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娼为良》 逼娼为良第1部分阅读 逼娼为良 作者:肉书屋 逼娼为良第1部分阅读 《逼娼为良》作者:catia【完结】 正文 1老子的人生一向是hard模式 漂亮男人微微笑着说:“姑娘,你握着在下的把柄了。” 我正考虑某些严肃的哲学问题,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收了收惊才咬着舌头问他:“先生何出此言?您只是给我切了脉啊?” 漂亮男人看看自己双腿之间,目光缓缓移动,一直看到我手肘,轻轻叹气:“姑娘,在下也只有这一根而已,没有备用的,所以不能给你,麻烦你松手。” 我这才发现,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牢牢抓住了他的命根子。 难怪,还以为床柱子也会变大呢。 我连忙松手,甩着胳膊讪笑:“我……我说我是下意识的,您相不相信?” 漂亮男人再次叹气:“那就更不妙了,姑娘是饿晕的,在下只是铃医,不是韭菜。” 割了再长不出来了是么?我嘴角轻轻抽搐,重申:“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大概……我的手有自我意识。” 漂亮男人上下看看我:“姑娘天赋异禀,在下佩服。” 明显是不信我啊,伤心。 也不怪他,连我也不相信,老娘竟然穿越了。 如果说普通人的一辈子是一部中规中矩的编年史的话,我短短二十八年的人生经历就是一部标准的断代史,有断有贷有屎。 个人认为,屎占主要部分。 我三岁时,我那本是高中老师的老爸突然染上了赌瘾,背着家里借了两万块出去赌,全输光了不说,还因为赌红了眼打了对家,被判故意伤人,监禁三年。 我老妈觉得前途渺茫,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扔下我潇洒夜奔了。 三年很快过去,老爸出狱,怕债主追杀他,从此隐姓埋名,再没出现过。 当债主拿着二分利的欠条堵在我家门口时,是奶奶拍着胸脯担保,一定会还钱,不管多久,一定会还钱。 其实她一个小老太太,又哪来的两万块。二十年多前,两万块可比现在值钱多了。 更何况家里还有我这个白吃饭不干事的。 但是她就是有能力撑下来。她白天帮人家带孩子粘纸盒,晚上教我识字,我还不明白事的时候就已经被几百遍地告知,爸妈虽然爱我,但是因为种种不可言说的原因,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爱我?呸。 我穿的是百家衣,吃的是百家饭,刚会走路就跟在别人屁股后头捡纸片换钱,一上中专就隐瞒年龄去饭店端盘子,中专勉强毕业后,我正式开始了苦行僧式的打工之旅,白天打一份工晚上打一份工凌晨再去送报纸。——没办法,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奶奶去扛债?她糊纸盒子,能养得大我已经是上天见怜了。 每次还钱的时候我都恨得慌,什么人啊,自己爽了几秒,还赚来个屁颠屁颠上赶着为他擦屁股的小答应。于是只能不断安慰自己,我是为了奶奶而不是那个没担当的混蛋,阿弥陀佛。 但是在奶奶去世的时候,我还是没有还完这笔烂帐,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完整的话,是含着眼泪说的。她说,我这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你了。下辈子你别再投生在老凌家,你自己找个好人家,我去找你,把你捂在手心儿里疼。 我笑着说,奶奶你说什么呢,能做你的孙女儿,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奶奶最后一刻一直看着我,眼中似有遗憾。我说奶奶你放心,我爱你,所以我不恨我爸妈。然后她就安静地走了,像睡着了那么安详。我擦干眼泪,为她操办完后事,继续当我的打工小狂人。因为肯拼命懂眼色,我从超市收银员升到了值班经理。三年后,在我二十三岁那年,我终于还完了最后一笔欠款。 那一天的天空刷拉拉的蓝,空气刷拉拉的清新,我把零头都换成了一元的硬币,装在尼龙袋里交给了债主的闺女,仿佛把肩上的重担也转交了出去。 她拖着硬币艰难离去时的背影,我至今仍珍藏于心,时时回味。 然后我就请了长假,买了一大堆盗版碟,整天窝在家里茫然地望着电视,心里空落落的。那种感觉很奇怪,有点像是旱鸭子第一次入水,感觉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但手脚反而不知该放到什么地方才好了。又好像是……好像把这一辈子都提前过完了,我竟然突然变成了个活死人。 切,要是有小龙女那么漂亮倒是可以考虑。 半个月里,我把失落的童年和少年时光都补了回来,香帅传奇大时代还珠格格少年包青天与我同在。 也是机缘巧合,我偶然看到了欧汉声的专访。要不怎么说同病相怜呢,这可怜孩子也是帮不靠谱的老爸还债,还完债之后一身轻松得精神也放空了许久,后来他的朋友同他说,你这一辈子并不是只为了你爸爸活着的,你要重新为你的人生找一个目标。 看着他平静得不带一丝阴霾的笑容,我突然仿佛尿崩了一样嚎啕大哭,止都止不住,仿佛要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完。连我都不知道,这段话哭点在哪呢。 这一哭就哭了一天。哭得累了,我甚至不靠谱地想,老子不会是绛珠仙子转世,难道欧汉声是宝玉?啊咧,我的夙世姻缘呐! ……怎么,歧视中专生的文化水平么?我奶奶好歹是某某大学肄业搞革命的进步女学生,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不是? 哭过之后,我辞掉了超市的工作,突击一个月参加了成|人自考,顺利被某211大学录取,半工半读兢兢业业读了四年书,毕业那年,我奖励了自己一辆小qq。 真是讽刺,我为了还利滚利的两万块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攒够五万块车钱却只花了三年。 又过了一年,我攒够了首付买了套小户型,虽然靠近城乡结合部,虽然只有六十平米,但咱也算是有房的人了。交房那天,手里攥着钥匙,我的心情那叫一个朗格里格龙。 然后就在离我的新家还有不到五百米的时候,裤衩一声,我……穿了。 没有撞车落崖,天地也没轰然变色。没有,没有任何异象发生,我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死没死,就像是午睡时清风拂面,灵魂瞬间漂浮,然后就发现我在一张床上悠然醒来。 ……娘的,我还没看到我的新家呢!就算死掉了也会因为怨念变成攥着钥匙爆人菊花的女鬼好不好! 要是穿到个钟鸣鼎食的人家也就罢了,可这屋子雪洞一样,连二十坪都欠奉,屋里除了我屁股下面超级豪华的大床之外,也就只剩一张八仙桌,两个圆凳。东西都是半旧的,看来是不怎么富裕。 摸摸肚子,饿,瞅瞅胸脯,平,抓抓脑袋,晕,照照镜子,丑。 ……怎么看也是个便宜货啊!上帝你玩我呢?! 好,似乎我的人生一向是hard模式的,老天爷大概是觉得我这么快通关十分不爽,于是像超级玛丽一样,给我换个场景,继续折腾我。 在二十八岁之前,我叫凌铛。 在二十八岁之后,我叫什么,年龄多大,还是未知。 我又饿又困,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就发现床边坐着这个漂亮男人。 淡定而又臭屁的漂亮男人。 漂亮男人轻轻咳嗽一声,把我从回忆的气氛中揪了出来:“姑娘,手感如何?在下东奔西跑,身上还是有些精肉的。” 我回神,赫然发现自己的禄山之爪又搭在了他的胸上,还猥琐地轻轻按揉。 我触电似的收手,尴尬得连个笑都撑不住了,连忙双手高举以示清白:“我我我我真不是有意的!” 身体不是原装的,契合度差一点也是情理之中不是?喂这位先生,你摆出一副了解的眼神是要干嘛! 我双手紧紧交握,鹌鹑似的诚恳地看着他:“让先生见笑了,我精神一松懈就有些控制不住。那个……我没什么毛病,是?”不是我讳疾忌医,我刚穿过来,还没搞清楚放钱的地方,没钱付账。 漂亮男人慢条斯理地收拾起药箱:“除了饿病,一切都很正常,自己去吃点粥就好了。姑娘没病,所以在下也收不了诊金,只能寄望姑娘下次生病时还能记得找在下了。”说着颇遗憾似的耸耸肩。 这是咒我生病?我眨眨眼,笑:“对不住先生了,吃了您半天豆腐,连点打赏都没有,只能寄望下回再翻先生的牌子了。” 漂亮男人莞尔一笑,仿佛满园春花瞬间绽放:“姑娘真是个伶俐的人!”又拿出纸笔,写了张字条交给我,“这是在下的牌子,姑娘下回一定要记得翻。” 纸条上是繁体的叶苏两个字。 耶稣?撇嘴,虽然人人都有苏的,但是您老人家给自己起个上帝他小儿子的名号也太过分了点?——好,这位仁兄当然不知道有个跟他谐音的外来神明,但这家伙确实苏得够呛。他仗着自己好看,自我看见他起就一直端着副万人迷的架子,好像头顶自带心声气球框,上书“矮油都是我太美了但是这不是我的罪过呀你们这么迷恋我我也不想的可是如果你们非要追着我不放的话我也只好勉强接受了矮油压力好大的呢嘤嘤嘤”。 对了,结尾处的波浪线不能少。 这种万人迷的心情对我这种从来就没漂亮过即使穿越了也长着张残念的脸的孩纸来说绝对是个了不得的大杀器。 诶,为什么网络用语这么多?咳咳,克制,克制。 我克制地笑笑:“耽误叶先生发财了,先生如果没什么嘱咐的话,不敢再叨扰先生。” 叶苏勾着嘴角背起药箱,冲我拱手:“姑娘客气了,在下告辞。” 走走,省得我又控制不住,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话说回来,这姑娘原来是做啥的?怎么饥渴成这样? 尼姑?去,当这么长头发是假的么。 叶苏走到门口又转身,真心实意地建议我:“姑娘以后若还想尝试下自杀的话,不妨试试割脉。”他举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菜刀,划一下,一会就死了。顶不济还有上吊,也是挣扎几下的事儿。绝食这种死法,太遭罪了,相信姑娘已经深有体会。” ……我绝食?不是? 我说这位姑娘,你闲没事绝个p食啊!老纸的新房纸看不成都是因为你少吃一顿饭啊啊啊!!! 正文 2春红姑娘亚克西 毕竟绝食了好几天,叶苏走后没了可餐的秀色,我的五脏庙正式向我发表联合声明,表示不惮以两败俱伤的方式取得我对它们的重视。我忍耐不住,只得摸出屋子,轻手轻脚地下。 这是个类似于南方民居的大院子,四方房屋围出块天井,青瓦蓝砖,透着股子钟灵毓秀的味道。然而青天白日之下,院子里却安安静静,没有半个人影。我挨个屋子看了一圈,终于找着了厨房,探头探脑地蹩了进去。 厨房里好歹还有两个看起来像是仆妇的中年女子在忙碌,她们见我进来,停下手里的活计向我笑了一下,目光中不无讽刺:“哟,咱家的春红姑娘终于舍得下来了?枉费我们请来叶先生替你诊治,原来只是饿了啊!” 春春春……红? 我嘴角抽搐,帝哥,您玩我,我认了,让我穿越我也不说啥,毕竟您日理万机不是?可是您让我顶着这么个接地气的名儿是要闹哪样! ……春丽都比它好。 我尴尬地回以一笑,蹭到她们跟前低声下气地赔不是:“两位姐姐莫怪,以前是我不懂事,今天多亏姐姐关心……”看她们这样子,不像是和春红没过节的。不管怎样,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 一名仆妇愣了一下,将手里的菜刀往菜板上一磕,插着腰笑问:“这是唱哪一出呢?我们春红心气儿这么高,也会给咱们两个人老珠黄的老不死赔礼?” 看来这话是春红之前用来数落过她们的。我半低着头赔着笑,您再多说点儿,最好来个前情回顾。 另一名仆妇伸手推了一把同伴,柔声埋怨:“小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闹小孩脾气?”又看着我,目光柔和,“想开了就对了,咱做姐儿的,风光日子统共就那么几年,再往后要是不退位让贤,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了。咱们都知道,花魁这名头只是说出去好听,你李姐我当年不也是名动一时?过了年岁攒不出赎身钱,也得认命乖乖搬出秀房,老老实实做个仆妇啊。咱下九流的,除了这儿,还能去哪?” 我……我先晕会儿。 花魁?姐儿?下九流? 格老子的,为了谋生,二十八岁前我除了卖身基本什么都做过了,现在穿过来,就变成了个专攻卖身的花魁? 更正一下,是前花魁。 妈的,更不值钱。 什么好东西一沾上前字儿,那身价就噌噌地往下掉。比如前总统,前首相,前ceo,前妻……哦,这个倒是见仁见智,取决于是否签了婚前协议。 我好歹也是个穿越女主,看这个没发育完全的小身板子还是魂穿,人家都是穿王妃穿格格,顶不济也穿个小户千金尽享太平,我要不要混得这么落魄啊?前花魁?卖身都没人要,要从好房间里搬出来改做仆妇的前花魁? ……呃,再一想,这倒是省了卖身的环节,也不是糟糕透顶哈? 我低着头一声不吭,肚子倒是不愿意了,突然悠长地咕隆一声。李姐一笑,用大海碗盛了碗白粥,又挟了不少小菜堆在粥面上递给我:“饿了?何苦来的呢,为了这事儿跟妈妈怄气!你几天水米不沾牙,这时候还不能吃干的,刚煮的粥,趁热喝。” 我捧着碗黑线,这是怎么一出呢,感情这位春红是因为卖不成身,才一气之下绝食了? 还真是……心气儿高啊。 我默默喝完粥刷干净碗,看一边菜墩上搁着几根萝卜,问清楚之后便拿起菜刀切片切丝。 李姐目光中不无惊讶:“之前倒是姐姐小看了你了,没想到你还做得挺流利?” 开玩笑,像我这样做惯服务业(呸,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的人,怎么会不懂切墩呢。虽然菜刀跟现代的比起来有点沉,但不影响我发挥。 但是听李姐这话,春红似乎是不怎么会的。我讪讪一笑,放慢了手上动作:“两位姐姐……之前我心火旺了些,冲撞了你们,我在这里给你们赔不是了。其实我也是着急,也不知道今后的路应该怎么走……”形势不明时,说的话越笼统越抽象,越不容易出错,这是从领导那学来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脾气略暴躁那位先哼了一声:“还能怎么走啊,就这么着呗!你难道还想从良?” “婉柔!”李姐嗔她一眼,回身看着我,“我知道你还没放下赎身的希望,只是攒这赎身钱容易,攒给衙门的孝敬钱难啊!不够孝敬钱,买不着一纸平民的身份,就永远都顶着下九流的贱藉,世代为娼。” 她叹了口气:“既然哪里都是一样,不如在做熟的地方一直待下去。” 做……做生不如做熟是么? 李姐看我发呆,又安慰地拍拍我手背:“别担心,你之前是没问过这个,可能不太知道。咱们做了仆妇的,晚上还是能穿戴着出去接客的,要是一个月接不到五个客,也不用交月供给妈妈,权当是自己的零花。遇到恩客打赏多的时候,日子也不是多难熬。” ……这算哪门子安慰! 照她这么说,搬出秀房之后,白天要做仆妇,晚上要接着卖身,劳动量翻倍,没有加班费,固定工资还少了。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位李姐算不过账的可能性。 李姐大概看我脸色不好,从我手里夺了菜刀轻轻推我:“好了好了,刚有点精神就别再累着了。搬出秀房也不在这一天两天的,你先回去歇着,我帮你跟妈妈说一声,就说你答应了,成么?” 我点点头,道了声谢之后便上了。 奇怪,是因为两位仆妇已经没有争宠之心了,所以才对我分外友善,还是只是李姐性子柔和? ……总之是跟我想象中明争暗斗的青不太一样啊。 不过,我对男人上下其手的古怪毛病算是破案了。这位春红姑娘大概是注定干这一行的,一双手遇着男人就自动摸过去,一听到不让她卖身就绝食以抗,连带着把我也坑了。 鼓鼓掌,春红姑娘具有朴素的劳动人民情怀,干一行爱一行,是广大群众学习的榜样。可见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之言,并不是用来哄小孩的。 切,我是被她坑来的,到手的好日子也没了,难道真要我表扬她?做梦。 铜镜里的春红姑娘哭丧着一张脸,这张脸以后就属于我了。我叹了口气,忍不住戳戳镜子:你要是还在,就赶紧回来,我不想占你的身子。 没有人回答我。 风没有吹,鸟没有叫,我也没有任何要醒来的感觉。 好,看来这便宜花魁我是当定了。我撅着嘴,盯着镜子喃喃自语:镜子啊镜子,谁是天底下最丑的花魁? 镜子里的春红姑娘不情不愿地承认:是你,我的主人。 自问自答实在是傻得冒泡,既然以后要披着这身皮了,我怎么都应该熟悉熟悉,不然半夜照镜子被吓到可就冤枉了。我再次端详镜子里的人:瓜子脸,脸颊都陷下去了,大概是饿出来的,这个咱们不追究。肿眼泡……勉强归类为营养不良,还是饿的。脸色灰败,饿的。大黑眼圈,纵……纵欲过度。没眉毛,不知道是剃的还是天生的。听说古代有很多朝代都流行把眉毛剃掉点两个点儿,假装自己是瓢虫变的,并以此为美。 左看右看,总之还是不漂亮。 当然,我是坚决不会承认这丫头容貌和我有几分相似的。 接地气的艺名、不出彩的外貌,这姑娘是怎么当上花魁的?不会是……哎呀好害羞。 象征性地害羞一下,我开始翻箱倒柜地抄春红的家。前花魁姑娘这么渴望赎身,总不可能一分钱都没存下?马上就要搬出去了,便宜别人不如便宜我。 翻找过程跟rpg游戏不是不相像的,一通折腾之后,我顺利找到散张的银票总共二百一十五两,一些散碎银子,不知是多少两,还有两串用红线穿的铜钱。我把银票折成小方块贴身放好,铜钱和银两放进刚打好的包裹里。 春红姑娘大概立志于攒钱大业,家当只有一个梳妆盒和一本书,还有穿出去见客的三套衣服。说实话,衣服颜色挺土,比较贴合人物身份。 我刚收拾完,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便过来敲门,而后不待我反应就迈步走了进来。看她淡定的神态和一身王霸之气,以及满头的首饰,她应该就是此间的老鸨了。 我微微垂下眼睛,咬着下唇装出个委屈的表情。 女人坐到床边,抚着我手背叹息一声:“傻孩子。” 如此经典的催泪台词出马,我当然知道我应该马上飙出两条海带泪配合她。可是毕竟我演技还没有磨练到炉火纯青的程度,只得幽幽地长叹一声,低头不说话。 女人轻声道:“你这是何苦呢。” 啧,拜托,说点实惠的行么,下一句莫非是“孩子,想哭就哭”?我有点想乐,为免穿帮,只得把头压得更低。 女人见我没反应,又伸臂轻轻揽过我肩膀:“孩子,想哭就哭。” 不行了……我想笑场。 当然不能笑,我只能咬着嘴唇憋着,憋得身体轻轻颤抖,太用力控制了,眼里倒真憋出点泪光来。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我赶紧抬眼看她,欲言又止。 女人眼睛里终于闪过丝满意的光芒,轻启朱唇切入正题:“我知道你是想给自个儿赎身,也知道你还在等他。可是即使是做梦,这时候也差不多该醒了。都两年多了,那人连个口信儿都没给你捎过,怕是……唉。” 她抽出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这话虽然不中听了些,但妈妈好歹也得提点你一句。兴许……兴许你对他来说,不过是鸳梦一场。男人大多负心薄幸,他在京城里开了眼界,咱们沈家堡这些庸脂俗粉便就不够看了。如今之计,不若趁早替自己打算。” 春红不搬是为了卖身赚钱,等一个没音讯的男人?这逻辑怎么有点怪呢。 我轻轻摇头:“妈妈不要再说了,两年都等下来了,我也不在乎再多等几年。至于别的……我,我心里乱的很。”这妈妈的感觉和下那位李姐明显不太一样,她眼角眉梢都透着股子精明,不知是计划着怎么让我“替自己打算”。 老鸨叹了口气:“这三年下来,你手上也攒下些钱了?咱们撷芳院庙虽小,但也算是私娼里数一数二的牌子了,每日的恩客不知凡几。你若是想要生财,不如就拿你的体己入个伙,我按月分给你花红。你放心,若你那哥儿转日来寻你,我二话不说便同你结算清楚,绝不拖延。” 这是要我做二老鸨啊。我生来对入股这种手段不太感冒,要么就做老板自己做主,要么就乖乖做打工仔。这老二没多少权力还要担风险,不值。再说这老鸨一看就不像是个厚道人,现在说马上给钱,到时候卷款跑了我找谁哭去?我得再观望观望。 我眨眨眼睛,尽量表现出一脸惶然无助:“妈妈一下子提这个,我心里没底得很,能容我多想几天,再答复妈妈么?” 老鸨听我如是说,脸上的热络瞬间就淡下来,半晌笑笑:“那是自然的了,毕竟是多年攒下的血肉钱,谨慎一些总没坏处。” 一时沉默,老鸨玩了一会帕子,轻声道:“至于换房间的事儿……” 我笑道:“可是李姐没和妈妈说?我挨了几天饿,心里已经明白过来了,我这不是已经在收拾了?”啧,不能转变太快,带点怨气似乎更好? 老鸨愣了一下:“你要是不想搬,也是使得的。只是咱们撷芳院地方小,没那么多住处,只能委屈你跟别人共处一室,你看成么?” 我眨眨眼,笑道:“妈妈如此宽厚,我哪还能说个不字儿呢。”搞什么呢,春红绝食几天抗议没见你来说什么,现在我说我不做钉子户了,你跑来跟我说不用搬? 咱们说反话玩儿呢? 老鸨一笑,眼波潋滟流转,仿佛白水银里养着的黑珠子,平生媚态万千。瞧瞧,这才是正经当花魁的料子。 她向门外轻轻招手:“飞絮,来。”语气和蔼得像是召唤一只小狗。我这才发现,门外一直有一角碧绿的纱支愣着。 纱衣动了一下,怯怯地走进来个小姑娘,看样子也不过十五六岁左右,然而脸上涂得和染料铺差不多,看不清本来面目。我怀疑她是野战队退役的,瞧这迷彩上得多专业。 抱歉,我不是有意毒舌,我也坚决不会承认是因为我嫉妒她名字比我好。 飞絮怀里抱着个小布包,诚惶诚恐地站在我们面前,诚惶诚恐地向我问好:“春红姐姐。”看神情,似乎下一个镜头就是我要咧开大嘴吃了她。 我眯着眼睛,春红这时候应该觉得不爽。 老鸨偏着头看我一眼,拉着我手轻声地劝:“傻孩子,咱们做姐儿的统共只有几年好时光,谁见过年过十八还花枝招展的姐儿?飞絮这孩子老实,你多带携着她些,她日后自会感激你。” 十……十八…… 饿滴亲娘四舅老爷,谁也没跟我说过窑姐是消耗量这么大的消耗品啊!……那春红现在多大? 我被打击得神思恍惚,朦胧间听见老鸨冲飞絮道:“这一年里,你交给我的分成里头分一半出来交给春红,就当是我替你交的孝敬钱了,知道么?” 飞絮诺诺应了声是。 我笑着表达了我的感谢和受宠若惊,老鸨满意地离开,我转而眯着眼盯着飞絮。 不必着急说话,内心不够强大的人往往不能忍受和关系不亲近的人之间的沉默,他们会主动选择对方可能感兴趣的话题打破沉默。 这个飞絮明显不是个内心强大的人,而现在我能感兴趣什么呢,无非就是我是谁,她是谁。 希望她不要选错话题。 飞絮捉着袖子,局促地开口:“春红姐姐……我,我并不知道宁妈妈会这样安排。我……我可以睡地上。” 我笑笑:“不是什么大事,细究起来,还是我占了你的地方。”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再尝试别的,小姑娘。 飞絮未施粉黛的耳廓渐渐变得粉红:“早就在别的姐姐那里听说过春红姐姐,能和姐姐住在一个屋子里,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敲到麻袋!这怎么像是告白了?我摆摆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听说的我是个怎样的人?你怎么能保证,你眼前的春红就是你听说的那个人?有句话叫做耳听为虚。” 飞絮想了想:“几位姐姐都这么说,大概也不会假。听说姐姐手上功夫了得,一般的恩客没人能在姐姐手下过得了一盏茶的功夫的。要是有幸能跟姐姐学得一二,我也就知足了。” 啧,这孩子还真实诚。 好,原来老子摸男人的毛病还是吃饭的看家本领? 春红姑娘,没想到您是古代版的女体加藤鹰呢,失敬失敬。 老子想吐血。 正文 3山寨的力量 不知不觉已经来这了一个多月,一个月来我少说多听,已经大致了解了春红姑娘简单的关系网,以及这里的风土人情。连常来的恩客姓名和他们之间相生相克的复杂关系,我也都粗略地摸过了一遍。 ……喂,不是用手! 咳,这里叫做沈家堡,我所在的撷芳院坐落在一条叫做杨柳巷的路上,这条路和首都历史悠久的八大胡同有异曲同工之妙,到了掌灯时分,一排排的大红灯笼映得整条街仿佛着火了一样,听说隔了半个城都能清楚看到。而撷芳院,就是杨柳巷里数一数二的私娼。 有私娼自然就有官娼,最近厨房里的前辈们谈论最多的就是杨柳巷即将新开一家官娼,听讲刚到此地就拉拢了不少当红的姑娘过去,圈起来重新教她们行走坐卧,如何与人谈笑风生。 前辈们说得兴高采烈,我却突然想到,似乎“风”字在古代有啪啪啪啪的意思? ……顿时邪恶了,多么经典的流程图。 当我回过神时,前辈们已经开始谈论起官娼请来伴乐的教坊乐妓,她们的腰带啾啾啾,她们的耳坠啾啾啾,她们皓腕上的手镯啾啾啾……概括起来,不过是五个字:老子很有钱! 哎,别急着下定论嘛,不是我们太八卦,而是敌人实在离得太近。 这个传说中的官娼就开在我们的隔壁。 有强敌在畔,撷芳院的当家老鸨宁妈妈理所当然认为自己首席皮条客的地位受到了严重威胁,因此急着找人入伙,连自己手底下稍微红点的姐儿都问过了一遍,这才有了之前拉我入伙的对话。不过大家和我一样,普遍持观望态度,当场应承下来的寥寥无几,筹到的银钱可想而知。 李姐趁着旁人聊得热火朝天,拉过我偷偷道:“你在杨柳巷也算是有点名声,不妨自己去官娼那里打听打听,说不定被看上了,进了那里,你也就不愁赎不了身了。” 我哼哼几句企图敷衍过去,心说我躲都躲不及呢,还会自己凑上去? 忘了说,之前是我小看了春红姑娘的美色,这几天我好吃好喝好睡的,脸上掉了的肉都给养了回去,这才发现春红姑娘的脸和我的有些像,不过我是发挥失常,她是超常发挥。 谁能想到相似的五官,眼睛大一点长一点、鼻子挺一点嘴巴小一点就好看了这么多呢。所以说微整形这么火不是没有道理地。 不过长得好看在烟花地可不是啥好事,因此我最近养成了个习惯,每天早起刮眉毛,比男人挂胡子还要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不信两条眉毛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力?去看看新红雷梦就知道了,乖,不要被吓到哦。 我白天上厨房帮厨,晚上穿戴好了躲在大堂的阴影下假装自己是门柱,这么长时间下来,竟然从来没人找上我要求三陪服务。除了感谢男人那悲催的鱼一样的记忆之外,也要感谢叶锦添大师,我表示很欣慰,祝他生日快乐。 大概飞絮会比较失望,一个多月了,她从没看我施展过金手指的绝技。 呸,摸叶苏那种帅哥也就罢了,摸满身流油的一团肥肉老爷,我手上会长脚气的。 不过我也没亏待她,这小妮子的化妆手艺十分之凶残,生生能把自己折腾出鬼片女主角的效果。某天我看不过去,顺手替她画了个自然清新系的裸妆,当天晚上便有恩客搂着她高叫“这姐儿好漂亮,是新来的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赏钱自然是水涨船高。 我说什么来着?鱼的记忆?不好意思啊金鱼,我不是故意的。 飞絮尝了甜头,大大地感谢了我一回,又央着我天天替她化妆,我自然答应。 然而我心里不是不纠结的,老子这不是成了皮条客了么?飞絮这小姑娘还不到十六岁,属于未成年人范畴,搁到现代,够判个十年八年的了。 虽然我也才十七…… 怎么?没见过十七的退役花魁是?我也没见过。听说这儿的姐儿都是十四岁□,之后夜夜笙歌,生意好的每晚接好几个客人。这么高强度的啪啪啪,三年就基本玩残了。然后就退下来,换下一批。 啧,我二十八岁还是没工夫谈恋爱的老chu女呢,穿过来小了十一岁,重新体验了一把未成年,竟然已经归到被玩残的一批了。 我算了又算,还是不确定自己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 我神游太虚之中,冷不丁发现李姐竟然还双目炯炯地等着我松口,只得叹气道:“姐姐真是抬举我了,那个叫什么什么阁的,哪能看得上我这种粗人。” 不是我文盲,相信不会有很多人看得懂小篆,撷芳院的人提到时也都把它简略地称之为“官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烧瓷器的。zhuangbility leads tlepility这种名言,相信他们是不知道的。 我看李姐还要再劝,连忙伸手扣着鼻屎咕哝:“不也一样是卖的么,在哪都一样,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自诩阳春白雪的熊样。”瞧瞧,所以说孟母择邻而居是有道理的,看我现在这粗俗的样子。 不对,似乎全撷芳院,加上看门的龟公,我的粗俗都可以排上第一。 唉,寂寞如血啊。 李姐笑道:“也不是,听说官窑里的姐儿自恃身份,等闲是不卖身的。那种色艺双绝的姐儿甚至可以自己挑客人,说一句不行,纵是达官显贵也得给几分薄面。这叫看得着吃不着,更招人心痒呢。” 这感情倒好,我瞬间有想去试镜的冲动。再一转念,人家费心费力地培养个祖宗出来,怎么可能轻易放行,再说我这硬件条件,实在不是做明星的料子。 我随意点头附和:“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着又不如偷不着,经营这官窑的家伙,可是把男人的那点心思都给摸透了。”说到这自己先是一愣,又想了想,转身上去找宁妈妈。 宁妈妈正在痛苦地看账本,看我站在门口,先把账册收起来才笑着招呼:“今天怎么有空找我来唠嗑?还以为你爱上了下厨。”讽刺我。 我咧咧嘴,笑:“妈妈别取笑我了,我这一个月都没恩客上门,若不勤快些,难保妈妈哪日就把我扫地出门了,这样一想,又哪敢怠慢。”一个月下来,我已经完全掌握了春红姑娘的精髓,她对别人还好,对宁妈妈就是个毒舌派,话里藏着鱼肠剑的那种。 宁妈妈抬手捋了捋鬓边的碎发,不以为意地一笑:“这倒是不急,等官窑一开张,咱们全体扫地出门就是指日可待的事儿了。” 我笑:“妈妈是自己吓唬自己呢,他官窑喊上了天也不过是个窑子,难道去了还能延年益寿、生死人肉白骨不成?” 宁妈妈叹了口气:“你这傻孩子,人家朝凤阁财大气粗,又走的是文雅的路子,听讲阁中的姐儿不光长得好,且都能歌善舞,善书画通琴棋,人若解语舞若凌波。俗话说货比货得扔,咱们就在他们隔壁,必定会被他们挤垮的,唉……” 原来那个某某阁叫做朝凤阁。这名儿起的,是专给抖的人开的么?我笑看着宁妈妈:“隔壁未必就差了,说不定是个机会呢?” 宁妈妈双眼瞬间如浴霸一般点亮了:“愿闻其详。” “听说官窑放出话来,阁中的姐儿不会轻易接客?” 宁妈妈点点头:“我曾在别的地方的官窑见识过他们的做派,何止是不接客,连搂搂肩膀都得看姑娘乐不乐意呢。” 我笑笑:“这就得了,每天晚上光是看着,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不能和正牌的凤凰一亲芳泽,那么能碰着孔雀也是好的,尤其是孔雀与凤凰有几分相像的时候。” 宁妈妈眼睛越来越亮,我不由伸手遮在眼前,眯着眼问:“妈妈您是属狼的么?” 宁妈妈拨开我的手,谄笑:“最近我看飞絮是越来越顺眼了,也是你的功劳?” 我笑笑:“给别人化妆顺手一些,多练习一下,总会越来越熟练的。”才不是,我好歹做过一年的化妆品专柜导购,每天给顾客画半面妆,早练出一身好手艺。 宁妈妈利落拍板:“以后你帮着各位姐儿化化妆,我每月多给你十五两银子,如何?” 我笑着点头:“有的赚已经不错,多谢妈妈。” 十五两,算是不少了。听说撷芳院里当红的姐儿平均每月也才能攒下来二十几两,宁妈妈又一向吝啬,这次为了起死回生,也算是下了血本。可惜我刚刚打探过,一纸良民的身份,上下打点下来起码要四百两往上。 就凭这点收入,我啥时候才能从良啊! 唉,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老子这是乌龟步。 我捧着受挫的小心肝出来,在走廊上碰到了一脸局促的飞絮。 我迎上去笑:“起床了?今天可是早。”她是夜班工作者,白天得好好补眠,晚上才有精神迎来送往。 她拉住我,眼神抖得像被捉住的小兔子:“姐姐,能回房么?我有话说。” 我被她拉回房间,小妮子又拽了半天袖子,才惴惴地开口:“姐姐,我……我家原来是种茶的,后来因为娘亲生养太多,家里日子过不下去,我爹才将我卖到了娼馆,后来因为太笨,妈妈不愿调教,几番转手后才到了宁妈妈这儿。” 我安静地听着。 “我……我也不是天生滛贱的,那事儿……我一直觉得没什么好处,每次都只是疼而已,因为有钱赚,我才一直忍着。听说……听说姐姐手上功夫了得,许多恩客还没碰着姐姐的身子就完了,我……我想求姐姐教我,我……我不想在这儿一直待到老!”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我无奈一笑:“如果我说,我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不知该怎么教你,你会不会相信?”我倒宁愿把这种了不起的超能力给你,老子要这个有毛用?做按摩女郎么? 飞絮缓缓垂下眼睛,脸上瞬间没了光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叨扰姐姐了。” 我眨眨眼:“我还没说完呢,虽然我没办法教你,不过我跟你保证,我会尽量帮你出去,怎么样?” 飞絮猛地抬眼看我,老天爷,我穿越的时候怎么没带着墨镜一起穿?这么短暂的时间被四盏大功率浴霸直射,我压力很大的。 她突然捂住嘴,两管眼泪噗地飚出来,而后竟直直对着我跪下:“春红姐姐,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陆倾羽请神明作证,无论我能否出去这烟花地,春红姐姐永远都是我的恩人,春红姐姐叫我做什么, 逼娼为良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逼娼为良第2部分阅读 逼娼为良 作者:肉书屋 逼娼为良第2部分阅读 我就做什么,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我哭笑不得地扶起她:“你看看,还没怎么样呢,就发这么大的誓,真是个傻孩子,也不怕我把你转手卖了。” 飞絮不好意思地吹出个鼻涕泡:“春红姐姐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的。” 笨小孩,你知道啥?我把手绢递给她:“快擦擦,小花猫似的。”又问她,“陆倾羽是你原来的名字?挺好听的,现在我还叫你飞絮,等以后咱们出去了,我就叫你这个名字,好不?” 飞絮擦干净脸,腼腆地点点头,问我:“姐姐本来的名字叫什么?” 我笑:“凌铛。”我不知道春红本来的名字叫什么,这么贸贸然说出来,当然有露陷的危险,但我就是知道,飞絮不会乱说。 一个月后,那个臭屁的朝凤阁开张了,当天晚上,撷芳院也是难得的客满。 我不知道当月撷芳院的收益究竟有多少,不过看宁妈妈美得冒泡的表情,和给我封的红包的厚度来看,应该是不错。 山寨嘛,不管哪个朝代都是有市场的。 红包里封了三十两银票。三十两呢,我也美得冒泡了。 不错的开始,也许我在不久的将来就可以从良成功了,是不是? 正文 4销魂小捕快 如果朝凤阁是诺基亚的话,撷芳院就是诺起亚,仿佛癞蛤蟆似的,挤不垮你也恶心死你。你推西域妖姬,我就号称掀起妖姬的盖头来,你说弱柳扶风,我就唱无骨美人绕膝头,你排霓裳羽衣舞,我就赞重重纱衣掩凝脂……总之,一直比你香艳那么一点点。 我想朝凤阁一定是憋着气的,感情堂堂官窑成了广告,猥琐男在官窑里过了眼瘾,转身便到撷芳院里求种子来了。 要不怎么说灯下看美人呢,再素淡的一张脸上了妆,又经柔和的灯光一照,三分美色便被生生夸大成了七分。三分和七分之间有很大区别,七分和九分之间就差别不大了,所以色气熏心的恩客们表示,落差不大,群众情绪稳定。 我们这么嚣张地山寨,官窑仍然没有找上门来,据我分析,一是自恃身份,认为李鬼终究是闹不过李逵,二是两家至今为止还算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卖的是歌舞,是情调,是闷马蚤,我们卖的是赤裸裸的欲望,是明马蚤。巴尔扎克说,孤独就是空虚,精神和对此同样感到恐惧。所以,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矮油,我好博学。 这天晚上,撷芳院照旧开门营业,根据隔壁朝凤阁的动向,今天的风格是子规啼春,说白了就是眼中有血。刚听说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这么猎奇,是要多重口的男人才能接受得了啊!后来经宁妈妈解释才知道,啼血就是眼角点上一点胭脂,顾盼间若隐若现,带出点春怨的意思。而为了比原版更香艳,啼血的子规锁骨处还要点上点点朱砂泪斑,我表示领会精神。 咦,刚夸完自己就露陷了。 言归正传,众姐儿们逐一被我点上血泪推出去坐台,飞絮是最后一个。这丫头细眉长眼,长相古典,特别适合眉不蹙还愁的妆容,我特地把她好好打扮了一番,牵着她手走到前头。 不过是刚刚开门,堂里竟然已经坐了一桌了。莺莺燕燕们围着桌子站成一圈,用绢扇遮遮掩掩地传送带血的秋波。透过缝隙,我依稀看到几个爷们束带佩刀,眉目间凶气侧漏。我连忙按着飞絮:“先别过去,这几个人好像挺凶的。” 飞絮也抻着脖子张望,轻声道:“还穿着捕快的衣服就过来了,是不是在查案子?” 我想想,拿过她手里的团扇遮住半边脸:“我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说着蹭过去,躲在一排姐们的后面偷听。 一个少年的声音道:“大哥,我们还穿着官服呢,这么大喇喇进来,是不是太嚣张了些?” 被叫大哥那人爽朗一笑:“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自己的地盘,没人管的。再说小你不是还没见识过女人?正好趁这个机会了解一下,以后也省得他们总笑话你。” 少年大窘:“大哥,我又不介意这些!再说……我真对这个不感兴趣……” 另两人的声音也插了进来,一听就是两条糙汉子:“怎么能不感兴趣!咱们在外头出生入死的,得空就要好好放松一下!小,你是太端着了,今天哥哥们一定要扒下你这身画皮!” 说着哈哈大笑。 我探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那少年背对着我,伸手去拉一人的袖子,语气焦急:“大哥你好歹说说他们!你……你们再闹,我就走了!”说罢当真起身。 那个被叫大哥的仍旧只是笑,反手按着少年硬拉他坐下,随便指了几人:“就你们几个!你们俩坐在我这小兄弟的旁边,温柔些,别吓着他!” 几位姐儿笑着答应一声,挤挤挨挨地在几人身边跪坐下。余人见没什么事,便都三三两两地散了,我跟着走回飞絮身边,指点她:“看到那个背对着咱们坐着,身形偏瘦的少年了么?”他身边陪酒的是飘雪和柔香,都是没什么脾气的人,幸好。 飞絮点点头。 “一会你过去倒酒,趁机跟他说,你知道他的苦衷,请他选你陪夜,然后带他回房,记得了么?” 飞絮大睁着眼睛点点头,又问我:“他……他如果问我苦衷是什么呢?” 我捏捏耳垂:“你就这么做。我在这儿看着,有事就抬右手。” 飞絮表示明白,端着酒壶蹭过去,趁着倾身倒酒的功夫与他耳语几句,而后顺利地挤开飘雪,坐到少年身边。少年愣了愣,犹豫地伸手揽住她的腰。 那个大哥哈哈大笑,即使我隔着这么远都听得一清二楚:“小终于开窍了!”旁边坐着的两个粗汉也跟着取笑,坐在飘雪身边的那人顺手把她抱在怀里:“不要紧,小不疼你,我疼你!” ……胃口真大,也不怕铁杵磨成针。 少年坐了一会就瘫到了飞絮身上,我见机上前,低眉顺眼地解释:“本店所沽的酒水性子甚烈,这位公子怕是喝猛了,不大习惯,我和飞絮妹妹带他去上醒醒酒。”一边说,左手一边已经不自觉地搭上旁边那位壮汉的后颈。幸亏我发现及时,急忙悬崖勒马,飞了壮汉一个媚眼,“这位相公也要慢点喝呢,看您脖子都红了。” 壮汉捉住我的手嘿嘿一笑:“这位小娘子虽然长相寡淡了点,一双手却生得好,来陪陪我?” 我紧紧抓住少年的胳膊:“相公,人家今年身上不方便,不好陪您的。不然等下次?下次奴家一定好好伺候您!”下次?下次我阉了你。 壮汉不依不饶,手上丝毫不放松,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但爱其手。” 我…靠!难道要我效仿太子丹把爪子剁了么?!你丫给我松手!捏你的把柄老子手会烂的! 不知你有没有过这种经历,当一个成年人露出婴儿般的白痴表情时,你只想立即踩上一滩狗屎,然后在他脸上把鞋底擦干净。 当然了,我面上还是诚惶诚恐:“相公,奴家……奴家确实不方便……”要不是大姨妈真没来,老子真想抹你一手血啊! 大汉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好像打算再把我的手指头拉长几分。 你丫是渣滓洞派来的?!我继续与他拉锯。 还是那大哥笑着解围:“你这孙子!人家姑娘说不行,你再强逼就是没品了,还不快放手?” 壮汉扭头笑道:“大哥这就不懂了,女孩子说不要的时候,其实只是矜持而已,心里还是盼着你再求她一下的。”求你妹!我说我不方便,难道你求一求我大姨妈就走了?神经病! 少年似乎被他们吵到,吭哧吭哧地揉揉眼睛,茫然地看了一圈,转身抱住我:“香香,陪我!” 那大哥不由失笑:“这孩子,怎么一醉就变小了呢?”又冲我指了指,“劳烦姑娘把他架到屋里醒醒酒,要是他要做什么,万望两位姑娘提点着他些。” 我和飞絮摆出明白的神情,冲在座三位欠了欠身之后,便扶着踉踉跄跄的少年上了。 少年一进屋就站直了身子,双目清明地冲我俩拱手,低声道谢:“多谢两位姑娘搭救,我那三个哥哥平日就有些疯,刚刚又喝了点酒,就愈发的不像话了,闹着要给我长长见识……”说着脸先红了。 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外面。从门下的缝隙可以看到,门口的灯光被一人挡住了大半,少年脸色一苦。 我推推飞絮,低声:“叫。” 飞絮疑惑地看着我,我只得补全:“叫床。” 飞絮恍然大悟,坐到床上声情并茂:“嗯嗯公子,您别性急呀,奴家给您先擦擦身子……啊……公子,那里,那里不行……啊!公子!公子折煞奴家了!” 不行的是哪里?我黑线,这小丫头可以去当某岛国类型片的声优了,绝对叫好又叫座。 黑影还没走,飞絮继续喘息:“公……公子……人家……啊!……”声音越来越高,喘息越来越浓重,那效果真是,闻者流鼻血见者吐浓血。 有她掩护,我低声向那少年道:“姑娘还是在这儿多耽搁些时候,大概姑娘的身份已经遭您的同侪怀疑,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少年,不,少女一愣,红着脸问我:“姑娘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女儿家的?” 怎么看出来的?古龙说,只有女孩才会拉别人的袖子,而不是直接抓住手腕。我笑笑:“只要是男人,一进这女人窝没有不双眼放光的,姑娘太拘谨,这就显出您不同了。还有,姑娘跟您那位大哥虽然比别人亲密些,却还是不敢与他有肌肤接触,这样束手束脚的,在我们这群见惯了男人的女人眼里,就跟秃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显了。” 她噢了一声,有些沮丧,又有些紧张。我连忙安慰:“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没几个人会注意得到,不是什么大事,姑娘以后只须多加注意没事了。” 少女若有所思,半晌点点头:“多谢姑娘指点。” 门口的影子终于听不下去,走了。我示意飞絮可以进入尾声,又轻声道:“姑娘日后只要将今晚视作酒后乱性,听人提起便发脾气不理人,相信那几位官爷念在姑娘面皮薄,玩笑几次也就算了。” 少女笑笑:“受教了。”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我,眼里带着分俏皮,“姑娘帮我隐瞒这么大的事儿,总得给姑娘点封口费,我才安心。” 是一张十两的银票。 我坦然收了,笑道:“不瞒姑娘,我们姐妹俩正攒钱替自己赎身呢,所以也就不跟您客气了,日后若是相见,再好好请姑娘喝杯酒。” 少女扑哧一乐:“一言为定。”又正色道,“我叫燕飞。” 我点点头:“幸会,凌铛。”又指着飞絮,“陆倾羽。希望再见时,我们两姐妹已经可以堂堂正正地用这两个名字。” 燕飞想想,又抽出一张银票递给我:“既然已是互通姓名的朋友,我为朋友尽点力是理所应当的,凌铛你莫推辞。” 又是一张十两的银票。 捕快的薪水也不高?我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笑道:“这下子,我欠你两顿酒了。” 燕飞眯着眼睛笑:“自然,总不能便宜了你。再见面,我要吃木瓜雪蛤。” 我啧地一声,嫌弃她:“不敬业,身为男儿,总得吃些羊腰羊鞭才够霸气啊!” 两人相视低笑。我心想,这事儿感情好,一晚上赚的比一个月还多,要不然…… 我改行勒索? 我感觉我的人生轨迹就要轰隆隆地发生转变了。 正文 5勒索也是要讲缘分的 这世界上总有些东西是历久弥坚的,即使时间流转,沧海化作了桑田,天地在尽头渐渐合拢,雨滴在掌心化作菩提千叶,它们也不会改变。有了它们,你才能确定,你还是你,这个世界还没有疯狂,你身遭的一切,还是真实存在的。 比如每个月的大姨妈,还有我隔日洗澡的习惯。 身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我曾经因为“没有每天洗澡”而被同屋的广东人狠狠嘲笑过,当时本人嗤之以鼻。我就算一个礼拜不洗澡咯吱窝也不会散发出孜然味,某些人能比么,哼。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我穿越之后又因为洗澡的问题被狠狠嘲笑了,不过这次不是因为不够频繁,而是因为太频繁。 切,反正柴是我自己买的,水是我自己烧的,我洗澡也没碍着谁的事,谁见着不轻不重地问几句,我权当他们是在说鸟语。 老子的人生,怎么可能被这点小事难住呢。 难住我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我还是没有解决淋浴的问题。 更深露重,我委委屈屈地蹲在浴桶里,只剩一颗头露在外面。 撷芳院已经打烊,整个沈家堡早已沉沉睡去,我在柴房里泡着澡,享受一天之中唯一属于凌铛的半个小时。 万籁俱寂,夏夜的空气里蕴着的独特草香透过木窗慢慢渗入房中,水汽氤氲弥漫,我看不清眼前,恍惚间仿佛置身于露天温泉一般。于是促狭地将手巾叠了叠,搭在头上。 不错,还挺带感的嘛!——所以说,保持乐观的先决条件是要有把泡面吃成满汉全席的强大yy能力。 夜风吹过,木窗轻响,我不甚在意。这个时间还在外头走,被巡夜的衙役逮着是要拿鞭子抽的。 一阵急促的抽气声,我再乐观也不能掩耳盗铃了,忙扒着桶沿迅速地转了一圈,想要瞧清楚柴房里究竟还有谁。 今晚是满月,即使柴房里没有点灯我也看得清,一个蒙面人站在窗子旁边,一手捂嘴,一手还搭着窗棂,双眼圆瞪,似乎被我吓着了。鉴于他的态度,我严肃考虑了一下装鬼的可能性——不是这么倒霉,我碰上劫财的还是劫色的了? 答案是幸运的两者皆否,蒙面人看着我深吸一口气,拉下面罩低声笑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撷芳院出了人命官司。”竟然是叶苏,那个赤脚郎中。 我瞅瞅水面,还成,头发都漂在水上,他应该什么都看不见。——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吓了一跳。大晚上的,他一进屋子就看到木桶上摆了颗闭着眼睛的人头,长发仿佛底座一样堆积着……那场景不是不恐怖的。 等等,他是干嘛来的? 我看他一眼:“叶先生,撷芳院已经打烊了,咱这儿不留宿。” 叶苏眨眨眼,笑:“我知道,我晚上吃撑了出来溜达,被巡夜的守卫发现了,我躲不过,只好先钻进来避避,没想到撞上花魁沐浴。”又冲我眨眨眼睛,“一别数月,怎一直没见姑娘翻我的牌子啊?小生望穿秋水,不见伊人来……” 明显是不愿我知道,胡诌呢。我也懒得问他,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他:“牌子太多,姑娘我按顺序的话,先生还得再等些时日了。”又冲他扬扬下巴,“先生什么时候走?”走字话音未落,我已经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大喷嚏。 惨,泡的时间太长,水冷了。虽说现在还是夏天,但晚上也是凉得很,我再泡下去铁定生病。想到这是得个感冒都能致死的古代,我立即觉得手脚冰凉,肺里发痒,似乎马上就要咳出一口凌霄血。 叶苏侧耳听听:“还得再等一会。你先穿上衣服,我转过身,保证不偷看。” 我挑着眉看他一眼,真的? 叶苏失笑:“好像上次,是我比较君子一点?” 我想想也是,我把人家的把柄都抓住了,他竟然没有马上扑过来,应该是嫌我这块肉太硌牙。但为了防止他欲擒故纵,我还是又向桶里缩了缩,指挥他:“把放衣服的那个凳子往桶边推一推,你退后,对,再退后,然后转过身去,我不说好你不许回头。” 叶苏一一照做,背对着我耸耸肩:“真不知道你是相信我还是不信我了,柴房就这么点儿大,要是我真有心对你做什么,再退几步也是枉然。” 我哼哼:“奴家穿衣服动作太大,怕溅先生你一身水呢!”夏天衣服并不多,说话的功夫,我已经穿戴完毕,一边收拾一边叫他,“好了。你愿在这儿待多久就待多久,我先走了。” 叶苏转身,修长的两指间夹着一张纸叠的方胜:“这是从你衣服里掉出来的?” 我摸摸怀里,心里一突,面上仍笑道:“果然是,大概是你挪动的时候掉下来了,还我。” 叶苏反而当着我一层层展开,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叠了这么多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磨牙:“情书!”边说边几步抢到他跟前,劈手就要夺回来。 叶苏反应比我更快,他一手拦在我身前,一手拎着那张纸甩了甩。纸是又薄又脆的草纸,他又已经打开了一半,这么一甩,天大的秘密也藏不住了。 我大惊,再次伸手要抢,可惜叶苏人高手长,他将那张纸举过头顶,我就只有跳脚的份了。我无可奈何,只得捏着他胳膊冷笑:“你就算打开又怎么样?柴房里没灯,这么暗,你能看到什么?” 叶苏低头看着我:“就算我现在看不到,我把这张纸带走,总会有灯火明亮的地方。就凭你这么在乎的样子,我相信这纸上的秘密一定不小。” 我轻哼一声:“你在威胁我?我一个没人要的娼妓,你威胁我?你难道没有一种神秘的直觉,预感到你的威胁会白费么?” 叶苏反问:“你认为我在威胁你?这纸上有什么,让你认为我可以威胁到你?” ……完了,说漏嘴了。我只得扒着他衣服,拼命去够那张纸,恶狠狠重申:“情书!” 叶苏又将手臂抻高了一些,我现在肯定这孙子是在逗我玩。他笑嘻嘻地看着我:“既然是情书,那就给我做个纪念!我长这么大,还没收过女孩子写给我的情书呢!大不了,明天我亲手写一封回信还给你。嗯,就写,多谢姑娘的厚爱,在下自觉配不上姑娘,希望姑娘能早日找到自己的意中人。” ……这孙子欠抽,是欠抽? 我气得:“这是别人写给我的,你要是想要,我明天专门为你写一封,怎么样?” 叶苏抓着我的手拦着,故作为难地想了想:“哎呀,还是不好,你特地为我写的话,出于礼貌,我也要回你一封的。可是我从没写过,还得看看前辈如何行文。”说着又抖了抖那张纸,用拇指和小指推开纸面,仰头细读。 我咬着牙气笑:“装!你能看见才有鬼!” 叶苏缓缓读道:“高家二少高鹤,长兄管教甚严,偷窃家财百两,计划安置外宅……李岚,已定亲,不举……沈青楠,与长房妾室有染……”他低头看我,“你在记录撷芳院的嫖客?你要干什么?” 他真看得见?我愣愣地看着他,木然张口:“有鬼啊。救命啊。”这视力起码得是52的? 叶苏不理我打岔,看着我嘿嘿地笑:“你是想勒索他们?” 我眨眨眼睛:“我想写书不行啊?书名就叫做《娼妓回忆录》,专门记录嫖客们的人生百态,从而论证一个道理,就是在妓院寻求满足感的都是曾经受过伤的可怜人。他们心灵不能得到平静,只能转而寻求上的刺激。娼妓虽然可怜,比她们更可怜的却是寻花问柳成瘾的嫖客,两群可怜的人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相互温暖,希望能够得到心灵的平静……” 我边说边眯着眼睛一脸陶醉向往,实际是在偷看叶苏究竟有没有上当。 事实证明,不能藐视你的对手,否则必将受到加倍的藐视。叶苏似笑非笑地请教我:“姑娘既然这么说,在下就明白了,原来这后头标注的‘可’和‘不可’是指的可不可以被姑娘记录在册。那么这个‘危’字的标注是指什么呢?难道写话本也会有危险?什么危险呢,总不能是会被人恼羞成怒地灭口?还有后面这鬼画符似的东西怎么解释?暗号?” 暗号个头,那是阿拉伯数字,表示计划勒索的数额,没见识。 我咬着唇,半晌轻声道:“是啊,没错,我是打算在名单上选一个人勒索的。你要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样?送我去见官吗?那么请便。说句老实话,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一刻,但是我出不去。我听说,送去见官的犯人都要先打上二十大板,名曰杀威棒?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错,就这么死了,也算是个解脱。”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不敢奢望他同情我,我只希望他能够觉得,这一张破纸,还威胁不到我。 叶苏叹了口气,忽然将那张纸扔到了浴桶里,墨迹遇水,想当然晕得不成样子。他拍拍手笑道:“现在死无对证了。” 呃,这倒是有些意料之外。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叶苏退后一步,笑:“别看我,我不狎妓,也没有钱被你勒索,不过你要是信我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极好的人选可以提供给你。” 哎?我依旧直愣愣地瞪着他,冷不防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叶苏低笑,提醒我:“头发,你的头发还没擦干。”他拽过一旁的干布巾搭在我头上,又解下外衣递给我,“披上,冻病了就麻烦了。” ……人物前后反差太大了?无事献殷勤,非什么即什么来着?我抓着布巾挣扎着露出眼睛,疑惑地看着他,叶苏不由笑:“我就那么不像好人?连解衣衣之都被拒绝,我很受伤的。” 我想想:“你既然这么说……为了让你不受伤,甚至得到心灵的慰藉,你是不是应该把所有的衣服都脱下来?” 叶苏双手捂住胸口,眼睛眨得好似小鹿斑比:“哎呀,登徒子!” 我喷笑,要不怎么说长得漂亮就是占便宜呢。同一个天真无知的眼神,壮汉做了就让人想抽他,美男做了就只是可爱而已。我伸手接过他的衣服,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身上顿时暖和了许多。 衣服上除了他的体温之外,还有一股好闻的皂角味,让人觉得十分清爽,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叶苏走到窗边席地而坐,撑着头看着我:“我说,我有一个不错的人选,此人家底雄厚,那个秘密又是实打实要人命的,所以他宁死也要守着这个秘密。只要你够狠够准,他就会满足你的要求。” 我眨眨眼睛:“我为什么要信你?”你谁啊你? 叶苏想想:“确实是没什么理由,不过我在沈家堡待的时间比你长,走过的地方也比你广,知道的秘辛自然也要比你多。就算你不信我,也可以姑且一听,然后自己想办法证实。” 我想想,坐到他身边:“你说的这人是谁?” “沈家堡之所以叫沈家堡,是因为这里的百年望族沈家,这个相信你早就知道。我说的这个人,就是沈家现在的当家,沈庭。” “沈庭膝下子息不旺,一房妻妾中,也只有一名已故的妾室为他连续生养了三个孩子,其余人都无所出。可惜就只这三个孩子,最后能活的也只有一人而已,就是沈家的长子长孙,沈鸿。不过,沈鸿并不是沈庭亲生。——这事沈庭早已知道,他肯戴这顶大绿帽,不过是因为他自己不能。若他不认,沈家其他各房就有理由逼他交出的当家的位置。” 叶苏轻轻地叹了口气:“姑娘,就算你再惊讶,也请不要这样使劲地抓着在下的把柄,会掉的。” 正文 6对不起,其实我是卧底 我后知后觉地松手,又硬着头皮找场子:“切,你现在才说,明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已经从一坨变成一条了! 叶苏无辜地看着我:“那我应该如何?姑娘出手迅如闪电,翩若蛟龙,在下十分害怕若是突然吓着姑娘,在下的把柄就真的落在姑娘手里了。” 我:…… 得,还是忍气吞声,这事没法跟他讨论:“不说这个,你是怎么知道,沈鸿并非沈庭亲生?” 叶苏摸摸鼻子:“也算是机缘巧合,幼时听到大人嚼舌根,后来大了,凑巧去过一次沈家,证明所言不虚。” 我瞪着他:“证据呢?”流言蜚语也拿来唬我,你当人家是吓大的? 他拍拍身上:“你觉得我会随身携带吗?就算有证据又怎样,你若敢给沈庭看,他就敢当着你面毁去。勒索这种事,证据是次要的,主要的是脑子和手段的。” 我怪叫:“靠,说到底就是你给了我一个不切实际的流言,然后让我用生命验证这条流言对还是不对?” 叶苏掏掏耳朵:“似乎说得难听了点啊……” “总之呢,沈鸿不是沈庭的种,这是绝对没有错的。沈庭也会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付出可观的银两,这也是没有错的。姑娘现在要做的,应该是想想,怎么能平安无事地拿到钱。” 我挑起一边眉毛看他:“没有可行性。首先,一个不行的男人是不会来逛窑子的,我跟他既然遇不上,又怎么勒索他?” 叶苏笑笑:“我可以为你带个话,你觉得,什么时间比较好?” 我眯着眼看他,这家伙突然这么热情,让我十分不放心:“我总得先计划一下,等我想好了再说。对了,怎么找你?” 叶苏掏出个哨子吹了几声,不一会听见窗外扑棱棱振翅声不断,他推开窗,一只棕色的小鸟停在他手上,他看着我,道:“伸手。” 我伸出右手,小家伙偏着头用绿豆眼睛看了我一会,乖乖跳到我食指上,还蹦了几下。 ……我勒个去,竟然卖萌。 我噘唇逗它,叶苏道:“哨子给你,这是我养的雀儿,要是找我,就用竹哨叫它,三长一短。” 小鸟腿部绑了个细竹筒,应该就是放纸条的地方了。叶苏又叮嘱:“纸条不能太长,当心累着它。” 我沉默一会,叫他:“叶苏?” 叶苏低头看我:“怎么?” 外头月光虽亮,却照不清他的双眼。我轻声道:“我们上次见面,你说你是铃医,是。” 叶苏应了一声,问我:“有何不妥?” 我笑笑:“当时我刚醒,迷迷糊糊的也没多想。现在想起来,总觉得不对,你能为我解释一下么?比如,为什么在郎中替我看病时,旁边连个人都没有?我就算是个任人摸任人看的姐儿,和一个男人单独相对也怪异了些。又比如,你对我乱摸的毛病,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正常人都不会是那个反应?太淡定了,除非他是牛郎。 叶苏静静地看着我,我也静静地看着他:“我以为你只是个过客,所以并未多想,现在回忆起来,你跟春红是认识的?你……知道我不是春红?” 一室无声,我听见耳膜随着心跳的节奏一胀一缩,手心渐渐汗湿,指尖却冰得吓人。 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会怎么样?我会不会被泼狗血?还是会被直接打死? 只能希望帝哥不爱看电锯惊魂这样的恐怖片了。 良久,叶苏一笑:“是啊,我认识春红,与她算是有一段交情。然而撷芳院的人并不知道,只是以为我常来看病,与众人都是点头之交,所以你也无从得知。” 呀,阴沟里翻船了,竟然第一个打交道的人就识破了我的身份。——不过这也怪不得我,他那一脸的疏离,我哪能猜出来他和“我”原本是认识的? 但是……我鄙视地看着他:“你就是春红宣称要等的男人?” “什么?”叶苏一愣,继而失笑,“不不,当然不是,春红的男人我并不认识。我到沈家堡时,她的心上人就已经离开了,我没见过那人。是我教春红识字,还给了她一本医书,想必你也见过。” 哦,就是那本鬼画符似的玩意:“你教她学医?” 叶苏摇摇头:“也是也不是。春红的心上人无力替她赎身,她又想为他守着贞洁,我这儿又正好有一本关于人体奇经八脉的邪书。——说它邪,是因为书中所涉的内容并不是治病救人,而是追求身体的欢愉,所以……” 哗,原来这就是金手指的由来,那我面前这人是谁?正版加藤鹰? 难怪这小妮子虽然有了心上人,还想霸着花魁的位子不放,原因不是她灵肉分离,而是是她全程用手,毫无压力啊! 我斜眼看着他,还是有疑问。 “你和春红是怎么认识的?既然关系匪浅,那么看到她一觉醒来就变了一个人,——虽然这转变也非我所愿,——但是难道你就能够坦然接受?”还说什么给我出主意,其实是想整死我? 叶苏沉默一会:“两年前……不,现在说的话,应该是将近三年了,我因为某些事情躲在撷芳院的屋顶,可巧底下正好是春红的住处,也就是你现在住的地方。我听见春红以死相逼,还听见龟公和老鸨大声地咒骂她、打她,说她已非处子,就不要再提什么守贞之类的笑话,反正就算那人回来,也分不清她究竟有没有过。但是春红说,究竟有没有,她心里清楚,她不能骗他。” “我觉得很有趣,但是没有马上下去救她。” “你知道,就算是孬种也会有一时硬气的时候,所以当天我什么都没做就走了。可是这事儿就像是听一出戏没有听到结尾,好奇得我抓心挠肝的,所以我接连去了三天。三天后,春红还是没有松口。我怕再等下去真就打死她了,所以第三天夜里,我偷偷跑去问她,如果她还是要接客,只能守住最后一步的话,她能不能接受。” 我心底切了一声,恶趣味。 其实直接一把贞操锁就解决了嘛,进去的统统切片数年轮。 “当时我想,要是她说不能,我就转身走了。这世上没有尽如人意的事,我不帮这样贪心的人。春红考虑了一下,点头说,能。所以自那天起,我开始教她识字认|岤。等她伤好了可以接客,她手上的功夫已经初具火候。” 我嘿笑一声,忍不住下流地联想:“所以我会摸你,完全是因为春红摸习惯了嘛。”顺便撇清自己,人家最清白纯洁了。 叶苏看着我,正色:“我们从未有过肌肤接触。” 我一愣,嘎,真的假的?周伯通和瑛姑因为学点|岤连娃娃都点出来了,你们教学的内容这么香艳,还从未有过肌肤之亲?骗鬼呢? 叶苏道:“书上有图,下有客,她完全不必拿我练手。况且你不觉得,我身上天然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场?” 噗!我哭笑不得,挑起一边眉毛重复:“凛然不可侵犯?”谁被我抓了两次鸟啊?……虽说这也不是啥值得炫耀的事。 叶苏摸摸鼻子:“她养伤养了二个月,我就教了她二个月。我只管教,学不学得会全看她自己。这小丫头让我另眼相看的,是她用半个月的时间将《千字文》生背了下来,如此,医书上有不认得的字自己去《千字文》里翻就好,我只需教她|岤位。” “我不是个好先生,她却是个好学生,所以我教得十分顺手,两个月后,我功成身退,离开了沈家堡,直到半年前才回来,暂时做个铃医玩玩。” 半年前才回来?他刚刚还一脸真诚地说在沈家堡待的时间比我长!此等说谎如撒尿一般轻松的男子,我选择始终持怀疑态度。 不,男的撒尿还打个冷颤呢,他说谎连个哆嗦都不带的。 我撑着脑袋,问他:“你不想替你的好徒弟报仇?” 叶苏叹了口气:“她只是我萍水相逢,你也是我萍水相逢,我有什么立场杀了你?再说,是她一时激愤,绝食而死。……大概她已经等得绝望了。与其日日想着那人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倒不如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成全了他,也成全了自己。” 他道:“春红等的人,是沈家人。” “我不知那人究竟是谁,我只知道,是沈家无数的旁支之一。然而沈家就是沈家,是沈家堡的天,也自认是沈家堡的门面。沈家不会让一个在沈家堡艳名远播的姐儿跨进沈家的大门,这等于是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所以即使那人守诺回来,且相信春红一直为他守身如玉,赎她出去、待她如初,等待春红的最好结局也不过是成了那人的外宅,终生见不得光。只要正妻看她不顺眼,将她转手送人,也不需知会她的夫君。” 我也跟着黯然,这算是什么结局呢,几年的守候,只换来一个金丝鸟笼?重要的是,那人还记得春红吗?将近三年都没有出现,大概……已经忘了她了。 与其接受残酷的现实,倒不如抱着个美好的希望死去,骗自己说,那人还是记得她的,只是她福薄,没能等到那一天。 我长长叹气,叶苏仔细地看着我:“你是借尸还魂?”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摇头:“不算是,我没有死,起码在我的印象里,我还没有死。我前一刻还好好地走着路,后一刻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刚醒来时,我还以为是在做梦。我所生活的地方和这里截然不同,生活习惯也天差地别,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怎么回去。好在那边并没有牵挂我的人,即使我突然消失,也不会有人为我落泪,所以我决定在这里好好活下去。” 一段话说完,我险些咬了舌头,这是我说的?啊呀呀,要不谈话节目总是开在深夜呢,我们的坚强都是太阳能充电的,所以夜里人总是特别伤感。 叶苏沉默一会:“离奇古怪的事情,我也算是听过一些。我听说有人撞了头之后,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忘了,我以为你也是。但是这几个月看下来,我发现你所会的,春红并不会。一个人可以突然不记得所有事,却不会突然学会许多事,所以我想,大抵你的经历要更离奇一些。” 他想了想,伸手拿过一根手臂粗的木柴,用力握了一会再摊开,掌心里竟然只剩下片片木屑,我吓了一跳。他想干嘛?就算他是春红的师傅,可是春红也没这么使劲啊!他这是要直接千人斩啊? 他看着我:“我要杀你是轻而易举的事,谁也不会因为一个窑姐儿的死投入太多关注和精力,所以,我不必费力去设什么圈套。” 我艰难地咽了口吐沫,和平年代待久了,忘了功夫还存在于荧幕之外了!这哪是安抚,明明是赤裸裸的威胁! 叶苏一笑:“别怕,我只是好管闲事罢了。让你去找沈家的麻烦,也是我确实没钱用来做善事。——唔,还有,我看沈庭趾高气昂的样子,一直觉得不太顺眼,所以想借你的手让他担惊受怕一阵。你别担心,有我在,他动不了你一根寒毛。” 我叹了口气,耷拉着眼睛认输:“小的在大侠面前哪敢说个不字儿,您说什么,我照做就是了。” 幸亏我没长那一根。 正文 7勒索犯与苦主间亲密友好的交谈 宁妈妈拍拍我脸蛋,酷似吸血鬼的红唇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难得还有恩客记得你的手艺,还不吝说与别人知道。好好招待这位贵客,得了赏钱,让妈妈也高兴高兴。”瞧瞧,这才是合格的经纪人,就算敲诈对象是只母蚊子,也得要它每月的大姨妈作抽头。 我僵硬一笑:“自然少不了妈妈的好处。” 宁妈妈满意地挽着我,直接将我送到厢房门口,又轻轻推我一把:“还愣着干嘛,去啊!”目光之热切,好似我是巨额银行卡,一进去就能刷出钞票无限。 厢房里只有一人默然坐着,那人穿戴不俗,从五官中仍能看出,他年轻时一定是个美男子。虽然现在也可以勉强归入美大叔的行列,然而他形容瘦削,面皮松弛,一抹忧色似乎已经牢牢镌刻在了眉间,下颌花白的胡须更显得他颓然。看他那一脸岁月留下的鞋印子,估计此人已年过半百了。 我轻轻咳嗽一声,柔声笑道:“是沈家老爷,听讲您特地点了奴家的名 逼娼为良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逼娼为良第3部分阅读 逼娼为良 作者:肉书屋 逼娼为良第3部分阅读 字,叫奴家受宠若惊呢。” 沈庭抬眼看我,轻声:“关门。” 我依言转身关门,发现自己手指冰凉。 lie t那个白痴美剧教导我们,人在感受到危险的时候,全身的血液会流到下肢,以保证随时能够迅速逃跑,所以人感到害怕时,双手会先冷下来。 我不动声色地攥了攥手指,转身笑道:“老爷是头回来,咱们这儿的酒和小菜在杨柳巷是一绝,老爷先尝尝?”说着就走到桌边,提起酒壶,替他满上一杯。 沈庭看着我,丝毫没有举杯的意思。我跪坐在他身旁,也大大方方地看着他,半晌掩唇低笑:“老爷这么看着奴家,奴家要害羞了呢。”害羞个鬼,老子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沈庭沉默一会,低声道:“你约我来,并不是为了喝酒。” 我看着他双眼:“自然不是,奴家还想跟沈老爷聊聊天,说说心里话。比如……老爷和公子,似乎不怎么相像呢!”若不是叶苏提前和他交了底,他也不会这么屁颠屁颠赶来,既然大家都没有闲聊的兴致,我也就直奔主题了。 沈庭嘴角动了动,像是要吃人:“证据呢?” 我笑:“不需要证据。滴血认亲,足矣。” “沈家岂容你胡闹!”沈庭双目一瞪,俨然有些封建大家长的威严架势。 我却已经放开了手脚,入戏地轻拍胸口娇嗔道:“哎呀沈老爷,你吓死奴家了!——沈家又非只有老爷一房,这种谣言若是在沈家堡传开了,怕是各房都要向老爷讨一个说法?到时当堂滴血,老爷和公子的鲜血不能相容,啊呀呀,想起来就觉得尴尬!” 沈庭死死盯着我,右手在桌上狠狠一拍,只听金木相碰的一声闷响,桌上多了一把精巧的匕首:“贱妇!竟用这等谣言污我的耳朵!你难道不知道,坐在你面前的是谁?” 靠,这是在反威胁我?我盯着小刀轻笑:“自然是沈家堡首屈一指的沈老爷了。沈老爷的意思我明白,凭您在此地的势力,就算现在把我杀了也没什么打紧。不过么……沈老爷还没听我的价码,怎么就知道一定是比打点官府那帮子黑心贼要贵呢?” 沈庭目光略有松动,我不由暗笑,还道沈家的当家人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也不过是愣头青似的蠢物。真不知他这几十年的寿数是活在谁的身上! 我愈发的不慌,玩着帕子笑睨他:“就算是您看我这个小小的娼妓不顺眼,也不必亲自动手?脏了您的手可怎么得了!更何况……” 我话锋一转:“更何况老爷怎么也不想想,我一个姐儿,怎么出得了杨柳巷。给您送信的不是我,难道幕后的指使,就会是我了?”我遗憾地摇头,狠狠地鄙视他的智商,“之所以是我来同老爷谈,一是因为女人和男人谈事,总会是女人占便宜。二,是因为即使我被老爷您错手杀了,也总有人抢在老爷前头,把谣言散布得人尽皆知。” “其实,奴家要的并不多。一千五百两,相信在老爷眼里不过是一咬牙的事情,对不对?” 沈庭闻言先是一愣,继而面色犹疑。他还不算笨,还会担心我是要细水长流,温水煮青蛙。 我故作高深地看着他:“老爷是选择现在花些银子,买个风平浪静呢,还是想要跟奴家赌一堵,究竟奴家说的是不是实话?——老爷选哪一种,奴家都会奉陪。只不过奴家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老爷却身家雄厚,不能妄动呀。” 沈庭缓缓吐字:“你以为你能活着离开沈家堡么?这一千五百两,就算我肯给,你当真有命可享么?” 我轻笑,竭力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老爷说错了一件事,我一个人,是拿不到这一千五百两的。沈家盘踞多年,我们要勒索沈家的当家人,自然要万无一失才敢下手。不错,我得了我那份之后,会漏夜离开沈家堡,但是没见光的那几人却还留在这里。他们会一直等我的消息,若我平安,则天下太平。若我无辜枉死,不论事情已经过了多久,无论我的死看起来和沈老爷究竟有没有关系,他们都会走街串巷地,教给顽童们一个新的歌谣。” “所以,沈老爷最好还是祈祷我这祸害长命百岁,至少,要死在您的后头。” 沈庭气得,额上青筋似乎马上就要飙出血来。 真可惜,如果他是海绵宝宝,我就能看到这一胜景了。 我低头玩着帕子,自言自语:“哎呀,其实想想,我们要的太少了些。千两白银,又能当得起几年的开销?不过有句老话,叫做小心驶得万年船,与其让沈老爷肉疼,从而铤而走险,不如就接着大户人家指头缝里漏下的那一点点油水,勉强温饱也就罢了。” 我抬头看他,柔和地:“我们并不贪心,希望沈老爷不要做出什么挑战我们耐心的举动,到时我们改了主意,狮子大开口也是可能的。” 沈庭面颊上的老肉轻轻颤抖,那情形,好似沙皮迎风流泪。半晌,他咬牙道:“给我三天时间。” 我一口答应:“可以,三天后,请准备二十两一张的银票,银票都要有富贵堂的花押,号码不能相连,银票上不能有任何记号。把银票包在油纸里,再裹上蓝布埋在南门向外十里的一棵柳树下。我们拿到银票后,会在南门附近的城墙上用红漆画一个圈,请老爷多注意些,别错过了,平白担心!”标准绑匪要求,我好歹也是恶补过tvb的人。 沈庭一一点头,又问我:“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再敲诈我一回?” 我维持个蒙娜丽莎的微笑:“我又怎么知道,老爷不会杀了我灭口?做生意总有风险,老爷自己选择做,还是不做。” 沈庭沉默一会,终于颓然点头。 我笑笑,向他伸手道:“多谢沈老爷惠顾,不过我还答应了妈妈,要分她些赏钱的,相信沈老爷不会让我空手而归?” 沈庭从荷包里倒出点碎银子,按在我手上,起身离开。 我急忙敬业地上前扶住他胳膊,热络招呼:“哟,老爷这么快就走啦?再来呀?” 沈庭仿佛胳膊上沾了狗屎一样,面色很臭,宁妈妈见了,仿佛看到沈庭胳膊上沾了狗屎一样,面色更臭。 咦,比喻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勉强堆着笑送走了瘟神,扭头就虎着脸问我:“不是叫你小心伺候?得罪了沈家当家,咱们以后在沈家堡还怎么混下去?” 我摊开一把银子,嗤笑一声:“沈老爷身上功夫不怎么的,手也一样紧得很!就算是来尝鲜的小商户出手也未必比他小气。妈妈呀,这个恩客,咱们不要也罢。” 宁妈妈吓得,用手绢来扇我的嘴:“祖宗哟,知道你不接客了,也不用这么来咒我的生意?他沈家当家能来咱这小庙,别管出多少钱,我白让他玩都成!这叫招牌,动不动?” 我暗笑,是是,你当然白让他玩了,要是遇到美男,你倒贴钱都成。 我恹恹地打了个哈欠:“行了妈妈,他都这么大了,老来疯图个新鲜罢了,还真能指望他端着沈家当家的名号天天来咱这私娼买笑?不过一次的买卖,妈妈您得失心别那么重!”说完就自顾上,把门锁上。 宁妈妈在梯口跳着脚骂:“死妮子快把房间空出来!飞絮待会说不定还有客呢!” 我不耐烦地吼回去:“更衣而已!” 一转身,便见叶苏抱着手特得瑟地笑:“更衣?那么在下就要大饱眼福了?” 我瞪他一眼:“我的部分完成了,取钱的事儿全赖大侠身手,万望大侠给小女子多少留些辛苦钱!”其实他私吞了我也没办法,谁叫他厉害? 叶苏失笑:“我不会要这笔钱,沈庭吃瘪,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怎么不多要些?想当年他最宠的如夫人,半年的月银加起来就已经超过了一千五百两。”他不知道我的定价,其实我也只有个浮动价格而已,最终的价钱,在看到沈庭的那一刻才堪堪落锤。 我瞥他一眼:“你也会说当年。”男人啊,就是对穿衣吃饭花钱这类的琐事不甚上心,凭我多年的攒钱经验,这里的物价早被我摸得清清楚楚,比我摸男人还靠谱。 “沈庭的衣服质地不错,款式和花样也是今年流行的,但领口跟脖子相接那一线已经微微有些泛黄,这说明啥?说明他老人家衣服不多,要经常换着穿,洗的次数多了,新衣才上身两个月就已经不行了。还有他的荷包,缎面都已经磨的起毛。我当时看着奇怪,他一个堂堂当家的,竟然如此克扣自己,是吝啬还是沈家确实不行了,我说不太清楚。不过刚刚听你一说,我大胆猜测一下,沈家现在只是表面风光罢了,内里东拆西借,不知局促成什么样。” 一大家子里勾心斗角,其中的猫腻又怎么会少得了。下面凭着蝇营狗苟的手段,小日子说不定还能舒舒服服地过下去,当家的又能怎么办?真把自己家里的东西一包,拿去当铺卖了?量他也没这个脸。 更何况看沈庭的智商,估计在家里也是个被人骗的主儿。 我说:“人不能太贪心,一千五百两已经不错,再多了他肉疼,真要杀人灭口就麻烦了。” 叶苏愣了愣,笑道:“凭一件衣服就能看出来沈家衰败,你也是个人才。” 我点头:“这个自然。到时拿了钱,还得麻烦你一路护送我和我的小姐妹登船。我看沈庭满眼戾气,不像是会甘心认栽的主儿。” 叶苏一口答应:“没问题,不过可能我不能亲来,若是定下了再给你消息。正好我在沈家堡的事也了了,让你们搭个顺风船,倒比雇别的船要省心。” 我瞪大眼睛:“船?你有船?”哗,我面前这人是个船长? 叶苏耸耸肩:“不算是我的,但我有指挥权。” 有船就行!我想象着乘风破浪的豪气,不由笑得咧开嘴,意滛半天才想起来挥手撵他:“时间不早了,你要是没什么时就先走?我还要换衣服,别被飞絮堵在房里,那就尴尬了。” 叶苏嗐了一声,摸着下巴笑:“这话,似乎是典型j夫滛妇的戏码?” 我上前推他:“走走走,窗子开着,下头没人,客官慢走,奴家不送!” 叶苏被我推到窗前,转身伸手扒住窗框,低头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怎么?” 叶苏一乐:“本想说今天见着姑娘,没被捏着把柄,还有些不适应,现在倒是省了。” “哈?”我急忙松手,叶苏极帅气地倒仰着翻出去,小腰条那叫一个舒展凌厉,瞬间便隐入了夜色之中。 我目送他消失,意犹未尽地咂咂嘴,他要是也出来卖,我先买他五十两的。 咦,我为什么要说“也”? 不管了,我低头对着右手怨念:你以为你是墨子剑法,奉行快帅酷?怎么没见着你对别人这么精准有力啊?难道你也是颜控? ……诶,我为什么又用了“也”呢? 正文 8惊才绝艳高衙内 叶苏走后第二天,那只会卖萌的小鸟便带来了叶苏的消息。 叶苏说:收拾好东西,后日带着你的姐妹跟我私奔。穿上见沈庭时的那套衣服,有人替我翻你的牌子时,不要吃惊。 ……这简直就是“带着你的妹妹带着你的嫁妆赶着马车来”的古代不靠谱臭流氓版嘛! 好,有人帮忙,咱也不能太挑挑拣拣。我就着油灯的火苗烧了纸条,偷偷问飞絮:“准备好离开沈家堡了么?” 飞絮瞪大眼睛:“姐姐可是有什么打算了?” 不是打算,是立即要拍屁股走人了。我笑着点头:“就在后日,仔细收拾一下,只带银子和贵重的小件东西,衣服什么的就不要了。” 因我说得轻描淡写,飞絮还以为我在耍她,再三地保证她才信了,而后便呜呜呜地哭个不停,又抹着眼泪说要同大家一一道别。吓得我赶紧扯住她,把前因后果简略说了,又郑重吓唬她说,这事弄不好就把命都交代了,咱们只能偷偷走,道别什么的,心灵上远距离无线电一下就好了,咱们重在情意。 结果这孩子被我吓哭了。 唉,家长难当啊!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我还债还得要死要活的时候,有人突然对我说,我帮你还清欠款了哦,不过是靠绑架小孩换的钱!……我也会暴走的。 然而基于对我的盲目崇拜,飞絮小朋友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收拾好了细软,与我一起期待两日后的私奔。 两日后,我破天荒地悉心打扮,和飞絮相携下。 宁妈妈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片刻后掐着腰笑道:“哟,咱家的春红姑娘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啊?” 我妖妖饶饶地一步三扭,挑着帕子掩唇笑道:“这不是想着沈大当家光顾我生意的事儿,这么几天里应该传得差不多了么!我今天好好穿戴穿戴,说不定就能撞上慕名而来的冤大头呢。”说完正好走到宁妈妈身边,我伸手,暧昧地抚过她肩头,“我若是咸鱼翻身,又怎么会少了妈妈那份?” 宁妈妈被我摸得一哆嗦,迅速侧身闪开,嫌恶地甩着帕子:“你愿怎么样就怎么样,左右我又不吃亏!” 我弯着眼睛笑:“妈妈真是个通透人!” 飞絮却一直低着头,不敢和旁人对视。不过她本来就是内向害羞的性子,倒也不显得有多古怪。 当杨柳巷的大红灯笼一串串点亮时,撷芳院开门了。 撷芳院卸下的门板刚刚放到一边,便有一个穿着亮闪闪绸缎衣裳的壮汉一头撞了进来,右手两粒铁胆转得虎虎生风,一腿支着一腿抖着,吊儿郎当地大声问:“前几日沈家当家指名点的那位姐儿在哪?” 嚯,我这嘴巴是开过光的?说有客就有客?不过这人打扮得太跳脱了些,我怎么看都不像是叶苏找来的“朋友”,看他粉褂子嫩绿裤子的高雅配色,说他是高衙内我倒信。 我连忙躲到飞絮身后,用团扇遮着脸:“帮我挡着些!” 飞絮闻言,立即挺胸抬头。 扮相不俗的高衙内经龟公指点,溜溜达达地踱到我跟前,斜眼瞅着飞絮问:“你是那个手上功夫很厉害的姐儿?” 飞絮小声道:“相公说的是春红姐姐?她今日病了,怕过人,在上躺着呢。” 高衙内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这话不过是你们唬人的把戏!今儿大爷我还就杠上你们了!你们不把春红交出来,我就赖着不走!” 日,说得我像欠他钱似的! 另外,这么快就杠上了?您这脾气也起得太轻易了点? 其实他根本不必找我嘛,看他玩铁胆玩得那么溜,玩自己的宝贝自然是同理可证,大不了他再学学怎么玩扇子,棍和球就都齐活了。 高衙内左瞅右瞅,点着我问:“你谁啊你?躲她后头干嘛?” 我遮着脸笑:“相公可别为难奴家,奴家只是走走过场罢了,这才显得咱撷芳院姐儿多不是?”我就一群众演员,你想怎么着! 高衙内一乐,露出一排大黄牙:“小妮子长得挺俊,要不就你,我将就一下!” ……你什么审美眼光啊!没看见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环肥燕瘦,还来找我的麻烦? 我只得再次祭出血亮的大姨妈,一脸为难:“相公要是别的日子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可奴家今天的确是身上不方便,站这儿不过是应个景,能看不能吃的!” 高衙内仿佛没听见,抓着我手腕陶醉地抽着鼻子:“好香,小美人儿,你身上用的什么香?”边说边凑近我颈边,鼻子里呼出的阵阵热气喷在我脖子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我嫌恶地别着脖子,尽量离他远些。 找死!我不由握紧了团扇,寻思着是用扇子柄戳他鼻孔呢,还是整个扇子拍他脸上。……或者,在他转身时爆他菊花? 还是鼻孔,爆菊花是个熟练活,咱从来没练过,捅不进去就尴尬了。 冷不丁,衙内在我耳边轻声道:“姑娘,你握着在下的把柄了。” 我一惊,下意识地双手一松,团扇砰地掉在地上。 吓我?我两只手都不得闲,哪有功夫抓他把柄! 再一转念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叶苏用这句话来对暗号。 也是,我们见面三次,他次次都要说这句话,用这个来做接头暗号确实具有很强的辨识性。只希望衙内大人心灵纯洁,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中潜藏的邪恶。 高衙内抽着鼻子离开我耳边,仍与我拉拉扯扯,不耐道:“你这娘儿们怎么这么墨迹,是怕大爷给不起钱么?今天你不陪也得陪!”说着就要扯着我上。 我忙拉住飞絮,向她偷偷眨眼,口中似模似样地欲迎还拒:“相公,人家真的不行……” 别看衙内大人当不了偶像派,但绝对可以跻身实力派的行列,他竖着眉毛咋咋呼呼:“有什么不行!老子说行就行!”又一把抓过飞絮,冲我吹胡子瞪眼,“你离不开你的小姐妹,行啊!两个一起陪我!” 说着就一手扯着一个,几乎是拎着我们上了梯。 围观的姐儿们窃窃私语,脸上惊疑不定,都仰着脸看着我们,有一人还悄悄比着宁妈妈的房间,以眼神询问我是否要请宁妈妈救驾。我冲众人做了个鬼脸。 这下子大家都该干嘛干嘛去了。 衙内把我和飞絮拖进房间,一脚踹上门,站直了身子向我拱手笑道:“姑娘幸会,在下封长海,我受叶老大的嘱托,来接二位姑娘了。” 我笑着向他福了福:“有劳封大哥费心。”又示意飞絮准备一下,咱们走着。 实际我对叶苏并不是百分之百的信赖,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来一招“待船到江心,再问你是吃板刀面还是馄饨”的把戏。所以嘱咐飞絮,包袱里只装两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些碎银子,小额的银票贴身揣着,大面值的则是缝在足衣里,再紧紧地绑在脚踝上。——幸亏我们都不是汗脚。 时间紧迫,我们来不及换掉这一身显眼的皮,只得在外头罩上了件暗色的深衣,匆匆挎上包裹便算是准备妥当。封长海点点头,冲我们一拱手:“得罪了。”而后一手夹着一个,飞身冲出窗子。 靠!这可是十多米高的二啊!三个人啊!就靠着一个人的两条腿落地!你知道加速度得是多少,冲量得是多少?当老子的大学物理白背的? 还好前头渐渐上客,语笑喧哗之中,我们那两声如同猫踩着尾巴的惊叫竟没引起任何反应。三人偷偷翻墙落地,便见小巷子里一顶木质的马车安静地停着。 封长海示意我们钻进去,自己拎起件长衣往身上一裹,高衙内瞬间变成了普通的车把式。车把式大哥冲我们点点头:“车里备着两件男装,仓促准备,恐怕不太合身。姑娘先凑合穿着,我们混出了城再说!” 我又谢过他一回,咬咬牙塞给他两张十两的银票:“多谢大哥费心,要是出城门时还要大哥使钱,我们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我也不知究竟要使多少银子才好,大哥且先拿着,省得到了城门再慌乱。”说是给城管的,其实这时候出城门,塞多了钱反而显得心虚,我这二十两终归是要落到他的口袋里的,这么说只是为了我俩面子上都好看。 高衙内十分满意我如此识时务,笑道:“姑娘玲珑剔透,难怪叶老大特特嘱咐我不可慢待了姑娘。” 我嗤之以鼻,丫那是怕我给你小鞋穿。 话不多说,我关门点亮了车里的小灯笼,凑着头和飞絮研究,怎么换装才能不造成“格拉格拉咚唉哟!”的音效。 出城并没遇上什么大的阻碍,马车直接驶到码头停下,不知是否是因为淡季,码头上只有几艘小舢板停着,江心倒是有一艘大船。月光下,只看得见那庞然大物的剪影沉默地矗立。 封长海帮着我们上了舢板,划离岸边后面向大船,含着手指吹出一连串口哨。过了一会,那大船上也有人回应,两边仿佛百鸟朝凤似的对叫良久。 我嘿笑着没话找话:“大哥这报信的方式倒是高级。” 封长海得意一笑:“这是咱们独创的联系方式,除了自己人,谁都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我附和着笑了一声,心说,不会就是你们的后代混不下去跑去山里当了麻匪! 这事儿不能细想,一想就深了。 封长海划船是一把好手,说话间已经将小船并到大船船帮处,起身搓着嘴唇又是一声,一卷绳梯应声抛下。封长海拽着梯子冲我们歉然一笑:“委屈姑娘了。” 我笑着同他客气几句,示意飞絮先上,我随后,封长海坠在后头替我们压秤。 绳梯晃得我想吐,想老子当年以二十四岁高龄参加大学军训的时候,为啥没把爬绳子那项好好练练呢?光去琢磨那什么什么管子像跳啥啥舞的道具了。 就这么一溜号的功夫,抬头看飞絮已经爬上甲板,我忙叫她:“飞絮,拉我一把!” 一个大汉探身看了看,伸手一把拽着我拖上甲板,好像我是被网上来的死鱼。 我揉着手腕呲牙咧嘴,视线略微一轮,忙又规规矩矩地站好,尽量笑得纯良无害:“各位大哥,晚上好呀?”呸,哪来的这么一股浓浓的烟花气? 甲板上站着十来个黑衣人,若不是没有墨镜,我还以为我又穿越了。 帝哥,黑客帝国什么的,是不是太凶残了些?我不会用裤裆挡子弹啊! 正文 9铁血爷们狮子王 封长海在我身后跳上甲板,发出沉闷的一声“咚”,我可怜的小心肝也跟着颤了一下,求助似的转头看他。 封长海搔搔后脑勺,笑道:“姑娘莫慌,这位,”他指着打头的那个黑客,“是咱们的船老大,廖狮,狮子的狮。——廖大,这两位姑娘是叶老大的小朋友,您别吓着她们,叶老大怪罪下来,咱可担待不起。”咦,说的怎么这么暧昧。 暧昧也顾不得了,看这位狮子王的表情,他要是能放过我们,说我是叶苏的二三四奶我都认。 我将吓傻了的飞絮拽到身后,强打精神笑道:“麻烦诸位了,我和妹妹只是想搭个顺风船,并无意插手旁的事。”废话,插手的结果必然是被灭口。 廖狮皱皱眉头,冲身后摆摆手,众位黑衣人立即四散开来,各守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岸上的动静。 乖乖,老子又穿越到加勒比海了? 诶,最近为什么总这么喜欢加“又”呢? 杰克&8226;廖船长双脚跨立,背着手,鹰隼似的眼神落在我和飞絮手上一会,又盯着封长海不放。封长海收到眼风,乖觉地走到他面前微微低头,做出副恭谨的样子。狮子王挑着眉毛轻声:“叶苏哪拐来的两位姐儿?咱们用心做事,他却去寻花问柳?”头上悬浮着四字心声:老子不爽。 大哥,抱怨之前瞅瞅您俩的长相差距好么,就凭您的硬件和显卡,您活该羡慕嫉妒恨,魔术师到终生。 至于他叫破我和飞絮的身份,我倒是不惊讶,这么晚还跟着个大男人乱跑,在沈家堡这样闭塞封建的地方,我和飞絮的身份如同在脸上刺了“娼妓”这两个字一样明显。 封长海低声赔笑:“廖大可千万别这么说,咱虽然不知道详情,可是叶老大的为人您应该是清楚的,他说叫咱带着,咱带着就是了。左右不过是多两双筷子、一间房的事儿。” 廖狮轻哼一声:“你这混小子,又懂什么是方便、什么是麻烦?咱们这趟不是游山玩水来的,叶苏他叫两个外人上船,就是不妥当!” 廖狮的声线虽是压低了,可音量却半点不见小,仍旧清清楚楚传到我耳朵里,丫是故意挤兑我走呢。 我权当没听见,两眼望天。 指望我很有骨气地说“如此就不打扰了”?抱歉,我要是有那个骨气,早在十几年前就因为卖血还债营养不良而死了,老子最大的原则就是没原则。 封长海低声解释:“其实也不算外人,听叶老大说,她们是因为得罪了沈庭,才不得不走的。”说完似乎又怕廖狮再说,淡淡补充道,“廖大,您信不过我,您还信不过叶老大?他什么时候做过意气用事的事?” 他这样说,我反倒后背发毛了。 他什么时候做过意气用事的事?他教唆我勒索沈庭,算不算意气用事? 封长海知道我们是因为沈庭而待不下去,自然也是知道勒索的事的,然而他还是说,叶苏从未做过意气用事的事。 那么,叶苏是事先计划好的? 看这群人如临大敌的样子,沈家不会小家子气到为了一千多两而追杀一船人? 他们当然可以有其他的原因,但是封长海在说到沈庭时那句“不算外人”,让我不得不想多。 这种感觉,就如同放屁崩出屎一样尴尬。——哎,我对你竟然不是个屁?哦,原来我还是屁,但是……哎?我身后怎么还跟着一坨?喂,那不是我本意啊! 廖狮沉默一会,冷哼一声:“你也别净拿叶苏压我。当初咱们就说好了的,岸上的事,他说了算,船上的事,我说了算。你也是走船的,自然知道逢大事船上不载女人的规矩。我廖狮眼皮子浅,如今这船上的事,于我来说已经算是大事。这两个女人,恕我不能留。” 说着冲我招手:“姑娘,你过来。” 我望天,狮子大叔,我可不可以装作没看见? 我磨磨蹭蹭地挪到他面前,谄笑:“廖叔万福。” 廖狮点点头:“两位姑娘与我素昧平生,若是平常时候,带姑娘一程本不算什么大事,但现下我们尚且自顾不暇,不敢拉着姑娘一起。这是几两碎银,待会我叫长海送两位姑娘上码头,你二位再搭别的船。” 我眨眨眼睛,装小鹿斑比:“廖叔大概没注意,现在码头上除了咱这船,就只有几艘小舢板靠着了。您现在赶我们姐俩下去,没等我们找着别的船就已经被沈家人抓住。以沈庭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您这不是叫我们换船,是要了我们的命啊!”怎么可能没注意,当这些望风的黑客是乐高玩具?这家伙就是不把我们的死活放在眼里。 廖狮淡淡道:“这个姑娘倒不必担心,沈家现在自顾不暇,不管两位姑娘究竟是怎么得罪了沈庭,恐怕他已经无力深究了。” 咦,他说什么呢?太偏离剧本设定了,考验我的临场发挥能力? 我苦笑一声:“廖叔知道我们身份,我们现今还没有那一纸文书,进不得城、陌生的船家也不会轻易载了我们。您说沈庭无暇顾及我们,可是我们知道的事情,会令沈庭只要还活着一天,就会一直将我们视作心尖上的一根刺,再加上我们这扎眼的身份……可怜我们姐妹俩逃出了窑子,却差在搭船这一口气上,唉……” 我长叹一声,偷看他表情。 子曰,大叔爱萝莉。要是这番话由飞絮来说,估计效果更好。但凡事不能强求,希望这位狮子王吃这一套。 廖狮犹豫一下,平板道:“老实说,两位姑娘的死活,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我身为船老大,自然要先考虑自家兄弟的安危,不能因为一时恻隐,害了兄弟的性命。” 嘎,你要不要这么直白啊?! 老子是哥斯拉么?收留我是会沉船还是会得黑死病?你个猥琐大叔,敬酒不吃吃罚酒是? 我欺上一步,负手冷笑:“廖老大说得不错,陌生人的生死,总不及自家亲友的安危重要。那么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老大若是不收留我们,咱们为了保命,只好上了岸便直奔沈家,将您这一干兄弟的相貌都抖落给沈家知道!左右我们勒索的银子还没拿到手,阵前倒戈还算有点诚意和理由。就算沈家不饶我们性命,能拉上一船人垫背也是好的。” 廖狮抬抬眼皮,波澜不惊地:“姑娘知道什么,在下倒是很好奇。” 我暧昧一笑:“知道什么,总不能现在说给您听,让您防备了去。再说,廖老大怎么知道,叶苏究竟曾对我说过多少你们的事情?也许不多,也许不少,但奴家眼皮子浅,觉得凭我所知,足以令您以后不能在黑河上行走。关于这个,奴家倒是不太清楚呢,如果廖老大不能走船,不知还能不能被人称作廖大?——不过您放心,奴家不是什么高贵的人,很容易收买。只要您答应载我们一程,我便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您看如何?” 廖狮抬眼看我,眼中精光益盛,嘴角微微抽动:“或者,我现在就要了姑娘的性命?” 妈呀,怎么就开始喊打喊杀的了?男人,真是太粗鲁了! 难道我这奇葩一般的精神上的chu女上的□,今天就要这么不明不白的阴沟里翻船了? 去,祸害遗万年,大叔你别怕,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一笑:“您赶我下船,叶苏那里尚还能勉强交待。您要是现在就杀了我,就不怕和叶苏彻底撕破了脸?我在您这是一文不值,可是在他眼里,我并不只是个娼妓。”起码是个惯于抓他把柄的娼妓。 廖狮挑眉不语,半晌冷声道:“叶苏和我约定,若是辰时末他还不能上船,我就径自开船走人。如果我是你,现在就闭上嘴巴,一心期盼叶苏能够及时赶回来,保你性命。” 我轻舒一口气,看来我和飞絮的性命暂时是保住了,就是有效期短了点,时效堪比麦当劳薯条。 我强笑着福了福,转身走回瑟瑟发抖的飞絮身边,抱着她轻声问:“什么时辰了?” 飞絮咯咯咬着牙,看看天色:“大概辰时正。” 我暗暗叹气,内心默默祈祷:那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叶苏,拜托你赶紧回来! 叶苏,叶公子,叶少爷,叶老爷,叶上帝…… 忽然远远地传来一声唿哨,我精神一振,连忙看向封长海,又看看那个杀千刀的廖狮,两人对视一眼,廖狮也和着打起唿哨,而后示意某名黑客放下绳梯。 事关本人生死,我也急切地走到船边探头去看,只见一道黑影仿佛忍者一般,抓着绳梯几个纵跃,帅气地跪落在甲板上,而后缓缓起身,露出一张俊脸,正是叶苏那厮。 岸上隐约传来几声惊惶的尖叫,似乎有人追来,却又不知因为什么乱作一团。 我才顾不上管这些,如果我的泪腺不是这么迟钝的话,现在我已经泪流满面:万能的救世主啊,老子的命算是保住了! 我忍不住迎上去:“叶苏!”叫过一声,却不知下面该接些什么话了。多谢你救命之恩?或者,混蛋,你这什么倒霉队友? 叶苏仿佛瞬间有了知人心声的能力,体贴地替我省了尴尬的重逢宣言。他展颜一笑,直接伸手把我搂进他怀里,高声:“开船!” 身后顿时一片口哨声。 得,我这姘头的名声算是坐实了。 我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叶大侠,你姘头我快被吓死了,这一抱又是为哪般啊?”美男计?老子不……呃,还是很稀罕的。 叶苏在我耳边低低地笑:“难道要我的姘头你当众抓我把柄?太有伤风化了。” 我下意识地松手,果然,又抓上了。 正文 10和姘头联络一下感情 接下来的场面一片混乱,沈家有人追了上来,火气似乎还不小。飞矢硫磺交相辉映,沈家堡码头仿佛提前过新年了一般热闹。叶苏表示无暇照顾我们,让我们随便找个角落蹲着去。 当然,原话并非如此,而我充分理解领导精神,配合地拉着飞絮躲进叶苏指定的舱室,锁紧房门,假装没人。 到后半夜时,才听到外面声音渐止,叶苏过来敲门,疲惫地通知我们:“姑娘,已经没事了,放心睡。” 然后他就走了。 然后就空行换段第二天天亮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咦,这种略带遗憾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咳,是你们误会了,真的。 饶是前一天东奔西跑又提心吊胆了半个晚上,我那抖的生物钟在一大清早就把我叫了起来。小船舱里没有窗户,江上清晨又是一片薄雾,闷得我脸上起了一层水珠,保湿效果绝对比八杯水四倍蚕丝啥的要好得多。 呀呀个呸的,老子还能被黑水的晨尿憋死?出屋! 晨风荡漾地吹啊吹,一轮朝阳红胜火,黑水被映照得仿佛来了大姨妈一样娇艳欲滴。甲板上除了我之外,只有我昨晚才认下的姘头一名,正威风凛凛地掌着舵。微红的阳光穿过他的小细腰,细致地勾勒他的宽肩长腿,我感觉我的鼻子也要来大姨妈了。 叶苏仿佛感应到脖子后头的火辣目光,回眸一笑百媚生:“早啊,我的姘头!” 我皱皱鼻子,咧着嘴回应:“早,姘头。”说完自己先受不了,轻咳一声走到他身边,难得拘谨地,“我叫凌铛,本名。” “凌铛?”叶苏偏着脑袋眨眨眼,笑,“好名字,叫的时候好像能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以后我想起姑娘时,就会有新的联想了。” 嘎,之前的联想是什么?天上地下八荒唯我独尊抓鸡龙爪手么? 叶苏也学着我轻咳一声,绅士地微微躬身,眼里带着笑:“幸会,我叫叶苏,也是本名。” 我和他对视一眼,绷不住咧嘴大笑。 多稀奇,我和他见面四次,我握了他把柄四次,他现在才知道我的名字。 老子绝对是一朵奇葩,我面前这位美男也不是啥正经玩意。 我止了笑,想起昨天的虚惊一场,不由记恨地斜眼看他:“大爷您是时候解释一下昨晚那场混乱的原因了?我听说,您可是从来不做什么意气用事的事。” 叶苏愣了愣,继而苦笑:“就知道躲不过。”又看着我,“准备听一个老套的故事了么?” 我偏着头想了想:“要是能配着早餐听的话,我就不介意。” 叶苏失笑,抛给我一个纸包:“肉包子,趁热吃。” 孔老二说,食色性也。人生两大都已经满足,我还能要求什么呢?我美得冒泡,表情绝对变得十分狗腿:“您老讲到地老天荒我都洗耳恭听。” 叶苏一笑,眉间却隐隐有一丝落寞:“没那么长,一个人的一辈子,有时候只需要几句话就能说清。” “沈庭,算是我的远房舅舅。” 啥?!感情这是甥舅俩闹着玩呢?有这么闹的么?还是他想侵吞沈家资产?呸,一个空架子,他拿来有什么用处?或者是两人相爱相杀我扶植你上位你杀了我以全名节的狗血戏码?……咳,还是听他说完,这位爷应该不会道德败坏到监守自盗的程度,也应该不会无聊到只是和家里人玩个游戏。 如果真的是,我怕我会忍不住掐死他。 或者以我一贯的作风,可能出手的角度会略微有所偏差,转而掐死他命根子。 ……冷静,冷静。 吃包子。 “我娘是沈家的一枝旁支的庶出,这样的身份,在沈家的待遇甚至不如长房受宠的大丫鬟。我娘为沈庭所知,还是因为她跟我爹私下成了亲。” “我娘幼年失怙,没有双亲可以禀报,我爹又是色目人,并不知道汉家的繁冗婚俗,以为两人拜了天地就算是正式结成了夫妻。所以两人只是简简单单地搬出去,住在了一处。这在沈庭眼里,我娘简直就是伤风败俗的贱妇。他哪忍受得了别人这样给沈家的金字招牌抹黑?所以他趁我爹走船,把我娘硬绑去祠堂罚跪,说是要给沈家列祖列宗一个交代,还扬言要将我娘浸猪笼沉塘。我娘当时已经身怀六甲,又累又吓之下,难免动了胎气。等我爹回来,带着兄弟将她从沈家生抢到船上时,我娘已经不行了。她在船上生下了我 逼娼为良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逼娼为良第4部分阅读 逼娼为良 作者:肉书屋 逼娼为良第4部分阅读 还没等到下船,就……” 他垂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沈庭让我爹半生孤寂,我就还他后世凄苦,自此以后,沈家不复存在了。” 我险些被噎着,忙喷着包子渣问:“区区一千五百两就有这种效力?”对不起,我不该在早餐时就点播这么爱恨情仇的戏码的。让我一边吃包子一边表演同情的眼神,且不说对我演技的残酷考验,这种组合本来就是不靠谱的? 我低头看看被我咬成个新月的包子,琢磨着究竟是大口吃了还是先包起来。 叶苏短促一笑:“当然不是。昨晚不是替你去取勒索金?沈庭那样小家子气的人,一定不会乖乖地准备好银票,反而会倒打一耙,诬陷我是什么江洋大盗,埋伏下大批人手生擒我。不过没关系,他此举正中我下怀。你知他为什么选在昨晚交钱?因为自昨晚起,他手上才会有大笔现款。” “沈家苟延残喘这么些年,全靠木材生意惨淡维持。昨天,是山上木材交付的日子。交付当日,木材商依合同付给他四成的款额,余下的将在货物运抵下游港口时补齐。然而若是沈家的木材在运送过程中出现任何差错,沈家需赔偿补齐损失。若是沈家没有任何木材可以交给卖家,便要成倍补偿木材商的损失,根据合同规定……是三倍的全款。这笔款子,可就不止一千两这么简单了。据我估计,沈家需卖掉名下五成以上的田地,才能够勉强付清欠款。如果算上仓促抛卖地价走低、树倒猢狲散种种人为因素,恐怕要到七成才够。” 我眨眨眼睛:“懂了,沈家的情形危如累卵,而你所做的,就是再狠狠地推上一把。”多米诺骨牌一样。我面前这位爷狠就狠在,丫并没有一把火把木头给烧了,而是带到下游去卖。这种嚣张的行为除了说明他在下游港口有人罩着之外,还说明此人非常环保,珍惜我们的地球,绝不浪费分毫资源。 叶苏看着我,挑起一边眉毛:“你好像在腹诽我什么?” 我清清嗓子,一边吃包子一边信口胡咧:“哪里是腹诽,我在默默表达对公子你的仰慕之情。公子你爱恨分明,文成武德,心思缜密,尧舜禹……咳咳,如今你大仇得报,令堂泉下有知,也可含笑了。”好险,差点说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这样的官话。 可见一心不能二用,即使是拍马屁也得拍得专心致志才不会出错。 叶苏喷笑,一双漂亮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扇子,我目眩神迷,痴痴呆呆地看着他,帅哥啊帅哥,不趁机多看看就亏了。 “难得有姑娘听了我的身世没有堆出一脸母爱,表达恨不得把我当儿子疼的意思。”他玩味地勾起一边唇角,俏皮地向我眨眼。 我嗤了一声,不屑:“当老妈有啥好的?还是姘头这个身份比较适合我。”人家还这么年轻,生得出这么大的儿子么? 叶苏大笑,笑过之后问我:“你那里的姑娘,都是如你一般的真性情么?” 看他表情,我敢肯定他想说的不是“性”,而是“色”。 se情又怎么样?人生苦短,老娘要是连嘴上的一点便宜都不好意思占,就真的连嘴巴里都淡出鸟来了。 我咽下最后一口包子,老老实实答他:“我这么极品的姑娘,放哪都是一朵奇葩,曲高和寡。我们那的男人也是喜欢解语花一般的漂亮妹妹的,顶不济也要温柔贤淑,或者可爱善良。像我这样嘴巴厉害又不给男人表现机会的死男人婆,没人欣赏。”高处不胜寒啊!寂寞啊!独孤求败啊! 叶苏微微惊讶:“真的?不会是你……”一双眼睛上下看我,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我斜眼看他:“老娘跟春红长得有九分相似,虽然不是漂亮姑娘,但肯定也不是困难户。”呸,老娘好好打扮一番,回头率也是杠杠的! 他尴尬地摸摸鼻子:“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没有男子向你表达爱慕之情,也许只是姑娘你养在深闺人未识。” 我看他一眼,慢慢开口:“我从小替我那不靠谱的躲债爹务工还债,还真不知道被养在深闺的滋味。——我说,你都是我姘头了,就不必这么礼貌地给我没人要找理由了?要是没有这点脸皮和自知之明,我哪能开开心心地活到现在?” 其实老子也不是没男人的,只是我的男人通通活在我的d盘e盘f盘和移动硬盘的隐藏文件夹里,想他们的时候就翻翻牌子。时时常更新,不敢负后宫。 咦,这样一说,我好像还真的挺se情的。 ============我是晚间补完的分割线=================== 叶苏被我噎得够呛,半晌才缓过劲来,促狭地笑:“你都是我的姘头了,我不抬高你些,难道要昭告天下,说我捡了个没人要的便宜货?太丢脸了。” 我瞅着他哼哼:“大爷,本货物一旦带出店外,恕不退换的。谁叫您买东西时没货比三家?现在抱怨买了便宜货,晚了!” 叶苏估计是被我侧漏的王霸之气镇住了,他呆了呆,又搓着下巴给自己找场子:“其实习惯了,也还……挺可爱的。” 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还挺带感的是?我默默考虑了一下此朵男子久虐成并最终被我圈养的可能性,最终决定大发慈悲,放弃染指他的企图,留给广大怀春的少女们一个金灿灿的优质偶像。 瞧瞧,这就叫做会给自己留面子。明知道人家看不上我,还说得好像我不稀罕要似的。 我正寻思着应该如何感谢他的另眼相看,一只小鸟扑啦啦地落在他肩头,咦,跟找我的那只有几分相似嘛!叶苏看着我歉意笑:“容我先看看消息。” 我比了个手势,请他随意,自己走到船边看着朝阳。 这混蛋是有多少鸟啊!算是外插组件不?这倒是方便,无数小鸟分布在不同花姑娘的手里,多方便培养联络感情啊。 哼。 过了一会,叶苏走过来轻声:“突然有些事情。我有一位故人家的公子走失了,据猜测有可能是去了昭岭。咱们船正好走到这附近,我大概中午下船去找他,你和你那位小姐妹独自留在船上,可行?” 啧,什么事都管,我这姘头还真是万金油。我转头看他,笑道:“如果你能保证那位了不起的船老大不会再起了扔我们下船的心思,我倒是不介意再走得远些。” 叶苏尴尬地一顿:“本来我想带你们到落霞,那是我的老窝。有我罩着,你和你的小姐妹自然不怕受欺负。但……”他清清嗓子,“廖大的确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天干物燥,我还真怕你们两个炮仗搁在一起爆了。不如你们和我一起下船?青塘临黑水,当地有利族、贤族等少数民族与汉人杂居,民风尚算开放。各族的族长称为布司,是当地的地头蛇,影响力比青塘的衙门还要大些,因此户籍管理并不像别处那样严格。你们只需花上两三百两银子,就能够顺利获得新身份了。” 他递给我一沓银票,笑:“二十两面额,不连号,一共一千五百两,对不对?”是我对沈庭的要求,沈庭小气不舍得,他便补给我了。 这倒没什么不能收的,羊毛出在羊身上,归根结底,割的都是沈庭的肉。我接过来随便翻了翻就放进怀里,胸口莫名有些酸意,忙强笑道:“呀,这么快就混上分手费了。爷您出手豪放,真是个难得的好客人。什么时候再需要姘头,您说一声呀?咱做生不如做熟不是?” 叶苏失笑,突然伸臂抱住了我。 我一吓,克制不住地结巴起来:“什什什么情况?!” 这厮竟然学我:“没没没什么,就就就是今天早上没被抓把柄,怕怕怕有人在的时候你才反应过来要抓,所以只得逼女侠提前出手了。” 他轻叹一声:“很好,鄙人的心思终于了了。” 得,看他这反应我就知道,抓鸟成功。 我假装不知道,把大头枕在他肩膀上发酸:“此去经年,纵有万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调戏他。 脸皮这东西,我如果批发来卖的话,一定能够迅速脱贫致富奔小康。 叶苏笑笑:“更正一下,给你的不是分手费,是生活费。你好好守着妇道,等我去找你,咱们小别胜新婚。” 我说:“呸,别挡着老娘收后宫。” 叶苏莫名惊诧了:“我的肉啊,你都有了我了,还收哪门子后宫?鄙人还不够专宠的标准?” 我笑:“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也许我命中注定的小公子尚且养在深闺人未识呢?不能在你这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叶苏笑个不停:“好好,咱们走着瞧。”嘁,看他那一脸笃定,分明是认准了我没人要。 再没人要也不能期望他收了我,这事儿是小概率事件,山无棱天地合都未必能发生。 在码头分手时,他又提醒我:“给你的笛子记得收好。我的鸟是你的了,记得每天喂它黄豆小米。有事没事,派它来找找我,就算是逗逗闷子也好。” 我红着脸点头。 叶苏一愣,继而止不住地笑:“那个什么,我随身带走的这只鸟,你要是想要也可以归你。” 我恼羞成怒,使劲推他一把:“老娘不稀罕!” 叶苏大笑,踏歌而去。 我诚心恭祝他顶风吃屁,跑肚窜稀。 正文 11你是我的后宫第一人 买假身份这种事,身为被满大街“办证”熏陶成长的二十一世纪接班人的我,又怎么会被难倒?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我和飞絮已经正式变成了凌铛和陆倾羽。倾羽是我的小姑子,我那死鬼丈夫在我嫁过去半年后就上吐下泻、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地到地府报到去了。陆家的族长觊觎我家薄田,使计挤走了我们。我们两个弱女子这才不得已背井离乡,流落青塘。 对台词时,我特地再三和倾羽确认,她的确没什么倒霉哥哥,这才放心认下了未亡人的身份。 不是我被害妄想,有句话叫富在深山有远亲,要是我们以后在青塘过上了好日子,突然有人敲门说娘子啊我就是你那死鬼丈夫,来啵一个,我难道还真的献财献色任君取用?多想一些总没坏处。 转眼在客栈住了半个多月,我和倾羽合计着,这样坐吃山空下去总不是办法,不如寻一间合适的店铺做点小买卖,既当个消遣,人不致懒惰,又能赚些零用,填补日常的开销。 我一共攒了三百余两银子,临走时,出于不欠债的固执心态,我在枕头套里缝了一百两,并留书告知了宁妈妈,算是给她一个交代。倾羽那里还有一百余两体己钱,再加上叶苏给我们买身份剩下的一千多两,这就是我们的本钱了。 青塘虽是个小地方,然而商业旺铺每个月的租金也能要了我们的老命。 更何况我虽然是个打工狂人,却从来没自己做过老板,究竟应该怎么开店,我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我跑去磨客栈掌柜,厚颜无耻地给他戴高帽:“早就想问李叔了,咱店里待客用的茶来头可不一般?我夫家原是茶农,这茶我只是喝着口中余甘,虽觉得好,却说不出所以然来。我那小姑却说,这茶必定不一般呢。她揣测着,大概是今年的新茶,悉心采摘,精心烹炒又小心保存在竹筒中,这才会有此等清香雅韵。我那小姑是爱茶之人,有心多饮几杯,却又不好占李叔的便宜。不知掌柜的可否垂怜告知,究竟哪才能买到如此用心的茶叶?” 李叔笑得合不拢嘴:“夫人是个行家,小店的茶叶均是自产,虽不是什么上等的品种,却一直用心照料,只是鲜有人喝得出其中心意。如今夫人一语道破,小老儿感念知音,自当送与夫人一罐新茶聊表心意,至于买不买的,却是见外了!” 很好,一下就戳到他g点了,多亏倾羽没将所学还给她那狠心的爹娘! 我笑着点头:“如此,就是恭敬不如从命了!……我还有一事想要麻烦李叔。我跟小姑二人是打算在青塘长住的,然而金窝银窝,也总不及自己的狗窝安心。李叔可知道,咱青塘还有什么地方既能住人,又能开店做些小生意么?我们手头不太宽裕,这租金……” 李叔表示领会精神,他搓着山羊胡眯着眼睛想了半晌,为难道:“咱青塘地方虽不大,地段好的店铺却因为码头的关系而生意兴隆,租金也是令咱们望洋兴叹的,至于稍偏远的地方……” 李叔耷拉着眼睛,似在犹豫。 我忙笑道:“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能指望的也只有您而已。您有什么话只管说,至于日后如何行事,咱们再细细琢磨。”这就是给他免责了。 李叔一咬牙一跺脚:“城北边有片桃花林,那里原本是间酒肆,老板姓陶。半年前陶老板的闺女不知怎么突然暴毙了,后来桃林里就开始闹鬼,店主也被吓得不敢再开店,如今正四处找人盘下呢!” 说完又诚恳地劝我:“夫人,您既然问了,咱也就是这么一说,主要也是怕您碰着了不知底细,被那店家骗了去。到时开不了店,却是人财两空了。您要是信得过我,只管在这儿住着,我替您留意着些,若是有合适的店面,我再说给您知道,如何?” 我摆出热诚的微笑,以“那就有劳李叔了”结束了此次亲切友好的会晤。 至于那桃花林,既然知道了,当然还是要闯一闯一探究竟的。 所以有些人天生就是作死的命,我穿越都没遇到牛头马面,这次要是有幸看到从井里爬出个垂着头发的阿贞姑娘,我也算是值回票价了。 回到房间,我给叶苏修书一封:“亲爱的姘头,你的姘头我夜闯闹鬼桃花林去也。如果我三天内没给你写信报平安,麻烦你帮我照顾好我七舅老爷。” 我写完自己先笑场,发之前不忘把七舅老爷改成了小姑倾羽。 那只喜欢卖萌的小鸟吃完了我手上的小米,又喝饱了水,才依依不舍地飞走了。 倾羽十分担心:“姐姐,我同你一起去?就算当真遇上什么,也好有个照应。” 我连连摆手,笑:“总得有人镇守大后方不是?要是我天亮还没回来,你再央着李叔去找我。”又拍拍我鼓鼓囊囊的简易背包,替她宽心,“放心,我有备无患呢。等着,我给你捉个小鬼回来玩玩!”凭我阅尽恐怖片的资历,就算碰上啥应该也还能勉强保持冷静,倾羽就说不定了,这孩子一旦晕了,我难道扛着她跑? 这种体力活,还是能免就免。 倾羽被我吓得眼含热泪,抖抖索索地诚恳建议我:“姐姐!要是真抓到了还是就地砍死!” 嘿,还真把我当崂山道士了? 为了避免晚上走在街上时被巡街的官兵抽鞭子,太阳刚挨着西边的山头我便窜了出去。还好城北桃花林目标够明显,冲着北边一直走就到了。 桃花林现在不是桃花林,而是桃子林。 桃树在夏天已经结果成熟,一个个娇艳欲滴的大桃子沉甸甸地挂在枝头,由于桃林闹鬼的传言,这里的桃子没人染指,许多已经坠到地上化作一滩烂泥更护花,有的还勉强挂在枝头,却已经被鸟儿啄得惨不忍睹。我随手摘了个完好的桃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当做饭后甜点吭哧吭哧吃了,正准备意犹未尽地摘第二个时,突然发现桃枝上有人为折断的痕迹。 哟,鬼也馋桃子的?我将周围几棵桃树检查一遍,心里已经有数,于是偷偷握住怀里的匕首,慢慢逼近酒肆。 什么鬼怪,分明是有人没地方住,躲到这里吃霸王桃子呢。 走到一半,我突然想起初中学的那篇《宋定伯捉鬼》来,不由一笑,收起匕首打散头发,又将包裹里的东西藏到身上,脚步虚浮地飘进酒肆。 刚刚飘上二,有个仿佛来自地底的声音神叨叨地响起:“站……住……” 太不敬业了,竟然是个少年的声音。 好歹你捏着点嗓子,也能勉强假装是个女子啊!这算是哪门子幼女亡魂?最近地府是流行变性还是流行超级女声啊? 如果真流行超女,信春哥死后满血复活什么的……美得很美得很。 我颤悠悠地停住,也神叨叨飘飘悠悠地回他:“你也是鬼吗?终于……”终于找到组织了! 我借着长发的遮挡,一边说一边眼珠子乱转,终于看到房梁上有一抹阴影,颇像是个人。 那声音接着吓人:“速速远离,否则……” 随着他的威胁,房梁上开始慢慢滴下血来。 窗外,夕阳的最后一点余辉终于支持不住,撒手西去。 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梁上缓缓垂了下来,头上不知戴了什么东西,映得他面色发青,整个人倒吊着,双目圆睁:“好久没有人来了……” 切,穿得跟毁灭菇似的,当老子是吓大的? 墓碑吞噬者都比你带感多了好? 幸亏我准备充分,老子今天不把你吓得屁滚尿流,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问我两者的联系?请自行搜索“农家肥”,谢谢。 我低头抹抹嘴巴,幽怨地叹气:“你们男人为什么总是这样,这个说要吃我,那个也说要吃我,可人家只有一条舌头啊,活活活……” 我抬头看着房梁,嘴里缓缓流下几缕红色:“没……有……舌……头……了……”边说边翻白眼,努力模拟嗑药时那种虚幻的表情,嘴里配合着做出咔咔咔的声音,仿佛是嗓子里还有一口血,上不去,下不来。 呸呸,别以为胭脂闻着香吃着就一定香了,这倒霉的若有若无的苦味,我不会中毒? 我一边哼哼一边担心的要死,老子怀里还揣着白磷呢,不赶紧用了,把我烧成叫花鸡可怎么办。 唉,如此窘境,真是害人害己啊。 毁灭菇吓得哐当一声,大头冲下直直砸在地板上,又立即弹起防备地看着我:“你你你别过来!” 咦?这么不经吓还装鬼呢?我转转眼珠,继续用眼白盯着他:“我……们……都是……鬼……呀,你……为什么……害……怕?” 小屁孩拼命挠着窗子,越着急越出不去,吓得快哭了:“谁他妈是鬼啊?老子不过是想找个地方住住,没想害人!”他开不开窗,忙又一纵窜上房梁,假装自己是耗子。 我抹抹带色的口水,从怀里掏出白磷扔在地上:“早说嘛!喂别跑了,我也不是鬼,你下来,咱俩好好聊聊。” 毁灭菇坚决不信,缩在房梁上瑟瑟发抖:“我不信!你长这么可怕!” …… 突然想吃小孩牌刺身了。 我沉默,吸气吸气再吸气,怒吼:“臭小子给老娘下来!不然老娘冲上去打你屁股!” 毁灭菇想了想,摘了菇冠同我谈条件:“你先变个好看的样子我再下去。” 你……妹! 事实证明,容貌永远是女人不可触碰的伤。敢说我不好看,你丫死定了! 我擦了擦脸,简单扎起头发,用白磷烧着的火苗点燃了屋角的铜盆,抬手召唤他:“行了你下来,我变好看了。” 小屁孩探头看看,检验良久,这才不清不愿地跳下来,喃喃:“好看不到哪去……道行……也就那样了……” …… 掌柜的,给我来盘小屁孩牌刺身,不要芥末! 我虎着脸看他,决定先发制人:“你谁啊?跑到我地盘来撒野,知道这地方谁罩着么?” 少年被我吼得缩缩肩膀。借着火光,我才看清他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量倒是十分高挑,相貌也不错,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是什么稀罕得不得了的宝石。就凭这清秀的小样子,再长个几岁必定偷得芳心无数。 好,我原谅他了。 然而面子上还是要做足的,我瞪着眼吓唬他:“说话啊!” 少年转转眼珠,突然就气定神闲了:“别吓唬我,你也有影子,你也是人,而且你不是这个酒肆的店主人,我凭什么告诉你我是谁?” 哟呵,反应挺快嘛。我抬高下巴,高深莫测状:“从今天起就是了,我从陶掌柜那里盘下了这酒肆和桃林,这里从此是我的产业了。陶掌柜说,只要在桃林和酒肆里的东西都是我的,所以,你也是我的。” 少年闻言一下跳起来,竖着眉毛大吼:“凭什么!你这是老牛吃嫩草!” 我喷笑:“嚯,你还知道老牛吃嫩草呢?放心,我喜欢的不是你这一类型的。更何况,我只是要你给我当店伴,你以为是什么?”思想太不天真纯洁了,你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想着傍富婆呢?洒家得好好修理修理你。 至于是哪里的毛……咳,你想我被和谐掉吗?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哼一声:“找我做店伴?要我上山替你猎飞禽走兽倒是还成,我在家都没做过什么粗活呢,给你当店伴还不够添乱的。” 哟,听口气,还是个毁灭菇少爷,超级毁灭菇。我笑:“一回生二回熟嘛,你又不是傻子,这点活计还能学不会?” 少爷的脸色果然变了变,但聪明地没有接我话茬。 我只得胡萝卜加大棒:“听你口气,是个翘家的少爷?出来玩的时候弄丢盘缠了?这也难怪,没自己出来混过,哪斗得过老江湖。不过你在这一直装神弄鬼的,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就算是出来玩玩,有个能见光的身份,玩起来也痛快不是?这样,我也不用你签什么合同,我包你吃住,工钱却是别想了。你想走时同我说一声,我支你十两银子做路费。——当然,这一条要做满二个月才生效,如何?” 少年敛着眉想了想,还有些犹豫:“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我失笑:“天啊大少爷,我还怕你卷了我的东西跑路呢!你道谁都有你这上蹿下跳的本事么?我不过是觉得你不像个坏孩子,才敢冒险用你,你倒怕我骗你了!”又摆摆手,欲擒故纵,“得,你要是觉得不妥就自己想办法,可怜我一片好意!” 少年扁扁嘴:“你也不用激我。先说好,我在你这儿待的头三天,若是不满意,我便离开,你不能拦我,我也不要你工钱。怎么样?” 我笑:“嗯,可以。这么精明的小孩,当初是怎么弄丢自己盘缠的?” 少年脸一黑,不答我。我只得顺着他转换话题:“得,自此我就养了位爷了。爷,您叫啥啊?” 少年白我一眼,还是不答我。 这死孩子,真想化身马教主摇得他七零八落:为什么!你不过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 咳,克制。我深吸一口气,笑眯眯地:“不说也行,以后就依着我喜欢叫你啦!你看这样好不,第一天你叫向日葵,第二天你叫豌豆射手,第三天你叫土豆地雷……” 没等我说到毁灭菇,少年已经受不了的大吼:“我叫小满!” 我笑:“幸会啊。我叫大满,我小姑叫小暑,如果你在这儿的时间够长,也许能够见到我的姘头芒种。” 少年的脸彻底黑了。 哦活活,后宫第一人是个美貌小正太呢,洒家这辈子值了! 正文 12智取威虎山 空行换段第二天天亮,我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后头跟着新收的小后宫,施施然返回客栈。 李叔看着我和我的新后宫,吃吃憋了半天,愣是没说出话来。 哟,把鄙人的道德水准和择偶标准看得太低了些? 忘了说,本人的择偶标准神圣不可侵犯,第一条“身大力不亏”这小子就不够格,老娘怎么可能纡尊降贵? 我拉着小满向李叔甜甜一笑:“李叔,这位是我娘家幼弟,姓凌,单名一个满字。我娘家没什么人了,我跟小姑两个妇道人家在外行走又多有不便,所以便将他接了过来。只是昨晚刮风,没成想耽误到早上,船才靠岸,连累李叔担心了。” 李叔恍然大悟,忙笑道:“不打紧不打紧,我昨儿个问起时,陆姑娘便同我说你是有事出去,原来是接人去了!——这小哥儿长得可俊!是叫满哥儿是?好名字,跟您长得也像!” 嚯嚯,跟我长得像!我笑盈盈地接话:“李叔真是生得一双利眼!我们俩打小就被村里人说像,他们皮小子一起玩时,我这弟弟还总被扮成新娘子呢!若不是咱们家道中落……”说到此幽幽叹了口气,心里却乐开了花。 死小孩,叫你说我丑! 李叔一脸同情,也跟着叹气:“唉,人生不如意事常。能合家团聚,就比什么都强了!今儿个你们姐俩好好聚聚,我送你们一坛果酒!” 我忙辞谢道:“此等喜事,原是要请李叔一道随喜的,哪敢再让您破费?今晚借您这儿厨房一用,我给我这弟弟做几道家乡菜,咱们一起吃个便饭如何?李叔和婶子若是肯赏光,就是天大的面子了。” 李叔连声道:“一定一定!”又上下打量小满,再次夸他,“满哥儿长得,仿佛跟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我憋得肚子里直抽筋,有心看小满的笑话。只见他黑着一张脸,半晌才动动嘴唇,咬着牙低声:“我随我娘多些。” 李叔呵呵直笑:“看得出来,看得出来!” 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李叔不说他长得像小姑娘似的就是厚道了。 我乐得不行,趁小帅哥爆发之前向李叔告了罪,牵着他的手上,刚刚进屋便被倾羽迎头扑住,小妮子语带哭腔:“姐姐你总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这欢迎礼节够高的,我使眼色叫小满稍等,抱着倾羽柔声安慰了半晌,她情绪才慢慢平复,用帕子遮着脸直起身子,看着小满不好意思地一福:“叫小哥看笑话了。” 我连忙打哈哈:“他也不是啥外人,无所谓的!”于是互相介绍,并把昨晚的二鬼斗法大会说成了一场美丽的误会。 倾羽越听眼睛睁得越大,我只得伸手兜在她鼻子底下:“小心点,扬头,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小满瞥我一眼,冲倾羽客客气气地抱拳:“倾羽姐姐有礼了,我叫小满,你叫我满哥儿就成。” 倾羽惊疑不定地后退一小步。 我抱着手臂笑:“呀,还以为你只会咋咋呼呼呢,原来说起客套话来也是挺人模狗样的嘛!” 小满用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白我一眼,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我摸摸鼻子,转头同倾羽强调:“小满是人,他只是听了闹鬼的传闻,跑去占个地方歇脚。”这倒是真的,小满同我坦白,他来时闹鬼的传言已经遍布青塘,若不是贪图桃林里鲜果遍地,他也不会冒险跑去“鬼宅”借住。 倾羽上下打量他一遍,又仔细看看他影子,这才拍拍胸脯,释然道:“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姐姐以后可不兴这样大胆了,教我担心了整夜呢。” 我看她果然顶着两个熊猫似的大黑眼圈,忙又抱着她赔不是:“是我一时兴起,以后再不这样了!”以后不告诉你了。 把她顺着毛好好捋了一遍,我才嘱咐她:“我跟小满还有些事要忙,你先补个觉,等我们回来了一起借李叔的小厨房做顿饭,如何?” 倾羽自然不反对,她熬了一夜疲累不堪,却仍是强撑着把我们送下。 出了客栈,小满挑着眉毛咬牙问我:“又是娘家弟弟又是小姑的,莫非你还真有个姘头叫芒种?你这是要带我去见他?” 我喷笑:“那我的生活也忒多姿多彩了些!——咱是去找陶老板买地。” 小满眨眨眼睛,怪叫:“叉叉叉,又被骗了!”才反应过来我并未买下陶家的桃林。 我拍拍他肩头,同情地:“家母若在世,你这童子鸡也满足不了她,还是放弃。”比骂街,这小家伙哪能斗得过我,鄙人可是擅长不带脏字损人到极点呢。 小满脸憋得通红,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妇道人家,多注意些自己的言行!” 我望天,无辜状:“好像刚刚那句三字箴言是从我嘴里蹦出来似的。” 斗嘴第一回合,小满完败。 陶老板现今帮人经营着一家茶寮,他眼见有冤大头上门,激动得险些倒履相迎,又是斟茶又是上果盘的,生怕我们变卦,中途跑了。 他搓着手,笑得十分谄媚:“是这样的,小老儿孤身在外行商多年,上个月突然接到家书,说是家母身子日衰,我这不孝子自觉有愧养育之恩,所以想着变卖了店面,早日回家侍奉老母。仓促之下,这价格便难以计较了……” 我点头,故作为难:“陶老板一片孝心,妾感念至深。不过这价格方面……还是高了些,毕竟酒肆离着码头尚有一段距离,沾不着多少光。” 陶老板摸着鼻子呵呵低笑,眼底多少有些鄙夷:“夫人这就不清楚了,咱这桃林酒肆走的是风雅的路子,有花有酒,畅饮高歌,效楚狂人之姿,若当真开在闹市反而不美。我看夫人也是个实诚人,若夫人当真想要,不妨开个价。咱不愿耽搁太长时日,若是价格尚可,我便出手了。” 我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个数。 陶老板倒抽一口冷气:“夫人这是要了小老儿的命啊!这么个价格,我连块地皮都买不下来!夫人就算是想要留些杀价的余地,这……这这……这这这……” 我截住他愈演愈烈的rap趋势,扬着下巴看他:“陶老板,我只出到这个价格,再多一两银子我都不要,究竟卖还是不卖,就要看您的意思了。” “究竟您为什么要卖这桃林酒肆,您自己心里有数。您倒是想想,除了我这冤大头之外,又有谁会花钱买一片闹鬼的桃林?” 陶老板冷下脸:“夫人可是专程来消遣我的?桃林闹鬼一说,纯属子虚乌有,就算我现在卖不出去,等过个几年事情淡了,我再脱手却也是一样。夫人这价格,我是说什么都不能接受的。” 我抚掌而笑:“陶老板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等过个几年,却具体是要等几年呢?——您还真别把我当成外乡人,不知您的底细。为了买您这块地,我可是做足了功课的。听讲老板的酒肆原是几人合伙的?半年前还红红火火的酒肆,怎么突然间就传出了闹鬼的流言呢?咱们问了好些个喜欢看热闹的婶娘婆姨,都说是陶老板先喊起来酒肆里有鬼,而后才越传越厉害的。有意思的是,流言传了这么久,陶老板竟然也没请什么道士和尚的来做做法事,这又是为什么呢?” 陶老板冷笑一声:“夫人这是替我操心呢,还是想要趁火打劫呢?莫说小老儿现在一穷二白,就算我的酒肆还在,也不过是小本经营,夫人若想要打秋风,可是选错人了!” 我笑:“陶老板这是哪的话?我当真是诚心想买您的桃林,只不过价格方面,咱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能省一分是一分,好钢要用到刀刃上,陶老板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您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又何必跟我这妇道人家争这蝇头小利?反正您在别处吃得已经足够多,在田地上让我一些,却也算不得什么损失。” 陶老板脸色变了几变,从鼻子里哼一声:“夫人说的什么意思,小老儿怎么听不明白。” 这样子哪像是听不明白?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呢。我凑近陶老板低语:“您这生意里究竟有什么猫腻,咱不清楚,也无心插手。不过我想,总归是有人愿意插手的,是不是?扯上官司之后,不知令堂可还能不能等得到老板回乡团聚?” 边说边冲小满使了个颜色,小满上前,将一块碎银子拍得整个陷进桌面。 嚯,小满没说自己这么厉害啊,想吓死爹啊?不成,我得防着他哪天扎毛了,也这么给我一下……老子可就冤死了。 我抚着突突跳的小心肝强充大尾巴狼,温柔微笑:“买卖不成仁义在,这口茶,不敢让陶老板破费。” 这就是典型黑社会行径了,武力恐吓加暴力威胁。 也是陶老板心里有鬼,才会被我轻易唬住。他点头如捣蒜:“其实再想想,夫人给的这个价格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银票得当场付清,不知夫人可否应允……” 顺利签约,桃林和酒肆正式是洒家的了!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小满斜眼看着我:“切,不过是个小小的酒肆而已,瞧你高兴的那样!目光短浅!” 我白他一眼,冲他点头哈腰:“少爷您眼光最远大了,不如您给我算算,您丢了的盘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小满沉默一会,悻悻地:“唯女子与小人之难养也,吾今日始信之!”想了想又不情愿地问我,“你怎么知道是他装神弄鬼,想要坑合伙人的钱?除了咱们沿路打探的流言蜚语,你之前也有收到过消息?” 我摇头嗤笑:“当然没有。我就一小老百姓,难道还养着一群暗卫替我跑腿么?刚刚不过是诈他,我既没说他骗钱,也没说他违法,是他心里有鬼硬往自己身上套,我还能拦着他不成?再说了,咱给的钱也不少了,多一分我也没有,谈不成咱就这么算了,我也没损失。” 小满愣了半晌,估计是联想到自己昨晚被我欺骗的人伦惨事,脸突然就红了,气哼哼地骂我:“信口雌黄!市井妇人!” 我伸手拍拍他头顶:“乖,什么时候你的脑容量超过五个字了,再来跟我斗嘴。”我信口雌黄?你当诈唬人容易?要不是我受我那混账老爹的影响死都不肯上赌桌,我早就成为亚洲赌王了! 他轻哼一声别过头,不屑理我。 哟,我还真养了个爷啊? 我只得服软,柔声哄他:“晚上想吃什么?今天庆祝我顺利升级为老板娘,酒菜任点。”内心叹息,我这哪是老板娘,我上辈子一定是折了翼的幼儿园阿姨啊! 小满磨牙:“鲍参翅肚,猴菇鹿茸。” 我淡淡道:“给脸不要脸,何不扑杀此獠。” 毁灭菇少爷总算想起自己寄人篱下的身份,摸摸鼻子低声补完:“……都不需要,清茶淡饭足矣。” 我慈爱地拍拍他肩膀:“孺子可教。” 斗嘴第二回合,小满惜败。 正文 13色女三顾茅庐 小满看着我,张了张嘴。 我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左右看看,咬咬嘴唇,运气运气再运气,终于忍不住轻声抱怨:“都站了一个时辰了,你到底要干什么,给个准话不行?” 我活活活地j笑:“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定力如何。” 小满气得,咬着牙恶狠狠地:“j商!把我和倾羽姐姐支使得团团转,自己却到这里来躲清闲!”唉,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马兄弟当真没骗我。听听,这才几天,就知道管倾羽叫姐姐,管我叫j商了! 也不想想是哪个j商管他吃住! 我摇摇手指,正色:“第一,今天是你死活跟来监视我的,你若沉不住气等不到好戏登场,是你活该。第二,没听说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么?不给衙门里的官爷们喂饱了粮食,咱开什么店能长久下去?第三,老娘可没躲清闲,老娘是在办正事。仔细你的嘴,要是砸了老娘的招牌,老娘要你好看!” 小满抱着手,轻哼一声:“骗谁呢?我从没听说过谁开店要给学监送礼的,还每天早上精心打扮了才出门,我看你心里,不知道打得什么鬼主意!不安于室!” 我眯着眼睛:“没错啊,我就是贪图这学监长得好看,你有意见?”老娘好色是司马昭之心,用得着你在这儿提醒我? 小满被噎得,瞪着眼睛呆了半晌才接下去:“那……那你那鸟儿呢?你不还说是给你送情书来的?” 我的小萌 逼娼为良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逼娼为良第5部分阅读 逼娼为良 作者:肉书屋 逼娼为良第5部分阅读 鸟往来频繁,小满又跟我们朝夕相对,自然逃不过他眼睛。事实上,他第一天住下便看见鸟儿来给我送信,当时他一脸鄙夷:“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就承认呗,还骗我说是诈人家!” 我当即昂首挺胸,骄傲地宣布,这是我姘头鸿雁传书呢,只谈情,不说公事。 他当然不信。 那纸条是叶苏对我捉鬼宣言的回复,他说:“小姑?什么时候给我认个便宜妹妹回来了?料你这样的祸害,也不会被区区孤魂野鬼弄死。若是开店,可以寻求青塘刘家二公子襄助。我的名字还算有点用处。”纸条末尾处,还有块小小的花押,估计是让我剪下来交给那二公子的。 我看了不禁感慨,真是捏住把柄就等于捏住数据传输线了,这心思同步传输的效率还挺惊人。我这边刚说桃林探鬼,他那边就知道我要买地皮开店。就是带宽还有些低,也不给我建议一下,究竟开什么店好。 等以后换个包月,数据无线传输,估计情况会好很多。 我被我自己的联想逗得直乐,那边厢小满同倾羽大声耳语:“你刚刚说我还不信,现在看到老板娘满脸春意,真是想不相信那是情书都不行了。” 死孩子,学人家八卦也得先把毛长齐了? 还是不要问我长哪里的毛,谢谢。 小满看我不答,以为是心虚了,唬着脸教训我:“你虽说是个寡妇,然而叫你半生孤独也是不义,若是遇着好人家,再嫁也是好的。但你这样远处吊着一个、近处再勾搭一个算是什么事?平白把自己名声也败坏了!” 我听了不禁乐:“小屁孩,知道情字怎么写么,就学人家苦口婆心了?” 小满恨声:“我怎么不知道,我姐姐……”说到这自觉失言,后半句便又吞了回去,顿了顿肃着脸问我,“你嘴里还有一句实话么?你当真是来这儿瞧男人的?” 看他那样子,仿佛我说一句是,他便要当场甩袖而去了。 我只得叹一口气,整整面皮低声道:“我哪有那些闲心?你说,咱开的是什么店?” 小满一愣:“虽然你没明说,但你让我修葺酒肆、又让倾羽同李叔挑选茶叶,我猜是要开一间茶舍。” 我笑:“错了,是要开一家人肉包子铺,但凡走过路过的客官,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洒家就是那母夜叉孙二娘,依依呀呼嘿。 小满怒:“不正经!” 我故作委屈:“祖宗,咱的桃林都闹鬼了,要是做正经生意,谁敢往那去?不做人肉包子,难道改开棺材铺么?” 小满沉默一会,低声下气地跟我服软:“在桃林里装鬼是我不对,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尽量去做。比如……嗯,你叫几个道士来施法,把我当鬼捉了去?或者你请来和尚做个法事念念经,我在地上疼得打滚?” 我大乐:“嚯,我怎么没想到这么玩呢!虽然跟我计划的南辕北辙,但是念在你一片孝心,本座就准你彩衣娱亲了!”小屁孩的想象力真是不可限量啊! 小满的脸又黑了,那个委委屈屈的小表情看得我心旌神荡,忍不住捏捏他下颌,调戏:“我见犹怜,何况老奴?当心牛鼻子道爷真给你收了去,让你做个小牛鼻子。” 小帅哥虚啐一口,正要说话却被我挡住:“待会再说,出来人了。” 一名衙役从里屋出来,客客气气地冲我拱手:“劳烦夫人久等了,大人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我怕夫人等得急,先出来通禀一声。不然……我去催催大人?” 我忙笑道:“不敢,我这本就是不情之请,又哪好耽误大人公事?自然是大人做到多久,我们等到多久便是了。劳烦徐爷记挂,我这心里倒是过意不去呢。”边说边塞给他一块碎银子,又低声问,“不知我们那茶,大人喝着……” 徐爷笑道:“大人虽然没说什么,但看大人的神色,确是喝出了不同来呢。昨儿个大人便问我,是否是换了茶叶?我谨记着夫人的嘱咐,并没透露太多,只说是一位故人送我的新茶,大人便也没再追问。” 我含笑轻福:“真是有劳徐爷了。等我那茶舍开张了,还望您别嫌弃路远,多去坐坐呀?” 徐爷连连点头,眉开眼笑:“一定一定。” 当然一定了,县学是清水衙门,我这几天使的银子足够抵他一个月的俸禄,因此见着我跟见了亲妈似的,那热络神情,似是恨不得把他们家大人脱光光再在那一根上扎上粉红色蝴蝶结打包送我。 呀,暴露恶趣味了。 徐爷向小满略略点头致意,得到他抱拳回礼后便又施施然回了里屋。小满扭头,挑着眉问我:“老板娘,您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能直说么?我想来想去,除了你看上这位大人了,还真没其他的解释。” 我笑着掐掐他脸蛋,手感真好,老娘要上瘾了:“先不说这个,咱们为什么属意开茶舍,你知道么?” 小满拨拉开我的咸猪手,摇头:“一直没机会问你,青塘是汉夷杂居,夷人没有饮茶的习惯,汉人在自家喝喝茶也就罢了。我看青塘满城也没有一间茶舍,只有些供人歇脚牛饮的茶寮,都是简陋得紧。咱们开茶舍,能行么?” “当然能行。倾羽家里是茶农,她自小耳濡目染,对品茶一道自是小有所成,有她把关,咱这茶舍的质量便可以保证。再者,你虽看到青塘一半的夷人,却没看到那另一半的汉人,也没有注意到,街上往来的夷人大半着汉服、说汉话,且地位越高越如此。可见他们并不排斥汉文化,反而心向往之。可惜青塘仅仅是个港口,来往的都是商旅,与夷人混居的汉人也大多摒弃了饮茶的习俗,因此夷人虽然有心效仿,却不得其门而入。所以,咱们茶舍不愁没客人。” “现在摆在咱们面前最大的两个问题就是,怎么开辟客源、怎么保持客源。咱那桃林虽说有闹鬼的传闻,但自古以来,桃树都是最祥瑞的东西,只要咱们能请得动一位大人物做客,过得几日,谣言便不攻自破了。然而等咱这茶舍开起来了,旁的人闻风而动,都跟咱们争这块大饼,却是不好。所以咱们要想留住茶舍的客,就要先留住主心骨。” 我缓缓道:“茶舍最大的资源并不是茶,而是人。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咱们的茶舍如果做到这一点,就不愁别人抢咱们生意。” 我身后有个声音笑道:“好一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我连忙转身,郑重一福,笑道:“小妇人一身铜臭,叫大人见笑了。”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没出息地瞪着他。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这位大人似乎没一处不润,声音是润的,眼神是润的,嘴唇也是水水润润的。我忍不住口水滴答地想,可惜了,要是洒家做水粉生意,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请他代言补水面膜了。 惋惜之后又忍不住气愤,这些男人都长得这么漂亮做什么?一个个憋着劲的拿面首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还给不给我们女人活路了?!叶苏那厮就不说了,他一混血儿,漂亮得得霸道一点也是无可厚非。小满是活力蓬勃美少年,看他一眼仿佛自己也跟着年轻十岁。而这位云天大人则是古典之美的完美代言人,只要你能想到的形容美男子的四字成语往他身上套,准跟量身定做的一样合适。 苍天啊大地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美得不自知的大人欠欠身,礼貌微笑:“多谢夫人抬爱。夫人送来的茶清醇甘鲜,淡而有味,一杯入口,齿颊间犹有竹叶的清香,可见用心。” 徐爷适时为我说话:“大人不知道,茶用心,这位凌夫人更加用心呢!夫人一个多时辰前就等在这儿了,我说要替她催催您,夫人却说,她原是以不情之请烦扰大人,又怎敢耽误大人公事?——我听说夫人要开一间茶舍,这可是件清雅的好事,大人又何妨去坐坐呢,就算是还了夫人的一杯清茶也好。” 瞧瞧,这是我使银子使得最物超所值的一次了!徐爷,我耐你! 我忙笑着接道:“茶舍地方虽偏,却有桃林修竹,凭栏远眺,亦能心旷神怡。大人若肯屈尊就驾,妾自当倒履相迎,感激不尽。” 云天看看徐爷,又看看我,意义不明地一笑:“如此盛情,在下怎能推脱?” 我闻言心里一突,不会是太上赶着,让这位清高的大人生气了?我想了想,退后一步,推一把小满,低头笑道:“妾以寡居之身求见大人,确是有损了大人清名。明日我这幼弟自当恭恭敬敬地登门,送上请帖。还望大人莫怪小妇人莽撞,实是妾初来乍到、势单力薄,若不是徐爷见着妾可怜通融一二,妾就是在府门前守上月余,也见不着大人一面的。” 哀兵政策。我都寡妇了,你还跟我计较啥? 云天的神色果然缓和下来,他点点头,笑道:“夫人盛意拳拳,在下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呼,我长出一口气。 出了县学,小满看着我哼一声:“主心骨找着了,你放心了?” 我雀跃不已:“那是!” 小诸葛马后炮:“其实你也不必贴他冷脸。据我所知,青塘有位刘老先生学问极高,人也谦和有礼,听讲也是桃李遍地。你何不先去找他试试?” 我微笑:“因为云天很帅。”我爱帅锅。 正文 15看美色的里边儿请! 因为屋宇和桃林都是现成的,我们简单收拾整理之后,挑了个黄道吉日便正式开张了。 云天果然君子一诺,开张当日,一顶青尼小轿令苦候多时的怀春少女们终于有了盼头。她们虽然羞涩地躲在屏风之后,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堂中端坐的美玉,仿佛要直接看杀了他。 云天喝一口茶,她们也喝一口茶,云天与人谈笑,她们便用团扇遮着脸窃窃私语,云天看着专心做茶道的倾羽……她们的眼刀就直接把倾羽戳成了筛子,例无虚发,堪比小李飞刀。 我抚着小心肝直哆嗦,还好老身残花败柳,又做妇人打扮,战斗力约等于零。不然她们看到我殷勤地奉茶端水,还不得直接雇了忍者来灭口? 小满趁着跑堂间隙冲我偷笑:“难怪你要找大人来,这许多的妙龄小姐,可不是一个老弱的刘先生能够招得来的。” 我藏起胆怯,嚣张地抖着腿嘿笑。可不是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云天又向来深居简出,能见他一面不容易啊! 说起来,茶舍里新添的大件也只有二的数扇屏风而已。对外美其名曰是男女分座,谨守大防,实际上是给小姐们一个光明正大偷窥的地方。小姐们从后院角门直接上二,不必尴尬地从正主身边经过,方便得很。 ……这样一想,我似乎像是个开牛郎店的? 矮油,人家也是妈妈桑了呢,好害羞。 大帅哥完全没有觉察到不妥,正一心一意和同僚打棋谱。 倾羽一壶香茗正好沏得,我端茶上前,笑着招呼:“早闻大人棋艺高绝,景大人能与大人手谈,想必也是个中高手。”不敢直接招呼云天,怕上的小姐们生吞活剥了我。 景大人汉家名字叫景文浩,也是县学的学监。生得一副标准利族人长相,宽鼻阔口,皮肤黝黑,两道浓眉如扫帚一般醒目提神。我顿感欣慰:瞧瞧,世上还是有这等好人,甘于无私地为大家提供活下去的信心的。 景大人掷了棋子笑道:“某不过是大人的徒弟,有心追随,却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每执子总是一味效法前人名家,心心念念于棋谱,未免流于匠气了。” 说得真好啊,好像我能听懂似的。 我含笑为两人斟茶:“弈棋一道,小妇人是不懂的。不过我听说围棋乃是阴阳二象幻化而来,包罗万物之法,因此便有一句话,叫做棋如人生。名家的棋谱虽好,却不一定与大人的性格相宜。大人硬要遵循,便如同唱惯金戈铁马的慷慨之士,委委屈屈地执象牙红板,幽歌小桥流水一般。两者都是好的,却不能生生凑在一处。” 忽悠呗,我虽然不能把人忽悠瘸了,但是忽悠几个客人不是小case? 咱不能指望在云天一棵树上吊死,得广撒网,忽悠好了赚个常客也不赖。 景大人大笑:“都说汉家文化博大精深,没想到某在茶舍之中也能悟道,夫人你是我的一句之师呀!”说罢当真拱手冲我一礼。 我忙欠身还礼,笑道:“大人言重了。我家乡有位大儒,十分推崇格物致知,他认为道法自然,世间万物遵循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因此一理通而通百理。小妇人不过是将我在别处悟得的道理套在弈棋之上,只为博两位大人一笑罢了,却是当不了真的。” 云天淡淡道:“夫人又何必自谦,能够说出方才那席话来,夫人的悟性可见一斑。” 嚯,这就能看出悟性来了? 也是,不是我自卖自夸,老娘比上不足,比那些“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闺中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不是? 默默捂紧我肚子里的18禁。 景大人还要说些什么,突闻桃林中传来隐隐丝竹之声,于是奇道:“夫人还请了乐师助兴?” 我笑道:“小本经营,也不敢贸贸然扰了诸位雅客的清净。原是林中有一处凉亭,李家和花家的小姐不耐人气,偏爱亭中幽静,便带着女伴向那里坐去了。听讲几位小姐都是青塘出了名的才女,聚在一起便喜欢吟诗斗对,想必是她们自寻乐子呢?” 什么自找乐子,没听说过出去喝个茶也要带着瑶琴竹管的,当自己是卖艺的呢?分明是想吸引云天注意,祸水啊祸水。 我才不管这些花花肠子,她们肯出大价钱包了亭子,我总不能挡着财神爷。爱卖艺就卖去,我还赚了免费的乐师呢。 正主不为所动,景大人听了却倚着窗子向外探看,隔着重重桃林,依稀能看到亭中几抹倩影。 景大人笑道:“果掷潘安,看杀卫玠,如今兄只得丝竹相随,已是幸甚至哉。” 这家伙倒是通透,不过这么挤兑云天,真的带胶布么? 我看帅哥的脸色似乎有晴转多云的迹象,忙笑看亭中指点山河:“小姐们就是比我这粗妇心思灵巧多了!亭中桃枝掩映,倒真比茶舒坦闲适。我寻思着,若是客人们都觉得好,我便多造几座亭子,周围再移些梅花过来。到得冬天,于亭中围炉赏雪,也是桩雅事。再者,用梅花上的积雪煮茶,自得一份清香入口。届时还望两位大人赏光,来我这儿喝一杯冬茶呀。” 景大人面露向往:“文浩记下了,到时一定厚着脸皮来向夫人讨茶喝!” 我笑:“大人肯来,自是蓬荜生辉。” 话刚出口,却看到角落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起身,直直地冲倾羽走过去,我连忙向、景二人告罪,起身疾步上前,斜斜截住那大汉,低声笑道:“这位客官,可是咱们招呼不周?您需要什么叫我一声就好,又何必亲自动手呢?” 大汉看都不看我,一双三角眼直勾勾地盯着倾羽:“她是谁?” 我轻咳一声,移步挡住他视线,笑道:“是我那未出阁的小姑。”特地加重了未出阁三个字,老哥,您要是识相的就别看了,她一大姑娘,你难道想直接用眼神强jian她不成? 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麻烦事,我特地在倾羽的座位周围钉上重重丝络纱帘,只露出一双素手和琳琅的茶具供人欣赏,以便弘扬我泱泱中华传统茶道的魅力。没想到还是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难不成这些家伙都是恋手癖不成? 说到恋手……我刻意捏了捏拳头,确定自己没有抓住他身体的任何一部分,这才笑道:“客人若是对咱们安排的座位不满意,再自己挑一个位子就是了。然而再往前却是咱们示范茶道的地方,总不好挡着旁人的视线,是不是?客官倾心茶艺,愿意多了解一些,咱们是求之不得的。若是您在原来的位子上看不清楚,不如这边请,我再给您换一壶新茶。”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穿戴,这人虽然穿得朴素,脚上竟然穿了一双官靴,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真是难搞。 大汉果然油盐不进,反握住我手腕,直通通道:“我看好这姑娘了,正好她没出阁,不如就许给我做妾,我许你二百两银子。” ……你妹,没钱还来充大爷,你干脆买个充气娃娃自己爽得了! 我笑道:“客官的厚爱,我代小姑心领了,不过她早已定亲,不日便要过门,客官却是晚了一步。” 大汉横着眉低声:“许给了谁?我去找他买回来!” 靠,个夜郎自大的暴发户! 我故意微笑:“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 当时大学语文,这段可折磨死我了,不找机会显摆一下,怎么对得起我那地中海的老教授? 料这粗人也反映不过来,能搪塞一会是一会。茶舍是静室,我二人再怎么压低声音也逃不过众人的耳朵,只盼小满能尽快察觉堂中的动静过来解救我。大不了等到晚上打烊了,我再去求叶苏的那位老友,叫什么刘二公子的。 那位二公子……应该能压得住这熊受? 大汉眨巴眨巴眼睛,问我:“你说啥?” ……太直接了,您就不能含蓄一点、矜持一点,自己琢磨么? 社会的进步都是被你们这种白痴阻碍的! 景大人扑哧一乐,走上前来套磁:“竟然是冯兄,好久不见!在此巧遇也是缘分,冯兄可否赏光,同我和兄品茗一杯?”又故作热络地拉住他手,惊讶一笑,“冯兄可是又贪杯了?正好用热茶醒醒酒,省得回家被嫂夫人看出来,又跟冯兄置气。” 大汉听他说话,立刻没了脾气,看一眼云天,尴尬一笑:“酒喝得猛了,却是有些上头,胡言乱语的,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说罢半推半就地跟着景大人走到云天的桌边,只喝了一杯茶便匆匆告辞。 临走前,他不忘把、景二人的茶钱给结了。 一场风波弭于无形,我兴高采烈地数着茶钱,小满蹭过来缩着头冲我承认错误:“老板娘,我错了,这人是巡街的官差,我之前丢盘缠时曾与他起过争执,险些被他扭送到衙门里关着。因此刚刚不敢出头,怕他认出我来再添麻烦。” 我叹一口气,戳戳他额头:“遇到这种横人,哪能跟他比狠?以柔克刚。”我又不能真挂块“内有恶犬”的牌子在小满脖子上,大家和气生财,遇事还是得忍啊! 小满委委屈屈地任我戳,他这么乖的时候可不常见。我一时手痒,又捏捏他下巴才心满意足地走开,到景文浩面前诚心实意地欠身道谢:“方才多谢景大人解围了!” 景大人摆手一笑:“却是我狐假虎威。——兄的族妹是方才那位冯兄的内人,别看冯兄在外横行霸道,实际却惧内得很,因此看到大舅子便软了。也是他眼拙,竟没看到兄在此。” 我笑:“冯大人是被我那妹子迷了心智,眼里哪还容得下旁的人。”又冲云天点头致谢,“有劳大人。” 云天点点头:“举手之劳。”又歉意一笑,“也是在下有心看热闹,见夫人对答如流,便没有立即阻止冯兄胡闹,却是我的不对。” 我笑笑:“开店不遇上个把闹事的,也不叫开店了。大人是客,您肯出手,妾已是感激不尽,又哪敢挑三拣四,埋怨大人出手不够及时?可惜今日的茶钱已叫冯大人抢先结了,妾只能将两位大人往后的茶钱都包下。不知两位大人是否满意?” 云天微笑:“夫人却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这是嫌代言费少了? 正文 15心灵鸡汤不是那么好炖的 开张之后,云天简直成了本茶舍的镇店之宝,隔个三五天就来一次。奇特的是,这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不是咱会妖法,原因很简单:我拜托徐爷郑重承诺,只要和大人一起来的客人茶水全免,另附送果盘点心若干。县学里当差的都是些捞不着油水的清水官员,因此都仗着云天脾气好,美滋滋地拉着他过来喝霸王茶,吃霸王零食。 教导我们,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建立最广泛的革命统一战线。 我这一招棋走得妙,全因为云天是当之无愧的全民偶像。茶舍中每天除了发花痴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频频光顾,连素仰他儒名的士子都收到消息,纷纷来茶馆找他弈棋谈天,巴望着能够从他言语中悟到点什么人生的哲理、学习的捷径。 可惜云天虽谈不上惜字如金,也是个少言寡语的人,除了些场面话之外便不肯多说,一个多月下来,他嘴里没套出什么格言信条,我说的话倒已经够分量编一本心灵鸡汤了。 说白了就是扯,咱的快餐文学读的虽然不多,但是几本刘墉、一本林清玄倒是我的忠实伴侣,拉不出来的时候就看看,每次至多坚持五篇就畅通无阻了。 因此我每次故作高深地向某某人某某人还有某某人的小心房里灌输鸡精兑的水的时候,总觉得菊部地区有些绷不住。 言而总之,大人成了茶舍的常客,为了让他坐下就不肯走,我还特地咬牙大出血,嘱咐小满买了张上好的棋盘钉在他常坐的靠窗位置上,以满足这位棋痴的最高欲望。而某些人也因为我泛着鸡精味的忽悠办了茶舍的会员金卡,享受八折优惠。 世界上的财富会是你的,也可能是我的,但最终必定是属于我们这帮会忽悠的孙子的。 第一个月的净利润,已经能够收回三成的成本。高兴得我又请小满和倾羽大吃一顿,并精心选了份礼物亲自送到李叔那,聊以感谢他对我们的悉心照顾以及为我们挑选茶叶的认真负责。 有此卓越成绩,我当然不能忘了茶舍的镇店之宝,大帅哥。他在我们店里早就享有老佛爷一样的地位,别人拜关二哥,我们就拜帅哥。他要什么我们都给予满足,他不说话我们就猜测他的需求,迅速完成又默默退下,总之要做到家养小精灵一般,叫人感觉不到存在却又无所不在。 以大帅哥光临本店的频率来看,他应该已经爱上了这种小上帝的感觉。 开玩笑,当我蝉联三年的金牌服务员是□来的? ……但云天再怎么上帝,我这茶舍还是要打烊清场的。赖着不走,就算是耶稣也会被人绑在十字架上扔石头不是? 今天似乎是他休沐的日子,我们早上一开门他便一头扎了进来,守着他那棋盘眼不错地看着,上头是他摆了五六天的一盘残局。 这几天他日日光顾,为的就是这一盘棋。 云天别的都好,就是爱棋成痴。若是遇到他解不开的棋局,可以几天不说话,只直勾勾地仿佛元神出窍似的守着棋局出神。第一天看他如此,我还吓得托人请来了景大人救命,后来知道是他“又”发痴了,我竟有些同情他。 某个子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那个什么无涯,殆已。 他这是和所有玩棋的先人pk啊,整不死他也累死他。 金庸小说里的珍珑棋局不是把许多高手逼得走火入魔了?我生怕他也在我店里华丽丽地吐出一口海棠血,只得时刻胆战心惊地盯着他,他稍稍皱皱眉头我都吓得要死。 苍天啊大地啊,现在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茶水糕点喂不饱人,到了午饭的时辰,我见他还没有走的意思,只好叫小满替他端了碗我亲手做的黯然饭放在桌上,嘱咐他按时拜祭五脏庙。他只简单嗯了一声,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棋盘。 晚上又是一碗,他仍旧放在一边,动都不动。 卤肉饭味道本来就重,又被打着秋老虎标签的太阳一照,我这茶舍里便被熏得到处是一股油滋滋的饭味。他没说不吃,我又不好撤走,只得任由他毁了我一天生意。 悔得我,中午怎么没招待他清水煮白菜呢? 就当今天财神爷来大姨夫了,忍着! 到了晚上上灯的时候,云天仍是没有走的意思,他家里也没人来找。我只得为他点上油灯,轻声提醒:“大人,咱们打烊了。” 说了三四遍,他才好歹给了丝反应,木然地抬起双眼,像是看着我,又像是直接绕过我,凝视着黑暗中的虚无。 我被他那双满布血丝的眼睛看得后背发毛,心里不住嘀咕:小满,咱们还是退出鬼圈!什么桃林冤魂、什么没舌头女鬼,跟他一比都弱爆了!知道为啥鬼片主角也要戴美瞳么?因为黑眼球越大,眼神空洞的时候就越像是一口井,啥都能往里装。吃人算什么,人家直接用眼神杀死你哦! 云天的黑眼球本就属于加大码,平常黑白分明的状态自然显得眼睛炯炯有神,现在被血丝一笼,就光剩下吓人了。光线昏暗之下,他那俩眼珠子简直像是用手指头直接戳出来的洞。 面对全方位3d版午夜凶铃,我的后背上好像有冰耗子在刷拉拉地爬,深呼吸几次才勉强吞了几口唾沫,哆哆嗦嗦地招魂:“大人,云天,云天……”祖宗,您好歹给点反应啊! 云天眨眨眼睛,神智似乎恢复了一些,双眼的焦距艰难地聚在我身上,似乎在奇怪我为什么叫他。 我只得锲而不舍地把自己当复读机使:“大人,我们打烊了。” 云天反应一会,颓然点头:“打烊了……”边说边撑着身子要起来,可屁股刚刚离了垫子手肘便一滑,险险摔倒,我连忙伸手扶他,小声嗔怪:“大人跪坐了一天了,双腿血液不通,早没了知觉,一时间又哪站得起来。您先扶着妾换个姿势,伸开腿缓一缓再!妾这就叫小满来给您捶捶。这么晚了,怕是叫不到轿子,妾要不要去请府的管事来接您回去?” 云天又呆了半晌,才缓缓摇头:“不必,我这副样子,回到家里却还是要受母亲责怪的。——能否劳烦夫人送我到附近的客栈过上一夜?在下耽于棋局,给……给夫人添麻烦了……”他说最后一句时,表情委屈得好似要哭出来似的。 听说痴迷于任何东西的人,心里都装着个没长大的孩子,如今看见大帅哥如此,我算是彻底信了。 我只得先答应一声,帮着他抻开双腿后,叫过小满来悄声吩咐几句,又从厨房盛了碗鱼粥给他:“大人一天都没吃东西,身子又怎么经得住。这粥是我们自做的,可能不及外边的鲜美,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云天道了声谢,双手捧过碗呆呆地看着,也不动筷。 我叹一口气,您要绝食也别当着我的面绝啊,这不是让我平添负罪感么! 只得柔声开导他:“大人可是还念着这棋局呢?您想了这许多天,可有所得了?” 他苦笑一声:“一无所得。云天昔日妄自尊大,如今得遇此局,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妈呀,至于么,不过是一盘棋,下不过去换一盘就是了,非要跟死人争个天下第一,不是作是什么?想当初我玩空当接龙的时候,胜率可是华丽丽的百分之零啊。 好,尊重他人信仰,别人的信仰是耶稣如来,他的信仰估计就是黑白色的大熊猫。 我看看棋盘,只觉得黑白相杂自有其规律,看着还挺好看的,颇像一幅后现代著作,至于别的门道,请恕在下眼拙。 幸好看不出来,我要是像虚竹一样随手把珍珑给解了,他不得一口凌霄血糊我熊脸? 对了,虚竹!我精神一振,笑道:“妾之前听我们那儿的说书先生说过一个珍珑棋局的故事,虽然只是个传奇,大人不妨听我说说,也许就能悟出来些什么呢?” 云天半垂着头,也不言语,我只得自顾说下去:“传说有一位棋圣,著有一本棋谱,相传其中蕴含天下棋局之奥义,然而因为道理太过艰深,若是修为不够,看了反而会痴迷过深,对身心大大有损。因此棋圣精心设计了一盘残棋,嘱咐弟子,若有求谱者,必先破了棋局。” 说到这,我刻意顿了一下,偷看他反应。云天微微动了动,哑着嗓子轻声道:“棋圣的考虑,确是应该的。等闲如我……呵。”自嘲一笑。 温室里的小花啊,解不出棋局都能颠覆三观。我无奈继续:“世间弈棋的高手听说了,便都慕名来破这棋局,然而任凭他们如何尝试都不得其解。于是便有人说,这棋局其实是无解的,白子必败。” 云天摇头:“只要做得珍珑,黑白双方便是势均力敌,又怎会有一方必败?这便是搪塞之词了。” 我看他好像听进去一些,不由轻松许多:“后来,公认的当世第一高手也来了,他与人手谈,从未有过败绩。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竟在棋圣的弟子面前一败涂地。因为打击太大,高手一时不能控制心魔,又受了坏人挑拨,当即便要自绝以谢。” 云天轻呼一声,似有所感。我忙冲他安慰一笑:“围观众人中,有一人不忍见高手命丧于此。慌乱之间,想到高手的心魔由棋局而生,定然也可由棋局而解,因此仓促落下一子,却是堵了自己的一眼,白子转眼间便被提去大半。但是说来也是奇怪,这样一解,白子不再处处受制,反而有余力重整山河,最终大败黑子。这就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故事讲完了,金庸先生,我虽然是开店的,但绝没把故事用作商业用途的意思,您别找我要版权费啊,我这是借鉴、致敬! 云天听我如此说,突然放下粥碗,探身又要去看棋盘。我眼疾手快,抢在他前面伸手一推,大半的棋子被我扫到地上,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倒是十分好听。 他微有怒气:“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直视他眼底,大着胆子对着恐怖片男主角苦口婆心:“是大人没听懂妾的话!故事中的棋圣为什么设这样一盘棋局?表面上看,是考较求谱之人的棋艺,看他们是否能够独辟蹊径,于无人处开辟一条新路。但是实际上,他却是希望求谱者能够以一颗平常心对待棋道,切不可太过执着,反失了弈棋的乐趣!” 瞎说,分明是金大人想给虚竹开金手指。 我叹一口气:“凡事都有一个度,适度是怡情,过度则会伤身,若杀鸡取卵,得不偿失。大人想了这么久,怕是脑子也僵了,不如暂时放下,偷得半日清净。” 云天垂着眼苦笑:“我若放得下,现在也不必如此痛苦了。” 嚯,竟然遇上个刺头?!我只得祭出看家本领,炖鸡汤:“大人下棋的初衷是为了什么?加官进爵,还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妾想,应该都不是。能令大人如此痴迷,大概只是因为您下棋时,能够真正感到快乐?可是大人现在,却只是麻木地破解前人留下的一个个棋局而已,解得出来,您未必开心,解不出来,您便自怨自艾,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您对棋道的喜爱,早已在心心念念中失却了原有的纯粹啊!” 不管了,死就死,鸡皮疙瘩,感谢你们为党国的胜利献出的短暂而又光辉的一生,人民永远记得你们! 我叹了口气,用自己都嫌肉麻的柔软声线轻柔劝慰:“天外云天外,这世上永远会有更强的人出现,就算您成为当世第一棋手又如何?百年之后,一样会有后人破了您传下的珍珑棋局。届时您又该如何?下棋,本就不该沾染争强斗胜之心,手谈一词,重在于‘谈’,有往有来,无论输赢,都付诸会心一笑。” “妾知道大人不解出这棋局便不会甘心,但您已想了这么久,怕是误入歧途也不自知。若您肯信妾一句,便回府好好睡上一觉。也许……”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潜意识有时候比本意识还灵光,只得含糊其词,“有句话叫做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大人还记得妾曾说过,道法自然,万法归一么?大人太过局限于棋盘之上,不妨将视线投向别处,也许就能悟得破解之法呢。” 云天敛眉默了半晌,大概也不好意思再使性子,呐呐应一句是,便被我催着一口口喝干净鱼粥,又扶着我在屋里走动几圈,活动活动腿脚。 他整个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一边要费力撑着他,一边还要管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抓鸡龙爪手,它们表示很久没摸帅哥,技痒无比。 废话,云天不比叶苏,他若是被我抓住把柄,估计就直接小内八泪奔了,说不定还要负责到底娶了我(这句是臭美),我要是以后天天给他炖心灵鸡汤,累不死我也烦死我。 帅哥这种生物,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啊! 走到第四圈时,小满终于不负我期待地领着府的管家推门进来,我忙招他来帮忙扶着,自己功成身退,向云天含笑一福:“大人回去还是让家人帮您捶捶腿活一活血,省得第二天酸疼,耽误了正事。” 虽是说给他听,实际上是向管家撇清:我们是清白的! 云天挣扎着倚在管家身上向我拱手:“多谢小姐照顾开导,云天……懂了。” 我硬是被他谢得毛骨悚然:日,这欲说还休的小表情,我得罪你啥了你这么害我?你其实是希望我被你的死忠粉抹杀生命迹象的? 等等,小姐?丫在叫谁呢? 老娘的官方身份是寡妇啊!!你以为叫小姐我会帮你包邮吗亲?! 正文 16一句鼓励引发的血案 因为头天晚上陪着云天劳心劳力地炖鸡汤,又在他走之后费心将我的亲亲茶舍——包括气味——恢复到它的本来面目才安心睡下,所以第二天我起得有点迟。 老娘算是认清了形势,我他妈就是一丫鬟的身子丫鬟的命,无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海棠春睡懒起迟这种香艳而又享受的活法都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小满在外头咣咣踹门:“死凌铛!你猪啊你!起床!” 我泪流满面,便宜没好货,老娘白捡了个少爷回来,天天低声下气地伺候着,丫还给我来半夜鸡叫这一套! 到底谁是万恶的资本家啊?工人不是应该天天罢工玩的吗? 小满踢门的声音越来越大,我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一边叫唤:“等会儿……等……” 好,不用等了,我的门闩报废了。 门板喀喇一声弹开,砰地撞在墙上又呻吟着弹回去。我和小满大眼瞪小眼(我毫无疑问是大眼,有疑问者拖出去打),我正拿着我的外裙往身上套,小满张着嘴,一条腿还保持着悬空的姿势。 我轻咳一声,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待会去买个新门闩帮我装上,晚上的肉菜取消。” 小满尖叫一声,迅速拉上门,隔着门板冲我咆哮:“你就不能检点一点!” 我他妈这个冤啊!听说过闯进女厕所的臭流氓双手护胸,泪流满面地高喊“你们能不能检点一点”吗? 再说,我怎么不检点了?老娘浑身都被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好不好?——所以说不理解古人呢,明明中衣的布料也是不一般的实惠,该盖的都盖住了,丫就偏偏认为我是在穿着三点式裸奔。 谁睡觉的时候还穿得里三层外三层啊,德行! 小满在外头拽着门继续叫唤:“你……你快点!有急事!”喂喂,拉肚子跑茅房去,别在我门口叫唤,谢谢。 有心不理他,小满却一声紧过一声,我无奈,只得应付他:“少爷,容奴家检点地穿完衣服,再检点地梳个头成 逼娼为良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逼娼为良第6部分阅读 逼娼为良 作者:肉书屋 逼娼为良第6部分阅读 么?” 咚的一声闷响,听位置,似乎是小满在用额头提醒我快些。 我一边忙活一边真心实意地拍他马屁:“不愧是咱家小少爷,即使是用头敲门都是如此的检点!” 小满沉默了。 我迅速梳妆完毕,敲敲门:“少爷,开门。” 小满黑面神一样推开门,冷冷地质问:“你昨晚趁我不在,跟云天干什么了?” ……哈? 我跑错剧场了?莫非现在上演的是武大郎怒斥潘金莲? 我上下打量他,客客气气请教:“少爷,您踹烂我的门,辱骂我的人,质疑我的穿着,就为了过问我的私生活?” 小满沉默地看着我,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不然呢? 难为他那一脸的理所当然,太他妈浑然天成了。 我被气乐了:“您想听到什么版本的?删减版还是成|人版?你以为你带着府的管家回来时,看到我们衣衫齐整是假象?”马赛克也没这么智能化好不好? 小满一愣,红着脸清清嗓子:“我……他……那个……”终于反应过来,大怒,“你能不能正经些!别说你已不是姑娘家,就算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时候,也得注意言行举止,不能令人产生误解!……再说,你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姘头!”又把叶苏拿出来说。 也是怪我,每次叶苏来信我都是眉开眼笑四处叫嚷,几次下来,倾羽不好意思叫,小满倒是毫无压力跟着我姘头长姘头短,从不嫌这个称呼粗俗低级。 我挑着眉看他,郑重宣布:“我跟我姘头是纯洁的男女关系,我跟云天是纯洁的客户关系,我相信我们之间的定位,双方都十分清楚,绝不会做出僭越的举动。不知这个答案,少爷您满意不?”哗,平时不觉得怎么样,这样平平常常说出来,我顿时感觉自己好拉风。 咱也算是人生的滛家了。两大帅哥,一个纯一个纯金钱,要是再来一soul ate给我蓝袖添香,洒家这辈子就值了。 “纯洁的客户关系!”小满重重哼了一声,让出一条路,“自己下去看看,家来人了,照这个阵仗,咱们怕是得歇业十天。” 什,什么? 我的大头一阵发晕,想也不想就揪着小满衣襟怒吼:“你丫怎么不早说!” 才一个月啊!老娘才享受一个月的资本家生活啊!难道这么快就要打回原形了?我就知道丫是个祸水! 我已经可以预见到下一片狼藉的惨状,匆匆下时,两腿软得直打晃,不自觉地往下出溜。只得叫过小满,一手揪着他衣领一手按着扶手,一步一挨。 小满被我勒得,眼角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半晌喘着粗气诚恳建议我:“老板娘,要么我现在扇你两巴掌,帮你镇定下来,要么你换手,按着我肩膀。” 不要。本来就不是美女了,再被揍成个发糕,难道要我去混年画封面女郎吗?那行和圣诞老人一样,就业期极短,赚不了钱。 我从善如流地松手,改为勾着他脖子,把大半重量压在他身上,颤颤巍巍地没话找话,聊以安慰我忐忑的小心肝:“小满啊,咱下面还有张完整的桌子吗?又要添钱新买,咱这半个月都算白干了……幸好茶叶都存在上,要是茶叶也折进去了,我真是……唉你说我多冤啊!不就是扶着他走了两圈吗?他们家养的是闺女还是儿子啊,豆腐就那么金贵?早知道老娘不卖茶,改开……嘎?” 我目瞪口呆,店内整整齐齐,茶桌跪垫都泛着柔光,窗上糊的窗纱似乎换过一层,比我们之前用的颜色要素雅透亮得多。光线一充足,堂内立刻显得干净明亮,愈发有小资文人的腔调了。 堂中有一人恭恭敬敬地垂手站着,头微垂,双肩平直,一看就是好人家里教育出来的家生子。 吓唬我?! 我连忙放开小满,怨怼地瞪他一眼,整整衣服头发快步下了梯,冲着那人热络一笑:“让您久等了,妾是这儿的老板……” 那人拱手一礼,客客气气地:“见过凌娘子。小的是府的管家方仲,受我家少爷的嘱托,来还凌娘子一份人情的。” 我奇道:“人情?家少爷何时欠了妾的人情?本店小本经营,咱们又初来乍到的没什么人脉,多亏了大人常来,茶舍的生意才维持得下去。算起来,还是咱们欠大人的人情才是。方管家莫不是弄错了?” 这货干嘛叫我凌娘子?以我的了解,我这样没夫家有产业的寡妇,叫夫人叫嫂子都行,顶不济叫声大娘被我一记白眼弹回去。要是我娘家家世渊博,叫一句小姐也是无可厚非。娘子这称呼带着股子接地气的味道,倒是不计较婚否。 他这样身份的人,这么客气地叫我娘子,就好像是穿着燕尾服操着伦敦音的英国管家,一开口就乐呵呵地问我:大妹子儿,再来瓣儿蒜不? ……这莫名的违和感。 管家微微侧身,做了个引路的姿势:“少爷做事自有其分寸,小的只是依言办事,不敢妄加评论。不过少爷倒有几句话托小的转达,凌娘子可否先移步,随小的到桃园中走一遭?小的愚钝,唯恐辜负了少爷的嘱托,还望凌娘子不吝赐教。” 我挑起一边眉毛。 这还是我的地盘吗?怎么他说的这话,好像我才是做客的那个? 更何况他话里话外满满的居高临下的气势,不像是来还情的,倒像是来结仇的。 有心呛他几句,又实在好奇,只得先笑应一声,回头示意小满跟上。 我的桃园!! 我按着胸口揉揉眼睛,闭上再睁开,触目所及依旧是一片凌乱。 几株长势茂盛的桃树被连根挖出来,东一棵西一棵地搁在地上,空地里堆着些木方土石,再远处有工匠忙忙碌碌地挖坑,似乎要大兴土木。我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哆哆嗦嗦问:“这是……”小满趁我不注意,把地契给卖了?! 管家笑道:“我家少爷昨夜回府以后,细细回味凌娘子说的话,越想越觉得大有道理,今晨醒来时,突心有所感,竟将那棋局破了。少爷大喜,对娘子感激不尽,又不知如何报答,便想起您曾说过,想趁冬天之前在桃园中添几座凉亭,移几本腊梅。少爷怕您错过了时辰,到了梅花盛开时喝不着您的梅花茶,便匆忙画了图纸,教我寻青塘手艺上好的木匠过来,为您了却一桩心愿。”说着双手递给我一份图纸,“这是我家少爷亲手绘的,不知凌娘子合不合心意。” 还有什么合不合的?就算是不合也挖了,难道我现在还能改不成?我冷笑一声,接过图纸草草扫了一眼,淡淡道:“大人绘得一手好丹青,妾是粗人一个,哪看得出来好坏?左右园子都已经如此了,方管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当自己是外人。” 又看看周围:“妾自认没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当不起这份大礼,麻烦方管家为我列一份账单出来,翻修用的钱,就当是妾向大人借的,按钱庄的一分利算,一年还清。”妈的,老子又负债了。 更正一下,我是丫鬟的身子欠债的命,娼妓的双手流氓的心。 怎么都是在劳苦大众之间徘徊,高雅不起来了。 方管家一愣:“这……” “又或者,”我转眼盯着他,“大人中意的是咱们这茶舍。也好,这笔银子就当做大人入伙的份子钱,咱们按出的钱数订一份合同,大人今后就是咱这儿的老板了。方管家在自家的地盘上,自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绝对不用先征求小妇人的意见!” 方管家汗都下来了,怔了一会赔笑道:“小的自作主张,得罪凌娘子了。我家少爷原是要小的先跟您说明原因,得您首肯再动工的。只是小的为了赶工期,再者也忖度着,以娘子和我家少爷的关系……” 我淡淡道:“这话您可别乱说,大人其人如玉,空教掷果盈车,岂是我这守寡的妇人高攀得起的。妾虽粗鄙,也知爱惜名声,若是传出不检点,妾别无他法,只得一根腰带换个清静了!”说罢斜眼看一眼小满,小兔崽子,话不说清楚,让老娘吃这么大一个闷亏。 小满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不是气得,分明是憋笑憋得。 气死我了,感情都把我当色女?! 老娘很专一的好不好,我只爱帅哥! 我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小满同方仲说几句场面话,也把他撂在原地,快步追上我低笑:“还以为你真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这下我放心了!也是,你跟你那姘头你侬我侬,又怎么会将这个小白脸放在眼里!” 我止步,瞥他一眼:“你知我姘头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品行如何?又怎知我不会把这小白脸放在眼里?” 小满语塞:“我……我看你跟他通信频繁……以为……你不是说……” 我懒得听他期期艾艾,烦躁地推开他上,小满急道:“你去哪?” 我气哼哼:“睡觉!”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 一定是我起床的方式不对! 正文 17楼帅哥负荆请罪 安逸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我的大头似乎刚沾到枕头,小满便又大着嗓门叫我:“老板娘,云天大人来找!大人一个人来找您!好像是来赔罪的!!——您可不能再怨我没说清楚了!”听声音,是他顾忌我木门坏了,有瓜田李下之嫌,所以远远地站在梯口叫唤。 木的混音效果那叫一个恐怖,重低音立体声环绕也不过如此了。 我呻吟着翻了一个身。 老子捡回来个少爷也就忍了,捡回来个马教主,是逼我每天换一打氪金狗耳么? 总算明白佟掌柜的苦恼了,额的亲娘四舅姥爷! 镇店之宝还在下头等着,我不敢拿乔,仓促起身整理好被我睡毛的头发,按着太阳|岤缓缓下。 大概是睡眠质量欠佳,我的大头沉重得仿佛灌了一脑袋浆糊,眼球突突直跳,好像我眼眶里塞的是两颗乒乓球。 小满站在梯口叉腰瞪我,挤眉弄眼地小声道:“云天来赔罪了,你要把持住,别被他美色迷惑了去!” 我的头更疼了。 也许是我脑子里的浆糊发生了某些不知名的化学反应,我突然大脑短路,使出樱木花道头槌一头撞在他脑门上,听到他嗷地一声之后咬牙切齿地宣布:“老娘色亦有道!” 嘎,我是说,老娘才不会受美色诱惑! 嗯…… 算了,我自己都不信。 小满幸灾乐祸:“你惨了,这个位置,大人可是看得到你现在这副尊容!再大点声,说不定他还能听到!你这疯子。” 我晃晃大头,把浆糊搅得再匀些,呲牙咧嘴地推他一把:“头这么硬,你吃钉子长大的?闲死你,给老娘算账去,给老娘修门闩去,给老娘打水去!”以为我在乎?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大帅哥看上的是我这茶舍,又不是我这人。 小满被我推得倒退一步,无奈道:“你也就跟我威风威风,瞧你在他面前温顺贤良的样子,我都担心是有人上了你的身!”想想又郑重重申,“云天那种温良君子不合你的路数,你就应该跟着豪爽汉子漫山遍野唱山歌去。就算你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云天装成大家闺秀,要是让你后半辈子天天装成温良恭俭让的模样,也必然会憋死你这猴儿!”说完似乎怕我再把他当核桃敲,迅速闪人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搞不清楚情况。 刚刚跟我说话的那个人,是我家傲娇少爷小满,还是红梦里调侃王熙凤的老太君? 还好我还记得下尚蹲着帅哥一名,因此只失神了一会就掐掐眉心,强打精神调出一脸微笑,下接客。 云天坐在他的老位置上等着,竹帘半卷,美人跪坐,窗外绿叶依依,室内君子谦谦,都是养眼的好风景。 小满没骗我,那个角度,云天是能看见我和我家那小兔崽子的诡异互动的。然而他仍是一派平和,浓密的睫毛微垂着,桌上热茶的氤氲蒸汽令他漂亮的五官有些模糊,愈发显得他不似凡人。 我轻咳一声,轻福笑道:“妾粗人一个,叫大人看笑话了。”不让别人打倒你的最好方法,就是自己先躺下。 咳,克制些,不要总想到不该想的地方去。 云天起身,冲我微微点头,含笑:“姑娘直率通透,实是难得,哪里谈得上笑话。”又整整衣衫,长揖到地,“云天只身前来,向姑娘赔罪了!”直接套用了小满的喊话内容。 他今日穿一件深青色的直裾深衣,宽袍大袖衬着如玉雪肤,一行一止若行云流水,浑然天成。用紫霞仙子的话说,不愧是帅哥,赔罪都赔得这么帅。 我满腹的怨气被他带着禁欲味道的小蛮腰消弭得干干净净,忙抢上几步做了个虚扶的动作,笑道:“大人可是折杀妾了!妾女流之辈,哪当得起大人大礼。”这句真不是讽刺。云天有功名在身,又是本朝正儿八经的公务员,就算是犯了事上堂见了青天大老爷都是免跪免礼的。别说他只是好心办了坏事,就算是他当面抽我一巴掌再喷我一脸白霜,又算得上什么大事?看在他是财神爷的份上,我还得笑嘻嘻地夸他呵气如兰,口水比香奈儿五号还要芳香迷人呢。 更何况他现在不过是替自己管家赔个不是,让我消气罢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我不挨刀谁挨刀。 我请云天重新坐下,替他换上一杯新茶,笑着给帅哥垫台阶:“方管家只是急于求成,是妾小家子气,辜负了大人的一片好意。”边说边偷眼瞄瞄园子里东一个坑西一个坑,肉疼不已。真是他妈的急于求成啊,被我顶了才知道服软,现在又怄气似的扔下园子跑了,也不知道是恨我还是怕我。 幸亏这货不是外科医生。 云天欠身,惭愧道:“也是云天心急,没说清楚,教方仲会错了意。” 他看着我双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噼里啪啦地放着电火花:“承蒙姑娘提点,在下夜半推窗遥望残星,突心有所感,姑且一试,竟就将那棋局解开了。狂喜之下,一心只想为姑娘做些事聊以回报,却忘了顾忌别的。”他尴尬一笑,“仓促间考虑不周,令姑娘徒增困扰,是云天的罪过。” 一声叹息。这就是君子啊,起了冲突都是自家考虑不周,笑容温和态度诚恳,纵使天大的脾气看到他也没了,何况我说穿了还是靠着人家脸蛋过日子,本来就没啥底气。 我眨眨眼睛,笑:“大人是咱们茶舍的座上宾,能为大人分忧,是妾的福分,哪敢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再说,大人这份答礼着实贵重了些,小妇人无功不受禄,勉强收下也必然心中忐忑,以后在大人面前反而不知该如何自处,长久下来,令您厌恶却是不好了。大人若是当真想谢我,以后常来这儿喝茶就是。” 我强装大尾巴狼:“人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妾附庸风雅,也想学一句君子之交,还望大人成全。” 我盯着他的俊脸微笑,内心却在咬牙切齿:老子的黑眼圈!本来硬件条件就比不过你们这群不给女人活路的臭男人了,为什么连恢复能力都被甩出几条街去?同样折腾了一夜之后,凭啥他神清气爽心满意足,我就如残花败柳怨念连连?! 诶?好像说错什么话了。 cpu过热的时候需要关机休息,老子超负荷运作,不死机已经够给你面子,说错话又怎地?有本事你格式化我啊! 云天点头,道:“在下已从方仲那里知道了姑娘的意思。在下无意令姑娘觉得有所亏欠,也不愿夺了姑娘的茶舍,因此列了个单子,请姑娘过目。”边说边将一张清单平摊在桌上给我看,“这是翻修凉亭、移植花木的价格,等园子完工了一并结算。若是姑娘不满意,咱们再商量。” 我扫一眼最后的数字,震惊了:“这!?”太少了!能想象一千块钱买个驴牌的包吗? 他笑着解释:“在下家中也约略涉及些木材生意,工匠和原料都是现成的,想要什么直接取用就是,不需什么本钱。姑娘是在下的朋友,姑娘说无功不受禄,那么在下收个成本也便罢了,难道还当真要赚姑娘的银子?就算姑娘说使得,在下也要脸红的。姑娘若是心中仍觉有愧,多请我喝几次梅花茶就是。上次听姑娘描述便觉心痒难忍,若是错过了,怕是要抱憾终身的。” 他说得诚恳,我再较真就显得不近人情了,只得笑着道谢:“大人美意,妾却之不恭。”顿了顿,才想起来提醒他,“大人怕是忘了,妾是守寡之身,姑娘这个称呼,怕是不太合适的。” 云天竟然脸红了:“在下与管理户籍的厉大人尚有些交情,前几日他致仕,我们曾一起喝过几杯。席间闲聊,无意提到姑娘和茶舍……厉大人约略跟我说了几句,河东并没有姓陆的人家,姑娘与厉大人见面时,还梳着姑娘家的发式。” “姑娘身边没人依仗,若勉强以未嫁身份撑起间茶舍,纵是在青塘这般不重虚名的地方也是不太可能。在下揣测,姑娘大概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虚捏了个寡妇的身份。请姑娘放心,在下口风很紧,只是……四下无人时,再以夫人称呼,却有些说不出口了。” 我满脑袋的浆糊被他一席话迅速加温,在头壳下面咕嘟咕嘟直冒泡,仅剩的那点脑细胞同时一胀一缩地叫嚣:日,被发现了! 最讨厌户籍管理员八卦了,太有技术含量是要闹出人命来的! 我战战兢兢不知说什么好,帅哥小脸红扑扑的也不说话,堂中一时诡异的安静下来。 我一边头疼一边感慨:不愧是君子,把非礼勿闻当成道德水准严格要求自己,我还没怎么样,他先觉得尴尬无比了。 倾羽的歌声从后院隐隐约约地飘过来:“山有木兮木有枝……” 云天一张俊脸红得快要滴血,他轻咳一声,小声建议:“姑娘若是不喜欢这个称呼,不如……我们以你我相称?” 我迅速反应过来,借坡下驴:“求之不得,你若是愿意,直接叫我凌铛也是好的。正如大人……正如你所说,我们也算是朋友。”威胁之下仓促建交,跟火线入党似的,感情基础有待商榷。 云天带着满脸红晕冲我展颜一笑,明如朝霞艳若桃李,给我晕得,去他妈的感情基础,我们的j情牢不可破! 不是我色气熏心,人家已经保证替我保密,我也没有被威胁的本钱,我凭什么不相信这么帅的帅哥呢? 帅哥说:“老板娘若是对园子还满意的话,我这就叫方仲带着工匠过来开工,日夜赶工的话,半个月之内便可完工了。这半个月里老板娘无法开门做生意,却是对不住。”学着小满开我玩笑。 我也笑,拱手:“老板已经给了我这么大的折扣,再纠结做不做得成生意就是贪心不足了,该拖出去打的。” 云天脸又红了,我疑惑,老娘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脸红得这么精神焕发。 有心揣测一下圣意,无奈头疼得太厉害,坚持着不露馅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再无余力多线程操作。 帅哥红着脸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向我告辞,我微笑着送他出门,站在门口目送他上轿离开,转身就看见小满黑着一张脸:“又被美色诱惑了,嗯?” 我扶着我的大头不理他,老娘要回去死会儿。 小满阴魂不散地跟在后头唠叨:“他坚持叫你姑娘就是无视你的已婚身份,他要出手了你知不知道?!” “人家管你叫老板娘你就叫人家老板,没见过你这么上赶子往前凑的,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都说了多少次了,你已经有姘头了,不要朝三暮四!” 我不耐地哼哼:“有病啊你?你连我姘头的面都没见过,这么为他说好话,一旦他是只猪呢?” 小满乐了:“那不是跟你正相配?” ……i have a drea,总有一天,我要把所有的小屁孩都拍死! 我踉踉跄跄地踹他一脚,险些闪了腰。脚步虚浮地飘到厨房,耗子似的找吃的。万幸倾羽没被小满带坏,还记得在锅里为我留一碗皮蛋瘦肉粥。 捧着碗呼哧呼哧喝着热粥,肚子渐鼓,额上微汗,顿时觉得幸福不过如此。 我感动得,决定在待机之前,先抱着软妹子安慰一下我这猥琐的老心。 倾羽当然在后院,但她对面那个素不相识的猥琐大叔是怎么回事? 今天黄历上写着诸事不宜? 猥琐大叔背对着我,剪贴得体的衣衫严谨地勾勒出他壮硕的倒三角身材,脊背挺得笔直,声音低沉柔和,富有磁性,我一听腿就软了:“姑娘的歌儿真好听,可否为我再唱一曲?” 叉叉叉,老娘都没这么使唤过我家妞呢,你算哪根葱? 倾羽倒是笑靥如花,软软应一句:“好呀,你喜欢听什么歌?” 泪流满面,女大不中留啊!知道在后院私会情郎了,也就离红拂夜奔不远了。 男人犹豫一下:“还是算了,今天已经耽搁了姑娘不少时间,姑娘的嫂子似乎也找你有事,在下就不叨扰了。改日再来找姑娘讨茶喝。”说罢撑地起身,倾羽忙上前扶他。 我怄得,自家闺女什么时候跟别人打得这么火热了? 既然被这男人叫破了,我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上前几步笑道:“客人这么快就走了?我们今天歇业,委屈您在后院坐着,原是我们招待不周。等咱们开门了,客官上前头正经坐着喝茶呀?我叫倾羽给您沏一壶上好的毛尖!”顺便瞪一眼倾羽,臭丫头,敢早恋?给老娘等着。 男人笑着转过头向着我,淡淡道:“我这相貌,坐到前头怕是会耽误了老板娘的生意。” 几道狰狞的刀疤纵横交错地攀爬在他脸上,将他的面皮破坏得不成|人形。小半个额头似乎曾经烧伤过,粉红色的嫩皮盘亘在黝黑的皮肤上,仿佛是毒蜘蛛结的网。一根三指宽的黑布带子严严实实地绑在他双眼上,然而布料下头却瞧不出眼球应有的起伏形状,想必其下的情形更加令人不忍直视。 我愣了愣才笑道:“客人哪的话,咱们店门大开,迎的是四方来客。您肯来,就是咱们莫大的荣耀。客人若是喜欢清静,可由角门直接上到二包房,那儿虽不比堂上敞亮热闹,却也是极好的。” 男人点点头,笑着答应:“老板娘盛情难却,在下定当从命。”又转向倾羽的方向,柔声,“在下告辞。” 倾羽轻轻嗯了一声,又扶着他走了几步才不舍放手,目送他拄着竹棍慢慢走远。 我慢慢走到她身后,挑着眉问:“第一次见就这么不舍?”看这热络劲儿,明显不是第一次嘛! 老娘吃醋了。 倾羽不好意思地一笑:“前些日子,他听到我唱歌,就循声过来同我讨一杯水喝……姐姐别看他长相骇人,其实他很好很好的。他不嫌我笨,总是耐心地同我说话,还给我讲故事。”小脸幸福得发光。 哗,典型初恋小女生心情嘛,喜欢的那个人总是最好的,缺点也是优点。但是有些话,我却不得不说。 我伸手抱住她:“他对你好是不假,他不是普通百姓也是真的。——你看他衣服鞋子,用料都是上乘,加起来怕是将近百两,更别提他那做派,一看便是大家族里的老爷公子。有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齐大非偶,他若是也喜欢你倒也罢了,若只是你一厢情愿,该有多冤?” 就算是两情相悦也不过是讨过去做妾,怎么说都不是良配啊。 倾羽低着头不说话。 我叹一口气,哄她:“你是大姑娘了,处事自有分寸,我也不是不让你们见面,只是提醒你注意着点,莫要轻易将心给了出去,也莫要让人占了便宜。”说到这又想起开张第一日来闹事的三角眼了,忙同她确认,“最近可有人想占你的便宜?若有什么,一定要跟我说,可不兴憋在心里哈!” 倾羽眨眨眼睛,乖巧地笑:“没有什么的。” 我张大嘴:“真有人占你便宜?怎么不同我说?到底是哪个!”一个两个的都来打我家丫头主意,嫌皮子痒我免费滴蜡鞭打、捆绑调教! 倾羽连连摇头:“没有的事,姐姐不是一直看着我?就是第一天那人,也已经被姐姐挡住了呀,真没有别人了。” 没有人?那刚刚的犹豫是怎么回事?我挑着眉正待追问,却被上叽叽喳喳的小萌鸟打断了。倾羽掩唇巧笑:“姐姐快上去,叶大哥的信到了呢!莫让他等得心急。” 我瞪她一眼,郑重警告她:“若是有人,一定要同我说!” 倾羽点头如捣蒜:“一定一定!” 叶苏说:“我的亲亲姘头,最近你的姘头我会路过青塘,咱们小别胜新婚一下可好?久不被你捏着把柄,倒有些想念了。” 我的大头又开始发晕。 正文 18美人如花花如梦 叶苏还没来,小满先失踪了。 他留下张字条:“老板娘,我请五天假,不是回家、不是逃跑,三天以后肯定回来,你别雇别人啊!” 叶苏说:“冤家,路上有事耽搁了,大概晚几日才能到,莫要心急。” 我恨得一把捏断了筷子,仰天长叹:“男人啊,你的名字叫不靠谱!” 是,从我那已经记不清相貌的赌鬼老爸身上就能看出这一共通特质,我还以为换了地方能够有所不同,没想到还是换汤不换药。 是老衲执念太深。 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倾羽柔柔地笑:“姐姐莫要以偏概全,依我看,大人就很好。” 我扔了筷子,大头唧一下拍在桌上,闷闷地:“他会看上我,已经说明这人的眼光十分的靠不住了!” 没错,我知道他看上我了。 老娘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近二十年,不是我自夸,看人脸色猜人心思少有出错,人称活神仙的就是在下。当天我头疼没工夫想也就罢了,以后还让我学韩剧女主那样,睁着纯真的大眼睛迷茫了二十来集都不知道强吻她的男主角正在追求她?抱歉,这太侮辱我智商了,母猪还知道公猪往自己身上爬是要交配呢。 我想不通的是,他图啥啊?他斯文,我粗鲁;他阳春白雪,我下里巴人;他功名在身、大户人家,我小店掌柜、来历不明。 要是我有惊天美色,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问题是丫长得比我好看,老娘连当个花瓶都没资格。 扼腕叹息。 吃完早饭开门恭迎众木匠,云天竟然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木匠开工三天,他已来了三次,每次半天起价,童叟无欺。 倾羽远远看见他,便拉我着袖子低笑:“姐姐再想想,我觉得,大人是很靠得住的。”然后就闪人了。 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我叹了口气,再次怀念起小满。这小屁孩要是在,一定会因为cp问题和倾羽闹起来,我就解脱了。 现在……我望着那抹深色人影,装出天真无邪的微笑迎上去:“你最近总不去县学,老过来我这儿做什么?几个工匠我还请得起,要是请大人当监工的话,可是卖了我都付不了账了!”也是我犯贱,陡然不称他为大人,开口时倒觉得别扭。 云低头一笑:“家里的几株玉簪养得十分好,再过几日就要开花了。算起来,亭子修好时桃树快要落叶,梅树却还未开花。亭亭雅室,没有花草陪衬却怎么行,因此又自作主张了一回。”他脚下果然摆着几盆花,巴掌大的叶子生得郁郁葱葱,当中仿佛夜来香一样挑出一枝长茎,头上打着五六朵细长雪白的花骨朵,花还未开,看形状倒确实有几分像簪子。 我笑:“擅长琴棋书画的是你不是我,你觉得好就一定是好的,我还怕自己主张了,反倒流于俗气被人笑话呢。” 云天闻言展颜,我顿觉心中有愧,忙笑道:“你自便,我去给你泡壶茶来,好好答谢你如此尽心!” 一边转身逃走一边不住骂自己:靠,还是太热情了。我怎么突然觉得我是三流电视剧里的邪恶女配,把痴情的男主角玩弄于股掌之中呢。 那个有着兔子一样大眼睛的纯情小少女,快来拯救他!老娘要是哪天憋不住兽性大发了,真把他给吃干抹净了怎么办?哪个电视剧都不会把自私毒舌且不漂亮的女人奉为主角啊! 一般睡过男主的邪恶女配,是不是都会被编剧大手咔嚓掉,好让纯情小白兔顺利上位? 我胡思乱想着烧水,胡思乱想着温壶烫盏,胡思乱想着泡好茶,胡思乱想地端出去,然后目瞪口呆地站住了。 云天搬了最小的一盆花摆在桌上,自己跪坐在桌前,腰板挺直,身子微微前倾,半侧着脸去嗅那白花。他下巴轻扬,一双漂亮的眼睛眯着,嘴角挽着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深绿的叶,雪白的花,牙白的皮肤,粉嫩的唇,乌黑的发,纯黑的眉眼。 好像一幅用色明快的水彩画,所有的颜色都是那么鲜亮,仿佛伸手摸过去,就可以触到湿漉漉的水珠。 美得不像是真的。 我只想跑出去迎风流泪:帝哥,我不擅长拒绝诱惑,别考验我。 梅艳芳姐姐低哑的声音在我脑海里盘旋:美人如花花似梦。 叹一口气,克制。喜欢一个美人,并不是要将他绑回家好好供着,不时拿出来向人炫耀。喜欢他的人,我宁愿躲起来偷偷喜欢,默默关注,远观而不亵玩。因为我确切地知道,他值得更好的。 半晌,云天睁开眼睛,冲我微笑:“玉簪香气清雅,性又喜阴,适合摆在屋内。” 我点点头表示受教,端着托盘放在他面前,为他斟满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倾羽压箱底的好茶。” 云天轻声道一句谢,看着茶盘一笑。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是想起举案齐眉的典故来了。 ……大哥,我不介意你暗爽,但是你难道不觉得yy的对象是我这柴禾妞,是件很没面子的事么? 我斟酌道:“你到咱们茶舍里喝茶,不过是图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现在园子正修葺着,每天乌烟瘴气的,哪是喝茶下棋的地方?不如这段时间你先回避,有什么事只管遣管家来,别每天弄得一身土回去,倒叫家里人担心了。”我谅你也不敢当面表白。 回去回去,别逼我犯错误。 云天沉默一会,无奈一笑:“我虽是儒生,却更爱老庄的泛若不系之舟。可惜家学渊源,父母严厉,不能容我为所欲为。在县学时,又应为人师表,同侪关系虽好,却也不好走得太近。算起来,只有这里令我觉得轻松,不必顾忌旁的事。” 他看着我,眼睛亮晶晶:“谁说我不是会友来的?你难道不是我的朋友?” 我哼哈着答应,心中默默:我是你的朋友,你的朋友是个女流氓。 两人又尴尬着沉默了。 倾羽在后院犹犹豫豫地叫我:“姐姐?姐姐!姐姐姐姐!”语气越来越急。 我起身向他一笑:“失陪,倾羽怕是有事!”而后迅速逃了。 不管有没有事,我先待上半个时辰再出来! 倾羽真的有事。 她正跟一个大汉奋力撕扯着,那大汉膀大腰圆,三角眼,一身的酒气,不是开张第一天就色迷心窍的那个姓冯的又是谁! 我大怒,顺手拎着扫帚背在身后,夸张地高叫:“大人,您的妹婿要找您聊天呢!就在后院,怕是走错了门!” 大汉一愣,立即又瞪着眼睛恨声:“你叫他有什么用?我那婆娘嫌我日日醉酒,正伙着娘家人同我和离呢!和离好,和离了我就来娶你!”最后一句是冲着倾羽说的。 倾羽红着眼眶,小猫一样地挣扎:“你放手!谁要嫁你!” 我看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操起扫帚噼里啪啦打在他头上,边打边骂:“混蛋,放手!” 大汉皮糙肉厚,根本不在乎我的微末攻击,只看着倾羽狰狞地笑:“还能由得了你?” “冯起开!你就算不顾忌我那族妹,也得顾忌着你刚刚升了官,怎好有恶名传出?此情此境我看得清清楚楚,若是老板娘当真要告你不轨,我就是人证!”却是云天匆匆赶了来,高声喝止他。 没想到大汉软硬不吃,梗着脖子哼道:“不过是挨几下板子,若能换来个美貌小娘,我还是赚了!”说着便硬拉她,“先跟我把生米煮成熟饭,看你还装什么相!” 倾羽吓得,软倒在地上呜呜地哭:“你放手呜呜呜……” 我咬咬牙,如果这时捅他眼睛…… 正盘算着利弊,一根漆黑的竹竿突然斜刺里插过来,啪地打在他手背上,竿头落处应声仲起一道红痕,仿佛手背上趴了条赤红的豆虫一般。冯起开疼得连忙松手,转身看清来人,大怒:“格老子的,瞎子也来凑什么热闹!”说着蒲扇大的铁掌就向那男人扇过去。 男人偏偏头,轻松躲开后挥动竹竿又是一击。清脆的一声肉响,大汉捂着脖子痛叫不已。 男人淡淡道:“别逼我认真。只要我在,就别想找陆姑娘麻烦,滚。” 冯起开捂着脖子转转眼珠,飞快地嘟囔了一句“给爷爷等着”,便踹开角门跑了。 我长出一口气,向男人深深一福:“多谢您出手相救,不知客人怎么称呼?” 男人愣了一下才道:“小姓闻。” 我点点头:“闻先生。先生请先到堂中休息,待我这妹子收了惊,再正经向先生道谢。” 又扶起倾羽,小声埋怨:“怎么就没锁好角门,放他进来了呢?”这混蛋风评一向不好,无奈家里有个当巡案的舅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都奈何不了这浑人。以前还有老婆管着,若是以后和离了,怕大家都只得远远躲着他了。 倾羽抽抽搭搭说不清话,闻先生清清嗓子:“是我跟陆姑娘约好了今日来喝茶,没想到,令姑娘平白受惊了。” 我勉强笑笑:“闻先生也不知会如此,都是我这妹子太粗心!”边说边掏出帕子给倾羽抹脸,低声劝她,“快别哭了,万幸今天有闻先生在,以后未必会如此幸运,你得谨慎着些!” 倾羽梨花带雨:“姐姐……” 我心疼地抱住她:“好了好了,没事了,乖,莫哭!” 云天上前,搭住闻先生的肩膀低声:“陆姑娘惊魂未定,姑娘间的话不方便被咱们听见,先生何不先随我去堂前喝一杯热茶?” 我冲云天感激一笑。 人若花解语呀。 闻先生犹豫一下,才点点头随他去了。 我又抱着倾羽安慰一会,小声逗她:“英雄救美呢,你开心不?” 倾羽花着小脸扑哧一笑,撅着嘴嗔我:“姐姐真是睚眦必报,之前不过是开开大人的玩笑,现在姐姐就来找回场子了。” 我嘿嘿j笑:“那是自然。这次有惊无险全亏了你那闻大哥,还不快去洗洗脸,好好去谢谢他!你们再怎么熟络,应有的礼数可不能少!” 倾羽红着脸答应一声,自去舀水。 趁着她梳洗的功夫,我先去堂前,想探探那闻先生的底细。 谁知到了前边,却只有云天一人在喝茶,我呆了呆:“那位闻先生呢?” 云天放下茶杯:“他走了。” “你可曾听过万佚将军的名号?万佚将军名为万佚闻,少年成名,骁勇善战,与李齐先李将军并称为南境龙虎将。五年前与南蛮征战时,万佚将军不幸面中流矢,因不及处理而殃及双眼。失明后失手被擒,囚在蛮子的帐篷里一年有余才被圣上换回,然而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圣上念他忠勇,封县侯,赏万金,准他告老,颐养天年。” 云天看 逼娼为良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逼娼为良第7部分阅读 逼娼为良 作者:肉书屋 逼娼为良第7部分阅读 着我:“闻先生就是万佚将军。我将冯起开的秉性和背景说给他听,请他莫要好心办了坏事,反害了陆姑娘。他听了之后,便走了。” 退休的将军?等他有意当我妹夫再说,现在还真靠不上他。 我问:“冯起开什么脾气秉性?” “睚眦必报,无所不用其极,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云天垂着眼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还有一句民不与官斗顶在他背后,若是他认真起来,却是一个大麻烦。我……我担心你。” 那个小眼神,那个小表情。 完了完了,我快要沦陷了。 正文 19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我被云天的美貌迷得神魂颠倒的当晚,天降大雨,五雷轰顶,接二连三的闪电把窗外映得跟白昼一般,我躲在被子里泪流满面。 老天这是想要收了我这妖孽啊。 帝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肖想帅哥了,您饶了我! 轰的一道炸雷。 要要要不,我连我那姘头也一并还给您? 又是一道响雷。 ……小满您也想回收? 这次的闷雷仿佛一个悠长的屁,咕噜咕噜之后是噼里啪啦的一阵急雨。 我怨念了:帝哥,我人生里就这么点乐趣,要是这三个都不让我碰,你还是直接收了我! 急雨渐小。 哗,原来老天爷也怕不要命的狠角色。 我决定将好色当成鄙人的毕生事业,为之奋斗不息。 我拍着胸口坐起来,这才听见门外有持续的轻叩声,隔一会就敲三下,然后再隔一会,再敲三下。 我不由好笑,下床开门,将倾羽一把拉进来笑道:“外头下那么大的雨,你敲得又这么轻,我怎么听得见?快进来,外头潮着呢!” 倾羽答应一声,蹬掉鞋子后与我一起钻进被里,缩着头听外头哗哗的雨声。 我笑:“就咱们两个女人在家,下这么大雨,怕了?” 倾羽点点头又摇摇头,蹭着我肩膀跟我撒娇:“睡不着……” 我掐她一把,嘿嘿笑:“想你那英雄了?”又想起白日里云天跟我交的底,忙道,“那位闻先生……” 一个雷仿佛就在我们头顶炸开,轰得我两耳嗡嗡作响,胸口也被震得发闷。倾羽低头抱着我胳膊缩了一会,突然问我:“姐姐,大人和叶大哥都是不错的人,你究竟喜欢谁?” 我看她一眼,无奈而又老老实实地:“都不喜欢。” 倾羽睁大眼睛,诧异地看着我:“怎么可能?!” 我苦笑,是啊是啊,两位帅哥都是绝色,一个温柔体贴仿佛谪仙,一个爽朗大方不拘小节,换了谁都要马上扑过去的。 但是在我心里,好色是一回事,真正要做出什么死生契阔的承诺,却是另一回事了。 结了婚又如何?生了孩子就能绑住两个人了吗?还不是出了点事就先想着自己,连亲生骨肉都能撇得一干二净。 听奶奶说,我爸妈都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金童玉女在大学里宿命般的相遇,偷偷摸摸又极其浪漫地一起骑自行车游遍了首都的名胜古迹,看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毕业后没能分配到一个城市,两人抱头痛哭,远距离坚持了两年,才靠走动关系调在一处,而后顺理成章地结婚生子。 然后就是我最爱的抛妻弃子的部分了。 不夸张,整本小说里只有这段写得好,字里行间充满了浪漫现实主义色彩。相濡以沫的两人相忘于江湖,各自潇洒,留下两人爱情的小结晶替他们吭哧吭哧还债,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开头再浪漫又如何?王子和公主结婚之后,能够共同面对柴米油盐的琐碎生活吗? 谈恋爱和过日子是两码事,我一想到那结局,就觉得前头的试用期仿佛电视里的直销、售处的广告、某道部的通稿(手滑,谢绝跨省),再真挚情深都透着股子欺骗的意味,不能让人沉沦,只会惹人发笑。 不如独自逍遥。 我眨眨眼睛,笑:“汉子不如银子实惠,更何况两人都长得那么俊,身边莺莺燕燕一直不缺。我没信心独霸天下,不如就姿态高些,谁都不要。宁妈妈不是常说,偷得着不如偷不着?做朵求而不得白莲花,总好过他们看清我真实面貌,再把我贬成踩在地上的脏饭粒,弃如敝履的强。” 倾羽被我逗得扑哧一乐,又抱着我认真道:“姐姐不要这样想,你是很好很好的人,大人和叶大哥也是很好很好的人。所以姐姐不管选了谁,都会过很好很好的日子。姐姐,你是我命中的贵人,就算将来有一天,姐姐要把我的性命拿去,我也不会说一个不字的。” 我笑着拍拍她脸颊:“说什么傻话,我要你的性命干什么?姐姐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拉着她的手又要说那退休将军,“闻先生……” 轰隆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屋顶上径直砸到了屋里,嘈嘈切切的余韵不绝。我跟倾羽对视一眼,连忙推她:“披件衣裳,咱们出去看看!好像是库房那边!”边说边扔给她件外衫,自己也胡乱拽了一件披上,拉着她匆匆出门。 果然是库房出了事,房顶的瓦片被狂风掀开一角,疾风卷着暴雨呼呼灌进来,残缺的瓦片受不得力,被风一吹纷纷劈里啪啦地往下掉,半数砸在房中地下,半数掉到了外头。 我深吸一口气,解下外套包住离缺口最近的茶包扔给倾羽:“抱去下放好,把咱们能挡雨的东西都带上来!”我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让我过几天舒坦日子。 老娘都习惯了。 倾羽被我推了几下才反应过来,答应一声,抱着布包匆匆下。 茶叶喜水,虽然用油纸严严实实包着还是不能保证不受潮,更何况瓦片和豆大的雨滴径直打在上头,看来洒家今晚要大出血了。 老娘平生的爱好只有两个,金钱和美色。美色看看就算了,不是我的也不肉疼,要是敢从我怀里抢银子,信不信我咬你? 我一边心头滴血,一边手脚麻利地将茶包转移到门口堆着。库房里已经进了不少的水,地上的水渍将我的绣鞋浸得透湿,又慢慢向门口蔓延。不马上清理的话,恐怕下也要漏水。 我欲哭无泪,趁着打雷时狠狠狼嚎几声宣泄心头怒气,又挑出贵的茶叶先搬到下。 倾羽抱着抹布竹帘蹬蹬上,眼里汪着泪:“家里实在没什么可以挡雨的,我只得先把竹帘拆了!” 我点点头,和她交换了一下内容物,指使她:“把咱们的床单被褥什么的都拿上来,这些茶叶最贵,趁水还没浸到里头,赶紧起火炒干!就算是降成次一等的,也总好过都扔了。”又用湿手替她抹泪,“别哭了,有我呢。天塌下来我顶着。” 倾羽点点头,自己使袖子擦擦脸,飞速下了。 几百两银子的茶叶啊,老娘也想哭。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再疼也得忍着。我抱着东西上,鞋里的积水被我踩得咯吱咯吱作响,脚感好像踩着了屎。 不过这没有困扰我多久,很快,我的双脚就冰得麻木了。外头风雨飘摇,被子怎样都盖不住窟窿,只得在里头松松地搭着,任由雨水哗哗冲进来,再顺着棉被簌簌流到地上接着的盆里。 满地都铺着床单被褥,门口被我用衣服扎的两个布包严实堵住,虽然还会渗水,但估计撑到早上,问题不大。 到了早上,木匠来上工,洒家就解脱了。 雨一直没有转小的意思,我隔一会便换一个面盆,擦干净地上的积水,下倒水时顺便安慰几句含着眼泪炒茶的倾羽。浑身都湿透了,却没有干净衣服来换。 衣服都被我用来堵门了,唯一留下的一套,还得预备着明早见人时换上。 湿着。我不由想起那个冷笑话,湿身不是大问题,淋病就不好了。 不由一笑。 老娘是小强,这点小波折哪会打得倒我? 辛苦熬到天亮,雨总算是不情不愿地停了。我匆忙换上干衣裳,简单梳了梳头发,躲在厨房里就着灶膛烤暖身子。 倾羽炒茶的动作十分机械,似乎已经抬不起胳膊。 大锅灶不比现代,炒勺都是生铁做的,足有几斤重,这样站在锅边划拉一晚上,不闹出个运动伤都是万幸。 我拍拍她手:“你也累了一晚了,教教我该怎么做,我替你一会。” 倾羽冲我勉强一笑:“姐姐不是也一宿没睡?我还坚持得住。” 我拍着胸脯自夸:“老娘是遇强则强,你这小身板,还好意思跟我比?别逞强了,去睡一会再来替我。你这样撑着,难道要两个人都累垮了才甘心?” 她磨不过我,教我如何看火候成色之后便被我推着出了厨房,又回过头千叮万嘱:“姐姐也莫逞强,有事一定要叫我!多一双手总是好的。” 我笑:“知道了,咱俩谁是姐姐?” 她刚睡下一会,木匠便来敲门,我忙去拆门板,却只见着一人在外头。 那木匠冲我点头哈腰:“嫂子见谅,昨晚上下了大雨,今天泥地软得不行,就算咱们来了也开不了工。我们家大人怕您白等着,特地遣我来跟您说一声。” 我疲累地点点头,心里莫名的觉着憋屈,想想又叫住他,强打精神:“大哥能否帮我叫个瓦匠来?咱们屋顶的瓦昨天被风刮去了半边,屋里直漏水,拖不得呢。”边说边摸出小块碎银子塞给他,“烦劳大哥先帮我付了工钱,多出来的,大哥买壶酒暖暖身子。这鬼天!” 木匠笑着收下,冲我点头哈腰:“嫂子吩咐,咱一定办得漂漂亮亮!” 木匠走了,过了小半个时辰,云天带着瓦匠来了。 我站在门口迎候,笑着道歉:“原不想惊动了你,只是小满不在,我们两个女人实在是没什么办法。竟烦劳你亲跑一趟,真是罪过。”唉,人情债总是越欠越多,哪天是个头啊。 云天摇头笑道:“哪有什么麻烦,听说茶舍有事,我不自己过来看看,又怎么放心得下?” 这么直白?! 我短促一笑,匆忙引着瓦匠上:“师傅这边请。瓦片被狂风掀去大半,恐怕落在外头的都已经摔得不能用,劳烦您费心了!”领他看过一遍,又急急下,一头扎进伙房里继续炒茶。 云天跟着我进到厨房里,问我:“茶叶都湿了?可还能用?” 我摇头苦笑:“怕是要降一等,普通的茶叶,应该都不能喝了。”都拿去做茶叶蛋?糟蹋好东西,心疼死我。 他低头想想:“我家里尚存着些雨前的茶叶,不如先拿来应应急。” “那怎么成?本来已经十分倚仗你,若是湿了茶叶也要你替我补上亏空,像什么话?待我好好想想,总会有办法的。”我想也不想便摇头拒绝,认真看着他,“感谢你帮我良多,可我总是要自己想办法过活的,不能一直靠着别人。再者,我也不想再欠你的情,我快还不起了。” 最后一句本是玩笑话,云天却突然抓着我手,缓缓道:“我不要你还,我只是想对你好。”他深吸一口气,抬眼看我,“凌铛,我想一直照顾你。” 他漂亮的纯黑眼睛里透着坚定,任谁看了这双眼睛,都不会怀疑他的诚意。 我愣了愣,垂下眼睛,不敢与他对视:“多谢你,……对不起。”不必多说,再说什么都显得假惺惺。 云天一怔:“为什么?你……可是已有了意中人?” “我只是想一个人。” 他闭了闭眼睛,抓紧我的手,轻声道:“无妨,我会等到你点头。” 我摇头,缓缓从他掌心里抽出手,苦笑:“我只想一个。你会有个温柔美丽的妻子,陪着你共度白头,但是,不会是我。” 我确实不适合。 我不想每天都担心着,那个今天抱着我浓情蜜意甜言蜜语的家伙,明天会不会再也不出现。 更何况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已经知道我身份有假,再知道多一些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到时他会怎样看我? 天下第一大骗子。 何必。 我叹息一声:“别浪费了你的心意,我不是个好对象。” 云天笑笑:“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我说:“那么请自便。今天茶舍一片狼藉,实在没办法招待你,可否请你先回去?实话说……我一夜未眠,现在确实有些熬不住了。” 云天点头:“好,我回去,傍晚时,我会遣管家送来茶叶,顺便帮你捎些应急的东西。——放心,分量不会让你为难。” 我笑着点点头:“如此,便多谢了。” 我叫醒倾羽,自己回到房中,摊开宣纸,用自制的羽毛笔奋笔疾书: “姘头,我被表白了。 那人真是个好对象,你再不来,别怪我把持不住,转投他人怀抱啊! 骗你的,洒家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再好的歪脖子树都挡不住我那渴望自由的花心。 是,我自己都不信。 其实我是个胆小鬼。” 写日记太傻,把心路历程剖析给别人看更傻。我自嘲一笑,顺手把纸张揉成一团丢在地上,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 后悔吗?当然。 这么帅的长期饭票,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竟然不顾而去! 但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选择。 周公,看在我这么自觉不祸害人的份上,请在梦中赐我个精壮的美男! 正文 20小别胜新婚 这个觉睡得很不安稳,我身上好像裹了件湿衣服,不论怎么踢打都紧紧地绑着我手脚,一会冷一会热,我把被子踢开又盖上,每隔一会就迷迷糊糊地折腾一次,总是睡不尽兴。 最后终于折腾不过疲劳这个oss,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早上的光景,睁眼就看见叶苏坐在我床边,他粗糙的大手覆在我额头上,冲我缓缓眨眼:“早啊,姘头,晚上睡得可香?” 我揉揉眼睛,笑嘻嘻地张手:“亲爱的姘头,可想死我了,快来抱抱!” 叶苏配合着嘤咛一声,娇羞不已:“死相,一睁眼就这么急色,人家不依呢!” 我绷不住大笑,没留神被口水呛到,喘咳不止。叶苏忙扶起我,替我拍背顺气,叹一声:“怎么这么淘气,我不在就把自己玩得发烧了,嗯?” 末尾那句嗯说得真是百转千回,集性感邪魅与宠溺深情(自己脑补的)之大成,我一个没把持住,勾手搂住他脖子,紧紧抱住他。 叶苏愣了愣,也犹豫着环住我的腰,笑:“本来还想问候一句客套话,现在看来,你是十分想我了。” 我满足地叹息一声:“死鬼,别说话,抱紧我。你姘头我急需肉体温暖。” 叶苏笑:“荣幸之至。” 达尔文曾经曰过,物竞天择。人向来是群居动物,害怕时彷徨时无奈时,一个紧紧的拥抱能够有效提醒大脑,我不是孤单的,还有人陪着我。 然后就安心了。 叶苏沉默一会,挤眉弄眼地问我:“是只抱着,还是要更深入的温暖?”随着他这句问话,一个东西也慢慢顶在了我的小腹上。凭感觉猜测,应该是本人右手的老朋友。 我捶他一拳,气笑:“是否让男人坐怀不乱是缘木求鱼?我还以为咱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他直喊冤枉,悲愤控诉:“你的手这样!要让我不起反应,怎么着也得五十年之后了!” 我眨眨眼睛,终于感觉到双手正在他背上充满情se意味地缓缓游走。 我连忙双手高举以示清白,悻悻地:“正人先正己,古人诚不欺我。一放松下来,这手就不是我的了。……看来不能奢望太多。” 叶苏憋着笑瞟我一眼:“这么渴望温暖?——你不是已经收了后宫?连侍寝的活都干不好,你那些后宫佳丽都该拖出去打的。” 我扶着大头抱怨:“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不提也罢。”额头不热,应该是退烧了,只是后脑还是有些昏昏沉沉,一用力就胀得疼。 叶苏抿嘴一笑:“总算知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了?来冤家。”说罢一手环着我肩膀,一手捏住我两只手腕扣成个圆环勾在他脖子上,把我压在他怀里,低笑,“想温暖多久都成,咱们这么熟了,给您打个八折!” 我乐得跟个傻子似的:“记账,咱债多不压身,实在不行还有赌债肉偿这说法呢。” 叶苏无奈:“说不过你,小登徒子!” 我双手被交叠着压在他肩膀上,他身上的热度透过衣裳传到我手心。我一时手痒,邪恶地按了按他富有弹性的三角肌,扑哧一乐:“睡前我祈求周公送来个精壮的美男,醒来时你就在了。虽然是老相识,没什么新鲜感,但念在还算精壮的份上,本宫就勉为其难收了。” 叶苏低低地笑,胸膛也跟着他的笑声微微起伏:“还是老板你最识货,咱全身上下都精壮得很,老板要不要先试用一下?” 我喷笑:“不必了,我对你很有信心。”他贴在我肚子上的东西还没完全消下去,我突然对我的女性魅力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我们胸膛相贴,他略快的心跳与我的心跳和在一处,渐渐趋于平缓。 他手臂缓缓下滑,慢慢搂住我腰。 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如此鲜美的豆腐放在我面前,还不用我负责,我怎么忍得住一口不动? 让一个素了二十八年的色女坐怀不乱是不人道的,没吃干抹净已经算我克制了。 我感受了半天他完美的身体曲线,才想起来问:“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中午。我问路时恰好碰到了你的伙计,他开口就问我是不是你的姘头,不是就别去凑热闹了。”叶苏语带笑意,“我当然供认不讳,他便自告奋勇带我过来,路上把你的另一位后宫完完本本说给我知道,还叫我多看着你些,别等你出墙了才晓得后悔。” 混蛋小满! 我呵呵强笑几声,眼神不自觉在地上寻找被我丢弃的那团废纸。 还好,还在原地待着,他应该没注意到。 叶苏低头问我:“怎么?” 我连忙缩头:“没事,你听他瞎说!然后呢?你发现我发烧了,就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一夜?”我深情地岔开话题,“如此大恩,唯有以身相许才能勉强报答。” “那是自然逃不了你,”叶苏一口应下,又笑,“那团纸怎么了?难道上头写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我装作满不在乎:“洁癖,看到地上丢着垃圾就不自在。” 叶苏看看我,长长地哦了一声:“那我去把它扔了,顺便看看上头是不是有字。” 我急了:“冤家,咱俩正你侬我侬呢,你不关注我,反而去关注一团废纸?” 叶苏笑:“好奇心上来了,不满足一下,实在是抓心挠肝的难受。不然这样,我先去看了,回来再任你调戏。——调戏你也成,这个我还算擅长。”说罢当真松开我,作势起身。 我不及多想,按着他双肩一个用力,使劲将他压在身下。他的后背结结实实地砸在床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我像母豹子压着自己的猎物似的,四肢着地按着他,恶狠狠地瞪:“跟老娘缠绵一会儿,不许管那纸团!” 叶苏se情地舔舔嘴唇:“求之不得。”他一手揽住我腰,一手按着我肩膀,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轻轻松松地反扑了。 后脑快要碰着床时,叶苏手下留情,改为用胳膊勾着我脖子,护着我跌在床上,他的胳膊承受了大半的冲力,只是这样一来,我俩难免距离过近,在倒下的那一瞬间,两人的鼻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起。 我仰面倒在床上,感受着他湿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怔怔看着他英挺的鼻梁,浓密的眉毛,夸张的双眼皮。看他垂着眼睛,目光微微颤动,最终专注地聚焦在我的嘴唇上。 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被蛊惑一般,只想猛地拉近他,然后闭上眼睛。 还好我见过的世面足够多,总算在最后关头略略偏头,笑着拍拍他脸颊:“起来,再闹下去,我怕我把持不住,当场把你办了。” 叶苏乖乖起身,沉默一会也笑:“冤家,人家早已经是你的人了,办不办的,还不是随你?” 我伸手去掐他脸蛋,邪笑:“老子养活我自己已经够呛,你要是自带干粮,我还可以考虑。” 叶苏挑挑眉毛:“听口气,施主对茶叶受潮一事执念颇深啊?” 转折太大,我险些闪了腰,愣了愣才打哈哈:“废话,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呢,就这么被一场雨泡没了,我哪能不气?” 叶苏想了想,慢慢道:“茶叶浸水之后,味道确实大打折扣,但若是当做一味调料来用,要求便没有多高了。” 我嗤之以鼻:“难道要我改卖茶叶蛋去?盈利还不够付人工的呢,不干。” 叶苏也依样画葫芦地反捏我脸颊,笑:“小脑瓜可是烧糊涂了?你的家乡若是没有茶叶做的小点心,我倒是知道几样,配着茶喝却是正好。但我只吃过,不太清楚做法。” 好像黑暗中突然见到灯塔,我仿佛醍醐灌顶,登时按耐不住内心激动,欢呼一声扒到他身上,大叫大笑:“叶苏叶苏,你是我的日和星!”乐疯了。 奴家曾在广式餐厅打过黑工。那上百种华丽丽的早茶,做法虽不能烂熟于心,但也都打过下手,熟悉流程。没想到这段惨痛经历,现在竟也能派上用场。 叶苏扶着我腰,困惑地笑:“有这么高兴?我听说你那位后宫送来的茶叶,已经能抵了这次的损失了。” 竟有这事?我还不知道呢!我顿了一下,懊恼地从他身上爬起来,抱膝而坐:“那不同。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的东西,就算给我了也是他的,我以后总要还他。就跟还债一样,拖得越久要付的利息越多。不比我自己的东西,赚了归我,亏了也只是我的,怎样都轻松。” 叶苏揉揉我头顶:“何必如此逼自己?” “因为自己最可靠。” 我怕他再说,伸手揪住他衣襟,呲牙恐吓:“讨论结束,咱们做点心去!作为我的姘头,你有义务毫无怨言地打下手、试吃,并如实汇报口感。现在,过来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凡人! 叶苏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说做就做,我踹小满那小魔王去买原料,拉着倾羽和叶苏一头扎进厨房,开始凭着记忆折腾茶点。 当然,我没忘了趁叶苏不注意,人道毁灭小纸团。 过程是鸡飞狗跳的,第一批成品是惨不忍睹的,叶苏是很给面子的,小满是十分毒舌的。 但是,结果是好的。 当半个月亮爬上树梢时,叶苏终于欣慰点头:“好吃。” 余下两人齐齐松了口气,忙也拿过一块茶酥往嘴里送,刚咬了一口就纷纷十分捧场地大赞美味。 小满喷着渣子贱兮兮地笑:“终于成功了,我这一天吃过的古怪东西比我以往加起来的都多!没中毒已经是万幸!” 我愤愤踹他一脚:“小混蛋,吃东西也堵不上你的嘴!”心里还是怨他跟叶苏瞎说。 小满象征性地惨叫一声,淡定地看着叶苏:“叶大哥,你家姘头暴躁了。” 我转身操起擀面杖,也淡定地:“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老娘今天要立个威。”说罢呲牙咧嘴地冲他挥过去,“哇呀呀,看我的齐眉棍法!” 倾羽惊笑一声,直推小满:“快跑快跑!” 小满退后几步,慢条斯理地吃完茶果子,这才大笑着上蹿下跳,冲我挤眉弄眼:“你打不着!” 我眼看追不上,只得将擀面杖当暗器扔出去,叉腰怒吼:“给老娘拾缀库房去!要是今晚下雨再塌,仔细你的皮!” 小满转身,轻松捞起擀面杖掷还给叶苏,笑嘻嘻地答应:“正事做完,我哪还会不长眼地杵在这儿碍事!叶大哥,管管你姘头!” 叶苏笑着摇头:“别指望我,算卦的说,我天生惧内!” 我啐了不着调二人组一口,扭头嘱咐倾羽:“天不早了,给你叶大哥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然后就去睡!我们收拾完厨房也歇息了。” 倾羽飞快地看了我和叶苏一眼,抿嘴一笑,答应一声便上去了。 叶苏靠着墙看着我暧昧地笑。 惨,一时嘴快,干嘛用“我们”? 我轻咳一声,掩饰地挑眉看他:“笑什么?快死过来干活!” 他勾着唇角走到我面前,慢慢倾身,眼神专注:“既然只剩了‘我们’,何不……” 那张俊脸离我只有不到半寸。 正文 21人不天雷枉穿越 叶苏的脸离我只有不到半寸。 我们默默对视,却默契地静止不动,仿佛时间停滞。 半晌,我笑骂:“等老娘主动呢?你这后宫也该拖出去打的。” 叶苏略略抬头,在我额角轻轻落下一吻,低声:“我明天就得走,今晚陪我可好?” 我挑眉看他,语气不自觉变冷:“怎么个陪法?客官您可够着急的了,拿咱们这儿当旅店呢?”老娘已经从良了! 呸!我是说……算了,越描越黑。 叶苏眨眨眼睛,笑:“陪我说说话,谈谈情,互诉一下衷肠……”他看着我,目光在我脸上慢悠悠转过一圈,“此去经年,纵有万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我笑:“就冲你还记得这句深情告白,陪你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又有什么问题!” 叶苏大笑:“凌铛啊凌铛,在你这儿,深情内敛是根本走不通的?刚有点气氛就被你破坏殆尽,你可是从没幻想过才子佳人的桥段?” 我嗤之以鼻:“你不是才子,我也不是佳人。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不是什么人都适合执手相看泪眼的。” 叶苏点头微笑:“有理。”于是拉我席地而坐,把我的两只爪子牢牢抓在手上不断揉搓,似笑非笑地低头看我,启发道,“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急着走?” 我白他一眼:“咱俩很熟吗?你究竟是做什么的,我从来没弄清楚过,若我问你为什么要走,你会告诉我真话?” 他笑得眉眼弯弯:“我还以为是你不在乎。原来……你是在气我不同你说吗?” “我父亲是船老大,他带着我从沈家堡出来后,就去了落霞,为裴家走船,十几年来颇得信任。五年前,我自裴家手里将部分船队接过来,靠着风里来雨里去赚个辛苦钱。几年下来渐渐站稳脚跟,现在已不用我次次跟船押货。然而若是出了事,我仍是责无旁贷。” “最危险的是下南洋的线路。南洋里小岛众多,海盗出没频繁,一个谈不拢就有掉脑袋的风险。昨日我收到消息,我们的船队被南洋海盗扣住了。反常的是,这次他们什么条件都没开,像是在等我们先开口。我已联络了船只,明天清晨就快船赶去落霞,再换船出海。人命关天,我不敢耽搁。”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又问他:“既然你们常走下南洋的线路,难道之前就没和海盗签个合同什么的,按月交点保护费?” 叶苏苦笑:“怎么没签过?只不过最近那群海盗怪异得很,不管打着谁的旗号都照劫不误,完全不顾前约。我之前见过那海盗头子几面,觉得他并不是个背信弃义、没有远略的粗人,因此猜测着,怕是他们内部有所异动,那人渐渐约束不住部下了。所以,我的船队最近都不敢下南洋,生怕被殃及。只是裴家近来想插手玻璃生意,特地从海外延请了几个制玻璃的老师傅,已经拖了许久,这个月是说什么都要接回来开工的,所以才迫不得已走这一趟,没想到就出了事。” 我眨眨眼睛:“玻璃比琉璃的赚头要大?”听说古代早有制玻璃的技法,只是不如琉璃实用才惨遭淘汰,难道不是? “琉璃做成器皿的话,成本要比玻璃高许多。只要有熟练的工匠,薄利多销,玻璃作坊是比琉璃作坊的利润大许多的。裴家本属意做玻璃镜子的生意,但制镜的手法是南洋那头不传的工艺,当地甚至立法,规定制镜师傅就算是死都不能离开国土。咱们屡求不得,只能退而求其次,勉强招了几个制玻璃的老匠人,改开玻璃作坊。” 叶苏叹一口气:“若是这批工匠被海盗杀了,恐怕再招不到人,背井离乡地来赚这几个手艺钱了。” 深秋夜凉,我听他说话,但觉身上微微发抖,不自觉偎在他身上汲取温暖:“若是那海盗一时起意,把工匠都杀了,你待如何?” 叶苏苦笑:“只能带走一个是一个了。若我救不及,便去趟南洋,说什么也要强掳一个回来。” 我沉默一会,挣开他钳制,从灶膛里抽出根柴火,就着炭化的一头在地上写写画画。 叶苏伸手捏捏我后颈,笑:“觉得无聊了?我原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咱们还是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 我虎着脸白他一眼:“你好歹是我姘头,想送死也得经我同意才行。——我念书时曾学过怎么制银镜,虽然两边对原料的称呼不一样,但至少也能给你圈定个范围,多试试,总能做得出。你得了制镜的方子,也算是给裴家一个交代了。至于如何制玻璃,总是简单,多摸索几回总会弄出来差不多的。跟海盗谈判救人什么的,我拦不住你,只求能让你记得,危险时自己先走,别只顾着别人!” 叶苏看我半晌,终于挤出个笑容:“好。” 没听说过?在理科院校读经济管理也是要修高数物理和化学的。想当年我们做银镜反应实验时,我因为动手能力太强,没少被同学拉去当枪手。做得多了,银镜反应的步骤和化学方程式就像刻在我脑子里一样清晰。 只是像硝酸溶液氨水葡萄糖溶液这些东西在这里叫什么名字,我一点概念都没有,唯一确定的只有烧碱而已。 唉,先做茶点再做镜子,老娘简直如脱肛的野马一般,在万能女主的道路上越跑越远了。 幸亏我不是读机械的,不然无意间鼓捣出个什么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加农炮来的话,我只能自裁以谢江东父老了。 为了给我记录制作茶点的菜谱,厨房里还备着简易的笔墨,我把操作步骤注意事项以及各种原料的特征来源都说给叶苏听,让他记下,回去自己一种酸一种酸的慢慢试去。 叶苏详细记完,放下纸笔,伸手抱住我轻声:“能跟我说说那边的事吗?你……是不是吃了许多苦?” 我一愣,知道他误会了:“不不,我不是做学徒。就跟你们儒生要学六艺一样,我们的学堂里也会教这些三教九流的玩意,虽然以后大多不会用上,不过开阔开阔眼界也是好的。” 叶苏轻点我鼻尖:“避重就轻。你之前不是说,你自小替你爹还债,从未养在深闺过?如今又说你念过学堂?” 我无奈,只得把从小到大的经历简略说给他听,结尾不忘做总结性发言:“我记性挺不好的,所以这些事儿过了就过了,记不得吃苦的滋味。倒是以前到处务工时学的东西和积累的经验,现在总能派上用场。所以我宁愿相信,是天将降大任于我,也许几年之后,你姘头我就成了一方霸主也说不定呢。”边说边向他挤眉弄眼。 老子这么有前途,还不快来巴结我? 叶苏笑:“既然你这么抢手……”他慢慢压过来,声音沙哑诱惑,“不如,我先定下来。省得再回来时,已被旁的人捷足先登了。” 他越靠越近,双唇似乎已经擦着我的,那种麻痒的感觉,仿佛羽毛轻轻拂过,连带着我的胸口都麻麻的,痒痒的。 这混蛋却在这时停了下来,稍稍离得远些,征询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伸手勾住他脖子,狠狠啃上他饱满的双唇。 叶苏愣了愣,只片刻就反客为主,带着茶香的灵巧舌尖撬开我牙齿,勾着我的舌头在我嘴里翻江倒海,时而用舌尖轻轻刷过我的口腔,时而又重重啃上我的嘴唇。 不得不承认,他是个经验丰富的好情人。我被他吻得大脑一片空白,胸口麻痒小腹火热,只想直接压倒他就地办了,完全忘了自己的初衷是什么。 我勒个去,我特么是在玩火啊! ……烧死我算了,老娘欲火焚身,但求速死。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气喘吁吁地松开我,又仿佛意犹未尽似的,舌尖轻轻掠过我的双唇,迅速吮吻一下才退开,眼带笑意:“难得你如此主动,我若不履行一下姘头的义务,恐怕也是要被拖出去打的?”说着又要低头继续。 我连忙推开他大脸,按着胸脯气喘吁吁:“暂停!有些话,我得先说清楚!” 叶苏眨眨眼睛,喉结艰难地上下移动,哑声道:“等到洞房花烛夜?那是自然的,现在让你姘头我先亲个过瘾,总还能接受?” 我白他一眼:“洞房你个头!你愿意跟谁洞就跟谁洞,在我的世界观里,没有亲一下就得以身相许这条规则!” “啥?”他目瞪口呆反应半晌,一脸挫败,“冤家,我这么精壮的男人还上哪找去?你摸也摸了,亲也亲了,现在才说不打算负责?人家的清白可都断送在你的手里了!” 我怪叫:“碰瓷呢你?就凭你刚刚熟练的口技,已经能够充分说明你没有任何清白可言了!”鬼才信处男会拥有高超吻技! 叶苏转转眼珠,表情立即变得邪恶:“那,我自荐枕席。奴家以往经验丰富,以后专属一人,姑娘要不要试试?我敢保证,你碰了我之后,就会知道食髓知味是什么意思了。” 我绷不住大笑:“叶苏,你还真是百无禁忌!” 他却不笑,等我笑声渐止,才看着我认真道:“凌铛,我是认真的,跟我回落霞。” 他的眼神像火一样,灼得我生疼。 我也只得换上副认真的表情,认真拒绝他:“我不想成亲,不想嫁任何人。说老实话,我挺喜欢你的,也对你很有……原始的感觉。但是无论是喜欢还是感觉,都没有强烈到让我不顾一切跟你走的程度。刚刚那个吻只是说明,我不讨厌你,如果你能够接受露水情缘的话,那样最好。我就在这儿,什么时候你想起我了,就过来待上几天,觉得厌倦了,就去找别的人。同样的,我也不受你约束。你在时,我是你的,你不在时,我可能会是别人的。若你接受不了的话,我只能表示,很遗憾,我没有食髓知味的机会了。” 这样露骨的、不知廉耻的话,他应该会讨厌我了?以后,他大概再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可惜,我还以为我们这样纯洁的男女关系会持续很久。 想到以后窗台上再没有小萌鸟叽叽喳喳地跳来跳去,我竟现在就感到了寂寞的滋味。 该死,我一定爱上那只鸟了。 叶苏长时间地凝视着我的眼睛,仿佛老僧入定,我也只得强打精神,坦然地看着他。 良久,他展颜一笑:“好啊,我接受露水情缘,能够不负责任,当然再好不过。不如我们现在就试试?” 啊?! 我心虚地笑:“那个……我现在身上不干净。”关键时刻,还得大姨妈出马。 所以说,最讨厌不按剧本来的演员了,一点敬业精神都没有! 他端详我一会,笑倒:“既不是那样的人,何必非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小铃铛啊,你的聪明脑瓜,是否用在情 爱一事上就不灵了?” 我不满地翻个白眼:“身子干不干净又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要不,下次我把我的周期提前飞鸟传书给你,好教你不扑空?”越说越恶心了,谁 逼娼为良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逼娼为良第8部分阅读 逼娼为良 作者:肉书屋 逼娼为良第8部分阅读 来救救我! 叶苏伸指捏我脸蛋,笑眯眯地:“何必强撑?察言观色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你再说下去,只会让破绽更多。” 叉叉叉,我还真不敢再说了。 他低笑一声,不顾我反对,硬揽住我揉进他怀里:“你说什么都没有用,爷我小名叫狗皮膏药,只要认准的,就算是天涯海角也会纠缠到底。识相的,现在就投降,不识相的,咱们再慢慢玩,反正,我总会赢。” 我大怒:“老娘才不会输!” 叶苏笑:“势均力敌,游戏才好玩。是不是,我的亲亲姘头?” 称呼又变回来了,我却觉得别扭。 我沉默一会,按着他胸膛郑重道:“是,以后的事我不敢打包票,但是现在,我只希望有一个你这样的朋友。虽然言语上不怎么老实,但基本上无关情爱。我不希望以后面对你时只想着赶紧逃开,也不希望不开心时只能自己一个人憋着,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忘了刚刚的事,还做朋友。” 叶苏眨眨眼睛,笑:“姑娘,你抓着我把柄了。” 我欣慰地:“对,就是这样。” 叶苏笑得花枝乱颤:“我是说,等了你一天,终于还是抓着我把柄了!吾此行不虚矣。” 我窘得,狠狠地捏他一把,起身走人:“老娘睡觉去了!你自己收拾厨房!” 叶苏哎哟一声,笑声极其风马蚤:“冤家,你好狠的心!要是捏坏了,以后怎么让你食髓知味?” 回答他的是呼啸而去的擀面杖。 叶苏惊叫:“冤家,你也太重口味了!” …… 您赢了,我自愧不如。 第二天清早,叶苏便要走了。 小满和倾羽偷笑着闪人,独留我二人,面对面站在蒙蒙秋雨里。 我轻咳一声:“路上小心,别逞英雄。” 叶苏笑:“当然当然,姘头还没同意,我怎敢赴死?” 我哼一声:“知道就好。快走,别让人家等着。” 叶苏目光闪烁,突然抓住我手腕,低着头凑近我,舌尖在唇畔飞速一溜:“要不,吻别一下?” 我退后一步,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叶苏大笑点头:“有理。等着我,别再收后宫了!” 我嘘他:“先管好你自己再说,滚!” 他当真乖乖滚了。 我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转身时,却看到云天撑着伞,遥遥看着我。 细雨蒙蒙,他的脸色惨白。 正文 22此恨绵绵无绝期 我转身,看到云天撑着伞,遥遥看着我。 细雨蒙蒙,他的脸色惨白。 我叹息一声,硬着头皮迎上去微笑:“今天下雨,大概木匠又不能开工了?连累你白跑一趟。” 云天紧紧地握着伞杆,直握得指节发白,才轻声道:“请我进去坐坐。” “那是自然。” 面前一杯热茶,一碟茶点,我招呼他:“昨日刚刚琢磨的糕点,里头加了茶叶,除了咱们做点心的人,你是第一个吃的,尝尝看。” 云天看着我。 他好像没有睡好,又好像大病初愈,眼底泛着血丝,脸色惨白如纸,鼻翼和印堂却带着病态的黑。 他不碰茶杯,只怔怔地盯着我。我看不清他的情绪,像是伤感又像是气愤,似乎又带着些不舍。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得缓缓垂下眼帘:“是想问我什么吗?”是要问叶苏。 在喜欢自己的人面前纠结单身与否的问题,总显得太过暧昧。若他问起我跟叶苏的关系,不如干脆说他是我情郎。 然而云天问我的却不是这个。他木呆呆地坐着,目光闪烁,好像那里头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刀剑相交,迸发火光无数。 良久,他终于缓慢地、疲惫地开口:“你之前,是叫做春红么?” 我沉默,继而苦笑:“是。” 他终于还是知道了。 云天瞬间红了眼眶,半晌艰难发音:“你就没什么要同我说的?” 我摇头:“这个名字代表的一切,我虽不愿接受,却不得不承认,你听到的,都是真的。我是脱了籍的娼妓,来到这里买了个良民的身份,是为了重新开始。” 他却仿佛没听见,只是看着我,一字一顿:“你若说不,我就信。” 我别开眼睛:“抱歉。” 他猛地伸手抓住我肩头,迫使我看着他,一向温和的面孔有些狂躁,咬着牙:“你是弃妇也好,是寡妇也好,为什么偏偏是……”那个词,他竟然连说都说不出。 我讽刺地笑:“原来身份是可以选择的吗?那么我希望我生在小富之家,父母恩爱,吃穿不愁,不用为生计奔波劳累,即使遭遇荒年,爹娘也不会狠心弃我而去。” 云天沉默半晌,缓缓松开手,垂下眼睛:“我没有半点嫌弃你的意思,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在我心里,你只是凌铛。” “你只是那个满眼算计的鬼精灵,遇到麻烦会挡在别人身前的瘦弱女子,总是说自己是粗人、却明白许多道理的老板娘,有困难宁愿自己抗也不愿求助于人的倔丫头。” 他缓缓抬眼,注视着窗外:“看你的神情,我就知道,你是知道我的心意的。而且,你一直存着疑问,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喜欢你。” “我不是个善言辞的人,也不愿把这些说给你听,让你平添压力,只是……恐怕今天不说,我再也没机会说了。” 他的侧脸如此完美,我却不敢再看。 “兰花艳不过牡丹,香不过金桂,灿烂不过桃花,却被称为花中君子。因她香气悠远,四季常青,亭亭玉植,有傲骨却无傲气,虽乱发粗服亦不掩国色,独具君子风骨。”他依旧只是看着窗外,仿佛自言自语,“不是只有满腹诗书才当得起兰心蕙质,也不是只有倾国容颜才能夸一句顾盼生姿、见之忘俗。容颜总会老去,诗书可以另读,唯有本性不会改变。” 云天说:“我是真心倾慕你,想娶你为妻。” 我黯然,半晌轻声:“我知道。” 他狠狠盯着茶杯,仿佛那里头有什么妖魔鬼怪,马上就要爬出来吃人。 过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他才轻轻道:“我不会再来了。” 我苦笑,点头附和:“应该的。” 他深深呼吸,慢慢起身,我却没有跟着站起。 突然觉得累,好像呼吸里都带着苦味。 他走到门口,回身望着我:“你若有事,还是可以来找我。” 我跪坐在原地,心中默默:谢谢。但是,不,我不会去找你的。 我感激他的坦白,理解他的为难。我欠他已足够多,所以,我不会去麻烦他。 雨还在下,云天撑起伞,慢慢地走了。 我不喜欢跪坐,久了总让我有一种受刑的感觉,但是现在,我宁愿长坐不起。 心底还是难受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样一个神仙般的人物竟然会倾心于我,还曾起意正式迎我过门,我不是不心动,也不是没有幻想过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的场景,但我那不讨人喜欢的理智本性不断地告诉我,不要这样,你不适合。 是啊,我不适合。我不适合被装在套子里,做出贤良淑德的样子展示给别人看。 就算他不介意,我也不愿别人在背后说,谁谁谁的妻子真是个粗鲁的人,可怜他谦谦君子,竟选了这样的一个人,真是啥啥插在啥啥上。 小满说得对,我就是只猴子,猴子要和天鹅过一辈子?好,住树上还是住水里?——这样的组合,必然有一个要别扭的。 可是,这些并不妨碍猴子蹲在树上,欣赏天鹅飞翔时的美丽。 是啊,不能太贪心。像云天这种奢侈品,不是一次打折就可以抢购来天天背在肩上炫耀的的基本款,那得是需要好好保养、买之前考察出身和财务能力的贵族香车,不是平白中了张彩票就能拥有的。 像我这样的穷鬼,必需品不缺,就已经可以烧高香了。 虽然清楚地知道,胸口却还是不能控制的泛酸。 天气转凉,茶已经冷了。 后院隐约传来嘈杂声,我皱眉,却不想开口。 声音越来越大,小满捏着倾羽的手腕呼地一下冲出来,瞪着眼睛居高临下地问我:“你之前是风尘女子?你们,都是风尘女子?” 我看他一眼,冷笑:“可是嫌我们脏了?请少爷稍等,奴家这就给您拿银子去。二十两银子送到您手上,咱们就两讫了,您愿上哪上哪去,咱们不敢用这脏店污了您的脚!” 小满一愣,咬着牙克制道:“我又没说什么,你冲我发什么疯呢?你是什么样的货色,这几个月的时间,我还看不清楚?我是气你,怎么早不跟我说!怎么会傻到认为买通了一个人、办了一纸身份就可以安享太平了!现在可好,被人逼到了家门口!” 我看了他半晌,转眼看着倾羽:“你知道他在说什么?” 倾羽嗫喁半天,才吞吞吐吐道:“冯起开知道了,要我……陪他一晚。” “就在刚刚?”我挑眉,转眼看着小满,“你竟然没把他打出去?” 小满哼一声:“要刚刚我见到了他,早把他打到下半身不能自理了,还用你说!” 我又看向倾羽:“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同我说?” 倾羽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解释:“本不是什么大事,姐姐已经够忙的了,我怎好用这点小事让你烦……” “啪!”清脆的一声,我的手微麻。 “你疯了?!”小满一蹦三尺高,挡在倾羽面前瞪我,“我知道云天走了你不高兴,你要是想发泄,骂我就好了,打倾羽干什么?!” 我甩甩手,更狠地瞪回去:“老娘是不清不楚、迁怒他人的人么?我打她,是因为她该打!我教训自家妹子,你少插嘴!” 小满撇撇嘴,一脸不屑。 我推开他,看着倾羽:“打醒你了么?你以为你现在是谁,飞絮,还是陆倾羽?如果站在我面前的人还是飞絮,那就算是我白疼她,白带着她跑出沈家堡,白白费心费力地为她谋了个新身份!若你自认是陆倾羽,却还认为他这样的要求不算是大事,那么我再打你几十巴掌都是轻的!” 倾羽低着头,不说话。 我喘了一会,问她:“什么时候说的,你允了他没有?” 倾羽低声:“要我陪他,是早就说了的。我看他每次都醉醺醺的,以为他只是犯浑,所以只躲着他些便是了。有一天,他突然过来说,他知道咱们的身份是买来的,他想收了我放个外房。我……我被吓傻了,就告诉他,待考虑几天才能决定。他就吓唬我说,若是十日内不答应他的话,他就在城里四处张榜污你名声,叫你这茶舍开不下去。……那天他又耍酒疯,不顾还剩几日的约定,硬要拉我走,……幸好被姐姐和闻先生发现,今早……他使小童来跟我说,明天就是最后的日子了,叫我早做决定,就算……就算决定不了,先陪他一晚也是使得的,反正……都是做惯了的。”她越说声音越小。 小满点头:“我就是看到个小厮神神秘秘地跟她说还有一天之类的话,才起了疑再三追问,不然,真不知要被你们瞒到什么时候去!——难道非要等到我在城里听到流言蜚语,把人家平白打一顿再跑回来质问,你们才肯坦白吗? “啪!”又是一巴掌,倾羽的双颊对称地肿起几道指印,小满怒了:“你还没完了是不是?有事说事,总打人是什么意思!” “打人就是告诉她,就算她为了我做出什么自以为了不得的牺牲,我也不会感激她!”我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倾羽,“亏我还把你当成自己亲妹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半点口风都不透给我!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你亲人!?罢,罢,你愿意送上门给人糟蹋,你自己犯贱去就是了!休要顶着我的名号!我不认你这个没出息的妹妹!” 倾羽哇地痛哭失声,肩头耸动不休:“姐姐,我知道你对我好,但冯起开的靠山确实了得,又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你惹不起他的!我怕我告诉了你,你为了保我将我匆忙嫁出去,他怀恨在心,对你不利啊!他一直这么纠缠着,是不会罢手的!” “姐姐你说,你只想守着茶舍,好好过日子,可是做这样笑脸迎人的生意,又怎能没个好名声?我但凡能看着半点希望,都不会将这事瞒着你的,可是,我想不出来……我宁愿送上门去让他糟蹋,也不愿姐姐为了我受委屈!”她泣不成声。 我沉默地伸手,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 倾羽抓着我衣襟,大哭:“姐姐,别把我嫁出去!就算是陪他也没什么的,别把我嫁出去!” 我咬着牙流泪:“小混蛋,你叫陆倾羽,不叫飞絮!那段日子已经结束了,我不会让你重走老路!这茶舍算得了什么,钱没了还能再赚,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小满抿了抿唇,沉默地退开。 倾羽在我怀里哭到睡着,我擦擦脸,咬着牙将她扶到一边歪着,自己瘫在地上,揉捏跪麻了的双腿。 小满默默上前,扶着我起来,慢慢走动活血,轻声问:“你有什么打算?” 我苦笑:“没办法,还是得让人早些带走她才行。” 小满挑眉:“那个闻先生?” “对,他真名叫万佚闻,就是那个很有名的将军。他两次来,身上都有檀香的味道,我猜他是寄住在附近的庙宇里。还得劳烦你一家家地找想他双目皆盲,相貌尽毁,大概不会住在什么显眼的地方,但身边的侍卫一定不会少。你尽量客气些,不要引起什么误会,再同人动手就不好了。注意安全!” 小满点头表示知道,又问:“一个致仕的将军,能保得住你?” 我苦笑:“就算他保得住,大概也没有心思去保。不过,能保得住倾羽。” 小满看我半晌,点点头:“祸害遗万年,先操心倾羽,大不了你去哪我都跟着。” 我掐掐他脸蛋,笑:“你总是要回去的,别让家人担心太久。” 小满哼一声:“少管闲事!”转身就走了。 他到傍晚还没回来,我倒是等来了一位故人。 正文 23醉翁之意不在酒 燕飞来时,我正架着倾羽,费力向上走。 这孩子大概最近都没睡好,哭了这一场之后就再也支持不住,睡死过去。我捏她鼻子抠她脚心也没把她弄醒,又怕她睡在地上着凉,只得劳烦我老人家干体力活,扛生猪一样一步步把她架上梯。 直到燕飞咳嗽一声,我才晓得又来了人。 她挺拔地站在门口,一身玄色的捕头装扮,腰间扎着条四指宽的红色滚边腰带,头发高高束起,右手拎着酒左手按着刀,像是来叙旧也像是来要命的。 我把倾羽顶在墙上暂作休息,对着燕飞挤眉弄眼地笑:“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 孔老二穿越千年,化作苍蝇在我耳边哼哼着抱怨: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废话,道德这东西向来是给人增添痛苦的,美色这玩意,就算有痛苦,也是痛并快乐着,不可同日而语。 ……喂,我可什么都没说,想歪了是你自己的事儿! 燕飞抿嘴一笑,兀自补全开场白:“许久不见,近来可好?——不算太好,但总归还活着。”中性的声音十分悦耳。 我勉强维持平衡,咬牙切齿:“我不太好。你再不来帮我,老娘就要成为第一个被自家妹子压死的老板娘了!” 她笑着答应,把酒坛搁在桌上,凌波微步飘到我身边,接过倾羽,问我:“要扶她去哪?” “上她房间。”我抢上一步前头带路,眼睁睁看着英明神武的女捕头轻轻巧巧地将倾羽拦腰抱起,轻轻巧巧地上进房,再轻轻巧巧地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瓦擦列,公主抱。 我羡慕嫉妒恨地吞一口口水,笑:“若不是早知你是女儿身,我哪能轻易放过你。” 是,老子就是饥渴到连女人都要调戏,有本事你咬我啊? 捕头大人不理我,仔细端详了一下倾羽的脸色,又翻翻她眼皮,皱眉道:“她哭晕过去了,你没发现?” 啥?!我吓得头皮发麻,连声:“那快弄醒她!掐人中,掐人中!” 燕飞无奈地看我一眼,在倾羽头顶和手心分别揉搓一会儿,轻舒一口气:“不严重,让她自己缓一会就好。”又看着我勾唇,“分别时你说过什么来着,请我喝酒?羊鞭猪腰?” 我比了比倾羽,歉意一笑:“你来的还真不是时候,今天我这儿有些事亟待解决,怕喝醉了误事。要不,等我都办妥了再去请你,不醉不归?” 燕双眼一暗,片刻强笑道:“什么事?我大小也是个捕头,说不定能帮上你些。” 我叹一口气:“清官难断家务事,那人虽是个混蛋,却还没做出什么作j犯科的事情,恐怕你帮不上忙。——冯起开这名字,想必你从你哥那里听说过。” 她和云天是兄妹。 云天、燕飞,都是志存高远的好名字。若这两位美人没有相似的基因,那么也太打击我等相貌平凡者了。 我怎么早没想到呢?可见老娘的想象力还不够变态。 没关系,下次若是遇到个叫波音、或者空客的,我就有经验了。 燕飞尴尬一笑:“你知道了……”又清清嗓子,同我确认,“你说冯起开?巡案何朝宗的外甥?” 我点头:“他是有个当巡案的舅舅,具体叫什么名字,我却不清楚。那混蛋找我妹子的麻烦,我们惹不起也躲不及,现下只能病急乱投医。” 燕飞眨眨眼睛,笑了:“你有功夫陪我喝酒了。——他舅舅何朝宗犯了事儿,已经被我们拿下候审。因为冯起开和他关系还算密切,最近又莫名升了职,所以也将他一并押入狱中慢慢盘问。若是他舅舅的案子坐实了的话,冯起开至少也会判个充军,应该再找不了你们的麻烦。” 我惊喜:“真的?!” 连忙掐自己一下,又嗷地低叫一声,含着热泪深情望着她:“亲人,你说的要是真的,别说陪你喝酒,陪你喝毒药都成啊!”军民鱼水一家亲,公务人员亚克西! 燕飞抿嘴一笑,眉间却隐有哀色:“我知道你可能没什么心情陪我喝酒,只是我没别的地方可去,没有旁的人可找,只能找你了。”这脸色,像是为情所困啊。 天底下最不能惹的就是伤情的少女,这类物种什么都干得出来,比城管还恐怖。 更何况我面前这位本来就比城管的武力值高。 我叹口气:“去我房间。” 两人斟满酒,燕飞一口闷了,冲我笑道:“我只是习惯如此喝酒,你随意,莫要勉强。” 我目瞪口呆地点头,嘴唇沾了沾酒杯就放下了。 燕飞扑哧一乐:“你还真实在。” 我说:“酒色财气,我唯独对酒不太在行。不过没关系,我对着你就已经醉了。”忍不住调戏她。 中性美人岂是那么容易见到的?不要同我说春哥,你伤不起。 燕飞大笑,片刻后又黯然:“凌铛,你若真成了我嫂子,该有多好?” 是啊,好得很。每天对着大小两位美人频频发花痴?不是要累死我。 我权当没听见,抱着酒坛替她重新满上,问:“心里有事堵着?举杯销愁愁更愁,愁情如流水,宜疏不宜堵,说出来心里才能好受。” 杯是喝茶用的大个陶杯,燕飞两杯下肚,脸上已升起蒙蒙的两团红晕,一双眸子也亮得惑人。她用葱管一样的指尖推着杯子左右滚动,挑着眼睛似笑非笑:“是,说出来才好受。” 她看着我:“是我告诉我哥的。” 意料之中么,我笑笑:“应该的,咱们萍水相逢,就算聊得投缘,我也终归不是好人家的姑娘。你总不能看着自家哥哥往火坑里跳不吭声?再说,我确实不是良配,无论是身份还是性格。” 燕飞脸色愈发尴尬,小脸红成一团,也不知道是酒气上头还是羞得。 我轻拍她手背安慰:“之前我已经和你哥哥说得很清楚,我不会嫁人,是他一时不能接受,才拖了下来。现在你和他说清楚了,却是免去了我的尴尬,也教你哥哥早早抽身,对大家都好。” 燕飞皱眉:“你以为是我哥哥不能接受你身份?不是的,是我父母。” 我挑起一边眉毛,唔,有什么分别? 她长叹一口气:“家向来子息不旺,养育的孩儿少有成|人的。自五年前我二哥因病过身之后,我们这一辈便只剩下我和我哥二人了。” “家虽不比那些百年望族,却也是代代书香,家里规矩大得很,极重视名声。我自小淘气,因女扮男装做捕快的事被爹逐出了家门,从此便再没回去过。哥哥却不一样,……” 她眨眨眼睛,提着酒坛为自己满上一杯,仰头干了才继续道:“我哥从小到大,一直极听爹娘的话,从未说过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所以前天我偷偷去看他,他跟我说他有了中意的姑娘时,我吓了一跳,然后便发现是你……” 我自嘲一笑:“正常,我也吓了一跳。”谁能想到天鹅看上了癞蛤蟆? 虽然韩剧里常这么演,但是现实生活中哪可能发生,美人的脑袋里装的又不真是泡菜。 燕飞又干了一杯:“你是他生活中第一个、可能也是唯一一个例外,他提起你时的眼神令我心惊,我却不得不亲口告诉他,你们不可能。” “他听了之后便回了家,一天都没出来。我担心他,又进不了家门,只好翻墙去劝他。……他同我说,若你有一分喜欢他,就算是顶撞了父母,他也总要试一试才甘心的。可是你没有,你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是看着一件美丽的瓷器,虽然欣赏,虽然惊艳,但,无关情爱。” “他说,既然如此,不如趁早放弃,免得他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也累得你为之伤神内疚。好在,眼下伤心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我默默与燕飞碰杯,仰头喝掉一半,安静地感受酒液在喉管里缓缓烧过的滋味。 错了,其实我也是伤心的。 他带来的玉簪花昨晚已经开了,满室的幽香,带着雨后清爽的味道,虽然热烈,却总有种冷清的感觉。 人面不知何处去。 以后,他都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会永远记得他半闭着眼睛,探身去嗅花香的样子。那样闲适美好,好像是一幅会呼吸的画。 其实这样最好,他在我心里,便永远会是这样美丽的样子,即使我老成了一个无齿的老流氓,也会在想起他的时候,突然变成小清新,眼含着泪水感叹上天待我不薄。 她红着眼睛看着我:“是我的错,别恨我哥。” 我失笑:“我有什么理由恨他?他对我好,我感激却惶恐,因为我不能回报他同样的感情。他决定不再对我好,我理解,并依旧感激他曾经为我付出的。这世上没有一种道理是说,一个人可以仗着别人的感情而为所欲为、贪心不足的。所以,我对云天只有感激和愧疚,没有恨。” 燕飞眼睛一亮:“那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转达?……就算只是一句不恨他也好,起码,让他好过一点。” 我苦笑摇头:“没有。” “既然要断,就要断得决绝。我现在说不恨也好、原谅也罢,断了就是断了,这些狗尾续貂的废话,只会让他心存希望、或是对我有愧。若以后再有交集时,他因为这句话而选择不顾一切地帮我,却是我又欠了他了。我希望就此消失在他生活中,不再打扰他的平静。若你当我是朋友,请,不要让他知道,你来见过我。” 燕飞沉吟半晌,无奈点头:“好,听你的。”又看着我,“但是你要知道,无论你怎样做,你若有麻烦,我哥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全力帮你,我也是一样。——这是我的闲章,青塘的差人都认得,你若有事,只需印在东西上交给衙役,他们自会找我。”说着从腰间拽下一个小巧的坠子递给我。 我坐着不动,短促一笑:“我欠你们兄妹良多,再收下这个,也太贪心了些。”他们兄妹不应该姓,而应该姓雷。施恩不望报,雷锋世家啊。 我何德何能?除了开了主角光环,再没其他合理解释。 她硬把坠子塞到我手里:“拿着!就算是要我心安。” 我只得收下,笑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就当是你留给我的念想。左右我已决定要走,万望今后没有用到它的地方。”啥事要找捕头帮忙啊?不是要吃牢饭就是吃牢饭了。 呸呸,百无禁忌。 燕飞似乎有些喝晕了,她眨眨眼睛才明白我说了什么,惊道:“你要走?为什么!去哪?” 我笑:“不走,难道要等到青塘人人都知我身份么?今天是冯起开,明天或许就是旁的人。是我失误,不该在买假身份的地方待这么久的。可惜仓促要走,这茶舍恐怕卖不上什么好价钱,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燕飞问:“你是为了陆倾羽吗?” 我喝一口酒:“也是也不是。我本计划去求万佚将军带走倾羽避祸,现在冯起开一事了了,我便不能再这样仓促。齐大非偶,我也怕倾羽受委屈,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她笑笑:“你对倾羽如此掏心掏肺,唯恐委屈了半点,真叫我等羡慕。” 我叹气:“她是我的责任。” 我对责任一词有着病态的偏执,一旦背上了,便不能反悔。 敢夜奔?敢逃债?来人呀,皮鞭沾辣椒水,抽不死你丫的! 燕飞看着我:“可曾想好去哪?” 我垂下眼睛:“不知道,也许……落霞。” 她瞪着眼睛看我半晌,突然苦笑:“我哥还是来晚一步。你的心上人在落霞?——别说谎话,我不是只靠身手和运气当上捕头的。” 我只得道:“是,我喜欢的人在落霞。是,他也喜欢我。不,我不会嫁他。” “为什么?” 我想了想:“因为,我对自己没信心。我怕他会负我,我也怕我会负他。我怕我经历了一段失败的感情,到头来只证明,我爱上的那人是个混蛋,或者更糟,我自己是个混蛋。” 那多伤自尊啊,感情到头来,我和我爹妈都是一丘之貉。 她低头沉默一会,抬头坚定地看着我:“不对,就算是爱上了个混蛋,也总要试试才知道的。如果不试,他是不是混蛋,就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了。” 我惊讶一笑:“你这是……” 燕飞重新为自己满上杯酒,一口喝干,冲我坚定地笑:“凌铛,听我一句话,一定要鼓起勇气试一试。的确,这世上人渣很多,但是你既然喜欢上了他,就要相信他,相信他就算本来是个混蛋,也不会对你不好。相信我,任何事情,只要在心里默念我能行,就一定能行。——我还有事,咱们下次再彻夜长谈!” 说罢起身推窗,利落跳下,小旋风一样飘走了。 我目瞪口呆。 悲乎哉!余昔日不知世之广博,尝如自大夜郎,居小功而自喜。今日见君,始知山外有山,炖鸡汤中更有高手!嗟乎,羞惭满面,吾与谁归! 正感慨着,倾羽在门外颤声地叫:“姐姐?” 我搓搓脸,与我归的人来了:“进来。” 倾羽推门进来,坐到我旁边,默默抱住我。 我惊讶地拍拍她手背:“怎么?” 她低着头沉默一会,轻声:“姐姐,若是万佚将军不嫌弃我出身的话,就算是做粗使丫鬟,我也跟他走。” 我扭头看她:“怎么会这样想?我哪舍得你去做丫鬟?”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她也看着我:“姐姐,我感激你带我出来,我想帮你,但总是越帮越忙。我喜欢万佚将军,他究竟怎样待我,会不会给我名分,我并不介意。姐姐,我不希望因为我而让你为难。万佚将军是个好人,能跟着他,我很知足。” 她把我抱得更紧:“姐姐,别为我操心了,我不能一直靠你帮着。我的路,总要自己来走。我能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趁早离开你了。” “姐姐,别拒绝我。我希望咱们能好好地道别,而不是我偷偷离开,连句再会都不能说。” “姐姐,算我求你。” “姐姐……” 我长叹一声:“让我先问问万佚闻是怎么想的,若他把你当粗使丫鬟还好,若他敢把你当通房丫鬟用,我就算是绑也要把你绑走的。” 倾羽羞得满脸通红:“姐姐!” “咣!”小满踹门进来,我的门板摇摇欲坠,他的手臂上隐有血迹。 我连忙起身扶他,问:“不是叫你小心,可伤着什么地方了?”边说边上下检查一番,除了手臂上有一道二尺来长的浅浅划痕,其他地方倒没见到外伤。 “别趁机吃我豆腐!”他瞪我一眼,拽着我冲到下,抑扬顿挫、十分爷们地向我宣布,“万佚将军请你明天去大悲寺一叙。” 我笑着给他一个拥抱:“小少爷,你是天底下最靠谱的男人了!” 他不耐烦地推开我:“男女授受不亲,你注意着些,别把我当成你姘头那样随便!” ……嘁。 我端正了姿态,一边帮他清理伤口一边郑重道:“小少爷,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但请不要侮辱我的品位。”我不恋童,真的。 小满动动嘴角,似乎想咬死我。 正文 24大刃无锋 侍卫冲我微微躬身,低声道:“老爷就在园中相候,请二位自己进去。烦劳二位脚步和说话声音都放轻些,我家老爷听力极好,若是声音大了,难免会觉得烦闷。”说完看一眼小满,眼神有些奇怪。 我向他一福,轻声道谢:“有劳您带路了,妾省得利害。” 侍卫点点头,向园中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又向小满看了一眼之后便无声退开,站到门边。 小满被我狐疑的眼波一横,立马痛快招了:“昨天跟他交过手。”看神色,似乎没让他讨着什么便宜。 我顿时觉得好似随身携带大规模生化武器那样拉风,腰杆都直了,一口气上五,不费劲。 小满低笑:“喂喂,尾巴都翘起来了。你焉知惹了祸,我一定会救你?” 呃,也对。 瞬间又蔫了。 园中草木并不茂盛,我们顺着石板路走了一段,便看到万佚闻身着黑衣黑袍,负手站在树下,头略略偏着,似乎在听着什么,或是想着什么。 又走了几步,万佚闻便转身,向着我们欠身微笑:“昨日我与小友不打不相识,失手伤了小友,心中愧疚得紧。若不是这几天不能随意走动,原是该我亲自登门,向老板娘赔罪的。”说话间,脸上的伤疤如同蜈蚣一样缓缓爬动。 他那张脸,我无论看过几次都觉得惊心动魄。 我回头瞪了面有得色的小兔崽子一眼,疾走几步到万佚闻面前站定,明知他看不见,还是规规矩矩地蹲身一福:“侯爷万福。”他致仕后听封县侯,按礼数,我不能再叫他将军。 “侯爷言重了。小满鲁莽行事,打到您面前来,原是该拖出去打板子都不为过的。只昨日实是人命关天,我们迫不得已,才来打扰侯爷清静。若这孩子有什么冒犯之处,我在这儿向您赔个不是,望您海涵。” 万佚闻含笑摇头:“小友英雄少年,哪说得上什么得罪。老板娘也不必拘礼,我只是个倚仗圣恩度日的瞎子,您叫我一声闻先生就好。”他竟然对我用“您”! 我受宠若惊,呼吸略窒了窒才笑道:“如此,我恭敬不如从命。” 万佚闻抚掌微笑:“爽快。”又略略转头,向着小满的方向,“小友,我和老板娘有事要说,你在此稍候可好?” 小满皱皱鼻子:“早去早回,我把她送回去之后,还想再回来跟你讨教几招呢。” 万佚闻笑笑:“我自然奉陪。” 也不知他在这寺里住了多久,行动间也不用竹杖探路,走得虽慢,却十分从容。 他将我领至一处水边的露台。这里没什么景色可看,秋季荷花已谢,光秃秃的杆子直愣愣地挑在水面上,掩不住的萧瑟之意铺面而来,我顿时觉得今天穿得少了。 附近的小沙弥见他来,麻利地为我二人奉上茶壶茶盏,倒上清茶两杯。 万佚闻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笑道:“佛门茶水寡淡,却也聊胜于无,老板娘请了。” 我笑笑:“多谢。” 万佚闻轻咳一声,布满伤痕的脸上似乎有一丝羞涩:“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请老板娘做主,将陆姑娘嫁给我。” 我险些被茶水呛着。 他兀自羞涩着,我却咳得帕子上全是茶水,又是擦又是堵的好一顿折腾,半晌才哑着嗓子道:“闻先生这话……太过突然。说老实话,我在昨日之前,确实想过求您将倾羽带离这是非之地,只是昨日……”娶妾为纳,嫁的话,是要做正妻? 我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有点晕。 “昨日何朝宗收押监内,冯起开也受牵连下狱。威胁陆姑娘的人不在,老板娘便也不急着嫁小姑了。”万佚闻笑着替我说了,点头道,“我明白,若我昨日之前开口,老板娘大概会立即同意。只是这样未免太趁人之危。因此我便多等了几日,想听听老板娘是如何计较的。” 听这意思,他是早就知道何朝宗会倒的。 我突然一惊,忙仔细从他斑驳的伤疤之间分辨他的表情。没错,是自得,是他授意扳倒何朝宗的? 我地个亲娘四舅老爷!没想到倾羽有一天也能扮演妲己褒姒的角色! 好,看冯起开的做派,何朝宗此人也清廉不到哪去,但是他是巡案啊!!巡案大人好像是正四品的官?能直接上朝面见皇上的,就因为他侄子欺负一个女孩,……就被扳倒了?! 心里的感叹号满坑满谷,我咬了半天小手绢也没能顺利开口。万佚闻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笑道:“老板娘不要误会,弹劾何朝宗一事,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他好歹也是当朝四品文官,关系盘根错节,若想扳倒他,没有个一年半载又怎么成?我不过是在将倾的大厦上又推了一把。” 那也是华丽丽的一怒为红颜啊!我深呼吸数次,终于整理好心情,笑看着商纣周幽:“闻先生的这份心,我先代倾羽谢谢您了。只是……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说。” 我深吸一口气,虽然已经和倾羽事先讨论过,但即将出口时,我还是感到了莫大的尴尬:“我和倾羽,都是从了良的烟花女子。”这个身份一摆出来,再解释什么都是枉然。 人家下了这么大的本钱,要提货了才被告知货不对板,给个差评那是最好情况,生起气来,拆了我这黑店泄愤又能怎么样。总是我理亏在先。 冯起开能知道我们的身份,他一个将军,又怎么不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或是直接多事地告诉他知道,他身边的女人原本是什么样子的人?与其提心吊胆夜不安枕,还是现在摊开了说罢。不能接受的话,趁早一拍两散,两两相忘;若是能咬牙忍了,咱们再坐下慢慢谈。 出乎我意料的是,万佚闻听了只是缓缓点头,轻声:“这样啊!”脸上不见任何厌恶惊讶。 我震惊了,难道是我领会错了意思,他不喜欢倾羽? 我来之前曾经打听过,万佚闻没有妻室、没有屋里人、没有外宅,他只在被俘前娶过一房妻室,回国之后便与妻子和离了。难道他……经受了非人的虐待……不行了? 非礼勿想,赶紧拉回来。 逼娼为良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逼娼为良第9部分阅读 逼娼为良 作者:肉书屋 逼娼为良第9部分阅读 我低声问:“先生难道……不觉得侮辱?” 万佚闻想了想:“老板娘,我给您讲一个故事,但是我希望您听过便忘了,莫要同别人说起。” 完了完了,他不会真的含泪向我倾诉他是怎么被废的? 我不情不愿地答应:“先生请讲。” 这种想听又不敢听的感觉,真是纠结。 万佚闻微微仰头,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我被俘囚于南营时,南蛮为了羞辱我,逼我与一名掳来的娼妓拜了堂,且关在一处。虽不缚住手脚,却也不给食水,任我们自生自灭。” “我当时年轻气盛,又怎受得了这等侮辱,成日谩骂那女子,又求她给我个痛快。可是,她一直沉默以对,细致地照顾我伤处,又出去,以……自己为代价,向南蛮们换取粮食清水,和一些简单的药品,供我使用。渐渐的,我感念她照顾,尝试与她和睦相处,她却仍旧不言不语。我曾数次问她姓甚名谁,家在何方,然而她始终不答。” “就这样相处了近两个月,一日,她突然开口同我说,朝廷的使节来与南蛮谈判了,想必是来赎我的。我不再需要她的帮助,那么,也是她该走的时候了。” 同是俘虏,她能走到哪去?这样的说法只有一种解释,她想求死了。 我按住胸口,静听下文。 “我大惊失色,苦苦挽留她,甚至许诺回国后正式娶她为妻,竭尽全力地报答她,她却说……她早已得了花柳病,不久便要显出来了,与其到时被南蛮发现,受尽屈辱而死,不如现在痛痛快快走了,佛祖也不会怪罪。” 是了,她是通过出卖自己换得的口粮,若南蛮知道她早就患了花柳病……我不敢想。 只是,这跟佛祖有什么关系?她信佛?佛教不许人自杀? 万佚闻嘴角挑起抹讽刺的笑:“其实,她原是个姑子的。” “南蛮破城时,将她所在的庵堂拆了个干净,又把所有的姑子都赶去窑子里圈住,日日玩弄取乐。我被俘时,她已经在那里待了三年,南蛮早已分不清哪个是姑子、哪个是窑姐,这才将她送来我这。” “她跟我说的唯一一个佛家的故事,就是关于娼妓的。” 我不由轻声道:“马郎妇。” 万佚闻点头,喃喃:“贤女马郎妇,于金沙滩上施一切滛人,凡与交者,永绝其滛。” 这是个佛教传说,讲观音化作娼妓与人交媾,使人断绝滛欲。我不是佛教徒,知道这个故事当然是因为它够崩坏、够扯淡,然而此情此境下再次听到,却觉得悲哀。 “她说,她虽不能效法菩萨以滛止滛,却也令得欺负她们的南蛮沾染脏病,再不能人道,也可算功德一件。” “她说,佛祖保佑,她本还为事情败露而担心,现在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了。” “她说,青女子并不是天生滛娃荡妇,她们大多不过是为生活所迫,被狠心的父兄郎君当做货物一样卖到烟花地,求死不得,便唯有苟活。掌握她们性命的恩客不喜她们哭哭啼啼,冷若冰霜,她们便也只能强颜欢笑,迎来送往。可恶的不是她们,而是明知她们不愿,却仍欣然光顾的男人们。” 万佚闻面露哀意:“她要我一定记得,女子身世如飘萍,若我觉得一名女子一身污秽,身份低贱,这并非她的错,而是掌握她命运的男人们,不给她清白的机会。” “她说完便自缢而死,我没有阻拦。……我想,这是她唯一一次能掌握她自己命运的时刻了。” 他说完便久久沉默。 秋风拂过水面残枝,扑到脸上一片冰凉,我这才惊觉,原来我竟已经哭了。 万佚闻叹息一声,轻轻道:“陆姑娘以往是什么样的身份,我不想纠缠。我只知道,陆姑娘本性纯良,心地单纯,和她在一起,我便会忘了,我以往曾是什么样的人。” 他笑笑:“身份是他人强加给你的烙印。我曾是鲜衣怒马的龙将军,也曾是不如猪狗的南蛮俘虏,现在则是个日日忍受伤痛的废人。这些都是我,也都不是我。我喜欢上的是一个昔日的烟花女子,却从来都不是个娼妓。” “碍于身份,我不能与陆姑娘热热闹闹地成亲,但我保证,我会给她一个太平的余生。” 我擦干脸颊,屏着呼吸点头:“我信先生。” 万佚闻也点头:“明日聚集在此的捕快便会撤走,我后日亲自登门,向陆姑娘正式提亲。” 我强笑道:“那么就恭候先生大驾了。”说罢起身,“先生怕是还有别的事要忙,我就先告辞了。”小沙弥已经来晃过三次,就算是拉稀也没这么勤的。 估计万佚闻也听见了脚步声,他苦笑着冲我欠身:“俗事缠身,不能远送,还望见谅。” 我又同他客套几句便告辞了,出了亭子回头看,万佚闻仍旧端坐着,脊背挺得笔直,我却隐隐觉得凄凉。 经历了这样大起大落的人生,怕是什么都已经看开了?能够活着,已经十分不错。 小满迎上来,左右看看我,挑起一边眉毛:“看你哭得跟花猫似的,不是万佚闻打你了?” 我捶他一拳:“是啊,还不替我报仇去!” 他把自己的帕子扔给我,哼一声:“打得好,怎么不把你打哑巴了。快把脸擦擦,万佚闻看不见,我可是看得见的,妆都花了。” 我恨得,半点感伤的情绪都没了,接过他帕子几下擦干净,又使劲哼了两管鼻涕出来,不动声色地揉进去,得意洋洋地递还他:“谢谢啦。” 小满躲出几步远:“洗干净再还我,我听见你擤鼻涕的声音了。” ……歹势。 我悻悻把手绢团紧些收在怀里,正寻思着怎么找回场子来,余光却瞥见前头来了人,看颜色还是位高级公务员。连忙低头见礼,拉着小满规规矩矩地退到一边,等他过去。 谁知那人走了几步却又折回来,柔声问我:“姑娘可是姓樊?” 正文 25j夫滛妇一相逢 我余光瞥见来了位高级公务员,连忙低头见礼,拉着小满规规矩矩地退到一边,垂首等他过去。 谁知那人走了几步后却又折回来,站在我面前柔声问:“姑娘可是姓樊?” 小满在我身后阴阳怪气地轻呵一声,似是十分不满我四处拈花惹草。 天大的冤枉,这人的声音虽然像丝绸一样华丽悦耳,但我确定,我从来没听过他说话! 我低着头笑道:“妾娘家姓凌,夫家姓陆,——家里也没有姓樊的亲戚,大人怕是认错人了。”不抬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旦他真是春红的老顾客,随便说个姓诈我呢。 那人似乎对我的答案不太满意,踟蹰半晌道:“抬起头来。” 呸。 我肚子里那点微薄的八点档剧情告诉我,这句话后头跟着的情节,大半是女人目光荡漾含羞带怯地抬头,柔光铺满整张大脸,男人瞬间被金灿灿的女主光环闪瞎狗眼,惊为天人。接下来,如果男人是真命天子的话,就会以两人为圆心、方圆五百里为半径,掀起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如果这位只是炮灰男配,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艰苦卓绝的调戏与反调戏,直到正牌男猪闪亮登场,英雄救美。 总之,如果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相貌表露出浓浓的好奇,那么便可以默认他的心已经死啦死啦地坏了。 可是民不与官斗,我除了肚子里嘀咕几句高级公务员都特么的不正经,难道还能跺着脚娇羞地嗔一句“就不”然后小内八跑开?他要看,我就只能乖乖展示给他看。 还好刚刚那一哭,早上精心描画的妆容都和着鼻涕被我擦在了小满的帕子上。这一张脸,还没有到不施粉黛就能够颠倒众生的份上。 我大义凛然地挂着一脸贞节牌坊缓缓抬头,举目正对上一张勉强克制着激动心情的英俊面皮。 小伙子一双黑眼睛闪啊闪,嘴唇轻轻抿着,不像是来调戏我的,倒像是要给我开个什么惊喜派对。似乎只要我露出半点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就要大笑出声,与我击掌欢呼。 我上下打量他:二十五岁上下,高鼻薄唇,剑眉星目,眉间自有正气凛然,一副经典小生形象。 身材似乎也不错。 但,这孙子谁啊? 那人见我来回打量他,没有半点和他相认的表示,热切的表情便逐渐冷了。半晌,他用袖子遮着脸轻咳一声,端起官腔问我:“你可是沈家堡人士?” 坏了,他该不会真的认识春红? 我笑笑:“妾是自落霞嫁到百岳,又自百岳搬到青塘来的。沈家堡虽然有所耳闻,但从未去过。”瞎话张口就来。说我是春红,你有啥证据? 那人点点头,沉吟一会:“落霞是个好地方,你可听说过当地的船王洛家?” 试我?我低头轻声:“妾深居简出,不太关注外头的消息,做姑娘时,只常常听家里长辈说起裴家,洛家却是从未耳闻。”听叶苏的,总不会错。 那人哦了一声,还要再说,跟着他的侍从上前一步,轻声提醒:“大人,万佚侯。” 我满腹期待:赶紧走,您一赶着送礼的小官,哪好让堂堂县侯久候? 拜托您,泡妞也好歹看看时机? 那人不情不愿地点头,迈步向前,几步后又停下回头看我。 日,再看我,再看我老子向你收门票! 我偏头躲过他炽热的目光,转头向小满示意:“走。” 小满上前一步,挡住他视线,拧着眉毛问我:“老相识?” 我哼一声:“从未见过。” 好像为了配合我这句话似的,那人突然又疾步折回,一把扯住我手腕,咬着后槽牙瞪我:“樊青青,你竟敢不认我?!”痛痛痛!妈的,你属王八的啊?咬住就不撒嘴! 小满劈手抓住他手腕,竖着眉毛更给力地瞪回去:“大人,您认错人了。这是家姐,闺名凌铛!” 那人吃痛松手,我趁机逃脱钳制,绷着脸装大度:“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大人怕是真的认错人了。妾闺名凌铛,这是妾的幼弟凌满。舍弟护我心切,一时冲撞了大人,还望恕罪。”说着拍拍小满肩膀,示意他得饶人处且饶人,赶紧松爪。 小满恶狠狠地瞪着他,却仍旧听话地缓缓松手。 这种圈养恶兽的感觉,真他妈爽啊! 那人的三个扈从见到主人吃亏,忙也放下担子站过来,排在他身后,双目炯炯地用意念往我们身上扔刀子。 他却并没有仗势欺人的意思,向后比了个退下的手势,不看小满,一双黑眼睛仿佛苍蝇似的牢牢钉在我身上,扯着嘴角低笑一声:“凌铛?若你不是樊青青,你耳垂上怎会有一颗痣?” 我无所谓地笑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妾又怎知何处会长出痣来?大人看见有,便是有了。”这种谁都能看见的东西,你拿来当证据? 你要是真说我屁股上有颗痣,我还能勉强认栽。 其实我心里也知道,他必然是认识春红的。虽然不能逼我承认,他自己却已经认定,我就是春红。 果不其然,他额上缓缓爆出一根青筋,冷笑道:“难道,要让我叫你春红,你才会记得,我是谁?” 我眨眨眼睛:“大人一忽儿说妾是樊青青,一忽儿又说妾名叫春红,大人您虽然是父母官,也总要给我等草民一个准话才好?”边说边轻轻用脚尖踢了一下小满,示意他赶紧想办法,招人来制住这疯子。 跟一个妓女他乡遇故知有什么好高兴的,至于他这么死缠烂打? 樊青青,不会是春红的本名? 好,我愈发鄙视为春红起艺名的某人了,丫的文学素养还真是不敢恭维。 那人听了我的话,神色竟然缓和了几分,他犹豫一下,微红着脸道:“我知道你是心里有气,怪我不早些去找你,这才不肯与我相认。其实……你的东西,我一直贴身收着,从未假手他人,我……我也曾去找过你的,只是……” 喂喂,您脑补过度了!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不不,我生气的原因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啊! 我眼睁睁看他羞涩地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来,上头绣着的戏水鸳鸯已经褪色了:“这荷包,我一直贴身收着,你看……” 他双手捏着荷包,两只好看的黑眼睛都变成了水滴状,期待地看着我。 精神压力啊。 我无奈苦笑:“大人,您确实认错人了。舍弟能够作证,妾的女红糟糕得一塌糊涂,连补衣服都弄不平整,更别提刺绣了。”老娘穿来的啊,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会! 更何况这种小玩意再常见不过。我记得在携芳院时,曾经看见一个姐儿从绣娘那里一气买了十几个鸳鸯荷包,说是要送给她的恩客做个念想,下次记得还来光顾她生意。 这位小哥大概经验太少,把姐儿的逢场作戏当真了。 看绣线掉色的程度,他一当真还当真了几年,真是人间惨剧。 那人听我再次否认,又是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片刻后,两只手都在微微颤抖。 淡定小哥,普通人在上当受骗后都会有一段怨天怨社会的黑暗期,不过我相信你觉悟那么高,不会牵连无辜的……? 小满警惕地挡在我面前,我极其没种地又向他身后缩了缩。 他的双眼越来越红,不是要哭,是要吃人。 正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突听到脚步沙沙,为我们奉茶的小沙弥快步赶到他跟前,拍着胸口低声赔笑:“大人可是迷路了?这园子里的确岔路繁多,大人请快随我来,侯爷问呢。” 那人仍盯着我,双眼微红,似乎仍不肯罢休。 我只得低声提醒:“大人别再为难妾了,佛门清净地,咱们在这儿僵着,久了怕是要扰了佛祖安宁的。侯爷不是还等着您?妾不敢打扰,先行一步。”说罢略略福身,等他发话。 他压着眉毛瞪着我半晌,终于冷笑一声:“好,咱们来日方长!”说罢将那枚荷包狠狠掼在地上,甩袖而去。 小满目送他愤愤离去,转过头轻咳一声,眉毛一边高一边低地睨着我:“你是欠他钱,还是欠他情了?” 这还用问么,当然是后者,只是这情究竟有多深? 他生这样大的气,按理说应该是用情颇深的。 但他托着荷包看着我时,那一脸冒着粉红泡泡的美好憧憬,又极像是涉世未深就被老于世故的窑姐连贞操带真心一并给没收了纯情小处男。……该不会只是场露水情缘,就朝思暮想,魂牵至今了? 万人迷向来命如纸薄,总是被人以爱为名,不顾死活地当成充气娃娃一样翻过来覆过去地啪啪啪啪,最后也不一定能落得个好结果。 更何况我没有万人迷的皮,还要揽万人迷的瓷器活,这不是找死么。 老娘不下地狱,谁爱下谁下。 小满半晌没听见我回答,神色也有些不对了:“喂,你不会真是欠他情了?”又横眉立目地跳脚,“你检点些行不行!” 我轻轻踢他一脚:“老娘检点得都可以立贞节牌坊了,少废话,去给我向你的手下败将问问这人什么来头!——你今天对他又捏又瞪的,他要是小气一点,咱们的日子就过不好了!” 小满偏过头哼哼几句,我一抬下巴,温柔微笑:“我即使好色,也好色得很检点,你还有啥意见?” 他大惊失色:“你听得见?” “听不见,但我猜得出。” 小少爷又露出了几分咬我的意思,但似乎考虑到佛门净地不能杀生,因此只是动了动嘴巴,便乖乖去找给我们带路的那位侍卫大哥了。片刻后回来,如实汇报:“新来的青塘知州,二十八年的二甲进士,姓沈,叫沈念恩。” 我忽地站住,一股寒意从脚心刷地冲到头顶,比冰镇饮料还带劲。 叶苏说,春红有位相好,是沈家的旁支。 她那相好三年前上京赴考,之后便再无音信,不知死活。 小满挥挥手,不耐道:“傻了?还不快走。” 我回过神来,苦笑:“突然想起来,我真的欠了他很大的情。——咱们在青塘不能待了,你去问问李叔,可有人愿意接手咱们茶舍。价格可以商量,只求从速脱手。” 正文 26便胜却天上人间无数 那个叫沈念恩的家伙是我的正牌姘头。 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我嘤嘤嘤着给叶苏写纸条:“亲爱的姘头,我被春红的老情人发现了,为免被泼狗血,老娘得赶紧跑路。你要是有空,在落霞接应我一下成不?”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没空也行,我能搞定。” 小萌鸟振翅飞向高空,我的心也跟着飞到了嗓子眼。 萌鸟一去不复还,白云几日空悠悠。 没有叶苏的小纸条充作定心丸,我愈发觉得忐忑。 叶苏的朋友刘二公子,我刚刚开店时已经带着礼物过府拜见过一回,这次临时抱佛脚,又押着小满跟我去了一趟,勉强图个心安。 万佚闻带着亲信和聘礼来了,万佚闻带着亲信走了。 倾羽哭得稀里哗啦,表示若我有什么需要她的地方,她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万佚闻也微笑着表达了同样的意思,只是程度轻些,言语温和些。 我抓住时机,诚恳地请求他们带我一程。确切的说,是送我一程,直达落霞。 他沈念恩再大也不过是个知州,落霞与青塘相距千里,他又刚刚上任,我不信他手会那么长! 更何况,落霞还有我的姘头罩着呢。 当然为了防止万佚闻认为我这是“家务事”而甩手不管,我只说心慕落霞风土人情,然而寡妇幼弟千里独行,难免行动不便。 虽然万佚闻对小满的武力值表示了十二万分的信心,但我还是不敢冒险。 叶苏一家的惨痛经历告诉我,沈家人有些偏执。偏执也就算了,还老八股。老八股也就算了,还十分有行动力,说干就干,自诩太平洋警察。 我胆战心惊地想象沈念恩滥用职权把我的身份公布于众,然后与我签下不平等条约,密室一囚误终身,皮鞭与凉水齐飞,手铐共蜡烛一色。我像那被绑起来的小羊羔,他手里的小皮鞭狠狠地抽打在我身上。 我被自己的想象力吓到了。 冷静,ner peace。 妈的,冷静不下来。沈念恩不像是能够和平分手的人,更何况是以这么坑爹的“我不认识你”做理由。他满脑子四书五经,背熟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就算能接受借尸还魂这一官方说法,也未尝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举动,让我重新变回尸体,不成功便成仁。 不行,我得赶紧闪人。 李叔为我找了好几个买家,言语中不是不惋惜的:“茶舍生意兴隆,夫人再坚持几个月便可回本了。” 我笑笑:“小姑嫁人了,身上的担子便轻了一半。我顶着未亡人的身份,也不好总是抛头露面,趁早卖了铺子,买几亩薄田养老才是正道。再者,也不能让人背后嚼舌根子说,堂堂县侯,连妻子的寡嫂都养不起?” 李叔深以为然,四处一宣传,茶舍不用压价便迅速脱手了。 万佚闻和倾羽再过几日就要成亲。 时间太赶,我只能把聘礼直接当成嫁妆,也来不及添什么,就那么原样送回了夫家。倾羽劝我留下一半,日后生活也好有个保障。我笑:“傻丫头,嫁妆是姑娘的门面,哪有自损门面的道理?” 她没奈何,偷偷在我妆奁里塞了一千两银票,还以为我不知道。 万佚闻和倾羽两人也算是般配,他们都对身外事不甚在意,家里也再没什么亲眷,觉得在哪摆酒都差不多,因此只计划借知州的府邸摆上几桌意思一下,请几个青塘当地的官僚乡绅凑凑热闹,便算是礼成了。 也就是说,将是沈念恩一手操办两人的终身大事。 一道刻着“沈”字的金装晴天霹雳就这样没经过我同意,裤衩一声砸在本人的头上。悲催的是,我作为倾羽唯一的娘家人,又不得不出面帮着新娘子谋划婚事,任何借口都是枉然。 我只能顶着避雷针拉着小满,战战兢兢地上沈府拜山头。 然而出乎我意料,无论是他还是知州府的人,都没有半点为难我。我几次上门,一次都没遇见他不说,管家也是客客气气地指哪打哪,绝不消极怠工。小满笑我胆小如鼠,自视过高,我却仍旧不敢松懈半分。 他会有那么心宽?一定有厉害的后招等在后面。 然而直到两人成婚那天,我也只见过沈念恩的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而已。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是他已经移情别恋,对春红再没执念了,还是他存着猫捉老鼠的心思,让我先把自己吓个半死,完全失去反抗意志之后,再一击而中? 如果是后者的话,不得不说,他这套战术十分有效。 我快被吓死了!呜。 日子就在我提心吊胆中缓缓流逝,九月初十,倾羽成亲了。 我细细地给她上了个明艳动人的妆容,笑看着她:“新嫁娘果然最是漂亮,我见犹怜呢。” 倾羽的双眼泛着盈盈水光,抓住我手腕不放:“姐姐,跟我一起走,以后我来养你。” 我笑着摇头:“这个问题,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不,我不是能被圈住的人,就算是饥一顿饱一顿,我也要按自己的活法来过。你跟将军好好过日子,等我定下来了,就给你们捎信报平安。” 小丫头一向拗不过我,这次也是一样。她见我坚决,眼里的波光立马就要落下来。我作势接着,笑道:“新娘子哪能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将军仗势欺人呢,赶紧把猫尿收回去,给姐姐好好笑一个。” 倾羽吸吸鼻子,强笑:“姐姐说话总是这样奇怪。”又黯然,“想到以后再见不着姐姐了,我心里就发酸,哪还能笑得出来。” 我轻拍她脸颊:“呸呸呸,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来,是要打嘴的!亏得今天大喜的日子,百无禁忌,不然还真叫你给坑了。”又抱住她劝,“不必担心我,有小满在,又有谁能欺负得了我?你好好地过,等过几年我在落霞待得腻了,就去抚远找你玩去。你混成了地头蛇,我才好仰仗你威名不是?” 倾羽这才真心实意地露出个笑容:“姐姐这样说,我可就这样信了!” 我拍拍她手背,塞个苹果到她手上:“是啊是啊,我当然是认真的。” 外头喜乐的声音渐近,不多时就有矮胖的媒婆进来,一边说着吉祥的话一边背着倾羽出门上轿,迎亲队伍抬着红妆绕城半圈,才吹吹打打地进了沈府。 沈念恩身着玄端,黑衣红裳,英姿勃发地伫立在大门外,代万佚闻迎接新娘。 纵是我怕得要死,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帅哥。 不像云天那样不食人间烟火,他与少女怀春梦中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更加贴近,有一种沾着烟火气的温暖。 春红姑娘品位还是不错的。 媒婆把蒙着红盖头的倾羽背下轿,艰难地迈过高及膝盖的门槛,小步颠着往里头走。 我和沈念恩作为娘家人和婆家人,一左一右在媒婆身边护着。因为步调一致,行动中难免视线相碰。我心惊胆战地准备迎接精神上的强烈谴责,他却只是冷冷地别开眼睛。 我那一直卡在嗓子眼的老心悄悄往下滑了半寸。 也许,他爱惜羽毛,不肯和我一般见识? 不及我细细分析人物心理,那边倾羽已经和万佚闻拜完堂,羞羞答答地被喜娘送入洞房了。观礼的宾客喜气洋洋地各自落座,小满被万佚闻留在身边,以“忘年交”的身份引路敬酒,我则被安排和一干女眷坐在一桌。她们一边文雅地吃菜喝酒,一边不动声色地交换着眼神。 我当然知道她们是什么意思,把我看做卖妹求荣的势利妇人了么。 我抓着杯子恶趣味地想,如果这些贵妇们知道自己是和个青女子同席,不知会作何反应? 像中世纪那些穿着紧身衣吃着猪肉绦虫的柔弱女子那样,扇着风软软晕倒? 想想就兴奋。 我嘿嘿嘿着往嘴里倒酒,小满领着新郎官经过时,皱着眉头提醒我:“醉了没人有空理你。” 呃,对,身在狼窝,怎能放肆? 我立即端正姿态,装得比所有女眷都贞洁高贵,一边端庄地喝茶一边用眼角余光扫描定位,没看见沈念恩。 不太正常,他作为主人,怎样都应该留在堂中招待宾客的,没有放着众人不管的道理。 那么他在哪? 我继续扫描,冷不防肩上被人狠狠一撞,一盆热汤兜头浇下,半个身子都浸滛其中。 即使是秋天衣服穿得厚也不能当加长夜用使用,更何况量多又迅猛,我被烫得嗷地低叫一声,抻着衣服跳起来呲牙咧嘴。 惊吓过度的小丫头慌忙扔下托盘,一边手忙脚乱地使手巾给我擦衣服,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对不住、恕罪之类的话,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眼神闪烁。 有鬼。我深吸一口气,皱眉道:“别擦了,左右都湿透了,你跟敬酒那位小哥说一声,我回去换件衣裳,晚些再来闹洞房。”说罢向一桌憋着看热闹的女眷们点点头,就要离席。 丫鬟闻言,急得一把拉住我袖子,低声告饶:“夫人现在离开,可就是要了奴的命了!求夫人大人有大量,行行好,到内室换一件衣裳!奴在这儿给您赔不是了!” 我冷眼看着她:“你家老爷并无妻妾随行,你叫我在府上换身衣裳凑合,难不成让我换上丫鬟的皮?——我没怪你的意思,谁要问起,只说我自己要走。” 好不容易甩脱了她,一名管家又迎上来挡着我去路,低声笑道:“夫人息怒,今儿个陆姑娘大喜的日子,娘家人又怎能缺席?夫人勿需担心,咱家为筹备将军大婚,早做了几套新妇的衣裳备着,夫人身量和新娘子差不离,不如姑且换上应个急罢!” 我想了想,冷笑:“就是说,我如果执意要走,你们定会拦着我了?”这管家有点眼熟,好像上次和沈念恩在大悲寺相遇时,在他身边提醒他与将军之约的那位扈从。 管家略略欠身:“小的只是恪守本分,请夫人莫要为难小的。” 我深吸一口气,笑道:“好,我不为难你,但我要先和我那弟弟打声招呼,省得他看我不见,还以为是被谁劫了去。” 管家笑容不变,侧身为我让路:“夫人说笑了。” 哟呵,竟然不怕?他若不是心中坦荡,就是有恃无恐。 我猜是后者。 我拉住小满,低声:“沈家泼我一身汤,非让我在这儿换衣服。你注意着些,别让我在你眼皮底下失踪了!” 小满点点头:“放心,府里的守卫都是将军的人。” 我轻出一口气:“好。”不放心又能怎样?大闹婚宴么? 我提着一颗心,跟着那管家穿出院子,走进内宅,四周顿时安静下来。我驻足问他:“有什么话,这里说就好了,难道非要等我换衣服时再冲进来质问?” 管家回身,惊讶地一挑眉:“夫人在说什么?” 我抬一抬下巴,眼望着匆匆走来的沈念恩:“说你家老爷。” 不是要霸王硬上?老子虽然上过尽千帆了,精神上还是个雏啊! 正文 27女儿愁,绣房窜出个大马猴 沈念恩疾步走到我面前,瞪着那管家:“你什么意思?” 管家退后一步,目光平和:“老爷的意思。” 沈念恩一窒,转头看我。 我叹一口气:“不论是大人的意思,还是管家自作主张,对妾来说都是一样。沈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既然躲不过,不如就迎上去。 也许这几天是我反应过度,太怕他对我下黑手,怕到了神经质的程度。但是法制新闻曾经一遍又一遍严肃紧张活泼地告诉我,失恋男子怒而砍伤前女友的例子是多么普遍,更何况现在我是低到尘埃里的青女子,他是高高在上的举人老爷。 怎么做才能不拂他逆麟?我真的没有和沙文男谈恋爱的经验。 准确的说,我根本没有谈恋爱的经验。 分手是个技术活啊。 沈念恩沉思一下,点点头,又看一眼管家。 管家仍是站在原地,微笑:“大人莫忘了,前头宾客还等着您招呼。陆夫人衣衫尽湿,也不好吹太久的风。”他把陆夫人三个字咬得很重。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陆夫人是在叫我,不由一哂。 沈念恩看着我皱皱眉头,伸手一比:“亭中还算清幽。” 我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过去。 他脱下端衣递给我:“你身上还湿着,穿上挡挡风。” 我犹豫一下,道了声谢接过来披上,刚要开口,他却抢先一步:“这几日,我想了很多,你现在不认我,我不怪你。一别三年,你一直孤身一人,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心里也定然对我有气的。——那年我虽高中,却无钱财上下疏通打点,连回乡的盘缠都凑不出来。我被困在京城,万幸得人引荐,在李家谋了处西席的位子,方能勉强安身。饶是如此,仍苦苦等了三年才通过李家的关系轮到处空缺。我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你,但你却杳无音讯,宁妈妈说你同人私奔了,我却不信。……我本以为,此生再无与你相见的机会,然而上天见怜,竟让我在青塘又见到了你。” 他坐近一些,试探地搭住我指尖:“青青,你以前的事,我保证不会追问计较,也请你原谅我的迫不得已。我们,重新开始,可好?” 我蜷起手指,躲开他的触碰,深吸一口气看着他:“沈大人,我叫凌铛,虽然我跟您的心上人相貌相似,但,我的确不是樊青青。” 沉默。 我只得再接再厉:“您对樊姑娘的感情,我尊重,并且羡慕,但我不是她。您这样生生将我当做她来对待,难道不是对她的不尊重?您和樊姑娘之间的回忆,一定是有笑有泪、弥足珍贵的,您这样随便找了我来李代桃僵,未尝不是对美好记忆的亵渎。” 还是沉默。 我不再说话,静静等着他开口。 沈念恩别过眼睛,讽刺一笑,轻声:“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么?” 我坦然看着他,重复:“沈大人,我,不是樊青青。” 沈念恩轻声:“哦,所以,夫人的身份是真的?夫人也从没向厉大人使银子,请厉大人为夫人和陆姑娘伪造身份?”他转眼看我,皮笑肉不笑,“还是说,夫人只不过恰巧也是从沈家堡携芳院出来的姑娘,只是与春红姑娘姓名相同,长相一致罢了?” 他伸手抚上我脸颊,眼神愈发讥诮:“青青啊青青,你这张脸,几乎每晚都出现在我梦里,你以为多年之后再见,我就会认错?还是你以为,在你不承认之后,我会什么都不查证,便相信自己是认错了人?” 他抽回手,笑容冷冷:“你果然是不记得了。也好。” 沈念恩起身,快步向外,叫那管家:“白鸿,带陆夫人更衣!”而后头也不回地匆匆赶向前院。 管家答应一声,恭恭敬敬地站到路口,等我过去。 我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出凉亭,看着他:“我和你家老爷该说的都说了,这衣服,也没必要换了?” 白鸿笑笑:“既然夫人该说的都说了,您也没必要怕小的暗地使绊子了?” 我眨眨眼睛,轻哼一声:“你看我们像是宾主尽欢的模样么?” 白鸿态度更加谦恭:“那么,小的就更要替自家老爷讨好夫人了。” 惨,遇着高手了。 这人好像一团浓雾,看似是实打实的东西,然而一拳打出又注定落空,反而让打拳的闪了腰。 而且,我总觉得这人不像是普通的管家。刚刚他面对沈念恩的质问,丝毫没有愧疚张皇的意思,反而还提醒他,不要和我聊太久。 这哪是下人的做派? 我有些紧张:“我离席之前和舍弟说,不会去太久,这会子他该着急了。” 白鸿仍旧只是笑:“家里丫鬟手脚伶俐,夫人更衣用不了多久,更何况前头还有沈大人安抚着,令弟定然是放心的。”又上前半步,“夫人难道打定主意,要同小的在这儿拖着,直到有人来找?那么夫人怕是要失望了。此地已是沈府内宅,宾客全在前头,真要有人来的话,恐怕也要等到天黑才行了。” 他抬眼盯着我:“夫人太过谨慎,您想想,若小的真想对夫人做些什么,万佚侯那边该如何交代?”瞧这气势,他要是不想做什么才怪。 我身边没人,手上没刀,拼体力更是笑话。无奈,只得点头道:“烦劳您带路。” 白鸿一笑,终于移开目光,做了个请的动作:“夫人当真通透。” 这话由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怪呢。 他将我带到不远的一处耳房,早有两名丫鬟守在门口,见我们来,一人打着帘子,一人替我除了身上披着的端衣交给白鸿,巧笑倩兮:“夫人由我们照顾就是,您放心。” 白鸿接了衣裳点点头,笑道:“你们可得仔细伺候着,陆夫人疑心咱们要对她不利呢。” 我翻了个白眼,老娘现在还在疑心你对我不利。 两个丫头相视一笑,亲亲热热地攀着我手臂把我带进屋里,展开条水红的裙子给我看:“夫人见谅,咱们给新娘子做的衣服都是正红的喜庆颜色,只这一条勉强像是平常穿的,咱们现在就给您换上呀?” 我点点头,满心只想着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她们不给我穿三点式就罢了,哪还有闲情计较那么多。 二人见我点头,也放松一笑,一人倒了杯茶给我,道:“夫人喝口热茶暖暖身子,莫要在更衣时冻着。” 我含笑摇头:“不碍事,快些拿了衣服换上,省得我弟弟在前头担心。” 二人连声称是,利落地替我脱下脏衣裳,用湿布手巾简单擦过一遍身子之后,便帮我穿上新衣,扶我去镜前照照,又笑道:“夫人这样穿,当真好看得紧。” 另一人拿着梳子热情提议:“夫人不如把头发也重新梳过?这身衣裳,还是配着堕马髻最相宜!” 我摇头:“进来换身衣服已经是不得已,再重新梳了头,看在有心人眼里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子。有劳你们,这就带我去前头。”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一人上前一步笑道:“夫人既如此说,咱们也不敢勉强,请夫人随我来。” 我道一声谢,刚要迈步,却突然觉得神思恍惚,如坠云端,好像是喝多了酒发晕,又好像是人在梦中,身不由己。 我眼睁睁看着两人一左一右地扶着我胳膊,将我送到隔壁正房床上坐下,为我摆了个姿势,重新梳头,并在我头上插上无数沉甸甸的首饰。 我好像是牵线的木偶一样,傻呆呆地看着两人忙活完了,又在床上撒了些花生红枣之类的干果之后,对着我笑吟吟道:“愿新娘新郎百子千孙,百年好合!”说完咯咯一笑,退了出去。 叉叉叉,我这是要和谁洞房?! 我想抬手,手上仿佛绑了千斤坠。想咬牙,嘴巴里似乎塞满了棉花,软绵绵使不上力气。不过几次呼吸的功夫,我连眨眼都很难办到。眼睛酸涩难忍,眼皮却只是半张着,睁不开,也闭不上。 我想哭,却连泪腺也跟着罢工,胸口满是酸楚,眼睛却依旧干得发疼。 难道,我今天要在阴沟里翻船? 我已经懒得去想他们是怎么下的药,也许是屋里那甜死人的熏香,也许是手巾上沾的液体,也许是洒在衣服上的干 逼娼为良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逼娼为良第10部分阅读 逼娼为良 作者:肉书屋 逼娼为良第10部分阅读 粉……躲过一杯茶又如何?总是防不胜防的。 但是,他们要我做什么? 是要人,还是要命? 不知道,单是沈念恩一人已经将两个选项占全,更别提还有一个叫做替死鬼的隐藏选项,有了它,一切皆有可能。 我心惊胆战却又无可奈何,早知如此,还不如在与沈念恩相遇的当天晚上就连夜逃窜了,也省得提心吊胆这么多天。 秋日天黑的快,我坐到眼睛麻痒时,太阳落山了。还是那两个丫鬟进屋,点亮红烛,又捂着嘴窃笑着退出去。 笑你妹! 当我坐到屁股也失去知觉之后,突然听到外头传来嘈杂的打斗声。 天啊,难道我的梦中情人架着七彩祥云来救我了? ……梦中情人是不太可能,但是梦中的小正太,我求您给力一点啊! 似乎是为了回应我的祈祷一般,突然有人砰地撞上窗子,一个女人应声尖叫:“你们在做什么?不要惊了新娘子!” 而后刀剑声更加清晰,听声音,都是冲着这个屋子来的。 我泪流满面:姑娘,您绝对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听明白了,外头不是小满,这群人也不是冲我来的。可怜我稀里糊涂,做了倾羽的替身。 倾羽当然也是无辜的,她有价值,不过是因为她是将军的新娘、是万佚闻的心头肉。若抓了她,起码能威胁到万佚闻,而万佚闻的能量有多大,我就不太清楚了。 按照他能够扳倒四品大员的当量计算,此人起码得是中子弹这个级别的。 几人低声呼喝:“围着屋子,莫要惊动了前头,也莫要伤了新娘子!” 我默默无语,各位大哥,你们可得言而有信,千万别伤了我。 外头动静越来越大,突然有一人破窗而入,几步窜到我跟前夹着我就跑,口中呼哨一声,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嘁,得瑟个屁啊,抢了个冒牌货都不知道,你也好意思吹口哨。 可见上岗培训以及前期调研是多么重要。 外头的口哨声此起彼伏,那人挟着我再次越窗而出。这家伙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的,光顾着自己不顾着我,我的胳膊和大腿分别跟窗框进行了好几次热烈的亲密接触,才勉强落在实地上。好在因为中了迷|药,我倒是不怎么觉得疼。 夜凉如水,白鸿的声音比水还冷:“若有顽抗者,一律格杀。” 那人傻眼了,愣了愣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哑声道:“将军夫人在我手上,尔等不可放肆。” 白鸿的笑声已经足够放肆:“格杀勿论。” 四周一片刀刃入肉之声,那人甩手丢下我,不知是投降了还是选择死战到底。我仰面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天空上一轮明月,在我愈发模糊的视野里自动完满成一个明亮的圆点,又眼睁睁看着周围舞动的黑影不断减少,直到完全消失。 终于,一切重归寂静。夜色仍旧凉如水,扑鼻而来的,却是温热的血气。 一个白衣人走到我身旁,俯身看着我,我却看不清他是谁。 我最后看清的,是一道雪亮的光芒。 我肩上突然剧痛,接着呼吸困难,昏死过去。 正文 28如果这都不算爱 听说人看不见时,其他的感官为了代替视觉感知周遭,会相应变得敏锐。 我想这是真的。 因为我现在真他妈的疼。 除了疼,我没什么其他的不适。如果有人握住我的手,我会感觉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我也听得到,但我没办法作出任何回应,连动动眼珠都不行。 好像这个躯壳成了我的棺材,我就是个活死人。 倾羽在我耳边啜泣了一夜,帮我擦身为我换药,每隔一段时间就哭着说一声对不起,我想说别哭了病人也是要睡觉的,也想说不是你的错根本就是自己人捅我一刀。 等等,自己人?真可笑,除了小满和倾羽,没有谁跟我是自己人。 哦,小满。 这熊孩子只来过一次,他握着我的手在我床边坐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却只说了一句话。他说:“对不起,放心,我会帮你报仇。” 然后就再没来过,听倾羽说,他跟万佚闻一起,去赶尽杀绝何朝宗的旧党了。 何朝宗,真是个不出意料的答案。 由此看来,他也应该是穷途末路了。竟然只能寄希望于劫持肉票威胁纪委领导,想必手上再没什么王牌。 白鸿来劝倾羽:“夫人,侯爷希望您先回抚远等他,等这边事情一了,他便带着陆夫人回去。” 倾羽轻声:“不,我要留在这儿,照顾姐姐。” 白鸿叹一声:“夫人,咱们谁也不知道,究竟青塘还有没有何朝宗的死士。说句不恰当的,您在这里,只会让陆夫人更危险而已。——侯爷将您放在心尖上,您现在又对陆夫人表现出十二万分的在乎。若有人趁您不备,掳走了陆夫人要您来换,或是直接将您二人一起掳走,以此来威胁侯爷,届时,您要让侯爷如何是好?夫人啊,请您不要辜负了陆夫人的一片苦心,让她白白受苦啊!” 呸,听这意思,我特么是自愿做替身的? 您还能再无耻点么? 我简直能够想象他那副人生导师的嘴脸:“夫人,并不是守在陆夫人身边就是对她好了。咱们沈府的丫鬟个个能干乖巧,陆夫人又是咱们的座上宾,咱们哪会不悉心照顾?夫人在这里,陆夫人是能够威胁万佚侯的一个卒子,凶险万分。但,若夫人不在这里,陆夫人便只是咱们老爷的娇客,没有谁会起意伤她。再说,凌公子不是快要回来了?” 倾羽迟疑一会:“可是……姐姐孤身一人……” 白鸿继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夫人错了,陆夫人何尝是孤身一人?且不说大人已来府上求见数次,就是我们家老爷……”他压低声音,“夫人或许还不知道,我们家老爷也是沈家堡人士,他昔时曾经……自此对陆夫人魂牵梦绕,纵使时隔三年仍不能忘情。——您若是不信我说的话,大可留意一下,我们家老爷是如何照顾陆夫人的。若您看过,一定再无疑问。” 沈念恩!妈的。 他当然也常来,但不太说话,只握着我的手坐着,间或长长的叹息一声,其中的幽怨气息,令双眼一片漆黑的我仿佛置身鬼片现场,寒毛倒竖。 起码是我想象中的寒毛。 唯一庆幸的是,他没有真的把我当成充气娃娃来用,除了不时摸摸我的手和脸之外,他还算规矩。 应该是怕法式深吻的话,会直接憋死我。 我是否该庆幸他没有那么重口味? 倾羽底气略有不足:“我……我再想想……” 白鸿适可而止:“夫人与陆夫人姑嫂情深,小的理解,但此事关系重大,还望夫人早做决定。” 滚,就你那狗屁逻辑,也只有倾羽这只小笨蛋会相信! 丫这是要把我身边人清空啊!其心险恶。 我甚至有八成把握,我锁骨上这一刀,根本就是他捅的。 为了什么?我猜是这只忠犬经沈念恩授意,要不顾一切地留下我,留下樊青青的皮囊。 丫头,你千万要支持住啊,我可不想独自呆在狼窝里! 但是当天晚上,外头隐隐传来莫名的嘈杂声,像是又有人来犯。 我的心彻底凉了。白鸿,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倾羽哭着来看我,又央求白鸿:“让我和姐姐单独说说话!” 白鸿仍旧维持着假惺惺的谦恭语气:“夫人的吩咐,小的自然遵从。” 倾羽靠在我耳边低语:“姐姐,也不知道你听不听得到我说话,我想,你是听得到的……求你听到!——我偷偷问过郎中,你不应该昏迷不醒的。李大哥……他是将军的侍卫,他说,只要我不走,他们是不会让你醒过来的……我,我没办法,我不得不走,我怕你昏得太久,当真出了事怎么办?” 她用帕子捂着嘴大声地嚎哭几声,又低声道:“沈府有一个将军的人在,他叫莫千岭,是个花匠。等你醒了,他自会想办法来找你,带你去落霞。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我还要在抚远等你来找我呢!” 她说完便真的放声大哭,我也跟着黯然。 平白惹上一屁股官司,这叫什么事! 倾羽走了,白鸿来了。 我醒了。 郎中收拾好银针,冲他摇摇头,语带谴责:“再不醒来,恐怕有中风的危险。”还要再说,却被一张银票封住了嘴,他盯着面额眉开眼笑,迅速跪安了。 白鸿看着我温和的笑。 嘁,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按着伤口,呲牙咧嘴地坐起来,挑眉问他:“你捅的?” 白鸿点头,歉然道:“姑娘莫怪,都是小的擅自做主,却也是为了替我们家老爷留下姑娘而已。小的若非迫不得已,哪敢伤了姑娘半分寒毛。姑娘放心,小的下手还算有些准头,并没伤着您的经脉和骨头,养上一个月,应该就全好了。” 他诚恳地看着我:“姑娘,您若要怪,便怪我好了。老爷是舍不得您受半点苦的。您受伤这几天,他日日来看您,忧心得茶不思饭不想,又要顾着稳定青塘的状况,追查何朝宗余党,清理何党产业……短短几天的功夫,他已经瘦了一圈。” “姑娘可能忘记了,当时是您拿出银子,以死相逼,送老爷上京赶考的。老爷至今仍感念至深,他当时发誓,如若高中,定回来娶姑娘为正室,一生呵护,绝无二心。现在,老爷的心仍然不变。” 我沉默,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白鸿恭顺地垂下眼睛,含笑问我:“姑娘可是看小的面熟?那是一定的,咱们在沈家堡时,小的就随着老爷几次去见姑娘,即使在青塘,小的也长随老爷左右。” 我撑着下巴看他:“我就是好奇,你这么好看一个人,怎么说的话就这么的不经推敲呢?”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你说全是你自作主张,可那日沈念恩撞着你带我去更衣时,他明明就是知道你要做什么的,只是不清楚你会选谁。——当然,若是谋事者事事亲力亲为,也用不着你这样的下人了。——所以,他会问你,你是什么意思。也许,之前他还念着樊青青的旧情,不想推我去做替死鬼的。但我说我不是,于是他便再没什么顾忌,反而肯定了你的作为。” 我想笑:“世上好人很多,长得好看的人也不少。你为什么会觉得,把沈念恩塑造成一个白雪雪的完人,我就会爱上他?我说过,我不是樊青青,就算他再好,对我来说也是个陌生人,何况他不是。他就是个一言不合便迁怒他人的凡人。” “再者,你说你自沈家堡时就跟着沈念恩,可他当时穷得连赶考的钱都没有,高中了之后还得做人家西席来糊口,他怎么可能带着你?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并没有随着他去赶考,而是等他三年后回来了,你再‘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我真的笑了:“白大总管,您满口谎话,连这样的小事都要撒谎,我真不敢信您,我怕一不留神,您再捅我一刀。” 这次,轮到他长时间的凝望我了。 我被他看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仿佛打鸡血了一样亢奋,纷纷宣布进入一级戒备状态,我现在才想起来后悔。 我这么直白地拆穿他,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我应该一脸感动地说,原来是这样,我原谅念恩小宝贝了,让我们一起携手向着夕阳奔跑! 然后伺机逃出生天。 唉,难道身体刚刚恢复自由,就连脑子都不太灵光了么,竟然不懂得假痴不癫。 我竖着毛警惕地看着他,白鸿却笑了,露出森森白牙:“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 我一头雾水。 他勾着唇:“你失忆之后,倒是聪明了许多,但,还不够聪明。你最应该想的,不是我随口编的那些谎话,而是,为什么我自称家生子,又是沈府的大总管,却是姓白的?”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微笑着逼近我:“因为,我本来就姓沈,沈鸿。即使你不记得这名字,在你勒索我那名义上的父亲时,应该也是听说过的?” 我吓傻了,结结巴巴:“你……沈庭?”他是沈庭的便宜儿子,沈家的少当家,沈鸿?! 这一刀挨得真不冤。要是我看见那个逼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畜生,我早就把她挫骨扬灰了,还有心情在她面前假惺惺演戏? 但是,他一个天之骄子,怎么会突然做了沈念恩这个没人疼的娃的大管家? 就算他是走投无路,他昂首挺胸这么多年,一下子卑躬屈膝起来,他习惯得了? 唔,目前来看,他是挺习惯的。 其中必有蹊跷! 沈鸿又凑近了一些,眼睛眯着,好像是吐信的蛇:“乖乖待在沈府,别耍花招,别指望有人救你。你的身份底细,沈念恩不愿说,我倒是十分乐意为你广而告之。若你还想从烟花地再逃一次,大可在我面前耍心眼。” 我看着他半晌,突然问:“你图什么啊?” 沈鸿愣了一下:“什么?” 我笑了:“我说,我怎么都算是你的仇人了,你不把我乱棍打死不说,还费这么大力气撮合我和沈念恩,你图什么啊?——难不成,你喜欢他,想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得到幸福,然后你就满足了?啧啧,还真是伟大的爱情啊。” 没错,我就是故意恶心他的。 而且,他也被我成功恶心到了。沈鸿直起身子,嫌恶地:“无论之前还是现在,你都是上不了台面的窑姐儿!”说罢就恨恨走了,门板被他甩得震天响。 我揉着肩膀呲牙咧嘴地笑,谁不让我好过,我哪会轻易让他舒心? 来,我准备好了。 正文 29长江长江,我是黄河 沈念恩进来时,我正在凭窗梳头。 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好似静止的瀑布,铺了我满背。 他怔了怔,缓缓走到我身后,小心翼翼地抱住我,低声呢喃:“你醒了,真好。” 他语带愧疚:“我原以为李代桃僵一计,只是有惊无险,吓吓你也就罢了。没想到贼人凶悍,竟劫持了你,连累你受伤,是我的错。” 我皱皱眉头:“大人,你……压着我头发了。”疼死我,混蛋。 沈念恩一愣之后轻笑,细致地帮我将头发拢到一边,两手扶着我肩膀,停顿一会,又暧昧地缓缓攀上脖子,俯身,在我颈窝处轻轻啄吻。他呼出的热气若有若无地喷在我□的皮肤上,激起鸡皮疙瘩无数。 不是,兴致这么高? 我手中的梳子在案上一磕,身子略偏,躲开他的追逐:“大人,大白天的,更何况我伤还没好。”就算是春红也不会敬业到带伤上战场? 重伤不下火线这种送死行为,一般人没这么高的觉悟,碰上就可以直接入党了。 他勾唇一笑,拉过凳子顺势在我身边坐下,眼含笑意:“但你气色不错。——叫我念恩。” 我想了想,看着他:“念恩,我想求你一件事。” 他眼中笑意更浓:“但说无妨。” “我想和云天见上一面。” 好像电灯跳闸,他脸上的光彩咔哒一下没了,黑夜永驻人间,百鬼即将夜行(多带感的中元节口号)。我连忙解释:“念恩,大人只是在我开茶舍时,因为是老顾客而有些交情,他又向来急人之所急。如今听到我受伤了,倾羽和小满又不在我身边,自然要一再追问,好教你把我放在心上的。” 沈念恩蹙眉不语,我只得牺牲一下色相,柔情似水地搭上他手背:“咱们是什么关系,他又不清楚,你总要给我个机会,同他说明白?” 沈念恩突然反手抓住我手腕,目光灼灼:“让他明白咱俩的关系?我看你是外心不死,想借他逃开我?刚刚走了个将军夫人,你竟还想着倚仗云天?青青啊青青,你是总也学不乖了,是不是?竟然到现在都分不清,谁对你是真心,谁待你是假意。——你说陆倾羽与你姐妹情深,她却舍你而去;云天与你不过是露水情缘,你当真以为他会罔顾家在青塘的几代清名,把你带走?” 人才啊,刚刚还一副发情叫春的马蚤样,转眼就变身成铁面判官直斥人性的阴暗面了。明明害我受伤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还能大言不惭地暗示,只有他是真心对我。这货天生就是当公务员的料啊! 我冷笑一声:“你对我的评价还真是不高。真心假意?是,倾羽是走了,但,她是你们逼走的。你若是真不明白其中缘由,不妨问问你那位白管家,我是真的昏迷不醒,还是有人暗中使诈,宁可我中风卧床也不让我醒来?更何况,万佚侯把人手都带出去剿匪,倾羽身边只有两三个能用的人,你指望她带我走吗?若她当真如此做,恐怕她连沈府的大门都出不去。” 我看着他:“还有,不管是樊青青,还是我凌铛,都不是个随便的人。在你毫无根据地指责我同别人不清不楚之前,不妨先问问自己,这三年来,你为樊青青做过什么?我无意插手你们之间的事,也无意给樊青青鸣不平,但是你要知道,她为了让自己安心,让你安心,曾经被打得半死,也不肯接……” “够了!”沈念恩突然暴喝,我没出息地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梳子啪地掉在地上。 他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气,低头替我把梳子捡起来放在桌上,垂着眼睛面无表情:“你可以见他,但是见过之后,你要选择,是与我同床共枕,还是睡在柴房。——你放心,顾着你的伤势,我不会做什么。” 我皱眉瞪他:“两位大人因为一名娼妓闹得不可开交,这种事情传出去,你脸上难道就好看?沈大人,我不是只为了自己。”最讨厌这种捆绑销售了,无良j商。 沈念恩笑笑:“才子本多情,更何况我的对手还是云天这样的天之骄子,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传得广了,说不定还能成就一番风流韵事。再说,你现在是人在屋檐下,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你不能说不。” 我被噎得,此人的脸皮已经厚到了一定境界,在下自愧不如。 我立即道:“我选柴房。”废话,谁要跟你同床共枕。刚刚不过梳梳头你就一脸春情荡漾了,要是躺在一块,还不立马吃了我。 他瞪着我,满脸的不可置信:“你!” 我笑笑:“大人说过的话,不会只是说说就算了的?” 沈念恩呼地起身,拂袖而去:“如你所愿!” 用过午饭后,有人来传话说,云天登门造访。两个小丫鬟为我穿戴整齐,扶我到花园等他。 我看看二人:“等会儿大人来了,我想单独同他说说话。” 小丫头低头恭敬道:“大人吩咐,姑娘虽与大人私交匪浅,然而毕竟男女有别。若您坚持如此,便干脆不必见大人了。” 我恨恨:“成啊,那你们就看着,看着我跟他摸摸小手,亲亲小嘴,再原样说给沈念恩听!” 两个丫鬟一齐低头:“姑娘说笑了。” 我哼一声,泄愤似的顺手指着几本菊花道:“谁把菊花栽在路中间的?土死了!”又踹一脚,险些闪着腰。 花匠听见动静,诚惶诚恐地过来问:“姑娘有什么吩咐?” 我眨眨眼:“你谁啊?” 花匠躬身:“小的莫千岭,是新来的花匠。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与小的听,小的自当照办。” 我想想,用下巴示意一下刚刚挡道的菊花:“菊花哪能栽在路中间,不是有句话叫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移到边上去,省得挡路!花也不能太密,多了,就堵得慌,反而不美。再者,我不喜欢白色的,太抢眼,有他在,别的花儿就显不出好来了。” 花匠想了想:“姑娘说的是,不过这本白菊是老爷的心头好,咱们也不敢轻易就拔了去,不如移到个姑娘看不着的地方,不碍姑娘的眼也就罢了。姑娘看,这样是否使得?” 我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又在园子里转了半圈,云天才来。他俊脸微红,似乎是气得。 我忙迎上去,歉然道:“对不住了,让你受了委屈。”不用问,肯定是沈念恩在他来见我之前,仗着自己官大,又好好“敲打”他了一通。 云天道一声不妨,又看着我:“你真的和他,……是老相识?” 我苦笑:“是,也不是。他认定的那个人并不是我,但和我有着莫大的关系。我不能证明我不是那人,因此只能与他虚与委蛇。”边说边牵起他的手,走向凉亭,“我受伤的这几日,外头情况如何?我的店,可顺利卖了?” 云天轻咳一声:“五天前一场大火,被烧了个干净。我不明原因,你三人又不见踪影,多方打探才知你受了伤,留在知州府中将养。我几次登门造访,却都被挡了回去,谁知今早却收到帖子,说,你想见我。”他上下看看我,“身上的伤,可是不碍了?若是没什么大碍,我便把你接回我府里调养!留在这里叨扰沈大人,总是不太合规矩。” 他看着紧盯我俩动静的两个丫鬟,缓缓道:“你是我外宅,总该我来尽心才是。若沈大人不肯放人,我便告上府衙。” 我捏紧他手掌,轻声:“多谢你如此对我……可,你若是与他对上,你家的名声怎么办,你父母又该如何?他是知州,你就算告上府衙,审理的也是他,你怎么可能斗得过他?平白惹得一身腥,没讨着好,却将你满门清誉都毁了去。这叫我如何忍心?不如就趁早抽身。” 我用身子挡住两个丫头的视线,在他掌心里飞速写道:“示弱,告小满,莫回青塘,速至落霞求助。” 嘴上仍旧不停:“你放心,沈念恩还算顾念旧情,他看在他心上人的份上,并不会如何为难我。顶多,不过是冷言冷语伺候着。” 我写完就放开他手,又掏出燕飞的闲章塞在他手里:“这原本是你送我的小物件,如今既然要断,自然要断得干净。我知道你并不在乎这些小东西,然而在我这里,总是个念想,不如就还给你。等过个十天半个月,你的气消了再看,望你还能念着我的好。” 云天握着闲章缩回手:“我省得了。你放心,我不会再来找你,但愿那人能够不负你所望。”指叶苏。 我叹一口气,点点头:“但愿如此。” 也许,我有些感情用事了。 对倾羽,我知她能力有限,不过刚刚完婚便要调动将军身边百战的儿郎助我,实是难为她,别人也未见得能够听她调遣,因此我谅解她含恨而去。对云天,我怕他为我付出良多,坏了名声,负了父母,所以我宁愿他不闻不问。唯有对叶苏,虽然我至今仍没有收到他回信,我却仍旧对他万分信任,也相信他有能力,能够带我离开。 这种倾向不是个好兆头,但我就是相信他,胜过其他人十倍百倍。好像他就是传说中内裤外穿的小超人,无论我从多高的地方掉下去,他总能再最后一刻接住我。 但是之前,我似乎并没有自由落体过,那么我为什么会这么肯定? 不知道。也许,我相信他,已经不需要任何客观理由辅助。 既然现在无法离开,那么我只有避其锋芒,等待时机。 等待叶苏。 若三路人马齐聚都不能斗过沈念恩和那个毒蛇一样的沈鸿,我还不如直接拜了山头,请他们开辟新航向,乘着那传说中的五月花号驶向光明的新大陆,成为新一代的开山怪。 正事交代完,我们再东拉西扯了几句我也舍不得你只是命运使然左边是我的爱右面也是我的爱你们都是我的翅膀啊这样肉麻的话,云天就走了。 我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他的身影刚刚消失不见,两个口香糖一样的丫鬟便上前,一左一右地扶住我胳膊,温柔地:“姑娘伤势未愈,走路还需小心些,咱们这就往柴房里去!” 哇塞,节奏真快。 正文 30月下勾引什么的,简直弱爆了 即使是知州府,柴房也不过是几间平房,墙壁仿佛是纸糊的,一进去便觉得透心凉。屋里只有一扇窗,窗纸不知何处去,窗棂依旧啸秋风。 真的是啸秋风,外头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西风每次经过窗外时都会发出呜呜的声响,好像鬼夜哭。配合着屋里阴暗干冷的环境,我顿时觉得我要住的不是柴房,而是鬼屋。 管家客客气气地欠身:“姑娘见谅,咱们刚刚得着消息,来不及收拾,只有这间柴房还是空着的,您看……您还需要些什么?” 我回以微笑:“不敢当,咱既然被安排到柴房里住了,哪还敢要什么东西。敢问您贵姓?” 管家态度仍然温和有礼:“姑娘折煞小的了,小的叫房温,主管伙房这一摊子,姑娘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同我说。”又看看天色,试探道,“再过一个多时辰,就要放晚饭了。姑娘喜欢吃什么,现在不妨和小的说,我给姑娘单独备一桌送到这儿来。姑娘晚上的药,咱们也直接端到这里?” 看样子,他是笃定我和沈念恩是“小夫妻俩”闹闹别扭,住柴房也只是一时冲动罢了。他好好伺候着我这不速之客,说不定以后还能通过裙带关系得到重用。 我顿时觉得自己进入了穿越宅斗的新境界。 如果姓沈的这俩人是禽兽,再来个随身空间,洒家的人生就圆满了。 我礼貌微笑:“那就有劳房叔了。柴房里不能生火这事,我省得。只是这屋子四面透风,实在御不得寒,房叔可否给我拿几床被子过来,让我晚上不致冻得太厉害?” 管家连忙道:“姑娘有吩咐,小的自当尽心尽力。”说完便退出房间,掩上门,同门外的家丁低低交代了几句什么。 惨,他怕是要去请示上司了。 也是,吃食这些东西,我吃完他就可以撤走,不留丝毫痕迹。被子铺盖这样的防寒物资,他难道还能学某十字会那样,送了再拿走么?必然要找个说得上话的人请示清楚,才敢卖我这个人情。 他能请示谁?当然是与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沈家长子,白大总管。 看来我今晚是注定要空虚寂寞冷了。早知道,我该问那管家要不间断的热汤热水伺候,搭配二十四小时流动厕所,尊享皇家小黑屋体验。 我在屋里不停跺脚,寻思沿着墙垛着的那一小堆柴火可以做什么用。 实在冷得受不了的话,我尝试一下钻木取火? 唔,以在下那可以忽略的野外生存能力估算,能不能成功还是另说,在这种满是木屑粉尘的地方点火,其结果大概就是call阎王做一次上门烧烤服务? 就算阎王是海底捞培训的,本人也敬谢不敏。 我继续在屋子里转悠,顺便默默哀悼一下我那可能已经夭折在半路上的晚餐。 谁知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我意料。管家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便有几个丫鬟来敲门,听到声请进之后,便抱着被子手炉等一干物事进来,搬走柴禾,搬进张软榻,铺上皮褥棉被,放下脚炉手炉,又搬来张桌子,布上三菜一汤。 我骇笑:“这阵仗,是要把我换个地方关,还是又有人要进来,同我合住?” 为首那丫鬟欠欠身子,笑道:“姑娘说笑了。柴房里没窗没火,姑娘在这儿过夜,一旦受了风可怎么得了?您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再病可就麻烦了。老爷顾念着您气还没消,就算现在劝您回去也是枉然。因此只得叫咱们先把东西都给您搬来。您若是伤了身子,心疼的还是老爷不是?——待会儿咱们再把窗纸糊上,这屋子便勉强住得人了。姑娘若还需要什么,只管同婢子说。婢子名叫子兰,整夜都会在外头耳房里候着。” 真是说话的艺术啊,明明是他生我的气,却说得好像是我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一样。 这叫什么?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如果真是,那他打巴掌的技术也忒烂了些,我还没觉得疼呢,他已经忙不迭地哄上了。 嘎? 郑重声明:洒家绝没有受虐倾向。over。 我笑道:“不必忙了,我吃饱穿暖,哪还有什么事麻烦你。姑娘晚上放心睡去,却是不必管我。” 子兰依旧道:“姑娘不必客气,有什么事情,只管叫我。” 我只得感谢她如此盛情地监视我。 她又指挥着丫鬟们把窗纸严严实实地糊上,为暖炉新添了炭之后便恭恭敬敬地跪安了。 我有一种变身金丝雀的感觉。 吃过晚饭,我抱着手炉在小黑屋里四处走动,权当消食,突然听到外头隐隐约约地传来笛声,声音悠扬悦耳,蕴着淡淡愁绪。 我不由好笑,沈念恩怎么不干脆弹一首凤囚凰给我听呢? 有心不理他,又怕他恼羞成怒,再换着花样的抽风。我想了想,推开窗户。 他离这里并不算近。柴房建在花园边上,而他是在园子里、我白天和云天见面的亭中凭栏而坐。于窗边远眺,我只能看得到他一身牙白,宽大的下摆随意堆叠在栏杆上,透着几分闲适不羁。 今晚是满月,明亮的月光均匀地洒在他身上,又反射出皎洁的光。 他全神贯注地吹着笛子,仿佛不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而只是陶醉在了过去的回忆中。 曲声悠扬清静,闭上眼睛,仿佛能看到晨雾袅袅,渔人泛舟,欸乃一声山水绿。 一曲终了,他收了笛子,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冲他笑笑,权当是打了招呼。 他走到房前,隔着窗子荡气回肠地看着我,许久,问我:“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相遇,我便给你吹了这首曲子。你说,仿佛看到了绿水小舟。” “后来你说,要与我寻一处青山绿水的所在,筑一间茅屋,造一艘小船,清晨我去打渔,你便在屋前织网。” 他热切地看着我,我只得摇头,笑道:“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是之前的事,我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你现在就算悉数说给我听,于我来说,也只是你和另一个姑娘的故事而已,并不会与你感同身受。即使我说记得,也不过是装出来的。你为什么执着于过去呢?你难道没有信心,我会爱上现在的你?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如果你相信自己,相信我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就抛弃过去,和我创造新的记忆。若不,就算我与你厮守半生,我们之间的回忆,也不过是你拼命要保留的那短暂的日子罢了。” 从头开始,总是要从这么巧又见面了敢问姑娘姓名我为你画了一幅小像这样的初级阶段重新再来?我无意跟他谈恋爱,但若他肯给我时间,我就权当挑战自己演技了。顶多亲亲抱抱,我还能忍得住。 沈念恩低着眼睛,半晌才开口:“我执着于过去,是因为,在我最落魄时,只有你一直陪着我,不离不弃。我能走到今天,最想分享的人,也只有你而已。若你不记得,若你和别人一样,只能看到现在这个我,就算你再度钟情于我,又和其他人有什么分别?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变了。” 他看着我:“你自呱呱坠地那日起,之所以成为樊青青,不是因为你的相貌,而是因为你的经历。我爱上的那人,哼的水北小调最是动听,笑的时候,眼睛就眯成了两条线。她会因为我受伤而整夜的哭,会偷偷往我的腰带里塞上几枚铜钱,好教我不致饿着,也会劝我说,读书人不应该到这么腌臜的地方讨生活,早点谋个功名才是正道。她甚至会为了我,偷偷去求沈鸿,请他借钱给我赶考。” 他眼底似乎有一丝绝望飞速闪过:“若你不记得我曾为了你挨了恶客的黑拳,整整卧床一个月才能勉强起身,也累得你日日担心哭泣,被妈妈数落毁了容貌不能见客。若你不记得在我临行前,你我二人相拥而眠,对泣整夜,我指天发誓此生无论如何,决不负你。承诺你往日因我受的苦,我都会悉数补偿……” 他长叹一口气:“如果这些都只有我记得,那么青青,便也只活在我心里而已。” 我看着他,久久无言。 叉叉叉,我竟然被他感动了。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先贫后富,本就是男人变坏的开始。就算对老相好还有旧情,一句你的低贱身份配不上本尊,自然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娶妻纳妾,莺莺燕燕蓄满园。 但他仍是孤身一人。 专情是十分稀有的品质,肯从一而终的男人大多都自挂东南枝了,没机会将其宝贵基因流传千古。然而我面前这个被我腹诽诅咒无数次的贱人,竟然又专情,又大度。 薛平贵娶了公主,闲得蛋疼时想起糟糠之妻,接回来之前还要贱兮兮地拿银子试王宝钏是否守得住贞操呢。这样的贱人都被当做不忘旧情的典范无数次传诵,他却明知我跟云天之间不会太清楚,仍只是说,既往不咎。 谁说真挚的爱情只有三观端正的人才配享有?这个人虽然脾气暴躁,且行事不够磊落君子,但我相信,他对春红的感情,毫不掺假。 他认真看着我:“好好想想,我就在这儿,你会想起来的。” 我叹一口气:“我……”我不是樊青青,怎么可能想得起来?爷,虽然我尊重你的感情,但请你还是把我当成个屁,早日放了!憋得再久,我也化不成仙气,再累得您拉肚子就不好了。 他截住我话头:“我知是勉强你了,但我求你,尽力回想。” 我眨眨眼睛:“若我一直想不起来呢?” 他仔细端详我神情,半晌轻笑一声:“你若不是青青,何必披着她的皮囊行于世上?不如让我亲手了断,倒落得个干净。” 我吓得:“你你你是当真的?” 他一笑:“不妨一试。” 妈的,我收回我的话,我不感动了,刚刚那些都是幻觉,丫就是个魔王! 我掏出帕子印了印额上的冷汗,强笑道:“我……我努力就是了。但是,你别逼得我太紧,让我慢慢回想,成吗?” 沈念恩干脆点头:“可以,但是从明天起,只要我在府中,你就要与我同进同出。——你得时时看着我,才能更快想起来同我有关的事情,是不是?” 我怕他以为我消极怠工,连忙点头答应了,想想又问他:“你说,是沈鸿出资,供你上京赶考的?——所以你现在才百般忍耐他?” 沈念恩嘲讽一笑:“自然不是。”又看我一眼,“为什么问他?” 我赧然一笑:“他为了帮你留下我,竟毫不客气地给我一刀,如今你让我与你同进同出,我除了会与你朝夕相对之外,还有一个他。我对他实在怕得紧,若是他日我俩起了争执,难保你不会偏听偏信,再容他给我一刀。所以,不如现在问清楚了,若他不能惹,我便处处敬他,他扇我左脸,我再自打右脸,让他消气。”忽悠大师韦小宝告诉我们,撒谎时要七分真三分假,是为骗人之至高境界。 我觉得我可以开班授徒了。 沈念恩摇头道:“我若是为了报恩,大可数倍归还银两后,客气请他离开。——我用他,是因为我出身低微,虽然熟读四书五经,却不懂为官之道,也不曾与达官贵人们相交。上任之后,若没个知道深浅的人帮着,恐怕总要一两年才能融得进去。沈鸿作为沈家少当家,与权贵结交,本是他之前练熟的。若他肯帮我,我自然如鱼得水,若他不肯,我再找不到一个肯倾力襄助的人。目前,我离不开他,所以我虽知他蓄谋利用我,使得沈家东山再起,我却不能阻止,我需要他全力帮 逼娼为良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逼娼为良第11部分阅读 逼娼为良 作者:肉书屋 逼娼为良第11部分阅读 我。更何况,我也是沈家人。” 我想了想,缓缓道:“因为同气连枝,又是一荣俱荣的关系,所以你才肯如此信他,也不会轻易阻挠他?” 沈念恩点点头。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你是否知道,沈庭并不能生育,沈鸿是沈庭如夫人与人私通生下的孩子。沈庭明知如此,却为了当家人的位置勉强认了,而沈鸿,也知道这一点?” 沈念恩石化了。 效果不错嘛,我继续煽风点火:“他们父子二人对两人的血缘关系心知肚明,只不过对外才扮出风平浪静、父慈子孝的样子。这样的关系,你还认为,当沈家散了之后,沈鸿会毫无怨言地,为了重整沈家而向你卑躬屈膝吗?” 他沉默。 半晌,沈念恩一把捏住我手腕,缓缓问我:“若你说的是真的,这些秘辛,我都不知,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叹了口气:“你当我怎么会有钱逃出携芳院,逃到青塘买了假身份之后,尚有钱买铺子开茶舍?那银子,是我向沈庭勒索来的。我本是道听途说,姑且一试,沈庭却二话不说,如数付了我一千五百两。” 沈念恩目光闪动,片刻后松开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托腮微笑,走走,去和沈鸿对峙! 你们的亲密战友关系若是当真牢不可破,姑娘我就只有等着被你们咔嚓掉了。 相比之下,还是你们相爱相杀比较环保。 正文 31看见裸男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我等了一晚上,沈念恩没有来找我哭诉,沈鸿也没有恼羞成怒地过来,直接砍死我这祸害。 四周安安静静,没有半点人声,似乎整个知州府都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房叔客客气气地请我搬出柴房,说,是沈念恩的意思。 这是否就是我离间成功的讯号?不知道。也许沈鸿已经说服了他,他只是仍顾念旧情。 子兰领我回房,笑着同我说,上午沈念恩不在府上,我可以趁机补眠。那眼角眉梢明明白白写着的,可不就是小夫妻俩玩情趣被她偷听着的得意么! 我百口莫辩,只得顶着大头认下。 我没有白日做梦的习惯,子兰却硬帮着我脱下外衣,伙着其余几个丫鬟把我塞进床里,再严严实实地压上一层被子,而后虎视眈眈地盯着我,道说要伺候我睡着才离开。 这样我能睡着才有鬼!没奈何,我只得装睡,过了半天,才听到她们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退了出去。 阿弥陀佛,到底谁是主人? 我长出一口气,当真感觉眼皮有些发沉。身子正发飘的时候,却听见房门又是吱呀一声,那人脚步沉稳,不像是丫鬟们踮着脚尖的走法。 我揉揉眼撑起身子,却见沈鸿施施然走进来,关门,落锁,背对门口站着,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我吓得,赶紧像触电一样弹起来,随手扯过外衣胡乱裹在身上,瞪他:“你是来砍死我的?”就算不是也不会差太多! 沈鸿盯着我,双手突然在肩头一撩,深衣应手坠地,其姿态之香艳撩人,好似美人沐浴之前奏。 我呆滞一下,马上又想到这家伙可能是嫌宽袍大袖不方便,准备赤膊跟我拼体力。忙深深呼吸,想了一晚上的话脱口而出:“我劝你再想想。现在你还要倚仗沈念恩,你讨厌我的事,他也是知道的。若我有什么闪失,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若你二人因我而渐生嫌隙,想必你也不愿。我虽不知你为什么留下我,但如果你愿意,咱们可以坐下来谈谈,如何才能和平共处。” 他开始解腰带。 我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了。 不、不是,您老要先叉再叉? 您这么讨厌我,能硬的起来么?别太勉强啊同志!强扭的不甜啊! 我颤声:“沈鸿!外头的姑娘多的是,你何必来招惹我?” 他不说话,如同超人一般,双手扒开上衣,露出精赤的胸膛,冷冷看着我。 臭不要脸!我脑中自动为他两粒小茱萸打码,双目无焦距地盯着他脸,提防他进一步走近:“你马上穿上衣服,现在出去,我当你没来过。”太亏了,穿越来看到的第一个裸男竟然是只白斩鸡,还是只一肚子坏水的白斩鸡! 早知道,穿越时应该随身携带一打即抛型氪金狗眼的。 ……还是带家庭分享装,这货简直如同身上发光的嫩牛五方那样毁目不倦。 沈鸿颇自恋地伸展双臂,如模特一样转了半圈,给我看他的后背,语调凄然:“你能想象,这是堂堂沈家少当家的身子么?” 嘁,难道还是沈家男宠的身子?我继续放空,不断给自己催眠:坚强点,白斩鸡不算什么,想想你姘头的完美身材!——叶苏这混蛋要到什么时候才有空给我消息?!难不成他饿得受不了把鸟给吃了?再晚些,老娘怕是撑不住了! 不不,深呼吸,拉回注意力。 慢着,也别拉得太回,别去注意那怪胎。 沈鸿不耐烦地:“看着我!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个露胸癖。 而且,暴露狂同学,你该上健身房了,瘦得跟小鸡仔似的,还好意思显摆。 沈鸿继续催我,我只得无奈地迅速瞥他一眼:“伤疤。” 等等,伤疤?沈家少当家身上有伤疤?我连忙冒着长针眼的危险,又狠狠瞅了几眼。 是,不但有,而且层层叠叠,新旧交替,瘦弱的小后背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 还真有点像是沈家的男宠了。 我瞬间觉得自己又穿越了。他是万人迷小受,我是阻挡他一路狂奔向幸福终点站的邪恶女配。 沈鸿轻笑一声,就这么背对着我,慢慢穿上衣服:“沈庭你也见过,可曾注意到他袖筒里从不离身的一把小刀?” 我忽略眼前白花花的肉,用力回想,似乎,沈庭曾经用一柄精致匕首威胁我来着? 他并不在意我的答案:“那是他用来割自己的小刀。他是个混账,好面子,却又心胸狭窄。之前顺风顺水时还像个好人,后来头上泛了绿光,沈家又被他娘亲操持得千疮百孔,内外夹击之下,他便受不住了,每天总要割上自己几刀才痛快。” 沈鸿转过身,敞着衣襟,表情平淡:“后来他觉得,单是他自己一人忍受,不太公平,而我又是他痛苦的根源,所以,他开始打我。” “他第一次打我,是因为我贪玩,没有完成先生交代的功课。他知道了,一脚踹在我胸口,又用戒尺足足打了我半个时辰才干休。当时谁也不敢上前扶我,后来还是姨娘为我延请郎中看伤,只说是被仇家掳去打的,又交代我不要同人乱说。郎中说,我的肋骨断了一根,万幸,断骨没有□肺子里。” “我吓坏了,自那以后,我用功读书,恪守孝悌,沈庭却还是打我。理由从背不全书,到同婢女不够庄重、回他的话不够快,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到得后来,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招来一顿毒打。于是我明白了,不管我怎样努力,他都会打我,因为他也控制不住。他能做到的,只是在人前与我装出一副父慈子孝的虚假模样。” 他讥诮地指指自己右胸:“我知道你以为我在骗你,看看这儿,十五年过去了,这里始终陷下去一块。每当触到我身上的这些疤,我就知道,对沈庭的恨,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整理好衣服,从地上捡起深衣妥帖地穿上,笼着手向前一步,又一步,眼里泛着凶狠的光:“没错,是你那朋友令沈家毁于一旦。但,你以为他是从哪里知道,沈家与木材商人的契约内容?若没有我暗中操持,他又怎会得到这样具体的消息?他只得到了沈家山上的一船木材,而我,却得到了小半个沈家。” 我被他周身侧漏的王霸之气压得向后退一步,缓了一会才问他:“沈家败了,那么沈庭呢?”被他打死了?! “债主上门的那一天,他便自缢而死了。”沈鸿笑笑,目光讥诮,“可笑么?他装了一辈子爷们儿,最后的死法却这么娘气!” 他看着我:“没错,我不是为了沈家,我是为了我自己。我现在跟着沈念恩,也不过是为了避过风头之后,再借着知州老爷的名头,买几块地,过几年白鸿的日子。” “我告诉你这些,是要说明,你不要自作多情,你并不是我的仇人。我的仇人,已经自缢而死了。我劝你老实些,不要妄图离间我和沈念恩。——要知道,若是深究起来,你的手上,也有沈家的血、沈庭的血。沈念恩虽然幼年失怙,又极不受宠,但沈家看护他的几名仆役,却一直待他不错。你猜,若他知道是你害得沈家家败,他会如何?” 我没说话。 沈鸿一笑:“老实点,别企图扳倒我。” 这场景,怎么那么像小倌和妾室争宠?我点点头:“我会的。”你们既然基情深厚,我再兴风作浪地找存在感不是找死么?当然是要韬光养晦,再找机会逃出去。 沈鸿点点头,别有深意地看着我:“只要你别妄想对我不利,你做什么,我不会管。”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是干嘛,请君入瓮么?诱我逃跑再逮住我?猫玩耗子都是这么玩的,等耗子跑不动了,再一口吞下肚。 我笑笑:“那就多谢了。”鬼才信你。 他却似乎对自己的劝说十分满意,又阴阳怪气地警告我不要和沈念恩说起此次密谈,便开门闪了。 我觉得沈念恩真是可怜。 出生决定地位,他小时候总受欺负也就算了,长大了,好不容易得了功名放了外差,又被自家没落的长房长子欺上瞒下。他明着是占尽上风,实际上却被人家把里子全给占了个干净。我真不知道,知州府上上下下还有几个是把沈念恩放在第一位的。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正待细想,外头丫鬟突然笑道:“老爷回来了!” 我迅速坐回床上,拍拍脸蛋,调出服务员的热情微笑。 爷您来啦,爷您需要点啥?除了我之外,包邮哦! 沈念恩裹着秋风进来,搭着床边坐下,冰凉的大手一把抓着我爪子,握在掌心里轻轻揉搓,看着我发自肺腑地笑:“是我打扰你歇息了么?是我不对,原应先让婢子过来看看的。若你还困着,便再睡一会儿,等到了午饭的时候,我再来叫你。——今儿个中午有你最爱的老鸭汤,你一定得多喝些,去去寒气。” 我笑笑:“瞧你这一身的凉气。我躺了一上午,现在还不怎么饿,你先吃就是,不必等我。”他突然这么热情温柔,我表示我的立毛肌压力很大。 他摇头:“一个人太静,我等你一起。” 压力更大了。 我只得起床穿衣,陪吃陪坐陪聊。 沈念恩替我舀一碗汤,又细心撇去上头油花,放到我手边:“饭前喝汤,对身子好。” 我盯着汤匙半天,伸手抓住他手指。他一怔,小心翼翼地放下筷子,双眼晶亮地看我。 我轻声:“昨晚是我多言了,我本不该插手这些事。你和沈鸿究竟如何相处,想必你早有分寸,我只需常伴你左右,便是帮你了。”老子待机,你们愿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别稍带上我就行。 沈念恩看着我,笑意从他眼睛里一点点漾开:“你说什么都好。” 而后三天,我除了睡觉之外,当真与沈念恩形影不离,他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去衙门也有劲了,仿佛我还有个小名,叫盖中盖。 沈鸿,你满意了不? 然而沈家少当家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他不满意。 第四天一早,沈鸿怒气冲冲地踹开我的房门,抡圆了胳膊。狠狠给我一记耳光。 叉叉叉,还有完没完了! 正文 32真相只有一个! 沈鸿抡圆了胳膊,狠狠给我一记耳光。 我一边耳朵登时嗡的一声,仿佛广播杂音、全频带阻抗干扰,声音尖锐得让我想要用手指狠狠堵住耳孔。左半边脸火辣辣的疼,我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却好像摸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糊在我脸上的一层厚厚胶皮。 我迟钝地张张嘴,还没开口,沈念恩已经冲了进来,一把拉开沈鸿怒吼:“你干什么?!” 我倒是一时忘了,这时该是沈念恩来找我一起吃早饭的时候了。 就算我忘了,沈鸿又怎么可能忘?丫是故意的。 他被沈念恩甩出去,砰地一声撞在门上,捂着胸口轻咳几声,眼中爆发出无限恨意:“你该问问,她做了什么!是她搞垮了沈家!她一直在骗你!” 要不是我疼得厉害,我倒真想为他鼓掌喝彩。此人进入情绪如此之迅速,是当之无愧的影帝级选手啊! 沈念恩大步上前,揪住他衣襟,恶狠狠地低声:“你胡说!” 沈鸿被勒得满面通红,仍旧喘着粗气大笑:“沈念恩,你活该被这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是,她是勒索了我爹,但我爹从没给过她钱!她勒索我爹,不过是为了弄清楚,沈家究竟在什么时间才会有大量的现款。——她的同伙,抢走的不止一千五百两,而是八千两银票,和一船木材!你该知道,沈家是要数倍赔付木材现款的!” 我笑,八千两,原来堂堂沈家,只有八千两现银。 外敌好御,家贼难防啊! 沈鸿顿足,仿佛受了委屈的白莲花:“沈念恩!你还是不是沈家人!我已同你说过,生恩不及养恩,我身上虽未流着沈家的血,却一样把自己当成沈家人。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信我!” 我翻了个白眼,隔着被打出来的泪水雾蒙蒙地看着两人唱对台戏。 沈念恩完全是本色出演,沈鸿则是当之无愧的实力派,两相比较,高下立分。 沈念恩抓着他领口,一字一顿:“青青不会如此。你休要白费力气,离间我二人。” 沈鸿痛叫:“离间?我是离间?!既然我要离间,我为什么要帮你留下她?为什么要劝你娶她为正妻?!我是离间?我倒宁肯早些看清她的真面目,早早赶走她,也省得你现在如此不务正业!” 啧啧,真是基情四射啊! 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难保几句话之后,沈鸿不会跺着脚梨花带雨地痛诉:沈念恩,伦家爱了你这么久,你为什么一直不肯接受伦家! 然后小内八泪奔。 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 ……不对,沈鸿当然不可能是为了爱,但他这样反复,信口雌黄,是为了什么? 他为了留下我,不惜冒着与沈念恩撕破脸的风险给我一刀,又买通郎中给我下针,让我昏迷不醒。 他明知我勒索了沈庭,却仍警告我不得逃跑,安心待在沈府,他不会找我麻烦。 我被关进柴房时,房叔竟然能够越过他,直接向沈念恩请示,是否该给我送几床被子。 他说,他劝沈念恩娶我为正室,却转过身便暗示我可以逃跑。 我承诺与他相安无事,他却故意当着沈念恩的面大打出手,将沈家的那摊子破事全部推到我身上。 我好像明白他的意图了。 我擦擦嘴,平静地:“念恩,我有话对你说。” 沈念恩一愣,回头看着我,声音微微颤抖:“他说的是真的?” 我勾起还能用的那边嘴角:“我们俩互相看不过眼,我说他的不是,他自然也会说我的不是,就看你要听哪一方的了。我要是你,就两边都听听,然后选你不舍得放弃的那一边相信。” 沈念恩看看我,又扭头看看沈鸿,再看看我,片刻推了一把沈鸿:“你先出去。” 沈鸿整整衣服,悲愤冷笑:“我就知道,你还是会信她。”说罢摔门而去。 哟,装得跟真的似的! 沈念恩垂着头呆了一会,才转头示意我坐下,自己绞了毛巾,给我小心翼翼地擦脸:“我待会儿便和下头说,沈鸿从此不可踏进你的房间半步。” 我摇头苦笑:“你越想让我太平,他越不会让我太平。”又问他,“我昏迷的时候,你每天都来看我,公务可来得及处理?当时为了何朝宗的事,你该忙得焦头烂额才是?” 沈念恩垂着眼睛:“那时只一心顾着你,哪有心思想公务的事情,左右都是万佚侯做主。需我插手的地方,就叫沈鸿替我先拟个方略,我看着没什么问题,便盖章着他去办。” 我盯着他:“那么这几天呢?” 他仍旧不看我:“既然你安心待在我身边,我也没什么好忧心的了,自然一心忙于公事,待好好处理了,再回府来陪你。” 法克,这人竟然是个美人一哭,江山就放一边的家伙。 我自己都不知道,本姑娘竟然也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 唉,活该我被沈鸿当工具。 我叹一口气:“你知他今日为什么平白扇我一巴掌?不是因为我弄垮了沈家,而是因为我没能让你分心。” “我从柴房搬回来当日,沈鸿便来找我。他同我说,沈庭自他儿时起,就以毒打他为乐。沈家家败,他也曾在其中推波助澜,沈庭自裁,他只有释然,并不会因此怪我。他叫我放心,不必想着先下手为强,去找他的麻烦。——这番言辞,是否与同你说的那套话大相径庭?他不断向你我二人示好,又不时为咱们的关系出谋划策,不是因为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也不是因为顾念旧情心怀歉疚,而是想着渔翁得利。” 我说:“你同我一起冲突,便无心政事,他就可以浑水摸鱼,为己谋福。” “你当知州的权力不大么?为追讨何朝宗旧部,他可以随意调配青塘所驻府军,反正人在哪里,不过一句莫须有就可以解释。因冯起开的关系,何朝宗在青塘的田产不可能太少,他吞没一两处,或是将别人的田地也添进去,你又怎么可能觉得出来?他没钱没权的时候已经搞垮了一个沈家,待到有钱有权时,以权谋私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少做?” “他第一天便警告我,他手中握有我身在贱籍的证据,他也明知良贱不婚,你是他的安身立命的倚仗,却为何仍怂恿你娶我为正妻?除了能够借此要挟你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解释。”当然还有其他的解释,就是那个变态真的爱上你了。 不过鉴于沈念恩没什么幽默感,我还是不要自找没趣的好。如果右边脸也跟左脸对称,老娘就真成猪头了。 沈念恩凝眉不语,我见好就收:“我言尽于此。你也知道,我和沈鸿不对付,我说他的坏话,你自然不敢全信。但有时候,人也只有对自己敌人时,才最坦诚。因为是敌对关系,所以对手说什么,都可看做是污蔑。” “我已尽量中立,我所说的疑点,也并不是一句鸡蛋里挑骨头就能解释得了的。就算你现在不信,也不妨装作与我闹翻的模样。一来是让他放心,不必再绞尽脑汁地谋划,如何才能让你我闹得不可开交,二也是瞧瞧他,接下来究竟要做些什么,竟令他不惜与你起冲突。你不过是身在局中,又从来没见过他旁的嘴脸,这才着了他的道。相信只要你心中存疑,多听多看,总能抓着马脚。” 我从他手里接过布巾按在脸上,笑道:“这一巴掌,令我如遭当头棒喝,醍醐灌顶,将他朝三暮四的作为找出个合理的解释,总算是挨得不冤了。也是他演得过火,太低估了我。” 沈念恩沉默一会,突然托着我的下巴抬高,深深地看着我双眼。 我眨眨眼,试探地笑:“怎么?” 他若有所思,许久才道:“青青不识字,闲时总央着我教她。然而她在携芳院里,又哪有许多空闲的功夫?我统共只教会她我的名字、她的名字。” 他起身取来纸笔,把毛笔塞到我手里:“听讲你是会写字的,可否写一下樊青青三个字?” 我心里一喜:他终于看出我跟他心上人不同了?大哥,我等这一天等得好辛苦好辛苦,我的心好痛好痛。 等等,他之前说,若我记不起来樊青青的事,……他要怎么着我来着?亲手结果我? 我手中的毛笔顿时变得沉重。一下笔,身份必然暴露,他可能会高抬贵手放了我,也可能会一时激动杀了我。 我变成了薛定谔的猫,但我比那只小东西还苦逼,因为我要自己打开箱子。 我深呼吸良久,才颤抖着下笔,写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沈念恩留恋地看着,微笑:“字还是那样丑。” ……你妹,那是老子不会用毛笔。 他指尖点着“樊”字:“青青总是嫌自己的姓太难写,我教了无数遍,又将字拆开来解释,她才勉强学会,只是写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在大字上多加一点。” “我笑她,她却说,她这样的命,比狗还不如,点上一个点,也算是同别的樊区别开了。省得污了她老祖宗的名声。” 他探究地看着我,眼睛半眯着,目光深沉:“樊字上少了一点,是你故意,还是你不记得?” 我张张嘴,他却迅速扭过头:“不必说了。你这几天,不要轻易离开房间,我会每日来看你。” 他起身欲走,又停住,俯身摸摸我脸:“待会我叫子兰给你上药。” 直到门关上,我还没反应过来。 他是判了我留校察看,还是终身监禁,或者是……死缓?! 我手脚冰凉,无语望天。 正文 33终于看到了曙光 沈念恩命令我不许出门一步。 子兰似笑非笑地给我上药:“姑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咱们家老爷少年得志,又生得一副好相貌,这才上任一个多月,登门提亲的就快把咱们家门槛给踩平了。难得老爷对您一往情深,把大好的亲事全部回绝了去。您本该惜福才是,怎么还能顶撞老爷呢?” 我凉凉地瞥她一眼:“你若是嘴太闲,我倒是可以受累帮你闭上。当然,用的手段可能让你痛苦一点。不过,看你难受,我便舒坦了。——你猜,会不会有人给你出头?” 子兰立时噤声,半晌,咬着嘴唇期期艾艾地道歉:“是婢子多嘴。” 我哼一声,摆摆手叫她下去。 她把药瓶和棉布放在桌上,起身冲我轻福,才倒退着出了门。 原来丫鬟是要这样退出去的,我还以为可以直接转身走掉呢? 由此可见,有些人还真是不能惯着。笑模笑样地对她,她倒以为你软骨头,可以随便欺负敲打了。 唔,就算老子快死了,也要在死前逞一逞威风。 窗棂似乎被树枝敲到,发出咯嗒一声。 莫千岭低声道:“嘘,莫要惊扰了樊姑娘!姑娘早几天就同我说要移走这花儿了,只因为老爷爱,咱们才没法动手。这次趁着老爷移了新品,把这一株挪到北边儿墙角,也算是对姑娘有个交代了。” 几个花匠诺诺应声,又悉悉索索地搬弄了半晌便走了。 我笑笑。 倒忘了还有莫千岭这人。也不知他能闹出多大波澜,要是能救出我自然好,要是救不出来,也省得我在这儿整日的提心吊胆,活受罪。 晚饭时,沈念恩又来了。 子兰更加惶恐,布菜时白着一张脸,不时偷瞄我脸色。 我赶她下去,自己给沈念恩挟了一筷子菜放在他碗里,等他说话。 他却欲言又止,也不动筷,只面沉若水地盯着我看,仿佛要借助烛光的反射,放大镜一样把我脸上烧出两个窟窿来。 被他这么看着,我当然吃不下饭,只得放下筷子,含笑问他:“今日可还顺利?”典型的没话找话。 沈念恩仍是看着我,目光从一如既往的爱恋探寻,逐渐变成了肯定和悲凉。 我被他看得心里直打突,他什么意思,是下定决心要弄死我了,所以现在来跟樊青青的皮囊say goodbye? 我不由微微颤抖,下意识地瞟一眼窗外。 沈念恩伸手捏住我下巴,强迫我看他,冷声:“还是想跑么?你记不起来我,对我没有感觉,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青青,对么?” 我笑笑:“从咱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同你说过,妾不姓樊,妾闺名凌铛。是你一意孤行,把我当成了樊青青。” 沈念恩闭了闭眼睛,轻声:“叶苏是你的什么人?” 我想我的眼睛一定亮了一下,因为他的目光立即变得耍路鹨苯踊没隽桨训蹲樱嘈耐诟巍8钊馓薰牵a乐馗矗骸澳忝鞘鞘裁垂叵担俊?br /gt; 我斟酌一下:“我已同他私定终身。”姘头这种词,还是不要在他这种老学究面前提起的好。 “他下南洋走船,我就在青塘等他。因他行踪不定,走船的风险和利润又都极高,怕我别人从我身上打主意摸到他,所以从没向人提起过,但倾羽和小满都是知道的。” 沈念恩怪笑:“先是云天,又是叶苏,都是和你情深意重。你还有多少个相好,等着把你从我这里救出去?” 我盯着他:“你怎么知道叶苏的?”他来了? 沈念恩避而不答,反用力掐着我的下巴,恶狠狠地瞪着我:“你这荡妇!枉我把你当宝一样捧在手里,你却这样的不知自爱!”说罢就对着我嘴,狠狠地啃下来。 我大惊,下意识地想咬他,无奈下巴被他捏着,牙齿无法咬合,反被他趁虚而入。 湿嗒嗒的口条勾着我舌头不住翻转,又拼命伸向口腔深处,似乎要把隐藏在这个躯壳里的春红姑娘用舌头舔出来。 妈的,他是青蛙还是壁虎变的?舌头怎么那么长! 我拼命推他,咽喉中的异物感越来越强烈,当下控制不住地轻轻干呕。——哎?要是我吐出来,他应该什么都没心情做了? 我连忙想象农村旱厕的狰狞景象,胃里不觉开始翻江倒海,正准备再接再砺,却被沈念恩一把推开,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我呲牙咧嘴地揉着屁股,硬是半晌都动弹不得。 这厮也是苦孩子出身,各种粗活怕是都做过一遍,手上的力道和沈鸿当然不可同日而语。我不由庆幸只是被他掼在地上,若是他也像沈鸿那样给我一巴掌,怕是我耳朵就废了。 沈念恩红着脸瞪着我,哑声道:“你不是说你不是青青吗?那你为什么……!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我茫然:大哥,我还没吐你一嘴呢,我怎么就成了贱人了? 沈念恩见我如此,更加气愤,一脚踹在凳子上,发出轰然巨响:“青青的皮囊里怎的会被你这样的滛妇霸占!我今日一定要废了你,叫你不得再败坏青青的名声!” 我突然明白,双手高举大叫:“这是青青留给我的!是青青为了替你守贞,特地学的!是青青!是青青!”这一手抓鸡龙爪手真的要害死我了! 沈念恩一把揪住我前襟,两眼通红,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你再敢说一个字?!”他周身散发的愤怒之火,仿佛能直接把我烤熟。 我被烤得滋滋冒油,双手按着衣裳强自镇定地看着他:“我是说真的!你走了之后,春红没钱替自己赎身,跑又跑不掉,因为不愿继续卖身而险些被妈妈和龟奴打死。是叶苏看她可怜,问她愿不愿意学只用手便可满足恩客的方法,她说愿意,这才好好活了下来。” 说完怕他误会,又急急解释:“叶苏只是举手之劳。他教她背会了千字文,又扔给她一本记载此种手法的册子便走了。我附身之后,也只对两个人使过。对叶苏,是因为我自己愿意,对你,大概就是因为春红了。”为了不让他误会,认下来有什么大不了! 沉默。 沈念恩低声纠正我:“是青青。” 我从善如流:“因为青青。” 他颓然坐在地上,垂着头一语不发。我也只得胆战心惊地陪坐,努力把自己化成一道影子,恨不得连呼吸都一并省了。 室内渐渐昏暗,没有家人进来点灯,沈念恩不说话,我自然也不敢开口。两人在黑暗里沉默地坐着,似乎化成了两具雕像。 屁股麻了…… 沈念恩轻声:“她是怎么死的?” 我摇头:“不知道,只听说是宁妈妈逼她,她一时想不开,绝食而死。” “一时想不开?”他讽刺地一笑,又淡淡,“是她以为我负心,所以生无可恋了……” 他长长叹气:“是我负了她。” 我没办法劝他,只得道:“请节哀顺变。” 半晌,又实在忍不住,问他:“你是怎么知道叶苏的?他……来了?” “没有,他送来本账册,关于沈家的。”他悉悉索索地起身,又摸索着拉我起来,点上油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为了你,竟然威胁我?他是艺高人胆大,还是真的不知道,我身为知州,可以随意调动境内的五千府军?” 我笑笑,没说话。 唔,我很高兴。 虽然威胁堂堂知州这种事,很有几分愣头青的感觉,但是架不住姑娘我稀罕。 沈念恩看看我,又垂下头,轻叹一口气:“不用着急,叶苏派来接你的人,还有两三日才能到。你且安安心心地待在府上,陪我演一场戏给沈鸿看。” “叶苏派来接我的人?”我犹豫一下,点点头,“好,你吩咐,我照做。” 叶苏竟然不自己来找我?他是仍在南洋,赶不及回来,还是有别的事绊住了? 不过,这些只是细枝末节。没想到还是叶苏推了我一把,让沈念恩相信沈鸿别有所图。前几日我还在怨他,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现在想来,要他为了我跟五千府军叫板,实在是太难为他了,不如他这一计釜底抽薪高明。 沈家已经败了,要找真正记录沈家支出收入的账册,自是难上加难。他只用了半个月便找来交给沈念恩,已经算是快。 我这样想着,面上便不自觉地微笑。 沈念恩再叹:“以前是我自欺欺人,不愿深究。现在想来,你和青青,根本是不同的两个人。——抱歉,刚刚是我失态了,我……我也想最后确定一下。” 怎么确定,看我和青青的吻技是否不同吗?哗,还真香艳。 我眨眨眼睛,安慰他:“怪力乱神之说,纵是我亲身经历,也很难相信。更何况你曾与樊姑娘朝夕相处,又与她结磐石蒲苇之盟,一时不能接受,也是人之常情。——说到底,总是我平白占了她的身子。” 沈念恩看着我,意义不明地勾勾嘴角:“是呵。” 我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提醒他这个干什么?我是嫌自己命长吗?! 他刚要再说什么,外面却突然爆发出嘈杂的喊杀声,沈鸿中气十足地指挥:“堵住北门!莫要放走一个刺客!” 我心里一凉,忙看向沈念恩:“是万佚将军的人!若是伤了他们,你们便从此结下梁子了!” 沈念恩看我一眼:“又是为你来的?” 我只得再次顶着大头认下。 妈的,你们早放了我,不就没这些破事了么! 所以女人只能寄希望于不挑大梁的二世祖和她们玩玩深情永不变、你是我心里的第一位这种戏码。若是那男人手握他人生死,还是以对她的感情为决策的首要依据,那么就是这个女人为她的男人承担骂名的时候了。 比如商纣王的妲己,比如李隆基的杨玉环,再比如吴三桂的陈圆圆。 男人要是能拍拍胸脯勇敢认错,咱们早就冲出地球、征服银河系了。 叉叉叉。 正文 34和往事干杯 莫千岭带着蒙面的十几人冲进来,与沈府的人叮叮当当斗在一处。 沈鸿唇边的一抹微笑显得那么富有深意。 沈念恩看我一眼,突然把我拽到他跟前,一手掐着我喉咙高声:“你们要的人在这里,各位英雄若是马上退出去,本府既往不咎。若诸位一意孤行,就别怪本府杀人灭口了!” 为首的几人互看一眼,仍是举刀上前。 我哑声:“砍沈鸿!”撕破脸了,反正全世界都知道我们俩不对付,我要求砍死他也没人觉得奇怪。 沈鸿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但面无惧色,反而挥手道:“保护老爷!” 哟,太假了,您老不如喊“不要管我,你们先走”? 或者,“为了胜利,向我捅刀子”? 十几人兵分两路,一路冲向我,一路冲向沈鸿。 沈念恩收紧了手,低声:“你现在不能走。你若走了,我说什么都要怪罪沈鸿,不可能与他尽释前嫌。我答应你,等事情一了,就送你走!” 我快喘不过气来了,似乎我摇头的话,他就会直接捏碎我的喉咙。我忙连连点头,他冲身旁的护院做了个手势,拉着我迅速回屋,锁紧门闩。 我摸着脖子喘息连连:“沈鸿要借这个机会与你重归旧好,你不赏光观看,也太辜负他一番心血了。” 沈念恩笑笑:“我知他意思,尽力配合就好。若他仓促间安排不周,被我给瞧出了破绽,或是他疑心我瞧出了破绽可怎么得了?既然他喜欢苦肉计,我就让他再苦一点。”说话间呲出一点白牙,小白兔飞速蜕变成大灰狼。 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默默扭头。 你们玩,我就一打酱油的,不用太重视我。 沈念恩嘱咐我:“等会把你绑起来,押到沈鸿面前演一出戏。你该作何反应,想必不用我教?” 我点头,不放心地:“你别假戏真做就是了。” 沈念恩笑着别过眼睛,淡淡:“我省得。” ……我看他很不像省得的样子,说不定,我还提醒了他。 我特么真是在玩火啊。 他开了衣柜,顺手扯出件外衣,随便撕了几下之后便用它将我双臂反剪到身后,一道又一道地绑了个结实。绑好了又拉一拉,试试松紧,向我解释:“我不会绑得青青太紧,但是绑得松了,他又看得出来是作假。” 我哼哼一声,表示我为俎上肉,您是案上刀,您绑多松我都逃不出去。 不说我打不过沈念恩,沈鸿也明显是准备充足。两个人,一个巴望着我配合他演出,一个准备用我表忠心,哪个都不可能让我轻易逃出去,莫千岭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 看来还是得怀柔。 叶太君真高,实在是高!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外头的打斗声渐歇,取而代之的是慌乱的脚步声和错落的喊话:“快!快去请郎中!” 沈鸿低声:“一队人守在这里,提防他们再来!” 沈念恩挑眉冲我一笑,示意我待命。 一名管家敲门低语:“老爷,贼人已经退了,咱们伤了四个,白大总管也受了伤。已经去请郎中了。”声音颤抖,想是惊魂未定。 沈念恩唔一声,看我一眼,问他:“可曾抓到活口?” “贼人功夫极高,咱们又怕中了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所以并未追击。” 我长出一口气,冲沈念恩点头道谢。他一笑,表示不过是举手之劳,深吸一口气之后抓着我开门,神色焦急:“白总管现在何处?带我去见他!” 管家欠身称诺,前头带路。 沈鸿的脸色惨白,精神倒还不错,胸口的伤并不算深,但刀疤从左上至右下,几乎贯穿了整个胸膛,又流了许多的血,看起来就十分的狰狞。 他半靠在床上,由着丫鬟替他清理伤口,见沈念恩来,忙挣扎着欠身道:“是小的考虑不周,惊扰了老爷。” 沈念恩一手抓着我,弯腰握住他手臂,关切地:“伤势严重吗?” 家人在一旁道:“万幸没伤到内脏,再深一寸就凶险了。” 我挑起一边眉毛:唔,贼人的手法还真高哈? 可怜诸位英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替他背了黑锅。 沈念恩看伤口清理的差不多了,便摆 逼娼为良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逼娼为良第12部分阅读 逼娼为良 作者:肉书屋 逼娼为良第12部分阅读 摆手叫众人下去,拉着沈鸿的手真挚地:“我知道这次是将军府的人。” 沈鸿垂目不语。 沈念恩叹一口气,苦笑:“喜欢上了个祸水,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忘不了三年前,她是如何待我的。……既然我曾承诺娶她为正室,便不会食言。但我亦不想抬她成了当家主母,令她在家里作威作福、无法无天。——我计划着,不日娶她为正室,你再为我另寻一户门当户对的贤德庶女做平妻,以后便由那女子当家。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沈鸿笑笑:“念恩念恩,你的名字当真没有起错。”又看我一眼,叹道,“你既如此说,我还能有什么异议?你如何说,我便如何做。” 我翻个白眼,要不现在腐的人这么多呢,都是因为男人之间无论是真挚友情还是尔虞我诈都太他妈激|情燃烧的岁月了。 瞅瞅这俩人,对望时简直能飘荡出粉红泡泡。 我觉得本人越来越碍眼了。 沈念恩说:“我明天便着手准备婚事,你好好养伤,便不麻烦你插手了。不过,我也知道你是个闲不住的,若是精神还好,就帮我看看衙门里可有什么事。最近公务清闲,应该还累不到你。若是有合适人家的小姐,不妨也替我留意一下。” 沈鸿自然答应,又打趣他:“月月当新郎,人都说你专情,也不过是那人还未让你失望。” 沈念恩笑笑,回头看我一眼,目露悲色:“我又能如何,往事已矣,我却仍旧放不下。” 我的后背有点发毛。 沈鸿沉默半晌,道:“放心,若婚事棘手,我就算爬也要爬去帮你。” 沈念恩笑笑:“别说傻话,咱们不是刚为万佚侯操持过婚事?一回生二回熟,我省得是怎么回事,你放心。” 我竭力装出绝望不忿的表情,脑子里却在哟哟哟个不停:瞧瞧这兄弟情深的模样!要不是刚刚沈念恩那狼一样的神色,我还当真会相信他们兄友弟恭呢! 两人又你侬我侬半晌,才算是勉强顾忌到沈鸿的伤势、以及我这颗明亮得堪比太阳的超级大灯泡,招管家带着郎中进来为沈鸿处理伤口。沈念恩看着郎中为沈鸿包扎完毕,再坐了一会才告辞离去。 沈念恩替我解开束缚,淡笑道:“抱歉,耽搁的时辰长了些,你自己活活血罢。” 我道一声不妨,边揉腕子边眼不错地看着他。 沈念恩被我看得苦涩一笑:“唔,我也要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来了。皮里阳秋的功夫,我已学得差不多。沈鸿虽收买了不少人,但这世上,金钱只能买来短暂的忠诚,人总是要找寻更坚固的靠山。我就是那个靠山。——你不用着急,就在这几天了,等此事一了,我亲自送你走。” 我心里一突,“亲自送我走”这样的话,他已经说了第二遍了。他是真心要送我离开,还是送我……“走”? 我不知道,将军的人已经败去,短时间不可能再来,燕飞那边没有动静,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不在青塘的缘故。我唯一倚仗的只有叶苏。目前看来,唯一收到成效的,也只有叶苏。 我只能靠他、相信他对沈念恩的劝说足够有效,也相信他的判断,沈念恩不会杀我。 沈念恩将我软禁了起来,子兰带着一群丫鬟三班倒地看着我。 轮到她当值时,便总是用我恰巧能听到的音量叽叽喳喳地说,谁谁家的小姐模样不错,谁谁家的小姐绣出的花跟真的似的,谁谁家的小姐素有贤名。我只得再次一脸寒风地敲打她,平妻也算是正妻,再不受宠也可以转手把她卖到窑子里。而且,还是没人给她撑腰。 她再次老实了。 好讨厌欺软怕硬的笨蛋,欺负一下就缩了,不过瘾啊! 软禁的日子极难熬,与我勾心斗角的人都没了,丫鬟们见了我便纷纷摆出楚楚可怜绝不多嘴的模样,无聊得我只有拿绣花针逗小瓢虫当乐子。每天捉三只,养在首饰盒里自己跟自己开盘口,斗瓢虫。 瓢虫越蓄越多,一日,我正琢磨着训练瓢虫们踢足球时,一把冰凉的刀锋无声无息贴在我脖子上,沈鸿喘息着低声:“不要命的话,大可喊人来。” 我忙慢慢高举双手,以示配合。 沈鸿枯瘦的指爪掐着我胳膊,用力扥我起来,嘶声:“不许出声,跟我走。” 我无奈照做。 为毛大家都喜欢劫持我呢?是因为我太配合? 一路上家丁纷纷走避。还是那句话,大家早知我和沈鸿不对付,互相拿刀逼迫什么的,大概在他们的认知里是迟早发生的事。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呸,只要躲开就好了。 沈鸿拖着我穿门过院,一路上我虽然配合,但难免因为步调不一致而撞上刀刃,脖子些微麻痒刺痛,似乎还有液体顺着脖子缓缓流下,濡湿领口。 沈鸿一脚踹开书房门,拖着我大步流星地冲进去。沈念恩坐在案前,抬头冲他一笑:“在下恭候多时了。” 沈鸿一窒,片刻后又将刀锋往我脖子上顶了顶,恨声:“只用了几天功夫便将我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是我小看了你!” 沈念恩微微一笑:“过奖,权力使之然。”他推了推左手边的一张纸,平静地看着他,“沈鸿弑父夺财,为法理伦常所不容。这是追捕他的悬赏文书,五千两白银。相信这个价格,已经能够让无数人动心。——这道文书,已于今天发往沈家堡、青塘等地,只要是沈家势力残存的地方、我的权力能够达到的地方,已经没有沈鸿的立足之地。” 他又伸手按住右边的一摞文书:“这是白鸿的籍册。白鸿自幼父母双亡,不知姓名,为青塘知州沈念恩所用,赐名白鸿。因白鸿护主有恩,沈念恩感其忠心,特发还卖身契,赐良田十顷,准其回乡。——这是田契地契。” 沈鸿盯着他。 沈念恩坦然迎上他目光:“沈鸿,还是白鸿,你自己选择。” 半晌,沈鸿桀桀地笑了,声音中犹带有风箱一般的喘息:“念恩啊念恩,你的名字确实没有起错。但你得到了什么?你明知知恩必报、恩怨分明会落得恶果,你却依然如此。你明知这个世道,是恶人终成霸业、好人名留千古,你却依旧这么两头不靠地浑浑噩噩过活。” 他喘息一声,玩味地盯着沈念恩:“今日你不杀我,日后活该你骂名满身、半生孤苦!” 沈念恩微笑:“俗人一个,此时无悔,足矣。” 沈鸿扔了刀子,上前取了白鸿的一沓文书大步走到门边,又回头冲他一笑:“我终究会功成名就的,到那一天,我不会像你一样,念你的恩,引狼入室。” 沈念恩点点头,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鸿大笑而去。 我捏着脖子坐在地上,心脏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狂跳不已。 沈念恩起身走过来,弯腰搀起我:“陪我去一趟祠堂。” 祠堂里只有三块灵位,前排两个,一块是“故显考沈公讳安之灵位”,一块是“故显妣沈刘氏之灵位”,两块灵位上的漆都有些旧了,唯有稍靠边的那块颜色还是簇新的,亮闪闪的金漆一笔一划地写着,亡妻沈樊氏之灵位。 我如坠冰窖。 正文 35新的开始 祠堂里最新的那块灵牌上,金灿灿的“亡妻沈樊氏之灵位”几个大字晃得我不敢直视。 我没出息地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手脚冰凉。 沈念恩在我身边规规矩矩地跪下祝祷:“爹、娘,孩儿带着媳妇看您二老来了,她之前吃了很多的苦,是孩儿对她不住。不过好在,孩儿已经找到了她,可以让她先陪着爹娘说说话了。等孩儿百年之后,咱们再一家团圆。” 我越听心越凉,双手徒劳地撑地,将整个身子慢慢向后移动。 沈念恩一把抓住我手腕:“你代替青青,给二老磕个头、敬一杯媳妇茶吧。” ……唉,我就说是徒劳么。 泪流满面,读书人为啥要去干粗活呢,长得这么结实,一双手跟铁钳似的,一口咬下去说不定崩坏的是我自己的牙。 左右是跑不掉,我只得被他捏着,抖抖索索地给两位老人家鞠躬上香、磕头敬茶,心里不住默念:两位先人,您家媳妇已经早早下去陪您二老了。不信,您俩照着我这模样在身边扒拉扒拉,说不定有惊喜呢?我又馋又懒,嘴上还没把门的,不是好媳妇啊! 沈念恩看我敬完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打开,抽出一张纸念道:“百岳凌家之女凌铛,生于大宝四十八年八月初十。年十六,嫁与陆家为媳,望门寡。年十七,携小姑陆氏倾羽,徙青塘。陆氏念其贞节,代兄拟和离书,双方从此各自嫁娶,互不干预。同年,凌氏徙落霞。” 我听了几句便了然,这是他为我编的户籍。 他又展开张纸,直接递给我:“这是自莫千岭那里搜出来的,是陆倾羽为你拟的和离书,她已经代表陆家画了押,我也以知州的身份为你们做了公证、在户籍中备了案,只差你的押,这份东西便生效了。这一份,是万佚侯认你做义妹的文书、并一块牌子,大概便是信物吧。——这是他托了拿着你那闲章的捕快送回来的,只是,捕快中也有见风使舵的人,他直接交给了我。” 我深吸一口气:若是文书和信物在我手上,沈念恩未必敢关我这么长时间。 跟红顶白,果然是世人之传统。 “这里还有一千两银票,却是我借花献佛。借了沈鸿的家当,补偿你茶舍的损失。” 他把文书和银票全部装回信封里,交给我:“青青的那部分,都已经留在我这儿。从此以后,你只是凌铛。” 我愣愣地接过信封,幸福来得太快,我的大头有点发晕。 正喜不自禁,沈念恩又继续道:“这一个多月,让你担惊受怕、受伤卧床,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夫妇二人,向你赔不是了。” 他站到樊青青的灵位旁边,向我躬身行礼。 我忙双手虚扶:“言重了,还要多谢你为我谋的新身份。有知州老爷作保,相信我从此以后,便与沈家堡再无瓜葛了。” 沈念恩深深看我,又别过眼睛长叹一声:“叶苏的人已经来了两天了,我一直客客气气地请他等在府衙,不过他昨天已经威胁过我一次。他说叶苏请他传话,若我不肯放人的话,恐怕我今后出门都要小心一些。” 他垂着眼睛一笑:“看来无论是青青还是你,都有让人疯狂的力量。” “待会我便叫那人过来见你。” 我忍不住问他:“那么,你以后会如何?我是说……樊姑娘既然已经……” 沈念恩轻声:“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我若过得好,对她不公。” 长开眼指的是从不合眼的鳏鱼,鳏夫一词,便出自此典。我不禁黯然,半晌劝他:“死者已矣。樊姑娘对你用情至深,她劝你去搏功名,便是希望你能过得好。只要你心里想着她,她便是无憾了。若是我死了,我……叶苏如果也因我半生孤苦,我虽然感动,却仍是心疼的。” 唉,为了劝他,我只好老着脸皮,宣布对叶苏的主权短期生效。 沈念恩却只是笑笑,偏过头低声:“走吧,你回房歇歇,把脖子上的伤处理一下,我去叫那人来。” 我叹一口气,跟着他出去。 子兰的手抖得好似得了帕金森,我斜她一眼,随便指了别的丫鬟替我伤药,又淡淡道:“借刀杀人?你那点小伎俩实在嫩得很,还是老老实实做个丫鬟吧,别想那些个不该想的。省得哪天,把自己的命给玩掉了都不知道。” 她咬了半天嘴唇,突然呜呜哭着跑了。 啧,玻璃心了?我以为这玩意只有温室里的小花才有呢。 沈念恩所说的“叶苏的人”,竟然是我的老熟人,救我和倾羽出沈家堡的“高衙内”——封长海。 他乡遇故知,我险险喷出两管老泪:“封大哥,又见面了!” 封长海笑着迎上来向我拱手:“姑娘让我好等!咱还真怕那混蛋知州老爷不放人呢!”又低声道,“为防有变,咱们天黑就走,兄弟们都在沿路等着,就算是他府军出动,上了船也奈何不了咱们。” 我结结巴巴地重复:“兄弟们?……可是麻烦诸位大哥了。” 封长海暧昧地笑:“哪里,能为嫂子效劳,咱们求之不得呢!” 我轻咳一声,假装没听见:“叶苏呢?他可还好?” 封长海道:“姑娘放心,叶老大还在南洋,一时赶不回,这才叫咱们过来帮衬着些。这几日海上起风,船队顶风航行,怕是还要拖几日呢。说不定,等姑娘回去,正好能赶上迎接叶老大。” 我笑笑:“哦。” 我承认我是个混蛋,因为我现在已经想着如何瞒过众人,中途下船了。 废话,叶苏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又巴巴把我接到他的大本营落霞,他怎么可能不动用人海战术和恩情攻势两大杀伤性武器轮流打击我,直至我沦陷。 我不想被他攻陷,更不想听到他说,啊,你拒绝了我,那就好聚好散喽,反正我身边也不缺莺莺燕燕,天涯何处无芳草,又不是非你不可。 两种结局都非我所愿,我只有跑了。 我是个懦夫。 但是古往今来,英雄注定是去送死的,平安活着的都是懦夫。当懦夫没什么不好,起码,能太平一世。 夜半,封长海带着我越墙而出。 他把我塞进马车,快马加鞭赶赴港口。我一时恍惚,好像我刚刚逃出携芳院,即将展开美得冒泡的新生活,我肩上未愈的伤也都是假的。 一路上呼哨声不绝,马车每过一段路,便会有几声夜枭一样的鸣叫呼应着响起,这应该就是封长海口中的“兄弟们”在一路为我们保驾护航。 嚯,洒家的排场真大,派头直逼国家领导人。 青塘比沈家堡要小一些,我们不过花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码头,岸边只有一艘大船泊着,船上不时有人探头张望,像是在等人。 这大概就是接应的船了。我长出一口气,恨不得甩着绸子高唱“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 封长海招呼船上人放下跳板,带着我上船。 我双脚刚刚站在实处,所有船工便围过来,拍手笑道:“人总算是接回来了,幸不辱命!咱们被叶老大一天三遍地催着,心里慌得很,这下见着姑娘,可算是一颗石头落了地了!”又有人攀着船舷不断打着呼哨,说是招其他兄弟回来。 过不多时,便有四五人带着赶车、打更的家当小跑着上了码头,对着船上吹了几声口哨之后,便将手里的东西直接扔在地上,伸手拽着船上垂下的绳梯,猴子一样飞速上船。 几人上了船,便大喇喇一屁股坐在甲板上笑:“船上待得久了,甫一上岸还觉得别扭呢!”又跳起来围着我参观一圈,啧啧地笑闹,“姑娘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怪道叶老大对姑娘念念不忘。咱们就等着叫你嫂子啦!” 我也笑:“各位大哥误会了,其实我欠了叶苏的钱,他怕我跑了,他借出的银子便打了水漂呢。” 众人哈哈大笑,挤眉弄眼:“等姑娘嫁给叶老大,钱箱的钥匙自然归你管,还谈什么欠不欠的!” 封长海笑着推了几人一把:“叶老大嘱咐咱们什么来着?莫再玩笑,既然人到齐了就快些开船吧,省得夜长梦多。” 船夫们齐声笑应了一句,各自散开准备。 却在此时,码头上传来一阵笛声。 封长海咦了一声,凝眉远望,沉声道:“那个知州追来了!咱们快走!” 我也看到了。 沈念恩仍是一身月牙白,斜斜坐在一块突起的礁石上,乌发半挽,俊脸微垂,猎猎的寒风将他的长发吹得凌乱。 我向封长海笑笑:“封大哥不必担心,他只是在悼念亡妻。”送别亡妻的肉身。 他的笛声比上次听见的更加幽怨,我似乎能够直接看到,原本色彩鲜亮的绿水和小舟渐渐泛黄,如同被时光暗淡的照片,渐渐抽成了黑白的灰烬。 笛音婉转,我的胸口突然酸疼得厉害,仿佛春红在我身体里头,轻轻地唱着水北小调相和。 我默默抓住衣襟,用春红的眼睛看着他。 一曲终了,沈念恩起身,遥遥看着我,白色的衣摆在夜风中上下翻飞。 我们沉默地对望良久,直到船工们攀上栏杆喊起开船的号子,沈念恩才猛然转身,大步离去。 他一直没有回头。 封长海轻咳一声,犹豫着问:“姑娘和这位知州老爷……?” 我笑笑:“因为我长得极像他的亡妻,所以被他家大管家使手段留下。他也是日前才肯相信,世上竟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 封长海长出一口气,笑道:“那就好,我还以为是姑娘不愿跟我们走。” 我冲他一笑:“怎么会。” 因为要离开青塘,虽然我久没见着我的小萌鸟,还是掏出哨子来准备召唤它。我怕它一旦按着原路返回,可就只能就此相忘于江湖了。 谁知我一吹,便听着头顶一声欢快的鸟鸣,一只羽毛凌乱的小鸟嗖地俯冲下来,在我身边盘旋一圈后,施施然落到我肩头。 封长海笑道:“原来这只鸟儿是姑娘的,难怪。前几日,它听着我们用哨子叫鸟的声音便落了下来,但说什么也不肯让我们碰。我们认得是叶老大养的鸟儿,于是便只每天撒些黄豆小米给它,并不曾强迫它进笼。” 我爱怜地摸摸它的喙,小东西也不知道飞了多久,看着比上次见时要瘦了一圈,羽毛也脏了,像是被烟熏的,翅膀的硬羽上甚至沾着点血迹。 竹筒是空的。 我心里像是突然被戳破了一个洞,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好,只得机械地掏出帕子,一遍一遍理着小鸟的羽毛,半晌才想起来问封长海:“你们最后一次收到叶苏的消息,是什么时候?” 封长海怔了怔,继而笑道:“收到叶老大的消息,是二十天前,以后的消息,都是姑娘的小友——小满哥儿传的了。” 我深吸一口气,苦笑:“咱们最快,什么时候能到落霞?” “顺风顺水的话,六天。” 我点点头:“好。” 不能逃了,我一定要去见他。 活要见人,死要鞭尸! 作者有话要说:瓦咔咔咔咔~~~~~第一章~ 虽然入v了,但是乃们不要离我而去啊……不要不留言啊…… 正文 36旧人新身份 ( )老天爷似乎体谅我的心情,接下来的几天难得的顺风顺水。 晴空万里,又是秋风不断,大船张满了帆,牛气冲天地一路乘风破浪。若是水路窄时,站在船头,便能看到两岸的景物迅速后退,仿佛自己是kgoftheworld,万物竞相向我跪拜,再恭顺地退下(yy不是好习惯,大家不要学习她)。 饶是我心里挂着一个沉甸甸的叶苏,仍不禁陶醉于这无边风情中。不由感慨,怪不得英雄们都去当了海盗,船员绝对是没有之一的最浪漫又最艰苦的职业,岁月在燃烧的荷尔蒙中锻造成一个又一个传奇。 作为女人,我只能遵从本能,向帅气的杰克船长奉献全部的尖叫和崇拜。 第六日清晨,大船终于缓缓靠上落霞码头,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 我第一眼便看到小满仿佛小白杨一样站在码头,忙迫不及待地沿着跳板冲下船,跑到他面前照着他肩膀就是一拳头,惊喜万分:“小混蛋,你竟然还在这儿!”这臭孩子脱下了之前常穿的一身短打,换上了直裾深衣,腰带一束,整个人仿佛都跟着变得挺拔,立即就有个小大人的样子了。 小满侧一侧身子,云淡风轻地卸掉我的大部分蛮力,点头微笑道:“你来了我的地盘,我自然要一尽地主之谊,省得你这祸害把落霞闹得翻天覆地,还得我费心去善后。”几句话就侧漏了一地血红的霸气。 我眨眨眼睛:“地主之谊?”片刻后反应过来,竖着眉毛推他一把,“混蛋!你跟叶苏那个混蛋早就认识是不是?他去昭岭找的就是你,是不是?你们两个瞒着我,觉得很好玩是不是?” 一连串的“是不是”甩在他脸上,小满被数落得,小脸一阵白一阵红,拉着我低声告饶:“好了好了,是我的不对。——大家可都看着呢,你也多少给我留点面子,他们说起来也算是我家的人,我要是众目睽睽的被你欺负了……” 我回头看一眼身后,几名船工都抱着膀子靠在船舷上,笑吟吟地看热闹。见我瞪他们,忙纷纷转头望天,做出事不关己的样子。小满连连惊叹:“不过几日的工夫,似乎你已经成了他们的女老大了?传授一下经验!” 我不接他话茬,转而斜眼看他:“你是裴家的公子?”叶苏是从裴家接手的航线和船队,小满说,这些船工也算是他家的人。 小满眨眨眼睛,无奈:“我大名叫裴杊,小名叫满哥儿,是裴家长子,上头还有一个姐姐,下头尚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叶苏算是我的半个师傅。若你会功夫,早就看出来我们俩的武功路数有多相似。” 他伸手架住我突然袭击的一拳:“听我说完!我自看到你那只鸟儿,就知道你和叶苏关系匪浅了。之所以不跟你说,是因为我本就是偷跑出去的,目的尚未达到,也不想那么早就被找着了带回来受罚。后来叶苏来找你,我正好碰上他,就央他带我去昭岭找一个人,所以才有我俩同时不在的事儿。他不是路上耽搁了,我也不是请假出去玩。” 这事我记得,要不是他们俩约好了不在,我和倾羽也不至于那么狼狈地半夜堵屋顶。 他们回来时怕也是一同进的茶舍,只骗我说是路上碰到。 我白他一眼,脸上突然有些发烧。 这小鬼,明明知道叶苏是谁,还这么不遗余力地撮合我俩! 小满,——唔,现在应该叫裴杊了,——裴大少爷看着我笑:“你也会不好意思?想到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儿了?” 我瞪他,清清嗓子问:“叶苏有消息么?” 他向停着的马车一比,示意我跟上:“他五天前回来了,不过受了伤。我现在跟你交个底,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去看他。” 他扶我上车:“他在海上漂了几天,身上的伤口又都没处理过,流了许多的血,所以有点缺水,刚回来时神智便不是太清楚。好在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只身子还是虚弱,不能下地。脸上也受了两处刀伤,因为耽搁的时日有些久,不知道养好了之后,会不会留下疤。”他边说边看我一眼,“你一定介意?” 我踹他一脚:“还有呢?” “因为脸上的刀伤有些深,又拖了几天,因此可能会危及眼睛,郎中为了稳妥起见,把他眼睛也一块包了,你看到时不要担心,应该是没问题的。” “肚子上有一处贯穿伤,不过不打紧,他是省得厉害的,自己处理过,基本没伤到内脏。” 我挑起一边眉毛重复:“基本?” 裴杊轻咳一声:“伤到了些……” 我瞪他一眼,果然还是自己亲眼见一面最放心:“若不是记挂着他有事,我一早便中途跑了。你带我去见他!左右他现在看不见,我什么都不说,你也别想着出卖我,不然……” 裴杊无奈道:“我省得你的厉害。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唯有两不干预,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就是了。”又问我,“他天天问我你的消息,如今你到了,又有那么多船工看见,我定是瞒不过他的。我待怎么交代你的事?” 我想了想:“就说我下船之后,听说他没事便瞅空子溜了。” 裴杊长叹一声:“你就折腾!我以后,一定要找个省心的!” 我笑睨他一眼:“怎么,小少爷春心萌动了?可有了意中人?” 裴杊缩缩脖子,一脸的敬谢不敏:“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等本少爷觉得生活无趣的那一天再去挑战,现在就免了罢。你是个麻烦,我姐……”他突然闭嘴,掀起车帘探头看看,硬生生转了话题,“快到了。叶苏虽然受伤,内功倒是没什么损失,你随我进去的话,他还是能听得出来。不如你就在窗外头站着看看,虽然远些,却也还能把我们的谈话听个大概的。” 我点头笑道:“知道了,只要我不被人当做听壁脚的登徒子打出去就行。” 裴杊大乐:“凭姑娘你的功力,绝对不会等到听壁脚才被打出去!” 我轻踹他一脚,哼哼:“我若有意装样的话,还是很纯良的!”装淑女谁不会啊!什么事都慢半拍、什么动作都做一半、什么话都微笑以对不就得了? 虽然有可能会被当成反应迟钝只会微笑的哑巴,但大部分情况下还是能够成功应对的。 裴杊扶着我下车,边走边低声道:“叶苏常年在外,叶老爹也是个闲不住的,虽不走船了,却也甚少在家里颐养天年。因此家里蓄的仆役极少,大多是些不得力的,女眷也只有几个做饭弄花的仆妇而已。这次叶苏受伤,我爹娘本是打算接他到我家悉心调养,但叶苏挂着你那边的情况,恐怕船工们进出我家不方便,再扰了我爹娘的清净,便执意搬回家住。我爹娘无法,只得遣了几个管家丫鬟来照顾他。” 叶家并不大,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一处小院,裴杊向我示意这就是了,又侧头听了听,忍着笑轻声道:“听动静,叶老爹是在里头呢,咱们先避其锋芒。”说着便带我轻手轻脚地绕到屋后,同自家丫鬟打了个手势,心安理得地听起了壁脚。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中气十足地吼:“这么点小伤就半死不活的,自家女人还能被别人给圈起来,你竟然还跟他谈条件?!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我险些喷笑出声,还好洒家身手敏捷,连忙咬住拳头,逃得一劫。 看来,这就是叶老爹了。 叶苏无奈地:“您连沈家当家都奈何不得呢,我的对手是知州老爷,您难道让儿子带着伤,单枪匹马地进去抢人,然后两人一起被砍死在半路?” 哇塞,这槽吐得略犀利了?自己爹娘的事儿都不避讳? 叶老爹拍着桌子吼:“当时要不是顾着你娘,我早砍了沈庭那个王八蛋了!还能让他逍遥这么久?!你这臭小子,就是学汉人的东西,学得脑子都迂了!” 叶苏叹一口气:“爹,收了您的神通,满哥儿来找我了。这小子已经听了半天的墙角,再让他听下去,您就不怕明天裴老爷和裴夫人也拿这事儿来耍笑您?家丑不可外扬啊!” 叶老爹立即哑火了,半晌重重哼一声:“你就是老子的家丑!已经扬得不能再扬了!老子还有什么脸面可言!”说罢泄愤似的踢一脚家具,踹门走了。 叶苏继续叹气:“满哥儿,你要是没接着凌铛,就洗洗脖子,等着我去砍你。” 小满冲我眨眨眼睛,推窗翻进屋里,窗子故意没关:“那我得洗一半的脖子,你也只能砍我个半死。这可不简单。” 叶苏转向他方向,问:“怎么?”他披着衣服半倚在床上,肩膀以下都被盖得严严实实,看不清究竟。我只能看到他眼睛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鼻梁和额角附近蔓延出一角纱布。想必脸上的刀伤就在这两个位置,为了包扎方便,便索性连他眼睛也一起关照了。 小满歪着头笑笑,伸脚勾过一把椅子坐下:“她看到你送的那只鸟,以为你出了事,所以就来了。我去接她时,为了让她宽心,就把你的境况如数说给她听。她一听你这祸害死不了,便指了个空子跑了。”他似模似样地叹一口气,“我当然派了人去找,但是你也知道,她一肚子的坏水,想要凭几个家人就找到她,怕是难了。” 叉叉叉,什么叫一肚子坏水?!我这是一肚子精明!精明! 叶苏轻叹一声:“要你看住一只猴子,是难为你了。也罢,现在知道她没事,我便安心了。待我伤好了,我自己去找她。” 猴子?!你丫对我的评价也不高嘛。 小满点点头:“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同我说。”又转头,飞速冲我吐了吐舌头。 我瞪他一眼,还待再听下去,却觉得肩头被人极快极轻地点了一下,左右看看没见着人影,正要转头再看向里屋,肩膀又被原样点了一下。 回头,叶老爹站在树下,手里拿着片叶子冲我招手。 我只得硬着头皮碰碰旁边本来站着的婢女,示意她跟我一道过去,打个掩护,省得被叶苏听出来外头不对,裴杊带来的跟班竟然自己跑了。 叶老爹见我过去,转身慢悠悠地向园子里走,我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分花拂柳地绕圈。 他走了许久才停下来,旋身亮相,背着手,耷拉着一张脸,上上下下地看我。 作者有话要说:杊(xun二声)抓头,似乎这个字算是生僻字?打字时翻了好几页才找到,伤不起啊……╮(╯_╰)_╰)_╰)_╰)_╰)_╰)_╰)_╰)_╰)╰)╮ 唉,最近凌铛心理不稳,木有办法调侃,写的有点压抑啊╮(╯_╰)_╰)_╰)3╰)╮ 逼娼为良 77前尘旧事甩不脱 我实在是累得狠了,盖上被子数个一二三就睡死了过去,快醒时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被捆成个粽子放在悬崖上,某个面目模糊的家伙不停把我往悬崖下头推。我想挣扎而不得,喊也喊不出来,折腾了半天才满头大汗地醒来,而后发现我被捆得严严实实,用被子。 我瞪着坐在桌边刻木头的行烈:“您是怕我跑了还是怕我冻着啊?” 行烈对着油灯仔细地刻着一块木头,半晌才吹了吹木屑回答我:“谁叫你睡觉不老实?我刚刚在你旁边睡下,你的手就摸过来了,还专往能点火的地方摸。我可不善忍耐,你是想被我捆上还是被我办了?” 我当即觉得理亏。妈的,一直和叶苏形影不离,倒忘了我手上功夫是多么惊人了。只得低声下气地承认错误:“当然捆上比较好……但是下次您捆得松点儿成吗?我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行烈面无表情地看我一眼:“你晚上若是再睡得这么熟,神仙都救不了你。”言下之意,他醒着的时候我可以梦游着大闹天宫,他睡着了我就得浅眠保持警觉。 唔,挺合理的安排。 趁他顾不上我,我又检查了一下我身上的武器库,他百忙之中回头看我一眼:“你那个环佩是什么东西?” 我取下来递给他:“小玩意,要是流落到什么荒野之地的话大概有点用,叶苏也有一个。” 他取下镊子、小刀、剪刀等一一查看,连嵌在中间的放大镜都被他看出了不对,扳下来问我:“这个有什么用?” 我把放大镜对准阳光,示范给他看:“火折子受潮的时候,可以用这个取火。” 行烈把玩一番,抬头笑道:“这个送给我,行不行?”他眼里亮晶晶的,好像小孩子看到了新奇的玩具。 我犹豫一下:“你神功盖世,用得着这些东西?我要是只身流落荒岛可就麻烦大了,您总不能指望我徒手擒饿狼吧?” 他慢悠悠看我一眼,把环佩递还给我:“你如果真碰上饿狼,还打算用小刀插它眼睛?”十足的讽刺语气。 我接过来重新系回腰上:“那可难说。说不定我还要自己去找叶苏呢,多点准备总没错。”他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比如我戴着的项链是个微型指南针,一按就可以像瓢虫翅膀似的打开,露出里头的指针。 行烈笑笑:“唔,你不相信任何人。”完全肯定的语气。 我尖锐地看他一眼:“谁说的,我相信叶苏。” 行烈想了想,点点头:“你和叶苏之间,你只相信一个人。我原来以为你只相信自己,谁知我估计错误,你连自己都不信。” 嘎? 我防备地盯着他:“您老不是要教育我怎么做人吧?” 行烈垂下眼睛继续刻木头,神态安然得仿佛得道高僧:“我自己都没活明白呢,怎么会教育你。不过是看你和我有些像,一时感慨。”他抬眼,盯着我的手一笑,“即使从良了还改不了摸男人的习惯,你是不该相信自己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如闻晴天霹雳,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之前也是我的老主顾! 我谨慎地看着他:“你之前就认识我?——我大概一年前撞了头,以前的事都想不起来了,就算你真的认得我,我也不想和你攀什么交情。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现在我是凌铛。” 行烈轻轻吹开木屑:“别紧张,我从没碰过你,只不过之前曾远远地见你一面。按你的说法,那时你应该已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他在我还在沈家堡携芳院的时候见过我?我不由紧锁眉头:“你,一个海盗,上岸不说,还去了黑水上游?”去那儿干嘛?吃腻了龙虾鲍鱼,抓皮皮虾换个口味吗? 行烈对着我笑出森森白牙:“你最好别问。”活脱的知道太多就要灭口的架势,我刚才是瞎了眼才觉得他像世外高人。 我扁扁嘴,不敢说话了。 他继续刻木头。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突然问我:“你会打络子吗?” 我想了想:“会打几个简单的,手不是很熟。”之前在裴家养伤的时候,我曾经因为闲得全身上下都疼,跟素语学过几手。 他把刻好的木牌和丝线递给我:“打个络子挂在身上。——之前我给她做过相同的一个。”又要我混淆视听。 那牌子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分量沉得要命,味道倒是十分好闻。木牌上雕的像是祥云或是流水,线条细致而流畅,仿佛晃动一下,里头激荡的浪花就会溅到我手上。我手贱地用指甲掐了掐,牌面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再加点力气,指甲倒是被顶得生疼。 行烈一笑:“这是绿檀,质地最是细密,可代替铜铁。” 可代替铜铁!那您老人家刚刚跟刻橡皮泥似的是我眼花吗?我不由对他的手劲高看一头,再联想到他捏我骨头时肯定也跟捏方便面似的,给力又欢快。 唔,现在装好孩子还来得及吗? 行烈动动手指,提示我:“打络子。打得好看一点。” 我连声点头称是。 等打好了络子,人民的艺术家行老先生拿过来检查一番,表示手艺尚可,然后亲手为我系在腰带上,谆谆嘱咐:“这牌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离身,也许它什么时候就能救你一命。” 我胆寒地看着他:“您老到底有什么计划啊?”这是给我刻了个如朕亲临的凭证? 嘁,有什么了不起,我环佩里还藏着万佚将军给我的牌子呢。不是我搞等级歧视,但私以为,如果真碰上什么人的话,前将军的牌子怎么说都要比前海王的牌子给力一点。 行烈一笑,熟练地岔开话题:“她曾经说,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够放下所有俗事,带着她隐居在一处小岛上,就算做一对野人夫妇也好。打渔采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不管海盗还是水师。我当时什么都没说,但是其实在我心里,我也曾这样想过。” 他苦笑一声:“我甚至已经找到了一处从不曾标注在海图上的小岛,那里有泉水树木,水禽小兽,美好得不似人间。” 我不负责任地出主意:“既然那里那么好,你可以叫你女人先躲过去等着你啊!总比在外头东躲西藏的强!” 行烈挤出个古怪的笑:“东躲西藏?她若是肯东躲西藏,我就不会这么累了!” 逼娼为良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逼娼为良第13部分阅读 逼娼为良 作者:肉书屋 逼娼为良第13部分阅读 他帮我结好木牌,又顺手摆弄一下我的环佩,垂着眼睛继续,“她是对的,谁也没办法躲一辈子,总要想方设法给众人一个交代。” 我嗯一声,到了嘴边的一句“你要怎么交代”又咽了下去。这家伙摆明是不打算让我太清楚的。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想法,我只得先用肉票的标准要求自己,省得他一时郁闷,真把我当泡面给咔吧了。 就算伤不致死,谁愿意平白受皮肉之苦啊! 行烈等了半天没听见我说话,于是抬头看着我欣慰地一笑:“终于学乖了。放心,若我想让你做什么时,一定会告诉你应该如何,不会让你蒙在鼓里。” ……大哥,您的“蒙在鼓里”标准高得跟木乃伊差不多!——全身捆绑,戴上金面具,锁紧棺材里,还特么被压在金字塔底下的那种。不满足这种“蒙”的标准一律不算“蒙在鼓里”。 郁闷。 行烈捏捏我后颈,手指可疑地在我颈动脉处流连,我不由紧张得全身僵硬:“我今天要去别的船上看看,薄逊会帮我看着你,他十分识时务,绝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我要你帮我看看,他一天都做了什么。”他推开窗,指点我看船队,“那艘黑帆的是他的船,旁边那两艘是习亚尔的,灰帆的是那清辉的,元肃和赫来一起管着剩下的三艘小船。”他看我一眼,“就算薄逊没做什么,他也必然会知道点我想要知道的东西。他如此识时务,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 我挑起一边眉毛,这意思,是他会通过我向行烈告密? 行烈拍拍我的大头:“聪明的小姑娘,不过在他面前,最好装成可以要自己命的小聪明。” 我嗤一声:“难度这么高,我一旦行差踏错,被害死了呢?” 行烈看我一眼:“你的死活我不在乎,但你以为我会把叶苏的威胁不放在眼里?你不是很相信他?” 唉,他总拿我的话来堵我的嘴,真烦。 我看他一眼,低头去玩他送我的牌子。 行烈笑道:“见到叶苏了,把这牌子给他看,他就知道我待你不薄了。” 我抬眼看他:“你要是肯把我应该知道的事完完本本告诉我,你才是待我不薄。” 行烈瘫在椅子上,换上他那副懒洋洋的招牌表情:“别费劲了,我不相信你。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安排,和她对我的感情。”他看我一眼,“咱们俩是同样的人。所以我不敢要孩子,你也不敢。不关叶苏在不在你身边的问题,是你对自己没信心。” 我冷哼一声:“你又知道了?” 行烈大笑:“我不知道,我只是以己度人!” 逼娼为良 78做饺子还是做溜溜球 隔了约有五六日的功夫,薄逊奉旨来看护我。 该人三十岁上下,身量极高,肩膀宽阔,古铜色皮肤。虽然五官还算出挑,但因为眼睛总是若有所思地眯着,嘴角习惯性地上扬,乍一看令人如沐春风,但是盯着他看久了,就好像是半夜里看到眼珠子跟着人转的肖像,想想就觉得寒毛倒竖。 薄逊倚在窗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天:“姑娘贵姓?” 我堆出虚假的笑:“薄大哥要是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绯儿,要是觉得叫不出口,用姑娘称呼就好,反正船上只有我一个女儿家,你左右都不会是叫兄弟的。” 薄逊眨眨眼睛,嘴角又往上勾了一点:“绯儿姑娘说话真是有趣。” 我呵呵一笑:“过奖。” 之后又是沉默,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薄逊抻着脖子远远看一眼窗外的船队,突然道:“姑娘知道老大现在在做什么吗?” 我看他一眼:“你知道你在南越王岛上睡过的那个大胸脯姑娘现在在做什么吗?” 薄逊喷笑:“姑娘当真好见地!”他顿了顿,见我当真不像是欲擒故纵,只得自己掀了底牌,“老大就在咱们旁边的那艘船上,窗上挂竹帘的那间屋子。” 我撑着头挑眉看他:“唔,然后?” 薄逊不答,修长的手指蜻蜓点水般在空中一划,引导我的视线看向窗外。 一炷香的功夫里,有三个人陆续进到屋里,隔了不长时间又出来,像是端茶送水,或只是为了开船风向这样的小事去请教他,每个人看起来都十分坦然。 这么明目张胆地招眼线来商量事情,难道他不怕别人知道了有所防备? 薄逊紧紧盯着我,嘴角依旧带着笑:“姑娘想到了?咱家老大心思缜密,绝不会出这样低级的疏漏。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他想让丰、黄觉得,他手上还有别的势力,他们不知道。所谓虚张声势,最大的目的就是要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话锋突然一转:“但是,丰、黄二人未必想不到这一点,所以老大还有可能是利用他们在此布下的眼线,欲盖弥彰地演出一场好戏。实际上,他确实还有庞大的产业尚未露白,但他不想让他们引起戒心。——姑娘认为,老大到底会不会东山再起?” 我学着行烈懒洋洋的目光,慢慢看他一眼:“不知道。”双方都在按着牌诈唬,扯上我这个外人干嘛?我就一打酱油的。 薄逊笑看着窗外:“我从来不知道忠诚两个字怎么写,我留下来,是因为我相信烈海王一直是烈海王,丰巢和黄义两个蠢货上了老大的当。” 他转头看着我,认真道:“姑娘跟着老大的时间尚浅,这话我本不该说,但姑娘这样有趣的人,平白送了命却也可惜。——烈海王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他会小心计算,利用所有人,包括他的女人。而被他利用的人,往往心知肚明却又心甘情愿。” 我暧昧地笑:“我的确是心知肚明,他现在不就是在利用我?女人的利用价值,不就只有这么点?”尽力岔开话题,引导他往少儿不宜的方向上联想。 薄逊耸耸肩:“姑娘想要装糊涂,在下陪着就是。不过烦劳姑娘和老大说一声,我这人最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能不多事时,绝不多事。”他似有所感,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世界上有一半的烦心事都是因为谁也不放心谁而闹出来的。其实何苦,我相信老大,当他觉得腻了时,就算用刀逼着他,也不能改变他的心意。” 他的眼睛像刀子似的缓缓刮过我的脸、我腰间挂着的木牌:“老大说你是绯儿姑娘,你就是绯儿姑娘。但姑娘要记得,多替自己着想,老大对玩腻了的东西,不会抱有仁慈之心。” 我哼一声:“谁先腻还不一定呢,薄大哥未免太看轻了我。——没错,行烈只能在床上利用我一下,但他再怎么看轻我,也不敢对我不利。”天地良心,我虽然由于剧情需要扭曲了一下表达方式,但洒家说的都是真话。 薄逊眨眨眼睛,上上下下地看着我,企图看出一星半点诈唬的痕迹,我一脸坦然地回望他,薄逊突然一笑:“如果姑娘所言不虚,那么麻烦姑娘腻了的时候,先考虑一下在下。” 我点点头,笑眯眯地请教他:“这句用不用告诉行烈?” 薄逊摇头,诚恳道:“有个不用操心的美人固然好,但江山美人之间,我选江山。” 嚯,口气真大。您似乎忘了您现在只有一条船吧? 我眯着眼睛打量他片刻,十分体贴地没有提醒他这个现实。 薄逊眼神里透出几分通透和好笑:“绯儿该不会以为,我会时时刻刻把宝贝摆在外头吧?” ……嘎,我听出来的双关语是他想让我听出来的那种双关语吗? 靠啊!老娘竟然被性马蚤扰了! 我被他看得后背发麻,赶紧一挥手:“有事儿说事儿,您还是别叫我名字了。”什么人啊,明目张胆言语调戏老板的小蜜,是嫌死得不够快? 薄逊颇遗憾地点头答应:“可惜。——正事儿倒是有:燕南是我的人,那清辉在和那家联络,习亚尔的跟班刘笑是丰巢小妾的幼弟。那清辉想拉我倒向那家,给我了这个。”他掏出一封信递给我,便起身走到门边抱着手依着墙,“所有的我都说了,老大要我做什么,只管和燕南说,我必定全力以赴。” 然后就不再说话了,仿佛老僧入定。 什么破风气!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大喜好待机,小弟们便也纷纷效仿了。 行烈傍晚回房,我还没来得及把薄逊的话逐一转告,他便抢先报告我:“叶苏已经到了南洋,若是一切按照计划的话,再过三五日,他便可以把丰、黄的船队尽数围困于漩涡附近。到时漩涡一起,他们便是插翅也难逃了。” 我盯住他问:“那叶苏自己会不会碰上漩涡?” 行烈懒懒道:“若说绝不会碰上,你必然也是不信的,不过他是围人的那个,想跑哪有跑不了的。你别瞎操心,还是想想什么时候生个孩子吧。” ……如果我是漫画人物的话,现在我头上的黑线,大概会垂得和贞子姑娘一样吧。 我纠结地看着他:“您就算是我爹,我生个娃也是姓叶的,您那么着急干嘛。”真是啥啥不急啥啥急。 行烈挤眉弄眼地吓唬我:“他经年累月地在海上行走,若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好歹还留下了他一点血脉,日后也算有个寄托。” 我哼一声:“不愧是烈海王,每个字都如此的欠抽。”这种槽点满满无从吐起的无力感,也只有于妈的电视剧可以一较长短了。 行烈挑了挑眉毛:“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想生孩子?” 我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和叶苏回去就成亲,又何必急在这一刻?” 行烈笑笑:“等你们成了亲,你当真愿意立即给叶苏生一个孩子?” 我愣了一下:“那就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说实话,我对那种血淋淋的场面的确有一点抵触心理,再想到以后有了一个或者几个小混蛋牵着我,让我再不能爱干啥干啥,心里就一阵阵地犯嘀咕。 更何况,如果遗传这码事靠谱的话,我够呛是个靠谱的娘。 行烈慢慢露出狼一样的笑容:“你心里有个秘密。”他突然按住我肩胛骨抱我起来,踢开门大踏步走出去,把我抱到船舷边上,双手平伸向外,“会凫水吗?” 会狗刨……但是就算我是花样游泳冠军也没办法在大海里泡着好不好!我瞪他一眼:“风平浪静时能撑一炷香,今天这个天气的话,估计下去就沉底了。”今天刮风,船在浪尖里好像被绑在跷跷板上。我生怕他脚下一个不稳就把我扔下去了,连忙伸手去抓他的胳膊。但他好像按住了我身上的什么|岤道,让我浑身无力。抬一抬手指头尚可以做到,但抓住他以保证自己不会坠海就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我只得开口求饶:“这个天气不适合开玩笑,咱们能坐下慢慢聊吗?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行烈笑吟吟地:“回去让你有心思编瞎话?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不如这样,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回答得我都满意了,我便抱你回去。” 我气急大叫:“行烈!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你什么都不同我说,凭什么要我竹筒倒豆子!别忘了你和叶苏的约定!” 行烈的手臂突然毫无预兆地向下一垂,听到我一声尖叫之后又变回伸直的状态:“我是不敢要你性命,不过叶苏可没说,吓唬你也要受罚。我可以把你扔下去,再甩绳子把你拉回来,顺便可以试试我的功夫退步没有。——之前我曾试过在人未落水时便把人套回来,只是大概我太用力,那人被我勒得晕过去了,缓了好一会儿才缓回来。唔,那次的船也比较高。” 我吓得要哭了:“您想问什么尽管问!”反正我也不知道什么要紧事。 行烈慢悠悠地:“你的癸水什么时候来?” ……我摆出一副囧字脸:“初十到十五。”今天初六,他再耐心等几天就不必刻意问我了。 他哦一声,继续问:“日子固定吗?” 我心里默默用意念把他化成骨头的十八代祖宗轮番临幸了一遍:“不超过一天。” “你之前有没有生过病,吃过什么中药?” 我犹豫一下:“过年的时候受过伤,外敷内服的药材没少用。” “什么伤?皮外伤还是内伤?” 我没好气:“刀伤!”按照规律,这厮下一步该问我有没有性病史了吧?丫难道想让我献血? 行烈突然转了方向:“叶苏的爹现在何处?” 我一惊:“我怎么知道!他神出鬼没的。” 行烈双手又往下放了几寸:“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在哪?” 我迅速道:“过年时,落霞!”现在已经五月了,时隔这么久,我这条消息纯属废话。 行烈面无表情地撤回一只手,只用右手揪着我衣领,把我吊在船外:“他在漠北守岁,你说谎。” 我吓得大叫:“没出二月二就是过年!他正月末回来的!” 行烈终于满意地点头,拉回我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似的轻拍我后背:“乖,你看,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吓成这样,我也心疼啊。” 我吓得涕泪横流,恨不得用电锯把他切成肉块装满四个旅行袋。 行烈抱我回房间,温柔得仿佛刚刚的恐吓都是他的孪生兄弟做的:“嘘,别哭了,以后我再不吓你了,好不好?” 我控制不住地发抖,看着他像看着个怪兽。 行烈苦笑一声,低声解释:“薄逊今天调戏你,是不是?” 我惊讶地看他一眼,这事我还没同他说过,他就已经知道了? 行烈耸肩:“我不会容许别人动我的女人。你错在没有当场给他一巴掌,既然你当时没有动手,我就只能让你现在吃点苦头,证明我十分在乎你了。——放心,他也不会好过,三十背棍,算是给他个教训,不要试图挑衅我。” 我打了个哆嗦,看着他真心实意地:“行烈,你是个魔鬼。” 行烈眨眨眼睛,调皮地笑:“那么,我很荣幸。” 我低声道:“我认输了。今后,我什么都不问,你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绝不质疑你的权威。” 行烈笑着揩去我眼角的泪花:“乖女孩。睡一会儿吧,晚上我叫你。” 逼娼为良 79摊牌 自从行烈以我为对象,表演了单手拎人的绝技之后,我们已经相敬如冰三十天了。 这三十天里,行烈说什么我做什么,别人同我说什么我都如实转告,连语气动作都恨不得彻底复制。屈辱外交政策下,洒家简直比匹诺曹还傀儡,人家撒谎只是长鼻子,我撒谎长胆子。 吓得。 但我心里清楚得很,我再怎么小心翼翼,行烈这个混蛋也不会因为我的楚楚可怜而滋生半点恻隐之心。不夸张地揣测,如果他的女人想吃女人心尖上的那一点嫩肉,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我开膛剖心,片好了刺身之后再原样缝回去,然后对叶苏谎称一切都好。 所以我每晚都祈祷我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明天就能见到叶苏。 我越来越想他,也越来越担心他。 今天,行烈终于带来了叶苏的消息。他笑眯眯地通知我说,叶苏已经将丰巢、黄烈二人的船队逼至行烈所指的地点,漩涡一起,船队几乎全军覆没。叶苏不战而屈人之兵,在南洋各路船队面前赚足了面子。叶苏本要即刻返航,无奈那家拖着叶苏,非要趁热打铁,立即和他将南洋航线的归属权谈个清楚,因此怕是还要在南洋消磨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行烈虽然笑着,但眼底幸灾乐祸的情绪尽显:“你猜,那朵会不会趁此机会引诱叶苏,生米煮成熟饭?” 我不假思索:“一定会。”生米煮成熟饭不一定,但是那朵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尝试。 行烈挑挑眉毛,又问:“你不担心叶苏?” 我笑笑:“我担心他的安全,但我不担心他的心。” 行烈惊讶地看着我:“如果叶苏中了什么蝽药一类的旁门左道,不得已和那朵发生了关系,令那朵珠胎暗结了呢?” 我想了想:“若他爱我,就算全世界都阻挠我们俩在一起,他也会选择我。若他不爱我,即使没有这样那样的困难,他也会自己找借口离开。但我很肯定,叶苏爱我。所以,您不必白费口舌了。” 行烈眯着眼睛尖锐地盯着我,似乎认为我在讽刺他没有和他女人在一起。 事实上我确实如此。 他半晌别开目光,敲敲桌子,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道:“你那些小玩意儿,大概很快就有用武之地了。”然后就走了。 我因他这一句话紧张得够呛,于是趁着没人,又把身上的武器库检查了一遍。由于他之前要把我扔到海里的威胁,我特地又将沾水即重、不易摆脱的衣物全部换掉,再把绑扣之类的机关扣到最紧。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自带一个救生浮板。 但他撂下这句威胁的话之后就不见了,我傻等了一天,到傍晚时,才等到燕南敲门进来,恭恭敬敬地请我“前厅叙话”。 这词儿一出来我就知道不对,但没奈何,船上的人我能打过一个打不过一群,而且现在后悔为啥带的是三支装的袖箭而不是大规模杀伤性的暴雨梨花针估计也来不及了,我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前厅里,行烈和五大金刚都在,薄逊含笑冲我点点头,那清辉低着头不看我,其余三人都没给我什么好脸色看,一个个活像我玷污了他们先人似的。 行烈见我来,冲我伸出一只手,跟叫狗似的招呼我:“过来。” 我老老实实过去,按着他的眼色把手放在他摊开的手掌上。 这待遇真跟宠物狗差不离。 行烈拉着我手一扯,把我按到他膝盖上坐好,亲手把他的茶盅递到我嘴边:“吓着了吧?来喝口茶压压惊。”又冲黑着脸的三人淡淡道,“她只要还是我的女人,你们就得恭恭敬敬地待她。休摆脸色吓人,我都不舍得呢。” 我被他肉麻做作的语气吓得直打冷颤,闹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行烈警告似的一捏我腰,再次柔声道:“喝茶。” 我只得喝了一口。 赫来猛地一拍桌子,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老大!你要是不舍得下手,就把这个婊子交给我处置!管保料理得她妈都不认识!” 我噗地一口茶全喷出去。 只听巴掌沾肉的一声脆响,赫来的脑袋已经狼狈地歪向一边,冲着我的那半大脸上赫然突起五道毛毛虫一样的指印。行烈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解释:“吓着绯儿喝茶了。”再次把茶盅递到我嘴边,“再喝一口顺顺气。” 这么急着要我喝茶,这茶水里……是不是有什么?我皱着眉推开茶盅,低声道:“不喝了,我怕没被海水淹着,先被茶水呛死了。” 行烈低低一笑,没再劝我,放下茶盅弹弹手指:“清辉?” 那清辉仿佛被吓了一跳,身子一抖才欠身看着行烈,收到个眼风之后清清嗓子,低声道:“刘霭,||乳|名绯儿,为那家二房那行辕之外甥女,与那家……素有来往。”他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摊在桌上,纸上的蝇头小楷看不真切,倒是那个火红的印章有点眼熟,颇像我环佩的一部分。 我抻脖子看看,妈的,就是我环佩的一部分。 原来这出戏里,我还是主角? 不用说,一切都是行烈安排的。只有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我身上拿走环佩盖下这几个滑稽的“凭证”,也只有他可以让那清辉这棵墙头草放下顾忌,出头攻击我这个“行烈的女人”。 我盯着那几张纸不说话。 赫来再次拍桌子:“娘的,说话啊!说,你为什么背叛老大!” 呸,这问题的白痴程度赶上天朝记者了。您怎么不问我从矿坑里出来感觉好不?我要真是谁他外甥女,向着自家人是应当的,我要是被冤枉的,您问我有毛用! 我掀掀眼皮,仍旧盯着那几张纸出神。 字写得比我好看多了。 薄逊含笑拦他:“赫兄先别急着发火,我看绯儿姑娘未必如那兄所说,是那家的j细。也许是那家知道绯儿姑娘在咱们这儿,怕姑娘泄露了那家的秘密,抢先使一招反间计也说不定呢?那兄不妨念念纸上的内容,再说说是怎么得到这几张纸的,咱们也好分析分析,省得着了人家的道,白白冤枉了好人。” 这样一说,三位黑面神都连声称是,齐齐望着那清辉,等他开口。那清辉被众人瞧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期期艾艾地盯着纸,就是不说话。 行烈懒洋洋地指点薄逊:“你来读。” 薄逊拿起纸:“青青子衿,在河之洲,所谓伊人,宜室宜家……” 如果我嘴里有茶的话,我一定再喷一次。 那清辉急急道:“这是和那家约好的暗号,我……”然后就没声了。 行烈撑着头笑眯眯地看向他:“你什么?” 那清辉看行烈一眼,支支吾吾地:“我……不知道暗号怎么解,不过我猜,大概便是约好了一本诗经上,第几首的第几句代表什么意思,那边收到之后就去找对应的诗句,便知道我们这边是如何动作了。”说完又画蛇添足地补充一句,“我也是在离家之前偶尔听说过一点皮毛,这回见到了,便理所当然地如此猜测。” 行烈慢慢点头:“哦……我还以为,是你也用过这样的暗号,只不过你同那家约定的不是《诗经》,而是《离马蚤》。” 那清辉脸色大变。 燕南适时上前,将一只木盒放在那清辉眼前,打开,是几张烧残了的边角,隐约可以看出上头写着兮来兮去的字句。 行烈笑望着他:“我早就奇怪,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摹写离马蚤,而且烧掉的每张纸里,总会有两到三个墨点。我猜,墨点在哪句上,就代表需要哪句的意思,待帮你处理纸张的小厮看见了,便再一层一层地传出去?” 他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理地:“既然丰、黄二人已经死了,我也便不需要你这个内j了。杀了他。” 薄逊毫不犹豫地拔刀,白光过处,一行热血泼在我脸上,再慢慢地顺着脸颊滴下前襟。 行烈拉着我倒在他身上,用自己的袖子替我抹脸,淡淡地埋怨薄逊:“长点眼色,我的小绯儿可还没见过血呢,你这是要吓死她?” 我抖着身子不能言语,娘的,老娘的确是要吓死了。 这么多血喷在我脸上,我不由又想起塌了一边眼眶的沈鸿。 我深深呼吸,竭力忍住胃里反上的酸水。别,别在这时候想起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考虑。 行烈再次把茶盅递到我跟前,哄小孩似的劝我:“喝点茶压压惊。” 我捧着茶杯抿了一口,嘴巴闭得死死的,只沾湿了嘴唇。 行烈放下茶杯,一手婆娑着我的后腰,低声解释:“那清辉一直在和那家联络,秘密把我的行踪告知南洋诸船队。也多亏了他,让他们相信我不会顾及大义,去帮丰黄两个叛徒,使他们放心围剿,替我清了两个眼中钉。” 他的手紧了紧:“眼中钉既然已经拔去,再要这个叛徒便没什么用了。我怕他得了消息有所准备,于是特地伪造了证据,让他当面指认你,教他放心。——现在,他的确是放心了。” 行烈掐住我脖子,脸上的温柔浓得化不开:“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吧,我的好绯儿。” 我屏住呼吸,直愣愣地看着他,用眼神询问为什么。 行烈笑出一排白牙:“下去见到丰、黄二人时,记得替我谢谢他们送你过来。你真是个尤物,给了我许多快乐。”他的手指慢慢收紧,我的血液被他箍在颈部,上不去下不来,脖子一胀一缩好像马上要爆开。 我双手巴着他手指死死地盯着他,提醒他和叶苏的约定,不要玩过火。 许久,行烈终于稍稍松手放我喘息,轻轻叹了口气:“我这一生,还从未亲手要过女人性命,更何况绯儿与我几夜夫妻,也不是全无情分。” 习亚尔沉沉接口:“老大,我愿意代劳。” 行烈笑看他一眼:“你那点出息,就只会对女人动手吗?”又拍拍我脸蛋,笑道,“罢罢,我的女人,还是结果在我自己手上最好。” 他一把拎起我头发直接将我拖出去,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我不觉着了他的道,我竟不怎么觉得疼。 时隔一月,行烈再次把我拖到舷墙边上,剩下的四人也跟了出来,远远地缀在后头看着。 行烈拉起我,把我的髋部磕在舷墙边缘,强逼我望着海面。我扶住舷墙大口呼吸,扭头挑着眉毛看他:“堂堂烈海王,就只剩这一种方法折磨人了吗?” 行烈咧嘴一笑,扳回我脑袋逼我向下看,海面上依稀可见几个庞大的黑影,绕着船尾不停游弋徘徊。 我慌了:“行烈!难道要我时刻提醒你守约不成!” 行烈惨然一笑:“别慌,冤家。你只是先一步去死,我会跟在你的后面。”他抽出匕首,在我肩上划了个口子,我先是又冰又痒,过了片刻才感到火辣辣的疼。 鲜血从我肩头直接流水价地滴入海中,黑影立即跃出海面抢食。是鲨鱼! 行烈桀桀地笑:“茶水里面有吸引鲨鱼的东西,料到你不肯喝,所以我加了足够的料。——其实,这个归宿倒也干净,是不是?生为烈海王,那么死,也大抵该死在海里,葬身鱼腹的。” 我拼命挣扎:“行烈!你要疯自己去疯,何必扯上我!” 行烈按住我,声音虽轻,却不带任何感情:“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了。叶苏会通过你猜出来她在哪,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大家都死个干净。我死了,她就安全了。我死了,叶苏便也不会怪我,没有保护你周全。” 他捏住我肩膀猛地把我转向他,轻声问:“想要个痛快吗?” 我终于崩溃了,一边哭一边骂:“你这个混蛋!畜生!魔鬼!” 行烈笑得肆意:“说过多少次了,不过,还是多谢你的评价。”他突然低头吻上我,趁我不备顶开我牙齿,舌头在我嘴里翻江倒海。 他的手指仿佛铁钳一般掐住我下巴不让我做出咬合的动作,嘴巴顶住我的嘴,鼻子封住我的鼻子。 我再次觉得窒息,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动作,咕隆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我和着口水吞了下去。 行烈邪恶地笑:“我算是待你不薄了,不忍你死前受折磨,赐你毒药一颗。” 我哭到抽搐:“要死你去死!我要活着!” 行烈呵呵低笑,在我耳边轻声道:“我给过你活着的机会,只要你答应跟叶苏生个孩子。但是你拒绝了,所以,计划有变。” 他抬起我双脚,把我推入海中。 逼娼为良 80绝境逢生 我大头冲下地被行烈掀下船,——准确地说,是以双脚冲上后背朝海的姿势,毫无创意地迅速下落。 虽然我看不到迅速接近的海面,但我那点可怜的物理知识提醒我,重力加速度根本不允许我有太多思考时间,调整姿势更是休想。所以我唯一做出的反应,不过是在背后遭到水面的重击时迅速闭住呼吸,带着豹一样的速度迅速拍进海里不断下沉,静静等待盐水的密度把我带出水面。 我十分庆幸人的密度比海水低一点,以及我的体重也不是那么的天怒人怨,以及在船底徘徊的鲨鱼兄弟们还算克己复礼,懂得不击半渡的道理,以及……总之,在我一口气即将用尽的时候,我终于浮了上来。 大概以前遇到的不幸都在这一刻化作了补偿,我身边不远处竟有一块一人来长的破木板载沉载浮。我不及细想,赶紧蹬过去一把抓住,又忍着阵阵反胃和头晕的感觉拼命抬腿,艰难地抽出一直绑在足衣里的匕首牢牢握在手里,左手仍旧紧紧扒着木板的边缘。 做完这些之后,我心里一松,觉得喉咙里好像有酸水往外冒,然后便不受控制地哇地吐了出来。 嘴里的滋味时刻诱惑着我再吐一次,我忍着恶心擦了擦嘴,这才发现我吐在木板上的液体是红的。 我吐血了。 刚刚砸到水面上的那一下,应该是伤到我内脏了。现在持续的反胃感以及我疼得发晕的大头表明,脑震荡之神也没有忽略我的存在。 耳鸣声大得仿佛全频带阻抗干扰,我似乎穿越到某个触目皆是马赛克的世界,一切都笼着一层七彩的光晕,看什么都看不真切。听力更是白搭,我不可能在一片白噪声中听出鲨鱼划水的声音,就算听得到,也已经晚了。 最重要的听觉和视觉已经离我而去,我的大头也闹哄哄地吵着要罢工,稍微集中精力就胀得生疼。我现在这种状态,就算鲨鱼先生肯放我一码,随之而来的毒性发作也会要了我的命。 退一万步说,即使鲨鱼节食了毒药过期了,在这茫茫深海之中,离得最近的陆地就是我脚下的这一块,大海母亲终究会把我泡成一坨白花花的烂肉。 死总是要死的,关键不过是早还是晚。 我握着匕首不着调地想,洒家这辈子也算值了,还得了债供得了房,穿过了越逃过了私娼,开得起店爱得起娇郎,也吐过血也杀过流氓,但最终还是熬不过命数斗不过海王。 不是太无能,而是敌人太狡猾。 这世界上死的人多了,不过死于非命又像我一样如此坦然的,大概还是少数。我将刀尖插在木板上,右手仍旧死死握住刀柄维持平衡,双脚机械地蹬着水,听着耳朵里刺耳的噪音,把它当成周二下午的广播电台。 现在已经将近六月,虽然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普照,但海水仍旧冰凉,泡得久了一定会抽筋。 所以我大概不必忧心饿死的问题,抽筋之后不能划水,木板也难以承受一个人的重量,我最终的归宿大概是淹死。 唔,忘了还有毒药这码事。 也不知道行烈喂我的毒药什么时候发作,听说越慢的毒药发作起来越恐怖,我既然现在还没死,估计那毒药得是肠穿肚烂这种级别的了吧?如果真的那么疼的话,我还是自己在颈动脉上划一刀吧。 所以说报应这东西真是玄妙,当初我怎么杀沈鸿的,现在我应该也会怎么杀自己吧。 ……等等,行烈不是说他也要死?他死到哪里去了? 我拼命揉眼睛,过了好长时间才觉得眼前的景物稍清楚些了,耳朵里烦人的杂音也弱了一点,然而嗡嗡声刚刚下去,紧跟着的轰隆声就继续霸占了我的耳膜。 这种轰鸣声很熟悉,很像是二流电影里的坑爹音效,不过这里的3d效果明显好得多。每次巨响之后,海面都会跟随着上下起伏,间或抛下点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木屑啊,铜钉啊,木板啊什么的。 所以当一块木板直直拍在我头上时,我仿佛被佛祖当头棒喝一般清明,满脑子里只有两句话翻来覆去地滚动播出。 第一句是,我日。 第二句是,原来木板是这么来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是被人用大耳瓜子抽醒的。 这种礼遇方式让我立即得出一个判断:洒家作恶太多,死后被送到了耳光地狱。 然后我就因为同时亵渎了佛祖和脑震荡大神而翻身不住干呕,不过没吐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嗓子倒被胃液烧得难受。 一只大手温柔地托住我的额头,另一只一下一下地替我顺背,大手的主人声音虽轻,但难掩焦急:“头还疼吗?” 我下意识地转头看那个模糊的轮廓,不出意料地再次引发一阵干呕,我只得边吐边问:“你是谁?”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伸手在我面前挥了挥,然后紧紧抱住我:“小铃铛?” 我难以置信:“叶苏?”这么说我还是死了吧?上天堂了? 叶苏把声音尽量维持在舒缓的范围内:“冤家,你这是怎么了?”他大概没指望我回答,一边问一边拉过我手腕替我把脉,又轻轻按住我额头,问我晕不晕、疼不疼。 我靠在他身上,肩膀的伤已经被他包扎妥当,不过一动又明显有一股热流自伤口涌出,疼得我呲牙咧嘴:“被行烈从船上直接扔到海里。大概是落水的时候伤到头,耳朵里又进了点水,现在看不清人还有些耳鸣,所以没认出你来。” 叶苏望闻问切的功夫都做过一遍之后,便长出一口气,喂了我一颗药丸:“还好,不妨事,缓上几天便好了。”又问我,“行烈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一边问我话,一边把我双脚捧在手里不断揉搓,为我活血。 我讽刺地冷笑一声:“比如,一颗毒药?——我手脚没冻着,都有知觉。” 叶苏一愣,再次替我把脉,又翻过我眼皮看了半天,疑惑地确认:“你没中毒。” 我消化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又被那孙子给骗了。 混蛋啊,那他喂我的是什么东西?身上搓下来的泥丸吗?! 叶苏再次问我:“行烈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 我捂住大头:“我在想了,只不过头疼得厉害,你给我点时间。” 叶苏答应一声,把我放在他腿上,双手温柔地替我在额头上揉按,声音里透着心疼:“头顶上肿了好大一个包,冤家,你是跑去用头砸核桃了吗?” 我扑哧一乐,又立即哎呦哎呦地叫唤半天,呲牙咧嘴地跟他坦白了天降木板的困惑,问他:“你怎么找到我的?你什么时候来的?” 叶苏道:“自然是行烈传信让我来接你的。他说他会指个理由把你扔到海里,到时他们内讧,不会有人注意你的行踪,我就可以趁乱把你接走。——我一日前就跟上他们的船队了,但我怕被他们发现,不敢靠得太近,今天也是听到了炮声,才知道时候到了。” 我问:“炮声?内讧?” 叶苏顾及到我现在的智力状态,一字一句慢慢解释:“我只看到行烈的船队分成两派互相开火,究竟哪边是谁就不清楚了,但总归是行烈计算好的。他说,他会在内讧前把你扔下海。也是上天见怜,我没费多少功夫,一来就立刻就找到了你。” 我摸摸胳膊腿,一根都没少,连牙印都没有一个,不由奇怪:“海里有鲨鱼吧?” 叶苏说:“有,不过落水的人很多,你身上肉又不多,大概它们没顾得上你吧。”话虽是这么说,但声音紧绷绷的,想是还在后怕。 我拍拍他石头一样的手臂,聊以安慰。 叶苏沉默一会儿才长出一口气:“好在一切都在计划中。——行烈有没有给过你什么海图之类的东西?咱们的船太小,风平浪静时还好说,但就是这样,也不足以支持回落霞。行烈叫我们先去附近的一个小岛上躲一躲,说是不出一个月,自有人来接应咱们。他还说,海图的方位已经交给了你。” 我低声道:“让我想想。” 行烈说,他想要带着他的女人在孤岛上颐养天年,他连岛屿都找好了,是一处在海图上从未被标注过的桃花源。 行烈还说,他曾送给他女人一块牌子,所以,他也给我刻了块一模一样的木牌。 他还说,要我见到叶苏时把木牌给他,他就知道行烈待我不薄了。 我摸索着抓住腰上系着的木牌给他看:“所谓的海图,大概就是这玩意了,你能看出什么门道来吗?” 人民的总设计师教导我们,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牌子上的真理经过叶苏的检验,的确是局部范围内的一份海图,不过要配着标准海图来看:木牌上的水云纹代表附近的洋流,溅起的浪花则代表定位的礁石,至于木牌上处于黄金分割点的唯一的汉字“烈”,大 逼娼为良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逼娼为良第14部分阅读 逼娼为良 作者:肉书屋 逼娼为良第14部分阅读 就是小岛的正确位置了。 俗话说追山跑死马,茫茫大海却比远山更加可怕。即使已经通过礁石的位置验证了小岛的大致方位,我们仍然航行了两天两夜才勉强用望远镜看到小岛的轮廓。 这两天里,我头晕耳鸣眼花的症状基本上已经好了,因此我也看清了我们所乘的船不过是一艘小小的渔船:三根桅杆,长度只有三四丈。诚如叶苏所说,风平浪静还好说,这玩意根本支撑不回落霞。 我问他,为什么不让自己的船队接应我们,叶苏苦笑不已:“行烈和南洋各船队的争斗远未停止,我这时若是明目张胆地靠近行烈的船队,未交手又全身而出,怕是南洋的人立刻便会以此为借口,将我赶尽杀绝。” 可不是么,鸟尽弓藏,我刚刚经历过真假莫辨的一次,现在也不想冒险了,还是韬光养晦,藏起来避避风头吧。 叶苏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淡水,我的内伤在好吃好喝的滋养下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肩上的伤口一直不能愈合,好像大姨妈似的,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渗出一点血来,量却又不大,不足以影响身体恢复。叶苏没奈何,只得每天晚上给我换上块加长夜用型。才两天的功夫,不止专用于包扎的白布,连叶苏备用的干净衣服都已经被撕去一半,而我的大姨妈仍旧没有缓和的趋势。 也幸亏我们地处热带边缘,就算只穿皇帝的新衣也不会冻着。 我不由不耐:“行烈还是给我动了什么手脚了吧?我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叶苏啼笑皆非地看我一眼:“他自然不是好人,不过是个还算守信用的坏人罢了。” 我回想到此人的种种恶行,气鼓鼓地保持缄默。 第三天中午,小船终于驶入桃花源的浅滩范围内。当海水只及腰深时,叶苏跳下船扯着船头的绳索牵引船只挪上沙滩,招呼我下船之后,又把船拉到阔叶树下用枝叶盖好,嘱咐我原地待命,自己绕岛一周,看看是否有人烟。 我手指扣着袖箭,懒洋洋地坐在沙滩上,海浪轻拍白沙的声音好像能够催眠,原本因为跳船而濡湿的衣裳很快被太阳晒干,只留下些白花花的盐渍。暖烘烘的阳光照在我身上,仿佛一床极轻的羽绒被,轻飘飘地盖着我,让我昏然欲睡,又好像滋生出一点别的念头。 叶苏在一炷香之后从岛的另一边绕出来,他走到我身边坐下,冲我笑出一排小白牙,释然的神情在几天来第一次出现在他脸上:“岛上没人,林子有两眼活水,看来也没什么猛兽,倒当真是一块净土。” 我哼哼着答应一声,扯下袖箭的绑带,又开始脱衣服,皱着眉抱怨:“这身衣裳已经穿了三天,再让它巴在我身上,我就要疯了。”我一直穿着叶苏帮我换上的衣服,这几天在海上提心吊胆,衣着问题自然不在考虑之内。 叶苏坐在沙滩上,笑眯眯地看我宽衣解带,嘱咐我:“小心伤处,要不要我帮忙?” 他一句话刚刚问完,我已经脱得只剩下里衣。我以一种亚马逊女战士的气势站起来扯下最后一点布料,走过去迅速推倒叶苏骑在他身上,按住他肩膀低头看着他。叶苏有点惊讶又有点意料之中:“冤家,你要干嘛?” 我舔舔嘴唇,声音沙哑目光专注:“突然很想要,给我。” 逼娼为良 81还是被算计了 我摩拳擦掌地向叶苏求欢。 如果现在眼前有面镜子让我照一照的话,我大概会看到自己的眼睛里散发着饿狼一样的绿光,任谁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大概都会有点任人鱼肉的悲壮情怀。 这并不是夸张描写,连叶苏这样胆大心细的家伙都明显被我的性急吓了一跳,他愣了一下才伸手抱住我准备起身:“树林里有一处连着小瀑布的池塘,水温尚可,水底大多是卵石,十分适合沐浴。” 他刚刚起身就被我重新摁回沙滩上,我一把扯下他腰间挂着的水囊含糊地拒绝:“来不及了。”说着就撩起他下摆,腰带也没解开便生生扯下他裤子,露出作案工具之后就没兴趣再继续扒衣见君的任务,转而开始清洗仪器。 我稍向后移让出一点空间,用牙咬开水囊的软木塞,掬了一点清水在手上胡乱替他冲洗了几遍,还没等到他完全进入状态就急吼吼地跨坐上去。 妈的,滑开了。 我恼怒地低叫一声,扶住他的家伙在门口蹭了又蹭,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只得舔舔嘴唇,瞪着他火大地吩咐:“给我弄进去!” 叶苏无奈地撑起上身,又立马被我以回去:“躺躺躺好了!帮把手就行!” 他只得一脸委屈地援助了一只手给我:“冤家,怎么突然这么着急?这里……” 我迅速坐下去,他什么这里那里的就全都吞了回去。 嗷,疼死我了。 但是疼也得做。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有种不做就会死掉的荒诞感觉,于是只歇息了一瞬就又咬着牙飞速运动,双手揪着他胸前的布料大口喘气,动作狂野得像在骑一匹没鞍的野马。并且按我的速度和频率估计,我应该可以夺得冠军。 叶苏伸手扣住我双腿,眼睛越来越亮,工具越来越烫:“我来。” 我用凶恶的眼神拒绝了他。但我的体力的确不怎么样,只这么一会的功夫,双腿就因为高频率超负荷的运动而微微发抖,于是我便从奋勇争先的骑士变身成了娴熟的肚皮舞女郎,一边在他身上做着画八字的扭胯动作一边哑着嗓子问他:“一个多月了,想我吗?我天天都想这样折磨你……” 叶苏抿着唇起身,一把抱住我,几近疯狂地吮吻我,我被他弄得尖叫不已,很快就达到顶点。 他也跟着我飞速律动,几下之后又架着我将我向上提,要从我体内退出来,我连忙用双腿死死扣住他腰,闷哼着要求:“就这样!别走!”边说边紧紧夹住他。 叶苏一愣,又迅速做了两次冲刺便抱住我不动了。 我喘息着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休息,静静听着我们两人的心跳从狂乱慢慢恢复平静,叶苏紧了紧箍在我腰上的手臂,懒洋洋地支使我:“冤家,穿上件衣服,我抱你去池子里洗一洗。” 我用同样懒洋洋的调子应了一声。然而阳光晒得我身上暖烘烘的,我一点也不想穿回已经被海水浸得脆硬的衣裳,于是搂着他脖子撒娇:“就这样吧,我又不冷,反正偌大个岛上,也只有你看得到。” 叶苏稍稍后仰与我拉开距离,粗糙的手掌上下抚摸着我的腰侧,含笑看着我:“冤家,就是只有我,你才危险。你知道你现在有多诱人吗?” 我想象了一下我们现在的情况:我一丝不挂地坐在穿戴整齐的叶苏身上,我们的某个部位还要命地连在一起,并且他的大家伙正在一跳一跳地表示,希望能应群众要求,返个场再来一发。 我眨眨眼睛:“水里还是边走边……” 叶苏竟然脸红了。 大概是小别胜新婚的缘故,我今天格外威猛且生冷不忌,好像要把船上素着的三天都在今天下午一并补完似的。 我笑着拉拉叶苏耳朵:“水里?那你等等,我下去……” 叶苏还没等我做出什么虚张声势的动作便一把按住了在下的臀部,然后以这个姿势起身,大步向林子里走去,咬牙切齿地:“你要是冷了可别后悔!” 我嘻嘻笑着,勾头咬他耳垂,继续往火里扔柴:“你不会让我冷下来的。” 叶苏低头看我一眼,一本正经地点头附和:“说的对。” 对个头,这厮简直是人形自走打桩机,等他抱着我坐进水里时,我已经不是冷不冷的问题,而是沸腾和汽化的问题了,老子要爆炸了! 叶苏迅速脱下他打湿的衣服甩到一边,一边啃咬着我的肩膀一边用手指逗弄着两军结合部,竟然还有工夫开口:“说你爱我。” 我立即开口:“我爱呃啊啊啊啊你咦咦咦。”这大概已经成为我们的传统保留节目了,每次他都要听我用破了音儿的嗓子以各种频率说这句话,并乐此不疲。 叶苏迅速回我一句:“我也爱你,小铃铛。”又说,“回去就成亲!” 我气得捶他:“不唔唔然呢?你咦咦敢啊啊始乱终弃?”又咬他嘴唇,“给我专心点!” 叶苏这才闭上嘴巴,专心致志地继续埋头苦干。 这一次我们进行了很久,久到我已然攀上珠峰两回并与国旗合影留念之后,叶苏才有了最后登顶的意思。当他准备在雪崩之前全身而退时,我再次头脑发热地压在他身上,咬着耳朵暗哑地蛊惑他:“让我完完全全感受你……” 叶苏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即就缴械投了降。 可见小白文还是有它的用武之地的,效果不错,我们一直用它。 两场大战之后,我浑身酸软地趴在叶苏胸口,任由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水替我清洗,舒服得昏昏欲睡。 就在我真的要坠入梦乡时,叶苏揉捏着我的肩膀唤醒我,斟酌着问我:“为什么今天不用我注意了?如果没算错日子的话……”没算错日子的话,今天是我的危险期。 除去第一次之外,我之后都十分小心,只要没有绝对的把握,就一直要求叶苏在临门一脚时把球踢出场外,绝对不做任何没把握的事情。 可是今天? 我愣了愣,心里有个什么念头一闪而过,然而想要伸手抓住时却已经无影无踪了。我只得含糊着回答他:“一时冲动吧。” 叶苏扳过我脸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想问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而用粗糙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婆娑着我胸前的两点,低声问我:“还可以吗?” 我犹豫一下,理性之火一脸圣洁地同我说细水长流方能长久,而我的肉体则鬼哭狼嚎地向我吼着要要要,我只摇摆了片刻就可耻地倒向了叫唤得厉害的一边:“你来吧,我有点累。” 明明都已经消磨过两次了,叶苏的手却还像是带着电火花似的,摸到哪里哪里就被刺激得一哆嗦,他只摆弄了一会儿,我就受不了地扭来扭去:“可以了可以了!” 叶苏不理我,仍旧用双手和嘴巴在我身上点火,等我叫得都快没力气了,他才提枪挺进,雄赳赳气昂昂得仿佛他现在不是在做和谐运动,而是要跨过鸭绿江和鬼子拼刺刀。 这等好事还是便宜自家人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次之后,又是一次,叶苏把我弄成跪趴的姿势从后面进入我,大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屁股,哑着声音问我:“爱我吗?” 我带着哭腔回他:“废话!”老子腰都要断了!不爱你谁做这种坑爹的姿势啊! 他又打我一下:“说!” 我只得从了:“我爱你!” “爱谁?”又是一巴掌。 我嗷一声:“凌铛爱叶苏!” 我想我大概有潜在的属性,我竟然被他打啊打啊的就打上了顶点,我不由失控大哭,一边哭一边尥蹶子:“混蛋!混蛋!” 叶苏任我没轻没重地踹他肚子,又狠狠冲刺几下才趴在我身上,把我翻过来与他面对面躺在池边,一手圈着我腰一手与我十指相扣:“我也爱你。——你要记得,不管发生了任何事,我们都会在一起。” 我大睁着眼睛不说话,过强的肉体刺激之后,人难免有点发木。 但是好像我的脑子却渐渐清醒过来了。 叶苏一边细细地吻我脸颊一边重复:“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我突然坐起来大骂:“妈的!”又狠狠捶地,“法克!法克!son of !” 叶苏自然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鸟语,不过不妨碍他察言观色。叶苏坐起来抱着我,好言好语地安慰我半天,才轻声问:“怎么了?”但他这句问话倒是很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我于是愈发肯定他刚刚在想什么。 我瞪他一眼,转而冲他开火:“你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怎么了?” 叶苏不出我意料地一窒,眼神闪烁着刚要开口,我已经抢过话头:“我有没有被别人碰过你感觉不出来吗?就算你觉不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要是我真吃了什么亏,我会忍着不说?早自己阉了那人三百多遍了!” 叶苏被我训得,小眼神闪啊闪,活像是被主人骂了的大型犬,我吼了几句就被他闪得没了脾气,忍不住扑哧一乐,双手捏住他帅气的脸颊左右拉扯:“还是怕我跑了?你啊你,就对我那么没信心?” 叶苏嘴角迅速上扬,立即抱住我吻上来,直亲得我不停捶他才依依不舍地放手,眼睛亮闪闪地建议:“……再来?” 我大怒:“日!说到这个我就生气!” 叶苏茫然了:“什么?” 我只得从头解释,比手画脚地好半天才勉强说清楚我的猜想。 行烈那个混蛋早就计划好一切,他用了什么类似于雄黄之于毒蛇的草药,让鲨鱼闻到我血的味道就避之唯恐不及。给我肩膀上来那么一刀当然是为了起效快见效广,省得我一落水就被鲨鱼们拆了吃了。 如果他是想要金蝉脱壳的话,大概所有的见证人都被鲨鱼吃了才好吧?而我当然不能葬身鱼腹,局部也不行。省得叶苏签收时见到货物有破损,再照着我的破损程度给他女人原样来上几下。 而行烈喂给我的药丸自然也不是毒药,而是春药,也许还是有缓释技术的那种。正因如此,叶苏才会看不出来。 实话说,若不是我今天发情太突然反应太激烈太不计后果,我也看不出我有什么不对。 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行烈给我下药的行为,该说是无耻还是老谋深算。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春药的话,我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自在。——我一开始被他放了血,又在水里凉飕飕地泡了半天,多亏了春药点火的效力,我即使带着伤流着血,又神志不清地泡了那么久,都没有因为失温而抽筋溺水。 不过这药性也忒霸道了些,小说里面的同类产品都是被凉水一泡就差不多解了的,谁知丫还带前香后香,一次不成就再来一次。 大概也是因为春药活血的功力太强,我的伤口才一直没有愈合。 老实说,我在船上时也的确想过马上扑倒叶苏,但因为当时一直绷紧了神经不敢放松片刻,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每天晚上的春梦挺折磨人的,今天上了岛,一下放松下来,立即就饱暖思滛欲了。 我解释清楚之后,伸手按按肩膀上的伤,问叶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吧?” 叶苏解开一点查看了一下:“应该是不了,待会儿煮一锅开水烫烫绑带,再帮你换一次药,大概就好了。” 我愤愤不平:“一环扣一环,丫挺能算计的啊?——对了,他为什么心心念念地要咱俩生孩子?你们有血缘关系?” 叶苏眨眨眼睛:“以我对我爹的了解来看,不太可能。” 我想也是。那行烈为什么对我们的繁衍问题这么看重?是确实有所图,还是纯粹为了让我难堪,顺便放个烟雾弹? 正想着,叶苏的大手轻轻覆在我小腹上,斟酌道,“小铃铛,刚刚我们做了四次。” 我嗯一声:“数着呢。” 叶苏说:“四次都在里面。” 我用手臂遮住脸,药劲过了之后,我脸皮的厚度直线下降:“这种咱们都知道的事儿就不用再说了吧。” 叶苏拉下我的手臂,看着我的眼睛慢慢道:“你愿意为我生孩子吗?” 逼娼为良 82私定终身 叶苏十分正经地问我:“你愿意为我生孩子吗?” 我愣了一下才强笑道:“传宗接代是为人妻子的本分,这点我还是懂的。至于生几个、什么时候生,就看老天爷怎么安排呗,这事儿又不是我说了算。” 叶苏依旧盯着我的眼睛:“我是问,你愿意吗?” 我瞪着他:“没明白。” 我刚刚不是已经说了?生子由命,几个在天,我没那么时髦拖着他做丁克一族。而且,我要是敢不生,别说我那扮猪吃老虎的流氓公公,就连我那些干爹干娘干妹妹干弟弟都未必会放过我。 更何况,以我们刚刚的劳动强度和劳动量,现在再说愿不愿意的话,恐怕晚了点。 叶苏把玩着我头发梢慢慢道:“我觉得……你好像有些害怕。” 嘎,这都被看出来了? 讨厌,有种什么秘密都藏不住的感觉啊。 所以说,女人大概是地球上最无法取悦的物种了。伴侣高大威猛霸气侧漏的时候嫌人家不够细心体贴,细心体贴了又嫌人家流于表面不能未卜先知,当人家真的能从你一个眼神一个微表情里看出你的心理活动时,就又哭着喊着要要自由了。 不过男人更糟,他们比较偏好把不同的要求分配到不同对象身上,更多选择更多欢笑,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而女人则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抱怨归抱怨,只要不是重大原则问题,凑合着怎么都能过。 唔,好像想得有点多。 叶苏揉揉我的大头招魂:“走神了?” 我惭愧地承认错误:“啊,不好意思。” 叶苏笑笑,婆娑着我的手臂轻声道:“若是你当真不想要,我知道一种按摩揉|岤的手法,可以……”后半截话不说,只用一种“你懂得”的眼神看着我。 ……敢问,这算是另类版的“你留在我身体里的东西我已经用内力逼出来了”吗? 我怕他当真运功点|岤逼出点什么尴尬的东西来,赶紧摆手澄清这一误会:“怕确实是有些怕的,但也不能因噎抑食不是?——若是现在有了,也是天意。他以后若是欺负我,我再欺负你找回场子就是了。”边说边摆出呲牙咧嘴的夜叉相来,磨牙霍霍地放狠话,“小样儿,肉票在我手里,若你敢不顺着我,大不了咱们玉石俱焚!” 叶苏笑得一脸阳光,冲着我滑稽地打躬作揖:“大王饶命!大王还不知道小的那点胆量么?纵使大王手上没甚么肉票,小的也不敢忤逆大王半分的!”他伸手抱住我,下巴在我头顶温柔地蹭,“大王说往东,小的便往东,大王说什么时候掠劫肉票,咱们就什么时候动手。” 我苦兮兮地:“唔,这个大王说了也不算。”这得看你的矛和我的盾哪个比较厉害了。 叶苏仔细看看我:“若是怕疼的话,我确是没什么办法。不过满哥儿的舅母是北人,通晓不少北人那边口口相传的方子。——裴姨生养时岁数便不小了,她能够顺顺当当地开枝散叶、儿女成双,五成都是顾姨悉心调理的功劳。有顾姨在,难产什么的,总是不怕的。” 竟然还有私人妇产科大夫!我长出一口气,笑道:“唔,一半儿的顾虑已经没了。” 叶苏微微挑眉:“那另一半?” 我抓抓头,尴尬地玩了半天手指头才问他:“叶苏,我一直没好意思问你,我……你也知道我是强占了这个身子,以前的事情都不太清楚的,春红之前又是……那个……”电视剧里头的风尘女子不是经常会想些歪招避孕么?像是吃药啊抽大烟啊之类的,谁知道春红有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 叶苏笑出一排小白牙:“别担心,你很健康。” 我再次长出一口气。 叶苏仔细地看我一眼,伸手捏捏我脸颊:“还有心事?你的小脑瓜里,到底藏了多少事不肯与我说?” 我皱眉摊手:“不是什么大事,所以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矫情。要不,给我点时间酝酿一下?” 叶苏点头,拉我起来:“时候也不早了,趁天还亮着,给你换一下药。” 他用外衣裹住我,牵着我的手走回沙滩。 其时夕阳西斜,海面上金光粼粼,沙滩和阔叶的热带植物都被一层金红色的光芒细密地笼着,空气中弥漫着海的味道。我爱的人就走在我前头一步,裤子松松地挂在腰上,上半身大喇喇地光着,背部紧实的肌肉随着他的步伐仿佛游鱼一般流畅地移动,笔直的脊柱好像滑梯,诱惑着我的目光直直向下溜。 再往下当然是我最爱的部分,他若隐若现的股沟。 我幸福地叹息,过去那一个多月的非人生活终于有了回报,本座如今满血复活了。 叶苏回眸一笑:“怎么?” 我老实不客气地伸手吃豆腐:“少侠这身腱子肉生得极好!反正岛上没外人,少侠若是不冷的话,以后少穿几件衣裳呗?” 叶苏含笑抛了个媚眼给我:“姑娘想看,纵是人家不穿也是使得的。” 我嘿嘿笑着捏他的肱二头肌:“就这么定了。” 一路调戏着回到沙滩上,叶苏从船舱里取出铁锅和弯刀匕首一类工具,我则四处收集枯枝,用环佩上的放大镜引燃枯叶后点起一堆篝火,又支使他:“好叶苏,我晚上想吃烤鱼。” 叶苏伸手揉乱我头发:“捉鱼还不简单,你先坐着,我帮你换药。” 他说完便拎着锅去接水,回来后用匕首削了树枝架起铁锅,再把洗过的布条扔进去煮开了,挑出来晾干,小心翼翼地揭开我伤口上沾着血的超长夜用,撒上一层药粉之后再为我妥帖地包好:“随身带的药粉快要用完了,我看岛上树林还算茂盛,明早我便进林子里找找,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有用的药材,再搜集些野果。” 这就是要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了,我点点头,又问他:“还要造房子吗?” 叶苏嗯了一声:“船舱狭小不便,离着树林又远,咱们在岛上自然是要有个容身之所的。” 我皱眉:“我跟你说过,行烈计划要跟他女人一起在孤岛上隐居,而这就是他找好的孤岛吧?” 叶苏点头:“是啊,怎么?” 我恨恨地扔沙子:“你难道不觉得,行烈有可能在利用咱们,给他开荒造房吗?”这厮精着呢,他肯定打算用叶苏当免费劳力,替他盖好房子开辟好生活区域,最好再开垦出一片菜田撒好种子。等一切都有个样子了,他再隆重登场,接走我们,带着自己女人来过逍遥世外的神仙生活。 呸,美得他!走之前都给他烧了!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暴力拆迁依法犯罪!您老人家自己守着废墟哭去吧! 叶苏失笑,刮着我鼻梁调戏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呢,不过是一幢木屋,就当是送给他的又如何?总不能为了不便宜他,委屈我媳妇儿几个月吧?” 我扁扁嘴,想向叶苏告状那混蛋如何每天吓唬我、使我不得开心颜。然而转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了一时意气和一个恶魔杠上没什么好处。于是只得自己忍了,又打定主意不管叶苏怎么说,等我们走的时候,我一定要搞点破坏才好。 人家萨达姆住地窖卡扎菲住下水道,您老身为一代枭雄,总不好意思住得太没创意吧?宅也要宅得有个性么。 叶苏见我没有反对的意思,又哄了我几句就捉鱼去了,我则就着他烧好的热水冲了冲头发,重新梳了个简单清爽的发髻。 刚刚收拾好他就拎着两条鱼回来了。叶苏看着我,眼睛突然亮得好似探照灯一般,我尴尬地笑笑:“唔,妇人的发式比较利落一点……” 他扔下鱼大步走过来,一言不发地握着我手腕上下看看,又牵着我走到海边,自己率先跪下,征询地看我一眼。 我于是也挨着他跪下。 叶苏与我十指相扣,低声祝祷:“皇天后土在上,我叶苏,今日与凌铛结为夫妇,从此不离不弃,生死与共。我愿倾尽所有,换她一世平安喜乐。”说着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我看着他:“我也要这么说么?” 叶苏只温柔地看着我。 我清清嗓子,脸上有点发烧:“内个,皇天后土在上,我凌铛今天和叶苏结为夫妇,从此不离不弃,生死与共。——倾尽所有什么的,那是叶苏说着玩儿的,您别相信,他在我身边我就一定会平安喜乐,您只要保佑我俩一直在一起就成。”说完也磕了三个头。 起身之后又问他:“要不要歃血为盟什么的?” 叶苏大笑,探身过来亲我:“不用,有天地为证就已经够了。——当然,亲事还是要办,回去就办。” 我眨眨眼睛:“为什么突然想起来私定终身?” 叶苏也冲我眨眨眼睛:“因为我等不及了。就算只有我们两人,我也想向老天爷说,你的妇人发式,是为我而梳的。” 我偏着头一笑:“好理由。你现在想听我最后一个小小的顾忌吗?” 叶苏笑道:“洗耳恭听。” 我摊手:“虽然我会努力适应当娘的职责,但以我爹娘的作风来推算,我恐怕不是个负责任的好娘亲。不过现在无所谓了,请少侠以后多尽点力,除了照顾我之外,再受累多照顾一点您的肉票吧。” 叶苏双眼发亮:“求之不得。” 唔,所以,晚饭之前我还是个姑娘家,晚饭之后我就嫁做人妇了。 也有可能,我从池子边站起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为人母的旅程。 可见世事无常,顺序什么的都是浮云,重要的是人和感情。 只要陪着我的那个人是叶苏,一度也好,长相厮守也罢,就算是为了他生一个篮球队出来,我都愿意试试看。 嘶,听上去好疯狂。 疯狂得令人心动。 吃完烤鱼之后,叶苏将篝火移到船后藏好,一把抱起我钻进船舱里,眼睛里一直带着笑:“媳妇儿?” 听声音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为了洒家的身体考虑,我伸着舌头装死。 叶苏把我放在床上,手指灵活地挑开我的衣带:“媳妇儿,今儿咱们洞房花烛夜……”他的手指温柔地挑逗着我。 我的再次不争气地鬼哭狼嚎。 我长叹一口气,大义凛然地勾住他脖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然而大话也是不能乱说的,第二天,我当真跟死了差不多。 逼娼为良 83熟人相见分外眼红 爱老爷子曾说,当你屁股坐在火炉上时,和你搂着大`波妹子聊天时,所感受到的时间流逝速度是不同的。 所以我以为我们不过在岛上待了十余天,叶苏却告诉我,我们已经住了将近一个月了。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比如在林中建一座小木屋、围起个小小的院子。 木屋不大,但却依旧分隔了厨房客厅和卧室,里头的家具当然一切从简。除却饭桌之外,就只剩一张皇家尊享帝王尺寸的床了。床架充满野性气息,床垫里填满了某种类似棕榈树植物的絮状树皮,软度适中弹性良好,绝对符合人体工程学设计,即使两个成年人叠在一起也可轻松分配受力。 ……咳,请不要多想。 院子里的草木被悉心修理过,一条由房门直通院门口的小路被平整出来,露出油亮肥沃的土壤。小路旁插着防风的火把,屋后码着三天份的柴火,房前挂着野果和熏肉,窗上翠绿的树叶帘子还没有泛黄,每次阳光落在上头时,总会散发出一股好闻的青草味。 像开心农场吧亲?全球限量之爱的小屋哦。 这些当然都是叶苏一手操办的,我的野外生存知识约等于零,他自然不会指望我立即上手帮忙。不过不会可以学么,岛上环境如此祥和,鲜少蛇虫鼠蚁也没什么大型猛兽,简直就是level 1的关卡难度,用来给新手练级最适合不过了。 但是无论我好说歹说,叶大侠就是不同意。他像哄孩子似的陪我逗闷子,早上同我手牵手地在沙滩上散步享受朝阳,上午让我偷窥他打赤膊劈柴打猎捕鱼,下午继续让我偷窥他打赤膊修建房屋,晚上再打赤膊陪我玩妖精打架的游戏,成绩和超级马里奥差不多。——开始要用尽三条命,后来便有时两次有时三次,然后随着量变引发的质变,现在我们都是一次就通关了。 至于那个引发质变的关键点,以不才的猜测,大概跟我的一位女性亲属有关吧。 洒家的大姨妈似乎在南洋里迷了路,她一直没抽出空子来拜访我。 我不敢妄加猜测,我现在是不是已经劫持了叶苏的肉票,虽然姨妈大人一向守时,不过最近变数太多,造成她偷懒的原因可能是一直没有愈合的伤口代替我流光了这个月的配额,也有可能是蝽药的副作用,更简单一点,水土不服也不失为一个让人信服的原因。 总之,现在一切还没有定论,叶苏没通知我绑票成功,我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从他对我愈发小心的态度来看,大概他已经有八成的把握了。 以前我还负责一日三餐,现在叶苏连这趟差事都给我省了,只每天早上带着我在岛上遛一圈,然后就要求我待在他身边发呆。 这种米虫的生活过一两天是福气,过了半个多月就觉得无聊了,并且这种颓废的情绪很快发展到即使是叶苏健美的肱二头肌也难以让我摆脱被包养错觉的地步。于是终于在今天,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地开口抱怨:“叶苏,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长胖了?” 叶苏正在劈木头,闻言放下刀啾我一口,笑眯眯地:“胖一点好,胖了抱起来软和。” 我黑线,把编了一半的草蚂蚱扔在他身上:“你这样让我产生一种不好的联想,比如养肥了杀了吃肉之类的。” 叶苏大笑,笑过之后又邪恶地冲我眨眼睛:“冤家,难道我每晚吃的是别人?” 唔,虽然那个也是吃肉,但是跟我想要表达的意思差了十万八千里好么亲,货不对板是要收到差评的哦亲。 不过叶苏显然不担心客户好评率。我瞪他一眼,勾勾手让他把草蚂蚱交回来:“就算我真的揣了个肉票,也没必要紧张成这个样子吧?前后反差太大,我心理会不平衡的。” 叶苏失笑,捏捏我下巴:“非母凭子贵,实乃子以母贵矣。怕他给你添麻烦,只得我多操些心了。” 我震惊得踹他一脚:“我靠,真的有了?!” 叶苏抱着我摇来摇去,声音甜得足有四个加号:“为夫夜夜耕耘,春华秋实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我挣脱他的魔爪横他一眼:“我说叶公子,您不觉得您稍微酸了点儿吗?”这文绉绉的,是打定主意胎教要从受精卵抓起么? 还真是文武双全啊,白天教文的晚上教武的,他爹如此孜孜不倦,估计我这娃儿一生下来就会齐眉棍法了。 我红着脸默念哈利路亚,决定把这些猥琐的想法憋到送肉票逃出牢笼之后,再悄悄说给肉票他爹听。 叶苏笑嘻嘻地摸摸我脸蛋,刚要说什么却神色一凛,侧耳细听了片刻,做手势比了比木屋,示意我藏起来。 我眨眨眼睛,做口型问他:“来人了?” 叶苏点点头比了个手势,看样子是来了好多艘船,一个中型的船队。 我赶紧拎着草棍钻进木屋,抓过久不用的袖箭躲在卧室门后,将其飞速系回手腕上。 叶苏听到的大概是大批船只靠岸的声音。他久在海上漂泊,自然听得出海浪拍岸和浪打船头的区别。我们只有两个人而已,若是来人是友非敌,何必搞出这么大的排场?活像是要搜林拿人的派头。 也许人家只是顺路上岸野餐,但万事还是小心为妙。行烈这厮的心思好像海底的一盘蚊香,不仅藏得深,还特么迂回得不得了。 僵了一炷香的功夫,我终于听到一点不对:林中的鸟雀仿佛突然受到了不得的惊吓,呼地一下全都飞起盘旋,振翅的声音仿佛近在眼前。 叶苏轻叩窗棂:“那人故意弄出动静,应该是递拜帖的意思。我去林外会会,若有什么,就吹口哨通知你。” 我答应一声,急急嘱咐他:“你别硬拼,我还有袖箭呢。” 叶苏笑笑:“好媳妇儿。”然后就没了动静,大概是潜行狙击去了。 我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再不耐烦地换回来,脑子里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都飞速过了一遍,但每种想法一冒头就又立刻被我生生压下去,不住默念坏的不灵好的灵,我家相公威武雄壮,能压他的人还没出生。 ……呸!我脑子里都是啥啊。 还好叶苏的口哨声及时地阻止了我在崩坏的大道上撒欢似的越跑越远,口哨的意思简单明了:媳妇儿,有朋友! 我一跃而起,推门跑去厨房烧水,双腿因为刚刚坐了一次心理上的过山车而不停打颤,只得蹲在地上不住深呼吸,缓了好一会儿才稍微感觉好些。 熟悉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叶苏吱呀一声推门进来,扶着我腰软着声音哄:“吓坏了吧?别怕,是行烈的女人,只她一个。” 我点点头,攀着叶苏的胳膊站起来,小声嘀咕:“我觉得我揣着的是个女孩。” 叶苏哦一声,兴趣十足的样子:“何以见得?” 我眼睛盯着锅里的水,看差不多了便扔两片晒干的果脯进去:“我胆子变小了。稍有风吹草动,竟然吓成这样!” 叶苏失笑,转头看了门外一眼,冲我笑道:“她来了。” 一个穿着男装的女人站在门边,笑着拱手:“凌铛,好久不见。”中性的声音十分悦耳,腰身虽然比我上次见时要粗了些,但仍是柳条一样的腰身,俏生生水灵灵,却又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英气。 我眨眨眼睛:“哇。”走到她面前,微微仰头看着她,笑,“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竟然是楼燕飞! 楼燕飞尴尬地摸摸脸:“想是我的易容术还不过关,怎的就被老板娘一眼看出了真身?” 我摩拳擦掌口水滴滴,一把抓住她爪子调戏她:“美人儿的样子,我自然要铭感五内时时回味。更何况你的声音最特别,长相什么的倒是次要的。” 行烈说曾在携芳院见过我,行烈说他的女人身量比我高,会拳脚功夫,一般人难以在她手下讨到便宜,行烈叫我绯儿。 哗,都对上了。 叶苏诧异地看着我:“你认识她?” 我不爽地看他一眼,怎么,你们也是老相识了? 楼燕飞轻声解释:“凌铛曾为我解围,我欠她个天大的人情。”又看我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次欠得更多了。——至于叶苏,是我下南洋奉命捉人时,曾与他交过手,还一起摆过行烈一道。” 她脸上带着点怀念和侥幸:“只是我也没讨到好去。” 我嘎一声:“他曾伤过你?那你还肯原谅他?”这算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实例,还是曾经风靡一时的虐恋情深? 叶苏轻咳一声,示意我别让来客太尴尬。 我不理他,看着楼燕飞的眼神充满崇敬:“那么难搞的男人你都能坦然笑纳,你胃口真好!” 楼燕飞微微低头,她脸上涂了什么易容的东西看不出本色,不过脖子和耳朵早已经晕得通红,轻咳一声才小声道:“感情这东西又有什么道理可讲?明知他是个混蛋也只能赌了,纵是赴汤蹈火也是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我肃然起敬,举起大拇指夸她:“巾帼英雄!” 叶苏再次清了清嗓子。 我只得适可而止,笑眯眯地请她到客厅坐下,自己去厨房盛果茶出来待客。 我凭什么要对她以礼相待呢?是她自己说要与行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是她男人打着她的旗号把我折腾得不轻,又不肯说明苦衷换得我的同情和原谅。所以,难道让我讨点嘴上的便宜也不行?老娘什么时候是盏省油的灯? 虽然我喜欢这姑娘,但不代表我可以因为美色放弃所有原 逼娼为良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逼娼为良第15部分阅读 逼娼为良 作者:肉书屋 逼娼为良第15部分阅读 则。 再说了,纵是天下绝色,在我眼里也比不上我家叶苏嘛。 我对着灶台哼哼几声,调整好表情走回客厅把果茶放在桌上,坐下笑眯眯地看着楼燕飞:“这次行烈又想出什么馊主意来了?” 叶苏在桌下碰碰我的膝盖,接过话头笑道:“虽然你是我们夫妇的老朋友了,但行烈心思叵测,这一路上我们都被牵着走,实在是苦不堪言。所以,恕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晏姑娘不说明白,我们不会照做。” 我看叶苏一眼:“她叫楼燕飞,不叫晏非。”看来两人交情不深嘛,我舒坦了。 楼燕飞放在桌上的双手缩了一下,片刻苦笑道:“我本就是要把前因后果向二位说个明白的。只是……事已至此,我已欠下你们天大的人情,无以为报……”她掏出块牌子放在桌上,一双翦水秋瞳盈盈看着我。 竟然是万佚将军送我的那块腰牌!我一惊,连忙解下环佩起出里头的牌子,牌子果然被掉包成形状大小都差不多的另一块,只是上头不是虎头纹,而是“任行烈”三个字。 楼燕飞轻声解释:“凭这块牌子,可将行烈在黑水两岸的全部十家商号尽数收于囊中。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我们只能以这种方式聊表歉意。”她掏出本小册子递给我,“这是商号的名称和掌柜姓名。” 我随手翻翻册子,上头有饭庄酒肆、布庄粮店,看样子都是不引人注意的中小型店铺,不显山不露水,实乃洗黑钱的必备良品。我一挑眉毛:“这么大手笔,不会是要买我们命吧?” 楼燕飞急忙结结巴巴地否认:“不是!是我……”她长叹一口气,“你可知道,大宝水师曾与海盗有过一战?那一战之后,我将残余的水师旧部整编,鼓动他们将功补过,……实则,是逼着行烈断了和海盗旧部的联系,就此金盆洗手。我们之前一直耽在南越的海域收拾海盗残兵,后来收到行烈的消息,又跟去南洋痛打落水狗,将丰巢和黄义的残部悉数剿了,顺便连几个气焰嚣张的南洋船队也稍微修理了一把。” 叶苏讶异地看她一眼:“打着凌字旗号的船队是你带领的?” 楼燕飞点头,不好意思地承认:“我女儿身败露时,不得已借用将军义妹的名头压制了水师残部,在南洋时便索性打出凌字旗号,帮你们敲敲边鼓。” 我猛吸一口气:“大姐,您真是慷他人之慨!”这种事儿能随便往身上揽么?一个闹不好就是谋反啊! 叶苏安抚地拍拍我肩膀:“水师之前被海盗重创,若是直接回去复命,一定会领罚降职,严重的再无出头之日也是有可能,于是水师的残部便一直在外头耗着,做出战事未完的样子。但是日子久了,难免会变成新的海盗水匪,为乱南洋。然而水师残部此次在南越和南洋都表现不俗,回去后大概不但可以功过相抵,恐怕还能论功行赏。” “只是楼姑娘本是捕头出身,和水师扯不上关系,又是女扮男装,身份敏感得很。恐怕别人知道是她领头,还要寻她的麻烦,问她一个僭越欺君、不臣之罪呢。” 我皱着眉毛瞪他一眼:“那我就没事了?”这混蛋胳膊肘怎么往外拐! 叶苏笑笑:“你并无建功立业的心思,此次出头,不过是因为思夫心切、关心则乱。万佚将军日前接手料理南洋海盗的事体,你是他义妹,借了他的光帮衬自家夫君,虽然与制不合,但法理不外乎人情,更何况你已为人妇,又能有什么不臣之心?且山高皇帝远的,谁人出头,不过是凭着一张嘴。水师残部为了邀功,未必会将你说得多么重要。” 我翻个白眼,还是不爽。 叶苏握着我手柔声宽慰:“别担心,天塌下来有你相公顶着。” 楼燕飞怯生生地:“那个……听闻那家的女当家有取而代之的意思,所以……我打着凌字旗时,狠狠教训了她一下,那家元气大伤,怕是以后不敢再胡言乱语了吧。” 我想象了一下那朵吃瘪的场景,不由扑哧一乐:“总算听着件好事。”如果南洋各部当真以为收拾海盗、顺便教训他们的人是我,大概叶苏与他们打交道的时候也会容易一些。水师就算是残部也是正规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 楼燕飞局促地笑笑:“举手之劳。” 我转转眼珠,问她:“行烈是因为怕我李代桃僵的时候日子差了太多,所以才急吼吼地劝我和叶苏尽快生养?” 楼燕飞红着耳朵点头:“怪只怪我初时反应太大,被旁人瞧出了破绽、揭穿了我女儿家的身份。若不是如此,也不致拖累你下水。——叶家也是落霞叫得上名号的人家,待你回去落霞,这些故事怕还要传上一阵才能歇的。我当日辞去捕头一职时,多少也有几人知道我的底细,若是两厢一对照,就此露了马脚也说不定。” 我呻吟着长叹一口气:“你能保证我和叶苏一定没事吗?叶家不会受牵连?” 叶苏笑着摇摇我手指:“官官相护,万佚将军不会让你有事,我更不会让你有事。” 楼燕飞也点头附和。 既然叶苏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我看楼燕飞一眼:“最好那十家店铺资金雄厚到足以弥补我心灵上的创伤,并且身家清白,不会再给我惹出什么乱子。” 楼燕飞忐忑地绞着手指:“听说每年的红利在十几万两左右,丰年荒年略有浮动。” ……唔,好吧,本座的心灵创伤被治愈了。 逼娼为良 正文 84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楼燕飞看我表情松动,立即诚恳地表示时间不多,望我以大局为重,抓紧化妆易容更衣之后偷天换日,李代桃僵。 我看了叶苏一眼,见他没有异议,便也点头答应,起身带着楼燕飞去卧室,随口介绍道:“屋子里家具简陋,这里只得一张床和一口箱子而已。你和行烈若是打算在岛上长住,说不得还要自己添些物事。” 楼燕飞嗫喁着道谢,又红着脸重复道:“给你和叶苏添麻烦了。” 我叉腰笑笑:“虽然说夫妻同心,但行烈那一肚子坏水又不是你能把它抽干净的,更何况我心灵上的创伤已经有大笔的雪花银弥补了,你就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道歉啦。”又拍拍她肩膀,不是不同情地,“爱上这样一个祸害,付出的心血得是我们这些凡人的千百倍,自己受苦不说,还得替他的过错担着骂名,你也不容易。” 楼燕飞眼圈一红,又立即笑着眨眨眼睛:“嗳,没有好拳脚又怎驯得了猛虎?被老虎咬伤是在所难免的,但是想要驯服他,单单温言软语也必然不够。” 我听得一激灵,她这是在向我暗示两人相爱相杀得十分嗨皮吗? 倒是有可能,楼燕飞的捕头职位可不是靠脸赚来的,能够收服水师也表示这姑娘确实有两把刷子,而且看起来,行烈也不像是个甘心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的货色。当他发现自己的弱点竟是一个捕头时,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我猜“我手毁灭”这个选项一定曾经郑重地列在他的考虑清单之内的。 而于楼燕飞来说,猫爱上老鼠也不是个轻松的差事。虽然现在行烈已经下定决心抛却烈海王的名号跟着她隐姓埋名,但以鄙人的猜想,中间的过程绝对不仅仅由你侬我侬这些言情元素构成,说不定凶杀悬疑案中案一环扣一环,两人较量的结果就是带着满身的伤痕,双方各退一步。 唔,好像调子有点灰了,但我有八成的把握,我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楼燕飞可不是个为了爱轻易放弃立场的女人,她当年可是为了当捕快与家里决裂了呢。 倚天与屠龙对砍,最好的结局,大概就是一路火花带闪电吧。 楼燕飞浑然不觉她一句话给我带来多大的涟漪,她向我讨了一杯热水,就着蒸汽从脸上一点点揭下一层肉色的东西,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点树脂一样的东西均匀地涂在面具内侧,再将那层面具小心覆在我脸上,轻声道:“这面具不过是装装样子,我粘得并不牢,待回到船上便可揭下来了事。我平日不太说话,自行烈嘱咐我要借你的名义之后,我便刻意模仿你的语调,这次来之前又假称受了风嗓子疼,已多日未曾开口了。” 她手指灵巧地替我粘好面具,又用脂粉将结合的的部位掩盖妥当,才歉意一笑:“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实在对不住……” 我摆摆手:“你再道歉,我便觉得前头是刀山火海了!” 楼燕飞乖乖噤声,咬着嘴唇看我半晌,又笑道:“那我祝你和叶苏百年好合,子孙绕膝。” 我笑道:“谢你吉言,也愿你和行烈从此平平安安,再无波澜。”这话我说得真心实意。你们没波澜,我等无辜池鱼就不会遭殃了,大家落得太平。 所以请老天爷保佑桃花岛主以及岛主夫人逍遥世外,再也不涉足红尘了吧,阿门阿弥陀佛以及无量天尊! 楼燕飞笑着道谢,又帮我换好衣服穿上内增高的靴子,带出去给叶苏过目,再交代几句在船上的小细节,免得我们穿帮。 一切交接完毕,我们也应该各奔前程了。由于楼燕飞好歹也是老相识,我大发慈悲地没有将蚁|岤蛇窝什么的藏进床垫下头。 简单道别之后,叶苏扶着我慢慢向林外走。我看着阳光在地上洒下的亮闪闪的斑点,一时感慨万千:“一座岛上两个人住着,这岛就是世外桃源,然而她自己一个人等在这里,怕也只是个大一点的牢笼吧?” 叶苏笑笑:“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咱们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 我深以为然。 回到船上,我以夫君在场不必掩饰身份为由,当着诸位官爷的面卸了面具露出“真面目”,回舱内换了女装后再次亮相,大家都表示适应良好,不存在排斥反应。 此时已是仲夏,船队顺风顺水,只用了十余天就返回大宝境内,只是不在落霞靠岸,而是在东边的一个叫做楚函关的地方进港。叶苏说,楚函关是军事港口,乃水师重地,等闲渔船是不能靠近的,若有可疑人士,可先斩后奏。 我的小心肝因为这句话而荡起了秋千。 刚刚下船就看到我的“义兄”万佚将军在码头上负手等着,虽没有穿甲胄,但看旁边几位披甲人的神色,他在此处还是十分有面子的。我连忙几步上前,规规矩矩地向他道了个万福:“侯爷。” 万佚闻微笑,脸上的伤疤也仿佛蜈蚣似的缓缓游移:“我身上没什么正经的官职,妹子若是因为要在范将军面前给我几分薄面而不唤我义兄,却是显得生分了。”说着便伸出手,精准地托住我肘部扶我起来,帮我站直了身子之后仍不放手,面孔微微转向叶苏笑问,“这位便是我那妹夫了吧?” 叶苏恭恭敬敬地拱手:“落霞叶苏,拜见侯爷。” 万佚闻笑道:“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这么客气。”他向身旁一个看样子是将军的人点点头,向我们介绍道,“这位是范将军。” 双方又是客套地见礼,互相虚伪地交换了些久仰失敬的场面话,范将军大概已经和万佚闻交换过意见,因此对我并没有什么褒扬或是询问的语句,只当我是万佚闻的家属,而对我刚刚从水师军舰上下来的画面选择性失忆了。 待客套话说过一轮,万佚闻便拉着我向范将军歉然道:“我这妹子有孕在身,又一路劳顿,可否容我这做哥哥的讨个饶,先带他们夫妇二人去歇息?” 范将军自然无异议,拱手笑着道了声不送,便自去整顿水师去了。 万佚闻扶着我手肘一直走到军营后头的厢房,那厢房大概是范将军特别拨出来给他会客的一方,门外还站着两个执勤的兵士。他在门口稍稍停步,吩咐其中一人去叫一个剑声的亲兵过来找他之后,便引着我和叶苏进屋,请我们在桌前坐下,自己提壶倒上三杯热茶,微微叹气道:“我起初接到消息时,还以为是弄错了人。” 我苦笑不已:“连累义兄为我奔波了。” 万佚闻摇头笑道:“我也不全是因为妹子来这一趟。我本是废人一个,若不是当今圣上开口,大小官员又怎会让我主事?这次我能插手,不过是与上次的案子挂了勾。——妹子还不知道吧,上次扳倒何朝宗的那个案子,几个伏法的官员都招供说,曾经收受了南洋海盗的贿赂,为他们洗白赃物大开方便之门。此案牵连之广,连当今圣上都为之侧目。咱们的水师也是借着这个引子出师讨伐贼首,不过险些全折在海盗的手里。” 他边说边冲着我笑,似乎等我说些什么。 我看一眼叶苏,见他微微点头,便放心地叹气诉苦:“义兄有所不知,我也是代人受过,此时正主儿早就云游海外去了,只剩我赶鸭子上架,平白担了个骂名。”说着便将楼燕飞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又笑着自嘲,“我一个普通的妇道人家,哪有这般胆识谋略,脑子里最大的想法也仅止于如何生财有道罢了,若要我指挥一支船队上阵杀敌,我便当真是有心无力了。”边说边冲叶苏做了个鬼脸,心说你小子哪用得着我穆桂英挂帅,您前有那朵后有楼燕飞,我这武力值还是先顾着自保吧。 叶苏欺负万佚闻看不见,冲我做了个飞吻的动作,调戏我小心眼吃飞醋。 我瞪他一眼。 那边万佚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半晌又道,“你带兵剿匪本是有功,然而你是女儿身,论功行赏时却也十分难办,说不得建个牌坊、发些赏银便是了。我看你也不是贪图虚名的人,更何况这虚名未必有利。不如,我便同范将军将此事瞒下,只说你是半路被水师救回的,你看可好?” 我抚掌笑道:“那敢情好!我本就不想趟这浑水,若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便是最对我心思了。” 万佚闻笑着点头:“如此,我便知道该如何行事了。”他拎起茶壶为我和叶苏续上热茶,突然笑得温柔,“倾羽原本也跟着我来了,就住在附近的镇上。原本你们姐妹可借此机会见上一面,谁料倾羽几日之前诊出了喜脉,偏偏身子又十分不爽利的模样,已经被我送回抚远安胎去了。——她听说你要来,很是闹了一阵才肯走呢。” “真的?几个月了?”我大喜,反应过来之后又连连道贺,“恭喜义兄!” 万佚闻笑着欠欠身子:“同喜!算算日子,怕也快满三个月了。” 我笑得:“好事可都赶一块去了!孩子满月和周岁的酒席我怕是不能去,不过等过了几年孩子大些了,我们定去抚远补上这杯喜酒!” 万佚闻微笑点头:“有妹子这句话,我也好和倾羽交代了!” 我又问了几句倾羽的近况,知道她一切都好也就放了心。 说话间,有个嗓音清亮的兵士叩门求见,万佚闻喊了句稍等,又向我们解释道:“别怪哥哥自作主张,军港并非善地,虽我有意替二位隐瞒,但难保有别有用心的人士借着两位做些文章。妹子既无心参与这些麻烦事,不如早早脱身,待我这边事情了了,便去落霞讨你们一杯喜酒。” 还真是想打盹送来个枕头!我和叶苏相视一笑,齐齐起身道:“那就多谢义兄了。” 万佚闻扬声叫小厮进来,也站起来冲我们拱手:“剑声会一路护送二位到普阳境内,愚兄保证,水师之事仅止于此处,两位不必担心。” 我们含笑道谢,万佚闻又冲叶苏点头笑道:“久闻叶公子大名,待某去落霞讨喜酒吃时,希望有幸能与叶公子切磋一番。” 叶苏笑道:“在下自当奉陪。” 我顿时骄傲得直翘尾巴,我男人真棒! 和万佚闻郑重道别之后,我们便跟着剑声七转八弯地离开。想是剑声在军营里十分说得上话,路上碰到的兵士都当我们是透明人。畅通无阻地上了辆马车,直出军港。 马车走了约一个时辰左右,叶苏掀起车帘看看,见是一个小镇的模样,知道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普阳。他转头同我商量:“普阳也临内河,等咱们到了去码头一趟,给落霞传个消息去,莫叫那头担心,也顺便准备一下咱们的亲事。” 我点点头,问他:“我们急着回落霞吗?” 叶苏眨眨眼睛:“冤家,你又想做什么?” 我抱着他胳膊撒娇:“倾羽已有了好归宿,但我的另一个妹子可还没着落呢,总不能让小满再跑出去一趟吧?” 叶苏了然一笑:“你想去昭岭,帮素语一个忙?” 我点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行还是不行,但咱们回落霞成亲之后,至少有一年的时间不能出门,素语的事却是不能再拖了。成全也好了断也罢,就当是我为裴家尽一份力,总不能让我眼看着素语熬成了老姑娘,仍旧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 叶苏垂着眼睛想了半晌,终于点头:“这时节走水路顺当些,半个月来回,不能再长了。”他的大手轻轻覆上我小腹,笑道,“再拖下去,可就要露了马脚了。” 我盛气凌人地:“就说我早产!” 逼娼为良 85终于有了孕妇的自觉 剑声一路送我们到普阳码头,便和我们拱手道别,绝尘而去。 叶苏扶我到码头一处茶摊坐下,自己出去走了一圈,很快便回来告诉我已经找了今日开船去落霞的船队请他们代为传话,而一艘北上青塘运送布匹的船只则愿意载我们一程。 去昭岭,自然要在青塘下船,转乘马车。 一想到要回到那片我奋斗过的土地,洒家不觉有些激动,连心情都变得小清新起来了。我克制不住地攥着茶杯,老头子痛说革命家史一样感慨万千地怀念我那被沈鸿烧掉的茶舍,又絮絮叨叨地遗憾,说可惜买了茶舍的那位冤大头,本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结果订金都付了,到嘴的鸭子硬是飞了,赔得底儿掉。 叶苏揉着我脖子取笑我:“一说到青塘和茶舍就恁多的话,好像连园里有几株桃树、每株长势如何都要回忆一番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回娘家呢。” 我笑嘻嘻地点头同意:“其实也可以算是娘家。倾羽就是从青塘出嫁,我在那里也算是扎过根发过芽,如果不是沈念恩、如果你没接我出青塘,恐怕咱们就此便天各一方地互相怀念了,哪还轮到现在揣着肉馅儿故地重游?——要我说,若是沈念恩不介意,你倒该去谢谢他成|人之美呢。”最后一句就是开玩笑了,沈念恩心胸再宽阔也不见得能容忍我用他老相好的肉身钓上个金龟婿,更何况他本就不是多大度的人。 叶苏撇着嘴不屑一顾:“哪用他成全?不管你遇上他也好、遇不上他也好,我早在沈家堡就看中了你,你当你逃得了么?就算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把你逮回来,粘着你缠着你,让你没了我就不行。” “自恋吧你就!”我故作傲娇地哼一声,其实心都被这混蛋给泡得酥了。 为免我俩太过肉麻恶心到了过往无辜群众,我捏着他手指笑呵呵地岔开话题:“相公在码头可谓如鱼得水,好像蹲在自己网上的蜘蛛似的,需要什么只需弹一弹手上的蛛丝,那头便有小虫子自己撞上来,神奇得很!” 叶苏笑着解释:“码头上来来往往的,无非就是那么几群人。三成是自家兄弟,四成是生意上有交集的船队、商号,剩下的那些,知道我是谁之后,也愿意卖我几分薄面。” 我惊讶地张大嘴巴:乖乖,我老公不光在海上有话语权,内河竟也说得上话!这得是南帝北丐一样的超然地位了吧? 叶苏笑着帮我把下巴合上:“没娘子想得那么夸张。走船么,总是聚在一起最稳妥,到了别人的地盘说不得也要去拜一拜码头,这样一来二去的,大家便都认识了。” 我转转眼珠,突然道:“其实每趟船未必就能正好装得满满当当、一点空地没有。若是利用这些空处,替人带些小件的物事,就算每件只收几两银子,然而积少成多,也未必不是桩好买卖,是不是?——自然,这样的生意单一家来做,总是做不成的,但若把内河上往来的船队都集结起来,瞅准了空船发货,那便是好大一张网了。虽然一开始生意必然会少些,但如此便利的网络,只要用过一次便会尝出甜头来,到时大家口口相传,不愁不能客似云来。”圣母玛丽苏,请原谅我吧,我又开始剽窃物流集散的点子了。 诶,总要给我点可以玩的东西么!再说本座的专业可是经济管理呢,不剽窃点现代物流管理、全球一体化的idea出来震慑一下世人,你出门都不好意思和变着法抄四大名著金庸琼瑶的穿越女、重生女打招呼! ——靠,洒家的三观似乎歪到西伯利亚去了。 叶苏偏着头想了想,眼睛也亮了:“是个好主意。物件包裹什么的倒是小头,重要的是书信消息这一辙,若是遇上了急事,纵是花高价,只要保证那消息三日内送到,怕也有不少人是愿意的。况且这买卖不需什么额外的开销,统共只在码头辟个仓房、聘个文书即可,却是不费什么心思的。” 我咳嗽一声,用火热的眼神向他传递摩斯码。 叶苏失笑:“放心,自然少不了你来搀和一脚!”笑完又婆娑着我的手背感慨,“先是制镜,再是望远镜和军刀,这次得了行烈的好处之后,竟又让你想出这样妙极的一个点子。小铃铛,你其实是财神下凡吧?” 我哈哈大笑,双手捏了个猥琐的兰花指放在胸前,顺着他胡扯:“哟,竟被你这小贼看出了本仙的真身!实话说了吧,我本是财神爷坐下招财童女钱滚滚,尔等凡人,见我还不快拜!”因为得意忘形,我说话时声音稍微大了些,旁边坐着的几位喝茶的客官闻言纷纷惊恐地看着我,那一双双小眼神儿,跟围观神经病差不多。 叶苏大笑,匆匆往桌上扔了茶钱带着我离开,低头点点我鼻尖:“凡人怎能参悟上仙的心思?上仙身处凡世,当小心谨慎,切切不可随意露了法相,引得恶人觊觎!” 我拍拍他肩膀继续满嘴跑火车:“不怕!本仙下凡时,财神爷曾指给我一位降妖伏魔、法力通天的罗汉保驾护航,如今本仙有罗汉庇护,自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等闲凡人哪能近得了我身!” 本大仙也是现代职场里摸爬滚打过的,又怎么会不懂得藏巧露拙的道理?只是因为我有叶苏才敢这么放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到点子便毫不顾忌地告诉他。 只要有叶苏在,我就不会有事。 我十分肯定且依赖这一点,并渐渐开始恃宠而骄。 叶苏笑眯眯地抱起我:“那么请上仙抱稳了,罗汉要带仙子上船喽!”说着就抓着码头上随处挂着的缆绳一荡,也不走跳板,直接依着人猿泰山的路子带我荡到甲板上,一个漂亮的落地站稳身形。 甲板上忙碌的船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鼓着掌大声喝彩:“叶大好身手!”又向我拱手笑道,“见过嫂子!” 我笑着点点头,刚想回应几句精妙绝伦的开场白,却突然觉得一股酸水迅速涌上喉咙,于是再也顾不上面子之类的身外物,赶紧挣开叶苏的手臂迅速冲到舷墙边上吐个不停。 惨,孕吐大神终于找上我了。 可见人不能太傲娇,前几天我还和叶苏炫耀洒家天赋异禀,无论是晕船还是妊娠反应都轻松hold住,全无副作用,今天就变本加厉地报应回来了。 人的自我暗示是很奇妙的一样东西,比如在没感到姨妈大驾光临之前,一般女孩都会上窜下跳无所不能,给根金箍棒就成了孙大圣。但一旦感觉到热流或是看到红色,立即就觉得腹胀腰痛全身不舒服,只想围着毛毯喝热水。闹天宫?您叫我蹦一个我都跟您急。 我现在也是一样,从第一声呕吐开始,我便可怜兮兮扒着舷墙吐得昏天黑地,直觉得肚子也痛了脸也肿了,浑身的钙质好像都被小魔王给吸走了,灿烂的人生瞬间枯萎了。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到肚子里当真揣了个会慢慢长大的肉馅,自己再也不是前途无限的新一代,而是新一代他妈,不由一阵恐慌无助。 叶苏赶过来一边帮我顺背一边轻声哄我,不住道歉说不应该抱着我荡过来,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我忙着除旧迎新没空理他,等胃里再没什么可吐,才揪着他前襟眼泪汪汪地问他:“惨了,我这样一路吐啊吐啊的,他们会不会嫌脏把我赶下船啊?” 没等叶苏回答我,甲板上的船工便围过来喜洋洋地拱手道贺:“原来嫂子已然有了身孕!恭喜叶大!” 叶苏搀着我点头笑道:“同喜同喜。”扶着我腰低声道,“别乱想,我陪着你呢,谁敢对你不好!”说着就半挟半抱地跟着引路的船工进了房间。 我的眼泪哗哗地流,却说不出究竟为什么伤心,于是想到自己可能得了产妇忧郁症,眼泪不由流得更凶。 叶苏温柔地替我擦脸,顶着我额头笑话我:“哭娃娃。” 我咬他一口,呜呜呜地指着脸邀功:“我这是替你孩子在哭!我容易么我!” 叶苏便搂着我好言好语地哄:“不容易不容易,我家凌铛最棒了。”又把手臂横在我面前,“莫哭太长时间,当心哭坏了眼睛。要是觉得心里实在憋得难受就咬我一口,尝着肉味儿,心情就好了。” 我大怒,顺水推舟地揪过他胳膊来咬了一口之后,又憋不住乐了:“混蛋,敢情我是馋肉了?” 叶苏笑嘻嘻地:“可不是馋肉了么?”边说边用鼻尖暧昧地蹭我的耳垂。 不同于以前,叶苏温柔得仿佛我是块豆腐一样。 ……好像,我们在船上上演“船戏”的时间和次数很快就要超过岸上了。 呀达,好害羞。 就这样,我们在别人的船上过了两天没羞没臊的日子,在第三天早晨登上了久违的青塘码头。 叶苏笑着问我:“有什么特别想见的人吗?” 我连连摇头:“别开玩笑了,还真当我要去谢沈念恩么?——至于楼公子,既然没什么关系,又何必去扰人家清净。想来想去,我最放不下的不过就是我那茶舍了。虽然早就听说那里成了一片焦土,然而若不亲眼见见,总觉得心里像吊着什么似的。时隔半年,不知那边仍是荒着还是已经另辟他用了。也不知道桃树是不是全烧光了,还剩下多少……” 我一啰嗦起来就没个完,叶苏只含笑听着,没半点不耐烦的意思,我倒是先不好意思了:“哎呀,怎么变唠叨了。” 叶苏笑着刮我鼻子:“要是你连想说的都不能说,在下还怎么算得上是仙子的护法罗汉呢?你说什么我都爱听着呢。”说着就牵住我手,带我租了辆马车,直奔桃园。 出乎我意料,桃园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一株株桃树郁郁葱葱地挂着半青不红的果子,茂盛得好像压根没受过大火的洗礼,四周也没有任何衰败的迹象,一切都十分的欣欣向荣。若不是原先的茶舍确实没了踪影,我简直要怀疑那场火不过是捕风捉影的谣言罢了。 我被叶苏扶下马车,还没进园子就听见竹笛声声,曲调洒脱清亮,带着点乡野农夫的玩世不恭,又隐隐透着丝方外隐士的清高淡然。 我不由慢下脚步,仰头看新建成的三层竹楼,竹楼颇具唐风,屋顶却带着点胡人建筑的特点,四角略翘,檐下坠着亮闪闪的铜铃。竹楼旁高高地挑着一道酒幡,“无酒不成诗”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在风中恣意招展。 我笑道:“新主人倒是个妙人。” 逼娼为良 86旧瓶总要装新酒 因为要驻足欣赏新起的竹楼和酒幡,我和叶苏在园子门口消磨了一会儿才举步进园。 刚一迈进园子便有个脸上蒙着纱的漂亮姑娘小碎步跑出来,清亮亮地招呼我们:“两位客官里面请!是在屋里坐坐还是在园子里头歇歇?”姑娘头上只简单编了一根辫子,发间点缀着几朵鲜花,紫衣黄裳,面纱也是用十分艳丽的粉色,乍一看仿佛百花幻化的仙女似的。 她虽然只露着一双美目,然而一颦一笑眼波惑人,只觉得看着她的眼睛,不回她个笑便是大大的不妥。 我因为看到美女而龙心大悦:“今儿天气不错,便在园子里坐吧。” “好嘞!”姑娘答应一声,抢在前头引着我们去园子里,富有弹性的声音一刻不停,“两位客官远道而来,请先歇歇脚,我马上就给您二位上茶!咱们家的梅子酒酿得最好,谁来都要点上一坛尝尝,不过在桃林里坐着么,总要喝点桃花醉才最应景儿!” 她引着我来到一处亭里坐下,手脚利索地放下三面竹帘,独留了背风的一边供我们看风景,又歉然一笑:“时下桃花已谢,桃子却还是半红不青的模样,实在不算是什么美景。我接下这园子时本打算移几本紫藤过来,奈何老板不依,说是与桃花不合,我便也只好作罢啦。” 边说边冲我们做了个挤眉弄眼的鬼脸,似是对她口中的老板十分不满。 近看之下才发现,这姑娘眉眼立体,虽不像叶苏这样明显的五官深刻,但也绝对不是纯粹汉人的相貌,她应该不是青塘本地人。 我笑着点头道谢,有心打探:“姑娘一个人料理这酒肆?”我们一路穿堂过巷的,竟没听着其他人的动静,好像偌大的酒肆只有我们两个客人似的。 我不由有些肝颤,莫不是昔日老巢被人开了专做人肉包子的黑店吧! 看来这店真有些邪乎。我的前任就不说了,小满在这儿装神弄鬼月余,我盘下来之后没开几个月就被捉去圈起来虐,原先的木楼也付诸一炬,现在又…… 漂亮姑娘歪歪脑袋,十分遗憾的样子:“不,不是一个人。我没有这么多的钱,老板出大头,我出小头。” 呃,她似乎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笑着更正:“不是,我是问,这么大一座酒肆,还带着偌大的园子,姑娘一个人能应付得来么?” 姑娘笑呵呵地有问必答:“白天人少得很,我就把伙计们放假,只留一个在厨房里帮忙。到了晚上上客的时间了,伙计们再回来上工。”说完又笑问,“两位是吃饭还是单喝酒?我们这儿除了梅子酒和桃花醉,还有竹叶青百里飘香桑落新丰蓝尾屠苏……”十几种酒名竟然一气呵成。这姑娘大概是相声世家出身,口活不错,嘴皮子贼溜道。 叶苏笑道:“却是要让姑娘失望了。内人现下不能喝酒,若是我一人独斟,她又要闹着喝,到时没得又生起气来。咱们只瞅着方便易得的小菜上两三个,蒸饼来三张便好。吃完了还要赶路。” 姑娘闻言又多看我几眼,这才答应一声笑道:“两位来的不是时候,厨房尚未开火,咱们什么菜都要现做。夫人不如说说想吃什么呀?省得咱们揣摩着做出来,再不合夫人的口味。” 我想了想:“做一条糖醋鱼,一盆辣子炒肉,再来一盆荷叶羹吧。”荤素搭配营养好。 姑娘重复一遍,便下去忙了。 我抽抽鼻子,对到了酒肆而不能喝酒有些不满:“孕妇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连喝一点酒都不成?人家那可是镇店之宝呢!” 叶苏一脸的没商量:“你不是酒量并不好?我看你啊,不是想喝酒,而是心里拧着,想跟我对着干呢。” 我被他道破心思,不由心虚地哼一声:“怀孕的时候口味会变的嘛!好了好了,这次就听你的。可下次你要是不让我吃这个吃那个,你也陪着不吃吗?我这十个月里不能吃的东西,你都跟着我一点不沾吗?” 叶苏看我一眼,点点我鼻尖笑话我:“小心眼!” 我不依不饶:“我这是争取平等自由的权利!” 叶苏大笑:“行行,咱们平等,我也一点不沾。” 我这才满意了,用大头在他身上顶来顶去:“要是每天晨吐的时候你也能跟着我一起就好了!” 叶苏一挑眉毛:“你要是真想,我也有办法。”看那神情,好像真的在认真考虑要陪我一起趴在痰盂边上倒酸水。 我赶紧摆手:“算了算了,你还是专心照顾我吧!”又急忙转移话题,拉着他品评新店主,“这酒肆经营得好!比我开茶舍那会儿看着顺眼多了,可见这位姑娘是个手脚利落、心思细密的人。” 要维持这么大的地方,功夫用在哪是能看出来的。就说我们坐的这座亭子,亭子大概是后来新起的,油漆都还鲜亮着,竹帘却是旧物,虽然绑帘子的布绳已经褪了色,但竹帘根根润泽,缝隙里不见半点油渍污秽,外头的草木也是茂盛葱茏,没有枯枝败叶,可见主人的确用心打理了的。 我撑着下巴失落地:“唉,之前还觉得我把茶舍弄得有模有样,现在一比便看出差距来了。人家才是细心勤奋的,我不过是得过且过地混日子。” 叶苏哭笑不得地搂住我哄:“媳妇儿,求求你给别人一条活路吧!你已经既善解人意又识大体懂风情,还知道如何帮夫旺夫,没过门就赚下一座金山来当嫁妆,若是再加上细心勤奋,你还要为夫做什么、叫别人做什么?” 这段马屁拍得我十分受用,我不由仰着头做出一脸享受的表情倒在他怀里,恬不知耻地要求:“哎哟,舒服,再说再说!” 叶苏在我额头上啾一口,笑:“媳妇儿你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美得不似凡人。” 我掐他一把:“夸你媳妇儿呢,认真点!别拿那些个大路货来哄我!我要真心的真心的!” 叶苏眨眨眼睛,认真想了想:“媳妇儿一看我,我就想要被抓把柄。” 我喷笑。 正闹着,却见漂亮姑娘沿着青石小径疾步走来,我俩赶紧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笑看她帮我们端茶倒水,道谢后问她:“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姑娘盈盈一笑:“我叫楚岚。敢问夫人贵姓?” 我眨眨眼睛,向叶苏飞了个促狭的眼神:“我是叶凌氏。”话一出口就直皱眉头,不行,我受不了,还是凌铛好听。 楚岚点头微笑,又再告饶道:“公子和夫人稍等,夫人点的菜厨房已经在准备了,只是咱们灶还是冷的,等菜上齐了,怕还得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呢!两位若是饿了,不如我先出去买些糖炒栗子之类的零嘴儿,给两位垫点肚子呀?” 我一听口水就下来了:“这时候还有糖炒栗子?麻烦帮我们买一斤!” 楚岚笑着答应,小跑着离开。 糖炒栗子的摊子大概就在附近,楚岚很快就送来了一个纸包,叶苏小答应十分有颜色地为本座剥栗子、递茶水。 我抖着腿邪恶地摸他脸,顿觉发了家的土老财也不过如此了:手边有美食,身边有美人,想要哪样都不过是一伸手的功夫。于是嘿嘿j笑:“洒家的人生理想就此实现了!” 叶苏笑着睨我一眼,那叫一个风情万种。我不由逗他:“好一个风流俏佳人!等着,爷今儿晚上翻你的牌子!” 叶苏极其配合地做了个欲说还休的表情:“爷您可要温柔点儿……” 我当即笑岔了气,捂着肚子直喊哎哟,吓得叶苏急忙为我把脉,又是拍又是顺的弄了半天才算是勉强缓过来。 他刚要数落我几句,却听见外头传来阵阵琴声,曲调悠扬和缓,几节之后又渐渐加入欢快的元素。 我眨眨眼睛,转头看着叶苏求解释。 叶苏听了一会儿,握着我的手,脸上调笑之色尽退:“是竹楼 逼娼为良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逼娼为良第16部分阅读 逼娼为良 作者:肉书屋 逼娼为良第16部分阅读 里传来的,这首曲子名为桃之夭夭。弹琴的人……大概你的老朋友。” 我怔了片刻,随即了然。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这首曲子是恭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放眼青塘,我只和少数几个人有过瓜葛,而其中有闲心思避而不见躲在竹楼里弹琴的,统共就只有楼云天和沈念恩两人而已。 我猜是楼云天。 正想着,突瞥见楚岚鹅黄|色的下裳一闪,于是问叶苏:“漂亮姑娘在外头?” 叶苏点头:“手里还拿着个画轴。”又问我,“不去见见你的朋友?” 如果这话是由别人来说,这句话八成是个只有否定答案的设问句,不过叶苏说的十分诚恳,明显是希望我不要留下什么遗憾的。 我笑笑:“该说的早就说完了,现在再见面搞这些你好吗我很好的俗套就是居心叵测存心不让人开始新生活了。不过我看楚姑娘确实和我有话说,你能不能叫她进来?我想和她聊聊。” 叶苏点点头,起身出了亭子,片刻后楚岚怯生生地现身,向我欠欠身之后便摘了面纱,局促地坐到我的对面。 唔,整个场面不是不像前女友和现女友的暴力对峙的。她在看我我也在看她,小姑娘摘了面纱的确漂亮,整体和我国维族少女的长相类似,是那种大方热情又颇具诱惑的美。 大概是这样的场面她从未经历过,楚岚现在全没了方才的坦然伶俐,两手规规矩矩地按着画轴放在膝上,好像是第一次参加面试的职场新人。 我不由一笑:“楚姑娘在同我说什么之前,能否容许我先问几个问题?” 楚岚悄悄做了个深呼吸,笑道:“夫人请讲。” “楚姑娘口中所说的老板,是否就是当地的学监楼云天,楼公子?” 楚岚点头:“就是他。我陪我弟弟来青塘求学,想开个店做个长远的打算,奈何手头的银钱不多,楼公子从我弟弟那里听说我有意盘下这间店之后,便借了我弟弟五千两,二十年还清,不计利息。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我将这园子打理得整整齐齐,任谁都挑不出个错来。” 我笑道:“楚姑娘的确做到了。” 楚岚笑着道谢,神色慢慢恢复了坦然:“楼公子常来店里坐坐,不喝酒,只喝茶、打棋谱。我心里奇怪,就总注意着他,一来二去的,我……我就喜欢上他了。——但是他不喜欢我。” 她红着脸,亮闪闪的眼睛直视着我,不用我问就一径说下去:“他喜欢夫人你。他曾将一幅画像交给我,说,若是画上的姑娘回来了,若她过得好,就将画像交给她,若她过得不好,就让她来找他。但是又过了几个月,楼公子又将画像收回去了。楼公子说,画上的那位姑娘觅得了良人,再不需要他操心她过得好不好了。” 我忍不住嘴角抽搐,看来本座的花名和官方cp已经被宣扬得海内皆知了么。 楚岚没注意我的表情,兀自继续道:“二月的时候,园子里新移的梅花开了,我弟弟嫌弃梅花被我养得太好,没有瘦梅傲雪的风骨,楼公子倒十分喜欢,特地画了一幅画,又题了字盖了章,最后却没有带走。” 她清走桌上的杂物,将手里的画轴在桌上小心展开。 画上是几丛梅花,小小的黄|色花朵点缀在枝头,被盈盈瑞雪一压,更加显得娇媚可人,我见尤怜。重重梅枝后头掩映着一处小亭,亭子也被白雪掩盖了大半,里头隐约有一个淡墨的人影,却是看不清究竟。 画上方用行书题着寥寥几行字:修亭听雪,腊梅寻芳,卿之所言,今尽已成真,然梅上雪炉中茶,终不可得矣。 我垂着眼睛卷起画轴。 楚岚问我:“夫人想要见见楼公子么?” 我摇头:“不见。他若是想要见我,也不会躲起来弹琴了。大家再别见面,对他好,对你也好。” 楚岚脸上红晕更胜,半晌道:“这幅画,楼公子大概也是想要夫人带走的。夫人权当昔日旧友相赠,留个念想也好……也不枉……” 我点点头,将画轴上的布带系了个死结:“我带走房间里的旧东西,你负责把房间填满。” 楚岚感激一笑:“多谢成全。” 我耸耸肩,也笑:“我都嫁人了,不成全,难道还吃着碗里的看着盆里的么?而且,你听琴声就知道,他也看开了。你通知他来,没通知错。” 说是这么说,洒家的内心却有一万只神兽在奔腾:琴声响起之前我可是一直在调戏我家美人呢!楼云天不是听到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导致一颗纯洁的少男之心由于过早接触到了人世间的丑恶而瞬间凋零了吧? 罪过啊罪过。 逼娼为良 87终于回家了 亲,你有没有想过,其实穿越主角虽然总会遭受这样那样的人间惨剧,但其实他/她也总会自带某些牛掰得不得了的逆天技能呢?有的技能虽然不甚明显,但它总会在危急关头搭救主角,将剧情推向或狗血或神展开的新境界哟亲!好评率惊人! 比如后宫种马技能(男/攻)和万人迷玛丽苏技能(女/受)、奇遇技能、掉落技能以及圈圈叉叉快速恢复技能(男女不限)都是既热门又普遍的自然属性。下分门纲目科属,比如玛丽苏大类下面还有“眼神迷人”、“一笑倾城”及“相貌平凡但气质超然”等亚种,如果穿越到宫斗和宅斗场景的话,顺便还可以获得智商以及情商的加成哦! 现在团购包邮哦亲! 我?我当然也有特定技能傍身。不过像本座这种不走寻常路的女流氓,又怎么会选择如上所述的那些大众而没有个性的外挂? 我的技能十分平和喜乐并充满了助人为乐的精神,那就是…… 无障碍解决单身男女的情感问题。 ……这种技能对本体来说,除了博取鸡肋般的好感度之外,还真特么的屁用没有啊。 就说在青塘,当我把楼帅哥的心房空出来之后,估摸到楚姑娘一定忙着安慰楼家公子一颗失落的少男之心,恐怕无暇顾及到我和叶苏的胃,于是本着高尚的舍己为人情怀,我们留下栗子钱和茶水钱,连口腹之欲都没解决就偷偷溜了。 这一溜就溜到昭岭,耽搁一天之后又溜回落霞,然后遭到了落霞人民对巾帼女英雄的夹道欢迎。 ——咳,好吧,人民仅限于裴家山内部,夹道也只是夹在裴府而已。不过裴府偌大个山头,百十来号人一齐涌出来,其情其景还是十分壮观的。 干娘一见我就搂着我心啊肉啊的叫,一叠声问受苦了没受伤了没。听说我肩膀上挨了一刀立即飞了叶苏好几把眼刀,直插得他跟刺猬似的才乐呵呵地同说我亲事定在下个月初八,已经下了帖子宴请了宾客,若我还有什么人要请,直接在名单里加上就是。不过要趁早,省得来不及耽误了大事。 素语也拉着我手又哭又笑,道一开始听说我成了女海盗还道不信,直到自家表哥传信过来说确有其事才不得不信了,又嘱咐我一定要把事情始末完完本本说给她听,敢漏了半点就要我好看。 裴家一大三小四位美女全票通过这一决议。 我被软玉温香拥着,心情那叫一个恬淡安然,家的感觉不过如此,于是难免有些陶陶然。这一晕乎就忘了正事,光顾着连声附和,全忘了要支开旁人和干娘讨论正事,还是裴杊笑着提醒我和叶苏一路奔波劳累,总要沐浴更衣解解乏才有力气做别的,这才让诸位亲友如梦初醒,又分别拥着我俩回房梳洗。姐妹帮一路拥着我叽叽喳喳,直跟到了洒家的闺房才终于散了。 我的耳朵才刚清闲片刻就立即被闻霜接手,她一边帮着我洗澡擦背一边为我补上裴家的“最新消息”:素语和那位曾一起吃饭的刘公子终究是无疾而终,而后又是邻县费家的一位门当户对的公子,但两人只见了一面就不了了之了。我那英明神武的干娘似乎看出些许不对,和素语关起门来谈了一晚,后面的几天两人的关系就有些僵,冷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又慢慢好了。 其他人倒没什么,只说裴夫人娘家的长子顾远随前两个月回来了一趟,裴杊被自家表哥一带,很是好好练了几天拳脚,惹得素言也蠢蠢欲动地跟着闹腾,裴家鸡飞狗跳了好几天才消停。 小丫头唠叨起来就没个完,从裴家的五个孩子直说到顾家的表亲,一直到她帮我换上桃红的衣裳,梳了个姑娘家的漂亮发髻、插上一堆头饰才堪堪刹住闸,退后几步盈盈笑道:“小姐去了一趟南洋回来,未见憔悴,倒是愈发显得水灵了!莫非南洋的水土竟比咱落霞的还要养人么?” 我哼哼几声敷衍过去,心说哪是水土养人,那纯粹是采阳补阴的功劳啊!孕激素的好处也就只头几个月而已,等肚子显出来了,就得迈入处处浮肿浑身疼的新时代了。 闻霜见我少言寡语的,便以为我舟车劳顿,于是扶我去屋里榻上躺着,说要去嘱咐厨房帮我做碗燕窝粥养养身子。 她前脚刚出去,裴杊后脚就摸进来,笑嘻嘻地低头看着我。 我抬眼看他,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刚刚在外头看你脉脉不得语的,就知道你小子有话要对我说。不会是看上哪家姑娘,想要我帮你牵线搭桥吧?”就知道本座的媒婆光环会进化升级,感化众人。 裴杊瞪我一眼,挨着我坐下:“就知道拿我寻开心!——不是儿女情长的事儿,我想投军。但我爹娘似乎都不太喜欢家里孩子奔着出相入将的目标去,因此想找你商量商量,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前车之鉴,这种事儿总是要一击必中才好,若像我姐那样拖着,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我震惊了:“你才十五吧?身量都没长齐呢,跑去当兵,人家怎么会收你?” 裴杊头一扬:“有志不在年高,人家都是十三四岁就去随军,十五岁就算大的了呢!再者说,不趁着年轻出门历练几年,到了十七八时爹娘便会说娶了媳妇再去,娶了媳妇便又说总得留下个小的让他们心里有个念想,留下了小的又说娇妻幼儿我怎么狠得下心,等孩子长大了会跑了便又说,现在孩子都老大了,你还疯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要紧,为国为家的,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我被他的脑补逗乐了:“就是说非现在去不可了?可你总得有个什么了不起的理由吧,建功立业?现在满朝一派太平,哪有那许多战功给你立?倒是我常听说军营里日子艰难得紧,任你是富贵王孙都要一样数九寒天地打赤脚,你可受得了这苦?该不是你听自家表哥夸耀几句军营生活如何如何,便觉得男儿当如是,一头热地硬要去插一脚了吧?” 裴杊嗤之以鼻:“你刚刚去了一趟南洋,还好意思同我说满朝一派太平?我苦练一身功夫可不是光给家里女眷充保镖护院用的,总要实打实地用用,才知道自己究竟几斤几两。再者说,我也不是听风就是雨,之前我帮着万佚将军剿匪时便觉得,我是真心喜欢那样令行禁止的行事方式,吃苦受罪的活计,我有准备!若能在军营里历练几年,纵是不得寸功,回来再按照爹娘划的路子,我也便心甘情愿了。” 我还要再说什么,裴杊已经不耐地挑眉:“此去少则三年,多则五载,我又不会耽误了旁的事,也不会一直不回来。我找你商量,不过是觉得你不会耽于一家团圆的想法硬囚着我,没想到你倒站在我爹娘那头!也罢,若你不肯与我商量办法,我便找别人去。” 我笑看他:“其实我想说,就你刚刚那番话,原样说给你爹听就是。” 裴杊皱眉:“你是敷衍我呢?我方才就说过,爹娘恐怕不愿。” 我摇头:“做娘的总归希望儿女都在身边,也不愿你小小年纪就在外头吃苦受罪,但听讲你爹年轻时也学过功夫,只是你娘在他心里更重,才耽搁了。再说,哪个男人又没有过横刀立马建功立业的梦想?你同他说,他未必不会体谅你。而且,你娘在家虽是总拿主意的,但如果你爹肯开口,她一定会答应。所以应该先拉拢你爹,让你爹攻下干娘那一关。” 裴杊惊讶地:“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么多?” 我无奈摊手:“裴顾两家的四位老人都是爱说故事的,尤其是两位干奶奶,回忆起来就没个完,我也不是有意这么八卦,实在是耳朵上没个把门的。”其实我就是这么三八,干爹干娘的爱情故事比坊间才子佳人的话本有意思多了。神马青梅竹马啊,此情不渝啊,突破世俗观念说服各自爹娘啊,闻之生津止渴,延年益寿。 我原以为这些八卦会在素语的事儿上用到,没想到先便宜了裴杊这小子。 裴杊大概也知道自家老人的嗜好,晃着脑袋咧嘴一乐,道:“也就是你图个新鲜才听得进去,祖母和外祖母都是想起一出就说一出,没个前后顺序的,我们听了几回就不愿听了。” 我嘿嘿笑几声,心说洒家要是没这点记性和逻辑能力,还怎么追各位坑王的小说啊。 他又仔细跟我探讨了些细节问题,终于确定了初步行动方案,我再四嘱咐他:“有理不在声高,你爹娘都是极讲理的人,一味的咋呼说狠话只会让他们心硬,得以理服人。还有,看着点眼色。” 裴杊扑哧一乐:“我又不是黄口小儿,这些还用你教?安心准备自己婚事吧!” 我气:“喂!过了河就拆桥,你这可不厚道啊!” 裴杊摇头晃脑地:“你待如何?” 我想想,勾勾手指:“你也帮我个忙。——帮我顺便把你姐的事儿也给解决了,带封信给你爹,请他和我干娘好好商量商量。”说着就指使他把我随身带的包袱取来,翻出封信来递给他。 裴杊看看白板一样的信皮,挑眉问我:“不会是胡公子写的吧?如果是,你趁早给烧了,我爹不会看的。” 我摇头浅笑:“他妈的。” 裴杊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那三个字不是感叹词而是人称代词,气得伸手在我头上弹个爆栗子:“你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还逞这种低级的口舌之快!” 我迅速踹他一脚报仇:“你心思不纯洁关我屁事!我告诉你,事关你姐姐下半辈子的幸福,要是办砸了你也别从军去了,落发为僧忏悔去吧!” 裴杊瞪着我,半晌道:“我是中了你的圈套吧?” 我洋洋得意地搔首弄姿:“你猜?” 裴杊直着眼睛喃喃:“我说从普阳到落霞不过四天的路程,你和叶苏为什么多走了三天出来,原来是想趁着你们办亲事的机会向娘求情,叫她可怜我姐求而不得,同意我姐和胡公子的事。但这话好说却不好听,你毕竟是隔着一层,一些话总是不那么好开得了口。” 他探身盯着我:“若要劝服我娘,最好的人选莫过于我爹了。可你和我爹终究是男女有别,另一方又是与我爹已经割袍断义的干亲,劝得好了让我爹念了旧情是最好,若是哪句话说得不对,我爹大发雷霆也是有可能的。你早就想让我去说,只是不知该怎么开口,我这边厢就已经自己撞上来了,是不是?” 我哈哈大笑:“其实也没那么复杂,我只是想,你爹其实还好说一些,他恼火了大不了抽你一顿,你娘却是要自己伤心的。我自己没把握一举成功,只好靠你这长子出马啦!”大好拉仇恨的盾牌,我不用才是傻蛋呢。 裴杊捏着信看我一眼:“这就算我对你们亲事的贺礼了,原本准备的那份,我收回。” 我乐得不行:“可以啊!留着来年五月当你干外甥的满月礼物吧!” 裴杊眨眨眼睛,算算日子突然嗷地一声:“你!叶苏!你们!” 我摊手:“不是我,他在南洋就憋不住跟我私下拜了天地了,我出嫁从夫,夫君说什么时候成亲,我还能硬拦着不成?”一边装无辜一边得意,洒家推脱责任的技巧越来越娴熟了嘛! 又装可怜:“你也不忍我一个孕妇受干爹干娘的责难吧?你先去挡了第一波,下面我接上就是了。” 裴杊被我闹得没辙,只得冷着脸起身:“只此一次!以后休想用你肚子里的孩子威胁我!再有什么事儿,找孩子他爹去!”说着跺跺脚,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 我冲他背影叫唤:“喂,记得保密哟!” 裴杊一脚踹在门板上,好歹还知道控制着力气,没弄出个洞来逼我解释原因。 我摇头,唉,可怜的叶苏,要承受“小舅子的怒火”之试炼了,希望他打怪成功之后能掉落点什么宝物,以抚慰他那颗备受摧残的老心。 我边嘿嘿j笑边揉腰搓腿,最近是不是应该多吃点鱼了,钙质都被小肉票给吸去了,寡人腰疼。 逼娼为良 正文 88终于眷属了 裴杊走了,闻霜还没回来,我自己捏胳膊捏腿的十分无聊,竟然就歪在榻上睡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闻霜过来推我起来,看着我喝完燕窝粥之后又赶我去床上脱了衣服好好睡一觉。她说干娘怜我一路奔波,嘱咐今晚谁也不能来吵我,明天愿什么时辰起就什么时辰起,睡够为止。 我打了个代表欢呼和感激的哈欠,由着闻霜帮我脱成个白斩鸡塞进被子里,一沾枕头就迅速黑过去了。 头一日睡得这么早,理所当然早上再也睡不着。天刚蒙蒙亮我就精神抖擞内心翻腾,于是蹑手蹑脚地起床穿衣,自己简单梳洗一下,走到外屋推推闻霜告诉她我出去走走,便搭了件薄衫,做贼似的往园子里钻。 现下虽然是盛夏,但山上清凉少暑气,又是清晨,经夜的露水蒙蒙地缀在大朵的月季上,别有一番雾里看花的妙趣。 可惜我却没心情欣赏,我满脑子里飘着的都是素语的事。 裴杊是个急脾气也是个小硬汉,决定了的事定然不会因为怕老爹揍他就不去了。可恨我昨天晚上跟周公抵死缠绵,竟然没顾得上观察干爹干娘那边的动静,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因为这个问题三娘教子,或者引发夫妻大战什么的。 若果真如此,那我这孽造得可就大了,得牵多少红线才能补回来啊,我干脆飞升去月老那儿打黑工算了。 我愁眉苦脸地踢石子,心里内疚不已。虽然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劝干娘再考虑考虑素语的婚事了,但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难免还是忐忑不安。 谁也没法保证素语和她的胡公子一定就是天生一对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如果干娘听了我的话而送自家闺女远嫁,她以后若是过得不好,我的罪过就大了,我上哪赔她一个漂亮聪明的黄花大闺女?可是如果我什么都不说,素语委屈嫁一个不喜欢的人,我的罪过还是不小。 唉,进退两难,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正低头磨蹭着,突然听到有人叫我:“凌铛!”抬头一看,干娘就在上坡的亭子里向我招手,倒给我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答应一声,快步走上亭子。 美女曹操待我走近便一把拉过我手,疲惫一笑:“不是嘱咐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怎么,大清早的就睡不着了?” 我惭愧解释:“昨天下午就睡了,这会儿睡饱了精神得很,只得出来溜溜,没想到在这儿碰上干娘。”又看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干娘可是因为素语的事睡不着?” 干娘淡淡一笑:“可不是。你把胡老夫人都搬出来压我,我还怎睡得着。” 我赶紧笑着赔罪:“素语的婚事自是由干爹干娘一手操持,我由着性子横插一道,确是我的不对。” 那封信我看过一遍。胡老夫人言辞恳切,说胡公子一心只想着素语,身边再容不下旁的人,请干娘念在老夫人黄土半埋的份上,莫要让她看着儿子一生孤苦。她代儿子真心求娶裴家长女,若裴家肯答应这门亲事,细节好商量,胡家定全力配合。她会将素语视若己出,定不让人因她远嫁就欺负了她,胡沁更会把她捧在手心里疼云云。 她当然知道胡公子义女是谁,不过胡公子的状况的确不好,老夫人担心儿子,就算是干孙女怕也认了:胡公子成天失魂落魄仿佛行尸走肉,眼里半点神采都没,每天借着生意上的事把自己当牲口使唤,好像一停下来就要因为相思而吐血似的。胡老妇人为了他多愁白了许多头发,听我说明素语的身份之后没怎么犹豫就说不介意,其坚定程度颇有无产主义革命战士的风采。 本来么,昭岭谁也不知道素语是谁,纵是小了十几岁又怎么样,还有十八新娘八十郎的呢,她家儿子看着那么年轻,功能也没退化。 唔,最后一条是我自己猜的。 干娘看我一眼,轻拍我手背安慰:“你也是想你妹子好。只是你不知道,胡沁原是素语的义父,两人足差了二十岁。”她脸上愁容尽现,但眼神却很坚决。坚决不行。 我叹一口气:“我跟叶苏去南阳之前,叶老爷私下里同我说,素语的丫头曾偷偷去码头打听可以去昭岭的船。” “什么!”干娘一下甩开我手,脸色骤变,半晌才勉强平静下来,自语道,“老爷从没和我说过……” “这事,怕是干爹也未必知道吧。”我伸手握住干娘的手指,“叶老爷自是怕人说闲话,将这事偷偷压下来了,因此只有我和叶苏晓得。” 干娘终于缓了神色,叹息一声:“不肖女!——多谢你劝她打消这荒唐的念头。”干娘何等聪明,后面的发展自不用我赘言。 我看她一眼,犹犹豫豫地开口:“说句不恭敬的话……素语这样坚忍的性子,其实……”这时候还是无声胜有声吧,我是打死也不敢直面八卦长辈的浪漫史,坦白说什么素语其实最像她爹这样的话的。 干娘的脸微微有些红。 我赶紧非礼勿视地转开目光,顿了顿又道:“素语虽然不说,但干娘应该是知道的,她这两年里,心思从没改变过半点。容闺女夸口说一句,少女的怀春心思,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十五六的年纪,女孩当然会喜欢身边年长一些的、俊俏有为的男性。但若是一时迷恋,分开了也就算了,并不会有多想,遇上更好的,自然便会把心思放在别处。” 我小心瞄着干娘的表情:“干娘这两年应该也替素语物色了不少青年才俊吧?活生生的公子哥都比不上远在天边、已经承诺永不相见的那个人,那么恐怕,素语对胡公子确是真心喜欢的。” 干娘垂着眼睛不说话。 我再想不出什么可说的,只得舔舔嘴唇,下总结性陈词:“我不过是不忍见干娘和素语都难受,于是便想两边都劝一劝,最后的主意当然还是要干娘来拿的。我只是觉得……素语这丫头太倔,认定了的,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 干娘沉默半晌,轻声道:“就算有胡老夫人作保,惠儿身在异乡孤身一人,没有娘家给她撑腰,大概还是会受欺负吧。” 我想了想:“纵是两情相悦门当户对的亲事也不是全无风险,能不能与夫家和睦,和夫君举案齐眉,大概还是要看素语的手段。叶苏在昭岭打听了一圈,胡家的老夫人以及胡公子的几个哥哥嫂子都是极好的人,乐善好施,从没和人动过气,一家人也向来和和睦睦,有商有量。” 干娘疲惫地摆摆手:“让我再想想吧。” 我识相地起身笑道:“那么我先回了,干娘坐坐也回房吧,早上露水凉着呢。” 干娘点头答应,容我告退。 然后无论是干娘还是素语都没再找我。这一天过得空虚又忙乱,闻霜接了家里老人的命令,带着几个丫鬟拿着宴客的名单叫我往上加名字、给我量三围定嫁衣尺寸、连枕头面被面都捧来给我逐一过目。 闻霜笑着解释说,知道我不擅女红,因此干娘便找了自家绣坊里巧手的绣娘替我绣齐了嫁妆,连婚后的衣服都做出了十好几套,就等着给我量完尺寸以后再做些微调便好。 我不由感慨傍上大款的感觉爽呆了,连衣服都是高级定制,华丽啊! 如此空虚地美了一天,第二日素语便来找我,眼皮浮肿眼珠通红,脸上却有几分释然。 我屏退了丫鬟拉她坐下,轻声问:“怎么?” 素语抱着我先哭了一会,才低低道:“娘说,她可以允我嫁去昭岭,但是她不能允我用裴素语的名字出嫁。若我执意选择胡沁,她便当我是死了。” 我一惊:“这是怎么个说法?”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孕妇的智商是平摊给两个人用的,您跟我玩脑筋急转弯算歧视啊喂! 素语轻声道:“我跟胡沁走,裴素语就算是死了,以后我叫顾语。” 我嘶地一声,急道:“要不要玩这么大啊?说你远嫁又如何?”这跟我的设想不同啊! 素语苦笑:“哪像姐姐想得这么简单。裴家在落霞算是有名有姓,胡沁是我义父这件事,当时是郑重祭了祖的,半个落霞都晓得。我嫁给了谁、嫁去了哪里总要说与人知道,落霞九成商人都与裴家有联系,长女就算远嫁,路过时拜会一下、帮忙带个平安的口信捎几样东西是人之常情。这种弥天大谎,得用一个又一个谎言去圆它,又哪编得圆了?再者说,昭岭胡家玉商的名头也是响当当的,何必要让两家陪着我们一起被人戳脊梁骨?索性就让素语死了罢!” 我叹一口气,抱着她拍了一会,问:“可通知了胡沁?他……可愿意?” 素语惨然道:“已经写了信,他会不会来,我却没什么把握。若他不来,我便去找他,当面和他说个清楚。” 我只得祝她好运,又嘱咐她出门在外的一些事宜,再拿她弟弟丢了盘缠的事教训她,啰嗦了半天还是放心不过,于是亲手将一副耳钉给她戴上:“这是姐姐在大通钱庄提银子的凭证,之前和你爹还有你丁大爷签的合同赚的银子,现在存下来总有个万把两的,你且带着,就当是让姐姐放心。——别跟我客气!你叶大哥还能饿着我?就算用不上,也当是姐姐给你的贺礼。” 素语推辞一番,也便收下了:“多谢姐姐厚礼。” 我擦擦眼角:“唉,最近打哈欠总是挤出眼泪,我快成猪了。” 接下来的情节简直媲美九十年代的《故事会》:裴家长女突然身染恶疾,不住咳血,身子每况愈下,裴家遍请名医都治不得,最后只得寄望于借义女的亲事冲喜,然而天不遂人愿,接新娘的轿子刚刚下山,裴家大小姐便香消玉殒。裴氏夫妇悲痛欲绝,虽然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还是请庵堂的师太们为大小姐念了好几天的经。 事实是,名医诊的脉全是裴杊的,这厮虽然没有嚣张得如唐伯虎一样在胳膊上拉小提琴,但内力一乱,郎中们纷纷一脸凝重地表示小姐病重不治,家里头还是早早预备后事为妙。 于是在我成亲那天,穿着丫鬟衣裳的素语正大光明地为我跑前跑后,梳头抹脸。 我拉着她手继续碎碎念:“嫁了人就不兴像姑娘家那样由着性子了,夫君再怎么疼你是关起门来的事,人前要给足面子,但是原则性问题半步不能退让。你自小跟着你娘耳濡目染,自然知道怎样与人相处,我便不硬充内行了。但是你性子太倔,在夫家可要收敛着些,切记要装可怜扮柔弱,利用别人的嘴巴树立温柔稳重的白莲花形象……”为啥不嘱咐出门在外那一套了?因为我家亲亲相公昨天就通知我,胡公子连夜赶来落霞了。 素语这丫头片子,不说她娘同意他们在一起,反而说她要成亲了,可怜的胡公子怕是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只是来哀悼一段逝去的爱情呢。没想到却是要收获一个坚定的老婆了。 素语听得直乐:“姐姐,怎的今天像是我成亲似的?” 我收回手讪讪一笑:“不是紧张么。咱俩共勉,共勉!” 素语张开双臂热情拥抱我,声音哽咽:“我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多谢姐姐成全!” 我潇洒地大手一挥:“举手之劳!”外挂使之然啊,凌氏做媒,弹无虚发! 我们俩又墨迹了一会,待媒婆来背新娘子的时候,素语便趁乱偷偷走了。 后面的过程混乱无比,我蒙着盖头看不见外头,只听得鞭炮炸得跟战场似的,人群喊得跟暴动似的,媒婆拥着我走得跟逃难似的。 嗯,所以我的婚礼就是个恐怖活动现场么。 还好我只参与了一会就退居二线,坐在新房里发呆。然而发呆也不是那么好混的,稍一动弹,屁股就硌着枣子和花生,憋屈得难受。想本座我三更就起来梳头化妆,现在早饿得不行,喜娘偷偷塞给我的干肉手串刚刚就被我三口两口地吃个精光,还是饿得没辙,便开始偷偷摸床上的枣和花生吃。 没办法,我得吃够两个人的份么。 于是叶苏进来时,根本没来得及见到压床的“早生贵子”真身,只看到我裙子底下藏的花生壳和枣核。 叶苏绷不住笑:“看来是饿着媳妇儿了。” 我恶声恶气:“少废话,掀了盖头睡觉!” 外头墙根下传来几声窃笑。 叶苏挑了盖头,取了桌上的合卺酒两手端着,笑问我:“喝不?” 我拿过来跟他碰杯:“必须喝啊!咱干了!” 墙角下笑声更多。 叶苏也不戳穿我,看我抿了一口酒之后,便接过我那杯,转到我刚刚喝过的地方,就着我嘴上胭脂留下的唇印一饮而尽,再喝完自己那杯。 我把杯子一摔,按照李逵的声音吼:“摔杯为号!来啊,把床脚那群偷听的小贼统统给我捆了!”可惜没说完我自己先笑场,最后几个字全变了调,李逵一秒钟变太监。 窗外轰然大笑,乱七八糟的讨饶声次第响起,然后便听着有人赶人:“咱新郎官儿功夫高着呢,偷听肯定能被他发现,没意思,还是散了吧!明天单看咱新郎官脸色就知道啦!走了走了!” 是该走了么,我这一场母大虫的戏码,应该已经值回票价了吧? 众人没趣地答应一声,清场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算是彻底没了动静,叶苏吹熄了蜡烛,抱着我往床上放,先是同我道:“素语托人传口信,道一切顺利,叫你莫担心。” 我嗯一声:“胡沁要是送到嘴边都拒绝了,我第一个冲出去砍死他。” 叶苏失笑:“媳妇儿,注意不要让肉票听见!” 我只得撅着嘴呐呐不语。 叶苏静了一会,伸指在我脖子上轻轻地划来划去,舔了舔嘴唇问我:“媳妇儿的意思?” 我露出狼一样的笑容:“洞房花烛夜,相公难道想偷懒?” 叶苏回我一笑,拉着我的手向下握住:“从媳妇儿你第一次抓住我把柄起,我就没想过偷懒。” 我揪他耳朵向下拉:“你可有几十年的功夫来证明你的话呢!大侠,请努力!” 逼娼为良 正文 89终于生娃了(上) 新婚第一日,新媳妇早晨向公婆请安时,按例要下跪敬茶,以示已入夫家门,当侍奉孝敬公婆更甚父母。 ——这句话听着意义重大且充斥着浓浓的封建气息,但当最终boss的重任由叶老爹一个人一力承担时,伦理剧就变成了喜剧,公公也成了圣诞老公公,只要我没犯下把茶碗招呼到他脑袋上的蠢事,就一切万事大吉、红包拿来。 换句话说,有个这么不着调不会克扣小辈并经常玩消失的公公,是天底下儿媳妇做梦都要笑醒的美事。 叶苏扶着我迈进正厅时,叶老爹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看着我俩咧着嘴笑,见我看他还特地招了招手:“儿媳妇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那招手时的风情……和招财猫颇有一丝神似。 我连忙快走几步站在他面前,微垂着头恭恭敬敬叫人:“公公早。” 叶老爹搓着下巴得瑟,眼神十分地邪恶:“我儿子好不?” 我因昨晚的运动而对这个原本纯洁的问题柔肠百转了一会,才含糊回答他:“挺好。” 叶老爹继续得瑟:“我耍赖让你留在他身边,有错不?” 我低着头诚恳地:“您老文成武德,料事如神。” 我那文成武德的公公尾巴都翘起来了:“知道就行!——我为了这个受你一跪,你服不?” 我默默咽下一口凌霄血:“服得五体投地。”说着向后看了一眼,用眼神示意不怎么机灵的小丫鬟赶紧端着媳妇茶上来。 叶苏站到我身边挤眉弄眼,我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妨碍我装乖卖好,依旧从托盘里双手端起茶碗,低着头上前一步,准备下跪敬茶。 谁知我膝盖还没弯呢,叶苏已经一把托着我手肘提溜我起来,顺便将茶碗直接杵到了叶老爹鼻子底下,飞速道:“行了就这么喝吧,您儿媳妇有了身子,不方便跪。” “什么!”叶老爹的嘴巴张得那叫一个大,片刻后又拍着桌子大笑,“我就知道你小子出海时不会闲着!行啊你,总算还有那么一点像你爹的地方!” 我默默扭头看着门口,现在装作不认识他们……已然来不及了吧? 英明神武的公公大人只乐了一会就迅速从狂喜中脱离出来,问过叶苏待产的日子之后开始美滋滋地盘算:“甭管是小子是闺女,我都得给他练成个百毒不侵的身子!你小时候爹还没认识那么多的奇人异士,许多珍贵的药材备不齐,生生把你给耽误了。不过现在还有这么长时间,我左右都能找着婴螺梵姜……” 在叶老爹不住盘算的脸上,我好像看到了当代父母生怕子女输在起跑线上的那股狂热劲,当即腿都吓软了,赶紧扭头眼巴巴地看着叶苏,我那超级爱妻号立即轻咳一声:“爹,您吓着凌铛了。再说了,百毒不侵不过是写在册子上的猜测罢了,我从未听说过有人成功过。您舍得拿您孙子冒险,我还不舍得拿自己儿子冒险呢!” 叶老爹还要再说,叶苏霸气地一挥手止住他话头:“就这么决定了吧,他又不是生在什么武林世家,您难道还怕有人专程来给他下毒?” 叶老爹扁扁嘴,十分丧气的模样,但显然他心里并未放弃这个想法。 果不其然,我那公公第二天就憋不住,又神隐了。 我揪着叶苏衣服忧心忡忡:“爹不会真去找什么螺什么姜了吧?” 叶苏呼噜着我的顶毛宽慰我:“爹听风就是雨,他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等过了这个劲便想不起来了。而且,他天生在一个地方待不了太长时间。这次回来帮我打理船队,满打满算近五个月,已算是他的极限。怕是他心心念念你的媳妇茶,才肯老实待到咱们成亲的第二日呢。——放心,若他时隔七个月还能想起来,我第一个拦着他!” 我得了他的保证,终于长出一口气,真心实意地建议:“等哪天你闲下来了去打块匾挂在正厅门上,就写‘满门奇葩’四个字吧!倍儿贴切!” 叶苏大笑:“等孩子长大些再说吧,别给他太大压力!” 八月好像成了法定离别月似的,单是素语还不够,过了几天,裴杊也来向我辞行。 小少年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见到披头散发的怪阿姨就会吓得什么都往外说的小孩子了,他来见我时腰上别着把长剑,手腕上戴着牛皮护具,额上束着深青的头带。长衣飘飘,英姿飒爽,宽阔的肩膀显得十分有担当。 我看着他荡漾地吹口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他掏掏耳朵,面不改色地说着自己的计划:“爹娘在南疆有一位柳姓的 逼娼为良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逼娼为良第17部分阅读 逼娼为良 作者:肉书屋 逼娼为良第17部分阅读 故友,如今已做到参将,我此去便是投到他帐下。虽也是从头一步步做起,但借着柳参将的东风,好歹能少走些冤枉路,也叫爹娘少挂心一些。毕竟我一去三年,并不可能只在某个将军帐下做几年洒扫便满足了的。” 我老怀大慰地拍拍他肩膀:“这样最好!我还怕你太骄傲,不肯靠父母,想要赤手空拳打天下呢!” 裴杊嗤之以鼻:“那种迂腐的想法,不过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的狂言妄语罢了。”又斜眼看我,“既然已经怀了身子,就该注意些自己的举止,休带得你肚里的孩子也有样学样,愈发地不正经起来。” 我大笑:“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一出生就该是个小登徒子了!你知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何况我和你叶大哥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人。” 裴杊不由乐:“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叶老爹也是这样一个性子,认真的时候极认真,但不正经的时候,却又恨得人牙痒痒。照这样看来,我那未来的小外甥必然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 我瞅着他笑:“一旦是个女孩呢?” 裴杊做了个不敢领教的表情:“饶了我吧!家里有个素言已经是鸡飞狗跳,若再多个小凌铛,整个落霞便都要给翻过来了!”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赞同地拍拍他肩膀:“要是女孩,我就把她塞回去重新生一遍吧!” 小少爷的脸唰地红了,他责备地瞪我:“你!你注意一点!” 我大笑,笑着笑着突然胸口一酸,不及细想便站起来冲他张开双臂:“趁我肚子还小尚能抱人,来抱一下吧。” 裴杊叹息一声,也站起来把我揽在怀里,这死孩子竟然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已经长得比我高出半个头,我把大头搁在他肩膀上,轻轻拍着他后背嘱咐:“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切莫几句话之后就把人当兄弟一样什么都交代了。军中派系分明着呢,莫要总出风头遭人记恨,遇事多和你那位长辈商量,莫要因为好面子就自己受罪……” 裴杊嗤地一声笑了:“行了,我知道你要嘱咐什么。我不会再被人骗了盘缠,也不会再躲到桃林里装鬼吓唬人,更不会因为见着女鬼害怕,就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给卖了。你遇到的是本少爷最笨的时候,以后不会了。” 他用力抱了抱我,脸颊在我肩膀上蹭了蹭:“一想到要离开家三五年,其实还是挺舍不得的。原以为最放心的就是你这祸害了,但是现在想想,觉得也十分的放心不下你。” 他放开我,盯着我肚子小心翼翼地问:“可以摸摸吗?” 我笑,拉着他重新坐回榻上:“现在还没出怀,摸不出什么的。” 裴杊小心地把手盖在我小腹上,半晌抽手道:“真的没什么动静。可惜我赶不上小外甥的满月和抓周了。” 我清清嗓子捶他一记:“喂,别这么忧伤行吗?不知道孕妇最多愁善感了么?把我弄哭了怎么办?” 裴杊偏着头笑出一排小白牙:“不过想想,三四岁的小孩才最可爱,起码抱的时候不会被尿了满怀。” 我立刻破涕为笑,摇头叹道:“服了你了!” 裴杊掏出帕子叫我擦干眼泪:“有空多去陪陪我爹娘,一下两个孩子不在身边,他们肯定不怎么适应的。我那两个妹妹,你也多费心看着些,千万别叫什么人拐了去。” 我一边印干眼泪一边笑:“好好,都听你的。我以后既当闺女又当儿子,有了孩子之后带着孩子继续彩衣娱亲,非得哄得干爹干娘想不起你们姐弟俩才好。你那两个妹妹我也给看得死死的,不是家世清白牌亮条顺无情史的一概不让见!这样你放心了吗?” 裴杊一笑:“嗯,放心了。”他又探身过来抱了抱我,在我耳边轻声笑道,“保重啊,老板娘。”然后就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一个人坐着,突然悲从中来,觉得身边朋友一个个全都走了个干净,于是又狠狠落了几滴眼泪,才想起来手里头攥着的仍然是裴杊的手帕。 仔细看看,好像还是我上次用过的那一条。 姆,他知不知道我上回图省事,只在水里过了一遍就还给他了? 似乎是知道了吧。 这臭小子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89终于生娃了(上) 新婚第一日,新媳妇早晨向公婆请安时,按例要下跪敬茶,以示已入夫家门,当侍奉孝敬公婆更甚父母。 ——这句话听着意义重大且充斥着浓浓的封建气息,但当最终boss的重任由叶老爹一个人一力承担时,伦理剧就变成了喜剧,公公也成了圣诞老公公,只要我没犯下把茶碗招呼到他脑袋上的蠢事,就一切万事大吉、红包拿来。 换句话说,有个这么不着调不会克扣小辈并经常玩消失的公公,是天底下儿媳妇做梦都要笑醒的美事。 叶苏扶着我迈进正厅时,叶老爹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看着我俩咧着嘴笑,见我看他还特地招了招手:“儿媳妇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那招手时的风情……和招财猫颇有一丝神似。 我连忙快走几步站在他面前,微垂着头恭恭敬敬叫人:“公公早。” 叶老爹搓着下巴得瑟,眼神十分地邪恶:“我儿子好不?” 我因昨晚的运动而对这个原本纯洁的问题柔肠百转了一会,才含糊回答他:“挺好。” 叶老爹继续得瑟:“我耍赖让你留在他身边,有错不?” 我低着头诚恳地:“您老文成武德,料事如神。” 我那文成武德的公公尾巴都翘起来了:“知道就行!——我为了这个受你一跪,你服不?” 我默默咽下一口凌霄血:“服得五体投地。”说着向后看了一眼,用眼神示意不怎么机灵的小丫鬟赶紧端着媳妇茶上来。 叶苏站到我身边挤眉弄眼,我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妨碍我装乖卖好,依旧从托盘里双手端起茶碗,低着头上前一步,准备下跪敬茶。 谁知我膝盖还没弯呢,叶苏已经一把托着我手肘提溜我起来,顺便将茶碗直接杵到了叶老爹鼻子底下,飞速道:“行了就这么喝吧,您儿媳妇有了身子,不方便跪。” “什么!”叶老爹的嘴巴张得那叫一个大,片刻后又拍着桌子大笑,“我就知道你小子出海时不会闲着!行啊你,总算还有那么一点像你爹的地方!” 我默默扭头看着门口,现在装作不认识他们……已然来不及了吧? 英明神武的公公大人只乐了一会就迅速从狂喜中脱离出来,问过叶苏待产的日子之后开始美滋滋地盘算:“甭管是小子是闺女,我都得给他练成个百毒不侵的身子!你小时候爹还没认识那么多的奇人异士,许多珍贵的药材备不齐,生生把你给耽误了。不过现在还有这么长时间,我左右都能找着婴螺梵姜……” 在叶老爹不住盘算的脸上,我好像看到了当代父母生怕子女输在起跑线上的那股狂热劲,当即腿都吓软了,赶紧扭头眼巴巴地看着叶苏,我那超级爱妻号立即轻咳一声:“爹,您吓着凌铛了。再说了,百毒不侵不过是写在册子上的猜测罢了,我从未听说过有人成功过。您舍得拿您孙子冒险,我还不舍得拿自己儿子冒险呢!” 叶老爹还要再说,叶苏霸气地一挥手止住他话头:“就这么决定了吧,他又不是生在什么武林世家,您难道还怕有人专程来给他下毒?” 叶老爹扁扁嘴,十分丧气的模样,但显然他心里并未放弃这个想法。 果不其然,我那公公第二天就憋不住,又神隐了。 我揪着叶苏衣服忧心忡忡:“爹不会真去找什么螺什么姜了吧?” 叶苏呼噜着我的顶毛宽慰我:“爹听风就是雨,他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等过了这个劲便想不起来了。而且,他天生在一个地方待不了太长时间。这次回来帮我打理船队,满打满算近五个月,已算是他的极限。怕是他心心念念你的媳妇茶,才肯老实待到咱们成亲的第二日呢。——放心,若他时隔七个月还能想起来,我第一个拦着他!” 我得了他的保证,终于长出一口气,真心实意地建议:“等哪天你闲下来了去打块匾挂在正厅门上,就写‘满门奇葩’四个字吧!倍儿贴切!” 叶苏大笑:“等孩子长大些再说吧,别给他太大压力!” 八月好像成了法定离别月似的,单是素语还不够,过了几天,裴杊也来向我辞行。 小少年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见到披头散发的怪阿姨就会吓得什么都往外说的小孩子了,他来见我时腰上别着把长剑,手腕上戴着牛皮护具,额上束着深青的头带。长衣飘飘,英姿飒爽,宽阔的肩膀显得十分有担当。 我看着他荡漾地吹口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他掏掏耳朵,面不改色地说着自己的计划:“爹娘在南疆有一位柳姓的故友,如今已做到参将,我此去便是投到他帐下。虽也是从头一步步做起,但借着柳参将的东风,好歹能少走些冤枉路,也叫爹娘少挂心一些。毕竟我一去三年,并不可能只在某个将军帐下做几年洒扫便满足了的。” 我老怀大慰地拍拍他肩膀:“这样最好!我还怕你太骄傲,不肯靠父母,想要赤手空拳打天下呢!” 裴杊嗤之以鼻:“那种迂腐的想法,不过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的狂言妄语罢了。”又斜眼看我,“既然已经怀了身子,就该注意些自己的举止,休带得你肚里的孩子也有样学样,愈发地不正经起来。” 我大笑:“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一出生就该是个小登徒子了!你知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何况我和你叶大哥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人。” 裴杊不由乐:“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叶老爹也是这样一个性子,认真的时候极认真,但不正经的时候,却又恨得人牙痒痒。照这样看来,我那未来的小外甥必然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 我瞅着他笑:“一旦是个女孩呢?” 裴杊做了个不敢领教的表情:“饶了我吧!家里有个素言已经是鸡飞狗跳,若再多个小凌铛,整个落霞便都要给翻过来了!”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赞同地拍拍他肩膀:“要是女孩,我就把她塞回去重新生一遍吧!” 小少爷的脸唰地红了,他责备地瞪我:“你!你注意一点!” 我大笑,笑着笑着突然胸口一酸,不及细想便站起来冲他张开双臂:“趁我肚子还小尚能抱人,来抱一下吧。” 裴杊叹息一声,也站起来把我揽在怀里,这死孩子竟然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已经长得比我高出半个头,我把大头搁在他肩膀上,轻轻拍着他后背嘱咐:“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切莫几句话之后就把人当兄弟一样什么都交代了。军中派系分明着呢,莫要总出风头遭人记恨,遇事多和你那位长辈商量,莫要因为好面子就自己受罪……” 裴杊嗤地一声笑了:“行了,我知道你要嘱咐什么。我不会再被人骗了盘缠,也不会再躲到桃林里装鬼吓唬人,更不会因为见着女鬼害怕,就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给卖了。你遇到的是本少爷最笨的时候,以后不会了。” 他用力抱了抱我,脸颊在我肩膀上蹭了蹭:“一想到要离开家三五年,其实还是挺舍不得的。原以为最放心的就是你这祸害了,但是现在想想,觉得也十分的放心不下你。” 他放开我,盯着我肚子小心翼翼地问:“可以摸摸吗?” 我笑,拉着他重新坐回榻上:“现在还没出怀,摸不出什么的。” 裴杊小心地把手盖在我小腹上,半晌抽手道:“真的没什么动静。可惜我赶不上小外甥的满月和抓周了。” 我清清嗓子捶他一记:“喂,别这么忧伤行吗?不知道孕妇最多愁善感了么?把我弄哭了怎么办?” 裴杊偏着头笑出一排小白牙:“不过想想,三四岁的小孩才最可爱,起码抱的时候不会被尿了满怀。” 我立刻破涕为笑,摇头叹道:“服了你了!” 裴杊掏出帕子叫我擦干眼泪:“有空多去陪陪我爹娘,一下两个孩子不在身边,他们肯定不怎么适应的。我那两个妹妹,你也多费心看着些,千万别叫什么人拐了去。” 我一边印干眼泪一边笑:“好好,都听你的。我以后既当闺女又当儿子,有了孩子之后带着孩子继续彩衣娱亲,非得哄得干爹干娘想不起你们姐弟俩才好。你那两个妹妹我也给看得死死的,不是家世清白牌亮条顺无情史的一概不让见!这样你放心了吗?” 裴杊一笑:“嗯,放心了。”他又探身过来抱了抱我,在我耳边轻声笑道,“保重啊,老板娘。”然后就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一个人坐着,突然悲从中来,觉得身边朋友一个个全都走了个干净,于是又狠狠落了几滴眼泪,才想起来手里头攥着的仍然是裴杊的手帕。 仔细看看,好像还是我上次用过的那一条。 姆,他知不知道我上回图省事,只在水里过了一遍就还给他了? 似乎是知道了吧。 这臭小子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90终于生娃了(下) 我觉得我是天生劳碌命。 传说中,言情小说的女主角不管之前怎样被翻过来覆过去地虐身虐心,当小说里出现了“她怀孕了”这晃瞎狗眼的四个字之后,丫就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之前做牛做马的灰姑娘立即就会被白马王子当做优乐美捧在手心,不用干活不用操心,孕吐都吐得和对着海棠花吐出一口凌霄血一样优雅快乐美丽。即使稍稍有些不如意,自家男人也会马上屁颠屁颠地搞定,末了必定附赠诚惶诚恐嘘寒问暖。总之一句话,除了生孩子时痛那么一下,这货基本已经开始了happy ever after的生活。 对比一下本人…… 妈的,老娘不平衡啊。 自从裴杊走了之后,我是又当闺女又当儿子,变着花样的在干爹干娘面前彩衣娱亲,强把干娘拉去玩物流运作叫她分心,并以此为基础,再次为裴家和叶家的gdp做出卓越贡献,使得保八争十不是梦。 忙完娘家事,回家还要被叶苏拉着做五禽戏锻炼身体,每一分钟都为临门一脚做出准备,摒弃一切不良喜好,早睡早起身体好,肉蛋平衡不挑食。 这两手都抓硬了之后,得了空子我还要蹲在素言和素念身边s家中恶犬,凶神恶煞瞪退所有小登徒子,旌旗指处四夷咸服。 苦哇。 听说人家孕妇身怀六甲时都是一脸安详平和,浮肿的脸上犹如节能灯一般,无时无刻不散发出圣洁的光辉,但我每天照镜子时只看到一张亚马逊女战士的脸,双目炯炯满脸斗志,煞气逼人谈不上,但似乎随时都会拔出匕首杀个豹子活吃个心肝啥的,看起来极具威慑力。 不止如此,洒家走路也是虎虎生风,任谁都看不出来我是孕妇,倒是颇像大象突然进化,也直立行走了。 我暗地里也向叶大神医质疑:“我是真怀孕了,还是只是发胖啊?你看哪个孕妇像我这么有攻击性?都快赶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 叶苏不正面作答,反而摸着我肚皮俏皮地反问:“难道媳妇儿每天感觉到的不是孩子在踢你,而是肠胃蠕动?” 我默默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决定还是我自己奇葩就好,就不要连累我无辜的内脏了。 于是我一路横冲直撞,在壮士的彪悍道路上如撒丫子的野马一般,越跑越远。 转眼到了四月,我家肉票刑满释放的日子,我却迟迟没有任何反应,叶苏每天号脉都表示一切正常,肉票很健康,唯一不出来的原因可能就是,他不着急。 想当然耳,我听到这个结论之后,立即把肉票他爹狠狠揍了一顿。 嗯,也许我到了八十岁还能记得叶苏抱着头惨叫“媳妇饶命、媳妇小心伤着手、媳妇小心肉票”的热闹场景,实在太特么具有娱乐性了。 就这样,四月在我期待的小眼神中小心翼翼地溜走,转眼日子过到了五月初三,终于在这一天的凌晨,我,阵痛了。 这一痛就从凌晨痛到了天光大亮,然后再痛到夜幕降临。我被我家相公、我干娘、我干娘的嫂子也就是那位民间非著名妇产科大夫以及必须要出现的稳婆紧紧包围在床中央,列位富有理论或实际经验的专家纷纷告诉我不要慌,一切都在掌握中。 但是肉票就是不出来。 我已经宫缩了将近十二个时辰,屁股下面的床单都换了三回,整个人都像在水里泡过一样,不能说疼到了不疼的境界,但腰部以下几乎快要麻木倒是真的。 稳婆不时向我报告我的秘密花园已经开了几指,又反复要我再忍耐一会,还没到时候。 我不由苦笑,心中默默:祖宗啊祖宗,你爹娘你干外公干外婆以及一大堆干亲戚都等着你呢,您老人家还等什么呢?赶紧闪亮登场吧!你老娘我保证,你一出来就会被一大堆亲戚捧在手心里,你想学什么都有现成的老师等着,想怎么开金手指我都不拦着你,你就别折腾你娘了! ……稳婆终于高兴地大喊:“开了开了!用力!看见头了!用力!” 大概是前戏太长,到了正经开演的时候便再没什么力气折腾。稳婆叫唤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听见哇的一声响亮啼哭,几人皆做欢喜释然状,稳婆响亮地高呼一声:“恭喜老爷,大小平安!” 我颤巍巍翻个白眼,多新鲜啊,大家都看见我还喘气呢。 老太太抱着孩子抹干净血水,裹得整整齐齐地放到我怀里,又喜洋洋地扭头讨赏:“恭喜老爷夫人,是位小公子!” 我抹开眼前湿发,低头看一眼正在吃奶的自家儿子,皱巴巴黄忽忽,整个一小老头。 ……好丑。 叶苏倒是不介意,这厮乐得眼睛都没了:“媳妇儿,辛苦啦!”又低头在我额上印下一吻,深情告白,“小铃铛,我爱你。” 在场的其他三位女性全都以袖掩面匆匆回避出去,顺便给焦急等候的长辈们报喜。 我极愧疚地道歉:“不好意思,给你家的好相貌拖后腿了。” 叶苏依旧笑得见牙不见眼:“瞎说,咱儿子漂亮着呢!” 我累得不行,也实在懒得跟已然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家伙争论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摆摆手就睡着了。 肉票降临之后,我那女战士的精气神也随之消失殆尽,说话越来越柔走路越来越轻,连素言都夸我说,我的行事做派越来越像干娘了。 啧,想来我的女人天性也是个反射弧长的货么。 另有一点出乎我意料的就是,叶苏竟然能够透过现象看出本质。我家儿子虽说刚出生时不招人待见,然而经过本座神奇母||乳|的滋润,到满月时已经长得白白胖胖,人见人爱了。那小模样,和年画里抱着鲤鱼的胖小子差不多,更难得的是他不怕人,鲜少哭闹,惹得谁见了都想咬一口。 孩子满月那天,消失了几个月的奇葩叶老爹也奇迹一般地出现了。 公公简单洗漱一番,抱过他的宝贝长孙上下端详,乐呵呵地品评:“眼睛和鼻子像叶苏,嘴巴和脸型都像儿媳。好啊,我家孙子当真会挑!”夸完又亲手亲脚地逗弄了一会儿,直到客人上门才依依不舍地交还给婆子,被管家推着去换见客的衣裳。 我心里放心不下,冲叶苏使了个眼色,拜托他务必看好自家老爹,千万不要让他在这样的重大时刻异想天开,智计百出。 叶苏眨眨眼表示知道。 然而这两个男人天生不是省心的料,我眼睛刚刚离开片刻,两个人就双双消失了。看孩子的婆子慌里慌张地向我报告:“太老爷和老爷在后院抢小公子,打起来了!” 我一口老血吐在地上。 大步赶到后院,两人果然跳上跳下打得不可开交,掌风过处飞沙走石,跟闹妖怪的阵仗差不离。最可恶是两个人动作太快,我实在看不清我那宝贝儿子究竟落在谁的手里。只听见叶苏不断呼喝:“爹!别闹!” 各位客官,看过二龙戏珠么?看过现场版的二龙戏珠么?知道那珠是我刚满月的儿子么?我急得心火直窜,也顾不得有人会听见,跺脚叉腰大喝:“谁他妈动我儿子一根寒毛,这辈子你们再也别想见着我!” 两人闻言,身形立即顿住,我这才看清两人都是两手空空,不由松了一口气,又立即横眉立目地质问:“儿子呢?!” 叶苏跳下假山,从石桌后头捧了个襁褓出来交到我手上,我那万事不着急的儿子偎到我怀里,这才吭吭哧哧地小声哭起来。 失而复得的心情难以言说,我酸着鼻头抱住他哄了一会,等儿子不哭了才抬眼问两人:“这是发什么疯呢?”对待夫君和公公当然不能以这种大不敬的态度,但是经历了刚才那一幕,我也很难对两个人恭敬得起来。 叶苏颇无语地看着自己老爹:“我也想知道。” 公公哼哼唧唧地百般推诿:“那个不就是……呃……哈!” 我气得不行,生怕他对百毒不侵的想法尚不能忘情,于是亚马逊女战士的灵魂再次附体,横眉冷对一番之后终于问清了实情。原来公公还守着色目人的习俗,新生儿满月时要受浸礼,他怕我们夫妻俩反对,于是决定偷偷摸摸行动,谁知刚把孩子偷出来就被叶苏发现,两人打得不可开交,他也忘了解释究竟要干嘛。 我不知道浸礼究竟是怎么执行,于是又问过一遍,才知真是顾名思义,要把孩子整个浸到水里,让水之母保佑他一生康健。 我大惊失色,连忙问叶苏:“你也被淹过?” 叶苏表情狰狞了一下,估计是联想到了另一个同音字,片刻后耸耸肩:“据说是没有。我刚出生时身子太弱,当时又在船上,大家都拦着我爹,没让他得逞。” 我扶额。 叶老爹锲而不舍地游说我:“那是叶苏这小子不争气。我这乖孙如此健康,定不会出事,我以性命担保!” 我伸手止住他话头,气若游丝地询问:“其实浸礼,只需要从头湿到脚就可以了,对吧?” 叶老爹认真思考了一下:“嗯,可以这么说……” 我解开宝贝儿子的襁褓,顺手从身边折了枝柳条,沾着池塘里的清水在儿子身上细细密密地撒了一遍,等儿子身上的水珠既不凝聚成滴、也不成股流下时便迅速包好襁褓递给叶苏,扔下柳枝拍拍手道:“大功告成了。” 公公被我气得一个趔趄:“这哪成!” 叶苏含笑看我一眼,挺身而出:“怎么不成?您刚刚不是还承认,只要从头湿到脚就可以了?过往神明既要保佑,又岂会计较这些繁文缛节。再者说,爹您也不是墨守成规那般陈腐之人,只要心意到了,便万事大吉了罢。” 说完又在我耳边低语:“娘子当真好计策,湿身总比淹了要强百倍的。” 我一哂,心说这厮必定是禁欲多日,耐不住寂寞了,竟然这种时候也要调戏我。 叶老爹在一旁气得吹胡子瞪眼:“娶了媳妇忘了爹,古人诚不欺我!” 叶苏莞尔:“爹,您就算没媳妇也经常忘了我。从这一点来说,我不是已比你强上许多?” 眼见着父子二人又要闲磕牙,我赶紧抛出个毛线团吸引两位注意:“爹您别跟他置气,我们还有一件要紧事等着您办呢。您看,我们一直等着您回来给孩子起名儿,现下客人已经开始上门了,您总不能眼睁睁看您孙儿待会儿被抱给大家看时,也要宝宝孩子的浑叫吧?没的让人笑话咱们。” 叶老爹果然中计,一腔怒火登时消散于无形。他凑到叶苏身边逗弄孩子半晌,抬头笑道:“我读书也少,起不来什么艰深内涵的名字。我看我这乖孙生得白白净净,小名儿就叫玉官罢。至于他大名儿么……”他摸了摸胡茬,皱眉想了半天,“我孙子当然是要文武双全才好。国人以鹤为文,北人则经常说,勇士是骑着骏马来到人间的……” 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老爷子继续道:“那大名儿就叫鹤骅吧,有文有武。” 叶苏皱眉:“叶鹤骅?听着别扭,再想一个吧。” 我退后一步,防备地瞪着老爷子:“天王盖地虎?” 叶老爹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啥?” 我又道:“为了新中国的胜利?” 叶老爹继续茫然。 我想了想,决定换个保险点的:“哈利路亚?” 叶老爹伸手在我面前晃晃:“儿媳妇,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名儿,咱们就再想别的,你别发癔症吓唬人啊。” 我长出一口气,摇头道:“大名儿先不着急起,估计我干爹干娘也要给些意见呢。咱们直接把名字定了,二老一定会埋怨我们。”想什么呢,能给自己儿子起名叫耶稣,再给自己孙子起名叫耶和华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我哪能指望是个奇葩就是穿的?古人的秀逗程度也是不可限量的嘛。 公公他老人家被干爹干娘管了半辈子,虽然早早退休了,然而旧日东家的余威犹在,听我这么说便忙不迭地点头道:“那就先这么着吧!走走,去前头招呼客人去!”说罢带头大步向前厅走去。 我扯住叶苏的袖子,在他耳边低声笑问:“憋狠了吧?” 叶苏停步苦笑:“娘子知我颇深。” 我颇有深意地舔舔嘴唇:“要是你能保证爹今天不再惹事,晚上我就帮你……” 叶苏猛然深吸一口气,在我唇上迅速啾了一口,嗓音暗哑地保证:“定不辱命!”说完就把玉官交还给我,快步追他爹去了。 我站在原地微笑,又看一眼怀里熟睡的玉官,心说有这样一对色欲熏心的爹娘,儿子的未来堪忧啊! 不过可以想见,有我们努力造人,他的未来倒是不会太寂寞。 至于我的未来,再怎么着都有叶苏陪我上天入地下凡尘呢,既来之则安之就是。洒家这辈子,在碰上他那天就值回票价了。 好吧,是赚翻了。 耶。 《《尾声》》 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收看每月必扯的裴家山快讯。 首先是叶家新闻。 叶家长孙叶迟在父母及妹妹叶荃,幼弟叶违的陪同下终于结束为期四个月、先抚远后昭岭的巡回访问,准时回归裴家山,亲自莅临出席自己的五周岁生日庆典。 这次访问是和平的圆满的,叶迟以叶家长孙的身份,与万佚将军的五岁独女万佚宛进行了深入友好的交流,两人情投意合,在没有知会双方父母的前提下于后花园私定终身,并擅自做主,为自家刚满三岁的妹子叶荃以及四岁弟弟的万佚锋订立了娃娃亲,预备亲上加亲。 当然,这两桩婚事在叶夫人凌铛以“不准早恋”的旗号阻挠,胎死腹中。叶迟表示邪恶娘亲什么的是青年男女奔向幸福道路上的必然阻碍,他亲切地鼓励万佚宛,要勇于向权威挑战。经过密切磋商之后,两人约定在十五那年一齐私奔,至于二人的弟弟和妹妹,那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叶迟语)的问题了。 然而这个约定在叶迟小公子见到胡家三岁的幼女胡玥馨时即被抛诸脑后,叶迟小公子开展了名为“好逑计划”的追妻行动,日日与玥馨焦不离孟,十分之乐不思蜀。 叶夫人表示甚忧虑,胡家长子胡永则淡定表示,愿为叶夫人效犬马之劳。 次日,叶迟郁闷地要求尽快返回落霞拜师学艺,早日练成绝世神功,将胡永斩于马下酒尚温,抱得美人归故里。 震惊之余,叶夫人与叶老爷决定,必须立即对长子开展紧锣密鼓的思想政治教育,绝不再姑息其喜好拈花惹草的天性。为此,叶老爷另被叶夫人迁怒,接连三日都保持着郁郁寡欢的神情。至于叶老爷究竟遭受了怎样的迁怒,叶家发言人表示无可奉告。 接下来是裴家新闻。 一句话简报:裴杊回来了。 裴夫人表示甚欣慰,叶夫人表示甚欣慰,全落霞对于裴家又出了位丰神俊朗的少年将军表示甚欣慰。 确切地说,是一位参将。 裴小将军本是前途无量,近日又表现英勇,于边境混战时救了自家统帅一命。统帅感恩,意欲将他军功上报朝廷,使之更上一层楼。而裴小将军却谦虚地表示,从军不为仕途,只为遂儿时心愿,如今心愿已了,也是他回乡帮衬家中的时候了,大家青山绿水,有缘再相逢吧。 这话放在别人那定然是痴人说梦,为国效力又岂是那么容易便可抽身的。然而裴家和柳家将军又是何等关系,连将军夫人都是裴夫人的昔日闺蜜,因此柳将军唏嘘一番人各有志,替他报了个伤重就送他荣归故里了。 时隔五年,裴小将军对裴家生活适应良好,对一下子多出来三个外甥和外甥女表示惊讶和惊喜,并对叶家夫妇孜孜不倦的造人行动致以……呃,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叶夫人当即表示愿为裴小将军的另一半人选出谋划策,却惨遭裴小将军无情拒绝。 叶夫人哀哀慨叹其媒婆命格竟就此败落,并热切诅咒裴小将军的另一半必将令他费尽心思熬尽肚肠方能抱得美人归。 裴小将军对此嗤之以鼻。 总而言之,五月是收获的月份、团圆的月份,也是各位已婚妇女下雨天打孩子、拉郎配欲望发作的完美时节。身为裴家山上唯一的适龄男青年,可想而知,迎接裴杊的必将是一个繁忙如穿花蝴蝶的夏季。 愿过往神明保佑他。 (全文完) 逼娼为良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