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如来》 分卷阅读1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 《负如来》by执玖 文案: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皮相之惑,一袭白衣僧袍,故人归来。 月下箫声,雪落山庄冷寂,昔日情长。 名剑少时,共过朝露夕垂,奈何缘浅。 西域有客,半生孤零离愁,佳人心恨。 大雪萧萧下,孤坟冷落,当年的爱恨记成了别人笔下的故事。 终究舍不得,红尘心热,无意的问暖留成了别人心间的朱砂。 公子无双风华逝,白衣孤僧踏尘来。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布衣生活 乔装改扮 搜索关键字:主角:湛一,花落雪,闻人恨,司徒清 ┃ 配角:薄凡生,司徒镜,花青阳,花念凡,司徒谨,性空,花无心,木沧岚 ┃ 其它: ================== ☆、楔子 听寺里的那些和尚说,我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我醒来的那天,一个老和尚站在我面前。他眯着一双眼,明明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却偏生笑出了一副狐狸样。他说,“阿弥陀佛,湛一徒儿,你可算是醒了。吓煞为师矣。”说完还唱喏了一声佛号。 我虽刚刚醒有些迷糊,但大抵还能从这个老和尚的话里听出了三层意思。第一,我是他的徒弟,第二,我也是个和尚,第三,我叫湛一。我是个和尚?我却好似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有些艰难地从被单里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咦?我的头发怎么没了? “你是我师傅?”我指着面前的这个和尚说着我的疑问。奇怪,这声音怎么如此沙哑,这是我的声音? 他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把拍掉我的手,似乎有些生气。“我自然是你的师傅,你不记得了?”他说完便盯着我,可我又不是什么貌美的姑娘,他盯着我作甚? “可我是女子,怎生成了你的徒弟,一个和尚?”我虽此刻记忆有些模糊,但却还是知晓我是女子的事实。老和尚看着我,却突然呵呵一笑。 “你自是女子,确也是我的徒弟。”他接着便说他二十年前在山林里捡到了我,把我带回寺里时才发现是个女娃,可他那时已向一众和尚说要收我做徒弟,那我便只能是个男娃了。 果真是一个糊涂的老和尚,他抱我回去时怎不知立刻看看我是个男娃还是女娃。他刚刚说二十年前收养了我,咦,我岂不是在这个寺里生活了二十年了。可我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师傅,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若我没有看错,老和尚听到我的话好像抖了一下。他轻轻摸了摸了我的头。 “阿弥陀佛,徒儿你刚醒,还是好好休息吧。”说完也不等我回话,他便拂袖而去。 “我还没问...完。”可那老和尚就这样兀自离去,也不理会我。罢了,还是自力更生吧。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骨头却像散了架一般不听我使唤。 无奈,我只能安静地躺着。 这是一间收拾得很干净的禅房。只有一方木桌摆在屋子的中央,上面好像还放着一两本佛经。我果然是个和尚吗?直到此刻我都不甚记得,罢了,罢了,等师傅再来问问吧,可我竟连师傅的名字都不记得了,难怪师傅刚刚那般生气。 很快,我便又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却不是师傅站在我床前了。是另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和尚,手里还端着一个药碗。别问我为何知那是药碗,若你能闻见满室的药味,你自然也能判断得出。 我还来不及感慨这小和尚年纪轻轻便做了和尚,他便大声叫了起来,面上浮着明显的喜色,“师叔祖,你醒了?” 看来这小和尚修行尚不到家,怎因为这一点俗事便将喜怒浮于脸色。可他又为何叫我师叔祖呢?按照师傅所说我该是二十上下的年纪,怎么成了这个小和尚的师叔祖,定是这小和尚打了诳语。 “我怎是你的师叔祖?” 小和尚闻言却轻轻叹气,端起他空闲的右手,朝我单手礼拜。“阿弥陀佛。祖师爷说得果然不错。师叔祖你果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小和尚说罢还摇摇头,大概是看我还是一副迷惑的眼神,小和尚便将这寺庙里的人大抵都给我说了一遍。 小和尚的话听得我愣神。原来我的师傅竟是这承一寺的祖师爷,法号性空。我还有两个师兄,一个法号湛心,管得是寺里的摩柯武堂,而我另一个师兄法号湛朗,掌得是寺里的戒律院。而我两个师兄在江湖里享誉颇高,世有“心朗照幽深”的说法说的便是我两个师兄武艺高深,恩施四方了。 是了,我所在的承一寺因为迦叶拳法而独步武林。内寺的僧人都是武僧,而外寺的僧人才是普通吃斋念佛的行僧。而我那个师傅果真是一个不靠谱的,从这个小和尚的话里得知他竟是常年在外云游,听说这一次是因为我采药摔伤了头才回来的。 性湛鉴崇祚,小和尚说他法号崇然,是我师兄湛朗的徒孙。如此看来他叫我一声师叔祖倒也合情合理了。虽则我尚有些惊异,眼瞧着这小和尚一直端着药碗也是有些累。我便开口要过了他手里的药碗。 而后数月,我便在这张床上一直躺着,每日便是由崇然给我送来药,而我的师傅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等到我能起身走动时,屋外已是寒冬料峭。 我走出屋子时,只穿着一件僧侣的内里单衣,虽天上的雪已是洋洋洒洒地落下,可我却丝毫不觉得冷,反倒是身体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热意。 我虽什么都记不得了,可看着满院的雪,心底竟隐隐涌起一阵莫名的欢欣和熟悉,好似我曾经很喜欢这些。也不知为何,看到这雪景,我的脑海里便闪过一些我昏睡的那段日子里总能瞧见的一个女子,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我总能看到她跪在一个断崖边,发出痛苦的沉吟,好像还哭得梨花带雨,我一直认为这姑娘定是失了所爱之人才这般伤心罢。 然我一个和尚此刻竟然肖想起一个姑娘,实乃对我佛之不敬。 “阿弥陀佛。”我抬起双手合十,一声唱喏,我佛慈悲,定不会怪罪贫僧。 这几个月,我在床上动弹不得,有些无聊,便让崇然每次送药来时也给我捎来一些佛经。我细细阅读时,总有所悟,这才信了我果真是个和尚,否则对着这数十本枯燥的佛经却是爱不释手,有着出奇的新鲜感。 我也常常和崇然探讨一些佛理,最初时我总为崇然的话感到困惑。等到后来时,却是崇然不知我意了,每每这时,崇然便要对着我唱喏,然后说些师叔祖果然是极有慧根之类云云。 看得越多,我便也就不那么执着要想起我摔伤之前的那些事了。万事皆有因果,一切随缘罢。便如此间落雪,虽则我心有所动,然我却无需有所为。不生执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 著,方得清净。想来师傅若知我此刻心境,定是要欢喜十分的。 “师叔祖,你怎么就起来了。还穿得如此单薄。” 一道急促的声音打断了我正赏雪的雅兴。我转头看去,果然是崇然,手里还端着一个药碗。我向他摆摆手,示意莫要如此,又转身朝着这积雪微微颔首,我这才朝着崇然走去。 “崇然,何故如此大惊小怪。”我心里是有些埋怨的,埋怨崇然扰了我赏雪冥思的心境。可我却又隐隐觉得不只如此。好似这雪对我十分重要,重要到不允任何人打断我和它交流一般。 阿弥陀佛,我竟有此执念。不可不可,我摇摇头,面前的崇然却被我一连串的摇头晃脑给弄迷糊了。他放下手中的药碗,又忙将自己穿的僧袍脱了穿在我的身上。 果真是一个极懂事的师侄孙,我已是习惯了被称作师叔祖了。看着崇然,微微一笑,“无妨,倒没这么冷。”说着便要将肩上的外袍脱了归还给崇然。 崇然见状便死死摁住了我的手,“师叔祖,我是修炼内息之人,不惧这严寒。” 我倒是忘了,这内寺里每个和尚都是修炼了那饮光心经的人。而我似乎是因为之前摔伤,将那一身经脉都碎了个彻底,没了武功。听崇然说,我这样经脉尽断之人,如今还能够重新走路已是万幸,至于要修炼武艺便再也不可能了。虽然我有些遗憾不能习得这饮光心经,但不会武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可妄想矣。当知一切众生,皆由不知常住真心。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听得崇然这样说,我也就不再好拂了他的意,将身上的僧袍理了理,我便开口问他师傅的下落。 “崇然,这几月来,你可曾见过我师傅。”说来也甚是奇怪,自我处初初醒来见过师傅一面,师傅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回师叔祖,听我师傅说,祖师爷好像是去极北之地给您寻什么莲花去了,说是可以助你调养身体。”崇然朝我施了一礼,才娓娓说来。 莲花?我的身体需要那莲花作甚?罢了,想来是师傅的一片好意,我便承下了。 桌上的药已不再有热气升腾,我便端起来饮了下去。心中想得却是不知师傅何时归来,我尚有几句禅语参不透。 此时我尚不知,我再见师傅已是五年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醒来的和尚。 ☆、平凡五年去 自那日我能走动后,便将寺里的每个角落都踏了个遍。虽已知晓自己大抵不会有所熟悉,但当我最初走出休养的小院时,那种陌生的感觉却十分强烈。 我住的小院在寺里的西北角。遥遥对望的东北一角是寺里最高的承一塔,但那塔里却一颗舍利也没有,那是自然,本寺的开山祖师爷,也就是我的师傅,还活得好好的。 崇然跟在我身旁,见我望着远处的承一塔,便告诉我那是藏经阁。塔里放着的,是成堆的经书。 我听了便极有兴致,当然之后的五年我大多数时间便是在那里度过的。 除了承一塔,寺里最宏伟的建筑便是坐落在正中央的承一殿。崇然带我走到殿外时,我着实被匾上的名字给惊住了,需知寻常佛寺这该叫作大雄宝殿。我便叫住了已半脚踏进殿内的崇然。 “崇然,为何这殿名承一?”崇然应声回头,我瞧他已双手合十,想是将要所讲,我便也合十还礼,等着他讲来。 不想,一道浑厚的声音从我身侧传来。 “阿弥陀佛,缘起性空,何需执着。”我闻声看去,一个老和尚正向我走来。身旁还跟着两个中年和尚。这三人步伐稳健,尤其是刚才说话的老和尚,眼神里仿佛透着精光,想来也是内家高手。 “阿弥陀佛,不知法师上下?”老和尚说得极是,我佛修心讲破执,我方才因我见,执着表象,已是犯了忌。我便向他施礼,感谢他替我解惑。 “贫僧湛朗。” “竟是师兄,方才多谢师兄指点。”原来这便是我的其中一位师兄了。果真是得道高僧,眉目间便自成威严。再想想我那只见过一面的师傅,心中不禁感慨。 跟在湛朗师兄身后的两个僧人,听得我叫湛朗师兄,便忙合十躬身向我礼拜唱喏。 “湛一师叔。”我心中不禁好笑,他们这般作为却好似第一次见我般,若要礼拜,为何不在看见我时便行礼呢?不过,听得他二人说话,我方知他俩便是我这位湛朗师兄仅有的两位弟子,鉴尘和鉴世了。 我再看向湛朗师兄时,却发现他正看着我,不时还点点头,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瞧见我看着他,他便摆摆手,说了声,“进去吧。师兄正等着你。” 正等着我?湛心师兄怎知我今日要出院游寺呢?等到我走进殿内,发现崇然向我递了个眼神,我这才恍悟,定是这崇然受了命要带我过来吧。 我进殿时,方被这殿里的庄严震慑。正中便是我佛释迦牟尼的塑像,虽寺庙建成日久,这塑像却光洁如新,想来定是每日里都有和尚擦拭吧。而在那塑像前方的蒲团上,一个老和尚正端坐其中。 我心知这便是我的大师兄,湛心师兄了。湛心师兄此刻闭着双眼,口中念念,应是在做今日的功课,手中也不停拨着念珠。他眉目间也同湛朗师兄一般威严无二,虽则是老年人的模样,面色看上去却硬朗非常。 我便回头看向湛照师兄,师兄只是朝我轻轻点点头,我便放轻了脚步朝湛心师兄走去。还有三米远,湛心师兄却在此刻缓缓睁开了眼。 “湛一师弟。”在我听来,湛心师兄的声音比之湛朗师兄更加浑厚,想来湛心师兄的修为也该要高上一筹。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罢了,毕竟如今的我已没了武功。 “湛心师兄。”我朝着湛心师兄施了一礼,便站定了不动等着师兄说话。 却见湛心师兄起身,我尚未有所察觉,他却出现在我的身边,一把抓住我的右手腕。我还来不及反应,师兄却又已经坐回了蒲团。我讶异于师兄速度之快,这一手轻身功夫只怕放眼江湖所及之人也是寥寥无几罢。 “可惜…可惜。”师兄坐定后,只是朝着我说到。 可惜?哦,想来是师兄把过我的脉,知晓我修为尽散吧。 “非也非也。”我看着师兄,面上微笑。 湛心师兄像是被我惊住了,咦了一声。他端起右手朝向我,“不知师弟有何见解。”手起落间是说不出的稳持。 我虽武功不及他,但修心一说从未有高下之说。既然师兄向我问佛,我定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想着我便又低头施了一礼,“阿弥陀佛。修福不修慧,大象披璎珞;修慧不修福,罗汉托空钵。世有因果,何来可惜。” 我说完便瞧着湛心师兄轻轻点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 了点头,想来是在心中认可了我所说。如师兄这般修行日久的僧人,顷刻有所悟是正常的。 “果然如师傅所言。师弟确是有大智慧之人。”我听得师兄对我的赞誉只是微微颔首。 却见湛心师兄从袖里拿出一件物事。 “湛一师弟,你过来罢。”湛心师兄朝我招招手,我走近了才发现他拿在手中的竟是一块玉佩。上面隐隐瞧见刻着一个“柳”字。 我的头在瞧见那个“柳”时便突然痛了起来,恍惚间好像有一些片段闪过,那个白衣的女子又在我的脑中出现。这一次,我好像听到她说,“阿箫。” 可阿箫是谁,我并不认识。 “师弟,我见你修心已有所成。此乃我俗世一友的家媳的祖传玉佩,烦请师弟替我为这玉佩诵经开光吧。赠与我那友人刚出世的孙女,也算是为师弟你添一场造化。”湛心师兄说着便将玉佩递到我身前。 虽则我此刻头仍是隐隐作痛,但还是摊开手接过了玉佩。说来也是奇怪,玉佩落在我手心时,我仿佛与它有了感应一般,便好似它曾经是我的物什一般。一阵熟悉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刚才让我头疼欲裂的痛楚也霎时消散开去。 让我为其开光吗?我心中自是高兴的,这是肯定了我的佛法修为,是好事。何况,我能感觉到这玉和我之间隐隐有一丝联系。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并未注意此刻湛心师兄正紧紧盯着我的表情。 “多谢师兄馈赠。”我将玉佩收到腰间,便合十向湛心师兄感谢。 湛心师兄见此只是微微一笑,朝我唱喏了一声,对我说道,“无碍。观师弟刚才反应,想来此物也是与师弟有此机缘。师弟去吧,让崇然再带你去别处走走。” 也不知是否是我看错了,湛心师兄好像是松了一口气般。 听得师兄的话,我便向着师兄颔首,转身看了一眼崇然,便出了大殿。崇然了然,便跟着我一同出了殿。 我却不知,在我出了大殿后,湛朗师兄却走上前和湛心师兄说起了一些事,一些不能让我知道的事。 “师兄,你方才连声可惜,可是因为?” “阿弥陀佛,湛朗你既已知晓,何须由我解答。师傅此举必有其理,刚才我观师弟,已将过往忘了干净。如此,甚好甚好。” “师兄说得极是。方才我不过可惜,以师弟资质,必能将饮光心经修得大成。” “然。师弟,不可强逆因果。” 我出了大殿,便让崇然带着我将寺内其他地方都走了一遍。西南角的练武场,东南角的厨房,我暗暗将这些地方都记了下来,谁让我将之前在这里生活的记忆都忘了呢? 奇怪的是,来来往往的僧人见到我时,总会慢了一拍般才向我施礼。 可惜刚复原的身体经不起我大范围的走动,不过一个时辰,我便有些累了。承一寺里风景是极平和的,想来以后的修行便能更进一步了。我让崇然自行离去,随后一个人凭着记忆走回了我的小院。 走进院里,才发现积雪已没到了我的脚跟。我从腰间掏出湛心师兄给我的玉佩,上面的柳字清晰可见,我下意识便将玉佩紧紧攥在手里,那股熟悉的温暖又从我的手心升起。 “唉。“我为何会叹气? “阿箫…阿箫…”一道悠远的声音传来,又是那个女子。 是谁,谁在叫我? 不,不对,她叫的是阿箫,我不是阿箫,我是湛一,是这承一寺里的和尚。 “阿弥陀佛。”我忙不迭将手里的玉佩放回腰间,我已是第二次着了迷相,这玉,怕是灵玉罢。也罢,我还是早日为其开光,也不负师兄赠我的机缘。 那日我回了房,为那块玉佩加持诵读了一百遍心经。你问我为何要诵念一百遍心经,我也是答不出来的,许是有缘。 给那玉开了光之后,湛心师兄便开始让我同他一起为寺外来的客人传道讲经,许是因为经我开光的玉为那新出世的女婴添了福泽,师兄也常让我替他为一些玉石开光。 五年的时光过得很快。而我大部分的日子,都在小院,承一塔和承一殿内渡过。渐渐的,我也有了诸多信徒,他们常来寺里听我讲经,我仿佛真的成了和师兄一般的高僧。但我知道,我的修行尚不够。 否则,我怎仍会时常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她仍是叫着,“阿箫,阿箫…” 这五年里,崇然偶尔会跟我讲一些江湖里的事。他毕竟是个半大的少年,修行尚欠火候,总会对寺外的世界有所期盼。 我因着常有幻听,便问过他几次这江湖里是否有叫”阿箫“的人。大抵是崇然听到的也有限,明明是他所知甚少,他却总说我是迷了相。 也罢,我已不那么执着。毕竟,我这五年修心的日子,渐渐得,我幻听的次数也少了,只是偶尔梦回时会再听到一些,可那已是极少的情况。想来我修行是极有成效的。 又是一日,我讲经归来。从房里带出一把竹凳和一本经卷,便坐在院里,趁着日头未落开始细细研读。 “师叔祖,师叔祖。我师祖请你往承一殿。”我正思索着,崇然这个毛躁的孩子却又闯进了我的小院大呼小叫。 拿起手里的经卷,我便朝着崇然的头轻轻拍去。 “崇然,我说过什么?”想来这个孩子是将我往日告诫都抛到脑后去了。 听得我语气肃然,崇然脸上浮现了一丝赧色。他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却不知该如何接我的话。 罢了,想来是有急事。便饶了他这回。“你师祖可说有何事?” “崇然不知。但听守山门的师兄们说,是名剑庄来人了。” 名剑庄? 对了,忘了说。如今的江湖里有四大宗门。 南有栖花谷,谷里的弟子各个都擅音律,通医理。听闻栖花谷里群芳争艳,若有机缘,我怕是也要去见识一番的。以四时曲独步江湖的谷主花无心虽是一介女流,却让栖花谷在整个江湖都声明赫赫,她曾有四大得意门生。为什么说是曾有呢?据崇然说,花无心的大弟子也是她的独子,好像是叫花青阳,已英年早逝了。我知晓时,也只能叹一句少年英豪早逝罢了。 东有怀柳山庄。崇然跟我说,怀柳山庄的庄主花落雪也曾是栖花谷的弟子。我那时不知为何,听得花落雪这个名字时,心底一阵莫名的忧伤,连带着面色也有些苍白。崇然见我如此,便停了他的话,此后也没再向我说起关于这怀柳山庄的事了。 北边自然是我所在的承一寺了。 而西边便是今日来了人的名剑庄。以铸剑和一手君子剑法而传名江湖,如今名剑庄的庄主是两年前继了庄主之位的老庄主司徒慎的长子司徒镜。哦对,那也就是两年前司徒镜成婚时的事,你问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 我为何会知晓,自是因为我们承一寺也在婚宴邀请之列,湛心师兄甚至让我将寺里一块古玉开光,作为了礼物送去给了那司徒家的现任家主。不过那时我正忙于讲经,经我开光的古玉却是由我的湛朗师兄前往送去的。听崇然讲,司徒镜还有个妹妹,叫司徒清,却不知为何年已廿五却仍是待字。 当然崇然说到这里时,也是免不了被我敲打几下的。谁让这个小和尚尽讲下这些姑娘家的事呢。 “师叔祖,您还是快些过去吧。” 崇然这孩子又在催我了。 罢,我将手里的经卷递给了崇然。站起身子掸了掸僧袍上的落灰,这才向承一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寺里的日子,很清闲。 但湛一出寺已不远矣。 ☆、西北有客至 我虽因筋脉尽断不能修习武功,湛心师兄却传了我一套步法。毕竟承一寺占地是极大的,若是寻常人,从我那西北小院走到承一殿,少说也是要一刻的时间的。故而师兄传我这套功法,也为我每日传经省去了诸多麻烦。 说来我修习这门武学时,竟有种说不出的熟稔,细细想来应是我曾经便习得的。我记得那日湛心师兄传我武艺时,见我不过盏茶的时间便能轻松踏出,眉眼间颇有些惊讶之色,甚至连连感慨,说得是我果真是有天纵资质,只是可惜。 至于可惜什么,师兄却总不往下说了。 而今日,也不过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我便已到了承一殿。 我方至殿外,却见几个青衣剑士端着剑站在殿门。细细看去,眉目带肃杀之色,应是常年混迹江湖之人。可惜今日我佛堂清净,大抵要沾染些血腥之气了。 “和尚站住!”我走上殿外的台阶,那几个青衣剑士却簌地拔出了手中的长剑。 果真是名剑庄的绝世好剑。那出鞘的剑刃看上去便极为锋利,色呈淡青,我不禁赞叹其那铸剑匠的锤炼技巧来。 却见那最前方的剑士已将长剑顶在了我的脖颈。 “我家主人正在内商讨要事,和尚若无大事,还是速速离去得好。”那剑士语气冰冷,好似我再往前一步他便要刺穿我的脖颈。可这乃承一殿,我每日往来讲经之地,他让我离去岂不可笑。 “阿弥陀佛。”我朝着那青衣剑士施了一礼,便要继续往前。 “和尚且住,否则莫怪我剑下无情。”那剑士随着我向前,长剑却往后退了一分,但仍旧顶在我的面前。 “住手!不得无礼。”我抬眼看去,却见一个女子出现在殿外。鼻梁高挺,眼中含碧,一袭红衣外袍,看上去与我年纪相仿,虽已是盘了妇人发髻,却还透着股少女的灵动。远远看去,修长的玉颈上竟挂着一块我承一寺的古玉。 名剑庄,妇人发髻,还有着承一寺的古玉。我大概能猜到这个女子是谁了。 果然,挡在我身前的青衣剑士向着那说话的女子躬身施礼,“夫人。” “阿弥陀佛,木施主好。” 这女子便是名剑庄的庄主夫人,两年前嫁于新任庄主司徒镜的西北木家堡的堡主木沧岚。说起这木沧岚也是女中英豪,当年未嫁之时便以一人之力撑起了偌大的木家堡,硬是将一群山匪之流整顿成了义士豪杰。 当然,这都是崇然讲与我的。 木沧岚见我叫出了她的名号,眼里划过一丝诧异,朝着那用剑指着我的剑士,语含薄怒,“何事喧哗?” 果真是有着一堡之主的风范。想来她应是在殿内听到了这青衣剑士阻拦我的声音,这才出来一看究竟。 “禀夫人,这和尚执意要进殿内,这才闹出了番动静。”那青衣剑士仍是躬身回答。 “嗯。”她听了剑士的话点点头,脸上的怒气消散了几分,便又朝着我问道,“不知大师是?” 我便指了指她胸前古玉。 她见我的指向,眼里的惊讶之色更浓了几分,面上也带了一抹喜色。 “放肆,还不退开。”她说着便朝着我走来,将挡在我面前的剑士驱离。 直到站在我面前,她才抬手向我抱拳,道,“想不到大师便是赠我夫妇古玉的湛一大师,竟是如此年轻。”说着她又多瞧了我几眼,话里的惊异怎么也掩不下去。 “阿弥陀佛。木施主莫不是以为我该已是垂垂老矣?” 其实也不怪她会有此以为,毕竟在外我是湛心湛朗两位师兄的师弟,他们具是年近古稀之人,没有见过我的人自是认为我该和师兄们一般无二年纪。 可我却不知为何,说出了这颇有些逗弄的话。在师兄的教诲下,我一向自持,对着寺里的僧人们想来以长辈的语气同他们交谈,从不曾说出这种话,可见着这木沧岚时,我却莫名生出了想要亲近她的心思。 她微微一愣,却又哈哈一笑,朝着我拱手说道,“大师见笑了,大师请。”说着便退到了我的身侧,将我身前的路让了出来。 “施主请。”我朝她合十颔首,便任她领我走进殿内。 “嫂嫂,方才殿外何故喧闹?”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啪。”我手中拨弄的念珠竟不知为何滑了一下。 我将念珠拨回方才的位置,看向那声音的主人。那是一个穿得极素的女子,连长发也只是随意挽了个髻盘在了脑后,白色的轻纱显出她玲珑身段,面上却十分消瘦。和她口中的嫂嫂不同,她生了一张清丽的脸,虽不是那种出尘如仙,却也是似水般的秀雅。 然她的腰间却悬着一把长剑,虽在鞘中,但看那封剑的紫光檀木剑鞘,便知此剑已非凡品了。 咦?她腰间竟还插着一柄折扇。怪哉怪哉。 “无事,清儿。手下的剑士不识得湛一大师才引出了一番动静。”站在我身旁的木沧岚朝着那清冷女子说着,听得木沧岚这么一说,我便知那女子便是崇然口中至今未嫁的名剑庄大小姐司徒清了。 如此我倒颇有些好奇了,她看上去自是极美的,却不知为何仍旧待字闺中。 “见过湛一大师,在下司徒清。”她闻声朝我拱手问好,话里带着几分恭敬,却并未像木沧岚初识我时有一丝惊讶。 我在心里为这女子的沉稳赞赏了一番,朝她合十还了一礼。“司徒施主有礼。” 不知为何,在听得她自报名号时,我的心突然狠狠跳了一下,却又很快沉静了下来。虽知道盯着一个女子看甚是失礼,我却忍不住多瞧了她一眼。 我心底对她的亲近感似乎比之木沧岚更甚。 “湛一师弟。”却听得我湛朗师兄高声唤我。 湛心师兄这几月一直闭关修炼,如今接待名剑庄一行人的是自我进入殿内便一直看着我的湛朗师兄。 我闻声回过了声,感叹了声修为不到家,便朝着师兄点头示意。“不知师兄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 叫我来有何事?” 湛朗师兄只是朝我摆摆手说,“过来吧,你且一同听着便是。” 我便就走到了师兄旁边站定,听得他和名剑庄这两位女施主商讨起来。 听了大半,我方才听懂。 原是西域魔宗又卷土重来,如今的领头人已是新的魔宗宗主,叫什么无情尊者。因名剑庄地处西边,离西域魔宗近,庄内已有弟子遭到了魔宗的迫害,庄主司徒镜经过打探方知魔宗正在酝酿一场计划,虽不知具体为何,却可以肯定是要重回中原,势必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 我听到此处,不由在心底感叹一句,世事多难,可惜这武林终不太平。却听得司徒清淡淡说道, “湛朗大师,我兄长同各方豪杰传书,已决定一月后在怀柳山庄召开武林大会。需得选出一武林盟主来领导我中原武林。故而我兄长派我前来请承一寺各位高僧出手。” 怀柳山庄?我听不得这名字,这不,我的头又隐隐痛了起来。 “司徒居士有心,此等大事我承一寺岂能置身事外。承一寺必鼎立相助。” “如此,便多谢湛朗大师了。不知湛心湛朗两位大师是否要亲自前往?” 却见我那湛朗师兄摇摇头,“我师兄湛心仍在闭关,我需在寺里坐镇。如此...”说着,湛朗师兄便朝我一指,“湛一师弟,便由你前去吧。” 我?师兄,你在开玩笑吗?我不会分毫武艺,你却让我去那劳什子武林大会? 况我一听那怀柳山庄的名号便头疼,却让我前去那地,到了那,我岂不是要痛得打滚了。 却见师兄朝我挥挥手,面带微笑,“我会让我那两个徒儿和你同去的。”却容不得我拒绝了。 无奈,我只好敛了脸上的惊异,朝师兄躬身,“但凭师兄安排。” 湛朗师兄闻言点点头,便对着司徒清说道,“司徒施主,我这师弟虽佛法修为高深,然他不会武,此去怀柳山庄还望施主多加照看。” 听得我师兄的话,司徒清沉静的脸色一变,她急忙朝我师兄拱手说,“大师,可我此来邀请的是去武林大会啊,湛一大师这般?”说着她看看我,好似在说我不会武艺,去武林大会有何益处。“还是湛朗大师与我同去吧。” “无妨,有我两个徒儿同去已是足够。便让湛一去吧,说不得能化解一些不必要的纷争。”我师兄面色虽然和善,但话里已不给转圜之地。 说着他又朝向我,微微一笑,“湛一师弟,两位女施主住在东边的禅房怕是多有不便,你那小院安静宽敞,便领两位施主今夜暂居你那吧。明日便可下山去了。” “是。师兄。”我点点头,便朝着两人合十说,“委屈两位女施主,便随贫僧来吧。” 司徒清见此只好作罢,同木沧岚一起朝我师兄拱手说了声告辞。 踏出承一殿时,却隐隐好像听到身后传来师兄的声音。 说什么“一年时间”、“望自珍重”的话,我回头看时,却见师兄只是看着我,笑得和善。 作者有话要说:  西北的客人呐, 远方的朋友请你坐下来, 喝杯清茶。 ☆、月下应有泪 我带着司徒清二人回到我那西北小院时,崇然正拿着我方才研读的那本经书坐在竹凳上细细看着。虽崇然性格毛躁,但到底是有佛性之人。他能这般上进,身为师叔祖的我内心也是极欣慰的。 “崇然。”我站在院门,唤了他一声。他应声抬头,眼里却是我从未见过的狂喜神色。 我暗自感叹一声,这孩子果真是离了我一会儿便有不适,见到师叔祖何必如此欣喜。却见他正痴迷地看着我身后。 他哪里是因我高兴,竟是在看我身后的两位女施主! 果真是朽木不可雕矣。我快步走上前,抢过他手里拿着的经书,重重地拍在他头上。 “崇然,还不快带两位女施主去禅房休息?”我将女施主三字刻意咬得重了些,崇然正捂着头低声叫痛。 “待会去抄二十遍心经来。”我需得给他一些教训。 这孩子竟看着我露出一番委屈的眼神。你以为你是那幼童吗?做这般神色便又用吗? “嗯?”我将话音陡然拔高,崇然便立刻笑了出来,朝我施了一礼,嘴里叫着,“师叔祖宽恕。” “噗哧~,这小师傅倒是有几分真性情,湛一大师便饶了他这回吧”我循声看去,正是那一袭红衣的木沧岚,眼底还带着笑意。 这木沧岚看来是性情随和之人了。看她方才对那些青衣剑士的作派,我竟会以为她是有着主母风范的严谨之人。果真是与我年纪无二,仍存了几分少年心性。 再看那司徒清,却仍是直直站定,眼神虽看着我这里,我却能明显感到她心神不在此。也不开口说话,那一副清冷模样,倒显得比我这个出家人还要超然物外了。 也罢,既有外人在。民间有一说法,家仇不可外扬。我便承了木施主的情,饶过崇然这回。朝他使了个眼神,我和崇然五年相识自有些默契,他便向着司徒二人去了。 “两位女施主且随贫僧来吧。” 瞧崇然装得那一副不为美色所动的模样,样子倒是做足了,这心性却不知还要修炼多久。 “不知两位女施主对食饮有忌口否?” 我朝着正跟随着崇然走去偏院的两人问道。却见司徒清猛然回头看着我,她面色竟隐隐有一丝激动浮现。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 司徒施主,贫僧姿貌虽算不上上乘,你也不必摇头叹息吧。 她面上的激动很快便消散了,只是朝着我抱拳施了一礼,拱手道,“多谢大师,随意便好。” “阿弥陀佛,既如此,”我朝她合十还了一礼,便对着崇然说道,“崇然,你待会便去厨房随意端些素食过来吧。” “是,师叔祖。”我便挥挥手让他们去了,自个走入了我的禅房。 我虽已在这承一寺里生活了二十五年,却总是不习惯和寺里僧众一起用饭。后来,便渐渐成了是崇然去厨房给我端饮食过来。 虽则我知道这也是一种执念,我却怎么也改不了这个习性,好似不想过普通僧人的生活。 我修行讲得是一个随缘,故而我也未强行改掉这个习惯。只待哪一日修为精进,这习惯自然而然便去了。 手里还拿着方才用来敲打崇然的经书,竟有些褶皱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伸手将那皱起的地方抚平,便又继续读了起来。这是我每日的必行功课,我也不知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 “师叔祖,吃饭了。”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得崇然的声音,抬头看去,他正端着饭菜站在我的房门口。 “嗯,放下吧。”我将手里的经书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 。 “师叔祖还是这般爱惜经卷。”崇然看着我,带着讨巧的语气笑说。 我只点点头,便继续说道,“可给两位施主送去了斋菜?” 崇然嗯了一声,将饭菜放在了我的桌上,转身便要走出禅房。 当真以为师叔祖糊涂忘记了吗?“莫忘了二十遍心经。” 崇然便哀嚎了一声,“四十遍,喜怒不形于色。去吧。”我见他身子一抖,却更迅速地出了房。好似我是洪水猛兽避犹不及一般。我摇摇头,便坐下进食了。 入夜。 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为何,这两年,我的身子发热的频率越来越高。即便此际已入秋,我却连被单也不需要。 怪不得师傅要替我去寻那什么雪莲了。大概能抑制我这时而发热的怪病吧,可我是如何得上了这种病呢? 什么都不记得,有时候也甚是烦闷啊。罢了,既然睡不着,我便出去透透气吧。 我带着竹凳出了屋子,却见一人站在院落里。 咦?一身白衣,难道是什么山精鬼怪? “湛一大师。”见我走近,一道声音飘来。 竟还会说话,还知我姓名。我佛门弟子自是不惧什么妖魔鬼怪的,我心坦荡荡,自有满天诸佛庇佑。我便离得更近了些。 今夜虽有些许秋风,但月光却是澄澈。借着洒下的月光,我方才看清,竟是白日里的那冷清女子——司徒清。 “阿弥陀佛,司徒施主。”既然知道不是什么精怪,我忙合十向她行礼。 她此刻低垂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她手里竟拿着白日里她悬在腰间的那柄折扇。我目力极好,虽然被她的脸挡去了一些月光。却还是能隐隐看到折扇左端写着几个字。 薄凡生,这名字听起来倒有些熟悉。可我是在哪里听过的呢。 “夜已深,大师尚未入睡。可是同我一般有缠心之事?”她说话的声音还是那般疏淡,手指却十分温柔地摩挲着折扇上的那个名字。 她此刻脸色虽有些凄哀,眼神却比白日里看起来柔软许多。想来这薄姓之人该是她的情郎吧。 “贫僧不过有些热罢。”她闻言看看我,眼底却有一丝惊异神色划过。 是了,如今也是秋天。深夜我却只着了一件薄薄的中衣,也不怪她有此疑惑了。 “既如此,大师可否随我到屋顶一坐。我有些疑惑不知大师能否开解。” 我瞧她虽然面色惊讶,却还是没有问下去。果真是冷淡到对这世间之事没有什么好奇之心了吗? “我佛慈悲,普渡众生。司徒施主既有迷惑问于贫僧,自当应允。” 我话音刚落,她便一手环住我的腰将我带上了房顶。 施主,男女授受不亲,你这般,让我这个和尚倒颇有些难为情了。但我却不曾将这些话讲出来,因她一坐下便又痴痴看着那柄折扇了。 “不知为何,我见到大师总觉得十分亲近,好像在哪里见过大师一般。”我方坐下,她便回头看着我。 “许是有缘。”我佛讲因缘,当然除此之外,我也找不到更适当的理由。 她低低嗯了一声,手指却不停拂过那柄折扇。 “这扇是我心仪的人赠我的。”未几,她又轻轻吐出几个字。这情爱之事,我一个和尚从未经历,一时之间我也不知如何接话。 她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就这一眼,我却觉着她眼里的痛楚浓烈到连我都能感同身受。不知为何,我的心竟空落了几分。心底,竟有些酸涩之意淡淡升起。 “可他已经不在了。在他成亲的那日,他却不在了。”她仍是自顾自地说着,可我分明就能感到她话里的落寞。 想来这便是她尚未出嫁的缘由了吧。 “阿弥陀佛,斯人已逝,施主又何苦执迷。”我怎能看她沉迷痛苦呢? “大师,你爱过吗?”她抬起头死死盯着我,月下,我能清晰地看见她泛红的眼眶。 我,我应是没有爱过的吧? 我摇摇头,她瞧着我这般,却低低笑出了声。 “大师,你未曾得到,又怎能劝我放下。”这是我自今日遇见她来,第一次见她笑。可那笑,却让我,生出了一番愧疚之意。 愧疚?奇怪,我为何要愧疚呢? 她此刻已然红了眼眶,却咬着唇隐忍着。许是不愿在我面前流泪,大抵是因为我虽是和尚,在她眼里,我毕竟是个男人的。 “凡生哥哥,我不会再哭。” 是谁,谁在说话。我怎得又幻听了?阿弥陀佛,我今日还罚抄崇然心经,可现在看来,我倒更应该去抄。 我心不定。 “大师,你今日问我吃食忌口时,我竟觉得是他在问我。以前,他也会这般问我。我总觉得,他还在的,可我明明亲眼见着他从我身边离去。” “大师,你说我是不是可笑。我欲为他守贞,可当年,他娶的人却不是我。兄长说我傻,大师,你觉着我傻吗?” 她看着我,嘴角却挂着一丝自嘲的笑。 唉。我心底一声叹息落下。 “可怜世间人,痴多黠者少。”我低声说道,眼底竟有些涩意。 我不知该如何开解她,甚至连我自己都有些沉迷于幻象。我竟会因为她的话而心神恍惚,可想这情之一字。 自古情关难过,此刻我无比庆幸,我是一个和尚。 “如果要忘记,那我宁愿做个痴人。”她柔声说道。却不再看我,只是转过身,静静坐着看着夜空。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也罢,贫僧便陪你共看着一轮圆月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月下本应有泪。 ☆、客栈八方来 “师叔祖,起来了,今日还要下山。” 崇然这个孩子又扰我清梦了。咦?我是何时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的,昨夜我明明和司徒施主在屋顶赏月来着。 “师叔祖,快起来,两位施主已在院内等着了。” 我头脑仍是有些迷糊,许是昨夜受了些凉风,睁眼却见崇然扯着我的衣襟,神色匆忙。崇然这孩子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急性子也改不掉。我便不理会他,醒来一言不发,只自顾自地叠好被子,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两件僧袍和一块方巾。 虽则承一寺里的和尚穿的都是黄色僧袍,但我却不知为何极爱白色。两位师兄也由着我,替我做了几套白色僧袍送来。 将僧袍叠好放在方巾上,又取了几本最近在读的佛经放在最顶层,这才不紧不慢地将行李整理好。 崇然在旁已是急的快要跳脚。我施然走出房,行将踏出门口时,斜眼看着他,只轻飘飘吐出一句。“不知规矩,心气浮躁,再加罚二十遍心经,待我回来时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 检查你的功课。” 出了门,果然见到司徒清和木沧岚两人已经站在院落里。 我向两人合十作揖,木沧岚便看着我一笑说,“湛一大师早。”然那司徒清却只是冲我点了点头,眉宇间全然没了昨夜的温柔。若非我看到她此刻还有些微红的眼眶,我定当以为昨夜我是做了一场梦。 “两位施主请稍等。贫僧去去便来。”话落我便去了偏院的水井里打了水,我此刻尚有些昏沉,需要晨间清水清醒一番。 待我洗漱完毕回了院里,叫上了司徒清和木沧岚一同用了些吃食便往了承一殿而去。 到了承一殿时,湛朗师兄已是在殿外站着等候。他身旁还站着我的两位师侄,鉴尘和鉴世。我这湛朗师兄掌得是戒律院,连带着我这两位师侄平素也是板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 待我和司徒清两人走近,师兄便对着司徒清作揖道,“此去,还望司徒施主多多帮衬。” 湛朗师兄果然还是不放心我的。 “湛朗大师不必担心。司徒清必护湛一大师安好。这便告辞了。”司徒清朝着我师兄抱拳还礼。她面色虽仍似昨日冰冷,但我却从她话语里听得几分真诚。 她说完便转身朝寺门走去。我也向师兄点点头,跟着她离去。 却听得我师兄声音传来。“师弟且慢。”师兄唤住了我们,又朝着他身旁鉴尘和鉴世说道,“鉴尘去打水,鉴世去将剃刀取来。” 我听得师兄说话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方才我洗脸的时候,从水中照出的我的模样,发现我的头发又长出了些。听湛心师兄说,当年师傅为我剃度时,并未给我搽桐油,说是我六根未净,尚有尘缘未断,指不定哪一天还要还俗的。 可我已在这寺里待了二十五年,又哪里来的尘缘呢?当然我也只是在心里说说这话,毕竟师兄说了,这是师傅的意思忤逆不得,他也不能为我搽桐油。我虽是接收了这安排,只这每三月便要剃一次头总是麻烦的。 看来,师兄今日是要在我出寺前再为我剃一次。 不过须臾,两位师侄便将水和剃刀都备好了。师兄朝我招手示意我过去,我便向着司徒清和木沧岚微笑,示意她们稍等,走到了师兄的身旁。 湛朗师兄的速度很快。不过一刻的时间,他便将我刚长出的些许毛发给剃了干净。只这一幕被司徒清和木沧岚看着,她俩的眼里甚是讶异之色。兴许是第一次见到已经出家的和尚却还要剃头。 “好了,师弟去吧。”师兄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笑着对我说。 我朝师兄躬身行了礼,便对着他身旁的我的两位师侄说,“鉴尘鉴世随我去吧。” 转身走到司徒清的身边,我向她微微一笑,唱喏了一声,“司徒施主久等,我们这便走吧。”她好似还愣在方才的剃头情景里,半晌才点头嗯了一声。又向着周围的青衣剑士说了声出发。 走到寺门时,我才意识到,这还是我自五年前失忆后第一次出山门。不知为何,我对接下来要走的路隐隐有些恐惧。 回头看着寺门上的匾额,我突然生出了一个预感,似乎此去我要很久才能回来。 “师弟莫忘了,你是湛一,是承一寺未来的主持。”远处,湛朗师兄的声音传来。 然此时,我尚不知师兄此话何意。 承一寺在北,怀柳山庄在东。一行人骑马赶路了半月,才到的晋州城。而要去到怀柳山庄所在的沂州,还需要渡过沂江。 到达晋州时,已是酉时。我没有习武,身子自然比不得司徒清一行人,是经不起路途劳顿的,许是见我面色疲惫,司徒清便带着我们进了城,决定明日再到渡口。 木沧岚连同我两位师侄已先行去了客栈,毕竟僧人在外不能和常人一同饮食,师侄们便先行去打点好素食。 到的客栈前,抬头一看,上面写着八方客栈四个字。客从八方来,这家客栈倒是取了个好名字。 我下马时,脚步已是有些虚浮,连带着身子都有些不稳。没走两步,便被自己的脚绊住,想着自己必是要摔倒无疑。却没想到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环住,一阵清淡的馨香传入我的鼻子。 我回头看去,司徒清那张淡漠的脸便印入眼帘。我不知此刻在别人看来是怎样的场景,一个和尚被一个女子抱住。然我能清晰地看到她闪动的睫毛,她的脸离我不过一寸远,近得我能听到她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 是了,她只到我的耳根,要撑住我约摸是要费些力气的。 “多谢施主。”我向她道谢,大抵离得太近,我仿佛能感到我话语间带出的热气全都扑到了她的脸上。她的身子颤了一下,闻言稍稍拉开了和我的距离。 她的脸上有淡淡绯色升起,我才想起在外人眼里我是个男子。 忙从她的怀中站直身子,“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这才刚刚出了寺门,便和一个女子如此肌肤相亲,已是大有不该。 “大师,进去罢。”她脸上恢复如常,只淡淡朝我说了一句,便率先进了客栈。我在心底默默念了段心经,这才跟着进去。 “大师快过来坐。”我方走进客栈,便听得木沧岚叫我。司徒清和我的两位师侄也正站在她的身侧,他们面前的桌上摆的都是些素食。 我走到木沧岚身侧,她便引我坐下。我方坐下,又听得司徒清淡淡开口,“嫂嫂,你去别桌吃吧,我在这里陪三位大师。” 我心想,这名剑庄待客果真是极有礼数的,竟然还让司徒清来陪我们一同用食。可我看着司徒清那消瘦的脸,正要开口婉拒,却听得木沧岚轻叹了一声。她说,“小清,你这是何必呢?你已经吃斋素食了五年了,也该够了。” 司徒清只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说,将腰间长剑取下放在了桌边,已是坐了下来。木沧岚见此也只好作罢转身离去。 我心中却有疑惑,俗世之人吃斋往往为求结一善缘。却不知是什么,让司徒清已然坚持了五年。我在心底暗暗佩服起她的毅力来。但瞧见她那清瘦的脸,心底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像有什么郁结在胸口,总有股莫名的烦闷。 罢了,还是先吃饭吧。今天赶了一整天的路,我可是再经不起折腾了。 “诸位看官,今日我来给各位说一段关于这怀柳山庄的秘事。说起这怀柳山庄啊...” 一听得这怀柳山庄几个字,我的头便又开始隐隐作痛。应声看去,却不知何时,一个身穿蓝色长衫的中年男子站在了客栈的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把小扇,看上去颇有些风雅。 也不知是否是我眼花了,方才听那说书人说到怀柳山庄时,我瞧见司徒清的手好像在空中陡然停滞了一秒。 不过大抵是我花了眼,再看去时,她分明还是如常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 的冷峻模样。 “我要说的怀柳山庄,可不是现在姓花的怀柳山庄,是那五年前薄家的怀柳山庄。说起五年前,这江湖上谁人不知薄家公子薄凡生。端的是一副俊朗模样,偏生还武艺非凡,老夫我曾见过那薄凡生,那一手无情扇当真是风流无双。”那说书人一手捋着胡须道。 噫,薄凡生,这已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等等,方才那说书人说到无情扇,我便下意识朝司徒清腰间看去,那也有一柄折扇,上面还有那说书人口中的薄凡生的名字。 却见司徒清此刻身子不停轻颤。握着筷子的右手更是抖得厉害。 “却可惜这薄凡生,被一个叫柳拂筝的女子迷了眼,不仅头上顶了绿帽也不知。被那女子害的父母惨死,他自己新婚之夜跌落山崖至今下落不明。”那说书人继续说道,却从鼻间轻嗤一声,“也是个糊涂虫。” “锵。”坐在我身旁的司徒清猛然站起,拔出桌上长剑。不过瞬息时间,便将长剑架在了那说书人的脖子上。 她语气冰冷,杀机已现。“你若再多说一句,便叫你血溅此间。” 我听得那说书人说到那薄凡生是个糊涂虫时,心中也有些莫名愤怒。何况司徒清,任谁在自己面前说自己心上人不是,也是会怒气横生吧。 不过这司徒清往日清冷模样,此刻却因为这几句话便不复冷静,想来这薄凡生对她果真是极重要的。 那说书人却好似浑然不察司徒清话里的杀气,嘴角向上扯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却听他又语带讥讽道,“本就是糊涂虫,为何说不得。” 司徒清闻言眉间紧皱,手上便要有动作。我还来不及出声阻止,却见她已拈了一招剑诀向着那说书人挥去。 “哈哈,不愧是名剑庄的大小姐,这一手君子剑还颇有些火候。”那说书人竟是比司徒清手中的剑还要快上几分,一个轻身后跃便躲过了司徒清的剑。 “你是何人?”司徒清见那说书人竟能轻易躲开,面色低沉。 “呵呵,想知道我是谁?有本事便跟上来!”那说书人话音一落,身形一动,便飞出了客栈。 司徒清见此也立刻跟了上去,留下木沧岚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急得跺脚。“不行,只怕有诈。湛一大师,我得一同去看看。大师您稍事等候。” 木沧岚说着便带着名剑庄的人朝着司徒清离去的方向追去。 我不会武功,跟上去也只是添麻烦,还是继续吃饭吧。 却听得,客栈的楼梯处,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主线任务:前往怀柳山庄参加武林大会。 已触发特殊剧情:说书怪人。 ☆、青梅竹马有时尽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她一直觉得这首诗说得便是她和她的凡生哥哥。 她第一次遇到薄凡生时,方才五岁。 那时她的叔父司徒谨刚过世,父亲司徒慎极为伤心,却说要去沂州看望一位故人。她自小便是和父亲极为亲厚的,便缠着司徒慎定要带她同去。司徒慎也是极宠这个女儿的,拗不过便带着她一同去了沂州的怀柳山庄。 她方才知道父亲口中的故人便是江湖有名的怀柳山庄庄主,薄行正。见着薄行正时,她的第一印象便是这个叔叔形容枯槁,好生憔悴。 直到多年后她亲身经历,她才知晓那样的形貌是因为失了所爱之人所致。 “孽啊。”她记得父亲在见到薄行正时说的第一句话。而后他们说了什么她便记不清了,因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在了跟在薄行正身侧的少年。 看上去比她稍长了两岁。白色锦衣,更衬得他皮肤白皙,竟是要比她这个女孩还要细嫩。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那时的薄凡生虽然年纪尚小,可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内里囊下了星辰大海。 “小哥哥,你长得可真好看。”她心里这样想的,便就这样说了。她看着那少年原本绷着小脸,因她而浅浅笑出了声,好似春风拂面般的温软。 她爹却让她不得无礼,还让她向薄行正行礼。薄行正却笑得和善,轻轻摸上她的头,说了一句,“你倒有几分长得像你的叔父。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她记得爹当时听到薄行正的话脸色就变了。 但她是极喜欢薄行正的温柔的。她看着薄行正看她的眼神缱绻,虽然她那时尚小,但也觉得那眼神里透着无尽的哀伤。 “薄世伯,我是司徒清。” “清水无痕心有痕。”她听得薄行正口中切切,眼眶微红。那话她也曾在叔父口中听过,叔父还在世时,总会抱着她,口里便无意念着这么一句话。她想薄世伯定和她叔父是很好的朋友,否则怎会知晓叔父常念叨的话呢? “生儿,还不拜见你司徒世伯。”薄行正朝着他身侧的少年说了一句。 她接着便瞧见那少年朝她爹款款施了一礼,她觉得那动作是极好看的,比她哥哥做起来要好看许多。 “凡生见过司徒世伯。” 连名字都那般好听。 那少年说着又看向她,唇间带着轻浅笑意,那声音让她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清风过耳,如行云悠扬。 他朝她笑,说,“清儿妹妹有礼。” 那次她在怀柳山庄住了几日。她爹一直在和薄世伯谈话,便是薄凡生一直陪着她。凡生哥哥待她是那般的好,甚至带她一起去山庄的后山看日出,给她采山间好看的花儿。 她从未被这样温柔的对待,她的哥哥只会每日拉着她一起练剑,或者爬上树摘野果吃,或者偷跑到庄外和别的小孩打架。 她总会弄脏了小脸,但薄凡生会给她用手绢擦得干干净净,然后笑着,浅浅说一句,“清儿不要这般顽皮。” 她觉着,只有和薄凡生在一起,她才像一个女儿家。可她就想一直这样跑着跳着,这样薄凡生就会一直看着她了。 她还记得离开的时候,自己因为伤心哭得惊天动地。被爹爹抱着站在怀柳山庄的门口,她死死扯着薄凡生的衣襟不肯撒手。 不论爹爹和薄世伯说什么,她都只是哭。因为那时的她以为,一旦分别就再也见不到凡生哥哥了。 后来她记得薄凡生让她爹把她从怀里放下来。然后看着她,温和地说,“清儿,我给你变个戏法好不好?” 她那时正捂着脸哭泣,听得薄凡生一说,却神奇地止了眼泪,只是望着薄凡生,一言不发。 却见着薄凡生两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然后将手摊在了她的面前,几颗酥糖安静地躺在薄凡生的手心。 “清儿不哭了,乖。想凡生哥哥的时候就吃一颗糖,等你把糖吃完了,凡生哥哥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9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9 清儿不哭,但凡生哥哥你不能骗我。”她那时对薄凡生的话深信不疑,便接过了薄凡生手里的糖,又硬拉着薄凡生和她拉钩许诺,这才放下了紧紧揪着薄凡生衣襟的手。 她爹一见她放了手,便立刻抱着她上了马车。她趴在马车的纱窗上,哭着朝薄凡生说再见。 那少年仍是笑着,却笑进了她的心里。她哭得彻底,却在心底种下了薄凡生的样子。 后来她在回家的路上急着把糖都吃完了,可薄凡生却没有依约出现。明明说好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可薄凡生却骗了她。 她心想,下一次再见到薄凡生时,定要数落他不守信约,然后便要他背着她去后山看日出。 后来她会写字的时候,便试着给薄凡生写信。讲一些她平日里的见闻,薄凡生也会给她回信,还总会随信稍带几颗糖。 可山高路远,她却一直没有机会再去怀柳山庄了。 她八岁那年,薄世伯的四十寿宴,她却随了母亲去蜀中给外祖母贺寿而错过了和薄凡生再见的机会。回来时,却听得和爹爹同去沂州的哥哥司徒镜跟她讲和薄凡生之间的事。 哥哥说,薄凡生武艺不错,跟他比起来也是不相上下的。她听了只是嗤笑一句,在她心里,必是凡生哥哥的武艺要好上许多的。 幸而十岁那年,她爹也办了寿宴,她才又见着了和薄世伯一同前来的薄凡生。十二岁的少年眉眼渐渐张开,五官虽没有自家哥哥那般棱角分明,衬着那白皙的皮肤却显得清俊温柔。 可她还来不及和薄凡生多聊几句,她哥哥便拉着薄凡生讨教武艺去了。她只能在两人打得累时,上去给薄凡生擦擦汗。 然后薄凡生就会对着她笑得一脸温柔,可是薄凡生只停留了一天便离开了。她送薄凡生走时心里便埋怨着自己的哥哥,一直缠着薄凡生比武,她连话都没和薄凡生多说几句,甚至还来不及说薄凡生当年不受信约的事。 十二岁那年,她在书上看到一首诗。说得是青梅竹马长大后结为夫妻的故事,她却第一时间想到了薄凡生。她偷偷在纸上誊写了最喜欢的一句,却被她哥哥看到,然后拿着纸满院跑,还一边跑一边说她少女怀春。 她不过是写上了一句,“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再后来,她去了南海跟随般若师太学艺,和薄凡生之间的书信往来也断了。她只能从茶馆酒肆里的说书人口中听到一些他的消息。 别人说,怀柳山庄薄凡生,武艺高强,行侠仗义,是人中龙凤。江湖里很多女子都想要嫁给她,可她的凡生哥哥,怎是轻易就能与之相配的呢? 她年岁日长,渐渐知晓对薄凡生的心思。可她不是什么害羞的大家闺秀,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她期待着和薄凡生的重遇,期待着将自己的心意讲与他听。 她相信,薄凡生要是知道她的心思,也会接受她的吧。 她们青梅竹马,不就是折子戏上说的两小无猜永结秦晋的故事吗? 可重逢那时,她还来不及讲出自己的心意,薄凡生身边已跟着另外一个姑娘。 她还像小时那般跑着跳着,薄凡生的视线却不再落在她的身上。 她还来不及对他说出她念了她十余年。他却牵着那个姑娘,仍是记忆里笑的轻浅的少年,对她说, “清儿,这是我将过门的妻。” 作者有话要说:  嗷~(┬_┬) ☆、竹林紫衫轻 “呵呵...”楼梯处传来一阵女子的轻笑声。 我是和尚,自是不能随意去打量一个女子。 然则,那声音极尽魅惑,酥软人心,诱得我都极想抬头去看,我只好在心底默念起心经来方才忍了下去。 可我却听得我周围一阵吸气声响起,继而是一阵惊叹声。想是那女子应是十分美艳的。 我仍低着头吃饭,眼角却扫到一抹紫色出现在我的脚边。 那笑声复又在我身旁响起,借着眼角的余光,我分明看到一只如寒玉洁白修长的手正向我伸来。 鉴尘师侄此刻坐在我旁边,应也看到了女子伸来的手,忙站起来说了声“女施主请自重。” 我却听到她一声冷笑。“自重?”那语气微微带着一些嘲弄。那伸向我的手此刻已是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她的手很冷。 “还请施主自重。”我从座位上站起将身子一侧,她的手便从我的肩上滑了下去。朝她合十作揖说了这么一句,抬起头来却惊在了原地。 我终于知道刚才为何会有一片吸气声了。 这个女子,果真,极美。 明明已经是入了深秋,她却只穿了一件紫色的抹胸长裙,肩上轻披着紫纱,更显出了几分妖媚。肌肤胜雪,一帘秀发柔顺地垂落在肩头,头上别着一支碧玉簪,看上去颇有些慵懒气息。 她脸上蒙着一层紫色的面纱。我只能看到她的那双如黑水晶般闪动的眼眸,眸心隐隐有光芒闪动,长长的睫毛因她不时眨眼而上下拂动,不知为何我竟觉得她的眼睛会说话。 她就站在我身侧,我的两位师侄此刻已是站了起来,只待她有所行动便要出手。 “和尚,方才你为何都不看我?”她的话里竟带着些许幽怨。那双闪动的双眸竟还有水光浮动,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这话说得,好似我一定要看你不成。 可我是个和尚,我怎能如同寻常男子一般盯着一个女子看。何况我自己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 我只是朝她唱喏了一句佛号,她却又向我进了一步。 “兀那和尚,这姑娘看上你了。你不若还俗的好。”不知从哪里传来了这样一句话,整个客栈里霎时便哄笑声一片。 我只低声说了句施主自重,却仍是不敢看她。她那双眼睛仿佛有着吸人的魔力,让人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得她又用她那柔媚的声音问了一句,“你可是那承一寺的湛一和尚?” “贫僧正是湛一。”我虽心有惊奇,但还是回了她的话。 话音刚落,我却被她一把环住退离了一丈远,客栈里的食客见此又是一片看热闹的嘘声。 然则我心底却是十分无语的,我今日被司徒清抱了,又被这个莫名其妙的紫衣女子搂在怀里。我暗暗使劲想要挣脱,却发现浑身无力。 我那两位师侄见此起了拳势便要向这女子袭来,却又突然软倒了下去。 “你对我们做了什么?快放开我师叔祖。”我两位师侄此刻跌坐在座位上,我那鉴尘师侄正一手指着搂着我的紫衣女子厉声喝道。 “呵呵,放开?”她说着便瞧向我,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可是我看你们师叔祖可不想离开我啊。”说着还故意凑得离我更近了些。 谁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0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0 说我是不想离开了。是根本没有力气挣开你好吗? 还有,你不要靠贫僧这么近,男女授受不亲好吗? “告诉司徒镜和花落雪,湛一大师要随我去魔宗暂时做客了。”听得她这一句我方知她的身份,竟是那西域魔宗之人。 她话音一落,便带着我飞出了客栈,我只听得我两位师侄在后面嘶吼着叫了几声妖女,便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 她带着我一路轻功出了城,到了城外竹林的溪边,这才将我放下。我不由惊叹她内力深厚,带着一个人飞了这么远也没有丝毫力竭之相。 “不知施主给我和我那两个师侄下了什么药?”我方一站稳,便向她问道。万一是什么烈性毒药,我那两位师侄岂不是没命了,这样怎么对得起我的湛朗师兄。 她只斜着瞥了我一眼,轻飘飘地吐出一句,“不过是软筋散罢了。”说着她又伸出那纤纤玉手轻点在我的胸口,眼含媚意,“承一寺里各个高手,不这样,我怎能把你这个冤家带出来,不过你可别想跑。” 噫,听她这话竟是以为我也是内中高手了。不过对她口中的那个“冤家”说辞我却不敢苟同。 “施主多虑了,贫僧不会武功。” 她却又一把抓在了我的手腕。想是没有感受到我内息流动,她此刻脸上神情复杂。“你真不会武功?” “出家人不打诳语。还有,施主,男女授受不亲”我合十说道。 她闻言却将我的手抓得更紧。又向我靠近了一步,凑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如此,倒省去许多麻烦呢。”温热的气息落在我的耳际,我不禁有些心神恍惚。 “施主自重。”我清醒过来,忙不迭拉开和她的距离。 她看着我,这才丢开了我的手,又是一阵轻笑。 “不知施主为何掳走贫僧?”我稳了心神才向她问道。 她却只是摇摇头,向着河边走去,转身之际不急不忙地说了一句,“方才不是说了请你去魔宗做客吗?” 请我去做客?魔宗会这般好心?我虽是第一次行走江湖,也知道此事哪有如此简单。 见她不理会我的话仍是朝河边走去,我便伸出手抓在她的肩上,想要留住她。 “嘶。”她披在肩上的紫纱竟被我扯落。 阿弥陀佛,非礼勿视。 我忙闭上了双眼,收了搭在她肩上的手,她却好似突然没了力气朝着我收手的方向倒来。 “和尚,你睁眼啊。” 她娇柔的声音在我怀里响起,即便我此刻闭着双眼,竟却好似能看到她一剪美目,妩媚的样子。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我心里念叨着,却仍是不敢睁眼看她。“施主你快些从...快些起来罢。” 她却又轻笑了一句,说道,“和尚你倒是说啊,让奴家从,从哪里起来嘛。”她竟模仿着我方才那有些慌张的语气。 我虽此刻心里如千层浪激起,但面上还要保持着那一副淡然模样。总不能任她就这般躺在我怀里罢。 想着,我便睁了眼,低头看去。却见她正笑得一脸戏谑。蒙着面纱的脸,只那一双似水眼眸看着我,我竟有些招架不住。 “施主,你快些从贫僧怀里起来罢。”我话语里隐隐夹带着一丝无可奈何。在承一寺时,我哪遇得到这般蛮不讲理的女子。 “若是能让承一寺的高僧为我这个魔宗的女子还了俗,你说,这江湖会不会热闹许多呢?”她说着,又伸出她那修长的手指从我的脸上轻轻划过。 我听得她这话,心底已是十分震惊。若按这女子所想,只怕这江湖不是热闹,而是看我承一寺的声名扫地的热闹了。 我虽是一个和尚,讲得是心静如水,但听她此番言语已是心有薄怒了。 侧过头躲开她的手指。“施主若再不起来,莫怪贫僧不客气了。” “呵呵,冤家你要对我怎样不客气呢?”她听了我的话,却只是掩嘴低声笑了出来。 见她仍是这般,我只能在心里道了声得罪。心念一动,便要将她从我怀里甩出去。 然,却没有意料中女子落地的惊呼。低头看去,她竟是用手锁住了我的手臂,可叹我此刻力有不及,竟如何也甩开不得。 她却又做出那一副泣泪的模样,翘着手指朝我说道,“大师,你好狠的心呐。”话音一落,却还是盈盈笑着看我。 竹林里不时有风拂过。 对了,有风。 我瞧着她被微风偶尔吹起的面纱,脑中已是有了主意。她既锁住了我的右手臂,那我便用左手来扯掉她的面纱。 然,扯下她面纱的那一刻,我心底的震惊却挥之不去。 秀挺小巧的鼻梁,樱唇小口,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她竟是要比那司徒清还要美上几分了。 只可惜如此佳人,左脸上竟有一道一寸长的伤疤。 她见我扯掉了她的面纱,眼底划过一丝怒色。 不过也算是达到了我的目的,她终于从我怀里站起,下一秒,却唰唰几下点了我的穴道。一把抢过了我握在左手手心的面纱。 她背过身了去,再回头看我时面纱已经重新戴在了脸上。她看着我,全然不复方才的那般魅惑挑逗,语气冰冷, “若你不是湛一,早已是个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还俗吧,吼~&gt_&lt~+ ☆、薄袍暖秋夜 因为我是湛一,所以你不杀我? 那么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湛一这个身份? 我心里这样想着,却并没有说出来。 我虽然平白没了许多记忆,可我只是失忆,不是失智,我大抵知道湛一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性空的徒弟,承一寺未来的主持。 在俗世,我就是他们口中的高僧。若按她方才所说,生了不该有的心思,那我便是这江湖里的笑话,承一寺开寺以来最大的耻辱。又抑或是不明不白地死去,也足够让承一寺和名剑庄反目。不论如何,这江湖都是要有一场大乱的,亦足够让这针对魔宗而召开武林大会难见其效了。 这魔宗果然是盘算了巧妙的一手。 可为何不直接杀我呢?按照我方才推测,若是杀了我,反倒更能达到他们的目的。 我果真还是涉世未深,猜不出这魔宗之人的目的了。 “大师你,为何摇头呢。”她的声线里又成了最初时的妖娆。方才被我揭下面纱一时显露出来的杀气此刻消散得干干净净。这个女子,变脸倒跟我翻阅经书一般快。 可我哪里能将自己方才所想讲出来呢?依她这阴晴不定的脾性,若我真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她万一是要立即便灭了我的口怎么办? 身死是小,江湖事大。 “施主还是先将贫僧的穴道解开罢。”我没有武功,自五年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1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1 前醒来这身子便始终孱弱,这般僵站着不过片刻便觉得骨架微微有些酸痛了。 她却只是朝我嫣然一笑,薄唇轻启,“谁让大师你方才要对奴家动手动脚的呢?”两道柳眉轻挑,眼底却又现出了方才的肃杀之气,她轻声道,“这是惩罚。” 施主,若非你定要赖在贫僧怀中,贫僧方才又怎会那般放肆。 可瞧她话里意思,是不会轻易替我解穴的了。唉,也罢,我就当是一场苦修。 闭上了眼口中念起了经文,她便不理会我了。天色愈晚,她在溪边生了一堆篝火后就坐在了岩石上打坐调息。 可怜我这个没有内力的和尚只能在这秋夜里经受阵阵寒风过。 “大师,你见过杀人吗?”她此刻睁开了眼,想是已经调息结束了。 我自是没有杀过人。那等罪孽场景,我佛门子弟岂能随意沾染血腥。 我便朝她摇摇头,才觉得自己脖子有些僵硬了。 “呵,那大师待会便好好看着吧。”说着她又朝着远处一声轻喝。“躲在草丛里的,出来吧。” 她话音刚落,那草丛里竟跳出了几个黑衣人。 咦?我离那草丛比她要近上许多,我却没有丝毫察觉。 “躲躲藏藏得不累么?”说着她竟就躺在了方才打坐的岩石上,一手托着脸,一手搭在腰间,在那火堆的映照下,更是媚意横生。 连我都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哼,妖女。”那为首的黑衣人鼻间轻嗤了一声,便又指着我说道,“居然还有个和尚,真是不知羞耻。” 噫。听那黑衣人的话,倒将我认作是和那紫衣女子一处的了。 “阿弥陀佛。施主误会...”我唱喏了一声,便要向那黑衣人解释我非是她的同党。 “冤家,我俩的事,你和他们说什么。”她却轻笑一声打断了我的话,又对着那群黑衣人说,“你们都说我是妖女,我还讲什么羞耻呢。” 那黑衣人闻言只是“呸”了一声。便举起了手中的刀,高声道,“妖女,你伤我家主人,受死吧。” “哼,我剑下不留无名鬼。你家主人却是谁?” 剑?她哪里来的剑?我朝她看去,却见她施施起身从腰间将她那腰带一把扯出。 那竟是把软剑! 可是,没了那腰带,她那长裙便被风吹得稍稍凌乱,甚至隐隐能看到那抹风情。 阿弥陀佛,我忙敛了心神,扭头不再看她。 “蜀中闻人世家。纳命来吧。”那为首的黑衣人一边说着便朝着她砍来。 她闻言只是冷笑了一声,便执着那软剑进了战局。 那黑衣人人多势众,她却只有孤身一人。虽则她强行掳我至此,但却没有伤我,我心底便还是有些担心她的。 然我此刻被她点了穴道,只能一动不动地干站着。 不过,片刻过去,我便知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此刻瞧去,她的武功竟是不低的,场中的黑衣人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得。 她竟像是在游戏一般,身法灵活,轻巧地便躲过了重重攻击,一个转身软剑刺去,她面前的黑衣人便倒下了。 阿弥陀佛,不过须臾,她软剑上已然沾满了鲜血。 我方出寺门,哪见得这般血腥场景。空气中再没了竹子的清香,血气四溢。 那一个个黑衣人就在她剑下死去,甚至来不及闭上双眼,一声惊呼,便是一条生命啊。 罪过,罪过。 我下意识侧头不忍再看,可这些黑衣人死不瞑目,我便强忍着一阵恶心,口中念起了心经为他们超度。众生平等,只望这些人死后不堕恶道了。 “看不得就别看。”她的话悠悠传来,我抬头去看她,她一个背身退开了一丈远,玉手一挥,一层轻纱却轻飘飘地落在了我的头上。 她竟用她那披在肩头的紫纱挡了我的视线。 不知为何,我的心底竟有些异样传来。 “老大,这妖女太厉害,我们不是对手,怎么办?”我此刻什么也看不见。 “去杀了那和尚小白脸。”另一道阴沉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像是方才那领头的黑衣人。 话音一落,我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向我而来。然我被点了穴,动弹不得。 “啊。”我只听得一声痛呼,又是一阵破空声传来。 我还来不及理清发生了什么,却又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那女子独有的柔软正紧紧贴在了我的小腹之上。 施主,你总说贫僧对你动手动脚,可这已是你第二次抱住贫僧了。 我正要开口让那女子自持些,却听得她一声闷哼。竹林里也霎时安静了下来。 “施主?” 下一秒挡在我眼前的紫纱被掀开,我才看得那些黑衣人竟已全都死去,一个黑衣人也倒在我的脚边。 她环着我的小臂上却多了一道寸长的刀痕,一股鲜血正缓缓地溢出,混杂着些许黑色,滴在我的鞋上。 阿弥陀佛,想来方才乱斗,她竟是因我而受伤了,却还中了毒吗? “多谢施主。施主可还...?” 虽然此刻她和我离得太近,我颇有些羞。但还是看着她,一脸诚恳地向她表示感谢。虽然知道就在方才,她手里染了几条生命的鲜血,可她却又救了我。 我这心里,倒一点,也生不出她是妖女的看法。 “嘘,别叫我施主。”她面色隐隐有些苍白,伸出手几下便解了我的穴,又伸出食指轻点在我唇上。 看上去比初时少了妖媚,多了一分温婉。嘴角的弧度似月牙一般,那双如水的双眸此刻沉静若海,她温言软语,道, 大师,你可要牢牢记好,我叫闻人恨。 话落,她却倒在了我的怀里。 我因着这五年里身子常发热,便也学了一些粗浅的医术。她倒在我怀里后,便执了她的手腕给她把脉。 在诊出她体内的不过是寻常毒素,我这才松了口气。她为我中了毒,依她的武功本是可以轻松全身而退的。若是因我出了事,我大抵是要愧疚终生的。 我将她抱到了方才她打坐的那块大岩石上,我是女子,本就力气不足。没想到抱起她时竟一点也不费力,看来她是极轻的。 将她轻轻放在那岩石上,我便去林间采了些解毒的药草,碾碎了给她敷在伤口上。这才坐了下来。 被她封穴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站着不动,我此刻坐下来才觉得全身酸痛。 也不知还会不会有其他的黑衣人,我今晚怕是不能睡了。若是还有那些黑衣人的同伙,我便为她挡着,虽则我不会武功,但她刚才护了我,我也需得为她守夜,也算了却因果。 如此想着,我便闭了眼开始打坐。 “不要。” “阿爹,不要。” 夜已深,几声轻呼却在我身边响起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2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2 。 我睁了眼闻声看去,那紫衣女子,哦,不,应叫她闻人恨了。闻人恨此刻躺在那大岩石上,口中喃喃。 “阿爹不要。” 我凑近了些便听得这几个字,借着月光看去,她脸上浮现着痛苦挣扎的神色。那苍白的脸全然没了白日里的魅惑气息,月光洒在她侧脸上,分明多了一些温柔,尽管被面纱遮挡,仍是风华难掩。 原来,似她这般的女子,也会如此吗? 许是秋夜里风凉,她此刻微蜷着身子,竟在微微发抖。罢了。我到了夜里身子总会发热,这凉风对我也不算什么。 看在你方才救我,便将我的僧袍给你罢。 我将身上僧袍脱下,只留下一件单薄中衣。她却又紧紧抓着我的衣袍,口中仍是反复念着,“阿爹不要...” 这是着了魇罢。 阿弥陀佛,贫僧便送佛送到西。我便靠着她又坐下来,闭眼念起了地藏经。 这地藏经安神静心最有奇效。 我闭了眼,却不知那石上佳人已然睁开双眼看着我,嘴角一丝媚笑。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人有恨。 ☆、致歉 點絳唇·晚有思 夕暮小橋,臨暉影翳畔花照。 駐舟解棹,白鷺雙飛老。 案上山河,落觴無人曉。 且歌酒令,此間心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闲时拙作。 献丑耳。 ☆、素容惊天人 闻人醒来时,正午的阳光恰好透过竹枝,点点滴滴洒到她脸上。竹林里间隙吹来一阵清凉的微风,她的发髻在睡过一夜后早已散乱,风乍起,将她散落的发丝带起。 仿佛有什么在心底氤氲开来。 她的脸色却还是有些泛白。我不能杀生,只是在清晨时去竹林里摘了一些野果,想着等她醒来时可以勉强充饥。 “闻人施主,可好了些?”她此刻仍是将我昨夜里脱下的外袍裹得紧紧。我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野果递给她,她好似此刻因我的话才醒转了几分。 从衣袍下伸出右手,左手仍是握着我的衣袍,右手却捉住了我递向她的手。 虽则她此刻看上去虚弱了许多,脸上却重现起了昨日那妖娆神色,明明她才是受伤的那一个,我却好像无法挣脱她抓着我的手。 “大师,这是你的衣服?”她低着头,眼神却飘向她肩上的衣袍,嘴角衔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自然,施主且先放手吧。”她看上去似笑非笑,我心底陡然有些惶惶不安。空闲的左手垂在我的腰间,想要抬起头唱喏句佛号都似有千斤重。 “呵,不放。”她只是轻飘飘地吐出这几个字,松了握着我衣袍的左手,从我的手中接过了野果,右手却仍是抓着我的手。 我的外袍有些宽大,她松了手,便顺着她的身子滑落,昨夜里她便将她肩上的紫纱扔给了我,此刻外袍落,她玉白的双肩就这样出现在我的眼前。 昨夜里光线昏暗,借着月光我只能勉强看清她的脸,此刻日头高照,我才看清了她肩上的白皙,肤白胜雪。 我的心头一跳,猛地抽出了被她抓住的右手,转身背了她去。 阿弥陀佛,湛一,你这才刚刚出了山门,便受不住红尘色相了吗? 你忘了湛朗师兄临行前的交代了吗? 身后却传来了闻人的笑声。“冤家。”话里微嗔,我心潮竟有些起伏不平。 自是不敢回身却看她,在心中默默念起了经文。 “大师,我吃完了。”她酥软的声音又飘来。 吃完了那该出发了罢。她既掳了我,此刻说这一句竟是让我觉得是我掳了她一般。 我勉强定了心神,“施主,你要带我去哪?”说着便要转过身去。肩头一沉,她轻软的身子却贴在了我的背上。 下一句却让我此刻心中再起激荡。 “大师,我走不动路了,你背我。”说着还将双手搭在了我的肩头,话里竟带上了些撒娇的语气。 “阿弥陀佛,施主快些下来。快些下来罢...”我心里此刻慌乱无比,嘴里说着让她下去的话,却感到颈上传来越来越紧的触感,说话的声音竟是不觉得越来越低。 “大师,你可别想趁我虚弱便要逃跑。咳咳...”她说着,勒住我脖子的力气却突然紧了一分,我竟觉得她此刻话里传来微微的无力感。 诸佛在天,弟子今日实是无奈之举,这位闻人施主昨夜救我一命,弟子不能弃她而去。 便当作是功德一件。 “阿弥陀佛,贫僧不会忘恩。只是闻人施主,男女授受不亲,贫僧得罪了。”我心底唱喏了一声佛号,这才颤抖着抓起她的脚。 “大师,你以为你能跑吗?我此刻只要轻轻点上一指,你就能立时毙命哦。”我方从石头上捡起她滑落的我的外袍,却听到她那含着媚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哪还有方才的丝毫虚弱之感。 原来刚才竟是装出了那一番可怜模样来骗我吗? 可我心里却生不出丝毫厌恶。许是昨夜里瞧见的那脆弱神情,我心里还是觉得她方才那种种情状,也许并非全然都是装出来的。毕竟,情由心生。 “阿弥陀佛。”我一手拿着外袍,背着她朝竹林外走去。 “去江边,我们要渡江。”她话音传来,我喘着气应了一声,她却又贴到我的耳廓。 “还有,我昨夜说了,不要叫我施主。大师,你不听话哦。”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反复诵念起心经。 我本是女子,背着她整整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了晋州的江边。她偶尔会伸手替我擦去我额头的汗滴,我的心却总要在那时不受控制地跳快了几分。 此刻已至卯时,天色渐沉。江边哪有什么渡江的船只,只有刺骨的江风不停地袭来。远处,隐隐有几点灯火明灭。 “闻人施主,呃,施主你做甚?”我正要开口问她该往何处去,她却向后又紧紧地勒了我的脖项。 略带薄怒的话语响起,“说了,叫我闻人。”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施主你为何如此纠结于此。我抬起左手,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脖颈。心底一声叹息响起。 “好吧...闻人,江边没有船只,我们去哪?”我问着却不敢回头看她。 话音一落,便看到她从我身后伸出右手,指着方才我隐隐瞧见的几点灯火。“去那,那里应该是这里的渔村。” 江边的寒气太甚,我虽不惧寒,但她此刻却受了伤,是受不得这冷风吹的。得了她的话,我便朝着她手指的方向走了去,脚下也加快了些。 须臾,便到了那几处灯火所在。零零散散有十数间木屋,每间屋子都亮着光。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3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3 我已没了力气走得更远,便朝着最近的一间房走去。 走近了看,这间房外围着一层木篱笆和几间居室间隔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庭院,木栏上还悬挂着些渔网,上面偶尔还有几点水珠落下,想来是收渔而归的渔人晾晒的。 我推开挡在面前的篱网,朝着那闪着光的屋子呼喊了一声。 “请问有人在吗?” 我话音刚落,便看到一个老妇人打开木门走了出来。她脸上已是皱纹布满,看上去应是到了古稀之年了。 我虽此刻没了僧人外袍,但头发尚未长出,手腕上还悬着一串念珠,那老妇人还是很快认出我是一个和尚。 我朝她施了一揖,她本是笑着引我进了门,却在看清了我身后闻人的模样时,脸上顿时现出了惊异的神情。 我瞧着她那一副讶异神色,也知她此刻所想。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我和闻人的关系,一时愣在了原地。 闻人却突然开口朝着那老妇人道,“老婆婆,他是我相公。之前我夫妇有些矛盾,他想不开便出了家,现在舍不得我又跑回来了。山林里有些野兽,我受了伤,他一路背着我才走到这里。” 我此刻正是哭笑不得。可那老妇人竟信了闻人的话,朝着我语重心长地说了句,“你们这些小伙子就是冲动。” 我一时竟不知如何辩驳,呆愣愣地跟着那老妇人进了屋。 进了屋子,便看到一个正吃在兴头上的老头,朝着我和闻人咧咧一笑,说,“快坐快坐,老婆子,给她俩添上碗筷,一起吃吧,年轻人。” 我朝他投去感谢的微笑,正要抬起手施佛礼,闻人却一把打掉了我的手。朝那老头温柔一笑,“多谢老伯伯,如此我们夫妇便叨扰了。” “客气,快坐下吧。天冷着呢。”那老头仍是一脸笑得和善。 我便从背上将闻人轻轻放下,和这两位老人家一起用饭。 闻人倒是不客气,坐下便吃了起来。脸上一直带着温柔笑意,和那两位老人家有说有笑,兴起时还和饮酒的老伯对酌起来。 我只能捡着桌上的素菜随意吃了些。闻人吃得快些,便向那老婆婆问了洗澡的地方。她衣裙上染了昨晚那些黑衣人的血,想来是要换下那脏掉的衣服。 我仍是在屋里吃着菜,那老伯想来是方才和闻人喝上了兴头,竟要拉着我和他对饮。 “年轻人,来来,陪老头我喝上几杯,今日打了几条大鱼正是高兴啊。”他口里还念叨着今日出渔的收获,手里却端着酒碗朝我递了过来。 “哎呀,小伙子,你娘子带着面纱都这么漂亮,你怎么舍得出家的哟。”我正推脱着老伯的酒,身后却传来老婆婆惊叹的声音。 闻人貌美我是知道的,回头看去,却立时愣在了椅子上。 清水去芙蓉,天然去雕饰。 我今日方知这话里的真谛。 她换下了自己的紫裙,倒像是将原本的烟火魅惑气息去了个八分。虽身上穿的只是普通的渔妇装,却莫名多了些许青涩。 之前散乱的发髻她又随意地挽起,散漫间留存的两分娇媚看上去,美得触目惊心。 只怕此刻装扮的她,怎样也不会被叫作妖女的吧。褪去了妖艳外表的她,站在那里,却像是一朵雪莲花般纯美。 我的心,好像,又跳快了些。 她挑了帘随着老婆婆走近,许是瞧见了我方才那一番出神的模样,她对着我,嫣然一笑。话里没了之前的那些逗弄,竟带上了些微的羞涩。她说, “相公,好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人就是美,怎样都美,穿啥都美! ☆、江月照谁畔 “相公,好看吗?” 闻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眉心突然没来由地痛了一下。我仿佛之前也曾听人跟我说过这句话。 有些零星的记忆生生挤入我的脑海里,我又看见了那个跪在崖上的白衣女子,头很痛。 只这一次有些不同,她好像穿着鲜红的嫁衣,恍惚间,我好像看到有个同样一身红衣的人手执着喜秤挑开她的红头帘。原来她嫁人了吗? “相公,好看吗?”她低垂着眉眼,不似往常我看到的那些凄凉。 “只要是雪,都好看。”我下意识地喃喃而出。 我看见闻人在我说出这句话时脸色霎时变得铁青,嘴角扯出的笑看起来多了一些嘲讽。 “难为你了,失了忆却还记得她。” 知晓我失了记忆的人本就不多,闻人她是如何得知的? 还有,她,闻人口中的她又是谁?为什么,我听不明白。 我失却的那些过往,到底是什么?这一刻,我无比急切地想要知道,就算是妄动心思,我也想知道。 “我有些闷,出去走走,和尚,你陪我去。”闻人指着我语气生冷,却又不看我。只她说完便径直走了出去,不知为何我觉得她有些生气,因她叫我和尚,而不是大师。 “小伙子,还不跟上去。”身旁的老夫妇揶揄着让我赶紧追上去。 闻人此刻好似全然恢复了一般,走得很快,我竟有些追不上她。等到我赶上她的脚步,她已经停在了江边。 我走到她身边时,她正抬头凝视着夜空。 秋夜的江风虽然有些凉,和着平静无波的江水,缓缓迎面而来,却少了些凉薄刺骨的寒冷,反倒让人不觉间心神安定了下来。 月色如霜,清辉似水,那浅浅月晕远远望去好像如梦似幻,飘飘忽忽、落洒在江面上,仿若江天一色,那江上有雾霭升起,似霜飞满天。 闻人就那样安静地站在江边,偶尔有江水拍打上岸,拂在她的鞋上。 风动,吹起她垂落的衣襟,发梢被江风挑起,她静静地站着,什么都不说,我却有一种感觉,她好像下一刻便要离去,从此间离去。 “我小时,娘亲教我习字时,曾教了我一句诗,大师,你想不想知道?” 她突然转过头看我,神色莫名有些落寞。 昨夜里那些个黑衣人,口口声声叫着她妖女。她掳我走时,也曾说自己是魔宗的人,却原来,她也是有家人的,曾经也是和她的娘亲相依相伴,却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朝她点点头,她看着我,薄唇轻启,再没了之前的那些个媚意,话里揉了十分的清冷,“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她念的这句诗我倒是有些印象。大抵说得是思归的人,却不知何时能归家了离愁。 今夜月色美煞,却不知有几人能借着皎洁月晖,回到梦里的家乡。婵娟将落,离情扰江。 可我一个和尚怎会知道这些文人雅作的,定是我那失去的记忆了吧。我曾经,究竟是怎样的人? 罢了罢了。暂且不提吧,不知为何,我一想这些,头便痛得异常。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4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4 还是先为闻人解忧吧。 “闻人,你是想家了吗?” 我本以为自己猜测得不会有错,却见闻人在听到我的话后脸上现出了一丝痛苦,但又很快将那痛苦神色隐去,迅速得甚至让我以为自己看错了。 “家?呵,我没有家。” 她此刻话里掺着半分冷厉,还有半分恨。 我突然想起昨晚那些黑衣人提到的蜀中闻人家。同样的姓氏,闻人会和他们有什么牵扯吗?可是那些黑衣人说闻人伤了他们的主人,若真有关系又怎会如此呢? 可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更多。 我更在意的是,闻人话里说,她没有家,这世上怎会有人没有家呢? 就连我这个皈依佛门的出家人其实也是将承一寺当作了我的家的,连家都没有的话,心里不是什么挂牵都没了吗? 我看着闻人,她脸上的痛苦此刻已经散去,渐渐的,只剩下些冰冷。月光落在她的身上,映照得她显得那么单薄,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离去。 她看起来那样孤单,明明念出的诗是思家之作,口中却说着自己没有家。这样,真的好吗? 我总觉得她是在逞强。 便在心里,默默念起了心经,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也许是我能给她关心的唯一方式了。 “你看这流淌的江水,不眠不休,看起来无穷无尽,可早已不是那最初的源流。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终有一日所有都要逝去,到那时,没人会记得我。” 不知何时她转身面对着那广阔江面。她的话在空荡的天际间响起。 有着森森的绝望。 “还有回忆不是吗?”我轻叹了一声,向她走近,将身上的外袍解了搭在她的肩头。她毕竟是有伤在身,受这般的凉风还是不利她恢复的。 “回忆?”她突然转头看着我,语气里是满溢的怀疑。却又陡然笑了出来,“那我会在谁的回忆里?我真是羡慕她,你连失了记忆都还记得她!”她突然指着我,话音提高了许多。 她?她是谁?闻人的话总是这么莫名其妙。 可是她此刻的苦笑在我看来却是那样的扎眼。 一味沉迷放任,自己也会被痛苦吞噬的。我这些年修心修佛不就求一解脱,然后普渡众生吗?我自然是不能看着她此刻沉溺于落寞中。 “每个人到这个世间走这一遭,总会被不同的人记住你来过的痕迹,这就是因缘。闻人,你不应妄自菲薄。” 我朝着她唱喏了声佛号,本着我最慈悲的心肠。 “呵?你们这些和尚就是信口雌黄。我是他们口中叫着要打要杀的妖女,他们会记得我?”她敛了眉,眼底是深深的哀伤。 “不,你不是妖女。你救了我,便是慈悲在心,这样的你怎么会是妖女呢?” 其实,你也是不愿被叫作妖女的吧。我心底对她突然生了一丝怜惜,这是不是就是师傅师兄他们的说的爱世人了呢? 我学着像师傅和师兄那般宽厚地朝她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几分高僧的模样,够不够将她从痴迷中拉脱出来。 闻人听了我的话,却一把抓起了我的手。 自我昨日和她相识,已不知被她抓了多少次手。 “大师,你会记住我的吧?”她看着我,眼神渴切。 虽出家之人不应和尘世有太多牵扯。可对着她那双眸子,我此刻着实说不出拒绝。 我朝她点点头。 “啊!”她却突然抓起我的手腕,拨开我的念珠,狠狠咬了下去。 疼,好疼。我痛得一下吼了出来,闻人这一口咬得极深,待她松口时我只看到那清晰无比的牙印,隐约可见的骨肉,血珠不停地翻涌而出。 我好心渡你出难,你却咬我至此。当真是别人口中的那些个妖女吗?如此心狠手辣。 “你做什...” 我出声斥问她,她却又突然凑到了我被咬的手腕。我只感到了一片温软,贴在了我的手腕上。我愣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抬起头时,嘴角上还残留着一丝我的血。脸上分明是一抹我看不懂的笑意。 “大师,我要你永远记得我。”她执着我的手,朝着天空,倒像是起誓一般。 若要我记得,你便说一声就好,为何非要见血才肯罢休。 “你...唉,罢了。贫僧记下了。” 我瞧着手腕被她咬的那处,虽然血渍少了许多,却还是那样狼狈。看来以后这里是要有块疤了。 她听了我的那句话,脸上的笑意又扩大了几分,这才放了我的手。 “回去了。明日便渡江去沂州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就快要和她分别。 她说完便转身朝渔村走去。我手上的伤在秋风的吹拂下,却更觉得痛。 她的身影渐渐没在了夜色中。 我转身看着那悬在天边的一轮月,心底莫名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绪。我知我修行尚欠,却未曾想会波动至此。 念珠下,是她留下的痕迹。 她方才所为,我已是有些心乱。然我到底是承一寺的湛一,是个女子。 只盼这皓月清辉,多多照拂,渡弟子今日心安。 阿弥陀佛。 我回了渔村,在方才招待我和闻人的那处人家的庭院里打坐了整整一夜。 等到第二日时,闻人出现在我面前。换上了她原本的紫色纱裙,朝我妖娆一笑,说了声出发。 老夫妇用了自己打渔的船,将我们送到了对岸渡口。他们仍是以为我和闻人是夫妻,还邀请我们以后再去渔村,说是随时可以招待我们。 到了沂州渡口,上了岸,我的心却突然躁动不安了起来。连带着脚步都迈不开,闻人像是察觉到什么朝着渡头看了一眼。 一袭青衣,卓然而立。 我的头,像是炸裂开来,好痛。我果然是来不得沂州,去不得那怀柳山庄。 恍惚间,我看着闻人朝着那人走去,闻人叫她, 花落雪。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时,看着春江花月夜。 当真不负“孤篇盖全唐”。 昨夜之诺,二更敬上。 ☆、似是故人来 沂州的渡头,晨光乍破,江风不歇。我站在渡口,看着闻人朝那个青衣女子走去,闻人唤她,花落雪。 着一身青色长袍,迎风而立。未施粉黛,那如墨的眉却如画中仙淡雅。微蹙着眉头让她看起来像是萦绕着淡淡的愁绪。 如果说司徒清是傲梅清冷,闻人恨是玫瑰热情。而她,我却看不透。 她嘴角衔着一抹轻浅的笑意,看上去温柔却又疏离。为何会让我觉得疏离呢?是了,她是怀柳山庄的庄主,是这江湖里的新起之秀,自有着身处上位的端庄。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5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5 不知为何,在她身上我总能瞧见几分梦中白衣女子的神韵。尽管她此刻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却总让我觉得有些勉强,看上去总有几分不自然。 可她和那白衣女子不同,她着了青色长袍,还是男子衣袍的式样。那一头青丝也只是任由其垂落,只是在发尾束着一条青发带。 如此装束,少了几分女子的柔媚,看上去却更像一个文弱书生般。 我的心跳不自觉间又快了起来。她此刻装扮,不知为何我竟觉得格外熟悉。熟悉到让我觉得,那就像是我一般。 “江湖上人人都说花落雪绝世倾城,却甘愿整日穿着男子的衣袍悼念亡夫。今日一见果然非虚。”闻人的笑声传来,她朝着那青衣女子走近,我却分明从她话里听出了几分讽刺。 花落雪只是站着,任着闻人已然走到她身旁。她脸上还是维持着那淡淡笑意,语气轻柔。“落雪蒲柳之姿,不及姑娘花容。” 她只不过说了如此简短的一句话,我却好像经历了一生般的漫长。她的声音不及闻人的柔媚,却不知为何让我的心底激起了波澜。仿佛,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了一样。 “多谢花庄主夸奖,只不知,花庄主悼念的是哪位亡夫呢?”闻人轻挑着眉眼,还是她那惯常的魅惑语气。 我看着她凑到了花落雪的耳旁,却好像故意压低了声音般我听不得她们在讲什么。 只看到,花落雪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沉痛,脸上那淡淡笑意也瞬然隐去。她一个起势朝着我所在的地方一跃而至,站定了才转身朝此刻脸上具是惊异之色的闻人说道,只不再有刚才的温柔声线,淡淡的,让人听不出她的喜怒。 “姑娘可以离开了,落雪要带湛一大师前往怀柳山庄了。” 她此刻便站在我的身旁,我终于能够看清楚她的模样。 她的腰间悬着一支玉箫。 “阿箫,阿箫。”是谁,谁又在叫我。不,我不是阿箫。 我的头又突然痛了起来,一手捂着头,一手搭在她的手臂上。 “凡...湛一...大师,你没事吧。”她叫着我的名字,语气里却微微有些犹疑。她脸上此刻已写满了担心。 “哼,你若要带大师走,也要看大师她愿不愿意,你瞧,你一靠近她,她便疼成这样。”闻人突然不冷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我只听得一阵破空声袭来,我原本搭着的花落雪的手臂也突然抽离了去,抬头去看时,却见她和闻人已然缠斗在一起。 闻人虽有伤在身,却还是抽出了腰间软剑,可花落雪却还是赤手和她斗着。 崇然曾说花落雪也是栖花谷弟子,以音律攻击,却不知花落雪为何不用她腰间的那支玉箫。 她二人武功看上去倒是平分秋色,可花落雪手无武器,长久僵持必然不是闻人的对手。她们此番因我而争斗,佛家弟子以慈悲为怀,我不忍见她们任何一人受伤。 “闻人住手。” 我和闻人相熟一些,便出声叫了闻人停手。 我只看见闻人听了我的话,眼底是一片讶异,她一个轻身后退了几步,和花落雪拉开了距离。便朝着我冷冷一笑,道,“好啊,和尚,你居然叫我住手。为了她?!”她说着突然便指向了花落雪。 可我哪里是为了花落雪,我只是不想看到她们两人任何一个有所损伤。 闻人却又叫我和尚,想来是生气了罢。 “不是这样的,闻人,我...”我便要开口解释,闻人脸上却又突然绽开了一抹娇媚的笑意,“也罢,大师你便和她去吧,咱们武林大会再见,那时冤家你可要乖乖跟我走哦。” 她说着朝我又是一剂媚眼,我余光瞥到花落雪的脸色突然有些深沉。 “闻人!...”她说完却转身一个轻功飞远了。 不是说了要带我去魔宗,你怎么就走了?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闻人此举何意,花落雪却朝着我一步步走近。 “湛一大师,我们走吧。”她脸上是和方才如出一辙的温柔笑意,我此刻看到却觉得扎眼得很,那好像是一层伪装,让我心底升起了一阵厌烦感。 不知为何,我宁愿和闻人走,也不想她靠近我一分。 只因,我一见到她,还有她别在腰间的玉箫,头便疼得厉害。 “你别过来。”我心底这样想,便就这样脱口而出。我瞧见她的脸色在听到我说完这句话突然变得苍白。 阿弥陀佛,我是湛一,是出家人,怎么如此轻易地心潮不平。 我怎么会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的眼神看起来是那样的受伤。 不是的,我方才不是那个意思。我想给她解释,可我的头好疼,我的眼前渐渐模糊,突然一黑,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凡生,你终于又回来了。” 隐隐约约,我听到有人在我耳旁言语。温声絮语,可她叫着凡生,是谁?你是谁? 我迫切地想睁开眼。 “咳咳。” 醒来时,周遭已不是熟悉情景。 眼前是一间布置得朴素文雅的房间,垂下的床帘染着淡淡的墨色。房里应是每日被人清扫,一尘不染,唯屋子中间的一方木桌,上面还放着几本书卷,那书卷上却落了灰。 我的身边坐着一个白衣女子。我的视线此刻尚有些模糊,眨了眨眼方才看清,那坐在我床边的人竟是司徒清。 她竟是靠着床沿睡着了,脸色看起来比之前还要苍白。 “大师,你醒了?!”她似是被我的咳嗽声惊醒,睁眼看到我醒来激动地叫了出声,完全不似初识的那么冷淡,她的脸上此刻透着欣喜。 我晕倒过? 可我明明记得自己是在沂州渡口和闻人一起的。 闻人呢,对,闻人走了。那花落雪呢?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 为何又会是司徒清会守在我身旁。 方才我听到的那道声音又是谁?是司徒清吗? 定是了,她叫着凡生,也只有她识得那薄凡生。可我是湛一,不是薄凡生,莫非她将我认作了别人。 不知为何,我心底又涌出了些许愧疚。她定是太思念那个薄凡生了才会换了癔症。 我瞧着她的脸上便多了几分惋惜。 “这里是哪?咳咳。”我嗓子有些沙哑,想来是之前在渔村时那打坐的一夜染上了些风寒。 “大师,这里是怀柳山庄。”她话里带着几分歉疚,扶着我坐了起来,道,“大师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了。” 昏睡了一天?我那时竟昏倒了吗?那我又是怎么到的这里。 司徒情却好似知道我此刻所想,从桌上端了杯茶水递到我手中,方道,“是花...花庄主背着大师回来的。”她说着却又朝我躬身抱拳施礼,“司徒清保护大师不力,害大师被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6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6 魔教妖女掳走,望大师见谅!” 不知为何,我觉得她说到花落雪时话里分明带着几分怒意。她此刻仍是低垂着头,好像是在恳求我的原谅。 我哪里会怪她,方才醒来时看到她脸色苍白,想必当日追出去时也受了伤吧。 “施主不必如此,贫僧...咳咳”我正要开口让她不必再行大礼,喉咙却不受控制,一番咳嗽。 “大师还是好生休息吧。司徒清在这守着大师。”她话里的语气坚决,想来是自责颇深了。 我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却还是没有开口让她离开。她心里因护我不力而自责,若郁结心头反而不好,能寻到一个好的方式消除了自责,这也算是解了心结。 我便由着她坐在我身旁,只是不愿她再在那梦里叫着那薄凡生。 便是我当初和她说的斯人已逝,不要执迷,可怜如此佳人,却是为情所困。 我的头还是隐隐有些昏沉,眼前渐渐迷蒙,我坐了一会便又睡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花落雪只是出来打个酱油的, 你们信吗~&gt_&lt~+ ☆、何以念凡生 再醒来时,司徒清已不在了。 想来她已经得到了自责的内心宽慰,若她此刻还在我床边守着我,我也自是不忍心看她如此的。我也不知为何,在承一寺的那个夜晚后,我心中对司徒清便生了几分亲厚之意。 就像是面对着自己的亲人,在我心底,她就好像我的妹妹。故而我之前没有催她离去,而让她留下守我入眠也是有这个原因在,若不然,我一个和尚,让另一个女子守着我入睡成何体统呢? 只因在我心中,对着她,便像是对着自己的妹妹般。 毫无杂念。 此刻醒来,才将我休息的这间房看得清楚。仔细看,才发现这房中多是悬着一些字画,靠着窗檐的案几上还有一把古琴,想来这房间的主人应是极好风雅的,也不知为何,我本听着那怀柳山庄的名字便总会头疼欲裂,而今住在这怀柳山庄里,住在这间房里,我心中却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像是离家的人,回到父母怀抱里的那种暖。 只是我是被师傅捡来收养的,哪里来的父母呢?此番情状,应是我想念师傅了吧。 我从榻上坐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想看看外面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却被那陡然泻入房中的阳光给迷了双眼。 也不知我睡了多久,两眼竟不习惯这样的光了。 想着,我便决定出了这间房。 跨出房门时,映入眼中是满院飘洒的木叶。极目望去,我所在的小院倒像是一处素雅的庭院,院中是一方池塘,那池水清澈,水声潺潺,也不知是连着何处江河,我竟隐隐能看到池水底。 池塘边还坐落着一座小亭,亭中有青石案和几根石凳。 亭子的东面便是唯一能够走出这院子的一条青石小路。 那些飘落的黄叶想来是从这院外的树中随风而至。 我正沉浸在眼前这静谧的院景,腿上却传来一阵轻巧的晃动感,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我脚边响起。 “爹爹,你醒啦!” 这稚嫩的嗓音显然是出自孩童之口,果不其然我低下头边见到一个粉嫩的女童正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手上还抓着我的裤腿不停摇晃。 胖乎乎的小脸,忽闪的眼帘更是为她增了几分天真无邪,脸上还带着一抹粉红。 等等,她方才喊得是爹爹? 我抬头望向四周,却并未见到任何男子的身影。 “小施主,你在叫贫僧?” 我低着头朝她微微一笑。 “嗯啊,你就是我爹爹,爹爹,爹爹。”她仍是摇着我的裤腿,嘴里还不停地唤着爹爹,甚至还意犹未尽地多叫了几声。 这孩子倒把我叫得一时愣住了,低垂着眼帘,我这才发现这孩子的脖间悬着一块玉佩,别人不识这玉佩,我却识得,那不正是湛心师兄交予我开光的第一块古玉吗? 细细看去,这孩子的眉眼还隐隐有几分像那与我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花落雪。如此我倒不难猜出她的身份,只不知她为何抓着我的裤脚口口声声叫着我爹爹。 我自是不能端出往日在寺里对待那些晚辈的威严,她不过是一稚幼小童。如此,我便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那头上左右还各挽了一个发髻,倒让这孩子显得愈发可爱。 也不知为何,我竟觉得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小孩。 “小施主,贫僧是个和尚,和尚是不可能娶亲生子的,我怎会是你爹爹呢?”也不知这孩子能否听懂什么是娶亲生子,可她此刻紧紧抓着我,倒让我不知该如何和她解释了。 她仍是眨着那双如水的眼眸,脆生生的似银铃的声音又从我脚边传来。 “可庄里的姐姐们都说你是被我娘亲抱回庄里的...” 什么?我听得她此刻口中所言心底却炸响了一声。本来轻拍着她的头的手僵在了空中。 我是被花落雪抱回来的?我竟全然没有了记忆。阿弥陀佛,听这个女童所言,也不知被多少人看去了,罪过罪过。 还未及我消化此刻胸腔中的激荡,那清脆的声音又接着飘来,“夫子说了,只有夫妻才能抱在一起,我娘亲抱了你,你便是我的爹爹了。” 我一时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反驳她。男女搂搂抱抱的确已突破了传统礼防,她倒是说得有理有据。 只听她话中所言,她竟像是没有爹爹的。 我心中因她方才所言而生的困窘倒消散了,却有隐隐有些心疼面前的这个小孩。 我不是她的爹爹,自是要反驳她的话的,只她此刻脸上露出那可怜的神色,我这说出去的话里便更多了几分轻柔。 “小施主,贫僧真的不是你爹爹。我和你娘亲...这...实在是有些误会的。” 也不知为何,我说起这花落雪时口中竟有些打结。 可她听了我的话,却突然坐在了地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口中还不停叫着,爹爹不要我之类的话。 “小施主,你别哭,先起来,地上很凉。”我忙蹲下身子哄她,这地上太凉,她孩童的弱小身躯极容易感染风寒。 她口中却仍是叫着爹爹,也不理我。两手捂着双眼,那豆大的泪珠却从眼角不停滚落。 如此,我倒拿她无可奈何了。 “念凡,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正急的焦头烂额之际,却听得一道清冷声音传来。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司徒清不知何时已走到了我和这个孩子的身边。 念凡,原来这个孩子的名字是念凡吗? 可为何,我听到这个名字时便觉得一股压抑感落在我的心头。 那叫念凡的小孩听得司徒清的话,只微微露出一只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7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7 眼朝着司徒清。那眼圈竟已是红了个彻底。 “司徒姑姑,爹爹不要我了,呜...”她说着指了指我,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倒让我心头一紧。 司徒清闻言面上却浮起惊异之色,我只好起身朝她施了一礼,这才有些无奈地开口,道,“阿弥陀佛,司徒施主,这孩子不知听谁说我是被她娘亲抱回了这怀柳山庄,她便觉得我既和她娘亲搂抱过便是夫妻了,故而一直抓着我叫爹爹。” 司徒清脸上的惊讶这才消去,听得我的话,她眼底倒是对我一丝歉疚闪过。这才开口道,“大师莫怪,只念凡还未出生便没了爹,这才会...” 她说着却又不忍继续说下去,蹲下身子朝着那个叫念凡的小孩说了句,“念凡乖,司徒姑姑抱。” 那小孩倒像是极听司徒的话,一头便扎进了司徒的怀抱里。小脸靠在司徒的肩上,方才还抓着我不放叫爹爹,此刻却是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了。 “念凡,这位是湛一大师,不是你爹爹。”司徒清一手轻轻抚着那小孩的背,话里是说不出的温柔,全然不似她往日的清冷,眉目间倒有了几分慈和感。 那小孩却只是呜咽着哼了一声。 司徒清便朝着我歉疚一笑,“这,还请大师见谅。” 我闻言只是笑笑说了声无碍,方才司徒清说这孩子尚未出世便没了爹爹,我的心里对这孩子只有无限的心疼。 “爹爹抱。” 那孩子却突然从司徒清怀里坐起,朝着我伸出了双手。脸上还挂着一滴未落的泪珠,那哭红的小脸竟让我不知该如何拒绝。 “念凡,不得无礼。”司徒清虽然板着脸说出这话,可话语里的语气仍是柔和无比。想来她是极宠爱这个孩子的吧。 “罢了,司徒施主,我便抱抱她吧。”那孩子眨着眼看着我,眼底哀求的神色十分明显,她也不过是想要爹爹的怀抱吧。也罢。 我瞧着司徒清闻言一副受惊的模样,便从她怀里接过了那孩子。只是我还需给这孩子说清楚,便用着极温柔的嗓音,虽则我的声音着实粗沉,“念凡吧,我叫湛一,你可以叫我伯伯,但我的确不是你的爹爹。” 她却只是闷头在我怀里,又是那不声不响的模样,我倒不知该和她说些什么了。 也罢,便由着她去吧。 “这几日,多谢司徒施主照拂了。”我对着司徒清一笑道。 “份内之事,大师不必在意。”她对着我却又是那一副清冷的模样,全没了方才哄念凡的温柔。 我倒是已然习惯了并不在意,正想要开口问她我昏睡了几日,武林大会是否已然召开。 还有,是否有魔宗之人出现。 却听得,不远处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大师终于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喜当爹这个段子似乎已经被用老了。 这几日是考试周, 更新便有些不定,还望见谅。 ☆、恨爱交缠错身过 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此时的她,只能在月下反复念着这首遣悲怀。 她如今是江湖上的新奇之秀,是享誉武林的怀柳山庄的庄主,可她却无法因这些浮名感到一丝安慰。如果可以,她宁愿别人称呼她是怀柳山庄的庄主夫人,是曾经名动江湖的少年英豪、薄凡生的妻子。 如果可以,她甚至愿意舍了花落雪这个名,如果可以,她宁愿整夜不寐。她只怕,一朝入梦,她又会在梦里听到那人唤她,拂儿。 是了,怀柳山庄曾经的少主叫薄凡生,她的妻唤作柳拂筝,而不是、花落雪。 她自小被师傅花无心收养在栖花谷长大,那时的她还是整日无忧无虑的少女。每一日,都有她的师兄花青阳陪着她练武,哄着她。 可任栖花谷风景独好,她看了十余年也生了厌。十四岁那年,瞒着师傅师兄,自认武功不错的她,便独自一人偷溜出了谷。只她从小在谷内长大,不识得江湖险恶,方出了谷便被盗人偷去了钱袋。 那时她正饿得难受,走在市集上便被包子铺的飘香给吸引了过去。可此时她已身无分文,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店铺的小二从那热腾腾的蒸笼里给别人取出一个个飘溢着香气的肉包。 腹中实在空虚,她便央求那小二送她一个包子,可乡野小镇的小二哪会这般善心,只是一股脑地撵她走,口中还不时吐出些污言秽语。 她性子柔和,就算身怀武功对付这些普通人是不成问题的,可她即便是遭了别人谩骂也不愿动武,只好呆愣地站在那包子铺,只盼闻着香也能勉强解饥。 也就是那时,一个少年出现在她身旁,递了她一个包子,笑得一脸温柔地说,“小姐姐饿坏了吧,这个给你。” 十四岁的少女已是初长成,那时少年站在她身侧也才刚好到她耳际。她闻声转头看去时,才看见一个青衣少年站在她身旁,手上还拿着一个正升腾着热气的包子。 她大概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少年的眼神,是那样的深邃柔和。她是女子,被别人撞破那般窘迫情状时的慌张,却在对上那个少年的眼神时,便突然安静了下来。 那个少年脸上是淡淡的笑意,笑得眉眼弯弯,那张脸线条明朗却不刚硬,看上去还微微有些苍白。 她盯着少年看了许久才接过了递来的包子,偏过脸背着那少年才吃了起来。她实在是饿得急了,才会那样狼吞虎咽般毫不顾忌吃相,那少年也仍是笑站着看她,口中时而叮嘱她吃得慢些。 青衣少年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人,看起来像是照顾着那少年的仆人。少年和那中年仆人商量了一番便让她跟着他们一道。 后来她和少年一起坐在客栈里时,她才知道少年当时将她被包子铺小二赶走的情形都收入眼中,这才去买了包子给她。 她感动于少年的馈赠,更感谢他邀请她一起上路。从少年的口中,她得知他们是从远方探亲而归。她记得她告诉少年自己叫作花落雪时,少年想了许久才告诉她,他叫作阿箫。 在她的记忆里,和阿箫一起的那段路途中,阿箫会带着她去逛市集,给她买糖葫芦吃,还带她去看手艺人画糖人。她在栖花谷时从未见识过这些,每到一处便兴奋到不行,她会高兴到手舞足蹈跟阿箫分享她的喜悦,阿箫却总会对着她笑得轻浅。 明明她比阿箫还要大上两岁,可对着阿箫时,她总觉得自己才是妹妹。阿箫的温柔和体贴总让她觉得被照顾。 印象中,阿箫夜里总是会热得睡不着,她便会陪着阿箫一起坐到客栈的廊下看月色。阿箫似乎也是出身大户人家,读过很多书,每到夜里,就会给她讲很多奇闻轶事,或者用别在腰间的玉箫给她吹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8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8 好听的曲子。 困了,她便会靠在阿箫的肩上睡去,迷迷糊糊时,她总能感到阿箫将自己的衣袍脱给了她。 后来她们一起到了晋州时,正好赶上了花灯节。她在谷里从未见过这样的热闹,阿箫就好似知道她的心思,那一晚,阿箫带着她去了逛了花灯市。 街上人潮拥挤,不知不觉间,阿箫便执了她的手一同走。那时,她羞得低下了头,看着两人交缠的手,还有阿箫白皙修长的手指,她的心突然就跳得无比的快,侧过头看向阿箫时,却发现阿箫脸上亦泛着淡淡的红,她心里便涌起了一阵甜。 阿箫带着她去排队买了两盏花灯,轮到她俩时却被卖花灯的老伯调侃她们是小夫妻。借了老伯的笔,她们一同在卖花灯的摊位上写好了要许下的愿望。 那时她弯着腰写愿,写完抬起头却看到阿箫正一脸认真地写着。灯光映照在阿箫的脸上,她想起自己写下的愿望,脸上升腾起一阵热意。 她已是十四岁的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和阿箫的数日相伴,她对阿箫已然情愫渐生,卖花灯的老伯调侃她和阿箫是小夫妻时,她虽然面上羞红,心底却悄悄认同了老伯的话。 她在花灯上,写的,是希望可以成为阿箫的妻,她想做那个一辈子被阿箫呵护的人。 那时她比阿箫先一步写完,便抢着要看阿箫的愿望,可阿箫却用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但她比阿箫高出半头,隐隐看见了她的名字在那花灯的上面。 她们一起放流花灯时,不知为何,彼此都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神。那时,她看着顺水而逝的花灯,心里想着的已满满都是阿箫。 可是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她们在晋州停留的第二日,她的师傅便来了。 也不知道师傅是怎么一路打听才找到她的,只她记得当师傅见到阿箫时,脸色却阴沉得厉害,那时师傅几乎是一把将她从阿箫身边拉走 。 她挣脱不了师傅,甚至还能隐隐感受到师傅对阿箫的讨厌。那时她尚不知道为何一向温和的师傅会露出那样的神色,后来她才渐渐了解到上一辈的恩怨,可那时已然太迟。 她记得她央了师傅许久,师傅才让她和阿箫可以告别,却只给了她们一刻都不到的时间。她便解了自己悬在脖颈间的玉佩,那是师傅捡到她时她襁褓里唯一的信物。她把玉佩给了阿箫,告诉她她会一直在栖花谷等她来。 阿箫愣了许久才接过了她的玉佩,却默不作声。那时师傅已然催得她紧,阿箫却仍是一派沉默之色。她便一把夺过了阿箫腰间别着的玉箫。 阿箫瞧见她的动作,只是望着她轻叹一声,才说了声好。 她方对阿箫说了再见,师傅便带着她离去,甚至不允许她回头看一眼。她却能感到阿箫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她多想回头告诉她她有多舍不得。 只是师傅脚步不停,渐渐的,她再也感受不到那股热切的视线。 回到栖花谷时,每一日她都会想起阿箫,想起阿箫陪她去逛热闹的集市,给她讲有趣的故事,给她吹奏好听的曲子。 她开始扳着手指过日子,心里想的,是阿箫何时会来栖花谷见她。 每一日,她都会到谷口去坐上半个时辰,直到日头落了山她才回去。可是谷口,从没有出现过她心里想的那道身影。 可她一直相信阿箫会来看她。她便学着吹箫,用她从阿箫那里带走的玉箫,反复地吹着那些阿箫曾吹给她听的曲子。 她一直想着,有一日,曲落,阿箫便会出现。 可她等了六年,曲终却是人散。 二十岁那年生辰,师傅告诉她,她身上肩负的血海深仇。 那一天过后,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做那个一心等待阿箫来娶她的花落雪。 她变成了,要向怀柳山庄复仇,向薄行正,薄凡生复仇的柳拂筝。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湛一曾听到的阿箫。 ☆、频有旧人现 毋须回头,我便知道那声音的主人,便是我此刻怀中孩童的母亲,花落雪。倒也不知为何,她的声音我听过一遍便记得尤其清楚。 想起方才念凡说我是被花落雪抱回怀柳山庄的,这心中的激荡便始终无法平复下去。 “娘亲!”我还愣在原地,念凡却突然从我怀中坐起朝着花落雪喊了一声。我刚睡醒,四肢还有些虚浮,禁不起念凡这时有的动作,便要出声让念凡安静一些。孰料这念凡的下一句话便吓得我松开了手。 “娘亲,娘亲,你看我找着爹爹了。” 敢情我和司徒清方才所说的念凡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可我现在哪分得出心神反驳她,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得松了手,眼见念凡此刻便要从我怀中坠落。 却是一阵风起,念凡又稳稳地坐在了我的怀里。而我此时却心如鼓擂。 花落雪的手此刻正覆在我的手背上,方才我瞧得清楚,她脚下使了轻功才如此迅速地到了我的身边,托起了我抱着念凡的手。 她就站在我身前,和我之间只隔着念凡。 “娘亲,我有爹爹了。”念凡这孩子倒丝毫没被方才的小插曲影响,此刻又是挣扎着从我怀中坐起,朝着花落雪一副乖巧的模样。 花落雪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笑意,轻轻拍了拍念凡的头,语带柔和,“嗯,念凡乖。”念凡这才乖乖坐回我的怀里。 她安抚了念凡,方看向我,倒没有一丝的尴尬,“大师,念凡给你添麻烦了。” 这,她竟丝毫不提念凡叫我爹爹的事,我一时倒不知如何回答。她仍是那般温柔地笑着,我只得讪讪一笑,口中说着不麻烦不麻烦。 我此刻只盼,花施主,你覆在贫僧手背上的柔荑可否拿开? “嗯”她听得我说着不麻烦,微微点了点头。一手仍是搭在我的手上,一手轻轻抚着念凡的头,便接着说道,“既然大师醒了,便随落雪去前厅议事可好?各派掌门家主都已到了,还请大师移步。”说着便又朝着司徒清,“清儿也一起过去吧,你兄长也到了。” 我瞧着司徒清面上冷淡,只是嗯了一声。 我此刻只想要花落雪的手从我手上离开,去议事,自然是求之不得。 “嗯,还请花施主带路。” 若我没有看错,花落雪听到我唤她花施主时眼底划过了一丝哀伤,来不及细想,她又从我怀里接过了念凡,尔后将念凡轻轻放到地上。“念凡乖,娘亲有事,你自己去玩吧。” “那爹爹呢?”念凡落了地便紧抓着我的衣袍,话语里的急切,倒像是怕我突然消失了一般。 “爹爹跟娘亲一起,不会走的,念凡乖了。”念凡闻言倒是松开了手,只我这心情便着实被这母女俩弄得忽高忽低。 我一个和尚就这样当了爹?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9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19 “爹爹,你要陪念凡玩哦,等你忙完了来找念凡好不好,念凡等你。”念凡朝我伸出了小拇指,要同我拉钩的模样。她这般嘟着嘴的模样倒真是十分可爱,想起方才司徒清说的这孩子自小没有爹爹,我实在不忍心当场让这孩子失望,她之前哭得那般梨花带雨,也罢,暂且这样吧,以后再慢慢同她解释也好。 我便蹲下身子,伸出手指和她拉钩许诺。“嗯,好。” “两位,我先行一步。”司徒清冷清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说完便朝着庭院外走去,走动得急,我只能瞧见她转身时紧蹙着眉头,像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若有所思?我倒觉得此刻这个词用来形容我还更为合适。方才和念凡拉钩时,我脑中又突然闪过一些画面,好像曾几何时,我也同一个幼童这般做过。 “那我们也走吧,大师。”花落雪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嗯了一声,看着念凡高兴得迈着小步子一跑一跳地走开,这才起身向着她说了声走吧。 她带着我走出这间庭院,左拐右绕地走了已有一刻的时间,却仍未到达前厅。我正在心里感慨着这怀柳山庄之大,便听得她的声音从我身侧传来。 “方才念凡的话,还请大师不要在意。” “阿弥陀佛,施主不必挂怀,如此之事,贫僧自然不会在意。”我端着手,合十朝她微微一笑。 我看着她脸上突然一僵,却又很快地恢复了惯常温柔的神色。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而我自不会去猜度。 一路无话,半刻之后,便到了这怀柳山庄的前厅。 怀柳山庄家力雄厚,只这前厅却仍是沿袭了山庄的一派古朴典雅之风,全然没有半点奢靡之气。只那厅上悬着一方匾额,上书着行正厅三个大字,那字体清俊却又苍劲有力,不知是出自何人手笔。 “师叔!”我还在观赏眼前之景,却听得两道洪亮的声音传来。 闻声看去,才见我那鉴尘鉴世两位师侄正站在厅门,脸上俱是惊喜之色。我便朝着他们点头示意,想来我失踪的几日他们也担心坏了。 如今见他们情状安好,想来闻人当时所说的只是用了些麻药应是真的。 却不知闻人此刻身在何地? 我怎又想到闻人?阿弥陀佛,可莫要妄动心神,湛一! “这位便是湛一大师吧,在下司徒镜有礼。”我和花落雪一道走近,便看到一个男子站在我两位师侄身旁,抱拳向我施礼。 一身黑衣倒是衬出了几分稳重气质。面上棱角分明,看上去和司徒清有几分相似,却是不同的俊朗。似是和我年纪相差无二,却已蓄着两撇胡须,不自觉间给人一种压迫感。 这便是名剑庄庄主,司徒镜了。 也不知为何,我对着这司徒镜心底却突生了一种好笑之感。倒觉得这司徒镜本不是如此模样,可又该是如何模样,我却说不清楚,同之前遇上的木沧岚和司徒清一般,我对这司徒镜也隐隐有几分熟悉。 “司徒家主有礼。”我朝他合十还了一礼。 “司徒,进去吧,各派都已到齐。” 花落雪话音一落,我便随着她和司徒镜进了这行正厅。厅里已坐了十数个人,可大多是我不认识的。司徒清先行一步,此刻已坐在了她嫂嫂木沧岚的身旁。 我走进时,这些人的眼光便俱都在我身上,面上都是一抹惊色。 司徒镜走到了名剑庄一行人处,我却被花落雪引到了主座旁。 “各位,这位便是承一寺的湛一大师,性空大师的弟子。”我方站定,便听到花落雪向四周这些人介绍我。 也不知是不是被我师傅的名头惊着了,这些人皆站了起来,朝着我拱手道,“见过湛一大师。” 这齐刷刷的声音响起,倒让我一时震住了,这武林中人的气势果然非凡。“各位有礼。”我只能合十还礼,花落雪便朝我使了眼神让我坐下。 她们便开始了议事,我也不知自己能说上些什么,只是端着手认真地听着。 最先发言的倒是方才在厅外接引我的司徒镜,“想必各位武林同道都已了解今次之事,我便直说了。魔宗之人已然袭来,还望各位都能为这江湖尽力,使我中原武林免遭涂炭。” 他话一落,便有一个妙龄女子站起接话,一袭绿色衣裙,十分秀雅,“在下栖花谷花九夏,代栖花谷行事,栖花谷愿同名剑庄一起共御魔宗。” 武林中的两大家都已表明立场,那些小门派的掌门便都一一站起表明定会全力助阵。我瞧着花落雪面上仍是淡淡笑意,偶尔轻轻点头附和。 待得厅中各派都已说完,花落雪便将眼神投向了我,是了,只差我承一寺了。 想到方才那些人偶尔说到魔宗时的咬牙切齿,我心里便微微有些担心。想起闻人,我总是觉得这魔宗之人也不是全都是坏得彻底。 可我焉能在此刻说出和众人不同的话来。 “承一寺自当尽力,众生不易,湛一只盼能和平化解。” 厅中的众人听了我的话,皆说了句大师心善。 “各位,那么,三日后的武林大会,还请各派皆全力以赴,以选出一人带领我中原武林共迎大敌!”花落雪起身朝着厅中众人抱拳高声道,虽仍是柔和的话音,却用上了内劲,倒是多了几分气势。 厅中之人便俱都起身应和。 这议事便就这样结束了。那些人一一上前向花落雪告辞,怀柳山庄虽大却容不下那么多武林之人,这些人便住在了沂州城的客栈里。 待得各派一一离去,我才发现,名剑庄和栖花谷之人皆还留在厅中。 “落雪已略备酒菜,各位便同我一起去后厅。” 我便带着两位师侄随着司徒镜夫妇三人,还有方才说话的栖花谷之人,那栖花谷除了方才说话的花九夏,还有一男一女跟在身侧,俱是颜容亮丽之人。 便跟着花落雪一起去了后厅。 作者有话要说:  bug更正: 之前在客栈八方来一章中,说书人提及薄凡生之妻名为柳歌。 现更正为名为柳拂筝。 理由:柳歌之名,太俗常。 各位,不要打我~&gt_&lt~+,我就是这么善变一 一+! ☆、白藏家夜宴 我看着去后厅的一行人,倒觉得这宴像是怀柳山庄的家宴,况我和两位师侄也是不能和他们一般用食,两位师侄也低声向我传达了不欲同去的意愿,我便叫住了走在最前方的花落雪,就要请辞。 “花施主,贫僧和两位师侄不便一同前去,这便不去了。”我朝她施了一礼,客气说道。 她脚步一顿,便回头看着我,仍是那一副温婉模样。却朝着我两位师侄道,“两位大师不去落雪也不便勉强。落雪这就让厨房备些素食送到两位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0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0 大师房中。” 她话里只提及我两位师侄,倒像是要将我一人留下。 “花施主,贫僧是说...”还未及我说完,她便抢白了我的推脱,“大师,念凡也在后厅。还请大师一同去吧,落雪早已吩咐后厨备了素食。” 这倒好,她将念凡提了出来,反让我无法拒绝。方才我同念凡约定,如今也不好拒绝,只好点点头,道了声好。而我两位师侄与同行众人告了声辞便回了房。 也不知是否是我瞧错了,我仿佛看到花落雪转身前嘴角轻挑,唇上勾勒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爹爹~”我才跟随众人踏进后厅,念凡的声音便在我脚边响起,我还来不及看清念凡在哪,她就一跃而上跳进我的怀抱,我便只能稳稳地将她接住。 “爹爹果然没骗我,真的来找念凡了。”她稚嫩清脆的嗓音响起,不时还抓着我头上这半月来微微长出的头发,用她那如明星忽闪忽闪的眼睛地歪着头看着我,“爹爹,为什么你的头发这么短,比念凡还短呢?” 我尚未回答念凡,便看到一众人的眼神都聚焦在我身上。司徒镜夫妇倒真不愧是夫妻,皆默契地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眼底俱是一副探究之色。而那栖花谷三人倒只是微张了嘴,一副惊讶的神色。 我只得朝着众人讪讪一笑,便对着念凡颇为无奈地笑说,“念凡乖,别叫我爹爹好不好,叫我湛一叔叔也好。” 我瞧着念凡探出手轻轻点在自己下颔一副思考的模样,心头方才松了一口气。念凡果然还是一个极乖巧的孩子。 “唔,那就...湛一爹爹!” 这,我瞧着众人都是一副憋笑的脸。倒是司徒镜最先破功笑了出声,他一边笑着又对着念凡道,“小念凡,你个小鬼头,过来让司徒叔叔抱抱。”他说着便朝着我走来,伸出双手想要从我怀中接过念凡。 念凡已经接近四岁了,这四岁孩童的身量我抱着也是颇为吃力的。眼瞧着司徒镜要接过念凡,我心底自然是乐意的,便要将念凡送到他怀中。 念凡却突然挣扎了起来,尔后嘟着小脸用她那软糯的声音朝着司徒镜说了声不要,回过头又靠在我肩头,噘着嘴口中喃喃说道,“我要湛一爹爹抱,才不要司徒叔叔。” 司徒镜脸上的笑意在听到念凡的话一僵,伸出的双手也停滞在了空中,却又用一副委屈的口气朝着我怀中的念凡道,“司徒叔叔伤心了,小念凡不喜欢司徒叔叔了。” 念凡闻言却转头朝着司徒镜摆了个鬼脸,“才不信,哼,人家就要湛一爹爹。” “哈哈~”这下众人都齐齐笑出了声。 “好了,念凡先下来吧,吃完饭再和爹爹玩好不好。”花落雪走到了我的身边,轻轻哄着念凡。她眉间是不散的温柔,对着念凡时,脸上的笑意却让我觉得无比的真实。 只她就这样任由念凡叫着我爹爹倒真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念凡到底还是听她娘亲的话,乖乖地应了一声,便从我怀中下去。我方觉得轻松了不少,念凡却抓住了我的手,酥软的小手贴在我的手心,像一个小大人般领着我朝饭桌走去。 “湛一爹爹,你跟念凡坐在一起哦。”她抓着我前进,领了我坐下,便又朝着花落雪走去。牵起花落雪的手,带着花落雪走到了我身边,便让花落雪和我都坐在了她的身边。 念凡做完这些事,自己才稳稳坐下,拍了拍手,脸上绽放出一抹满足的笑,“湛一爹爹在右边,娘亲在左边,念凡好开心。” 我此刻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神色,花落雪却只是轻轻抚上念凡的头,薄唇轻启,眼底是一抹宠溺之色,“念凡真乖。”语罢这才引了众人入座。 众人方坐下,司徒镜便勾起嘴角微笑着朝着念凡问道,“小念凡,告诉司徒叔叔,你为什么要叫湛一大师爹爹?” 念凡自坐下便开始自己享用佳肴,不时往我和花落雪的碗里添了些菜,听见司徒镜向她问话,她本埋头吃着碗里的饭食,便又抬起头朝着司徒镜甜甜一笑,“湛一爹爹就是念凡的爹爹啊,司徒叔叔真笨。”说着念凡还朝着司徒镜吐了吐舌头。 我瞧着司徒镜听到念凡的回答,便露出了一副话梗在喉中不知如何是好的尴尬面色。想是知道从念凡那里是问不出什么,他便朝我投来了一抹探究的眼神。 这,难道要我同他讲是因为我曾被花落雪抱过才被念凡认作了爹爹的吗?这样的事,让我如何启齿。我只得朝着他,端着双手合十,作出一副高深的模样,“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他便是一副吃瘪的模样,张嘴啊了一声。 我以为这事便就这样过去,谁知一声冷哼从饭桌的对角传来。 我循声望了过去,却是方才和花九夏一道的白衣男子。他脸上泛起一丝薄怒,那一声冷哼倒不像是对着我,因他眼神直直地盯着念凡身旁的花落雪。 便听得他冷冷开口,“任念凡随意叫着别人爹爹,落雪师姐便就是这样对我那已故去的青阳师兄的么?” 咦?他口中提到青阳师兄莫不是从前崇然和我提过英年早逝的栖花谷的大师兄? 我瞧向花落雪,不知为何,我心中隐约有些期待,想知道她会说出怎样的答案。 她此刻微垂着头,帮念凡轻轻拂去了嘴角沾上的饭渍,眉间是说不出的温柔,这才抬头和那白衣男子对视。 “不过是一个误会,素节你何必如此大惊小怪。我和大师自然是清清白白的”花落雪只是轻巧一句便堵了那叫素节的男子的话。 可我却觉得花落雪说出那清清白白四个字时,声音莫名低沉了下去。 “我...”那唤作素节的男子像是仍有话要说,身旁的另一个绿衣女子却抬手轻扯了下花素节的衣襟。 “素节。”那绿衣女子声色轻柔,只是叫了声花素节的名字,朝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九冬师姐...”那花素节眉间微皱,但身旁绿衣女子仍是摇头,他这才轻叹了一声,朝着花落雪低声道,“是素节僭越了。” 那唤作花九冬的女子这才松了扯着花素节衣袍的手,连上方才便已出声的花九夏,原来栖花谷三大弟子都到了这怀柳山庄。 这饭桌上的气氛因着花素节的话一时冷了几分。不过这似乎丝毫影响不了念凡。 “湛一爹爹,明日你陪念凡去后山玩好不好。”不知何时,念凡已放下了碗筷,扯着我的衣袖来回摇摆着。 方才饭桌上花素节的一席话,才让我意识到念凡对我的爹爹这一称呼委实不妥,我看着念凡眼中的恳求,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拒绝。 “念凡乖,这两日爹爹会很忙,以后再去好不好。”花落雪倒是出声解了我的困境。 只念凡闻言小脸却皱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1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1 成了一团,“娘亲从来都不陪我,如今念凡有了爹爹,你还不让爹爹陪我,念凡讨厌娘亲。” “我...”花落雪似不知该怎样继续,伸出去抚摸念凡的手也被念凡躲过而落在了空中。 “无妨,贫僧为这武林大会也出不上力,便陪着念凡去罢。”我朝着花落雪微微一笑,若是因我而影响了她们母女的感情,我也过意不去。 “念凡,湛一叔叔明日陪你去。好不好?”我轻声哄着念凡,念凡听了我的话这才露出了笑颜。 “湛一爹爹最好了。”念凡说着还在我的脸上啪嗒亲了一下。 只我平常哪与人这般亲近,一时倒有些红了脸。 “如此,便麻烦大师了。” 花落雪朝我投来感谢的眼神,我只是轻摇头以示不用在意。 念凡得了我的应诺,便不停地往我碗里添了更多的菜。只我却只能望着这堆如小山的饭碗,不知该如何下口。 偏过头看着此刻笑得开心的念凡,心头不知怎么觉得酸涩。 念凡她,应该很想要有个爹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娃娃才是神助攻, 至于闻人,噫!我暂时不想她出现~~&gt_&lt~+ ☆、日落后山头 我同念凡约好第二日午后便陪她去后山,散了席便向各位请辞离开。念凡得了我的约定,也十分乖巧没有再强行留住我。 前两日我一直在床上躺着,回了房,洗漱罢此刻躺在卧榻上倒有些睡不着了。怀柳山庄建在沂州城外,背靠沂山,山里的月光总是要皎洁许多,此刻,月光悠悠照进窗内,落在床前,平白多了几分寂冷。 念及今日白日里各门各派都喊着要对魔宗斩尽杀绝,我心底的忧虑便久久不能散去。那日在沂州渡口闻人离去前,还曾言要在武林大会上让我随她离去。 也不知为何,我此刻心下郁结的倒不是会否同闻人离去,我反倒担心她的安危。武林群英齐聚怀柳山庄,闻人的武功真的足以全身而退? 我心里便隐隐希望她最好不要出现。 和闻人分开不过两三日,我竟然有些想她了。湛一,你要自持。 罢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还需要陪念凡去后山,只怕要耗尽体力了,说不定还要面对那花落雪。 头微有些疼,困意渐渐袭来,我便闭了双眼,沉沉睡去。 睡的迷迷糊糊间,我便觉得有一只柔滑的手拂过我的脸庞,一直落到我的后脑勺,我自是不信那鬼神之说,只当是着了梦魇。 也不知怎么连耳朵也出了幻听,我睡的恍惚,但却仿佛听到有一道声音在我身旁幽幽萦绕。 “凡生,你当真不愿记起我吗?” 凡生,又是凡生。可我是湛一,不是凡生,为什么我总会听到这些女子的噫语。当真是我佛慈悲,念我修习尚可,足以通灵了吗? 是谁,到底是谁。你想说什么?说下去...... “谁?”我从床榻上猛地坐起,抬手在面前挥了几下,凝神看向四周,这房间里明明只有我一个人。 此际,几缕日光越过窗纱洒进房内,抬手挡住眼帘,我居然一梦到了天亮。 捻了捻眉心,呵,我一个和尚,也会着了迷相。阿弥陀佛,我还是再诵念几遍心经,以平心境罢。 其间,有一个女婢送了些早食过来,我洗漱罢,随意用了些便坐在竹凳上开始诵经。自我下了承一寺,修业已然停滞不前。我若再如此下去,只怕会坏了我这五年修习。趁着今日晨间无事,我还是在这房内细细研习佛理。 也不知我坐了多久,我这五年最大的精进在于沉浸佛理时我便总能忽略了时间的流逝,湛心师兄曾说这是心修的预兆,还让我能够恒久保持下去。 我尚不知此刻何时,便听得门外传来念凡嚷嚷的声音。 “湛一爹爹,快出来了。你不是答应了今天要陪念凡去后山玩的么。湛一爹爹!” 我看向窗外,日头竟然已然半坠在了西头。竟然已经是申时了。 我便起了身,走到门前推开了门,念凡那小小的身子便又跳到了我的怀里。这孩子,倒真是喜欢待在我的怀抱里,只这轻盈的行动,倒真是习武的好苗子。 “湛一爹爹,咱们走吧。” 念凡的身量足以挡住我的视线,便在怀里挪好了念凡的位置,这才得以看清眼前的情景。也才看见站在我面前的清冷女子,竟是司徒清! 我心里正疑惑着为何会是司徒清陪着念凡一道,花落雪又在何处呢?身为念凡的娘亲为何不是她来陪着念凡呢? 便见司徒清朝我微微颔首,仍是那一副冰冷的表情,“大师,走吧。” 倒是她的性格,连我面上浮现的疑惑也忽略了去,解释一句都嫌多余。罢了,想来是花落雪正忙着两日后的武林大会不能脱身罢。 我便对她一笑,道了声走吧。便抱着念凡同她一路往怀柳山庄的后山走去。 如今看来,念凡是个多动的性子,也不肯老实地待在我的怀里,不时地在我怀中变换着姿势,一会儿趴着,一会儿又踏着我的手站起来。 念凡倒是极兴奋的,只我这身子骨实在是禁不住她这般折腾。不过须臾,我的额头便浸出了一层汗。 “大师,我来吧。”司徒清冷的声音在耳际响起,我迎声偏头看去,她正朝着我怀中的念凡张开了手,一副随时准备接过念凡的姿势。 我本是乐意的,只我瞧着她的脸色仍是泛着些微苍白。忽然忆起那日我初初醒来时,她也是这般无二的脸色。如此看来,她受的伤想来根本没有好得完全。 想着我便朝她微微摇头,“司徒施主也有伤在身吧,还是贫僧来罢。这点路途,贫僧倒还受得住。” 她闻言只是嗯了一声便不作声了。 “司徒施主,你既伤势未愈,今日何必前来呢?”我好不容易将怀中的念凡安抚得静了些许,便对着司徒清柔和问道。 她也不瞧我一眼,只一路往前走着,还是那般冰冷的嗓音,“这几日沂州城龙蛇混杂,若大师再如那日在晋州客栈一般,司徒就万死也难抵其过了。” 原来这女子还在意着那日之事,只她自己身上还有着伤,我心里对她便多了一分好感。 怀柳山庄依山而栖,行了不过一刻钟,便到了后山。 我倒是被这印入眼中的情景着实惊讶了一番。想不到这怀柳山庄的后山竟是如此一片大的果园。这几日临近霜降,这园中已是结满了殷红的柿子。 念凡看上去倒像是极爱柿子的,一到了这果园,便有些迫不及待地从我怀中跳了下去,朝着那最大的柿子树跑去了。 “湛一爹爹,你来帮念凡摘柿子好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2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2 不好,念凡够不着。”念凡一路跑到了那柿子树下,便唤着我,我瞧着她伸长着身子手却怎样也够不着那最爱的一颗柿子,涨红了小脸一副可爱的模样。 我便同着司徒清一道去了那柿子树下,到了树下,倒不急着给念凡摘柿子,鬼使神差般,我微蜷了身子,对着念凡一笑道,“念凡,你要不要骑在湛一叔叔的背上来摘柿子呢?” 念凡听了,便欢喜地拍拍手,笑得眉眼弯弯,“湛一爹爹好聪明!” 我便蹲了身,让念凡骑在我的肩头,这才稳稳地站起让念凡足以够到那几颗结得不甚高的柿子。只我气力有些不足,总有些摇晃,却不见司徒前来搭把手,我却能感受到她的视线一直凝在我和念凡的身上。 “念凡,不要贪多。”我瞧着念凡这摘一颗便往地上扔上一颗,没了个停歇。便出声提醒了念凡一句,只因我这样驮着念凡实在有些疲累。 等到念凡摘下几颗果实,我将她轻轻放下,半弯着身子微微喘气。却听得身旁传来司徒的声音,不知怎地,她的声线微微有些颤抖。 “凡生哥哥...”我闻言抬头望向她,却不知她怎么又想起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她似是注意到了我,那有些空洞的眼神在几番眼睛的眨动后又回复了往日的寂静,“大师,抱歉,我看错了。” “无...”我正要开口说无碍,念凡却扯着我的裤腿,我便止了话低头看去,“湛一爹爹,我们去那边的小山坡坐着吃柿子好不好,念凡可喜欢吃柿子了呢。” 我便笑着摸了摸念凡的头,应了声好,便由着念凡领我和司徒清朝着那山坡走去。 只司徒清却仍是一副失神的模样,也不知方才又勾起了她怎样的心思。 念凡带着我和司徒清一同坐在了那山坡上,便用她那素净的衣裳仔仔细细地擦起了摘来的柿子,那副认真的模样,真真惹人十分爱怜。 “湛一爹爹,这个给你。”念凡擦好了手中的柿子,便先递了给我,笑得一副甜甜的样子,我忍不住又抚上她的头。这个孩子真的是极懂事的。 “司徒姑姑,这个是你的。跟湛一爹爹的那个一样大哦。”念凡说着又递了柿子给司徒清,只司徒清仍是一副愣愣的模样,木讷地接过柿子,朝念凡微微一笑。 只我看来,那笑倒像是强扯出来的,看上去甚是勉强。 她手里握着那柿子,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柿子。我倒有几分好奇,莫不是这柿子还有什么故事不成。 “湛一爹爹,司徒姑姑,咱们一起吃哦。”念凡笑着对我和司徒说了一声,便自个开始咬手中的柿子。 这孩子吃得十分快,看得出她果真是喜欢的,只那汁水从她的嘴角偷偷溢出,我便执了衣袖给她擦去。 她看着我的动作,便对着我展颜憨憨一笑。我心中不禁有问,这般乖巧的孩子为何尚未出生便没了爹爹呢。 当真是月有阴晴圆缺,此时古难全了。 因着我读经忘了时辰,出发时便已是申时,此刻,坐在山坡上,我们便只能看着这即将坠落的夕阳了。 司徒仍是一言不发,还是看着柿子,像是舍不得咽下一般。念凡吃完了柿子却缠着我给她讲故事听,只我哪有什么哄小孩的故事,只能从佛经中挑些浅显易懂的小故事说与她听。 她却像是十分满足般,每每听完一则故事,便要鼓着掌说一句湛一爹爹讲得真好。 我哪里讲得好,怕是没有爹爹给她讲过故事,这是第一次她才这般易于满足,倒像是在哄着我般,是怕我走了吗? 我的眼角莫名有些湿润。 心里便想着要挑些更有趣的讲与她。肩头,却感受到一股重量。 偏头看去,却是司徒不知何时睡着了靠在了我的肩上。泛白的脸色,果然是伤还未好,这几日照顾着我只怕自己也没有休息好,这才会累的睡着了罢。 我便小心翼翼地转头,对着念凡轻轻说道,“念凡乖,司徒姑姑累了,我们一起回去吧,湛一叔叔下次再陪你好不好。” 我本以为念凡会吵着不依,她却朝着我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乖巧地点点头。 我便放轻了动作,小心托起司徒的头,绕到她的身前,在念凡的搭扶下,背起了司徒。虽则此举有些不妥,可往日里司徒日夜照顾我,我此刻也是要还恩于她。 况,我对司徒,总有些莫名亲近,像是亲人一般。 我背着司徒,让念凡牵着我的僧袍,便下了山。念凡很乖,一路也不说一句话,像是害怕吵醒了司徒。 天色开始慢慢转黑,寂静的山林小道,我却听到背上传来,司徒的喃喃噫语。 “凡生哥哥,你也和清儿一同吃柿子。” 她话里是和那晚月夜时同样的温柔,甚至带着分撒娇的气息。我低头看去,她的手上竟还握着方才念凡递予她的柿子,竟然连睡着了也不肯放手吗。 司徒施主,你这又是何苦呢? 作者有话要说:  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司徒清的戏份才是最重的么!\(^o^)/ ☆、沂水下元日 司徒在我的背上睡的沉静,伏在我的肩头却让我感觉不到沉。想起那日在晋州客栈时,听木沧岚所言,她似是已素斋了几年,也无怪乎身量如此轻了。 只我心底还是诧异的,明明有着那样深的眷念,她又是为何成了如今这副清冷的模样。 山路走过一遍我便熟悉了不少,回去便加快了脚程。若然天色黯淡,林间一片漆黑倒不便前行了。 回到怀柳山庄时,远远偏看到一片光亮。到庄门前,才看清左右皆挂上了一盏灯笼,门前竖着一根天杆,杆顶还悬着一面黄旗,灯火下分明看到那上面镶着消灾解厄几个字。 咦?今日是下元节? 也无怪我会疏忽不知,只这下元一节惯常都是道家人的节日。史有载,(十月)十五日,水官解厄之日,宫观士庶,设斋建醮,或解厄,或荐亡。 这便是下元节了,只我往年也不过此节,故而今日才忘记了。 背着司徒走进庄,便看到庄里的仆人端着些祭祀的果品来来往往在庄内疾走,皆穿着深衣常服。 “大师,你们回来了。”我方踏进庄门,便听到花落雪的声音。闻声看去,倒为她今日装束着实惊了一把。她褪下了之前我所见的那身青衣男式长袍,想来也是要在这下元节祭祀水官尚飨亡灵的,她此刻着了一身青色齐胸襦裙,这番便现出了她原本姣好玲珑的身材,更衬出了她的柔美。只腰间还是别着那支玉箫。 “娘亲!”我还未向花落雪施礼,跟在我身旁的念凡便朝着花落雪扑了过去,便听得她向花落雪说着今日的际遇,脸上是盈盈笑意。 “念凡乖,先去沐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3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3 浴好不好,待会儿娘亲带你去行船游河。”花落雪说着便对着身旁的侍女使了眼神,让那侍女带着念凡离去了。 只念凡对着我一步三回头,口中还叫着待会要让我和她一道去。这个小家伙如今看来倒黏上我了。 “大师,落雪今日忙着准备着下元祭礼,多劳大师替我照顾念凡了。”话落,花落雪已走到我的身边,朝着我拱手拜谢。眼神却凝在我的背上。 瞧见她脸上明显的疑色,我便出声解释,“司徒施主的伤尚未痊愈,今日累着了,贫僧这才贸然背了她回来。” 我看到她面上又回复了往日的柔和,心里不知为何便松了口气。方才她瞧着我的模样,总让我觉得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般。 “大师果然宅心仁厚。我已让下人送了一套深色僧袍到大师房中,还请大师送了清儿回房便沐浴更衣,待会同我和念凡一道去水色罢。”她脸上还是那淡淡微笑,倒让我看不出她的心思,她说着便转身离去,也不予我拒绝的机会,留我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所措。 也罢,虽我不喜和花落雪同处,便当作是陪着念凡。 司徒在我的背上待得太久,虽则她身轻,我已微微有些疲惫。便加快了脚步问明了下人司徒的住处,使上了我会的不多的师兄传的轻身功夫,三两间便到了司徒的房间。 将司徒轻轻放倒在床榻上,替她理好了棉被,便要离去。转身的余光瞥见,她手上的柿子仍未落,行将踏出房门时,我还听到她嘴边噫语。 “凡生哥哥...清儿好想你。” 阿弥陀佛,我轻轻带上了门,她执念竟然已如此之深。司徒施主,贫僧渡不得你,便祈你今日能在梦中能与那人相见罢。 只一夜贪欢,明朝醒来你会否更加心疼。 不知何时,我在心里便将司徒当作了自己的妹妹一般,许是那夜月色下的泛红的眼眶,任我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也为她恍了心神。 想起方才花落雪的话,我便回了房。踏进房内,果见榻上整齐叠着一套青色僧袍。圆桌旁立起了一道屏风,隐隐见到水气萦绕而起,竟是连沐浴的水都已备好,如此,我倒更不好推脱了。 待得我沐浴换上了花落雪为我备好的青色僧袍时,系上腰带时,才觉着这僧袍看上去倒像是寻常男子着的素衣,若非样式同我那僧袍如出一辙,我甚至以为这便是寻常的服饰了。只这尺寸也未免太过贴合我的身材了,竟像是为我定制一番。 整好衣襟出了房门,却见到花落雪已等在我的门口。她手边牵着念凡,沐浴后的念凡穿着高腰襦裙,乖巧地站在花落雪身旁。 只瞧见我走出房门,她那清脆的嗓音便在空中响起。“湛一爹爹,快来,我们去游河了!有好多好吃的呢。” 我便笑着应了一声,只要念凡开心就好,谁让我与这孩子莫名投缘呢。 同花落雪打了个照面,便跟着这母女俩一道走出了庭院。出了庄门,进了沂州城时才看到家家户户门前都悬着灯笼,偶有几家门前同样立着天杆,远远便能看到有烟升起。 到了江边,便看到了十来只彩船,想来月出时彩船游河是沂州城民热衷的活动了。 跟着花落雪一路往前,才在一艘颇大的船舫前停了脚步。细细看去,那彩船船身缀着彩锦丝带,船头高挂着两个红灯笼。船阁外已站了几个怀柳山庄的家仆,手中皆端着祭品。 只船头木杆上的旌旗却嵌着一个薄字。竟不是花字?想起之前那说书人说怀柳山庄曾是薄家所有,也不知如何到了这花落雪的头上,又为何如今是花落雪当家,这船舫竟带着薄家标志。 尚不及我深思,念凡便离了花落雪的牵引,走到我身旁牵起我的手登船了。方在此刻我才发现,随同花落雪的俱是庄中家仆,不见那名剑庄一行人,也没有栖花谷众人。竟是只有我一个外人在此! 念凡带着我上了船,便跟我说着她往年最爱过这下元节,因则每此祭祀罢她便能尝到很多“福余”,念凡拉着我不停分享着她最爱吃哪种果品,我便笑着听她讲,也不插嘴打断她。 “大师,今日请大师一道,便是想着待会祭祀亡灵时,若能得大师诵经加持福祉,落雪便感激不尽。”花落雪也走到我和念凡的身边,手上轻柔地抚着念凡的头,便听到她如水娴雅的声音响起。 原来她邀我同行便是出于此,想着这也是为我添了功德,我自是不会拒绝的,便朝着她点点头。 她得了我的应允,便走开去指点那些家仆各司其职,我看着她指挥得井然有序,心中不禁赞叹她的心思玲珑万全。 片刻后,船舫开始缓缓移动。 船头已置好了祭品,一旁还放上了一把古琴,我定眼看去,竟是我醒时见到的房中的那把古琴。 花落雪将一切都打理好后,便让家仆领着念凡进了船阁中。说是船头风大,念凡还小恐着了风凉。 念凡倒是没有任何反驳便进了船阁,我倒有些疑惑,这孩子原是极其黏我的,却不知此刻怎么轻巧就离了我。 花落雪似是察觉到我面上的疑惑,朝着我温婉一笑,便听得她轻柔声音传来,“阁内都是些她爱吃的果品。”那话里是掩不住的笑意,眉目间是慈母的疼惜。 想起白日里我猜测她陪伴念凡的时间太少,如今看来许是因为平常庄中事纷繁杂乱,我看着她,心中暗暗佩服她,以一介女子柔躯,将这怀柳山庄撑起,甚至享誉武林。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那么花施主,不知何时需贫僧诵念经文?”我对着花落雪合十问道。 她闻言却并未答复我,只是坐在了方才备好的古琴前。 轻拨琴弦,那琴音沉稳柔和,竟是她亲自演奏来祭祀已逝之灵吗? “大师,落雪这便要献丑了,也需得大师共诵经文了。”她朝我莞尔一笑,不知为何我却听出了一分羞涩? 话音一落,她便轻抬芊芊素手,覆弦音起。 我便迎空唱喏了一声佛号,便和着她的琴声诵起了地藏菩萨本愿经。 皓月当空,游船缓行,她的琴声此刻在天地间回旋往复。 这曲子的名像是塞在我的喉中,好像就快脱口而出却不知怎么也说不出。那种往心里去的吟哦,在她猱注的轻重缓急里,细腻含蓄,我竟有些心痛起来。 这样的委婉缠绵,偏让我生了无限的熟悉。 “凡生,你吹箫我抚琴,我真想就这样一辈子。” 那耳间幻听声又起。我果真是通灵了吗?为何总要对着我说起那凡生,我是湛一,不是凡生。 “汝以神力,遣是眷属,令对诸佛菩萨像前,专心自读此经,或请人读,其数三遍或七遍,如是恶道眷属,经声毕是遍数,当得解脱。乃至梦寐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4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4 之中,永不复见” 不自觉间,我诵经的声音骤然提高。 “乃至梦寐之中,永不复见。永不复见...” 她的琴声渐落,我低声复诵了几遍最后一句经文。方抬眼看向她,她脸上的神色在月色下显得那样柔和,只那低垂的眼眉,却微微起了褶皱。 我果真是不能与她独处的,那阵莫名的疼痛又在我脑中翻涌。 她停了曲,朝着我拱手施礼道谢。我只摆摆手示意无需言谢,却不愿再多瞧她一眼。 周遭偶有别家船只过往,亦有乐音萦绕。却如何也及不上方才花落雪的一曲清音,宛转悠扬,绕梁三日。 “大师,你可知我今日祭祀的哪家亡灵。” 她不知何时已起身站到了船头,江风过,她的衣襟翻动。对着我的那道背影,玲珑有致,却生出了无限的落寞。 哪家亡灵?想来应是念凡的父亲?花素节口中的青阳师兄? “贫僧妄言,或是施主亡夫?”我想着便这样说出来。 她闻言却摇摇头,仍是背对着我,沉静的嗓音传来。 “是怀柳山庄的前庄主和他的夫人,”她说着话音便有些颤抖,只背对着我,我瞧不见她的表情,却听得出她声音里多了一分沉痛,“还有...我挚爱之人,薄凡生。” 咦?她不是嫁予了那花青阳吗?念凡也出世四载,她却说最爱那薄凡生。这? “我接管山庄突然,甚至无名无份。尽管有名剑庄替我正名,是薄家传家业于我,可江湖里仍总有人说我强占了薄家家业。”她说着便转头看着我,面上是一抹坚定的神色,像是在许诺一般,她陡然拔高了话音, “可是我不怨,也不在意。这是我欠她的,只为了凡生的一句话,她要我替她守好薄家家业,我便替她守着,就算她不在了。”她话里是说不出的柔情。 听她所说,她竟同司徒清一般对那薄凡生情根深重,我倒想见见那薄凡生是何等英姿了,能让这两位佳人为他倾心如此。 只她毕竟是念凡的娘亲,他人的妻子,这般口口声声说着对另一个人的爱恋,我终是觉得有些不妥。 “那花青阳施主呢?”我心下有疑惑,也不知怎么就这般脱口而出了。 方出口,我便后悔了。因着这是别人家事我怎可妄言,还有花落雪眼里一闪而过的痛意。 我正要出口说方才的话不作数,花落雪脚下却一个瞬移到了我的身边。她便就那么突然地执起我的手,指着她自己的心口。 我深觉此举不妥,便要挣脱,她却紧紧握住任我如何也挣不开,“你...”她话说了一半又停下,脸上绽出一抹笑意,笑得那样明媚,耳际传来她有些自嘲的声音。 她轻轻放下了我的手,“凡生终究还是在意的,在意我嫁了师兄。” 她话音落便回转了身子,我不知她此言何意,只好接着说出方才自己想说的话,“花施主,贫僧妄言,方才问的都不作数。” 我瞧着她只是轻摇着头,传来的声音里却带着些泪意,月光落下,甲板上是她的泪滴斑驳,晶莹点点。 “我负了师兄,更负了凡生。可大师,若我说,我嫁于师兄只为还恩于师兄和师傅,你信吗?” 我的心不知怎地,听到这句话,好像解开了一道久存的郁结一般忽然轻松了,像是了却了一件心事般,我仿佛觉得自己心境开阔了许多。 看向花落雪时,心底再没了那些个漪澜,似乎和她独处再没了不自然的芥蒂。 “阿弥陀佛,贫僧自然信。”我合十朝着她朗声道,带着十分的坦然,那种释怀的感觉在我心底萦绕不去,连我自己也说不清。 她闻言便转头看着我,脸上还挂着欲落的泪珠,唇间却含了一抹绝美的笑意。 我便也朝着她笑,直视着她的目光,若然师傅在场,定然会惊呼我此刻神情,比之拈花一笑的释迦祖师该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早说了,薄家的家业不是落雪强占的,是凡生托付的~~&gt_&lt~+ 落雪还是很辛苦的~ 喔,对了,湛一最后的释怀不知各位懂了几分。└(^o^)┘ ☆、风云现端倪 下元那日祭祀事毕,我和花落雪进了船阁中同念凡一起用了些果品,未至亥时,便回了怀柳山庄。念凡还是赖在我怀里,小孩子禁不起走动,回到山庄时已然躺在我怀中沉沉睡去。到了庄门,我便把念凡小心递到了花落雪怀中自个回了房。 我随意洗漱了一番便早早睡去了。 花落雪似是忙于筹备武林大会的事宜自那日后未再来找过我,倒是司徒第二日醒来后来拜访了我向我道谢前日里背她回来之事。而念凡仍是每日里皆会来找我,自我下元那日为她讲了故事,她便爱缠着我听我讲故事,我当是温习佛经也乐得其中。 武林大会的前两日,众人都在演练武功,在紧张中渡过,而我,纵然作出一副平静的高僧模样,心头的不安和浓烈却愈发重了。 连着两日我倒未再听到那个女子的噫语,可这两夜里我的梦里尽皆是闻人的身影。 第一夜,我梦到她来武林大会,却未及她说什么,便被在场的武林人士群起攻之,我看到她血染紫裙,倒在我面前,我却无能无力。我那时在梦里便流了泪,心中怨怒自己为何不会武艺,至少,可以保她平安。 而清晨我醒来时,却发现棉枕上有着斑斑泪意,我竟是为闻人落了泪。我知此刻我心生魔障,只恐修业难成,只能朗声诵念楞严经百遍。 可那日入梦里,纵我千般抵缠,却仍是见到了闻人的身影。只这次,她得以开口问我,是否愿随她离去,梦里不知时过几刻,我却在梦境中出了神。尚未来得及答复她,梦便终了。 醒时我坐在床弦,心潮却久久难平。梦里我未开口的答案,此刻却已在我的心口郁结。原来竟是如此么? 我仍是如前日,随意用了些庄仆送过来的早膳,便坐在了竹凳上继续默诵经文。我心知,再过不多时,便会有人来引我去武林大会的场地,可我心中却不停地有一道声音在说不要。 然,世事不可避,卯时三刻时,我的两位师侄便叩响了我的房门。开了门,我不知我的脸色是何等的难看,只我的两位师侄瞧着我时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担忧。我勉强对着他们扯出一剂笑容,说了声走吧。 按理,承一寺也应有人出战来为这武林盟主之名争上一番,然我在房中躲了两日,尚未同师侄二人有过商量。我便在前往演武场的路上向他二人提出了疑问,许是他们瞧见我的面色为免去我的忧虑,我见他们二人面面相觑后,须臾,鉴尘便朝我开口言道他替承一而战。 我只应声点点头,不欲多言。到的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5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5 怀柳山庄的演武场时,各派俱已就位。粗粗看去,便已不止那日我在行正厅见过的那些个家主掌门。今日聚在这演武场的,似是集结了江湖内的各门各派,连些未有声名的小门派诸如什么崆峒派、华山派等等皆在。 我进的场中时,便看到花落雪一行人向我而来。 “大师,您来了。”花落雪先朝我揖了一礼,与她同行的司徒家三人还有栖花谷三人皆向我抱拳行礼。今日倒不见念凡的小小身影。 我只是微微一笑还礼,嘱了鉴尘要在比武时不要落了承一的声名,便让鉴尘鉴世两人去演武场周边先行演武,而我在花落雪的引导下去了演武场的上座落座。 “不知大师为何不亲自出战?”我方坐下,身边的司徒镜便朝我拱手问道。 我尚未答,他旁座的木沧岚便替我解了司徒镜的疑问。“大师佛法造诣高深,武技便是多余,岂能同你这般粗人相提并论。”我瞧着木沧岚话毕衣袖掩嘴吃吃一笑,而司徒镜得了自己妻子的回答,面上却涨成了猪肝色,只啊了一声却说不出话来。 “兄长有所不知,大师不通武术,是清儿忘了早些告知兄长。”司徒清本是坐着一副不理周遭事的清冷模样,许是瞧见了自家嫂嫂调笑兄长,便转了头朝着司徒镜道出原委。 “这,我原以为大师武艺高绝,本还想同大师切磋一番呢,如此,倒是无趣了。”司徒镜在得了司徒清的解释便朝我看了过来,我只点了点头以示司徒所言皆真,便见得司徒镜摆摆手说出这样一番话,那唇上的两撇胡子还和着动作抖了两抖。 他话音未落,便见得一旁的木沧岚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颇有些河东狮吼的神韵,“你整日就知道比武,比武,万一出事了你可让我怎么办?嗯!你说!” 那司徒镜倒似不害怕自己这番妻强夫弱的模样会落了别人口实,他哼哧地叫疼,转过脸对着木沧岚讨好地笑,全然没了那日瞧见的那番稳重气韵,只他片刻后脱口而出的话,却让我身旁的司徒清苍白了脸。 “谁让凡生不在了便没人能和我一较高下了。”司徒的脸上在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时便有些不对了,只她的兄长司徒镜倒全然未觉,倒还在那不停说着昔日他和那薄凡生切磋种种。 倒是木沧岚察觉到司徒的面色不对,这才拍了自己夫君的肩膀,指着司徒的方向。司徒镜顺着看去这才停了话,讪讪一笑。 司徒面上的寡淡持久不散,木沧岚便在一旁低声数落着自己的夫君。 我瞧着她夫妇二人,倒生了一番羡慕的心思。只我为何会羡慕起来,我却不敢往下想去。 辰时,花落雪便起身向着下座一众武林人士说了些鼓舞人心的话,而后又讲清了这次武林盟主的推选规则。 我方才知道,便是各门各派选一人出战,众人场中混战选出四人,再由这四人两两抽签,直至战至只剩一人。 这个方法倒算公正,虽说有些耗费气力,但我身旁的武痴司徒镜在听了便作了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看来他便是要代名剑庄出战的那人了。 栖花谷三人中出战的是唯一的男子,那日在晚宴上咄咄出言的花素节。大概是考虑到女子比武多有不便吧。 不过,颇有些出乎我意料的是,花落雪在宣示了比武规则后便说了怀柳山庄不参与此次武林盟主之争。而在她宣布了比武开始后,便见得各派精英皆使了一身俊逸轻功进了场中。 而我身旁的司徒镜和一边的花素节也进了场。我方才看见司徒镜一身轻身功夫竟是说不出的风流,只他脚踏的步法倒同师兄传于我的步法出奇相似。 而花落雪见得众人皆在场中,便朗声道了一声,“开始吧。” 场中立时便响起了各类拳脚的破空声,似这般演武,其实是对武功卓绝的人有一定优势的。果然,不过两刻,场中不过只剩下了十数人,而我熟识的那几位,和我的师侄鉴尘也仍站在场中。 须臾,场中便只剩四人。一一看去,除我师侄鉴尘,司徒镜和花素节外,另还有一紫袍男子,面容冷峻,隐隐透着几分邪肆之气,再细细瞧去,竟有三分似闻人! 花落雪见已决出四人,立时便起身唤了身边家仆去取了木制的抽签牌,便去了场中让四位胜出之士一一抽签。 我离得远,瞧不清他们所抽各签,只听得花落雪的声音向四周散来,她高举了手中签牌,道,“下一场,名剑庄司徒镜对承一寺鉴尘,栖花谷花素节对蜀中威海镖局闻人朝!” 闻人朝?!我耳听到花落雪报出那紫袍男子的姓名,竟是闻人氏。脑中突想起那日在晋州竹林刺杀闻人的那些刺客,口中所言不正是蜀中闻人家吗? 那唤作闻人朝的男子竟和闻人有三分肖似,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在愣神思索,那一边,下一场比武已然开始。 司徒镜先对阵我师侄鉴尘,只司徒镜使剑,而鉴尘习的是饮光心经,练得是内家拳法迦叶拳,双拳难抵长剑,便从武器上我师侄就落了一分势。 便见司徒镜朝鉴尘抱拳行礼后,自鞘中拔出手中长剑。果然不负名剑庄铸剑之名,那出鞘长剑在晨光映射下烈烈生光,待得鉴尘合十还礼,司徒镜便抖动手腕,挽了一剂剑花朝鉴尘刺去。 二人在场中开始了打斗。看上去倒是不相上下,来去之间已走了数十回合。 我虽不会武,但坐在此处却仍能感到那森然剑气,却见鉴尘左手起,挥舞宽大僧袍袖,旋落之间紧紧裹住了司徒镜的长剑,右手提运真气,一掌朝着司徒镜胸前拍去。 司徒镜的轻身功夫果然是极俊的,剑势难收,他却脚下步法一转,踏出挪移之势,轻身旋转腾空,在空中回转了身子,朝着鉴尘直刺而来。耳听得司徒镜口中叫道雾里看花,不知是不是司徒镜此刻真气尽转,我竟隐隐能瞧见那剑上银光。 鉴尘此刻离长剑太近,在司徒镜的逼势下竟难以施展拳法,只得极速后退,然高手之间,退了半步便是现了颓势。 司徒镜已然占了先机,手中长剑直指鉴尘喉咙。待得鉴尘稳住身形,长剑已是架在脖项了。 “大师,承让了。”司徒镜朝着鉴尘施了一礼便挽了剑花收剑入鞘。鉴尘便也回了一礼,说了声,“司徒施主果然武艺非凡,小僧佩服。” 第一场比武便以司徒镜轻松获胜落下帷幕。而接下来的第二场,我本以为可以看到如之前精彩绝伦的打斗场面,却见花素节不过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他下场时似面有不忿,只是走到司徒镜身边,说了句,“他有暗器。司徒兄小心。” 司徒镜只是哈哈一笑道了声无妨,可我却瞧得那个叫闻人朝的男子面上的阴诡之色。 第三场,司徒镜对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6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6 阵闻人朝。 那闻人朝使得也是剑,我只记得方才花素节下场时所言之暗器,却不知那长剑如何能藏住暗器。 “闻人兄请!”司徒镜先行拔了剑施了一礼。那唤闻人朝的男子只是略微勾起了嘴角,拔出手中剑,快声说了声‘请’便先行执了剑朝着司徒镜劈了过去。 占得先机的闻人朝虽然方才胜了花素节,可此番的剑招看上去却并不高明,只他招招狠厉,也能想见其人为人。不过以司徒镜方才展露的实力倒也不惧那人了。 闻人朝又是一招挑刺,司徒镜一个扭身拨开了剑,脚下又是一个步法挪移,回身便直刺向闻人朝胸口。那闻人朝似是早料到司徒镜的出招,及时弯了身子,只司徒镜长剑还是削了他几根头发。不知是否是我瞧花了,方才我隐隐在闻人朝袖口看到了几道银光。 闻人朝被司徒镜削去几根头发,面上仍是那一派阴沉神色,只那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倒让人觉得他似是胸有成竹。 他又挽了一道剑花朝着司徒镜斩去,这区区剑招司徒镜当是轻松能化解,司徒镜的身形却突然一震,再移动时却已是慢了半分,闻人朝的长剑已到胸口,避无可避。 “我赢了!哈哈哈!我是武林盟主了!”闻人朝此刻剑指司徒镜,便在场中豪声大笑。 “闻人兄武艺非凡,司徒镜不敌。”司徒镜面上也是一派震惊,想来他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会输,但仍是维持了大家风范,对着闻人朝拱手恭喜。 只我身旁的众人俱是惊异神色,任是谁也想不到司徒镜竟会输给这闻人朝,而方才败下阵来的花素节也是低声啐了一声卑鄙。 只无人有证据证明闻人朝使了诈,而我也不过借着目力和所处的地理优势才勉强瞅到一小缕银色亮光,虽猜测方才那一招他弯腰之时用袖中暗器刺了司徒镜的气海穴,使得司徒镜的身体暂时性麻痹,却没有确切证据。 倒是花落雪最先从震惊中醒转,她面上虽有些犹疑,却还是站起了身子,竟是要开口宣布那闻人朝便是新任武林盟主了吗?! 不可!我心里焦急,还未待我出声反对,却听得空中传来一道魅惑声音。 “只不过凭了暗器侥幸胜出,此等卑鄙之人也能做武林盟主了么?我瞧你们中原武林只怕要亡了。” 那银铃般的媚笑响起,别人不识得,我却知道她是谁。 你...为什么要来,闻人恨? 作者有话要说:  露个脸,你们要的闻人上线了→_→。 ☆、半载赌约成 衣袂翻飞,婆娑起舞。 她落在场中,吸着所有人的目光。若惊鸿妖娆,仍是一袭紫裙,凛凛秋风中,还是那般松散的紫玉簪发。轻纱遮面,却让人愈发想要窥视那隐于其后的容颜。 我身旁的众人倒不为所迷,甚至司徒清,已然按住了木椅扶手,长剑已隐隐有出鞘之势。 难道我梦中之景真就这般一一具象下去了吗?闻人,你为什么要来,快些走罢。 闻人却连瞧也不瞧我一眼,她只抬眼望着那站在场中的紫衣男子闻人朝。旋即冷哼了一声,语带鄙夷,“这么多年却一点长进都没有,倒跟你那狠毒的娘亲如出一辙。” “你是?!”闻人朝似不识得闻人一般,听着闻人的话脸上泛起一抹阴毒之色。 “姑娘果然还是来了。只今日武林大会,姑娘此番倒是自投罗网了,实非上乘。”花落雪对着闻人柔声说道。 是了,今日有这么多武林高手在,闻人你还不快走。 “走?不...”她说着终是朝向了我,素手轻抬,指如葱根,盈盈一点,“我还要带走大师呢。你说对不对,冤家?” 一双弯眉媚眼看着我,话中含满了娇嗔。 我此刻倒无心去纠结她对我的称呼,闻人你怎么还这般悠然,你难道没有看到,那些武林人士都已亮出自家武器对着你了么! “不过,”她话说一半便对着场中的闻人朝,咯咯轻笑,“先让我来教训一番我这不懂事的弟弟。” 他们竟是姐弟?同姓闻人,原来竟有血缘关系? “你是闻人...!”闻人朝面上此刻震惊无比,还微夹着一抹惊恐。 “不准叫这个名字!”闻人话里是滔天的怒气,抽出腰上轻剑,那微散的衣襟倒让在场的男子立时瞪大了眼。 已是深秋,还穿得这么单薄!我心底不知怎地一阵愤愤。 却见她足下一动,软剑如游龙一般直指闻人朝面门。闻人朝未觉闻人会突然出招,退后的动作滞了两秒,闻人的剑势已至。 “瞧见了吗,这等庸才,如何能胜过司徒镜公子呢?” 她此话是对着场下众人说的,闻人朝此刻不敢妄动,因软剑只在他面前一寸处。 “你!”闻人朝抬手指着闻人,话里带着怨恨却又夹着惧意。却见闻人一把抓了他的手,抖动衣袍,‘叮叮’几声便见有银针掉落在地。 “卑鄙...”场下的众人都不是愚蠢之徒,听闻人方才所言,再加上此刻所见银针,大多便知这闻人朝使了诈。一片嘘声响起。 “呵,愚蠢。”闻人只轻斥了一声,手上软剑旋即动了起来,指着那闻人朝的脸而去,银光一现。 “啊!你...”闻人朝此刻颓坐在场中,两手捂着右脸哀嚎起来,汨汨鲜血从指缝中溢出。 “我不杀你,我所受的还要一一还给你们。滚!”闻人的喝斥声起,剑指闻人朝面门。闻人朝此刻眼中虽是怨恨之色,却不敢再多说一句。只得捂着脸狼狈地离开,只他转身之间,我瞧见他右脸上已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同那日我瞧见闻人脸上的疤痕,如出一辙。 “多谢姑娘替我中原武林揪出了这么一个卑鄙之徒,落雪感激不尽,不过,姑娘怕是要留在此地了。” “哦?那得看你们有没有本事留住我了~”闻人尾音婉转,脚下成风,便向着我而来。 ‘唰!’身旁司徒长剑出鞘,横在了我和闻人之间,话里寒意森然,“闻人姑娘以为还能如那日一般吗?” 长剑在前,闻人便停在了我和众人的面前,纵然掩了面却也能从那对眼眸中猜度出她此刻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轻启薄唇,语笑嫣然,“自是不一般的。大师,我要你心甘情愿地随我走。” 她向我伸了手,如梦里那般问我愿不愿随她走。 我心中自那日梦醒隐隐便知晓了答案,如今却哽在喉中开不了口。只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她的眼中,我瞧见她此刻微有些伤神。 “闻人...你还是...快些走吧。”我开口却不是她想要的话,只我此刻心底最关心的还是她的安危。身边众人手中的兵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7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7 器已然蠢蠢欲动,闻人若要再向我靠近一步,我害怕。 害怕梦里她紫裙浸血的画面就要立时在我眼前重现。你走吧,闻人。 “恨儿,如此看来,你这惑人的功夫还不到家啊。” 空中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听上去似是从很远的地方而来,到了此间明明音量不高,却震得我的耳膜生疼。 他叫闻人作恨儿,他是谁? “且让义父来助你一把。”那男子声音破空而来,竟是闻人的义父! “不知前辈是?还请现身!”花落雪想来也听到了那男子的声音,只那男子身形未现,她便对着空气拱手询问。 “啧啧,柳家的小姑娘,你的修为还差了一些。”那男子仍只有声音传来,听上去似是在打量着在场诸人一般。只他却叫花落雪是柳家的小姑娘,倒着实令人猜不透。 我瞧着花落雪闻言脸色一变,我身旁的一众人也俱是惊诧神色。这,是怎么回事? 却不曾想,下一刻我便被人提了衣领,那男子竟出现在了我的身后。只他是何时出现在我的身边,我转身瞧去,一身黑袍,面上覆着一副面具,叫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只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些许惊讶,却又很快隐去,换上了带着憎恨的阴冷。 他提起我的衣领,一个起身便要跃出人群。 “前辈且慢!”花落雪见此便要阻止,抬手对着我身后的黑袍男子便是一掌,运足了真气拍出,却见那男子只是袖袍轻挥,花落雪的掌势立时就化作虚无。而花落雪倒像是被反震了一般,身形猛地不稳。 他携着我同闻人一道退到了场中,将我放下,便对着花落雪冷冷开口,“我不是说了,你的修为还差得远吗?”端的是一副轻巧口气。 我方站定,却看到花落雪此刻嘴角有一丝血渍,方才那一掌,明明是她先出手,怎么受伤的却是她。 她身旁的众人见此便要冲上来,花落雪却只是素手轻挥,阻了众人的脚步, 她抬手擦去嘴角血渍,便向着场中走来,只不稳的身形走得踉跄。 仍是那一副温柔神色看着我,落在我眼中却让我原本沉静的心有一丝裂隙。 “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把她带走。我决不允许,她从我身边离开。”她面上此刻毫无血色,我不知道方才那一掌到底是有多大的威势,可那眼里却是说不出的坚定。 “老和尚,你还不出去?你的徒弟可就要被人带走了。” 不知何处,又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接着,我便听到了我睽违五年的师傅的声音。“花施主先请,贫僧在后。” 话落,又是两道身影落在场中。一个便是我那五年不见的师傅,仍是一身破旧僧袍在身,哪有半分高僧的模样。而另一个却是一个中年女子,一身白衣,落在了花落雪的身边,便扶着花落雪执了她的脉搏,想来是在为她诊脉。 “师傅!”我唤了师傅一声,师傅仍只是同五年前那般,只是朝我微笑地点点头。 “魔宗宗主便是这般欺负小辈的吗?”那中年女子这才抬头对着那黑袍男子道,温和的嗓音倒是同花落雪一般无二。 原来这黑袍男子便是魔宗宗主,无情尊者! “是你...”我站在他身旁,听得他此刻低声喃语,像是认识那中年女子一样。 “她自己不自量力,与我何干。”黑袍人冷哼了一声,便要带着我和闻人离去。 “师傅,不要让他把湛一带走!”想来那中年女子应是栖花谷谷主花无心了。 花落雪此刻身形不稳,靠在花无心怀中,一把揪住了花无心的衣袖。 花无心只是安抚了花落雪一番,将花落雪送到赶上来的栖花谷众人手中,便欺身向前,朝着行将离去的无情尊者一掌袭来。“便让我来领教高招!” 我离他近,只听得无情尊者轻叹了一声,便将我送到了闻人的怀中,迎身而上,速度之快只留了一道残影。 两人在空中拼斗起来,我却被闻人制在怀中动弹不得。而我那不靠谱的师傅,也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大师,你猜谁会赢呢。”闻人靠在我的耳边,轻轻吐出一句,气息扑耳,我虽瞧不见却能感到我的耳朵微微发热。 你就不能离我远一点说话吗?我心中腹诽闻人,却不敢说出来。只怕说出来她就靠得更近。 “这,贫僧不知。”我不会武艺,那两人在空中互相激斗,我连个门道也看不出来。 “我义父要赢了。”闻人的声音传来,我疑惑地嗯了一声,便见到无情尊者一掌拍出后便稳 稳落在了我们的身边,而那花无心却从空中跌落。 “我不想杀你。否则你此刻已是亡魂。”无情尊者仍是一副冷冷的口气,可我却听出了一分不忍。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花无心看着无情尊者,面上一派平静,只她转头又看向我师傅,“老和尚,你还不出手?” “阿弥陀佛。”我见师傅只是唱喏了一句,轻摇摇头,众人神色俱是一变,我师傅莫不是不打算出手? “无情施主,斯人已逝,你何必执着旧事。”我师傅似是识得这无情尊者一般。 “呵。我曾受的苦岂能这般说罢便罢。那人加诸在我身上的,我便要报在他的后人身上!” “那你要如何,欲如何才能消得心中怨恨?”我师傅仍是合十微笑,谈笑款款像同故友聊天一般。 “性空,以她为赌如何?我要看看她是不是会和她爹一样薄情!”那无情尊者说着便指了指我,我师傅也就点点头,“半载为期,半载之后,无论结果,雪山之巅,魔宗同中原武林决一死战。” “半载之后,便是百年雪莲花开。你竟是存了这种心思。也罢,徒儿,你便随无情施主去吧,若能了结一段旧怨,也是你的造化。” 我虽听不太懂,但大抵知道我师傅根本就不打算救我。听他所言,这似是牵扯了我父辈往事,我便看向师傅,神色疑惑。 师傅只是摆摆手,说了句,“时机未到,你以后便会明白。且去吧、徒儿,这也算是师傅考验你的一场修业。” “性空,你莫要后悔。”那无情尊者一声冷笑。我师傅却只是朝着我,唱喏佛号,道,“徒儿,红尘修心,此去你要珍重!” “性空大师,不要让湛一和他们走!”花落雪却突地吼了一声,全然没了往日的温柔平静。只她说完便猛地咳了起来,她看着我、眼底是无限的痛,痛得让我不敢直视她的视线。 她好像,很害怕失去我。那眼里,像是诀别一般。 师傅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道,“阿弥陀佛,花施主你执念太深。她当日既已做了选择,往日种种便只是前尘旧事,莫再纠缠了。” “不要,不要走。”我看见花落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8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8 雪挣扎着要站起来,她那番狼狈的模样让我心头生怜。 “走了,恨儿。”无情尊者却不理会,闻人便环着我一同飞身离开。 我却听见,花落雪突然爆发出的哭泣声,她跪在地上,一声声唤着。 凡生,凡生。 这般情状,竟与我那梦里的场景那么相似。花落雪,我同你曾经究竟有什么纠葛。 我的头突然好疼,在闻人怀里痛得挣扎起来。 “不要去想,湛一,痛苦的事情就不要去想。” 闻人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我看到她眼底的爱怜,和她伸出覆在我眼上的柔荑。 那么温柔。 不要去想。是了,凡有如何、皆是前尘过往,不用去想。对不对? 我看着闻人,眼底的疑惑在她冲我嫣然一笑后尽数散去。 我回头看去,花落雪仍是跪地哭泣,我的心隐隐纠痛。 还有,司徒站在一旁一脸震惊,我瞧见她抓住花落雪的衣襟不知道问了什么,她便起身望着我离去的方向。 只为何司徒你也那般望着我,那般欣喜若狂的模样是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可以写二人世界了\(^o^)/ ☆、叶落时节再逢君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那时的她,纵然在般若师太跟前习艺六载,却未学得半分般若的清净姿态。兄长的信里总说似她这般如滔滔江水的奔放性子,若不加以收敛,只怕将来谈婚论嫁时不知要吓退几家公子。 可她却不以为意,她不需要那些个所谓的世家公子的青眼有加,她心中早有属意。 她属意的自然是,那个十三年初相遇时便驻在了她心底的那个翩翩少年,那个陪着她看过朝阳日暮、又用几颗酥糖骗走了她,还有她的心的温润少年。 在南海的那六年,她从别人的口中听说薄凡生已是少年才俊,她便更加勤修武艺。修业艰苦,她却心心念念着要变得更厉害,至少要成长到足以和薄凡生并肩的女子。 可任谁也想不到,兄长信中的一时笑言多年后竟一语成谶。 那年,她十八岁,从南海学艺归家时,却在厅上接下了家中门仆递来的一纸团书。 她那时仍爱热闹场面,瞧见那团书时便揣了几分好奇,不知是哪家公子小姐要结成秦晋之好。 兄长却突然出现在厅外,她看见兄长落在她手中团书上的目光是那样惊恐,口中还吼着不要。她自小便是极爱和兄长作对的,便兴致有加地将视线放回那请帖上。 薄薄信纸转瞬跌落在地,兄长的叹息声由远及近。 “我不是说了让你别看吗?” 记忆中,兄长从未用这般温和的语气和她说过话呢。她却已经无暇在意,只是愣愣地瞧着落在她脚边的团书。 谨请司徒世伯,辜月戍寅午时,愚侄与柳氏结秦晋之好。敬备喜筵,恭请。 筵设怀柳山庄。 她瞅见怀柳山庄几个字,心中只安慰自己定是薄家世伯的哪位侄儿,欲借怀柳山庄成就好事。只帖子的左底几个字,却生生摧毁了她所有的幻想。 侄,薄凡生顿首拜。 颤抖的手,她再也握不住那轻薄的一纸团书。薄凡生三个字像是一道魔咒般催得她头疼欲裂。 她方欲开口像兄长求证,她只愿以为自己看到的只不过是薄凡生的玩笑戏言罢了。 “早些日子我在外同凡生一起行游,遇到了柳姑娘。她和凡生情投意合,后来凡生带着她回了怀柳山庄,我便知好事将近了。” 兄长只是对着她轻叹了一句,像是在感慨惋惜。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她?为什么她怀着一腔思念回来,得到的却是心上人另娶佳妇的消息? 她像一个傻子一样每次同兄长书信时总要打听薄凡生的消息,为什么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她抬眼看着兄长,口口声声地质问着面前这个正一脸疼惜望着她的,她的兄长。 兄长只是抬手抚上她的头,极尽温柔。 “我知你对凡生的心思,便不忍告诉你。本想慢慢让你接受,你却先行拆了团书。” “傻丫头,凡生从来对你都是当妹妹一般。莫要难过了。” “柳姑娘待凡生也是极好的,你放心。” “乖,兄长定会给你寻一个比凡生还要好的郎君。莫要哭了。” 兄长将她摁在了怀里,轻揉着她的背。 原来一直以来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吗?薄凡生对她只是兄妹之情吗?原来,他对自己的那份温柔没有任何私心杂念,男女之情。 不,她不信。她不信那个会柔声哄她的人,会同她鸿雁互书的薄凡生只是将她当作了妹妹。 兄长说要给她寻一个比凡生哥哥还要好的郎君,可谁人能及得上薄凡生对她的温柔相待。 她如何相信,那个笑得如春风般入沐温暖的少年,就要成为别人的夫君。 她如何相信,那个兄长口中娴雅温淑的女子,是否真的对凡生哥哥一往情深。 她有太多的不放心,所以她从兄长怀中挣出时,一字一句地告知兄长,她要亲往怀柳山庄送上贺礼。她要亲眼看着,看着她心爱的男子是否是真的得到了幸福。 她瞧见兄长眼中满溢的心疼,却还是扯出了一抹笑容。 只要薄凡生好,她便好。 她在家待了不过短短几日,便收拾了行装,父亲自叔父离世后便不愿再去怀柳山庄,总是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她便同着兄长一道前往怀柳山庄。 一路颠簸疾驰,她却舍不得慢下了行程。原本一月的脚程她却生生在廿日内赶到。风尘仆仆到了沂州,她却终于慢了动作。 八载未见,她不知她的凡生哥哥长成了何等俊秀姿容。她能做的只是将自己一身风尘洗去。投在了客栈下,缓梳洗,慢上妆,细描眉。 白裙秀雅,她打开客栈房门站在兄长面前时,兄长眼中是久久不散的惊艳,口中是不绝的赞叹。 女为悦己者容。凡生哥哥,清儿来见你了。 不欲白裙染尘,从沂州城她一步一步走向了怀柳山庄。一步一念,一念思生。 怀柳山庄庄门之外,青衣公子卓然而立。 还是记忆中那个白纸若曦的少年,发髻下珠白色脖颈涌动着诗意光泽。纤长身姿,他挺直着背脊立在风中,明明比寻常男子单薄得多的身躯,落在她的眼中却好像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素白莲花纹在青衣衣摆上若影若现,在晚风中摇动,似满塘花开。墨黑长发被青丝带束着,玉白发冠高高的遂在脑后。不似兄长的剑眉浓厚英挺,他生了两道修长柳眉,其下黑色眼眸是滩浓得化不开的墨。 纤腰玉带系,折扇手中握。 他下巴微微抬起望着正缓步走来的她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9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29 ,剪水双瞳里,是记忆里星河灿烂的璀璨。笑得一脸清俊,清澈的眼神是少年意气的风流无双。 是了,她想象里的那个男子便是这般风华绝世。只是他的手心却紧紧执着另一个女子的柔荑。 青衣少年,绿裙少女。她们站在一起那么相配,让司徒清不敢再多望一眼。 只是终究还是一步步走近。薄凡生款款向她和兄长行礼,却再也不会将那双温暖的手落在她的头上。 “清儿已经这般大了,倒是一个绝世佳人呢。” 薄凡生赞着她耗了几个时辰绘好的妆容,那眼里却只有一副吾妹长成的欣慰,瞧不见,零星半点的爱恋。 果然如此吗?她的心头,一声叹息落下。薄凡生却已执了身旁女子的手,站在她面前。 “清儿,这是我将过门的妻,柳拂筝。” 她望着站在薄凡生身旁的女子,淡绿长裙衬得那女子的秀雅。低眉浅笑间,便比她多了数不清的娴静婉柔,原来这便是凡生哥哥喜欢的人吗? 原来,似她这般的性子,不是凡生哥哥中意的类型吗? 她可以改的,如果还有机会,如果再给她多一点时间,她也能像那女子般,温柔似水。 她不知道那时她的眼神是怎样的复杂,身旁的兄长轻扯她的衣襟低声唤了她的名字,她抬眼便瞧见薄凡生疑惑的神色。 是啊,那人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念了他十余年,想了他十余年,记了他十余年。 她尚来不及告诉他,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明日他便是别家郎,生出情思的亦只有她一个人。 “司徒清愿凡生哥哥同柳姐姐同心永结。” 是了,纵使他唤着她最亲昵的称呼,在他心底,他只是她的凡生哥哥而已,她只是他的清儿妹妹罢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只能深藏那缠绕心口十数载的心事,对着那对相配无比的人儿,道一声恭喜而已。 她只能将最深的情爱都化作了一句祝福,她心底所思所想,只盼薄凡生可以携着佳人一世安好。 可任她如何都想不到,一日之后,便是永别之期。红事变白事,血染喜宴。 那个唤作柳拂筝的女子竟是前来寻薄家仇的人。 她那时已离了怀柳山庄,得了消息再赶回怀柳山庄时,薄世伯已倒在了行正厅里,一片血泊之中,薄家家仆无一幸免。柳拂筝坐在血泊里,只口中喃喃道着怎么会这样。 兄长立时便冲了上去对着那女子一阵质问,她却只想找到薄凡生。 她找遍厅堂,才寻得一个气息尚存的人。知晓薄凡生去了怀柳山庄的后山,她忙不迭赶到了后山。 青袍染血,薄凡生站在后山崖边。猎猎风起,薄凡生本就单薄的身子似要被风吹倒。 她方叫出薄凡生的名字,却见到薄凡生身形一转,竟是往崖下而去。 她此刻终是庆幸,庆幸自己在师傅手下学得一身功夫。好在来得及,她终是抓住了薄凡生的手。 “凡生哥哥,不要!”她看到薄凡生脸上的一片死色的绝望,手中渐渐滑落。 “清儿,放手吧。”薄凡生只是平静地望着她,那一双眸里只如死水一般。 “你走了,柳拂筝会伤心的啊。你不是很喜欢她的吗?!”还有我,也会伤心的。 所以不要,凡生哥哥,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薄凡生只是轻笑了一声,她却分明看到他渐渐渗出的眼泪。 “她?...上辈仇怨,她也是受害的人,即便...即便她弑吾父。” “可清儿,我无法面对,我明明爱着她却再不可能和她在一起,我明明该恨她为什么却要这般想着她念着她。她不愿杀我,而我亦无法向她复仇,我对不起我爹。让我走吧,清儿,这是我最该的结束。” “以我薄家满门,偿她柳家鲜血。” 她震惊于薄凡生的说辞,手上却越来越重。 不行,她不放。她口中叫着,她怎么可能放掉面前的这个人,哪怕是和他一起坠落她也不惧。如果那个女子真的如他所说伤了他,没关系,凡生哥哥,你还有我。 她终是在这生死之刻那人告诉了薄凡生她潜在心里最深处的眷念。 可她在薄凡生的眼中望不到一丝波动。 薄凡生只是簌地扯落了头上的冠带,问她,“清儿,看到了吗?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凡生哥哥。所以,快放手吧。” 她惊得瞪大了眼,怪不得他温柔得不像话,竟是因为内里是个女子吗? 手上越来越重,她能感到自己被薄凡生正慢慢带着往下滑。而薄凡生此刻竟在用力挣开她抓着的手腕。 不可以,就算你是女子,我也不可以失去你。 “我念了你十三年,怎么可能因为你是女子就不爱了。薄凡生,你听好了,无论你是男是女,司徒清都只倾心于你。不要放手,我们一起重头来过好不好。” 薄凡生只是长叹了一声,对着她,道。“清儿,我不爱你。” 她来不及沉湎在那话带给她的沉痛,薄凡生仍是那一副温柔缱绻,缓缓开口,“清儿,请你转告她,薄凡生以命相求,求她替我薄家留下百年基业,不要毁了怀柳山庄。” “还有,我不恨她。” 清冷,薄凡生的脸此刻透着无比的死寂。 “你自己告诉她,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薄凡生,你不要这样,我求求你。” “好清儿...”她的眼泪缓缓滴落,却唤不起一丝薄凡生的求生之意。 她看到薄凡生抽出腰间折扇,“凡生哥哥都未曾送过清儿什么礼物呢。只有这把折扇了。” 薄凡生看着她脸上浮现一抹莫名笑意,她不知那人意欲何为。当她看到薄凡生右手蓄气,将那折扇朝着她身前时,她的瞳孔悚然放大。 体前正中线,脐下一寸半,乃气海穴。击之,破气血淤,身体失灵。 “不要!” 薄凡生手起扇落,她只能看着那人从她眼前跌落。只来得及抓住那把折扇,甚至,连薄凡生的衣袍碎物都无力扯下。 “落雪终不识阿箫,清儿,告诉她,玉在枕下,我都还给她了...” 苍茫天地间,她只能听到薄凡生坠落时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无论生死,你心心念念的都只有她一人吗? 无妨,我还有你留下的折扇。至少,至少,够我怀念了。 兄长和柳拂筝终于赶到,她呆坐在崖上。眼泪簌簌滴落,打湿了手中折扇。 “凡生...凡生!” 后悔了吗?她看到柳拂筝跪在崖边朝着那崖底嘶吼。你也会哭吗?也会难受吗?如果不是你,凡生哥哥怎么会这样。 她本该是,本该是拥有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0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0 幸福的啊。 她站起身,朝着那垂头哭泣的人,冷冷开口。像极了薄凡生在她眼前的最后一面时的冷漠神色。 毫无生气。 “她说,她以死偿你柳家血债,只求你留下她薄家百年基业。” 柳拂筝却只默不作声,她以为柳拂筝狠毒心肠,便一把揪住柳拂筝的衣襟,朝着她吼着。 “你听到没有!我问你,柳拂筝,你听清了没有!” 柳拂筝的眼泪滴答落在她的手腕上,她只听见那女子的低声喃语。“凡生,你回来。我不要你的命,我从来都不想要你的命,你自己来掌你薄家家业。凡生...凡生...” 她瞧着眼前情状只是冷哼了一声,后悔吗?可又有什么用,薄凡生,她的凡生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她丢开了柳拂筝,任她跌坐在地上。想起薄凡生消逝前的最后一句话,她不知道那个女子听见了会做何感想。 “还有,一句话。她说,落雪终不识阿箫。”柳拂筝突地抬头死死盯着她,眼底是不可名状的恐惧。 “玉在枕下,她说,她把所有都还给你了。还有,她不恨你。”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看到柳拂筝满脸的不可置信,却不想再多瞧一眼。 转身离去,她听见身后柳拂筝的痛苦失声,还有飘荡在山崖的声音。那女子在唤,“凡生...阿箫...我后悔了,我后悔了,你回来,你回来啊...” 斯人已逝,悔又有何用。她攥紧了手中折扇,终是离开了这个地方。 江湖里风起云过,薄家的血案一时轰动。 她遵了薄凡生的意愿,在那柳拂筝以花落雪身份出现接掌怀柳山庄时,在一片质疑声中站出来和兄长一道支持她。 后来,她听说,花落雪郁郁寡欢,命不久矣。再后来,她又听说花落雪嫁给了栖花谷的大弟子花青阳,只不过,一年后花青阳便与世长辞,留下了一个新生的婴孩,唤作花念凡。 怀柳山庄在花落雪手中发扬壮大,享誉武林。她渐渐不那么恨那个女子,因她见过花落雪后来的模样,同是被留下的人,花落雪自薄凡生离开后便着了一身男装,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那是薄凡生惯常的装束,还有她面上的憔悴和那个唤作念凡的孩子,都让她恨不起那个女子。 江湖里,没有谁会被永远记得。那些事渐渐隐没在尘埃里。 可她不想忘记,她也不舍得忘记。 每日里,她都要把着薄凡生留下的折扇。甚至,开始为薄凡生斋食,只为祈愿他在另一个世界可以安然无恙。她慢慢变得清冷不愿开口,就好像薄凡生离开时的脸,她只想牢牢记住那个人。 后来,新嫂子进门。兄长继任了名剑庄庄主,渐渐有了一庄之主的风范。可她知道,兄长也时常会月下独舞剑,怅然若失,叹一声无人可以共他切磋。 她知道,也有人和她一起,念着薄凡生。 她也渐渐喜欢上去怀柳山庄。她走遍庄里的每一个角落,想要寻找任何一丝薄凡生生活过留下来的痕迹。 五年,就这样走过。 兄长每日里只念叨着她的婚事,可她心里早已满满是另一个人。趁着魔宗来袭,她便请了缨前去通知各大门派只为躲开兄长的唠叨。 也就在此行的承一寺里,她见到了一个奇怪的和尚。 因着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和尚时,便觉得有说不出的熟悉。可那陌生的脸,让她知道他们素未蒙昧。听到湛朗大师说那人是他的师弟湛一,便是此行要同她一道前往武林大会的人。 她夜里总是睡不着,那一夜便站在了月下。只她没想到湛一也同她一般睡不着,她见他只着了轻薄单衣,心中虽好奇他不会武功却不惧寒冷,可她清冷的性子早已不会开口问些什么。 只她心底郁结那时竟想要对着那和尚一一讲出。她心下骇然,只是问了句湛一是否可解她心底疑惑,得了湛一的应允,她带着他上了屋顶。 她不知为何向他讲了那么多,可他毕竟是和尚,如何能懂那情爱之事呢。 他最多不过能怜她一声,她心底为何会有一丝莫名期望。那一夜,她和湛一在月下坐了很久,只是湛一却渐渐睡去。 她便拥着湛一回了房,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可她对着那张脸,却着实想不起什么。 后来,她护湛一不力,让湛一被魔宗妖女掳走,再见时,湛一躺在花落雪的怀里。她不知为何,会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抢走的感觉。 她便以护送不力之名,在湛一床边贴身守护。睡得朦朦胧胧时,她也曾听到有人在唤着凡生哥哥的名字。 不知为何,湛一醒来后却被念凡认作了爹爹,她心底那种怅然感便越发深刻。她见着湛一和念凡分别是拉钩约定的场面,却再也看不下去,只想立时逃离,为什么。 她在心底问着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湛一莫名在意,为何两人拉钩那一刻,她在湛一的身上却隐隐瞧见了凡生哥哥的样子。 而她终于明了,武林大会上。 魔宗宗主亲自前来,说要带走湛一。只她看到那无情尊者时便生了一分亲厚,没了打打杀杀的欲望。 湛一的师傅性空大师也不阻拦,她却看到花落雪即使受了伤也强忍着要和那无情尊者拼命,她心中有一个想法渐渐生出,她却不敢相信。 终于,湛一被带走,她听到花落雪跪在地上,同五年前一般的撕心裂肺的模样。 她听到花落雪口中叫的,分明是凡生哥哥的名字。 原来,原来!你真的还活着,她一如五年前,抓了花落雪的衣襟,听到花落雪的回答,她心底那种欣喜就再也无法掩藏。 她看着湛一离去的方向,眼底是这五年里从未现过的波动。 只是为什么,凡生哥哥,为什么你那么安静地靠在那个魔宗女子的怀里,为什么,你朝她笑得一脸温柔。 后来,她终于明白,只是可惜。 明明最早和薄凡生相识的人是她,是谁说世间之事总有先后之分。 却原来这一次,她又迟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疼的还是司徒了,看看这番外的字数~::&gt_&lt:: ☆、西域孤僧旅 武林大会那日,我被闻人和无情尊者带走。那时看着花落雪和司徒的模样,我的心便起了涟漪,心神不宁,渐渐地便在闻人怀里睡去。 睡得半梦半醒时,我能隐隐感觉到自己在颠簸的马车上。我不知要去往何处,也没有心力去思考他们要将我带到何处。 只因我闭上眼,花落雪哭泣的模样便在我的脑海里,无论我怎样挣扎也挥之不去。像是陷入了梦魇,我一闭上眼,便看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1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1 到她。 她本就生得一副柔弱模子,那般梨花带雨,赤红着眼。跪坐在崖边,声声唤着薄凡生的名字。 我的心会阵阵绞痛,捂住我的胸口也减不了半分痛意。 她低垂着头,我却分明能瞧见晶莹点点在她的脸上纵横。 你不要哭,筝儿。 我不知道我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的身体也仿佛不受我的控制,走向她。 我不怪你的。 我的手落在她的肩头,她看向我,泛红的眼眶看着我,内里是如海的悲伤。 疼。我的胸口仿佛烧起了一股火,滚烫,在我的心头沸腾的,是莫名的怅然,还有疼痛。 她抬手覆在我的手上,怔怔看着我。她的双眼迷蒙,我仿佛看到有一层摸不到的迷雾挡在我和她的面前,渐渐地我瞧不清她的模样。 胸口的炙热却持续蔓延,将我生生从梦里拉出。 我醒来时,胸口的热意还在我的全身流转。这种感觉就仿佛置身在火炉般的难受。手紧紧抓住了身下的被单。 好半晌,我才从这种蚀骨的滚烫中解脱。不知何时,汗滴顺着我的脸庞落在我的里衣上,湿了一片。 我的僧袍呢? 打湿的里衣,才让我半知半觉地意识到我的僧袍竟不在我的身上。而我,也发现了另一个更让我惊惧的事实。 我身上穿的里衣,不是我在寺里的那件。 有人换了我的衣裳。是谁?那么他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不是男子的事情。若有人将此散播出去,承一寺的声名便要立时毁于一旦了。 细思极恐,我心中惶惶,顾不上穿鞋,便冲出了这间房。 我从未见过这般风景。出了房时,印入我眼里的是空荡的天空。昏黄天色,明明是白日却有风沙滚滚,宛如流云。 空旷小院里只有一树梧桐。深秋时节,泛黄桐叶在风中飘荡,院中,也深深浅浅落了层层枯叶。 我心中突然生了些许寥落感。 闻人站在梧桐树下,仍是一袭紫裙。她蹙着那弯好看的眉,若有所思,和着淡淡秋意,少了些妖媚,这个样子的她,像及了那日在晋州江边。 “你醒了。”我尚未走近,便听到她的声音。只她此刻话里却渗出了些许冷意。 我走到她身边,她却不看我一眼。若是我猜的不错,我身上的衣服便是她替我换的罢。 不知为何,我心底有无名的失落。一颗心,空落落的。只因,她不看我。 “闻人,我的僧袍...” “汗湿了衣袍,我换了。”我话未说完,便被她抢白。她面上表情淡淡,让我捉摸不清。只她这副异样的神情,让我的心仿佛被悬吊起来一般,她果然知道了。 “谢...谢”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愣愣地站在她面前。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低低笑出了声,终是抬起头看着我。 “谁能想到承一寺未来的住持大师,竟会是一介女子之身呢?”她的话里有淡淡嘲讽,隔着那层轻纱,我却仿佛能瞧见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你不要这样,闻人。 她皱着眉,我却在她的眼里看到了纠结,还有落寞。 她这般失神的模样让我心底的那抹异样扩散开来。我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微张了嘴,却仿佛哽在了喉中。 我以什么身份说呢?我终究只是承一寺的和尚啊,湛朗师兄在我出寺说,我是承一未来的住持。我只能是湛一。 缩在宽大衣袍里的双手攥紧了终是缓缓松开。如此这般,也是好的。 我和闻人便就这样对视着,偶尔有几片桐叶坠落。闻人的肩头也落了一片。 此刻气氛让我不知如何自处,闻人逼视着我的目光是那样炙热。她仿佛在等我开口,可我又能说什么。 侧了脸躲过她的视线,我听得她一声轻叹在院落中响起,合着无限的怅惋。我不敢瞧她此刻面上神情,只能抬手为她拂去肩头的落叶。 她却紧紧抓住了我落在她肩上的右手。手心手背相贴,我感受到那柔荑上传来的温暖,想挣开却没有了半分气力。 她执起我的手,视线落在我的腕上。那里是我往日诵经时用的念珠,还有一道,她留给我的伤痕。 “还疼么?” 怎会不疼,那日她咬下去的时候血珠翻涌,甚至看得见里面的骨头。我看着她眼里此刻是满满的心疼。 “不疼。”我扯了嘴角朝她轻笑。 “傻子。”她轻轻嗔了一句,松了我的手。 “我最恨别人骗我。”一个温暖的身子落在我的怀里,闻人的手覆在我的背上,胸前是她的柔软。 她竟抱住了我,不可以。 “闻人!松...”我想叫她松开,她却在我怀里抬起头。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堵住了我想要开口的话。 “只这一次,我只允你骗我这一次。”她的眼里是不化的柔情,浓得我的脸升腾起一股热意。 我不敢瞧她,紧密相贴的身子却让我的头不知道该朝向何处。呆呆地‘哦’了一声,任她拥着,垂落着双手。 她往日那娇媚的银铃笑声终是在院中回荡起来。我听到她在我怀里低声复念着,冤家。 她的手还在我的背上游走,却在摸到我湿润的那块衣袍时陡然停了下来。 我感到她的手抓着我的衣袍,那道好看的眉又紧紧皱起。“你的衣裳又湿了。” “无妨,我只是有些热。”我看到她眼里流露的担心,纵然她此刻离我如此之近让我不知说何是好,却还是开了口随意寻了个解释只为免了她的担忧。 可我知道,我不是有些热。这一两年,我身子发热的频率越来越高,也越来越热。 有的时候,我甚至以为,我会在那股炙热的剧痛中离去。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没有告诉一直照顾我的崇然,也没有告诉我每日同我一起讲经的师兄。 我亦不会告诉面前的闻人。 我终是知道师傅为何要为我寻那雪莲。原来,这股我一开始不以为意的热,却真的可以要了我的命。 只是我是佛家弟子,六根早已清净,何必说这些劳什子徒生红尘挂牵。 闻人听了我的话,眼里却还是泛着犹疑。我只朝她淡淡一笑,说了句出家人不打诳语。 “我说了,不允你再骗我。”她挑着眉,话里竟有些撒娇之意,只她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不知道想要瞧出些什么。 “呃...嗯。”我怔怔地点头。她便离了我的怀中,执了我的手往我出来的那间屋子走去。 “这...你要做什么...”她带我进了屋子,从屏风后拿出了一件里衣,便开始剥着我身上的衣服。 我脸上的热意不散,也顾不得礼防,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替你换衣服啊。”她看着我盈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2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2 盈一笑,那话中一副理直气壮的气势得倒让人觉得她替我换衣是理所自然的。 “贫僧...贫僧自己...自己来就好。”我不知道我此刻脸上红成了什么模样,只我连这说出去的话都打了颤。 “呵呵,和尚,早前为你更衣时,你这身子哪一处没被我瞧过。”素手掩唇,她说得轻笑,笑得嫣然,却让我的耳朵都同脸一般烧得火烫。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实在听不下去,也不敢望向她此刻戏谑的眼神。只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新里衣,兀自躲到了屏风之后。 屏风之外,我隐隐瞧见她笑得捧腹的娇俏模样。换着衣裳,我的手却在慌乱中怎么穿也穿不对衣裳,只她一笑,便笑得我发慌。 不知道耗了多久,待我换了里衣出来时,她手中捧着不知从哪里拿出的僧袍,便是我昏睡之前穿的那件外袍。 我向她道了声谢谢,便要接过她手里的衣袍。她却突然收了手,看着我,那道柔媚的声音响起。 “我替你更衣。” 我脸上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热意因她这一句便隐隐有回转的趋势。 “我自己来罢。”她闻言便瞪了我一眼,只那媚眼含春,我便立时不敢动弹半分。 任着她走近为我披上外袍,系上袍带,她此刻低了头在我身前为我整着衣襟。这番模样,不知为何,让我觉得像极了民间的那些普通夫妻。 白日里,丈夫外出上工,妻子低眉为丈夫理好衣袍。 湛一,你在想什么!我竟是臆想起这些夫妻之事,阿弥陀佛,弟子罪过。 闻人仍站在我的身前为我理着衣裳,我只稍稍低了头便能闻见她发上的淡淡清香。 “义父要见你。”闻人松了我的衣袍,抬眼看着我。 她突然的一句话让我此刻晃荡的心神瞬时安定了下来。无情尊者终于要见我了,我倒一直想问问他,那半年赌约,还有他提过的我的爹,又是什么意思。 “嗯。”我应了一声便要走出房门,闻人却突然抓住我的衣袖。 我转头看向她,一脸不解。只她此刻脸上神情分明是一丝不舍,好似不想让我去一般。 “没事,走罢...”须臾她却松了手,走到了我身前,仿佛方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我心头有些许疑惑,却还是紧紧跟上了她的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一个人 爱我(⊙_⊙)? 将我的手 紧握└(^o^)┘ 抱紧我 吻我 喔 爱 别走╰( ̄▽ ̄)╮ ☆、流月城轶事(壹) 随闻人出了这处庭院,便有漫漫风沙迷眼。我的眼前便有些模糊,但依稀辨得清这是一方极大的宅院。 “这里是流月城。”许是我左右张望的模样被闻人瞧见了,走在我身前,听得她灵俏声音传来。 “流月城?”我看向闻人的视线里多了些许疑惑。 “嗯。你也瞧见了这里风沙漫天,只不知为何夜里却全都消散,那时皓月当空,月华流泻在整座城中,便得了流月城的名。”她忽而转过身来,我跟在她身后,她的脸庞便在我眼前陡然放大。 “改日里,我带你去城外的情人泉,那里夜里的月色是极美的。 ”她闪动的双眸落在我眼中是说不出的恬静,她似是很向往那处景色。 她说改日里带我去,也不知我会在这流月城待上多久了。 可她话中所言情人泉?我非有情良人,又如何能同她去呢? 我便只淡淡地嗯了一声,面上端了副清冷的神色。她瞧了我半晌,也就转了身继续领着我走。 绕过几次楼阁,终是到了正殿。这魔宗倒是大手笔,将这处宅院修得气势不凡,似宫殿一般。只那正殿上高悬着一块匾额。 谨行殿? 我瞧着那匾上三个大字,心底便有些讶异,想不到武林中人众口所道的阴诡行事的魔宗,却为这宗殿正厅取了谨行一名,倒颇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傻站着做甚,还不进来。”我驻了脚步出神,闻人便唤了我一声。 “嗯”,低低应了闻人一声,便随着她进了殿。 殿里不似外处修饰得大气,倒布置得十分素雅。细细瞧去,竟与我在怀柳山庄待过的行正厅颇为相似。 那厅正中端坐着一个玄袍男子,手里把玩着一只酒樽。面上仍是覆着面具。 闻人先行走近,唤了声义父,便站到了无情尊者的身旁。我方才瞧见,那无情尊者的另一旁还站着一白衣男子,端得是俊朗风流。 我走近了些,才看清那白衣男子竟就是那日在客栈里的说书人! 那白衣男子自闻人进了殿视线便一直落在了闻人身上,痴痴相随。我瞧着心底便隐隐有些许不适。 “湛一...大师?呵呵呵...”无情尊者把玩着手中的玉樽,我听他声声冷笑,似是十分不屑。 我乃性空之徒,在承一寺讲授了五年佛经,自然还是当得起一声大师之名。我便站直了身子,端着手,朝无情尊者合十朗声道。 “阿弥陀佛。” “哈哈哈,像!像哉!”他听得我一声佛号,却执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只他看着我的眼底,有一丝疯狂掠过。 像?他口中所说像,却不知指的是什么?莫不是那日在武林大会上他同我师傅提及的我的阿爹? “不知无情施主此言何意?”我的脸色很平静。 “无碍,湛一你便在这流月城里住下罢。”他停了笑声,便淡淡道。 “多谢无情施主款待,盛情难却,贫僧便纳了施主这番好意了。”他口中不提那日之事,我便不会开口先问。且我既被他带来了这流月城,只怕是轻易不能离开的。我何不如顺了他的意,我摸不透他人心思,便以沉默为金,以守为攻。 “喜怒不于色。你一番从容作派,性空倒是教得好。”他仍是那副淡淡口气,让我揣不透他到底想要说什么。酒樽在他手中不时把玩翻转,他的视线也牢牢粘在那酒樽上,瞧都不瞧我一眼。 “施主过誉,贫僧不敢当。”我垂了手,余光瞥见闻人看着我眼里是一抹深深的担忧。 “贫僧...”他手轻轻一抛,那玉樽便落在毯上。只听得哐啷一声,我听到他话中的戏谑嘲笑。 “很好,很好。只不知你的爹见到如今的你会是什么模样呢?本尊煞是好奇啊。” 我爹?我终是等到他先开口提及那日武林大会之事。我听他两度话中之言,想来他定是认识我爹的,甚至还颇有因缘。 我此番模样?不过是成了和尚,只我从小被师傅收养长在承一寺里,又如何能不做和尚。就算是我爹,见到我此番模样也不过是惊讶罢了。 可他话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3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3 中却分明是满满的讽刺。 “无情施主数度提及高堂,若施主曾与贫僧家父有过一面之缘,还请施主告之,贫僧自当感激不尽。” 我生在承一,长在承一,却还是极希望能够见到家人的。在寺里时,那些外院的俗家弟子每旬总有亲属前来看望,我见得多,虽然不奢求,但大抵还是羡慕的。 “一!面!之!缘!”我听到他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个字,虽看不见他的脸色,却足以想象那隐在面具背后的恨意。 是了,同那日武林大会上一般,他的话里,似是和我那未曾蒙面的爹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他似是觉得自己情绪过激了些,抖了抖衣袍,便又是那淡淡声线,“不过是旧识。” 不知为何,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分怅然。只我得了我爹的消息心中自然是欣喜的,纵然记忆中没有他半分印象,他也未曾养育过我,但高堂在上,我也自当奉养。 面上浮了一丝喜色,我便朝着那无情尊者问道,“不知施主可否告之贫僧家父行踪!” “死了。”他有些压抑的声音悠悠传来,我方才生出的欢喜顷刻间便消散得干净。 我虽未见过阿爹,但好不容易得了他的消息,却是死讯。我脑中隐隐闪过一片血泊,似是还有一个中年人躺在其中,心口似是被什么堵住一般,连呼吸都觉得有些急促,单薄的身子便有些站不住。 闻人许是见我身子在风中摇晃,便立时上前扶住了我。“和尚!”她在我耳边轻声唤了一句,不愿让她担心,我只看向她轻摇了头。 “恨!”那一直静默站在无情尊者身旁的白衣男子往前走了半步,对着闻人唤了一声。 我听他叫闻人叫得十分亲昵,那莫名的烦闷感便更是挥之不去。 “诶,风孤,无妨。”那无情尊者抬了手阻在白衣男子身前。我看见那叫风孤的男子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郁,但仍是应了声是收了脚步。 无情尊者的眼里是一股说不清的玩味之色。 “不知施主可否告知贫僧,家父因何逝世,又葬在何地?”我拂落了闻人扶在我腕上的手,盯着那正看着我的无情尊者问道。 不论如何,为人子女,我至少该为我爹上一炷香。 只那无情尊者闻言却淡淡一笑,他起身袍袖一挥,道,“你日后便知道了。我与你爹乃旧时,你大可叫我一声,司...徒...世伯。你只消在这流月城住下,该知道的,慢慢就知道了。” 他说到司徒二字时颇有些恨恨意味。我听得那司徒世伯几个字却生了些许熟稔感。他却又看向我身旁的闻人,那话里平和听不出他话中何意。 “恨儿,这半年,你便好好地,好好陪着湛一大师。”他说着不时看向我,只被面具覆了面,我只瞧得见那双眼。 总觉得有丝丝阴冷慢慢爬满全身。他那像毒蛇窥视猎物一般的凶狠目光,便让我立时出了一身冷汗。 “是...师傅。”闻人低了头,应得慢了些,无情尊者便盯着闻人瞧了半晌这才朗声笑着离去。 “和尚。你没事吧?”许是我额上冷汗被闻人瞧见,她关切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柔荑轻轻覆在我的额上。 我只往后退了一步,她的手便停在了空中。“无妨。”合十朝她道。 “你这冤家,这又是为何?”她倒丝毫不在意,那手便直直落在我的额上,抬了手托在下颔,柔声道,“唔,怎么出了一头汗。” 她便要挽袖为我拭去额头的汗,我躲她不得,只得抓住她的手,“闻人...施主,男女授受不亲。” 我此时慌张,只想躲开闻人的触碰,随意说了个理由,出口才觉得不妥。 闻人果是低低笑出了声,一双美眸尽是些戏谑,“倒不知是哪里来的男女。傻子。” “我...”被她的话一时堵了口,她便从我手中挣出,拾着衣袖在我额上辗转。 “嗯,好了,擦净了,我带你去流月城中逛逛。”她一双美目里闪动着惑人的光芒。 我只看着,便总要失了神陷在其中。待她执了我的僧袍出了那殿时,我才被风孤突如其来的声音唤回了魂。 “恨,你莫要忘了...”风孤的声音远远传来。我虽背着他,却从那话中听出了嫉妒。 “风孤,我自有主张。你不必挂虑。”闻人闻言,在我身旁沉了脸色,只淡淡道。 “我们走,和尚。”她回了风孤,便转头对着我嫣然一笑。 那妖媚模样,哪有丝毫对待风孤的冷漠。我在心底,是真佩服起她换脸比我翻阅经书还要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 然而,有一堆作业等着我::&gt_&lt:: ☆、流月城轶事(贰)之青楼红颜孤 闻人带着我出了魔宗的据处,眼前是纵横南北的一条大道。而魔宗宗殿所在,便是这大道之尾。 风沙漫天,我只瞧得清这一条主道延伸,却不知终点在何处。街上有纷纷行人,装束和中原之人一般无二,只大多在脸上蒙上厚重的一层纱布。不过他们脸上的纱却比闻人的看上去厚了许多,闻人面上的轻纱总是能给人灵动轻盈之感。 笔直长街,街两旁便是些市贩摊位,闻人领我从那些摊位一一走过时,我才看得清俱是卖了些琐碎之物。待我和闻人走近时,那些个摊贩便总要吆喝招揽几声,倒是与中原城镇中的市集如出一辙。 我心下颇有些惊异。我本以为此处乃是魔宗据点,倒未曾料到能见到这般质朴的生活。 “你是不是以为魔宗所在便要尸骨遍地?”闻人像是知晓我心里所想一般,颇有些调笑意味扭了头问我。 “是有些许惊骇,但也不至于你说的那么夸张。”我淡淡道,视线落在周遭吆喝的小贩身上,不过是不想看到闻人的如花笑靥罢了。 “姑娘,可要些胭脂水粉?我这都是些从中原运来的上好品嘞。“ 路边的小贩手中端着几盒胭脂,朝着闻人热情地招唤。 闻人瞧了我一眼,嗔道,“装傻充愣的臭和尚。”便走到那小贩的摊位前,把玩起那摊位上的物什来。 “姑娘,可瞧得上眼?”那小贩见闻人停在了摊位前,便挂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向着闻人献宝般说道。 闻人只不时轻点着下颚,“唔,这个不错,这个也还好。” 闻人在那挑挑拣拣,我也搭不上话。静静地站在一旁,心中却腹诽起来。 不是说要带我出来逛逛这流月城吗?现在这样把我晾在一旁又是作甚?然,到底是我自己决意要和闻人拉开些距离,虽然摸不透闻人所想,可现在这样,也是我自己乐于见到的情形了。 “这些,我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4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4 全都要了。包起来吧。”那小贩得了闻人的话脸上立时笑开了花。 “得嘞,姑娘您拿好~”那小贩将胭脂都包好递向了闻人。 闻人却只是从腰间掏出银两,轻飘飘地丢在了那小贩的摊位上,却不接过那小贩递来的胭脂。 咦?这是为何?付了金却不要物件? 我见闻人扔了几两银子便继续往前走去,心下便有些许惊讶。却听得闻人戏谑的声音飘来。 “让那个和尚拿。” 这话倒让我身旁的小贩愣住了,我见他瞧着我的眼神颇有些道不清的看笑话的意味。 这也不怨他了,我一个和尚,跟着一个姑娘逛街市便就是异事了,这下可好,居然让我端着几盒胭脂水粉在这大街上行走,我若真如此,倒真是枉为佛门中人了。 “施主!我这...”我心里想着便有些气愤,叫住了闻人。 闻人施施转身,挑着眉,“嗯?你叫我什么?” “我...你...”她一笑便让我心里微微有些发慌,“闻人...此举不妥。”我憋了半晌才吐出这 么一句,只她笑着看我我却不敢再叫她施主。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颇有些笑里藏刀的感觉。 闻人便掩嘴轻笑了一声,道“舍得叫我了?敢看我了?”这才朝着那正捧着胭脂站在我身前的小贩说了声,“送去城中的无情宫罢。” 我这才得了解放,走到闻人身边,便听得她轻声嗤笑了一句,“装模作样。”我知自己嘴皮子哪能及得上闻人,便不欲和她说下去。 她见我如此,哼了一声便继续往前走去。 只这一路行去,她倒是停停走走,置办了不少东西。半晌,她才停了脚步,转身进了路旁的一 间房。 我进去时,抬了头看见上面写着“锦衣坊”。看上去像是一家成衣店,却不知闻人进去作甚。 “进来...笨和尚。”我听得她在那店中嗔了一句。 只这一路,她又是臭和尚,又是笨和尚的,我虽无可奈何又无法反驳。 “齐掌柜,按照她的身量,选几件白袍来,再裁个披风,用暖一些的布料。立时便要。”我方走进店,闻人便指着我对那站在一旁笑得和蔼的胖掌柜说道。 “好嘞,闻人姑娘既然发话了,小老头自当办到。” 竟是要给我做衣裳? “闻人...我有僧袍,不需再做。” 她只斜着瞅了我一眼,口中啧啧道,“流月城入夜极冷,你这副瘦身板...跟个女子似的。齐掌柜,还不快带这位大师去后面量身裁衣。” 什么叫跟个女子似的?你至于说得那般阴阳怪气么? 我欲推辞,那齐姓老头却拿着副量尺将我推进了帘后。 “诶...别推...施主,我自己走。” 那齐老头在我身上左右量了番,便挑了几匹绸缎裁剪了起来。他倒是一心两用,不时便要和我说上几句。 “大师,这还是小老头第一次看到闻人姑娘带男人来这店里做衣裳呢。” 这位老伯,贫僧要是告诉你我是女子,你会不会吓坏。 “别的不说,就冲这第一次,还有闻人姑娘的面子上,小老头定是要做一件上好的披风来。再给大师挑一件我这店里的镇店之宝。” 他絮絮叨叨个不停,说着还瞅了我一眼,轻摇着头继续道,“虽然大师不甚俊俏,但是有了小老头我做的衣裳,定是和闻人姑娘能够勉强相配的。” 他这话倒是让我苦笑不得。老伯,贫僧姿容虽不算上乘,你也不必这么说吧?再则,我和闻人相不相配这不是重点吧? 我是个和尚啊。 不过这掌柜手上动作倒是极快的,不过一刻便裁出了一袭青色披风,又从一旁取出了一件白袍递了我。 我方换了衣裳系好披风从内间走出来时,闻人就往我头上戴了个东西。 咦?是顶白帢帽? “不错,不错。”闻人看着我现下这副装扮点了点头。 “这...贫僧为何要戴帽子?” 换了白袍,着了披风,现下又戴上了白帢,我这样哪里还有半分僧人的模样。 “因为我要带你去那啊。”闻人笑指着这间店的对面,我循着她所指望去,却立时惊在了原地。 ‘舞乐阁’!闻人,你这是还打算着带贫僧去逛青楼吗?那阁外还有几个打扮得妖艳的女子在招徕着过往的男子。 “不可!”我凛了眉喝道。闻人只轻笑了一句,“那可由不得你了。” “嗯?闻人,你做什么!”我还在思考闻人此言何意,她却一把搂了我一个轻身便出了这锦衣坊,待我回过神来,却已是身在了那舞乐阁里,周遭尽是些靡靡之音!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我闭了眼,口中反复念着佛号,闻人的声音却在我耳边响起。 “来都来了,念也没用了。蠢和尚,你这般掩耳盗铃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话里颇有些调笑意味。我便睁了眼,瞪着她道,“你...” “哎哟,闻人姑娘来了!”我话还未说完,便有一阵浓烈的香气袭来。 我被那香熏得有些昏了神,摇了摇头,便看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站在我和闻人的面前,只她还抓着闻人的手,倒显得十分亲热。 “秦妈妈~”也不知闻人是如何忍得了那老鸨身上的浓香,倒也唤得娇媚。 “咦?这是哪家的小哥。”那老鸨看到我像是十分惊讶一般,指着我便向闻人问道。 “秦妈妈这不是明知故问嘛。”闻人说着还故意往我身边靠了几分。 那老鸨脸上便立时起了一阵坏笑。眼光不停在我和闻人身边来回流转,看得我当真是浑身不自在。 “秦妈妈,灵素可在楼上?”闻人似是知晓我心下不快,便开口问那老鸨。 只她口中的灵素又是谁?莫非是这青楼中的妓子,只闻人看起来和这青楼中人颇为熟稔,这是为何? “闻人姑娘来得真是巧,今日灵素要登台预演,再过半月便要挂牌接客了。” “你说什么,接客?!”闻人听了那老鸨的话眼底便是怒色浮起。 “我不是说过灵素毋须接客的么!你给她安排这些是要找死吗?”闻人说着便一把掐住那老鸨的脖颈,我见她眼中已是现了杀机,只不知那灵素究竟是何人,竟让闻人为她震怒至此。 “闻人姑娘!...放手...放手...”那老鸨脸上吓得一片惨败,求饶声不绝于耳。 “我说过了,你这是自己找死。”闻人话里只一片冷漠,看着那老鸨便如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我瞧着那老鸨也是有些喘不上气,便要开口让闻人住手,免得造下杀孽。 却听得,一道柔声有如天籁般传来。 “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5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5 恨姐姐,且先住手。” 我循声望去,一个白衣女子站在那楼梯之上,未施粉黛,竟没有沾染这烟花之地的污浊气息。 那娇颜胜雪,瞳色碧青,倚在扶栏上是说不出的卓胜风姿。 周遭是一片喧闹声响起,我看到那些个男子皆朝着那白衣女子欢喜叫道。 “灵素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登场, 支线开启之—— 青楼非薄幸。 ☆、流月城轶事(叁)之相护有心人 温香暖阁,面前是美酒佳肴,身旁还有两位倾世佳人。只怕我此刻境遇是世上每个男子都艳羡无比的。然,当它落到我头上时,我只有面上久久不散的, 尴尬。 方才在那唤作灵素的女子出声阻拦后,闻人便收了手,而后,我便和闻人一道在众人歆慕的注视下,上了长梯,入了灵素的香闺。只我一直深深按着头上的白冠,只怕一阵风起,便被吹落了去,现出我和尚的形貌来。若让那些人瞧见一个和尚来逛青楼,若传了开去... 想到这一路走来,直至踏入这女子房中,我额上便渗出了点点汗。 然闻人自进入屋子,便拉着灵素一番嘘长问暖。我此番窘态她倒不曾发觉。桌上已布上了灵素方才唤来的酒菜,那酒香氤氲,飘进我的鼻中,和着这房里轻燃的心字香,着实醉人,而我却只能端坐着不敢妄动一番,僵直着身子也不敢四处打量。 “灵素,你怎么突然要接客?我不是说过,你不需和这楼中其他女子一样的吗?是不是秦妈妈逼迫你了?”闻人的话里透着关切,我听她语气便知她是极紧张这个女子的。 “恨姐姐你误会了。接客,是灵素自己跟妈妈提的。”灵素的声音柔柔的,听上去比闻人还要酥上几分。 闻人一听,眉头轻蹙,“灵素你这是为何?” 灵素只轻抬了手抚平闻人的弯眉,柔声道,“恨姐姐莫要多想,且先用些酒菜,你许久未来这舞乐阁,便让灵素先好好招待姐姐。” 闻人见状仍要继续询问,灵素却执了一杯美酒递到闻人嘴边,“唔?姐姐,咱们边吃边谈。” 嘴角含笑轻摇首,似翠羽般的耳坠便随之翩然摇动,和着那佳人无双容颜,便足以让这世间男子晃了心神。 只不知此等娇容,又是如何入了这风月场中。 “这位公子,可是酒菜不合胃口,可要灵素吩咐后厨重新备些?”我许久未动柱筷,灵素便对着我展颜一笑,问道。 只为难我该如何告诉她,我是一个和尚,她这酒桌上的任一道菜便能让我立时破了戒呢?我只得朝她讪讪一笑,“不用了,多谢姑娘好意。贫...哦不,在下...在下方才已用过餐食了。” 我瞧见闻人在我口中误道了贫字时嘴角微微上扬,指不定心里在如何笑话我。 “恨姐姐,你还未曾给灵素引见这位公子呢?” 闻人只瞥了我一眼,淡淡道,“一个蠢和尚,有什么好引见的。” 闻人,你怎么就把我是和尚的事情给说出来了。你这样,让贫僧该如何自处。 我瞧见灵素闻言面上浮起惊色,“咦?和尚?”她的目光便在我头上转来转去。 “灵素施主,贫僧湛一。惭愧惭愧...”我脸上此刻有些微微发烫,便看到灵素微张了嘴,“小女子见过大师。想不到...想不到大师竟是如此性情中人。” 她话里说得客套,我便连声道了几番谬赞。只心底,却慌乱得尴尬。 “别理她,灵素,你快些告诉我,你是为何要接客?”闻人握着灵素的双手,眼里是脉脉温情。 灵素闻言只轻叹了一声,“灵素只不过是想要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闻人的话里带了一丝讶异,片刻后便有些哭笑不得地说,“傻丫头,你若想见一个人,只消出了这门往楼下唤一声,不就可以了?何必这么大张旗鼓。” “恨姐姐,你不知。我想见的那人不在楼下这些整日追捧我的人中。”灵素说着便侧了头,光洁的侧颜隐隐透出一阵落寞,“兴许,从未到过这舞乐阁中。” “从未到过这阁中?那你又是如何识得?灵素,你可是把姐姐弄糊涂了。”闻人素手轻轻按在眉心,长叹一声不知想到什么复又抬起头看着灵素,话里有一丝阴冷带出。“你是不是认识了什么落魄书生,灵素,你可莫要忘了这阁中的前车之鉴?” “姐姐你过虑了。”灵素摇摇头,便续着娓娓道出,“月余之前,许是我夜里受了风凉,难以入眠。妈妈怜惜我便让我好生休息不必出去,可我仍是夜难成眠。说来也巧,自我休息以来,每夜里便总有笛声传来。” “那笛声空灵清明,我听了竟渐渐就能安睡。”灵素说道那笛声时声线里愈发绵软,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许多。 “笛声?从哪而来。”闻人听了只淡淡问道。 灵素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倚在窗沿,不知道望着何方。“便是这后院树下。笛声响起的第二天我便知晓了。可站在这窗前看时,只能隐隐看到院中树下的一道阴影,我问他是谁,他也不答我。只我每每第二日清晨下去时,便在那院中拾得一株合欢花。” “合欢花?”闻人噙着一抹疑问的语气道。 却听得灵素略带怅然的声音响起,“嗯,合欢花。他为我吹奏了一月,前两日,我终是想见见他的,便等到笛声再传来时,我立时就去了后院。可我一出 去便被阁中的姐妹瞧见,许是惊动了他,我听到院中传来了一阵响声,可进到后院时,他已经不见了。只那树下仍是留了一株合欢花。” “我那时打开后院的门时,夜色中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我本打算第二日入夜后就在树下等他,他却没有再来了。”灵素叹着气,含着无限的惋惜。 “于是你便想来一出挂牌招恩客,待众人皆为你献才进宝,若那人也会来,你便能见着他了。对不对?”闻人执杯浅浅饮了一口,仍是一副淡淡口气。 “姐姐果是极聪慧的。”灵素对着闻人嫣然一笑便是肯定了闻人的说法。 闻人只瞧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道,“你可曾想过,那人若是不来你当如何?他若真想见你,那夜你闻笛出去时,他又为何要匆匆离去呢?” 灵素面上便现了一副惊讶的神色,愣了半晌才对着闻人道,“可他...赠我合欢了...” “傻丫头,你可知合欢有什么用?我只怕,你这出为那人的戏,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 “姐姐此话何意?”灵素低着头疑声轻问。 “合欢,消风明目,解郁安神,治失眠。”我沉默久坐了许久,听得她们聊起合欢的药理,也不知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6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6 从哪看过的医志上提到过,我脑中闪过这么一句话,便一字一字地念出。 我便瞧见灵素立时灰败了的脸色。 “恨姐姐?大师说得可是真的,莫非真是我想岔了?”灵素看着闻人的眼底是一抹不可置信。 闻人闻言轻点了头,只看到灵素面上的落寞,她便起身走到灵素身旁,柔声道,“灵素,莫怕。你若想见这个人,恨姐姐定为你寻了来。” 闻人眼底一如那日武林大会她带我走时的那般温柔。就算不是对着我展露,却让我深陷沉溺其中。她周身都是妖娆妩媚,只那双眼,却每每能让我感到无比的温暖。 闻人又和灵素说了些体己的话,直到那姓秦的老鸨来到房外催灵素登台预演。 灵素应了那秦妈妈的话,便对镜上了些淡妆。白衣佳人踏出房门时,我瞧见她的背影单薄,在微凉的夜风中似是要倒下一般。 “臭和尚,谁允你盯着灵素瞧!”闻人含着些许薄怒的话音响起。 阿弥陀佛,贫僧冤枉。“闻人,你净胡说些什么。”我颇有些无奈道。 “谅你也不敢,和尚,你以后只能看我。记住了没有。”她突然凑近我的脸,只她站着,我坐着。 我当真是体会了什么叫作吐气如兰。她闪动的眸子此刻在我眼前,“记住了没有。”轻挑了眉,如此佳人,却为何会对我? “记住了。”按下心中的疑惑,我移了视线轻声道。 她瞧了我半晌,似是满意般点点头。转了身边走边道,“走,带你去瞧瞧灵素的舞技。” 我跟着闻人出了房,到的楼下时,便听到那秦妈妈捏作了一副娇柔嗓子对着堂中众人道,“各位公子,今日灵素姑娘为半月后挂牌预演,还望半月后公子们都赏面光临,届时谁的才艺或是礼物能得了咱们灵素的心,谁便能和灵素共度春宵!” 底下的众人便立时叫好了起来,俱是争相对着灵素说什么让灵素等着他们的话。 “这些个歪瓜裂枣,哪里能和灵素相配?”我听得闻人在我身旁嗤了一声,话里是明显的不屑。 “各位公子,接下来便是灵素姑娘的一曲袖舞,可看好了咯!”那秦妈妈说完便对着身旁的灵素使了眼神,这才退下了中央的高台。灵素便站出来朝着众人盈盈施礼,低眉间是说不出的婉柔。 “多谢各位公子厚爱,灵素献丑了。” 话音落,乐音起。 “你可知,这舞乐阁因何得名?”闻人妖娆的声音在我耳间响起。 “嗯?”我低声应了一声,便听得闻人柔媚声起,话里是说不出的傲然,“灵素之舞,阁中之乐。无灵素,不舞乐。” 场中是箫管和鸣,转轴拨弦间是曲声起伏。高台之上,一袭白裙飘然。灵动身姿,远望似朝阳初升,四溢无限生机,迫察如渌波芙蕖,端得一身风雅。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大抵说得便是灵素这样的女子。 场中众人皆是痴痴望着高台之上的灵素,只那眼中大多是一种狂热。可惜清影对庸人,如此阳春白雪奈何下里巴人。 我瞧着这些人,只轻轻摇摇头。却有一人,素衣旧袍,站在角落里看着灵素,眼底是少见的怜惜。 非我,非闻人。原来还有人这般看待灵素,那眼中一片清明。 作者有话要说:  缠绵了一个月的阴雨天气, 杭州今日终是见了太阳。 校里某处,听说落满了银杏,欲寻之。 ☆、流月城轶事(肆)之曾是风月人 灵素一曲舞毕,阁中乐音未歇,众人皆沉浸在方才美人的倾城之舞中,久久未回神。 待得灵素退了场,这些人方从那如梦似幻的舞姿中清醒过来,然灵素芳踪已远,我听得他们在场中不停朝着秦妈妈闹着要见灵素。 然若此等凡夫也能轻巧就成了灵素的入幕之宾,那不便是暴殄天物了? 看着这些眼中燃着炽热光芒的男子,我不由摇摇头。而我方才看到的那个在灵素舞时却仍是眼底清亮的男子,此刻已经站到了一个华服公子背后。 他只着了一件褐色长衫,半长的黑发被一根丝带系在了身后。那样平凡的一张脸,放到人群里只怕也会立时忽视过去。 他身前的那个华服公子倒端的是一副好样貌。冰蓝长袍,滚边是针针刺出的雪莲花。薄唇轻抿,淡绯的唇色衬出他的俊朗清秀。只看上去,应也方至弱冠年华。 “各位公子,今日灵素的演出便到这里了。若想和灵素共度芳华,还请各位公子半月后再来。” “诶,秦妈妈,再让灵素姑娘出来一次吧!”不知从哪飘出一道男子声音,听上去粗沉得很。 “是啊,秦妈妈,我们都是为灵素姑娘而来的,可莫让我们败兴而归啊。”又是一道重嗓。 看着这些人,想起方才灵素所言,若是半月后那吹笛人不至,灵素便真要选这些人中的一个了吗?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秦妈妈说得是,那小可便半月后再来。”竟是那蓝袍公子起身发话,声线明澈,不似方才那些男子的厚重,听上去倒让人舒服许多。 “哪里来的黄毛小子,灵素姑娘也是你这般的人想见便见的么?” “对啊,瞧着细皮嫩柔的模样,倒是跟我在中原见过的小倌儿颇为相似啊。哈哈哈哈!” 场中是一片哄笑声响起,我瞧见那蓝袍公子凛了两道细眉,还别说,这下仔细看去,那公子倒真是过于清秀了。 “呀,这不是陆家的公子吗?” “陆家?哪个陆家?” “城东首尊陆家啊,唉,以这陆家财力,若这陆公子出手,只怕啊...” 不知是哪里传来的一阵议论,那场中众人听到什么陆家之名,立时止了哄笑声,瞧着那公子的模样俱是现了畏惧。 那蓝袍公子见状便是冷哼了一声,颇有些得意之势。 “陆家的小子也来凑这个热闹啊。”闻人在我身旁低低笑出了声。 “你识得他?”看样子闻人是认得这个清秀公子的。闻人却未立时答我,微踮了脚凑到我的耳旁轻轻吐出几个字。 “他同你一样。” 噫!竟是如此吗?怪不得我瞧着那公子,着实过于清秀了些啊。若说是因为年纪尚小未生男子气概,倒不如说是男生女相了。 原来,是个女子啊。 我这心里便觉得一阵好笑,我这是赶上了什么年头,怎么一个两个女子都往这青楼里跑呢。只那什么陆家公子倒是一副男子装束还好,我身边的这位, 不说也罢。 我瞧向那陆公子,便见到她身后的那个褐色长衫男子,低垂着头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端了一副恭敬的面色。 那陆公子便皱起了修眉,口中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7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7 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面上现了些许不耐,起身便朝着灵素方才离去的方向拱手道,“灵素姑娘,陆孟照半月后再来一会姑娘!” 那主仆二人便转身离去,我方欲收回的目光却突然被那褐衫男子吸引。 那腰间!竟是别着一支牧笛! 想起方才那男子眼中清明,又携着一支牧笛,莫非他就是那月下的吹笛人? 我身旁的闻人却好似没有注意到,执了我的手便要往外走。“走,今日就到这里。回无情宫了。” 诶?这便走了?然,可否不要如此自作主张地牵起我的手。好歹在外人眼中,我此刻虽不是个和尚,也是个男子啊。难道西域民风已是这般开放了吗? 我便不着痕迹地将手从她手中滑出,只转了头淡淡问道,“你不再去看看灵素施主吗?” 她看了看我此刻背在身后的手,鼻中轻哼了一声,“灵素登台后便要休息,她惯常如此,不必再去打扰了。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些好玩的事情。”轻灵的声音响起,她半眯着眸,笑得一副慵懒模样。 好玩的事情?莫非她也注意到了那个褐衫男子?想来也是,闻人是个极聪慧的女子啊。 随闻人走出这舞乐阁时,便有一阵寒风袭来。这街上的小贩们俱都收摊归家,只有路边盏盏灯火照亮了归路。 秋风刺骨,我将身上的披风稍稍合拢了些,我现下方才明了闻人为何要给我制这件披风,这流月城果然如她所说,昼夜之温相去甚远。心下涌起一阵暖流,她对我这般关心,我倒不知该如何回报。 她对我越好,我便欠了她更多的因。 师傅,你说我该如何偿还这段因果呢?弟子私以为,我辈不可太涉红尘。武林大会时,师傅曾说红尘修心,徒儿只怕这场修业,会将徒儿的佛心隐没了啊。 心头有些怅然,仰头,是皓月高垂。闻人果然未曾骗我,这入夜后的流月城,当真被流泻下来的月光笼罩其中,迷蒙月晖,落在我身旁的闻人身上,她周遭有淡淡光华氤氲。 真的,很美。 “和尚,我没有骗你吧。入夜的流月城很美吧。今夜稍有些晚了,改日寻个稍早一点的时辰,我便带你去情人泉,你一定会喜欢的。”闻人说得清清柔柔,和着月色,我看着她,全然没了白日里的妖艳气息。梨白月光洒在她柔和的侧脸,高挺的俏鼻,她此刻倒像是月宫的姮娥。 “嗯,很美。”她面上现了些娇媚,眉眼间颇有些得意。 我怎么会告诉她,我说的很美,是我对着面前的倾城佳人不由自主、从心而生的感慨呢? “唔,你觉得灵素美吗?和我比呢?和尚。”她挑了眉看着我,只面上还有淡淡绯红升起。闻人这是,害羞了么? 她问我,灵素美不美,出家人不打诳语,灵素施主自然是极美的。只是可惜,身在青楼。 “灵素施主和你应是花开两枝,各有独绝风华罢,贫僧难以评说之。”我挑了个折中的答案说给她听,她清点了头,应是对我的说辞颇为满意,我便继续道,“只可惜,灵素施主,身在青楼...” “身在青楼又如何?和尚。”闻人突地打断了我的话,面上红晕散去,她逼视着我的眼睛,那眼里含着一抹薄怒。 这怎么又生气了? “你看不上青楼女子吗?”她又现了一副哀怜的神情,紧蹙了眉头,声音浅浅,问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可惜灵素施主身在青楼身不由己,不似闻人你这般洒脱自在。你误会了。 我自然对着她合十答了声,“自然不会。” 她眼底的哀戚这才散了几分,低了声音在我身旁缓缓道出,“你可知,我也曾是青楼女子。也曾和灵素一般,被无数的男人用那样的目光看过,也曾强作着笑脸迎人。你会不会嫌弃我,和尚。” 她执着我的手低声问我。 和灵素施主一般?我看着闻人,心底却升起一阵怜惜。想起初见那时竹林里的惊鸿一瞥,她脸上的那道寸长疤痕。曾经是青楼妓子的闻人,你又有怎样的过去呢? 我不知为何,想要对她了解得更多。可此刻,我能做的,自然是不能看着她如此低迷。 任她紧紧攥着我的手,我低下头,秉着方才的合十样,笑得温善。 “阿弥陀佛,闻人,我佛慈悲,众生平等,贫僧,自然不会。” 只她听了却是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舒了眉间的褶皱,她轻轻在我耳边一笑,“蠢和尚。”话音咬得轻,落在我耳际,倒让我的身子仿佛酥软了一般。 我此刻是信了,这个女子若不是在青楼里待过一年半载,又从哪里习得这惑人功夫。 “你是真的蠢,还是装傻充愣呢?湛一大师~”她已许久未叫我湛一大师,现下对着我叫出这个名头,却颇有些戏谑意味。 然你怎可如此说贫僧呢,我自是从心回答你。 “出家人不打诳语,闻人,你这是何意?” 她只轻轻丢开我的手,转身背了手往前踱了几步。 “自己猜,果然是个蠢和尚。”月下佳人背身浅笑,空灵媚音在清凉的夜里久久不散。 “我,”我驻了步,看着面前笑得温软的闻人,一时竟愣在了原地。原本想要争驳的话语,也哽在了喉咙口。 “天色都这么晚了,还不快走,我可没有你身上的那件披风,本姑娘可有些冷了。”她轻笑着对着我道。 无妨。 我嗯了一声,缓缓走到她身边,解下我肩上的披风,轻轻披到她的肩上。 她此刻便怔怔地看着我,月色下,那眼里有些朦胧情愫,我果然是愚笨的,看不清亦看不懂。 “臭和尚,谁要你的披风了。”她轻哼了一声,手上却紧紧拢住了披风。不再看我,转身往前走去。 “希望,灵素也能得到如此怜惜。”清凉夜色下,她突然低声道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冻成dog!⊙︿⊙ 口罩也救不了我,嘤嘤嘤::&gt_&lt:: ☆、流月城轶事(伍)之往寻吹笛人 自几日前闻人带我出去遍游了一番后,她便好似突然消失了一般。明明都住在同一个地方,可这偌大的无情宫,我竟从未遇到过她。 想来她是在为灵素施主的事情奔走吧。人海茫茫要寻得一个可以隐藏行踪的人谈何容易呢。想起那夜在灵素施主房中,她那般温柔又那般坚定的眼神,明明看上去是一个娇柔女子,说出来的话却让我觉得有着无比的分量。 而我也好似真的只是来这无情宫里做客的,无情尊者也未再提过要见我。这般闲适的日子倒让我颇有些不适应,我便央了每日往我房中送食的小奴去替我带些佛经回来。 如是几日,我要么在房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8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8 中誊写佛经,或心念,或低吟。要么就在我这小院里随处走走,院中的梧桐树已然落了大半黄叶。然我也只能在这院中走走,不得随意出院,这似乎是无情尊者对我唯一的限制了。 这一日,我仍同前几日一般,晨起打坐了一番便推开了窗。流月城虽然沙尘弥天,但白昼时,朝阳初升,粒粒尘沙和曦光交汇,洒在我房中地上,倒也有着一番别样情趣。 用了些斋食,我便躬身在桌上继续誊写着昨日里未完的经书。也不知过了几时,听得‘吱呀’一声,房门被缓缓推开。 闻人站在门前,檐下日光在她如玉的脸庞上交会出光影斑驳。 “和尚,随我去个地方。”等不及我回答,她便走过来将我放在窗沿的白帽取下戴在我的头上,扯起我的袖袍便往外走去。 “诶。闻人...”她倒是这般雷厉风行的性子,只我手上方才蘸上的墨汁便沾了几点在白袍上,看上去倒颇有几分泼墨之感。将手中的狼毫匆匆放下,由得她带我走。 “闻人,我们这是要去何处?”我随她出门上了马车,这才得了空问她。 她挑眉弄眼,却是向我卖起了关子,“你猜?” “莫非是你已经找到了灵素施主要寻的吹笛人?”以我这几日猜测她便是一直奔走于寻访此人,此刻想必定是已有所得了。 她闻言轻咦了一声,啧啧道,“蠢和尚也有聪慧的一天。”那眼里笑意盈盈,可她这戏谑语气也不知是在赞赏我还是讽刺我了。 “灵素前几日给我递了消息来,她登台的那夜,后院又起了笛声。我便派了人去舞乐阁附近打听,看有没有人在那夜瞧见过形迹隐匿之人。” “终是被我寻到了些踪迹,几番打听,也多亏这陆仲生了个好儿子,她若不到青楼怕是我还没这么容易找到呢。” 闻人说着便低低笑出了声。 我瞧着她弯眉媚眼笑得舒怀,她果真是对灵素施主之事颇为上心的,自我和她识得的这些日子来,我还未曾见过她如此。也不知为何,我这心底便有些许闷得慌。 “陆仲?” 我有些疑惑地看向闻人,她便看向我柔声解释道,“嗯,便是那日你听到的城东陆家的家主,和无情宫有些往来。也算是魔宗外围之人吧。” 我便哦了一声,可念及方才闻人笑意,这心底仍颇有些不适,便端坐了身子默诵起心经来。 “闻人姑娘,到了。”马车停了颠簸,车帘外传来马夫的声音。 “嗯。”闻人轻柔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她同我使了个眼神,我便随着她下了马车。 出了马车,面前是一处府邸。两座玉狮镇在府外,光是这两樽玉狮,如此大手笔,这家人便知是非富即贵了。我便抬了眼望去,那大门上悬着的匾额赫然书着陆府二字。 果然,我那夜看到的那褐色长衫男子便是那个吹笛人了吗? 闻人走得快,两三步便到了那府门口。只我和她就这样贸然前去真的妥当吗?我这边还在隐忧,却听得自那府中传来朗声大笑。 “闻人姑娘来了!老夫有失远迎。”自府中踏出一个蓝袍的中年人,却和那日我所见的陆孟照面容有几分相似,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和几个奴仆。他微弯腰对着闻人拱手道,看上去十分恭敬。 这迎接的阵仗也未免大了些,我还在惊叹之中,那边闻人已然迎上了那蓝袍男子一行人。 “仲爷客气。”闻人的声音绵软轻柔,但却自带了几分矜傲之气。 我听闻人叫他仲爷,想来便是这陆府之主闻人方才所说的陆仲了,如此看来应是那陆孟照之父了。 “这位是?”却见陆仲指着我向闻人问道。 “这是我义父请来的客人,你叫她湛公子就好。”那陆仲便侧身抬手让出身前道路。 “闻人姑娘、湛公子里面请。”他又对着身边小厮道,“快去备些茶点来。” 闻人轻嗯了一声,我便和她随着陆仲进了陆府。 这府中倒多是些江南植景,流水绕假山,倒少了几分西域荒漠的粗犷。 “敢问仲爷,不知令郎现下是否在府中?”陆仲闻言面色便有些惊愕,许是没有想到闻人此来是为了他的儿子。 “这?不知闻人姑娘找犬子何事?” 闻人闻言掩嘴轻笑了一声,“不过是风月之事罢了。前些个日里,曾听闻陆小公子在舞乐阁出现过,不过是想来问些事。” 那陆仲听到闻人此话,面上顿时有些难看,说出的话也含了几分怒意,蓄着的两撇胡须也随之抖动了一番,“哼,那个孽子。竟趁着我出外跑商,跑去寻花问柳。我罚了他在书房抄书面壁,此刻想来是在书房待着的。” 闻人轻点点头,笑得妩媚,“陆小公子这不是年少风流,仲爷何必如此挂怀。这流月城不知多少女子爱慕令郎风姿呢。” “哼,不言也罢。闻人姑娘若要寻犬子,陆某便差人去叫他过来。”虽是闻人此话有几分调笑之意,但那陆仲话里仍是恭敬十分。 “诶,不必了。仲爷寻个人领我们过去就好。”闻人摆摆手,回绝了陆仲之意。 “这,那好。”陆仲点头应了闻人之意,转头对着身边跟着的那个中年男子道,“陆安,你便带闻人姑娘过去吧。” “是,老爷。”那个叫陆安的男子站在陆仲身后,得了命令便弓腰低声应了好,他身上穿的倒是与其他家仆有些区别,单是那面料便好上许多,想来应是陆仲的心腹了。 “有劳陆总管。”闻人眼底是浅浅的笑意,对着陆安柔声道。 “闻人姑娘客气。姑娘请,公子请。”陆安对着闻人恭敬拱手,摊了手走在我和闻人前头,便引着我们寻那陆孟照。 陆安带着我和闻人在这陆府中左拐右绕进了一个庭院,便有淡淡药香袭来,那院墙底下竟种了些菊花。 师傅离开的那五年,我曾去他房中取经书时在他房中桌上看到过一本西域花草志,虽不知师傅一个和尚怎么看起这些图志来了,我当时也兴起翻看了几页,便偶然识得了这种菊花。若我记得不差,这院墙下的菊花好像是叫作雪菊,只是惯常长在雪山,也不知怎么会在这里。 “雪菊?”我低低疑声道。 陆安闻言倒是惊咦出声,便转头对着我笑道,“公子好见识。这正是雪菊,因我家少爷最喜喝这菊花泡的茶,便在府中种了些。” 这下倒是换我惊骇了,“可这雪菊一贯是长在雪山的雪线之上的,只不知如何在这里存了下来?”,我心下疑惑,便问了出来。 “呵呵,是犬子陆行远种的。只他是如何引植的,老夫倒是不知了。”他只摊了手笑笑说。 我便也就不再追问,只闻人却突然发声问道。“令郎?可是在舞乐阁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9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39 跟在陆小公子身边的那位公子?” “说来惭愧。只怪老夫教子无方,才让那个混小子带了少爷去那烟花之地。不提也罢,两位这边请,少爷就在前面的书房里。”陆安的话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只听他所言,那日我看到的那个腰别短笛之人应该就是他的儿子陆行远了。 “阿远!是不是你给阿爹告了密,你瞧瞧阿爹下的狠手,疼死本少爷了。”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从庭院中的厢房传出,听上去应就是那陆孟照了。 接着便是另一道温润的男声传来,“少爷,无论是不是阿远,您都不该去那舞乐阁。先把这碗药喝了罢,您背上的伤也会好得快些。” 那男声沉稳,听上去便让人觉得安心,想起那日瞧见的陆行远的面容,虽长相平凡了些,只这声音着实增色不少。 那屋里又传来了陆孟照的冷哼一声,“那为什么你就可以去。再者,我不过就是去见识见识嘛,阿爹总是这么小题大做的。”那话里颇有些不服气的意味。 “阿远!”陆安朝那房中唤了一声,须臾便见到一个男子打开了门走出来,仍是那日所见的一袭褐色长衫,果然就是那日所见之人,只此刻他腰间却未别着短笛。 “阿爹。”陆行远对着陆安恭敬地叫道,却见他看着我和闻人面露疑惑,“这两位是?” 陆安闻言凛眉喝道,“不可无礼,这是闻人姑娘和湛公子。是来寻少爷的。” 那陆行远闻声嗯了一声,拱手道,“见过闻人姑娘、湛公子。” “陆公子有礼。”我此刻装扮,便就回了他拱手之礼。观他虽面貌平凡,但举止之间颇有君子之风,我便对他多生了些好感,想来若此人便是那吹笛人,倒也勉强能衬得上灵素施主的风姿了。 “见过陆公子。”闻人酥软的声音也浅浅传来。却听得自那屋内突然传出的一声惊呼。 “阿远!是不是闻人恨来了!你可千万别让她进来!诶哟,少爷我的腰。” 那房中一阵响动声传出,那陆行远闻声脸色瞬时一变,立时转身进了屋,只我瞧着陆安的脸上却有些莫名的忧愁。 不过最让我惊讶的是,那陆孟照竟也是识得闻人的,只看来却好似很怕闻人一般? “这?”我侧了头对着闻人轻声问道,面上颇有些不解之色。 闻人不知为何突然笑开了来,抬手轻戳上我的腮斗,便轻笑着道,“你这副问问题的模样倒真是可爱呢。” 我的脸霎时一片热意袭来。 闻人许是瞧见我面上微红,这才收了色低声道,“那位陆小公子啊当年想调戏我,不过被我狠狠收拾过了。”一双娥眉轻挑,其实她这副模样才最是灵巧可人啊。 “啊?”我惊呼了一声,那陆孟照不是女子吗?怎地还会调戏女子? 却见闻人已然跨进房内,那妖娆声音传来,调笑意味颇浓,“陆小公子,好久不见。” 便听得那屋内一声惨嚎声响起,“闻人恨!你你你,唉,阿远,你怎么就让她进来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真的只是想写个很短很短的支线, 然而.......╮(╯▽╰)╭ ☆、流月城轶事(陆)之原是花郎心 我进了房中,此刻摆在我眼前的景象,却是那陆孟照缩在书房的小木床上,手中紧紧攥着陆行远的衣角,眼中一片惊恐地瞧着闻人。 “你你你...你出去!”陆孟照从陆行远的身后探出头,对着闻人支吾叫道。只她又立时缩了回去,那副模样哪有那日在舞乐阁的潇洒公子哥形象。 闻人摊了手,眼底是戏弄之色,笑道,“陆小公子,奴家可什么都没做,你怎么就要遣奴家离去呢”说着还抬手掩了面,作出伤心的样子,只那话音里的笑意却如何都掩不住,“奴家可是专程来看你的呢。” 陆孟照仍躲在陆行远的身后,扬头轻哼了一声,“本少爷不需要你的关心,你走吧。有阿远照顾本少爷呢,你这个妖女该干啥干啥去。” “噫!”闻人突地惊咦了一声,端着下颔面上是一抹探究之色,“几年不见,陆小公子这是转了性子,改好断袖之风了,真是煞了奴家对公子的一片情意呢。” 那陆孟照只是轻嗤了一声,“我家阿远可比你这个妖女好上许多,若是你,本少爷倒宁肯断袖呢!”她说着还往我身上瞧了几眼,便是一副嫌弃的口气,“你这身边还跟着一个公子哥呢,水性杨花的女人。” 只那陆行远听过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眼里有淡淡忧伤掠过,他扯落了陆孟照攥着的衣角,转身对着陆孟照拱手道,“少爷,闻人姑娘既是来寻您的,那阿远先退下了。” 陆行远说完便出了房,陆孟照没了遮挡的屏障,立时往床内缩了几寸,朝着陆行远离去的背影唤道,“阿远,你怎么走了,诶,快回来啊,阿远...”只那眼神还不时瞟向闻人。 我看着闻人望着陆行远离去的背影,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又提了步子往陆孟照靠近了些许。 “诶,你别过来...闻人姐姐...”陆孟照哭丧着脸捧起双手哀求着,那模样看上去倒是可怜的很。 “呵,方才不是还叫奴家妖女呢,怎这会儿又叫上姐姐了?”闻人端起双手冲着陆孟照挑眉道。 那陆孟照听得闻人这般说,现出一副讨好的神色,“姐姐听错了,定是听错了。孟照一直都是叫妖...哦不,姐姐的...”说着还眨了眨眼睛,倒真是女子脾性,这般作为哪里有半分男子气概呢。 闻人噗哧一声笑开,纤纤素手指着陆孟照柔声道,“罢了,瞧你这乖巧模样,本姑娘就不逗你了,改日再会,陆小公子~” 闻人说完便转身,拉起我的袖袍便往屋外走去。 “诶,你不是有事找我吗?”陆孟照在身后疑惑叫出了声,闻人只轻巧转了头,冲着那陆孟照嫣然一笑,“若陆小公子挽留,奴家也是可以为您留下来的。” 陆孟照立时摆起了手,一个劲猛地摇头,“不,不用了,闻人姐姐,好走不送,不送。” 闻人闻言又是莞尔一笑,便转了头对我道,“走吧,咱们去会会那个陆行远。” 我方应了一声,闻人便揽着我的腰,足下生风,往陆行远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虽已是习惯了闻人常有的突然接触,但我每次却都会觉着心跳得快了许多。唉,这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陆公子且留步。”快步走到陆行远身后,闻人婉柔的声音便响在耳侧。 陆行远闻声转了头,眼底划过一丝疑色,对着我和闻人拱手道“姑娘不是来寻我家少爷的吗,这是?” “你家少爷在唤着你呢,陆公子又为何走得这般仓促呢?” 闻人倒是先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0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0 问起了那陆行远,陆行远闻言只是浅浅皱了眉,“自会有人照顾好少爷的,行远留下也不会有多大用处。” “陆公子真是会说笑,瞧你俩主仆方才情状,这感情看上去倒是极好的。蠢和尚,你说对不对?”闻人说着还转了头问我。 我这心里还在寻思着这陆家主仆的关系,闻人突然问我,我便只愣愣地答了声嗯。 诶,我方应声,这才察觉闻人竟是又唤我蠢和尚,这,长久下去,我怕是还会习惯了。 “姑娘误会了,少爷待人和善,府中其他下人和少爷也是如此的。”便听得陆行远淡淡道。 闻人见此疑惑地哦了一声,“那你费尽心思引植了这些雪菊...”闻人手指着院墙下的朵朵雪菊,我便瞧见陆行远脸色一变,像是被人戳穿了心思一般,涨红了一张脸。 他便要开口说些什么,闻人却突然转了话音,不再似方才的婉转,话里透着些冷冽,“只是却不知你既然心系你家少爷,又为何要去舞乐阁,夜夜吹笛撩我小妹心思。” 陆行远眼底划过一丝惊骇,“我...”像是要解释,却只急急道了声便没了下文。不再看我和闻人,作了个揖转身便要离去。“行远尚有事在身,告辞!” “这墙下雪菊开得甚好,蠢和尚,你说我要不要全摘了回去?”闻人笑着朝我轻点着头问道。 这个闻人啊,我瞧着她心底便颇有些无可奈何。她这招激将法倒是用的巧,果不其然,陆行远只迈了几步并陡然转了身子。 “姑娘住手!”他转了头瞧见闻人笑得轻浅得模样,只低低地叹了声气。 “早就听说无情宫闻人姑娘和舞乐阁的灵素姑娘情同姐妹,以姑娘之手段,迟早也会找了过来,只是行远未料到姑娘来得如此之快。”他清朗的声音传来。 “哦?如此说来,你这是承认了,你便是那吹笛人?”闻人挑了眉,只我瞧她笑意却未及眼底。 “是。”陆行远答得急促,闻人话刚落他便立时出了声。看上去倒像是抢着承认般,我这心底便颇觉得有些不甚自然。 我见闻人得了答案却并未有欣喜流露,仍是柔媚声起,我却莫名听出了些冰冷,“可为什么我听灵素说,那夜登台后的笛声和前些日子里的有些不同呢。” “这...”陆行远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还有,你那夜别在腰间的笛子呢?”我听得闻人字字婉转,却偏偏有些逼问之势。 “我...我今日忘了带...”陆行远的声音虚浮。 “你若再不说实话,我可就真的毁了这片雪菊,那时你家少爷可就没得喝了哦~”明明是威胁着别人,闻人却偏生作出一副妩媚模样,倒让人觉得她是不得已般。 “我...唉...”陆行远一声叹息响起,我便听得他低低道了句,“阿弃,你这可莫要怪为兄了啊。” “阿弃?”从陆行远口中传出的这个名字,让闻人浅皱了眉,轻声问道。 陆行远点点头,道“嗯,阿弃,便是你们要寻的吹笛人了。罢了,你们随我来吧,我也正要去看他。” “如此,便有劳陆公子了。”闻人浅笑嫣然,温声道。那陆行远只摇摇头,低声轻叹,便领着我和闻人出了这处庭院。 一路行去,却是拐进了一处偏僻的院落。院内有两三间厢房并立,院中也没有方才一路瞧见的流水园林之景,看上去朴素了许多,想来应是陆府下人居处。只是在墙边,我却看到了一片花圃。 然已是深秋时节,只有些残花枯节而已,不对,我竟瞧见了点点粉红。那是,合欢花! 许是陆行远瞧见了我的视线,便听见他温润出声,“那便是送予灵素姑娘的合欢花。” “这合欢花也能在深秋存活?”我疑声问道,还有方才我瞧见的雪菊,这陆府的种花技术倒是称得上一绝了。 “行远自小喜欢研究花草,只是试着饲弄些,也是运道好,倒让我种了成功。不过这合欢花却多亏了阿弃,才能勉强开花。” 如此看来,这个阿弃倒真是个有心人了。却不知为何,他不愿意和灵素施主一见呢?而我身边的闻人也似是和我有一般疑惑,轻皱了那道好看的细眉。 “阿远哥,你来了。”院中厢房的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个灰色长衫的少年。身形单薄,眉目疏朗,面容看上去确有几分清秀,从那身量看来,应也未及弱冠,腰间还别着那晚我看到的短笛。只他迈步时却跛了一只脚。 “阿弃,你这脚伤尚未好,怎么不好好休息。”陆行远本在同我和闻人交谈,见那少年出现,却立刻跑去了少年身边,搀住少年。 这个少年,才是真正的吹笛人吗? “姑娘小意!”那少年突然出声,探出手来却是朝着我这边。原来不知何时,闻人已蹲下身子抚上了那正开得娇艳的合欢花。 顾不得脚上不便,少年在陆行远的搀扶下抬了脚便往我和闻人这边来。 “这花开得多有不易,姑娘小心些。”少年的声音清亮,却透出了十分的紧张。 闻人这才起了身,打量起面前的少年,柔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少年见闻人手离了合欢花,目光才从花上移开,缓缓舒了口气,这才对着闻人拱手道,“我叫陆弃,是陆府里的花农。” 这还是我第一次瞧见闻人出现时,有人却不盯着闻人看。这个叫陆弃的少年倒是有些有趣。 “不知姑娘是?”少年看着闻人的眼底虽有惊艳,却并未有丝毫垂涎之色。 “阿弃,不可无礼。这是无情宫的闻人姑娘。”陆行远先开了口解释,想来这陆府得了无情宫诸多恩惠,这一路来,上至陆家主人,下至陆府奴仆,都对闻人十分恭敬。 “无情宫...闻人姑娘?啊!你是灵素姑娘的...”陆弃低吟出声,像是在沉思一般,突地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指着闻人,眼底突然划过一丝惊慌,便抓住了身旁陆行远的衣襟,急促道,“阿远哥,我要回房。” 陆弃匆忙转了身,一瘸一拐地往房内走去,走得却十分艰难。只我听得闻人一声冷哼,对着陆弃道,“有胆量去舞乐阁吹笛,却没胆量承认吗?” 陆弃的步子猛然停滞,他转头望着身边的陆行远,“阿远哥,你?”陆行远面上惭愧,偏了脸对着陆弃点点头,道,“闻人姑娘是特意来寻你的”。 陆弃只得转了头,敛了方才面上的惊慌,却作了一副冷漠的神色,对着闻人淡然问道,“不知姑娘找陆弃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正在思考,要不要写陆小公子和她的仆人之间的jq。╰( ̄▽ ̄)╮ ☆、一见钟此生 她叫陆弃。 无父无母,无根无亲。 从她记事的那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1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1 一天起,她便已经在这流月城里的乞丐堆里。和她相依为命的是另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乞丐,老乞丐告诉她,那是一个极冷的冬天,而她是在路边被捡到的,身边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她身份的物什。 老乞丐不识字,便管她叫作乞儿。谁让这她生来便已是乞丐呢? 每一日,她都和老乞丐去街上乞讨。乞窝里脏,她整日蓬头垢面的模样也就无人识得她其实是一个女子。老乞丐跟她说,这是一个荒乱的时代,还不如以男子身份存活下去。谁能想象,如果是一个女子长在这乞窝里,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一老一小,没有依托。在这乞窝里也只是被众人欺侮的对象。她和老乞丐每日里勉强讨来的吃食总会被那些懒惰的乞丐瓜分走大半,世道艰难,她便这样餐食不继地长到了十岁。 那年冬天,流月城比往年更冷。大雪纷纷扬扬,老乞丐的生命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天冷,没人愿意帮她一起把老乞丐埋葬。她只一个人将已经冻得僵硬的老乞丐拖到城外的绿洲。冬日里似乎连泥土都变得硬梆,用树棍挖不动坑,她便用手刨,直到手上泥中都沾满了鲜血,她才坐在地上哭了出声。看到一旁睡得安详的老乞丐,她第一次觉得死亡是那么的幸福。 老乞丐走了,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本想在乞窝里蜷缩着过一个冬天,可无奈腹中饥饿,往日里屯下的馊馒头也被那些年长的乞丐全都抢了去,她只能裹着老乞丐留下的破旧长袍顶着凛冽的寒风跪在街上,渴求着来往的行人可以瞧她一眼。 可她人小,每每有好心人走过,她身边那些老乞丐便一拥而上,她被狠狠挤到了后面,而那些施舍的人也被这些疯狂的乞丐吓得立时跑远。 她跪了一天,却毫无收获。而那些乞丐,早已满碗而归。 日头渐渐坠落,入了夜的流月城更加冷冽。可她不能回去,她今日什么都没讨着,哪怕有一个馒头充饥也好。 街上灯火通明。她垂着头,静默地跪着。 “姑娘,您这心就是太善了。”她听到身前有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只那话音里却带着深深鄙夷。她抬起头,看到一个正捏着鼻的绿衫女子,只脸上是一副嫌恶的表情。她的手上是一个正升腾着热气的包子。 陆弃饿了太久,可她的视线却被那个绿衫女子身旁的人吸引。 那是一个白裙女子,纵然肩上裹着大髦,可在她身上却瞧不出一点臃肿,反而显出那女子的纤细身姿。眉心一点朱砂,衬着淡若梨花的肌肤,盈盈闪动的双眸,这个女子,美得像仙女一样。 陆弃怔怔地瞧着那个女子,而那个拿着包子的绿衫女子却讽道,“臭乞丐,看什么。这是我家姑娘赏你的,还不快拿去,噫,真臭。” 她很臭。陆弃是乞丐,只能偷偷跑到城外的河里去洗澡。可冬日太寒,她已有月余未洗过澡,身上的确臭得厉害。 她看着面前这个美若仙人的女子,想到自己,便自惭地低下了头。 那个绿衫女子却把包子丢在了地上,鼻中轻嗤一声。而陆弃的头便低得更狠了些。 “你饿了许久吧。”那个白衣女子只是从地上捡起了那个包子,从怀里掏出一条丝绢将包子上的细尘都一一擦去,尔后递到她面前。 陆弃看着伸到自己眼前的光洁柔荑,猛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她眼里没有丝毫地鄙夷,有的,只是怜惜。那眸子里似是泛着淡淡的光华。 感受到身前女子的视线,她只能深深垂下了头,她觉得自己多看那女子一眼都只会玷污了她。 陆弃低着头一把抢过了包子,猛地咬了起来。她饿了许久,吃起东西没有任何形象。 “慢些吃,不急。”那女子的声音温婉轻柔,像轻细的羽毛落在地上一般,淡淡的,却好似夹杂着无限柔情。 “绿萼,你再去方才的铺子买一些来,记得要一碗热汤。” 陆弃猛然抬起头,从来没有人这般关心过她。而那个叫绿萼的女子却只是不满地叫着,“姑娘,你…” 那个白衣女子只是怜爱地瞧着她,转头对了那绿萼淡淡道了一声快去。那叫绿萼的女子也只能嘁了一声走开。 “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笑容,素手落在她的头上温柔地抚摸。 陆弃感受到那双手的热度传来时,便愣了神。她的头发那样脏乱,只会脏了面前这个神仙姐姐的手。 想着,陆弃便缩了头,她不敢看那个女子的视线,只是支吾地道,“乞…乞儿…” 那白衣女子闻言只是低低笑出了声,陆弃偷偷抬眼看那个女子,只听到她婉转的声音传来,“哪有人叫这个名字的。” 陆弃想,果然,她这般低俗的人,连名字都不配落在她的耳中。她只能更加垂了头,口中咬着那温热的包子,却感受不到一点点暖意。 后来,那个叫绿萼的女子回来了,将几个包子和一碗热汤放到她的面前,主仆俩就这样离开。 她听到那个绿萼问神仙姐姐,“姑娘,那小乞丐那样无礼地看着您,您怎么还给她买这么多包子?” “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罢了。”那女子轻柔声线里是无限的怜爱。 那一夜,她捧着几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回了乞窝,却在须臾间被抢得一干二净。那些乞丐见她讨了这么多回来,便每一日都早早将她撵出了乞窝去乞讨。 可她却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个神仙姐姐。 天寒风凛。又是一日夜来,陆弃已经许久未进食,她在返回乞窝的途中终是饥寒交迫地倒了下去。 蒙蒙视线里,她仿佛又看到那个白衣女子款款而来。 “神仙…姐…姐…” “可怜的孩子,阿远,把他抱回府吧。”那是一道硬朗的声音,是谁?可陆弃已没有精力再去思索,她终是闭上了眼,沉沉昏去。 陆弃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然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她面前站着一个面容敦实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少年。 “孩子,你醒了。”那男子的手在她的头上轻抚,而那个少年正一脸和善地看着她。 她一脸戒备地看着那个男子,紧紧扯着身下的被单。 那男子只是朗声一笑,温声道,“我是陆安,是陆府里的管家。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陆弃看着陆安眼底的关怀,像极了老乞丐时常看她的眼神。她便低低出声,“乞儿。” “哪有人叫这个名字的。”那男子似是颇觉得好笑。 陆弃却想到那个白衣女子,她也曾这样浅浅笑了开来。 “嗯。你以后便叫弃吧。府里正好缺个牧童,孩子你便住下来吧。”那男子的手在她头上轻轻揉过便起身离开。 “我叫陆行远,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2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2 弃小弟,你可以叫我阿远哥。”那少年对着她笑得温朗便随着男子离去。 而她,也就在这陆府里住了下来,成了府中的牧童,可她最想见到那个白衣女子,她想告诉她,“神仙姐姐,我有名字了。” 后来,她成了陆府里的牧童。总算是有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她感恩陆安大德,便将陆安当作自己的父亲般来伺候。 每日晨起暮归,赶着牛羊去城外的绿洲,陆安给她打了把精致的玉笛,阿远哥教她吹奏,让她能够更易放牧。有时那些牛羊躁动她不能在一日内回到流月城,夜里便躺在牛羊为她绕出的小圈内栖息。她望着那弯月皎洁,心里却念着那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神仙姐姐。 她觉得,神仙姐姐的眼眸便似天边的月光,照出她心底一片明亮。 可她,终究只是地上的乞儿,注定只能远远仰望。 她想,神仙姐姐定然已经不记得她了。 再后来,陆安觉得她做事勤恳,便提拔她在陆府里做了花农。和阿远哥一起伺弄花草,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发现阿远哥对少爷的心思。她心里震惊,两个男子之间也能有情愫产生吗?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神仙姐姐,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自己对神仙姐姐的感情,原来果然也是不单纯的吗? 她想起客栈里来自中原的说书人曾经说,假凤虚凰,天理不容。 她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感情,却更加自卑恐惧。 可命运却跟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那一日她从街上采买花肥而归,却在路过那风月之地时被人潮阻了脚步,原来是舞乐阁的头牌灵素姑娘在楼台上表演。 她无意风月,却被那熟悉声音抓去了视线。 “多谢各位捧场。灵素近日心神不稳,往后一月便不再登台了。” 陆弃看着那道曼妙身影瞳孔陡然放大,仍是那一袭白裙加身,仍是那婉柔悦耳声音。她心心念念了八年的神仙姐姐,竟然就是这流月城里有名的花魁! 神仙姐姐说她心神不稳,是有烦心事所以夜里才会不得安稳吗? 陆弃也不知道自己那时为何会下了那般决定,只她看着灵素憔悴的眼眸,便就那样做了。 她回了府中,问阿远哥要了培植到一半的合欢花。那本是阿远哥托人从中原带来本要栽种出来给少爷观赏的,可是西域天寒,一直未开花。陆弃便带回了屋子里,每日悉心培植,终是开了花,她又执了玉笛,每到深夜,便翻墙进了舞乐阁,在灵素的窗下吹奏安神曲,在树下留下她精心种出的合欢花。 可她不知合欢花还有另一层含义。也未曾料到,灵素会在那夜里下来寻她。 她听到灵素的声音传来时,第一反应就是躲,如同八年前她躲掉灵素落在她头上的手一般。她只是觉得,她那样污浊的人,只会玷污了灵素的风采。 她慌张越墙,却在灵素脚步渐渐逼近时慌了心神,从墙上摔下,她的脚便疼的再难以支撑她站起。可灵素的声音已经近在耳边,她只能匆忙爬到那大树之后。 “你是谁?”灵素好听的声音响起,她就站在那树的对面,可陆弃却不敢出来。“我想见见你、可以吗?” 可陆弃只能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她看着灵素打开了后院小门,她听到了灵素低低的叹息声,她多么想站出来告诉灵素。可是自己,只是乞儿,即便换了名字,也洗不掉那一身的卑贱,何况,自己还是一个女子。 她便站在树后,痴痴目送灵素上楼。 那夜她在树下站了许久,才一瘸一拐地回了陆府,阿远哥似是早已知道她每日夜里都会外出,堵在了她门口质问她到底是在做什么。 她脚上疼得厉害,连站都站不稳。阿远哥这才缓了语气送她回房。靠在床边任阿远哥给她上药时,她将一起告知了阿远哥,阿远哥只是说了声痴儿,却并未责怪她,只让她好生休养。 可那一日,阿远哥却告诉她,灵素已经决定要接客,还要在那晚做预演。 她听过不知为何心里便一阵钝痛,连眼泪不觉间也泛滥了脸庞。她想了许久,央了阿远哥去舞乐阁看看灵素,再替她为灵素吹奏一曲,便像是了断这一场缘分一般。 她只当自己是大梦了一场,梦醒后,自己仍是那个乞儿,一生都注定只能仰望神仙姐姐的乞儿。 见或不见,都无益于事。她一生所求,只愿神仙姐姐安好。不论她是否知道,八年前她无意施舍过的那个乞儿,早已对她妄动心神。 陆弃只求,来生她不是乞儿,来生她不是女子。 来生她可以,护灵素一生安然。 欲将恩爱结来生,只恐来生缘又短。 作者有话要说:  当一个女子真正喜欢上一个女子时, 会恐慌,会害怕。 怕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怕她会用憎恶的眼神看自己。 ☆、流月城轶事(柒)之问君无此意 我看着闻人因着陆弃的问脸上现出一丝莫名的笑,微翘的嘴角让人瞧不出她此刻到底想着什么。 “闻人此来何事,陆公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闻人的声音还是那般轻轻柔柔的,像是闲话家常般。 陆弃却仍只是冷着一张脸,然我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犹疑,却又很快沉了下去,“闻人姑娘的话,陆弃听不太懂。” “哦?是吗。”闻人手中缠起因发髻松散而垂在胸前的几缕青丝,话里是她惯常的媚意。不过三字尔尔,却让我不敢看她的脸庞。即使遮了面,只一双灵眸,也足够惑乱人心。 我撇了头,听得闻人浅浅问道,“不知陆弃公子可曾听闻舞乐阁的灵素姑娘,“闻人话说了一半,却刻意停了半息,眼瞧得她望了陆弃一眼,这才继续说道,”她过几日便要接客了。”闻人此刻眉眼弯弯,微眯的眼眸透露出一丝狡黠意味。 我看着陆弃因闻人那分作两半的话面上分明是挂怀的神情,果然,在听到灵素施主即将接客的消息,她瘦削的身子猛然一抖,我瞧见她闭了眼缓缓呼吸,再睁开眼时眼底却现了一片决然的坚定。 “陆弃常年在府中,对这流月城里的事情倒是未曾有太多了解。”陆弃笑得温朗却又疏离。 可我却看不明白了。她方才眼里明明是牵挂,如今这般,倒是有些故作冷漠,口是心非了。 “如此,那想必陆公子也不知道灵素姑娘此次接客只是为了寻一个为她吹笛的人了?”闻人敛了眼底的柔意,话里听不出喜怒,可我却看到她的眼神分明已染了一丝冷冽,直直盯着陆弃腰间的玉笛。 是了,任陆弃此刻否认,那腰间一直别着的玉笛便是最好的证据。我瞧见陆弃眼中因闻人的话而突然燃起一阵光芒,那种神情像是听到了令人万分欣喜的消息一般。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3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3 她原本垂在长衫上的手也落在了腰间的玉笛上,来回摩挲,面上写满了柔情,眼中的光却慢慢黯淡了下去。 “陆弃不知。”淡淡的四个字。听不出在意,只像是陌生人般表达着自己的意见。她不再等闻人的回复,转了身一瘸一拐地往房中走去。 虽然我是个和尚,不沾红尘情爱。却分明瞧得出,陆弃的背影看上去仿佛衰败了多年,阳光落在她身上,却带不起一丝暖意,我能看到的,只是无限的落寞。方才的话,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此刻走得蹒跚,走得颓唐。 少年修长挺拔的身躯,如今看上去,却像是七旬老人般,佝偻。 “呵。”闻人站在我身旁,我却仿佛身边是一块寒冰般,她口中渐渐传出声声冷笑。“陆弃,你若要装傻,我闻人恨倒也不惧陪你演这一出。” “只你记好了,我闻人恨定要你后悔!” 我闻人恨定要你后悔?闻人为何要这般说呢,她又如何能让陆弃后悔呢?我听不出闻人话中之意,而那一意离去的陆弃也并没有因闻人的话而再有半分犹豫。 “陆弃要休息了,恕不相陪,闻人姑娘还请自便吧。”陆弃似是对闻人的话毫不上心,我看着她推开了上前搀扶的陆行远,颠簸地跨进房,又轻轻地带上门。 可木门合上的那一刻,我只觉得,她的眼里有着深深的伤痛。木门声吱哑,仿佛是隔断了两个世界。天光尚在,却又如何照进那此刻紧闭幽暗的房内。 我不懂,陆弃分明是在意的,也分明心中是有灵素施主的。可我猜不透的是,为什么,她此刻选择做了逃兵。 难道果真是青楼薄幸吗?看起来清俊温柔的陆弃,心中也是芥蒂着灵素的妓子身份吗? “阿弃,你这!唉。”被阻在门外的陆行远只是对着那一道紧闭的木门长叹一声,转头看着我和闻人,歉疚道,“闻人姑娘,这...” “不过是胆小鬼,既非良人,我也不必多费口舌。”闻人刻意提高了话音,我知道她是在对着那躲在房中的陆弃说的。 “告辞!”闻人转身便要拂袖而去,陆行远便急急跟了上来,拱手恭道,“那让行远送闻人姑娘和湛公子离去吧。” 闻人只淡淡瞥了陆行远一眼,那眼神中颇有些讽刺意味,“不必了,陆府上下都是些有心无胆之人,不劳陆公子了。” “闻人姑娘!”陆行远抬手唤了闻人一声,然闻人却走得急促,徒留下一个背影,还有面面相觑的我和陆行远。 “湛公子,阿弃今日对闻人姑娘出言多有不敬,还请公子转告闻人姑娘不要怪罪阿弃。阿弃她...” 陆行远急急对着我解释,我便抬手止了他的话,“陆公子不必如此,闻人想来也并未生气。” 我便转身要追上闻人而去,突地想到方才陆弃合上门时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我又多加了一句,细细想来,连我自己也不知为何当时会由此一言,许是我佛亦怜世间有情人。 “陆公子还是再劝劝阿弃公子吧,此番若是错过了,实是憾事。” 陆行远只躬身向我拜谢,“行远记下了。” 我点头应了声,便向他告了辞转身急急追着闻人而去。 只闻人走得快,我用上了往日里师兄传的轻身功夫才渐渐追上她。她这一路疾走,倒是已然出了陆府。 “闻人,等等。” 她听到我的声音,这才停了脚步,转头看着我,却皱起了那道好看的修眉,“你怎么这么慢。” 我急急赶到,猛地喘了几口气这才平复了呼吸,“总该同主人家告辞吧。” 闻人听了却只是轻嗤了一声,“和这府的人有什么好说的,这个陆弃,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亏得灵素为她茶饭不思。” 我听着她在那数落陆弃的不是,可一想到方才瞥见的那一个眼神,下意识便开口驳了闻人的话。 “许是陆弃公子有什么苦衷吧。” 闻人便瞪大了眼瞧着我,那眼里写着不可置信。“哟,你这个蠢和尚,什么时候也懂得情情爱爱了。” 她话里分明是对我的讽刺。惑人的眼神仿佛在对我说那你说说看。 “我只是觉得,陆弃公子看上去对灵素施主也是有意的。” “我知道啊。”闻人轻飘飘来了这么一句,只那话里颇有些不屑。 她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讲呢,以她灵智,不难猜到陆弃应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吧。 “我不过恼怒罢了。”闻人的话音渐渐转冷,平素里温柔的声线此刻听上去却让人周身发寒。 恼怒?恼怒什么。说到底这不过是灵素施主和陆弃两人的事,闻人好,我也好,不过都只是旁观者。 “恼怒明明心中有情却不敢面对。陆行远如是,陆弃如是,你,亦如是。”她不知何时转了头,定定看着我的眼。四目相对,我能从她的眼里看到一丝丝愤怒。 我本在听她数落着陆弃的不是,可怎么突然就说到那陆行远,还有我了。 “行远公子和我又怎么了?”闻人这话头实在转得太快,我倒是听不太明白了。 “你不也看到了,那书房别院墙下种的雪菊吗?” 雪菊?雪菊怎么了。的确,以雪菊特性能如此繁茂地长在这陆府之中堪称奇景,但这又和闻人的话有什么关系呢? “嗯?”我眼底疑惑丛生,闻人瞧见只是轻轻吐了个蠢字。 “你当真以为寻常花农会去做这些难于登天之事吗?若不是因为陆行远怀了别样心思,又何至于耗费如此心神,去为她种了这满院雪菊。“ ”陆行远喜欢他家少爷,你,看不懂吗?”她一字一句,却颇像在质问我一般。 陆行远喜欢陆孟照?! “可行远公子应当不知道陆少爷其实是女子吧,那这样不就是...断袖?!”我想到这一层便惊讶地叫出声来。 闻人却只是瞅了我一言,遮了面纱的脸让我虽看不太清她的表情,却仿佛能隐隐看到她微翘的嘴角,带着讽刺,却又淡淡道,“如今看来,陆行远畏惧这断袖之事。只装着揣着、什么都不敢说,倒是和你一般,装傻充愣。” 诶,不知为何,我倒在闻人微嗔的话里听出来几分委屈。只我又怎么装傻充愣了,这闻人的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双手合十,便唱喏道,“阿弥陀佛,闻人此话何解?” “呵,臭和尚。”她不再看我,也不理会我的问题,转了身便离去。 ”闻人?“我忙出声唤了她一声,只她仿佛刻意一般,足下还使上了轻功,任我如何追也及不上她分毫,像是在惩罚我一般。 惩罚我?我怎会想到这个解释?难道我,又做了什么惹她不开心的事? 可我方才也不过是替陆弃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4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4 解释了几句。 我这一路追得累,只记得那日追着她回到无情宫时,她看着弯腰直喘气的我,悠悠传来的一句话。 她说,“断袖磨镜,有何差异?湛一你,也不过是一个胆小鬼。” 她唤我湛一,又生气了吧。可我却如何也想不明白,她为何生气。 后来的日子,我才明白。那一日,只是我不愿去想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日光很暖,不急不缓地走去上课。 ☆、流月城轶事(捌)之莫负好韶光 那日后,闻人曾带我一同去看过灵素施主,闻人也试图劝灵素施主取消几日后的挂牌表演,却不忍告诉灵素,陆弃根本不愿意见灵素。 只灵素却执意不改日期,她那时脸上的神情是那般坚定,“她会来的,我信。” 我瞧着这心底便有些酸涩。 陆弃啊陆弃,你若看到此时的灵素,你会否后悔? 闻人也不再提要去找陆弃之事,而距离灵素施主表演的那一日也越来越近。 我纵然忧心,却又有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日逼近眼前。 终是到了这一天。 我同往日般誊写经文,用过午食便在院内打坐,也不知过了多久,鼻尖传来淡淡的香气。 睁开眼,便看到闻人俏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眉眼弯弯,嫣然一笑,“蠢和尚,我有事要拜托你。” 有事拜托我?以闻人之力,又有什么是我帮得上忙的呢? 想着,我便抬了头问她,“不知何事?” 她却笑着摇摇头,猛然凑到我眼前,“你就说帮不帮。” 她突然地靠近倒让我眼皮猛然一跳。近得,让我可以足够数清她的眉毛。 “帮,贫僧...自然帮。”我此刻只想让她立时离开我身边。 她闻言便轻笑点头,“你去陆府寻陆弃,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她今夜去舞乐阁。” 什么?让我去寻陆弃?我一个和尚,有何能力管得上这男女情爱之事? “我?为何闻人你不去?” 闻人却摇摇头,挑眉道,“我还有别的事。你且去吧,和尚,我信你。” 她淡淡一句我信你,却让我心头猛地泛起一阵涟漪。仿佛有片轻羽落在心头,酥酥痒痒,这种摸不着的感觉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 “贫僧,做得到吗?” 我仍是有些犹豫的,若让我讲经论道,我自是有十足把握。 “若是湛一大师,自是可以的。”她弓腰凑到我的耳边,柔软声线落在我的耳中,片片热气吹拂到我的耳际。“这是予你的奖励。” “嗯?”奖励,什么奖励。我正要转了头问她,却突然感到两瓣温软落在我的侧脸。 闻人她!吻,了,我。 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脸上升腾起热意。纵使隔着那层浅浅轻纱,那个吻,却好像透过我的肌肤,吻在我的心上。 “呵,蠢和尚。”浅笑声起,她离了我的身边,转身离去。而我却愣在原地,满脑子还是方才转头看见的闻人放大的脸。 那么近,却这么远。 许久,脸上的热意才在风中渐渐散去。 缓缓抬手抚在胸口,那剧烈的跳动竟还没有平缓下来的趋势。唉,也罢,我这奖励都收了,还是赶快去替人解忧罢。 只闻人,你可知,你这一吻却乱了我的心。你,是存了什么心思呢? 回房取了白帽,系上披风,看着铜镜里完全不像个和尚的自己。 皮相只数下乘。淡淡叹了声气,转身离去。 出了无情宫时,便听到一道粗沉声音唤我。 “湛公子,闻人姑娘吩咐了,您要去哪便让我送您前去。” 原是那日送我和闻人去陆府的马夫,那人躬身拱手朝我一拜。闻人这是怕我不去吗?倒是做了万全之策。 “有劳了,走吧。”我朝他点点头,便上了马车。 片刻后,便到了陆府。 刚下马车,便听到一道温润男声。“见过湛公子。” 我闻声看去,竟瞧见陆行远站在陆府门前,他朝我拱手恭道。 “陆公子?”我这眼底便有一丝疑惑。 “闻人姑娘吩咐,陆行远已恭候公子多时。” 这,竟是连入府都替我打点好了,闻人这心思倒真是周全。 “有劳陆公子,不知弃公子可在?”我拱手回礼,迈步走到他身边。 只他闻言却皱起了英挺的眉毛,叹了声气,“自公子和闻人姑娘那日来过后,阿弃便将自己关在了房中,连我也不见。” “这...只不知陆公子可知弃公子是否有何难言之隐,我瞧她那日神情,倒也不像是薄幸之人。”我心想陆行远看起来是和陆弃关系极好的,若是陆行远,应该是知道些内情的。 “行远不知。我曾问过,阿弃却什么都不说。”他带着我一路往那日的小院走去。 “然,行远可以确认的是,阿弃对灵素姑娘定是有意的,否则阿弃也不会央我去舞乐阁吹奏了。” “嗯。如此,在下知晓了。” “还请湛公子可以劝劝阿弃,行远感激不尽。”他突然转身躬身向我一拜。 只我又有何把握能劝动陆弃?不过这陆行远倒是一个有情之人,想起那日闻人说的他和陆孟照之事,便总觉得这个温润公子面上看起来十分隐忍。 只得立时抬手扶了他,温声道,“陆公子不必如此,湛一定当尽力。” 他这才起了身,继续领着我走。须臾后,便到了那日的小院。 日头已渐渐坠落,昏黄日光洒在这院中,颇有些寥落之感。 陆行远先我一步走近那屋子,便听得他朗声道,“阿弃,湛公子到了。你出来罢。” 屋内却没有任何响动。他只得多唤了几声陆弃却仍是默不作声,他便转了头一脸歉疚地朝我看来。 “无妨。且让我来试试吧。”我朝他摆摆手。 “这,那好,有劳湛公子了,少爷那还有事,行远便先告退了。”陆行远冲我拱手道,说完便转身出了院子。 待他走远,我便往前走了几步,刻意提了话音,对着那屋内道。 “陆弃公子,在下湛一。不知陆公子可否开门一见?” 我这实在是找不到适合的话头,便硬着头皮直接请陆弃出来。 许是顾念到我不是陆府中人,我话音刚落,便听得屋内传来陆弃淡淡的声音。 “湛公子若是来劝阿弃的,还是请回吧,恕阿弃不能开门了。” 这可好,陆弃直接出言拒绝我。闻人啊,你看看,我这尚未出师便失败,你怎地还会让我来。 脚下不知不觉,便在这院中踱起步来。 不对,闻人让我来自是有道理的,是什么呢?湛一,冷静下来。 对!湛一、湛一,闻人说了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5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5 ,若是湛一大师,便是可以的。 想着我便立时朝着屋内道,“非也。若陆弃公子有难言之隐,大可讲与贫僧。贫僧自然会守口如瓶。” 是了,若是六根清净的和尚,陆弃兴许会愿意讲出心中隐藏的事。 果然,须臾,我便听到吱哑一声,木门缓缓拉开,陆弃瘦削的身影印入眼帘。 摘下头顶白帽,解下肩头披风,合十唱喏,“阿弥陀佛,贫僧出承一寺,法号湛一。” 陆弃的眼中分明是一抹不可置信。她怔怔看了我许久,这才好像清醒过来,朝我拱手一拜,道,“见过湛公...湛一大师。” “阿弥陀佛,施主的腿可好了?”她既然出来了,我便不急着去问关于灵素施主之事,只是望着她的腿,温善问道。 “有劳湛...大师挂心,陆弃已好多了。”她仍是不习惯我这身份的突然转变。 “那么,施主便随贫僧去趟舞乐阁罢。”慈眉一笑,我便向她走近了些许。 “大师,陆弃不能去。”听得我口中提到舞乐阁,她眼底便立时现了一片冷色。 “你若不去,灵素施主当如何?陆弃施主,这是你种的因,你便要解了这果。世事无常,施主你莫不是以为你能逃得出这趟因果?“ “大师,我......”她脸上神情似是有淡淡触动,却仍是偏了头,“陆弃不去。” “若施主有难言之隐,不妨告之贫僧,诸天众佛在上,湛一绝不诉于他人。”我瞧她面色微有松动,便立时问出了缘由。 她看了我许久,也不知是在看些什么,未几,她长长叹气,道了声,“也罢。” 她终是愿意松口,对着我讲起她和灵素施主之间的过往。 直至听完,我这心底便大惊,她和灵素施主竟是早就认识的。 听她所言,她曾是流月城中的乞儿,被灵素施主曾经施以馈赠,便一直心心念念了多年,偶然知晓灵素施主的身份,又听闻灵素施主患了失眠,想着她自己曾经牧羊时吹奏的安神曲,她便去了舞乐阁吹曲。 可既是心心念念,此番灵素施主主动来寻,她却为何如此躲躲闪闪? “既有情,你为何不愿和灵素施主一见?” 她闻言面上却突然现了痛苦神色,“不可以,不可以。” “什么不可以?你莫不是嫌弃灵素施主身在青楼?”若真是如此,倒是我错看了她。 只她却突然跳起大吼一声,“怎么会!我怎会嫌弃神仙姐姐。” “是乞儿不配...不配...”她渐渐低了话音,垂头蹲坐在门前。 原来,只是因为身份吗?可灵素施主又怎会在意这些? “阿弥陀佛,陆弃施主,众生平等何来高低贵贱之分。虽则贫僧不通情事,但须得劝公子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却仍垂着头不作回应,口中反反复复念叨着,乞儿不配。 “你若连一试都不肯,此等行为,与懦夫何异,对灵素施主而言,何其残忍!”我瞧得她这副颓唐模样,便拔高了话音,只愿我一言能点醒她。 “残忍?”她猛地抬起头,双眼空洞无神,口中喃喃 “我只想...只想神仙姐姐好,原来是残忍吗?” 我便走到她身边,只轻叹一声,“痴儿...若真为她好,你便该去见她,了她心愿。莫要一生憾然!” 陆弃缓缓闭上了眼,我不知她此刻在想什么。再睁眼时,她眼中已是恢复了清明。 “大师,您和闻人姑娘也是如此吗?身份,真的不重要吗?” 我和闻人?怎么又扯到我和闻人身上了,罢了,此刻只消劝得她能去那舞乐阁,我便可功成身退。 不作他想,我点头回应。她眼底便立时涌上一片欣喜之色。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请大师带路,陆弃愿往!” 嗯,终是想通不做那薄幸之人了,甚好甚好。我便温善一笑,朝她唱喏道,“那便走罢。” 带着她出了陆府,望着天边早已黯淡下来,方才听她讲了太久,也不知还能不能赶得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明不白,何其残忍。 不论是什么样的原因,总该当面说个清楚。 ☆、流月城轶事(玖)之僧心乱此间 天光黯淡,出了陆府时,流月城早已被高悬的弯月罩上了一层薄薄轻纱。幸而方才送我来陆府的车夫尚在,否则不知从城东到舞乐阁仅凭我和陆弃四脚要走到几时去了。 陆弃此时倒是急了起来。坐在我身旁也是一副惶惶的模样,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担心。双手紧紧揪着衣袍,闭咬的薄唇足以现出她此刻的慌张。只终归她乘的是无情宫的马车,纵使心底多么焦急,却只能微张着嘴不敢出声催促。 “施主,还请快些。”总是不能看着陆弃干着急的模样,我便出声催了车夫。 我这心底也有些许焦急,我来了陆府,那闻人呢?今日灵素施主的演出,她不可能不到。 一路疾驰,也用了半刻才赶到舞乐阁。 我理了理衣袍,将白帽戴好,待马车停好便跳下马车。陆弃也忙不迭跟着出来。 只我下了车望向阁内,却无甚热闹。按理,今日是灵素施主的挂牌之日,以灵素施主的名气之盛,该有许多人闻名而至。可此刻,我却并未瞧见。 “大师,这?”陆弃想来也注意到此刻的冷寂场面,转了头看我,眼底是深深的忧虑。 别说是她,我这心底也涌起了一个想法。难道已经结束了吗? “陆弃施主莫慌,待贫僧问问。”抬手覆上她的手腕,我能感到她此刻身子微微颤抖。 她这才安稳了几分,我便进了舞乐阁中。刚入阁内,几个披着薄纱的妖娆女子便围了上来。勉强脱身而出,将心底所疑问出口来。 “几位姑娘,今日不是灵素姑娘的挂牌之日吗?怎地如此冷清?” 我方问出口,对面的一个绿纱女子粉拳便要落在我的胸前,“这位公子好生无趣,只想着灵素姐姐。” “姑娘...请自重。”也不知怎地,这柔荑袭来我心底却有一抹畏惧,若是被闻人瞧见了去,这?我忙侧了身躲过那拳。 “呵,公子是在打趣奴家吗?既来了这舞乐阁,哪里来的自重呢”她说着便又要往我身上贴来,我这额头便有淡淡冷汗渗出。 “呃...姑娘,还请姑娘先告之。”脚下踏了步法这才勉强从这群莺莺燕燕中脱身。那对面的绿纱女子想来也是觉得无趣,鼻中轻嗤了一声,只说了句早已结束了便转身离去。 结束了?这可不好,我好不容易才把陆弃带出陆府。若是来晚了岂不糟糕! “陆公子。”我转了头便要同陆弃道,可身后哪有陆弃的影子。 奇怪?不过片刻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6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6 ,陆弃跑去哪了?莫非! 心里有个想法生出,陆弃往日里在月下吹笛,自是知道灵素施主的居处的,莫不是她已直接去了那?想及此,我忙提了步往灵素施主的闺房而去。 几步上了阶梯,果然在灵素施主的房门前看到了陆弃的身影。 只她眼底此刻不知为何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悲伤,剧烈颤抖的右手落在腰间别着的玉笛时,带起玉笛也在腰间抖动。 “陆公子,为何不进去?”我走近了几步,心下好奇她明明担心却又为何停在了门外。那门内隐隐传来女子的调笑之音,尚未及深想,我便抬手推开了房门。 “大师!”陆弃呆滞的神情突然一转,她猛地伸出手似要阻止我,然此刻房门已大开。而我也得以看清门内之景。 屋里紫衫公子坐拥白裙佳人,四手相间,推杯换盏。房中燃起的惑人熏香袅袅盈满香闺,灵素此时衣裙凌乱,露出了白皙的肩头,而那被挡住的紫衫公子,我只瞧得见他眼含春意,嘴角是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却看不清他的脸庞。然此等画面何等香艳,何等刺眼。 可灵素不是倾心于陆弃的吗?又为何会同这紫衫公子这般?这让陆弃看到该做何想? 想着我便偏头看向陆弃,她此刻早已敛了先前的慌乱和紧张,眼底是无声地沉痛。我看见她缓缓闭上眼,未几又慢慢睁开,只那一汪眼眸却似死水一般再无波澜。 她躬身拱手,话里是连我这个出家人都悲悯的怅惘,“陆弃打扰灵素姑娘,告辞。” 话毕便转身离去,刚复原的脚以至迈开的步子都踉踉跄跄。 任是谁也无法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子在别人的怀里笑得那般明媚吧。 “陆弃!”灵素却突然从那紫衫公子怀中站起身,眼底分明是一抹焦急,下一刻我听见她转头对着那紫衫公子嗔了一句,“闻人姐姐,你看看,都是你的好主意!” 灵素话落便连忙追着陆弃而去,而我这才看清被灵素挡住的那公子的侧脸,那样熟悉,竟是作了男装打扮的闻人。 不知为何,方才的场景突地在我脑中一一闪过,心头突然一阵刺痛,像针扎一般。 闻人,你怎会如此装束在此,方才和灵素又是在做什么? 佳人在怀,美酒入喉。你...... 此刻房中只余我和闻人,她仍是散漫地坐在桌边,素手提玉壶,斟满了桌上的酒樽。酒水汩汩流动,在此刻安静的房间里显得那般突兀。 她悠悠起身,端着酒樽施然走到我身前。眼角是天成的媚意,薄唇微抿,倒真是好一个俊俏紫衣郎。 “和尚,你喝~”说着柔软身子靠在我肩头,她抬了手将杯子抵在我唇间。 和灵素方才言笑晏晏此刻便又来挑弄我了吗? 不知为何,我心头有一股无名火此刻正烈烈燃烧。转了头,任那酒杯从唇角掠过。溢出的酒渍落在唇边,我却分明尝到了一点苦涩。 闻人,你好得很,好得很。 闻人闻言嘴角却微翘,轻笑声在房中回旋。“和尚,你吃醋了。对不对?”尾音翻飞婉转,连眼里也染上了笑意。 闻人,你在嘲讽我吗?也对,你赢了,晋州竹林里一语成谶,纵是我此刻多么不愿意承认,我却再也无法否认。 胸腔里莫名的怒火,带起我全身仿佛着了火一般的悸动,那股热意,那股在我心神不定时便会若业火焚身般地痛苦此刻已然席卷我全身。 闻人,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可是我,又如何能喜欢你呢。我们不是陆弃和灵素,中间只隔着一个身份而已。 我们之间,是佛家弟子和俗世魔女,隔了两个宗门,一个江湖。我注定是承一寺里的僧弥,而你是魔宗的少主。 而我也甚至敌不过这时间任何一个普通男子,哪怕是村落里的屠夫又或者是为你驾乘的马夫,我都及不上,我只是一个女子,一个披着男子假貌的女子。 何况,我...... 那股痛楚越发明显,抬手抚上心口,又紧紧按住。“闻人,你又在说笑了。” “臭和尚,你!”她一把丢开手中酒杯,抓起我落在心口的手。“你要装愣到什么时候。你以为我会信吗?别人口中慧根深重的湛一大师,连俗世情爱都辨不清吗!” 一字一句,我足以听清她的愤怒。 是,连我自己都不信,可我除了脆弱的伪装又还能做什么呢? 师傅说了,红尘修心,而我的修业,大概就是要过了这情劫,断了这不该生出的感情罢。 “闻人,我真的不懂你说什么。我们还是赶紧跟上去看看两位施主。你不是一直都很关心灵素施主的吗?”从她紧攥的手中挣脱,我合十躬身一笑,闭过她此刻眼神。 不用看,我也猜得出那眼底是什么。 余光瞥见闻人此刻落空的手停滞在空中,她眼里是我不敢直视的悲伤和渴切。我垂着头,脸上是温善笑意,却分明听到头顶,她声声冷笑。 笑得轻浅,却深入我的骨髓。 “你们佛家不是讲万法缘生,皆系缘分吗?”久久,她息了笑声问我,话里是一如既往的柔媚,却有些许凉意渗入我的心底。 “闻人说得是。此所谓诸事随缘。”我仍是低着头,淡淡回道。 你想说什么呢?闻人,要与我论佛吗?我心已定,又岂能反转。 “那好,我要看看你要如何随缘,又如何随缘。”她话里分明有一丝轻蔑。尚不及我回答,却有一只手伸出抵在我的心口。我猛然抬头看向闻人,她此刻眼底笑得戏谑,话里是无边挑弄。 “你的心,乱了。” 五个字,话轻意重,足以摧毁我此刻薄弱的伪装。 “我......”她却突然抬手,一只纤纤素指抵住我的唇,“我不听你的口解释,我要听这里。” 她的眼神落在我的心口。 逼视着我,那眼底的柔情,浓重得我不敢看。 “心口如一,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抓住她抵住我唇间的手,声声冷冽。 她却只淡淡哦了声,挣了我的手朝门外走去,“走,听你的,去看看灵素和陆弃。” 我转头应声看去,只瞧得清一个紫色背影。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弟子今日口出多番诳语。然情势所迫,诸佛在上,弟子一心仍向佛。 闻人,你说得都没错。万法缘生,皆系缘分,然,缘起即灭,缘生已空。 我一心只求破执,又怎可贪恋红尘。 作者有话要说:  忙得跟哈士奇一样,莫名成了副导,每晚都在弄班里的新晚排练。 还有一大堆作业的苦逼作者君,只能挤出点时间来更新了。 诸君莫怪! ☆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7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7 、卿卿结此生 我方出了舞乐阁时,见着闻人身旁立着一黑衣男子。那男子躬身恭敬不知在闻人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得闻人点头轻嗯了一声,便挥退了那人。 想来那个男子便是所谓的暗探一类的人了。只不知为何,那男子凑近闻人时,我心中却仿佛被根根银针碾过。 闻人不知何时朝我看了过来,阁外灯火明亮,我看不分明,却仍能感受到那股热切的视线。 “灵素她们往情人泉的方向去了,你还不快些跟上来。蠢和尚。”她的声音在此刻尚算喧闹的街上响起,那样轻柔,落到我耳中时却又那样清晰。 我曾听崇然师侄说过,有些武林人士在传话时可以催动真气让声音更加明晰,武林大会那日,我也曾见花落雪如此过。想来,闻人此刻也是如此吧。 为了让声音足以穿透喧嚣,所以同样是用了内劲,否则我为何,为何偏偏可以听得如此清楚呢? “你还在磨蹭什么。”她语气里带了一分急躁,款款踱到我身边。 “莫不是?想要我抱着你一路飞过去。嗯?和尚。” 我不得不承认,她此刻手点下颔的模样那般娇媚,挑弄妖娆的眼神,甚至引得过路的那些个男子俱往她身上投来了视线。 “你不说话,那我便当你默认了。笨和尚。” 默认?默认什么?我怎地不记得闻人你问了我什么。 腰间突地环过一只手,尚不及思量,我已被闻人带到了半空之中。阿弥陀佛,一路飞过,我听得脚下传来路人惊叹的声音。 只这一次,我却少了几分慌乱。许是习惯了,又许是其他,不愿深究。我扭了头望着身边的闻人,我已记不清我们是第几次离得这般近。 她的面庞那样清晰,甚至我闭上眼已能想象。若被她知道,我已将她的脸刻在我的脑中,她会是怎样的一番表情呢? 会是惊讶吗?惊讶我一个和尚竟然会动了凡心,对一个姑娘念念不忘。不,闻人,你不会惊讶的对不对。那时你在晋州竹林,那般自信的模样我如今仍旧记得十分清楚。 你说,若是能让承一寺的高僧为你这个魔宗的女子还了俗,这江湖会不会热闹许多呢。想来你只怕会是一副早已了然的神情。那时你的语气,还有你的眼神,分明是在说一切都会在你的掌握中。 扭了头,我不愿再看闻人多一眼。腰间环绕的手却突然紧了几分。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偷看我哦,色和尚。”她戏谑的声音响在我的耳际。 是,可那又如何呢? 转过头,我盯着闻人的眼眸,你究竟,究竟想要我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有些话一旦点破,便是万劫不复。你又明不明白,我生来是个和尚,便只能是和尚。 她突地轻嗤了一声,“嘁...我就这么一说,和尚你作甚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大不了让你一直看咯。” 轻笑声在夜空中回荡,只我听了却只能是哭笑不得。她一副揶揄的神情倒让我方才凛然的脸色再也绷不下去了。 “哪有和尚整日里盯着一个姑娘家看的。闻人你又在妄语了。”我说着还想双手合十,却发现被闻人紧紧环住,这动作竟施展不开,也不知何时,她抱我如此之紧。紧得我动弹不得,就好像,孤零零的小兽紧紧护着自己的食物一般,害怕失去。 下一刻,闻人的手却落在我头上,轻轻拍了下。“你妄动些什么,我带着你飞很累的,知不知道!待会儿要是掉下去怎么办。” 只那话虽听着是在警告我,我却分明听出了调笑的意味。我正想反驳她,若是不能妄动,她这右手怎么就这么轻巧地打在我的头上了呢?贫僧我虽然不会武功,可大抵还是知道,轻功也是需要平衡的对否? 闻人戏谑的声音却又再一次抢先而出,“还有,谁说没有的,你这个花和尚不就整日里盯着奴家看。不害臊!”她说着右手还点在我的额头。 “你!我...你!”我真是被她气得一句话都说不清了。 “诶,我们到了。”她却淡淡一句又如此轻易堵了我的话。 话落,我便感到闻人带着我慢慢落向地面,虽然方才还是玩笑的语气,此刻的动作却是那样谨慎,落地时,我连一点冲撞的感觉竟都没有。 “我说过,会带你来情人泉看看的。”她指着远处,声音柔柔的,隐隐觉着有些若即若离,却又温柔得仿佛情人的絮语,在缓缓述说一个迷幻的梦境。此刻她的声音便像是那潺潺流动的清泉,一点一点,流进我的心。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这也才终于明白她为何曾说要带我来这里。 这里仿佛就是万里沙漠中的一点绿洲,四周都是黄沙,正中却是一汪清泉。那泉边竟还有一棵苍然挺立的大树,此刻已近冬日,树上的枝叶早已凋落了尽。 半数落在沙洲之上,或许能够化作来年的春泥,护佑生长。铺满了枯叶的沙洲,在这清凉的夜里生了几分寥落。流月城多风,便有些许被吹落到了这泉水中。或沉于水底,或浮在水面。波光明灭间,是枯叶干枯的脉络,清晰得历历可见。 清冷的月光,滴滴点点,落在泉里。那泉,便像是中原的夜空,有无数颗明星闪烁。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地安静,就像闻人,站在我身边,这种安心的感觉,平息掉我这多日的忧虑,还有那心头的灼热。 这便是入夜的情人泉了么?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沉寂了,没有俗世的喧嚣,无人来扰。 只,眼光掠过,那岸边却还立着两道身影。我定定看去,正是方才夺门而出的陆弃,还有急急追随而来的灵素。 我离得远,听不清她们说些什么。只在风儿送来的字句中,隐隐感受到灵素话中的愤怒。只陆弃只是一味垂头背对着灵素。衣着单薄的少年,在夜风的侵扰下,却一动不动。 “闻人,我们...”我便要出声告知闻人我瞧见二人了,闻人却一把拉过我的袖袍,一个起落把我带到了方才我瞥见的大树下。站定后闻人转头朝我轻嘘了一声,这才轻轻出声。 “不要作声,蠢和尚。要偷听,知否?” 然也,若我出声惊扰了二人,打断此刻她们的交流,便是破坏了美事。想着便朝闻人点点头,将身子往树下的阴影更靠拢了几分,连连哦了几声。 闻人对我的行为似是颇觉着好笑,便是要噗哧一声笑了开来。 耳听得她立时便要笑出了声,也顾不得礼防,我忙抬手捂上她的嘴。宽大的袖袍半掩了她的面,此刻只余下一双灵动的双眸,闪着异样的光芒。 不知为何,我觉着掩着她的嘴的手心似乎有股热意在升腾。顺着我的血液,浸润了我的全身。我的脸庞,我的耳朵,还有我的心。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8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8 她也安静了下来,那静静注视着我的目光,就像此刻落在我们身旁的月光,深邃而又平和。 我望着她,那抬着的手却不知该怎么落下去。 “我...”此刻气氛有些微妙,我习惯性开口,她便立时抬手轻点在我的唇上。 “嘘...”她浅浅嘘声,气息落在我的手心,像是轻羽拂过心头。 树下阴翳里,我和闻人静然对立。 而那一边,却听见灵素哑着声音,一字一句的质问。 “陆弃,夜里为我吹笛安眠的人可是你?” 沉默许久的陆弃,只是点点头。我看着她望着那汪清泉,眼神却不知落在了何方。 “日日送来合欢花的人可是你?”我瞧着灵素一步步走近陆弃,即便我看不清,却能猜到那眼里盈满的是如海的情意。 陆弃啊陆弃,你还是要如此狠心吗?门户之见,当真,当真如此重要吗?你可还记得贫僧告知你的,惜取眼前人。 “陆弃,你看着我,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吗?!” “是我又如何,喜欢又如何,姑娘你,此刻难道不该在舞乐阁里,和那紫衣公子...”陆弃终是开了口,却又渐渐低了话音,开合的唇慢慢紧闭。 “呆子...就为这,你便要拒绝我吗?那个紫衣公子是我阿姐。”我听得灵素一声轻笑,她走近陆弃,便要抬手抚上陆弃的脸颊。“只能是你,你方才不忍启齿的那些事,我只愿与你做。呆子...” 一声轻唤,在这冷落的夜里足以点燃尘封的心。陆弃,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你为何还是要躲开灵素的手,就此转身,你真的如此狠心吗? 我看着灵素的手悬在半空,她的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讶异。而陆弃,早已垂头,只是逃避着面前这个女子的视线。 “你嫌弃我吗?陆弃,你是不是觉着我脏了,配不上你?”萧瑟夜风里,白裙伊人渐渐红了眼眶,那飘来的话音渐渐哽咽,顺着光洁脸庞滴落的,是晶莹的泪珠,在月光下那样清楚地闪动着悲伤。 “没有。不要哭,我...”陆弃伸出了右手,却又背到身后。 同样哽咽的话音,少年清澈的声线此刻泛着苦涩,“我,我没有嫌弃过,在我心里...姑娘你...一直都干干净净,是陆弃...配不上姑娘。” “不会,你那么好,对我那样好,在灵素心底,你比那些富庶公子好上千倍,万倍。”我听得灵素急促开口,那么急着反驳,是要有多在乎,才不舍得让对方多误会一秒。 只陆弃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惊恐的字眼,她单薄的身躯猛地颤抖,紧攥的手心反复握了松开。低低的笑声由远而近传遍整个情人泉。 她像是终于想通了般,抬眼望向灵素,只那接下来的一句,却让我惊在了原地。 她抬手扯落了发带,那动作,却不知为何,让我觉得那样熟悉。 月色如水,落在她白皙侧脸,没有刚硬分明的棱角。 她说,“这世间任何一个男子都比我好上千倍万倍。” “因为...因为我是个女子。” “灵素,你看到了吗!我从来都不是那个叫陆弃的男子,所以,放手吧。”陆弃嘶哑着吼出了声。 灵素却浅浅笑开了去。素手轻抬,抽出头上别着的发簪,万千青丝散落在月色里。 她说,“那又如何。” 月光下,那个白裙女子美得像仙人一般。她抬手捻起一束发丝,和那怔怔站定的少年的发丝交缠。 一丝一缕。 “陆弃,我们结发了。你,甩不掉我了。”灵素话里是情思缠绕的温柔。 “为什么...我...我是女子。”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灵素缓缓伸手环抱在陆弃腰间,靠在陆弃肩头。“灵素一生,只求真心。承君怜惜,不离不弃。” 陆弃颤抖的身子渐渐安定。 “真的,没关系吗?”少年的声音里仍是讶异,还有潜藏的卑微。只她缓缓抬起的双手,早已掩不住她满腔的情意。 “嗯。” 情人泉边,发丝燃烧,身形交叠,两人终是等来了拥抱。 只我却渐渐听不清那风里传来的情话。 胸腔,是火烧般的炽热,脑子里,是如同炸裂了般的痛苦。那许久未现的声音,却在此刻响彻我的脑海。 “看到了吗?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凡生哥哥,所以,快放手吧!” “凡生,我们结发了。” 我不想去想,好疼。心口渐渐蔓延开去的炙热,仿佛将我燃尽。我看着闻人眼里流泻的惊恐。 “湛一!” “别怕...没...事...”我却再也说不出话来,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这是我能送给各位支持我的读者们最好的礼物了。 作者君却还要继续画图写代码。 然,祝有情人不错过。 ☆、负兄此生辜情深 “凡生......” 清冷的夜里,花落雪站在别院的池边,手中,是时刻不离的玉箫。 月色如水,月影翩然倒映在池中,月光柔和且安静,浸染着凡尘的一切。只花落雪此刻,却只能感受到那月光里无限的凉意。 武林大会过去已是月余。 她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和薄凡生有所交集。 五年前,是她负了薄凡生,她无法忘记那时她赶到后山崖边时,司徒清眼里盛燃的恨意。她以为她的心早已冰封,却在薄凡生的最后一句话里败了个彻底。 “落雪终不识阿箫。” 她如何能够想到,年少时被她留在心底的那个少年,竟是她处心积虑要复仇的夫君。 五年前,她步步谋划接近薄凡生,却渐渐陷入薄凡生的温柔情网里。谁能知道,她曾经那样克制,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感情天平偏向薄凡生。 她心中早已种下了一个阿箫,又如何再容得下另一个薄凡生。 可世事难料。 她心心念念的少年原来早就回到了她的身边。甚至,那个少年早已认出了她。 而她在失去薄凡生时,才明了,她爱的人原来早已知晓她的来意,却心甘情愿陪着她演了这场戏。 薄凡生说不恨她,是,薄凡生不是她亲手害死的,可这与和她亲手害死又有何差别呢?薄凡生不恨她,可她却恨透了自己。 那时的她,跪在崖边哭嚎着,恳求着薄凡生回来。可斯人已逝,她知道,就算她去到天涯海角,她爱的那个人却已然不存于这浩大天地之间。 她不记得那时的她是怎么昏过去的,只记得醒来时,床边坐着的是她的大师兄,白衣如雪,眉眼温柔。 花青阳。 她一生负过的第二个人。 她年少的时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9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49 光里,除了阿箫,她记得最深的人是花青阳。那时她性子娇纵,也是师兄宠着她,为她受罚,代她受过,在她心底,花青阳早已如她的亲兄长。 所以那时,花青阳的一句‘哭吧’,她便在花青阳的怀中泣不成声。 “傻姑娘,你又何苦散去自己的一身武功修为呢?”男子温润如水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是了,那时在崖边,她废了自己的修为。因为她恨这一身武功,杀了薄父。 “我留下这身武艺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亲手杀了她的父亲,我甚至…甚至想了结自己。”她看着自己的手,仿佛看到了满手沾染的血腥。 “说什么傻话。”男子的手落在她的头上,安慰抚摸。“我来时,阿娘和司徒镜都已将前因后果给我说过了,数年前的一场误会,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了。何况,薄兄他,不也是希望你可以好好活下去吗?” “我还有资格好好活下去吗?师兄,我是个罪人啊…….”她说着说着便渐渐泣不成声。 “薄兄生前留下这怀柳山庄给你,让你可以保薄家家业,你又怎能辜负他的托付。” “薄家家业?我不想要,师兄,我只求她可以回来!她可以活着啊。”身子剧烈地颤抖,花青阳便将她死死摁在了怀中。 她还记得那时花青阳笃定的语气,也是那一句话,让她振作了起来。他说,“只要你一直记得他,那么他就还活着,活在你的心里。” 只要她记着,那人就不会离开。 后来在花青阳的照顾下,她渐渐好转。废掉了修为后,她的身子变得虚弱无比,但凡生的遗愿是让她打理好怀柳山庄,所以身子刚刚恢复她便着手打理山庄事务。 每日每夜,不眠不休。她那时,只想将凡生留给她的唯一要求,做到尽善尽美。 而每一夜,她都不想入睡。因为梦里,只会是凡生布满鲜血的脸。 每一天,她都不想醒来。因为哪怕是噩梦,可那确是薄凡生存在着的世界。 花青阳看着她日渐消瘦却无可奈何。只是夜里难以入睡时,她开始会听到房外传来的悠远笛声。那是当年月下,阿箫也就是薄凡生为她吹奏的笛曲。 她在那笛声中得以安眠。也知晓,那是她的师兄在为她彻夜吹奏。 那时的她,不再是年少时不知情爱的幼女。她渐渐察觉到花青阳对她的情意,可她的心里,这一生都只会有薄凡生一人,又如何能给师兄回应。 她注定只能辜负。她曾劝师兄离开怀柳山庄,回到栖花谷去。可花青阳却只是摸摸她的头,笑得温柔。 “师兄走了,谁照顾你,你看看你现在每日这般操劳,也不好好休息,师兄如何放得下心离去。” 那个男子永远只是称他自己是师兄,让花落雪不知该如何说出拒绝。他甚至不曾开口说过自己的心意,只是不声不响地陪着她。 而他口中的照顾,便是白日替她运功温养经脉,夜里为她整夜吹奏笛曲。 只因她夜难成眠,只因她如今的身子受不了连日不休的操劳。 其实她明白,她那时一心只想惩罚自己。所以那样无休止的忙碌,她其实有心败了自己的身子,这样,也许她可以去到另一个世界,去寻那个她想见的人。 她那时不知,她对自己的惩罚其实都转嫁在了师兄的身上。就像年少时,她犯了错,师兄替她受过一样。 短短数月。花青阳竟比她还要消瘦。 那一日,她一如既往忙到了三更。可她却迟迟无法入睡,即便窗外是不休的柔软笛声。 她起了身,推开门便看到那个白衣男子站在檐下吹奏。她不知花青阳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多久,她心中感动,却也只能是感动。 她看着那人比她还要消瘦的脸庞,苍白的脸色。她知道自己不该再肆意让师兄为自己的任性承受,记忆中,花青阳从小身子便不好。 “师兄,你回去吧。”她极少用那样严肃的语气对师兄说话。 她记得花青阳那时只是微蹙了眉头,便渐渐舒缓了开来,停了手中的吹奏,对着她温朗一笑。 “无妨。” 他笑得那样温柔,让她不知道如何说出拒绝。可她不能再继续这样。 “师兄,我已经是凡生的人,这一生也只会是她的妻。”她说得淡然,可她知道,那对于花青阳是多么残忍的事实。她想,那或许足以让花青阳离去。 “我知道。”男子亦只是淡淡一句,再无下文。平静无波的眼神似乎在说那并没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还不离开,你明不明白,就算你对我再好,我也不会爱上你。”她急了,对着那温柔的男子,第一次吼出了声。 “我明白。”他低垂着眉眼看她,眼底仍是无限的爱怜。 “你既然明白,就走吧。师兄,我不想这样拖着你。”她不知如何拒绝,只能无奈道。 “师兄只是不放心你这样太过操劳,等你闲下来,师兄便离开,可好?”她看着他眼底的渴求,那样温柔的男子此刻放软了语气,只为求她让他可以留在她身边,他毫无血色的脸,因着连连吹奏而早已沙哑的嗓音,她此刻,竟不知该如何说拒绝。 她只得背过身子,不愿再看。 “师兄,我不值得你这般。从小到大,你一直都照顾着落雪,在落雪心中,你便如我的亲兄长一般。我承你的情,万般感动,可那也止于感动,师兄,落雪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容不下别的了。” 她一字一句,身后却没有半点回应。 “师兄?”她轻声问,却没有任何声响传来。 “师兄?……师兄?…..师兄!”许久她未得到答复,转头,却发现花青阳不知何时倒在了檐下的栏边。 她蹲身扶起他,却发现他竟然比她还要轻上许多。单薄的身子,虚弱的脸色,可他甚至连倒下时也控制着不发出任何声响,不想让她看见他的脆弱,花落雪念及此处,眼底渐渐氤氲出雾气。 她扶他回到居室,往栖花谷给师傅递去书信,请了沂州城的郎中为他诊治。 她知他一向体弱,却从未想到他那时早已是被掏空了身子。 那时她方从后厨端了补药,却在门外听见师傅和师兄的对话。 “阿娘,你不必担心,青阳没事的。”师兄仍是那温朗的声线。只下一刻却听见师傅几乎是吼骂的声音传来。 “没事?你看看你现在的身子,一半都踏入鬼门关了!” 她站在门外,听见师傅的话却愣在了原地。 “阿娘…哪有你说得这般夸张?您总是…爱说笑。”师兄只是轻描淡写了几句。 “青阳,你的身体你自己最为清楚,为娘有没有说笑,你心里该明白的。” 许久许久,屋里再无声响。静到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0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0 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可后来她才明白,那是师兄沉默的迟疑。 “可我…总不能看着落雪去死吧。” “那你,是要为娘看着你去死吗?!” “吱哑…”她猛地推开门,引来师傅和师兄的视线。师傅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盛怒,而师兄,却仍对着她扯了一个笑。 她第一次觉得,那个笑那样刺眼。 “什么叫你会死?”她死死盯着师兄的表情,师兄却仍随意一笑。 “落雪你听错了,师兄没事。”他话里的温柔不变,听在她的耳中却不知为何让她鼻头一酸。 “花青阳,你要骗她到什么时候!你当真要为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她看着师傅手指着她,对着师兄斥道。师兄骗了她?骗了她什么,她转头看向师傅,期望从师傅口中听到真相。 “落雪你可知你那日贸然逆运气息,废去修为,实已伤及经脉,穿透五脏。这数月来又恣意糟蹋自己的身体,你师兄根本不是在替你行功,他是在以自身精气修为养你血脉啊。” 夫精者,生之本也。 “精气?还可以补回来吗?”她怔怔看着师傅。 “补?”她听见师傅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若是常人也许还有可能,可青阳出生时便未足月,天生不足。” 师傅的叹气声回响在房里。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师兄,那人却还是一副无所谓地笑着。“那师兄…会怎么样?”她几乎是咬着牙问出口。 “会死。他的命数,长则一年,短只数月。” “阿娘!别说了。”师兄脸上的神情终是紧张起来,他转头看着她,眼里流泻的仍是暖意,“落雪,你别听阿娘胡说,师兄无事,你回去休息吧,师兄也累了。” 他叫她离开,可她如何能够心安理得的离去?她害死了凡生,现在,连师兄也要因她而死吗?她是不是就是别人口中的不祥之人。 “落雪……师傅有个请求,还请你一定要答应。” 师傅突然唤了她一声,眼底是满满的哀求,而师兄却好似知道师傅要说什么一般,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阿娘!” “落雪,师傅只得青阳一子,求你为花家留下血脉。” 她看着师傅缓缓在她面前跪下,而师兄,却不停地摇着头。 “阿娘,是我心甘情愿为落雪这样做,你这样,不是在逼落雪吗?!”她听见师兄厉声喝斥着师傅。 可师傅却似乎铁了心跪地不起。 她眼前渐渐有些眩晕。 可她已是凡生之妻,如何能够嫁于她人。 “师傅,我……”她执了手去扶师傅,师傅却只是跪着,低声哀求着。 “落雪,师傅从未求过你什么,只这一次,求你让师傅为他,为花家留下一条血脉。” 她不知如何反驳师傅,她是师傅捡回栖花谷抚养长大的,师傅便如同她亲娘一般。她看着师傅鬓角微白,终是不忍心,缓缓合上眼。 “我嫁,师傅,我嫁。”眼角,不知何时滚落了两行泪珠。 她转头离去,不愿再留在这个房内,身后是师兄的呼喊。她忘了那日她是如何走回自己和凡生的新房,她只记得。 那一日,她将自己埋头在枕中,无声哭泣。心里,对凡生说了一万个对她不起。 师傅似是怕她反悔,待得师兄身子稍稍好转时,便要她和师兄成婚。 可她不愿成第二次亲,便免了婚礼婚宴,独独留下,周公之礼,避无可避。 那一夜,她和师兄对坐无言。她看得见师兄眼底的欣喜,也看得见师兄眼底的落寞。 “落雪,对不起。咳咳……”师兄的身子似乎越来越虚弱,面色咳得微微发红。 她那时只是木然无话,可她直至如今仍然记得清楚,后来师兄是如何靠近她,如何做了那些男女之事,她终是不干净了。 第二日,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反反复复搓着每一寸肌肤,每一寸被师兄碰触过的肌肤。皮肤泛了红,她却哭出了声。 那之后,她不知再如何去面对师兄和师傅。偌大的怀柳山庄,足够她避开她不想看到的人。 可造化弄人,两个月后,她在饭桌上突然觉得恶心呕吐起来,捂着肚子吐着、吐着她眼底渐渐湿润,她就算再傻,也明白,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新的生命。 她不愿去记得,师傅和师兄知晓她有了身孕是多么的欣喜。 那也许是她人生里最痛苦的九个月。她过得浑浑噩噩,一日一日,看着自己渐渐涨起来的肚子,她不想去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她的肚子里,有一个生命,和她共同呼吸,正在逐渐地长大。 而她的师兄,这个孩子的父亲,却如秋风中飘零的落叶,慢慢地衰败枯槁。 那一日,她同往常到池边散步。身后却传来师兄温朗的声音。 “落雪。”自那晚之后,她对师兄便是避犹不及。可此番,却无法逃避。她转身看向师兄,却发现师兄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我知你….咳咳不想见我,这几个月,我便一直…咳咳…没有出现,只是有些话,我…咳咳,该和你交代了。” 师兄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的,甚至用上了交代这个字眼。她终是不忍,走近了师兄,这才愈发看清师兄面色的衰弱。 师兄看着她靠近,灰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只他连笑,都轻咳出了声。 “我可以…摸摸她吗?”她看着师兄小心翼翼地看向她,手指着她的肚子。 “嗯。你始终是她的爹。”她看着师兄得了她的应允脸上欣喜的神情,转头避开了师兄感激的眼神。 师兄颤抖着蹲下身子,伸出右手缓缓落在她的肚子上,原本想要凑近的头却因为她因着他靠近突然的颤抖而停在了原处。 “孩子…你要乖乖地。.咳咳…不要吵着你阿娘休息知道吗?” “以后长大了,不要挑食,这样才能…咳咳…长得健康,不要像阿爹这样身子总是糟糕,不要让你阿娘替你担心。还有,咳咳,不要太调皮,你阿娘还要照看…咳咳…整个山庄,可能会顾不上你,你要学会不要让你阿娘为你操心。知不知道。” 她听着师兄的话,每一句都像是在交代遗言,明明已经咳得那般厉害,却尽量稳着自己的声音,话里温柔的语气,像极了小时她睡不着,师兄哄她入睡时。眼眶渐渐有泪珠打转。 “还有,阿爹…咳咳…还不知道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如果是女孩,以后一定要找一个你爱的也爱你的男子,不要…不要像你阿爹和阿娘这样。” “师兄……”她低头看向师兄,她能感受到师兄话里的歉意,可她却注意到,师兄越来越虚弱的语气。 “如果…如果,是男孩,一定,一定要记住,永远不能逼迫自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1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1 己心爱的女子哦,知道了吗?” “阿爹,可能….没办法看着你长大了。你一定要乖,以后一定要孝顺你阿娘,别让她伤心。” “落雪。”师兄突然抬起头看她,四目相对,她看见师兄眼底的柔情。 “我想过了,这个孩子,叫念凡。你说,好….不….好….” 男子的眼渐渐闭上,脸上是幸福满足的神情。 “好….”她捂住嘴,眼泪滑落,可他却再也听不见她的回应。 那一日,花青阳死在她的怀里。安详沉稳的笑,一辈子留在她的脑海里。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一章很狗血,但是写时鄙人动了真情。 写最后一段时,想起四代目和玖辛奈对鸣人说的话。 所以,虽然念凡的出世不那么被人待见, 可花青阳对这个孩子的疼爱是真的。 还有不能陪伴她成长的心酸,所以,不要怪花青阳,也不要怪花落雪。 ☆、大梦一场 清浅情深终觉梦,缘来缘去也还空。 “湛一,你快些醒过来。” 是闻人的声音,手心是一片温软。可我却如何都睁不开眼。 我想我大抵还是清醒的,就如此间我眼前一片昏暗,我尚知我身在梦里。而那蚀骨的灼热即便是我昏沉此刻,也不肯饶过我半分。 可我却不记得,我昏睡了多久。 只记得,那夜我倒在闻人怀中,也记得她眼里满溢的担忧和害怕。我猜不透那眼神里含着几分真心,因着我从来都看不透闻人。 看不透她因何而来。 纵使我在承一寺里是人人敬畏的僧人,可离了承一寺我又在这浩大江湖算得上什么呢?我没有世人口中的无双样貌或者惊世才华,恰恰相反,我那样平凡。 我不知道闻人她为何要待我那般好,我只能无数次说那也许是因果,许是我和闻人之间前世有着注定的缘分,所以今世,我们的命运注定要交叠在一起。 可渐渐,我却不能再说服自己。 只因,我这做了五年的梦正在复苏。 我虽平白失却了二十年的记忆,却不代表我心智缺失。这一路而来,武林人口中所说,我自己的所见所闻,如何让我自己相信,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沙弥,一个自小长在承一寺里的小和尚。 我曾试着去相信,去相信我的师傅不会骗我,去相信我只是一个生而普通的人。可大概命运不想让我平凡地走过这一生。 如果我与他人没有不同,我身体里的那股灼热又是因何而来。师傅消失的这五年里,崇然说他是替我去寻雪莲花。他以为将所有与雪莲花有关的药学典籍都收起来我便不会知晓了吗? 师傅啊师傅,你到底还是太低估你的徒弟。 这些日子,在这无情宫里,我看过太多的典籍,那一日,此刻我回想起来,我多么希望我可以不去拿起那本书,也许,我还可以骗自己久一点。 斑驳的古书,泛黄的字迹,那几行字却清晰如常。 炎毒也,性猛,中之初心热,逾久,毒至全身,多晕厥,渐嗜睡,似坠火狱,方药石无灵。唯西域奇花雪莲者,百载一现,引以纯阴血,或有回天之机。 合上我这些年来的症状,纵使我有心自欺,却无力继续。医术粗浅,可我到底诊得出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一日复一日的夜不能寐,那在我心口仿佛燃出一个窟窿的热,还有我这时常的昏沉,让我如何能够相信,我不过只是平凡人。 武林大会那日,无情尊者说的半载之约,至于此刻,我方领会。师傅那日的话语,在我脑中不停回响。 半载之后,便是百年雪莲花开。 无情尊者约战雪山,以半载为期,纵我是个傻子,也猜得出其中深意。他口口声声,是对我素未蒙昧的阿爹的深仇大恨。所以,他该是为复仇而来,所以那日他说, 阿爹加诸在他身上的,他便要报在阿爹的后人身上! 可阿爹的后人,便是我了。 如若我料想不错,他许是要毁了那雪莲花,毁掉我这身残躯的一线生机。 可我不在乎,死生如常,于我而言,死又有何惧?他大抵还是太小瞧我,我是和尚,是修了五年的和尚,生死于我不过是小事。 可我终究在意。在意和他一路的闻人。若他为谋我命而来,那闻人呢? 闻人唤他义父,这无情宫里人人尊闻人是少主。所以呢? 闻人,是不是你,也想要我的命,所以,你对我的好,究竟掺着几分真心。在已然知晓我是女子却还是如此待我的你,对我究竟存着多少真情,还是,尽是假意? 我方出承一寺,便遇着你。那一日见你,我才知道,我的修行远远不够。我以为,我早已心静如水,往日里我总是训诫崇然不可近女色,可我却在你的面前,乱了心。 你知否?我不愿近你半分,是怕你听见我响如击鼓的心跳声。 你知否?我不敢瞧你一眼,是怕你看见我眼底的沉迷。 那一日的晋州竹林,你随意落在我头顶的紫纱,在竹林轻风里,泛起沁骨的馨香。 那一日的池边巨石上,夜里你声声轻唤,浅蹙的眉,都让我的心湖荡出不一般的漪澜。 一整夜不停诵经,我告诉自己是在超度亡灵,可我大抵还是骗了自己。 终归是不愿的,是不敢相信,我修了五年的业,在你面前、一败涂地。我害怕,害怕承认,其实我对你, 一见倾心。 所以一开始,我便不敢离你太近,可我却又那样希望离你再近一些。 每一次和你贴面而视,我都在心里嗤笑自己,可我却掩不住心底的欢喜。 所以,纵使我渐渐知晓,你对我的好许是存着别样心思,可我到底放不开。就算我几乎快要猜到,你的来意。就算我明知没有什么好结果,就算前方是烈焰,我也想要往前。 只因,刻意拉近我们距离的人,不是你。 而是我,先动了心。 所以我,到底不是一个合格的和尚。 也是,我算是什么和尚呢?多年修行毁在一个情字,我早已不算是一个和尚。 何况,何况……. 闻人,你还记得吗?我们初见时,我揭下你的面纱,你说,若我不是湛一,便早已是个死人。 那我此刻,是不是已然该身在黄泉。 你知道吗,这世上,本就没有湛一。 从始至终,有的,只有一个人。我不叫湛一,我该是叫作薄凡生。 那个别人口中天纵英才,却糊涂早逝的薄家少主。 那个司徒清念了十余年的兄长,声声唤着的凡生哥哥。 都是我。 “凡生哥哥。” 你听到了没,闻人,我又听到司徒在唤我了,这个傻丫头,为什么不愿意放下呢?我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2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2 和她最多,最多算是青梅竹马,又如何能做她的良人。 重逢的那夜的月下,她坐在我身边,夜风袭来,她冻得苍白的脸,我却分明看到她通红的眼眶。只她死死咬着不肯落泪。 她一字一句,讲述着她对她的凡生哥哥的思念,我却只当是别人故事,未入心底。这个傻丫头,居然问我,她说,大师,你觉得我傻吗? 我那时湿了眼眶,却以为是被她的深情撼动。我早该想到的啊,只因她每一句讲的都是我。 此刻回想起我昏迷在怀柳山庄的那些个日子里,是她日夜不休地照顾我。如今,我才知晓,梦里我以为的噫语,却是她一声又一声的呼唤。 那一日的后山,她在我的背上落下的滚烫,浸湿了我的衣裳,我却只叹了一句她痴心太重。 她手里攥紧的柿子,她话里的每一个字,明明全部都和我有关,我却只当作一场别人戏。 薄凡生啊薄凡生,你欠了她多少,又为何还要留下那把折扇,扰她情思。承一寺的那夜月下,那个傻丫头摩挲着折扇,口中说的又是什么?! “这扇是我心仪的人赠我的。” 心仪之人?薄凡生,你算什么心仪之人,徒扰情思,留她一人空悲切。耽误了她多少年的韶华,却只是一声叹息便能了却的吗? 武林大会上,你看到了吗?那个傻丫头跪在地上,看着你。可你那时却贪恋闻人的怀抱,你的心里从来都没有她,又为什么,你又凭什么,让这个傻丫头,记着你,挂着你。 你甚至,甚至将团书送到她的面前,甚至,带着那个女子走到她的面前。你让她给你祝福,你对她何其残忍,如今却又要伤她再多一回吗? 薄凡生,你怎会又怎么可以如此狠心。 明明你,才该是那个注定孤独此生的人。 你却还想要和闻人厮守吗? 你又有什么资格?你不仅仅是司徒的凡生哥哥,不仅仅是承一寺的湛一和尚,你还是那个女子的夫君啊。 你忘了吗?你早已成亲,就算那一日,红事变白事,也抹杀不了的事实。 薄凡生的妻子,她有名有姓,她叫柳拂筝,或者,花落雪。 你们曾花前月下,定下终身,你对她说白首不分离。 你们如金风玉露,鸳鸯叠被,她早已把自己交付给你。 你是她的阿箫,是年少时为她彻夜吹奏笛曲的阿箫,是可以为她一整夜不安睡讲无数个故事的阿箫。 她是你的落雪,是一直记挂着你的落雪,是将家传玉佩也赠与你的花落雪。就算她伤你负你,你却不愿多怪她一分的你的娘子,你明媒正娶的妻。 就算,就算,五年前跌落山崖醒来时,毁了容貌,毁了嗓子,你也没有怪她。只是,在听到她另嫁他人时,终究还是舍不得。 可是,那时的自己又如何可以再爱她。 我曾多爱她,那时,便多恨她。我不知为何,老天要留下我这条命,让我如何可以面对这尘世。 所以五年前,我做了懦夫。 遁入承一寺,易名湛一。求师傅替我银针封穴,将作为薄凡生的过往全都埋葬,我不愿爱她,不想爱她,便做了和尚,做了无情无爱的和尚。 这些都是我亲手埋藏的过去,如今,却又如潮水一般涌来。 闻人,你明白吗?我已没有力气再去爱一个人,或者说,我没有资格再去爱一个人。就算我认清自己的心,就算我承认我对你动了心又如何呢? 我爱你便要伤了清儿,我如何舍得这个傻丫头再为我一生神伤。 我爱你便是负了落雪,我曾对她许下诺言白头不分,又如何可以与你在一起。 所以, 不要守着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和尚是心软的人,不希望因为两个人的幸福而辜负别人。 想起当年看仙一时,月如在锁妖塔时说自己无所谓的。 可谁又会真正的无所谓呢? ☆、情愿糊涂 我不知这一次睡了多久,只我唯一能触碰到的,能感受到的,是闻人。这些天,我知道她一直在,手掌心不散的温热,除了她,又还能有谁。 “你下去吧,我在这里照顾她就好。”睡得朦胧间,我恍惚听到她屏退了这些日子受命照顾我起居的下人。 她的脚步放得很轻,若非木榻咿呀声响,我竟不知她此刻已坐在我床边。 我曾听人说,若是有人久久注视你时,你是能感觉到的。那么,闻人,你此刻看着我的眼神里,诉说的又是什么呢? 额上有淡淡的清凉拂过,她指尖划过引得我眉头轻跳。 “和尚,你睡得太久了些。” 我鲜少听她这般喑哑的嗓音,往日里,她说话总是掺着些若有似无的妩媚,而不是如今,稍显寡淡的清冷。 未几,我落在榻上的右手被缓缓带出棉被,我知是她。不知何时,沾湿的丝帕开始在我的手心手背游走,刻意轻缓了的动作。 右手,左手,乃至全身。 这些日子,她总会这样。我因着炎毒时常发作,里衣不过几个时辰便会被浸湿,她便替我每日擦净身上的汗渍。 可我却越发猜不透她,若只是一场戏,她又何苦如此,贴身照顾。 而每一日这般过后,她便会坐到我枕边。我印象里的她,说话极少地这般温柔,隐隐地,让我觉着好像很多年前的落雪。 “义父替你诊脉,他说你是因为当年自封经脉走火入魔,如今才会如此。你这个傻子,花落雪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般为她。” 自封经脉,她若不提起我都快要忘了。日子过得太恍惚,我都快要想不起当年为是我自封经脉废掉一身武功。这些日子,我想起来的那些记忆终归还不太完全。只我最在意的是她话里分明染了些幽怨,说到落雪的时候微微嗔道的语气倒一点都不像往常的她。 而她果然一早便知道我是薄凡生。可惜她话里所说,却并不全然属实。自封经脉是真,走火入魔是假,我不信以无情尊者的见识会诊不出我的病,可我不知为何无情尊者要骗她,然不论他存的什么心思,我此刻是感激他的。至少,少一个人知道我身中奇毒,至少闻人她不必为我担心。 此番倒是让我想起在外为我奔走五年的师傅了,当初隐隐觉察到他可能诳了我,如今记忆恢复大半,才知自己误会了他。我尚记得小时,我每年去承一寺时,师傅都会传我武艺和佛法。这老头一大把年纪了,不好好待在承一寺里颐养天年,跑到这西域替我寻雪莲花这劳什子作甚呢? 闻人依旧在我耳边说着话。 “那日沂州渡口,她一来你整个人便不一样了。你甚至还为了她阻我,明明失了忆你还念着她。” “蠢和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3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3 “你的目光那时都在她的身上。可前一夜,江边月下,你明明是用那样的目光地看着我。怎么她一出现什么都不一样了呢?” 闻人的话,一点一点敲在我心头,反反复复提醒着我已然成了负心的人。我曾对落雪许下的一生,到此刻已然成了笑话。别人说,一句话说了千遍万遍,假也成真。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告诉自己,闻人,我没有喜欢上你。 只要你,闻人,只求你别再说下去。我不想听。 “湛一,我讨厌你明明动了心却还要装作漠然的模样。陆弃跟我说你劝她要惜取眼前人,那你自己呢?” “你此刻睡得安稳倒好,灵素和陆弃在一起了。我整日看着她们,看着灵素笑得那般幸福,你让我做何想?” “你究竟是明白,还是糊涂。你起来告诉我,告诉我你对我到底是怎样?” 是怎样呢?约摸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见着师傅时,他以佛偈问我,以明我是否身有慧根。去日良久,我忘了当年是如何作答,只记得师傅笑赞我一生与佛有缘,或归青灯。 所以,闻人,你觉得我是明白还是糊涂。 “我讨厌你。和尚。” 嗯,讨厌罢,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说的是,一世的聪明,情愿糊涂。 “可我到底,还是喜欢你了。” “你被我戏弄时,涨红了脸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一个男子。也对,你本就不是男子。还有,你明明眼里都是情意,嘴上却一直挂着那句阿弥陀佛的假正经。你知不知道,你那样的神情若是被你的佛看到,你只怕永远都到不了西天咯。” 她笑了吧,我能听见。我想睁开眼,看看她此刻情态。只在此刻,我想放纵自己最后一次,闻人,我想问你,若我的佛若不收我了,那你呢? “所以你快起来好不好?让我可以一辈子戏弄你,和尚。” 一辈子吗。那样漫长的时间,闻人,我想我应该没有一辈子可以许给你了。 握紧的手,那柔荑散出的力度,让我如何相信,她,只是为了骗我而已。可就算是骗我,我也甘之如饴。睡在这一场她为我编织的美梦里,情愿糊涂。 只不过,由来好梦最易醒。 “恨儿,她可是醒了?” 是无情尊者的声音。不知为何,我倒从他话里听出几分担心。只我怕是听错了罢,一个苦心孤诣算计我命的人,又怎么会顾惜我的生死? “义父。您之前说湛一没有什么事,可为何迟迟醒不来?” “恨儿,你这是在质疑义父吗?” “恨儿不敢,只是她……” “恨儿!你这些日子的所为有些过了。“无情尊者的声音仍是那般阴冷,“莫要忘了义父交待过你的,你的任务是什么你可还记得。” “恨儿记得。恨儿不敢忘。” “若你还记得,那就好。若你忘了,义父倒也不介意帮你记起来。” 我不知闻人从这话里听出了什么,她的手微微颤抖着。 “还请义父放心,恨儿没有完不成的任务。” 若我此刻听不见,该有多好。 无情尊者似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复,我听得他嗯了一声便离去了。 我呢?任务。 于她而言,我只不过是一项任务。我明明早就知道,可这心里却还是有些莫名的失落。 我不愿醒来,宁愿长久睡在梦里,至少梦里我听到的她,是那样的好,不用醒来。我情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到底不能那么自私。 我已然做不好薄凡生,便只能尽力扮演好湛一。所以纵我多么贪恋梦里闻人的温软,却终究还是要醒来。 做回那个承一寺里每日撞钟念佛的和尚湛一。 不知几时,她已不在我的床边。没了她,眼帘被窗外照进的光烧热,我想,该醒来了罢。 我从未见过这般憔悴的闻人。 房里没有声响,我以为她早已离去。只睁开眼,却瞧见她临窗而立。清瘦的背影,往常合身的紫裙此刻在她身上却稍显松散。 她似是知晓我醒来,立时转了头来。我也才得以看清,她眼里的疲惫。 “和尚!你醒了。” 话里掩不住的欢喜。可我,却听不出真假。 睡得太久,我便想先坐起来。可大概筋骨太久没有活动过,有些费力。她瞧见我的动作立时迎了上来,搀扶着我从床上坐起。 她的眼神浓烈地我不敢抬头相对。 “咳…”我想问她我睡了多久,开口却发现嗓子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我给你取些水来,你等我。” 她急急话落便转身走到了桌边,倒了杯茶水,这才走回我跟前。我正要接过她手中的茶水,抬手却见面前一条丝帕飘然划落。 我的手中,怎会攥着她的丝帕?坐直了身子想要捡回那落在床尾的丝帕,却听到闻人在我身旁笑出了声。 “和尚,一条丝帕你这么紧张做甚?恩?” 眼角的余光瞥见她轻挑着眉。 我此刻无力和她争辩些什么。只是捡回丝帕,沉默地抬眼,递到她面前。 只对上她视线的那一瞬,我心头猛地一跳。她的眼眶里泛着清晰可见的血丝。 瞅见她看了看手中的茶杯,恍惚瞧见她嘴角扬起了一抹笑。 “你替我收好,我先喂你喝些水。你看看你,连话都说不出。” “和尚,这次我允你看清我的脸。” 话毕,她却将那杯水饮了下去。我伸在空中的手尚不知如何收回去,她已然凑到我眼前。 蒙着面纱的脸,只看得见细长的睫毛。时而微微抖动,越发衬出那对灵动的眼眸。而她的嘴角,还挂着方才一饮而尽时遗留在嘴角的水渍,随时有顺着那光洁如玉的肌肤滑落的趋势。 她要做什么?还不及我细想,肩头一股重量袭来,光影交错间,我竟被她压倒在床上。 “你……”干哑的嗓子只够我一声轻呼。 她却抬手,纤指抵在我的唇上,止了我的话。 不能说,我便只好冷着眼眸看她,若我此刻尚不知她意欲何为倒真是愚不可及了。可我方醒来,浑身酸软,哪有力气推开她。 只能无奈地看着她拿开手指。她的脸,也渐渐靠近,渐渐放大。 风过,面纱落。我终是再次得见她隐藏的面庞。白若初雪,俏如紫英。 檀口轻启,簌簌水流,交织着夕光,流进我的口中。 “闻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这一章,好污。 然后,这两日心情浮躁, 导致文风浮夸。诸君莫怪。 ☆、三人探僧 “你这是在做什么。”得了清水润养的嗓子总算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 闻人此际仍是双腿微分跨坐在我腰间,玉簪松动,垂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4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4 落下几缕乌黑长发恰好遮住了侧脸上的那道疤痕。玩味的眼神直勾勾地瞧着我,只我此刻无暇顾及这等不雅之姿。 她闻我话,轻挑了眉,微直了身子将飘落在床角的面纱拾起重又遮上。 “喂你喝水啊。” 方才她这般行状当真是喂水?我生这二十六年来,自觉见识甚广,倒对这种喂水方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她眼神里分明透着一种无辜,好似便如她所说一般。 她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念起梦里听到的那些不完整的片段碎语。我暗了眼眸,冷着声音朝着她道,“闻人,你不知羞的吗?” “知羞?那是什么。”她抬手轻点在自己的眉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半晌又突地底下身子凑近我的脸。 “我不知。那和尚,你教我好不好?”风铃般的笑声在空荡的房里响起,只笑声里掺着几分挑弄的意味。 “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是礼也。礼记有云,男女不杂坐,不同施枷,不同巾栉,不亲授。” 她一问,我脑子里便簌乎闪过万千少时习读的典籍,便就这般脱口而出。她听了却在我身上笑得花枝乱颤,如削葱根的玉指抵在我的额头。 “你算哪门子的男子哟。”她眉眼里都夹带着笑意,说着还低着头将我周身打量了个遍。 “你!”她自知晓我是女子之身,便总是拿这事朝我开涮,“纵贫僧非男子,你亦不可如此。” “还有,”一把抓住她仍留在我眉心的手,冷冷道,“你离贫僧远些。” 话毕一把丢开她的手,我虽心底不忍,却还是强作了一副冷色。 眼瞅着她眉头紧皱,眼底是一抹惊色。 “你这是做什么,和尚。你弄疼我了。”她按揉着方才被我握住的手腕,看起来好像真的很疼。 “我…”我下意识便要出声赔不是,却念起这般情形往日里我也经历过多次了。硬生生止了说道一半的话头。 再出声只有冷冽二字。“下去。” 她似是觉得不可置信,睁大了眼。往日里我是不敢和她对视的,因只怕泄漏了一些不该生的情愫。此刻,却强绷着脸回望着她。 一时间,房中无声。 “少主,尊者有请。”幸而房外突然响起丫仆之声,闻人这才从我身上起开,站定了身子,理了理微微有些散乱的衣襟,轻哼了一声,“臭和尚。” 我不欲多言,只沉了眸望着床柱,也不再看她。 她见此眉间的不平仍未散去,“也不知你这刚醒来又是发的什么疯。义父唤我我得先离开,你若有事便唤屋外的下人。” 她的话里一半是嗔怪,一半是温柔。说完便转了身朝门外走去。 而我,强作的冷漠终是可以撤了下去。望着她开门离去,又轻轻合上。 “唉。”闻人,我就快要分不清了。分不清你这话中究竟掺着的是真情还是逢场作戏的假意。 罢了,无妨,自我醒来的那一刻,你于我,便同往日来寺里寻我问道的施主一般,无二。 自那日闻人离去,我便又有几日未见她了,也不知她在忙些什么。不过如此倒也甚好,至少我不用面对她。 而我整日里在这房里将养,一直伺候我的丫仆也不知是得了谁的令不允我下床。我这几日来便在这榻上一直躺着,闲得无事,最多也只能诵诵经,是了,我这床头自我醒来后便多了几卷经书。 我知是谁,却不想问。 这几日里,倒也有人来看我,许是知晓我醒了过来。而这第一个便是当日客栈里说我糊涂的风孤了,哦不,是说薄凡生糊涂了。 我那日无聊,已然诵到第三遍楞严经,却听得房门猛地一响,下一刻风孤盛怒的脸便出现在我眼前。 “湛一,你不过是个和尚,何德何能!”他一进来便手指向我,怒气腾腾的模样倒不知是谁得罪了他。往日里他总是端着一副俊俏公子的作派,如今这般倒是失了风度。念起那日在谨行殿上他便有些针对于我,此刻只怕也是来者不善。 我自然不会以为,他是好心来探望我的。 放下手中的经卷,朝他合十道,“风公子所言,贫僧不解。” “你!就是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才为她感到不值。若非为你去寻什么雪鹿茸,她又怎会受伤!” “受伤?”他说的是谁?是谁为我寻雪鹿茸,我记得医典上曾提及这雪鹿茸有固本培元之效,对修为尽失的武者倒颇有奇效。 他却避而不答我话,鼻头嗤了一声,“湛一,你只消记住,恨只能是我的,你?想都别想!” 这风孤说话实在太过跳跃,我这前句尚未明了,他又说到其他。罢了,听他说言,无非是觉得我要和他抢闻人,我和他说清楚便好,他此刻这般聒噪,真真是扫了我阅经的兴。 何况,他叫她恨,我这心底,听的,终是不舒服的。 “风公子既然说贫僧是个和尚,贫僧又如何和你争闻人。公子多虑了。” “那便最好。和尚,记住你的话。”他说完便拂袖而去,倒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了。 只他话里说受伤,应是闻人了罢。为我寻雪鹿茸做什么?也不知她,如何了。 抚上手里的经书,我仿佛能嗅到闻人身上的清香。 不,我不能想这些。也罢,湛一,你该诵读第四遍楞严经了,阿弥陀佛。 待得我将楞严经卷都翻旧了,而这第二个来看我的客也到了。 “湛一大师。”那日我用过早膳,靠着床柱正读着妙法莲华经。闻声便拿开了手中的书本,方才看清面前已然站了二人。一灰袍,一白裙,竟是陆弃和灵素。 陆弃左手还提着一个玉壶和一个行囊,却不知是什么。我倒隐隐能嗅到几缕清香。不过既是她二人前来,我便不用板着一张脸了。 将经卷放到竹枕上,手上拈了个佛诀,这才朝她二人颔首笑道,“二位施主好。” 瞧她二人此刻并肩而立,两手交叠,想来应已成好事。如此,倒也不妄那日我的一番劝告。 “不知大师可好?之前听闻人姐姐说您一直昏睡,我和弃儿想来答谢大师便拖了许久。还请大师莫怪。” 灵素仍是往常的温软嗓子,陆弃站在她身旁倒像是一个小媳妇一般乖顺。只跟着灵素的话朝我点点头,附和着嗯了几声,又将手里的行囊放到了我这房中的桌上。 “无妨。两位施主此番前来已是有心,贫僧如何能够责怪?况万事随缘,贫僧不过是做了份内之事,两位施主毋须多礼。” 灵素闻言却摇摇头,脸上现了几分感激的神色,朝我屈膝施了一礼这才缓缓说道。“大师此言差矣,若非大师点拨弃儿,我只怕永远都等不到这个呆子了。”她说着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陆弃,说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5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5 到陆弃时虽有几分嗔意,眼里的情意却更甚。 陆弃见灵素朝她望来,也只是笑得敦厚,随意抓了抓她散乱着的青丝,倒果真是少年作派。 “我听闻人姐姐说,大师您闲时爱阅经卷,便差人去中原寻了些经卷残本来,便当作是答谢大师您的谢礼了。”她话落,陆弃便指了指方才她放在桌上的行囊。 这一人说,一人做,她二人这模样落在我眼中,倒真是衬得上恩爱二字。想起昏睡时闻人说她二人如今情意相通果然是不假的。 “既如此,贫僧便多谢了。”我便朝她二人颔首答谢。 “大师不必客气。却不知闻人姐姐不知身在何处?我也顺道给她带了些我这几日新酿的酒来。” 她往周遭望了望这才出声询问我,只她说着,陆弃便又提了提手中的玉壶。怪不得她二人一进来我便闻着一股清香,竟是灵素亲酿的酒。嗯,凭那酒香,定是美酒无疑了。 不过她要寻闻人,来我这房中寻人作甚,我又如何得知。“这,贫僧就不知了。” “大师真会说笑,方才来的路上,灵素可说这里是闻人姐姐的房,大师您和闻人姑娘都到这一步了,还会不知道闻人姑娘在哪?”陆弃说着还挑了眉一副戏谑的眼神望着我。 咦?这…这陆弃倒真是不语则已,一语惊人。 这里是闻人的房间?我倒未曾注意。这会儿看这房中的摆设,还真是与我初来无情宫所居之处不同。闻人她,怎会让我住在她的房间,那她呢?这几日,她又是住在哪里的。 我这住到她的房中,还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陆弃施主,我和闻人清清白白,不可胡说。” 陆弃闻言只是轻咦了一声,口中喃喃一句,“大师难道不是早就同闻人姑娘在一起了吗?” 原来,我和闻人在别人眼中竟是如此吗?湛一啊湛一,妄你自命高僧,自持有道,可你竟让别人误会你和一个姑娘纠缠不清。 “陆弃施主只怕是误会了。我和闻人只是朋友,别无其他。还请施主不要胡言,实在有损闻人声誉。”我凛了神色,不觉间说出口的话便有些冷冽了。 灵素见此扯了扯陆弃的衣袍,示意陆弃不要再说下去。 “如此,那灵素二人便不打扰了。我还得把酒给闻人姐姐送去。大师您便好好休息吧。” “告辞。”她二人同声道。我便点点头,回了声,“二位慢走,贫僧不便相送了。” 她二人话毕转身离去,我便又拿起手中经书,正待我重新看起,却听到,门外一道温声响起。 “灵素妹妹不必到处找我了。” 是闻人,她几时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进展得快一些,但就是写不快。 唉,得去看看书,想想思路了。 ☆、酒不醉人 落月亭。 方才闻人说要招待灵素和陆弃,便来了这。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来此处,却莫名地觉得熟悉。这里的布设,都同我在怀柳山庄时所居别院颇为相似。 清池石亭,木叶浮水。青石圆案,四凳环绕。亭上檐角,都与怀柳山庄那处如出一辙。 甚至,连名字都,一模一样。 我还记得,自我记事以来,行遍怀柳山庄,庄中别院每一处,名字里都带着一个柳字,那是我已故娘亲的姓氏。庄里庄外,江湖中,人人都说我阿爹用情极深。我出生时便已然没了娘亲,只是听别人说我娘亲是二十年江湖里的第一美人。 我想,阿爹定然是很爱我娘亲,若非如此,又何故连庄名都改作了怀柳。 只是,那落月别院里的落月亭,却是唯一未改的。 记得小时,阿爹常常一个人待在那里。我问他,爹,为什么只有这处亭子的名字里没有柳字呢? 阿爹那时只是笑笑,他爱酒,石桌上也摆着他最爱饮的花雕。我清楚地记得,他端起酒觞,抬头望着只有一轮弯月的夜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喝得疾,洒落了几滴在我唇角。那也是我第一次沾酒,有些辣,但落入喉中时却莫名觉着畅快。 一口饮光了那酒,阿爹甩袖一抛,那酒杯便稳稳落在了石桌上。这才低了头看我,抬手抚上我的头,很是温柔。 “生儿,那是因为爹曾在这里和一个人许过一个承诺。” “是和娘亲吗?” 他却不答我话,避过我的追问,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干笑了几声。提起桌上的酒坛便往嘴里送,眼角闪动着一丝微光。只这一次,落在我嘴角的酒滴,却是无边的苦。 后来我七岁生辰时,阿爹将落月别院送给了我,他也不再去落月亭了。 “大师。灵素以茶代酒,敬大师一杯。” 灵素执了犀角杯起身。这酒果然是好酒,隔着石案我也能嗅到那酒里四溢的香气。 当年在怀柳山庄时,我也爱在朗月之下于落月亭中饮些美酒。只如今,做了和尚,这酒却是碰不得了。 “灵素施主请。”我举茶杯相敬。 她饮得干净,坐下时身旁陆弃便担忧地望着她。“灵素…你怎么喝得这般疾。” “弃儿,不用担心。这些酒我还喝得下。往日里在舞乐阁,我喝的可比这多上许多了。”灵素抬手覆在陆弃的手背上,温声解释着。 陆弃却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杯,少年的眉宇微皱。“那是往日你在舞乐阁里。如今在我身边,不可多饮。醉了该如何?” 方才陆弃在我房中之时,表现得那般乖顺。我还以为她已被灵素训的服帖,只如今看来,倒还是有几分年轻人的血气的。 “嗯,是。都听你的,可好?再者,我醉了,还有你在。”灵素也不恼,偏了头望着陆弃,眉梢里都含着笑意。 陆弃未答话,只是执筷往灵素的碗里夹了些菜。“你多吃些。”少年白皙的脸庞上分明飘着两片微红。 “你们两个,这般恩爱倒显得我们碍眼了。”闻人突地出声,自方才坐下,她便一直自斟自饮,这会儿却转了头问我。“和尚,你说是不是?” 她望着我,眼神却有些失焦。我没有答她,因我不知如何答她。 半晌,她才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灵素,这回这酒是什么酒?”她撇了头,不再看我。 “这酒叫苦相思。” “苦……相思?何意?”闻人仰头将杯中酒饮了下去,又提起玉壶往杯里斟满,淡淡道。 “这酒啊,据说只要心怀思念之人,饮下便是苦涩的。不过,应该是传说当不得真的。”灵素笑得温柔,不时偏头望向她身旁的陆弃。 是也,若是心怀相思,又怎会觉着苦涩。看看灵素和陆弃,喝了这酒,也该是满心欢喜了。 闻人在这头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又饮了满杯下去,这才淡淡道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6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6 ,“这说法虽然太过玄乎,不过却有趣得很呢。” “姐姐还是节制些,这酒我是全照着古方酿的,和我往常送予姐姐的那些个温酿不同,这个很是烈呢。”灵素见着闻人只是一味饮酒,便起身要夺了闻人手边的酒壶。 只她的动作如何能跟得上闻人。她的手还未伸到闻人面前,那酒壶已被闻人牢牢握在手里了。 “灵素你这是做什么,姐姐想喝个酒都不得尽兴了么?” 她说着便提了酒壶,仰着头,壶嘴里的酒顺流而下,尽数落在她口中。 “这,大师,你劝劝姐姐罢,这般喝下去只怕不用多久姐姐便要醉了。”灵素朝我看了过来,可我如何能劝得住闻人。 “她和我…什么关系,凭…凭什么管我。”她闻言放下手上的酒壶,转了头望着我。扑面而来的是口中的酒香。 听着她说话已然口齿不清,心中不知为何隐隐有些压抑,起身夺下她手中的酒壶。将酒壶放到我身侧,这才看着她,慢慢道,“是朋友。” “哦,是朋友啊。”她突然笑出了声。“既…只是朋友,管…这么多...作甚,就不怕,不怕…毁了我声誉?” “不过是不让你纵酒而已,你扯到哪里去了。”她此刻所言颇有些强词夺理了。 她冷笑了一声,便欺身上前要拿走我脚边的酒壶。我如何能让她再夺过去,虽则我武功不敌她,但轻身步法到底还是会的。 脚下打旋,右手捡起脚边的酒壶,一个转身退开了石桌。她却猛地一把抓住我的袖袍,只她已然喝醉,脚底不稳便向我身上倒了过来。 总不能看着她摔在地上,顾不得礼防,我只得伸出左手环住她的腰,右手勉强撑在栏杆上。 “姐姐!” “大师!” “咚——”我的右手撞在栏杆上,本就拿得不稳的酒壶在栏杆上磕磕撞撞了两下便滚落在了水池之中。 “我的酒…!”闻人突地大吼起来,在我怀里也不得安份,伸出手便是要往那酒壶扑去。 “你做甚么!”我只靠一只手支撑着两个人不倒下去已是勉强,她突然的大动作我便有些力竭。环着她的左手紧了几分,说出话时不觉间语气重了几分。 “你…吼我~”她本是望着那落到水池的酒壶,这会儿低了头来看着我,眼底是一片迷茫。 “你醉了。”我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柔声道。平常的闻人哪里会有这般呆愣的神情。 “我没…没醉,你!臭…臭和尚,你赔我的酒!”她靠在我怀里,伸出手对着我指指点点。 离得近,我才更加看清她此刻的消瘦。浅紫的衣裙已然有些宽大,胸前便隐隐有春光乍泄。可我在意的,却是她指着我时,长袖顺着手腕滑下后露出的几条疤痕。 那分明是被什么东西划破后留下的痕迹。 “你的手?”我的眼神落在那几条新痕上。 她乌黑的眸子闪了闪,双手突然抵在我肩上,挣扎着站了起来。转了身摇摇晃晃地走到石桌前。“灵素,还有….有没有酒。” “姐姐,就这一壶了。” “下回…下回记得…多带些,省得…被人倒光了去。”我方撑着栏杆站起来,便听到她这一句。她还想有下回? “是,是,灵素下回定然多带些。”灵素掩了嘴吃吃笑出了声。 没了酒,闻人也就坐下了。我正要舒一口气,却见她从石桌下抱出一坛酒来。 这还没完了? “早就知道…一壶酒,不…不够本姑娘喝的。”她抱着酒坛朝着我挤眉弄眼,那模样甚是得意。 我哭笑不得地坐下,只能朝灵素使了个眼神。 “姐姐,灵素来陪你喝。”灵素说着便要去抢闻人手中的酒坛,闻人本是把那酒坛得意地抱在空中,见得灵素伸手,立刻将酒坛藏在了身后。 “诶,要是…要是让你喝,你家的…陆…弃可,可不得闹翻天了。”她说着还对着陆弃投去一剂戏谑的眼神,“陆弃,你说,你说…是不是。” “自然。”陆弃倒也是老实,竟然对着闻人点头称是。灵素便猛地一下打在她头顶上。 “诶哟,灵素,疼!” “谁让你胡乱点头的。”灵素低声喝斥了陆弃一句,陆弃便轻挑着嘴角颇有些委屈地哦了一声。 “呵呵呵。有趣,有…趣!”闻人在一旁看着乐得笑出了声,捧起酒坛就喝。 “哎!”灵素抬了手却阻闻人不得。 我亦只能眼见着她将那坛酒尽数饮下。她说得对,我和她是什么关系呢?我又有什么立场却劝她。 不想,毁她清誉。 一刻,她只用了一刻便将那一大坛酒喝了光。 “哐啷——”酒坛滚落在地上,我的肩头,沉了几分。闻人她,正安静地靠在我的肩头。 “大师!姐姐她....”灵素瞅见闻人醉得恍惚眼底划过一丝忧虑。 “嘘。”我作了嘘声,“你们先走吧,我自会送她回去。” 我端着身子一动也不动,只怕惊扰了她。 “有劳大师了。”灵素和陆弃起身向我告辞,我只轻抬了空着的左手示意。 她们出了亭,约摸十步远,灵素却突然回头看着我,她的声音悠悠传来。 “大师,姐姐她都听到了罢。” 我没有答话,缓缓起身扶起身旁的闻人。她此刻身子软得非常,一站起便歪倒在了我的身上。打横将她抱起时,却听见灵素的低叹声。 再抬起头,她已和陆弃走远了。 抱着她走在青石路上,她真的很轻。靠在我怀里一动不动的模样,就像小猫一般乖巧。也不知何时,她的手,环在了我脖项上。 “和尚,酒,好苦。” “和尚,你陪我喝…” 她靠在我肩头,低声喃喃。 作者有话要说:  我都写了什么→_→ ☆、两人心事 我从来都不是无情之人。 年少时,我也曾同阿爹一般,在落月亭里不眠不休地吹奏着相思曲。 那一年春风正劲,我遇到花落雪,倾尽我一生的力气爱她。我们同行江湖,行侠仗义,那是我还是薄凡生时,最快乐的时光。 所以至于今日,我想我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情怀,再也不会有百般的心思去讨一个姑娘心欢。 何况我已经是一个和尚。所以就算此刻闻人躺在我怀中,我也要不为所动。 抱着闻人回到房里时,她仍是醉着,口中不时念叨出声,仍是那句,好苦。 托着她的头将她轻轻放在榻上,紧阖的双眼,细长的睫毛。明明遮了半张脸,可就这般看来,仍是美得惊心,隔着面纱,也能隐隐看到她脸颊泛起的红晕。 果然是醉了吧。你,是不是因为听到我说的那些话所以才这样的,闻人。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7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7 “唉……”拉过被子替她盖好,掩了正灌着冬日寒风的窗,这才出了房。 “她为什么醉成了这样。” 我刚踏出房门时,身后便传来风孤的声音。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外,靠在房门上。隐在檐下阴影的脸庞,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算起,这也不过是我与他的第四次见面。我不得不承认,这张脸,衬上白衣长袍,的确是翩翩公子。胜过我太多。 “酒太烈。她多喝了些。” 他突地抬起头,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酒太烈?呵,看过她手上的伤了?那可是她为你去寻雪鹿茸时差点跌落山崖留下的。你…就不心疼吗?” “风公子,是你让贫僧离闻人远一些,又为何要告之贫僧这些。你想看到的,不正是要贫僧对她漠不关心吗?贫僧已然做到,你又何必来多此一举。” “我!…我风孤不是小人,就算要和你争恨,也是要光明正大的。她为你做的,不愿意告知你,我便替她告知。” 这个男子,何时这般宽宏了? 他说着便走到我面前,俊秀的面容放眼江湖也是无二,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奇怪。明明在对着我,我却总觉得他的眼神在望着别处。 罢了,与我何干呢? “那便多谢,贫僧记下了。只风公子往后大可不必如此。告辞。” ………………………为了交待一些东西转了下视角,下不为例可当番外看之……………………… 风孤踏进房里时,闻人恨已然坐起了身。 他看着那个女子微蹙着眉头,想要开口问一句她是否还好。终归还是没有问出。 “都听到了?”他冲着榻上的那个女子挑了眉轻笑。“你瞧,这个和尚,对你没有半点心思。” “哦。”她淡淡一句,揉了揉眉心,尽管用内力逼出了大半的酒,但这酒果然是如灵素所说,烈得很。她的心莫名的烦躁。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闻人恨是真的不知道了,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任务,往常她碰到的那些个男人,只消她动动眉眼哪一个不是乖乖就范。 可偏偏这个蠢和尚,不吃她这一套。她怎么觉得,这场戏,她就快要入戏太深。 “哦?竟还有恨不知道的时候,如此看来,你这次任务怕是要失败了。”风孤把玩着鬓发,听上去有几分取笑的意味。 闻人恨只是冷笑了一声,“我闻人恨从来没有失败过,她,也不会例外。我自有办法让她爱上我。” “是吗?可依我看来,你对这个和尚似乎已经无计可施了。莫非…你想?”她连蹙眉的模样都我见犹怜,风孤踱着步子走上前,伸出手挑起面前女子的下颔。 他知道只要可以完成任务,她什么都能做。这一刻,他无比嫉妒那个和尚,也无比地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可他最怨的是,世事无常。 他,对面前这个女子爱了那么多年,这张脸,就算遮了一半,他也爱得疯狂,百看不厌。这些年,他看过那么多女人,却没有一个能像面前这个女子,让他寤寐思服。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时她的脸上尚带着少女的青涩,却已然有了倾城之姿。初见的那一夜,也许是他离她最近的一夜。 想他风孤自诩风流,却为何偏偏那一次,在她褪下了衣裙站在他的面前时,他偏生做了一回柳下惠呢? 他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明明此刻离她这般近,可他却看不分明。他后悔了,后悔把她带回无情宫了。 “如你所想。”红唇轻启,闻人恨的眼角眉梢都是无边的魅惑。若是可以让湛一承认爱上她,把这身子给了她又如何。 风孤看着闻人恨眼底一闪而过的娇羞,心头不自觉地有些生疼。他凑近她,仅仅是她身上的香气便让他欲罢不能。再近一点,再近一点,他便能吻上了。 “你也…想死吗?”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样温柔,那样近却又那样远。 只差一寸。一双玉足却悄悄抵在了他的华盖穴上。佳人吐气如兰,却是死神的气息。 可是此刻只消闻人恨足尖轻点,他便立刻就从这世上抹去了。嘴角上钩,他淡淡一笑,脚下生风离开了面前的这个女人。 闻人恨向来说到做到,死在她身上的男人从来就不少。 “我有时啊,真想,做一次你的任务。”风孤仰着鼻往空中一嗅,仍在回味方才的女儿香。 “哦,是吗?那你方才,跑什么?”闻人恨眼里是一片戏谑。 “我若是死了,那舞乐阁里的姑娘们可就要伤心了。本公子向来是见不到姑娘哭的。”风孤摆手打了个哈哈。 “那就离我远些,否则哪一天,你的命没了,我可不想有一堆女人来找我讨债。”闻人恨知道,以风孤的相貌,这江湖里投怀送抱的女子从来都不会少。她不想,风孤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这个你放心,自然不会有人来找你讨债,不过,你再不快些,便要有人来上门讨人了。”风孤听着她的话,面上有些落寞神色。这些年,闻人恨总是取笑他周遭莺莺燕燕,可谁又知道他只是想将自己藏在那个风月之所里,醉生梦死一场,都好过记得清楚。 谁还记得,他和她曾经也那样近。可是,却只剩下他一个,他的她,心底再也没有他了。现在的闻人恨,一心只想推开他。 “什么意思?” “你若是求我,我便告诉你。”风孤眯起那双狐狸眼,手指摩挲着他光滑的下颔。眼前却寒光一闪,闻人恨的软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说。”闻人恨仍是那般百媚千娇的模样,背靠着床柱,一双玉足悬在空中摇摇晃晃。 “咦?你就这么对你的师兄?”风孤中指微蜷一指弹开了闻人恨的长剑,扭了头对着闻人恨此刻散乱的衣裙,轻笑出声。 “啧啧,这罗裙半解的模样,倒让师兄心动不已啊。”他说着撑着下颚点点头,“嗯,想来以师妹的本事,那和尚自然是…”话未说完,那被他拨开的长剑却又逼近他的脸。 “再看,便挖了你的眼哦。”美人的话音柔媚,说出来的却是要人性命的。“还不快说。” 风孤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身形一闪,房中已无他的人影,只空中,却有一张纸条飘落。 闻人恨眼底掠过一丝惊诧,这风孤的轻功倒真是如风一般,来无影去无踪了。手中长剑一动,便将那纸条裹在了剑中,收回身前,展开一看。那信上赫然写着, 司徒清已至西域。 她看了那纸条,不觉间莫名有些烦扰。司徒清,花落雪,这个和尚到底还惹了多少个女子! 身上的被子,还残留着湛一的气息。 那人抱她回来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8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8 时,她靠在她的肩头。耳边,是那人响如擂鼓的心跳声,她悄悄睁了眼看她,就算那张脸那样平凡,可眼神里却是满满的柔情。 她假装无意地环上那人的脖项的那一刻,她清楚地感知到那人的脚步停滞了片刻。连,心跳,也快了几分。 湛一的眉眼虽然算不得清俊,却是异样的温柔。许是因她是个和尚,闻人恨对着她时,总是觉得安心。 湛一方才把她放到床榻上时,指腹停留在她的额上,她不自觉地便红了脸。她庆幸,她尚有面纱作掩,那人才瞧不见她羞红的脸庞。 所以说,那人还是喜欢上她了吧。明明已经动了心,却还嘴硬着不肯承认。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的任务,只差让那个人承认了就好。 时间,好像不多了。这是她第一次希望,任务可以没有完结。她知道,任务结束的那一刻,也是她和那个人陌路的那一刻。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义父带她回无情宫,对她有再造之恩,她不能违逆义父的命令。 “和尚……”她攥紧手上的纸条,不觉间唤出了声。她骗那和尚,假装醉了,可她却骗不过自己。灵素带来的那酒,她尝起来,真的好苦。 躲在房檐上的风孤,左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眼眶,心底一声叹息。他听得,他心爱的女子唤出别人的名字,那样的语气,那样的神情,自那年后,她从未对他展露过。甚至连触碰也不得。 他却只能待在无人的角落,静静地看着她睡去。甚至,帮着她,一步步让那个和尚爱上她。天知道,他根本不想让那个和尚和闻人恨有半分交集。 “恨……她对于你,真的只是任务而已吗?” 风孤从檐上跳下,看着此刻已然陷入沉睡的闻人恨,却不敢走近。轻手轻脚地替她掩上门,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有人会问,风孤和闻人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 我的答案,当然是—— 你们猜啊!一 一+ ☆、昔年谨事 算起时日,我来这无情宫已有月余。然,自从我初来时见过无情尊者一次,便再未见过他了,这让我着实猜不透。 我的记忆虽然是我求着师傅亲手替我封住的,可如今想起来了,我便也就不那么执着忘记了。何况,就算我不愿记起,有些事也终究会被有些人一点点地剥开呈现在我面前。由不得我不去想起,容不得我忘记。 正如,这一日,我又来到这落月亭。 暮冬的寒风很是凛冽,簌簌刮得我脸像皲裂了一般的疼。池子里的水不知何时已悄然结了冰,走到池边时,那冰剔透得竟能照出我的模样。 流月城的冬日冷,我虽因着炎毒并不畏寒,可闻人还是差人送来了大氅。 “你为何不自己送来呢?”手上不自觉地拂过这件暖和的大氅,顺滑得就好像那日酒醉入睡时的闻人靠在我身上垂落在我肩头的万千青丝。摸着这大氅,闻人的身影便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可那日后她没有再来找过我,也不知她是否是生了我的气。可就算是生了我的气,又能如何呢? “湛一,是你亲口说出的话,这才几日,你便要后悔了吗?” 我突然有些想笑,只不过笑了几声却又渐渐湮灭了声音。看着冰池里的投影出来的自己,抚上往日里光秃的脑袋,离了承一寺这般久,这头发竟也悄悄生了出来。虽则不那么长,可衬着我身上的这件锦氅,看上去虽然算不上俊朗,可到底称得上清秀。 却也只是清秀而已。可这样的容貌,却是我清醒后第一次这般清醒的面对。这张脸,到底不再是当年的薄凡生了。 呵?这样的你,哪里配得上昔日的佳公子之称? 这样平凡的脸,平凡得甚至连我自己也认不出来。是那样的庸常。 “你凭什么?!”脑海里,风孤的话一闪而过,还有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可最让我觉得扎眼的,是他胜我太多的俊逸姿容。 “啪!” 踏碎的冰池上,束束裂痕延展开来。倒像是青花瓷般,我却无意欣赏。 你在做什么,湛一。你疯了吗? “湛一小师父。你这是在做什么。” 身后,那个男人戏谑的声音传来。转了身,便看见一张被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的玄袍男子。就算只剩下那双眼眸,却足够锐利得让人害怕。就像是蟒蛇在捕食猎物时的目光,就算我已然是第二次面对他,却仍旧让我足下发冷。 无情尊者,这无情宫的领主。 却是我阿爹,此生的挚友,我的司徒世伯。昔日名贯江湖的名剑庄二少,司徒谨。 可令我诧异的是,他明明就在我七岁那年便过世了。又为何还活着,甚至还成了这魔宗的宗主。 记得我小时,他偶尔会来怀柳山庄,记忆中,他便不喜欢我。甚至,总是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瞧着我,瞧得我害怕。可每一次他来时,我阿爹都会备上好的酒菜在落月亭招待他。 而那,也是从小去哪都要将我带在身边的阿爹,绝对不允许我靠近他的日子。 我知他讨厌我,甚至是恨我,却不知这恨从何而来,也不知,他处心积虑是为何要收了我的性命。可我到底不能在他面前,表露出我已然记起从前。 “尊者见笑了。贫僧不过是想看看这冰结得有多严实罢了。”我合十向他作揖。 他的武功许是练得极好的,甚至是他此刻步步向我走近,都未有丝毫的步子声发出。 “那日我不是让你叫我司徒世伯就好了吗?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他话音淡淡地,嘴角似是勾勒出了上扬的弧度,因习武而布满了茧的右手轻拍在我肩头。 可就是这般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我惴惴不安。他,是不信我失了记忆想要试探我吗? “贫僧已是出家人,往日种种皆如浮云。还是称呼您尊者便好,这司徒..世伯委实不妥。”我虽然寻了借口,可大抵自小对他的恐惧让我说出司徒二字时终究是失了分寸,不觉便打了个冷颤。 他盯着我的模样,着实让我脊背发凉。 “也是。湛一小师傅言之有理,便随了你吧。”半晌,他露出的那半张脸上挂上了一剂莫名的笑容。许是身处上位久了,他说着便朝我甩了甩袍袖。 “本尊得了美酒,小师傅便陪本尊喝上一盅如何?”他说着晃了晃手上提着的玉壶,也不理我答复便转了身子往亭子里走去。 可我是个出家人,饮酒如何使得。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这些人怎么都爱叫上我去陪他们饮酒作乐。 “贫僧…”我正要开口拒绝,他却陡然转了身惊得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不…不便饮酒。” “无妨,本尊不过是想和小师傅闲聊几句,这酒嘛,小师傅若不喝本尊自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9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59 然也不会强迫你。” 他说得恳切,笑得也很是温善。只他话里说要同我闲聊几句,想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来意。也罢,便随他去又如何,总归要探探,他邀我至这无情宫所为何? “如此,那贫僧便却之不恭了。” 寒冬料峭,落月亭便有穿堂之风。司徒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将我叫来这落月亭到此刻也一言不发。 只他这般自斟自饮的样子,却同我记忆里的阿爹格外相似。同样是平素里喜怒不形于色,却在此时看上去落寞了许多。嘴角残留的酒渍也只是任它留在嘴边。日光之下,酒滴和他那银色面具交映,却也掩不住他眼底的颓唐。 这个模样,我熟悉得很。司徒谨此刻的身形,在我眼前竟和我阿爹重叠起来。 “小师傅,可想听本尊给你讲个故事。” 他一口饮尽了瓶中之酒,嘭地一声将酒壶重重地落在石桌之上,扑鼻的酒味一下灌入我的鼻中。 好烈的酒! “洗耳恭听。”此刻,我便见招拆招,且听听他要同我讲些什么。可我大抵还是猜得到,定是与我阿爹有关。 他点点头,却不知为何突然叹了声气。说出来的话也少了犀利的意味,大概所有的人回忆往昔时都是如此罢。 “我昔年曾识得一个男子。他年少时和他一同长大的好兄弟曾经结伴四处游历,快意江湖。” 他这故事的开头,倒和我从前那般相似。十八岁那年,我也仗剑踏遍江湖,身边跟着的,也是我自小在武道上最好的朋友司徒镜。 而司徒谨口中的好兄弟,想来应是我阿爹了。 “只是后来,这个男子却发现,他对他的好兄弟动了不改动的感情。” 他这句话说得虽然轻巧,却在我心底掀起轩然大波。好兄弟?动感情?原来司徒谨对我阿爹,竟是那样的心思吗?那我阿爹呢? 我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那后来呢!”我猛地出声问他,他似是觉得好笑,冲我点点头示意我莫急。 “后来,这个男子便刻意地疏远了他的好兄弟,因为他觉得两个男子之间的感情是有悖伦常的。只是,他的好兄弟却不这样想。” 嗯?他的意思莫非是我阿爹对他也是?怎么可能!我记忆里的阿爹分明只对我娘亲一心一意。 “那他的好兄弟怎么想的?” 他却突然停了话,阖上了双眼,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我想,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笑应是幸福的。 “许是天意吧。”他缓缓睁了眼,“他的好兄弟借着酒意告诉了这个男子其实他也同样喜欢他。” 他的话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我脑子里。我不信,我的阿爹怎么会是喜欢他的?我不信,他定是在诳我。 许是我的眼神太过惊骇,他便出声问我道,“小师傅不信?” “我…”我便要开口说不信,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也是如此吗?同为女子,却仍旧爱上了另一个女子,便转了话头。“贫僧信,那后来呢?他们在一起了吗?” “嗯。在一起了。那一段日子里,男子和他的好兄弟做尽了世间夫妻的事,也相约归家后便向彼此的爹娘坦白,说好要一生一世在一起。” 我此刻内心已然掀起惊天骇浪。我不敢想象,若是如此,那我阿爹对我阿娘又算是什么呢? 不知为何,我觉着司徒谨说着说着话里仿佛开始带上了恨意。凌厉的眼神看着我,就像是小时候一样。 “可是!可是!”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可是,连覆在脸上的面具也随之抖动了几下。“男子回家后却娶了别人,他的好兄弟等来的竟是喜宴的宴帖!” 娶了别人?据我所知,司徒谨未曾娶妻。难道… 我脑子里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他故事里的男子原来,竟是我阿爹吗?!按他所说,我阿爹竟然负了他,娶了我阿娘。 “那他有没有去找过他的好兄弟?” “找!为什么不去找。可是,他的好兄弟却告诉他,他现在爱的人是他的娘子!”司徒谨眼底的恨意愈发浓烈。“砰!”他猛地伸手将酒壶打落在地,剧烈颤动的右手足以说明他此刻的震怒。 “你说!这个男子,他是不是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  再过两日,鄙人就要进入考试周了。 虽然,满世界的朋友圈都在说, 啊,放假了。。。。。。 ☆、似水无痕 我原以为司徒谨会继续说些什么。他话里的那段故事,的的确确说的是我阿爹负了他,而这也是我不愿相信的。我想这其中应是有什么误会的,可我阿爹已然去了,多年前的事又有谁能还原一个真相呢? 他此刻怔怔看着我,双眼被酒意晕染得猩红。 “如果那个男子真的是负心人,的确情理难容。”我自然不能说阿爹该死,就算司徒谨所言非虚,我身为人子也不该对父辈妄作评说。“可尊者,你有没有想过,那个男子也许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他低垂着头喃喃道,说不出的颓唐气息,“若真的有难言之隐就好了…可他说,他不爱我,不爱我….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酒呢?我的酒呢!”他突地抬起头高声道。 “尊者,你已喝了不少了。”我淡淡道。 “酒…酒…”他怕是已听不进我的话,一味地叫着酒。 “唉。”我无奈地叹了一声,弯下身子拾起酒壶,正要拭去方才落到地上沾染的灰。他却一把从我的手中抢过酒壶,抱着酒壶嘿嘿笑了起来,一手指着酒壶道。 “酒,还是你对我好…嗝”他仰起头,倒悬酒壶便是要往嘴里送。 可他方才就已然将那酒壶喝得见了底,此刻哪里还会有酒。 “咦?没酒了,本尊去寻些酒来…”他眯着眼往那壶眼里凑近了,看了须臾,便颤颤巍巍地抚着桌沿站起,踉跄地走出落月亭。那背影看上去无限凄清。 “清水无痕心有痕….”他突地笑出了声,提着酒壶朗声反复诵着这句话。 我猛地抬头,望向他离去的方向。那句话,那句话分明是我爹当年经常切切念叨的话。 “阿弥陀佛…”我低下头,合十在胸前,虔诚道。阿爹,你当年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日头渐渐落下,我在落月亭等了许久,也不见司徒谨来,许是他醉了寻了地方歇息。我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前几日灵素和陆弃送来的佛经是孤本,我以前在承一寺也未曾阅过。这几日便总会手抄几句,权作是我每日的功课。 回到房里,研过墨,从床头取过这几日读的佛经,便提笔誊写了起来。写字要靠腕力,可我自废了武功后,腕力虚浮便再写不出昔年的一手好字了。 小时初习字时,阿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0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0 爹便总要在我手腕上挂上一网石子。说来,我的阿爹当真是习得一手好书法,他笔下的字苍劲有力,却也俊秀不凡。 阿爹常常告诉我,字如其人。那阿爹为人也该同他的字一般,光明磊落。可为何在司徒谨的故事里,阿爹是这样一个负心薄幸的存在。 “唉…”我想着,不自觉间叹出了声。手上的笔也停了下来。 阿爹定是有苦衷的,我信他。小时我不知阿爹为何常常流连落月亭,可现在细思想来,阿爹曾告诉我的和他有过一个承诺的人定是司徒谨无疑了。若阿爹真是寡幸之人,又怎会将这个承诺一直记在心头。 甚至,连阿爹传于我的折扇上,还留着一句...... “你在想什么?”腰间陡然环上一双素手,柔媚的身躯贴在我的背上。除了闻人,还会有谁? “先把手松开罢,这般不合礼法。”我淡淡道。 “礼法?那你上次抱着我回房时想过礼法二字吗?”她说着环在我腰间的手还紧了一分。 果真这礼法二字我和她是说不清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转了身面对着她。 不过几日未见,为什么我会觉着她又好看了许多呢?她的眉眼里尽是温柔,望着我,如星辰的眼神每一次,都会让我沉在其中。她真的,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眸。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寻我了。我的心底突然响起这一句话。 “愣着看我做什么。蠢和尚。”她低低地笑着,我却瞥见她的耳边微微发红。许是我盯着她瞧了太久,她一拳轻敲在我的头上,戏谑道。“还看,你的佛经不要了?” 嗯?佛经,我的佛经怎么了? 我闻言转头望着我正誊写的佛经,不知何时,墨汁全都滴落在经书的一角上,已是浓得化不开。 “诶,贫僧的书!”我一惊地慌了神,忙放下笔,慌慌张张地举起经书,吐气想要吹散那团墨汁。 闻人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蠢和尚,你就承认吧,方才这么出神,连墨滴在经书上也没有察觉到,是不是在想我,嗯?”她突然凑近我眼前,眉眼弯弯,笑得很是狡黠。 “胡说什么,贫僧方才是在想别的事。”我皱起眉。 “哦?是吗?”她一副不相信的口气,边说着拉过了脚边的凳子坐了下来,拿过我饮茶的杯子续上了茶。 “那是贫僧的杯子。”我看着她就要喝下去,忙出声阻止她。 她却不作声,我分明看到她微微掀起的面纱一角下那上翘的嘴角。将那杯茶一口气喝了过半,她这才放下杯子扭了头看我,挑着眉道,“喝都喝了,谁让你说得这般慢的。” 算了,不与她争辩了。我总归是说不过她的,还是想想怎么解决我手中的书吧。低下头看着那一团墨迹的经书,便觉着头大。唉,我的经书啊。 许是我眼神里的沮丧太过明显,她便出声安慰我道,“不过几卷经书罢了,你若想看,我差人替你寻来便是。” “这经卷是残本,不好寻的。” 灵素说这是孤本,哪有这么容易寻得到。 “你不信我?”她挑着眉望着我。 “贫僧自然信,只是不便再劳烦你。看不清便看不…”我嘴边的话尚未说完,她却抢过我的话。 “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为你寻来。”如水的眼眸盈盈,眼神里的光闪烁着我不敢看的情绪。 我一时愣住了。看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静寂的房里气氛尴尬。清风拂过,吹得书页哗哗作响。 “如此…如此便有劳闻人你了。”我撇过头,继续着将佛经上的墨汁吹散。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眼神此刻不知落在何处。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的。”绵软的声音在我心底激起阵阵涟漪。猛地眨了眨眼,试图平复心头异样的情绪。 “你来这,可是有事要找贫僧。”我手捧着经书,望着那团散不开的墨渍。 “嗯。”她点了点头。 “何事?” “你陪我出去逛逛,这几日闷在宫里本姑娘很是乏味啊。”她一手撑在桌上,美目流转。 让我陪她出去,上次出去的场景我还历历在目啊。 “若还是青楼,贫僧实在不便相陪…”我拿着经书走到窗边,窗外夕阳早已西沉,残留着几缕昏黄挂在天边。将经书摊平了放在窗间,明日起来,这墨迹应该也干了。 “呵,色和尚,谁说本姑娘出去就是要去青楼的,你瞧瞧,你这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我转过头看着她。 “阿弥陀佛,闻人你为何总是要曲解贫僧的话。”我单手合十靠在胸前,无奈地摇头。 她不知何时浅蹙着眉。半晌起身往门口走去。“快些收拾了出来。我在宫门等你。” 她走得远了,出去时打开的房门在寒风中吱呀作响,怔怔望着那来回摆动的门,我这才低声道,“好。” 无情宫外,她长身而立,眼神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久等了。”我向她走近,双手合十淡淡道。 她被我唤回了神,转了身看着我,眼里流露出一丝欣喜。“这大氅和你果真相衬。” “说来还要多谢闻人你赠衣。”我看着她,微微一笑。 “嗯,走吧。”她说着上前执起我放在胸前的右手。 “闻人…这…”我忙出声阻止她,用力想要抽回被她攥在手中的手腕。 “不准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话,本姑娘不爱听。”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说好了陪我,今天你就得听我的。” 也罢,就遂了你吧。心里默念道,看着她走在身前的身影,嘴角微翘。 走到街市时,才发现竟是一番热闹盛景。流月城里的城民三两成群在街上游走,街市上每一个摊位前都挤满了人。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转了头,问道。 “蠢和尚,你看你这整日对着你的佛把日子都给过忘了,连除夕要到了都不知。”除夕?算来还真是,自我十一月中旬到了这流月城,不知不觉间已是一个多月了。只是,这年一过去,那半载之约还有我二十六的生辰也快到了罢。我还有多久的命数。 我自己也不知道。 “又在想什么。”闻人捏在我手腕的手紧了几分,“你今日是怎么了,这般容易出神。是不是气息又不畅了。”她话音里透着对我的关切。 “方才在算时日所以晃了神,别担心。”我温和地对着她一笑。 “如果身子不舒服记得早些告诉我。不要像上次那样突然倒下。”她望着我,眼神里是紧张。 “恩。”我低低应了声,她这才放心地点头。 “你还未说要让我陪你去哪。”我想,就这样过我剩下的日子也许也很好。 “情人泉。”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1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1 上,我老爹也写得一手好字,还有好文章。 小时候,他也常常说我的字没有笔锋。 还有,明个正式考试了。 加油。 ☆、新玉旧簪 闻人走在我身侧,浅浅的步子。冬夜里寒风过,她的紫纱裙摆在脚边摇曳,就像是初春时方解冻的湖水。轻轻柔柔地,晕开了一些我莫名的心情。 方才她说,想在去情人泉前让我陪她在街市上走走。我不知她何意,只她眉梢的淡淡褶皱,让我说不出拒绝。也不知是否是我瞧错了,她的眼底似是有些愁绪。可她是闻人,不是别个,我着实想不透又能有什么能够让她为之忧虑。 “这位公子,可愿意来试一试老朽这里的灯谜?”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男子的声音,只这声线我听上去却颇有些熟悉,可和那个人相比,却有些过于沙哑了。停了脚步,往四周张望过去,约摸三尺之外的摊子后,一个灰袍长髯的老者正望着我和善地笑,不时地捋动着那长垂在胸前的花白胡须。 “和尚,怎么了?”闻人许是见我停了脚步,偏了头问道。 我朝她淡淡一笑,“我去看看。”脚下便朝着那老者的摊位前走去。这个人,我为何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般。 “老先生好,不知先生方才可是在唤在下?”今日在外,我不愿行合十之礼,便对着这老者拱手抱拳道。只这抱拳礼,却让我不由想起从前,那些我还是薄凡生的时日了。那年晋州的花灯节,我也是如此,同那卖花灯的老伯如此交谈。只是那时,在我身边的人,罢了,过去了的我又何必再提,往事不可追,何必自寻烦恼呢。 “公子有礼了,老朽不才,这里有些灯谜,不知公子可愿一试,若公子能解出其一,老朽这摊位上的饰物便随公子挑选。”他指着那一排琳琅器物道,也拉回了我此刻不知翻飞到何处的思绪。 我盯着他瞧了许久,却仍旧看不出什么。罢了,许是我认错了,多心了吧。既只是猜灯谜,我便不愿久留了,深冬寒夜,还是早些同闻人去情人泉,她平日都是这一袭紫裙,未免太单薄了些。 “多谢老先生好意,不了,在下尚有事,告辞。”我拱手告辞,那老者见此淡笑着摇了摇头,缓缓道。 “公子何必拒绝得如此果断。你瞧,老朽这枚紫玉簪如何?衬公子身旁的这位姑娘,又如何呢?” 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枚发簪静静地躺在摊上。夜色如水,月华流泻,交错在那紫玉簪上盈盈生辉。当真是上好的紫玉了。转了头,闻人不知何时站在我身旁,眼神直勾勾地瞧着那枚紫玉簪,很喜欢吗?记得那时初见,她发梢里别着的若我不曾记错,似也是一枚极好的紫玉簪。 果然不论是什么物什,都偏爱这紫色吗? “要走了吗?和尚...”大概因我盯着她看了许久,她偏了头看着我,眼里分明还留着一丝不舍。 罢了,闻人你待我的好,我总该趁着所剩不多的时日还一些,否则这因果交缠,我又如何成佛呢。 嘴角不自觉上扬,连眉眼都不自觉温柔了下去,我放缓了声音,对着闻人淡笑道,“不。先等等。”我说着解下了身上的系带,将大氅披在她肩头,大概还要再待上一会儿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这微微愣神的模样平素又去哪里看呢。果然是极喜欢这簪子了。朝她微点点头,我便转头对那老者道,“如此,还请老先生赐教了。” 老者的脸上此刻呈现出一抹莫名的笑意,好似在说着果然不出他所料一般。放下手中捋个不停的长须,他嗯了一声,便对着我道。“老朽这里有四句打油诗,公子若能从中猜出这诗所指,便是胜了。公子,且听好了。”不知为何,我觉着他有意拖长了尾音,似意有所指。“此四句,乃。穴内景致巧夺工,单耳良脚残头空,走头无路日新异,巴望头上试刀锋。” 什么?我猛地看向他,他怎么会知道这四句话。这分明是当年我....难道,我面前站着的这个老者竟会是他吗?这一谜的谜底我若是说了出来,不就等于告诉了我面前的这个人我已然找回了那些记忆了吗? “和尚,太难了吗?”闻人柔声问我,“若真答不出来,我们便走吧。” 她分明是很想要那紫玉簪的,就算此刻在对我说话,我却能清楚看到她眼角余光,仍是留恋在那发簪之上。 “让我再想想。好吗?闻人。”我抬起双手轻柔落在她的双肩上,她眼底的疑惑更胜。“让我再想想,闻人,我就快有答案了。” 她脸上有淡淡红晕升起,对着我展颜一笑,仍是那妖娆的声线,却夹着清晰能辨的羞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转头看着那老者,他眼眸中闪动的波光,还有嘴角的笑意。果然是看穿了吗?所以,你今次在这里拦住我,只是为了试探我吗?罢了,我又何必隐瞒下去,我心坦荡荡,就算是妄动心神,我佛固慈悲,定是能原谅我吧。阿弥陀佛。 “在下有一句作解,紫红开谢四月天。请先生指...点...”我躬身作揖对老者恭敬道,便如同十余年前我拜入他门下时景。身侧闻人投来的目光我能感受到,那里应是满满的困惑了罢。 我本以为面前的这个人会惊住,他却只是淡淡应了声,脸上仍是那多年前我便熟悉的温善笑意。“竟是如此吗?公子急才果然不减,既如此,公子想要老朽这里的什么便随意挑吧。” 他笑得宽厚,却让我莫名觉着温暖。这世上,除我阿爹外,便是他了,待我如同我父。就算我此刻为了一个女子,隐了谜底,他仍是一如既往的包容。五年前,也是如此,在我做出那般任性 决定时,他亦只是由我而去。 “多...谢,在下想要这紫玉簪,不知老先生可否割爱。” “公子拿去便是。”他从摊位上执起那玉簪,簪尾在月光下熠熠闪动着光芒。 我忙伸出手,“谢谢先生赐教。小子告辞。”接过玉簪,我拱手拜别。 不敢再看老者的神情,我偏了头对闻人道,“我们走罢。”她的目光仍是紧紧缠在我手心的玉簪上,也罢,你喜欢就好了。 我和闻人转身离去,走出一丈远,我却隐隐听到身后,传来老者的声音。不再似方才的沙哑,此刻听来,正是我当年熟悉的那个敦和之音。 “天冷咯,老朽也该回去了。瞧这风动,幡动,老朽还是寻个暖和的地方喝上一盅好酒。” 我停下脚步,回身循声望去。那里,夜风拂动他摊位旁竖着的帘幡,还有他垂落的长髯。阿弥陀佛,师傅,是弟子心动。您以弟子当年入门时的四句笑言指点弟子,弟子皆知晓了。只是,这空即是色的四个字,弟子纵容明了,又如何能做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2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2 到。何谓清静,何谓光明,又何谓四大皆空。师傅,弟子愚钝,只怕做不了这上乘之人,若来日有负师傅教诲,还请师傅宽恕。 “怎么,和尚,你在看什么?”闻人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没什么。”我醒转回神,转了头看她,就算面纱覆面,却依然倾城。 “闻人,这个送你。”我将手心紧握的玉簪递到她身前。我想,我此刻就像是古书上的那个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褒姒一笑,我又何尝不是一样呢,在师傅面前,做下那般看来荒唐的事,不也只是想要将这玉簪送给我面前的这个女子吗? 我未醒来时,那些我在恍惚中做的决定,此刻,我果真还是摇摆了。我究竟,是不是错了呢?我此刻这般对闻人,又置落雪于何地呢。湛一,或者薄凡生,我是不是谁都做不好呢? “蠢和尚。”她低头浅浅应了声,却未接下我手中玉簪。“你替我别上好不好?”再抬眼时,眉目如画,若春风拂雪,不尽温柔。 “...好。”我愣了须臾,便应下了。她低下头,我伸手摘下她原本别在一侧的发簪,将我手心这枚玉簪轻轻插入她的发间。发丝绕指,连带着我的心,也有涟漪生出。为什么呢?师傅,为什么我还会心动。 “好了。”我温声道。 她抬头,那一袭笑容,我想我此生都再难忘怀。她问我,“好看吗,和尚?” 好看吗?自然是好看的,就算我看不清楚你的脸,只那细眉柔眸,亦足够了。 “好看。”我答。我清晰看到,她的脸庞,一抹微红,直泛到耳根。 远处天上,烟花笑响。闻人,你知道吗?你就像那烟花一般,燃亮我原本尘封的心。就像,烟花一般。 “和尚,把我原本的发簪给我好吗?”她突地出声,却避开了我的眼。我想,她害羞了吧,可那,亦只是我以为罢了。在不远后的某一天,我终究还是知道,也许此时此刻,她的笑,不是为 我,抑或从未为我。 “嗯。”我应了声,将手心发簪递于她,我不知是否看错,她的眼神落在那发簪上,莫名神伤。可她的眼里,亦有疑虑。 “和尚,我们走吧,去情人泉了,夜深了。”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归家,前日电脑坏,重装后存稿尽失,又整思绪,即日起每日更。 月底前,定结。 谢谢等我更新的读者,小生会继续努力。 ☆、在心上 情人泉。 又来到这里,上一次,还是半月余前了吧。那时,陆弃和灵素便是在这里定的情了吧。那我呢,今日我和闻人来到这里又是为何呢? 这树还是在此处,孤零零地伫立在沙漠中,树顶是苍茫星空,树下是堆叠的枯叶。何其幽然,又何其苍凉。那一夜,我和闻人也是如此,站在这树下。我记得,我紧紧抓着她的手了吧。 低下头,这只手的手心,曾经握紧了落雪。风孤说得没错,我又有什么资格呢?值得闻人待我那样好。 我不蠢,也不笨。风孤说得含糊,可我却能猜个完全。我昏迷的那些日子,闻人她应是去了雪山替我寻鹿茸。这个傻姑娘,当真是信了她义父的话了吧,以为我只是走火入魔,所以才会去寻雪鹿茸替我固本培元。 那一日,灵素和陆弃来探病时,她喝得酩酊大醉。我装得一副无谓模样,我知道她伤心了。送闻人回房时,她的手腕上的伤痕历历可见,那一刻,仿佛在我心上也划过了千万刀。她为我做到如此,我怎么可能会相信她只是为了骗我呢。 其实我想,也许司徒谨也瞒了她许多吧。 其实,闻人,我相信,真的相信,你对我是真心。 “蠢和尚,你还杵在那做什么。”她在唤我,侧眼看去,不知何时,她已经坐在了黄沙岸上。身旁,是她脱下的鞋还有我方才罩在她肩上的大氅。 水上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晕开,修长若雪的玉足在水中来回摇摆,就好像,传说中的人鱼,轻盈婉约。 “还不过来。”她微嗔道,冲着我扬扬头。 我应了声,朝她缓缓走去。眼中,是她戏水的背影。她安静不说话时,其实一样很美。想起平素她对我有意无意地调笑,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蠢和尚,你在我背后干什么呢?偷偷摸摸可不是君子行径。” 她仍是背对着我,站到她身侧,我能看到的是她低垂着的侧脸。隐隐能瞧见,那藏在面纱之后的洁白。 “水里冷。小心着凉。”我有些微担忧,盯着她在水中不停摆动地双脚,低低出声。 她闻声朝我望来,眼里是抹戏谑的笑意。“这个算什么?我以前冬日里还常常下水的。” 她说着,双腿缓缓下滑,周身的黄沙随之陷落,一点点浸湿。待我回过神时,她整个人都已然进入水中。 这下可好,倒真是成了人鱼了。只是,这世上去哪里寻找这般美的人鱼呢? “诶。你快些上来,闻人,水下冷。这可是寒冬天。”我急急出声唤道。 她却浑然不理,在水中悠游起来。窈窕若绸锦的身躯在水中环绕,仿若绸缎在空中翻飞。习武的女子总是显得干练许多,就如她此刻凫水时一举一动都透着劲道,和着雪沫般的水花,是那样的俊逸潇洒。 “闻人,你快些出来。”我只能干站在岸边,急唤出声。 “哗”湿透的发紧紧贴在她的前额之上,面纱亦贴紧了她的脸庞,高挺的鼻梁,微翘的嘴,不停滴落的水珠,滴答,滴答,落在她身前,包裹在紫裙之下的曼妙身姿在此刻毕露无遗。这样的女子,这世上,又能有几个人可以抵挡。 “咕...咚”愣愣看着那盈盈碧水里的出水芙蓉,喉头耸动,我听到了,那来自骨里的吞咽声。 “你...你快上来。”我低垂眼睑,不敢再多看一眼。就好像初见她时,我此刻的心,快得就要跳出我的心房。 “你站过来些,离得这么远,你是怕我呢?还是怕水呢,蠢和尚。”她在水里撑着下颌,面上是浅浅笑意,眼底是我熟悉的戏谑。 聪慧如她,只怕方才就看出我不会水了。说来我自小,学什么都很快,却偏偏畏水,独独凫水是我如何都学不会的。 我战战兢兢地往前迈了一小步,她却已然游到我身边。光洁的玉臂伸出水面,芊芊玉指递到我的面前。 “和尚,还不拉我上去。” “我...你,你再过来些。”我伸手却发现仍还差着毫厘够不着她。 她鼻尖轻嗤地笑了声,往前走了两步,竟然在水中站直了身子。她仰着鼻头,冲我挑眉笑,那样骄傲。“你瞧,和尚,这水不深,你害怕什么。” “你过来,有我呢。就算掉下水,还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3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3 有我在。”晶莹的眼波流转,檀口轻启。她伸出手对着我。 一步,两步。 脚下不自觉地往前。伸出手去,两手交缠,我终于再一次握紧她的手心。湿润却温暖。 心里有种踏实的感觉升起,我对着她,淡淡笑。 她此刻的神情我看不分明,只瞧见,她的眉尖轻挑,这个表情,我心下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手心的力度猛地加大,我的身子仿佛不听使唤了般往前倾倒。 “噗通”跌落水中的那一刻,我脑中只剩下两个字。果然。 方才看她挑眉我就该意识到,她总是爱戏弄我的。湛一啊湛一,你也该学得聪明些了啊。 只我此刻已说不出什么。 冰冷的水不停地涌入我的鼻子,我的耳朵。紧紧咬着唇,耳朵像是隔着一层膜般只听得见水流滚滚的声音,喉咙里,是满溢的血腥味。 我就要窒息了吗?无意识地微张了嘴,水,会涌进来了吧。 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紧紧贴在我唇上的柔软堵住了那即将流入我口中的涓涓水流。腰间环绕上的是她修长的双臂,她的鼻抵在我的鼻尖。 闻人,这就是你的目的,对不对? 睁开眼,四目相对,闻人的眼底是狡黠的笑意。 好啊,当真以为每一次都可以这般轻松地戏弄我不成? 猛地从她的怀里挣出被禁锢的双手,反手紧紧将她拉入怀中。我抱住她,冰冷的水却丝毫不觉刺骨,因为有她在身边。唇齿相依,她的唇瓣那样温凉。 甜的。 躺在沙洲上的时候,我脑中只剩下这两个字。无意识地舔了舔唇,我偏着头,看着躺在身旁的闻人,轻笑出声。 “你方才是故意拖我下水的,对不对?” 她闻言扭头,左手撑起身子,她看着我。方才水中的纠缠不知何时她的面纱早已掉落。 眼神里是一如既往的魅惑,唇角衔着一抹莫名笑意。连带着那条寸长的疤痕,看上去都那样的美好。 “故意的,又怎么样。你后来...还不是主动亲上了。”她凑近我,额头交抵,吐气如兰。酥手点在她柔软的唇间,我不由想起方才在水中的情景。 好,对,后来是我纠缠着你。我低低笑出了声,抬手抚上面前这个女子的脸庞,手指摩挲上的肌肤,是那样光滑。 她顺着我的手贴着我的手心游走,“呵,爱上我了?”她的眼里写着温柔,话里却仍是那不饶人的调笑。 爱上了吗?我承认了,闻人,我爱上你了。以前我知道,但我不敢说出来,因我是个和尚,亦因我那段被封存的过去。其实方才看到师傅时,我就已然做了决定吧。大概我真的没办法做一个合格的和尚了呢?下山以来,我破了色戒。我原本以为,我可以用此生的皈依来填补我犯下的戒,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我还需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来对一段感情负责了。 “吻过了,就不准抵赖了。”她咬着唇,抵在我手心唇瓣启合,带起一阵酥麻。 “我要是抵赖,你要如何?”我笑着问她。 “你若是抵赖,我就要你的命。”她的手抵在我胸前,一字一句手点在我的心口。脖颈上突地环绕上两条修长的手臂,她的头靠在我肩头,“然后,我就陪你一起死。” 她说着抬眼看我,“和尚,我永远,永远都不会让你一个人。”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拇指描摹上她的细眉,面上是淡淡的笑,可心,早已不再平静。 “你的头发长了。”她探手覆在我头上,柔声道。她的手在我的头上逡巡,带起别样的颤动。 一把揪住在我头上作乱的玉手,我看向她的眼,“闻人,等此间事了,我便回承一寺还俗。可好?” “好。”她低声应我,侧过脸紧贴在我的耳际。 我看不清她的眼神,可我想,那里,一定在说她也是同样地爱我。 够了,闻人,这就够了,真的。 我紧紧地将这个还在我耳边低声说着情话的女子拥在怀中。 五年前,我想要的幸福便就如此,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哪怕共赴黄泉。 “闻人,我想和你在一起。” “嗯。” 那一夜,是我这平凡五年里也许是最开心的一夜。后来的年岁里,我想,若是时间可以停在那一个夜会有多好。那样,也许便不再有未来的那些彼此纠缠彼此伤害,也许那样,我们不会走到那样的结局。 只是,世事终究难料。 该来的,未来的,永远是避不了的,我偷来的时光和幸福,总该是要还给我欠的那些人。 我其实奢求的,不过是简单地活着。 不是薄凡生,也不是湛一。 而只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脸红心跳。 足以证明,我是一个纯洁的孩子。 小生,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缓归 子时。 夜里越发的冷,情人泉边的风吹得刺骨。 我自是无所谓,炎毒倒是误打误撞地让我可以不畏严寒,可闻人整日里穿得这般单薄,让我如何不担心。 紧了紧怀中的佳人,我低下头问道,“闻人,我们回去吧。” 她趴在我胸口,轻轻应了声。 扶着她坐起,她仍是环在我的肩上,凑在我耳旁,柔声道,“和尚,你现下一点都不好玩了。” 好玩?难道我以前很好玩? “那你觉得怎样才好玩?”我低着眉看她,嘴角不自觉挂上了笑。 “以前若是我这般,会脸红的。还会慌张到说不出话来。”她说着凑到我耳边,浅浅说道。 我抬手轻轻抚上她柔顺的一头青丝,几缕垂在耳间的长发在夜风中不安分地飘动。轻柔地替她将发丝别在耳后,我温声问,“那你是喜欢现下的我,还是从前的我?” 她突然呵呵笑了起来,一手点在我额间,打趣道,“说你是蠢和尚,你还真的变蠢了。” 哦?我颇觉得有趣,想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便侧着头问道,“此话何解?” “我不说。你自己想。走了。”她离开我怀中,转身便要离开。一把捉住她纤细的手腕,我看 着她漆黑灵动的眼眸,低声缓缓道,“一起走。” 归途。我和她执手并肩走在流月城中。 夜色早已漆黑浓重,来时热闹的街市早已杳无人烟,辽阔天幕,空旷长街,不免生出几分荒芜之感。 闻人走在我身侧,却偏过了头。月光倾泻,只够照亮她的侧脸。隐在黑夜下的左脸上,有一道寸长的伤疤。 松开在我手心的温软,她侧过头来,眼底浮起一丝困惑。 “我走在你左边,可好?”我淡笑道。 果然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4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4 ,她闻声蹙起了那道修长的细眉,半晌,她才低声答我。“我喜欢旁人走在我右边。” “哦。”我心下有了主意,应了声,往左侧迈了两步站到她左侧,她眼底的惊慌陡然浮现,匆匆瞥过了头去。 拾起她垂在腰间的手,握在手心,微凉。来回摩挲,轻轻呵气。 “你又做什么,和尚...”她偏着头,声音也压低了几分。 “冷吗?”我放下手心的柔荑,将方才披在她肩上的大氅收拢了几分,“整日里穿这般少,是要给谁看?” 虽则是打好的主意,这说出去的话到底还是有了几分酸意。 她此刻仍是不看我,只是许是听出了我话中的醋味,她微抬了眼,目光柔和,“又不是给旁人看的,蠢和尚。” 嗯。我点点头,贫僧等的便是闻人施主你的这句话啊。“如此说来,对闻人而言,我便不是那所谓的旁人咯?” “嗯。”她几不可闻地应了声。 “如此,那贫僧是不是可以走在你左边了呢?”我笑着道。 她低低又应了声,我心下此时甚是得意。半晌,她才觉着不对,猛然抬眼,“臭和尚,你给我下套?!” 她面上蕴着一丝薄怒,似是真的动气了。心下叹气,我隐了面上方才的得意。 “允我看看,可好?”我抬手抚上她隐在暗处的那道疤痕,柔声道。 她眼底的惊惶却更胜,一记手刀立时便落在我的手腕上。 “嘶”我咬着牙。果然是练武之人,这力道,当真不是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可比。 可如此轻易便让我丢开吗?未免太小看贫僧了。 “允我看看,可好?”我复道,脸上仍是保留着淡淡的笑意,手上使力,将她侧隐的脸扶正。 “不要”她惊呼出声,却到底对我还是少了分防备。 月光下,那道疤痕清楚地映照在我的眼中。现下看来,闻人本生的秀雅,其实这疤反倒让她多了分干练。可在我看来,俱是一样的。 “很丑,对不对?”她的声音不似往常柔美,此刻听来,更是低沉。 抬眼,望向西天的方向。心中默念道,诸佛在上,弟子湛一今日已行过太多荒唐之事,便请再纵容弟子一回罢。 佛啊,您不说话,我便当您应了。 轻笑出声,我往前凑近,薄唇浅点在那道疤上。相隔得那般近,我看见她眼底的惊异。 我向来害怕和闻人对视,因我从前不愿面对,担心泄露我眼底的情愫。可如今,不同。 深深对视,我看见她眼眶里的自己,果然不像个和尚了。 “不,很美。” 昔日有阿难,道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她从桥上走过。 今日我湛一,亦愿如此,纵此举荒唐,有辜如来,亦无悔无惧。 “蠢和尚,你又骗我了。我说了,我恨别人骗我。”她的眼神有些微失焦,只是却略带了忧伤,淡淡道。 我对着她合十作揖,“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虽则我方才说了要还俗,可我此刻到底还是个和尚的。 她似是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了,怔怔看着我,樱唇轻启,“当真?” “当思美女,身藏脓血,百年之后,化为白骨。”我合十,看着她的眼,面上含笑。 她鼻尖轻嗤出声。“你当我不知吗?又想诓我,这话分明是在劝诫你们这些和尚要严守色戒。” “横岭侧峰,各有不同。在贫僧看来,这话是我佛在告诉贫僧,所谓美色,不过皮相,在吾之眼,无有不同。”我只想让她明白,对我而言,一张脸,真的没那么重要。我一个毁容之人,又 如何会在意皮相呢? “纵你成白骨,在湛一眼中,也是世上最为绝美的骸骨。若你不想我看见,那我瞎了便是。” 她扑哧一声终是笑了开来。“你一个和尚,嘴何时学得这般甜了。你可不要哄我。” 她说着,却扑进我的怀中,低声细语道。“你这般会哄姑娘,我可不敢把你带到外面去了。” “不是哄。闻人,你信我,我对你绝无半分哄骗。”我轻抚着她的背,一字一字郑重道出。 她闻言却轻哼了一声,靠在我肩头如惯常一般语带狡黠,“蠢和尚,你若想哄骗我,再去修炼个几十年兴许还有可能。” “好,好。我骗不了你,也不会骗你。”我顺着她的话,笑道。 “闻人,我们回去吧。”我轻声道。 她应了声便从我怀中离去,只这一次,她站到了我的右侧。 面上悄然现了笑意,我执起她的手,“走吧。” 长街上已无人影,这一条路,只我和闻人两个人,行得缓慢。不知为何,和她在一起时,我都希望时间可以走得再慢一些,我总有一种感觉,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似乎所剩无多。 的确,我身上潜伏的炎毒,我也不知何时会发作。说到底,我终究还是自私了一回。不知何时会离去的我,却终究想要这最后的时间可以和她在一起。 我想在这段时间里,去了解她。我想我和她之间不再有隐瞒。 就像,她可以藏在面纱下的那道疤痕,我心疼,却更想知道,究竟是谁,如此狠心。 她,一定很疼吧。 “闻人,那时疼吗?”我侧眼看着她那道疤痕,轻声道。我想知道她的过去,那些没有我参与的过去。想知道她曾经受过怎样的苦,这样以后我会更加疼惜她。 “疼。”她淡淡说出一个字。说得轻巧,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感受。可我知道,她便是如此,不愿夸大一分苦楚。 “我可以知道吗,那道疤上有着怎样的故事?”我轻捏着手中的柔荑,尽量放轻了声音,恳求她。 “我没有故事。也不想有过去。”她没有看我,话音却显得那般飘渺。就算我握紧了手心的那只手,此刻却突然觉得,她离我好远。 仿佛下一刻就要离去。 我突然不知如何接下去,我似乎说错了话,不该提起她的从前。 她却突地转了头看我,面上绽放出一抹绝美的笑容。 “蠢和尚,你想知道,我便会告诉你。就像你对我说的那般,你对我没有哄骗,我对你亦无隐瞒。” “闻人...我...”其实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用告诉我的。我微张了嘴,却没有将心底的话出口。我到底还是想要了解的。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同灵素一般也曾是青楼妓子吗?”她面上含着笑,可我却觉得那笑容有些虚弱。 “记...得。” “和尚,我的过去...很不堪。我怕你听过,会...介意。你真的要知道吗?”她仍是淡淡笑着问我。 “闻人,只要与你有关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5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5 ,我都可以接受。你...明白吗?”我看着她的眼,低声道。 “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敢嫌弃,我就...”素手微抬,落在我的眼前。 “杀了我。”我抢过她的话,将眼前的玉指攥在手心。 “蠢和尚。”她轻轻吐出一句。 我淡淡笑着。听得她缓缓开口。 她说,“我姓闻人,因我出自蜀中闻人世家。” 作者有话要说:  你我曾同行,你说你不喜欢别人走在你右侧。你瞧,你一句话,我便记了八年。 小生要学驾校去了。 看来,只能用手机码字了。 闻人要讲故事了,你们想听吗? ☆、何有恨 蜀中闻人世家,原本也是同怀柳山庄一般,在武林中享有盛名。二十余年前,闻人家正值家主闻人羽当家,闻人世家正当鼎盛。只闻人家门丁单薄,闻人羽膝下只得一女,唤做闻人惜,而那便是她闻人恨的娘亲。 她对于阿爹的印象很是模糊,从她记事以来便鲜少见过那个男人,她的阿爹,闻人长安。不,她或许该叫他谢长安。 是了,她的阿爹是以入赘的形式成为闻人家的现任家主的。她不知她的阿爹和阿娘关系如何,可她大概能猜到,他们之间没有感情。 她的阿爹从不会来她和阿娘所在的别院,也从来不会抱她。她记得很小很小时,她向着阿爹叫爹时,他眼里没有任何欣喜或者慈爱,有的,只是憎恶。她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总是被阿爹抱在怀里哄着逗着,而她,却连她阿爹的身子都近不得。 她唯一庆幸的是,她有一个世间最好的娘亲,她觉得已然足够。每一日,阿娘会抱她到别院的小亭,教她认字,教她习文。她是那么聪慧,总是学得极快,每每这时,阿娘便会轻抚她的头,温柔地说,“我的良儿,是这世间最聪明的孩子了。” 是,她本不叫闻人恨,她真正的名应该是唤作闻人良。 那时她尚渴求那个男人的亲近,她会扬起头,乖巧地问阿娘,“娘亲,那良儿这么聪明,为什么阿爹不喜欢良儿呢?” 她听见娘亲几不可闻的叹息,可那个女人,却仍是温柔地告诉她,“怎么会呢,阿爹他很喜欢很喜欢良儿的。阿爹和娘亲啊现下只是有些误会,等阿爹不气了,阿爹便会很疼良儿的。” “真的?!娘亲,那我要阿爹陪良儿去青城山看那些道士伯伯,还要去看大佛!好不好,娘亲?”那时,她抱着娘亲的手臂摇晃着撒娇。 她那时仍旧那么渴望那个男人的一个怀抱,可是她没有想到,她想象的美好画面,从未出现过。 她一直没有等来那个男人,甚至到,她的阿娘离开。 阿娘的身子弱,寻常的风寒便会让她缠绵病榻足月。那一年的冬天,阿娘又患上了风寒,阿娘让她别担心,可阿娘那一次足足病了一月有余却仍旧没能康复。她那时慌了,想要去找她阿爹, 可是娘亲却一把捉住她的手,不停地咳嗽着。 “良儿,别去。……咳咳,我……不想见他。我不想这样子见他。” “可是娘亲,你……”她慌张了,娘亲苍白的脸色落在她眼中,她觉得那时的娘亲就和那些义庄里的尸体脸色一般。 娘亲却只是笑笑,如往常一般轻抚上她的头,那个女子永远都那么温柔。“阿良,娘亲想让阿爹记住娘亲最美好的模样,不想他看见娘亲现下这般的样子。” 那时她不懂,为何娘亲要那般执着,于她而言,病榻上的娘亲仍旧是美得惊心。直到后来,她遇到那个人时,那个蠢笨的和尚时,她才明白喜欢一个人,是希望将自己最美的那一瞬间展示给 那个人。每一个女子,都希望自己在心上人的眼中,永远是最年轻最美好的模样。 可是,她的阿娘呢?她一直以为的是,阿娘从不爱阿爹。 那一年冬天,阿娘终究没能熬得过去。当她终于可以习惯生活中没有阿爹时,当她觉得只要可以和阿娘好好在一起时,她的阿娘却撒手人寰。 她还记得,那个清晨。很冷,蜀中从未有过这样寒冷的冬,甚至连天上都下起了雪。 她走到阿娘的床榻前,想要向往常一般扶起阿娘喂阿娘喝药。 “阿娘,阿娘,起来了,良儿喂您喝药了。” 可是她呼唤了阿娘很久,却始终没有回应。 她慌了,怕了,手中的药碗嘭地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颤颤巍巍地探出手去,试图去感受阿娘的鼻息。 她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甚至触手可及的阿娘的肌肤都是冰凉的。 那一刻,像脱力了般她跌坐在阿娘的床前。她想哭,却哭不出声来。 只能像被困的小兽干哑地嘶吼着。 “阿娘...娘...” 没有回应。 再不会有如许温柔的手落在她的头上,再也不会有人轻抚她的脸,说良儿乖。 都没有了。 阿娘露在被单外的手早已冰凉。 她小心翼翼地,喘着气,将那往常爱抚她的手放进被单里。 “娘,你冷吗?”她嗫喏着,唤着她最亲的人。 “娘,起来喝药了。” “娘,阿良会背诗经了,娘,你起来,听阿良背给你听。” 她自言自语着,空荡荡的屋子,她只觉得好冷。 “嘭!”紧闭的房门被撞开,借着门外洒入的阳光,她看见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 来了吗?呵。 她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惜……你娘她怎么了?”她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可笑的是,她只觉得那个声音那么陌生。甚至,还不如每日伺候她和娘亲的下人。 她扭头,看着那个男人。这张脸,还真是让人讨厌。阿娘已经不在了,他现下才来又算什么? 想着,她淡淡讽刺道,“不知道这位世伯是?” “啪!”那男人手一扬,一记耳光将她打得跪坐在地上。“混账!我是你爹。” 她看见那个男人眼里的凌厉,可那又如何呢?对她而言,在她失去娘亲的那一刻,也一并没了爹。 嘴角有一丝血渍缓缓渗出,她昂起头,看着那个男人,眼底满是恨意。 “爹?别说笑了,你除了生我有做过任何一件爹该做的事吗?哦不对,我忘了,我不是你生的。” 闻人长安的瞳孔猛然放大,他看着这个跪在他面前的孩子,那眼神,那神情,都像极了他。 不,不可能。 他甩甩头,指着床榻上的那个早已没有呼吸的女子,厉声道,“我在问你!你娘怎么了!” “死了。” 那个孩子冷冷的声音,却在他心上割裂一道伤口。 不会的,闻人惜怎么可能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6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6 会死。他还没有折磨够她呢,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怎么可以先他而死! 他一步一步趔趄地走近,这间屋子,他已然有几年未曾来过了。这曾是他和闻人惜的新房,可这!更是,这个女人和别的男人苟且的地方。 脏。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时他从外归来,手里还攥着闻人惜给他的家书。 信上说,他就要当爹了。 他满心欢喜地回到那间房,可入眼的又是什么呢?闻人惜和别的男人躺在一起。 他们睡在他曾睡过的地方。衣衫凌乱。 他听不见那个女子的解释,他那时什么都听不下去,他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 后来再醒来时,他睡在他和闻人惜的房间里。脑中,不停反复地闪现他昏倒前看见的一切。 那个男人,他认识,不是别个。是和闻人惜一同长大的表哥。 他是入赘的新郎倌,在这个地方,他终究是不被看得起的。 他不止一次,走在府中,听见下人对他的指指点点。 “你看,他肯定是为了闻人家的家业才入赘的。” “对啊,听说小姐和表少爷关系很好的,哎,可惜老爷不喜欢表少爷。” “要我说,表少爷生得那般英俊,哪是他这个乡下小子比得上的,真是可惜了我们家小姐。” 表少爷,表少爷!这府中人人都说她的表哥胜过他千倍万倍,他以为他不在意的。他以为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就算曾经他们多么好可那也是过去了。 那个女人,明明跟他说过,她爱他。 这是哪门子的爱?她背着他,趁他出外时和别的男人苟且。 说一套,做一套。他真想问问,闻人惜你有没有心。他谢长安对她如何,他为她舍弃了自己的名姓,为什么她却要这样对他。 他躺在那张床上,只剩下满心的恨。 那一天,他便发誓,他要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他起身离开那间房,冷冷迈步,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那个坐在桌边的女子。 那一日起,他不再踏足那间房。 后来,他在闻人惜面前将她的表哥杀掉,他看着那个女子跪在他面前求他,他心里觉得畅快,可是却更恨。 为什么她可以,理直气壮地替这个男人求情。在她眼中,是不是根本没有他的存在。 “长安,你为什么不肯听我解释。”闻人惜跪在他脚边,往常高傲的头那时却低垂着。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整个闻人府上下谁人不知,她和她的表哥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他狠狠推开她,拂袖而去。 他记得那时,身后传来她哽咽哭泣的声音。 呵,他冷冷笑着。 他发誓,要折磨她。 她生了孩子,他连抱也不抱,看也不想看。只是笑得阴狠,“长得和你那表哥还真是像。” 他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他就觉得痛快。 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莫名的失落呢? 他开始在外花天酒地,青楼里的头牌花月都说他青年才俊,可为什么闻人惜就看不上他呢。 他替花月赎身,大摇大摆地迎娶花月进门。 可是闻人惜却连过问都懒得。 没关系,他想。 闻人惜,你看不上我,总有人欣赏我。 他每夜宿在花月房中,很快,他又有了一个儿子。 他抱着儿子,可为什么,脑中却一闪而过闻人惜生下的那个孽种。 孽种,对,这个孽种现下已然长大了,甚至敢站在他面前嘲讽他。 这样的眼神,真是让他看了都生厌。 闻人惜,没关系,你走了,我就折磨你的女儿。 所以闻人朝怎样欺侮闻人良他不理会,后来,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花月将闻人良送进青楼。 他不知道那个孩子经历了什么。 只记得十年后她再回来时,她眼里的恨。 其实,在看到长大后的闻人良他便后悔了。 那张脸,分明和他那般相似。 “良儿。”他叫她。 她却冷冷瞥了他一眼,站在她身旁的白衣男子便上前挑断了他的脚筋。 她说,“你不配。谢长安。” “我不叫闻人良,你把我送进青楼的那一刻,这世上便没了闻人良。恨,我叫闻人恨!” “对不起,良儿。” “谢长安,你凭什么,让我娘亲爱着你。你知不知道,娘亲她和那个男人根本什么都没有,是那个男人要对娘亲行不轨之事。” “可是你呢?谢长安!你却根本不听她说一句。你就是一个自卑的可怜虫!你甚至从来都不相信我阿娘她爱你,她爱你啊。” 闻人良在他的面前怒吼着。手中的长剑陡然刺进他的胸口。 “谢长安,你去死。我要你,去向我阿娘谢罪!” 倒下的那一刻,没有意想中的痛。 他反倒觉得解脱,其实他真的很想再见那个女人。 原来,都是他的错,良儿说得对。他自卑,他从未信过闻人惜会爱上他这个乡下小子,就算他曾在山林里救她一命。 罢了,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惜儿,我有多久没有这样叫过你了。 我来向你谢罪了。 闭眼的刹那,他恍惚看到良儿靠在那个白衣男子身上痛哭着。 真好,他的女儿看来有人照顾了。 对不起,良儿。 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点到为止。 总有人爱得自卑。 ☆、多少过往隐 我怔怔看着,闻人的唇一开一合,柔美的声线却载着一段痛苦的回忆。 我走上前,拥住她。她的双肩剧烈的颤抖着。 “我不想杀了他的。我不想的。”她低声。 “我知道的。”我抚着她的头,温声安慰。 她却似乎陷入了那段回忆中。低语喃喃不停。 我突然记起,晋州竹林里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这样,在青石上不停唤着她的阿爹。 我知道,就算她的话里如何的不想承认那个男子是他的阿爹,可是她仍旧是渴望那个男子的亲近,终究还是后悔的吧。 “没关系的。其实,对你阿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想见你阿娘很久了。他也一定很想念你阿娘。” 她抬眼,神情恍惚。 “想念?” 她低声反复说着,想念。却陡然笑出了声。 再看我时,那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他不配。他从未爱过我娘亲,就像闻人府里的那些人说的一样,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强占闻人家的家业!” 她脸上的怒意盛燃,眼中的恨是那样明显。 我却不知她口中的过去究竟是怎样,我从未参与,又如何评说。 只能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他不是我爹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7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7 !”她说着,手指向左脸上那道疤痕,突然激动了起来。“所以这张和他相似的 ,我也不想要。” “和尚,你知道吗?这道疤是我亲手划上的。”她幽幽说,眼角却分明有两行清泪渗出。 不要再说了,都过去了。闻人,没关系,那些都过去了。 怀中更紧了几分,我想传达给她我的心情。只能拥得更紧更紧。 紧靠着她的脖颈,我在她耳边不停轻声说着,都过去了,闻人。 她揪着我的衣裳,抬眼望着我,“和尚,我只有你了。你,不准弃我。” “不会。”此刻我的眼里只有她。我知,我也许是薄情,可和落雪的那段曾经,早在我坠崖醒来后便决意要放下了。 我死过一次了,这一次,我想重来。哪怕,哪怕我所剩的时日无多。 所以在这些日子,我想,我想对我面前的女子更好,更好一点。 “良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轻抚上她的脸,极尽温柔。 我以为她会应我,可她的眼中却倏忽掠过一片迷茫。 “随你吧。和尚,我累了。你背我回去吧。”她靠在我肩上,淡淡道。 我本落在她脸上的手停滞在空中。脸上的笑意微微僵硬。 “好,回去。”我仍旧笑着应她。 闻人的身子仍旧是那么轻。我走得慢,她趴在我肩上,平稳的呼吸不停地吹拂在我的耳际。 好像睡着了呢。 “良儿。良儿?”我偏着头轻声唤她。 呵。看来是累了呢。也罢,睡吧。 我轻轻地把她往上托了几分,一步一步走在无人的街上。 无情宫。 宫门的玉柱旁一个白衣男子静静地倚靠着。 “你们方才...在一起了。”他低沉的声音,连带着月光下的影子都显得有几分落寞。他似是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这般看来,他许是一直跟在我们身边,我便嗯了一声回应。 “你叫恨……良儿吗?”我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只我刚迈进宫门时,疏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他隐在檐下的脸不知为何有些苍白。 “有何不可吗?”我撇了头,问道。 不论他多么在意闻人,那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没有。湛一,你,要对她好一点,更好一点。”他低声,哑着声音。 我自会竭尽所能地对闻人好。 “我会的。” 不论如何,我感念他对闻人的好。只是,感情这种事,总该是两厢情愿。他若执迷纠缠,终究会害人害己。 “那便好,那便好。”他低声喃喃。 丑时。 安置好闻人,我这才回了房。 我想今夜我大概无眠。 街市上再逢师傅,我想这应该不会是偶然吧。他也许原本是想带我走吧。 可惜,我大概辜负了师傅的期望了。 手起,拿起桌上的茶壶,替自己斟了一杯。 夜风正疾,不知何时将窗户也吹了开。 走上前,我正欲合拢了窗。檐下,却突然显出一个倒吊的人影。 “好徒儿,可想为师了?”这老和尚,说出来的话当真是一嘴酒气。 转了身,倒了一杯新茶。 “师傅,你破酒戒了。”我淡淡道,师傅只是嘿嘿一笑。 “你这徒儿,甚是无趣。为师可是想煞你了。” 总是爱说些不咸不淡的笑话。 “进来吧师傅,外面冷。” 我将手中的茶递向他。 他只摇摇头,掩了方才的笑意。 “好徒儿,你该知为师来寻你是为何,我只是想来向你问一个答案。” 他正经的时候我倒反而不习惯。毕竟,我已然习惯了他插科打诨的嬉笑模样。 我点头。“师傅且问吧。” “好,凡生。你恢复了记忆,是也不是?” “是。”我答道。 “那好,凡生,你方才为了那个闻人丫头隐了谜底,可是动心了?” “是。”我又答道。 “如此。那为师只问你这一次,你可是想好了。” 想好了吗?自然。我点头。 师傅也点点头。他似是早已知晓我会如此回答。“那落雪小丫头呢?” 手中端着的茶杯一抖,他问我落雪如何。 落雪吗?五年前我决定自尽时,便是在了结过往了罢。无论如何,我和她都不能再在一起了。 刚醒来的时候,我心里对她仍旧是留恋的吧。最开始我以为,我死过一次可以重来,我本想去寻她的。 可是,可是我方能下床时,师傅却告诉我,她要和她的大师兄成亲了。 我忘记那时候我说了什么呢。我只是觉得那一刻天旋地转,一切似乎都灰暗了。 大概,哀莫大于心死。 所以那时,我出家了。 即便后来,落雪告诉我她只是为了还恩,可我终究还是放下了。 往事不可追,旧人不可留。 许我终究薄情。 “我和她,便这样罢。”我看着师傅,淡淡道出。 “你不后悔便好。”他说着便要飞身离去。 “师傅!”我叫住他,我知他要去何处。可我不想看他再为我四处奔忙。 “别再为我寻雪莲了。师傅您,应该回承一寺了。师兄他们都念着您呢。”我微微笑着,就算他武功高深,却终究是年逾古稀了。 “你知道炎毒了?”师傅总是这般,对世事永远不会太过惊异。 “是。徒儿知道了。所以师傅您不要再为徒儿四处奔寻了。” “蠢徒弟。你可是我这个老和尚最中意的弟子。也不想想,你要是没了,我那徒媳妇该多伤心。” 还徒媳妇,这个老和尚,总是这般会取笑我。 浓重夜色下,师傅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中。 合上窗,可却还有一件事等着我。 手心,是被我攥得太久的纸条。 方才和风孤错身而过时,他将那纸条放在我手中。 我不知他会说些什么,可我隐隐觉得,这张纸会让我和闻人之间的关系改变。 所以我不想看。 罢了,湛一,你何时成了这般患得患失的人了? 摇头叹息。 摊平手中的纸条,男子飘逸的字体跃然眼中。 明日子时,落月亭。 且去看看吧,他会说些什么。 将纸条引燃,熄了灯,我也终是睡下了。 第二日,我醒得早。 随意用了些早膳,我还是如同往常一般看起了经书。 只是现下,我的心终究是不静了。 整一日,闻人都未来寻我,我便问了身边伺候的奴仆。 她们却只是笑着,说少主有事在忙。 忙什么呢?她们却不肯告诉了我,只说是闻人的吩咐,让我安心等着。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8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8 见不到闻人,我这一日便都有些恍惚。 我希望时间走得快一点,这样很快便能到明日。明日,我想我就可以见到闻人了吧。 可是,我亦希望时间慢一些。 因为今夜,我便要去落月亭和风孤一会。 子时。 很快便来了。 穿上外袍,掩上门。我缓缓走向落月亭。 穿过两个院落,便看见静静坐落在湖边的落月亭。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今日的月色异常清冷。 亭中,那个男子仍是如常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不论怎样,我不得不承认,他比我俊俏。 石桌上是沏好的一壶茶,茶香在夜色中缭绕。 “你来了。”他未抬头。 “嗯,来了。”我走入亭中,便坐下了。我在等着他开口。 “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吗?”他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推到我身前。 “我若知晓,便不会来了。”我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 “呵呵。”他低低笑了声。“不知大师是否得闲听在下说些事。”他抬眼,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若不得闲,贫僧又如何至此。”我放下手中的茶杯,微笑道。 “大师可知,我和恨是何时相识的?”他为自己续上了茶,轻饮了一口。 他和闻人,我曾听闻人说过她是被司徒谨从蜀中带回来的。 如此,那便是在那之后吧。 想着,我便道,“风公子是良儿的师兄,那自是在这无情宫相识。” 他却只是轻笑着摇头。 他说,“我和恨,相识蜀中。”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了,小生也去购置了新衣。 话说,如果我想be,你们会打死我吗。 ☆、叹造化 “蜀中?”我心下疑惑,闻人告诉我的那段过去里没有眼前这个男子。 “恨是不是告诉你,是师傅替她赎身报仇,然后将她带回无情宫的?”风孤脸上仍是满满的笑容,可我却分明看见了一丝自嘲。 “是。”我点点头。他倒是把我弄糊涂了。 他低笑了声。 “大师,我今日找你来,不是想破坏你和恨之间的关系。” 我应了声。他若想要破坏,不必如此。特意备的好茶,至少说明眼前这个男子确实是一个贴心之人。 “好。大师,那我便同你讲讲吧。”他说着缓缓低下头,沉沉道出,“那些过去。” “我小时,爹娘被马贼杀害,是师傅将我抚养成人,十年前,我奉师傅之命前往蜀中。途经锦官时,听说那里的青楼花魁便要挂牌,我平素爱凑些热闹,那夜便去看看了。那便是我第一次遇见她了。” 风孤口中的她自然是闻人了。看来他和闻人的故事必定有所出入了。 “她那时不过十五,却已然出落得倾城,可我风孤是何许人,美人我看得不少,就算她一舞惊鸿,可她吸引我的却是她的眼神。那对眼眸里的淡漠,让我不由自主地陷入。” 风孤说得极是。闻人的眼神,的确让人无法抗拒。我初见她时,亦是这般,那双眼里,如星辰浩瀚。 “所以那夜,我高价买了她的初夜。甚至在去到她房中前,我便替她赎回了卖身契。” 他撇了头去,望着天幕上那弯残月淡淡道。 他话里说得轻巧,可是以闻人的姿容需要多少金才可以拿回卖身契。只是,他说,那一夜是闻人的初夜,那他和闻人究竟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紧捏着手中的茶杯,我的心被全数吊起。 他似是听到了声响,转头望着我,眯着眼。 “那一夜...”他掉着嗓,脸上的神情颇为享受。 “风公子可以说得快一些吗。”我匆忙打断他的话,细节,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哦。大师,风某想问你一句。”他应了声,敛了面上的笑。 “风公子问便是。” “若然我说,那夜我和恨什么都做过了,你会如何?” “尽我此生,全心待她。” 风孤大笑着。 “好。恨她这一次总算是没有看错人。大师,你放心,我和恨之间清清白白。只是那夜,那个傻丫头看出我身怀武功,便求我替她报仇,报酬便是她自己。”他轻笑着。 “你没有应她。但却还是替她报了仇对不对?”我问。 “是啊。”他长舒了口气,仰着头。“我不愿意看着她那样轻贱自己。” “可是我终究还是没能阻止她。我带她杀入闻人家,掳走了她爹。眼睁睁看着她划伤自己的脸。看着她因错杀她爹那番自责痛心的模样,我却看着而无能为力。” 他脸上满是悔恨。 “错杀?可是良儿告诉我,她爹至死都不曾悔过。”这其中究竟是怎样的故事,为什么和闻人同我说的出入这般大。 “不是。”他缓缓摇头,“她爹其实很早便后悔了。甚至那些年她爹也一直在寻她,只是她二娘从中作梗。可是谢长安知晓恨无法原谅他,便什么都不说出来,只是在临死前偷偷递予我了一封书信。那信上所说,便是谢长安的真心了。” “如此说来,那为何与良儿和我说的大相径庭。” “因为,”他转过头来,淡淡道,“恨的记忆被师傅改过了。” “改过?!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长叹了一声,这才又接着道,“后来我带恨回了西域,师傅见她天资极佳,便收了她做义女,也成了我的师妹。” “那几年,我们一起出任务,师傅常常闭关,便是我传授她武艺。每日相处,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渐渐也就变化了。就算我们彼此都未曾点破,可我们都知道,在彼此心中,都有了对方。” 他说,他和闻人彼此之间... “八年,我们之间早就同你和恨一样,那一次任务之前,我将我娘留给我的玉簪送给了她,我允诺她那一次任务完结便向师傅请辞,一起归隐。只是我,到底还是没有去。那一夜,看着她在长街上等着我,等了整整一夜,我却...”他的声音哽咽了。 “那为什么,不去?” “因为我...我给不了她幸福了。” 怎么会?我眼前的这个男子是我如何都无法匹及的。 “风公子是在说笑吧。” “没有。”他隐了侧脸,左手抚上眼眶,“大师,我就快看不见了。” 他笑着,满是落寞。 “那一次,我们奉师命去收服漠西的马贼,却中了埋伏。护着恨离去的时候,我被马贼的棍击中了头。我以为没事的,我真的以为没事的。” “可是那之后,我看东西却渐渐模糊了。我去寻了郎中,得到的答复是我很快便会失明了。” 他的话音慢慢隐没在黑夜里。 “那夜,我没去。我本告诉她,我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9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69 会去向师傅说情,让师傅放我和她离去。可是我没有去,我只是告诉了师傅恨她要私逃无情宫。我看着她被师傅带走,站在谨行殿内,看她用一如十年前的那种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她那时恨透了我。” “她骂我也好,恨我也罢。好过跟着一个瞎子过一辈子的好。可我却没有想到,她在殿内跪了一天,起身时的第一句,却是求师傅替她改了记忆。” 改记忆?“难道是摄魂大法!”我惊呼出声,那是江湖上早已失传的武功啊。 他转头看我,嘴角轻扬。“是啊,师傅的移魂大法,足以修改一个人的记忆了。” “我看着她和师傅进到师傅往日练功的密室,她却再也不看我一眼。我知,她恨我。”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淡淡道。 “你为什么不阻止她!让她忘了你,你甘心吗?”我不明白,就因为快要失明,便要放弃一段感情了吗? “她若是知我是因她而失明,她会一生愧疚的。我没办法,看她难过伤心。” “既然她决意要抹掉有我的记忆,我便求了师傅也改了她关于她阿爹的那些记忆。让她以为她杀死的阿爹只是一个无情的负心之人。” 他仍是笑着,像是在说着与他毫无关系的故事。 我同情他。却只能叹一声造化弄人。 “你...不会难过吗?” “不会,只要恨她幸福就好了。我只想,在我还能看见的这些日子,可以留在她身边,多看她几眼。” “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大师,我的左眼,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他抚着左眼缓缓说道。 原来是如此吗?怪不得他总是有意地将脸侧向左边,只是为了用右眼去看得清晰吗? “那良儿知道吗?知道你的眼睛...” “不知。我也不会让她知晓。我只想看着她,再次找到良人。”我怔住了,这一刻,我才突然意识到,我面前这个男子对闻人的情意从不比我少。 若非天意弄人,他和闻人早该是一对,哪里还会有我的介入。 怪不得那时,他冲进我的房间,指责我对闻人的冷漠。原来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害怕我会同他一般辜负闻人的情意。 “那你之前为何还说要同我竞争?” 他起身,淡笑着,“我只是不想那么快看到那一天罢了。我舍不得。” 放下手中的茶盏,他往亭外走去。 “可你终将会失明,你到时候如何同良儿说?” 他不再答我。 身形即将隐没的刹那,我听到黑暗中传来男子清冷的声音。 他说,“我已求得师傅准允,不久后便会离开。今日之事便不要告知恨了,还有,请你好好待她,毕竟她,也曾是我的良儿.......”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良儿?!他的意思难道是,他也曾唤闻人作良儿吗? 他说他曾赠以闻人玉簪,他说他曾唤她良儿。 我突然忆起,昨夜闻人的种种表现。 难道闻人她...还记得吗?或者,已然渐渐想起了吗。 不,不会的,相传摄魂大法从不会失效。 所以,其实是,在闻人的心底,还是对风孤有所留恋的吗。 我心底莫名有些堵得难受。 回房,躺在木榻上,却如何也睡不下了。 那个男子为闻人做的,是我远远也不及的。 他看着闻人同我每一日在一起,心里会是如何想象。 那如果有一日,闻人想起了他,她会如何选择? 烛光未熄,一夜不眠。 恍惚几日过去,我未见过闻人,而风孤也再未来过。 而除夕亦到了。 新的年岁已至。 我仍旧如往常一般起得极早。 睁开眼时,闻人不知几时坐在我床边。 “醒了,蠢和尚。”她抚着我的脸,温声道。 捉住她的手腕,我问她,“这几日你去哪了,我都没见着你。” “这般委屈的模样,你瞧瞧,你现下哪里像一个和尚。”她轻笑着。 “良儿,我想同你一处。”我紧贴着她的手腕,为什么,明明她就在我身旁,我却仍然觉得遥不可及。 “傻子。会的。”她低头,凑在我耳边,低声软语,“今夜谨行殿,义父要宴请你。我呢,也为你准备了一份薄礼。” 作者有话要说:  一说要be,你们就要打要杀,小生吓得手抖得字都码不出了。 再则了,你们的眼中难道只有闻人了咩! ☆、良辰 谨行殿。 我方踏入殿时,司徒谨已然端坐在高台主位之上,仍是一袭黑袍加身。 他冲着身边的婢女使了眼神,那婢女便领着我坐到一侧。 而风孤便坐在我对面。 点头致意。他微微一笑,端的是说不出的风流。只可惜,我这厢望去,他仍旧是稍稍隐了半边脸去。他的左眼,也罢,便随其自然吧。他不愿让闻人知晓,我自然也不可多说。 “小师傅来了我这无情宫已多日,本尊尚未为小师傅接风洗尘。便趁着今日除夕设宴,小师傅可莫要怪罪本尊。” 高台上,司徒谨朗声道。 我方坐下,遂起身朝他合十道,“多谢尊者款待,贫僧已然不胜感激,何来怪罪之有。” 他点点头,“小师傅便随意吧。” 我便又坐下,身旁的侍女替我斟上了一杯清茶。只我四处张望却不见闻人的身影。 说好要送我礼,可这人呢? 坐下不消半刻。这场晚宴便开始了。 擂鼓声响,舞殿盈袖。西域多异族女子,这一开场便见十数女子涌入殿中,水袖轻袍,身姿妖娆。 “小师傅,你观我西域女子如何?”司徒谨举着手中酒觞问我。 半遮的脸上笑意明显,看来他今日也是极高兴。只他看着那些女子的眼底是一片清明。 不由暗叹一声。 “西域风情,自是不同凡响的。”我不饮酒,端起桌上的茶盏举盏道。 他闻声,眼睛微眯成一条缝。“那小师傅觉得这些女子和我家恨儿相比又如何。” “这些女子自是不及良。。。不及闻人姑娘的。”我一时口快,差点在他面前唤出良儿了。 他的眉间微微皱起,哦了一声。“那小师傅待会儿可要看好了。这可是我家恨儿特意为小师傅准备的。” 他说着,手正指向场中。 循着看去,那群西域女子不知何时已然下了场。鼓声渐歇,灯影交错间,一道紫色身影从天而降。 轻纱遮面,紫裙翩然。和着昏黄烛光,似月宫仙,清冷卓绝。妖娆姿态,似游龙婉约,昔日有公孙大娘剑舞技惊四座,今日有闻人,软剑在手,身轻若脱兔。剑花一挽,花开满室。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0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0 我想,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所有人的眼光都离不开了罢。 抬眼,风孤坐在我对侧,眼底迸射出的光芒,让我恍惚以为他的左眼尚是完好的。 “你在看哪?”闻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不知几时,她已然到了我身边。柔糯酥软的声线,隐隐有些许不满。 脚下踏着舞步,她左手挽着软剑,右手环上的脖颈,身子轻轻一落,便坐在我怀中。 低眉,望着她。眉心不知何时点上了一点朱砂,衬着那浅白的脸,越发妖娆。 我沉迷这景,不由抬手欲抚上她的脸。她却嬉笑着躲开我的手,提起桌上的玉壶。 咕噜。我仿佛听到自己喉头耸动。 对面,一道热切的视线直射过来。 我知道是风孤,可我又能说些什么呢。垂眼看着此刻尚在我怀中,笑得妖娆的闻人,心头低低叹息声起。 “你不专心,给我好生看。” 她抬手,重重点在我的眉心。忽而手指轻轻抚上我的眉头,我再想伸手去捉住这只在我头上作乱的手,她却已然起身,长剑一刺,身子便轻巧地落回场中。 剑身直指殿顶,长身玉立。 “好!好!”司徒谨鼓着掌大笑道。 “小师傅,如何?满意否?”他转了头望着我,执着酒觞笑问我,笑意却未达眼底。 “闻人姑娘自是有过人之处。叹为观止。”我淡笑着,不敢泄露太多的情绪。可我说的已然是我心头最真实的想法。 “小师傅自小长在中原,不知小师傅以为,是那怀柳山庄的花庄主更美,还是我这义女更胜一筹呢?”他随意问道。 “尊者说笑了罢。贫僧不过是个和尚,如何能对女子的样貌过多计较呢?阿弥陀佛。”我低头合十,避开他探究的目光。 “不过是说说罢了。小师傅何必如此当真呢。莫非,在小师傅心中,仍是以为那花庄主美?”他摩挲着酒觞,淡道。 “不会!”我急声道,闻人却突地笑出了声。司徒谨眯着眼笑道,“原来如此。” 席散。 司徒谨先行离去,临走前只是瞥了我一眼,一言未发。 这个男子,仍是如同十多年前,让我遍体生寒。那双眼,是我无法猜透的。 “蠢和尚,走了。”闻人突然执起我的手,拉着我往殿外跑去。跨出殿门的刹那,我回头看到风孤静静地坐在殿中。 那眼神里,是我无法参悟的孤凉。我暗下眼眸时,他却突然笑了起来。清俊的脸,笑得淡然。嘴唇开合的瞬间,我只读懂了四个字。 好好待她。 回身看着身前的闻人。 “良儿,我们走慢些。”我紧了紧手中她的手,轻声道。 她应声回头,半遮的面上是无法掩饰的笑意。 “好,走慢些。”她放缓了脚步,走在我身侧。 “我们去哪,良儿?”我侧头望向她。 “陪我去看烟火吧,和尚。”她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 “好,你要去哪看,我都陪你去。”这样温柔的闻人,真的是我的吗?方才离开时风孤的眼神,让我心头不觉有些压抑。我想陪着她,我想陪着她去看大好河山的人是我。 她却扑哧一声笑了开来。玉指点在我额间,轻笑着,“你这和尚,真是越来越会哄人了。” “不过,我很喜欢。”她低声道。话里是我切实可触的欣喜。 我从未想过,会在屋顶上和一个女子一起看烟花。 漆黑的夜空,没有星星,亦没有月光。却被漫天的烟花照得明亮。 我撇过头去,闻人双手撑在屋檐上,仰头看着天空。 烟花映照下,她的脸在光影下明灭可见。 那样美。 “你总瞧着我做什么,我是让你来陪我看烟花的。”她转头望着我,轻笑着。 “嗯。”我笑着,眉眼温柔。我不知道她眼中的我是如何模样,我亦清醒地知道我早已不复五年前的那张俊雅面容。 “没人告诉你,一直盯着一个女子看,甚是无礼?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她话里颇有些调笑意味。 “那便无礼罢。我本就不是男子,又如何是君子呢?”我只想这样静静地陪在她身边,看着她。 “油腔滑调。”她别过眼去,话里却莫名有些羞怯。 “良儿,你很喜欢看烟火吗?” “嗯。”她淡淡应了声,放低身子,缓缓躺在屋顶上。 “小心着凉。”我说着,便要脱下身上的外袍给她。她却伸出手握住我手腕,笑着摇头。 “蠢和尚,我是习武之人,再说了,谁要你的衣裳。一身香火的味道。” 香火味?我今日未做晚课,亦未上香。哪里来得香火味。 我便低了头凑近袍袖,奇怪,分明没有什么味道。 闻人却捂着嘴笑了起来。 “果然还是个蠢和尚。快躺下。”她扯住我的袖袍,把我往下拽。 “好。”我应了声,便由着她拉着我躺在屋顶上。 “快,抬头看!” 我闻声抬头,安静的夜空被烟花炸裂的声响惊醒。 朵朵烟花在夜幕中绽放。 各色纷呈。极尽绚烂。 “是不是很好看?”烟花谢幕的瞬间,她转过头望着我,笑着问我。 “嗯。好看。如果你喜欢,以后我都陪你看。”我也看向她,眼底尽是笑意。 “还以后呢?烟花呢,看多了就腻了。”她轻笑着。 “不会的。永远都不会腻。”我抚上她的脸,她耳际的发丝在夜风中微扬。 手指在她光洁的脸颊上轻柔划过,掠过耳廓的刹那,小指勾上那层遮住眼前美好的面纱,由左及右,那被隐藏的姣好面容终是再一次落在我眼中。 “你做什么...蠢...” 看着我眼前的这个女子,我的手不由地拂过那在我眼中不停开合的樱唇。 没了那层面纱的遮挡,我也得以看清她脸上的浅浅红晕。 “良儿...”我吞咽着声音,缓缓凑近。 我清楚地看见,她眼中的自己。还有自己眼底的渴求。 “我可以吗?”额头交抵,我停住向前,不论我做什么,我都尊重她的意愿。 “废话这么多...”她搂上我的脖颈,嗤笑了一声。 那我反复渴望的柔软便轻点在我唇间之上。 双手环在她腰间,拥住她的瞬间,我觉着好温暖。 “你知道,我想送你的礼物是什么吗?”离开她的唇,她媚笑着。 难道不是方才在宴上的那支剑舞吗? “是那支舞吗?很美。真的,良儿很美。”我手落在她飘散的发上,替她别在脑后。 “蠢和尚。”她笑着靠近我怀里,低声道,“抱我回房里。” 夜风中,她的声音那样温柔。 幸而我尚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1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1 有轻功,抱着闻人回到她房里的时候,她的头一直埋在我胸前。 将她轻放在榻上时,我欲离去,环在我脖颈上的双手却紧紧不放。 “蠢和尚,这才是我要送你的礼物。”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如同二八少女的羞涩。 “好。”我随着她倒在榻上,贴近她的耳际,却只是拥着她。 “好好睡吧。我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生出现了,各位不要打我。 日前消失,着实因事在忙。 ☆、与君此生不相离 世间的事大抵永远不会尽如人意。 她以为,只要等到薄凡生放下了花落雪她就会有机会。她以为,只要她赶在花落雪之前去到西域带回薄凡生,她的心上人就会多看她一眼。 可终究一切都只是她以为。 她担心薄凡生受尽折磨,所以一路马不停蹄,不敢停歇。可当她终于得到她的音讯,入眼的却是她和另一个女子卿卿我我的画面。 那一刻,她突地觉得好讽刺。原来她苦竭心思却不过是白费一场心思。那个人,哪里需要她救呢?软玉温香在怀,只怕,只怕她都忘了她是个和尚了罢。 她多想冲出去,阻止她和那个魔宗女子的亲近。 那一夜,她站在情人泉边,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缩在那棵树下的阴影下。 她的凡生哥哥,却在水中和那个唤作闻人恨的女子交颈缠绵。 手中是她名剑庄世代相传的宝剑,她多想冲到那两个人面前,她想指着薄凡生的脸问她。 她这样算什么?又置花落雪于何地? 可她大抵也只能说出这些了。其实,她想问那人,在她心中,司徒清算什么呢?可是答案大概她不问也知。 那一刻,她无比地恨自己是个习武之人。恨自己有着超于常人的听觉。为什么要让她听见,听见她的心上人和别人山盟海誓。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听到薄凡生温声缓语。那是她记忆中的凡生哥哥的语气,温润儒雅,仍是那让她心动的谦谦君子。 她记得小时,薄凡生教她习读诗经。她还曾问过薄凡生那是什么意思。 可如今,她只愿忘了薄凡生的解说。 “清儿,这诗句里说的是一个男子爱慕上一个女子。若他年有男子这般告知清儿,那定然是清儿的如意郎君了。” 为什么她还记得,为什么你薄凡生说过的每一句话我司徒清要记得这样清楚。 我不想听。我不要听。 薄凡生,你眼中可有一点司徒清的影子。若你能听到我此刻心中所思所想,那便不要说下去了。 “闻人,等此间事了,我便回承一寺还俗。可好?” 她紧紧握着手中长剑,满眼不可置信。她听到了什么,听错了吧。 怎么会呢?她的凡生哥哥此刻说要还俗。不会的。 性空大师说过,凡生哥哥以后是要做承一寺住持的。不会的,凡生哥哥,你定是在和那个魔宗女子虚与委蛇的。对不对? 不行,她要带凡生哥哥离开这里。魔宗女子蛇蝎心肠,若是知道凡生哥哥诓骗了她,凡生哥哥必定凶多吉少。 “姑娘且慢。”她方执剑跨出半步,身前一道白影忽现,一个男子的声音淡淡传来。 “什么人!”她喝道。怎会有人有如此轻功,能够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边。若是敌人,可就不妙了。想着,她便提起手中长剑指着身前的这个男子。 那男子身形修长,月光之下一袭白色长袍更衬出俊逸不凡。方才说话时那男子尚隐了半张侧脸在月下,此际撇过脸来,她才看得清楚。 公子无双。即便是当年的凡生哥哥想来也不及面前的这个人。 男子轻拨开她手中的长剑,面上带着一抹笑,温声道,“司徒姑娘不用如此紧张。在下没有恶意,只要姑娘不再往前。” 阻她往前的人,难道是魔宗之人? “你是何人?为何要阻我”她冷冷盯着身前的白衣男子,不敢有丝毫松懈。 “在下风孤。幸会幸会。”风孤笑得一脸轻巧,落在司徒清的耳中却是震诧十分。 风孤是何人她如何能不知道?以绝顶轻功独步武林,放眼中原武林当是无人能及。更重要的是,他是魔宗之人,是无情尊者的左膀右臂。 情况只怕有些不妙了。她手心渐渐渗出汗来。手中的长剑更紧了几分。 风孤似是看到了她手中微小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司徒姑娘不必如此慌张,在下的的确确没有恶意。我知司徒姑娘现下心底必然不好受,可在下同姑娘是一样的。” 那男子说同她有一样震怒的心情,莫非他心底之人竟是那妖女吗? “既是一样,你又为何拦我?”她心下困惑不解。那男子听到她的问话却笑得更开了些。 “姑娘,虽然他二人看上去不甚相配。你那心上人又比不得在下俊朗,可是他们情投意合,你又何苦去自找不快呢?”风孤指着远处岸边交叠的两道人影戏谑道。可司徒清却分明听出了自嘲意味。 “姑娘,你可知这世间之爱除却得到,还有另一种形式吗?” 爱,难道不就是两个人长相厮守吗?她看着那男子,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来。 “成全。”那男子身形修长,月色之下那道白色身影竟渐渐有些虚幻。 那男子竟让她成全薄凡生和闻人恨。怎么可能?!就算不为她,还有花落雪。 她见过花落雪的憔悴模样,那女子为凡生哥哥以一人之力撑起那偌大的怀柳山庄,甚至穿起了凡生哥哥最爱穿的青衣长衫。 那女子待凡生哥哥情深意重,她如何忍心见她被辜负。 成全?只怕是说得轻巧。 她想着,立时便要反驳面前的这个男子。可她抬眼的刹那,却看到那男子眼中的哀伤。 刚要出口的话不知怎地哽在了喉中。 她怔怔看着,却不知说什么好。 她想,面前的这个男子定然是极喜欢闻人恨的。她突地想起,来时花落雪和她说的那一席话。 她原本以为在花落雪心中,中原武林比之凡生哥哥分量更重。因那女子说她不能离开怀柳山庄,魔宗不知何时来袭,她必须坐镇山庄。 她那时只是冷冷看着花落雪,忆及五年前的那场惨剧,她心想果真还是那无情无义的心狠女子,指望她去救凡生哥哥只怕要等到猴年马月。 “我早知你图的是薄家家业,凡生哥哥之于你果真是轻如鸿毛。”她冷冷讽刺,只要一想到五年前凡生哥哥愿意为眼前这个女子而死,她心底便忍不住地难受。 “清儿,你误会了。”她看见那女子皱起了眉头。 误会?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2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2 她误会什么了。难道事实不是她说的那般吗?若真的是在乎的,若真的是爱极了,就算用整个中原武林为凡生哥哥陪葬又如何呢? 她倒要看看,眼前这个女子有没有心。 “误会?呵,花落雪,我只问你一句,你爱她吗?”她用一如往常清冷的嗓音逼问着面前这个女子。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般。周遭一切都变得沉静了。 那女子端坐在厅中,一言不发。她以为花落雪没有听清,她忍不住想要再次出声问,那女子却突地出声。 “清儿,我爱她。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她。” 呵,花落雪,你在说笑吗?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便会信你吗?那女子却似是看出了她眼底的不屑。 “因我爱她,可以爱到不爱。” 她不懂。可那一刻那女子脸上的凄哀已让她说不出话来。她转身离开,却记得即将跨出厅门的时候,那女子温婉的声音传来。 她说,“清儿,你还不懂。” 是她不懂。她只知道,爱一个人就是要好好一起。她不明白,她永远都不明白。 花落雪如是,眼前的这个男子亦如是。 为什么?她问。 那男子只是摇摇头,“司徒姑娘,你还不懂。” 那一夜,她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出去。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只是在看到凡生哥哥背起那女子脸上幸福的笑容,她便莫名停了步子。 她一路目送她们离去,那个白衣男子亦是如此。 她想,也许她又要开始一次漫长的等待。如同那过往的五年。 只是她没有想到,重逢来得那样快。 上元之后十日,那白衣男子出现在她的客栈里,淡淡说了声抱歉。 她不懂,那男子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湛一已离无情宫。可往寻之。” 她尚来不及多问清楚,风孤已然离去。 无妨。既然凡生哥哥已然离去,她自是要去寻她她的。她想要告诉她,她一直在等她。 只是,在酒馆门口看到那道颓唐身影,她的心便猛地一阵抽痛。 往常白净的僧袍早已染尘,不知何时已寸长的发显得那样凌乱不堪。 她尚未走近,却已然闻到一阵恶臭。 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凡生哥哥? 她扑到她身前,捧起那人的脸,她的眼神不再是往常的清明,只剩下一片迷茫。 “良儿,是你吗,良儿?你还要我的对不对?” 良儿?闻人恨!她对你做了什么。 可眼前的薄凡生却似乎看出了她不是她等的那人,一把推开了她。 “不,你不是。良儿她,她不要我了。”她静静看着薄凡生抓起手边的酒壶往嘴里送,眼底分明是两行泪珠。 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面前的这个人,这个她心心念念的人。 “凡生哥哥,我来了。她不要你,清儿要你。”她在薄凡生耳边轻声呢喃,却引得那人在她怀中挣扎。 “我不要你,不要你。良儿,良儿!我要良儿!” 是,我知道,你从来都不要我。 她眼底亦有清泪,却仍然抱紧了怀中的人。 她在她怀中挣扎,口中不停唤着的仍是那个女子的名。 凡生哥哥,为什么? 她想,她兴许永远也得不到答案。可没关系,不是吗?至少此刻,不是闻人恨,不是花落雪,而是她司徒清。 凡生哥哥,清儿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良久。 薄凡生终是安静了下来。 她凑近她耳廓,柔声道,“凡生哥哥,清儿来带你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生又出现了。 年要过完了,会日更的。 ☆、难无垢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古人诚不我欺矣。 撑着晕乎的头从榻上坐起,入眼,是素色帘帐。 我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有股臭味? 呵,原来是我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低眉,往日我穿在外层的白袍不知道被谁剥了去,只留下薄薄的里衣。 只不过这里衣真是脏。处处都是污渍。 罢了,无妨,反正我也习惯了。 是啊,习惯了。 十天,足够我养成一个习惯了。十天,却不够我忘记那个画面。 我想我至死都无法忘记,我心爱的女子和别人躺在一起。 雪白的床单,她和那个人裸裎相对。 我看见她被单滑落后的柔嫩肌肤,还有她微翘的嘴角。 她靠在那个男子的怀中,笑得温柔。 而那都是我不曾见过的风景。 我愣愣看着,我想离开。眼前的景象却逼视着我让我迈不动步子。 我看着她睁开眼,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她说,湛一,你都看到了? 低低的笑声,听上去那样讽刺。 看见了。 我低声答她。话里夹带着颤抖。 所以这就是你想让我看见的场景吗?这就是你昨夜唤我今晨来寻你的目的吗?! 脑海里,是她昨夜粲然的笑靥如花。 蠢和尚,我今个有些累,想多睡会儿。明早你来唤我好不好? 彼时,她仍靠在我肩头。我的手,抚过她柔滑的青丝,好像什么都抓不住。 胸腔中,一股蚀骨的热慢慢侵袭开来。 你故意的?! 我听见自己咬着牙问她。 她仍是浅笑着,那一颦一笑都是我熟悉的温柔。 我看着她扯过屏风上搭的整齐的那个男子的衣袍裹在身上。 她转过身来,面对着我。 我眼底疏忽映照着一片世上最美的光景,可我却无心欣赏。 那洁白的玉颈上有清晰可见的痕迹。 她今日看上去更美了。 故意的,又怎么样? 她看着我,笑道。 是他逼迫你的对不对?良儿? 我唤着她的名字,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肩膀,却被她闪过。 她,竟连碰也让我碰不得了吗? 我多么希望那只是一场误会。 我想,只怕世间没有一个人比我更加冷静了。 房间里,是无边的冷寂。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她向我解释。 可是我等来的,却只是错身而过。 她,却连解释都懒得了。 我问她,良儿,你告诉我只是误会对不对? 她却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 再没有往常的柔媚,只剩下沁骨的冰冷。 她说,你看不见吗?误会?真是可笑,湛一,哦不,薄凡生,你看不明白吗? 她忽又娇俏地笑,那眼底媚意横生。 她此刻的表情让我如何说服自己,她是被强迫的呢?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3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3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张我几日前还曾拥着她躺过的床单上,是几滴鲜红。 我看到那个男子纤长的手指还停留在那上面,那男子侧睡的身子忽地翻转过来,那张俊逸的脸上是满足的笑意。 风孤!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 是你亲口嘱托我让我好好对待良儿,为什么你要出尔反尔! 你喜欢他? 我指着那个男人冷冷问她。 她突地嗤笑了出声。 我望着她的眼,她一步一步走近我。那么近,那样远。曾经,她也是这般。凑近我的耳廓 对我说,她永远都不会让我一个人。 可现在呢? 我听到她那温柔若水的声音,却是穿肠毒。 不然呢?你,莫不是以为奴家真的会喜欢你? 凭什么呢?若你还是薄凡生那张脸,我兴许还会考虑一下呢。或者,若你是个男…… “砰!”我一把挥落桌上的茶杯。 我不想听,良儿,你不要再说了。 大口喘着粗气,心头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般。 “凡生哥哥!”房门陡然推开,一个白衣女子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叫我凡生哥哥,果然是你呢,清儿。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你,看到我最狼狈的模样。 我抬眼,对着她露出虚弱的笑容。 我只记得在我睡过去之前,清儿一直抱着我。可是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了,只是我睡得熟时,颈上总有些湿意。 可我不想去深究,那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呢? “是你啊,清儿。”我淡笑道。 俯身欲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碎杯,一只白皙的手却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是清儿,她抢在了我前头。 “我来吧,凡生哥哥。”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唤我凡生哥哥,可我此刻这般模样哪里像那个薄凡生。 那个女人说得对,我此刻的这张脸,呵。 手停顿在半空中,我抬眼淡淡看了她一眼。她还在捡拾那些碎屑,纤细的手指不知何时已被刺破。 她蹙起了那道秀长的眉。 我看见血落在地上,渐渐汇集成我熟悉的模样。那是…… 我捏紧了拳头。心头的热似是又再蔓延开。 “你出去吧。”我坐回木凳上,拿过圆桌对侧尚好的茶杯,替自己斟上。 自顾自饮着,也不看她。 “凡生哥哥,我吩咐客栈的小二给你烧了水,你先沐浴换掉身上的衣服吧。”她收拾好地上的碎茶杯,用她清冷的声音柔声道。 可我偏生看不惯她这一副低声下气哄我的样子。她以为我怎么了?为情所伤,呵,可笑。 我是谁?我是承一寺的未来住持!又能有哪个女子能让我为她神伤。 “我让你出去。”我淡笑着看她,话里没有起伏。 她一声叹息在屋里响起。 手里是方才拾起来的碎茶杯,我听到血滴答滴答滴落的声音。 鼻头忽地涌出一股酸意。 她转过身子,向屋外走去。 “哦,对了,清儿,请你替我打壶酒来。这酒钱,你先帮我垫着可好?”我撇过脸去,隐在一侧,笑道。 “嗯。”她笑着应了声好。 “吱呀——”我听到木门合上的声音。 怪哉,这屋顶是漏水了吗?怎么我脸上湿了一片。 半盏茶后。客栈的小二送来了热水。 他捏着鼻子,手在空中不停挥舞着。 大概他觉得这房里气味太怪,可我却着实嗅不出什么差别。 我倒不是否认我身上的气味令人作呕,只我的的确确已然无法分辨。 我心知为何。 “公子,这是楼下那位白衣姑娘让小的送上来的好酒。您慢用,这水我已经给你放到屏风后的桶中了。”他一脸谄媚地笑。 “下去吧。”我拿过他放在桌上的酒壶,往嘴里送了一口。 那小二得嘞一声便出去了。 这酒,果然是好酒。入口香醇,烫得我心头暖热。 酒啊,酒啊,你瞧,还是清儿对我好吧。有求必应,哪像其他女子一个,两个都那么冰冷心肠。 别人都说,一醉解千愁。 我喝了你这么久,可是我为什么还是记得那个女子呢? 酒,连你也要骗我了吗? 罢了,热水也快凉了,我还是趁热洗个澡。瞧我这一身污垢,我还是洗的干净些,免得哪一日连清儿都嫌弃我了。 毕竟,我还得靠她给我买酒呢。 起了身往屏风后走去,木桶之上几缕白烟缭绕。这水倒是清澈,何不如将我这里衣一起洗了去。 抬脚跨入桶中,却没有意料中的温热。看来这家客栈的柴火不甚多啊,连这一桶水都烧不热。 罢了,洗得干净就好。 闭上眼,头靠在木桶边缘。待会遇到清儿,得让她嘱咐这家客栈的店家修缮下屋顶了,怎么这水就是一直漏个不停。 “凡生哥哥,我给你去城中买了新的衣袍。你待会洗好便换上吧。” 房门打开,清儿轻柔的声音传来。 新的衣袍?我不需要。我身上这件洗洗不就可以穿了。便没有应她。 沉了身子往水中,我这衣裳泡了这么久倒也干净了不少。 房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凡生哥哥!”清儿的话里染着几分急切。 下一刻,我便觉着两只手抓在我的肩膀上。 “呼——”出水后,我急急呼吸。 “你在做什么,凡生哥哥?!”她话里带着些薄怒。眼底却是深深的担忧。 我?我不过就是顺带洗了下衣袍。清儿这丫头总是这般大惊小怪。 果然那面上的清冷都是故作正经罢,瞧她此刻,倒和小时候那个一惊一乍的小丫头是一模一样了。 缓了呼吸,仰起头对着她微微一笑。 “没什么。” “薄凡生!”她突地叫出我曾经的名,却是我从未感受过的愤怒。 都说女人心不可测,我可真是不知她为何如此生气。只她眼里有莫名的微光闪动,我觉得那眼神看上去似是在怜悯我。 我便仍淡笑着望着她。 “衣袍给你叠好了。就在榻上,你洗好便赶紧换上吧。”我听到她低低地一声叹息,转过身离去。 门轻轻地合上。 “谢谢,清儿。” 我知她听不见,而我也不想让她听见。 从水中缓缓站起身,脱下这件脏的彻底的里衣。 低头,入眼的是一道又一道难看的疤痕。 我曾经那样介意的存在,那是我跌落山崖时留下的印记。若不是师傅的医术高明,我想也许此 连我的脸都该是那般丑陋的样子。 没关系,我不介意。 我忽然想起,那一夜那个女子便是这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4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4 样说的。 她说她不介意我难看,甚至不介意我的从前。 她说,只要以后就好。 明明那个时候,我望向她时,她眼里都是我的影子。 你到底伪装得有多好,好到我真的相信你会喜欢我。 喜欢一个废人。 良儿,我已将一切都交付于你,可是为什么,还是要留我一个人呢。 你告诉我,良儿。 我听到自己泣声唤着她的名。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生终于过了科三。 前些日子着实太忙,晨起便去学车至傍晚。 故无空可更。 诸君莫怪。 ☆、廿五时日 贫僧想,贫僧到底还是一个和尚。虽则我破了色戒,破了酒戒。 可到底修成了平和的性子。 便如此刻,贫僧沐浴过后仍可端于榻上,静心冥思。 贫僧一直以为自己修行到家。 可到底贫僧还是高估了自己。师傅所言的确非虚,红尘果然修心。 大抵这是我佛对贫僧的一次考验。 可贫僧大概,大概是走不出来了。 这五年算是什么呢? 其实从贫僧要求师傅替贫僧封却记忆和武功时,贫僧便是在自欺欺人吧。 五年里,贫僧总是教训那不成器的师侄孙崇然,可如今看来那不过是虚伪。当真论佛法修为,贫僧如何及得上自幼熏陶的崇然呢。 贫僧不过是因占着承一寺开山祖师爷之徒的虚名,那些个来寻贫僧说佛论理的施主们,大抵不过是冲着师傅的名头。 说到底,贫僧逃避了整整五年。 用这五年,伪装成一个得道高僧的模样。 五年里,不断地暗示自己,贫僧是湛一,是承一寺未来的主持。 说到底,贫僧从未放下过从前,身虽在寺,心却犹在红尘。 看不穿世俗情爱,看不破万丈红尘。 看不透那个女子的心。 贫僧常常自矜是出家人,可到底还是贪恋着情爱。 从未放下,从未堪破。 故而,故而贫僧命中该有此一劫罢。 贫僧还记得身是薄凡生的年岁,如今看来,倒真是颇令人怀念。 江湖里盛名相传的少年英豪,那时尚有阿爹在身边。 闲时同阿爹手谈几局,或是和阿爹比试一番。 虽然那时日子,不沾情爱。 可贫僧活得自在。 可是如今想来,也许贫僧此生便是因爱而生。 幼时遇到落雪时,便种下了情思罢。 明明心知自己不过能活到廿六,却还是未能抑制心中情怀。 以箫换玉。 虽则是落雪那时主动而为,可她大概不知。 以她那时武艺,若非贫僧有意相让,她如何能近的我身,又如何可以夺走贫僧所佩之箫。 那年分离时,贫僧一语不发,看着她被她的师傅带走。可心底,却说了无数次让她留下。 可贫僧大抵还是不能那么自私。 允了她会去栖花谷寻她,可那不过是为了让她安心离去。 落雪大概不会知道,从最初贫僧便是骗了她的。 贫僧不是去远方省亲。 而是去承一寺,温养身子。 年复一年。 只因贫僧幼时,便已身中剧毒。师傅断言,此生寿数只到廿六。 可贫僧从未想到,原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的情丝,却在贫僧心中埋下深根。 直至贫僧同阿爹一般,每一夜都会在落月亭中吹箫后, 贫僧才渐渐知晓,原来自己对落雪的心思亦已难以抑制。 其实,在贫僧心中,亦是等待着重逢。 可以贫僧这残破身躯,这短暂的寿数如何能够允诺那个女子一生, 又何况,贫僧身是女子,而落雪要的,是她的阿箫。 是青衣少年。 而非这个,裹在男子衣袍下的红妆。 贫僧虽然不甚有慧根,那些年岁尚在承一寺浸染佛法。 大抵还是懂得随缘二字。 故而,贫僧未去寻她。只是开始了一场漫长的等待。 等待着命运会给贫僧怎样的安排。 弱冠时,阿爹让贫僧出庄历练。 而那便是开启了此后贫僧痛苦岁月的引。 只是,在同落雪重逢时,贫僧的心中是无限欣喜。 虽则贫僧不知,她那时为何要易名柳拂筝。 可贫僧以为,这便是命运的安排吧。 命运让我们再度相逢,便是要让我们可以携手走过此生罢。 故而那时,贫僧此生再一次做了一个自私的决定。 以女子之身,虚鸾假凤。 可贫僧却从未想到,她那时心中,只有满腔仇恨。 贫僧一直以为,她对贫僧,亦是一腔情深。 纵使贫僧那夜告知,贫僧实是女子之身。 可她却仍旧将自己交付于贫僧。 那日,贫僧对她诺此生此世,决不相离。 可终究敌不过她心中的仇恨。 少年得志,一朝尽散。 红白喜事,皆在一日。 此后,江湖里再没有佳公子薄凡生。 多的,不过是坠崖后,心如死灰的平凡人。 贫僧原本想要再去寻她的,可得到的却是她和花青阳成亲的讯。 贫僧还有什么好期许的。 故而那时,贫僧便决心做个逃兵。逃进承一寺,化名湛一。 封却昔日种种。 做了个, 假和尚。 可贫僧尚不知,命运从未停下它对贫僧的捉弄。 五年。贫僧只在承一寺享了五年的平凡岁月。 五年后,师兄让贫僧代承一寺参加武林大会。 如今想来,也许那是师傅的意愿罢。 魔宗司徒谨是为贫僧而来,故而师傅想是希望贫僧可以了结这段因果。 可惜,师傅,弟子不慧。 未能察觉那女子的诡谲心肠,亦深陷其中。 纵使贫僧有所察觉,可贫僧大抵是放不下她的。 故而,今日落此下场,贫僧心甘情愿。 只是贫僧不明了。 师傅,为何那女子的情思可在短短几日内便散得干净。 那一日,贫僧目睹那场景, 却出奇冷静。 似是早有所感。 贫僧望着她姣好的面庞,等待着她的解释,可等来的却是无边的讽刺。 她说, 若你还是薄凡生,那张脸她尚可以考虑。 我听着她重重咬着薄凡生三个字,果然。 她早已知贫僧的身份,所以一开始的接近便是怀着目的的罢。 可那一夜,贫僧将自己交于她时,她说,不会负了贫僧。 她眼底那时分明是满溢的情意,贫僧如何相信。 相信她说的, 薄凡生,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5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5 贫僧听她口口声声叫着贫僧昔日的名字,你是想要唤醒什么呢? 你想要贫僧忆起往昔,忆起贫僧和花落雪的过去吗? 你当真要做到贫僧那日昏迷时所听到的那样吗? 你想要贫僧愧疚?要贫僧在你和花落雪之间纠结。 你想要贫僧因情而痛苦此生吗? 可你又知道吗?贫僧决意和你在一起时, 早已忆起昔日种种。 你大抵永远不会知道,昔日是贫僧自己封了记忆。 所以,你永远不会明白,贫僧业已放下那个女子。 贫僧是真的,想要还俗,同你过一世平凡。 可你为何还要如此呢? 一步步逼近贫僧身旁,感受到你的手指一点点绕过贫僧的脖颈,覆上后脑。 痛。 你果然还是要取出那封着贫僧大穴的银针。 你果然还是要贫僧忆起所有。 罢了,便随你吧。 倒在地上咿呀痛唤。 可贫僧不愿叫出那个女子的名字。 可你希望的,贫僧都如你所愿。 “落雪...良儿...我的头,好疼。” 贫僧看到你眼底的满意。听着你凑在我耳边说的话, 原来这所有,不过只是一场梦。 不过是我一个人的自作荒唐。 “如此...甚好。”你如是说到。 后来呢?你连碰都不愿碰贫僧一下,倒是那风孤将贫僧送出了无情宫。 他那时眼底分明是惋惜。往贫僧怀中塞了一个银袋。 这男子倒是做的面面俱到,也无怪那个女子会爱他了。 只是贫僧这弱败身躯,如何能够护的住那银两。 流落街头不过几日,便被那些个乞丐全数抢去。 倒在街角时,几个铜板落在贫僧的脸上。 原本纤尘不染的衣角早已灰败。 却原来,贫僧此刻看上去,便如一个乞丐吗? 也罢,那就做个乞丐吧。 也好,这一两个铜板,至少够买一壶酒。 醉生梦死,好过记得清楚。 只是,贫僧不曾想到。这世间尚有一个女子记得贫僧。 可贫僧大抵不想面对她。 贫僧此生最对不起的,便是她,司徒清。 自小到大,清儿都待贫僧那般好。可任谁,又愿意将所有的不堪都被那一人看去。 故而那时,贫僧只想推开她。 说了那些个伤人言语,清儿,凡生哥哥不是有意的。 可贫僧如何再配做你的凡生哥哥。 贫僧不过是一个懦夫,一个废人。 又如何值得你倾心相待。你为何不让贫僧自生自灭。 看着你落在贫僧眼中的斑驳血迹,贫僧只能忆起那女子落在床被上的猩红。 如何可能怜惜你呢? 所以你离开罢,为何还要留在贫僧这个不知好的人身旁。 贫僧能给你的,只有无尽的折磨。 五年前如是,五年后的今时亦如是。 贫僧,对你从来都那般残忍。 贫僧,从来都不曾喜欢过你。 你中意贫僧哪一点呢? 若是贫僧昔日的英气面容,那你难道不该离去吗? 如那女子一般,离开贫僧。 “若你还是薄凡生的那张脸,我尚能考虑一下...” 你听,清儿,那女子便是如是说的。 你可知,贫僧有多恨那女子。 恨到每夜,那女子都会入贫僧梦中。 “和尚...”兀那女子果然又出现了。 竟然不觉间贫僧又入梦了吗? 也好,也好。 闻人恨,你可知贫僧有多恨你? 如此,便让贫僧再索取一回罢。 一把扯过面前的清影,肌肤贴面,竟是出乎意料的温凉。 强吻上面前人的面庞,不顾她在我身下的挣扎。 痛吗?闻人恨,你可知贫僧比你痛千倍。 只是身下女子,眼框之中有泪缓缓渗出。 呵,你这个女子,是不是吃定了贫僧。 你怎知,贫僧对你的泪毫无抵抗之力呢? 罢了,罢了。停了手中的动作,倚在身下人的肩上。 “良儿,我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从未想过,笔下人物所经历的,会还原在自己身上。 想来,这便是命,便是相由心生。 可连湛一都无法怨恨闻人恨, 我又如何舍得怪你。 罢了,罢了。就当是命,我命中注定,不得情爱。 ☆、归故人 贫僧从不愿伤害任何一个关心贫僧的人。 可大抵有些伤害造成了,便终究会留下一道疤痕,无论贫僧如何弥补,那缺口仍旧会在,鲜血淋漓。 晨光初晓,昨夜里贫僧睡得极好。想是因昨夜,贫僧又梦到那个女子了罢。贫僧果真还是念着那个女子的,纵然贫僧不愿承认,可大抵贫僧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让那女子走出心底了。 “凡生哥哥,你醒了?”初睁眼,那道熟悉而又清冷的声音便在我耳边炸响。 怎么会?她,清儿,怎么会在这里? 她眼角有些微泛红,看上去像哭过一般。 我忽然忆起昨夜里那清凉的触感,心头便霎时似被一块巨石压上。 昨夜里,我梦里的那女子……不是闻人恨,而是我眼前,这个仍淡笑着望着我的女子,司徒清。 我不知旁人置身此情景会有何举措,可我此刻,大抵是无颜相对。她温柔的目光仍旧缠在我的身上,令我不敢抬头相对。 “恩。醒了。”我避开她的眼,侧身扶着额坐起身来。因坐起而绷紧的里衣,撇了头才看到肩头上有着明显的湿润。我不知她流了多少眼泪,可我大概明了,我昨晚里那般行径,实在禽兽不如。 木桌上放着昨日小厮送上来的酒壶,壶嘴不知何时被我搁在了一旁,那浓郁的酒香此刻源源不绝地涌入我的鼻中。 悠悠起了身,走到桌边提起那半壶酒便往嘴里送。眼角的余光恍恍看到清儿的眉头微微皱起。 “凡生哥哥,你未进饭食,这般饮酒,伤身体。”她仍旧是温柔着说着。 可我宁愿她狠狠骂我。 捏着壶把的手紧了又紧,我狂饮了一大口,猛地转头朝向她,顾不得嘴角四散的酒液。 盯着她的脸,可偏生那眼眸,让我无法恶语相向。手中的酒壶低垂在腿边,摇摇晃晃,酒液撒落在地上。 滴滴……答答…… 清儿,你要我说什么,做什么你才愿意离开啊。 “清儿……你何必如此。我……不是你的凡生哥哥。我,不配。”终究是不忍,我放缓了语气低声道。一想到昨夜里,她在我身下挣扎,可最后却还是放任我所为。她让我如何面对她,面对她对我的宽容和谅解,这份情,我如何承得起。 也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6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6 不知是否是我看错,她嘴角忽地勾勒起一抹微笑,移步走到我身前。从我手中接过那酒壶,她望向我,柔声道,“说什么呢?你一直都是我的凡生哥哥。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她声音清冷,听上去却是足够坚定。 从小到大? 我看着面前这个女子,早已长开的面容放眼江湖亦是绝代倾城。可偏生就是这个女子,从小到大,都喜欢着我。 我何尝不知她的心思,那年我下山历练时,她的兄长我的挚友,司徒镜便早已告知我,她对我的心意。可我那时已然有了落雪,如何承得起她的这份情。 我原以为她那不过是对兄长的感情,可当我看到她微红着眼来祝贺我成亲时,我方知,原是我自己不解情爱。 我从未将她的情思放于心上,可她却为我,孤身一人。 我如何忍心再看她为我神伤,她原该有更好的郎君相伴,而不是,在我这个废人身上,徒作纠缠。 思及此,我的心头便越发觉得压抑。看着她朗润的眉眼,喉头莫名有着干涩。 “是啊,从小到大,你一直把我当哥哥。那便听兄长的话,清儿,你回去吧。司徒兄也一定很担心你。” 我抚上她的头,便像是小时候哄她回名剑山庄一般。 因着我少有的触碰,她眼底本是氤氲着一股柔情。只是我提到司徒镜时,她微翘的嘴角便渐渐平了去。 她缓缓抬头,那眼里似是有微光闪动,我忽地记起我与她在承一寺重逢的那个月夜,她死死咬唇,隐忍着不肯掉泪。 可如今,却在我面前,泫然欲泣。 果然是因为我吧,因为我这个混蛋,才让她如此伤心。 想着,我本欲轻柔地抚过她的头顶,她却倏忽闪过。我看着她的脸上的神情,愈发倔强。 “小时候,你也是这般哄我的。我听你的话回家了,可你却从未像你说的那样,出现过。” “我把你给我的糖都吃掉了,可你呢?凡生哥哥,这一次,你是撵不走我的。” 她眼神愈发坚定,我知,软语她是听不进的了。在心中默默说了声抱歉,我凛着眉看她,冷声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又凭什么留在我身边?” 看着她因我的话,脸上渐渐升起的哀凄。我心头虽是不忍,可清儿,你要明白,凡生哥哥不愿伤你,也不愿再耽误你。 “你可知?无论我是薄凡生还是湛一,都不可能爱上你。此生,都绝无可能。” 我想,这一句足够摧毁她的坚强。我不会给她任何希望。 因我自己,便没有希望。 我冷冷看着她,绷紧着神情以求不露出任何一点不忍。 她亦望着我,眼中是一片沉痛之色。 她说,“我知道。” 你知道?既然知道又为何还不离开? 我看着她嘴角扯起一抹苦笑,她从怀里拿出一条丝绢。 抬手,为我擦去嘴角的酒渍,我愣愣看着,却不知如何是好。 “我在街上找到你时,你便说过了你不要我。所以你不用再重复了。也不要妄想把我从你身旁赶走。” “你……” “我答应了花落雪,会把你好好带回去。所以,就当作我是你的护卫吧,上一次护送你去怀柳山庄时我便让你被贼人掳了去,这一次,我不想再失职了。” 落雪……她忽然提到落雪的名字。我已然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女子的名了。 清儿说,是落雪让她来带我回去。可是我此刻模样,如何能去面对落雪。 若说我不能承清儿的情,而落雪,我是生生辜负了她。 我不想,见她。 肩头忽地下沉,清儿不知何时靠在了我肩上。“清儿……”我正欲推开她,却听到她落寞的声音传来。 “我便知道,花落雪这个名字能够让你安静下来。” “清儿……我……”我不知如何答她,因我方才的的确确出了神。 她突地低低笑出了声,“其实也挺好的吧。至少,你还愿意唤我一声清儿。” 她仰起头,看着我展颜一笑,“回去吧。花落雪很担心你,大家都在等你。念凡那个小丫头还一直吵嚷着要来寻你。” “所以,凡生哥哥,回去吧。无论如何,你还有我们大家。” 她话毕便从我怀中离去。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脚下如风一般离去。 回去吗?罢了,终归要面对的。 一日后,我和清儿启程往沂州去。她不再多言,整日行路,马不停蹄。未和我多聊,只是我每一次开口向她要酒时,她在替我打好酒递于我时,都会嘱我少喝些。 前往沂州的路上,我们仍旧借道晋州。 路过晋州那片竹林时,疾风正劲。我不由想起和那女子的初见。便是在这竹林里,我掀开了她的面纱。 我原以为那一次我已然接触到真实的她,可直至此时,我方才明白我只是她戏里的角色。 那方青石仍卧在溪边,可那女子却说,那一夜的所有不过是她导演的一出戏。她所有心思,不过是为了让我倾心于她。 “湛一,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这话深深刻在我脑中,久久不散。闻人恨,你可知,我有多想忘了你。 到的晋州江边时,已然日暮。江边升起篝火,清儿似是早已备好了船只。她领着我上了船,夜里,在船头。 她问我,这是她这将近半月和我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凡生哥哥,你觉得花素节如何?” 花素节,想起当日在怀柳山庄他的言行,应也是性情中人。只不知,清儿为何突然提及他。 我饮了口酒,这才答道,“听说他会是栖花谷的下一任谷主,不论其他,当也是少年英豪了。” “恩。”清儿淡淡瞥了我一眼,轻声应了声。 我不知她提到那男子是为何,可我此刻实在不想再过问太多事。 江风凛冽,我脑中却只有那女子曾在江边说的话。也便无暇再顾及清儿那欲言又止的模样。 并立船头,却无言相对。 江风拂过面,这一夜,再没有温柔的月光。 半晌,她突地出声。 “凡生哥哥,到了。” 我顺着她的眼神望去,江边浓雾后渐勾勒出几人身影。 船只靠岸发出巨大的撞击声,似是连岸边的浓雾也驱开了不少。 清儿先于我下了船,不知为何她此刻离去的背影竟像是诀别一般。 “兄长。”清儿走到司徒镜身旁时,我只听到她唤了声兄长,隐隐看到司徒镜凛着眉,却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 清儿走入人群,不再看我。司徒镜却走向我来。 “凡生!我的好兄弟,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死!”我方下船,便听到司徒镜的声音。他快步走到我身上,双手重重落在我的肩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7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7 头。 我勉强冲他笑着。 “爹爹!”竟然连念凡也跟着一同来了。 我同着司徒镜走向那等待着我的人们。 师傅,念凡。 还有那将念凡抱在怀里的青衣女子。 可清儿,却静静站在人后。她不再看我,脸上只余一片淡漠。 作者有话要说:  和尚从来都不会接受清儿的情意。 她恍惚将清儿当作闻人,醒时亦愧疚万分。 故而,她一心只想推离清儿。 ☆、颓 我以为她会骂我,可她只是静默地站在那里。就好像,那一日我从承一寺而来时,她亦是如此,站在这沂州的渡头。那时我原不知她是在等我,可此时,我却心知肚明。 这个女子,从始至终等待地都是我。 便是如此,我才不敢直面她的眼神吧。 不过是几步路,我却觉得沉重得迈不开脚步。司徒镜走在我身侧,他虽然方才仍唤我一声凡生,可却与我保持着一人的距离。 隔阂。我和司徒镜之间的兄弟情义也有了些不可磨灭的裂痕。我亦明了,那些裂痕,全都是因着我和清儿之间的纠葛。大抵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我辜负了清儿。 而事实呢,也确然如此。 “爹爹。”我尚未走近,便看到念凡从落雪的怀中跳出,不过数月未见,念凡似是也长高了不少。 她跑到我身前,仍是如同初时跳入我怀里。小小的脑袋靠在我肩膀,软糯的童音也随之传来。 “爹爹,念凡以为你不要我和娘亲了。” 我从未如此觉得我怀中这个孩子这般的重。 敛了眉,我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念凡。强扯出一个笑,可望着这和落雪相似的眉眼,我不知如何答她。 “这个孩子果然很亲近你。”一旁沉默着的司徒镜突然开口。 我瞥了头看他,他眼底有着莫名的波光,他亦转头看着我,忽地朗声笑开,右手再搭上我的肩膀,“凡生,好好珍惜吧。” 好好珍惜?我明白司徒镜的意思,他大抵是希望我能照顾落雪母女,以此,便能绝了清儿对我的心思。 可如今的我,又有何立场呢?他大抵是不懂的,就算没有清儿,没有闻人,我和落雪也回不到最初了。 至于念凡? 我想,我只能在这短促的岁月里,给这孩子我能给的关心。不过是因着我和这孩子之间的缘分罢了。 想着,我抚上念凡的头,轻声说着,“念凡乖。” 再长的路都会有终点。又何况是这短短的几步。 “师傅,徒儿有负师傅教诲。”走到师傅跟前时,我放下了怀中的念凡,重重跪在师傅面前。 我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我面前的这个人。 我想起,那一日在流月城,他问我想好了吗? “你想好了吗?”我听着师傅低叹了一声,他躬身扶起我,这个老者的脸上永远是祥和的笑。 “你是薄凡生还是湛一。徒儿,你自小便是聪慧的,你该明白为师的意思。” 是薄凡生,还是湛一?师傅,徒儿不解。 我疑惑地看着师傅,他只又淡淡笑着,“徒儿,你还未悟。” “罢了,总有一日,你会悟的。现在,去看看那个小姑娘吧。这是你现在应该做的事。” 师傅轻拍着我的肩膀。 他微侧了身子,视线移去,我看到了那个女子。 她仍是绝美的,只是眼角却带着一丝疲惫。 师傅说得没错,我该去看看她。 绕过师傅走向落雪时,我听到师傅低声说了句,“徒儿,想来为师错了,五年前,为师不该答应你。” 我再一次走到她的身前,她脸上是温柔的神情,渡头的灯火映照在她的侧脸上,竟是有些模糊。 我很久没有注视过眼前的这个女子了。 可她却仍旧是淡然而坚定的望着我。一袭青衫,比之当年的我更甚俊逸。 为何是一袭青衫。我想我此刻才知道,那是身为薄凡生的我,最惯常的装束。 她一直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在记着我,哪怕,我决定要把她忘掉。 ”娘亲,念凡把爹爹带回来了!“念凡跑到落雪的脚边,扯着落雪的衣角撒娇。 ”嗯,念凡很厉害。“这个女子弯下腰去,抬手轻抚上小孩的头。再抬头望着我时,她却又沉默了。 我想,她是在等待着我先开口,可我该说什么呢? 说我负了她,说我爱上别的女子了,可我该如何说出口呢。 我自小便是一个怯懦的人,如何可以说出这般伤人的言语。 渡头不时地有江浪打来,微凉的水珠落在脸颊上,竟有些刺骨的寒意。 半晌,我微张了嘴,终是挤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 她只是微点了头,轻声说了句,”回家吧。“ 我想,这大概是我从未想到的话。 ”落雪...我...“我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已有许久未再唤过她的名了。 ”你以前住的屋子,我已经替你收拾好了。“ 她脸上的神情那么自然。自然到,好像过往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谢...谢...“我愣愣开口,似乎我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回应。 她却忽然皱起了眉,记忆里的落雪从来都是那般温婉的模样,可这一次,她却突然冷冽着开口,”如果你是湛一,我接受你的谢谢。可如果你是以薄凡生的身份,那便算了罢。“ ”你大抵忘了,你不曾休我。在薄家的宗谱上,柳拂筝还是薄凡生的妻子。“她话音忽又变得温软,只是落在我耳中,却像是要将我凌迟一般。 她所言非虚。是我忘了。 忘了,我还有个妻。 师傅说得对,我到底是薄凡生还是湛一,也许,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才会多生这般事端。 我怔怔看着落雪,再说不出话来,我想她亦看得见我眼底的愧疚。 她只摇摇头,”我不是要看你这般神情。罢了,走吧,很晚了。“她话毕便牵着念凡的手转身离去。 看着落雪离去,她的步子迈得坚定。只是念凡时而回头望我,我听到她问,”娘亲,为什么爹爹还不跟上来。“ ”她累了,便会跟来了。“ 那一夜,我跟着一众人回到怀柳山庄。我因落雪的话恍了神,便自下船后,我再未去看清儿。 等回程时,我才发觉,清儿已然不在我的周遭。 我心头虽有些莫名的怅惋,可大抵我还是明白,此后不见,才是我能为清儿做的最好的事。 回了山庄后,我每日仍旧是以酒渡日。 念凡倒是常常来寻我,央着我陪她去玩。可此时的我,哪有心力去哄一个小孩开心。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8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8 她初时会哭闹着说我不疼她了,可对上我冷峻的眼神时,她渐渐不再说那些。只是再来找我时,安静了许多。偶尔还会带着些糕点来。 她说,是她的娘亲让她送来的。 我想,为什么落雪不自己来呢?也许她不想见我,不想见我此刻落魄的模样,兴许连她也对我失望了。 可那又如何呢?我大抵此刻心如死灰,别人如何想如何看我我都不甚在意了。 我甚至不知,我此刻活着是为了什么? 如此便是,半月。 这一日,我仍是坐在落月亭里饮酒。 从日出到日暮,我未曾想到,司徒镜竟会前来。 他来时并未同我说什么,只是一来便抢过我手中的酒壶。他一口饮下,溢出的酒液浸湿了他蓄着的胡须。 “好酒!”他一把向我抛来酒壶,笑道。 “我们兄弟俩,很久不曾这般饮过酒了。”他坐上石凳。 “是。许久未见,司徒兄也变了许多。”我记忆中的那个司徒镜尚是翩翩少年,此刻看上去却老成了许多。 “凡生你也变了许多。若不是妹妹和落雪告知我,只怕我无论如何也认不出这般的你。”他话里带着惋惜,我知道他指的是我这张脸。“我明白。连我最初醒来照井看到自己的模样也陌生的很。” 他忽地叹了声气。“万幸,你平安归来。” 归来又如何呢?不过空留着一副躯壳。我仰起头,又灌了一大口酒下去。 说来,我连酒味都快尝不出来了。如此,活着还做甚呢? “你打算这样颓废到几时。凡生,你该知道,你这样折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他沉默了许久,忽又直视我。我想,这才是他来的目的。 “司徒,我习惯了。便任我如此……”我尚未说完,面前的这个男子便一把揪住我的衣袍,将我抵在石柱上。话里是掩不住的盛怒还有痛心。 “薄凡生,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怎样,又与你何干?你们司徒兄妹是不是都这么喜欢多管闲事?”我冷冷开口,不出意料,他气的一拳挥在我脸上。 衰败的身躯如何禁得起司徒镜的一击,我狠狠摔在地上,嘴里微咸,竟是有一丝血渍渐渐渗出。 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喑哑着问,“你为什么不躲开。” 躲开?我低笑着从地上坐起,抬起手中的酒壶饮下满满一口。 酒味冲淡了口中的腥味,我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他,“你想打,打便是。” 他蹙起眉,对着我摇头。“凡生,你!”他重重顿下,撇过头不再看我。 “罢了,你想如何都不是我司徒镜能插手的。只是我想你能为了清儿好好想想。” “清儿应是不曾告诉你,她去西域寻你我本是不允的。你该知道,我不想清儿再和你徒做纠缠。我便以她和素节兄的亲事作为交换,可如今你回来了,她却要悔了这门亲。凡生,清儿说你不振作起来她便不能安心嫁于他人。所以,凡生为了大家都好,你振作吧。” 他走到我身侧,拍上我的肩膀。“方才对不住了,但是凡生,我当真希望你能好好想想。莫再让我们再担心你了。” 他说完便拂袖而去。 入夜,我点灯坐在房中,酒壶搁置在桌上,我此时却懒得去碰了。 只听得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青衣女子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有怎样的契机才能让这个和尚振作起来。 其实我一直觉着,和尚悟了,我便悟了。 ☆、安 落雪一直是如许温柔的女子。 她轻合上门,朝着我款款走近。步履轻缓,眉目如水。 “你来...做什么?”我问她。我以为她是不愿见我的,对于她而言,我是负了她的那个人。她似是不曾听到我的问话,走到我身边,从袖袍里取出一个玉瓶,放在了桌边。 “府里的家仆看到司徒镜对你出手,我想,你应该会需要这个。”她说着指了指那玉瓶,想来应是跌打一类的外伤药。 “我没事,谢谢。”我撇了头去,右脸仍旧隐隐作疼,司徒镜的力道果真是不容小觑。 “你转过来,让我看看。”她坐在了我身旁的凳子上,言语间呼出的气息清楚地扑到我的耳廓,我已然很多年不曾离她这般近了。 “不用了,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会上药的。” 她却突然凑到我的眼前,我听到她冷着声说,“凡生,你连正眼看我都不敢吗?” 是,我不敢。我不敢面对我面前的这个女子,一对上她的眼神,我就能想起当年我曾对她许下的诺言,可是在我和那个人一起时,就算我曾想起,也将她抛诸脑后了。 说到底,我心底怨那个人,可我亦做了和那个女子一样的事情。 她仍唤我凡生,她仍是认为自己是薄凡生的妻子,可我们都心知肚明,过去了,是如何都回不去了的。 所以,我没办法,没办法再给她什么回应。 “唉……”房里,我一声长叹。转过头望着她,我正要开口。 一抹清凉却点在我的脸颊。纤纤玉指落在我的脸上,轻柔地划开一道又一道的弧线。 就像小石子落在泉水里,她的手,在我的脸上晕染出浅浅涟漪。 我怔怔望着她,她的眼底俱是我的面目,她脸上是小心翼翼的神情,一切,都好像五年前。那时我是薄凡生,她是柳拂筝。 五年前,我同司徒也常常切磋。那时年少气盛,说好的点到即止到最后往往都弄了个彼此灰头土脸。 那一日也是如此。我的青色长衫上俱是司徒的脚印,脸上也是被他的长拳留下的淤青。 回了自己的房,我正要清洗,落雪便推门而入。 “这么大的两个人了,每次切磋都像小孩子打架一般。”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丝绢放进水盆里。 我只是尴尬地干笑着,站在原地。 她浸湿了手帕,转过身面对着我,话里颇有些无可奈何的语气,“去榻上坐好。” “恩。”我应了一声,淡笑地走开。 “下次你们切磋时,我要去看着,省的又打成这样。”她一边替我擦拭着脸上的污垢,口中一边念着。 “没关系的。筝儿。”我轻声道。 “谁说没关系。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万一受伤了怎么办,我以后还不得整日为你担惊受怕。”她有些忿忿道。 “哦?以后啊。原来筝儿你已经在想以后了。”我冲她挑眉笑道。 她脸上果是有一抹红晕。素手点在我额间,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极轻,“坐好,别动,我要给你上药了。” 我爱极了她这般羞涩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9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79 的模样。双手轻柔环上她的腰,抬头望着她低头为我上药。 我记得那时我说,“筝儿,我想早日把你娶回家。” 可现在,同是此情此景,我却再也说不出那样的话。 仰头,她低垂着眉眼细心为我上药的神情落在我眼中,是那样地熟悉。 心头是一声绵长的叹息声起。 薄凡生,你何德何能。 “好了。”她合上药瓶,柔声道,“这药是栖花谷的秘药,见效极快。一会儿你的脸可能会有些微发烫,你万不可去碰。” “好。我记下了。”我避开她柔和的目光,低声道。 “下次记得切不可和司徒镜硬碰硬了。你如今没了武艺,他一击你是决然吃不消的”她未在意我的冷淡,仍旧温柔着叮嘱我。 可她越是这样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便越是不知如何面对她。 唯有微点了头,低声应她,“好,记下了。” 她轻嗯了声,提步走到我的榻边,手抚上榻上的被褥,眉头微皱。 “我记得我准备了两床被褥,你怎么只用了一床。” 我是断然不会告知她,我夜里因着炎毒身子会发热,莫说两床被褥,便单单是这一床,我已然觉得热极。 “一床便足够了。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回去吧。”我起身对着她下了逐客令。 她却忽然转过身子,对着我摇摇头。 “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凡生,你连我也要瞒着吗?”她轻声问我,眉间的褶皱却未散。 “我未曾隐瞒你什么。你,还是早些回去罢。”我冷着声道。 她却缓步走到我身前,抬手抚上我的侧脸,她的眼里是一种莫名的哀伤。 可纵然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令人沉迷其中,却不是我此刻能贪慕的。 我扬起手欲要拂掉她落在我脸上的手,她的手却顺着我的耳廓,轻轻滑落,穿过蝶骨,覆在我的心口之上。 我听着她开口,话里是说不尽的怜惜,“那种毒,很痛苦对不对?” 我的瞳孔猛然放大,我从未想到,我面前的这个女子竟然知晓我身中炎毒。 可我能告诉她,这毒折磨得我夜不能寐吗? 当然,不能。 “不。还好。”我摇头,平淡答她。 “薄凡生……”她忽地唤出我的名字,“你对我,何时才能有一句实话。” “出家人……不打诳语。”望着她微红了的眼眶,我到底还是狠心说出这话。 “傻子……凡生,你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的。我是你的妻,你的痛苦,我都可以和你一同承受,你可是明白?” 若说我此刻仍是不为所动是不可能的。可我能说什么? 落雪,就算我对你的情意不再如从前深刻,我又如何忍心让你同我一起痛苦。 有些事,我一个人受着便好。 我只愿你,不再因我神伤。我已不愿,再欠你更多。 “回去吧。念凡见不着你会着急的。”我侧身绕过她,走回床前。 “我从未想过,有一日,我的凡生会变成这般。”背后,她的声音幽幽响起。我知,我又用冷漠伤了一个在乎我的人。 可老天,你告诉我,除此之外,我又能如何,又该如何。我无暇再去顾及多一个人的感受,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在一个角落。旁人不要再来寻我,便放任我堕落罢。 “可我已然如此。花庄主,你请回吧。”我转过身子,看着她,冷漠地讲出这几个字。 “回?回哪里?凡生,这是你我的新房。”她脸上突然现出一抹绝美的微笑,可我却觉得讽刺无比。 “你要休息,我便替你宽衣。你要饮酒,我便替你斟酒。我是你的妻,你要赶我去哪里?”她说着,一步步走到我身前,合着脸上的淡淡笑意,却让我觉得压抑。 “我不是你的夫君,也早就不是薄凡生。”我冷冷看她。 “不,你是。是司徒镜的好兄弟薄凡生,是清儿的凡生哥哥,更加是我的夫君薄凡生。”她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出。 “你不懂吗?!我不想做薄凡生,你不懂吗?!” 我受够了,受够了你们将薄凡生的一切加诸我身上。如果我不是薄凡生,我不用体会家破人亡的变故,如果我不是薄凡生,我不用被那个女子抛弃。 造化弄人,所有的一切,不过因为我是薄凡生。 我的喉咙里发出嘶吼,我不知道落在她眼中的我表情有多么狰狞。可我不在意了,你们,所有人最好通通被吓走。 肩头忽然下沉,怀里贴上一柔软的身躯。她凑近我的脸颊,轻声呢喃,“我懂,我都懂。” 你懂?你懂什么?花落雪,当初你也是这样抛下我,让我尝尽人世别离,那种痛苦,你如何可以体会。 我拼了命要推开怀中的女子,可她却紧紧抱着我的身躯。我奋力挣扎,猛地咬上怀里人的脖颈,唇齿间是浓重的猩热。 “唔!”她在我怀中闷哼了一声,我以为她会松手,可环在我腰间的手却越收越紧。 “凡生...”她唤着我的名字。 “我不是薄凡生,我不要做薄凡生,我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眼眶的湿热再也无法抑制,两行滚烫汹涌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我听到她反反复复低声念着,“对不起,凡生,我没能早点去陪你,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对不起,就算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就算你要忘了我,我都该早点去到你身边。” “落雪...落雪...我好疼,落雪,我好难受。为什么,为什么,我总要被抛下。”身子越发无力,我带着她跌落在床边。 “不会了...凡生,没有人会再抛下你。哭吧,哭过就好了。我...会一直陪着你。”她的唇角贴在我的发间,温声细语。 “当...真?”渐渐地,我累了,偎在她的怀里,我问。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了很久,决定还是让花落雪来引和尚开悟。 毕竟爱过一段,和尚对落雪的感情终归是不一样的。 ☆、解铃音初响 我只是觉得很困。周遭是浓郁的漆黑,如墨化开了在我眼前。 我什么都看不清。 又只有我一个人了。 “凡生,睡吧,我在你身边。”隐隐间,我听到落雪在我耳边轻声诉说。 自炎毒时常发作,我睡觉便常常睡得浅了。故而此时,我不过是睁不开眼罢了,可我却能清晰感知我身边的这个女子。 她的手,拂过我的额头,替我拭去鬓角的汗。她的手指纤长柔软,便似柳条一般划过我的脸庞。 我只记得我睡过去前,躺在她的怀中。也不知我睡了多久,她却还留在我身边。 我惯常不愿在别人面前显露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0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0 自己的脆弱,可偏生我身边的这个女子,却能让我卸下防备。 如今想来,大抵所有我对她的误解都是我为自己负心寻的借口。我身边的这个女子,从未放下我,亦不曾叨扰我。 “醒了?”我睁开眼时,她面上是淡淡的笑。眼角有着一丝明显的疲惫,我想,我定然睡得不安分折腾了她许久。 “恩。”我低声应她,缓缓坐起身子。她修长的脖颈却有一道血痕,干涸的血迹将那齿印趁得格外分明。 “落雪……咳咳”我出声唤她,喉咙里是说不出的干涩。 “我给你取些水来。”她起身往木桌走去。 我给你取些水来,这话听起来倒真是熟悉的很。那女子也曾如此,在我初初醒来时,她亦是温声细语,悉心照顾。 “快喝些润润嗓子。”落雪取了水走回我身前。 湛一,你到此刻尚记得那个女子吗? “我自己来罢。”我接过杯时隐隐看到她脸上的笑似是僵硬了片刻。 “昨夜,多谢。”我出声打破尴尬。 “客气。”她接过我手里的空杯,坐在床沿淡笑地望着我。 她竟是不像往常那般劝我不必客气。似是瞧见我眼底的惊诧,她旋即出声接道,“你要客气下去,我便随你。” 这……她这样倒让我不知说些什么是好了。 “只是凡生,你要明白,没有谁可以一直容忍你的任性。如果你真的想将我们一个个推开,你可以继续这般。”她突地严肃的语气让我一时愣在了那里。“我是说过会一直陪着你,可如果你要一意推开我,我也不会低声下气去求着你,凡生,我不希望,你因为被别的女子伤害过,就要去轻贱别人的心意。” “凡生,我们都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末了,她一声长长的叹息在屋里响起。 我方才意识到,这五年,我面前的这个女子真的变了。变得成熟担当,不再是当年初见时会羞涩的那个少女了。 只是这五年,我却从未往前。 她说得不错,我此刻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小孩。折磨着自己,以为可以让那女子回心转意。我心有不满,却将愤恨发泄在清儿身上。我以为颓唐只是自我的堕落,却让一个个关心我的人神伤。 “抱歉……”我低低出声。 “凡生,你没有对不起我。这声抱歉,何必。”她抚着眉,褶皱却不散。话里是挥之不去的无奈。 可是,落雪,我对你,亦只能说一句抱歉而已了。我不愿承你的情,不愿亲近你和念凡,只是不想再和你们多生牵绊了。 一则因为我终将离去。 二则因为我……不爱你了。 你说的不错,我们都不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我对你的情,亦消散在这偌大的江湖里。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沉默着,不再看她。空旷的房间里,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目光,我却不能有所回应。 “罢了,我想,若你不愿看开,我说再多亦是无用。”她起身往门外走去,话里透着一股失望的意味。也许,她已经受够了我一味的沉默。 “落雪,我非看不开。”我出声唤住她离去的脚步。 也许,一切尚来得及,也许我应该试着去面对。 拖泥带水的沉默,也许到头来只会害人害己。 说来我折磨自己,因我不能对那女子忘情,我贪慕她容颜姣好,久久不忘。我沉迷世间表象,执迷其中,不堪于尘世种种,自始自终我都不过是在逃避。 昨夜里,我抱怨落雪,怨她们将薄凡生的名头强加于我身上,不过是怨我身遭的诸多不幸皆来自薄凡生这三个字。 大抵我修佛这五年还是虚度了光阴,我竟忘了感怀这世间美好。 疏于鸟语,疏于花香,疏于这世间一切胜景,耽于苦痛,自陷桎梏。 或许,悟不过在于一念之间。 放下,不过一墙之隔。贫僧亦该推下那道墙了罢。 我记得昔年,我曾问阿爹,为何要替我取名凡生。阿爹答我,只愿我平凡一生。 如此,是该我了解昔日恩怨的时候了罢,解开这纷繁红尘的枷锁,我方能再归凡生。 “凡生...你?”她回望我的眼神里涌起一抹不可置信的讶异。我听得出她话音里浓浓的欣喜。 起身缓缓走到她身前。 “抱歉,落雪,辜负了你们所有人的希望,是薄凡生不该。” “你……你唤自己薄凡生?” 傻丫头,此生我注定对你不起了。只盼,我这余下的时光能够将你心中的那个人还给你。如此,贫僧方可安心离去。 “恩。你可开心?”我看着她,年少时我亦曾痴迷于这女子的风华无双。我曾许诺要待她好,却无奈造化弄人。 误会横生,再见经年。彼此都不再是初时的模样。 “凡生,你当真想通了?”她似是仍不信。 我轻笑出声,“想通了。”抬手抚上她的秀发,轻声答她。 我感受到我手落在她发上时,她身子猛地颤抖。她突地一头扎进我的怀中。 带着清晰可闻的抽泣声,她低低的声音从我怀中传来。 “你真的回来了吗?” 胸前的衣服被她紧紧攥在手中。 “恩。”我仍是浅笑。 她从怀中抬起头来望着我,眸子里泛着清楚可见的波光,她的手落在我的脸上。 一寸一寸,勾勒着我的轮廓。 “傻丫头,这张脸可不是你记忆中的脸了。”我笑着对她温声道。 她却摇摇头,眸光里是我熟悉的宠溺。 “是你,真的是你。我的凡生,我的阿箫,我等了你好久。久到我快要忘记你的怀抱,你的笑容。”她带着重重的鼻音笑着说。 可是落雪,你说错了。 “薄凡生回来了,可是阿箫回不来了。”我看着她,平静地说。 也许这话对她太过残忍。她的笑意僵硬在脸上。 “落雪,往事已矣。”我轻叹了声,缓缓说道。 “旧人难追。你想说这个对不对,凡生?”她突地抢过我的话。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忧伤的表情。我想,也许落雪看的比谁都通透,也许她早就想到我的决定。 “是。”我点点头。“落雪,你很聪明。” “好,我明白的。凡生,我说过,我支持你所有的决定。”她亦是笑了开来。 只是这笑却分外扎眼。我知她不愿再让我摇摆为难。 她从我怀中离去,转身走开前我听到她问我。 “凡生,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我们会如何?” “白首不离。”我答她,没有犹豫。 “好。”她轻声应我。 “落雪,替我给师傅传书请他老人家回来吧。” “好。”她轻声应我。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1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1 落雪离开了。窗外的一抹微光透过窗照进房中。 昏黄,却温暖。 我想,我便似这即将西沉的落日,时日无多。只愿离去之前,能燃尽这最后的生命,撒在这苍茫大地。 了断昔日,给所有人一个新的晨曦。 ☆、断清思 那日之后,我便时常出院走动了。闲时也不再看佛经了,而是在落月亭中吹箫。这般清闲的日子倒也过的怡然,便暂且不去想,还能如此这般到几时。 这一日,我又携着玉箫来到亭子里。只是尚未靠近,一道白色身影便印入眼中。纤细的身子,腰间,仍是别着那陈旧的折扇。她站在亭子里,衣袂在晨风里微微飘动。 我以为她不会再来见我,自那日码头一别,她从未出现。 司徒镜说,她已许了花素节,却因我而迟迟不愿出嫁。 心头不由暗叹一声。 薄凡生,你欠了如许情债,如何偿还得清。 她听觉极好,我尚离得数步远,她便转了身子,朝我展颜一笑。 清朗的笑容,在熹微的晨光下,明亮却又模糊。 我不知是否瞧错了,总觉得她有些黯然。 “凡生哥哥。”她出声唤我,带着浅浅笑意。我颔首以应,缓缓走到她身前。 靠的近了,才瞧见她眼眶的微红。 “清儿,许久未见了。”你有些憔悴了。只是这话我却只能哽在喉中。 有些话,我不能再说,也不该我来说。 她应了声,脸上仍是那一抹疏淡的笑。 “坐吧。”我指着石凳邀她坐下。 她轻提起裙摆,款款坐下。抬手时垂落的衣袖之下,瘦削的手臂若隐若现。 自我来落月亭吹箫后,第三日起,这石桌上便出现了一壶清茶。热度,不凉不热,温和的刚好。 心知是谁,可我除了感慨那女子的细心,亦再无什么能做的。 “这是落雪备好的茶,你尝尝。” 此刻,我提起茶壶,为清儿斟上一杯,抢先说到。 我分明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还有,微张的唇。 她端起杯,轻声说了声好。 “如何?”我朝着清儿温声笑问。 “这茶水很是清甜。凡生哥哥当真是好福气。”她放下茶盏,半晌才低声笑道。 “清儿说笑了。”我将手中的玉箫放在石桌之上,笑答。 她却摇了摇头,手指摩挲着光洁如玉的茶盏,眼神却不知落在了何处。 “清儿并非说笑,落雪姐姐如此悉心照顾兄长,这便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她虽然时时笑着,说出的话在我听来却莫名觉出了一丝苦涩。 “何解?”我微笑着提起茶壶,为她续上茶。 “晨起天寒,落雪姐姐便为兄长备好了茶暖身。” “嗯,落雪向来细心入微。”我点点头。 “兄长未归时,落雪姐姐便为兄长将这山庄打理得井然有序。如今看来,也唯有她,才能让兄长振作起来。”清儿的目光投向远方,晨曦初现,天幕上一抹微红悄现。她面上突地现了笑意。 “嗯。落雪待凡生情深义重,是凡生几世修来的福气。”我淡淡应了声,小啜了一口清茶复又说到,“前尘尽逝,凡生往日糊涂伤人伤己已是不该,如今既已清醒便不可再意气用事。” 话毕,我侧了眼观清儿的神情。我何尝不知,我此言道出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我大抵明了,她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便在今日,让我清楚断了她的念想。 “故而清儿虽心有不甘,但既得见兄长恢复往日神采,亦是无憾了。便愿此后,兄长能同落雪姐姐白首不离…”她转了头来看我,天光印在她的脸颊,却更显苍白。她扶着桌角,缓缓起身。“清儿尚有事在身,便不叨扰兄长了。”她朝我端手抱拳,温声告辞。 我会心疼吗?心疼她为我形销骨瘦。会的吧,她为我做的,我都一一记在了心头。只是,她不该。 不该再迷恋她记忆中的那个小哥哥,何况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回不来了,就算回来了亦留不长了。若我不得以湛一之口,指引她往后之路,便就凡生之身,断她年少绮梦。 只是,傻丫头,你将一切都说完了,连兄长的决定你也一并做了。你处处替我着想,总该让兄长为你做上一二。 “清儿,你可愿听兄长吹奏一曲。”拿起桌上的玉箫,我望着她翩然离去的背影,缓缓道。 脚步声骤停,空中传来她淡淡一声好。 立箫,抵唇。箫声起,音低鸣。 如泣如诉。 她背身驻足,我瞧不见她的神情,可我知道,不会有人比她听得更为用心。 我面前的这个女子,自小便颇为倔强。司徒镜的话她从不听,却甘心为了我,允诺下嫁花素节只为换寻我之机。她为我做的,却鲜少告知我,只是一味默默付出。我不是无心之人,也心知肚明,这二十余年,唯有这个女子倾心待我,始终如一。 可她却连说也不曾说。 五年前,若非我处于生死关头,也许她永远不会说出她埋在心底的感情。 因为她,看到,看到我的身边有了别的女子。因为她不愿,给我造成任何情感的负担。 如今,我终要送你离开我身旁,这段情完结的甚好。因我而启,便由我送你最后一程。 只是为何,我的心头,莫名觉得难受。 可是,没关系。清儿,你为薄凡生做了许多,莫说一曲,百曲千曲,我亦会为你而奏。 那股灼热,却从心间蔓延。 一曲终毕。她留给我的,没有最后一句。只是一道背身而立的身影。她没有回头,我远远望见她轻轻点了头,而后决然离去。 瞬息之间,我便已瞧不见她的身影。 “哐——!“玉箫从我的手中滑落。无力地跌坐在石凳上,右手紧紧掩住口唇,却掩不住从指缝中渐渐渗出的鲜红。 闭了眼,身子偏着倒下的片刻,我心里想的是,幸而,她不曾回头问我什么,幸而,她走得够快。幸好,我撑了过去。 只是不能,问她一句,凡生哥哥送她的这曲,她可喜欢。 “凡生!”女子的惊呼在我耳边炸响,我以为我会碰到冰凉的石块,我的头,却枕进了一个温暖的臂弯。我乏累着睁眼,隐隐瞅见的,果然是她。 “咳...咳咳。“落雪扶我起来的时候,我正咳个不停。几滴猩红点在我浅色的长袍上,格外显眼。我未曾想到的是,我已虚弱至此。 “来,小心些。”扶了我坐稳,她从怀里掏出一条丝帕为我拭去嘴角的血渍。甫又端起桌上的茶盏递到我唇边,温声道,“喝些茶,你口里的腥味才能淡些。” “谢谢。”我饮了一小口,抬头对着她勉强一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2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2 笑。 她闻言皱起了眉,放下手中的茶盏,道,“性空大师说,你如今的身子不能妄动心神,否则只会加快你体内毒素蔓延。” “嗯。我知晓。”只是若不能为清儿倾尽一曲,我实难安心。 “你总是说你知晓,当真做到的又有多少?你啊,从来都不让人省心。幸而你现在没了武功,若是内力流转,只怕你体内毒素早已浸入心脉。”她面上现了丝无奈,拾起我落在脚边的玉箫,在我身侧坐下。 “劳落雪挂怀,是凡生不该。”我笑着。 她却只是低头摩挲着手中的玉箫。眼底是一抹怀念神情。也许,她又想到了那些往事。 可我如何能让她同清儿一般,耽于从前。 一把拿过她手里的玉箫,我问道,“前些日子,我请你传书师傅,可有师傅下落?” 她突地被我抢走玉箫,面上有些怅然若失。愣了须臾方才答我,“大师已在回程。再不过几日,便该到了。” “如此便好。”这些日子我享了些清闲,待师傅回来,我便该承起我的责任。 “凡生,我一直未问。你急着请大师回来,所为何事?” “等师傅回来,你便知晓了。”我仍是笑着,淡淡应她。落雪,原谅我,不能告诉你。若我对你说我要找师傅回来替我打通经脉奇穴,恢复武功,你定会阻我吧。 与其如此,不如趁天光尚好,故人犹在。我再送君几曲,权作,补偿。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很想让和尚能同清儿一起。 可惜,早已定好了。 ☆、凡生归 师傅回来的那日,我仍是独坐在落月亭中。反反复复的箫声响在我的周遭。 “好徒儿,为师回来了。”师傅仍是惯常的调笑口气。说话间,手中摇摇晃晃的酒壶倾洒出几滴晶莹。明明是个和尚,却生生破了酒戒。可我能说师傅什么呢?我自己不也破了一条条清规戒律。 只,师傅脸上的笑意,却比我明朗。 “劳师傅为徒儿四处奔走,徒儿不胜感激。“我缓缓起身,跪在了已然走在我面前的师傅脚边。 “快些起来,你是我最中意的弟子,不必跟为师这般客气。”师傅伸出手,欲将我扶起。 避过师傅伸出的双手,重重地沉下头去,我低声摇首说道,“徒儿不孝,劳师傅挂心。常行自私之举,累身旁众人。近日徒儿念及从前,自觉有诸多不适之举,希有过而改之,只愿今时领悟尚不在晚。” 我抬眼,看着师傅脸上仍是那淡然的慈和笑意。“此言何意?” “请师傅替凡生打通经脉,恢复武功。” 师傅闻言,只提起酒壶饮了一口,他抬手挥袖抹去嘴边的酒渍,闲置的右手却悄悄抚上我的头。 “凡生?...徒儿?”他的眼底突然生了一抹不甚明朗的光。却又忽而朗声大笑起来。 “师傅?”我从未见过师傅如此放肆的大笑,连带着颌上的长须也在空中抖动。 “你自小聪慧,总是一点即通。师傅以为你有极深的慧根,只愿将一生衣钵尽数传于你,故而一心引你向佛。”半晌,师傅歇了笑,抚着我的头淡淡说道。 “师傅有意栽培,是徒儿未能守心如一,辜负师傅期望。”我望着师傅打断了他的话,眼含歉疚。说来,一切都怪我未能把持自己,才会横生这一场闹剧。 师傅听过我的话却微笑地摇头,“不是。”他背过了身去,续又道,“当年你求我替你封了记忆,封了武功,为师何曾不知你意在逃避。为师本该劝你去面对,却觉得你有慧根,早该皈依佛门,如此一举,倒也未尝不可。”师傅说着又是摇摇头。 “只是师傅猜错了一事。你纵有慧根,却尘缘太深。数月前,为师本来希望你可以下山了断尘缘,却未曾料到你会再生情心。五年前,抑或五年后,为师都以为替你做了好的选择,如今看来,为师都不该插手。” 师傅转过身来,“徒儿,你的人生有太多的人来干涉参与。司徒谨也好,闻人恨也好,甚至为师,都不该插手摆布你的生活。徒儿,你太累了...”师傅轻轻地叹了声气,看着我,笑问,“故而这一次,师傅不会再问你什么了。你想要做回薄凡生,是吗?” “薄凡生亦好,湛一也罢。不过是我在俗世中的化名。只徒儿觉着,眼前的事,该是薄凡生来了断。”我亦对着师傅淡笑地回他。 不知是否是我看错,师傅的眼角有些湿润。“你终究还是悟了。只是徒儿,这代价你可承受得起一旦疏通经脉,真气畅行,你体内的毒也会一起...” “徒儿意已决。” 师傅不再说下去,“起来罢。为师应了。” “多谢师傅。” 练功房内,真气贯穿周身穴位的瞬间,我想象过那种痛,却未曾想到,竟是如此难捱。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我却仿佛觉得有如一生。只是熬过之后,身子确然轻盈了许多。我的武功回来了,可那日夜折磨我的毒,也业已深入我的心脉。 “师傅当年和你爹以两人的修为,护住你的心脉,也只能保你二十六年性命无忧。我知你欲和司徒谨一战,可此一去,为师也不敢断言,你还有多长的寿数。”师傅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无妨。徒儿这半生,过的亦是足够了。”我淡淡说道。我非是安慰师傅才如此说,我这半生,确然得到了许多。我爱上过美好的女子,我有过疼爱我的爹爹,还有可以并肩的兄弟。我还有什么可以遗憾的呢? “话虽如此。为师只盼,月余之后,能够替你夺得那雪莲花来。” “一切随缘罢。”我站起身,转身扶起师傅,笑道。“走吧师傅,回来都这般久了,您还未曾吃些东西。” “也罢。便如你所说,老和尚我确是饿极。” 相视一笑,我搀着师傅往房外走去,只是未待我打开房门,这门却从外砰地一声打开来。一道青色身影跃然眼中。 果然还是来了啊。她脸上是明显的怒气,微红的眼眶。我看着她咬紧了牙,缓缓走到我身前,却欲言又止。 “你来了。落雪。”我微笑柔声示意。 她却不理会我,只静静站在我身前,一言不发。 “好徒儿,为师饿了,这便先走了。”师傅嘿嘿一笑,立时便出了我的视线。这老和尚的轻功倒是俊得很。 只是,现下便只剩我和落雪身处房中。我知道她此刻心底想着什么,只我不知如何劝她是好。便同她一起站着,等着她出声问我。 “薄凡生...你又瞒着我。”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寂静的房中响起。 “我不愿瞒你的,只是想着,若是我先行告知你,你只怕会阻我。”我抬起衣袖,轻柔地替她拂去眼角的泪滴。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3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3 她却拍开我的手,盯着我道,“明知我阻你,你还要去做。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子是什么样的状况?” “我知道。可有些事,是我身为薄凡生一定要去做的。” “我说过,你还有我。凡生,有些事我可以替你去做。”她急急出声。 这个女子的心思我何尝不知道,可她已然替我做了太多。让她替我撑起薄家这偌大的家业,已是难为了她。如何让她替我再承担更多? “有些事,只能薄凡生去,否则,因果难解。落雪,以你的聪慧,该当明白的。”我抬手,轻拍着她的肩膀,试图平息她此刻的急切心情。 “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凡生,我害怕失去你。”她突地扑进我的怀中,令我猝不及防,我不愿和她有过多纠缠,便要推开时,却听得她在我的怀里轻声说道。 “我已经找不回阿箫了。凡生,你所愿的我都能做到,我只求可以看到你好好地站在我面前。” 想要推开她的手终究还是放下了,她似是知道我的想法一般,紧紧抓着我身前的衣袍。罢了,也许这是我能给你的,仅有的回应了吧。轻柔地拍拍她的背,我低头温声哄她道。 “放心,我会没事。” 她抬了眼望着我,眼底闪烁着微光。她说,“好,我信你。” 我突地想起,我曾对面前这个女子许下的诺言,说好的一生一世我却不能替她兑现。想来我骗了她一次,所以,再有多一次,也还不算过分,对不对? 而后的时日,我便在别院里习练武艺,太久不练亦是生疏。落雪与师傅偶尔也会来和我过上几招。念凡亦时常来寻我,我修炼闲暇便也带着她在城中四处游玩。 只是这样安稳的日子,很快便过去了。 离半年赌约的期限也近了,出发去西域那一日,我将半长的发照着当年的形貌挽了个发髻。换上落雪替我备好的青衫,整理好装束时,我看着铜镜里的那个人,如此熟悉亦有些微陌生。 踏出山庄时,落雪,师傅,司徒镜,所有的人都在。却唯独缺了清儿。 司徒镜走上前来,从袖中拿出一把折扇,我识得,那是我当年留给清儿的。 “凡生,清儿说这是你的东西,理当归还于你。”他将那折扇递到我手边。我接过,心底却有些莫名地怅然。 “司徒,清儿呢?” “她和素节兄去南海看望她师傅了。她说她累了,不愿再理会这些事了。这扇,她说你用着趁手,便要我带给你,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如此吗?也好。她能忘了,也好。 “多谢。”我收好扇子,走到众人身边。 天边的朝阳正劲,马蹄扬尘。此一去,难再归。 ☆、情深不敌应君愿 她有她的责任,她不再是当年的小女子。她的肩上,扛着薄凡生托付于她的家业,亦有整个中原武林。 所以,她不能去。 花落雪一直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我早知你图的是薄家家业,凡生哥哥之于你果真是轻如鸿毛。”那一日,司徒清来山庄寻她时,对着她说出这话时的那番神情,花落雪至今难忘。 那眼神里透着嫌恶,甚至鄙夷。 司徒清说,凡生于她,不及钱财。怎会呢?她只不过不愿辜负凡生当年所托罢了。 她心知,司徒清对凡生,亦是情真意切。所以,她对司徒清这气急下的胡言不予理会。 “清儿,你误会了。”她如是说,也不再多做解释。 她累了,守着这空荡的山庄五年,她累了。 可司徒清不放过她,似硬要她给出个答案。 “花落雪,我只问你一句,你爱她吗?” 她愣了。 爱吗?自然是爱的。 只是,这重要吗?留存这份感情的人,到如今只剩她一人,这一点,她心知肚明。 是命吧,若非那环环相连的误会,她的凡生,她的阿箫,又怎会随别的女子走了。她舍不得怨薄凡生,便只能怪造化弄人。 五年前,她为偿师恩,委身于师兄。可就在怀有念凡的时候,她却收到了性空大师的飞鸽传书。信上写的是,“愚徒虽尚在人世,然得知姑娘再嫁,心灰意冷之下,决意忘却前尘,落发遁入空门,法号湛一。湛一之意,本不愿告知于姑娘。然贫僧耳闻姑娘为愚徒形销骨瘦,心生不忍,故而传信报之以平安。湛一借银针封穴已尽忘往事,亦愿姑娘可就此放下。” 看着尚在人世的那四个字时,她心生狂喜。她的凡生还活在,她要去寻她。 可就在她猛然起身的刹那,她腹中突地一阵异痛。 捂着小腹的瞬间,她忽然记起,她已为他人之妻。而这,亦让她的凡生为之红尘心冷。 她低头看着小腹那团明显的凸起,眼角渐渐湿润。手中渐渐攥紧了那轻薄的信纸,而后缓缓松开。 信纸飘落在地,她已无力捡拾。 欣喜,痛苦同时袭来。她跌坐在凳子上,任凭泪水湿了一脸,可她除了哭泣却什么都做不了,那时,她便知道,她,再也没有资格去找凡生。 因为,她的凡生,做了决定,要忘了她。 之后,她郁郁寡欢,直至念凡出世。她的师傅看不下去,前来寻她,说,带她去承一寺见见凡生。她带着愧意,不愿面对凡生。可终究思念胜过了一切,她到底,还是想见她的凡生。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也许这样,她的愧疚能少上许多。也许这样,她能安心地待在一旁不去扰她。 那一日,她便随着师傅前往承一寺。师傅说,要去请湛字辈的大师替要给念凡的玉佩开光,便先行离去了。她问询着寺里的僧弥们湛一的居处。 她一点点地接近,脚下便愈发地迟疑。 她欣喜,亦迟疑。想起信上说,凡生已忘了所有,她的心便不住地痛。她要如何去面对,一个不记得她的人。而这个人,曾与她那样亲近。 可凡生的居处就在前方不远,她的脚便不受控制地往前。 再往前,她便能看到凡生了。 “崇然,你带师叔出去走走罢。” 近了,她听到那小院里传来一道干涩的声音,粗哑低沉。她心生疑惑,她按着僧人的指引步步寻来,应是不曾有差。可,这院中人的声音,分明不是她的凡生。 她急步往前,欲要看清院中之人的面目。却听到又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 “是,湛一师叔。” 她听到那道清朗的少年声里的湛一二字,立时愣在了原地。她不蠢,那少年口中唤着的湛一,是她的凡生,可为何,凡生的声音会变成那样,她的凡生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呆呆伫立,不敢再往前走多一步。那院落里却渐渐传来了脚步声。 素白的衣角已然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4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4 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下意识地飞身而起,躲进了院外的大树之下。 白衣僧侣缓缓踏出了小院。身旁跟着的是一路搀扶她的黄袍小僧。 那人的背影,她无比熟悉。一如当年她们初遇时,那个挺拔俊秀的少年。 她眼中渐渐有温暖的光凝聚,看到凡生现下安好,她心底的愧意便终究是少了一分。 她痴痴望着那人缓缓离去,艰难而缓慢的每一步,都在那黄袍小僧的搀扶下才能完成。偶有几次趔趄,她便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 可她能去做什么,又能说什么。她,胆怯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不记得她的薄凡生。 罢了,罢了,你尚在人世,我已心安。 花落雪在心底默默这般说着。 远处,那渐渐走远的白衣僧,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崇然,你可觉得是否有人在看着我们?” 那白衣僧说着,视线投向了花落雪所站的树下。 她转过脸的刹那,花落雪的眼中是不可置信地震惊。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花落雪匆促地躲进树后,眼眶中的泪却汹汹而来。那道背影,明明就是她的凡生,可那张脸,却为何那么陌生。 她知道她跌落悬崖,可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的凡生毁了嗓子,毁了容貌。 她死死捂住嘴,不敢哭出声来。手指缝隙间不停涌出的泪,落在她的衣袍上。 对不起,凡生。对不起,都是我。若非我的错,你怎么会变成现下这般模样,是我毁了你,明明我才是那个不该活下去的人。 她摊开双手,便是这双手,毁了凡生的所有。手起,她往着自己的头狠狠拍去。 腹间却猛然传来了一阵剧痛。 袭来的痛意打断了她的动作。她抚上自己的小腹,痛得缓缓滑坐在树下。 原来,她连一死的勇气都没有。 “师叔祖,您怕是多疑了。崇然并未看到有旁人。”那少年声再度响起。 “倒也是。崇然你修习武艺,五识都胜过师叔祖,你说没有,那应是没有了。如此,走罢。” “是,师叔祖。” 她跌坐在树下,听着渐渐隐没的脚步声。任两行清泪肆虐她的脸庞。 相见不如不见。 我原本以为,能瞧见一个平安活着的你。可大概老天爷是要让我此生都怀着对你的愧疚。 凡生,对不起。 那一日,她在树下坐了良久。回忆着她和薄凡生的这十年,有时哭,有时笑。 她想,她果然该离凡生远远的。没了她,也许凡生不会变成这般模样。 既然凡生已然忘了她,那她便遂了凡生的意罢。 凡生要做个六根清净的和尚,她如何能够把她带回红尘,再让她历经劫难。 此生与君,已不会有再多,相见既是不识,世事已矣。 可我不是你,没有你勘破红尘的慧根,我只能放你在一方天地,却无法说服自己,断情绝爱。 清儿问我,我爱你吗? 我爱你,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爱你。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放弃。 司徒清的叹息消散在空荡的大厅里。 她羡慕那个女子,那个敢勇敢说要去带回凡生的女子。 可惜她,没有去的资格。 罢了。 便让我静静守着这片你曾经长大的故园。 我无法拥有你的以后,至少你的过去,我来替你留住。 至于你的心,在哪里,都无所谓了。 ☆、夜将尽 和清儿离开西域的时候,我从未想过我还会再回来。 “吁!” 勒马歇鞭,黄沙滚滚。 漫天的风沙飘扬在这座城的上方,大到迷了我的双眼,那墙上的石铭上的三个鲜红的字却依旧清晰。 流月城。 我原以为此生我不会再踏足这里,只是很多事命中注定要有一个了结。 “色和尚,你做甚么搂着本姑娘这么紧?”那女子的调笑声犹在耳边。 那时,她带着我一路轻功往情人泉去。 “因为贫僧害怕。”勾着嘴低笑了一声,胸口不知为何又传来一阵钝痛。 “凡生,怎么了?”落雪驱马到我身侧,她伸手覆在我捂住胸口的右手上,眼底是满满的担忧。 “无事,走罢。”我扭过头对着她扯出一丝笑。抬手轻拍了她的手让她放心。 “莫要逞强。”她似是不信,眼底散不去的担忧。 “你且安…”心字尚在嘴边,一道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却远远传来。 “这不是承一寺的湛一大师吗?小女子莫非看错了,怎地大师也当众和一个女子拉扯不清。” 遮眼的风沙里,一道紫色的身影若隐若现,马背上曼妙的身姿一如初时,那酥软的嗓音仍旧令人迷醉。 我本以为,再见不会那么快,我本以为,你不会见我,不敢见我,可是没想到。 闻人恨,你到底,还是来了。 风中的马鸣声由远及近,我眼中的紫色也渐渐清晰。仍旧是那般姣好的面庞,那般熟悉的面容,还有,那个与你同骑,跟随在你身边的男子。 她瘦了。 “姑娘说笑。不知闻人姑娘前来,所为何事?”我向她拱手抱拳,再不是合十之礼。 我从未唤过她姑娘。施主也好,闻人也罢,甚至是后来的良儿。如今,我却只能道一声,姑娘了。 “怎的,本姑娘就不能来了吗?你这和尚…”她还是往常的高傲模样,挑着眉眼。 “姑娘,我已不是湛一了。”我打断她的话,淡淡笑着。 她眼底夹杂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只是微蹙的眉大抵说明她此刻不太开心。 “是吗?那你现下是谁?”她亦是笑得轻巧,笑意却未达眼底。 “在下此次是以薄家家主的身份前来了结当年的恩怨,还请姑娘转告尊师,数日后雪山之约,薄凡生恭候大驾。”我朗声抱拳。 我如你所愿,重新活成薄凡生的模样,你可满意? “薄凡生?”她敛着眉,话里带着思虑,“呵,所以你就又和她在一起了?”再抬眼时她眼底是深深的嘲讽。 可是闻人恨,我如何又与你何干呢?你的身边,不是也有了别的人吗? “只是薄凡生,仅此而已。” 那男子的手尚落在她的腰间,他们已是如此亲密的关系,你,还在期盼什么? “是吗?薄公子的话小女子一定带到,义父也有话带给公子。”她掩嘴轻笑。 “愿闻其详。” “义父让你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时光。只我瞧公子这美人在怀,想必也不需操心了。” “那在下便借姑娘吉言了。姑娘若无他事,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我朝她温朗一笑,便带着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5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5 身后的众人往城里去。 许是我瞧岔了,她唇瓣微启,似要同我说什么,可终归我没能等到。大抵不愿再瞧那一马双人,我纵马往城中去,错身的刹那,我却仿佛听到那女子低声唤了一句。 她说,蠢和尚。 我们一行人落脚在了城中的客栈。 再无几日便是约战之期了,大家都在积极备战。 司徒镜来找过我,说无论如何都要替我夺到雪莲,我只是笑笑说了声好兄弟。 其实我知道,就算能拿到雪莲,我亦无太多寿数可言,今次之战,我只是想代阿爹了结和司徒谨之间的恩怨。 将一切属于薄凡生的过去,一一算得清楚。 “徒儿,来,和为师对饮一番。”大战前夜,我练过几路扇诀之后师傅来到客栈的后院寻我。 他手里提着酒壶,月色下笑得温良。 “好!”接过师傅抛过来的酒壶,我畅饮了一大口。 醇香的酒液滚烫着我的喉咙,“够烈,好酒!” “今日之后,只怕咱师徒俩难有对饮之时了哟。”师傅饮了一口酒,轻叹了一声。 “诸事随缘,师傅不是一直这般教导徒儿的吗?”我笑着说。 “应是此理。”师傅笑着捋了捋胡须,“徒儿你能看的通透,为师很是欣慰啊。” 师傅淡笑地点头。 “师傅今夜来,怕不只是同徒儿喝酒这般简单吧。”我这师傅,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好徒儿,你这性子煞风景得很,也不知这些个小丫头都看上你哪点了。”师傅眯着眼打量我。 “师傅说笑了。”果然,师傅来找我是为了我那些个藕断丝连的情缘。 师傅摇头,许是示意我他此刻大抵严肃得很。“六根未净,徒儿你即便身入佛门,这心亦在红尘。如今司徒家的小丫头倒是想得清楚,离了你,也算是成全了你。” 师傅说到清儿时,话里有些怅惋,确然,我这一生唯有对清儿问心无愧,也唯有清儿,是我对她不起。 “可徒儿,落雪那丫头,还有无情宫里的那位姑娘,你如何能抽身红尘。” 师傅说着饮了一大口,看着我连连摇头。现下看来,师傅是以为此间事了我还是会再回承一。 可就如师傅说的那般,我已六根不净。 我看着师傅,缓缓跪在他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师傅面色夹着疑惑,伸了手出来扶我。 “徒儿有一请求,还望师傅能够成全。” “你说。”师傅舒了眉淡淡说了句。 “明日一战,若徒儿有幸存活,请师傅将湛一之名从承一除去。”我心下愧疚,这五年,是承一寺给了我安身之处,但,大抵我不能再回去。 “世有其因,方成其果。你虽与佛有缘,亦与红尘有缘。也罢,你便在这俗世清修去罢。”师傅晃了晃酒壶,不见滴露。便转了身摇摇晃晃地离去。 “多谢…师傅成全!”我重重磕在地上。“徒儿的侄孙崇然天资聪颖,师傅可悉心栽培。” “你这混小子,倒是考虑得周全…也得看看,为师还有没有那个心力。” 师傅的声音杳杳传来,渐渐隐没在夜色之中。我那时尚不知师傅所言何言,后来,我常常在想,若我聪慧一分,也许便留得住身边的人罢。 我一夜未眠,直到天色渐亮。 早早等在客栈门外,寅时过半,落雪急急出了来。 “司徒兄和木姑娘,我叫了多时也未有回应,凡生你快随我去看看。”落雪话里十分焦急。 我阻了她要拖着我进客栈的脚步,抽出被她拉住的手,温声道,“不用去了,我给他们下了些安神的药,今日之事,他们不便去。” “你…”落雪闻言沉静了下来,只眼底的疑惑犹未散去。 我浅笑地望她,耐心解释,“待会你便明白了,本来也不想你去,…” “你休想。”她本是安静听我,只听到这,便突然激动了几分。 “我知,你瞧,我这不带上你一起了吗。只是,落雪,今日之战凶险万分,你得应我,必要之时先保全自己。”我说着语气便微微强硬了些许。 我看她启了唇,便先行开口,“念凡还等着你回去。你若不应,我亦有法子让你也不能去。” “…”她眉色暗了几分,愣了几秒才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你也得应我,要好好保全自己。” “自然。”朗朗一笑,只为让面前女子安心。 “徒儿,这是?”师傅不知何时也踏出了客栈,许是只瞧见我和落雪两人,心下疑惑。 “师傅不是也知道吗。阿镜还是不要去为好。” “也是。走罢,为师一人亦足够了。”师傅翻身上马,冲着我抖抖胡须。 “好,走吧。” 一路策马疾驰,直到雪山脚下。下了马,踩着轻功,一个时辰约许,终是到了约定的地点。 雪山之巅,风雪呼啸,那一朵纯白雪莲傲然于天地之间,于疾风骤雪之中亦岿然不动。 那便是这世间唯一能救我之物,可只怕此次也不能轻易得到。 “世侄果然守信。” 雪莲旁,那一袭黑袍阴诡如常。 “小侄凡生,见过司徒世伯。”我拱手半躬,朝他行礼。他只带了两人前来,大抵是对他的武功十分自信。 他嘴角一丝冷笑勾起,抬手取下覆在面上的玄色面具。 那张脸,倒和十多年前一般无二。 司徒谨,清儿和阿镜的二叔,亦是我阿爹心中最在意的人。 念及此,我攥紧了手中的折扇,缓步上前。 “不知世伯今日,欲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生想过许久,该给她怎样的结局。 本欲将万千尽断于雪山,终归不忍。 既然是故事里的事,那便给一个完美,也罢。 ☆、扇诀再现 远处,一轮红日正缓缓升起。曦光撒在雪山之顶,圣洁而神秘。 可惜,这一处纯洁,今日却要染上鲜血。 “世侄远道而来,我身为你的世伯,却未能好好招待。怠慢之处,世侄到时可要好生和你阿爹解释一番,莫让他误会了世伯。”司徒谨面色仍旧暗沉,那笑看起来也分外虚假。 只他话里所言,看来今日他定是要取了我的性命了。 “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休想伤凡生。”我尚未说什么,身后的落雪却已然拔剑,长剑出鞘声在辽远的天地间分外清晰。 “恨儿,你说的不差,我这世侄身边红颜倒是不少。”司徒谨冲着身边的闻人笑说,忽而转了头过来,袍袖轻甩,地上的积雪便凝成根根银针,朝落雪所在飞来。 “落雪,小心。”我打开手中折扇,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6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6 用上几寸内劲便要将那迎面而来的雪针挥落,只我却低估了司徒谨的功力。 不过是几道雪针,便震得我虎口生麻。 “凡生,没事吧。”落雪一手扶着我,另一手长剑早已指着司徒谨怒声道,“你!” “小姑娘,我这世侄还没说话,你一介女流急什么。”司徒谨嘴角流泻出一丝轻蔑。 “世伯,这位落雪姑娘是凡生的家人,还请世伯莫要难为她。”我说此话时,余光瞥见闻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怒意。 “世侄倒是怜香惜玉得很,你阿爹将你教得极好啊。”司徒谨咬着牙冷声道,话里的嘲讽越发明显。 “世伯,凡生也就不同你拐弯抹角。今日凡生前来,只为同世伯将往昔算个明白,也算是了我阿爹遗愿。”我收束手中折扇,朝他拱手道。 “你阿爹遗愿?”他凛着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转瞬却又笑出了声,“世侄当真是说笑,你阿爹遗愿里也会有我司徒某人?当真是笑话,笑话!” 他的笑,响彻了这空荡的雪山。 半晌。“你想要这雪莲,是不是?”他指着那正徐徐绽开的雪莲,低笑问。 “世伯若是愿给,凡生乐意取之。” “好!”他大喝一声,“世侄莫说世伯我欺负你,你若能赢了我这义女,再在我手底下走十招,我便将这雪莲完好奉上。可你若是输了,世伯也要取你身上一样东西。” “世伯但说无妨。”我温朗一笑,自是知道他所求为何,身后落雪却紧紧揪着我的衣袍。 “我要你的命。” “不可能。”落雪抢在我前头道。 “好。” “凡生,你答应过我的。”落雪急急出声,眼里是化不开的担忧和恐惧。 “落雪这是不信凡生的武艺吗?”我淡笑地望着她。 “我不是不信你,凡生,可是...”我瞅见落雪的眼眶竟有些微泛红。 “好了,落雪,你信我便是。我答应你,不会让自己有事。再则,他们若有伤我,也得问我手中这把无情扇,对不对?” “世伯,我答应你的要求,但凡生亦有一个请求。”我不再和落雪多费口舌。转了身朝司徒谨说。 我怎可能,同那个女子比试。阿爹说过无情扇这十路扇诀,现之,若胜则必伤对手。所谓无情扇,便是如此,即便是对至亲之人,仍是无情。 “但说无妨。”他既已达到了他心中的目的,对我便也少了几分顾忌。 “闻人姑娘不是在下对手,凡生可否同世伯的另一位弟子,这位风孤公子一较高下。”我指着他身侧的风孤朗声道。 “世伯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这比试,是恨儿自己提出来的,你若想换,便问恨儿吧。”他答得戏谑,一副颇想看场好戏的意味。 “不知闻人姑娘,意下如何。”我执扇朝她拱手一拜。 半晌,她未有话语。面色亦是如常,我从未猜中过她的心思。 “薄凡生,你未免太过自信!” 一声厉喝骤响于雪山之顶,软剑如绕骨长蛇朝我袭来。 心头一声叹息。 手中折扇抖开,我望着她飞身袭来的身影,缓缓说道,“请,姑娘赐教。” 我曾于晋州的竹林里,看过她对敌,故而她软剑的套路我早已明晰。 脚踩着家传的轻身步法,一一避过她的剑锋。 她似是急躁,刺向我的每一剑虽锋芒尽现,却破绽百出。 我无心伤她,便收了扇只用扇板迎击她的软剑。 “薄凡生,你只守不攻有何意义?你若还想要那雪莲,就拿出真本事来。当年江湖传言你一手扇法高超,你这般藏拙当真是看不起我闻人恨吗!” 她收了软剑,一个后跳退到我几尺开外。眼底是明显的怒意,软剑直指我的面门。 也罢。 你若当真想同我刀剑相向,我便如你的意。我几时逆过你的意愿。 掌中折扇变了招,我脑中疏忽闪过我这些天习练的招式。 无情扇第一式,飞花穿叶。 手中折扇飞旋而出,似春末万花,旋于半空之中。 扇至闻人身前,她抖动手中软剑,瞬间穿透折扇的缝隙。 她面露骄色,许是以为我这一式便是被她给破了。 可若是这般容易便被化解,当年我又如何能够扬名江湖。 那被她刺穿的折扇绕着剑刃仍作飞旋,这一式,练得是旋。飞离出去的扇上被我加了一道气劲,除非对面的人比我武艺高深,否则破不了这道气劲。若我不握回扇柄,折扇是不会停下的,只会不停飞旋直至对方脱力。 闻人大抵也瞧了出来,右手挽了一记漂亮的剑花,便要收回软剑。我趁势飞身上前,她此时正急于收回剑势,无暇应付我,握住扇柄,顺势向前。下一刻,扇骨已至她的喉咙。我便要收回折扇,她嘴角却突然一抹笑扬起。 我正自诧异,软剑便如长蛇一般裹上我正收回的折扇,剑上寒光似毒蛇的目光一般锐利。一道旋力自扇端猛地袭来,我手中折扇竟是不受控制一般从我手中便要挣脱而去。 只怪我心软了一分,方才占得的优势此刻已化了干净。只得无奈一个退步,手上带了几分力,才勉力未让折扇脱手而去。 “你舍不得。”她微挑了眉,悄声细语。脸上是一抹戏谑的笑意。 “凡生曾做了几年和尚,不过是不愿伤人罢了。”我望着她,淡淡说道。她盯着我的脸,许是想看清我的表情,只是我知道,她什么也瞧不出来,而我,什么都不会让她瞧了出来。 “你!呵。”她一声冷笑,忽又转了那柔媚细嗓,“那便是方才奴家大意了,再行讨教一番,还望大师...哦不,薄公子你多多留情了。” 她叫我大师。 脑中忽地闪过一些景象,心头便不自觉地酸了几分。却由不得我分神半刻,软剑再度破空而来。 明知不是我的对手,明知若我方才不收手,你早已输了。 她却还是带着那绝美自信的笑,朝我刺来招招利剑。我只得再展折扇,扇剑交错之中,将我阿爹传我的十路扇诀一一使出。 第二式,清风过林。 第三式,梨花落雨。 第四式,第五式,第六式,第七式,第八式...... 我无意伤她,只得招招袭出时都留了几分气劲。 她似是看穿我招下留情,便是步步紧逼,手下亦是半点不留情,若非我脚下轻身步法灵活,只怕早已被她的软剑刺上几个孔。 已到第九式,困骸无声。 “凡生,这第十式若是出了手,必要见血,此乃我薄家扇诀的杀招。” 阿爹的话犹响在耳,眼前伊人的身影也愈发清晰。 闻人,这第十式,我必须出。 我急速往后撤了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7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7 数尺,双手叠握住手中折扇,暗暗蓄起八分气劲,灌注在扇骨之上。 第十式,道是无情。 我握住扇柄,扇骨一一脱离飞出,似离弦之箭。扇骨一端缠着阿爹收藏的稀世珍宝金丝线,其可自由伸缩,亦韧性非常,即便是当世神兵也不可斩断。 此招一出,便似有万重扇影笼罩而来。阿爹跟我说,此招,避无可避。 闻人却从未见过此招,望着朝她飞速袭去的扇骨,她眼底渐渐现出一丝惊惧。 扇骨破空的清脆之声在寂静的雪山之巅尤其分明。 “恨儿!”我听到远处的风孤一声惊呼。 还有司徒谨眼底的玩味笑意。 她却似充耳不闻,方才眼底的惊惧也消了下去。 她不再有所行动,撤了剑势,收了软剑在腰间,摊了手对我微微一笑。 “也好。”她面色平静。 扇骨距她已不过两尺。 “恨儿,快回来。”我看到风孤已然往这边飞身而来,可数丈之遥,他如何能救得了。 罢了,罢了。 脚下步法不自主地踏出,背后撕裂的痛楚传来之时,我听到落雪的声音。 还有,我面前这个女子眼底的惊讶。 “闻人姑娘,你输了。”我朝她扬眉轻笑。 “你...你做什么!”她话里含着几分薄怒,几分惊讶。可我却不知,又有几分真心。 “阿爹说了,此招一出,必须见血。”喉咙铁锈般的腥味涌来。 “我不要你救。湛...一,我不要你这般。”她终是哽咽了,眼底渐渐氤氲起一股湿意。 “谁让你说中了呢...”我无奈地轻叹一声。 我舍不得你。 我不再看她眼底的惊色,忍了痛蓄力在扇柄之上,金丝线那端的扇骨从我的背上一一抽离。我敛了面上的表情,体内的血气却翻涌不息。 握紧手中折扇,我缓缓走到司徒谨的身边,温吞笑望。 “世伯,凡生不才,小胜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为何当初我要写武侠··· ☆、却有情 “你阿爹便是这般传你武学的?”他凛了眉,眼底流泻出一抹清晰可见的轻蔑。 他这副神情早在我意料之中。 昔日阿爹教我武艺时,便告诉我这是他同司徒谨共创的十招。 我方才的扇诀,不过是有形无神。 漏洞百出,不过是为了引他使招。 “便如世伯所见,凡生虽不才,但自认这家传武学尚数上乘。”我朝他拱手一拜。 他嗤了一声。 “家传...武学?只怕薄行正会从棺材里气得跳出来了。”他斜了眼看我。突地飞身到我面前,一把便夺过了我手中的折扇。 我伸出手欲要阻挠,却反被他一掌击在右肩。 喉咙里的猩热抑制不止喷涌而出。 “凡生!” “湛!...一” 跌落在地的刹那,我隐隐看见一摸紫色。 再抬眼时,却是一道素色清影挡在我身前。 唉,心头暗叹了一声。 这个傻姑娘,你怎地又站出来。 “小丫头,你这是要代我这世侄来和本尊一战?”司徒谨手心来回摩挲着从我这夺去的折扇,话语里不带起伏。 而我面前的青衫女子,右手执着三尺青锋,身形坚定。我瞧不见她面上的表情。 “是。”简简单单,不过一字而已。 雪山上的疾风吹乱了她的一头青丝,那样单薄的身子。 落雪,你这般为我,可我却不值得。 “世侄果然是好福气。”司徒谨忽地抬眼朝我望了一眼,折扇已被他攥在左手。 “走开。” 我定定看着面前的女子,冷冷说。 落雪,你何必这般看我,这本就是薄凡生的事。 她转过身来,面上一片惊诧,许是未曾想到我会用如此语气同她说话。 “凡生...” “走..咳咳..开!”我厉声打断她尚在喉中的话语,有些话,落雪你不必说出来。 我都知道。 “不走。”她眼圈略微泛红,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 而视线的余光处,是司徒谨正运转着真气的右手。 “这是我薄家的事,与你无关。”我逼视着她的眼,不带丝毫感情。 “如何能与我无关?我是你的妻,你难道要我看着你去送死!”大概这是落雪为数不多与我争执的时刻罢,这个女子,待我从来温柔。 只是落雪,有些事我不能让你去,也不会让你。 “妻?”低声喃喃,若是这个名头是你站出来的理由,那我便替你抹煞去。 手颤抖地贴近胸前衣袍,那是昨夜里我秉烛写成。 我从来都不是个聪慧的人,大概这是我此生做的,不多的对的事。 从怀中缓缓拿出那函封得正好的纸书。 我笑着看她。 那年是我亲手写下给你的聘书,今日便由我亲手写下这, 一纸休书。 “凡生,你想做...”她忙收起剑,怕是已然看清这封上二字,她欺了身要抢走我手中的书函。 “今日起,我把你休了。”休书被我高举过头,还有她霎时灰败的脸色。眼神里的惊惧看得我不忍。 她顿在原地,看着我,泫然欲泣。铁了心肠,我将那封缄立时撕裂开。 “不...要!”她颤抖地出声,却止不住我出口的话语。 “立休书人薄凡生,系沂州。弱冠凭媒聘定花落雪为妻...”函中句句乃我所写,字字烂熟于心。落雪,你恨我也好,只消你今日之后,与薄凡生再无瓜葛。 “岂期过门之后,为夫多有过失。凡生知妻良善,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凡生为夫,未尽夫道,绝非良配,今情愿将妻退还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愿妻相离之后,重梳峨眉,巧敛红妆...” 莫再为我着一身青袍。你该是娇娥红颜,不可为我如此糟践自己。 休书是实,手掌...为记。” 落雪,这是我早该还你的自由。 “如此,你不再是我薄家人。” 我缓缓抬起右手,不知为何,竟分外沉重。“击掌为盟...” 不知何时,日头早已悬在高空。 衬得她脸颊上的那颗晶莹,那么明显。 她在笑。 “你,要休了我?”她走到我身前,低了头望我,脸上的苦笑恣意放大。 落雪,唯有如此,你才能离了我。 “休妻一事,岂可儿戏?”抬望眼,我淡淡笑着,一如平常。 “啪!”莹莹玉手重重地落在我脸上。 她指着我,一字一顿地唤我的名姓。 她说,“薄凡生,你,对不起我!” 她说着,一把夺过我手中的休书,是了,落雪,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8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8 便该是如此,你该恨我,而非... “我便遂你所愿。” 低笑声落在我耳中,何等讽刺,那女子陡然背了身去。 垂了眼睑,我不敢再看她。 “薄凡生,你记住,这休书我收下,这掌盟你休想,这一辈子,我都要你欠着我。” “就算你...对不起我,我如何...如何能,对不起你。” 三尺青锋,她冲着那玄袍男子,仗剑而立。 “弃妇花落雪,愿,代薄凡生一战!” 是了,她总是这般,无论我说了什么都待我,不离不弃。 诚然,当年花灯节上许下的誓约,唯她,践诺到底。 那些十余年前的记忆,我忘了一次。 而今日,我又要忘了第二次。还要她,同我一般。 那年,我挡住自己写在花灯上的愿望,却瞥见了她写下的字句。 愿与君,皓首白头,此生不离。 大抵那是一个女子对爱情最美的幻想了罢。 可惜遇人不淑,她的郎君,早已将她忘了。我答应她的,从未为她做到。 “阿箫,你一定要来栖花谷,我等你。” 栖花谷的花开得上好的时候,我没去寻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她长成那般温润娴雅的女子, 可惜,这家不是薄家。 郎君,亦不会是薄凡生。 我这一生,亏欠你的,又岂是一句一别两宽能理得清说得明的。 可是啊,落雪,你又知不知道,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便只有,毁掉你余生对我所有的期待。 抬手,并指。 忘了罢。 “薄凡生...你怎么可以,怎么...可...” 昏倒在我怀中前,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抬手落在她的脸庞,将那不听话的发丝顺在她的耳边。 我笑得温柔,我想我从未像现下这般温柔。 “小姐姐,你真好看。” 这句话,当年的那个少年不敢同你讲,凡生,代劳。 “阿弥陀佛,徒儿你这又何必。”师傅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身边。他双手合十,低垂着头,话里痛心,亦是无奈。 “我早该如此。师傅,劳烦你照顾落雪了。” 我把落雪小心移到师傅手边,往前走的时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抓紧了我胸前的衣袍。 紧得我,如何也挣不开。 狠了心,打落她的手,玉手垂落的刹那,那单薄的纸书亦缓缓飘落在雪地上。 上面不知何时,已被浸染的湿了一片。休书二字的笔墨,早已化了开来。 弯了身,我拾起那褶皱的纸书,想要放在她手心,她的手却早已握紧成拳。 掰不开。 我唯有用尽余力,才将那芊芊玉指一一舒展而来。 两手相叠,掌盟已成。 背身离去的刹那,我分明看到她的眼角,缓缓有泪。 只是我还有我该做的事。 “世侄你可知,此刻的你,在我手下,莫说十招,三招之内我便能要了你的命。”司徒谨笑得肆意,锐利的眼,讽刺的话语里掩不住即将达到目的的欣喜。 “我知道。”方才替闻人挡下的最后一式,尽管我的出招留情,可扇骨刺背的痛却是真实的。 “你既要送死,我便成全你。” “还请世伯赐教。”薄家子弟,岂是临阵脱逃之徒。 他敛了笑,手中的折扇不知何时已展了开。 “我便要你薄家人,死在自家的扇诀之下。且让你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道,是,无,情。” 扇骨分翼,扇影重重,朝我奔袭而来。眼前,只死路一条。 “凡生,爹今日传你这最后一路的破解之法。” “阿爹,这十路扇诀竟还有破绽?” “好孩子,这世间从未有完美之说。阿爹今日授你此招,只愿他年能保你一命。” 昔年阿爹的话,尚在耳边。 甚好。 当世之人只知,薄家有无情扇,却不知,还有逍遥踏。 阿爹说过,道是无情这一式只留了一个死门。 佛说,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武林人只知避犹不及,却不知,向死而生。 破这一式,唯有一招,迎难而上。 足下逍遥游踏,合七星之势,承八卦之力,谁能想到,这无情之招早已在叠骨重影的方寸之间,暗留生机。 可惜,我终归小看了司徒谨的功力,扇骨周遭竟亦有气劲在傍。 我虽得以借脚下步法躲过大多,却免不了被气劲割伤脸颊。 然,终是遍体鳞伤,衣洞百出,在司徒谨惊骇的目光之下,灵犀一指终至他的死穴之前。 虽只一寸,胜负已分。 “师傅!”不远处,风孤望着这般战况,焦灼急声。而他身旁的闻人,只是蹙眉看着。 “世伯,小侄承让。”咽下一口血腥混浊,我凝神望着司徒谨不敢有丝毫放松,我不过只是使了巧才能险胜。 “怎么可能?!你怎能逃得出来!”司徒谨满脸的不可置信,这也不怪他,阿爹这一式破解之法是在与他别离之后才创了出来。 我冲他摇摇头,抑制住体内横行的血气,这才缓缓道,“阿爹说过,武学之道,从不是为夺人性命。武学之意,亦非无情,这才有这一路逍遥踏。” “你阿爹?...呵呵...好,好你个薄行正,你好得很!好得很呐。”他听到阿爹之名时脸上便失了血色,哑着嗓仰天大笑,声声里带着对阿爹的怨怼。 他,亦不过是可怜之人。 我心里低叹一声,其实,若非无情扇里留了一线生机,纵逍遥踏多出神入化,我又如何能脱逃。 说到底,到底还是他和阿爹当年创十路扇诀时,心中有情。 道是无情,却有情。 我便要开了口,对他言明真意。 他却忽而转了头盯着我,一丝阴狠爬上他的脸。 “你,很好...”不知为何,他此刻面上的寒意让我不自觉地心下生怵。 “世伯...” “本尊愿赌服输,给你雪莲。”他说着便低低笑了出来,“可是,我的好世侄,没有纯阴之体,你体内炎毒一样是无解。” 纯阴之体,是啊,我本就知道,欲解炎毒,除了这稀世雪莲,还须有纯阴之体的精血...不过是以血换血,以命换命。 司徒谨,我从一开始就不为雪莲而来,只为能解了你心中对我阿爹的怨怒。 只,我未曾想到,下一刻,司徒谨凑在我耳边,悄声说, “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恨儿去勾引你。”他说着朝着闻人的方向看了去, “我的好义女,你猜她会不会,愿意为你,去,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此,突地想起,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9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89 老大的一首《好好过》。以前闲时,曾录过一次。 不为其他,只觉词中情深缘浅。 如今想来,这一首,恰合落雪。 摘录一段,与诸君共赏,若有意者,自可往听之。 听说你还继续打听我的下落 何必让遗憾放肆再重播 转身去你还有更远的路要走 别让这一段 绑住你的梦 ——胡歌《好好过》 ☆、了凡生 原本,我以为他的意图不过是让我爱上闻人,继而毁我声名令我身败名裂,抑或是如此间,让我受尽情殇,自甘沦落。 却,终归没猜到,他竟是存的这份心思。 只是,无非是生死而已,我能破这必死之招,又如何能看不清。 “我的好世侄,告诉世伯,你想活吗?” 他敛了眉低声在我耳边说道,话里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得意。 “自然。世伯真会说笑,这天底下何人不想活?” 他听过,脸色霎时暗了几分。 “果然,同你爹一样,是个负心的种,啧。”低哑的嗓子,说不尽的讽刺。 “世伯,你为何听别人说话只听到一半。”我冲他摇摇头。 “你,什么意思!”他似是恼怒我方才所言,挣扎着往前凑了几分。 “世伯请小意,凡生这指可是险得很。”我朝他的死穴所在轻轻一点,他脸色便更是难看。 “你...威胁我?”颇有些咬牙切齿。 “凡生不敢,只是望世伯能够听进凡生所言,您是凡生的长辈,凡生万万不会造次。” “哼。”他语气仍是十分不屑。 也无怪他和我阿爹走到那种地步,这般性格,依我阿爹的性子,怕是一个将所有闷在了心里,一个又什么都不问。 罢了罢了,阿爹,凡生便代你同世伯说些贴己话,阿爹,你在天有灵,可莫要怪凡生僭越。 “世伯,凡生今次侥幸得胜,说来,其实还是多亏了世伯。” 他似是对我所言颇觉诧异,“哦?世侄倒是说来听听。” “无情扇里早留生机,虽名曰无情,实则招招都并未要置人于死地。凡生在武学造诣不如世伯,但细细想来,必是因创此诀之人心中有情。” 我不由慨叹了一声,瞧着司徒谨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便又继续道。 “世伯,凡生是晚辈,本不该妄议阿爹和世伯之间的事,但终究身为阿爹的子女,凡生便有几句话不可不说。” 我止了话头,纵然我此刻欲将昔日一切尽数说来,可到底也要司徒谨听得进去。 “你且说罢...”不知为何,我总觉着他此刻话里透着几分疲累。 长吁了一口气,我复又缓缓说道,“世伯,当年之事,是你误会阿爹了。” 那时他同我饮酒,我曾在他的故事里了解到的阿爹,是一个负心薄情的人。可那分明与我自小所知的阿爹不同。 直至那日,我一时糊涂欺负了清儿时,当清儿的眼泪落在我的折扇之上,那隐隐显露的字迹,我才明白,也许阿爹只是不肯说罢了。 再到后来我向师傅求证过的种种,都足以证明一切,不过是一个误会。 只因司徒谨不问,只怪阿爹不说。 “误会...是吗?”司徒谨语气出乎我意料的平静,“若只是误会,他为何不说与我解释?”他低声喃喃,已似不在同我说话。 为什么? 我想,答案便在这无情扇上罢。 从司徒谨手中拿过折扇,他此刻戾气消减大半,便任由我去了。抬手拂去了脸上的血迹,展开折扇,指腹抹过的地方渐渐生了变化。 暗红的血色之后,两行小字若隐若现。 “清水无痕心有痕,凡心妄动误君生。”我切切念出。 曾经,我以为阿爹替我取名凡生,是愿我能享平凡一生,直至那日,我才知道,原来我错了。 “世伯,我知晓是你给清儿取的名字,若凡生猜得不错,我之所以会叫凡生只怕也是如此。” 我指着折扇上的两行小字温声解释,不知几时,司徒谨的眼眶微微泛红。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怕只怕,未到伤心时。 “清水无痕...凡心妄动...误君生?为何你从来都不告诉我,你...填了下一句。”司徒谨的手指落在那俊秀的两行字时,像是在怀念什么珍宝一般,旁人不知,我却知晓,那是我阿爹的字。 心头不由慨叹一声。 “世伯,阿爹他绝非有意弃你而去,他只怕自己耽误了你。阿爹说他有他的责任,薄家不能无后...也许在阿爹心中,你敌不过整个薄家,可你比他自己重要。” “无后?...薄家?薄行正就为了这么个理由,便要放弃我?笑话!”司徒谨突地发难,不顾他此刻性命尚在我手,抢过了我手中的折扇。手上真气流转,方才还完好无缺的折扇立时化作纸片纷扬在半空之中。 “世伯,你!呃...”我视线被那纷落的纸片所扰,一时不察,司徒谨便一爪袭来扼住了我的咽喉。 “一个小辈!你,凭什么说,一派胡言!”他猩红着眼眶嘶哑冲我吼道。 “咳咳...”我勉强咽下一口气,“因为...即...便你当年用计逼走了柳夫人,让阿爹...和落雪骨肉分离,阿爹他都未曾怪你...你可知,自那以后,阿爹..咳咳..未有续弦...” 这些本是我不愿道出的。 他愣在了原地,空洞的眼神不知道他此刻想起了什么,只是,看向我时眼底阴毒更甚,“未曾续弦,哪来的你?薄凡生,你当我老糊涂了?” “世伯...咳咳”他扼在我脖颈的手越收越近,勒得我几乎无法完整说完一句话,“我...是阿爹收养的孩子。” 这些,都是师傅告诉我的。 当年,落雪的娘亲被司徒谨设计出走山庄,而那时,柳夫人已然怀有落雪。可惜,阿爹四处寻人亦找不到柳夫人的踪迹。 整整两年,阿爹遍寻不得,那时还健在的姥姥又不停地逼阿爹纳妾,只是为了能有一后。 可惜阿爹觉得,奉母命娶了柳夫人已是对不起司徒谨,阿爹不愿再娶,又不能看薄家无后,机缘巧合之下阿爹在外寻找柳夫人时捡到了被遗弃的我...将我扮作男子亦不过是为了瞒过姥姥,薄家已有后了。 可是,他没想到我才被带回山庄,司徒谨便寻机给我下了那不解之毒。 阿爹因心中对柳夫人有愧,便将山庄改作了怀柳山庄,却未曾想,此举却激怒了司徒谨,他一怒之下将柳夫人的娘家尽数灭门。 阿爹见此,怕有朝一日他去了,我会被司徒谨迫害,这才将所有告知了师傅,让师傅能保我一世无虞,又传我那套逍遥踏,只为我能有自保之力。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90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90 如今想来,阿爹定是很爱司徒谨,若非如此,又有什么能够解释,阿爹为何不怪这个害得他妻离子散的男子,甚至偏袒着他,连他的错都包庇了。 甚至是在落雪昔年来复仇时,顶下了所有的罪。 我将那段秘辛淡淡道出。 司徒谨的手,亦渐渐松了开。 “呵...呵...哈哈哈”他红着眼仰天笑了出声,“薄行正,你个木头,你说多一句会如何,又如何?!” 我看着他,突地觉得他亦是可怜。分桃断袖,自古便是禁忌,何况他遇上的,是自小便被四书五经教导的阿爹。 司徒谨,你让阿爹如何多说一句,他能承认他爱你已是他做的最出格的事了... “世伯,阿爹亦有诸多说不得,还望你释怀罢,若真尚有什么过不去,便拿凡生的这条命去抵阿爹予你的情债。” “你?...”司徒谨转了头望着我,苦笑着摇头。 “若世伯今日能放下心结,小侄亦算是功德一件了。” “你...”他怔怔望着我,半晌却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体内的毒...是世伯对你不住了...” 他往闻人那处望了望,这才又回过头低声道,“恨儿她是我的义女...我不能” “世伯,”我打断他的话,“从一开始凡生便不为雪莲,不为解毒。方才说想活虽是真心,可若然我和她之间只能有一人活着,”我说着朝那紫衣女子看了一眼,轻笑出声,“那便是她了。” 他僵直了身子,定定望着我,眼底有些说不明的哀伤。 此番,终是了结了我心头最后一桩事。 终是,做完了所有薄凡生该做的事。 尚好,还有些光景,让我能同她说说话。 虽则体内横行的真气,混杂着灼人的炙热,让我每一步,都走得趔趄。 我只得缓缓走向她。 雪地上的脚印深浅不一。 “良儿。”站到她面前,我看着她听到我这般唤她时,微微颤抖的双肩。 “臭和尚。”她如是唤我。 我笑着揽她入怀,真好,这就是我爱的女子。你这般真实地在我的怀中, “一切,都了结了呢。”我嗅到她发间的清香,淡淡的,好像虚无。 “我说过,要还俗娶你的。”紧紧拥着她,我好怕,下一刻我就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温度。 “臭和尚,本姑娘才不要嫁给你。”她轻笑了一声。 “不嫁我,那你就娶我。你可得...对我负责。”我悄声在她耳边说。 “蠢和尚...”她抬了手环在我腰间,下巴轻轻压在我的肩头,“对不起...” “哦?”我戏谑地笑。 “本姑娘才不是在跟你道歉。”她轻哼了一声,静默了时分,她才又低声道,“你...不怪我?” 我正要答她,胸腔却突然涌上来一阵血气。 来不及,我怕...来不及了。 “良儿...”我想跟你说,此刻我不是薄凡生,不是湛一,只是我了。 可为何我眼前的你却越来越模糊... “和尚!”她慌得上前扶住我。 “良儿,你听我说...我...”可那急涌的血气我已无法压抑,猛地掩了唇,滴滴猩红却渗过缝隙,洒在雪白的大地之上。 “蠢和尚,你别说话,别说了...”别哭,良儿,你不要哭。 贼老天,你为何不多给我一点时间。 勉力抬了头,我对着那静默站立的白袍男子,投去一剂眼神。 昨夜里风孤前来,将昔日种种都说了清楚。 “若是明日我撑不过去,请风兄带她走,我不想她看到我...离开...” “薄兄...放心。” 那男子的一劈手,我看着她倒在我怀中。 “风...孤,你定要...待她好。我...把她还给你了。” 耗尽我所有气力,将她缓缓递到那男子怀中。 我记得她说, “和尚,我永远,永远都不会让你一个人。” 而那时,我答她, “闻人,等此间事了,我便回承一寺还俗。可好?” 这是我闭上眼前对这世间最后的眷恋。 我这一生,这作为薄凡生的一生,终归是圆满了。 可我,可我却没能对你说上一句。 我爱你。 我欲与你白头,奈何缘浅情深。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写完了。哇哈哈哈。 ~~~~~~~~~ ☆、斯人已逝 十年来,承一寺的香火一直十分鼎盛。 江湖人都说,这一代的主持崇然大师尽管年纪尚轻,但佛法造诣却十分高深。人言,若能得崇然大师诵经一日,便能心境开阔,如获新生。 而这些,都是花念凡从南来北往的客栈里的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 她不知为何,向来不喜寺里的和尚。 前些日子,娘亲收到一封远来的书信。花念凡不知里面是何内容,只瞧见了娘亲那时颓唐的神色,好似天塌了一般。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娘亲,印象中的娘亲永远都是淡定自若,所有,就算她没有阿爹,她亦不怨。因她有一个好娘亲。 可自那日后,娘亲便日益憔悴,任她如何费尽心思也讨不了娘亲的欢心。眼见着娘亲形销骨瘦,她便想着去承一寺碰一碰运气,若是那崇然大师真如江湖传言,那远走这一趟也是值了。 一路向北往承一寺,她到时恰是午时。正午的阳光落在山门上的匾上,熠熠生辉,看上去分外庄严。听闻这是千年的古刹,本是破败衰落,但自上任主持性空在此重开山门后,香火便渐渐旺盛了起来。只是许是那性空大师年事已高,十年前便过世了。而继任的主持便是这崇然大师,花念凡这一路行来,也从客栈酒家里听到些江湖传闻,据说十年前这性空有个徒儿,本该是要继任主持的,可惜后来不知怎么便失了下落。 唉,也不知这崇然是否如传闻所言佛法高深。心下暗叹,花念凡翻身下了马。 山门之中,一个小僧弥正目光和善地瞧着她。 拱了手,她朝那僧弥抱拳恭敬有礼,“怀柳山庄花念凡,有事求见崇然大师,不知小师傅可否替我通传一番。” 白衣少女笑意盎然,那小僧弥不由心下惊叹,合了十回礼道,“施主有礼。主持今日正在大殿讲经,施主可先随小僧来,只是需等上片刻。” “无妨,有劳小师傅带路。” 一路行来,眼见着些和尚来来往往,寺里诵经声亦不绝于耳,不知为何,她这心下便安定了些许。 “施主且在殿外稍后,小僧进去替施主通传一声,想来主持今日的论经也快结束了。”小和尚对着花念凡微微一笑,便进了殿。 花念凡便站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91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91 定在大殿之外,望向殿内,便见着数十个僧人盘腿端坐在蒲团之上。隐隐瞧见那坐在最前的一袭白衣。 “阿弥陀佛。” 白衣僧人起了身,缓缓朝殿外走来。一袭轻袍若雪洁白,花念凡微微蹙了眉,眼前这清俊和尚便是这里的主持?不知为何,她隐隐觉着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这人,是在什么时候呢? 花念凡心中一番思虑,她长大后从未见过此人,若曾蒙面,应是在她小时了罢。只她小时的事她已记得不甚分明,只是有些许残象。 那亦是一道白色身影,虽然嗓音不似这崇然清朗,却会温声哄着她,陪着她。可惜,她已记不清那人的面容。 崇然见着眼前这少女,方才听守山门的小僧来报说是怀柳山庄的少主人,如今一见,果然非虚,和她娘亲倒是有七分相似。 花落雪。说来崇然只见过那女子一次,那已是十年前了,她和师叔祖送祖师爷的遗体回承一寺。 那女子一袭青衣,望着师叔祖的眉眼更是温柔十分。他虽是在寺里清修,不通男女之事,可也看得出,那女子对师叔祖的情意。 “花念凡见过崇然大师。” 少女的嗓音如百鸟空灵,亦打断了崇然的回忆。 “施主有礼。不知施主找贫僧有何事?”崇然温笑着合十回礼。 “崇然大师佛法造诣高深,念凡慕名而来,还望大师能够同念凡往怀柳山庄走一趟为家母讲经。” 花落雪? “贫僧修为尚浅,能得施主看重,惭愧。不知施主可否细说一番。”崇然面目温善,衬着正午的阳光,落在花念凡眼中更是俊朗。 像。这和尚和她记忆中的那人实在是像得很。 “家母近日思绪繁重,日渐消瘦。念凡想娘亲必是心有郁结,还望大师能够前去开解家母。” 崇然听得少女娓娓道来。近日消瘦,心有郁结。 心下惋惜,已是有了分明。 “阿弥陀佛。”原来十年已逝,佳人却依旧尚未放下。 “施主,崇然这几日还有几场经需讲,怕是不能随施主前去了。这寺中皆是男子,施主亦不便久留,还是早些下山去罢。”崇然微微颔首,便是拒绝了少女的请求。 “大师!家母现下...”花念凡急了眼,若是请不去这崇然,娘亲会如何她着实不敢想象。 “施主不必多言。贫僧说不去便是不去了。”崇然打断了花念凡的话,笑着摇摇头。 不是说和尚都是慈悲为怀,怎地这个和尚也如此冷漠。 奇怪,她为何说也呢? 花念凡心下生了疑惑,只是现下情形也容不得她细想,娘亲消瘦的面庞在眼前一闪而过,便立时脱口而出,“和尚不应普渡世人的吗?” 崇然却是缓缓笑了起来,“施主亦说普渡世人,那么施主的娘亲与过几日要来听崇然讲经的信徒有何不同。崇然岂可顾此失彼,阿弥陀佛,贫僧还需得回去继续讲经,不便陪施主了。” 说罢也不再看少女神情,崇然转了身便是要走回殿中。 花念凡因这和尚的不通情理,气的脸微微发红。 “哼!说什么慈悲为怀,普渡世人,我看这承一寺只是浪得虚名!” 少女指着那白衣僧人的背影重重骂道,话毕亦是扭身离去。 崇然听着那离去的脚步,无奈地笑笑。 罢了。本不该多言的啊。 “施主,贫僧只有一句,你可告知令堂。”崇然抬声对着那少女的娇俏背影道,“故人心远,前尘旧事,何必介怀,早该放下。” 却只听得那少女轻嗤了一声。 脚步声渐渐隐没在寺内的钟声之中。 崇然转身走回佛像前,跪在蒲团上,宽大的袖袍内一封书信缓缓滑落。 那信上字迹清秀。 “故人已逝。” 短短四字而已,崇然看着那娟秀字体,心头却生了忧伤,眉间微微皱起。 他成为承一寺的主持已十年。旁人都说他佛缘深厚,佛法高深,可在他心中,有一人比他更应做这寺里的主持。 他少时那人传他佛法,常常为他讲经解惑。他原本以为那人一去很快便会回来,可却没想到,那人回来时已是结局。 师叔祖身中奇毒,是师祖以毕生功力护住师叔祖心脉,可惜终究是一命换一命。 “崇然,往后这承一寺便交托于你了。”面前的人青丝已长。 他看着着实陌生。 “师叔祖,你比崇然更适合做主持啊!”那人行将离去时,他终是忍不住心头疑问。 “崇然你有赤子之心,不出几年,定能成就。”那人微微一笑。 “可师祖说,师叔祖你亦是天生慧根啊...” 那人只摇了摇头,“我已离了山门。”。 他自小在师叔祖跟前学佛,知晓师叔祖说一不二的性子,也就止了追问。他看了看师叔祖,又转头看向那远处松下正静然独立的女子。 “师叔祖,崇然斗胆,师叔祖此番离寺,可是因为花庄主?” “不是。”师叔祖面色平静,他却想不明白了。 “主持,斋菜已好了。” 身旁的僧弥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走罢。”他起身离去,蒲团旁的信仍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主持,这可是您的物什?” 一旁的僧弥将信笺拾了起来。 “崇然,你可知阿难尊者的故事。” 十年前,师叔祖离去前给他讲了这个故事。 原来,师叔祖便是阿难,而那女子... 他的视线落在信笺上,落款的闻人恨三字清晰落在眼中。 恍恍之中,他好似听到了师叔祖的声音。 “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她从桥上走过。”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第一章。接下来,小生应当还会给清儿,风孤,落雪,闻人一一写一章,就算是交代清楚了。 ☆、所谓成全 风孤静静地站在情人泉边。今夜月色定然很美。 他想。 可惜,我却看不见了。 看不到这世间的风景,也再也看不到你,良儿。 他轻轻唤出那个压在心底的名字。 他们曾经也拥有那么美好的回忆,可是,却没有缘分走到最后。 他原本想,守着那个女子就好。可是,当薄凡生出现后,当良儿的视线渐渐全在那个人身上时,他才发现自己有多舍不得。 他看着良儿为那个人上雪山寻雪鹿茸而孤身犯险,看着良儿为那个人跪着求师傅。 他才发现自己的心有多痛。 记得那时,师傅发现良儿对薄凡生动了真情,便说要用摄魂大法篡改良儿的记忆。 他心底本是窃喜的,这样良儿便不会记得那个人了。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92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92 就像,她不记得自己了一样。 可是,当他看到良儿苦苦哀求着师傅,跪到晕眩过去后,他才发现自己没办法看着良儿伤心。 他跟师傅说,他会看着良儿,一定确保任务完成,只要师傅不动良儿。 师傅沉了脸色问他,为什么。 明明让良儿忘了那个人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他嘴角扯起一抹苦笑,低哑着嗓子说,“大概我不愿她一生都活在别人为她编造的记忆里。” 是了,看着那一年良儿被抹去记忆后的迷茫模样,他心底痛极了。 师傅许是不忍,到底还是应了他。 也才有了后来的事。良儿和他在薄凡生面前演了一场戏。 就算明知是戏,他心底却止不住的欣喜。 他和良儿躺在一张床上,只要伸出手去,就能触碰到她,可良儿却阴沉着目光看他。 “你敢碰我,我便杀了你。” 他眼中的光芒霎时暗了下去。原来,在良儿之中,他不过是一个贪恋她美色的男子而已。 “师妹放心,师兄我喜欢的,是那勾栏里的姑娘,啧,那姿色,那风韵。”他半眯着眼,假作享受的模样。 看着良儿鄙夷的目光,他却再说不出话来。 撇了身子向着墙边,他不敢看那个女子的眼神。 心中渐渐地升起阵阵哀戚。 也罢,我能做的,只是陪你演好这出戏而已,这样,至少,我还是你的好师兄。 那一天,他看着良儿对着薄凡生说出那些话。看着她强作的笑脸,他突然就生出了一个想法,若是时间便静止在一刻该有多好。 这样,他们就能永远活在这出戏里。 可是,在薄凡生跌跌撞撞跑出去后,他看到良儿的眼眶中汹涌而出的眼泪。 他想走上前安慰她,可她看他的眼神是那样嫌恶。 “脏...” 他听到她的喃喃自语,脸色立时灰败了下来。 是了吧,他让她觉得在心爱的人心中不干净了。 他再看不得她为另一个人神伤的模样,忍着心头传来的阵阵酸意,他将薄凡生的消息递了出去。 良儿,我能做到的,大抵也只有这些了。 看着良儿日益消瘦,他却没法为她做些什么,只能嘱了手下的人日日将薄凡生的消息传给她。他知道,她不敢表露出一点点对薄凡生的留恋,她害怕师傅会加害她心中的人。 所以他冒着被师傅责罚的危险,只为了让她能安心一些。 可他却再也没在她的脸上看到过情绪的起伏。 直到,那个她心里的人再次出现。 风孤记得,再见薄凡生的时候,她已然没了和尚的模样。除了那张平凡的脸,看上去和当年江湖上盛名相传的少年侠客已无差别。 他亦看到,良儿在看到薄凡生和花落雪并行策马时,眼里无法忽视的悲伤。 听着良儿扮作不在意地询问,对上薄凡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心里的愤怒就无法遏制。 他为良儿感到不值。 所以,大战前夜,他瞒着众人去到了薄凡生一行人落榻的客栈。 “那日都是误会,你不能看轻良儿对你的情意,她是有苦衷的。”他急着向薄凡生解释。 薄凡生却只是笑了笑。 “我知道。哪怕,她真的只是骗我而已,我对她也不曾有责怪。” 薄凡生说,她相信良儿对她说的每一句,相信良儿对她的情意。 他愣在原地,他忽然忆起这些年来自己的煎熬,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不相信良儿呢?不相信,她愿意陪一个瞎子走一生呢? “明日一战,恐凡生不能全身而退,若我身死,还请风兄能够先行将良儿带走。” 他应了,看着薄凡生渐渐走远的消瘦背影。他想,这个女子比自己要勇敢地多,自己就像一个懦夫一样逃避着。 逃避着,将过往的一切隐藏着。 他至死都不能忘记,良儿醒来时眼中的恨。她质问他,为什么要打晕她,为什么要让她连那个人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他未曾解释一句,他又能说什么呢? 说这是她爱的人的意思,只怕只会让她更加伤心而已。 那一日后,良儿的眼中再没有他。形同陌路。 直到,薄凡生尚在人世的消息传来,良儿收拾行装去寻了那人。 自那以后,他再未见过良儿。 听师傅说,良儿寻到了那人,听说,她们成了亲,两个女子。 真是勇敢呢。 真是令人羡慕呢。 他真想再见她一面。好遗憾,没能让她知道,也不能让她知道,她这个吊儿郎当的师兄,爱她不比那个女子少。 可渐渐地,他看不清东西了。 他去寻了些木材,开始学着雕刻一些东西,他想,也许哪天他就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未曾将风孤这个人物铺开了写。可惜。 老大有一首歌,很是贴合他。 ——《月光》_胡歌 ☆、结 兄长来的信里说,那个人尚在人世。 可那又如何呢? 点了灯,司徒清将手中的信笺付之一炬。 从她将那人赠她的折扇归还后,她们之间便再无瓜葛了。 她曾经一度以为,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只不过是她等的不够久,又或者是她去得太晚。 可惜,不爱就是不爱。 那个人是薄凡生时,她爱的是花落雪。 后来做了和尚成了湛一时,她爱的是闻人恨。 从来,就没有,她司徒清。一切不过是她自编自演的痴情罢了。 欢喜也好,悲伤也好,都是她一个人的。 如今,她过着清静生活。 只是,到底有些不放心,那个人在这浩大的江湖里流浪。 罢了,便去瞧瞧罢。就当是再游历一番,江湖儿女,拿得起,放得下,这般想了,便就认了去做就是。 收拾了行装,她启程前往那人所在之处。 兄长说,她如今隐居在一个小镇里。 再见她时,她穿着一袭素色衣袍,渐长的青丝披在脑后,只是用一条丝带随意绑住了。 “夫子,弟子尚有几个问题不解,可否请夫子替弟子解惑。”司徒清看着她带着两三个小孩缓缓走近。 “夫子,夫子,我也有问题!” “夫子,我先!我先。” “好,好。一个一个来,君泉你先问。”她看到那个人笑得敦厚,耐心地为身边的小孩解释。 那模样,像极了她们年少的时候。 司徒清忽地记起,小时候薄凡生哄她的场景。 她陷入十数年前的回忆之中,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抹笑。 “不好,天色居然这般晚了,我还得去城西买酥饼!”那人突地惊慌的叫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93 负如来 作者:执玖 分卷阅读93 出声,一点都没有以往的沉稳模样。 “哈哈,夫子,你今晚的日子难过了。”那唤作君泉的孩子坏笑着。 “臭小子,改明再收拾你。君泉你年纪最长,送大家回去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那人边回头说着边慌慌张张地往另外的方向跑去。 她心下不由感叹,现在的凡生哥哥,虽然似是比当年看起来聒噪了几分,但却活得这般真实。 “夫子,你就放心吧,赶紧去,待会若是酥饼店打烊了,师娘发起火来你可就不好过了。” 司徒清行将追上去的脚步停滞在原地。 师娘?是谁... 是花落雪还是闻人恨。 她愣在原地,直到那人的背影就快要消失在视野之中,才又追了上去。 看着那人不顾着夏夜的闷热,一路跑去城西买了那酥饼,顾不得停歇,随意用袖袍擦了擦汗,又是小跑着进了一间小院。 什么时候,你变得这般随性了呢。凡生哥哥。 她渐渐走近。 “好你个闻人一,又是这般晚才回来,你说,是不是跑去哪鬼混了!” 那女子声音婉转,分明是,闻人恨。 “诶哟,娘子,你轻些,我的耳朵,耳朵要掉了。”那人吃痛的声音从小院里传来。 闻人...一吗? “今天不说清楚,别想进屋。” “我这不是为了送君泉那几个小子回家吗...诶,诶...娘子,你怎地不信我呢。” “居然把责任往学生身上推了,好啊闻人一,你倒是长进了,给我去那边跪着去。” “娘子...” 司徒清听着那人似撒娇的语气,不由地轻笑了一声。 原来,过得这般好了。 “师太...”司徒清闻声低头看去,竟是方才和那人走在一起的唤作君泉的小孩。 那小孩的清俊模样,就和小时的凡生哥哥那般相似。 她不由地恍了神,微笑着望着那小孩。 “阿弥陀佛。小施主,天色已黑,你怎地还不回家。”她稍稍曲身,轻柔地抚上那小孩的头。 “君泉给夫子送了些茶园的白茶来。师太您也是来找夫子的吗?” 她摇摇头。 唱喏了一声佛号,转身离去。 陆君泉看着那夕阳下的白衣女尼,心下不自觉有些难受。 朝着那女子的清瘦背影,陆君泉微微颔首。这才又提着手里的茶包往小院里走去。 “夫子,师娘,弟子给你们送了些茶叶来。”陆君泉站在小院门口躬身有礼。 “是君泉啊,来来,快些进来。”闻人恨朝着他挥了挥手。而他的夫子正跪在一边的锤衣板上,朝着他挑眉。那口型分明在说,来得正好。 陆君泉好笑地摇摇头。 他记得,夫子来到镇子大约是两三年前的事了。 她不似陆君泉平常见过的女子,夫子永远都穿着一袭素色的袍子,那乌长的发丝也只是简单地搭理在背后。 看上去,有女子的细腻,亦有几分男子的俊逸。 夫子为人行事温和,可教起学来又十分严厉。 下学后,夫子又总会给大家讲些故事,只是大多是些佛家的轶事。 后来,镇子里的媒婆便想给夫子说一门亲事,可夫子只是说,已许了人家,任媒婆磨破嘴皮,夫子也不为所动。 直到一年前,那个紫衣女子来到镇子上。 陆君泉记得,夫子那时正在给他们讲学,那女子走了进来,姣好的眉眼,连他们这帮小孩都看得呆了。 而夫子手中的书也霎时落在了地上。 他从未见过夫子那般窘迫的模样。 “你怎么又不看我。” 那女子站在夫子身前,浅浅笑着。 再后来的事,不过就是夫子顶着镇子里的风言风语,硬是要嫁给那女子。 为什么不是娶呢? 夫子跟他说,唯有嫁给她,夫子才有姓氏。 是啊,夫子来时,说她名叫阿一。 如今嫁了师娘,她便有了名姓。 陆君泉记得,夫子成亲那日溢于言表的欣喜。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陆君泉看着此刻正乖乖跪在一旁的夫子,如是想道。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