眼睛,我不知后面有什么在窥看着我。女的则是个小女孩,很小的样子,青丝覆额,双瞳极深极黑,却折闪异样的神采。 “你好陌生人。”小女孩朝我笑着招呼,声音很甜,这声音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你好小姑娘。”我微欠腰回笑着。 “我并不小,只是看起来小。”她歪了歪脑袋,一脸正经地大言不惭。 “我相信你。”我故作郑重地说道,“并不小的小姑娘,你这里可有令人愈渐清醒的幻药。” “我的药丸只会令沉睡者愈发沉睡,令清醒者愈发清醒。陌生人,你可要的是这种药丸。” “是的。”我答道。我注意到女孩身后的蒙面男子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想必那名女孩便是他的喉舌。 女孩摊开一只小手,手心躺着一枚青绿色药丸,有着种子的纹路。正是我所寻觅之物。“告诉我它的名字,答对才能得到。” “琉桑。”我不假思索。 “非常正确,我陌生的先生。这是个发音困难的名词,你必是为此专程而来吧。” “是的。”我之所来至此,是为救人,亦为害人。 “先生,你是否时常做梦?” “从不。” “呵。常购琉桑的顾客,多为噩梦缠身者。他们利用这种药丸使之清醒,摆脱噩梦。” “可我从不做梦。”我顿了顿说,“或许,这正为我的幸运。” 女孩出声笑了。这个笑声果然异样般熟悉,却一时无法将思路串联。女孩示意蒙面男子将一包药丸递给我。他的手指上缠满了各色纱布,看不见一丝皮肤。 我递上钱,蒙面男子低头怔怔望着掌心的银币,茫然无措,女孩灵快地探过身子抓过银币扔进身侧的小布袋。最后她说,“愈发沉睡也罢,越发清醒也罢,都是有代价的。先生切记。” 我点点头,递上钱,旋即跑出夜市,拦下第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 然而我来晚了。当我赶到宿舍,舍友已然死去。我没有见到他的遗体,因我回去之时,已有一列职业人将他搬走了。据说,他死之前变得极为坚硬,如同树根。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4章 第二章 呓树。逃避现实之药(三) 铁栅栏后远近伫立着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3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3 高耸的圆锥形建筑,底面庞大,远离城市中心的喧嚣与人群。建筑顶端飘散一缕淡灰浮尘,那是人制造的火山口。每当烟囱喷发烈火,赤怒的火焰在黑色烟团中咆哮,烟团低低在人的头顶上翻滚;扬灰漫漫,时断时续。每日。我走入那些烟囱的底部,那里连接着一座座通体暗红的锅炉,尽由钢铁打造而成,锅炉中燃烧着什么,我不曾关心亦不曾好奇,而我所需做的,便是握起铲子,将煤块一块一块填入锅炉敞开的大口,并时时关注参差琳琅的仪表盘、不时扳动虬曲盘错管道之上的阀门以调节气压。身体仅为机械的延续,无须思考,仅此而已。如机器般重复劳作,日复一日循旧运作,我亦如机器般永存永动,永远不会消失。 曾经,如此日复一日。 曾经,现实便为现实的坚硬与顽固,人只得接受并行走于其上,只因人不同于游走于现实层之下的鱼,亦不同与飞翔于现实表面的精灵,人仅仅为人而已,无从逃脱。 我摊开掌心,那是一包舍友未曾来得及服用的琉桑。如果那一日我及时赶到,他是否可以看到从未得见的世界,听见从未得闻的声响。不得而知。但他选择了自己的末日,而我也有这样的权力。 我不再去锅炉房工作,呆在厂区宿舍里靠存粮度日,闭门不出。服用琉桑一粒接着一粒,我确看到了更多的,从未见到过的,同时亦觉得彻骨寒冷,在夜里,我甚至无法迈出房门半步。终于,当那包琉桑中的最后一粒被我服下,我已深深成瘾,挨在冰寒的宿舍哆嗦一整晚,我暗下了决心。我还要更多,即便灵魂彻彻底底沦陷于幻觉,亦是值得,这将作为我最后的旅途,沿途斑斓怪诞而无止境,似无解之谜。 第二日清早,我便独自离开厂区,不告而别。我仍依稀记得夜市的方位,那里有我所需要的。 路上,城市苏醒,从远至近依次点亮。晨曦转瞬即逝。人群从各个建筑的洞口步出,如同齿轮盒发条释放,在各自的轨迹上有序行进:地上列车载着神情疲惫的人们穿梭在十字路口;人们神色匆匆地走入厂房,一切运转皆按部就班。忽然开始不知所措,当所有人都貌似行走于正轨,即便片刻的离经叛道,亦使得我心感不安。那是一种群体性的习惯,更代表着安全感。钟楼的铜钟敲响九下,那是寻常的开工时刻,一栋又一栋建筑亮起日光灯,建筑顶端的烟囱纷纷冒出浓烟,而大街之上路人则渐渐稀少。这座城,似仅余我一人的城。 我继续行走着,漫无目的。林荫树始终将我的影子置于其阴影之下,似连绵不绝。折回,我走在小广场,空无一人的小广场,数只羽鸽远远飞散。一名老者孤单依靠在路灯下,我走近,却发现仅为一个立式衣架、一件旧皱大衣。衣架下横着一块纸板,书写着求职者的价码,而求职者却不知所踪。日光之下,大衣的影子极为孤单。 我开始怀疑,若我与相遇在街道的人影开□□谈,他们是否会说出陌生的语言。 饥饿难当,沿街店铺却都闭门歇业。依然记得那些入夜之后繁荣的街市,那里有我所需的一切。我要去到那里。沿途我看见一间店铺,兴奋地走近前去,却发现整个店面早已荒芜多日,被羊齿植物所占据,带锯齿的荆条肉叶打碎了橱窗玻璃,延伸至外。我窥见隐于其间的锯齿消化口,浑身起了哆嗦,连忙快步走开。 那个夜市的所在,在白昼之下却变得陌生难辨。不知究竟是黑暗蒙蔽了我,或是日光蒙蔽了我。夜间人流熙攘的夜市此刻已成为一座空城,形同异地。不由得呼吸急促,不由得心脏悸动。我在日光之下已误入歧途。视野之外的角落里,异样的眼光纷纷落在脊背上。回头,却空无一人。 这绝非我所熟知的城市。忽然有一种恐慌,我撒腿狂奔。 片刻。我扶住拐角的建筑外墙大口喘气。我看见一名神情慌张的路人走来,望着大喘气的我满眼期待地问道:“先生,你可知晓哪里可以找到一份工作?” 我已不知如何开口,颤抖着摇了摇头。 路人看着我的眼神透出恐惧,神色匆匆地转身走开。 工作,工作。为何每个人都急于寻找工作?很久之前,我便认可身体沦为机械延续的现实,认为自身仅为庞大机器中的一个零件,然而这一认识仅仅限于那座偏远的工厂环境。莫非那种沦为社会零件的安全感已不可或缺?莫非整座城市皆已被秩序化,每个人都沦为城市的一个零件了么?忽然,现实感排山倒海而来,而内心浮起不安与憎恶;忽然,我无比渴望琉桑,那是我逃避现实世界的捷径。记得每每在工作倦怠头脑不清醒之时,我便藉此重生,进入另一片更为轻盈的世界。 仍然漫无目的地行走着,直到一小个阴影遮蔽了天光,我抬眼,远处那块巨大的广告标牌,那正是琉桑的制造工厂。太好了。 正门紧锁。拾起块碎砖砸破气窗,我爬了进去,踩到了泥土。里面温暖而潮湿,蔓爬在内壁的藤蔓四处垂下细小锯齿叶。这里没有机械的嘈杂,没有呛人的煤烟味,没有咒骂喘息的工人,没有油腻,没有脏。这里出奇静谧。亮光自大片穹顶玻璃射入,照射在厂房中央的大片柱状物之上,柱状物为枝叶所覆,似一株株植物。我继续往前走,脚下的藤蔓有些羁绊。 这里的一切似都已在时光中褪色多年,异常安宁与美好。 没有火,没有机器,没有轰鸣的厂房、穿梭的工人,没有玩笑也没有斥骂,这里是没有语言的所在。我再次确认了这点,世间竟有这等绿意盎然的工厂。呵,真好。我放松脚步,令穹顶玻璃流泻而下的亮光恣意遍洒在我的脸颊、肩头。 随着耳朵适应了这股沉寂,我渐渐听到了微响:如果我听到的是喘息,如果是的话,我想那便是光合作用的呼吸声响。继续漫步,脚下踩到了什么,我低头一看,不知不觉,泥地上的青草间隙里遍布琉桑,青绿色药丸落在泥土之上,真像种子。我定晴一看,那一株株柱状植物在光照下缓缓曲卷粗厚的肉刺状枝条,有节奏地张与弛,一粒粒青绿色种子便从枝条凹槽内滑落在地。随后枝条再次缓缓曲卷,周而复始。原来琉桑是这植物分泌的种子,原来这一切都是植物在生产! 脚步声,悉悉索索的响声。有人来了,我伏低身体躲在一株柱状植物之后。而接下来的一幕令我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缓步走来的是夜市中有一面之缘的男子,那名琉桑卖主,他仍穿戴着夜市中的厚面具与深色衣服,走近光亮之下,便伸手拆去头顶绷缠的布条,一圈又一圈,原来那并非一顶高帽子,而是□□着的植物外皮的纹理,顶端耸立花萼骨以及宽短的花瓣,花被内部是密集而盛大的雄蕊群。只见他缓缓走入植株群,低头轻触其中一株植株的顶端,那株植物的顶端也有一丛淡黄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4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4 色的羽状物,想必是雌蕊群。花粉相抵。它们正在繁殖。 出奇安静,安静到死寂。 那名植物人授粉完毕,缓缓走远,我伏低身子爬进了植株群。这些植物有着人形的身躯,外皮却为植株的粗糙纹理。我边走边看。忽然觉得一株植物特别眼熟,在羽状物下方的球状物外表,有着依稀可见的面目,那正是师傅老a!我一惊,才发现这里的每一株植物,都有着一个人的面目,且面目迥异。不久,我又发现了舍友s,一粒琉桑正从他嘴部的凹孔中缓缓挤出,然后掉落在地。s的腹部很鼓胀,想必腹中还有更多。 难道这便是嗜琉桑成瘾的结局么?我自问到。 突然背后响起了笑声,是女孩的笑,仿佛自池塘深处回响。我猛回首才发现不知不觉身后竟站着她,那名夜市中贩卖琉桑的小女孩,她依然是红颜朱唇的样子,朝我笑说,“先生,你近来可曾做过噩梦?” 我无以为答,这场景令我毛骨悚然。我掉头就跑。可来路尽被植物粗大的茎蔓与细小锯齿叶所遮蔽住,我一时晕头转向。回首,那名动作缓慢的植物人已步步向我的方向走来,他的外衣已全部脱落,气孔密密生长在他植物外皮的脖颈至前胸,如腮般翕张。我慌乱地翻动着贴墙生长的高大藤蔓的锯齿叶片,企图找到叶片后藏匿着的先前爬入厂房的入口,可那已不知所踪。 植物人一步步走来。他缓缓张开双臂,一旦触摸到什么便死死合上缠住。在缠抱住了数根粗枝条之后,他终于将我逼到了死角。我抓起断裂的枝条砸在它胸膛上,可它毫无反应似不觉疼痛;我抬起脚重重踹在它膝盖之上,却觉得像踢中了一桩树根般沉稳。“它不会感知疼痛的,很快,你也将感觉不到。”女孩在植物人身后笑着说。 而我终于无路可退。 世界便为意识,意识便为整个世界。如果你开始相信某个世界,那便永远也不要去了解其他世界的真相。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5章 第三章 呓树。图书馆(一) 昏灯。软榻。鼻烟。人的声音轻了。 中缝腐烂,残页遍地。正襟危坐的书籍之山,缺角倾倒。束手就擒的图书跪倒木地板,有人正肆意翻开书页,随之,传来手术刀割裂纸张的细微嘶响。 男子欲起身,却不得。如梦境般轻烟缥缈,入梦般举手投足艰困无比。 灯终熄了,众人坐在黑暗里,他们不知身前身后是什么在往来。木地板的厚重闷响与纸张被践踏的脆响时而混杂入耳。只有男子听得其中间杂的悉索之声,开始感觉如坐针毡,直至声音停息。 玉手,秉烛。 被事先解剖的厚重手绘本,一页动物的侧影被小心翼翼取出,烛火将之映射在墙面,侧影绽现,众窃声耳语,随后又低了去。 只一道侧影,那根曲线已足以勾勒诱发原始欲望的膨胀;只一道侧影,人纷纷退回到本来的面目,依然匍息于暗影里,却凶相毕露。四下已不闻人语,声响已为不时发自胸腔的深重鼻息所代替。动物的侧影柔婉在前,男子徒闻各下角落里龇牙淌涎嘶气之声,却无人跃上前攥取近在咫尺的美食,因为每人皆知就在自己的身后,尚有更庞大更狰狞的。 烛光却突然灭了。男子的耳边,叹惋之声连连。 良久,依然笼罩于黑暗,黑影之下众人来来往往。时而传来书籍被踢踹的闷响,那一页动物剪影亦混入黑暗销声匿迹。男子坐于原地未曾动弹,如梦境般轻烟缥缈,亦如陷入梦境般举手投足无比艰困。 他称之为幻境,或为梦境,萦绕心头之梦。终于,他能坐起身来,万象都已消失,包括那间灯火朦胧的会馆,包括遍地狼藉的书卷,包括那枚奇异曲线的剪纸,一切如烟消散。在那个消失的幻境里,众人纷纷从兽的祭坛返回,拭去嘴角的血迹,对于所见得的与所吃食的,却三缄其口。男子拭了拭嘴,又睡下了。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6章 第三章 呓树。图书馆(二) 入夜,斗室。男子翻开泛黄的手绘本,摩挲书页所绘的两三种奇异动物,其一有着圆粗的犄角、粗短四足以及厚实皮甲,其二有着锐视的双眼、披毛的外皮以及锋利鳞爪,其三仅绘有头部、脚掌,光是这些已占据书页大部。这些四足动物统称为兽,传说中危险而原始的动物,习性古怪粗暴,绝不轻易近人。而这名似乎心满意足的男子,便是我。 我始终相信关于兽的传说,即便我一次也未曾亲眼得见这种古老的动物。传说在安息日,兽群会穿过整座城市,抵达红月与大地的临界点,彼时,它们将向人们展示谁才是大地最原始的主人。我由衷地崇拜它们,它们拥有毁灭与破坏的力量始终令我向往,那种原始的狂躁情绪是多么无所畏惧多么无拘无束,而我却只得从传说与手绘本中见识得它们的传奇。有个章节绘着兽与人的交战,它们曾将这座城市毁灭到一半,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半座城市犁为平地;再翻数页,一个章节绘着男男女女哭泣着躺倒在巨兽的血盆大口之中,沦为食物;另一个章节则绘着兽首雕纹图腾,图腾下方罗列着数种祭祀品:幼儿、鲜果、燃为焦灰的网、用以示弱的裂刃斧,以及一种没有人见识过的传说生物:羊。 我想我并不畏惧它们,在这个时代诞生的火绳枪、火炮已确保人在兽的面前是无须忧虑安危的了,反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期待。我期待着它们如传说中席卷这座城市而来,想必可大饱眼福,甚至期待它们的铁蹄将我的血肉同这座城市一尘不变的规律一齐踏碎,那么改变便是可期待了的。这种期待几乎形成信仰。然而距离下一个安息日,尚有数百个昼夜,而我与生俱来拥有的记忆告诉我,时间的脚步如此缓慢,孤独已让我品尝到每一寸的兴味索然,来日苦多呵。 我生活在一种极严谨的规律之中。清晨,出门,走到车站,搭乘地下列车,到达工作地——图书馆,随后便开始一天枯烦的工作,直至天色渐黯淡下来,便再次钻入地下列车,走出车站,归巢。待夜幕降下,便步行走入夜市感受死寂黑暗中稀有的嘈杂,各色路人夸夸其谈的传说与梦境,浅尝小酒肆的各种甘酿,或者,抱着从夜市里收集而来各类关于兽的绘本细细研读,不离斗室半步。 我一次也没有从图书馆找到有关兽的书籍,或许即便曾经翻到只言片语的,亦无新知的价值。我甚至鲜有时间翻看书籍,因大部分的工作时间,我都忙于在铁梯之上爬上爬下,取书放书,顾客的需求总是源源不绝,我甚至怀疑他们只是完成借阅的形式,藉此一观图书馆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5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5 的壮阔与巍峨,而对书本身漠不关心。他们称我们为,书架员。在我所工作的这座图书馆,有且只有一面极为高耸的书墙,所有的书都分门别类摆放在书架上,书架员从接待员处取过书牌,根据木牌印刻的首四位列号推动金属长梯滑行在书墙之下,对齐纵列,爬上架子,随后再根据末四位行号爬到指定的书架层取书或还书。这里没有满脸横肉的工头挥舞着鞭子催促工人干活,却也没有闲工夫可作丝毫停顿,书墙之前成一字型的接待处,始终堆砌着数人之高的图书,这里只有不时响起的金属梯底端细小铁轮们滑动时发出的刺耳兹响。有时候一枚书牌便令我费力地爬到书墙最顶端,我立在铁梯之上边喘气边驻看片刻,脚下接待处前尚有细而长的队伍排于其后,那些借书者的面目如此之小,我都无从看清。 这一切都无须通过语言。书牌与书架编号一一对应,推梯,取书,还书。自工作的记忆以来,甚至连每日一起工作的书架员都互不相识,我们只是图书馆这部巨大机器中的细小零件而已,彼此互无纠葛,兢兢业业如齿轮般运转,严丝合缝,无声而高效。时间久了,也觉得不再有相识的必要,谁都没有开口打破僵局的勇气。到了下班的钟点,借书者们便如潮水般瞬间褪去,众人与我走出图书馆涌入地下列车的车站,倚立在车厢中随着车轮有节奏的振动而渐渐困倦,直到到达各自的目的车站。 改变命运的细节,随时随地都可能现身在人的视线角落,然后又不知不觉地钻入地下。如果人不相信这点,是因他已错过太多细节而不伸手抓住,或是他的麻木惰钝已使他放弃任何摆脱命运惯性的机遇,幸而我并不在其列。就在这个白昼,我记得就在整理书架之时,一本古籍重重掉落书墙,当我爬下铁梯正待拾起图书,却瞥见图书翻折的书页上有着一幅插画,其上有着兽的形象,那似是一个找到兽的重要线索。于是我偷偷将这幅插画的书页撕下,掖进外套内侧口袋,小心翼翼地扣上扣子,想必应无人发现。不久,下班钟点到了,我如既往般搭乘地下列车回家,只待寻着一个无人之处再取出断页细细品读,出站,归巢,所有经历皆与往日无异。 夜幕终于落下了。我躲在斗室,点一盏昏灯,脱下外套,将手指伸进了内侧口袋。冷汗,内侧口袋里居然什么都没有。我翻遍所有口袋,所能倒出的只有沙泥颗粒。居然找不到那张纸片。不可能。不可能。内层口袋的搭扣并未松脱,袋底也不曾脱线,何以纸片不见踪影。或者,我中途有忍不住取出纸片一看究竟?或者,当时我只是撕下书页,而不曾放入口袋。人一旦怀疑,便又出现无数种可能。记忆开始变得迷雾重重。或许我撕下残页的当刻,已为监督员所发现,书页已被没收。我开始坐立不安。 徘徊许久,我终于一下决心,决意前往图书馆一探究竟。我披上外套,快步跑到地铁车站,却只见入口的铁栅栏以及铁栅栏之后昏黄的长明灯,那里已空无一人,入口闸机在灯光下僵持着某一个闭合的状态,它们已全部死掉。我悻悻走出车站,立在空旷的大街上,焦躁感。谁人可想象,一到白昼,这里曾是最为繁忙的交集点,作为血脉连接城市各处,众人集散于此处,来来往往,而此刻却如一具失去动力的机械般无可促动,什么也没有留下给夜行之人,哪怕零星加开的夜间列车,什么也没有。这一整套系统此时已陷入休眠。 我强抑焦躁感,慢慢朝着自以为的图书馆坐落的方向迈步,虽然我一次也没有步行到达过工作地,一次也没有。忽然,迎面发现一辆马车朝这驶来,我跑到道路中间伸开双臂,我要拦下它。 沉重的铁蹄只在我跟前两三步才收住了脚,呛人的煤烟味,一盏油灯被举到我面前,晃眼,我往前凑了几步,才看清马车上坐着一位车夫,别无他人。 我向车夫说明意图,请求允许急征马车一用。 车夫怔怔望着我,没有出声回答。他身着深色猎装,头戴圆顶帽,以布条蒙面,我只能看见布条后深坑般的双眼,无法辩识其中深蕴的敌意或友好。 “我会付给你报酬的!”我努力向蒙面车夫笑一笑。 蒙面车夫缓缓向我伸出手,摊开手心,手心上也缠着布条。没有任何表情。 我把几枚银币放入他手心。他竟直接翻转手心,银币掉在地上。莫非他嫌这几枚银币作为报酬太低?我又掏出怀里的金怀表,又一次放入他的手心,可蒙面车夫竟依然径直翻转手心,怀表摔碎在地上。 这家伙甚是傲慢!我不由怒火中烧。正打算与之理论,蒙面车夫费力地伸出另一只胳膊,上面松松垮垮地缝着一枚红袖章,他指指自己的袖章。 我见过这种袖章,记忆里似乎只有镁光灯之后的权贵们才佩戴袖章,原来这竟代表了一种特权。我摇摇头,拾起银币与怀表一起放在他的手心里,他又翻转手心,哐啷掉地。 我大怒,一把扯下车夫的红袖章,扶在自己胳臂上,蒙面车夫居然伸出那只粗糙遍缠布条的手生硬地摸了摸我的胳臂,示意我可以上车。 一路颠簸。随着距离最熟悉的夜市愈渐遥远,身边飞掠而过的大多街巷皆蒙以睡容陷于黑暗,人的面孔已然绝迹,这才是入夜之城的真实面目。而我对图书馆方位所在的记忆也在飞驰而过的颠簸中千疮百孔,影像开始断层,似曾相识却处处生疑。车夫也不识路。他不时摸着自身胳膊原先缝袖章的地方,半似困惑,依然一言不发。我见状,侧掩左臂索性把袖章绑在了胳膊之上。 城市更深更黑了,即便连头顶的炽燃红月已无法映照到的角落,我已首次涉足;那些不断出现又不断消失在我身后的亭榭楼宇,终于令我逐渐生疑,我已在不明所在的城市角落里迷路了。或许是注意力过于集中在前路,许久我才发现一阵异样的触感,车夫的胳膊!一直坐在我右侧的车夫的一段小臂,居然绕到我的左侧,正无力地抠着我左臂上的袖章。而那衣服已破裂,藉着煤油灯晃动的微光,隐现车夫上臂到小臂的过渡,竟呈现植物茎脉的纹理。我大吃一惊,偷偷剥开那具小臂上紧裹手指的布条,只见一根顶端已略略干枯的蔓条,正在此刻,车夫与我双目相接,当他那深黑而无生命的眼睛直直落在我身上,我禁不住一个冷颤。 我不再犹豫,趁蒙面车夫动作之前,已立起身跨在马车的最前端踏板,纵身一跳,攀上车前一匹奔腾不止的铁马,拔出绑腿上的小刀割断牵引绳,铁马立刻脱缰而出。也就在这一刹那,当我翻身上马的瞬间,那枚失落纸片的印象突然在脑海里再现了——兽的食物,是羊。纸片所绘的,正是一头扑向羊的猛兽。兽奔走捕食羊群,它们是最为迅捷的猎手。 有羊的地方,便有兽。然而我何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6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6 尝不知从未有人见识过羊,如何找到这种只存于古籍的神秘生物呢?线索又断了。 懊恼。□□铁马却已撒腿奔出很远。我迷路了,城市深得如同一口井。在乱拽辔头胡乱操纵一番之后,我失去了操控马的信心,撒手缰绳,铁马如同得到纵容般越加放肆,它驮着我撒腿钻入陌生漆黑街巷。 城市深处,这里远离光,远离人,只有偶尔出现于街心的昏黄路灯,告诉我已奔波了数十条街道,已距离我所熟识的区域极其遥远,那些街灯投射的雕塑长影张牙舞爪地目送我远去,黑暗期待已久的浓重色彩粒子又扑面而来,我伏于马背,努力回忆图书馆的周遭环境,将眼前的陌生街市与之对应,却发现是徒劳的。一旦远离正常的生活轨迹,未知世界的到来如同出没于梦魇的魍魉,令我心存畏惧而无可奈何。 马背起伏,黑暗癫狂。 有什么在触摸我,由面部蔓延周身,轻柔地无形地,异样的触感,无以名状。在这触感之下,记忆里模糊不清的幻境又开始浮现了,黑暗间跳跃于眼前的色彩粒子开始黯淡:书卷倾覆一地,女子,秉烛,踏着碎纸前行,众隐于黑暗的四角,屏息凝神。细烛呈上,剪影跃然于墙,舒展一道曼妙的曲线,而那些隐于暗角的众人,却愈发坐立不安了。黑暗幕后,墨绿双瞳星星点点。 而其中的一双墨绿双瞳,开始无限制地扩大并且猛扑向我,冲破黑幕,扑向我。 电光石火,我听到女子的尖叫,感到真实的疼痛。 那是一股单纯的强大力量,与之相抵的我无限脆弱,缰绳脱手,身体在半空缓慢滑翔。直到重重触地,手腕刺痛不已。 一支火把被点燃了。眼角出现两只精巧的鞋尖,我抬眼,是名陌生的女子,黑发垂肩,短裙齐膝。她的身后,铁马的后半截躯体断裂,金属零件倾泻一地,一枚金属制就的心脏破碎了,半裸的齿轮组停滞崩卡。女子俯身向我说些什么,却只感觉很多温热的液体正顺着身体各处流淌而下,我已无法听见。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7章 第四章 呓树。影羊(一) 刺耳的尖利笑声,觥斛交错。周围有人,很多人。光相隔很远传至眼底,色块闪动,眼皮却沉重得无法抬起。一只温热的手轻拭脸庞,感觉我的脸被擦净了。当知觉再次回到这具躯体之时,我动惮不得,如一张书页被当众翻开,任由得众人恣意窥看。 “它憎恨铁器以及机械。”嘈杂的背景中,一个女声轻语道。 “都怪我。”似自言自语。 “你是无辜的,”女声继续自语,“可它更是独一无二的。” “死亡的终点便是重生的开始,若你洞察真相,便知这过程易如反掌。” “你疼么?若你疼痛不堪,那我便助你摆脱肉体的创痛。”我想象一把手术刀被轻轻握起,冰凉而锋利的刀刃横贴于我的咽喉。只是随后,又放下了,“或许我仍应将此留给你作选择,我不是她。” “它叫做曼弓,是我所见得最强壮的兽。” 兽?这名女子竟在说道我一直着迷的动物。 “可它现在却不知所踪。因为你,无辜的陌生人。”女声絮絮叨叨。 我努力翕动了嘴唇。 “呵,陌生人,你竟醒了。看来人的生命力远较我所想象的顽强,可这又何苦呢。”女子低语,是为自语,或为倾诉。 背景依旧人声嘈杂,越清醒,女子的声音却越低了去。 “我的坐骑呢?”我艰难开口,刚开口却回想起来,那已破碎了,零件遍洒一地。 “碎了。”女子淡漠地说,她不知那其中的得来不易,“我正试图驯服它,屏息之刻,却见你疾驰铁马而来,曼弓暴起,一头扑向你的坐骑。”是的,那一双黑幕背后的墨绿双瞳,骤然扩大,猛扑向我。 “它不是有意伤到你。”女子补充道,“它只是憎恨铁器以及机械,因那是可以轻易为人所利用的,忠诚而无心。” “兽……”我念叨着。 女子扬眉,望着我。 我并未料到,与兽的初遇竟至如此,史书所记的兽性,可见一斑。然而我终未说出口引起这一场遭遇的缘由,那便是她所寻觅的,亦是我所寻觅的。良久,我缓缓开口道,“是你救了我么?” “谈何相救,”女子道,“皇帝的卫队赶来,赶走了兽。”她怔怔望着空洞的角落,言道,“终究归咎于我,诚感抱歉,我不该公然将兽引到街道上来。它们也不喜陌生人。” “为何要与如此危险的生物打交道?”在这座城市里对兽这种暴躁而罕见的动物感兴趣的,竟另有其人。 女子欲言又止,停顿片刻,说道,“这座世界的离奇绝不仅仅限于你所无法穷尽的表象,人对于深藏其后的理解力往往局限于自身的想象力。我想,你不会愿意知道那个原因,因为,即便我如实相告,你也不会相信我。” 火苗舔舐煤块,身后依旧人来人往,知觉一丝丝回复到这座躯体,可以感到腹下温暖绒布的触感,以及冰冷的失去鞋子的□□双脚。 “我并不畏惧它们,它们本性所蕴藏的能量是改变这座世界所必须的。”我艰涩开口,“说吧,我愿相信你。” “呵,是么?你真是有意思的陌生人。你叫什么?”女子递过一杯热饮,我一饮而尽。 “呓树。” “我名若寒,寒冷的寒。我来自另外一片世界,至此来寻找一只兽。” “那头几乎将我碾碎的野兽么?” “不是,他们不同。袭击你的,叫做曼弓,我在夜市边缘发现它尾随着我,便停步与它攀谈来着,我需要向它打听一些事,包括我至今苦苦相寻却尚不知晓的那只兽的名。” “而你仍未找到那只兽。” “是。我打算一旦找到它,便一起逃离这片世界。” “有趣。” “呵,大家也这么说来着。我把我的经历告诉这里的人们,但人只把我所说的当做故事来听,没有人愿意相信。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可以以此为生。”女子尴尬笑笑,“他们称我为整天贩售梦境与幻境的贩梦者。可我所说的,皆为真相。” “什么是真相?” “真相便是我们生活在一个定制的世界里面。每个人都是一枚零件,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什么计划?” “说不清。我只知,世人的眼多是被蒙蔽的。人不知他们被欺蒙后所做的事,所犯的罪。你要知道,你所见的一切规律皆为伪制,那并非这个世界本来的模样。” “谁的计划?” “她的。” “她是谁?” 女子忽然紧张起来,“绝不可提及她的名字,我害怕一旦提及,她就会笑着姗姗而来。” 诡异骤生。“那么请问我们的相遇是否也在计划之内?若一切皆有定数,那么你可知这一切的意义所在。” “我不知道。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7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7 ”若寒抓住头发痛苦摇头,“为何你要像他们一般逼问我,非要刨根问底呢,为何。”然后她笑笑,“或许你不该相信我,就像其他人那样。” 我哑然无言。她无疑是名有故事的女子,然而我们的每句交谈都可能触碰到故事背后的痛处。 “呵呵呵,”若寒忽然笑了起来,“若他人皆醉,为何唯我独醒?”女子看似自嘲,实则是对我的嘲弄。 “你错了,我并不是得过且过之人。”我有些不悦,“我愿意直视真相,哪怕真相稍纵即逝。” “有趣。”女子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么请告诉我,为何你要孤身夜行,为何你会跨乘铁马。” “我也为寻找兽。”我沉声回答,“就在此之前,我一次也未曾亲眼得见这种古老的动物。”然后我将曾经对兽的潜心研究与种种思索告诉了女子。 “好奇心。”若寒曼妙地说。 “是的。” “你真是有意思的人儿。你可知道,这座城市的大部分人,前生前世或为羊,或为兽。只有那些从未死去的强者,才得以保留原先的面貌。” “你指的便是兽?” “是。所以没有人见识羊,因那太过柔弱的,早已在弱肉强食之中蜕化为人,失去本来的面目。留下的,唯有人与兽。” “那么我的前世前生又是什么?” “嗯……”女子欲言又止,“天就快要亮了,”她递给我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字:vissis. “入夜之后,到这里来找我。”若寒说道。随后,翩然离去,消失在来往的众人之中。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8章 第四章 呓树。影羊(二) 拂晓,我始有气力站立起来,手腕已不再疼痛,城市亦变得清晰可辨。我辨识出工作的人群所行走的方向,钻进最近的地铁口。 图书馆的活计依然繁复,其间我将手伸进外套内侧口袋,那其中分明有着纸片的触感。不止一次的触摸,它一直在。 白天工作如往常般机械繁忙,很快过去。入夜之后,昨夜的记忆恢复如初,我记得女子递来纸片的那一行字,我来到夜市,循着招牌钻入一所酒吧。只见昨夜所见的那名女子靠着一位老者在其耳边窃语,看到我,她用眼神示意我坐下。今天她身着一件黑色紧身衬衣,竟显出昨夜未曾见识的窈窕。 睡眼惺忪的酒保擦着吧台,靠窗成排的水烟架,角落里横一张瘸腿的钢琴,沙发椅三三两两,一切与普通的小酒吧无异。唯一的特色便是正对着吧台的白墙上绘着一幅炭笔画,简单而粗放的线条构成巨大的羽翼。我点了杯朗姆,坐下,看冰块在棕色液体里缓慢浮沉。 “你居然来了。”若寒笑笑道,我看见她悄悄翻过衬衣衣角,将一枚银币塞入其下隐藏的小袋,“很多人仅仅将我所描绘的视为笑谈,他们对自己的生活坚信不疑;而那些将我的话信以为真的人,常常莫名失踪。” “我来了,带着昨晚的问题。” 女子笑笑,“现在恐怕不行,”她的身后,出入酒吧的客人渐渐增多,“现在耳目众多。” “你所谓的真相,是无力站立于大众面前的真相吧。”我略感不悦,“我可不是无所事事的酒客,无须旁人对我述说梦境才可成像。你要知道,对于一名成天与书为伍的书架员而言,我能从书籍中获取很多知识,我读着字便足可成像。” “你误会了,”女子摇摇头,“我可轻易说出真相,并无顾忌。只是现在并不合适将你的本相告诉你。你刚才说,你可是一名书架员?” 我点点头,向她大致描述了一遍这份职业,然后说,“旁人很难理解书架员工作的艰辛与繁琐,然而无论如何,长久与书打交道,毕竟仍积累了感情与知识,见到书籍,我会本能地希望将其归类、摆放整齐。” 若寒嗤嗤笑了,“你听好,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个真相便是:没有高耸至穹庐的书墙,没有堆积如山的书,没有图书馆,什么都没有。” 望着我大睁的眼睛,她继续说,“那些日复一日为枯燥活计而努力的人,便作她的奴隶,只为完成她的计划而单纯劳作。虽则我并不知她的具体计划,但你们已为她在地下挖开一个底面庞大的倒锥形深坑。是为第二个真相。” “不会的,不会的……”我喃喃说道,“我有一千条证据可以反驳你。” “呵,”若寒笑了,“一千条证据么?你试图用经验来说服自己,可经验与记忆都不可靠。你可知,所有关于白昼的记忆都是被伪造的,因你一旦踏入地下列车,你便不再是你,而沦为她的傀儡。这是最后一个真相。” 一刹那,我想到很多,真与伪,昼与夜。曾经认为不值一提、重复雷同的工作时间,我都在何去何从?破碎的街砖,广场羽鸽,图书馆大楼的旋转门,高耸书墙,长而冰冷的前台,推梯的滚轮吱呀作声。物随着记忆褪色,人随着记忆而面目模糊。关于周而复始的白天,我的记忆仿佛千篇一律。许多影像在记忆中相互辩驳,举刀相戮。我陷入沉默。 “你仍对我说的话半信半疑,即便你已口口声声愿意信我。口是心非哪。”若寒继续道,“直觉是突破蒙蔽的良策,往往决定真相的,只在于一个细节。” 忽然,我想起了纸片,我再次把手伸进了外套内侧口袋,我依稀记得白天确认过多次的。可是口袋里空空如也。那纸片的触感,荡然无存。 心里一阵战栗。 “连你甚至都不是你所了解的你自己。”女子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色变化,依然煽风点火。 难道我真被蒙蔽那么久么?难以置信,却又疑点重重,被欺骗感。 转念一想,却觉得若寒的理论同样存在漏洞,“若你所说的确为真相,众人天天在地底掘土挖坑,为何我的衣袖裤腿从不曾沾染泥土?若职业人皆忙于掘土不务正业,那么蔽体之衣从何而来,我所斟之酒又从何而来?若这一切皆为虚构之物,那么眼前的你我又是真是假?” 女子摇摇头,“正因为你被蒙蔽了,才无法感知自己本身的面目,因而一切所谓客观的周遭事物,皆为虚构。” “那我又如何看得,如何说得,如何听得,如何食得,”我伸出手狠狠掐了掐若寒的小臂,她尖叫一声,“看,至少你与我,是真实的。那你又如何说一切已被蒙蔽。你看,我的知觉都还在。” “我说了,我对她的全盘计划并不了解。”若寒也沉下脸来,“我看到问题,牵出线索一角,并如实相告,仅此而已。” “要推倒我的世界观,需要许多证据。”我倔强说道。 “我认为不必,要推倒人的世界观,只需一个细节。”女子提高了声调。 “那么让我看看自己本身的面目吧,让我看看你所描述的光怪陆离的世界,就现在。”我也提高了声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8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8 调。 女子咬着自己的嘴唇,脸色苍白,随后扶了扶发髻,不作声转身而去。须臾间,酒吧里的壁灯便全部熄灭。当她回来时,一手持着烛台,另一手颤抖着将蜡烛点燃。 酒客依然在几近黑暗的微光下斟酒笑谈,我可以感觉到我的身后人来人往。可当蜡烛被点燃之后,当若寒的影子被投射到墙面之后,一切倏然停滞。人的目光,聚焦了。 细烛,白墙,四下无光。 有一种讯号,众人见了便失去常态。当女子的侧影初次映射在粗糙墙面,万般娇柔万般诱惑,众人内心深处的欲求,一滴一滴流淌。烛火渐开始跳跃,夸张地跳跃,侧影的曲线亦随之变化、扭张。耳边不时传来动物喉咙深处的粗声嘶喘以及不由自主的牙关颤响,我不知人都在黑暗中变为何种模样。再随后,我已不再听见任何其他的声响,只因我自身深处欲望的声响亦开始回荡于胸腔,越来越响彻;只因我自身目光的锐利皆聚焦于这诱惑的曲线之上,犬牙胀大,撑裂唇角,美食唾手可得。 秉烛,女子影化为羊。人见之,纷纷恢复其本来面目,或为羊,或为兽。那些胆怯弱小的,已隐避于黑幕之下;那些张牙舞爪的,纷纷凑近女子,垂涎欲滴。于是羊的面前,平添一张张彰显无遗的狰狞面孔。 烛火仍在跳跃,黑暗与其仅一面之隔,而我隐于其中,膨胀感随着每一次呼吸而扩张,我的庞大无止无尽。直到,那个至美侧影的回首一眸;直到,那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响起。“呓树。你要看到真相,我给你。” 一言惊醒,原来这绝非幻境。我倏然明白了若寒的所有意思,一个细节便可揭示世界的本来面目,而我的本来面目,是一只兽。我抬眼,烛火下的曲线仍在灵动,那是光影之间仅存的清灵之物,至美而不忍下口。当欲望的诱惑被超越,美便诞生了。 女子秉烛,剪影化羊。那些见到剪影的众人忘却自我,恢复其本来的狰狞面孔,步步相逼。而众人之间,一名男子挺身而出,挡在女子身前,挡在所有的狰狞面孔之前。 那名男子,是我。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9章 第四章 呓树。影羊(三) 他们围了上来,如兽群争食般慌不择食。我的粗暴与残忍亦同时迸发,利爪暴生,一掌拍向最临近的那张狰狞面孔,后者顿时血肉模糊。 可他们持续围上来,喉咙里散发着捕食者饥渴的嘶喘。 他们持续围上来。 男子最终倒在血泊之中,身周还有盛筵的众人。 烛台倒地,烛光奄奄一息。我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众人跨过我的身躯,扑向他们所渴求的食物,随后脚步声渐远了;最后,我听到血流淌的响声,黑暗蹒跚着自眼角四周攀爬上来,世界正在失去我以为的样子。 夜深,夜市已散。浓重的色彩粒子漂浮着,似一切都有可能由之幻生。一名黑衣女子在深夜空旷大街上大步狂奔,身后,跟着衣冠楚楚却喘息沉重的人,他们以奇怪的姿势追逐着:为首的男子前肢着地手脚并用奔跑着,几乎以一种跌倒的姿势,他的领带箍紧脖颈,白衬衫沾染泥污与血迹,袖扣已不知所踪;他的身后,数名身着长款风衣的老者亦紧紧随之,咆哮声呼啸而过,仰面疾奔;更多人或是双足直立或是四足着地,他们似无法适应自身变化般,不知选取何种姿势前行,频频跌倒,只能望着远去的食物叹息。 它们与女子的间距时而扩大,又时而缩小。忽然,远处的街道深处响起急促蹄声,只一会儿,蹄声便近了。暗影里一辆马车飞驰而来,一双黑眼睛望着腐糜的众人,已燃起复仇的怒火。只见马车上那个瘦小的身影一手凭轼,一手扬起镰刀,只一瞬,白衬衫男子便身首异处,其后姿势诡异的追逐者亦为之一一击碎。身后,女子朝着倒在地上抽搐不止的众人投去最后一眼,终在马车边瘫软倒地。 那只瘦小的声影停下马车,颤巍巍地抱起女子,不胜怜惜地望着女子抓痕累累的脸庞,一步步走上马车,“他们绝不会对你存有半点怜悯,你这又是何苦?”黑眼睛嗔怪道。 女子在她怀里似乎毫无分量,她终于缓缓合上双眼,不知是为疲倦,或是为安心。 “我说了,他早已失去本来的面目。”黑眼睛对女子说道,“何苦相寻呢。” 女子勉强笑笑,“呵……可现在我已相信,他一定在。”然后她低声说道,“这一场为了重逢的寻觅不会停止。”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10章 第五章 若寒。并蒂花(一) 马车颠簸,路灯在身后一盏一盏熄灭。躺在女孩怀里的女子嘴角绽露微笑。 “我在点光源里埋藏了秘密,你可知晓。”若寒艰难开口。 “愿意告诉我的,你自然会说;不愿说的,我又如何猜得到。”娜娃执鞭狠狠策动铁马,来路飞驰。 “你欺骗了我。”若寒轻轻说,“即便隐没于芸芸众生,难以由外表区分,可他仍是存在的,就在这座城市里。而现在,我已寻找到办法。找到他,带他走。”女子的声音低了下去,重复嗫嚅最后一句。 “我早就说过了,冷地没有出口。” “有入口必有出口。” “亲爱,我不想与你争执。”娜娃轻轻抚摸若寒脸庞上的抓痕,无限怜惜。“答应我,不要如此随意地触发人心深处的兽性,即便你能轻易做到,那些人,或者说,那些蒙以人皮拟行人事的兽,一旦见到羊影的线条,便会回复到最初的面目,除非尝到鲜血滋味,它们不会罢手,而你不会永远幸存于我的保护。所以,答应我。” 女子没有出声。 “你身边的卫队呢?我要惩处那些保护你的青年们。” “你所指的,是监视者吧?再勿枉费心机,我可以在夜市里轻易摆脱他们。虽然我亦知晓,你的黑眼睛可以穿透整座城市,时时注视着我。” “你在考验我对你的耐心,你要知道我所要关注的,太多。”娜娃边说边抬腕,她的袖口释放出一截嫩芽,嫩芽缓缓延伸,慢慢攀爬到女子布满抓痕的脸庞,以叶片轻轻覆盖。 “只要你得不到我的专爱,你的耐心便不会磨灭。” 娜娃笑了。“你十分了解我呢。只是你要记住我说过的话,一旦你死去,我将会为你挑选一具新的躯体。” 若寒并未作声,沉默片刻,她陡然出声:“死亡会疼么?” “疼。” “你说过,死亡在冷地,只是一次次无止尽的循环。是么?” “没错。死亡本身的过程如同吞咽一粒石子,粗暴地割裂你柔软的咽道,可它势必会迟迟坠落腹中,度过那个隘口,一切便不再那么痛苦,一切便很快结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9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9 束,然后便是无止无尽的沉沦,直至被陌生人的梦从井里唤醒。我还要你记住,在冷地死亡与重生的次数越多,人对前世的记忆便越发模糊。” 女子欲言又止。 女孩在黑暗里笑了,“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是的,他什么都不会记得,即便前世刻骨铭心,在我所安排的世界里,记忆也会一再褪色。我曾说过,即便他曾经非凡而独特,可将来他只有一个名字:众。” “你又开始了你的谎言。”若寒冷冷道。 “我不需要欺骗你,我的眼睛观望这个世界很久,人是最为善变的,当人需为自身的欲望屈服而改变自己的灵魂时,他瞬间便可找到成千上百个借口来开脱自己。何等轻易啊。” “我同意你。人可以有几百个理由让自己为欲望屈服,但在诱惑中秉持美的准则,唯以意志坚持。” “那是一种病态。欲望是永远正确的,欲望驱动社会进步。你没看见么?这座城市的建立,便是放纵欲望的结果。我驱动众人满足欲望,众人为我筑建这座城市。他们与我之间,始终是公平的。达成欲望的过程,快意而满足,那便作为美的实现。” “将快感作为美感,便是你最大的谬误。”女子直言不讳。“美,是疼痛的。爱,是疼痛的。这些与快感迥然不同。” “既然这般疼痛,那么追求美还有什么意义。你所谓的至爱,只能给你带来伤害。” “美的意义便在于对肉体、对欲望以及所有力量载体的超越。” “超越之后又能如何?” “达成短暂个体和永恒客观的美的不朽。归结到底,美的意义,只能是美。这才是最完美的解释。” 娜娃放声大笑:“亲爱,我仍痴迷于你的执着单纯。可你对美的解释,却为不自觉的诡辩,就如同一种邪恶信仰。” “我从来没有令你感到疼痛么。” “当然有,当然有过。”女孩低声说,“但那只是一种所欲之物无法得到的嫉妒与遗憾罢了,犹如□□上瘾的感觉,只是欲求得到满足的过程,其本身并非美的最终目的。美,始终是无法脱离于欲望而独立存在的。” 若寒没有再作答,她闭上眼睛半倚在女孩怀里。在她的脸庞之上,那株细小植物的叶片轻轻分泌清汁,敷于伤痕表层。那些已然痊愈的伤痕之上,嫩叶吐尽了水分,纷纷凋零、枯萎、滑落,残余的嫩芽则悄悄缩回女孩的袖口,如悄息无声的归巢动物。 女孩策动马鞭,机械马拉动马车飞速经过街道两旁破败沉睡的房屋,朝着城市中心的高耸建筑远去,一路蹄声清脆。而在某条冷僻道口,一只硕大的黑影默默出现,凝视着飞驰离去的马车背影,俯首嗅了嗅凋落在地的残叶,随后又默默消失在与其背影相符的深厚黑暗里。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11章 第五章 若寒。并蒂花(二) 子夜,vissis,顾客稀少。锁骨明晰的黑衣女子立在板凳上,手执炭笔,一缕一缕地描绘白墙上的羽翼线条。 一名青年人推门而入,面容憔悴,他的鼻翼上架着一枚单片镜,这使得他在人群中引人注目。他盯着吧台后的酒瓶架凝视良久,随后开口问酒保要了杯咖啡。 小酒保嗤笑着满足了他的需求,将一杯滚烫的咖啡推到单片镜青年身前,后者不以为然地回以恭敬笑容,随后径直走向黑衣女子,他在她身侧的沙发卡座坐下来。 “逆风,你竟然还是来了。”若寒兀然开口,她的双眼仍盯着白墙上炭笔画。 “我来,是为了向你表示感谢,无他。”单片镜青年说道。 “呵,”若寒羞涩一笑,然后问道,“皇家卫队仍未放弃戒严,街上的搜捕想必令你们十分艰难吧?” “是的,但我们已作了心理准备。更何况,我们大可以在夜晚试验新机器,避开卫队的巡逻周期。”然后他递上一个盒子,“还记得你上一个叙述给我的梦境么?给你留作纪念。” 若寒打开盒子,里面摆着一具精致的机械模型。“这难道是梦境中的永动机?”她吃惊地问。 逆风点点头,“这是一具缩小五百倍的模型,真正机器的原型,已被我献给皇帝。说来羞愧,多少前辈们曾规劝我放弃与皇帝的合作,他们告诫我政府的奸诈与吝啬,我却误以为那是他们在嫉妒我。要知道,求知派已失势多年,我却有幸担任皇帝的首席科学官,亦是唯一的。” “然后呢?你为何感到羞愧?” “自从你的梦带给我启示,我便制造出这部能够制造机器的机器。只要向它输送图纸、指令以及原料,它便能制造出其他机器来,我称之为永动机。多么神奇!我以为,这具机器能成为登峰造极之作,更能带给式微的求知派最后一丝生机。结果我只猜对一半。” “告诉我,告诉我事情经由的全部。”若寒咬了咬嘴唇。 “皇帝夸赞了我的才干,笑纳了我的发明,之后却即刻驱逐了我。” “因为一旦它可用来制造其他机器,你便不再具备利用价值。” “是的。我干下了蠢事。”逆风摘下毡帽,向女子展示上面的弹孔,“被皇帝驱逐之后,仇恨涌上了我的大脑,我一时失去理智,率部袭击皇宫,试图能夺回那具永动机,却遭到了失败。许多同志倒在了皇帝护卫的枪下,归咎于我啊!” “莫愁。”若寒朝逆风温婉一笑,“新发明永远会取代旧发明,来日方长。” “我也如此劝慰自己,不枉我这天生的乐观人,呵。”单片镜青年尴尬笑笑,“只可惜,如此一来,求知派与当权者已彻底决裂。许多同志支持我,可我的师兄们却纷纷责备我,痛斥我不晓大义。” “面对敌人的贪婪,妥协唯有被视作软弱表现。”若寒冷冷说道。 “有你这般鼓励真好呢,我已认清局势,决意孤注一掷。唯有重建永动机,才能重获同志们的信任。”青年人满脸严肃说道,看得出他决心坚定。,“我根据设计图纸重建了永动机,虽然原料不足,较初版的小了一号。”然后他笑着邀请女子,“你不来看看我们的试验么?就在今晚。” 对于梦境成为现实的好奇心,人人皆有之。当若寒亲眼见到这具硕大的黄铜机械时,仍不禁低声惊叹。只因它的巨硕与街巷两侧低矮的民舍相比显得格格不入。机器形如人的大脑,底下支撑着向橡木支架,大如圆桌的金属齿轮□□在外。单片镜青年指挥众人将原料灌入大脑顶部的输入口,继而打开风门,将煤块填入锅炉内部。机器开始了运作,大脑开始作周期性的膨胀,发出轻微的金属异响,青年朝女子笑笑,“这只是开始,机器刚刚预热。” “我开始理解你们为何要将它转运至露天试验了。”女子若有所思。 “是的。万一内核锅炉爆炸,毁灭是灾难性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0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0 的。我不敢冒险在那个狭小的地下工厂进行试验,一旦失败,将无人得以生还。”逆风瞥了眼街边的民宅,“放心。我们提前疏散了居民。”他举起一件皇家卫队的制服,笑笑说,“我们假扮成皇家卫士,街坊们深信不疑。” 若寒轻轻点头。周围的街道陷于夜晚的静谧,远离夜市,远离众的注意力。很好。 几位满脸稚气的少年在一条街之外堆砌街垒,沙袋,挡板,忙的不亦乐乎。逆风仔细地检查了机器的各项仪表,颔首微笑,他转首对若寒说,“时机已到。请到街垒后暂避一下。” 所有人都被疏散了,只有逆风独自伺候着那头逐步开始咆哮的野兽,他在机器上蹿下跳,机灵地摆布每一个阀门与操作杆。他很勇敢,若寒心想道。若每个求知派份子皆有这般勇气,恐怕他们果真能战胜冷地原有的主人呢。 大脑的两侧,成排纤细的管道缓缓竖起,刺耳的蒸汽不时由其中喷射而出,与此同时,机器开始不时发出剧烈的异响,一些铆钉纷纷掉落,金属蒙板随之崩裂,露出其中复杂的机械构造。不言而喻,试验中的机器极不稳定,然而逆风独自操纵着硕大的机器,丝毫没有畏惧。若寒忽然明白,没有人可以将他从这场危险的试验中带走,眼前的男子已决意背水一战,为了他失去的荣誉与公信。 然而,一个熟悉的低音忽然响起:“住手。” 环顾左右。不知觉,一只硕大的黑影已悄悄现身于那部永动机身后。它弓起脊背,现出攻击的姿势。 是曼弓。 若寒未料到,那头城市角落与自己狭路相逢的猛兽,竟尾随至此。而后那个低音一再响起:“停下机器,否则我不客气了。”它仍是那么憎恶机械与铁器,一贯如此。若寒回想起它曾一掌击碎驰骋而至的机械马,任何金属的气味与声响皆会使它暴躁无比。 与此同时,单片镜青年似乎也听见了兽的威胁,他一言不发地爬下永动机,抄起一支长统燧发枪,瞄准面前巨大的野兽。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 若寒提起裙摆,狂奔至两者之间,面对曼弓的怒火,她举起双臂,挡在青年与永动机之前。 “你竟试图袒护这些诡邪之辈。”曼弓切切低语,“你竟可忍受这铁怪物无心的气味。” “伟大的兽,我请求你的平静。”若寒低头望着兽脚下的尘土,尽量使得自己的眼神谦恭而真诚。 曼弓舔舐着外露的黄牙,仍难抑怒火。 “你无法理解他们的苦痛,可是唯有凭藉于此,他们方可摆脱皇帝的统治。他们早已失去了你与生俱来的自由。”若寒解释道,“这具铁怪物,已是他最后的希望。” “自由历来便是强者的奢侈品。”曼弓傲慢地回答。 “可他们只是试图取到自己的自由,并未侵害到你的。”若寒仍纤声解释道,“皇帝已掌握了更强更大的机械,他们已被逼入绝境。如若此次试验不成功,这些青年人都会遭到残酷镇压,而无还手之力。” “那他们便是弱者,弱者从来不值得同情。”曼弓粗重的鼻息狠狠喷到女子脸上,粗糙而炙热。“更何况,蛰伏冷地的数千年里,我见识太多友伴沉沦死亡,早已丧失怜悯之心。” 女子身后,铁怪物兀然发出刺耳的蒸汽汽笛,似乎是发出自身的抗议。曼弓重重跺脚,它显得很不耐烦,随时都可能发起攻击。 女子了解兽只是单纯地厌恶机械与铁器;同时也了解以逆风的执拗,必然不会同意中断试验;它自有它的执狂,他自有他的执着。他们都不甘愿妥协。她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接着枪栓拉响,想必更多的科学人此刻正站在单片镜老者的身后,举枪瞄准野兽。 她必须冒险了。 她抬起眼睛,与兽的视线相触。起初,它显得极为暴躁,似乎随时可以扬起巨爪将自己击碎,可她命令自己坚持、不回避。她努力克服恐惧,要使它众信服,必须事先自我说服。她跨出了一步,又一步,向前伸出手。曼弓粗重的鼻息吹拂到她□□的小腿上。湖水,她不禁回想起与青兽初识的那一日,如明镜般的碧湖之水。是的,湖水。然后又向前跨出一步。我必须勇敢,只有我才能制止这一场悲剧。她又跨出一步,触到了曼弓巨大的额头。 逆风与他的同伴们惊异地望着这名纤弱的女子,无比接近、直到触碰那头暴怒的野兽。他们紧盯着那头野兽的一举一动,紧攥燧发枪握把的手心渗出冷汗。 只有微小形变,她却意识到曼弓的双眼已消去怒意。那头白兽放松了脊背,垂下眼睛。她上前搂住曼弓的巨大首部,摩挲它粗糙的外皮。“请原谅我,请原谅我们。”她喃喃说道。 曼弓终于转身离去,消失在子夜的黑暗阴影里。它没有留下一句话,亦没有告别。 身后发出了轻微的欢呼,是那些青年人在庆祝。他们的科学试验因为眼前这位女子的勇敢,而未遭中断。 午夜。人迹罕至的街巷。永动机在求知派年轻的科学人的操纵下全力运行,经过初期的磨合,齿轮们已能和谐相处,噪声已降至最低。而这具庞大机械一侧的纤瘦女子,独自凝视着白色野兽消逝身影的方向,为自己的勇敢与鲁莽而抽泣。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12章 第五章 若寒。并蒂花(三) 那日黄昏,六只巨蛾悄无声息地停栖在vissis门口,它们的翼展宽大,轻易地覆盖了酒吧入口的空地。过路者见之,避之不及;常客们畏惧蛾子的黑暗气息,纷纷掉头离去;小酒保数次抄起扫帚柄,却始终未能鼓起勇气推门而出将蛾群驱离。它们的反常到来,唯有一个原因。 子夜时分,一位稀客如期而至。 那双黑眼睛推开门,那双黑眼睛走过吧台,那双黑眼睛来到若寒的身后,她从未拥有任何的特殊味道,却始终伴随着熟悉的黑暗气息。 她回首,果然是娜娃的笑靥如花。 “我来看你。” “你不喝点什么吗?”若寒向她晃了晃朗姆与冰块的酒杯。 “我要一杯鲜血。”娜娃的话音刚落,吧台响起一串酒瓶碎裂的响声,以及重重的关门声。显然,小酒保落荒而逃。 “看来他给我的答复,是没有。”娜娃笑笑,接过若寒手里的朗姆,一饮而尽。 “你又在画。”娜娃望着墙上的炭笔画,那幅几乎占据整堵墙壁的羽翼线条。 “它一直在那里,有时褪色了,我便补上几笔。” 娜娃默不作声。 “好盛大的羽翼。你一定心生羡慕。”若寒忽然戏谑说道。 “羡慕?何至于。呵,当我看见这幅羽翼炭画,唯有代表你已在这座城市里埋藏了原本的自由。只有绝望的人才将希望意象画在墙上,内心怀有希望信心的人,不必如此。” “我开始习惯了。你瞧,人需要我,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1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1 需要我的梦境与想象。” “那么你是否已寻觅到你的至爱?” “没有。我开始习惯于耐心等待,这里时间的流逝不是以肉体的衰老作为衡量方式的。” “你错了。与时间俱衰老的,是众人;不老的,唯有你和我。” “为何你要赐我这种特赦呢。” “因为我爱你,我有足够的勇气看着一具美丽而拒绝我的灵魂持久保持艳丽与吸引。你说的对,爱是疼痛的。因而我阻止时间令你衰老,好令我消减内心刺痛。” “即便缘由如此,我仍须感谢你。”女子掏出一枚蜡烛,正准备点燃。被女孩一把夺下。 “住手。频繁地伤害自己,然后由我苦心为你医治。我已经受够了你这种伎俩。我不是兽,不需要你用鲜血来感激。” 很久以前也曾有一头兽,仅仅因为我的美丽而保护我。他也不需我的鲜血感激。女子心说。然后她勉强令自己笑出声来,“呵呵呵,我已学会在可控的范围内短暂显露我的侧影,而不需要付出血的代价。他们会绽露兽性,但那只是一瞬间的显露,不至于乱了人心。这俨然已成为我在酒吧的一种表演。“ “看到你能习惯这样的生活,我反而心生厌弃之意。你应是独特的,孤芳自赏的。” “有很多独特的东西。为何你单单选中了我。” “你有着他们无法企及的纯粹与空灵,早在我们初遇时我便说过,你是我的灵魂。” “你竟能够容忍一只远较肉体脆弱的灵魂。” “呵,我的宽容远超凡人的想象。说到宽容,我看到你和一头白兽经常独处,既然你尚未找到你的至爱,又何以此来挑战我的容忍限度。” “它唤作曼弓。它不是我的情人。” “那么带来见我。” “好。” “你知道么?只要死去一次,便无法成为兽的形状。因此这座世界里的兽,是无比难能可贵的。” “那为何还有诸多兽群游荡于城市之外。” “我尊重它们的性格,免于将控制覆盖到它们。我称之为自由。一般地,它们不喜近生人。而你是这么特别,我知道那种吸引不需要理由。” “有很多独特的东西。”若寒执拗地重复说道。 娜娃回以淡淡一笑,她踮起脚抚摸若寒的眉心,“你的眼睛很美。” 若寒没有答话,她默默避开女孩的凝视,翻开报纸,里面是皇帝诞生的女儿,皇帝为她命名为naya。 “她和你的名字很相似。莫非和你有一些渊源。” “我只是想观察一下,一位尊贵的公主的成长历程而已。至于她的名,是皇帝向我表达的致敬,仅此而已。” “我忽然希望以似是而非的角度来观察凡人的情爱。”若寒说得若有所思。 “凡人的情爱最终会陷入磨灭的窠臼。” “你不懂得牺牲。无法体会凡人失却血肉的痛楚,又何以体会凡人的情感。” “你又怎知我未曾牺牲过。我的肉体破碎过数千次。” “但你仍然是不死不灭的。你无法理解常人面对绝境的心理。没有面对绝境,美又怎会壮阔。” 女孩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呵,你对冷地的历史、我的过去,了解得还太少。”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13章 第六章 若寒。永动机(一) 斗室。烛火。试衣镜。 焚香已灭。镜中瘦削的白衣女子清灵如女祭司,抑或,无辜如待屠宰的牺牲。绿眼睛凝视片刻,叹息一声,将这条纯白雪纺连衫裙抛入衣橱。她始终无法面对自己的本色,亦不知自己还能在此浊世坚持多久。这双绿如碧湖的眸子,不知是否终将神采渐消,归于黯淡。犹豫许久,她拾起往日的黑色衬衣,推开房门,走入夜色。 这夜,vissis酒客盈门,小酒保忙的不亦乐乎。若寒的生意不错,顾客连连,两位老者竞相加价,力图得到她这晚最后的一个梦境。她笑笑,示意他们在她左右坐下。 “梦境中的世界,井还未被发明,众人依靠种子繁衍后代。” “埋下一人的血肉与种子,植物便抽芽,生长,开花,结果,果壳破裂后便得到一个孩子。” “梦境中的世界,有一对爱人,他们喜爱孩子,胜过了鲜花胜过了粮食。虽然长老规定每一人的血肉只可与一粒种子同埋于土,否则将受到惩罚,然而他们是那般贪爱孩子,于是用小刀将一人的血肉分成九份,在花园内埋下了九粒种子。” “一切并无异常。当九颗果实坠地之后,出现了九个孩子,全都长得一模一样,他们同时哭同时笑同时爬同时跳。自然,那对爱人高兴极了。” “有一天,村落里的长老前来拜访这对爱人时,他们吓坏了。年轻的父亲对九个孩子说,‘我们来做一个捉迷藏的游戏。你们躲起来,我数到十,看妈妈能否找到你们。’说完他找了一面镜子将九个孩子藏了进去,又将镜子藏在帘幕之后。” “长老带来了大家的祝福和礼物,不久便告别了。年轻的父亲找出镜子,只见九个孩子在镜子里面嬉笑奔跑,手舞足蹈。父亲将手伸进镜子去逮他的孩子,然而小家伙们机灵得很,一个都抓不到。最后一个踉跄,父亲跌进了镜子。母亲着急了,将手伸进镜子抓住父亲的手用力向外拉,只是拉出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最后拉出来九个父亲。他们都一模一样,说相同的话,发相同的呆。” “年轻的母亲很生气,立即将九个父亲都推入了镜子,只是她推得太过用力,不慎自己也跌了进去。镜子之中,母亲拽住父亲,一把将他推了出来。这回成功了,镜子外只有一个父亲。父亲乐呵呵得笑个不停,伸手去拉妻子,结果拉出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最后拉出来九个母亲。” “九个母亲全都一模一样,皱着眉,生着气。‘瞧你想的鬼点子!’‘这可怎么办好呢。’九个母亲把父亲扔进了镜子,然后自己也排着队走入了镜子。如若此时有一个路人经过,他可看到奇观呢!镜子那一对爱人已和他们的孩子们团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然而人不能总呆在镜中世界里吧!于是父亲对孩子们说,我们再来玩捉迷藏的游戏,你们先爬出镜子,藏好,我和母亲随后便来。” “第一个孩子蹑手蹑足地爬向镜外的世界。然而,他刚爬出镜子,小腿儿便勾倒了镜架,镜子跌在地上,碎了。” “孩子大哭,然而无济于事,顷刻之间,什么都未留下,这个世界,只剩下年幼无助的自己。” 直至述完梦境,若寒才发现对墙卡座的沙发,早已坐着一位戴着单片眼镜的青年,他朝自己露出熟悉的笑容。女子朝两位老者微笑致意,收起作为报酬的银币,起身走向逆风。 “美丽的贩梦者,因为你的勇敢,我们的试验取得了成功。我们在地下工厂狂饮庆祝,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2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2 祝福你的名,遗憾的是你并未在场。我已逐渐发现,无论欢场或险境,你都是这般无可或缺。现在,”青年递上一枝鲜花,“请给我这样的荣幸,邀请你的加入。” 若寒拒绝了,她压低声音道,“我可以作为你们的朋友,然而推翻皇帝的统治,非我本意。” “是你告诉我关于这片世界的真正面目,是你一再地帮助我们的事业,将我们解救于危难。若寒,加入我们吧!”逆风也试图压低声音,但他的急促语速仍引人注意。 若寒摇摇头,“我对这座世界的了解还太局限,我甚至无法确信自己的判断,对于黑幕后的无形之手,纵然偶尔窥得一二,亦不知那动作的终极目的,是邪是正。” “先推翻皇帝与他的家族,而后再商大计,如何?当庞大的阴影持久将我们的眼界遮蔽,束缚我们的自由,我们不如先将其拦腰砍倒,至于今后会发生什么,我们可见机行事。” “不可。后果难以预料。” “后果?当然是更民主更自由的秩序,更科学更合理的统治!” “虽然我涉世未深,可我亦知道,人心,是最难预料的。”若寒皱了皱眉。 “无须向我隐瞒,但说无妨。” “任何政治派别的建立初始都有着其最为纯粹而正义的理由,然而,构成其核心的人心,却时时受到各自欲望的驱动,时间久了,人心各异,前路难料。因此我还需慢慢观察。” 逆风不掩失望之色,气氛有些尴尬,正在此时,几名流浪儿窜入vissis,神色慌张。他们自说自话地躲入吧台,躲入琴箱,甚至躲藏在酒客的宽大裤腿之后,一些斥骂声顿时响起,无处藏身的流浪儿匆忙推开酒吧后门,奔逃出去;幸存的,则躲在暗处瑟瑟发抖。 若寒低头,就在卡座茶几之下的狭小空间,正躲着一名流浪儿,脸庞肮脏,双瞳却明亮,他老练地竖起手指作了个嘘声的手势。可爱极了。 一定有什么人在追捕这些孩子。小酒保适时地熄灭了几盏壁灯,vissis越发昏暗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若寒轻声问道。 “美丽的小姐,请您让我暂避一下。”男孩怯声回答。 “谁在追捕你们?”若寒问道。 “坏人…皇帝的坏蛋走狗们。” 正说着,两名满嘴酒气的臣仆推开大门,朝vissis中的人群大声嚷嚷,“小孩!征召十岁以下的小孩!” 酒吧内无人答话。 “谁家的小孩能借给官家,五十银币一天,衣食无忧!”这是一个不菲的开价。 果然,吧台上一位睡眼惺忪的老妇猛然抬头,“五十银币!?什么活计能给这么多钱?算我一个!” “滚远点!我们只要小孩!”臣仆没好气地吼道。 “小孩?我家有小孩呢。”老妇傲慢地说。 臣仆顿时变了脸,奉上满脸假笑,“您有小孩?快带来,皇帝有赏!” “可怜的孩子呐,我可不愿意他们年纪轻轻就被送去干苦工,一天下来满身污秽。” “哪里哪里!这次可不是召小孩为皇帝疏通下水管道!他们将得到体面的工作,管吃管喝!”臣仆骄傲地说,随后他们大声地告诉老妇,皇帝新设了一家研究所,他们的工作任务亟需小孩参与,报酬极为优厚。 酒吧里的数名酒客坐不住了,他们匆匆跟着臣仆走出酒吧,“名额有限,先到先得。”臣仆边离开边大声叫嚷着,终于,这些讨厌的声音渐渐远去。 “我听到坏人在说,管吃管喝,”若寒瞪了男孩一眼,“这么好的机会,不比流浪强上百倍?” “可是…我的朋友们说,随他们进入研究所的那些伙伴,再也不见出来。”男孩咬着嘴唇说道,“与其失去自由,我宁可每天提心吊胆。”说完,他钻出卡座茶几,吹响了口哨。流浪儿们欢呼着从藏身之处纷纷现身,男孩领着他们从后门鱼贯而出。 “作为皇帝正式颁布的工作,我不知这些流浪儿在担忧什么。”若寒有些不解。 “据我对他们的了解,慑于皇帝的威严,臣仆绝不敢虐待市民的孩子,也不敢拖欠工钱。然而,对于无主的流浪儿,这些待遇一定得不到保证。因此在征召过程中捕捉几名流浪儿充数、领取赏金,正是臣仆们最好不过的挣钱良机。” “诶,”女子微微叹息,“正如我刚刚所言,哪怕缘由正当的任务,一旦需要人去落实,必然牵涉到各种人、各种利益。欲望会驱动人心,使得其往各自自私的方向运转,于是结果便难以预料。” “你是说,皇帝平白无故,会为一个正当的理由,劳师动众?”逆风不屑地讥讽。 “我并没有将政府妖魔化的习惯。”若寒淡然说道,“摒弃个人恩怨,理性思考,这才是科学人所为吧?” 逆风沉默不语,“研究所……研究所……”他嗫嚅着。 “我明白了!”突然,青年一拍脑袋,“还记得我为皇帝制造的那具永动机吗?” “自然记得。” “完了完了,大事不妙!” “难不成你的机器需要以流浪儿为粮食?” “这不至于。”逆风尴尬笑笑,“我曾说过,只需原料与图纸,永动机便可源源不断地制造机械。原料想必皇帝不缺,图纸却须根据创意与设计才可画出,于是他成立了研究所,作为提供构思的设计机构。” 望着若寒疑惑的神情,青年继续分析,“作为提供设计的核心机构,研究所一定四处征集创意与设计。然而创意需要凭藉想象力,谁的想象力最丰富?当然是孩子。” “有了想象力与创意,剩下的工作便是程式化地汇编图纸,然后送入那具会制造机器的机器。诶!都怪我。”逆风自叹道,“当想象成为现实的过程变得过于轻易,欲望的胃口将无止尽般扩大。是我哪,开启了皇帝的恶欲之门。” “你只是工具的提供者。一剂草药,可用来救治病患,亦可荼毒无辜。工具本身只是一种力量,力量不分善与恶。”若寒安慰道。 “如果研究所由我经营,我便把你抓去,你的想象力抵得上一百个流浪儿呢。”单片镜青年压低声音,俏皮一笑,而后沉声说道,“噩运魔盒想必已被开启,皇帝之所以发动永动机,征集强大的机器部队,只因他对我们的容忍已到极限,最后的决战,为时不远。” “切莫轻易下如此的决定。我仍觉得,皇帝并非你们最终需要面对的敌人。” “那为何他要执行对我们的搜捕与打压?为何他夺走我的设计,为何无情将我驱逐?” 若寒发现自己无以为答。对于皇族与冷地真正统治者的关系,她亦未真正理清。这时,她的余光再次落到了那份时报上,头版刊载着年轻公主的成年礼,在诸多贵族来宾的瞩目之下,红眼睛女孩笑着接过父皇手里的花冠,象征皇族血脉的延续,已是得到众人见证了的。然而,若寒看出了端倪。那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第一次露出由衷的骄傲笑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3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3 容,那是面具之下的难得绽现,而令一名父亲如此开怀微笑的,唯有女儿的成年。 皇帝的女儿。永动机。研究所。若寒揣摩着这几个迹象,心中的答案顿如获曙光般明朗。 这名长久甘为傀儡的男子,第一次设立了研究所,制造越来越强大的机器,企图扩充属于自己的力量,其目的并不在于对付消极古板的求知派。真正的原因,只因他的女儿已成年,傀儡的命运很快将落到后代身上,而他却不再甘于目睹亲生女儿步己后尘。这些疯狂行径背后的真正目的,只是为了积蓄力量,从而暗中对抗娜娃。 那名青春面庞上无时不挂着微笑的女孩,此时一定不知自己已陷入危险。而眼前忧愁的青年人,却是多虑了。 对谜团的推断快感,差点令若寒将心中的答案全部告诉逆风。然而她转念一想,又有谁会相信自己的臆断与猜测呢?这片城市,又有多少人,愿意相信皇帝仅为傀儡,娜娃的家族才是真正统治者?仅凭她的一言之词么?呵,即便是她,亦只是从当下的情景以及娜娃曾经的言论中作出推测。谁也无法保证娜娃说的,皆无谎言。如果所谓的皇帝果真为傀儡,为何又要维系庞大的皇家卫队加以护卫?如果魔王家族实为冷地的真正统治者,为何娜娃总是独来独往,难道她不害怕政敌伺机迫害么?如此想来,疑团丛生。即便以上的假设全然属实,长时间隐瞒自己与娜娃的往来,一旦如实相告,眼前的青年又会作何感想?求知派作为一种政治力量,以政府与教会为敌,必然视娜娃为敌,而自己作为敌人的朋友,很可能被毫无犹豫地视作敌人。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冷地的真正统治者,亲手为自己包扎伤口,一次次将自己救出险境,即便自己任性地一再自我伤害。这一句内心陈述,极不真实。恍然间,方才气贯长虹的逻辑已全然断链、破碎,万千种可能性如野草般生长于心底,对此她不知如何选择,思绪深陷泥泽。 女子长时间地陷入沉思,抬头面对单片镜青年的满脸困惑,若寒勉强一笑:“我错了,我只是陈述一种直觉。此刻想来,那是不成熟、不负责的。”她给不出答案,她无法保证求知派不会受到攻击。“你的担忧没有错。现在,回去吧,召集青年们作好战备,作好与生命诀别的准备。我会在这里,为你们由衷祈福。” 单片镜青年礼貌地点头致谢,起身走出酒吧。 望着青年人消失于夜幕的身影,女子心情复杂。她不知该不该将这一接近的危险提醒娜娃,那名黑眼睛女孩,总是无形间相伴左右,是她的监视者、拘禁者,亦是她的倾慕者、保护者。若有朝一日,失去她,这座世界会发生什么?自己又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不过有一点已然明确,她已决意将自己与娜娃的奇诡关系守护住,这是秘密中的秘密,亦是内心空间之外的一处奇诡地。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14章 第六章 若寒。永动机(二) 那次会面之后,意料之中的冲突却并未发生。若寒的生活如常般安宁,白昼的一切如时计般井然有序,夜晚的一切如夜色外观般新奇而具有欺骗性。期间,她帮助小酒保赶走六名招摇撞骗的无证医师,赶走一次皇帝的臣仆,收养过一只芒蚤,后者独自在空花盆中散步时被流浪儿偷走;期间,若寒利用闲暇时间帮忙粉刷了酒吧墙壁,并为墙上略有褪色的炭笔画重新上色,作为报酬,小酒保答应她今后的所有酒水一概免费;期间,娜娃与逆风均未光临这座小酒肆,皇帝与求知派亦各自安分守己,若寒的生活日复一日地波澜不惊,这很好。 在无人光顾的深夜,绿眼睛女子半倚在沙发卡座,举杯吻唇,微醺的双瞳依然明亮。她望着墙壁上那幅巨大的羽翼炭画,回忆自己降临至这片世界的人与事,不知觉已忘却时间刻度,而那只她苦苦寻觅的兽,此刻又身在何处。许多时日过去,她仍未得到答案。 那一夜,红月停歇,万籁俱寂,vissis顾客稀少,酒吧很早打烊,若寒收拾完桌子,跨出店门。夜市同样冷寂的样子,行人寥寥,火杉树收拢圆叶片,羊齿植物们在街心花园疯长,在黯淡的路灯光下蔓延至道路正央,若寒几次险些为之绊倒。 一个黑暗拐角,她与那只白兽不期而遇。是它,曼弓。 “我必须感激你。因为你那日的容忍,避免了冲突与流血。”若寒伸手摸了摸它的面颊,白兽嘴角染着血迹,显然刚刚完成捕食。 曼弓轻轻顿足,没有即刻回答,它的双眼仍孤傲地仰视红月。若寒忽然觉得,它的眼神与记忆里的那头兽,极其相似。 “我来到此地之后逐渐知晓,苦痛无边,唯有共勉与互谅。”若寒继续说道,“你终于理解了他们的苦楚,真好。” “你错了,我并未同意原谅他们。我仍憎恶一切金属、机械的气味。”曼弓终于开口回答,语调冷漠。 曼弓回首望了眼女子,继续道,“只是你的绿眼睛有一种近似于湖水的魔力。” “魔力?我可不懂魔法。”若寒笑笑说道。 “犹如湖水般的平静与柔软之下,亦蕴含着犹如湖水般的坚决与不屈。当时我可以清楚地嗅到你保护那些青年们的坚定决心,我知你不会退避。我不忍伤害你,因而转身放弃。” “其他野兽嗅到人的气味便涌起食欲,垂涎欲滴。你与它们不同。” 曼弓不怀好意地笑笑,它舔了舔嘴角。“你高估了我,我嘴边的鲜血,还是一位落单行乞者的呢。我来到城市里游荡,可不仅限于好奇的观察。” 若寒瞪大了眼睛,“可是……” “我喜欢一切美丽的人形生物,而你又是这般清灵秀美。我不会伤害你。” 兽的回答令女子吃惊。“如此看来,尚美之心在冷地并不孤单。人也罢,兽也罢,能由得尚美之心战胜其本来欲望,真好。”若寒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你还留有前世的记忆么?你又是因何而堕入冷地。” “我曾恋上一名云使,却遭到拒绝。那时我太过年轻,一怒之下将她扑杀。作为惩罚,我因罪堕入冷地,可即便我付出如此代价,被我毁灭的美却不再重生。由此我一万次地后悔,但无济于事。我后来才知道,力量可以轻易摧毁美,因此必须慎用。” 若寒默默点头。 “来到冷地之后,起初,生存无比艰难,凭藉气力与敏捷,我才得存活下来。当冷地之众越来越多,捕食变得容易,于是我的食谱,自然开始有选择的挑剔。” “这么说来,你已存活了数千岁。” “是的。历经数次大战,皆独善自身,只因我拒绝参与任何势力的争斗,也不再想念回归云间,我选择独自留在冷地忏悔。” “任何势力的争斗?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4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4 ” “呵呵,你太年轻。不知道这片世界的复杂性。作为冷地的一支力量,兽群历来为各种势力所引诱,我们参加过许多战争,皇族与平民,拜翼教会与求知派,机械与植物。我总是一遍又一遍地规劝幸存的同类,游说他们游离于一切纷争之外。然而,我的成功十分有限。甚至时值今日,仍有许多同类各为其主,相互杀戮。见到兽的荣誉为这些利益所引诱,我无比痛心。” “那日险些被你攻击的青年,是求知派的领袖之一,他告诉我,皇帝即将与求知派开战。届时,你会保持中立吗?” “自然会中立,然而我无法保证我的同族亦会如此。” “很好,为我说服他们,加入求知派吧。” “不。科学人与机械为伍,而铁器则属我天生憎恶之物。相信我,我的同族有相同喜恶的亦不在少数。” “我料到你会拒绝。” “是的,恕难从命。” “我有一位朋友想见你。” “你知道,我不喜近生人,除了食物。” “可她有一个名字,恐怕你对此熟悉。” “说给我听。” “她叫娜娃,她自称为魔王的女儿。” “魔王的女儿?不可能。” 若寒带着曼弓去见了娜娃,这名黑眼睛的女孩高兴地抚摸着兽的巨大首部,甚至爬到它的脊背上蹦跳雀跃。若寒怔怔望着眼前这头沉默庞大的野兽,竟任凭一名柔弱瘦小的女孩恣意戏耍。她隐隐感到娜娃的力量无可估量。 “它叫曼弓,是我的朋友。”若寒开口介绍。 “我们见过。”娜娃笑着说。 “你们见过?” “冷地所有的兽,我都见过。它们皆知我的名,以吾主为尊。这一头,却尤为固执呢,当年我费尽口舌,它也不愿为吾主踏上征程。是吧?” 兽沉默不语。 “它为赎罪而来,因此惟愿留在冷地,忍受黑暗与孤独的惩罚。”若寒为之辩解道,然后将兽堕入冷地原因告诉了娜娃。 “唔…你很有个性呢,我喜欢。”娜娃沉吟片刻,突然沉声说道:“跪下。” 白兽在女孩面前伏地跪下。若寒可以看见它的四爪正微微颤抖,她不知这彪猛的野兽在惧怕什么。 娜娃开口道。“我愿赦免你过去所触犯的一切不敬,从此跟随我,可好?” 曼弓点点头。 “你须称我为主人,直至我宣布你解除对我的忠诚。在此之前,绝无可离弃我。可好?” 曼弓点点头。 “只凭我的召唤,无论你身处何方,必须前来护佑我,可好?” 曼弓点点头。 黑眼睛女孩上前轻触兽的肩胛,白兽剧烈一颤,只见女孩指尖触及的外皮,已留下一枚微小而隽秀的十字花印迹,是为黑色。 “从此,你的忠诚便归于我。”娜娃笑靥如花,她手扶犄角,攀上了白兽的脊背。“你不也上来试试么?”她向若寒伸出了手。 “不了。”若寒淡淡一笑,轻声拒绝。 “走咯!巡视领地去!”女孩笑着拍打着兽的脊背,后者朝若寒点头致意,驮着瘦小女孩一跃而去,不时便消失于黑暗街市,只留下原地瞠目结舌的若寒。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15章 第六章 若寒。永动机(三) 这夜傍晚,vissis内歌舞升平,一位素未谋面的美艳舞娘来到酒馆,在无名乐手的伴奏下,她奇诡而优美的舞蹈霸占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肌肤如雪,红发如火,半透明面纱之下,游动火赤练的眼神,魅惑而神秘;曼妙细长的指尖,纹绘着蛙蝌蚪般的未知符文,每个指节似乎均有独立而自由的生命,如夜间偷盗生命的植物般肆意疯长。当她的身姿随节奏摇摆时,空气里的欲望亦随之摇曳。一曲舞毕,酒客们纷纷为之吸引。人们拍手称好,赏赐的银币如雨点般洒落舞娘脚下。而这时,没有人关注角落里的绿眼睛女子,亦没有人向她寻求未知的梦境。但若寒并未感觉失落,只因她的眼睛,亦随着神秘舞娘的身姿而律动,那撩人的躯体似乎化为了神话中的两栖生物,同时生活在神秘的光影赋格与魅惑的四弦乐章之中。 倏然,白兽的犄角顶开了酒吧大门,它的巨大脑袋伸入狭小的门厅,在人们的尖叫声中,徐徐放下一束羊角芹,“这是娜娃赠予你的礼物。”白兽开口道。 音乐熄灭,舞姿停滞,酒客们纷纷蜷缩在酒吧的墙角。他们望着这头白色野兽,眼睛里写满恐惧。人群之中,绿眼睛的女子缓缓走向它,拾起地上的清香植物,无胜怜爱地抚摸眼前的猛兽。 “我想念你,”女子伏在巨兽耳边悄声说道。若寒本以为曼弓将一去不复返,如同娜娃皮靴烙刻的繁复纹章一般,隐秘而黑暗,一旦步入幕后,便不轻易示人。可她并未料到,不日的一夜,曼弓竟在众目睽睽之下,造访了这家小酒馆,并为她带来了娜娃的礼物。“我想念你,”若寒重复道,她的心情矛盾而亢奋。 白兽朝她俯首致意,轻轻点动着犄角。若寒知晓它的意思,抓住粗大的犄角,攀上白兽的首部。曼弓随即退出vissis,它驮着脊背上的女子,在入夜的街市里恣意奔驰。 陌路扑面而来,黑暗如逐渐上涨的温泉般包裹周身,人的气息远了,他们反而心感安全。他们开始对话。 “我很意外,你竟然愿意臣服于娜娃的控制,称其为主人。”若寒率先发问,“我以为,你最为珍惜的,便是自由。” “她尊重我们的性格,免于将绝对的控制覆盖到我们。自由,我并未失却。” “可原本的你,不是更为自由么?” “吸引力。她的美艳绝无伦比,我无法视而不见。我曾说过,我喜爱一切美丽的人形生物。” “那么你喜爱她,胜过了我。” “我对她的崇拜绝不仅限于她的美丽。你见过比她更完美的集力量与美于一身的生物吗?没有。我也没有。” “原来你一开始,便能嗅出她身上的力量。” “是的。这是每头兽的本能。对于我,那名黑眼睛的孩子拥有这片世界无比至上的力量。更何况…” “不要向我隐瞒,曼弓。” “你不知,成为娜娃的坐骑一直是众兽的无上荣耀。更何况在远古的时代,也曾有一头白兽常伴左右为她效力,但那是一头巨兽,非我辈可企及的伟大战士。” “巨兽?” “是的。兽虽有许多属种,然而,主要的区别唯有两类:兽与巨兽。巨兽极其罕有,其身形与力量是兽的数十倍,它们的身躯如小山一般庞大。过去,魔王与他的家族只挑选巨兽作为他们的坐骑。” “因此,你将娜娃的邀请视作一种荣誉。” “的确如此。” “你有主人了,曼弓。尽管如此,我依然祝福你,祝福你寻觅到你所向往的生活。” “谢谢。” “那么…我们现在仍是朋友么?”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5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5 “我们是,一直是。” “主人与朋友,若必须作出选择,你又当如何作为?” “别问我这般为难的问题。你知我已向娜娃效忠。主人所说的字句,我皆视之为命令。即使她命令我与最憎恶的黑铁机器为伍,我也只得服从。” “黑铁机器?” “是的。有一日,我跟随娜娃走入皇宫,看见皇帝的庭院中央摆放着一具很大的黑铁机械,模样类似,只是比那天在街心见到的家伙更庞大许多。” “是永动机。” “哼……你们竟还给机器起名字!”若寒感到□□的白兽涌起一阵暴躁,它的奔跑骤然加速。 “请原谅我。那是科学人为之起的名字。” “机器能吃,机器有名字,机器能繁殖!我不知这些黑铁机器的造物主,究竟在思虑着什么!机器没有心!” “请冷静,曼弓。你刚提到,你见到了能产生后代的巨大机器,不是么?这对我无比重要,可否告诉我,你所见到的机器,在繁殖什么样的机械?” “无他。它只是重复地繁殖产出与它一模一样的机械,只是小了一些而已。” “不妙!”若寒瞪大了双眼,逆风曾提及的噩运魔盒,仿佛已在黑暗中骤然显形。 “怎么了?”白兽放缓了脚步,它觉察出若寒的惊惶。 “带我去一个地方,”若寒俯身在曼弓耳边低声请求道,“事关紧急。” 去往求知派秘密据点的路上,曼弓撒腿狂奔,若寒不时闪避那些黑暗里惊起的蛾群,鳞粉纷扬,咳嗽不止。几名被惊吓到的夜行人尖叫着目视着庞然大物擦身而过,若寒听到飞掷而来的酒瓶砸到地面的碎裂声,但曼弓不以为然,继续飞驰。对于女子的突然请求,白兽没有再多过问,它本性中有一种无条件服从的战士气质,在紧急关头尤为可靠,对于挑选坐骑这一点,娜娃确有眼力。 当他们抵达一口遗弃已久的枯井之前,若寒跨下白兽,正欲告别,白兽突然开口道:“我……我还有一个好消息与你分享,你可愿听?”经过激烈的奔跑,它的喘息很剧烈。 “我的朋友,情况紧急,可否容我先行离去?”若寒轻抚兽首。“即便是片刻迟疑,也恐怕事关许多人的生命。”女子紧咬嘴唇,她本能地觉得这一情况将影响到战争的平衡。 “好吧。”兽沉声说道,“我们还会再次相见。”它转身默默离去。 “是的,还会再见。”若寒向它的背影轻轻挥手,待白兽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之后,她只身走入十字路口一侧的小巷,来到一栋暗无灯光的建筑之下,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透出了温和的灯光与一张滑稽的面孔:高高的鼻梁架着一幅单片眼镜,而单片镜之外,又罩着一幅覆盖大半个面庞的护目镜。 “是你!”逆风惊喜地喊道。 “是我,我有要事相告。”若寒顺势跨入大门。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16章 第六章 若寒。永动机(四) 翌日。皇宫西侧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身着各色便服的青年们汇聚于此,他们推着手推车,卸下一节节铁制的脊椎骨、肋骨,一名戴着单片镜的青年组织他们将这些骨骼首尾相连,并在肋骨之间安置齿轮与链条。不时,一具长达百步的机械长蛇组装完成。 “我们时间不多,这具结构简单的机械是我唯一有信心赶制而出的机器。我称之为,齿蟒。你可喜欢?”逆风兴奋地对身边的绿眼睛女子说道,他们皆渡过了一个无眠之夜,眼睛布满血丝。 “你的想象与设计,总能令世人感到惊奇。”长蛇的首部,涡旋排列着最为坚硬的特制钢齿,想必可以轻易粉碎一切阻拦之物。“只是我有时担心,这些无心的机械,落在恶人手里,该造就多少祸害呵。” “如果我们无所作为,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制造出更多更危险的机器军队,届时,我们将束手无策,唯有先发制人,才可避免更多的流血。”青年的嘴角浮现微笑,“老家伙一定会乐于收下这份礼物,嘿嘿。” 周围的青年们开始为齿轮注入润滑油,一名精瘦的女孩搬起小板凳,小心翼翼地擦拭齿蟒首部长而尖利的钢齿。望着这一切,若寒恍然间觉得难以置信,畏惧与期待的战争,就这么开始了?引发战端的唯一原因,仅仅是自己从曼弓那边道听途说来的一个细节。“万一……”,她忽然心存犹豫,“万一皇帝制造的那些机械,其目的并非在你们,又如何是好?何不静侯其变,再作出决定。” “一个细节,足以决定战争的成败,决定众人的命运。”逆风自傲地给出定义,“本来,我拥有足够的自信可击败皇帝制造的任何机器军队。然而,最担心的预兆依然发生了。听过你的描述,我仿佛见到皇宫之内正源源不断地生产永动机,这制造机器的机器。你可知?一旦全部开动,皇帝能在极短时间生产出数量极为可观的战争武器,即便被我击败,他亦能迅速调整设计,立刻开展大批量的制造生产。如此一来,他的机械部队将源源不绝,而求知派的力量将在消耗中损失殆尽。仅一个细节,我仿佛看见了不详的未来,我们不再有时间,必须即刻行动!” “可是……” “天平已倾,我们已占据下风。即便皇帝的目标并非求知派,我也不敢冒险。” “可是……” “我意已决,机不可失!” 忽然,大地开始微微震颤,是什么在朝这边接近。“北面!兽群!”一名爬到民居屋顶的青年人高声喊道。 “今天是安息日!”若寒尖叫道。“我几乎忘得一干二净!” “每逢安息日,迁徙的野兽将出现在城市里,它们将穿越这座城市。没错,我早料到这点,这也是促成决定的原因之一。”单片镜青年浮现得意笑容,“皇帝庞大的卫队将分神去维持秩序,驱赶游离在城里的野兽。”逆风笑道,“那些暴躁的家伙,今天无意间成为我最好的帮手!” “你可知,憎恶机械的野兽不在少数,”若寒望着那具机械长蛇,心有隐忧,“我们万一被群兽发现,遭到围攻,又如何是好?” “何足多虑!兽这种动物,最为恣意散漫,无足畏惧!”正在此时,逆风望见一队卫队骑兵自宫门飞驰而出,渐渐远去,一丝微笑浮现他的嘴角,“同志们!上发条!” 听到这声命令,青年们纷纷拿出扳手,同时为齿蟒的不同腹节上发条,随着逆风的一声哨响,铁蟒的腹节开始蠕动,并逐渐加速,“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青年人俏皮一笑,打开铁蟒首部的舱盖,钻入其中,那钢铁长蛇的利齿顿时开始涡旋转动,不久便游出小巷,冲向皇宫。 “轰!”一声闷响,皇宫围墙被轻易钻破,被齿蟒打开了一个缺口。缺口之后,露出两名恰巧巡逻此处的卫士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6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6 ,他们望着眼前满嘴铁齿的钢铁怪物,满脸惊惧地落荒而逃。 “杀啊!抓住那个老家伙!”热血沸腾青年们叫喊着,紧随长蛇机器鱼贯而入。 皇宫的方向,枪声起初密集,不久之后渐渐稀落。若寒独自留在小巷里,望着墙角盛开的一朵小花出神,花开的形状真像一具喇叭呵,她迟钝地这般想象,不知不觉地出神。此刻,围墙之内的那些科学人青年生死未卜,皇帝的统治是否终结于他们的黑铁机器之下?她不得而知。她所能做到,唯有等待。 说到底,这不是她的战争。 一株龙藤的幼苗在龟裂的民居墙缝里萌芽,青涩、娇嫩,若寒从水缸里舀来水,浇在这株幼小生命之上,然而出乎意料,龙藤幼苗迅速地曲卷、泛黄,死的气息在它的表面骤然浮现。这似乎是一种不祥之兆。绿眼睛女子忽然惊恐地后退,掩鼻而泣,她不知自己的干预,是否也会对科学人造成相同的恶果。这片天地的规律是多么隐秘而复杂,她又能窥得多少?一滴水,一滴血,交错的命运或将全然改变。她怔怔望着身周的世界,而这世界一隅恍然向她昭示了其本来面目,墙缝渗出的最小沙砾,微风拂过的最小气息,叶瓣张开的最小气腮,穷至至小至微,即是由无数微渺的齿轮、链带、弹簧所组成的系统。世界由无数影响其命运的微粒所组成,而每一枚微粒,又是由一座注定其宿命的复杂系统所组成。而她,漠无所知,幼稚地伸出手,试图改变它,却不知何时已拨开深入魔窟的隐秘入口。 面对这座机械世界的庞大与复杂,她忽然心觉无力与无助。 而就在此时,皇宫方向的枪声完全平息了。围墙缺口出现了神色仓皇的青年人,一个接一个,“快跑!”他们远远地向若寒挥手呼喊道,向南面奔逃,“兽!兽群来了,快撤!” 人的声音令若寒恢复清醒意识。她赶上溃退的人群,拦住一位头戴毡帽的青年,向他询问战果。 “赢了!我们打赢了老家伙的机器!”毡帽青年边说边喘,“皇帝的那些破烂机械,已被我们悉数毁去!”可他的神情并无骄傲。 “既然你们获得了胜利,何苦还要逃跑呢?” “看那边!”青年朝身后街市指了指,只见远处的街市上空,已然腾起弥天的灰尘。那是只有兽群穿越城市才有的浩大气势。 原来,就在求知派对皇宫发起进攻的同时,兽群的行进路线亦发生更改,几次更迭之后,竟然直冲皇宫而来。而对于攻入皇宫的求知派义军,尽管毁去了皇帝的所有机器,却不得不面临皇宫内城之外的护城河,以及身无渡河工具的困境。逆风担心求知派众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考虑再三,不得已下令撤退。 “跑啊!”“往南!往南跑!”一架歪斜的马车之上,一个青年高声呼喊。若寒辨认出来,那正是逆风。他攀爬到马车垮塌的顶棚,立在上面勇敢地指挥周围人,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栋钟楼,“那边!到那边,大家就安全了!”顺着他的指点,抬眼南望,钟楼之下正是一处占地广大的贫民窟,那里四通八达,潜入其内便能得到掩护。若寒不禁感叹这明智的选择,想必如此周详的撤退亦在逆风的计划之内。 在这片皇宫围墙与民居间的狭小空地,义军前队与中队正朝南而去,若寒正欲加入逃散的行列,一扭头,却发现逆风仍立在那具马车上,指挥义军后队努力抬起那具沉重的长蛇机械,“一、二,一、二!”然而那机械几乎纹丝不动。显然,青年人想带走这具庞大的机器,然而义军大部已向南撤退,他们的人手严重不足。 “逆风!”若寒高呼着他的名字,可他似乎并未在意,后队的上空,弥天的灰尘越发接近了。群兽将至。“逆风!”若寒再次高喊,这一次单片镜青年明确地听到了,他朝若寒用力挥了挥手,随后跳下马车,与身边的青年一起搬动那具沉重的机器。 若寒忽然知道,要使得他放弃那具至爱的机械宝贝,很难。 奔逃的青年们像湍流般向自己涌来,若寒逆着人流,努力向逆风走去。迈步的那些瞬间,脑海再次陷入空白。时光憩慢,记忆绵长。宿命的窗口纷纷打开,透现黑洞的无限可能的去向。 突然,身后响起了排枪声,是十分整齐的排枪声、炮声。 人流再次改变方向。“卫队!”“是皇家卫队,逃啊!”人们开始向后溃逃,若寒拦住一名妙龄少女,少女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她,前路已被皇家卫队的路障封死,无可通过。 “皇家卫队!?他们不是去维持秩序去了吗?”若寒怔怔自语。 “不知……反正他们就在那里!过不去了!”少女惊惧地尖叫道,随后告诉若寒,通往钟楼以及贫民窟的南面的出路已筑起三座牢固的街垒,那些冲在最前面的科学人青年反应不及,被埋伏在街垒之后的皇家卫士齐射成了窟窿人。而后赶来的科学人青年正欲持枪反击,皇家卫队的前膛炮却响了,前队伤亡惨重。 前有炮阵,后有追兵。如何是好? 人群再度逆风身边聚集,他们在等待他作出命运的决断。 “同志们别慌!跟我来,”逆风发出了怒吼。“来呀!大家上发条!” 在逆风的指挥之下,齿轮缓慢开动,锋利的钢齿有节奏地加速涡旋,一丝一丝,钢铁巨蟒再度被注入生命力。若寒仿佛看见了希望,她相信,在这具钢铁机械面前,皇家卫队的街垒将不堪一击。只要突破了皇家卫队的街垒,一切希望便有可能。 然而,正当此时,后队人群却又响起充满惊恐的尖叫,“来了!”“它们来了!”科学人的队伍开始崩溃。不少人扔下手中的扳手,扔下这具尚在复苏中的机械长蛇,逃往皇宫围墙一侧的火杉树林;另一些人奔向另一侧的民居,无助地敲着陌生人的家门,请求庇护;只有少数人在混乱中摸索着找到隐蔽处,镇定地往枪管里填装火药与弹丸;人群之中,唯有绿眼睛女子,呆立在原地凝望前方。 那里,兽群狂奔而来,席卷弥天尘土。 为首的白色猛兽,正是曼弓。它拱开了街道上的任何阻碍,引领整个兽群直奔而来,曼弓的身后,是整齐的兽群,排为双排纵列。它们的接近引起大地的震颤与人心的地震,在这绝对强大的力量之前,若寒一时间无法听见自己的呼吸,亦无法感知自己的心跳。 庞大的原始力量狂奔而至,在它们的前路,瘦削的绿眼睛女子独自伫立。 它们接近,它们来了,它们扑面而来。 若寒发出无声的尖叫。 几乎是瞬间,他们擦身而过。而它身后的所有野兽亦忠实地奔跑于自己的行进轨迹,与女子擦身而过。 可对于钢铁与其他人类,则未得到这份幸运。曼弓俯低头部,粗大的犄角击碎了任何仓皇逃窜的人们的肉体,击碎了任何触及的钢铁怪物。一时间,血块、碎骨与钢铁碎片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7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7 飘零在黄尘之中。若寒没有听到其他声音,没有听到枪声,没有听到惨叫声,唯有大地震颤的节奏。 待群兽离去,尘埃落定,逆风引以为傲的齿蟒已不见。地上到处散落着铁片与零件,看不到大片的血迹,却一片死寂。女子心知,不少科学人在兽群的冲击之下,已然丧身,剩下的,亦丧失了战斗的勇气。在这原始的磅礴气势面前,求知派众无力抵抗。若寒开始相信,以人的力量,是无法与兽相抗衡的。 记忆中安息日的兽群迁徙,从未如此。以往,兽群更多地以离散队形穿越城市,它们由城市的各条街道奔向同一个方向,似今日这般聚拢的密集队形,记忆里却从未有过。而一旦群兽们被聚拢、被引导,它们将形成极为可怕的力量。莫非,这与那日曼弓来不及告诉自己的所谓好消息有关?莫非,曼弓已得到了娜娃的荫庇,从此之后,众兽皆臣服于这头白色野兽? 若寒无法多想,不敢多想。 远处又传来一声闷响。想必先前阻碍求知派众的街垒,已被兽群轻易击破,绿眼睛女子抬头南望,发现群兽尾尘正移向南面。很好,至少它们不再回来。然后,若寒的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起身,是逆风,他还活着。 然而,旧面孔的对手,却趁机包围了这窥探已久的猎物:很快,南面的街口出现了皇家卫队的身影,一个、两个、一队……接着,更多的身影在北面街口出现了。两名年轻科学人激动地要求逆风重新组织力量,决一死战,然后这名无畏的单片镜青年却默默摇头。是的,抵抗已经没有意义,力量的天平已倾,顽抗到底,无非徒增无谓的牺牲而已。 幸存的科学人被推挤到一起。很多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这群灰头土脸的科学人青年,死亡的威胁已至,无人流泪,亦无人开口说一字。 一名面孔带着伤疤的皇家卫士长骑着机械马,趾高气扬地用马刀刀尖挑起逆风的脸颊,“你就是逆风?这帮歹徒的匪首?” “正是在下。”单片镜青年沉声回答。 “把他毙了!把其他人绑起来!”卫士长凶悍地叫喊道。 卫士之中,一个纤弱的声音却高喊,“慢!” 走出一位红头发、红眼睛的美艳少女,她跨下机械马,来到单片镜青年面前,“我认得你,你是被通缉的叛徒,亦曾担任父王的首席科学官。” “正是在下。” “你为我做过会跳跃的铁青蛙,我至今喜欢。” “谢谢你仍记得,公主。” 公主?眼前这红眼睛的女孩是皇帝的女儿? “你与父王的过节,我不了解,然而你对我不告而别,我却一直怀恨在心呢。你这一别,又有谁能够为我打理满屋子的铁玩具呢?”红发少女似乎朗读一段清晨的诗作般述说着她的心思,“我还记得,你以铁兵为人偶,在红屋的方格地毯上布下军阵,教授我如何奇袭与固守呢。我曾经想过,哪天率领我的骑兵队击败你的游击阵把你俘获,我一定要把你单独关在铁屋子里,给你足够的材料与工具,只为我一个人制造喜爱的玩具。”即便在说出这些悚人的字句,少女的红眼睛从未流露任何的仇恨眼神。 “然而……”少女话锋一转,“然而,我所想象的场景,却并非今日的过程。兽群行进路线骤然改变,竟阴差阳错成为奇袭,这并非我本意。如此想来,我们似乎胜之不武呢。” 红眼睛少女在俘虏里扫视一周,微笑随即绽露在嘴角。“就这样,放他们走吧!”年轻的公主对卫士长说道,“我还想再赢一次呢!可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可是陛下……”伤疤脸卫士长面带温怒,却不得不强抑怒火。“放走他们固然轻易,却只怕后患无穷!” “我命令你们,放他们走。就是这样。” 卫士们目瞪口呆,迟疑一阵,纷纷放低枪口,让出了一条通道。 “后会有期,”红眼睛少女对单片镜青年露出甜蜜微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下一回,我一定要抓住你。”她说着,眼神在俘虏中游离,期间在绿眼睛女子身上短暂停留。 这是一个异常陌生而恍然熟悉的眼神。若寒惊讶地发现,这位被称之为公主的红眼睛美艳少女,正是曾在vissis里出现过的神秘舞女。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17章 第七章 若寒。挚友(一) 安息日一役之后,若寒的生活再度恢复如初。白昼与夜晚,沉眠与贩梦,波澜不惊;昔日的挚友,逆风与曼弓,均不再露面。有几次深夜她独自走到求知派那栋秘密据点的门口,却没有勇气敲门。她无法忘记那些科学人青年被naya释放后的落魄眼神,并始终为此心感愧疚,若那天能听完曼弓的所谓好消息,恐怕不至于腹背受敌一败涂地。曾试图劝服自己,命运便如飘落在兽栏间的羽毛,任何或轻微或剧烈的呼吸与喘吁,皆可能改变其最终触及的地面所在。然而,她发现说服自身,或许是最为困难的。 不久,她发现对付失意的唯一态度,便是习惯失落本身。幸而,不日之后的一个夜晚,神秘舞女再度出现在vissis,一扫所有积淀已久的无聊与困顿。她依然是那般出落凡尘般的装束,红纱、肚兜、红宝石戒指,人们的视线从她出现伊始便为之吸引,如一种魔力般。现在,即便透过绯色的面纱,若寒亦能窥得她的眼神,那鲜红如果实般的双眼,始终散发着占据与被占据的邀请。若寒知道,眼前的少女,正是皇帝的女儿。 只见naya独自走入小酒吧,自顾自在吧台摆下一座小巧的古典钢琴,上了发条,琴键开始起起落落,奏响一支舞曲。少女随即展袖起舞,人们的注意力,开始无可阻挡地为之吸引,欲望沦陷。 待酒客们散去,小酒吧只留下两名女子,若寒与红眼睛少女开始了对话。“你叫做naya,是皇帝的女儿,我猜得可对?”红眼睛少女正不胜怜惜地擦拭着那具迷你钢琴,身后凝视良久的若寒,倏然开口发问。 “正是我。我救过你一次。” “谢谢。请允许我代那些科学人向你致谢。” 红眼睛转过身来,回望着若寒,欠身致意。 “可我仍不解,安息日那天,你为何愿意命令皇族的鹰犬松开口,放走嘴边的猎物?” “父王反对的,我便支持。”naya笑笑,“当然,我不可能忤逆父王,加入你们。” “我不是科学人,但我同情那些青年们的激情与真诚。” “我也不是科学人,但我可以恣意使用我的权力,杀或者赦。你瞧,这很有趣。” “你为何独自来到这鄙陋的酒吧跳舞,你的父皇一定不会允许。” “因为我喜欢。” “更因为自由。是吗?自由才是最大的权力。”若寒面露微笑,“我猜猜,一定有一位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8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8 严格的宫廷教师,一位苛刻的舞蹈教师,一名无趣的贵族舞伴,以及同样无趣的华尔兹舞步。” “你似乎能看透我的所思所想!”naya赞叹道,“舞蹈,本是身体的自由艺术。任何设立的规则,只会扼杀舞蹈的自由与美感。” “我不会跳舞。”若寒轻声说道。 “我可以教你。”naya热情地走上前,未经允许,便大胆地抚摸若寒的胳臂、腰肢。 若寒近距离地注视着那双红宝石般的赤瞳,洋溢着青春的精致面庞,便不觉矜持不知拒绝,“你的眼睛真美,我看到一片生命力繁殖的世界。”她不禁喃喃赞叹道。 “你的绿眼睛同样如此。通过你的双眸,我能窥看到另一片世界,那里精致并安宁。”naya亦啧啧惊叹。 “谢谢。”若寒腼腆地低下头,“我从未见过如此充满生机的眼睛。” “生机?呵,我很绝望。” “绝望?从何说起。” “身为公主,我注定身为父皇的笼中鸟。一切皆被精心呵护,与尘世的无形边界亦被精心设立。我想,我将永远无法获得爱情。”红眼睛垂下,短暂的哀伤令人垂怜。 “整天向我示爱的贵族青年为数不少,可我不得不有所顾虑,他们究竟是爱我的身份,还是爱我的本人。更何况,这些矫揉造作之辈,我一个都不喜欢。”naya继续说着,“依照父王的性格,他宁愿惩罚任何我倾心的情人。所以我,生来是被祝福着的,亦是生来就被诅咒着的。” “他错了。爱情无关年龄、出身、种族,甚至无关性别与物种。” “你说得真好。”naya笑道,“你很与众不同呢。” “我不是这座城市本来的市民。我来自另外一片世界。只为寻找一只兽,带它走。” “你喜欢它。” “我们的感情超越了喜欢,而是一种...就像一个整体失掉了缺失的碎片,总希望得到补完。” “拥有缺陷的思恋,才是一种美呢。听我的,不要再去找他,你们既然失散两界,便是命定的安排。” “为何你要试图说服我。为了寻他,我已等待了三十年,我已不惧再多的等待与守候。” “很简单,因为我喜欢你。” 我们之间,没有可能。这句话,在若寒心中,却并未能说出口。只因为,当她正视那双宛如红宝石般的双眼,看到了一尊青春的完美神态,如同数千年前徘徊于碧湖之侧的自身,美艳并纯洁,唯有火一般的瞳色更为诱惑。青春的果实,伸手可得,那么轻易呵。于是,绿眼睛女子发现一切的拒绝语言皆难以启唇。 而就在若寒踌躇的这个瞬间,naya已凑了上来,在她的唇角轻轻一点。 vissis昏暗的灯光下,小酒保仍在吧台里自顾自地洗拭酒杯,而就在他的身后,红眼睛少女亲吻了绿眼睛女子,尽管只是轻轻一吻,尽管只是短暂一瞬。并且,没有人发现。 这是一种异样的感觉,与牢固的承诺不同、与被保护的安全感不同,这是她从未感受到的感觉,此刻,内心的黑暗面与贪婪欲望被尽数唤醒,一切似乎皆有可能。然后她发现自己在颤抖,目光浑浊,手指冰凉。然后她发现这名强吻自己的少女,正露出无邪的微笑,如同这一个过程本身,是无罪的,恣意的,自由的。 红发少女笑了笑,扔下目光迟滞的若寒,转身离去。她不等身后的女子开口说出任何语言,便推开酒吧大门,独自走入黑暗的城市。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18章 第七章 若寒。挚友(二) 午后。vissis生意冷清,寥无顾客,大多数酒客此时正在城市的四下角落里劳碌不止。小酒保断续哼着小曲,透过一只茴香酒瓶费力读报,他总喜欢把量词念得特别响亮。若寒已忘记自己是第几次嘲笑他的可笑发音,顺手拿起瓶气泡酒,推开门,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观赏巷子里的来往行人,或者说,是等待路人走过她的视野。日光仍然软弱无力,有时盯着脚下的淡薄影子,若寒会无比怀念那些在云间的日子,那里才有真正的阳光,真正的天空。现在,只有在为数不多的数个深夜里,她才能在梦境中重返云间,对于她,这种体验已成为一种奢侈。 一驾货运马车缓缓地驶近来,工人们卸下石膏与木板,搬入隔壁的药店。有人向她点头致意,若寒回以微笑。随着琉桑的地下交易越来越活跃,与之沾边的药店自然受益匪浅,原先老旧的砖墙被敲除,招牌周围添上霓虹彩灯,店门粉刷得焕然一新,此时,两名工人正小心翼翼地搬动一面巨大的玻璃,那是药店未来的橱窗玻璃,价格昂贵。 突然,巷子拐角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一个窈窕身影首当其冲,驾着机械马疾驰而来,远远落在她身后的,是数名大声叫嚷的追兵。骑手头戴足以遮蔽面庞的巨大风帽,赤红斗篷随风飘逸,向vissis直冲而来。药店搬运工眼看避闪不及,哐嘡!他们抛下手中的平板玻璃闪到一边,后者则跌到街上摔得粉碎,若寒看得目瞪口呆。 “不上来和我兜兜风么?”骑手拉紧缰绳,摘下风帽的一角,竟是naya的笑脸。然而,不待若寒回应红眼睛少女的轻佻招呼,身后便已响起了追兵的蹄声,“呀,居然还没甩掉!我们晚上见!”话音未落,naya□□的机械马便踩着满地的玻璃碎渣绝尘而去,留下身后大声呼喝的皇家卫士们继续紧追不舍。 少女不时便消失在小巷拐角,望着那窈窕飒爽的身影,若寒不禁唏嘘感叹。这少女身上有一种原始的生命力,她与生俱来地热爱这片土地,不为这座无光的世界而心感遗憾,亦不为虚假伪造的真相感到悲伤。这是多么神奇而绝望。或许,一切皆因她未曾知晓这一切的真相;或许,一无所知的愚昧,才是最好的满足。 夜晚。vissis喧嚣如常,若寒正向一位老妇人述说金钱斑之叶与致命痢疾的梦境,naya出现了,她身着一身猎装,兜着风帽,鲜红双瞳第一时间在人群里找到了若寒,献上无声的微笑。这天,naya并未起舞,她径直走来,递给老妇一枚金币,作为打断述梦的补偿。 “亲爱,我对你有话说。白日落跑的时候,我发现独自嬉玩的自己是那么孤单,我需要你。” “落跑?你为何要逃跑?你本是公主。” “我偷下一具皇家卫士的坐骑,引得整个分队的卫士前来追捕,多么刺激!” “何苦呢,你的父皇不会承担不起一具机械马,若想得到,只须开口。”若寒的语言有几分揶揄。 “你不明白,”naya真诚地解释道,“若被卫士们知晓我的真实身份,他们绝不敢妄加追捕,这该多么乏味呐。” “我本以为,皇族们只喜坐上华贵的马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9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19 车,招摇过市。” “想必你对公主出门的诸多礼数一无所知,备车、马夫、随行卫士以及去向、行踪,一条不能少,何其心烦!”naya长吁一声,“还得不时想办法摆脱严格的宫廷教师,以及那些讨厌的宗教历史与科学知识!有时我羡慕平凡的市民们,我以为,他们才拥有真正的自由,跨上马,一走了之,多么自在快意!” “尊贵的公主,你对市民们所承担的生活重负,还了解得太少。”若寒勉强笑笑,“自由是一种权力,权力的大小决定自由的范围与程度。拥有权力者,便如得到自由者一般,不知失却自由的痛楚与屈辱。” “我不是你尊贵的公主,就叫我naya吧。”naya回答道,“‘权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老师的教导,请放心,我时时铭记于心呢。” 若寒无言微笑。 “如果我献上邀请,你可愿意作出尝试?我想教你骑马。” 若寒笑着点点头,“原来这才是你这番装束的原因呀,呵。” “长裙与舞鞋可不适合在马背上颠簸,”naya笑着摘下了巨大的风帽,露出皓白的齿与殷红的唇,她的红头发倾泻下来,如一束封存于亘古冰河的火焰,轻轻触碰,便可全然复活迸发烈焰般的热情。 “数日不见,你更为亭亭玉立。真好。”若寒轻叹道。 “你也是呢。你的眼睛如一片湖水,湖光柔和宁静,当观者近距离凝视,便可看到一汪清澈湖水。可是……”naya话锋一转,“你曾说你已在这座城市生活了数十年,为何却不见你老去。” “因为有一名女孩喜爱我,而我始终拒绝她。她施展黑暗魔法令我青春永驻,令时间屈服于我,好让自己永远为青春的我的美丽所吸引,她可不愿让时间占了便宜。” “她是谁?我也想得到她的倾心。”红眼睛放出异样光芒。 “她叫娜娃,自称魔王的女儿。”若寒沉声说出了那个名字。 “是她……”naya神色有异,双颊苍白,“我认得她,父王叫她黑孩子。他们时常深夜密谈。” “你见过她,不止一次?” “是的。那些父皇与大臣们彻夜商讨的夜晚,夜深之后,常可看见一头白兽走入皇宫,无人阻挡,白兽脊背上走下一位女孩,推门走入密室。她总是最后一个来,第一个离开。”naya咬了咬嘴唇,“最近一次密谈,当黑孩子离去之后,父皇的脸色便十分难看。不久之后,我们便搬离了宫殿。” “搬离了皇宫?” “是的。安息日一役之后,逆贼们的机械武器皆被摧毁。固然我任性放走了余党,然而他们已不成气候,可父皇仍整日担惊受怕。尽管保卫我们的卫队继续增派人手,但不知为何,父王仍忧心忡忡。不多日,他便下令把皇亲贵族们都迁至皇宫里,而我们俩,独独搬到禁地石峰间的皇族古堡。” naya的话语印证了若寒之前的猜测:很简单,当皇帝处心积虑制造的机械武器被求知派彻底摧毁之后,原本企图对付娜娃的最后底牌,作废了。老家伙不得不向娜娃献出自己的余党,这是一种示弱自保的行为表示。若寒陷入了沉思,不知如何开口。她该把她的所有猜测告诉眼前的红眼睛少女吗?她很担心,告诉naya之后,这名美艳的少女是否还会如往日一般欢乐无忧,她的生活,会不会因为自己揭示了真相而崩溃。考虑到以往的失败例子,若寒一再踌躇。或许,人们并不需要真相,或许,苟活在虚假的幻境之下,戴上面具恣意寻欢作乐,这才是生活的真谛。 “你提到了黑孩子。你的父皇可害怕她?”若寒试探性地发问。 “多多少少,我可以感觉到。” “那你害怕她吗?” “不怕。” “不怕?” “她有黑夜光华的双瞳,青春容光的面庞,在我看来,极为美丽。我以为,但凡美的人与事,皆为无害。” “未必如此。” “在我看来,她宛如我的双生姐妹,相像而美艳。只不过她是黑色,而我,是红色。” 被红眼睛少女如此提示,若寒忽然发现,红眼睛与黑眼睛的容貌,确有几分相似;就连naya的名字,亦是皇帝向娜娃致敬的表示,“黑与红…红与黑……”她喃喃叹道。 “我喜欢她,就如喜欢你。不如,我们三个在一起,相互喜欢,你说可好?”naya语出惊人。 “荒唐。爱情存于两者之间,只能是互相的。” “请告诉我,爱情是一种欲望么?” “不是。爱情可不仅仅是占有欲,爱情是一种美。” “美都是可分享的,不是么?” “是的。” “那么我们三个相互喜欢,分享爱情。又有何不妥?” naya的提问令若寒无言以答,她无法接受,却也无法驳倒,只是默默摇头。 见到自己一脸窘境,耳边响起了naya银铃般的笑声,红眼睛少女滑坐到她的双腿之上,大胆地翘唇以待,青春的气息自周身散发,一双红瞳宛如青春的果实,唾手可得。此时,灯光黯淡,发条转动,机械钢琴开始自顾自弹奏陌生的旋律;此时,身周的酒客仍如常般来来往往,无人注意到女子与少女的对视。若寒试图回避女孩炽热的期许眼神,却渐渐发现自己无法平静。最后,她咬了咬嘴唇,迎着红眼睛的注视,鼓起勇气微笑道:“亲爱,不如你教我学骑马吧。”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19章 第七章 若寒。挚友(三) vissis,大雨之夜,顾客罕至。小酒保醉卧卡座,台面上散乱摆着七八种酒瓶、奇异水果与半杯颜色美丽的鸡尾酒;最后的酒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扔下手里的素描本与铅笔,拄着拐杖推开店门;被翻开的素描本露出一页画纸:瘦削女子面壁而坐,盘腿沉思;若寒咬着手指,膝边摆着三支将尽未尽的蜡烛,凝望那幅占据整面墙壁的炭笔画兀自出神。 夜已深。心里静静听着雨声滂沱。与世隔绝的感觉令绿眼睛女子心感慰藉,没有监视,没有打扰,没有害怕失去的人与感情,即便这种安全感仅为暂时。 忽然,“吱呀”一声,小酒馆的门被推开。是红眼睛的少女,naya浑身湿透,嘴唇颤抖。 “你今天来,不是为了跳舞。”若寒静静开口,并未转身。 “是的。我来,只为找你。”naya试图擦去眼睛里的雨水,她的外套已全然湿透。 “过来坐,这里有蜡烛,暖和。”若寒轻声说道。 naya默默脱下湿外套,露出柳绿肚兜与南瓜裤,腰肢纤细,楚楚可怜。 “吧台里有干布。”若寒提醒她,瞥了一眼小酒保,那孩子仍昏睡不醒,这间酒吧此刻只属于她们俩,很好。 女孩默默走到女子身侧,默默坐下,干布拭去了眉间面颊的雨水,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0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0 可她的眼角仍有泪光。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决定离开父皇,和你在一起。以获得最大的自由。” “在一起?可是我没有答应过你。” “我喜欢你,难道还不够么?” “不够。” “可你是这般美丽而独特。” “你也是。” “美丽之人,就应该相守一起。” 若寒摇摇头,“你还只是个孩子,擅自离家出走,只会教你父皇着急。” “他若在意,便不会无视我的好恶。” “这又何从说起?” “还记得我曾说过,父皇执意搬去皇族古堡么?要知道,那里从来都是教会为魔王把守的禁地,宗教戒条极为严格。他们声称主赐给我这个,你瞧。”少女伸手,白皙的手背上居然多了一枚檀色的十字花纹印,“我不喜欢道貌岸然的苦行僧,不喜欢黑暗阴沉的管风琴乐,不喜欢喋喋不休的教会经文。我不属于那里。” 若寒没有出声回答,她捧起少女的手背,细细察看。她仿佛看见尖锐的针尖刺入皮肤,看见灼痛的龙藤汁水滴入伤口,以及柔弱少女的厉声尖叫。 “更无法忍受的是,父皇对主教与僧侣们言听计从,甚至向魔王的画像行跪拜礼,他可是一国之君呐!可父皇无视我的提醒与反对,反而较以往更为虔诚,不落下晨祷,午祷与晚祷,甚至饭前经与饭后经也不曾落下。”红眼睛少女继续着抱怨。烛火跳跃,她的侧影很美。 “他甚至听从那些邪人的垢语,任他们伤害我!”女孩满脸委屈。 话虽如此,对于那纹绘在手背上的十字花图案,若寒却以为隽永而奇妙。“他们强加给你的十字花,我却喜欢。”若寒笑着安慰道,“但凡美丽的,皆为残酷的。” “可我是父皇的公主,我不喜欢!”naya任性地喊道,红眼睛里浮现泪光,好似沉入湖底的红宝石,楚楚动人。 你有所不知,你的父皇并未如女儿想象中的那般强大,或许他的所作所为,是向魔王的示弱,亦或许是一种赎罪。若寒心里默默心说,却不愿开口说破。只因她身为这片世界的公主,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公主,她的高贵活力皆源于此,若一言点破,恐怕那座精美绝伦的象牙塔亦随之崩塌。“亲爱,你的出走必定奏效。此刻,令尊想必较任何时候都更为想念,追寻你的青年想必满大街地冒雨奔走。相信我,与失去你相比较,他更愿失去这片世界。去吧,带给他你的祈愿,他会听从。” “不!我要令他尝到教训,知晓痛楚!” “听好!”若寒转身抓住naya的双肩,凝视着她正色道:“你之所以成为你,是因为你身为公主,叛逆的公主。但若你决意离开皇帝成为凡人,那么你便失去了本来的光环。你的叛逆,也即沦为平凡个性。那便对我不再有吸引力。所以,听话,乖乖回到你的父皇身边。” “不!”naya痛苦尖叫,推开了若寒,起身离去。可她尚未走到门口,vissis的门便被推开。 “酒!”“店家!我们要酒!”嘈杂的人声推开了酒吧大门,小小的vissis突然涌入七八名顾客,他们身着宽大的黑袍,十字花绣在袖口,显然是一伙低级僧侣。其中一名纹眉大汉伸手挡住naya的去路:“瞧,这小姑娘长得真俊!”他笑得极为放肆。 “让我过去。”naya咬了咬嘴唇,红眼睛闪现怒火。 “陪我喝一杯,我们就放你走。”大汉半抬眉毛,颇为挑逗地说道。 “身着黑袍却恣意痛饮,这也是你们的拜翼教所允诺的么?我以为,归于主,便须遵守戒律。” “只要归从于吾主麾下,这等小恶不足为惧!大能的主自会赦免我们的,哈哈哈哈!”大汉笑得放肆,“店家!快上酒!” 小酒保睁着惺忪睡眼,晃晃悠悠提酒上前,在教徒面前摆下八个空酒杯,斟满酒,教徒们随即一抢而空。“干杯!”“为吾主干杯!” naya直愣愣望着眼前放肆的教徒们,只见纹眉大汉将酒杯里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随后一把抢过小酒保手里的酒瓶,把手里的空酒杯再度倒满,粗声粗气地盯着naya说:“该轮到你了!” 红眼睛少女怒目而视,攥紧了拳头,“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 “给我,我来喝。”角落里的女子兀然出声。说完,若寒缓缓起身,走近来,从naya手里接过满满的酒杯,闻了闻,“真是至纯至烈的朗姆,让你们喝下,多么浪费。”说着,轻抿一口,“酒,我会慢慢喝。现在,让这女孩先走。” 纹眉大汉混沌的醉眼里闪过一丝妥协,可正在他动身让出通道之时,又一个声音响起,“等等,那墙上的炭笔画,可是你所绘?”说话的,是一名矮小的黑肤女子,她揭开黑袍斗篷,露出烫伤疤痕的脸庞。 “是的。”若寒沉声答道。 “翅膀漂亮。可却没有主人。”她指着白墙上的那幅羽翼炭画冷冷说道。 “我称之为留白,给向往自由的观者以遐想与希冀。” “是么?嘿嘿。”黑肤女子冷笑道,“这片世界自古唯有吾主才配拥有翅膀,为何你不将主画于其间呢?这一对翅膀当中的狭小空间又是给谁预留的,在我看来,简直大逆不道!”被黑肤女子这么一说,教徒们顿起波澜,咒骂与威胁雨点般指向绿眼睛女子,“心怀不轨!”“异教徒!”“烧死她!” naya眼见事态即将失去控制,悄悄拉了拉小酒保的手,附着他耳边低声细语。后者随之推门而出。 “我说,这幅画既然只有翅膀,没有吾主,不妨毁掉也罢!”说着,纹眉大汉从黑袍里掏出一把镰刀,提刀就上。“走开!”若寒试图阻止他,可在蛮力之前的她实在过于孱弱瘦小。羽翼炭画被硬生生刮去一道。 “放肆!……快住手!”naya厉声叫道,她快步跑到若寒的面前,高举左臂,向那些教徒们展示手背上的十字花印记。在教会之中,十字花被标记在身体的不同角落,彰显的身份是有所区别的:奴仆的十字花被烙印在后肩,助手的十字花被烙印在小臂,而最为尊贵的,则是纹印在手背上的十字花。 “呀!”教众们低声惊呼,方才凶神恶煞的大汉不由得后退数步。自然,他们识得这个标记的真实含义,其中一名瘦高的青年赶忙拉过纹眉大汉,低声劝他放下镰刀,大汉哼了一声,垂着头正欲转身离去。 “胆小鬼!”众人之中,唯有黑肤女子仍横眉冷对,“我认得你,你是皇帝的女儿。哼。” “正是我。你们已冒犯了我的朋友,若你识趣,即刻退下,父皇可赦去你的死罪。” “哼哼!”黑肤女子冷笑道,“你们家族,只是为吾主代管这片世界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竟敢忤逆至尊!”说着,她一把夺过大汉手里的镰刀,步步逼近。 白墙上的炭笔画之前,红眼睛少女,绿眼睛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1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1 女子依次挡在黑肤女子的镰刀之前。“让开!莫怪我不客气!”黑肤女子出言威胁,举起了镰刀。 锋利的刀锋之下,是naya精致艳丽的脸庞。 vissis,烛火忽明忽暗。在飘忽不定的烛焰之前,众人陷入僵持。良久,naya咬了咬嘴唇,侧身走开,黑肤女子冷笑着步步相逼,又向若寒举起了镰刀,“给我走开!”弯曲的刀刃眼看就触到若寒鼻尖。 “不。”若寒摇摇头,“这是我的翅膀,我的自由与美。我不会令任何人毁去它。” 就在黑肤女子挥刀砍下的那一刹那,低沉地“砰”一声,一只酒瓶拍在黑肤女子头上,玻璃碎末四溅,后者踉跄倒下。“你们……这就是忤逆吾皇的下场!”naya哆嗦着说,显然,她并不擅长使用暴力。 稠滞而猩浓的血液自黑肤女子脑壳淌出,女子一动未动。一时间,众人哑然失色,随后,逼视的目光转向了红眼睛少女。若寒可以感觉到黑肤女子的同伴们正增递怒火,一名骨瘦如柴的矮个男子低头拾起镰刀,“皇帝?我看是个笑话。”他操刀指向naya,“我倒想看看,等你的父皇赶来,你还剩多少条胳膊多少条腿。”说着,他向naya举起了镰刀。 突然,一声枪响,镰刀在距离少女脸庞的极短距离掉落在地。又一声枪响,矮个男子应声倒下。 酒吧大门被撞开,同时伸入多支枪口齐齐对准黑袍僧侣们。原来,小酒保及时找来了皇家卫队,及时制止了事态恶化,倒地的僧侣被卫士拖走,余众则被押解至广场示众,作为对触犯公主的惩罚。只是naya的行踪,亦就此暴露。 英俊的卫队长带来了皇帝的忧虑与关切,并请求naya跟随他们回到她的父皇身边。 “亲爱,我不得不回去了。那位骑士救了我们,我不想使他为难。”naya撩拨若寒的长发,无不遗憾地说道。 “抱歉,我知道你不想这么快便失去自由。” “为了这幅画,值得。”naya瞟了一眼那幅炭笔画,“我还会再来找你。” “呀,你受伤了。”若寒注意到几滴鲜血滴在地板,想必是方才的玻璃碎渣划伤了naya。她抓起少女的手掌看,果然,手背被划伤了。 “你等一等,我来为你包扎!” 鲜嫩的肌肤以及伤口,逐渐隐入一层层粗韧的布条之中,当绿眼睛女子为红眼睛少女完成包扎之后,若寒捧起少女的手掌,“谢谢你。若不是你,恐怕今日这幅画与我,皆会被歹人所毁去。原来我竟如此脆弱。” “不用道谢!”naya甩了甩包成臃肿枕型的手掌,一双红眼睛笑得□□而恣意,仿佛吸血鬼面前的新鲜伤口,“只消记得你还欠我一吻!” “呵。”若寒微笑绽露,在红眼睛少女即将离去的最后时刻,上前抓住她的双肩,给了她一吻。 那是大胆、随意、堕落的一个吻,出乎naya的意料,甚至出乎若寒自己的预料,可它仍然发生了。现实的世界,忽然变得如此不可预知而离奇有趣。这是若寒到达冷地以来,第二次发现自己发生变化,而上一次,她失去了意味自由的翅膀。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20章 第八章 呓树。骑士(一) 琥珀宫。喜阴植物发出黯淡荧光。死去植株的巨大骨架环箍大殿,森蚺铁链碰撞金属闷响,角落里的巨兽从梦境中苏醒。少女推门而入,长裙垂地,手提荧光。 它在女孩面前默默伏下巨躯,在被锯断的兽角圆底面上,她跨出□□的小腿,踏了上去。黑暗位于身后,荧光缓缓上升。殿墙微凹处搭建的支架之上,数千枚琥珀暗透荧光。每一枚琥珀收藏一只昆虫,其形各异。 视线游离。 少女的纤指轻轻抚摸支架上陈列的琥珀,一枚又一枚,不胜爱怜地,却又时而颦眉、忧叹。少女脚下的巨兽顺随着荧光所指,不断抬颈不断移步,仿佛它便是少女窈窕身形所延伸的巨大躯体一般自如。她不时取下一枚琥珀,举到唇边轻吻,随之撒手,任其滚落于地,撞击到宫殿地砖发出脆响。 宫殿的中心,我立在黑暗里,一条细蛇铁链捆住了我的双手。我已被带到这里来之后许久,却无人留意到。我并不急躁,伸出右手小指努力而耐心地抠左手衬衫的袖扣,袖扣扣得很紧,很难取下。 偶尔传来翅羽扑腾的声音,一晃而过,有什么细小的飞虫快速地掠过耳畔,黑暗里我无法看清。 “我记得你。”少女突开口道,声音轻柔仿佛与闺蜜交谈般。“十字花骑士。卫队中最出色的卫士,之一。” 我也记得。我曾作为皇帝的卫士为这座世界而效劳,我记得晋升为骑士的那一日,跨上机械马撒开缰绳纵情飞驰于空无一人的城市;我记得率领骑兵队冲向叛乱者的街垒,子弹在身两侧雨点般袭来,我低伏于马背,流弹纷纷刮擦胸铁厚甲,身后中弹者的惨叫声则不绝于耳;我记得一个窄巷的昏夜,我立在一名双手抱膝蜷缩在角落的少女与两名倒地不起的醉汉之间,掏出白手绢慢慢拭去刀刃上的血迹,刀刃之上铭刻的十字花徽渗入了鲜血而显得更为鲜丽;我亦记得每一个执勤的日出,晶体灯连成天顶弧线成排亮起,从遥远的城市边缘点亮,亮光逐渐接近直至普照整座城市,何等壮观,这便是昼的到来,世人称之为拂晓,那是仅有皇族以及保卫统治者的我们才知晓的秘密,而我们也时刻细心护卫于此。是的,我确是皇帝最出色的卫士。 仿佛对那些琥珀不再感兴趣,少女手里的那点荧光引领着巨兽掉转方向朝我而来,在距离十步之处止步,巨兽顺从地伏低脑袋,它外露的犬牙皆已锯断,兽首布满峥嵘伤痕。 “你名呓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少女继续说道。 我默然点头。 “抬起头来看我,告诉我你所见的。”少女转侧脸颊,提起手中的荧光照亮了她的双眼。 这一刻我深深惊诧,无法言语。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她,始发现她们竟如此相像:苍白皮肤,精致脸庞,以及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只不过,眼前的少女瞳仁为墨黑色,那黑眼睛深处闪烁异样的光芒,如同火把掠过地底的宝石,是深邃的明亮;而我记忆中的美人,则是一双鲜红色的眼睛,生命力流淌于其中,给予观者以炽烈诱惑。我抬头,黑眼睛少女正朝我微笑,黑发覆额,高贵而大方,天哪,就连微笑模样亦与我的公主别无二致。 她们的眼睛是那般不同,除此以外一切又是那么相似。不自觉地,我的记忆开始了一段回溯。 在皇族古堡我第一次见到她。那一夜我与数名骑士接受皇帝的册封,我们策马来到城市边缘的禁地,顺山道攀上第四石柱山,皇族古堡的入口建造在半山腰,石墙上遍布枯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2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2 萎的蔷薇藤,墙砖与墙砖间渗出青苔,我们在城堡塔楼里的螺旋阶梯爬了数以百计的台阶之后,始登临古堡的正厅。那里,我首次见识到皇帝真人,他远较报纸上刊登的画像苍老,皮肤惨白毫无血色。 “欢迎,先生们。”他扶了扶王冠,戴上单片眼镜。褪色低垂的幕帘之前便坐落着皇帝的王座,椅背破裂肮脏,而王座两侧摆放的高椅背座位皆为空座,没有幕僚,没有宠臣,皇帝远较我想象中的孤单。 皇帝颤巍巍地站起身,将十字花胸章递给我,可以清晰地看见他手背布满皱纹。“陛下。”当我躬身向皇帝致谢,一名女孩缓步从幕帘后走出,她身着泡泡袖低胸长裙,长发披肩,赤发覆额,那一刻我们视线在空中相触,女孩的红眼睛分明朝我微笑。 她的美丽令我惊艳与动容。我之后得知,她便是皇帝的女儿,名叫naya。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很相像,是吧?”眼前的黑眼睛少女得意地笑着。 “容貌而已。她有一颗远较你纯净的心。” “呵,假使你把不计后果的直白欲望称之为纯净,那我可以承认。”她眨着眼睛笑,黑眼睛随即绽放透明的光泽,如同红月平息的那些明亮清透的夜晚,而那也只存在一瞬间,只一瞬,那道光泽便对我关闭。随后那双黑眼睛变得深邃而捉摸不定,而眼前的女孩继续笑着,“呓树,我已洞察你为何至此。你邂逅一名女子,怀揣着纯洁的爱慕之情甘愿为其赴汤蹈火,企图将之拯救出你所以为或者你所听信的魔窟。真好。” 我绷紧了双唇,右手小指用力抠着衬衫袖扣,后者被扣得太紧而迟迟无法取下。 “可你并不了解她,你对她的爱慕造成的幻想使她的一切举手投足完美之至。我也喜爱带着如此这般的激情去爱去死。可她不爱你。要知道,对于爱情我不喜强人所难,可以强迫人做的事太多了,除了爱情。一旦被强迫,那便不再具备被称之为爱的本质。” 她不爱我吗。爱,不爱。我颤抖的嘴唇无法说出话语来反驳。 我救过她一次。naya热爱舞蹈,喜欢热闹,甚至不吝伪装身份混迹于人群之间。那夜,我接到报警,据说naya受困于某个小酒吧,我当即率部冒雨赶到夜市。一处灯光妖艳的酒肆里传出人的怒吼,我推门而入,正遇到一名骨瘦如柴的矮个男子朝两个女孩举起了镰刀,我没有过多考虑,举枪便射,一枪击飞了他手中的武器,再一枪击中了他的膝盖,男子随即倒地。两位女孩终于安全了,在夜市斑驳的灯火之下,她们俩的身段显得曼妙多姿,我忍不住多窥了几眼。其中一位是绿眼睛、瘦削沉默的女子,另一位则是红眼睛、肤白如雪的少女,想必她便是公主naya。若我晚一步、或是存有一分犹豫,想必那锋利的镰刀,就要割伤少女无暇的面庞。 她苍白的脸庞带一丝惊惧后的仓皇,但随即便消失无踪,她朝我微笑,万般娇艳,“勇敢的骑士,请告诉我你的名。” “我名呓树。”随后,我鼓起勇气向她提出皇帝的要求,是的,我必须将她带回皇宫。 她朝我点点头,伸出手来,我识出了白皙手背上纹绘的十字花标志,她确为naya,皇帝的女儿。我大胆地捧起她的手,轻轻吻了一口。 她说“谢谢。”随即抽回手,即便她只说这两字,那也已足够。 我发现她受了伤,她却拒绝我们的援助,任由那绿眼睛的陌生女子为她包扎、触碰她的肌肤,她们之间极其亲昵,临走之前,陌生女子亲吻了naya。纤薄可人的红唇呵,这是我愿意以生命为代价去交换的一吻。 之后,我率领部下平安地将naya带到皇宫、带回给她的父皇,尽管归路之上这红眼睛的少女不发一言,然而,她已知晓了我的名,是我救了她!那已为暂时的满足。 时常,心怀胆怯,眼神卑怜,何等的奉献才可换得她的垂青。我为此沉寂努力、苦心迂回,作为皇帝的卫士为这座城市更为naya的家族尽忠尽职。我押送不劳而获者前往地铁入口强制劳动;身先士卒冲向沙袋街垒之后的求知派□□阵地;驱赶深夜窜入城里游荡觅食人类的野兽;追捕私自造船企图逃离城市的潜匿者;当安息日来临,我跨上机械马驱赶迷失方向的只单野兽及时跟上迁移的兽群;当卫队的火力被求知派压制时,我伪装身份混入求知派分支内部探查改良火药的成份。 自然,我为自身的勇敢付出了代价。我受过伤,两次。一次是为了阻止盗贼们抢掠粮食,我及时率队赶到国王塔楼之下,将正在载货的恶人们驱散,挥刀砍断了蝽象背壳上捆扎的牵引粗绳,却被受激暴起的蝽象触须扫中,滚下机械马,断了三根肋骨;另一次是在夜间巡逻,凑巧遇到求知派叛军试验他们的永动机,当时守卫很少,我当机立断发动奇袭,仅靠为数不多的巡逻队成员夺下了那部珍贵的机器,要知道,那已是这座世界仅存的一部永动机,而我也在乱战中失去了半只耳朵。 皇帝褒奖我,一次又一次。他开始记得我的名,紧握我的手,与我的合影一次次出现在报纸上,欢喜我相伴左右,忧愁我不在左右的时刻。我赢得了皇帝的信任,得到了赏识与重用,更随着与皇帝逐渐热络起来,我得以知晓秘密,许多许多秘密。 “你很勇敢…咳,咳…”皇帝边说边咳嗽,他年迈而衰落,布满皱纹的手搭在王座扶手之上,手边茶几上搁着女儿毫无遮掩的靓丽微笑的相片,“不一般的勇敢…我真希望为我服务的每一名卫士都拥有你的勇气与决心。” 我点点头,踌躇着何时向皇帝提出我的请求才最为合适。左手暗暗拨弄着外套口袋里的白银戒指,那是我打算用以求亲的信物。 “你如果有参与第一次远征,必然是最勇敢的兽战士。”皇帝接着说,边颤颤巍巍地将银杯举到唇边喝上一口酒。他所提及的远征,我曾梦见过,梦里有身披铠甲的战士以及流火的天空。皇帝告诉我那便是我的前世,在前世里,他统领着数以千人计的方阵,列为鱼鳞阵,冒着精灵如骤雨般的飞矢缓步向前方迈进。 “我们赢了么?”梦里的我没有见到战争的终局,我只梦见自己倒在地上,身后的战士跨过我的身躯,源源不绝。 “没有。正因此,我们才卑屈潜藏于这座后来造设的世界里。” 我默然点头,皇帝常向我提起另一片世界,更多光的世界,更亮丽鲜明的世界。他与他的前任们,曾经毫无异议地支持娜娃的决策,希冀打开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率领军队再次试图将之征服。而他现今已年老体衰,满足于这片世界的现状。 “我已代替魔王在这张王座上坐了太久太久,厌烦直至习惯,市民将怨气与矛头指向我,将荣耀与赞词归于我,我都已然习惯。”老皇帝不紧不慢地说着,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3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3 今夜他特别唠叨,说了许久也不曾进入正题,我再次偷瞄了一眼茶几上摆设的naya相框,想来我已许久不见她。 “我本可继续为魔王把皇帝的面具戴到老死,安分守己。”皇帝的面具,是的。那是他告诉我的第一个秘密,即所谓的皇帝,仅为傀儡,真正掌握力量与实权的,乃是地底之下的魔王家族:魔王与他的女儿,娜娃。“咳…咳…”老皇帝继续说道,“然而就在最近,我发现她将目标转而瞄向了我的女儿。关于蛾子的定义,你想必应当知晓吧?” 蛾子。所有爱上魔王女儿的人,都势必将成为蛾子,永远失去人身,脱离轮回,不死不灭。这亦是老皇帝曾告诉过我的一个秘密。莫非naya竟会爱上娜娃?我心头一颤,左手下意识地不停拨弄口袋里的求婚戒指。 “我警告过我的女儿,可她不闻不听。”老皇帝紧闭双眼喟叹一声,“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何不推荐一名英俊倜傥的勇敢骑士。”我试图旁敲侧击。 “有,有,当然有推荐。可她充耳不闻,如何是好。”老皇帝开始剧烈咳嗽,“咳咳…咳咳…咳…” 我知晓他的心结与意图,每当有重要而危险的指令要传达,或者惊人的秘密要述说,他都会咳嗽不止。“但说无妨,我最可敬的皇帝。我已为你宣誓,无论你的要求充满多少危险,我都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老皇帝默默点头,他拿起naya的相框看了许久,然后说出他的意图,“政变。我需要一次政变。” 若此话被不晓底细的旁人听见,势必会感到极其诧异,然我并不觉得奇怪。作为傀儡,戴着权利的面具,内心何等渴望摘下这具面具呵拥有真正的权利呵。老皇帝说道,“我已无法再忍受她了,无法容忍她将我的女儿视为感情游戏的猎物。” 所有爱上娜娃的人,都将结蛹、变态为蛾,那些丑陋的、在城市上空扑扇羽翅的巨大昆虫,正是一度为娜娃专宠的旧情人们。“玩物。”老皇帝忿忿说道,“她只将最珍贵的爱情视作一种游戏,将占有所爱的纯洁人视为玩物。”我默不作声,或许作为当事人,成为玩物才是最具有快乐的荣幸,我偷瞄了一眼相框上的naya,一头红发梳理得干净,眼睛却撩人地望着我,潜藏压抑背后的挑逗暗藏无限生命活力,那正是我所渴求的。 “你犹豫了,年轻人。”皇帝冷冷道。 “没有。”我摆摆头,“我只是在为你的女儿感到惋惜,多美丽的女孩呵。”我盯着画像眼睛不离左右。 “你的眼睛说出了你的欲望。”皇帝语气突变严肃,“莫非你也垂涎于我的女儿?” 我默不作声,我从未向皇帝要求那么多,但或许没有比今天更好的机会了,我攥进了口袋里的求婚戒指,猛地掏出来,单膝跪在皇帝面前,却紧张地无法说出一个字来。想必我已面红耳赤。“我…我是认真的。”我哆嗦着说出这句话。 一丝微笑浮现在皇帝的面颊之上,“事成之后,我便答应将女儿许配于你。”他接过我的求婚戒指,收入绒匣,“届时将不会有人反对,亦不会有任何阻碍;届时,我将作为真正的皇帝统管这座城市与人民,将白昼与夜晚的自由一同归还于众人。” 如果这被称之为我与皇帝的交易,那亦作伟大而无害的交易。如此想来不禁热血沸腾。“我会带着忠于我的卫队出发,”忽而想起,这一场政变我们所要对付的不单单是娜娃,而是魔王与他的家族,这如何是好?我将我的隐忧告诉了皇帝。 “切莫担心。”老皇帝笑笑,“那么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所谓的魔王,娜娃的父亲,早已经在上一场大战中阵亡。”看着我一脸惊诧的表情,皇帝又说,“我们家族为娜娃保留这个秘密长达千年,每个知情者皆宣誓将这个秘密带入坟墓。今日这个秘密被说出来,意味着必须有人走入坟墓,若不是娜娃,便是我。” 我默默点头。作为最古老的统帅之一,皇帝跟随着娜娃东征西战,对娜娃的秘密了如指掌,那么他所言的真相,应是可相信的。随后他继续告诉我,正如众人所知,魔王是冷地的缔造者,掌控冷地的一切,而他却早已战死;至于魔王的女儿娜娃,实际掌控的是植物,而非冷地的一切。“而所有的植物,皆惧怕火。娜娃的真正巢穴便坐落在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里,那里头其实是中空的,只有一具硕大无朋的植物,作为娜娃的行宫。去,一把火点燃这具植物,让娜娃在火焰中化为燃烬。” 我木然想象着那个瘦小女孩皮肉焦裂的情形,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告诫自己切勿为其幼嫩的外表所蒙蔽,她至少有一万岁,自冷地的开端便行走在这片土地之上。 可她果真如皇帝说得那般脆弱么?据我所知,那些植物冷静而睿智、庞大而暴戾,更莫提整天不离其左右的白色野兽,“那么万一我失败呢?” “如果你一旦失败,你会被投入母巢。你应知晓的。”皇帝说得毫无感情。 我默不作声,母巢,那是传说中投掷死囚的恐怖所在,深藏于地底的广袤须根系,闭合的气孔如巨口般翕张,布满消化液的须齿,自萼部的入口张开,吞下所有落入其中的牺牲品。 “倘若万一,万一失败了,至少请为我完成最后的贡献。”皇帝递给我一对袖扣。“这一对白银袖扣,其一确为袖扣,另一枚是水滴仪所伪装的。”见我懵懂的眼神,皇帝继续说道,“我想你可能已然猜出,这枚小小仪器出自关铁工厂。”呵,关铁工厂,位于城市的偏僻角落,那里,铁与火的气味充斥空气里的每个角落,昼夜运转制作这座城市里植物所无法生产的一切。而娜娃的耳目——那些细小的喇叭花,惧怕高温,想必无法在那里存活,亦无法窃听到那里所发生的一切。“我曾经秘密遣人前去造出这一枚水滴仪。”我拿起一枚袖扣仔细端详,与另一枚似毫无区别,“它只有一滴水那么细小,因此可以被植物所吸收,从而到达植物最内核最脆弱的地方,一旦内置于其中的酸碱度仪确定了预先设定的位置——那一条关键的茎脉里,水滴仪会立时裂开喷射金属丝扩张为一张网,堵塞母巢内最核心的管道。”最坚固的金属丝,堵塞最关键的通道,便能将整座母巢的生命系统淤塞,植物便会缓缓朽烂,世间强韧的生物莫不存在最为脆弱的一点,一旦为你所发现,它们的死期便已不远。” 拧下袖扣,校正扣柄复位,便可启动水滴仪的开关。听来如此轻易,而那都将发生在我被母巢吞噬之后。交易的价码已开出:鲜花与死亡,非常合理,能接受这样的挑战想必在整座城市也不过寥寥数人,更何况,若此时回绝皇帝想必只会落下怯懦的笑柄。我再次偷瞄了一眼naya的相框,答应了皇帝。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w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4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4 &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21章 第八章 呓树。骑士(二) 政变前的那一个夜晚,我没有向往常般率队巡逻,而是独自徘徊于夜市。不知不觉已走进一处灯火黯淡的酒肆,酒肆的招牌不大,抽搐不停的霓虹灯打出了“vissis”的字样。直到走入其中,我才发现这里正是那天naya牵着妖艳舞娘夺路狂奔的小酒肆,昔日的喧闹已不复存在,一架布满弹孔的钢琴躲在酒肆角落里,削瘦的女子盘腿坐在琴凳上反复敲击三两个琴键。 见到我,她抬起眼睛,嘴角浮现不易察觉的微笑。“我认得您,先生。”她走向我。 眉宇之间确有熟悉之感,可一时却难以名状。“抱歉,我一时无法回想起来。” 她屈起双臂在颈部作出一个舞蹈的姿势,刹那,我知道她是谁了。她是那名舞娘,那天naya拉着她的手奔出这间酒吧,身后尾随着数名酒气熏人的醉鬼,而数分钟之后,正是我,从醉鬼们手里救了她们。 此刻眼前的舞娘身着质朴的黑色衬衣,及地百褶裙,她不再穿暴露妖艳的舞裙了。是什么发生了变故。 我好奇地问她,为何不再跳舞。 “我从未以舞营生。”她笑了起来,“那一日,naya带给我艳丽舞服,她说,她想看见我以其他色彩舞动的样子,仅此而已。然而不可否认,对于舞蹈,我的身体具有天生的灵动感触。” 我望着钢琴,似懂非懂地点头,“那么你在酒吧里卖艺为生。” “先生,我发现你喜爱臆测与判断的游戏,呵。不过你又猜错了。的确,我自有一项生存的技能。藉此技能,我得不渴不饿。” “那是什么,说给我听。” “述梦。向众人述说梦境,他们付给我报酬。所以他们现在称我为贩梦者。” “可你喜爱舞蹈。” “喜欢舞蹈的,是naya,而非我。她周身有一种炽烈活力,如有生命的光,能不自觉地能感染身边人。但凡事物,她总是能看到其光与热的一面,并能将暗与冷的反面彻底抛于脑后。”然后女子低声说,“我却不能。” “舞蹈,对于她而言是追逐生命力,对我而言,却是以一种放浪形骸的形式宣告无奈。我曾经对命运绝望过,先生。” “何以绝望?你还年轻。” “放弃一切去寻找宿命中的心结,结果却毫无所得。” “而你现今已如愿以偿。” 女子摇摇头,“我得到了启示,已不再急躁,静待冥冥中的期许。那注定属于我的,便如淼茫深空飘零的燃烬,终会落于我的掌心。”然后一丝微笑闪现而过,“你此来,并不是要问我这些问题。” “为何独见你,不见naya。”我终于提出这个最关心的问题。 “我离开了她。”前舞娘直截了当地回答。然后她告诉我,她在naya身上看到了世纪之前的自己:青春,决毅,欢笑,一种生命张力。“我在徘徊与失望之中遇见她,并一度为她身上透现的生命力所吸引。和她在一起,我几近迷失,忘却自己所来的目的。然而之后我决心在这片世界找回我本该找寻的东西,便离开了她。” 她的话语中想必有许多故事,许多许多。然而我更关心的,是naya以及她的去向。我将我对naya的爱慕以及我与皇帝达成的交易坦承相告。 女子沉吟片刻,正色对我说道:“你以为付出便一定会有回报,作为交易这个命题成立;可作为爱情,这个命题不成立。这便是你的错误。向爱人索取回报,那便不是爱她,而为单纯的占有欲。”她告诉我,醉心于欲望去祈求得到爱,无异于痴人做梦。“婚姻可以是一场交易,但你绝不可能赢得naya的爱情。” 我欲辩而无言。妄图得到更多,并非我的过错,即便这建立于我的本性,我不会否认,亦不会羞愧。眼睛瞟过酒肆的门廊,那一日,正是眼前的女子拉着naya奔逃入黑暗,撞入我的视野,我伸手相救,那她便是我的;况且,我已为皇室付出甚多,理应得到报偿,而之后我还将付出更多,更多。naya,皇帝的女儿,我的女神。她知晓我的名,知晓我的勇敢,她的红眼睛分明在对我笑视,而我绝不承认这仅为一场幻觉。终究,当我许下的目标达成,她便可为我所赢得。 这一些,我都没有告诉眼前的女子。我将桌上的小酒杯一饮而尽,拿起战盔夹于腋下,站起身以十字花骑士惯有的沉稳口吻对眼前的黑发女子说,“我不会失败的。”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酒吧。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22章 第九章 呓树。母巢之口(一) 政变之日。事情一开始的进展远较预想中来得顺利与轻易。我们避开了植物活跃的黑夜,选择了白昼发动进攻。我向多个卫队长谎报了群兽在城市边缘陆续出没的灾情,后者随即率队前往,而我利用这个当隙率领忠于我的部下直扑城市中部植株厂区聚集之处,自然,我们不至于愚蠢到走入厂房与其里的植物搏斗,而是直接点起火把将厂房点燃,砖瓦塌陷,濒死的植物无声挣扎,巨大的触须击碎了原来遮掩它们的墙体,将所剩的最后蛮力发泄在几张雕花铁椅上,终于在热度之下化为焦炭。摧毁多数植物工厂之后,我指挥部下兵分数路赶到主要道口设下埋伏,当那些卫队长率领其他卫队气急败坏地匆匆赶回时,遇到了一场场出其不意的伏击,伤亡惨重,幸存者纷纷向我们投降,并在我的说服之下宣誓忠皇帝。如此,城市很快落入我的手中,虽然这仅仅为一座空城,白昼之城,但至少彼时,我自以为大局已定。 我汇集所有的卫队成员,马不停蹄地直奔娜娃的老巢——149号建筑,这座城市中最高最庞大的建筑。皇帝曾告诉我,当年这座建筑之所以被建造起来,完全是为了遮掩母巢露于地表部分的巨大躯体,本身仅为一个水泥空壳,仅有数层楼层作为欺瞒之用。那些误入特定楼层的行人,再也不会有机会走出来。当我来到这座建筑的脚下,建筑四周已渗出白烟,在第一波进攻时手下们已将沥青与石油泼于其上并点上火,而此刻明火却已尽熄灭,地上横卧数段干枯焦裂的藤条、乳白色的液体以及焚烧殆尽的油迹。那是母巢在喷吐黏液以自救,它果然比寻常植物都难对付。 几名部下找来数条铁链,一声巨响之后,机械马拉开了铸铁大门,大门轰然倒地,几根细藤蔓惊惧着缩入漆黑洞口,而在那黑暗之后,应有着更庞大更暴戾更无所畏惧的。我嗅着从洞口涌出的陈腐气味,浓烈的异香里混杂着糜腐气息,那该是多么庞大的生物才得以拥有的气味。部下们纷纷将目光投射在我身上,他们在等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5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5 待我下命令。 而我决定率队闯入。 众人点起火把,鱼贯而入。星星点点的火炬出现在这栋庞大建筑的深黑底部,带来刺鼻的木炭燃烧的气味、生人汗臭的气味、机械马膝关节摩擦的机油气味。黑暗里巨大的生物开始在沉默中行动,一根根粗达人腰的触须松开其本来缠绕的穹顶支架、水泥楼梯、电梯井壁,从建筑各处的所在纷至沓来,自黑暗里接近自己的猎物。而此时,众人对迫在眉睫的危险并不知悉。 惨叫声几乎是同时从各处响起。 顶端长有角质硬钩的触须,从四面袭来,或将卫士勾下坐骑拖入黑暗角落,或直接穿透人的躯体,拗下人的四肢。卫士们纷纷拔出马刀砍向触须,一些触须被当即砍断,而更多的,自黑暗角落群起而出,每一次出击几乎都未有落空。 我意识到战斗队形太过密集,大声呼喊大家改变队形为一列纵队,以我为首,紧随身后以圆圈环绕建筑中部的巨大植物。骑手们挥动着手中的火把纵马疾驰,触须们的目标被打乱,它们开始漫无目的地出击猛扑,不少攻击罔惘落于两匹机械马之间,而后继者则挥起马刀轻松地砍断触须。 我微笑了,下令向这具植物投掷一次火把齐射。壮观呵。一时间,火把纷纷落在这具巨型植株之上。当即有不少火把燃烧起来,那具植物露于地表的巨大肉质花萼颤抖着挣扎着,一些细藤条扑向起火点,扑打着火苗,然后断开自身与母体的连接,燃烧着掉落在地。而火焰的映衬之下,我第一次清晰地看见这具植株的真实面目。 露于地表的,只为花萼与花冠。建筑底楼的瓷砖大块大块裂开,钻出少许粗壮的根须,而在建筑中几乎占据整个视野的,便是一具高耸而底面庞大的花萼,墨绿、潮湿而粗糙,花萼以下,成群的触须畏缩在我们的包围圈之内,不时试探性地扑向疾驰而过的卫士。花萼片层层叠叠包裹其上的花冠,与其相较而言,花冠显得异常渺小,幽蓝色的花瓣相互紧紧包裹,看不出其中隐藏着什么。 随着投掷到花萼表层的火把越来越多,随着被砍断在地扭动不止的触须越来越多,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句植株的愤怒。忽然,一片肉质萼片毫无征兆地猛然拍击而下,亏得□□机械马的机敏转向,我与另一名卫士逃过一劫;回首,方才所处的位置地砖已破碎一地,厚重的萼片不情愿地缓缓收拢复位,而前方,其他的萼片则轮次砸向我们。相对脆弱纤细的触须们,萼片的巨大重量更是卫士们无以抵挡的。澎湃拍击之下,我们形成的包围圈队形渐渐开始错乱,而那些一时惧于火把畏缩不前的触须们,则重新蠢蠢欲动。 我决定将花萼片逐一击破。 火的炙烤想必无限痛苦,那株植物拍打着巨大的萼片,可拍击却每每落空,那些在地表移动的来犯之敌远较它自身的动作来得敏捷。一片萼片重重拍击到地面,击碎数十块地砖,花萼中空的茎脉奔腾着流淌液体,随着肌纤维收缩,萼片正欲缓缓收拢复位到高处,一根根冰凉的铁链却自疾驰奔行的微小之物飞甩而出,铁链根部的四爪锚纷纷勾住萼片。然后,卫士们高呼着皇帝万岁的口号,策马反向拖动,厚重的萼片终被拉倒在地,一名小个子手提沥青桶攀上萼片,将沥青浇在倒地挣扎的萼片之上,从叶端到叶基,而后,点火,萼片颤抖着剧烈挣扎,逐渐在火焰的高温中失去蛮力,最终被化为焦炭。 用这个方法,我们烧毁了这株植物□□于地表的多数萼片,剩下的不再贸然出击,而那些伊始放肆穿梭的触须,也开始收敛并缩回黑暗角落,只可惜我们手中的火把也所剩无几,仅可在植株周身维持断断续续的火环,并据此相互对峙着。我正思忖如何才可打破僵局。忽见眼前那具被称作母巢的植物开始收缩,花萼与花冠皆急剧收拢,触须们蜷缩在□□的根系底部,不再放肆,而花萼片的颜色却渐渐由墨绿色转为深橙,并于萼片表面浮现星星点点的圆形黑斑,伴以萼片的急剧膨胀。我直觉有什么即将发生。不祥之兆。急忙呼喊大家,将手中所剩的火把悉数投掷而出。火把纷纷砸在花萼片表层,一些成功地燃烧起来,一些则滑落在地无情熄灭。 而后,那些浮现于萼片的圆形黑斑,开始悉数翕张,像极了植物的气孔,一只一只节肢生物从中探出三角脑袋,触角转动,三对步足攀抓气孔壁缓缓爬出气孔。先是一只,两只,随后则愈来愈多,不计其数。一旦触及地面,这些六足短腿的硬壳昆虫便开始群起向我们发动进攻。起先,我们仍可维持着圆圈状的队形环绕植株疾驰,而它们只略高于机械马的踝关节,许多六足虫丧身于机械马的铁蹄之下,尸泥飞溅沾到我的马裤,可这些身长不及马刀的六足虫们依旧潮水般地朝我们涌来。当它们爬到马腹之上,我的骑士们尚且能从容挥动马刀将这些小怪物劈碎,可它们的数量没有止境,更多的从气孔之中蜂拥而出,源源不绝。一旦它们得以爬到骑士的身上,便张开尾刺,寻找铠甲的间隙蜇入人的身体。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卫士被六足虫蛰中,从马背跌落倒在虫海之中消失不见。一回头,我的卫士们只剩下三分之一。 我意识到不妙。正欲下令撤退,突然,入口处的虫海纷纷避让,地砖裂开,又一株植物猛然破土而出,挡在我们与出口之间。 它们布满了整座建筑,整个空间,我视野的全部。自四面八方劈头盖脸地扑来,尽管我的马刀每一次挥砍都不落空,它们的数量却越来越多。从大腿、腰部、上臂传递来的重量可以感觉到我身上已攀附了数只六足虫,我奋力挥手扫下这些小怪物,剩下的一只仍徒劳地挪动尾刺试图在我铠甲的缝隙中寻找弱点。我用马刀挑起它甩在了马蹄之下,而这时,我感到另一边的大腿被蛰中了,我一把拧下它的三角脑袋,后者随即从我大腿上滑下跌落。起初,我并未在意,继续率队在建筑中骑行,妄图能找到一个出口。渐渐,疼痛伴随着瘙痒自手背、脖颈传递而来;渐渐,这疼痛愈渐强烈,并混杂着麻木感。最后,我的脊背亦被蛰中,晕厥感顺着脊髓倏然由下至上,将我重重从马背上拉下,黑暗顿时扑倒了我。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23章 第九章 呓树。母巢之口(二) 醒来。 五色氤氲温润着我□□的皮肤,透入眼睛的光温存柔软,青绿加一丝洋红,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我像在一场梦境中漂浮。 “身处这里,你的灵魂会比上面这个世界更容易离析于身体之外。”一个声音说道,很轻柔,是女孩的声音。 茂密的绿叶片遮挡了我的双眼,我看不见她,但意识到她是谁,她便是娜娃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6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6 。 “你是来刺杀我的吧?你们失败了。”然后我被告之,忠于我的卫士已悉数被杀,连同所有谋反者。“我尊敬你对皇室的衷心,纵然他什么也不是。” 而我居然反应平静。 “我喜欢你堪称愚蠢的勇气,很纯粹。”女孩继续说着,一只小手轻触我的胸膛,手指柔软温热,“你驾乘机械马的身姿何其决绝而无畏,这种活物与机械的关系,以你之身演绎为一场悲剧落幕,我竟为之心疼,这还是第一次。真好。”然后手指慢慢触及我的颈部,“你的前世应是一头勇猛的兽。” 我扭动身体试图动弹。 “切莫乱动,还差一点,你可就痊愈了。”她的手掌触到我的额头,我浑身作一记冷颤。“你要知道,这座世界以循环而封闭的方式运转。人以果蔬为食,一旦身死便沉入地下,汲为植物的养分;同样,尾鼹的毒液或许对于人类致命,可对于另一种生物,却等同于一捧甘酿。没有绝对,因此才得以维持循环的平衡。” 尾鼹?想必她指的是六足虫,那些邪恶的小怪物。我艰难地转动头颅,发现将我捆扎吊在半空的,便是一株青绿色的高大植物,此刻它正将猎食根须深扎入我身上各个伤口吮吸,那正是我被六足虫尾刺扎伤的所在。 然后我猛然意识到此刻我是裸着的。 我又一次奋力挣扎,真好,感觉力量感正渐渐回复到我的躯体之中。而那株植物则伸出更多的根须将我牢牢捆住。 下方的声音笑了,“你真有意思,固执而保守。” “我要找回我的衬衫。”我忿忿说道。我失败了,可我记得皇帝与我的约定,那亦是我必须完成的复仇。 “呵,何必着急呢。一旦蜓节树将你身体内的尾鼹毒液吮吸完,它自然会释放你”,那只手离开了我,女孩继续说道,“欢迎来到栽培园,这里是我培植植物的地方。”接着女孩告诉我,自从上一代看护人被蝽茅吃掉之后,这里已有多时未得到妥善维护了。“他太嗜酒了。蝽茅在成年的这一天会变得极富攻击性,它们喜以动物的鲜血气味吸引雌蕊靠近,他本该知道的,但酒精使他短暂丧失了记性,永久丧失了生命。”然后女孩继续自语道,“植物们都变得骄躁而任性,我不喜欢它们如此这般的性情,它们需要人来管教。于是我留下你的性命,骑士,希冀你能够不令我失望。” 骑士。她清晰知道我的身份,那么她还知道什么? 我假意为难地自称仍存有对植物的惧怕。女孩笑笑,说道:“放松你的警惕,呈递你的尊敬,想象你亦为其中的一员,它们会十分友好。” 与想象中被投入母巢口器内处死不同,我作为一名栽培园的看护人、作为一名失败者,苟且生存了下来。死的勇气一旦丧失,那一股决绝意志便很快消亡。我开始适应,学习得很快,很快熟悉植物们的脾性,而它们亦确如娜娃所言,各自具备骄傲与孤僻,可一旦呈以尊敬与悉心养护,便回赠予温婉友好。 渐渐,我习惯了那些叶片上的细小绒毛,固然我曾以它们与动物表皮的相似而心生憎恶;习惯午后的光照之下,舒然仰躺于花蕾之央,身体随着枝干轻摆。细心擦拭蝽茅叶柄顶端的尖利爪刺,那亦是它最为骄傲的部分;偶尔捕捉掉队的尾鼹送给蜓节树吃食,那株植物现在喜欢一把将我缠住,然后细柔的枝条轻触身体各部分以按摩,而我对它的触感也由最初的瘙痒感转而为全身心的浸愉;当豌豆成熟的季节来临,我帮助蜷缩在豆荚内的幼仔顶开包片的束缚,它们脆弱而柔软,青绿色的触手抓紧我的胳臂、我的脖颈,一路走来回,上半身便挂满豌豆的幼仔,一晃一晃的…步入这片世界之后,我开始发现它们与那些长期被蜗蛉控制最终完全失去自主意识的植物人不同,是本身生长于植物之中的生灵,清灵而欣喜,对于它们,我并无那种眼见同类被噬的嫌恶感。栽培园里生长着娜娃细心培育一颗又一颗的种子,每颗都不尽相同,而我皆予以悉心照料,全然不顾及这些种子发芽之后,将会变成传递芬芳与宁静的使者或者食人的怪物,于我而言,伊始的求生欲逐渐沉淀为与世隔绝的习以为常,而所有狰狞嗜杀的植物,亦是可待以安宁的。 如此,我由一名骑士沦为栽培园的看护人,时间的概念不再是晶体灯的朝明夕熄,也不再是每日例常巡逻的里程点,而为纯粹细琐的植物抽芽、发育,一切缓慢而迅捷。是的,我已遗忘时光,遗忘时光的,亦为尘世所遗忘。 娜娃一直未在栽培园中露面。很长时间,我似已忘却向她的□□与暴戾复仇。直到那一日,我再次看见了naya。 那日午后,我正调戏一株初长成的年幼植物。忽然,蹄声响起。灰尘亦同时伴随马蹄声扬起,两个骑着机械马的窈窕身影一同跨越篱笆,径直驶入栽培园里,其中一个身影,无比熟悉。我赶忙藏身于粗大的蜓节树叶片之后,观察这一幕。停步,驻马,两个身影手执手徜徉于香气满溢的花田。而我确认,那名那名红发红眼睛的女子,便是naya。老皇帝的担忧,果真成为了现实。 她为她摘取鲜果,她为她梳理额发,红眼睛侧头从黑眼睛的唇边衔过蜜果,轻佻不无挑逗。她们间的甜蜜如一把锋利的刀刃割伤我的眼睛,我不想继续目睹这一切,眼球却停滞不动。 她们并不知,藏匿于树叶阴影里的一个男子,此刻正怒火中烧。naya,你竟与你父皇的敌人在一起。我所做的一切都为她,我所失去的一切都为她。直到此刻,我才发现自己一无所有。对于原来的那个世界,我其实一无所有般贫穷。而她,嬉笑如常,漠无知晓。 就在这痛苦之中,决绝之气再度于胸重燃。痛苦,给予我绝望;痛苦,给予我勇气。我决意重拾那一个交易的约定。 于是一个光照充足的午后,我默默穿上那件带有袖扣的衬衫,然后将栽培园付之一炬。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24章 第九章 呓树。母巢之口(三) 回溯的记忆到了尽头,沥青的焦味吞没绿花园的芬芳,也再次把我带回到幽暗的宫殿里。那双黑眼睛始终望着我,出落黑暗没入黑暗。恍惚间,我回想起自己已缄默许久。 眼前的女孩微抬指尖。一点荧光自女孩的肩头徐徐浮起,然后在黑暗里飘逸曼妙曲线,最后又落在我的肩头。一只小家伙轻轻收拢鞘翅,呵,荧光虫。 “你们为何要反对我。”女孩面无表情地说道。 “为了自由。”我说,“反对你,反对你制造出来的世界,反对你制造的笼罩在大家头上的压抑秩序。” “一种人心,便有一个欲望的方向;千万种人心,便有千万个驱动欲望的方向。而我,只为实现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7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7 最伟大的欲望,将你们统一起来罢了。” “何为最伟大的欲望?” “那便是你所提及的,自由。”女孩喟叹一声,“打开冷地的出口,获取永久的自由,这行动本身需要人民付出短暂的自由以努力不息。作为皇帝的骑士,我想你本应理解这些。” “那么你不该剥夺每个人的选择。” “我比你们每一个人都年长,理应有权代你们作出更加聪慧的抉择。” “你该把真相告诉大家,应该建立真实的图书馆,将冷地的真正历史遍传于众人。你需要赢得每个人的选择,而非强迫每个人作出选择。” “真相便是,一旦失去我的统治,这里将陷于无序与混乱,而你会称之为民主。可对?” “民主是拥有尊严的,民主是可受到监督的。” “人心远比你所想象中的要自私和黑暗。他人的,我的,分得一清二楚。”女孩冷冷说着,“矛盾无时不在,妥协、统一、分化,或许终有一天能达成夙愿再次站立在云间的大地上,可我已为此等待了两千六百年,我不再甘愿默默等待。” “于是你构建了这座城,欺媚众人围拢起来,为你所利用。” “是我拯救了众人。” “笑话。” “笑话?冷地本无光,我给了冷地之众以电光;冷地之众素来弱肉强食,而我栽种植物以制造粮食,给予弱者付出劳动以生存的权利与尊严。”然后她又抢在我反驳之前发问:“更何况,你反抗我的理由,果真是为了纯粹的自由么?” 女孩一语中的,我不禁顿时语塞。 “呵,想来这一切,我不需要向你辩解的。”女孩微微一笑,笑得温婉,语气亦为之一变,“我面前这位英俊的骑士,你可知晓你所触犯何罪?” “协助皇帝发动政变吗?呵,忠于我所效忠的皇帝,何罪之有。” “不是。” “焚烧栽培园,毁去那些暴戾的植物?” “不是。” “那是为何?” “因我那么美丽,你却未倾心于我。这难道不是你的罪过么?” 我没有抬眼去看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庞,那犹如青春绽放的脸庞。 “真可惜哪。”少女把玩手心的一枚琥珀,“要我如何,才得将你变为蛾子呢,你看,这个小生物此刻多美。”她拾起一枚琥珀放在眼睛里细看,生存了数千年,却时常作出孩童的嬉戏表情。我以为,那是一种邪恶。 “你的把戏我已尽然知晓。我不会如世人般被你玩弄于股掌。” “你以如此放肆的口吻拒绝我,莫非不怕被我投入那里。”她的威胁我早已预料到,我仍不懈用力抠着衬衫袖扣。那个时刻一旦到达,她将会为她的残暴付出代价。 “母巢的口器已被我们用火焰灼烧受伤。恐怕短时间它并无食欲了罢。”我勉强笑笑道。 “植物并不如你所想象中的那般脆弱。受伤的,亦可痊愈。更何况,母巢的入口,并非单有一个。” “杀了我又如何?你用以掩盖真相的遮羞布是那么破败简陋,一定会出现后继者……足以勇敢足以聪慧的后继者站出来破坏你的阴谋。” “看来你已下定决心了,真好。”女孩冷冷道。 “死并不可怕,死后我能以另一个面目逃脱你的摆布,这本是我期待已久的。”我负气地说。 “除非你能够逃出这座世界,否则我的眼睛将永远落在你的身上。”女孩绽露令我害怕的微笑,“你可知道?我就是冷地,我就是你所站立的这片世界本身。” 行刑时刻。幽暗宫殿的一角亮起了盏油灯,苍老的皇帝一步步走入大殿。 我大惊失色,“你居然还活着。”我了解娜娃的残暴,她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复仇的机会。 皇帝的声音嘶哑:“是我的软弱与对生的渴求让娜娃看到了人身上的弱点,所以才得以在被利用之中得到保全。并且,我仍可作为众人的皇帝扮演理所应当的角色,她需要我。” 我的身后传来娜娃银铃般的得意笑声。 我侧过身露出衬衫袖扣令皇帝看到,“你知道我爱你的女儿,我不会背叛你。” 皇帝冷冷说,“我也爱我的女儿,所以我不得不背叛你。”边说边颤悠悠地凑过来,提着一把的生锈剪刀。他剪下那一枚特殊的袖扣,后者掉到地上,被他用脚跟碾为粉末。 望着我惊愕的表情,皇帝继续说道,“娜娃告诉我一个秘密,让我因此改变主意——只有那些被她抛弃的,才会结蛹为蛾;而如若能得到她的恒久倾心,便能够永葆人身。”然后他神经质般笑了起来,“她答应给我的女儿举办盛大的婚礼,邀请所有愿意光临的市民作为见证。” 我哑口无言。 “我们的交易中止了,你未能为我完成目标,而我也不会给你我所允诺的。”接着老皇帝对我说出最后一句:“现在,接受命运的审判吧。” 那个男子独自立在宫殿正央,仇恨而孤单。老皇帝迈着苍老的脚步走到宫殿角落,掀开幕帘,拉下一把生锈的闸刀。 宫殿正央的圆形地板随即旋开,露出宫殿之下,母巢的入口。 那个男子坠了下去。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25章 第十章 若寒。象鼻虫(一) 黑暗顿挫,被禁锢的视野,周身拘谨。她抓紧了那粗如麦穗的兽鬃。 关于魍魉的奇异幻想投影般滚过眼帘,随即消失;时而,耳边传来铁链滑动、齿轮转动的粗粝声响;人声稀少,偶尔抓到丝毫,绿眼睛女子便贪婪地伸长耳朵努力吸吮,虽然一无所得。双眼覆以布条,若寒不知自己究竟已在地下行走了多远,唯一可确定的,便是□□的巨兽始终稳步前行。 直至,身下的兽蹄发出空荡回响,直至,浓郁沉闷的松香扑鼻而来。她预感自己已来到目的地,果然,身下的堡垒驻足停步,以几乎无可察觉的速度缓慢下降。巨兽跪伏于地。眼前紧紧缠绕的布条忽然延伸出细小的四足,为她的眼睛松绑,接着灵巧地攀下肩膀,溜入暗影之内。视野豁然开朗,她的预感没有错,眼前是一整座幽暗空旷的宫殿,宏大而严肃。 而那迎接她的主人,则在不远处背对着唯一的亮光,轮廓清晰,是娜娃的身影。“亲爱,我已等候多时。”娜娃开口道。 “这里是哪儿?”若寒扶着鬃毛,跨下巨兽被锯平的断角。 “琥珀宫。我的藏身之处。”娜娃把玩着面前的光源,仍将背影留给若寒,她的语言没有丝毫情绪。 “为何带我来这里。”若寒环顾四周,大殿的四下角落陷入黑暗之中,偶尔有光粒子闪过幽暗穹顶。 “因为这里黑暗而安全。” “你竟也有畏惧的时刻。” “呵,”娜娃笑而不答。“你闻到了么?那种幽香。” “嗯。”若寒默默点头。娜娃仍背身相对,似乎正在编织奇异荧光的经纬。“这里的气味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8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8 令我害怕。”她补上一句。 “害怕?” “是的。这沉郁冷静的气味,带有凝固尸骸的气息。令我不寒而栗。” “可是我正打算将这座宫殿,赐给你。”娜娃转过身来,刹时,她身体里的荧光源令若寒感到耀目。当她的眼睛适应下来,只见娜娃正低头轻抚着怀里佝偻的两只硬甲虫,不胜怜惜地,每只甲虫皆长如小臂。而那强烈的荧光,便是来自于甲虫的腹节。 “送给我?连同这黑暗沉郁的气味么?” “是的。我就要和皇帝的女儿成婚,我们会有一座崭新的宫殿,这座琥珀宫就送给你吧,当作我的礼物。你们与那些粗鄙的男子不同,每位我倾心的女子,都配得到一座宫殿。”她说得轻描淡写。 “难怪naya久未拜访我,即便只是作为朋友。原来,她被你带走了。”若寒哆嗦了一下,她忽然想起自己曾向naya提起过娜娃赐给自己永恒青春时红眼睛少女羡媚的眼神。莫非…… “是的。我能给她一件东西,独一而无二,那便是永驻之青春。” “你们能相互喜欢,那也是好的。”若寒低声说。“我会献上我的祝福。” “不仅仅于此,我已答应了她的父皇,要在城里兴建一座大殿,举办我们的婚礼,邀请所有愿意前往的市民前来祝贺与庆祝。”女孩的言语间带着几分轻慢与不屑,一边仍低着头摆弄怀里的硬甲虫,那些小家伙似乎很享受她的抚摸。 “我知道你本性朝三暮四,举办婚礼、说出誓词是我未想到的。” “呵,是那个老家伙执意要求,而我答应了他,就是这样。”娜娃终于抬起头向若寒微笑,荧光照亮了她的面庞,若寒忽然注意到,她的黑眼睛正淌下两道鲜血。 “天哪,你的眼睛……像伤口。”若寒快步走上前,捧住娜娃的面庞。那两只甲虫适时地攀下地面,窸窸窣窣地爬入黑暗角落。 “没有什么能真正伤害到我。那不是真实的伤口,只是内心痛楚的流泻,为何无人能理解我的真正目的与良苦用心呢?”黑眼睛消逝神采,再次深黑如渊,娜娃缓缓开口道,“亲爱,你可知晓,我遭到了一场背叛。”娜娃将皇帝的阴谋与骑士的背叛告诉了若寒。“即便他们的力量微弱如蝼蚁,可父的子民呵,你们不该背叛我!”若寒见到了娜娃少有的情感宣泄,她苍白精致的脸庞在那一瞬间,出现了数道细小的瓷裂,而那亦仅存于瞬间,青春的面庞随即恢复如初。 “现在你所站立的地方,便是叛徒被处决之处。那真是一名英俊的骑士呐,可惜他并不爱我。他爱的是naya,呵呵呵。”娜娃笑得歇斯底里。“这场叛乱的结果,便是我答应了一场婚礼。” “你被强迫许下不自愿的承诺,我说得可对?这便是你的痛楚根源。”若寒伸手拭去了黑眼睛眼角的鲜血,忽然觉得内心矛盾,对于娜娃,既怜惜,又鄙夷;既害怕,又疼爱。 娜娃摇摇头。“没有什么可以强迫我,我的痛楚源于众人对我的误解。”她将那叛变骑士的最后对话告诉若寒,随后自语道:“人们咒骂我是奴役众人的邪神,可人却不知,是我牺牲了自己的荣耀,只为带给众人自由之美。沉沼黑暗,企及光明。我苦心积虑希冀得到的,是真正的光。” 若寒陷入沉思。她所来的目的,是找到那一只兽,带它回到云间世界;而眼前的女孩,竟敢于为这整座世界找寻真正的光。这究竟是一颗年老的青春心,还是一颗青春的老年心?若寒不得而知,唯一可以确定这是何其伟大而危险的理想,她究竟需要面对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严酷生存环境呢,虽然同时,娜娃亦不知廉耻地放纵欲望、争夺一切所欲之物、灭杀一切阻拦之人。若寒忽然意识到,娜娃方才提及的英俊骑士,亦名呓树,难道这仅为名字的巧合么?心头不由得一阵抽痛。又错过了,又错过了。 良久,若寒松开咬紧的嘴唇,正告娜娃道,“所谓的伟大理想,若没有民众支撑的根基,恐怕仅为一己私欲。向人民作出解释,揭示真正的真相。我想,他们会原谅你,他们会跟随你。” “你不会明白……”娜娃垂下黑眼睛,绽露少有的柔弱与懊丧,“我们失败过一次。向众人坦白历史,只会唤起众人久远失败的回忆,恐怕无人愿意再冒险与我同往。因此我设计建造了这片城市,设定规律,令众人在不经意之间为我工作。这不更好吗?” “欺瞒民众,是一种罪过。”面前的女孩,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若寒顿生鄙夷之情。 “那便让我来背负。” “可你又怎能得知,民众需要的是真正的光,而非安于现状?你企图以一己私欲,绑架众人的前途与冷地的未来,难道不是一种罪过么?” 娜娃微笑摇头,“燕雀安知鸿雁之志。一个人能很快理解的苦衷,讲述给一众人去听,他们反而会因人性间的矛盾而堕为愚昧。他们不会明白的,正如你难以理解我为何要娶naya。然而,人不皆为自私的么?当我宣布婚礼决定,你难道就没有一丝缺憾?” “我不否认,”若寒垂下眼睛,低声回答。“我的挚友已被你悉数夺走,这是你最为擅长的阴谋。” “我早说过,一切我喜欢的,我都要夺走。” “那你不会有朋友。” “我不需要。我只需要爱人,或者情人,许多许多。” “那我不会是其中之一。” “是的,不会是。你这么独特,只能做我的灵魂。你成为我,我成为你,多好。” “不可能。”若寒断然拒绝道。 那黑眼睛的女孩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双目如渊。若寒几乎以为自己将遭到毒手,可那朱唇却奉上微笑弧度。“唯有在你身上的耐心,我是浩荡而无限的。我甘愿等待,直到你改变主意。”娜娃说,她落在若寒身上的笑容,如女神般暴戾而慈悲,如女孩般狂躁而天真。 若寒避过那双黑眼睛的注视,先前女孩怀里的两只甲虫已爬得极远,此刻各自带着光源自不同方向沿墙爬向宫殿穹顶。在那微光的照明之下,琥珀宫的轮廓渐明,这是由一整具不知名的植株尸骸构成的大殿,死去的地下茎形成森森骨架,干涸的宽大叶片成为殿墙,布满锈迹斑斑的叶脉,在那骨架之间、成排的支架之上,密密麻麻摆着琥珀石,它们透现奢靡陈腐的幽黄之光。深远昏暗的穹顶之上,那两个光点仍在不断移动。 “这些小生命究竟是什么?”若寒发问道。 “它们是芒蚤,是复树的果实,也是这座世界里最为明亮的鞘翅荧光虫。我曾用它们制造了一座人造太阳,彼时,人无限忠诚于我,即便那仅为假象。也正从那时候起,我开始了解,被诱饵魅惑、被假象欺骗的众人,往往比用真相说服的众人更加忠诚。只是,在这场叛乱之后,徒有恐怖威慑的母巢以及忠诚守护的植物,还是阻挡不了人的私欲与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9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29 背叛,我意识到自己仍需帮手,一个智慧而忠贞的盟友。” “智慧者与忠诚者,往往难以兼得。” “是的。而我需要如己般可靠的帮手,愿意为我献上全部的心力来照看这座世界,你可愿意帮我么?” 若寒摇摇头,“我拒绝。” “我料到你会拒绝,虽然我别无他法。”娜娃笑得勉强,“你可知道有一种致幻剂,名为琉桑?” “我知道,它们在职业人中很流行过一阵呢。” “你尝过么?” “没有。我对于那些见不到真实面目的植物种子抱有戒心。” “服下琉桑的刹那,人与植物便做下交易,植物替人承担痛楚与烦忧,人则交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逐渐地,如同腐蚀。我曾寄希望于这种小小的种子,然而那些被琉桑操控的人们,失却想象与思考,像简单的木头家具,可惜呐!”娜娃撅了撅嘴,似乎只是叹息一座倒塌的沙堆,随后她又说,“我需要研究一种更加有效的植物,代为管控这座城市。但我的栽培园已被付之一炬,如何是好。” 若寒努力搜寻脑海里是否有朋友服用琉桑的记忆,面对娜娃矫揉造作的叹息,她并未答话。 “你看,”娜娃伸出手,只见一只半截手指长的小甲虫漫爬在掌心,长而弯曲的口器,愣头愣脑到处嗅探。“它叫象鼻虫,很可爱吧?送给你。” 若寒接过小甲虫,小家伙翻倒在掌心,正费力地伸长六只细腿企图翻过身来。 “你知道么,”娜娃继续说道,“我曾经向这样小的虫子许诺,许诺给它们大力气与大身材,它们会长得身形巨大,并在地底挖掘深坑,利用其他植物的果实繁殖后代;一度,我曾令它们为我掘坑,而我,只需告诉它们地上世界的故事,它们便觉得新奇满足。可惜这样的联盟并不长久,正如你所知,通往云间的坑道,在抵达临界点之后陆续出现极为坚硬的节点,任何源自这座世界的物质,植物也罢、铁器也罢,皆无可奈何。植物做不来的,便交给机器,机器也无可奈何的,只能依靠人。” “这便是你为奴役众人的开脱理由?” “我无须为己开脱,因为我是无可审判的。可惜,蜗蛉只可控制一部分的地铁乘客,太少太少;而我的理想,需要这座城里的所有人。” “你希望兼得人的智慧与想象力,以及,如植物般的无心服从。娜娃,你太过贪婪了。除非这座世界里能有一种生物,能有人的身体植物的心,并忠诚效劳于你。” “感到意外吗?蜗蛉的宿主便可完美符合这般要求。只可惜,蜗蛉的活动区域太过有限。那些小家伙们总是矜持地喜爱黄光,而在众人看来,那却是变态的。”话虽如此,娜娃的黑眼睛却发出奇异神采。 “你在地下的所为,已为我所不齿。不料你竟希望将所有人、所有的地上人皆驱使为你的奴隶。”若寒冷冷道。 “只要必要,便值得尝试。”黑眼睛得意起来。 “有所收敛吧!”若寒不禁怒道,“你的小伎俩只能藏于地下,一旦见诸于地上,将不复存在。” “见诸于地上,不复存在……”娜娃怔怔望着若寒,为这清瘦内敛的女子的偶然爆发所震惊。良久,黑眼睛莞尔一笑,“昔日绝迹于大地的,未必永远蛰伏于其下。你的话提醒了我,长期以往,我沉湎于这个自我设定的游戏规则,遗忘了究竟什么才是我本来面目。那便是比残酷,更残酷。” “你所说的,我不明白。” “拜你所赐。亲爱,我有了一个绝妙主意。”那双黑眼睛闪现不怀好意的靓丽光泽。 “什么主意?告诉我。” 娜娃再次笑靥如花:“原谅我,我需要暂时保守这个秘密。我唯一能透露的,便是终有一朝,你会惊异于这座世界本身,是多么习惯臣服于我。”说着这些,她轻步走上那巨兽的断角,那座昏暗的巨大轮廓,移动前往黑暗深处,不久便消隐其中。 琥珀宫。唯留下绿眼睛女子一人。若寒低下头,掌心里的那只象鼻虫,经过许久折腾,终于艰难地翻过身来。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26章 第十章 若寒。象鼻虫(二) 奇怪。站立在这黑暗腹地,头脑里却尽涌起光明之地的回忆。她有纯白迤逦的皮毛,她是落在迁徙羊群的最后一员;她有飘逸华美的羽翼,她是游离于巡游队伍的孤独者。至美之物,皆须脱俗。那出自于核心的美,会使孤独与之常随。当她鼓起勇气追寻她的保护者至这片世界,却被魔王的女儿欣喜发现并视为知己,她感觉自己被赠予了超出报答的恩典与礼物,无论有意或无意,她不知这种命运是为荣幸,或为诅咒。她觉得受宠若惊,但无可退却。 那两只硬甲虫仍在宫殿穹庐四处爬行,若寒望着自身的影子在脚下长长短短。她不知那头断角巨兽何时才能回来带她离开,也不知那张吞没骑士的母巢入口是否会在脚下不经意打开。她不害怕死亡,甚至对此抱有好奇,但她害怕娜娃的约定,害怕黑眼睛得意的笑容。闭眼,再睁开。墙周的琥珀折现微弱黄光,如昆虫复眼般星星点点,那是监视的眼睛么?娜娃将这座宫殿送给自己,又有何用意?莫非那些琥珀是解读历史的密码?抑或,是解读娜娃自身的密钥。她随手从支架上取下一枚琥珀,里面被凝固的飞蛾以蜷曲的姿态死去,这并不是高尚的死亡方式。那么,娜娃又试图传递些什么呢? 突然,头顶有什么坠下,就掉在若寒的面前。原来,是那会发光的芒蚤。小家伙在地板上挣扎了一阵,腹节的荧光在这漆黑大殿竟有些刺眼。若寒抬头,另一只芒蚤此刻正得意地攀附在穹顶正中央发光。为了这座穹顶的最高处,两只硬甲虫或有一战呢。忽然,绿眼睛女子发现自己有两个影子;一个高大、稀薄、遥远的影子被投射在宫殿穹庐,来自于爬行在脚边的那只甲虫的光源;另一个矮小、坚实、触手可及的影子被投射在宫殿地面,来自于攀附在穹顶的那只芒蚤。人可以拥有两个影子,或者更多。这种异象,是一种启示。恍然间,若寒感觉自己隐约间觉察出真理的意味。 高尚与卑鄙。仁慈与残酷。正直与欺骗。只要为了那个内心最为渴求的目标,一切手段皆可得到正义的光辉。恍然间,若寒发现自己开始理解娜娃。无可原谅,但可理解。绿眼睛女子朝琥珀宫抛去颇有深意的一瞥,自语道:就在这里,许多为了最终目的的决策被制订,以或光明或黑暗的手段,她希望我能跃出过程的思考,直视最深层的目的,或许,这正是那双黑眼睛带我来到此地的原因。 那只被斗败的芒蚤仍不知疲倦地爬向宫殿一隅。若寒继续自语:那么,娜娃可以做到的,是否我也可以做到,包括她的力量、智慧、决心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30 扯下翅膀,自甘堕落 作者:胡萨德 分卷阅读30 ,包括她的残忍、狡黠与隐忍。 而这时,若寒忽然意识到,先前爬在手上的象鼻虫不见了!娜娃既将这只温顺的甲虫送给她,那么一切,便从这个小家伙开始吧。 琥珀宫仍然昏暗,若寒跪下来,在大殿地板上到处摸索着,寻找她的象鼻虫。地板光滑而冰凉。若寒寻觅良久,直至另一只芒蚤也攀上穹庐,才在大殿一角发现了那只象鼻虫,如获至宝呵。暗光之中若寒轻抚手里的象鼻虫,想象自己那张背光的面孔便是娜娃的轮廓,那双绿眼睛失去色彩,便沦为黑色。这是一个魔法的世界,她低声自语;但凭想象,我便可拥有娜娃的全部力量,她低声祈愿。 然后,她捧起象鼻虫凑近脸颊,轻声开口:娜娃抛弃你们,而我不会。 小虫纤细的长喙仍到处嗅探着,似乎并不以为然。 你有兄弟,或者朋友吗? 还是如我一般孤独? 你想要什么,土壤,或者黄金? 还是强权者的保护? 若寒再三尝试,可小虫似乎充耳不闻。最后,她发现她听不懂植物的语言,植物亦然。 绿眼睛女子席地而坐,她仰头望着那高耸空旷的廊柱穹顶,似乎那里绘制的古老拜翼教壁画能给予她任何答案。然而,没有。唯有那两只极不安分的芒蚤扭打在一起,又一齐从穹顶坠落在地。穹顶失去光源,宏大的琥珀宫殿再度陷入黑暗迷雾。若寒忽然记起了一段曾经与娜娃的对话,那亦是发生在这般昏暗的空间里。 “为何你喜爱与植物们厮守在一起。”记忆里的自己,如此开口发问。 “在我仍是一名孩子时,冷地一片贫瘠,人相遇而食。”娜娃答道。“父交给我一枚种子,看见它孤单地在土壤里萌芽、生长、开花、结果、成虫、孵种,我开始对这种生命过程变得好奇,有一种初级的爱的情感在心里萌芽。此后,我在大地播撒种子,给冷地带来更多生机,也给予人以食物。众人感激父亲,一度以他的名为圣。”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喜爱植物,因为它们信守承诺,不若骄躁的兽、贪欲的人。” “你对它们承诺了些什么?为何我听不见它们之间的对话。” “它们时常相互对话,以一种孩童般天真与严谨的方式。因此即便缺少我,它们也不孤独。但我不会告诉你我对它们说了什么。只有我会说植物的语言,这是父赐予我的天赋。” “为何我却觉得,你对它们的感情,只因它们更为驯服,能够更轻易地为你所利用。” “你错了。植物与我之间依靠的,是简单的盟约。它们作为极细小的胚胎存世之时,我便向每一枚种子许下诺言,告诉它们未来所要成为的样子、所要吃食的养分以及所要涉足的土地。作为回报,它们则倾听我的声音,以我的意志作为行为的准绳。我许诺,然后兑现。对于每一粒种子皆是如此。” 芒蚤们又爬向高处,驱走了空殿间的稠滞黑暗,亦驱散了记忆里的对话,但那已经足够。 植物与人之间依靠的,是简单的盟约与诺言。这么说,一切的一切,需要从最初的承诺开始。若寒记起了娜娃对象鼻虫的描述,是的,她曾向它们许诺,许诺大力气与大身材,而它们所渴求的,是那些地上的故事。女子恍然大悟。她捧起那只象鼻虫,贴近脸颊,开始为那只不足手掌大的小家伙讲述了自己的经历;讲述傀儡皇帝与英俊骑士的背叛;讲述人皮之下的野兽被琐事所逼;讲述误服□□的铁匠走投无路;讲述花苞之城的微小姑娘与过路巨人的爱情。她讲了很久很久,讲述了许多即便她自己都无法确定那只小甲虫能否听懂的故事。就在她快放弃的时候,那头断角巨兽几乎无可察觉地从黑暗里浮现而出,在她身旁停下脚步。它究竟属于我,还是属于这座宫殿?它又将带我到什么地方去?正当女子思虑之时,手里的象鼻虫反常地挣脱手指,在宫殿地板上飞快地爬了起来。若寒猛然意识到这是一种邀请,它会带她融入它们的世界。女子顾不得细想,攀上巨兽,快,追上去!她低声吩咐道,巨兽服从了,迈开犀步紧跟其后。 象鼻虫爬向大殿一角,那里,廊柱支撑的地面缓缓向下;那里,是更为黑暗的所在,只能依靠偶尔飞过的萤光虫看到大致的建筑轮廓。若寒没有犹豫,任由身下的巨兽放步紧随。 象鼻虫爬向地下深处。一只好奇的萤光虫飞来,跟随悬停于其上。那亦成为若寒深入地下的唯一光源。 直到自己嗅到黑暗腐臭的气味。巨兽止步了,跪伏在地。若寒松开鬃毛,迈步前行。藉着微弱荧光,她发现自己踏入了琥珀宫的地牢。 许多声音在女子踏入地牢的瞬间爆发,她认得出那是人的声音,有的尖叫着要求被释放,有的已遭到折磨,失去人类外表的声音,露出隐藏其下的兽的嘶吼。我来这里,是为了探寻象鼻虫的秘密。若寒心语道。抱歉,无法解放你们,我也没有足够的权力这么做。她没有停下脚步。 象鼻虫爬入更深处。若寒继续跟随其后,看见那个小家伙爬入最末一间牢房,空的牢房,未合上的牢门。若寒推开铁门,里面黑暗而潮湿,而她的象鼻虫还在往角落里钻,狡黠而诡异,难道,它引自己来到这里,仅为单纯的逃脱?难道,自己向它所述说的一切,皆为无用的劝说?若寒不由得有些沮丧。皮鞋湿了,裙摆脏了,女子怒意顿生,她放下矜持,猛然朝那个小家伙扑了过去,想要抓住它。 那潮湿的地面却骤然碎裂,若寒发现自己掉入了一个深坑,地底的黑暗气息扑面而来。 坠落过程,时间漫长。她看见一个地下空间,巨大而幽暗;一些缓慢移动的黑影,壮硕而沉默。原来,那个小家伙确把自己引到了象鼻虫的巢穴里。 而这也是她见到的最后影像,之后的撞击令若寒失去了知觉。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