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何以成妻》 分卷阅读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 书名: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第一章 魂断鸳鸯 老太太吩咐不许哭,二爷回来之前谁都不许哭。 静香佝身跪在灵堂下,纤小素白的身型不及旁边纸塑的一半,周围人影浮动,来来去去,悄无声息的目光,自觉不自觉便瞥她一眼,她始终低着头,很久都不曾动一下…… 灵台上的香烛味越来越浓,搅进空空的胃里,僵硬的身子微微一颤,心里轻声叫,佛祖…… 十八天,整整十八天……从挑开喜帕那一刻起,她就是这样叫佛祖,求佛祖,停一停……让他停一停…… 佛祖真的应了,就在昨夜…… 粗浊的呼吸突然噤声,头重重地捶砸在她肩上……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他发青的脸庞,眼睛瞪得好大,嘴巴张得好大,那样子,像极了小时候哥哥画本里那只水鬼…… 那一刻,静香碎叨叨不停念的心突然就静下来,身上覆着他,静静地躺着,红彤彤的新房第一次这么安宁,她觉得自己很享受…… 不记得是怎么被人拖了起来,不记得是怎么穿上了这一身孝衣,更不记得,为何老太太命人封了房门,一口浊血喷在她雪白的衣襟上,说她是个“作死的娼妇”…… 无论如何,她是那青底白字的牌位上易家嫡房长孙易承轩的未亡人,夫君的灵台下,她是该哭的,可老太太说不许,不是像旁人那样可以等二爷承泽回来后哭,是她不许哭,什么时候都不许,尤其不许在灵前,因为老太太说她的泪……脏…… 面前的香火盆青烟缭绕,直呆呆的眼睛有些涩,轻轻眨了眨,竟模糊了,她悄悄咬了唇屏住…… “回老太太,轩静苑里里外外已经腾空打扫干净,点了经香,另设了香坛。” 灵台前有人躬身回话,灵台旁的花梨大圈椅上,易老太君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拄着黑檀木杖正襟端坐,鬓发如银,腰身挺直,只那一双老目枯浊无泪,干涩的眼底布满了红丝。听了执事人回话,手猛地一紧,佛珠攥得咯咯响,松沓的双颊禁不住发颤,插在心里的那把刀又似狠狠地一搅!轩静苑!这三个短命的字!眼中的疲惫突然血红…… 执事人小心地看了一眼老太太的眼色,略顿了顿,又接着道,“广灵寺的禅僧和修真观的道士都已经侯在外头,另有寂善大师与五十高僧高道也到了,只等老太太示下。” 易老太太缓缓闭了下眼,强压了心里一股一股难奈的热浊,慢慢哑声道,“禅僧们安置在安泰堂大厅,拜大悲忏超度;道士们,引去……轩静苑韵香楼打醮。先请寂善大师到荣进轩小厅,好生招待,待阴阳择准了日子,再请到合宜园灵前来,逢七做法。” “是。只是……”执事人一边应着一边面露难色。 “何事?” “回老太太,荣进轩小厅原是留给迎待内眷堂客……” “不省事的糊涂东西!”不待执事人说完,立在老太太身旁的蓝月儿柳眉一挑,呵道,“才刚老太太不是吩咐过了,待二爷回来吊唁,三日后方才开丧送讣,这会子哪来的堂客?” “姨奶奶说的是,原是这么想着,只是今儿一早已有信儿传了出去,镇上的士绅员外们早早有人遣送了祭礼来,有说开丧日再拜,也有说次后就到的,小的们也是怕到时候乱,失了礼数。” “哼,”蓝月儿冷声一笑,“那些人……” “既如此,寂善大师迎入轩静苑小厅便是。”话未断,老太太开口。 “是。”执事人领了话,再没敢多一句,悄悄退了出去。 蓝月儿被一口噎住,轻轻捻了一下手中的帕子,略一瞟眼,见老太太没有扭头递了平日那般眼神,心中那口闷气儿一舒,略低的头也抬了起来。别的都罢了,她最不耐的就是老太太的眼神,一个字没有,便让人觉得自己比那街上的叫花子、青楼里的女人更不如。心想,今儿这老东西是看顺眼自己了,多亏了这一身孝。 其实,虽则她只是易家老爷的姨娘,可毕竟长了那牌位上的人一辈,论情论理都不该着孝,可为了哄老太太,便宁肯舍了平日风情,退了所有颜色。此刻脸上淡淡施粉,眉眼不描不画,雅素一身,不现钗环,只在银白镶珠抹额边嵌了一朵雪白的雏菊。却不想,这一来倒似比平日的艳更别出几分俏来,心自喜,连带手中也换了纯白的云丝帕,这便是哭的时候,遮了面,也是动人。 可老太太吩咐不让哭,这也好,她横竖也挤不出多少泪,不如蓄着,到时候人都到齐了掩了帕子没准儿也能哭个肝肠寸断。只是此刻,没有眼泪,面上也不好做,要悲,要伤,还要做强忍,于是立在一旁也需仔细小心,生怕这个当口在老太太跟前儿落了埋怨,心也是累。 不由又叹,这老易家真是住不得了,自她嫁了这些年,殁了太太,殁了老爷,自己再逞强好胜,也不过是个姨娘,膝下再有儿子,也不过是个庶出,如今虽死了易家长孙,却也本就是个病秧子,娶了媳妇不几日就不明不白地去了。再看身边这古稀之年依然身强体健的老太太,暗暗骂了一句不省事的老东西!一个人硬活着把子孙的阳寿都克尽了!活着便罢了,又强离了京城,带着一家老小窝在这山沟小镇上,今后别说指着曾经的势力给桓儿寻个高枝出路,便是有些正经家业也要落在那嫡出二爷身上,自己和桓儿不过是倚着人家混口饭、等死罢了,这么想着,便是灰了心,握了身边儿子的手,脸上当真有了悲色。 “二爷回来了!” 蓝月儿正自己出神,忽听门外一声报,心一惊,回神再听,这一府的死寂像突然破了口,压低的人声随即四起。二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 “老太太!老太太!” 人未见,已是入耳这清朗朗的语声,只是一路急奔,又焦又燥,略有些哑。抬眼看,十七八岁少年郎,额勒孝带,束发银冠,一身雪白长袍,急步匆匆。 一步跨进灵堂,突然顿住,两道紧拧的剑眉慢慢松开,直呆呆的目光落在那牌位上…… “承泽,泽儿……” 僵直的身体猛一醒,扑通跪地, “老太太……老太太!” 口中悲呼,一路跪行…… 老太太一把揽住俯在膝头的承泽,嚎啕大哭。祖孙灵前相聚,催人肝肠,顿时间,灵堂内外悲声四起。 蓝月儿一边用帕子遮了脸,一边拖了正在用袖子抹泪的承桓摁在地上,也想就势俯在老太太身上,怎奈承泽身高肩阔,老太太搂着已是吃力,哪还给她八岁的桓儿留地方。蓝月儿蹙了蹙眉,哼,偏心也断不分个时晌!统共就剩下这两个姓易的,还有多少不成?!可也再无奈,只得让桓儿挨近些也便罢了。 又看众人只顾哭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 得呼天抢地,竟是忘了起丧。于是边哭着边找了个人,颤声道,“吩咐下去……二爷回来了,启乐……超度……” 乐声一起,悲天泣地,不足千户的清平镇便是尽人皆知,都叹,这易老将军一门果然离了京城便失了根基,孤儿寡妇十几年好容易得着一桩喜,竟又做成了丧,看来这新媳妇也是个命薄的…… 蓝月儿守在身旁,看老太太大张嘴呼嚎,老目中却落不下多少泪,嘴唇也似哆嗦着有些发青,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上了年岁的人可别这一通伤心背过气去,如今她桓儿尚小,老太太要是有个好歹,这一番家业岂不都要落在老二手里? 于是顾不得给自己抹泪,赶紧一边抚着老太太胸口,一边劝,“承泽!桓儿!你们收声!顾念老太太,老人家本就伤心,这一顿哭,要伤了身子了!” 承泽闻言立时抬头看,确见老太太脸色已是有恙,便赶紧强忍着住了声,一边抹了泪,一边拽过依然哭声不止的承桓也给他擦了擦。兄弟二人依旧跪在身旁,随了蓝月儿一同劝慰老太太。 枯老无泪,干嚎了这半天,老太太只觉得心口撕裂干疼,气直往上涌,眼冒金星,头晕不已。看膝下孙儿齐聚又都心急她的身子,便也不忍,只得慢慢住了。承泽撑着老祖母的身子,蓝月儿用自己的帕子给她擦了泪,又敬了热茶上来。 老太太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热茶润过肠胃,才觉闷在心口的浊气略疏散些,又听闻灵堂外的诵经声与家下人的哭声,不觉粗声长叹,“唉……” “老太太,刚下头回说,已陆续有人来祭拜,过一会子,这堂上怕是人多嘈杂,不如我先扶您老回去歇着,待到了时辰再来祭?” 老太太轻轻闭了眼,摇摇头…… “老太太,您放心随姨娘去,” 见老人家不应,承泽也帮着劝,“这里外应酬,我去帮衬着管家,若是有什么决断不了,再去回您。” “是啊,如今承泽也大了,这些年也历练,他帮衬着再没有错的,若您还不放心,还有我在边上出个主意,再无不妥。您看……” “别说了,”老太太睁开眼睛,缓缓道,“吩咐人都出去,关门。” 这一句让就近听到的蓝月儿和承泽都有些不明白,关门?这灵堂本就是要大敞了给人吊唁的,为何要关了? “去。” 老太太催了一句,再有什么疑惑也没人敢多问,蓝月儿赶紧依话吩咐堂中照看香烛、随起举哀的一应人等都退了出去。待人走干净,承泽和承桓兄弟二人合闭了两扇黑漆门。 空阔的灵堂立时暗了下来,只有灵台上的长明灯和两盏白烛,应了白幔白幡,并那牌位后白布遮了的人型,阴森森的。眼前的景象不知为何竟让蓝月儿有些心虚,禁不住打了寒战,搂了承桓,快步走到了老太太身旁站定。 “过来。” 老太太这一声唤,沙哑的声音依然掩不住言语中的威严和凄冷,承泽心纳闷儿,这是在叫谁?巡视堂下,这才注意到灵前蒲团上那个素白的人,是……嫂嫂…… 蓝月儿倒似明白几分,看那跪着的人不动,她轻声叫,“静香,静香,老太太叫你过来。” 低头念佛早已神游不在的人终似醒过来,身子略一颤,慢慢抬起了头…… 看着她,蓝月儿在心里轻叹……第一次见,是成亲时的新房,那时周身红彤彤的倒显得身量不足,仿若受不住那一脸的脂粉,扛不动那一身凤冠霞帔,如今这一身孝,洁净淡雅,再配上这一副小巧的眉眼,白烛惨照,竟显得靡颜腻理、冰肌莹彻,真真一个水当当的小美人儿。难怪那病怏怏脾气古怪的易家老大成亲后,竟连房门都不出,整日搂着这小娘子,想尽这如花似玉的年华如花似玉的人。只可惜福大没命受,这才几天的功夫,就他那身子,恐怕连个依靠都没给她留下…… 寂静中,静香抚了衣裙正待起身,忽地一顿,她悄悄抬眼看了看老太太,抿抿唇,又规规矩矩跪好,而后,离了蒲团,跪在冰凉的地上,双膝为足,往老太太身边去…… 看她一步步挪来,承泽微微蹙了眉,怎么好似从未见过,那日喜宴敬茶,可是她? 终于到了老太太身边,她佝腰跪在脚下,依旧低了头…… “抬起头来。” 静香不敢违抗,直起身,仰起头…… 看着眼前这张脸,老太太忽然觉得心口闷痛,握着佛珠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强压了,慢慢抬手从发间拔下一根银簪,照准她眉心的那一点,狠狠地刺下…… “哇!”承桓吓得哭了起来,蓝月儿赶紧将他搂进怀中。 ……朱红的血那么艳,那么浓,那么热,细细一缕,流过她冰冷白皙的脸庞,便似随之冷却,相融,仿佛冷白玉上一抹绯红的底纹…… 突然一颗泪从她的眼中滚落,承泽的心忽地一紧,疼…… ☆、第二章 荷叶清心 “青蔓,青蔓!” 外间上夜的紫螺赶紧掌了灯进来,打起一边帐帘,见承泽已经坐了起来,问道,“二爷,你怎么就醒了?” 看着眼前的紫螺,承泽这才想起昨儿回来的匆忙,将青蔓留在了贺府,说是今儿再着人接她回来,谁想这一夜睡不安稳,竟是糊涂了。遂对紫螺笑笑,说了句“我起了。”便要下地。 “二爷,”紫螺一边赶紧给他披了袄,一边劝,“这才睡了不到两个更次,再歇一会儿吧?” “不了。”承泽应了一声,觉得嗓子干疼,“紫螺,茶。” “哎。” 紫螺服侍承泽穿好袄,这才去斟了茶来。一眼看到承泽在穿昨儿回来的那件袍子,心里不由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糊涂油蒙心,“二爷!昨儿夜里孝袍做好已经送了来,我熨好在那儿晾着,原是该换了,竟是一时忘了,我这就取了来。你先喝茶。” “好。” 承泽褪了外袍,接了茶。滚烫的茶冉着热气,熏着他的双颊和眼睛,昨儿哭了一天,酸胀难忍,这么一熏,竟是舒服许多。 紫螺取了孝袍进来,看承泽刚说渴,这会子又不急着喝,心想,莫不是茶太烫了?懊恼没记住青蔓交代的话,该先试试水温才是。正琢磨着,承泽已搁了茶碗,紫螺遂伺候他洗漱梳头,又着了孝袍孝褂,依旧束了银冠,勒了孝带。 穿戴齐整,承泽便往外走,紫螺跟着说已经吩咐厨房这就做了早饭过来,承泽说不必,心燥,不想吃,紫螺想再劝,却见他已大步出了门,不觉倚门叹了口气,心说,青蔓姐姐你可真是一刻离不得啊…… 承泽出了自己住的芳洲苑,往停灵的合宜园去。已是深秋时节,天越发短,此刻不过五更天,天边虽零星挂了几颗星,却仍是一点亮都没有,只觉更冷清。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 一路穿过花园小径,空中传来诵经声,听那声音倒像是正起了劲,想来这是刚换了班,又要到时辰举哀了,承泽脚下更快了几步。 未跨入灵堂,里面已是传来又一轮扯心扯肺的哭声,承泽不由得蹙了蹙眉,家下这些人平日里也未见有谁与大哥分外亲近,偶尔听青蔓说几句,为大爷脾气古怪,若不是硬安置了在身边,便是能躲则躲,如今这人一殁,倒像是都成了至亲!苦笑摇摇头,又觉自己真是愚念了,人们如此,也不过是冲着营生银钱,又何来认真二字。 待来到灵前,早有人点了香,恭敬地递了过来,承泽接了,青烟一缭,眼睛竟又觉酸涩,眨眨强忍了,叩首跪拜。见是二爷,举哀之人越发哭得厉害,没了气儿一般干嚎。承泽跪拜完,起身上香,看着那蓝色的牌位又是出神…… 转回身,正见旁侧蒲团上一身素白之人,俯身叩拜还礼。承泽一怔,是嫂嫂……他赶紧也俯身,虚手扶她,静香直起了身,却并未抬头。看脸色似比昨日更白,倒不觉阴惨,只是白得晶莹,想起昨日那一幕,目光不由得往她眉心去,虽还略有些肿,可已经结了痂,半颗红豆大小,微凸,真若一颗朱砂血痣…… 此刻她还是那么安静,没有一滴泪,看在眼中,心中的燥竟也似随她平了几分,想起昨夜守灵,她虽有伤却也是这般静,只是,承泽记得扶老太太回房已是敲了三更,那时,她还没有走,这么早,怎么又到了?莫不是……遂轻声问,“嫂嫂,你……夜里可回去歇了?” 静香轻轻点点头,却不抬眼,只能看到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看她这半日不语,承泽也不好再多问,又往灵堂左右看了看,时候还早,没有人祭拜,一应香火杂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便略离开一步,也跪下来,此时旁边自是早有人垫了蒲团过来。 这一起儿举哀过去,灵堂又安静下来,只有香火燃跳。昨日一整天,心大恸,又顾着老太太,竟是没来得及细细想想,如今安静地跪在兄长的灵台前,身边是一身缟素却始终无泪的人,承泽心底的疑惑不免又翻了出来…… 兄长自娘胎就带了不足之症,不能用力读书,不能袭家风习武,可嫡房长孙最是老人家的心头肉,择亲之时,老祖母十里八乡亲自挑选,择定了嫂嫂。说嫂嫂家是江南本乡本土书香门第,却偏生不好仕途,归隐乡间耕读,又说嫂嫂自幼读书,知书识礼,样貌人品都属拔尖,便是京城里的大家女儿也不过如此。遂成亲那天,从几十里外的慕家庄娶嫂嫂进门,八抬大轿,重金重礼,这些年,易府从未如此逞奢。却怎料,这一场喜事,半月之后便成了丧……若说是那乡野人家,迷信邪崇鬼魅,说新妇不吉利因而迁怒于她也是有的,可老太太当年随祖父征战,根本没有这等讲究,可昨儿的光景,老太太竟似发了狠一般,眼中的凌厉与憎恶是他从不曾见,更不顾在兄长亡灵前,如此对待嫂嫂,这究竟……是为何…… “二爷,二爷,”承泽正出神,小厮福能儿俯在他耳边叫。 “做什么?”承泽不耐地白了他一眼。 “紫螺姐姐吩咐人送了青笋江米粥来,说二爷一清早起来只用了几口茶,这一前晌要举哀守灵,又要待人应客,还得服侍老太太,便是一时撑得住,终究于肠胃不益,此时不觉,日子久了犯出来就不得了。要小的无论怎地求爷用下半碗粥,一则为着爷的身子,二则,也免得青蔓姐姐不在,爷竟少了一顿吃食,老太太若知道了,都要得不是。爷,你就当是心疼紫螺姐姐和小的吧。” 听福能儿又像平日那般啰嗦,承泽心里一阵烦,心说这小子跟了自己这些年,机灵过了,反倒有时愚拙,但凡听了房里这些大丫头们一句,就在自己耳边呱噪!正要一巴掌拍他走,忽地瞥见身边那一动不动的身影,便一顿,遂开口道,“带了多少来?可够两碗的?” “爷说的哪儿的话,便是要多少有多少!”福能儿一听有门儿,立刻点头如啄米,“另配了几样儿小酱菜儿,还有新鲜的桂花糖糕。” “那好,备到隔壁小暖间儿,我这就来。” “好咧!”福能儿颠颠儿地跑去预备。 承泽转身正要开口,却看那人冰塑一般,一转念,眉微微一挑,便不言语,自顾自起身往小暖间去。路上随便抓了一个人道,“早饭预备下了,去请大奶奶来。” “是。” 静香听了来人传话,略略犹豫一下,便站起身,头一晕,腿便软,好在身边的小丫头一把扶了她,小声问,“小姐,可还撑得住?” “不妨。” “这是哪位菩萨开了眼送了饭来,昨儿入夜到现在,都没人问一句……” “多嘴。” 主仆二人挽着往小暖间去,门口有人打了帘子,正服侍承泽的福能儿抬头,有些纳闷儿,竟一时没应过来。静香定睛一看,暖间儿里并无桌椅,只一铺暖坑,上面放了一方小炕桌,桌上只一个食盒。此刻易家二爷已经盘腿儿坐了,对面倒是空着,可无论怎样,那也是在炕上…… 静香抿了抿唇,不再往里走,握了小丫头的手正要转身,承泽已从炕上下来,走到近前,拱手施礼,“嫂嫂,” 静香赶紧回礼道万福,“二叔。” “怎的要走?” “哦,不知二叔在此歇着,原是人回了一句,我怕是听错了……” “嫂嫂是找用早饭的地方?就是此处了。厨房送过来都摆在外头,家人们都轮班儿去了。此刻时辰早,老太太、姨娘和桓儿都没起来,灵前也就你我,不如一道用,省得他们还得再摆两道、伺候两回。” 听承泽这么说,静香心里一时也拿不准,都怪自己只顾低头念佛,竟是没觉察家人们可是真的轮班儿去吃饭了?若是,此刻自己又拿款儿走了,二叔必不能就此罢了,还得再累人单伺候自己,给人添麻烦…… “大奶奶,您就一道坐吧,紧着用了,过一会子便又是举哀的时辰了。”福能儿此刻倒像是个机灵的,随了承泽的话劝。 “小姐,就吃吧,”小丫头轻轻捏捏静香的手,“这会子不垫点儿,一会儿老……” 静香赶紧捏她住嘴,小心地看了承泽一眼,也不便再推脱,“那……就多谢了。” “嫂嫂里面请。” “二叔承让。” 进到房中,承泽依旧盘腿坐了,静香只倚了一点榻沿儿,也勉强算坐了。福能儿赶紧打开食盒,小丫头也一道帮着,盛粥,摆菜,各自为主。 承泽正待动筷,余光却见静香看着身边的丫头竟是有些迟疑,心下会意,“福能儿,带……”话一出口,才知叫不出她的名字,一时尴尬,福能儿却早已领会,立刻接了话儿,对那丫头说,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 “外头也是备了点心和粥,姐姐随我过去,早点用了也好早点回来伺候奶奶。” “小姐……” “去吧。” 小丫头听静香应下,便要随了福能儿走,临转身,又悄悄把那碟桂花糕往静香跟前儿推了推。承泽看在眼中,不免有些好笑,这丫头不是嫂嫂娘家带来陪嫁的吗?该是最识体面才是,怎么竟是如此小家子气?再看她那主子,勉强沾了炕沿儿,手中端了粥碗,低头专心,根本不敢侧身对了这饭桌,别说桂花糕,就是小酱菜儿也断不会碰一下,真是枉费了她护主的心。 承泽见小暖间里只叔嫂两个,又没有人在一旁伺候,若是就这么闷头不响,反倒不妥,遂开口问,“嫂嫂,刚才是我唐突了,这丫头叫什么名字?” 那边正一口一口认真抿着粥,听到问话,静声咽了,这才答到,“荷叶儿。” 承泽一听,竟是不由点了点头。别人爱花,他倒独喜那叶子藤蔓的清香与不刻意,觉得甚是雅致,当年老太太拨了名叫芍药的丫头给他,过来第一天他便给她另取了名,唤作青蔓,取 “青树翠蔓,蒙络摇缀”之意,却不想,她这边竟直接取用了实在物件儿,荷叶儿,一声唤,已是满口清新,果然大俗便是大雅。 叔嫂二人用饭,再无多话。静香虽饿,可吃得还是慢,承泽陪着,也不好自己先用完,怕她也就此搁了碗,便也随了,细嚼慢咽…… 用过饭,两人一同回到灵前,静香依旧跪了,承泽看看天色尚早,也正要多守一会儿,却不想福能儿又过来,随在他身边,“二爷,借一步说话。” 承泽随他出到堂外,“何事?” “昨儿您吩咐我那桩事,有些麻烦。” “嗯?”承泽一愣,这才想起昨儿他想找常跟着大哥的小厮福安来问几句话,谁知里外寻不到,原以为刚办丧,事乱,不知被遣了做什么去,因吩咐福能儿好歹今儿寻了他来。听他这么一回话,倒是纳闷儿,“这话怎么说?” “大爷归天后,那小子福安,竟再不知去向了。” ☆、第三章 红烛迷雾 “哦?”承泽一听便挑了眉,“他是家生子,如何会不知去向?” “二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那福安虽是家生子,可自去年他老子染了病,老太太许了银钱放他爷娘回乡,他便是一个人在府里了。” “哦。”承泽应了,心里隐隐有恙,又问道,“都跟谁打听了?” “先是找了轩静苑里的执事老妈妈,老人家糊涂,说是何关她事!又说大爷跟前儿规矩与旁处不同,别的仆妇丫头虽都由她排班儿,可爷随身的这小福安,来来去去从不与她知会,今儿在,明儿不在,何曾把她放在眼里。”福能儿絮絮叨叨地学着老妈子,看承泽微微蹙了眉,赶紧收了话,又道,“我也知道这老妈妈实在不是个省事的,便搁了她又去找轩静苑的姐姐们问,谁知事儿更怪了,爷,你猜猜可有多蹊跷?” “啧!”承泽很不耐地咂了一下嘴,就要抬手打他,福能儿赶紧挡了,这才利利落落地回话,“姐姐们说,自打大奶奶进门儿,新房里伺候的就用了陪嫁过来的荷叶儿和莲心,大爷原来身边儿的人都遣到了楼下,楼上只留了红玉姐姐,再有就是常来回话的福安。大爷殁的那天,就是红玉姐姐和荷叶儿去叫的门。原本大爷吩咐没有他的叫,谁都不许去打扰,可那天都将巳时了,红玉姐姐这才拉了荷叶儿去,谁知怎么叫都不开,没法子本想去回老太太,可荷叶儿胆子大,掰了窗子就跳进去。” “嗯?”承泽听得有些乱,“为何要掰窗子?大奶奶不在房里吗?” “说的就是啊,”福能儿越发凑近了承泽的耳朵,“正是蹊跷呢!后来外头的姐姐们就听荷叶儿疯了一样哭喊,正都要去,却被福安抢了前头,随后就关了门,连红玉姐姐都没让进,外头就乱了,砸门。再后来,请了老太太来,这才压住。” “这么说,当时房里,除了大奶奶,就只有荷叶儿和福安?” “嗯。” “那单只荷叶儿哭了,福安呢?” “说的是!都说那小子大爷白疼他了,根本没听着他嚎一声!” “那可听清荷叶儿哭的是谁?” “真让爷问着了,那荷叶儿,哭的不是大爷,是大奶奶!”福能儿瞪大了眼,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哦,”承泽倒并不意外,只是却想不出当时的情境……“老太太到了之后,房中可曾再叫旁人?” “不曾。老太太身边也只带了徐妈妈,连玲珑姐姐都没带。不过后来又着人请了老郎中来,也是只让他一人进去。” “老郎中?”承泽拧了眉。 “是,二爷,您说,大爷当时还能有气儿?” 承泽想想,摇了摇头…… “嗯,我这么想着。爷,我还听说……”福能儿有些支吾。 “听说什么?” “听说给大爷洗身换寿衣的时候,大爷他……早都硬了,手脚……手脚都掰不正……” 承泽轻疏了口气,没搭话,这是意料之中的,只是,这么久,她在做什么…… 看承泽不语,魂儿倒还在,福能儿便自顾自说下去,“再后来,就是老太太吩咐人办丧,那个时候,就再没有人见过福安。都说前一眼还看着,后来,怎么都不见了。” 岂料承泽却没再纠葛福安,而是问,“红玉现何在?” “别的姐姐都随了管家去,独红玉姐姐又回了老太太跟前儿。这两日,本该跟着在灵前随起举哀的,可听说病了,根本起不了床。老太太心疼她,让两个小丫头照看着,说活着的时候尽到了心,这死了的魂儿也明白,不拘虚礼了。” 承泽轻轻点点头,是了,这才是老太太本该有的话。大哥长年病,脾气自然不顺,这些年红玉尽心尽力,从没有半个怨字,若说这府里除了老太太还有真心疼他的人,就是红玉了。如今人走了,她自然难过,譬如自己若有个好歹,青蔓恐怕也不能好受…… 身后又传来哭声,承泽回头看了一眼灵堂,又瞥见那一动不动冰塑一般的人,那天荷叶儿哭的是她,可她却从不见泪,她心里……究竟是怎样…… “二爷?”福能儿见承泽出了神,不得不叫了一声。 “嗯?” “天快亮了,您是接着进去守灵,还是到老太太跟前儿去?” “老太太昨儿歇的晚,岂能这么早去打扰。”承泽想了想道,“咱们去轩静苑。” “二爷,去那儿做什么?都空了,独设了香坛给道士们打醮呢。”福能儿是断不想去那“蹊跷”的地方,“爷,我听说人走了,魂儿且不走呢,这要是……” 承泽一脚踹过去,“这要是碰上,就让大爷一并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 带你走,真真留不得了!” “二爷,二爷……” ———————————————————————————————————— 轩——静——苑,仰头看着门上犹新的匾额,承泽在心里又默念一遍,这字迹虽略有些施力不足,却工整清秀,一眼可知笔法已是多年练就,看着这熟悉的字,努力揣着那不常亲近的心…… 这府邸刚建好时,老太太甚是喜欢,要大哥为各处提匾,大哥略走了一圈,依然淡淡,只给正堂提了安泰二字,再就是挑了自己的院子,取了轩怡苑为名。承泽记得他成亲那天,娶入洞房时,还是轩怡,可待三天后回门前接嫂嫂敬的茶,便听大哥吩咐人重新做匾。那时承泽就想,娘亲说的对,大哥这人别看平日没力气只是冷淡,其实内里性子,最是烈…… 福能儿看着承泽,心里叫苦,最怕爷这样,平白的看着什么就是走了神儿,而后就是没头没脑的话,他跟着,总是答不对,便少不了挨训,遂赶紧叉话,“二爷,进去吧?” “嗯。”还好承泽并未再说什么,抬步往里去。 此刻天已蒙蒙亮,略有些雾,院中景致都现了出来,依旧除了假山坛,并几只雕鹤、鹊鸟,再不见任何花草树木,大哥烦,烦那些盈盈枯枯的东西…… 耳中自是道士们的抑扬顿挫,待走近来到韵香楼外,敞开的门内青烟缭绕,领头的老道正手持法器边吟唱着边舞向法坛。承泽带了福能儿悄悄站在一旁略看了一会儿便往楼上去。 “爷,爷……”福能儿悄声叫着。 “怎么了?” “楼上连、连灯都没有,别、别去了吧?” “天都亮了,还点什么灯?” “爷,爷……” “没用的东西!”承泽气得呵道,“在底下等着吧!” 丢下福能儿,承泽独自上了楼,走过环廊,轻轻推开房门。这便是哥嫂的内室小厅,只是曾经的书籍摆设都已收拾干净,但觉空落落的,只剩下一应桌椅箱笼等死物。左右看了看并没什么,便随了脚,站在了卧房的金丝碎花软帘外。沉了口气,打起…… 天越亮了,将眼前这小房子一般的拔步床映得金灿灿的,越发光耀。承泽不觉叹,嫂嫂家必是极看中这门亲,单是这张陪嫁的鸳鸯床,便不是一般的书香门第置办得起的,只是如此繁奢,倒显得累赘。又忽地想起那“荷叶儿”来,更觉那冰塑与这床,“荷叶莲心”与这床,实不合…… 迈入拔步床月洞门内,才见真正的睡榻,却没了龙凤帐、鸳鸯枕,再是如何描金彩绘,也只一大块木头而已。承泽看着无趣,正待转身,忽瞥见一点红,定睛看,是旁边小几上未擦尽的一滴残蜡,隐在这暗光的屋床内,依然红润润的…… 心一时软,竟好似这房中的一切都活了起来,又是红烛洞房,新人暖帐…… 不觉眼又酸疼…… “二爷,可是二爷?” “嗯?”承泽听有家人在叫他,赶紧走了出来,才见厅中已是多了三四个小厮,“这是要做什么?” “老太太吩咐把韵香楼二楼锁了。” “哦。”承泽应了一声,想来这里设了道场,开丧后虽不如灵前,也必是个人来人往之处,自是该小心些。本想就走了,却又见小厮们竟动手开始封窗子,便又问,“不过是几日的光景,关了就是了,何苦费这事?” 领头的小厮回道,“二爷有所不知,老太太吩咐待做完法事,这院子就锁了,只间或换季派人打扫,旁人再不得随意入内。小的们想府中到底人多,怕有那不懂事的混撞了来,不如上了封,大家都有个警醒。” 小厮看承泽拧了眉,生怕担不是,赶紧说,“这都是跟老太太回明了的。” “那往后大奶奶住哪儿?” “小的们只领了这院儿里的差事,旁的,不得知道。”小厮看了一眼承泽,又道,“不过,管家吩咐派差时略听了一句,大奶奶往后许是就住合宜园了。” 承泽一听便瞪了他一眼,这是哪儿听来的混话?合宜园是逢周年祭日做法事道场的地方,虽说风水极佳,又说阳气最重,最压得住鬼邪,可却与府里这些宅院隔了整整一个花园子,再说那里外就一个通堂,一个小暖间儿,再就是存放香烛杂物的耳房。如何住得? 领了那眼神儿,小厮虽不真心怕这二爷,可也不敢再多嘴,一旁收拾箱笼去了。谁知承泽又跟了过来,看着那崭新的红木箱也被打了封,问道,“这又是做什么?” “这是大奶奶的陪嫁箱笼,老太太吩咐也一并封在这楼上。” 承泽心里忍不住又是诧异,若说亡人的衣物都收了去是做施散启福,那这未亡人的陪嫁封在楼里又是何说道?于是吩咐,“打开。” 小厮停了打封的手,又重新都开了箱,打眼一看都是崭新的衣裙绸缎,看那花花绿绿的颜色,承泽似有些明白了,嫂嫂从此孀居,即便就是一年后孝满,她也再不是能穿红着绿之人了…… 谁知到最后一箱,却是再没了颜色,走近看,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粗细不一的各号排笔、染刷、各色颜料、矾绢、宣纸、乳钵、并大大小小的粗瓷碗碟。承泽弯腰,捡了一枝小狼毫,启盖,轻轻抚了抚了须尖,虽是旧物却保养极佳,想来是她在娘家用惯了的,再看这摆放,不知嫁过来这些日子为何竟从未用过…… “二爷,您怎么还在这儿啊?老太太已经起身往荣进轩去了。” 承泽扭头,是福能儿,“你冒出来了?” “我一直陪着呢,是爷没看见。”福能儿没敢说是太阳彻底出来,他才上的楼,转了话,“对了,爷,青蔓姐姐回来了!” “哦?是吗?怎么回来的?”承泽这才想起竟是忘了着人去接她。 “嗯,是贺府派人给送回来的。” “那正好。”承泽俯身放好那支狼毫,指着那箱子说,“福能儿,你赶紧另找人来把这箱子送去芳洲苑交给青蔓,让她别给外人动,帮我好生收着。” “是。”福能儿应了一声,颠颠儿跑去叫人。 房里的小厮却有些做难地看着承泽,“二爷……” “你别怕,横竖也不过是封死在这楼上,多一箱少一箱又能如何?便是老太太知道了,就说是我拿去玩儿了。” 说完,不待他再啰唆,已是往楼下去。 小厮心里直叫苦,二爷,有句话忘了说给您,老太太有吩咐,大奶奶的东西任何人不能碰!却也再无法,只得狠劲儿嘱咐同来的人,说死也不能漏出去…… ☆、第四章 春心如月 “使点劲儿!怎么像是亏了你吃食似的?”蓝月儿懒懒地靠在贵妃榻上,眯起眼呵了一句正给她捶腿的丫鬟春燕。 春燕不恼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 反笑了,“奶奶今儿真是累狠了,平日这力道您老嫌重,直说我该下陇子锄地去了。” 蓝月儿任她笑了,叹了口气,又合了眼。可不是累着了吗?自从开丧后,这十里八乡、五府六县的人都跑来吊丧,这易府一天到头竟比那庙会还热闹!这倒都罢了,她本也是愿意逞势气的人,只可恨自己忙里忙外地照应,老太太还是一百个眼看不上她! 姨奶奶,姨奶奶,如今连那刚死了男人的丫头都是堂堂大奶奶,她长了一辈,却还是姨奶奶!这么些年,在府里伺候老的、养小的,竟是连太太两个字都没挣来!都是那个死鬼正房作的孽!当年在世时,便好像全天下顶属她贤良孝顺,整日陪着老太太,堂堂当家夫人,倒把自己作弄得像个贴身的使唤丫头,连老太太头上的暖帽儿她都亲自绣样子!行动如此,嘴上更是贱,老太太尚且吃酒沾荤,她倒像是打菩萨跟前儿修了前世来的,吃斋念佛,张嘴便是为善、为孝,直把那老太太哄得像是得了个体己的女儿。 好在人作贱,老天还长眼,这女人礼佛做样子做得也不大与男人亲近,才让她这做丫头的得着机会,勾上了这当家爷,刚收了房便有了孕!原本想着在枕边多吹吹风,也能多得着些,没想到这爷也是个死木头,老太太说他媳妇好,他便当佛供着,让她这做小的,全没了说理的去处!好容易每日烧香盼着那修佛的人上了西天,她百般示好,床上便是娇,枕边便是泣,可那爷却总是一副脸孔不多样,又寻死觅活一番,也不过落了几句搪塞的话来,这么胡混着,直到临死也没有将她扶正!便是如今看着他的牌位,心都是怨气,早晚那一柱香,也是丫鬟随意插了就了,自己再不肯多操一点心! 蓝月儿正自己恨,忽觉腿上力道大了,捶得怪舒服的,她微睁了眼,原来是换了自己房里的阎婆子。 “也难怪奶奶这几日累着了,”阎婆子一边捶着,一边碎叨叨地说着,“府里这次办事,真是大阵仗,何曾见过!老太太虽不是那张扬的人,可又怎么挡得住?这偏山僻壤的,好容易来了咱们这一家子,还不都上赶着来?往后出去,也说得嘴,撑得起是去过大将军府做过客的人!” “客?他们叫什么客?顶破天不过一个五品的知州!” 一听有人吹捧,蓝月儿立刻提起了精神,又想这老妈子是离了京城后才从老家跟出来的,根本不知曾经的底里,于是越发说的放肆,“老太爷在世时,一个牵马的副官也比他尊贵些!你看现在这府宅子大,可还不及原来的一半儿!家俬装饰就更不提了!” “是啊是啊,可是听说了!”那老妇看说到了主子心坎儿上,越发舔着脸,“只可惜老身福薄,竟是没看见府里势气的时候。如今……” “如今怎么了?”蓝月儿索性坐起了身,“都以为老太太带着儿孙是彻底归隐养老来的,其实那不过是世人的糊涂想头,又怎知这其中的道理?原先承轩身子不好,不能算个顶事的,承泽今年才满十七,桓儿更小!留在京城,也不过是读书,又能做什么?可你看,说是隐居,可咱们离贺老将军府也就几十里路,还不是早早就把承泽送过去学本事?看他如今的功夫才学,得个武举、讨个功名不在话下!即便就是不成,凭着咱们府曾经的势气,再有贺老将军的旧部门生,还怕在京畿六部谋不着个正经差事?” “哎哟,那可感情好!” 阎婆子乐得满脸老纹,“真要是二爷光宗耀祖,咱们小爷往后必是也能得着靠,待他长成,那奶奶您可是有福享了!” 蓝月儿笑了,又懒懒地靠回榻上,“哪还用等那么长久,二爷要是往京城去,老太太怎么能舍得他一个人走,必是拖家带口一同回去了,哪会落下谁!” “哎哟,那可真是!二爷今年已经十七,也是搏功名的时候儿了,奶奶说的这岂不是就在眼前头了?” “话是这么说,可老大刚走,他做弟弟的怎么也得守一年孝。” “哦,哦,那是,那是!” 阎婆子一边点头应着,一边越卖命地伺候着。 “奶奶,”正说着话,春燕又走进来,“老太太那边儿传话过来,问您可有要紧的事?若不忙,荣进轩有客候着吊唁,让您去招呼招呼。” “哦?”蓝月儿一挑眉,阎婆子赶紧把她扶了起来,“我的奶奶,这府里是离不得您,又是客到了!” 蓝月儿嘴角却是不易觉察一丝冷笑,心里明白,真若是那州府衙门里的人、或是回乡养老的京里旧官,根本轮不着她待!分给她的不过是县里有些脸面的士绅,或是花了几个钱捐了个名头的土财主。遂问,“哪家的客啊?” “听说是慕家大爷来了。” “慕家大爷?大奶奶的哥哥?”阎婆子撇撇嘴,很是不屑,“虽说是亲家,可再怎么说也是晚辈,怎么劳动着咱们奶奶了?” 蓝月儿听了,反倒舒了心,笑说,“你老糊涂,知道什么?”说着起身走到梳妆台旁,阎婆子和春燕赶紧跟过去伺候梳洗。 “这慕家如今虽说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可听说当年静香的爹爹也曾官居应天府府尹,后来丁忧回乡,又报了病就再未曾出仕,也不几年就去了。膝下留下一儿一女,儿子年长,少年博学,十七岁就中了进士,可惜年纪轻轻却无心仕途,勉强做了一年官,便带着母亲妹妹归隐乡中。” “哦?”阎婆子道,“那靠什么营生?可是有田亩产业?看大奶奶嫁过来那天,带的嫁妆可也够气派的。” “你老这倒是看得真!”春燕一边麻利地给蓝月儿挽着发髻,一边笑说,“大奶奶的哥哥可不是一般人,你老也必是听说过!” “哦?谁?”阎婆子瞪大了眼睛打听。 “呵呵,春燕就会拿老人家取笑,她大字不识,哪来得知道!”蓝月儿笑着接了话,“慕家大爷就是江南有名的丹青才子慕峻延!他的一副工笔,富家豪门都挣抢追捧,他又少出卖,弄得一画难求,重金难买!静香那点嫁妆算什么?我看哪,都赔少了!” “哼,”阎婆子又是撇撇嘴,“我当什么呢!不就是个画画儿的?跟咱们府怎么比?” 蓝月儿收拾齐整站起身,很满意地点头,“说的也是,不过是个画画儿的!今儿啊,咱就去会会这从未谋面的亲家哥哥!” ———————————————————————————————————— 蓝月儿带着春燕出来,一路往荣进轩走,轻声问,“春燕,老太太此刻可有客在?” “没有,”春燕也压低了声音,“我刚悄悄儿问了,说是在屋里带着玲珑收拾大爷的诗稿呢。” “老太太没说要见?” “没有。只说全凭姨奶奶。” 蓝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 月儿不再做声,心里暗盘算,这可是亲家啊,虽说是晚辈,可慕峻延年长静香十岁,况她爹爹又早早去了,真正是长兄为父啊,又是这么一个大才子,老太太怎么这么明摆着晾人家?按她过去的脾气,才不管是高低贵贱,只重人品才学,从京城一路往南走,周济了多少落魄书生!今儿这是怎么了?别说厚待,就是礼数都不周全了。那天灵前又那么对静香,难不成…… 来到小厅外,家人轻声回话,慕大爷候着了。蓝月儿走到虚掩的门边,打眼往里看…… 厅中人款款端坐,素青袍,白玉带,一头乌黑的发束在头顶,落在肩头,无方巾,也无冠帽,只简单单别了一支玉簪,上下便再无半点颜色。此刻,单肘撑在几案上,手不由轻轻握拳,略沉思绪,又见两道浓眉微蹙,一双深眸含冰,鼻峰挺直,唇色浅淡。这面庞,这装扮,清淡到放肆,却雅逸至极…… 蓝月儿在门边不觉看痴了去,这……这就是慕峻延?虽则看静香生得那般模样,想来她的兄长也必是不俗,岂料竟是如此人物!不禁叹,老天造物真是不吝,且不说这眉目看得人眼热心跳,只这一股由里到外难掩的风流韵致,便生生要将人的魂魄摄了去…… “奶奶,奶奶!”春燕轻声叫。 蓝月儿脸颊微红,却也不觉尴尬,低声笑嗔一句,“死丫头!” 抬手又略理理鬓,这才推门而入。 慕峻延见进来主仆二人,赶紧起身相迎,两步之外,拱手施礼,“峻延这相有礼。” 蓝月儿看他举手抬足更显玉树长身,翩翩如风,心头越热了些,一边道万福还理,一边柔声道,“亲家兄。” 彼此起身,慕峻延见眼前这与自己年岁不相上下,又一身缟素的妇人,不知她是谁,有些尴尬。 春燕在一旁忙说,“这是我们姨奶奶。” 听是长辈,慕峻延再次弓身施礼,越加恭敬,“峻延见过姨娘。” 蓝月儿自是又还礼,心却不知为何,竟有些闷…… 见过礼,分宾主落座。都知为何而聚,两下安静,再无客套。慕峻延略斟酌,沉声道,“府上遭此不幸,母亲大人心甚痛,今日接到报丧,便要亲来,怎奈身子不适,万不能远行,遂遣峻延前来吊唁,并给老太太、姨娘请安,万望节哀,保重。” 话音未落,蓝月儿已是掩面轻泣,春燕自也跟着落泪。慕峻延本该再劝,可那新丧之人偏偏是自己新婚不久的妹婿,若说伤,最伤之人便该是自己的小妹,劝得多,反显无情,于是微拧双眉,再不好多说。 蓝月儿听他不语,也觉点到即可,遂轻轻擦了擦,但留泪光点点,转头看向慕峻延,“多谢亲家母惦念,世事无常,生死有命,岂是人力可左右?也望她老人家节哀顺便。走了的已是走了,再伤着老人,咱们这些做儿女的,便更是不孝。” 慕峻延恭敬地略低了头,不与直视,但听她这番话虽有些自降身份,过于近乎,可毕竟是好心劝慰,此情此境,若真能有她如此体谅,小妹也许能得些庇护,日子也好过些,于是真心道谢,“多谢姨娘体念。” 又问,“老太太可安好?逢此大恸,老人家高龄,更要保重身子。” 蓝月儿轻轻叹了口气,“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人世最痛,更况还是那心尖儿上的人,便是如老太太这般经风历雨,也难免心碎。今儿听说亲家兄来,硬撑着非要见,是我劝她保重身子要紧,都是至亲之人,不必过那些虚礼。” “姨娘说的极是。晚辈不能当面请安虽是憾事,老人家保重最要紧。待老人家好些,峻延再行大礼。” “多谢亲家兄。” 说完礼数上的话,慕峻延略沉片刻,转入正题,“姨娘,峻延可否前去灵前吊唁?” “不急在这一刻。”蓝月儿微笑道,“亲家兄接了丧,定是一路奔波,不曾用过茶饭,我这就吩咐人传饭。” “哦,有劳姨娘挂念。” 慕峻延起身推辞,并坚持道,“峻延腹中倒不觉饥饿,更况亡者为大,礼当先去吊唁。” “说的也是。”蓝月儿并未强求,也随他站了起来,“只是我这边还有些事,不如着人先带亲家兄过去,我随后就到。” “多谢姨娘。” 一起走出荣进轩,慕峻延再次拱手施礼辞别蓝月儿,这才随家人往灵堂去。 看着他渐去的背影,蓝月儿轻声问,“如何?可曾见过这等人物?” “何等人物?我看不过是年长了二爷几岁,眉眼甚或都不及二爷俊俏,强到哪里去了?” 蓝月儿轻啐她一口,“你懂个屁!” 春燕掩嘴儿笑,她主子的心她如何会不知道,想男人行,想哪家的男人都行,可想“儿子”,却是万万不可! 蓝月儿看她笑,也无奈,这丫头贴身也贴心,自己的心事从不瞒她,可这也是个福薄的,去年才把她嫁了人,便被那禽兽一般的夫君抵了赌债,好在她机灵,死活逃了出来,又被蓝月儿求了老太太重收留,从此便是死心塌地跟着主子,老死也不再嫁了。 “好了,别笑了。”蓝月儿嗔她一句,又吩咐道,“去,知会管家预备客房,就说亲家兄来了,要住下。” “啊?奶奶,您这是要做什么?明知道老太太不想见他,这要是住下了,还怎么躲得过去?” “哼,老太太不是说全凭我吗?她又没吩咐驳了这亲家的面子。如今已是下半晌,待他吊唁完,再与静香说几句话,一路到家也要入夜了,这如何使得?知道的是老太太不想见他,不知道的以为咱们将军府不懂礼了。” “话虽如此说,可……”春燕心想老太太本来就不待见,再这么明摆着拧着干,实在是……可看她主子那粉扑扑的脸颊,她暗叫苦,这可真是春心按不住了,便劝,“奶奶,留下他,又能如何?” “留下他啊,好说说话啊……”蓝月儿越拉长了音腻声道。 “奶奶!有老太太在,能说什么话?”春燕吓得魂儿都要没了,她知道她这主子真要是想做什么,那可是不管天不管地的,这些年守寡,偶尔出去上香,或是庙会,总会看几眼男人,说几句男人如何的话,可那都不过是调笑一番解解闷儿,今次,却是当真把人留在家,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了得??于是紧着劝,“奶奶啊,别到时候,一句话不对,再让老太太看出什么来……” “啪”蓝月儿拍了春燕一记,恨道,“看把你给吓的!这么小的胆子,可做得什么?” 说着又扑哧笑了,附在她耳边道,“你当我要做什么?再不省事也知道,这男人啊,是碰不得的。” “ 嗯?”春燕不解。 蓝月儿直了身,依旧看着慕峻延离去后已经空落的路,“天下的男人,无非两种,一种正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 经,一种不正经。太正经的,无趣,太不正经的,无耻。而这个啊,非但是个正经的,还是个心高气傲的,想得着他的人,必得先得着他的心,可他的心啊,栓在月亮上,我才懒得去够呢!” 春燕一听这才放了心,又打趣道,“那入得了奶奶眼的男人岂非又得正经又得不正经?” “是啊,像咱家老爷,”蓝月儿又咬了春燕的耳朵,笑说,“假正经!” 扑哧,春燕笑出了声,又赶紧握了嘴,“这话也就跟我说说吧,搁着别人,要吓死了!” “呵呵……” 主仆二人亲热地挽了手臂,悄声说笑着离去…… ☆、第五章 长兄为父 一步跨进灵堂,慕峻延一眼便看到灵台下那娇小素白的身型,低着头,那么低,他的心被狠狠攥了一把…… ……记起多年前老父辞世时,她便是如此,小身子缩在惨白的孝袍里,颤巍巍的,眼里的泪总也不干,却也不敢大声哭,两只小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一步也不肯离开。那个时候,他不论做什么都一手搂着她,再难再痛都带着她,暗下狠心发誓,今生再不能让娘亲和妹妹受一点委屈,半点难…… 这些年,千般精心,万般宠,出落得婷婷如玉,教养得知书识理,又为她择准这忠烈之后,清明之家,总指望从此后便是无忧无患,平安度日……如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过半月,她竟从新娘成了寡妇…… 一步之外便是易家兄弟,可看她跪着甚觉孤伶……是了,不过是半月而已,这宅门之中,以她的性子怕是连人都没认全,逢此大难,该是怎样孤单害怕…… 如今他来了,却已是兄妹异姓,咫尺天涯…… 慕峻延不由拧了眉,咬紧了牙,才略略屏住那噬骨的心痛……接过家人递来的经香,步向灵台…… “小姐!小姐!是咱们家大爷!” 跪在后排的荷叶儿凑在静香耳边急声道。 静香赶紧抬头,果然,青烟缭绕的灵前弓身敬叩的正是自己的大哥,忽觉鼻子一酸,紧紧咬了唇…… 慕峻延叩拜罢,跪守一旁的承泽、承桓并静香一起叩谢还礼。慕峻延走到近旁,蹲下身,双手扶起承泽、承桓,“二爷,三爷,快免礼!” 承泽恭敬道,“谢慕大哥。” 小承桓虽不记得眼前这个男人,却也懂事地跟着二哥叫,“慕大哥。” 慕峻延轻轻点点头,放开兄弟二人,挪开一步,俯身在静香身旁,“静儿,” “哥,你来了。” 静香轻声搭话,手中死死地攥着衣襟…… 慕峻延看着小妹形容憔悴显得脸庞越小,越似当初小猫儿一般偎在他怀中之时,心疼不已,再看她的眼睛,水润润的,明明是泪,脸上却为何没有一丝痕迹……还有这眉心,这眉心一点是什么?红红的,微微凸起,嵌在她白玉般的肌肤上,仿若一颗将滴的血泪…… 承泽跪在一旁看慕峻延拧眉凝视,心有些慌,这若是问起来,易家老祖母竟是大丧之日手残新寡,该是如何尴尬…… “静儿,你这是怎么了?” 果然…… “回门那天回来的路上在林子边儿歇脚,又是碰上那坏小子打弹子,崩了一粒,溅在了脸上。幸而,是眉心,不是眼中。” “哦。”慕峻延应了一声,本想再问回来这些日子可曾好生上药,怎么还是落了疤痕,却又顾忌易家兄弟近在身边,人家大丧之时再多问自家事实在不妥,便也罢了。 一旁的承泽听了,心落地,却又暗中感慨,嫂嫂这谎是何时预备的?听她心平气静,语声潺潺如泉,眼中清明透彻,毫无闪躲,是人,谁能不信,谁能不认…… “静儿,能借一步说话吗?” 静香没有立刻应下,而是转头看向承泽,承泽赶紧点头,“嫂嫂只管去,这里有我。” “多谢二叔。” “多谢二爷。”慕峻延道了声谢,正要扶了静香,静香轻轻摇了摇头,他立刻会意,先行站了起来。 静香抚了衣裙起身,心中暗忖,自己从未敢在家人中吩咐过什么,也不知道这府中哪里可去,哪里不可去,若是给大哥看出来,可就……正在犹豫却听耳边有人小声道,“出了合宜园往西,花园子蕴仙阁。” 静香点点头,悄悄用唇型道:“多谢。” 承泽也一样配合了默声回应,“不谢。” 看兄妹俩出了门,承泽又悄声吩咐福能儿赶紧跟着照应,免得有那不识眉眼的下人让嫂嫂为难。 出了合宜园便是花园,静香依话带着慕峻延沿鹅卵小径往西走,很快便看到隐在高处花木中翠绿的琉璃瓦顶,拾级而上,一座不大的六角小阁,匾曰:蕴仙阁。推门而入,已是深秋时节,少有赏玩的人,可阁中的桌椅、摆设并暖垫、扶手都是干干净净。 静香让了慕峻延落座,才发现桌上有精巧的紫砂茶具,却是没有茶,不由暗自责怪自己竟忘了知会荷叶儿去讨壶茶来,谁知正在懊恼之时,门扉轻响,已有仆妇捧了茶盘进来,除了喷香的热茶,还有一叠枣泥小酥饼,静香接了,亲自为兄长斟茶。 仆妇小心地退出去,兄妹二人对坐而饮。静香心中不由又对承泽称谢,这小阁,又安静又雅致,正是个说话的好去处。 “静儿,”慕峻延看着专心抿茶的小妹,知道她还是那般冷性子,不问是断不会开口,便说,“跟哥说说,是怎么回事?” 静香抿了口茶,答道,“他自幼身子就不好。” “不是说只是身子弱,并非顽症吗?” 身子弱?她想不出,只觉得他很有力气……让她透不过气……这么想着,心又怕,不觉握紧了茶盅,“他每日吃药,倒还好,可有时也会重。” “那这次也是发病加重而致?” “嗯,找了郎中来,已是……不中用了。” 看静香一问一答,不过是三两句,便说尽了与夫君短暂的厮守,慕峻延的心一酸,轻轻握了静香的肩,自责道,“是哥害了你,没有好好打听清楚,就……” “生老病死,谁能料得到。” “静儿,可是苦了你……” “哥,你最是知道我,我其实……还不大认得他,人便去了,虽也是惨,可我心里,倒还好……” 慕峻延听了这话,倒相信她不是敷衍自己,小妹做什么事都极认真,却总仿若隔了自己的天地,难得让人进去,自己也难得出来,原本给她寻了婆家也没指望她能这么快就上心,可也没想到没应了日久生情,倒应了今天的惨景,不由更是叹气,“话是这么说,可你从今后便是……” “便是一个人,又有何妨?当时,我也不想嫁的……跟你一样,不成亲也能过得好……”静香看了一眼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 大哥,想起当时她跟他撒娇哭,从小到大从没有说过不字的大哥却是铁了心要推她出门,好几天她都不跟他说话,直到上轿都不理他……此刻看他皱着眉,眼中满是愧疚,她又心疼……“其实,如今这儿有荷叶儿,有莲心,还有画,跟在家的时候一样的。虽不能常见你和娘亲,可易家人也好,老祖母、姨娘,还有小叔们。” 听她如此处境还是懂事想劝他,慕峻延心越难过,却也不想驳了她,便随了问,“是吗?他们家人都对你好?” “嗯。”静香点点头,“都好。下人们也好。只是,我初来,还认不全。” “那就好。”慕峻延看着她白净的脸庞,斟酌一下,劝道,“静儿,既是人家对你好,如此大丧,你便是心中不觉什么也该落泪才是,怎么……” “我,我哭不出来……” 看静香低了头,慕峻延心有些诧异,小妹胆子小,泪也多,逢此大丧,她就是再不伤心,也不会哭不出来,这…… 看大哥疑惑不肯放过,静香咬咬牙,“哥,我,我讨厌他!哭不出来!” 慕峻延一惊,讨厌?这是小妹心里最恶毒的字眼了,更况还是用在亡人身上,看来自己此番真是大错特错……不再追问,又握了握她,放开手,“待办完丧,哥接你回家住几天。” “不要,哥,不要。”静香赶紧摇头。 “为何?” “我……我得守孝,怎能回娘家呢。” “哦,也是,也是。” 话到此,兄妹二人都不再提眼前的丧事。静香一心牵挂家中的娘亲,生怕此事又惹她操心,慕峻延安抚几句,并没有把老母亲心痛卧床之事告诉她,只说快马而来,娘亲不好跟随,又将话转回了易家,问老太太,问姨娘,问静香的一应起居,静香一一回答。 正说着话,忽听阁外传来回话声,“大奶奶,二爷有话。” “进来吧。” 推门走进了福能儿,俯身行礼道,“大奶奶,二爷问晚饭摆在哪儿?原是为慕大爷来,二爷特意吩咐加了菜并摆在芳洲苑,可若是大奶奶觉得不便,那二爷就不多打扰,只吩咐人送了蕴仙阁来。” 芳洲苑是何地静香不知道,可听这话的意思应该是要款待大哥,便说,“不必劳烦二叔了,就送到这儿来吧。” “哎,”慕峻延轻声拦了静香,又对福能儿说,“客随主便,我也正想与二爷说几句话,不过倒不必再费心张罗,若是二爷方便,可否请到此处来?” 福能儿一听赶紧说,“既如此,小的这就去回话。” “有劳。” 静香不解为何大哥要见承泽,可她也不多问,从来在家都是如此,大哥主张的事,都是对的,至少……曾经一直是对的…… 不一会儿便有人来抬了食盒上来,承泽也应时来到,慕峻延自是与承泽寒暄说话,而静香知道哥哥在看着他,便起身硬了头皮做了一次大奶奶,招呼下人摆饭菜。四凉四热,两碟子点心,并一盅热汤。荤素搭配,招待丰盛又不会在大丧之时显得过奢。 待一切安置妥当,静香又亲自为大哥和小叔上了茶。慕峻延冷眼看着,小妹分明是生疏,却倒还懂得怎么做,也便略略放了心。 饭桌上,承泽又以茶代酒再次谢过亲家兄,慕峻延接了,承泽又道,“慕大哥,今日天晚,赶路不便,不如先住下,明儿正好也是个正七。” 慕峻延正待答话,谁知一旁一直安静吃饭的小妹突然插了话,“多谢二叔挽留,不过路又不远,哥哥一会儿用过饭,就返家去了。” “话是这么说,可即便是快马也要一个时辰,天色晚了,到不了府上就黑了,实在不便。”承泽坚持劝道。 “多谢二爷。”慕峻延微笑着点头,“我也正要与二爷商量,我此次来,家母也有嘱咐,看府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或是丧事料理,或是迎来送往,我倒还略能应酬。” 静香心一惊,手中的汤勺跌落碗中,好在浸入汤中没有太大声响,她赶紧急急地看向大哥正想示意他千万不可,却不料承泽一听大喜,“多谢慕大哥!这真是求之不得!丧事倒是还好,只这迎来送往,实是繁难!因着先祖的声名,周围府县的官家衙门、士绅员外频频而顾,虽则有老太太在,可毕竟老人家年岁大,又伤心,撑了这几日,眼看力不从心,弟弟年幼,我……我也实在没有经过,这几日应付,那场面上我一再小心,总还有那说不到的话,尽不到的礼数。若是慕大哥肯屈尊解难,实在是感激不尽!” “哦,不妨,往后有什么话只管说,都是一家人,何来拘礼?若是……” “哥哥!”静香一声叫,两个正寒暄的男人一怔都看向她,她才觉不妥,轻轻抿抿唇,又道,“是二叔过谦了。开丧这几日,虽是人来客往,繁忙异常,却是都料理得十分整肃,应对得礼数周到。一则自是有老太太坐镇,虽身子欠安,却凡事都有明白的示下;二则,官家们有二叔与管家,堂客们有姨娘,我虽无用,却也可在灵前举哀行礼,再无照顾不周之处。更况,人家来祭拜都是冲着易家门来,哥哥虽能应酬,却毕竟是外姓人,知道的是府中忙不过来,不知道的,别以为是怠慢了人家,如此就不好了。” 慕峻延吃惊地看着静香,一时竟无反应,何时小妹竟学会说这场面上算计的话,又为何逢此大难竟不想自己留下陪她? 承泽虽也从未见过嫂嫂说这么多话,可毕竟并不与她深知,倒也不觉太过惊讶,于是先行接了话,“嫂嫂实在多虑了。且不说本是一家人,慕大哥又曾京中为官,单是如今慕大哥在江南一带的声名,来人得此礼遇非但不该觉得怠慢,反该荣幸之至才是。” “二叔过誉了。不瞒二叔,我其实心中也是牵挂家里。娘亲身子不好,又实在心疼我,如此大丧,必是难以支撑。哥哥若留下,谁来宽慰照管娘亲?” 听嫂嫂抬出了亲家母,承泽便再也不好多坚持,毕竟自家礼数上的繁难又怎能逾过老人家的安康与儿女尽孝之心,只好说,“既如此,自是不便强留。还望老人家多保重身子,待殡丧过后,承泽必登门望候。” “多谢二叔体谅。” “不过,今日天晚,慕大哥还是住下,明日一早再走。” “哦,那倒不必,”慕峻延推辞道,“快马而去不过一个时辰,就不再麻烦府上了。” 就此说定,三人继续饮茶用饭。静香又安静在一旁,慕峻延与承泽也只说些父母安康、丧事料理等闲话。 吃过饭,辞别承泽,静香送慕峻延上路。一路往府门去,慕峻延轻声问,“可是有难处?” 静香摇摇头,“府中人多,口杂,不想哥牵累。” “你多虑了,哥若连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 这个都应付不了,就不会来揽事了。” “可你在……我心不静。” 慕峻延叹了口气,不再做声。 眼看将到府门,静香不便再送出去,兄妹二人就此别过。看着眼前从未如此坚强的小妹,慕峻延心中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只觉得这离去竟似艰难异常。此刻二人无语,一直劝他赶路的小妹也没了话,只是低头,却不抬步…… “静儿,” “嗯,” “还记得哥小时候给你画的故事书吗?” “嗯,” “那都是哥编的,是假的。这世上没有阴魂鬼怪,有的,只是人心作祟。” “……嗯。” “哥走了。有话,记得写信。” “嗯。” 她不抬头,慕峻延紧紧握了握她瘦弱的肩头,转身,大步离去…… 只是一刻,心中努力的屏住便崩塌,看着兄长离去不见的背影,静香听到自己碎裂的声音,收留不住泪,收留不住怕,只剩一丝丝安慰,哥哥可以不必看到她如此…… 背影处,有人紧紧拧了眉,看那泪那么多,像是决了心口,他有些不知所措…… ☆、第六章 百年阴缘 从老太太的延寿斋出来,蓝月儿的脸上再撑不住,脸颊通红,额头带汗,双唇却微微抖着发白。身边的春燕也不敢多说一句,快步跟着,却还是赶不上她的脚步,心说,主子这是真气着了,唉,老太太也是的,身边没了那亲的,这半亲的这么些年在跟前儿陪小心,便是一块石头也该暖热了些,却怎么还是这般不落情面?就算当初是她勾引了老爷,可一个巴掌不响,若那一个当真是个正经的,又怎能做出这种苟且之事来?更况,她虽曾是个丫头,可也是那清白读书人家落魄不得已出来的,如今连小爷承桓都懂事了,还是不把她当正经主子看,动辄给脸子瞧。今儿也不过是说了几句曾经老爷丧礼如何的话,竟是立刻呵了回来,并说“我还活着呢!哪里竟是该你说话!”那语声气势,便是对自己房里的丫头玲珑都要温和许多。 回到自己房中,没待换衣服蓝月儿就赌气重重跌靠在了榻上,春燕正要上去劝几句,倒有那不省事的阎婆子接了小丫头的茶端了过来,刚叫了声“奶奶”,就被蓝月儿甩手一推,老婆子没防备端着茶盘就往后仰,茶盅一斜翻出水来扑了一身,好在水温不烫,老婆子虽“哎哟哟”地叫着,其实也不过是吓了一跳。 春燕赶紧一把扶了她的老腰,嘴里埋怨着,“我的妈妈,你怎么越老越没了眼力价儿?还不快出去歇着,里头要伺候再叫你!” 老婆子却还是不知趣,搁了茶盘,反倒越加凑上前来,“这,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才刚出去不还好好儿的,这怎么……” “这怎么!这怎么!我来告诉你怎么了!”蓝月儿腾地坐了起来,嘴唇哆嗦着,眼圈儿也泛了红,憋了一路的话统统被气冲了出来,“哪家子有这种道理??老爷那是朝廷命官,堂堂二品左侍郎,大丧去了,停灵才不过七七四十九日,他个无官无职的小辈子人倒要翻了过去,平白的停什么百日灵!就算是嫡房长孙,又如何?真正为这家里做了什么?书,读不成!不过是认得几个字,胡诌几句歪诗!功夫,练不得!一天三顿拿药当饭吃!活了二十来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会在绣楼上逞势气!如今去了,也是祖宗们看不过,却还要费了家财守百日灵,也不怕说出去让人笑话!易家的老脸面都要丢尽了!” “奶奶!奶奶!”春燕吓得赶紧坐到身边,一边给她顺气儿,一边紧着劝,“快小点儿声儿吧,再传到那边儿又是道理!” “传?谁想传?传去!今儿就不如大家撕破脸!让人来评评理,究竟如何!”蓝月儿一边硬气地说着一边眼中的泪扑簌簌地掉,“都是那个死鬼老爷,走得这么早!留下我在这府里,活不成人,又死不成鬼,这天长日久,可怎么熬?不如早早随他去了!” “奶奶,奶奶您消消气儿,老太太那边儿也是心疼,老人家岁数大了,想多宠着长孙也是有的,更况当年老爷大丧是在京里,各部官家都在看着,如今,远离京城,便是逾些礼数,也不妨。”春燕一边给蓝月儿抹泪,一边又冲着阎婆子道,“妈妈,你老可真是越老越不省事了,让你走你不走,非要打听个清楚,如今等着你劝两句,你老倒成木头桩子了!” 岂料阎婆子没有即刻过来,而是又到门口掀了帘子朝外左右看了看,这才又转回来,弯腰凑在蓝月儿跟前儿低声道,“哎哟!我的奶奶,这回可是你老的错,万不该跟老太太顶真啊!” “嗯?”蓝月儿看阎婆子那神秘秘骇人的样子,觉得她有话,遂问,“这是怎么说?” “奶奶你有所不知,这是此处的风俗,叫守‘百年阴缘’!这必是此地的阴阳在老太太跟前儿献的话,这可不是老太太的主意!” “‘百年阴缘’?”蓝月儿和春燕面面相觑,哪来这么个说道? “嗯,”阎婆子接着说,“老太太和奶奶都是京城来的,不知道这儿的规矩。这边讲,老人去了,膝下有孝子,即便不得高寿,可儿孙将来守孝祭奠,一辈一辈,也尽这百年之寿;若是年纪轻的去了,又尙未成亲,无人陪,无人守,将来便要阴魂作怪、家宅不宁,遂要配‘冥婚’,找那也是早死的并骨合葬;可若是成了亲,却膝下无子的,要么过继孝子,要么,就要娘子守‘百年阴缘’,否则,他游魂野鬼,永世不得安生啊!” “啊?”蓝月儿和春燕不觉惊呼。 “奶奶你想,大爷刚成亲不几日就去了,二爷三爷还都没有娶亲,哪来的孝子给他过继,如此,便只剩下大奶奶给他守‘阴缘’了。听那懂阴阳的人说,活人给这死的守了阴缘,便也是一半身入了那边儿,两人合二为一,今生,永世,那死了的便是与她守着再不分开。” 这番阴惨惨的话再加上阎婆子那张阴森的老脸,蓝月儿只觉得自己后脊生凉,也顾不得老太太对自己的呵斥了,直问,“那怎么个守法儿呢?还像如今这样?整日人来人往,别说钱财,便是人张罗也要累死了!” “哦,奶奶这倒不必担心,三七过后,就只是大奶奶一个人守了。” “嗯?她一个人守??” “嗯嗯,就只她一个,旁边不能有人,要不那魂灵怎么与她相合呢?”阎婆子又凑近些贴了蓝月儿的耳边说,“我还听说啊,为了不让别的阴魂认错了地方,这守灵人必得心诚礼佛,做个真正的修行人才行!” “真正的修行人?怎么说?” “奶奶您不知道啊?那苦行僧、那真正的修行人一日只食一餐,过了午时就再不进食了!说是:日中一食为佛食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 ;下晌、晚上再吃就是为畜生因、地狱因。只有如此才能断了淫欲,才能终了生死,这活着的才能跟死了的在一起。” “啊?”蓝月儿瞪大了眼,“一天一顿?还得是吃斋吧?天哪,就静香那小身子,她怎么扛得住?” “别说这个了,”春燕也声儿发颤,“说跟前儿不能有人,那就是荷叶儿和莲心也不能跟着?就大奶奶一个人守孝?这白天还好说,这夜里,她,她可……” “是啊,”阎婆子也叹,“所以,这说道是有,可方圆百里,难得听说有人家这么办。一则,那新寡的娘家也多在本地,都知道有此风俗,一旦出事,早早就都盯着,婆家自是不想惹麻烦,尽量过继孝子,再远的都成;二则,这百日灵,咱们这地界儿,又潮,又热,若非衬着银钱,谁家能存灵这么久?” “哎哟,”蓝月儿惊声叹,“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这停灵百日,虽则已是将入冬,可毕竟耐不得那么久,定是要买了冰来,那岂不就是个冰窖子?那还不冻死静香?” “哼,若是死了,也有说道。” “啊?” “就是随那死的去了,相合了。” “呸!”春燕啐了阎婆子一口,“你老快口下积德吧!你当老太太是什么?老太太当年随先祖太爷征战,多少杀伐决断,如今岂能昏浊至此,任凭那所谓阴阳的指手画脚伤了大奶奶性命不成?不过是停灵百日,哪就像你老说的那么邪?” “哎哟我的姑娘,你当是……” “哎!”蓝月儿抬手制止了她们二人的争辩,神色沉了下来,“我看阎妈妈说的正是老太太的意思,伤她性命倒不至于,可……你们想想,自承轩去了,老太太是如何对静香的?早早封了韵香楼,就是让她再回不去,如今便是歇在合宜园,其实不也就是日夜守灵堂了吗?是咱们不觉罢了。” “啊?若真是如此,可真要苦了大奶奶了。”春燕浑身发凉,握了蓝月儿的手道,“换了我,别说是冻死饿死,就是吓,也吓死了!” “这事儿不能这么办!”蓝月儿两道柳眉忽挑,“且不说静香那丫头好好的人儿嫁过来,是那老大福薄命短,怎么就该着她遭这份罪?再者说,如今咱们府里根本没有俸禄进项,吃的都是祖上留下的田亩产业,这么一大家子人,将来承泽还要进京求功名,还得娶亲,桓儿还没长大,多少用钱的地方,平白的为个已经去了的花这没来由的钱,粗粗一算也得好几百两,岂不是作孽?!” “哎哟,我的奶奶!”阎婆子直摆手示意蓝月儿噤声,“老太太说下的事,谁敢驳了?你老还没碰够钉子?” “是啊,奶奶,”春燕也劝道,“咱们心里怜惜大奶奶,往后偷着照应照应便罢了,老太太那边可别再去较真儿了。凭是花多少钱,横竖也不能花干了二爷和三爷将来的生路,就别计较了,啊?” “你们放心,老太太那儿我自是不能再去了。”蓝月儿冷冷一笑,“哼,你当只有咱们是从京里来不懂这边规矩?自有那更血气方刚,更不懂的。” “奶奶您是说……” “春燕,去,叫桓儿来,别说是我说的,你悄悄儿找人把这大哥和大嫂要合二为一的鬼故事讲给他听,他怕了,自会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人。” “去哪儿?找谁?”阎婆子问。 蓝月儿笑笑,“芳洲苑,他二哥。” ☆、第七章 不堪真相 “二哥,二哥,你,你说是不是?嫂嫂以后就,就附了大哥的魂儿,呜呜呜……那岂不就是鬼?那,那可怎么办?那她还在府里住?我,我怕,既是鬼了,为何不跟大哥一起去了,还,还留下做什么?呜呜呜……” “好了,好了,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什么魂儿啊鬼的,没边儿的事!”承泽接过青蔓递的帕子用力给承桓抹了抹脸,“这么大的人了,动不动就哭!别说没鬼,就算是有,那是大哥,你怕什么?” 承桓本来稍微收住些泪,一听承泽这么说,又哇地一声。 “啧!怎么又哭了?”承泽有些不耐,自家兄弟中桓儿眉眼长得最像爹,两条黑漆刀眉,一双炯炯的鹰眼,方额阔口,大气的福相,却这性子无半点爹的英武之气,动辄掉泪,小心小胆,虽说还是个孩子,可也太过柔弱,连久病的大哥都比他要硬气些。看来还是得多逼他练功多带着他些才是,遂一把揽了他,“行了!再不闭嘴往后不带着你了啊!” 承桓立刻闭嘴,虽还抽泣却再不敢出大声,毕竟,爹爹走的时候他还小,自记事二哥就是他最佩服也最赖倚靠的人,况娘亲也说往后都得指着二哥,遂管他烦不烦,横竖是得粘着他。 一旁看着的青蔓见承泽也再劝不了什么,便从他怀中拉了承桓过来,摁着给他洗脸,承泽走过来说,“你照看着,我去老太太那儿看看。” “你真信他说的?不知从哪个丫头那儿浑听来的呢。” “不管从哪儿听来的,这么有鼻子有眼的,断不是说着玩儿的。若府里有人如此造谣生事,绝不能轻饶了!若真是老太太那边的主意,我更得问问!” 看承泽出了门,青蔓一边给承桓擦脸,一边心中合计,这事九成是真的。昨儿去探病中的红玉,提起大奶奶她眼里的恨能将人的心戳透,病弱无力口中只咬牙一句话,“那是个妖精!” 想想大爷走的蹊跷,一向绵和的红玉又是这般,那大奶奶必不是个善角儿!老太太怎能不觉?平日又最是赏罚分明,此番若是真的,也必是她该得的……不觉又心酸,红玉的心思自己最是知道,也是这些年守着,也是这些年等着,竟不想如此一场空……往后自己不知怎样,爷虽成人,却似还不懂事……若是还未及有些什么便也逢了这么一个奶奶,可如何是好…… 一路走,承泽心里的疑惑也越凝越重,大哥殁的那天,老太太在灵前所为分明就是给嫂嫂点了一颗丧夫痣!原本以为只是嫌嫂嫂不吉利,可如今又传出“阴缘相合”一说,如此守灵哪里是在为了那死的如何,根本就是在折磨活人!嫂嫂她究竟做了什么,让一向心慈不信鬼神的老太太狠决至此…… 来到延寿斋老太太还在歇晌,玲珑悄悄摆手示意他在外间等着,岂料他还没坐下,就听里屋传来老太太乏力的声音,“可是承泽来了?” “回老太太,是二爷来了。” “让他进来。” “是。” 玲珑打了软帘,承泽轻声走了进去。抬眼看,老太太半卧在榻,发髻松散,双目浑浊,脸上没有涂什么脂粉,苍白无色,越显得老纹纵横,沧桑已朽。承泽的心一酸,老人家老了,真是老了,曾经的叱咤风云竟落得如此凄凉惨景,实在是做儿孙的大不孝……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 “过来坐。” 承泽赶紧走过去挨着老人家坐在榻上,握了她干瘦的手,“老太太……” 看着眼前这挺拔的孙儿眉目清俊、英姿朗朗,一如当年老太爷的轩昂气势,老太太枯闷的心甚觉舒慰,面上露了笑,“这些时忙乱,耽搁你读书了吧?” “不妨,夜里读。” “我听青蔓说你每日五更就起来练功,夜里又熬着,学本事当紧,可身子更要当紧才是。” “老太太说的是,我也当心着呢。倒是您老人家,这些时太劳累了。” 老太太笑笑,“我老了,这盏灯,熬不熬都没什么亮儿了,不如多照照。” “老太太哪里话,您老硬朗着呢。” 老人家笑着摆摆手,“不中用了,如今照顾不到的地方儿越来越多了,人糊涂,事也想不全,横竖想起一桩来便嘱咐你一句。往后忘干净了,也就说不得什么了。” 承泽的心越觉凄凉,“老太太……” “青蔓是个妥贴孩子,又不多话,但凡有什么,她心里只是为你好,你要听劝。” “嗯。” 看承泽诚心点了头,老太太知道对这个孙儿不需再反复多话,遂说,“原也正是要着人去叫你,来得正好。” “您有何吩咐?” “你大哥……是因何而去,该告诉你了。” 承泽的心猛一提…… “你大哥的死,是我错,我的错……” “您,您说什么??” “唉……”老太太慨声长叹,回想曾经又是钻心的疼,不由得双眉拧结,身旁陪着的徐婆子赶紧抚了她的前胸,一边接了话,“二爷,这些年为让你专心在贺将军处读书、学功夫,府中许多事都不曾传信给你。大爷,大爷他其实……是老太太……是老人家强着他娶亲的,谁知竟是夺了命去……” “嗯?”承泽更是惊诧,“您……此,此话怎讲?” “大爷他身子弱,生性也寡淡,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整日就是写写字,别说儿女情欢,便是一个屋子里的大丫头们也难得说句话。”徐婆子说着说着,仿若眼前又见那一天天看着长大,又一天天看着虚弱的身子,不由得红了眼圈,语声也有些哽,“……老太太看他年纪也不小,早该娶亲,往年跟他说,大爷总说……不娶了,废人一个……娶了,白糟蹋人家……” 承泽忽觉鼻子一酸,咬紧了牙…… “老太太听他说得可怜,便不再强他。可谁想今年春天气好,大爷的喘病竟是破天荒没犯,身子也似一日比一日好起来,老太太心里喜欢,便又跟他说娶亲之事。大爷还是不肯,说一个人清静惯了,不要再添心烦。老太太劝,姨娘也劝,就是咱们这些老家人们也倚着老脸劝……大爷终是被嗑叨烦了,点了头,说好,就娶一个吧……” 老太太闭了眼,紧抿了唇,依然是抖…… “老太太听了喜欢,合家人都喜欢。叫了媒人们来,十里八乡,精挑细选……怕势力,选家门清白的,怕不懂理,选书香门第的,又怕女孩儿不中看,不大度……选来选去,就落在了……大奶奶身上……合了八字,说是甚和,甚和……老太太高兴啊,高兴得夜里都睡不安稳……”说着,想着,徐婆子早已是泪满面……“成亲的那天,二爷你也看见了,咱们家何时逞过那般的势气,十里飘红,八抬大轿把她抬进了门……实指望大爷从此后也能成双成对,也能有个人陪他说说话,解解闷儿,贴心过日子……谁知道,谁知道竟是娶进个狐狸精一样的东西来!!” 徐婆子的声音突然泼了一般尖利,惊得承泽一怔,“徐妈妈……” “二爷啊,”她越哭了,“我那可怜的大爷是被她活活作死的啊!” “嗯?徐妈妈,这,这怎么说?” “……成亲地第二天,老太太就特意叫了她跟前儿来,好言好语地劝,跟她说,大爷身子虚,小夫妻再好也要顾念他,切不可过纵。她点头称是,一副好乖巧!谁知回到房里,回到房里竟是变了个人……再不下楼,一家子上下竟是全不放在眼里……” “再不下楼??” “是啊,不下楼,不出门,吃饭、梳洗一应事俱在房中……不单如此,把原来贴身服侍大爷的那些丫头都撵了楼下去,若不是大爷拦着,连红玉都留不下……” 承泽慢慢拧了眉,初听福能儿说嫂嫂嫁过来后新房中便只留了荷叶和红玉,他倒不觉什么,一人一个性子,各有各的喜好,可这些日子来,每日在她身边,虽则说不了一句半句话,却也觉出她性子极淡,且知礼知度,若说不下楼,不见人,或还可想见,可初到就撵了原先的房中人,怎么听,都不像是她能做的出来的……难道是这女人掩得深?那可就…… “老太太只当他们小夫妻好,谁知,早已出了大事……”徐婆子鼻涕眼泪地抹着。 “出大事?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唉,”徐婆子看了承泽一眼,叹了口气,“原本这些闺房私话实不该我这老婆子说给你这没成亲的小爷听,且又是你的哥哥嫂子……可说不得,这事就是出在这上头,我也就不顾这老脸了。……自过了门儿,她整日缠着大爷,又是撒娇,又是耍媚,弄得大爷神魂颠倒,可他那身子如何支撑得住……一日不如一日,便是吃药也撑不得,谁知那大奶奶竟是一点不省事,还只顾得闺房邀宠,逼得大爷没法子,便是着人出去……” 话没说完又是哭了起来,承泽心急,“着人出去做什么?” “出去……寻了那不得活的药来啊……” 不得活的药??承泽细一想,心咯噔一下,难道,难道是……春药?大哥他…… 看承泽耳根子都发了红,徐婆子知道这小爷是明白这人事了,便接着说,“大爷那身子哪受得那种折腾,便是……便是立时,立时就不中用了……” “嗯?立时??”承泽一惊,“你,你是说……” 徐婆子点点头,没再说下去,此刻老太太倒慢慢缓了,睁开眼,无泪,无神,声音平平,“你大哥死在她身上了。” 啊?承泽只觉得头一阵懵…… “二爷,你没见着大爷走的时候……脸色发青,眼睛突迸,郎中说,是突然厥毙而亡,心都爆碎了……惨啊……” 这便是……这便是老太太为何不再让他见大哥的原因……承泽死死咬着牙关,眼中却还是酸疼不已…… “人已是如此,可最恨那个女人!老太太到了,她,她竟然还是……还是……”徐婆子竟是羞于启齿,连连摇头。 “还是……怎样?”承泽已是猜到了那“最恨”的景象,却还是……还是亲耳确认…… “裸身赤体……与大爷裹在锦被里,看那样子竟是还……”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 “行了!”老太太一声呵,徐婆子不敢再言语,赶紧随了手势扶老太太坐起来,“我轩儿不幸,娘胎里便带了病来,身子弱,性子寡,可二十多年,平平安安,至孝至善,从未做过一件出格的事!可与她,只做了十八天的夫妻,便死得……死得如此不堪!!” 承泽此刻的心又惊又痛,再看老太太眼中的狠厉,又似那日灵前一般……“死得不堪”……“死得不堪” !承泽猛一震,老人家这切齿的恨,不单对嫂嫂,也是对大哥!恨其不争!恨其不耻!如此一来,便是再有什么也拦不住了…… 百年阴缘,老人家是想让他们永世成双,是想让他们再不分离,可更是在报怨,更是想雪耻!让这苦行修佛、贞洁守孝,洗去这不堪之辱,恕去这亡者之罪…… 从延寿斋出来,蒙蒙一层细雨,天湿地寒…… 心沉,脚步也似浸了这雨水,拖也拖不动…… 大哥……原来是这么走的…… 老太太说,二十多年,他平平安安,从未出格,却只这十八天便要了性命……可老人家却不曾想,这十八天,许是他这辈子最喜欢的日子…… 若非真心有他,她那样的人如何会媚,如何会缠……若非真心疼她,他又如何会宠,如何会迷…… 眼前又见他亲笔所书“轩静苑”……轩,静……你中我,我中你,从此相守,就此相融…… 女人该恨,殊不知,也是这男人心疼,疼得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觉了…… ———————————————————————————————————— 芳洲苑。 “青蔓姐姐,这又是什么香?”紫螺边帮青蔓叠衣裳,边凑近了闻,“真好闻,是茉莉花蕊?” “不是,”青蔓淡淡一笑,“他习武,多汗,别的香都过腻。这是夏天采了新鲜的莲蓬,熏干,磨成粉,少许檀香,少许冰片,少许玫瑰瓣,再有白芷、艾叶诸味。熏了衣裳,便是清香,又爽汗。” “真是的!”紫螺啧啧赞道,“怪道二爷走哪儿都得带着姐姐,便是衣裳的熏香都是独门调治,除了姐姐,谁又如此摸得准二爷的心思,下得了这番功夫呢!” “啐!”青蔓嗔道,“又信口浑说,当心我撕了你的嘴!” “呵呵……” “好了,守着孝,倒说笑起来。” 紫螺赶紧掩了嘴儿收住些,这才又正色道,“姐姐,这四季的衣裳都拿回来了,二爷是再不去贺将军府了?” “怎么会不去呢。可我想着不知要守孝到何时,还是先预备了,免得一时着慌。” “嗯,还是姐姐想得周到。”紫螺点点头,“可怎么还去?这些年了,这书与功夫究竟何时算好,何时算了呢?” “嗯……”青蔓想了想,“如今不比小时,那会儿读书学功夫,都得师傅教,如今便多半是自己练,自己悟。遂我想着也是该回来的时候了。毕竟,二爷已是成人,大爷这一走,老太太身子骨虽康健,却总是该身边有个可倚靠的,这嫡房孙只这一个了,若还总是指望不上,如何说得过去?” “姐姐说的是,再说,爷也不小了,过个一二年,也该娶亲了吧?” 一语戳中心事,青蔓的心思又有些乱,“你可是听着什么了?” “倒没认真有什么,只是听说大爷娶亲前,也给二爷合八字了。” “是吗?合的哪家小姐?” 紫螺摇摇头,“那倒不知道,不过听说是大克,便罢了。” “哦……” “姐姐,依我看,这可见是老太太那边已经上了心呢。”紫螺自顾自说着,全没注意已是有人失了神,“你说咱们二奶奶会是怎样一个人?不知可像二爷这般,虽不常玩笑,心地却是极好的……” “好了!”青蔓呵道,“一时没影儿的事,怎么倒二奶奶、二奶奶地叫起来?也不怕旁人听见以为咱们这房里如何没调教呢!” 紫螺平白被呵,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可看那一个当真挑眉动了怒,也不敢再多嘴,低头忙手里的活计,心里却悄悄嘟囔,这是怎么了?二奶奶早晚进门儿,还说不得了?是你自己的心思藏不住了吧?都是丫头,跟爷亲近不亲近的,谁又能高过谁多少?等熬上了姨娘再来说嘴也不迟!红玉如何?大爷跟前儿还有谁比她亲?可大奶奶来了,不也是险些给撵了出去? 两人各怀心事,再不言语,只听窗外的雨丝越来越密,房檐上滴滴答答流成了注。青蔓起身,想承泽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正要吩咐人去迎一迎,看是老太太留下吃饭了,还是又往灵堂去了,却忽见一个人湿漉漉地走了进来。 青蔓立刻迎了过去,“这是怎么了?” 紫螺也赶紧起身,青蔓吩咐道,“快,斟杯热茶来!” “哎!” 青蔓边忙着给承泽褪外袍,边轻声嗔道,“没人跟着,自己怎么也不省事?都淋透了!” 脱去外袍,却见里袄都还好,干爽爽的,青蔓这才放了心。又见承泽眉头紧锁,半天不语,人在,魂儿不在,知道这是老太太那边得了信儿,便也不再多话,伺候他洗了脸,又重拿了衣裳给他披上。 “二爷,茶。” 接了紫螺的茶抿了一口,承泽这才缓过些神,可心底那股寒气也似更清楚了…… 青蔓冲紫螺使了个颜色,紫螺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第八章 人间地狱 青蔓走到承泽身后,解下他头顶的银冠,一手扶了发髻,一手轻柔地将额前的散缕勾入鬓角,沿着那好看的发线将这一捧收拢在怀中,这才慢慢放散。乌黑挺壮的发丝被雨打潮了有些发涩打结,她用手指小心地梳理开,再用绵巾包了,轻轻揉握着…… “二爷,” “……嗯,” “可是老太太那儿有了准信儿?” “嗯。” “这么说,大奶奶是要独守百日灵了?” 他想了想,点点头…… 不得不守了,若是嫂嫂将来还想在府中立足,她和大哥身上这 “耻” ……必得“洗刷”干净。此刻若是为她说情,别说老太太断不会答应,即便就是应了,将来她在老太太跟前儿甚或阖府家人前也再难抬头。就如姨娘,至今仍不得与老人家同桌而食,她总是怨老太太目光浅鄙,嫌弃她的出身,其实真正的症结并非如此,而是她不该……在爹收房前便有了身孕……嫂嫂此次,可言万幸有这不得已的法子,虽是残狠,若她忍过去,这便如重生了一般。日子久了,依嫂嫂那般恬淡的性子,定会重得老人家欢心,毕竟,她是老人家亲自挑选、又堂堂正正抬进门的大奶奶,即便以后自己娶妻,这长房,依然逾不得。 “二爷,那……”青蔓略顿了顿,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 轻声问,“那你可曾劝劝?若真如此,大奶奶可是要遭罪了。” 承泽斟酌了一下道,“她是妻,为大哥守孝原是情理之中。况如今新寡,必是不忍离别,守在身边,于她也能好受些。”话虽如此,可想到那冰寒与饥苦,承泽又觉不忍,想再说什么,又找不到他这做小叔该说的话…… 听他言语寡淡,竟是觉得如此守灵是她该得的,青蔓不由悄悄念佛松了口气,担心他义气,也担心他心软,如今看,他果然比大爷要硬气得多,往后即便就是有那不懂事的奶奶进门,有这样的爷,断不会让这房中人受了委屈。这么想着,心越舒展,又道,“其实……这话许是我不该说,可大奶奶她也是该如此的。活着的时候整日守着再不顾旁人,这去了,怎么倒舍得他一个?原以为阴阳两隔,再是无奈,可如今既有这法子,凭是换了谁,都该求之不得。” “嗯。” 握干了他的发,她打开绵巾,理顺,又拿了梳子给他重梳头,“听红玉说,那大奶奶可不是一般人。我想着,也不错,大爷那般性子都为她……可见,是有些手段,真心,倒不见得了。” “嗯?”承泽一愣,“这是怎么说?” “听说那日出了事,人们都哭、都乱,她却不顾大爷,抓着她的小丫头只念叨叨两个字。” “哦?是何字?” “衣裳,衣裳。” “哦,那也……”“难怪”两个字未及出口承泽便猛地打住,不对啊!那“不堪”的一幕连红玉都不曾看到,青蔓说的根本就不该是那个!“人们都哭,都乱”,这么说,已是在预备丧事,她应该早已穿戴齐整,怎么还要衣裳?禁不住蹙了眉…… 青蔓未觉承泽神色有变,边接着打冠带边说,“后来底下人都悄悄说,这大奶奶啊,竟比姨奶奶还爱俏,只是全不合时宜。” “啧!” 青蔓一怔,这才注意承泽已是沉了脸,回想刚才的话,顿觉懊恼不已,怎么一时由了性子,竟是忘了姨奶奶如何他是最不爱听的!别人不知道倒罢了,自己怎么也…… 看青蔓尴尬得鼻尖都冒了汗,承泽心不忍,语声又温了下来,“叫福能儿,我去灵堂。”说着便起身抬了步。 “二爷,要传晚饭了,不如用了再去?” “在那边用。” 天已经完全黑了,雨也越密,就了风一梭梭斜甩过来,打得人弯腰缩头也躲闪不得。福能儿撑了伞,一路小跑跟着承泽实在有些吃力,一来他个子毕竟不如爷高,二来,这雨斜着刮,要想遮雨就得挡了路,可他看爷那般脸色又疾步匆匆,只管往前根本顾不得什么雨,便也只是撑了伞尽到心,断不想讨没趣找骂挨。 来到灵堂,刚刚错过了举哀,人们都跪坐了歇着,静悄悄的。承泽敬了香,也在蒲团上跪下来。一步之外,是嫂嫂…… 她依然还是那个姿势,几乎从不挪动,何时来,何时去,承泽从未看到,只知道自己每次来,都是一样的景致,她仿若灵台上的白烛,是这祭奠的堂上一个不变的摆设…… 只是今日,只是此刻,他的心再不似从前安稳,一步之外这个女人,让他觉得有些拘谨。莫名地,就想到徐妈妈讲的那“不堪”之景,就想到大哥为了和她……而搏了命,耳根忽然热,更觉尴尬,不由得便蹙了眉,低了头。却不想,这一低,余光中竟瞥到她也一直低着的脸庞,依然晶莹白皙,安静如假塑,只偶尔那睫毛微微一扇才知她还在人世,曾经不解她怎能如此无泪,又无声,如今似有些明了,烈火烹油,昙花一现,猛然逝去后,便该是这般死寂无光…… 这么想着,他的心又犹豫,她现在已是失了魂,若是再把她一个人与大哥的棺柩关锁百日,会不会一时愚念,一时痛极,会真的……随了他去…… —————————————————————————————————— 三七将至,清平镇上的人见易府非但不张罗出殡,反倒花大价钱从州府往回运冰,街头巷尾议论声纷纷四起,都道这几十年难遇,真是要有人守“百年阴缘”了!可这闲话没传两天便自行灭去,都只为易府依旧留了高僧高道,每日诵经、打醮,百日做场。如此看来,人家从京城来,规矩自是不一样,这样排场,这样多人,断不是要大奶奶一个人守孝,转而又啧啧叹了回老将军府的气派,便各干各的去了。 正七这日,除却府中已经安置的僧道,又特意多请了大师高道,乌漾漾的各是一百,诵经做法事,那声势动静将整个清平镇都宣成了道场,千户百姓又都跟着大恸大丧了一番。 眼看将到子时,这一切才算终了。熬了一天的人们早已精疲力尽,蓝月儿服侍老太太回房后,自己原还想着再回合宜园去看一眼静香,可这一天在老太太跟前儿张罗乏身更累心,实在支撑不住,略犹豫了一刻便也回房歇了。府中其余各人各事也都井井有条,不消半个时辰,便各得其所,彻底静了下来。唯独合宜园,最后的锁闭封关,落在了承泽头上。 冰床已在昨日安置到灵堂,可今天堂中院内挤满了人,只有离近才觉冰冷。此刻,人都散去,又及深夜,便觉整个灵堂空落落,寒气逼人,森森入骨…… 承泽着人搬了梯子来,又亲自查看棺柩及冰床,发现只一日,用手一摸那冰竟似有些水渍,心一惊,这还了得!虽说只两个月,又是隆冬,这么多冰绝不会都化干净,可一旦左右不齐,滑翻了棺柩,那可糟了!遂赶紧命人左右再添几方,直到高过了棺柩,又用结绳缚紧,这才重遮了幔帐。虽看着再无妨,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二爷,咱们这地方潮,冬天也有雨水,必得开窗透气才行。” “嗯,我也是这么想着,可……”承泽左右看了看,合宜园初建便是为了做法事道场,又从来都是春秋两季,因此这大堂上南北俱是半墙的大窗,为的就是人多透气,可如今且不说天气湿寒,便是为这通透的穿堂大风,也受不得…… 看承泽犹豫,执事人又道,“二爷,这事可马虎不得,但凡日后有个什么,且不说老太太怪罪,若是因此扰了大爷灵安,不得善去,弄得家宅难宁,可如何使得?” 灵安?承泽心想这去了的毕竟是去了,只是一旦有事,嫂嫂若出去求人便是坏了阴缘,若不去,她自己一个人又该如何应对?遂一狠心,咬牙道,“开窗!” “是。” 窗木沉重,又久未开启,吱嘎嘎费力扭转,要两个小厮才得开全。好容易打开,执事人立即命人用链钩锁死。此刻屋外本是平静无风,可八扇大窗对开,便人为通透地起了风,穿过窗隙,阴惨惨诡异呼号,又掀了白幡白幔,在白烛影里飘忽翻闪,一时间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 ,整个灵堂寒气森森,鬼浮魂飘……承泽有些怔,竟觉得自己一手造就,搬了那地狱十八层上来…… “二爷,二爷,”执事人叫,“时辰不早,将该封园了。” “哦……”承泽顾不得再多想,赶紧又在堂中巡视一遍,忽见门边半人高的码放,蹙了眉,“怎么搬进来这么多香烛纸钱?” “小的想着往后只大奶奶一个人照看香烛,多搬进来些省得奶奶再往耳房去。天冷,东西也沉。” “预备一些就是了,两个多月,她早晚也得自己搬。如今这么放着,一旦走了水可如何是好?” 执事人一听立刻卡了壳,是啊,怎么就忘了这些东西若烧起来可是大事,遂赶紧说,“是了,是了,小的糊涂了,这就搬出去。” 承泽安顿好了堂中,正想找嫂嫂说话,却见福能儿跑了过来,“爷!” “里间儿都安排好了?” “嗯……里间儿一应被褥倒都是极绵极厚的,可是……床上没挂帐子,门上倒是有帘儿,可……可是没有门……” “什么?!”承泽一听,本就心燥,此刻便腾地蹿上来一股火,“没有门??门呢?” 福能儿凑到承泽耳边,“说是老太太吩咐给拆了。” “嗯??这是为何??” “一说是为了大爷附魂儿,不能用门挡着……” “闭嘴!!”福能儿话没说完,承泽已是压不住火,这怎么还越说越来劲了?!老太太当真信??明明知道都是那些所谓的阴阳为了骗银钱信口开河!!他们这等人家竟逼着新寡如此守孝,若是在京城,不知该怎样被人耻笑了去!他如今任由着不过是为了慰藉老人家,怎么竟是越弄越往邪处去?!“我这就去找老太太!!” “爷!二爷!!”福能儿死死地拖着,“二爷,您容小的说完!这是面儿上这么说,其实……其实是为了不让大奶奶总躲在里屋!这么些日子,只她一个人,没人看着,她若为了图暖和再不进灵堂,那还怎么守孝啊?” 承泽一震,心头那火竟似被一盆水扑地浇灭,只剩下没燃透没燃尽的憋闷…… “不过,爷,我看了,那帘子用了双层的,都是冬天极冷时才用的皮挂,说是姨奶奶亲自张罗的。” “姨奶奶?” “嗯,”福能儿点点头,“为着大奶奶封了嫁妆,姨奶奶还特特让春燕姐姐给送来了大毛儿袍子和暖手儿。” “哦……虽则如此,还是多预备两个炭盆才是。” “这个……”福能儿看了承泽一眼,又有些支吾,“说是……说是不让烧炭盆。” 承泽没再问为何,多余的其实都是那一个答案,不能让里屋太暖和,不能让她太舒服,不能让她还觉得人情暖……还留恋人世…… “二爷,时辰到了,该封园了。” “哦,你们先出去预备着,我再跟大奶奶说句话。” “是。” 承泽和福能儿转回灵前去找静香,却发现那蒲团空空如也…… “人呢??” “二爷,那儿,那儿呢……” 福能儿手指着门外,声音都发颤。承泽看去,黑漆的夜色浓得墨汁一般分不出天地,却在这之间,一个白纱的身影,缓缓向园门去,辨不出她的脚步,身子轻的,仿佛在飘…… 承泽赶紧追了出去,“嫂嫂!嫂嫂!” 她似听不到,依然在往前,承泽不得不大步赶上,挡在她面前,“嫂嫂!你,你要去哪儿?” 静香看着眼前高大的人,努力辩,“二爷……” 承泽一愣,二爷? “二爷,我哥呢?我怎么没看到我哥?”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己低吟…… 承泽心一紧,“哦,慕,慕大哥今儿没来。亲家母身子不好,慕大哥只能等出殡那天再来。” “出殡……” 看她像失了神,承泽不由得攥了拳,心恨她已是如此,自己竟还是在骗她,怎敢告诉她慕大哥多次来信,问及出殡,问及守丧,却都被他们易家搪塞了去,只说百日道场做满才出殡…… “嫂嫂,我送你回去,时辰快到了。” 她摇摇头,绕开他,径直往院门去。承泽不敢强拦,只得一路陪着,一路劝着,再抬眼,院门已近在眼前。 “二爷,快些,时辰到了!”福能儿焦急地在门外招呼着。 承泽见再拦不住,一步跨了出去,顺手合了一边门,转身再合另一边,眼看将闭,她突然伸手握了门边,他赶紧把住,险些夹了她。 低头看那只手,那么小,白皙纤长的手指紧紧地抠着门板,暴出了泛青的结。他看着,等着,想她是不是该求一声,可是没有,静悄悄的,像是门里已经没了人…… 心突然不忍,只觉得该一把握了,带她走…… 他慢慢地,慢慢地抚上那只手,好冷……他轻轻地掰,一个手指,一个手指,掰开,掰离…… 门,重重地闭了,锁,哐当落定…… 他怔怔地呆在门外,手心依然是那钻心的凉意,最后那一刹,他未及再看一眼她的脸,可他怎么觉得……她哭了…… ☆、第九章 心绪难平 “哎哟!二爷!!爷!爷!!”福能儿一把甩了手中的剑,连呼带喊地向承泽扑过去。再看那左肩处,只是眨眼的功夫银白的袍子上已是殷了红,他赶紧从腰里扯出预备好的巾帕给承泽扎着伤口,一边嘴里要死要活的,“这,这是怎么说的?怎么把你给伤了!我,我真该死!真该死!二爷,你疼得怎样,啊?这,这可怎么好,赶紧,我,我赶紧找大夫去……” “行了,瞎嚷嚷什么。”承泽淡淡呵了一句,待扎好伤,也收了剑,坐到了石桌旁。 “二爷,别坐了!咱赶紧回吧!” “不妨事,就是破了点皮儿。” “这么些血,哪止破了皮儿啊??”福能儿越看那白衣裳上的红印子越吓人,“横竖我这顿打是免不了了,若是再误了上药,别说老太太,就是青蔓姐姐也不能饶了我啊!” 承泽懒得理他,自顾自拿起桌上的茶盅,福能儿赶紧拦了,“二爷慢着,凉了。”一边给承泽重斟了茶,一边还是念叨着,“您要是不想回,不如咱们去镇上郎中那儿上些药……” “啧!” 看承泽皱了眉,福能儿咬了咬牙也不敢再劝,可又实在心里犯嘀咕,忍不住说,“二爷,你今儿这是怎么了?往常教我也没有这么让着的,这回可是真家伙啊,刀剑无眼!再说,我没练到那有把握的时候,根本收留不住!往后你要再这么着,我可……” “没让着,是你长进了。” 福能儿撇撇嘴,“你快别哄我了!如今连贺老将军府上的师父都招架不了你了,我算个什么!”福能儿凑近看了看承泽的脸色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 ,小心翼翼地问,“二爷,你今儿个……别是走神儿了吧?” 承泽握着茶盅,没搭话。其实,他岂止是走神了,自那天合宜园闭了关,他的心像是沉了底儿再翻不上来,连夜里睡着都能想起那冰凉的手指,便是做什么都再不得安心,总觉得那天像是把她推落了什么地方去,这一坠,就无底,再拖不回来…… “二爷,爷?” “可去再问了?” 看承泽这一出神,又听这没头没脑地问,福能儿便知道话从何来,紧着答,“昨儿不是回给爷了吗,大前儿的斋饭大奶奶虽没接,可前儿的接了,碗都送出来了。” “那可有人看见她,跟她说话了?” “那么小个门儿,怎么看得着啊?再说,闭关的人哪能说话呢!” 承泽长吁了一口气,心里突然记起娘亲当年口中的一个词,造孽…… “二爷,你真是多操心了。我听送饭的那边儿说,老太太吩咐了,若是斋饭有两次不接就立刻去回。” “两次?”承泽冷笑,“一日一餐,两次,那就是近三日不食了,回了又能怎样?去收尸?” “哪就至于了?”福能儿不以为然,“我听人说那修行的人一天一顿是佛食,再诵了经,便是身轻快,神气爽,根本不觉这俗人的饥饿。爷是练功人,不记得当初师父教练内力的时候,不也用过这法子吗?再者说,大奶奶守孝又伤心,更不觉了,再不济,她也惜命不是?” 惜命?承泽一怔,心头又涌起那股凉意……她是惜命,却被自己一点一点给掰离了……只记得那力道那么轻,似想握,却又不强求,真不知道,她这份“惜”能撑多久…… 看承泽不语,福能儿当是自己劝到了点儿,便放了心,“爷你别惦记了,大奶奶是个省事的,倒是那个小丫头荷叶儿,整日不消停!” “哦?她又怎么了?” “今儿早起我碰上延寿斋福喜儿,说那丫头每日里疯疯癫癫的,尽惹徐妈妈生气,都罚过一回了,还是死性不改!” 想起三七那天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再想起那碟桂花糕,承泽忽地赏识起这敢在延寿斋“疯疯癫癫”的丫头,心竟难得透了些气,对福能儿说,“走,咱们回去!” 主仆二人从花园子往回走,刚看见芳洲苑的门福能儿就急急找了借口要别处去,承泽知道他是怕那些大丫头们呱噪,便点了头随他去。 承泽带了伤回来,芳洲苑里自是忙乱,可丫头们你来我去,也不过是张罗打水、找衣裳找药,再心急地问几句,待该动手之时,皆是青蔓,旁人便是托了水盆来,也都被接了就打发出去。如此行事,丫头们倒也不觉她独,都知道这是爷打小就有的那股子别扭劲儿:最忌不备时有旁观,遂从不要人在房里上夜,也从不许人伺候沐浴。因此卧房里统共就留了两个做事的丫头青蔓和紫螺,而紫螺也是止步帘帐外,待脱到见了贴身里衣儿便只有跟得最久的青蔓了。遂也有家人私下里悄悄说,这青蔓实在不同,大爷跟前儿虽有红玉,却从旁还有四五个丫头,可二爷跟前儿独这一个,独独这一个…… 青蔓小心地给承泽褪了袖子,见那伤口虽不深,却已经硬硬地凝了一大块深红的血迹,刺在眼中,让她一阵心悸。沾了水慢慢清洗,边轻轻地用嘴吹着,仿若是婴孩的稚嫩,生怕弄疼了他,却屏着心里的疼一句不多问。自他习武,跌打损扭便是大大小小的伤不断,却又生就一副硬骨头,就连十六岁那一次险些落了残,连贺老将军都吓得变了颜色,他却死咬着牙一声没吭,这便也是给她的规矩,只自己心疼,从不多嘴烦他。 承泽见青蔓一张脸绷得紧紧的,手指都有些发颤,知道又是让她伤了神,心里不自觉便有些过意不去,“不妨事,一点皮外伤。” “也要当心才是。” “嗯。” 他边应着,又想起了老太太叮嘱的话,斟酌了一下才又道,“有桩事要跟你商量。” “何事?” “你今儿过老太太那儿去,把荷叶儿那个丫头要到咱们这边儿来吧。” “嗯?”青蔓不解,“这是为何?” “老太太那边留了她和莲心,可听说徐妈妈不大待见她,一天尽惹气了,不如咱们要了。” 青蔓想了想道,“咱们这边儿人本来就少,要一两个过来倒也没什么。可是荷叶儿那丫头……三七那天二爷你也看见了,那么小个人,那脾气大的吓人,若不是大奶奶呵住她,不知要闹得怎样了。你素来好清静,若是要了她来,我怕会不省心。” “那倒不妨。不过收留两个月,待嫂嫂出了关,便还回去。更况,即便有什么,在咱们这儿闹总比惹老太太心烦强。” “说的也是。”青蔓边应着边小心地帮承泽穿上衣袍,“不过,我想着还是别我去要,让紫螺去吧。徐妈妈是她远方姑妈,不如就倚着亲戚把事儿办了,只当是她心疼自己家人。” 承泽一听便带了笑,点头道,“我倒没想到这一层,如此甚好!多谢了。” 青蔓也笑了,“这是说哪儿去了,我可做了什么?倒是有一句要问明白,她过来可要留在房里?” “不妥,她是嫂嫂的丫头,就留在外间吧。” “嗯,好。” “不必让她做什么。” “知道了。” 穿戴齐整,青蔓便去找紫螺交代此事,承泽一个人坐了一会儿觉着无聊,便想着要往老太太那边去看看,正要起身,却见福能儿风风火火地进来,“二爷!” “哟,这是打哪儿吃了豹子胆,这会子就敢进门了?”承泽笑着揶揄他。 “爷!正事!大事!” “哦?” “爷,我打听着福安的下落了!” 承泽腾地站了起来,一把扯过他,“你说什么??你找着福安了?在哪儿?” “原就听说福安在安平镇有个娘舅,说是与他老娘是最亲的。我便一直安排了人在那儿打听着,想着只要他没死,早早晚晚都得来看一眼老人。结果今儿我一出去就碰上了人,说是听他娘舅的邻居说,福安昨儿夜里来了。” “备马!”承泽丢了手立刻往外走,“咱们这就去安平!” “二爷!爷!”福能儿赶紧拦了,“我还没说完呢!那福安来是因为他娘舅病了,可能是不中用了,今儿一大早他便回去接他老娘去了,我估摸着怎么也得后儿才能赶回来。” “哦?”承泽一听便也住了,“那好,派人时刻守着!但凡有动静,立刻来报!” “是!” 找到福安了……承泽的心急过一阵,竟忽地有些无措,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找了他来,不过是质问为何不知死活敢私自去给大哥弄药,可他心里怎么这么燥?!像是一刻都再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 奈不得!想知道什么?还想知道什么?老太太连那“不堪”都告诉了他,还能有什么是怕他知道的…… 当天夜里,荷叶儿便随了紫螺来到芳洲苑。青蔓问承泽要不要见见,承泽心里惦记着福安,一听荷叶儿,心突然怦怦跳,怎么忘了,她也是当时在场之人,不如问她?左思右想,总是不妥,遂摆了摆手,不了,让她早点儿歇吧。 后半夜时起了风,一阵紧似一阵,用力刮着窗棂子,吱吱嘎嘎的。承泽本就一夜心思迷迷糊糊半睡半醒,这一来再睡不着。披衣起身,打开窗,那风已是夹杂了雨腥,扑面而来,透心刺骨……想起那八扇大窗,他紧紧握了拳,人像被锁住了般,站在窗前,任那风将他吹透…… 天亮了,雨依旧不大,却淅淅沥沥,漫天漫地……抬头看天,密密的云,太阳连个小光圈儿都没透进来…… 一夜风吹,承泽虽不至风寒,却也浑身乏力,用了早饭,便歪在了榻上,随意拽了本书,无精打采地捧着。 青蔓打起帘子,领了承桓进来,走到承泽身旁,俯身请安,“二哥。” “嗯。” 承泽应了一声也没心思再多话,自他回府,蓝姨娘便像彻底脱了责任,把个承桓丢给他,领着读书,领着学功夫,甚或领着吃饭、玩耍,每日即便他不在,承桓也是在芳洲苑耗一整天。 看承桓乖乖地坐在桌前,端端正正地抄写着,那眉眼神色真是像爹,承泽的心也终是暖了些,起身走到他身旁,低头看着,不觉皱了眉,“读些正经书吧!怎么好好儿地抄起经来?” 承桓抬头,有些委屈,“是老太太让抄的,要抄够一千遍,我这,我这还且着呢!” “老太太让抄的?为何?” “哦,是这么着,”青蔓走过来,轻声道,“出殡时要祭佛经,原是预备让庙里抄了送来,可总觉心不到,老太太便想着让自家人抄才显心诚。大爷没有孝子,这超度的佛经便是该你们至亲兄弟抄,可老太太不想耽搁你读书练功夫,又想着三爷小,耽搁几日也无妨,便给三爷了。” 承泽听了心里越闷,老太太明明就是不以为然,否则为何怕耽搁读书便省了他的事?可既然都逼了人家守“阴缘”,终归要多做些样子出来才好说人!哼!不觉心里冷笑,既如此该是早早晚晚求乞嫂嫂平安才是,否则真弄出事来,那慕大哥岂是好惹的,到时别说脸面排场,便是牢狱之灾都保不齐了! 承桓埋头抄经,承泽再不过问,却寻了福能儿来,依旧说福安。福能儿便不厌其烦,又把打听来的福安自趁乱偷逃出府后的点点滴滴给承泽细细说了一遍。承泽越听眉越拧,福安究竟为何要跑?老太太虽恨是他弄来的药,可也知道是大哥央了他去的,还算是尽忠主子,责罚虽免不了,却也不会当真如何,最多就是撵到庄子上,可一年到头吃喝不愁还照样有月钱,怎么也好过他偷跑出去到处不得营生强,况他和福能儿一样,平日里最是个精明的,这一回怎么糊涂至此? 主仆二人说着话便到了中午,芳洲苑传了饭,青蔓唤了福能儿出去吃,又亲自伺候承泽承桓用饭。承泽实在无心,草草扒拉了两口便搁了碗筷。青蔓看着有些焦心,却也只当是大爷走后他心里难过,没多问,只劝他又勉强喝了两口汤了事。 用过午饭,天虽还是满满阴云,雨却停了。承泽在房中闷了一上午,决定到园子里练练拳脚,又叫承桓也撂了笔,一起去。 刚走过外间,承泽忽地一蹙眉,又返了回来,进了右厢房。丫头们正在吃饭,看见二爷来,倒也无需多礼,只是都问何事。 “怎么只你们几个吃饭?荷叶儿呢?” “荷叶儿吃斋,已经用了。” “吃斋?谁让她只吃斋??!” 看承泽沉了脸,紫螺赶紧站起回话,“没谁,是她自己的主意!也是一天一顿,说要陪着她们家小姐。原在老太太那儿没人给她预备斋饭,她就一天只吃一个馒头。但凡听说哪日大奶奶没接饭,她便也不吃,水都不喝……” “去!立刻叫她来,说我有话!”承泽大步返回房中…… ☆、第十章 五雷轰顶 眼前这个小丫头不过十三四岁,雪青的褙子白纱裙,两个丫头髻,一双水眸子,活泼泼的秀气。明明个子也出挑,却似比刚刚带她进来的紫螺娇小许多,万福行礼,举手投足,皆若那名字一般透着天生的灵俏。 看着她不免就想起嫂嫂,一样是白净清秀、削肩曼腰的江南女孩儿,只是,嫂嫂是那般素静,那般雅淡,不着江南明媚,偏似北国莹雪,一眼看去,只觉清凉凉的沁润,心中再燥也便随之而静…… 承泽这么想着,忽觉不妥,不由轻嗽一声略解心里的尴尬。再看荷叶儿,薄薄的唇紧紧抿着,像在努力屏着什么,那刚刚道过万福的手依旧叠了搭在身前,却分明能看到手指已是相互掐出了深深的印子。承泽不免有些好笑,这倔丫头,我还没说话,她就已经预备了要较劲。 “为何不吃饭?” “一日一餐是佛食。” 这话听了不知多少遍,今儿从她嘴里说出来分外刺耳,可毕竟这荒唐的说道是自家所持,承泽便不得不硬了头皮周旋,“那说的是修行之人,你平白的较什么真?” “我家小姐修行,我就修行!” “哎,这叫什么话。”小丫头的执拗难得和上了承泽这些日子无解的苦闷,虽则不能与她明言,却十分耐心地劝道,“光知道修行,可知道佛家最讲究的便是一个‘缘’字,所谓‘佛度有缘人’,万发缘生,皆系缘分。你家小姐与大爷一场夫妻,时日虽短却是前世几多辗转修来的,如今阴阳两隔,苦不相守,所以才要修行,以借佛缘。你说你要同修,如此介在他二人之间岂不荒唐?” 说完这番话,承泽已经预备了要听她辩缠,却不想这丫头没有立刻回话,竟是瞪大了眼睛有些发怔,看得他也有些纳闷儿,“荷叶儿?” “佛缘?是佛缘?不是阴缘?不是阎王爷那儿的阴缘??” “嗯?”听她忽地问得冲,承泽一时没转过来。 “二爷!!”荷叶儿似真急上了火,竟不顾礼数几步上前逼在了承泽身边,“是不是?是不是这样??这么说,我家小姐修行了之后,佛祖也会帮着大爷跟她合了一起?就真的,就真的再也分不开了?” “咳,嗯,”承泽被自己荒唐的解释一时陷于无措,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说,“嗯,他二人就,就可以永远相守了。” “啊??”荷叶失口叫出了声,那声音撕破了一般凄惨,“永远??是不是就是永世?是不是就是永世??” “嗯……” “二爷!!”荷叶得到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8 这最后的肯定,扑通一声跌跪在承泽脚下,早已急红的眼睛此刻更是扑簌簌止不住的泪,“二爷!把我送进去吧,让我去!让我去!二爷,我愿意守,我愿意修行!求你了,二爷,放了我们家小姐吧,二爷!!” 听她嘶声哭喊,承泽尴尬无措之外,也觉烦恼招架不了,不得已,只能倚着前面的话搪塞,“不是跟你说了么,人家是夫妻,你去算什么?” “必是弄错了!不管是佛祖还是阎王爷,他们必是弄错了!我家小姐不会,绝不会!!” “你,你说什么?” 承泽听得稀里糊涂。 “二爷,你不是说,不是说夫妻是前世修来的,不会!不会!!”荷叶狠狠地摇着头,“跟大爷修夫妻的那个必不是我家小姐!弄错了,他们都弄错了!!二爷,求你,求你了!让我去,让我去吧!横竖也不该是我家小姐,那换了谁不行?大爷缠着我不行吗?我跟他,我跟他,行不行?” “荷叶儿!你,你这都是什么浑话?!” “二爷,求你,求求你了!别再折磨我家小姐了……”此时的小丫头已是伤心至极,完全不忌承泽的呵斥,一声声,撕裂心肺,“当初,当初不是一再地求了我们大爷要我们小姐的吗,怎么娶过来,娶过来就是要这么害她……” “你这都说的什么,她是易家大奶奶,谁敢害她?只是,只是……”听着这哭声,面对这般质问,承泽的心也是乱,想耐了性子劝,可那不咸不淡的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二爷……求你了,求你了……不能让他附了我们家小姐身上,她会死的……死了也不得超生了……二爷……” “怎么会呢!”承泽见这谎言越缠越不清,反倒让这小丫头更蒙了心思,咬咬牙,压底了声音说出实情,“其实那附魂之说、阴缘之说都是浑编了哄人的!” 荷叶猛地止了哭声,仰着满是泪痕的脸看着承泽,怔怔的,似不认得,又似刚认得…… 道出了自家的隐暗,承泽尴尬之余反觉释然,“嫂嫂其实只是守灵而已,所以,你无需再担心,懂了吗?” 荷叶此刻又是伤心,又是糊涂,可有一点她似明白了,这府中不全是坏人,至少眼前的二爷就不是!这么些日子她只道再无指望,今天求乞也不过是心死又不甘,却不想溺水之人突然捞到了救命稻草,便再也顾不得什么真假欺骗,紧紧抓了承泽的手臂,“二爷!既如此那就让我去陪着我家小姐吧!我一天,我一天吃半个馒头就行!二爷!只要让我陪我家小姐过了那日子,你怎么处置荷叶都行!去庄子上做活,卖了我,都行!二爷!” “不行!” “二爷!二爷……”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将来你家小姐若想在府中立足,这孝,她非得独自守完不可!可你放心,忍过这一时,只待她出了关,我定会劝老太太好好待她,绝不会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承泽以为自己这发自心底的保证能将这小丫头暂且安抚下来,岂料不过一刻,那眼中的竟更汹涌起来,“二爷……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家小姐出不来了,她出不来了……” “你说什么?” “即便不附魂,他还是鬼,他还是鬼!会活活吃了我家小姐的……他活着的时候本来就……” “荷叶儿!!”承泽一声怒呵吓怔了正抓着他手臂不停诉说的荷叶,虽则心里同情嫂嫂,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兄长,且又刚刚离世,此刻听人这么说他,心里的火如何按捺得住,“怎么如此口无遮拦?!你们慕家就是这么调-教的?!” 荷叶一愣,本来要脱口而出的隐情立刻咽了回去,心恨,果然是小姐说的,说出来又能如何?!他们,都姓易!!想着小姐此刻的煎熬,她也再屏不住,腾地站起身,狠狠抹了一把泪,“哼!我们慕家调-教的是如何服侍人,不是伺候鬼!!” “你!” 承泽正是又气又急拿这小丫头没办法,青蔓走进来正看到这一幕,于是挑眉呵道,“这是怎么说?!荷叶儿,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荷叶咬了牙,正琢磨要不要顶嘴,却见承泽不耐地冲青蔓摆了摆手,“行了!带她下去吧。往后……” 话未说完,帘子猛被打起,房中人还未待看清,福能儿已经大步走过来附在了承泽耳边,急急道,“二爷!福安突然转回来了,此刻就在安平他娘舅家中!” 承泽闻言立刻起身,“走!” “二爷!”青蔓一把拉住他,“这是要去哪儿?” “我出去一下。”承泽搪塞一句,又看到依旧倔在那儿的荷叶,吩咐道,“带她下去,要吃斋就吃斋吧!”顿了一下又道,“给她独自一间房,别再让她跟人浑念叨!” “哦,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路快马飞奔,驰起路边雨水,仿若离弦的箭羽穿破云层…… 来到安平已是暮昏时候,福能儿早早着人引了福安出来安置在一家客栈,待承泽来到,便呵退左右,闭了房门。 福安见到承泽,扑通跪地,一声“二爷!”叫出口,竟是哭了起来。 “你还哭?!”福能儿厉声呵道,“自八岁就跟了大爷,这些年爷待你如何,好好拍拍心口!爷大丧,你不想着灵前尽孝,怎么就能昧了良心偷偷逃了??猪狗都比你强些!!” 福安的泪越凶,却一句都没有辩驳,只是跪爬到了承泽身边,“二爷!二爷!不是我没良心!不是我没良心!我福安是易府的家生子,老子娘几代都跟着老太爷老太太,靠着府里营生,我,我就是再猪狗不如,也不会昧了主子的恩典!您想,我连那药都认了,还有什么不能担的?” “你还敢胡辩?!”福能儿又要再呵,被承泽抬手拦了,低头问道,“那你跑什么?” “大爷走后,我,我实在是,实在是做不得人!宁可逃了没有吃食,也,也不能让爷去了都不得安宁!” “什么?这说的什么?!”承泽听着糊涂,越急,“你好好说清楚!!大奶奶进门后的所有,还有那该死的药!若老老实实,我或可恕你!若再敢瞒一个字,立刻打死!!” 福安不敢再哭,抹了泪,说道,“二爷,那药,那药根本不是现找来的!是,是本来就有的……” “什么??” “大爷早些年就,就和红玉姐姐好了……原是要收房的,可大爷觉着自己从未给易家争过什么气,长过什么脸,身子不济倒罢了,怎么能二爷还忙着练功读书,他倒纳起妾来,遂想着待二爷娶了亲再说。红玉姐姐不依,就闹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9 ,可大爷心硬,给了几回脸子,她就不敢了,只盼着二爷早些娶亲。可谁知,去年老太太那边儿算都有哪些大丫头该出府了,就算到红玉姐姐头上,幸而老太太说她贴心,问问她自己的意思,若还愿意就再留两年。她自是不愿意走,就,就……” “就怎样??” “就开始常……常缠着爷……”福安有些别扭地看了看承泽,实在尴尬,干脆低了头,一股脑道,“其实她的心思明摆着是想等有了身孕,那就由不得大爷说不了。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爷的身子越来越不济,那个,那个越来越不行,爷心里也不痛快,就央我……”福安咽了口吐沫,狠了狠说,“央我弄了那药来。开始吃了,倒还管用,再后来,就不管用了。红玉姐姐自是心急,可也没法子。就在这个当口,老太太说要给大爷娶亲,大爷知道自己不行,就推脱,可红玉姐姐倒难得地贤惠起来,拼命劝爷娶,我冷眼看着,猜她是想着大奶奶进了门,以爷这脾气、这身子,必是处不来,到时候不管是老太太还是爷都会念她能忍的好儿,必会收了房留她在爷身边。” 承泽听着,心里一阵发紧,竟不知道,那表面绵和的红玉竟能如此行事!既然如此,老太太那边儿的话都是她传出来的,可见,必是处处为自己存了心机!遂紧着问,“那后来大奶奶进了门如何了?” “二爷问的是,自大奶奶进了门,这事,这事全变了……” “怎么变了?” “大爷,大爷他看上大奶奶了!不,不止是看上,疼得不得了!刚成了亲,爷喜庆得像换了个人似的!” 想起那亲笔所书的“轩静苑”,承泽心又酸,大哥那样的人,该是如何疼爱嫂嫂,才会毫不避讳、在人前如此显露…… “可爷喜庆了没两天,就开始犯急,发火,砸东西。吓得家下人根本没人敢大声出气儿……” 也难怪,若是那么疼她,自己又……又“不能”,该是多恼人……承泽心里正叹,听福安提到家下人,忽想起心中另一桩疑惑,便问,“大奶奶为何要撵了那些丫头?是怕伤着她们?” “不,人不是大奶奶撵的,是大爷要红玉姐姐撵的。” “为何?嫌她们烦?” “不是……” 看福安半天不说透,头还越低,承泽一把抓了他的脖领子,“说啊!” “二爷,这事只有我和红玉姐姐还有那小丫头荷叶儿知道,事,事关大奶奶清白,若,若说是我说了出去,我,我……” 承泽咬了牙,扭头对福能儿递了个眼色,福能儿赶紧退了出去,承泽将福安拽到了眼前,恨道,“说!!” “大奶奶自打……自打回门儿回来,就,就没再,没再……” “没再怎样???说!!!” “没再……下过床……” “啊?大哥他,他不是不能……” “是啊,我,我也不明白……”福安看承泽惊得有些呆,手却依然紧紧攥着他,便也不敢停,接着说,“只知道最后那次,是,是因为大爷像疯了一样,一次吃了好几倍的药……我就知道要出事了,一直守着没敢回去……那天早晨一听到荷叶儿哭喊,我就冲进去,关死了门,看见……看见……” “什么?” “看见大爷……早就没气儿了,都僵了,身上已经、已经现了斑……可还是,还是紧紧搂着大奶奶,那个样子……那个样子……”福安回忆着当时那恐怖的情景,身子都在抖,“大奶奶睁着眼睛,人,人已经痴了……荷叶儿拼了命哭……知道已经有人去回老太太了,我赶紧呵了她,要她帮着掰,使劲儿掰,才,才把大奶奶解出来,可,可荷叶儿还没来得及给大奶奶穿上衣裳,老,老太太她们就来了……” 承泽的心一阵冷……难怪……难怪老太太于她那般狠厉,她都淡淡的……还有什么能比得上那一夜拥尸的恐惧…… “老太太来了以后,问大奶奶什么,都是低头无话,老太太恨,骂她,荷叶儿也吓坏了,只是哭,后来,老太太就着人送她们去了别的屋,单留了我和红玉姐姐回话。原我想着把话都回明了,该怎么处置,我都认了,可谁知……” “怎样?” “红玉姐姐哭着把一切因由都归给了大奶奶……我本想打岔,可她说的大奶奶在房中在床上是如何如何的话,我是真的不知道,根本搭不上话!便是她的那些心思,我也都是猜的,又无旁证,遂只辩了一句,便被驳了回来,老太太也恨是我弄的药,再不让我插嘴……待回完老太太,我私下找她,问她,她咬了牙说自己说的都是实话,大奶奶是个妖精,是大奶奶害死大爷的!往后要我与她一同作证!看她红了眼睛,人像是魔怔了,我也怕了,知道她破了身子,如今大爷去了也没在老太太跟前儿说明白,是挺可怜的……可又想着若是日后大奶奶得势,定不能饶了她,若是红玉姐姐就此在老太太跟前儿得了眼,那大奶奶,大奶奶岂不也太可怜了……”说着,福安哭了,“可无论是哪边要作势理论,都会要我作证,我在中间都做不得人!二爷你说,我是该帮着谁?我帮着谁大爷能安心?我,我不想说昧心话,只能逃了……二爷,其实我,我没有一刻不惦着,家里供了大爷牌位,我日日磕头,日日上香……” “行了!”承泽放开他,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扔过去,“先给家里老人看病,日后如何,再作商量!” 福安哭着扑在脚下,“谢二爷,谢二爷……” 打开房门,福能儿赶紧迎了上来,却见承泽紧拧着眉,一言不发,出了客栈即翻身上马。福能儿紧紧跟着,不敢问一句,只是心惊从未见过二爷如此下狠手抽打他的爱驹,直抽得那马惊了一般,漆黑的夜色中,一路狂奔…… 回到芳洲苑,承泽径直进了荷叶的房,怦地闭紧了门。 看着风尘仆仆、带着一额头汗水的承泽,荷叶又惊又怕,“二,二爷……” “今儿没说完的话,现在说!” 荷叶一怔,即刻回想起来,心恨嘴又硬,“哼!不!我再也不说!!你跟他们一样……” “好,你可以不说,可我告诉你,如今,你家小姐饥寒交迫,人是否还活着都待两可!我是唯一一个可以救她的人!你说,还是不说?!” “我是想说,我早就想说!可,可谁信?谁信??今儿你不也说我没调教!” 承泽咬了咬牙,沉声道,“我知道大爷委屈你家小姐了,你,你说吧!” 荷叶一听便涌了泪,“好!我说!你听好了!你大哥,他不是人!他不是人!他是活厉鬼!!” “荷叶儿!你……” “他,他不让我家小姐穿衣裳!他不让我家小姐穿衣裳!”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0 “什么??” 第一次有人肯听那噩梦的曾经,那天大的委屈瞬时崩塌,统统倾泻出来……“……开始,开始他还好好儿的,不知为了什么,三两天的功夫就变得好大的火气……我听见小姐哭,小姐求饶,可他就是,就是不肯放了她……折磨她,没日没夜折磨她……即便他累了,也不许我家小姐穿衣裳,只许她光着……裸身赤体……我,我给小姐擦擦身子,那身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还有好多带血的牙印……” 后脊生凉,通体寒,他死死咬着牙,却还是咯咯作响…… “后来……我家小姐没了声音,他怎么折腾,都没了声音,他便疯了……”荷叶的眼睛突然瞪得好大,见了鬼一般……“烫……他烫她……用烛水烫她……” 烛水……眼前忽见拔步床内那滴红蜡,那么艳,那么暖,原以为是怎样缠绵而落,却不想……竟是如此酷罚…… “可我家小姐像是死了一般……一声不吭……他恨,就,就扎她,拼命扎她……” “扎她……拿,拿什么扎她??” “簪子……他头上的簪子……” 承泽只觉头轰地一声,眼里心里便再剩不下什么…… 荷叶的房门打开,青蔓看到一个完全失了魂的人,她迎过去,他也不见,直呆呆地回到自己房中…… “二爷……” “我要睡了,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好,那我给你……” “你也一样。” “……是。” 闭了房门,承泽慢慢走到柜子前,打开,翻出他的夜行衣…… ☆、第十一章 夜探灵堂 “嫂嫂!嫂嫂!是我!我是承泽!!嫂嫂!!” 承泽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一边急声解释,那闪着寒光的刀尖与眼睛寸距之遥,若非常年习武敏锐异常,毫无防备之下,险些就中了这旨在夺命的突袭!可眼前之人已是完全散了神智,根本充耳不闻!纤柔的身体仿若被鬼魔所持,力量大到骇人,眼中的恐惧也分明绝了生死,似定要倾天覆地,同归与尽! “嫂嫂!嫂嫂!!” 承泽还想努力唤醒她,却突然看到朱红的血已是沿着她握着利器的手腕浸染了衣袖,他的心又惊又痛,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掌劈向她颈肩处的穴位,那发了颠狂的人立时一软,瘫倒下来,承泽一把揽了她接在怀中。她手一松,铛啷,沾满了血的剪刀应声落地…… 一切人声就此匿去…… 风,四面侵来,白幡幔帐飘飞呼啸,鬼火般的白烛后,黑影笼着巨大的棺柩,阵阵阴寒弥漫…… 承泽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咬牙暗骂,如此人间地狱,当初怎的竟能狠心离去?!再看臂弯中惨白的人,心越恨,只说他人荒唐,却不知自己才是那最薄情寡义之人!! 拦腰将她抱起,好轻,轻得他心都发颤,怎么觉得已是没了人,他禁不住将她越贴紧到胸膛,才算感觉到那白孝的衣裙内薄薄的柔骨…… 一脚踢开皮挂帘进到内室,没有了风,却依然是透骨的冷。黑暗中,承泽小心地寻到床榻,轻轻将怀中人放下,又去摸被褥,手所及之处都潮得软沓沓的,他蹙了蹙眉,这如何使得?盖了也是湿凉地贴在身上,可此刻也实在无法,暂且有东西搭着总是好些。 给她盖好被子,承泽直起身,窗外无月,黑暗依旧浓得伸手不见五指,于是摸索到桌边点燃了烛灯。火苗在寒冷中颤了又颤,终是稳住,桔红的光在室中慢慢晕开。 环视房中,一切都齐整如初,又覆了薄灰,心不由一惊,她该是根本……就没有进来过。这些日子,她许是就如他刚进来时所见,蜷缩成一团贴在灵堂的门边,手里握着那半把剪刀,死死地盯着大哥的棺柩,随时预备着他复活,或是做鬼,却总之,要带了她走……如此迫着精神,白天或可还好,夜里,不知是怎样煎熬,才会折磨出那般可怖的力道,那般惨决的眼神…… 目光又转落在她身上,见她的发缠在脖颈,也有些遮了脸颊,承泽略一犹豫,走过去小心地抬手轻轻拨到一边,忽地现出一团乌色,定睛看,雪白的锁骨处一块淤血化开后泛了黄的乌青……想起荷叶儿的话,这该是那伤中最轻的,却怎么此刻看在眼里,比那脑中所想都更痛,竟如烫灼一般……心不忍,用手指拈了她的衣襟轻轻遮了…… 看她依旧闭着眼睛,承泽俯身,贴近辨了辨她的呼吸,很舒缓,很轻,几不可闻,嗯,应该还是在那一掌的昏迷中,一时半刻不会醒来。他这才放心地打开被子,寻到那只受伤的手。 轻轻捧着,冰凉光滑的肌肤触到掌心,那么绵软无力,若不是依然在渗血,这冰冷的感觉似已往生…… 再看那伤口,承泽不由倒吸了一口气!这么深!她怎么竟会不觉疼?握得那么紧,拼了全力,这分明……就是要以命换命……看着那血越加刺眼,却顾不得再多想,赶紧从怀中掏出随身的巾帕轻轻给她包扎,心却觉得依然不妥,这样的伤需得立刻敷药才是,不如再返回去一趟,顺带唤了福能儿来,这么想着,心思一恍,手劲没把握,床上的人竟是疼得“嗯”了一声,承泽心一惊,立刻丢开了手。 等了一会儿,床上又没了动静。他起身,见她依然闭着眼睛,眉却微微相蹙。俯身贴近再探那呼吸,已是沉中带浊,急缓不定。看来她已从昏迷中醒来,只是太累,太乏,不由得便入了睡梦,却又不安稳,眼帘与睫毛都微微在抖。承泽看她蜷缩在被中,像只病弱的小猫,却是如此浊重的呼吸,心又疑,多年习武,略懂医道,遂重拾了她的手,轻轻把着…… 双寸趋浮,右关沉细,脉细无力,嫂嫂这脉显是身子虚弱又惊悸过度,此刻她虽睡着,实则那心依然悬着……承泽轻轻叹了口气,小心地将她的手臂放回被中。又在一旁候着她睡沉些,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内室,匆匆离去。 趁着夜浓,府中沉寂,承泽又悄悄潜回自己房中,取了针包,又拿了药,想起那房中阴冷,觉得该取些碳,并手炉和脚炉,可又一想此时嫂嫂依然心惊睡不安稳,若是醒来看到自己莫明睡在内室床上,又回想到那似有非有的黑衣人,定会吓坏她,这么想着便又心急,只随身带了针和药急急往回赶。 出了芳洲苑,承泽又往小厮的住处去,睡梦中揪醒了福能儿,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细细交代了一番,不待他多反应,已是轻身离去。 一路匆忙,又是夜行在府中时刻提着心,承泽此刻的额头也是细细一层汗珠。直到回到合宜园,看嫂嫂虽眉头越紧,唇也咬了,可毕竟没醒,他这才松了口气。 打了清水,小心地给她清理上药,一边学青蔓那般轻轻吹着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1 …… 待敷好药,取了药纱,正低头专心包扎,却怎么听到细细的泣声。承泽抬头,嫂嫂依然在睡梦中,脸颊苍白,双眉紧锁,让那颗痣凸在烛光中越显殷红,鼻翼抽动,紧咬着唇,像是努力想屏,可胸口的气却一股一股涌起,鼻息越重,那抽泣竟是让整个身子都开始发颤…… 泪,打湿了颤动的睫毛,顺了那白玉凝脂般的脸颊悄悄滚落,慢慢连成了线,烛光里两道亮闪闪的水痕…… 承泽怔怔地看着,看着,竟不由自主伸手到她下颌边,接了一颗,又一颗,颗颗都滚入他的掌心…… 她是委屈……该是怎样委屈,让这泪,如此冰凉…… 听那抽泣声越来越大,她也辗转,像要醒来,承泽这才回神,赶紧轻轻按了她,顺势一翻,抚了背,取穴心俞,抽出针,斜刺进去…… 三指捻针,内外轻转…… 啜泣声慢慢地、慢慢地平缓,蜷缩的身子也渐渐舒展…… 取了针,轻轻将她安置躺好,看那密密的睫毛终是像一对儿打湿了的羽翅,老老实实不再颤动,他的嘴角悄悄弯起一丝笑…… 她睡熟了,这一觉,一天之内不会醒来了。他放心地拿帕子给她擦了泪,盖好被子。 将椅子搬回桌边坐了,才觉自己也是一身困乏,于是趴在桌上,闭了眼睛。夜越深,也静,却实在是冷,根本无法入睡,可听着不远处轻缓熟睡的鼻息,莫名地,这些日子的燥便消去,十分安心…… “爷,二爷,”朦朦胧胧中,听到帘外福能儿魂惊胆颤的声音。 承泽赶紧起身迎出去,见福能儿正把大包小包往地上放,“都弄来了?” “嗯,”福能儿应着,“碳我取了够三日烧的,这手炉脚炉都是原先爷你的,赏给我我还一次没舍得用。还有药罐,小炉子。” “药呢?” “想去库房来着,又怕惊着人,我想着又不用多少,犯不着冒那个险,不如天亮了我去镇上抓来,你说呢,爷?” “嗯,说的也是,横竖嫂嫂也要睡一日了,不急。” 提到大奶奶,福能儿心里又有些犯嘀咕,其实从安平回来,他就知道这二爷是一定要开合宜园了,毕竟大奶奶是真委屈着了,可本以为爷要大张旗鼓地去,却没想到他非但没去找老太太,倒是悄悄自己行事,这又是为何,他实在想不明白,又担心眼下,便道,“二爷,弄了这么些东西来,大奶奶一个人可如何张罗啊?但凡冒了烟出去让人看见,可了不得。” “嗯,我知道,所以咱们得赶紧赶在天亮前弄好。” “嗯?哦。”看承泽已是开始动手,福能儿也赶紧帮着,又道,“爷,我听你说的那几味药,是安神的吧?大奶奶可是非得用?要紧得很?” “嗯。” “这可怎么好?大奶奶一日只一餐,如何吃得药?再者说,身子病着,又怎么自己煎药呢?” “嗯……”承泽边手里忙着,边嘴上含糊,“不妨事,横竖有办法。” “……哦。” 福能儿看承泽自己主意也没定,便也不再多问。主仆二人手脚麻利地生了炭盆,热热的,先端了放进内室,可承泽觉着还是不够,却又再没了炭盆,灵机一动,拿了那香火盆来,权且用了。两个炭盆烧了,内室顿时暖和起来,不消一会儿,被褥上的那股湿潮竟也开始褪去。 一切安顿好,耳中传来敲更声,已是五更天,往常这个时候承泽就要起来练功了。福能儿催承泽赶紧回去,若是被发现了,破关事小,清白事大,哪怕就是最贴身的青蔓姐姐,爷也是得顾及的。 承泽点点头,又略巡视一番,确认那炭盆都好,房中也透气,这才依了福能儿离开。路上,又嘱咐福能儿白天记得去抓药,等天擦黑了依旧送到合宜园去。 回到卧房中,刚刚褪下夜行衣,房门已传来轻叩声,“爷,二爷,该起了。” “嗯。” 承泽边应着,边利落地跳到床上,扯开被子。 青蔓便推门进来,两个小丫头随着,端了热水等一应梳洗的东西。待丫头们退出去,青蔓上前打起帐帘,见承泽已是坐了起来。 一边拿了熏得暖暖的袄来,一边伸手扶他,嗯?怎么这里衣竟是有些发潮?更摸了摸衣襟里头、后背,不由蹙了眉,轻声在他耳边问,“可是夜里盗汗了?” 承泽一怔,心想这可真是的,真让福能儿说着了,瞒天瞒地也瞒不了她,好在她倒是寻了个借口,可自己也不想累她担心,便道,“没有盗汗,就是累,睡得乏。” 青蔓一听,再看他眼中的困倦,忽地想起了从前,脸颊不由微微发红,“换了吧。” “嗯。” 青蔓另取了干净的衣裳,并用热水拧了手巾递过来,承泽接了,擦着身子。待换了里衣,青蔓又递过里裤,正要转身,承泽却道,“裤子不用换了。” 青蔓当他又像几年前初知人事之时只顾遮掩,便头也不回,小声说,“都弄脏了,换换吧。” 承泽一听,立刻明白她以为自己又是夜里做梦有了,有了那个,脸腾地就红了,拽过她手里的袄自己穿了,一边下地,一边道,“哪有的事?没有!!” 洗漱罢,吃过早饭,沉沉的天又下起了雨,一天一地,浸骨湿寒。承泽在窗边看着,心里倒是安稳,只是合计着晚上给她带些什么吃的过去,今儿晌午的斋饭又误了,待醒来已是近两日未食,恐怕要饿得紧了。这么想着,便又着人叫了福能儿来,主仆两人悄悄在房中商量…… 一整天的雨,哪里也不得借口去,只能闷在房中,看承桓一笔一划地抄经,承泽不由得就走了神,不知她可醒了,当时怎会那般笃定她要睡一天?若是这中间醒了可如何是好?再想那灵堂中,昨儿她丢了的那把剪子怎么就不记得收了,那么扔在那儿,血淋淋,怪吓人的……这么胡乱想着,一天挨得很是烦躁。 傍晚时分,福能儿传了话来,诸事皆备,只待黑了天,便可过去了,承泽听了便有些坐不住,不待晚饭就打发了承桓回去。自己也匆匆扒拉了两口就跟青蔓说乏了,要自己看会儿书便睡了。青蔓想问,却见他已是进了卧房栓了门…… —————————————————————————————————————————— 这一觉……好香甜……身子都睡酥软…… 好暖和……像是那年在北方和娘亲挤的那铺暖炕……静香禁不住又往被中缩了缩,心里钝钝地想,是哥哥答应了?给她盘了炕?才不是,他说要嫁人了,往后问你婆家要…… 心猛一惊,她赶紧睁开眼睛,恍恍的烛光中,竟坐了一个黑衣人!她吓得腾地坐起身,双脚蹬着一直退,到了墙角,再无可退,紧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2 紧抱了被子,盯着他…… “嫂嫂,别怕,”那黑衣人开了口,声音很轻,很柔和,“我是承泽。” 静香努力辨着,这张脸虽与那人有些许的相似,却那眉宇间英气威然,再无让人心惧的疯颠之色……是了,他不是那鬼……他是人,是……二叔…… “嫂嫂,吓着你了?”他远远坐在桌边,一步不敢上前,“你看看清楚,我是承泽。” 静香认得他了,却不明白此刻的情景,只能迟疑着轻声道,“二叔……你,你怎么……” “天阴潮,我担心棺柩可还好,过来看看。” 如此蹩脚的借口,她却并未深究,点点头…… “嫂嫂,你饿了吧,这儿有山药莲子粥。”承泽起身从食盒中取了热热的粥,却不敢即刻走过去,又问,“我给你端过来?” 静香悄悄舔舔唇,才觉出腹中那难耐的饥饿,竟似空了整个身子,可是……她记得中午用过斋,遂摇摇头,“不必。谢二叔。” “嫂嫂,你……”承泽不知该再如何劝,心里有些懊恼,怎么就告诉她自己是来查棺柩的,这不就等同是说是来监视她的,遂干脆道,“嫂嫂,一日一餐是苦修行的人,你不过是守灵,哪来那么多说道。再者说,这么冷的天,不吃饭身子如何吃得消?” 静香听着,心也纳闷儿,他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劝她吃饭?破戒?他曾经不也是……想起闭关那天,静香的心又是冷,头又低了些…… 承泽看在眼中,知道自己的话是适得其反了,想起那把剪刀,他心一横,走到床边,递了粥,“嫂嫂,不吃饭,哪来的力气?” 静香一愣,心底的寒气竟是突生了力量,一句不再客套,伸手要接碗,猛见自己手上包了厚厚的药纱,这才想起这黑衣人她是“见”了,也“迎”了的,心里不由叫佛,幸而,幸而没有伤了他…… “二叔,刚才……实在对不住……” 刚才?承泽微微一笑,“怪我,一身黑衣进来,吓着你了。” 静香尴尬,摇摇头…… “嫂嫂,来,吃些粥。” “谢二叔。” 又是伸手要接,承泽拦了,“你手伤了,我端着,你吃。” “不妨事。” 看她神色淡,不想多应付,只想要了这碗粥,承泽也无法,只好递给她。看她一手接了放在膝盖上,用那药纱的手轻轻扶了,埋头,再不顾什么礼数,大口大口地吃,像是要把握了这最后一次,最后一刻……力气,她想要力气……承泽的心一紧,再也放不开…… 不能再留她一个人,可如何想个法子,让他日夜都能守着呢…… ☆、第十三章 如此嫂嫂 这么冷的天,他的鼻尖竟是冒了细汗,拧眉凝神,一眨不眨地盯着棋盘,手伸在盒内,半天都不见取子。随他目光所去,静香微微蹙眉,不妥,不妥…… 棋局已是行至官子阶段,刚刚一个相思断他使得又狠又漂亮,之后本该先手锁白棋,抢占大官子得势,却不想竟又反手打吃。于她,他似定要赶尽杀绝、吃个通透!只是这番心思太过一厢情愿,心急步虚,所效甚微。 又见白棋从从容容应手,此刻,他似只能挡,斟酌再三,终于取子,一步出去,缓缓落定…… 眉未展,眼未抬,白棋已然再度落子,嘶!他不由倒吸凉气!这才警醒,刚刚几手牵下来,竟是反给她留了劫材!如今白棋趁势毅然挖断,开劫中原,其势汹汹,惊心动魄…… 悄悄打眼看他,眼下黑子已再无他途,只能万劫不应以消劫,如此险招就是要迫他转了视线,以获反局之势。却不想那劫太过狠厉,他反而死盯了去,看他深陷其中,苦思难解,静香心不忍,直接指了轻声道,“二叔,这边,我下一手可打了啊?” 顺了她的手指看去,他心越憋闷,那犄角里头黑压压一片全是死子,怎么就让她得逞了?吃便吃了,还要给他提个醒! “二叔……” 还叫?!他立刻瞪了她一眼,吓得她赶紧闭嘴,他便又低头试图应劫…… 一手出,颓然相应…… 静香轻轻叹了口气,莹莹玉子一步接一步,他应,他退……再无路可退…… 白子提劫,天下劫杀…… “啪”!他将子掷在棋盘上,额头冒汗,脸颊发热,投子认输!他居然又投子认输!! 抬头看,她安安静静一如初局,虽那双眼睛看着他略略有些怯,可那神色实在是闲淡得让人生气!如此厮杀,他心燥血热,可她,白白净净的,竟似还有些冷!不由心越恼,“睡觉去了!!”丢了这句,不待她应,起身大步往外去。 灵堂里,风呼呼地四面而来,承泽却依旧一脑门汗,丝毫不觉冷,赌气地一跃而坐,那用桌椅搭起的“床” 便痛苦得吱嘎乱叫险些散架。 怎么会有这种事??热燥燥的心里直喊闹鬼!自幼!他可是自幼便摆棋谱!虽说并未当真钻研,可时至今日,别说是一般府中玩乐,便是当真在将军府会友对弈,他也是绝多得势!本来,一个玩物,况他也不是输不起的人,本就想着要让几局哄她高兴,暂且忘记此刻的苦境,可谁知,自今晨开局,整整二十局,他非但一局未赢,竟是屡屡投子认输,输了个通透!!输给女流之辈!输给嫂嫂!输给个比他还年幼两岁的小嫂嫂!!往后说出去,让他的脸面往哪儿放?! 再想那小丫头,不知是怎样的心胸,那棋上乾坤仿若刻印在她掌中,翻手风,覆手雨,信手江山,气定神闲!几日前还失魂落魄晕在他怀中让他伤透了心神,可此刻,似无论他怎样,都再挣不出她的把握! 越想越羞,越想越臊,一脚踢开床边的凳子,铛啷啷,圆滚滚地滚远去…… 守在烛灯边的静香被外面突然的动静吓得哆嗦了一下,仔细辨,才知道是他踢翻了凳子。心里便更不适宜,几日前的傍晚他突然现身,告诉她自己也要闭关抄经,山上规矩苦,不如就守在灵前。她蜷缩在门边几乎不敢相信,只想这日日念佛,佛祖果然应么,真让她又见这真血真肉的人…… 看他近在咫尺布置了自己的“卧房”,她更是慌恐,木呆呆的眼神从那棺柩上转了视线,盯着他,盯着他,看他说话,看他动作,一夜,又一夜…… 昨夜,她终于离开门边睡在了内室……几次醒来悄悄挑帘看,静神听,那温暖的人气、熟睡的鼾声,心确定,才又入眠,真的入眠…… 今晨上过香,用过他弄来的粥,他突然说要对弈,她觉不妥,毕竟要守灵,他说不妨,偶尔为之,解解闷…… 谁知,越下越走了神,唉…… 想起刚才,静香不由在心里嘟囔,哥哥输了,顶多咂一下嘴,揉揉额,再狠一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3 些,也就是抬腿走人,哪有像他这样的?小孩儿一样,输得又冒汗,又脸红,还赌气……自己心里自然也是不服,是他要玩的,还玩不起,又丢脸子,本是也想赌这口气,让他恨!让他气!赶明儿再对棋,一定再狠狠教训他!可转念又一想,自己是嫂嫂,是他的长者,怎么能跟他较劲?当谦让才是……如今天晚了,况又风大,不能让他就这么带着气入睡,总得……总得哄顺了才好…… 打定主意,站起身走到帘边,心又有些怯,从来都是哥哥哄她,她何时哄过人?且又不知他的性子,该怎么哄?才刚出去的时候那么大力气摔帘子…… 外面又是风,把那凳子吹得满地打滚,静香一咬牙,挑了帘子走出去…… “二叔……” 他明明坐着,却是不应,静香不得不又靠近些,又大点声,“二叔,” “不赶紧睡,又出来做什么?!”看她站在身边,柔声说好话,他虽还是羞臊,可气却像忽地就被风吹散了,看那衣裙薄,本想劝她回去,可一张嘴竟是死撑着面子一点都没好气。 她被呵得几乎想马上逃回去,手指紧紧抠着床沿,努力稳稳,又道,“外面太冷了,你到里面来睡吧。”这一句出口,她立刻臊红了脸,怎么说得这么不堪…… “不去!!” 静香暗暗叫佛,好在,好在他还赌气,没想到男女大妨。“二叔,风太大,你到里面来避。” “我不冷!” 看他越孩子气,静香更耐心,更柔声,“你此刻心燥,不觉,待吹一宿,入了心髓,明日病了,可怎么抄经?完不了,老太太再责罚,更受不得,是不是?你先进来暖和着,我也不睡,咱俩说说话,谁困了,就歪一会儿,待天亮了,有了太阳,你若还想出来睡,再说,行不行?” 她当真以为自己赌气了,又见那般单薄的身子如此处境,却还是当得起嫂嫂记挂自己,承泽的心也软了,可脸色还硬着,若就此应了,实在丢面子,左右不是,不知该怎么下这个台阶…… 看他还是不应,静香心想看来这好话是不管用,心气还是折在那棋上,遂又道,“要不,要不咱俩再对一盘?” “还下?”他一挑眉,“你还先嫌斩我斩得不够啊?” “不,不,不是,”静香一慌,赶紧解释,“这次,这次给你赢……”话一出口就知道大错特错了,紧紧咬了唇,窘得脸滚烫…… 看在眼中,承泽实在是想笑,怎么屏都再屏不住,干脆一跃跳下床,横声道,“行!就这么定了!” 静香还窘在床边发愣,却见他已经大步往里去,也顾不得再多想,赶紧随了他,一前一后进了内室。 一眼看到那棋盘,承泽脸又红,静香会意,立刻过去想打散了重来,却不想被他拦住,“别动!我再看看。” 于是二人依旧对坐,承泽又研看了一会儿,各式手筋让她用得出神入画,且并不沉迷于此,懂得小舍而大得,往往统观全局,自己输,实在该心服口服,于是由衷叹道,“慕大哥他也是真没赢过,是不是?” 静香没应,只是道,“哥哥布棋宽和,无意拔势,明明有时得势,也共活了局。” “是被你逼的吧?”承泽又拈了子,“既是这么厉害,也不知让着些。自己独赢,有什么趣!” 仔细看他脸色已是完全平和,知道这话不是赌气,静香便也放了心,“让了先,又让子,你还要怎样?况这局你本是要赢的,我也是自保而已。” “哼!你少说这揶揄的话!” “是真的。” 听她依然细语轻声,却当真不像在虚奉,承泽来了兴致,“我本也觉有把握,是怎么了?” “我开劫,远不成势,你不该急着应,”静香从他的棋盒中拈了黑子,点到犄角处,“喏,这里,我提了你四子之后,你这边一接,转搭便是。” 承泽一拍腿失声叫,“对啊!脱骨势么!怎么就眼迷没看着!”说着便急急取了子,边补边道,“中原劫关乎你整条巨龙的死活,你敢开劫也是冒险,我这边避实就虚,你又不得不应,这一来,掐住要害,整片吞进!” “嗯,”静香点头,“待你缓手右边一补,这条龙就死透了。” 看着棋盘上瞬时便转换的黑白天地,承泽的心不单单是顺畅,竟似欢快起来,“那这局该是算我赢!” “嗯嗯!” 看她那认认真真又急着应承的样子,承泽扑哧笑了,又有些难为情,“嫂嫂,刚才……得罪了。” 看他真是顺了气,静香轻轻摇摇头,也笑了…… 第一次看到她笑,第一次看到那清冷如玉的脸庞有了暖意……似清静的湖水荡起盈盈涟漪,又似幽幽深谷撒下缕缕晨光,看在眼中,让人不觉就忘了周遭,只如春泉润入心肺…… “二叔?” “……哦,”他顿觉不妥,赶紧低头,“嫂嫂,今儿的棋局你可都还记得?” “嗯……后面几局能记个九成,前晌的,恐只有收官时的几手了。” “就后面几局!”承泽高兴地收着棋子,“咱们再来摆!” “好。” 狂风寒夜,一张棋盘,一秉清烛,叔嫂二人推心研谈…… “……你霸气重,杀心重,总想拼了全力致人于死地,而一旦着于困境,又不知退。其实,棋有道,顺其然,该进则进,该退则退。正如杜牧之所言,‘守道还如周伏柱,鏖兵不羡霍嫖姚。’不贪,不怯,故曰高棋诗也……” 她的语声轻,潺潺如水,明明是在指他的不是,他却听得入心入神…… “……以围地多少论输赢,不在厮杀,在获利,心宽容,容得天下大……” “嗯。心宽则容,心静则容。我却临时犯忌……嫂嫂,你心静,一般能预见几手?我听说那棋之高手可心有数十手。” “我不能,只多三手。预见一手,旁支便要有十数或数十手的可能,三手预见,便是百手之局,于我,已是最多了。” “嗯,我也觉是世人妄传,即便就是,也是单薄不撑,一厢情愿。你说三手,已是不易了。” “嗯。” “嫂嫂你看,若是当初舍去这三位妙手黄莺扑蝶,转而打个劫中劫,你是不是也难招架?” “是啊,若是如此,我即便苦撑,终局也不过是一目半目。” “那这局,也该是我赢!” “哼,局局都该是你赢。” “呵呵……” —————————————————————————————————————————— 依然合宜园…… 雨水停了,风却不停,又是昨日多用了碳,今天只剩一个炭盆。承泽在桌边抄经,手脚都冻得又麻又硬,写一写就得呵呵气、跺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4 跺脚。他这边乒里乓啷动静不断,可桌子那头却一直都安安静静。转头看,她裹了蓝姨娘的大毛儿袍子,可身型实在娇小,再是那绒绒的白狐领儿托着腮,越像被包了棉花堆儿里,又是白净的脸庞,一颗朱砂痣,一点樱桃口,怎么看都像年画儿里菩萨跟前儿的善财童子,这么想着,他扑哧笑了。 静香抬头,纳闷儿地看着他。 这几日两人一起上香守灵,忍寒挨冻,又和棋斗棋,拌嘴争执,已是十分相熟,遂见她看过来,承泽也不避讳,直接道,“冷死了,你不如坐床上偎了被子里。” “不用。”她应了一声,便又低头。 “这是忙什么呢?” “写字。” “你写什么字?若实在无聊,不如画两笔画儿。” “画画儿?拿什么画?” 看她头也不抬,语气竟是有些不屑,他挑眉,“嗯?不是给你带了画笔来了么?” “那是上色染刷。” “嗯?”承泽一愣。 静香抬头,笑了。 承泽顿时窘得脸通红,心恨,真是的!自己虽对画是一窍不通,却自认懂得看,懂得赏,谁知到头来竟连个画笔都认不得! 他挠挠头,又干嗽两声,想着这尴尬赶紧过去算了,谁知她竟掩嘴儿笑个没完。 “啧!”他一瞪眼,“怎么就是得理不饶人?我说你怎么平白地也在桌子跟前儿,合着是等着笑话我呢!哪有这样儿的?!” “谁说要笑话你了?是你自己非要问的。”静香不笑了,可也再不怕他这吹胡子瞪眼的虚张声势。 “那你写什么呢?什么了不得要紧的,非得这天气这地方写?” “我……”听他认真问,静香反有些难为情,轻轻咬咬唇才道,“我在仿你的字。” “嗯?”承泽一听,立刻拿了她手边的纸张来看,不觉惊叹,“你,你几时会仿字的?仿得这么像!!” “原是小时候一时兴起仿哥哥的画,后来就连字也一起仿了。其实,你细看,仿来的字是没有风骨的,不过,抄经倒不妨,想来,也没人看得那么细,你说呢?” “抄经?”承泽越惊讶。 “练了这两日,今儿该是就能抄经了。”静香拿过一页承泽抄好的经摆在他面前,仔细道,“喏,你看,你这样起这一行,中间写这行,末了再写这几个字就行,其余的我来添。” “嫂嫂,不用,你……” 静香不待他客套,又坚持道,“两个人写能快些。” “又不急着要,赶那么快做什么?” “赶着完了,你……不就可以早些回府了吗?” 承泽心一震,“我……” “你不想在庙里守规矩,却又选了这遭罪的地方……”静香的声音越轻,说得有些艰难,不觉便低了头,“我知道是那日……吓着你了,你放心,我不会再那样了。” “嫂嫂……” “早点抄完经,你早点回去。” “那你……”承泽俯了身子凑近,“当真不怕了?” 静香轻轻咬了唇,认真地点点头…… “哼,”岂料他非但不领情,还很是不屑,“你不怕?我怕!一千遍经文,我没几日就抄完了,字迹还一样,旁人还当是闹鬼了呢!” 静香一愣,即刻恼得脸通红,“二叔!” “叫二叔也没用!你若想抄就抄,横竖我是百日前回不得府!在庙里还得听经,还得吃斋,到镇上去还怕被人看见,只能在这儿了!” “你……” “我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重铺了纸,沾沾墨,抄了头一句,中一句,尾一句,丢到她面前,“既是有这本事,别荒了,赶紧抄完,咱们下棋!” ☆、第十四章 缘解心结 “娘亲,到底,到底是不是?”承桓颤着声带着哭腔问,又自己肯定道,“一定是!一定是!福兴儿都亲眼看见了!” “嘘!”蓝月儿揽了他在怀中轻抚着,“你那小厮真的看见了?别是他夜里睡迷了,你又差他出去,心里恨,胡诌了来哄你的!” “不是!昨儿夜里多吃了半碗碧粳粥,妈妈说怕积了食儿不让睡,一直跟福兴儿玩儿呢!后来知道丢了玉佩,想起许是日里在园子里玩儿没的,这才差了他去寻。福兴儿说他亲眼看见那合宜园顶儿冒烟,青青的,直直的!他大了胆子过去,贴了门,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那烟,那烟也没有烟味儿,飘起来,也不散,越飘越高,就没了,那可不是鬼又是什么?” 蓝月儿笑了,“我当什么呢!就是烟啊?” “娘亲!那是魂儿!嫂嫂的魂儿!” “别浑说!什么鬼啊魂儿的!”蓝月儿呵了一句,用力点点他的额头,“你这实心傻孩子!怎么那些浑小子说什么你都信?枉读了这些年的书!待你二哥回来,你敢在他跟前儿胡嚼这些话,看他不打你!” “娘亲!” 看承桓当真急得红了脸,抓着她的手臂一手心的汗,蓝月儿心不免又叹这孩子的小心小胆究竟像了谁?哪有点老易家的门风!却也无法,只得耐了性子劝,“合宜园是停灵所在,虽则只你嫂嫂一人照管,可也是一天香火不断,白日不见,也是烟不重,再则常下雨,谁会注意?昨儿夜里天晴,又有月亮,看见香火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可恨福兴儿那傻小子大惊小怪,你做主子的该呵斥他才是,怎么倒随了他浑嚷嚷起来?” “真的,真的是香火?” “可不么!你当什么?” 蓝月儿虽说的势气又肯定,可承桓还是将信将疑,又想起之前听来那阴缘的话,更是不放心,“那,那嫂嫂她现在……” “嫂嫂她好着,每日修行、礼佛,照管大哥的灵,待百日出关后,好好儿一个人。” “真的?” “三爷,你看你,怎么福兴儿的话一听就信,奶奶说的你倒生疑?”看蓝月儿有些不耐,春燕也赶紧随了劝,“奶奶何时骗过你,是不是?” 承桓仔细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 “好了,赶紧去读书,你二哥走之前不是给你布置了么?”蓝月儿一边说着,一边递眼神示意春燕,“好好读,若是他回来考你不会,我可不依!” “……哦。” 春燕拉了承桓走,身后蓝月儿又丢过来一句,“去教训那福兴儿几句,往后再敢传这些浑话,撕烂他的嘴!” “是。” 打发了承桓回房读书,春燕返回来随手放了内室的帘子。 “春燕,那日你去问,可是怎么着了?” “那老妈妈眼都不睁,我说了几车的好话,才算松了口儿,说是头几日总不定,后来便是按时来取斋饭,再没落过一日。后来,我又足足给她两吊子钱,才算把那盅燕窝给送进去了。”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5 “嗯,多多少少,总是能给她补补,便是老太太知道了,责骂咱们两句,也值了。”又想起刚才承桓的话,蓝月儿又叹,“静香那丫头怕是冻得紧,否则那么个阴曹地府,吓得魂儿都没了,哪还有力气自己烧火取暖。唉,真实做孽。” “奶奶你也想宽点儿,这不也正可见大奶奶她还好好儿地活着……” “活是活着,好好儿的,就不能够了。你想,那合宜园冰窖一般,有什么是能烧得着的?” “奶奶,你是说……” “那可怜的丫头,定是在烧纸钱取暖……” 春燕一听,想那灵堂外夜幕中,白衣白孝白纸钱,立刻打了个寒战,只觉后脊麻麻的凉意…… “哦,对了,刚桓儿进来前,你正有事要回,是何事?” “哦……”春燕强自回过神,正才想起正事,赶紧凑了跟前儿道,“跟着二爷的人来传话了。” “是吗?怎么说?” “说是自那日二爷进了那间房,就再没见出来过。” “啊?”蓝月儿一惊,“这是怎么说?可看清楚了?” “嗯,”春燕点点头,“平日院子里接送斋饭只有福能儿。后来悄悄儿假扮施主跟那小和尚打听,都说易家二爷在此闭关呢。” “闭关?!”蓝月儿一听心里腾地一股火,“这可真是什么老婆下什么种!我真高看他了!!” 吓得春燕直摆手,“哎哟,奶奶!您老快悄声!” “哼,悄声??也该让人听听!”蓝月儿越说越气,“这边只管不省事做样子,又是修行,又是阴缘,遭报应了吧?那十七八的少年郎闭关了!” “奶奶!那不过是那小和尚们一句话,谁真的知道不成?” “你说什么??” “奶奶你想啊,应了名儿出去了,总得做做样子,对那庙里的人能说什么?只能是闭关!也是为的不让他们去打扰。我想着依二爷那性子,怎能耐得住?说不定,说不定早偷偷溜出去玩儿了。” “这么冷的天去哪玩儿?”蓝月儿此刻略略压了些火,可心里的担忧越重,“承泽那小子虽性子狂也爱玩儿,可若认准了去做什么,便是发了狠的劲儿!别说是闭关两个月,就是日子再久,再苦,他也耐得住!” “奶奶……” “不行!”蓝月儿越想越不安,“不能等他像他老娘一样痴了心,入了定!” “那,那咱们能如何?” “如何?哼!”蓝月儿冷笑一声,站起身,“换衣裳,去延寿斋!” ———————————————————————————————————— 合宜园。 今夜莫名,无风无雨…… 呼啸的幡幔纹丝不动,八面大窗也如遁了形,血盆口大张着,却只是一个个黑漆的空洞……天地一刻间便沉入深静,分辩不出界痕,只有桌上的烛灯勉强挣了一圈光亮…… 静香握着笔的手微微有些颤,没有了那狂乱的呼号,这静让她的心更不安,不知“他”此刻在何处,可是隐在那光圈外,可是就在她身旁的黑暗里……不知觉那发了癫狂的眼睛……便爬上了肩头……身子又被牢牢缚紧……赤-裸……冰凉…… 屏了那细碎的颤栗,她轻轻闭了眼睛,让那噬骨的寒意慢慢化在身体里……无力挣,便不挣,有形在,无形随,今生永世,“他” 是她的夫君,她的业…… 耳边忽闻轻响,是手指拨弄着纸页,墨迹爽干后带了质地的声音,她慢慢睁开眼睛,抬头,烛光里,是二叔…… 看他,如此凄冷暗夜,依然腾腾一股生气,那般有力,那般鲜活,风雨无碍,阴魅不亲,自成天地…… 离得这么近,却是两世隔……只是,这么看着,心也觉暖,人间毕竟还在…… 翻看着这几日抄下的经,承泽又禁不住悄悄叹,她这字仿得实在是像,连他不自觉几处连笔的小习惯竟也留心到,写得那么自然,那么流畅,仿若天生就与他是一个心思一枝笔……再看这纸张布局,他起头、收尾,都还好说,可那中间一行,难免此一刻彼一刻会错开些,可她却总能把握间距,配合了他,略缩或略涨,一个字一个字,干干净净,便是细看、细究,也似行云流水,一笔而就…… “二叔,” “嗯,” “你……信佛吗?” “嗯?”他这才转头看她,她似也觉问得不妥,有些尴尬,他笑笑,摇摇头,却又道,“不是不信,是无缘。佛不度无缘之人,我便也不强求了。” “佛度众生,无不度之人,只是缘不到。此处无缘,未尝别处无缘;今日无缘,未尝他日无缘。佛是慈悲,总有度化。” 她的声音依然是轻,依然潺潺似水,可许是今夜格外静,一字一句听在耳中远不似那日讲棋胸有成竹,分明能辫出那隐在深处的不安,再看她的眼睛,第一次那么直直地看进他眼里,他的心微微一颤,她这不是在劝化他,是在劝化自己…… 承泽略略斟酌,开口应道,“佛家最讲究‘缘’,正所谓‘有缘即往无缘去,一任轻风送白云’。人生有所求,求而得之,我之所喜;求而不得,我亦无忧。安命,无求,苦乐随缘,得失随缘,一切,都随缘,是吧?” 她轻轻点点头,是的,这便是她的缘,她的命,这灵堂,这寒冷,还有“他”…… “可我,偏偏就不是个随缘之人。非但不随缘,还是个会‘攀缘’、有执念之人。” “攀缘……” “是啊,佛家最忌‘攀缘’,谓曰六根住于六尘之境,由此便会起分别心,分别好与不好,于好的便起贪念,想得着就会用手段,于佛家,这便是造罪,要引致苦报。” 静香听着听着不觉就蹙了眉,他这不是挺明白的么,怎么…… 承泽看她糊涂,隐隐地竟是有些心疼,棋局之上,她心容天下,却在这现世中,困了自己的樊笼!便道,“可我,无愧这‘分别心’。天地造化,本就有善恶美丑,于那善,于那美,我想得,何错之有?于那恶,于那丑,我想挣,又何罪之有?因此执念,无愧于心。” 因此执念,无愧于心……看着他朗朗神气,听着他掷地有声,她心底似有什么在悄悄回应,却又禁不住死死按捺,不敢,不敢让那念头跳出来…… “嫂嫂,人,不是云,若是任那清风吹,终有一日,要吹散了去,无形,无心,修仙成佛,又为何来?” 可是……她再不是清白之人,该赎罪,原该赎罪……这是自己的业,自己求报…… 看她蹙了眉,唇也泛白,白皙的手指紧紧攥了笔,暴出了泛青的骨节,他知道她该是又想到了自己的“不堪”……承泽慢慢转了视线,心沉……这结,这头是她,那头是大哥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6 ,他该怎么解……忽见那烛花跳,一颗大大的烛泪,沿了惨白的烛身滑落,一恍惚,他竟又见那炫目的红…… “嫂嫂,因果报应,有因,才有果。你当今生的苦是赎前世的罪,于你,是为两清,那可曾想过,于他……又是什么?今生他还报于你,却也早逝,若是真有阴府判断,投胎转世,此时你受的苦,是为他积德,还是累罪?” 她的心猛一震…… “若是,你为饥寒所伤,枉了性命,若是,你为恐惧所迫,失了心智,那于他,又是何业?” 她怔怔地看着他,心底那罪孽深重的门似被缓缓打开,才发现,原来人世间,她还有存留的道理,哪怕是为了‘他’…… “所以,嫂嫂若如我做无缘之人,当心安,当无惧;若有心随缘,更当一日三餐,穿暖,睡稳,平平安安,为自己……也为他。” 不知这番话她可明白了,怎么看着那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完全失了魂,承泽不免有些担心,难道是提到大哥又吓着她了?还是……她听出自己知道了那“不堪”?他仔细再想自己的话,没有,该是没有不妥之处,于是,轻嗽一声,叫道,“嫂嫂,嫂嫂?” 她终于回神,刚刚惨白的脸颊也似泛回些血色,可看着他竟又问,“二叔,那你说那阴府判断究竟是如何?真是……真是有下油锅吗?” 嗯?他一愣,下油锅?仔细一想,不觉要笑,这又是那些俗世闲话,什么罪孽深重之人要被小鬼拖了下油锅,可看她问得认真,眼中那般信任,仿佛他说是便是,他说不是就不是,遂屏了笑,严肃了脸孔道,“嗯,那是自然。” 啊?刚刚略放开的心又一紧,轻轻咬了唇…… “不过嫂嫂你不用担心,又不觉着,怕什么?” “不觉着?” “啊,你想啊,下锅之前早就剁好了汆圆了,过油一捞,外焦里嫩!” 嗯?静香一愣,“哈哈……”承泽再忍不住,大笑起来,静香这才明白自己被取笑了,脸颊立刻窘得通红,却又不知该如何还嘴,只能咬牙恨瞪着…… “哎,这么一说,我还真是饿了,晌午的四喜丸子还有吗?” 承泽笑了个痛快,又立刻想到了吃,静香看着他,心里像是恼,又像是……像是舒畅了好些…… 看他真的去张罗晚饭,静香也赶紧起身,两人凑在小炉子边,她热饭菜,他看着。一天福能儿只能来送一次,遂也讲究不了许多,不过剩菜热得烫烫的,小屋中也是香气四溢。 承泽夹了个丸子,犹豫一下,放到了静香碗里。静香立刻停了筷子,皱了眉。 “吃吧,说话是破戒,下棋是破戒,一日三餐也是破戒,还在乎这一点荤腥?” “……都是你的理。” “是啊,我说的本就有理,更况,待出关的时候,瘦得不成人形,如何扶棺出殡?若是让世人见了,我易家脸面何在?” “可是……出关的时候又白又胖,也不行吧?” “嗯?呵呵……” “爷,二爷!” 承泽正笑着,忽听帘外福能儿在叫,赶紧应了,“进来吧。” 福能儿进到房中,见礼,“小的见过大奶奶、二爷!” “不比多礼了。”承泽让他起来,“怎么这会子过来了?不过也好,明儿记得买庆丰园的包子来。” “爷,”福能儿没立刻应,却是附在了承泽耳边,“老太太派人来接你回府。” ☆、第十五章 计上心头 细长嶙峋的手指扣着碗沿和碗底,浑浊无光的指甲再无半点殷红,衬着白瓷,更清晰可见那上面斑驳浅细的碎纹……仰起脖子,青筋立现,仿若两枝枯柴突然支愣着挑了皮,左右立刻凹出深深的坑,一口又一口不换气地咽,那咕咚咕咚的声音大得骇人,重重地捶打着已是锁骨突暴的胸…… 看着眼前人,青蔓不由又是心酸,怎么竟是折磨成这般模样,那从小一处总是比小姐妹们都红润都神气、总是丰丰盈盈的女孩儿,如今竟似榨干、晒枯了一般,身子只剩了骨头,眼里……再翻不出一丝波澜…… 一大碗药下去,空空的胃肠一阵紧,随即便一股一股苦往上涌,红玉赶紧用帕子掩了,强压着,周身不觉便又是渗了虚汗…… “漱漱吧。”看她好容易平了神色,青蔓递过水盅,服侍着漱了口,又轻声问,“觉着怎样?” 红玉轻轻摇摇头,薄薄的阳光里,那么苍白…… 青蔓握上她的手,“我刚听小丫头们说,你如今饭吃不下,只是灌药,这如何使得?岂不知空肠胃伏不住药,反倒伤身子。” “不过是挨日子,倒讲究那么多。” “姐姐……”看她说得淡,青蔓更是心疼,“如今,旁人讲究不讲究,你自己得讲究才是!昨儿我来,等了半晌也不见,才知道你已经到前头去了,身子还没好利落,这是怎么说?” “总不能就这么吃闲饭。” “可是徐妈妈唤你?”青蔓蹙了眉,“咱们在跟前儿的时候她便是如此,其实也不过是老人家嘴碎、好念叨,看不得人清闲,你何必与她计较?” “那倒不是,”红玉轻轻吁了口气,“自回到延寿斋,老太太便发话让我养着,还特意差了个小丫头每日照应,那徐妈妈也从未有过半个不妥的字。” “既如此,那你要的什么强?” “要强?”红玉笑了,只是脸颊实在是寡薄,让那扯起的笑看在眼中又干又涩……“我的傻妹妹,我拿什么要强?一个丫头,卖身赎命的丫头,主子给脸,容我一口吃,一席睡,主子不给脸,便什么都没了,还要强?” 青蔓一怔,看着红玉实在不知她这番话从何而来,易府除了曾跟在老太爷身边的几家子守做了家奴,所有的下人没有卖身的,都是几年的契,到了不想走的再续,可但凡是女孩儿,到了二十,便是再怎么府里都不会留,多给一年的工钱,打发回家,若是没家,,也要另安排了出府嫁人。如今于红玉,大爷走了,她伤心伤身,老太太可怜她,接在身边让她将养,也是想着养好了再好好安置她,可她怎么说的这么惨,这么狠,像是再没了退路…… “姐姐,可是有什么难为的事?”青蔓小心地问。 “难为?”红玉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那眼底的枯燥忽地泛了红,“原是难为的,如今,我不觉难了,横竖只一条路,谁还拦得住我……” “姐姐!”看那泛了死气的眼神,青蔓吓了一跳,“你,你这浑说的什么??” 红玉反手握了青蔓,那嶙峋的骨节咯得她生疼……“妹妹,你我同一年进府,一处吃,一处睡,便是分了房,也常聚常念……这些年,你姐姐姐姐的从未离口,我心里也是当真对你。你知道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7 我那爷娘除了要钱,再不多看我一眼,这冷冰冰的世上,除了他,我最亲的人就是你,如今他甩手走了,留我这苦透了的心只能跟你……” “姐姐!你……”听她说“他”,青蔓顿觉尴尬,虽则知道红玉在大爷身上的心思,可毕竟是说不得口的,且不说这府里人多口杂,似她和红玉与爷们这般亲近贴身便是没什么也要说出些什么来,更是多有那煽风点火之人,早就恨着要拖她们下水,若再不当心落人口实,便是墙倒众人推!遂两姐妹再亲近,常说闺中体己,却也从未敢明白地提一个字,如今人都去了,再这么不顾及岂不白担了名声,临走也不得好?赶紧劝道,“姐姐,主仆一场,难得的情分,自是伤心不舍,可人毕竟去了,活着的也得往前看、往前走,如今万事都放下,好好将养身子,待身子养好了,老太太定会……” “老太太?”红玉苦笑着摇摇头,“妹妹,你就是心太善,多少人情都不懂……本想着这些话我要带了坟里去,可今日看着你,我还是说出来,我是不中用了,可我说给你,你千万记下……” “姐姐……”只觉红玉的手越紧,青蔓虽是担心隔墙有耳,也担心她口无遮拦把自己的心事也兜出来,可又一想自大爷归西,红玉这病竟是抽筋去骨一般,绝非只是伤他离去,定是还有隐情,遂也握了她,道,“姐姐你说,我记下就是。” “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邦,邦” ,清冷的夜远远传过敲更声,让周围那带了鼾声的静谧更显深沉 …… 青蔓安静地躺在床上,明亮的眼睛冷冷地聚在帐顶,那有一丛绿油油的枝蔓,是他给她的名字,也是特意为此挑选的绣样,黑暗中她看不到,可心却能完全把握,每一枝每一蔓的姿态,从未如此清醒…… 一直当红玉是个明白人,是个与自己一样明白的人,却没想到竟糊涂至此! 十二岁红玉便到了大爷房中,时至今日,整整八年,这八年同桌而食、同房而眠,朝夕相伴、寸步不离,还有谁能比她更近大爷的身,更贴他的心?怎么会一时迷了心思,犯下如此要命的错…… 大爷的性子古怪易怒、毫无生趣,从小无论做什么都无长性,这虽多半是被病痛所迫,可日子长了便惯于如此,无论是东西,还是事,初时喜欢,爱不释手,可一旦尝了鲜,不过是一时半刻就丢在脑后,日后别说是念想,就是再摆到眼前,也只剩烦躁。像大爷这种人,本就不该动心! 可既是动了心,就更得三思而行,想要跟他,绝不能先让他得手,必得拿定了自己,让他苦求不得才可望入房,以此方为上策! 可红玉却偏偏看中了姨奶奶的路,哼!青蔓在心中不由冷笑,怎么会看中了姨奶奶的路??姨奶奶虽也曾是个丫头,却并非苦寒人家而来,而是书香世家落魄不得已才进的府,再有那般的姿色,便是一件土布衣裳也能让她穿得含羞带俏、万般风情!当年都说是她勾引老爷,可其实底里谁又真的知道?就如二爷,他厌恶姨娘,为的是自己亡母,可实则却深疼三爷,他必是也知道老爷的骨肉绝不是那平白一句勾引就得来的! 如今,且不说红玉根本就没有姨奶奶的姿色和手段,就说她也明白自己笨拙,指着先有孕再收房,可她怎么就忘了,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身子,根本就是废物!怎么能让她早早地母以子贵?!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一步错步步错,而后又平白牵怒大奶奶,孰不知那也是个可怜人,大爷倾心她?哼,如今人是去了,若不去,能撑得过半年,大奶奶就真是妖精了! 如今的红玉,竹篮打水一场空,连自己的命都要陪进去了。不过,她倒真是顾念与自己的姐妹之情,肺腑之言就是劝万不可走她的路,死了对爷的心思,待到两年后出府好好寻个人家去…… 青蔓不由攥紧了心口的衣襟,一想到要离开二爷,今生今世再也不得见,她的心突然死了一般地疼……不!她不能走,绝不能离开他!今生,他就是她的命,为了活命,她还有什么忍不得,做不出…… 自己也曾糊涂,一直在等,如今,多谢红玉的苦难让她突然惊醒!她不能走姨奶奶的路,更不能走红玉的路,她要走的是她青蔓自己的路,独此一条的路…… 暗夜中,把这相守多年的点点滴滴琢磨仔细,想个通透…… 二爷与大爷大不同,虽性子偶或张狂也贪玩,却重情重义又心软恋旧,只要进了他的心,今生今世,他都会捂着暖着,绝不会让淋一点风雨,受一点苦……所以,她该挣的不是姨娘那不入流的名份,而是他的人,他的心…… 如今大爷大丧,虽则他是兄弟不必守三年之孝,可这一二年之内,他断不会迎娶新妇。而两年后也到了她该出府的日子,遂这两年便是最要紧的时机。二爷心里牵挂她,这根本无需生疑,可究竟这牵挂是否儿女之情就不得而知……青蔓心中忽地翻起久存心底的怅然,却也顾不得细究,毕竟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她眼中,不过是易府和贺府两处,这一二年再不见会有什么新鲜花样儿,这便妥了…… 至于他的人,想起那英俊挺拔的身型,青蔓不由悄悄红了脸颊,其实……他早就长大了,早就知晓人事,也……从未瞒过她,他多有定力她吃不准,可她却知道不能太过露骨,他最忌的便是被人强摁头,要想法子,让他自己来…… 只要这之前与他有了,又有这两年守孝不娶的计较,两人相守过了时日,待到二奶奶进门,再是天仙一般让他倾心,再是一时迷了心窍,也断不会没了她的脸,自己只要小心行事,不张扬,不为名,贴身在他身边,日子久了在他心里谁轻谁重,却可两说了…… 更不用说,以他的身子,说不定,早早的,她便有孕…… 这么想着,她的心渐渐欢愉起来,明儿就是除夕,他就要回来了,定要给他……心猛地一怔,怎么就忘了,他这次走竟是说什么都不许自己跟着,这么多年破天荒头一遭…… 他的心究竟是怎样,自己真的把准了吗……心又忐忑……女孩儿的身子一旦破了就再还不回去……红玉已然是前车之鉴,自己不能太过有把握……如何能先试他一试呢…… 倒不如……借红玉一用!如今老太太那边儿已是铁了心要安置她走,她是黄莲在心,说不出,咽不下,又是哭,又是求,连终生做孝子的话都说了还是不中用!一旦出府,她多半是死路一条。自己不如求了爷,把实情相告,若是他怜恤,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8 为红玉求情留她府中度残生,这正是印证了她的想头,他连大哥碰过的女人都不忍放手,更不用说他自己的人;若是他不怜恤,也不妨,以他的为人断不会把红玉**的事说出去,说不定还会暗中相助,为她安置妥当……而自己么,再想对策…… 又是敲更声,夜越深…… 听着紫螺熟睡的声音,青蔓依然合不去心头的千缠百绕,只得暂且搁了,一心只念,盼他归…… 天不亮,青蔓便早早起床开始忙碌,亲自下厨做了几样他最爱的小点心,烘焙好了,又用小炉子慢火煨着,以保松脆香甜。回到房中,换了他最喜欢的一色海天帐,被褥皆烘得暖暖宣宣,一切安置好,点了她亲手为他调制的熏香。 悠悠冉冉,满室清新,看着那袅袅的烟纠纠缠缠,绵绵不绝,她慢慢出了神,想起那重伤时耳鬓厮磨,生死相伴……再想此刻费尽了心思只求不离,眼中不由泪光莹莹…… 正暗自神伤,忽听小丫头在外喊,“二爷回来了!” 眉头的愁,心头的结只为这一声即刻就散开,赶紧起身,急急迎了出去…… ☆、第十六章 寄愿馨竹 挑了棉帘儿进去,一眼看见承泽斜靠在榻上,枕了双臂眯了眼,歪在老太太身边低声说着话,嘴角微微翘了一丝笑,懒散散又撒娇,一股坏小子的顽劲儿,那样子竟是比承桓腻在身上还要赖几分!蓝月儿在心里悄悄笑了,就是说嘛,这才是易家的宝贝二爷,断断不是个冷性儿拘礼的,闭关礼佛?自己真是多心了。 见蓝月儿走进来,承泽赶紧起身,却依旧坐了,“姨娘。” 蓝月儿早已惯了这冷淡淡的口气,况今儿实在看着他顺眼,便只是不觉,给老太太行了礼,起身笑道,“今儿一大早桓儿就吵吵了往芳洲苑去,一刻也摁不住,可是盼回他二哥来了!” “是么?”一个月不见孙儿,今天老太太的脸色也格外的暖,又听了这兄弟相亲的话,心里更是喜欢,“你也坐。” 看老太太竟是招呼蓝月儿往自己身边的暖墩上坐,承泽不由有些惊讶,姨娘从来在延寿斋都是站着回话,今儿是怎么了?老人家竟是让她亲近到了跟前儿? “哎。”蓝月儿笑着应了,脸上无半点诧异不妥,受不得的气有,哪还有受不得的宠?落座后,知趣地挺直了身,并未太过贴近,依旧笑了说,“忙了这一前晌,这会子才得空儿过来看看。昨儿听玲珑说您这几日早起不大想吃,我想着天寒,老人家胃乏,今儿一早蒸了碗酥酪并一碟儿枣泥儿山药糕,让春燕送了过来,老太太可还用得?” “嗯,难为你惦记着,倒真是吃了半碗。” “那就好。我一会儿嘱咐厨房,既是吃得下,认真用些日子补补。” 老太太微笑着点点头,没再应,转了话,“前边儿都安置妥了?” “嗯,出家人也不讲究,不过是多添了些斋菜。法事依旧按例,今儿除夕恰逢了个正日子,一应大小事我又盯了盯,几处不妥的,紧着着人重安置了。祠堂那边儿本就日日都精心着,贡品我也早安排下,着妥帖之人照看了。待您老过了目,便可抬过去。” “嗯,倒是周全。” “还有家宴这边儿也跟您回个话,我想着今年……不同往年,就设在延寿斋暖间儿,挑个人爱吃的几道体己菜,不拘什么礼,娘儿几个说说话,守守岁。” “也亏你记着,”老太太握了承泽的手轻轻拍着,声音沉着又是伤心,“我老了,凡事都赶不得计较,只待怎么清静怎么过,倒忘了这小兄弟俩正是长成人的时候儿,也该过过年压压岁才是,真是糊涂不中用了……” “老太太这是哪儿的话,”蓝月儿赶紧接了口,“小辈人不过是按了旧例提个醒儿、跑跑腿儿,大阵仗还不都得您老张罗指派才是。” 承泽在一旁听着,心里冷笑,怪道!这大丧期间还能想起来过年硬把他拖回来的,也就是她了! “说起这小辈人,我这儿倒也正有一桩事要跟你和承泽商量。” “老太太您说。” 看老太太脸上虽还带了笑,那眼中却是沉肃了许多,承泽也赶紧坐正些,“何事?” “百日关后,静香安排住哪儿?” 这一句出口,两个听着的人心里都咯噔一下!静香住哪儿?这,这是问的活人哪!再不是那丢了死关里结阴缘的可怜鬼儿!!两人立时就都高兴起来,承泽更是喜得握紧了老太太的手使劲儿摩挲着,他没会错意!没白让嫂嫂遭这份罪!这确是老太太给她的生路,一条再不见过往,重活出来的路! 承泽心里越是喜,倒忘了这边问的话,一心只念着该怎么跟嫂嫂说,怎么劝她也不再计较,当真拿这府里当家,以这些人为亲。蓝月儿却在一边早已顾不得多想,乐得一脸喜庆,“可说的就是!我也早盘算着呢!想咱们府里哪一处不是立立整整、妥妥帖帖?都是住得的。可若再细想,又觉静香那丫头单薄薄可怜见儿的,倒该是守得近些才是。” “嗯,”老太太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着。” “是啊,”蓝月儿见自己的话老太太都应下,知道这是把对了脉,越心热,出主意说,“不如就让她跟我住怡宁苑。桓儿说话儿这就要搬出去了,我那院子大,正是觉空落,这一来,娘儿们守着,也热闹些。” 承泽听了正要接话,却见老太太微微笑笑,摇了摇头,却也并未说什么不妥,只是道,“我想着是菱波苑,原是预备了给亲近内眷来小住,可咱们走的远,少有人来走动,平白空着也可惜了儿的,就给她吧。” “哟!那敢情好,这么近,可真是老太太疼她了!” “是近,遂我想着她就随了我吃,也省了再开小厨。” “可是的,厨房再添一两个人去,便都妥了!” 蓝月儿笑着只管迎合,承泽心里却觉得不适宜,菱波苑?那可是紧邻着延寿斋,虽这也是老太太当真疼她才带着她,可毕竟离得近就得常在跟前儿立规矩,如今又要一桌吃,一日三餐的,岂不一刻也不得闲儿? “老太太,我想着,还有一处倒是甚合嫂嫂。” “哦?哪一处?” “馨竹园。” “馨竹园?”蓝月儿有些蹙眉,“那一处本是为了给那几枝竹子应个景儿,实在是小,如何住得?” “那院子是小,可那小楼阁、小厅堂,处处小处处精致,反倒生出趣来,又有那竹子,最是清静爽宜。我听说慕家宅院便是依山而建,隐在一片竹林中,听风赏雨,甚是雅致。如今,不单是给嫂嫂寻个起居处,若是能合了心意,又觉亲近,何乐不为?老太太,您说呢?” “嗯,倒是一处清静之处,”承泽的话确是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29 顾了人事合宜,可老太太却还有旁的顾忌,“咱们是一心为她便宜,可若是曲了意思,以为是委屈她小,岂不两下尴尬?” 承泽笑道,“老太太不必担心,慕大哥一家绝不是那浅薄之人,嫂嫂门里出身也自是懂理,这府中只这一处有竹,她必能会意。” “嗯,让承泽这么一说,倒觉妥帖。”蓝月儿也应道。 老太太想想,终是点了头,“既是你们都觉好,那便定下了。这几日就着人收拾吧。” “是。您看这么着可好……” 承泽再无心听蓝月儿算计馨竹园的一应摆设布置,只悄悄想,这么安排该是合她心意,竹下丹青,竹下棋,往后一个人,日子久长,她也该是能怡然清心、自得其乐…… —————————————————————————————————————————— 芳洲苑。 从延寿斋回来,时辰已是将到祭祖之时,承泽匆匆沐浴后,重穿戴孝衣。 “二爷,这么说老太太是准了?”青蔓边服侍着边轻声问。 “嗯。” “真的?”青蔓一听心大喜,立刻万福施礼,“谢二爷!谢二爷!” “哎!”承泽赶紧双手扶了,青蔓抿嘴儿笑,一边起身,一边仍是道,“真是谢二爷呢!” 看她竟是难得一见的高兴,脸上的笑那般诚心,那般真切,承泽的心隐隐不是滋味…… 红玉的事,他其实心里早有考量。且不说福安并为亲见,荷叶儿也是一面之词,单是这床上私密、帐中隐情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拿出来辩个是非曲直,她可以疯癫不顾颜面,可易家不可,嫂嫂,更不可……曾经过往,曾经纠葛,都随亡人仙逝,再说不得……天大的委屈只能吞了、咽了,还有他,一起藏了,埋在心里…… 于红玉的安排,承泽心里虽恨,却还是顾念大哥,不管怎么说,她相与嫂嫂而言,算是心甘情愿大哥的女人,甚或,大哥唯一的女人……再看这**后也失了神的女子,疯疯癫癫,一病不起,一个人再经不起,便是死了一多半……遂想着待大哥出殡后,依着她的意思,若愿意再嫁,便寻个妥善人家安置,若不愿意,许她大笔银钱安度残生。却不料,她刚刚身子好些,就在老太太跟前儿长跪不起,又是要出家,又是要守孝,哭得没了气,也不敢说一句自己已是易家人,承泽不免心生怜悯,想着不如就留下她,可又想起嫂嫂,生怕她日后再兴风作浪伤及嫂嫂,遂决定若是开口留下,就要到芳洲苑来,他亲自盯着,方才放心。 可承泽万万没有想到这女人不敢在老太太跟前儿说一句不堪,倒是想起了他,这当家二爷!将自己的男女私情都托给青蔓转给他,为自己求情!今儿他一回来就见青蔓面带忧思,神色不定,一再追问才是红着脸道出这尴尬之事,让他真是怒不得,恼不得!应,实在是恨这女人竟是不顾及大哥的颜面,为了一口生计,无耻至极!不应,又恐亏心,且也实在不知该如何跟青蔓说个清楚…… 思前想后,他还是跟老太太开了口,他没有说透大哥与红玉的隐瞒,却也婉转告诉老人家红玉生死相随的绝愿,老人家听了虽感慨却仍是不想误她终生,执意要送走,承泽无奈,只得说如今送她走就是往死路上逼,不如放几年,待想开了再做计较,老太太这才点头答应。 事办了,也算为大哥了了一桩心愿,可承泽却还是存了一念私心,没有将她要到芳洲苑来,他顾及的……是青蔓。青蔓心实,人也善,这些年安安稳稳、谨谨慎慎,从未动过什么歪心思,一心只是分内之事,只要他在,便是守在身边,事事妥帖,他不在,也难得出门,只偶尔与曾经一道进府的小姐妹来往说说话。却没想到,如此清白女孩却也被人拖了下水,跟他这做爷的说起男女私情、搀和起人家房中之事来!若是再要了红玉过来,这实心眼不知又会怎样被撺掇着替人做嫁衣,做出违心之事。 好在如今老太太已是恕了嫂嫂之罪,谅红玉也不敢再兴风浪,便依旧留了她在延寿斋,只是往后便要多留一分心,甚或必要时敲她一记,万不能让她再伤及嫂嫂分毫…… “二爷,都齐整了。” “嗯。”承泽回神,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满意地冲青蔓笑笑,“我走了。” “哎。”青蔓应着,依旧送出门去。 “哦,对了,今儿夜里不必候着等我。” “嗯?” “我连夜回山上。” 青蔓猛一怔,却见他已大步离去…… ☆、第十七章 雪中静香 辗转翻侧,伸拳踢腿,片刻之内使遍各种身手,直磨的那“床”吱吱嘎嘎叫得个欢,却还是寻不到一个合适的姿势能让周身略拢住些暖意,只觉得那寒气竟可渗骨般无空不入!承泽心里恼,师傅说练功入境便是天地合身、万物皆虚,就若那高僧入定,不饮不食数月,依然存了生息悟道。可见他是成不了高手了,别说万物皆虚,便是这一冷一饿就真是受不住,这么些日子竟如初历般难忍难耐! 越想越觉忍不得,干脆起身坐了,用被子将自己裹紧,又把头也埋了,这才略觉好些。睡是不得睡,便胡乱想着打发时候。不免又想起刚才,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怎么竟惹得她…… 这些日子一起熬着虽不至近得失了礼数,却也会偶尔说笑,嫂嫂性子静可断不是个拿腔作势的闷木头,甚或还会接了他揶揄的话轻声细语地回个一两句,常噎得他失笑,今儿是怎么了?一整日都低着头,只管写,那字倒依旧工整,却总合不了他留下的空,不是多了,就是少了,且不写到最后一个字根本不觉,百手棋局之心竟是再存不下一篇字局。一连错了几贴,他便笑说,“嫂嫂,你是快出关了,难不成想留我一个在这儿抄经?”本是句玩笑话,却不想竟惹得她蹙了眉,眉心那颗痣越显殷红,低了头,手指尴尬地摩挲着纸面,明明看不到眼睛,可他却觉着她含了泪…… 当时无措,只静了一会儿便糊弄过去,此刻再反复想自己的话,哪处不合体?一个人抄经是断不会,毕竟百日后无论怎样他也得回府了,那就是说她出关?心不由一怔,她该不会是……怕出关…… 是了,这阴间的罪挨过,又该付阳世的难,一颗血痣,凝在了心头……难怪她会失神,毕竟敢用剪子搏那夺命之鬼,却万不敢在受尽屈辱之时多吭一声……相与鬼,她该是更怕人…… 看向身旁的皮挂帘,厚厚实实地掩着,再被他拖了“床”挡紧,便不入一丝风,连入夜总为她留的那盏烛灯也不见,黑漆漆、安静静的,像是已入深睡。他这么想着,又轻轻摇了摇头,她怎么能睡得着…… 心中转念又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0 合计,横竖都醒着,不如叫她一起说说话?正要抬手敲那帘子,忽又顿住,这是否太过逾礼?虽则两人常伴身边,却总在戌正之后便各自回“房”,此刻已是夜深,不妥……还是不妥…… 要不……要不想个妥贴点的借口?什么呢…… 正一个人抱着膝琢磨,忽地一阵风,承泽正要缩脖儿,竟觉鼻中难得的清新,抬眼看,嗯??他赶紧掀了被跳下去,大步走到门边,看那夜空中飘飘冉冉的晶莹,心大喜,再顾不得,转回去用力推开那“床” ,急急地敲着,“嫂嫂!嫂嫂!” “二叔……” 听她应了,他一把打起帘子,果然!她非但没睡,竟还是坐在桌前,走过去看,已是工工整整抄了好一沓佛经,再看她,握着笔,轻轻咬着唇似有些尴尬,承泽心一软,轻声道,“今儿跟你说笑呢,怎么还当真了?” “不是,横竖也睡不着……” “呵呵,睡不着正好!” 承泽从她手中抽了笔放在笔架上,“快随我来!” “嗯?” 看他这风风火火又一脸带笑,静香实在不懂,“这是要做什么去?” “下雪了!” “什么?”静香立刻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真的??” “呵呵,快走!” 江南的雪,几多柔媚,小小的瓣,几不可辨,随了风,依然飘不动,浮浮悠悠停在天地间…… 行至其中,方觉那洁白的棱角,彼此折了光,墨黑的天地,点点晶莹…… 回头看,她仰了脸,任那冰清的小瓣抚过脸颊,轻轻驻落在长长的睫毛上,一落便融,眨一眨,朦朦一层水汽,眼波寻了,调皮轻转,那盈盈双眸便若浸了泪一般……她似得了乐儿,嘴角弯弯一翘,浅浅而笑,竟不觉在腮边现出一个小小的笑涡,和了那泪光,楚楚娇娇,宛若如烟细雨中一朵羞羞的小荷…… 他的心一颤,竟是防备不住,目光怔怔,再无状…… “二叔,” “……嗯,” 他赶紧转了视线,离开几步。 她不觉,随了他的脚步,更往院中走了走,低头看地上,薄薄一层,更专心地踩着,“虽不大,倒真是难得。” “嫂嫂……是第一次见雪?” “也不是,前些年随哥哥在京城,临走时正是第一场入冬雪。好大,漫天漫地的,我趴在窗前看了一天,娘亲说我看雪看呆了,爱雪,爱痴了。” 说着,她轻声笑了。 “是吗?”想着她呆呆的样子,他也笑了,“你这也是叶公之好!哪有爱雪躲在房里爱的?” “谁说的?”她脸颊立刻泛红,“我,我也出去了。沿着院子走,脚印一个累一个,可雪实在大,一圈走不完,身后的就被覆了。” “那么大?” “嗯,后来是哥哥回来见我生气,说真是要做病!我不依,他还敲了我一记,硬给拖回去了。” “呵呵……”他越笑,心里竟悄悄一个小念头,做哥哥教训她必是极有趣!口中便更是不饶,“那不管!只踩了踩,看了看,多说也不过是个清闲客,可知爱物赏玩这‘赏玩’二字,意在赏,趣在玩儿!” “玩雪?” “是啊,喏。” 说着承泽蹲下身,两手凹成捧揽着地上的雪,不知他要做什么,静香弯腰,认真地看着。拢在手中,承泽努力想捏成团,却怎奈那雪薄,他手热,不待握,已是湿湿化成一片,心懊恼,又在地上划了划,大大拢了一捧,用力一握,稀泥一般。 “啧!”越心急,几步走开,找了背风窝雪处,俯身张了双臂拢着。可不论怎样,明明是白皑皑的雪,但凡被他手心一捂,便是软得湿嗒嗒的。一次又一次,那一片地都被划拉个干净,他也没捏成一个。原本也不是什么事,却不知为何,心就是恼,用力甩着手,恨恨的。 “是不是这样?” 头顶传来她的声音,抬头看,她弯腰在他身边,伸了手,小小的手上,一个圆滚滚的小雪球。 “哎,你怎么弄成的?”承泽惊喜道。 “是不是这样?” “嗯,是,再稍微大点!” “哦。” 她蹲下身,拢了雪,握在掌心,捏着,揉着,那雪乖乖地便聚成团。看在眼中,他心纳闷儿,不由便凑近些,她低着头,耳鬓一缕青丝散下,曝出耳后细嫩白皙皮肤,他顿觉不妥要转头,忽地嗅到淡淡一缕清香,吓得他赶紧后退,慌的用手背掩了鼻,却怎奈那丝味道已然顺了鼻腔沁入心肺…… 人躲了,心还通通地跳,可目光却不忍离开,白衣白裙,清清如玉,安安静静浸在这晶莹的雪雾中,再不似凡间……想起当初与她的那个称谓:冰塑……他心一震,难怪雪可以在她手中凝结,是因为……是因为她的手太冷…… “嫂嫂,就好了,不要再弄了。” “还不圆。” “不妨,这就好了。”他轻轻阻了她,从她手心中捏起那小球,“看着啊。” “嗯。” 两指一弹,小银球“嗖”的一声飞了出去,一声脆响,正中院中一棵矮树的冠顶,咔嚓一声,顶尖的一枝应声而落。静香看着,瞪大了眼睛,啊?这是玩儿啊? 看她吃惊的样子,承泽得意地笑了,“好玩儿吧?小时候跟爹爹去校场,兵士们演练间歇,便是这么玩儿,分了组队较量,更是有趣!” 静香随他笑笑,心里悄悄地哼了一声,这人玩什么都下狠劲儿,较量?是伤人吧?往后万不可得罪他…… 又在院中走走,雪慢慢地停了,看天色实在太晚,两人起身回房去。 “嫂嫂,” “嗯,” “我有句话……想说给你。” “二叔请讲。” “老太太她……其实不信什么阴缘,也知道……根本没什么阴缘。” 她猛地停了脚步,抬头怔怔地看着他…… “只要出了关,你就是堂堂易家大奶奶,”承泽略顿顿,更加重了语气,“是老人家嫡房长孙媳。” 原来如此……饥寒与惊吓,都是她的罚,她的刑,出了关,便是服满了…… “所以,你别怕,什么都别怕。我的话,你能懂吗?” “……嗯。” 来到内室前,承泽挑起了披挂,待她走进去,他放下,又仔细掖进门框,回身,将自己的“床”推了过来,挡严实…… “二叔……”帘内传来她略带犹豫的声音。 “何事?” “……我也有句话想跟你说。” “嫂嫂请讲。” 里面没了声音,承泽也不追,静静地等着…… 好半天,她开口,“多谢你……来抄经。” “是啊,难得结佛缘,本以为要得道了,可至今日那经文只记得开头、结尾和中间一句。” 她扑哧笑了,赶紧掩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1 了嘴…… ☆、第十八章 往昔不再 江南的春来得特别早,刚出正月,园子里本就没有秃透的枝枝丫丫便泛了新绿,又接连润了几夜雨,芳洲苑的一株撒金碧桃便嘟嘟地冒了骨朵儿,虽是那苞还裹得紧,可一进苑门,已然是清新新淡香扑鼻。 今日天好,日头暖,风也和,承泽命人大开了厅堂卧房的窗,里外通透,顿觉清爽,虽则还有丝丝初春的凉意,却实在是适宜,似一冬的湿寒都立时随之而去。 站在二楼窗前,眺向府中,百日出殡后,易府也如那润过雨的枯枝,终是褪去了凄惨的白,泛回些曾经的生色,又散了那烟雾缭绕的香火和诵经打醮的纠缠,更觉安宁。大哥入土寻安,嫂嫂出关重生,延寿斋多了捧茶尽孝之人,馨竹园也添了敲棋研墨之声,大丧之后,一切都难得地如人意。可不知为何,承泽的心却似有些空落,又有些憋闷,之前为此提起的那根弦虽忽地松了,却怎么……就是放不下…… 开关那日,老太太亲手将灵前跪着的她扶了起来,虽则脸色依然且并未多说什么,可自此让她随在了身边,这份心意便也了然。出殡时,更让嫂嫂的车越过了姨娘紧随其后,易家大奶奶的位子她终是坐实。看在眼中,承泽的心甚觉宽慰,在慕大哥面前也更自如、亲近起来。发丧后回府,老太太在荣进轩当着慕大哥的面唤了他和承桓,说拜过你家嫂嫂,大哥去了,从此长嫂比母,你兄弟二人要懂得孝敬。看她高坐在上实在局促,他赶紧拉了承桓俯身跪拜,心却自那一刻起便有些郁…… “二爷,” “嗯,” “晌午有什么想加的菜吗?” “嗯……叫福能儿,去镇上买碟庆丰园的小笼包,再带一份李记的四喜丸子。” “……好。” “哦,对了,别忘了要沾料,不要辣。” “知道了。” 青蔓应了转身往外走,心还是纳闷儿,这是怎么了?自从山上回来,似再吃不大惯府里的东西,怎么变了花样也不行。原先最不待见镇上这些南方小吃,总嫌手艺不精,做得粗,味儿也淡,如今却是常要福能儿去买。若说是换换口味也倒罢了,可翻来覆去就那几样,中午吃不了,剩了,晚上还要热了吃……这也不知是从何而起,问了,只说好这一口儿了。可如今是在自己家可以任由了性子,待回了贺府,怎么好没了人家的面子到外头买了吃?倒不如……青蔓忽地有了个法子,心一喜,脚下便更轻快了些。 承泽走回桌前坐下,看承桓认真地写着功课,他便也拿起了书,翻了两页,返回去又顺过来,横竖是一行也没看进去。倒也不觉恼,只悄悄翻了后页,掖了一张写坏的佛经。昨儿到底还是让他辨出了几处不同,比如这一撇,本该提劲,却飘了,岂止是没有他的风骨,简直就如她那人一般纤柔无骨。这么想着不觉嘴角便牵了一丝笑,这便是了,哪就那么有本事了?几日便能仿了旁人的字,还能以假乱真抄成篇?露怯了吧…… “二哥,你是明日就要走么?” “哦,不是,后日。” “那走了,再回来又要等老太太的寿了?” 他微微一怔,是吗?那可就是半年之后了…… “二哥?” “桓儿,你想不想让二哥常回来?” “自然是想!可娘亲说二哥读书练功夫正是要紧的时候,哪能总惦着回家呢。” “啧!”承泽点点承桓的额头,“别老跟你娘亲念叨!若是想让二哥回来,得跟老太太念叨,知道么?” “嗯?嗯!”承桓赶紧点头,“那我明儿就去!” “你这傻小子!”承泽敲他一记,“待我走了的啊!”又揽了他的肩,悄声道,“下个月你生辰,跟老太太说想二哥了,听见没?” “嗯嗯!” “提前几日就说,别到了跟前儿来不及。” “嗯!” 承泽这才笑笑,合计着等桓儿过了生辰,就是娘亲的忌,那个时候便是府里不着人来叫,他自己回来也不妨,再往后么…… 兄弟二人又读了会儿书,便是午饭时候。承泽领着承桓净了手,一起坐在桌前。饭菜已经摆好:一碗炸鹌鹑、一碟腌鹅脯、一盘青笋、一盅野鸡汤,再就是外头买来的丸子和小笼包。青蔓呈了饭给承泽,又给承桓递过去,却不想承桓竟是推了,“我不吃饭了,吃小笼包!” “三爷,那是点心,”青蔓依旧推过去劝道,“你先吃些饭,有你最爱吃的炸鹌鹑呢。” “常吃鹌鹑呢,我就吃小笼包!” 青蔓还想再劝,承泽拦了,“由着他吧。” 青蔓小声道,“吃倒不妨,可那是外头小铺子来的,若是姨奶奶知道了,别以为是咱们……” “哪那么多讲究?”承泽笑笑,“我吃着就挺好。”说着夹了一个放到承桓的碟子里,“尝尝,二哥这儿尽是好吃的,那儿还有丸子。” 承桓高兴地夹起来咬了一口,承泽问,“如何?” 承桓皱了皱眉,小脸上刚才的兴奋已荡然无存,可看着承泽也不敢太抱怨,只嘟囔着说,“这是什么啊,还不如府里的包子呢!” “你懂什么?”承泽不以为然,夹了一个到自己碗里,“府里是京味儿包子,这是江南的小笼汤包,两样意思。看这皮儿多薄,馅里汤汁儿也多,比咱那包子味虽淡些,可吃着汤汤水水的别是风味儿。” “我知道这是小笼汤包!”承桓很是不服,“可这馅儿、这汤儿、还有这皮儿都差远了!嫂嫂的才是好的呢!” 承泽立时一怔,“你说什么?嫂嫂的?” “是啊,昨儿我跟我娘亲在馨竹园吃晚饭,嫂嫂亲自下厨做的,皮儿薄,汁儿多,馅味儿也足,可好吃了!” “你们为何在馨竹园吃饭?” “昨儿下晌我娘亲去找嫂嫂说话,后来嫂嫂留了晚饭,说是做小笼包,就把我也叫过去了。看我们吃的好,嫂嫂也喜欢,赶紧又着人给老太太送了些去呢。” “是吗?”青蔓听着笑了,“大奶奶那双手还会做饭啊?想着只该是抚琴作画,怎么想得到竟是还会包小包子,必是包得很好看吧?” “呵呵,”承桓也笑了,“包得可小了,比这个小呢!样儿也精致!” 怎么想不到?承泽心里哼了一声,看那团雪球的时候左捏右揉的,就该想到!随后不再搭话,只埋头吃饭,那碟包子再不碰一下。心里郁得竟是有些恼,这府里统共就这么几处,既是姨娘和桓儿都一道吃了,又知道给老太太送去,怎么就不知也给芳洲苑送些来?真是没眼色,还是就是眼里不见他?自打出了关,旁人与她都成了亲的,老太太亲,姨娘也亲,就连这一直当她是鬼的桓儿,也被拢得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2 不忌了,嫂嫂嫂嫂叫得一个亲,偏是轮到他,一别千里!虽说叔嫂有忌,家下人口又杂,自是不能再一道下棋、吃饭,可偶或在老太太跟前儿碰见了,低头道福,一句二叔叫出口,竟是多看一眼都不肯!出关前还说多谢,如今,这个谢字哪还识得?! 包子不能吃了,承桓便也接了饭,青蔓伺候着夹菜斟汤,倒也吃了不少,只是看承泽脸色有些沉,不敢再多说笑。 吃过午饭,承桓就在承泽床上歇晌,承泽也在一旁榻上靠了,依旧捧了那本书。心里虽是还有些闷,却是能专心了,可看几页,总还是不自觉会去翻翻掖在后面的佛经,心恼,干脆拿出来,折了,塞到枕下…… 傍晚时分,延寿斋传话过来,要承泽过去,说是贺老将军来信了。承泽不敢耽搁,匆匆赶过去,给老太太行过礼,坐在了身旁。 “贺峰进京了。” “什么?”承泽一惊,“贺老将军进京了?为何?” “说是皇上召见老臣。”老太太淡淡道。 承泽不由蹙了眉,当今皇上宠奸臣信谗言,昏庸无道,曾经跟随先皇的老臣在一次次进谏不成之后,纷纷落马。当时承泽的爹爹易伯瀚官拜兵部侍郎,本是个谨言慎行之人,却也因为一句莫须有的话便被牵连其中。虽则最后看在先祖战死沙场、护驾有功的份儿上易家并未遭受灭顶之灾,可爹爹却受尽羞辱,一病不起,不多久便含恨离世。事后,那昏君似也觉有愧,特意给了个爵位要大哥承袭,却被老太太婉言拒绝,后带领易家老小千里离京,发狠道从此易家男儿再不入朝! “可是边疆又有战事?” 老太太摇摇头,“这几年民生虽不济,可边疆倒还安稳,也闻胡人那边有内乱,可汗之位有争,起了杀戮,遂我想一时半会儿他们腾不出空儿来。况且,贺峰也实在是老了,出谋可以,上阵,力难从心了。” 承泽点点头,老太太这些年虽说远离了朝堂,可心却依然牵挂边疆,与贺老将军常有书信往来,且人虽上了年纪,可依然神思敏捷,对时局也看得十分透彻,断不是他这般年纪的少年儿郎可及分毫,遂求问道,“那老太太您看……” 老人家长吁了口气,微笑着摆摆手,“不看了,看也无用,待他回来便可知了。横竖,也与咱们无关。” “嗯。” “我叫你来就是想说,既是贺峰不在府里,你也就不必往他那儿去了。就在府里练功读书,有什么实在为难的,再去找你师傅。” 承泽起先一愣,之后便大喜,赶紧应下,“如此甚好!” 老太太笑着用力拍拍这贪玩的孙儿,“还要用功才是!虽不指着去投什么功名,可也别辱没你爷爷的名声。” “老太太说的极是,承泽记下了。” “嗯。天晚了,就别过去了,跟着我晚饭吧。” “好。” 一时听着不必再往贺府去,承泽心里着实高兴,虽则老将军于他言传身教,视同己出,却毕竟是寄人篱下,自己又是个倔性子,一个人有了什么心事难处总是憋着,这些年也是不易。如今能留在家中自是千好万好,况他这次也似与以往不同,离愁别绪不知为何多得有些矫情…… 有承泽在,老太太特意吩咐晚饭桌上多加了几道孙儿爱吃的菜,便是自己吃不下什么,看着他吃,心里也是高兴。承泽自是明白,竟是用了两碗饭,那一桌子菜也个个都说好吃,又不时说些贺府习武读书时的趣事,逗老人开怀。 祖孙俩用过晚饭,又饮了茶。老太太又是想起打牌解闷,遂招呼人摆牌桌。承泽知道老太太是要他陪打,心里顿觉无趣,不是不想陪老人,实在是那马吊牌不过是女人家消遣之物,根本谈不上什么手段牌局,四十张牌张张都在心底,想不赢都难!每次陪着,他都困烦得两眼皮打架,此刻光是听了,他就已经犯困。可再看老太太那兴致,心想今儿是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了。 “玲珑,着人去叫姨奶奶来。” “呵呵,想着呢,红玉已经去了。” “嗯,再去把静香也叫来。” “哎。” 承泽一激灵,立刻就清醒,什么?老太太叫嫂嫂来打马吊?呵呵,倒是有趣!不知那百手棋局之心打这梁山好汉的牌是个什么光景?不知那善使黄莺扑蝶之手如何把握这饼子、万字?呵呵,怕是也要烦恼得受不住了!这么想着,竟来了精神,摩拳擦掌的,叫人去芳洲苑取散碎银子来,准备好好赌一番输赢。 姨娘先到,这一场丧让她与老人家甚是亲近,落座便陪着说笑起来,承泽只含笑坐着,并未答话,眼神时不时瞟那门帘子。不一会儿,帘子打起,嫂嫂走了进来…… 初春尙寒,她披了一件薄棉缎的白披风,周身素孝,无半点颜色,只在下摆处绣了一枝清冷的绿萼,越显雅淡。发上点了一朵白珠簪,脸上无妆,却那肌肤如脂细润,似凝霜雪,又一点红痣,两瓣粉唇,一眼瞥过,双眸含水,楚楚如烟…… 几日不见,她竟似又出落了…… 承泽看着,心不知为何,竟是不适,转了头…… 蓝月儿看在眼中,也是叹,这倭堕髻也偏是似她这般精致娇小的江南女子才敢挽,头顶的发都梳于一侧盘起,连绵而下,错落有致,又别了那枝小巧的白珠簪,越显清逸。这般人物,真是可惜了…… 静香俯身给老太太行礼,而后给姨娘道安。起身,又走向承泽。承泽赶紧站了起来,相互行礼,这么近,他也只看着自己拱手,没看却也知道她必是根本就没抬头…… 寡孝之中本不该玩乐,却是这些日子在老太太跟前儿也知道老人家着实没那么多讲究,此番又是特意叫了她来,静香想想便也没好说什么,落座在了牌桌旁。 四人分座,取牌开庄。 只斗了一把,承泽便在心里悄悄笑了,自己真是低估了她,想她会烦恼,却不想她竟是烦得连一张牌都不肯记,只随了上家浑出。面上倒是清清静静的,目光也似盯着牌局,可那心思早不在了,懵懵懂懂,稀里糊涂的。 承泽看在眼中,不由心生促狭,于是暗中使招儿,助老太太赢了个高兴,又饶给姨娘两局,最后,将嫂嫂拱上了庄家。这一次,闲家联手,合力攻打,静香别说招架,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最后输得双眉紧蹙,满脸通红,抱在荷叶儿怀里的体己小匣子也空空如也。若不是姨娘笑着解围,说自己那份儿不要了,她都不得不差丫头回去重取。 静香又尴尬又窘,悄悄看承泽,一脸的笑,边跟老太太说着话,边归置着自己的银子,那样子真是得意!静香不由在心里白了一眼,看把他给乐的…… 斗完牌,已是将到未时,于是各自告辞离开延寿斋。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3 一路往芳洲苑走,承泽还是掩不住笑,想她也有输得如此窘迫之时,心里很有种报仇雪恨的痛快。可走了没几步,心又有些软,自己这么打她,她必是看得出来,会不会恼?会不会觉着他欺负她?忽地停了脚步,周遭夜色浓,没有灯光,只有空中几颗淡星,心中有什么竟是有些耐不住,一转身,往反方向去…… “荷叶儿,今儿咱们到底输了多少?” “小姐还问,咱们连这个月的月钱都输了……” 未及到身边,已是听到主仆二人的对话,承泽不由扑哧笑了。 静香停步,回头。 “真把月钱输了?” “二叔,” 看她又是规规矩矩地行礼,承泽刚刚还热热的心有些冷,面上却依然带笑,“今儿得罪了。” “二叔哪里话,不过是一时玩乐逗趣而已。” “话是这么说,可往后老太太必是会常叫你玩儿。这么差的牌技,可是要把月钱都输了。” “不妨,横竖……”横竖什么?静香也说不出。 “呵呵,不如这样,我教你,先教给你怎么赢,再教给你怎么输,往后陪老太太,便是又能逗老人家高兴,又不至于太破财。如何?” 暗暗的烛灯里,看到她的眼睛,刚刚还似曾相识,此刻,却忽地冷成一湖静水,再无波澜,承泽心一怔…… “有劳二叔费心。我其实会打马吊,今儿不过是手不顺。” “……既如此,那我先走一步。” “二叔慢走。”静香再次行礼…… 主仆二人依旧挽了手,往馨竹园去,漆黑的夜,只手中一盏灯笼,实在……照不亮前路…… “小姐,你干嘛不让二爷教给你怎么打牌啊?咱们这么着,又费银子,又不讨好!” “二叔,哪能真有功夫教我。” “怎么没有?二爷都说了。刚小姐就那么拒了他,二爷脸上有些挂不住呢。” “是么……” “嗯,小姐,莲心听延寿斋的人说,这馨竹园也是二爷给小姐讨来的呢。” “哦。” 静香淡淡应了一声,其实,不必什么人告诉她,她也想得出,能将这小巧精致的竹园选了给她的,这府中再无旁人,只能是他……因为连哥哥看了都说,此非安排,实乃心意…… “小姐,怎么办,咱们没银子了。” 静香拍拍荷叶儿的手,笑笑,“你这丫头,就知道银子。昨儿那一副春行图你可收好了?” “收好了。” “托人给哥哥带回去,跟他说这一次啊,咱们要先见银子!” “呵呵……”荷叶儿这才笑了,挽了静香的手臂亲热热道,“跟着咱们小姐真是不愁吃呢!” ☆、第十九章 儿郎志气 看着眼前认认真真的比划,没有半点错,不容一分心,承泽的惊竟是多过了恼,这绵绵柔柔的花拳绣腿,便是个女孩儿家也要多几分力道!看来桓儿这功夫更是不如书,读书虽慢条斯理、四平八稳,却还熬得夜,起得早,多多少少用了功,总能领会几分书中的意思,可这功夫,单记了招式,人是人,剑是剑,力不走心,心不从力,根本就是个虚幌子!怎奈读书尚且有死读的路,再不济,能字能文,也是读书人,可这习武刀剑无眼,再无取巧之道,最怕半吊子不精,反倒容易惹祸伤身! 这么想着,便又有些恨意,走上前,忍不住用木剑点了他几下,承桓立刻大叫着扔了手中的剑,两眼泛泪,委屈地冲承泽喊:“二哥!你怎么打我?!” “打你?”承泽挑了眉,“我打你是轻的!上回我走的时候是怎么交代的?学东西,最忌贪多求快,练功更是要先扎实了基本!手、眼、身、法、步,相促、相约,缺一不可!”木剑挑起承桓软沓沓的胳膊,甩开,又用力拍拍他的腿, “这!这!这都是什么??” 承桓疼得龇牙咧嘴直往后缩,看在眼中,承泽越恨,“还有这剑!早早学了招式做什么?倒是流畅,可哪来半点威力?分明就是助兴歌舞!” 看承泽怒,承桓更觉委屈,本来是学了想讨他好的,没想到他不领情,还训人,于是泪扑嗒嗒掉,口中争辩道:“我,我师傅说先贯通了招式,力道、眼法什么的,日后,日后再慢慢锤练……” “日后??这是杀人的家伙!一时半刻就要夺了命去!你浑不知深浅就敢拿在手中,但凡出事,伤人伤己,又何来日后?何来慢慢?” “我,我师傅说……” “别再提你那混帐师傅!”想那为了多得银钱便不顾手段讨好、混乱教授的师傅,承泽更气,“明儿我就撵他走!” “呜呜呜……”这一来承桓吓得再没了话,只哭了起来。 看承桓大哭,一直隐在花枝后静声观看的主仆二人终是有些按捺不住。 “哟,二爷怎么这么凶啊?” “嘘。” 蓝月儿示意春燕悄声。 “奶奶看,小爷哭成什么了?真怪可怜见儿的。二爷也是的,我看小爷那剑舞得很是好呢,怎么就不入他的眼?便是不如他,也不至这么出口伤人。” 蓝月儿没搭话,却是两道柳眉紧蹙,虽则知道自己的儿子实在不是个硬气习武的料,也知道承泽是恨他不成器,可看那小脸上鼻涕眼泪的,还是心疼得不得了,竟忍不住又想起了那死去的大房,怎么就娘俩都该受人家的气?胸口的气不耐,手中的帕子也越拧越紧,想着这就过去好好替儿子挣口气,数落那承泽两句!凭他是什么嫡房孙,毕竟是小辈,老易家再不理会她这姨娘也得长幼有序! “春燕!走!” “哎。” 主仆二人正要抬步,却忽闻那哭声已住,再急急看向那争执之处,此刻已是烟消云散,哥哥早将弟弟揽在了怀中,一边擦泪,一边劝着,虽则还是说那刚才的错处,却是柔和了许多,再看那脸色更是暖得应了长兄为父那句虚词。 看在眼中,蓝月儿的心立刻就舒展,脸上也挂了笑,这才是了,统共就这一个最亲的了,不护着疼着你还真舍得伤他?又看了一会儿,见承泽真是尽心,遂拉了春燕转身往回。 “奶奶,咱不去大奶奶那儿了?” 蓝月儿这才想起要往静香那儿去,可想着往馨竹园必要经过这两兄弟,承桓小不懂事,别看见她又委屈掉泪,坏了兄弟的情谊,便道,“原也没什么要紧话,改日吧。” “也好。” 春燕应着,扶了蓝月儿离开。 承桓偎在承泽怀里越逞了娇气,直到承泽不耐,斥他不许再哭了!这才罢了,可又带着泪道,“二哥,我饿了。咱们吃点心去吧?” “点心?”承泽闻言立刻又挑了眉,声音却不似之前那般苛厉,“冬不能练三九,夏不能练三伏,好容易春暖花开,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4 还得等你歇起晌来!这不过一个时辰,竟是又惦记着喝茶吃点心!哪有你这么练功的?” 承桓也不怕,只说,“可我真的是饿了。养拳,养拳,要先养后练,饿着练破阴阳!” 看这小东西竟然偷懒都能偷出得如此理直气壮,承泽真是哭笑不得,干脆摆了兄长架子呵道,“不行!” “二哥!”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我饿!” “忍着!” “不吃就不吃!”承桓也赌气噘了嘴,“可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不能言而无信!” “嗯?这又是哪儿来的歪理?” “昨儿说好了要一道吃茶点,不去怎么行?” “跟谁说好的?”承桓正待答话,已是被打断,“凭是谁也不行!便是老太太,我着人去说!” 看承泽果然坚定,连老太太都不给通融,承桓再想辩也没的辩,这才搭拉了脑袋不作声。 “好了,定定神,打今儿起咱们从最基本的练起。” “哦。”承桓应着,随在了承泽身边,可想了想还是不安,“二哥,那总得去安置一声说咱们不过去了。” “啧!”承泽真是不耐,“行!福能儿!” 福能儿赶紧随过来,“爷!” 承桓遂吩咐道,“去馨竹园,说今儿我和二哥不得过去了,改日吧。” “是。” “慢着!” 不待福能儿转身,承泽一声呵,吓了承桓一跳,“你,你跟谁约了吃点心?” “嫂嫂啊。”看承泽惊乍,承桓有些莫名,“昨儿碰见嫂嫂,说起咱们常在馨竹园边上儿练功,嫂嫂说若是渴了、饿了就就近到她那儿,我说好,不如今儿就去,嫂嫂遂说要备了今年的雨前等着咱们呢。” “咱们?你跟她说我也要去?” “啊。” 心一怔……自上次斗牌一别,又是半月有余,不知是如何阴差阳错,还是被她搏了面子便是有些心冷在躲,总之,竟是再未得见……只是有意无意,还是留心她可安好,可曾有为难,可曾受了气,直到听人说她总是乖巧,讨了老太太欢心,又说她总是不忌,对姨娘也孝敬有加,他这心,才算是该放…… “二哥,二哥?” “哦,既是……”承泽假嗽一声,“既是有约在先,不去,不去似是不妥……” “就是么!”承桓顿觉气盛,“况我还跟嫂嫂说,二哥第一次去馨竹园,正可看看嫂嫂给咱们画的画儿呢!” “咱们的画儿?” “是啊,二哥你不知道,嫂嫂不知是什么时候看了咱们练功的,就照样子画了下来,可像了!” 不待转头遮掩,笑便溢了出来,从眼梢到心底,那说不清的郁郁顷刻就散,天上的日头,园子里的花香,满满漾漾,都侵了过来,暖得人舒展,沁得心气顺,才发现,这春,竟是已来了好久…… 承泽将剑甩给福能儿,冲承桓道,“走!” ———————————————————————————————————— 淡竹婆娑,细水环绕,脉脉暗香间一条弯弯的鹅卵径。人入其中,脚步自然而轻,心默然而静,神思幽去…… 青阶之上一袭白纱的孝裙,曼曼削肩处一抹青莲软烟纱,难得地给她添了些颜色,越衬了那脸庞如玉凝雪。依然是那朵白珠簪,依然是素颜无妆,面薄身纤,婉兮清扬,恰若微风中一片青青竹叶…… 看到他们兄弟二人,静香步下台阶迎了过来,叔嫂彼此见礼。待抬头,承泽假作无意瞥了一眼,顿然一怔,今日的她竟是含笑的,那笑牵了双眸竟也未躲开,如水润润浸了他在其中,他一时慌,那刻意绷着的脸没待反应,顿觉尴尬,低头轻嗽,略略一缓,心欢然。 叔嫂三人落座在竹边的石桌旁,石桌上早已布下了精致紫砂具,荷叶儿捧了茶盘上来,一壶热茶,一碟芙蓉糕,一碟油瓜子。 静香接过壶,斟着茶,“今儿似晚了。” “哦,多练了一刻。”承泽应着,没好说是等承桓歇了晌才来,又悄悄想,她果然常看他们么,竟是知道今儿晚了…… “嫂嫂,开始二哥不让来呢!”小孩子却是不知道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一边拈了一块芙蓉糕,一边跟静香告状。 “是么?” 看她询问地看向自己,承泽也不知该怎么寻借口,正左右无措,倒是承桓解了围,“二哥以为我偷懒,其实我是真的饿了。” 静香微微歪头,端详着承桓那张小花脸道:“是不是又挨训了?又哭了?” “是。”小家伙丝毫不觉有愧,吃得津津有味,“二哥还打我了呢,可疼了!” “啧!”这可真是让承泽万想不到,窘得立刻抬手想敲他,手到空中又猛一停,狠狠握了。 看他尴尬,静香扑哧笑了,“你别遮,我早看见过了。” 听她自己承认看他们,承泽虽还有些难为情,却掩不住心里的笑,“不该打么?哪次冤枉他了?” “当心别让老太太和姨娘看去,到时候喊冤的可就是你了。” “我才不怕!” 静香笑笑,又给承桓添茶,“慢些,别噎了。” 小小棋盘桌,近近地围拢,语声、笑靥,咫尺之遥,这些日子的冷似有这一刻便都暖了过来…… 一阵轻风过,竹影曳曳,正待举目观赏,忽地一抹清香沁入鼻中,承泽一激灵,那雪夜中的尴尬立时重现,想赶紧掩了鼻,又觉不妥,只得低头将茶凑近些,努力,努力嗅那茶香……却怎奈那味道又是入了心底,不敢再嗅,只悄悄品,这一次不似那日凄冷,竟似带了她暖暖的体温,嗅进鼻中,亲近得似已逾了礼,犯了忌,脸颊不由就有些热…… “嫂嫂,我刚还跟二哥说你给咱们画的画儿呢,拿给他看看,行不行?” 静香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好,你们稍等。”说罢,起身回了房。 等待间歇,承泽不免有些心跳,都说画者的笔眼中来,随心去,尽绘心意,不知她眼里、心中,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画轴慢慢展开,承桓笑着直拍手,“二哥看!二哥看!像不像?像不像?” 画中是园子那片果林,枝蔓相错,含苞欲绽,围拢的空地上一个八岁小童,努力拖着一柄长剑比划着,笔尖之下,眉目细腻,那小脸绷得紧紧,神情严肃,连他吃劲时好一边挑的小眉都画得清清楚楚,惟妙惟肖,且并非习武之人,却把这努力动作却欠了力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都细细描绘了出来。 承泽惊叹之余,急急找着自己,好容易看到,心猛一沉……这就是他?这就是她眼里的他??小童身后似站了一个人,也似是他,可那笔触虚得只剩下一个影子,白袍的影子,略略能看出是抱了肩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5 ,隐隐能觉出是在教授,至于眉眼、神情,虚无一片…… “二哥,你看好不好?” 承泽嗯了一声,目光依然盯着画,“这是我么?” 承桓听了,似是也曾有过此一问,竟是替静香答道,“这就是二哥,我身后的人不是二哥还能是谁呢?看这身型,就是你!只是,这画又不是人在眼前照着画的,是得事后自己琢磨自己想。嫂嫂常见我,才能想得出,画得真,老也不见二哥,能有身型已是难得,哪还能有眉眼呢?” 是么,那两个月的朝夕相伴,真是什么都没留下,背过身,竟连个样子都想不起来?虚得如此…… 看她,微微含笑,清静依旧,承泽心凉,又觉得自己很矫情,很无趣,遂也笑笑,没再多话…… 兄弟二人又饮了一盅茶,起身告辞。 送了客,静香转回到石桌旁,荷叶儿正在收拾茶盏,“小姐,你怎么不把那一副也给他们看看?那副里的二爷多神气!” 静香没搭话,低头轻轻卷着画轴…… ———————————————————————————————————— 本是和风暖雨春意融融,却不妨一夜大风,寒意又紧,园子里果树上的骨朵未待绽开便被打得七零八落…… 一早起来,怡宁苑就来了信儿说承桓病了。承泽一听就皱了眉,桓儿这身子竟还如小时候,每到春秋两季,但凡两日错了天气便会染风寒,且一病就是好几日。这显见是内里不足,看来这练功之事断不可大意,不指着他日后能真有什么武艺,只要能健体,便是大幸。 吃过早饭,本想着该去看看桓儿,可又想他病着此时必是得多睡一会儿,遂也不急动身,坐在桌旁读起了书。这几日心虽有些沉,倒似静了许多,做什么都能专注,读书、练武,很是用功,只是偶尔夜里,还会翻翻那几页抄错的经,出出神…… 将到午饭时,承泽起身去了怡宁苑。姨娘房里已经摆了饭,这便正好,不必与她再多话,遂直接去了承桓房中。 承桓正一个人靠在枕上烦闷无趣,看到承泽进来,一骨碌坐了起来。承泽撩袍子坐在了身边,抬手摸摸他的额和那红扑扑的小脸,虽是依然发烫,唇也烧得有些干,可小家伙看着精神倒似还好,也便放了心。 “二哥,你来得正好,我正是要着人找你去呢!” “不好生歇着,找我做什么?” “前晌嫂嫂来了,我跟她说我嘴里没味儿什么也不想吃,就想吃她的小汤包,她便应了说这就回去做,一会儿就送来!你正好一道尝尝。” 不提则罢,一提那人,这几日静下来的心又有些恼,尝什么尝?过了气儿,早就凉透了!可看承桓那认真高兴的样子,也不好驳,只说,“我用了饭过来的。” “那包子可小了,一口一个,你尝一个就一个。”承桓用手指比划着,撒娇道。 “我真是用了饭过来的,一口也吃不下了。” “哦,那……那我给你留一碟,你晚上吃!” 承泽笑着白了他一眼,“听着倒是孝顺,可到了你嘴里的东西还能剩得下啊?” 承桓也笑,“能!就是能!” “呵呵,行。”承泽应下,又看看时辰想着她该是快来了,竟有些坐不住,这人若不见倒罢了,记得的便只是那棋盘对面,便只是那一纸佛经,可但凡碰面就总要惹些闷气,还次次不同,惹得人心烦,惹得人心乱,真不如不见!可转念又一想,凭什么她来我就得走?她淡淡行礼,我淡淡应一声就是,她不看我,我也不看她就是,何苦躲?又能躲到哪儿去?一个易字门里,自己早晚是当家人,怎么都得养她一辈子,还能不碰面了不成? “大奶奶来了。” 承泽正自己琢磨,小丫头已经在外传了话。帘子打起,静香带着荷叶儿捧了食盒进来。承桓立时高兴地叫,静香倒似没看到承泽,并未过来行礼,只顾了跟荷叶儿张罗那吃食。 静香小心地拣了汤包盛在小碟里,又布了小沾料,拿了筷子,一并盛在托盘中端到床前。早有小丫头支了炕桌,静香摆了,这才道:“饿了吧?嫂嫂就是手太慢。” 看她额头还隐隐渗了汗珠,脸颊也泛红,必是忙了好半天,此刻言语中竟还满含歉意,承泽忍不住戳了戳承桓的额头,“怎么就顾了吃?” 正大口小口嚼着的承桓这才抬头,口齿不清地说,“多谢嫂嫂。” 静香笑着摇摇头,“多吃些。” 承泽陪在身边,有些别扭,想着总要跟她再说些什么,否则两人就这么看着承桓吃饭,实是不妥,可说什么呢?说什么能不招得她又惹自己烦心…… “二叔,” 还未待他想好,身边已是有了声音,他赶紧抬头,见静香捧了一小碟小汤包呈在他面前,语声很轻,也似尴尬,“二叔,你也尝尝吧。” 承泽在心里悄悄哼了一声,这个时候知道给我尝了?不尝!“我用过饭了,谢嫂嫂。” “是小点心,很小……” 小?知道你包得小,又如何?横竖我连个样子都没有,驳你的面子又如何?心里忽地觉得很有志气,“我不爱吃汤包!” 她被噎得一怔,手里端着那小碟子,一时竟有些僵。听她半天没动静,承泽悄悄抬眼一瞥,见她轻轻咬了唇,脸颊越红,那眼睛,那眼睛里辨不出是本就那么水润,还是,还是噙了泪…… 一狠心,再一狠心,还是无用……于是乖乖双手接了,夹了一个放进口中。 “好吃吗?” “……嗯。” “再多盛些么?” “嗯。” 她笑了……这一笑,他口中那软软滑滑的小包子便立刻成了玉浆琼酿,再是什么也不得换……志气么,也随那香浓的汤汁在齿间缠绵一刻便咽到肚子里去了…… ☆、第二十章 几处愁思 涓涓流水,细细竹吟,半掩的碧纱窗下,刚刚出浴的人儿伏了黄梨案,藕合软纱裙,无形无边,倚了身型如烟似水,午后的日头漫进来,浅浅柔柔铺了一身,如瀑青丝,点点水珠,折着薄薄暖暖的光,轻抬手臂,垂纱落,曝出雪白玉润的小臂,拈了一枝极细的排笔,点点墨,屏气凝神,轻轻落下…… 他的鼻峰挺,必得一笔而就,心不能动,稍一动,便误了这其中的挺毅……鼻翼两边该是有一道浅浅的纹,每次他挑眉不屑,或是大言不惭,一蹙鼻就会显,若是……再被一句噎回去,就更显…… 纤纤羊毫慢慢细绘,触到他的唇,手微微有些颤……曾经眼中,曾经笔下,从未见如此棱角,专心凝神之时,薄薄寡冷,不语而威,莫名便让人生寒;开怀大笑之时,粉唇玉齿,天广地阔,似四季乾坤俱在唇齿之间……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6 只是,偶或调皮,心生促狭,也或是……就是纯纯泛坏,嘴角一边便会翘,翘出一个小小弧,窝一抹似有非有的笑,再和了那微微迷起的眼睛,一副纨绔膏梁,一副不肖登徒,简直是……坏透了…… 这么细细描着,这么细细想着,不觉竟是笑出了声,赶紧掩了口抬头,见静静的闺房内再无旁人,这才放心,又略略一犹豫,放了画笔,手指轻轻拈起盖在纸面上的丝帕两角,低头向内悄窥,是……那双眼睛…… 心怀该是如何坦荡,才可有此朗朗清澈,将人看在眼中,便完完全全拢入,如沐春暖,如临骄阳……偶尔恼,偶尔嗔,浅浅泛波,心思流露,却还是理直气壮,让人忍俊不禁……也会怒,也会气,浓眉微蹙,目光越聚,咄咄之势,直入心底,若有一丝不静,便似……招架不住…… “小姐,” 心一惊,赶紧松了丝帕,抬头,原来是荷叶儿……松口气,低头再看,画纸上依旧曝了那抹笑,悄悄又往下扯了扯那丝帕,完全不见,才安心…… “小姐,院子里那么暖和,怎么偏在房中。不如咱们依旧像昨日挪出去画?” “不了。”这一副,怎么能到外面去,便是被路过的风儿看见,也不妥…… “小姐,我给你梳头。” “嗯。” 荷叶儿走到身后,顺了那柔柔青丝轻轻梳拢,微潮未爽,散着浴后淡淡的清香,日头映照,随了小巧的象牙梳,一波一波漾着栗色的光泽…… “小姐,我听妈妈们说昨儿你把三爷习武的那副画赠给姨奶奶,她即刻便去了延寿斋。” “是么?” “嗯,说老太太看了也乐得什么似的,说好好裱了,就挂在延寿斋呢。” “早知如此该再好好修修才是……” “呵呵,不用,若是她们知道那是慕青的亲笔画,不知更该如何呢!” 静香用手指点点她,嗔道,“别浑说。” “小姐放心,世人都当慕青是男子,是咱们大爷的远房表弟呢。” 菱花镜内,二人相视,调皮一笑…… “小姐!” 正说笑,推门进来一个与荷叶儿一般年纪一般妆扮的小丫头。 “哟,莲心儿,你回来了!”荷叶儿高兴地招呼,“我昨儿还跟小姐说,你这丫头得了好差去,没准儿赖了夫人跟前儿,或是配了好人家,再不知回来了呢!” 莲心将怀中的包袱放在桌上,啐她一口,“你最坏了!看我不撕你的嘴!”说着便过去掐了荷叶儿的腮,两人笑着撕闹起来。 静香似见惯了,对这让主子散着发、自己一边玩儿去了的丫头也无话。只自顾自起身走过去,打开莲心带回来的小包袱。 果然,锦盒内是那只象牙透雕船,小心地拿起端详,不禁又叹,真是精雕细刻,巧夺天工,盈寸之间,竟连船蓬内那老妇煮酒的悠然神态都栩栩如生。 “小姐,”跟荷叶儿撕打完,莲心热红着脸颊,气喘吁吁地凑在了静香身边。 “哥哥怎么说的?” “我跟大爷说小姐想要那只象牙船,大爷笑,说惦记了这么些年,还要?我说不是小姐要,是三爷的生辰。大爷听了,再没说什么,就给我拿了来。” “真的?”静香笑,这小船哥哥自幼珍藏,原以为还要好话说尽,或是再拿什么自己的好物件儿去换才能得着,没想到只是这么着便求了来,真是好哥哥呢。 “小姐,真舍得给三爷啊?”荷叶儿似有些噘嘴。 “桓儿九岁了,是大生辰呢。况他那么仔细,定会好生护着的。哥哥也是这么想着才给的,是不是?” 静香仔细地将船包好,又问,“家里可好?娘亲可好?” “都好着呢。就是又有媒人上门了。” 静香笑笑没搭话,上门又怎样,这些年来的还少么,哥哥才不会应,娘亲又徒劳。 “哦,对了,小姐,”莲心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这是画钱。” 静香接过,惊道,“这么多?” 荷叶儿高兴得直拍手,“可是好了,昨儿跟姨奶奶凑份子还闹饥荒呢!” 静香却蹙了眉,自己的画是什么行情自己知道,只是两副而已,怎么就有三百两银票?遂问,“是怎么了?” “小姐,你不知道,碰上大买家了!”莲心神秘秘地说,“你猜猜是谁。” “可是又随了哥哥的画?” 莲心摇摇头得意地笑了,“这回啊,买家是特意来寻慕青的!还是千里迢迢从京城来的呢!” “什么??” “哎呀小姐,京城都有你的画了呢!那往后咱们得赚多少啊?” 荷叶儿才不管什么买家卖家,直喜得大呼小叫。 静香瞪了她一眼,急急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大爷说是一位从京城来南边儿采货的商客,好字画,又说最好人物,为此特特寻到慕家庄来访慕青,说是仰慕已久。大爷以为不过是听江南画场上的人传得盛,一时兴起就碰了来,却没想到此人非同一般!小姐,那副《浣纱》如今在他手中呢!据说当时为了这一副,他便出了三百两呢!” 啊?《浣纱》?静香惊得倒吸凉气!那是自己的第一副画作,提笔之时才十三岁,年幼不知深浅,刚有些感觉便得意忘形,非求了哥哥将自己的画带去与画友相看。其中一位画友正好也带了亲戚去,实在仰慕哥哥,便顺手将她的画也收了,出价十两,也着实是看哥哥的面子。记得当时她高兴坏了,要裱起来,却未及刻私章,遂提了笔,即兴书下:慕青…… 什么人竟然三百两高价收了那副青涩又稚拙的画?其实……若是名家,这倒也是收藏之道,收藏者会去寻根求源,找到名家初出茅庐之作,甚或练笔的随意涂画,那上面的暇疵、拙笔,那其中的羞涩青拙,因其再不得见而罕,而奇,更让人痴迷…… 可她,算什么名家?几副人物,刚刚有了样子,脱去哥哥,也才在江南画场小露头角,虽是也有人追捧,可千里迢迢从京城来?还特意寻了《浣纱》去,且出手如此阔绰?她轻轻摇头,怎么会…… 究竟是谁?究竟为何?是知音,是误会……是高山流水,还是雾里看花…… ———————————————————————————————————— 芳洲苑。 承泽承桓兄弟二人净了手,坐到饭桌前,晚饭已是摆好了红稻粥、鸡肉卷、酱萝卜,油盐青菜,还有几样小炸面果儿。正要动筷,帘子挑起,青蔓笑意盈盈地另捧了食盒进来,“两位爷先别忙。” “已经这么些了,这又是什么?”承泽问。 “这个啊,是特特做给三爷的。” “哦?是什么?”承桓一听就来了精神,“快打开我看看。”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7 “你先别忙,”青蔓笑着护了那食盒,“猜猜是什么。” “猜?嗯……”承桓想了想,“炸鹌鹑!” “不对。给你提个醒儿,是这两日常念叨,又不好开口要的。” “嗯……狍子!是红烧狍子吧?” 承泽扑哧笑了,“傻孩子,一点儿不动脑子!这个时候哪来的狍子?更况,青蔓姐姐说了,是你这两日常念叨,又不好开口要的,能是什么?” 承桓眨巴眨巴眼睛,一亮,又一暗,嘟囔道,“小汤包么?娘亲不让老去跟嫂嫂要了。” “呵呵,往后啊,不用再去馨竹园要了,喏!”青蔓说着打开了食盒,两只精巧的小蒸笼,喷喷的香气。 本以为承桓要叫了,谁知,他只是瞥了一眼,“青蔓姐姐你做的?” “是啊,来,”青蔓拈了一只给承桓,“尝尝吧。” “不要。”承桓推开,没精打采,“我就吃嫂嫂做的。” “你当嫂嫂是什么?”承泽拍了他一下,“尝尝这个,未见得就不好啊。” “不要!” 承泽还要再说,青蔓冲他使个颜色摇摇头,又劝道,“三爷,就尝一口,若是不中意,我即刻拿走,再不烦你了,行不行?” 承桓看看也无法,只好夹了起来,却也只肯小小地咬开一个口。浓浓的汤汁立刻流出来,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再将信将疑地叭叭嘴品品,刚刚还蹙着的小眉立刻展开,张大嘴巴一口吞了,高兴地嚼起来。 青蔓笑问,“如何啊?” “嗯!!真香!”承桓又紧着夹第二个,嘴里还不忘了恭维,“青蔓姐姐,你真厉害!” “看你那馋猫儿相!”承泽也笑了,“真跟嫂嫂做的一样好吃?” “比嫂嫂的还好吃!味儿更浓呢!” “是么?”承泽惊讶地挑了眉。 “看三爷说的,”青蔓笑着拿了帕子给承桓擦擦嘴角的汤汁,“我是特跟大奶奶要了方子来,端端照着做的,能说一样已是抬举我了,哪还能更好吃?” “真的!青蔓姐姐,我说真的!”承桓认真地看着她,“个儿虽大些,可馅儿是更好吃呢!” “呵呵,谢三爷夸奖了,您老快吃吧!” “嗯!” 看承桓真是吃得津津有味,承泽也来了兴致,青蔓遂给他盛了一个,“二爷看看如何。” “好。” 咬了一口,细细地品着,点点头,“真是不错。” “是和大奶奶做的味儿一样么?” “嗯……确是桓儿说的,味儿更浓呢。” 青蔓脸上的笑越晕开来,“我想着咱们毕竟是北方来的,这南边儿的小食也是吃个新鲜,遂把馅的肥瘦按咱们的惯常调了调。” “是不错。”承泽笑笑,“一下晌没看见你,原是忙这个去了?” “三爷总念叨,可也不能总去大奶奶那儿,我横竖也没什么事,学了来,一来给三爷解解馋,二来,等咱们去了贺府,若你也想这一口儿,好不好的,总有的应付。” “嗯。” 对青蔓的周到,承泽已习以为常,只管安心地应下,又拈了一只送入口中。青蔓看在眼中,心里也很受用,这不说谢的亲近,最是难得,这一片心,总算是没白费…… 这一只入口,再细细地品,这汤汁更浓,馅料也更足,除去不如她捏的精致,几乎就已是比了下去,却怎么,嚼在他的口中,像是缺了什么,怎么品,都没有……那什么都顾不得了的感觉,再也没有……莫名地,一只汤包,竟是让他生出了曾经沧海的矫情…… 吃过晚饭,承泽把承桓拉到了卧房中,兄弟二人说着悄悄话。 “你可跟你娘亲说了?” “嗯,”承桓点点头,“我说了,我说今年生辰,晌午跟老太太和娘亲吃寿面,晚上我要在芳洲苑过。娘亲说我生辰该是请嫂嫂和二哥到怡宁苑来的,怎么好让二哥做东?我就闹,说年年都在怡宁苑,今年我就要在芳洲苑过!后来娘亲没办法,就答应了。可又说,各房都有例,说到时候寿桃、点心和几样儿主菜都从怡宁苑送过来。” “这倒都好说,那你娘亲可说她来不来?” “说了,一听嫂嫂要来,她自是也要过来。我就按了二哥教给我的话说,不要她来,说我们是小辈人热闹热闹,况也要破了例,青蔓姐姐、紫螺姐姐,还有嫂嫂跟前儿的荷叶和莲心姐姐都要上桌,娘亲来了就都拘束了。娘亲听我这么说,也只好罢了。” “嗯,那嫂嫂呢,你可去请了?” “去了,嫂嫂开始说不来,后来我求她,她还是不肯,怎么求都不肯。我没法子了,就说她不来,她的礼我就不要了!嫂嫂求我,我不理,再求,还是不理,她怕了,就答应了!”承桓说的很是得意。 承泽扑哧笑了,拍拍他的小脑袋,“嗯!这回的事还办得像个样子!” “哎,二哥,咱们那天会弄可多好吃的吧?” “那是自然!”承泽笑着点点他,“保准让你撑得走不动路!” “呵呵,好啊好啊!”承桓乐得跳,忽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二哥,可千万别给嫂嫂喝酒,她一点都不行!” “嗯?你怎么知道?” “昨儿嫂嫂喝醉了,睡在怡宁苑的。” “啊?喝醉了?”承泽瞪大了眼睛,“她,她怎么会喝醉了??” “不是有意的。昨儿我娘亲叫嫂嫂过来一起吃饭,斟了些滋养的甜酒,嫂嫂推辞,说她不能沾酒,一点都不行。娘亲说这不是酒,是滋养的药,就劝着她喝,嫂嫂实在拗不过就喝了。结果,呵呵……”承桓说着说着,笑出了声。 “怎么了?她怎么了?”承泽好奇得受不住,“快说啊,她怎么了?” “嫂嫂一杯就醉了!”承桓笑着比划着,“脸通红的,眼睛使劲儿睁,也只能睁开一半儿,迷迷糊糊的,身子也软,逮哪儿都靠。” 承泽边听着,边想着她红扑扑的脸颊,醉眼朦胧,软软绵绵,东倒西歪,实在是忍不得,笑个不住,还直打听,“还有呢?还有呢?” 看承泽乐,承桓也越笑,“最招笑的还不是那个呢!嫂嫂软在床上,我娘亲去扶她,她拉了我娘亲的手,直说,娘亲,娘亲,抱抱静儿,抱抱静儿。” “啊?哈哈……” 兄弟二人再也压不住声儿,笑得惊天动地…… ☆、第二十一章 一步千里 春分过后,时而暖煦、时而料峭的天气终是稳了下来。一夜细雨绵绵,花开蕊绽,园子里湿润润,甜丝丝,轻红浅白,芬芳四溢,池塘里的水,细细漾了一夜的涟漪,日头映照,漫出盈盈一池镜泊…… 竹枝密,叶细身长,此错彼挽,依旧蓄了昨夜的雨意,朦朦一层薄雾。雨滴顺了叶纹轻轻滚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8 落,抹得那绿越显丰润,几枝相叠,凝成硕大的一颗,垂落在脚下的水瓮中,溅起清凌凌的声响…… 莲心托了茶盘轻轻走到画案旁,呈了茶,立在身边静声看了一会儿,有些纳闷儿,“小姐,你如今是也学大爷,单画山水风景了?” “不是。”沾沾染碟中晕开的胭脂,轻着慢点…… “不是?那这画都要成了,可人呢?在哪儿呢?” 菩提无树,明镜非台,容颜无影,人无踪……夺尽心思…… 无,便是有…… 清香嫩蕊,万点缤纷,皆是离枝轻曼,随风飞扬…… 怎不见那风由剑起,寒光凌凌,怎不见那影落清波,白衣玉袂…… 落在笔下,点点墨痕,只有搅起的花雨纷纷绕,只有漾起的涟漪晕散了池中影…… 如此……可否意不颠,则心不乱…… “小姐,今儿的寿宴穿这件吧?” 静香从画案上抬头,见荷叶儿手中一件浅紫绣梅的褙子,轻轻摇头,“太艳了。” “艳?”荷叶儿挑了声儿,“咱们原先陪过来的衣裳都没了,如今这些都是府里给重置办的,成箱成笼的,件件都是孝,哪来的艳啊?” 看静香一个字不再多,低头继续专心那画,莲心走过去接了那衣裳。看那浅紫的薄绸透着盈盈粉嫩,领口处的绿萼没有梅枝,只是几片绽开的花瓣,上好的银丝线绣得玉润饱满,缀得整件衣裳雅中带俏,柔中显媚,心想这若是穿在小姐身上,再配了那雪白的肌肤,清眉秀目,该是如何出挑……这么想着又摇了摇头,轻声跟荷叶儿说,“这怕是给往后的,如今……先放放吧。” “放?”荷叶儿越不乐意,“还要放到什么时候?如今各房各处,哪还有像咱们似的?姨奶奶早就开始描眉画鬓,身上的颜色除了大红什么没有?还有芳洲苑,早几日就听丫头们说二爷和三爷是如何说笑,如何逗趣,就连延寿斋不也见天听书打牌了?再者说,这衣裳本就是府里给预备的,都是过了老太太眼的,哪还有什么是不能穿的?” “老太太和姨奶奶是长辈,二爷三爷是兄弟,可咱们小姐……”莲心回头看了看静香,声音越轻,“哪能一样呢……” 荷叶儿终是明白了些,心里却越不愤,口中便也没了遮拦,“不一样?可不不一样么!他们都是至亲,唯咱们是干的,这罪自是只有咱们受了!想着原先在夫人跟前儿哪曾受过一星半点儿的气?便是大爷大声说一句,都不能依!粉的嫩的,怎么俏怎么穿!如今,逼着守了那要命的鬼姻缘,又换了一辈子的孝!若是为个好的倒也罢了,可偏是他!为何要守他,守他做什么?活着作恶,死了做鬼,他怎么就是抓着咱们小姐不放……” “荷叶儿!”莲心狠狠拧了她一把,“你这嘴真是得撕了!” 荷叶儿握了手臂疼得直吸气,看静香,依然低着头,手中的画笔悬了空,目光凝在纸上,怔怔的,入定了一般,半天不动…… 知道自己真是戳了小姐的痛处,荷叶儿鼻子一酸,眼中泛了泪,扑到静香身边,“小姐,小姐……” “你怎么还哭?”莲心喝了一句,也赶紧偎过来,“小姐,荷叶儿嘴贫,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小姐,小姐……”看静香的眼睛依然一动不动,想起曾经给她擦身子她也是这般,荷叶儿心疼得越哭了,握了她的肩,“别想了,别想了,再也别想了,小姐……” 心神确实散,远远飘了落在一处,看究竟,竟并非那久缠的噩梦……耳边,清朗朗,一个声音,且熟又且生…… ……人不是云,若是任那清风吹,终有一日,要吹散了去,无形,无心…… ……嫂嫂若如我做无缘之人,当心安,当无惧…… ……嫂嫂若有心随缘,更当一日三餐,穿暖,睡稳,平平安安…… “荷叶儿,”静香抬手,轻轻止了她,“配那件宽袖白中衣,你看可好?” 荷叶儿一脸泪,看着静香已是暖暖含笑的眼睛,呆呆的,似有些听不懂,倒是莲心先一步反应过来,赶紧应下,“小姐说的可是那件有竹叶暗花的?那雪白的绸子与这浅嫩的紫最是衬呢!” “嗯。”静香点点头。 荷叶儿这才回了神,胡抹了一把泪,立时就露了笑,“小姐,那,那我好好儿给你梳个头,再别了那支小凤头钗,才是好看呢!” 静香用帕子给她擦擦脸,“有这朵白珠簪就好了。” “可……”荷叶儿还想再说什么,莲心接了话,“我看也好,衣裳上已是足够的花样,头上再多,倒不好了。” “……嗯。”荷叶儿想想,也应了,又说,“下晌就要穿了,我这就去好好熨熨。” “嗯。” 荷叶儿起身去预备熨烫的案子,莲心将那件白绸中衣找了出来,也随在她身边一道张罗。静香则依旧伏了画案为那纷落的花瓣最后着色。 “没想到三爷的生辰宴竟是摆在了芳洲苑,”莲心一边帮荷叶抚着案上的衣裙,一边说着闲话,“我还从没去过呢。是怎样的?” “比咱们这个大多了,厅啊楼的,都跟原先那院子是一样的规制。就是二爷喜欢花草树木,不似原来那个死气。人虽少些,可不管怎么说,都还像是活人,会说,也会笑。” 莲心扑哧笑了,“就你嘴贫!我在延寿斋时听说芳洲苑的青蔓姐姐是老太太亲自调教了拨给二爷的,最是个和善、妥贴之人呢。” “哼,青蔓姐姐?”荷叶儿白了莲心一眼,“你叫得倒亲!” “哼,就你是个胆儿大的。如今府里的大丫头,只她和延寿斋那几个年长又有体面,你敢不叫啊?” “旁人倒罢了,独她,我就是不待见!” “哟,”莲心笑着捏捏荷叶儿的脸颊,“看看这脸子,她怎么得罪你了?别是你又在芳洲苑使性子,让人家说了吧?当日我就想,幸而紫螺心疼她姑妈,再不如此,不知你这丫头要给小姐如何做祸呢!” 想起自己在延寿斋撒了泼一般,荷叶儿也有些难为情,拿开莲心的手,“不是说的那个。” “那你说什么?” “我是说,这人的善都只是冲着一个人的,妥帖也只是为着一个人,搁到旁人那儿,淡得都懒得说句话,这名声岂不是假得很?” “为着一个人?为谁?” “二爷呗!” 荷叶儿将熨好的中衣轻轻拎起来,莲心接过小心地挂好,又递了那件褙子给她,笑说,“本就是服侍主子的人,便就是如此也是原该的。再者说,她一直跟着二爷在外头,回到府里,跟旁人又能有多少话?” “都是伺候主子的人,我也心疼咱们小姐,可也不见像她似的,护得那么紧,只她自己最好,旁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39 人都不济!”荷叶儿铺整好那褙子,边上手熨边说着,“那日在芳洲苑,二门上的老妈妈急着要传一句话进去,可手边儿上没人,遂央唤了我。那天说也奇,不知都疯哪儿去了,院子里厅里都没人,我上了楼,听着里间儿像是有人,挑了帘子进去,看见青蔓在叠二爷的衣裳,我刚要说话,她正抬头,看见我,像见了鬼似的,一把拉了我就往外去,说的那一个狠,像是我踩了她家祖坟,坏了她家万年基业了!”“通”地一声荷叶儿重重摔了那熨铁。 听荷叶儿气得胡说八道,逗得莲心哈哈笑,一旁埋头的静香边点着墨边也笑了。 “笑!”荷叶儿剜了莲心一眼。 “呵呵……”莲心还是止不住,“这你也怨人家?原在家的时候,大爷的房是你随便进得的?再者说,便是她说得狠了些,也不能怪她,我听说那是二爷自己的讲究,说是忌旁人进他的卧房。” “嗯?是么?” “嗯,说是二爷自小就是如此。早先受过一次重伤,回来养的时候,只有老太太进去看过,姨奶奶都是在厅里坐着的。到如今,也就是三爷还进得,再有就只是青蔓了。” 笔尖不由一顿,眉也微蹙…… 想起那冰寒的夜晚,多少次梦中惊醒,轻轻起身,看他熟睡,心才慢慢静……有时,噩梦反复纠缠,便坐在帘子边,一夜醒着,听他微鼾……如今听了这话,轻轻咬了唇,难免悄悄后怕,不知已是犯了他多少的忌,当时若是被他知道了,兴许早就气走了…… “是么?”荷叶儿理终归是屈了些,嘴上却还是硬,“我其实厌烦她也不只这么一桩,听说她跟那个红玉是从小一处的,若说还有什么人能让她惦着,也就是红玉了。二爷不在的时候,她们常一处,听着我就烦!” “这也奇了,她是她,红玉是红玉,两人说个话也招惹你了?” “哼!”荷叶儿冷笑一声,“红玉是个什么东西?如此亲近,可见都是一路货色!”提起红玉,荷叶儿似再顾不得青蔓,心里越不适宜,怒也越冲,“那装模作样的东西,爷去了,不过是个下人,她倒寻死觅活、病病歪歪的,也不怕人笑话!有这志气怎么不跟了一起走?在这府里现什么眼?老太太也不知是怎么迷了心,就看着那女人顺眼!先是领了回去当小姐一样待着、养着,如今过了岁数还留在身边,不明不白的,算是什么?!” “你又浑说冤枉人!”莲心接手熨好了那褙子,“我可听说留下红玉不是老太太的主意,是二爷求了来的。” “什么??”荷叶儿一惊,静香也不由从案上抬起了头。荷叶儿紧跟着问,“你说的可真?真是二爷留下她的?二爷怎么会去留她呢?” “是啊,”莲心有些莫名,“二爷为何会去倒不知道,只知道老太太本是不依的,红玉差点没哭死过去,可老太太横竖就是那句话,百日出殡后就安置她走,她也没了法子,只得认了。可谁知过年的时候二爷回来,硬是缠了老太太一下晌,老太太拗不过,这才应了的。” 荷叶儿看静香停了笔,神情也是有些僵,赶紧跟莲心说,“竟是说闲话了,这衣裳熨了还是潮,院子里日头好,我拿去晾晾。你去厨房看看小姐那碗银耳燕窝好了没。” 如此急转,莲心也是一愣,可没多问,只是应下,“哎。” 打发走了莲心,荷叶儿紧着走到了画案旁,屈膝俯在静香身边,小声问,“小姐,你说二爷他究竟是何心思?” 承泽偷着进关的事,静香只告诉了荷叶一人,也是因着原是荷叶求了他去的,遂道,“二叔是个义气之人,必是也看她可怜……” “哼,他这义气倒是阔泛,与咱们义气,也与那边义气,可说来归去,还是那边近!若不然,依他的性子,既是原原本本都知道了,这么乱嚼舌根说瞎话的女人,怎么竟是求着留了她?” 静香心猛一惊,“你,你说什么?原原本本?” 荷叶儿顿觉失言,咬紧了唇,再不知该如何应话…… “荷叶儿,你……”静香的声音不觉就开始发颤,不敢问,不敢想,却又……不得不问……“你可是,你可是连……” “小姐……”荷叶儿眼中又是噙了泪,“其实……其实二爷的信儿根本不是从我这儿得的……那日他从外面回来,人像魔怔了似的,冲进我房里就说,说他知道大爷委屈你了,不需说原委,只要说究竟,究竟是怎么委屈你的……我,我就说了……都,都说了……” 周身一僵,一阵寒气,彻心彻骨…… 怎么委屈的……怎么委屈的…… 原以为……那人死了,曾经的羞耻就只烂在自己心里……如今,又是一个…… 在他面前,在他心里,也存下了那裸身的不堪……今生……今世……她这衣裳……再也……再也穿不上了…… 低头……再低头…… “小姐,小姐……”荷叶儿紧紧握了静香的手,终是哭出了声,“我,我没办法……我不得不说……二爷发了狠,说我不说,他,他就不去救你……小姐,我,我是真怕你,怕你活不过去了……小姐……” “……荷叶儿……” “小姐……” “说要上山抄经,是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 是了,原是如此…… 只以为因着义气二字,怜她凄苦……怎么就没想到,不是怜她苦,是怕她死…… 他其实……早就明言,“……若是,你为饥寒所伤,枉了性命,若是,你为恐惧所迫,失了心智,那于他,又是何业……” 想起掰她的那只手,心里不觉一丝苦笑…… 解了他大哥的业,又留下了红玉,他这两全之中,原是……没有她……没有那裸身……不堪的她…… “小姐……一个娘的亲兄弟,能差多少……如今,虽是面上一团和气,谁知这底里又是如何?单是他非留下红玉,就不知存了什么心,咱们还是远着些好,你说是不是,小姐?” “……嗯。” 荷叶擦了擦泪,起身斟了茶递给静香,“小姐,你回回神,一会儿莲心就回来了。” “嗯。” 抿了一口热茶,烫入心肺,才似将人略略暖了回来…… 转身,依旧伏了案…… 笔尖积了墨,手一颤,一瓣落花,竟被点得血红…… 她呆呆地看着这精心许久的画……只这一处笔败,便都毁了…… ☆、第二十二章 咫尺之恨 大丧之后,小爷承桓的九岁生辰真算是易府一桩难得的喜事。早早的,府里上下便有了喜气,哭丧了一秋一冬的人们终是敢在脸上明白地挂些笑,偶或高声玩闹几句,也不再是犯忌的事。 其实,人们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0 如此也不过是借个名儿舒舒闷气,都知道易家老爷易伯瀚在世时就早有规矩:不与小辈庆生。其一自是因着老太爷战死沙场,老太太一人苦撑不易,遂一切以老太太为尊为重,举家只在老人家寿辰这天,方才设宴摆戏,庆贺一番;其二也是不想在这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浑浊官场中应下铺张享乐之名,以免授人以柄,招风惹事。遂非但不给承轩兄弟庆生,便是自己与夫人到这一天也只是吃碗寿面便了。 而自离京之后,虽则已是一介平民,且老太太卸去政事烦扰,全心唯以三个孙儿为重,又为着他们早早没了爹娘,更是百般疼爱,少有驳逆,却于这件事上依旧延续了易伯瀚的遗训,一来是缅记爱子,二来也是于孙儿们立下不能违训的规矩。遂每至生辰,只在午饭时共食寿面,晚饭倒略略放宽,许他们自己在房中多添几道菜。 因此上,承泽才敢动心思将承桓的生辰晚宴摆在了芳洲苑,想着每日兄弟二人也是一处吃,这日不过是应个名而已,既不多折腾什么玩意儿,也不多破费违例,老太太那里甚至都不需特意回什么,万一有人嚼舌根惹得老人家问起怎么还请了嫂嫂来,自有九岁生辰大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说道,且兄弟同在,便是玩儿得晚些,也不至犯忌,不至逾礼,实在是千妥万妥。 可他却万没想到,长孙承轩的夭逝让老人家一夜之间彻白了头,大恸之余也似想通了,再也不想顾前顾后、忌此忌彼,只凭着这不剩多少的残年,好好疼爱孙儿,且又都是老易家一脉根苗、知书识理的好孩子,便是宠溺些,又能歪长到哪里?遂提前招了蓝月儿到延寿斋,说要亲自做东给承桓庆生,甚或还说丧期虽不宜请外客,倒是可将蓝家就近的一个远房亲请来。 这于蓝月儿简直就是进门十年来破天荒的头一遭儿,自是喜难自禁,伺候在老太太跟前儿,起早贪晚,千依百顺,又把一桌家宴商量了个仔仔细细、来来回回。承泽看在眼中,心里急得像着了火。没有这个由头倒也罢了,有了这由头,有了这盼,又忽地给夺了去,那一别之后生疏不得见的闷、屈似再也受不了、再也忍不得! 先是想怂恿承桓去撒娇推委,可竟怎么都说服不了这小东西为何芳洲苑的宴就要好过菜更多、人更多、礼更多的延寿斋,便是迫他说往后再不带着他玩儿都动不了这馋猫的心!又想着去求姨娘,可这历来不亲近的人说句话都是一个礼便遥不可及,且自己的求又像是要夺了她难得的宠,遂姨娘笑容满面、合情合理地便推辞了去,还让他哑口难辨。最后只剩下自己,想来想去也没个好说道,苦思不得办法,一夜焦心,清早起来便是满嘴的泡,疼得他连喝水都“嘶嘶”的。 眼看到了日子,延寿斋那边张罗得红红火火,芳洲苑这边也是火气冲天,心里火,嘴里也火,除了汤水,承泽什么也嚼不了,也咽不下了。青蔓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每天变着法子给他熬汤,一日三次上药,却怎么都不见好,心焦不已。这日又给他上药,竟是一不小心给弄破了,自己心一紧,再看他,更是吃惊,这曾经伤筋断骨都不哼一声的爷,这一点小痛,竟拧了眉,眼里更像是有点泛了红,吓了她一跳,正要问,承泽已是推开她,闷头躺了去。 皇天毕竟不负有心人,就在承泽彻底没了想头,只盼着赶紧熬过去的时候,易府忽然有远客来访,且这客竟是爹爹在京时的同僚好友任世伯的夫人!原来任世伯也已递了辞呈告老还乡,任夫人此番便是先一步离京。本只是路过应天,却特意绕道来拜望老太太。千里探访,情意深重,易府自是大礼相迎,尊为贵宾。 一时间,延寿斋再也无暇顾及小承桓的生辰宴。老太太又记挂怕驳了小家伙的脸儿,扫了兴,遂不得不叫了承泽来,嘱他代为操办,就在芳洲苑,好好热闹热闹,却切记不要打扰贵客。 一切阴云就此散尽!如今非但如了愿,更是张罗得理直气壮!待他亲笔写的贴子下到馨竹园的那天,只一杯苦茶,嘴里的泡便全消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芳洲苑。 将到五更,淅淅沥沥一夜的雨又狠狠挣了几下便彻底熄了,黎明前的浓暗越重…… 耳边是紫螺熟睡的鼾声,青蔓辗转着翻了几次,终是睁开眼睛,坐起身。今儿就是小爷承桓的生辰,这两日芳洲苑上上下下都忙的脚不沾地,她这半个当家人,自是事无巨细,件件过问,且不说这是多少年来第一次府里为小辈办寿宴,单是二爷这次新奇古怪的想法就让她应接不暇。边忙着,边也纳闷儿,按说他最是在这繁复礼数、宴请上不过心思的人,今次怎么这么上心?连用什么茶碗、燃什么香都亲自过问,想来想去,觉着可能是大爷走后,二爷也与老太太一样,加倍心疼起兄弟来…… 昨夜一切总算都安置妥当,她又细细地想了一遍、查了一遍,该预备的,该交代的,再没什么纰漏之处,这才睡下。可人躺下了,心却歇不了,依旧牵挂那房里的人。这两日他白天张罗寿宴,夜里早早关了房门,口中跟她说睡了,其实她知道那烛灯一直亮着。早晨伺候起来,那眼睛也泛红,可见是熬了夜,问也不说,只是笑…… 看看时辰,青蔓想想也睡不着了,遂干脆起来。披了衣裳,走到他房门外,橘黄的光透过帘子渗了出来。她笑笑,难怪她睡不安稳,原来是他醒着…… “二爷,”轻声唤。 “青蔓进来。” 挑帘子进去,见他只穿了中衣坐在书案前,眼前摊了一大堆纸张,正低头写着什么。青蔓取了外袍,走到他身后,给他披好,又把压在下面的发轻轻理了出来。抬手摸摸他手边的茶,已是凉透,她赶紧又去暖套中取了茶壶,热热换了一杯,递到他口边,“二爷,暖暖胃。” 熬了一夜,他也真是渴了,就着她的手,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热热的,很是舒服,又低头书写。看他喝下,她也放了心,这才注意他笔下之物,这,这是什么??根本就不是字啊,一个一个的点,一个一个的圈? “二爷,这是什么?” “棋谱。”承泽顾不得抬头,匆匆应了一声。 棋谱?青蔓越纳闷儿,这是做什么?三爷的寿礼不是早就预备好了么?这临了熬夜的,是做什么? 终于绘好最后一笔,承泽看着大功告成,很是心满意足,一页一页整理好,越看越得意,实在很想炫耀,抬头正看到一脸迷茫的青蔓,就笑着说,“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我从爹爹的藏书中寻来的棋局!高手对决的棋局!哼!这一回啊,在劫难逃!” 嗯?青蔓实在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高手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1 ?什么棋局?谁在劫难逃??正要再问,哪一位已经站起身,舒展舒展筋骨,拿了那一堆棋谱,躺床上去了。走过去看,那一脸的笑,真像是得了什么金山不换的宝贝了似的。 “二爷,不起么?” “还早呢,我睡一会儿。你也再去歇会儿。” 青蔓还想再说什么,却见他只管躺了,根本也不知道盖,她赶紧走过去拉了被子给他盖好,又把烛灯拿过来放在高几上照亮。看那两只眼睛只管盯着棋谱,她也不再催他起,横竖今儿是寿宴不用起早练功,又是刚熬了夜,便由他去。 青蔓走后,承泽一个人看着那棋谱终是又笑出了声。今儿个定要将她绕进此局!他夜以继日、通宵达旦,就是为了把这进局每一手的前前后后都想了个通透,有此她便是棋仙转世也休想绕开!这一回他赢定了!呵呵,这么想着又是笑,虽说如此作弊、如此设计真乃大丈夫所不该为,可也不觉如何愧,管他呢,横竖这次又不是为了棋局输赢,他想要的是那最后的赌注!今儿开局就要跟她说明白,这次输了,可不能白输。她想要什么,随她说,他没什么不能给的,可他想要的……是画…… 若是平常,他不能说,她也必不能答应,可今日是桓儿的生辰,寿星为大,只要桓儿顺了他说,她再不会不答应。他要她给他画像,他再不计较她背过身还想不想得起他来,就照着画,就在眼前画,他实在想知道在她笔下,她眼里,他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头枕了双臂,眼睛泛着红丝,困乏得又酸又涩,可就是合不上,心里盘算着,想着,那棋局,一手,一手,绝不能出错,那画,他一定要看,一定要…… 天已蒙蒙发亮,承泽才迷迷糊糊睡着,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赶紧起身,好在诸事都有青蔓料理,倒也放心。洗漱用过早饭,又看了一遍棋谱,把最繁难的几处重抄了下来,揣在怀中。 早饭吃的晚,午饭便只要了两块点心,一边吃,一边拿了晚上的菜单子看着。这上头的菜、汤、点心,都是他亲自挑选,一个个全是京城名吃。为了这桌菜,他特意求了老太太,要了她的厨子张老顺儿,这可是当年京城名厨之中排得上字号的人!有了这人,所有的调料又都从延寿斋的小库房里来,这小库房可不得小瞧,每年一次,都特特从京城来料!因此,别说是烤鸭的炉子,就是那蘸酱也是有名有头,正正宗宗!此一次,如此大动干戈,为的就是两个字:地道! 其实,桓儿离开京城时还不记事,这桌菜倒不是给他念旧,为的……是给那江南之人好好尝个鲜…… 都预备齐了,左右看看,寿桃、寿礼,各色果子,茶盏、熏香,再无不妥之处,看看时辰将到未正,承泽坐在棋盘前,拈了子,自己先摆摆。心里却还是记挂着晚宴桌,合计着到底该不该上酒?按说是该给寿星敬杯酒的,哪怕是果子酒呢,可听桓儿说的,她要是喝了酒,那可就……想着她说的那句胡话,又是乐,真若是那样儿,可笑话儿大了,别说自己根本不敢招架,就是好心招架了,待她酒醒了也不能饶了他。其实……别看她平日绵绵和和,真要是惹了她,那小脸色,真是够他看的…… 边无奈地笑着摇头,边又觉得有菜没酒实是憾事,如何是好呢……哎!!他猛一醒,对啊!她不是爱吃酒酿么!! “福能儿!福能儿!!” “爷!”福能儿颠颠儿跑了进来。 “快,去慕家庄绍酒园买盅酒酿回来!” “啊?”福能儿一愣,这两日爷可真是,想起来一出是一出,“酒,酒酿?” “对,赶紧去,赶着……”正说到一半,承泽突然打住,不对啊!她那么惧酒,一沾就醉,且醉得人事不省,怎么可能爱吃酒酿?可荷叶儿也犯不着骗他这个啊,难不成……忽地想到了慕大哥,他笑了,心想这回啊,断不是那真真儿的棋了! “爷?” “走!咱们一道去!” “一,一道去?”福能儿惊得目瞪口呆,“这都几时了?慕家庄,那一来一回,快马也的两个时辰,还赶得回来么?” 承泽一想也是觉得悬,可再一想难得她好这一口,又定是有隐情,不好直言让福能儿去传这个话,遂还是利落地往外走,“能赶回来,快走!” 青蔓也不知道这爷是怎么了,好好儿地在屋里下着棋,怎么就想起来去买酒酿了?非得今儿吃?今儿不是京味儿么?可纳闷儿归纳闷儿,别说拦,她连问都没来得及问一句,那人已经远远去了…… 银袍快马一路飞奔,只若离弦之箭,心急,心也畅快,雨后的山间乡里,腾起一片细密的水雾…… 待承泽他们二人赶回芳洲苑,已是暮霭重重。承桓早就喜气洋洋地着了新衣端坐,下人们都嬉笑着行礼要寿星赏。 福能儿将酒酿拿去厨房,承泽赶紧回了卧房,本想换了衣服就罢,却才发现自己已是一身的汗湿透了,遂急急吩咐了青蔓打水来擦洗。 边手忙脚乱地脱了清洗,边又记挂时辰,一时手急,一时用力,又是一身的汗,两下里,再也收拾不清爽。可这心里却是适宜得很,这一路赶去慕家庄实在是值!许了那绍酒园东家银子,果然打听出来嫂嫂吃的酒酿确是慕大哥特意定的,有酒味却根本就不含丁点儿的酒!他也照着样儿定了两盅,虽则耽搁了时辰,一路跑回来差点把福能儿给呛死,可今儿晚上真真是齐全了! 好容易收拾停当,正在擦额头的汗,青蔓进来,“爷,时辰到了,可是上菜?” “别急,嫂嫂还没到呢。” “正是这话,刚刚馨竹园来传话,说是大奶奶被叫到延寿斋去了,让咱们这边儿先吃,不必等她。” 承泽顿一愣,“什么??嫂嫂去延寿斋了??做什么去了?” “爷这几日只顾忙还不知道,这任夫人喜欢大奶奶喜欢得不得了,早早晚晚得空儿就叫过去陪着。”青蔓笑道,“这会子叫过去,许是要陪着晚饭吧。” 承泽心里腾地一股火,“浑猜什么??去问准了再来回话!” 青蔓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好好儿的无名火? 看青蔓那惊诧的脸色,承泽才觉失言,虽则眉头还是紧,可声儿到底缓了些,“咱们先吃像什么话?总得客到齐了,再去问,问个准信儿来!” “……是。” 问来问去,那盼枯了心的人到底还是在延寿斋的饭桌上坐下了…… 一桌子丰盛,喜得合不拢嘴的寿星,承泽陪着,也是说说笑笑,只是一路奔波,那额头鬓角的汗,始终未落…… 心提着,听福能儿一会儿一报…… “爷,延寿斋上汤了……” “爷,延寿斋上茶了……” “爷,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2 延寿斋晚饭撤了,任夫人留了大奶奶说话……” “爷,延寿斋……设了牌局了……” 一顿寿宴,吃了又吃,直到菜冷羹凉,小承桓实在吃不下,这才撤了…… “二哥,我困了。” “呵呵,这就困了,不到子时呢,还是寿星!来,二哥陪你打弹子珠儿。” 一颗颗小珠儿在他的两指力道之下,四处崩散,最后一颗,打碎了桌上那只恼人的钟…… “二爷,三爷睡了,给送回去吧?” “先别……一会儿嫂嫂过来,只咱们,没了寿星,怕是难堪。” “……也好。” 天早阴了,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起了风,雨蒙蒙的湿冷,他站在窗边,远远地望着,手里握着那棋谱,默记着…… “爷,延寿斋牌局散了!” “真的?”心一提,“输赢如何?” “又是……又是大奶奶一个人被三家卷了。” 呵呵,她输光了,怕是心里恼,这么想着,低头把那棋谱折了起来揣进怀中,画,以后找机会再说,今儿就先让她赢回去些,不知她会要什么呢,要什么都行…… “福能儿,酒酿可热了?” “热好了!” 下雨了…… 他腾腾地下了楼,想冲出去,又停住脚,不妥吧,不妥…… “爷……” “嗯,” “大奶奶她……已经回馨竹园了……” “是么……” 额头的汗凉了,彻彻的凉,心底那股子火,再不见半点星子…… “福能儿……” “爷,” “给我盛碗酒酿。” “是。” 甜甜的,却是浓浓的酒香,闻着都是要醉……可抿在口中,终究不是酒,如何醉…… ☆、第二十三章 眷眷心浓 (上) 那晚的生辰宴直拖得过了亥正,本是兴致过旺的小寿星也懈怠得再撑不住,顾不得二哥还在跟他打弹子珠儿,在桌上一歪就睡着了。跟着的人怕着了夜凉,想叫醒了回怡宁苑去,承泽却拦下,说不能失礼于人,只让挪到了里间。 入了夜,风起雨落,芳洲苑依旧灯火通明,只是那客,终究还是没到齐…… 看承泽独自坐在桌边吃酒酿,青蔓想他该是饿了,寿宴上只顾说笑,那筷子拣来夹去,都是进了承桓的碟子里。遂吩咐小丫头去厨房叫了碗热热的汤面,谁知待呈给他,竟是看都不看一眼。她轻声劝,二爷,空腹吃酒如何伏得住?他笑笑,不是酒…… 见那脸上的神情竟有些呆,笑也空落落的,她不由蹙了眉,今儿真是怪了,先是莫名恼,后是莫名地热闹,寿宴上不见吃,尽是话,一顿饭说说笑笑直拖了两个时辰,后来又陪着玩那平日最不爱的小孩玩意儿,熬睡了承桓竟还不住手。可他终究不是一时兴起的人来疯,今日如此必是有缘故,又仔细想想,才算有些明白,今儿是易府头一次给小辈庆生,也是芳洲苑头一次做东,这几日他操尽心思,就怕有一丝不当,谁想好容易都办妥了,正主儿倒是乐,可那唯一的客竟是连个面儿都没露,弄得这大一场子都是陪了小孩子玩儿,搁着谁也难免扫兴…… 承泽低着头慢慢地吃干净最后一勺,抿抿唇,嘴里甜甜的,心里却似越空,俯身趴在桌上,好乏…… “二爷,累了吧?” “……嗯。” “我去着人把三爷……” “不必了,让他睡吧。” “那你呢?” “我也歇了。” 看他站起身往里间儿去,脚步颓颓的,青蔓也赶紧跟了过去,他要怎样睡?平日是不忌三爷在他床上小憩,可这要两人一起,再怎么也是不便,更况那被褥……正琢磨该如何安置,眼前只帘子一挑,不待再跟,已是落下,她刚要抬手,里面……已扣了门。 “二爷……” “去歇吧。” 被闭在门外,她终是拧了眉,今儿不对,怎么都不对,单是这生辰宴,单是被驳了脸儿,断不会如此…… 雨绵绵的,随风潲在窗户上,没有声响,只是细细软软的浸入,悄悄聚成缕,沿了房檐小声滴答着…… 承泽轻轻给小承桓掖掖被,放下了帐帘。走回到书案旁,拨亮了烛花,鼻中凉凉的酒意慢慢暖成了烛香,就着屋子里飘入的雨潮,喧闹过后,很是安宁。他坐下身,从怀中掏出那页棋谱,又专心看了起来…… 不知是为何,心其实不恼,只是有些空,本来想想,仔细想想,该是能填上那空,可他竟似不愿,就看这棋谱,一手,接一手,不再赶着,便更是周全,更是绝决,围困她,再无路可退…… 这么研看,这么计划,把那心思一丝一缕都占满占尽,把那绷得生疼的精神都耗乏耗枯……直到,趴倒在桌上,浑然不觉…… 梦里,朦朦胧胧,飘飘悠悠,又是雪,小小的,莹莹的,落融在长长的睫毛上,一抬眼,心一顿,心思又起…… ———————————————————————————————————— 任夫人在易府小住了数日,便准备告辞。老太太自是极力挽留,任夫人难却盛情,推搪不过就又耽搁下来,却不想这一耽搁倒多耽搁出个陪客来…… 承泽原只是在迎任夫人进府时到跟前儿行过一次礼,之后因着是女眷堂客,且他自己也只顾忙,遂并未再多走近。本以为再见要待送客之日,却不想自己多日的盼头偏偏就折在了这位贵客身上,这才不得不提起精神注意青蔓那句玩笑话。这一留神不当紧,还真是发现那任夫人“喜欢大奶奶喜欢的不得了”。 第一次看她人前待客,竟是再与往日不同,眉目间少了在老太太身边服侍时那难以释怀的畏怯,也再不见那偶或双眸低垂的凄冷黯然。应对这来自天子脚下的一品诰命,丝毫不觉小家深居的拘谨,举手投足,风仪款款,话语言谈,落落端方,但比那京中的侯门千金,更多了一抹江南的羞羞温婉,更添了一股水乡之灵灵秀气,整个人清而雅,淡而韵,看在眼中,陪在身边,怎的不叫人喜欢,不叫人疼…… 遂相与姨娘的热络好客,任夫人不过是礼上应付,而于嫂嫂,那面上的笑,口中的话,实在是亲近异常,直跟老太太夸。老太太听了自是欢喜,口中边推辞着,边也说倒真是个懂事孝顺的孩子,这么说着,又想起了那副画,便赶紧叫人呈了来。这便好了,任夫人看着,赏着,赞不绝口,由衷叹道这老易府里还似当年哪,不吝男女,个个都是难得的人物。老太太更觉脸上光耀,实没想到多年后再见老友,为这易家一门长脸的竟是这单薄薄的孙媳妇。 其实看画一事,老太太本不过是想显显自己的孙辈也是琴棋书画,却万不想任夫人竟是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3 真的开口讨要。承泽一听,顿时为嫂嫂捏了把汗,这可是应还是不应?嫂嫂一介女流,棋画乃是闺中消遣,既非名也非家,人家讨画,不过是客套,若应,赶着画,出了拙笔自是尴尬,便是画成,也断不是拿得出手的礼赠;若不应,怎好生生折了任夫人的面子?听老太太言语推搪也是有些尴尬,承泽赶紧悄悄琢磨,该如何为她遮过去。两厢如此,谁知嫂嫂不待竟是自己开了口,一番婉转将任夫人对自己拙作的赏识诚心谢过,本想她就此推托也便罢了,却不想她竟是应下了讨画之请,又说只需片刻便可,笃定定轻声吩咐了丫鬟荷叶儿离去,不一会儿,便抱了画匣子来。 只当她是真不识深浅要赠自己的画,承泽暗提心,老太太的脸色也有些冷。却待这画慢慢呈开,蒙蒙雨雾,烟笼长堤,草草笔,淡着色,不装巧趣,粲然天真,好一副烟云流润的水墨江南!柔中骨,拙中秀,笔法酣畅,至矣尽矣! 只一眼,承泽的心便一舒,不由暗自佩服,这一应果然周到!这是慕大哥慕峻延的画!如今但得书画收藏,谁人不识哪个不晓!以此相赠,非但礼重,情更重,这名画并非金银搪塞,乃是嫂嫂的亲哥哥!这一来既应了相惜相亲的情谊,又绝得佳作,还有什么能如此两全其美! 一时间,众人皆是喜难自禁,任夫人更是笑着不顾什么礼数客套一把将她搂在怀中,直说要认作义女。老太太也开怀而笑,回说本就是至亲,本就是至亲啊! 原是句玩笑话,可不知怎的,承泽的心竟忽然慌…… 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稀奇古怪的念头,怎么就觉得那人真是开口要了嫂嫂,真是有一日就要带了她去,这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第二日起来,日头晃得睁不开眼,才为自己一夜的糊涂心思摇头笑笑。可明明想通了,也知道便是她当真提,老太太也断不会应,可还是不放心。这之后,便是有事没事就往延寿斋陪着去,万一有个什么,守在跟前儿也好有个应对…… 如今冷眼看她与任夫人说话,也不觉得什么识大体、撑脸面了,再见那抿嘴儿含笑,娴静淡雅,甚或生出些恨来,怎么就这么显摆?不知道收敛么?!这么亲近,真想叫人家干娘不成?!再看任夫人总是握她的手,也觉恨,像是小时候自己一件最是精心的玩具,便被人看一眼也像是能看少了什么,心里老大不乐意。遂心里不停地念叨,这老夫人怎么还不走?怎么还不走啊…… 任夫人终是定下了启程日。这一天承泽早早起床,顾不得吃早饭,已是在府门口候命。应了老太太的话远送贵客,他很是乐意,临别都恨不能再多送出去几里,免得她忽地想起什么再返回来…… 一路快马,半刻不停…… 赶到府里,匆匆往延寿斋去回话。帘子打起,心落地…… 她安安稳稳地坐在老太太身边,看到自己,赶紧起身走过来,这一次,她依旧低头,可他却没有,看她规规矩矩地行礼,他很是受用,受用得心里竟冒出些坏水儿,不赴宴又怎样?不来我芳洲苑又怎样?能到哪里去?还不就是咫尺之遥!越想越是得意,不由悄悄想起一句俗不可耐的话,觉得此刻非但应景儿,更是抒尽自己的闷气:生是我易家人,死也是我易家的鬼! 静香从丫头手中接了茶递给他,心有些纳闷儿,怎么送了客回来,那嘴角一翘便是含了那小窝坏笑…… ☆、第二十四章 眷眷心浓 (下) 待承泽抿了几口热茶,老太太开口问,“任夫人可有再说什么?” “哦,总是道谢,只说太叨扰,又说让您千万保重身体。” “倒是真心话。”老太太点点头,又是感慨,“她也老了……当年京里这些人,就数他们府上与咱们走得近,如今也都告老还乡,今日一别,不知此生还能否得见了……” “老太太这是哪里话,”承泽赶紧接过,“他们不过就在松江,哪日天气好,又有兴致,去探望便是。” 老太太未置可否,只笑笑,静香依旧坐了身边服侍。一张窄榻,承泽偎着老太太坐,静香的圆凳也是紧挨着,三人近近地围拢,甚是亲近。她轻轻地捶着,他低头抿茶,心里暖暖的,一时便有了些妄念,一家人,她与他是一家人,往后若是想见,是不是也不该忌讳太多,毕竟,是一辈子的亲…… “原以为她家老爷尙不到告老之时,此番提前走怕是又隐情,”老太太又跟承泽念叨起京中事,“谁知问了,说是没有,只是身子不大好,倦了。” “会不会是不好说?” “不会,任大人与你爹爹是至交,如今咱们又远离朝中,她瞒我何来?” 承泽点点头,“那此次任夫人可曾再提到别的什么?” “她虽是诰命,却从不问朝中事,说了不少,也不过都是些女眷堂客间的口舌,没什么要紧的。”可想着任夫人的话,老太太又笑了。 承泽和静香都纳闷儿地看着老人家,承泽问,“可是有什么招笑的事?” “呵呵……”老太太越乐了,“这可真是的!” 承泽笑道,“老太太说给我们听听,让我们也乐乐!” “呵呵,都是些俗话,”老太太笑着直摆手,“不说了,不说了。” “老太太!”已是勾起了兴致,承泽哪会放弃,再看静香虽手中不停,可也是一脸的好奇,遂他更是要问,“什么俗话,说来听听,说来听听啊!” “怎么就是想知道!”老太太笑着拍拍这撒娇的孙儿,“其实也不是什么,上梁不正,下梁如何正的了?这些年宫里一直就不消停,选美,竞妃,再争宠,总是热闹。可原本不管那里头如何,这朝堂之上的人,是好是坏,是真做事,还是暗拆台,总还都知道个礼义廉耻,便是纳个妾,收个房,也有限。宠妾灭妻,停妻再娶,这可都是大忌。可谁曾想,偏偏啊,就出了这么个人物!” “人物?何等人物?” “一个官儿,纳了七房妾室。” “七房妾室?!!”承泽惊呼出声,这可真是的!自家就姨娘一个,爹爹都受尽了老太太的冷眼,责他太不谨慎!贺老将军和任世伯那可都是一房正妻白首相携。这是谁啊,竟然纳了七个??若是个好色的土财主、或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污吏也罢了,这可是京官啊!好大的胆子!别说被同僚背后耻笑诟病,就在这处处陷阱的官场,这等同白白授人以柄,但凡风吹草动,一个奏折上去,让他死都带富余!遂禁不住道,“他是疯傻,还是活腻烦了?” “呵呵,是啊,真是逞尽英雄!”老太太嘲讽到,“听说从地方上来,走一处纳一个,这其中竟还有两个是烟花女子!可见真是绝不知耻!”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4 “那,那他的妻呢?就忍得?”静香在一旁虽不如承泽虑及官场那般来得震惊,却也忍不住插嘴,这得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如此担待? “妻?哼,”老太太冷笑一声,“说是多年顽疾,上京前殁了。” “哦……”静香不由在心中轻叹,如此夫君,便是谁,都得顽疾缠身吧…… 承泽这里倒是未再顾及儿女□,总是明白这无耻之人绝非疯傻,胆敢这般特立独行、不顾人言,必是背景深厚,遂问,“此人身居何职?怎敢如此势气?” 听承泽终是问到症结之处,老太太不想再引他多往前去,笑着打诨,“管他身居何职,早晚自毁其身。于咱们,不过是个笑话儿,听听也就罢了。” “可……” “行了,”老太太拍拍他的背,“这些日子我也乏了,你们去吧,我歇歇。” “……哦。” 看老太太当真面露乏色,承泽和静香起身告辞。 出了延寿斋,承泽放缓了脚步,想着该再怎样跟身后的人说几句话,正犹豫,倒听得一声轻唤,“二叔,” 他赶紧回头,“嫂嫂,” “桓儿的生辰宴,失礼了。” 本当这事过去,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再不去想了,不料她竟是主动提起,他一时不备,口中便只顾客套起来,“嫂嫂哪里话……” “那日实在是不好推脱。待散了牌局,本想过去的,可太晚了,当是你们已经散了。” 听她轻声细语地解释,他根本也不顾那词句,心里只觉得暖,那日的空落又曝出来,竟是有些委屈,本该压住这说不得的心思,却不想还是脱口而出,“当是散了?那可曾着人来问?” 想他是不能乐意,却也没想到能这么一句把她噎回来,她顿觉尴尬,可毕竟是自己失礼在先,如今这话虽冲,却也是问在了点子上,那晚真该着人再去安置一声就好了…… 看她窘得脸颊都泛了红,左右不是,也想不出句应对的话,那在外客面前的周全笃定竟全不见,他心一软,轻嗽了一声,不再等她的话,又问道,“送过去的菜可还合口?” “嗯,”她赶紧点头,“原先也在京中尝过一些,可还是不如这回的好,花样儿也多。” “是么?”听她喜欢,他笑了,“其实都是家常菜,不算什么。” “真是不错呢。” “那酒酿呢?也好么?” “嗯,也好。” 嗯??她这不假思索的回话,让他的心顿一凉,也好?只是也好?? 看他的笑忽然一僵,又蹙了眉,静香不知哪里出了错,“二叔?” “那酒酿,嫂嫂其实……根本就没尝,是么?” 没想到这么个小谎竟被当场揭穿,被他的目光烧着,她的脸更烫,心却也疑惑,他怎么知道她没尝?本想敷衍一句,可一开口又是实话,“我,我……不善酒。” “哦。”他没再追究,淡淡应了一声…… 之后一路走,两人再没了话,待彼此道别分道而行,看着他背影远去,静香一把握紧了荷叶儿,“你,你跟他提酒酿的时候可也提了绍酒园?” 荷叶儿莫名,“提了,就是脱口一句,小姐,怎么了?” “你,你怎么这么多嘴!” 看小姐竟是难得地发了脾气,甩开她走了,荷叶儿越发摸不着头脑,赶紧跟了去。 匆匆回到馨竹园,静香立刻找了莲心来问,“莲心!那日的酒酿你吃着是何味道?” 莲心被这急红了脸的小姐惊得一怔,口中也结巴,“没,没什么,就,就是闻着酒味儿浓,其实吃在嘴里,就是个甜,小姐……” 再听不得什么,静香走回到画案旁急急翻找。 “小姐,你找什么?”荷叶儿问。 “帖子呢?那日芳洲苑来的帖子?” “哦,我收了,你等等。” 荷叶儿赶紧找出来递了过去。 “往后,往后别乱收拾我的东西!” 荷叶儿实在不知这已经过了日子的请帖有什么要紧,可看小姐,竟是眼圈儿都泛了红,她也不敢再言声儿…… 静香坐在画案旁,小心地打开那请帖,沾沾墨,略一想,低头落笔…… ———————————————————————————————————— 听说馨竹园回了礼贴,正独自闷闷摆棋的承泽立刻起身迎了过去。 打开,在他的邀请旁添了两行娟秀的小字: 一骑飞尘千金怠,两处诚邀百口缄。 桂花妄误不是醉,遥贺生辰叩芳洲。 “一骑飞尘……千金怠……桂花妄误……不是醉……”他怔怔地,一念,再念…… 夜里,烛灯下,写了撕,撕了写,反反复复…… 不妥,不妥……已是回帖,怎能再回…… 起身推窗,难得月明,花木楼台隐隐绰绰,目光聚,聚在那通往竹园的小径…… 生辰过了,贵客走了,从今后,又是咫尺生怨,再不得见…… 低头看手中的帖子,心难忍,再难忍…… 该如何呢,如何想个法子补上那一次,就一次,只一次!否则这心里的空,怕是再添不上…… 忽地想起了桓儿,想起了那赶作的小汤包,猛地大开了窗,褪去身上的衣袍,只留了薄薄的里衣…… 一夜无眠,一夜风吹,早晨起来竟只是略略的乏,想窝在被子里做样子,可怎奈额头爽凉,面色如常,再皱眉也不像是染病生痛的,便是心细的青蔓也只说怎么房里这么冷,却没觉得他有哪里不妥……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日里带着承桓练功,“不当心”将他身上的一块玉佩挑进了池塘里,没等跟着的人反应便纵身跳了进去,摸了好半天,才算寻着。这便是浑身湿透,一路吹风往回走,结结实实打了两个喷嚏,心大喜,觉得这些年都未曾赶过风寒,该就是这个样子。回到芳洲苑只擦了身子,换了衣裳,却死活也不肯喝青蔓端来的姜汤。晚饭又吃了些油腻的,临睡悄悄灌了碗凉茶,想着总该是妥了,谁知一夜好睡,第二天一早,好好儿一个人…… 人总是如此,想得着什么,越不见,越想,越魔怔。再看那帖子,怎么觉得那字像是慢慢要化了,再无回应,便是什么都没了,心一急,倒猛地有了主意,立刻唤了福能儿来,附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吩咐了。 “啊?爷,你,你做什么?” “让你去你就去,这么多话!” “那若是小的讨不来呢?”福能儿想着要去的地方要见的人还有那要讨的东西,心里实在没底。 “就说人命关天!再多问就说什么都不知道,等我回去自有道理!” “是!” 福能儿领了命,快马飞驰往贺府去…… ———————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5 ————————————————————————————— 烛灯下,承泽看着手里这只全须全尾儿的小参,心很得意,这若是再不行,老天真是要灭他了! 安安稳稳躺下,睡是睡不着了,只等着…… 半夜里起了效,怀里像揣了个火球,烧得周身滚烫,踢开被子,灌凉茶,依旧不解事,火辣辣,只盼着赶紧天明…… 叫了几声都没应,候在门外的青蔓有些嘀咕,这是怎么了?这几日都起的早,今儿怎么叫都不起。正要再敲,忽地听到门里传来一声唤,似熟悉,却又不敢认,“青蔓……” 天哪,这是他的声音?怎么如此沙哑??赶紧推门进去,打起帐帘,一眼看到那枕上烧得通红的脸,她心猛一紧,摸摸他的额头,滚烫,又覆了一密密密的汗珠,再看那唇干裂,眼睛朦朦,像是已经烧糊涂了,心疼不已,俯身轻唤,“二爷,二爷,觉着怎样……” “渴,我渴……” “哦,你,你等着!”边应着,边急急倒了茶来,坐到床边扶起他,一摸那身上也都是汗,湿湿的,怕风凉,赶紧扯了衣袍给他披上,这才将茶碗送到口边,“来,喝一口。” 承泽实在是渴,就着她的手大大一口,才知道是热茶,心越燥,一把推开,正要开口,忽觉鼻子一热,抬手一抹…… “哎呀!”青蔓惊叫,看那手中,热热鲜红的血…… ☆、第二十五章 心思缠绕 此次贵客迎门于隐居多年的易府来说虽是件罕事,却也不能说是什么大事,曾经阅历与光耀,老太太早就宠辱不惊,更况也确是至交好友,亲近远多过了客套。可这放在旁人眼中,尤其是蓝月儿眼中却是十分了得:且不说这是头一次让她登堂入室接待一品诰命,单是这千里来访便是荣耀无比。 任大人官居兵部尚书,相比自家老爷易伯瀚更谓风头浪尖的人物,可明明也是与奸佞势不两立,却极善官场之道,便是前些年朝堂风云多谲,各方势力均被牵连受挫,他非但自身岿然,竟还在易家造受重创之时,敢再于金殿进言让那昏君终是念及老太爷之功,免了易家灭顶之灾。如今虽是告老还乡,曾经的枝蔓势力,甚或只是声名也绝不可小觑。任夫人今次能绕道而来,可见是如何念及曾经情谊,将来若是易家再有起势之愿,相与那与老太爷一辈且早就遁隐朝堂的贺老将军,任大人显然更有力量。 遂自客到之日起,蓝月儿便忙里忙外,从一应起居到小食玩乐,事无巨细均亲自过问,生怕一点疏忽让贵客不适,折了易家将来的打算。本是一腔热血满心为公,却不料偏偏有了插曲,遇了冷。任夫人于她的周到只是晗首带笑略表谢意,却早早晚晚都拉着静香守在身边,那赏识与疼爱远出所有人之料。 蓝月儿看在眼中,虽则也为这意外的迎合觉得欣喜,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悄悄打起了鼓,当年的大房便是如此,非但在易府,便是京中场面上的应酬也是左右逢源、有口皆碑,甚得老太太欢心,以至今日每每提起依旧伤心慨叹,宁愿自己一把老骨头撑着也再没传易家当家人。如今一但遗风得以继随,且又是正房嫡孙妇,老太太定会动这传承的心思。这么想着,心里不免郁郁生恨,觉得自己又是白白空忙一场,可又一转念,凭这姨娘二字,此生便再无当家做大的指望,若是真给静香当家,依她那性子,且对自己的尊戴,这府里的日子必是好过,更说不定她需得帮衬,如此便能趁机额外得些体己,遂又欢喜起来。 蓝月儿本以为已是虑及周全,岂料这些年看风使舵少有差错,这一次却实在走了偏。任夫人走后第二天,借着商量大房忌日之事,蓝月儿顺便提了句是否该带了静香一道张罗?想着今年的忌非大忌,于打理府邸实在是小事一桩,便是老太太答应也只能说是给静香些事做,远不及扶持她当家来得重,却不想即便如此老太太竟是未待犹豫就摇摇头,说不必,让她静心守孝,往后府中杂事不要拖带她。蓝月儿口中应着,心一时凉,又一时恍悟,怎么竟是糊涂至此,这将来的当家人哪里能轮得到静香,当是易家二奶奶才是…… 于静香这丫头,蓝月儿初时怜悯,如今处久了便实是心疼。这单薄薄的玉人儿,初嫁就逢大难,能撑过来实在是老天怜顾。如今一身素孝,形影单吊,虽是应了长房之名,却无依无靠,终究是虚。老太太在,一个易字门里承的依旧是老太爷的家,养她自是无话,将来老太太没了,全要仰仗承泽兄弟,待二人再娶了亲,不说弟妇贤良与否,这分家是早晚的事,到那时,哪个兄弟府中适居寡嫂?将来无论易家再在京中如何逞势,恐怕她都离不开此地,逃不得独自枯守、孤老一生…… 冷眼这么看着,蓝月儿忽地觉得老天真是厚待自己,有桓儿便是有一切,曾经的抱怨都显得矫情,对静香更生出了怜惜。遂今日一听说承泽病了,边张罗与承桓一道过去探望,一边也想着该知会静香去看看,与芳洲苑走近些,便是以后的弟妇不抬举她,承泽念在往日情面也断不会任自己的媳妇做得太过。 这么想着又是叹气,过了这一二年的孝,承泽也真是该娶亲了,不知娶进个怎样的来?是通情达理还是刁横任性?是老实木讷还是蠢笨愚蛮?于易家,是福还是业?于她蓝月儿,是和,还是克…… 如今这小地方,该是怎样才能配得起他如此这般的人物,又该是怎样才能寻得出第二个如此这般的静香…… 难怪老太太当初千寻万寻寻到慕峻延寻到她,竟是撇开老大提前想到了承泽,本是多么匹配的一对儿,却怎料老天实在不开眼,给了个作死的八字,生生断了缘分……便是如此,老太太也舍不得放她,终是娶进门…… 结果……唉,还真是作死了,难不成,她确是大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接到姨娘的信儿,静香已是忐忑了半天…… 今儿一早莲心去延寿斋送东西便带了消息来,说二爷病了,初一听,她应了一声,悬了两日的心终是落了地…… 那日天阴又有风,本想他们不会出来练功了,没想到非但来了,还不知怎的就跳到了池塘里,说是寻什么玉佩。春水乍寒,想着都是透骨凉意,心说那小厮们都是做什么的,又想那玉佩是如何要紧,怎么就非得泼了命一般?结果他倒真是寻得仔细,半天才上来,自是全湿了。原本那池塘离馨竹园最近,想着他一路往回,便是铁打的人也要让风吹透了,遂想就近与个方便,可思来想去,总还是不妥,只得罢了……后来悄悄留意,芳洲苑竟一切如常,有心劝自己那习武之人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6 都是体健身强、百毒不侵,却总忘不了娘亲的话,身子都是肉长的,逞能作践,早晚要吃报。遂竟是盼着他犯出来,犯出来就好了。 可得知他病倒了那安心也只是一刻,下一刻,就在想他怎么真的病了?合宜园那般阴寒,刮风、下雨,大窗子一夜又一夜把人吹个透干,他都没事,只这么一下,就病了?是不是那两个月把身子拖垮了?是不是内里有了不适一直不得犯,如今才显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又接了姨娘的信儿,嘱她去芳洲苑看看,这一句便让她再也不能安坐……去看么?老太太都没去呢,姨娘去,也是为的桓儿,她去算什么?况且,病着,自是在房中,他有规矩不让进,又忌讳在人前露怯,便是重伤之时都不想见人,此次不过是风寒,这么兴师动众的,别让他觉得腻烦…… 拿了书坐到院子里,竹叶将日头零零散散地匀了洒在身上,深深浅浅,点得那湖蓝薄绸的披帛波光粼粼,人越静,风越淡,将书页翻过来,又翻过去,眼神怔怔,只盯着那细细的流水…… 夜里不得睡,披衣起身,坐在画案旁,取了那悄悄藏了的画,再润,再修…… 第二天一早,寻了由头遣了荷叶儿往那边院子去,嘱她留心,总该有消息…… “小姐,” “回来了。”静香赶紧迎了过去,“可听着什么?” “二爷病得重呢,”荷叶儿悄声附在耳边,想着她们与二爷有过那不得说的秘密,此刻的打听谁人能懂,遂只敢背着,“说是发了两天的热了,用医用药,可就是不见退!” “真的?” “嗯,昨儿夜里老太太都去了。”荷叶儿越发小声,“听老妈妈们说,二爷这病实在蹊跷,日里好好儿的,一夜就滚烫,如今怎么吃药都不中用,别是中了邪了,撺掇着老太太要请什么驱鬼的来呢。” “啊?”静香心一紧,有些怕,中邪?难不成那池塘里有什么,因此两天才犯出来?“他,他是怎样?只是热么?” “嗯,就是发热。人烧得通红,可也不咳嗽,也无喷嚏,郎中看了,说是内里热得厉害。好好儿就得着,可不是邪么?” 听荷叶儿言辞凿凿,说得有鼻子有眼,静香轻轻咬了唇,眉越蹙。她不懂医,于那邪,曾经是跟着娘亲信的,哥哥倒是笑过,可也没说就是没有,直到……合宜园,是他说没有,他不信,鬼啊神的,都不信,说得她也不大信了……可怎么偏偏就中了,难不成,真是在罚他不敬…… “小姐,我看你还是别去看二爷了。” “横竖……横竖也不进他房里,就在厅里问问,不行么?” “小姐,”荷叶儿用心劝着,“若他真是中了邪,那整个芳洲苑就邪,你身子单薄,别再惹着什么了。” “可……不管他是为的什么,二叔毕竟帮过咱们,如今他病了,不去看一眼,太无礼了吧?” “小姐!他病了,有的是人心疼,你可记着,人家是易家二爷!可若是你作病了,谁心疼?”在荷叶儿看来,这府里各处不是轩静苑就是合宜园,如今又来了个中邪的芳洲苑,再不能让她家小姐送上门去遭罪!哪怕就是曾经有过恩的二爷,原本该念他好的,可又想起那鬼一样的红玉还在延寿斋晃,气就不打一处来!遂握了静香的手臂,央求道,“小姐,不去,咱不去!凭他是病是邪,关咱们什么事?咱不去,啊?” “……嗯。” ☆、第二十六章 了还心愿 承泽这一病生生急坏了青蔓,不单是这莫名的热,还有这莫名的人。曾经伤时,再痛再苦,他也知道听话,喂水喂药,从不多争一句,让她这服侍的人再累也心静。可今次,端了药到跟前儿再不肯就着她的手喝,非给撵走了自己独自喝。她无法,只得依了他,心里却放不下,仔细留心,终是发现他根本就没喝,都倒了!她气,谁知还没说一句,人家还恼了,振振有词道药太苦,又热,喝了更难受!青蔓恨,说你再拗我告诉老太太去!他说你去吧,你去!看他不像是耍赖竟是发了狠,她一怔…… 既是不肯吃药了,只能依他吃些凉的东西,这一来,总是慢,两天了还是烧得滚烫。她实在想不明白他究竟拗得哪一道,可看那越来越沉的脸色,哄也不是,劝也不是,还得在老太太跟前儿帮他搪塞,实在焦心! “二爷,” 青蔓端了托盘进来,看承泽靠在床头又是看棋谱,她心里又是恼,说是歇晌,其实病着午饭根本就没吃什么,歇得哪门子晌?不过是又借口撵了她们出去,自己独自烦躁罢了!遂也不顾他,走过去将托盘中的药盅放下。 承泽闻着那药味儿就皱眉,“怎么又端了来?” “今儿这药必得吃了!”青蔓口气再不似平日,出奇的硬。 承泽却并未注意,只是不耐地摆摆手,“我不吃!” “爷这究竟是为何,我猜不着,也不想猜了!身子是爷自己的,爷想怎么作践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又能说得什么?便是出了大事,横竖有老太太呢!可如今,说的是易家的体面!” “你,你说什么?”承泽听得稀里糊涂。 “爷还不知道么?无名热,郎中都看不好,老太太已是急得无法要请人来捉鬼驱邪了!传出去,让人们都听听,这老易家刚刚大丧就闹鬼,谁家的鬼?爷不是最不待见这说道么?这下自己成了自己的笑柄了!” “你!”被青蔓一顿抢白,承泽的脸越红,再连带这两日苦等焦心也越是恼,“这都是哪儿混听来的?!老太太才不会有这不省事的主意!便就是真的,我倒想看看哪个不怕死的敢来给爷我驱鬼!” “二爷!你……” 看他混不讲理,青蔓气得两眼泛泪,两人正闹着,却听紫螺在帘子外道,“二爷,大奶奶来了。” 青蔓一愣,承泽腾地坐起身,“快请进来!” “慢着!”青蔓一声喝。 “做什么?” “二爷,你,你让大奶奶进来?” 看青蔓惊愕,承泽才猛想起自己立的规矩,心想幸而青蔓在房里,若是她在外头必是又挡了。可如今也不能做得太过,何况自己此刻只一身中衣儿,被褥也是乱,这么见她总是不妥。遂一把掀了被子下床,“我的衣裳呢?” “二爷你要做什么?” “待客啊!” 看他手脚麻利地寻了衣裳,穿戴整齐,青蔓一时回不过神,烧了两天,几乎什么也吃不下,这是哪来的精神头儿?更况,待客?昨儿姨娘来,他不也只是跟三爷在房里说话,托他道了声谢了事,今儿怎么就不一样了…… ———————————————————————————————————— 一身洁白的素孝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7 ,一条水蓝的披帛,清清如水,淡淡如兰,看在眼中,心里的燥,心里的急立刻就被细细凉凉地润灭,再有那微微蹙眉的神色,不知自己是眼花,还是盼得苦,竟似看出了些牵挂,想起那回帖,心顿觉委屈…… 看他脸色红赤,人也瘦了,倒不觉怎样虚弱,精神也还好,至于中邪么,只看那眼睛她就知道不是……心慢慢放开,是该来看,多少道理,多少劝,都不及这一眼……如此,便是再不见……也无妨…… 看他走过来,她万福行礼,“二叔,” 她福了身,他本来也该拱手行礼,怎么没有动静,她起身抬头,一怔,那泛了红丝的眼睛此刻竟是恼,竟是嗔,她的心禁不住一颤…… “嫂嫂很忙么?” 听他的声音又沉又哑,话也问得冲,她一时打结,“嗯?没,没啊……” “那怎么……到今儿才来?” 辨不出他问得妥不妥,只觉得心跳,只觉得口拙,“我……我当是风寒,吃些药就该好了。” “风寒?”他挑了声儿,“你当我是桓儿?!” 他这么势气,让她莫名就觉得理亏,连这么一句无赖的话都不知应付,竟是随了他道,“那你……是怎么了?” “我其实只是……”想见你!只是想见你!心里藏来掖去的话不防备竟是冲了口边,吓得他赶紧抿住,停了半刻,才又恨恨嘟囔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不觉他失态,只当是病得恼又焦心,她的心也急,接了他的话问,“只是热、只是燥?可还有旁的不适?” 看她真是忧心,眉也蹙得更紧,他这才气顺了些,也知收敛,应道,“嗯,没旁的。” “既是药不中用,不如食疗,用些性凉的,慢慢调养。” “没胃口,吃不下什么。” “哦……” 听她应得缓,神色越忧,又似有些失望,他赶紧说,“不过也是好些了,晌午明明吃了些的,此刻倒像是又饿了。” “是么?”她听了,双眸一闪,唇边竟是含了笑,看得他有些莫名,“我煮了银耳来,……既是饿了,要不要,要不要吃点?” 他一怔,她,她说什么?? 看他愣,以为他不爱,静香赶紧圆场,“不妨,我留给紫螺了,何时想吃了,热热就好。” “热了还有什么吃头?自是该吃新鲜的!” 哑着声,猛地一扬,越破,吓了她一跳。“刚,刚做的,该是还热着。” “那更好了!” 转眼间他竟是乐得如小承桓见了那汤包一般,静香心一暖,不由轻轻歪头,抿嘴儿笑…… 清眸婉转,嫣然如月,牵得他神思越扬,心花越放…… 听到里面的笑声,青蔓有些纳闷儿,这是说了什么可乐的事?几天不展眉的人竟笑了?正想寻了借口进去看看,倒听了承泽叫呈银耳汤来,这倒正好。 青蔓托了茶盘进去,看两人在桌边坐了,脸上都是带了笑,看在眼中,她心里暗自惊讶,二爷倒罢了,他的笑她惯见,却怎么从没见过大奶奶的笑……也不是,其实在老太太跟前儿见过的,浅浅的,中规中矩,可此刻那笑虽也是淡,含在唇边,隐在眼中,可怎么……竟是觉得如此甜润…… 知道他没胃口,不过是跟人客套,遂青蔓来的时候就取的是最小的碗,盛了一勺,便满了,放了小汤匙递给他。 浅浅尝了一口,不抬头,小汤匙轻轻拨着,眼角余光中瞥见她正看着自己,那神情专注又小心翼翼……这一瞥带了口中的清香,漫过唇齿……吃的是什么,嚼的是什么谁还知道,只是觉得甜,渗心渗肺的甜…… 一勺接一勺,在她柔柔的目光中吃着,品着,脸上的笑越浓…… “大奶奶手艺果然了得!”青蔓笑着赞道,“二爷从前都不爱这粘粘滑滑的东西,今儿这破天荒,可见真真是好吃!” “咳!咳!咳……” “二爷,二爷!”青蔓实在没料到这么一句怎么就把他惊成这样,似被当场揭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短儿,呛得面红耳赤,青蔓赶紧给他抚着背。 看他主仆皆是狼狈,静香有些尴尬,又觉着好玩,想笑不敢笑,屏得脸颊都有些发烫。斟了茶递过去,青蔓接了送到他口边,“来,压一压。” 承泽推开,瞪了一眼,这往日最识眼色的,今儿怎么这么不给他面子?!青蔓愣,这是怎么了?她说错什么了?是奉承大奶奶的手艺,他怎么倒不高兴了? “我是不是该吃药了?” 嗯?药?青蔓越怔,这,这是怎么想通了要吃药了? “去煎药!去煎药!” “……哦,好。” 琢磨不透,又当着客,青蔓只得应下离开。 青蔓走了,房里又只剩下两人,一时竟是静悄悄的。他窘得低头不敢看她,她也终是屏不住,用帕子轻轻掩了,融融笑意便溢在眸中。 他悄悄瞥了一眼,虽仍是死尴尬,可心倒是更热。“咳!”假嗽一声,抬手去再盛那汤。 她轻轻拦了,“礼数已经到了,不必再……” 他脸更红,口中又倔,“什么礼数!!已经两天不进汤水,我饿了! ” “真的……饿了?” “嗯!” 她拿起小银碗,盛了,递到他面前,“那就多吃些。” 近近的,她就在眼前,比在合宜园还要近……那淡淡的清香,和了她暖暖的体温,围着他,绕着他……他再不躲,轻轻地嗅,一点一点小心地珍藏…… 静香被他这么看着,竟也不知回避,只轻轻蹙眉,他果真中邪了么,那眼中,痴痴傻傻的…… 良久,良久……直到吃完那一盅汤,他的神情依旧是有些呆呆的…… “你歇着吧,我该走了。” “走?”他心猛慌,“怎么就走?” “时候不早了,得去延寿斋了,老太太叫呢。” “等等,等等,” 他手忙脚乱地扑棋桌旁,“我,我前儿得了张棋谱,一个人摆不顺,原也说要向嫂嫂讨教呢。” “……我真的得走了。” “哪在这一刻,哪在这一刻?!”看她起身要往外走,他急得脸越烫,“要不,要不不摆那繁难的,就随意摆一局,随意摆一局!” “二叔……” “就下一局,就一局!” 他竟像个孩子一般缠人,缠得她心好软,软得呼不上气…… 走过去,轻轻拈了黑子,“那这一局,你让子。” 他赶紧点头,“你坐啊。” 她不应,布了一颗在棋盘上,又布了一颗,接连六子,承泽拈了子正想要应,却见她又接着布了下去,整个盘局,竟是布下二十五子…… 承泽不解地看着她,“你,你这不是欺负人么,我本来就……” 她笑笑,“我走了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8 ,你慢慢应。黑子不能输,若输,就说不过去了。” 承泽一愣,她已经转身…… “嫂嫂!” 猛顿了脚步,是这声音,还是她自己,怎么觉得心沉……沉得……疼…… “嫂嫂……” 她回头,再受不住那目光,挪了眼线,轻声问,“是……还想吃那汤么?” “嗯!明日可否……”不吝是什么,不吝是什么!只要有借口来就好…… “我其实……没有什么厨艺,只会这两样。方子,都给青蔓了。” 他急道,“那,那就不能……” 不能过来看看我么……我能病,你就不能过来看看么…… 不知他为何话总是一半,她等了一会儿,也是尴尬,笑笑,“我走了。” 看那雪白的裙角掠过门槛,只一忽,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中那颗棋子吧嗒掉落在棋盘上…… 只一声,敲得心神碎…… ☆、第二十七章 幡然之悟(上) 梅雨天,天地朦胧…… 雨声轻,轻得听不到,只在心底密密啃噬,或真或幻……雨丝细,细得看不见,只一幅幅淋湿的画面,绿润红莹…… 夜沉,漏尽更残,已是晚春入夏,却那雨风过,依旧丝丝寒意…… 一秉小烛,暖暖桔光,在水碧纱帐上恍恍地扣下一个不眠的身影…… 两道浓眉轻轻相蹙,凝神专注,眼中已是浅浅红丝,可看着那黑白天地,依旧精神奕奕…… 一手接一手,丝丝入扣,步步为营,逼到最后的角落,卷起!嘴角一翘,得意地笑了,再看那黑压压一片,越高兴得两手用力搓搓。兴致勃勃地数那目数,再一算,笑一僵,输了?又输了??不会不会!再数,细细地数! 抿抿唇,挑挑眉,信或不信,只半目之差,白子第十五次输了…… 她难得取黑子,就要他让最大限,二十五子,二十五子啊!子子都占尽先机!她说黑子不能输,还说输了就说不过去了,可又留给他一人执两色,明明知道不可能真的端得平,又明明知道怎么都是别不过她去,这不是欺负人么?? 心里嘟囔着,牢骚着,手中却是万分小心,轻轻抹去穿插其中棋子,不敢触碰那二十五个黑子……其实这二十五个点,点点都烂熟于心,可他就是不想打散,都只为……这是她亲手布下的局…… 想起那天,心又寡落落的…… 她终究是来了,来看他,还特意做了汤。那汤是什么滋味,他不记得了,只记得,看见她,那火烧火燎的病痛就悄悄藏了,只是润润的清爽……守着她,从里到外都是适宜,都是暖,不饿,也不疼…… 原以为,见了,心事就了了,却怎么,人反倒空了…… 收了棋盘,吹熄烛灯,完全的黑暗中,什么都不见,耳边是万籁俱寂后才微微可闻的绵绵雨吟,春蚕细噬般拨弄得心痒痒的,他轻轻闭了眼睛…… 只一刻,那淡淡清香就将他环绕,再不需避人,不需遮掩,万物皆去,只为他,静静地享受,品酌…… 这究竟是什么香,这么……沁人……像陈年的醇酒,一杯品,二杯酌,三杯,便是醉……初闻,让人心惊,悄悄渗汗;再闻,竟是不由窃喜,如今……欲罢不能,思嗜成瘾…… 瘾?他猛地睁开眼睛,先前怎么没想到,是上瘾!难怪……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梅子天气,不停不息,虽不至有瓢泼之势,却也能细细绵绵将人浸透。此刻园子里倒是花红柳绿清新异常,可这雨中练功,小承桓虽是兴奋得又叫又跳,力道都比平日多了三分,可也不过一时半会儿,便又是冷又是饿,借口多多。承泽干脆纵他歇了,只在芳洲苑看着念书。 一方墨,两杯茶,清清静静,满是书香…… “二哥,” “嗯,” “你说将来二嫂是什么样儿的?” 笔尖一抖,一团墨迹,赶着收尾的一篇文章就算污了,恨得承泽狠狠瞪了他一眼,“好好儿的,不专心读书,胡咧咧什么?!” “呵呵,”承桓看二哥忙着重垫纸,也是过意不去,可又实在是有话说,“二哥,你说呢?嗯?我娘亲说,没什么好的了呢。” “嗯?”承泽一挑眉,“你娘亲说?她又说什么了?” “二哥的媳妇儿啊,”承桓看终是引起了承泽的注意,也是小得意,“我娘亲说给大哥寻的时候都寻遍了,挨得这么紧,哪还能再有?况这小小的清平,便是再阔出去百里,也再寻不出一个嫂嫂来呢!” “嫂,嫂嫂?” “是啊!”承桓嘻嘻笑笑,又凑过小脑袋,“二哥,你觉着嫂嫂好看么?好看不好看?” “嗯?”承泽一愣,心竟慌,只得假嗽遮掩,“咳……” 承桓倒没觉出什么尴尬,更敛了笑认认真真地说,“我一直觉得吧,这天下的女人,我娘亲最好看!可我娘亲说,嫂嫂比她好看。昨儿嫂嫂来说话儿,我就在一边儿端祥,她真白,我娘亲也白,可嫂嫂那脸皮儿怎么像是润了水,亮晶晶的……” 嗯,是呢,承泽在心里悄悄应,他早发现了,就像是刚刚出水的小莲骨朵儿,滋滋润润,吹弹即破,便是合宜园那般的折磨,她也是清瘦了,却那皮肤,怎么就是嫩嫩的……不知怎的,眼前又忽见雪夜中那一缕青丝散曝出耳后细嫩的雪白,像是……像是更好……这么想着,仔细想着,鼻中又似那第一次触到的暖香,抬手轻轻蹭蹭,不觉一丝笑,耳根有些热…… “还有嫂嫂的手,也是,白就不说了,还可软呢。” “嗯?”承泽似被什么蜇了一下,“你,你干什么了?” “我没干什么啊,”承桓丝毫没觉出承泽话里有话,莫名得很,“昨儿我过来,嫂嫂给我带斗笠,帮我抚顺头发,碰到我脸了,暖暖的,软软的。” 暖么……他怎么记得握着她的时候,特别凉,像一块薄薄清冷的玉……软么……那时只小心地包扎伤口,没,没敢用力握…… “其实我娘亲的手也是如此,摸我的额头可舒服呢!” “咳,”心似燥,也似空落,别扭道,“哪儿都有你娘亲!” “我娘亲就是好看!”承桓不服气,“我看来看去,嫂嫂好多不如我娘亲呢!” 承泽一挑眉,“哪里不如?” “眼睛!嫂嫂眼睛就没我娘亲大,也没她好看!” 承泽扑哧笑了,拍了他一巴掌,“你可见过什么!懂得什么!”那一双丹凤美目,挑挑的,俏俏的,清清一汪湖水,楚楚含烟,不语而伤,秋波一寸,夺尽丹青…… 看承泽十分不屑,又走了神,承桓有点羞恼,“那依你说,嫂嫂就是天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49 底下最好看的?” 承泽想了又想,笑笑…… 承桓急,知道二哥是向来不带待见自己娘亲,可,可还有旁人呢!“你当真没见过比嫂嫂更好看的?从京城来也没见过?” 见过么?从前,倒不曾留意,是何时,开始上心……留意那一蹙眉,留意那一凝神,小小的鼻,粉粉的唇,还有眼中那粼粼水波……独自静了就会想,想昨儿和今儿怎的不一样,可是得了趣儿,可是又伤了心……点点滴滴,反反复复…… “二哥,问你呢!”承桓等不得,不依不了地拽承泽的袖子,“见过么?见过么?” “没有!!” 本是被问的烦想喝他一声住嘴,可怎么话一出口,脸上的笑倒更显,再配了这一句,真是千不妥,万不妥……他赶紧低头翻翻弄弄那纸张。 “哼,”小家伙被甩开,心更不服,“二哥不过是此刻这么说说,往后才不是呢!” “嗯?” “哼!我也觉得我娘亲最好看,可我娘亲笑,说此刻说嘴罢了,待日后娶了媳妇儿,眼里就只是媳妇儿好了!二哥也是!待娶了亲,必是自己媳妇儿最好看!也暖暖的,也软软的,都是她最好!” 承泽猛一怔…… “呵呵,” 看承泽愣住,小家伙口无遮拦笑道,“二哥想媳妇儿喽,二哥想媳妇儿喽!” 心莫明乱,乱的惶惶…… “我娘亲说的真对!都是看着自己的好!”第一次看二哥在自己面前哑口,承桓越得意,“我娘亲说大哥在的时候可疼嫂嫂了,他眼里谁都不及嫂嫂呢!二哥往后指定也和大哥似的,只疼二嫂,只觉得二嫂好看!到那时,又拿什么说嘴呢?” 心慌慢慢缓,慢慢软……媳妇,怎么没想过……想过她好看……想过她暖暖的,软软的……也想过从今后一生一世……可怎么,此刻听在耳中,心竟是顿,竟是凉,竟是沉…… “二哥,二哥?”承桓终是觉出了承泽脸色不对,小心地问,“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承泽勉强笑笑,敷衍道,“光说我们,你往后也是,是不是?” “呵呵,我不知道。”承桓不要意思地摇摇小脑袋,想想,又说,“二哥,你说嫂嫂也该知道大哥觉得她最好看,是不是?” “……嗯。” “唉,”承桓轻轻叹了口气,“可惜大哥走了,往后,再没有人觉得她是最好的了……” 心突然一酸,承泽猛不防备紧紧握了拳…… “二哥,你说嫂嫂是不是可怜人?我娘亲说,嫂嫂真是个可怜人,没有了大哥,也没有孩子……如今还好,跟咱们一处,以后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更可怜……” “怎,怎么会,不会……” “怎么不会?我娘亲说大哥埋在这儿,今生今世嫂嫂就哪儿都不能去了,咱们以后若是回京,她也不能跟着了。” “我……我哪儿也不去,”那股酸楚竟哽在喉中,让这一句说得这么艰难,“老太太,老太太说不让我进京应试。这辈子,就在清平安家了。” “真的?”承桓欣喜地看着他,“二哥,咱们别走,啊?都走了,这么大个宅子,嫂嫂她得多害怕,你说是不是?都走了,别人知道咱们远,说不定来欺负她,等不及咱们回来,就欺负她了……” “别胡说!去哪儿?哪儿也不去!” “嗯,嗯!”承桓用力点头,“二哥,等你娶了亲,等我也长大了,都要建府是不是?那嫂嫂呢,也分开住是不是?” “不分开,我……我养着她。” “那,那能不能我也不走?咱们都一处?” “能,当然能。” “那就好。”承桓笑了,“二哥,我娘亲说再在一处,她总得有个靠,就像我娘亲和我。等你成了亲,能不能过继个娃娃给嫂嫂,陪着她,也给她养老。要不,她一个人,一辈子孤孤单单,是不是?” “我……”心紧,心越紧,怎么答,怎么答…… “二哥,让二嫂多给你生两个,只给嫂嫂一个,就一个!”承桓凑到他眼前,竖着食指保证着,“又不多要。你还舍不得么?” “……舍不得……” “哼,”承桓耸耸鼻,“真小气!那我给嫂嫂!让她多等两年,等我长大了,娶了亲,过继两个给嫂嫂养!” 承泽想笑笑,可脸上涩得他自己都不忍再敷衍,手撑了额,将眼睛掩在黑暗中……心沉……头也沉…… “二哥,你知道么,嫂嫂她……”承桓凑到他耳边,“嫂嫂香呢……” 承泽一震…… “嫂嫂她……可香呢,你闻到过没?”承桓不觉,自顾自小声说着,“你可能不知道,我娘亲原不让我说,可我只告诉二哥一个人。那天离得近,我闻到她身上的味儿,清幽幽的,不是胭脂水粉,似有若无,可好闻了……我告诉我娘亲,她立刻打了我一记,说万不可这么说,我虽则年龄小,可也是小叔,不能这么说嫂嫂,不能靠嫂嫂太近。可我说那味道又不是我偷来的,是飘进我鼻子里的,怎么能怨我呢?她说,飘来也不能闻,这是大忌!是对嫂嫂不敬!是对大哥不敬!她说,大哥虽去了,可还是嫂嫂的夫君,只有她的夫君才能离她那么近,才可以闻她,说她好闻……我说我知道了,再也不敢了。二哥,我今儿告诉你,你可别告诉旁人,啊?我娘亲说若是老太太知道了,一定打我呢……” 只有她的夫君,才能离她那么近,才可以闻她,才可以说她好闻…… 只有他的妻,才该他想,才该他护,才该他疼…… 可为什么……他已是魂牵梦萦……刻骨思…… 可为什么……他已是心疼难忍……不敢抬头,不敢看…… 现世……原是如此…… ☆、第二十八章 幡然之悟(下) 浓烈,四面而来,倾覆翻转,叠糅绞汇…… 侵蚀,猝不及防,重重没入,透渗心骨…… 原来香……也可香得如此可憎,也可香得尖如针刺……扎得人眼鼻生痛、拘得人头脑僵麻…… 剔不出,吞不下,任凭涤濯…… 曾经珍藏,小心翼翼、千呵百护,怎敌得过这般的捶打、驱赶,越柔,越弱,扯断心肠……想伸手,却沉似千斤,没有狠心的力道,只是绝处无望…… 慢慢放,慢慢放,空空荡荡…… 随之而去,是六根不净,是所有的力气……留下的,头发丝里,指甲缝里,都是令人作呕的香…… 倦怠怠,一副皮囊…… 推门进来,青蔓立刻用帕子掩了鼻,看着房中各处冉冉的香炉,眉越蹙越紧,说是梅雨季潮,定要熏熏屋子,可哪有半夜熏的?且这香都是夏日驱虫用的,又呛又烈,刺得人眼都睁不开,可看坐在床边的人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0 ,呆如木雕,像是这一个时辰动都没动,眼睛不知是被熏得发涩,还是瞪得过久,红红的,直直的…… “二爷,二爷,”轻轻抚抚他的肩,“是困了么?怎么发怔?” 干涩的眼睛微微转动,烟雾中,眼前这焦心的面庞慢慢清楚,嘴角终时是浮起一丝笑,“嗯,是困了,我要睡觉。” 他这是怎么了,空空恍恍,像是一半魂儿已经去了……她的心越紧,却再顾不得多想,“不如换到外间儿,这房里太呛了。” “不必,”他更笑笑,仰身躺下,“我睡了,你去吧。” 知道这笑、这淡淡的话比那平日生了气还有力道,遂也不敢再劝,只把薄被给他盖好,“爷,这些香炉也乏了,我拿出去吧?” “它自己能灭,让它自己灭。” “……哦。”放下帐子,终时遮了些,又轻声道,“我这就挪到外间儿榻上,若是渴了,或是要别的什么,叫我。” “嗯。” 灯灭,人去…… 万籁无声,只有窗外薄薄的雨丝,一样情景,一样人,犹豫良久,慢慢闭了眼睛……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那香,那醉,都没了,有的只是……戒断之后抽筋去髓的空乏…… 夜深,慢慢入梦…… ……淡雪轻纱随风绽,曼曼纤柔俏罗裙……倩身回眸,浅浅莞尔,楚楚娇,清清韵,看在眼中,心是软,心也颤……走过去,轻轻拉起她的手,很软,却还是凉,跟他想的一摸一样,他不觉笑笑,小心地捧了,握在掌心,又似不足够,捂在了怀中,不觉她凉,只觉自己暖,恍若归处…… 一道闪电横劈,惊雷乍起!他腾地坐起身,胸中似擂鼓般通通作响,捶得他心裂,震得他头炸,回想刚才,骤一身冷汗…… 下了床,走到窗边,用力推开…… 雨大,风急,换季之时绵绵梅雨最后的勉力挣扎,一梭梭潲进来,摔打在脸上,身上…… —————————————————————————————————— 夜里睡不得,日里也还要强作精神,几天下来,承泽已是精疲力尽,心也恨,恨自己无耻,恨自己无能,怎么竟像中了蛊、噬了毒,瘾渗髓骨,病入膏肓…… “桓儿,” “嗯,” “你念念书吧。” “念书?”承桓一愣,念书?二哥是说念书么?那都是小娃娃读书时的规矩,他已经这么大了,怎么还念?心不快,“我不念!用心呢,记得住!” 承泽疲惫地笑笑,“知道你记得住,是二哥想你小时候念书那光景了,只当是念给二哥听,成不?” “嗯……”承桓虽还是挑眉,可想了想,二哥难得求他一次,不如还是应了,遂道,“成,可是为了你,可是为了你,啊?” “嗯,领你的情,念吧。” 承桓捧了书,念道:“大学之道……” 承泽揉揉刺痛的太阳穴,“大点声儿。” “哦,”承桓更坐正些,朗朗读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 知止而后有定……知止……止为何,何为止…… 苦笑笑,俯身趴在桌上…… “……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 圣人经,入耳,入心……终于……也入睡…… 眼角边,湿湿一弯…… —————————————————————————————————— 晚春入夏,天渐长。这日傍晚难得雨晴,晚饭后天边更是烧出了彤红晚霞,就了雨水的湿润,映得亭台楼阁,花枝丛蔓,皆是清新爽净,绚泽粲然。在房里憋了这些天,小承桓实在是再等不得,拽了承泽非要出去。承泽拗不过,只好随了他走。 出了芳洲苑,迎面凉丝丝一阵小风,承泽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吁出,胸中的闷略略疏解些。正漫不经心缓步随着,却见承桓拐上了小□,想着那□深处的曳曳竹影……赶紧开口叫,“桓儿等等!” “嗯?”承桓回头,“怎么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果园子啊,桃子说不定熟了呢!” “胡说,今年梅雨长,打落了不少,没落的也是慢长,哪就熟了?” “哦……”承桓想想也是,往年也要七月底才吃得着,遂也笑,“没桃子就没桃子,可总有桃子味儿吧,定是清香四溢呢!再有这么多天的雨,那池塘里的水必漫平了沿儿,二哥,咱们正好能打水漂玩儿!上回咱们打的时候,你的接连弹出去好几丈呢!不记得嫂嫂也看见了么,还说……” “行了!”承泽猛地呵住,千躲万躲,不听,不想,可怎么,怎么就是绕不开! “二哥……”承桓一脸错愕,实在不懂究竟说错了哪里。 承泽也觉失态,缓缓神色,揽了他的肩道,“一会儿天就要黑了,不如咱们一路往怡宁苑去?” “我不!”承桓平白被呵,也生了恼,拗道,“我就要去果园子,我要打水漂儿!!” “桓儿,听二哥的话,今儿天晚了,咱先回去。”看承桓耍了脾气,承泽倒不似往日不耐,知道是自己的心病无端牵连了他,只得耐了性子好言劝,“待明日天好,二哥带你出去骑马,那郊外的河定是也漫了沿儿,比咱们的池塘宽多了,二哥给你打个更漂亮的,啊?” “不!就此刻!”谁想承桓越撒娇别了劲儿,“我这就要看!去果园子池塘,要么,此刻就去河边儿!!” “你!你这孩子……” “二爷,三爷!” 兄弟二人正相持不下,就见一个小厮远远跑了来,到了跟前儿,看清是延寿斋的福喜儿。 “何事?”承泽问。 “二爷,老太太叫您到过去说话儿。” “哦,好。” 这于承泽真乃大赦,又略略安抚了承桓一句,再许诺了明日就往郊外去,匆匆离去。背了那竹园的方向,越走越远,心才安…… 来到延寿斋,老太太也已用了晚饭,正喝茶。看到承泽进来,招呼坐到了身边。 祖孙俩亲亲热热地挨着,闲说了两句雨水天气,老太太便问起兄弟俩读书的事,先是承泽,后是承桓,之后又难得地问起了芳洲苑的仆妇丫头们。承泽虽有些意外,可也没多想,只一字一句认真地应。老太太则是边慢条斯理地抿茶,边细细地辨观颜色…… 这几日听说他心烦懒怠,也不念吃食,这么看着,面色确是有些倦,神色也郁,可说起桓儿的功课,起自何处,念到何处,一日进展多少,哪里熟读,哪里生硬,比起家塾师傅都要仔细,显见十分上心。再说那仆妇丫头,虽则外头有管事老妈子,里头有青蔓,可总难免明明暗暗、磕磕绊绊,按说他这做主子爷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1 的,又是年轻不经事,怎么能留意这些,可问他,虽没有插手,也是桩桩件件都清楚,这便是当家的本色了。这么看着,心才放下。 曾经于轩儿,她是过于放任了,总想着他成人了,能自持能把握,能自立门户,谁知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每每思及,依旧大恸,也恨自己当初不省事,未及早早发现隐忧,酿成大祸……如今于承泽和承桓,定要加倍心思,防微杜渐,扶正根苗,为老易家传承血脉…… 祖孙二人说了会儿话,承泽便寻思着要告辞离去,却不想老太太倒来了兴致要打马吊。眼见要着人往怡宁苑和馨竹园去,承泽立刻一惊,直说实在乏了,想早些回去歇了。 “净是拿话来搪塞!”老太太不依, “我可听说你这几日睡得晚,也不是用功读书,就是一个人闲着,可不是闷得慌!这会子叫你玩牌,又不肯,是嫌我这老婆子了不成?” “哪儿能呢,” 承泽赶紧笑道,“今儿真是的,桓儿歇晌时我也打个盹儿,谁知将睡未睡,反倒弄得头疼,这会子还不适宜,老太太就疼孙儿,饶我这一遭儿吧。” “不行!”老太太也笑,“我好容易来了兴致,你怎的给我搅了?年纪轻轻的,这点子不适就撑不得?哪像是习武之人!不能走,今儿啊,我得好好赢些呢!” 看老太太不由分说吩咐了人去请姨娘和嫂嫂,承泽只得作罢,可侯在那儿,便是冷热不适,如卧针毡…… 一个人时,怎么折腾,怎么狠心,都做得到,又借了那雨水,便更有借口远远躲了……好容易一天一天地熬过去,想着时日久了,淡了,便好了,可怎么,今儿就又要见……真怕,前功尽弃…… 可又转念,终究一个屋檐下,今生今世,他得养她,何况见面……这几日心冷已是笃定,夜里也慢慢能睡两个时辰,虽则还会有梦,那身影倒似一天天淡了……今日见面便是个坎儿,过去了,说不定,真的,就好了…… 一场牌局,桌上春秋,赢来往去,几家欢喜,几家愁…… 出了延寿斋,已是近亥时,暗夜晴空,点点繁星,起了风,轻轻扬扬,不觉冷,只是清凉。荷叶儿抱着钱匣子,边走边乐得合不拢嘴,今次真是破天荒,她家小姐这般无心牌技,竟然也赢了钱回来,可见这风水是轮流转了!谁知她这边只顾高兴闷头走,却没留心这小姐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荷叶儿正诧异要开口问,却见静香已是转身返了回去。她顾不得多想赶紧跟了,没走几步,竟是迎上了二爷…… 看到几步外拦了去路的人,本就颓乏的步子,不得不停了…… 两人都没有行礼,只静静地站了,黑暗中的星光不足够看到彼此的眼睛,只能略觉出身子的僵直…… 原想着他怎么都会开口,却没想到,他非但没开口,等了一会儿竟是要撇下她抬步离开,静香心一急,脱口一句,“你今儿输了。” “嗯。” “你怎么……输了?” “出错牌了。” 出错牌?是错了,可,可怎么张张错,处处错……心实在疑惑,又问,“连番的错,……究竟,究竟是怎么了?” “起手就错了……以后的,自是全错了。” 她从不经心马吊,遂他的话,她没听懂…… “往后可别错了,还说要教人,若总这么着,还拿什么说嘴呢。” “……我赢不了了。” “嗯?”她刚不过是敷衍谈话,他怎么倒接了这么一句,他究竟……“二叔,你……” “嫂嫂恕我无礼,先走一步。” “嗯?”静香一怔,他已是走到身边,未待她再应,人已经绕过她,离去…… 看那背影,心莫名,酸酸的…… “小姐,二爷是怎么了?今儿打牌的时候,脸色可是不好看。” “……嗯。” 她何曾没注意到…… 今儿他不是错,是根本就不知道手中打牌是什么,捡一张,就丢一张,口中虽还能随了老太太和姨娘说笑一两句,可于她,除了礼数,视而不见…… 想不明白,可是哪里得罪了他…… 原当是自己多心,离了牌局,怎么都放不下,左思右想,迎了他去,这一问,这一走,才知道,果然冷的只是她…… 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心更忐忑,忐忑到怕……她曾劝自己,不管他为何留了红玉,于她,他是真心相助的,可如今……难道,真的只是还愿,并非人情么…… 风过,不由一个寒战,眼中的酸楚略略凉,她是得的太多了才会贪心……她原本,能活命,就该感激的……从今后,自知为明…… —————————————————————————————————— 一步,一步,沉似千斤,拖得他,几乎要溺入土中…… 见了,没敢看,只行礼,只行礼…… 一张牌桌,咫尺之遥,再低头,再转神,却那心思相逆,越禁,越勒,越奔脱了缰绳…… 苦苦的屏持,一瞬即垮,逝水东流再不复…… 这一次,那清香如蛊,再不是鼻中,再不是思处,点点蚀透心髓,再想驱,再想赶,只得挖了心去…… “二爷!” 看到门外拖沓着进来这失魂的空壳,青蔓心猛一惊,急急地迎了过来,“这是怎么了?怎么也不……” “青蔓……青蔓……” “二爷,是我,你,你怎么了?” “……收拾行李……” “嗯?” “咱们走。” 作者有话要说: 相思苦……相思错…… 另:晚上可能会各章捉虫,不是伪更。 ☆、第二十九章 救命郎中(上) 听闻承泽主动要往贺府去,一向对他读书学工夫苛察严格的老太太此次倒有些犹豫。承泽将满十八,虚龄该十九了,这两年眼见着成人,又文精武湛、才貌出众,贺峰去年的信中就隐隐透出该送他上京的意思,只是老太太忠君效国的心已死,遂从未接过话。本想着自己是一家之主,只要主意拿定便万事皆妥,可如今才惊觉,这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这自幼就坐在爹爹腿上念兵法的嫡传血脉,长得是那金戈铁马的硬骨头,流得是那酣洒疆场的热血,这清平的日子,他怕是过不长久…… 自古英雄出少年,孙儿胸怀大志本是难能可贵,老太太也并非为一己之痛而置大义于不顾的狭肠鼠目之人,当年易老太爷战死沙场,寡孝大恸之中仍是毫不犹豫地将刚满十六岁的儿子送进了校场。可怎奈,如今的朝堂实在是君昏臣佞,混水一潭,且自家已然是遭人算计、落马失信,承泽若是高中皇榜,再有贺老将军的举荐,招人耳目是早晚的事。一旦那昏君又把当年拒罢的空帽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2 子扣给他,年纪轻轻,言语不慎,不定哪日便被拖下水,到那时,没了任大人的冒死庇护,易家真是再无可逃…… 遂承泽说要走,老太太并未立刻答应,而是叫到了身边好好说了说话,探了探孙儿的意思。可看来看去他虽执意要走,却也不像是要紧着读书以便早日蟾宫折桂,遂又借机婉转地说待老将军回来要亲自备了厚礼前往,一来叙旧,二来感激他多年悉心教导,如今孙儿满了十八,过了今年就接回府中。承泽听了,诚诚恳恳点头应下,看他根本没有提多跟随老将军或是将来如何的话,老太太这才略松了口气,放他离去。 延寿斋的心思蓝月儿并未揣得很透,遂对承泽离府,怡宁苑倒显得十分欢喜。老将军进京数月,许是朝中又要起用老臣,如今承泽也知上进,易家出头实在指日可待。遂蓝月儿拦了非要跟去玩儿的小承桓,好言安抚,一心只盼承泽更努力,更用功些。 而始终无波无澜、于府中打算毫无计较的只有角落里的馨竹园……每日莲心与荷叶儿叽叽喳喳地说着各处如何的闲话,连带提到人去楼空的芳洲苑,可那画案旁精描细绘的人听了连头都未抬,只那睫毛细细颤颤,手中的笔随之略一顿便走开……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贺府弘毅轩。 接连几日大晴,湿气散尽,艳阳高照。无论人心思如何,老天只顾往前走,眼看着已将出梅。 正是午饭时分,饭桌旁青蔓小心而麻利地布置着:清蒸鹅掌、四喜丸子、酱爆鸡丁,清炒笋片、虾丸汤,还有热腾腾刚出笼的小汤包。正午的日头照进来暖暖映了一身,衬得那发烫的双颊越显红,额头鼻尖一层细汗也更莹莹闪闪的,显见已忙碌许久,可脸上却是透着暖心的笑意。杯盘碗盏,仔仔细细,都是他惯使的,汤羹菜肴,精精心心,皆是他偏好的,只要他今儿能多吃一口,多少工夫多少累都值得……这些日子,他实在是……想着那郁郁寡欢一脸的心思,心又疼…… 这些日子不知是怎么了,当着人还好,背过人只有他俩的时候便再不掩着,也不说,也不笑,只一个人悄悄儿的,呆呆的,那样子像是被施了法丢了魂儿,时候长了,眼圈儿还泛红,看着像是极委屈,又像是极伤心,可怜巴巴的。明里暗里问他,他虽不随意拿话来搪塞,可到底还是不说。她心急,那日老太太着人叫她过去说话,她差点就说了出来,后来终是忍住,只说他这几日懒怠吃东西。本想着他早晚要告诉她,可一日又一日总是熬着,直到那夜回来,人像死了大半个,只说走,马上走!看在眼里,她急得抓心挠肝,可又想着能出来分分神,说不定真就好了,可谁曾想,在府里每日有小爷承桓还能陪着吃些饭,偶尔跟着歇个晌,也能略补补觉,这一回到贺府,老将军又不在,竟像是放开了似的,整日整日闷着,少吃……更少睡…… 每日变着花样给他做,但求他能多吃一口,下午再央福能儿拖他出去骑骑马,夜里么,哄他教她念书,这一来…… “又是你亲自做的?” 正自顾自出神,不想承泽已是来到身边,青蔓赶紧笑着让他坐,“嗯,来尝尝看今儿的。” “何苦费这事?府里做什么吃什么便是。” “不值什么。”青蔓边张罗夹菜边说,“又是换季,怕不合口味吃得肠胃不适。” 承泽没再多说什么,拿起筷子,正要抬手,却见青蔓已是递了一只小汤包过来,他微微一怔,用手拦了。 “嗯?”青蔓不解。 “不想吃。” “今儿不是原先做的那样儿,是端端照着大奶奶的方子来的,正宗的……” “往后,”他轻声打断,“别再做南方菜。” 被他推开手,又看他低头只盛了近前的鸡丁便不停地往嘴里扒拉米饭,她僵在一边,眼里酸酸地噙了泪,他,他这到底怎么了…… “承泽!承泽!” 房里正是尴尬无声,就听得门外清亮亮连声唤,随之便是轻快的脚步带了一阵小风而至。青蔓回头,人已近在眼前:青丝高挽,白玉衔冠,身着银白绣金印花袍,足蹬粉底青缎小朝靴,手持梅花扇,腰悬九龙珮,看这一身的打扮,人只当是风流韵致翩翩少年,其实啊,粉面桃腮,丹唇素齿,一双水杏眸,两只含笑涡,活泼泼鼻尖微翘,水灵灵玉质天生,真真正正二八妙龄女儿家。 这便是贺老将军的远方亲:表小姐丹彤。丹彤是三年前住进贺家的,据说是因着贺老将军两个儿子都驻守边关,常年不见,贺夫人思儿寡闷,这才从亲戚家接了小丫头丹彤膝下承欢。说来也奇,按说也是名门小姐,可这小丫头自幼就调皮好动从不安生,且不好诗书,不善琴画,每日起早摸黑只知刀枪剑戟、拳腿招式。她来的时候,承泽已经寄养府中数年,因着都年龄小没什么防备,她又是这么一副小小子样儿,遂两人常滚在一处媳闹玩耍。 原本玩耍归玩耍,礼数总该讲,可这小丫头张口闭口直呼承泽,附耳说话,牵手出行,从不在意。承泽寄人篱下自是不好说什么,而让人意外的是贺老将军,平日家教极严,对承泽也是言传身教不许有半点逾礼之处,可许是儿孙中没有一个女孩儿,遂于丹彤,竟是疼得什么都不顾了,一味地纵。所谓客随主便,青蔓本也不大在意,可一天天大了,这小小子越长越标志,越长越水灵,想着到了岁数再不知礼也该讲究些男女之妨,可谁知她却依旧故我,说辄,动辄,亲近异常。看在眼中,别扭在心里,平日虽面上不显,可青蔓心里是着实不待见丹彤。 今日再见,这女孩儿又是促狭着了男装,为着曾经抢过承泽的衣袍,原本青蔓是最看不惯的,可此刻竟是顺眼得很,心中不由暗叫来的正好,有她打诨说话,许是能给爷分分神,顺顺心,遂真心笑着迎道,“哟,表小姐来了。” “哼!” 丹彤冲青蔓耸耸鼻,“不自己来,等请还等得着么?早早就听说你下了厨,我想着今儿晌午可是又有口福了。可谁知左右等不着,我只好腆着脸自己寻来了。” “哎哟,这可是怎么话儿说?”青蔓赶紧挽了她安顿坐下,“实则是怕拿不出手,不敢呈给表小姐呢!” “你少假惺惺!你眼里除了你们爷,哪还有什么亲小姐、表小姐的?” 对于丹彤的不留情面、口无遮拦,青蔓早已见惯,况她心里也是愿意人当着承泽的面说他们亲近,遂只是笑,紧着去给丹彤盛饭。 丹彤转过头,用扇子点点承泽的手臂,“哎,呆子,我来了半晌了,你可看见我了?只顾吃独食!” 承泽看都不看她,依旧闷头扒拉饭。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3 于承泽的冷淡,丹彤毫不在意,脸上的笑一丝未减,反倒更浓。正巧青蔓递了饭过来,彼此相视,青蔓忧心忡忡地摇摇头。丹彤越笑了,调皮地冲她挤挤眼,青蔓纳闷儿,不知何意,却见丹彤凑到了承泽身边,笑问,“我刚看见福能儿骑马出去了,瞧着像是路不近,他做什么去了?” 承泽没答话,青蔓心里倒更打了鼓,昨儿夜里他又是翻腾了一宿,今儿一大早起来虽是眼犯红丝一脸的倦乏,可人倒似一刻都不得安稳,一会子看书,翻得劈哩啪啦的,一会子摆棋,更是几个子不到就打散了去。快到晌午终是坐不住,急急叫了福能儿来,原当他是要出去骑马,谁知吩咐了几句就打发走了。这么一听,竟是出了远途,能是做什么呢…… 看她的话非但没人应,那人竟越冷成块冰疙瘩,丹彤噘了嘴,心想这家伙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枉她这几日为了他苦思冥想!遂讽道,“你叽歪了这几日,终是病入膏肓了么?这儿的郎中都治不了你,还得着人外头救命去?!” 这话一出口,看他筷子一僵,脸色铁青,青蔓心想坏了,这下是惹了他了!正要开口圆场,却已闻他咬牙道,“要吃你就悄声吃,不吃就走!再多一个字,爷扔出你去!” 常见二人绊嘴却从未及此,青蔓一时也不知所措,只赶紧给丹彤使眼色,示意她多担待,也别再说了,可谁知丹彤像是偏要较劲,反而笑了,“我看你是真病了,病得没了记性!三日前咱们可有言再先,我若得着了,你如何?” 承泽脸色依旧阴沉,可心倒略略一恍,正想三日前究竟敷衍着答应了她什么,却不防已是被扇柄挑了下巴,“遂我既来了,必是得着你的病根儿了。” 看承泽依旧迷惑,丹彤心里得意,更挑了挑扇柄,眯了杏眼调-笑道,“好标志的模样儿啊,赶紧给本公子个笑脸,否则,一会儿求我都来不及!” 承泽被这故弄悬虚惹得越恼,一把推开那扇子,怒道,“你不走我走!” “哎!”丹彤立刻将他摁住,起身附在他耳边,柔柔红唇轻轻触到了他的耳,暖暖的气息缓缓道,“你想那女孩儿……想疯了吧……” “啊!!!”话未说完丹彤就失声惨叫,承泽铁钳般的手紧紧攥了她的手腕,那眼中突然迸裂了一般血红!! “易承泽!易承泽!!”丹彤疼得两眼泛泪,直叫,“你,你个混帐东西!!我,我可是你的救命郎中!!”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的耐心等待,工作忙,码字时间少。而且入v了,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亲们的钱钱物有所值,所以总是改了又改。。。有时候自己都头疼。。。 不过亲们放心,大纲已有,不会卡文,我只是希望修得更自然些。 另:亲们认识一下丹彤同学,丹彤是个好同学,亲们欢迎一下下! 最后:普遍mua一个! ☆、第三十章 救命郎中(下) 被一语戳中了心事,心里久忍不耐的委屈像被突然撕裂了口,疼得承泽一时不知把握,险些伤了丹彤。好在还不至全迷了心智,丹彤只呵骂了一声,他便惊觉,赶紧松开,心里再疼,人再僵,面上也露了愧色,两手惶惶,不知去处,任凭丹彤拿那扇子劈头盖脸地敲。 青蔓在一旁先是被那血红的眼睛吓怔了,后又不忍看他挨打,想拦,想劝,可左右插不上手,都因这丹彤虽常口无遮拦,却实在不是个小肚鸡肠之人,难得真生气,这一回是真得罪下这表小姐了。看那眼里的泪其实早没了,可手里只管没轻没重,嘴里也“混帐东西!混帐东西!” 地骂个不停。青蔓是个下人况又是在人家府里实在不好强劝,只指望这爷让人出出气也该自己拦了,可谁知竟傻了似的任人家打。正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却惊见那扇坠子鼻儿胡七八糟一划,那俊朗的眉角立刻一道殷红的印子,再一打眼便是殷了血珠儿出来。 “哎呀!二爷!” 听青蔓惊叫,气急的丹彤这才看见那血印子,赶紧住了手忙着从袖子里掏帕子,忽一顿,又扭脸气道,“你该得的!你该得的!”可嘴上恨,手却握了扇子垂了,咬牙看着那血珠儿,一跺脚转身跑出了弘毅轩。 客被气跑了按说该跟出去劝的,可青蔓也是顾不得了,紧着掏了帕子出来,却这手刚靠近他的脸便被拦了,再看那神情,竟较之前更是落落。她心一紧,正要开口,却见承泽已是站起身往卧房去。 “二爷,你……” 承泽停了脚步,却并未回头,只颓颓道,“一会儿把饭菜给丹彤送去。” “……哎。” 看他闭紧了门,青蔓再屏不住,重重叹了口气,这真是越看越糊涂……平日最是个大方义气的,这几年跟丹彤一处,拌嘴抬杠不过是玩儿,但凡有什么都让着她,甚或一次,她不知为何偷跑出去竟是入夜都不见人,惹得贺老将军大怒,也是承泽替她遮掩的,痛挨了家法不说还溜溜儿跪了两天……今儿是怎么了?她究竟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要命的话,竟是恨得如此!既是怒了,既是有理,怎么又任凭人家捶打?他的心思从没这么难猜过,整日在他身边,定是自己疏漏了什么?是什么……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入夜,明月轻风,沙沙叶吟,雨水充满后,扣在窗上的树影越显丰盛,婆婆娑娑的。再有连日的日头积攒了暖意,让这风也彻彻褪去了湿寒,只清爽爽地怡人。 烛灯下,承泽手执墨笔,凝神专注…… 这么些日子,食不知味,睡难安寝,人似久病乏透,又似初伤大痛,一时疯,一时傻,独自较劲,苦不堪言……可今夜静,心出奇地安宁…… 笔尖下,湿湿的墨叉与墨点,二十五子布局子子玲珑,三百六十一处考量处处精心……眼中红丝依旧,眉却舒展,宣白的纸上全局入官,无一处涂抹,无一处纠葛,再落笔,再起手,白子,终于赢了…… 没有曾经焦灼下那急盼的狂喜,只是淡淡的,嘴角边一丝疲惫的笑…… 放了笔,再一步一步地读,再一步一步地解,没有偷巧,没有作弊,这碗水他果然端平。唇边的笑终是晕开些,心里不由悄悄地,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悄悄地跟她说,你看,我赢了吧……你我再无缘对弈,多谢这一残局,够我今生玩味…… 忽一酸,眼睛又似被烛热熏了,更觉涩,赶紧眨眨润一润……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抿了口已是凉透的茶,那凉意慢慢滑下,又静了静枯燥的心肺…… 今日这苦守不住的心事竟是被那小丫头戳透,本当自己多年习武,该是有些定力,岂料竟是这般失态……可这一顿敲打,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4 倒真似把心里的怨打散了,只实实在在留了吐在耳边的那句话:想她……想疯了…… 其实,掖着藏着,真是曝了出来,反倒安宁。想她就是想她,今夜全放开,五官六尘皆是她,是暖,是热,是酸,是疼,都好…… 再想平日,只觉愚了,在旁人面前遮掩也罢了,何苦要连自己的心也欺瞒?逼着不想,迫着恨,筋疲力尽……便是如此,依然屏不住,强着空一会儿,人就呆傻,下一刻泛过来,更是燥得如火烤炙!今早终是奈不住,急急派了福能儿回去,没什么要紧明白的指示,只是说去看看府里可好,各处……可都好……都在做什么,这几日都做了什么…… 如今这心切终是现在人眼中,多少不堪…… 想起丹彤气急发颤的呵骂,承泽不觉有些脸红。三日前她看他忧心,问何故,是他自己忙遮掩,打诨道若是你猜出病根儿,我就告诉你因由。这几日不见,原不在意,只当她知趣给他清静,却不想这小丫头当真猜了出来,兴致勃勃来找他,竟是被他发疯伤了。想起那手腕上紫青的印子,承泽的心越是不安。 虽则一处长了这几年,也知道她不似一般女子心狭,断不会为了这点子小事记恨他,况后来青蔓给送了饭过去,听说接了就大口吃,边骂他边吃,可见是已经过去了。可这么想着,心却还是放不下,这丫头别看平日恃宠跋扈,实则也是寄人篱下,他还逢年过节能回家探望,可她自来了,动辄有人相随,再未远离过府门…… 起身看看时辰,倒真是晚了,推开窗,晚风送香,想着园子里那棵老弯柳,心似有了灵感先知。正待合窗,又记起青蔓就睡在外间榻上,这么出去定要惊扰了她,遂干脆轻身一跃……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夜深人静,就着月光,果然看到那棵粗枝老弯柳上斜斜躺倚的人。承泽微微一笑,学她小时候教的,打了一个鸟鸣般的口哨。 听到那哨子,看见那白袍的身影,丹彤丝毫不觉意外,扬起手中的酒袋掷了过去,趁他忙接应,赶紧抹了脸上的泪…… 将酒袋接在手中,感到这力道是递不是砸,承泽心落地。走过去,席地坐在了树下。仰脖大大灌了一口,烈!辣!没吃晚饭就这么空腹进去,腾地一蹿,烧着了一般,十分痛快!惬意地靠了树,眯着眼睛看那飘飘柳枝后弯弯的月影…… “你说你一个女孩儿家,总爱喝酒解闷儿,像什么样子。” “哼,只许你这大男人矫情得犯了相思病,就不许我这女孩儿家喝口酒解解闷儿么?” 树下顿时没了声音,丹彤悄悄瞥一眼,那人单手掩了额撑在膝上,尴尬得似连月亮都想躲,丹彤不觉笑出了声。 静夜中这笑声突兀兀地,显得很大,承泽越烫红了,恨得咬牙,这丫头的笑平日听着虽放肆倒还清朗,今儿怎么这么刺耳,扎得他浑身难受!不觉开口辩道,“行了!我说你猜对了么?!” “哼,”丹彤笑着白了一眼,“这可不是此地无银?!我其实头两日见你就猜着了,只是怎么也想不通。今儿来原是想着求你告诉我真原委的,谁知不过是试了试,你即刻现型,还说得人么?” 承泽自知今日实在失态,可狡辩了一刻仍是无赖, “头两日就知道?说得你本事大了!女孩儿家的,张口闭口说相思,也不知羞!” 被承泽这一拐,丹彤立刻中了计,“怎么?你做的出,我都说不得了??” “我做什么了?我做什么了?”承泽屏了笑紧着反问,“哎,我来问你,你怎么知道相思病是如何?莫非,你早得过!” “你!!”丹彤顿时羞红了脸,拽了一枝柳条就抽打他,“你个混帐东西!你个混帐东西!自己不耻不羞,怎么就说到人家头上来了?!” “呵呵,”承泽边挡边笑,越坏道,“这可真是女大不中留,想的是哪家公子,告诉七哥,七哥给你提亲去。” “易承泽!!” 听丹彤怒喝是果然恼了,承泽这才握紧了那柳条,“只准你笑人,不准人家说一句?” “哼!”丹彤一把甩开柳条,“你就是说不得我!枉我还挂心着,想了又想,生怕弄错了伤着你!” 听她这么说,那只缓了一刻的心思又涌了上来,不由抱了膝,讪讪道,“既是知道伤人,就别再提了……” 丹彤低头看,那曾经坦荡荡从无心事的人,如今愁得都变了模样,心再不忍,轻声道,“其实我也不会看,是因着三哥,才这么猜的。” 丹彤家有六个哥哥,只她最小,自是最宠。初来时想家,爹娘倒是说的少,可把哥哥们一个个都说给承泽听,承泽心疼她,便会自称七哥,任她撒娇。今天又听她提到三哥,承泽倒也不觉生,“三哥怎样?” “你和三哥当年一样,一模一样。” “哦?是么?”这下承泽真是惊讶,丹彤家这六个哥哥,她其实最近的是六哥,说得最多的也是六哥,于大哥只有敬,甚或敬得有些冷,二哥四哥五哥虽亲倒也平常,可单单是这个三哥,在她的小心眼里是最英明神武最光耀的,有时大话说多了,竟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一般,承泽说不得更笑不得。可今儿说这儿女情长,怎么倒把这位拉了进来?遂好奇道,“怎么一样?” “当年我三哥想我嫂子就是如此,吃不下,睡不着,整日阴着,也不说,也不笑,像变了个人。” 听丹彤已是叫了嫂子,知道这二人终成眷属,心羡慕之后,落落又沉,承泽苦笑笑,“不一样……我和三哥不一样……” “是啊,”谁知丹彤也没有辩,只随他轻轻叹了口气,“按说,你们怎么能是三哥和嫂子那样的,他们……他们是禁忌。遂我见你那样子,虽像,可也没敢猜是。” 禁忌??承泽猛一震,“你,你说什么?他们是禁忌??” “是啊,若非如此,我三哥怎会愁得那般?遂我想你虽也似苦得再无半点希望,可怎么也不会是。更况,……” “丹彤!!”承泽急急打断,“你,你三哥和嫂嫂是何禁忌?他,他们又是如何得偿所愿??” 丹彤显是被承泽突然嘶叫的声音吓了一跳,可也听出他急,遂只略略斟酌了一下便道,“我家与我嫂嫂家原是一族亲戚,不知多少年前祖上分家不匀,兄弟闹翻了,再不往来。又过些年,同是一样买卖,同是一方土地,便开始争,开始斗。到了我们这一辈根本也认不得是亲了,自是彼相更不和善。” 承泽听着,微微蹙眉,记得贺老将军说过,丹彤家在西北边陲,只道那里民风淳良、豪爽侠义,这怎么听着倒像是有些蛮……可也顾不得多想,只问,“既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5 是如此交恶,那三哥是怎么看上嫂嫂的?” “我也不知道三哥和嫂嫂是如何相识,只是听六哥说他们常偷偷传信、相会……日子久了,情谊深厚,发誓今生非彼此不娶、不嫁……谁知,三哥还没筹划好如何求爹爹去提亲,嫂嫂那边就出事了。嫂嫂的爹爹发现他们的私情,大怒之下要把嫂嫂嫁给旁人。消息传到三哥这儿的时候,离嫂嫂的出嫁之日只有三天了。” “啊?那,那怎么办?” “怎么办?我三哥才不会听天由命!”丹彤说着神采又是飞扬,“他连夜就骑马冲了去,直接叩门拜见岳丈!结果嫂嫂爹爹气极,说非但世仇难解,也有悖人伦!” “有悖人伦??” “嗯,嫂嫂其实在族中长我们一辈,论辈份,我们该叫她姑姑的,这门亲怎么都说不过去。” 啊?姑姑…… “可三哥偏不依!说他不管嫂嫂是谁,今生今世生要与她同寝,死要与她同葬!来生来世、生生世世都是夫妻!谁敢拦他们,绝死相搏!那老岳丈听了气厥!说好!好!你小子有志气!只要你挺过这一次,我就应!三哥立刻拍了胸脯,说刀山火海,绝不能悔!” 这番话直听得承泽热血沸腾,急问道,“挺过什么?” 树上没了声音…… “丹彤,丹彤!”承泽捡了刚才的柳枝拨拨她,“挺过什么?挺过什么?” “他……他把我哥绑了,扔到了狼群里……” “啊??” 承泽惊呼。 “两天一夜……”丹彤低低的,终是含了泪,“两天一夜……最后那只狼被我哥撕了的时候,他就昏死过去了……” 只觉得鼻中一股血腥直冲脑门!承泽心震,震得醍醐灌頂!!难怪丹彤总是仰看她三哥,这便是卿卿我我之事,也让他做得如此惊心动魄!相与他,自己,自己这躲躲藏藏的烦愁,实在是,实在是…… 承泽的震惊,丹彤倒似不觉,只是道,“遂看你也是一样烦恼,我还是不敢猜是,又有谁能如三哥这般难呢?想你们易家虽遭过大难,可毕竟早早就离了京城,曾经的仇人都再无瓜葛,且你走的时候也小,断不会是看上了仇家的女儿。遂我想,这女孩儿应该就在此地。既如此,这应天府数十镇县,哪还有你们老易家不敢提的亲?这么想着,觉得必是我想错了。可今儿,你又印证了是,我就糊涂了。既是相思,你又到了该成亲的时候,过了这一年的孝,去提亲就是,为何愁得如此?” 承泽此刻心里翻江倒海、一片混沌!似彻底乱了心志,又似什么都明明白白、清清朗朗起来!听到丹彤问,眼前忽见那藏在心底、魂萦梦牵之人,一时忍不住,竟觉浑身发热、都是力气!心乱,心喜,心也怕,险些,险些他就放了手!! “承泽,承泽?” “……嗯,” “她是怎样?你们到底是怎样为难?” “哦,” 承泽紧紧攥了拳努力稳了自己,第一次跟旁人说她,他觉得心跳得厉害,一手心的汗,开口也小心翼翼的,“她……她是个新孀之人……” “嗯?是个寡妇??” 听丹彤用了这么个词,承泽恨,像是心爱的宝贝被旁人轻贱了一般,“哎!!你口下积德啊!” 丹彤不理会,只管问,“她可是还有公婆?可是还在孝期?可是为着这个,所以拒了你?” “拒我?那倒没有。” “没有??”丹彤惊叹,这温婉的江南女子也有像三嫂的啊,这个情字可真是…… “我还没跟她提过,想着等这次……” 承泽话还没说完,只听重重一声闷响,“哎哟!”痛呼声乍起,定睛看,竟是丹彤从树上摔了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承泽纳闷儿地看着呲牙咧嘴的她。 “易承泽!”丹彤用力揉着别了筋的腿,冲承泽呵道,“你说说,你说说,你无病呻吟什么?看着要死要活的,我当你俩多深的情意被生掰开了呢!弄了半天,是你一个人在这儿瞎寻思啊??” “这怎么能叫瞎寻思呢?”承泽很是莫名,“不想明白,不想通,往后怎么能有三哥那般气势呢?” “你!”丹彤真是哭笑不得,“三哥的气势?你还想有三哥的气势?人家三哥三嫂是两情相悦,你,你这算什么?” “哦,”承泽笑笑,“这有什么?往后我好好疼她,两情相悦还不是早晚的事。” “早晚的事?!!你当她是什么?丫头?小厮?玩意儿?你对她好,她就该报答你,就会悦你?” “不悦就不悦,什么当紧?”承泽蹙了蹙眉,不知道为何丹彤声也变了调儿,眼也瞪了,“我悦她就行了,她悦不悦我的,倒不妨。” “承泽!你!”丹彤气笑了,“你为了她不吃不睡,还为了她想学三哥的气势,反了俗世要从人家公婆手里夺了来,竟不管她悦不悦你??你当我三哥最后娶到三嫂单是因为他豁了命斗了狼群?那是因为我嫂嫂为他寻了短见,以死相逼!她爹爹不得已,才答应的!你,你这个笨蛋!自己在这儿痴痴傻傻,可知道她愿不愿意为你死?!”说着,重重戳了戳承泽的额头。 “为我死?”承泽拨拉开她的手,“干嘛要她为我死?不用!这辈子,我要她好好儿地活着!不伤心,不害怕,不疼,不冷,只每日让我疼她就好。至于豁命、斗狼群,我一个人就行了。” “这么说,人家若是不肯,你还要强了人家?” 这一问倒是让承泽低头想了想,却似还不明白,“横竖她也不能再跟别人,只有我了,她干嘛不让我疼她?” “哎呀!!”看这实在是对牛弹琴,丹彤悲呼,“这女子到底是谁啊?怎么就招惹了你这么个混账糊涂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某爷,你还可以再缺儿点么??o(╯□╰)o 故事接下来到走向,不说乃们也知道了。。。话说,这章肥美吧?给点花花吧。。。 另:晚上可能会捉虫或修文,不是伪更。 ☆、第三十一章 执念随心 远远敲了四更,半弯清月应声卷到了云后,夜越沉,越静…… 承泽枕了双臂趟在床上,黑暗中,沉郁已久的双眸似雨夜骤晴如洗的朗星,清澈而明亮,疲惫的红丝竟也似特意添了的色彩,再也掩不住心事满满往外溢。莫名地,又是觉着热,一把掀了本就是胡乱搭了的被子,只剩薄薄绵绸的中衣儿,这才略凉了些,略平了些心燥…… 他得静,必须得静下来…… 原当绝死无望,可这一时竟似把这一辈子的念想都翻了过来,突如其来的狂喜,让身子里每一处都像蹿出了小火苗,激得他满脑子都是那重生后便入了极乐的念头:该怎么疼她,怎么护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6 她,朝夕相伴如何,日夜相随怎样,早也要看,晚也要看,从此,眼里,心里,再不离开一刻…… 可他知道,滚烫的心思中唯剩的一点常人心智知道,要走到那一天,要得到这盼,要入了这极乐,太多繁难事…… 就如刚才与丹彤说透了,那平日最是爽利的丫头也是絮絮说道,一说他不省事,只知自己瞎寻思,人家的心说不定还挂在天边儿,他这里九成是空牵挂;二说她新孀之人,又有公婆在,若是行事谨慎还罢,但凡有闪失,便是万劫难复…… 丹彤说说笑笑、敲敲打打其实是在劝他放手,可承泽听在耳中,依然有自己的打算。实则丹彤也并不知道这公婆其实就是他们易家,而他易承泽就是将来的当家人,“行事谨慎”、“万劫难复”于他们都更添了一层微妙。相与三哥的勇猛与胆识,承泽明白自己这边最忌的便是操之过急逞英雄,毕竟那老岳人不是世仇宿敌而是自己嫡亲的老祖母,于孝、于义两厢难违,遂更要多用一份心计,多备一份耐性。不过倒是有一点甚好,曾经三哥三嫂苦苦相思不得见,凡事都不得商量,且枯想心燥难免出纰漏,而他与她近在咫尺,便可以先守着、先护着,寥偿心念,而后慢慢做打算,这一来,心静,自然行事妥当。 至于如何最终成事,承泽不由微微蹙眉……叔嫂结缘本就有违人伦,兄长一去,一个孝字更将她推上了寡母之位,犹记出殡那天老太太命他大礼拜过,这一跪,一去千里……老太太这是在人前摆正了易家的规矩,而规矩二字,正是老人家生平最重。早年随老太爷征战,戎马倥偬,心中执念便是军令如山,军纪如铁,违者罚,抗者死!想到这里,承泽心底一股寒意,老太太治家如治军,赏得重,罚得狠,不苟分毫,大丧之初那般狠绝,一瞬恍念怕是动了杀心的,之后那苦寒的折磨也是在罚她不遵嘱、“明知故犯”。 当初念及老人噬心大恸,又为护她衣不蔽体的耻辱,承泽没有将那十八天的罪恶如实相告,如今想来于自己的私心倒是正相合。无论曾经如何,将来若想成事,主在他,而她那边,越不显,越好,不能让老太太于她太怜顾以免横生枝节,更不能为那真相而于她心有愧,都只因亡者为大,日子越久,曾经过往便只存下了好处,而活着的,早早晚晚看在眼中,如鲠在喉,吞不得,咽不下,时时刻刻提醒着亡者罪,一旦有了明白的错处,正是数罪并罚,这便万万不可!而如今,她谨言慎行,乖巧懂理,延寿斋尽孝,怡宁苑和睦,一句不多说,一步不多行,闲暇时也少与人纠葛,只安安静静琴棋书画,这便是最好。如此一来,但凡将来有纰漏,只要他咬定是一己单愿,念及她平日规矩,以老太太的性子,最多冷落她一些时日便可过去,至于家法么,该是落在他一个人头上…… 不,不妥!想着老太太将于她的冷落,承泽似可见那一双寒彻骨的眼睛,再想她眉心那颗血痣,又见那细细一缕朱红滑过白玉一般的肌肤,他的心猛一紧,狠狠摇头!不行!便是冷落也不行!!不能再有半点不适落在她身上,她受不得,他更舍不得!两道浓眉越紧,目光渐沉,渐冷…… 从小到大,老太太言传身教,教他识人,教他辨理,给他讲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又讲声东击西,致敌志乱萃而取之!嘴角微翘,牙关轻咬,眼眸中几不可辨冷冷一丝狡黠,心道:如今,便是孙儿第一场仗,您老守,孙儿夺,两厢成败,非同寻常!于您,不过是正家法,护道义,虚妄一派;于孙儿,此生唯念,此命唯倚,志在必夺!遂于气势,您老已是一成下。再此刻,我心已动,我念已起,未雨绸缪,先行一步;而您老,不知隐情,不见暗防,错失先机,已限被动。遂于准备,您老又是一成下。这便如走棋让子,老太太,孙儿承让了…… 脆脆几声鸟鸣,天边渐渐泛了晨光,房门外悉索微闻,片刻辗转,又是静…… 房中人一夜亢奋,眼睛红得吐血,依旧精神弈弈。精心考量,仔细权衡,此事要想成倒也不难,不可强索,不能明要,却几个小局,便请君入瓮。只是最当紧的就是耐性二字,尤其是这前两步,谁先屏不住,谁就输,且输得彻彻底底、再无翻身的机会!这么想着,沉定的眸底深处终是翻出几许烦躁。若是从前说这耐性,他才不怕,就如习武站桩,不饮不食,气贯丹田,铁打铜铸,强若不倒之翁!怎奈此一时,彼一时,曾经心无旁鹜,全神贯注,站个一日两日,全不在话下,可这一回,有那扰心的人在,他如何沉得住气? 提起那冷清清如玉似雪的人儿,刚刚沉思静想的心绪一瞬就乱。心不免恨,说什么两情相悦,说什么生死相随,他岂敢啊?她远远地不知不觉,都牵扯他的心肠,但凡亲近些,人便像失了心志,语无伦次,行动荒诞!想那次费尽心机才把自己作贱病了,忍了疼,忍了燥,心心念念,好容易盼来了,本该逞逞势气的,却只一小银碗汤便彻底灌迷昏了,天地都不见,唯有眼前人……听她要走,更是心慌难奈,恨不能一把拉住,就此天荒地老…… 若是两情相悦,又该如何…… 她可也会牵挂,也会心疼,也会想他,念他……也会……急切切想见他? 双目迷离,神思暇想……冰凉细嫩的小手倦缩着任他握了,却又悄悄调皮,在他的掌心不老实,被他逮到,倏地捏紧,她侧头莞尔,水眸楚楚,轻轻踮了脚尖,粉嫩的唇瓣触到他的耳,幽香的气息,娇娇的话语,柔柔不尽诉相思……心突然痒,心突然酥,随即就化开,整个人……整个人都化开……他一激灵,腾地坐起了身,胸中通通地,擂鼓一般!算了!算了!还是别了!!她,她要真是那样,他还不得疯了??!早晚,早晚得溺死其中!!那,那可如何是好?那可如何是好…… 手心出汗,脸发烫,自嘲地笑笑,摇摇头,悄声骂没出息的东西!几时折了志气的??遂迫了自己努力想那眉眼模糊的画,想那淡漠的眼神,略凉凉滚热的心,安慰道她心里没我,只是个影子,谢天谢地,如此甚好,如此最好!成事之前,她就该冷清,他也远着,不去靠近,不可失态,万不可失态!原先不能把握自己是因着没有长远打算,只任意随心,如今有了那天荒地老的盼,他定能做到!再有什么难也要忍到那一天,再有什么苦也要为着那一天…… 若是……若是成事之后,她也冷清呢?若是一辈子,她都冷清呢?他心一凉,却只一瞬就又回暖,冷清就冷清,这有何妨?她性子本就如此,何必强她所难?不疼他能怎样?自己这么大个人,凡事都能照顾,何需她费心费神?不上心他的模样又怎样?日后朝夕相伴,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7 还能忘了不成?实在不行,他就坐在她身边,等着她画……他的念想足够多,够包裹住他们两个人,捂不暖她,就捂化她,横竖不许她动,只得乖乖地任他疼,任他暖,这样就好,一切都好……这么想着,嘴角满意地翘翘,双眸闪亮,只觉得顺心顺意,再无所求…… 打定主意,房中已是晨曦铺绽。心思安顿妥当,才觉困意浓浓,眼皮终是不支,沉沉合拢…… ……薄薄雪雾,天地晶莹,轻轻将她扶起,软软抱进怀中,幽香浸人,似醉如仙……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窗外已是日上三竿,那内室的房门却还是紧闭,青蔓几次附耳在门上,都没有一点动静。这是怎么了?这些日子,总是一夜辗转,难得睡个整时辰,昨儿又跟贺家那表小姐莫名动了手,一下晌便都闷在屋子里,晚饭都不叫,也不让人进。夜里她守在外面挂心得睡不着,总怕他饿,竖着耳朵听唤,谁知竟是连口茶都没要。 这么提着心,她也是一宿不眠,天刚亮就起身,想着按往常他也该起了,先哄着多吃些早饭,再跟他说自己的打算。可谁知竟是没了动静!难不成……又像临出来前那一晚,痴傻了不成??想着那眼睛一眨不眨僵坐一夜的人,青蔓心一紧,再顾不得什么礼数,急急走过去,叩门轻唤,“二爷,二爷?” “……嗯?” 懒懒闷闷的一声,显见是沉睡中被唤醒,青蔓心立刻懊恼,难得他睡一会儿还让自己给搅了,真是的…… “几时了?” “……哦,快晌午了。” “这么晚了?我起了。” 承泽醒醒神,美美伸了个懒腰,起身下床,大开了窗,暖暖的日头,清风拂面,顿觉神清气爽、浑身都是力气! 听他已经起来,青蔓端了洗漱的东西推门进来。边给他挽袖子边道,“该让你多睡会儿的。” “该起了,再睡,人家要笑了。” 听这语声一如曾经的清朗,青蔓一怔,赶紧抬头,只见那英俊的脸上满是笑意,不觉更是惊诧,昨儿一下晌再到今儿早上,竟是想通了么?那表小姐说是他的救命郎中,果然是么?究竟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一时让他失态狠出手,一时竟又让他脱去魔怔还了原形?不对!还是不对!昨儿自己苦思一夜,前前后后想来,这病还是起自府里,往贺府来分明就是在躲!如今这般,不过是一时见好,若要去根儿,还是得寻那源头去! 伺候承泽洗漱罢,青蔓边轻柔地给他梳着头,边开了口,“二爷,” “嗯,” “昨儿我听这府里的人说贺老将军已经离京启程了,可是么?” “嗯,不过家信中说,老将军难得出门,遂要趁着机会沿途访亲问友,这么算来,怕是还得两个月才能回来。” “既这么着,我说咱们不如回去了,你看呢?” “嗯?”承泽一愣。 “爷你想,咱们本就是想着老将军不日到家,这才早早回来迎着的,可实则于读书功夫又怎样了呢?” 本是想着该找什么借口回府去,此时青蔓的话正中心怀!承泽心喜,却也不好面上太露,毕竟这次任性离家,又这么匆匆就回去了,实在有些难为情,“说的也是,可……” 听承泽这么快就松了口,青蔓更紧着说,“虽说在贺府住了这些年,可毕竟不是自己家,吃的、用的,又怎敢势气?看昨儿表小姐那一通脾气,像责罚下人似的,爷自己大度不觉,咱们看在眼里,心可是过不去呢。” 这话说的实在有些小家子气,承泽微微蹙了蹙眉,却也没吱声,毕竟回去才是当紧,遂也不多计较。 “再者说,在府里你又给三爷讲书,又教他功夫,可我看着竟似比在这儿更用功呢。来了这几日,除了睡,就是发呆,可做了什么?” 听她不软不硬嗔了这么一句,承泽也是尴尬,正巧梳好了头起身,方才遮掩了些。心说往后真是得小心,从小到大什么都不背着她,原倒觉得贴心,此刻许是心里藏了事,竟觉多了一双耳目,让他不免有些防备,那一桩大事可是千万出不得差错,断断不能让她知晓! 看他没应准,青蔓又跟了上来,“爷,你说呢?咱们回去吧?” “嗯,我也想着……” “二爷!” 二人正说着,门外匆匆进来一个人,俯身行礼。 “福能儿!”承泽眼睛一亮,大步走过去,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青蔓也迎了过来,笑道,“这是往哪儿疯去了?一脑门子汗?” “青蔓姐姐说差了,”福能儿点头笑,“这汗哪儿是疯出来的?是饿出来的!从早起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饿得紧,可有什么点心?” 青蔓当真被逗笑了,“贫嘴!” 承泽暗说福能儿好小子!一边也随了道,“正巧我也没吃,你去张罗上饭吧。” “哎。” 看青蔓出了门,承泽赶紧拉了福能儿问,“如何?府里如何?” 福能儿抹了一把汗,“能如何?爷也是的,统共才走了几日?府里能变什么样儿?连走那日当了值的丫头们都没到调班儿的时候呢!” “哦。”承泽有些讪讪的,却又不死心,“当真什么也没有?延寿斋可又打牌了?谁输谁赢?” “还打什么牌?前儿姨奶奶请老太太的示下,说是太太的忌快到了,要吃斋呢。” 哼,承泽心里冷笑,连爹爹的祭香她都懒得上了,还记得娘亲的忌? “哦,这么一提,倒还真是有档子事儿。” “何事?” “姨奶奶昨儿带了大奶奶往广灵寺去上香……” “什么?”承泽一惊,“你说什么??” 福能儿纳闷儿,不知道这句话哪个字错了,遂又清清楚楚说了一遍,“姨奶奶昨儿带了大奶奶去上香,说要在山上吃几日斋,此刻正在广灵寺呢。” 眼里心中登时就一片白,只一个念头,只一个念头!不由紧紧捏了拳,沉住气!沉住气!怎么又是一听她就乱了分寸??将来天长地久,怎急在这一时半刻?!这么想着,强自坐到了饭桌旁,心又翻腾,曾经糊涂为了躲她,真的是好久不见,睡里梦里,一刻都不曾放下!如今只半个时辰的路,只半个时辰!近在咫尺,不看一眼,不看一眼怎么忍得下? 就一眼,只一眼!不跟她说话,不让她看见,悄悄看一眼就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白马银袍,急速如风,人没了杂念,心神飞驰…… 轻烟渺渺的佛堂下,清清静静,白玉雕琢般的身影…… 她一如既往,一如既往…… 站在门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8 边,任那热汗沿了鬓角缓缓淌下,再多的煎熬再多的苦,哪怕就是为这一刻,也值…… 脚步再不由人,轻轻走了过去,待到她身边,慢慢俯身蹲下…… 这让他苦思成疾的容颜就在眼前,痴痴怔怔地看着,眼睛一丝一毫再挪不开…… 心钝钝,只道坏了,若是此刻站桩,他一定已经摔了,若是此刻论输赢,他必是……一败涂地…… 作者有话要说: 龟速爬行,亲们见谅……或者,任意鞭挞……~~o(>_<)o ~~ 谢谢亲爱的朱月,谢谢雷雷!╭(╯3╰)╮ 话说,二劲儿上来是拦不住滴。。。 ☆、第三十二章 拙嘴笨腮 …… 佛祖……果真听得见么,怎么只是问了一句,就悄悄在心里问了一句,这人,这人就在眼前了…… 离得这么近,连他额上汗湿浅浅的痕迹都清楚…… 门外斜进了日头,光影相衬,鼻峰越显挺毅,与这脸庞轮廓更臻美俊,却无意中隐去了蹙鼻时那道纹,如此便不见了平日的顽闹调皮…… 他瘦了……不只是形容,曾经笔下那难以尽绘的洒脱随性,竟似都瘦去了,眼神痴痴的,再不见那咄咄锋芒,清朗中多出这么多的心酸和牵挂……分别那日,他是不肯抬眼看她的,可此刻却一点都不知避讳,看得这么放肆,这么贪婪,像是失了心性,换了人…… 唇微启,棱角依旧,丢了曾经不语时薄薄的冷意,温热,微抖,似千言万语难诉,只努力屏了气息,怕一呼便如吹散一抹细尘,不见了她…… 心恍恍,这到底……是他么…… …… 她不躲,也不怕,就这么乖乖地让他看,只那水润润的双眸稍稍有些疑惑,可清清静静的神态、牵人心肠的眉目与他梦中一摸一样…… 他心里热,热得疼,疼得怕……险些就犯混推开她,孰不知自己只这一颗心,心上只这一个尖,她在,它跳,它疼,它喜得癫狂……她不在,便只是浊血愚物,撑了一副喘气的皮囊…… 如今才切肤体念三哥的话……管她是谁,今生今世生要与她同寝,死要与她同葬…… 魂萦梦绕的人就在眼前,可那魂萦梦绕的清香竟有些不真切,他不由又往前些…… 嗯,是了……这才是……有她暖暖的体温,心才软,才醉…… …… 这么近,她不敢再眨眼,生怕忽闪的睫毛扰了他此刻那似迷离、似微酣的痴态…… 略静静心跳,再看眼前人,才见那眉峰上一道血痕,新痂未落,墨黑发丝的鬓角也抹了细缕的汗水,都不似画中齐整,还有这味道,淡淡的衣襟香混了急奔后的风尘,热热地拢着她,如此亲近,恍惚不真的感觉终是褪去,又忽见那微眯的双眸中映出自己也是呆呆的,静香顿然醒觉,脸颊飞红,赶紧往后撤了撤身,“……二,二叔?” “……嗯,” “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是想……”本想安安然说我想你,一刻也再忍不得,可又觉不妥,倒并非是顾及什么颜面难以启口,只是觉得她还什么都不知道,这么没因没由的,别吓着她,遂改口道,“我听说你们来上香,离得近,就过来看看。” 看他脸红了,口中也打结,该是知道此刻两人的尴尬,却怎么还不知退?静香顾不得再细究,慌慌应了一声,就往起站,却不想他逼得太近,自己身子仰得太多,一时有些站不稳。 承泽赶紧起身想扶,却见她更躲,知道是刚才造次了,遂不敢再强求,只眼睁睁看着她慌乱乱地趔趄,然后站好。 两人之间一时半刻便又是三两步的距离,又见她似要道福行礼,承泽心里登时别扭,一步跟过去挨在了她身边,看她再不知躲,眼睛倒瞪得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还是只雪白绒绒的小兔子,他心里爱,又悄悄笑,声音不自觉就沉腻在喉中,低头在她耳边道,“刚吓着你了?” “哦,没……”静香又慌着闪开些,口不择言,“你怎么,怎么受伤了?” “嗯?”他一愣,随即顺了她的目光才知道说的是什么,抬手摸摸眉骨,又想起昨日的失态,难为情地笑笑,“让丹彤给划的。” “……哦。” “不妨事。” 想着这么小的伤她都留意,承泽的心实在是适宜,适宜得有些飘,越低了头在她身边,“看着见了血,其实倒不觉得疼。” “是么。” 本也见不是什么要紧的伤,不过是岔个话,遂静香应下后便往门口看了看,想着荷叶儿怎么还不见回来,这小佛堂本就避了人幽在一角,总是只他们叔嫂两个实在不妥。 听她这么快就不再问,承泽有些不高兴,却还是舍不得丢开这个话头,重抬手抠抠那道痕迹,紧着蹙了蹙眉,“嘶!后来也没记得上药,这会子倒是疼。丹彤那丫头就是玩儿的时候没轻重。真是惯得她了!” 平稳稳说了两句话,静香刚才尴尬慌乱的心已是静了下来,此刻再冷眼看身边这个凑得近近的人,只像了那日探病,自己娇气起自己来,有些想笑,遂端了嫂嫂的架子,像叮嘱小承桓一般道,“那往后你俩玩儿的时候就当心些。” 听这语声拿腔拿调,承泽一怔,再看那粉扑扑的脸庞已是散了红晕,神色也寡淡,心纳闷儿,刚还好好儿的,怎么就这样了?仔细回想自己的话……即刻在心里狠狠敲了自己一记!这胡说的什么??跟谁玩儿?怎么竟是腆着脸跟她说与旁的女人亲近??再顾不得说什么疼,急急解释道,“不,不,不是玩儿!是她气急了打我的!” “打你?”这一下,静香倒真是搁了刚才的尴尬留了心,听着是女孩儿家,怎么动手打他?“她为何打你?你欺负人家了?” “我怎么会欺负她呢!都是为着跟她说透了心事……”声音不觉就一低,悄悄看了她一眼,脸颊有些烫,假嗽了一声,才又提了些气,“可我哪能料到她先给猜出来了呢!当着人,她把我笑恼了,我一时臊得厉害,就……不当心就惹了她。” 承泽打了个壳儿,没敢说是握了丹彤的手腕子,原先从不觉得什么,怎么今儿在她跟前儿,这平日的不在意都成了说不得的短处。心里暗恼,怪自己早不知检点,往后跟丹彤再不能像小时候,动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跟她说透了心事…… 静香听着有些怔,不防备,心倏地一落,虽是浅浅的,却如错了一口气般,整个人都休顿了一刻……想起姨娘与她的话,心讪讪却也回了神,淡淡笑道,“猜着了岂不正好。这也矫情。” “嗯?”承泽急燥燥的心一愣,正好?她,她已经知道了? 看他一时羞,一时怔,额上又渗了汗,当他是怕府里有孝如此不妥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59 ,静香落落的心又有些软,轻声安慰道,“老太太那边本也是有打算的,待孝期满了,就张罗二叔的事。你别急。” 承泽这才惊觉失言!“你,你是听差了意思了!听差了意思了!!” 他忽然喊出了声,吓了她一跳,不觉就往后退。 看她离远,他的心立时急出一股火,却又不敢造次拉她,只得紧着道,“怪我,怪我,我说错话了!是我说错话了!” “二叔,你……”静香的心惊得怦怦跳,“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看她蹙了眉,眼中也越疏离戒备,承泽再顾不得什么精心布置与考量,只觉得此刻不解释清楚,他再不得安心!可,可这怎么说?怎么说?!! 看他急得满面通红,却再说不出一个字,静香心懊悔,怎么就好好戳了人家的心事,弄得他此刻羞恼不已,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遂赶紧开口为他解围,“时候不早了,我去看看姨娘。” “等等!!”他一步上前拦了她的去路,“我,我有话跟你说!” “二叔,刚是我多嘴了,你别往心里去……” “怎么能不往心里去?!”承泽大声恨道,“你错会我的话!” “我……”静香更觉尴尬,“我没想……” “你不许再说!一个字都不许!听我……” “小姐!” “荷叶儿!” 听到门外进来人的声音,静香如同大赦,正想趁机躲开,却被眼前的人拦得严严的,那气势竟是震慑得她连绕都不敢。 荷叶儿进来只看到承泽的背影,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吃惊道,“二爷,您怎么在?” 承泽没应,也没有回身,荷叶儿不觉有恙,只自顾自往静香身边去,“小姐,姨奶奶叫你也往寂善大师那儿说话儿去呢。” “哦,好。”静香应着,试探性地轻声问,“二叔,那我……” “荷叶儿,” “二爷,” “出去!” “嗯?”荷叶儿一愣,抬头看,天哪!这,这二爷的脸色怎么这么吓人?再看自家小姐,这才发觉她竟是被拦了去路,顿时心疼更心恼!这家人,这家人怎么都跟那死鬼姑爷一样总要欺负小姐!遂也不顾什么二爷几爷的了,冲过去拉了静香的手臂,“这是怎么了??小姐,小姐!!” 看荷叶儿别了劲,不待承泽再咬牙说什么狠话,静香赶紧开口,“你,你先出去,跟姨奶奶说,我这就来。” “小姐!你别怕!”荷叶儿不听,只管用力拖静香,“咱们走!咱们走!” “荷叶儿!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小姐!” “去啊!” 半天不听那欺负人的人吭声,倒是这被欺负的上了火,荷叶儿也是摸不清了,“小姐!你……” “快去!” “……哦。” 荷叶儿终于百般无奈、磨磨蹭蹭地离去,佛堂的门又合拢…… 看她没强挣了走,又为他撵了荷叶儿,承泽的心这才顺了顺气,可也觉得连个陪嫁的小丫头都敢恨他,顶他,可见他二人之间真是该说说清楚,该从头说清楚…… “你,你错会我的话了。我说的心事根本不关丹彤的事。” 今日他突然来,又突然一通急恼,都是莫名,此刻虽则他的语声缓了下来,可静香心里却已是放了要想明白的念头,只打定主意顺着他敷衍,遂轻声道,“……是我的不是。” “嗯。”听她终是应下,承泽越觉自己刚才被误会得委屈,“往后听不明白就问清楚,别老自己认一个念头就胡想、胡犟。” 没来由被数落,静香面上虽不显,心里却也别扭,明明是你自己说漏了嘴,臊了,倒怪别人,往后才不问你什么心事…… 看她安安分分站在身边,不躲,也不避,只乖乖地听着,承泽实在是窝心,眼里的嗔怪都溢成了疼爱,语声也更是柔,“之前的事,你怕是也有不知道、或是错会了意的,今儿我就都跟你说明白。” “二叔请讲。” “那天在灵前,我没拦着老太太,是事出突然,我还不明白,真的是不明白,可那时就看着疼,真的看着疼……”她微微低着头,眉心那颗红痣在白净如玉的小脸上那么显,想起那抹朱红的血,他疼得握紧了拳…… 静香没吱声,那天究竟是怎样,她其实根本都不记得……恍恍惚惚,周身冰凉,眼前只有那张可怖的脸…… “后来,知道要让你闭关,我即刻就去了延寿斋。可老太太……心恸,认了死理儿……我没再辩,一是怕你将来不好在府里立足,二……二是以为……以为你们……是真好……” 人静,心凉,却止不住睫毛牵着痛细细地颤…… “闭关那天,闭关那天……”提起那一夜,承泽再也找不出什么话,只觉心恨不已,怎么就能狠心掰开她的手,丢了她去……那冰凉的手指至今都似心里的一根刺,一碰,就钻心地疼…… “不怪二叔。你也是但尽己责……” “我……日日都遣人打听合宜园……后来,后来知道了原委,我才知道你害怕……当天夜里,当天夜里我就去了。” “是么……” “嗯。” 那失神摊在怀中的人儿,冰凉,苍白,他一次又一次在梦中见,每次醒来,心都苦,当时该抱着,该紧紧抱着才是…… “抄经,上山抄经也是我寻的借口,为的,就是能守着你,怕你有闪失……” 怕她有闪失……她笑笑,这个,她是知道的,他不能让她死…… “多谢二叔……” “往后,往后你再也别怕。我哪儿也不去,再不离开半步……” “……嗯?” “今生今世,我养你,护你……就若当初在合宜园,你说……可好?” “合宜园?”她终是疑惑,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哦,自是不会是合宜园,往后……”想起最盼的那一天,他心跳,脸颊也烫,语声不自觉就拘谨,就小……“往后,往后该是芳洲苑……每日喜欢吃什么,屋子里怎么布置,在哪儿下棋,在哪儿做画,都依你……” “如今已是很好,我在馨竹园就好。” “哦,怎么忘了,”他赶紧道,“你是爱竹子的,那好,就随你,咱们就在馨竹园。” 咱们?静香怔…… “往后,往后许是不能再得着机会说这些话,你,你记在心里,别忘了。不管府里怎么安排,不管我怎样,你,你都记得今儿的话,都只以今儿的话为真,啊?” 嗯?以今儿的话为真?她,她根本就没懂今儿的话啊,“二叔,其实我……”其实我不用你可怜,不用你养活…… “你听见了么?” 看他热切切地抢问,她又不知所措,只得胡乱点了头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0 ,“……嗯。” 听她应下,他紧紧揪着的心终于舒展,抬手擦擦额头的汗,似这些日子的苦痛都一瞬逝干净…… —————————————————————————————————— 说完了话,蓝姨娘那边也着人来催静香过去用斋饭。承泽不想露面,吩咐福能儿牵马去了后门,遂就此告辞。礼数在,静香只得往外送。门外一直候着的荷叶儿也赶紧跟了,却被承泽呵着不许靠近。看二爷一路走一路低头不停地跟小姐说着话,荷叶儿纳闷儿不已,凑得这么近,这么低的语声,这是说什么呢? 其实……岂止看的人不懂,这听的人也是一句都没听懂…… “丹彤那丫头根本不像个女孩儿,你别再浑想。哪日我叫她来咱们府里,你见见她,见见她就知道了。……若是不想见,咱就不见。” “等回去了,做汤包给我吃,啊?这些日子,可饿坏我了。还有那佛经,前几日出来的时候我给烧了……等回去你再给我写一个,啊?” “我明儿一早就回府,到时候迎你回来。路远,你们坐车慢,怕得两个时辰。早起走得早些,路上别浑吃什么,晌午回家来吃,啊?” …… 终是送到了门口,承泽翻身上马,又勒了缰绳回头,结结实实用力看了几眼那心尖上的人,满意地笑笑,飞奔离去…… “小姐,二爷刚还急赤白脸的,这怎么就又乐了?” “我也不知道……”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静香悄悄在心里问,佛祖,他这是病了……还是……魔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久等,抱抱!╭(╯3╰)╮ 某人自以为是了,有木有?然后以为搞定了,然后霸道了,会不会?o(≧v≦)o~~ 另:晚上会捉虫,不是伪更。 ☆、第三十三章 也道相思 从广灵寺回来,一路上飞奔,只觉欢畅!自小到大不知道人的心如意竟可这般,周遭所有都虚晃不见,只一颗心,便是一个天地,只管酣醉! 回到贺府已是午后时分,日头正是热,承泽边匆匆往弘毅轩走,边掏了帕子擦着额头的汗。福能儿小跑着跟在身边,看二爷一脸红扑扑带着笑,心里不由悄悄合计,刚才这么急地往广灵寺去,看来是特意见大奶奶去了,不知为了什么说了什么,可爷看着真是心喜欢,这些日子的烦燥似是都解了。做下人的本是不该多嘴主子的事,只要主子顺心就是自己的福气,可今儿去了没理会姨奶奶倒罢了,连寂善大师也背着,走的时候还是走的后门,可见是不想人知道,既这么着,自己便也得随着多留一分心。 “二爷,刚咱们走的急,都没跟青蔓姐姐说一声儿。这会子又误了饭,回去总得说个由头。” “嗯,就说接了师傅的急信儿,往山上去了一趟。” “是。” “哦,对了,”承泽站了脚步,低声嘱咐,“明儿咱们回府,言语谨慎着些。” “嗯,小的明白。”福能儿忙点着头,又忍不住小声问了句,“爷,您这是……” 承泽想了想,此事虽是最忌人掺和,可总得个贴心的帮手,这打小跟着自己的小子该是信得的,却此刻话也不宜多,遂只道,“少话,多操心。” “是。” 安置了福能儿,承泽也迫着自己静了静心,今儿真是天赐良机,本还想着要先自己行事,待有了眉目再说给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说透了,想到她的乖,心又热,一边也更决心要宝贝着再不容半点委屈,此事必得千仔细万仔细。如今第一个要应付的就是最近的身边人青蔓,倒不是她信不得,只是想着她帮不得什么忙,又定是要劝,平白添烦不说,整日让她提着心,但凡漏了端倪就是祸事。遂敛了脸上的笑,正了正神色,这才又大步往回走…… ———————————————————————————————————— 听说承泽要走,夜里丹彤过来,两人又悄悄说了会子话。知道他所行为何,丹彤倒也没再多劝,心里明白这样子任是什么都拦不住了,只嘱咐他千万小心,谋事之前还是先探清楚人家的心意,别枉费心思。承泽抿嘴笑任她叨念,只自己暗自得意这两情相悦。临了辞别,丹彤脸上又是寡落,承泽看在眼中知道她一个人闷,也想家,遂送出门时便附在耳边悄声许诺,待他回去后会想办法求老太太正经下个帖子到贺府,接她到安平住些日子,这边定不好不应。丹彤听了大喜,直说谢七哥! 第二天一早承泽就动身回府,想着静香还要在广灵寺再待两天,遂他走的也不急,一路上正可静心想想。昨儿说明了心意原该就此笃定才是,可谁曾想这一夜反倒更睡不着,眼前总是她点头应下的乖巧模样,心里越热,才知真是一刻也离不得了。遂合计不管还得耐多久才到那一天,每日总得见着才得安心,哪怕就是在人前行礼说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也是安慰。这么想着又庆幸这次心燥离府并未在老太太跟前儿失态,且也应下老人家今年就回府,这便正好。 依计行事,这两年最是关键,想起昨儿她说延寿斋已是上心自己的亲事,承泽不由警醒,暂且放了柔情蜜意的思念,提起了心劲。与老人的周旋须得柔和,尤其是最开始定要不着痕迹,左右绕道,只要能拒罢便可,暂不可惹老人疑心。待有过几次,便可慢慢“理尽词穷”,这样一路撑着,到最后难免难看,都是至亲的人,这般违逆实在考验心智。遂那杀手锏断不能撑到最后一刻做突袭之用,皆因事关易家祖宗颜面,老太太必会想法子遮掩应对,若是能慢慢渗入,让老人家自己起了疑,留待最后不过是印证而已,那时才不至太慌乱,弄得不可收拾。 想起那“杀手锏”,承泽自嘲地笑笑,这可真是自己作践自己,此刻单是想想心里都别扭得要死,到时候人前背后这闲言碎目怕也是难熬,唉,不管了,只要不伤着她,自己背些不堪之名又有何妨…… 回到府中,承泽匆匆洗漱更衣便往延寿斋去请安。本想着总要把回来的因由跟老太太交代清楚,说不定还得撒个娇、耍个赖,遂在来的路上就把借口想了个实在。谁知到了跟前儿老太太竟是问都没问,只说回来的正好,也是有事要跟他说。看老太太颜色肃正,承泽赶紧问是何事,才知原来贺老将军在给府里去信时也给易府递了一封密信。 “可是说了此次皇上召老臣们上京的因由?” “皇上此次其实只召了贺峰一人进京。” “哦?是么?”承泽惊讶,“这是为何?” “为的是……边疆旧事。” 看老太太只这一句,神色便由沉转暗,话音中还略带颓叹,承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1 泽的心也不由提了起来。老人家与朝堂之事早就寡淡,这些年风起云变,传到耳中也不过是与孙儿茶余饭后一番谈笑,从未真正理会。而这一次非但牵了心神,且眉目间云深雾迷,可见非同寻常,又听是边疆“旧事”,看来是牵扯到了老太爷,遂承泽更不敢怠慢,却也不敢信口妄言,小心侯在身边,只等老人家再启口。 “承泽,还记得我和你爹爹给你讲的胡人么?” “记得。” “说来听听。” “胡族乃草原游牧之族,早年混战,势力割据,延至我朝便呈三足之势,一为西辽河、老哈河一带的是兀良哈部;二为鄂嫩河、克鲁伦河的鞑靼部;三为科布多河、额尔齐斯河流域的瓦剌部。”承泽语声沉定,侃侃而述,“多年来,这三部为了疆界与资材一直纷争不断,争斗中竟也日渐强大。我朝建国初,曾与其交战谈判,划清了疆界,却怎奈胡族本性凶蛮,且因前朝软弱之由养就其贪婪之性,遂一直觊觎我中原国土,抢掠骚扰不断。先皇在世曾三次亲征,大挫其气,收服了兀哈良部,也将鞑靼、瓦剌拒退回原籍。” 提起先皇三次亲征,承泽几乎是一言带过,都只为这三次出征实在是提不得……第一次虽以胜利之姿还朝,还下表同庆,实则是久战不胜,苦苦周旋,几乎被胡族叩破了国门;第二次,正是易家老太爷临危受命,冒死救驾,非但战退了敌兵,还端端收服了兀良哈部,从此臣服朝贡。班师回朝后,先皇亲书御匾加封外姓王爵,易府一门显赫一时,却不料从此埋下了祸根……而第三次,先皇只是出至离边关尚有百里之遥的显城,易老太爷独自统军出战,怎奈奸臣起逆,粮草不济,又偷泄军机,至老将军身中埋伏,血染疆场……副将贺峰拼死杀出了血路,却只带回了老将军的战盔……回朝之后,先皇元气大伤,不久便驾崩,新皇昏庸,从此边疆再无安宁…… “嗯,”老太太轻轻点头,对孙儿的讲述与避讳颇为满意,“自那之后,总是大大小小战事不断,你爹爹当年也曾披甲出战,辗转数年,却始终未能平定……”提起先夫亡子,老太太浑浊老目中凄凄沧桑…… 承泽捧了热茶递到老人家手中,轻声问,“不是说这两年边关已无战事了么?” “嗯,”老太太接过茶,“贺峰此次信中说的正是此事。说并非朝中清流得了上风,也并不全是胡族内讧不得开交,而是出了一位人物。” “人物?什么人物?” 老太太抿了口热茶,方才缓过心神,语声又复曾经的笃然,“一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人物。” “哦?是么?”承泽惊喜,这些年研读兵法,知道用兵之极致便是不战而胜,遂听说多年战乱的边疆竟是如此平定,自是好奇,“是谁?又是如何呢?” “说是此人并非习武出身,却深谙用兵之到,且谋略胆识过人。镇守边关寥寥数年,便摸准其宿怨新恨,釜底抽薪布下暗线,三年前终是暴出一场混乱,引致鞑靼与瓦剌再无暇顾及与我之战。” “可是两面使诈、引致生隙交战?” 老太太看着孙儿,淡淡一笑,摇摇头…… “嗯?不是?”承泽惊讶,“那是何计策竟能使得两部同时休战?” “贺峰在信中没有祥述,只是尽赞此人。” 承泽闻言心中也是惊叹不已,胡族虽性蛮,却也惯用心机,族中不乏智勇双全之能士。究竟是何妙计,竟是绕开鞑靼与瓦剌两族的积怨,各个击破,真真是个人物!读了这么多兵书道理,却不想当朝就有这么一位兵法大家,若是能当面请教,该是何等幸事! “贺峰提及此人,述国事之外实则是劝我老易家再奉上我的孙儿。” “嗯?”承泽一愣神。 老太太拉过他的手,缓缓拍着道,“他说朝中有此人,可望再复当年之宏望。他劝我送你进京应试,之后他亲自举荐你投在此人门下,说将来必能成就一番事业。” 承泽听罢,终是明白今日老太太神色异常之根由。贺老将军这些年一直与老太太书信议国事,实是不想这曾经血战疆场的一门忠烈就此退隐,遂多年于承泽悉心教导,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边关再竖易字帅旗,重振当年威摄敌胆之雄风。他的心思老太太一直都清楚,曾经笑叹当年先皇赐给易家忠义二字,实则该分一个给贺峰,言语间实在是彻底的灰心。几次婉拒和默声后,贺老将军也有些泄气,可如今浑浊朝堂中出了这么一位人物,老将军该是觉得有了再不可拒的理由,遂极力劝老易家重返朝中。而于此,老太太显然也是动了些心的…… “老太太,那您的意思是……”老人家虽是动了声色,可心意仍不明,承泽只得明问。 “说他有谋略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我认;说如今朝中有他做中流砥柱,边关可保,百姓安生,我也认;可要你拜在他的门下,随他入朝,从此宏达通途,我却不以为然。” “老太太是顾虑孙儿年轻不更事、不得他的引领传授?还是顾忌曾经的奸人再作祟?” “都不是。”老太太摇摇头,唇边隐隐一丝轻蔑的笑,“记得前些时任夫人来说的京中闲话么?那个不知廉耻纳了七房妾室之人?” “记得。” “就是他。” “啊?”承泽失声出口,“难怪如此势气!” “势气?哼!”老太太冷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又怎遮得过天去?!如此任意胡为,难成大器!早晚有一天要折在自己的荒唐中!还要他带我的孙儿,岂不辱没我易家声名!” 承泽闻言也蹙了眉,此人如此的谋略胆识,怎会不明白如今得势已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但凡闪失,真可万劫难复,怎么敢如此嚣张?真是刚愎自用、糊涂一时,还是不拘俗世、大家之气…… “老太太,此人究竟是谁啊?” 老人家微微挑眉,淡然道:“威远大将军,庞德佑。” 庞德佑,承泽听在耳中,心里默念一遍,只觉遥远,此生与他怕是不比书本上那泛黄朽去的人名更多瓜葛…… ———————————————————————————————————— 京城。 威远大将军府明远斋。 “这是慕青的画?”看着画架上缓缓展出的一页纯美风景,庞德佑不由浓眉微蹙。 “是,”贴身侍卫傅瞻拱手应道,“这是慕青近两个月的新作,一出市,属下就尽数收进。” 深知傅瞻的忠义秉性,庞德佑按下心中疑惑,没有再多问,只起身离了书案,走近到了画架旁。 ……清香嫩蕊,万点缤纷,寸寸画纸,片片飞瓣,好一个春意盎盎日媚光明,好一派桃李芳菲夺尽风华,却怎那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2 一泊静水之中,淡淡一抹浅影,细心看,竟是一弯清月…… “哟,小丫头知道藏心事了。” 听将军低沉的声音竟是满含笑意,又唤慕青小丫头,傅瞻心里不免又叹,两年前回京的路上偶得一副画作,本不是什么名家之笔,将军却整整在书房研看了三日,从此便遣人千里而访,寻根求源…… 慕青,这便是那画家之名,画界都道此人乃丹青名家慕峻延之表弟,可将军却从听闻那一刻起就不曾信过。如今,慕青已是名扬江南,而存了她半数画作的明远斋也早已取代书房,成了将军每日读书、赏画,甚或静夜深思之处……若说她真是个女子倒还罢了,若有一日见了,是个男子,怕是这心思也一时不会淡去,难不成……断袖?想起那盈盈美美、脂香粉腻的将军府后院,傅瞻不觉暗自失笑,要想将军成了断袖,除非天下的女人都死绝…… “傅瞻,” “属下在!” “备马。” “是!将军何往?” “江南。” 冷毅的唇边淡淡含笑,暗夜深眸之中,几不可辨一丝痴怔……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欢迎一下男二同学,话说,男二同学给力不?\(^o^)/ 另:有关边疆胡人,虽然部族名称可考,可本文架空,只为了铺垫,今后的故事亲们表考据。 今天或明天可能会修文捉虫,亲们见谅。 ☆、第三十四章 痴缠成忧 已是夜深,老树枝头低低悬了一弯小月,习习风过,白天日头的急躁都褪逝干净,清凉凉墨玉般的天地,不闻蝉鸣虫噪,只在静谧中潜着淡淡清香…… 步上通往园中的小径,几处树影遮避,延寿斋完完全全隐在了身后的黑暗中,静香这才轻轻疏了口气,略略松了松精神。已是在老太太跟前儿侍奉数月,她总还是不能够放下心来,敬畏自不必说,老人家的气势便是场面上的男人们也要心怯几分,何况她一个小女子……只是,自己的拘谨似还要多些,心里总是莫名就羞耻,就生出了戒备,不知是不是因着出来进去常会碰到那双眼睛,恨也不是,疯也不是,曾经的不堪像是凝在了她眼中,那种冷,透骨寒…… “小姐,累了吧?”荷叶儿挽着静香的手臂心疼地说,“二爷走的时候我看老太太就有些犯困,又见眯了眼,我就知道要睡了,你还不觉,也不知道告退!看看,这一捶就捶了一个多时辰。幸而醒了,若不然,要捶到明儿早起不成?” “怎么会呢,老人家不过是说话儿累了歇一会儿。你又多嘴。”静香轻声呵了一句荷叶儿,刚刚放松了的精神也是累…… 其实老太太的假寐她是看得出的,只是她却觉得这“假”字后面许是有一份她揣不透的心意……这一晚上,先是姨娘伺候着用饭,姨娘嘴巧,人也周到,两人轻言慢语,家长里短,静香在一旁,一个人,一盏茶,陪着、听着,总是走神……后来二叔来了,老太太更起了兴致,前前后后几十年,祖孙俩聊得实在热闹,可老太太毕竟是没忘安置姨娘先回房,而于这摆设一样安静的孙儿媳妇非但没让回去,更是叫上了榻来坐到了身后,虽则还是一句插不上话,端端是个局外人,可这贴身的亲密,真是比挨近坐着的嫡亲孙儿都要甚。老人身体的温暖让静香一时恍惚,想起了娘亲……可这之后又是不懂,怎么二叔都走了,竟还是耽搁着她,好在也无话,只是静静地待着,遂她想着这假寐也许是知她拘束,与她方便…… “二爷也是,聊的时候只管起劲,走的时候也不知劝老太太歇了,好放小姐出来。” 提起他,静香又是怔……前几日到广灵寺上香,他突然就来到眼前,又莫明一通话,说得他自己口舌打结、额头浸汗,可她却不甚明白,待回神仔细想,才觉那话中似还有话……他说要养着她,她能懂,她如今虽无靠可毕竟是易家人,他将来要当家,总要给她立足之地;他说要护着她,也没什么可多想,他确是真的护过她,若不是他,自己说不定早已……可他最后却说这养,这护就若当初在合宜园…… 合宜园,本是个阴阳两界不知魂归魂离的去处,可她却记得,每日看他冷得跳,她的心却安,有他在,什么鬼神,什么冤孽,都是世人可笑的愚念,守着那可怖的灵,她一丝怕都没有……如今,他又说合宜园,是想说她从此再不必怕,不必提着心,还是想说…… 这一番没头没尾的话直想得她心里乱糟糟,上香,听经,都是走神,只一刻求祈,跪在佛祖前,也是在心里悄悄问,他究竟想说什么……待回府,见他果然依他所言已是在候着,心里更慌,总怕他再现突然,说得她没有应对。遂这两日总小心地避着,可今日避无可避,才见他神色坦然,寒喧客套竟比从前还要谨慎有礼,倒是自己一时有些回不过神,坐在老太太身后,几次失神盯着他想再分辨出几分那日的神情,还是他言谈笑语、不着痕迹地驳回,弄得自己好生尴尬……如今想来,这几日的烦躁显是自己多心了…… 抬头,晴朗的夜,长吸一口气,清凉,舒解…… 平稳了心,又想起了礼数,遂道:“荷叶儿,往后说话留神,老太太,姨奶奶,还有二爷和小爷,别由着性子挂在口上,不知轻重。” “我,我这不是单跟小姐说呢么,当着人,别说是主子们,就是各房里有些脸面的下人,我也不敢啊,还不是任人家数落。” 本当小丫头又是不服气顶嘴,可怎么听着这里头竟是还有故事,静香便问,“数落?谁数落你了?” “福能儿啊!”说着荷叶儿嘟起了嘴,“今儿我去芳洲苑,可还没进院门儿就碰上了那个猴崽子!急赤白脸地把我叫到一边儿,瞪大了眼睛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说怎么了?芳洲苑几时封了金门,进不得了?他竟还不知趣,只管问,你倒底做什么来了?!我说我们家小姐让我来谢谢二爷,说那酒酿吃着甚好,可路远,下次二爷再出去倒不必费神带了。我这话可错了么?可那猴崽子听了就皱了眉,想了一会子竟说,往后大奶奶有什么话要你传给二爷,你先悄悄儿来找我。我说哟!你几时当了二爷的家了?他狠狠瞅了我一眼,说你记下就好,真真缺心眼儿!” 缺心眼儿??静香一怔…… “小姐,你看是不是?别说是与主子无理,便是主子的面儿我都见不着呢,这平白的就多了个恼人的门神!凡事先知会他不说,还得悄悄儿的,像要传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似的!再者说,二爷虽是热心,可凭是什么爱吃的也不能顿顿吃啊,小姐该腻烦了。” 静香的心一刻就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前前后后,又都对不上……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3 慌慌地,不觉便快了脚步,像是快些回到房中闭了门,就能逃开那突然冒出来的可怕念头…… “小姐!” 正急急走着猛被荷叶儿拉住,顺了她的手指看向不远处的桃林…… 淡淡的月光下,挺拔的身型负手而立,看不清他的脸庞,他的眼睛,却这蒙蒙暗夜中那向着她的目光那么清晰,她的心……一顿…… 看着那银袍子的人,不走,却也不离,荷叶儿先是不懂,之后竟是有些怕,“小姐,那,那是二爷么?” “……嗯。” “这么晚了,他,他怎么在这儿?” 这家人怎么都像鬼似的,荷叶儿不由就往静香身后挪了挪,“练功么?是练功么?” “不知道……” “小,小姐,他,他过来了。” 他的脚步很轻,可不知是她的心慌,还是这夜太静,竟似那衣袖的擦触都听得到,莫名便觉左右都像有人在看…… “荷叶儿,你先去。” “嗯?我,我……”听清这语声确是二爷,又是让她走开,可荷叶儿再不似白天那般势气,只管握了静香的手,“小姐……” 看静香略略犹豫,却轻轻点了头,荷叶儿无法,只得放开手,走出几步。承泽看着那距离,皱了皱眉,荷叶儿知趣,又走开两步。承泽眉又紧,荷叶儿心里嘟嘟囔囔不服,可还是又挪了一步。 “啧!” 承泽终是不耐,大步往荷叶儿那儿去,吓得小丫头掉头就跑,远远站定,气得通通跺脚,“哼!” 静香看着眼前这轰叼嘴儿小家雀儿的戏,禁不住悄悄笑了,却不妨承泽正返回身,掩笑失态端端落在了他眼中,她赶紧正正神色…… 月光中,轻纱薄裙,柔柔身姿,肌肤腻,晶莹如雪,语音娇,溅起眸中水波流盼……自那日一别再不曾得着机会这般放肆地看,如此,便梦都不全……这一刻,人就在眼中,只在他眼中,笑靥楚楚,不饮而醉……心疼,心颤,怎能自已…… “二叔……” 看得痴,看得入心,却又不得不强自回神,走回她身边,一开口,便是敛不住柔声如水,“跟老太太聊什么呢,耽搁到这个时候?这园子里的果子我都不知数了多少遍……” “嗯?你,你这是一直……” “是啊,一直等到现在。” 只觉得心通通跳,却是再不敢多往下寻思一刻,“二,二叔找我有何事?” 听她正正经经却是口中打结,他忍不住便是带了笑,嗔道,“此刻又不当着人,怎么倒端了这虚架势?便是如此,也端不好。” “嗯?” “你看看你今儿在老太太跟前儿,若不是我遮着,可怎么说得过去?”明明是说她的不是,自己的心却似灌了蜜,再怎么也遮不住这口不对心,“好好儿的,那眼睛像长在我身上了似的……” 静香闻言,脸腾地就红了,“我……” “看得我都不知该如何应对……” 心似要跳了出来,人窘得无地自容,口中一时急急乱乱,“我,我,我是想你,你……”本想说是想你那日究竟是为何那么说,可口舌缠结,心慌意乱,竟是寻不着合适的词句问出口,怎么问,怎么好问…… 承泽猛一震,她说什么?? 她这话……在梦里听过,也日思夜想地盼过,可谁知真的入耳,竟是这么承受不得……清凉的夜里等了这么久,本是把那耐不住的心思稳了又稳,藏了又藏,可这一刻,那笃定便都被她打散了,心一时惊,又一时热,身子只觉虚空,人飘得像是即刻要升仙,恨不能,恨不能再也不等、再不屏着,只随了心将她紧紧抱进怀里,把这么些日子的苦熬都说给她,说想她,说念她,说一刻都离不得她…… “二叔,我,我是不……” “别……”他抬手轻轻掩了她的口,温暖的指尖微颤着触碰,惊得她赶紧后退,他没再强求,只低了头,语声又轻又软,竟是求道,“别再说了……我,我都知道……” 都知道?他,他……看他又似那日,痴痴怔怔,静香便是再没了主张,那刚想明白的心一时便又是糊涂…… “初时,我也不知把握,总是今日如何就只顾今日……”曾经为了见她,竟是从未在意周遭的人事,险是招人耳目,如今想来,倒不是如何侥幸,只因着自己是这家里的公子,别说是家下人,便是姨娘也不敢轻易动心思诋毁他,可她却不同,一旦……想着刚才老太太几次要回头,实在心悸,承泽不敢再怠慢,赶紧认真嘱咐道,“往后在人前,万不可再如今日这般不知顾忌。别说是过不了老太太的眼,就是延寿斋那些仆妇丫头们也都一个个是人精,但凡有什么,都落在眼里,一时不说,寻着机会,尽是落井下石的本事。” “嗯,”他说的如此恳切,想是自己实在失态,静香红着脸颊轻轻点头,“我知道了,往后,往后再不会……” “嗯,” 听她应下,知道她懂事,他本该放心,可又想着这一个情字实在不同寻常,来时无影,住时无形,只如蛊毒细渗,待醒觉,早已病入膏肓,失神失志,只能任它拖拽,沉沉浮浮,再无医救,再无力返……此刻说不会,往后就真不会么?他挣了这么久,最后不还是一败涂地,若非心里有了那天长地久的盼,自己这几日不见怕是也把握不住。再看她低着头,脸颊红透,想她实在不是个会遮掩的人,心疼,心也悬,可小不忍则乱大谋,遂狠了狠道,“往后行礼问安即刻,能不看就别看,又不是见不着了,怎的就在乎这一时?” 听他刚还是劝,此刻竟是有些不留情面,静香心里又悔又恼,究竟自己是怎样不知羞失了检点,让他如此介意?可实在气短也不敢顶,只劝自己,这话虽让人难堪,人家毕竟是为她好,先是人前替她遮掩,后又深夜候着说给她听,若是恼了,实在是小家子气,不知好歹…… “二叔放心,往后,往后真的再不会了。” 看她只管保证,却似还没应下刚才的话,承泽生怕闪失,又吓她道,“行礼也不看,可记住了?姨娘那人心眼儿活泛,有什么没什么,她都要寻思了去,别只顾平日好,现在人眼里!” 静香羞得狠狠咬了咬唇,“知道了!不看,再不看了!” “嗯。” 交代完了话,承泽这才放了些心,抬头看,亮亮一弯月将这墨色天地照得清幽幽、静悄悄,似将万物都隐去,只有他,只有身边的人儿,从此相守,朝朝暮暮……心不觉又是热,此刻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好好地看看她,轻声道,“怎么老低着头,不累么?” 静香本是羞得再不知该怎么回转,听他这么问,正是得了个好由头,赶紧抬头道,“二叔累了吧,回去吧。” “嗯?”承泽一愣,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4 “我何时说我累了?我不累。” “时候,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不妨事,咱们再……” 不待他再多反应,她已是端端福身行礼,见她起身头也不抬就要走,承泽赶紧拦了,“哎,等等!就这么走了?” “天晚,不远送二叔了,二叔慢走。” 听她一口一个要他走,心急,“我,我还有话!” “二叔的话我都记下了,你放心,往后再不会了。” “不是那个!我,我还有别的话呢!” 还有?还要说什么?静香无法,只得耐了性子问,“二叔还有何事?” “我,我……”急中生智,想起了福能儿,“我听福能儿说今儿你让荷叶儿去找我,是要做什么?” “哦,原是为着那酒酿,我让荷叶儿去道谢……” “道谢?”承泽一挑眉,才发觉她竟又是不知把握,沉了声道,“怎好如此行事?你也知道那酒酿不是安平能买得到的,怎么还大张旗鼓地去道谢了?惹了人言,传了出去,可不又是事儿?” 静香低着头,任他说,心恼心也恨,都怪自己!没事瞎琢磨什么?人前失态不说,还平白瓜葛了他,招了这么一通数落,没完没了…… “往后我着福能儿送去的东西,你收下就好,别再浑打听。” 想说不必,可又怕跟他争,“……嗯。” “我的话你可当真都听清楚了?” “嗯。” “往后再不可了。” “嗯。” 静香只觉无力,一字一句,都乖乖应下…… 嘱咐完了,也真是再没话头,可又舍不得她走,就这么站着……过了一会儿,看她始终低着头,像是真累了,承泽心不忍,只得说,“好了,你回去吧。” “谢二叔。” 看那心尖儿头也不回远远去了,承泽懊恼不已,怎么就好好儿地说了个累字,让她以为自己想走,寻了借口呢!又怎么不知好好盘算,该先跟她说说体己话再交代什么人前的道理。如今可好,还没看够,人就走了,牵起的心怎么放得下,这一夜,还睡得么……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忙,每天都挣扎。过些日子会抓紧更。亲们体谅。~~o(>_<)o ~~ 谢谢亲爱的t88502d,雷雷收到!╭(╯3╰)╮ ☆、第三十五章 心事了明 从延寿斋出来,看左右无人,先前轻快如风的脚步终是沉了下来,清朗的眉宇间不觉便蒙上一层郁郁之色…… 接了贺老将军的信已是半月有余,说给承泽时老太太也是言语明了,却这几日不知是怎样转了心思,今日竟提起一个月后老将军回府,嘱咐承泽要早些回去相迎,至于答谢与归期么,没再提……若是平日,承泽倒不甚在意,原本他用心读书、下功习武,除了年少青春不得荒废外,更多的是他明白自爹爹去世那日起,老太太就独自苦撑,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再多的阅历沧桑,毕竟心力将枯,将来有一天都要指着他撑起这易家的门庭,遂他从不多心老人家与他的安排,要他带着弟弟家人从此耕读度日也好,要他进京重振易家声威也罢,他都尽力而为,可如今,心里实在有了牵挂,再让他离家一去数月,如何舍得……更况,老太太若是真起了让他进京的心思,那他的盘算计划恐怕都得变…… 想起那心头之人,越觉落落,不知那夜是不是话说得太过,自那之后,别说是多看他一眼,便是人前见面行礼的机会也得不着了。往延寿斋去请安,总是端端错开,一次两次他只当是碰巧,可这几日过去,他才明白,她这是故意避开了他…… 看她也懂遮掩,本该安慰,如此一路走去,方才妥当。可心难随意,见不着,情思越浓,夜里辗转又似从前,禁不住埋怨自己:她是个怎样心窍玲珑之人他最该知道,怎么就不懂得一句点到即可,非要吓她、非要说羞她,总当她跟自己一样难耐相思、情不自禁,如今看来,她毕竟……还是冷清些…… 只顾沉心闷想,不觉脚下错步,忽地一阵果香扑鼻,再抬头,又见桃林…… 果坠叶薄,繁枝叠错,将脚下的鹅卵小径盈盈密密没入,蜿蜒不见尽头,真仿若此刻的心思,明知终往何处,却是千缠百绕,绕不进那片清水静竹,只落得,风递幽香,魂牵梦系…… 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 雨后初霁,云散星落,清凉的风夹着丝丝湿润的馨香,为这夜的静谧又添了几分韵致。就着星光,主仆二人轻挽着,缓步行走在园中小径上。 “小姐,姨奶奶这就要回娘家去了,真好。” “哪里是回娘家,只是去拜贺远亲而已。” “只是远亲么?看姨奶奶乐得,我当是明儿回娘家去了呢。” “姨奶奶的娘家在顺天府的蓟州,这里只是她一个远嫁的表姑,三日后老人家寿辰。” “哦,”荷叶儿点点头,“既是拜寿,那为何只姨奶奶自己,三爷为何不跟着去?” 静香想了想,“桓儿还小,老太太怕在外头吃住不适宜,换季的天别再病了。” “是么?”荷叶儿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我可听说老太太一直就看不上姨奶奶,自然也看不得她娘家。” “别信口胡说。” “怎么是胡说?小姐想想,你进门儿都是大奶奶了,她还只是个姨奶奶,刚进府的下人们一时都辨不清门子呢!老太太不是最讲究规矩了么?这怎么倒不顾?可见是当真!”说着,荷叶儿神秘秘地凑到静香耳边,“小姐,我还听说啊,姨奶奶原是老爷房里的一个丫……” “荷叶儿!”静香立刻呵道,“如今越不像话,怎么什么舌根都敢嚼?” 看小姐动了气,荷叶儿赶紧打住,却仍是嘟囔着辩道,“我,我只跟小姐说,没,没出去乱嚼……是,是老妈妈们说闲话,硬挤进我耳朵里的,她们说的可是……” “还说!” “不说了,再不说了。往后只跟着小姐,只听小姐的话,只操心小姐……” 听这丫头错得快,不是赔得也快,究竟认不认,静香竟是争辩不得,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只道不知当初哥哥是何意,给她挑陪嫁的丫头,娘亲说要稳妥不多话的,他却偏偏要把这从小跟着的小聒噪蝈蝈给她带来,还说往后贴心就是这丫头了…… 往后……当初哥哥可曾料到她最终……是个没有往后之人…… 心一恍,人又痴…… 初嫁,是存了念想的,却后来,只记得冷……心里所求只一片薄衫,至于生,至于死,都茫茫……合宜园,还是冷,冷得没了念想,冷得只有眼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5 前,只有彻夜点着的小烛,只有门口紧紧的遮挡……不记得曾经有力气盘算,却记得离去时的不舍,不愿离开那冰寒之地,怕的,就是没了“眼前”,更没了“往后”…… 不是佛念之人,便是终日青灯禅卷,也难以了悟…… 只得笔尖下,清墨中,从此虚妄…… 荷叶儿么,却是该活的,活一个实在的“往后”,何必陪着她,囚入这一虚境…… “小姐,小姐,” “……嗯,” “二爷……”荷叶儿往前挑挑下巴尖。 今夜无月,远远星淡,几步外已是黑暗,什么都看不真,只一个熟悉的轮廓隐隐绰绰。停了脚步,看向那暗中,明明什么都不见,却怎么已是觉出了他苦等心熬…… 看她静静地候了,他才抬步。走到近前,递了一眼给荷叶儿。看二爷颓颓低着头,再不似平日霸道,荷叶儿也不敢争,悄悄离开。 夜静,夜也暗,漆黑静谧中人的心没了拘束,眼睛似也恍惚了判断,一步近,他便触到了她发间那朵小小的珠簪,凉凉的…… 暖暖淡香,幽幽绵绵,他不敢用力,屏了气,轻轻地嗅,让她……缓缓沁入……是了,这便是他的病根,他的良药,比存着的那缕痴念还入心髓,医他的疾,疗他的苦……蚀他的魂…… 她想退,他不依…… “二叔。”道福行礼,膝却屈不下,这福只得不全…… 他没有接,却也不好说她不是,毕竟这是自己再三“嘱咐”的礼数。 “二叔找我有事?”不能看他,太近,一抬头,怕更不妥…… “你……”听她冷清,他的心更不适,“那天……那天是我话重了……” 她微微一怔,随即便应道,“二叔哪里话,那天多谢二叔提点。” 他苦笑笑,“一定要拿话来揶揄我?” “这是怎么说?我……” “行了。”他轻声制止,“你觉得怎样妥当便怎样,我不多话了。今儿来,是有事跟你说。” “……二叔请讲。” “待贺老将军从京中回来,我……”一句简单的话怎的竟是难出口,他又沉了沉气,“我就要走了。” “是么?” “嗯,这一去,怕是要到年底老太太寿辰才能再回来。” “哦……”心落落,不见与不在,总还是不同…… “你……”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却也感到她轻轻垂了眼帘,他心疼,想起广灵寺曾对她诺下再不离开半步,更觉不忍,轻声说,“我也没想到老太太改了主意,可我想着不过就是这半年的光景,将来如何,总要先回府再定。” “将来如何?” “许是……许是还想让我进京应试。” “哦。” 不知是错觉,还是他真的又说了什么,怎么觉得她刚刚有了些回应却又冷了下来…… “你……你别怕,我会常遣福能儿回来,若是受了什么委屈,或是,或是……” “二叔多虑了。”她轻声打断,又浅浅错开一步,“府里老太太、姨娘都对我极好,下人们也知规矩,怎会委屈?” 被她噎了回来,终是没说出那句本也是难为情的“或是想我……”他只得假嗽一声,转而道,“说的也是,可若是有什么话,就让他传给我。” “二叔不必惦记。听闻贺老将军于二叔言传身教,寄予厚望,二叔自当专心用功,有待一日高中金榜,老太太自是欢喜不说,连带我们这些人也是体面。” “你也觉着我该进京应试?” 这一问与自己何干,却怎么竟是戳进了心坎……先前的流利终是有些顿,“……二叔文武皆备,总是有抱负……” “读书、习武是于我自身之益,我本意其实……并不想什么蟾宫折桂,趟这官中的浑水。只是曾经易家有渊源,若是老太太有此意,我自当不好驳。” “嗯,老太太也是指望二叔将来重振门庭。”这些话她口中说着,心里越远,这易家门庭,兴也好,衰也罢,于她,归宿就是那青底白字冰冷的牌位,还是山中那一穴冷墓,“他”在,她何往……“二叔只管放心去,府中有姨娘帮衬老太太,我也知理应,但无牵挂。” 但无牵挂?她怎能如此平心静气说出这但无牵挂…… 看那长长的睫毛轻轻低掩,白玉般的脸庞上两面小小茸茸的扇,该是怎样心如止水才能静得这般纹丝不动,整个人都如那发间冷冷的白珠,看得他心疼,心也沉……那夜她的话,可是自己听错了…… “二叔,天不早了,我先……” “……等等。” 错了就错了,他原本也没指望那么多,她人冷,人淡,该是自己多暖暖才是,心窝里的话早就鲠在喉中,几回梦醒千遍万遍,如今将别,人难得在眼前,还顾及什么…… 轻轻补上错开的一步,低头在她耳边……又是这味道,暖暖浸入,声音禁不住在喉中轻颤,“我……我实在是……放不下你……” 人猛一震,气息断绝,他,他说什么…… “……合宜园一别,再无一日安稳……如今咫尺天涯,已是心苦难熬,再一走数月,我如何耐得……” ……恍落落的心散得不见了去处,人颤抖,抖得如风中枯叶,不敢落,不敢随风去…… ……慢慢抬起头,他那么近,近得像在她笔下,在她画中,黑暗的清澈那么亮,只这其中的苦、其中的痛,却是舍尽心血也万般难绘…… “你忍得不见,可我忍不得……”暖暖的气息轻呼在她脸上,“往后,不劳你费心,我见我的就是。”轻轻抬手,略略一犹豫,小心地将她鬓间散下的发丝抚在耳后,“说了不离,今生绝不离……” 她就此……入定……再不觉身在何处,再不辨今夕何夕…… 作者有话要说: 这原本是一个6000字的大章,想着亲们在等,先扔出一半来。 话说,静儿明白了。。。(省略号无限。。。) 谢谢亲耐的joeyhsu20080311,雷雷收到! 还有亲们的点评留言,实在是太精彩,一个个加精都来不及,哪天得出个集锦!普遍mua一个!o(≧v≦)o~~ ☆、第三十六章 苦不堪言 南方的天四季交融,暮春与初夏,界痕尤浅。白天的日头由媚而艳不过是一两天的功夫,晌午时分便开始燥出几分薄汗。入了夜,端端一天积下的暖热,也不再是一阵小风就能吹得散,再有南方的潮,更添了让人不耐的湿腻。 荷叶儿端着托盘拈了裙角,小心地拾级而上,来到小姐的卧房前略定定神,轻轻挑起帘子。房中两处碧纱通透,轻风浅入,走进去,满室淡香清新,全然不见暑燥。心里不由对那恨了几日的二爷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6 悄声道了个谢,旁的都罢了,这一处安置实在是难得,前院一片青竹,便是无风,也带了几分清凉,楼上的绣房虽小,却一面窗正对着桃林,春日花嫩,夏日果香,掩在花园子一角,真真隔出了天地。 走到窗边的书案旁,荷叶儿轻轻放下托盘,将风掩了的窗扇又推开些,转回身,轻声道,“小姐,冰糖燕窝,用些吧?” 没有目光,没有声音,只有那颤微微,一个又一个墨圈…… “小姐……一天没吃东西了,就用一点,啊?” 看那人空壳子一般依旧不知不觉,似一抹魂魄都点在了笔下,荷叶儿又愁得拧起了眉…… 不知那夜在园子里二爷究竟说了什么,只知道不待回来,小姐就彻底失了神,一夜呆坐,眼睛里的水波便结成了冰,呆直,冷硬,再没了光彩……她急,她劝,可小姐别说是开口道原委,连回她一眼都不肯,自己急得哭,却也不敢对旁人提一句,没法子,只在心里恨声骂这一个个不省事的易家人! 如今已经三天了,人还是一丝缓和都不见,除了勉强撑着去给老太太请安,整日都埋头伏在案上,不是画,却是将这几个月费心抄写的佛经,一个字,一个字地涂掉,涂得那么满,那么黑,再不见一点原先的笔画、原先的痕迹…… 看那细嫩苍白的手指紧绷得犯了青,握着竹笔竟是抖得厉害,荷叶儿心越揪,可是这几天只进了些汤水没了力气?还是时候太长,手攥得打了颤?赶紧俯身一把握了,“小姐,歇歇吧,别再涂了,若不想要了,我拿去烧就是,做什么非要费这个劲?” 烧?僵直的眉心微微一蹙,枯绝的心念又颤…… 不能烧……这是佛经……大不敬…… 当初……怎的会抄经……那一个个清冷无眠的夜,怎的不能潜心向佛,怎的就会起了妄念抄经……一字,一句,一笔,一划,佛的偈语和那俊朗的字迹,她究竟……念的是哪个,想的是哪个……刻进心里,辗转难释的又是哪个…… 佛祖……已是在惩罚她,惩她心念成魔…… 魔……她的魔,为谁而起…… 说不离……说今生不离……可曾想,本不是一世之人,隔着奈何相望,如何不离…… 说想见……说不能不见…… 何尝不想见,何尝不念……丛枝后那远远的一瞥,墨笔下那细细的勾画……看他笑,再不觉冷苦,看他得意,今生何求…… 指望就此安然,了却残命…… 为何……为何非要说透?!破了这戒,撕碎这虚妄,毁了所有! 心魔不在,恨却生!!从此再不能念!从此再不能见!锥心透骨,痛得她浑身颤抖…… 老天灭,赶尽杀绝…… 推开荷叶儿,低头狠狠地用力,浓厚的墨滴重重浸透了纸面,一片黑暗…… 终于……不见了,那经,那字,……那人…… “荷叶儿……” “小姐!” “我累了……” “哦,好,我,我给你铺床。” “不必……你去吧。” “小姐……” 看那眼中更黯,脸上再无血色,荷叶知道多说什么都无用,只好把那小碗燕窝轻轻推到她面前,又略等了等,才转身离去…… 夜深了…… 窗外起了风,树影沙沙,摇曳着进了房中,将那一室烛光揉得零乱不堪…… 眼睛直呆呆地看着那小火苗奋力挣扎,心苦,笑那烛痴,已是身残泪尽,挣亮的力气都没有,怎的还在这风中搏命,岂不知将死,合该省事……痴怔的人似忽地醒来,凑过去,一口气彻底灭了那孱孱弱小,烛香骤浓,却只一刻,便在黑暗中匿去…… 风劲,房中弥出更多清甜的果香,心终是……沉寂…… 想起身,挣了一下,竟是没站起来,这才觉出身子空透,精疲力尽……撑了双臂站起,头一阵晕眩,轻轻揉揉额,眼前的黑暗才又安定。倚靠在窗边,淡淡星光下,墨色的枝叶彼此遮掩,黑暗抹去了间隙,似沉落了一大朵阴云,飘飘浮浮,看得人虚恍,幸而随风送香,心才实落…… 青桃尚涩,怎敢如此芬芳…… 只记得春天花绽,粉霞映日,也不敢太过放肆,如今……嗯?那老树之下,怎的斜抹了一道银白,若隐若现,不似果木,倒似…… 人猛一震! 周遭的一切像是顷刻聚拢,拽着神思牢牢系在了那一处,看不清,看不真,可心……一刻就散,恍忽迟钝的知觉再无半点承应…… ……眼前的黑暗,慢慢晕成浓浊的墨迹,将那似真似幻的银白遮得严严实实,心惶惶无措,却不知是何处藏了一丝清醒,针刺一般挑起一个念头,逃!仓惶中,她一把拉过窗扇,用尽全力狠狠摔闭!重重一声钝裂的闷响…… 万籁寂……一缕朱红冷冷滑过苍白纤细的手指,夹在窗扇间,顺着窗棂细细而下…… 再无力支撑,滑落在地…… 夜越沉,墓穴一般…… 蜷缩着抱紧了膝,冷得抖,怕得抖,心中无念,只口中喃喃:合宜园,合宜园…… “你忍得不见,可我……忍不得……” 隔着夜,隔着黑暗,将死的心竟又被缠得痴,缠得乱,心魔何在,心魔何往…… 求你……不见…… 求你……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荷叶儿坐在床边,小心地捧了静香的手轻轻解开药纱…… 曾经的细嫩白皙、纤纤柔柔都不见,血污模糊了所有的指甲,再辨不出那粉嫩的光泽,手背上高高青紫的淤肿胀得皮肤透亮,似也要即刻绷破了皮暴出那黑红的血…… 看在眼中,荷叶儿心直哆嗦,小姐怎么又是平白遭这种罪?原先大爷轻轻弹一下额头都要跟夫人告状,如今她似已经再不觉疼……这么想着眼里又酸,不由低头轻轻吹着,“这怎么一点不见好,还是肿得厉害,许是伤到筋骨了。” 没有回应,抬眼看,那人靠在床头什么都不觉,只木呆呆地盯着书案上那几只刚从床头暗屉中翻出的画匣。不觉心里又怨,这究竟是怎么了!!先是没日没夜涂抹那佛经,后又莫明地夹伤了手,那天早起进来,一眼看见蜷在窗下的她,拖起来的时候,人都僵了,惨白白的脸,一只黑红的手,雪白的裙子上也血迹斑斑,那样子,那样子吓人,像是已经死了一多半了…… “小姐,咱们还是请大夫来吧?这伤拖久了,可了不得!” 看静香依旧痴痴不应,荷叶儿心急,“小姐,小姐!” 终于回了些神…… “请大夫!一定得请大夫了!这要是落下什么,你往后,往后还怎么画画儿啊?” 苍白的脸庞微微一怔,心凄然,画?还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7 画么……那刻在心里的眉目都该剜去才是……又怎能……再落在笔下…… “小姐……” 荷叶儿还想再劝,却见莲心走了进来,回道,“小姐,二爷三爷来了。” 心一震,终于来了…… “又来做什么?!”荷叶儿听着二爷这俩字气就不打一处来! “说是练功累了,来讨杯茶吃。” “就说小姐身子不适,让他们别处吃去吧!” 莲心摆了一眼荷叶儿,正要呛她几句,却见静香已起身,赶紧伸手扶了。 “快,帮我换衣裳。” “小姐!”荷叶儿不服地叫,看静香根本不理会她,竟是拖着那只伤手自己打开柜子寻衣裳,恨得咬牙,“哼!” “穿这个?”莲心看着那衣裙也纳闷儿,这正是那日寻出来要穿了去三爷寿宴的。 “嗯。”静香边应着,边一只手张罗着穿。 莲心不再多问,赶紧接过手麻利地帮她穿好。 镜子里,浅紫的薄绸盈盈粉嫩,贴合着娇柔的身型将整个人的憔悴都遮了去,美中不足就是这脸颊太过苍白,眼圈也是黑晕,和了这衣裙的颜色,更显病容……不行,不能这样见他…… “莲心,胭脂。” 荷叶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久不着妆的小姐残着一只手竟还精心地扑了粉,轻轻晕了胭脂,临了,又在唇边点了点…… 转身要走,又捡了轻纱的披帛,小心将手掩了…… 来到院中,兄弟二人已经候着,未近跟前,静香笑了,“这是怎么了?又哭花了脸儿?” “还不是二哥!”承桓迎到静香身边,恨恨转身指着承泽,“打我!” “你可是又惹着他了?” “惹他?我怎么知道?功夫不好,功夫不好就是得罪他!” 静香拿了帕子,轻轻给他擦拭着沾了泥的泪痕,“好了,不气了,啊?” 听她轻声曼语一如往常,虽说脸色稍显乏累,可那眼角唇边的笑却是实在,承泽的心这才悄悄放下,那夜在园子里他只顾自己情难自禁,回头再想,让她一个女孩儿家听那样的话该是得多羞,怪道走的时候一个字都没留给他,这几日又总是见不着,忐忑得他真怕她臊了,恼了,再不理他…… “哪就真打了,”承泽笑着走到叔嫂俩身边,仗着个子高,轻易地越过静香的手,又弹了承桓一记,“看你矫情的!” “嫂嫂!你看哪!!”承桓气的大叫。 “别闹了,”静香瞥了承泽一眼,回身叫莲心,“去,带三爷去洗洗脸。” “哎。” 看承桓跟着莲心走了,院子再没了旁人,承泽轻嗽了一声,小心地又往静香身边凑了凑,轻声道,“今日来我是留了心的,是桓儿说口渴的,你放心。” 静香微垂着眼帘,脸上依旧淡淡含笑。 看她虽没躲开他,却也没搭话,承泽又有些忐忑,拉着桓儿做借口怕是她早看出来了,自己还遮掩,又怕她说他不知顾及、莽撞,遂又解释道,“延寿斋你不肯多留,总是日头不落就回了房,我再等不着……”说着,脸颊有些红,声儿越低,“如今,窗……窗你也不开了,你让我……如何是好?这都好几日了,我想着,想着带桓儿一起来,总不会不妥。往后,往后若是……” “来就来了,一道喝茶。” 嗯?这清淡淡的声音让承泽一怔,没待再开口,却见她已是迎了承桓去…… 竹影下,棋桌旁,叔嫂三人落座品茶。 接了她亲手斟的茶,承泽一边低头抿着,一边悄悄瞥她,分辨她的脸色,刚才……刚才是恼了?怎么……正自己琢磨,却不料竟是让她觉察,他顿觉尴尬,正想低头,却见她冲他莞尔一笑,他一愣,心里顿喜,想也回她笑,又怕承桓看出端倪,赶紧回神踏踏实实地喝茶,心适宜,自己刚才真是多心了…… “桓儿,” “嗯,” “想娘亲么?” “想。” “这会子知道说嘴,平日可是不听娘亲的话。” “哪不听娘亲话了?”承桓纳闷儿。 “听了么?”静香微笑着看着他,“娘亲走的时候,是怎么嘱咐的?” 承桓还是不解,正是要再问,猛地想了起来,“哦!这,这不能赖我,是二哥说要来的!” 承泽笑笑,才不介意,“你娘亲嘱咐什么了?” “娘亲走的时候说别去叨扰嫂嫂,嫂嫂心静,要画画,别老烦嫂嫂备茶点或是做小汤包。” 承泽一怔…… “那往后,可要听娘亲话?” “嗯。往后不来打扰嫂嫂了。” “你若再来园子里练功,嫂嫂让莲心给你们把茶水点心送过去。” “好,谢嫂嫂!” 承泽心恼,赌气地看过去,她还是那副笑容,可这一次却再不看过来,只顾张罗承桓。承泽将茶盅重重地放下,还是没人注意,有些气闷…… 用过茶,兄弟二人起身告辞。静香送到门外,看那背影一步步离开,脸上的强作的笑一点点冷去,心里的支撑一点,正无力,却见他撇下承桓,大步转了回来,不待她再回神,他已是来到近前。 “我一会儿就去求老太太,这两日就下帖子去贺府接丹彤过来。”他只顾低头说,并不看她,总怕她一句噎回来,又让他无措,“一则,一则本也是答应了她来散散心,二则,二则么……待她来了,一定愿意跟你一处,到那时,我,咳,我也借着,借着天天来!” 他远远去了,她僵在原地,石化一般…… “小姐,回去吧。” “荷叶儿……” “小姐,” “书案上的画……” “收起来么?” “不,拿去……烧了……” “……哦。” 入夜,风骤起,云翻雷至,不消片刻,大雨滂沱…… 外面的雨声倾天覆地一般,烛灯旁久久出神的人终是被敲醒,从书案旁起身,手抚了窗棂,又怔……此刻,窗外该是只有雨水吧……看看雨,看看雨中的青果,许是……许是能分分心,暂且……逃开他…… 推开窗,未待在那急骤的雨帘中分辨出果林的轮廓,那跳起挥手的人已如那空中突然劈裂的闪电生生将她的魂魄吸去…… 震惊中,再回不过神…… 看着窗边那烛晕勾勒的倩影,完全懵懂,完全无措,他笑了,大雨中,前仰后合,心里很是得意,她将他关在窗下,她将他拒在门外,她不念么,她真的不念么,今日还不是忍不住开了窗,还有什么情,比这情难自禁更浓!! 风雨中,他双手撑地,一个又一个翻腾,尽兴欢乐…… 她心里的支撑……轰然倒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8 __ 小姐病了…… 抽筋去骨一般,一夜之间就垮了…… 吃不下东西,只是一碗一碗地灌药,像是急着好,却丝毫不见起色,看她软软靠在床头,整个人再没了支撑,荷叶儿心里一阵酸楚…… “小姐,小姐……” 静香轻轻抬眼…… “小姐,老太太遣了二爷来了,在楼下厅里。” “让他……进来……” “嗯?这,……是。” 帘子挑起,大步进来那疾风如火的人,一眼看见那苍白的人儿,心如刀割,近近俯在身边, “这,这是怎么了?啊?” 薄薄颤抖的唇轻轻牵起一丝笑容,“不妨事……” “不妨事?人,人都已经……” “你怎么……来了?” “你病了这几日也不见好,老太太担心,姨娘又不在,自是要我来照看。” “哦……” “都这会子了你还顾得那些个!”他心疼地嗔道,“病了这几日,连个话都不传给我,你可知道我,我……” “我吃药……” “吃药?这大夫不中用了!我已经着福能儿往贺府去了,请贺老将军的郎中来。” “何苦……费事……” “费事?你,你……”他的眼圈突然酸,赶紧屏住,“我听莲心说你只吃药,却不肯吃东西?” “不……不想吃……” 听她只说了几句话,气息就不够,他心疼不已,“这如何使得?不吃饭如何使得?” “不……不妨……” 他起身,正想去吩咐,却见小几上正是一碗淡粥,伸手摸摸,竟还烫,想是刚呈上来,遂赶紧端了,盛了一小勺,轻轻地吹凉,小心地递到她口边,“来,听话,吃一点。” 她的唇颤抖着,缓缓,缓缓张开,就着他温暖的手将那粥抿在口中,好苦…… 一行清泪,轻轻滑过苍白消瘦的脸颊,滴在他的手心…… “怎么哭了?怎么哭了?啊?可是太烫?”他慌忙放了碗,从怀中掏出帕子手忙脚乱想给她擦。 她抬手遮挡…… “啊??”看着那厚厚药纱的手,他惊呼,“这,这手是怎么了??啊?” 不待他握,她赶紧收回,藏在了被中。 “你,你怎么什么都不说?你想急死我啊?!” 看那泪细雨一般绵绵布满她的脸庞,他的心再也受不住,“我,我这就去,立刻去寻大夫!!“ 看他大步离去,她想喊,想叫,却狠狠咬了唇不敢出声,只有泪不懂,放肆汹涌…… 心碎……一片一片剥落……疼得她几近颠狂……只一个念头,但求往生,但求往生…… “小姐,小姐……” “荷叶儿……” “小姐,” “传信给哥哥……” “说小姐病了么?” “说我……眼睛痛……” “啊?小姐,这,这会吓着大爷吧?” “去。”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啥也不说了,任乃们鞭挞。。。~~o(>_<)o ~~ 谢谢亲耐的onmylala,雷雷收到!╭(╯3╰)╮ 等忙过这一阵,一定不再抽风更了。。。 另:这章可能还会再润,再修,不过只会多不会少,亲们放心购买。 ☆、第三十七章 意料之外 静香的病与不语生生扯痛了承泽的心,本想借着安排就诊一事能守在她身边好好疼惜,却不想被那殷红的药纱激得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一心竟要寻来个神医天降即刻手到病除。可待出门乱撞了一通,才想起来那跌打的大夫平日都是为使劳力的男人们揉捏,便是寻了来,又如何舍得让他“诊治”?勒了马略静静,才又恨自己不知把持,一见她的泪整个心意都乱,竟是忘了自己习武多年,脉理虽粗,可这伤筋错骨最是拿手,怎么倒跑出来寻旁人?便是真有繁难,到底也该心里先有个数才是,更况,那伤当紧,那人更当紧,她怎么哭得那么伤心?自己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她可是更哭了?这么想着,心又急,赶紧掉转马头就往回去。 可承泽万万没有料到只是他出门这一会儿的功夫,姨娘竟然回来了,一时三刻的,已是给老太太请过安直奔了馨竹园,这大奶奶病痛之事,再不是他这个小叔子能插得上手的。心里虽急得火烧火燎,可面上也绝不敢造次,只得悻悻回了芳洲苑干耗着等信儿。 蓝月儿看静香不热不咳却已是病得没了颜色,又听说吃了几副药下去也毫不见起色,也是怕,赶紧寻了府里的大夫来细问根由。其实这老大夫先前把脉便知大奶奶虚瘫至此并非疾患,乃是心病,常年驻在易家,随着经风历雨,又眼看着由兴到落,深知这宅门中的微妙,尤其对这新寡少妇,不论所为何来断不可轻易出口,遂只是开了些女人家养身子的汤药聊以应付。今次又被问,只得捻了胡须,虚晃几句药理,最后落在暑燥上,添了几味开胃清凉的药。 大夫的诊断传到芳洲苑,承泽心里骂,果然老糊涂了,暑燥?这才几月的天气?且又是那样一个好静之人,怎的会着了暑燥?想她已经几日不吃东西,体虚气浮,再要被灌些个去热的虎狼之药,身子如何受得?此刻福能儿又不在身边,这便连个悄悄传话的人都没有! 一时急得在房中来回踱步,左右不得法,恨道这咫尺天涯真要熬碎人的心,还不如在那冻死人的合宜园!一激灵,猛地顿住,是啊!实在不行,他就重走合宜园的路!虽则……虽则此时的绣楼与那鬼地方实在不可相提并论,可他顾不得!这混用药治伤了人可如何是好?更况,这话传来竟是半句未提那手伤,瞒着他又瞒了姨娘,可见又是个因由,不问清楚,不照看好,心再放不下! 打定了主意,悄悄备全跌打的药,只盼着天黑…… 原当熬过这一时便可见着心上人,谁知天再不随人愿,这意外一桩接着一桩:晌午刚过,门人来报,慕家大爷来了!承泽心诧异慕大哥怎么来了?不敢怠慢,赶紧迎了出去。岂料这一见,心更惊,那清逸冷静的慕大哥竟也有如此着慌的一面,眉头紧锁,风尘仆仆,笃定礼数都不见,一句寒暄过后立刻求见老太太。承泽不明所以,却也不便多问,一边遣人去延寿斋看老太太是不是正歇晌,一边招呼慕峻延往荣进轩去。 看承泽陪在身边神色如常,似毫不知情,再想小妹那冷清的性子,心知若非万不得以她断不会求助娘家,可见病情刻不容缓!若是老太太真在歇晌,这时辰耽搁起来怕要误了回程,单说亲家倒罢了,可老人家是高龄长辈,如何逾礼?两厢为难,慕峻延一时再无品茶客套的心思…… 好在老天怜恤,老太太午饭用得迟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69 ,此刻刚上了茶,听说亲家兄来了,立即吩咐人快快有请。慕峻延再顾不得,一路疾步如飞。承泽心更疑惑,送至延寿斋老太太并未要他留下陪客,可他却佯做不觉,定要听个原委。却实在没想到,这一留,险些让他在人前大失态…… ……原来三岁之前,她的天地都是模糊的,原来那摄去他心魂的盈盈水眸竟是隐着天生无医的疾患,也许一生空担忧,也许……不知哪一天,不知何引子,她就可能……再也看不见了…… 几乎是被雷劈一般,承泽顷刻呆怔…… 这一副失神落魄实在不得掩饰,好在老太太只顾与慕峻延说话,并未多留意。待强自回神,再细一听,承泽更觉惊讶,于她的隐疾慕家竟是在两家聘定之前已经如实相告。今日得知是旧疾重犯老太太虽也是吃惊,可毕竟心中有备,依旧沉着。只是听闻慕家要将静香接回去养病,老太太觉得不妥,毕竟她已是嫁作易家人,生老病死,祥福灾祸都该是易家承担,遂婉言相拒,承诺慕峻延定会尽全力寻医问药。承泽手心早捏了一把汗,暗暗感激老太太,一定不能放她走,她这么走了,他可该如何…… 谁知慕峻延毫不领情,言语谢过后,说慕家早已访遍名医未果,倒是慕家庄山中一户医传世家有什么祖传之法,每次小妹眼睛不适,针灸服药,虽不能断根倒可暂时去痛,且家母思女心切,甚是惦念,请老太太体谅。 如此一来,于情于理易家都不好再多话,老太太只得松了口。承泽在一旁虽心急如焚却也不敢直言拦阻,只说慕大哥鞍马劳顿,待歇息一宿明日再起程,指望夜里能见她一面,好歹求着留下,他尽可赶去山中请那神医,再是繁难,只要她在,刀山火海,他都可…… 可承泽这厢只敢暗里急,慕峻延那里却是急得名正言顺,连多与他周旋客套都不肯,拜别了老太太直奔馨竹园。承泽紧紧随在身后,心慌意乱,救命稻草般只盼能抓着个机会跟她说句话,似只要他开口,她就不会离开……而慕峻延这个时候倒似猛然想起了礼数,端端将这小叔子拒在了嫂嫂门外,自此,承泽连最后看一眼都不能够…… 看着她的车远远离去,只觉得心被生生摘走,恨不能一骑快马追了去,却怎奈那天长地久的盼在得知她的病后似更强烈,也因此上,绝不敢再大意一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夏日的午后,蝉声阵阵,和着那白晃晃的日头,将人们都圈在了房中,意外地空落出满园静谧。 从延寿斋出来,丹彤顾不得回房歇晌,兴冲冲地往芳洲苑去。想着这几日费力周旋终是得偿所愿,步子兴奋得越急,不觉竟是小跑起来。气息微喘,额头渗汗,红扑扑的脸上掩也掩不住笑,心想这会子他定是又吃不下,丢魂失魄的胡乱歪着发呆,若是知道事成,不知该怎样跳起来千恩万谢!自己曾笑说是他的救命郎中,这一次,定要他亲口认下!想着承泽在她面前低头服软的样子,丹彤不由笑出了声,“七哥!这回啊,我要你像六哥当年输了马一样好好认一次!!” 想起六哥,想起当年,丹彤怔,脸上的笑一时凝住不知归往,抬手悻悻地擦擦汗,心越落落,缓步往前……除了那一次偷逃,这是她第一次远离贺府,想着这三年的软囚,美丽的眉目间是秋残叶尽的凄凉,回家……不知何年何月,不知今生今世,可还能回家…… 日子难熬,好在有承泽在,不知底里倒真是诚心相待,护着她,让着她,真心记挂她,她虽是面上总是打诨,心里其实也早就念成了亲人。这次来易府散心,听他将心事和盘托出,丹彤这才明白当初他那般心苦所为何来。这若是在自己家乡,根本算不得什么,娶她就是,可在这里,男人眠花宿柳、三妻四妾倒名正言顺,而叔嫂结缘……但比□两个字还要凶猛,是通奸大逆!可丹彤实在不以为然,什么大逆?易家大哥已经去了,承泽不嫌嫂嫂新寡,愿意一心相守,你情我愿,何罪之有?遂听闻承泽说要她帮忙,丹彤便一口应下,极尽讨好老太太,借着难得出游之名就近往慕家庄的山上去,老太太允下定会着承泽好生看护,这一来,他们相思有望…… 一路想着心事,不觉已是来到芳洲苑门前。这里从上到下都认得这新来的贵客,也知道自家主子与她是如何亲近,遂一个个虽热脸相迎,却也没有费事去通禀,只任丹彤自在在往楼上去。 上得楼来,清清静静,左右无人。丹彤心想这是歇晌了?又自己摇摇头,不会!他如今牵心挂肠夜里都睡不着了歇得哪门子晌?穿过外厅往里走,挑了卧房的帘子探头看了看,还是没人,正纳闷儿,忽见卧房里一间小侧室虚掩着门,听着像是有人声。丹彤知道承泽于自己的贴身之事脾气怪,遂犹豫着该不该往前呢?谁知她还没想明白,就见哪小门忽地打开,一个人匆匆走了出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青蔓,正要开口问,却惊见她双颊绯红,满面羞色,看见丹彤竟是不知行礼,只低着头侧过身边快步夺门而去。丹彤不由挑挑眉,心想这平日最是一本正经的刻板之人,今儿怎么像是见不得人似的,逃得飞快? “丹彤,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正自己琢磨,听人叫她,回神一看,承泽已是近在眼前。看他眼神慵懒,面色红润,不似平日那般郁郁,再看身上只着了薄薄的中衣儿竟还敞着领口,好一副散漫惬意的样子!这该是,该是……想起家里那几个哥哥,再想起刚才也似衣衫不整的青蔓,丹彤即刻明白自己是撞了什么丑事,顿时心里一阵犯腻,羞得脸通红,“易承泽!你真恶心!!” “嗯?”承泽一愣,低头一看,面上顿窘,自己这一身“清凉”打扮实在不妥!赶紧返回小室拽了袍子手忙脚乱地穿上,口中还掩饰,“谁让你跑到人家卧房来了!” “是啊!我,我就是多余管你这闲事!” 说着丹彤扭头就走,承泽赶紧跟了出来,“丹彤,丹彤,你可是问成了?” “哼!” 不知她这无名火从何而来,可她这面色、这语声承泽是再熟悉不过,惊喜道,“老太太真的应了?何时走?几时走?今日天色还早,不如就走!” “哼,”丹彤冷笑,“看把你急得,一点苟且之事,竟是这么贪顾!” 听丹彤口不择言竟是带污了静香,承泽怒喝:“住嘴!胡说什么?!” 丹彤吓得一怔,眼中即刻噙了泪,“你,你还有理了?!我这就去跟老太太辞行,即刻回府去!我就是闷死,也再不领你的情!” “丹彤!”承泽一把扯住她,“今儿是怎么了?好好儿的逞性子!我顾不得跟你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0 计较!你若走了,我还如何去得?” 丹彤恨得咬牙,“好!我随你去!我倒要看看你如今再怎么腆着脸跟人家说心意!说相思!” “嗯??” “易承泽!你既还记得此次去慕家庄为的是什么,就暂且敛敛性子别带那个女人去!当着人丢了脸,你不知羞,我还替你臊得慌!!” 说完,丹彤一把甩开他,摔帘子离去,留下承泽云里雾里,不知羞?女人??什么女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出了慕府的门,两匹千里良驹载着主人一改往日的奔波,悠悠闲闲地信步在竹林小径上。徐风过,阵阵清香,阵阵凉爽…… “将军,按说这慕峻延也是在京中做过官的人,迎来送往最是知礼,上次我派人来,他还好茶好饭待了几日,任人选画赏画,今儿怎么倒一反常态?话虽说得好听,可到底还是把咱们给轰出来了。别说是弄清慕青究竟是谁,便是连幅新作都没让看。” “怕是只有一个缘故。” “是何缘故?” 庞德佑眉心微微一挑,眸中一丝狡黠,缓声道,“那缘故便是:慕青此刻,正在他府中。” “啊??”傅瞻闻言即刻勒了马,“将军,那咱们该回去再问才是!千里迢迢寻来了,怎能让他一句话就给挡了?” 庞德佑淡淡一笑,摆了摆手,“江南美,别坏了这‘偶遇’的情致。” 偶遇??傅瞻想像往常一样大声答是!可实在是没听明白,只得含糊了一声,“……哦。” —— ☆、第三十八章 两厢进退 第一次看到那清丽的容颜,不觉初见的陌生,也没有久念得偿的心燥,只如那日被竹叶晕淡了的阳光,轻柔温暖。以为阅遍花丛,早就铠甲护身,不想一时不防备竟是心软,软得身上的骨肉也似生了乏倦,这么多年久违的安逸…… 神思之交,天涯咫尺,他早知道她会如此清雅如兰,却这眉目……实在过于精致,让他一时略有不真之感,暗里觉得曾经的“色”字都有些假了,而欲么,他曾念做根本,该是强硬而直接,此刻竟也是缠绵出了别样滋味。心越软,更添了欣喜,只是这喜却不得张扬,看那周身素孝、眉凄目冷,庞德佑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失误,大失误…… 自认是个懂得把握关键之人,却不想在她这里却错失了判断。初见那画,稚嫩中透着涓涓灵气,似一汪清凉的小泉,让刚从疆场浴血而归的他顷刻心宁,细细品味,更觉天然无琢,正如他心中那份久逝的洁净……想着这人正似这画,又能有几分出入?遂未待打听,他就断定这是个女子,是一个清甜安静的女孩儿,更甚,应该就是那慕峻延小心护着的慕家小妹。于她,他莫名就心中笃定,遂遣人出去暗中再探,从不问慕青,只问当家大哥慕峻延,只要这是个明白人,慕青就不会有闪失。 听说慕峻延才华横溢却不羡官爵,又说他好一人清静、悠居山中,庞德佑心里生出几分相惜的感慨,同念知己,只不过一个寻,一个候,一个用美色来消遣,一个用不娶来明志……想着这样的人最不该拘于俗世,更不会己所不欲强施于人。遂他放心地等着,等着慕青从豆蔻芳龄长成碧玉年华。却万不曾料,他尚觉她小,不敢妄动,可慕峻延竟早早就做主给她定了亲,更没想到,新婚初月她就成了孀寡之人…… 看那周身的凄然愁伤,该是为了亡夫。可据说那人已经死了大半年了,最近收来的那副画却是作在一个月前,笔触明明是欣然的,若说只是偶做欢笑,那水中悄悄隐着的清月又是何解?思念亡夫还需要掩饰么? 人就在不远处,庞德佑思前想后,决定不见。既然已经晚了,更不在这一时。不弄清楚一切,不可轻易妄动,这一次,他绝不能再失手 。 —————————————————————————————————— “小姐!” “可问得了?” “问了,刘家说有。三日前来了两个人,说是来此地游访山水,没有客栈投宿,遂在他府中借住了几晚。” “人呢?” “今日一早起,留了银子就走了。” “是么?那刘家可说这两位客人是哪里人士?” “京里来的。” “哦……” 心中的猜测似是应了,可又似留下了更多的疑问。静香低头,心思和目光都落在棋盘上,暂时忘记了那痛…… 这一棋局曾在她的画中出现过,那副《竹下》是最初之作,当时不知寓意的手法,所绘皆实,顺手将自己研看的棋谱绘上。其实,她所以着荷叶儿去寻那布局之人并非因着这是哥哥珍藏的奕秋棋谱,她知道再是罕见,也非世上无双,可这一局,却独一无二的错局。当时年龄小,只为了让画中女子的轻纱罗袖恰掩棋盘,想掩出一个残落之局,又为着好看,她改动了其中的两子,当时还曾得意,之后想来实在羞愧。遂这局是她慕青的错局,世间再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 是谁,布下了她的局…… 掩在竹后,远远看着她凝神蹙眉,庞德佑的眼中不由蓄满了笑意,清秀江南,幽幽竹林,难得千里“相约”,怎能辜负这一往而深的情致?如今人未见,心却留痕,这“偶遇”,妙哉…… 慕青,你我来日方长…… “走吧。” “是!”傅瞻牵着马随在庞德佑身侧,“将军,咱们是先往应天府去么?” “不,先去贺府。” “属下昨日往贺府下拜帖,贺老将军尚在途中未归。” “嗯,我知道。” 庞德佑应了一声,翻身上马。傅瞻赶紧送了缰绳,也随了上马,“将军是要在府中迎候老将军么?” 庞德佑笑着摇摇头,“三年了,该去看看那个丫头了。老将军不在,正好。走吧。” “是!” ——————————————————————————————————— 一路往慕家庄去,丹彤依旧生气不理承泽,觉得自己被他耍弄了,如今还要跟着他再去骗人,实在是不够磊落。遂不是在前面跑得没影儿,就是拖在后面半天不动,总之离得他远远的。承泽没办法,耐着性子追,耐着性子等,就为了把那约法三章仔细给这丫头说明白:一,到了慕家要懂礼数,别没大没小管人叫名字,要随他尊称慕大哥;二,虽则是在她的娘家,可也要小心,万不可将他们的事脱口说漏了嘴;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平日两人不知防备、拉拉扯扯,见了她再不得如此,别惹她错会了意,伤了心。 听到这最后一条,丹彤心恨,跟我你倒撇得清,掩起房门不知又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1 是什么腌臜勾当!遂狠狠白了他一眼,快马先行,再不回头。 来到慕家门外,已是下半晌,早已有人先行送了帖子,遂两人一下马,慕峻延便迎了出来。两厢见礼,兄弟相称,甚是热络。 丹彤在一旁悄悄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虽俊美,却并非难得,可这眉目和这笑怎么竟看得她心慌起来……赶紧在心里嘀咕,酸腐文人!酸腐文人!可嘀咕了两句,竟把脸颊都嘀咕烫了,怎么回事?自己从不不屑读书人,平日就连承泽身上的书卷气都被她嘲笑,眼前这个哪只书卷气,从里到外,从外到里,纯纯粹粹一个酸学究!可怎么,怎么自己倒觉得拙笨、不如起来……忽见他的目光寻了过来,丹彤更莫名慌,也顾不得再生气别扭,小心地往七哥身后掩了掩。 承泽本想赶紧敷衍了礼数好去看望静香,遂直到看到慕大哥示意,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身后还藏了个男装的丫头,“哦,这是贺老将军的表甥女,丹彤,快给慕大哥见礼。” 丹彤低着头屈膝见礼,“慕大哥。” “丹彤姑娘有礼了。” 承泽看在眼中心里不免纳闷儿,平日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此刻怎么拘手拘脚小家子气起来?语声轻,双颊红,早知如此小女子,何必出门的时候拗着穿了男装?此刻身着马靴箭袖,却行这罗裙之礼,看那笨样儿,现在人家眼里了吧! 几个人见过礼,进到府中。第一桩要紧的自是去拜望慕夫人,可丹彤这回却真是不敢再造次,直找借口。承泽知道她是刚才羞着了,此刻想换了衣裳打扮齐整再去见礼,遂也替她遮掩,说一路风尘,恐于长者不敬,不如先洗漱更衣再去拜望。慕峻延听了,也甚体谅,说他们鞍马劳顿,该先歇着,晚饭时再见不迟。两厢应下,慕峻延吩咐下人带承泽和丹彤往客房去,丹彤自是得了大赦一般,赶紧跟着走了,可承泽却踌躇了一刻,依旧随在慕峻延身旁。 “慕大哥,嫂嫂她……身子好些了么?” “哦,用了药,好些了。我这就着人去知会她你们来了。” “哦,不必,不必。别劳动她,若是,若是还方便,我可否过去看望?” 此次小妹病得奇怪,接回府中慕峻延就知道她是借口想回家,虽则问了几次,可她那性子别说道原委,在这当哥的跟前儿连应付都懒得,遂也只得作罢。今日易家来了人,虽不是专程来看,可这小叔刚到就问起,想是自己在易府话说得重也吓着了人家,再则小妹不管怎样任性,终归还是得回婆家去,遂慕峻延不打算过多掩饰她的病情,也就应下,一同往静香的闺房去。 承泽虽是想着能单独见面好说说体己话,可这在亲家府中,更不敢造次,能见着已是不易,也就不多求。一路想着她该是怎样形容憔悴,可待见到倒真是意外的好,脸色虽还苍白,可人毕竟起了床。看她手中捧着一本棋谱专心研看,承泽刚刚放下的心又有些紧,心想待得着机会定要劝她少看,少耗眼睛。 看到承泽,先已得了信儿的静香起身应礼,面上并未有任何波澜。待寒暄几句后,看他虽小心克制言语,可那眼中却怎么都掩饰不住,静香无法,只得开口支走了慕峻延,待慕峻延走后,也将荷叶儿打发出去。心中凄然,本是想拖,可如今看,是拖不得了…… 承泽看房门关闭,再无旁人,他一步上前近到她身边,急急看着她的眼睛,“快让我看看,可是真的好些了?自幼的病痛,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你……” “多谢二叔,已经不妨事了。” 她言语的冷淡,他都不觉,只当是病弱自然无力,遂依旧只顾自己的心,认认真真看着那水润的双眸,此刻再无情思杂念,只想努力辨出那隐疾何在…… 他离得近,看得深,全不觉那刻骨相思都随眼中的牵挂尽数流露,她心不适,轻轻转开了头…… 当她害羞,他不再强求,又轻声问,“手上的伤呢?可也好些了?” “嗯。” “来,我看看。” 说着承泽低头寻到她的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捧起,看那伤真是好多了,淤肿已退,只是乌青,“上药就好,别让人浑捏,我……” 正想跟她说自己带了上好的跌打药来,却无意中瞥到了她的眼睛,那目光似覆了三九的寒霜,又似灵前那阴寒的死寂,吓得他一怔,“你……” “二叔自重。”静香收回伤手,问道,“今次为何而来?” 她一身冰冷,看得他通体寒,震惊中,言语也打结,“我……自是,自是来看你,我,我放心不下……” “既是专程为我而来,那二叔可知我为何回娘家?” “病痛,自是想家……” “不是。”她冷冷打断,“我是为了避开二叔,待二叔离府,我自会回转。” “你,你说什么?这,这是为何??” “因为你,逼得我无处躲藏!”一字一句,切齿而出,“逼得我无处躲藏!” “逼你?这,这是从何说起??” “夏日暑热,我不敢开窗!老太太身边,我不敢久侍!我逃回家,你又跟了来!你究竟,还要怎样?!” “你,你错会了我的意!!那天在桃林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么?我的心难道你……” “我不想知道!你心里如何与我何干?!还有那些疯话,我只当从未听过,请二叔自重,再不要提起!” 承泽怔怔地看着眼前人,陌生得让他不敢认,她怎么了?她究竟怎么了?他原以为他们已是心意相通,怎么一场病就全变了?她说他与她无干,他的心再怎样都与她无干!心突然痛,突然急! “说过的话提不提都已然出口!疯话也好,正经话也罢,我绝不食言!我早就告诉你我是个执念之人,你想躲,就能躲得开?贺府,我不去了!!” “二叔不走?好,那我明日就回府,求老太太到庄上守灵,绝不与你同在一片瓦下!” 守灵??承泽实在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决绝,看那脸色更苍白,唇也抖得没了颜色,怕她伤了身子,承泽不敢再较劲,赶紧开口哄道,“好,好,好,是我疯,是我一厢痴愿。说明白就是,你何苦发这狠话?我不求,再不求与你多亲近。冒犯了你,是我糊涂,别计较,啊?” 本也是屏着心里一口气在这儿强撑,指望喝住他,或是气走他,从此了断,却不想他竟服软,她只觉自己的坚持又没了方向…… “我……”看她虽有些怔,倒似静了下来,他继续柔声哄着,“你不愿意,告诉我就是,何苦动这么大的气。往后终归还是一家人,我还是要养你一辈子。其实,每日能见着,我就该知足……” 心一酸,她险些站不住,更狠了声音道,“老太太在一日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2 ,我就是易家的大奶奶,养我,轮不着二叔!待老太太百年后,三兄弟各立门户,我长房决不会多拖累你一天!从此,你我就是陌路之人!!” “你!!”自己好言相劝,一再退让,她却一而再再而三与他恩断义绝,承泽终是气结,一把攥紧她的手臂,“你以为我会让你走?!!我告诉你,你生是我易家人,死是我易家鬼,只要我易承泽活着,你就休想踏出我易家门!!” “哼!”静香冷笑,“你再敢靠近我一步,我就告诉哥哥,说你轻薄于我!别以为你们易家如何了得,别以为老太太真能掩得世间万事!我大哥一定会让她明白若想保住你易家的声名,最妥当,就是代亡人与我一纸休书,从此易慕两家再无瓜葛!!” “你!你!!” 看他被逼得满面通红,青筋突爆,握紧的拳骨节铮铮作响,知道他再无退路,静香觉得自己四分五裂…… “静儿……” 她猛一震,呆呆地看着他走投无路只得求乞的眼睛,在念头就要冲垮的一瞬,她抬起手,用尽全力甩在了他脸上:“叫嫂嫂!!” ———— 作者有话要说: 入v满一个月,谢谢亲们的支持!从今天起,开始评论送分,符合系统条件的评论,一律送,一个月300点! ☆、第三十九章 苦心一搏 丹彤换好衣裳出来不见承泽,知道他定是等不及已经去看那心上人了。原本不想去掺和人家的事,可想了想还是让丫鬟引路往静香的闺房去。一来自己真是好奇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让那家伙一提就满脸是笑,还一边难为情一边大言不惭;二来么,青蔓那一桩事依旧堵在心里…… 其实,男人三妻四妾,不管是在自己家乡还是在这里都是天经地义,别说是易家这样的家世,就是那庄户人家,但凡过得宽绰些,也有倚着多子多福借口纳妾的。更况,青蔓服侍承泽那份精心早就不只是主仆这点情分,承泽待她也着实不同旁人,说不定两人私下里这点子事已经是过了老太太明路的,自己皆因是个外人才会如此大惊小怪。可丹彤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别扭,觉得他一边信誓旦旦、相思成疾,一边又行这苟且之事,所谓真心实在是虚晃,心里不由便对那未曾谋面的嫂嫂生了怜悯。不知承泽能有什么办法明媒正娶她,便真是有,将来那闲言碎语、指指点点定少不得,这女子可不是三嫂那样的身份,得多大的心力才撑得起这桩事?若是他往后又是通房又是妾的,那她空担这一辈子的骂名岂不太不值了? 这么想着,丹彤越觉得此次慕家是来对了,自己仔细察言观色,若是两人铁了心,她就多敲打承泽,让他别一天到晚自以为是,要多顾及人家才是,若是嫂嫂还在犹豫,那她就背着承泽悄悄劝她算了…… 一路走,一路也打量,这府邸虽不算大,却实在雅致得很,亭台瞰水,小径通幽,四时花木点缀,悠悠藤萝盘绕,皆恰是去处,相比之下,贺府的刻板、易府的讲究都显得无趣又累赘。 丹彤是从来都不屑什么景致宜人的,觉得那都是文人们为了扭捏那些酸诗所以矫情。可今次这清风雅韵,嘤嘤鸟鸣,倒颇有了些意思,想起刚刚见过的那位“慕大哥”,心想这都是他的心思么?承泽说他是个丹青名家,行事做派都独具气势。画她是不懂的,可这气势么,她倒真是觉出些,这个人明明言谈举动都如贺府那些老朽门客一般“规矩”,可怎么就是让她觉哪里很像三哥,三哥么?丹彤想着不由自己失笑,这比得实在荒唐! 来到静香的院子,小丫鬟进去通禀。丹彤原想着立时就进去了,却不想竟当真让她等了一刻。心纳闷儿这两人做什么呢?又嘟囔承泽道,还嘱咐旁人别说漏了嘴,自己这么不知忌讳,在人家娘家,小叔和嫂嫂说什么体己话呢,连客来了都不知应! 待进到房中才知道原来承泽已经走了,只有嫂嫂一个人,见她进来,赶紧迎了过来,“丹彤姑娘,” “丹彤见过嫂嫂。” “快不必多礼。” 嘶!被握了手,丹彤不觉倒吸凉气,她单薄,手也纤瘦这倒罢了,可怎么大暑天这么冷?手心也湿潮,握着她,竟感觉到那似寒冷般抑制不住细微的抖…… 站起身,再仔细看这眼前人…… 于她的模样,承泽只字未提,丹彤却早想得到,能让男人沉迷至此,她才不信什么只是才情相惜的鬼话,可今日看在眼中,依然禁不住轻叹,她的眉目并非如何惊艳,却江南女子的温婉细润都似凝在薄薄玉雪之中,清清冷静,一双眼睛拢在长长的睫毛下,无语而诉,泪光点点,一时竟是忽地明白承泽那般心疼是从何而来,美人儿两个字真是俗了…… 想着这样的女子竟要背个叔嫂通奸的名头,再想起几日前那两人衣衫不整的暧昧,丹彤心里越不适宜,不由埋怨承泽,真是想媳妇想疯了,什么人都敢作贱!赶紧回握了她,那手依旧冰凉,唇也无色,人显是仍在病中,丹彤关切地问道,“嫂嫂,身子可还是不适?” “好多了,多谢你惦记着。” 静香微笑着拉了丹彤落座,“早听二叔说起过你,今日终是得见,实乃幸事。” 二叔?丹彤一愣,才反应她说的是承泽,心里悄悄想这叫法正经得让人别扭。 “是么?承……”正是接话,忽地想起承泽的再三叮嘱,不许让嫂嫂觉得他俩亲近,丹彤不敢放肆,只好把话咽回去,又重说道,“易,易二哥也常提起……”话到此又噎住,敢说他也常提起嫂嫂么?她许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们的私情,说出来臊了人家可怎么好?遂丹彤又尴尬咽了一口,才磕磕绊绊道,“刚才,刚才他可是来看嫂嫂了?怎么这一会子就不见?” “嗯,有劳他过来问候,我已没什么大碍,他便往前头去了。” 嗯?这朝思暮想的,问了两句就走了?再看嫂嫂的神色,丹彤这才觉出不对,细看之下,天哪!刚才觉得泪光凄凄是她的婉然之处,怎么竟没察觉真的是泪啊!虽细细扑了粉,那泪痕却依然隐隐可见。怪道刚才让她候了半天!这泪,还有那冰凉的抖,该都是为了他吧?是相思么?若是相思,这人都见了,怎么倒这副模样?难道…… “听哥哥说你们这次来是想游玩此地山水?” “嗯?哦,是,是我觉得闷,求了老太太让易二哥送我来的。” 话一出口,又觉哪里不对,赶紧补道,“二哥,二哥他也想来,不,不单是为了陪我……” 静香不觉,只是笑笑,“既来了,就好好玩儿几天。今日晚了,明日我陪你往竹林走走,最是清凉。这里的山没有北方险峻的气势,却也颇有一些景致,山那边也有崖,虽不高,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3 却也有几丈,常年有雨水蓄着,汇了溪流竟积了一条小瀑,待再有几场雨,倒是好看,还有……” 看她带着泪痕又带着笑,丹彤有些怔,她明明已是无力支撑,面上却还得轻声细语地应对,该是怎样心苦……遂丹彤不再多问,只一声一声应下,第一次,为这情事觉得心酸,守着这一个难过,又挂念着那一个,究竟做了什么惹了她哭,此刻他人又在哪里…… ——————————————————————————————————— 正如嫂嫂所言,江南的山秀美却不险峻,丹彤一路骑着马平缓缓地就来到了半山腰。此时已近傍晚,夕阳悠悠漫漫,与湿润润的空气调出七彩朦胧的云雾,缭绕着山林葱茏,和着溪流与花香,宛如另一世的美妙。可丹彤却没有半点赏看的心思,一边走一边四下看,口中不时打着清亮的百灵哨。这是只有她的家乡才有的声音,也是那次悄悄偷逃后与七哥定下的约定,无论她藏在哪里,都要这样给他报平安,也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要这样与她知会。遂丹彤不厌其烦地打着哨,终于,远处的林中有了回应。虽只一声,丹彤已是迅速辨出了他的方向,赶紧驱马寻了声去。 果然,直耸云天的古树下颓丧丧靠了一个人。丹彤栓好马,走过去也随他坐在了粗壮的根茎上,看看两人之间的空儿,又起身挪过去些,挨着。 “我见着她了。” 他没吱声,只是头更低了些,手臂搭在支起的膝上,掩得看不到他的脸。 “你们吵架了?” 听他还是不应,丹彤扭头凑到他耳边,“你是不是……冒犯人家了?” “……是,”他终是答了话,却低得似只在心里跟自己说,“我伤着她了……” 听他的声音也如那冰冷的手一般颤抖,丹彤似有些明白了,轻轻咬咬唇,小心地问,“她可是……斥责你了?” “呵呵,”承泽苦笑出声,仰起头靠在树上,“她说,再不愿与我在同一片瓦下……还说,往后,就是陌路之人……”这两句话,像插进他心里的冰刃,那么深,那么狠,那么冷,他来不及躲闪就疼得没了力气…… 看着那泛了红的眼睛,丹彤叹了口气,抱紧了双膝…… “……你去看她,她……还好么?” “嗯……”丹彤想了想道,“还好。还跟我说明日陪我去林子走走。” “是么……”整个人只觉得越沉,沉得自己找不到踪影…… “承泽,”看着他失神,丹彤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依我看,不如……就算了吧。” 已是无力的人还是一怔,这绝望的结果真说出来,他竟突然又生了怕,想着没有她,从此真的再没有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腾地坐直,无名的脾气冲着丹彤辩道,“你,你是觉得我不如三哥么??” 丹彤摇摇头,“不是,我恰是觉得你跟三哥一样,一样的男人……” “嗯?” “三哥和三嫂的事,我没有给你讲完。其实……他们成亲的第二年,三哥就为着种种因由又娶了一房侧室……”丹彤说着,语声越小,“再后来,又有了妾,……好几房的妾。” 承泽一时没听明白,有些怔…… “承泽,我见过她了,像嫂嫂那样的女子,你常在她身边,自是会动心,一时兴起,也会想着天长地久,可你,当真想过以后?且不说这一路艰难,说不定不待到头,就走不下去了,那时,你们如何回头?即便,即便真像三哥三嫂那般历尽千辛万苦成了亲,又怎样了呢?她已经守了一次寡,你若再让她守一次活寡,她可……” “别说了!”承泽闷声打断,“我不知道三哥是为的什么忍心伤三嫂,可我,我不会!” 丹彤瞥了他一眼,蹙了蹙眉,“你现在……是不会。可有一日,腻了,嫌了,身边还有旁人,还会只守着她么?” “腻了?嫌了?”承泽苦笑笑,“除非有一日老天把我的心剜去,再无情,再无愿,也就了了……” “哼!”丹彤终是忍不住,“你少在我跟前儿矫情!别说往后了,如今尚未得手,就一边追着人家信誓旦旦,一边背里行那龌龊苟且之事!嫂嫂她真是明眼人才会拒你,否则,将来你妻妾成群,她却背了这一世的脏声名,空落了什么??” “丹彤!”承泽被骂得莫名其妙,“你说什么??什么龌龊苟且之事??” “你装什么?!青蔓!!你敢说没有?” “你少胡说!”承泽怒喝,“人家清白白一个女孩儿,你怎么……” “清白??”丹彤冷笑,“是啊,真清白!那日看见我她跑什么?还有你,衣衫不整,掩门闭户,哪个清白?!” “我,我那是刚刚沐浴!青蔓她……”想起那日,承泽虽急,可还是略顿了一下,“青蔓她是来帮着我洗头、送衣裳的!” 嗯?丹彤一愣。 “你,你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家,怎么能歪想到那里去!” “你!”丹彤被说臊了,羞得满脸通红,口中也再不知遮拦,“就算现在没有,将来也一定有!你就是骗人家,骗人家!” 承泽气得哭笑不得,被激得没了词,只能空保证,“将来我也不会!绝不会!!” “不会?你演什么痴情种子?!你当初是怎么看上嫂嫂的?还不是看人家长得标志?嫂嫂是好看,可天下数她好看么?即便就是,也有看腻的那一天!到时候,到时候,你这不是往绝路上逼人家么?!”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我只知道她是天底下唯一的女人!!” 激烈的争吵突然停止,周遭静得似能听到日头缓缓沉落的声音…… 丹彤怔怔地看着他,他刚才说什么?她是天底下唯一的女人?不懂,不懂,心猛一颤,忽然惊醒……她不是天下之最,只是他的唯一,将来再有美若天仙、妩媚销骨又怎样?在他眼中,只有她,才是女人,她可以老,可以衰,甚至,可以死,因是唯一,他再无旁路可去,因是唯一,不待相守,已是地老天荒…… “承泽……”丹彤叫出这一声,鼻子竟一酸,“这,这话你可曾说给她听?” 承泽颓颓地摇摇头,“有何用?她腻烦我,再不想见我。” “那她……若真是如此,你怎样?” “能怎样?总不能强着她……其实想来,是我求得太多了,老天已是让我们在一个屋檐下,朝夕可见,我竟还不知足。如今,逼得她病,逼得她想躲……”他长长叹了口气,“我只求能退回曾经就好,我在芳洲苑,她在馨竹园,一辈子这么守着,不也是守么,你说是不是?” “那你,你真的能为了她……不娶?” “女人,只她……旁的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4 ,我还怎么娶……” 丹彤听得心里滚烫,“承泽,我觉得她,她心里也不是没有你……” “行了,”承泽摆摆手,“你不用骂完我再说好听的了。我骗我自己还不够,你还来骗。” “我说的是真的。”丹彤有些急,都怪自己不明底里会错了意,如今想说实话挽回竟又做了难!“是真的!我去看嫂嫂的时候,她半天都没让我进去,待见了,她分明是哭过的!” “什么??”承泽一惊,继而急问,“她哭了?真的哭了?” “是啊是啊!你想想看,她若真的腻烦你,与你那般绝情,生气是自然,怎么会伤心呢?” “可……”承泽一时喜,又一时晕,竟再想不明白。 丹彤此刻倒似下定了决心要成就这对苦鸳鸯,出谋划策道,“依我看,她只不过是不敢。咱们不如激激她,逼她就范!” “就范??”承泽挑起了眉,“你要做什么?” 丹彤笑着附在他耳边,如此这般…… “啊??”承泽惊叫,“这怎么好??” “是假的,你怕什么?当初不还真真吞了那要命的参么?这会子倒怕了?” “不是我怕,我是担心吓着她。”承泽还是不依,“她眼睛有隐疾,大夫说不知哪一天、何因由就,就会出事。若是她一急……” “哎哟!你可真是的!刚说人家心里有你,你就当成多深的情意似的,哪就能一时为你急得犯了病、看不着了?” “那万一呢?” “万一如此,更见真心啊,横竖以后也是你养着她,你不嫌不就……” “胡说!”承泽立刻打断,“不行!” 丹彤看他油盐不进,只得又道,“那这么着,我跟着她,若是她急了,我就告诉她,这样如何?” 承泽听了,倒似妥,正要开口,忽然天上一声闷雷,两人未待抬头,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下雨了!真是天助你也!”丹彤乐得直跳,“承泽,快啊,骑马往崖那边去!我这就回去报信!” “说的时候缓着些,别吓着她!” “知道了!” 夏天的雨来得急,也来得猛,一时天地不辨。山路上两匹快马,一个往上,一个奔下,各自远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二货又出手了,亲们给点花花鼓励一下吧。o(≧v≦)o~~ ☆、第四十章 称心如意 …… 昏沉沉,黑暗如灌了千斤沉铅压得人一动不动,游散的意识强挣着在身体里慢慢聚拢,鼻腔里炙烤般干痛,却依然嗅得到那一股股穿透而来的水腥味…… 缓缓睁开充血的眼睛,酸胀得厉害,眼前朦胧的光晕唤醒了更多的知觉,整个人僵硬枯乏,两臂却火辣辣烧着了似的,难耐之下想挪挪身子,刚一用力,腰肋间毫不防备一阵巨痛,断裂一般,“啊!!” “哎呀,你,你别动!” 承泽顾不得疼,赶紧寻了这紧张的声音去,烛光中看到一张哭花了的脸,再看周围再无旁人,本就浑身难受的人这一来更不适,闷声赌气道,“怎么只你??” “你可算醒了!”欣喜中丹彤丝毫不觉这话中的不满,看着神志清醒的他,眼中忍不住泛了泪,“你吓死人了……” 可床上那鼻青脸肿的人此刻却根本听不进什么醒啊死的,只管嘶哑着声音问,“人呢?人呢?” 看他伸长脖子努力往门口瞅,像是要挣起来,丹彤赶紧按住,“可不能乱动!我给你看过了,这回真是牵扯了旧伤,虽是没再错开筋骨,可若再不当心,谁知还有没有当年的福气!” “人呢?啊?丹彤,她人呢?” 看他什么都顾不得,一身的伤还只是牵扯着心,丹彤这才又想起这一番自作孽是为的什么,安慰道,“在呢,都在跟前儿守了你一天,大夫刚走,慕大哥送慕夫人回房去了,嫂嫂也一道随着走的。” 听说她不待他醒来就走了,他的心一沉,委屈得浑身疼,“她是不是不在意?是不是根本不在意?” “不是不是!”丹彤赶紧解释,“听说你失足滑下了崖,嫂嫂当时身子就软了,若不是慕大哥及时揽住她,就晕倒在地上了。” “真的??” “嗯嗯,”丹彤用力点头,“掐了好半天人中才缓过来,至今那脸上都没血色呢。” “真的啊?”他笑了,干裂的唇绽出了血丝,第一次为她的痛觉到高兴,这种感觉好像很不地道,却很妙,又迫不及待地追问,“后来呢?她后来怎样?” “能怎样?”看这人伤得都动不了,还只管顾着情事,丹彤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把人都吓死了,我都受不得,何况她?” “她哭了?”承泽依旧兴致勃勃地打听,血丝的眼睛亮闪闪的,“她是不是为我的伤心疼得哭了?” 提起那让人胆战心惊的伤,又见他这不知死活的样子,丹彤实在没了好气,“哪有你这么傻的?一再跟你说假的假的,做做样子就行了,你怎么真的跳下去了?!当自己是个好人么?不记得身上带了多大的伤?” “设计骗她本来就够……怎么能纯粹是做样子呢?” “那你就真跳啊?你长眼睛了没有,易承泽?那崖再小也是崖,几十丈呢!!你要是摔死了,她就是哭死你还能看得见啊??” “哪儿能呢?”承泽依旧动弹不得,却丝毫不妨碍他口中不屑,“我看准了才下去的,那棵树绝对撑得住!” “你真是色胆包天!!”丹彤恨得使劲儿戳他的额头,“光看准了撑得住,怎么就不看看离那瀑布有多近??崖边上的山石都冲得溜圆,根本就下不去人!再有混了雨水,那瀑大得吓人,都看不到你!!” 承泽也是从没想到那柔软无骨的水就着落差竟能硬得石头一般,这么劈头盖脸地冲了一天一夜,他险些就扛不住失神晕过去。虽说自己当时看准了退路,便是没人救也断不会有事,可真要是晕得一不小心松了手,那可就说不准了,这才觉得有点莽撞了,嘟囔道,“我就是想着做像一点,谁知你叫人叫得那么慢,来了又磨磨蹭蹭的,害我端端在树上吊了一天一夜。还不如不来救,我自己也早上来了。” “哪里是我慢?”丹彤想起那窝囊的救援也是气,“这画画儿的家里没一个习武的,家丁们一个个,要么软沓沓不中用,要么空有一身蛮力气,幸而有福能儿,要不可真不知怎么收场!” “嗯,”想着福能儿没有硬从崖上走而是借着绳索和树木从旁侧一点点地挪着靠近,承泽也觉这小子功夫和脑子都长进了,“他也累着了吧,人呢?” “哦,”提起福能儿,丹彤压低了声音,“救下来你就疼晕过去了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5 ,他们都以为是摔着了,其实是挂得太久牵扯了旧伤,我悄悄给你看过,倒是没有大碍,静养就是了。可我跟他们说得邪,说当年险些丢了命,如今新伤旧伤不知多要紧,万不可轻易动你,遂慕大哥也不敢大意,只让这里的大夫给你看了看皮外伤,就着福能儿往贺府去请当年的老大夫去了。” “哦。”承泽点点头,心想这戏可真是做得足,再想着这回倚着伤躺在她娘家,该是能天天得着机会与她亲近,心里很是适宜,竟再不觉疼,只跟丹彤逗起趣儿来,“既是知道不妨,你怎么还哭成这个丑样子?” “哼,”丹彤白了他一眼,讪讪道,“谁让你疼晕过去又半天不醒?看着像要死了似的,上上下下都怕,我,我本来心里有底,可也被慕家兄妹给吓着了。” “呵呵,她怕了?是不是可心疼了?” “怕是怕,不过……”丹彤说着,有些疑惑。 “不过什么?” “不知是真吓坏了还是怎的,把她掐醒过来后,人就惨惨白,看着像是站都站不住了,可雨中一直守在崖上,怎么劝都不走,回来后,也一眼不合地守着你。可就是,就是没掉泪……我都哭得不得了了,她一滴泪都没有,也不说什么话,只守着你,安安生生的。” 无泪,安静……承泽一怔,想起那灵前的人,他知道这是完全失神了,他本该欣喜,可那单薄安静的样子又实在揪得他心疼,“人都晕倒了,还用掉泪么?不掉更好,省得弄疼了眼睛。” “嗯,也是。”丹彤点点头,“好了,不说了,你醒了,也该吃些东西,我去看看。” 这么一提,承泽真觉饿得前心贴后背,可还是拦了,“哎,你先去看看她到哪儿去了,若是已经歇了就算了,若是,若是还没歇,就跟她说我醒了。” “好。”丹彤正待起身,又看到承泽抿了抿唇,遂问,“可是渴了?我服侍你喝点水?” “不用。” “嗯?不渴?” “渴得要命!”他笑笑,“可不用你。” 丹彤笑着白了他一眼,“人家今儿若不来,我就看你是不是敢渴死!” “呵呵……” 丹彤走到门口,谁知刚刚打开个门缝,就赶紧关上,颠颠儿踮着脚尖跑回了床边,“她回来了!” “真的?”承泽欣喜若狂,“快,快扶我起来!” “你不能动!” “那,那就给我枕头垫高些,这么躺着都看不清她……” “哎呀,”丹彤急得小声敲打道,“还看什么?你赶紧闭上眼睛装昏迷!” “嗯??为何?” “你先不知觉,才能看她真心如何!而后再慢慢醒来!” “哦,好。”承泽赶紧闭上眼睛。 丹彤一边快快地整理着被褥,一边小声叮嘱,“醒来别急着高兴,就说疼,疼得不得了,然后借着机会让她应下你,啊?” 承泽又睁开眼睛,“应不应的,只要她能答应不去守灵,不分家就行。” “你别犯腻啊!这回咱们说得又是伤又是残的,就差死了,正是让她心疼的好机会,错过可再没了!” “那倒是,可我怕又惹……” 听到门轻响,丹彤赶紧拍他住嘴,“快闭上眼睛!” 两人刚叽叽咕咕谋划好,静香已轻轻推门走了进来,丹彤赶紧转身迎了过去,“嫂嫂,” “怎样了?” 丹彤蹙着眉,很是忧心地摇摇头。 就着烛光看那床上依旧沉睡的人,静香的脸庞越苍白,握了丹彤的手,轻声问,“刚才哥哥在,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究竟为何不让大夫碰他?” “我……”丹彤故做犹豫,欲言又止。 “丹彤,求你……” “嫂嫂该是知道他当年受过伤,那可知道那伤有多重?” 静香轻轻摇摇头…… 丹彤沉沉地叹了口气,“当年那伤是要命的,幸而有那老大夫敢下狠手医,也幸而他底子壮……那疼,说是连那林子里的猛兽都受不得,他就那么挺着,一日一日,汗像洗了似的,整整躺了半年……” 心疼,狠狠攥成一团,薄薄的唇不停地抖,人虚软得险是又站不住…… “嫂嫂见他时已是恢复了一年多了,平日总看着是个好的,其实内里就像是两截儿接起来的,根本碰不得……”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听丹彤故弄玄虚渲染自己的伤情,开始还好笑,后来心里直别扭,两截儿接起来的?你怎么不说是纸糊的呢??让她觉得我今后不能倚靠可如何是好? “那,那今次牵扯了旧伤,可……可是很重?” “嗯,原先那大夫就说,他便是铁打的也不能再伤,再伤说不定就,就……” “就怎样?” “就残了,再也,再也站不起来了……” 原以为她再承受不住,遂丹彤已是悄悄撑了手臂预备扶她,却不想她整个人只是轻轻一颤便稳住,“是么……”声音那么平静,静得倒让丹彤有些发愣…… 之后的静谧让承泽直纳闷儿,怎么了?她哭了么? “嫂嫂,天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承泽心一提,顾不得还在“昏迷”,皱了眉不停地嘀咕有人真多嘴!! “你先去吧,我再等一会儿。” “……哦,那好。有什么事再叫我。” “嗯。” 丹彤终于走了,房间里,静静的…… 清水湿了帕子,静香走到床边,没有犹豫,近近坐在了他身边…… 橘色的烛光里,他脸上被激流冲打的青紫似晕淡了些,却那污痕,更显。没有近身的丫头在,大夫只顾了清理伤口上药都没给他擦擦脸。白天人多,她不敢太靠近。此刻,夜静,一切都远,帕子轻轻落在他的额头,小心地擦拭那水污的痕迹,轻柔的,像在宝贝婴孩…… 心满足,出奇地静,那曾经扼得人窒息的掩饰都随他的伤被剥得干干净净,所有的杂念、恐惧都不见,只想他在,只求他在…… 湿湿凉凉的帕子好舒服,还有她的袖子,也随着轻轻掠过,那么贴近,能嗅到袖中那让人,让人心醉的味道……两日不见,真想她,好想赶紧睁开眼睛看看她,可他又舍不得醒来,贪恋着这梦里才有过的亲近,她的气息,她的香,恨不能就这么睡着,一辈子,被她这么守着…… 丝帕过,纠结的眉头舒舒展展,嘴角边掩也掩不住甜丝丝的笑…… 看着他的唇,她丝毫不觉那悄悄的得意,却为那干裂的血丝蹙了眉,想他定是口渴了。轻轻用湿帕子沾沾,还似不行,虽是昏迷,可喂些水应该可以。这么想着,静香收了帕子,轻轻站起身…… 她,她怎么站起来了?她刚才只说等一会儿,这,这许是就是一会儿了,她是要走了!一时心急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6 ,承泽再顾不得什么“慢慢醒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静香吓了一跳,待回神,赶紧看他,那眼睛虽还是乏得泛红,却分明,分明是清清爽爽的神智!又觉那紧紧握着手,知道这是怕她走,心一酸,语声也颤,“何时醒的?” 被她看穿,他有些窘,嘟囔道,“……早醒了。” 想他已是两天不进水米,定是又渴又饿,静香此刻顾不得别的,只想赶紧先给他喂些水,可被他握着走不开,只好低头去脱他的手。 看她什么都不说,先想着挣,他紧拧了眉,不肯放,静香不觉,抬手去掰,他一惊,心顿时又恨又委屈,“我,我醒了,你……你就要走了是吧?” “嗯?”静香不解,抬头看,他的眼睛更红,“你……” “你当真是不想与我在同一片瓦下,好的时候不能,伤了,自是更不能,是不是?” 心猛一怔,这是自己的话么?说的时候只记得艰难,却不想听在耳中,竟似被狠狠一把推开,不疼,却那么绝望……不知该怎么挽回,怎么解释,只有语声哽咽道,“我,我只是想……” “想什么?想躲在娘家,想去守灵,只要能不见我,你什么都想得出……”看她不再挣,眼中也是心酸,承泽更觉委屈,手紧紧握着她,逞了性子道,“好,我不拦着,我认了,你,你走吧!” “……我,我不走……” “为何不走?你走!你有的是道理,我怎么辩得过?你想怎样就怎样!横竖我一个人,伤了,残了,将来如何,都碍不着你!你清静就是!” 泪,终是落了来,这些日子为他的苦,为他的煎熬都被冲垮,再也撑不住…… 她哭了,没有声音,却似春日那绵绵的雨水,缠得他心软又心疼,一把拉了她坐在身边,“你,你欺负了人,你还哭?” 静香心更酸,越哭得止不住。承泽有些慌,一手依旧握着她,一手抬起来想给她擦泪。可那泪水竟是小溪流一般滑过那白皙的脸颊,他忙忙乱乱,左右不知该如何触碰,“别哭了,别哭了,啊?当心眼睛疼。” 静香这才察觉他的无措,拿了帕子自己擦拭,依旧抽泣。 看她稍稍缓了些,他的心也放下,把她的手紧紧捂在心口,“我从来没想要逼你,你若是……若是当真腻烦我,告诉我,我离远些就是。可你什么都没说,我便一身的不是,好好儿的,就,就再也看不得我了!” 明明是他在抱怨,她却似更难过,泪扑簌簌掉,恨自己怎么舍得,怎么舍得打他,哭着问,“疼,疼么?” “嗯?不疼!”怕她真信了他是两截儿接起来的话,承泽赶紧宽慰道,“你别听丹彤信口胡说,她又不是大夫,我自己知道,我身子好着呢!” “我是问,那天……可是,可是打疼你了?” 他一愣,猛地缓神,立刻理直气壮道,“怎么不疼?!心都让你打碎了!我若残了,就是因为你!” 泪水涟涟的人根本也没好好想想怎么自己那一巴掌就把他给拍到崖下去了,竟当真觉得内疚,“我……” 看她服软理屈,承泽再不肯放弃这机会,“你欠我,你赔我!从此哪儿也不许去,一步,一步也不许离开!” “……嗯。” “真的?”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语声都颤。 “嗯。” “不去守灵了?” 她有些窘,心也怨,当初怎么说了这么一句,轻轻摇摇头…… “那,也不分家了?” “若是,若是你不愿意……” “我?我岂止不想分,我……我说过的那些话不管你是当真心也好,当疯话也罢,我横竖,横竖不会食言!!” “可……”她想问,不食言,你究竟如何才能做到…… 他却以为她又要拒他,急急打断,“我又没非要你的心!你的心狠,我才不要!我只要,只要你眼里有我,眼里有我就行!” 泪水浸泡的心只有为他这一个念头,静香不再问,也不辩…… 听她不语,他紧着追问,“你可是真应下了?” “……嗯。” “再不许悔了!” “嗯。” 他心里一阵狂喜,喜得自己发抖,觉得便真是残了,也值!!高兴得紧紧攥着她,根本忘了那正是她的伤手,此刻,也是钻心的疼…… “我渴了。” “哦。”静香赶紧起身,“我去给你倒茶。” “哎,不用!”他紧紧拉着不许她走,“这高几上不就有么,就行了。” “这是用药的水,已经凉了。” “正好呢!” 静香拗不过他,只好一手被他握着,一手牵扯着好歹端了那小碗过来,却还是犯了难,“你先放开。” “不。” “你躺着,得用汤勺才能喝。我这一只手怎么好……” “我这儿还一只呢!”他立刻晃晃自己另一只手,“来,我端着。”说着接过小碗,扶着放在胸前,“好了,你喂吧。” 看他撒娇,静香也是心疼,只得盛了喂他。 一口没味道的凉水,竟是甜润得玉浆仙露一般,他本是渴得要命,却不舍得大口喝,一点一点抿,眼睛一刻也不肯离开她,泪光点点,他的可人…… “也饿了吧?” “嗯,饿死了。” “我去给你煮碗粥来。” 他不松手,“你吩咐丫头去。” “那你也得先放开,我到房门外去吩咐啊。” “那算了,我不饿了。” “二叔……” “嗯?别这么叫我,我早就不爱听!” “那,那叫什么?” “慕大哥是怎么叫你就怎么叫。” “那怎么行?让人听去……” “只咱俩的时候叫还不行?” “……依你就是。” “叫一声我听听。” 轻轻咬咬唇,声音极小,“承……承泽……”脸颊就这么烧红了…… 承泽乐了,“呵呵,这才是了!静儿,你……” “嗯?”静香的脸越烫,心怦怦乱跳,急道,“你,你可别这么叫我。当着人,背着人都不行!” “为何不行?”他一挑眉,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很是不满,“你能叫我,我就不能叫你么?” “那,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都是慕大哥叫的,你能随着他,为何我不能随?我就要这么叫:静儿,静儿!” 扑哧,门外贴着耳朵偷听的人笑出了声,心里直道,七哥,我原先只知道你偶尔混帐,怎么不知道你还能这么无赖啊!不由更笑,又怕惊动房中人,赶紧掩了嘴,转身正要走,猛地愣住,看着眼前人那张冷峻的脸,那笑不得已被截在喉中,噎得她得磕磕巴巴,“慕,慕大哥……” ———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7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要不厚道地宣布,从此就要偷情了。顾名思义,不多解释。。。_||| 所以,雷点低的亲。。。自备避雷针吧。。。 ☆、第四十一章 正打歪着 骤雨过后,地上依旧湿漉漉的,残剩的雨水顺着房檐缓缓地滴答着,清凉的声音,越显夜静。 依稀的星光下,慕峻延负手而立微微蹙眉,见惯了娘亲的柔、小妹的静,眼前这一边惊慌一边又笑意盈盈的人,让他略有些摸不着,若不是那脸上的泪痕依旧横七竖八,鼻头儿也被揉搓得微微发红就着光甚还发亮,倒真要忘了这也是伤心哭了一天的人。自己刚才其实并未刻意轻声,怎奈她贴着门实在“投入”,才被这身后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可即便如此,也没把脸上的笑吓跑,此刻紧紧抿着唇努力屏着,笑依然从她不匀的气息和那一对儿笑涡里透了出来,神情乱糟糟的,倒颇有几分趣儿。看在眼中,慕峻延心里那本是一晃而过的猜测,似有了些底…… “丹彤姑娘,这么晚了,才刚走?” “嗯?” 正胡乱在心里编理由的丹彤一愣,天哪,这么原型原相地现在他眼里,再有什么借口也脱不开偷听窗根儿了,可他这一问,声音虽累得略有些哑,却与平日一样客套得四平八稳平平淡淡,像是刚才那窘相他完全没看见,倒让她的着慌显得很是多余。看他面色那么平静,丹彤不由在心里叹,啧啧,他可真会装啊,这假正经敷衍的功夫比贺府那些老门客强多了。 慕峻延本想客套一句给她个台阶下,却不想这丫头非但不知应,还只管瞪圆了两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不免有些皱眉,这些年自己虽未娶妻,却于女人倒并不生怯,画界中最不乏才女佳人,偶尔相聚研谈,也并不拘礼,可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男人看的小女子,还真是头一回碰上。慕峻延不自在,只得假嗽了一声,“咳!”她竟然还不觉,不得已开口提醒,“丹彤姑娘?” “哦,是,是要走!”丹彤回神,不及多想赶紧顺着他的话应下,只当自己真是刚出门就与他碰上,“是正要走呢!” “嗯,也是累了一天,早点去歇吧。” “嗯,好。”原先丹彤最不耐应付这虚情假意,今日却意外觉得这虚得好,假得妙,这么一来刚才的尴尬都遮得严严实实,省去多少口舌!遂恭恭敬敬行礼辞别,“慕大哥,我走了。” 慕峻延轻轻点头,“丹彤姑娘慢走。” 起身刚离开两步,丹彤又站住了脚,心里开始犯嘀咕,就这么走了么?如今他不问,倒像自己真做了什么说不得的苟且之事!再者说,房里那俩人正是腻得紧,此刻若是给他撞见,虽说是嫂嫂的亲哥哥,可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必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得过去的,一旦闹僵了,那承泽的罪岂不是白受了?遂一咬牙,急急回头,“哎!慕大哥!” 刚礼节性地候她离开,慕峻延根本还没来得及动地方,诧异道,“何事?” 丹彤走回他身边,这一回心里有了谱倒不慌张了,黑亮的大眼睛坦坦然然地仰看着他,“慕大哥,你刚才可看见我了?” “嗯?” 哼,看慕峻延意外的神色,丹彤忍不住在心里悄悄嘟囔一句,嗯什么?你从来装的时候没被人戳破过么?更大了声儿道,“看见没?我贴在门上?” 慕峻延略一怔,继而觉得有趣, “看见了。” “那你怎么不问呢?” “恕我失礼,咳,”轻嗽一声略掩鼻中失笑,“丹彤姑娘,你刚才,是何贵干?” “什么贵干贱干,我偷听房里人说话呢。” 听小丫头应得干干脆脆,大言不残,刚还觉得好笑的慕峻延一时倒有些摸不着了,这么不知臊? “慕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可是也在我身后跟着听来着?” “嗯?”慕峻延皱了眉,正声应道,“这是从何说起?” “就从你打哪儿开始听的说起。是哪儿呢?” “我,”慕峻延被这歪七扭八的问话噎得莫名其妙,“什么哪儿啊?我什么也没听见!” “是么?那是来晚了。”丹彤很体谅地看着他,“不妨,我从头儿说就是了。” 看那一副你我彼此传闲话的样子,慕峻延被搅和得有些乱,“哎,无意听了……”本想说无意听了就罢了,怎可再传?可又一想,她哪是无意听的?遂只得改口道,“丹彤姑娘,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我再去看看承泽。” “哎,慕大哥,”丹彤赶紧拦了,“我要说的就是承泽!” 承泽?慕峻延轻轻挑眉,不是易二哥么…… “他睡醒了,又渴又饿的,我给他喝了点水,又去厨房弄了粥来。可他不肯吃!” “不肯吃?为何?” “嫂嫂没跟慕大哥提过么?”丹彤只顾了佯作惊讶引自己的话茬,竟是没注意慕峻延对于承泽醒来那过于平静的反应,“承泽嘴刁得很,除了他们易府的厨子,难得在外头吃一口,来贺府都是带着家丁随着的。而且,向来不吃粥,更不吃淡粥!可他伤着,怎么能由着性子吃可口的呢?又深更半夜的,我到哪儿弄去?所以,所以我就……” “怎样?” “就跑去把嫂嫂叫来了。” “哦?叫她来一起劝么?” “不是,慕大哥,你该知道他们易家家风紧,规矩严吧?长幼之间都跟官衙里似的,一层一层的。老太太自不必说,说什么是什么,就是大哥说句话,兄弟们再觉得不妥,也只能听着,哪怕事后再劝呢。大哥走了以后,嫂嫂倒是不大言语,可到底是长房,承泽平日就孝敬得很,嫂嫂若说他一句什么,跟大哥是一样的,他都听!” 丹彤这番话说得急急磕磕,理由也很牵强,可慕峻延听在耳中,倒真是想起百日出殡那天,老太太要承泽承桓当着他的面给静香跪拜,足可见易家严谨的家风。由此看来,若当真想要压制他,偶尔借个长嫂的名头倒未尝不可,虽说不至于夸张到静香说什么他都听的地步,可一碗粥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只是,他虽与承泽相处时日不多,却觉得这位公子言谈举止皆是大家风范,断没有半点纨绔奢戾之气,便真是背里嘴刁小性儿,也不该不识时务地逞到嫂嫂的娘家来。可转念又一想,这伤,这出游,还有眼前这明明一脸泪痕又笑了个实在的人,都还不甚明了,此刻倒不如顺了她去,遂道,“那静香可劝得了?” “嗯!”听慕峻延接了话,丹彤着实松了口气,赶紧添油加醋地应道,“哪还用劝啊,嫂嫂一来,他就不吭声了。可也没有即刻张嘴吃,我知道他是怕当着人折了面子,所以我只能走了。可总得知道到底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8 吃了没有,这才贴了门听的。”咻,这一下,总算说圆了! “哦,”慕峻延似听得很认真,“那可听到他吃了?” “当然吃了!”丹彤得意,“嫂嫂说他呢,说府里的碧粳粥也是上好的,不尝就只管挑嘴,可不是矫情么?” 碧粳?慕峻延微微一笑,“好,吃了就好。” “嗯,慕大哥,你放心吧。” “嗯,”慕峻延点点头,“时候当真不早了,丹彤姑娘,回房去歇着吧。” “……哦,”说到走,丹彤还是有些迟疑,“那,那你呢?是不是也歇着?” 这话问得如何尴尬,慕峻延却只当不觉,“哦,我再去……” 啊?他怎么还是要去?? “先别!”丹彤急得一步挡在他面前,看那神色终是诧异,丹彤口里也磕巴起来,“我,我是说好歹让嫂嫂看着他吃完,明儿他要怎样折腾,都再,再说了。你说呢,慕大哥?” “说的极是,”没再多问一个字,慕峻延安然应下,“天晚了,我也就回房了。” “嗯,谢慕大哥!”丹彤赶紧行礼,“慕大哥,那我走了。” “丹彤姑娘慢走。” 刚一转身,丹彤心又不踏实,她就这么走了,他会不会又返回去?今夜虽不能一直盯着他,可多拖一刻,那边便多一刻,说不定磨着磨着就散了,打定主意又扭头,“慕大哥!” 慕峻延毫不意外地在原地等着,“何事?” “我,我不认得路,你能不能送送我?” 看看不远处候着的丫鬟,慕峻延笑笑,点了头,“好,我送你。” 这一来,丹彤真是疏了气。一步错开,随在了他身后。 刚走出不远,慕峻延就觉出了不同,这两日忙乱只见这丫头跑进跑出,似是根本不会安安生生走路,此刻怎么细碎着步子比那千金小姐还要扭捏贵重?再见她低着头,一身的不自在,慕峻延面上不显,心里实在笑了…… 一路走,想着这聒噪的丫头还要有话,却不知丹彤此刻早周旋得没了力气,再没多叨叨一句。 好容易看见了客房院门口,煎熬了一路的人再忍不住,急急一声“慕大哥,我走了!”便逃也似地跑开。看那裙角快速卷过门槛,扑棱棱的,像一只仓皇的小蝶,慕峻延不由弯了弯嘴角,这小丫头,眼眸如此清亮,谎也敢撒得如此理直气壮,若只是逗个趣儿,他成全她,若是有什么说不得的私心盘算,好歹留心别让她闹出事来,只待出了慕家门,便再不与他相干…… ——————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也是大章,今天写不完了,先扔一半出来。 最近弃文的多,真心可以理解!写文不易,等文更不易。工作依旧忙,我能承诺给大家的就是绝对不会坑,而且一定会认真按大纲写,再糟也不会糟过这个速度了。(话说,作者,这已经是最糟了好不好。。。)o(╯□╰)o 另外,亲11号投给我的地雷,虽然名字总是被**抽得看不见,可我确实收到了,谢谢!!╭(╯3╰)╮ 最后,为依旧守着俺的亲,普遍mua一个!!╭(╯3╰)╮ ☆、第四十二章 似水柔情 不敢再使一点力,只是小心翼翼地捧着,看那伤虽已完全消去了淤肿,可青紫的颜色却泛得更开,指甲下也积着血凝后没有散尽的黑红,被他握了这半天小手依旧凉凉的,软软偎在他的掌心,不见了曾经的细嫩白皙,越瘦小得可怜。 承泽嘟着嘴仔仔细细地吹着,像是这一吹那青紫就会淡些,那眼里的疼就会轻些。心里直恨自己糊涂大意,怎么就忘了她有伤?若不是刚才看她看得出了神,自己的心思激漾都从眼光里直直扑了她去,让她羞得慌乱洒了水,真不知何时才能看到、才能想起来!此刻看着,那颜色像是比两日前还重了些,定是自己这半天给死攥出来的,实在心疼不已,竟忍不住埋怨,“我是一时情急,你,你怎么也不说啊!不疼么?” “挣你都不肯放,说了能怎样。” 静香低着头小声应着,被他的气息轻轻暖暖地呵着,头有些晕,手再不觉疼,只是发烫,没了他的束缚,也僵着不知收回,悄悄恋着那让人心颤的温暖…… “我哪知道伤着你了?若是知道,我早放手了!” 明明这话是心疼她,可她怎么听着心里竟莫名有些落落的,不顾他还皱着眉轻轻吹着,她收了回来,用袖子遮了。 承泽没防备手心一下空落,急道,“哎,怎么拿回去了?” 他伸手,她躲,“不妨事。” “我最知道这跌打的伤,来,让我给揉揉,啊?” “不用。” 不知为何,她有点拗…… “由得你么!”承泽根本不觉她独自悄悄的别扭心思,一把握了那雪白的腕子,将手依旧捧在了心口……“不赶紧揉好了,老这么伤着,下次不当心又被我弄疼可怎么好。” 静香不再挣,轻声道,“今儿是情急,往后……再别了。” “那怎么行?我忍不得。” 被他两手包裹着轻轻揉捏,辨不出是否真在疗伤,只觉那手心、指尖、指侧都与他相贴,贴得人……心发热……鬼使神差,她竟开口问,“那若是……若是一直都疼呢?” 她的声音小得几不可闻,可夜静,他的心思凝聚,听在耳中是那么清晰,入在心里是那么甜蜜,他徉做用力,更“贴” 紧了她,恶狠狠咬牙道,“那啊,那也不管!就是疼一辈子你也得忍着!” 抬眼看,她果然被他的“无耻”惊得挑了眉心,水润的眸子印出他调皮得意的笑,“呵呵……” 静香只觉脸颊发烫,侧身往烛影里藏了藏,唇角还是不由人地轻轻弯起,他的话都像是随随便便挂在口边,却怎么这么把握她的心,一忽儿左,一忽儿右,一忽儿,水深火热…… 伊人皎皎,楚楚含羞,烛光里,长长的睫毛沾着残泪不知所措地轻轻颤动,如小荷上的露水折出温暖妩媚的晨曦,薄薄的唇抿着一抹浅浅的笑,再也遮不住那苦苦缠绕中不敢启言的女儿心事…… 承泽怔怔地看着,看着,心再难耐,“静儿……”一股冲动就要挣起来,猛不妨腰身断裂一般,疼得他差点昏厥过去,死死咬着牙不敢出声。 “你……”看他突然脸色煞白,手冰凉,静香惊慌不已,“你,你这是怎么了?” 强忍着剧痛,承泽努力平稳声音,“有点……有一点点……难受。” “啊?”静香慌慌地站起身,“你,你等着,我这就去着人找大夫!” “静儿,静儿……别,别走。” “得找大夫来,你等着,啊?” “静儿!”他猛一把用力,紧紧将她拖拽在身边,“别走……是,是旧伤,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79 不妨事,真的不妨事。” “不妨事?你,你都疼得……”语声一哽,泪又涌了出来。 “别怕,”看她心疼得哭了,他心一热,身上的疼像是立刻轻了许多,柔声安慰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旧伤牵扯,养养就好了。这深更半夜的,你便是寻了这儿的大夫来,他也看不了啊。” 静香一怔,这才记起丹彤的叮嘱,心急如焚,也只得强忍着安稳下来,想着那话中更让人心碎的结果,泪扑簌簌再止不住,心痛至极反倒安然,已然如此,伤也好,残也罢,只要守着他…… 低头,轻轻用帕子沾着他额头的冷汗,“疼得厉害么……” 被她疼惜着,承泽轻轻搭了眼帘…… 那痛缓缓退去了尖利,汗慢慢落,鼻中又嗅到她的味道,这一次,更近,更近……嗯?睁开眼睛,天哪,承泽不由在心里惊呼,刚才只顾了拦着不让她走,竟没想到把她拉得这么近,那味道再不是从她的袖中来,而是,而是从她的衣领……白皙如雪的脖颈,暖暖的体香,侵入心中,一刻就酥软……痴痴地,不由自主抬起了手,想碰一碰,碰一碰她脸上那晶莹的泪…… 指尖的温度轻轻点在她的腮边,静香一激灵,猛地醒过神,才发觉此刻自己竟坐在他的枕边,他的脸庞,他的气息近得仿佛是弯在自己怀中,脸腾地滚烫,赶紧想往后挪,却不料被他握着手,一并牵扯,承泽立刻叫,“哎哟!”静香吓得再顾不得挣,只急急地问,“怎么了?可是又疼?” “嗯,疼,疼呢。”口中嚷嚷着撒娇,手紧紧握着她,迫她近近地挨着自己,心惬意,真是惬意…… 老天总是不能尽随人愿,就在承泽心里念着更再别敲、天再别亮的时候,门轻响,不待人走进来,静香已是有足够的借口脱开他的手,坐远些。承泽自是恨,可也不敢再造次。 “小姐,” 背着烛灯,荷叶儿轻手轻脚将托盘放在桌上,正想劝静香吃些东西,突然看到承泽竟是睁着眼睛,精精神神的,惊喜道,“哎呀!二爷醒了!” “嗯。”承泽笑笑。 “真是佛祖保佑,真是佛祖保佑……”小丫头说着,眼圈儿竟红了。其实,她顶烦小姐的婆家,死了的就不说了,活着的最讨厌就是这二爷,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只要碰见他,小姐不是伤心,就是发呆,再不就生病。好容易回了娘家,可清静了没有两天,他又来了,刚见面,说了没两句,自己跑了不说,惹得小姐好一通流泪,惹得荷叶儿心里直骂真真个瘟神!可所有这些怨都被这差点要了命的飞来横祸给吓跑了,这两日荷叶儿也跟小姐一样提着心,吃不下,睡不好,就盼着二爷早点平安。 “可带了粥来?”静香看向背影里的托盘。 “哦,带了。”荷叶儿赶紧抹了把眼睛,转身端了小碗粥递了过来。 静香接过正要喂,才见他的不适,这躺着能喝水,吃饭就实在不便,虽不能坐,也得给他垫高些枕头。 看出小姐的意思,荷叶儿赶紧上前,“我来。” 荷叶儿拽过床里的被褥,承泽很配合地抬头,可依旧不够高,荷叶儿不得不伸手扶了他的脖颈,可她哪里伺候过男人,一上手才发现他好重,一时笨手笨脚,再不得章法。 看着荷叶儿手忙脚乱,静香想起了一个人…… 待安顿好,承泽已是饿得狠,静香轻轻吹凉一勺递过去,他却不肯张嘴。静香诧异,对上他的眼睛,才知道这个家伙是嫌荷叶儿多余了。静香瞪他一眼,他干脆扭了头,实在没办法,静香只好吩咐道,“荷叶儿,你歇着去吧。 “小姐,我不累,我留下伺候二爷,你去歇吧。” 承泽立刻扭回来,不待他开口,静香赶紧道,“你先回去,我服侍二叔吃了粥,这就来。” “哦……好。” 这一回,荷叶儿没多顶嘴,轻轻退了出去。 看又只剩下他们两个,承泽又拉近些静香,这才高高兴兴地张嘴。看他大口大口地吃,静香的心也是安慰,轻声道,“哥哥说待明日大夫那儿有了准信儿,就着人回府禀明老太太。” “回老太太做什么?不必回。” “这是大事,怎么能瞒着老人家呢?” “呵呵,”承泽笑了,“这是什么大事?不就是旧伤犯了,要躺几日么?” “你说得倒轻巧,若是,若是往后……”不敢说下去,可眼里已是又噙了泪。 “看把你吓的,”承泽心疼地又握上她的手,“都是丹彤那个不省事的!静儿,你信我,真的不妨。歇几日,我定是跟从前一样!” 想着他刚刚如汗洗一般的痛,静香揪着的心再不能放开,可又想此刻不必与他多争,待老大夫确诊再说,遂道,“即便不回给老太太,芳洲苑总得传信儿,早早接了青蔓来。” 承泽微微也怔,继而回道,“接她做什么?不必。” “总得有人近身服侍,你用不惯旁人,自是得接她来。” 眼前又是那天沐浴时青蔓的不同寻常,承泽一时心顿,想起丹彤气汹汹的质问,隐隐的,他似真觉出了些什么,难道…… 看他不再吃,还微微蹙了眉,静香不解,“怎么了?” 承泽回神,笑笑,“不用接她。明年她也该出府了,我房里往后不用丫头了。” “不用了?那你……” “我本来也多是自己打理的,又有福能儿,就够了。” “福能儿?他一个小厮,哪来的心细?如何能处处妥帖呢?” “他是不行,可这不是,还有你么。” 这是句什么话,翻来覆去也不见什么不妥的字眼,可她就是听得脸通红…… 近近偎在她身边,就着她的手吃着粥,承泽的心里、眼里满满漾漾什么都再盛不下,偶尔一点点空隙,想着的,也是永远……永远如此…… ——————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的留言太可耐了,爱死俺了,抱住,╭(╯3╰)╮! ☆、第四十三章 阴差阳错 第二天下晌,福能儿匆匆赶了回来。贺府的老大夫听说承泽犯了旧伤,也是悬了一颗心,生怕这风华正茂的少年郎一时不慎落下终身之残,辜负老将军多年栽培抚育之心,遂一路奔波而来,未待歇歇脚、喝口茶,就赶去看承泽。 宽衣验伤,本就不好当着人,且承泽也一向忌人近身,所以人们虽是焦心,却也只能在外厅候着。 丹彤坐在静香身边,心里忐忑不已,按捺不住悄悄瞥了一眼过去,见慕峻延正襟危坐,笃定如常,那份冷静看得她非但不觉安心,反倒越生出了怕。这一回设计试探嫂嫂 本该天衣无缝,却偏偏让承泽这个实诚呆子给搅和乱了!弄得伤成了真伤,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0 昏迷也成了真昏迷,之后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一个人做戏周旋。如今那验伤之人虽是贺府的心腹,断不会与他们为难,可总得两厢通气才是,承泽不知道他昏迷时自己究竟是如何向慕家“细述”伤情,便是有心叮嘱,也难免有出入。再想那天,她只顾哭哭啼啼地把那伤说得要死要活,以此察看嫂嫂的颜色,竟不想原来慕夫人有心疼病,听了之后即刻唇色泛青脸煞白,这两日茶饭不进,只能补着参汤。今日一旦老大夫说漏了嘴,让这一本正经的慕大哥知道是自己撒谎急病了慕夫人,定不会饶了她! 这么想着,越不能安生,看那房门紧闭已是一刻有余,丹彤再坐不住,腾地站起身,急急几步打开门跨了进去,知道自己这一举动着实惊到了在座的所有人,可也顾不得了,转身边掩门边厚着脸皮冲厅里的人笑笑,“他不忌我。”不待人们再反应,赶紧掩紧了两扇门。 这一番看在眼中,慕峻延的神色没有任何起伏,只是心中的猜测最终转成了肯定。而一旁正默诵经文的慕夫人却皱了眉,询问的目光看向静香。此刻静香心里也是惊讶,他二人怎么如此亲近?别说只是异姓友人,便是亲兄妹,此番举动也实在不妥。说易家家风严,其实慕家也极讲究礼数,此刻面对娘亲,作为长嫂,静香实在尴尬,可毕竟娘家再亲,自己也得维护婆家,遂只得故作寻常道,“他们自幼一起长大,不大拘礼。” “哦。”慕夫人这一声应得极淡,听不出是认同还是敷衍,只是见那眼帘又轻合,轻轻拨捻手中的佛珠…… 又心焦地候了一刻,方见老大夫出到厅中,众人赶紧起身迎了过去。提及伤势,老人家神色凝重,说着实牵扯了旧伤,虽未再重至筋骨,却幸而候着他未随意挪动,否则后果难料。人们听着,后怕之余都念万幸,再问及医治,老大夫说不需多用什么药,每日药酒推拿,静养便是,只是日后千万多加一分小心,再不可伤。语气中明显听得出承泽身上这隐疾随时可成大患,可无论怎样,此次的结果已是出人意料的好,遂人们都大大松了口气。只是服侍在慕夫人一旁的静香依旧紧着心,实在想做实听一句他不会残,可当着人,哪怕就是至亲之人,她也不敢流露半点心思…… 马不停蹄劳累了这半天,年届六旬的老大夫终是面露乏色,慕峻延陪了一盏茶,赶紧吩咐人服侍着往客房去歇息。亲自送老人家出了门,慕峻延又转回来,“娘,我进去看看承泽。” “嗯。”慕夫人点点头,看一切都妥当,站起身对静香道,“静儿,咱们也走吧。” “娘,咱们不去看看二叔么?” “刚折腾了这半天,他定也是乏了,让他歇着吧。” “……哦。” 看娘亲抬步,静香赶紧上前搀扶,慕夫人就势握了她的手,轻声对女儿道,“这两日你也尽到心了,他虽是你易家至亲,可毕竟是男子,这卧床之伤,你不好太近,张罗人服侍他就是。” 静香听着,脸颊微微泛红,低头应道,“嗯。” 从客房出来,娘儿两个一路走一路说着体己话。 “万幸没出大事,真是佛祖保佑。”慕夫人手捻着佛珠,依然心有余悸,“承轩去了,承泽若再出了事,老易家可真再无人了。唉,偏偏跑到这儿来,虽说你们老太太是个明理之人,可她孙儿若当真在咱们府里落了残,倒真像是咱们与她易家不合,可如何交代?好在有你哥哥,我是不中用了,只听一听就去了半条命。” 不合?想起当初的“甚合”,这个字突然像嵌进肉里的一根软刺,那种疼不是痛快的尖利,而是闷钝得让人恶心,静香深深吸了口气,岔话道,“娘放心,大夫不是说了么,二叔养几日就好了。” “便是如此,回去后不知又是怎样一番话。” “娘多虑了,二叔是个义气之人,断不会多嚼口舌。昨儿我跟他说要送信回府,他还说不是大事,不必惊动老太太。” 慕夫人站住了脚步,看着静香,“是么?” 娘亲的目光像是在寻着什么,又像已是了然,静香不解,只是顺了话应道,“嗯。” 慕夫人轻轻疏了口气,又抬步走,“静儿,你可与丹彤亲近?” “嗯?”静香一怔,想起刚才为他二人遮掩,不敢说自己也是初识丹彤,“哦,算不上亲近,相熟而已。” “她与承泽呢?” “他们,他们自是略近些。”静香斟酌道。 “你呀,性子就是太冷。”看女儿那一副懵懂不觉的样子,慕夫人叹了口气,“心里难得容下些什么。这眼皮子底下的事也不见,也不上心。” “嗯?”静香实在听不懂,“娘,您说什么?” “依我看,承泽与丹彤二人岂止是亲近,怕是早有了儿女心事。” 静香手一哆嗦,语声立刻乱,“娘,您,您说哪儿去了,二叔,二叔他……” 看女儿那掩也掩不住红透了的脸颊,慕夫人只觉心酸,这也是嫁了人的人,却连提及这几个字都还羞得像小女孩儿似的…… “二叔他尚在孝中,老太太,老太太说明年才给他说亲呢。” “呵呵,”慕夫人笑笑,握住女儿的慌乱,“傻丫头,你们老太太可不是个到了跟前儿才现计较的人。当初为了承轩,整整翻遍这十里八乡,前前后后,两年有余,若非如此,怎么会寻到山上,寻到咱们家来?如今轮到承泽,自是一样上心,甚或,更上心。虽则她老人家并不计较门庭,只要女孩儿清白懂理就好,可你们易家与贺府都是当年朝中重臣,告老还乡至此,眼界自然高,难得有看上眼的,如今有这现成的一对儿,真真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岂不是天赐良缘?遂我想,即便他二人无意,丹彤也八成做定你易府的二奶奶。” 本只是敷衍娘亲,可这话却怎么越来越真,越听心越乱,那惶惶的感觉像腾起的一团雾,托得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静儿,你说呢?” “我……”静香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只想赶紧躲开这话头,“娘,是便是,他们成不成的,与咱们何干?” “你呀,往日躲在娘亲和哥哥身后倒罢了,如今嫁进了婆家,又可怜见儿的没了依靠,若再不学会自己打算,你让娘亲如何放心得下?” “嗯?打算?” “易府早晚是承泽当家,到时候你这长房大奶奶就是个虚名儿。若是那小婶子是个懂理的,能让你安生过日子,但凡碰上个精明挑眼的,怕是你躲都躲不开。” 娘亲是说被他的媳妇欺负么……“若是,若是真有那一天,分家另过就是……” “分家?你说得轻巧。老太太在世是断不会让你们分,待老太太走了,承泽怎会担这逐寡嫂出门的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1 名声?好歹一口饭养着,他是不会让你走的。”慕夫人心疼地握紧女儿冰凉的手,“你刚经世,哪里知道这宅门里的厉害。如今,真要学着些才是。” “那……依您的意思是,丹彤她……合适?” “嗯,”慕夫人点点头,“娘冷眼看着,丹彤这丫头是个热心肠,也没什么城府,若日后她当家,即便是与你不和,也断不会生出什么歹毒心思为难你。只是,她虽然模样出挑,可这行事做派却不一定能入你们老太太的眼。到时候,老人家必是要与人商量,虽不会认真要你拿主意,可总会听一句,遂你要早早留心,话中听,要说进老人心里去。” 看静香低头不语,慕夫人想她是不耐这份麻烦算计,又道,“其实,也不单是为了咱们自己。娘知道你确实当易家为亲,这几日也真是上心承泽的伤。遂就算别的都不计较,如今看他二人有意,你为他们在老太太跟前儿说和,也算是你这做嫂子的成全他,送小叔一个人情。” 送他一个人情,他,他……静香终于鼻子一酸,眼圈儿红了…… “静儿,娘亲的话你可记下了?” “……嗯,记下了。” “这几日承泽不得出门,你多多陪丹彤,不要冷着人家才是。” “知道了。” 静香不再言语,低着头随在娘亲身边不知觉地挪步,心沉落落的…… ———————————————————————————————————— 送走老大夫,慕峻延又回到承泽身边,关切地询问验伤疗伤的情况,承泽口中感激地应着,心里却实在有些怨,他知道她候在外面,可慕大哥进来这半天都不见她,定是又给打发走了…… 昨夜她一直守在身边,他明知道她也是累,也是乏,可就是舍不得放她走。缠着她喂水、喂饭,缠着她说话,可她实在话不多,最后,便只是就着烛光看她,看得她羞,看得她躲,直到最后,无奈地低头任由他去。天破晓,她催了又催,他才依依不舍放开,却还是叮嘱她早饭就要过来安置他。 总以为倚着这伤便能赖着她的宠,欣喜地盼天亮,可谁知这天一亮,慕大哥就到了,从此几乎是寸步不离。她来了,也再得不着说一句体己话。急得承泽一直寻她的目光,可她不知是不敢,还是不觉,总之,冷得让他难受,一时恍惚,竟觉得昨夜的亲近不过是自己迷糊睡出的一场梦…… “那你好好歇着,我这就去安置大夫,晚饭时候再过来看你。” 一听他晚饭时候还来,承泽有些屏不住,“慕大哥,这几日多谢你操劳,我的伤真没什么大碍,你不必总守着。” “不妨,”慕峻延体谅地笑笑,“你没带什么人来,我府里的你难免用不惯,我在跟前儿也好有个支应。” “慕大哥,我……” “好了,歇着吧,大夫说要静养,别顾及太多。” “……多谢慕大哥。”承泽应得千不愿万不愿。 慕峻延起身离去,路过候在一旁的丹彤,微微颔首。这本是个简单的礼数,可丹彤竟一愣,赶紧低了头。这一低,便立刻知道失礼,可怎么都不敢再抬。心里说不出的懊恼,自己又没当真做什么亏心事,可怎么现在他眼里竟让她觉得羞起来,羞得看都不敢看他! “丹彤,刚才你就这么进来,她可看见你了?”承泽丝毫没注意到丹彤的别扭,看慕峻延离去掩了门,便急急询问静香。 丹彤摸摸自己依旧有些烫的脸颊,坐了下来,“那自然是看见了。” “啊?”承泽气道,“你,你怎么这么不知收敛?!来的路上我怎么跟你说的?若是她……” “她怎样?吃醋?”丹彤瞪起了眼,“你还顾得上惦记她吃不吃醋?若是老大夫出去说走了嘴,她知道你骗她,说不定这辈子再不理你了呢!” “那也比让她看见女人进我的卧房强!” “呸!”丹彤啐他,“你当谁稀罕看你!” 顾不得跟丹彤斗嘴,承泽只是恼,人近在咫尺,却怎么障碍重重,乱生误会! “行了,”当承泽依旧在生她的气,丹彤笑着推推他,“看你矫情的,她吃醋还不好啊?正好让你有借口倚了这赖皮样儿哄她。” “哄什么哄?我哪里见得着??” 躺着不能动,只能干等,承泽一时竟觉得这苦肉计实在是混账透顶! “嗯?” “你没听见慕大哥说么,他一会儿就过来!今儿端端一天了,除了出去迎大夫,他一步都没错开,静儿她怎么敢来??” 提起那个人的不是,不知为何,丹彤立刻想迎合,“说的是!哪儿都有他,神出鬼没的!当旁人都是死人么?偏他是个周到的!” 没细究为何慕大哥会“神出鬼没”,可丹彤最后那句,倒让承泽突然有了主意,“哎,丹彤,你过来。” “嗯?我这不在这儿呢么?” “过来,近点!” “哼,”丹彤一边往他身边挪,一边嘟囔,“这会子不跟我撇干净了?不怕人家吃醋了?” 待她凑近,承泽小声道,“我求你件事,打今儿起,你帮我拦着慕大哥。” “啊??”丹彤立刻惊呼,“这,这我怎么拦得住啊??那人,那人我躲还来不及呢!!” “躲?”承泽纳闷儿,“你为何要躲他?” “我……”丹彤被噎住,死活不敢说那天自己听人家窗根儿来着。 “我求你了。”承泽依旧央告,“我好容易跟她说透了,她虽是应了,可谁知道是不是因为你跟她说我不得活了,她心软哄我呢?只这几天功夫了,等回了府,我就要随你去迎贺老将军,这一去,一去就是半年!我哪儿还得着机会再见她啊?隔这么远这么久,说不定她就忘了我了,也说不定,这辈子我只这几日顺心呢!丹彤,我求你了,七哥求你了,啊?” “可,可我……”听他说的可怜,丹彤也心软,可实在有口难言,“我怎么拦得住啊……” “拦不住,就缠着他!” “啊??那,那他得多腻烦我啊?” “哪儿能呢!你是客,他怎么都得应酬你。更况,他便是腻烦你了又怕什么,横竖你们也不再见了。” “不,不见了?那,那也……” “求你了,丹彤!这么着,你若应了,算我欠你一个大人情,往后,往后一定还!” “我用不着!” “用不着?”承泽恨,“是啊,我能帮得了你什么呢?最没用了,活该受伤!!” “你!!”丹彤也是恨得满脸通红,可想起当初承泽风雨中连夜找她,又为她顶责罚端端跪了两天,心里终是过不去,“我欠你的!!” “不,不,我欠你,我欠你。”承泽恨不能爬起来给她作揖,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2 “多谢!多谢!” 应下这么个倒霉差事,丹彤再不想理他,通通跺着脚离去。 出了门,一阵小风迎面,热热的头脑终是凉了些,想着那笃定冷淡的眼神,立刻泄气,缠着他?说得容易,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句话都费劲,怎么缠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没啥说滴,就是爱乃们!╭(╯3╰)╮ 谢谢小蔓的雷雷,亲爱的,零花钱要省着用哦,表最后看不着你了。o(∩_∩)o~ ☆、第四十四章 惊天秘密 (上) 已是入伏的天,午后的院子明晃晃烫得刺眼,火辣的日头透过敞开的书房门,落在青砖地上,刚洒的水,不消一刻就烤得不剩半点痕迹。其实也有风,每至傍晚,还常有雨,能听得到竹子哗哗响,流水似的,可林子里的凉爽似都在做戏,紧闭的大门一分都透不进来,饮不着,越觉干渴,心里热燥得厉害。 书房的小圆桌旁,丹彤悄悄揉着额头,该死的知了!像钻进脑子里似的,吵得人晕头转向,害她实在困得撑不住,一头磕在了案上。这一来,越晕成了一盆浆子,稀里糊涂的。唉,干脆撞傻算了,省得遭这份儿罪!心里一边嘟嘟囔囔,一边偷偷瞥向那硕大画案旁的人,生怕惊动了他又是让人头疼的道理。还好,还好,他此刻正端详手中的纸张,还是那副面无表情冰雕泥塑一般的死样子。看在眼里,只觉得恨哪,牙根儿奇痒那种!! 电闪雷劈般地盯了一会儿,依旧敢看不敢惹,唉,这逞得什么能?丹彤十分气短地低头,轻轻吁口气,揉揉发涩的眼睛,把刚才碰头时墨汁污了的纸张撤去,换了新的,沾沾笔,小心翼翼地重新开始。 一凝神,汗又落,痒痒地顺着脸颊滑下来,心燥,极不雅地抹了一把,碎叨叨又念,日子果然如此艰难么?舍不得镇一块冰?不是说一副画能卖好几百两么?抠门儿小气吝啬鬼!!恨极又冷笑,是啊,人家哪用得着,身上揣着冰块呢!大暑天,一滴汗都没有,成仙啊你要?! 正骂得欢,手一滑,笔下的字又歪了,立刻咬牙握了拳,恨不能一拳砸烂它算了!顿了片刻,还是消了消脾气,重换了纸。慕峻延,你个老魔鬼!好话说尽也不让跟着,轻描淡写一句就给打发了。好容易想了这么个学画的由头,倒是应了,可明明知道就是这几天的功夫,凑合着面儿上过去就得了,怎么还较起真儿来?说她手上无力,笔飘墨浮,想学画先要练字练笔力。她无力?笑话!开弓射箭,骑马套狼,她哪样不行?倒是他那副清淡闲散、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别说射箭了,能拉得开弓就算她输! 可既然话出口,再无反悔的道理,她认了,练字就练字!可他这都是从哪儿找来的字啊?先前几篇还勉强认得,现在这些她一个也不认得!哪里是写,根本就是在依葫芦画瓢,好大功夫才能画一篇。这还不算,还得寸进尺,说一篇字不能歪一个,不能涂一笔,正似那画,一笔就败。而且写的时候,还不让头太低,还得端好了架子,说是敬圣人之书。你当本姑娘是你家丫头么?由着你教训??大热的天,一笔一划僵着,一会儿就是一身的汗,可一天不写够二十篇就动也不让动,还说什么心静自然凉,凉什么?都快蒸熟了! 早知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闷在贺府呢!鼻子一酸,眼圈儿红,要不是为了七哥,死她也不受这份罪!嗯?七哥?提起那个东西,泪立刻冷,易承泽!易承泽!!你个见色忘义、重色轻友、色迷心窍、色胆包天的混帐东西!!咦?笔突然顿住,这都是成语吧?居然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不由咧了咧嘴,呵呵,她什么时候长进了呢。转回神接着叨叨,易承泽!以后再敢腆着脸充七哥,立刻鞭子伺候!哼,这几日看把他给乐的!哎呀呀,那个腻歪样子,奶娃子也比他强些!丹彤在心里极力鄙视笑话着,丝毫不觉自己又偷偷爬窗根儿有何不妥,只管道,啧啧,一口一个静儿静儿的,没完没了,讨厌不讨厌?若她是“静儿”,管保一掌拍残他,让他再叫!! 想到痛快处,一乐,手下又没了把握,眼看着浓浓一滴墨抖落在纸上,心惊,不由轻轻叫出声,“啊!” 情急之下不自觉用手一抹,糟糕,污了好大一团,唉,这篇又废了,泄气…… 听到声响,正出神的慕峻延抬眼看过去,哟,这丫头醒了?又见她手忙脚乱地换纸,心里无奈,亏她想得出来,要学画?生生浪费纸张。 “丹彤姑娘,” 叫什么?有你这样待客、待姑娘的么?假惺惺! 见她不应,慕峻延纳闷儿,难不成刚才脑袋歪歪点点睡了半天,此刻还迷糊着? “丹彤,” 挨个儿咬碎一遍牙,丹彤抬头,努力聚着眼神光亮些,不想给他看出来刚才困得差点一头磕死在桌子上。想应他一声,可因为心里实在是讨厌,丝毫装不来,也就没吭声。 “这儿有一碗酥酪,拿去吃吧。” 本想脆声声回给他,不必了,慕大哥!可一听是酥酪,肚子不争气地咕咕直叫,口里也立刻跟着水涝涝的,轻轻咽了一口,又磨蹭了一刻,站起身走过去。 冰镇的小碗端在手中,那份冰凉顺了手心透进心里,一个激灵,好舒服!赶紧盛了一勺放入口中,奶香四溢,滑润可口,还带了少许冰碴子,抿在舌尖,滑如肠胃,凉爽至极!哎呀呀,真是太惬意了!! 丹彤一时忘形,不及返回自己的书桌,站在慕峻延身旁吃得不亦乐乎。看她大口小口美不滋儿的,慕峻延也放了心,午饭的时候只吃了几片青菜,那盘子鱼她看都没看一眼。是他大意了,怎么忘了嘱咐厨房不要上鱼…… “吃好了?” “……嗯。” 听着这关切的声音,丹彤有些难为情,想着其实……他也没那么讨厌…… “还要么?” 丹彤摇摇头。 “那好,咱们走吧。” 嗯??丹彤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接下来不该是“那就好好儿写吧”,怎么成了“那咱们走吧”?? “去,去哪儿啊?” “上山。” 慕峻延简单地应着,站起了身。 上山??丹彤先是一懵,而后立刻转了过来,急急道,“慕大哥,既是你有事,你就去,我,我留在府里练字!” 原本缠着他就是为了让他别看着承泽,既然他要出去,那她当然是能躲则躲,少跟他待一刻增寿呢! 可那冰雕木头人竟然笑了,“今儿是要带你见一位奇人。” “嗯?奇人?” “走吧。” 丹彤愣了一刻,好奇地问,“怎样的奇人?奇在何处呢?” “奇在能识万般迹,能辩万种声。” 啊?是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3 么?那真是要见识见识!看慕峻延已经出到院子里,丹彤赶紧小跑着跟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路快马,丹彤的脸颊晒得滚烫,心却跑得十分欢畅!终是又感受这实实在在的风,实实在在的天地,左右无束,胸中的闷气尽散,不由仰天打起了口哨,畅快得仿若空中的鸟儿,从此天广地阔…… 虽说江南的山势并不算陡峻,可渐行渐高,还是让马匹吃力起来。两人只得下了马,一路牵着往上走。看慕峻延端端守在身后,这原本寻常的举动让丹彤莫名觉得心安,虽说只是淡淡一点,可这感觉真是很久不见。这么走着,安静的山路上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和马匹的声音,不知不觉,那句心静自然凉竟忽地通了…… 约莫又走了一顿饭的功夫,终是来到一座竹篱围拢的两间茅舍前。 “陆兄!” “慕贤弟!” 丹彤边抹汗边端详着眼前这个身材短小、其貌不扬的男人,心道这就是那个“奇人”么?赶了这么远的山路爬到这僻静之处,就是为了见他?真有慕大哥说得那么“奇”么? “贤弟今日光临寒舍,实为难得啊!为兄定要薄酒一杯,好好与你叙谈!” 慕峻延笑笑,“陆兄,实不相瞒,我今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接到你的信,还想最后确认,所以就……” “哦,原来如此。”那男人微笑着点点头,看向慕峻延身后,“那这位一定就是……” 慕峻延赶紧对丹彤道,“丹彤,见过陆子枫陆大哥。” “陆大哥。”丹彤恭敬地道福行礼。 “丹彤姑娘有礼。” 两厢见罢礼,陆子枫将客人让进堂屋中。屋中所有的家什都是竹制,简单却不粗陋,十分整洁。落座后,几杯凉茶,清香四溢。 丹彤规规矩矩地抿着茶,好奇地等着,心想这奇人见了,总该显显本事了。可谁知,那句称赞像是哄人玩儿似的,再不听人提。一旁听着他们说话,丹彤有些闷,正待走神,却听那陆大哥微笑着对她开了口。原本以为只是依礼寒暄,应付几句也就罢了,却没想到,这不紧不慢、东拉西扯的,竟然没完了。丹彤一边应着,一边悄悄瞅慕峻延,看他平平静静喝着茶,一副局外人的样子,心里实在纳闷儿,这是做什么呢…… 好容易聊完这摸不着边儿的天,丹彤心里已经烦透这所谓的“奇人”了,闭上嘴巴,搭了眼帘,只管低头盯着那茶盏,再不搭理眼前这两位“大哥”! 山里的天气最难把握,刚才还骄阳似火,这一会儿功夫竟已是大雨瓢泼。一时走不了,陆子枫留客人一起用晚饭。知道这山中只他一人,安置丹彤候在房中,慕峻延来到厨房帮忙。晚饭其实非常简单,就是陆子枫自己种的山药熬的粥。 两个男人坐在炉火前,轻声交谈。 “陆兄,如何?” “嗯,”陆子枫轻轻点头,“确如你所言,她的语音与京城口音极其相似。北方官话起源于胡人称霸时的蒙音汉语,遂她学说京城话几乎难辨真假。可也正是如此,有些极僻的音,送气不送气,她一旦发错就非常明显。之前也研看了你着人送过来的字,若是她已是一笔好字,日久年深,很可能就掩去了踪迹,幸而她从未认真练过,遂这其中脱不去她曾经的笔迹,看那用力走势,很似胡文。” “陆兄,那可能辨别得出是来自哪个部落?” 陆子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先跟我说说,你是如何起的疑?” “哦,也是从她的口音而起。她随我小妹的小叔而来,小妹婆家是京城人士,那小叔自是字正腔圆京城口音,可他带来这位姑娘也与他一样,开始我当是他家的亲戚,却不料是自贺峰贺老将军府而来。可贺老将军是道地江南人士,贺老夫人也是祖祖辈辈置根于此,怎么会有一个如此口音的表小姐?若是远亲无考也便罢了,却又偏偏说是自西北而来,那这口音就更不对了。” “嗯,除此之外还有么?” “有。那日午饭,桌上一碗酪子洒了,我正吩咐人收拾,却见她趁人不备,悄悄用无名指沾了那酪子抹在了额上。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他们把奶品视为饮食之上品,称为查干伊德,并有诸多有关查干伊德的禁忌,不能随意倒洒,不许迈过,要用无名指涂抹在额头以示敬意。因此,我心里有了七分肯定,后来,又见她不吃鱼,便最终决定托你确认。” “不吃鱼?”陆子枫蹙了眉,“当时是如何状况?” 慕峻延有些不解这问话,却还是尽力答道,“一桌菜,她都动了,偏偏就不碰那鱼。” “哦?”陆子枫一边应着,神色沉了下来,“这么说来,她便不是来自兀哈良部了。” “啊?”慕峻延不觉一惊,早就怀疑她是胡人,可胡族明明有三部,他却不知为何总是让自己相信她是来自已然归顺的兀哈良,若非如此,那她岂不是……“陆兄,你,你可有把握?” “嗯,很久远的从前,胡人也曾鱼猎,那个时候虽也以水源圣洁不得亵渎,却是吃鱼的。自皈依萨满教,有了祭河湖的习俗,便以为吃鱼会吃掉亿万众生,成了禁忌。可这信奉流传至今数百年,也早已有了变化。如今草原上这三个部落唯有兀哈良部依旧笃信,而鞑靼和瓦剌,再不似曾经的严苛。所以,她若是来自兀哈良部,绝不会只是不吃鱼,那一餐饭可能根本就咽不下,可你说她只是绕开那鱼依旧同桌吃饭,除非她极懂掩饰,否则她只能是不爱吃,或是不大会吃。” “哦……”慕峻延轻轻应了一声,极懂掩饰?她不会,若是如此,就不会悄悄用无名指抹额了。这么看来,她只能是…… “贤弟,你说她是从贺老将军府来?” “嗯,说是老将军的表甥女儿。” 陆子枫若有所思的摇摇头,“老将军一生戎马,征战边疆,深知胡人习性,咱们可能百般推断尚能有此结论,可老将军必是一眼便知。” “所以,她不是冒充而来……” “不是。” 两个男人陷入了沉默……确定她来自敌方,却又是老将军的掌上千金,若非李代桃僵,只能是……通敌?这,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寂静的房中,只有柴火枯响…… “慕大哥,” 两人一惊,抬起头,门口站着面色局促的丹彤。 “丹彤,饿了吧?”慕峻延赶紧起身招呼,“稍等,马上就好。” “不是,”丹彤示意慕峻延出到堂屋里,悄声说,“慕大哥,天这么晚了,咱们该回去了。” “现在雨这么大,上山的路定是冲得泥泞不堪,坡又陡,这个时候走,怕是有危险。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4 ” “不怕,慕大哥,”丹彤有些急,“咱们慢慢儿的,小心着,不行么?” “那好,等雨停了咱就走。” “那,那若是一夜雨都不停呢?” “那也不妨,留在这里过夜,明日再走。” “啊?慕大哥,不,不行,我,我……” 看她急得脸通红,慕峻延以为她是女孩儿家害羞,微笑着安慰道,“你睡卧房,我和陆兄正期一夜畅谈。” “慕大哥!我,我……” “好了,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慕大哥!”情急之下,丹彤一把拉住正待转身的慕峻延,“我,我不能在外面过夜!” 面对心焦莫名的丹彤,慕峻延努力按捺着心中各种猜忌与惊诧,“你放心,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安置了府里,承泽也知道,你不必……” 心急火燎的人猛地一怔,“你说什么?承泽也知道?” “嗯,我知会了承泽……” “慕峻延!”不待他说完,丹彤怒喝,“你混蛋!!” 突如其来的怒斥惊得慕峻延不知所以,“丹彤,你……” 丹彤狠狠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咬牙道,“承泽,他绝不会同意我在外过夜!今天从头到尾,你都是在骗我!!” 不待慕峻延再反应,丹彤一把推开他,像一头发疯的小兽冲进了暴雨中,跨马飞奔,瞬间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普通话起源于蒙音汉语的事,有兴趣的亲可以查一下,应该是从元朝统治时期蒙古人学说汉话开始的,俺也是刚刚知道。不过,还是那句话,架空讲故事,一切为了故事哈。 关于丹彤的身世,亲们表嫌俺啰嗦哈,这不单是于老慕,最关键是于承泽和静香都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当然了,还有三哥和一众哥哥们。。。所以亲们耐心让俺讲完哈。 ps:谢谢亲爱的回忆,雷雷收到,扑倒,亲!╭(╯3╰)╮另外,极小声地问一句,是摁错了,还是**抽了,肿么投了两颗。。。 ☆、第四十五章 惊天秘密 (下) 天仿佛决了口,雨水在狂风中倾倒,越砸越狠,林子里的树早就吹乱了方向,摇摆得像一群突然发了疯癫的鬼怪。天地混沌成一张密匝匝的网,人困在其中左冲右撞,生生被捶打得再不见出路。 慕峻延一手握着火把,一手紧紧拽着缰绳,努力寻找着已经冲成一条急水的山路。松明的火焰在这样的风雨中仿佛将尽的小烛,一小圈光亮飘摇着更凝重了周围墨漆般的黑暗。慕峻延并不善骑,风和日丽、直道坦途方可有些速度,此刻的疾驰完全超出了他的把握,马惊于这雨势,更惊于主人的反常,深深浅浅早就不稳,可怎奈心急,他根本不觉,林中那曾经悦耳的水声已经开始咆哮,让他再不敢分一刻心,只想在漫成洪势之前,找到那个丫头…… 没有了白天清晰的判断,感觉山像被倾斜过来,人俯在马背上,失了重一般直冲下去。突然一道闪电,天地骤然劈开了口,煞白的光亮下,惊见一棵掘根而起的老树端端横在路中,慕峻延死命拽住缰绳,勒得那马前蹄高仰,嘶声长啸,可下一刻却更似惊了一般!电光已逝,只剩下黑暗,疯狂的速度中慕峻延来不及再想应对,人便被重重抛了出去。 不记得来时路上有这样塌陷的坑,可此时已积成水塘一般,慕峻延整个人仰在水中,不妨备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慌乱中闭口,鼻中又浸,挣扎着要起,淤泥中手软脚滑,左右不得力。正气急恼火,突然感到手臂被握紧,用力拽出了水面。 “丹彤!!” 厚厚的雨幕中慕峻延依然一眼辨出了拖拽他的人,顾不得一身腥腻的污水,正要惊喜地再开口,却见她甩开手,转身就要走,“等等!!” 慕峻延赶紧往起站,谁知右脚刚一着地一阵钻心的疼,“啊!” 人毫防备向旁边摔去。 丹彤立刻一步上来,伸出的手臂却依然不及揽住,情急之下将自己整个人撑在了他身侧,端端扛住了他。 扶着身下这柔软瘦削的肩膀,慕峻延一阵尴尬,努力用另一只脚站稳,“好了,我可以了。” 风雨中,她似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只管架着他就走。感觉这搏不过的力道,慕峻延实在惊讶,自己虽不猛壮,却也是堂堂七尺男儿,被一个小丫头这么架着,真是颜面尽失,“丹彤,丹彤,你……” 丹彤心里说不出的烦躁,恨不能一把把他推进水里,任他自生自灭,可看刚才这不能站的形状,他不是摔断了骨头就是脱了臼,此刻别说是人,就是一只山里的野物,她也不能扔下不管。 闷头一路把他拖到了几十米外守猎的山洞,重重将他摔坐在地上。 “啊!” 一阵巨痛,疼得慕峻延叫出了声。 丹彤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俯身跪在他身边,撩起袍子,抓过那受伤的脚腕,摸到那大大突出的踝骨,果然是脱臼了。略略向前倾身,将他的脚抱在怀中,双手把住关节,猛地一用力! 这一串动作又快又狠,慕峻延根本没来得及再出声,已是一声骇人的脆响,骨头像碎了一般,却端端复位。紧咬着牙关,冷汗依旧顺了下来。 丹彤拨过一块石头,轻轻把他的脚垫高、放稳,站起身。 被俯视在她脚下,慕峻延此刻心中简直是乱七八糟,可那一贯端着的礼节又不得不让他平了声音,“多谢了。容我稍歇一下,咱们……” “哼!” 不待他说完,丹彤鼻中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狼狈之下再忍不住怒火,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妨,慕峻延挺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还往哪儿跑?!” 岂料她一反刚才的义气,想都没想就用力推开了他。 眼睁睁看着她又消失在风雨中,慕峻延气得一拳砸在地上,“你个混丫头!!” 雨势越急,电闪雷鸣,慕峻延心急如焚,在洞中摸到根粗壮的树枝,努力撑着站了起来,刚勉强走了两步,就疼出一额头的汗。撩起袍子用力系在腰间,心发了狠,今夜哪怕断了这条腿也要把这丫头抓回来! 正待再抬步,慕峻延忽地一顿,不对啊!她的突然暴怒是他始料不及的,虽则后来一刻不敢耽搁,只取了火把就追了出来,可她的马骑得那么猛,既是这短短的时间也该隔了相当的路程,怎么会与他在这里相遇?难道说也是被绊进了水坑才有了拖延?不,不像,她虽然湿透了,身上却显是雨水,并不似他这般狼狈;或者,是被雨淋清醒了,却又不好意思回头,只得在此等他?想起刚才那一言不发紧绷的脸庞,又是那义无返顾的离去,慕峻延轻轻摇摇头,这绝不是简单的赌气…… 刚才被她扶着,几乎一步没犹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5 豫就找到这山洞,足可见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这么说,兜兜转转,她很可能是迷路了…… 略略平静心绪,扶着杖,慕峻延重又坐了下来。其实,她到底会不会找回来,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目前的状况,这却是他能有的最大胜算。那“不能在外过夜” 若只是女孩儿的羞怯,或是单单与他赌气,依这倔丫头的脾气,定是宁愿在雨中浑撞一夜也断不会向他低头;可若是这“不能”真的有让她如此发疯的理由,她就不得不回来求助。因此,等就是最好的寻找,他是方向,她真的想回去,就必须返回来找他…… 风慢慢小了,雨势虽未减,却不再似先前那般狰狞。枯坐在窄小的洞中,盯着黑暗的雨幕,一向自认是个万事沉得住气的人,可此刻慕峻延只觉得越来越按捺不住的急躁,一时想早知她有如此精湛的骑术,不该拦她回府,一时又想,这半天不见,会不会泛了洪,出了危险……脚踝肿胀根本不觉,只那手中的粗树枝折成一节一节落在脚下…… 水声咆哮中突然辨出了马蹄声,慕峻延赶紧伸长了脖子,急切的目光中终于迎来了那风雨中依然比男子都要矫健的马上英姿。 慕峻延心落地,定定神,这一次再不能任由这丫头逞性子! 丹彤从马上一跃而下,不待他开口就俯身跪在他身边,低头从衣裙上用力扯下一片咬在口中,轻轻抬起他的脚抱进怀中,在地上捡了两片略平的树枝夹住伤处,再用扯下的衣绸紧紧包裹住,用力系紧。 “这样不会再错位,能坚持到回府。” 她竟然开了口,明知是依然不死心,慕峻延佯作不懂,低头抚着伤,“多谢。” 丹彤轻轻咬咬唇,站起身,双手挽住他,“起来。” “做什么?” “……引我回去!” 慕峻延立刻沉了脸色,“丹彤!你闹够了没有?!山上兜转了这半天,难道还没看见那河水的漫势?竟还要由着性子胡闹!家里已经躺了个承泽,你若再出了事,我如何向贺老将军交代?!” “交代?”黑暗中,看不真她的脸,却怎么觉得她的眼中突然噙了泪,“我不管你怎样交代他,可我必须回去,必须回去!” “不行!你老老实实给我待在这儿!待明日雨晴再做打算!” 他推开她的力道并不重,可毫无防备之下丹彤竟退了一个趔趄。这一天的郁闷与欺骗,这一夜的雨水与心焦,突然间都找到了爆发的出口,她猛地抬腿从靴中抽出一把匕首,冲过去一把勾住他逼在脖颈,“你走不走?!!” 凉凉的刀刃就在喉间,想起她的来处,慕峻延竟突然冷静,“不走。” “我,我杀了你!!” “杀吧。” 她哭了,近近在耳边,很真切,他刚刚冷下来的心又有些乱,他最受不得女人哭,尤其是这种努力屏了声音的泪,像是能流进人心里…… “好了,”轻轻握了她持刀的手,“天一亮咱们就走。” “……我不能……在外过夜。”泪水软去了一身的戾气,剩下的,只有绝望后的坦白…… “告诉我,你为何不能在外过夜么?” “不许出门……这辈子,只那间房……那房子……特别小……特别小……” 外面雷声阵阵,几乎完全蔽住了她泪中的声音,可那每一个字却仿佛炸裂在慕峻延耳中…… 轻轻拍拍她的手臂,“来,放开。” 丹彤将匕首收进靴中,用袖子抹着眼泪,“我,我总归还要去试试……” “不用试了,我随你走。” 丹彤一愣,抬起头,这才见慕峻延已经强撑着站了起来,“慕大哥……” “我的马跑惊了,只能委屈你的马了。” “哦!” 顾不得细想他为何有这样的转变,万分惊喜中,丹彤急急跑出去把马牵过来,费力地将慕峻延托上马,牵了缰绳准备走。 “你不上来么?” “我牵着走。”看他立刻皱了眉,丹彤赶紧解释,“我刚才见那水势确实凶!我,我怕真有山洪,到时候,我可以放马往山上跑,我的马会跑山路,一定不会再伤着你!” “你也上来。” “慕大哥,拖两个人,它跑不快。” “上来!” “……哦。” 蹬了脚蹬,丹彤也翻身上了马。 慕峻延牵起缰绳正要走,忽地后背一暖,腰身被环紧,心略略一跳,驱马前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那一场暴雨,终是冲下了山洪,河上的木桥被拦腰冲断,林中也连根卷起不少树木,枝枝杈杈冲得山上一片狼藉。好在天亮后,雨小了很多,才算有所控制。 给慕夫人问晨安回来,慕峻延打发走了身边的下人,坐回床上准备上药。昨夜虽万幸赶在山洪前回到府中,可那一切再不便与人提起。低头轻轻打开那伤,不由叹,这丫头包得真是紧,挺过了沐浴,又撑着他走去给娘亲问安。 “慕大哥,慕大哥,” 床边窗下传来小小两声呼唤,慕峻延听在耳中不觉好笑,这爬窗根儿她真是爬上瘾了,这么掩耳盗铃的小伎俩,实在不知自己怎么会为她的身份忧心了这几日。 “进来吧,没人在。” “哎!” 颠颠儿小跑着进来,赶紧又掩了门。“慕大哥,我带药来了。” “我这儿有。” “你的不如我的。”丹彤手中展出一个小瓶,“来,我给你擦,管保两日就好!” “哎,”慕峻延赶紧拦了,“我自己来。” “你不知这药性,手上又没轻重。”说着,丹彤坐在了脚踏上,看着那伤,蹙了眉,“看,肿得这么厉害,告诉你别乱动,你非不听。” 除了自己的娘亲,当然,还得除了昨晚,慕峻延是头一次与女人这么“亲近”,有些不自在,可看她那副认真疗伤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小人心了,倒不如坦然些,遂也不再拦她。 拈了药纱,丹彤边小心地涂着,边轻轻吹着。凉凉的感觉,着实适宜。看着她,慕峻延轻声开口,“可与他们说清楚了?” “嗯。”丹彤应着,这样的不避讳让她很享受,这么些年终于有人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知道她背后有很多双眼睛,初时的戒备都被冲进了那场雨,此刻,只有坦然的轻松…… “他们怎么说?” “也没说什么。半夜才回来,总还是会报,如何惩罚,就不知道了。可我想哪怕关几个月也不妨,有日子出来就好。” “关过你么?” “刚开始的时候关了半年,上次偷跑,又差一点。是承泽帮我顶着,咬死是他带我出去玩儿,这才罢了。” “承泽知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6 道么?” “不知道,他一直以为他见我的那天就是我初到之日……” “……哦。” 贺老将军究竟是为何将她带在身边恩威并施,慕峻延并不想再深究,虽说不屑官场浑浊,却依然懂得国之大体,更恨那常年侵略杀戮的草原之狼,遂于老将军的行事,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质疑的资格,这一切都该是有因有果。可他之所以决心确认她的身份其实是因为担心承泽,这小妹婆家继承门庭之人…… 以承泽的身手,怎么会好好地滑下崖去,她又怎么会正好在旁边,奔回来呼救时,那副焦急的背后分明是兴奋!若非有心害他,只能是借机拖延,拖延什么,逃走么?可这一场折腾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多虑得可笑,这根本就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女孩,甚或,那份心力沉着连柔弱安静的小妹都不如,她与承泽多年相处的情谊并非虚假,至于两人究竟为何要如此行事,如今,他真是不懂,想着许是真的贪玩儿而已…… 看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他的伤,慕峻延忽然有些心软,脱去这所有的仇恨与怀疑,竟是单纯想知道她的故事,一个小小年纪就被威胁、被软禁,却依然还能每天带着笑脸的女孩…… “ 丹彤,” “嗯,” “当初……你是怎么来的?” “我三哥送我来的。” “你三哥是……” “乌恩卜脱。” 心里本是做好了准备,知道有如此处境,她一定不是个普通的草原女孩,可听到这个名字,慕峻延还是震惊不已…… 乌恩卜脱,这草原上如雷贯耳的名字! 深居山中的慕峻延并不确切知道这几年那千里之外的蛮夷之地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知道,如今的瓦剌将草原东部所有的小部族都收归旗下,雄踞三大部落之首,统一而强大。可这一切并非可汗的英明与功劳,而真正把握实权的是年轻的太师乌恩卜脱!据说,他并非贵族出身,可时至今日,兄弟六人,端端把握着草原上一半的财富与兵权…… 此人听来该是狠绝异常,那他唯一的小妹怎么会在江南腹地?又怎么会是他亲自送上门?是人质?他用她换来了什么?今后是否还用得着她?我朝对这人质的把握为何又是如此特别?又是否真的掐准了命脉? ……无论如何,他从,她这一生就是软禁生涯;他不从,她的性命,不及蝼蚁…… 只要她“听话”,也是堂堂将军府小姐,只不过,人家的女儿都有长大成人喜作新妇的一天,可她……只能幽居终老。唯一的玩伴承泽早晚要离开,便是二人真有心意,也是空欢喜一场,贺老将军绝不会让易家的后代掺进胡人的血…… “慕大哥,那个奇人他究竟奇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出来?”丹彤一边小心地包扎他的伤,一边又想起了昨天的疑惑。 对狼的憎恶恨不能食肉寝皮,可此刻看着这被囚得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小狼崽,他竟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慕峻延笑笑,柔声道,“昨儿倒不算,跟你说说去年那一次……” ——————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某人这七哥是不是做得很搞笑?o(≧v≦)o~~ ps:亲爱的回忆,亲爱的缘分的天空,乃又用雷雷砸俺,伦家真心羞射。。。╭(╯3╰)╮ ☆、第四十六章 脉脉情思 那日暴雨过后,暑气更重,虽是隔一两日就会在傍晚添一场雨润润湿,却也都一夜蒸干,第二天又是毒辣辣的日头。 正是歇晌的时候,人都各自绝了踪迹,整个府里只有树头的知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嘶叫着。午饭没什么胃口,好在这几日慕家总是会准备冰凉的酥酪,吃了一碗倒是清爽。此刻站在窗前,承泽微微迷着眼,看那老榕下撕碎的一地光亮,依旧明晃晃的刺眼,嗅着日头烤过的花香,心里有种恍惚不真的感觉…… 身后珠帘轻响,随之便是薄纱抚过砖地那极细极柔的声音。承泽轻轻闭上眼睛,等着那日思夜梦熟悉的味道慢慢包拢…… 他该是刚刚出浴,一头乌黑的发披散在肩头,映了日头偶尔折出未干的水珠,雪白的丝袍未束腰带,懒懒地垂附着依旧勾出那好看的身型。走近身边,看他面冲窗外,闭着眼睛,微微仰头,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静香不由唇角一弯,“这是做什么呢?” “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 他依旧不睁眼,声音极懒,腻腻的哑在喉中。 “那外头是榕树,哪来的莲蕊?” “陵波微步,烟水茫茫。宜雨宜晴,宜淡抹浓妆。宜思宜念,宜朝朝暮暮……” 静静的房中没了声音,只有她浅浅的呼吸,淡淡的香,承泽知道这又是说羞了她,睁开眼,转回身,果然见她眼帘微垂,头略低,粉嫩的双唇不自在地轻轻抿着,越显那小脸上烫烫的红晕…… 她与他之间端端两步之遥,在这不大的客房中已是相当客套的距离,这与承泽心中渴念的亲近自是相差太多,可他却也并未再往前多近一步。自那一夜守着他掉了泪,她再不肯离他那么近。开始他也恼,甚而还跟她急过,可后来才觉出她并非是嫌他,也并非是刻意与他疏远,只是仿佛离开些,她才真的自在……他想不明白因由,也问不出,好在每次见,不管是来送饭,还是只悄悄来看一眼,总还是肯让他握握她的手,虽则还是紧张得发凉,可毕竟也肯老老实实待在他的掌心,任他抚摸、任他疼,如此,他心里便不至太寡落,知道她还在,心里念不念,至少眼里还是他,遂也不再纠葛这距离…… 此刻看她羞,却并不恼,他心里自是适宜,弯腰对上她的眼睛,还是逗她,“怎么了?我说的哪儿不对?” 她的脸更红了,“……尽胡说。” 他笑了,柔声道,“你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大热的天,也不歇晌?” 静香这才自在些,抬起头,“我听说老太太来信了?” “嗯。”承泽直起身。 “信上怎么说?” “让我和丹彤赶紧回去。” “我猜也是,出来半个多月了,便是有什么好山水也该都看尽了。” “哦,倒不是为那个,老将军回府了,据说还来了贵客,让我们直接回贺府去。” “是么?那你们没在府里迎候,可是不妥?”静香有些担心,若是误了礼数被老太太深究,再暴露了他的伤可如何是好? 承泽笑着安慰道,“不妨。说是将军信里没有明说是哪位贵客,可见心情甚好,在与我和丹彤逗趣儿。” “哦,那就好。” “静儿,我要走了。” “……嗯。” 看她应得轻,脸颊上的红晕也冷去,寡落落的,他心疼,略靠近些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7 牵起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一手抬起抚上她耳边的发丝。 “别……” 她躲着扭开头,他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又转回来,“别怕,福能儿在外头呢。” 听他提起福能儿,她的心又紧,面上也更难为情,原本觉得这不堪的念头只该烂在心里,可又实在不知把握就这么随了他,既如此,这心思除了他俩,便该只有天地鬼神,却怎么他竟告诉了自己的小厮,如今碰了面,她愧得不敢抬头,更不敢看人家…… “你,你就是太不知谨慎……”静香一边小声埋怨着,一边想拨开他的手,却不料两只手被他握了去,这一下更让人不自在。 “老太太信里也问你身子可好些了,若是用了药只需养着,说是这就接你回府。” “……哦。” “静儿,不想回去?” 曾经的种种连娘亲与哥哥都不能明言,可眼前却是那更亲近之人,遂她安心地撅了嘴,“嗯。” “呵呵,”他笑了,哄道,“你得回去啊,总躲在娘家,我怎么好见你?” “……你这一去不是也要到年底了么?” 这眼里,这话中,满满都是不舍,他心热,再不顾及那距离,靠近她,低头在她耳边,痴痴道,“若真能忍得那么久,我何苦遭这不得活的罪……” —————————————————————————————————— 见到老太太的信,承泽一面赶紧写了回信着人送回府,一面决定第二天一早就走。慕峻延得知后,礼数上客套了几句,便匆匆去安排晚上的送行宴。 说是送行,其实所行之处也不过都在百里同乡之内,遂饭桌上并不见什么离愁别绪,反倒为着承泽的完全康复,人们都面露喜色。慕峻延还特意开了珍藏的好酒,与承泽对饮起来。 慕夫人一向身子弱,又是多年老疾,遂有诸多忌口,应了名儿落座上首,也只动得自己面前的一小盅燕窝粥。一边慢慢吃着,一边看着左右的儿女,心里不免又起了牵挂。原本这一双儿女都是妥帖省心的孩子,却如今,一个成了画痴,不肯娶亲,不肯延后,端端不问人间烟火;一个成了新孀,不恨,不怨,只静得没了话,跟亲亲的娘都隔起了心肠。可不管怎样,如今儿子好歹还守在身边,只这丫头实在让人挂心…… 静儿自幼性子就淡,三岁之前,她看不真切,每日坐在娘怀中,睁着那清澈却空无一物的眼睛,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吃药从不叫苦,乖乖地一口一口咽,却有一日不知为何刚咽下去就尽数吐了出来,咳得骇人,小额头上都是汗,小脸上也满是泪,却待咳尽了,自己抬手擦了,蜷缩在娘怀里,有气无力地说“娘亲,抱抱静儿。”那一刻,慕夫人的心就疼碎了…… 易家老太太的信中提到了病中的静儿,婉言要接她回去。虽说婆家也是心疼她,可慕夫人心里却实在犹豫。今次静儿求了她哥哥回府本就事出蹊跷,回来后身子弱得卧了床,却又并未当真查出什么病,显见是心里不痛快。这孩子平日最是个有耐性的,那婆家又知理大度,两厢里究竟出了什么事能让她慌得往回跑?既是回来了,就该跟娘亲哥哥说清楚,也好有个应对,却又是一个字没有…… 如今不明底里就又要送她走,做娘的心实在不舍,只得尽其所能多为她谋划。看她又是只顾自己安静地吃着,竟是不觉身边那丹彤丫头一个人寡落落的,半天不动菜,只扒拉碗中的饭。慕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唉,此刻这眼皮子底下的地主之仪她都不觉不见,怎还指望她回府后能留个心眼撮合小叔一对?只得点点静香的手臂,示意她看向丹彤。 “丹彤,可是菜不合口?” “嗯?”正一个人出神的丹彤被静香忽然叫醒,有点慌,“哦,不,不是。我吃呢,吃着呢。”说着赶紧又低头扒拉饭。 静香就近盛了一勺鱼送到她碗中,“来,尝尝这个,哥哥亲自下厨做的醋鱼,难得呢。” 承泽知道丹彤不会吃鱼,正想给她解围,却不料这丫头立刻尖着声儿应道,“真的?是慕大哥做的?” 慕峻延微笑着点点头,“去了鱼骨,刺很少了。尝尝看。” “嗯!”丹彤低头,认认真真咬了一小口,顿觉清淡鲜美,满口生香,一乐,立刻把那一整勺都送如口中。 “哎,说是刺少,不是没刺!”看丹彤那嘴馋不知轻重的样子,承泽忍不住嗔了一句。 慕夫人笑了,“看把承泽急的,不妨事,只是些许嚼得烂的小刺。” “就你事多!”丹彤白了承泽一眼,而后便自己盛起了那鱼,一个人吃得高高兴兴…… 慕峻延低头,抿了一口酒,今日这酒,怎似格外辣…… 一桌宴,说说笑笑,直吃了一个多时辰,待到起身,已是满天星斗。 “嫂嫂,我今儿跟你睡行不行?” 众人正待离去,听到这一声都回了头,果然见丹彤正亲亲热热地挽着静香的手臂。 “嗯?”静香显是更吃惊,虽则初识心里头就喜欢上这个爽利的丫头,可这些日子为着承泽的伤,自己并未多留心思与她亲近,此刻的请求实在让她有些无措,“这……” 慕夫人赶紧给她使眼色,静香这才应道,“哦,好,那就跟我回房吧。” “哎!” 丹彤一边应着,一边也不松手,直挽着静香一道走。临出门,丹彤偷偷向承泽得意地挑挑眉,承泽立刻瞪了她一眼。 ———————————————————————————————————— 入夜,窗外又下起了雨,雨滴虽大,雨声倒不似夏日的激烈,只簌簌的,轻淋着窗棂。 雨中传来更声,静香在心里悄悄地数着,不觉叹了口气,都三更了啊,躺了这半天,别说是睡了,就是想想自己的心事也不能够。身边这丫头,挨得近倒罢了,手搭在她身上也罢了,这张嘴从进屋那一刻不停聒噪也罢了,却还非缠着她说,从她和哥哥小时候讲到哥哥学画,讲到哥哥进京赶考,又讲他做官,还讲他的画社,静香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 “嫂嫂,这么说来,慕大哥都快而立之年,那,那你为何还没有嫂嫂呢?” “嗯……”这一问着实让静香为难,想了想,斟词酌句道,“住在这山里,没有合适的人家结亲。” “又不是一定要也在这山上,”丹彤不肯让她敷衍,“嫂嫂不是还嫁到清平去了么?” “哥哥他……不想只借媒妁之言,想寻个合意之人。” “合意?要怎样才合他的意?” 静香轻轻摇摇头,这她真是不懂,曾经也有画社的才女,也有世交的千金,可哥哥都不合意…… 丹彤独自纳闷儿着,虽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8 则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想知道他娶不娶亲、合不合意,可就是喜欢听他的事,喜欢琢磨他……明天就要走了,这一辈子许是再见不着……唉,虽说后来他也教了两笔画,可自己实在没学成个样子,那往后岂不连个念想都没了? “哎,嫂嫂!” 静香吓了一跳,“怎么了?” “那个小画本儿能给我么?” 嗯?静香一时语塞,本是为了讲小时候哥哥画画哄她的事,就把珍藏的那鬼故事画本拿给丹彤看了,却不想她竟是想要。那虽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儿,可毕竟是哥哥的亲笔所赠,也是自己幼时的念想…… “嫂嫂,”看静香犹豫,丹彤赶紧又道,“我不要,我只借着,行不行?等我学会了,就还你,行不行?” 啊?学会了?那是慕峻延的画本,等你学会了,还有时候么…… “嫂嫂,嫂嫂?行不行?” “……行,你拿去吧。” “呵呵,谢嫂嫂!”丹彤高兴地转了身,“那我睡了!” “嗯?哦……” 不待静香多反应,那床里的人已经轻轻起了鼾声,睡得那么香甜。静香无奈地笑笑,给她掩好薄被。 悄悄起身,掌了烛灯,一个人静静地,把今儿他那闭眼陶醉的神态描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各回各家,各想各的办法,哈~~~^_^~~~ 亲爱的dcrzrcj,好久不见!一粗线就用雷招呼俺,银家心脏又跳快了半拍。。。o(≧v≦)o~~ ☆、第四十七章 偷偷相会 第二天一早,未待承泽和丹彤动身,易家派来接大奶奶的车马就到了。迎来送往,慕府一时显得有些忙乱。 慕夫人着人悄悄嘱咐慕峻延,先送承泽和丹彤走,待过了晌午再打发易府的车。其实多这一两个时辰倒并非全为着娘儿们亲热舍不得,这些日子做娘的把该说的话也都反反复复说尽了,只是这临行的嘱咐却再不能少,缺一句都像是日后定要应在她身上。 谁知有私下打算的不只慕夫人一个,承泽担心静香不想回府,会等自己走后又寻了借口拖延,因此而落了口实在老太太跟前儿。遂不顾自己的行程,只管随在慕峻延身边张罗静香启程,非但亲自把她送上了车,还热络地跟慕夫人慕峻延说下山顺路,自己可再送嫂嫂一程。慕夫人虽是心里不大适宜,可看亲家小叔如此恭敬嫂嫂,也觉难得,又想着静香日后的倚靠,总不要驳了他的面子才是,遂也罢了。 一路往回,静香早顾不得对婆家依旧的生疏,满心里都是忐忑。还真是应了他当初的疯话,自己竟是如此不知把握,一番心事弄得神思恍惚、卧病在床,还大动干戈地牵扯了娘家。府里的大夫把脉问诊说不定早看出了端倪,若是背过身已经悄悄说给了姨娘,那她可真是再不得活。这么越想心越怕,总觉得这一回去就要三堂开审。待到岔路口分手,真想叫住承泽问他该如何应对,可当着丹彤,她除了面上绷得正正经经与他们辞别,没敢再多一个字…… 往延寿斋去请安,静香只觉得自己轻飘飘腿脚发软,脑子里空得连一句借口都挤不出来,甚而连眼疾该服的药都记不得了。待到见了人,本就细白如瓷的脸庞紧张得再没了一点血色,手冰凉,唇也发冷一般微微地抖。 老太太看在眼中,不觉皱了眉,蓝月儿在一旁也随了叹道,可怜见儿的,这些日子也不过是医好了病而已,看这身子弱的。老太太也点头道,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往日竟是疏忽了,如今回了家正该从长计议,好好调养。 这一番话听在耳中,静香那发抖的害怕都变成了始料不及的惊讶。眼前的老妇人再不是从前那让她处处生畏之人,关切的语声,温暖的味道,都跟娘亲一般…… 老太太又仔仔细细问起这病根儿并一应医治,再三嘱咐姨娘精心与她调养,静香一边轻声回话,一边为自己的不能把持惹老人家担心而愧得无地自容…… 这次归来,府中的每一块砖瓦,每一处花木,都似与从前不同,适宜得让人忐忑。他说的对,是该早早回来,虽则他不在府中,可芳洲苑近在咫尺,偶尔路过,只看一眼那朱漆的门,心就会跳,走过桃林,心也会跳,夜里倚着窗、看着雨,都会怦怦的,一日起起伏伏,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静香悄悄在心里骂自己不知羞,却又一刻也舍不得放走这感觉…… 如今的延寿斋再不是难熬之处,因着他的亲近,觉得自己也不该再顾忌从前,老太太是老祖母,曾经因畏而敬,现在却当真成了自己心甘情愿的承担,一心一意地服侍,只该如此。只是私心底,这份孝顺、这份虔心越过了礼数道义,却并未完全落在亲情上,偶尔莫名,会觉得像是在悄悄恳求施舍,也或是……赎罪一般……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伏天未尽,暑热已慢慢有减退的迹象,夜里若是有雨,清早竟会有些凉意。 这日一大早用过早饭,静香就随了蓝月儿上车往广灵寺去。这事说来让人纳闷儿,并非是忌日也非什么节气,老太太竟是主动提出要她们两人去山上吃斋。当时静香看姨娘应得很是理所当然,心里虽不解,却也随着应下。此刻在路上晃着无事,静香便问道,“姨娘,这斋可是有什么说道?” 蓝月儿正望着车窗外那一片片深浅不一的绿出神,想起当年在京城易伯瀚带着她去郊外打猎,一共去了三天,那三天的日头,那三天的绿,那三天的人,是她这一辈子寡居唯一的念想……听到静香问,回回神道,“哦,这是惯例,每年夏天府里的娘儿们都要去寺里听经。” “是么?在京城时已是如此?” 提起京城,蓝月儿那晒得微微发红的脸庞顿时有些冷,“嗯。” 静香觉出了这语声中的厌烦,轻轻点点头,没有再往下问。蓝月儿看在眼中,觉得这丫头实在是知趣懂事,心里也有些耐不住这些年出了房门便再不敢提及的怨,“静香,你知道要咱们听的是什么经?” 静香想了想,摇摇头。 “哼,”蓝月儿冷笑一声,“《佛说玉耶女经》。” 静香微微蹙眉,曾经也跟娘亲礼过几天佛,倒似没听过。 “这是你那婆婆在世时行下的规矩,她走了,这么些年只我一个,如今,又添了个你。只可惜啊,”蓝月儿这一次是真笑了,凑到静香耳边道,“往后有了二奶奶还好听些,只像你我这样的人听那劳什子,真真成了个笑话儿了。若果真还有用上的一天,怕只怕,那死了的都要重聚了魂儿不安生了。呵呵……” 这一番话听得静香不明不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89 白,似是说这听经是婆婆和姨娘都要行的规矩,可怎么添了她,就成了笑话了?原想再问,可姨娘的口中说起婆婆连太太两个字都没有,静香觉得不妥,便不再言声儿。 启程前,就有人快马送了信去,遂待她们到了广灵寺,早已有小和尚在山门外迎候。正是午课时候,蓝月儿带着静香不过正殿,随小和尚先往寺庙后院去。这里有专门为易家空留并每日清扫的禅房,供他们随时上山吃斋礼佛。 两人简单洗漱更衣,用了斋饭,便在小佛堂念诵《心经》,直到寂善大师遣人来请。 恭恭敬敬听大师讲经,静香终于明白姨娘刚才的腔调是因何而起。原来这经是佛陀因须达长者之请,教化他那骄慢无礼、不守妇道的儿媳玉耶女,说女人皆有三鄣十恶,佛告玉耶,所谓作妇之法,当有五道:爱夫如子,名母妇;事夫如君,名臣妇;事夫如兄,名妹妇;事夫如妾,名婢妇;背亲向疏永离所生,恩爱亲昵同心异形,最为夫妇之道…… 静香听在耳中,不由惶惑,明明受着佛之教化,却那个“夫”字怎么就不是那红烛里、白烛后的人……那五道的影像,让她脸红心跳,惶惶不已,心里按不住的人,按不住的念头,都是罪过…… 听完经,姨娘还想问卜,遂先让静香回去候着。 静香一路走,脑子里都是那经文。回到禅房也不安稳,又来到小佛堂,一个人静静跪了,仰头看着座上那大慈大悲的菩萨,口中喃喃念着,“恶妇者,是人憎嫉无不厌患,欲令早死,命终当堕地狱畜生奴婢,辗转其中无有出期……”想忏悔,一字一句,可心实在不诚,他的眼睛,他的笑,只是模糊闪念就让她心乱,不甘愿罪过,却又不知如何悔…… 正痴想着,忽觉手上猛地有力,不及反应已然被拖了起来,惊慌之中抬眼,竟然是他!“承……” “嘘!”承泽一边示意她噤声,一边拉着她快步往佛龛后去,“快,姨娘来了!” 这一句几乎吓得静香魂飞魄散,脚步虚飘着只管跟着他走,作死还是逃命,都顾不得了…… 佛龛后窄小根本没有容身之处,情急之下,承泽一把掀开那围幔,拉着静香就藏了进去。两个人的身量如何隐得,他左右“不得已”,将她轻轻揽进怀中…… 她立刻想挣,他赶紧抱紧,“嘘,别动,当心姨娘……” 她一哆嗦,吓得再不敢动…… 低着头在怀中,看不到她的脸,只有发间那朵小小的珠簪乖乖地曝在他眼前,暗暗的围幔里散着如她一般小小柔柔的光,他怔怔地看着,禁不住低头,用唇极轻极轻地碰了一下…… 一路赶来,本是只想看看她,说两句体己话,可这一眼就再放不下,心里一股莫名的冲动点着了一般再耐不住,此刻人在怀中,汗落,心静,这几日分离的苦终是慢慢疏解…… 她的身子……好软……软得他的心都化成了水,一滴一滴,一缕一缕,细细柔柔淌过,舒服得他轻轻发颤……双臂慢慢收拢,再收拢,让她与自己贴紧,薄薄的纱裙,酥人的馨香,他战战兢兢,根本不敢去想贴着她身子的何处,只怕一个念头,自己就疯了…… 埋头,轻轻贴着她的脸颊,第一次,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间还有比那小手更细嫩的所在,那极致的感觉,和着她的味道,像是在骨头里细细地爬,细细地啃,心痒难耐,极乐世界……这个时候,这个时候就是天塌地陷也顾不得了…… 手臂紧,手却僵,不敢摸,不敢碰,怕一时没把握会把她揉碎了,可身子里的力道横冲直撞,把持不住就想都用给她,于是用力,再用力,却怎样都不够,不够近,不够紧……突然一狠,想捏碎她,真的捏碎她…… 心跳,早就跳出了身子外,头晕,又是一层汗珠……老天真真是要折磨死他,夜夜梦里都有,竟不及这真实的万分之一……周遭哪还有天地,哪还有日月,都在怀里,都香香软软在他怀里…… ……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 承泽的心陶醉,早已飞天驾云,去了不知所踪的世外桃源,根本不知道静香此刻已经透不过气。极度的紧张与恐惧中,又仿佛是曾经那可怕的窒息,也是这样,紧紧地勒着她,那么狠,那么用力,一夜又一夜,直到“他”冰冷僵硬,依然如故…… 恍惚中,又见那张青紫的脸,身上又是那日日夜夜……没完没了的挤压…… 冷……冰凉彻骨…… 眼睛直,心神越来越散…… “小姐,小姐?” 听到荷叶儿急急的声音,像曾经的每一次,帐外苦苦哀求的声音,静香突然惊醒,身体里猛一股骇人的力气,疯了一样推开他,自己也重重一个踉跄,摔到了围幔外。 “小姐!!”荷叶儿惊呼着扑过来,扶了静香,“小姐,小姐,你怎么……” 震惊中的承泽也回了神,赶紧走到她身边,“静儿!静儿!” 终是又辨出眼前的人,她努力匀着气,慢慢缓了些,“承,承泽……” “二爷?怎么是你??”荷叶儿又惊呼。 “悄声儿!!”承泽呵斥。 看着失神失魂的小姐,荷叶儿恨得咬牙切齿!又是他!又是他!!这个大灾星!!心里腾一股火,正是要开口,忽听小姐叫,“荷叶儿……” “小姐,小姐,” “……姨,姨娘呢?” “姨奶奶?姨奶奶还跟寂善大师说话儿呢。” 静香惊魂未定的心忽一顿,继而明白了刚刚的一切,眼中顿时噙了泪,颤着声恨道,“你……你!!” “静儿,我……”承泽只是略略有些窘,依旧腆着脸带笑。 “哎!!”荷叶儿“啪”一把打掉承泽伸过来的手,“你干什么??” “啧!”承泽丝毫没有料到荷叶儿敢打他,惊得挑了眉,“怎么这么没规矩??” “规矩?二爷有规矩么?怎么就是欺负我家小姐??” “你,你这丫头……” “爷,爷,”两人正别着,门外传来福能儿急急的声音,“快出来,姨娘往这边来了!” “知道了。”承泽顾不得再理会荷叶儿,看着静香满眼的泪,这才觉得刚才有些过了,“静儿……” “你,你还不快走。” “静儿……” “我家小姐让你快走呢!!” 承泽真是无法,狠狠瞪了荷叶儿一眼,这才起身离去。 出了小佛堂,主仆二人一路往寺院后门去,承泽问,“不是让你在外头守着么,怎么把荷叶儿放进去了?!” “哎哟,爷,你是不知道啊,”福能儿一路小跑着碎碎地念叨,“那丫头,那丫头像个小疯子似的,每次看见我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不刚才,一见着就嚷嚷,眼睛瞪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0 得吓人,非要进去!我又实在不能与她在寺里拉扯,后来想着大奶奶让她贴身伺候,必是也没瞒她,再者说,爷你在里头也定会支应,总比留她在外头嚷嚷强,遂就放她进去了。怎么,爷,她跟你耍蛮了?” 看了一眼福能儿,承泽没搭话,只管大步走。 “爷,爷,究竟怎样?” “福能儿,”承泽翻身上了马,“爷给你个差事。” “是!” “明年娶荷叶儿做媳妇儿。”驱马离开。 “什,什么??”福能儿像被什么火钳子烫了一下,赶紧追过去,“那可不行!!” “为何不行?”相与福能儿的惊乍,承泽的声音尤其显得平淡。 “我,我还没,没这心思……”福能儿应得磕磕巴巴的。 承泽不屑地笑笑,“你不就是看上怡宁苑做针线的那丫头了么?” “啊?这,这是怎么说?我,我其实……”福能儿憋得脸通红。 “其实什么?其实早就偷偷去勾引人家,又是送东西,又是干活儿,当心老妈妈们知道了打死你。” “嘿嘿,嘿嘿,”福能儿尴尬不已,笑得极干,“爷,爷你既然知道了,就成全小的吧,啊?那丫头可本分了,老子娘也是小门小户的老实人。” 承泽撇撇嘴,“本分就好么?我看那长相可比荷叶儿差远了。” “长得好有什么用?母夜叉似的!!” “你口下积德啊,当心娶母夜叉的时候她踹折你的腿。” “爷!!你,你怎么当真说啊??” “我哪儿有功夫跟你扯闲话。” “你,你真要逼我娶荷叶儿啊??”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逼你娶?是你得自己去,求娶人家。” “我才不去!!” “由得你了。” “爷!”绝望中,福能儿突然很硬气,“你要逼我,我,我就出家做和尚去!” 岂料承泽奔儿都没打,“滚,现在就滚。” 福能儿恨得咬痒痒,也不敢再犟,一路跟着回贺府,只闷头琢磨究竟哪件差事办砸了,惹爷这么不待见他…… 承泽的马刚刚来到贺府门前,管家就迎来出来,帮着拢了马,“二爷!你可回来了,正说要着人出去寻呢!” “哦?”承泽一边递了马鞭,一边问,“有事?” “大喜事!京城的贵客到了!将军要你回来即刻去前厅。” “哦。”承泽淡淡应了一句,抬步往府里去。心想,到慕家庄接他们的时候就说有贵客,回来才知道原来贵客扑了空已经往应天去办事了,怎么过了这些日子才到?也顾不得多琢磨,掏帕子擦擦额头的汗,匆匆往前厅去。 未及近前,便闻厅中传来爽朗的笑声,承泽不觉纳闷儿,这是何等贵客,让老将军如此开怀? 大步进得厅中,尚未看清座上客,便听老将军洪钟般的声音招呼道,“承泽!来,快快见过庞大将军!” ——————————————————————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男一和男二的交集不一定是女主。。。 ps:亲爱的天空,你果然要我像某紫说的那样心率不齐么??这哪里是砸雷,分明就是迫击炮么,我这小体质。。。o(≧v≦)o~~ ☆、第四十八章 精心安排 傍晚的阴云连到了夜里,风骤起,电闪雷鸣,雨一落便成滂沱之势,摔砸在门窗上,能清晰地辨出聚流成柱的声音。 客房内,烛火透过玻璃灯罩漫了一屋子清亮的桔光。庞德佑披衣做在桌边,目光专注地走在手中的纸张上。夜深雨重,烛花跳燃,最后一个字读完,眉心轻轻一挑,又翻回前几页快速览了一遍,这才整理好放在桌上。靠回椅背,长长吁了口气。事出意外,如何是好…… 见易家二公子原本也在行程之内,只不过当时只如必经之地一般,以为是绕不过的客套,毕竟在京城贺峰几次三番向他提起,那当着皇上都丝毫不掩饰的极力举荐,让他实在驳不过面子。千里而来,无论如何,都得看一眼。却谁知,这一眼之后都是始料未及…… 七尺男儿,神采英拔,眉目朗朗,所谓将门虎子,这面相实在不俗。两厢引见,听闻是威远大将军,他也双眸一亮,甚是欣喜。大礼拜过,一番客套礼数,钦佩敬重,却不失风仪。 落座后,贺峰将所有的话题都搁下,似定要把握他二人这千载难逢的相聚,字字句句都落在了这易老忠王嫡孙易承泽的身上。 庞德佑边听边应,边冷眼打量。老将军行武出身,英勇善战,却这口中并没有什么锦绣之才,说承泽德才兼备,说承泽文武双全,夸饰之词虚浮繁重,听在耳中,只觉过犹不及,心生反感。可看那少年郎稳稳端坐,彬彬有礼,他显是也觉出了自己的质疑与不耐,却并不躲闪,迎着他的目光,坦坦荡荡,似这高高在上的贵客不过是一个压在头上却并不当真如何威如何远的官中名头。看在眼中,庞德佑不禁心中暗忖,小小年纪如此镇得住场势,是果然心思稳重,世人之言不关己身,我自独我,还是年少轻浮,不知轻重,盲目自傲? 原以为这一点疑惑要待来日多做考量,却不料老将军心切,直言要承泽当下展示武艺。当时已是阴云密布,眼见暴雨将至,庞德佑本想婉言待明日再看,却见承泽一副平常神态,丝毫不见少年气盛之势,似庞大将军赏识也好,误会也罢,他全不在意。这一来,反倒让庞德佑起了兴头,想着借此教训教训他也好,于是叫了傅瞻过来,要他“陪易公子舞剑”。傅瞻接了眼色,心下会意,知道压制住他即可,不必多究。 府后山林,树影绰绰,天低云暗。 一道寒光,长剑出鞘。茫茫暮色之中,白袍的身影如一丈白绫腾蛟龙出海,剑光迅疾,不辨招式,只闻风声簌簌,卷下叶落枝头,漫浑天地;只见道道凛冽,刺穿滚滚云海,骤雨飞落…… 风随影去,时狂时缓,变幻无常;雨随剑走,飞珠溅玉,虚实难辨…… 人为剑魂,剑同人心,却为何天也与地合…… 看着眼前这一场恢弘之势,庞德佑震惊无语,原来所谓“舞”,背后竟是辉煌二字,一剑飞虹,奈天地沮丧…… 傅瞻输了,输得并不难看,在这少年英雄精心避让之后。不觉尴尬,只叹苍天造物…… 看庞德佑紧紧锁眉,神思凝重,贺峰知道不需再多言,只是在安置他回客房后,又将承泽最近做的几篇文章送了过去。这一看,便入深夜…… 十八岁的少年郎,一字一句,才思敏捷,气势铿锵,这一番血气方刚的心胸胆识,果然是继承了老忠王之盖世英杰么?看来贺峰所言不虚,老易家真有重振之势!只是,他庞德佑是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1 该助,还是该阻…… 若承泽是个平庸之辈,带他走不过是顺水人情、举手之劳,京中六部随意寻个领俸禄的地方,也算于忠义之后有个交代。可如今这势头,假以时日实在不可小觑!按说如此千里良驹,等的就是这伯乐之人,只可惜,他偏偏姓易…… 当年他爹爹易伯瀚官居兵部侍郎,秉承了祖上的声望清名,为人忠义耿直,劝谏进言、忧国忧民,可一朝落马,一败涂地!彼番之奇耻大辱,之讯不及防,简直堪称官场上的一出戏,开锣退场,俯仰之间,至今都为清浊两派称恨、称快!若是易家重出山,重入朝,虽说时日已久,又是一乳臭未干的儿郎,根本不具威慑之力,可一旦被人别有用心加以利用,成为两派相争的又一步棋子,以承泽的阅历实在是不堪一击。 想到这儿,庞德佑不由叹了口气,其实所谓清流实在都是些不知变通、极顽极愚之人。怎的能不懂此乃一家江山,若想真正成事,先要摸准这一家的脉络,对症施药。正可谓殊途同归,本是一个想头,达成为上,何必看不惯他的行事做派,说什么君子小人,非要硬碰硬,逞那清名义气!若是今后承泽也随了他爹爹的性子,随了那帮人去,于他庞德佑实在不能说是什么好事,甚而还可能成为一块不大不小的绊脚石。 窗外雨声隆隆,屋内烛火将尽…… 坐起身,重在灯下翻他的文章,这字字句句真是紧扣他的心思,难得啊。不由咂了咂嘴,无奈地笑了,算了,怎能因噎废食,埋没如此可塑之才、国之栋梁。更况,即便他不帮忙,以贺峰如今的架势怕也绝不会罢休,倒不如顺手收在自己门下,亲自教导,为己所用。只望那小子万不要自视过高,想反戈与他斗,到时候他是绝不会顾忌什么忠义虚名而手下留情! 几厢权衡,庞德佑举棋落子,所有的考量都罢,还有这最后一重,便是慕青…… 世事难料,她竟然成了承泽的寡嫂。如今人在婆家,慕青今后的归宿再不是慕峻延所能把握,到头来,说不定承泽这小子还是成全自己的关键。明年开科考正是起用他的好时机,以他的身手与才学,拔双头筹有些虚大,可文武皆中是不在话下。到时候举家入京,便是近水之势,自己的心愿有望早成;即便慕青被留下守灵,有这么一层宜公宜私的关系在,这事也好办得多。 主意打定,这第一步,就是去拜望声名久远的易老太君…… —————————————————————————————————— 一夜骤雨,像是倒干净了,清晨时分雨势小了很多,只剩了不多的几许飘成毛毛细线。 庞德佑只睡了一个时辰,却觉精神甚好,用过早饭,信步踱出房门外,立在门廊下,看着蒙蒙雨丝。想着要往易府去,担心贺峰会因此小题大做,弄得过于隆重像是他已然给出什么承诺。倒不如明日雨晴叫承泽陪自己出去骑马,引个话头一路过去,只当是顺路晚辈拜望,让老人家不要觉得负担才好。 将见这二、三十年前朝中的风云人物,庞德佑倒没什么特别的感慨,他是个识时务之人,一向觉得万事有因,进退必然,老易家能从本朝唯一的外姓王爵沦落到隐居乡里、耕读度日,不是简单一句奸臣陷害就说得过去的。几十年的朝堂历练,大难之前毫不知觉,大难之后又将子孙们紧紧包裹了起来,这当家的老太太必是个有狠决断、却又不够隐忍、不善周旋之人。 想着她,不免就牵到了慕青。有这样的老婆婆,她新婚当月就守了寡,除非那嫡长孙本已是将死之人,否则,她不可能不受委屈…… 庞德佑轻轻叹了口气,心道,慕峻延啊慕峻延,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过这也好,对付那愚顽的老太太总比对付这凡事都淡没什么痛处的人强,这种人,认了死理儿能气死你。 “将军,”傅瞻在身边轻声道。 “如何?” “说是早早儿就起来了,一个人画画儿呢。” “画画儿?”庞德佑有些意外,“字都不认几个,几时会画画儿了?” “呵呵,不知道。” “走吧。” “是!” 庞德佑一路悠悠闲闲,踱步到了贺府正房外一处僻静的小院,示意傅瞻候了,独自走了进去。院中侍候的人,也似深知其意,各自行礼,并不多一个字。 来到廊下,果然见敞开的房门内,一人正端端正正坐在花梨书案旁仔细描画着,庞德佑略略一顿,抬步走了进去。 听到脚步声,案上人抬头瞥了一眼,沾沾笔,依旧低头。 于这般无礼庞德佑似不见,只管走到案前,低头看,不觉好笑,这哪里是作画,根本就是覆了纸拓画样子,描得倒是仔细。 “丹彤姑娘好兴致。” 丹彤不抬头,也不答话,小心地描着那只水鬼,心里悄悄念道,他见过么,画得这么细,像真的似的…… 庞德佑并不介意,依旧含笑问道,“昨儿我与你的话,你可想过了?” “我不去。” “为何不去?” “坐牢还分什么地方,京城的牢房大么?” “丹彤姑娘,我可说了不只一次了,你是客,是你三哥送来要我暂且照顾的,怎么成了坐牢了?” “客?”丹彤冷笑,“你们中原人就是这么待客的?一天到晚盯着、看着、寸步不离?” “那是怕有人伤你。”庞德佑耐心地解释,“这几年你三哥他们四处征战,无暇顾及你,又担心时局微妙,怕有人对你起了歹意,遂才把你送到我这儿来。我们自然也是得万分小心,不能有负于人。若有行事不妥之处,还望丹彤姑娘见谅。” “哼。”丹彤确实记得当初三哥劝她来的时候说过一番时局的话,可那时她小,三哥说得也极隐晦,她没大听懂,遂此刻对于庞德佑的话也不好驳,只能冷冷哼了一声。 “我今次来,一为公事,二就是接你回京,以便迎候你三哥。” 丹彤终于抬起了头,“这么说,我三哥当真要来接我了?” “早不过今年底,晚不至明年春。” 丹彤虽仍是不大相信,可也想不出什么破绽,就道,“那,那还有好几个月,我就在这儿等他。” “江南腹地,你三哥不便来。” “那,那到时候我再去。” “丹彤姑娘,我听贺老将军说你曾偷跑过,平日里也总是想往外走,可是烦闷?这小镇子怎比得京城的热闹?等回到京城,你可与我小妹同住,那也是个耐不得闷的,你们一处,必是有乐子。” “你妹妹?看……”丹彤本是脱口而出想说看你这副阴沉沉的死样子,你妹妹能是个什么有趣的?好在自己这回嘴上有了看门儿的,及时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2 咽了回去,得罪贺老将军她还只是被关,若是得罪了这位,恐怕这辈子当真回家无望了。 “丹彤姑娘意下如何?先在我府上住,待你三哥到了,我亲自为你兄妹送行。” “我不!”丹彤想也没想,“这儿有承泽呢,我跟他说话解闷儿就好!等我三哥来了我再去找他!” 庞德佑微微一怔,而后笑笑,原来如此…… “你,你笑什么?不会是骗我吧?一定让我走么?”看他笑了,丹彤心里又没了底,总觉得这一来一去,又一转,实在没那么简单。 “哦,不会。”庞德佑敛了笑,沉声道,“你三哥,很快就会接你走。” “……哦。” 丹彤半信半疑地应下,想再问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又埋头拓画…… 庞德佑在一旁看着,心生感慨,这小丫头比自己的小妹亦馨还小一岁,亦馨如今还在身边撒娇,可她小小年纪却已是离乡背井遭遇如此坎坷,好容易盼得要与亲人团聚,又怎知那一边另一盘棋在等着她…… 庞德佑没再多话,起身离去。 自他接手边疆至今,春去冬来整整八年,没有一刻心思安稳,征战不易,在胡族中找到乌恩卜哈更不易,几年谋划,惊心动魄,终于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待丹彤明年嫁作瓦剌可汗的妃子,乌恩卜哈便能积攒更多的力量,也才有可能最终名正言顺统治草原…… 如今看那小丫头与承泽确实交好,倒不如送她个人情,让她再舒心几个月…… —————— 作者有话要说: 倒霉催的,第47章居然被发了黄牌。。。那么cj的一个拥抱竟然变成不道德的黄牌。。。往后还肿么亲近捏。。。。**,你发牌之前拜托先看一眼好伐。。。 ps:我又想点名来着,可是你不想总被点,那就不点了。反正被雷砸晕之后,我又坚强地站了起来,如今不被砸还不过瘾了捏,不要大意地丢过来吧!(*^__^*) ☆、第四十九章 不耐相思 这两日易府上上下下整肃异常,夏日天乏的懒和背了主子脸儿的偷摸耍滑都不见,出来进去人们都是难得地谨慎,言语行事也极有分寸,心里一个个都揣着小算盘,此番威远大将军千里而来亲自登门,这简直比皇榜高中还要来得让人荣耀,似是一路往天子脚下去已经铺垫得妥妥贴贴。遂再顾不得平日扯皮,只精心自己的活计,生怕一个不是误了这一番升迁,漏了天大的好儿。 相与府中各处的隆重和忙碌,有一处却因着主人的“禁足”较之从前更清静起来。不知是因为她孀寡的日子太短,怕给将军触了晦气,还是年轻媳妇不便见男人外客,不管是为的哪一层,总之这一回馨竹园没接到一次见客之邀。其实这于静香倒不觉冷落,本就是不善应酬的寡淡之人,乐得躲几日清闲,只这唯一的不好么……承泽也随着回来了,这一避客,便是连他也避了,虽说广灵寺一见才是三两日前的事,可这近在咫尺的拦隔还是让人心里有些不适…… 这天傍晚,日头已是斜剩了半个,可热气一点也不见散,反倒越聚了发闷,像是要下雨了。 简简单单吃了碗清粥,静香又坐在画案旁琢磨起哥哥画社新送来的一副拼画。这是画友们夏日无聊出的新点子,几人同绘一副,不拘什么风格,有人打底,有人添色,都是紧着自己拿手的来。虽说出来的东西有些不伦不类,可这趣味也正在此,借了由头大家相聚饮酒,传看着猜哪一处出自何人之手,不为什么,就为图个乐儿。今次是哥哥慕峻延起的头儿,题为《暮雨》,想着静香平日也无趣就着人送了来让她也选一处填了。可静香是个实心眼子,这玩趣的东西她也当真,琢磨了几日才想好在哪里下笔,却这颜色又不敢用自己平日喜欢的,只想着得和了哥哥的底色,遂又另取了纸在一旁试着。 “小姐,小姐!” 正是专心,就听楼梯上通通的脚步伴着荷叶儿叽叽喳喳的声音。静香早已习惯这一天无事也是忙的小丫头,耳朵和脑子都为她学会了开关自如,遂手中的笔依旧稳稳的。 “小姐!” 荷叶儿进了屋转身紧紧闭了门,而后颠颠儿跑到窗边小心地躲了,一边努力抻着脖子向外张望,一边压着声儿道,“小姐,威远大将军到果园子来了!正在咱们南窗下呢!” 静香专心着手下的颜色,口中倒是叮嘱道,“当心着些,别让人看见。” “哎呀呀,他走近了,站在池塘边儿了!小姐你快来看一眼哪!” 眼看着传得神一样的大将军近得眉目如此清楚,荷叶儿实在是按不住兴头,急着招呼静香。 听小丫头叫得欢,静香犹豫了一下,却终究还是没起身,倚在窗后看人本就不妥,更何况那窗下又不是他…… “小姐你快来看哪!” 静香轻声呵她,“你悄声儿着吧,若是给人听见,看老太太饶得了你。” “哼。”荷叶儿撅撅嘴,嘟囔着,“将军明日就走了,你不看,再看不着了呢!” 看那木头小姐动都不动,荷叶儿知道再怎么张罗也没用了,本想自己看看就算了,可实在觉得小姐不该错过这千年不遇的好事,想了想,干脆做起了她的耳目,看着那人悄声道,“我当这威远大将军怎样威武呢,其实跟咱们大爷一般的身量,嗯,不,像是略高出些,膀子也宽些。一身天青色的袍子,料子自是极好的,束带上那是玉么,看着怎么不大像,”荷叶儿歪了头仔细辨着,“不是,不是玉,可能是块石头,上面该是还雕了花样儿,倒是别致。这回子背了手站在池塘边,映了水影儿,越显得高大。嗯,看着是比大爷刚强些。” 静香听着听着,忽地起了个念头,顺手又铺了一张新纸,挑了细致小毫,应着话落了笔…… “再看这模样么,自是没有咱们家大爷好看,可也不差。两条浓眉毛齐整着向两鬓去,眼睛不大,却是挺长,略一皱眉,怪糁人的。鼻子么,也挺,也直,像老鹰,可没有钩,像是,”荷叶儿小小咳了一声,“像是比大爷稍稍好看一些。嘴么,嘴就不如了,太不如,虽也不厚,可棱角却显,抿着嘴也像要训人似的!这远远地看么,” 荷叶儿略退一步,眯着眼道,“像年画儿上的关老爷!” 扑哧,静香笑了,手中快快地描画着,难怪哥哥说荷叶儿这小丫头口无遮拦却点的都是要紧之处,口中这几个词又粗又浮,可印在她脑子里像活了一样。 “小姐,可得着了?”荷叶儿转身,双肘撑在桌上凑近看着。 “如何?”静香问。 “嗯……比小姐画得英俊些。” “英俊?” “嗯……也不,就是,就是那股子劲儿,不是光有大爷那书卷气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3 ,还有,还有……”荷叶儿找不着词了。 “刚毅?气势?” “嗯嗯,气势!!” 静香低头,眉峰、眼型、唇角略一修,再在袍子上添了些风动,“这样?” “呵呵,嗯!眉目虽不十分像,可整个人就是这样! 若是小姐肯看一眼,定是画活了呢!” 静香笑笑,端详着,这是威远大将军?是那个不知检点纳了七房妾却又在朝中弄得风云的人?不过,这一身且肃且雅,倒真是和了哥哥那画色……灵机一动,不如略模糊着入画,就做江南暮雨中,一个偶过的外乡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心中入了情景,笔下便顺畅起来,不知不觉,已是与画中人一起浸在纸墨中…… 夜深,窗外起了风,凉凉的,夹了雨腥,不一会儿就斜潲了雨进来。雨水打了案头,风忽一劲,烛火扑地灭了。静香这才察觉,赶紧起身关窗。 手未及窗棂,黑暗中突然一道什么闪过,人恍惚一怔,不觉反应,身子猛地被一揽,不防备向后一倾,落在了紧紧包裹的湿冷中。 静香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刚要叫,就觉耳边暖暖的吐气,“嘘,是我。” 心依旧疯挣着要逃命一般地跳,可这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音,好歹是把七魂六魄都按住,口中的呼命终是咽了回去。 “静儿,静儿……”埋头在她颈窝,承泽喃喃地唤着。 稍稍回神,静香赶紧挣,“放开,快放开。” “嘘,别动别动。”承泽越紧了双臂,下颌卡着她的肩,不许她回头,不许她动,“就一会儿,就一会儿,乖啊。” 被锁在他怀中,那种窒闷的感觉又漫到了嗓子眼,牢牢将她拘住,墨一般的黑暗更加重了溺死的恐惧,出不来大声,只奋力挣着。 几分薄力挣扎在怀中,像一只绵小撒娇的兔儿,让那使坏的人更想逗趣,抱着她摇晃,“呵呵,乖,听话……” “放开!放开……”她终于出了声,“求你,求求你……” 听她颤抖的哀求抑在胸中失散了魂魄般,承泽这才猛觉是真的吓着了她,赶紧松手 ,静香不备,身子闪了出去,承泽一把扶住,“静儿,静儿!” 脱离开那束缚,静香用力喘着气,心头依然是那可怕的纠缠,可神智却很快就清醒,明白这黑暗中握着她扶着她的,是他,不是“他”…… “静儿,静儿?”觉出她手心的湿冷,承泽知道真是做过了,恨自己鲁莽,又心疼不已,“静儿,是不是弄疼你了?啊?现在可好些?可觉着好些?” 静香轻轻点点头,“往后,往后别再这样了……” “是我的不是,不会了,再不会了,啊?往后我轻些……” “我,我是说,往后再别,再也别了……” 承泽微微一怔,“轻些,轻些也不行么?” “我……我讨厌人离得我太近……” “我知道,可我也不是旁人啊,总得,总得稍稍……” “不行!我,我喘不上气!” 听她当真动了怒,承泽不敢再强,握着她的手也悄悄松了些,却依旧用掌心、用指肚儿轻轻揉搓着。她从不会霸道得不分来由,这几次显是当真心慌失了颜色,思虑再三,又借着黑暗承泽才把心里埋了许久的猜测小声问了出来,“静儿,你,你不想我亲近……,是,是不是因为他……” “什么都不为!”她立刻打断,语声颤得有了泪,“就,就是我喘不上气!你,你若是不想答应,就,就再也别……” “好了好了,”承泽忙不迭哄着,“我应我应!是我说错话了,啊?往后依着你,不抱了,不碰了,啊?” 他越哄,她不知为何越觉委屈,泪在眼圈里打转转,“往后再不许了。” “嗯,不许!再不许!”双手握着她,他一副赌咒发誓的样子,“这辈子这样就好,牵着手我就知足!” 心酸这才平了,胸中的憋闷也顺了气,静香这才觉出黑乎乎的屋子里只他两个,想想他是怎么进的屋,顿时耳根发烫,“你,你怎么学人家做起梁上君子来了?” “呵呵,本是想带着桓儿来看看你的,可跟庞将军说话说得晚了,桓儿已经睡下了。我实在想你,忍不住就一个人跑园子里来看看,谁知你竟还没睡,我,我就……” 这一番话说得静香脸红心热,口中笨笨地应着,“那,那看也看了,赶紧走吧。” “这黑灯瞎火的,哪儿就看着了?更况,哪有你这样待客的,我刚才说了半天的话,正是口渴呢,连杯茶都没讨着。” “哼,你是哪门子的客?” “哦,合着我不是客啊?”拉她近些,弯腰坏笑道,“那我是谁啊?” “你!”静香羞得恨道,“再这样,我可叫荷叶儿了!” “哼,”承泽讪讪地直起身,“那丫头,赶明儿早早嫁了她!” “你敢。” “呵呵,静儿,我当真渴了。” “哦,那我给你倒茶去。” 说着静香转身就走,承泽赶紧拉住,“哎,等着点了灯的啊!” “别,当心让上夜的老妈妈们看见。” “哦,那……”承泽有些犹豫,外头阴雨,屋里一丝光亮都没有,这半天,两人也只是拉着手,彼此听闻说话声,还怎么去倒茶,“那我不喝了。” “不妨,跟我走。” 静香牵着他一起迈步。 “静儿,小心绊着。” 承泽跟着,努力看,还是什么都不见,步子难免有些拙,静香轻轻道,“放心走。” “哦。” 来到桌边,安置他坐下,摸了茶盅茶壶,斟了茶给他。承泽接过,一边喝着一边琢磨,她熟悉这屋子走得稳倒也罢了,黑暗中这茶竟是也倒得正正好,可不是奇么?不由问道,“静儿,你像得能看得着似的。” “哪里看得到,是摸得准。” “嗯?” “小时候看不着,就到处摸,辨那物件儿,学着用,小心揣摩着倒也没出什么错,反倒是后来看着了,还烫了一次。” “是么?” “嗯,哥哥说这人一心用,知觉越多,神也分得多,便是难免疏漏。后来,我细细体会,闭了眼睛摸那些物件儿,比看见了都记得更清,更准呢。” “嗯。”承泽点点头。 喝好了茶,承泽又坐近些,悄声与她聊着天。 “静儿,你刚才做什么呢?这么晚也不睡?” “我……”静香有些支吾。 “呵呵,可是想我啊?” “呸,”静香啐他不知羞,“我画画呢。” “画什么呢,还不好说?” 想起刚才自己促狭的小法子,静香也觉有趣,竟是主动凑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4 到他耳边道,“我把庞将军放到哥哥画里了。” “啊?”承泽惊讶,“庞将军?你见着他了?” “没。是他到园子里来,荷叶儿看了说给我,我就画了个小样儿,她说像 。我正要添哥哥的画,愁得没人物呢,就把他放进去了,不需多想,正合适呢。” 承泽故意压了声儿吓唬她,“慕静香,你好大的胆子!威远大将军是让你随意添画得么?传了出去,可了得?” “模糊了眉眼呢,就是个身型影子。”静香撅嘴不服气,“他这么尊贵么,这点子都不行?” “行,怎么不行?”承泽边应着边手上用力揉搓她,“行得不得了呢。” “哎哟,”静香小声叫,“你做什么?弄疼我了!” “你还知道疼?”承泽恶狠狠的,“未曾谋面的男人你都画到画儿里了,我呢?我呢??” “你,你其实……”静香一时语塞却突然顿住,心里促狭着,看他越急越不告诉他!“就是画不出!” “哼,又是借口不见就想不出、画不得,是不是?” “总不能凭空来!” “好,今儿夜里横竖也没事,让你好好记记!” “嗯?怎么记?” 承泽坏笑,“你刚才不是说看得不真,要闭了眼睛摸得才真么?” “啊?你……” “来!”不待她再多话,承泽抓了她的两只手贴在了自己脸颊上,“好好儿摸!日后再敢说不记得我的模样,看我能饶得了你!” 双手覆着他的脸颊,心怦怦跳得慌乱,静香语无伦次,“别,别,这,这像什么话?” “是你自己说的法子,这么一会子就不认了么?” “我,我画就是了,画就是了,你放开我。” “谁知你是不是敷衍我?今儿既得了这机会,你就得好生摸准,再不能有借口!你可听见了?” “不!我不,我……” “好!那你说这辈子就是不肯画我,心里就是放不得我,那就算了!” 听他的声音像是真的恼了,她吓得赶紧把回嘴的话咽了回去,也不敢再挣。 “你可是应了?” “……嗯。”极小声,极小声…… “我放开了啊,你若再逃,我可不依!” “哦。” 他松了手,她只能自己把握,贴着他的脸颊,不敢收回,可心跳得厉害,也不敢当真摸…… 他不催,静静地等着,等着她慢慢,放开了心…… 周遭已是黑暗,她依旧轻轻闭了眼睛,让所有的知觉都聚在了指尖,牵着她的心,柔柔地,细细地抚过那已经千描百绘、刻在心头的容颜…… 顺着那饱满光滑的额抚上他的眉,第一次体会到笔尖下那俊朗的眉峰,不只是它的棱角,更是真实触到那浓密的眉毛,一根根分明,是男人特有的挺壮…… 轻轻抚过他的眼睛,指端颤颤的,是那长长茸茸的睫毛,心悄悄道,这男人怎么长了这样的睫毛,女孩儿似的,难怪那目光让人躲也躲不得,只甘心情愿被摄了去…… 手悄悄停留在鼻翼边,指尖轻轻划着找到那记忆中的小纹,是了,就是这里,想着这小纹一出现那副调皮不讲理,不由在心底悄悄地笑了…… 摸着他,疼着他,心一时软,软得好甜蜜,又一时跳,跳得好慌乱…… …… 她摸得他好痒,他努力屏着,克制着那总想一把把她抱进怀里狠狠揉碎了的冲动…… 此刻,那柔软的指尖落在了他的唇上,一遍又一遍,轻轻画着他的轮廓,心里像好几只小猫在挠,真是耐不得……好想,好想亲亲她……可是怎么敢?刚应了她说这辈子不亲近她……那,那不知这样算亲近么?应该不算。于是,他悄悄张开了嘴巴…… “啊!!” 毫无防备被咬了一口,静香立刻叫出了声,静夜中显得很突兀。 外间睡着的荷叶儿终是吵醒了,懵懵懂懂起身在门边问,“小姐,小姐,怎么了?” “哦,没,没事,”静香腾地站起身,惊慌失措地应着,“碰,碰洒了茶,吓了一跳。” “要我掌灯么?” “哦,不,不,不,不用,不用,你,你睡,你去睡。” “哦,有事喊我。” “嗯。” 听荷叶儿当真离门去,静香这才惊魂未定地坐下来,顾不得他刚才的坏,只在心里念佛,幸而荷叶儿没非要进来,这要是,这要是…… “看把你吓的。”承泽心疼地握了她,“声儿都不是你的了,人家但凡留个意,就知道这心里有鬼。” “是,是有鬼么,”静香语无伦次,口不择言,“你,你心里没有么?” “嗯?”承泽一愣,扑哧笑出了声,“有,有,有,怎么没有?”凑近点点她的鼻头,甜腻腻道,“我心里的鬼啊,可大了。” “你!”静香顿觉失言,羞得无地自容,“你,你……” 看不到却也知道她小脸通红,人局促得乱糟糟,承泽心里实在是适宜,笑得不得了,“呵呵……” 他的动静儿好大,吓得静香顾不得臊,赶紧拦道,“别笑了,别笑了。” “呵呵,静儿啊静儿,你心里的鬼跟我心里的鬼可是一只啊?呵呵……” “哎呀,别笑了!” 情急之下,抬手掩他的口,谁知被他一把握住,贴了唇…… 自投罗网便再收不回……黑暗中,只觉湿湿的吻,细细痒痒啄着指尖……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信二货对静儿的承诺么?切! ps:这两天**这么抽,亲爱的们还能努力留言,谢谢,抱住,挨个儿(除了某一个)亲!╭(╯3╰)╮ 又雷雷收到,十分淡定喽,心理素质真好。o(∩_∩)o~ ☆、第五十章 但掩端倪 入秋了,夏日残热又结结实实纠缠了几天终是褪尽。日头越悬越高,风也似连带着被扯远,掸去了粘腻的潮湿,干净清爽中带着秋天特有的叶子香。 承泽端坐在书案前,头较之平常略有些低,手中的笔也细,一笔一划,密密的蝇头小字,一个个近近地挨着,似是小心悄悄的耳语,夜不能寐的心思都喃喃在其中,心热,心跳,只盼着能随这点点清墨映入她的眼眸,多多少少也能入她的心…… 写好了一篇,不再另换纸,一次只这一页,再多,也是诉不尽。放下笔,轻轻将墨吹干,小心地折起,封好。空空的封头,不敢落下她的名讳,拿在手中,薄薄一片,怎么好像她的人一般,轻缈得握不住……不觉轻轻叹了口气,算起来这已经是给她的第三十封信了,皆是有去无回。别说是同样心热的字句,就是一个口信都不肯传给他。唉,有时夜里恍惚,觉得还是从前自己一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5 个人胡想胡猜的时候,人见着了,只顾了高兴也顾不得仔细辨她的神色,这一离开,才觉出那心,怎么那么远…… “扑”,一声细瓷与原木轻轻叠碰的声响,承泽回神,见手边添了一盅热茶,鼻中略觉脂粉香,抬头,原来是青蔓。眉一皱,“不是说了不要进来扰我么?” “这半日了,想着你该渴了。” 这声音这么温和,这些年在耳边,像帐中那只睡惯了的软枕,左右贴合,都是适宜,哪怕偶尔落了枕,也只觉是自己辗转的不是。写信时再三的小心与叮嘱,她就这么置若罔闻进来立在了身边,若是搁着旁人,承泽不知要怎样光火,可这一句应,便如一碗温水扑在那火苗上,虽还是热,却再没了灼人的势头。眉头未舒,口气却缓了许多,“我自己知道斟茶,有事会叫你,不用忙。” 这话已是十分宽容,可青蔓还是觉得脸上有些灰,这些日子心头的惶惑又添了一分。他再不同往日了,她早就知道,可于她,这不同似皆自那日起,格外明显,她果然是莽撞了么……此刻看他低头只管手中的事,自己这么晾在他身边,手脚都显得很是多余,觉得无趣,正待转身走,却见他将信放入信匣中,桌上便再无什么要紧的东西,心里不免纳闷儿,这一下晌闷着,就是为了一封信?可易家几方亲戚都在那次落难时疏远了,留待到小字辈,更不来往,但有书信多是用在与贺府之间,既如此又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遂问道,“府里有什么要紧事么?” “嗯?”承泽抬头,“哦,没什么。” “那……”青蔓的眼光落在信匣上。 承泽轻嗽一声,“信是给师傅的。” “这才刚去了两天,可是府里这班人又生事?” 承泽没有立刻答话,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眼睛若有所思落在了她脸上,她这番话是从何而来…… 师傅本是个隐于世外之人,若非敬仰当年忠肝义胆的老祖父,便是贺老将军的亲自相请也定不会下山。这些年与承泽朝夕相守,情同父子。可师傅一身绝技,话却不多,更不会在人前敷衍周旋,遂与府中那班老门客几乎是视而不见,从无瓜葛。怎奈人心难测,一个屋檐下,你不招惹人家,人家却不一定能让你安生,遂这些年明来暗去,总是别扭,只不过这不合从未做成事,也未当真在面上显过。既如此,这整日待在弘毅轩候他归来的青蔓,这从不与人闲言碎语的人是如何辨出端倪、察得颜色?竟还知道是那边无端生事? 他的眼睛看得她有些慌,仔细想来,却不觉自己有哪里不妥,“二爷?” “倒不知你何时与这府里人交好?” “寄人房檐儿下,哪有什么交好?”青蔓笑笑,“不过是平日里听你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来自己琢磨,浑猜罢了。” “哦,”承泽的心微微一紧,也随她笑笑,“那是我多嘴了。” 他本是自嘲,她却听得话中有话,“爷这话,是说我听了不该听的,嚼舌了么?” “哪里,你想多了。”承泽拿了信匣站起身,“我只是说我也该当心着才是。” 他从身边过,擦袖而去,仍是一个屋子里,她却觉得自己站在当中,孤零零左右无依,心底的寒意越来越重…… “二爷……” 放好信匣,承泽转身看了一眼时辰道,“我出去一趟。” “二爷!” “嗯?”承泽这才注意青蔓的神色有些不对,“怎么了?” “你……急着去么?我有话说。” “哦,倒是不急,你说吧。” “二爷,我可是哪一处不精心误了你的事,还是手脚笨、口舌多,给爷添了麻烦?” “嗯?”看青蔓紧紧抿着唇,脸颊也憋得有些红,知道这一向绵和之人似是真动了心气,承泽不觉纳闷儿,“好好儿的,这是从何说起?” “那你怎么……”早就想问,却不知这哽在喉中的话好容易吐出来竟越觉心酸,“你,你怎么把我撵出来了?” 承泽闻言挑了挑眉,心里却舒了一口气,“我当什么事呢。哪至于什么‘撵出去’?不过是一些贴身琐事我自己打理,卧房一应里外不还是得劳烦你?” “这话怎么说?大家子,哪个不是一堆仆妇丫头日里夜里伺候着,还分什么繁难和琐事?大爷在世时,房里一直有人,端茶倒水,应夜起。你也是爷,凡事若都是自己打理了,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若是老太太知道了,岂不当是我们使唤不得,驳了主子的脸儿?” “我卧房里的事老太太怎么会知道?”承泽摆摆手,不以为然,“便是知道了,自有我挡着,怎么会牵累你们?更况,我不喜人近身,老太太自是体谅,何苦为了什么大家子脸面,累我不自在?” “不自在?”青蔓苦笑,“我在爷身边这么些年,早早晚晚,里里外外,爷受伤的时候守在床边,从未离开半步,洗漱擦身哪一点没做到。爷这不自在是从何时起?” 这一问着实让承泽有些语塞,心里也不免惭愧,说的是,这不喜人近身是算进所有的人,倒不是什么男女之妨,与她,更是自幼亲近,别说是卧房里铺床叠被、更衣洗漱,就连做梦有了,有了那个……也没瞒她,那时候只觉得臊,也没有什么不自在。这么想着,也恨自己愚钝,若不是如今有了静儿,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开窍,觉出这其中的不妥…… 看着眼前这曾经的最近之人,承泽斟酌一番,才略低了声音开口道,“原先自是不妨,可如今你我都大了,总得,总得有些防备。你一个女孩儿家……这一二年也是要出阁,再做这近身之事,我怎么过意得去?” 他的语声已是极力宽慰,可青蔓的心还是猛地一沉,果然……这些天的担忧终是成真…… 看她脸色煞白,他有些意外,“青蔓,青蔓?” “二爷……”强忍着泪,喉中酸痛不已,“那天,那天真的是无心……” “青蔓!!”承泽立刻呵断,想起她口中那“无心”的尴尬,心里一股耐不住的烦躁。自静儿被娘家接走,那焦心牵挂让他彻底失了神,那日浴后也不知怎的就应了青蔓进浴房,伺候他穿衣,却半天理不清楚,待他回神低头猛见半袖薄纱曝出雪白的手臂拢在自己腰间,这才惊觉背后那薄薄的衣衫隔着软软的人贴在身上,双手轻轻地打着衣带,那么慢,那么柔,浴房的水汽与夏日的热混在一起包裹着两人,那般湿腻暧昧,如今想起来都让人热燥难堪!“我已经说过,那天的事再不许提!你怎么……” “不提?我怎么能不提?!”语声恨,眼中的泪终是被抖下来,落在脸颊上,不是长长细润的痕迹,却是一颗晶莹摔得粉碎……“那日天热,我也是在歇晌,衣裳穿得少了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6 些,若是在旁人眼里自是不妥,可咱们自小一处,爷不曾见么?为何那日那般惊怪??是你痴怔怔盯着镜子不肯回头,我不得已才从身后打那带子,究竟错了何处??爷竟似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自那日起,与我再不似从前,话没有了,人也寡淡,虽是面上不肯戳破,心里不知是怎样作践我!” 看他脸上的不耐慢慢成了不忍,青蔓更觉伤心,泪也扑簌簌连成了线,“我竟不知究竟是如何大错,这么些年的情谊都没了,如今,撵我出了房还不算,还要撵我出府!往日那亲近爷的名声也应了,如今若这么走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看那满脸的泪,承泽心里一是不忍,二却更是懊恼自己曾经的不知检点,她口中那名声想来也是自己这不许旁人却单留她在卧房惹出的闲碎口舌。早知今日,不如当初也留下紫螺,可如今想撇清,不仔细着,怕真是要伤了她,也或者,会害了她…… 走近她身边,轻声劝道,“好了,别哭了。这都多少年了,一日一夜,你如何尽心,都在我眼里看着,心里记着。便是单说这相处,你就比大哥和桓儿还要亲近,说什么在心里作践你,我怎么会呢?我也知道这些年你为我的心意,又怎是丫头两个字能遮得过去,往后于你,我自是会妥善安排,何来撵走这一说?” 这一番话虽没有许她心想事成,却毕竟把那一日行事不成的尴尬圆了过去,况他这一许诺,将来便可再有打算,而此刻么,知道他不是个好给人说软话之人,遂也不可不知趣再惹他生厌,便顺了台阶下,“不过是个下人,是撵是留都是爷一句话,又怎由得我挣?我只是……只求留个脸面,也不枉我爷娘清清白白把人送进来,总是指望正正经经有个归处。” 承泽听着,像是又觉出了什么,可想着还有事要办,便不再多纠葛, “你放心就是。” “嗯,”青蔓用帕子抹干净泪,“时候不早了,该摆晚饭了,我这就过去。” “哦,好,我也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早去早回,别耽搁了。” “嗯。” 应了她,承泽赶紧往外去,要赶在晚饭前帮那丫头把马备好…… ———————————————————————————————————— 慕家庄。 秋凉换季,本就病弱的慕夫人又感了风寒,与那旧疾相扰,纠纠缠缠,总也不见好。慕峻延每日守在娘亲身边,端茶敬药,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这日晚饭,慕峻延亲手服侍娘亲用了粥,服了药。一切安顿好,自己草草扒拉了几口,又陪在床边说话,直到慕夫人乏累睡去,他才起身出了房门,再三叮嘱了服侍的人,这才离去。 劳累了一天,他也是乏了,想着回房去早早睡了。可一路走,远远看见书房,不知为何,脚步竟往那边去,心想必是记挂几日前画社送来的画稿,那就不妨再看一眼。 未及近前,隐隐地,像是看到窗内透出一丁点儿的光亮,不觉心诧异,有人在?不会啊,书童刚被他打发回去歇着了,书房平日也没人上夜啊,难不成…… 慕峻延心一紧,正要转身去传家人,却又不见了那光亮。驻了脚步仔细辨,只有头顶上的月亮蒙蒙铺了一地银光,那房中却是一片漆黑,等了一会儿,依旧如此。心便不确定,许是自己眼花了。 拾阶而上,推开门,正要就了月光去点灯,却猛见书架旁立了一个人。一身夜行的黑衣依旧遮不住那白皙的脸庞上闪闪的双眸,颠颠儿来到近前,促狭一笑,一对儿小酒涡,“慕大哥!” ————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见到青蔓要淡定,见到老慕也要淡定。o(∩_∩)o~ ps:谢谢亲爱的玉蝶梅,雷雷收到!╭(╯3╰)╮(扭衣角)其实,心水雷,也心水评哦。。。 再ps:某位,雷雷又收到,前后仅七秒之差,杀伤力果断巨大。。。 ☆、第五十一章 寒夜温暖 “丹彤?” 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景象,慕峻延惊得云里雾里,可多年的静心修养还是让他镇定地叫出了那名字,只不过目光就不能尽随人愿,聚在她脸上,依旧努力辨别着。 “呵呵,”她笑了,嘴角弯得很是惬意,月光里露出碎玉一般的牙齿,带着两边小酒涡,憨憨的,不见半分羞涩, “我还怕你认不出我,特意没把头发束起来。” “哦,你……”于她这毫不遮掩的欣喜,慕峻延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顾不得眼前的怪异,竟想着该如何解释这一眼辨出。 “慕大哥,你原先不是用了晚饭就来书房么,今儿怎么这么晚?我还当你不来了,想着得去你房里寻你呢。” 嗯?听她说得如此亲近随意,跟她的突然出现一样让慕峻延又是一怔,可这一回倒似被什么敲了一记,眼前这乱糟糟一哄而至终于有了些头绪。这么晚了,她怎么会在这里?看这打扮显见不是正经来处,再想着那说不得的身份,慕峻延心下似明白了几分,不由皱了眉,“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来找你。慕大哥,我想请你帮我……” “我帮不了你。” 不想听她说出那两个字,慕峻延先行打断,语声不大,很平静,却不给她留下一丝松动的可能,“趁着夜还不深,回去吧。” “回去?”丹彤一愣,有点局促,也想不明白,“慕大哥,我,我好容易出来的,端端跑了一个时辰才到,又等了你这半天,怎么就撵我走呢?” “我不是撵你,是劝你。你当好自为之。” “我是好好为之啊,都早早计划好了的。这个时候出去,我,我也没地方去啊……” 背着月光,看不清他的脸色,可他刚才的语气实在不同,原先教训她练字,虽是严厉,可总还能听出些脾气来,今天竟冷清得连个语调都没有,这会子又不吭声,是生气了么?丹彤轻轻咬了唇,努力想着,目光不觉落在自己的黑衣上,忽地明白,急急道,“慕大哥!我,我不是故意要偷偷走房檐儿的,可这么晚了,开正门,我又是这般打扮,实在是,实在是怕吓着府里的人!若是日后再传了什么出去,我怕,我担心会被他们发现了!慕大哥,我认得路,进了府直接藏了你书房,别处哪儿也没去,什么也没动,真的!” 心本是坚定得石头一般,可怎么这小丫头一番前言不搭后语,竟让他莫名生出不忍……如今已是秋凉,入了夜,山风也劲,她在房中候了这半天,可单薄的衣衫上仍带着风的冷腥,想那黑暗的山路她是如何一个人奔逃,不觉心软。这些年一个女孩儿家,无时无刻都在戒备着、隐藏着,却又稀里糊涂不明就里,总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7 是按捺不住希望,为此不惜搏命、以身犯险。是人,就会存着活命的念头,哪怕就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又何错之有?更何况,说她是贼子,是狼心,可她这般年纪,那曾经的血腥厮杀和抢夺又当真与她几分相干?自己的坚持似显得有些矫枉过正,也或者,有些冷漠…… 虽没有认真想清楚自己要怎么办,慕峻延却已经转身走到门口,左右看看无人,轻轻合了门,又返回来,点亮了烛灯。 橘黄的光亮映在他脸上,柔和了那冷峻的棱角,看起来很是温暖,就连刚才那冷冰冰的话也似被暖化了,本还在绞尽脑汁想理由的丹彤不觉松了一口气,讨好地冲他笑笑,“谢慕大哥。” 慕峻延没理会她的笑,却示意她坐,“明知故犯,一而再,再而三,你这丫头胆子可真大。” “这回跟上次可不一样,不会出事的!” “信口开河。”慕峻延忍不住嗔了一句,又认真问道,“今次你是怎么出来的?” “悄悄跳窗子出来的,而后溜到花园子里,再翻墙。承泽早早在外头给我备了马,就这么着了。” “是承泽助你?”慕峻延有些意外,“他知道你要做什么?” “……嗯,”丹彤老老实实地承认,“他其实看我看得也紧,老怕再出事。是我非不依,他也没办法。再者说,他可欠着我呢!若不是我,他和……”正是美不滋儿地得意,突然警醒,赶紧闭紧了嘴,心里一阵慌跳,天哪,差点说漏了嘴!这要是让慕大哥知道了那两个的事,那可真是……小心看他,此刻双眉深锁,神色严肃,似并未多在意她的小口误,丹彤这才悄悄舒了口气。 听说这其中也有承泽,慕峻延的担心又添了一层,丹彤或可暂时藏在身边,日后再妥善打算,可承泽若被牵连,即便易贺两家有交情,也断断脱不开这叛国之罪,这如何使得? “你与承泽是怎么商量的?贺老将军知道你们交好,又有上次之鉴,待明日事发,他能撇得清么?” “嗯?”丹彤被问得糊涂,“明日事发?怎么会等到那会儿?我会早早儿溜回去。就算晚了些,或是晦气被撞上了,我一个人认下就是,不会再让他为我罚跪。” “什么?”这一回轮到慕峻延听不明白,“你早早回去?” “啊,我都算好了。原先半个更次就有人来看我一回,后来成了一个,再后来两个,如今只在起更的时候来看一眼,遂我只要天亮前溜回房里就成。” 看眼前这丫头拍着胸脯打包票,一脸的认真,一种十分不好的感觉在慕峻延心里隐隐绰绰,抱着万中有一的侥幸,他耐了性子问道,“丹彤,你今儿究竟是为何而来?” “哦,是为这个。”丹彤说着,从身上解下软包裹,打开,“那天我借了嫂嫂的故事画本,回去这些日子我都画好了,就想着还给她,本是,本是该往清平易府去,咳,可,可我想着我这样子别吓着嫂嫂了,不如,不如送回这儿来,横竖,横竖这也是她的娘家,你说是不是,慕大哥?” 慕峻延听着,直恨得牙痒,这个坏丫头!!深更半夜地跑来,原当她是偷逃出来寻他庇护,弄了半天,是寻了借口贪玩儿!枉他白白忧心这半日,甚而还一时血热,想要靠一己薄力护她周全! “慕大哥,你说是不是,慕大哥?”丹彤捧着那画本,又是吃不透眼前这位的脸色,“不能这么去找嫂嫂吧,她胆子小,是吧?” “哼。”这一声,慕峻延自己也不知道是冷笑还是苦笑。 “承泽也说是。再者,清平远,一夜赶来回有些紧。老将军又起得早,每日在园子里练功,虽说耳朵不大灵光了,可后脖颈子都长着眼睛,神着呢!有一回夜里我在园子,咳,赏花,” 丹彤轻咳了一声,悄悄赞自己机灵,赏花好,赏花雅,总比实话说喝醉了从树上掉下来强多了,“隔着好远都被他发现了,溜也溜不得,好训了一顿呢。这要是再被撞见可怎么好?” 听她嘟嘟囔囔不停,慕峻延终是有些耐不住,“你怎么老想着跟贺老将军耍心眼儿?耗子逗猫,你不要命了?!” “耗子?”丹彤立刻瞪圆了眼睛,“我怎么成耗子了??” “你当你是什么?蹿房越脊,毛头小贼!” 慕峻延的心情难得如此起落,一时恨这丫头胡闹,话头狠竟觉梁上君子都不够分量。 “毛头小贼??你!你……”丹彤气红了脸,虽是一直被看管辖制,可毕竟谁也没敢这么说她。若是换了承泽,早一通劈头盖脸!可看着眼前这个人,那本该爆了的脾气冲到脑门却又莫名转回来闷在了胸口,憋得她好难受。原还当他是与旁人都不同,却原来在他眼里她竟是这般不堪!不由鼻子一酸,噙了泪,“你,你!” 想骂,竟不知为何骂不出口,恨自己没用,腾地起身,“我走了!” 看她气冲冲往门口去,慕峻延也觉自己的话过了,正要起身拦,却见那丫头一把打开门,又砰一声关上,而后什么也不说,也不回头,只赌气站在了门边。 慕峻延心好笑,“怎么不走啊?” 听他揶揄,丹彤越觉气闷,本来是很有气势的,怎么一开门迎了那凉风飘着雨,竟迈不出去,赖着是为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慕峻延起身走过去,打开门,刚才还是月色如水,此刻竟已秋雨如丝,织一片密密柔柔的网,轻拢着天地融融…… “雨一停我就走!绝不多待一刻!” 慕峻延合了门,“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进去等吧。” 看这丫头不吭声,拗着不动,慕峻延知道这是得罪下了,也知道是小孩儿脾气,心里无奈,少不得得哄哄了。 “好了,刚才是心急说错了话,我当你又是偷逃,这稍有不慎,可不是大事?” 哦……原来这样,他不是嫌她,是担心她……心一乐,嘴角屏不住就又弯出小涡,弯出了笑,口中却是小声嘟囔,“偷逃?那也该是往北跑,到南边儿来做什么?找你么?你能有什么用……” 慕峻延干咳了一声,往房里去,丹彤赶紧也跟了。 两人重落座在画案旁,慕峻延拿过了那本画册,正准备替静香收起来,却发现那画册比往常厚出一倍,再细看,原来是下面多附了一本。 “这是什么?” “这个是我画的。”丹彤撑了双肘在案上,欠了身凑过去,“慕大哥你看像不像?” 慕峻延翻开,一页一页小画照着原本的顺序,拓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可那墨色东一团浓,西一团淡,线条也是断断续续、毫无章法,别说什么气韵、什么骨法,就连颜色都配得乱七八糟,人物景致更是……这哪里是在画?分明就是糊涂乱抹!看得他真是头疼眼晕,如鲠在喉。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8 “慕大哥,你看怎样?” 看那闪亮亮的眸子近近地盯着他,知道是在盼他夸一句,可慕峻延在脑子里努力翻找了半天也寻不出能将“一塌糊涂”婉转表达出来的词,顿了顿,开口问道,“你画这个做什么?” “哦,我想要那个画本,可嫂嫂想留做念想不肯给我,我只好自己画了。今儿顺便带过来给你瞧瞧。” 慕峻延合了那册子,又取了原本过来,翻看着,“这是她小时候我画给她的,你喜欢?” “嗯,”丹彤点点头。 “不觉得这故事太简单无趣?” “嗯……故事虽是哄小孩儿的,可那画儿比书本好看多了。” 慕峻延笑了,“贺老将军还逼着你读书?” “嗯。”丹彤叹了口气,“不过,自从那姓庞的来过之后,他们管我管得松多了。” “姓庞的?” “庞德佑,就是你们那个什么威远将军,极阴沉的死样子!”丹彤有些咬牙。 “口无遮拦。” “遮拦什么?看他假惺惺的!说我是客,他家就是这么待客的?还说要接我上京城住到他府里,哼,快算了吧!每天被囚着就够憋闷的了,还得见他那个死样子,我怎么受得了?再者说,横竖也是不能回家,不如就在这儿,这儿有承泽,还有……”看看他,小心搭了眼帘,把话咽了咽,“还有嫂嫂。” 听她提起承泽,慕峻延心里又替她一凉,“承泽还要在贺府待多久?” “不知道。这次那姓庞的来,像是待见赏识承泽,走哪儿都带着他,还特意去拜望了易老太君。贺老将军挺高兴,想着明年就让承泽进京应考,拜在姓庞的门下。” “哦?是么?那承泽自己的意思呢?” “承泽不是个想为官作宰的人,我看他的意思寡得很。” “哦。”慕峻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承泽进京,蟾宫折挂都还罢了,只是这关乎小妹的将来,让他有些放心不下…… “慕大哥,你说横竖嫂嫂也不在家,要不,我把这画本再留几日,你看行不行?” “哦,”慕峻延回神,“你等等。” “嗯?” 丹彤纳闷儿地看慕峻延起身从书架上取了只扁木盒子来,放在桌上,打开。 “这是什么?”丹彤看着盒子里那厚厚的一本,仔细辨着那上面的字,“鬼——危——谈……” “笨丫头!”慕峻延笑着嗔了一句,“这个字念鬼,不念危。” 丹彤红了脸颊,“鬼,鬼诡谈?” “嗯,最初画给静香的其实是这本,谁知头一日就吓得她睡不着,只能收回来,另弄了那一本。” “是么!”丹彤赶紧拿起来翻看着,惊喜道,“慕大哥!这都是你编的?” “嗯。如何?” “跟真的似的,怪瘆人的。” “怕么?” “怕才好呢!我能也借着看么?” “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那,这是给我了??” “嗯。” “呀!哈!!” 慕峻延瞪了她一眼,“悄声!” “嘘!”丹彤赶紧食指封唇,小小声儿道,“呵呵,谢慕大哥……” —————————————————————————————————— 夜越深,天地静,细雨柔柔…… 一张画案,一盏烛灯,温暖的光拢着两个入神的人…… 他提笔蘸墨,试图修她的“画”,仔细思量,这“惨不忍睹”到底该如何入笔;她捧着故事,深入其境,不知觉就凑在他身边,时而惊得挑眉,时而掩了嘴悄悄地笑…… 漏尽更深,残雨滴答,墨漆般凝重的黑暗里却是黎明将至…… “慕大哥,我走了。” “嗯,”慕峻延将画本包裹好,递过去,“路上当心。” 丹彤看了看,支吾道,“……我先不拿。” “不想要了?” “不是……我,我想还来这儿看……” 她的声音窘在喉中根本就不敢仔细发清楚,可慕峻延却听得真真切切,“还来这儿看?” “……行不行?慕大哥?” “路太远了,你还是……” “不远!马跑得快,一会儿就到了。真的!慕大哥,行不行?” 也不知是为何,每次这丫头一急,他就莫名心软,总像欠了她什么,脑子里胡乱想了想,点了头,“……行。” “谢慕大哥!”丹彤乐颠颠儿应下,转身要走。 “丹彤,”慕峻延拦了,“往后来,别再爬房檐儿了。” “走门么?会不会惊动慕夫人?” 慕峻延没答话,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入她手中,轻声嘱咐,“走花园后门。” 丹彤低头,手心中暖暖的,是一把钥匙…… “慕大哥,我明儿来的时候……” “明儿?!”慕峻延惊得挑眉,“你还让不让人歇了?” “哦,哦,”丹彤尴尬地笑笑,“那,那明儿你歇,我后日再来!”说完,转身就跑。 “嗯?丹彤!” 大步追出去,却那一身黑衣带着那轻巧的人儿早不见了踪影,慕峻延冲着看不尽的黑暗无奈地摇摇头……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该另一对儿了,嗯,就是这样。 ps:亲爱的玉碟梅,你来得晚,不知道我有多慢。。。雷雷白砸了。。。我慢得连编/辑都绝望了,上次上精品推荐,编拿着小皮鞭赶,我都完不成字数,直接被踢进了小黑屋,整整三周,**各处都找不到嫂嫂这篇文,收藏君、数据君都随之休克,可俺还是一如既往慢。。。_||| 所以,雷雷表浪费给我了,2分小花鼓励一下就感激不尽了。╭(╯3╰)╮ ps:某位,你也看着办吧。。。_||| ☆、第五十二章 心之极致 第五十二章 心之极致 秋日午后,天高云淡。 山峦依旧秀美,却不复夏日的葱茏,藏青的颜色失去了错落的韵致,只显深暗,映着湛蓝的天,将原本柔和的起伏雕饰出了峻峭深邃的形状。偶有飞鸟,平翅滑翔,天地间一道长长的弧线,淡淡的日头下,伴着清冷的嘶鸣…… 山间夹道上,两骑人马极速奔驰。山中静谧,马蹄飞快,翻腾在尘土间一串声响竟是异样隆隆。福能儿甩着马鞭,奋力追随却依旧不及,端端与前面错出了两个马身。看着那人倾身疾奔,一副架势似要脱了马缰,只做离弦飞箭,福能儿不由暗自叫苦:糟了,爷这是真急了! 这一别近两个月,爷不知熬了多少夜,写了多少信,也不记得悄悄派他回去探问了多少次,可馨竹园那边就是一个字不多,传来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99 传去都是最初那一句“勿念”……可爷岂是肯听话的人,固执得把那信越写越长。谁知他拗,那边更拗,送回去,非但没什么起色,反倒再没了回音,问多了,也顶多一句“嘱他安好。”福能儿自己虽常受荷叶儿那叽叽喳喳的气,却从未看过大奶奶什么脸子,可每次得了这话,竟觉得从里到外连牙缝儿都是冷风,不禁悄悄叹,大奶奶看着性子绵和,实则却这样的本事,隔着门也能让人觉出那拒人千里的冷淡,让他心生敬畏,再不敢多言。 那边不敢惹,回到这边来,抓耳挠腮、想疼脑仁儿也编不出能宽慰爷的话,只一次自己闭了眼瞎说大奶奶接了信高兴得什么似的,可话音儿没落爷就一脚踹了过来,疼得人半天缓不得气儿。这么熬着,爷每日练功便像疯了似的,知道他恨不得立刻跑去见,可贺府距离清平太远,便是爷这般速度,来回马不停蹄也得整整一宿,但凡说句话,就要耽搁了遂再急再恨,也不敢轻易往回去。 好在人无望,老天还算长眼。眼看大爷的忌日降到,府中准备诵经打醮,大祭一番。大奶奶早早就开始吃斋,每日除了灵前上香,还要腾出半日抄写佛经。爷听说后,一连几日那信都厚得像一本书似的,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话。正担心这再没回音,爷非急疯了不可,却听说两日前老太太打发大奶奶先往山上祭扫吃斋,待到忌日才往回返。这可好了,只一个时辰的路程,爷得了信儿二话没说就出了门…… 唉,大奶奶啊,这会见了,你可千万别再为难爷了,好歹给个笑脸儿,就当是饶了小的们一命吧…… ———————————————————————————————————— 远坳处,依山傍水,是易家选就的风水宝地,长孙承轩就安眠于此。墓地距离农庄不远,半腰之处,另建了三进两院的放射以供祭扫、守灵。 一路疾驰而来,承泽绕开了农庄,直奔山腰处去。明知道那一日分离,她也是不舍,也知道依她 的性子,若是起了他意,绝不会只是不回音该是根本就不会再收下他的信,可他还是屏不住就胡思乱想。这又到了大哥的忌日,听说她吃斋念佛、潜心抄经,他更是心急,真怕她又像在合宜园那般,一时想愚,又当这是她的业、她的命,此生只该守着“他”…… 来到外宅子外,门人自是认得自家二爷,赶紧相迎。承泽丢了缰绳过去,大步往里走。家丁们只道是来祭扫,一路往正房迎。承泽心虽不耐,却也不敢造次。来到正房,待上了茶,才听人回说大奶奶早几日到了,正在后院歇着。承泽声色如常道,那该先去拜望。这一来,才疾步往后院去,一边使了眼色给福能儿,支走了依旧紧跟着的家丁。 二门上当差的是两个常年守灵的老妈子,都是岁数大了又无依无靠,老太太不忍打发,给了个闲散差事留下养老的。一见承泽作揖感恩,手脚反应却到底不如府里人灵便,不待她们跪,承泽一摆手,示意二人不必。看二爷急着往里走,像是有事,两人倒还辩得眼色,只道万福,不敢大声言语。 未及门口,正见荷叶儿挑了帘子出来。一眼看见他,不说见礼,两眼睛瞪得像见了鬼似的。承泽心正纳闷儿,却见她逃一般往回转,承泽顾不得多想,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腕子,拖到近前,低声喝道,“跑什么!你眼里还有没有主子?!” 于这二爷,荷叶儿从来都是讨厌多过害怕,怎奈自家小姐受了委屈也不知争气,与他是亲、是恨总也不肯说清楚,可不管怎么说,自己一旁看着,又常有福能儿那小子来搅合,知道这爷是上赶着往跟前儿凑的,遂这一声“主子”的威胁听着实在是寡淡。此刻被握了腕子动弹不得,又惦记着屋里摆的东西,左右无法只得边挣边大声回道,“小姐!二爷来了!!” 荷叶儿敢如此放肆承泽不意外,可这一声嚷嚷却让他即刻就明白,这不是回话,这是在给屋里报信儿!承泽赶紧丢开荷叶儿,掀了帘子就往里去。果然见静香匆匆往卧房去,那惊慌的样子像是要失了命一般!自出了宜合园,从未见她如此害怕,看得承泽心惊不已,也顾不得荷叶儿还在跟前儿,急步追过去,“静儿!你……” 此刻静香已是慌得六神无主,不理会他,腿脚轻飘飘只管往房里奔。进了卧房,一眼看见挂满屋子的东西,又听得他紧随身后,只觉得头晕目眩,魂魄出窍。转身,也不顾人已在跟前,如救命稻草般用力将两扇门合拢。 “啊!”承泽一挡,手被狠狠夹挤。 他的手指被夹得都变了颜色,明明看在眼中,可静香脑子混乱得一片白晃晃,只知心疼,手下却一点也不知放松。 承泽知道她失了神,忍着疼,耐着性子道,“静儿,你这是怎么了?是我啊,你怕什么?啊?静儿,你说句话。” “承,承泽……” “静儿!”终是又听到她的声音,听到她应他、她叫他,紧绷了的心稍稍放松了些,“静儿,你怎么抖成这个样子?是不是病了?啊?” “不,不,不,不是……”一个门里,一个门外,门间还掩着他的手,眼前的窘境实在是无可收拾,再有什么借口都是徒劳,可即便是如此也比让他进来看到这一切强,遂静香依旧把这门,强作镇定道,“这么远来,你,你先在厅里歇,我,我就来,马上来。” “我不累,静儿,你先开开门,让我看看你。”说着,承泽就要推门。 “承泽!”静香惊慌之下,不顾他的伤,用力掩紧,“承泽,我,我求你……” 承泽的心真是如在热油里煎熬,手上的痛真真算不得什么!“静儿!你,你到底藏什么?!这些日子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先是躲我的信,我只当你心里有,口里不敢说!如今,我人在你眼前,你这又是做什么??” 面对他的质问,她一个字也挡不住,口拙得只知抓了之前的话来说,“不是说了让你在厅里等,为,为何不肯?” “静儿开门!” “承泽,你,你若再推,我,我今生再不见你!” “你总说跟我说这些狠话!今儿我就是死,也得死个明白!” “承泽!” 她颤抖的话音带了哭腔,却丝毫没有挡住那猛然加重的力道,与他的心急相比,她的决绝实在是微不足道…… 门开了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0 ,她退了一个趔趄,他赶紧扶住。一屋子纸墨清香,抬眼望,长长短短,挂满了画幅。原来,她不过是在晾晒、保养她的旧画。承泽心纳闷儿,这有什么好藏的?正要开口问,目光突然定住…… 秋日的阳光,淡淡的金色,映在宣白的纸上,将那沉了时日、沉了墨色的画中人脱出了纸面。或白袍剑影,眉清目朗,或单手执卷,浅笑指点,一页页,一幅幅,都只……一张脸孔一个人…… 这一幅是他笑,那一幅是他恼,他蹙眉,他凝神,一个神态,一个动作,落在笔下,都是一整幅的精描细绘,甚或,一张景致却分作两处描画,都只为……那眼神,稍稍不同…… 靠近,墨色喷香,栩栩如,他辨不出,一纸相隔,他与“他”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如何倾心,如何心静,才得如此笔触,且细,细至极,且柔,柔至伤……言语难诉,心思尽藏…… 承泽痴呆呆地走着,看着,刚才那一刹已是雷劈电闪,整个人都遁入了虚境,此刻身临其中,更觉幻惑…… 恍惚中,竟似与那画中人合体……夜深幽静,小烛淡光,近近的仰着,能触到她低头散落的青丝,能嗅到那淡淡幽香的气息,任她的笔尖在身上游走,轻轻抚过他的眉,他的鼻,似那无月的夜,细嫩轻颤的手指,落在唇边,柔柔勾画,连那微微一蹙的小纹,都软腻得让人心尖发颤……极致,极致……这是他,那也是他,小小的卧房,每一个角落都是他,一个只藏了他的天地…… 且走且驻……再看那画中人,两指拈棋,双肩微耸,紧缩着眉,紧抿着唇,一脸的尴尬不服气,却又是一额头细小急躁的汗。这是合宜园那狼狈尽输的情景,想起曾经的朝夕相伴,心是缠绵,暖意融融,低头看,庚戊年二月初十,人一顿,二月……难道那时,他便已然如此存在她心里了么…… 环视周遭,轻声细数,一幅,两幅,三幅……足足三十幅……三十幅,这不过半年之久,这般细致的描绘,他可是……天天都在伏案……为他伏案…… 原来……小烛下,孤枕上,她与他一样,一直在念,一直在想,无时无刻……只不过,相与她的细腻柔心,他的莽撞懵懂显得那么浅陋…… 心念苍天,今生今世,夫复何求…… 猛然惊醒,看的什么画,那作画的人呢??承泽转身,见那可人儿低着头靠在门边,一抹娇柔,徐软无力,大步向她去…… 所有心事就这样无遮无拦地展露在他面前,静香羞愧地恨不得立刻死去!曾经恨指他动了妄念,又说是被他逼得走投无路,斥他,打他,还大动干戈跑回了娘家,可那作画之期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其实自己才是那妄念之人,这份心思来得更早,更浓,更不堪…… 叔嫂大忌,这一屋子明晃晃的证物,都指向了自己,一个寡居之人……何来矜持,何说妇道,羞耻心死,这一回,他不知要如何轻视于她…… 狠狠咬着唇,只道今生苦死、闷死,也不见他,再也不见他!再也不见…… “静儿……抬头,让我看看你。” 刚才那一番经过,承泽直觉翻江倒海、天地再不同。此刻面对她,心里早就不耐,只想紧紧抱进怀里,将自己那不敢落在纸上的满腹心事都说给她。可是,看她靠着门,柔弱的身子微微颤抖,他不敢碰她,生怕把握不好力道吓着她,只好轻声细语,求她抬头。 听在耳中,静香的头越低,心里所念都是求老天不活,再也不想活了…… 承泽弯腰,碰上他的目光,她吓得赶紧闭眼,这一来,那努力屏在眼中的泪扑簌簌地掉了出来。 “静儿,怎么哭了?” 她不应,双肩越抖。 “静儿,静儿……”他的心又是疼,又是不耐,伸手去拉她,却不想被一把甩开,那力道,大得吓人。 “你走,你走……我再也不……” 承泽这一回心里可是有底,不管她嘴上不依,双手握了她的肩,将人揽进怀里,她自是拼命挣,可这柔软的小力气,他只是一手把在她的腰间,不需多用力,她就动弹不得。另一手臂轻轻拢着她贴近怀里,确认她不觉得闷,这才低头在她耳边道,“从今后,你想说什么狠话都由你,可你却再不能推开我了。” 静香一愣,看看,他就逞脾气了,这就轻贱她了,泪越涌,呜呜咽咽…… “这是怎么了?”承泽想看她,她更埋了头,承泽没办法,只好捏起他的下巴,看那白皙的小脸上泪水涟涟,不觉梨花带雨,只觉肝肠寸断,承泽惊讶,“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嗯?” 静香挣扎不得,在他近近的目光里,只觉得自己要羞死了,赶紧闭了眼睛,“你,你别看我,别看我……” 看她慌得如此掩耳盗铃,承泽在心里悄悄笑了,哦,原来是不当心漏了这儿女心思,害臊了…… 放开她,任她又埋了头,承泽抱着晃晃,柔声哄到,“静儿不哭,静儿不哭,老天他其实不是要你难堪,是因为实在可怜我。” 她依旧是哭,不停地哭,可是虽不答话,承泽明显觉出那泪声小了些,遂略略收紧些手臂,继续说道,“老天可怜我,可怜我苦思不得见,变费尽心思想要生病,可这身子怎么作践都不够,不得已找丹彤要了那千年苦参。好容易自作孽害了那一场病,谁知,只一眼,你又转身,我恨哪,恨得我心肝肺都疼……” 怀中人微微小小一颤,泪悄悄缓了些,老老实实待着不动,听着…… “老天还可怜我,人愚,人笨,猜不透你的心,辨不得你的颜色,语无伦次,难近心肠,让你赏了我一巴掌还不知悔改,又跳崖惹伤,就想换你一句,今生不离……” “啊??”再顾不得什么羞臊,什么廉耻,静香急急抬头,“你,你……” 承泽轻轻点住她的唇,,“你说,你,我,究竟谁的心,更急,跟切?” 泪还是流,止不住地流,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他…… “你早一步,是因为你比我聪明,我想不明白,其实我的心在偷闯合宜园那一天就再也不由我了……” “承泽……”心被他说化了,可女孩儿的脸皮薄,还是想得一句他的保证,“你,你往后不许笑我……” “都做了蠢事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1 ,怎么能不笑呢?” “嗯?” “呵呵,若说笑,你先小我愚,我再笑你痴,如何?” “啊?你……”这个时候还说笑,静香撅嘴。 “好了,我年长,我让着你,你先笑,从哪儿笑起,嗯?” 静香脸上挂着泪,却再也忍不住,扑哧笑了。 承泽屏着,一本正经道,“好,就算你笑过我啊,该我了。” 静香知道他是逗她,心也乐,随了他道,“好,让你笑。” “哎,”承泽做出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我怎么能笑你一个小小的女子呢?不是大丈夫所为。” “那……那你要怎样?” 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轻轻咬了她的耳朵,甜腻腻道,“我啊,我就想尝尝2这泪是什么味道?” “嗯?”静香羞得满面通红,赶紧抬手抹,却被他握住…… 慢慢地,慢慢地,唇触到她如玉般光滑的脸颊,她一颤,他抱紧,啄了她的泪,一颗,又一颗……“凉凉的,苦苦的,却怎么,我要醉了呢……” 她羞得人发烫,再屏不住,扭开头,埋进他怀里……这一回,才真正体会他的怀抱,那宽厚的胸膛,那怦怦有力的心跳,包裹着她的人,牵扯着她的心,就这么贪恋他的味道、他的温暖,“不知羞耻”得心甘情愿,与曾经的“禁锢”再不同…… 怎么忍得不看她?又轻轻挑起她的脸庞,抵了她的额头,鼻尖触了鼻尖,气息暖,柔柔道,“静儿,从前的,都扯平了,告诉我,为何不给我回信?可是烦我?” “若是烦你……我,我还收下做什么?” “那么说,你果然只是害羞不好回,实则却是字字都念了的?” “……嗯。” “那好,写得多,我不靠你别的了,就上一封,你随意念一句给我。” “啊?我……” “念啊。若是念不出,就是心意不诚。”谁说那些画没用,承泽自知道了她也一样疼他,便是不自觉就会起那耍赖撒娇的心。 欠人理短,静香无法,轻轻咬了咬唇,念道,“……不的常见,如隔千里……食无味,夜难寝,数尽残阳,望断寒月,不解疼爱之心……之万一,却怎奈……情决绝,音信渺渺……” “还有呢?” “今生吾痴心交许,受尽相思苦……卿不解情痴,但望体恤,但望怜顾,一份心事,白首相依……” “静儿……”再忍不住,将她抱紧,贴了她的脸颊,“这些话,你可依?你可当真依我?” “……嗯,”她的心也热,如此亲近,再不讲什么矜持,“每次写信,我都读,一遍又一遍……下一封总是会比之前的字更多,话也更,更……所以,我,我就……就不会信……” “啊?”承泽惊呼,“合着,合着你是成心的啊?!” “不,不,我想回,可我怕……怕写不出那样的字句,你看了,就,就也不肯写了……承泽……” “啊?你,你怎么这么坏啊?!”承泽立刻挑了眉,大惊小怪,“这还了得!我若依你,岂不助了你的气势!” “求你了……”以为他真生气,静香急红了脸颊,“承泽,我……” 他如何经得住她这般求诉,那心早软成一汪春水,抱了她,用力抱了她,承诺道,“喜欢看,往后我天天写给你看,一直写到你我相守,朝夕相伴……到那时,我就不写了,枕上,耳边,我日夜说给你听。” “承泽……” 低头,四目相对,那眸底深处,燃着深夜轻呼不断、彼此的名字…… 拥着怀中的柔软,神思俱无,天地不见……吻,落在她的腮边,一点点啄着,啄着,轻轻覆了她的双唇,柔柔地摩挲,知道她痒,他也痒,骨头里都痒,觉得自己一身酥软,就要瘫在她肩头…… 慢慢张开,含了她的唇,舌尖轻轻揉着那小小的、玫瑰花瓣一样的娇嫩,舔舐着,吸允着,只觉周身轻,魂飞极乐…… 怕她伤,不敢深入,周身都是她的清香,她的柔软,小腹突然难耐地滚烫,吓得他猛一怔,不敢再继续,赶紧离开,埋了头,深深埋了头…… 在她温暖的颈窝,醉着她的味道,痴痴喃喃,“静儿……静儿……” “……嗯,” “我,我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等不了了……” ☆、第五十三章 一往情深 第五十三章 一往情深 长孙承轩的忌日过后,易府在老太太的明示下算是正式出了孝。承泽和承桓兄弟先行脱了素服,府里家下人等又略耽搁了一日便都跟着换了,虽也不过是一样色的仆人旧衣裳,可毕竟过回了常人日子,遂人们面上虽不敢太显,实则心里都是欢喜。 只这其中倒有一人不同,不知是痴还是傻,红玉又在灵前哭没了气儿,死心要守大爷一辈子。老太太听着也是动容,可想着她人毕竟在延寿斋当差,出来进去一身孝,没名没分的,于老人总是犯忌。遂与承泽商议,说承轩与静香二人无所出,不如就认了红玉做孝女,一来有人孝敬,二来也全了她的心事。这一番说得承泽心里一阵恶心,一口回绝,说红玉早晚得安置,兄嫂那边没有孝子,还有他们兄弟在,何需外人?老太太听了也无话,终究没应下。 提起嫂嫂,又见灵前那抹单薄的身影……这一回,承泽的心再不似当初那般哀叹怜惜,那一身雪白的孝和头上那朵小白珠簪,曾经是极欣赏的雅淡,极痴迷的美,此时却只觉扎眼、只觉心疼。这衣裳,人们都换得,唯她是换不得的,出关那天,老太太亲自命人给她做了衣裳,据荷叶儿说,便是几辈子都撇不干净的东西。何时,能给她命里添些颜色…… 每日牵挂着,总想去偷偷看她 ,可无论怎样,毕竟是兄长的祭,不好太过。忌日过后,便打算再多在府里住几日,不料被老太太派了远差…… ———————————————————————————————— 秋凉尽,园子里的冬青依旧欣然,却再耐不过人们快步而去的萧瑟,一夜风劲,晨起便见银白的霜花。 静香倚在窗前,远远望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2 着园子外只露了一角边沿的延寿斋。听说他一早回来就去请安回话,这会子可是老太太留下午饭了?自己本是可以倚了借口到跟前儿去伺候的,可左思右想,总像是做戏。他曾说过自己最不善人前掩饰,这心心念念的苦,一旦见了露了心事,可如何是好?还是不去了……其实,这一走也不过半月,却怎么,竟是格外牵挂…… 午饭吃不下,静香伏案拿起了画笔。笔下又是哥哥送来的一幅拼画,原来人们当初只为取乐的信手涂鸦竟是被人买走了,据说价钱与哥哥的新作相当,这真是意外之喜。谁人不好银钱呢,遂这拼作便成了画社的惯常。边调着颜色,心又牵挂,哥哥如今出画越来越慢了,娘亲也在信中说他最近常熬夜,弄得精神不好、总是乏累,劝他好生调养又是拗着不肯,只说不妨。唉,哥哥就是这样,与别人贴心,搁到自己身上,便什么都不是了不得的了…… 回神,轻轻沾沾笔,见手旁多了一小碗银耳雪梨,微微蹙眉,“不是说了我不吃么。” “想我想成这样儿啊?” 这低低带笑的声音惊得静香浑身一哆嗦,抬头,失声叫,“呀!”光天化日在自己的闺房看见这人,哪还辨得他究竟是谁,早吓得魂儿都飞了,“你,你怎么……” 那人倒丝毫不觉不妥,俯身蹲在她身旁,抬手捏捏那尖尖的下巴,半是心疼半是戏谑道,“茶饭不思了啊。” 静香顾不得听他打趣,惶惶站起来绕过他,紧着脚步就往门口去。承泽见状赶紧回身,一把将她拉住,“静儿!” “快,快放开,我去看看。” “静儿!”听这虚得发颤的声儿知道她当真惊吓着了,承泽也不及多话,将她硬生生拉进怀里,用手臂箍了。 “哎呀,快放开,让我去……” “嘘,嘘,”搂紧怀中挣扎的人,将她捂在胸口,“悄声儿,悄声儿,本来没谁知道,你这一嚷嚷,倒招了人来。” 他的笃定丝毫没传给静香,却好歹稳了些,努力挣了抬头,低声急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来的?啊?” “从门进来的,从楼下上来的。” “啊??”静香的心一刻就跳出了口,“你,你跟老妈妈们怎么说的?啊?”不待他答,只管自己道,“再有什么道理,你,你也不能上我的卧房啊!” “看把你吓的,”承泽不敢再跟她逗,正色道,“放心放心,府里放月钱呢,你平日又由着她们、事事不管,到这会子,连个看门儿的都没留下。” 静香这才想起午饭前莲心像是提了一句,她便应了,根本也没上心说的是什么,此刻听了,这才略缓了些,“荷叶儿也不在?” “哦,那丫头倒是在,又想呛我,让我呵了几句,不吭声儿了。守在外头呢。” “……哦。”听说荷叶儿守着,静香虽放了心,可总还是难为情。自己这羞人的心事从来没跟这丫头明说过,她是怎样一头雾水自己悄悄揣摩着,又得帮,又得护…… “静儿?” “……还是莽撞了,这大白日的,难免给人看见,出了岔子可怎么好?有什么话不能回去以后信上说?” “哦,”承泽拉长了音儿挑眉大悟,“合着这不是想我的人,是想那信了?那真是怪我了,趁着人都没回来,我赶紧走吧。” 承泽大惊小怪地说着,也作势要走,可人根本没当真动,只略略松了松手臂,即便如此,已是觉出衣襟处多出了悄悄的牵扯。他笑了,势气地将那柔软的腰肢握了紧紧贴进怀里,低头,毫不客气地埋在她颈窝,用力嗅着。 他这一连串动作那么粗鲁、那么霸道,静香心不满,可怎奈这女儿矜持终是抵不过女儿心思,左右不适,也舍不得推开他,只嘴上嘟囔着硬道,“不是要走么,怎么不走?” “你放手,我就走。”他喃喃开口,唇便触了那温暖的肌肤…… 啊?只是,只是不经意拽了他的衣襟居然被他发现了……静香红透了脸颊,好在,好在他埋在肩头,没有看到。 “静儿,真想我么?” “……嗯。”没法抵赖了吧,只能认了,手攥着他的衣襟,越紧…… 承泽笑了,抬头,轻轻抵了她的额,“这一回也不知是怎么了,似比从前都难受,怎么都睡不着,原来啊,是因为你也想我了。” 他从哪儿来这么多话,怎么敢都说出来,说得她心跳得乱糟糟,不得不赶紧找了话头,“今次,今次究竟是为何要你去松江?” “给任夫人送信。” “什么信这么当紧,非得即刻去,还非得你去?”静香心里真的疑惑,两家都远离了朝堂,只是女人之间的家常闲话何需如此干戈? “这我也不大清楚,许是老太太和任夫人有什么要紧体己话。” “只是送信么?那怎么去了这么久?” “成人之后,我这是头一次登门,任世伯留着说了两日话,总不好辞。”承泽解释着,看她仍是放不下,便碰着头轻轻揉着,“知道你惦记着,这不是一应酬完就赶着回来了么?进了府门到现在,还没歇过一刻呢。” 静香这才觉出自己这般紧贴着问,倒像是,倒像是当年娘亲与公干归来的爹爹一般……只是,羞倒罢了,也怪自己,只顾埋怨他去得久,竟是也不问这一路可是颠簸,茶饭可曾当紧。看他还不及换衣裳,一夜的风尘水露,心疼道,“一早就进门,这么远的路,怎么连夜走?不知投客栈么?” “本是住下了,可睡不着,白躺着做什么。” “躺着也是歇啊,偏是这么个急性子。” “你还说我,看看,”他又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这些日子都一天只两顿,昨儿夜里吃了一小碗粥,今儿早起到现在,只一杯茶?” 一句话说得她又是羞得无话,只能怨自己身边人,“……荷叶儿这丫头,就是口无遮拦。” “呵呵,她哪是跟我口无遮拦。今儿早一回来,他俩就见了。” 听这话,知道说的是福能儿,静香便也顾不得自己,问道,“这究竟是怎么着?福能儿常变着法子来,开始就是找骂,如今三天两头不是小蝈蝈儿就是小八哥儿,那个也终是被哄乐了,还哄得这么嘴碎。” “呵呵……”承泽笑得不得了,“若非如此,她今儿怎么能给我看门儿?” “我就知道是你使坏!”静香气得抬手狠狠捶了他一记,“你当她是什么?使不得银钱,你倒会使人心!” “这怎么叫使人心呢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3 ?福能儿究竟如何讨她欢心,我可从来没多过一句,讨得到,是他的,讨不到,那就是别人的。更况,你情我愿的事,咱们外人多什么嘴?” “她才多大啊,你们就动这心思?” “福能儿如今也没正经说什么啊,不是像哄孩子似的哄着么?可你不想想,再小她也要长大,也得嫁人,你总不能栓她一辈子,是不是?” “可,可是……”本是心急也生气,怎么又被他说得没了理,一时蹙眉撅嘴,只能闷着。 “呵呵,好啦,”承泽抱着哄道,“我多嘱咐福能儿待她好就是了。你放心,待论到那一天,只要荷叶儿不愿意,我绝不会让福能儿多纠缠。这回行了吧,啊?” 静香从来提起福能儿都只觉臊得慌,从不敢正经看他,遂这一回倒真是没底,忧心问道,“那,那福能儿,是个好的么?” “也不看看跟的哪个主子。” 听他这么腆着脸充自己的门面,静香更做忧心,叹了口气,“正是这话呢。” “哎!”承泽立刻挑眉,“这么拐着弯儿骂我!” “我没有。” “还敢说没有?你当我……” “我是说,我哪里拐弯儿了,明明白白的。” “好啊你!”承泽笑着一把将她勒紧,“你当还是从前啊,呛我白呛啊?如今可不行了!” 看他被噎再不似合宜园那般敢恼不敢言,闹得没皮没脸的,静香也笑了。想挣,却这点子力气只像是倚了借口在他怀里撒娇,遂也不挣了,只嗔道,“你弄疼我了。” 承泽丝毫不肯放松,“岂能任你白欺负了!” “那你想怎样?” “都依着我?” “嗯?”此刻他的唇已是贴在腮边,呼气吸气都像要把她一口吃下去,她还能应么?“不行。” “哼,你当由得你啊!”承泽边狠狠说着边抬手去到她发间。 静香想躲,却被他摁着不许动,“你,你做什么呢?” “喏。”承泽两指小心拈着那朵小白珠簪给她看。 “嗯?你怎么把我的簪子拆下来了?” “这个给我了。”说着,不待她应,他便抬手插在了发冠边。 “哎,这怎么行?我……” “怎么,舍不得啊?”他一把握住她想摘的手,依旧逗她,“收了我那么多信,不该回一个么?” 静香抢不过他,更顾不得跟他逗,急道,“这簪子我天天都戴着,一时没了,可怎么好跟人说?便是老太太不在意,还有姨娘呢,姨娘一定会问,我,我又不会周旋,你……” “呵呵,看把你吓的。”承泽从怀中掏出一个绒面小盒,“来,看看这个。” 静香略一怔,并不接,“我不要。” “你先打开看看,若是不喜欢,再不要,成不?” “必是好的。”不想伤了他的心,静香又斟酌了才慢慢道,“只是,那簪子是唯一娘家带过来剩下的。过了老太太的眼,也是认下的。如今我穿的、用的,都有例,你不必为我破费。” 只这淡淡几句,可他的心怎么竟觉发涩,仿佛那日大祭看到她一身惨白的孝…… “此刻,我又当真能多做什么?见一面都得……”不想让这心酸事坏了眼前的甜蜜,承泽没再说下去,只轻轻打开那小盒,微笑着指给她,“你看,我特意找人做的。” 小盒中静静地躺着一小朵白珠,柔柔润润的光。静香有些疑惑,“……一模一样的?” “差一点点,”承泽拈了起来,“我让人在这边上添了一小片竹叶,不细看不大看得出。” 他的心思,她已了然,心随他跳,不敢太露,只能就事论事,“这叶子,倒是雕得仔细,这么看……就全不一样了。” “你若还担心,戴的时候把它藏在发间,外人看起来便与从前一样了。” “何苦费这事……” “谁让你不肯说,也不肯落笔,这心里有没有,我只能是猜。如今有这个么,我只道你肯戴一日,便是心里有我一日。” “……你总是要显出来才好,生怕人不知道。” “呵呵,我就是这样的人,憋闷不得。静儿,我给你戴上?” “……嗯。” 将她搂近,稍稍低头,小小的珠簪别在发间。动作轻,轻得像不小心便会折断心头这一缕情丝,动作慢,慢得似这一刻便要天长地久…… 抬起头,她与那朵小珠,一样的清淡,一样的韵致,只是多了那片竹叶,从此在他眼中便再不同。痴痴端详,心暖,轻轻啄在她唇边,“静儿,戴着,再也不摘了,啊?” “嗯。” ———————————————————————————————— 入冬了,一夜霜冻,院子里的竹叶银白裹着青绿,难得的雅致,难得的美,只是霜寒覆了春意,不知还能耐过几日…… 荷叶儿正伺候静香晨起梳洗,莲心匆匆从楼下上来回到,“小姐,姨奶奶来了。” “哦?这么早?” “嗯,说是老太太叫一道过去商量事。” “哦,好。” 静香顾不得多想是什么当紧事,只紧着收拾完,下楼去迎。 “请姨娘安。” 蓝月儿笑着握了手拉她起来,“可是扰着你了?我其实也刚起,想着横竖要一道过去,不如过来与你同用早饭。” “姨娘哪里话,这便正好呢。”静香一边招呼她落座,一边吩咐人上早饭。 看下人出去闭了门,蓝月儿这才敛了笑,“老太太让用了早饭过去说话。此番要说的事,我倒有几句话想先嘱咐你。” “哦?姨娘已经知道是何事?” 嗯,承泽的亲事要定下了。”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与君择妻 从延寿斋出来已是近午,天上不见了日头,只有云,一片片深浅不一,彼此牵扯叠覆,铺漫了一天。不觉怎样阴沉,只仿佛脏了的旧棉絮,入眼便是不适。院落中的风也似堕之堕落,有了尘土的味道,天地灰蒙蒙的。 静香略留半步随在蓝月儿身边,两人一路走,并无话,面上颜色一个淡,一个愠,不似曾经的亲热。将到园门口,空中飘起了雨丝,很细很小,水雾一般,却依旧带着冬雨的湿寒。只一小会儿,发丝和睫毛上便粘了朦朦的小水珠。春燕和荷叶儿小步随在身后,都是识得眼色之人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4 ,遂只尽本分跟着,并不上前张罗雨具或是催着快走。 在果园月亮门下站定,蓝月儿回身,略看了眼前人一刻,长吁了口气,这才开口道,“静香,今儿是怎么说?我嘱咐你的话,你怎么没依着呢?” 以蓝月儿的脾气,此刻于静香的话声十分容忍。本想着在这府里两人虽差了辈分,却是同命相怜,相与那正经的易家人,正该相互帮衬从此共谋前途才是。这首当之要,便是该仔细选那将来可能辖制她们的当家二奶奶。却不想这丫头临阵变节,给了她个措手不及! 今日所议便是承泽的亲事,相与长孙承轩选亲之时的艰难与尴尬,此番人选虽只有二,却皆堪难得。一是贺老将军的表甥女丹彤,另一位则是任夫人娘家的掌上明珠,顾家小姐十七。 大名鼎鼎的扬州顾家,茶庄丝绸,富甲江南。百年繁盛,人丁兴旺。只是到了这小一辈,无论嫡庶,所出皆男,连嫁去婆家的女儿们都未曾诞下女孩儿。事似天意,又似蹊跷,老太爷老夫人总怕阴阳不谐,正待求神问卜,却喜获千金。爱之心切,便与叔伯兄弟同论,排行十七,将来的祖业都要平平分,遂世人接称公子十七。这番身世身家暂不提,只这十七小姐,人传言面娇性柔,佳人绝艺,一曲琴深,引百凤求凰。 两边都是世交,两个女孩儿也各有千秋,选哪个求亲都是大喜,遂老太太这一回当真要府里人一同商议拿个主意,好成十全之事。可于此,蓝月儿却有自己的计较。这顾家,虽有当朝一品的姑父大人,可子孙们却无一入仕,皆从商贾。这样的绝对,不会只是避违,该是祖训如此。十七小姐将来要继承家业,这便是说一旦与顾家结亲,承泽便再无返京的可能。如此一来,今夏威远大将军亲自登门的无上荣耀便如昙花一现,再无踪影。 蓝月儿虽是一向好计较家当银钱之人,骨头里却有读书入仕的清高,遂断不想为了做个富贵员外而丢了曾经易忠王府的辉煌。更况,便是只说这后院之事,那十七小姐从未谋面,无法妄测,可丹彤的爽利却是见过的,那丫头真是个难得的心宽之人,少了许多女人心计。若是丹彤进门当家,少不得还得她这长一辈的人帮忙,天长日久,不说能暗中做了主,便是讨个后半辈子逍遥自在也是好打算。遂与贺老将军做亲,才是上上之选。 担心老太太不想重返朝堂会多倾向顾家,蓝月儿一早就去找静香,嘱意她一定要随了自己说。原本她应得好好儿的,谁知到了延寿斋便只剩蓝月儿一张嘴。当时她性子闷,不大会说这男女保媒之事,遂蓝月儿也并未当真计较,只自己费尽口舌极赞丹彤。老太太听着虽是不多搭话,却显是动了心。 眼见大功将成,老太太随意问了句“静香,你以为如何?”,蓝月儿正要代她回话,却不料这闷声不响的人却抬了头,笑笑,轻声应道,“琴代语兮剑随心,何缘交颈为鸳鸯?”一语出,一室的静…… 谈什么家世,说什么权衡,这一身寡孝苍白,这一句儿女情长,伊人远去的凄婉中是那曾经恍惚的小女儿羞涩。新丧之人一句话说得情思绵绵、悠悠带伤,胜似千言万语,任是打动心肠……至此,老太太便认定了十七小姐,以为她与承泽一对璧人,天作之合…… 此刻站在雨中,静香的人已是湿寒细蚀,冷透了心肠,面对蓝月儿的质问,强撑着应对,虚乏不已,“姨娘莫怒,我只是觉得十七小姐会更合二叔的性子。” 看她安安静静地站着,目光迎过来,淡淡的,这一副不急不恼、没所谓的样子,看得蓝月儿心里越恨,“性子?你才与他说过几句话,就知他的性子?” “他……”这一个字十分不妥,只出了一半的音,静香已是察觉,幸而语声不大,赶紧抿了唇,略顿顿,再道,“在慕家庄曾与二叔和丹彤姑娘处过几日,二叔像是不好太闹的性子。听说十七小姐人静,又极通音律,二叔也是个雅致之人,想来……往后他二人该是更……” “你倒真是为他着想!”蓝月儿真是气了,“你也是过来人,男人,当真几个是好才情学识的?!关了房门,看得见的只有那脸庞和身子,还管是善琴还是善画?”脾气上来蓝月儿长点脱口而出,你嫁过来半个多月,那画箱一直锁着,还不是整日耗在床上?如今做的什么清高相?!虽极想这么一吐而快,可毕竟有往日的情谊在,又看雨中这身无依无靠的孝,终是没将这话摔在她脸上,只愤愤道,“丹彤已是那般姿色,那十七小姐除非是九天仙女,否则能驳过几分去?更况,那坊间传闻岂可信得?说她是才貌双全,有几个当真见过?只怕你此时为他什么才情雅致着想,待抬过了门,挑了盖头,那人与琴两岔了,到时候承泽不耐,冷出个闺中怨妇,才是你我的好看!” 静香蹙了蹙眉,“坊间传言兴许是不能全信,可此次保媒之人是任大人与夫人,任夫人早先已见过二叔,也知道他随贺老将军读书习武,非一般富家纨绔子弟,此番却又特意写信叫了他去,若非十七小姐当真出众,何须如此干戈?老太太又若非信得他们,怎会舍得让二叔上门去与人相看?更况,二叔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一朝结发,百年相守,怎会不耐、与妻冷落?” “可……”一阵冷风夹着细雨,抚在蓝月儿滚烫的额与脸颊上,尖刺的凉意激得她一哆嗦,心中的火这才略平了些。静香这番话她不能再争,不单身的确说得有理,若是不当心传了出去,倒像是她与承泽过不去。况且愿与不愿,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她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承泽将来的妻不是个善角儿,这一回又添了个不能进京,曾经的打算眼见着就是镜花水月,便是有钱又能如何?那顾家的银子最后还能落一分在桓儿手上不成? 心里堵,又开口道,“静香,你年纪小,不曾经得什么事,我此番并非不想给承泽选个才女,只是这两位小姐都是好门户的清白女儿,究竟能差得了多少去?不如选个能与你我方便的,将来大家一处也好过日子。这十七小姐听着就是个精明人,若是通情理还好,若是容不得人,可如何是好?” “所谓瑶琴仙曲,抚琴之人大多心净,目无旁骛。十七小姐想来也不会是个太在意俗物之人,许是我等不通音律做不得知己,可淡水之交,也不见得会存心容不下。即便……当真有此小心,二叔他……也该不会让她为难我们。” “哼,”蓝月儿苦笑,“怕只怕,你那重情重义的二叔,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5 一如温柔乡,便顾不得什么是情什么是义了!”说着,凑到了静香耳边,“说句不怕你恼的话,承轩在时,可不也是如此?可你知道么,你家承轩在你进门前可已是经过人事的,他当他遮掩的好,哼,有什么瞒得过我!那红玉”缠着他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怎样?你进了门,不也是饿狼似的?那还是身子扛不得的呢!可咱们这位二爷,还从未近过女色,这一成亲,一个血气方刚,一个身娇色美,正若你说的,诗情画意,琴剑相合,一对交颈好鸳鸯!到时候宠着、纵着,不知怎样如胶似漆、春宵恨短! 你若顺着人家二奶奶还好,但凡有什么岔子,你当你那二叔还会撇开娇妻,听你这个寡嫂多数一句?!” 心被猛一把摘去,险些将那淡薄的身子拖到……指甲狠狠掐在肉中,早没了只觉,没有痛,只觉硬生生强撑的骨架这一刻粉粉碎…… 看着静香突然唇惨白,脸色死灰一般,蓝月儿惊倒,“静香?” “……姨娘多虑了。姨娘将来有桓儿撑门户,何忧之有?至于我,守灵之人,更无多念……” “你……”蓝月儿只道她厌烦至极,不耐再多计较,便也不想再讨没趣,摆摆手,转身离去,心里只下狠道,往后这个丫头就是个摆设,凡事再不能指望她! ———————————————————————————————————————— 细密冰冷的雨丝,将衣衫浸成薄薄的一片束在身上,没了虚浮的遮掩,颤抖那么明显…… 园中小径,主仆相依,荷叶儿挽着静香,轻轻揉着那冰凉的手上泛了青的指甲印,心是懵懂又似惊醒,这样的力气,下这样的狠……抬头,那苍白如纸的脸上满是水渍,小心翼翼道,“小姐,既是为二爷挑了合意的人那该高兴才是,你怎么哭了?” “……是雨……” “……哦,来擦擦。”荷叶儿用帕子轻轻沾着她的脸颊,可那缓缓不住的“雨”怎么擦,都不尽……心疼,语声哽咽,“小姐,府里,府里总不能,不能没有二奶奶……早早晚晚都会有,是不是?往后,还会有三奶奶,是不?……可他们热闹他们的去,碍不着咱们,啊?” “……嗯。” “小姐,回去我就把那八哥儿还给福能儿,他从来就不是个好的!什么破东西,我再也不……” “荷叶儿,” “小姐,” “你也该……改口了。” 荷叶儿猛一愣,“小姐,小姐,我,我和他们怎么一样!我,我……” “听话。” 看着雨中被浸透的小姐,无望与冰凉,往生一般,荷叶儿的心突然酸疼得想死,泪不及蓄就扑簌簌落了下来,“是,……大奶奶。” ☆、第五十五章 无路可退 夜静,无月。除了零星几处上夜的灯火,整个易府仿佛一浪没入海底的孤舟,浓重的黑暗中消失得悄无声息,轮廓都不见…… 鸡翅木高几上,将尽的烛火透过灯纸在床头笼出一片不大的光亮。昏黄中,静香坐在床边,没有冬袄裹着,只这淡淡湖水蓝的中衣、月白褶裙,纤柔的腰身便被勾得越显单薄。面上无色,眼眸滞,看着那惶惶的烛跳,喃喃问,“还有么?” “没了。”荷叶儿陪坐在身边,语声轻,人也似懂事许多,“当时二爷的问话,我就是这么答的,虽是字句记不大清了,可话的意思不会错。” “莲心那儿呢?” “也没了。莲心说她当初也是不留意误撞了听去的。她说不知红玉本就是这么跟老太太回的,还是延寿斋那些碎嘴老妈妈们自己攒的,只那话……真真听不得。若不是小……”不当心打了个壳儿,赶紧改口,“若不是大奶奶今儿问得紧,她说就是滥在肚子里带去坟里也断不肯说出来。便是如此,也已是换了她自己话,说是不这么着,要烂舌头。” “……哦。” “大奶奶……”荷叶儿看着烛光中这静得让人生寒的人,心忧不已。今天这一番把那人死时的各种闲碎话都打听来了,若在平时,别说是说她自己,便是不相干的人她也会羞得无处去,可此刻,那曾经无意提及都会瑟瑟发抖的恐惧和羞耻都不见,没有颜色,没有波澜,那眼睛静得像是结了冰的湖面…… “天不早了,去睡吧。” “嗯……”知道她这两天人躺着,却是从不曾睡,荷叶儿便道,“我就在这儿陪着,不吵你,就陪着,行不行?” 静香转过头,冲她笑笑,“可我困了,要睡了。” 荷叶儿实在不知道这话信不信得,可平日敢跟她顶,跟她犟,此刻,只觉不忍心,“……哦。” …… 靠在床头,念着那春暖花开时、缘配成双的日子……那一日,她经过,他还没有;那红帐,她躺过,他还没有……只这一处别,便是两世之人,怎的会为那眼前虚幻迷了心肠…… 如今,刀已落,梦亦醒,斩断了情丝,却割不断那牵挂……他会怎样?该是会……不愿吧,毕竟,她还在眼前,他心软,一时半刻必是放不下她,遂不管怎样,不可引他怜惜,总要强撑着,让他脱干净那本不该有的念头。至于自己么,这脸面、这羞耻,要或不要,什么当紧……只唯一,此刻作践了这份情意,不知他会不会觉得她太下贱,不值倒罢了,若是因此于己有愧,成了身上、心头再抹不去的污痕,她这一辈子该如何安心…… 挨吧,挨到那一日……等过了那一日,有了妻,有了琴,许是于她,便如过眼云烟,不足提了…… 烛火燃尽,黑暗中,细细啃噬的痛,将死无望…… 夜深,万籁寂。 起了风,轻拨窗棂,细微至极的声音,却不知为何,静香一激灵,全身的神经都牵起。披衣起身,点亮了床头的小烛,昏黄的光晕让周遭的夜更深重,目光刚落在门上,便响起了轻叩声:“静儿,” 心即刻跳出了身外紧紧随了那声音去,可人,却挪不了半步……曾经是咫尺天涯,只怨相思苦,而今一别,从此萧郎陌路,饮恨成仇…… 听门栓轻响,手迫不及待扶了门扉,只想早一刻看到她,却不想那门未全开,人却已转身而去。小巧的闺房,不过几步之遥,却让他心越忐忑,赶紧跟了过去,亦步亦趋…… “静儿,静儿,” 转回身,他近得已是贴在身边。抬头,清冷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6 的夜,扑面却是暖浊的汗气,不知是怎样的疾奔会在这么冷的天流这么多的汗,顺着通红的脸颊流下,昏黄的烛光里,那么明显的水痕。看着他,心里想好的话一时竟埂在胸口,憋闷得疼,却也舍不得就说出来,便是这几日练了又练的矜持稳重,这一刻也只够压住眼中的泪,却管不住自己的手,拈了帕子,轻轻沾着他的额…… 通通的心跳被那轻柔的丝帕抚得慢慢平,慢慢缓,心头滚烫的急躁浸在她如水的双眸里,清凉凉,整个人都似荡涤得晶莹剔透,再无烦难……一边任她疼,一边小心翼翼地辨她的神色,端详了又端详,脸上终是敢露出些笑,“吓死我了,我当你听了那定亲的事,不知怎样恼我呢。” 她的手微微一颤,继而嘴角淡淡一撇笑, “松江行,是本不知道还是瞒我了?” “嗯……”尴尬地应了一声,心又慌,赶紧想抬手握住她定定神,却不知是碰巧,还是有意,她也正要收那帕子,光滑的手背在他手心里一滑而过,不待他握,便不见了踪迹,而他,竟也不敢寻了去。本是心里有底,可让她这么一问,竟觉理亏, “其实,那是何等情景,我心里岂会没数?不说,是不想让你烦心。”看她不语,只小心折那帕子,承泽的语声有些不稳,“本不是什么了得的事,毕竟到了岁数,老太太那边早晚都得安排这么一出。原不想瞒你,可那日启程往回走,心急得按不住,见了面,便只顾咱们好,哪还顾得再提旁的什么。后来写信才想着晚一天知道,便晚一天烦心,遂也没提。总以为怎么都要拖过了年,谁知这么快就定下了。静儿,我若想到老太太会拿这事来问你,我,我断不会如此行事!静儿……” “我只问了一句,你就急出这么一通,可还让人说话?” 承泽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她脸上带着笑、没有半分恼的意思,自己刚才这一通劝醋的话显是无的放矢。慌慌攥了攥衣襟,伸过去覆了她的手。她似稍稍犹豫了一下,可终是让他握了。拉过她捂在心口,这口气才算喘匀。这是他的惯常,于她,他从来都不笃定,见或不见,总是不自觉就惶惶胡猜,可只要握着她,只要那小手紧紧贴在掌心,他便似吃了定心丸,她还肯让他握,心就还在,这便一切都好说。遂此刻这一问虽岔了意思,倒不慌了,冲她笑笑,“那我不说别的了,只一句:你放心,我自有安排,啊?” “作何安排?是准备犯浑还是又想装病?” 听她揶揄,又想这几次三番在她面前的窘境,承泽笑了,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总让人没头没脑更没把握,这才出了那些丑。可丑虽丑,好歹探知你的心意。事办成了就行,倒不计较什么脸面了。” “你呀,云深不知来处,酒醉不问归路。痴人一个,一个痴人……” “嗯?”承泽一挑眉,当她又是笑他,却是不顾,低头轻轻啄着,“痴也好,醉也罢,横竖这辈子在你跟前儿,我是醒不了,也不打算醒了。” 指尖颤颤是他的唇,软软的,柔柔的,那痒人的温暖顺了手指、手臂,缓缓流淌在身体里。心缱绻,静香只觉无力,看着他赖皮赖脸撒娇的样子,痴痴恍惚,竟一时反悔,想为了自己的私心从此赖上他…… “静儿?” “嗯?哦,”静香赶紧回回神,再开口,又是依了原本的打算,“你……你可听到了她的琴?” 想来所谓商议,老太太定是将松江之行所有的细枝末节都讲给了她们听,遂此刻虽不知她所问何来,承泽却只能照直答道,“嗯。” “如何?” “好琴。” “是何曲子?” “《雁落平沙》。” 静香轻轻点点头,又问道,“你们可曾相见?” “不曾。是那日与任世伯在园中说话,水阁里远远传来的。” 静香笑笑,“君不见伊人,伊人却察君。” “哦?何以见得?” “琴音为信,何来巧遇?十七小姐若非见过人,单是旁人的几句保媒之赞,断不会让你听到她的琴。” 承泽微微蹙眉,“便是如此,可又怎样呢?” “我虽不通音律,倒还读过书,记得《古音正宗》上说:‘借鸿鸪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初弹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十七小姐佳人绝艺,必是深得其宗,一曲雁来初识君,果然不俗。” 承泽闻言,敛了笑,想起福能儿从延寿斋探来的话,心中隐隐生出了戒备,不想再引她深谈,手上用力将人拉近, “好了,不说那不相干的了。路远,我不可久留,让我好好抱一会儿。” 被裹在他怀中,人僵僵的,再不敢像刚才那样去感受他的疼爱,只把自己的心拘着,努力想,他是不懂她的话,还是当真不辨那边的情形,怎么不肯接下去?他不接,她又该如何继续…… 那朵小珠簪就在眼前,微微侧头便看到隐在烛影中那片竹叶,心暖,轻轻揉捏着怀里的人,心疼道,“又瘦了,衣裳也单薄,怎么就不知自己当心,这么冷的天,是嫌我操心得不够么?” 他的气息暖暖呼在耳边,心一顿,刚有了些的头绪便又乱了,埋在他怀里,嗅他的味道,贪心他的温暖,只想赖着,赖着,偷偷无耻地求老天,要不……要不就做个下地狱的□,今生缠着他,求他不放…… 感到怀中细微的颤抖,越将她拥紧,“还冷么,静儿?” “……是热,我,我喘不过气了。” 承泽闻言生怕又拘着她,赶紧松了松手臂,“好些么?” 静香就势轻轻挣出他的怀抱,“这样好些。” 怀中没了她,心都空落,可承泽也不敢再强,看看时辰,只道,“不早了,你歇吧,我走了。” “就走么?我还有话。” 他笑了,轻声嗔道,“让你写信,你又不肯!”疼爱地抚抚她的脸颊,“腊月我就回来了,这一回许是就不用走了。” 轻轻拨开他的手,“三日后就要下聘,一旦聘定,你便是……” “你放心,”承泽打断,“不会下聘的。” 她似并不意外,未再多争,只是道,“你要怎样,全由你,只想提一句,如今春好当惜,莫待无花空恨。” “什么?”承泽当真没听明白。 “听说当年府里为承轩选亲整整寻了两年,十里八乡都寻个遍。你兄弟二人年岁相当,为他寻,想也一并为你寻过。如今说尽虽是言过其实,可终究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7 也不会太富余,遂在拒之前,你要三思。” 其实这番话她究竟说了多少,是何意思,承泽早就不再入耳,只那两个字便足是心惊,所有的心思都聚,却又如一团乱麻,毫无头绪,承轩……何时起,她这般称呼? 看他慢慢拧了眉,却并不言语,静香又轻声道,“十七小姐,琴难得,人亦难得,已是一曲雁来曝芳心,你若不解,一招棋错,恐误终生。” !^ 承泽的眉拧成了结,“是你说了胡话,还是我听耳迷了,你……在给我保媒?” “我只是想提点你,十七小姐她……” “什么十七十八的!”承泽终是耐不住,一把将她拉过贴在身边,“你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那体贴懂事都哪儿去了?一点子小事,吃个醋便罢,怎么没完没了?!” 心里排演的话还没都说完,却不料竟激怒了他,静香一时吓得愣住。 承泽的火上来,恨声数落,“你当我不知道,老太太之所以定下顾家就是因为你那一句‘何缘交颈为鸳鸯’!我当时听了,你可知我心里多恨??本来提贺家,且不说丹彤不乐意,贺老将军也不会答应!一旦礼聘被拒,咱们家就是再与顾家相好,也不能腆着脸再去求人家的小姐!这一来,少说也要给你我匀出一年半载,容我好好安排,岂不便宜!如今弄得三日后下聘,我今儿才得了信儿!却也顾不得打算,只怕你伤心,这么远跑了来,只求你别计较,我好安心去安抚那边。你可倒好,还逞起了性子!是我信上没说够,还是你定要撒这个娇?好!我再说一遍!”拖着她的手摁在心口,“只有你一个,只是你!我易承泽今生今世非你不娶!今后管她是天仙还是妖怪,我眼里再没女人!” 任是自己强硬了心肠,泪都再压不住,悄无声息地落,肝肠寸断…… 看她哭了,他心立刻就软,赶紧揽进怀里,“静儿,静儿,我心急,话重了,啊?别哭,别哭,我没怪你,我知道你心里不舍,可又怕你我不能长久,便不如给我选个许是合意的,是不是?你是为我好,我知道,我知道。”抚着她的发,用力吻着她的额,“还是我说的不够,做的不够,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心是怎样,别说是娶亲,就是死了,也放不下你……不怕,不怕,便是三日后下聘也不怕,你放心,啊?” “承泽……” “嗯,” “你于我有恩,他走的那一刻,我便已死……如今每多一日,都是你的支撑……” “嘘,别说了,”给她擦着泪,柔声安慰着,“什么恩,你我是情。不是早告诉你了么,闯合宜园那一日,我的心就不由我了。若非说恩,你也于我有恩,没有你,我怎知人间极乐?我报恩,就是好好疼你一辈子,你若也想报恩,就乖乖任我疼你一辈子,啊?” 轻轻推开他,摇摇头,“我报恩……就是不能再自欺欺人……” “你,你说什么?” “你曾说,我不会掩自己的心思,可你怎知,我下棋,也作画,棋有隐子,画有伏笔,我若当真不想你见,你如何见?”终于说开了头,语声慢慢平静,“你说你早有心,可出关之后一月有余,未及园中半步。何时起意?都只为我厚此薄彼,你心不服,方一再留意,却从不曾想我为何会偏偏冷你,落下你……” “你,你是想说,是你……勾引我?”吐出这几个不堪的字,难以置信之余,看着满脸泪痕的她,承泽只觉万箭攒心,这,这是做什么?? “我有心,却本无意,可怎奈心思难熬……” “静儿!”承泽厉声喝断,“是老太太跟你说了什么?还是姨娘说了什么?你撒娇也好,逞性子也罢,可你,你怎么糟践起自己来了??!” “我早说过,棋如人生,你一贯争强好胜,岂容人不视?我不见你,你便想见我……” “闭嘴!!你不怕糟蹋自己,我怕!你不疼,我疼!” 听他怒,知道这一回他终是被引入,静香的泪扑簌簌落,“我并非不耻,实在情难自已……新婚丧夫,孤枕难安,相思不耐,看到与他眉目如此相似、又与我示好之人,我……我如何自持?” 这一句如五雷轰顶,所有一切都似戛然而止,承泽呆立,枯朽的木桩一般…… “你为何会往合宜园去,都是因为荷叶儿的一番话。可你怎知,她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夫妻闺中事,她如何知道,承轩他……那是在疼我,只是他性子激,不知轻重,可我从来没有怨过他。至于红玉的话,我从没有辩,是因为……无可辩。她话浊,意思却不偏,是女人的嫉妒让她疯癫,而嫉妒的便是我夫妻二人的亲近……” 昏暗的烛光中,依然清楚地看到他呆滞的眼睛慢慢泛了红,人已是一架空壳,神去魂散……静香只觉心如刀绞,却依然轻声回忆道,“‘轩静苑’三个字,是他握着我的手一同书写,他说‘为夫今生无力无才,只一颗心,一个人,与妻守护,任百年不殆。’……回门那天,他心喜,不肯坐车,牵着我,一起往山上去。夫君身子不好,那条路,我们走了好久,可……” “别说了。”一声嘶哑,很轻,却是攒尽了身体里的力气……  看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像是已听进自己的话,可静香的心不知为何却惶惶不踏实,“你……” “我走了。”他的声音颓暗至极,“你歇着吧。明日我就回府,让老太太打消那下聘的念头。” 静香心一惊,急急道,“可,可我心里的人并不是……” “随你……都随你,你把我当谁都行,往后……” “往后?你我没有往后了,荒唐已尽,我要好好为承轩守灵,求佛祖,来世,让我再与夫君重续前缘!” “……好,我陪着你,一同守他,如何?”此刻的人早已不见了自己,什么傲气,什么骨头,都没了,卑微得只想求她不弃…… 该怎样狠?怎样狠才能让他好好离去……“你不要逼我!否则,今生今世,我再不见你!你走吧!!” 夜静,只有牙关与指节的铮响…… 猛转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铁钳一般! 静香惊慌之中尚不知应对,已是被他打横抱起,“你,你要干什么?” 盛怒之下,他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走到床边,将她丢下,重重压了上去。 “承……” 一字未出口,他的舌便蛮横地闯了进来,疯了一样横冲直撞纠缠着她。她用尽全身力气想推开他,却更激得他要将她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8 碾碎一般狠狠压她,狂乱中,唇齿相错,他几乎是在咬她,口中突然腥咸的味道,终于让他抬起了头,血红的眼睛看着她唇边的殷红,心痛,更恨,“既是耐不得闺中寂寞,就该勾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只与你露水夫妻!可惜啊,你勾错了人,我要死心塌地跟了我!今儿我这就告诉你,男人,究竟是什么,夫君,究竟该是怎样!” 感觉到他的手在腰间撕扯,伤心与惊恐,静香完全没了把握,“你,你当我会在乎?我,我早就为人之妇!” “呵呵……”他苦笑,疯癫一般,“我的傻静儿!你与他根本就没有成就夫妻之事!” 根本不及想他的话,只是颤着语声求道,“承泽,你会后悔的,承泽,别……” 扯去身下的遮拦,两人紧紧相贴,手臂衬在她的颈下,将她搂紧,“可能会疼。忍着点。” “你,你,别……啊!” 硬生生的闯入,将她整个人撕裂了一般,天地旋,挣扎的双手死死抠进床棱…… 看到她瞪大了眼睛,死咬着唇再不出声,他知道她终于明白“夫君”究竟是什么意思。低头在她耳边,“不是想给夫君守灵?行,等我死了,你好好守!”搂紧她,狠狠挺入…… 干涩的身体疼得四分五裂,在他身下,她如惊涛骇浪中挣扎颠簸的小船,无望求生,却又极惮死的痛苦…… 也是初经人事的他根本不知道这样的伤心之下力道早没了控制,恨极,狠极,似也要让身下的人尝尽他撕心的痛楚…… 血,早已不只那一点的证明,顺着雪白的肌肤,透染薄帐…… ☆、第五十六章 绝处何生 在厨房炖好了当归补血茶,荷叶儿小心斟了一盅,趁热端了出来。刚拐进院子里,就见莲心正往楼上去,赶紧叫住,“哎,莲心!做什么去?” “今儿日头好,想着该晒晒小姐的那几件大毛儿衣裳。” “小姐作画呢,说是画社催得紧,不叫人吵呢!” “这都好几天不下楼了,还不成么?” 莲心也是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虽平日随和不多话,可但凡专心作画,便与大爷一样都忌讳闲人在跟前儿晃,遂嘴上虽这么说着,却已是转身往下走,“大爷也是,往常都说画不当紧,小姐喜欢便做,不喜欢便罢。如今是怎么了?倒催得紧。亏得老太太和姨奶奶这几日忙着下聘的事顾不得,要不都遮不过去了。” 其实于这番话,莲心口中还有一个因由没说出来,那就是自家小姐是新寡之人,三年之内是热孝,出来进去一身素白,别说聘礼她沾不得,就是开春迎娶新人,馨竹园都得避讳开不得门。遂这几日不露面,老太太那边只当她懂事,便是问都没问一句。 看莲心下了楼,荷叶儿稍稍松了口气,正要错身经过,不料被莲心挽了手臂,悄声道,“小姐可是又画痴了?你整日守在跟前儿好歹劝劝。如今不是咱们原先府里,只管这么不出门、不问事的,怎么好?可知道扬州那边已经收下聘礼,老太太欢喜的紧,昨儿跟姨奶奶并几个府里的老妈妈们说了好一天的话,听说今儿乏了没起,可明日再怎么小姐也得过去请安了。就说老太太不计较,让那些碎嘴老妈妈们说出什么来,也不好听。再者,哪一日漏了出去,知道咱们小姐就是那画市上传言的慕青,一直画画儿卖银子,不说是人的本事,倒像是小家子穷酸气,可怎么好?” 荷叶儿听着心里急,也烦躁,心只道跟那楼上的情形比起来,为作画卖银子丢了脸面可算得什么! 看荷叶儿只管咬着唇不吱声,莲心笑着抬手拧她的腮,“你这丫头!跟你说话儿呢,怎么魂儿都不在!” “行了,”荷叶儿拨开她的手,“我知道了。你跟延寿斋那边的姐姐们好,常去打听着些,小姐不经心,咱们总不能让落了短儿。” “哟!”莲心打趣儿,“用着人家,人家成姐姐们了,用不着,就都是不进眼的了。” 荷叶儿连应付一个笑的力气都没有,错过莲心,端了托盘往楼上去。 一步步往上,那楼梯像是忽地垫高了,一阶阶,腿似坠了秤砣,吃力得紧,走着走着,鼻子一酸,小丫头两眼的泪……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她还能一个人撑多久?这府里连莲心她都不敢说,更不用说旁人了……小姐,小姐她哪里是在作画,根本什么也不做、也不会了,那人整个儿都不似从前,说是病,却不疼不痒,说是着了魔、中了邪,可那眼睛虽直,却明明还能看得见心酸……唉,也难怪,谁人经过那一场还能如常人一般? 想起那天清早,荷叶儿又禁不住一个冷颤……早起的日头薄,透着一夜积攒的寒气,推开小姐卧房的门,清冷的薄光中就见小姐身上裹着被子蜷缩在床角,床上乱糟糟的,一时看见褥子上一小滩遮不全的血迹,一时又看见那撕扯坏了的裙子和亵裤。吓得荷叶儿头轰的一声,哭都哭不出来!赶紧扑过去,根本不敢想别的,只道自家小姐必是死了一多半再叫不回魂儿来了! 可谁知这人一声就叫醒了,再定神仔细看,除了头发有些乱,人乏累得很,倒像再没什么别的不妥,目光聚,神智清楚,也知道随了荷叶儿的手穿戴。可谁知待扶她起身下床,竟是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这一回,别说是荷叶儿就是小姐自己都吓了一跳,跪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眼神忽然直,人便痴痴呆呆的,像是什么事极想不明白,又像是突然想明白而出了神…… 荷叶儿想起那血,当是小姐腿上受了伤,赶紧张罗要请大夫,这一下,那跪着的人忽地生出了力气,撑着站起身,竟是自己一个人把床上沾了血的被子、褥子都拆了,又吩咐她拎了水上来。从小到大,小姐哪里洗过一块帕子?可那一天从日头出到日头落,那平日只会拈画笔的手泡在冰凉的井水中,细细地搓洗。水声很轻,搓得很仔细,一整天,不许人问,不许人插手。一边洗,一边那泪一颗一颗往下滚,砸在手中那洗不净的血迹上,看得人心酸。 自那之后,这泪就再没止住,时时刻刻都在眼中,眨眼是落,不眨眼,也是落…… 房门外站定,荷叶儿轻轻推开门,毫不意外,那人又是在窗边…… 唉,这又是一桩烦心事,不知为了什么,大冷的天就是不许关那扇面朝果园的窗子,不是木呆呆盯着那窗棂子出神,就是倚在窗边看外头那一园子枯枝。风也好,雨也好,一身单袄,就守在窗边,一守就是一整天、一整夜…… “大奶奶,刚熬好的当归茶。”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09 小姐回头,不看那茶,却看着她的眼睛,荷叶儿无奈,轻轻摇摇头。这问的,是信…… 往常也看得出小姐是盼那信的,嘴上却从不肯说,每次接了,明明脸上掩不住笑,还要嗔一句“怎么又来了?”。可这一回,哪还知避讳,洗完那血迹,嘴里只一句话,一日问好几次 “可有信来?”可有信来……没有,一直都是没有,那以往从不间断、接到烦的信像是突然断了线的风筝,飘得连个影子都没剩下。一连问了几日,自昨日起,小姐口里没了话,只剩那眼神还在问…… 看荷叶儿又是摇了头,静香转回身,凄然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那结了霜冰的枝头上…… 那一夜他走后再也没有消息…… 回想起来,竟是不记得究竟说了什么能让他生那么大的气,如今满脑子只有那血红的眼睛和那发了疯癫似定要碾碎她的力道。痛,是记得的,却相与他的怒、他的狂,还有他带来的震惊,留在脑子里便只剩一个明晃晃的“痛”字,而实在去感受,便又是他,曾经梦里,曾经心里,还有当时……身体里…… 当是他气疯了,当是他失了心性,可待那一切如天地翻覆的狂乱结束,不知是冷,还是他也疼,竟是抖得厉害,却又不知顾自己,只是用被子裹她,一层又一层,裹紧,而后狠命地抱着,轻重不管,生死不念,口里絮絮叨叨只是“静儿,静儿”。她的人僵硬、死了一般,听得到,却不知应,他便不停,一遍又一遍,疯疯癫癫…… 夫妻,原来如此……老天作弄啊,“他”缠了她整整十八天,她以为自己已是碎在“他”身上的粉末,生也是“他”,死也是“他”,夫妇相随,永世难绝。却不料,“他”竟然……根本没做成她的男人…… 懵懂中,她当她早已为人妇,却不想虽是不再干净,却还是女儿身,得知的一瞬时起,她心里竟似为曾经的噩梦有了些许的解脱,可那一瞬时毕,伴着他的疯狂,她便又失了贞洁,成了真正的妇人…… 只是,她是谁的妇?谁的妻?“夫妻”二字,又当真该如何解?是如他所说,成就夫妻事方为夫妻,还是该依那一面盖头,一对交杯盏? 身上的痛一日一日在慢慢减轻,可心里的痕迹却越刻越深,耳边是他临走时那沙哑的声音 “从此,你认命吧!”……原本,这句话她是懂的,话中的狠她也懂,他人走了,留给她一身碎裂般的酸痛,带着这痛,她生出满心对他的怨恨!可这怨恨那么微妙,纠缠着这世上最贴近的亲密,再不是曾经那小儿女情怀般的念不可及、对月惆怅,而是莫名变成了她的支撑,身体里有了从未有过的力量…… 只可惜,这力量在几天前随着那大红的聘礼出门,被击得粉碎,如今,怨恨便只是怨恨…… 有了聘,他与那十七小姐便已然是夫妻。于那琴艺如仙的女子,自己曾经悄悄羡慕、吃醋,也曾真心为他赞赏,可如今,竟不知耻地起了恨意,恨她的人,她的琴,她的清白,她的堂堂正正,甚或,就是恨十七这两个字…… 曾经心痛,却不敢怨,觉得他该娶亲,而那新娘子是谁,与己无关,天经地义,可如今却在心里怨得那么理直气壮……他不是说死了都放不下,怎么就放下了?原来,都是骗人!就是骗人…… 这么想,静香突然觉得自己不如死了去,不见他!再不见他…… 可是……痛死的心又是回转,就是死,也该做个明白鬼!就要等着看他成亲!等着他带妻来给她敬茶,他,他若敢敬,她就喝!喝了,就,就再不活着…… 看小姐眼睛直,泪扑簌簌又连成了线,一旁陪着的荷叶儿不由又在心里叹气,老天,这两日统共就吃了两杯茶一碗羹,便是都化成了水也该哭干了吧?怎么还有泪啊…… “荷叶儿,荷叶儿,” 外面传来莲心的叩门声,虽是努力谨慎着怕扰了房中人,却也听得出语声不同寻常,似有什么要紧事,荷叶儿不及回静香,赶紧出去应。 不一会儿,荷叶儿就转回来,掩了房门,匆匆往静香跟前儿去,“小,大奶奶!大奶奶,二爷回来了!” 静香身子一颤,立刻回头,哑着无力的声音急急问道,“你,你说什么?” “刚才莲心往府里去,才听说一个时辰前贺老将军登门,二爷也随着一道回来了!原本是与老太太在延寿斋说话,后来不知怎的,竟是挪到了荣进轩去!莲心回来的时候,正是传话出来,要姨奶奶带着三爷即刻过去!” “啊?”静香惊呼,头一阵眩晕,虚弱的身体险些撑不住,本就苍白的脸庞更如白纸一般,心惶惶只一个念头:出事了!他出事了!! “大奶奶,大奶奶!”荷叶儿一把拉住身子虚虚晃晃就往外去的静香,“你,你往哪儿去?” “易家人都去了,我,我怎么能不去?不能,不能失了礼数……” “大奶奶!大奶奶!你,你真是急糊涂了!易家统共就这么几个人,老太太怎么会单单落了你呢!不叫,就是不让去!” 静香猛一震,天哪,怎么会真的只落下她?她是堂堂长嫂,相比姨娘,更该在易家说得话,若是承泽出了事,姨娘去商议得,她更该去得!可,可老太太怎么会忘了她??难道,难道…… “大奶奶!”荷叶儿赶紧撑住这虚软瘫倒的人,“大奶奶,你,你……” “荷叶儿……楼下,楼下可,可还让咱们出门?” “没人来看着啊,莲心进进出出都行。” “快……快去,去荣进轩!” “大奶奶,这个时候咱们去凑什么热闹?等他们商议罢,自是会有信儿,你……” “你快去!” 看小姐彻底失神变了颜色,荷叶儿终是不敢再犟,赶紧应下,“……是!” 伏在案上,静香几乎喘不上气,心里的牵挂远远大过了恐惧,是怎样,究竟是怎样?这么些日子没信,他出了什么事…… “大奶奶!” 荷叶儿匆匆进来,紧紧掩了门。 “如何?”不待荷叶儿走过来,静香已是扑了过去,“他,他怎样?” “荣进轩请了家法了!” “什么??” “老太太吩咐,吩咐……” “吩咐什么??” “打死他……” ☆、第五十七章 破釜沉舟 费尽口舌安抚走了承桓,蓝月儿只觉浑身乏力,头痛胸闷。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任是她这自认见过些世面的人也有些撑不住。想起刚才老太太那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0 阵仗,太阳穴就像扎了纳鞋锥子,疼得人直想跳!唉,不由叹了口气,这老东西属阎王的,谁在她跟前儿都得给吓成小鬼儿!当年不知得是怎样的姿色才能带着这母夜叉的驾势嫁了人! 再是没气力撑着,蓝月儿就势歪在贵妃榻上。春燕赶紧伺候脱了鞋,小心抱了腿平放在榻上,又搭了鹅绒毯子。无意触到主子的手,竟是冰冰凉,心想这可不只是荣进轩的冷,该也是吓的,不多问,只取了毡子垫好,又将手炉递了握在她手里。安置好,本想陪着说说话儿,让主子把这肚子里的牢骚倒倒,可谁知没待开口,却见她合了眼,春燕心里虽是惊讶,却也识得眼色,只陪在跟前儿轻轻捶腿。 暖暖和和地躺着,蓝月儿觉得头疼缓了许多,也静了些心,此刻却顾不得歇着,只想着该是得好好盘算,如今这般态势于她和桓儿究竟是利还是弊?老大死了,老二又如此作孽,老太太今日那般发狠,倒不像是为了在贺老将军面前充脸面,是真恨极了,果然打死他也就打死了。 如今这嫡房孙该是都败干净了,往后,别说易家家业,便是传递宗血都得靠自己的桓儿。再待桓儿当了家,她这做娘亲的就是府里正经的老夫人,到那时任谁还敢提一句正室侧室、嫡出庶出的话来?这般景况是蓝月儿多少年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可不知为何,如今一朝就在眼前,她竟是高兴不起来。 其实,银钱真是人生在世没本事没想头、最后无奈奔的一点吃食!自己才不想一辈子窝在这僻乡小镇做个土财主!回京,回京,何时才能回京?!这么想着,蓝月儿心恨不已,承泽这不省事的糊涂东西!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来!毁了自己的名声倒罢了,若是老太太怕易家几辈子的老脸丢尽而下死心不让他进京应试,可就彻底完了!坏了她多少宏伟打算! 正是恨极想骂,耳边忽闻小丫头轻声回话,“回奶奶,大奶奶来了。” “哦?”蓝月儿睁开眼睛,却蹙了眉,对春燕道,“这平日油瓶子倒了都不看一眼的人,今儿怎么得空儿来打听热闹来了?” “今儿这一番折腾,没个不起疑的,大奶奶必是也惦记。” “哼,”蓝月儿冷笑,“前几日还跟我犟,要给她二叔配个什么琴剑相合的好鸳鸯,如今可是打嘴了!” 春燕见蓝月儿脸上实是不耐,便道,“要不我去回她,就说奶奶身子不适,歇了?” “算了,” 蓝月儿又想想,摆了摆手,“也是个命薄的,让她进来吧,说给她,也让她知道知道这宅门里的弯弯绕绕,别不省事一味讨好人家尽做那不知后顾之事!” “哎。”春燕递个眼色,小丫头便退出去请人。 春燕边给蓝月儿垫靠枕边道,“今儿老太太独没叫大奶奶去,可也是怕她知道?” “倒不是怕,瞒谁也瞒不过府里人。只是这事龌龊,静香又年轻,保不准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凭白的在老将军面前不好看。” “嗯,老太太虑的极是。” 说着话,静香已经走进房中,蓝月儿抬眼看,心叹这丫头几日不见,怎么看着像是极心酸,身子又薄,凭是这大毛斗蓬托着,还是可怜见儿的。这一眼,蓝月儿心里那几日前的气也消个大半,待她褪了斗蓬,拉了手在身边坐下,“这冷的天,怎么连个手炉都没带?” “倒不觉冷。” 蓝月儿没与她多辩,递了自己的手炉过去,依旧靠回榻上。静香捧着那新燃的手炉,却还是抑不住地哆嗦,冰冷的双手握不出一点暖意。来之前已经略略打听,虽是确凿此事断与她无关,却还是没问出究竟。心急如焚,再顾不得什么叔嫂避讳,救命稻草一般匆匆赶来找蓝月儿。 “姨娘,二叔他……” 此刻实在无心客套,静香左右都寻不着合适的词周旋,便直接了当地问出口,“他究竟闯了什么祸?” “祸?哼,他若真是闯了个祸倒好了。” 静香一愣,不是祸?那…… 蓝月儿看她疑惑,递了个眼色给春燕,便将房里人并荷叶儿都遣了出去,这才坐起身,与静香耳语道,“你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我说了怕是你也不得知道。不过,书总是念过的,我说几个名字,你若知道其中典故,我便将今日之事说给你,你若不知道,只能待日后,你自己慢慢想明白了。” 静香微微蹙眉,“姨娘请讲。” “卫灵公与弥子瑕,公为与汪锜,齐景公与……” “姨娘!” “羽人” 二字尚未出口,蓝月儿就被静香打断,看她惊得瞪大了眼睛,红透了脸颊,蓝月儿知道她心里已是明镜儿似的了,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是,是说二叔他,他与他们……为友?”不敢相信耳中所闻,静香磕磕绊绊,努力在震惊中寻着话由。 蓝月儿笑,“为什么友?他就是!” “不,不,不!”此刻的静香哪里还顾得计较该不该这么为小叔说话,一门心思只是要为他洗刷清白,他是不是有那羞人之癖,自己最清楚!断不能任人这么作践他! “这是哪传来的污言浊语?二叔怎会是那样的人!必是那不居善心之小人恶言诋毁!老太太怎么能就信呢?!” 看着这平日安安静静、从不会高声说一句的人居然急得额头冒汗、口舌激烈地为承泽辩白,蓝月儿有些意外,只应道,“不是什么传言,坐实的事。” “坐实?怎么坐实的?”静香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相信自己心里、眼里的人,只觉“坐实”这盆污水荒唐至极!紧着辩道,“不过是市井讹传!便是有人亲眼所见,此人是谁?有何来处?是何目的?又当真看见了什么??以我看,断不可信!” “开始我也不信,”看静香急赤白脸,蓝月儿倒未多心,只当是女孩儿羞了,“可这‘此人’啊,不是旁人,正是贺老将军!还需要来处么?再问他亲眼所见什么?亲眼见男人衣衫不整从他房里出来!这可够了?” 啊??静香被一句噎回来,似被当头一棒,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如此??不多想,不多想!一定有误!急急道,“姨娘,你信么?你信么?二叔,二叔他是堂堂正正的男子!便是,便是贺老将军看见什么,那,那也许是二叔相交的好友而已,他们,他们……” 这一句当真让蓝月儿笑了,“他们什么?一道歇晌、一道沐浴?静香,你年轻,不知道。这种事确是有真有假,像那家里娇妻美妾、儿女成群却又养了小戏儿的,看上的不过是那美人儿扮相,宅门里的腌臜事,当真不见得如何了得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1 。可承泽所为,那可是两个正正经经的大男人!这才是真正的龙阳之癖、断袖之好,娘胎里带来,骨头里长着,天生的!” “不,不会!怎会如此?!”静香几乎要哭了,“贺老将军,贺老将军定是看错了!” “贺老将军也想是看错了,可承泽,人家自己应了。” “什么?!他,他应了??”静香只觉晴日霹雷,惊得脑子一片煞白! “唉,”提起今天荣进轩所见,蓝月儿也觉难受,“这傻孩子!便是有这癖好,你好歹收敛待成了亲之后的,到那时有了妻,有了子,再有人曝出来,不过是大家公子的荒唐事而已,谁还能多说什么。可如今这不过刚定了亲,可怎么好?” “嗯?”懵懂中,静香没听明白。 “你想啊,谁跟了他,那就是一辈子的活寡。除非吃不上饭要饿死了,否则哪家子肯把自己姑娘这么活活糟蹋了?更况,那松江任府、扬州顾府,可是平常人家?” 静香猛一震,脑子里什么念头一闪,突然听见他那沙哑的承诺!下一刻,天旋地转…… 看静香呆怔,蓝月儿当她总算明白,又道,“所以啊,老太太大怒。又当着贺老将军的面,只觉老易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听他认下、又死不改悔,即刻请了家法出来。”说到这里,蓝月儿也觉后脊生寒,声音哽咽,“老太太也真是狠,原我当拿那竹笞出来打两下也就算了,谁知,竟是杖刑!承泽呢,习武多年,总该是有些内功能挡挡,可一杖就打出了血!这显是成心要受这个罪!这可好了,这个时候,老太太也不能说不打啊,气急就说往死打,这一通下去皮开肉绽,吓死桓儿了!” 温暖的手炉上覆着冰凉无血的手,颤抖不已,静香死死咬着牙,生怕那心里的泪就此汹涌…… “死狠的板子下去,总以为打得没了气儿,可谁知那硬骨头的东西,打的时候一声不吭,打完竟然站了起来。气得老太太说,既是没死,就跪到祖宗牌位前去!” “又,又去跪了?”唇已是咬出了血,却不觉一丝的痛,只问,“可,可上了药?” “嗯,回芳洲苑上了药才去的。” “要……跪多久?” “老太太没说。依我看,是想让他跪得受不住、饿得受不住,认了错,才能了。” “认错……”静香心慌,“那若是认了错,开春的亲事就……” “那死硬的骨头,不会认错的。更况,便是认了又能如何?这可跟好赌、好色不一样,骨头里、血里,改不了了,一辈子的死病根子!”蓝月儿说着也是恨,“其实,老太太何尝不明白这个理儿?不过是一时气急罢了。如今当紧的是如何与顾家交代,不说因由凭白退亲,这生死交情就算是完了。说明因由,承泽这辈子还娶什么亲?” “嗯……我,我倒觉得说明白总,总比瞒着强,毕竟是人家女儿的终身事,退不退的,让娘家定。”这番心虚的话说得静香脸红心跳,却是咬字清晰,“做不得亲家,还有从前的情谊在,不可为了这一桩,绝了两处交情。” “唉,”蓝月儿叹了口气,“也是。” —————————————————————————————————— 果园后门。柴房。 “福能儿,福能儿,” 就着月光,荷叶儿轻声唤。 趴在柴草上疼得哼哼唧唧的人抬起了头,看见那张总是给他气受的脸,恨道,“你怎么来了?黑灯瞎火的,是想看我死了没?还是想跟我一起死?” 看着他被责打得一身是伤,荷叶儿本就心酸含了泪,听他这么一说,气得扑簌簌地掉,“你死吧,谁稀罕!” “荷叶儿!”身后有人轻声呵道。 “嗯?”福能儿努力欠身看,“哎呀,是奶奶,奶奶你怎么来了?我,我这,这脏的,可,可怎么,怎么给您请安……” “快别动。”静香赶紧上前,轻声道,“这个时候还拘什么礼。” “奶奶,您,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开始不觉,此刻才发现福能儿一口一个奶奶,像是自家主子,让静香实是尴尬,正不知该如何让他别叫,福能儿倒先开了口,“奶奶恕小的无理,其实不是小的与奶奶攀近,这是我们爷吩咐的,从今往后只管您叫奶奶,不许再叫大奶奶。” 静香心一颤,“他……这么说的?” “嗯。” “今儿这所有,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 “奶奶别急,听小的慢慢说。其实,爷原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爷本是计划先拒亲,找藉口不乐意。一次提亲不肯,两次不肯,有过那么几次,老太太必生疑,这个时候再慢慢让老太太自己‘察觉’爷,咳,好龙阳这事。到时候,虽是恨,也必是得遮瞒着顾及易家脸面,从此,再不会想着给爷娶亲。等过个两年,老太太彻底冷了心、绝了延续宗脉的念头,再提爷和奶奶的事,那时,用爷的话说,是根儿稻草就救命,没有不依的。” 听他如此计划周详地作践自己,静香心酸不已…… “可谁知本是要当天回府拒亲的,可爷那天天亮才赶回贺府,悄悄跟我说,他做了绝决的事,不能再等了,即刻就得办!也等不及什么慢慢发现了,我们就自己把流言放了出去。” “那……怎么说是贺老将军亲眼所见?” “那是临时起意,爷说事情安排仓促,老太太不一定能信,非得有说得上话的人才可,遂我们就花银子雇了人,安排了那么一出让老将军撞个正着。奶奶,你是没见,”福能儿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当时老将军大怒啊,一鞭子挥过去,幸而我们爷扑上来护了那小子,否则,他死定了!” “啊?他,他还挨了一鞭子?”静香眼里又蓄足了泪。 “哪只一鞭子啊,”福能儿说着,语声也哽,“贺老将军怕老太太生气,不想惊动咱们府里,说要代老太爷教训我们爷,早就在贺府责罚了好几日了,要不怎么能错过下聘呢!” 泪终是断了线,也不顾在福能儿面前是否失了脸面,静香只恨自己,恨自己狠心伤他,恨自己不懂他心苦…… “奶奶,你不知道,我们放流言出去本只想应个名儿,谁知让那起子市井小人传得恶心着呢!我们爷从小到大,多傲气的一个人!就被人这么戳透了脊梁骨!一辈子的名声就,就……” 福能儿正是恨得咬牙,忽觉荷叶儿扯他袖子递眼色,就着月光才看到大奶奶虽是静不出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2 声,却早已哭成了泪人,这才觉出自己话多了,赶紧劝,“奶奶您别担心,爷其实根本不计较!他自己还笑说,‘人言可畏,也实可用!’话咱们已经派人传到扬州去了,不几日顾家定会退亲!奶奶,爷那身子他自己知道,这么几板子,扛得住!不见他自己走回去了么?奶奶你要好好保重身子,爷这罪才算没白受。” “……嗯。” ———————————————————————————————— 今夜风清,月明,天地静…… 房中佛龛前,静香轻轻跪下,双手合十。心里添得满满的,不知是什么,只觉踏实,只觉暖。抬头看,菩萨、佛祖、天地神明,心中所念,只一个人,一个名字,心中所求,只一桩心愿,一生一世…… 陪他跪,陪他苦,一天,一夜,一辈子…… ☆、第五十八章 痴心牵挂 冬日天沉,云厚,日头费力地透着,光圈模糊了许多,明明是晴天,却总像凄凄有雨。自那一场干戈之后,整座易府似突然挫了锐气、销了筋骨,颓丧得再无势气,无人敢大声说句话,只行步匆匆,就了瑟瑟的北风,萧条与肃穆堪比大丧之初。 已是近午,芳洲苑还是没有传来任何消息。静香在房中等着、盼着,坐立难安……那日他被打得一身是伤,还是倔着骨头跪在了佛堂。本想着这一口气总还要撑个几日,谁知当天夜里人就一头栽倒。好在看着的人还算警醒,即刻回了老太太抬回了芳洲苑。静香一早得了信儿,便再无法安稳在佛龛前…… 回头想来,他这一招着实棋险。所谓龙阳之好,虽是世人百般鄙弃、避讳,可又都难抑那不视己身但笑人痴的小人心思,传言并不少闻。正如姨娘所说,宅门里的腌臜、大家公子的荒唐,日子久了,人们自觉乏味,各扫门前雪去了,谁还当真计较。因此上,此时易家虽断不会再强着娶人家顾家小姐,可将来如何依旧未成定论。说白了,成或不成,全在老太太,老人家于他越狠绝,此事便越长久。可一但如那寻常人家的老祖母,听闻孙儿的伤痛便心软,与他体谅,这顿打倒不说是白挨了,只恐怕消停不了多少时日,便更是要加紧给他娶亲好遮去这丑事。 遂此刻静香忐忑,盼着的是老太太于他的冷落。已经两天了,若再撑过今日还是不闻不问,便到了人们去探望之时,虽是无人做得这破冰之人,可于情于理,都不显唐突。 一刻又一刻,点点滴滴熬着…… 这些日子的心酸都随这一场惊动痛到极致又化了个干净,那一时恨、一时怨、一时又千万放不下的纠缠也都慢慢平复,前路如何再无计较,只剩一心念,从此便是生死不弃,却为何念着他的名字,眼中的泪总也干不了…… “小姐,” 荷叶儿走到近前,轻声唤。这一声“小姐”真是来之不易,自那天眼见这一向一步不敢多迈的人竟是悄悄趁了夜色往柴房去,荷叶儿终是把她的心揣个透亮。原来,那二爷便是这纠缠不休心里的愁、身上的病,相与那爱画的痴,这一份心思重得可以要她的命……这一来,荷叶儿便也不再想别的,管他日后怎样,她只知道小姐是亲,二爷也是亲。 “小姐,姨奶奶着人来问,说要往芳洲苑去看二爷,问小姐可要同去?” “是么。”听闻蓝月儿也要动身,静香并不意外,不管承泽认不认,府中除了老太太,姨娘是唯一的长辈,此刻该是出面的时候了,“回话给姨娘,让她先行一步。” “小姐,”荷叶儿不懂,又略压了压声,“不是在等着去看二爷么,怎么不去了?” “去,待姨娘走了再去。” “嗯……这可好么?只咱们自己?”知道了那不得说的私密,荷叶儿如今提起芳洲苑就心思紧张,行动便觉四处惹着耳目,此刻小姐说要独自去探望,怎么听都觉不妥。 “与姨娘同去,是礼数,咱们自己去,是……送信儿。” “信?什么信?” 静香轻轻点点头,没再多解释。 荷叶儿看那掩不尽泪痕的脸上竟是微微泛了红晕,当是他二人又有什么约定,便知趣不再多问。 主仆彼此心照不宣,悄悄打探着,耐心候着。坐在窗边,静香安静地出神,荷叶儿陪在一旁也心思不住,小姐这几日茶饭不思,觉也不安稳,不是愣神落泪,就是在佛前求祈,此刻面上虽只是微微蹙了眉,可心里必是撑得极苦,这若是见了那人,看了那伤,不知要心疼得怎样,哭得怎样,她那泪从来没声儿,可看在眼里总像是比那大悲呼号都更惹心酸,若就此被什么人猜疑了去,可怎么了得? 这么想着,荷叶儿竟开始琢磨该如何引开青蔓,引开紫螺,好让他们能说几句体己话……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从芳洲苑出来,已是暮色铺陈。主仆二人轻挽着走在的园中小径上,彼此无话。荷叶儿闷着,只觉胸中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怎么都想不通。左右看看没人,便顾不得静香也是满脸心事,开口小声抱怨,“这是怎么说?二爷他,他怎么不见小姐呢?” “他伤着,自是卧在床榻,如何见得?” “已经伤得起不来了,谁人还顾得那许多?怎的就能把探病的人给拒在门外?” “哪里是拒在门外,让了咱们楼上厅中坐,敬了茶,也仔细说了伤情,还要怎样?” “小姐!可,可你没见着他啊!”荷叶儿停了脚步,再是不懂这盼了又盼的人此刻竟能如此平心静气,“他伤了身子,心也坏了么?到底怎样?怎的不想见你?” “他自幼就有这么个忌讳,姨娘来都没让进卧房,更况咱们呢。” “可……”其实,于二爷的避讳,荷叶儿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怎么都想不出为这心心念念的人受了这么大的罪,此刻人就在门外,怎能当真忍住不见?再看静香低着头,眼睛只落在那鹅卵径上,不知又在出神想什么,荷叶儿不由恨道,那一个只顾了避人耳目,可知这一个是怎样熬着!再这么耽搁几日,这灯人儿就要成纸人儿了!连个音信都没有,再有心思又能怎样?嗯?信?忽一闪念,想起来之前的话,“哎,小姐,你不是说咱们来是要给二爷送什么信么?可送了?” “嗯。” “在哪儿呢?何时送的,我怎么没见着?”荷叶儿实在纳闷儿。 静香抬起头,竟是难得笑了笑,“人到了,信就到了。” “嗯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3 ?” 静香不再言语,缓步前行…… 那夜他的抖,和死命将她裹在怀中的力道,都仿若那撕裂的伤永远留在了她身上,听着他口中痴痴颠颠的唤,她僵着不能应,心却知道他是痛极…… 他所为,她都懂,于她心愧,于她心痛,便再不及仔细思量,无论如何干戈,就想给她交代,示她真心,一刻也不忍她再等,再熬……可又怎能怨他鲁莽,自己何尝不是真的如此?闷葫芦一般什么都说不出口,心却比他更切,那一夜之后失了所有把握,再撑不住,多候一日都觉无望。人痴颠,一时恨生,一时想死,哪还等得他再从长计议…… 这一回,与其说是他急,倒不如说是她迫…… 伤后两日他不曾传来一个字,心思重,必是吃不准她可是还在怨他,可是伤得再不肯与他瓜葛。如今,她独自来探,就是告诉他,那一切过去,她认命,从此认命…… 荒唐便荒唐,本是一对痴人,奈何世人笑痴…… “小姐,” 看静香似当真并不计较这见与不见,又或者本就在意料之中,荷叶儿便也不再多纠缠,跟上来依旧挽了她,“小姐,你说二爷伤得究竟能有多重?我想着他能自己去佛堂跪,必是还撑得住,又上了药歇了这两日,该是好些了,你说是么?” “嗯。” 听静香随她应,荷叶儿似更有了底气,“哼,就是这话!我早就说了,那人假得很!” “嗯?”静香不解,“谁?” “青蔓啊!你看看她那个样子,好几日了,可那泪还掉个没完,眼睛都泡成鱼泡儿了!像她主子要死了似的,晦气不晦气?!” “荷叶儿!” “小姐,我,我不是咒二爷!”荷叶儿知道脱口差了话,赶紧打圆,“我是看不上她那副矫情样儿,做给人看的么?紫螺姐姐显是也哭过,可说话行事正正经经,张罗服侍,张罗待客,谨慎着呢。可你看她,一副病病怏怏的样子,陪客说话有心没心的,魂儿都不知道哪儿去了!提起二爷就掉泪,你说不是矫情是什么?越看越像红玉!” 听荷叶儿拿红玉来比,静香轻轻拍了她一记,“主仆一场怎不连心?况他跟前儿只青蔓一个,这么多年,说是亲也不为过。” “有多亲啊?像咱们似的一处长的么?都说二爷房里只看重她,连带老太太那边都是,当真么?紫螺姐姐哪里比她差?实在多了!” “好了,不关你的事,话这么多。” 静香丢开荷叶儿的手独自往前,小丫头赶紧赶了过去,嘴里依旧嘟嘟囔囔……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入夜,淅淅沥沥飘起了雨丝,雨不大,却依然带了风,冷飕飕透过虚掩的窗,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吹得小烛缥缈,幔影绰绰,房中不觉便添了几分略显阴凉的寒意…… 佛龛下,双手合十,跪着素净的人。白天存下的焦燥都在这清冷的雨夜慢慢淡去,心静,无杂念,虔诚想愿,虔心课诵,只求人长久…… 诵完经,已经三更天。静香起身,这才听到簌簌的雨声急了许多,风扑窗棂,咯咯吱吱,似有些支撑不住。走过去,双手掩了窗扇,正待拨那窗栓,人却顿住,一时心跳,脑子里竟没了主意,愣了一会儿,终究没动…… 回到卧房,更衣洗漱。水声轻响,一个人安静,又想起傍晚去探芳洲苑,可脑中所见竟不是他,而是……青蔓。 听她含着泪讲他的伤情,那么细致,那么心疼,让静香觉得不得近前的自己真若一个局外人,不由悄悄地在心里生出了羡慕,何时……自己也能如她这般,不必在人前掩饰,可以守在他身边照料,可以为心疼他哭,堂堂正正…… 怔怔地,眼前又见那伤心欲绝的脸庞,那伤极的痛,若非自己与他已走到今日,怕是也无法感同身受……静香正是感叹,不知为何竟忽地想起荷叶儿的话,眉心不觉微微一蹙,难道……只是一瞬闪念,就赶紧撇开那念头,不由悄悄斥自己,怎么如此小人心,吃那定亲的醋也罢了,竟是连他身边的丫头都容不下…… 正出神,忽闻厅中通的一声,像是什么连带了桌椅,那声响虽不重,静夜中却格外清晰。风到底吹开那窗扇了么? 静香起身走到门口,刚打开门闩便倏地灌进了寒气,已经脱了外袄儿的她不觉一哆嗦,一时手僵没动,那门却忽然自己加了力道向里敞开,眼见庞庞然一个黑影迎面而来,静香惊得不及反应,就被沉沉压来的重量拢在其中…… ☆、第五十九章 雨夜缠绵 …… 雨水搀杂着风腥,湿寒的怀抱中没有一丝温暖,却这不管不顾的力道熟悉得让人心碎…… 他似脱了筋骨,整个人重重扑在她身上,完全没有自己的支撑。这般的突如其来险些将那瘦弱的身子压垮,可腰间那有力的双臂又牢牢将她裹紧,摔不倒,又站不稳,一时醉了酒一般,在房中踉踉跄跄。 这一番纠缠,静香早已明白是谁,只是此刻哪还顾得是否丢了矜持、失了形状,只努力抱着他,倾全力想支撑他,哽着语声,不停地问,“你怎样,你怎样……” 头埋在她肩头,人无力,声低哑,“疼死我了……” 泪不防备就从心底涌出,再也屏不住,只紧紧抱他,抱他,仿佛如此便可将那疼统统粘到自己身上…… 她的身子真软,她的力气真小,揉压在怀中,承泽只觉得身上的痛一点一点都流进了心里的伤…… 好容易站稳,他依然紧紧裹着她,完全覆在她身上,不肯抬头。烛光将两人的情形投在墙上,影影绰绰,相拥相偎,再难辨出究竟哪个在支撑,哪个在倚靠…… 贴在他怀中,泪似一朝冬去暖化的冰雪,再不论方向,只管流淌……心结开了,心底便涌出许多的话想说给他听,可此刻却都堆堆挤挤哽在喉中一个字也吐不出。慌慌无措,一时想心疼他的人,一时又想说透自己的心,却左右都不得法,只知抚他的背,抚他的背,一下又一下…… “你……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应声,手臂却越紧,身子也越沉。 “该好好儿歇着才……” “用你操心?!” 他瓮声一句,明明是发狠,却听得人那么心酸,静香再忍不住,终是哭出了声。 第一次见她如此不顾,在怀中哭得浑身颤抖,接不上气,承泽这才稍稍直起些身,也不劝,只是低头,怔怔看着她哭,仿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4 佛那泪是他们两个人的,总要流出来,流干净,才能彼此心顺…… 好半天,她才渐渐小了声音,浑身无力软在他怀中。抱着她,承泽长长吁了口气,似这一通,他也哭了个痛快,身子空,心乏……又待她略缓了缓,才低声道,“我困了。” “……哦,”那哭透了的人这才想起他还一身是伤,这冒雨而来,见也见了,是得回去歇着,遂赶紧擦了擦泪,却一张口,语声依旧带着未平的抽噎,“那,那好,可,可别再走窗子了,我想办法送你下去。” “往哪儿去?哪儿也不去。” 静香一愣,挂着一脸的泪痕看着他,没太听明白。承泽也不再多话,丢开她的手,自顾自往房里去。 看他步子仍是不利落,静香赶紧上前搀扶,“不,不回去歇么?” “回去……我,我睡不着。”终是硬气不了,嘟囔了一句。 他并未说什么羞人的话,她却已经红了双颊,毕竟……偷偷见是一回事,留宿她的闺房,实在是……另一回事…… 短短几步便来到床榻边,搀扶他的手悄悄用了些力想拦,口中也是尴尬,“这,这可……不如……” “好几天了,困死我了,让我歇一会儿。” 低哑的声音亲近得让静香的心发颤,桔色的烛光中,眼底的红丝那么疲惫。怔怔地看着他,只怨自己,怎么会想不到……他睡不着,他在自己的房中都睡不着……这般的羞辱与疼痛,他的心该是怎样折磨,如今这世上只有她知道他是怎样的人,知道他的清白,他的情深,只有在她身边,他才最安心…… “来。” 抬手轻轻解他的衣扣,为他褪去雨湿的外袍…… 因着身上的伤,躺是不能够了,承泽俯身趴在床榻上,闭了眼睛,像是极困乏,静香弯腰轻轻给他脱了靴子。再抬头,见他趴在枕上左翻右动,怎么都不是。 “怎么了?” “这枕头真不舒服。” “府里各处不是都一样的么?” “不一样,我那个是青蔓自己做的,很软。” “……哦。” 静香应了一声,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想着今夜总得将就了,可看他将那枕头一会儿搂在怀中,一会儿垫在头下,怎么都不肯睡,心又不忍,“要不,要不用薄绒毯子给你折一个?” 听他不言语,静香当他应了,便欠身往床里去寻。谁知刚刚够到那毯子,不待拖拽,腰上猛然一把环绕的力道,人便毫无防备扑向床榻,慌乱中她想双手支撑,却不防他略一起身用力将她反转过来仰面摁在了床上,再不及反应、再不及挣,被他牢牢箍在身下…… 就势将头埋在那渴求已久、柔软温暖的怀中,他喃喃道,“还要什么枕头?这便最好……” 他虽只是半个身子压了她,静香也觉气不匀,再看两人如此亲密的姿势,便是有过那肌肤之亲,也让她甚觉尴尬,正羞得满脸通红想推开他,忽撇见他袄端腰下现出一小块印记,眼见着殷成巴掌大小,淡青的裤子上,湿湿的痕迹十分显眼。 “啊,”静香失声叫,“是血……” 承泽闻声,回头看了一眼,抬手用衣襟遮了,“可能是才刚用力挣开了伤口。” “我,我这就给你找药。” 说着,静香急急想起身。 “不用。”他按着不许她动,“一会儿回去,攀檐走瓦的,还不是得挣开。” 听他说的那么随意,静香鼻子一酸,以为哭干了的泪又扑簌簌地掉,“你,你看看你把自己作践成什么样子了……” “那也比让你作践强。”低低回了一句,依旧枕在她怀中。 知道他意指那日的绝情,静香心悔不已,呜呜咽咽, “我,我其实……我心里……” “行了,往后再别跟我说什么心里如何的话,你的心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我揣摩不透,也不想知道了。”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竟连一丝无奈都听不出,静香的心一顿,忽地生出了怕,眼睛怔怔地,不敢眨,只任泪不停…… “当初我一个人念,就从不敢想你会一样,可又管不住自己,随你一句话就胡乱猜想。其实,我知道你应下我是以为我要伤了、残了,被逼无奈,遂我心里从来就不曾笃定……直到见了那画,我便痴了,竟不去深究,这世间……那眉目还有相似之人!” “不,不是,不是……”心急如焚,静香恨不能即刻掏给他看,却怎奈止不住的泪水牵起了先前的抽噎,语声不接。 “如今,你愿或不愿,你我已是夫妻,想逃开我,只能等下辈子!”他的声音突然沉,话突然狠,抬头,红着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记住,这话,我这辈子只说一次!你想‘他’也好,念‘他’也罢,都好好给我藏在心里!若再敢在我面前显露一次!我,我绝不依你!” “你听我说……承泽,承泽你听我说……” 想起那日她口中声声念夫君,此刻又听到这一脉相承的名字,他突然恨极,呵道,“往后不许这么叫我!过去的事也不许提,什么合宜园、什么画,都不许再提!!” 静香吓得猛一怔……这些日子因着自己的不体谅害他一身是伤,她的心本就被愧疚折磨紧紧拘着,本想待两人相见,好全部坦诚给他,谁知此刻一口气闷在心口,被他一误再误,泪水中的人急得浑身发抖,却是抽噎着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看他狠绝,看他伤透,她的心疼得死去一般,万般绝望之中,她突然将手指放入口中狠狠咬下去…… “静儿!静儿!”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承泽,一把握住她,“你,你干什么?!!” 一滴温热滴在他的掌心,冰凉颤抖的手指在他掌中划,痴颠般,反反复复…… 看着掌心那鲜红的“夫”字,仿佛印了刀尖刻在他的心头,承泽一把抱紧她,狠狠屏着泪,语无伦次,“什么话不能好好儿说,你,你……我傻,我痴,你怎么,你怎么也……” 在他怀中把心里的委屈、憋闷统统哭了出来,“你冤枉我……不让我说话,你不让我说话……” “静儿,静儿,别急,别急,是我的不是,是我犯浑,啊?” “我,我的话,这辈子也,也只说一次,你,你记住了!”她颤抖着发狠道,“我,我的心,我的人,今,今生,只,只是你……只为你!” “静儿,静儿!”心该喜,却怎么疼得刻骨……“我记住了,往后再有什么,我,我都只记这一句……” 心意终是表明,她慢慢平静,虽还是流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5 泪,却是张开双臂抱了他。 “其实,如今这情势,哪还用你说这些。”没想到把自己心上的人逼成这般,承泽实在疼,轻轻吮着那咬破的指尖,“横竖我这辈子就是赖上你了,你不要我,再没人要我了。我……” 正要再继续,却听静香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承泽赶紧停下,问道,“什么?你说什么,静儿?” “……她们,她们就是要,我,我也不给……” 抽噎的声音极小,一句话没说完,脸颊红透,这哪里像是在跟人争什么!看着那惹人疼的样子,承泽扑哧笑了,眼中却不知为何竟又酸得厉害,努力屏着,凑近她,求道,“静儿,叫我一声。” “承泽……” “不是这个。”抬手轻轻抚着她的唇,“叫我一声……” 看着他近近期待的眼睛,静香的心又慌得通通跳,羞得左右不是,别别扭扭半天,才小声唤,“夫君……” 一声夫君叫得他痛心入骨,一声夫君叫得他得意忘形,只觉今生就该这一个愿,世人笑他无用笑他痴,都无所谓,一颗心牵系,只求人长久,但愿人长久…… 烛光中,羞涩的人儿眼帘轻拢,不敢再对上那痴颠颠、热得发烫的目光。娇娇嫩嫩的唇瓣在他指尖轻颤,心中那切切相思此刻仿佛化作几根极细的琴弦,随那轻微的颤动,将他心底深藏许久的渴求缓缓拨出;温热的呼吸轻轻吐在他的掌心,柔柔的,痒痒的,寒冷的雨夜带着她的体香暖着他的人、他的心,这便伤也不见,痛也不见…… 怔怔地看着她,忽地心慌,这已是他的全部,再无所剩,若是有一天突然不见了她,他会不会……就此散碎…… 凑近,轻轻覆了她的唇。她微微一怔,抿紧了唇。他不急,轻轻含了那娇嫩的花瓣辗转舔舐,将他的疼爱、他的依恋一点点,一点点揉入她。白皙的小脸慢慢泛了红晕,她自己也觉出了羞涩的温度,想矜持,又不舍,小小纠结,轻轻闭上了眼睛…… 笑意漫在他眼中,轻轻挑开她齿间,浅浅探入,触到那可爱的小舌,湿湿软软,清香入口,本是笃定的他身子微微一颤,有些把持不住……那日狂乱,只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竟是不曾细细品尝她的味道,此刻迫不及待地含了她,紧紧缠绕着那小舌,于她挑/逗,与她玩耍,享受那极致甜美,感觉那温柔蚀骨,天地不见,周遭所有都化作口中缠绵…… 苦苦相思都沸腾在身上血热,再不知收敛,那纠缠越来越深,越来越用力,她感觉到他的放任,仿佛又触到他体内那只不受管束、蠢蠢欲动的小兽,她心怕,想赶紧推开他,却哪里敌得过,只被一把握了手腕,定在身下。越加贪婪地吸吮,越加痴迷的索要,任那股燥热在身体里放肆地流淌,越来越烈…… “嗯……嗯,嗯!” 这一声奋力挣扎,终是拖住他最后一丝神智,承泽不敢再强,百般不舍也只好停下,“这,这就好了?” “还,还要怎样,都,都喘不过气了。” 看她娇娇带喘,两片粉唇被自己吸吮得似涂了胭脂一般红嘟嘟的,还似有些肿,他这才有些难为情,却还是舍不得放开她,裹在怀中,依旧不时地啄着,像留恋贪玩的孩童,“静儿,那天……那天弄疼了吧?” 听这暧昧的语声,知道他是指那一夜,本是害羞,可一想到那发了疯一般的力道,静香更觉委屈,撅了嘴,“嗯!” 轻轻抚去她脖颈处散开的发缕,曝出雪白细腻的肌肤,心又一热,低头埋了脸颊,喃喃道,“我不该,可我,我也不悔……我就是要你,要你死心跟了我……” “往后,往后再不许了。” “静儿,往后我……” 这一回静香再不肯与他妥协,抬手紧紧握了他的嘴巴,“不许就是不许!也,也不许再提!” 他轻轻挑眉,想那夜真是吓着她了,拿下她的手,笑笑,疼爱道,“好,不许,也不提。” 静香这才缓了脸色,“好了,不是困么,睡一会儿吧。” “嗯。” 环着她的身子,舒舒服服枕在她的颈窝,打了个呵欠,真是累了。 看他这样子真像缠着娘亲的小娃娃,静香悄悄笑笑,也就势揽了他,轻轻拍着…… 以为他就要这么睡了,其实,那人虽已困极,却怎么都不肯闭上眼睛。是啊,如何做得到?那夜一场乱,他真是疯了,看身下她那苍白僵硬的样子,心都碎了,事后想来,竟是,竟不如一场春梦,除了心痛,什么都不记得了。此刻躺在她怀中,枕着那娇柔的身子,近在眼前,是薄薄的衣衫下那两朵娇媚的形状,躺着也这么挺挺的,饱饱满满,不知,不知握在手中是什么感觉。耳根忽然热,他不觉舔了舔唇,那夜,那夜其实……只是扯掉了她的裙子,心痛,脑子也乱,只知发狠压着她,她的衣衫下,根本就没,没碰着…… 悄悄地,悄悄地,环在腰际的手一点点,一点点潜入她的衣衫,谁知刚刚撩起一个小角,正欣欣然想继续,却突然被她一把握了,吓得他赶紧闭了眼睛埋了头。怎样回应?刚答应她再不了,就不耐,此刻还能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任她责骂。 等了好一会儿,没等来骂,倒是等来了她放手。承泽似明白又似糊涂,抬起头想看她,却被她遮了眼睛,“好好儿睡觉。” “……哦。” 重躺下,闭了眼睛,努力想睡,可那两个小尤物这么近,他,他怎么睡得着?!算了,小人做不得,不如君子些!干脆抬头看着她,“静儿!” “嗯,” “让,让我……”只理直气壮叫了一声,再开口语声就尴尬得像蚊子哼哼。 “什么?” “让我……摸摸。” “不行!” “不伸进去也不行?隔着衣裳也不行?我,我其实没想干嘛,就是,就是想知道是硬,还是软……就摸一下,啊?以后再不了,行不行?就一下,静儿?” 听他这么没皮没脸又求得可怜巴巴,静香羞得发烫却又扑哧笑了,抬手拧了他的腮, “狠狠” 地掐…… 承泽扬着脸任她捏,正准备再求,高几上的烛灯突然灭了。黑暗中,什么都不见。他略犹豫了一下,手悄悄往上挪了挪,没听到什么声音,又悄悄往上挪了挪,还是没有。大着胆子轻轻覆在其中一只小尤物上。呀,真软。小心翼翼地握住,生怕给捏瘪了,可那小东西虽软,可握在掌心依旧鼓鼓地,像拥了一只调皮的小兔,轻轻揉捏,慢慢松,那团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6 柔软也跟着在手心里慢慢弹开,似与他始终追着,贴合着。心思荡漾,身酥软,越往她怀里蹭蹭,认认真真地捏玩,心里盘算着,待他伤好定要缠着她,总得,总得看清楚他自己人儿到底还有怎样的玄妙,那薄衫下究竟,究竟是怎样销人魂魄的风光…… 颤悠悠的心渐渐放松,迷迷糊糊,入梦仙境…… 他睡着了,睡熟了,鼾声在她怀中撒娇,那么惬意,那么放肆,搂着他,轻轻贴着他的额,小声求祈,佛祖,便是此时死去,也好…… ☆、第六十章 辗转起伏 入冬后的天气原本一直阴晴不定,雨水像是随时蓄在云中,不分时晌就会飘一阵。可这几日那云倒像是淡了,日头虽仍是不够透亮,却少了许多阴沉。 延寿斋院子里的石砖地上,承泽端端正正地跪着,头微低,神色平静,移向正空的阳光落在身上,将那苍白的脸色略略掩去些。一身浓重的药气,任是厚厚的靛青团花缎袍也遮不住,痛却已经成了习惯,脑子里早就分出一根神经专门指挥着咀嚼、吞咽,只是偶尔不经意牵扯了,会有突然撕裂的刺激,忍不住就在牙缝里抽冷风。人趴在芳洲苑,说是养伤,实则心里一刻都不能安稳,勉强挨了两日便依旧像从前一样每天早早起来到延寿斋请安。只是,曾经他一个行礼后便可以腻在老太太身边,如今却只能跪在院中看自己的影子一点点地从长到短,再从短到长…… 老太太不肯见他是意料之中。出此下策知道会惹老人生气,却是没想到能有如此大怒,想来也是老将军那张牌用得有些过,时至今日都让他心有余悸,不是后悔害怕,只是担心把老人家给气出个好歹,实在大不孝。愧疚之心再不及顾念自己的伤痛,每日跑来跪着,是日头是风是雨,越是难熬心倒越安。 又听说老太太这几日虽长嘘短叹、不大念吃食,精神却倒还好,承泽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心想此刻老人家必是一口浊血闷在心口,难忍难消,可终究说来也不过三两年,待到看他成亲,待到抱上嫡重孙,一切定会云开雾散。到那时,这当初曾经便成了再不许提的年少荒唐,依老人的豁达断不会再多纠葛。这么想着承泽略觉安慰,又告诫自己今后更要好好读书、练功夫,进京应考也好,安心田园也罢,孝顺老人,教养兄弟,恪尽己责。 已是正午,日头落在延寿斋的南窗上,折过来,明晃晃的却不觉刺眼,想着窗里的暖炕上静儿正在伺候老太太午饭,承泽的心甚是温暖,都是至亲之人,不到万不得已,他断不会取舍…… …… 孙儿每日跪在门外,风里雨里挨着,府里人没有不抹泪的,可老太太看在眼中,却仍是三分心疼七分恨!这羞人怪癖虽非他私心所能克制,却怎么读了这么多年圣人书还如此不懂把持,竟在旁人府中放/荡了形状,实是可恶!!可说到底终究是自己的心头肉、老易家唯剩的嫡亲血脉,倘若将来他当真改不了,少不得还得为他遮掩,至于传递宗血之事,也只能再做计议。只是此刻却断不能容他再有些许的放肆,每日禁在身边予他教训,也算正正家风! 心再恨,气也得消,日子也得过,如今眼前最当紧的便是这退亲之事。与蓝月儿和静香仔细商议过后,老太太亲笔修书,一封往松江去,一封往扬州去。信中并未明言究竟何故退亲,却这字里行间已是甚有隐衷、百般歉疚,想着这两家人自会去暗中打听端详,退与不退全在他们定夺,易家也算仁至义尽。 原本以为耽搁个几日,两边回了信此事也就了了,却不想这一误就是小半个月。承泽的责罚早已从跪延寿斋改做了禁芳洲苑,可依然没有扬州的任何消息。就在老太太都有些沉不住气起了疑心之时,回音终于珊珊来迟,却不料这一来更于人难解:顾家并不应退,而是提出要见承泽…… 斟酌再三,老太太决定让承泽走一趟,虽然退亲实尴尬,可想着两家都非市井小户,又有生死的交情在,已是如此心诚,他们断不会再刻意为难承泽。若是因此能万中出一有了转机,也算是意外之喜。 得了信儿,承泽倒不觉着怎样,老太太这关他都撑过去了,旁人那里再怎么都好周旋,更况,碍着几家子的面子,便是动了气,又能出格到哪里去。只不过,自己不在意,却实在有那在意的人,听闻他要往“岳丈”家去,那眸中的粼粼水波立刻就酸成了泪,人还在延寿斋就走了神,险些打了手中的茶盏。 看在眼中,承泽又是心疼又觉有趣,却怎么都不敢怠慢,夜里赶紧悄悄去看,果然见那人儿含泪对着烛灯,痴痴一脸的愁色、满心思的担忧。待揽到怀中,却只是埋头一个字都问不出。于是抱着疼、抱着哄,又把那贴心体己的话压得低低的腻在耳边,许她个今生永世不离不弃、诺她个红鸾帐中缠尽相思,这便羞得再无处躲藏,红扑扑发烫的小脸终是露出些笑,却又连带了眼中那忍了许久的泪扑簌簌地落了他满怀…… 想抱了她安顿睡下,却被紧紧攥着衣襟不得动弹,仿佛一刻就要远去。承泽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不接到那实实在在的退亲文书,她怎么都不会心安,便也不劝了,干脆由着自己的心思,低头将她的泪声含在了口中。 许是因为伤着心,迷迷糊糊不知顾及,那湿软的小舌非但乖乖应了他的纠缠,竟还颤颤地探进了他口中,虽只是一倏儿的舔舐,却激得他浑身一颤!这便糟了,原本两人的缠缠绵绵就此成了他一人的尽情放肆,或吸、或吮、或啃咬,口中忙着,手也不肯闲,全不顾她许是不许,一手揽着那柔软的腰身紧紧贴了自己,一手缠在她胸前,揉弄那一对儿挺挺饱满的小尤物,辗转眷恋,百般纠缠。原当一时得逞,这日里夜里的念想总是得以疏解,谁知这隔着衣衫竟越发惹得身上一股火,烫得他再难把持。气息越来越重,力道也没了把握,却怎么越揉搓她,越难耐…… 那泪人儿紧着慢着招架,哪还顾得发愁伤心,被他裹在怀中,任了性子“轻薄”…… 待到朦朦晨曦初透,返返转转,他终是依依不舍离去,留下那双唇上嘟嘟艳艳的红,衣襟下热热涨涨的羞,雪白的颈窝处点点粉瓣,都是……缠人的痕迹……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快马而去,一别无音。惶惶候着,每多一天,静香的心多沉一分。早晚侍奉在延寿斋,口中越来越无话,耳中所寻只有“扬州”二字,一时怕人家为难他、羞辱他,一时又怕人家舍不得他、非要嫁给他,这么惦记着、牵挂着,一日一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7 夜再不得安生…… 眼看将进腊月,没想到没盼回他,竟是等来了哥哥慕峻延的信。信是呈给老太太的,说慕夫人旧疾复发,心念小妹,想接回家去小住几日。按说女儿出了阁就是两姓旁人,况静香嫁过来也不过一年有余,这其间已是托病回过一次,娘家再有什么也不该再来多瓜葛,可老太太这些日子一门心思只忧着承泽退亲之事,想静香守在身边也帮不得忙,也就应了。只是走的时候婉言叮嘱,婆家为重,慎言。静香领会说的是家丑一事,自是应下。 第二天用过早饭,管家安排好了车马并老太太予慕夫人的补品,又着两个妥贴的小厮,好生嘱咐一番,送静香与莲心上路。 晃晃悠悠启程,眼见那兽头大门被慢慢撇在了身后,曾经的惧怕和厌恶都莫名不见,目光牵着那一对儿狰狞的石狮,竟觉亲切,不忍离开。不由悄悄叹,原来,不是为这不见天日的煎熬而于他生了依恋,却是为了他,要甘心这青砖灰瓦、一辈子的禁锢…… 静香轻轻放下窗帘,心是牵挂,他还没回来,自己却又离去,如何熬得这一别再别……这次退亲真是百转千回,为何那不堪的消息已经传去了扬州,顾家却迟迟不主动退亲?又为何接了婆家的退聘,堂堂顾家竟是拉下脸面还要见这薄情寡义之人?虽说来来回回都是长辈在交涉,可她不知为何,总隐隐觉得此次要见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佳人绝艺的十七小姐…… 走了一个时辰终是行至山间,耳边没了人声喧嚣,静得只剩冬日偶过的鸟鸣。 忽闻一阵马蹄疾驰,由远而近,当是急着赶路之人,静香正要吩咐靠边让路,就听外面小厮已是喝住了马匹,并回道,“大奶奶,后头赶来的像是二爷和福能儿。” 啊?他回来了!静香又惊又喜,正急急要看,却听那马蹄声已是来在近前,未待她抬手,莲心挑起了帘子,“小姐,二爷来了。” 承泽跳下马,上前躬身行礼,“嫂嫂,承泽问嫂嫂安。” 眼前便是这朝也念、晚也念的人,怎奈此刻当着人,只得应虚礼,静香坐在车中微微欠身,“二叔有礼。”又道,“二叔怎会在此?” “刚从扬州回来。”他也恪守着礼数,恭敬应道,“路上碰上怡宁苑的福元,听说亲家夫人身子不适,嫂嫂要回家探望,我便赶过来也是托一句安。” “多谢二叔惦记,娘亲是旧疾,许是入冬阴晴不定所致,倒不打紧。” “也要请大夫好生诊治,若是人不得力,嫂嫂只管传信来。” “多谢二叔。” 这么一句句客套,终究把话说尽,再往下便该是叔嫂分手而去,却那相思实难耐,如今人近在眼前,如何舍得!两人心都急,生怕对方开口道别,异口同声道,“嫂嫂!”“二叔!” 这一时真是尴尬,看她脸颊泛红,抿了唇再不敢开口,承泽赶紧圆场,“是我鲁莽了,嫂嫂有话请讲。” “哦,原,原不该我问,只是与老太太挂心,也惦记着,敢问二叔扬州行,诸事可顺?” 这一问真是千好万好!虽是这一场闹得府里无人不知,背后早嚼烂了舌根,可当着面,谁敢说一句二爷如何的话。遂静香这一句问出口,真是有了好借口避人,“嫂嫂,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 静香扶了莲心的手下车,见承泽已往路边去。将说的事事关家丑,静香堂堂皇留下莲心跟了过去。随他停了脚步,静香左右看看,觉得甚妥。这一株老榕但遮但掩,既让候着的家人能看到,又不至太细致;这距离不远不近,只见其形,再不闻其声。 “快让我看看。”心尖上的人儿就在眼前,承泽不知顾及,竟想就着树荫拉她的手。 静香小小错开一步,嗔道,“当心着。”话虽这么说,心也是不舍,目光落在他身上,仔仔细细……“你看你,可又是急赶?可又是走了夜路?”只顾心疼那一额头的汗,竟也忘了身在何处,拿了帕子就想为他擦汗。手抬至空中,这才想起,尴尬尬,就此打住。 承泽笑了,从她手中倏一下扯过那丝帕,双手握了捂在鼻下用力嗅着她的味道,那一副醉迷迷的样子,直看得她脸颊红,心也跳。看羞着她了,他这笑着才作罢,却也舍不得用这帕子擦汗,小心地塞进袖中,“还不是早一刻想见着你。谁知未至府中倒听说你又回娘家了,真真是吓了我一跳。当真是夫人旧疾?” “那不过是给老太太的借口,哥哥怕我担心,另有信给我,信中说娘亲安好,只是年关将至,想接我回去,一起祭拜爹爹。” “哦。”承泽口中应着,心里总像有些不对,年关将至,慕夫人既是没病,慕大哥怎会这般没有眼色,要接了出嫁的女儿回家祭扫? “承泽,你怎么……怎么去了这么些日子?” “想我了吧?呵呵,放心,亲已经退了。” 心终是落地,又欣喜,被他打趣儿着,脸上依然遮不住笑,“顾家可有为难你?” “没有。” “那他们为何要再见你?” “一是为着退亲文书和聘礼,原本婆家退,聘礼不还,可顾家一并都退了回来;二来么,也是顾着脸面,我登了门,便是说这聘约解,两家交情还在,世人便也不好传出什么不堪之言。” 这一番话,承泽早在心中演练许久。她已是一颗心悬着,担惊受怕,怎么敢告诉她,这次他去应的……是十七小姐之邀。说起这十七小姐也真算个奇女子,不过一面之缘,竟是认定了自己的终身,不管顾家人如何在她面前诋毁易承泽是龙阳之癖、不堪之人,她都不为所动,一心要待到春暖花开,上他的花轿。顾家人没办法,只好依她。却不料,易家的退亲信到底还是到了。原本以为如此便该事了,可那十七小姐竟非要亲自见他,亲耳听他说不娶,私心中许是想着他见了自己就会反悔。结果两人相见,确实是才子佳人,确实是郎才女貌,只不过,这人入得眼,却再进不去心。几番来回,十七小姐终是不得已,放他离去…… “哦。”听承泽解释罢,静香轻轻点点头,心里却还存了那一丝闪念,“那……你,你可见着她了?” 承泽微微一怔,“谁?” “她啊。” 承泽笑,“什么她啊?这么酸溜溜的!人家没个名字么?还是几日不见我的静儿泡醋缸里了?” “你!”一句话戳透女儿心事,静香又羞又恼,竟是什么都再顾不得,慌乱乱恨声道,“你去!你去!你跟人家去!谁稀罕你!”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8 “呵呵……”承泽越发笑个不住,略略凑近,继续揶揄道,“是谁啊,抱着我跟我说‘她们要,也不给’,如今怎么又不稀罕了?” “你!你!我,我走了!” “哎,我送送你!” “不用!我,我不回来了!” 看她恼,听她撒娇,他心里只觉饮了蜜糖一般,甜得腻哦…… 莲心扶了静香落座车中,帘外又传来恭恭敬敬的声音,“多谢嫂嫂挂念。时辰尚早,承泽送嫂嫂一程。” 想赌气,想说不用,想说你走!可努力了又努力,势气了又势气,出来的话却是:“……有劳二叔。” 一路走,马匹随在车旁,亦趋亦步,相伴而行。 轻轻挑起车窗帘,悄悄看着那英俊的身形,心里的恼,心里的气哪还有半分,转而竟痴痴地想,若此刻他是随她叩拜岳家回门去,该多好…… 他猛一回头,扑哧一笑,吓得她一哆嗦,竟是怔在当场。好半天才反应,刚还赌气,此刻就偷偷看情郎!端端落在他眼中,这是羞死人了! 看她咬着唇,羞得无地自容,受惊仓惶的小兔子一般缩回了车里,再不敢露面。乐死了承泽,不敢大出声,却是在马上前仰后合…… 有外人在,叔嫂远送实不合礼数,遂只短短走了一程,便两厢别过。 人离,心却难舍,知道那车中暖帘后也是看不见的频频回首,他便留在原处不动,目光静静地随她远走…… 日头暖,光亮,周遭的颜色都似更分明,道两旁杂草衰枯、老榕苍青,乱糟糟拢着曾经蜿蜒的小路竟似笔直延伸去,没了尽头。路上人,渐行渐远,终是远作一个小点,终是不见,看着那空空如也,眼涩,一片明晃晃的模糊…… 此番拒亲几多辗转起伏,几乎没有一处在自己的完全意料之中,这一份心焦怎敢与她说,前途漫,究竟何时……才能相聚,究竟何处才可相守……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待转回府中,已是过了晌午,承泽未及回芳洲苑,直接往延寿斋去请安。 独自出门办事于他早已寻常,从来妥贴,回话也点滴不漏,老太太听着,总是微笑颔首。可这一回却再不同,任是他把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老人家依旧不甚满意。最后竟将扬州之行一步步拆开,从进的哪道门,何人引领,何人待,到顾家人的言语搭话、神情举动,直至三餐六茶、仆从服侍,点点滴滴,仔细盘问。 老太太的苦心,承泽自是领会,自己的孙儿,错了,丑了,自家可以打可以罚,却不能由得旁人多一点的脸色。老易忠王府旧时的脸面丢得,骨头却折不得。于是承泽依着老人,一字一句,尽述端详。只是,那与十七小姐的相见依然悄悄隐去,掐去这一星半点,绝不可死灰再燃…… 听闻一切礼数皆周到,亲退得也顺利,老太太这才安心,总算了了一桩事。 冬日天短,待回到芳洲苑已是到了掌灯的时候。 也是盼了又盼,终是见他进了门,一颗心方才落地。青蔓一边吩咐旁边的小丫头接了福能儿手中的东西,一边迎了承泽往房里去。 房中早已预备好了热水,为他宽去外袍,挽了衣袖,洗手、净面,换上熏得暖暖的袄袍,并不再束腰带。拉他在桌旁坐下,手中递上了暖胃的红枣茶。解下冠帽,不用那象牙梳,只是她细长轻柔的手指,轻轻拢着他的发。每一个动作,每一处细致,都是多年的彼此习惯。一趟远行归来,他不言语,她也不问,已是回了家还需顾及什么。束好了发,双手抚上他的额,慢慢揉捏,为他卸去这一身的风尘疲惫…… 那一场风波骤来,惊得她无所适从。自小在老太太身边调/教,从未多听一句污言浊语,“龙阳”是什么,她不懂,还是悄悄打听了老妈妈才知道。那一刻,她的心绝死无望,守得再久又怎样?甘心做他的房里人又怎样?他根本……就不想要女人!那几日,她流尽了这一辈子的泪,却又突然发现守着他的伤,她心里的疼竟比从前不减分毫,恨也好,怨也罢,她竟然……还是不想走…… 慢慢想,慢慢通,其实,他有这怪病又有何妨?她也不是非要与他那般亲近,她要的就是守着他,这辈子天天都能见着他、伺候他,为他穿衣梳头,为他铺床叠被。原先还怕有了新奶奶会撵她走,费尽心思、担惊受怕,如今倒正好,将来哪能当真房里给他放个大男人?不娶妻,身边就得有个妥贴人,还有谁能比她更稳妥,更贴心?一辈子这么守着,就像如今这样,芳洲苑就是家,他身边就是归宿,没有妻,更好…… 心,从未如此安宁…… 福能儿挑了帘子角儿探头进来,“二爷,我过去了。” “也是一天了,一处吃了再去。” “哎!” 跟自家爷,福能儿从来也不客气,况也是饿了一天,遂根本不推辞。见福能儿进来,青蔓正要转身去张罗摆饭,忽想起了一桩事,“哦,对了,表小姐来信了。” “哦?何时来的?” “昨儿一早。”说着,青蔓往书架子上去找。 “昨儿一早?”承泽有些纳闷儿,丹彤这丫头老是夜里往慕家庄去,天亮前溜回来倒头就睡,不到晌午不见人,这怎么会有功夫给他写信?是牵挂这府里的情形么?可他早已去信告诉她了啊,怎么…… 青蔓将信递给承泽,收拾了水盆走出去。 承泽拆开信,打眼一看,浓厚的墨汁,匆匆忙忙的字…… “快!备马!慕家庄!!” 这一声真如惊天炸雷,吓得福能儿一身冷汗,再看爷脸色煞白,早没了颜色,哪还敢细问究竟,赶紧应下,“是!”通通跑了出去。 承泽一把扯过架子上的腰带边束边匆匆往外走,正撞上青蔓转回来,见如此情形,惊问,“二爷,这是做什么?” “出去一趟!” 青蔓一把拉住他,“老太太已经知道你回来了,再不许你出门!” “青蔓!好青蔓!帮我遮着,我有急事,必须走这一趟!!” “爷!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好歹帮我遮着!!” “哎……” 人哪里还拉得住,转身一纵,跃下楼去。看他心急如焚心却依然小心往后门去,青蔓眼中的疑惑渐渐变冷…… 伤时的雨夜,她离开前,他明明已经睡了,可夜里风骤,她起身想给他添被,可那门却再推不开…… 那样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19 的伤,那样的痛,又刚敷了药,怎么会自己起身锁门?她就睡在门外,一夜不曾合眼,又怎会没有听到些微声响?除非,是他不想她听到,他可是在房中做什么?还是……根本就不在房中…… ☆、第六十一章 至爱心苦 已是夜深,寂静冷硬的石砖路,步子挣不开袍脚,黑暗中疲惫地拖沓着。轻软的布鞋底偶尔误踏蓄积的雨水,拍出轻微水渍的声响。没有灯,没有月,这样无边的夜,甚似此刻的心境。 盛怒之后身体像被抽干的河塘,空则空了,却不得收合遮掩,端端留下一个强撑的空洞,曝出深底阴冷的淤积。年届而立,有生之年,一贯的沉稳笃定深陷无力…… 他年长她十岁有余,老父仙逝,娘亲多病,是他手牵着手将她一点点带大。可养则养,教则教,却从不舍得多说一句。于她,他口中不明讲,皆是任由的心,只为这安安静静的小丫头连撒个娇都轻声细语、小心翼翼,看在眼中,疼在心上,总觉得怎么宠都不足够…… 记得她初画得意,起了那逞强炫耀的心,缠着他要即刻往画市去。多年成就,他怎能不知其中轻重,却是因这实在难得的耍小性儿,竟让他生出了一股子身为兄长的蛮俗之气,不论就里一口应下,厚着脸皮在同好画友前虚浮夸大地褒扬,并附在自己的画作旁,一笔成交。可即便如此,事后回想,于画艺画德他依然没有半点愧疚,也不容他愧疚,只因那一时的莽撞行事、一时的私心维护,端端成就了今天江南画界独具风格之人物慕青。 凡事,只需点到为止,听则听,不听,绝不强求,甚或偶尔还期望她犯个小错、耍个小赖,让那安静清冷的性子但生些趣味。娘亲责他太纵,他却心安理得,自己许是会一时心热,做出有悖常理之事,许是会一时糊涂,犯下那不该之错,可静儿,断不会出格一步…… 仰天看,蓄了雨意的黑暗越发浓重,慕峻延苦声长叹!教她书,教她画,怎么,怎么就少教了她羞耻心?!叔嫂不伦!叔嫂不伦!!质问之时,他思前想后、斟词酌句,生怕言语过激伤了她的颜面伤了她的心,一语问出,多想她震怒、厉声辩驳,多想她羞愧、悔不当初!可是……如此不堪的字眼,她竟应得坦坦然然、心甘情愿!那面色平静,那眸底清澈,看得人如坠冰窟,通身彻寒! 尚未与她问个清楚,夜幕中已是疾驰而来那不堪之情的另一端!好他个易承泽!!这个时候竟然还敢堂堂皇踏他慕家之门!一身风尘泥泞,双膝砸地,那言语切切,声声含泪,真像是护卫自己心头挚爱,真像是一份情痴两处苦守,可曾还有半分廉耻想到那口中伊人是他的嫂嫂!!气得慕峻延浑身冰凉,一个“滚!”字喝得他胸口挣血!再看这一个跪在地上铮铮的骨头,再想那一个且静且安绝然的淡漠,慕峻延实在不敢深究他们之间究竟到了何种境地……只是听着这一番毫无计较的疯话,便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易承泽!易承泽!!冰冷暗夜,双拳铮铮作响,慕峻延心恨难消,你是易老忠王的嫡孙公子,你是饱读圣贤之书的名门之后,将来金榜题名,娇妻宠妾,多少景秀前程,何必要玩弄她一个新寡之人?是道她此生凄苦还不够起伏多劫,还是看她果然生就一副轻薄骨头,耐不得闺中寂寞、守不得贞洁?!即便如是,她尚是世间一个活物,待到你倦了,待到你左右权衡觉得不值了,这一条残命,她又该何去何从?难道,当真只顾这一时欢愉,心底竟一丝与人的怜悯都不剩?! 说什么情真意切,道什么地老天荒,年纪轻轻,何曾当真经过世俗禁锢?一个龙阳之好,不过是宅门公子的荒唐,遮得过一时,有怎奈得过一世?此刻情浓,你能不顾及自己的体面,只恐伤了她的心,可若是有一天,家族体面,己身安危都摆在你的面前,你可还能想到她是你曾经信誓旦旦想守的妻?一日顿悟,弃她而去,世人皆道浪子回头,于她,便是不知羞耻的荡妇,罪有应得…… 到那时,自己千宠万娇的小妹,依然是出了阁的人,依然是两姓旁人!他又该怎样将支离破碎的她再捡回身边?日久年深,苍茫岁月,只能眼看着她在屈辱中一天天老去,如被久弃的枯井,活着,再无半分生的念想…… 夜越深,越冷,越暗。 终于来到她的闺房前。这一套小院恰护在娘亲和他的卧房之间,推窗可见,仿若窝在怀里的宝贝,稍有动静,他都会最先知道。记得她出嫁前一夜,自己掩在窗后,看那一宿不眠的小烛,心泪滂沱…… 出生就带了苦疾,她的天地只有黑暗,她的性子也因此静得出奇。小小的孩儿,难得哭闹,只是静,只是静,那双眼睛努力睁着、“看着”,空洞得让人心颤。从那时起,他就发现小妹的心很难揣测,总想藏起所有,独自应对。若非这一次事败,她怎会将那十八天地狱、那一百天折磨与他言讲。心痛得鲜血淋淋,但想那般境况之下,她怎能不对那体谅之人生出依恋,怎能不奢求人的庇护温暖 …… 从没觉得步子这么沉,将要说的话,踌躇了这几日,他依然没有把握是对是错。知道了她经历的苦痛,自责、愧疚将他所有的坚持都击垮,什么道义,什么廉耻,他连命都可以与她换!可如今兄妹异姓,她只能独自承受。这一番“谋划”,究竟是要帮了她,还是最终会害了她,他似乎已经无力想透。无望之中,只能求助苍天,已经错的不可救药,只求这一点能稍作弥补…… 刚到房门外,莲心迎了过来,福身行礼,“大爷,” “睡了么?” 莲心回头看看屋里,无奈地摇摇头。 “你去歇吧。” “是。” 轻轻推开房门走进去,慕峻延不由苦笑笑,只当人家心愧难眠,却原来是在画画,那画中无人,只有雨中盛绽的桃林…… “哥,”静香起身让座。 看那平静的神色,仿若这几日的口舌都不过是他一角独唱,让慕峻延一时觉得自己的仓惶实在小题大做,轻嗽了一声道,“他今儿又来过了。” # “我知道。” “我没让他进门。” “不怨哥。”她一句一应,不见纠结迟疑,斟了茶,双手奉上。 慕峻延接过轻轻抿了一口,正想着该如何将话引深,就听得她轻声道,“哥此刻于他怎样都好,只是,终究有一日……他是要来拜过娘亲的。” 慕峻延微微一怔,放下茶盅。 “静儿,今儿哥来,不想再重述之前的话,只想嘱咐两件事,你务必记下。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0 ” “哥哥请讲。” 看她略略低头,轻垂了眼帘,知道她又是想以不变应万变,慕峻延不觉叹了口气,努力振了振精神,才道,“一,事成之前,不可亲近,叔嫂有别,万不可让老太太觉察。” 静香一愣,他,他说什么?事成?“哥,你,你这是……”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秘密,既然人有本事做得出,人就有本事知道。此刻你二人虽自觉谨慎,殊不知到处都是耳目,便是一时掩在寻常中,也终归要被有心人琢磨了去。再像他这般不管不顾,这几日天天往这儿跑,只管这么下去,曝露是早晚的事!一旦传到老太太耳朵里,那……”提起易老太君,慕峻延心底一股寒意,“老太太曾经征战疆场,女中豪杰,心狠手硬,又极念伦常!一旦曝出你俩之事,且不提族中家法如何,单是那老人家一怒之下,一时三刻怕是就能置你于死地!” “我知道厉害,”兄长能容下他们已是,此刻一番话,静香哪还敢多辩、多想,“哥哥放心,我们不会再……” 亲近二字未出口,那脸颊早已发烫,两抹红晕掩在烛光中虽淡,却依旧看进了慕峻延的眼中,心不觉又恨,“静儿!他是老易家唯剩的嫡孙,到时候,苦的是你一个,死的是你一个!待信传到慕家庄,不过是意外之伤、暴病之亡,再无踪可寻,是冤、是恨,哥都再救不回你了,你可听清了?!” 看兄长动了气,静香赶紧应下,“听清了,哥,我,我记下了。” 与她,真是恼不得,恨不得,慕峻延叹了口气,又道,“二,他若当真想与你长久,必须答应我:不进京,不应考。” “什么?”静香一惊,“这是为何?” “他易府虽来头大,可如今也是一介平民。在这江南小镇,就是闹出天来,也不过供世人茶余饭后消遣几日就罢了,遂只要老太太点了头,再不会有旁人与你们为难。可是,他一旦应了考,入了仕,就逃不脱官场风险,到时候,即便老太太无奈允下你们,他也断难做到娶你为妻!” “啊?”静香的猛一提,紧紧缩做一团,急问道,“此话怎讲??” “易老忠王当年显赫一时,本朝唯有的外姓王爵招来多少敬重与嫉恨。几十年过去,老易家依旧名声在外。如今,嫡孙延继老祖宗遗风,金榜高中,重返朝中,怎会不引人注目?官场水深,清浊难辨,难免有人借机利用,更难免有人心怀叵测!他虽是文武皆备,却实在涉世不深,一步不慎,就是他爹爹当年的下场!三代落马,老易家再无翻身之日!如此境况之下,我来问你,他还敢娶嫂嫂为妻?将这乱了伦理纲常之名端端送于敌人之手??” 心,一落千丈,脑中思绪乱做一团,唯一仅剩的清晰就是他,他的心切,他的守护,还有他……所有的承诺…… “那……按哥这么说,因着这许多渊源,他一旦高中,就会留京做官,若我强他应下什么不许进京,岂不是……要毁他前程?” “哼,”慕峻延苦笑,“毁他前程?他强着与你示好之时,他莽撞跳崖哄你真心之时,就没想过这景秀前程和你,他只能要一个么?” “事情哪就如此绝对?”心乱,惶惶寻着借口,“实在,实在不行,我们,我们就不成亲,就这么过着,能看得见彼此,也,也……” “你!”听她竟不知羞耻想与他偷一辈子情,慕峻延实在压不住心中的火,却又舍不得骂出口,只怒道,“不必再多话!你到底应不应?” “我……不能应。哥,你,你没有看过他的剑,他的文章,他是个……” “他是个什么东西我很清楚!”慕峻延厉声打断,“今夜,我只要你一句话,应,还是不应?” “不应!”这一次,静香答得斩钉截铁。 “好,那就休怪哥不仁不义了!” “你要做什么?” “哼,”慕峻延冷笑,“我会将他龙阳之事在老太太跟前儿破个彻彻底底!一年之内,你易府定会迎娶当家二奶奶!” 看兄长盛怒之下就要拂袖而去,静香赶紧起身一把拉住,“哥,哥!”左右为难,万般无奈,乞求的声音心酸含泪,“哥,你,你为何这般为难我们?他若非真心,怎会与我一道受那冰寒之苦;若非真心,怎会将堂堂男儿脸面弃之不顾?你说他傻也好,疯也好,世间还有哪个男子能如此情痴?今生我欠他的人,欠他的心,无以为报,只还他一个痴心相守。若是有一天,他为了前程当真弃我而去,我,我也认了……” “你……你!” “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心疼我,可你怎知,我上了易家花轿那天就已经死了……如今多一天,都是他的……” “静儿……” 她的泪终是将他的痛、恨都化作了心愧,握了她的手,扶她坐下。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抚着她,等她慢慢平息了泪声,才又道,“刚才也是哥话说的急,没太说清楚。” “哥,你的意思我懂了,别再……” “我听丹彤说承泽他并没有从仕之心。老易家当年受尽屈辱,含恨离京,老太太曾发誓易家儿郎再不入朝。如今说要与扬州顾家结亲也可见一斑,遂你只是让将此事做定而已。或者,你婉言问他,他若一心上京,这便罢了。可你要答应哥,若果然如此,你要早早斩断与他的纠葛,将来,更不可随他进京,你可听明白了?” “哥,难道……” “静儿,事非得已,你要学会为自己打算。更况,不为自己,也要为日夜牵挂你的娘亲。哥的话,你可记下了?” “……嗯,记下了。” 轻轻将小妹瘦弱的身子揽在怀中,慕峻延心里忽觉一阵酸楚,“静儿,哥不是在为难你,哥只是尽力……想保你的命。” ☆、第六十二章 娇心戏郎 一进腊月,府里各处就开始张罗着过年。虽说今年雨水过多,收成不及往年,却这十几个庄子养府里不到百十口人实在绰绰有余。因此也顾不得连日阴沉的天气,人们进进出出、喜气洋洋,一边儿忙着核帐目、置办年货并招呼着陆续进上来的野味儿山货,一边儿又应了老太太的吩咐给府里上至主子爷下到粗使老妈子买料子做新衣裳。 其实,这些原不过是每年都有的例,最让人们按捺不住的还是涨月钱。去年大丧,凡事都不及论,今年似要一并补上,各房的大丫头们在每月一吊的例上再添三百,小丫头们每月五百的例添作六百,各处的执事小厮们也都按年份行事涨了个满意。这靠着人生活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1 ,能哄主子们高兴就是福份,更况这实实在在落在手里的实惠,遂一时间,府里上上下下欢天喜地的。 出了芳洲苑的门,天又阴了下来,起了风,冷嗖嗖的。徐婆子摆摆手让紫螺停步,缩了肩抱好暖手儿匆匆离去。 回到延寿斋已是到了摆饭的时候,看里里外外都安静着没人张罗,知道老太太是在等她的回话,徐婆子遂也不敢耽搁,略在外间碳盆上暖了暖身上的寒气便进了里屋。见她进来,玲珑识眼色地带着小丫头们退了出去,掩好棉帘。 “如何?” “都是按您老的吩咐办的。” 徐婆子在老太太的示意下坐在了暖榻旁的圆凳上,低声在耳边道,“只说是老太太念着原先跟前儿的大丫头们这两年尽心不易,这回涨月钱自是该多得一份,便把她和玲珑的都涨到了二两。” “她怎么说?” “她先是怔了一怔,银子放在桌上,也不接,也不退,半天都不响。我怕她错了想头儿,正要问,可巧二爷来寻她,见了我当是您有什么要紧事,青蔓眼活,笑着遮了过去。待二爷出了门,我还没开口,倒见她收了桌上的银子,这便没再多犹豫,福身道了谢。” “没再说什么么?” “说了,我临出门,她跟在身后送,轻声道了句:让老太太放心。” “嗯。”老太太轻轻点点头,心叹道,这孩子真是个明白人…… 看主子对这差事似还满意,徐婆子便也松了口气,“老太太,摆饭吧?” “嗯。” 老太太边应着边又吩咐, “着人传话去怡宁苑,叫她吃了饭过来。” “是。” 徐婆子退了出去,老太太又靠回暖榻上。透过玻璃窗看天色渐晚,越显阴沉,似是又飘了雨,却不真切,她眯着老眼辨了一会儿,天竟转瞬就黑了,窗上只剩下烛灯映照着自己沧桑老朽的模样,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于青蔓的安排实非得已,这么些年持家,总想着绝不做那买人卖人不顾死活的勾当,凡府里的家下人都要妥善好去处,成家的成家,养老的养老。轮到这自小就在跟前儿的丫头,原本打算明年给她寻个正经好人家嫁了,谁知如今却是要昧了良心赖下她。 唉,都怪那个不省事的东西!原本这事急不得,总要放个几年,待这闲言碎语的都消磨没了再做打算。心存一丝侥幸指望着这混小子没准儿哪天自己醒了酒儿,那就万事都好说,可转念也知道这十成里头九成是空,若当真如此便要到远处寻个清白人家的孩子娶进来,好歹给他成个家。可这虚面儿上的夫妻应得了名儿,却终究难应心,人家到时候怕是恨他都来不及,又如何能与他一心体贴?人一辈子路长,将来但凡有个什么,谁与他宽慰分忧、同甘共苦?真不如留下这自小就在身边的人,总有旧情挂连…… 只是,这毕竟事关这丫头的终身,遂给她添银子虽已是到了姨娘的份儿,却又告诉她玲珑也是如此,这便是给她信儿,此事断不强求,她若是愿意,就留下,将来名份做定;不愿意,明年还可以跟玲珑一道出府。刚才徐婆子说她见了银子半天不收,半天不响,可见是明白了自己的用意。 到最后,这一句“放心”,真是听得人欣慰,更听得人心酸……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静儿回来了! 得着信儿的时候,承泽正心不在焉地扒拉着午饭,满脑子都是该如何再去求慕大哥成全,让他接静儿回家,万没有想到她竟然自己回来了!以为她必是应了哥哥的话、又要丢开他,承泽一时惊得狠,一口呛着,险些把半条命咳出去。好在承桓正在跟前儿边吃边叨叨一个听来的笑话,才算勉强遮了过去。 刚刚过午,离夜深人静去看她的时候还差得远。任是心急如焚,也不敢造次,唯恐这份焦心落入旁人眼中。拿着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烦躁躁抬眼,见对面的暖榻上青蔓正盘着腿儿在做针线。 午后的日头难得地露了个半个脸儿,暖暖地铺在她身上笼了一层薄薄的金色,眼帘低垂,唇边含笑,鼻翼和发丝印了淡淡的影,越显得那熟悉的脸庞那么柔和,枣红袄、鹅黄裙,银针牵着丝线,一来,一去,一来,一去…… 心里的燥终是被眼中的安逸稍稍平了些,拿着书走过去也靠在暖榻上,眼睛再落在字上,到底能读进去了。 好容易挨到入了夜,刚刚起更就怎么也等不得了,不顾外间还有青蔓和紫螺的话声,轻轻锁了房门,换了衣裳,跃窗而下。 年关将至,老太太担心府里下人们借着手里略宽绰偷着赌钱吃酒,因此上夜巡查的人多添了两轮,这一来,弄得承泽很是不便,一路落不得地,只能在屋檐上走。时候尚早,脚下都是灯火、常现人影,任是身轻如燕,心也提在嗓子眼,大气儿不敢出。 小心地穿过果园,正待略喘口气,却猛见那角落里的小院一片漆黑!眼睛再挣、再眨也辨不出一丝光亮!往常不管多冷的天她都会虚掩着那扇窗,也总会在窗边的画案上留一盏遮了丝帕的小灯,那窗隙中漏出的丁点光亮,给了他指引,又小心掩了亮,不至将他的影子恍大印在窗上。可此刻,这曾经的用心和等待都不见,黑暗突然变得又冷又重…… 深深吸了口气略压了压心惊,纵身跃起,轻轻点过砖瓦,倒勾在雨檐儿上。手触到了窗扇,一时竟有些僵,若是,若是锁着,可,可该怎么办……心一横,腕上一用力,砰,闷闷一声,窗开了!再不及多想,赶紧翻入。 落进房中,刚才一路紧绷的心一时放松,慌得通通直跳,合上窗扇,几步来到她卧房前,抬手轻声急叩。 静,黑暗中竟是那么绝对,门板声空洞地敲在耳中,脑子僵,不敢想门那边究竟是怎样的情形…… 手中单调的动作似将这等候拖得没了尽头,心越揪越紧,周身的血都在慢慢变凉,终是再忍不住,低声求道,“静儿,静儿,你先开门,不管有什么话,你先开开门。” 依旧是静…… 手再无力,扶着门,只觉夜寒。心慌无望,竟还不如跪在慕家庄,那时被骂、被赶,却也能从那大乱方寸的怒火中知道她也在辩,也在争,可此刻这尘埃落定的死寂,把那心心念念的盼埋得再不透一丝亮…… “静儿,你当真……不再见我了?” 他半天不响,忽地这一句,语声那么低,那么委屈,听得门里人心疼得发颤,差一点,差一点就屏不住把握在手中的门栓拨开……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2 “静儿,慕大哥他……可是训斥你,为难你?可是说了什么……你我不堪的话?静儿……” 想她那样清清净净的女孩儿,却因着他蒙了这不伦之羞,本以为自己小心护着,便是被戳断脊梁,也断不会让她与人指责,可如今事败,慕大哥那般的怒火,她如何受得?即便一时心愧、害怕,想丢开他,又有何错?只是,只是他私心太重,怎能任她放手?倚在她门边,低了自己的额头,劝着,求着…… “静儿,怨我,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无耻、是我不念伦常,一切的错都在我。可我,我于你绝非慕大哥说的什么一时贪念、什么轻浮戏弄!心思初起,我也恨透了自己,想躲了藏了,一辈子不见你。可谁曾想,没了这念,人活着,就剩了一副皮囊,什么都是空的。我才明白此生唯念就是你,什么罪过、廉耻,比那活死人的苦,我再不想顾及!今生不管多大的难,我,我也要要你!静儿,老天也有眼,他知道你应的是我的心,是我的求,是我逼你、强了你,算罪过都会算在我身上,下地狱、下油锅、千刀万剐都会应在我身上,静儿,你别怕……” 听他一时痴,一时傻,门里的人含着泪悄悄笑了。从他扬州行,一别至今已近一个月,日思夜念、牵心挂肠,纸上笔下再也排解不去。昨夜哥哥强忍着点了头,今天一早她就急急往回赶。这么远的山路,不及午时就进了门,原想着如此一来他总该觉出了她的心切,可又转念,知道他是怎样焦心牵挂她,怎样于她忐忑,心暖之时竟是生了促狭,夜里等,故意灭了灯,就是要给他心慌,要听他求,听他苦,要听他一字一句和上自己的心…… “静儿,你,你心里……当真舍得我?你不是说今生你的人、你的心都只为我么,难不成是哄我?静儿,我说让你认命,你就认了,成不?我答应你,待到来生,你我再也不见,我就是想死你,也绝不再去扰你,再与你瓜葛,成不?可这辈子,你我夫妻已然成就,你不能说丢开就丢开。……就算你丢开,我也还是会赖着,你今儿不见我,明儿我还来,早早晚晚,你总得见……” 听他切切念念,求不得,又死心不肯放,静香的心似浸了蜜一般,却怎么越浸越酸,泪在眼眶中打转转、打转转,终归还是落了下来,心道我的傻夫郎,你怎会这般心痴?不知道如此会纵了我想要地老天荒、想要生生世世么?不知道如此我就再不许你动旁的一丝念头,只许守着,守着你我么…… 本是夜静依旧,除了自己的声音,承泽早不指望再寻别的声响,只道今夜门里门外相伴,要自说自话一宿。忽然语声间顿,听到门栓轻轻、轻轻在响,他不敢置信,直直盯着那门扇,但见微微一动,心跳,再不及多想,腾地弹起,一把推开,冲得门里人向后一个趔趄,他赶紧俯身揽住,“静儿!” ☆、第六十三章 痴心放荡(补完) 口中不管诺下如何小心,一刻人在怀中,就再也顾不上旁的。明明那身子软软的没有一丝抗只任他狠命地用力,可心却怎么还是觉得远,远得就要把握不住,只管惶惶道,“静儿!静儿!你别怕,别怕,慕大哥那儿我去求!我去跪!他要怎样罚都行!让我做什么都成!你放心你放心,啊?静儿,静儿……” 被他紧紧闷在胸前,费了好大劲静香才勉强出了个声,“透不过气了。” 耳中又听到那轻柔的声音,这语无伦次的慌乱才算寻到些头绪。听她痛,略将臂弯宽松一些,却依旧不肯让这身子之间多出半分的空隙。抬起头,这才注意到卧房中原是点了一盏小灯的,只是用丝帕掩着,光极淡,门外才看不到。再看怀中的人显是哭过,泪痕虽浅,睫毛却是湿的,烛光映在那水润的眸中只见有他,忽觉心酸不已,低头埋在了她颈窝,贴着,嗅着,喃喃求道,“静儿……已是尝过这极致的滋味,你让我还如何退得回去?就这么丢开手,往后天长日久我怎么熬?……静儿,旁人的眼旁人的口当真就这么要紧?你,你真的舍得下我……” 人被他拘着,心被他捂着,这痴痴的话语软软淌进心窝,本该是甜,却怎么蚀得生疼,眼里又禁不住有了泪,这才觉出自己这一回是玩闹过了头,这实心的人岂止当了真,怕是已经伤了心。不敢再屏着,想回抱他便一切都解,可手臂被紧紧拢在怀中动弹不得,只好就势在他耳边应道,“谁说舍得,我哪里,哪里说舍得……” 这一句真不真切都进了耳中,脑子却懵懂着一时不及反应,只顺了道,“当真?” “嗯。” 又略怔了怔,才抬起头,还是问,“当真?” 总算能抽出手,静香取了帕子轻轻拈他额头的汗,“看把你急的。” 幽幽暖香的闺房,这手中温柔似水缠绵,真如那迷魂香散,让他一时云里雾里险些就心软,好在毕竟见过这一招,再糊涂也知道她这般举动恰如那日,先是疼他、卸他防备,而后左绕右绕劝他上道、引他就范,这一回定也是如此!此刻越是柔、越是顺,过后就越绝情!这么想着,松开手臂,一把拨开她的手,“你少跟我来这套!你当我是三岁孩子,随你哄?!” 静香一愣,再看那耿耿于怀的样子心里忽想笑,面上却正正经经道,“若当真是三岁孩子,我可不这么哄。” “嗯?” 承泽没大听明白。 踮起脚尖,在他腮边轻轻地、轻轻地啄了一下,不离开,肌肤微微相触,似有若无,柔声道,“这样,三岁的孩子这样哄。” 浅浅的吻清香四溢,细嫩软软的人儿若即若离,承泽惊得挑了眉,身子都僵,这,这一招可真是没见过,只记得那一日她都不肯他抱的,这,这怎么…… “人家脚腕子都酸了……” 嗯??这一声娇嗔甜腻让承泽实实在在又是一愣,低头看,哦,她,她还踮着脚,赶紧揽进怀中,慌慌之下太过用力,几乎将她整个人悬空,再不及顾,眼中只有这撒娇的人,瞪大了眼睛仔细辨,仔细辨,脑子里却还是乱糟糟一团。 不理会那不能置信的目光,裹在他温暖的怀中,她惬意地依靠,完完全全地依靠…… “你……你这到底是……” 听那语声依旧迟疑,静香不忍再逗趣,轻声与他宽解,“让你记住那句话,你却只记了字,意思竟是糊涂得很。……已是到了今日,错也好,对也好,我再不回头看了。今生,就只那一句。” 这一颗定心丸当初吞下倒着实心暖,可之后依然随她的一举一动牵连心慌,此刻再提,他不敢妄信,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3 又不舍驳弃,只嘟囔道,“你的话,我,我根本也辨不出真假了……” 听他委屈,静香鼻子一酸,泪差点落,抬手用力点他的额,恨道,“当是旁人的错,都是你自己太笨!那是我娘家,那是我亲哥,便是有事,也自有我应对,谁要你急成那样?一日百里,天天来寻,哥哥的脾性你又不深知,不得法,惹多少气!还有今儿,都是,都是你笨!” 被她数落,只觉心甘,也不论这风向是何时转的,她怎么说就怎么是,再有怎样的疑心也不想对质。握了她的手细细啄着那恨恨的指尖,“戳得疼不疼?我那不也是怕慕大哥为难你。今儿一来,你又躲我,我能不慌么?好了,说清楚就好了,不气了,啊?” “还说不笨!” 听他就这么说一句听一句,不顾计较只顾了疼她,静香更是逞了那撒娇的心,“这回走我为何会带了莲心,偏偏留下荷叶儿?就是怕你心急,有她帮着便可在哥哥眼皮子底下把信传进来。可你倒好,根本不见!再说到今儿,哪个躲你?躲你还会,还会留窗?” “……我,我当你是想最后交代清楚。”辩得尴尬,声音越小。 “那好,我来问你,既是要交代清楚,该是在外间儿侯着你才是,我为何要闭了门在卧房?” 看她撅了小嘴理直气壮地说在等他,与他玩闹,承泽虽被问得哑口无言,心却似泡进温热的蜜里,周身暖,甜腻腻,只道这可真是,凡事但与她沾个边儿,就要糊涂死了!以往那精致棋局倒罢了,今日这般错漏百处的小伎俩他竟也没看出来,真真是痴了!一些儿难为情也不脸红,抱着她笑道,“是我笨,是我笨,成了不?” “你岂止是笨,就是个呆瓜!” “好啊你,”“恶狠狠”捏了捏她的鼻子,“怒”道,“戏弄了我便罢了,还敢骂我!今儿若再不收拾你,岂不逞了你的性子!” 猛被打横抱起,刚才还得意的人终是慌了,“你,你要做什么?你,你辩不过就耍赖!” 这个时候哪还论得什么理,力气这蛮东西最为大!任是她乱踢腾,他的步子一丝不乱。通地被掷在床上,正是想借机挣了逃,却发现原来他的手臂根本就没放开,就势人就扑在了身上,将她裹紧。 “赶紧赔不是!” “怎么是我的错,明明是你……” “不说是吧?”再不等她多辩,手已经摸到她肋下。 “哎呀!”静香一激灵,叫出了声,这般被定着手脚胳肢,哪里受得了,顿时笑得身子软,喘不上气,口中乱道,“住,住手……” “敢不敢了?敢不敢了?” “不,不……不敢了……再不了……” “叫我!” “承……承泽……” “嗯?还不识趣是吧??” 他越加裹着她挠。 “哎呀……夫,夫君……” 看她痒得着实难受,又不敢放大声笑,小脸涨得通红,还得一口一个“夫君” 求饶,承泽这才坏笑着住手,“呵呵,乖啊。” 好容易平了气儿,依旧被他压着、拢着,静香虽恨却也不敢再惹他,只狠了狠道了一声,“你,你!” “呵呵……” 裹紧她,裹紧她,寒冬的夜,烛光将房中的温暖都聚在眼前,朦朦的桔色中轻轻给她理那乱了的发,宝贝着,恨不能那丝丝缕缕就这样在掌心、在指间缱绻长久…… 低头,轻轻吻着她的发,她的额,喃喃诺道,“静儿,我要你,今生今世谁也拦不得,慕大哥也不行!” “哥哥他……也没拦着。” “嗯?”承泽眼睛一亮,急急问,“他应了么?究竟怎么说?” “哥哥……也是无奈。”想起兄长盛怒之后的颓丧与妥协,静香不免语声低落, “可我这般拗,他又该如何?……不得已罢了。” “静儿,” 见她偎在怀里低了头,承泽知道这是与家人大争之后的心愧、心乏,疼爱地抚着她,轻声劝道,“慕大哥有他的顾及,怕的是你委屈受苦。他的心,我懂。只是,我的心,他却不肯多停一刻来想。如今自是无奈,待往后果然见你我真心相守,这心结怕是才得慢慢松解。遂你也不必太过自责,我会做给他看,让他放心,啊?” “嗯。” “静儿,慕大哥可有什么话给我?” “嗯……不过那话其实是给我的。” “哦?怎么说?” “哥哥说,不管将来如何,我不可离开清平。”静香又犹豫了一刻,才把那心底斟酌了再斟酌的话小心翼翼地说了出来,“即便……即便往后府里要返京,我也不可跟着。” “嗯?”承泽不可信地蹙眉,“他应了,却又不许你随我走?” “……嗯。” 于他的心,她似又有些吃不准,让他为了她不顾前程,这话怎样都说不出口,只求着,求着他也能想到哥哥的顾虑…… 见她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承泽觉出事有蹊跷,仔细想了一刻方道,“静儿,你是不是撒谎了?嗯?慕大哥不是要你说不去,而是要你跟我说不许去,是不是?” “不,不是,”心突然慌,怎么就觉得他会因这无理之约舍她而去,“哥哥,哥哥只是不想我离家太远……” 听她费力辩,他越明白了其间隐衷,低头心疼地吻吻她的额,“慌你都扯不圆。慕大哥能应,我已是感激不尽,这点要求又算得什么?其实,老太太与我都无意官场,何必返京?” “真的?”推开他些,急切切看着他的眼睛,“你当真,当真能不去?” “原先倒是两可,如今你说了不去,我还如何去得?” 听他应下,鼻子一酸,口中更急得磕磕绊绊,“我,我当这是你盟的誓!再不许变,变了,就,就是不守信的小人!” “嗯,是我的誓,苍天在上,证我与妻今生相守,不离不弃。如若食言就是无耻小人,天打雷轰,不得善……” “哎!” 这恶毒的诅咒吓得她赶紧打断,“盟个誓便罢,说这些吓人的话做什么?” “不该如此么?若是背信弃义,依你当如何?” “若真是如此,你我……丢开手便罢,各过各的,再不见就是。永世……不再见……” “呵呵,你果然……更狠!” 她一怔,泪立刻在眼眶中打圈圈,忙低头,不再给他看。 “静儿,这就是了么?慕大哥可还有什么别的话?” “……哦,哥哥嘱咐,事成之前,不可亲近,否则老太太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4 知晓了,可了不得。” “不让亲近?” 承泽轻轻捏起她的下巴,“那你,可听话?” “哥哥的嘱咐自是要听。” “是么?那今儿怎么还留了窗给我?” “那……”静香一时尴尬,“那,那是为了要跟你说清楚。” “哦,” 看她落了圈套,承泽努力屏了笑,“既如此,该是在外间儿侯着才是,为何要闭了门在卧房?” 这一本正经的学舌实在是窘死个人,静香立刻羞得乱糟糟,“我,我,我那是……” 承泽再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那是什么?是与郎一样相思难耐啊还是与郎一样情不自禁啊?” “你,你……” 看她双颊通红再无应对,直往他怀里埋,承泽乐得不得了,低头寻了她,用力啄着,“忍不得吧?忍不得吧?这如何忍得!” 躲闪不得,挣着抬头握了他的嘴,涨红着小脸恼得很,“欺负人!” 拉下她的手捂在掌心,笑道,“是啊,是欺负人!慕大哥他欺负咱们!他没有妻,怎知这相思蚀骨的苦!本就不能日夜相守,若再不得亲近,如何受得!” “哼,还不是为你这么不知顾及!要不,要不也不会……” “呵呵,慕大哥他顾虑的是,往后我会千万当心的。你放心,啊?” “……哼。” —————————————————————————————————————————— 夜深,小烛薄光,情意浓浓…… 相拥而卧,承泽心甚如意。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转机,看来这就算过了岳家的关,自家这边也暂堵了娶亲的口,几年之内无需大忧,低头再看怀中暖暖娇柔,真是再无所求,忽记起卢照邻那句“得成比目何辞死,顾作鸳鸯不羡仙。”,此刻品来方觉意味无尽,不免又同情起那形单影吊的大舅哥来,叹道,“慕大哥果然是独自惯了,人真是冷清。” “谁说的,哥哥最是心热呢。” “是么?既如此,那丹彤丫头常往他身边去,一天不见就念念叨叨,这份心思就是傻子也该看出来了,可这都多少日子了,他那边还是一句暖心的话都没有。” 身为七哥,承泽有些为小妹不平。 想这次事败着实是那丫头的“功劳”,可静香因此也知道了哥哥夜里常不得歇的秘密,初闻时,她也惊喜,可问过之后才知道一切依然如故……曾经不懂,而今有了他,她也懂了,这“故”,绵绵无休…… “静儿,咱们不如帮他们撮合撮合?” 不知是当真有心成就,还是突然想到那一对儿一旦成了,他便也成了势气的娘家哥哥,承泽显得兴致勃勃。 “嗯?”静香回神,轻轻摇摇头,“哥哥……心苦。他既无意,就别再扰他。” “心苦?”承泽惊讶,“他怎会心苦?” “嗯……我也是零零星星听娘亲说的,这么些年过去,今日他心里究竟如何,并不确知。” “啊?难不成他心里有人?快说来听听。” “好多年了……爹爹做应天府尹时有一位至交好友苏世伯,世伯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小哥哥两岁。当年两家比邻而居,那位姐姐和哥哥常一处玩耍,后来又师从同一位老先生学画,朝夕相伴。两家虽没明说,可我想着必是有攀亲的意思,否则也不好任他俩这般相近。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爹爹回乡丁优一病不起,再也没有返回应天,苏世伯也调往京城任职。” “之后再无音信了么?” “有。娘亲说苏家姐姐来信想让哥哥进京,哥哥本无意仕途,可还是一路应试上了京,又在苏世伯的周旋下留在了身边。那年爹爹已仙逝,哥哥便把娘亲和我接进了京。娘亲说原本商定来年就给他们完婚,谁知……苏家突然收了一京中大员的聘礼,将姐姐许给了别人。” “什么?!”承泽惊呼,“这是为何?” 轻轻摇头,依旧无解……当初年幼,这一场纠葛留在静香记忆中只有那冰清玉洁的天地…… “承泽,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在京城见的那唯一一场雪么?” “记得。” “姐姐就是那天出嫁的。那天的雪好大,娘亲起不了床,我一个人在院子里踩脚印,雪没了那印子,再踩,一圈又一圈,觉得很欢喜。哥哥回来,大怒,狠狠打了我一记,拖了回去。第二天,我们离开京城。走的时候雪已经停了,一片亮白,很刺眼。” 她的语声轻,语调淡,却把那一幕冰冷无奈描活在了眼前…… “你说……慕大哥回来?他从哪儿回来?” 承泽拧了眉,其实心中隐隐已得了答案,却还是一丝侥幸想要撇去那揪心的情形…… “哥哥……应了喜帖去送贺礼。” “这么说他是眼睁睁看着她上的花轿??” “……嗯。” 这凄凉别景实在让人心寒!忽想起那狼群中奋力撕搏的惊心动魄,承泽突然血热,“这算什么?!慕大哥就这般心冷、懦弱?青梅竹马,多年的情意,就这么不声不响放手而去?竟还大度去送贺礼!他是全了人前礼数,可知那轿中人是怎样肝肠寸断?!” 看他怒得发狠,静香有些吃惊,略怔了一怔才道,“你小声些。这都胡说的什么?当时的情形,你要哥哥怎样?且不说爹爹走后他身上便担了我和娘亲,单是苏家就牵牵连连几十口人,况苏世伯正当职,但凡闪失,岂止是丢脸,合家安危堪忧。” “这我何尝不知!只是既有这心思就该早早计较,虽是事发突然,可从下聘到成亲总还有些时日,总该有个应对!” “如何应对?是逃、是抗,那样的干戈可……” “啧!”于静香那战战兢兢的所谓“破釜沉舟”,承泽很是不屑,“又不是非得明面儿上对着干!苏家接了聘不能退,尽可想个法子让夫家主动退!” 听他这么一说,静香立刻想到他那让顾家退亲的“法子”,恨道,“你当是你么?姐姐一个女孩儿家坏了名声,还怎么活?” “哪个说要坏她名声?谁要娶她收拾谁就行了。苏家是官,怕官场险恶,她那夫家就不怕?哼!那些人背后一个个鸡鸣狗盗,却把那虚饰的脸面看得比天都大!京里多的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弄他个丢尽颜面、有苦难言,抓住把柄逼他退婚!更甚,弄个满皇城皆知、让他百口莫辩!到时候,他不退亲,天理难容!看他在官场同僚之间如何抬得起头!若是当真还厚颜无耻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5 不肯退,那还有最后一招,再没有不成的!” 这一番话早把静香惊得目瞪口呆,一听居然还有最后一招,怔怔问,“是,是何招?” “打废他!让他男人和人都做不成!” “啊??”听他这般肆无忌惮地冒坏水儿,静香吓得连声磕巴, “这,这,这也……” “哼!谁敢来抢我的静儿,他试试!” 明明都是些市井恶痞子的话,明明是一脸的坏相儿毫无大家公子的磊磊风范,静香惊吓之余,怎么心里竟莫明甜丝丝的?顿觉难为情,赶紧慌慌寻着词遮掩,“你,你这都说的什么,哥哥哪有你这么些歪点子!” “哼,是啊,他是个君子,那既如此放得下,为何这些年苦着不娶?”承泽依旧不服,“如今可想清楚这日夜的煎熬和脸面哪个更当紧!” “好了,就你有理。” “唉,可怜那姐姐了。不知这些年那夫家于她可好?可还有音信?” 听他再提起苏家姐姐,静香神情一黯,语声也低,“……我们回到江南一年后,苏家转来了一封信。” “哦?” “那是姐姐的……临终绝笔。” “啊??” 再没有料到会是如此结果,承泽惊得失声叫。 “信是一副画,画中是离枝枯梅……枯叶凋零,梅心血红,淡淡隐了一个字。” “何字?” “寒。”看他蹙眉不解,静香轻声解释,“姐姐芳名单字一个梅,幼时玩笑,哥哥曾应着她取号为‘苦寒先生’……” “……她是因何疾症而逝?” “说是积郁成疾,忧思过度……” —————————————————————————————————————— 静夜中,她的轻柔如水竟冷得像一把凛凛寒刀,让人绝念无望,心寒彻骨…… 见他突然木呆呆地发怔,静香赶紧唤,“承泽,承泽,你怎么了?” 一时醒来,心如刀割,紧紧抱她,惶惶道,“静儿!静儿!慕大哥的苦我受不得!一刻也受不得!看着你上花轿,想着你、你与旁人……受尽折磨!我,我还不得活活恨死!静儿……” 看他眼圈红竟是瞬时噙了泪,静香又惊又慌,“这,这可真是没来由的疯话!我,我就是死,也、也不会上旁人的花轿!” 一时满心里像是两人已经被生生扯开、生死难聚,也不顾及什么脸面了,用力缠在她怀里,“静儿,静儿,抱着我,抱着我!” 从没见过他哭,静香的心疼得像要死了一般,搂着他泪也跟着扑簌簌地落, “这都多少年的事了,哥哥都缓过来了,你,你又这般!” “他哪里缓过来了?!丹彤说他一夜一夜画梅,连夏日景致中都是!可画市上从来就没有过慕峻延的梅!!他是要她一年四季、日日夜夜陪着他,他不是疯了么,他不是想得疯了么!若是,若是我……” 终是被他弄的心碎,静香哭得呜呜咽咽,“我,我怎么会让你受哥哥的苦……我早就进了易家门,往后、往后生死都随你……” “随我做什么?!我死了你也不许死!” 他这般胡缠乱嚼,静香再也顾不得计较,陪他恨,陪他痛,“那,那我给你守阴缘……跪……求……求老天,求佛祖,让你我来生……” “什么阴缘!什么来世!我要的是今生今世,今生今世!今生只要你我相守,来世哪怕让我……” 赶紧握了他的口,泪声颤抖,“别胡说,别胡说……”紧紧搂他,抱他,用尽全身力气,好似哥哥这一场锥心蚀骨的分离与伤痛真的已经应在了他们身上,“承泽,承泽……” 纤纤薄柔环着他这样的身量,任是如何用力,那传给他的亲近都不如将她紧紧裹在自己身子里,可这淡淡暖香的怀抱却似突然化去了他的支撑和坚强,柔软得只剩一颗孩童般单纯依恋的心…… 唇边是她凉凉的小手,细细的抖牵得他心颤,他就势张开口亲吻着、认真舔舐着,虔诚得像一只刚刚在风雨中被收留的小狗,要将主人手心那一点点的暖意都贪婪地卷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觉出了手中这湿湿的痒,以为他闷,赶紧松开,谁知他竟追着贴了上来,她疑惑,抬手,他跟着,再抬,他还跟着。看那样子,手臂裹在她身子下,眯着眼睛,只用嘴巴寻着,活像追着肉骨头的馋狗儿。她带着泪扑哧笑了,双手疼爱地捧了他的脸庞,捧到了自己面前。鼻尖轻轻相触,唇与唇,薄薄一张纸的距离,那醉心的清香让他更朦胧了眼睛,等着,盼着…… 夜好静,只有她轻轻颤抖的气息,只有他屏了呼吸通通的心跳,小烛将尽,噼啪跳燃…… 心好痒啊,她怎么还是不动,他不得不“嗯,嗯,”提示着,甚而都微启了唇,就等着那小舌进来,可半天没动静,实在忍不住求道,“亲我啊,静儿,亲亲我……” 想起别扬州前那一夜,她那一点点主动就挑起的疯狂,静香仍心有余悸,可是……真的也好想亲他…… “那你……可不许动。” “嗯嗯。” 轻轻嘟嘴就触到了他,一下,两下,小舌探出,舔舔上唇瓣,再舔舔下唇瓣,而后湿湿痒痒地勾着圈圈…… 天哪,只觉得身子紧,脑子热,赶紧闭了眼,努力在这要命的撩拨中把持着自己,心恨恨地盘算着:待她进来,立刻吃掉!却那小舌突然不见了,头侧一点,居然转去亲他的脸颊!最后一点君子伪装就这么被她耗了个干干净净!一手扳正她的头,用力贴上去,挑开她齿间,寻了那调皮的小东西,狠狠地吸吮。 他的霸道和他的味道都这么熟悉,初次那慌乱招架的尴尬在被他强了几次后倒真是适应了,此刻也懂得与他戏耍、逗玩,勾着他的脖颈,小舌躲着,缠着,不肯与他就范。 他终究还是让她弄疯了,吮她,啃她,狠力压着她,气息重,身子越来越热…… “嗯,嗯……嗯!” 喘不过气,舌根都发麻,她用力挣。情迷之下,他意识倒还在,不得已抬起头,离开一些。 抿着自己烫烫的唇,静香本想嗔他两句不知收敛,可抬眼看着他便怔了。不知这亲吻于他是怎样,只觉那眼中痴了一般的火热,像要将她吞进肚子里去,她不知是吓还是不忍,到底没舍得说他一个字,只将自己埋在了他怀里。 怀中娇娇微喘,一呼一吸都在撩拨他的心。鼻中那清香的味道此刻竟似那羞人的迷药,承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6 泽只觉口干舌燥,脑子里一丝丝残留的理智虽还能记得于她的承诺,身体里那一只不服管教的小兽早已挣脱了牢笼,四处冲撞寻着出口。抱着怀里这唯一的解药,真是、真是再忍不得…… “静儿……” “嗯,” “我,我想……” “想什么?” “你……”低头在她耳边,“想……要你,就是,就是……疼你,那个……” 他的气息滚烫,语声支支吾吾,知道所求何来,静香羞得满脸通红“……不是,不是都有过了,不是说再不了么,你……” “静儿啊,你,你不知道,”她的口气中明显有机可乘,承泽赶紧加紧游说,“那一次,那一次只顾了生气,也没把握,究竟怎样的滋味,根本,根本不记得什么了……” “啊?不,不记得了?”静香觉得好冤枉,那一次弄得自己一身的痛、歇了好几天,他,他竟然没事人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是不是,静儿,”这个时候什么脸皮都不要了,只想求她应下,不管什么由头都冒了出来,“我,我就是想着那次你、你必是不喜欢,夫妻成就总得,总得两情相悦才是,总得都喜欢才是,你说是不是?等咱们都喜欢了,就不了,啊?静儿?” 这什么话啊……听得静香又羞又恼,却又实在不知该怎样像他这般不知羞地说道此事! 看她红着脸咬着唇不出声,承泽再耐不住,“静儿,这是应了,是不是,是应了,是不?” 不等她再反应,手臂环在她腰下将她紧紧贴了自己,吻急急落在她额上,脸颊上,缠在她的脖颈,亲吻又变作了舔舐,辗转纠缠,气息又见粗重,顺着那细嫩香甜的肌肤缠到了耳后…… 静香猛一激灵,“啊,别!” 承泽吓了一跳,赶紧停下,“怎么了?静儿?” 不敢说出刚才那突然撩人心酥的感觉,静香红着脸颊小声道,“……痒。” 烛光中那粉粉的红晕看得他实在心神荡漾,哪还顾得她说什么,又凑了过去。 “哎!别!”她像被蛰了一般,竭力往后躲,“说了不要!” “让我再亲亲,就一下。” “我恼了!” 看她嘟了嘴,又用手护着耳后,承泽虽急,可想想倒也不妨碍那最要紧的去处,便不再强,更腻了声道,“好,依你,都依你,啊?来,过来。”将她又拽进怀中,“脱了,静儿,脱了。” “承泽……” 一手攥了她遮拦的手腕,一手急急解开了她的小袄。暖暖的体香扑面而来,只觉周身一颤,再看那藕色的小衣儿正裹着自己朝思暮念的小尤物,挺挺的,鼓鼓的,薄绸掩不全,露出半圆的酥白,像两只小兔子,就要跳了出来。眼睛都直了,一股火窜遍全身,再顾不得什么,一头埋了进去…… “啊……” 这难耐酥麻的感觉怎么,怎么跟先前不一样?低头一看,简直是让她羞死了!知道他喜欢在胸前折腾,可是揉揉亲亲还不够么?!怎么做这种事!该是小娃娃才这样吸吮娘亲!他怎的有这般不知羞的怪癖!用力拍打他,“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做什么?不要!” 劈头盖脸的小巴掌,打得承泽实在没办法,这一身的火快要炸了一样,让她弄得又遮又拦真是没处去!可这个时候她就天啊,哪敢得罪!只能低声下气求,“静儿,静儿,怎么了,让我亲亲啊……” “你,你那哪是……不许这样!” “静儿,你,你悄声不动,啊?听话……” “不许!不许!你,你若再这样,我,我……” 看她真急了,想这眼看着就要得着,岂可因小失大,狠狠看了看那一对儿白玉馒头两点相思豆,用力咽了咽口水,罢!罢! “好好好,不了,不了,啊?” 生怕再生什么阻拦,承泽一边口里应着、亲吻着,一边手中忙着解她的衣裙。她虽还是别扭,却到底也算从了。 那如玉一般光洁的胴体出现在眼前,他几乎一刻心跳就停了,静香羞得紧紧闭了眼睛,不知是冷,还是太羞,身子轻微地颤抖。承泽赶紧拉开被给她盖好,而后急急褪去自己的衣袍。 滚烫的身体重重压在她身上,周身都笼着他燃人的气息,静香的心通通跳,两手护在胸前,不知所措。 “静儿,来。”轻轻打开她的手臂环了自己。 “承泽,你……” “静儿,静儿……” 贴着这如丝光滑,他脑子里什么都没了,两手乱糟糟地上上下下抚摸,身子压她,蹭她,终是再压不住火,又胡乱亲了几口,手便摸到了那两条的玉腿之间,“静儿,听话,静儿……” “你,你……” 此刻的静香早被那处火热的坚硬惊吓,刚才缠绵之时那撩人的感觉已荡然无存,想起那日的痛,紧紧并着双腿,瑟瑟地抖。 又被她拦着,承泽急得火烧火燎,再没了耐性,“静儿啊静儿!我涨得难受死了!别再磨人了,啊?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啊?” 怎么像是欠了他似的,这个时候他就像个守着猎物却吃不着的小兽,疯了一样,哪里还有一点疼人的样子!静香觉得好委屈,眼里噙了泪,“……那,那你轻点。” “嗯!嗯!放心!” 她终于……放松,他便迫不及待将她分开…… “啊……”被那紧致暖热的所在包裹着,揉挤着,他一时把持不住险些就把这一身热松解出去,不停地吻着她,“静儿,静儿,你,你好热……” 下一刻,便什么都不见,蛮了力气冲撞,一声声粗喘 …… 那猛烈的痛不再是初次那般纯粹,浑身像要被碾碎、拆散了,静香再忍不住,“嗯……” 身上的人本来就已是通体酣畅、将至极端,这一声娇喘入耳,他身子一颤,那突然腾起的感觉如至云端,竟是让他再受不住,力道越狠,越重 …… 一声低吼在耳边,几乎晕厥的人又被唤醒…… “静儿,静儿……” “走开,走开……”口中只剩这两个字。 趴在她身上,他肆无忌惮,“我还没好呢。” “啊?还……还没好啊?你,你都已经……” 他笑了,缠着她逗她,“我已经怎样了?啊?静儿?我怎样了?” 周身又痛又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7 累,她哪有心思与他逗!“行了,走开。” 他低头只顾亲吻他留在她身上那些粉嫩嫩的痕迹,“静儿,再让我弄一次。刚才,刚才不尽兴。” “啊?还,还不尽兴?” “是你刚才出声儿,你要是不出声,不会这么快……” 静香心里直叫苦,天哪,居然这还是快的……可毕竟经过这两次,对男人如何静香也略知了一二,知道他此刻就是想,也不得行,遂想先哄他,“先让我穿了衣裳,等会儿若是你想了,再……” “我不。”看她那样子不是不喜欢,承泽心里很明白,这要是穿上了可就再脱不下来了,腻在她身上不肯动,“我一会儿就好。” 这般无赖,她便只剩了听天由命,任他裹在身下揉搓。本就没有完全疏解,一刻的功夫,他便又起了斗志。这一回,也无需求她,直直挺入…… 这一回,他越加放肆,痛痛快快地起伏、狠命地冲撞…… 颠簸在他身下,她似被惊涛骇浪随处摔打的小船,挺起在浪尖,翻入在谷底,生死难求,努力咬着唇,那一声声痛还传了出来…… “静儿!静儿!别,别出声,我,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承泽……求你,不要了,疼呢……承泽……” 意识越来越短,泪水涟涟,疼得发晕,疼得生恨,心里只一个念头:恨死他了!恨死他了!! 腾入云霄,升入极乐,所谓神仙眷侣,真乃神仙…… 瘫在她身上,好满足…… 完全放松,那身子越沉,静香觉得自己真要被他压死了,挣了最后一点力气,“走开……” 看身下人实在是乏累至极,他终是领会,赶紧翻身下来,依旧将她搂在怀中,低头啄着她红红的小脸,痴痴道,“静儿,你真好,你真好……” 恨死了!恨死了!静香只想回给他,你个混帐东西!你个混帐东西!再也,再也不想见你了!!可绵软软一身的痛,哪有力气推开他…… “……静儿,我困了。” 话音刚落就起了鼾声,她虽怨却根本也不及计较,昏沉沉晕了过去…… —————————————————————————————————— 这一觉,酣睡如泥…… 朦朦胧胧醒来,睁开眼,烛灯早灭了,周遭是极静的黑暗…… 低头,怀中的人儿还在熟睡,轻轻吻吻她的额,用被子将她裹紧。那身子贴了,心又动…… 刚才虽是极致,让他欲/仙/欲/死,却还有两处不得尽兴,一处就是她的耳后,怎么就是不让亲啊?就那么受不得痒么?还有他的最爱,竟是不让吸吮!越不让,他越想!这么想着,悄悄缩进被中,埋在她胸前,嗯……好香好软好舒服…… 两手忍不住轻轻揉捏,轻轻揉捏,抬头再看她,还在睡着,这便好了!搂紧她的腰,将那粉粉嫩嫩轻轻含在了口中,像个婴孩般贪婪…… 小腹一热,周身又紧…… “静儿,静儿,醒醒,醒醒。” “嗯……”沉沉的晕厥中,断了筋骨一般…… “静儿,静儿,醒醒……” “……怎么了?” “我想你。” 她已是疲累至极,那身子软的卧锦 一般,“禽兽”二字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便迫不及待将那香香软软的人儿压在了身下…… ☆、第六十四章 贴心打算 这已是正月里第二场雪,飘飘簌簌大半天,总算在地上薄薄积了一层。这点子雪相与那天寒地冻北风烟儿雪的京城实在算不得什么,却这细雨绵柔的江南,倒是十分稀罕的景致。下晌无事,芳洲苑几个小丫头便疯着在蒙蒙雪雾里笑闹。看见承泽打外头进来,一时都略小了些声儿,却也没什么太需收敛的,福身喊了句“二爷回来了!” 依旧玩儿去了。 承泽应了一声径直往楼上去。今儿端端又在延寿斋耗了一日,口干舌燥不说,跪着听训,扛那不得已的“罪过”着实不适宜,若非这桩心事正好卡在了当口儿上,真真不该这么短的时日接二连三去驳老人家的脸儿,活该这份儿罪! 听闻楼梯上的脚步声,正在外间儿添香片的紫螺赶紧净了手,刚挑了帘子,人便到了。迎他进来,伺候着解了斗蓬,又拿了棉帕子小心地粘去他发冠、发丝上浮着的雪珠儿,一面示意小丫头把新炖的暖胃茶端来。承泽接过热热喝了几口,香甜沁润,一股暖意细细延至周身,顿觉舒畅,一时倒忘了这半日的憋气,问道,“青蔓呢?” 紫螺朝里间儿努努嘴。 承泽压了些声儿,“睡了?” 紫螺附在他耳边悄声道,“吃了药歇晌,还没起呢。” “是么?又重了?” 紫螺摇摇头,“不热了,只是乏。” 承泽放下茶盅,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手指略撇开个帘子缝儿往里看,正看到青蔓从枕上转过头,冲这边笑笑,他略一怔,也笑了,索性挑开帘子走了进去。 撩袍子坐在她身边,顺手帮她掖掖被角,“可好些了?” 他身上是外头带进来的寒气,扑面凉让一身虚软的她不由打了个寒噤,却这清冷中那衣襟淡淡的香犹显清新、犹觉雅致,这是她亲手调制,单单与他二人相关的味道,笼在其中,心头甚暖,口中却嗔道: “昨儿就大好了,今儿还问。” “昨儿看你一身汗,一时见好,怕是药烈。” 承泽抬手在口边呵呵气,又用力搓了搓,这才放在她额上,见果然凉爽,放了心,“既是好些了别老睡,越乏了。” “早醒了。没什么要紧的活儿,你也不在,就懒着躺一会儿了。” 青蔓边说边撑着往起坐,承泽忙一手扶了她一手垫好靠垫,“慢些,躺了这半日当心起猛了头晕。” “哪就那么金贵了?” 看他小心,这身上的痛顷刻便去了大半,含笑道,“今儿怎么这么晚?原还想等你回来用饭呢。” “由得我么?” 见他讪讪的,想来必是又不成,青蔓在心里悄悄笑了,如今这般情形,她早就料到,只是这钉子总要他亲自碰了才好说话,遂不动大声色,越柔声问,“听说又跪了?” “岂止啊,老太太连晌都顾不得歇,端端训了我一个多时辰,我听着都渴了,也不知老人家怎的就不口干。” 扑哧,青蔓笑出了声,病中一时气短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8 ,赶紧捂了帕子,“咳,咳……” 承泽轻轻给她拍背,也笑,“看把你给乐的。还不都是为了你。” 青蔓略缓了咳,拨开他的手,“都缠了多少日子了,老太太那主意是能随意改的么?你偏不听!如今可知道了?大正月里的,别再去惹气了,今儿是罚跪,说不准明儿急了,又是一顿皮肉苦。” “呵呵,不去了。”承泽说着从床里拖了个软垫过来,头枕了双臂也舒舒服服地靠了,“再也不用去喽!” 看他眯了眼,一副从前促狭玩闹时的坏小子样儿,青蔓笑着拍了他一记,“这是又得意什么呢?” “我是在合计啊,”承泽笑道,“这谢媒酒可摆在哪儿好呢?再到了正日子,我究竟该算是娘家啊还是婆家呢?” 青蔓心猛一紧,脑子却忽地浑了,似没听明白,又似不能信,“嗯?” 看她懵懂,他越乐了,“呵呵,老太太应下我了!出了正月就寻那老秦家来商议,过聘、成礼,左不过就是这半年的事儿!” “什么?!” “如何?这桩事我办得可好?我想着啊到时候……”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真如惊天炸雷一般,只觉头嗡地一声,他的声音便缥缈远去,整个人僵直,半天没有气息…… 怎么会?怎么会……事情怎会如此生变?!是老太太做主给她拨了姨娘的月钱,还特地遣了徐妈妈来听她的意思,虽说并未过了明面儿,却已如有了聘!这般做定的事怎能说变就变! 虚病的人一身冷汗,通体冰凉,双手紧紧攥了床褥,狠命平息着抖,努力在一团乱麻中寻出一个前因后果的头绪来…… 这背后的一切他并不知晓,老太太不与他明说,她知道是顾及他此刻心急气盛,怕逼得紧越拗了性子,遂她也不曾在他面前提一个字,只想着不离便好,日子久了他早晚明白。可怎料他自己还受着罚竟是早早起了打发她的心!不单是说到了岁数出府,竟是已经给她物色了婆家,兴致勃勃要亲自给她做媒,去求老太太成全! 他这般薄情,她听了本是气,也恨,可转念想,老太太拿定了的主意何时反悔过!更况,如今他可不似从前,样样儿在老太太眼里都是好的、说一句什么都仔细听着,这一场闹,罚得他多少日子头都不敢抬。如今刚消停了些时候儿,又起这不着边儿的糊涂想头,老太太定会驳了他,说不准动了怒还因此将收房的事挑明,让她过了明路。遂她心极定,在他讨她的意思时,根本也没留意说的是哪里的婆家,甚而还逞强了一句“全由爷和老太太做主。” ,想着留下这女儿矜持,也好与他日后周旋。 这些日子,他天天跑延寿斋,日日碰壁,老太太越来越不耐,他也越来越颓,看在眼中,她心中且喜,总想着这多年的盼就要成真,却万没料到这最后的关头,他居然说成了!怎么成的?怎么成的??她是老人家为孙儿那难以启齿的病症留下的贴心退路,是一辈子的计较,是天长日久的打算!怎的会变?怎的能变?! “青蔓,青蔓?”看她这半天不响不应,脸色白眼睛也直,承泽吓了一跳,只当她的病又沉,赶紧起身扶了她,“可是难受?来,快躺下。” 青蔓一把紧紧抓了他的手臂,“你,你是怎么跟老太太说的?啊?老太太断不会凭白应下!你,你到底怎么说的??” 她突然大乱方寸让承泽有些始料未及,可那言语慌乱中莫名的笃定终是坐实了他的疑心,话已说开,再不需多掩饰,承泽平心静气道,“不是我说,而是我应。我应下老太太,只要让你堂堂正正出嫁,三年之内,我不见,不近,不瓜葛;三年之后,应名儿娶亲。” 什么?!这一番话真好似当头重重一棒,毫无防备便似将她的整个人打碎…… 原以为是他促狭使坏套了老太太的话来,原以为是老太太不耐纠缠随口应付,却怎么想得到年少情痴,他为了那不堪之情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肯低头,却会为了嫁她换去三年不见的禁锢!难怪老太太会一改初衷,有了他的娶亲之诺,有了这三年的进退,谁又能说断不会有变?一旦有了起色,该是怎样的喜事,便是赌去这最后的贴心人又能如何…… 一丝侥幸被扑得干干净净,直呆呆的眼睛涩得生疼,却是连泪都寻不着…… “我知道老太太给你多涨了月钱,这其中的分量,我清楚。” “你……你怎会……” “去年大哥丧后,老太太心思沉、不及顾,我就帮衬着接了府中的账目。这回涨月钱,原本存着私心想年里头再多拨给你和紫螺一份,可找来找去那帐上谁都有却独独没了你的例。又想起那日徐妈妈来不找紫螺却单单找你,便不难猜了。”话到此,看着眼前这病弱苍白的人,想这十几载的朝夕相伴,承泽一时心酸不已,“你……怎么这么傻,就应了那话?我是个什么人,你也知道了,跟着我,就是一辈子的活寡,你不疼自己,也不顾怜我的心么?你让我……于心何忍?” “顾怜……我怎么不顾怜?”泪终是寻到了出路,再也止不住,“自进了这房门 ,我眼里就再没有旁的,只有你……你是个什么人我不管,我只记得你是我的二爷,伺候你,服侍你,一辈子为你……再不能放下这颗心……不够么?不能守着么……我不求旁的,更不要名分,那份银子我也能退……就如今日,就是丫头不行么?不能守着么……” 这一声声问真真揉碎了他的心,一时竟觉得自己真是狠绝不尽人情,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给她抹泪,语声也哽,“一辈子长,数不清的日子,数不清的事,往后,你要为人妻,还要为人母,多少欢喜,白白空守着我做什么?再者说,紫螺岁数小,还要跟个几年,她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我必安好,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的劝这么刺耳,泪水中的人几乎咬了牙齿,“你这么想我走,就让我走!何必,何必要寻了什么人家非要把我塞给旁人?什么臭男人!我,我……” “我怎能随随便便就让你走?一个女孩儿家,你能去哪儿?你那娘家早没了人,只一个舅舅浑混着,成年的不见面,若是这一去,他拿你换了酒喝,我可如何是好?”于她的安排计较,承泽早就挂心,本想慢慢打算、长久计议,却不想此刻仓促就此做定,也实在不怪她一时心里难受,遂耐了性子与她宽解,“其实,人我是早就选好了,秦庄头是咱们府的老人儿,知根知底,他儿子秦义虽说自幼养在庄子上,却是知书识礼,又极善经营之道,这些年帮衬着他爹为府里尽心尽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29 力,生出不少银钱。老太太念他出息,前年上来就留下,帮着管家照应府外应酬之事。这两年我常与他打交道,人正,性子也爽,是个倚靠得的人。再者说,他爷娘一大家子都还在庄子上,便是日后有个什么不便宜的,他也断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为难你。” 听他这般为她“盘算”,青蔓只觉心凉,只觉心苦……这么些年的情谊,他果然心里有她,却怎么只顾为她“过得好”,却从不曾顾念她不光是个喘气儿的人,还有一颗心,一颗与他一样,也想顾怜他的心…… “爷,你……真舍得我走?” “舍不得。”这三个字,他说得毫不犹豫,“常言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可我,却不想与你散尽。所以,你要常回家来看我,我也会到你府上去讨你的茶,讨你的熏香。待秦家下了聘,我就跟老太太提,在清平开个绣庄,就交给秦义打理,算是我给你的嫁妆,如何?” 回家……他也知道他是她的家,却又硬生生撵了她走…… “呵呵,恼了?”承泽凑近看着她,“跟你说笑呢,哪能光这绣庄了事,到时候定会好好预备一份嫁妆,啊?” 正要再逗趣、哄她欢喜,却听棉帘外紫螺轻声叫,“二爷,” “何事?” “三爷和姨奶奶来了。” “哦,我这就来。”承泽应了一声,又转而对青蔓柔声道,“我先去了,不想起就再歇一会儿,晚些时候咱们再说话。” 看他大步离去,只觉周身虚软,碎了筋骨一般瘫在床上,头嗡嗡炸响,两眼呆直…… 心如刀绞,泪却尽了,手中的帕子带着他的温暖,带着他的味道,还有泪,她哭干了的泪……双手越攥越紧,死死地,死死地攥着…… ☆、第六十五章 再教夫郎 雪飘慢慢悠悠,一整天一边化一边积,在地上汪出一层湿漉漉的雪泞。入夜起了风,雪瓣细作了小粒,越来越急,点点滴滴连成珠线,来不及凝便随风摔落,相与白日那莹莹弱弱、略沁诗意的雪雾狠厉了许多。一时间,雨雪交加,天湿地寒。 密密的竹篾纸遮拦,落了风,落了雨,都顺了窗棂化作绵绵的水声。房中燃了铜炭盆,木炭安安静静地透着红星,偶尔爆出一声炸燃,将小小的房间暖如融融春日。荷叶香几上冉冉薄烟漫出白玉炉,细细噬去那些微刺鼻的碳气,温暖中只余淡淡幽香。 烛灯下,纤指拈着羊毫轻轻掠过纸面,笔走,人静,双睫微垂,眼波清粼,腮边两缕柔柔青丝,眉心一点朱红小痣,小烛勾影落在窗上,如花照水,雨声浓,愁丝且淡…… 聚会精神,人仿若入了这纸墨,静香此刻的天地只有手中笔,笔下人,还有耳中的风雨,心甚适意。原先在家,逢年过节不过是与娘亲哥哥一道多说会子话,没想到这府里一进正月,零零碎碎竟是许多应酬,再不得清静,便是做不识眼色躲在馨竹园,依旧要被“请”了去。话多几遍便都成了温吞水,一句一句,实在熬得辛苦。此刻心真静,才觉出了自己,不知有一日若没了这画笔,可该如何是好。 拂袖沾笔,轻轻落在眉梢…… 其实……也不尽然,自打有了他,日子何曾真的静过……笔一顿,不觉又撅了嘴,心委屈道,哼,那怎是个好的?平日看着一副正经模样,一时褪了遮掩,竟是,竟是疯魔了一般,什么疼人,根本不知疼人!那平日的细致心柔都是做出来哄人的虚饰!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还知道身子下是谁么?只知逞那一时的兽性了!他心里,他心里根本不是念她,是女人就行,哪里,哪里还知心是怎样?哥哥说的对,往后再有了标志女子,他,他怎还顾得她……哼,是没见着那十七小姐,若是见了人家,他定是早反悔了,定是即刻想娶人家过来,定是,定是急着洞房花烛…… 越想越愚,越觉委屈,似自己胡想的这一通“定是”已然兑了现,一时鼻子酸、眼圈儿红,仿佛真真逢了个天底下最花心的男人。全不记得前些日子他是怎样为了她挨打受罚、豁出了男人的体面,更不记得自己又是怎样痛断肝肠,发了狠誓今生是苦是罪都跟定了他,便是被他折腾得散了架、身子酸痛腿发软,心里恨死,还是要日日念,还是要打听他可是安好、可是又在延寿斋挨了训、受了制…… 再低头,重拈了笔,泪光中,小心地细细描绘,那眉,那眼,那个混帐的他…… “小姐,小姐,” 正专心,听得荷叶儿轻声唤,抬起头,见那小丫头不再言声儿,却往烛光背影的门口努了努嘴。静香顺了看过去,啊?!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手中不及放笔就腾地起了身, “这,这是……” “小姐莫怕,” 听静香惊得语不成调,荷叶儿哪里知道曾经如何,只当此刻这闺房里忽地闯了黑衣人吓着了自家小姐,忙不迭道,“不是旁人,不是旁人,是二爷!” 她怎的能不知道那是谁!原当闭了窗,他便知趣不再来,谁道竟是,竟是这么不知顾及!想着此刻时辰尚早,楼下必是还灯火通明,又见是荷叶儿明着带了他来,实在不敢想已是出了什么事,心慌得身子都觉轻,“这,这还了得!你,你们……” 见静香急得丢了笔似就要往外去,荷叶儿赶紧拦了,“哎,小姐!底下可都好着呢,你可千万别去!二爷也是仔细着,怕惊动老妈妈们,已经在竹园子角儿藏了可一会子了,是刚才雨大,人都躲了,这才在厨房寻了我。” 听说他确不曾惹了耳目,人也平安,静香通通的心跳才略略缓了些,瞥一眼影子里的那一身黑衣,心又恨,冲着荷叶儿斥道,“糊涂丫头!打出去才是!怎的还领到楼上来了?!” 听了这声恨,承泽悄悄在牙缝儿里吸凉气,这些日子揣摩着早知道她是恼了,可这般不留情面当着丫头给他难堪倒还真是不曾料到,可见……真是得罪狠了。 想那一夜情纵,实在是难以自已,痴缠到天明依旧意犹未尽。回到房中避了人,一个人悄悄回想,那每一刻肌肤相腻的享受都仿佛细入了骨髓,回味无尽,却不料在那声声娇喘之中猛忆起她泪水涟涟、泣声讨饶,这才惊觉许是哪里出了差错!再细想当时,自己真像是遁入另一世,将那香香软软的人儿压在身下,什么理智,什么德行都忘干净,一心所念只这情/爱之欲,只想把这二十年积攒的精力都用给她。用力,再用力,恨不能更猛、更狠,直将她碾进自己的身子里方觉痛快!如今想来,那娇嫩嫩的人儿怎能受得了他这般的力道、这般疯? 一刻想明白,便再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0 顾不得那情/事,满脑子都只见心上人儿的泪,夜里赶紧去探,却发现这窗他是推不开了…… 这些日子念,念得他真真心疼,人前偶或一面,恪守着礼数,更难耐。可天天来,天天盼,那窗子却像封死了一般,连个缝儿都不透,房中再是有灯、有烛也与他无干。今夜终是忍不得,生闯了来,虽是夜雨冰寒遭了罪,可此刻看着那雪青的小袄儿裹着暖暖娇人儿,粉扑扑的小脸含嗔带怒,只觉心热,真想即刻上前抱了哄、抱了求,可怎奈那画案上的灯今夜再不与他方便,这样的摆置稍不留神就会把影子扣在窗上,遂不敢妄动,只能压了声儿干着急,“静儿,静儿……” 看着难得赌气的小姐,再看看急得手足无措的二爷,荷叶儿真是为难,按说不管怎样都该向着自家小姐才是,可自打有了这位爷,小姐常口不对心,心思再不像从前那般好揣磨,遂想了想依旧劝道,“小姐,楼下都还没睡呢,莲心那丫头又拉了人掷色子,热闹着呢。二爷便是下到院子里,又怎么走得了?再者说,外头雨大,让二爷稍避避?” 其实,他走得了走不了,她心里最清楚,口中却顺了荷叶儿的话越逞脾气,“让他到旁处避去!” 看小姐丢了话之后竟是重坐下提了画笔,荷叶儿实在辨不出这是真恼还是假恼,又略磨蹭了一下,这才走到承泽身边,“二爷,你要不……” “你去吧。”承泽悄声吩咐。 “小姐恼了,二爷……” 承泽轻轻摇头,冲她使个眼色,又做口型道:放心。看他那一副笃定,荷叶儿只觉稀里糊涂,再回头看看那一个,终是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开门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烛灯静,暖香幽幽。房中人,一个在画案旁佯做凝神,一个在门边真真局促,一坐一站,不声不响,只管别扭。 “静儿,”没了旁人,他的语声越柔,“你过来些啊。” 静香不抬眼,只盯着那画,心促狭,这烛灯可够燃个半夜的,这影子显,他断不敢随意靠近。哼,要么就走,往后再别来!要么就站着,合该这么罚! “静儿,把那边灯灭了,咱们到房里说话。啊?” 被她晾着,不敢上前,又舍不得走,“静儿,有什么恼的,都是我的不是,要打要骂都由你,啊?” 静夜里不敢大声,越让这央求显得低声下气,却怎奈那画案旁的人依旧不买帐。看她低头细绘,入了定一般,承泽知道这股子拗劲儿不来强的根本没指望了。抬手轻轻一甩,袖口飞出一小片薄光滑过指尖,只听“扑”一声轻响,画案上的灯灭了。 静香登时吓得一愣,人握着笔一时僵住,却这一瞬的功夫承泽已然近到跟前儿,“呵呵,不怕,一枚小镖而已。” “啊?你……你!”他这般“不择手段”,静香惊吓之余更觉恼!想他那日也是如此,没皮没脸,强用霸道!哪里还顾念她的心!一时恨极,丢了笔起身就走。 此刻卧房门边的高几虽还亮了一盏小烛,却再不会将影子扑在窗上,承泽便没了拘束,紧紧随了她,“静儿,静儿,都一个月不给留窗不给好脸儿了,还没罚够啊?” “岂敢!二爷是何等人!” 看她气得小声儿都发颤,径直进了卧房就要闭门,承泽赶紧一把拉住,再不敢为自己辩,“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不知顾怜人,不知尊重,静儿恼得对,气得对,打骂都该得,啊?静儿,我……” 他那边还紧着慢着慌慌地求,她这边恼得发热的人却被冰的一哆嗦!那握了腕子的手怎么这么凉??定睛看,这才注意原来黑衣不显,实则他一身湿凉的雨水,寒气袭人!天哪,这半天在屋里暖着竟还是这般冰冷,这,这可不是要寒坏了身子?心一揪,越狠了声撵他,“你走!你走!” “静儿,静儿,外头下着雨呢,你真舍得啊?” “哪个管你!你走!你走!” 她这般“无情”,他浑不在意,“呵呵,心真狠啊,雨这么大,我出去就得给浇透了。” 话音未落,那雨水像是应合着似的,突然一阵猛打窗,静香即刻没了声儿。 “我避一会儿,就避一会儿,啊?不扰你,你画你的,啊?” “……哼,灯都被你打灭了,还怎么画!” 听这口气虽仍是恼却显是有了松动,承泽赶紧道,“我这就去把灯给你点着,啊?” “嗯?你……” 静香不及拦,已见他丢开她的手回到了画案旁。先小心地将那削了头的烛芯重捻出来,再把灯盏挪到窗边,又从旁边几案上撤了垫手炉的帕子搭在灯罩上,这才点亮。光晕淡,笼着画案,朦朦如初醒的晨曦,亮却不真切。 看他一身湿冷却是这般小心翼翼地讨她的好,那理、那恨、那要罚他气他的念头便都不争气地散得干干净净,忽又想起那画上人,静香一时臊,赶紧过去,扑地吹熄了灯。 “静儿?” “这么暗,怎么画?”静香边应着边将一面空白的画纸遮了画案。 “这么掩了光,我才能坐在跟前儿,要不……我帮你挪到卧房里?” “天晚了,我不画了。” “静儿……”似怎么说她都不肯通融,承泽左右无法,一时懈怠得有些伤心,“……一个月了,我实在是,实在是……但凡忍得我也不敢如此冒失,也不敢强驳你的意,你说是不是?我……” “你到底走不走?” 他轻轻握了她的手,“静儿,再有什么不是,也别这么罚我……要不,骂我几句,打我两下出出气?” 他的手好凉,他的手好凉!静香再顾不得说什么话矜持周旋,“快把衣裳脱了。” “嗯??” 看他惊得那副匪夷所思的样子,静香这才觉出话不妥,红了脸颊,口中却硬撑着斥道,“是想等那里头衣裳也浸湿了,做病了,浑赖人么?!” 承泽愣了一时,立刻大喜,管她究竟为的什么,只要不走就好!赶紧动手解衣扣。 接了他的衣衫在手中,那湿凉的寒气让她不禁又一哆嗦。再细看,这夜行衣虽轻便,质地却极密实,雨水浸了,却没透。伸手摸了摸那里头的衣裳,略有些潮,倒还好,这才放了心。见他松了腰带褪外裤,静香的脸颊又有些发烫,却并未转了视线,毕竟一场夫妻事,想起来羞,念起来恨,可此刻倒不觉得怎样难为情……原来,女人的廉耻心就是这么磨没的…… 静香将那湿衣裤拧干,撑展,抚平,拿到碳盆边烘烤。承泽也凑过来,搬了凳子坐在她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1 身边。不知是褪了那湿衣就了碳盆,还是看着娘子为自己整理衣衫太贴心,承泽只觉自己整个人都暖得晕乎乎的,趴在椅背上痴痴地看着她,白嫩嫩的小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鲜果子一般,一双眸子更清粼得要滴出水来,真想抱过来好好地咬几口……可此刻那娇颜依旧带了愠色,能留下已是不易,哪还敢轻举妄动。舔了舔唇,老老实实在一旁待着。 “桌上有茶,去倒一碗来。” “哎!” 得了圣旨一般,转身斟了热热的茶,殷勤地捧给她,“静儿,茶。” 真真是笨!静香在心里骂了一声,恼道,“是给你的!你看看,嘴唇都冻白了。这么不……” 扑哧,承泽笑了,凑到她耳边腻道,“我知道是给我呢。这不是……想听你疼我么?” 暖暖的气息拨得她发丝好痒…… “……谁疼你!” “呵呵……啊嚏!” 这一个喷嚏又让她心一揪,赶紧将衣裤铺在椅子上,起身往卧房去。 “哎,静儿!” 承泽捧着茶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静香走到床边,寻了鹅绒毯子,转回身递给他,“碳气重,若是冷,先披上这个。” 承泽低头看着那毯子,却不接。静香不解,“嗯?” 他两手捧着茶碗理直气壮冲她举举,占着手呢!明知道他是赖皮撒娇,静香也无法,只好展开那毯子,他这才笑嘻嘻弓了身,乖乖配合她披上。 看他暖暖裹着,她的心才算放开,“还冷么?” 他轻轻摇头,“热呢,热得我的心都要化了。” 低低一句,说得她脸热心跳…… “快把茶喝了吧,一会儿要凉了。” “哎。” 窗外雨声浓,房中更显暖意融融…… 喝了热茶,裹着毯子,承泽真真是惬意,正要再开口,就听雨中隐约传来了敲更声。 “静儿,时候不早了,你该歇了吧?” “我不困。” “折腾了这半宿,不困也累了,更况明日还要随老太太去庙里,该歇了。啊?” 不能撵他走,却也再不能忍他放肆,静香一时不知该怎么答。 “静儿,你睡。”知道她心思何在,承泽柔声安慰,“我不扰你,就在这儿坐着,等雨小些,我就走。” “那……要不咱们到外间儿坐着说话。” “那岂不太累你了,我怎么舍得?” 看她轻轻抿了唇,不再作声,承泽知道自己的心思也让她看了个透,便也不再遮掩,“我是不想走……好容易见着,想多看看你,守着你。过了今夜,打明儿起再不硬闯了,等着你留窗,成不?” “……你就是……成心说这些浑话给我听。” 听出她心软,承泽低了声儿小心翼翼提议,“静儿,要不……要不咱俩躺着说话?……不脱衣裳,成不?” 看她低头不语,承泽便大了胆子拉了她的手,“静儿,来。” 虽是让他握了,可静香还是拗着不肯动。 承泽笑笑,先自己走到床边坐下,仰面半卧在了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上,“只是这样,如何?” 看他当真明白她心里的计较,静香又略略犹豫了一下,这才走了过去,挨着床头躺了下来。 原本觉得这床好小,可怎么竟让她当真在两人之间隔出这么大的空儿,承泽小声嘟囔一句,“这儿能再躺一个了。”说着便往她跟前儿挪。 “你又想做什么?我,我可恼了。” “你想哪儿去了?”承泽将身上的绒毯子扯开搭在两人身上,“只知惦记我,这夜凉,你若病了,我可怎么好?” “那我,我再去寻一条来。” 他没辩,却是在毯子下握了她的手。那掌心那么暖,那把握那么温柔,静香轻轻咬了咬唇,终是没再挣…… 她平躺,他侧身,不敢大动,只把头悄悄往她跟前儿凑了凑,看她不响,又凑了凑,几乎是靠在了她颈窝。嗯,这样,才能好好享受着她的味道,好亲…… 夜深,雨水也慢慢柔和,滴滴答答地应和着房中人儿轻声私语…… “静儿,庞将军来信了。” “我听姨娘说了,说是……要你进京应考?” “嗯。今年皇上点庞将军主考武试。” “这么说,若是去,一定会中?” “呵呵,谁说的?” “姨娘。姨娘说主考大人来信还能是为了什么,这不明摆着是要招你做门生。还说老太太也动了心思……”想起蓝月儿的眉飞色舞,静香的心越来越沉。 “哼,老太太动心思还不是被她撺掇的?”承泽不耐,“我就想不明白了,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那么想往官场里钻?张口闭口易家子孙的前程,像是离了那潭子污水我和桓儿就废了,再出息不得!爹爹的事也似翻过了的黄历,根本不留半点教训,没心没肺的!” 静香哪里还听得进他的抱怨,只牵挂着自己的心事,“既是老太太有了意思,那你是不是……是不是就得去应试?” “后来我跟老太太又合计了,庞将军是棵大树,却也是棵极招风的大树。他一身功勋,自是撑得住,可我初出茅庐就得了倚靠,又顶着先祖的名声,做得不好,合了多少险恶之心,做得好,也是落人各种口实,实在不妥。遂老太太决意:不去。” “真的?真的说定了?再不变了?” “嗯,真真说定了!”承泽疼爱地点点她的鼻尖,“放心,我哪儿也不去,只守着你。” 心里化了蜜,口中却逞强,“你要去就去!谁个拦你,横竖丢开手,各过各的就是!” 承泽赶紧握紧那想溜的小手,“我舍不得,我过不得!没了我的静儿,一日都不得安生!” 眼角唇边再掩不住笑,红扑扑的脸庞透出几多心事,扭了头独自羞臊,却那小手软软地倚在他掌心,任他揉捏…… 看着身边这娇美的人儿,承泽再也不能把持,手臂揽了那柔柔的腰肢,一把将她裹进怀里,埋在她发间用力嗅着,“静儿……一个月啊,可真真想死我了……” 本是蜜蜜柔情,却忽地又感觉那热热的唇落在了额头,静香慌,用力挣,“你,你做什么!” 正是情浓,承泽哪舍得放开,顺着那细嫩的脸颊一寸一寸忘情地吻着,口中含糊应道,“亲亲……就亲亲……” “不行!不行!!” 这一声怒惊得承泽一怔,不敢再强,赶紧抬了头,“静儿,我,我就是亲一下,没动别的心思……”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2 “你……”想起那缠绵的吻最后会便成的纠缠与啃咬,静香恨,“你那哪是……”你吃了我吧,你吃了我吧。” “要是能,我真想吃了你。”依旧将她窝在怀里,他的语声腻腻软软,暧昧不已,“谁让你那么香,那么嫩,那么软,小糯米团儿似的……” “你!下流东西!下流东西!” “呵呵,静儿啊,我还没听说哪个女子为着夫君疼自己给疼恼了的呢。” “疼我?是,是疼我,疼得我下不得床,走不得路,身子,身子像被撕扯了似的,你,你……” 看那原本怒冲冲的人儿此刻两眼是泪,抽抽凄凄,似万般委屈,承泽的心咯噔一下,才觉着自己真是伤着她了,“啊?疼得那么厉害?是怎么了?” “哼,你还问……”他越心疼,她便越委屈,“第二日给老太太请安,我,我都差点没站起来……” “啊?静儿,静儿……”看她的泪,听她的话,此刻觉得自己就是世上最大的魔头!握了她的手用力捶打自己,“打我,打我,静儿,打我……” 静香甩开他的手,“我,我再受不得了!往后你,你若是非想,就不见,再不见,横竖……” “好了好了,我应我应!”双臂拢紧,将她贴在心口,“心狠不狠,嘴里的话这么狠!动辄不见,动辄丢开手,你是忍得,你是舍得,我怎么办……” “你,你还说……这,这不都是为着……” “不说了,不说了,往后依你,都依你,啊?” 好一番哄,好一番诺,直把那泪一颗一颗劝干净,直把将来说得清汤寡水,才算顺了她的心,顺了她的意,才算把人慢慢哄入了梦…… 看那人儿软软地睡在怀中,微颤颤的双睫上依旧粘着泪,承泽一时觉得再起什么念头都果然禽兽了。唉,看这情形是当真再碰不得了,可他如何忍得?这么一刻厮缠,他的身子便已是剑拔弩张,日后长相厮守,该是如何煎熬?她真是不明白男人啊,更不明白她自己的男人!心尖儿上的人这样裹在怀里若还不动心思,那定是佛祖再世了。 承泽长长叹了口气…… 所谓男欢女爱,当是巫山云海、共享极乐才是,她怎么会那么难受呢?必是他哪儿做错了!唉,原本以为这种事都是无师自通的,怎么还生了对错了?忽想起福能儿那坏小子从外头弄来的那本书,难不成真有什么玄机?原当那是秽乱之物,此刻想着竟成了救命稻草。说不得明儿得找他要来研看研看。 刚拿定了主意,看了一眼怀中人又是泄气,便是有了那书,有了那本事又能怎样?她再不能答应让他近身,他也应了,出尔反尔总是不好。想个什么法子能让她乖乖就范、放开心也好好来享受呢?单是靠哄、靠求怕是不中用了,嗯……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去年桓儿告诉他的那桩招笑的事,对啊!那一杯下去,她恐怕…… 雨声又大,抱紧她,他也高高兴兴入了梦,梦中促狭地笑了…… ☆、第六十六章 得放手处 难得天晴,云丝清淡。一点远星将天空饰得晶莹,仿若一整块光洁的墨玉,夜中无月,黑暗清朗而透彻。 山间小道上,两人缓步而行。身旁的竹林随着山风起伏,轻柔如海浪,空中略带着湿,是薄雪打过后竹叶的清香,没有了风雨,茫茫夜色中寒冷如此清爽。 不声不响,短短送行的路,走了好久…… 平日的叽叽喳喳都没了,耳根真是难得的清静,却不知为何,这清静似有些过了头,让慕峻延那莫名寡落的心又生出一份异样。扭头看看身边的丫头,两手无意识地撕扯着马鞭尾处的红绫穗儿,脚下越来越慢,厚实的马靴底磨蹭着冬日的硬土发出难听的呲嚓声,拖拖沓沓,真像一个厌学的小儿。他不觉笑笑,想开口说一句什么,可想想刚才在房中已经把该嘱咐的都嘱咐了,临别在即,这样一个过客外人,他似已然话多。 目光垂在地面,黑暗中根本也辨不清脚下的路,脖子早酸了,酸得眼睛都发涩,可她依旧没有抬头的力气。两腿沉得似灌满了铅,心却空荡荡,两厢分离的感觉比疼还难受,可又说不出口,真真……不是滋味。四年了,丹彤记得四年前那大雪纷飞的夜,三哥难得像小时候一样守她入睡,梦里也是雪,漫天的雪雾中她与哥哥们一起骑马飞奔。一觉醒来,天地再不同…… 一千多个日夜,没有一刻不在等,不在盼。时光走,日出日落,磨没了人的心志,这盼便忽高忽低,忽浓忽烈,不再记得那梦有多惬意,只记得这盼有多绝望。恨一天天积攒,延续到今天突然拨云见日,本该是万般欣喜,可心却不知何时早就变了滋味,于这异土之上,竟是生出如此的眷恋,拖拽着她不敢想离去,不敢想再也不见,心慌得似那染了重症之人再抓不住时日…… 竹林尽,小路没入大路。天边星淡,黑暗彻底吞噬了天地。已是黎明在即,不能再送了,慕峻延停了脚步。看那丫头依旧不觉,拖沓地向前挪着。慕峻延没有叫她,只是回头示意跟着的人将马牵了过来。接过缰绳,跟过去,递到她手中。 丹彤一怔,那缰绳突然死重,险些没接住,闪了一闪才算握稳。深深吸了口气,寒冷直入心肺,热热的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模糊的心思倒似清楚了些。早就知道他会是如此情形,却是为何还要自寻烦恼?走就走了,多少年之后,谁还认真记得谁……狠了狠,终于抬起了头。 天黑,近在身边的人也看不清,可他脸上的表情,眼中的目光,她都能想得出。太熟悉了,这半年多,除了她惹祸将承泽他们的事说漏嘴被他狠狠训了一顿之外,这一切就从没变过……初时觉得那目光很暖人,那笑很温和,后来才知道,当温暖一成不变,就会虚成一层假饰,无论那面上是什么,都再掩不住背后的清冷。有些时候,她甚而愚想着能变成那纸上墨线勾画的梅,只有如此才能看到他眼中的变化,有悲,有喜,有波澜…… “天要亮了。上路吧。” 他又在催了,一如他二人分别的惯常。其实,她每每拖延,不是贪玩儿不知收敛,实在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一天他因着她在而忘了时辰。可一直到了今天他还是如此……许是在他心里这一别再不见与那天天见根本没有不同。她在,是客;她不在,卸去这应酬,也未必能减轻一丝他的心沉…… “丹彤?”看她怔怔的,半天不语,慕峻延不得不再次轻声提醒,“该走了。” “嗯。”本是恨,本是不耐,谁知这一出声,心里的酸楚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3 竟似突然绝了口,眼里即刻噙满了泪。赶紧又低下了头,可还是屏不住,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不想再在他面前失态,不多一个字,立刻翻身上了马。 “路上当心。” 话音未落,马鞭狠狠地落下,一声嘶鸣划破夜静,未待人惊,瞬间便消失在竹浪中…… 黑衣不见,人已远远而去,只余耳边越来越弱的马蹄声。慕峻延负手而立,凝视着夜色中依稀的前途。这丫头……就这么走了,跟来的时候一样,忽地冒出来,忽地不见,在的时候以为再不见天日,走的时候竟是再无归期。从此,他的夜又是静……一转身,不知是冬寒还是站的时候久,腿脚有些僵,略活动了一下,方才迈开步。 “爷,上马吧?”家人随在身边轻声问道。 “你先去,我走走。” “爷……” “去吧。” “是。” 家人带马离去,周遭重安静下来,依旧是竹叶随了风声。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反倒想起刚才那靴子磨地声,不觉笑笑,这丫头多大了?明明还年长静儿几个月,行事却多欠沉稳,一时高兴,嘴就像抹了蜜能把人腻死,一时恼了,便再无遮拦。上次为了拦着他插手承泽他们的事,险些动了手脚。全不顾他才是至亲长兄,她不过是个只知搀和热闹的外人。其实,话说转回来,虽是总任性,倒也是个热心肠。不过这一回去,彻底放了风,再逞了她那些哥哥的势头,不知这性子还要嚣张几分。若是今生再得见,她可还记得这个被她缠了半年的大哥…… 边走边想,心思一刻也不静,正是想站住定定神,耳边忽地又响起马蹄声。山中声响难辨,当是家人又来寻他。却不想张望了一会儿,才听出这声音是从身后来,心咯噔一下,赶紧回头,果然,急匆匆一骑人马已然近在眼前。 未待定睛看清楚那马上跳下来的人,慕峻延就被冲得一个踉跄。恼不及恼,那熟悉的发香已经飘入鼻中,才是明白这小兽一样猛扑在他身上、撞得他心口生疼的正是那刚刚送走的丫头。此刻她双臂环着他的腰,勒得好紧,慕峻延心知这力道是发了狠,若是挣,必是不能好看,遂也就随了她。 山路无人,夜色也暗,却两人这般暧昧的姿势,依旧让慕峻延身子发僵,手臂垂在两边颇不自在。轻声假嗽,正色道,“怎么返回来了?可是落了什么?” “……嗯。” 哼这一声已经听出了她的哭腔,慕峻延才觉自己问得实是有些不应景儿,可话已出口,只得继续道,“什么?” “……你。” 嗯??人一僵,心忽地乱,真不知该如何应对,艰难地清了清发涩的嗓子,“丹彤,你……” 不想再听他多岔话,她踮起脚尖,轻轻贴上了他的唇,女儿家的羞涩与苦等都随这微微发颤的唇瓣传给他,如此,他该是明白她的心意…… 他终是没了声音,不躲,也不动,冰凉的唇被她贴着,暖着,依旧平静……这么多年,他还是学不会忍,却几番挣扎磨出了漠然,心底的触动与苦涩再不会显在面上、曝在眸底,此刻落在她眼中,一如冬日的湖面…… 他这般无动于衷,丹彤此刻心酸远胜过了羞辱,泪水滚滚而落,打湿了两人的脸颊,两人的唇…… 苦咸的味道浸入口中,慕峻延终于再不耐,轻轻握了她的肩推开些,嗔道,“傻丫头,成何体统。” 踮起的双脚重重落,丹彤终是哭出了声。 此刻双手依然握着她,慕峻延收也不是,放也不是,想了想从袖中取了帕子递给她,她也不接,那哭声倒越大。实在不知道此刻是该哄还是该劝,干脆拿着帕子给她抹泪,谁知反而越抹越多,真真是尴尬。只好收了那帕子,又略犹豫一下,轻轻将她拢进怀中,贴在胸前,天地总算清静了些。 他怎能有这种本事?抱着她都能让她觉得是疏远!丹彤心越酸,埋在他怀里,不依不饶,呜呜咽咽…… 脑子被哭乱了,心也被哭疼了,慕峻延冲着夜空长长吁了口气,再低头,像小时候哄静儿一般轻轻抚着她的背, “好了,你六哥来接你回家是喜事,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我,我,我舍不得走……”鼻涕眼泪抽抽噎噎,怀中声音闷闷顿顿,“想,想怎么办……想七哥怎么办……想你……怎么办……” “两国已停战多年,如今是友邦,你三哥又是那般的势力,若是想,就让他遣人送你来看看。到时候咱们久别重聚,多少欣喜,再想今日,岂不好笑?” “久,久别?”哭声又大,“我,我怕我忍不得……如今这么近,我,我都想你,若是……” “别胡说。” 将她的头闷在怀中,不许她再胡言乱语。 这般强她,丹彤再不能依,用力挣着抬起头,心事已然道破,不如彻底问个明白!“慕大哥,你,你愿不愿意跟我回……” “不愿意。” “那,那能不能让我留……” “不能。” 这冰冷干脆的回答真真戳人心!丹彤忍不住哭着冲他喊,“你,你怎么这么心狠?!我,我想你怎么办?想病了怎么办?想死了怎么办??” 慕峻延笑了,用力抹一把她脸上的泪,将这倔丫头硬按进怀中,“不是我心狠,是你这傻丫头心愚。人在俗世,七情多六欲浓,这一辈子,多少情谊纠葛。你小小年纪就被囚在此,心苦难言,忽地被我知道了身世,自是比旁人多了一份亲近。这些日子你我常相伴,别说是人,就是个小猫小狗,处久了也难免心生挂念。等你回到草原,回到家,见了你的亲人们,每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辈子自由自在再不受管束。到那时,偶或想起夜里陪着我作画,是会有些惦念,可也会觉出这曾经的日子有多枯闷,这慕大哥有多无趣。再想今日这些傻话,羞不羞?” ……他总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能把她说得应对不上,那道理似总在他手里攥着,随时用来敲打她,开导她。心还是酸,抽泣却缓了些。顺着他的话想,自己这些日子的苦,这日夜颠倒的念,许是真的是因为枯闷,没有旁人,只有他,也真难免于他眷恋…… “往后……你会娶妻么 “会吧。” “不是说不愿意娶么?”心又紧,酸得不是滋味,“怎么,怎么又想娶了?” “慕家总要有后。” “你,你都这般岁数了,还要娶小娘子么?看谁家还愿意把女儿给你!” “这么说,我是太老了?” 她一打壳儿,声儿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4 立刻小,“……别人,我是说别人许是,许是会嫌……” 慕峻延悄悄笑了…… “……会,会娶谁?” “这我如何知道?总要找了媒人来打听。” “那……那是什么时候……” “明年吧。” 他要娶妻,还要生子,他只是……不想要她……泪又巴嗒巴嗒掉,伤心不已,没指望了,她再没指望了,今生唯剩的就是此刻的怀抱,埋进他怀里,抱着他,紧紧的…… 这丫头真有力气,慕峻延觉得自己都快要被她拦腰勒断了。抬头看,远处那几颗星已经不见,天边慢慢泛着浑浊。 “丫头,天当真要亮了。” “我不管!!” 这么理直气壮,可见她六哥是给她壮了声势,慕峻延叹了口气,唉,不管就不管吧,今天就纵她彻底任性一回,手臂略略收紧,黎明的清冷中将她抱暖些…… —————————————————————————————————— 芳洲苑。 初春的日头难得晒得暖,午后的人们越发懒散,楼上楼下静悄悄的。二楼正卧房旁的小室门紧闭着,门内偶或漾出淡淡的水汽和轻撩的水声。 朱漆楠木架挂着刚换下的衣袍,衣架旁的高几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干净的换洗衣裳,高几背靠琉璃屏风,屏风上绘的是李成的山水,合着房中氤氲冉冉,越衬了那烟霭霏雾、卷云之动。屏风这边,宽大的浴桶占去了大半个房间,足够数人同浴。旁边矮架上搭着烘烤得暖暖的棉巾,伸手可及的荷叶几上摆着他惯用的墨玉盏,暖桶中温着一壶清爽可口的碧螺春。 承泽靠躺在浴桶沿儿上,双目轻合,乌黑的发丝垂在肩头,随了那缓缓偶漾的水波起伏飘动。晌午在延寿斋吃过长寿面,又端端听了老太太一顿教导,总是背着这不雅的名声、没犯的错,任是谁都有些不耐。此刻人泡在热水中,浑身舒舒展,水汽缭绕,淡淡的清香顺了鼻腔沁入心肺,将那恼人的烦躁熨得服服帖帖,实在是惬意。不知这浴汤里青蔓放了什么香料,熏得味道如此清淡雅致,真好闻。抬手闻闻自己,身上似也有了这味道,呵呵,不知给静儿闻了,她可喜欢?定是要问她,要她亲口说出来。 想着夜里的计划,心甜似化了热蜜。那桂花陈酿早早就预备了,馨竹园也来来回回去了好几回,却总是没胆子哄她饮下,生怕一句鲁莽得罪了,再不得见。好容易盼到今儿,日子特别,寿星为大,不管怎样,她便是不依,也不能恼。更况,这些日子又让他挖空心思想到一个她断不能拒的好由头,两厢加起来,再不会不成!想着那宝贝人儿醉眼蒙蒙软在他怀中,承泽一阵心热,那被水汽熏得泛红的脸颊越发烫。想那日被她哭着抱怨罢,回来后他咬牙腆着脸跟福能儿要来了那说不得的小册子,一字一句读得他脸红心热,那图画更是……看得人心惊肉跳。从来没想过,这房中之事竟是有这许多玄妙,还有那么些的姿势,实在是……实在是秽乱!可是,可是心中又忍不住想,难道那些都有别样滋味不成?这……自是不能都试,别说她不肯,便是让自己那般,也实在有放荡之嫌。不过,往后老夫老妻了,也或者……不妨……试一下…… 正一个人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忽听得屏风外细微的衣衫声。 “谁?” “爷,是我。” “怎么了?” “这几日记性真差,竟是给你拿错了里衣儿,我去换一下。” “不妨事,就这样吧。” “又不费什么事,这就好。” “嗯。” 从浴房中退出来,青蔓的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手中紧紧握着那把小钥匙,钥齿深深嵌进肉中。努力吸着气,心叫佛祖体念佛祖保佑,自己行这龌龊之事,实在是被逼无奈…… 离开他外嫁他人,于她,实在与死没有分别。这些日子绝苦无望,不敢人前显,只一夜一夜枯坐无眠,总算佛祖体谅,可怜她一条薄命,于她些许指点,悄悄寻了他的踪迹。她其实早就怀疑他夜里不在房中,从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去探他的隐秘,可人走投无路,总会为自己最后挣扎。为了做定自己的猜测,她大着胆子半夜敲门,那声响之大,别说是他这样习武警觉之人,便是一个昏浊老妪也该叫醒了。他不在房中,他不在房中!去了哪里?定是去会那相好之人!哼,他诺给老太太三年不见,不亲,不瓜葛,只要坏了其中一条,且不说老太太还会不会相信那往后娶亲的承诺,便是他这般胡闹,也定会伤透老人的心!这正是她想要的,要让老太太再心痛,再计较,想明白这样不知收敛胡闹的孙儿,将来娶了妻也必是一团糟!身边怎能没有她这样一个贴心人…… 蹑手蹑脚走到他的衣柜前,轻轻打开,在那几次三番探得的暗格中取出了一个玲珑别致的红木小匣,小匣正中一只闪亮亮的镶金小锁。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又生恨!伺候他这么多年,这房中里里外外她了如指掌,没想到撵她到外间不过数月,这衣柜中竟是装了暗格!此刻这崭新的红木小匣如此刺眼,她料定其中定是藏了与那不堪之情瓜葛的东西,见不得人的东西!否则他怎会把这钥匙每日随身带?!今日若非她破了例闯了他的浴房,便是再不能得手! 钥匙轻轻插入,锁舌吐出的那一声轻响吓得青蔓一个哆嗦!果然,与自己最亲的人藏心思实在和做鬼没有两样。手扶在匣子上有些抖,轻轻一个动作竟是僵住,开还是不开?他最忌讳人探他的私事,不管是否真能抓他的把柄,一旦被他知道,不知要如何大怒,若是一时羞恼,说不定这些年的情谊就全完了!可是……事关将来、自己的生死,这个险她必须得冒! 慢慢,慢慢打开…… 看着那红绒缎上淡淡莹白的珠光,青蔓只觉得自己周身的血都凝住…… ☆、第六十七章 交杯酒醉 刚起了更,芳洲苑后窗一个人影悄然跃下,衣袍掠风,静谧中一倏而过轻微的声响。 飞檐走瓦,行如点水,今夜分外小心。此刻身上不是掩形的黑衣,而是崭新的寿星袍,大红的金镶团花甲衣,雪白的中衣金丝边纹束袖,如此鲜艳的搭配浓浓暗夜之中依旧显眼,瞥见远处上夜的灯火,承泽不由又多聚了一份神。其实这般穿戴倒真不是为了矫情这寿辰,只是今儿日子实在不同寻常,怀中揣着那正正经经的由头,自然也该有个正正经经的样子,免得行事之时总让她有小贼偷香的恶感。 夜尚浅,馨竹园内却已打发得静悄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5 悄,抬眼看二楼那早早为他守候的小窗淡烛,承泽不由唇角一弯。早就说好今后每年都要共贺生辰,今儿在延寿斋一道吃寿面,他还得着机会小声问她可曾备了礼?她哪有他那胆子,吓得赶紧躲开,却后来也悄悄隔着人,调皮地冲他摇摇头,他一见便赶紧佯作不快,她得了趣儿掩嘴笑。老太太眼皮子底下,两人小小调闹,玩儿得开心。此刻想起来,心乐道,静儿啊,其实你的礼我早替你备好了…… 小心地掩好窗,转身,厅中无人,画案上遮掩的烛晃得昏昏暗。抬眼看,卧房门虚掩着,透出更为清亮的橘光。承泽走过去轻轻叩门,“静儿,” 并无人应,承泽略犹豫一下顺手推开门。脚步未稳,眼前忽地一黑,不及诧异便被那软软的捂握暖得心定,纤纤玉指,罗袖轻撩,独是她暖暖清香。心顿一舒,几个时辰的苦等一时都化作相思相悦、小别更甚的欣然。承泽微微将身子后仰配合着她那踮着脚尖的吃力,腻声戏道,“哟,这是做什么?是没备礼愧着了?还是……”手悄悄绕到身后,反手拢了那柔软的腰肢贴紧自己,不见她挣,口中便更没了遮拦,“还是日思夜念,急着了?” “……尽胡说。” 想着她羞得红扑扑的脸颊,又是这嘟了小嘴儿的别扭,承泽笑,疼爱地捏捏她,“呵呵,是我急,急得不得了了,快放开,让我看看。” 静香轻轻咬了唇,话到此,这促狭的小把戏也该收了,只是,只是低头看看自己,心跳,气又短些,是否太轻薄了…… “还舍不得放啊?既是这么喜欢,那可否求着把手臂略抬抬?” 静香当是自己个子小,扯得他难受,遂一面抬手臂,一面更努力踮了脚尖。 婉袖抚面,幽香摄人。“嗯……”承泽用力吸了几口气,极是陶醉,“果然是……暖处方知香气深……” “呸!” 如此香艳之语羞得静香手再不稳,指缝松,他已然可见,却更是不想他转头,“你,你真不羞!” “呵呵……还说我不羞,这么抱着不松手,谁不羞啊,啊?是谁啊?” 本想着这般戏耍她定要赌气走了,却不料她还是不松手,也再不吱声儿。承泽这才觉出似不大像与他玩闹,赶紧道,“刚才跟你说笑呢,不生气,啊?静儿?” 她还是不语,承泽有些慌了,手臂拢紧她,费力地上下抚着,“静儿,怎么了?怎么不肯让我见?” “我……我放开,”犹犹豫豫,她终是应道,“可你见了,不……不许笑人。” “这是怎么说?我怎会笑你呢!不闹了,快让我看看。” 心又怦怦跳,狠了狠劲儿,缓缓地,缓缓地松开手。承泽赶紧转身,“这可是……”话音未全,人僵住…… 眼前的人儿似相识非相识,与心里那不染纤尘的素净恍恍不能合…… 一身雪白薄绫袄儿撒大朵的红芍药,柔软熨帖若夏日薄纱,勾得腰身曼曼,步摇娇娇。领口无绣,轻系红丝带,臂上挽纱,烟笼淡梅枝。腮边两缕发丝,轻柔柔逶迤而下,头顶不见发髻,俏皮皮红绳挽系。粉嫩的耳垂两点翠玉水滴坠儿,越托得那雪白的肌肤细若凝脂。面上是未出阁的清清女孩儿妆,双眸剪水,雾霭隐隐;一点胭脂,娇唇滟滟。烛光中,恰似芙蓉出水、莲朵新绽,娇滴滴如春早至,飘飘然满室生香…… 原来……她竟是如此鲜艳,艳得耀眼,艳得灼人,柔软软的身子骨儿里透出这般的诗情画意,蚀髓之媚…… 看他半天不语,只管痴呆呆发怔,静香越来越不自在,忐忑道,“……可,可是太奢艳了?” 承泽一愣,似醒非醒,手下粗鲁,一把将她裹进怀中, “不,不,好看,好看,静儿,静儿……”口中惶惶,眼睛一眨不眨,似不能确认这云端仙子真的是自己的人儿。 心儿舒,双颊泛红,“那你,那你怎像见着鬼似的。” 承泽低头小心地啄啄那小鼻尖,喃喃道,“若鬼当真美艳如此,我不如……当下就死了去……” 她扑哧笑了,抬手点点他的额头,嗔道,“不知羞的东西,果然是个色迷心的!” 他才不觉羞,缓了神儿,越将她拥紧,像是一时松手她便要丢了…… “静儿,这衣裳是哪儿来的?” “是旧衣裳,前两日托人从家里取来的。”静香轻轻抿抿唇,不敢说是背了哥哥悄悄求奶娘偷出来的。“想着,想着今儿给你应个景儿。也……也让你看看我原先是怎样……” “啊?原先你每日都是如此么?!”承泽瞪大了眼睛,“出门在外,去庙里上香、一路走京城也是如此??这还了得!往后再不许!” “嗯?” 静香一怔。 “被人看了去,可知道心里都存的什么歪念头?不知怎样被人念叨!往后再不许,便是下人看了去,我也不依!” “哦……那,那往后再不了。” 本是逞无赖与她撒娇,却不想她竟乖乖地点了头。承泽一时竟也不想改口了,就想这么霸着她,欺负她!越正了脸色道,“只许穿给我看!还有这胭脂,凭白的,不许擦!” “嗯。胭脂、首饰我原也不大好的。” 听她应得乖,承泽悄悄笑,心甚适意,轻轻抵了她的额头,这才又柔声道,“静儿,我就知道你必是给我备了好的,这礼,果然贴心!” 她略离开些,冲他调皮一笑,“这个……不是礼!” “嗯?”承泽惊喜道,“还有么?” “来。” 牵着他的手走到床边,静香从绣枕下取出个荷包,打开,握了什么在手中,转身拉过他轻轻放在了掌心。承泽定睛一看,是一把精巧玲珑的小折扇。慢慢打开,扇骨尤紧,不大顺畅,生怕折了她的心意,越加小心。 小小扇面上新墨清香,绘着一副春日踏青图。承泽认得这正是府中桃园,枝枝叶叶,但遮但掩,轻红浅白,缀满了枝头。笔触细,盈寸天地,春光明媚,但觉暖暖柔风拂面,嗅得嫩蕊嫣香扑鼻。万点缤纷之中,一对人儿相携赏花。男子英拔,眉目清朗,女孩儿只留了回头侧影,却是一点笑涡,娇娇含羞…… 画中,他与她手牵着手,相依相偎,日头暖,天地柔和…… 早就想求她为自己作画,好让他每日看着、想着,聊解相思苦。可此刻画在眼前,不单是有她,竟是把那长相厮守的盼都凝在了这小小天地中,却不知为何,他的心软,一时怅然……从身后拥了她,握着她的手一起捧着那小扇端详,明明堵在心口好多的话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6 ,说出来,只有“多谢,多谢……” 他的气息暖暖呼在她脖颈,语声这么近,听得到那隐在喉中的沙哑,她忽然鼻子一酸,赶紧忍了,“府里,府里物件儿寻不全,有些粗糙,不可当真做扇子用。” “哪里舍得。” “这穗子是刚跟荷叶儿学的,编得不大齐整,往后,往后再给你做个好的。” “这便是最好的……” “可千万收好,若是……” “你放心。” 不需多嘱咐,眉眼如此清楚,但凡落入人手,便是死证。 握着她的手,轻轻抚过那画中景、画中人,将那小扇慢慢合起,再慢慢打开,静静地,吱嘎轻响,唇似有意若无意轻抚着那细嫩的肌肤。她不知他怎么忽然沉闷,只任他抱着,默默承受他不自觉压在她肩头的沉重…… “静儿,” “嗯,” “这扇子画得真好,等往后我要单为你开个画扇坊。” “什么?画扇坊?” “是啊。”承泽将她转过身,“我也正要跟你说这打算。既是已做定不从仕,我想着不如就入商贾。” “商贾?” 这二字出自他口如此生疏,惊得静香一时有些不知反应。“为,为何?” “为何?自是为银钱啊!” 他笑了,刚才的阴郁都不见,人顿时提了精神,“虽说庄子上每年的进项足够开度,可比起府里曾经,那是远不及。更况,靠天吃饭,收成总受年景之限,一年好,大家多分些,一年旱、涝,便都受制。譬如今年,雨水多,减了三成收,虽说府里涨了月钱,可庄子上只能勉强维持,没多一分红利,还是老太太拿体己银子给各位庄头封的红包。以往年纪轻,担不得事,如今我既已成人要撑起这个家,虽不能让老太太重历那老忠王诰命的风光,可也不能让老人家修缮祖宗祠堂还得有计较!” 这一番话前因后果说得仔细,显见这想头早已在他心里植根深入,静香缓了心惊,却又不免担忧,“承泽,商贾虽是九流之末,却极是学问,其中门道走势、暗礁险滩不逊于官场争斗,一招不慎,血本无归,不是一时心热便可担得的。” “嗯,这我知道。”承泽点点头,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到桌边落座,认真道,“我不是一时血热,是早有此心。扬州一趟,那顾家的场面当真见了见,气势做派堪比王侯!几十种买卖营生遍布江南,即可各遵其道、独自为营,又可相呴相济、相与为一,稳中求进,旱涝皆收。这其中如何调配、经营得善,实非易事。可凡事都是由小做大,总在积累。顾家便是烧小瓷窑起的家,相与他祖上的辛苦艰难,咱们倒是有得天独厚的资本。” “哦?是何资本?” “蚕丝。” “蚕丝?”静香不解,“此地丝绸无甚名声啊。” “呵呵,你呀,”承泽笑着点点她,“生于斯,长于斯,真真还不及我这外乡人!清平、安顺一带原先都是大片的桑林,桑林耐旱,也能适应雨湿,相与谷粮,成活好,易打理。原先此地农家都有自己养蚕收丝的传统,或自己织绸,或卖于绣庄,可那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拘于本地。前些年,也曾有人看中契机,想做大经营,摆了声势,投了银钱,可彼时苏杭早已成了气候,又有织造局撑腰,民间小本哪里还卖得出去。一时亏尽,再无人敢碰,有些桑林干脆被改做农田,耕种去了。这些时我做了不少探访,发现不知是叶质好,还是滋养得当,此地产的蚕丝韧性高,抻力好,柔顺滑腻、色如珍珠。我悄悄求了玲珑将老太太那件诰命朝服偷出来找了行家仔细比较,这丝质与那所谓宫中极品不分伯仲!织绸自不必说,便是打招牌卖成丝也可谓上上之品!” 说到此,承泽眼中越发光亮,静香却还是犹豫,“便是如此,可又怎样呢?你也说了曾有人做过必是也看中了这点,并不成啊。” “其实,所谓买卖,东西好还在其次,重在经营。苏杭已然成势,绝不可硬战。遂我想着此一番不在做多,在做精!不可轻易流到市上,要待价而沽。到时候少不得要使些手段,只要搭上供品的边儿,那消息便会自己长了翅膀。到时候,再染出些别样花色,把控数量,甚而可以做成衣卖,越少越难求。那些趁着银钱没甚眼界儿的富家财主必是趋之若鹜!能成多大的气势不一定,可做下名声、赚些银钱倒是不难。静儿,你说可好?” 静香听着他这一番思量极妥,可毕竟事关重大,不想他早早得意忘形,便淡淡道,“我哪里懂这些?你也不是个经过的,此刻都是纸上谈兵,若当真有此心思,少不得还得多考究、多琢磨,待落了实处,更要谨慎行事。” “嗯。”如此描画将来着实兴奋,承泽边应着又道,“待有了些积累,再寻旁的,不妨也做些雅致生意。” “生意便是银钱买卖,何来‘雅致’二字?” “知道你会这么说!那我来问你,” 承泽凑近她,促狭着拉长音儿道,“ ‘慕峻延’这三个字可称得‘雅致’啊?” “啊?”静香惊呼,“你,你要做什么?” “呵呵,守着娘家大哥这块大招牌怎好不用!” “哥哥他最不沾这些的!” 承泽笑,“慕大哥真是清高也好,不知经营也罢,总之那画社在他手上极是萧条。明明聚了那些好画手却总是自家关门乐,一年少进多少银子?我略略估了一下,可抵得上咱们好几个庄子的收成呢。他不在意,我看着心疼!我与他联合,为他做大,往后他只管安心做画、与画友玩乐,到时候收银子就是。彼此受益,何乐不为?” 看他打算旁人的才智和银子也能这般理直气壮,静香也笑了,“都被你琢磨了去!哼,尚未入市,倒真真一股铜臭!” “这点子银钱算什么?我的心大了!总有一天,要将易字招牌挂遍大江南北,让世人重识我易家!” 不知那一天在何时,可此刻看他踌躇满志,静香心里也甚欢喜,“好,你若当真为我开个画坊,我定不负你就是。” “是啊,不定哪日我的静儿也成了名了。” 看他那边得意,只当送佳人画坊悦佳人芳心,却不知佳人在心里悄悄笑,只想着待到那一日,凭‘慕青’二字撑起那画坊为他赚钱,他该是怎样又惊又喜。这可就是人们说的夫唱妇随?这么想着,人有些痴…… 看她发怔,当是还不放心,承泽轻轻握了她的手暖在掌心,“待我当真撑起易家门庭,于老人家定是安慰,你我的事便再无难处。此生定要堂堂正正做夫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7 妻,日夜厮守。静儿,愿意嫁给我么?” 随着他的话恨不能让那一字一句即刻成现,却为他这一问依旧红了脸颊,小声嗔道,“哼,都什么时晌了?这会子倒做正经。” “呵呵,虽是行了夫妻事,也得过这正礼。” 承泽说着小心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绒面小锦盒递给静香。 静香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对儿赤玉小酒盅。拈起来放在掌心仔细端详,薄薄的杯身通体朱红,烛光透过,晶莹剔透,竟是不见一丝杂尘!不由赞道,“这般精致!从哪儿得的?” “丹彤给咱们的。”不提则罢,一提丹彤承泽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那个死丫头!走的时候连封信都不留!哼,当送这一对儿交杯盏就了事么?待以后再见着的,看我怎么收拾她!” “交杯盏?” 听她这一问,挂记自己今日最最当紧的事,承泽也顾不得丹彤了,“嗯,这是给你我喝交杯酒的。” “哦……那,那是给我收着么?” “收着做什么?今夜就要用。” “啊?这……”静香不及惊讶,就见他已是从腰间取下一个小酒袋,浓浓醇香顿时扑面而来,看他斟酒,吓得赶紧拦了,“今,今夜?” “嗯。”承泽知道必是要缠一番,遂也不顾,只管斟了递到她手中。“不只今夜,往后每年我生辰,咱们都饮一次。” “啊?若,若是交杯酒,一饮而下便是一生一世,怎可多饮?” “我知道。”承泽拈了满杯香醇轻轻与她相绕,近近看着她局促的双眸,轻声道,“所以,每饮一次,你我便许下一世。” 他总是……一句话便能化她心血翻腾…… “承泽……” “怎么?不愿意?不愿意许我?” “不,不是…… 我,我没有酒量,一点都没有,沾酒即醉。” “那有何妨?已是在卧房中,醉了,倒头睡下便好。” “承泽……我……”忸怩半天,终是小声道出尴尬,“不是睡,我,我的酒相丑,不,不想让你……” “不想让我看?”承泽绕回手臂,佯作用力摔放了酒盅,“原当你我早就夫妻同心,却不知竟还有这许多避讳!什么日夜厮守、生生世世,原不过是隔着心肠浑说说的,但凡有些什么,自是各顾各才是!” 听他语声这般冷,当真生了气,静香再不敢争,低头拈了酒盅小心地放回他手中,又学样挽了他的手臂,“一会儿,一会儿要是难看,不许嫌弃我。” 承泽悄悄笑,疼你还来不及呢! 交臂相饮,那苦烈的酒烧灼心肺,甘之如饴,眼中辣出了泪,心念苍天,一生一世,但求人长久…… 眼见着她一饮而尽,承泽喜得摩拳擦掌,当是这酒劲儿即刻便会让那娇人儿瘫软在他怀中,却不想等了又等,说了半天的话,她不但神智清楚,竟是还提出时候不早了,要他早些回去!这可急坏了承泽,一边赖皮赖脸死缠着她说话,一边在心里骂承桓,混帐小子!不是说一杯女人的药酒都能让她迷醉么?怎么这么烈的酒竟是没事?难不成……是老天都看不过,罚他居心不良?天地良心啊!他也是为了她好啊…… …… 一股酸麻在后背缓缓晕开,似带着涟漪的水波,越漾越劲,漫至胸前心口,漫进四肢……身子开始发热,仿佛一颗颗小水珠慢慢蒸起,慢慢涨开,一边虚浮了浑身一层细细的湿,一边又似都带了重量,充满在身体里痒不是,痛不是,极细极难忍的乏……头还不沉,心却飘飘乎飞了起来,却那身子又觉湿重坠得人撑不住,只想着寻个牢靠的地方……躺下去…… 承泽正是犯愁再寻不着借口,忽见静香单手撑额倚在了桌上,白嫩嫩的小脸上两抹红晕,再不是那浅泛的羞涩,却似熟透的果子掩不住香甜。 “静儿,静儿?” “嗯……” “可是困了?” 她不再应,颤巍巍往起站,承泽赶紧跟着起身,正要再开口,却见她一步不稳身子软下去,早就等得不耐的双臂稳稳将她接进怀中,语声中努力压制着狂喜,“静儿!” “乏……” “好,好,咱们这就到床上歇着,啊?” 承泽体贴地应道,顺带蒙混着把自己也加了进去。 眼帘低,身子软,她已是再无力气,可承泽那拢在腰间的手依旧不敢太造次,小心搀扶着往床榻去。轻轻将她放在枕上安顿舒适,他也俯身撑着肘偎在她身边。温柔的目光笼着,轻轻抚弄着她鬓边的发丝。那眸底渐渐不复清澈,似蒙了薄薄一层水汽,雾蔼蔼,水漾漾,看得承泽心忽地一软,“静儿……” “承泽……” 娇唇微启,淡淡的酒香,此刻那朦朦迷离的人儿分外迷人,承泽柔声应道,“静儿,是我,我在。” “承泽……承泽……” 醉意浓,语声越娇,痴痴喃喃,撩得人心痒难耐。从未见过这般暧昧的醉态,承泽心中早没了把持,只悄悄庆幸,幸而她口中始终是他,若是忽地蹦出一个“娘亲”来,该是如何煞风景。牵起那软软的小手贴在唇边,细细啄着,“静儿,我想你……” 头有些昏,神智似飘,似滞,指尖痴痴勾画着那好看的唇,挺直的鼻线,似细柔的笔走在宣白的纸面,一日又一日,这便是了,睡里梦里……念不尽的容颜……念不尽的他…… “一场相思,两处愁……这边愁,那边愁……日太长,夜太久……何处……是尽头……” “静儿……” 形状已是如此,承泽回手轻轻扯下了身后纱帐…… 吻刚刚点上那小鼻尖,脖颈上忽地多了勾缠,他略一怔,抬起些头,看怀中人儿眼帘越低,水雾雾的目光更是迷离,两瓣薄唇不见了那纯纯的樱桃色,红得香艳艳诱人,嘟嘟着,娇娇呢喃,“抱……” 他笑了,拢紧怀中,“抱着呢。”低头吻住她,舌尖湿湿地勾描,将那淡淡花香的胭脂连带了她的味道一点点、一点点仔细地吮进口中,“品”,这便是那书中他的第一个惊识。果然,这小小的撩拨让那环着他的手臂不知不觉便紧了些,不待他探启,那娇娇软软的小舌竟是欢快快迎了出来。脑子腾地一热,迫不及待地随了她进去。湿湿濡濡的纠缠如此香甜,一时窜上的火苗恨不能将她一口吞掉!极大的毅力把持着,再不敢像曾经那般忘情地啃咬,努力克制,与她腻缠,陪她玩耍。原以为身子里这般饥渴再不能尽兴,却不想这轻撩浅转的滋味竟是甜得人心肝儿颤。不由得便闭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8 上了眼睛,所有的感官都集中这小小香香的所在,遏制住那兽性的企图,只享受这天堂的美味…… 第一次,她这般痴渴,朦朦的脑子里似在说不耻,却又怎么都无法把持,于那唇,那笨笨冲撞的舌,只觉痴迷,只想流连……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吸吮,辗转,越来越沉迷,直到自己不能呼吸…… 此刻的他早已被这一出湿缠的香吻挑/逗得浑身是火,一身袍褂再穿不住,一面顺着那香腮往下吻,一面悄悄腾出一只手解着衣扣…… 忽地暖热扑面,鼻中是男人身体那特有的气息,她用力睁大眼睛辨识着眼前的景象,那宽大的胸膛紧绷着结实的肌肉,橘色的烛光中,泛着饱满诱人的光泽,手不由自主摸了上去,感觉那涨血的经脉在手中颤动,似要将这禁不住的炽烈传给她,本就红扑扑的脸庞越烫,手心顿时有些出汗,“承泽……” “来。”他握住她怯怯的手,慢慢地,一寸一寸抚过自己,让她细细感觉那精壮,那柔韧,还有那……为她而快要炸裂的火热…… “热……” “静儿乖,静儿乖……”喃喃唤着她,吻着她,手缓缓抚着,摸着,探到那柔软衣裙的结系处…… 那湿湿的吻从腮边越缠越痴滑到了耳后,热热的脑中忽地想起她曾经的躲,他略犹豫一下,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耳后那最是细嫩的小窝儿,她微微一颤,再贴近,舔舐揉压。 “嗯……”鼻腔中娇滴滴的一声,那么无力,那么酥软,那么勾人心魂!原来,原来她分明是喜欢的!难怪那书上说:香罗帐中无言语,皆是娇音念郎声!往常总拿她的话当真,误了多少好儿!这便彻底放开了胆子,含住那粉嫩的耳垂儿,并那水滴坠儿,轻轻啃咬,凉凉的,软软的,那滋味,钻进心坎儿里…… 顺着那雪白如玉的脖颈慢慢往下,她的衣带已解,轻轻一撩,露出那胸前那一抹薄纱,嗯??竟是桃红色!那两只小胖兔兔在那香艳的红晕中若隐若现。只觉一股血热,他差点就叫了出来!天哪,这不是活要人命么!今夜他是修炼来的,他是修炼来的!发了多少的狠誓,不可太快,不可太狠,不可太……用力……默念数遍,这才遏住身子里那头疯狂的小兽,埋头,轻轻含住那颗乖乖挺立的小樱桃…… 迷散的双眸滞滞地看着他那婴孩般的眷恋,她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身子忽地一热,不知怎的竟似牵扯了某一处,有些涨涨的……轻轻咬了唇屏住,不知不觉,那酥麻的感觉似慢慢晕开的涟漪,那细微的荡漾让身子里的血流都似有了感觉,痒痒的遍布全身,她实在有些受不住,却又万舍不得丢开,小手搭在他肩头,一时紧,一时松,随着他的舌,飘飘欢然…… 埋在那香软的胸前,缠绵辗转,他已是克制到了极限,抚摸着那光滑的肌肤,手有些急,有些乱,快快掠过平坦的小腹,急急覆上那娇处…… 身子仿佛被他揉成一缕一缕,捻成细细的丝线,拨在他手下,微微战栗,“嗯……嗯……”抑不住娇喘阵阵,只觉得浑身酥,腿发软,不知该如何是好,双手抚着他的发,抚着他的脸庞,终是忍不住将他捧到自己面前,吻上他的唇,纠缠他的舌,却怎么……怎么还是不够…… 湿湿的香吻配着哼哼哝哝的娇吟,撩拨得他剑拔弩张,喘息着求道,“静儿,静儿……好了么?行不行了?我,我忍不得了,我进去了,啊?静儿……” “你……嗯……” 她已是神智稀薄,根本辨不出他说的什么,只是抱他,亲他…… 重重压在她身上,狠狠没入…… “啊……”一声呻/吟,挑扬起脖颈。这重量来得这么及时,那浑身如点点火苗欲燃的渴求终是有了去处。异物进入的不适很快就不见,只感受那虚空与渴望被重重填满的充实,把持不住自己,便去迎合,两条玉腿缠在他腰间,让自己与他贴紧。 不见了曾经那生涩的阻拦,此刻润润湿滑,与那紧致的细嫩构出一极致的所在,揉挤得他快要疯狂,可残留的一点点神智还记得那书,记得不能只顾了自己,于是抱着她柔软的腰肢缓缓挺送,慢慢揉转,亲吻不能停,抚摸不能停……这般动作真真磨人,不觉疏解,只觉身体里的血越来越沸腾…… “嗯……嗯……”那一波一波奇妙的感受似将她顶入云间,头脑中再也容不下什么,只有随他动,为他呻吟…… 那媚至髓骨的娇态在他眼中迷乱,声声娇喘将他最后一点理智撕得粉碎,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将那腰身抬起,狠狠地撞入…… “啊……”及至深处,她叫出了声,销魂蚀骨的荡漾…… “静儿!静儿!” 血脉涌动,在那翻覆天地的冲撞中,人回到了最最初始的形状…… 什么东西在身子里突然炸开,猛地僵硬,她来不及震惊那喷薄而来的感觉,人便似痉挛了一般,一股热浪腾起侵入四体百骸……从未有过的舒畅,温暖…… 看她一脸娇娇的红晕,人软若无骨,再没力气,知道她已是享受到那极致的滋味,可他张扬在体内的欲/望却依然如疯狂的猛兽,顾不得她可还受得,略直起身,抬起两条绵绵的玉腿定在腰间,更加用力,更加放肆…… 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他这般肆虐,竟让她莫名又生了力气,努力迎着他,朦胧的视线中,那身体的奋力扭缠,那么……不堪……又是那么……噬人心髓般诱惑…… 刚才欲/仙/欲/死的感觉再次出现,她死命攥着被褥,咬着唇…… 她天生就是为这欢爱而生,雾蒙蒙的双眸勾魂摄魄,娇滴滴的双唇哼哼哝哝,嘤嘤带泣,他疯了,要欺负她!要服侍她!两厢念头交错,脑海中乱成风暴,指挥着身子,猛兽一般!额头绽出了汗,一颗颗顺着滚烫的身子滑下,热气腾腾…… 似清醒非清醒,似梦非梦,入天堂,下地狱,与她醉,与她碎,揉做一体…… “啊!” 一声粗重的低吼,夜,终于静…… 原来……这鱼水之欢,是鱼与水都欢……原先那一次竟连泄欲二字都称不起,现在骨头缝儿里都是舒服。两个身子瘫软在一起,这才是……你中我,我中你,掰开揉碎,难解难分…… 将她裹进怀中,腻道,“还要么?” “……要……” 他埋在那香香软软的怀里笑, “宝贝儿啊,你可真真了不得!醒了可不许不认帐啊!” “抱……抱……” “打今儿起,就要你在我怀里舒服一辈子、享受一辈子,好好儿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39 地……伺候你一辈子……” 再覆上那香唇,再压上那娇人儿,绵绵啊,噬骨的快感……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更漏残,帐上的烛影晃晃着,晃晃着,噗地一声灭了…… 承泽轻轻挑开帐帘,厚厚的窗纸上已是透进朦朦晨曦,不能再耽搁了。低头亲了亲怀中昏睡的人儿,轻声唤,“静儿,静儿,”红扑扑的脸庞,甜甜满足的笑,睡得好香,好沉,光滑滑的身子软软地贴着他,缠着他。他笑,啄啄那小鼻尖,“再不走可了不得了。”这么说着也是忍不得,一手裹着她,一手上下放肆地轻薄着,咬牙道,“今儿晚上再来,啊?” 轻轻起身穿戴好,为她整好帐帘。看那憨憨的睡态实在可人,越舍不得,又伸手进被中将两只小尤物用力玩捏了一把,直到她疼得哼出了声,他这才意犹未尽地直起身。正待离去,一眼瞥见床尾那桃红的抹胸小衣儿,悄悄拿起来,贴着脸颊嗅嗅,嗯……他笑了,叠好,揣进怀中,暖暖贴在心口…… ☆、第六十八章 山雨欲来 远远看见了延寿斋敞开的院门,蓝月儿本就不快的脚步越来越慢,走到一株新发了嫩枝的木芙蓉旁,索性站住了。春燕悄悄瞥一眼主子的脸,见那两道柳眉拧成了疙瘩,上好的眉黛此刻显得黑而粗重,在那精心涂抹的俏脸上煞是败风景。 “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春燕,你说……” 一听这犹豫的语声不再似先前在房中那般气势,春燕努力屏在嘴里的心又是通通跳得厉害,冰凉的手抓着蓝月儿急劝,“奶奶,奶奶,您老就听我一句,咱回吧,二爷咱可惹不起!” “什么惹得起惹不起!” 听春燕这半天依旧吓得哆嗦,蓝月儿心恨,“此事事关易家的门庭,儿孙的将来!他这般胡闹,我好歹是长辈,便是没脸说不得,竟是连老太太跟前儿提个醒儿也不成?!” “我的奶奶!”春燕嘶哑的哭腔破了音,生怕隔墙耳,赶紧又压了,“您这哪是提个醒儿啊!这一番话出口可就是撒了的灯油、泼出去的水,再收不回来了!通奸是罪,坏了祖宗家法,没凭没据的,说小了您这是嚼舌根、污二爷与大奶奶的清白,说大了,您这可就是含血喷人、背后捅刀子啊!” “放屁!”蓝月儿气得杏眼圆瞪,狠狠啐了一口,“怎的就没凭没据?桓儿亲眼所见,还要什么凭据?怎的就是含血喷人、背后捅刀子?他们行得下这龌龊,我身为易家人,清清白白的,都不敢为祖宗脸面说句话?!” “奶奶!”听她这般义正言辞,春燕急得直跺脚,“您老看清楚,是我,我是春燕!您这话用得着说给我听?头里咱刚知道,您是怎么来着?您打发了小爷,斥说‘不许浑说!’ 。后儿又掩了门跟我笑,说 ‘当是谁没见过?大伯子,小婶子,叔叔,嫂嫂,宅门里的腌臜事!往常尽说旁人荒唐不知检点,孰不知自己长了瘌头还笑人家是秃子,可真真打了嘴了!’ 真的,假的,您原是当笑话儿看的,还说,‘一个楚楚佳人儿,一个风流公子,一对儿小儿女你怜我爱,怕也是情难自禁,只别不知把持,弄出事来就好。’ 如今怎么倒论上什么龌龊、什么脸面了?说白了,还不都是为的二爷不肯进京!” 心腹人一语戳中心事,蓝月儿铁青了脸,冷笑道,“我原是顾怜他们的!总想着不过是年纪轻、苦寡难守,他又未娶,两厢有些意思、荒唐一阵儿也就算了,到时候,该如何便还是如何。谁知这一时偷腥竟是上了瘾,当真想要长远!皮肉之苦受尽,脸面也不要了,就是要为她不娶!这也罢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若当真事成,静香做了当家奶奶,我还求之不得呢!可谁能想到,那情种子二爷竟是要为个女人作践了自己的大好前程!那庞德佑是什么人?那是如今朝中呼风唤雨、只手擎天之人!又是今年的主考大人,一再来信催,这可不就是把金子银子、官帽官靴、一辈子的靠山送上门来了么?!旁人几世修不来、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他竟是蹿掇着老太太给一口回了!哪有这般不识好歹的人!还有那静香,原指望她是个明白人,让她帮着劝,她倒好,做出一副不关己事的清高相儿,背里那不要脸的行事倒都忘了!人家既已如此,我还顾及什么!” 蓝月儿越说越气,刚才那一忽儿的犹豫被驱得干干净净,欲势要走。 春燕赶紧一把拉住,“奶奶!奶奶您说的都在理,可咱们当真没别的法子了么?非要捅到延寿斋弄个热油里点水、鸡飞狗跳不成?大奶奶不应,也许是脸皮儿薄,她怎知咱们已经知道了呢?可我想着,二爷是个爷们,骨头硬,腰也直,既是做了必是敢当,有什么话不如直接去给他说?” “那怎么行!先不说这丑事戳破惹恼了他不好收场,就说这凭证,是桓儿从他床里头找到那匣子的,他平日最忌讳这些,别一时怒得迷了心,不以为是小孩子无心,倒当是我认真算计了他。” “奶奶,您平日总说小爷长不大还是娃娃性儿,有的、没的总是当真,如今怎的就凭他一句话便要行事?谁又当真亲眼见那匣子、那信物了?就算有,怎的就做准是大奶奶的?” “我桓儿是不大长进,可从来不会撒谎!又不是头一次见静香的画,那画扇上的模样是谁,他怎能看不真?更况,便是桓儿这般年纪,也知道叔嫂避讳,滋事体大,怎敢乱嚼舌根!”蓝月儿略顿了顿,压压语声,“我唯一担心的倒不是此事是真是假,而是那匣子古怪。桓儿说里头还有件桃红小衣儿,可见二人已是偷吃过了。到了这个时候,承泽再是血气方刚、行事冲动也不敢再心痴大意,可那匣子怎会藏得那么好却没上锁?” “奶奶说的极是!”春燕顾不得随她多计较,只想抓了话由便拉她回去,“事有蹊跷,咱们还是做实了再去吧?” 蓝月儿虽心里百般疑惑,却还是摇了摇头,“拖不得。入秋就要开考,庞将军来信要承泽早日启程进京,一来应应水土,二来也要请师父再给他指点。总说文武皆备,可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一旦失了手,还有何颜面求人家?” “那若此事当真有隐情,奶奶冒冒失失这一去,气着老太太,又得罪了二爷,成不成的,奶奶的罪也少受不了,到那时可如何是好?” 春燕这一番担忧倒真让蓝月儿静了静心里的火气,也觉出不妥。气着老太太倒不妨,大不了挨一顿拐杖,这些年在那老东西跟前儿没少丢脸,也不多这一回。可是想到得罪了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0 承泽,这便有些计较,他是素来看不上自己的,再想起他那死鬼娘,新仇旧恨的可是了不得。别费力把他扶了上马,倒给自己折了福。 略想了片刻,蓝月儿将春燕拉近些,耳语道, “一会儿见着老太太,就说桓儿吓着了,哭着要来,咱们硬给劝下了。若是老太太嫌我多嘴非要桓儿来问话也不怕,照直说就是。自己孙子嘴里的话,信或不信全由老太太做主。再不济,那芳洲苑也有她老人家的心腹,去搜,去验就是。” 春燕犹豫着点了点头,又焦心道,“奶奶,这叔嫂通奸可不是小事。这祖宗家法狠,二爷习武之人倒罢了,大奶奶那身子单薄,别一气之下把小魂儿给打散了……” “哼,不怕。”蓝月儿笃定道,“再罪过还能大过百日阴缘去?那般苦她都受了,这一回,谁让她自己做孽呢!给个台阶她又不肯下,还真当自己是仙女儿?嫁了老大嫁老二,易家的男人是给她一个睡的?别说老太太眼里揉不得沙子,我也气不忿!便是打几板子出出气,也使得!” 话到此,春燕知道再说什么也无用,只抬了脚步紧随了自己的主子…… ------------------------------------ 春雨柔,淅淅沥沥,清冷的夜扯出几多缠绵。暖帐幽香,两人相拥而卧…… 手臂环着他的腰,软软偎在他怀中,静香此刻的人、此刻的心都被他占得满满,这几日莫名生出的忐忑总算有了依托,却不知为何混了这分别的不舍,竟又是别样的空落难忍。嗅着他的味道,听着他的心跳,眼涩,鼻子酸,不由得又与他贴了贴。如今再不必讲什么矜持,无遮无拦,女儿心思都在他怀中。那一夜酒醉,却并未迷昏,销魂蚀骨的感受,她清清楚楚。事后被他抱着打趣儿,她的羞远多过了恼,竟是不怨他灌醉自己的罪过。那羞人的纠缠偶尔梦中得见,一时似醒非醒,便从梦中羞到了梦外,再无眠…… “不是说好了再不去了,怎么又去?非节非礼又非老将军寿日,何事非得要你跑一趟。” “说是来了客,让我去见见。” 轻轻啄吻着怀中人儿,承泽心里也是不舍,原想着有了这肌肤之亲,便能缓去些心里的念想,谁知却是更浓、更烈,一日三秋都说浅了,恨不能时时刻刻,朝朝暮暮…… “就去几日而已。不待你想我,我就回来了。” 这一句本是说笑,倒惹得那泪打转转,“承泽……” “以后再不走了。从商之事我已经跟老太太说了,这次回来就要专心张罗。” “真的?” “嗯。”捧起她的小脸,假装没看到那漾漾的泪,笑着打趣儿,“等着我给你开画坊,啊?” 不料她全无心思,一点也笑不出,“承泽,我,我有点怕,总觉得咱们的事……” “嗯?”承泽一惊,“怎么了?可是听着什么了?” 静香想想,摇摇头,“那倒没。只是前日姨娘来说话,好好儿地便是要我劝你上京应考。我又能怎么说?应了一句,说与你说不上话,便推了。后来自己又想,在她那话意思里头倒像是,倒像是只要我说,你便会听。平日里姨娘常说我不知通融、与你太远,劝我要多与芳洲苑走近些,怎么这一日就觉得咱们亲近了?” “是么?”承泽也蹙了眉,静儿心细,她若是觉出不妥,那该是真的不妥。再想着桓儿这两日似也不大到他这儿来,偶尔见一面,也像是疏远。可明日就要离别,她本就心紧,再多言语怕她更受不得,便安慰道,“姨娘就是一心想回京城去,必是又听着我和老太太商议生意,心烦,病急乱投医找到你这儿来,总想着能多一个人帮她说话。说过就算,你别多心。” “……嗯。” “别怕,”将她拥紧贴在心口,声音笃定定道,“便是真捅破了,横竖有我担着。是我强了你,污了你的清白,是怎样的罪过,我都认。可毕竟,你已经是我的人,老太太气也好、恨也罢,总得有个交代。” “会,会又打你么?” 承泽笑笑,埋头在她耳边道,“不怕,这回我屏了内功,别把那家法板子打坏就是好的。”看她扑哧逗笑了,他更腻声道,“便是没这功夫也受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呸!下流东西!”静香羞恼不过,狠狠拧了他的腮。 “呵呵……”任她的小手捏,只觉心痒,手又不老实悄悄去摸她的衣带。 “若真出事,别说是强了我,惹老太太生气,横竖咱们一起担着。” 笑闹一刻,静香又觉担心,似想着若是你情我愿便会少些罪过…… 手一僵,承泽立刻正色道,“静儿,别傻!一切有我,你可千万别乱说。” “可……” “听话就是。”眼中又是温柔,低头吻住她,“没影儿的事,别胡想了。” “嗯……早点回来。” “一刻也不会多耽搁。” “承泽……” “不怕。” 环上他的脖颈,应着那缠缠绵绵的吻不能自已,不知不觉,已是轻纱褪去薄衣解…… ------------------------------------ 雨停了,风也停了。阴云将散未散,薄薄铺了一层,遮掩着日头透出清冷冷的光。 延寿斋地上屈膝跪着风尘而至的人,“回老太太!二爷已经出了清平,上了官道!” “好。”平心静气一声应,易老太君站起了身,“传我的话,关闭所有的府门、院门,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胆敢有迈出府门半步者,立刻打死!” “是!” 见老太君迈步,徐婆子赶紧上前扶,却是被那龙头杖挡了一个趔趄,不敢多吭一声,小心随在身边,“老太太,” “馨竹园!” “是。” ☆、第六十九章 生死别离(上) 渴……那烤炙的感觉少了先时难忍的灼刺,似慢慢平静的膛火,融融地烧着。口中,鼻中,薄薄的皮都燎了起来,人被烘得干瘪瘪的,一副尽了血肉的皮囊…… 黑暗浓,没有一丝光亮,分辨不清是眼前无物,还是眼中无物,只是这不见那么熟悉,正如多年前那无语的初始……空空荡荡,弓腰的囚穴此刻显得分外高大,浸在阴霉的湿泥中人如虫豸,冰冷、微弱,发丝、指缝,沉积的阴浊早已蚀透了身体,可一点点意识残留,依然捕捉着、寻找着那腥臭的味道,这泥水闻起来真似人间最甘美的春露,多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1 想再啄饮一口,就一口…… 灼渴竭尽,呼吸丝丝缕缕,薄薄的唇瓣燎起燥硬的爆皮,稍稍一抿就撕裂,一次,两次,腥咸的血干凝,卷起,彼此叠覆。手指锥心的痛胀得滚烫,阴泥中慢慢冷去,头痛缓,周身的知觉都慢慢缓……心也不疼,也不跳…… 原只望着水,天地都只望着水,怎的此刻倒不觉渴了。眼帘慢慢轻合,眼中竟忽地有了光亮,一点点,一点点,越来越亮……恍恍惚惚,心底那抹笑……越来越……远……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怡宁苑。 雨水密,浑浊的水声扑扑摔打着房檐、窗棂,夜昏昏沉。桌上、几上、床头、窗台,透亮的玻璃烛灯占去了每一处角落,窗纸上那摇摇曳曳、鬼魅一般恍恍乱舞的枝叶再也不见,房中煞白如昼。风不劲,纠缠着雨水和窗纸,呜呜咽咽似索命的阴灵。蓝月儿紧缩在床角,包裹着厚厚的棉被依然瑟瑟发抖,从未有过的恐惧,险是要将她的神智撕碎…… 那老东西不是人!那老东西不是人!!心底颤抖的喊叫声嘶力竭!是她告的密,是她告的密!可她只是想于他们些许惩戒,拉那浪子回头!原以为那老东西听了会当下大怒,会打承泽两板子逼他进京,会罚静香跪、禁她的足,罪大不过是打发到山上守灵,从此绝了两厢厮缠的念头。可谁知那老东西一杯茶端在手,竟是纹丝未动!一句“知道了。”就把她支应开。 之后风平浪静,事事如常,蓝月儿只当是爱孙心切想私下告诫。正是讪讪无趣,忽闻承泽被打发了往贺府去,无凭无据无传闻,可她的心自那一刻就似被邪崇纠缠,恶梦惶惶!馨竹园门一闭,她就知道要出大事了。严禁之下悄悄打探,若是当真传了家法,她无论如何也要前去说情。可谁知半日过去,只说静香为了抢那火盆中的信烧伤了手,就再没别的动静。疑幕重重,一颗心将放未放,直到夜里,终是传来最后的定罪,一句“老太太把大奶奶埋了!”吓得她魂飞魄散!!怎会如此?怎能如此?!七出之罪不是最多休弃么?怎知这族中竟有“溺诛淫僻”的家法!!人命,人命!她悔!她恨!竟是想不清楚自己是怎样亲手杀了那可怜的人…… “奶奶!奶奶!” “嗯?”猛被摇醒,蓝月儿呆滞的眼睛依然好半天才认出面前这雨水透湿的人,一把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如何?如何??” “不,不行……”不知是雨冷还是恐惧,春燕唇色煞白,语声哆嗦着回道,“办,办不成!” “怎么?还没找到荷叶儿关在哪儿?” “找是找到了,可,可放不了!看得太严,那些人不知是从哪儿来的,根,根本就不是咱们府里的,一个个黑煞神似的!别说放人,就是多近一步都不能够!说老太太的话,胆敢窥探者当入府行窃论处!这大半夜的,没,没准儿就当贼给打死了!” “啊??”蓝月儿失声惊呼!心一瞬就乱,救不出荷叶儿谁能冒死去报信?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奶奶,奶奶,”春燕哭出了声,“咱别管了,咱别管了!老太太,老太太这是动了族中家法,别说是咱们,就是官府来了又能如何?到了今日,各人顾各人吧!” “可我怎么撇得清,怎么撇得清?!”紧紧握着春燕湿冷的手,似更加重了心里的怕,蓝月儿抖得语无伦次,“静香作孽,她,她活不成,可这祸也是我做下的,承泽,承泽岂会饶了我?” “奶奶,再怎么说您也是二爷的长辈,他便是怒,便是恼,可又怎敢为这说不得的丑事当真与您过不去呢!倒是老太太,若是您再搀和,惹恼了,那可是了不得!这些年,您还不省事?” “糊涂丫头啊,”蓝月儿苦笑,“你只见过你那混帐男人狠,何曾知道这痴心的男人更狠!老太太能如何惩治我?我又没犯什么家规、王法,多了,不过是跪,不过是话硬。可是承泽……”想起那皮开肉绽,想起那日夜苦跪,蓝月儿浑身一哆嗦,“静香若撑过去还罢,若是有个好歹……他,他绝不会饶了我的!” “有个好歹?”春燕的人也抖,泪更止不住,“这可不是合宜园,已经三天了,没水,没饭,在那地底下……大奶奶,大奶奶她,她说不准已经,已经去了……” “就算已经死了,这信儿,也得从咱们这里送出去!” 蓝月儿说罢,一把扯开棉被翻身下了床。 “奶奶,鞋!鞋!” 蓝月儿哪里还顾得,赤脚站在冰凉的砖地上翻出自己私藏的细软包袱,打开,取出两个五十两的银锭子,用帕子包了递给春燕,低声嘱咐,“赶紧往桓儿那儿去找王兴!让他速速往贺府去,管他是闯人宅院也好,翻墙走瓦也罢,一定要把话带给承泽!” “王兴?奶奶您要用王兴?”春燕惊道,“他可是老爷留下护着您的,这要是出了事……” “顾不得了!真逼急了承泽,王兴算个屁!更况,此刻的府中怕是只有他能出得去了!” “……好,好,那,那传什么话?怎么说?” “就传那句:‘老太太把大奶奶埋了!’。” “是。” “慢!”蓝月儿一把拉住春燕,“告诉王兴,他若死了,我磕头奉养、为他老母亲送终!” “是!”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道电光闪过,撕开滚滚黑云,天绝口,煞白一片!轰隆隆,雷声爆裂,天地翻腾! 风雨中白袍剑影,寒光烁烁!一路走,一路挥斩应击,脚步片刻不停,剑剑狠绝,招招致命!眼中绝了生气,阴寒寒死狠的目光,仿佛路上这一个个拦阻都是妖魔鬼崇,定要斩尽杀绝! 天边泛了青白,夜的浓重慢慢散去,显出急瀑般的雨水在天地间厚厚一片灰白。刀光剑影难辨,只闻锵锵击鸣。人越聚越多,却越是招架不住!且不说只能拦不能伤,但是此刻这景况,不是怒,这已是舍了性命!顾生难敌求死,如何较量?稍有不慎,便是剑下冤魂! 正是胶着,就听远远一个人奔跑而来,大声嘶喊,“传老太太话,不要拦着二爷!传老太太话,不要拦着二爷!!” 话音起落,人们慢慢招架,慢慢退,阔了围拢,逶迤追随,黑压压迫着却再不阻挡。 及至府中禁地,一剑劈下,火星四射,镗啷啷碗口粗铁链应声落地! 承泽正待踹门,冷不防一个人影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2 奋力扑在他身上,“承泽!承泽!” 面上阴冷,目中无光,一手卡住那人的脖颈,铁钳一般,人不待出声儿就翻了白眼。 “啊!!”春燕疯了一样大叫,死命扯着他的手臂,“二爷!二爷!!是我们奶奶!是我们奶奶啊!放手!快放手!!”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过,石雕泥塑一般人早没了神智,只辨得出是女人的哭喊,手一松将她甩落在地。一觉踹开门,正要抬步,不想那刚缓了口气的人又拼命扑了上来,“承泽!承泽!”风雨中蓝月儿早就撕破了嗓子,头发披散,疯魔一般,“承泽你听我说!你听我说!静香她有眼疾,她有眼疾!已经三天了,一点光都不见,你这么冒冒失失把她带出来,天亮了,又这么多火把,她会瞎的!” 见那失神的人终是顿了一下,蓝月儿赶紧递上手中的丝巾,“给,给,给她蒙上,给她蒙上再,再出来……” 看那白袍的身影没入牢中,蓝月儿一屁股瘫软在地。 “奶奶,奶奶,”春燕哭着抱住她,抚着那泛了青紫的脖颈。 “静香……静香……” 蓝月儿口中只喃喃念道这两个字,心中一个念头便是不能死,静香你不能死……不能死……你要是死了,就都活不成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静儿,静儿……” 阴湿的黑暗中,承泽弓腰摸索着,沙哑的声音轻唤,一遍又一遍,像是那语声尽头就是睡里梦里轻柔娇娇的应答…… 忽地脚下一绊,赶紧伸手去摸,那冰冷的僵硬惊得他猛地抬头,狠狠碰在石板上,疼得眼冒金星。屈膝跪下,不去碰她的鼻息,不去摸她的脉,黑暗中再不见理智,颤抖着手小心地给蒙着丝巾,“静儿不怕,静儿不怕,我这就抱你回去,抱你回去,啊?” 将她紧紧裹在抱在怀中,岂料穴中太窄,根本起不来。无奈,他只能重把她放入湿泥中,自己先退出去,再拖了她的双脚。他跪着,她躺着,一步一挪,无情得像在拖一具尸体…… 风雨中行走,他不敢想自己怀中抱的是什么,那么冷,寒气入骨,那么轻,只如一抹薄衫浸了泥污……她走了,她早已走了好久,心如刀割,他的脚步轻飘飘,分不出急缓,赶不上了……赶不上那缕散去的魂魄…… 轻轻将她放在床上,他跪下来,抬手抚去她脸上粘腻的发丝,小心翼翼地擦去泥污。人恍恍,心地嘶喊,福能儿!福能儿!大夫呢?大夫呢?! “我来,我来。” “滚!!” 看那浸血的眼睛,蓝月儿再不敢挣,连滚带爬往门口去。一头浑撞,被挡了个严实,抬眼看,是两位拎着药箱的大夫,并一众丫头仆妇托着热水、棉巾和干净衣裙。 看蓝月儿痴痴发呆,春燕一把扯起她,拖出门去。 “快走快走,奶奶快走!” 蓝月儿踉踉跄跄出了门,猛地顿住,馨竹园自那一日起就荒了,再无人住,这一班大夫仆妇们若是从旁处来,如此大雨,一个个怎会净头净面无半点狼狈??若是早就候着,那他们是如何得知承泽会接了静香出来?又怎会一时半刻准备得这般齐全??一时神思恍惚,浑身冰凉!天哪……王兴究竟是冲出去的,还是被“放”出去的?这地牢究竟关的是静香还是承泽?这一回,她蓝月儿究竟……又是帮了哪一头…… —— 作者有话要说: 手贱去搜索了古代关于通奸的惩罚,吓得晚上都睡不着觉。~~~~(>_<)~~~~ ☆、第七十章 生死别离(下) 清晨雨势渐小,又淅淅沥沥下了一日,待到第二日后半晌才算止住。天依旧不见放晴,湿漉漉、阴沉沉的。 府中人来往,按步就班。其实多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可眼色总还有,见一夜之间馨竹园和怡宁苑两位主子一个昏迷、一个高热,便是延寿斋再不急不缓,人们也知道这底下的厉害非同寻常,遂一个个都夹着尾巴,说话行事分外小心。 本已是仲春是节,怎奈连日雨凉,延寿斋依旧挂着暖帘、燃着碳盆。香炉里乌沉香的味道略有些浓,倒祛了许多湿冷,房中干燥温暖。老太太用过午饭便令人布了纸墨,写下几封书信,寥寥数语却是再三斟酌,待搁了笔,已是端端耗过一个时辰。亲手封好,看着那封上的收信人,不由长叹了口气,这两年真是老了,夜少寐,身子常觉困乏,如今,竟连心里这一口气也撑不得了…… “老太太,” 徐婆子干哑着声儿在耳边道,“回老太太,二爷说有话。” 老太太眼皮都没抬,只管收好信,拄了杖起身。徐婆子赶紧扶了,安顿在暖榻上坐下,垫了软枕。徐婆子正想再开口,帘子打起,玲珑托了盘子进来。 “老太太,人参芍药汤。” “嗯。” 见老太太应下玲珑用汤,依旧没往她这儿看一眼,徐婆子也不敢再多话,又略候了一刻,悄悄退了出去。 暖帘落下,玲珑微笑着轻声道,“徐妈妈真是疼二爷,老天拔地的,硬是雨地里陪了这两日,茶饭不提,话把嘴皮子都磨破了。” 老太太细品着汤,面色平和,没有应玲珑的话,只问道,“那厢如何了?” “哦,说是昨儿夜里脉有了力道,人虽还不省事,气儿倒匀些个了,汤、药都喂得。大夫说幸而那几日有水,虽是大亏了元气,倒并无性命之忧,好生将养些日子便是。” 老太太未动声色,心底滋味难辨。牢中灌水原本为的就是拖延残命,这原是军中教训之一、应对的都是鲁莽的男人,如今用在她身上也是两可之心,死了,是族法,罪有应得;活着,不过是为了惩治那不肖之子,却当真不料她竟也会伏地饮那泥浆之水!热孝通奸,证据凿凿,似她这般家教的女子就该羞愧而死!可她竟是不知羞耻还是想活!活下去要做什么?难道还不明白,这一辈子的路她已经走死了么?! 玲珑不觉老太太的心思,只知将自己从馨竹园得来的信儿如实相禀,又道,“还有一桩,大奶奶身子有些下血,大夫说气虚下陷,肝火重,此刻倒不碍,若是连日不止,怕是不好。” “哦?” 老太太略蹙了蹙眉,淡淡道,“不可大意。” “是。” 老太太用完了汤,漱了口,正是想在榻上歪着歇一会儿,就见徐婆子又走了进来。这一回那浑浊的老眼中甚是欢喜,弯腰附在老太太耳边道,“回老太太,二爷说他应下老太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3 太的话!” 老太太闻言并不意外,没有给他退路,他如何能不上前?遂轻轻点点头,“让他进来。” “是。” …… 一天两夜,地牢里拖爬,风雨中苦跪,一身雪白的锦袍早就浆成了泥衫,冰冷冷贴在身上。双眸寒,红丝曝血,此刻跪在面前,依旧脊梁挺、牙关紧咬,这一脸冷峻的颜色真真是像那逝去的老太爷,易家儿郎属他为重,岂料这一身硬骨头竟是用在这等不堪之事上,看在眼中老太太的心又疼又恨! “我的话你可想明白了?” “我应下。” “我问的是,可想明白了?” 这一字一顿的逼问未见乱他分毫,只扯出唇角冷冷一丝笑,回应,一样的镇定,也一样的狠硬,“我答了:我应下。” 料到伤及他心爱必是会赌气、言语冲撞,可此刻听在耳中,任是铁石了心肠依然让她拘出一滴老泪,好半天才将胸口这口气压了下去,“打算应文,还是应武?” “都应。” “不必,应武举即可。” “行。” “你可记住,只应不中不如不应!” “天外有天,我尽力而为。” “休再与我虚晃周旋!”这冷淡至极的回答激得老太太腾地一股火,“贺峰这些年于你多少心血教导,又顶着我易家嫡孙的名头进京,你若刻意软败,遭人耻笑,岂不辱没我两家门庭!” “哼,您何必如此?”承泽冷笑,“明人不说暗话,此番进京所谓何来你我心里都清楚!中或不中,您都会让庞德佑将我锁在京中,此刻再说什么门庭的话,岂不污了先祖声名?!” “啪!” 一掌狠狠甩在他脸上,老脸惨白、浑身哆嗦,“忤逆的不孝子!你还有脸提易家祖宗!!家孝期间,兄长尸骨未寒,你就做下这等悖逆人伦、通奸淫乱的丑事,圣人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列祖列宗、族法家规都让你羞辱尽了!” “通奸?您老真抬举我!是我强了她,是奸淫!您既最重家规伦常,就该冲着我来!将这般发指狠毒用在一个弱女子身上,于心何忍?!说什么族法家规,昨日我告诉您大哥与她的曾经,清清净净一个女孩儿险些被活活凌虐而死!您可曾生出一丝怜悯??可曾为您那易家门庭感到羞耻?!竟还是要用她可怜的性命迫我进京!可笑我当初竟也是为这虚妄的家族脸面,顾怜您心苦、顾怜大哥的名声,生生将她的苦摁下……”心疼与悔恨将他的心狠狠碎成了灰!“若一定说她有罪,罪在不该嫁入易家!似这等草菅人命、宽己恶人的家族,我,不继也罢!!” “混帐东西!!抠去你的易字,滚出我易家门!!”老声嘶哑,心口挣血!“可那个贱人是我易家的媳妇,就是死了化成灰,也得撒在我易家的坟头!!” “您别逼我!”承泽腾地站起身,双目狠绝,铁拳紧握, “我告诉您,今生今世,我生要与她同衾,死要与她同椁!我这就带她走,我看谁能拦得住!!” “好!好!!” 龙头杖重重砸地,“老身就是头一关!我看你如何踏碎我这把老骨头!血洗我易家一门!!” 一口气闷,死血滞心!“啊!!” 嘶声长哮,他如一头被迫入死角的猛兽,握紧的拳头没了去处,狠狠砸在冷墙上,骨碎崩裂,鲜红的血顺着指间缓缓流下,那么从容,比那夜里急来的风雨更残忍…… 看着眼前这生生被砍断犄角的孙儿,老太太的心疼得鲜血淋淋,握着杖,死命支撑着,“滚!明日一早启程,敢有半刻拖延,我绝不轻饶!” “……等她醒了我再走。” “那她就醒不了了!” 骨节铮响,恨彻心髓!蛇打七寸,老太太此刻掐的正是他的命脉!动不得,逃不脱,死死一张网将他牢牢困住,只能任凭摆布,他的心与那可怜的身子一样,湿泥中拖凉了、拖死了…… …… “小孽障啊小孽障!” 遣承泽离去,老太太瘫在榻上,老泪纵横。 “老太太,老太太您要保重身子啊……”徐婆子呜咽着,为她抚着胸口,“二爷年轻,还不懂事,您可不能太跟孩子计较。” “罢,罢……自己的子孙教导不了,还得交给外人,无能啊,我愧对祖宗……” “老太太,您消消气,消消气。” 徐婆子紧着劝,“且不说庞将军真真是倚靠得,多少人巴望!单说此事,也是没法子,哪能想到他竟是如此心重。若是还这么一个屋檐下待着,这两个冤家早晚还得惹事!实则,也是咱们小爷女人见得少,难得这一个标致的,经不得勾引,便是猫儿见了腥什么都忘了。到了京城,见得多了,人大心大,自然也就罢了。待他娶了亲,若是京中合意便罢,若是不顺心再回来就是。到那时,有他自己的媳妇在,便是再看见那女人,想他也不会再做这下作事。实在不行,就打发她往山上守灵去!” 老太太一口浊气吐出,仰天长叹,“待我一闭眼去了,就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芳洲苑。 小丫头早就报信儿来说二爷从延寿斋出来了,那时青蔓便将茶饭、驱寒浴汤、一应换洗衣袍都预备齐全,可等了又等还是不见。再着人打听才说是站在果园子里发呆,知道是牵挂馨竹园,遂也不敢催,只等到掌了灯,人才颓颓而至。 这一身的湿泥雨水看得人她真心疼,青蔓一面拿了热热的棉巾,一面吩咐紫螺,“先别急着斟茶,赶紧把那衣裳拿过来。” “哎。” “紫螺出去。” 不待二人忙活,就听得冷冷一声。紫螺看了一眼青蔓,见她虽也有些怔,却还是点点头,便不再问,悄悄退了出去。 “来,先擦擦。” 承泽挡开她的手,“我那匣子,可是你曝给桓儿的?” “我哪知道你藏了那个。”红润的面色丝毫未变,青蔓拔拉开那挡着的手,拢了他的湿发握着,承泽脸色一阴,又转而平静。 见一切如常,青蔓的心更笃定,擦干发,又抬手解他的衣扣,轻柔的声音多是无奈,“三爷那日不知在哪儿寻出来的,见了鬼似地喊,一口一个嫂嫂二哥,我赶紧握了他的嘴,说那不过是画儿上的人,哪能浑认!打发了他走我就悄悄儿收了那匣子,想着等你回来再说。谁知小孩子嘴不严,姨娘又多事,后来,后来老太太来搜,这才……”说着说着,一时红了眼圈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4 儿,承泽看着那泪眼,微微一笑,依旧配合了她解衣裳。 “你也别怨老太太,别总拗着。这种事,有的,没的,人言可畏,名声要紧。不说为自己,也为大奶奶,叔嫂之间总该避些嫌。实在顾怜她,往后我多留一份心去照看就是。”想了想,又觉不妥,这两个的私情是做实的,自己此刻这么不痛不痒地劝他如何能贴心?遂又道,“往后,我再不让人进你的卧房,若再有什么不想人知道的、不想人见的,你可藏好了。” “你可真疼我,这些年,我竟是不觉。把你嫁给秦义实在可惜了。” 这句话真真是盼了又盼,青蔓心中大喜,可此刻他伤着心,又一身泥水,真真不是该高兴的时候,只道,“先去沐浴,湿冷的别做下病。我的事,有的是时日说。” “不急。”承泽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拉近,“这是今生我跟你说的最后一番话,你一个字一个字给我听清楚:静儿,是我的命,如今她昏迷不醒、生死难料,我此刻还站着、活着,为的是葬她那一日还能有力气躺在她身边。我与她,从不容于世,更不容于易家,今日之祸,错在我不知谨慎、心存妄念,我谁也不怨!可我万没想到,姨娘蠢,却还有一丝良心,而你,心机重,两面三刀,蛇蝎狠毒!”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得青蔓目瞪口呆,这阴沉沉一番话更让她如坠冰窟,通体寒!瞬息之间,天旋地转,知道一切都再遮不住,心慌腿软,大乱方寸!再顾不得什么把持、什么计策,痛哭出声,“二爷!二爷!我这都是为你好,为你好啊!咱们打小一处,你是我的主子、是我的天地,我今生今世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红玉当初就跟我说过大奶奶是有狐媚子手段的,已是害了大爷性命,我,我怎能再眼睁睁看着她勾引……啊!!”话未说完,嘶声惨叫,手腕似被那铁钳一般的把握捏碎了一般! “明日一早,滚出易家!胆敢再往延寿斋多看一眼,多吭一声,相信我,我会让世人再也找不着你!!” “你,你这是要往死路上逼我,不如此刻就亲手掐死我!” “你太给自己脸了。” 一把将她甩在地上,承泽转身离去。 …… 夜深,风雨都平,一点点虫鸣伴着更漏,万籁寂…… 蜷缩在帐中,青蔓抱着伤手浑身哆嗦,他,他是气昏了头,他是气昏了头!记得小时候她失手打碎太太留给他的那串佛珠,他也是爆怒如小狮子一般。可后来,后来不也好了?当时,当时是怎么来着?哦,对,对,是她哭病了,他心疼,就来赔了不是。这一回,这一回,也,也得让他心疼。怎么疼?怎么疼才能掩过去这么大的祸?她想着,想着,猛一怔,对,死……她是错了,可罪不至死!让他看得她悔,悔到死,便一切,一切都过…… 黑暗中,她摸索着两条汗巾,想结死,可右手腕似骨碎了一般根本碰不得,无奈只好用牙齿咬着,一手结…… 已是敲了五更,天边朦朦发亮。青蔓悄悄起身,轻手轻脚将汗巾挂上房梁,搬了凳子,站好。悉悉索索,听到紫螺起床声,依旧耐心,等着,等着…… 听到脚步声走近,青蔓一脚踢开凳子。突然的重量拉着汗巾死死一沉,却不料结不牢立刻断开,青蔓毫无防备摔落在地,一头重重磕在玻璃画屏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薄薄的晨曦透过阴云,只留了青白的光笼着冰冷的兽头大门张着血口…… 台阶上站着蓝月儿主仆二人,台阶下是即将千里远行之人。 “姨娘,求姨娘一定想办法将荷叶儿送到她身边。” “那丫头也受苦了,我今儿先去把她接出来,将养两天就给静香送进去。” “多谢姨娘,我,我还有一事相求……” “承泽,你还有什么话尽管说。” 扑通,七尺男儿双膝砸地…… “承泽!承泽!”惊得蓝月儿赶紧搀扶,“这,这怎么敢当!快,快……” “求姨娘,求姨娘好歹帮我照看一眼!若是有事,千万,千万保她性命!” “你放心!你放心!只要我活着,绝不会让静香有三长两短!” “多谢姨娘!” 一个响头重重磕在青石地上…… ☆、第七十一章 虎狼之地 “啪!” 清脆的一声,湘妃竹笔重重摔在冰纹端璞上,弹出几滴厚厚的墨汁,将成的一副诗作便是废在半途。 一旁正斟词酌句回话的傅瞻一个字卡了半个音,端端噎进了肚子里。窗外知了呱噪得厉害,日头烈,燥热炎炎,房中镇着冰,那丝丝冒烟儿的寒气本该甚觉凉爽,此刻却跟将军那张脸似的,冷得人牙打颤。七尺壮汉小心翼翼地站着只管吸气不管吐,再不敢吭一声儿。罢,罢,忍着吧,自从那叔嫂私情报回了明远斋,将军这脸色就再没见过晴,却每日看见那姓易的小子还能笑得出来,好吃好喝好待着 ,还请了名师指点,也实在是难得的功夫。 好一会子静,傅瞻壮了胆子抬抬眼皮,见将军锁着眉,神思皆沉,可刚才摔笔的怒气却显是已压缓了许多,正琢磨是否该接了刚才的话回,就听那座上开了口,“可知此举所为何来?” 傅瞻赶紧回道,“也曾派人仔细打听,却是不得结果。只说易老太君那日下令将馨竹园所有的物什收拾了个干净,原当要将慕姑娘搬去别处住,却不想重伤之后又折了回来,自此便只留了必须的起居家什,其余一概缀饰都不再布置。临了又特意令道,往后馨竹园不许再存半点纸墨。” 不许存纸墨……庞德佑又将这几个字在心中默念,此举该是想切断二人私相传信,可这一场干戈之后承泽已是行至千里之外,她又被束在身边,哪里还会有书信来往?这一句令既不伤身也不伤神,却是言者恨、听者寒,老太太这是何苦来?难不成……庞德佑的心忽一揪,怎的忘了,她最巧的就是那一颗细致柔心,最善的就是描绘那举手投足、面上百态,既是于他有意,笔下必是将那心上之人画了又画,便是千里相隔,便是千难万阻,也可会,也可念…… “嘶” 牙关咬,一口冰凉的寒气吸进,刺入心肺,胸口的闷痛方觉缓些,一丝念头恨倒觉那狠毒的老太太此事办得不差,否则,哪一日那画落入自己手中,他不知要怎样失态。只是,此刻这作画之人没了纸笔,真若割了喉舌、断了手脚,心里的苦闷实在是……唉,好在没多少时日了,让这糊涂丫头醒醒迷昏也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5 好! 这么想着,庞德佑便放下这一处不再纠缠,只问道,“她身子可好些了?” “哦,好多了。只是……” 看傅瞻一时竟别扭得欲言又止,庞德佑的心又一提,“怎么?可是又受苦了?” “那倒没有,只是那几日地牢受了阴寒,那个,咳,每月那个,咳,那个的时候,”不得已说到女人的月事,憋得这尚未娶亲的汉子脸红脖子粗,“总是要撑个半月有余,且每次都疼痛难忍,上个月便疼晕过去了。” “哦。”庞德佑闻言倒未做惊讶,只轻轻应了一声。当日见那单薄的人儿白得晶莹剔透,他就想着她许是有些气血不足,这一回大难,果然犯了出来。其实这湿寒入侵是一桩,只怕更是应在心里不顺上,身子再是如何调养也解不了心病,只能待日后慢慢来了。又略回了回神,吩咐傅瞻道,“今日天晚了,你先去吧。明日一早记得带承泽去校场。” 看将军神色都缓,傅瞻没有紧着应,斟酌了一下才道,“将军,属下觉得以易公子的身手今年应举当是稳夺三甲,只是他自进京以来每日苦练,去了校场也都下狠力,却从不曾见他读书做文章。这笔试可是头一关,兵法试策两题外还要论四书、默武经。别到头来,万事皆备竟落得进不了比试场。剩下时日不多了,不如让他好好读书、或是与人议议兵法。将军您以为如何?” “嗯,”庞德佑闻言点点头,“你所言极是。只是此刻他所为倒正是合了我的意思。” “哦?” “你不在这些日,岳义勋几次下贴子请我过府。我当他是要给他那几个霸王儿子说情,遂一直没答理他。谁知这老匹夫不知在哪儿收了个义子,硬拉着我看,我看了看功夫确实不错。” “是么?”傅瞻不觉有些惊讶,这姓岳的虽是官居吏部尚书又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却根本没入将军的眼,平日他心里也知忌惮,遂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两厢客气,没想到这一上来就要大人情,难不成当真是个人物?“那人功夫相与易公子如何?” “也是苦练多年,只是中规中距,没有承泽的灵气,也没有他的狠。不过没当真比试,谁又说得准。” “那将军的意思是?” 庞德佑笑笑,“他想送人给我,我何乐不为?”岳义勋此举显是把手伸得过长,若是换了别人必是不能遂了他的愿,可他庞德佑偏偏最好的就是将计就计,因此道,“只要他扛得住,我就大开门接,承泽让一让也不妨。” “您是要易公子故意输?” “不好,老易家的人皆不知变通为何物,承泽虽还算知理,可年轻气盛,一上了比试场热血冲头,还记得什么?别到时候弄得不好反倒难收场。遂我想着武试随他去,笔试我亲自阅,最后两试合审,点谁不点谁,都是明面儿上的。” 傅瞻点点头,这样一来承泽倒真是不必读书,“属下明日就带易公子再去练练骑射。” “嗯,不必惦记着早回,练完再……” 庞德佑一句话没说完就听房门外突然起了尖利的吵嚷声。 “如今都反了!这府里还有我去不得的?!何时轮到你们一个个说话!” 庞德佑靠进椅背不再吭声,傅瞻也无奈低了头。这刺喇喇的语声一听就是庞府大小姐驾到,小姐芳名亦馨,年方十六,模样虽称不上何等绝色,却也生得娇娇艳艳。早年没了父母,兄妹相依为命,庞小妹是将军在这世上唯一的软肋,万事由着她宠得没了边儿,一副性子泼辣,一张嘴巴刻薄,有理没理都不饶人,别说是在这府里,便是进了宫在娘娘们跟前儿也从不吃软。此刻听她吵嚷,那语气显是带了怒,比那平日的跋扈更多了几份逼人之势,傅瞻知道外头守着的这俩人是怎么都拦不住,不待她进来,自己便也莫名手心出汗。 “小姐!小姐!将军,将军正有事商议!” “滚!!再敢多一个字,当心你的舌头!” 通通的脚步声上了台阶,用力一推,大敞了明远斋的门。 “傅瞻!出去!” “是!” 如获大赦一般,傅瞻抱拳作揖赶紧退了出去。 “这又是怎么了?”庞德佑看着那气得鼓鼓的小脸笑了, “谁又惹着你了?” “谁?”庞亦馨杏眼圆睁,恨道,“还不是你房里那个贱人!” 庞德佑挑了挑眉,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的六房小妾柳氏,本想喝一句,又想想已经不知道教了她多少回说女孩儿家怎可脏了口骂人,可又能有什么用?这丫头就是死犟不改。只得罢了,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 见大哥不理她,庞亦馨更气,绕过书案一把夺下那茶盅,“跟你说话呢!” “啧,越来越没规矩。”也算斥了一句,却是轻描淡写的连个语气都不曾带,“我已经依着你的话不让她往你那边儿去,你在的时候花园子她也不许去,这都见不着了,又怎么得罪你了?” “哼!你可说着呢!今儿李侍郎府上派人来接我去跟他家小姐说话,谁知我前脚到,后脚她就追去了!平日一副眼里无人、最是不知冷热,到了人前竟说挂记我要一道接回去!这便也罢了,我只当她是给你做脸!可怎的竟还腆着脸去跟人家李夫人说了半天话!” 庞德佑扑哧乐了,“腆着脸?他李祥尹的夫人是镶金啊还是镶银啊,我的女人见她说不得话难不成还得烧香?” “呸!你还护着她!”庞亦馨气得脸通红,狠狠啐了一口,“你不嫌丢人,我嫌!那李家小姐从没在我跟前儿得过势,今儿可好,掩嘴儿笑!一口一个你家嫂嫂,你家嫂嫂,她是哪门子的嫂嫂??一个偏房贱妾,我身边儿的丫头都比她有脸!如今竟在人前充我庞家的脸!她算个什么东西!!” “亦馨!”庞德佑低喝一声,“她都进府这么多年了,一个屋檐下住着,也是为兄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你……” “一个屋檐下??”这一句像是突然点了炮仗的捻儿,庞亦馨一刻就炸了,指着庞德佑哭喊起来,“正是这话!你别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个腌臜地方把她捡来的,你让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家跟她一个屋檐下安身,可曾想过我的清白、我的羞耻?!爹娘去的早,把我交给了你,你便是这般为人父母、为人兄长么?!哼!男人大丈夫要挺胸立世,我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懂得活个脸面、活个清白!我这就走,死也不和这贱人再在一个屋檐下喘气!” 见她甩手就往门口去,庞德佑赶紧起身拉住,“亦馨!亦馨!是为兄的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6 不是,是为兄的不是!” 庞亦馨死命挣着,庞德佑没办法,又舍不得用力攥她,只好一把拉进怀中拢住,“好啦好啦,是为兄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啊?” “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见兄长服软,庞亦馨更撒娇哭了起来,“她是你庞德佑的女人,这是你庞德佑的府!我只有求着赏口饭,哪有说话逞能的份儿!不走还等什么?!” “呵呵,好啦,这满嘴里都是些什么浑话!”庞德佑拍着、抚着,好声好气,“她可算得什么?自小到大,为兄哪处不是依着你?我知道你心里讨厌她不是为她这个人,还是为那说不得的过去,只是,不管她曾经如何,也不管是娶来的还是赎来的,既跟了我,我就得让她活得像个人,要不说出去,为兄这男人可还当得?你说是不是?不过,当初我确实欠考虑,该多想着你才是,一旦进了门就得一处过,怎的就不计较自己还有个宝贝小妹?可事已至此,就给为兄个面子,担待她一些。今儿这事是她逾礼了,我一会儿就过去禁足她一个月,往后再不许她管你的事,如何?” 兄长一番话总算是顺了气儿,庞亦馨一边抹着泪,一边仍旧没好气道,“你不是说续了嫂嫂就把后院这两个也同前头那些一样送回乡去么,什么时候娶?怎么还不娶?” “这可是正房嫡妻,为兄总得挑挑。” “挑什么挑?你当我不知道?那个叫慕青的、画画儿的女子就是你的心仪之人!还不赶紧去娶来!让我正正经经有个嫂子,往后她怎么管我我都依!” “听听!”庞德佑佯作生气,“用力”刮她的鼻子,“这话说给我听的?!你不欺负她就是好的!” “呵呵……”庞亦馨破涕为笑,“我就是听嫂嫂的,你赶紧去娶,赶紧去娶!” “好!”庞德佑也笑,“听小妹的,为兄啊,赶紧着,这就去娶!” 兄长百依百顺,哪怕就只口中一句话,也让庞亦馨觉得甚是心暖,走到桌边,双手捧了茶递给他,“哥,禁不禁足的我不管,你让她在后院翻天都成,可是有两桩你得答应我。” “哦?哪两桩?” “一,往后与我相好的几家小姐府里,不管为何,她都不许去!” “行。” “二,让她离承泽远些。不说她曾经身世是否由得她奈何,你看看如今她那穿戴,花里胡哨,金的、银的,日头下都晃眼!哪像是咱们威远将军府的人,分明就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财主!等到易家老太太来了看着,是何脸面!” 这一番话入耳,庞德佑抿着茶没立时答,倒不是那脸面的话如何,只是小妹口中这个“易”字着实让他有些担心。 “哥,你应下么?” “亦馨啊,你一个姑娘家,整日跟承泽在一处,成何体统?” “嗯?”庞亦馨一愣,也不顾他转了话题,只辩解道,“光天化日,清清白白的,又是在咱们府里,谁还敢说什么不成!” “亦馨,你的心思哥知道,凡事我都任由着你,也曾答应你想嫁谁哥都能成全你,可唯独易承泽,不行。” 一提嫁字,庞亦馨腾地烫红了脸,可毕竟是自己最亲的人,难为情了一刻也喜把话说开,羞道,“为,为何不行?他来之前,不是你说他是忠良之后、文武皆备,是个难得的栋梁之才么?是觉得我配不上他,还是……” “不是。”庞德佑放了茶盅,脸色未变,语声却正,“老易家规矩严,那易老太君尤其刻薄。你从小到大在爹娘跟前儿、为兄跟前儿都是宠着长,这一过去,实在是怕你受苦。” 庞亦馨悬着的心落了地,“这有什么?规矩怕什么?就怕没规矩,咱们府就是太没规矩了!更况,严什么严,若是严,承泽他爹爹怎么收了个丫头做姨娘?没礼没聘的,那老太君当初可怎样了?不也就过去了?”边说着边又红了脸颊,“我,我若到了他家,绝不给他惹事,只要他不纳妾,我都依着他,孝顺老人、服侍他,我都做得。” 看平日骄横的小妹此刻满面娇羞、一副甘心做小媳妇的模样,再想起千里之外、受尽折磨的慕青,自己最心爱的两个女人都困在这一个坏小子身上,庞德佑恨得两肋生疼,“行了!我告诉你,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兄长突然硬气吓了庞亦馨一跳,可转而也立刻挑了眉,“哼!我也告诉你,这辈子,我非易承泽不嫁!” “亦馨!” “我走了!承泽该吃饭了!” “庞亦馨!!” 任是叫,任是拦,可人哪还留得住,早扑棱棱如一只粉艳的蝶儿往心上人身边飞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秋风乍起才仿佛是昨日之事,却是一夜又一夜冷雨敲去枝头,再不见曾经花好,曾经月圆,只剩得残叶飘,零零落落。竹子枯去大半,那绿影曳曵,那细细龙吟,都随她埋入了阴黑的地下,流水干,再无人续。人说萧瑟,也道凄情,其实,只是秋凉…… 没有他,已是一百五十日又一百五十夜……沾了清水的笔下,勾出他的眼睛,勾出他的双睫,却不待绘出那温柔的目光,桌上的水渍已是化,已是干。沾一沾,重新再来,一遍,又一遍,没有了纸墨,她的心依旧细,依旧疼,想他的人,念他的心,这一桩事,千遍万遍,也不觉烦…… “小姐,该吃药了。” “嗯。” 静香听话地放了笔,接过那苦浓的药汤一口口灌下,如今身子太瘦、太弱,若是他回来见了,不知要怎样心疼,总得赶紧好起来,赶紧好起来…… “荷叶儿,那日……是怎样的?他是怎么说的?” 这是小姐每日都要问的话,也是如今她口中唯一的话,荷叶儿先还心酸,应得久了,也成了惯常,轻声答道,“二爷走之前悄悄去看我,让我转给小姐一句话:‘千万活着,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等他回来……他从不食言,很快,就会回来…… 看着那双目滞滞、出了神的人,荷叶儿知道这又是半晌魂儿不见,也不再扰她,收拾了药碗,轻轻开门下楼去。 玲珑娇小的馨竹园此刻显得空空荡荡,大得瘆人,绣花软鞋都能踩出回音。荷叶儿正往厨房去,却见角门儿推开,吓了一哆嗦,“谁?” “荷叶儿,是我。” “呀,春燕姐姐。”荷叶儿赶紧迎了过去。 “嘘。”春燕左右看看没人,关了门,挽了荷叶儿的手臂,“房里说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7 话。” “嗯。” 厅中落座,荷叶儿给春燕斟了茶,“姐姐请。劳烦姐姐每日过来看,多谢姨奶奶和姐姐惦记。” “这是哪儿的话,我们奶奶夜里常落泪,总说当真能帮得了多少?”春燕说着眼圈儿又红,“这两日怎样?” 荷叶儿轻轻摇摇头,“自打有了你们偷偷送进来的那枝笔,便魔怔了一般,整日做在画案旁,沾了水画,一天,一夜,总也不停……” “唉,你也该劝劝你家小姐,难不成今后还真……搁在旁人家许是还行,可易家……我们奶奶的命你们也看见了,也是清清白白读书人家的女儿跟了老爷,还生了小爷,可就因为不是明路来的,这十几年,哪一日当真顺心过?” 荷叶儿苦笑,“春燕姐姐,你不知道,二爷是怎样我不敢说,可我们这一个,这命已是去了,这病,也只能等二爷回来才能好……” “回来……”春燕喃喃重复了一遍,语声极低,“如今这景况,还怎么回得来……” “什么??”荷叶儿一惊,“二爷有信儿来了?” “妹妹,”春燕握了荷叶儿的手,“早就有信儿了,我,我们奶奶一直不敢让我说……” “啊?是,是怎么了?” “二爷高中了,早就高中了。庞将军已经将他收入门下,如今跟着庞将军在兵部供职。” “那,那是不回来了么??” “如今公务在身,他便是想回来,也不能够……” “可,可府里这么一大家子人,他,他不能不管啊!” “昨儿,昨儿……”春燕狠了又狠,两眼含泪道,“二爷着人回来传话,说……” “说什么,说什么??” “说……接老太太和三爷进京。” 扑通一声钝响,荷叶儿和春燕赶紧回头,“哎呀!小姐!!” ☆、第七十二章 小爷义气 今年秋凉早,不似往年阴雨,只是常一夜一夜的风。清早起来,尚未枯尽的残花残叶散满了院子,强折了的枝叉曝出白色的接头,看在眼中,萧条、也很杂乱。一夜肆虐的风此刻似没了劲,呲呲剌剌、懈怠怠地刮着地上的零落。蓝月儿站在门前廊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眯了眼睛细品,清冷中带着尘土的干燥、还有淡淡日头烘暖的味道,真如那阔别多年、千里之外的地方…… 等了又等,盼了又盼,这一天终于来了…… 承泽中举的喜报传回易府那天,她正陪着老太太摸牌,这本该大喜大庆之事,却不想竟让老太太一怔,一双老目发滞,神色中是喜亦是伤,复杂难辨。蓝月儿庆幸自己当时沉得住气,没有像往常那般口无遮拦、多半句进京的口舌,心知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刻再由不得老太太左右,返京之日就在眼前! 果然,不到月余,承泽就遣了人来接。老太太的犹豫是意料之中,且不说刚刚入仕、万事开头当是小心谨慎才好,只如今这一个小小的兵部主事就让当年愤而离京的易老忠王一家这么急急而至,未免显得过于轻浮、有失体面。这一犹豫就是好几日,可蓝月儿却是十分笃定,面子当真能值几分?孙儿一个人混在那虎狼之地,老太太怎能放心得下?动身是早晚的事,而真真让蓝月儿烦心的是那句传话:接老太太和三爷进京…… 这是何意思?以往承泽再是讨厌她,大礼大面上却从未亏过,这一回怎的如此不留情面?是恨她告密?不会!当时她就疑过那蹊跷的小匣子,再看一夜之间青蔓莫名磕得头破血流,虽没死成,却是再不能自理,一时清醒一时傻成了个废人,这其中缘故恐怕只有承泽说得清楚!细想之下,留下她只能是为离别时那重重的嘱托。 这么想着,蓝月儿心里不免生怨:你这一去数月无音信,京里的繁华、权职的力量,怕是早就迷了心!不想把这份耻辱带在身边,却又剩一点良心丢不下才想留人照顾她。可她害的是相思病,你不回来她就好不了,凭白的牵累旁人做什么?如今就算守在跟前儿做孝女、伺候她三餐六茶,她也咽不下去!想起馨竹园那得了信儿就一病不起的人,蓝月儿的怒又有些泄气,只恨道,真真是个傻丫头!路都是自己走的,不知为自己盘算,不待有个什么就把身子给了他,如今落得人不人鬼不鬼,有一日当真死了,阎王跟前儿也不干净,又怨得了谁? 一阵风劲,卷起地上残叶翻飞,挂了一片粘在薄银袄上,蓝月儿低头,见那叶子形状娇小,似未长成就已随季换了颜色,金黄上泛着淡淡的红晕,不枯,不萎,甚是好看。抬手轻轻拂去,叶子略挣扎,丢入地上一堆枯叶中,又一阵风,便埋去了踪迹…… 蓝月儿抬头望着湛蓝的天,长长舒了口气,此次老太太甚通情理,说是桓儿尚小,怎能离了娘?没打磕绊儿就吩咐她收拾行李。一场干戈、枝节横生,可该来的终归是来了,该去的,想留也留不下,伤也好,痛也罢,终是风平浪静…… “奶奶,” “怎样?都收拾好了么?” “咱们的都好了,只是……”春燕附在耳边,将那在自己院子里都不敢大声明说的尴尬悄悄告诉主子。 “你说什么??” 蓝月儿一时惊乍,这可真是万不曾料到! “您快去看看吧!” 蓝月儿赶紧起身,急急绕到怡宁苑后角门,穿过一条东西宽夹道来到今年春刚刚分给承桓的小院。一进门蓝月儿就感到不同寻常,明天就是起程远行之日,各院都在忙活,此处却是安静异常。 丫头挑了棉帘,蓝月儿走进去,正见小承桓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写字,听见她进来不迎也不抬头。蓝月儿轻轻叹了口气,自从府里出了事,这孩子就跟她远了,刚满十一岁就非闹着搬了出来。如今除了每日请安,娘俩儿难得说句话,此刻这形状显是又别了劲儿,知道这拗起来也是一头小犟牛,蓝月儿只能佯做不觉,“桓儿,明儿就要上路了,不急着读书,赶紧让他们给你收拾行李。” 小承桓专心地写着,“我不走。” 蓝月儿蹙了蹙眉,却依旧柔声道,“这是为何?你不是最想二哥了么?” “我没脸见二哥。” 这一句说出来,蓝月儿便再也不能避,“桓儿,娘亲知道你怨娘,娘也知错了,二哥的信儿不就是娘让王兴给送出去的么?你二哥是个通情理的人,他连娘都不嫉恨,又怎会嫉恨你呢?” “他不嫉恨我,我就该心安么?” 蓝月儿笑了,“这傻孩子,大人都放下了,你一个小孩儿浑想什么?都已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8 经过去了,什么要紧……” 小承桓猛地抬起头,“什么要紧??二哥疯了,险些杀了人!嫂嫂差点死了,她差点死了!!” 蓝月儿吓了一跳,听着这略带沙哑的嘶喊,第一次,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儿子是已经在变声了么?这气势,这声音哪像那个胆小如鼠、打雷都要缠在娘怀里的小乖儿?看着那张气得通红的脸竟有些不敢认,愣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坐在了他身边,“桓儿,二哥那天是气着了,可后来不也知错给老太太跪了么?嫂嫂是受苦了,可……”想着他毕竟小,兄弟情深不好驳,总要压些大道理才是,略斟酌了一下又开口道,“桓儿,你也长大了,读了那么多圣人言,也明白了不少道理,你说,若是官府依律惩罚那犯了王法的人,错在官府么?错在举报、作证的知情人么?” 小承桓一拧眉,“你是想说二哥和嫂嫂罪有应得??” “话虽听着难听,可……” “可什么?可什么?他们该疯!该死!是不是?!” “桓儿!”蓝月儿沉了脸色,“你一个小孩儿家如何懂得这男女之事?他们那是通奸!报到官府就是罪!” 小承桓气得一把摔了笔,腾地站起身,“我是不懂什么是通奸,可我知道这个‘奸’字,私也,盗也,淫也!怎能用在我二哥和嫂嫂身上?我二哥是什么人?是个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他心疼嫂嫂,他可怜嫂嫂,他早就跟我说过要养嫂嫂一辈子!” 蓝月儿也起了火,“他凭什么养嫂嫂?那是大嫂,是大哥的媳妇!娘是怎么教你的?叔嫂大忌,万不可亲近!” “可大哥去了,再也回不来了!叔嫂忌,成了夫妻不就不忌了么!你也说了,嫂嫂一个人可怜见儿的、孤零零在咱们家,往后分家过谁还顾得她?又没孩子,谁给她养老送终?如今二哥想疼她、护着她,不想再娶新嫂嫂,为何不行?!为何就不行!!不是说当初老太太也是想把嫂嫂给二哥的,如今不正好?怎的此一时、彼一时,倒像变了妖魔鬼崇,非要置于死地而后快?!” “这,这,你这孩子都说的什么昏话!当初是当初,别说他们八字死克,就说如今静香她已经嫁过人、还成了个寡妇,怎么能……” “我二哥早就说过,八字算个什么东西?!嫂嫂那样的女子怎么会克人?只有被克的份儿!寡妇又怎么了?农乡小户家的寡妇都能改嫁,咱们家的为何不行?既然嫁给旁人行,嫁给二哥,为,何,就,不,行?” 看着儿子像一头咆哮的小兽,不知是从未见他如此性狂还是当真亏了理,蓝月儿竟一口气噎住没了话,可自己的孩子到底还是摸脾气,知道他还是因为告密一事心里过不去,又打小没了爹爹,只跟他二哥亲,心里最崇敬、最佩服的就是他二哥,如今别说是叔嫂通奸这等缠不清的事,就算做实承泽杀了人做了响马,怕是也要给他寻出由头来开脱。此刻不能逆着,只能顺着他的话,遂缓了缓胸闷,平心静气道,“是,你说的都在理,可是,若这本就是你二哥自己的意思呢?” “你,你说什么?” “你那一番话都说的是你二哥想娶嫂嫂为妻、想长久,若他本意并非如此呢?”看小承桓瞪大了眼睛,蓝月儿知道说着了,“你虽小却也懂得这两个人成了亲才能入洞房,你二哥若当真想要她、想娶她,何不堂堂正正跟老太太说?再有什么难也得等礼数都到了才是,他为何要偷偷摸摸行这苟且之事?可见,也不过是想一时偷鲜而已……” “你胡说!” “啪!”蓝月儿用力拍了一记桌子,喝道,“越大越没规矩,怎敢顶撞娘亲?” “你,你诋毁我二哥,我就顶得!” 小承桓涨红了脸,一时被逼问得没了话,可小心里依旧认了死理儿,“二哥他从来行事都有自己的盘算,这一回,这一回定是也有!” “哼!”蓝月儿冷笑,“是啊,他有!这不接进京时就落下你那可怜的嫂嫂了么?可见他也知道这是去不得人前的羞耻!” “不许这么说嫂嫂!”小承桓如一头被逼急了的小狮子突然爆怒,“你当我二哥是你?!他才不屑什么京城!!还有那传话,不是福能儿、也没有二哥的信,就凭那姓庞的什么将军派个人来,就能替我二哥说话?我不信!!” “桓儿!!” “娘!你不用为难,我这就去跟老太太说!二哥走了,家里就剩我一个男人,这么大的府邸留下嫂嫂一个人,若是招了贼人来欺负她,如何是好?我要留下!” 眼见他气冲冲往外走,蓝月儿生怕这一去惹怒了老太太,也顾不得生气了赶紧一把拉住,“桓儿,桓儿!你听娘说,你听娘说!你担心的是,可你留下又能做什么?你放心,老太太都安排好了,留了好些家人保护嫂嫂。” “不行!那些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儿,咱们一走,嫂嫂性子柔,哪能镇得住他们,我不走!” “那你想想娘亲,想想娘亲!” 蓝月儿双臂紧紧抱住他,哭了声儿求道,“娘盼了这么多年好容易要回京了,好容易要见着娘家人了,你若不走,娘就不能走,你,你就当可怜娘的思乡之情行不行?” “思乡?你还要哄我到几时?你娘家虽在顺天却不在京城,你想回的是京城!” 见儿子铁了心油盐不进,蓝月儿也发了狠,一把推开他,“行!就我是个狠心、多事的!你去吧!害死了嫂嫂,我看你怎么跟二哥交代 “嗯??” “你个傻孩子!老太太最贴心的是什么?就是你们兄弟互相扶持、亲近!如今你去跟她老人家说你不跟二哥走,还为的是那个女人!老太太的气可还没消呢,一怒之下又当是她调唆你,兄弟三人坏在一个女人手上,不等你二哥回来,嫂嫂她还活得成么?!” 这一番话终是让小承桓愣在当场,只当不走是自己的事,怎能想到会牵连嫂嫂?老太太的怒和狠他是当真见识过了,别说此刻想着腿就打颤,若是为了自己不谨慎又让嫂嫂受了苦,可,可怎么跟二哥交代…… 看那小脸变了颜色,蓝月儿赶紧一把揽住,“你若当真想帮嫂嫂,就该赶紧走,早日见到你二哥好让他想办法接嫂嫂!” “可,可……” “娘答应你,若是进了京还没人理会嫂嫂,咱们娘俩儿就回来!” “当真??” “当真!” “若不当真,我,我再不认你!” “一言为定!”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49 __________ 日头斜,夕照将尽,天边的颜色艳,争着这最后一刻映了一屋子金黄的光。静香软软靠在床头,消瘦的脸庞上涂了一层这清冷虚饰的金色,越显苍白。 “桓儿放心去……”面对这红着一双眼睛、说了一句就半天再不开口的孩子,静香强撑着力气挂着笑,一字一句劝着,“嫂嫂本就是江南人,故土难离……况京里……忙,拖得人多也累赘,你说……是不是?你去,好好读书,待一日,桓儿也高中……再远,再远嫂嫂都会赶去为你贺……” 小承桓再忍不住,抬起手臂埋了脸痛痛哭出了声。 静香伸手扯他的袖子,“是喜事,怎么哭了?” 听着这绵软无力的语声,看着眼前这一口薄气支撑的人,小承桓心里突然怕得要死,“嫂嫂,嫂嫂,你,你还能撑到那时么……” “能,怎么不能,养几日就好了。嫂嫂还要看你高中、看你成亲呢……你别哭……” 小承桓用袖子狠狠抹了抹泪,“不用等那么久,我去见了二哥就回来!” “嗯?桓儿……” “嫂嫂,我快去快回!弄清楚了,弄清楚了我就回来!我不在,把王兴留下让他保护你!他原先是跟着爹爹的,人实在,功夫极好!” “不必,我……” 小承桓再不容她说不肯,从衣领里解下一个玉坠递到静香手中,“嫂嫂,这个给你。这是我娘从寂善大师那儿求来的符,护身驱魔,你好生戴着。” “嫂嫂用不着,让它好好保护桓儿……” “我有二哥呢!等他把你接过去,或是咱们一道回来,有他护着你了,你再还给我。” 冰凉的手中握着那暖暖的坠子,静香那死灰一般的心再不知该如何应…… “嫂嫂,嫂嫂,你可是不信二哥了,是不是??你当他撇下你、不管你了,是不是??嫂嫂,我二哥不是那背信弃义的人!我从小到大二哥从没骗过我一句!从没有!他早就应下我,往后无论如何,咱们都一处过!如今这番话不知是谁传回来的,肯定不是我二哥!横竖我是不信!!当初是老太太骂他、逼他,我二哥他没办法才走的!临走的那一天他跪在门外给我娘磕头,就是要护着嫂嫂,就是怕嫂嫂再出事。这许久没来一封信,他定是有什么难处!嫂嫂,旁人都能不信他,可你不能不信!咱们不能不信!不亲耳听见他说不要你,就不能信!谁的话也不能信!!” 这一番小儿稚语只如晴天霹雳震开那僵死的心肠,醍醐灌顶的痛,痛彻心髓…… “嫂嫂,你说,你说你信他,等他,嫂嫂……” “好……我信他……” “嫂嫂你别哭,别哭,二哥最讨厌我哭,他说哭露怯,灭了士气,再有什么也办不成……” …… 夕阳尽,夜色浓浓,一点豆光的馨竹园如一座幽寂的墓堡…… 小承桓一步三回头,这么孤零零丢下嫂嫂,就像那日去葬大哥,大家都回来了,只有他没有……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已是夜半时分,群山笼罩在浓黑中渲成一片雾绕绕庞大的阴影。山间官道上两骑人马奔驰,卷起山中回声,数十里远去…… 寒风呼啸,微雨夹杂着雪珠凝成一梭梭冰晶小粒,摔打在脸上如刀割一般!马蹄声越奔越急没有减缓分毫,此刻,纵是天塌地陷也挡不住归心似箭! ☆、第七十三章 伊人不见 “静儿!静儿!静儿……” 干裂嘶哑的声音一声紧接着一声,一路风尘不茶不饭,嗓子火烧火燎,此刻撕裂着用力发声,口中瞬间漫出咸咸的血腥。脚步重重踩在木头楼梯上,通通的声响敲得他心碎神慌。黑暗中,整栋小楼没有一丝暖气,没有丁点的光亮,只有积了细尘、积了霉湿的阴冷。水干竹枯,从踏入馨竹园那一刻,那久无人至的死寂便扑面而来,可他眼见,心却不肯见,只更大声叫,更大声唤,静儿!静儿!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无月的夜,黑暗抹去了天地。没有她的牵引,他完全不辨方向,磕磕绊绊,他任自己跌跌撞撞,似乎只有疼才能觉得出这真实的所在,摸索着,摸索着来到她的卧房前。门闭着,不透一丝光。汗顺着两鬓流下,淌出冷冷的湿痕,心急如焚,此刻竟似已烧干了,烧枯了,人恍恍惚惚,只觉得自己又被关在了门外,那一边是她在赌气,是她成心掩了烛光惹他着急,只一刻,只一刻她就会轻轻戳着他的额头笑他笨,就会踮了脚尖甜甜香吻……此刻他该求,他可以求!他愿意求!愿意在门外诉尽心血地求…… 手颤微微抚在了门板上,气息不见,心跳也停,轻轻一叩,吱嘎,门开了…… 黑洞洞的冷,那么干净,一丝杂味都没有,空荡荡,四面泥墙,仿佛千年的冷墓,人从未至,人从未离,那娇娇身暖,那软玉温香都是一场幻影……脑子轰地一声,一股心劲千里而归只在瞬间就崩塌,身子突然轻,飘飘的,耳边远远近近又是那软语娇音,鼻中淡淡幽幽又是她暖暖清香……他明明看见,她就在眼前,却怎么……不见了?“静儿……静儿……”绵绵的腿脚,不待挪动,两眼一黑,人猛地向前扑去。 “爷!!”福能儿一把撑住,随来的人赶紧帮着一道扶了坐在地上。 苍白的脸庞不见血色,双目紧闭,唇色泛青,福能儿一边心急火燎地喊着,一边死死掐着人中。这真真是要了命了!老太太他们举家入京实在是出人所料,又偏偏缺了那一个!迎至郊外,爷便像疯了一般,谁敢拦,谁能拦?!这没日没夜的奔波,眼睛红的充了血一般,身子仿佛神魔符了体,不累,也不饿,是生,是死,不见着那一个,这命实在两可…… “咳!” 堵在心口的闷气猛地上涌,一口死血咳了出来,黑红的血渍缓缓染在嘴角边,浑身乏,透空了一般…… “爷,水,水。” 清凉的水滑入空空的胃肠,一阵绞痛,慢慢睁开眼睛,头晕缓了些,总算辨清眼前的景象,“福能儿,福能儿!”承泽用力挣着往起站,“快,快!地牢!地牢!” “爷!二爷!!” 福能儿用力拉住,“你听我说,老太太她们走的时候,她们走的时候奶奶她还好好儿的呢!!” “你说什么??” 福能儿一脚踹过了旁边的人,“爷!这是老太太留下看府的福景儿。说!快告诉二爷!” “是,是,”福景儿已被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5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0 眼前二爷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形状吓得哆嗦,哪敢瞒一句,“老太太走的时候吩咐锁、锁了延寿斋,锁、锁了怡宁苑、芳、芳洲苑,一,一月一扫……” “糊涂东西!谁问你那个!”福能儿厉声喝,“大奶奶呢?馨竹园呢??” “大、大奶奶,老太太吩咐好、好生看着,不不不,好生服侍、服侍大奶奶。启程的那一日,大奶奶还、还送到、送到府门外。待走远了,我,小、小的亲自送大奶奶回、回的馨竹园……” “当真??”承泽一把抓这他的脖领子嘶吼道,“可当真??” “千真万确!!二爷!小的绝不敢说一句假话,若有一句不实,让小的烂肚子烂肠、不得好死、天诛地灭、天打五雷轰!!” “人呢?那她人呢??” “原是在的,只是几日前,大奶奶带了王兴、荷叶儿上山守灵去了!” “混帐东西!!”承泽一声暴怒将福景儿踹翻在地,举拳就要打,“你好大的狗胆!竟敢瞒哄爷!” “哎呀!爷啊!冤枉啊!!”想着那日在他剑下伤筋错骨残了一地的人,再看那血红的眼睛阎王爷一般,吓得福景儿死命求饶,“老天佛祖菩萨在上!小人句句属实啊!!” “老太太让你看着她,你哪来的狗胆放她上山守灵??” “爷!爷!您听我说,您听小的说!老太太原话吩咐,府中大奶奶可随意,倘若慕家来人,许见,可不许留也不能离!每年大爷的忌日要上山斋戒祭扫,老爷、太太的忌日要往广灵寺去诵经。今年祭扫完,大奶奶说山上清静就住下守灵,小的、小的想着这也无甚不妥,就依话把一并使唤用的都送上山了!爷,我,我……” 不待话完承泽一把搡开,蛮狠的力道让福景儿好一个跟头。 看爷又若中了蛊般浑身是劲儿大步飞奔出门,福能儿顾不得多想紧紧跟了去…… ———————————————————————————————————— 已是夜半时分,山风在浓重的夜色中越发放肆,松明的火把被吹得呼呼直响。又急速颠簸在山路上,马蹄声不似从前齐整,飞奔中是散散碎碎的混乱。手酸,背疼,福能儿尽力强撑依然渐觉体力不支,可看着前面不停挥舞的马鞭,心知此刻就是天上下刀子、即刻跑断了气也休想拦住爷。 原当到山上寻见人便一切都好,谁知那守灵的老婆子哭天喊地、死搅蛮缠地遮掩,惹得爷险些下了狠手,这才惊吓着说出大奶奶留了大笔的银子给她们封口,两日前已经离开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苦寻不见,身心乏透的人一刻就燥怒,疯了一般摔砸、嘶喊,可冷静下来却不似前一处惊慌,毕竟,毕竟知道她真的还活着!只是,她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冷风中远远飘来竹香,慕家庄就要到了。福能儿不由念佛,奶奶,求您,求您,您可一定要在娘家,一定要偷偷回了娘家!若不然,若不然爷他再不歇着,人就撑不住了…… 夜深人静,承泽那没了把握的力道把慕家府门砸得震天响。门很快就开了,守门人也十分知礼、客气,只是,万万没想到那回应竟会带来如此消息…… 僵坐在竹林中,人在,魂离,双目痴痴发直,福能儿拿着水袋好灌了一通,那眼中方才有了些神。 “爷,爷,这可放了心了吧?” “……嗯?” “奶奶,奶奶她显是跟着慕大爷和慕夫人走了。” “你……你怎知道?” “爷你想啊,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同一时,奶奶不见了,慕家也空了?若非是接了人一家子远走他乡,还能是怎样?”福能儿见那眼睛又怔,紧着开导,“爷再想那银子,那可是足足一千两银票,奶奶在咱们府里一个月也不过七、八两银子,这才多少时,她哪攒得出那么些?定是慕大爷出手相助,你说是不是?” “一家子……远走他乡?你,你是说……她再也不回来了?” “爷啊,一千两,买条命都够了,奶奶若不是,” 福能儿压低了声儿,“若不是私逃怎会这样封人的口?” “静儿,静儿!”承泽口中慌乱地叫着,挣扎着往起站,“马,马!” “爷!” 福能儿强摁住他,“爷!容小的说句犯上的话,你,你就放过奶奶吧!” “你,你说什么?” “爷,爷,你想想,你好好想想,奶奶她自从进了门,跟着府里,跟着……你,受了多少罪?命都要了两次了,能活着实在是阎王爷开恩、大造化,怨不得慕大爷要将人接走了。而今,爷你已在京里谋了职位,虽是有庞将军护着,可皇命在身,容不得半点错。便是此刻心里再想,一时半会儿又怎么脱得了身?” “不不,不是慕大哥,是她,她定是当我变了心,当我撇下她不管她她才走的,我,我得寻见她,我……”不敢听,不敢想,只慌慌抓着借口…… “变心如何,不变心如何?你把大奶奶寻见,又能怎样?接她进京?这一回可是在将军府,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只怕你非但亲近不得,奶奶她又要受多少罪!若是不进京,府里这般冷清,她一个人守着,得多苦?爷,虽是走了,见不着了,可她是跟着自己的兄长娘亲,便是想着你、心里苦些,你也总知道她人没受罪。” 字字句句如刀尖戳在心坎里,绝望的痛痛得他鲜血淋淋,颤微微不敢碰,只浑浑道,“她走了……就这么走了?她早先说今生,今生只为我……这一走,一个字……一个字都没给我留……” “爷!不为自己,你为奶奶,别再瓜葛了,放过她吧。往后,你心里念着就是,各过各的吧。” 各过各的,永不再见……当初应了她不离,如今这背信弃义的惩罚终是应验…… “爷,爷?” 人猛地醒神,仿若溺水将死之人,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福能儿的手臂,“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福能儿,我舍不得……” 从未见这钢筋铁骨之人软弱至此,听自家爷街头岂丐一般求诉,福能儿心也是疼得要死,可爷已经失了神,此刻正是该他撑事的时候,万不能松懈!“爷,你若当真疼她,该是想办法在老太太跟前儿把这件事遮过去是正经!” “……嗯?” “大奶奶这是私逃了,可是犯王法的!那府里还不知道,遂还没报到京城,若是老太太知道了,岂能轻饶?定是要派人查找!那慕家是读书人家,怎有躲藏的心计?怕是用不了多少时就得寻着,到时候别说大奶奶逃不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1 了,慕大爷说不准也得吃官司!你得想办法让老太太不找!” 一语惊醒梦中人,承泽好愣了一会儿,方喃喃道,“不找?这事怕是遮不过去。” “那,那可怎么办?要不,咱们想法子搅混局面,让他们寻不着?” 承泽摇摇头,“不好,总得有个长久之计,一了百了……” “一了百了?如何长久?” “就说她……自尽了。” 寒风中,福能儿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福能儿,” “小的在!” “去找,天涯海角,找到她。我要……再看一眼……” “是!” …… 想不顾一切随了她去,可这一切又是如此牵绊,千里之外,骨血之亲,人臣之责,如何……一了百了…… 心丢了,神思都散,回京的路上,踢踢踏踏疲惫的马蹄声驮着行尸走肉…… ☆、第七十四章 峰回路转(补完) 从山上下来稍事歇息,主仆二人分道而行。承泽私自离京数日,且不说已是坏了衙门规矩,便是为那一家老小也不能再容耽搁,遂好生嘱咐一番便先行回京。福能儿留下继续打听静香的下落,慕家的守门人说是去了慕夫人娘家老姨太太府上探病,虽说这九成是个幌子,可承泽依旧不肯放过,定要他先去做实。 一路往北皆是宽敞的官道,马匹连日奔波也乏了,没有主人那催命似的急赶,便只缓缓小跑着。承泽此刻万念皆尽,一颗心却还是不能放下,这“自尽”一事要如何瞒哄如何圆再不容半点错,这一个想头便是丝丝缕缕的细节,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偶有人马急弛而过,荡起尘土飞扬,目光一时滞,盯着远去的旅人木呆呆发怔,今生自己再无如此急切的心,再无那般可赶的归处…… 冬日天短,日头将将偏西,不待多时已是暮色重重。正是行至一处所在唤做丰阳驿,平日尚可多赶一会儿路,可眼见起了风天色也沉,像是要下雪了,承泽便决定找地方投宿。这是个倚着筑站设驿而自成的集镇,地方小,东西贯穿只一条像样的街。此时天色尽黑,两边的店铺都陆续开始上板,不远处依旧挑了灯笼开门迎客的便是唯一的客栈。 将马鞭扔给门口的小二,说了句“好生安置”承泽便进了客栈里。店面两间,摆了四五张木桌,北墙上一条蓝布帘便是通往后院的客房。客栈不大,拾掇得倒是干净、齐整。已是过了晚饭时分,无甚客来,掌柜的在柜台里扒拉着算盘,听有人进来抬了抬眼皮,见承泽虽是一身疲惫,却是衣着、气度皆不俗,便赶紧停了手中的活计,满脸堆笑道,“客官可是住店?” “嗯,挑间干净的。” “客官尽管放心!这方圆百里,除了山里头那官家驿馆,就只小店一家。南来北往的客可都是识得的,睡得暖和,吃得舒服,再没有……”掌柜的正自顾自吹嘘着,就见这位客官突然扭头盯着那蓝布帘,瞪大了眼睛,那神情竟像是魂儿出了窍,不觉诧异道,“客官,客官?” “嘘!” 承泽此刻所有的精神都聚在了耳上,刚才可是他听错了?可是他耳迷?可是他心思太浓、想得太过?那帘子后头忽有忽无、和了北风若隐若现的、可真的是他以为的声音?! “客……”掌柜的一个字没吐圆就被两块扔过来的碎银子砸了手腕,后头的话便卡死在喉咙,再不出声儿。 …… “热水没了不能再烧么??你家这是开客栈,仰仗的就是来往过客冷了、累了投奔来,认真抽了懒筋计较这点柴火钱,也不怕将来当真倒了灶没饭吃!” 站在帘子边仔细辩,这尖尖清脆的语声、这小鸡斗嘴的口气,承泽只觉得眼晕耳鸣、手心出汗,心通通跳,直念老天,求你,若是梦,也让我做完它!一把握住帘子猛地打起…… “呀!二爷!!” 这一声叫扯着嗓子、见了鬼一般,承泽却似听闻了天籁之音,浑身的血都充上了头,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你,你怎么,她呢?她呢??” 荷叶儿惊得目瞪口呆,实在辨不清楚眼前的景况,可这人是认得的,就是那个混帐负人心!想开口大骂,可看那眼中神色实在吓人,话到了口边竟是哆哆嗦嗦变了腔,“套、套院儿里,西厢房。” …… 手指轻轻点在门上,犹豫着,犹豫着,真怕这一敲、一应,又像之前一样空空成了泡影。忽听里面门栓响,承泽心一慌,想赶紧躲到一边去,可腿脚却似被粘死在当地,动也动不了。 老旧的黑漆门吱嘎嘎轻轻向里退去,夜色浓,房中一盏油灯晃晃着光挣出了门外,将门口这柔柔单薄的身影勾得清清楚楚。心顿,怕不真,不敢去细究那容颜,只小心受着那水朦朦的目光,此刻也怔怔地、千真万确地看着他!他不敢眨眼,心不敢跳,只怕一刹那,这梦就惊醒…… 一颗心早就被他扯碎了,泪都哭尽,不知恨了多少次负心郎,可这一刻他人在眼中,就什么都不怨了,什么也不想问,只是心疼,心疼那血丝的眼睛,心疼这满面憔悴,“承……” 一把揽过她紧紧捂在心口再不许她出声!用力,再用力,死死的,哪怕就是梦也要把它握碎在怀里握成真! “要去哪儿?你要去哪儿?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人颤抖,咬牙的声音语不成调,“我已然应下来生再不扰你,只求今生,我只求今生!为何,为何还要负我?你疼,你苦,你可知我看着、眼睁睁地看着有多疼?有多苦?!你可愿意跟我换,你可愿意跟我换?千里之遥,日月无期!一刻一刻念,一刻一刻忍,刮心蚀骨……我熬着,盼着,一心里唯有的支撑就是有一日还要再见你,再抱着你,还要与你长相厮守!可你就这么走了,受不得我了,等不得我了!一个字不留就走了!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天涯海角……我就是死,又该死在何处?!” 被他勒得痛,被他恨得肝肠寸断!只当自己苦,只为自己计较,怎的就这么狠心折磨他……努力挣着,在他怀里颤声问,“……什么走?你这番话都是从何而来,我,我竟是听不懂?” “你休再敷衍我!!”看她泪光莹莹的竟像是被冤枉了,承泽越恨,“我回了府,去了山上,还去了慕家庄!不见踪影,也没有只言片语,你竟还想掩饰??” “我,我……”静香本就觉得理亏,此刻更被他逼问得口打拙,“我怎知你会回来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2 ?想着,想着横竖京里要见,就,就没留信……” “你说什么??京,京里要见?慕大哥要带你进京??” “大哥?关大哥何事?”静香一头雾水,“是我自己买通了那婆子悄悄、悄悄往京里走的。” 承泽一愣,不得反应,似是通了,又似大不通,“你……你进京做什么?” “我……我想亲耳听你说……” “说什么?” “说你……当真不要我了……” 看那恨得发红的眼睛突然痴怔怔呆住,人好半天不醒神,静香有些怕,“承泽……承泽,我,我其实……” 猛不防,他狠狠压在了她肩头,一身的苦卸尽,牙关咬,忍了又忍,终是哭出了声…… 她的心一刻就碎了,抱着他,听他像受了天大委屈、不依不饶那么伤心,她直恨自己,怨自己,怎会如此不省事,累他这般心疼,这般牵挂…… 这男人哭竟也似小孩子,哭得狠,哭得痛,好一会儿功夫才呜呜咽咽止住,却又不知是臊了,还是还有气,就是不肯抬头。静香不催,只轻轻抚着他的背,“承泽,承泽……” 又别扭了一会儿,这才鼻涕眼泪一脸地抬了头,一开口,瓮声瓮气的,“那怎么,怎么慕大哥他们也不见了?” “怎么是不见了?” 静香拿了帕子仔仔细细地给他擦着,轻声解释着,“老姨母病沉,头里来信说怕是撑不过今年冬天,娘亲挂记,大哥就陪她去探望。……早我几天走的。”静香没好说其实是她怕哥哥阻拦她上京,硬忍着等他走了自己才动身。“倘若知道你要回来,我定是不会走。” 哭得眼睛疼,可这伤心、苦闷都抖落了个干净,承泽此刻只觉清爽,抱着她握了她的小手在唇边,“那人不是我遣回来的,当时正逢河南和大宁都司到京师操练,我根本就无暇离开营地。一回来才听说老太太快到了,赶紧迎出京,谁知竟是偏偏不见你……我,我还当是……” 听他又哽了声,静香心酸不已,这一场罪她受着倒还好,却是把他吓坏了。这一回误传,她只当他负了心便伤心得想死,可他却以为她死了,这痛,她又怎及得万一? 见那眼中的泪水落,悄无声息淌过苍白消瘦的小脸,承泽好是心疼,“刚才都赖我,怎的不分青红皂白就数落你。这般景况,你还信我,还知要往京里去寻个究竟,可我,我竟是小人心辜负你……” 静香再 忍不住,埋进他怀里,哭道,“我不是……我恨你、怨你,听旁人一句话就当是你负了心……” “静儿……” “是桓儿,桓儿说要我信你,说谁都能不信,可咱们不能!” “嗯?是么?”承泽哑着声笑了,“这小子长大了,还真是撑了回事。我走的时候他死命拉我,我竟是一字不肯听,如今想来真是错待他了。” “承泽,我,我……” 承泽低头轻轻吻住那泪声,喃喃道,“你怎样都好,怎样都好,只求……别丢下我……” “小姐,热水!” 两人正是你赔不是我赔不是,你侬我侬不知该如何心疼彼此、如何尽诉衷肠,小丫头脆朗朗的一声算是把这缠不清的情话打断…… 见荷叶儿进来,静香立时觉得羞臊想赶紧挣开怀,可那一个却是怎么都不肯放手。这半天做梦一样,此刻别说是被这贴心的丫头看见,就是现现的庞将军来了,他也一时不能应。 这抱着又哭又哄的场面落在眼中,小丫头虽是脸热却也当真没觉得怎样,想着总比一个人对着冷夜流泪强,遂只作不见,弯腰放下热水桶,正正经经道,“二爷,刚才小二说给你的客房安排在前院儿正堂屋里,一并的碳盆和热水都送过去了。” 见承泽只管低头抱着她全不理会,静香轻声劝,“一路也累了,去歇着吧。” “我就在这儿歇。” 背在昏黄的灯光里荷叶儿狠狠剜了一眼那腻歪喃喃的二爷,“店家说封了火,最后这一点子热水了!” “我已经洗漱过了,”静香松开他的手臂走过去,“这水也够了。” 荷叶儿一听,这是明着要留下他了,心里不服,“可是小姐,你得暖暖脚……” “哪就冷得如此了。” 随口应着,静香俯身张罗那热水。 “静儿,我来!”承泽赶紧接了。 脸盆里倒好水,静香又拿了自己的手巾来,低头仔细给他挽了袖子,“看这张花脸,好好洗洗。” “嗯。” 见这一对人儿只顾得彼此哪还容得旁人如何,荷叶儿嘟了半天嘴也只得泄了气,转身出门又去把承泽房里的热水拎了来。 一进门正看到一幕,一个手中情意绵绵轻沾浅拭,眼里除了他,天呀地的都不见;一个闭着眼享受,像是一杯老酒下肚醉得云里雾里不省事。荷叶儿羞得赶紧低了头,心里嘀咕,擦个脸么,竟是这般形状!羞不羞?! “小姐,来,暖暖脚。”荷叶儿将老木盆盛好水端到了床边。 “说了不必了。” “小姐!你……” 荷叶儿尚不得再劝就冷不妨被人拉了手腕往门口去,“哎!我,我还要伺候我家小姐暖……” 将人端端掩出门外,承泽又低声甩了一句,“下雪了,路滑,别再往外跑了啊!”耳听得荷叶儿恨骂了两句无法,气恼得通通跺着脚走了,承泽这才笑着将门闩好。 “你看你,总是和她斗气。” “那丫头向来没眼色。” “也怨不得荷叶儿……哎呀,”一句话未完就被打横抱了起来,静香虽是意外倒也不恼,只娇声嗔他道,“这又是闹什么?” 本是想应她一句说笑,却这怀中人纤瘦无骨、轻得只若这一身素白袄裙,稍稍拢紧便似要将她握透,承泽脸上的笑僵,语声哽在喉中再说不出口。 被安置在床边坐下,眼见他蹲下身抱了自己的脚,静香惊得不知所以,“你,你要做什么?” “荷叶儿不是说了么,你得暖暖脚。”承泽边应着边小心地褪掉她的绣鞋,摸着袜带轻轻解着。 “承泽!” “嗯?” “这如何使得?”静香难为情地忙往回挣,“别,别……” “怎的还与我忌讳?” “不是,你是男人,怎好……” “我是旁人的男人么?”承泽握紧那想逃的小脚,不由分说褪了棉袜,冰凉凉地捂在怀中,心疼道,“看看,这夜里怎么睡得着?” “承泽……”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3 被他握着慢慢浸入盆中,水热热地漾过,小脚未至盆底便垫在了宽大的掌心中。带了薄茧的指肚小心地抚过肌肤,捻着玉趾,轻轻揉洗,那久积的阴冷悄悄化开在这酥心的揉弄中,融融暖意缓缓疏流进四体血液。静香禁不住身子微微颤抖,红扑扑的脸庞是羞又是娇,紧紧抿了唇屏着心如小兔乱撞,任他手中百般疼爱。人一时痴,双眸朦朦,这是她的男人,谁说夫妻事肌肤之亲最近,此刻才觉紧紧,紧紧贴了心……佛祖,今生有他一刻,怎样的苦……都好…… 轻轻在水中揉着那白嫩纤纤的小脚,承泽心软得蜜意浓浓,禁不住轻声叹,“啧啧,当真是‘新荷脱瓣月生牙,尖……’” “呸!”静香羞得满面红,啐道,“竟是说这些浑话取笑人,哪里是个正经的。” 承泽笑,“怎的不正经?唐寅还不正经啊?他就是太正经了!”说着直了身子凑在她耳边,越腻道,“原本我是想说,暖玉娇,一捻一堪怜,一嗅一狂颠……” “不知羞,不知羞!”静香臊得顾不得,挣了裸着的小脚就往水里掩,不当心就踢了他。 承泽一把握住,断不肯饶,一面笑着“真真反了你了!” 一面轻轻挠那脚心。 “哎呀!混帐东西!”静香痒得受不住,又是笑又是恼,一时挣得水花乱溅。 “敢不敢了?敢不敢了?” “承泽!承泽……” 这一场闹,两人玩得不亦乐乎,直到水都泼撒了、衣裳湿地也湿才算作罢。用棉巾包了那小脚擦好,承泽又低头“狠狠”咬了一口,直惊得她叫,这才心满意足地抱在床上安置。 床上已是一应都铺了自家带来的被褥,拉开缎被将她暖暖和和包裹好,承泽起身收拾了水盆,净了手,又将桌上的油盏挪到了床头壁凹里。 见他抬手解衣袍,静香担心道,“别脱了,天冷,这碳也不足,当心着凉。” 承泽才听不得这话,麻利利脱得只剩了里衣儿,热人冷屋子冻得直打颤,急急忙忙进了被窝往她怀里钻,“冷死了,冷死了!” “叫你不脱的,这被子薄,哪抵得过那厚袄儿。”静香一面搂了他,一面把被子在他身后掖紧。 双臂环着她纤柔的腰肢,腿弯起隔着裙衫拢住那两条玉腿,努力把持了想揉碎她的力道紧紧贴在怀中,这才又觉出那娇娇软软的身子骨儿,心方舒展。不知从何时起,他便是喜欢这般姿势,枕在她臂弯、矮了身子抱她,脸庞顺势便可埋在那幽香诱人的酥胸里,抬头便是那雪白嫩滑的脖颈、香香甜甜的唇;她的双臂也再无去处,不容羞只得抱他,如此两人便是暖暖热热、处处贴合。此刻梦中的心心念念皆在怀中,隔着袄儿深深嗅着她的味道,饱饱满满的醉,不觉便埋得更深些…… 低头看他,又似从前不管不顾钻在胸前,婴孩一般腻缠,哪还推得开?怕他冻着,又怕闷着,静香只得把被角随着他的脖颈掖严实了,又将他连人带被一并在怀中拥紧,全是不顾这般便是把自己露了半个身子在外头。 风停了,老旧的窗缝里那挤得变形的呼号终于住了。油灯晃晃着夜静,窗外簌簌的雪落都似有了声响…… 房中出奇的静,手指轻轻疏捻着他的发,静香心里略略疑惑,是睡了?怎不闻那熟悉的鼾声?若是没睡,怎的这般规矩?想曾经,他是再不肯安生的,借口种种,总要腻在身上纠缠,不得着断不肯睡的,今日怎会这么静? 转念又自嘲,他许是累了,往常总怨他不足尽,今日怎的自己倒不知羞念起那个来?只是……此刻心上人在怀中,只若来生再世,一刻光阴一刻过,又怎知明日如何?总不想白白虚度,倒不如说说体己话。 低头亲亲贴了他的发,轻声道,“外头好大雪。明日必是一番景致,你可不许比我先出门,让我踩第一个脚印。啊?” 静香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一场风波尽,命垂薄线,口中较从前更拙了几分。全当开个头他便像往常一样接过去,可此刻静了等着,怎的还是不应?真是没了主意,抿着唇又想了一会子,才再开口,“可记得你我当初看雪还是在合宜园,只是南边雪薄,不成景,你也不得好好玩。明日,还是我捏了雪球给你打,你说可好?” 他依旧不应,静香想看看可是当真睡了,谁知刚触到他的脸颊,他竟立刻往里埋,紧紧地在她怀中。正是不解,忽闻一声湿漉漉的呼哧声,静香的心咯噔一下,“承泽?”推他,越不依,心更慌,“是怎么了?快抬头让我看看。” 这一声追问不曾得着究竟,却是惹得怀中人再忍不得,蒙着头哭出了声。静香吓了一跳,“这,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了?” “静儿,静儿……”放开了心哭,将她缠得越紧,呜呜的,男人志气再是不顾。 “承泽,承泽……”不知底理便是被他揉碎了心肠,泪陪着扑簌簌掉,“出什么事了?究竟,究竟是怎样?可是京中有为难事?” “你……你竟是瘦弱如此……身子,身子必是大亏损……” 静香闻言一怔,眼中的泪不干,心痛倒是大缓了,“你看你,吓死我了。这些日子不见,我自是不思茶饭。不过是瘦了些而已,往后多吃些就是了,怎惹得你这般婆妈?” “脚已是暖了热水,可这半天,这半天我都捂不热……冰冰凉,静儿……” 终是捧起了他的脸庞,恍恍的灯光里,满面泪痕,静香笑了,抹抹自己的泪又轻轻给他擦着,“你一个男人家可知道多少女人的事。我自幼便是气血不足,如今又是少见的北方冬寒,自是凉些,哪里就是什么亏损?” 泪光中她这么近,这么美,看得他心头滴血……这一场难,两人都赴死而生,再相逢,眼里只有彼此,曾经不忍去提,前途不敢去想,可忍了又忍,避了又避,终是逃不过……男人的泪是痛到极,又软弱至极,此时此刻,他再无支撑……“静儿,我不该,当初我不该……” 擦泪的手忽地顿住,人有些恍惚,他……他说什么? “都是为我,害你受尽折磨……若是还能还至当初,我,我就是想死!恨死!也绝不会,绝不会去牵累你……” 这两句话,他含着泪声却是清清楚楚,不容她误听;这一番意思,他至诚至切,不容她误解……这么久,总以为听那一句撇下她是世间最寒心的话,却不想,这一句“不该”竟是将胸中屏着的那口气忽然抽去,人一瞬间就空瘪了…… “你……后悔了?” “静儿,我……”看着她直直痴滞的眼神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4 ,承泽知道伤透了她,可此刻心痛再也把持不住,千遍万遍,他真是悔了千遍万遍……“我这点心思,怎值你这许多苦……” 静香呆呆的,好一会儿琢磨,“当日夫妻交杯,你说一饮便是一世。如今,竟是有这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话?” “我只想守着你,疼你,却不曾想……” “却不曾想事有无奈,可成,也可不成?老天掌命,可活也可不活?” “静儿……” “夫妻本是同命之人,该是生死相随。可这世间,真正的夫妻又有几何?你我虽未得其名,却是遵其实。你怎能只见其苦,不见其幸?……我本是心枯命朽之人,一口残喘,此生再无可恋,如今却能为知心而守,为知心而死,何其幸也?” “不值!静儿,任是什么都不值你的命!我的人,我的心,都不值!!” 听他恨得如此坚决,静香惨白的唇瑟瑟颤抖,“你……你是定要丢开手?” “我……”一句问,直直戳中心里的死疙瘩,他早已是纠缠无力几经挣扎,此刻又怎答得出?颓然道,“静儿,我不是你的知心人,我是个混帐……” “承泽……” “那日在地牢中寻见你,像是已埋在坟里……当时只一个念头,只要你还能活着,我怎样都好,受罚、受死,从此再不见,我都好。可谁知这份为你的心只是一时心急的权宜之想,这一回见不着你,明知你是随了兄长娘亲去,明知你更安好,可我,我还是想找你,想见你……我真是恨!恨自己混帐!做不得真正为你的男人,不能放你走,不能只为你好,总是想着自己,总是顾着自己的心,静儿,我……” 他这一番纠结苦痛难当,却是真真暖化了她的心,凉了的泪又热热地掉,“……你不是顾着自己,是为我。地牢里能撑下那一口气为的就是还能再见你。今生若不见,于你,许是能忍,于我,却不如那一座冷坟。……你若不弃,我感激不尽。” “静儿!静儿……” “承泽,求你……” “我怎舍得,我怎舍得……” 一番来去,终究割舍不下。窗外风雪漫去了天地,只留房中一床薄被掩着两人相依相偎。 不能体会他依然眉头紧拧,静香此刻心甚舒展,轻轻为他擦脸,“桓儿说他二哥最讨厌他哭,说哭露怯,灭了士气。这话,可还当真?” 承泽尴尬,想回个笑,却甚是难看。 静香点点他的鼻尖,“如今既应了我,就不许再哭,为我存些士气。” “嗯。”前路再苦,又怎忍辜负她的心?只是口中的话却是艰难,“静儿,再等等我,待我寻了机会脱身,从此……” 静香轻轻掩了他的口,“从此,不求那么多了。” “嗯?” “有一日就算一日,多一眼,都是老天垂顾。” “静儿,你……” 不待他再多言,低头轻轻吻住…… 这许久不见的日子,无笔无墨,只在梦中。从不知自己也会这般不知羞,会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唇,那英俊朗朗的笑,那不乏不倦的情话绵绵,触了肌肤,便是软软的,腻腻的,让她醉,让她想到痴……此刻轻轻啄着,舔着,缠了他的舌,缠了他的味道,浸了泪的味道,暖暖吮入口中,心中痴渴方丝丝解去。曾经总要矜持,今日才知,原来……不是总有时日能让人等…… 自那次酒醉,承泽再未尝到这样的吻,刚刚还是心酸不已,此刻忽地缠绵,他一时有些不知应。小舌娇娇在口中寻他,让他纠缠,想着该是怎样香甜,可是哭了这一大场他还有些鼻塞,努力吮着竟是尝不出味道,只觉气短。她似情动,轻声呢哝,他这边却是越来越闷,不得呼吸,可硬屏着也舍不得推开她,只将人拥紧。 那一刻忘情很快就过去,小舌似累了,松了他的纠缠,却也没离开,静静地含在他口中。他不敢推,不敢动,只努力屏着。待她轻轻离去,他这才赶紧深深补了口气,然后悄悄地,悄悄地吐出。 “……承泽,” “嗯,” “你……是怎么了?” “嗯?” 埋在他脖颈,她不再出声。 “静儿,静儿?”轻轻拍她的背却还是不能让她抬头,他仔仔细细回想,才知道光屏着气哪里够,刚才不知应,这是得罪了,赶紧亲吻她的发,“恼我了?” 静香依旧不言语,好委屈…… “静儿,我,我刚才……我是不敢,怕忍不得。真的,静儿?” “哪个……要你忍?” 人一愣,心腾地就跳进了嗓子眼,这,这是她说的话?曾经虽总是厮缠,却从来都是他要,或强了,或求着,或耍赖,有时她显是不拒,却总要撒娇,总要嗔他,不玩闹半日断不肯依他。此刻这娇声细语吐出这样的字眼,顿如一颗小火星跳在了干柴上,长久煎熬的思念一瞬便燃成了身子里按也按不住的慾望。揽着她的腰一翻身将她拢在了身下,“静儿!” “……你想我么?” “想,想死了……”口中已是迫不及待,却依旧不敢沉了身子压她,“可,可你的身子受得住么?” “……轻些。” 不知为何,这羞羞的两个字竟似比那大了胆子说要还让人心尖儿颤。魂牵梦绕,劫后余生,曾经的百般疼爱都再不够,拢在怀中,不知该如何疼她。低头吻上她的眉心,她的眼睫,一点点,轻轻柔柔抚过她的脸颊,含了她的唇,找到那小舌,痴痴纠缠着 “赔不是”。唇齿缠绵,手轻轻揉弄向胸前,可袄儿厚,怎么都握不好那让想得他心肝疼的小尤物。寻到袄扣,顺了衣襟,轻车熟路。罗衫刚解,那暖暖的体香就漾在怀中,他急急低头想埋进去,却忽地觉出身下人打了一个冷战。 “静儿,冷么?” “不妨。” 这么近,近得贴了她的唇竟还是感觉不到她口中的热气,再扭头看看地上已经死了一多半的炭盆,承泽赶紧把伸在她袄里的手拿了出来,给她掩好衣襟,低头利索地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褪干净,热热的人裹紧被子将她拢住,方觉妥当。这才又将她的衣襟打开,极狭小的空当里艰难地给她褪下袄袖。“静儿,来,抱着我。”让她环了自己脖颈,双臂揽了她的腰,带着她略起身,才算把袄裙都扯出来丢到被子外。 光光滑滑的人儿,卧在身下丝锦一般,怀中暖,玉臂凉,身子紧紧贴着、拢着,一处热,一处冷,皆是香嫩软软,撩拨得他腾地一股热火起,此刻任是神仙都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5 要把持不住!吻狠狠压在她颈窝,啃噬一般,“静儿,静儿……” 一路舔舐着往下,纵情忘乎天地。及至那酥/胸前,头脑已似开了水的热壶烫得什么也不顾,正忙忙活活着,忽地一小股冷风,激得他一个冷战,赶紧拽了拽被子,正要再继续,又是风冷,才见原来自己叠在她身上,被子便被架起,每一动作便呼扇一下,这一会儿功夫那雪白的香肩已是晾得冰冰凉。心叫混帐!赶紧挪上身子来将她护严实,再不敢埋下头去。 看他左右不得法愣在那儿,静香扑哧笑了,轻声嗔道,“你呀,无事忙。” “静儿,这不行,太冷了。” 只是亲吻已然如此,待到一会儿起身大动之时,那冷风必是呼呼灌,再是兽性掩不住,也舍不得她再多受一丁点的苦,“不能给你做病,抱着,抱着就好。” 静香未知可否,轻轻抿了抿唇,“那你……可忍得?” 嗯?承泽稍稍一怔,才知自己这般剑拔弩张贴在她身上,她早已知晓,听她这么问,倒也不觉羞,老夫老妻的亲近实在贴心,腻腻地吻着她的脸颊,“能忍,我能忍。” 她不再言语,此刻他双臂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颈下,腰弯,拢得她动弹不得。可再怎样说忍,他自己那一处却是掩不住,涨得火热,丝毫没有“忍”去的迹象。她心里悄悄笑,扭头唇贴了他的脖颈。小舌辗转,在他暖暖的臂弯里,她吻得细细的,甜甜的,痒得他人发酥,有些受不得,“静儿,静儿?” 一条玉腿轻轻挣出他的包围,勾起,脚心踩在他的腿腹,轻轻地,柔柔地,抚过来,撵过去……他脑子腾地一热,“静儿,你……” “今日有,明日无,你忍吧。” 耳边的呼吸乱,腰间的手心出汗,只略挣扎了一刻,握了她的腰往上一抬,早就不耐的身子急急挺进,那尚干涩的阻碍和温暖让他一声低吟,“唔……” “承泽……” “疼么?” 她摇摇头,埋在他怀中。他一用力,完完全全没入…… 雪夜寒,炭盆燃尽。一盏油灯昏黄,淡淡笼着床上的缎被,冷清清的湖水碧。却是此刻被下,暖热热,一对儿鸳鸯…… 不似以往的激烈,被褥中扭缠,两人紧紧贴合,皮肤相腻,随着他小小的起伏摩擦得火热。曾经酣畅淋漓的冲撞只若大快朵颐的放肆,此刻力量都不见,细品浅酌,仿佛春水细润着冬土,一点点渗入,一点点融进,那娇软的所在第一次如此细致地感受,柔嫩滑滑任他轻轻扭转摩擦,细细体会,细细品尝,消去魂骨的感受从某一处缓缓漫至全身,随着一个个小波,漾得人几近癫狂…… 她似荡在春日湖中的涟漪,一波,又一波,被他紧紧拢在怀中,嗅着他热腾腾的气息,男人的粗喘贴在耳边,湿湿的,热热的,直入心底发颤。他的大手托在她身下,配合自己的动作将那柔软的腰肢紧紧按向他,让每一次动都不能有丝毫的空隙。这般腻缠,搅得她心慌,呼吸不能,在他臂弯中渴求着娇喘,“承泽……承泽……” 从不知道这般压抑的动作会逼得他疯狂,越想释放越聚了力量,他似乎再无止境。依旧裹紧了被,任是两人汗水淋淋,也不肯放松丝毫,用力摩擦着身下,用力碾压着她,咬牙发着狠,听她一次次颤了声求饶,看她一次次在怀中红晕娇娇失了神智……动作越来越狠,越来越烈,似磨化了镰石,腾地一股火,连带身下的人儿,燃了个干净…… 雪住了,天洁地白。风吹云散,天边露出浅浅一弯小月…… “……静儿,” “嗯,” “就当今生欠我,行不行?” “嗯。” “今生今世,都是我的。” “嗯,生死,都随你。” 明明听得心如刀割,却不知为何,疼到极至,竟是满足。有她这句话,前路如何,他再无所惧。乏倦沉沉袭来,就这么贴在她怀中,紧紧贴在她怀中睡去…… ☆、第七十五章 暗箭堂皇 丰阳巧遇于这一场情苦可谓逢回路转,可承泽心头的沉重却未因重逢的狂喜而解去分毫,前路漫漫,柳暗花明依然遥不知期。两人一夜缠绵抵不尽相思,薄眠初醒,冰天雪地,一条路南伸北去,京城与江南,该何去何从? 站在他身后,第一次为自己的男人梳头,清冷的冬日中她面色欣然映着淡淡红晕,不觉铜镜中那怔怔的目光,只专注自己手中的发丝,仔仔细细,小心翼翼,神情似窗外晶莹的雪,日头下,安然,冷静。死而复生之人,再不念天长地久,面临离去,一个字都没有,如此绝望的淡然让承泽心痛不已。她不念长久,他却不能不念,今生唯有之心就是与她相守,只要还有一口气,他绝不会认输作罢! 当下的妥善之策是该送她返回江南,相思虽苦,却毕竟不用受人眼色,他在京城独自打算也可一身轻松不用顾及,待到脱身之日,两人从此不离。可如今看着她,他竟不忍开口。她什么都不求了,只盼着能多看一眼,他怎么舍得说要离开…… 待梳好头,他转过身揽了她,轻声道,“静儿,与我一道进京。”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这一场迁京风波,以威远将军府大开正门迎进易家唯一缺席的寡嫂而落定尘埃。世人皆以为大将军敬戴忠良、两家甚是亲厚,孰不知掩了府门这其中的尴尬才刚刚开始。 眼见承泽亲手搀扶静香下车,正正经经与庞家引见,易老太君怒不可遏!虚礼罢,威严正坐,端端摆出架势要好好教训这不念人伦、轻举妄动的孙儿!却怎料未待她开口,那和颜悦色的庞将军便一面吩咐人备下上好酒宴与易家接风,一面以善离职守之罪当场将承泽押至兵部官衙,清描淡写一句“依例行事”,赏了他三十军棍,一通皮开肉绽不说,不与医与药便扔进军牢中一关半月。 这一来,老太太终是又一次明白曾经念做的死理:家再大不如国大,如今管教承泽竟是得先由着庞德佑才是。遂怒气只化做心疼,再吐不得半个怨字,便是想将火发在另一个身上,也因着寄人府中,万不可曝出家丑而强忍着做罢。 …… 除了偶遇干旱,京城的冬天总是脱不尽银妆素抹,一场雪飘踩着一场雪残,日头再暖也是无能为力,房檐地上斑斑不尽。真待到风和水暖连日挣着融净,那露出的枝叉、泥土上便已是绒绒的青绿。 远处的爆竹一声炸猛着一声越来越近,年节到了最后一天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6 ,月亮也要圆了来凑趣儿,人们更是卯足了劲儿要将这最后的喜庆闹腾干净。于是从清晨起街市上便是锣鼓、人声一浪赶着一浪,热闹非凡。 明远斋内暖暖融融,檀香幽幽。雪积了窗台,玻璃窗上模糊着曝出巴掌大一个圆,染了热气,朦朦着白霜。庞德佑负手而立,眼睛落在窗上,无景无色,神情甚静,只任心中思绪翻涌…… 接老易家进京原本也在计划之内,却不想亦馨竟是为了讨好承泽悄悄背着他们遣人去了江南。偏偏她又根本不知道承泽还有个寡嫂,这便闹出了一场似刻意似无意的误会。不过,这一场闹倒真是让庞德佑更看清了局面,原当承泽是一时兴起贪恋美色,却不想竟是用情至深。如此一来,他原想着以他与慕青的神交已久而先诱她动情再与她合意、最后两心相悦这办法是行不通了,有这小子守在身边,不将事做得果断而又合乎礼法怕是断难成就。 想到这里,庞德佑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早知要用这强木成舟的法子,何需等这么久,让她受了这许多的苦,也让自己饱尝相思…… 她住进府中已是两月有余,可与他,只是初宴那一面。那时,她的小脸冷白玉一般不着血色,虽不曾低头,却也未曾抬眼,庞德佑甚至都不确切她可当真看到了他。那之后,老太太便倚着自己身子不好为由将她锁在了身边,每日起居只许在内室。这易家大奶奶自那日起便如遁隐了一般,别说承泽见不着,就连一般家下伺候的人都难得一见。如此行事虽是严苛到愚顽,可她一个年轻的孀妇,夫家管得再严,旁人也说不得一句。 原本于那易老太君,庞德佑还是存了些尊敬的,便是在她狠手处理奸/情上,也觉得并不为过。可如今这一出实在是让人生恨!庞德佑不觉冷笑,老夫人,你是要端端把我的慕青闷成痴傻妇人不成?!可一堵薄墙又挡得了什么?我原是要助你的,是你逼我无奈,只能先破后助了! 门轻响,傅瞻行步进来,恭身上前。 “将军,酒宴都预备好了。去请易老太君么?” “我亲自去。” “是。” 庞德佑略整了整袍衫,起身抬步。两家相聚本是定在除夕,岂料皇上开恩招了他和亦馨进宫过年,不得不临时做罢。今日趁着这年节的尾巴再次设宴,定要将这棋出第一招落个实在。 出了明远斋往右,一条不长的东西夹道尽头就是花园子月亮门。抄近一路沿着结了冰的池塘穿过,出了角门便是易家暂居的西跨院。行至院中,尚在堂屋台阶下,隔着厚厚的帘子便听到屋中欢声笑语。这带头的爽利声音落在耳中,庞德佑不觉略顿了脚步,眉心微蹙。 小妹亦馨实在是心痴于承泽,自打易家入府,她便是起早混晚,总是围着人家。旁人都说大小姐又是好客又是体贴,这虚情假意的奉承却是瞒不过他庞德佑的眼睛,老太太显是不喜自家小妹这张扬霸道的性子,而承泽也根本于她无意。这更促使庞德佑不得不尽快行事,好早早打发走这一家人,小妹方可醒了这迷昏。至于之后公事上,承泽最好也不留,一来他无心朝中,却又有这易字姓,留在身边时日久了,提不好,不提也不好;二来,承泽虽是个人才,可与自己毕竟有夺妻之恨,再有什么也不会与他一心,一旦拧了方向,恐成祸事。 拾级进了堂屋,众人见是庞将军,自是都起身行礼,一片你来我往节日的寒喧。庞亦馨刚说了一个笑话,正在兴头上,见了自家大哥,更是高兴,揽了胳膊叽叽喳喳、笑意盈盈。女孩子家这般举动实是不雅,可庞德佑依然随了她很是宠溺,一来么,自是当着外人舍不得驳小妹的面子;二来也是告诉那老太太,她自有心疼之人,轮不着你们来眼高眼低。 虽是一个府中住着,两日前老太太还是接到了正月十五将军府家宴的贴子,如今庞德佑又亲自来请,自是再无推托之由,遂吩咐人取了大毛斗蓬来,穿戴好,在承泽和庞亦馨的搀扶下,前往赴宴。 冬天雪滑,为了老人家来去方便,庞德佑特意吩咐家宴设在府中小暖厅,与西跨院只一墙之隔。刚出了院门,便见蓝月儿带着承桓迎了过来,于是众人一路说笑,一道来到暖厅。 待吃了一盅热茶暖身,家下人便请示是否开宴。庞德佑环顾四周微微一笑,“人到齐了么?” 未待老太太开口,庞亦馨接了话,“嫂嫂还没来。再着人去请。” 知道老太太心里不快,蓝月儿便道,“静香身子不适,不便前来。” 听是蓝月儿答话,庞亦馨的笑一刻就冷,“是么?大奶奶不便来,姨奶奶倒是处处便宜?我府里的面子可是够大的。” 这一句噎得蓝月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直骂,这死丫头!不知是怎的错投了胎做了将军府的小姐,竟是眼睛上了头顶,只看得见天!一个姑娘家,太太、姨娘分得倒清!从进府门别说好脸、歪脸,根本就不正眼瞧她!竟是拿她比这府中那些个妾还不如!哼!只望老天开眼,让这千金贵体嫁给人家做小,看她这辈子怎么带着这个“贱”字活! 蓝月儿再不济也是易家人,此刻看她受治,老太太甚是不过眼,却又不好跟一个小丫头辩口舌,正是无奈,庞德佑笑着解围,“老太太莫怪,小妹口无遮拦,实在是在下教导无方。” 老太太笑笑,也不为她开解,只道,“不妨。” “亦馨,去请大嫂。” “是。” 庞家兄妹以主人之姿做定此事,老太太也不便再驳,只与庞德佑客气饮茶。 这半天承泽坐在一边插不得话,却听得心焦不已。两个多月了,再不曾与她相见,原当碍着将军的面,老太太便是心里恨也断不会明着折磨她,谁能料到竟是将她软禁起来。相思难熬,他尚有公务在身,还可在校场排解,可她呢,一方斗室,再无天日,心里该是怎样苦闷?每每想来,心如刀割,千悔万悔不该带她进京。此刻听得让庞亦馨去接她,不由得心通通跳,想起她说,今后多一眼都是老天眷顾,如今,实在是切肤体念…… “嫂嫂,快来,单等你了。” 不多时,庞亦馨牵着静香的手亲亲热热地走了进来。旁人看在眼中倒没什么,于庞德佑却甚觉心暖。小妹自从知道静香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之后,起先心里很是别扭,觉得她虽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可如今成了寡妇,已是不洁之人,配不得自己的大哥。可见过几次后,才觉她人清淡,言谈不俗,少了京中官家小姐的气势却独有一股极雅淡的韵致,想着这样的人儿实在是难得,遂后来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7 人前背后一口一个嫂嫂叫得甚是亲切,还悄悄打趣他说,这往后连口都不必改了。 人到齐,分宾主落座。 自静香进了门,承泽的目光就实在是收敛不住,看那单薄纤柔的身型又瘦弱了许多,却那脸庞上薄施脂粉,淡淡含笑,眉目间安静坦然,只若深闺女儿下绣楼,断不像是软禁幽怨之人,知道她是在这场面上为他易家撑门面,看得承泽一阵心酸,几次忍不住想上前护她。好在有承桓在身边,时刻为他遮拦,这才强忍了落座。咫尺之遥,他再不敢奢望握那小手,只求着这一个屋檐下,能多待一会儿,能多嗅一刻有她在的温暖…… 宴上虽说不上是如何奇珍美味,却是齐聚四季佳肴、南北特色。人们吃得可口,宾主相谈甚欢,更有亦馨沾了酒起了兴,“嫂嫂”、“桓儿”叫的亲热,缠着承泽一时酒令,一时猜拳,很是热闹。 酒过三巡,老太太已是有些不支,庞德佑亲自搀扶着撤到了旁边暖炕上,吩咐人给上了热茶,自己不再返席,陪在了一旁。 “老太太,庞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将军但讲无妨。” “左相今年五十整寿,朝中同僚们都在商议如何给老丞相贺寿。” “是么?”老太太惊讶,“褚开诚都到了知天命的岁数了?我还记得当年他刚入翰林院时候的模样,将将二十岁,书生气很重。这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呵呵,是啊,岁月不饶人。左相为官一向廉洁奉公、两袖清风,朝堂之下也从不聚客宴饮,从不庆生做寿。这么些年,同僚也只是在那一天朝中相见多行个礼而已。可今年是左相入朝整三十年,也是他的五十整寿,遂我等同僚都想着定要为老丞相一贺。” “嗯,”老太太点点头,“也是。庞将军的意思是要我易家也备一份礼么?” “哦,那倒不必。易老忠王是左相的前辈,老太太自是没有为他贺寿之理,至于承泽么,随我一道签名即可。”面对老太太有些疑惑的目光,庞德佑略顿了一下,“我说的‘不情之请’正是在这贺礼上。” “哦?” “左相一年到头公务繁忙,少有功夫顾及闲情俗趣,日子极是清淡。不过,我倒听说他唯有一个雅好。” “是何雅好?” “好江南水墨,据说老丞相遍集当今江南各派名家之作。所谓礼不在贵,当是心意为重,我想着正是该投其所好。” “嗯,将军所言极是。只是,我们虽从江南来,却是一等俗人,并无赏画之雅趣,也未有任何藏品。” “老太太莫急,听我细细说来。我要寻的正是老丞相所缺:江南画家慕青之作。此画的特别之处不在江南山水,而在江南人家,笔触极是细腻,栩栩如活。老丞相为何独缺这一份,并非众人抢收,只因画作极少,早先市面上都不知被何人收去珍藏,而这位画家也搁笔很久了。” “原来如此。庞将军的心倒是极细,若能寻得着必是一件上好的贺礼。我虽于画知之甚少,可易家在江南确是有些联系,若是时日来得及,该是着人细细去寻访。” 庞德佑闻言,浓眉微微一条,似有些意外,而后又大度微笑道,“老太太,你我两家如今已如一家人,若是不肯成就,直言给庞某即可,不必这般周旋。” 老太太甚是诧异,“将军此话怎讲?” “慕青正在此座,何须去寻?” “什么??” 老太太这一惊,席上喧闹的人都噤了声。其实这半天,人们也都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待话到此,都是惊讶,面面相觑。只有一人微微低头,手慌得颤抖,紧紧攥了袄裙…… “易家大奶奶就是慕青,不是么?” 一语出,一室静,却只片刻便被笑声打乱,“你们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和哥哥早就知道,嫂嫂就是慕青啊!” “哎呀呀!”蓝月儿转身拉着窘红了脸的静香笑,“怪道呢!那年你给桓儿的画那么真,我还跟老太太说,这可真是大家闺秀,这画……” “哼,姨娘还是识不得!嫂嫂的画作又岂是一般闺中闲笔可比得的?你说是不是,承泽?” 承泽一时回不了神,她是慕青!她是素有江南奇笔之称的慕青!难怪她的画那般精致,难怪她说要开画坊给他赚钱,他只当是她撒娇玩笑,怎不知自己竟是个井底之蛙!心中不由深深自责,真真是枉称知己,真真是枉称知己!口中愧道,“我,我怎的就不知道……” “呵呵,我知道!” 这一声朗朗引去众人的注意,“你怎知道?” 承桓笑道,“前日在学里,岳鸿飞拿了把画扇子炫耀,我怎么看怎么眼熟,那桃林掩着池塘分明就是咱们府中园子。他好一顿揶揄我,说这是大名鼎鼎慕青的画,怎的就是你家后园子!还招了好多人笑我!哈哈,这下打了嘴了!我明儿就去告诉他,慕青就是我嫂嫂!” 承桓口中的岳鸿飞是吏部尚书岳义勋的小公子,因着庞德佑的人情,如今承桓借读在他府中家学。听他这么说,蓝月儿劝道,“在人家里学,别与岳家公子争执。你……” “岳家公子怎么了?”庞亦馨不屑,“一堆草包!大的赌,小的混,哪有个正经的!” “亦馨!”庞德佑轻声喝道,又转而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您意下如何?” 老太太此刻心绪烦乱到极点,这原是长脸的事,可偏偏是这一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让她心里恨不得恨,高兴不得高兴! “老太太?” 想着自己之前应承的话,此刻老太太再难推托,便道,“既是如此,就让她为将军做一画吧。” “庞某多谢老太太。”庞德佑拱手施礼,“所以作画一应之物我都着人备齐在明远斋,若是大嫂方便,明日便可开始。” “嗯?何须到明远斋,就让她在西跨院里就行。” “哦,如此安排,一来厢房阴,若是在堂屋又恐打扰老太太休息;二来书房静,易安心,一墙之隔就是小妹亦馨的闺房,可就近安歇。” “这如何使得,不……” “哎呀,老太太!”庞亦馨不待老太太说完就上前挽了她的手臂,“就依着哥哥的安排吧。画家近在咫尺,我也想跟着学两笔画呢!” 老太太此刻真是骑虎难下,被兄妹两人绕得头晕,拒不得只问静香道,“要画多久?” 这许久以来可是老太太第一次平了声儿与她说话,静香一时怕,可又明明感觉承泽热切的目光,知道这是千载难逢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8 的机会,努力握紧心里的抖,应道,“手生了,恐要拖些时日。” “不妨,”庞德佑接道,“左相的寿辰还有两个月,可够了?” “用不了那么久。” “这便是了。老太太,两个月,可好?” 话已到此,老太太也不好再推,更况想着静香虽是出了门,却又到了庞德佑眼皮子底下,谅承泽也不敢造次,遂开口应下,“好。” “太好了!嫂嫂,今儿你就搬过去跟我住!” “呵呵,看把你高兴的。”庞德佑嗔道,“时候不早了 ,你不是还想去看灯么,快走吧。” “对呀!”庞亦馨一把拉了承泽,招呼承桓,“快走快走!晚了就误了猜谜大会了!去年我可是拔了头筹呢!” “哦,好,我……”承泽一边应着,一边看着静香,刚才的惊喜还暖着心,真想就着这其乐融融的场面能得着机会带她去踩雪,去看灯…… “嫂嫂,走啊!”承桓识眼色地去拉静香。 “我……”静香悄悄看了老太太一眼,心顿时凉,“我不去了。” “嫂嫂,为何不去?猜谜可有趣了!” “有些头晕,不去了。” “哦,那你回房歇着吧,我明日去接你!承泽,走!” 被庞亦馨拉着走,承泽的心生生扯出了血,眼中只有她低着头,再不曾看他一眼……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明远斋。 庞德佑在画案旁轻轻捻着细羊毫,“他可来过?” “嗯,承泽今儿过来了,问可都安置好了。” “嗯。”庞德佑应了一声,又拿起一只小巧的青瓷洗缸端详,轻描淡写道,“往后我在,许他随意走动;我不在,不许他靠近明远斋半步。” “是!” ☆、第七十六章 潜移默化 出了正月,依旧多是北风,却一天比一天柔和,连夜里那诡异的呼号都不得已收敛了腔调,听在耳中再不觉冷得心怖。日头渐暖,明远斋院子里的西府海棠在残雪化尽后欣欣然挣出了小芽,近看不显,远远的,已是一树新绿。没有了雪的滋润,北方迎来了初春特有的干燥。 白玉香炉中燃着静神的香片,飘在房中除了那淡淡熟悉的香,还有一丝特别的甜润,沁入喉鼻,熨帖得甚是适宜。画案前,静香手中拈着笔,笔上沾妥了颜料,人却怔怔地不知动作,眼睛落于不远处的香炉,一眨不眨……滚滚的雾气并非顺直而上,却缓缓如春日融水般倾泻,厚重如玉,腻白如雪,淌在香几上一瞬就散,来无踪,去也无影,漫在空中幽幽一屋子暗香…… 半个多月了……半个多月来,从明远斋到庞家小姐的芳馨楼,从西跨院到花园子,她来来回回走了很多路,经意不经意见了很多人,可是这一座将军府竟似特意为她转了轮回,怎么都碰不着,怎么都听不到,一次又一次,似是老天弄人,似是阴差阳错,就是不见他…… 其实,这样的隔绝也非尽然,每日听不到他的声音,却总会听到他的名字。那娇宠的庞家小姐平日牙尖嘴利,却每每提及他,那语声就如浸了蜜糖,甜腻柔软。一夜又一夜,无眠而心苦,只能听着,听她说承泽,念承泽,字字句句都是承泽……说他们是怎样一起陪着哥哥伴御驾出游,他是怎样体贴,一把揽住了险些失足坠下山的她;又说哥哥带着他俩一起往郊外猎场去打猎,她是如何和他同骑一匹马,又是如何眼尖同时看见枯草窠子里那只未及换毛的兔子;还说昨日在京中最大的珠宝行,他亲自挑了一对儿南边新来的夏花坠子赠与她…… 故事有尽,话无尽,直到她困了,喃喃念着他睡去。可惜,静香却依然清醒,听过一遍,想过一遍,脑子里那影像便如笔下的画,心上的印,再也抹不去…… 只说今生无求,多一眼便是一眼,谁能想到竟还是不能知足,还想霸着他。明知再无可能,明知他总有一天要再有所依,再有所守,为何,心还是不肯死…… 鼻子一酸,笔下的颜色模糊成一团…… “《九溪小驻》?” 头顶低沉的一声惊了静香一跳,扭头见不知何时身边已是站了庞大将军,正专注地赏看着案上的画,心责自己失态大意,赶紧搁了笔起身行礼,“民妇见过将军。” 庞德佑虚手扶了,亲切笑道,“还如此见外。” 说罢不再待她虚应,便又移目在画上:晨曦尚浅,雾色朦朦,一条小溪从山中蜿蜒而出,绕过藤枝,漫过碎石,顺着缓山坡一弯一跳来到眼前。两个早起采桑的女子背着小巧的蒲箩,踩在浑圆的青石上,斗笠掖着薄纱遮去面容,却那身型小步青涩娇可,似轻车熟路,又似颤颤颠颠,不是赶路,只若玩耍,那盈盈笑语潜过轻纱和着小溪潺潺,脱纸而出…… 庞德佑心中不觉叹,她果然是慕青,是那个人在千里之外便凭一枝笔、几点墨就将他的心掳去的慕青。只是整个画的颜色不知是淡,还是蒙了雾,略觉灰暗,因问道,“这便是了么?” “回将军,尚未铺完色。” “哦。” “不过,大体便是如此。只是还想略着重几处脱出水光来。” 见他闻言未置可否,静香心知这是并不满意。这么多年作画从来都是随心随性,一枝笔在手绘的是自己眼中的天地,虽也曾入市换得银两,却是头一次面对买画人的挑剔。此刻谈不上局促,只是有些心倦,再有这些日子的酸楚,竟是莫明烦躁起来。 “手生技拙,恐负将军重托。” 庞德佑轻轻一挑眉,悄悄笑了,哟,这小丫头是不高兴了。可不高兴依旧这么轻声慢语,小脸倒是有些绷着,粉嫩的唇边也不见了那浅浅敷衍的笑,此刻略嘟着,娇娇含嗔,看得他心忽地一紧,又忽地一热,好一瞬失态。轻轻吸了口气,缓缓舒出,这么些年等来,终究不是空…… “院子里的海棠甚好,可曾留意?” 静香略一怔,这怎么倒转了话?可她一没有那份闲心琢磨他话中何意,二也没有那份闲情留意什么海棠,遂回了声“不曾。”便低头将笔尖上的颜料在笔洗中略沾着润了润。 看她抚袖润墨,轻轻拈在手中似正要落笔,却是又悬着腕迟迟不动,目光也再不与他,只凝在笔尖那缓缓沉滴的颜色。这逐客令下得这么安静,这么雅,让庞德佑心中一刻纠结,竟是再找不出言辞应她,只得知趣地抬步绕离了画案。 静香重落座,低头专心那溪水偶溅出的碎光…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59 … 房中又静,静得能听到那香炉里白雾流淌的声音。静香低着头,面上清清冷冷,那杂乱不堪的思绪都被自己努力摁在了心底。可谁知,这般静,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入在耳中都觉嘈杂,眼中根本看不到那溪水,那碎光,总是恍恍着就见那一双人儿骑马欢笑…… 心被捏成一团,疼倒罢了,只是喘不得气,不得已抬起头,视线所及都觉乱,却忽见不远处的棋桌前庞将军端端而坐,且并非只是观局而已是自顾自拈了子在解局! 一声小小的、却是极清脆的落子声,搅得静香心里的燥腾地泛起。她极厌旁人动她的棋盘,尤其是她自己走到僵死的棋局!丢下笔起身走到棋桌边,一眼瞟见那大势已去、即将收官的局面,一股小火苗蹿上来,静香第一次知道了咬牙是什么感觉。 从那浅浅不匀的呼吸,庞德佑知道终是惹着了她,却依旧不抬眼,支了手肘拈了子,心平气和道,“怎么,不该如此么?” “将军!你……”虽是尽力克制,可话一出口竟还是掩不住有些抖,“君子观棋不语。您,您怎能……”   pbsp;#^{ “怎能把你这晾了好几日、碍眼又碍事的棋局收了?” “将军是为大事之人,许是不能体会这闲散人之闲趣。此局已成僵势,正是给人琢磨推敲之时,您这一解局,民妇这几日将要破局的苦思与乐趣便再无处着落,实在是……强人所难!” 听这向来清冷之人竟当真动了怒,庞德佑知道自己这次确是把对了脉, “以围地论输赢,除非是永无休止的长生劫,否则只有死局却并无僵局一说。无论怎样胶着,黑白总有输赢。你这一搁好几天,不为两势僵,是为自己落入了自己的套。” “什么?”静香不解。 “你分明使的是白子,却又让黑子占去六子先机。布局之时非但不肯稍有徇私,反而于黑子竭尽全力。”这寓意何在委实太过明显,可此刻庞德佑却做不得那点破之人,只与她就棋论棋,语调、神色极是清淡,“你只一个人,虽手把两子却依旧一个心思,一天苦思,一天解,只是反反复复。到头来必是势均力敌,而黑子也因为那六子先机总是势压一头。如今只剩套中困顿,何来破局之趣?” 静香一下发怔,却似并不意外,略顿了一刻道,“……多谢将军指点,是民妇愚了。” 看那烟波水眸颓然失神,显见她还痴心不死,庞德佑一时生恨,一时又心疼,“你这是强己所难。这般布局,换了旁的懂棋之人,有如此先机势头也很难落败。这便如行军打仗,以少胜多是奇迹,是说给后人的故事;以多吃少才是胜算,是真正的把握。” “这盘棋上,它活不了。” 静香疼得眉心微微一蹙,却不觉这话苦,这结果自己又何尝不知,如今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好在,”庞德佑又跟了一句解道,“人生在世,并非这非黑即白的棋局。” 她的唇边又见那淡淡敷衍的笑,未置可否,低头一粒子一粒子拈去那场终局…… 他也随她收子,“正该是糊涂活着,随遇而安。” 从大将军口中听到这般言论,静香虽是心沉,依然有些惊讶,“糊涂活着?” “是啊。”庞德佑只管收着棋子,“常寻一个歇脚处,停停走走,等来岁月消磨。” “那岂不就是……浑浑噩噩?” “明白着就强么?就如你这些日子,不出门,不应客,每日清清醒醒地想你这盘死局。可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此翻来覆去,天天挫败,每日饮恨,又有何益?到头来,那黑子白子尚捏在手中不肯终局,却是周遭之未死早已先一步颓去。” 静香怔怔住了手,半晌不回神…… 一语戳中心事,疼也不疼,只是将心底的掩藏统统揭开来。这盘局,早在她埋入地牢那一刻就死尽了,可她又追到了京城,苦苦求他不弃,为着私心痴妄着多看一眼、多见一面,这可正是那“捏在手中不肯终局”的愚顽?她早已是往生之人,凡事都罢了,却累他先与老祖母反目,又背弃上司、擅离职守,家法、军规,受了多少苦……如今,好容易每日上进忙碌、欢心展颜,自己却又开始心酸、不平,每日养了这挫败的戾气,饮恨难消,将死局之棋捏在手中,越握越狠…… 木木回头瞥一眼那画案,虽是久不作画,笔却在心里是活的,那每一处勾画,每一点颜色都是心之所望、心之所处,如今这般景况,又怎作得出悦人眼目之作?可此刻想来,仔细想来,那画究竟坏在哪里竟依然不得要领。果然,“周遭之未死”已然前一步颓去…… “慕青,” “……嗯,” “来,重头来解一新局。” 低头,那棋盘上已是干干净净,曾经那让她不眠不休、彻夜苦思的纠结都不见,只有三百六十一处空白,处处可走,种种可能,可怎么,她心里那一团死疙瘩刚透了口气就空了,整个心都空了…… “……将军,您刚才说院子里的海棠如何了?” “海棠香。” “是么?这么早?” “去看看么?” “好。” 相约一起出门,静香忽觉肩上一沉,抬头,竟是将军亲手将那薄棉缎的披风披在了她肩上,正尴尬得不知如何应,他却轻声一句“春寒削骨。”便抬步先行。 虽已是夕阳晚照积了一天的浊尘,可一出门的清新扑面依然让静香的心沉停了一刻。天边有云,日头掩得很淡,站在台阶上远远直视,很养眼的光晕,青砖灰瓦的院落浸在其中竟也显得别有一番颜色。每天为了避开庞家小姐的“故事”,静香都是天不亮就起身,踩这黎明前的星光来到明远斋。一进门便是一整天,早就忽略了还有这窗外的天地,心里的空落竟似稍稍有了平缓…… 来到那株海棠前,意料之中只见初春的光秃,那偶绽的新绿实在是薄小,夕阳光不足,落在眼中便只若涂了一层嫩嫩不足劲的颜色。 “可嗅得香?” 静香应着话又深深吸了口气,“是何香?” “风里,初萌的香。” 她闻言淡淡一笑,“您这香,是想出来的。” 庞德佑并不否认,凑近一小枝嗅了嗅,悠悠闲闲道,“这就叫糊涂活着。” “将军一向如此么?” “所以才得见旁人见不着的。” “不如说,才会想旁人想不及的。” 糊涂着,海棠早至,清醒着,残冬尚在。如此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6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0 绕开来,果然能在苟活中依然嗅得清香么…… 她已然会意,他便不再多言,“慕青,你说那副画改名为《晨起》如何?” 静香看着他,双眸渐深,此刻总算知道那画不妥在何处,清晨的溪水,清晨的桑,那颜色竟是乌了…… “如何?” 静香轻轻摇摇头,“不好。” “哦?” “不如……就叫《歇脚》。” 庞德佑眉心微微一颤,笑了,“妙哉。” 寻到了那错处,静香的眼里便不见了那海棠枝,想着画中情景,竟越觉不妥,修是修不得了,正好今夜无棋,不如赶一赶。 边与她轻声聊着,庞德佑似极是无意,其实此刻院门口的身影早已收在眼中,遂略略一侧身,将她的人与神采都现给那窥目之中。 “看你那棋,该是多年的功力。可是常与人对弈?” “……只与哥哥对过。” “输过么?” “输过。十岁的时候哥哥骗棋偷我的子。” “哦?哈哈哈……”庞德佑开怀大笑,“慕峻延啊,你也有这等时候!” 想起哥哥,静香也笑了,再看那秃枝绿芽,竟似当真在风中嗅到一丝清香…… …… 多久没有看到过她笑了……盼着她笑,盼着她开颜,怎么此刻落在眼中,承泽的心竟似针扎一般,腿灌了铅再抬不动…… “承泽,来寻将军?” 回头猛见是傅瞻,竟是一时不得应,“嗯?哦,我……” “一道进去吧。”傅瞻热情招呼着,“将军点了茶点,御赐的极品大红袍,你也来尝尝。” “不了,我,我明日,明日到衙中再与将军商议。” “哦,那你走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二哥,二哥?” 承桓轻轻摇着和衣倒在床上的人,没有应声,没有动,黑暗中竟是死气沉沉…… “二哥!”承桓用力推。 “……嗯,” 终于听到他出声,承桓那揪着的心这才略略放开些,“你怎的才回来?今儿你生辰,老太太还等着你去磕头呢。” “……明儿吧。” 听承泽这沉得几乎不闻的声音,承桓叹了口气,“老太太那儿怎么都好说,我来是想告诉你,那庞家小姐特意为你备了好一桌生辰宴,等了一整宿呢。” 床上的人又没了动静,这番话,他竟是连哼一声都没有。 “等不见你,她后来可着劲儿都砸了,那动静隔着园子都听得到。我还当是怎么……” “什么??”那没了气儿一样的人突然坐了起来,“亦馨发脾气砸东西?那可是吓着她了?” 这冷不丁的大声吓了承桓一跳,正是想问吓着谁,话没出口就转过了神,“哦,二哥,你还不知道,嫂嫂今儿早起从芳馨楼搬出来了。” “她搬出来了?回西跨院了?” “没,住进明远斋了。” 人一愣,不知为何竟不觉惊讶,他知道左相那副画早就成了,可她并没有因此而转回那禁锢之中,因为根本没有人回给老太太说那画成了,将军没有,亦馨没有,她……也没有…… “二哥,二哥?” “桓儿,二哥累了,要歇了,你去吧。” “……哦。” …… 天地都似睡去,整座府邸在零星的灯火中诡异得更加黑暗。没有夜行衣,没有飞檐走瓦,他就是这样一步步走到了明远斋。顺着冰冷的墙角坐下,双臂蒙了头,想象着墙那边她暖暖的身影……和味道…… 从怀中摸出那一对儿交杯盏轻轻放在地上,他斟了一杯,一口饮下,苦烈的味道激出眼角一滴泪…… ☆、第七十七章 醋海翻波 春分过后,天气已是十分稳定的和暖。只是北方本就干燥,今年雨水又不勤,风倒比往年劲,隔三差五就呼呼吹一整天,不冷不热温温吞吞,却是把衣襟、头发吹得乱飞,让人们很是狼狈,心情倒比那天寒地冻还要不耐。 原本换季时总要不适几日的承桓今年似长成了男子汉,这零乱的春竟是不曾奈得他何,只是老太太这归了故里之人倒意外地病倒了。这一来,原本承泽打算开春买了宅院要合家搬出去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浅。 日子一天一天过,将军府中一切都按步就班,却并未因这冷冰冰的规矩和深宅大院的气派而失却家的温暖。这几年边疆稳定,邻邦相安无事,虽则边城偶有小撮匪患,都不足大将军为虑,遂每日在兵部处理完例行的公事,庞德佑便腾出许多空闲在府中陪伴家人。吟诗、赏画,下棋、品茗,偶一小宴,间或出游,日子悠闲而惬意。老太太这一病,虽只是客,庞德佑却以己身为晚辈、将这孝字摆在当头,公务之外推去一切虚礼应酬,每日问医问药,甚是关心。 老太太这么看在眼中,几次想开口说让静香搬回来竟都咽了回去。一来自是为庞德佑有意无意说起想多求几幅画,二来也是私心打算,想着横竖她和承泽两个也见不着,如今自己身子不舒服,实在不用再把这不顺心之人摆在眼前添堵,便也罢了。 于易家的周到,庞家不只庞德佑这一个知礼之人,庞亦馨以往就常往西跨院来,这回倚着老人的病更是整日不离,为的其实也还是承泽,能多与他处一刻,能让他看见自己孝敬老人、体贴的性子。可俗语道久病床前无孝子,更况还是不亲不热的两姓旁人,遂她这戏到底是做不过自家兄长,没几日便有些烦闷。 适逢易家太太的忌日,蓝月儿请过老太太的示下准备带着静香一起往寺里去敬香,一并着也为老人家祈福消灾。庞亦馨得知便起了兴头要跟着去,散散心之外还为另一桩由头。上回因柳氏在李侍郎千金面前折了面子,她一直心心念念着要还回去。自从静香进京,她便总想要让那眼皮子浅的李小姐会会慕青这般人物,待到一日成了自家长嫂,才是得意之事,遂硬缠着静香答应从庙里回来的路上随她往李侍郎府上去喝杯茶。 第二天一早用过饭,女人们便换了素衣,乘车前往相国寺。相国寺位于京城东郊,余百年的沧桑,延至今日,寺院修缮得甚是宏伟,香火也极盛,是京中皇族权贵礼佛、祈愿常往之处。其实承泽生母在世时常去的是西郊一处清静小庙,静香的意思是该往这故地祭奠故人,可庞亦馨却是想逛逛热闹,也嫌西郊庙太小气。蓝月儿自是不会与她争,毕竟自家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1 这两位小爷的前程都在人家兄长手里,遂一口应下。 相国寺常接应各侯爵、高官家中女眷,遂备有一应俱全、专奉女施主的小香堂。庞德佑向来不信鬼神邪,自小教导庞亦馨也是从不烧香磕头,可相国寺还是很认得这位威远大将军府的厉害小姐。每次陪着别家小姐、甚或伴了公主驾来,她总是要了最好的茶,一个人饮过便在山上溜溜哒哒看景儿。稍有不适宜,便是脾气,无人敢惹。遂一见今日是她引着人来,自是更加了小心服侍。 庞亦馨一心只想着在山上透透气,未及听得小和尚念叨清楚今日的安排便不耐地辞了众人,一个人玩耍去了。与寺庙里议好日程,供品供在佛前、燃了香,蓝月儿带着静香一起跪在蒲团上。 每年的忌日蓝月儿都记得非常清楚,早早就计划安排,可今年倒并非在老太太跟前儿讨好,也非想出来踏青游山,而是格外心诚要祭拜亡灵,第一次真心实意想与那故去的大房托句话。这么多年终于心想事成回到京城,更是意外地与当今权臣交好,倚着承泽的本事,前路本该坦坦荡荡。可谁知,这一场私交又连带出了多情的庞家小姐,无遮无拦,明摆着纠缠。虽说与威远将军府结亲实在是求之不得,树大招风算得什么,有倚靠青云直上才是正理!可庞亦馨偏偏生得这般骄横霸道、嫌长道短,老太太眼看着风烛残年,一旦她进府当了家,必是不能有她这做姨娘的好果子吃。可蓝月儿也知道这门亲除非庞德佑不乐意,否则根本就推不了。 活人实在是没了办法,只能把这解不开的心思说给那死了的听,希望大房能看在自己亲儿子的面上,给他配个知书懂礼的好媳妇,哪怕就把这苦命的静香给了他也行。这么想着蓝月儿猛一惊,赶紧摇摇头,像是要把刚才这一句念叨给甩出去。怎么就忘了,那承轩也是大房的亲儿子,若她是个死鬼,出了这等丑事,作祟掐死静香的心都有了,哪还能成全她…… 供佛、诵经,祭拜一一完成后,蓝月儿又虔诚地加诵了地藏经以求圆满。待二人起身,蓝月儿对静香道,“我去给桓儿求个签,你在此地候着。” “嗯。” 蓝月儿走后,静香一个人跪着,抬头看那高高在上的菩萨,一口气松去,人懈怠得有些软。跪坐在蒲团上,心空落落的,没什么可求,也没什么可悔,糊涂活着确是少了心痛,可怎么,时日都一样了,也这么难熬…… 枯坐了一会儿,实是无趣,这两日荷叶儿也有些感了风寒,遂今日并未跟着来,此刻便连个说句闲话的人都没有。静香起身,打量一番香堂,见佛龛两侧有夹道,顺着帷幔走过去,干干净净只有佛香,及至端头有一道小门。门闩光滑,并无旧尘,似是常常开启,静香便抬手轻轻打开来,一阵山风夹着淡淡花木清香扑面而来。 小香堂位于寺中高出,此时居高临下,目光越过不远处的院墙,一览后山之景。山坡上野生着几株粗壮的枣树,春日暖正是开出小小油伞般黄绿的小花,虽掩在繁枝绿叶中甚不显眼,却是星星点点,随风送香。静香站在山门前,远远望着,轻轻眯了眼睛,让风一点点把凌乱的心吹吹齐整…… 耳听得身后有脚步声,未待转身,手已被一把握住,凉凉的,却是极有力。定睛看,心猛一紧,“你……”不自觉便想抽回手来。 好容易寻见她,又好容易得着这机会,心本就又急又乱,此刻感觉到手心中那柔弱的挣扎,竟似多少时日的胡思乱想都应了真,承泽的心腾地一股火!“竟是挣?!” “放开,你放开……”语声已是软得浸了泪,口中依然强撑着。 不由分说将她拉进门中,转身一靠,紧紧将门闭上。“静儿!静儿!!”强着将她拢住,“不想见我?怎的不想见我?!” 这力道勒得生疼,疼得她的心劲一瞬就垮,什么糊涂活着,什么只要他好,此刻在他紧紧的怀抱天地都不顾了,还要命做什么……泪水扑簌簌地掉,心酸委屈都涌了上来,“见,见你做什么……你忙,你去顾旁人……” “什么??”本也是委屈,本也是怨,一路来,心里的话狠了又狠,甚或一时恼都念叨了丢开手的话,可抱着这人,见着这泪,心便软得什么骨头都没了,“静儿,你说什么?” “你既是,既是有了别的想头,还……你,你变心……” 这么多日子苦熬不见早把这七尺男儿憋闷得心焦难耐,面对这无端的指责,承泽恨得一时发了狂,低头狠狠吻住她,舌霸道地挑开她齿间,不与那小舌缠绵只是用力顶撞,喘息那么狠,那么凶,苦苦痴恋一时都化成身子里的火汹汹燃着,似定要就地要了她,才能略平息一刻。扯开她衣领,啄咬着那细嫩的肌肤,恨与思念都变成那一个个红莹莹、挣了血的吻痕…… 抱着他,任他肆虐,身上的痛竟是心苦的良药,泪止不住,手也不肯放,抱紧他,抱紧他,一刻心愚,竟是想着不如就这么让他吃掉,便再不分开…… 好久,实在不知有多久,他才渐渐平息,埋在她颈窝,轻轻舔着那痕迹,心痛快了,又是疼,“我变心了么?” “……那谁知道,只知……还是那么馋。” 他继续腻腻地啄着,“馋,夜里,尤其馋……” “承泽……” “心都碎在你身上,怎的还说我变心?” “你……你都送人家首饰,”其实也已经没了底气,可话还是想问清楚,“你还狡辩?” “人家?你是说亦馨?我何时送过她什么?” “夏花坠子,你,你还赖!” “坠子?”承泽一头雾水,好想了一会儿,“哦,是那个啊。那是她非要去,看中了,自己又没带银子,我能怎么办呢?究竟是买了什么,我还真是没留意。” “没留意?你就是哄我。你还跟人家说好看呢。” “那依着你,我该给人家说不好看?”看她嘟着嘴也会了蛮不讲理,承泽真是哭笑不得,“其实后来将军知道了,已经把银子还我了。若我当真是送,会收么?” “……真的?” “不是真的。你想什么就是什么,你信你自己!”狠不狠的呵斥了一句,见那水莹莹的眸中顿时酸了一汪泪,承泽又不争气地心软,柔声哄道,“原先是那素未谋面的十七小姐,如今又是这庞家小姐,你何时才能放下那小醋缸,笃笃信我一回?” “你还说……我出来这些时,每日门大敞着,你,你竟是不见……” 想说自己好容易走近却是心酸得离开,可怎么也不好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2 开口,恨她小心眼,自己又何尝不是?只得道,“那原是将军书房,是将军府内宅,我实在不便乱走动。……夜里,就更不敢造次了。” “哦。”其实不管是什么借口,只要他说,她就信…… “静儿,那你怎的……恰恰在那一日搬出芳馨楼?” “她备了酒宴给你,我,我不想看着你们。” 听她又醋得酸溜溜,他那一夜枯坐醉酒的委屈便都没了,心满意足地揶揄道,“哼,我就说是哄我!还说什么能看一眼就知足,那怎的不留下看?” “你……” 他笑了,低头轻轻吻着那被他一时忘情弄得有些肿的唇,口中喃喃道,“我生辰,你竟是连个话都没有。” “……怎的没有?”裹在他怀里,那一夜的痴竟也不觉得羞,“不是你说每年今日都要……喝酒,结果第二日头疼得厉害,将军还说要请大夫呢……” “真的??” “不是真的。你想什么就是什么,你信你自己。” “呵呵……”怎样揶揄都好,他只觉心花怒放,用力啄着她,“静儿,静儿……” “好了,”静香挣着,“这是什么地方,说句话就是,这么不知足尽。” “那好,我说句话,你听着。” “你说。” “往后……别跟旁人说说笑笑的。” 听他嘟嘟囔囔的不满,静香一怔,忽地明白,“那我明儿就和将军说搬回西跨院。” “那倒不用。你一个人自在些,偶尔,偶尔还能有人陪你下下棋……” 静香扑哧笑了,戳戳他的额头,“看这不情不愿的!可是口对着心?” 被她说透了羞,他便没皮没脸了,“静儿,我吃醋,我吃醋。” 心好软,环着他的脖颈,掂了脚尖与他贴紧,“不吃醋,不吃醋,啊?其实……明远斋还不如西跨院。” “哦?为何?” “在西跨院,虽是里间儿,可每日都能听见你来,听见你请安,说话……” “静儿!那好,你回去你回去,我日日去陪着老太太说话,啊?” “嗯。” 佛堂静,这么暖暖抱着,两人只觉心贴着心,一丝念头想,若是此刻推开门,一骑快马而去,可否,从此天长地久…… “静儿,” “嗯,” “我想着不能再等了,得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吧?”一大家子人不说,这朝中厉害绝非当年从贺府往清平偷跑那么简单。 “那是不能。今年边疆换防,我已经跟将军请命,若不出意外,该是秋天就要过去了。如此,咱们一家人自是不便再留在京里。” “那,那我……” “静儿别怕,我不会再让你跟着回去。我这就写信给慕大哥,咱们这么办……” …… 一张薄薄的门板相隔,字字句句,清清楚楚,手扶着墙,庞亦馨险些要站不住,脸色煞白,虚冷的汗一身冰凉…… ☆、第七十八章 请君入瓮(上) 下雨了。 北方不似江南温婉,冷都带着湿润的绵软,温柔蚀骨;北方粗犷而多棱角,冷便冷得天地变色、风雪翻飞,一夜僵冻痛快淋漓。可每当春至,便忽地碎步扭捏,细雨如丝,朦朦雾气中透着清亮的晶莹,端端将这冬去的欢欣磨得缠缠绵绵,只在那努力急骤的敲打声中,才辨得出几分刚强。 明远斋的小茶炉咕嘟嘟地吐着白汽,滚滚的普洱香在房中缓缓四溢,雨湿的空气中烹煮出一股浓浓的暖意。庞德佑抱着肩立在玻璃窗前,看雨水细流,手指不自觉轻轻点着肘,神色有些远…… 她走了……端砚中的墨,粗瓷中的颜料,连画案上那方镇纸都依然保留着她最后的触碰,可人走了,那饱满细润都渐渐干去,清香柔软的感觉再也没有了…… 其实那天她说走,理由很是牵强,可庞德佑却微笑着点了头,实在是,实在是舍不得对她说一个“不”字。曾经思念只在心里,每想起来,多是她的画,回味与欣赏那么简单;如今,她的人来过,周遭的一切便都沾染了她,那熟悉与惊喜很快就让他习惯,让他享受,知道她安安静静在他随时都寻得到、把握得到的所在,甚觉舒暖…… 眼睁睁看着离去,咫尺天涯,再不得近,心狠狠空出一块。已是过去数日,那不得着落的空乏非但丝毫不曾减缓,竟似越发深去,夜难寐,心神枯闷……想到此,手不觉慢慢握紧,曾经制敌,他最善研究旁人的三寸要害,如今,自己竟也有了这端端要命的软肋。他最恨这种没有把握的虚空,须得速战速决,否则拖久了时日,怕当真要受制于人。 回头看看时辰,他该是快到了。转回身,庞德佑深深吸了口气,易承泽,你我真是冤家路窄。这一路举荐与周旋,你端端落在我手里,给你套上了笼头却依然贼心不死!小妹的痴情痴意,你都视若无睹,一心只有那不/伦之念,若再容你肆意妄为,我庞某如何立在这天地间为人? 想起自家小妹,庞德佑甚觉欣慰。小丫头不愧是自己亲自教导,平日脾气上来无遮无拦,可但凡要紧之处,最是心机拿捏、沉得住气。以她当时的震惊与心痛,能不声不响悄悄绕回了前堂,这些日子又面色平和与众人周旋,实是难得。如此,才为他赢得了此刻的先机。否则,一旦打草惊蛇,又怎知不会逼他破釜沉舟…… “将军,他来了。” “嗯。” 应下傅瞻,庞德佑转身走回小茶炉旁落座,面上带笑,悠然弄茶。闻门声轻响,并不抬眼。 “属下见过将军。”承泽上前俯身行礼,刚刚急步而至,衣襟上略带着些雨水,一身新鲜湿凉的气息。 “坐吧。”庞德佑抬手点茶,语意柔和,“这般天气还往校场去了?” “即往边疆去,总是有备无患。” “嗯。”斟好茶,庞德佑捡起一杯,轻轻抿了一口,面上的笑更舒展,甚是享受,与承泽道,“尝尝。” 将军亲自斟茶,却又不递给他,这番让,略显失礼,实则却是亲近异常。虽然一个府里住了一年有余,两家也甚是相融,可承泽心里于庞德佑却存了相当的敬畏,撇过大将军的功勋与官势不提,他总觉得将军那深不可测的眸底藏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心思。他从不指望以自己的阅历能揣摩透将军,可就是莫名抵触、生畏。此刻两人围拢在小炉前,离得这么近,这不适的感觉似一面冷墙越压越低…… 轻轻嗽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3 了一声强压心里的紧张,承泽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嗯,好茶。” “这几年草原那边甚是规矩,驻守边疆实在是闲差一桩,委屈你了。” 承泽闻言赶紧放下茶盅站起身,“属下承蒙将军委以重任,自知才疏寡陋、资浅望轻,一心忐忑恐负将军厚望!此去驻守,自当竭尽全力辅佐秦将军,镇守国门,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庞德佑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坐下,“不愧是易老忠王血脉,泰而不骄,心系国疆。” “将军过奖了。” “国不稳,则民不安。此时的边疆,你以为如何?” 承泽轻轻捏拳,略斟酌道,“属下以为将军当年暗中辅助乌恩卜脱兄弟,确是不战而稳的万全之策。乌恩卜脱雄心在统一草原,虽是文才武略、势头凶猛,可毕竟无根无基,能在几年之内坐定瓦剌太师之位,又将草原东部所有的小部族收归旗下实属不易。可三足雄踞由来已久、根深地固,想成之大业恐要数十年、耗去几代人。这一来,若我从中施以暗力、拖延与保持,我中原可安枕无忧。只是如今这一招么,他未免操之过急。” “嗯。”庞德佑收敛了笑容,点点头,“我知道他兄弟六人这些年征战把持兵权绝不甘心只做太师,篡位是早晚的事。可我原以为他会先收复人心,慢慢来。不想一向沉稳之人竟忽地血气方刚,起了兵变。” 几个月前乌恩卜脱篡夺瓦剌可汗之位虽属意外,实则却并未大动干戈,一来瓦剌的实权本就握在这太师之手,其兄弟们在部族百姓中威望极高;二来么,措手不及,兵贵神速,三日之内就清理了所有旧部亲信、朋党,改朝换代。草原如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小的狩猎比赛,一切顺理成章,很快就归于平静。 此事传回京城,震惊朝野!直到那个时候,承泽才第一次知道了原来这如雷贯耳、传奇般的人物就是他听了无数故事的三哥,而丹彤,那个他朝夕相伴三年的亲人居然就是草原虎狼六兄弟唯一的小妹,而如今已是尊贵的郡主。心里不觉怅然,当初离别虽恨,可总想着有重逢相聚的那一天,如今,这世间唯一一个体谅他和静儿的苦,真心帮过他们的至亲之人便再不得见…… “属下以为,此番并非将军失虑。胡人豪爽,将军与乌恩卜脱私交多年,深谙他的为人与行事,此举许是情势所逼,深有隐情。且看他之后行事也已顾及这一招鲁莽,巩固可汗之位是他的当务之急,今后数年一定不会再轻举妄动。” 闻言庞德佑未置可否,又低头提壶,徐徐点茶。“我虑的不是乌恩卜脱,是靼靼那个老匹夫。” “哦?”承泽有些疑惑,“那边这些年本就不如瓦剌,如今瓦剌又换了强主,他不小心看护自己庭院,难不成还有心来犯我中原?” 庞德佑笑笑,“这就是我今日叫你来的原因,有些隐情是时候告诉你,警醒着,才好早做防备。” “请将军指教。” “乌恩卜脱有今日之成就不单是靠他的文武才略、兄弟们的骁勇善战,还有一个至关重要之人。” “哦?何人?” “他的夫人。”看承泽更是不解,庞德佑卖关子地抿了口茶,这才道,“她是当年靼靼老太师的掌上明珠、素有草原霞光之称的娜仁托娅郡主。” “什么?!”承泽几乎惊得跳了起来。 庞德佑哈哈大笑,“没想到吧?当年的乌恩卜脱不过是瓦剌营中一个小武将之子,千扯万连好像与那老太师有点什么亲戚。后来么,我与他约定,只要他赢得芳心,我就助他事成。当时我并未报太大希望,一来想着那郡主不过十几岁的小丫头,怎能就慧眼识珠看上他?二来么,即便他二人有意,那老太师又怎会把宝贝女儿嫁给他?遂我之后又为他另做了谋划,谁知他非但得着芳心,不知又用了什么法子连老岳丈都收买了。我当时就笑,儒子可教也!” 承泽有如晴天炸雷劈得头晕眼花,天哪!将军你不知道他是如何事成,我却知道!原来那狼群,三哥三嫂,竟,竟是如此传奇! 讲述完这段离奇往事,庞德佑神色略沉,“如今那靼靼太师正是娜仁托娅的兄长,此人虽也是个人物,却性子烈,断没有他老父亲的沉着。如今妹婿做了瓦剌可汗,我恐他错估了势头,狼子野心又起,蹿掇那老匹夫来犯我中原。” “将军虑的极是。只是,靼靼若来犯我,不可避过瓦剌。虽不指望乌恩卜脱能为我分忧,可他毕竟新掌权,且与将军有约在先,总要有所忌惮。又有内兄这层关系在,该会略做牵制。” “嗯,言之有理。”庞德佑微笑点头,“我果然没有挑错人。” “将军过奖。” “我早有书信去给秦良,你此去虽则要恪尽己责不可逾越,可也要时刻警醒多留一份心。” “属下谨记!定会尽心辅佐秦将军。” “嗯,秦良跟随我多年,有勇有谋。若实有不合,可先书信与我商议。临阵之前,一切以将军为令。” “是!” 议罢公事,刚刚的两盅茶已散去缥缈的热气,庞德佑拈起小盅,果然温凉,便随手倾在茶盘中。撇去旧茶,重提了茶壶,茶汤细细斟入,红浓剔透,苦香缓缓。承泽在一边看着,心里暗暗盘算,喝过这盅茶便可起身告辞了。 看小壶又落座炉上,承泽正想待主人先饮自己便好随后,却不料庞德佑竟是托起茶盅,双手奉上。这般礼遇相与刚才的亲近更让承泽不知所措,一时有些慌,“将,将军,您……” 庞德佑看他局促,似定要逗弄,脸上笑意越浓,“接着啊。” “属,属下岂敢?” “我庞某从不做那逾礼之事,你接着,待我说给你缘故就是。” 见将军坚持,承泽左右无法,又踌躇了一刻终是恭恭敬敬接在手中。 两人相对而饮,庞德佑这才道,“我确是有事相求。” “将军何出此言?有事只管吩咐属下就是。” 庞德佑笑着摆摆手,“私交私事,岂敢称吩咐?” “将军于承泽有知遇之恩,如今又收留我一家老小。于公,将军是我的上司,于私,将军也并非旁人,有什么话您尽管说,承泽自当尽力。” “好,那就恕我直言了。”庞德佑略顿了顿,正色道,“我想求的是一门亲事,你我两家的姻缘。” “咳!” 承泽早已放下了茶盅可还是被狠狠呛到,一口气短险些失态。心里直叫苦,庞亦馨那般举动傻子也看得出来,原他并不上心都只为将军的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4 态度极是正,非但看得出他并无意,还常会为了小妹过于亲昵的动作而于他尴尬,遂承泽一直笃定将军妹婿这顶帽子断不会扣在自己头上。可这笃定面对此刻的提亲便彻底转了向,一边努力屏着咳,一边挖空心思想周旋,“多谢将军厚爱,只是,只是承泽尚未……” “呵呵,我何时说是给你提亲?” “嗯??”承泽一愣,再看将军面上竟是略有些难为情,更摸不着头脑,“那,那您是……” “我是为自己,向慕青提亲。我想迎娶她做我的夫人。” “不行!!” 这一声尖利,想都没想就冲出了口,待自己再反应,承泽才觉这腾地起身驳话实在是大失态。再看庞德佑那冷静带笑、毫不觉意外的眼神,承泽震惊之余猛地心慌,一时强压着落座,再开口语声也有些不得把持,“将军,静,咳,我家嫂嫂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嫁进易家,怎,怎可再提议亲一事??” “慕青她确实早早嫁作人妇,可也早早孀居深闺。我朝开明,夫妻尚可和离,寡妇改嫁又算得什么?既是嫁得,我怎的,就提不得亲?” “将军!先父母早年辞世,老太太带着我兄弟三人相依为命,如今总算熬得承泽成人当家,未及光耀祖宗,竟将兄长的未亡之人他嫁,属下,属下如何对得起先父母和尸骨未寒的兄长??” 兄长?你还有脸提他?!庞德佑不由在心中冷笑,面上依旧平和,极是体谅道,“你所言甚是。原我也是想待到今年冬慕青三年孝满再提此事,可你即将远走边疆,不得已才提前商议,还望见谅。”承泽又急急想应,庞德佑抬手制止,“你是一个明理之人,至孝不可愚孝。老太太百年之后,你兄弟二人分家另过,撇下她还是妙龄之人,就这么孤苦一辈子,你于心何忍?” “多谢将军体念嫂嫂,只是我与桓儿并不打算分家,老太太百年后也会相守度日。至于嫂嫂,我兄弟定会好生奉养,绝不会撇下她一个人凄苦伶仃!” 庞德佑笑了,“承泽啊,你这少年郎毕竟是未娶之人,怎知这往后的日子不是你兄弟诚心侍奉就可解她孤苦。待到一日,你成了亲,承桓成了亲,夫妻融融,相亲相爱,她一个寡居之人除了躲在房中枯守,又怎能分去丝毫欢愉?” “将军,我,我绝不会……” “绝不会怎样?”庞德佑拈起半盅凉茶抿了一口,淡淡道,“为了寡嫂,要终生不娶?” 这一句实在是让他哑口无言,七尺男儿,满腔热血,此刻却只觉无力,他为她争不得,非但争不得,竟连在旁人面前为自己一句承诺都不敢…… “不瞒你说,于慕青我倾慕已久,诚心想要娶她为妻。你若顾及我后院之争怕她受苦,我此刻便可诺下,妾室原就未有什么名份,送回乡即可。从此,夫妻一双人,相守白头。” “将军……” “承泽,你放心,我会好好护着她,让她一辈子顺心顺意。你若当真为嫂嫂好,就该为她应下。也算,我求你这一桩。” 一个“求”字出口,庞德佑的姿态与语声已甚是谦卑,承泽的心一时乱至极,面对这般的恳求与承诺,又忽地一片空白,他似无路可退,无理由可想,可他又怎能点头?怎能将自己的心拱手送与他人…… “将军,多谢将军厚爱,可承泽……恕难从命。家宅内院之事不便与将军言讲,可嫂嫂她已是我易家人,今生,都是我易家人。我会好好照看她,绝不会,绝不会让她孤苦无依。有劳将军挂念。” 明远斋一片静,咕咕的,只有小炉上将干的茶,簌簌的,只有窗外的雨水…… 良久,眼见着榨尽他紧张的神思,庞德佑这才开口,“既如此,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 听到这一句,为何不曾如释重负?承泽只知恍恍道谢,又尴尬一刻,起身告辞。临出门依旧不放心,回头道,“将军,老太太身子不适,恳请将军莫在老人家面前再提起此事。” “嗯,”庞德佑点头,“虑的也是,我就不要再去得罪她老人家了。” “多谢将军体谅。” 看他落寞而去,庞德佑靠进椅背,笑了…… 送走承泽,傅瞻掩门近前,施礼后轻声回道,“将军,都安排好了,可是动手?” “不急,再给他些时日去琢磨,去想。” “是。”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自从明远斋回来,承泽便再无一日安宁。曾经只苦不能相守,何曾想过会有人来与他争夺?这种心慌与思念不同,那迫入神经的恐惧与折磨无时不在,似一个醒不来的梦靥,任是心焦汗冷,也无法抗、无法挣脱…… 老太太真是到了迟暮之时,这一病就是整个春天。直到将入夏,才略略好转。承泽每日公务回来就是守在老人病榻旁,侍汤侍药,寸步不离。一来自是孝心虔诚,二来,也是期盼老人早日康复,好让他在赴边疆之前能安排合家返回江南。 这日衙中空闲,下晌没什么事,承泽便早早回府。来到西跨院见老太太歇晌未起,自己不便打扰便静声坐在一旁守着,一时听着早蝉,出神想着心事。 “老太太!老太太!!” 寂静的院中突然一连串扯破了嗓子的叫嚷,入耳极乍,失魂落魄! 惊得承泽一个激灵,正要问,就见福兴儿连滚带爬来到眼前,鼻涕眼泪哭嚷,“老太太!老太太!!” 见老太太被惊得一阵心悸,承泽恨得厉声喝道,“混帐东西!大呼小叫的,你丢了魂儿了??” 此刻的福兴儿真似没了魂儿的空壳子,看清眼前,扑过来双手扯住,“二爷!二爷!!不好了!不好了!” “混帐!!到底出什么事了?说啊!!” “三爷,三爷下了大狱了!!” ☆、第七十九章 请君入瓮(下) 承桓入狱真如晴天霹雳,老太太闻言未及问出究竟就呕出一口黑血,蓝月儿更是哭晕了过去,易家上下顿时天昏地暗。 自那一刻起,承泽就再无安闲之时,虽则庞德佑虑及他家中变故许了假,可即将随军戍边,每日营中甚是繁忙,他总不可能完全脱去,于是这一日的茶饭便再无时候,公务之余到处奔走。相与这身子的疲累,心焦惶惑更是折磨。承泽年长承桓近十岁,小家伙从小就跟在他身后,一个桌上吃,一个床上歇,情深谊厚。承泽深知自己的小兄弟胆子小、性子柔,最是与人善,书读得尚可,功夫却不过是花架子根本伤不得人!这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5 样的桓儿究竟是怎样会为了一个不着边的小戏儿打残了岳义勋的小公子?? 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在福兴儿失魂落魄的讲述中,说是前两日是岳夫人的寿,虽并未大张旗鼓地贺,却仍是在府中摆了两日的酒,并请了一班小戏儿。那日下了学,岳鸿飞吆喝着去他家后园子,说是戏班子第二日要走了,今儿特意为他们多演一出。一帮人热热闹闹地去了后台本是要找那《狮子楼》中的武松,谁知正碰上刚下场的一个小旦,就是如今京城里名气极盛的伶官儿采绿儿。 采绿儿虽是个男儿身,却生得明眸皓齿、玉软花柔,外头也传此人与岳家二公子不清不楚。这一回这么近地瞅着,又是着了婀婀娜娜的女儿戏装,一帮半大小子便都嘻笑开来,言语难免轻薄。岳鸿飞脸上挂不住,故意与采绿儿为难,一时劲头上来竟是拉拉扯扯起了羞辱之意。 这事从头到尾本都不与承桓沾边儿,可按福兴儿的说法是众人都起哄,三爷也是跟着,许是站得太近,正被恼羞成怒的岳公子抓住撒气。三爷自是不服,一时两人扭打起来。人们有上前拉的,有更起劲嚷的,乱乱哄哄。福兴儿说先还看得见两人,后来不知怎的就一堆人扭做一团,再后来么,一声惨叫,众人都惊得住了手,彼时岳公子已经躺倒在地疼晕了过去。 承桓当时就被岳府家人扭送顺天府,一堂过下来,百口莫辩!好一帮富贵纨绔!起哄的时候七嘴八舌、都不省事,做证的时候倒一个个谨小慎微、异口同声。被这一群人证和那阴森的官衙震得连承桓自己都开始相信他确是罪不可恕,待到承泽打听清楚原委,匆匆赶去,他早已在口供上画了押,只等判罪。一切这么突然,却又是铁案一般,承泽眼睁睁看着吓得丢了魂儿的承桓被上了枷铐,缉押入牢。 承泽转头就去了岳府。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若非岳义勋赶回府镇住了场面,岳家几兄弟当下剁碎了承泽的心都有。待见到嗷嗷嚎叫的岳鸿飞,承泽心大惊,这一条腿是端端废了,可也顿时明白这其中定有蹊跷!岳鸿飞虽个子矮承桓半个头,却生得极壮,承桓哪来的力道与准头能使他一招致残?可面对伤者之痛,又是高高在上的岳大人,承泽只能低声下气,更是单膝跪在哭得唇色泛青的岳老夫人跟前儿,声声赔不是。 从岳府出来,承泽打听清楚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借着在岳府家学读书、想与尚书大人套近乎的各种权贵之子。咬着牙一家一家走,一家一家求,指望能有一个看清当时的状况说句公道话。有的人家是世代为官,还给他老易家个面子,应对几句;有的人家则是朝中新贵,根本就不把这几十年前的名望放在眼中,连大门都不让他进。一次不行两次,一日又一日奔走,嗓子都求哑了,承泽也不过问到寥寥几句,都是一口咬定是承桓下的狠手。其实这结果也在料想之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家家都在想着如何弥补与岳府的关系,哪还会与已经认了罪的易家亲近。 入夜,一场大雨。夏天的雨势猛,偶尔还带了盐粒大的雹子,黑暗中捶打得人抬不起头,薄薄的衣衫顷刻就透。 又是奔波了一整天,滴水未进,踏上府门前的台阶,一身的空乏被雨水浸透,承泽的脚步拖沓无力。 进得府门,雨中迎来了主仆二人,庞亦馨接过丫鬟手中的伞勉力为他遮挡,“怎的不着人跟着?福能儿呢?” 听她竟都不问他今日如何,可见如今的努力都是怎样徒劳,一身湿凉的雨水,心也冷透,承泽没有力气答,也没有力气客套,只任了她一路随着走。 “哥哥今日亲自去过顺天府了,免去了那一百杖。” 开了口却出不了声,承泽使劲清了清干涩的喉,这才道,“多谢庞将军。” 听着这嘶哑的声音疲累至极,庞亦馨好是心疼,“你别太心焦了。此刻外头乱,倒不如先在牢中。况都有人打点好,受不得罪的。待过些日子,岳家那边慢慢平复些,哥哥会再去说情。” 承泽苦笑笑,心凄道,等不得那么多时日了。其实撇开冤与不冤,只这一条腿,哪怕就是岳义勋本尊的一条腿也绝不至于要了承桓的性命,顶多几年牢狱之灾,虽是苦些,可也不是熬不得。可是,只要进了牢房,病疾、伤痛就只能听天由命!这些日子与那几兄弟照面周旋,明知他们此刻肝火极盛,可一个个竟变得极为隐忍,只那眼中的阴狠与仇恨让人不寒而栗。承泽心知就算岳义勋这睚眦必报的老匹夫能放过承桓,膝下这几个混蛋儿子也绝不会让他全须全尾地走出来!到时候有官牢做遮掩,一个伤病而残、而死的囚犯顶多责牢头失职,天大的冤情无凭无据只能生生吞咽! 许是人们都深知此事远未结果,也许是都忌惮如今在皇上面前正当红的岳义勋,清流也好,污流也罢,如今这一场私怨,谁都不想沾惹,一夜之间几乎所有的人都对承泽退避三舍。只有与老易家尚有交情的几位老臣在老太太亲笔信的恳求下出面讲和,可怎奈,那是人家亲亲骨肉的一条腿,旁人说什么都觉得轻飘飘不够分量。且官衙又似乎已经给足了老易家面子,判得合情合理,甚或还略偏轻,一时堵住说客们的嘴,再不好开口。 遂有老世伯悄悄给承泽出主意,说如今除了当今圣上,能让岳义勋真正买帐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左相褚开诚,一个就是威远大将军庞德佑。左相处,老太太说不能去,且不说一个小儿斗殴的案子劳动宰相实在有失尊重,更况认罪伏法,那要命的猜测根本就上不得台面说。如此,便只剩了一条路…… 脚步不由停下,怔怔看着身边人……小小油伞下,两人这么近,黑暗湿凉的雨气中依然能嗅到她身上那暖暖郁郁的花香。此刻她也是莫名,不知他为何停下,微微蹙眉看着他,眼神那么真心,那么亲切,如此痴痴对视又让他看出了些许羞涩,粉扑扑的脸颊轻轻泛红。以往从不曾留意,此刻,竟成了他求生的良药,致命的毒酒…… “亦馨,” “嗯,” “你回去吧,别送了。” “雨大,你……” “已经淋透了,不在乎这一点了。” “……哦。回去让紫螺炖碗姜茶给你喝。” “知道了。” 看着他颓颓离去,灰白的雨幕中迅速隐去,看不见了……庞亦馨鼻子一酸,眼中噙了泪。曾经不知道心里有一个人会是怎样,只想着要挑个好夫君,只想着嫁过去要做得主,要让夫君像自己兄长这样疼她,宠她,任由她。如今,心里真的有了他,竟是什么都不求了,只盼能在他身边守着他,看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6 着他,一刻也不离,哪怕,哪怕他心里不是她…… 转身往回,一路心情寡落,明知这是哥哥的局,可看他受难,自己的心好疼。一眼望到明远斋还亮着灯,脚步不由加快,赶紧去问问这何时才是个头! 急急推门而入,见兄长正伏案写着什么,听她进来也并未抬眼。庞亦馨走过去,“哥,哥!” 庞德佑这才停了笔抬头,只这一身的雨气与焦急就知道小妹所为何来,“又去接他了?” “……嗯。” 庞德佑轻轻叹了口气,沾沾笔继续书写。 “哥!”庞亦馨绕过案来,“他已经走投无路了,你还要撑到什么时候?” “心疼了?” 听兄长揶揄,庞亦馨一阵脸热,口中拙道,“你,你也知道岳家那帮混帐东西什么都做的出来!我,我是担心……” “是你说了,非他不嫁。” “……嗯。” “后悔了?” “不悔。” “真的?” “绝不悔!” “那就沉住气,安心等着他下聘。” “哥,他,他真会么?” 庞德佑笔微微一顿,唇角一丝冷笑,会,一定会。他易承泽断舍不得把慕青拱手相让,那他就只有这一条路。到时候,慕青他就算护得住人,也留不住心了。等了这些年,不在乎再多等些日子……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黑暗中,承泽昏沉沉躺在床上,一时眼前是桓儿那惊恐无助的眼神,一时是静儿,他那安安静静、听天由命的静儿,心如刀绞…… 祸从天降,桓儿命悬一线,他被端端逼入了死角。只知道岳义勋会买庞德佑的帐,竟是不曾想到,易家本就住在庞府,岳义勋依然行事至此、丝毫不留情面是为的什么??只为同朝为官,岳义勋远比老易家更了解庞德佑!深知此人心狠手辣,绝非攀交情、讲义气之辈,虽则自己的义子在他手上,却依然断定他绝不会为了所谓的忠良之后而下狠手与他岳义勋为敌! 老易家算什么?他易承泽又算什么?!可自己实在是走投无路,只能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去求他。大将军自是一贯亲切,只是话也说得很明白,那是人家的亲儿子,我如此一个外人,不疼不痒地求情,至多只能减刑。将心比心,若是至亲之人,有罪无罪都好说话,哪怕就是争到圣上跟前儿,我也不至辞穷。这钉子好软,却又在情在理,明白的意思就是除非是至亲之人,否则,他力所能及也就到此了。 至亲?什么至亲?除了庞亦馨,只有他的妻是他的至亲!承泽恨得一拳砸在床棱上,他想要的是静儿!是静儿!! “二爷,二爷,”紫螺在门外轻声唤。 “……嗯?” “姨奶奶来了。” “快请。” 承泽强打着精神起来,赶紧整好衣衫。未待他跨出卧房门,两眼红肿、面色憔悴的蓝月儿已然来到门口。 “姨娘,请外……”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人扑通跪地。 “姨娘!”承泽大惊,双手搀扶,“你,你这是做什么?” “承泽,我求求你,救救桓儿,救救我的桓儿……” “姨娘,你放心,我自是会尽全力。”承泽边应着边去拉她,却发现这人似是铁了心,动都不动,因劝道,“姨娘,你可是还有话?先起来,起来咱们慢慢说。” 烛光中,蓝月儿一张脸消瘦、惨白,凄然的神情冷冷冰冰,“承泽,昨儿你跟老太太合计得怎样了?” 这一问,承泽一时语塞。庞德佑的话他不能全瞒着,老太太那边自是想不到静香头上,只当人家说的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相识也不过一两年,谁也不会轻易为了旁人去得罪吏部尚书,此番确是强人所难。只是,那“至亲”二字也印在了老太太脑子里,成了至亲,是否就有回转的余地?死马当活马医,只能抓住这最后的稻草。可如今,临时抱佛脚去攀亲已然有些生硬,更况,要娶的还是自己并不喜欢的庞亦馨,老太太一时唉声叹气,救一个孙儿,要搭一个孙儿,这可如何是好? “承泽,你说话啊?” “老太太觉得如今去硬跟人家攀亲怕也不成,还在另想法子……” “另想法子?”蓝月儿语声绝望,“还要想到什么时候?桓儿还能撑几天??” “姨娘,你放心,我……” “放心??那岳家兄弟在京城是如何的名声你不是不知道!为了一个青楼花魁,那岳家老三可是生生弄死两条人命!到头来,也不过是送到南边避了避风头,如今,还不是在京城耀武扬威?!那只是个不相干的花魁,这可是他一个娘肚子里的亲兄弟!!”蓝月儿越说心越抖,一时无法把持,声嘶力竭,“人家的兄弟如此,可咱们呢??承泽,桓儿襁褓中就没了爹爹,只能指望你,只能依靠你!可你,你竟是为了一个女人,要折了一脉相连的手足!” “你,你说什么??” “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庞将军春天就跟你提过亲,想要静香,却是被你驳了面子!” 承泽大惊失色,“这,这是哪听来的混话??” “承泽,我的二爷,”蓝月儿并不理会他的问话,只是眼中的泪扑簌簌地掉,“我明白你的心,我知道你是舍不得静香。我也舍不得,遂我一直没提。可是承泽,事到如今,咱们只有这最后一个法子。要么,你娶庞家小姐,要么,就把静香嫁给庞将军……” “不行!!”承泽失神大喝,“绝不行!” “承泽!!时至今日,你难道还不省事?这辈子你和静香成不了了!原你可等着老太太百年后自作主张,可如今你身在官中,庞将军又看上了静香,你当真以为他会让你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成就这乱了人伦的姻缘??你不中意庞亦馨可以不娶,往后有了好人家的女儿咱们再做打算,可是静香,你得不着了,把她给庞将军吧,承……” “闭嘴!!静儿是我易家人,生死都是我易家人!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碰她,除非我死!!” “易承泽!!为了这个女人,你已是于那亡去的大哥不义,如今,难道还要为了她搭上兄弟的性命??你究竟有没有良心??” “你!!”承泽一时气血上涌,“我要如何搭救我的兄弟不用你来操心,滚!!” “哼!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劫狱?好,你去!你去!!我不怕死,只要你们兄弟远走高飞,我就是千刀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7 万剐也不在乎!你怎么不去?还是舍不得她吧?也怕这诛连九族灭了她慕家庄吧?!” “滚!!” 蓝月儿起身,一脸的泪,一身轻飘飘,哑声道,“我这做娘的心,就是即刻要了我的命去换桓儿我也舍得,今后你于我如何,我都无所谓。明日,你若不应下庞家小姐的亲事,我就去告诉老太太,庞将军想要的,是静香。” ☆、第八十章 痛舍心爱 雨在半夜的时候停了,阴云在滴滴哒哒的残漏声中悄悄散去。夏日天短,日头早早爬了上来,蒸得空中潮潮的,带着湿濡的暑气。 大晴的天,亮得耀眼。 洗漱罢,承泽收拾得整整齐齐坐在床边,眼窝有些塌,一身银白的薄绸袍趁得消瘦的脸庞更似泛青。愣愣看着窗外,阳光点在浓绿的叶子上,随了风,一忽儿这片,一忽儿那片,恍恍的。眼中干涩得疼,却是合不上,好久眨一下,血丝越红。这知了怎能叫这么响,竟是燥得如此么?可日头却是冷的,跟他的袍子一样…… “爷,爷?” 人回了神,眼睛仍一时滞着转不动。抬起手,将捏着的那封信递了过去。 福能儿看着那信上的名字,心一跌,“爷,真的……要去么?再没别的法子了?” 那僵直的眼睛终是忽闪了一下,抬着的手却纹丝未动…… 福能儿攥紧着拳,硬候了一刻,可眼前的人、周围的所有都似随着他这一候冻住了,再无动静。一咬牙接了过来,麻利地揣进怀中。再看主子,正对上那略是询问的目光,立即低声应道,“只见慕大爷,只传一个字:快!” 见那神色一黯,福能儿行了礼,快步离去。 知了声乍起,一声拖得好长,没了气儿一般……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天又亮了。 静香抬头,轻轻吹熄了瘫软的烛泪上颤微微的火苗,房中昏昏的光便慢慢鲜亮起来。眼前的景物脱去了朦胧的烛影,形容真切又生硬。有些刺眼,安安静静的人便莫名牵起一丝心慌,怎的这么快就又是白天了? 低头看手中的绣,半枝竹,几片叶,依旧只是白丝帕上绣线勾画的死物,有些无奈。这银针一样细致却怎的就是不如那柔软的笔尖,在她手中总是僵硬,一针下去,就是一个不能回头的点,抹不掉,润不得,除非将那线剪断,重头来过。摸摸那微微凸起的叶子,左右端详,怎么看都不大像,不觉轻轻叹了口气,如今她的记性越发不好了,怎的都不记得那小珠簪上的一片究竟是怎样的。 不得精致的懊恼早从学绣那日起就有,磨至今日,倒似有些赖皮了。不善就是不善,他横竖……不会说不好。每次这么想着,心就安,那银针牵了线,便又在手中走起来。 房门外有了轻微的响动,静香并未太在意,只是一丝念头想,今日老太太起得这么早? 吱嘎嘎,碧青的纱帐外,轻轻的门响。手中的针一顿抬起了头,这门一日只开三回,此刻荷叶儿尚在里间儿睡着,会是谁? 隔着薄薄纱帐,隐隐的身影,与那明亮的晨曦一起印在她眸中,如那拙绣般成了虚浮的画面。静香放下手中的绣,慢慢站起身,目光随了那轻轻的风动,手不知觉便是攥了衣角。 纱帐撩起…… 这人……好久不见。此刻正慢慢向她走来,不大的屋子,寥寥数步。她想迎,想露个笑,至少……也要说一句迎客的话,可她不争气,那步子那么慢,那么拖,却怎么都似扼在她颈间的手,每往前一步,就紧一分,紧得她喘不得气。心死死攥成一团仍是挡不住往下沉,唯剩的力气只够支撑呆呆站着,脑子里什么都不敢想,只知道这辈子从未像此刻这般这么不想看到他,这个她朝也念,晚也念,一点一滴都牵着她命的人…… 终是来到眼前…… 他垂着肩,薄绸的银袍勾出身型消瘦,突突兀兀的;脸色那么苍白,那么憔悴,挫败与羞耻早已碾碎了尊严,此刻却依旧似一块巨石压得他抬不起头…… 这么近,牵心挂肠的熟悉如风沙肆虐般扑入她眼中,钻心的酸痛激出满满的泪。眼光模糊,见他的身子慢慢矮下去,静香只觉扼在颈间的手突然松开,心一刻就沉了底,最最深底处那紧紧握着的一点希望,随着那双膝砸地的声音碎得干干净净…… 痴怔只是一刻,她瞬时就缓了过来,张开颤抖的双臂将他紧紧抱住。泪与吻,斑斑落在他的发顶,用力吸气撇开鼻中酸涩,深深嗅着他的味道。老天,她为何总是让他为难,让他苦……恨自己,恨自己!她的命早就注定,却为何不肯死心,非要拖着他、粘着他,累他丢不开,好好的青春年华这般苦痛!如今,桓儿命悬一线,他被逼无奈,自己不能为他分解半分,还要苦他割舍不下。该放手了,该放手,却怎么身子颤、手臂越紧,抱紧他,抱紧他……曾经是太奢侈了,此刻私心疯了一般嘶喊,求老天栓住日头,拖住这最后一刻…… 埋在她怀中,筋骨都软去,闭着眼睛,只浸在那清香里。这温柔蚀骨再也不能有了,今生今世,都断绝在此刻……他是该愧的,可羞耻与悔恨都不及此时心痴心痛的万分之一。不敢抱她,不配抱她,说什么对不住,说什么万般无奈,便是生死的借口也挡不住这残酷的实际,他终究……是不要她了……原先只当她是他的命,此刻才知是比命还重的心疼。她没有怨,安静没有声音,他却疼没了力气,一丝气息恨,若是他死能是个选择该多好…… “抬头……抬起头……”吻着他,轻声求他,可他依旧那么沉,那么无力。不能等了,她没有时间等了,不再犹豫双手捧了他的脸颊强着扳起他。一把抹去自己的泪,狠狠屏住,不能再让泪模糊视线!目光一寸一寸,啃噬般贪婪,这容颜,她绘了千遍万遍,梦了千回万回,却怎么总是不能尽占所有。往后的岁月两世相隔,再不可见了,心慌难耐,抬起手,纤纤玉指柔软软抚过他的眉、他的鼻,唇随着手指仔仔细细地贴着、吻着,眼睛不中用了,此刻便要把他一点点锁在指尖,腻在唇边,深深刻进心里…… 静儿,静儿……嗓子肿痛,再出不了声,只有如耳语般忽有忽无的气息,只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唤。泪缓缓打湿了她的唇、浸苦了她的吻,男儿脆弱,裹在香软的怀中,不及女孩儿家半分坚强…… 他不是个男人,不是人,丢了她,他再不是个人…… ______________________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8 ______________ 如何向庞家提亲,老太太与承泽合计了又合计。门当户对是曾经的老黄历,如今实在不可同日而语,又是恰恰这一求人的当口,再怎样遮掩都脱不去这攀高枝、抱佛脚的尴尬。怎奈命危情急,承泽只得硬着头皮拜叩明远斋。大将军的态度实在是意料之中,淡淡一笑,便将老易家的痴心妄想拒于千里之外。理亏便气短,被端端驳了面子,也只能哑巴吃黄莲,因由都不好问出口。 庞德佑这边拿腔拿势不肯松口,那边生生急坏了芳心难锁的庞亦馨。眼看着心上人屡屡碰壁,再顾不得什么闺中矜持、什么兄长谋略,悄悄把自己的八字给了易家去合。结果甚是喜人,两人果然是相生相合、天造地设。庞亦馨便又欣欣然指点承泽去求了李侍郎亲自登门保媒,庞德佑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只是,这一桩亲允是允了,却也不过是初定,正式纳征接聘尚不合时。一则,易家小爷尚在狱中,作为二哥此刻娶亲实在不妥;二则么,这桩婚所为何来明面儿上可以不提,暗里却万不可不省。遂允亲两日后,庞德佑便为妹婿之托亲自扣开了岳府大门。 一切均在掌握之中,庞德佑登门并未多费口舌,寒喧问候之后便将这场交易的底牌以亲情做难的架势摆了个清楚。岳义勋闻言震怒,脸色阴沉骇人,似只碍于官中同僚方才极力屏着火气没将客轰出去。庞德佑看在眼中,心里冷笑,这老匹夫无甚真本事却混迹官场二十多年、步步高升,绝非血热义气之辈,而是深谙择利行权之道,自易庞两家定亲他便早该在心中合计好了交易底线,而自己开出的价远比他的期望高,此刻摆出一副痛惜爱子的模样与人看,不过是做戏罢了。可怎奈此番打的就是血脉亲情的牌,遂庞德佑虽心里厌恶却也只得随他做戏,给足面子,代为妹婿赔不是,肯请尚书大人高抬贵手。 庞德佑造访后,顺天府不日便知会岳府,称曰凶手身染恶疾、恐不久于世,一来虑及牢中他人安危,二来体念其家中八十岁老祖母最后一面之请,欲破例将凶手解禁,遣回府中安命。作为被害一方,岳府大度允下,尽显尚书大人爱民体谅之心。 接回承桓,易家是又喜又痛,一时门里门外泪声连连。从未吃过苦的小公子这一番牢狱之灾虽并未受得多少皮肉之苦却真真是吓着了,回府第二日便沉沉病倒。急急请了大夫来,才知虽是高热却并无大碍,日夜守病的承泽这才放下心来。 安顿好承桓便到了正式纳征之日,老易家感戴恩德,重礼重聘,将军府虽未大张旗鼓,却也特意为此摆了定亲酒,而座上宾么,便是吏部尚书岳义勋。幼子的残依旧刻在心里难忍难消,可换来威远大将军朝中相佑,值此内阁重议首辅之时,这于他真可谓如虎添翼、实是难求。遂这一天登门贺喜,岳义勋满面笑容,诚心诚意。在庞德佑的引见下,承泽再拜岳义勋。落在旁人眼中,化干戈为玉帛,大将军从中斡旋、护佑忠良之后也成为一段佳话。 诸方各得其所,定亲宴上其乐融融。承泽一身鲜艳的喜服,日头下甚是耀眼。羞耻至极,早已不愿多看自己一眼,多想自己一刻,只尽全力活着,可一边麻木地应酬着场面,空荡荡的心深处一点点知觉却还在惦记,不知这乐声可传到了西跨院,那一身素白之人如何耐得…… 酒酣耳热、推杯换盏,人们喧嚣着、欢笑着,一个个油光满面、形容可憎!恍恍在眼中只如庞大的怪物,张着血盆的口,肆无忌惮!喜乐忽地尖利,直喇喇刺入耳中,承泽的头突然炸裂了一般,人一时颠狂,猛地站起身,只想大喝,滚!统统都给我滚!! 只是未待他喊出声,就听耳边家丁来报:“回二爷,慕家大爷来了!” ☆、第八十一章 代兄休妻 千想不到,万想不到,慕峻延千里奔波,居然踩着定亲的喜乐声进了门。事到如今,承泽再不指望能从任何人口中听得一个谅字,只想了断得轻些,再莫让她多受一点伤,安静静地去。只是背信弃义、一个“人”字已被自己端端辱灭,老天又岂能放过他?今后如何一日一日熬过那剜心的愧疚与思念且不提,此时此刻,便是要弄出这比戏台上还要出彩的巧合,极尽讽刺…… 按说正是宴时,作为登门下聘的新姑爷他断不该撇下娘家舅兄与贵客去招呼自己寡嫂家的人,可一想到慕大哥那冷静的眼神,承泽就一阵心慌,遂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悄悄附在庞德佑耳边恳请。庞德佑闻言微笑晗首,说“来得好,有请贵客。” ,承泽不及细想这话中之意便匆匆离席去迎。 自接到信,慕峻延便快马启程,一路风尘已然将初闻时的震怒与仇愤磨去许多,可此刻看着那远远迎来、一身喜服之人,依然恨从中来! “慕,慕大哥,这么快就到了?路上可,可还好?”急步而来、穿堂过院,话在心里斟酌再斟酌,可见了面竟是这么磕磕绊绊,一句问候说得如此不妥! “人呢?”相与他的虚饰寒喧,慕峻延直接了当得毫无情面,热辣辣的日头下,一双冷目看得承泽额头生汗、浑身透凉。 “慕大哥,一路车马劳顿,你,你先请……” “易承泽,即刻。” “……是。” 再不敢多争一句,抬手做了请势,承泽微低着头恭敬侧身在前引路。 进得府来,喜乐声越响,入在耳中,一个恨,一个羞,两人面上都是难看。原本俗礼中纳征之日并无定亲宴这么一出,此番安排不过是庞德佑借机为易岳两家讲和,遂除了证媒人李侍郎一家外并未再多请他客,宴席便也如亲朋相聚般甚为亲和地摆在了花园水榭。此刻承泽引着慕峻延往西跨院去正是要路过花园,心里合计该不该与两方引见,虽说两妯娌的娘家人实在是八杆子打不着、见不见都无甚要紧,可毕竟寄于将军府中,刚才又已经知会过,此刻悄悄隐去不见似是不妥。 眼看将到花园月亮门,承泽缓停了脚步,“慕大哥,可否随我与将军一见?” “不必。”冰冷冷两个字,慕峻延似是周身寒气。 “慕大哥,将军他已……” “允清兄!” 承泽正是尴尬想劝,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亲切的唤声,抬目看竟是庞德佑亲自相迎。未及惊讶,人已近在跟前儿,拱手施礼,“不知允清兄大驾光临,不曾远迎,恕庞谋失礼。” 听庞德佑甚是亲近地唤着慕峻延的表字,可再看慕峻延的神色显是出乎意料,承泽一时吃不准这二人究竟是何交情,只得硬着头皮道,“慕大哥,这便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69 是庞大将军。” 时隔三年,慕峻延依然一眼认出这华服主人便是三年前为寻慕青画作造访过慕家庄的京客。记得当时留在府中小住,两人曾一起下棋品茶、赏评慕青之作,甚是谈得来。那时虽未刻意留心,慕峻延却也看得出这般举止气势断不是普通商客,可此刻竟以威远大将军的身份出现在眼前依旧让他有些吃惊。慕青,寻画人,易家寡嫂,易家舅兄,这究竟是何等境况?慕峻延不由双眉一蹙,心生异样,可这场面之上却不得不略带了笑,拱手应道,“将军有礼。” “如此见外。”庞德佑并不见慕峻延的冷淡,含笑邀道,“来得正巧,今日正是小妹定亲之日,允清兄一同宴上共饮一杯如何?” “将军,”未及慕峻延应,承泽竟是逾礼先接了话。毕竟引见慕大哥给自己的舅兄已是让他无地自容,若再请人家饮定亲酒,他实在没有那个脸皮和勇气。“将军,慕大哥此番前来是有要紧家事,老太太正候着,恐怕……” “哦,原来如此。”庞德佑甚是体谅地点头,“是我虑的不周,该是先去拜见老太君才是。” “多谢将军。” 庞德佑于慕峻延道,“多住几日,你我再叙。” 慕峻延拱手辞别。 目送二人离去,庞德佑面上的笑容渐冷,易承泽,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 一路来到西跨院,老太太早已得了信儿在候着。自从承桓出狱,心落了地,老太太的身子也一日比一日见好,今日定亲宴上还亲自往前头去见过了岳义勋。怎奈岁数不饶人,这一番折腾便又是不支,原本回到房中服了安神汤要小睡一刻,却闻听慕峻延到了,于是强撑着起来重穿戴齐整,命人撤去软榻,威严正坐。 两亲家相见,长辈晚辈本该好好客套一番,怎奈二人都知道此番所为何来,虚礼之下,竟是多一分笑容都勉为其难。一杯清茶敬过后再无动静,炎炎夏日,场面冷得人心寒。 承泽在一旁孤零零的站着、看着,他们都曾是他的至亲之人,多少次梦境中为他喜庆地迎娶他的静儿、他的娘子…… 这一刻的冷漠与仇恨,一切都破裂,多拖一刻都不能够了…… “请大奶奶。” 这一句声哑语轻,却刺入老太太耳中激起一股心火,这个贱人!不守贞洁、不安妇道,害我老易家先折去长孙又辱没了次孙!门庭败坏、家宅不宁,如此淫/妇合该依族法幽禁而死!如今,自己却一时心软应下那痴心的孙儿要放她走!如何对得起祖宗?如何告慰苦命的轩儿?!手紧紧握着龙头杖,苍白的老皮抑不住地颤。 里间的房门轻轻打开,走出了素衣素孝主仆二人。 一路来,食不安寝,夜难成寐,小妹肝肠寸断、伤心泪流的场面在自己眼前演了又演,可这一见,那形容枯冷、只如一片薄纸般支撑的人依然让他的心震颤不已!人在魂离,她死了,已然死去了!一刻急怒攻心,慕峻延恨不能将易承泽碎尸万段!! 眼看着小妹恭恭敬敬就要给老太太下跪,慕峻延腾地起身双手扶住,“静儿!” “哥,你……” 那泪朦朦的双眸看着他有些呆怔,慕峻延强忍着缓了声,“别怕,哥这就接你走。” 回头看向承泽,承泽赶紧上前,双手递上一封信。 “慢着!!” 慕峻延正要接,猛听得龙头杖砸地,老声怒喝!“你当我易家是何处?是尔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村乡荒野之地?!” 慕峻延一声冷笑,“您老太抬举自家了!村乡荒野也是清白天地,岂是您这纵子行凶、草菅人命之人间炼狱可比?!” “混帐!” 老太太气得老筋粗爆,“贱人犯下七出之罪被休出家门,未及夫家宣罪,身为代父长兄你不愧己教导无方,竟还有脸为其争辩、泼口辱我门庭,读书人的羞耻何在?!” “七出之罪?”慕峻延扫了一眼承泽手中的信封,果然见“休书”二字端端正正,脸色顿时阴沉,“今日我来是应你易承泽代兄和离,你竟是要以罪休妻??” “慕大哥,”为了与静儿一条生路,承泽两边周旋,万般为难,此时此刻怎能说出在给老太太阅过之后他已然改了那书中内容,只得恳求,“只是一张纸而已,慕大哥你先收下……” “我静儿无罪!绝不受这无妄之名!” “放肆!”老太太狠狠/戳/着杖站起,怒对承泽道,“收回此书!既是私议不成,明日便交予官中公断!” “您尽管请便!官府、公衙,我慕某奉陪到底!静儿,随为兄走!” “你敢!!来人!” “老太太!”眼看着要僵,承泽赶紧上前扶住,低声劝,“老太太,咱们刚从顺天府领了情,满城的闲话尚未散尽,此刻再去弄出风波,岂不是惹人笑话?不为易家,也要顾及将军的颜面,老太太……” 老太太一声声老气粗喘尚未平息,就见那单薄凄白之人推开哥哥的手走了过来。面对老人道福行礼,直起身,从承泽手中轻轻抽出那封休书,“多谢。” “静儿!” “哥,走吧。” 这般屈辱实在是欺人太甚!一向沉稳、凡事不惊之人也再难咽下!可眼看着小妹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分明已是无力强撑,慕峻延再是不忍,只得应下,“嗯。” 主仆三人相携离去,老太太身子一沉,承泽一把揽住,小心地服侍着落座,又紧着招呼人抬了软榻来。安顿好老人躺下,见那老目紧闭不再搭理他,这才轻声辞别。 一出了房门,大步急赶。远远望见了,便奔跑起来,心似燃了一团火,这是他的主意,这是他的决定,此刻怎的悔得肝肠寸断…… 急步声声,慕峻延终是转回身,端端拦在当前。 “慕大哥,让我,让我送……”他轻声求着,毒日头下卑微得如那踩在脚底、短短的影子…… 慕峻延冷冷的,没有一个字,只是看着他。时光像是凝结,承泽只觉得自己在那目光和曾经的信誓旦旦中越来越虚小…… 她走了,他僵在原地,再不敢多迈一步,看着那再没有回头的身影,眼睛突然模糊,什么都不见……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夏日连续的燥热终是在一场秋雨后开始慢慢散去,娇嫩的花草被雨水打去些势头,略显零落,却依旧热热闹闹地挣着北方秋冷前这最后的颜色。 承泽领了公务往大宁都司去,一走就是小半个月,这日将近傍晚才回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7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0 到京城。本想即刻往兵部述职,却见天色已晚,不如明日一早再去。回到将军府中,不及回房洗漱更衣,先往西跨院去问安。一来自是挂念老人身体,二来么,婚期在即,成亲后他便要随军戍边,走之前要安排举家返回江南。 老太太自那一场病后,又接连受了心累,虽是脱了病症,身子却大不如前。承泽看在眼中,甚是担忧,如今已是秋凉,这一路上怕是受不得风寒。老太太却笑笑说此刻不走,一日一日过,人越老,越不中用,到时候便想回都回不去了。承泽想安慰一句,竟是找不得话来,只得默然应下,心头怅然…… 从西跨院出来回到自己房中,紫螺已是备好了梳洗的热水。承泽脱去外袍,只着了中衣。待洗罢抬头,竟是不见手巾,正是要叫紫螺,忽觉手腕被轻轻握了,才见不知何时庞亦馨已是侍候在身边。此刻抬手轻轻柔柔地为他擦拭,眼中那么疼惜,面上无半分羞涩,似是一件她惯常之事。两人这般近,那身上的馨香扑扑着钻入鼻中,承泽心里一阵燥,不好恼,只小心地拦了接过手,“我自己来。” 庞亦馨没争,走到桌旁斟茶,“可去过衙门了?” “太晚了,明日再去。”承泽匆匆将衣袍穿戴齐整,犹豫一刻,也在桌旁落座。 “哦。”庞亦馨递了茶给他,“你们何时启程?” “十日后。” “这么说咱们成亲三日后你就走了?” 承泽低头抿茶,“嗯。” “我也去。” “咳!”承泽一呛,“你说什么?” “我要随你一同去!” “这怎么能行?”承泽断然回绝,“我是去镇守边疆,又不是游山玩水,你去做什么?” “一去就是三年,我,我等不得!” “等不得也得等!那是边疆,是浴血杀敌的地方,又不是放了外任,还带得家眷!” “这些年根本无战事,哪来的杀,哪来的敌?更况,又不是要随在营里!秦良一家子都跟着在边城,你是副将怎的就带不得家眷?我听说军士们都有在当地成亲的呢!” “旁人是旁人,你又如何受得边疆之苦,不行!” “怎的不行?只要有你,我什么苦都吃得!” “何苦来!”承泽不耐地站起身,“但凡有闪失,我如何向将军交代?!” “就知道你会拿哥哥做挡箭牌!”庞亦馨委屈得两眼泛红,“我已经跟哥哥说了,他都应下了!” “那也不行!” “承泽!” “二爷!”两人正是僵持不下,就听门外福能儿急匆匆来报,“二爷!” “何事?”承泽赶紧过去应。 “宫里传话出来,要你即刻进宫面圣!” “什么?!”承泽一惊。 “进宫面圣?”庞亦馨也是不解。 只是此刻哪还容得多寻思,承泽赶紧换了官服,撇下庞亦馨匆匆离去。 …… 来到宫门,早有小太监在接。承泽不敢多问,一路跟着走心里不断打鼓,这是为哪般?除却当日应试中榜被皇上召见,此后别说面圣,他这小小官阶,连靠近宫门的资格都没有。今儿这是怎么了?心不由攥紧,脚下更是谨慎。 进得正殿内,耳中虽是听得人声,却依然觉得空荡荡,那金碧辉煌都似透着阴森的冷光。承泽并不敢抬头细看,大礼跪拜,“微臣易承泽叩见皇上!” “平身吧。” 这该是皇上的声音,甚是随和,更让承泽摸不着头脑,正谢了恩要起身忽闻清亮亮一声唤,“七哥!” 承泽猛一怔,未及反应就又听得座上传来洪钟般爽朗的笑,“这就是咱们老七啊?” ☆、第八十二章 一箭双雕 夜深了。空中无月,寂静而黑暗,只几颗星斗稀稀拉拉、远远地闪着。初秋的风清爽柔和,拨着树梢轻动,丝丝凉意应着夜越觉深静…… 宫门外,皇家驿馆中,灯火整齐,岗哨森严。正院的青砖台阶上缓步踱下一位男子,万籁之静中传来轻而有力的马靴声。此人身高七尺有余,阔肩束腰、高大却不莽憨,宽硕的蒙袍依旧掩不住那英武挺拔的身型。此刻踱着步,浓眉微蹙、面色冷静,手习惯性地握着腰间的刀柄,高挺的鼻梁下一双鹰眼犀利而谨慎。这便是护卫瓦剌可汗乌恩卜脱进京的六将军赛罕。 与往常一样兄弟二人又聊至深夜,从三哥房中出来,赛罕依然精神烁烁、毫无睡意,明日便是此番中原示好的关键之日,万不可掉以轻心。一路在驿馆中仔细查看,所有的戒备除却大门之守,都换的是自己精挑细选的人,三哥初掌汗权尚不足一年,此刻虽说中原人不至起灭毁之心,也要谨防有旁人钻空子,趁机挑起事端,酿成大祸。 每一处岗哨都巡视过后,赛罕又叮嘱了一番侍卫头领,这才转身往自己院中去。一进院门便看见房中烛灯映照,窗纸上一个恍恍的身影,不觉嘴角一弯,心道这丫头算是死缠上她六哥了。 一脚踏进门,人还绊在门槛上,那房中人便急急迎了过来,“怎的才回来??一日见不着么?有什么好说的?这么晚碍着人家,也不怕三嫂轰你!” 赛罕拔拉开沙半鸡一样聒噪的小妹,自顾自脱了外袍,走去盆架旁洗漱。待拾掇齐整再转身,才见那丫头嘟着嘴,抱了双肩气哼哼地盯着他。 赛罕斜了她一眼,“还不去歇着?当心明日在金殿上打磕睡,那可是砍头的罪过。” “哼!这事要是等得,你当我愿意大半夜地折腾?!”眼看着六哥不紧不慢地坐下身,斟了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丹彤急得火蹭蹭冒,腾腾过去,一把夺了杯子,“火烧眉毛了,六将军!!” “怎的就等不得了?” “还有六天!!还有六天七哥就要娶那个什么庞亦馨了!” 赛罕不以为然地笑笑,又斟了一杯茶润了润喉,“老七那个事哪是什么火烧眉毛?眉毛早就秃了。中原讲究下聘定礼,自聘日起,他们已然是夫妻。要是火,早就烧着了、燃尽了,这个时候谁插手都是一手灰。” “下聘礼就算夫妻?那已然是夫妻的呢?就不算了??” “算,当然算。可抛妻的决定是他老七自己做的。如今那一个早已被休至千里之外,今生今世再也不烦着他了,这不都是顺着他的意来的么?这会子热热闹闹地张罗着亲事,满京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怎的偏偏咱们来了,倒成了他的委屈了?” “什么顺着他的意?七哥那是被逼无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1 奈!他,他心里苦着呢!”丹彤边辩着,边又禁不住哽了声。昨日久别重逢,她多想与七哥好好叙叙旧、吐吐心事,总以为两年过去那对交杯盏早已派上了用场,却怎能料到如今是劳燕分飞、肝肠寸断…… “被逼无奈?”赛罕冷笑,“凡事都有因果,既然成全了自己的因,自然要受着这必然的果。我听说当时人家庞府可是不允这门亲的,老七怎样了?他是日日求在门下,到处求寻保媒之人。情急之切、趋利之心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当庞德佑是傻子?” “那照你这么说,既然庞德佑知道他是为了救兄弟才来求亲,为何还要把亲妹妹给他?可见也不是个念情的!既如此,咱们破了这桩婚,也不会怎样!” “你气糊涂了?亏你还叫了他三年七哥!”于小妹的心急不虑,赛罕颇有些头疼,“老七是个义气之人,可也心软,即便再不愿意,日后也绝不会亏待自己的女人,早早晚晚这事儿也得成。这一点庞德佑是看得清的。至于究竟是为何要应下他咱们尚不得妄论,我料想许是那庞家小姐先看上老七,庞德佑为的正是小妹的心思。”说到这里,赛罕略停了停,一双鹰目凛光深邃,“也或许,是有外人不得知的、更深的因由在里头。” “更深的因由?”丹彤闻言一股心火再也按捺不住,全把承泽对她的叮嘱忘在了脑后,口无遮拦道,“是啊,你当那庞德佑是个什么正经东西?他端着架子、迫着易家,为的是想霸人家的寡嫂!” “什么?”赛罕很是吃惊。 “没想到吧?他想要静香!七哥不肯,万般无奈才想着去求庞亦馨。那个,你料的也对,那女人早就相中七哥了!你当那庞德佑最后是卖给老易家人情么,是他那妹子不知羞、偷偷把八字给了人家,合了吉,他还有什么好端着的?这才应了!” “所以,为了躲开庞德佑,老七才代兄休妻?” “嗯。他说他护不了她了,就,就求慕大哥把她接走了。” 想起承泽眼中那份木然的无奈与凄凉,丹彤的泪又落,“旁人不知道,可我知道,七哥心里只有静香,他眼里也只有她这一个女人……” “既是如此情深,当初就该早做打算。想要这不容于世的情,又想顾全家国孝义,哪头儿都占着,世间哪有这等齐全好事?如今落到如此地步,他想着为她好送她回娘家,可知这一纸休书在中原之地有多重?老慕家要受多少闲言与白眼?那叫静香的女子得多大的心力才能接过手,走出易家门?” “你说的轻巧!” 赛罕的不冷不淡实在惹恼了丹彤,“七哥是易家唯剩的嫡孙,当初怎么打算?他能说走就走么?先不说道义如何,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他还做得人么?” 赛罕失笑,“怕惹他家老太太生气?如此牵挂那他还招惹寡嫂做什么?他易家的面子丢不得,他易家的人也伤不得,可那一个女人的清白与性命是无碍的,能要的时候要,不能要的时候就丢??我要是你那书呆子慕大哥,断不会轻饶了他!” “你,你!”丹彤辩不过,气得眼泪扑簌簌地掉,“你怎知七哥的人、七哥的心?你说他是个义气之人、心也软,日子久了就认了,就能跟旁的女人做夫妻,才不是呢!七哥说他只有一个妻,今生相守也好,相望也罢,心都随着她,再无旁处!成亲之后他就要往边疆去,他说,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好了,别哭了。”不忍见小妹的泪,赛罕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我确是不该妄论人家。可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你我便是有心又能如何?且不说多年前三哥与庞德佑有约,便是今日之势,咱们也万不能得罪他。更况,那是人家的家事,个中因由、恩怨不是外人好插手的。再说,老七年纪轻轻、血气方刚,今日痛失心爱自是难受,往后家国事业忙了,日子也就快了,一个女人,过去也就过去了。” 丹彤狠狠白了他一眼,“行了!你少在这儿充好汉!不帮就不帮,摆什么大道理、强什么嘴?!当我不在就不知道?当初六嫂走了,你可是当得起男子汉?可是忘了她了?可让那一个小女子过去就过去了?” “啧!怎么好好说起你六嫂来?” “怎的提不得?旁人为情伤,你知道看笑话,自己当初疯的时候呢?怎的就不顾?!” “丹彤!” 看那素有“草原悍狼”之称的六哥终是被说臊了,丹彤越是痛快,心道难怪三嫂说制六哥就得六嫂,宠媳妇宠到他这般下作的地步,还说得旁人! “当初你不也是当六嫂再也找不回来了?你不也是再不肯娶?六哥,你有哥哥们撑着,能这般行事,可七哥他什么都没有,有的都是不容!咱们为何不能体谅他一分?你只当我叫他一声七哥是当初的亲近,你可知他真的是我的哥哥,是跟你一样亲的人……我初到中原,又怕又孤单,七哥不知所以却总是陪着我、护着我,那时我就觉得他特别像你,义气、心热,最是情深意重!既认了他做哥哥,他就是自家人,今日他有难,你我怎能袖手旁观?六哥,你不曾看到,他一个人苦撑着,心里多少话都无人诉,我来了,他才倒了个干净,他根本不指望我帮他,只是想我听着,想告诉我说他……他不是人,再不是个人……” 说到伤心处,丹彤又呜呜咽咽地抹泪,泪水似开了闸一般,怎么都止不住,不曾注意到六哥早默了声,手指轻轻点着桌面,神思深去…… “六哥,六哥,你,你到底帮是不帮?” 赛罕并不答,只问道,“那静香,是个怎样的女子?” “是一个,如六嫂那般的女子……” 看赛罕立时回神挑了眉,丹彤一愣,想了想,赶紧道,“虽,虽都是江南女子,可她没六嫂好看,只不过都是那水一样的性子。”看六哥虽仍是不十分满意,却好歹不再计较,丹彤悄悄松了口气,心道原来拿六哥六嫂比例子是可以的,可说旁人跟六嫂一样是断断不行的。不觉又偷偷白了那人一眼,无人能与你媳妇比么?你家是温婉的江南女子,人家也是,还是名画家呢!怎的就比不得? “六哥,帮不帮,啊?到底帮不帮?” 赛罕若有所思地看着丹彤心急得一声一声问,好半天,方露出了笑,“这事倒也不是不能办。” “这么说你有法子了?”丹彤挂着一脸的泪,兴奋得两眼放光,“是怎样?是怎样?悄悄护他一家出京?” 赛罕笑着摇摇头,“老七不能不管,可庞德佑又万不能得罪。” “事到如今还能有不得罪他的法子么?”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2 “没有。” “那怎么办?” “要想一个得罪了他,他还不能怪罪咱们的法子。” “那是……” 赛罕没再多解释,站起身重将外袍穿上,“你放心回去睡,这事包在六哥身上。” 留下依旧懵懂的丹彤,赛罕出了门,就着灯光,暗夜中一路快步。老七这一难题倒着实给了他们个机会,之前怎会没想到?庞德佑的亲妹妹,这可比皇宫里不知哪个冷宫女人生的所谓公主强多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此次乌恩卜脱进京是提前跟庞德佑打了招呼的,庞德佑知道他是想为自己的草原霸业求得一分支持,至少不要在他们混战之时趁机进攻。眼看着瓦剌在这虎狼六兄弟的掌控下逐渐强大,自己的长远计划将来若没有得力之人执行、看护,难免有一天要养虎为患,可庞德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予以支持。只因这么多年在朝上周旋,他深知当今圣上远没有当年老皇亲征的气魄,一心只想寻乐、流连后宫,于边疆之事但求安稳,乌恩卜脱的提议可谓正中下怀。遂如今只能慎之又慎,且依计行事。 瓦剌不同于兀良哈,此次进京并非俯首称臣,而是友盟。疆界相连,百年征战,与胡人做朋友向来就不是个靠谱的事,遂这所谓的友盟也不过是彼此暂时的戒备虚晃。可一国之中还讲究一朝天子一朝臣,于两国之交又怎能求得万年之盟?只要此刻心诚,已是难得。于是,乌恩卜脱在进京时便摆出了十足的诚意,不但带来了自己的大妃,身边护卫也只有六将军赛罕和一小队侍卫,而礼品却是相当可观,足抵过兀良哈一年的进贡。 胡人的诚意到了,中原除了接礼又该如何示好呢?这一点乌恩卜脱也早与庞德佑私下议过,他要向皇上请婚。这与庞德佑的想法不谋而合,和亲,实在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一来姻亲实在比盟约要听起来更亲近,也免去那一纸空洞的约束;二来么,皇上赐婚,那所谓的可汗就成了女婿,虽不是臣,却有了参拜的理由,以后操纵得力可效仿前朝,赐婚子孙,拢其贵族进入皇室,封官加爵,以夷制夷,进而融合统治。一旦到了不得不相恶之时,舍去的也不过是一个远嫁的公主。虽说荒蛮塞外实在委屈了金枝玉叶,可天家女儿生来又是有几个善终?除了那难得得宠的,剩下的从来都是顶着公主的名号要么和亲,要么嫁了也是一辈子被夫家假意供着,难有一份真心相守。 一切本是按部就班,尽在计划之内。可庞德佑万万没料到待到了金殿之上,乌恩卜脱开口请婚要的竟然不是公主,而是自己的小妹亦馨!这突然的变故让他一时震惊不及究其细理,只急忙推道,小妹已然聘于易老忠王嫡孙,婚期就定在几日后。一女怎可聘二夫? 乌恩卜脱闻言也顿是惊讶,连连赔不是,却又言道那日在庞府一见,甚是倾心,若不能娶得意中人,实是憾事。昏庸皇上一听这和亲连自己的女儿都省了,实在是大合心意!竟未及庞德佑再开口便一口应下,称聘定尚未过门,为时不晚。庞德佑紧道,与易老忠王家的亲事岂能说退就退,若皇上一道圣旨破了婚,传了出去,可是欺待老臣、寒了忠良之心?皇上笑着劝道爱卿何需多虑,朕岂能做那等不近人情之事?一边说着一边点了左相褚天诚,爱卿代朕亲自登门与易老太君说合。在座皆是内阁重臣,一时皆道皇上体恤爱民,又贺乌恩卜脱之喜,一时场面甚是热闹、亲近,迫得庞德佑再无言以对……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褚天诚登门拜望,老太太着实吃惊不小,待听了来由,脑子只觉嗡的一声。之后褚天诚说了什么一个字都没进入耳中,顶着圣上的钦命而来,还用再说什么话?不用圣旨压她已然是给足老易家面子,此刻她除了点头、谢恩,哪里还有第二条路? 待强撑着送走褚天诚,老太太一把攥住承泽的手腕,“孽障!可是你与丹彤说了什么?” “……嗯。” 老太太眼前一黑,胸中浊气猛地上涌,喷出一口黑红的血…… “老太太!!老太太!!” 众人慌做一团,只有紧紧将老人抱在怀中的承泽听清了她临昏迷前最后一句话,“冤家啊,大祸啊……” ☆、第八十三章 盛“情”难却 三日后,乌恩卜脱接到了赐婚的圣旨。为了和亲一事,昏庸皇帝虽是乐得用旁人的女儿代嫁,可那一厢毕竟是堂堂可汗,将军的妹妹再金贵也无诰命在身,说得不济点只能算是个民间女子,传了出去虽说人家笑话的该是乌恩卜脱,可想着日后一旦胡人以此为被轻谩的借口起了纷争,实在得不偿失。遂在易庞两家退婚的第二天皇帝就赐了个金光闪闪的封号给庞亦馨,至此,皆大欢喜,正式迎娶的婚期定在明年开春。 此番中原示好可谓超乎寻常的圆满,接到圣旨后,乌恩卜脱与大妃娜仁托娅便请辞离去,皇帝自是相留,宾主客套一番,这才设下送行宴。一切准备就绪,临行之前乌恩卜脱又在赛罕的陪同下登门拜别舅兄庞德佑。 这么多年的政治伙伴,庞德佑与乌恩卜脱之间的关系已远非“合作”二字可尽述,挚友谈不上,可说一句“英雄相惜”断不为过。只是这一切都是基于两个男人之间,如今牵扯进自家小妹,毫无防备之下,被迫远嫁到那荒蛮纷争之地,庞德佑心痛之余,被人暗算捅刀子的恨让他杀意顿生! 可木已成舟,毕竟国事为重,皇帝老儿可以由着性子放任,身为威远大将军的他却不得不小心经营以保国之平安。更况,小妹嫁过去就被牢牢握在人家手中,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刻除了借此与乌恩卜脱更为亲近,庞德佑再无选择。 兄弟相称之后,两人又议了一番此时草原的局势。乌恩卜脱依旧未提及为何急急夺了汗位,庞德佑也未深究,只是于今后的计划两人倒不谋而合,几年之内,以养精蓄锐、于民安乐为重。 议罢国事,乌恩卜脱奉上三颗罕见的悬珠赠于亦馨,庞德佑微笑着代为收下,夜明光,这其中寓意让人略觉欣慰…… 使团一行卸去来时沉重的礼品车,一队人快马飞奔,不消数日便近至边城。未及疆界,远远看到旌旗招展,五将军已带了大队人马相迎。 与五哥交接之后,赛罕背过车马悄悄换了汉人衣裳,带着丹彤并两个随从掉转马头,重入中原…… ____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3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慕家庄。 送走大夫,天边已擦了黑,慕峻延嘱咐管家关闭大门,一路往后院去。本是要再去闺房看望,谁知脚步竟是越来越缓,胸口憋闷,他竟犹豫自己是否还想再多看一眼那揪心的场面…… 接下那一纸休书,小妹出奇的平静,千里而归,无话,也无泪。看着那凄白的人少食无眠依然一日一日赶路、精神如常,只那眸中的光彩越来越淡,淡到没有,空空如也,慕峻延心怕不已。 待回到府中,他只盼着能看见娘儿俩抱头痛哭、看见小妹扑在娘怀中诉苦,可居然,什么都没有。她话极少,倒仍是体贴,守在身边听娘劝,轻声细语地应。这一场羞辱与劫难就这么淡淡地过,直到后来,娘亲口里的话也枯了,只是拉着她的手,坐着。 一日早,一日晚,不知是怕娘和兄长担心,还是怕人记恨那丧了良心的男人,眼见着她瘦到风都吹得起,却依然撑着、过着。慕峻延知道这人早已空了,再不敢存一丝侥幸,背过她,悄悄与娘亲商议,得请大夫了,再这么下去,何时这一口气屏不住、灯尽油枯,倒下就是大祸。 果然不出慕峻延所料,大夫一针下去,她眉头一紧,一口气抽尽,整个人软去。心火腾起,高热不退,干裂滚烫的唇喃喃着,满口的胡话一日一夜,除了“承泽”没有人能再多听清一个字。念念叨叨,时而醒,时而昏,眼角的泪被热蒸干,又湿…… 这一病,病得魂去神离,待热退尽那一日,人忽地住了口,醒来就静静睁着眼,睡着便是一身一身虚冷的汗,从此,医也无用,药也无用…… 慕峻延整日守在床边,看小妹好歹捡了一条命,却又痴痴成了个活死人,怜她伤痛,恨她不争,这么多年又一次感到那郁死人的无力。此刻远远看着那房中掌了灯,烛光在未尽的暮色中那么模糊,恍恍得人心慌,似一大团堵缠在心口的棉,软软的,密不透气…… 转回头,抬步往书房去。 …… 夜静,烛灯明亮。一室墨香,偷得浮生半日,烦难都暂且蔽在心门外,所有的精神、心思都聚在细软的笔尖,宣白的纸上只有墨色,却是云雪飘扬,青天高日,一川草色漫入天际,风流过,深深浅浅,跳跃着,快活着……慕峻延嘴角不由含了一丝浅笑,像么? 嗯?耳中的马飞鹰翔忽被打断,回神听,原来是叩门声,许是下人送茶,夜静,倒没唤出声。慕峻延定了定神,这才道,“进来吧。” 门外竟没了声响,慕峻延当是没听到,只得又提了声道,“进来。”依旧无声,慕峻延心生诧异,放下笔,起身走到门边…… 秋夜的冷风灌入,寒了慕峻延一个冷颤,再看眼前,人猛一怔,口舌与心思都似被冻住一般。眼中只若幻影,任凭瞪大了眼睛依旧辨不清楚,可接下来这实实在在撞在心口、险些要将他勒断的力道,才明白这终究不是虚梦一场。 风也似凑热闹,呼呼地灌,吹得他头脑稍似清醒,僵硬的手脚这才有了知觉,拖着沉沉的身子往后退了一步,顺手将门掩上。 风没了,房中好静,怀中的味道便得了势一般浸了他的眼鼻,清香暖人,这么久还如初时,惊于那份熟悉让他依然有些不敢信,可这暖暖的身子狠力扑着,那重量真是实在,好半天慕峻延才出了个声,“……坏丫头,越没规矩了。” “你,你娶妻了?” 听这一瓮声,慕峻延笑了,只是那笑只在眼里,没有一点声响。 怀里的人等了一会儿,自顾自猜了个答案,又道,“那……心里有念想的人了?” 这一问,不知为何,他竟一时有些语塞…… “到底有没有??” “没。” “那我为何抱不得?!” 如此理直气壮,把慕峻延刚才那些久别重逢、似欢喜似惆怅又似不敢信的一点文人酸腐气都驱得干干净净,这混丫头不是她是谁?!正是想端了兄长的架子训斥两句,谁知那怀里毛茸茸的脑袋竟忽地抬了起来,两只大眼睛这么近,清澈明亮得让人心颤,看着他,看着他,忽地有了泪,暖暖的气息吐在他脸上,“慕大哥……” 慕峻延一时话出不了口,只干涩应道,“……嗯,” “我想你……” 只觉心一慌,慕峻延一把将她闷在胸前,似乎这就能把这羞人、恼人又让人无措的话都截断,无因无果,不如不说…… 丹彤呜呜地哭了,“你不是说……日子久了我就忘了你了……可,可都两年了,我都快,都快记不起你长什么样子了,还是想……想你……” 他想笑,又心酸,手臂略松了些,给那呜呜咽咽的人余些喘气的空档,而后就这么听着她鼻涕眼泪地哭。 一天一天算着过,熬着过,到今日那伤心与牵挂积得心里满满的,流多少泪都似不够,可六哥一共只给她一个时辰,怎么能都哭过去?丹彤这才努力屏了,抽泣着问,“你,你刚才做什么呢?” “作画。” “又画梅?” 慕峻延眉微微一蹙,“不是。” “怎会不是?这么晚了,你还能画什么?”这两年来,她每天晚上都会看着钟、念着那相处的点点滴滴,太熟悉他了!夜里何时吃茶,何时夜宵,何时看书,何时作画……此刻听他说不是,丹彤有些急,一共就这么点念想,也错了不成?? 待到那画案前一看,呀!真的不是!“怎的开始画马了?” 慕峻延跟过来,略犹豫了一下道,“总是静物,有些烦了。” “马在草原上跑根本不是这个样子,”丹彤有些赌气,手胡乱指着那画,“一点儿也不像!不如那梅画得好!” 第一次揶揄他,竟没招来训斥,丹彤心里小小的得意,又叨叨了两句草原上起了风马是怎么跑,下了雨马是怎么跑,正说得起劲,一扭头,嗯?映着那烛光,他发间,他发间怎的嵌了一根银丝??急急道,“你,你怎么都有了白发了?” 慕峻延笑笑,“老了。” 丹彤心一酸,也顾不得那画了,偎进他怀里,眼中又噙了泪,“是不是急的?是为静香急么?她可还好?你别担心,庞亦馨春天就要嫁给我三哥了,七哥定是很快就会来娶她。”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4 提起这一桩,慕峻延心里的火一时燥,本想回一句:今生今世那易承泽休想再靠近静儿半步!可自己的恨与志气又值得什么?静儿如今已是一口残息,能不能撑到他来的那一日都不可知了…… 看他锁了眉,丹彤心疼不已,轻轻抬手为他抚开,“你比我走时瘦多了,是累,还是太操心了?你别急,七哥和静香会……” “丹彤,”慕峻延将她的手拦下,“你如今是郡主,今非昔比,怎能深夜潜入他国、闯人民宅?” “嗯?”丹彤一时不知反应,“我……” “外头可有人接应你?” “……有。” 慕峻延轻轻将她的手解开,“事虽小,却关系重大。若是有人报于官府,且不说有损两国的关系,便是于人口舌污了你清白也不好。早点回去吧。” 热热的心就这么被扑得冰冰冷,丹彤脸上挂着泪怔怔得…… “丹彤,早点回去吧。” “你亲亲我。” “嗯?” 曾经熬得那么辛苦,日思夜想,痴了的时候就会想也许此时此刻他也有一点点惦记我,这一丝蠢念头支撑着大江南北,千里飞奔……却原来他还是一如既往……既如此,还顾羞耻做什么!“你亲亲我!” “丹彤,这怎么……” “你亲亲我,我立刻就走!这辈子,这辈子再也不来烦你,不来见你!” “丹彤……” “你若不亲我,我赖你一辈子!!” 慕峻延一愣,这,这丫头她到底听清自己说的什么?? 丹彤踮起脚尖,捧了他的脸颊,一脸的泪也不顾,湿漉漉地蹭着,亲吻着。迫他张开口,小舌努力横冲直撞,慌乱而激动,不知该怎样把握,牙齿不小心就磕了他、咬了他,疼得慕峻延乱糟糟、倒吸凉气。 “你我再也不清白了!你恨着吧!!” 丹彤一把打开门,冲进黑暗中。看那小旋风一般的人顷刻就不见,慕峻延心里莫名一股恨…… …… 竹林边,赛罕来回踱着步,正琢磨这要是再不回来可得误事了,就听得远远跑来了脚步声。 “怎的这半天才出来?” “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我不嫁!这辈子我谁也不嫁!!” “嗯?” 这哭骂声劈头盖脸,赛罕被冲撞得一头雾水,正要问究竟,丹彤已是翻身上马疯跑而去。看那暴怒的小兽一般,赛罕无奈地笑笑,这丫头!之前就知道她是嘴硬,说什么今生只想再见一面,见一面就死心。幸而他有备而来,否则就这么回去可真要麻烦了! “巴根、阿木尔!” “在!” “把那姓慕的带走!” “是!” “慢着!” “主子?” “让他给家里留下书信。” “是!”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北方的秋,步子又急又快,几场冷雨后,刚刚换了色的叶子便被打了个干净,独留下光秃秃的枝杈受着那越来越劲的北风。 如今的威远将军府一半青砖,一半缟素,入在眼中,竟比完全的惨白更觉凄凉…… 自那日一口恶血,老太太便一病不起。 大军临行之时,承泽有心想告假服侍,可老人却不允,怎能让自己拖了国事,硬撑着遣走了他。谁知这一去竟是此生诀别,老太太弥留之际已是不能言语,一双枯目只求庞德佑将承泽召回。 人回来了,老太太却已经睁不了眼,残留的一丝意识知道孙儿在握着她的手,最后挣着,挣着,只落下一颗浊泪…… …… 明远斋。 “将军,”承泽一身孝袍单膝跪在堂下,沙哑的声音恳求道,“请将军体恤,让属下扶老祖母棺柩回乡。” “承泽,你这并非父母丧,依我朝律,无需丁忧归乡。更况,戍边武将只许百日守孝,不许离职。许你回家探望已属破例,家礼需从国事,这个道理你不该不懂。” “属下明白。只是弟弟年幼,恐无力支撑,属下只想助他送棺柩回乡,老祖母入土为安后,属下即返回边疆。” “孝心可嘉,只是仙去的老人并非旁人,而是易老太君。当年易老忠王战死不出百日,老太君就将你爹爹送进了校场。如今她在天之灵若知道你为了扶柩回乡要擅离职守,入土又何安?” “将军……” “至于安葬一事,我会安排得力之人随承桓回乡安置。你放心去,待一切妥当,自会为边疆报信。” “多谢将军,只是……” “好了,”庞德佑摆摆手,站起身,“你若一心想辞,明日到衙门去辞。我内宅有事,就不多留你了。” 眼看庞德佑已然往内室去,承泽只得应道,“是。” 人虽已站在内室门口,庞德佑依然待承泽出门后,方才打起帐帘。 房中燃着暖香,春日般融融。藕荷纱帐遮拦的床头靠了一位女子,眉目清淡,纤柔无力,粉嫩嫩的薄袄衬得她如玉凝脂的肌肤无血苍白,如水的眼眸凄凄有泪,却随着他落座在身边含了几分笑意。 看那脸带愠色,她轻声劝道,“人之常情,将军何必计较。” 庞德佑端起高几上的燕窝粥,盛了一勺,递到她口边,看她顺从着吃下,这才缓了脸色,柔声道,“说的也是,与我妻好好相守,何需再计较旁人? ☆、第八十四章 天意难循 草原的冬来得分外干脆,一场薄雪将茫茫的秋枯盖个严实。风劲,干净无尘,天湛蓝如玉,放眼去,日头下莹莹光亮、雪地清凉,没有那浓厚起伏的绿,依然是望不及尽的雄浑壮阔。 瓦剌部落的守卫营帅帐中,六将军赛罕刚刚巡视归来。接过侍从手中滚热的茶,奶香浓郁暖暖滋润着冬日干燥的喉舌,一身的寒气都随之缓去,甚是适宜。瞟一眼时辰和那空空的案头,赛罕无奈地吁了口气,心里闷道,又是一天过去,还没消息,这该死的酸书生! 抢人,六将军已经不是头一次干了。虽是被三哥狠斥了一番,可有自己的亲身经历做保,赛罕依然坚持己见。说得轻些,这是小妹一辈子称心如意的姻缘,他做哥哥的推一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5 把、助助波澜未偿不可;说得重些,当初小妹为了此人连可汗的侧妃都不肯做,一时冲撞险些丢了性命、坏了兄弟们的大事。到头来若是还不见人,岂非成了个笑话?! 可谁能料到这抢来的书生跟抢来的媳妇不一样,像是要逼他卖国做奸一般,成天一副大义凛然相、死犟着不从!几通软钉子、硬钉子碰下来,赛罕甚是头疼,有心放他回去,可再看小妹那口是心非的样子,跟自己哥哥撒泼、跳脚,到了人家跟前儿便什么志气都没了,只字不敢提想嫁,又千万舍不得放人走,背地里不知掉了多少泪。如此看在眼中,赛罕只能不要自己的脸皮,硬找茬把慕峻延给软禁起来。那人自是不能高兴,其他哥哥们也说此举欠妥,遂到今日,旁人都是清白有理,只有他老六里外不是人。 好在还有媳妇雅予心疼他,为他宽心、帮他周旋。说来也巧,雅予的爹爹在世时甚是推崇慕峻延的画,今日得见,虽是情境尴尬,可依然有若故人重逢。面对自己的江南同乡,又是如此温婉的女子,那书呆子倒也颇能和气几分。遂每日便由雅予亲自照料慕峻延的饮食、起居,尽量合他的意。这么一日等一日,想着他也担心家中娘亲和妹妹,总要耗不得点了头。只是依着六将军的爽利脾气,这也实在是太慢了。 一个人琢磨着烦心事,不觉天色渐沉,帐中已是掌了灯火。赛罕回回神,想着晚上还要回去议事,正待起身,忽听帐下有人禀道:“将军!远巡来报,哈斯小河道里出事了!” 赛罕一惊,“出什么事了?” “延河巡逻的一队中原人马被伏击,如今困在河道,死伤难计!” “啊?可看清是何人伏击?” “河道上密密麻麻足有百余众,均是一色蒙面人,只有一面战旗,是……是将军的名号!” “什么?!”原本还有猜疑,此刻闻言,赛罕大怒!“混帐旭日干!!” 旭日干正是大妃娜仁托娅的亲兄长、鞑靼如今的掌权太师。自从乌恩卜脱篡了汗位,旭日干便屡次派人来商议合力攻犯中原之事,乌恩卜脱总以汗位不稳、时机未到为由推搪。秋天中原一行,带回了和亲的圣旨,自此,鞑靼那边便再无动静。乌恩卜脱深知旭日干绝不会善罢甘休,遂一直派人严密监视鞑靼与中原、瓦剌之界,谁知却在哈斯小河道出了事! 哈斯小河延伸不过数里,处在瓦剌与中原交界最不显眼之处,早年一场大旱便干枯至今、早被牧民所弃,中原与瓦剌只偶派人监顾。在这种地方伏击显是不指望大战,若是赛罕所料不错,定是旭日干出此阴险计策,想引双方交恶,到时候惹恼了中原,瓦剌不战也得战! 情势危机,赛罕一边往帐外走一边厉声指派道,“扎那,速往大营报知可汗!阿木尔,往中原边营给秦将军送信!海日古,带着你的人马跟我走!” 暮色重重,马蹄猎猎,苍凉的雪地上提刀挎弓急奔着百骑人马,隆隆震响宛若呼啸而过卷袭天地的狂风…… 将至河道,赛罕吩咐灭了火把,先带着一行人悄悄潜至一处高地,举目望,河道之中只见牢牢的围困,早已不见两军,浓重的血腥味足见厮杀的惨烈。据报那中原巡队不足二十人骑,以寡敌众,又是在伏击之下,能撑过一天已是奇迹,可从传来的拼杀声中辨得出那抵挡也已到了强弩之末,全军被灭就在眼前。赛罕浓眉紧锁,虑到此刻下去救只能是又一场混战,已然于事无补,倒不如埋伏在此,待他们返回时,毫无防备之下予以痛击! 拿定主意,赛罕正要吩咐,先头派去的探兵转了回来,轻声禀报战势,果然与赛罕所料无二,中原此刻只剩下两个人在强撑。报罢军情,探兵奉上捡回的将旗,已是鲜血浸染,一眼看见那斗大的“易”字,赛罕失声惊呼,“糟了!是老七!!”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京城。 连日阴云,冷风瑟瑟,天压得很低,乌沉沉闷得人心烦躁。这日午后,总算零零星星飘起了雪花,瓣很小,却是因着足够冷扑在地上不融,不消一刻便积了白白的一层。空气中带了冷冷的湿润,吸在鼻中,甚是清凉。 慕夫人靠在南窗下的暖榻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景况,人有些怔。这大红的嫁衣,这应着人声乖乖的顺从,真若三年前的那一日,那一幕……送女儿嫁,做娘的都是舍不得;送女儿再嫁,这颗心便似被揉碎了…… “静儿,来。” 慕夫人抬手拉了女儿坐在身旁,小手冰凉凉握在掌心,越觉得眼前这一身大红的颜色似一团火烧灼在眼中。轻轻将自己的娇儿拢进怀中,那瘦削的肩咯得娘心疼,这苦命的孩子如何能再担得起这份喜庆…… “娘,这回您看着可合身?” 轻声细语一问,问得慕夫人鼻子一酸……静儿何曾真的在意什么合身不合身,这般形状只让人记得那高热之时一声声的唤,直唤得人肝肠寸断。只当这辈子她命里再也抠不去“承泽”二字,谁知大将军一到,这人竟似精神了,起得床,开得口,还执意要千里之遥随他去…… “静儿,娘再问你一遍,这桩亲事,你可当真想清楚了?” “嗯。” 怎么问都如初时这淡淡的一声,慕夫人不觉叹了口气,“你究竟是怎样的心思娘不多问了,横竖今生那易家咱们是再不能沾。你若想再嫁,娘依你;不想嫁,娘和哥哥更会好好心疼你,不必为了……” “娘,”静香轻声打断,“将军是知己。我的画,从最初那幅《浣纱》,到后来的所有,都在他手中。这些年找寻、收藏,多是不易……” “嗯,”慕夫人点点头,“确是个有心人。这些时我冷眼看着,他虽说岁数大了些,可于你倒真是体贴,于娘也是敬待,无半分势利官架子。说到底,女人这辈子总要靠个男人,自己的夫君知道疼人,可比娘和哥哥强多了。原我还虑着他那些妾,你是个不知争的,若是过了门受人言语、堵了气可如何是好?好在他心诚也周到,在娶你之前就把她们都送走了,也免了你一过门就落了不贤的名声。只盼着他能当真如此一心与你,夫妻好好相守,娘也就放心了。” 静香闻言没有再应,坐起身,目光呆呆地盯着裙子上那对儿交颈共舞的龙凤,手不自觉轻轻捻着袖口金丝的绣纹…… 慕夫人只当说羞了她,没再强着,只疼爱地捻过她腮边的发,“听说皇上早就封了诰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6 命给将军夫人,往后场面上的应酬自是少不了。你虽是不耐这些,也别任了性子拗着,要知道体谅自己的夫君。” 静香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寻了小剪刀,低头剪着袖口扯出的丝线头…… 看她只顾着喜服,慕夫人也便罢了,重靠在暖榻上随意聊着,“静儿,你与那小姑可处得?那丫头模样虽周正,性子可真不善。我怎的觉得她似有些厌烦咱们?幸而皇上将她嫁得远,否则你这做嫂嫂的还不准招架不了她。” “娘您多心了。亦馨幼时便没了父母,是将军一手带大,如今即将远嫁千里,兄妹怎忍分别?哪里是对咱们怎样,心里不快罢了。” “说的也是。嫁到那荒蛮之地也实在委屈这千金小姐了。”慕夫人随声和着,又想起一桩,略压了声儿道,“说起这胡人之地,你哥哥不知怎样了?” 提起哥哥,静香脸上终是露出些笑,“娘不用担心,丹彤是郡主,定是护哥哥平安无事。” “唉,也真是奇了。丹彤怎的就成了什么胡人郡主?又怎的跟你哥哥缠上了?你那大哥从来稳妥,怎的就悄悄跟了她走?只留了封信说有事,何年何月归呢?” “他俩的渊源可久了。”静香坐回娘亲身边,微笑着宽解道,“这一回倒不是哥哥行事不妥,毕竟丹彤再不似往日,胡人郡主悄悄夜访中原,若是给人知道怎生了得?哥哥随她走,定是有因由。横竖常有信来,也说待事情解决就回来。娘还担心什么?” 慕夫人听着虽还是不甚宽慰,可毕竟也是有理,便道,“若是他俩当真有意也倒罢了,只是这媳妇咱们如何敢娶?” “娘,人家何时说要嫁了?哥哥信中也从未提娶,您这可是自寻烦恼。” 慕夫人闻言也笑了,“也是,人老了,心烦、嘴碎。” “娘……” 静香未及再多言语,只听得外间丫鬟礼道,“将军。” 心一落,脸上的笑有些僵,轻轻抿了抿唇,站起身。 棉帘打起,庞德佑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那脸上却是笑意融融。不待静香道福,已是双手将她扶起,而后躬身行礼,“不知岳母大人在此歇息,庞某莽撞了。” 慕夫人此时早已坐起了身,笑道,“将军快别多礼。今日静儿试喜服,我过来看看。坐了这半日,也是该走了。” “娘……” “岳母大人见外了。快是晚饭时候,不如留下一道用?” “不了,晌午吃的迟,我这病根子晚上也不敢再吃什么。”慕夫人说着与静香搀扶起身,“你们说话吧,我回去歇着了。” 庞德佑不便再强留,随静香一起送到门口,“岳母大人慢走。” 掩了棉帘,转回身,房中安静只两人相对。庞德佑脸上的笑稍是收敛,却那目光更深,将深底的疼爱毫不遮掩地呈给她。静香微微低了头,庞德佑牵起她的手往身边略近了些,柔声道,“这一身红还真是有些重了。” “还不合身?” “不是不合身,是这颜色太浓、太重,不配我的慕青儿。” 静香笑笑,轻轻抽回了手,“今日回来的早。” “哦,”提起这一句,庞德佑才似想起了什么,语声中掩不住竟有些兴奋,“知道我今儿得着什么了?” 静香摇摇头。 “呈上来。” 应着话声,一个小厮躬身走进来,双手奉上一卷画轴。庞德佑接过,又挥退了小厮。 “来。” 静香随着他接过,两人一起慢慢展开,挂在画架上…… 一幅水墨,六七处颜色,各是风格,各是故事;孤舟一角,天青色的衣袍,玉石束带,偶过的外乡人负手而立,朦朦雨雾中不知何往…… 《暮雨》……就是这一幅,就是那一夜,他说耐不过相思,悄悄从窗外来,没有灯,只有夜静。记得他好耍赖,说她怎的连外人都肯画,却单单不画他?记得他迫着她细细摸他的脸庞,撒娇说日后若再敢不记得,他定是饶不了……心慌,突然一片空,真的记不起那模样!惶恐溺入心里,人慢慢窒息,慢慢死去…… 看她怔怔地失了神,庞德佑笑了,将她轻轻揽进怀中,柔声在耳边戏道,“慕青儿,这画的是谁啊?这衣袍,这身型,还有腰间那块玉,嗯?你知不知道这是波斯国进贡、皇上御赐,天下除了为夫,没有人有啊。” 静香此刻痴呆呆只觉得人空,那玉石是他后来仔细指点给她的,谁知竟应在了今日……老天,你究竟是要怎样弄人…… “这是何时的事?可是两年前我去清平?那个时候我不记得你我见过啊?” 他的目光近在眼中,静香努力回着神,“我……你那日到园子来,正,正在我窗下……” 庞德佑笑了,轻轻咬着她的耳朵腻道,“偷窥啊?” “我……不,不是……” 她这么窘,窘得语无伦次,小脸上竟是挣出一朵难得的红晕,看得庞德佑心一热,猛地弯腰打横将她抱起。 静香吓得失声叫,“将军!!” “嘘,悄声!” 将她放在床榻上,他的手臂依旧拢着,看怀里的人儿脸色惨白、发冷般微微颤抖,庞德佑叹了口气,“看把你吓的,三日后就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到时候,又要怎样?” 静香眼中终是浸了泪,唇轻轻抖着,努力压着语声,“今日不备,三日后,不,不会这般。” 庞德佑没有应,拢着她一起靠躺在被褥上,轻轻挑起她的下巴,为她抹去眼角的泪,手指抚着她的脸颊、她的唇,心疼得喃喃道,“还是怕我?一码归一码,人我迫着是再受不得相思,心,我却是等得。今生有,是我之幸,今生无,也不怨。” “将军,您何必……” 指肚轻轻点住她的唇,“嘘。”庞德佑躺正了身子,抱着她,让她枕在胸前,“为夫累了,陪为夫躺一会儿。” 她这么听话,果然没了声响。暮色渐浓,房中没有灯,暗暗的。庞德佑忽然觉得这一刻怀中所有,让他好是满足…… 低头,轻轻吻吻她的发,“往后不要再让人给你熏衣裳。” “嗯?” “为夫喜欢你的味道,只你的味道。” “……哦。” “昨日岳母大人说咱们成亲后她就要回慕家庄,我当时未置可否。想着今日与你商量,我想留下她,与咱们同住。”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7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7 “娘今儿也跟我说了。她不惯北方的天气,我想也是,就随她吧。” “不行。她走了,你便有了想娘亲想探家的借口。为夫不允。” 听怀中无声,庞德佑又问道,“嗯?” “……就依将军。” “就打算这么将军将军地叫一辈子?” “……我不知将……你的表字。” 庞德佑笑了,拿起她的小手,“狠很”拍了一记掌心,“可是该打?”又心疼,细细吻在唇边,“随你,等何时知道了,何时再改口。” …… “将军!!” 正是心软缠绵,猛听外间有嘶哑的人声来报! “将军!边疆六百里急报!!” 庞德佑腾地起身,大步走到外间,“讲!” “三日前,我军巡逻人马在哈斯小河道遭胡人突袭!二十余将士……全部战死,无一生还!” ☆、第八十五章 不如归去 冬日天短,议完事出了宫门,最后一缕夕阳已斜成一道线,残光不亮,只衬着周遭昏昏暗。暮色冷风中,庞德佑匆匆上马,急行而去。 边疆突发之事延至今日算是尘埃落定。鞑靼狼子之心早在庞德佑意料之中,只是这等迫不急待的离间与突袭依然令人吃惊。接到秦良的六百里急报之后,不错两日乌恩卜脱的使节也到了,并带来了六将军赛罕俘获的贼人头领。两厢一合,非但没中了鞑靼的奸计,瓦剌还显得十分之心诚。这一结果于那得过且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皇上来说,实在是圆满至极。可于威远大将军而言,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一兵一卒都是心头肉,仇恨烧灼在胸中足以燃起熊熊战火,可为了边疆百姓生计,不得不咬牙屈于忍耐。 …… 夜,完全降临。 高大的黑漆兽头门威严地紧闭着,侍候的门人面无表情、垂手而立,门后的庄重与气势都隐没,只有高高挑起的灯笼撑在黑暗中,石阶上圈出冷清清、一片不大的光亮,一对青石狮在光影触不及的遮映下显得生动而狰狞。 庞德佑翻身下马,缰绳丢给迎上来的下人,默声不语,拾级而上。 进得府来,脚步不由自主便是匆匆,冲着那熟悉的方向一路而去。忽一阵风起,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低头,远处恍恍的灯光映在地上一个长长、孤独的影子。步子渐渐慢下来,曾经那归心似箭、融融的暖意明明还残留在心口,此刻却毫不留情曝在寒风中,一点点吹醒,一丝丝散去,透彻心骨…… 易承泽,损折的二十员将士中列在头一个。曾经这三个字刻在心头、恨在命里,食肉寝皮、碎尸万段都觉太浅!他庞德佑从不信什么老天神灵、造化弄人,可时至今日,他才终是明白,原来这世上他最不想、最不该让死的人竟然也是易承泽…… 战死的将士都就地掩埋、远葬他乡,可秦良却念在是老忠王之后,将福能儿放了回来,带回了一身鲜血浸染的盔甲…… 意料之中,她昏死了过去。 银针、汤药,普天下的名医与药典都仿佛应着这一时失去了功效,挡不住死亡,一步之遥。面色惨白,气若游丝,所有的人都惶恐,失去了希望,连她自己的亲娘都开始吩咐人预备后事。可他却不语,一夜一夜地守候,握着她的手笃定地等着她醒来。大恸过去就是重生,这一次,要完完整整地属于他…… 她醒了,终是醒了,可谁曾想,他的噩梦却从此开始…… …… 进到院中,一眼望见窗纸上那昏昏弱弱的光,庞德佑心一闷,停住了脚步。如今每到夜里,每一间房她只准点一盏灯,每一处灯烛都必须远离窗,都必须遮着丝帕。那压抑的昏暗总让他透不过气,再听着那柔软微哑的喃喃细语,看着那眼睛、那神态,他的忍耐一刻便崩溃在理智的边缘,心生爆燥。 轻轻闭上眼睛,任冷风吹…… 庞德佑睁开眼,原来慕夫人已然迎在台阶上。“嗯。”他应了一声,深深吸了口气,上前行礼,“岳母。” 慕夫人并未客套着应,只道,“进来吧。”转身进了房中。 庞德佑随后进来,才见房中光线较之平常更暗,内室的帘子厚厚地掩着,甚是安静。 “她做什么呢?” “刚服了安神的汤药,睡下了。” “哦。”听闻她睡了,庞德佑的心一丝松快,总不至于再见那令人生厌的场面,想着她恬静熟睡的模样,心又软,正想掀起棉帘,就听慕夫人唤,“将军请坐,老身有话说。” 庞德佑怕一时误过她会醒来,便轻声道,“我先去看一眼,看一眼就来。” “待听完老身的话,再看不迟。” 慕夫人声音依旧老沉嘶哑,却似听不出往常的伤心,那其中的冷静与坚决让庞德佑不由暗自惊讶。没有再强,随老夫人落座在桌边。 “岳母有话请讲。” “我想着明日一早就带静儿回江南去。” 庞德佑微微蹙了蹙眉,“岳母为何旧话重提?这事你我已经商量过了,不行。” “将军,恕我直言,昨日你与尹太医的话我听到了。老太医虽甚是隐晦、斟词酌句,可入在老身这久病成医的耳中却很是明了:静儿,她好不了了。” “岳母过虑了。”想起太医的话,庞德佑也一时心灰,强撑着语气道,“老太医只说是顽症,要细细调养,何曾断言不愈?你我也知她的病由心起,并非身子怎样不适,好好养着便是,日子久了,心境淡了,自会见好。” 看出他的颓然,慕夫人并不再驳,“既如此,江南山清水秀,天气也好,慕家庄一片竹林,清幽安静,静儿最是喜欢,正是她该养病的好去处。” “岳母,我与她虽未拜堂,却已是证了媒、下了定礼,我就是她的夫君。出嫁随夫,是病是灾,都该由我来撑着,怎能返回头压在岳家肩头?更况,夫妻相守,守的就是一日一夜,千里之遥,怎能说走就走?” 听他又倚着那一纸婚约辩理,慕夫人心道不能再这样冠冕堂皇地绕下去,今日必须说破、说定!遂再不顾客套,沉了脸道,“将军,这些日子为着她的病,你我实在心累,出来进去总是混着,有些话明明摆在当面,却谁也不肯说明白。将军是有将军的颜面、将军的顾忌,可老身这张老脸还怕得什么?今日便都说清楚。” “岳母大人!”庞德佑赶紧拦着,这一层窗户纸一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7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8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8 旦捅破便再难回转!“如今病者沉重、不能明事,再有什么当紧都该先放下,待一日她痊愈,有话,她自会跟我说。” “将军,你是个明白人。一个寡妇被休,老身愚活人世几十年,闻所未闻。世间于女子之辱焉有更甚?原只当从此她便要一辈子带着这羞耻活在世上、老死闺中,谁知将军千里而来,于她多是忍让、宽待,细致体贴。个中因由,我昧着良心不去细究,只想为着自己的私心,好好让她与你成就夫妻、再续姻缘。可老天毕竟不容这般欺瞒!一场天灾人祸,终是将易慕两家之耻端端现在将军眼里。时至今日,看着她,一时一刻、桩桩件件都是那唯一的因由,老身还怎能装聋作哑,仗着你大度不言语便腆着脸赖在此处?” 日难寝、夜不能寐,话在心中演了一遍又一遍,可当真说出口,还是说得人心酸泪热、语声颤抖。好在并无人抢话应,慕夫人顿了顿声,长长吁出一口气,这才又定了心神道出这最后一句,“将军,我慕家要退了这桩婚。依法依例,该如何惩、如何罚,我一身担待,绝无怨言。” 庞德佑攥紧了拳,只觉得浑身僵、心口发冷……那一桩奸情无论再怎样显眼,不说便当不是,男人的颜面与尊严容他悄悄藏在背里践踏,骄傲也好,卑微也罢,她在,就是他赢。如今就这么点破了,连同这些日子他伪饰的“两情相悦”都一起硬生生摔打在他脸上,连“不论曾经如何”的借口都不肯给他留。深埋在心底的刺毫无防备就被拔了出来,一时鲜血淋淋,满目狼藉,让他如何应? “将军,我知道你待静儿心诚,只是……她不配。” 她不配……墨上知音,寻见她,便似背了一辈子的债,一身的干脆利落再不见!朝也是念,晚也是念,念到不论她的心如何,念到不论她的人如何,只求命里有。可如今,天意人为,她竟把那一幕幕不耻的纠缠都细细演给他看,让他想自欺欺人都不能够!心伤透,恨意丛生!可怎的睡里梦里还是她……如今进不能,退不舍,一个“走”字离得开人,又如何离得开命?怎生了断牵挂…… 庞德佑慢慢站起身,男人的颜面尽,脊梁都被压弯,语声沉得几不可闻,“她是我的妻,我养她,不容推辞。” “将军……” “尚有公务在身,劳烦岳母照料,我先走一步。” “将军请留步。”慕夫人起身走到棉帘旁,“将军不是要见她么?请随我来。” 庞德佑站在当地,一时竟犹豫得有些怕,好半天才抬步走入内室。 …… 暖帐轻轻撩起,淡淡暖香的床内飘来铁甲浸了残血的凉腥味。 她一身雪白的孝裙,安静地躺着,瘦弱的身型依然纤柔袅袅,浅浅的烛光里如一轮皎洁的月,美得不染凡尘。手臂轻搭,头微低,身子弯向一侧,娇娇地依赖,仿若一只暖在怀中的小兔。唇边含着笑,那么甜美,那么满足,与那血腥的味道相和如一刃短剑狠狠戳进他心口,痛不可当…… 慕夫人看在眼中,一丝凄然的苦笑,亲眼见自己将娶的妻睡在旁人怀里,再刚强的男人也受不住如此奇耻大辱。只是让自己女儿这样呈在外人眼前,生生疼碎了做娘的心…… “将军,我不敢说是为将军府体面,只是我实在不忍让她再在人前如此不堪……求将军暂让我带她走,若当真有一日她的病好了,你二人再怎样打算,老身都绝不拦着。只如今,求将军千万体谅。” “……多谢夫人。” 庞德佑转身,空空离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慕家庄。 夜深人静,房中残烛将尽,一室昏黄的光。 慕夫人双手将跪在眼前的一对人扶起,“快起来,快起来。”一时语声沙哑,又是泪,又是颤抖,“峻儿,快将郡主扶起来,娘如何担待得起。” “来。”慕峻延边起身边拉起了丹彤。 看两人一袭黑衣、风尘仆仆,显示连夜赶路,慕夫人甚是不安,“峻儿,怎的如此不知礼数?你是何等身份,怎敢随意带着郡主进出,但凡有闪失,可如何担待?” 不待慕峻延应,丹彤赶紧解释,“不关慕大哥的事,是我惦记静香,非要跟着来。” “有劳郡主挂念,只是……” “娘,”一路赶,心急如火,此刻的慕峻延已是耐不得太多客套,轻声打断娘亲,“小妹如何了?” “还好。” 这两个字娘亲说得语声轻、甚是坦然,可那神情中近乎绝望的凄然却避不过慕峻延的眼睛,几个月不见,娘鬓发如雪、苍老了许多,这背后的心酸与隐藏慕峻延再不忍问,只道,“丹彤不可久留,我们这就去看看小妹。” “峻儿,”慕夫人轻声拦了,“她不在她房中。” “哦?那在何处?” 慕夫人的目光看向掩了门的里间。 慕峻延微微蹙了蹙眉,与娘一处?小妹这般好静之人,这可是……心猛一紧,难道是她的眼睛??急步走到门边,又站住,回头问,“她睡了么?” 慕夫人摇摇头。 慕峻延轻轻推开一道缝隙,房中泄出温暖的烛光,两指宽的视线内正看到小妹一身白裙小袄儿坐在桌边,手指纤纤拈着白玉的棋子,此刻正安静凝神思考着棋局。仔细辨那双眸,映了烛影看不清,可那目光却分明是落在棋盘上,长睫轻动,显是随着局势缓移,慕峻延紧攥的心这才稍稍放开些。 看那人虽消瘦,精神却甚好,竟是不觉半点病容,随在身边的丹彤也轻轻吁了口气,心道便是当真有些病症也该无甚大碍,正想宽慰慕峻延两句,忽闻房中起了声音。 “说好只让六子的,你自己不知早顾及,这会子瞎忙,怨得谁?”盈盈的语声静夜中那么突然,那么显,再看那人,调皮地从另一端抢了一子背到了身后,“输了就是输了,怎的又耍赖!” 看那苍白的人儿娇柔腻腻、笑靥如花,丹彤有些纳闷儿,轻声问,“这么晚了,她这是跟谁下棋呢?” 慕峻延缓缓地推开门,烛光渐亮,房中的境况完全呈现。棋桌边,一端,人儿含笑拈棋、口中轻语;另一端,阴冷冷,一顶血染的头盔…… “啊……”丹彤惊得一把握住嘴。 慕峻延呆呆地看着眼前这温馨而又诡异的一幕,只觉后脊生凉…… 静儿不是病了 分卷阅读178 分卷阅读178 分卷阅读17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9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79 ,她是……疯了…… ☆、第八十六章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空中辨不出云,低压压满天阴沉。泥泞狭窄的山路上急弛着一辆四驾的马车,前后数骑人马护卫,雨雾与暮色交织的昏暗中匆匆赶路。 马车包裹着厚厚的雨毡、掩着棉帘,车厢里虽说不上多暖和,却与车外逼人的阴寒已似两个天地。在江南住了三年,丹彤依然不甚习惯这浸入骨髓的湿冷,绵绵软软冷得人一点志气都存不下,此刻听着窗上簌簌的雨声不由自主便有些哆嗦。边将手炉抱紧些,边在心里嘟嘟囔囔地不满,忽觉肩上一沉,抬头看,正见慕峻延将一方毛绒毯子裹在她身上。 丹彤顿时心头一热,假想出来的哆嗦也立刻止住,想赶紧说声谢,可话音到了口中又生生咽了回去,一来是记起六哥教训:往后少给那个书呆子脸,惯成了他了!二来么,看他眉头锁、神色凝重,满腹的心事根本不及理她,此刻早已转头看向靠里的静香。 “静儿,冷么?” 那人似没听到,依旧小心地抱着怀中之物,微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坐着。 慕峻延没再多话,只又拿了毯子往她身上披,静香一时有些无措,却也不知挡,只抱着怀怯怯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待他住了手转回头,视线中那毯子竟被悄悄扯了下来,慕峻延当是她心生烦躁正想劝,却见她打开身上的斗蓬取出那裹在怀中之物,小心翼翼地用毯子顺了帽沿儿包好,重又抱进怀里。白皙的小脸含了笑,低头亲亲地贴了,喃喃问,“还冷么?” 眼前的一幕让慕峻延心一阵揪痛,小妹的疯症是越来越重了。那夜惊见她对空下棋、自言自语,慕峻延心痛之余只当是一时大恸心愚之症,可待他耐心将承泽被赛罕解了围、只是受伤并未亡故的消息告诉她,她却似听不懂,怔怔看了他好一刻,轻声辩道,“承泽……他在芳洲苑”。心焦失望,慕峻延依旧存了一丝念,解铃还需系铃人,当下打定主意要带她走,见到承泽,见到他,她一定会清醒!原还担心她怕、不肯跟着走,谁知这一点上竟是容易得很,只为如今在她眼里所有的人都是陌生人,只要守着她的“承泽”,哪里都一样…… “慕大哥,这么连夜赶路行不行?她身子受得住么?”丹彤有些担心,这一日一夜,静香吃得少,睡得更少,精神好时抱着那头盔喃喃自语,累了就贴着“他”怔怔地出神,那眼睛眨也不眨,看得人心发慌。 “受得住。”慕峻延轻轻将静香的斗篷拢拢紧,“越快见到他越好。” “那……她若是连他都不记得了呢?”按着丹彤的想头,静香既是为承泽的死而疯的,那得知他还活着就该清醒过来,哪怕再昏死过去、病一场之后再好起来也行,可如今这样子,天底下最亲的就是那头盔,连那身盔甲都快不认了,不是病又不是伤,这世间哪还有医她的法子…… 丹彤这一问让慕峻延的脸色一沉,“不会。” 不会?你怎知不会?丹彤在心里小声嘟囔。于静香,丹彤自是同情、怜惜,可私心里更心疼的人还是她的七哥。那一场战,鞑靼派出的皆是精挑细选的悍将,为的就是速战速决、不留痕迹。突袭之下,承泽带的那支巡逻队撑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全部战死,数十人的围困,承泽竟是独自撑了整整一天,待到赛罕赶到,他已是身负重伤,强弩之末。被救回后昏迷了三天,留了那么多血,再醒来时,大夫都叹实在是上天最仁慈的恩赐。可这一回,他却没有当初的幸运,捡回了命,却大伤了身,从今往后,不落残就算不易,上阵打仗是万万不能了。 七哥的痴心丹彤最知道,昏迷中,心心念念都是他的静儿。为了能让他安心养伤,丹彤压着所有人不许告诉他静香要嫁人的消息。如今她疯了,先不说这于七哥得有多痛,若是往后能好还罢了,若是好不了了,倒真是不如让他以为她已经嫁人了,伤心过一时、两厢忘却来得好。 可再看眼前这个男人,丹彤实在是气短之极。人都有私心,他为了唤醒妹妹的神智不惜千里冒险带她越境,丝毫不顾及那一个是痛是伤。丹彤知道他恨透了承泽,什么劝的话都不敢明着说,在慕家庄没拦住,如今上了路眼看着静香病越来越重,也只敢试探着道,“慕大哥,你说静香知道七哥没死怎的也不见好?会不会这病是一时痛牵扯了别的什么,不单为的是他?” “哼,”慕峻延冷冷一声,“怎的不是为他?听闻他的死讯就昏死了过去,大恸之下神智都散了,如今咱们说什么她都不能明白,等见着人自是会好。” “那……既是这么心重,那怎的,怎的又答应嫁给庞德佑了呢?”丹彤回得斟词酌句、小心翼翼的,“慕夫人都说他两个也是,也是合呢。” 慕峻延眉头一紧,语声哑道,“静儿是个痴心的傻丫头。当初吓得她躲,跟了他又死心塌地。人家不要她了,她便连魂儿都丢了,空空剩了一个壳子。活着,不过是为的我和娘,又怎会再起心思别嫁他人?至于那庞德佑,此人的城府与心机绝非寻常,早年就曾千里寻画,静儿的一切他定是掌握。此后是为了寻仇也好,是为的真心也罢,掐准了要害,她如何挣得脱?” “你是说……”丹彤努力想着这番话,“庞德佑是用七哥迫着静香?” “我不想把大将军想得那么不堪,可于静儿,不会再有旁的因由。”慕峻延苦笑笑,“守着不嫁是为他,嫁,也是为他。” 丹彤闻言扭头再看那痴痴喃喃的人,不由心一酸,“那她就这么……这么心甘情愿地赔上自己?心里,心里得多苦……” “那是在旁人眼里。原本以为再无望,心都死了,如今活着还能为他、护他,这么个念头支撑着,她哪还会觉得苦。” 丹彤不再言语,缩进斗蓬里悄悄抹了抹泪。难怪一听说他死了,她便彻底散了神,人一共能有几颗心、几条命,怎经得住一碎再碎…… 夜浓,马车一路避过官道,风雨无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草原。瓦剌营。 今年冬早,雪季来了便连绵不断。大瓣的雪花随着风呼啸翻卷,白色的帐篷隐在漫天大雪中几乎不见,营地里一片雾朦朦。 足容得百余人议事的帅帐中掌足了灯火,宽大明亮却密不透风,甚是温暖。赛罕坐在案旁边看着地图,边悠闲地嘬饮着热气腾腾的奶茶。 分卷阅读179 分卷阅读179 分卷阅读18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80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80 “将军,易副将求见。” “哦?快请!” 话音落,帐帘打起,承泽双臂撑着杖艰难地走进来,粘了一头一身蓬蓬松松的雪花,赛罕赶紧大步上前将他扶住,“逞什么能?又不让人跟着!” “六哥,他们是不是快到了?” “到了自是会带去看你,用得着你费事?” “一个人在帐子里闷得慌。”承泽笑笑,也觉自己遮掩得勉强。自从得知静儿要来,自己这一刻一刻熬的心焦火燎,哪还耐得住?再者,这一路走得这么急,她一定甚是牵挂他的伤,不如一眼见了,看他能站、能说笑,也好早一刻放心。 赛罕扶着承泽往书案去,“既是来了,就同我一道看看这局势。” “哎。” “六哥!六哥!” 帐外混着风依旧清晰地传来丹彤的声音,承泽喜得赶紧回头,帐帘打起,那丫头果然带着一身寒气、扑楞楞地出现在眼前。 “丹彤!你们到了!”承泽撑着杖急着迎过去,“人呢?她人呢?” 丹彤不及答,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天哪,她走的时候七哥还只能勉强坐起来,这,这竟是能撑着走了? “丹彤!” “哦,那个,我们径直去了你帐子,谁知你竟是不在。” 赛罕拉住承泽,笑道,“这个等不得,那个也等不得,好在就这不出百米的地方,否则,可真是差了缘分。” 丹彤苦着脸笑笑,心道谁等不得?是那为妹妹治病的人等不得! “来人,去请慕家兄妹。”赛罕吩咐道。 “不用不用。”承泽努力挣着往外走,“我过去,我这就过去!” 赛罕看这劲头是谁也拦不住了,因对丹彤道,“你带人随着他,这鼻涕眼泪的场面我就不去搀和了。” “哦。”丹彤应了一声,上前搀住承泽。 出了帐,丹彤并未让下人随,只他两人搀扶着一路在风雪里走。承泽急,恨不能插了翅膀,可脚下却再不随人意,一步拖一步挪,顶着风,甚是艰难。这般慢倒合了丹彤的意,能拖一刻便是一刻,好犹豫着道,“七哥,静香她……” “她怎样?” “她……身子不大适宜,一会儿见了,你可别太难受。” “什么?她病了?那你们怎么还这么赶?” 顾不得听回答,承泽脚下越急,一不当心,险是滑倒,幸而丹彤用力撑了,“你别急,倒不是病得怎样,是伤心太过,一时……不大理人。” “哦,那不妨。”承泽稍稍松了口气,更使了力气走,“她是该怨我的。”自从狠了心肠舍下她,今生再无颜面对。如今她赌气也好,恨他、冷落他、客套他都好!只要,只要还肯见他…… …… 碳盆烧得很旺,帐篷里浓浓的药味被熏得暖暖的,刺鼻的冲柔和了许多,苦却依旧胶着着。 慕峻延小心劝着给静香解了斗篷,可手中的东西她却怎么都不肯放开,只好做罢。安顿了坐下,掏出帕子轻轻擦着她脸上、发梢的雪珠,她没挣,抱着怀中的包裹,乖乖的。 一路颠簸,她越憔悴了,那眼睛出神的时候也越长,人经常一动不动,白净、冰冷,像极了一只瓷娃娃的摆设。慕峻延从不信什么鬼邪神灵,此刻却在心里不停地乞求,只这最后一招了,老天,不求她往后过得多好,只求能让她做个明明白白的人,哪怕,是明白着苦…… “慕大哥,静儿!” 一股寒风进,带进了这唯剩的希望! 慕峻延抬手一个手势,将那急来的人端端拦在几步外。转身,轻轻抚了她的肩,“静儿,你看看,那是谁?” 这温柔的声音似与刚才那冷风一样,倏地过,没有给这安静的人带来一丝丝的不同,目光执着在衣裙上一小处湿,神色散散的。 “静儿,”慕峻延身子略往前些靠近她的耳边,“静儿,是承泽,承泽来了。” 语声这么近,眼神被扰得有些无措,长长的睫毛粘着雪融的小水珠,轻轻颤了颤,搭下了眼帘…… 最怕这安静到无动于衷的模样,慕峻延的语声略提了些,“静儿,是承泽,你看看他,啊?” “慕大哥,她不愿意理我就不理,别强她。” 慕峻延正是心烦承泽的不明就理,忽见静香慢慢抬起了头,看着他,眼中竟似有了一丝询问,是在寻刚才的声音么?慕峻延一阵欣喜,赶紧为她指着,“那边,在那儿!” 她终于转过了头…… 这容颜……想得他心碎神伤,此刻近在咫尺,眼睛却又不争气酸涩得模糊一片,顾不得慕峻延的阻拦,承泽撑着杖努力往她跟前儿挪,“静儿,静儿!” 这一声接一声的唤和着那拐杖笃笃的砸地声听起来好乱、好急,她应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人,身子不由得慢慢站了起来。 几步之遥,他拖拖挪挪好一刻,想见她的痴心一时急得有些狼狈。好容易来到她面前,一身的伤痛都不觉,只是撑着那杖却依旧站不直,这倒意外有了好处,不必低头寻,她的眼睛,近近的。 “静儿……”迫不及待的心这一刻便停跳了,屏气凝神…… 分别这么久,每每想她想得狠了那梦里便看不清她的模样,只剩水朦朦的双眸真切,目光温暖酥人、情意绵绵,让他恨不能溺死在其中……可此刻,一切竟似又在梦中,有的真切,有的不真切。他努力辨着,睁大眼睛辨着,刚才心酸难忍的泪都已经落去,却怎么依然分辨不清眼中所见? 那双眼睛,毫不遮拦、直直地看着他,眸中不见恨,不见伤,甚而……一丝常人的情绪都不见。平淡无光的表面仿佛结了冰,硬梆梆地映出他的模样。这半天,他仔细看,她也不躲,眼睫一眨不眨,雕刻一般。承泽的心渐渐被一股寒意侵蚀,这冰冷的陌生不是刻意的冷漠,是根本……什么都没有。空空黑漆的瞳只若一个望不到底的枯井,他越往里看心越慌,这空洞究竟何处是个头?恍惚中,他竟生了个可怕的念头:她究竟……能不能看见他? “静儿,你看看他,他是承泽,承泽没死,他只是受伤了,静儿,你看看。”刚刚燃起的希望曾经那么接近,此刻那死水一般的静紧紧扼住慕峻延的心,恐惧远大过了失望。 这语声这么急,这么响,入在耳中甚是不适,静香微微蹙了蹙眉,眼前的一切似 分卷阅读180 分卷阅读180 分卷阅读18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81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81 让她倦了,面上颜色越显寡落,低头将怀中有些松散的包裹重理了理,抱好,矮身想坐下。 “静儿!”这一举动彻底应证了心里的恐慌,慕峻延再不及顾、双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拖了起来,“静儿,再看看,再看看他!他是承泽!是你心心念念、一刻也离不开的承泽!” 从未见沉稳的慕大哥如此失态,再看静香那刹时惊恐的眼睛如见了魔鬼的小儿,承泽心慌不已,“这,这是怎么了?” “七哥,静香她……得着那信儿便失了神智,再,再也没好……” “什么?!” 雷劈一般,承泽脑子轰地一声,眼前一片空白…… “静儿,抬头,抬头再看看他!他是承泽啊!” 绝望的声音让那掐在两臂的手没了把握,痛得她更为恐惧,紧紧抱着怀,努力想往后退,往后躲。 “放开这个死物!你看看人,人就在你眼前!” 慕峻延一掌拍下,那怀中的包裹应声落地,毯子登时松散开,铛啷啷,头盔就着那力道翻滚了出去。 她整个人一僵,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头盔,随着它慢慢滚远、滚进角落里…… “啊!”这一声叫那么凄楚,人们皆是一怔,突然,那柔弱的身子挣出好大的力气扑了过去,双膝扑通跪地砸出碎骨的声响,捧起那头盔紧紧拥在心口,“承泽,承泽……” 泪顺着苍白的脸颊一颗颗滴落…… 她哭了……看着她的泪,慕峻延那激动焦躁的心似忽地被打湿、冷去。听娘说,小妹得知那噩耗后还没来得及掉泪就疯了,从此,她再不会哭。可那悲伤去了哪里?除了一天天、一夜夜淤积在心里,她可还有别的诉处? 她从小就哭不大声,总是抽抽泣泣,泪水涟涟,此刻的她也似小时候那看不见、黑暗中的惊吓、无助,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声音,蜷缩着身子抱着怀中冰冷的头盔,护着它,依靠着它,直看得人肝肠寸断…… 总以为见了承泽,一切的噩梦便都会醒来,可谁知,这世间毕竟没有灵丹妙药。最后一丝希望终于灭去,慕峻延此刻才感到心如刀搅,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小妹搂在怀中,哽咽道,“静儿,静儿,是哥的不是,是哥伤了你……” 这般的亲近让她又害怕,推不开,只将自己缩得更小。 “别怕,来,起来,跟哥回家。” 慕峻延拢着她慢慢起了身,想抬手帮她擦擦脸上的泪,她更低了头。慕峻延不敢再多强一下,只轻轻揽着,“走,咱们走。” “慕大哥!”承泽在丹彤的搀扶下用力撑着杖走过来。 “你歇着吧,打扰了。” “慕大哥留步!让我再跟她说句话!” 慕峻延将静香护在怀中,回道,“她不认得你了,也听不懂,不必再费心了。” “慕大哥,求你!” “慕大哥,你就让七哥再试试,刚才,刚才是他不知道。” 慕峻延又犹豫了一刻,这才低头看静香,“静儿,你……” “慕大哥,我来。” 承泽努力撑过来,在兄妹俩面前站定,距离不远也不近。静香依然紧紧护着怀中,戒备着,不肯抬头。承泽没有叫她,只平常着语声道,“静香,你捂这么严实,承泽他透不过气了。” 那人没应,也没动。承泽略等了等,小心着伸手过去,两指点在头盔顶上那湿凉的泪水,“你看,他满头的汗。” 她依旧没抬头,目光怔怔地看着怀中,呼吸忽然有了声音,喘喘的,松开一只手急急去抹那泪。 承泽趁势轻轻拨了拨那略有松动的头盔,“哟,承泽的脸这么脏,这要是回去,让人看见可怎么好?” 她住了手,看着承泽指的那一小块血渍,屈了手指去蹭。她蹭得那么仔细,那么小心,不敢用大力。承泽不催,在一旁安静看着。好一会儿,她抬起手指,那块小渍还在。 “洗不净?”承泽的声音也随着有些急,“回去若是人问,可怎么交代?” 她眼睫忽闪闪的,有些慌,又用手指去搓。 “怕是你没带帕子?我有,给。”承泽掏出帕子递给她。静香撇了一眼,怯怯地接了过去。 “这么着吃不上劲儿,来,我帮你扶着他。” 承泽的手握了头盔,不敢立刻使劲,慢慢地从她怀中往外抽。静香看着,犹豫着,手越来越松。 头盔完全离了怀,承泽拽着一点点往高抬,静香的眼中显示疑惑,也有些乱,却似也不知该怎么好,只目光一眨不眨地紧紧随着。 头盔抬过了肩,抬过了颈,端端戴在了头上,他脸上绽出一个好温暖的笑,“静儿,” 她呆呆地看着,看着,疑惑和慌乱不停地在眼中恍着。 “这一路跑,真累。” 她握着帕子的手犹豫着慢慢抬起,到了空中又僵住,仿佛不知该往哪里去。 承泽轻轻握住她,将那冰凉柔软的小手抚在额边。 她的眼睛痴痴,人却没有倔着,手握着帕子一点点、一点点开始给他擦,“看把你急的。” 她的声音特别轻,轻得几乎只喃喃在唇上,可承泽听到了,这一刻心里满泛了酸楚……“路远,一夜往返怕来不及。” “别总惦记着。” “静儿,我……我想你。” 她的手一顿,气又有些短,收了手低头,反反复复地折那帕子。 他小心地将她拉近,“静儿,让我抱抱你,行不行?” 她没有应,却也没有躲。看她乖乖地等着,承泽的心痛得死去一般,张开双臂想像从前一样紧紧把她裹进怀里。铛啷!双拐骤然落地,不防备,他几乎是扑向了她!慕峻延和丹彤惊得赶紧去扶,可他们却将将慢了一步,承泽的身子已然沉沉地压在了那瘦弱的肩头,她猛一晃几乎就要摔倒,却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一刻就站挺,抱住他,支撑着他,单薄的身子那么坚强…… “承泽,承泽……” 这怀抱,这软软的人儿,时光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一次又一次悄悄甜蜜的私会……软在她的肩头,堂堂男子汉,他站不起,靠着她,指望她支撑着他们两个从此再不分离…… “好了,她受不得了。” 慕峻延托着承泽的手臂将他扶起,丹彤赶紧撑好了拐杖。 “慕大哥,我想这两日就跟静儿成亲。” “ 分卷阅读181 分卷阅读181 分卷阅读18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82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82 你说什么?”依然百感交集的慕峻延一时没听明白。 “我要娶她。” “不行。”稍稍平稳了心绪,慕峻延回答得干脆、冷静。 “慕大哥,我知道你恨我,可……” 慕峻延摇摇头,“她认的还是这个头盔。你初见她如此,心自是痛极,恨不能即刻都弥补给她,可往后的路长,久病床前无孝子,更况她这样一个失了神智、什么都不懂的人?早晚要拖成你的累赘。” “这辈子她拿我当头盔也好,拿我当木头桩子也罢,我再不离开她一步。” “再不离开一步?”慕峻延苦笑,“你今儿看她还懂得说句话,还能随你带着做些事,你就当是如此简单么?你可知道她白天常发呆,一动不动,一眨不眨,时候一日比一日长;你又怎知道她夜里常惊悸,噩梦惊吓醒来不认人,大汗淋漓,之后便再不入睡……你若是真心望她好,就让她随我回家,由我守着她。横竖她有这头盔就当你是在她身边,心也不苦。” “慕大哥,那你打算怎么守她?可能与她时刻相随、朝夕相伴?她夜里惊悸,你怎样?是守在床边还是多派两个丫头?她找承泽、叫承泽,你又怎样?用这头盔哄她一辈子?” “你说的是。我不是你,很多事怕是难做到。可有一点我却是笃定,我敢用命护着她,再也不用担心日子久了会有人嫌她疯、嫌她老,为了自己的不得已赔上她!” “慕大哥!我……” “我已经错了一次,赔上了小妹的命,绝不会再错第二次!”慕峻延说着伸手拉住静香的手腕,“静儿,跟哥走。” 这半天她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那头盔、那人,此刻被拉,她有些不明白,却也不肯随着走,小心地往承泽身边靠。 “静儿!”承泽接过静香单手拢进怀中,“我已经丢了她一次,绝不会再丢第二次!” 一旁丹彤哭得泪人儿一般,“慕大哥,慕大哥,你别拦着他们了……” “不行!” “慕峻延!!”帐中忽地一声乍喝,“你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惊得回头,只见六将军赛罕不知何时已然来到。 “六哥!”承泽立刻转向他,“我要成亲!” “先把你的眼泪擦干净,大男人,成何体统!” “六将军,这是慕某家事,你……” 赛罕看也不看慕峻延,“老七,六哥就要你应下一句,今生娶了静香,不管她是疯是傻、是病是灾,你都绝不会再有二心!” “六哥放心,今生今世,生死相随!” “好!六哥成全你,明日就让你们成亲。” “不行!” 赛罕很是不屑地斜了慕峻延一眼,“这是我瓦剌的帅营,这是我们家老七的婚事,你算老几?” “赛罕!!”慕峻延一时急得狠,满面通红。 “来人。”赛罕轻描淡写地吩咐着,“把他给我牵得远远的。明日代娘家行完礼,赶紧给我滚。” ☆、第三十六章 苦不堪言 雪下了两日,足足没膝厚。太阳出来,草原上茫茫一片银白,粉装玉砌,灿然晶莹。 六将军帅营中到处挂满了大红的喜绸、贴了喜字,远远看去,红白相间甚是惹眼。营地里人来来往往,搭蓬架、布置彩礼喜车,抬酒的、煮肉的,冰天雪地中,人们通红着脸颊围在热气腾腾的炉灶边高声笑闹,红红火火,欢腾的白节一般。 虽说今夜就是吉时,却与承泽想即刻成亲的盼已是相去两日,这心思便又熬得辛苦。其实堂堂帅营当下张罗几席喜宴根本不值什么,即便是一应按着汉人的规矩也不费事,可身为主事人的赛罕却是要讲究全礼,遂当天夜里就正正经经下了贴子派人往各兄弟处去请。 此处距离瓦剌可汗大营有相当的路程,且其他兄弟驻扎在各守卫营也都不近,一来一去便是耽搁。汗权初掌,暗中仍有势力觊觎,遂六兄弟一向避免齐聚以免生事,可此番是承泽的亲事,既应了老七的名就是自家兄弟,各处都甚是重视。大哥要做家长受礼自是二话不说便启程赶来,三哥乌恩卜脱身为可汗不便亲自前来只能遣了亲信之人送来了亲笔信和厚礼,其他兄弟相互通气后,留下二哥镇守,老四和老五都在第二天便快马赶到。 兄弟们相聚也是难得,帅帐中赛罕陪着喝酒,酣畅爽朗的笑声不时传入相连的内帐。承泽一边被服侍着穿喜服,一边听着、辨着各人的声音。 这六位哥哥一个个或膘悍、或干练,风采各具、性格迥异,模样也都相去甚远,若非血脉相连,谁能想得到他们是一母所生?据说他们的亲娘曾是草原上有名的弘吉剌美女,小妹丹彤便生得十分美貌,可儿子当中像了他们额吉的却只有老六赛罕。一张脸棱角刚毅、俊美异常,身型高大英挺,逼人的气势中有种让人说不出的阴寒之意,与马背族人的粗犷豪爽略不相称。听说当年兄弟们征战草原皆有绰号,都是雄鹰、猛虎之类的英雄,唯独这位六哥端端得了“悍狼”之名,可见那俊美与笑容之下的狠绝更是无情、让人血寒生畏。 穿戴齐整,承泽看着镜子里一身大红的自己,除了这双拐碍眼外,倒真是显得精神。异族他乡,一切都是情不自禁之下的仓促,多亏六哥把自己当年的喜服送给了他,此刻穿在身上虽是略旧了些,却是比当初与庞亦馨定亲时那金丝银线的华贵养眼舒心太多。 转念承泽又是诧异,按说六哥成亲也不过是这两年的事,那个时候他早已是名震草原的大将军,怎的能行汉人的礼、穿汉人的喜服 ?想那六嫂虽是比静儿的性子略开朗些,可也是个柔静如水的江南女子,六哥在她跟前儿虽说可称得是百依百顺,可面子上是断不会折的,难不成真像丹彤悄悄告诉他的,六嫂是抢来的?可抢来的新娘子有自己的喜服倒罢了,哪来新郎的?难不成连新郎一块儿抢了?承泽扑哧笑了…… “哎哟,试个衣裳就喜成这样?那洞房花烛还不得乐晕过去!” 不必回头,镜子里便看到丹彤红着脸颊、嘟着嘴,一句玩话也说得气汹汹。于这丫头,承泽从来不避讳,一脸的笑容也不遮掩,转过身,“你怎么这会子过来了?不是陪着你七嫂么?” “七嫂?别不害臊!人家此刻还姓慕呢!” 一句呛一句,承泽也不敢恼,知道这气不是冲他来、却是他必须受的。慕大哥这一回嫌弃他嫌弃得紧,万般勉强之下才算允下了这门亲,从此却再没了话也没了笑脸。承泽仗着日后终归是 分卷阅读182 分卷阅读182 分卷阅读18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83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83 亲便厚着脸皮只顾自己的喜庆,可丹彤却是急上了火,怎么想办法都哄不成,在人家跟前儿柔声软语,到了众人面前便像都欠了似的再没个好脸色。 “这两日多亏你照顾她,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了,好歹再帮我撑撑,啊?” 听这语声软的,丹彤那无名的气也只得散了,看着眼前这残了一半的人,想着那边帐里丢了整个的魂儿,说是终成眷属,可这一对有情人就剩了半个顶事的,往后的日子究竟要怎么过…… “我哪里是多嫌着她了?虽是失了神,也只是静,哪用得人多费心?只是今日一整天不见你,我也不会说你两个的话,一旁陪着,她根本就不见我。眼看着吉时要到了,我想给她换衣裳,她却怎么都不肯。这不过来问问,你俩可有什么往事或是话能让我依着劝的?” 承泽闻言一时舒展的心又提了起来,“她可说了为何不肯换衣裳?” “没说,只是撇了一眼那喜服就摇头,再后来就不理我了。” 承泽微微蹙了眉,仔细想着以往的点点滴滴…… “七哥,”丹彤看着他的脸色轻轻咬了咬唇,斟酌着道,“她是失了神,可并不傻,你说,会不会慕大哥说的是真……” “不会!”承泽立刻打断,“我去看看。” “哎,你是新郎,怎好去!” 听拐仗笃笃用力戳着地离去,丹彤只得赶紧跟了。与那相守只一步之谣,此刻谁还拦得 住他?就算是静香自己,怕是也不行…… …… 出了帐,夜色已临,天边早早挂了一弯月,清朗朗的。营地里燃了篝火并承宴的炉灶,空中飘溢着引人垂涎的滚滚肉香,喜庆得那么实在、红火。 为了应着汉人娶亲的习俗,赛罕特意把娘家安排得隔出了十几个帐篷,一路上铺着彩色毡毯、挂着红灯笼,与月明、冰雪相映煞是好看。吉时将到,两旁聚满了衣着艳丽、将起歌舞的人们,见新郎倌来了便都笑闹着起哄。承泽顾不得应,一步步急赶,待到了跟前儿额上已是有了细汗,站定略平了平气,这才着人挑起了帘子。 暖帐小,熏得花香宜人,伺候新娘的仆妇、喜娘们此刻都端着托盘无措地围拢着,打眼初看竟是不见主人。承泽轻声呵开,才见那帐中央矮桌旁席地而座着他那将娶的妻。 一身雪白的衣裙,纤纤柔柔,周遭的喜庆只若喧杂的背景与她毫无关碍,跪坐着,似曾经灵前的安静。一枝笔,一张纸,三百六十一处方寸天地,凝神专注,她的神情与曾经一样,冰雕玉刻的人。 难怪她不肯换喜服……人都说她疯癫、说她不省事,可自那日起她便只着素白,这一日一夜口口声声念着承泽、想着承泽,与他说话,与他情浓,仿佛人已在身边天长地久,可谁又知,那散了的神志之下,心底深处已是在给他静静守孝。看在眼中,心酸之余承泽竟觉一丝安慰,她会好,这一时只是蒙蔽了心神,这般痴念的逃避少了多少痛…… 散了帐中人,承泽艰难地屈膝落座在桌边,不言语,提笔沾了墨在她将落子之处,代那对座的头盔应上了她的棋。白皙的小手握着笔略略一僵,静香的目光盯着那墨点好看了一会儿,这才再回头布自己的棋。 实心与圈点,替代着黑白两子在天地间纠缠。你中我,我中你,哪里分得出来路与前途。承泽一步步应着,一边小心地查看着,她的棋较之从前锋芒激厉了许多,棋盘之上重厮杀少宽容,那淡然的笃定此刻都胶着在血战中,急功近利求胜,漏洞渐显、失误频出,之前的优势慢慢消去。 承泽抬眼看,人还是那般静,清丽的眉目中丝毫不见棋盘上的心急、焦躁,不觉有些纳闷儿,难不成这是她疯症的一种?表里不一?再低头研看那棋盘,好熟悉的招式与棋局,若非 ……天哪,若非是他中途插手,这,这岂不就是多年前合宜园他赌气摔棋的那一局? 该他应了,他拈着 笔,任那墨汁缓缓凝滴在笔尖,心恍恍着回忆飘去那冰寒又温暖的曾经,他的锋芒、他的棋,她是何时都刻在了心里?可此时的承泽却想不起当时她是如何应的,又如何让他一败涂地。眼中酸涩,不知该怎样下笔…… 她低着头,目光只在棋盘,静静地等着。 帐中燃了灯烛,帐外起了乐声,棋盘边的人仿若置身世外的两尊雕像,都不动…… 她终于还是接了他的手,一个人走尽了全局,“这边,我可打了啊?” 承泽一愣,赶紧回神,笔有些握不稳,人却清醒得很,学当初的样“啪”地一声将笔掷在棋盘上,投子认输。 “你输了。” “我原是有把握的,若不是你虚张声势开劫,本该我赢的。” 他的声音较曾经那不经世事的势气沧桑哑涩了许多,那撒娇的劲头也不如从前那般无赖,可是这一句却实实在在地让她笑了,小脸依旧苍白,这笑却那么舒心,痴怔的眼睛清澈明亮,看得承泽只觉一切都复之如初…… “静儿……” 一时情难自已想伸手握住她,可见她的目光依旧多缠于那头盔,承泽不敢造次,只趁着机会拿了那头盔自然然戴在了自己头上,看她有些疑惑,他又适时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她的笑便又实在,娇声道,“不服就再来。” “夜里再说,不能饶了你!可此刻么,静儿,你该换衣裳了。” 她人一怔,双眸闪闪又浊,仿佛这半天才映出他那一身大红的喜服,“你这是要……做什么?” 看她的目光一瞬便僵得发硬,承泽心疼不已,口中却佯怒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又忘了?” “今儿……”她果然疑惑。 “今儿是我生辰啊!你可是答应每年今日都要陪我……”承泽欠身凑到她耳边,腻腻地无赖道,“陪我喝交杯酒。不记得么?” “……记得。” 她眼睫低垂、声音小小的,答得老老实实,让承泽的心酸一时竟有些忍俊不禁,“那还不赶紧换衣裳?” “那衣裳……太艳了,让人看见可如何是好。” “大夜里的,谁知道?静儿,就一会儿,就穿一会儿,为我应应景儿,啊?” 静香轻轻咬了唇,认真地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没 处藏,一时都丢了,烧了……怪可惜的。” 那一次抄空馨竹园,所有的一切都端端撕碎在她面前,承泽不忍再强劝,“那好,那不穿,可既不穿,有一样你得答应我。” “什么?” “用帕子当盖头,当是我娶你,成不?” 静香的脸颊终是泛了红晕,“……这么多事。” “交杯酒么,总要像个样子,啊?静儿?” “……嗯。” 她答应着,将自己的白丝帕 分卷阅读183 分卷阅读183 分卷阅读18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84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84 搭在头上,“这样?” “嗯,就是这样,可你的帕子太小了,要不用我的帕子?”承泽边说着边从一旁的托盘中取了喜帕来轻轻盖在她头上,在她耳边道,“静儿,等着我,不乱动啊?” 鸳鸯盖头下,她乖乖地点头……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婚礼终于如期而行。 仪式并未大肆铺张却极为隆重,拜天地、敬高堂,一应皆是依着中原之礼。只是迎娶之时本该红绸牵引,可承泽担心静香一时想不明白、吓着她,便硬撑着撇去一边拐杖,将她的小手暖暖握在掌心,牵着走。赛罕因而也下令鼓乐远远地奏,人声、歌舞都不许太过喧哗,这一路总算安稳。 看小妹一身雪白的孝裙、一方艳红的喜帕,就这么被哄骗着嫁了人,慕峻延心痛难当,从始至终紧抿着唇、一脸肃色。丹彤亦步亦趋随在身旁,生怕他一时把持不住惹恼了满心欢喜的哥哥们,后果难堪。于娘家舅兄的顾忌与嫌恨,承泽也甚是明了,躲了这几日,今夜他终是坦坦然然面对,一声“高堂在上”双膝砸地,心中的誓静声念给兄长听,今后日月长久、天地可鉴! 礼毕,一双新人被送入洞房。 赛罕嘱人不许闹洞房,又念及承泽身子不便,连喜宴上敬酒也免了,只自己代为应酬。 新房中红烛红帐,暧昧出融融□。 丹彤亲自为七哥七嫂斟满了交杯酒,想起曾经那对交杯盏,再看如今的两人虽是丢了一切身外之物只剩不全的彼此,可终究是等来了这一天,一时心交百感、热泪难抑。本想能亲眼见证有情人饮下这酒,锁系一生一世,可承泽却使眼色要她离开,丹彤这才会意,至今静香别说不认得她,就连“丹彤”二字在记忆里也寻不着了, 今日说好了是应着寿辰他二人“假装”成亲,若掀起盖头再见了旁人,怕是她又要心惑不解,更添病重,遂丹彤只得将托盘放在高几上,又把承泽之前撇去的拐杖安置在他手边,悄声离开。 待服侍的仆人们也都退去、帐帘封严实了,承泽方舒了口气,悄悄撑着杖起身去寻他让人提前放进新房的头盔,寻出戴好,这才转回用喜称轻轻挑起了盖头…… 苍白的人儿浸在满帐的红晕中,脸颊一时竟是难得地有了些颜色,夜的朦胧与红烛相映,那消瘦刻出的棱角也似被抹去,人显得如曾经一般玉润光滑;烛光映在眸底,迷惑的痴怔都晕得水雾蒙蒙,唇边的笑似有非有,点出一个小小的涡,看一眼,便是醉…… 承泽痴痴地看着,爱着,心头一阵酸楚,曾经在梦里掀了多少回盖头,想过她羞,想过她笑,心窝满是甜蜜,却唯独没想过是这般恬美的静。仔细想来,她该就是这样吧,像他告诉她的那般,等他,一如既往……只是,这个“等”字从强着她那天起他究竟说过多少遍?每一次她都不争,只安静地点头认,是相信他做得到还是知道他做不到?此刻已是失了神智的病中人,本该心痴荒唐,可她竟还是这么静,静得安然,静得淡漠,静得人心疼,仿佛等他就是命之所在,他不来,她就当真会“不乱动”顶着这盖头永远等下去…… “承泽,” 听她轻声唤,承泽回神,将盖头帮她轻轻取下,柔声问,“静儿,耽搁了这半天,累了吧?” “你总是多事。”静香轻声嗔了一句,一眼看见他手里的喜称有些不解,伸手想拿,承泽顺手背到了身后,这样一恍,她略怔了怔便也忘了,“天越发晚了吧?” “晚就晚了,明日多睡一会儿就是。” “路远,你可……” 承泽将手撑在她身后的床榻上欠身与她近近地,“我今儿不走了。” 哑哑的语声这般暧昧果然羞得她搭了眼帘,要问的、要担心的都不知所踪。 承泽这才从一旁拈了酒盅递给她,“来,静儿。” 静香接了,顺从着与他挽了手臂,“醉了,可怎么好?” “抿一口,静儿,抿一口应个景儿就行。” “嗯。” 草原酒烈,苦涩绞结不耐醇香,空腹乍来承泽有些受不得猛咳了两记,紧着看静香那边,他虽嘱她少饮, 可她哪里还懂把持,竟也随着他一饮而尽!那醉果然来得猛,白净的小脸腾地泛了红,人懵了一般一僵,随即便浑身燃着了似的。承泽慌得想赶紧找水来为她压压,她却已手扶了额,绵软软不稳。 “静儿!”承泽一把将她揽住,烫灼的醉意中那身子依然懵懂懂想拒,可丝毫不得力气,只能软在他怀中。 承泽抱着她,轻轻地俯身拢着她躺下。这醉来得这么意外,本想着让她抿一口松散一下这连日来不合眼的疲惫换她一夜好眠,谁知,竟当真沉醉。臂弯中,柔柔软软,一个如此清灵美丽的女子…… 低头,轻轻吻在那红润润的唇瓣上,舌尖传来那温软甜美丝丝浸入,勾起记忆里多少痴渴。这是他的妻,这是他想到心枯神竭的妻……多想将她含在口中,暖在身下,与她缠绵到死,融为一体,可曾经的冲动与肆意忘情是她宠着他、纵容他,不伦,不堪,他要她要得那么理所当然,而如今,拜过了天地,喝过了合欢酒,抱着怀中人他却生出了亵渎的罪疚…… “承泽……承泽……” 喃喃娇语,淡淡酒香,这般销人魂骨的媚态看得人心酥软,可那眼中只有迷离的醉却没有他的影子。他是谁,那头盔是谁,她分不清楚,眸底深处那痴痴的牵挂与眼前人根本不能合二为一。原来,最痛不是死相别,是人在怀中却生生两世…… 慕大哥说,“曾经如何只有你二人最清楚,如今一个疯了,留你一个明白的,做过什么,伤了什么,你比任何人都心里有数。如今她不省事,你强娶了她,待她清醒那一日,当如何面对她?” 远远的喜乐将夜趁得那么孤独,男儿的坚强在红烛里慢慢消溶,低头埋在她柔软的怀中,听着她陌生又甜蜜的呼唤,承泽的泪再也禁不住,“静儿……我不是人,我不是人……老天已经让你忘了我了,我却还不能放手……静儿,我舍不得你,我实在是舍不得……求你让我陪着,就假作是留你梦里的那个‘承泽’,至于那负心之人,待你醒来,随你处置,不要他,罚他一生孤苦、一生悔恨,都随你……” “承泽,承泽……” 朦朦的醉中,她轻轻拍着他的背,语声软得疼爱婴孩一般,“承泽别怕,承泽……”他握了那小手,紧紧吻在唇边,“静儿,别嫌弃我……先别嫌弃我,让我陪你病好……只陪你到病好……” 花好月圆的乐声一遍又一遍,欢闹声似没了尽头…… >  泪过后,这一刻如此珍惜。 分卷阅读184 分卷阅读184 分卷阅读18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85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85 看她倦意越沉,承泽恐夜凉着了风不敢再耽搁,支起肘轻轻给她解衣裙。她的味道暖暖柔柔,笼着他好是亲切,他埋了头深深地嗅着,一丝一毫都珍存在心坎儿里。 吹熄了烛灯,承泽悄悄将头盔摘下,用棉被将两人裹住,贴紧抱着心好踏实,轻声道,“静儿,听,这是你我的喜乐,好听么?” “嗯。”她未知所云,只乖乖地应着他。 “静儿,今儿是你我大喜的日子,为夫没什么能送你的,还记得你念给为夫的那封信么?为夫再回念给你听?” “嗯。” “‘不得常见,如隔千里……食无味,夜难寝,数尽残阳,望断寒月,不解疼爱之心之万一,却怎奈,情决绝,音信渺渺……今生,吾痴心交许,受尽相思苦……卿不解情痴,但望体恤,但望怜顾……” “但望体恤,但望怜顾……”不待他再接,她竟轻声和了起来,“一份心事,白首相依……” 承泽笑了,“静儿……” “一份心事,白首……” 她终是喃喃着睡去,承泽轻轻吻着她的额,“白首相依。静儿,来生,你可愿……再许我一世?” 夜深了,鼓乐歌舞声渐稀。 手被中抚摸着她的肌肤,似醉似梦,这一刻真实恍惚着,怎敢信?承泽轻轻闭上了眼睛,嗅着她的香,这一夜好眠…… …… “承泽!承泽!!” 静夜中凄喊声乍起,刚刚入睡的人惊得腾地坐起了身,“静儿!怎么了静儿?” 初醒的黑暗中,承泽什么都看不到,摸在身边,早已人空!“静儿!静儿!”摸索的手刚触到温暖的身体,承泽尚未来得及问出声,忽觉胸前被狠狠踹了一脚,正中伤口!登时疼得他闭了气,险是晕厥过去。 承泽此刻彻底醒透,努力屏着痛,眼前终于看清。只见静香紧紧抱着双臂缩在床另一头,惊恐的眼睛大得骇人,那目光中是完全的绝望与陌生。“静儿……”承泽刚想靠近一点,她便又缩,仿佛要钻进那床棱的木头里去。 “承泽!承泽!” 这该就是慕大哥提起的惊悸,看她瑟瑟发抖、惊恐无比,承泽知道此时什么过往的引导都没用了,当务之急是要那头盔! > “在!他在!你等着!等着!” 情急之下,承泽转身就下床去寻那头盔,可哪里还记得自己是半残之人,扑通整个人扑在地上,双臂立刻撑起在床头的高几上寻到了头盔,爬上床,远远地给她。 “承泽,承泽……”她将那头盔抱在怀中,紧紧地,两“人”圈成一团…… 草原上又起了风雪,呼呼地在帐篷外咆哮,将前夜的喜庆与欢腾卷席干净…… 她终于安静了。承泽一点点托着床挪过去,轻轻将被子搭在她身上,将她于那头盔一起包裹好。自己这才挨近靠了,此刻才觉那伤钻心地疼。 雪地折出银白的光,在帐中淡淡抹了一层。承泽用手指轻轻敲着床棱,打出均匀的节奏,抚着她的心慢慢安宁。 从此,他来照顾她,一刻一刻,细细数着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草原上的冬天过得没了时辰,只见一场接一场的大雪冰封着天地。 这一对儿眷鸳鸯窝在温暖的帐篷里,一个伤一个病,腻着彼此,难得出门。静香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好,每顿饭都被承泽哄得要吃尽满满一碗,白净的小脸终于又光腻如初,眸中也渐润,每日看着夫郎,水波柔柔;而承泽的伤,她只当是老太太因着龙阳一事惩以家法,遂捧汤侍药、尽心照料,弄得承泽不敢说一个“苦”字,医嘱都抵不上这般圣旨,依着心爱之人,那伤竟是神奇般地好起来。 …… 春天终于来了,雪尽冰消,绿漫千里。 暖帐中,一局棋从夕阳将尽一直摆到了红烛垂泪,两人依偎着依然点着墨。其实,丹彤早从三哥那里为他们寻来了黑白的棋子,可这二人不知何时竟惯了床上偎着被下棋,一支笔,一张纸,不拘棋盘,总是腻着,一盘棋下起来便没个时辰。 又落下一个实心的墨点,挥笔划去围拢大片小圈,承泽乐得哈哈笑,“我赢了!” 静香着笔仔细看着,想着,秀眉不觉慢慢相蹙。 承泽看着她脸上的小表情,心底是乐,这几个月非但让她认清了他不再纠结那头盔,也让她丢去了曾经那几盘棋的招式,一步步转,一点点引,将那百手棋局的玲珑剔透心终于又引了出来。这些日子,每一盘都是新局,开始他还让,后来他不让,再 后来他争,可总还是赢不过她。这一局是她头一次让子,他便赢了,真是得意呢!此刻看那撅着的小嘴,心爱不已,他也学样嘟起嘴去啄了一下,“怎的?不服啊?” “再来。” “哼,不来了,今儿好容易我赢了一遭!”边说着,承泽边把她手中的笔和被上铺着的纸墨收拾起来,身子一矮便把她搂在怀中卷进被里,“静儿,我困了。” “哦,那就睡吧。” “闭上眼睛。” “嗯。” 她乖乖地闭上了眼睛,承泽轻声在她耳边用极缓的语调念着他的信,一字,一句,缠缠绵绵,周而复始,很快,她睡着了。可刚刚还叫困的人此刻却恢复了精神,低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守候着。如今在他的看护下她夜里惊悸越来越少,每当惊悸之前,她的眉就会微微蹙,而后便会轻声啜泣。这个时候,承泽就抱紧她,吻在她眉心,轻声唤着“静儿”,那抽泣就会慢慢缓去,眉心舒展,人又好睡。只是,他始终把握不住她何时会惊,于是,便整夜不眠守着她…… 天亮了。 一夜饱睡,静香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朦朦的晨曦和他微笑的脸,“……你又早醒了?” “嗯。你睡好了?” “嗯。” “静儿,我还困。” “那好,你接着睡。” “哎。” 承泽安心地松开手臂,钻进她怀中,被她抚着,被她疼着,不消一刻,安然的鼾声便起……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春夏之交,承泽的伤终于好利落,不待赛罕多劝,承泽便与慕峻延选定了启程返回中原之日。 临行之前,赛罕将承泽叫至帐中密嘱今后的联络方式,并赠与大笔银钱,又再三叮嘱千万不可与清平家中联系,一旦庞德佑发现,不可与之周旋,要即刻传信返回草原。承泽大礼谢过六哥,兄弟二人歃血相盟,从此天涯海角,生死一脉。 起行这一日,赛罕派人一直护送到了边境,寻着一条安全的小路,指引他们而去。 “ 分卷阅读185 分卷阅读185 分卷阅读18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86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 分卷阅读186 七哥!七哥!!” 慕峻延与承泽护着静香的马车正要离开,忽闻身后传来呼喊声,随即便是疾驰而来的马骑。 > 两人回头,正见丹彤快马赶来。承泽不觉悄悄笑了,这丫头昨儿还嘴硬:明日他若当真走,今生今世我再不见他!承泽当时还虚应着夸她,好志气啊!这可倒好,一路追来不说,看看那一身打扮,分明就是汉家女儿! 丹彤赶到跟前勒停了自己的马,看一眼慕峻延,气又有点虚,本该顺着之前的唤叫承泽的,可一开口竟成了怯怯的:“慕大哥……” “有劳郡主这么远来送行。” “不,我不是来送行的。” “哦?郡主还有何尊干?” 这一板一眼的问直问得丹彤又窘又委屈,眼睛看承泽指望七哥能救她,谁知那个没良心的只知抱着肩看热闹,根本不肯开口!丹彤无法,好别扭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我,我跟哥哥们说了,我惯过中原的日子,往后,往后跟着七哥七嫂他们过。” “哦,原来如此。那好,你们保重,我走了。” 慕峻延一点颜色都未变,轻描淡写应了一声,掉转马头就离去。 眼看着那人越走越远,一旁的承泽终是沉不住气,一鞭子轻轻点在僵怔的丹彤身上,“丹彤,快跟着去啊!” 丹彤终是呜呜哭出了声,“不去了……他是,他是真的不想要我……” “傻丫头!!大哥是回慕家庄去安顿岳母,之后就要来寻我们!他让你跟我走就是留下你了,还不快去!” “啊?真的?”丹彤急急抹了一把眼睛,等不得承泽再答,一股子劲头上来早已扬鞭急赶而去!“慕大哥!慕大哥!等等我!我也要去拜见老夫人!” 看那疯丫头小野马一般欢蹦乱跳地离去,承泽笑着翻身下了马,掀起车帘,“静儿,天气好,来跟为夫骑骑马。” “嗯。” 握着他的手,走出一袭粉嫩衣裙的静香。看着这小荷出水一般水灵灵的娘子,承泽的笑越是舒心,一用力将她拽落怀中,双臂托着抱上马,自己也翻身上来拢住那娇人儿,“静儿,咱们回家。” “……嗯,出来这些日子,老太太该急了。” “不,”承泽疼爱地吻吻她的耳垂,“回咱们自己的家。” —— (正文完) 分卷阅读186 分卷阅读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