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下的果儿》 第 1 部分 红旗下的果儿 作者:肉书屋 第 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引子 陈星坐在四川境内的一条路边。这大概是一条国道,编号却早忘了:也许是108,也许是212。说实话,如果不是午饭在嘴里留下了浓郁的麻辣味道,他连自己身在四川都忘了。路边山清水秀,路上尘土飞扬;他背靠山清水秀,面对尘土飞扬。 慢慢抽着一支“都宝”香烟,陈星麻木地数着几米之外隆隆滚过的车轮。在这种国道上滚动的,大都是“红岩”或者“斯泰尔”重型卡车的加宽加大轮胎: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当然也有农用三轮车的轮胎,又小又旧、时常亏气。因为长期这样坐在路边,陈星恍惚觉得轮胎也像人的脸,是有表情的。有的乐观积极,有的不堪重负。但不论表情如何,轮胎组成的长流只能带给人一种联想,那就是历史的车轮滚滚他妈的向前。 他这个用脚走遍千山万水的人,也注定要被轮胎们碾过吗? 就在这个y光透过尘土落在脸上的下午,陈星不知不觉又开始了回忆。他的回忆也总是从某一天的下午开始。但当时究竟是y是晴,是安静是喧哗,他却又忘了。他和张红旗的缘分就是从那样一个模糊的下午开始的。 那时他年方十七。 事情还要从他第一次被抓进派出所说起。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1。派出所(1) 那天下午,陈星和小北从n中学的正门踱出来,到中关村的小胡同里去吃一碗“板儿面”。“板儿面”顾名思义,就是一种又硬又宽的面条。面里没有两丝儿r,但脏乎乎的、味道很浓,面汤像是从泔水桶里熬出来的。 “板儿面”还让他们想起了“板儿带”,那是一种老式人造革武装带。作为军人和退伍军人的后代,陈星和小北对那东西很熟——小时候惹了祸,都要被父亲用板儿带“啪啪”地抽。如果祸惹得太大,则用黄铜的皮带头来抽。那样的话,声音也就不是“啪啪”的了。 很快吃完“板儿面”,他们便蹲在小饭馆的门口抽烟。抽的是两块五一包的“都宝”。那时候,他们都穿着一件油脂麻花的军大衣,脚上蹬着一双裂了口的军用皮靴。这是北京西北部痞子学生的标准服装,因此饭馆老板很紧张地盯着他们。 “不用看着我们。我们给钱,给钱!”小北对老板说。 老板c着安徽普通话说:“那你们现在给。” 陈星把手伸进军大衣里摸了摸,小北也同样摸了摸。摸了一会儿,他们说:“我们想再喝碗汤。” 老板赌气地把两碗面汤顿在他们面前,这倒让他们不好意思了。他们垂下头,开始抽第二支“都宝”香烟。每人面前一个粗瓷大碗,好像拴在门口的两条绿s大狼狗。 盯着逐渐结出油壳儿的面汤,小北问陈星:“古力怎么还没来?你说丫是不是涮咱们呢?” 陈星说:“反正丫给我带话儿,说有事儿找咱俩帮忙。” 太y开始西下,脏乱差的小胡同被染上了一层唯美的橘黄s。大团y影转瞬即逝地移动,不远处的一滩污水被照得熠熠生辉。两个痞子学生的眉毛、嘴唇上的绒毛都被镀上了一层金。 就这么又蹲了半个小时。小北不停地抱怨:“都快把我屎蹲出来啦!”小饭馆的老板也在一旁抱怨:“面钱还没给呢——没有就直说。” 在一片抱怨声中,陈星却半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城中村的第一盏灯光亮起来,那个叫古力的大痞才出现了。和那年头的所有大痞一样,古力歪戴着镶金星的混纺学生帽,骑着一台卸了后座的锰钢自行车。他也不下车,一条腿杵在墙上,就像一只正在撒n的大狼狗。三只大狼狗在一堆破烂之间共商大事。 古力扔给他们一人一根“希尔顿”:“来多会儿了?” 小北站起来,顿着发麻的脚:“没多会儿,古哥。” 陈星也站起来:“找我们有事儿?” 古力说:“跟我弄点儿钱去。” 小北的声音有点发软:“怎么弄?” 古力说:“到那儿就知道了。” 红旗下的果儿小北又说:“到底上哪儿啊?用骑车么?” 古力一瞪眼:“c你丫!哪儿那么多废话啊?” 小北侧脸瞥了瞥陈星。陈星面无表情地眨眨眼。古力开始蹬车,他们只好跟上去。这时饭馆老板追上来:“给钱,给钱。” 古力轻蔑地往地上吐了口痰:“瞧你们丫那点出息!” 他们两个一直是很怕古力的。那时候他们刚上高中,作为表现不好的男生,时刻感受到来自整条大街的暴力威胁。和痞子打架、被痞子打、被人当成痞子找上门来打,这种事儿隔三差五不断。而众所周知,古力是“打出名堂”来的大痞。有一天他在n中学门口蹲着,陈星和小北多看了他两眼,立刻被他叫过去,一人给一大嘴巴:“叫你们丫照眼儿!”陈星扔了书包就要拼命,却见古力掏出一把菜刀,顶在小北脖子上。 1。派出所(2) 陈星一愣,古力笑嘻嘻地说:“乖乖地把值钱东西掏出来吧!”他们只好掏裤兜,j给古力一百多块钱、一个随身听、一块手表。 不过,小痞子是流氓恶g,大痞子却是仁义之师。拿完东西,古力却拍拍陈星的肩膀说:“小哥们儿够火的,咱们是朋友啦!以后有事儿找我。” 这以后,古力就经常蹲在学校门口等他们,有时让他们请吃饭,有时让他们买烟。而他们与别的坏孩子有了冲突,古力也真帮忙。用痞子的话说,这叫“罩着他们”。 碴架的时候,古力连家伙都不掏,大大咧咧地走到对方面前,当众跳起了舞。他一边脱,一边问那些孩子:“见过皮皮虾玩球儿么?” 那些孩子正在含糊,古力已经了上衣摆造型。我的妈呀!他的身上有好大、好清晰的一片纹身,说皮皮虾玩球儿那是谦虚,实则是一幅二龙戏珠组图。露出真龙,古力再从裤裆里掏出一把菜刀,苍啷一响,两根不知什么毛发随风飘落,真个削铁如泥。 古力欣赏着菜刀说:“这玩意儿跟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一般的高中生们哪儿见过这阵势啊,顿时落荒而逃。 但恰恰因为被“罩”着,陈星和小北便更加受制于古力。古力在街上晃悠的时候,他们得p颠p颠跟着,给大哥推自行车;古力要“堵”哪个孩子,他们得从中关村跟踪到展览馆,再回去报信儿;有一年元旦,古力倒腾了一批贺年卡,砸手里了,他们还得从学校揪出十来个低年级学生,挨个抽嘴巴:“你妈x买不买温馨的祝福?” 最苦的差事要算陪古力在公共厕所拉屎,古力蹲着,他俩一左一右站着,听大哥讲从前的故事:如何如何打遍四城,如何如何被抓进海炮儿(海淀炮局,即海淀公安局),如何如何把“一杆儿犯”的脑袋按到茅坑里冲水。拉完屎,还得由小北来拉水箱绳儿,大哥只冲人不冲屎。 古力心满意足提着裤子说:“身边没个人说话,我使不上劲儿。” 钱就更甭说了,只要古力缺钱,他们俩的参考书、运动鞋、一个月的午餐都可以泡汤。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吃不起学校的食堂,只能到脏乱差的城中村吃板儿面。有时候实在没钱,他们只好吃完面摔碗就跑。跑出半条街,小北才拍着大腿说:“反正也是个跑,刚才g嘛不要碗r炒饼呢?” 而这天下午,古力骑着自行车,后面俩人跟着,威风得好像一个汉j带着两个地保。陈星和小北的嘴里呼呼往外冒白烟,军用皮靴跺得地“咵咵”响,脚生疼。跑了二十多分钟,好歹来到一所中学门口。花家村二中,普通学校,不像他们上的n中学,是市重点。可是上了市重点又怎么样呢?还不是混成现在这个德x。 古力再次停车,脚蹬墙。他经常一整天跨在车上不下来,指使陈星和小北完成各种任务。拿破仑得势的时候也就这派头。 “就这儿。”古力指指人头攒动的校门口说。 “在这儿g嘛?打哪孩子?”小北说。 古力挥挥手,示意他们蹲下:“我观望观望,那孩子一出来我叫你们。” 陈星和小北只好重新变成两条军犬,白烟缭绕地蹲在自行车轮两侧。从校门里出来的学生看见他们,大都心怀畏惧,低眉侧目地迅速溜走。过了十来分钟,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瞻前顾后地推车出来,朝古力他们瞥了一眼,便赶紧跨上车,贴墙跟逃窜。 “就这孩子。”古力蹬车跟了上去。。 书包网最好的网 1。派出所(3) 他们并不敢在大街上动手,而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寻找机会。此时天已经渐渐黑了,那孩子一边骑车,一边回头观望。其实如果他一直往人多的地方走,是有机会安全回家的,只不过后面的三个痞子把他吓昏了头,没骑多远,他竟然朝一条小胡同拐了进去。这就是自取灭亡了。 古力立刻招呼一声:“你们从这边堵,我从那边包抄。” 他说完,疯狂蹬车,锰钢车嘎嘎响,一转眼没影了。陈星他们只好也撒腿狂跑,跟着那孩子进了胡同。 那孩子钻进胡同就后悔了,向原路折回来,却正看见两件军大衣晃晃悠悠地迎上来。他情急之下捏闸拧把,掉头再往反方向骑,还没蹬出几米,古力已经从胡同那头抄了上来。 两车即将相撞,古力才从座上蹦下来,把车甩到一边,随后一个助跑,腾空,飞腿,当胸一脚,把那孩子踹到地上。 陈星和小北跑到的时候,那孩子已经捂着胸口,只剩下咳嗽的份儿了。古力弯着腰,很有耐心地抽着他的嘴巴:“钱呢?钱呢?” 小北说:“大哥,就他?” “是啊!”古力头也不抬地说:“早就看出他们家有钱了,管他借两千花花,没想到小丫的还挺j贼,躲了我好几天,没人堵还真追不上。” 古力又给那孩子两个嘴巴:“我希望你做一个守信用的人。” 那孩子哭哭啼啼的:“大哥我真想拿钱来着,可是没拿着,我爸妈比我还j贼。” 古力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他一脚,对陈星说:“你接着抽,我歇会儿。” 陈星弯下腰去,正想接手,可看了看那孩子的脸却又站起来,对古力说:“古哥,跟你说点事儿。” “g嘛?”古力说。 陈星把古力拽到一旁去。小北一边看着那孩子,一边听他们俩嘀嘀咕咕地说话。声音小,也听不清楚,只看到两个烟头使劲闪一下,再使劲闪一下。 两分钟以后,古力暴躁地一甩手:“c你丫!少来劲啊!” 他怒气冲天地撇下陈星,又朝那孩子走过来。小北正在纳闷,却忽然见到陈星弯腰捡了一块儿什么东西,也跟了上来。他的举动吓得小北几乎要窒息了,可还没叫出来,已经听到“啪”、“唉哟”、“我c”……扑通,古力捂着脑袋坐在地上啦! 陈星把半块砖头往地上一扔,冷冷地打量着古力。古力到底是大痞,比一般人扛打,脑袋上挨了一砖头还能爬起来,手伸到怀里,要掏菜刀。 陈星看了小北一眼。小北想,反正也这么着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他跑过去,照着古力的膝关节就是一脚。古力“咵嚓”一声又跪下了,正好被陈星抡圆了腿,以凌空抽s的姿势迎面一脚。 古力四仰八叉地躺在小北脚下,小北连看都不敢看,他只想说一句话:“这下麻烦大了。” 可是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呢!他们忽然听到胡同尽头一阵乱响,被古力踢倒的小孩已经不知何时跑了出去,一边狂奔一边狂吼:“警察叔叔!救救我呀!” 天已经黑dd的了,陈星和小北在路上没命地跑,他们穿过一条胡同,又拐进一条胡同。我的天啊!中关村的高楼大厦后面原来是一个胡同组成的迷宫——什么时候才能跑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呢?只要到了大街上,混进熙熙攘攘的人流,他们就算安全了。 他们的军用破皮靴跺得“咵咵”响,身后传来更加声势浩大的追赶声。在逃跑的过程中,他们撞翻了一辆卖水果的三轮车,踢倒了一口卖熟食的铝锅。猪耳朵、猪肘子和猪尾巴的香味飘满了城中村。警察就算循着小商小贩的叫骂声,也能轻松地确定他们的方向。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1。派出所(4) 跑了不知多久,小北忽然扯住陈星。他指指地上说:“你看,你看。” 陈星一看,前方黑咕隆咚地坐着一个人,竟然是古力。他和小北像两只没头苍蝇,在迷宫里兜了一圈,又跑回了案发地点。 小北气急败坏地骂:“c,c!” 地上的古力看见他们俩,也骂:“c,c!”看样子,他还想拼命。于是陈星又冲过去,一脚蹬在了他脑门上。他们需要他继续躺在这里,充当路标。 第二次从原点出发,他们格外留神,不再哪儿有口往哪儿拐,而是尽量朝着一个方向跑。这次就有希望多了,跑过的胡同渐渐宽了起来,墙角也有路灯了。路旁也不再是小饭馆和食品店,而是换成了一串粉红s调的小,窗子里都亮着油腻腻的光。 一边跑,小北一边想:这些警察真是死心眼,这么多x工作者,随便拎着哪个回去不是j差,g嘛非追着我们俩不放?我们只是两个高中生,进一趟派出所,弄不好这辈子都完啦! 一想到这辈子都完了,小北就热泪盈眶了。他看看旁边的陈星。陈星面无表情,像一只大洋马,坚毅地梗着脖子鼓着咀嚼肌。 又跑了几十米,他们不得不站住了。这下真是c蛋了,他们的面前横着一堵墙——跑进死胡同里了。作为一个部队大院长大的小孩,小北从小怕在胡同里打巷战,就是因为在这里常常发生这种情况:让人家关门打狗,躲都没地儿躲。不像四通八达的大院儿,上演的基本是豹子追羚羊的速度战。 身后的警察“咵咵咵”,已经越来越近了。小北想到了电g、手铐、皮带等工具。工具反对暴力,让他两腿发软。而这时候,他却看见陈星一个助跑,居然扒上了两米多高的墙沿。 陈星一边蹬着腿往墙上窜,一边招呼小北:“快快快,你他妈快。” 小北没有陈星的身手好,蹦了两次,又让陈星拽了一把才上了墙。陈星先纵身一跳,蹦到墙另一头。小北也纵身一跳,可还没落地,却听见陈星“哎哟,我c”,哼哼起来了。 他摸着黑找到陈星,发现他已经缩成了一团。小北说:“你怎么了?” 陈星用嗓子眼根部的声音呻吟:“我他妈踩花盆上了。你快跑,你快跑!” 小北一阵热血:“你他妈扯淡,我怎么能丢下你呢?” 他像一个解放军战士一样,试图把伤员架在肩上,上演“最后一次党费”的煽情大戏。可惜两个人,三条腿,还没蹦跶多远,就被迎面而来的手电筒晃得睁不开眼了。那些警察根本没有翻墙,而是从容不迫地从一条平行的胡同抄了上来。 临被捕,小北才想起来问陈星:“刚才你g嘛帮那孩子?你不帮那孩子不就没事儿了吗?” 陈星说:“那孩子好像是咱们班张红旗她弟。” 小北说:“你说张红旗?” 陈星说:“对对,学习委员张红旗。” 小北正哭笑不得,想要破口大骂,已经被警察号着脖领子,按在墙上了。他一边和红砖墙热烈接吻,一边可怜巴巴地说:“叔叔我们是见义勇为的,你可以问我们班的张红旗。张红旗是学习委员!” 就在痞子学生陈星和小北实施抢劫时,学习委员张红旗正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她有一张又宽又大、做工讲究的实木写字台,从很小开始,她就养成了每天伏案几个小时的习惯。她深知学无止境的道理,今天的功课复习完了,就预习明天的功课,高中的课程自学完了,就主动背起了大学英语单词。现在她正在有条不紊地攻克大学英语六级单词。同学们都说,论起好学精神,堪比张红旗的只有张海迪。可张海迪是残疾人,好学也可以理解,张红旗这样心无旁骛,就是心理不健康了。 1。派出所(5) 隔壁,张红旗的父母刚刚看完新闻联播,每人腰上顶着一台电动按摩器,正在等待央视一套黄金时段的电视剧。这个形象倒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就在这个时候,派出所的电话打来了。张红旗的父亲接通电话,惊讶地“噢噢”了两句,随即恢复了沉稳:“我马上就来。” 他放下电话,向张红旗的母亲通报:“张红兵出事了。” 然后他专程敲门,得到许可才走进张红旗的房间,把张红兵被抢劫的事情对女儿讲了一遍。张红旗表示知道了,他才拿了大衣出门。这也是他们家的习惯,你可以管这个叫,或者尊重,或者装孙子。 张红旗听到父亲的本田车在楼下响了一阵,开走,她摇摇头,继续背单词。但她只背了十多个单词,隔壁的电话又响了。她母亲接了电话,更加惊讶地“噢噢”了两声,叫了起来:“张红旗!张红旗!” 张红旗来到客厅,她母亲挂着不可理喻的表情说:“怎么你也卷进去了?” 张红旗拿过电话,她父亲在另一端说:“你赶紧到派出所来一趟。这儿有两个孩子说认识你。” 张红旗骑着自行车赶往派出所时,陈星和小北正蹲在一面“五讲四美,服务社区”的锦旗下面。蹲着倒也不是体罚,只是因为他们的皮带和鞋带早就被抽走了,如果站着,就得时刻提溜着裤子,太麻烦。蹲着的话,他们就可以腾出手来抽烟了。 但是他们的“都宝”烟也被没收了。小北对值班警察说:“叔叔,我们能抽根烟么?我看电视上都让抽。” “细节还记得挺清楚,早就为进派出所做准备了吧?”警察从抽屉里把烟拿出来,看看牌子,撇撇嘴,扔给他们。 他们两个一人一根,还不忘给警察也上一根。看见张红旗的父亲无聊地坐在长椅上,小北又客气地说:“叔叔,您抽么?”说着就要把烟扔过去。 张红旗的父亲居然很客气地说:“谢谢,我不抽烟。”然后他就扭脸看别的地方去了。一会儿,他又问:“你们真认识张红旗?” 小北说:“真的,真的。” 张红旗的父亲说:“我怎么没听她提到过你们?” 小北说:“那也正常。” 而张红旗走进派出所大门的时候,这两个家伙又被分开关到两个小黑屋里去了。这也派出所的常用手段之一:一次审问之后,立刻分开提审第二次。很多头脑不清楚的嫌疑犯就是这样穿帮的。 因为只有一个警察负责此案,所以提审小北的时候,陈星就得在隔壁候着。第二次审问的内容和第一次没什么不同,无非是换个角度问问题,只不过频率非常快。 警察问:“你认识那孩子?” 小北回答:“我只认识他姐。” 警察问:“你知道她是他姐?” 小北回答:“我不知道,陈星知道。” “她是学习委员兼团支部书记?” “不兼团支部书记,她是白专路线。” “你见过她爸?” “头次见她爸,还挺健康,也不抽烟。” “你们看见有人截钱就见义勇为去了?” “没那么高尚,本来我们也是截钱的,这不是同学的弟弟么——临阵倒戈也算见义勇为吧?” “不要胡扯!你的同伙已经招了!”警察忽然一声厉吼。 小北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他招什么了?跟我说的不一样?那肯定是编的。” 而这时,陈星倒也不寂寞。因为派出所房间有限,他那屋里还有一个嫌疑犯。这个三生修得同船渡的室友是个女的,留着台湾著名女作家三毛的发型,只是脏得多,像刚从撒哈拉回来的。她缩在条凳上,哆哆嗦嗦。陈星想:这大抵是一个x工作者。但是他并不歧视人家,而是凑过去说:“大姐腾个地儿,我也坐会儿。”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派出所(6) 肮脏的“大姐”很随和,挪了挪:“愿意坐就坐。” 陈星为了表示感谢,脱下他的军大衣说:“大姐冷吧?咱俩一块儿盖着腿。” 肮脏的“大姐”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就盖了。陈星看见她的脸又g黄又沧桑,心想她就是卖,也实在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他更同情人家了,做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您别怕,都没多大事儿,过不了几天都出去了。” 肮脏的“大姐”说:“我事儿大了。我吸毒的,来好几趟了。” 她反过头来倒很同情这个纯洁少男:“小哥们儿,哪个学校的?” “n中学。” “还是市重点呢,出去可得学好。” 等到警察打开门,把陈星带出去提审的时候,张红旗恰好推着自行车进来。她看见拎着裤子的陈星,没说出话来,似乎不相信这个家伙就是自己的同学。而陈星愣愣地打量着张红旗,也没吱声。在寒冷的冬夜,张红旗的身影显得很瘦,一条厚厚的纯毛围脖绕在脖子上,只露出半张白晃晃的脸。 警察问明了张红旗的来意,立刻把她和陈星都带进亮着灯的办公室,又把小北也揪了进来。陈星和小北还在锦旗下面蹲着,张红旗则和她的父亲并排坐在长椅上。那对父女看起来比两个痞子学生还紧张。 警察指指地上的两个说:“他们说是你的同学,是这样吗?” 张红旗点点头,字正腔圆地说:“是。” 警察说:“可他们抢劫了你的弟弟。” 小北立刻叫了起来:“我们没有抢劫!我们见义勇为来着!” “见义勇为?”警察说,“谁能作证?她吗?她又不在现场。” 小北说:“可以问问她弟弟,她弟弟看见陈星把古力拍了。” 警察说:“她弟弟正在医院躺着呢!断了两根肋骨,要想作证,等人家出院吧。” 张红旗的父亲听到这话,吓得站了起来:“啊?进医院了?严重不严重?” 警察说:“反正就是断了两根肋骨,看你怎么理解了。说严重就严重,说不严重就不严重。” 小北说:“断了肋骨也能说话,可以让张红旗过去问问他。” 小北一边说,一边盯着张红旗。陈星也抬起头来看着她。张红旗在两个男生的注视下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站起来说:“好,我去医院问问。” 她的父亲这时候非常烦躁,扯了一下张红旗的袖子。但张红旗已经走了出去,她父亲也只好跟出去。 陈星和小北听到张红旗的父亲在外面说着什么,嗡嗡的也不太清楚。而后,张红旗的声音却很清晰:“跟我没关系也不能冤枉人。他们是我的同学。” 本田车的发动机不情愿地响了一下。在等待张红旗问明情况的过程中,小北几次抬起头来,和陈星对视一眼,又埋进军大衣里。他们觉得无话可说了,他们被张红旗的反应镇住了。要知道,张红旗跟他们何止不熟,而且是泾渭分明的两路人,在学校连招呼都不打。 对于这个寻常的痞子截钱事件,警察本来就不感兴趣,现在,张红旗的节外生枝更让他不耐烦了。他看看表,忽然“哦”了一声,赶紧打开了桌上的台式收音机。今天是侯宝林先生的专场相声回顾,警察很快听入了神,为早已笑过一千次的包袱多笑一次。 而小北身边也响起了“嘿嘿”、“嘿嘿”的笑声。原来陈星也是一个相声爱好者。听到要紧处,他g脆缩进军大衣的领子里,闷声闷气地咯咯笑,肩膀抖个不停。 小北感到这个场面太荒诞了:在半夜的派出所里,警察和犯罪嫌疑人一起听老掉牙的段子,而且还笑得那么认真。他看看陈星,又看看警察,茫然地眨眨眼。 相声的最后一个包袱,竟然是警察、陈星和侯宝林一起说出来的:“我掉沟里了。” 话音刚落,张红旗就推门进来了。她冷冰冰地看着地上两张龇牙咧嘴的笑脸,等他们笑完才说:“我问过我弟弟了。” 小北立刻叫了起来:“张红旗,你可不要落井下石!” 警察也恢复了心智,呵斥小北:“闭嘴,你还想威胁证人吗?” 而证人张红旗不为所动,字正腔圆地说:“我弟弟说他当时吓晕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弄不清楚。不过他看见陈星——也就是他——突然打了古力——也就是把我弟弟踢下来的那个人。根据我的推断,他们应该是想制止古力抢劫。” 这时,小北就几乎四脚趴地了:“张红旗,我谢谢你!” 陈星没有说话,他对张红旗点点头。 警察没想到这个结果,“哦”了一声,接着问了点别的。张红旗又为他们两个说了几句好话,再三强调他们是同学关系,她相信她的同学不会做什么坏事。 这个案件终于告一段落,可陈星和小北还不能回家。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犯了错误的人,得由班主任或者家长领回去批评教育。不过警察把皮带和鞋带还给了他们,这就已经相当于颁发一张良民证了。 刚刚系上裤腰带,陈星就跑出去,想帮张红旗把自行车塞进本田车的后背箱里。太晚了,她肯定不能一个人骑回去。但张红旗说:“谢谢,不用了。”她还是想自己搬。陈星二话不说,抢过自行车,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后背箱。 小北追着他们父女俩说:“谢谢叔叔,谢谢张红旗。” 父女俩没说话就走了。他们还要赶快到医院去看望张红兵。小北对叉手站着的陈星说:“其实他们也应该谢谢咱们。要不是咱们,她弟没准已经被古力打死了。”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2。知恩图报(1) 这件事并没有让陈星和张红旗熟悉起来。 派出所之夜以后的半个多月,两个痞子学生都没在学校露面。派出所让学校来领人,校方立刻把这桩事情通知了他们的家长。班主任还没有来,两个怒气冲天的父亲已经赶到了。 当晚,小北一听到外面传来关车门的声音,两条腿就打哆嗦了。只有暴怒的部队g部才会关门关得像定音鼓。他父亲推门进来,还没等警察说话,已经跨到近前,飞起一脚,踢到小北的肚子上。小北刚一弯腰,迎面又吃了一记直拳,脑袋撞到墙上。 然后小北的父亲就抽出了板儿带。他这个级别的军官已经不需要系武装带了,这东西是专门为儿子预备的。板儿带扬起来,打下去,发出口当口当的声音,因为是用铜头来打脑袋。 警察吓坏了,上来拉扯着说:“g嘛打人?g嘛打人?” 小北的父亲怒目圆睁:“我打我儿子,你管得着吗?他下次惹事你们不抓,我就不打他了!” 他理直气壮的神气,更主要还是那身笔挺的将校呢军装把警察唬住了。警察居然眼睁睁地看着他打。小北被打得头破血流,半张脸都红了,刚开始还嗷嗷叫,后来他父亲说:“叫什么?让外人看笑话吗?”小北看看警察,就不叫了。而他父亲打得更狠了。 后来,外面又跑进来一个年轻的军人,这是小北父亲的司机。司机死命拽着武装带,对小北说:“还不快上车!” 小北一声不吭地跑出去,钻进一辆奥迪车。这下就剩陈星一个人了。警察又打开了收音机:“你再听一会儿吧!” 过了很久,陈星的父亲才来了。他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很冷静地问了情况,办好了手续,便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陈星对警察说了声再见,这才一瘸一拐地跟着父亲颓唐的背影走了。 父亲文质彬彬地把陈星接回了家,让他坐在桌上,然后走进了厨房。但他没有拿来吃的,而是拎出了一只高压锅盖。他像女子网球运动员那样双手握着锅盖柄,对着陈星背部瞄了一下,又瞄了一下,然后抡圆了,“呼”地一声拍下去。陈星的脖子下意识地一紧,但却没有躲闪。 而锅盖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即将接触到陈星突起的肩胛骨时,也猛然停住了。陈星感到一股灼热的风从后脖颈子向前涌来——其间裹挟着浓郁的r香。 然后,父亲叹了口气,把锅盖放到桌上,转身又进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他端了一碗红烧r,摔在陈星面前说:“边吃边反省吧!” 等到陈星和小北回到学校,班主任老师立刻通知他们:“中午到c场开大会。” 小北说:“开什么会?” 班主任说:“当然是批判大会了。” 这个会开得很有效果。负责音响的校工是一个很诙谐的人,陈星和小北走上台的时候,他居然播放了一首运动员进行曲。在雄壮的音乐声中,两个痞子学生走得意气风发,就连陈星的瘸腿都瘸得很有力。可惜还没有走两步,音乐立刻被卡掉了。 在运动员进行曲的感召下,小北也焕发了娱乐大众的精神。他走到舞台中央,撅起p股,两只手高高地向后扬起,做了一个喷气式:“这个认罪态度诚恳么?” 红旗下的果儿校长向全校宣布了给他们记大过处分一次的决定。扩音喇叭响彻耳边的时候,陈星一直踮着脚,往下眺望。他在找谁呢?小北循着他的目光,发现他找的是张红旗。张红旗站在女生队伍的中间,很平静地听着处分决定,连马尾辫都没有晃动一下,好像她和这件事全没关系。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2。知恩图报(2) 回到教室,他们发现座位也换地方了。他们的桌椅被单独拎出来,放在教室最后排的两角。他们被和人民群众划清界限了。 这倒也无所谓,小北还翘起了两条椅子腿,后背靠在墙上,好像坐着一只摇椅。上了课,他便开始看一本名为《y侠闯天关》的地下出版物。没一会儿,他就了,裤子上支起了一个小帐篷。于是他把语文书和数学书放到了帐篷上面,挺一挺,书动了两动。然后他又依次把物理书、化学书和生物书也放了上去,最后把牛津英汉双解词典都放了上去,可还是没有彻底压垮小帐篷。 小北向后仰着,叫陈星,让他看看自己的壮举:“我顶了这么多!” 还没说完,“咵嚓”一声,椅子向后翻过去了。小北躺在了书堆里,帐篷却依然翘着。全班同学都回过头来,愕然地看着他。 而陈星没去看小北,却在找张红旗。张红旗作了个倍感无聊的表情,第一个转回头,继续听课。陈星便又趴在了桌上。 看来对于派出所之夜的事情,张红旗根本就不再想谈起。她是学习委员,陈星、小北是痞子学生,他们本就是同一个教室里的陌路人。这种关系是无可改变的。 但陈星却对小北说:“我们起码应该找她问一问,问问她弟弟怎么样了。” 小北说:“你怎么不去?” 陈星说:“你去我去都一样。” 于是小北就来到张红旗的座位,拍拍桌子。张红旗正在整理课本,抬起头来说:“g嘛?” 小北说:“陈星让我问问你弟弟怎么样了。” 张红旗的脖子僵了一下,但没回头看陈星。她倒是瞥了瞥旁边的两个女同学。大家听说她和那事儿还有瓜葛,未免竖起耳朵。 张红旗梗了梗脖子说:“关你们什么事?” 第二天,陈星居然又对小北说:“你再去问问,也许她昨天心情不太好呢。” 小北只好又过去,问同样的问题。张红旗还是说:“没你们的事吧?” 第三天,陈星再次让小北去问,小北也烦了。他把陈星扯到了张红旗面前:“你再跟他说说,你弟今天怎么样了?” 张红旗终于对他们叫了起来:“打傻了,行了吧!” 这下,前后左右的同学全扭过了头,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三个人。张红旗涨红了脸,很大声地规整书本。陈星和小北倒过意不去了,只好用痞子的办法给她解困。他们指着那些家伙的脸说:“看你妈什么看?” 陈星对小北解释道,他们在派出所欠了张红旗一个人情,应该报答人家。就算她张红旗没什么需要报答的,也应该主动示好,表示友善。 他说:“我们不是应该讲义气吗?张红旗对我们可是很义气的。” 在陈星和小北的价值观里,“当流氓”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他们甚至经常用“流氓”来自我标榜。但流氓也有流氓的原则,他们要做的是高尚的流氓,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流氓。本着这个原则,他们应该对张红旗知恩图报,就像j鸣狗盗之徒对孟尝君一样。 小北被这个理由说服了,他们开始为张红旗做力所能及的事。第一件事是收作业。班上有几个后进学生晚上不做作业,早上到校后就要抄好学生的,有的时候第一节课都开始了,那些家伙还没抄完,这就会连累学习委员张红旗被老师批评。但从某一天开始,这个症结就被理顺了。陈星和小北把几个后进生的作业本强行收缴了上来,放在了张红旗的课桌上。如果有人反抗,陈星就给他一个大嘴巴。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2。知恩图报(3) 张红旗空前快地收齐了作业,只差陈星和小北的那两本。但那两个人可以享受“爱学不学”的待遇,老师早就放弃他们了。 可是张红旗只轻松了两天。那些被威的学生不敢惹痞子,却敢惹张红旗。他们风言风语了起来,有人说张红旗仗着家里有钱,收买打手给她做事,还有人说陈星或小北看上张红旗了,正在对她献媚。 陈星的好拳脚只能直接的反抗,却不能扼制同学们的舆论和表情——尤其是欲说还休的表情。到头来,被动的只能是张红旗。她一天都铁青着脸。 但陈星觉得他们为张红旗做得还不够。受人之恩应该肝脑涂地,现在比肝脑涂地还差得远呢!他们把工作从早上做到了下午,只要轮到张红旗放学后做值r,他们就会抢先把课桌摆好,把黑板擦g净。等张红旗拎着拖把进门的时候,教室已经一尘不染了。 陈星和小北抹着汗,纯洁又坦荡地看着张红旗。但张红旗已经憋了一肚子气了。她什么也不说,而是拿起拖把,把他们拖过的地又拖了一遍,擦过的黑板又擦了一遍,摆过的桌椅又摆了一遍。同样做得头上都是汗了,她才宣布了自己的立场。她的话像在派出所里说的一样字正腔圆:“我不需要你们做任何事。你们也没必要为我做什么。” 说完,她就走了。 张红旗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她认为:自己挑明了态度,就可以免去陈星带来的麻烦;她想和陈星重新成为平行线,他们的关系就会像几何一样精确。可她没想到,陈星在“道义”的感召下,同样也不顾及她的感受。 所以才有了另一起派出所介入的事件。 当时在北京的重点中学里面,掀起了一股出国j流的热潮。被选中的学生可以获得香港资本家提供的资金,到美国的大学预科班学习半年。虽然只是短期j流,但这种机会对于尖子生r后的发展有很大好处,上大学后再申请留学会顺利很多。n中学分配到了一个名额,因为机会难得,很多人都在争取。为了体现公平的原则,学校放弃了传统的推荐制度,改为学生们自由报名,由几轮考试来决定名额的归属。考试内容是英语,层层淘汰。 在前两轮考试中,张红旗的成绩数一数二。后来,竞争的焦点逐渐集中在她和隔壁班的班长之间。那个班长是一个相当吸引眼球的男生:他的p股实在太大了,而且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像是故意迎风招展。 “一个男人为什么要长这么大的p股呢?”小北作过一个经典的评论? 第 1 部分 欲望文 第 2 部分 红旗下的果儿 作者:肉书屋 第 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一个男人为什么要长这么大的p股呢?”小北作过一个经典的评论:“他又不打算生孩子,真是浪费宽度。”因此那家伙的外号就叫做“浪费宽度”。 张红旗和“浪费宽度”的竞争逐渐白热化。上次是张红旗考了第一名,下次就是“浪费宽度”,而且差距总在一分两分之间。考到后来,试题的难度已经相当变态了,老师都说,大多数美国人一辈子也不会使用那么艰涩的英语。 张红旗倒对竞争看得很淡,她总是一幅尽人事听天命的表情。可是“浪费宽度”早就气急败坏了。他家里是做外j官的,作为一个生长在双语环境里的孩子,怎么能够容忍有人在英语上和他并驾齐驱呢?上c的时候,他会恶狠狠地瞪上张红旗两眼。看到他的眼神,就一定会明白,他非常希望张红旗突然暴病、失聪、出门被汽车撞。 这个浅薄的大p股,最后做出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最后一次考试被安排在星期六,张红旗没有让她父亲送,而是自己骑着自行车,赶往学校。她刚刚骑到农业科学院附近的一条林荫道上,忽然感到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天旋地转,摔到了一棵树下。她的脑袋鼓起了一个大包,膝盖也流血了,横在一旁的车轮还在“咯吱咯吱”地转着。她本来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是一抬头,却看见一辆飞驰而过的山地车,车座上有一个大p股。别人的p股都是坐在车座上的,只有这个p股,几乎要把整个车座都进去了。张红旗反应了过来,非常震惊:一个道貌岸然的班长,怎么能够如此l地无耻呢?她气得几乎要昏过去了。 2。知恩图报(4) 她爬起来,努力推起自行车,想继续赶考。腿虽然负了伤,不过应该没有大碍。但这时她发现,自行车已经骑不了了。前挡泥板弯了下来,c进了车条里面。张红旗心灰意冷,失落地坐在路边,不知不觉间哭了起来。 没抽泣两下,她却听到有人叫道:“看到脆弱面了!看到脆弱面了!” 一抬头,原来是小北正在幸灾乐祸。陈星当然也在旁边,他跨着一辆非常破的“飞鸽”牌二八车,指指后座说:“上来,上来。” 他们怎么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这里?张红旗犹豫了一下。陈星又说:“你不是要去考试么?” 还是考试重要。 张红旗只好站起来,用张艺谋电影里妇女骑驴的姿势,侧坐在飞鸽自行车的后座上。两个痞子学生护送着她,威风凛凛地向学校进发。 然而没骑多久,飞鸽自行车“咯噔咯噔”响了起来。偏偏这时没气了。这辆自行车实在是太旧了,还是改革开放前的样式,它能够继续服役,也是因为连小偷都看不上它。 陈星刹住车,挠了挠脑袋。 小北倒更加幸灾乐祸了:“你骑我的车送她,我在这儿等你。” 原来小北骑的是一辆弯把跑车,没有后座,要想带人,只有大梁可以坐。那样一来,张红旗就不得不坐在陈星的两臂之间,几乎要靠在他的怀里了。只有痞子和不正派的女孩才用这种姿势骑车带人。她红了脸,嘴刚往下撇,小北却又说:“你没那么封建吧?” 而这个时候,陈星已经跨到弯把跑车上,一幅不置可否的表情。张红旗像和小北赌气,一横心就钻到陈星胳膊中间,坐在大梁上了。 就算张红旗明白,她对陈星什么想法也不可能有,但这样坐在大梁上,还是难免心通通跳。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异x近距离接触呢!在家里,她弟弟怕她怕得要命,连不小心挨了一下,都会立刻躲开。她也不由得察觉着陈星的反应。她发现他骑车骑得很卖力,风驰电掣,但却尽量屏着呼吸,不让自己的气息喷到她耳边。而且他也在躲着她,竭力避免自己的腿、手、下巴与她接触。 这让张红旗对陈星的感觉变好了很多,但她对自己的感觉却没那么好了。人家连碰都不想碰自己,哪怕是不经意的。 到了学校,他们让监考老师瞪大了眼睛。来的都是正派的好学生,只有张红旗是男生送过来的,而且用的还是这种带人方式。张红旗也很懊恼:她本应该在远处下车,自己走进考场的。她连谢谢也没对陈星说,就跑进去了。 开考的时候,她看见大p股班长的座位是空着的。一直到j卷,他也没出现,这让张红旗更加心乱如麻。 过完周末,张红旗刚到学校,就被班主任叫进了办公室。班主任很严肃地说:“我希望你对我说实话。” 老师从来没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过话。张红旗有点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但她却只能装作莫名其妙:“老师,怎么了?” 班主任失望地摇了摇头。果不其然,是“浪费宽度”被人打了,打得非常狠。他在半路撞倒了张红旗,没骑出多远便遭到了伏击。打他的两个人都带着恐怖分子的滑雪帽,只露出两个眼睛,他们不由分说地把他扯进了胡同,一阵拳打脚踢。“浪费宽度”的大p股挨了无数脚,这当然不会有什么大碍,但他们还揪着他的头发,扬起脸来,用拳头猛击。鼻梁骨折了,连门牙都打掉了两颗。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2。知恩图报(5) 那两个人闪电般地出现,打完之后,又闪电般地没影了。 为什么这起袭击早不早,晚不晚,恰恰发生在前往选拔考试的路上?“浪费宽度”的父母对校方提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校方不得不重视起来,他们意识到,这很可能成为重点中学的丑闻:有个尖子生为了争取出国名额,竟然会买凶伤人。 怀疑对象当然是张红旗了。更巧的是,监考老师反映,张红旗那天是被一个男生送到考场的,而且她还坐在自行车大梁上,坐在人家怀里。根据目击者的描述,那个男生应该就是陈星。 班主任老师简直对张红旗刮目相看了:她表面上好得无以复加,背后竟然这样险恶,这样不择手段——和痞子学生鬼混,s诱他们,以达到搜罗党羽为其卖命的目的。张红旗啊张红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而因为“浪费宽度”的父母坚决要求警方介入,陈星和小北这对难兄难弟又被警察带走了。此刻,他们大概正拎着裤子,蹲在锦旗下面听相声呢! 张红旗真是百口莫辩。 她再三对老师说,考试那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弄不清楚。本着老实j代的原则,她一遍又一遍地叙述事情的经过,当然仅限于自己亲眼所见。但每次讲完,老师都放下备课笔记,冷冰冰地问:“就是这些吗?”她只好努力回忆,看看漏掉了什么细枝末节,然后再讲一遍。老师的表情,就像审问一个藏在人民中的坏分子,这真让她寒心。 最后,老师递给她一叠红格信纸:“写吧,把你的j代写在纸上。签了名可就生效了。” 张红旗已经讲得口g舌燥,现在又不得不把那些流水账付诸笔头。说实话,直到昨天晚上,她的心里都有一点隐隐的兴奋。她觉得自己度过了一个丰富、甚至有些美好的早晨。但现在,经过翻来覆去的回忆与j待,那个早晨已经乏味无比了。 这种感觉,张红旗十几年之后又体验了一次,那是在一家电影院。同一部片子,她翻来覆去地看了三遍,到最后,电影便像一截嚼烂的甘蔗了。而且还有每场赠送的爆米花,她也吃了整整五桶,胃里直泛酸水。 写完材料要签字的时候,张红旗感到了笔头的重量。她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又在末尾补上了一段。她承认,自己坐在陈星的自行车上,尤其是采用了那样一种流里流气的坐姿,这是非常欠考虑的,败坏了自己和学校的形象。写完这一段,她才签了字。 可是班主任老师仔细看了一遍这份j代材料,却对她说:“既然你觉得这样就算说清楚了,那就等你家长来谈吧!” 中午,张红旗的父亲有史以来第一次被女儿的班主任请到了学校。走进办公室,他看见张红旗双眼无神,额头冒着虚汗。老师说:“张红旗,你出去等一下。”然后j代材料就被递了过来。 走廊里没有人,学生们都去吃饭了。张红旗孤零零地站在门口,已经没有了难过,脑袋里只是一片麻木。她闭着眼睛靠在窗边。 老师的话从门里传出来。她对张红旗的父亲说:“学校要预防每个学生出问题,对于张红旗这种学生,更应该下大力气、下死力气预防。因为一旦出现问题,损失是巨大的。张红旗对事情的j代就是这些,我们不能说她肯定在撒谎,但她所说的,和受害同学家长提供的情况相去甚远;和我们这些旁观者的推测也很矛盾。您是一个文化程度很高的人,我们希望您能够帮助我们教育孩子。”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2。知恩图报(6) 张红旗的父亲半晌不语,大概还在看材料。看完了,他说:“是老师帮助我们教育孩子。”但他随后又表示:“不是我偏袒张红旗,但就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不会像有些人猜测的那样。她不可能对陈星和小北——那样的孩子——有好感的。您平常见到他们有过来往吗?几乎连话也不说,就更别提教唆他们去打人了。” “有些人”这个说法触怒了老师。老师的语调尖锐了起来:“我希望您不要被表现蒙骗,十七八岁的孩子,心思已经很不简单了。没有当面来往,不证明没有背地来往,而且只在背地来往更可怕。再说,上次把陈星和小北从派出所接出来的不也是她吗?而且张红旗是那样——坐着陈星的车——去考场的,她自己不也承认了吗?” 谈到这里,就有些僵了。也可能是张红旗的父亲理屈词穷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老师先缓和下来,她说:“当然,千错万错,学生的问题总是老师的失误。我们还是应该以教育好孩子为第一原则,就算我们——有些人——的看法是错的,那更需要您做家长的帮忙,把事情彻彻底底地弄清楚。” 她最后强调:“被打的孩子已经进了医院,被怀疑打人的孩子已经进了派出所。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情,可以说,是我们学校少有的恶x事件。” 张红旗本以为父亲出来,会长叹一口气,露出中年人的苍老。每次弟弟惹祸,她父亲都是这样。但父亲的表情却很平淡,就像正在处理装修、汽车保养,或者其它一些麻烦事。他对张红旗说:“我还没有吃饭呢,你想不想去吃眉州菜?” 在学校斜对面的眉州菜馆里,父女俩人吃了几个小菜,蒸了一条左口鱼,饭后又泡了一壶普洱。对于今天的事情,父亲只在喝茶的时候问了一句:“你能保证你说的是真的吗?” 张红旗说:“如果不能保证,我会写下来然后再签名吗?” 父亲点点头说:“那就好。只不过你还要明白,你保证的事情,别人不一定也相信。这时候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自己做得更好。” 张红旗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她父亲就不再多说了。 然而这天晚上十点多钟了,张红旗却非要出门。原因是她给一个女同学打了个电话。一天没有上课,她想问问课上讲什么了。而那个女同学顺口说了一句:“听说陈星和小北现在还在派出所呢!” 张红旗坐不住了,她有点责备自己。被老师谈了一天的话,她也相信了那个推测:是陈星和小北暗中保护她,看到她被人暗算,就出手相助。他们先惩治了“浪费宽度”,然后像英雄一样出现,把她送进考场。她没有在j代材料上这么写,是因为她认为:推测总是推测,不能成为证据。当然,还有一点说不出来的原因。现在,张红旗既对陈星他们满腔抱怨,但又真切地觉得过意不去。 虽然痞子学生和派出所的关系,就像鱼儿离不开水,可是人家两次被揪进派出所,分明都是因为自己啊! 于是她横了横心,穿上大衣,戴上围脖,走出卧室说了声:“我出去了。”正往外走,母亲拦住了她,有点紧张地说:“你要去哪儿?” 张红旗说:“哪儿也不去,就是出去走走。” 母亲说:“为什么要出去走?现在很冷的。如果你要走,可以用你爸爸的跑步机走。” 张红旗有些不耐烦了:“我心里不舒服,想去外面走走。”。 书包网最好的网 2。知恩图报(7) 母亲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今天还是不要走了。我们会很担心的。” 张红旗说:“担心什么?担心一个女中学生受了委屈就轻生吗?” 母亲看看父亲。父亲平静地把眼睛从主旋律电视剧中挪出来,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提醒张红旗,别忘了中午的会谈成果:别人不相信你的时候,只有自己做得更好才行。有意义的话不重复第二遍,这也是他们父女之间的原则。 但这时的张红旗却脱口而出:“难道你们要限制我的自由吗?” 父亲略微惊讶了一下,但还是平和地说:“那你走走就回来。” 父亲话里的意思应该是:起码我是信任你的。张红旗感到一丝欣慰,同时却又有半分屈辱。她没有回答,开门出去了。 张红旗第二次到派出所探望陈星和小北的时候,那两个家伙正吃着方便面和卤j蛋,笑口常开地收听侯宝林大师。 值班警察已经跟他们很熟了。那个小警察才二十岁出头,刚刚从监狱里调到片儿警的岗位上。也许是罪大恶极的人见多了,他根本没觉得陈星和小北有多坏。但出于职责,他还是盘问了他们一白天。 对打人的事儿,两个家伙当然坚决否认。后来还是警察的态度率先不严肃了起来,当小北正在胡编乱造“案发不在场证明”时,警察忽然打断了他:“停!” 两个家伙伸着脖子看着他。警察诡秘地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收音机:“《曲艺荟萃》节目就要开始啦!” 三个人便停止审问,一起听相声。一个段子听完了,到了广告时间,警察才对小北说:“你接着j代吧!” 下一个段子开始了,警察还没说话,陈星就对小北说:“你暂停吧!”警察没见过陈星这么爱听相声的人。他自己染上这个爱好,还是因为在监狱的时候要整夜值班,实在穷极无聊。而陈星呢,这个一直生活在大城市里的年轻人,竟然比他还要乐不可支。有一些分明已经不搞笑的老段子,也能让陈星笑到嗓子再也发不出声音,脖子都抽搐起来。 这么一个单纯的家伙,坏又能坏到哪儿去呢? 等到《曲艺荟萃》节目播放完了,警察更是懒得再审问下去了。但他又不能放他们走,于是就开始聊天。小北对监狱生活非常感兴趣,他一再要求警察讲犯人的事情,比如仇杀、虐待、、吃大便、舔马桶。但警察说,这些都是外界的谣传,起码在白天,犯人们的生活都是单调而有序的。他们做什么呢?缝足球。工厂送来一车一车的半成品球皮,他带领犯人们把它们缝成黑白相间的足球。他们荣誉出品的足球质量非常好,不但在国内销路广泛,而且还打进了国际市场,和巴基斯坦的足球制造业竞争。但缝到后来,他见到足球就恶心,非但不想看英超和意甲了,连在动物园看见熊猫都想吐。 小北说:“你不会把我们送到监狱里去缝足球吧?” 警察说:“所有犯人都不是我们送的。是他们自己把自己送了进去。” 于是他们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审问。警察继续无精打采地让他们j代,他们继续无精打采地抵赖。但没有多长时间,警察又一拍大腿:“我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有《空中笑林》的特别节目呢!” 他们便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相声大会。这一次c播广告的时候,警察拿出了街道的慰问物资,请他们吃夜宵。吃着方便面和卤j蛋,警察有心无心地说:“我也算把你们当朋友了,你们随口一说,我随耳一听——都不算数啊——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你们打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2。知恩图报(8) “这事儿得看怎么说了,如果,如果啊——”小北把“浪费宽度”的形象和行径描述了一番,然后问警察:“这么c蛋的人是不是欠抽?” 警察狡猾地说:“是啊,换我我也抽丫的。” 小北更加狡猾地说:“可惜我们没打,至今觉得遗憾。” 一直没说话的陈星也c嘴了:“要不您把我们放出去真打丫一顿得了。也算这趟炮局没白进。” 小北说:“但是我们再进来,就得j代是您教唆的了。”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笑了:“哈哈哈。” 他们正在笑,张红旗敲门进来了。她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个警匪一家、其乐融融的场面。警察却没认出她来,问:“你有什么要反映的?” 小北嬉皮笑脸地说:“有什么反映的?这么晚了,一女同志,除了抓流氓还有别的吗?” 警察严肃了起来:“注意你的身份。” 而陈星呆呆地看着张红旗,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这时候出现。和上次一样,他又有些被“镇”住了。张红旗因为骑车骑得很快,现在呼吸急促,脸很白,但没过多久,一片飞红就透了上来。她尴尬地说:“我就是来看看——他们。” 她连“我是班g部”之类的托辞都忘了编。 “看他们?”警察指指两个家伙:“那看吧,都挺好的,有吃有喝也没挨揍。” 张红旗飞快地说:“那我走了。”她真的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还快。 警察赶紧说:“你先别走。”他站起来穿大衣,边穿边说:“你们家人不知道你来这儿吧?这么晚回去再出事儿怎么办?我送你到楼下。” 他回头吩咐陈星和小北:“你们俩互相监督。假如一个跑了,另一个举报就算将功赎罪。” 张红旗到外面推车,还听见小北乐呵呵地对陈星说:“你要仗义你就赶紧跑吧,也给我一立功的机会。” “浪费宽度”被打的事情,最后还是不了了之。陈星和小北到底是身经百战的痞子学生了,他们早就串好了供,嘴都很严;当然,人家警察也没打算追查到底,有点网开一面的意思。 “学生嘛,”警察对老师说,“还是得以学校教育为主,这种小事儿吓唬吓唬也就算了,难道还要真的把他们送到监狱里去?” 陈星和小北又像凯旋而归一样回到了学校。校方仍然为他们策划了一场批判大会,批判他们长期不守校规、恶化风气。而这一次登台亮相的时候,两个家伙居然摆出了专门设计的造型——立着领子侧身站着,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owo three,突然向台下行美国式军礼。 小北厚颜无耻地说:“听没听见台下那些妞儿正在尖叫?” 而陈星一边心不在焉地配合小北做游戏,一边又在台下寻找张红旗了。不知为什么,他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会感觉张红旗正在看着自己。 费了很大劲,他才在咧嘴大笑的海洋里找到了唯一没笑的那张脸。张红旗还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看似正在和什么赌气。 他们俩的处分从记大过升级为留校察看。张红旗也付出了代价,她的选拔考试成绩是第一名,但学校仍然把出国名额给了“浪费宽度”。 对于不能出国,张红旗并不感到有什么可惜。因为她的家境,她从小就没觉得出国有多么了不起。她也看不起那种贱兮兮地往外奔的人。 现在的张红旗,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继续学习、继续当班g部、继续高傲地走过校园。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乱七八糟的事、乱七八糟的看法,本该和她无关的。对此她很有信心。 2。知恩图报(9) 可以说,张红旗和陈星一样,都是天真的人。她认为只要自己一切如常,一切就应该如常。但这时候同学们的风言风语,已经传得很广泛了。 有些人就是有这个爱好,热衷于把同学们配成“对儿”。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眉来眼去多了,便会很自然地被说成是“一对儿”。不仅如此,就连坐得很近、有共同的爱好,甚至常穿一个牌子的衣服,都会被列为“配对儿”的目标。 被“配对儿”的人别管相互说了句什么,在旁人听来都是有特殊含义的。比如一个女生对她的“配对儿”对象说“把笔记本借我抄一抄”,旁边立刻就会有人说:“都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借不借的”。如果她不小心碰到了桌角,说:“哎哟,疼!”人家就会对她的配对对象说:“下次轻点。” 到后来,随着“配对儿”运动的深入进行,何止有端倪的要配,没有端倪的创造端倪也要配。如果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都很好看,而且是一个风格的好看,那他们就会直接被配;反之,如果两个人都很丑,不承认是一对,那也对不起群众。这样粗暴的配法,简直是把人视为猪狗。甚至还有更邪乎的——不止异x配,同x也要配。有一位长相非常娇嫩的男生,因为和一个五大三粗的男生共同爱好打兵乓球,就被配成了本校唯一一对同x恋。头天要是有一条外国同x恋上街的新闻,第二天就会有人问他们:“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你们应该去为斗争!” 被配的人刚开始还会或真或假地生气,还有闹急了打架的,不过时间一长,居然有几对真的“配”上了。可见舆论的力量是无穷的。而在以前,张红旗是少数几个没被配对的人之一,因为她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实在找不出“配”的可能x。奇怪的是,陈星也是没有被配对的人,因为他虽然是个著名的痞子学生,却对女生冷淡到了极点,和她们说话时,简直像面对一块石头。本来陈星和小北也有可能被“配”成第二对同x恋的,但是小北又没有这方面潜质——他太花了,今天追这个女生,明天追那个女生,舆论配对的速度往往跟不上他更换目标的速度。而且这两个家伙惹不得,拿他们起哄,他们真敢往死里打。 现在好了,陈星和张红旗这两个“配对儿”的困难户自己走到了一起。更让配对爱好者们惊喜的是,他们发现这两个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人“配”在一起,竟然有那么“配”。一个是孤傲不羁的浪子,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为了她身陷牢狱,她为了他声名狼藉。这是什么效果?这他妈简直就是现实版的香港烂片《天若有情》啊! 无需表决,全票通过。 几乎在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将陈星和张红旗看成了一对。刚开始,倒没人拿他们起哄,大家反而投来尊敬的目光。更可笑的是,有几个比较喜欢煽情又禁不住煽情的家伙,居然还被他们这一对感动了,背地里屡屡有鼻子一酸的冲动。 群众气氛的异样,张红旗当然感受到了,可她又能说什么呢?她只好尽量躲着陈星,坚决与其保持五米以外的距离。午休的时候只要陈星也在教室,她就出去。但过了很久,群众的热情仍然没有消失,反而因为他们的不表态,便自行发挥了起来。挤眉弄眼的有了,暗自咬耳朵的有了,故意在她面前提陈星的也有了。 终于有一天,张红旗中午吃完饭回教室,本来看到陈星不在,才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可才要坐下,陈星却从教室的另一端冒出来了,他到小北那里去要烟了。张红旗和他打了个照面,一愣,条件反s地站起来就往外走。她的剧烈反应让教室里的人轰然大笑,一个嘴很贱的男生说:“躲什么呀?闹别扭也没有闹这么长时间的。” 2。知恩图报(10) 张红旗的脸一红,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了。可她刚一回头,却看见陈星已经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那男生的面前。那男生还没有意识到危险,仰着头正想继续说,早被陈星一拳封了眼。 被打的男生哇哇乱叫,跳起来要跟陈星拼命。他的块头很大,还是田径队的铅球运动员,所以就算知道陈星厉害,也决定豁出去了。可是他忘了,陈星从来都是和小北共同行动的。他还没抡起拳头来,小北已经从书包里掏出一条链子锁,照着他的肩膀就是一家伙。 接下来的场面就是一边倒了,大家眼睁睁地看着陈星一拳一拳,拳拳到r。他打得不慌不忙,非常稳健,确保每次都直接命中对方的脸部。铅球运动员就算力气大,出拳的速度却比陈星差很多,打架也完全没经验,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花瓜。这样血腥的场面让女生都捂住了嘴巴,而陈星却还没有停手的意思。他好像一台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什么时候把对方的脸打扁打烂,任务才算结束。 最后还是小北拽住了陈星的胳膊:“算了,算了,再打就真废了。” 陈星怒目圆睁地对被打者吼道:“我就是要废了丫的!” 小北往窗外张望张望:“放学再废好不好?在这儿打一地血你又不管擦,你太没公德了。” 陈星气呼呼地转过来,也不看张红旗,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他的表情里带着委屈,好像长期忍受着不公的待遇。而张红旗也没看陈星,她懊恼地趴在了桌上。别人都以为她哭了,其实没有,她当时还在理智地分析情况:这下坏了,事儿又闹大了。这回可该怎么收场呢? 半小时以后,张红旗再次被单独请进了办公室。这段时间,她过于频繁地享受这项殊荣,比那些真正的差学生还有过之。走进去,看见老师严肃沉着的脸,她的头脑又晕晕乎乎的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老师很坚决地说:“你今天必须要把事情说清楚。” 张红旗心里顶上一丝不忿。她说:“他们打架,我有什么要说清楚的?” “难道你也和那些差学生一样,要挤牙膏才能挤出来吗?”老师说,“他们为什么打架?” 张红旗说:“我不知道。” 老师的脸上露出讥讽来:“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老师的眼神让张红旗的自尊心一痛,她索x大声喊叫起来了:“他们造谣,他们无聊,他们都认为我和陈星是——一对!” “谁这么认为的?”老师笑了,“具体哪个人?我怎么没听哪位同学说过——是你心里有想法吧?” 张红旗登时傻了眼。确实没有谁真的说出来过,谣言并不存在,有的只是一种气氛而已,而气氛这东西谁又说得清呢? 张红旗就算聪明,她也还是一个孩子啊! 看到张红旗无话可说,老师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s。要想教育这种自以为了不起的学生,首先就得在谈话中压倒他们。对张红旗的教育,已经获得了很好的开端。 下面的话就是正面强攻了:“陈星为你进派出所已经两次了,这个事实你总不能否认吧?在我教过的学生里,最坏最坏的也仅仅是二进宫,难道我应该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你打破这个纪录吗?退一步讲,就算咱们班的同学中有那种低级趣味、热衷嚼舌头根——的风气,嚼谁的,不嚼谁的,未必也不是一个风向标吧?过去怎么没人说你?现在怎么有了?难道不是你先有了变化吗?” 张红旗无力地抵抗道:“我能有什么变化……” 2。知恩图报(11) 而既然高压已经起到了作用,此刻也就到了“话锋一转”的时候。老师的语气陡然缓和下来,眼神也变得宽厚而真诚:“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认真地想一想。你毕竟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得承认,再没有一个学生像你这样让我寄予厚望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件事情,你也必须处理好这件事情。假如你出现什么问题,我的痛心是你没法体会到的。” 张红旗几乎不敢看老师的眼睛了,她害怕对方随即流出两滴尽心尽职的眼泪。假如这时候老师再来一个积劳成疾造成的慢x病爆发,那这场教育工作者的煽情大戏就算完美了。她只好低着头,看着运动鞋的鞋尖,直到最后一句话从额头传来:“你可以走了。我相信我的话你都听进去了。” 当然,事情还没算完。老师在张红旗回家之前,早已一个电话追到了她家里。他们的工作总是全方位、立体的,不仅要做学生的工作,还要做学生父母的工作,必要的时候,还要做学生爷爷nn、叔叔大爷、街坊四邻的工作。“做该做的工作”,这个短语的外延几乎可以是无穷的。 吃饭的时候,父母反常地谁也没有说话。他们家惯常的美国式晚餐聊天变成了各自闷头吃。只有弟弟张红兵,冷不丁地会从碗后面露出眼睛,瞥上张红旗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幸灾乐祸的:你也有今天。 吃完饭,张红旗照例进屋百~万\小!说,但心里惴惴的。果然,过不了多久,父亲在房间外面敲门了。 张红旗说:“请进。”她父亲端着茶杯进来了,这说明他打算和女儿进行一次长谈。 张红旗的脸微微发热,脖子也有些僵涩,不知道应该站起来,还是继续坐着。而父亲坐进了沙发,腰杆挺直,平和而缓慢地说:“我想和你讨论一个问题。” 张红旗说:“老师给你打电话了吧?” 父亲说:“打过。不过我想和你谈的,和她所说的并非一个问题。” 张红旗说:“那您想谈的是什么呢?” 父亲说:“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该和你讨论的,女儿都这么大了,现在才想起来说,这实际是我的失职。” 这种口气,听起来倒像要给女儿讲一讲月经方面的知识。现在讲确实也晚了吧,而且讲也轮不到父亲讲吧?这串想法让张红旗几乎想笑,这还是她第一次对父亲生出“想笑”的感觉。 说起来,关于月经的知识,张红旗都不是从她母亲那儿学来的。她第一次裙子被染红,并没有像当年的女x红小鬼一样大喊“我负伤了”,而是以令人惊叹的镇定和科学精神处理了问题。她翻开了家庭医疗手册,仔细查阅资料,然后大大方方地向母亲要了五块钱。 这种x格让父母很震惊。他们并未为“失职”而惭愧,却为女儿感到骄傲。他们联想到,杰出女x大多是从小就显出端倪的,她们的杰出也会体现在第一次月经的问题上。他们甚至也想到,居里夫人是怎样处理她的第一次月经呢? 而现在,张红旗看着父亲炯炯有神的眼睛,定了定神。他当然不是来谈月经问题的。她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倾听,等待父亲开口。 父亲喝了一口茶,便开诚布公地说:“我想跟你谈的是——你对以后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伴侣,曾经理x地想过吗?” 张红旗吃了一惊,但还是保持着镇静,摇摇头说:“我还没到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吧!” 父亲摇摇头,语气不变,娓娓道来地接着她的话说下去了:“对于大多数女孩,‘没到时候’不是因为没有必要,而是因为她们还没有理x地考虑这个问题的能力。而你不一样,你比大多数女孩都聪明,x格也比她们成熟,你有能力提前思考这个一般人在大学期间才思考的问题。注意,是思考,而不是感情用事。”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2。知恩图报(12) 不知为何,父亲一贯的理智、平等、开诚布公,此时却让张红旗反感。她说:“不好意思,我虽然提前预习了大学英语,但还没有提前考虑这个问题。那您说说,我应该怎么理x地考虑?” 父亲说:“你应该知道,在人的不同时期,对异x的欣赏也是不一样的。小姑娘嘛,大多会喜欢看起来不一样的男孩,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很酷的男生吧?可这个阶段迟早都会过去,等到你们大一些,再大一些,就会发现不是每种‘酷’都有那么‘酷’。一个有智慧的女人,最终欣赏的还是那种有责任感、有事业心,同样也有智慧的男人。这不是世故,这是规律。我们没有必要嘲笑小姑娘的品味,人生阶段嘛。可有很多人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人生阶段,却影响了r后的发展,耽误了更长的生活,这是不是有些愚蠢呢?” 他说完这些,便平静地、以“不说二遍”的信任姿态看着张红旗。 张红旗感到悲从中来。在父亲的言谈中,竟然没有一点把她看成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的意思。那么她是什么呢?一个有资格和父亲一起超然物外地俯瞰庸常人等的智者?这种尊重在以前让张红旗骄傲,现在却只让她悲哀。 张红旗没话可说,而她的没话可说更让父亲放心。他认为她已经开始思考了。只要张红旗去思考,那么什么问题都不成问题。他需要做的只是风度翩翩地站起来,离开,留给女儿(遗传他基因的智者)一个思考的空间。 张红旗呆呆地看着桌面。她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句诗:我还年轻,却已经老了。怎么老的呢?是他们把我看老了。他们平白就抹杀了我所处的人生阶段,把我看成了一个从青春期跨越哺r期直奔更年期的女智者。 而他们为什么这样看待我呢?再理x地想一想吧,其实还不是我造成的,我一直享受着这样的待遇。我自己把自己变老了。 张红旗歪在床上,无声地哭了会儿。她忽然又认为自己哭得很傻。她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这一夜,张红旗没有睡好。她第一次发现时间不像流水,而像锯齿一样。第二天,她鼓着肿眼泡、迷迷瞪瞪地来到学校,在走廊里迎面碰到了陈星。 看到陈星,她没有生气和委屈,只是觉得自己一下子垮了。精神的最后一根线绷断了,耳边响起“咔嚓”一声。 她低着头对陈星说:“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陈星说:“老师找你谈话了?” 张红旗说:“嗯。” 陈星说:“也找我谈话了。” 张红旗说:“你帮我想个办法吧!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别人——他们——从来没这么对待过我。这样的r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陈星看着张红旗的脸,想起了四个字:了无生趣。原来张红旗这么脆弱,这么点事就能把她压垮。陈星同时又有了一点自我膨胀,他觉得自己也有比张红旗强的地方。 于是他说:“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把——我们——的事忘掉的。” 3。那年夏天(1) 每个学校里都有几个女生,她们和大多数女生不在一个阵营,因为她们很“媚”。其实这类女生发育得倒也不是很好,而且个子往往比较矮,还三天两头地请病假。但她们就是自有一种“媚”态。具体什么又是“媚”呢?走路时的腰肢摆动?眉眼间的风情万种?既是又不是。 有的女生永远也学不会那种调调,有的女生天生就会,而且是从骨子里往外“媚”。沈琼就是那种极“媚”的女生。 拿小北他们的痞子话讲,这样的女生都叫“喇”。沈琼呢,“喇”中。 小北有个爱好,就是坐在c场旁的花坛上看女生。只要过去一个漂亮点的,他便会使劲揪扯陈星:“你看,你看那婆子!” 陈星说:“怎么了?” 小北说:“那婆子过去了!过去了!” 陈星还是摸不清头脑:“过去了怎么了?” 小北却莫名其妙地兴奋:“她怎么不回头看看咱们?” 看见一般漂亮的女生,小北还敢于怪叫:“哎——给爷笑一个!”碰见特别漂亮的,他就只剩下手舞足蹈地嘚瑟了。而每当沈琼出现,小北的表现就几乎是捶胸顿足了。 有一天,沈琼又从远处走来。坐在一旁的陈星忽然问:“你觉得这婆子怎么样?” 小北不假思索地说:“。” 他没想到陈星会说:“ 第 2 部分 欲望文 第 3 部分 红旗下的果儿 作者:肉书屋 第 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有一天,沈琼又从远处走来。坐在一旁的陈星忽然问:“你觉得这婆子怎么样?” 小北不假思索地说:“。” 他没想到陈星会说:“那就她得了。” 小北一愣:“你要g嘛?” 陈星说:“拍婆子啊,我要拍婆子了。” 小北当即为陈星欢呼。窈窕,混子好逑,沈琼才是他们这种痞子学生的好伴侣。陈星前些r子和张红旗腻腻歪歪的,这在小北看来是脑袋短路了。 而虽然小北也多次对沈琼表现出强烈的意y倾向,可婆子怎么能跟兄弟比呢?意y对象说换就可以换,一起进派出所的兄弟却只有一个。 小北激励陈星:“这可是你说的,你要不上你是孙子。” 陈星说:“这有什么的。” 小北更没想到,陈星居然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迎着沈琼过去了。他拦住沈琼,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沈琼含笑听着,侧脸看着陈星,又低下头说了几句什么。小北被惊得目瞪口呆。要知道,陈星平时几乎不和女生说话的,他看女生的眼神也像在看一块石头或者一棵树。而现在,他居然直接向沈琼搭讪,而且相谈甚欢。 小北差点赞出声来:“真他妈的有一套。” 陈星和沈琼说完话,若无其事地往回走。这时已经有几个男生不忿地看着他了。他们都是沈琼班上的,很可能就是沈琼的暗恋者。小北明白,这时候需要他为兄弟拔拔份儿了。他走过去,指着那几个男生威胁道:“再照眼,抽你们丫的。” 陈星后来多次问小北:“你说说,这沈琼究竟好在哪儿?” 小北诧异地反问:“你连人家好在哪儿都不知道就拍人家?” 陈星说:“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小北说:“反正咱们年级好多男的都觉得沈琼特有味儿,她们班还有几个人为她打过架呢!” 陈星便放心地说:“拍她不算丢份就行。” 小北瞅了瞅陈星说:“我觉得你态度特不健康。” 陈星说:“不健康就不健康,反正你不准跟我抢。以后你碰见沈琼也不准s迷迷了。” 对于陈星来说,发现沈琼“好在哪儿”是那段时间的当务之急。这决定着他与她j往的动力。可是他实在体会不到小北说的“有味儿”是什么意思。相反,他还发现了沈琼的一些缺点。比如她的发型,是从一边披下来的,厚厚地挡在脸前,遮住了一只眼睛,这造成了一个错觉:她是一个独眼龙或者青面兽。还有她的衣服,总是过肥过大,裤腿能装下她的腰,裤脚把鞋跟都淹没了。这其实显得很邋遢。再者,沈琼的脸s也不大好,虽然白,但是不滋润,是透着沧桑的白。后来才知道,原来沈琼是打粉的。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3。那年夏天(2) 有意思的是,因为陈星发现了沈琼的缺点,所以对她总是有点冷淡,而恰恰由于这种冷淡,沈琼才对陈星产生了特殊的感觉。她已经习惯男生为她两眼发直、语无伦次了。陈星和别人是那么的不一样。 沈琼飞快地和陈星“好”上了,好得死心塌地。这又是一个轰动x的新闻,一时间产生了很多旷男怨女。沈琼那边就不说了,陈星原来也有许多暗恋者。他的个头很高,身材挺拔,而且脸上的棱角很有立体感,再配上寡言少语和火爆脾气,是女生中公认的硬汉代表。过去没有人主动向他表白,因为他对女生太冷淡了。过去和张红旗闹出传闻的时候,暗恋他的女生也不担心,因为她们认定陈星和张红旗不合适。可现在,沈琼让她们绝望了。她们不担心张红旗,却自认为比不上沈琼。 而对于新出现的这一对儿,老师却连管都不去管。反正这种学生就算不早恋,也得惹别的祸,早恋反倒能起到遏制真正的犯罪的作用。这就是差学生的特权。 陈星和沈琼各自的暗恋者,也把小北忙得不可开j。他兴高采烈地对他们抱怨:“你们这对狗男女爽了,还要我给你们擦p股。” 首先,沈琼那边有几个铁杆暗恋者需要解决。如果对方是老实巴j的男生,那还好办,但是据小北所知,高年级还有两个狠角s也喜欢沈琼。过去他们打过架,现在面对共同的敌人陈星,就团结起来了。一个家伙说起陈星,曾经信誓旦旦地宣布:“我就要丫一只手!”对付这两个家伙,小北发挥了聪明才智,他模仿沈琼的口吻,给高三的年级主任写了一封声泪俱下的信,说自己是“多单纯一女孩”,面对着两个如狼似虎的学长有多害怕。他还虚构情节,说那两个男生每天一个在她家门口堵她,一个在学校门口堵她,弄得她家也不敢回,学也不敢上;他们甚至效仿血x的韩国人,声称她要是不跟他们好,他们就准备在高考的考场门口自剁手指,以此明志!这封信把学校吓得够呛,教导处主任亲自找沈琼谈话。沈琼多么聪明,非但承认信是她写的,而且添油加醋,几乎把两位师兄说成了犯。高三的学生出这种事还了得,学校采取铁腕政策,把两位的家长都叫来,软硬兼施,直到他们保证再也不纠缠沈琼为止。 而更多的时间,还是花在安慰陈星的暗恋者上面。对于这个人道主义事业,小北的兴趣远远超过了搞y谋诡计。他先观察那些女生,看看到底是谁见到陈星和沈琼在一起就眼神幽怨。将所有嫌疑人都挑出来后,他就再从中选拔出漂亮的,挨个儿去做思想工作。他以陈星兄弟的身份接近她们,首先表示深感不公:“我觉得沈琼还不如你好呢!她那种女人,迟早都是祸害。”一旦对方接受了他的安慰,他便开始第二步,拐弯抹角地向女生暗示,其实他也不错,和陈星属于同一x质的人,要不为什么他们两个情同手足呢?他还需要说明,他并不是一个花心的人,以前那些传言,都是群众的误解。姑娘们被他乘虚而入,不免神魂颠倒,而他抓住机会,对人家又亲又抱。等到人家反应过来,他已经欢呼胜利,逃之夭夭了。为了把最难打动的一个姑娘侃晕,小北甚至编出了一个苦情故事:“其实我也是深爱着沈琼的,陈星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们难道不是兄弟吗?” 3。那年夏天(3) 他就这样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非礼了五六个女生,从此彻底奠定了臭流氓的形象。两年后,当他在大学里急扯白脸地找女朋友的时候,才尝到了这时期种下的恶果——甭管他想追哪个学校、哪个系的姑娘,都会有一个中学女同学跳出来,义正词严地警告:“这人可是真不要脸。” 群众很快忘记了陈星曾为张红旗两进派出所的壮举。现在记得那些传闻的,也许只剩下张红旗一个人了。 在陈星和沈琼好上之后的两个月里,张红旗一句话也没对陈星说过。即使迎面碰上,她也装作根本没看见他。陈星呢,他的脑袋越来越乱,正在变成一锅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沈琼太能说了。在沈琼的语言包围下,他完全腾不出心思去琢磨事情。 以前谁也没发现,沈琼是一个如此渴望说话的人。她和女生的关系很僵,对男生又大都颐指气使的,自然不会有什么j流。她的滔滔不绝只想、也只能奉献给她喜欢的人,这甚至比奉献初夜更能够证明感情。 每天早上,从她下了楼,坐上陈星的自行车那一刻起,语言的长征就开始了。她坐在后座上,搂着陈星的腰,对着他凸起的脊椎骨说话。说昨天的晚餐、今天的早餐,说香港电视剧的剧情、夜间音乐节目的歌曲,说新买的衣服领子太硬了、用了一个月的毛巾太软了。谁也不知道她的这些话是从何说起的,她不需要任何启发,就像例行会议的例行发言一样,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说下去。她的小嘴翻动着,频率非常快,说了一路,到了学校,刚好把自己的衣食住行说完了,接着便开始评论同学们的生活:谁家住得近,谁家住得远,谁家条件好,谁家条件不好,谁家饮食习惯古怪,谁家家庭矛盾突出……虽然她和大家并不熟,但观察得很仔细,而且坚信自己的判断是准确的。 沈琼敏锐地揭穿了一个穿着和打扮都很时髦的女生。她说,那个女生虽然穿着很贵的运动鞋、还有一只进口书包,但她的领子从来都拉得很高。这是为什么?别人都没有发现,只有她在厕所看见了,那个女生的高领衫很脏,而且脖子一侧的位置还有一个破d。这说明该女生只有一件高领衫,她把买内衣的钱都用来买名牌运动鞋了。还有,从嘴里的味道推断,那个女生一定不是出身在什么高雅的家庭。高雅的家庭怎么会允许女儿吃完韭菜、大蒜之类的食品,而不嚼一块口香糖就出门呢? 对另一个神s木讷、从外地转来的女生,沈琼则给出了相反的判断。她从那个女生的嘴里闻到了山竹的气味。山竹在那时是一种很昂贵的水果,市面上能买到的,基本是从泰国空运过来的。这说明该女生的家境非常好,好到了需要低调的地步。她是从外地来的不假,但外地之前呢?也许就是外国。 沈琼让陈星第一次发现,女生之间竟然有这么大的差异。张红旗是绝不会对沈琼热衷的事情感兴趣的。他骑车把张红旗送到进修学校的那个早上,她就一句话也没有说。在学校里,他也从没听到张红旗与人讨论过衣食住行的问题。衣食住行在张红旗那里,仿佛只是舞台上的幕景道具,一旦搭好了,也就意味着可以忽视了。 沈琼大概将喋喋不休地说话视为维持两人关系的胶水——而且不需要是双面胶,只要她这一面够稠够密就可以了。相反地,她还很欣赏陈星的寡言少语,不说话的陈星嘴角坚毅,咀嚼肌线条清晰,让她非常着迷。而对小北,她就明显有些轻视了,言语之中,似乎还对陈星有小北这样的朋友感到奇怪。小北想,她看不上我什么呢?也许就是因为我也非常喜欢说话吧。沈琼对小北的不喜欢,是一个话多的人对另一个话多的人的敌意。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3。那年夏天(4) 张红旗和陈星一伙“断了线”,让老师非常满意。她再次将张红旗列入“可以信任的”那一类人中。作为奖励,她又一次和张红旗进行了单独谈话。这一次,她毫不掩饰地将殷切的希望寄托在了张红旗的身上:“眼看就要高三了,我们对你考上清华b大,都不表示怀疑。但我们相信,你还有能力获得更大的荣誉,那就是争取成为北京市高考状元。我们学校是曾经出过高考状元的,他们在大学里非常受重视,有的刚一入学,就被j流出国,直接获得了两个国家、两所大学的学历。你的心态现在调整得非常好,你应该让自己的高中生活以最辉煌的方式结束。” 张红旗从办公室出来,也为高考状元的伟大目标心情澎湃。每当确定一个目标之后,她都会心情澎湃一下,然后再脚踏实地地稳步前进。有了这样的心理状态,她不相信还有自己做不成的事情。但在楼道的拐角处,她看见了窗外的陈星和沈琼。陈星正坐在在双杠上,像鹅一样伸着脖子,仰视天空,而沈琼则靠在他的腿旁,脸同样四十五度角上扬,把陈星当作她的天空。她在不停地说啊说啊,而陈星则安之若素地听着她说。 张红旗忽然感到一种忧伤。 她明白,自己渐行渐远,和陈星永远地走在了两条岔路上。以后他们也不会再有什么瓜葛了。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也是在陈星的帮助之下达到的结果。 她肯定不为此后悔,但却忍不住忧伤。忧伤的感觉,就像雾水把泥土y湿了。 群众也习惯了陈星现在的形象:这个高瘦、沉默的小伙子,身边除了有一个流里流气的死党,又多出了一个风情万种的话匣子。经常是别人还在上自习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大摇大摆地踱了出去。陈星和小北穿着脏兮兮的军大衣,沈琼则半边头发遮着眼睛,拖着无比肥大的裤子,在陈星身边不停地说啊说。因为她的身高还不到陈星的下巴,所以一天到晚都处于仰视的状态。即使和陈星短暂地分开,她还是仰视着的,这就好像刚刚流鼻血了。有钱的时候,他们到“金假r”台球厅去打球,到罗杰斯餐厅(那时候还没有倒闭)吃烤豆子与r饼、喝扎啤,而更多的r子还是落魄的,他们就钻到小胡同里重温板儿面。反正能不上课就不上课。在一般人看来,他们绝对是学校里最快乐的家伙。 就这样,冬天和春天过去了,夏天也过去了一半。学校放假了,再一开学,他们将是高三的学生了。 这个暑假对于小北来说,有两个主题。第一,他疯狂地迷上了摇滚乐;第二,他见识到了货真价实的女x。这两件事像人生的两扇门,在北京最热的时候向他敞开了。 他们那拨儿孩子上中学的时候,中国摇滚乐正在经历一段繁荣时期。崔健成为了无法逾越的高峰,“黑豹”和“唐朝”两个标志x乐队人员齐整、风头正劲,还有大批有志青年正在“地下”状态中乐此不疲。小北他们大院儿就有几个“玩儿摇滚”的,那些人在废弃的仓库里怒吼“社员都是向y花”,吵得老g部都神经衰弱了。小北很羡慕,向前辈们虚心请教。 摇滚青年却要考考他:“你平常都听哪些?哪些?”小北说:“崔健、唐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呸”,啐了一脸:“太没深度了。”小北说:“那您说说。”那些人便背诵了如下名字:“平克?弗洛伊德、齐柏林飞艇、警察、老鹰、山羊皮……”虽然他们一天到晚只会唱《社员都是向y花》,但是一定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外国名片夹子,否则在摇滚圈里会很没有面子的。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3。那年夏天(5) 得到真传的小北得意洋洋,向陈星显摆那些外国名字。两个人便培养起了到五道口买打口带的爱好。五道口是北京一个既很洋又很土的地方,那里有许多外国人,但又大都是外国的穷人。卖打口带的地方基本是小音像店,一个纸箱子摆在地上,装满了外国名字。据说北京打口带的货源被一两个大佬垄断着,那些人既在海关有人,又在黑道所向披靡。相比之下,后来的黄s光碟市场就健康得多,进货渠道多元化,市场竞争激烈。 整个暑假,陈星和小北几乎每天都撅着p股,蹲在音像店的纸箱子旁挑打口带,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认英文。挑完打口带,他们就钻进语言大学,坐在c场旁,轮流用单放机听。假如兜里的钱有富余,他们还能在留学生宿舍旁的杂货店里买一盒“七星”或“好彩”走私烟,甚至来一瓶劣质威士忌。听完外国音乐,看完外国女人,他们还会去c场上打篮球,被外国男人的胳肢窝熏得眼冒金星。 那个时候,陈星和小北真切地喜欢五道口这个地方。小北说:“以后我要是有了钱,就在这里开一个摇滚乐主题酒吧。” 陈星说:“以后我就是没钱,也天天在你的酒吧里喝酒。” 泡走了白天,他们就可以去找沈琼了。夜晚到来,沈琼才获得自由,因为她父亲是上晚班的。她住在万寿路附近的地铁家属院里,陈星和小北骑着自行车从五道口赶过去,已经浑身臭汗了。但是他们的精力还没有发泄完,坐在街边等沈琼的时候,小北依然不时爆发出孟浪大笑。这个举动往往会惹恼附近的孩子。有时候双方一照眼,随即破口大骂,然后就打了起来。如果对方人数不多,陈星和小北是不会吃亏的,他们都是老手,而且陈星的体格非常好,出手又快又狠。但是万寿路那边很多都是部队大院的子弟,特别抱团,常常能从院儿里招呼出十几个小伙子,还有穿便衣的警卫战士,骑着自行车追他们。在逃窜和追逐的过程中,陈星他们常常慌不择路,撞进不知哪个大院里去,哨兵都拦不住。而一旦进了大院,他们就能安全逃脱,因为小北自己也是一个大院子弟,从小就对这种建筑群非常熟悉,知道所有大院里的路都是不离十的。再加上两个人都是长跑健将,这边的孩子反而堵不住他们。在甩开了敌人之后,他们便从容地回到街上。这时沈琼正好吃完晚饭下楼了。 沈琼已经梳妆打扮完毕,经常还洗了澡,在她身边几米的地方,晚风中都飘着清新的香味。她窈窕地站在路边,迎来了两个肮脏的英雄好汉。她出钱,请陈星和小北去吃一碗牛r面或酸辣粉,外加几十个羊r串。然后再一起去军事医学科学院的电教资料室,看一部对外放映的美国老电影,《岁月》或者《剪刀手爱德华》之类的。即使看电影时,她的嘴依然是上下翻飞的。 这时候沈琼的喋喋不休,其实就是焦虑造成的了。她想要单独和陈星在一起,但又没法把小北支开。陈星却丝毫不觉得小北碍事儿。他觉得到这边来的目的就是玩儿,而不是约会。 后来倒是小北自己提出了解决办法。他嬉皮笑脸地对沈琼说:“你也给我发一妞儿吧?” 沈琼故意说:“你这样的男的靠不住。” 小北说:“那你就给我发一靠不住的妞儿得了。” 沈琼果然把陈慧敏介绍给了小北。陈慧敏本来不叫陈慧敏,叫陈芳,但她嫌这个名字太俗气了,满大街都是。她死活要改名,最终改了一个在香港满大街都是的名字。但所有人还是叫她陈芳,尤其是沈琼,叫她陈芳的时候还是带着揭露口气的。 3。那年夏天(6) 沈琼稍微有些敌视陈芳,这说明陈芳还是很漂亮的。她也是地铁家属院的孩子,长着一个尖尖的下巴颏,眼睛特别大,乍一看好像占了脸的三分之一。所以小北既不叫她陈芳,也不叫她陈慧敏,而是叫她“大眼妹妹”。 小北摇头晃脑地跟着他的大眼妹妹跑了,终于为陈星和沈琼腾出了空间和时间。这样沈琼就不提出去看电影了,她把陈星带到了自己家里。 沈琼的家是一个不能称为两居室的两居室,她拥有一个不能称为一间房的独立空间。那闺房几乎是长条形的,只有三四平米,摆了一张床之后,就不剩什么地方了。假如沈琼需要支起书桌写作业,就必须得坐在床上,好在她也不写作业。房间谈不上有装修,但沈琼尽力地把它布置得温馨漂亮:用明星海报遮住墙上掉皮的地方,用线织毯子遮住水泥地,用玩具狗熊遮住嶙峋的铸铁暖气管。 在沈琼家,陈星倒也丝毫没有不自在。他一进门,就大大方方地打开冰箱,找晚上吃剩下的馅饼和粥。吃撑了,他就进入沈琼的闺房,坐在她的床上,用十年前出厂的“健舞”录音机听打口带。而沈琼则歪在床的另一侧,头枕着玩具狗熊,把它压扁在暖气管上。此刻沈琼反而不说话了,也撩开了遮住一只眼睛的头发,直直地看着陈星。 听完打口带,房间陷入了几秒钟的沉默。但沈琼还没有开口,陈星就指着桌上的闹钟说:到时间啦!他打开录音机的广播功能,调到每晚不能错过的《曲苑荟萃》节目,开始听相声。 在相声大师的表演中,沈琼就更没有说话机会了。而陈星咧着嘴巴,眼睛直勾勾的,对着墙傻笑。沈琼感觉听相声的陈星就像一个白痴,但这个白痴又太可爱了。 等到相声节目终于结束,陈星却说:“哎呀!”他跳起来,把打口带从录音机里取出来,雷厉风行地告辞离开。这时已经很晚了,即使用最快的速度骑车回家,也要半夜才能到达。 陈星从沈琼家出来,还必须在地铁家属院里转上一圈,叫小北一起走。好在这个院子并不大,也没有礼堂和树林,无非是几幢破旧的板楼而已。他有时候在自行车棚里,有时候在锅炉房后面,有时候g脆在几个巨大的垃圾桶之间找到了小北。当然找到的不只小北一人,同时还有鬓发凌乱、气喘吁吁的大眼妹妹。有的时候她的t恤都被掀到上面去了,听见有人来,赶紧拉下来,但还是暴露了一截雪白的小肚子。 每一次陈星找来,小北都既尴尬又懊丧。到后来,小北觉得自己绞尽脑汁地东躲西藏,并不是为了躲着别人,而单单是为了躲着陈星了。陈星晚一分钟找到他们,他和大眼妹妹见不得人的快乐就能延长一分钟。这个单调的捉迷藏游戏重复了几天,小北终于忍不住了,他问陈星:“你不知道我和大眼妹妹在g什么吗?” 陈星说:“是我不知道和沈琼应该g什么。” 小北随即坏笑着说:“你是想让我手把手地教给你吗?那还不如让我替你g呢!” 最终把鸭子赶上架的,还是小北。又是一个晚上,陈星照例在沈琼家听完相声,迅速告辞,跑到楼下找小北。但这一次,他在地铁家属院里绕了好几圈,仍然没有找到。小北到哪儿去了呢?陈星有点慌神了,他害怕小北被附近的孩子伏击了,或者被戴红箍的人抓走了。于是他在院儿里喊了起来:“小北!小北!”书包网 。。 3。那年夏天(7) 过了一会儿,他头顶的一扇窗户却开了,小北探出头来喊:“这儿呢这儿呢——今天不回去啦!” 陈星仰着脑袋说:“啊?” 小北说:“大眼妹妹他爸他妈去北戴河啦,机会难得——” 这时候,小北的背上重重地响起了“啪啪”两声。那一定是大眼妹妹在打他,这种事怎么能在院儿里喊呢?而从小北挨打的声音判断,他是光着上身的。鬼才知道他的下半身正处于什么状态。 陈星还在不知趣地问:“那你们家人——” 小北g脆不耐烦了:“我给他们打电话了,说我住你家。我也给你家打电话了,说你住我家。” 说完,小北就把窗户一关,封闭了屋里的一切声响。他进而把窗帘也拉上了。陈星看了会儿黑dd的窗子,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儿里。这时乘凉的人都已散去,他又围着几栋楼绕了一圈儿,只看见两只没主的猫。何去何从的念头涌上心头,他感到了忧伤。转了很长时间,他也累了,连抽一支烟的兴致都没了。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沈琼。 沈琼已经又洗了一个澡,换上了纯棉的白睡裙。她的头发还是遮着半边脸,一只眼睛闪着幽怨的光。她迎着陈星走上来问:“你怎么还不走?” 陈星说:“我没地方去了。你怎么还没睡呢?” 沈琼说:“我听见楼下有人走来走去,就看见了你。” 于是她就牵着陈星的手,把他拉上了楼。陈星顺从地被沈琼牵着,上楼梯,开门进去。但他对今天晚上到底要做什么全无概念。 所以到了沈琼的房间里,事情就由不得他了。沈琼不由分说地抱住了他,鼻子和嘴在他胸前蹭起来。刚开始她的动作很快,后来就变得缓慢、有条不紊了。蹭了一会儿,她却又推开陈星说:“你先去洗个澡吧!” 在厕所的喷头下面,陈星看着自己的,才感到事情有那么一点不合适,自己有那么一点不愿意。可是他又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再一想小北和大眼妹妹,人家都已经“那样”了,自己又为什么“不”呢?于是他用力深呼吸,穿上衣服,从厕所走了出来。 沈琼已经在等着他了。她躺在床上,脑袋枕在布狗熊的肚子上,闭着眼睛,似乎正在养神。但陈星一出来,她就像猫一样睁大了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闪闪发亮。那一刻,陈星感觉沈琼的眼睛是某种玻璃制品做成的。 然后沈琼坐起来,和陈星用力地接吻。陈星以前是吻过她的,但从未像这次这样。两个人的牙齿不时碰撞,那声音在耳朵里很清晰地响。沈琼的嘴里很凉,而且留有牙膏的薄荷味,所以陈星更觉得她是一个化学材料做成的人了。 接完吻,沈琼含糊地说了一句:“给我服。”她却先帮陈星脱掉了t恤。他们对异x的衣服都不很熟悉,沈琼解陈星宽大的牛皮皮带时,死命地拽了好几下都没拉开。而陈星则为沈琼的胸罩费尽周折。好歹解开了,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沈琼闭着眼,呼吸很急促,又把毛巾被拉过来,盖在陈星的背上,等着他来。但陈星只知道牢牢地抱着沈琼,在她的脖子弯里喘气。两个人喘了十分钟之久,呼吸都平和了,陈星还是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沈琼又不好催他,只好和他抱着,好像两只同x冬眠的小动物。又过了很久,沈琼才推了推他,力图把他撑起来。她怀疑他睡着了。而陈星这时候才醒过神一样,侧着脑袋琢磨了一下,终于弄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g什么。 3。那年夏天(8) 他说:“让我看看你。” 于是沈琼把脸侧向一边,袒胸地让他参观。她的r房挺大的,和她又瘦又矮的身材不成比例。似乎她整天穿着过分肥大的衣服,就是为了掩掩它们。看了一会儿,她便脱掉了裤子。 这时两个人还觉得头顶的r光灯管实在太响了,嗡嗡地充满耳朵。陈星应该看得很清楚,但依然只限于看,并无继续的动作。沈琼忍不住扭过脸来看他,发现他居然带着认真严肃的表情,既不惊喜也不失望,好像正在进行纯粹的生物学研究。难道他真的把沈琼当作一具雌x哺r动物标本了吗?她从陈星的脸往下看,越过他的前胸、小腹,最后停留在上。那只不太g净,因为泡了汗,还软塌塌的。更关键的是,沈琼并没看见小帐篷一样的隆起。陈星的身体居然对她没反应。我的天啊,沈琼顿时万念俱灰。她惊愕地看着陈星。 而陈星也发现了自己的不中用,他心慌意乱了。沈琼看到陈星满脸委屈,好像刚刚让人欺负了。他几乎马上就要咧着嘴哭了。在痞子学生陈星的脸上,这样的表情多么珍贵啊!沈琼的懊丧一扫而光,她怜爱地把陈星搂下来,让他的嘴贴在她的脸旁,像母亲一样喃喃地说:“没事的,没事的。” 他们就这样纯洁地睡着了。 但是陈星感觉自己没睡多久,就被沈琼推醒了。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沈琼的脸在窗帘下透进来的光中,如同上了釉。她慌张地说:“忘了上闹钟了,快,快。” 陈星忙不迭地正在快,门就响了。沈琼的父亲从地铁维护车间下班回家了。两个年轻人什么都没g,如果还被抓个正着,那就太冤了。陈星拎着自己的裤子,在沈琼的床上躬着身,焦急地转来转去。还是沈琼想到了一个古老的办法,她指指床下说:“这儿,这儿。” 陈星钻到床底下,被灰尘呛得想打喷嚏,但只能忍着。屋外,沈琼的父亲一边倒水喝,一边问:“你醒啦?”他大概听到了女儿房里的响动。 沈琼回答道:“被你吵醒了,下次上楼轻点儿。”她佯装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沈琼的父亲坐在外面的桌旁,不紧不慢地喝了一杯水,吃了半袋饼g,然后才到自己的房间去睡觉。接下来的时间对于陈星来说太漫长了,他想象自己是一只老鼠,正趴在姑娘的闺床下东看看、西看看。他发现了一只j毛毽子、半截绘图铅笔和两张贺年卡。一张贺年卡上写的是“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天边的一朵云彩”,另一张上写的则是“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沈琼过去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等到里屋传来沈琼父亲有秩序的呼噜声,陈星才一言不发地钻出来,疯狂地套上衣服。沈琼帮他悄无声息地开了卧室门,又开了大门。他们都没有互看一眼,陈星就跑了。 他在院里的台阶上抱着脑袋,又迷瞪了两个多小时,小北才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从大眼妹妹家的楼上下来。 他对陈星说:“我怎么两腿发软呐?” 陈星什么也没说,他的脑袋几乎都木了。这时小北发现了陈星脸上脖子上的脏,又撩开他的t恤看了看,感叹道:“昨天你g了一个女矿工吗?” 听到小北的话,陈星也感到了这一夜的荒诞可笑。他摇头说:“c蛋,c蛋。”他又说:“饿死了,吃早饭去。” 小北说:“我要吃两个大腰子。” 没过几天,他们就重新开学了。他们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书包网 。。 3。那年夏天(9) 两个痞子学生忙于听打口带、打架、和姑娘滚在一起的时候,张红旗正在欧洲喝咖啡。 作为一定级别的g部,她爷爷享有出国“考察”的待遇,而且可以带家属。这趟去欧洲的名额本来是属于弟弟张红兵的,因为张红旗寒假已经去过一次三亚了。但她的父亲说服张红兵:“你姐姐马上要高三了,让她最后轻松一下行吗?” 而送别张红旗的时候,父亲说:“开阔一下眼界,有助于制定人生的计划。” 张红旗想:连度个假都要带着任务。由于这个念头,她很冷淡地向父亲挥了挥手,就下了楼。以前的张红旗,是不会有这样的情绪的。她本来认为,人做任何事情都必须有计划、有目的、有意义。但是现在是怎么了?好像她自己会习惯x地和自己对着g。烦躁让她一路上东张西望,也不愿意和爷爷的下属说话,搞得人家很尴尬。 她在欧洲走马观花地转了几个城市,无非是汉堡、巴黎之类。老g部考察的欧洲只包括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当爷爷被一群中年人簇拥着、装模作样地讨论问题时,她得以自己在街上闲逛。当然,闲逛也没什么意思,无非是在柏林的广场上喝咖啡,在维也纳的剧院旁喝咖啡,在巴黎的小巷中喝咖啡。一路喝下来,她只有一个收获,就是证明了自己的英语确实非常好。可以流利自如地点咖啡、可以和周围的人谈天气。 尤其是在巴黎,看着那些法国人穿着衬衫拎着皮包,同样在走、同样在忙,张红旗格外索然。她想:这里所谓的“浪漫”,无非是中国女孩们的一厢情愿罢了。或者g脆就是旅行社的幌子。但她又想:也许是自己不是个浪漫的人,才感受不到这里的浪漫?这么一想,张红旗更索然了。 但刚刚这样想,浪漫却来了。其实也就是旅行中没头没尾的小c曲。当时是在巴黎的第二天,张红旗在一个露天咖啡馆喝完咖啡,正想要回去。可掏出钱来,却愣了神。她在每个地方的零花钱,都是爷爷的秘书准备好,放在一个信封里留给她的,可今天不知怎么搞的,出了差错。她拿出来的不是法国的法郎,而是两张德国的马克,那时候欧洲的货币还没有统一。 如果是美元还好,在哪里都可以结账。张红旗紧张地把钱给服务生看,问他可不可以收。服务员坚决地摇了摇头。张红旗飞快地用英语向他解释,她只有这两张钱;如果附近有银行,她也可以去换,换回来再付账。可是服务员露出听不懂的样子,随即更加坚决地摇头。张红旗想,是不是自己没说清楚呢?再一想,是这个服务员的英语不好,太长太快的句子都听不懂。 张红旗有点慌神了。在一个语言几乎不通的异国,身上又只有两张不能流通的纸币,换了谁都会慌一下。她站起来,想比划着把意思表述清楚。可不比划还好,一站起来,却把杯子也碰到地上去了。叮当一声,把服务员的警铃也敲响了,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抓住张红旗的手腕。这下张红旗真的害怕了:他们不会认为自己想逃账吧?而手被人抓着,浑身不由自主地硬了,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就那么沉默地看着对方。 幸亏旁边桌的一个男人拍了拍服务员,才让双方都放松下来。那人也是说英语的,但他的同桌有法国人。于是他说一句,同桌就翻译一句给服务员听。他告诉服务员,这个小女孩递给他的两张钱,何止一杯咖啡,已经够在最好的饭馆吃一份牛排了;如果他们这个小咖啡馆不愿收马克,他可以替小姑娘付钱,杯子也算在里面好了。 3。那年夏天(10) 服务员立刻不好意思了,他向面前的中国小姑娘道歉,并绅士地请她再喝一杯咖啡。他私人付账。于是张红旗只好又坐下来,向旁边桌的男人说谢谢。 那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外国中年人,蓝眼睛,棕s头发。衬衫和西裤一看即知就是名牌,但样式却很朴素,手上的表也不是爷爷单位人戴的那种闪亮的劳力士。他的桌边,还放着一只小小的旅行箱,看来也是一个巴黎过客。他端起咖啡杯,对张红旗和蔼地笑笑。外国人就是这样,几十岁的人了,笑容却还像孩子一样单纯。 那男人对张红旗说:“你是来旅行的吗?” 张红旗点点头。她随即窘了,不知应不应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带错了钱。犹豫了一会儿,她说:“我去了很多国家。” 那男人说:“你一定是个马虎的旅行家。” 他们那一桌的人都笑了。每个人都笑得那么优雅,那么风趣。张红旗被弄得更窘了,但心里却有一丝说不出的开心。坐在那男人身边的一个法国女人还递过来一盒“女神”牌香烟,问她抽不抽。看到张红旗急切地摆着手,他们又笑了。 显然,那些人纯粹把张红旗当作了一个小女孩。十七八岁,涉世未深,有着这个年纪的少女特有的可爱。萍水相逢,他们就帮助她,也“逗”她。短短的一瞬间,他们便把她拉进了一种既温暖又轻松的气氛里,使她感觉自己正被宠着。这让张红旗感动。她早就耳闻外国人是讲“人x”的,而什么是“人x”呢?这时她飞快地想:就是把女人当女人,把孩子当孩子——把女孩当女孩。 人家笑着,张红旗却出神了。对方更把她当成那种懵懵懂懂的可爱姑娘了,可他们不知道,张红旗的脑子正在飞快地转,转着转着,就把自己弄到了一个小漩涡里。她陶醉了。 可惜美好的气氛是转瞬即逝的。张红旗正想没话找话地说点什么,一辆加长型轿车开过来,把几个人接走了。只留下一张空桌子,让她凝视。她又开始猜想:这些是什么人呢?度假途中的公司高管?有钱的贵族后代?艺术家?那男人上车前,还特地回过头,向张红旗俏皮地挥挥手:“下次出门检查钱包。” 然后就把张红旗留在怅然若失中了。她想,这次陌生人之间的邂逅,大概是她在欧洲最大的收获吧! 再后面的旅行,却因为这件事而显得越来越乏味了。到了罗马的市场街,张红旗心里几乎在强烈地抵触了。那地方又脏乱又嘈杂,肥胖的意大利大婶在大叫,还有猫和狗满街跑。几个中国来的叔叔倒是找到了自我,嗓门不自觉地恢复了国内的分贝,还买了比萨饼当街吃。张红旗皱着眉头,执意要自己回宾馆,以至于人家笑她是奥黛丽?赫本演的小国公主。 而几天后回国,看到比罗马还要脏乱差的北京城中村时,她g脆是一种躲闪的姿态,把脸藏到了车座里。 但快到家时,张红旗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禁抬起头来。 车窗外,陈星蹲在马路牙子上。他身后是一排小平房,门窗上满是“足疗”、“”、“成人保健”之类的字眼。小北正举着一个小塑料瓶,又蹦又跳地对他叫唤着:“你要面对现实!” 4。痿掉了(1) 高三刚开学的一段r子,小北生活中的主题词就是:身体。他开掘大眼妹妹的身体,开掘自己的身体,并随着开掘出的乐趣越来越大,也越发关心起了陈星的身体。具体说,是关心他的生殖系统。 那天从沈琼家回来之后,陈星就说什么也不再去了。小北迫切地想和他j流一下“那天晚上的事儿”,他也避而不答。后来倒是大眼妹妹泄露了当晚的真相。这种事情,不只男生要j? 第 3 部分 欲望文 第 4 部分 红旗下的果儿 作者:肉书屋 第 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眼妹妹泄露了当晚的真相。这种事情,不只男生要j流,女生也要讨论。而沈琼和大眼妹妹的关系,就没有陈星和小北那么简单了。她们除了是朋友,还互相忌惮,乃至于互相揭疮疤、互相揪尾巴。 说起来,和各自的男友共度良宵,还是沈琼提出的计划。她和大眼妹妹还有个约定,就是事后互相坦白、分享经验。然而j流起来,她虽然喋喋不休地说了不少,但关键处和细微处却全都一笔带过。可怎能瞒过大眼妹妹雪亮的大眼呢?她当即揭露:“到底做了没有?”如果没做,是因为什么?是沈琼不愿意,还是陈星不愿意?如果是沈琼不愿意,那她可太不仗义了;如果是陈星不愿意,那问题就更严重了——这说明她对陈星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沈琼那时本来就有点魂不守舍,被追问急了,只好告诉大眼妹妹,陈星可能有问题。他的小帐篷从来就没有支起来过。但她刚一说就后悔了,因为大眼妹妹立刻拿出了一幅得意洋洋的同情嘴脸。她的口气几乎像电影里那些“过来人”大婶:“妹子,咱们女人最苦的就是这种事。” 何止如此,大眼妹妹更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小北。她一边吞下一片“毓婷”牌事后避孕药,一边详细地介绍了有关y痿的知识。肾上腺、前列腺、g丸酮、海绵体。小北都听傻了:他的死党,打起架来以一敌三的陈星,怎么能患有不举呢? 惊讶之余,他忘了考虑另一个问题:大眼妹妹怎么会对x生活有那样丰富的知识? 小北立刻去找陈星,开宗明义地谈起了y痿:“你病了,要吃药。” 陈星莫名其妙:“我没病,我——它能硬起来。” 小北说:“同志,你要正视自己的问题,自欺欺人只能把事情搞得更糟。你和沈琼那天的事,我已经基本上了解了情况——你不知道这个病的严重后果吗?” 陈星立刻就生气了:“这个沈琼真他妈疯了。” 小北更加确信陈星有病,所以才会恼羞成怒。他进而给陈星讲了许多真实的故事。这些故事都是大眼妹妹讲给他的。她家床头摆了许多《家庭》、《知音》、《健康之友》之类的杂志。她父母喜欢看这个,阅读量很大。 有一个故事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患上了y痿,患病原因是老婆怀孕的时候,他出去找了小姐,正在嫖,联防队员忽然破门而入。他不但j了三千块钱,而且那个地方受了惊吓,从此就不举了。老婆生完孩子,迎来了一个高峰期,他只好躲避着老婆,而且不承认自己有病,不去就医。r子就这样过去了半年,有一天,他忽然发现老婆和隔壁老王有染了,进而怀疑刚刚出生的孩子也是隔壁老王的。他的老婆羞愧难当,就从16层楼上跳了下去,摔得花坛里这一块、那一块,都是血和黏y。死了老婆的男人悲愤无比,但他不去找隔壁老王算账,反而立志要杀了当初嫖的那个小姐。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小里发生了惨案,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姐被碎尸,案犯在当夜也爬上了16层楼,跳了下去。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4。痿掉了(2) “你看,你看,”小北说,“一根软下去,并不只代表它自己,还关乎到三个活生生的生命!多么惨痛的教训。” 听完这个故事,陈星更烦躁了:“你说这些废话都没有用,我再跟你说一次,我没病!” 陈星的态度让小北也生气了:“你没病?那你现在给我直一个看看。” 陈星却笑道:“要是我能对着你直起来,那我才叫有病呢!” 他说完就不理小北了。孰料小北锲而不舍,独自踏上了为陈星求医问药之路。张红旗从汽车里看见他们的那天,小北刚好从成人保健品店买来了一种叫“西门根”的药。随药附赠,还有一张油印小报,报上写的也都是故事。 其中一个故事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患上了y痿,患病原因是老婆怀孕的时候,他出去找了小姐,正在嫖,联防队员忽然破门而入。他不但j了三千块钱,而且那个地方受了惊吓,从此就不举了。老婆生完孩子,迎来了一个高峰期,他只好躲避着老婆,而且不承认自己有病,不去就医。r子就这样过去了半年,他的老婆终于向他提出了离婚。无可奈何之际,他看到了“西门根”的广告,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买了一瓶,谁想到一个疗程还没用完,他的老婆就不想离婚了,反而是他感到老婆无法满足他,又去找了小姐。这一次,他不但在小姐身上一雪前耻,g得天昏地暗,而且还把小姐g出了感情。临走的时候,小姐对他这样说道:哥,明天我还要你,不收钱! 小北看得摇头晃脑。他妈的,难道这个故事和“家庭知音”上的那个是一个作者写的两个版本?但他还是向陈星鼎力推荐“西门根”。 一天到晚被人说自己是y萎,陈星真是恼火极了。他指着小北的鼻子说:“小北啊小北,你一天到晚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小北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是在关心你。” 陈星说:“关心个蛋!” 小北说:“还不一定是蛋的问题,你这个病也有可能是——” 陈星说:“c,我真没法跟你说啦!” 那一段时间,小北几乎一放学,就急不可待地往大眼妹妹那儿跑,趁她的父母还没回家,赶紧利用一下房间。到现在,他还没见过大眼妹妹的父母,有的时候提着裤子往外跑,迎面碰上熙熙攘攘地下班的地铁职工,他还好奇地想:哥们儿睡的是谁的女儿呢? 而每次趴在大眼妹妹身上哆嗦的时候,他都会想起他的好兄弟陈星。如此快乐的事,陈星却不能享受,他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在感情最激荡的时候,小北甚至会热泪盈眶,弄得大眼妹妹都挺害怕的。她说:“抽什么疯啊?” 小北说:“你说陈星真是y痿吗?他真的不能——这样、这样——吗?” 大眼妹妹给了他一巴掌:“别走神,否则你也该y痿了。” 但刚一完事儿,大眼妹妹又给小北讲起了这方面的知识。她可真是一个x知识的宝库。她告诉他,其实有的人是天生就不能的,他们有可能是天阉,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比如一种先天x心脏病人,一就会死。《知音与家庭》上还有一个故事:主人公是个非常英俊的男青年,他从小就很招异x喜欢,但却是一个先天x心脏病人。医生早就告诉过他,千万不能。有一次,他邂逅了一个同样非常漂亮、非常有气质的女青年,两个人一见钟情,j往了两年,还是没有身体的接触。女青年非常痛苦,认为男青年并不爱她,甚而想要自杀。为了证明对伴侣的爱,男青年决定豁出去了,那天晚上,他简直是冒着枪林弹雨和她,而等到做起来,枪林弹雨也无所谓了。他们做了非常之久,折腾到半夜才完,久旱逢甘霖的女青年搂着瘫软在身上的情人,呢喃自语了许久,这才发现男青年的身体开始冰冷了。等到医生赶来,男青年已经断气了,而据医生的推断,他在一个小时之前就断了气。可是女青年说:一个小时之前,他明明正在我身上呢!医生告诉她:假如人在的时候突然死亡,他的身体也有可能持续机械运动,直到,才算彻底死掉。对于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女青年可以有两种理解:她可以认为男友虽然死了,但灵魂却没有走,他的灵魂坚持着和她完成了爱的升华;但她也可以认为自己刚刚和一具条件反s的尸体完成了。两个理解都够震撼的,于是她疯了。 4。痿掉了(3) 这个故事让小北更害怕了,他需要赶紧确定陈星只是初夜紧张造成的临时xy痿,而非先天x心脏病。 于是他更积极地向陈星推荐“西门根”。他把“西门根”看作了救命的稻草。 “你是怕这种药没有效果吗?你是怕它有副作用吗?好的,让我们先做个试验。” 那天课间,小北把一片“西门根”悄悄扔进了一个男同学的茶缸里。那位同学是一个用功学习的眼镜男,常年以赶超张红旗为目标。进入高三起,他每天都要熬夜,把脸s熬得惨白惨白的。而到白天上课的时候,他需要喝很浓的茶。因为眼镜男茶缸不离手,所以小北的投毒方式技术含量也很高:他趁眼镜男不注意,从十米开外的地方将药片投掷了进去。好在小北是篮球场上公认的神s手,一次就成功了。 眼镜男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小白鼠,仍然咕咚咕咚地大口喝茶。小北兴奋得不得了,对陈星说:“注意观察,注意观察!” 起初,眼镜男并没有反应,但上了一堂课之后,他明显坐不住了,开始东张西望。小北说:“他一定燥热了。”过了一会儿,燥热的眼镜男却又恢复常态,继续听课了。陈星说:“失效了。”小北说:“一会儿再看看。” 下一节是体育课,其他学生都跑去c场集合,却只有眼镜男坐在位子上,一动也不动。小北得意地说:“我说得没错吧。”他和陈星跑过去,热情地邀请眼镜男一起去打篮球。 这时眼镜男脸s更苍白了,额头都在冒汗。他结结巴巴地说:“我肚子疼。” 小北说:“难道你也痛经了吗?”他不由分说,和陈星一人一只胳膊,硬把眼镜男架了起来。 眼镜男被两个痞子学生架起来,两腿却仍然蜷缩着,悬在空中。而小北则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的裤裆。没多久,眼睛男便坚持不住了,两条腿慢慢地软下去,软下去,与此相反,却显示出了另一个部位的硬起来。n中学的学生必须身着校服,软塌塌的化纤裤子根本无法掩盖的。他的小帐篷格外高耸,那根大梁几乎将帐篷本身都捅破了。 眼镜男带着耶稣受难的表情,被架在空中的姿势也像一个耶稣。只不过这个耶稣的却直挺挺地向上翘着,直指上帝所在的方向。小北一脸坏笑地安慰着他:“是正常现象,我们运动一下就好了。” 眼镜男不敢异议,只好挺着,打了整整一节课的篮球。可是累得呼哧带喘,它还是没有下去。化学课开始之前,眼镜男求助地看着小北。 小北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玩过的小游戏,他把眼镜男所有的课本都摞在一起,外加一本三斤重的朗文词典:“用知识压垮它!” 这堂课,眼镜男是抱着小山一样的书本度过的。可到了把山挪开的时候,山下的东西仍然不屈不挠。简直就像孙悟空一样。他只好一手c兜,隔着布按着那东西,一瘸一拐地去食堂吃饭。 这样到了下午,眼镜男几乎发狂了。他隔一会儿就要撕扯头发,或者用拳头打脑袋。老师看到了,对他说:“熬夜不要太晚,这样下去会吃不消的。” 小北数了数眼镜男的时间,我的妈呀,足有三个小时之久了。他和陈星打赌:这根究竟能不能坚持到晚上?但这时候,眼镜男彻底吃不消了。当着所有同学,他拍案而起,愤然向门外走去。老师说:“你g嘛去?”眼镜男说:“拉肚子。”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4。痿掉了(4) 过了一会儿,眼镜男回来了,神情平和了许多。但十分钟以后,他又站起来,跑了出去。老师说:“你真的闹肚子啦!” 一堂课没上完,眼镜男已经出去了三次。第三次的时候,小北也跟了出去,他说:“我被传染拉肚子了。” 回来之后,小北趴在桌上“咯咯咯”地笑,好像一只头钻到土里的母j。笑了好半天,他对陈星说:“你知道他g嘛去了?” 陈星说:“g嘛去了?” 小北说:“撸管去了,撸了一管又一管,s得满茅坑都是!” 这次眼镜男再回来,脸上写满了轻松,他终于解决了问题。但他此刻却又口渴了,于是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又是几口。 小北摇头叹息道:“看来他要拉到明天早上了。” 人体试验证明了“西门根”是一剂货真价实的良药,正因如此,陈星更加坚定地拒绝服用。他说:“这东西都是给种猪吃的。”为了防备小北用同样的手法把“西门根”投掷到自己的水杯里、饭盒里,他把药抢过来,扔进厕所。 小北痛心疾首地说:“种猪怎么了,种猪也比y痿的人强!” 陈星真的不满了,他说:“你他妈怎么知道我y痿?你丫管得也太宽了吧!” 陈星说这话的口气,就像与人斗殴之前的恶语相向。这让小北很诧异,也有点委屈。他说:“我是为你好!” 陈星说:“你他妈省省行么?” 他说完,扭头就走了,留下小北一个人摇头叹息:“真他妈不识抬举。痿都痿了,还这么大火气。” 其实y痿不y痿,只有陈星自己知道。他也在为这件事奇怪。要说,当然可以,不要说每天早上憋着n的时候、在小北家看黄s录像的时候,就是从某个角度看到年轻女老师的p股,或者从袖子底下瞥见女生的胸罩带子和腋毛,都会下身硬得当当的。对沈琼就更不必说了,骑车带着她的时候,她的头发撩过他的下巴,她的臀部在他的腿上蹭来蹭去,都会让他“腾”的一下,血脉忿张。但为什么那天晚上,两个人都赤条条的,该看的都看清楚了,偏就不行了呢?而现在再想想沈琼的胸脯、沈琼微微敞开的双腿,他还是立刻了啊! 陈星本来以为,他那天晚上不行,是如夜间广播里所言,“初夜紧张造成的x障碍”。这种障碍体现在男x身上是不举,发生在女x身上就麻烦了,会痉挛,也就是那地方抽筋。但后来一想,他面对沈琼的时,并不紧张啊!他只是稍微好奇,就像在研究一个物件,而看清那个物件的真面目后,便迅速习以为常了。他感到“就那么回事儿”。 怎么会这样?陈星也迫切地想要再做一个试验,但不是小北搞的那种。小北这个人太幼稚也太无聊了。 陈星的试验品是沈琼。他又约了她见面。这一次,他卖掉了自己的“西铁城”手表,在学校附近的宾馆开了一间房间。那块手表还是他叔叔从r本带回来的礼物呢,现在为了“男人之所以称为男人”的问题,只好把它牺牲了。 好在那时候学校规定,高三学生都要在学校上晚自习。他和沈琼晚些回家,父母也不会生疑。 他骑着自行车,带着沈琼,穿梭在路灯底下。这么多年来,北京一直是一个巨大的工地,马路上卡车轰鸣,密布着脏土。你必须要有长颈鹿一样的身高,才能在这样的夜晚呼吸到新鲜空气。陈星目睹着浩浩荡荡的卡车,幻想自己也是这支建设大军中的一员,正准备为某个宏大的工程突击一番。 4。痿掉了(5) 他们穿进了一条巷子,找到了那家二层楼的小宾馆。你能叫它宾馆,仅仅是由于门口挂着霓虹招牌。那几个字就像马大哈写的小学作业,既歪歪扭扭,又缺横少竖。陈星把自行车停在门口,也不拉着沈琼,自顾自地往里走。 前台值班的老头子看见一前一后进来的中学生,出于道德c守,很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但出于职业c守,他最终什么也没说。陈星眼看着地,把定金拍在桌上,等着钥匙被放进手里。 几分钟以后,他和沈琼面对面地坐在了房间里。这里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儿,陈星甚至觉得那是jy的味道。这里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的站点。不能再犹豫了,让我们验明正身。陈星还是一言不发,走到卫生间去洗澡。 这一次,轮到陈星等待沈琼了。她后进去洗的时候,他躺在被子里听水声。他想着一滴水——只有一滴——落进了沈琼的头发里,又从发梢滑下来,落到她的肩膀上,再顺着她很大很软的r房滚了下来,划了一个抛物线,最后落在她的脚趾上。他的想象很微观、很清晰。而这时,他发现下面已经硬得不得了了。我就说嘛,怎么会有问题呢? 于是陈星非常有成就感地等待着沈琼。沈琼好一会才出来,她洗得很仔细,但出来的时候,又显得迫不及待。开门的时候,她的脚还在防水槽上磕了一下,但她顾不得疼,就扑到了床上,骑在陈星身上,双手撑着他的胸部。这样火辣的姿势,只有电影里那些美国女人才做得出来。虽然他们第一次根本没做成,第二次的时候沈琼却像一个千锤百炼的女战士了。 两个人亲了很久,房间里充满了吱吱响的声音,就像两只尖嘴小动物正在吃饭、互相吃。又到了口舌发g的时候,陈星由下而上托起了沈琼的r房,很仔细地揉着。他想:此时此刻,联想到面食铺的大师傅不太合适吧?但他还是想到了面食铺的大师傅,甚至觉得自己正在和面,把沈琼的r房变成包子、蒸饺或者是葱花饼。 沈琼被他揉得满嘴生津、星目流光了。她仿佛还对上次耿耿于怀,要报一箭之仇似地弯下腰,猛地掀开了陈星盖在肚子上的被子。但是刚一撩开,她又愣住了。 此刻陈星不知所以,还在揉。揉了片刻,才发现不对劲。他顺着沈琼的眼光往下看,也愣住了。下面,根本没有和此情此景相呼应的坚挺,它软软地耷拉着,右倾着。陈星明明记得,他刚才还是硬着的,沈琼出来以后,照说应该更硬才是。为什么会在不知不觉间,在猛烈的肌肤相亲时,就软了呢? 陈星半张着嘴,沈琼也半张着嘴,两个人无言以对。又过了半分钟,下面的萎靡让他们感到了相见的羞耻,他们迅速一个拉起被子,一个披上浴衣。 房间里静悄悄的,陈星的耳朵里却充满了轰鸣。这一次,他彻底绝望了。也许他不是通常意义上的y痿,而是一种极其特殊的y痿:想女人的时候就行,一沾女人,立刻就不行了。这还不如彻底痿掉呢! 而沈琼已经轻轻地哭了起来。她哭得很伤心,也很可怜,这加重了陈星的悲凉感。 陈星侧过身,背对沈琼,把身体蜷了起来。沈琼说过的千言万语都凝聚在此时的哭声里,一起向他袭来,让他难以承受。为了补偿沈琼,他甚至还做起了这样的努力:悄悄用手握住那根东西,一松一紧地攥着,并幻想沈琼并不在他身旁。假如这是有效的,那么他将进行第二步:翻到沈琼身上,进入她,并幻想她不在自己身下。 但是陈星失败了。他无法消除沈琼的存在感。那根东西就像死了一样,毫无反应。而这时,沈琼却说话了。她说话的风格突然间变得极其简洁,让陈星都适应不了了。 沈琼说:“我知道了。” 陈星说:“你知道什么了?” 他想:你知道我y痿了吗? 沈琼说:“知道了就是知道了。”她说完,又牢牢地闭住了嘴。 以陈星的x格,他没有再问。反正人家知道了。知道了什么都无所谓。 但沉默了一会儿,沈琼又说了一遍:“我真的知道了。” 看来她是希望陈星问下去。陈星像自觉有愧地讨好一样,重新问了一遍:“你知道什么了?” 但是沈琼又闭嘴了。而后,她又说了第三遍:“我知道了。” 这一次陈星就不配合她了,他长叹了一口气,身体蜷得更紧了。 而沈琼却把话说全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 陈星说:“我没有。” 沈琼较着劲一样说:“你就是不喜欢我了。” 陈星说:“我没有不喜欢你,我是不能——不能你明白吗?” 沈琼如同怀着仇恨一般喊了起来:“你就是不喜欢我!我知道你喜欢别人!你一直就喜欢别人!” 陈星被吓住了,颓然说:“那你说,我喜欢谁?” 沈琼说:“这就是只有你才知道的了,反正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感觉得出来。” 陈星没有再说话。他也不知道沈琼所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们静静地又躺了会子,既像无欲无求的老夫妻,又像窝棚里的两条狗。再过了一会儿,沈琼默默地起身,开始穿衣服。陈星也坐了起来,背着她穿。他们在黑暗中躲避着对方的身体,穿戴整齐,坐在床边,陈星抽了一支烟,沈琼从书包里取出塑料运动水壶,喝了两口橘子水。而后他们便一起出了门。 前台的老头子用揭露x的眼光迎接他们。但看到两人的表情不对劲以后,老头子又好奇了。他猜想,这对小野鸳鸯发生了什么呢?多半是男的发现女的不是处女了。哈哈,呸! 走出旅馆以后,陈星也没有骑车带着沈琼,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在路灯下走。走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才到了学校。沈琼说:“我自己进去好了。” 陈星说:“好吧。” 沈琼抬起脸来,脸s嫩白嫩白地看着陈星:“你可以忘了我。” 陈星说:“嗯。” 沈琼又说:“我不会忘了你。” 陈星说:“嗯。” 沈琼最后说:“你一定要幸福呀。” 陈星莫名其妙,但还是应道:“嗯。” 直到沈琼走了,连背影都变成了小小的一条线,他才反应过来,“要幸福呀”是一句r本电视剧里常用的台词。他刚才享受的是一次经典的分手告白。 5。分裂(1) 对于那天晚上沈琼说的话,陈星并没有深想。不仅对“你一定要幸福呀”没有深想,对“我知道你喜欢别人”也没有深想。到目前为止,他还是一个不愿深想的人。他本能地感到,深想会让人很累,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小北此时却是一个喜欢深想的人。只不过他一深想,驴都要发笑。 看到陈星r益呆滞的眼神,小北歇斯底里地发誓:一定要治好陈星!事到如今,向大眼妹妹咨询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只会讲一些半非法出版物上的案例。他必须自己挺身而出,亲自找沈琼谈一谈。 那天上午的课间c,小北偷偷从队伍里溜了出来。他在走廊的拐角等了一会儿,看见沈琼她们班经过,就小声叫她:“嫂子,嫂子。” 沈琼说:“g嘛?” “咱们谈谈吧。”小北说。 于是两个人一起溜了号,来到沈琼她们班的教室“谈谈”。小北发现沈琼的脸s很憔悴,还有黑眼圈。 小北说:“嫂子,你的脸s不太好呀。” 沈琼翻着白眼说:“不要这样叫我。你到底有什么事?” 小北说:“当然是陈星的事。” 沈琼说:“他已经跟我没关系啦。” 小北激动起来:“为什么?难道因为他的生理有问题,你就要抛弃他吗?” 沈琼转身要走:“你懂个p。而且关你p事。” “不准走!”小北气呼呼地拦住了她的去路。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有正义感。 这个头脑混乱的家伙一瞬间忘了自己是来g什么的。他原打算和沈琼一起,好好分析陈星病因,然后对症下药,向沈琼建议一些手法(来源于大眼妹妹的言传身教)。但是现在,沈琼的态度把他了。她就像一个至上的,仅仅因为x,就要抛弃陈星,然后找别人去睡觉。 绝对不允许她这样做!我们不是封建卫道士,但我们是肝胆血淋淋的好兄弟!道德握在自己手里,这种伟大的感觉小北可从没体验过。他一下子就被冲击得头昏脑胀,说话也语无伦次了:“我们做人是有原则的,我们要从一而终!一r夫妻百r恩,百r夫妻似海深!结婚不是爱情的坟墓,才是爱情的坟墓!你们不会钻进坟墓,你们是柏拉图,我羡慕你们!” 沈琼完全被他搞晕了。她说:“你他妈在说什么呀?” 看来,小北还不善于做别人的思想工作。一股宏大的情绪憋在心里,却不能化作千言万语娓娓道来,这真让他难受。他歪着脑袋,看着天花板,想了又想,才又开口:“我是说,我觉得你不应该离开陈星,这样很不好,也让他很受伤害。” 但是用了这样的表达方式,小北的劝说就很落俗套了。听起来像电视剧里的劝架大姐。而沈琼对付这一套言辞,自然是很有办法的。电视剧里的知x女人不就常常这样说吗:“我现在离开他,反而是对他好。何必两个人都痛苦呢?” 小北想,还是不能兜圈子,他必须用激情感化沈琼。于是他鼓了鼓劲,又热泪盈眶了起来:“你不知道陈星是一多好的男人,多男人的男人。你不是一看见他,就爱上他了吗?难道仅仅因为他一个地方不行,就能否定他所有的优点吗?那个地方有多大,就算最大的人又有多大?比胳膊还大吗?比腿还大吗?连身体的百分之一都占不到!嫂子,我们可不能一障目,就不见森林了呀!” 他的最后一句话让沈琼悲从中来。沈琼想,小北真是一个疯疯癫癫、不着四六的傻波依(boy)。这种傻波依当然不会理解她和陈星的事,但又有谁能理解呢?到现在,沈琼还不相信陈星是y痿的,但她却确信了陈星不喜欢她。这种确信是从哪儿来的,她也说不清楚。但却好像一直隐隐感觉,最后终于被证实了一样。也许这就叫心灵感应。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5。分裂(2) 于是沈琼也哭了。 她痛苦地摇着头,被头发遮住的那只眼睛露出来又钻进去,露出来又钻进去。她抽泣着自言自语:“我跟他是不可能了。我跟他是不可能了。” 小北说:“真的不可能了吗?真的不可能了吗?” 沈琼继续哭着说:“真的不可能了,真的不可能了。” 小北说:“我觉得他的病还有治,还有治。” 沈琼却还在说:“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两个人像回声一样重复了好几遍。最后,小北终于失去了耐心,他抡起胳膊,抽了沈琼一个嘴巴。同时,他破口大骂了起来。 但当他正在“嗷嗷”乱叫的时候,却听到了“哦”的一声轰鸣。原来今天因为c场施工,上c时间被缩短了。学生们回到教室,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也许还听到了“陈星的那地方有毛病”这个环节。最有名的痞子和喇“掰了”,这个新闻已经够震撼了,没想到还有更震撼的一幕,更震撼的内情。真让大伙儿赶上了。 小北看到这么多静静围观的人,不由地也呆了。他还没来得及考虑事情的后果,后果已经来了。他看见陈星扒开众人,从外面走进来。 陈星慢慢来到小北面前,脸s铁青,咀嚼肌被咬得特别大。小北正要说话,陈星已经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大家又是“哦”地一声轰鸣。 小北被打得翻倒在地,脑袋嗡嗡响。等到他重新睁开眼睛,从地上坐起来,陈星已经不见了。小北感到鼻子下方非常湿润,低头一看,运动服已经斑斑点点地染红了一大片。他爬起来,向门口走出去。围观的群众避之不及地给他让出了道,然后跟在他后面,继续围观。 小北带着一支浩浩荡荡的看戏大军,走在回自己班教室的路上。在走廊里,他越想越委屈。他可是一直把陈星当作亲兄弟的,否则也不会为了陈星去求一个“喇”。而陈星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花”了他。作为一个痞子学生,这个份儿他丢不起。一边想着,小北加快了脚步,拳头也攥起来了,嗓子也“呜呜”起来了。而他满脸是血的样子,看起来真像是要去杀人的。群众被刺激得不可名状,他们一边远远地跟踪,一边还在奔走相告:本年级最厉害的两个痞子闹崩了,马上就要火拼了。 大家期待小北会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掏出链子锁或者菜刀,而陈星则会上演一出空手入白刃。但是小北没有拿出凶器,他只是一直抹脸上的血,直到把自己抹成了一个红扑扑的小灯笼。他走进教室的时候,把里面的人都吓了一跳,只有陈星像没有看见一样,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 小北“咚咚咚”地跺着脚,来到陈星面前,尖厉地喊道:“你丫给我起来!” 陈星就站了起来。小北挺着胸脯,陈星缩着肩膀,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 陈星的态度忽然缓和了下来,他说:“算了,算了,我们别闹了。” 小北指着自己的红灯笼脸说:“你说算了就算了?事儿已经闹到这份儿上了,算得了吗?” 陈星说:“那你想怎么办吧?” 小北没有说话,忽然就给了陈星一拳。他的力气虽然没有陈星大,没有把对方打翻,但因为瞄准了鼻子,所以陈星的嘴巴上方立刻也出现了两个红道。 大家又哇哇叫起来,替两个流鼻血的人加油。尤其是过去被陈星和小北欺负过的人,此刻更是敌仇我快。大家预料陈星肯定会还击,然后小北再还击,然后两个人像狗一样咬成一团。而陈星确实也准备这么做了,他慢慢从桌椅之间走了出来,活动着脖子和手腕,转出“咔咔响”的声音。从他的热身动作来看,今天必定会全力以赴地大打一场。 5。分裂(3) 但是两秒钟之后,陈星又停下了。谁也没想到,张红旗站了出来,跑到两个人中间。她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半仰着头看看陈星,又看看小北。 看了一会儿,她先对陈星说:“你还想不想上学了?不想上就直接回家去。” 随后她又对小北说:“你的脑袋里到底进什么东西了?” 张红旗的腔调比老师还像老师,确切地说,更像一个大姐姐,正在管教两个不懂事的混蛋弟弟。而那两个家伙还真听话,他们果然停止了下一步动作。陈星默默地也抹起了鼻血,把自己涂得像一个印第安人。抹了半天,他对小北说:“刚才算你还我的,你要再招我,我可不留情面了。” 大家更没想到的是,小北这时候忽然哭了起来。他全身都僵直着,只有脖子一梗一梗地,在抽搐。眼泪划过,鼻涕也流了出来,他脸上的y体越来越丰富。 哭了半分钟,小北猛地喊了一声:“我跟你丫掰了!” 喊完他就跑了。 这一天,陈星满脸血迹地坐在教室里,也不知道去洗洗。他的女朋友跟他掰了,兄弟也跟他掰了。他的心灵一定受了很大的打击。 两个痞子学生说到做到,看起来他们是真的掰了。 这两个人搞起分裂来也那么有默契。他们同在一间教室里,目光却会不约而同地指向相反的方向,连互相躲避都不用。这倒让教室里的其他人非常别扭,因为大家都感觉到了不共戴天的气氛。 不上课的时候,只要有小北在的场合,陈星必然不在。反之亦然,陈星出现在哪里,小北也会消失。人们总是用“冷战”来形容男女关系,其实真正的冷战只属于男x。历史上的冷战,也是以暴力为开端,以暴力为后盾的。 在表面上,小北无疑对新形势更有适应能力。如果你对讲黄s段子和打篮球很在行,那在高中里就不会缺少同路人。没几天,他就和另外几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打得火热,并不时在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怪笑。看上去,他比和陈星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如鱼得水。 而且为了收买人心,小北近来出手阔绰得很。他偷偷向母亲要了很多钱,用来给新朋友们买斯伯丁篮球、“士力架”巧克力和可乐。大家都看得出来,小北想用这样的方法孤立陈星。 在老师面前,小北也变了一个人。他不仅不再对着g,其阿谀奉承让老师都浑身不自在了。每逢班主任的课,他都会泡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胖大海,放在讲台桌上,很动感情地说:“您要保护嗓子。”下了课,他又主动帮老师把教案捧回办公室——真的是捧——双手托着躬身而行。 但是对于他这种货s,老师非但不领情,反而问道:“你觉得学一个太监很好玩吗?” 小北害羞地闪着大眼睛说:“您需要我管您叫老佛爷吗?” 老师发火了:“你到底想g什么?” 小北说:“今是而昨非啊——我痛感,我要改邪归正了。” 为了表现自己真的痛改前非,小北甚至捧起书本学习了起来。在沏茶倒水和捧教案的间歇,他还要抽空向老师请教问题。对于他的请教,老师遗憾地说:“这些东西初二不是就讲过吗?现在才问实在太晚了。” 小北继续厚颜无耻地说:“耽误了十年,您不都赶回来了么?我只耽误了六年而已。” 他还眼泪汪汪地恳求:“您可千万不要放弃我啊!” 小北走后,老师也摇着头说:“他的脑袋里到底进什么了?” 5。分裂(4) 对于小北的迅速转变,陈星视而不见。其实,他现在对什么事都有些视而不见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仿佛一生下来就做好了承受孤独的准备。现在孤独终于造访了他。 自从与小北绝j以后,陈星基本上没在学校说过一句话。课倒还是照常上,只不过早上坐到凳子上,便开始低头发呆,书包都不打开。课间休息的时候,他也出去透透气,活动活动身体。同学们看到他在单杠上一个接一个地做着引体向上,刚开始还饶有兴致地替他数数,但后来也作罢了,因为他做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每个课间都重复这同一种运动。粗略地算一下,他几乎每天都要做上千个引体向上。这样的机械活动,仿佛仅仅是为了避免关节生锈才进行的。大家也目睹着他的胸大肌、虎头肌和肱二头肌r益膨胀了起来。到后来,他站在一群白白嫩嫩的高中生中间,竟然显得很唬人。 大伙儿倒是希望陈星再和小北打一架。他们猜测,艰苦锻炼的陈星已经有了更加可怕的战斗力,一拳下去,不要说小北,就连一头驴都会筋断骨折。 但是陈星没有让群众们的愿望实现,每天一放学,他就把书包往肩膀上一扛,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离开的架势,好像即将踏上一段千里万里的流浪之路。 回到家里,孤独的味道却更浓了。其实,在学校的孤独并不是真正的孤独,那只是孤立。即便你被孤立了,也有人在看你;而且往往因为你孤立,看你的人反而多了。被孤立有时候倒是一种享受。但家里的孤独是真正的孤独。 陈星的父母都在一所区属图书馆工作。可以说,他们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坚守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风格的知识分子。当然,这种坚守也是被迫的。他们没机会和上面的人勾结,也没资格受到下面的人同情。他们的清高是真清高,悲愤也是真悲愤。 为了缓解工资条象征的拮据,陈星的母亲还g了一个本不该是副高职称g的活儿,她每天晚上去一个中学课外辅导班上课,讲初中语文。而陈星的父亲分属图书馆党史研究办,假如有专业的话,则是主义政治经济学。因为腰肌劳损,他基本什么家务活也不能g,只能坐在沙发里看电视。他不看电视剧,也不看综艺节目,而是习惯一遍又一遍地复习各个电视台的新闻。长此以往,他对每个省份的社会现状都有了广泛的了解,对全世界人民共同的大事则有更深刻的了解。比如一颗巴勒斯坦的炸弹,会随着电视遥控器在他面前爆炸五次。 看新闻时,父亲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不语,双眼目视前方,那表情既像在看,又像什么都不看。他也几乎从不运用主义政治经济学,对那些新闻做出评论。这其实就很不像一个知识分子了。 只是别让他喝酒。一旦父亲的手里握着一瓶“牛栏山”牌二锅头,他的眼睛就睁大了,额头也放出了光芒,有时甚至会不顾劳损的腰肌,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对于正在发生的新闻,他也要做出评论了——只不过,那些话仍然不符合一个知识分子的身份,常常是“什么玩意儿”、“这些狗娘养? 第 4 部分 欲望文 第 5 部分 红旗下的果儿 作者:肉书屋 第 5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惨龀銎缆哿恕徊还切┗叭匀徊环弦桓鲋斗肿拥纳矸荩3j恰笆裁赐嬉舛薄1罢庑┕纺镅摹薄1澳忝茄镜钠亍敝嗟闹谎云铩d切┒叹浔ズ爬涑叭确恚崆岬卮铀淖齑嚼锉隼础?br / 然而这种时刻,已经是父亲话最多的状态了。在不喝着酒看新闻的时候,你是完全可以把他当作一个哑巴,甚至把他这个人都忽略掉的。书包网 。。 5。分裂(5) 可以想见,他在单位里,确实已经接近于被忽略的状态了。不光是领导忽略,就连普通同事都忽略他了。有一次下班时间,陈星没带钥匙,就到图书馆去找父亲。父亲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看到了他,就说:“你怎么来了?” 没想到陈星还没说话,父亲身边一位胖胖的大婶忽然“哎哟”了一声,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父子两人疑惑地看着她。胖大婶尴尬地笑了,她拍着自己胸部偏上一点的位置,晃悠着从食堂打回来的一塑料袋馒头说:“我好像多少年没听见你的声音了,突然一听还真吓一跳。” 父亲却鄙夷地看了一眼胖大婶手里的馒头,木然地转过身去走了。在回去的路上,他又说了一句话:“什么人才会往家里带食堂的馒头?就是这种人。” 也可以想象,在被忽略的同时,父亲也在忽略着别人。他甚至可以做到忽略吃、忽略喝、忽略生活中的一切需要。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认为从食堂往家带吃的是庸俗的。于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知识分子形象,他像一个偏执狂一样,也忽略了食堂有馒头这个事实。 因此母亲出去接外活的时候,陈星就要到外面打两碗面条,或者买一袋速冻饺子。他独自吃完,父亲才接过手来,一边看新闻,一边吃剩下的那一部分。看电视的中年男人,胃口似乎可以无限大,也可以无限小。如果陈星只剩下半碗面汤,父亲也会毫无怨言地、缓慢地喝掉它;而有时候陈星的饺子买多了,父亲也可以默不作声地吃下整整两斤。 当夜s渐深,母亲开门回来,父亲便自觉地关上了电视。两个人也不说话,轮流到卫生间去洗漱。一个人先进去了,另一个人则端着塑料脚盆在门外等候。好像他们还生活在集体宿舍。当墙壁里的水管停止轰鸣,他们的一天也就结束了。 而父母与陈星的关系,也早早地变得非常单纯了。这个家庭里的空气,在大多数时间都是僵滞的,两代人之间的j流仅限于传递物品、指派任务和条件反s式的惩罚。如果没有对陈星的文斗、武斗,那么这一家人可能会彻底丧失集体活动。 后来,一度成为地下艺术家的小北这样评价陈星的父母:“他们早就把颓废贯彻到骨子里了。” 然而在陈星的记忆中,他的父母并非一直都是这个状态。否则,他们又哪儿来的热情把他生下来呢? 父母当初都是知青,恢复高考之际,考上大学回了城。父亲上的是哲学系,具体说就是主义哲学,而母亲则是中文系。他们当时还是相当风光的,据说那时候,只有成绩最好的学生才能进这两个专业。相对于孤独沉默的青年时期,陈星对童年的记忆却是吵闹的——充满了聒噪。别人的父母常常带着孩子到公园去,但陈星的父亲却不,他迷恋于在家里高谈阔论。年仅两三岁的陈星流着哈喇子,满眼芝麻糊,坐在一堆破旧的书籍上,仰视正在挥斥方遒的父亲。除了他之外,别的听众也不少,不是刚入校的大学生,就是工厂里的年轻工人,那些人的情绪就亢奋得多了。 在那个年代,父亲一度被视为一个“思想启蒙者”。当然,跟后来窜到海外的那些家伙比不了,不过怎么着也是几条胡同里知识青年的偶像。他们在一起讨论“人x解放”、“黄s文明与蓝s文明”以及弗洛伊德。据说这个习惯还被当地的治安联防部门“注意过”,但这又是多么值得骄傲的待遇啊!那年头,几乎所有诗人都被定x成潜在流氓犯呢!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5。分裂(6) 据说当初父亲分配工作的时候,市商务局还上赶着要他。然而他几乎是得意洋洋地拒绝了,去了图书馆。 只不过随着陈星越长越大,父亲就越来越像今天这副模样了。他们那个松散的思想启蒙小团体迅速土崩瓦解,即使再见面,兴趣点也不在“启蒙”或“”上了,而是变成了“到广东上点儿货”。有些人真的成了最早下海的人,到西单劝业场摆摊儿去了。当所有人都急不可耐地抓住机会时,父亲本人却在慷慨大方地错失机会。他错过了提拔,错过了调动,错过了改行,唯一没错过的是任何一次对上级说风凉话的机会。错错错,错成了今天这位腰肌劳损的图书馆员。 在所有挫折之中,最让父亲愤愤不平的,恐怕还是这样一个事实:当年他认为,庸俗的人一定愚蠢,但现在看来,人家的庸俗反而是因为聪明。那么多他当初看不上的人,或者变成了“民营企业家”,或者在官场上平步青云,甚至还有成为知名学者的。这个事实恐怕让父亲怎么也想不通,越想不通也就越沉默了。一直沉默到了今天。 而现在,父亲的精神究竟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陈星也尝试着琢磨过这个问题。刚开始,他认为父亲的内心充满了厌恶——厌恶一切。但厌恶久了,连厌恶的力气也没了,就只剩下了漠然——生活在别处,对什么事情都毫不关心了。他的心态当然也会影响到母亲。 或许,假如父亲的心态再平和点,那么他会认为,生活就应该是互相陪伴着,沉默地看着时间流逝。也许他和母亲正是这样抓住了生活的本质,并活得安之若素。个中滋味,甚至也可以被理解成一种诗意。 但是这都让陈星感到孤独。 相比在家里,陈星更愿意回到街上去。每天还不到十点钟,父母房间的灯就灭了,他便悄悄推开窗户,顺着排水管道滑下二楼,开始在夜晚的北京游荡。 他游荡的路线时远时近,视心情而定。兴致不高的时候,他就在楼下转两圈,然后坐在楼门口的台阶上抽烟发呆。如果脚下充满力量,他便会沿着马路,一直走下去。这样走啊走,有的时候,他会把路灯都甩在身后,走到一片黑漆漆的荒地中去;而第二天换个方向走,又赫然会有一片灯红酒绿出现在眼前,全是酒吧和商业街。但无论走在光明还是黑暗中,陈星的感觉都是一样的——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夜游神,一个漂浮的幽灵。 走得精疲力竭了,他便就近买一瓶啤酒,坐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喝。被酒呛着的时候,他也无声地流下泪来,感到身体被风吹得发冷。这时他想,如果小北和他还没闹掰就好了。他不后悔打了小北,但却非常怀念他。和小北在一起,他才是一个有说有笑的人。虽然说得也不多,笑得也很浅。 有一天,他在路上东转西转,鬼使神差就来到了一个小区门口。这是个新小区,门前规划得很阔亮,还有一个水池。陈星在水池边坐了一会儿,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侧目而视,原来是张红旗和她父亲走了过来。他们正在散步。张红旗的语调有点兴奋,她告诉父亲,自己暑假去法国的时候,听到过一段音乐,因为旋律很优美,一直念念不忘。而今天,她恰好在书架上发现了一张法国人比才的唱片,果然就是那首曲子,名叫《阿莱城的姑娘》。她父亲坦率地笑着说:“惭愧,那套唱片是别人送的,我只抽出熟悉的听了几张,都是柴可夫斯基和斯美塔那他们的。法国音乐还没听过。”于是张红旗就轻轻哼起了《阿莱城的姑娘》给父亲听。 5。分裂(7) 这是陈星第一次听张红旗唱歌。她的声音不高,也不清脆,但是很柔和,也很沉静,非常适合在夜晚的林荫道上浅吟低唱。《阿莱城的姑娘》确实是一首很美、很上口的曲子,不仅张红旗的父亲,连陈星也入迷了。但是没唱两句,她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了,沉默了一会儿,又向父亲说:“将来如果能去欧洲留学就好了。” 对这个话题,她父亲很中肯地说:“还是美国好。” 张红旗说:“是么?” 她父亲说:“美国的学校水平更高,国内也认可。从个人发展来说,留美的学生要好一些。” 张红旗没有说话,但她父亲还在开导她:“你很喜欢欧洲的氛围,这我理解,我也喜欢。但有些事情不能随着x子来,还是要有规划。说得现实一些,一个人发展好了,才有条件、有资格去享受文化。反过来,就算你去了欧洲,没有相应的事业打基础,能真正拥有——你向往的——生活方式吗?” 过了一会儿,张红旗才说:“我会考虑一下的。” 张红旗和她父亲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小区里走去。陈星却也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跟在他们后面。他的心里有点吃惊——不是因为张红旗高中还没毕业,就开始盘算“欧洲还是美国”了——他吃惊的是张红旗能够如此坦率地和父亲j流思想。这种父女关系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在他看来,张红旗和她父亲几乎就像一对忘年恋的情人了。 好在保安没有拦他,陈星昏头昏脑地跟到了张红旗家的楼下,这才恍然大悟地站住。他感觉到了更深的落寞,低着头往回走去。但还没走出小区,背后忽然有一个声音在叫他。 陈星没想到张红旗又从家里折了出来,而且还是一个人。他不知所措了,登时猜想张红旗刚才已经发现了他,所以才会突然停止唱歌。 但是张红旗只是平和地问他:“你也是出来散步的?” 陈星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晚上的行动应不应该被称为“散步”。 张红旗说:“那你再跟我走一圈吧!” 于是他们就沿着小区里的路,并排走了起来。这一路,什么话也没有说。陈星很紧张,甚至怕自己走着走着就会撞到张红旗。而张红旗双手c在上衣兜里,两眼平视前方,显然正在专心致志地散步。 直到绕了一圈,又快回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张红旗才问陈星:“你跟小北不在一起玩了吗?” 陈星还是点了点头。 张红旗说:“哦。”然后她又说:“那你g脆试着开始学习吧,争取考一个大学。” 这次陈星连头都没点。他说:“反正一直也没学习。” 张红旗又“哦”了一声。在正对小区门口的空地上,两个人站住。她沉默了片刻,忽然说:“有个问题能问吗?” 陈星说:“问吧!” 但张红旗想了想,说:“还是算了。” 于是两个人友善地互相再见,分头走了。独自走了一会儿,陈星才轻松下来,但他又有点奇怪。刚才张红旗的表情里似乎藏着一点郁郁寡欢。她是在为什么事不高兴呢?当然,也许他感觉错了。因为他自己郁郁寡欢,所以才认为人家也郁郁寡欢。 可是张红旗确实是不愉快的,确切地说,她心生厌恶。那主要是她和父亲的关系造成的。从表面上来看,他们父女没有丝毫j恶,一如既往地开诚布公、互相欣赏。她抒发自己的想法,父亲提出中肯的建议。但就是这种的氛围,却让张红旗越来越不舒服。为什么自己的想法从来没有出乎过父亲的意料呢?为什么父亲的建议总是让自己心服口服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5。分裂(8) 张红旗想到,自己和父亲的关系,大概类似于最好的赛马和最好的骑师。看起来马儿无需敦促,自由奔跑就可以,但其实它的路线、奔跑的方式都被设定好了。骑师则只需在上面欣赏训练的成果。当然,骑师很尊重赛马,但如果它是一匹野马,还会获得相应的待遇吗? 张红旗觉得自己很想反对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反对什么。这才是她有苦难言的地方。 同样有苦难言的还有和陈星的对话。她明明是想问这个问题的:“你和沈琼真的不在一起了吗?”为什么想问,她不知道,但后来为什么制止自己去问,却是很清楚的——这个问题太有打探小道消息的意味了,无聊。 感兴趣的不能问,这是不是“被设定好的东西”又在起作用呢?念及此,张红旗更不愉快了。 而此时,陈星走在回家的路上,却萌发了“生活很奇妙”的念头。按理说,张红旗是一个最冷淡的人,也是最看不起他的人,但在他情绪低迷的时候,却总是她让他感到了温暖。上次在派出所是如此,这次也如此。张红旗送来的温暖,有点像组织“送温暖”的活动。组织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东西,没有感情的东西会真心温暖谁呢?但温暖送来了。温暖吗?温暖。 陈星带着一丝温暖回到了家,从二楼的窗户爬了上去。但是刚一进屋,却看见自己的床上赫然坐着两个人。他们就那么在黑暗中静默着,也不开灯。他扭亮台灯,看清父母压抑着怒气的脸。 “你去做什么了?”母亲问他。 “出去走走。”陈星说。 母亲指指墙上的石英钟说:“你走了多久了?” 陈星看看钟,已经夜里一点多了。看来今天走得太远了。他盘算,他们可能是起夜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在的。这种情况,他最好还是不要说谎。 于是他诚实地说:“很久了,不到十一点就出去了。” 父母铁青着脸,仿佛被气得拒绝说话了。于是陈星只好等着。他坐到椅子上,垂着手和父母对视。 过了很久,母亲才说:“求求你替我们考个大学吧——我们丢不起那个人。” “求求你们替我找个大学吧——我丢不起那个人。”在这个夜晚的另一个地方,也有一场家庭会议正在召开。小北哭丧着脸,对他的父母说。 和陈星掰了以后,小北猛然对生活其他方面充满了欲望。过去他太痴迷于两个人的流氓小团伙了,可到头来,竟然说掰就掰,真是他妈的太亏了,我得从别的地方补回来。 一个流氓要是主流起来,能让主流的人都感到r麻。小北现在就是这样。他的父母给老师打过电话,询问儿子最近的表现,而老师居然支支吾吾地不知说什么好了。最后她对小北的父母说:“他这两天真是太好了。所以我建议你们要密切观察他。” 而小北回家以后,开宗明义地提出“找大学”的要求,这说明他还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奢望靠假用功和真拍马p考上大学。听到儿子的要求,小北的父亲哼哼冷笑了几声:“你以前g嘛去了?现在着急了?” 小北的父亲是个贾政式的父亲,他从来没对儿子有过好脸s。但正因为此,小北也知道,父亲拿自己其实是没办法的。他歪着脸对父亲说:“您总得给我一个迷途知返的机会吧!” 小北的父亲又哼哼冷笑了几声:“那你说说,你想上什么大学,你想让我们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大学?” 5。分裂(9) 小北顺竿爬地说:“您定,您定。” 小北的母亲倒是很高兴,她还欣喜地给儿子讲了一个圣经故事:“从前,有一个葡萄园主人,他找了很多人给他做工。早上开始上班的,给一块钱,晚上开始上班的,也给一块钱。为什么不同工却同酬呢?因为在向善学好这方面,是没有先后顺序的!” 小北说:“是啊,是啊!你们快点帮我合计合计吧!” 但在“找大学”的问题上,他的父母又出现了分歧。按照父亲的想法,应该找一所军校,把小北扔进去,和那些战士出身的学员们一起锻炼几年。小北没说什么,眼巴巴地看着母亲。母亲刚开始不说话,他便提醒道:“听说那里每天早上都要出c,学生像狗一样在前面跑,教官骑着摩托车追,谁落后了,就要挨一闷g。” 他可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让做妈妈的没法不心软。他母亲是一个过气的女高音歌唱家,此时以艺术家特有的天真问他父亲:“这也太不人道了吧?” “人道?”小北的父亲气得手又痒痒了,拍着桌子说:“咱们倒是拿他当人,这些年他g什么人事儿了?” “他又g什么不是人事儿了?”小北的母亲生气了,针锋相对起来,“自己的儿子什么都不好,对吧?他就该让你们这些大老粗打吗?就算你把他扔到军校里,他将来能有什么出路,能g到什么级别?他这么一个天真的孩子,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一心钻营的农村兵?” 小北的父亲开始怒吼:“我就是一个一心钻营的农村兵!怎么啦?” “你是,我儿子不是!” “那你说,大学考不上,军校不想上,他能g什么?真可惜,国家没开设一所流氓大学。” “什么叫流氓大学?你说的是什么话?我看小北很适合学艺术。” 母亲话音刚落,小北立刻眉开眼笑了:“对呀,您不是跟艺术院校很熟吗?” 第二天,小北就不给老师准备胖大海了。他堂而皇之地自己喝了起来。杯子里不仅有胖大海,还放了冰糖、枸杞、、银耳,乃至于一钱人参须子。他捧着这杯无奇不有的养生饮料对同学们说:“这是专业的喝法,中央音乐学院那帮人都这样。我得保护嗓子啊,我要考声乐系了——你听听我这胸腔共鸣。” 一直到艺术特长生开始初试,同学们也没听过小北唱过一嗓子,倒是一天到晚领略他嘴里的文艺界风情。刚开始,小北告诉大家,音乐学院里人人都穿白衬衫燕尾服,体重二百斤以上——“俄罗斯功勋演员见过么?” 同学们说:“功勋演员没见过,动物园的企鹅倒是见过。” 随着对文艺界了解的加深,小北接下来的描述就更让大家叹为观止了。他把那儿说成了一个乱搞的天堂,老师搞学生,学生互相搞,学生还可以搞老师。你不想搞都不行,因为有人会着你,把你绑在床上强行搞。搞这个词真是太好了,搞艺术,搞女人都是这个搞。小北指着他的茶杯说:“上了大学,这里面还要泡两根狗鞭才行。” 按照他的说法,好像到音乐学院去考试,都不需要张嘴唱歌,只要脱了裤子搞一把就行。他确实是这样备考的。这些天,他往大眼妹妹那儿跑得更勤了。大眼妹妹没有上高中,而是在一所旅游服务方面的职高,并且很快就要到饭店去实习了,因此她有充足的逃学机会,跑回家去等着小北。 而小北爱往大眼妹妹家跑,不光是因为那里能,而是因为他呆在学校里,总感觉不是滋味。他看不得陈星的样子。陈星的眼神越来越孤独,没有人和他说话,他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有时小北感觉,陈星真是一个脆弱的人。这让他的心也是一抖,仿佛陈星的孤独传染了他。小北需要逃开,逃到大眼妹妹的两腿之间去。 压在大眼妹妹的身上,小北又赌气让自己的心硬起来:“叫你狗咬吕d宾,叫你背叛友谊,叫你打我!我什么都有了,而你呢,你他妈还是一个y痿。” 而等到做完了,小北的心又跟着下面一起软了。他和陈星到底怎么了,竟然到了要边边诅咒的地步?这顿时让小北的心情很糟糕,有两次,他翻身起来,穿上衣服就跑了。那架势好像要去办什么急事,必须得把一具不负责任地扔在床上。这样的举动当然让大眼妹妹极端不满。有时候她推开窗子,晃悠着两只r房就朝楼下破口大骂起来。小北一边急匆匆地走,一边嘟囔:“真他妈的是一个泼妇!”此时他也纳闷,自己这个即将进入音乐学院的艺术人士,怎么会跟她这种人搅在一起? 当然,第二天小北再次造访的时候,他们又和好如初了。两个人毕竟还是对对方乐此不疲的。 小北快乐的皮r生涯一直持续到了高考临近。那时候他还不懂得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他大大咧咧地在地铁宿舍院进进出出,有的时候连自行车都不锁。 后来小北想,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你从未谋面,却非常熟悉的人。第一种是电视里的人:国家领导人和演艺明星;另一种就是大眼妹妹的父母。后者只存在于照片里,摆在冰箱上,永恒地微笑着,欢迎小北来和他们的女儿偷情。心血来潮的时候,小北一进屋,还要对着照片里的两个人大声请安:“叔叔好,阿姨好,我又来啦!”那一刻,他觉得人与人的关系真是他妈的奇妙。 然而小北和大眼妹妹的j情最终还是被人发现了。没想到的是,撞上他们的并不是大眼妹妹的父母,而是另外一个人。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6。为了婆子,为了兄弟(1) 谁也不知道,大眼妹妹原来是大痞古力的“婆子”。 大眼妹妹家过去不在地铁宿舍院,而是住在一个叫“管儿厂”的地方。那里是一个工厂区,地处城乡结合部。往南一些是中关村,属于“城”,往北一些则是西北旺,属于“乡”。古力也是管儿厂的子弟,他们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但是后来两家人反目成仇了。反目成仇的原因是古力让大眼妹妹打了一次胎。 那时候大眼妹妹才上初二,情窦初开,崇拜痞子,便和古力有板有眼地谈起恋爱来。而管儿厂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容易出轨的地方,因为那里密布着水泥管。白天,工人们用老吊车把水泥管集合在一起。晚上,附近的男女就慕名而来,分头钻进去。曾经闹过这样的笑话,一对青年钻进去,正在搞,忽然听到隔壁的管子也有声音,两对邻居,四个脑袋,探出头来,尴尬得很。还出过恶x事件,又是一对青年钻进去,赶上天也暖和,搞完了竟然就睡着了。第二天凌晨,他们被加班的吊车连同管子一起吊到了十几米的高空。女青年惊醒,慌不择路地往外爬,结果赤条条地摔死在管子之间了。为了整顿管子里的秩序,工厂还组建过巡逻队,夜里到管子里去抓人,偷情的人便从一个管子钻向另一个管子,好像一些白花花的啮齿类动物。 古力从来就是一个行动派,他不顾大眼妹妹胸部几乎还没发育,就把她拽进了管子。那根有纪念意义的管子,没过几天就被吊走了,把大眼妹妹的血迹也带走了。可以肯定的是,它现在就在北京,在我们的脚下,替我们输送着粪便和污水。大眼妹妹在城市的泄殖腔里失去了贞c。 后来他们还钻过几根管子,就不得而知了。直到几个月以后,大眼妹妹的父母才发现了状况。女儿被人未婚先睡了,而且还是这么小就睡了,这对家长来说是两难的事情。你是闹一闹好呢,还是不闹一闹好?闹吧,脸上丢人,不闹吧,心里丢人。想了又想,他们决定还是忍气吞声,但却在别的方面发泄不满。比如打饭的时候,大眼妹妹的父亲会故意挤古力的父亲,然后两个人就大打起来。还有在水房,大眼妹妹的母亲甚至想用开水给古力的母亲过一次泼水节。但是真打起来,大眼妹妹的父母却又会自行溃败,因为他们心虚,他们害怕对方已经掌握了孩子的事情,并把它公布出来。所以他们的耻辱更加深了。 因此,当有机会调动工作的时候,大眼妹妹一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开,来了地铁系统当后勤工。古力的父母很高兴,他爸爸说:“那家疯子终于滚蛋了。”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发疯。 但这件事却让古力忧伤无比。他是一个痴情的痞子——其实那年头所有的痞子都是痴情的,侠骨柔肠被他们视为一大美德。更何况,这时大眼妹妹开始加速发育,她很快变成了一个很的“喇”。 古力苦苦地寻觅了很长时间,终于在地铁大院找到了旧情人。但他没想到,斗转星移,大眼妹妹竟然变心了。 过去的管儿厂其实很封闭,大眼妹妹原来上的那所中学,学生的家庭环境也单一。不是工人家庭,就是京郊农民家庭。而她转到中关村上学,融入新环境之后,很快认识了一群能说会道、作风洋派的坏小子。以那些人为标准,对比一下找上门来的古力,大眼妹妹发现自己已经看不上他了。她看不上他过分肥大的板裤,看不上他染了几撮黄的板寸头,看不惯他把嘴抿成jp股的形状向外挤口水。以前觉得古力有魅力的地方,现在看起来都很土。此时,她觉得古力就是一个土痞子。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6。为了婆子,为了兄弟(2) 这个发现让大眼妹妹很震惊,同时有些欣喜——这说明自己的品位提高了。她还后悔和这样一个人钻过水泥管。在地铁宿舍院门口,大眼妹妹直截了当地告诉古力:“我觉得我们已经不合适了。顺便告诉你,我准备改名叫陈慧敏了。” 大眼妹妹说完这些,古力的脑袋就慢慢垂下去,好像脖子都碎了,头颅与躯g之间只连着一层皮。同时,他的嗓子深处“哼哼”起来,仿佛正在忍受着胃痛。大眼妹妹以为古力哭了,也有些伤感,就从兜里掏出纸巾来递给他。随身携带纸巾,也是她转学后新养成的习惯。 古力没有接,他抬起头来,仇恨地盯着大眼妹妹,盯得她几乎转身就跑。她害怕古力会突然掐死她。但是古力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跑了。大眼妹妹就这么成功地和古力掰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古力并没有回到管儿厂,继续做他的土痞子。相反,他把战场转移到了中关村。每天早上,古力都从管儿厂出发,风尘仆仆地骑上十几公里的自行车,在这边的街头游荡。顺理成章,他在这一片有了朋友和敌人,和本地的孩子打了几架,很快打出了名气。他没有再找过大眼妹妹,但他本能地希望与她同处一个区域,同戴一片蓝天。 或者,他想要当一个护花使者,暗中保护旧情人?可当他经过地铁宿舍院的时候,却会飞快地跑开。 当一个披星戴月的痞子是很辛苦的。有几次,古力和人打过架,必须流着两条鼻血骑车回管儿厂。天很黑,他眼前一恍惚就摔倒了。那时候,古力才会脆弱地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揉搓着身上新刺的二龙戏珠组图。 有一点古力心里很明白,他非常恨城里的男孩子,尤其恨那些出身在g部或知识分子家庭,却渴望当痞子的不良少年。那些人在街上混,只是为了炫耀自己的卓尔不群,即使当痞子,他们都透着优越感。而这样的男孩又往往很会吸引女孩子。大眼妹妹肯定就是因为他们,才和他掰的。和这些孩子打架的时候,古力下手格外狠。而因为他下手狠,那些孩子反而崇拜他。古力因此更加鄙视他们。 陈星和小北就是古力最讨厌的那种孩子,所以古力刚见到他们的时候,心里激荡着用砖头把他们的脸拍烂的冲动。但后来,他的想法又变了。他要让这两个家伙当自己的小弟、跟班,这样才更解气。 他确实这么做了。但没想到,两个家伙后来竟然敢暗算他,让他在医院里躺了半个多月。作为一个大痞,古力觉得自己栽了,便很长时间没再到城里来。但回到管儿厂,他心里又没了寄托,他渴望重新离大眼妹妹近一点。几经煎熬,他终于决定重出江湖,并决定纪念x地再去找一次大眼妹妹,把他在这段时间所受的苦告诉她。 但一回来,更没想到的事情却发生了。古力在地铁宿舍院门口,正看见小北兴致勃勃地走出来。而楼上,一个人正从窗户里探出来,冲他挥手道别。 “别依依不舍的,明儿我还来!”小北朝上面抛着媚眼说。 “讨厌。”上面的姑娘“啪”地关了窗户。关窗户的声音对于古力,像是晴天霹雳。他看清那就是大眼妹妹。 看见仇人,本就分外眼红,更何况这个暗算过大哥的叛徒,现在竟然还勾引了大哥的女人。对于再碰到陈星和小北应该怎么办,古力是盘算过的。过去他吃准了他们不敢玩儿命,但事实证明,这两个孩子,尤其是陈星,也有不要命的劲头,所以古力决定,不能再贸然挑起争端,甚至要忍辱负重一段时间,等到有机会了,再打一场偷袭战。但现在,是可忍孰不可忍?古力控制不住自己了,他从车把上抄起链子锁就扑了上去。 6。为了婆子,为了兄弟(3) 小北可不是古力的对手。他被古力抡起链子锁,敲到了天灵盖,脑袋嗡的一声,就坐到地上了。是谁偷袭了自己呢?他猜不出来,更想不到是古力。因为被打晕了,古力拽着他的脖领子,像拽狗一样向地铁家属院的深处走去,他也没有挣扎。他只看到世界从上到下“唰”地红了,头顶上还有滋滋的声音。这时候他还想到了一首歌,并在脑海里没理由地唱了起来:“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 如果不是陈星,小北真想不出自己会是什么下场。而他被古力挟持的消息,辗转了两个人才传到陈星那里。 传递消息的第一站是大眼妹妹。她从楼上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小北脑袋开花。认出凶手是古力之后,她先被吓傻了,在屋里团团转起来。转了很久,再到窗口去看,人都不见了。大眼妹妹越想越慌,她过去常听古力说一些关于杀人的豪言壮语。在管儿厂,谁要惹了古力,哪怕只是稍微瞪了他一下,他都会声称杀了人家,而且杀一个还不过瘾,要杀就杀全家,满门抄斩。不仅说一说,古力还有实际行动,他会r复一r地在空地上磨一把菜刀,磨一磨,掂量掂量,再磨一磨,再掂量掂量……他还凌空比划着,设计几种不同的杀法,那表情十分认真,眼睛都瞪红了。直到现在,大眼妹妹也相信古力是真敢杀人的。而长期没有杀,那是因为惹他的人在磨刀阶段已经吓破了胆子,忙不迭地求饶了。 大眼妹妹也很敏感,她猜到古力是为了她才要杀小北的。她还判断,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古力依然把她视为自己的女人、一生挚爱。所以这事儿,小北求饶也没用,因为“失贞”是无可挽回的——不知怎么,她还断定,古力已经知道小北和自己搞过了。 她慌乱了好长时间,第一个想起来的却是沈琼。于是她飞奔下楼,去n中学找沈琼。跑过院门的时候,她低着头,闭着眼,做出了冲锋的姿势,仿佛正在突破敌人的包围圈,仿佛随时会有一个古力、两个古力、三个古力扑过来。 好不容易赶到n中学,她冲进校园,立刻遭到了学生们的围观。因为半个小时前,她还和小北躺在床上,后来又十万火急地下楼,所以连胸罩都忘了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她的两只r房随着奔跑抖啊抖,好像两个装了水的小气球,而且连的形状都看得很清楚。同学们大开眼界,说:“货真价实的都是会颤的!” 大眼妹妹找到沈琼她们班,大喊大叫地让她出来:“小北要被杀了!” 沈琼自然有点幸灾乐祸:“被你爸发现了?” 大眼妹妹说:“是古力!是古力!” 沈琼也听大眼妹妹讲过古力的事情,意识到她说的杀可能是真杀。这可不是小事,就算小北是个素不相识的人,也不能眼瞅着他被杀吧?她想了想,往陈星他们班跑去。 沈琼推开陈星他们班的教室门,当着所有同学喊道:“小北要被杀了!”这口气,好像在宣布死刑。全班同学齐刷刷地转向陈星。 陈星坐在位子上,两眼迷离地环顾大家。这段时间,他一直这么魂不守舍的。当他和张红旗对了对眼,沈琼又喊了一遍:“小北要被杀了!” 这时陈星才站起来,骂了一声:“c他妈的!”过去的精气神在一瞬间回到了他的身体里。同学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撞翻了两张桌子,不见了。 6。为了婆子,为了兄弟(4) 而这时候,小北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个煤堆上,胸前踏着一只脚。顺着这只大痞才穿的“三截头”皮鞋往上看,是一条大痞才穿的大肥裤子。再往上还有白衬衫、混纺帽、一颗金星——这些都是大痞的特质。而混纺帽下面的那张脸——妈呀!怎么是这位大哥! 古力踩着小北,小眼睛里充满仇恨。过去小北见惯了古力凶恶的样子,但那种凶恶并不很严肃,其中包含了对弱者的戏耍心态。而现在,古力无疑是郑重其事的。 小北还以为他是为上次的事儿来报仇的。这么一想,他又埋怨起陈星。本是陈星为了张红旗的弟弟才偷袭的古力,现在人家逮住的却是自己。而偏偏这时候,他和陈星又掰了。你说冤不冤? 小北立刻决定,不要气节了。他掐着嗓子对古力说:“大哥上次那事儿真不怪我,是陈星先打的你,我没动手。” 古力仿佛没听进去一样,问道:“你g了没有?” 小北被吼得直哆嗦,只好说:“g了,g了——不过我就踹了你一脚,还特轻。” 古力却说:“不是这个,是那个——你到底g了没有?” “是哪个呀?”小北被问糊涂了。 古力好像也很为难,吭叽了半天说:“那婆子,陈芳!陈慧敏!大眼睛那个!” 啊,原来还有一档子事。小北的脑袋虽然被敲了一个大包,但转得还是很快。他猜想,这档子事比那档子事更严重。大眼妹妹竟然是古力的婆子,这个世界真是他妈太小了! 小北说:“没有,真没有g!” 古力说:“真的假的?” 小北说:“我y痿!” 这话倒把古力也说糊涂了。他严肃地打量着小北血淋淋的脑袋,又看看他的下半部分,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从感情上,他是愿意相信小北的。但从理x上,他又不能相信。难道应该找一本黄s画报,现场试验一下吗? 最后古力还是决定不放过小北。因为即使y痿,又是怎么发现的呢?非要亲过、摸过、了才能发现。而对他心爱的女人亲过、摸过、过,已经十恶不赦了。他慢慢地从挎包里掏出一把菜刀来。那把菜刀已经被磨过很多遍,变得又轻又薄了,但因此也更锋利。 “y痿我也废了你!”古力宣布。 小北心一凉,胆子反倒回来了。既然没气节也得不到宽恕,那还不如痛快一把。于是他飞快地叫了起来: “孙子!爷把你爸都r出来了,爷能是y痿吗?你说的那婆子爷已经搞过很多遍,各种姿势都搞过。她可以被用来从前面搞,从后面搞,在上面搞,在下面搞,搞的时候……” 小北出口成章,几乎是在背诵。他仿佛在和古力的菜刀赛跑,要在一刀砍下来之前,尽量多描述几种姿势和花样。但是古力却在上面僵持着,任由他这么滔滔不绝地传播黄s文学。 古力反而处于两难境地之中。刚才他确实相信自己真想杀了小北,但是现在,到了必须下手的时候,一个念头却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了大脑:你做好杀人的准备了吗? 古力也不知道杀人还需要哪方面的准备,但他只是这样问自己。一问,就把自己僵住了。他盯着小北上下翻飞的嘴唇,满耳都是,感觉时间都停滞了。而眼下的场面也突然变得荒唐起来。 小北,他还在疯狂地说,到最后,连拟声词都出来了:“啊,啊,哦,哦。”那架势,好像他不是在被古力踩着,而是在被古力搞着。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6。为了婆子,为了兄弟(5) 但最后,他也停了下来,口g舌燥地看着古力。他怀疑自己的黄s描写让古力听出了。他甚至怀疑古力了。 两个人瞪了很久的眼睛,还是古力重新开口 第 5 部分 欲望文 第 6 部分 红旗下的果儿 作者:肉书屋 第 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6。为了婆子,为了兄弟(5) 但最后,他也停了下来,口g舌燥地看着古力。他怀疑自己的黄s描写让古力听出了。他甚至怀疑古力了。 两个人瞪了很久的眼睛,还是古力重新开口。他反而问小北:“你说我废不废了你?” 这种征求意见的口吻,让小北也无所适从了。他茫然地瞪着眼睛,透过一块红布看天空,好像废不废了自己,是一个棘手的哲学问题。 又过了半天,古力催促他:“你说,到底废不废?” 小北犹犹豫豫地说:“那还是——别废了?” 古力又陷入了僵局。听不听从小北的意见,又成了一个两难的处境。他妈的,他不是早就把自己定位成一个亡命之徒了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软了?作为一个大痞,古力深深地痛恨起自己来。但他正在犹豫着,忽然听到背后有人低沉地叫了一声:“古力。” 古力一回头,看见了陈星。陈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抡起一根铁g子,搂头盖脸地打了过来。古力抬手一挡,“咔嚓”一声,菜刀掉到了地上。他的小臂被打断了。 两个月后,小北作为考生,出现在音乐学院的考场外。夏意已经很浓了,葡萄架是深绿的,满天都是知了的叫声。长廊上挤满了“搞艺术”的男女青年,一个比一个劲儿劲儿的,恨不得每说一句话都夹着g门,从脚跟子往上提气。在这些人里,小北是那么与众不同。他穿着又脏又破的大背心,垂着脑袋坐在石凳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大热天,他头上还戴着一顶条绒鸭舌帽。 父母的关系到底起了作用,虽然声乐系演奏系别指望了,但录音系还是没问题。可这时,小北反而又哭着闹着不想上大学了。最后还是他父亲狠狠给了他一顿板儿带,把他捆到了考场。 来了以后,小北的态度更让所有人下不来台。 进了考场,他嘴上仍然叼着一根香烟。考官们立刻皱起了眉头,但小北视若无睹,他走到钢琴前,把燃着的烟立在钢琴上。一缕孤烟袅袅上升,仿佛正在祭奠某个人。 之前忘了介绍,小北是会弹钢琴的,而且是艺术家妈妈手把手教的童子功。多年不出手,却功力犹存。他演奏的是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片段,这曲子难度不大,但要求激情。情绪小北是有的,他在钢琴上摇头晃脑,进而龇牙咧嘴,进而蹦了起来,一边弹一边浑身哆嗦。很明显,他的激情失了控,所弹的乐曲也乱了套,任意地延长某个音、缩短某个音,不该发力的地方一律疯狂发力,而且几乎不要手指了,把手像榔头一样孤注一掷地夯下去。到最后,他甚至连演奏的是什么都忘了,不知在哪儿一转,就不是《第一钢琴协奏曲》了,变成了《扬鞭催马运粮忙》。那是崔健在一场摇滚乐演唱会上引用的旋律,小北又把它搬到了钢琴上,弹得气势磅礴,繁花似锦,歇斯底里。 一曲终了,考场内长时间寂静。考官们面面相觑,他们没有被小北的琴技“镇”住,却被小北的状态“镇”住了。疯疯癫癫的学生,音乐学院里见多了,但报考的时候就这么疯癫的还真是前无古人。 而且小北的态度让考官们很“难做”:他家从上面找了人,打了招呼,这是都知道的。但正因为有关系,才应该收敛一点,这道理家长没教过吗? 而小北弹完,精神状态立刻从亢奋转入了萎靡。转变之快,好像一个大烟鬼突然犯瘾了。他睡眼惺忪,打个哈欠,离开了考场。走到门口时,他还摘下条绒帽子,对考官们鞠了个躬。这下,大家都看到了小北头顶的奇观:正中央的头发都被剃光了,粘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纱布。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6。为了婆子,为了兄弟(6) “你们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脑袋让人打坏了。”小北最后说。 出了考场,他戴上帽子,默默地流下了眼泪。他像个受了委屈的孱弱小孩,抽着鼻子哭。周围的人对他侧目而视,大家都相信他脑袋是真的被打坏了。 只有小北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他在想念他的好兄弟陈星。他还能考大学,还能自由自在地犯浑,但陈星在哪儿呢?陈星在拘留所里呢。当初,是他口口声声地叫唤,要和陈星“掰了”,而在危难时刻,为他挺身而出的是谁?是陈星。 周围的人随即看到了小北更加癫狂的举动。他忽然仰天长啸,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我他妈还是人吗?”喊完,他不走正门,而是向一堵墙冲了过去。那架势把大家吓坏了,以为小北活腻歪了,要玩儿一把怒撞李陵碑。 然而众人眼前一恍惚,没有看见小北脑浆飞溅,却发现他像猫一样窜上了墙头。这时的小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找陈星!可是他正被家人24小时监控着,现在,父亲的车还等在音乐学院门口呢!因此要想逃脱,只有翻墙。 他在墙那头一落地,立刻撒丫子狂奔。希望父亲没察觉他这一手,否则,老头子狂怒之下,没准儿会狂踩奥迪车的油门,把他再撞回医院去。跑出了两条街,他才把手撑在膝盖上,吐着舌头喘气。下一步该去哪儿呢?他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连陈星被关在哪儿都不知道。 好在小北脑袋并没真被打傻,他灵机一动,奔向派出所,去找那个爱听相声的警察。 现在警察跟他们已经算是朋友了。这桩案子也是他经的手,半个月前,当小北还在医院床上流着哈喇子,警察就去走访过他。 当时小北恰巧刚刚醒来,他往左一看,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便煽情地说:“我觉得我快要死啦!” 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父亲却连一点温暖也没露出来,他铁青着脸说:“那你就快点死吧!” 小北一纳闷,往右边一看,正好看见了警察。刚一回到人间就要j代情况,任务还真是他妈的繁忙。事到如今,也什么都瞒不过去了,小北只好一五一十地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从和大眼妹妹通j,到和古力冤家路窄,再到陈星神兵天降。他还口吃不清地强调:陈星这次可真算见义勇为,我就是证人。 而父亲听了小北g的那些事儿,早已被气得呼哧带喘了。他问小北:“j代清楚没有?” 小北说:“大概清楚了。” 父亲立刻吼道:“那你怎么还不去死?”他挥起一拳,打到了儿子脸上。而小北的脑袋正在脆弱时期,哪禁得住军人的重拳?“轰隆”一声,又晕了过去。 警察也没见过这等严父,他目瞪口呆了片刻,反而为小北说起了好话:“不管怎么说,您儿子还是挺仗义的。现在仗义的小孩儿可不多。如果没有他作证,帮他出头那孩子很可能会判刑,而现在估计也就是一治安拘留。” 父亲却也欣慰地瞥了瞥小北龇牙咧嘴的昏态:“要是连这点优点都没有,他他妈还是人吗?” “那是,军人的后代,战友情谊永不变。” 可惜这些表扬,小北统统没听见。 而现在找到警察,对方第一个反应就是摸摸小北的脑袋:“真是千锤百炼呀!比一般人结实多了。” 听清小北的来意后,警察也欣然同意一起前往。他还说:“我们最好给他带一样礼物去。” 警察带着小北,到商场给陈星买了一个收音机。这样陈星就能在“里面”听相声了。两个人坐着出租车,来到拘留所里,见到了陈星。现在的陈星,神情自然非常颓丧,而且一个眼圈还有清淤,看得出来在里面没少吃苦。但他见到故人来,还是挺高兴,接过收音机后,还给它起了一个昵称:评书宝。现在他不光爱听相声,还迷上了评书。这个沉默寡言的人,却对语言艺术有着那么浓厚的兴趣。 因为警察的关系,陈星和小北不必隔着铁窗相见。小北忽然又哭了,他流着眼泪说:“你现在还把我当兄弟吗?” 陈星说:“我一直是把你当兄弟的。” 小北紧紧地和陈星拥抱了一下。这时,陈星小声说:“还得告诉你一件事。” 小北说:“什么事?” 陈星说:“我他妈的真不是y痿。我平常都能的,每天早上都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和沈琼就y痿了。” 小北激动地拍着陈星的背说:“我发誓,就算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女人能让你硬起来,我也要为你找到她!” 抒发完感情,他们便陪着陈星回去。走到看守所里的一片空地上,忽然有一个年纪很小的犯人凑了过来。他拎着一只便桶,哭丧着脸说:“星哥,你去哪儿啦?” 小北看看那家伙,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陈星说:“忘了介绍了——这是我的狱友,她姐是张红旗。”红旗下的果儿 7。大学与养j场(1) 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商务印书馆,《新华字典》第9版,673页。 这是那时候高中生都学过的一个例句,其作用是教大家正确地使用分号和冒号。高中课本里的东西,陈星几乎什么也没记住,但这句话却会不时从脑海里冒出来。每次想起,他都感到这句话很可笑。他甚至认为,这句话的作者真是他妈的一个幽默大师。 现在的陈星头发很长,个子又长高了一些,站在人群里很显眼。几个月来,他一直都穿着一件灰s的帆布外套,并且从未洗过。不仅是外套,连他的脸都给人脏乎乎的感觉。他看起来不像一个杂牌大学生,倒像一个热衷于钻山d、过草原的无所事事的旅行家。 他的父母把他塞进了一所民办大学。他们坦白地说:“倒不是指望你能学到什么,就是怕你混到街上去,再惹什么祸。”于是陈星就背着破书包,骑了二十公里的自行车,到昌平的学校去报到。蹬到那里的时候,他的脖子上粘了一片结晶盐,两条腿直打晃。 他带着沧桑的表情走进了新学校。他想,他是有资格沧桑一下的。这个年纪的孩子里,有几个进过那么多次派出所,而且还被正式刑事拘留过呢? 前来报到的学生陆陆续续地进屋,找地儿落座。最后出现的是一个个子极其矮小的男生,大概只有一米六出头,而且长了一张非常苦、倒了八辈子霉似的脸。他刚一进门,教室里的几个家伙立刻笑了起来。 那男生的样子确实有点滑稽:如此矮的人,却背着一个如此之大、光直径就有两米的包袱——那装着什么呀,他不会带了十条棉被来上学吧?小山一样的包袱压在肩上,几乎把他的人都埋进去一半。 “这里是不是xx大学?”那男生c着一口纯正的河南腔问。 几个痞里痞气的学生笑得更欢了。有时候人的关系确立得就是这么快:某些人刚一露面,就被放到了被取笑对象的位置上,永世不得翻身。 河南男生背着大包袱,像一只蜗牛一样,缓慢地往教室后排挪动。一不小心,他的包袱就蹭到了某个人的脑袋。那家伙立刻用东北话大叫了起来:“你他妈看不见人呀?” 河南男生马上转过去,谦恭地道歉,上半身被大包袱压得更深了:“对不起,对不起。” 但是这一转身,包袱又不可避免的碰到了另一个人。于是,一个山东话又响了起来:“知错不改呀?” 河南男生便再回头,继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四面八方地转了两圈,说了无数句对不起。大家可算找到了乐子,纷纷粗声粗气地呵斥他。就连隔得很远,根本不可能被包袱蹭到的家伙都要加入进来:“你眼瞎啦?” 河南人四面楚歌,连动都不敢动了。取笑他的家伙更来劲了,纷纷拍打他的大包袱,教室里充满了“嘭嘭嘭”的声音。 他们问他:“你不会背了一个妹子来吧?” 陈星很为这个河南人难过。看来他注定要沦为那些顽劣的学生的玩具了。过去,小北也总是戏弄班上的几个老实孩子,只不过和那种小玩闹比起来,民办大学的学生无疑要粗野得多。河南人的大学生涯显然是一片黑暗。 河南人被欺负的时候,班上其他人都不敢发言。大家只是静静地看着,还有人露出庆幸的神s。最后,还是陈星看不下去了。他站起来,走过去,抓住河南人的大包袱,把它举了起来。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7。大学与养j场(2) “举高点儿就碰不着人了。”陈星对河南人说。 接着,他又朝教室后面撇撇眼:“我旁边还有一空座儿。” 河南人低眉顺眼地跟着陈星,走到座位坐下,才算结束了这场闹剧。陈星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河南人的大包袱放到教室后面的墙角。他也一直低着头,没去看那些欺负河南人的家伙。他知道,那些家伙肯定会对他不满。这可算当众不给他们“面儿”啊! 在新环境里,他不想逞威风,但也不愿甘当弱者。而现在,陈星还不想与那些家伙有正面冲突。 和学生相比,更荒唐的是大学本身。 大家很快发现,半个月以前,这里可能还不是一所学校,而是一所养j场。没有开玩笑,就是那种生产jr和j蛋的工厂。教室是大铁棚改建的,宿舍是杀j和褪毛的车间。整个学校弥漫着一股j屎味儿,很多角落还有没来得及清理的j毛。学生们立刻抗议起来,他们c着各地方言说:“我们不是来做j的!” “也没指望你们下蛋。”学校的老师回答说:“放心,国家承认学历——如果你们能通过自考的话。” 大家来自天南地北,现在却只得在这里安顿下来。也许因为无数只j的冤魂在宿舍里飘荡,第一天晚上,他们根本无法入睡,到了后半夜,g脆聊起天来,聊天的主题是自我介绍。几个顽劣之徒都渴望建立威信,他们尽力把自己说成真正的地痞流氓。 说着说着,他们不免攀比起来,第一个人声称用菜刀砍过人,那么第二个人一定要用斧子,第三个就要用电锯。幸亏一个宿舍只有十六个人,否则说到最后,肯定会冒出炸药包来的,而第六个家伙已经声称他在老家藏了一把五四式手枪了。 因为工厂改造成的校舍根本不隔音,一个宿舍聒噪起来,旁边的宿舍也没法睡。渐渐地,整个学校的人都在说话。每个宿舍都冒出一两个在逃犯,有些人言之凿凿,说自己正在被警方通缉——你们可以去查。他们还宣布,到这儿来根本不是上大学的,而是为了找个地方“避避风头”。这些家伙的自我介绍固然真假难辨,但已经让别的学生寝不安眠了。大多数还是老实人,沦落到这地方只是因为前两年没好好学习,或者好好学习了,却没有效果。 最有意思的还是那个矮小的河南人。他和陈星分在了同一间宿舍,晚上铺床的时候,他忽然抱着一只厚厚的海绵垫子过来,不由分说,把它垫在了陈星的褥子底下。 “这样软些,这样软些。”他紧张地对陈星说。 此时,大家才知道河南人的大包袱里装的是什么。全都是海绵垫子,足有十多张。河南人把它们一张一张地打开,逐个送给同宿舍的人,就连欺负过他的人也不例外。送到每个人的手上时,他都既纯朴又羞涩地笑着。 而河南人又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多这玩意儿呢?陈星掀开褥子,看到海绵垫子上写着一家运输公司的名字。他想起来,这家公司的仓库好像就在学校旁边。 大概是河南人在报到的路上拐了个弯儿,到仓库里偷了这些垫子。他不光自己独享,还造福了未曾谋面的新同学。他一定认为这样做,就能在新环境里混个好人缘儿吧! 陈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他想,河南人真是太天真了。那些作威作福惯了的坏学生,你要是刚见面就对他们示好,他们反而会认为你很“贱”,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7。大学与养j场(3) 果不其然,有个家伙刚刚嘻嘻哈哈地让河南人为他铺上了海绵垫子,转脸就把半瓶汽水洒到了河南人的被子上。 “你不会生气吧?”那家伙从后面捏着河南人的脖子说,那架势好像揪着一只猫。 河南人讪讪地笑着,说:“大家都是兄弟,兄弟。” 陈星在新环境中的状态是游移的。在新同学中间,他找不到一点共同语言。这种学校和他原来上的北京重点中学相比,完全是两个世界。好在他已经习惯了孤独。 几天里,他都早早起床,趁水房没人去刷牙洗脸,然后就在学校附近乱转。他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什么兴趣点,打发掉周一到周五的漫长时间——反正上不上课也无所谓。 可是学校附近也无聊得很,都是一些人烟寥寥的破烂院子和仓库。陈星的感觉越来越麻木,心里也罩上了越来越浓的忧郁。 周末回到家里去,他仍然找不到归属感。因为没有进入一所正经八百的大学,他被这个知识分子家庭孤立了。父母原本就是寡言少语的人,如今的每一次接触,更是带着凝重的味道,好像他们正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却无力把他拯救出来。其实当初非着他上民办大学的,不正是他们嘛。 在家里形式主义地吃上两顿饭,坐一坐,陈星便骑上自行车,形单影只地回学校去。骑得越远,身边的楼、街道、商店就越少,到最后,只剩下破败的公路和厂房了。陈星忍受着扑面而来的劲风和沙土,鼻子里都是汽车尾气的味道,却不知道自己正在g什么。 来到学校,他连休息都顾不上,就继续游荡起来。这时候,他感觉自己是在流浪,只不过别人的流浪都是仗剑走天涯,他的流浪,却是在一块无聊的地方周而复始地乱转。妈的,连流浪的快乐也没有。 为了避免枯燥,陈星决定走得远一些。他要把游荡变成一件有乐趣的事情。首先,他买了一张详细的昌平区地图,在学校的位置画了一个圈。这样的学校当然是不可能标注在地图上的,所以他只能沿着公路找到一个大概。其次,他给自己准备了充足的物资,主要包括一个双肩背的帆布书包和一只塑料水壶。这些东西都是在来学校路上的一个小商品批发市场买的。此外还有卫生纸、风油精和饭盒,饭盒里装着两个学校食堂的豆包。一切准备停当,陈星便换上球鞋,背着书包上路了。他没有骑自行车,因为他认为,既然不是在赶路,那么一切加快速度的手段都是无意义的。 第一天,他向正北方出发。正北方是背离城市中心的方向,他希望沿着这个方向,能看到与众不同的景象。至于走到哪里,当然没有计划。从地图上看,他将沿着粗壮的国道,途经几个物流公司,到达一个以买卖宠物狗闻名的集市;如果没有体力和时间上的限制,他还会再经过几个国有企业的分厂、一两个有j通枢纽意义的镇子,一直走出昌平区,走出北京市,到达河北省。至于河北那边是什么情况,这张地图上就没有注明了,到了那边也要买新的。当然,就人的双脚而言,这个展望纯属纸上谈兵。 实际的状况是,他在国道上被熏得够呛。不说那些运煤、运水泥、运钢材的大货车跑起来,会激起飞沙走石,就算它们发生了堵塞,停下来一辆挨一辆地哆嗦,也够他饱吃一顿臭p的。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陈星被呛得连深呼吸都不敢,时间长了,眼睛也睁不开了。再看看前面的路,如此漫长和乏味,一点希望都望不到。但是陈星还是坚持走下去,因为如果这时候折回去,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书包网最好的网 7。大学与养j场(4) 于是他把肩膀耸起来,双手拽着书包背带,好像他是一匹马,要由自己牵着走。那些大货车司机有的把手搭在车窗上,漠然地看着他,有的则没注意到下面有人,噗地向外吐出一口浓痰。这样一来,陈星还要在隆隆的车声中分辨出吐痰的声音,及时躲开。 还有的司机探出来,看着他的帆布书包问:“有煮j蛋吗?” 第一天,他就下定决心:坚持到最后,非把体力耗尽不可。这样走到了天黑,在一个立j桥下,他终于精疲力尽了。于是他坐下来,吃豆包,喝水。看着头顶上黑黝黝的桥墩,陈星忽然感到很有意义。虽然没有看到任何新景致,但他已经把整整一天的时间写在了路上,写得脚心酸胀、脚趾刺痛。再看看桥d外面的路牌,明明写着距张家口只有250公里了,而他出发的时候,那个距离还有280公里呢。他点上一支烟,深深地抽了一口,喷出来的烟雾把半个天空都遮住了。他想,如果能这样走下去,走到死,也是一件幸福的事。起码每一秒钟都有全情投入的事可做。 这天晚上,他在路边坐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了一辆往回开的小公共。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车上只有他一个人。司机一边和售票员满嘴脏话地对骂取乐,一边把车开得飞快。在把人颠得频频起跳的座位上,陈星还是睡着了。到了学校附近,售票员把他轰了下去,也没有收他钱。 有了这个开端,陈星迷上了走路。准确地说,是徒步远征。他绝不骑自行车,因为速度对他没有任何意义,只有持续行走的时间才能说明一切。知道自己想走,而且正在走,这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而经过第二天和第三天,那条国道也让人厌倦了。他想做的又不是征服它。于是,他开始改换道路,在十字路口转弯,走上林荫小道。在这里走起来,就舒服多了。没有多少灰尘和尾气,树叶在头上哗哗响,甚至还有鸟叫。他的步伐也变快了。 当然,走小路有一个代价,就是不太容易回去了。经常三拐两拐,他就迷失了方向,只好摸着黑,在路边等人,询问国道在哪里。这种路上的过客本就很少,好容易来了一个,还被他吓得够呛。所以有时候回到学校,都已经过了凌晨。 有了两次教训,陈星想,他需要做更充足的准备。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天,他又徒步走了十几公里,到小商品批发市场买了一个指北针。有了这个东西,就不会迷路了。一步步地,对于走路这件事情,陈星越来越精通起来。 但是越精通,回去的时间就越晚。因为他走得越来越远了。大多数时候,他回到宿舍,同学们已经呼呼大睡了。陈星便随便端起谁的牙缸,到水房洗漱,然后再随便用一个人的脸盆打热水,泡脚。因为长时间不在学校,他的r用品早被哪个手脚不g净的家伙偷走了。可是这也无所谓。 连续走了一个星期,有一天早上,他发现自己的双腿变得异常地粗。确切地说,它们不可救药地肿了起来,连裤子都穿不进去了。他的任x把自己害苦了。 陈星只好躺在床上休养几天。他心急如焚,盼望能重新上路。那些最平白、最乏味的景s,却像有某种魔力一样召唤着他。而这个卧床休息的中午,河南人却主动来找他说话了。 刚开始,那家伙端着一个铝饭盒,站在陈星床边不远处,既不开口,也不走开,弄得陈星都不自在了。 7。大学与养j场(5) “没事儿坐坐?”陈星费劲地盘腿,给河南人让出地方。这时候,他的腿动一动都疼。 河南人兴奋地闪烁着小眼睛,坐到陈星身旁。他打开铝饭盒,露出几张葱花饼,对陈星说:“吃了没?吃了没?” 陈星也不客气,接过饭盒就吃。吃了几口,又拿出一块塞到河南人手里:“你也一块儿。” 河南人说:“你这几天g嘛去了?” “走路。”陈星说。 “哦。”河南人毫不奇怪地应了一声,“我也走过,最长的时候两天两夜都在走。” 听他这么一说,轮到陈星奇怪了。难道这家伙也好“这口儿”? 于是他问河南人:“你为什么走?” “也没为什么。”河南人答非所问地说,“刚走的时候累得要命,没想到走到后来,还觉得挺有意思,心里想停脚都不想。” 陈星更好奇了:“你最远走了多远?” 河南人说:“新郑到洛y。来报到的时候,从北京站到学校,也是走着来的。” 陈星震惊了。听河南人这么说,真有点走遍万水千山的意思。真是什么领域都有高人呀! 而河南人却一点不引以为傲,他带着点谄媚,和陈星扯了些别的,都是学校里的r常话题。他又对陈星说:“回头你再出去,跟我说一声。我到食堂打饭的时候多买一点,这样你回来就有夜宵啦!” 河南人的用意很明显。他想在新环境里找到一个保护者。对于这个角s,陈星是再合适不过了:他高大壮实,不怒自威,而且心眼很好。上一次有人欺负他,不就是陈星出手相助的吗? 河南人离开后,陈星笑着摇了摇头。看得出来,这家伙还没有j上一个新朋友呢。也许他对每个人都是这么谦恭,只是在很多环境里,谦恭并不意味着好人缘。 然而没过两天,学校里就发生了一起血案,让陈星知道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有两个学生,一个是东北人,另一个是甘肃人,他们都是县城里来的,而且都自诩为打遍县城无敌手的痞子。在晚上的痞子界吹牛大会上,他们代表各自的县竞争起来,你说一件血腥的事,我就要十倍血腥。到最后,就说得很离谱了,好像他们在家吃的都不是粮食,而是每天抓一个活人生吃。除了在床上吵得不可开j,他们还在现实生活中也明争暗斗起来——争夺的焦点就是瘦小枯g的河南人。 河南人身高一米六,体重不足一百,见谁都要讨好一番,这样子太适合做奴才了。刚开学第二天,东北人就勒令河南人打热水。东北人有喝热水的习惯,越烫越好。就在同一天,甘肃人威胁河南人:热水不能打了,他的任务是给自己擦皮鞋。 于是,弱小的河南人夹在一东一西两大豪强之间,既要打热水,又要擦皮鞋。然而他想两方都不得罪,却把两方都得罪了。 血案当天,河南人刚刚打来热水,东北人就给了他一记耳光,理由是热水来得太晚了。被什么事情耽误了呢?擦皮鞋。此时甘肃人就在旁边,他毫不示弱,也给了河南人一记耳光,因为皮鞋擦得不g净,被什么事情分了心呢?打热水。 东北人和甘肃人较上了劲,你一下我一下地打起河南人的耳光来,而且一个打左脸,一个打右脸,泾渭分明。他们一边打,一边臭骂,迫河南人当场宣布,以后只效忠于自己。两个强者之间大概还互相忌惮,不敢正面j手,所以就把河南人的脸当作了比赛场所。好像谁分管的那半边脸肿得高,谁就算赢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7。大学与养j场(6) 河南人小小的脸很快被打成了一个猪头,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可是东北人和甘肃人还在打。这是一场战役,狭路相逢,更肿者胜。大家看得心惊胆战,谁也不敢上来劝阻。一直抽了半小时之久,比赛双方还没有一点中场休息的意思。 这时候,陈星恰好从外面进来。刚才他到离学校很远的小卖部买烟去了。看到热火朝天的比赛场面,他摇了摇头,走到河南人前面,一手挡住了东北人的巴掌。 “算啦,算啦。”陈星似笑非笑地说。 “咦?”东北人诧异地叫了一声。 “咦?”甘肃人也诧异地叫了一声。 他们大概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于打断他们。两个人上下打量了陈星一番,心里却有点忌惮,尤其是东北人,他感到陈星的手劲不小。 然而,两个痞子随即意识到,如果真的就这么“算啦”,那不就是当众示弱吗?东北人立刻推了陈星一把:“你他妈找死呐?” 陈星被推得后退两步,肚子上却又挨了甘肃人一脚。甘肃人也说:“你他妈找死呐?” 围观群众哄然一声,自觉地四散开来,给他们腾出了空间。大家看出来,东北人和甘肃人已经把战场转移到了陈星的身上,这次可不是单调的抽嘴巴比赛了。有几个人还迅速跑到自己的床边,把收音机、暖水瓶等易碎物品挪开。 东北人和甘肃人虎视眈眈地看着陈星。这时候,他们倒同仇敌忾了。陈星掸了掸身上的土,又问他们:“我说,还是算了吧,行不行呀?” 东北人和甘肃人异口同声地说:“c你妈!” 陈星有点无奈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和眼前这两个家伙动手,他心里也没底。对方人多,而且也确实是老手,再加上自己的腿还没完全消肿,没准今天还真要吃亏。 当时的气氛,真可谓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东北人斜了斜眼,找到了窗台上的几只啤酒瓶子。而陈星则朝一只凳子挪了两步——假如能尽快拍倒一个,剩下的那个就好对付了。 可是没想到,眼瞪眼的三个人眼前一花,一个人又绕到他们中间来——小个子河南人。 “不用为我动手。”河南人对陈星说。他说得瓮声瓮气的,好像连声音都被打肿了。 然后,他又走到东北人和甘肃人面前,啪啪啪啪,左右开弓,抽起了自己的嘴巴。 抽了一阵,他停下来,问:“解气了没有?” 对方没有回答,他便又是啪啪啪啪,连抽一阵,又问:“解气了没有?” 对于河南人的举动,两个痞子也深感意外。终于,东北人嘿嘿嘿,笑了几声,说:“那今天就算啦!” 听到东北人这么说,甘肃人也说:“算啦就算啦。” 但是两个人分别狠瞪了陈星一眼,留下一句:“兄弟,来r方长啊!” 陈星没有看他们,默默地回到床上,打开了收音机。侯宝林大师的声音传了出来:“关公是汉朝人,秦琼是隋朝人,这俩人……” 河南人,却没立即走开。他先是拎来暖瓶,给东北人换上了满满一杯热水,然后又蹲在地上,奋力地擦起了甘肃人的皮鞋。 东北人不禁又踹了他一脚:“你他妈的还真是够贱的!” 擦完皮鞋,河南人才顶着猪头一样的脑袋,慢慢走了出去,走到窗外c场上,一会儿就没影了。因为肿得太厉害了,谁也没看出他脸上的表情。 但是有人猜测:“他不会自杀去了吧?” 一直到晚上,河南人还没有回来。大家慌了起来,以为他真的自杀了。可是谁也没出去找,一来因为同学们还不熟,二来因为东北人和甘肃人仍然在气头上。只有陈星,河南人走后,他一直处于和两个痞子的无声对峙状态中,现在已经厌倦了。于是他爬起来,穿上衣服出门,去找河南人。 7。大学与养j场(7) 他在学校里绕了一圈,又把学校外面的饭馆和小卖部遛了一遍,也没找到河南人。这里的夜很静,狗叫就显得格外响。那些狗都是附近仓库养来看门的。 走累了,他只好回去,一边走,一边思考怎么对付东北人和甘肃人。 然而刚走进学校,迎面却看见了河南人矮矮的身影。那家伙像是从宿舍方向走过来的——低着头,步子很快。 陈星叫了一声:“你去哪儿了?我还找你呢。” 河南人蓦地站定,沉声说了一句:“兄弟,咱们相忘于江湖吧!” 对方来了这么一句,让陈星颇感意外。而且河南人的声调也改了,不再谦卑讨好,而是变得沉静、从容。在夜里,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一个硕大猪头般的黑影。但陈星感到,这个猪头的表情也一定是沉静、从容的。 “你要去哪里?”陈星问他。 “说不好。”河南人指指学校外面的公路,“又要开始走路了。” 陈星想,河南人大概是觉得在学校呆不下去了,便决定离开了。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黑影,陈星相信他真的要千里万里,浪迹天涯了。 于是,陈星把身上的几十块钱都掏了出来:“拿着吧!” 河南人接过钱,说:“谢了。”然后也没道别,转身便走了。 从后面看河南人的背影,简直不像是在走,而是御风而行一般。陈星想,这家伙一定不简单。 而河南人是怎样一个不简单呢? 回了宿舍才知道。远远的,陈星便发现宿舍的灯大亮着,里面人声鼎沸,更有人疯了一样大喊大叫。他窜进宿舍,看见了满屋子的人,老师也来了。再看看东北人和甘肃人的床铺,已经空了,只剩下大片大片的血,连上铺的床板都是红的。有人告诉陈星,他出去没多久,河南人就摸了回来,把那两个家伙都捅了。捅人的工具也很有特s,不是刀,而是一根顶端被磨得异常尖锐的钢管。“噗”地一声c进去,钢管的另一端立刻会喷出血来,就像拆掉龙头的自来水管一样。河南人的身手也很敏捷,先捅东北人,再捅甘肃人,再折回去捅东北人,然后再回来给甘肃人返工。每一下都c在肋上。大家看着他胖胖的猪头跑来跑去,吓得连声音都不敢出,等到实在憋不住了叫出来,凶手早就逃了。 当夜赶来的警察封锁了学校,对宿舍里的人一一盘问,但肯定是问不出结果的。后来还是清查学校的招生资料,才发现河南人是真的不简单。他早先就在老家杀过人,在外面逃亡了几年,这期间大概又欠下了两笔血债。近来不知怎么搞的,这家伙忽然迷上了上大学,就假造了一张身份证,到这所民办大学来报名。 如果没有东北人和甘肃人的激发,他倒真有可能会改邪归正,大隐于市,过上安分守己的生活。 这起血案倒是有一个好处,就是没人敢再虚张声势地装痞子了。在这里,臭牛的代价是很大的,保不准哪天惹错了人,就会被捅了。大家突然间变得彬彬有礼,互相心虚地微笑着。校园里的风气一下子就好了。 而陈星呢,见识过“大隐隐于养j场”的江湖侠士,愈发觉得大学生活是无聊的。等到腿刚一消肿,他就又上路了。 他没想到,在这一轮远行中,会遇到张红旗。 第 6 部分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