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正文 分卷阅读1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1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作者:英渡 文案 美貌书生突遭家破人亡,是人性扭曲,还是道德沦丧? 穷乡僻壤的小秀才搭上风流倜傥的大将军,是包养,包养,还是包养? 他叫萧索,是个清俊美貌的穷秀才。他叫沈砚,是个潇洒风流的大将军。甜而不腻,宠而不白,情到深处自然肉,爱到浓时愿宽衣。身心1v1 he 剧情流,悬疑推理,轻松权斗。 曾用名:《风流将军轻点爱之被包养的人生》,正经名字:《此乡多宝玉》。起名太难了~ 欢迎骚扰~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索+沈砚 ┃ 配角:言浚+卫岚+桓晔+桓斌+配角若干 ┃ 其它:剧情流+权斗+破镜重圆 故山微雨初邂逅 第1章 清明血案 涿阳县在涿水之北,玉山之南,是越州府下辖的一个附廓县。城东是府衙之所在,城西是县衙之所在。县衙里有个小账房,乃是涿阳县外松溪村人。 松溪村坐落在涿水支流绿松溪旁,拢共不过八十余户人家,向来是民众安居,百姓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可今日,松溪村却出了一桩命案。 沈砚穿着一身黑锦缂丝的蟠螭服,骑着匹雕鞍彩辔的五花马,打涿阳县城招摇而过,引得路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他也不理会,嘴里叼着根牙签,嘴角噙着抹朗笑,骑马摇晃似乘船。 他身后跟着的戎装小家童,从一匹大叫驴上探过脑袋,欲语还休地提醒:“爷,咱们是不是……别太招摇了?” “爷今日锦衣还乡,有何招摇不得?”沈砚拿着牙签指点江山,“你瞧,这些县民一个个看见爷,都高兴地咧着嘴。果然还是回乡好,乡党们热情啊!” 家童鼓了鼓勇气,汗颜道:“爷,他们……是这样的,您牙缝里,嗯,有根韭菜……” 沈砚一个踉跄,几乎摔下马去,忙拉拉缰绳,整整英姿,闭上了嘴。 这一拉缰绳的空当,蓦地里忽然撞出一个人来。沈砚皱了皱眉,心想如今这碰瓷的也识货,竟认出自己不是凡人,瞧他跌在地上灰头土脸的模样,当真弱不禁风,活像只小奶猫。 那人略带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揉揉胳膊爬起来便跑。 沈砚刚想喊,他却又赶了回来,拱拱手道:“学生萧索,不察之下冲撞了阁下,望乞恕罪。今日家中有急事,改日再登门致歉。”说毕,慌里慌张地跑远了。 “瞧他斯斯文文的样儿,怎么忙里忙慌的?”家童握了握腰间的刀柄,很瞧不上他这样的文士。 沈砚若有所思道:“瞧他这屁股上着火的样儿,定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不过这人生得倒好,可惜,可惜啦。算了,别管他,咱们且回咱们家。” “灰头土脸的,能看出什么来?”家童撇撇嘴,“爷您看人先看长得好不好,这毛病皇上已申斥过许多次了,还是快些改了罢。” “你懂什么?”沈砚嗤道:“这可不是毛病,这是好意趣。你看方才那人,虽然摔得满头满身是灰,但那身段儿,啧啧。浪费啦,居然生在乡下,这要是到京城萱花坊里,怎么也能一领风骚,可比现在那些平庸之色强远了。” “宽袍大袖的,哪里就看出身段了!”家童嘀咕一句,又道:“圣上此次恩准爷回家丁忧,那真是皇恩浩荡。只是这一回家就是三年,圣上怎么舍得?” 谁不知道他家将军是当今跟前的大红人,军户下三级出身,一路平步青云,升到从三品上羽林卫中郎将,去年又特旨擢升一等带刀侍卫。圣上一日不见他,便没了用膳的胃口。此次一走三年,那还了得。 沈砚敲敲他脑袋,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圣上身边侍卫行走多得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这话再多说几遍,小心你的小命儿给人夺去。” 家童扯扯嘴角,忙拍驴跟上。 沈砚晒着太阳信马徐行,待走到松溪村时,已是日上三竿。不远处的河岸边,滚滚浓烟腾腾而起,周遭围着一群人,交头接耳不知在议论什么。 家童牵着驴走过去,在人群中挤开一个空——给他家将军看热闹。 那浓烟来自于河边焦黑的院子,如今已被烧成一片白地。上午在县城里遇到的文弱书生,此刻正趴在门口哭天泪地。他家院门幸存了下来,门框插着一支黑羽箭,上面挂着只僵死的黑猫。 沈砚素来急公好义,见状便打听出了什么事。恰好边上一群嚼舌头的村民,他拱拱手问:“老乡,劳烦打听一下,这是出了什么事?” 那人打量打量他,见他面目英俊、装饰华贵、周身透着不凡之气,弯身笑道:“您是过路的吧?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事。这家人姓萧,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您瞧,那趴在地上哭的,就是萧索萧秀才。” 沈砚少年离家,军务繁忙从未回来过,况且他这通身的气派也非山野村夫打扮,是以乡民不认得。 旁边又有一人凑上来道:“说起来,这萧秀才真是可惜了。他那脑袋瓜极聪明的,打小苦读,十一岁就中了秀才,是个神童。谁知后来屡试不第,到现在也没考上举人,只能在县衙里做帐房,看那些胥吏押司们的脸色,赚几个散碎银子贴补家用。哪里想得到,这不开面儿的老天爷,今儿又扔下这么大个祸来,竟一把火将他老娘烧死了,真是惨呐!” 沈砚点点头,心里叹了一叹,带着仆从自回家去。天下的惨事多而且多,他若个个掬把同情泪,也不必忙别的了。 今次丁忧,乃是他家中老父辞世。如今族中已没了人口,只有他和一个弟弟,后者此时夺情外放在南边,也不在家。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1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2 回去换了丧服,置了灵堂,启了棺椁。沈砚将家事交给老管家,正要出门。外面人又回报,说越州府台陈几顾大人亲来吊唁,送了好些丧仪。沈砚忙带人迎出去。 烧过香,下过拜,陈大人蹙着一双八字眉,颇沉痛地道:“此次沈将军丁忧回乡,越州府衙上下皆有意来拜会。只是沈老太爷刚刚驾鹤西归,众僚虽有此心,却不好来打扰。还望沈将军节哀顺变,闲暇之时,若能指点我等一二,那便是我等的大幸了!” 沈砚腹诽一番,寒暄道:“陈大人太客气了。我乃武人出身,又不常在地方行走。于这州府政事,一窍不通。指点的话,可当不起。” 陈几顾又忙道谦虚,二人你来我往,客套一番。 正没话说时,家童忽来通禀,说萧秀才在外求见。沈砚不禁疑惑——难道他遭遇如此惨祸,竟还有心思来给自己致歉不成? 他低声吩咐家童:“去跟他说,是我的马惊了他,并非他冲撞了我。叫他回去罢,不必来道歉了。” 家童将这番话带出门,很快又回来说:“回爷,他说他不是来找您的,而是要求见府台大人。” 沈砚又奇,这人消息倒灵,转脸问陈几顾:“府台大人可要见他?” 陈府台顿了顿,凝眉道:“沈将军有所不知,这萧秀才是个有名的固执头。幸而他胆小怕事,才不致惹出什么祸来。下官此来是专为吊唁,顺便拜访沈将军。若有什么事,也该回府衙去办,怎好扰了沈将军的清静。” 沈砚会意,回头道:“去跟他说,府台大人不得空。要他有什么事,自去府衙敲鸣冤鼓。” 家童应声去后,沈砚又与陈几顾寒暄片刻,才亲自送他出府。 那萧秀才尚未走,正在外面和一众小厮斗法,双手抱着沈府门前的石狮子,无论如何不松开。 他穿着半旧蓝布衣,里面露出雪白的一截长襟,宽袍袖口却已蹭黑,益发显得文弱寒酸。 陈几顾方一踏出大门,他便抖手软脚地扑了上来,泣不成声地求府台大人给他讨个公道。沈砚在旁劝解无果,命家下人将他拉开。他死死攥着陈几顾的官袍,修长骨节露出一段青白之色。 手还挺好看的。沈砚暗暗地想。 “学生冤深似海,家母为恶佞所害,求府台大人做主,受了学生的状子吧!”萧索瞳仁颇黑,眼角笼着一圈红,看得沈砚心里一动。 陈几顾颇不耐烦,迭声催促身边护从将他拉下去。 眼看文弱书生被彪形壮汉们团团围上,沈砚护花之心泛滥,伸手拦道:“陈大人,此人在我府门前闹事,冲撞先父英灵,着实可恶!这口气本将军可是忍不下的,请陈大人卖沈某个面子,将他交给我府上管家,非要他在先父灵前跪上七日,方能解我心头之气!” 陈几顾沉吟片刻,笑道:“将军既这么说了,下官没有不从之理。只是这厮甚是倔强,若由将军带回去,恐冲撞将军、亵渎了沈老太爷英灵。倒不如下官将他带回,处置起来更方便些。” 沈砚“哼”了一声,冷笑道:“这厮甚是可恶!陈大人是斯文人,比不得沈某这等治军的粗人。刺头儿本将军见多了,只怕还降服不了他?大人不必担心,今日非让这厮给先父守灵不可。” 萧索听着二人讨论如何处置自己,别无他法,只得不住磕头,凄凄切切道:“大人,学生当真有天大的冤情,并非故意冲撞大人。大人身为一方父母,岂能不闻不问?” 壮汉们的铁手紧紧箍着他肩膀,陈几顾瞥了一眼,脸上隐隐有些烦躁,无奈地拱手道:“既如此,下官便将他交给将军罢。” 他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护从,接道:“只是,若劳动了将军,下官心内必不能安。未免他在老太爷灵前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来,请将军切莫婉拒下官的一片拳拳之心,将下官身边的这两个护从带回府去,也好帮将军看着他。” 沈砚笑说:“多谢陈大人考虑周全,我岂有婉拒之理?但劳动这两位护从,沈某心下颇为不安。”又命令身后家童:“还不将这厮给本将军捆了,扔在太爷灵前,叫他跪着不许动!” 陈几顾道句客气,看了看仍在以头戗地、大喊冤枉的萧秀才,钻进青蓝官轿,鸣锣打鼓地去了。 家童吩咐人押下萧秀才去,满面堆笑地冲两个护从拱拱手,道:“两位大人快请进,一向当差辛苦。小人甚是仰慕二位的武功,此番可要好好向二位请教。” 沈砚心中赞了句机灵,自去内堂寻萧索。 岂料他家实诚的小厮们,真将那腐儒捆了,此刻正按着他在灵前叩头。萧穷酸的额头今日遭劫,方才在府门外已磕破了油皮儿,此刻更是血流如注。 沈砚偷笑两声,这厮属水荔枝的,皮还挺嫩。 “好了,”他摇摇手,“都下去罢,我亲自看着他。” 小厮们立刻作鸟兽散。 沈砚端杯茶,装出一派深沉而富有智计的模样,笑问:“那穷酸,你今晨说你叫萧索,是也不是?” 萧索方才在外面听到他的一番狠话,又经过被逼磕头,已将他当作恃强凌弱、倚势霸道的纨绔,因而甚有骨气地梗着脖子,沉默不言。 沈砚好笑,这厮,脖子也挺修长。 “来人。”他唤来老管家,“去,把他带下去洗洗,换身干净衣裳,再把他额上的伤包扎了,看着就烦!老头子若是看见文人在我这儿受委屈,回头非到本将军梦里来闹腾不可。” 老管家应声“是”,带着怒恨交加、眼中蹭蹭冒火的萧秀才便向外走。 “且慢,”沈砚又叫住他,“收拾好了,带他到偏厅去,我要问他些话。” 老管家微微点头,带着萧秀才退了出去。 沈砚望着空空如也的门外,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小天使,谢谢支持。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2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3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3 第2章 公子如竹 正是清明时节,午后天色日渐阴沉,到晚膳时分,已淅淅沥沥落起雨来。 院子里几株梨花树,此时带雨正浓,清甜幽香随着片片白玉和进一地泥水之中。 沈砚家在松溪村南最僻静之处,虽在乡村,却是大庄园,一砖一瓦都带着盛世气象,显然是浸润了百年的富贵。雨脚半收檐断线,飞檐凿花似龙盘。 萧穷酸被带上来时,已换过一身孝衣,额上围着裹伤的白巾,更添落拓。褪去一身灰土,那张白白净净的脸终于现出庐山真面目。 公子如竹,端温似玉,眉眼萧然,唇线紧抿,倔强非常。 他站在廊檐下,隐隐然与水天落花的景致融为一色。 “啧啧,想要俏,一身孝啊!”沈砚不觉呆了。 家童见他家将军这有失风度的模样,忙耳语提醒:“爷,是不是叫他进来?” “啊,对。”沈砚回过神,捏出一个潇洒俊朗的笑,“带他进来坐。” 萧索极不情愿,但方才抗拒沐浴时被强按着呛了几口水,他深觉这伙人强横霸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万万抵挡不过,为今之计,只有打定主意一言不发。 屋内银烛高烧,灯火通明。 沈砚此刻也已换过装束,家常半旧衣裳,拢着头发,左手里盘着两颗酥红莹润的油核桃,右手里拿着把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背后靠着一摞两个大引枕,吊儿郎当地歪在榻上。 如今四月的天,外面又飘着微雨,寒浸浸的,压根儿用不着打扇。但沈大将军心里是存着个花样的:这萧穷酸是文人,自己也拿把扇子装文,或许能同他套个近乎。 “家中新丧,近日茹素,萧秀才凑活吃点儿罢。”沈砚合起扇子,敲敲身前摆满素斋的团圆桌。 萧索不为所动。 “罢了。”沈砚吩咐家童:“他不是咱家人,不守规矩也罢。去给他做碗肉来,看他瘦得这样儿,就红烧的吧,补补。” 家童向门口小厮使个眼色,立即便有人去厨下传信。 室中静默无声,沈砚觉得尴尬,又敲敲大理石的桌面,道:“肉且得炖一会儿,萧秀才先凑和点儿素的罢。” 话音刚落,外面便有一个小丫鬟捧着托盘,送了碗红烧肉进来。沈大将军脸皮火辣辣地疼,吞口馋涎,问家童:“怎么……这么快?” 家童在门口问了句话,回来低声说:“回爷,这原是厨役偷着炖了吃的。谁知道爷吩咐让做,就给端来了。” 沈砚严肃地点点头:“嗯,罢了。就拿给萧大秀才吃。” 家童道声“是”,亲自将碗端在萧索跟前。 萧索仍然不动。 “十一。”沈砚又吩咐:“来,你尝尝这菜,给萧秀才试试味道。” 家童应声上前,拿起一副筷子,将桌上酒茶菜饭一一尝了个遍,垂首道:“爷,都尝过了,味道错不了。” 沈砚点点头,心想:你一个穷酸,我毒你作甚!口里却问他:“怎么样,萧秀才可以吃了么?” 萧索梗着脖子,沉默不语。 十一大怒,上前叱道:“你这厮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将军是何等身份,他如此待你,你不说尽心回报,竟还这般不知礼,枉为读书人!” 萧索蹭蹭脚,不作声。 沈砚笑道:“十一,文人脸皮儿薄,你别骂他,看他脸都红了。咱们可不干这事儿,最多断他两根手指头就是了。文人嘛,拿笔杆子的,没了手指,看他们还能如何。” 萧索勃然变色,“蹭”地站起身,指着他“你你你——”地支吾了几句,却没有下文。 “我怎样?”沈砚笑问。“萧大秀才这脸红脖子粗的样儿,比我们军营里最混的武夫也差不了多少,真是有辱斯文。” 萧索冷“哼”一声,忿忿道:“堂堂朝廷武官,竟如此倚势仗贵,行奸使恶。我生不幸,偏逢如此世道。既然落入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罢。” 沈砚好笑:“你倒是说说,我如何倚势仗贵,行奸使恶了?是你跑到我府上来闹事,也是你自己在门口撒泼不走。本将军将你带回来,让人给你治了伤,洗了澡,换了新衣裳,又给你饭吃,哪里对不住你了?” 萧索仔细想了想,似乎,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值得控诉的。他家家仆待自己如何粗鲁,终归与他无关。方才在外面,他话虽说得狠,究竟也没把自己怎么着。倒是自己,喊冤虽然情有可原,但也的确是在人家门口闹了一番,着实理亏。 “你……你随意断人手指,可见并非良善之辈。”他思来想去,只有这一条,还可以拿出来反驳。 沈砚侧脸向家童吩咐:“十一,爷眼花,你来数数。萧大秀才手掌上,这是几根手指头啊?”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3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4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4 萧索默默背过手去,讪讪道:“纵然你没断我手指,但士可杀不可辱。” 沈砚啐道:“屁话。” “你——”萧索一双点漆眼顿时瞪得溜圆,“此乃圣人之言,你竟敢侮辱先贤!” 沈砚冷笑道:“本将军肚子里没墨水儿,却也听人说起过《留侯论》,那里头怎么说的来着?再说,韩信尚能受胯`下之辱,你又是什么经天纬地的大才?若都学你,世间人早死光了。如此死读书、抠字眼儿,难怪中不了举!” 萧索红了脸。 “来吧,”沈砚招招手,“跟我说说你的冤情。” 萧索嗤道:“你一个武人,岂能为我做主?” 沈十一闻言,深觉他小瞧自己家将军,不悦道:“我家将军是圣上跟前的一等带刀侍卫,羽林军的中郎将,有‘专折奏事之权’。你这穷酸知道什么是专折奏事之权吗?那可是朝中重臣们才配享的特权,一封奏折能直接递到圣上桌前。凭你是天大的冤情,难道还管不了吗?” 沈砚颇得意,家童果然懂事。 萧索自打见着他,只听他一口一个“将军”,却不知他竟真是个大官。早听说村南世商沈家出了个大官,都道是文官,怎么又成了武官? 沈砚得意洋洋地问:“怎么样,能说你的冤情了吗?” 萧索顿了顿,向他一揖到底,颇隐忍地道:“学生先前不知将军身份,多有冲撞冒犯之处,请将军勿怪。” “好说,好说。”沈砚笑嘻嘻地摆摆扇骨,“萧秀才这下可以吃饭了吧?” 萧索的脸颊更红了些,垂头道:“家母刚刚辞世,学生还未将她归葬,岂有进餐之理?《礼记》有云:‘斩衰三日不食,齐衰二日不食。’这饭,学生是万万不能吃的。”提到母丧,他眼圈又红了起来,倒像是胭脂染在黑漆上,衬得底子益发白。 沈砚看看父亲的牌位,摸摸鼻子道:“这个……情本发自于心,一任自然,不必以俗礼拘束。昔日庄子鼓盆而歌,阮籍居丧不守礼,过后吐血的也是他。这素的吃吃也无妨,肉……嗯,本将军是不想吃的,不想吃……” 他端起肉碗,只觉一股醇香钻入口鼻,胃中的小鬼立刻造起反来,忙定定心神,回头向十一道:“快拿出去,给厨役吃罢。” 萧索却道:“将军有心自然好,只是此等话,日后还请不要说了罢。本朝素来尊儒,立身处世无不讲一个‘礼’字。这等尊黄老而薄孔孟的言论,似乎……不妥。” 沈砚喜笑颜开:“多谢萧秀才关心提点。你的话,本将军记下了。现可以说说你的冤情了吧?” 萧索觉得此人甚是奇怪,自己随口的话,怎就成了关心? 他也不好反驳,扯了扯嘴角,道:“学生今日急火攻心,一心只想着伸冤,却还未顾得上给家母立坟。原本该停灵守到五七才是,只可叹家母尸骨无存……如今必要先回去给家母归葬,再谈冤情,方是正理。” 沈砚还未开口,十一先嗤道:“你这穷酸恶醋,甚不知礼!我家将军肯给你伸冤,已是天大的恩情,你还拿起来了。你以为……” “十一!”沈砚心中叹了声“腐儒”,温言道:“萧秀才仁孝难得,本将军等等也无妨。” 他看看萧索一脸的坚决、通身的正气,终究没好意思吃饭,饿着肚子陪他去安葬母亲。 萧索家烧得干干净净,一根头发丝儿也没留下,他娘的骸骨自然也没有。 沈砚命人在玉山下点了一个穴,萧索将自己一绺头发割下放入坟冢,在碑前叩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本不该损伤。但孩儿不孝,连母亲的骸骨衣裳都未能留下,只能暂且以这头发代替了,望母亲不要见怪。”说着,又抹了一把泪。 沈砚举伞旁观,看他说得煞有其人的模样,觉得四周阴森森、凉飕飕,念了几句“老天爷”,拉着他加紧往回走。他在战场上立下的一世英名,算是付诸了东流。 回去的路上,却出了事。 第3章 雨夜追杀 萧索十一岁中的秀才,在涿阳县传为一时神话,可谓风头两无。同年,浪子沈砚逃家从军,自此走上了抗击外侮、积功升迁的道路。 今年萧索二十四岁,正科恩科算在一起,统共考过七次乡试,无一得中。曾经受过多少赞誉,如今便要承受多少诋毁。 沈砚今年刚满三十一,战绩斐然,屡立功勋,官至正三品上,圣上对其恩宠有加,可谓当朝红人。可惜,树大招风,处境也极为凶险。 本朝风气,一向是文看不起武,武瞧不上文。涿阳县曾出过帝师,民风好文,视武夫如走卒,对文人却是崇敬到了骨头缝儿里。 萧索站在墓碑前,想自己虚度二十又四个春秋,却百无一用、点事无成,连给母亲立坟都要靠武人周济,不禁生出一腔悲戚之情。那雨丝风片上的沉沉阴天,好似他灰暗的前程。 沈砚没他这“感时花溅泪”的细腻心思,打着伞催促:“拜完了没?雨越下越大了。” 萧索拧干自己衣摆上的泥水,从袖中拿出一块素帕擦擦手,道:“多谢将军资助学生安葬家母,此情此意,定当报答。” 沈砚笑问:“萧秀才要如何报答?” “这……”萧索没想到他如此直接,“学生如今一贫如洗、无家可归,想要报答也是力不从心。将来若有扬眉吐气之日,将军有何吩咐,但教学生所能,定不推辞。” 沈砚嘴角一牵,拉着他袖子,一面走一面道:“萧秀才的话,本将军记下了。待你飞黄腾达之日,可别忘了我才好。” “多承将军吉言。”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4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5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5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踏水之声。 沈砚出门时动了点花心思,特意吩咐人不许跟着,自己充当马夫,驾车随萧索出门。原本指望着二人相处,从他嘴里套些话出来,顺便增进增进感情。 哪知此刻,却遭了报应。 后面几匹骏马飞驰而来,沈砚顾不得打伞,在泥泞的山道上费力掉头躲闪,淋得衣衫尽湿。萧索从马车里探出头,颇觉过意不去,便想给他撑伞。 手还没拿起伞骨,半空中忽然落下条鞭子,正抽在手背,细白的皮肤上立刻鼓起一条红痕。他皱皱眉,瞬间疼得泪珠直落,却忍住了痛呼。 随着几声长嘶,纵马之人拉紧缰绳,猛地停在了马车之前。周围安静得只有雨声,沈砚在夜色中,只见对面把把钢刀带着寒光,却瞧不清他们面目。 他回头向萧索低语了一句,左手紧紧握住刀柄,朗声问:“来者何人,因何挡住去路?” 对面为首一人面含冷霜、眼睛在沉沉黑夜中透出凶光,沉声道:“有一位姓萧的秀才,请阁下将他留下,我等自会让开道路。” 萧索掀开马车帘,清瘦的脸上满是疑惑,刚想张口便被沈砚一把按了回去。沈砚一反常态地严肃,低声嘱咐:“待着别动,别说话!” 他抬起头,冷笑了一声,又问:“区区一个穷秀才,不知如何得罪了诸位,在下可否一问?” “此事与阁下无干。”为首那人道:“我等只要萧索萧秀才,阁下若不交出他来,咱们这脸上,可就不好看了。” 沈砚笑道:“这里哪有什么萧秀才大秀才,只有我一个不懂事的家仆。诸位怕是认错人了吧?” 对面那人阴测测道:“既然阁下不肯行这个方便,那我们只好不客气了。”说毕,打个手势,身后数十名刺客一齐使出轻身功夫,脚点马镫,纵跃而出,瞬间冲上前去。 黑暗中,如鹰击长空一般,蔚为壮观。 沈砚临危不惧,立在上马上,眼中似有无限寒光。 他余光瞥了一眼车中的萧索,长刀出鞘,抢身迎上。只一招,便将那威风神气的人斩于马下。“擒贼先擒王”,敌军不战自破。 这些人果非寻常刺客,事起紧急,丝毫不乱,微一愣神便又卷土重来。 然“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双方对垒,拼的便是速度。沈砚手起刀落,已砍死砍伤数人。其中便有一个苟延残喘的摔在车架上,惊得驾辕马一声长嘶,前蹄跳起,几乎将马车颠翻过来。 萧索在马车里跌了个跟头,额头撞上板壁,下午磕出的伤口又潺潺流起血来。 他到底是文弱书生,哪经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只见对面沈砚一人斗一群,竟不落下风,四下里血光飞溅。脚边这人只剩半口气,却还抓着刀要砍他。 可怜萧大秀才,连路都走不稳,扒着窗户跳下车,却把脚崴了。他费尽力气,抖着手从草丛里搬起一块大石,向那将死未死的刺客砸去。 石头落到一半,萧索又犹豫起来。夺人性命,伤天害理。此人已是奄奄一息,自己从小苦读圣贤书,受礼义教化,岂能害人? 可不害他,他那刀刃还要再来砍自己…… 正犹豫不决时,忽听兵刃入肉之声响起,那人眼睛一翻,死了。萧索怔怔丢下大石,见沈砚冷着脸站在对面,正用那刺客的衣襟拭刀。 “你——”萧索瞠目结舌,“他们……都死了?” 沈砚“嗯”了一声,从衣摆上撕下一绺布,裹了左臂边的伤口,牙齿打个结,问:“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烧了你家不算,还非要杀你灭口才行?” 萧索支支吾吾,解释不清。沈砚没理会他,翻过那刺客尸体,撕开衣服,见他右肩一个蜻蜓刺青,道:“快意堂的杀手,下的本儿不小啊!” “快意堂?”萧索一窍不通。 沈砚丢开尸体,扶着让他上车道:“江湖上的黑道势力,要价高、办事快、口风紧。杀你这样的,大姑娘也难失手,居然重金聘请快意堂的人,可见是要万无一失,非弄死你不可。” 萧索默默。 沈砚冒着雨,缰绳一拉,折向了与刚才相反的方向。萧索大为不解,在雨中高声问他:“将军往何处去,咱们不去报官吗?” 雨势愈下愈大,马车在泥泞的山道上飞驰,带起极大的噪音。沈砚隐约听见他的话,嗤笑道:“报官?你是不是脑子长毛,你觉得官府管得了你的事吗?” 萧索不解,为何官府管不得他的事?出了这么大的命案,死了一地的人,难道不该报官?若不报官,此事又将如何? 沈砚一路纵马急奔,萧索便在车里随着颠簸。也不知行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来。沈砚将面色惨白、几欲呕吐的萧秀才提下车,手里长刀一晃,毫不留情地划了马背一道血痕。那马哀嘶一声,驾着空车跑远了。 萧索更是疑惑,撩开额前一缕湿发,问他:“没了马车,我们如何回得去?” 沈砚拨弄着路旁比人还高的荒草,道:“后面定然还有刺客,路上也必有埋伏。咱们两个人,根本敌不过他们。且让他们追马车去,咱们就在这儿等着。明天早上不回去,十一必带人来找我。” 萧索点点头,又听他自言自语:“哎?邪了门!我明明记得这儿有个山洞,怎么没了?这可完蛋,找不着山洞可往哪躲。” 他正没主意,忽闻萧索隔着些距离喊他:“将军,是不是这处山洞?” 沈砚抽抽嘴角跑过去,见他身后的草丛里,果然掩着一处极狭窄的洞口,大感奇怪:“你怎么知道在这儿?看你挺老实的,没想到也会知道这种地方。” 沈砚少年在家时,不好好念书,成日和村里的顽童捕鱼打鸟,曾在此无意间发现这个隐秘的山洞,几次离家出走都藏在此处。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5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6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6 萧索贴身钻进洞,又伸出手来拢好压弯的草丛,回头道:“家父生前是村里的郎中,昔年带学生上山采药,曾来过这里。那边山壁上生的藤丝,据说是一种难得的药材。” 洞中漆黑一片,沈砚不必维持玉树临风的形象,大剌剌坐在石上,道:“原来如此。我说你这样的大秀才,也不可能无缘无故钻到这儿来。” 萧索在侧边山壁的大石后面摸索半日,问沈砚:“将军身上可带着火?” 沈砚忙从怀中掏出来给他,幸而火信外面是竹壳子,才没有浇灭里面的火星。萧索接过,竟点了一支不晓得何处变出来的蜡烛。他又怕火光暴露行藏,将烛台向侧壁挪了挪才罢。 夜雨、山洞、追杀,沈大将军觉得,时机真的不能更好,苍天有眼!他小心翼翼地向旁边那块石头蹭蹭,笑问:“萧秀才可有草字?”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眼花了——萧索白净的面皮在烛光下竟生出些红晕,只听他温雅的声音嗫嚅道:“有倒是有,只是……学生一介白衣,身份不尊,也无需避讳。沈将军唤学生名字便是了,实在不必唤草字,更不必唤学生秀才。” “为何?”沈砚穷追不舍,伸手去摸他的腕子,“我唤你秀才,你不高兴吗?” 萧索垂着头不作声,沈砚便也沉默。 半晌,他才低低道:“学生枉读二十几年圣贤书,屡试不中,至今一无所成。县中童生素日讥讽学生,时常以‘秀才’二字嘲笑。” 沈砚本是恭维他的意思,没想到反得罪了他,忙指天誓日地道:“我可没这意思,你千万别误会!我心里是很尊重你的,你不知道,我们家老头子就想让我多喝点儿墨水,为这,才给我起名叫个砚台的‘砚’字。我看该是赝品的‘赝’才对,假文。” 萧索居然笑了。 他笑得可真好看。 沈砚得了宝一样,愈发涎皮赖脸地说起来:“哎,你猜我的草字是什么?” 萧索想了想,问:“难道也和文墨有关?” “不错。”沈砚嘻嘻笑道,“老头子给起了‘文玉’两个字,说是什么文章如玉。哈哈,笑掉大牙,如粪如土,还差不多!” 萧索抿抿嘴,两只梨涡隐隐闪现,低头道:“父母之心,望子成龙,也是有的。将军文墨上虽欠些,武功……如今在朝为官,又得皇上赏识,想来沈老爷九泉之下也欣慰了。倒是学生,半生无成,才真是愧对父母!” 沈砚恨不能抽自己一嘴巴,怎么说都不对,忙又劝慰:“萧秀……公子不必自怨自艾。你才二十多岁的人,说什么半生无成。焉知不是大器晚成?” “多承将军吉言。” 沈砚摆手道:“你不必一口一个‘将军’地叫我,唤我名、字都可,只用‘你我’称呼便罢了。” “学生不敢。” 沈砚闻言,心里不甚乐意,冷笑道:“我知道,你大约也和他们一样,瞧不上我这等武人。涿阳自古尚文,向来只看重文官。连我们家老头子,当年听说我要从军,也气得将我逐出了宗谱,别说是你了。若非遇见贵人借我二百两银子,当初连那流外下三级的军户也买不来。老头子到死都不愿见我,好像这军衔脏了他家门楣似的!呵,他倒是想见我弟,可人家虽当了文官,爹死了却也不回来,夺情外放去了。” 萧索有些过意不去,忙道:“学生并无此意,将军多心了。只是学生寒微,将军战功卓著,官位显赫,学生不敢造次。”他着急时,眉弯微蹙,白净的脸上带着稚气,分外惹人怜爱。 沈砚见此风情,有何忘不掉的烦恼?只怕此刻捅他两刀,他也甘之如饴,还觉得神清气爽呢。 他淡然一笑:“罢了,刚才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还是说说正经事,你那冤情,到底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来捉虫,系统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反应。 前期刚刚认识,框架刚立起来,铺垫可能会多些,官场应对比较枯燥,后面就好了。 第4章 洞中陈情 萧索的冤情,说来话长。 涿阳县内有八个小账房,一个总帐房,平日里在钱谷师爷廖春手下,专管计算收录衙内的各项账目。 朝廷每年征税,有一定的等级和名目,并非人人缴纳相同的税目。譬如萧索,虽然在仕途上不得志,但顶着“秀才”的名头,见了县令也是可以不跪的。他要缴纳的税粮,称作“料米”,无法多收。还有一等人,是从前做过官,如今致仕赋闲,回到家乡,是当地的大乡绅。此等人要缴纳的税粮,称为“衿米”,亦无法多收。 所谓“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有不能多收的,便有必须多收的。这些油水自然要出在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身上。 萧索便在今年税收账目上发现,涿阳县名义上收取的税粮,比实际征收的税粮要多出一半。而据总帐房说,此乃折合火耗的部分。 沈砚拢着烛火,道:“各府各县的税收,多少都有点儿火耗。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又有何奇怪?” 须知,粮食与银钱运往京城的路上,必然会产生许多损耗。例如米麦发霉变质,再比如碎银子铸成银锭子时,会损失的重量。 因此府衙在征税时,便会在朝廷规定的征税数目上多收一部分,用以折合运输贮藏时产生的损耗。这一部分统称为“火耗”。 萧索点头道:“将军说的是,火耗原本没什么。但这火耗居然达到税收的一半,实在是高得离谱。将军身在军中,对地方政务不了解。其实这是各官府惯用的伎俩,虚报火耗,中饱私囊。学生从前只是听说过,没见过,此次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所以你是将此事揭了出来?”沈砚想想他这耿直中正的性子,遇到此等事,自然做不到袖手旁观、隐瞒实情。 萧索却道:“此乃我朝一项陋规,原该整顿,但以学生微薄之力,实在是蚍蜉撼树、无济于事。”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6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7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7 他虽知道无济于事,却也如沈砚猜的一般,无法坐视不理。 但他担心今年只是特殊情况,或许是个案,他手上没有确凿证据,也不敢随口乱说。 因此,他便去县衙账库内,查阅了历年来衙内的支出明细。这一查不打紧,却让他查出一件奇怪之事。 “有何怪事?”沈砚随口问。 萧索面生愁态,说道:“家父在学生未满十岁时,便已辞世。但学生在查阅近几年账册时,却看到了他的名字。” 他说话时,靥边像女子似的,带着两个梨涡。洞中昏暗,微弱的光点照在他脸上,益发显得柔和。沈大将军的心思,随着他两排蝶翅般闪烁的睫毛,飞呀飞,游到了不知何处。 “将军?”萧索正说着,一抬眼,见他怔怔地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嗯……是。”沈砚敷衍地点点头,“你接着说,接着说。” 萧索皱眉问:“将军可听见学生说什么了?” “啊?”沈砚被他不悦的表情吓醒,忙道:“唔……听见了。你说你爹的名字在什么地方……” 萧索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接道:“学生方才说,家父的名字,竟然出现在县衙近几年的账目明细上。” 沈砚怕自己管不住自己,又怕一个造次惹他生气,不敢再盯着他,打迭起精神问:“为何会如此?” 萧索道:“学生也觉得奇怪,因此便将这些账目誊录了出来,预备回家详查。” “那你可查到了什么?” “学生后来又在县衙的年鉴中看到,多年前涿阳曾出过帝师,圣上为表尊师重道之意,曾下旨给本县二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入过学的男子,每人每年一笔恩赐银,做读书赶考之用。学生也记得,当初是领过这笔银子的。” “啊,本将军明白了!”沈砚一拍脑门儿,“想来令尊辞世时还不满五十。县里将他的死讯瞒报下来,这样便可以年年冒领那笔恩赐银了。这也是为何,一个已经死去多年之人的名字,竟还会出现在县衙账目上的原因。” 萧索颔首:“将军聪慧,猜的不错。” 沈砚得了夸奖,喜滋滋道:“萧公子过奖,我不过瞎猜的,并没什么。” 萧索哪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当他是真谦虚,微微一笑,继续说:“学生查到此事后,愈发觉得其中牵连甚广、干系甚大。因此学生将所知之事写成一封呈文,准备投到府衙门前的铜匦中。” 沈砚不解,挑眉问:“铜匦,什么铜匦?” 萧索知道他是个武将,常年带兵,大约对近年来的朝政不甚清楚,便耐心解释:“前年皇上下令,在各道州府门前安设铜匦,让天下百姓将所知道的不平事写了,投入铜匦中。再由御史台下辖的督察院专分出一批官员,招募人手,每年将这些铜匦里的密信汇总整理,呈给阁台和皇上阅览。” 沈砚一想,觉得不对,便问:“如此说,这铜匦就是给百姓放告密信的地方。但州府衙门肯定是要经手的,万一谁写了他们的坏话被发现,岂不是要倒霉?” 萧索摇头道:“并非如此,这铜匦是密闭的,背后有一把锁,钥匙只在京中督察院里存着。别人想看,也是看不到的。” 沈砚恍然,深觉皇帝陛下英明睿智,又问他:“既然发现不了,你投状的事怎会给人知道?”他若不是投状之事给人知道,岂会招来这灭门杀身之祸。 萧索神色一黯,目光中似有无限悔恨:“都是学生愚蠢,这才有此大祸,还害了家母!”说着,眸子一润,滴下两行泪来。 沈砚岂会放过此等好机会,忙凑上前搂住他的肩,作出一副沉痛的表情,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该怪那帮贪官污吏,都是他们作恶。你莫要自责,梨花带雨的,看着让人心疼!” 萧索闻言一怔,深觉他最后那句话颇为不妥,忙站起身,挣开他勾肩搭背的手,躬身道:“多谢将军关心,学生感激涕零。” 他擦擦眼泪说:“但此事的确是学生的过失,实在是抵赖不得的。当日学生写好呈文后,怕有不查不实之处,未免造成冤案,便又将此事告诉了同在衙内当职,且素日交情不错的何账房,请他帮忙再看看有何疏漏之处。岂料,他竟将此事告诉了衙内的季书办。” 萧索叹了口气,接道:“季书办得知此事后,曾来找过学生,警告说不要插手此事,否则后果严重。学生犹豫再三,想到百姓生计之艰,终于还是决定投状上告。谁知不等去,那封呈文便丢了。” “定是那个姓季的书办拿去了!”沈砚斩钉截铁地道,又起身走了两步,凑到他跟前站着。 萧索便暗暗向旁边再移几步——他的脚崴了,行动颇有些不方便。沈大将军涎皮赖脸,悄悄又挪了过来。他也没有办法,只得接着再移开几步,坐在身后的大石上。 他和沈砚保持着两臂的距离,才安心道:“学生也是这么想的,本打算回家去再重写一封呈文。谁知……第二日家中便着起了大火,将所有证据都毁了,还赔上了家母一条性命!” 说到此处,他眼圈一红,叹道:“学生自幼丧父,全靠母亲含辛茹苦将我养大。谁知我不仅一事无成,无法报答母亲大恩,还因自己多管闲事,害了她!” 萧索刚忍不住要落泪,看见沈砚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来安慰的神情,忙忍了下来,道:“学生家贫,一日只进两餐。起火那时,向来是不生火做饭的,因此绝非意外失火。定是歹人借大火,要烧毁证据、害死家母,顺便警告学生。将军若能帮学生伸冤,学生愿结草衔环,尽心报答!” 沈砚心里一乐,问他:“此话当真?” 萧索“蹭”地站起身,正色道:“学生愿当天立誓,只要将军帮学生报了杀母之仇,要学生做什么,学生便做什么,任由将军差遣,绝无怨言!” “好!”沈砚大喜,“你这个忙,本将军帮定了!” 萧索方要道谢,忽听洞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不觉吓了一跳。 沈砚毕竟是久惯行军之人,闻声立即警觉,推开他,悄声道:“你在这儿藏着别动,我去看看。”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7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8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8 第5章 事出反常 十一没有名字,是著名的羽林孤儿。 他爹死在当年征西戎的战役中,而他的母亲早在生他时便已难产而死。“十一”两个字,是他在羽林军孤儿营中的编号。 羽林军自汉代起,向来以喜爱收养战死军士的子孙,训练他们为士兵的传统而闻名,这些人被称为“羽林孤儿”。他们因自小长在军中,无依无靠、无牵无挂,所以作战时格外勇猛,反而比千挑万选的士兵战力强。 当年沈砚带兵深入不毛,从战火中救出两个染血的小兵,其中之一便是当时尚且不满十三岁,却已拿着长矛冲锋陷阵的十一。沈砚将这二人带回府,做了家童。 自此,十一便有了姓。 沈十一跟在沈砚身边多年,对他家将军性情之了解,没有十分也有八分。昨日上午,萧穷酸撞上他家将军的御驰马时,他家英明神武的大将军那眼神,倒像见了活凤凰一般,只差将人抱到榻上去了。 他当时便觉得不对,过后萧穷酸来府门口闹事,他家将军误以为萧穷酸是来道歉的,竟摆摆手便将前事一笔勾销,还说是自己的马冲撞了那个穷酸。 旁人不知道,他却最清楚。 那匹马是西域涂杉国献给皇上的贡品,神骏非常,号称有大宛汗血马的血统。圣上曾于六年前秋天,骑它去上林苑畋猎。 当时皇家猎场里有一头身手极敏捷、行动极迅猛的猎豹——据说是海外小国所献的异种。当今天子年方二十六,当年也不过才二十岁的年纪。少年人岂有不争强好胜的,何况是血气方刚的真龙天子。 于是,皇帝兴之所至,拉神弓、搭宝箭,射之,发三次而不中,一怒之下,甩脱左右,亲自策马追去。 事情的后果可想而知:小皇上不仅没有拿住猎豹,还从马上摔下去,崴了脚踝。圣心大不悦,当即传下赏格,若有猎到此豹者,官晋一级,赏南海明珠一斛。 当时猎场上人人奋勇、个个争先,都想抢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也有随行的文人悄悄议论,说皇上此举颇有偏重武官之意,甚是可悲,可悲。 围猎一日,众人皆气馁而归,无一人能猎得此豹。 皇上也不生气,只说明日再猎。翌日清早,昨天喝多了酒,醉死到今天才清醒的沈砚方听说此事。他当年只二十五,性子又放浪,自然也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 但十一觉得自家将军比旁人都高明,因为他并未直接上场,而是先在高处观战,待将那猎豹的闪躲技巧研究透彻后,方向皇上请旨。 彼时沈砚还未调入皇帝亲军羽林卫,不过是隶属于兵部的一个从五品下游击将军,皇上连他的鼻子眼睛都没看清楚过。 但沈砚素来胆大,竟当着文武大臣、内官侍从的面,夸下海口,称自己有把握猎得此豹。在场诸位纷纷嗤笑,有同他交好的,想到他今日定然猎不到豹,纵然皇上不惩处他,此事也必会成为终生笑柄,都不禁替他惋惜。 沈砚却不理会那些,他向皇上说:“豹子素以敏捷著称,普通的马匹再健,也跑不过它,普通的弓箭再好,也快不过它。臣虽读书不多,却曾听京都军械局的人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况又有‘君子以智取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说法。所以微臣斗胆,请皇上将您御用的弓马借给微臣。” 当时众人闻言,都道他僭越大逆,竟敢向皇上要座骑,那可是与要龙椅无甚区别,岂非谋反之意?此事后来在京中传开,文官们都以此为据,说他意图不轨,内存反叛之心。 不过皇上却并未斥责他,当即答允,命他去猎豹。沈砚也不客气,飞身上马,弯弓引箭,不出半个时辰,便用猎场中设好的埋伏下药,将猎豹困入包围之中,竟是生擒了它。 当卫士用囚笼铁锁拉着猎豹上来时,不仅军士们齐声欢呼,连那些瞧不起武将的文官都无话可说,只默默“哼”了一句:“算他有把子力气!” 圣上大喜,盛赞沈砚乃我朝第一骑射之人。 后世官修史书中曾记载过这段故事,称:“沈砚其人,善骑射,美颜色,作战骁勇无匹,每以奇谋破敌,屡立功勋,然其英年早逝,岂不令人痛惜哉!” 当年沈砚生擒猎豹,圣上要赐他官爵,他却婉言拒绝,只说请皇上免了两个羽林孤儿的军籍,令他带回去做家童。其实十一早已被他带回家,不过户籍仍编在羽林孤儿营中,于理有些不合。 圣上虽然高兴,却没有同意他的请求,反而将他特旨调进羽林卫,连他的军籍也迁了过去。不仅如此,皇上还将那匹骏马一并赐给了他。这“御赐驰马”的消息不胫而走,使得人人眼红,都巴望着能攀这根高枝。 沈砚素习爱马,得到此马后,更是视若珍宝,比对自己还好。因此那日萧索撞到御驰马后,他竟没有追究,着实反常。沈十一如是想。 反常的事,非止一件。 譬如今日,区区归葬的小事,何须亲自去办?即使亲自去办,又何必不准人跟着?即使不准人跟着,又为何入夜还不回来? 十一越想越不对,眼看天色黑沉,外面雨势渐急,他家将军和那位萧穷酸却迟迟不归。事出反常必为妖,他果断决定出门寻找。 这一找不打紧,竟给他找到满地尸体。 从那些尸体上的伤口看,应是细窄直利的长刀所伤,入肉不深,刀口整齐,且皆在要害,一击致命,分明是他家将军的惯用手法。 十一料定出了事,愈发觉得凶险,因此带着一行人,山上山下、山前山后,找了整整一夜,期间还与不知何处来的流寇大战一场。终于在凌晨时分,找到沈砚和萧索藏身的山洞外。 沈砚听见外面有声音,原以为是快意堂的刺客寻了来,不想拨开草丛一看,自己刀锋下的脖子上,长着一颗浓眉大眼的圆脑袋,不是别人,却是他家十一。 沈将军甚喜:“就知道你也该来了,不枉爷素日疼你。” 十一见他家将军胳膊上覆着布帛,上面一片暗红的血迹,皱眉问:“是哪个狂徒伤了爷?十一去杀了他!” 沈砚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伤我的人,早已被我杀了。快将马车拉来,带萧公子回去。” “萧公子?”十一撇撇嘴,几时穷酸恶醋大秀才,成了公子。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8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9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9 沈砚顾不上同他说话,回到洞内将外面情形同萧索一说,扶着他走出洞来,大手一抬,将崴了脚的萧索扛进了马车。 萧索脸色一红,忙离他远些,免得他又做此等逾矩之事。 一路疾驰回家,家仆得到十一临走时的命令,早已准备好干燥衣衫和滚烫姜汤,只等他们回来。饶是如此周到,萧索还是在第二日发起热来。 沈砚混迹于军中,从未见过身子如此不禁揉搓的大男人,连千娇万贵的皇帝也不似他这般,淋淋雨、吹吹风便要生病。 不过他脸颊烧得绯红,那小模样,倒真令人一醉。 沈大将军笑成一朵花。 十一奉命给他请了县中有名的李怀远李郎中,又把开出的方子呈给他家将军过目。沈砚看着上面野草般密密麻麻的字,揉了揉太阳,脸上的神色分外严肃。 “爷,”十一好奇,悄悄问:“您……看得懂吗?” 别看他家将军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官场上的客套也是得心应手,时常还能冒出几句文绉绉的话,实际上不过是纸老虎,风一吹便要现原形。 其实,他不过略识得几个字,不算睁眼瞎。肚子里的墨水,只怕五六岁小童生的半只砚台便装满了。皆因这些年在圣上身边,才耳濡目染,学会一堆文词,不过仗着好记心和灵脑袋。若说文底子,怕比萧索的脸皮还薄些。素日连书也看不明白,哪里就看得懂药方了? “谁说爷看不懂?”沈砚瞪起眼睛,“本将军带兵打仗,头疼脑热,自己还不会治?就是断了胳膊,折了腿儿,也能凑和接上。” 十一讪讪笑说:“那是自然,爷什么不会!”心里却想:“老天爷有眼睛,千万别叫我断胳膊断腿儿,折在将军手里,定是要落个残疾的。” 沈砚却不知他这番心思,还真以为自己的医术被肯定了,指着药方道:“你瞧瞧,你瞧瞧!这下方之人什么破书法,写的字倒像是狗爬的,一撇一捺活像鬼画符,能看出个什么小鬼来?” 十一擦擦汗,又道:“爷,属下听说,这好像,嗯……叫草书。” 沈砚清咳了一声,点点头:“嗯,是有这么个字体,圣上说怀旭、张素,就写得很好。”一拍桌子,又道:“哼,哪有写药方用草书的!这分明是怕开错了方子,吃坏了人,才故意为之。若开错药出了事,他便推给抓药之人,赖他们看错了药材名儿。” 十一嘴角一抽,捏着嗓子问:“那爷的意思是……再换个郎中?” “不必了。”沈砚大手一挥,“你去,带着那郎中抓药,给我按着他的头,非叫他一味味说清楚、看明白了才行。若有不妥,就是他的事,赖也赖不得。萧相公身子弱,来回换郎中折腾,耽误了就不好了。” “是。”十一拱拱手,暗自腹诽:“什么时候又成萧相公了。” 傍晚雨便停了,萧索的热也退了。 沈砚大悦,命人给李郎中封十两银子重谢。李怀远经过上午的屈辱,甚是有骨气地不接受,口里直说他是“武匪”,骂骂咧咧地去了。 沈砚不拘小节,这些事,他是不在乎的。萧索身子好转,他便高兴,命人做了些清粥小菜送到他房里,又嘱咐下人好生照看。 沈府中人无不纳罕,萍水相逢,昨日还要断人家手指头,怎的今日便殷勤照顾,亲如兄弟起来? 唯有十一看得清楚、想得通透——他家将军,老毛病了! 第6章 深夜呈文 萧索的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入夜时分,外面荡起阵阵凉风。月挂中天,疏枝斜影带着清寒,水荇般浮在一地月色之中,与泥水青苔交颈倚靠。 沈砚的书房中亮着灯火,远远看去,像是黑缎上灼出一点焦黄。他却没有赏景的心思,手里握着一支笔,焦头烂额地问案前之人:“十一,这个衿米的‘衿’字,怎么写?” 十一挠挠头,道:“爷,你可别难为我了。这样的事,我哪儿知道。其实爷何必非写这个字不可,只写上‘乡绅们交的米’,或是干脆不提这事儿,也罢了。” 沈砚一想,觉得他说得有理,点头笑道:“嗯,你小子说得对。看来你整天跟着沈三儿混,还是有点用的。” 十一笑说:“爷此次回乡不带三儿,他定然不高兴了。” “不会。”沈砚低头道,“爷让他留在都中看房子,那也是个美差。没了咱们在家,他还不定怎么乐呢。我怎么听说,他在萱花坊有个相好的,来往甚密?” 十一背对着门窗,盘腿坐在地上,兴致勃勃地道:“爷真是厉害,什么都知道。那个女人叫云儿,您也见过的。说来这云娘啊,还是上次您去逛那个新开的兔儿馆时,三儿在对面萃华院里认识的……” 他话讲到一半,他家将军忽然得了肺痨一般,剧烈咳嗽起来。十一忙爬起身倒茶,眼睛一抬,猛地瞧见院外墙边一角白衣,正缓缓向这边移动。 十一立刻会意,拔高声音道:“爷,属下已命人把萧大公子厢房里的衾枕都换了新的,安神香也点上了,按着爷的吩咐,都是上好的。哦,还有,刚才小的已命人给李郎中送诊金去了。封了一个上等的封儿,里面是二十两银子。还有……” 沈砚见那角白衣已走进院子,窗纱上渐渐拖出一个长长的影子。他生怕错过表现的机会,打断十一的话,道:“嗯,我都知道了。你吩咐底下人,要他们记着,萧公子是本将军的贵客,待他要比待本将军还尽心些,不许给他脸色看。吃穿用度,你亲自盯着,必要最好的。还有,萧公子是读书人,脸皮儿薄,你们别混开玩笑,当心冒犯了他。他若受了委屈,我可不依!” 十一做着鬼脸偷笑,一一应承。 沈砚正嘱咐着,忽然一转脸,作出一副讶然的表情,“哎,萧公子,你怎么起来了?” 萧索将他方才的话都已听在耳里,心下感激,面上却无一丝痕迹,揖揖手道:“多谢将军费心,学生素来体弱,这一病,麻烦将军了。好在李郎中的医道甚佳,学生虽未痊愈,却已退了热度,想是没有大碍了。” “虽如此说,到底还没大好,该多保重才是。”沈砚一面语重心长地叮咛,一面吩咐十一去取自己的罩袍来给他披着。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9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0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10 萧索忙道“不敢”,又问:“不知将军之前在山洞中,说要为学生报仇伸冤之事,如今要怎生做好?” 沈砚皱眉道:“不瞒萧公子,本将军虽有专折奏事之权,可以密奏所见所闻。但你这案子牵连甚广,若揭了出来,必然闹得人尽皆知。本将军身为武官,不好擅自干预地方政事,否则必被御史台弹劾。” 萧索神色一黯,垂头道:“将军的意思,学生明白了。此事原本难办,将军有顾虑,也是应该的。学生在这里已添了不少麻烦,原不该再劳烦将军,此事将军只当没听过罢。” 他言语里透着落寞,神态中带着酸楚。委屈隐忍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可怜。可怜,便是可爱。可爱,又岂会没有人爱? “萧公子别误会!”沈砚见他凄凄垂头,心里一疼,忙忙解释:“我既答应了给萧公子伸冤,君子一诺,岂能食言而肥?本将军并非不管,只是此事由我揭出,有些不妥。这样,我先将此事的始末缘由写成文书,再附上一封信,让十一亲自送到都中,交给御史台的言大人。他们言官御史,正该管此等事。他又与我交情甚好,到时再请他向圣上奏表,你看如何?” 萧索本以为事情要搁浅,心里禁不住一阵阵失落向上涌,谁知他竟想得如此周到,不禁怔了一怔,躬身一揖,道:“多谢将军。” 沈砚起身去扶他,一个激动没站稳,堂堂大将军竟被椅子绊了一跤,正跌在萧索身前。他跪在地上的模样,可吓坏了萧索。 “将军这是何意?”萧秀才手足无措地扶他,着急的表情与平日不冷不热、不卑不亢的模样大相径庭。 沈砚大乐——这一跪,跪得值。 萧索自觉失态,整整姿容,跪下与他叩个头,道:“学生万万受不得将军大礼,请将军受还此礼。” 十一在旁笑着打趣:“爷,萧公子,你们两个倒像夫妻拜堂似的!” 沈砚暗喜,深赞他家十一机灵。 萧索却冷下脸来,正色道:“沈公子,这话不当说的。学生一介布衣,又是男子,如何能开这玩笑?即便学生身如草芥,不怕污蔑,大将军却是金尊玉贵。此言若被有心人听去,岂不带累了大将军的名声?” 十一笑意僵在脸上,伸伸舌头,无言以对。 沈砚如坠冰窟,心里落起雪来,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淡笑道:“萧公子说得是,都是家人说话不注意,你……不要介意。这封呈文中尚有许多细节,本将军闹不清楚,还请萧公子一同看看。” 萧索微微颔首,走到案边,见桌上铺着一张澄心堂纸,纸上七涂八抹,墨点黑迹蹭得到处是,还有不少划掉重写的字。 沈砚只顾着失落,竟忘记藏拙,俊朗的老脸一红,抽开那张纸,支吾道:“这个……本将军不过是随意涂鸦,随意涂鸦。” 他揉掉纸团扔给十一,战战兢兢拿起笔,心虚地问:“萧公子知道得清楚,不如你说,我只写?” “好。”萧索如数家珍地道:“永延五年初,朝廷征涿阳县粮两万三千七百六十四石九斗七升,其中衿米……” 一句话的功夫,沈砚已揉掉三四张纸。萧索一本正经自顾自地说着,全没注意他的为难。 笔头在脸上挠挠,沈砚讪讪问:“萧公子,那个……衿、衿米的‘衿’……怎么个写法?” 萧索一怔,低头看见桌上四散的纸团,惋惜不已——那可都是李后主的澄心堂纸。 他上前一步,犹豫道:“将军,此事学生知道得清楚,先已写过两封呈文,更熟悉些。不如由学生代写,您检阅,如何?” 沈砚长舒一口,严肃地点点头:“嗯,萧公子说的很是。事情还是你来写更详尽,本将军到底是局外人,看看就行了。” 萧索也不揭穿他,坐到案前,挽袖、铺纸、研墨、提笔、落字,动作神情一丝不苟。沈砚便在下首坐着,手里端杯茶,却不饮,目光只望着梨花案边。 他神情异乎寻常的认真,点漆瞳子洒出温润光芒,落在纸上,晕开一层水纹。手指握着乌黑笔杆,愈发显得细白修长。中指边缘微微一点凹陷,仿佛时光沉溺其中。 他疯了。沈砚想。 可他唇边的弧度那样柔润,在疯之前,他好想尝一尝。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萧索便将一篇案情复杂、线索众多、陈述冗长的呈文明明白白写就。他吹干墨迹,捧到沈砚身前,躬身请他阅览。 沈砚被他惊醒,慌乱地接过呈文,见上面工工整整写的一水蝇头小楷,字迹清正秀直,结构严谨饱满,像他的人。 大将军不懂书法,连怀素、张旭都能记混,但仅凭直觉,认定这字极好。他只顾着欣赏赞叹、犯花心思,却没听到萧索出言叫他。 待看完全篇,忽略那些不认识的字,沈砚不觉生出几个疑问:“此事尚有不明之处,依我看,不如先查查再说。” 萧索不解:“不知将军所说不明之处,指的是什么?” 沈砚虽然学问不行,但论起人情世故、官场斗争,却比他明白得多,指着呈文道:“你看,你这里说,涿阳县连年来都有虚报火耗、冒领恩赐银的情况。但你想想,这样大的事,是区区一个涿阳县令能做到的吗?” 萧索眉头紧蹙,沉默不语。 沈砚继续道:“何况涿阳是个附廓县,府衙与县衙在一个城里。这么大的事,岂能瞒过府衙,让涿阳县令一手遮天?” “将军是说……”萧索脑中灵光一现,“难道将军昨日在府门前,阻止学生向府台大人伸冤,硬将学生带回来,就是因为猜到府台陈大人也牵涉其中?” 沈砚笑说:“我哪有那么神,凭空便能猜到?只是官场之事,我多少还是了解的。你来我府里找陈几顾之前,必然先去过府衙,但衙内的官却没受你的状子。” “不错。”萧索道:“此事太大,又与县衙内的官员有关。学生不敢让县令大人知道,便直接去了府衙告状。谁知府衙内的典吏以府台大人不在为由,拒受学生的状子。学生没办法,才跑到将军府门前告状。” 沈砚摇摇手,示意他宽心,接道:“正是这个话了。陈几顾不受你的状子,无非三个原因:一是,此事背后另有身份显赫之人,他不愿为了你招惹他们;二是,他自己本身就牵涉其中,你告的人就是他的同伙。”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10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1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11 “那三呢?” 沈砚冷笑:“三,就是这两条都占了,他既是涉案人员,此事背后也还有别人。你想,人家摆明不想受你的状子,你却偏要往上送,还闹得人人皆知,这不是逼着他们来杀你灭口吗?本将军当时见事不对,又见陈几顾要擒你回去,才将你强留了下来。” 萧索又向他行个礼,道:“学生愚钝,这才明白将军的一番好意。多谢将军出手相救。” 沈砚拉他坐,让他不必总是道谢,又问:“你可知此事还有蹊跷之处?” 第7章 严词挽留 沈砚所说的蹊跷之处,是萧索的父亲。 假如涿阳县瞒报他父亲的死讯,是为了冒领朝廷的恩赐银。那此等情形,岂会只有一例?一个人能领到的恩赐银毕竟不多,对于府县两衙上上下下的官吏而言,这点钱,杯水车薪。 所以,若不是萧索的怀疑有误,便是涿阳县还存在类似冒领的情形。萧索查到的,不过是皮毛,其中必有更深的隐情。 但沈砚还是命十一将呈文发了出去。他此刻丁忧在家,即便知道到事情不对,也无权查问,只能等皇上的圣旨下来,才可以按图索骥,深入调查。 呈文发出后的第五日,沈砚亲在院中刷马。来来往往的小厮正在收拾马厩、洗马槽、切马草,大家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做着手里的活计。 萧索病已痊愈,袖子里藏着一封信,犹犹豫豫地徘徊在后院门外。看沈砚的模样,心情似乎不错,或许他能答应自己的请求,也未可知。 “将军。”萧索缓缓走了两步,隔着那匹仿佛要踢他的烈马三米远,“学生有话,想同将军说。” 沈砚原本弯着腰,正拿着手里的板刷沾水,忽听见有人叫他,一抬头却看见“可人”站在对面,忙笑问:“萧公子怎么这里来了?马厩脏得紧,快出去,咱们前厅续话。” 萧索不慌不忙地道:“不必麻烦。将军的马神骏得紧,学生瞻仰瞻仰也好。”一面说,一面向后躲了两步。 沈砚听如此说,便叫他廊庑下的栏杆上坐着,自己一面打理马鬃,一面同他闲谈:“萧公子今日怎么没在屋里读书?” 他这几日窝在屋内,除了一日两餐素斋,便是百~万\小!说写字。沈砚几次想同他亲近亲近,却总是寻不到好机会,又不敢贸然进去打扰他。那日他反驳十一的话,犹在耳边,沈大将军的心,终究怕了! 萧索存的,却是另一样心思。他家如今烧毁了,一应书籍物品都葬身火海。经过前几日的一闹,县衙的账房自然也不会再有他的位置。如今,他是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一无安身之处,二无生活之计,三无晋升之途。 他思前想后,觉得麻烦别人终归不是办法。纵然沈砚以伸冤破案的名义留下他,难道还能收留他一辈子?即便他愿意,也没有这样的理。 为今之计,他须得另找个活计、寻个住处。况且前几日,沈砚给县中李怀远郎中的二十两诊金,他也得还。二十两,那可是够中平人家花一年的了! 萧索袖中拢的是封感谢加辞别的信,写完想起那晚写呈文时,沈大将军暴露出的学问水平,忽然又觉得似乎不该同他来这些文的,因此一封信收在袖内,不知该不该给沈砚。 “将军。”他低低头道:“学生在将军家住了许久,承蒙将军照顾,感激不尽。只是,此案若要调查审结,怕要耗费许多时日。学生总在将军府上打扰,似有不妥。因此,学生想着,还是先搬出去,将来若有需要,将军随时传唤学生便是了。” 天上恰好飘来几朵云彩,遮住了沈砚头顶的阳光。他心里也晴转多云,觉得自己又一次被婉拒了。大将军倚着马,颇有几分不悦地问:“萧公子出去以后,打算投到何处?是有什么吃饭的营生,还是有什么飞黄腾达的机会?” 萧索岂会听不懂这话里的暗讽,却也不反驳,毕竟寄人篱下,理亏。他默了默,道:“学生无亲无靠,只有一个远房姑母,却也不好投奔,又何来飞黄腾达一说!不过是读过两年书,想着给人代写书信,或能赚点散碎银子糊口罢了。” 沈砚冷笑道:“萧公子,你可知现在外面有多危险?江湖上的杀手都张了网,等着你往里钻呢!你以为陈几顾能让你在大街上溜达吗?” 他说得有理,萧索也的确担心,却还未想出应对之策。前几日府台陈几顾派来的两个护从,已被沈砚打发回去。只怕府衙上下现在都知道,他攀上了沈将军,所以一时不敢拿他如何。 但狗急跳墙,兔急咬人。沈砚有专折奏事之权,是可以将这里的事直接奏报给皇上的。府衙里那些官油,自然知道其中厉害,只怕到至急为难时,为保性命,连沈砚也要一齐除去。 这么一想,萧索更不敢在沈府久住了——原本欠他实多,若再因为自己,带累他惹上杀身之祸,那更过意不去! 沈砚以为自己一番话便能将他吓住,谁知瞧他薄薄的嘴唇紧抿着,神色竟是愈发坚定了,不禁气道:“你要送死,本将军自然不拦着。但我已派十一将此案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言御史,到时定会有一场大风波。你若是死了,本案没了首告苦主,本将军和言御史,岂非在皇上面前自讨个没趣儿?” 萧索垂头不语。 他接着道:“再说,如果本将军记得没错,今年秋天又到了朝廷开科考试的时候了吧?瞧你的样子,定是要去参加乡试的。本将军就问你,你若侥幸没被灭口,去大街上摆了字画摊儿,终日劳碌,能挤出时间温习功课吗?若不温书,你又有几分把握能中举?” 此言正中萧索痛处,他更没了话说。 沈砚不依不饶,又问:“就算你侥幸中了举,到时就得赶紧准备去都中参加会试。这路上的盘缠、到京以后的花销,凭你摆个写字的摊儿,能挣出来吗?还是说,你已不打算考试,支个摊子就准备养老了?” 萧索被他说得满面通红,不声不响讪了许久。久到沈大将军都快刷完马了,他才站起身,向沈砚拱拱手,默默去了。 其实沈大将军不明白,文人要的不是金不是银,而是包着骨头的那张脸皮。纵然萧索耿介孤僻不易与,有些读书读迂了,但终究还是文人。 一个十一岁便中了秀才,过后却屡屡不第的失意之人,沈砚的话,是戳了他的心窝子。幸而是这样脾性隐忍又有教养的人,否则早已与他反目。 沈砚望着他离开的落寞背影,心里一阵烦躁,“扑通”一声将板刷丢进木桶,恨恨去了。 澡洗到八分的御驰马呜咽一声,不开心,说好给它沐浴的!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11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2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12 晚膳的时候,厨役心中很是惴惴。素日一人吃一锅的沈大将军,今天连筷子都没碰。各式菜馔又一样样地送了回来——说是给他们吃,但哪里吃得下!大将军莫不是嫌弃他们的手艺?那他们的饭碗可要不保! 沈砚哪里还有胡吃海塞的心情,气也气饱了。因此便向萧索学习——每日只进两餐——将最后一餐,免了。 十一回来时,便听说他家将军今晚胃口不佳。他心里一喜,不禁感叹:“还是皇上了解他家将军,两个人心有灵犀啊!” 前日他启程时,宫内忽然喘吁吁跑来一个小内侍,手里捧着只明黄的小包袱,向他道:“沈公子且住,这是皇上赐给沈将军的东西,请沈公子代为转送。” 那个小内侍并非寻常人。他的师父姓商名淮,是自小跟在皇上身边的内侍监总管,平素最知圣意,极有眼力。 今夜,皇上密诏御史言浚议事,不知说了些什么,似乎有些不悦。待言御史走后,商淮呈上御膳房新做的红豆酥,圣上拿着一块,念了两声“红豆”,便传命道:“将此酥送到沈砚府上。他那家童回来送信,想来此刻还未返程。” 商淮忙应声“是”,捧着酥走出没几步,又听皇上沉声嘱咐:“密赐!”商淮忙回头鞠几个躬,一溜烟跑出去交给小徒弟送出宫。 十一从小内侍手中接过黄布包,马不停蹄地便往回返。后来坐上船,好奇心起,没忍住偷偷看了看,才发现是一盒红豆酥! 沈砚正没好气,见他回来,忙问:“可算回来了,路上还太平吗?” 十一先从怀中掏出封信函,又从包袱里拿出盒子,道:“如爷所料,果然路上点子不少。饶是属下乘船换马,还是交了几次手。” 沈砚“嗯”了一声,拆开信,道:“你去吩咐底下人,这段时间小心点,提防人来偷袭。” 十一应了,将那盒子呈上,笑道:“爷,这是皇上御赐的红豆酥,特命属下千里迢迢给您带回来的。您今晚没胃口,正好吃这个。” 黑漆描金的木盒子上盘着两条龙,一看便是皇家御用之物。沈砚挑了挑眉,揭开盖子,见里面盛着三层四十五块酥,红黄相间,带着一层油皮。 沈大将军信手拈了一块送进口中,点点头,叹口气道:“给萧秀才送过去罢。” 十一撇撇嘴,心里有些不乐意:“爷,这是圣上赐给您的,干嘛给那个穷酸!要是让皇上知道,定然不高兴!” 他话音未落,萧索已走了进来,目光扫过那盒酥,淡淡道:“将军,学生听说沈公子回来,便擅自过来打扰了。” 十一和他家将军面色都有些尴尬,前者是因为自己方才在背后说他时语气不善,后者却是因为今日下午的事。萧索好似全然不知,板板正正立在一旁,像尊玉雕塑像。 沈砚请他坐,又使个眼色给十一,命他将酥送在萧索面前,才抖开信纸看去。 然而回信内容,却未如他二人所料。 作者有话要说: 按时更新!皇上终于出来打了一遭酱油! 第8章 圣意难违 言浚是沈砚的恩人。 自古文武相争原也寻常,本朝却是将这一风气发扬光大,实乃历朝历代之最。沈砚当年便因好武,被他尚文的亲爹逐出宗谱。 那一年,他十八。 朝廷每年征兵,有固定的时间和要求。旱的时节旱死,涝的时节涝死。譬如天下有战事时,兵役便格外重,逃避兵役乃是重罪。但若是太平时节,稍稍花些钱,交上一笔“人头银”,便可合法免除兵役。 百姓争相服兵役的景象,大约只有在天下大乱、灾害横行、流贼四起,不从军饿死,从军好歹能混一口饭吃的年月,才会出现。 一旦从军,户籍便会编入军中。凡事皆有两面,军户不必缴纳苛捐杂税,还能拿到朝廷的例银。但战祸一起,军户世代从军,合家成年男子都要随军出战。 因此,军户的日子在太平时节便逍遥些,在有战争的时节便凄惨些。寻常百姓哪里知道朝廷何时一个兴起要打仗,所以宁愿不要太平时的逍遥日子,也要避免将来上战场的可能,大多选择交了这笔钱免去兵役。 沈砚离家时,正值止战休兵的年月,募兵也刚刚结束,想要从军,很有几分困难,必须走些门路。 但当时的沈砚,通身也搜不出一个铜子,莫说花钱走后门,只怕连下一顿的饱饭都不知何处讨去。偏在一筹莫展时,他遇见了当时官拜江南道巡察御史的言浚。 朝廷的御史台主要分两部分,一是督察院,一是监察司。前者专门监督刑案,常与大理寺和刑部会审,在天下各道州府都有提点刑狱官。后者专管弹劾建议,监察文武百官,每年都会派御史到地方巡察。 涿阳属于越州府,越州属于江南道。言浚当年,恰好奉命在江南道做巡察御史。沈砚与他不过是街角茶棚偶遇,言浚却说他仪表不凡,将来必成大器。 沈砚对这样的话是不甚相信的,但言浚显然不是说说而已,竟资助了他二百两银子。这对于现在萧索而言,是一笔天文数字,对当年的沈砚而言,亦如是。 拿到这笔钱后,沈砚曾问他姓名,但言浚只说:“我字‘抒怀’,你若有发迹之日,再问我姓名不迟!” 沈砚用这二百两银子上下活动,买了一个军户,成为流外下三级军士之一。而后朝廷与涂杉国开战,他因杀敌勇猛、作战灵活,被晋为最低等的陪戎副尉。 再后来,历经大小战役,他也层层晋升,成了游击将军。终于在上林苑猎豹一事后,调入皇家羽林卫,成为圣上身边的宠将。 也是围场猎豹那日,言浚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他。那时他也已经升迁,做了正四品御史中丞。沈砚对他一直深为感激,若非那二百两银子,焉有他如今睥睨疆场之日!知道他是深受皇上赏识的御史后,更是深深佩服,当即结交为友。 言浚虽是文官,却是本朝屈指可数不存文武相争之心的官。沈砚与他相交多年,一向投契,可算得托孤之友,因此才将萧索的事托给他。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12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3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13 但十一带来的这封回信,却泼了他一盆冷水。 言浚送来一只信封,里面有两封信。一封出自言浚自己,说虚报火耗原是各道州府都玩惯的把戏,且不说难以查实,即便查出内情,此事牵连甚广,必会引发各地官府大换血,甚至激起民变,此事还是不要揭露得好。 萧索闻言,垂头黯然。 另一封信,朱红的笔迹,没有落款。但沈砚太熟悉那龙飞凤舞的字,那人姓桓命晔,正是当今圣上的名讳。信中只有三行字:“爱卿当理应理之事,滥支冒领可以查,政体民心不可动!” 沈砚不敢给萧秀才看。 “萧公子。”他小心翼翼将第二封信收入袖中,“言御史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信中说不让理虚报火耗之事,可以查冒领恩赐银的事,咱们便只查此事罢。左右这两件事都是一伙人所为,查哪件都能治他们的罪、给你报杀母之仇。曲线救国,也是救。” 萧索心底有些寒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沈砚又道:“言御史信中说,萧公子替朝廷揭发恶佞有功,事毕之后有意向皇上请求,赐你一个功名。” 他话音刚落,萧索“蹭”地站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却未说话,只拱拱手,又退了出去。 十一皱眉道:“爷,他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沈砚叹了口气,道:“愿不愿意,都得这么办。皇上的意思,咱们违逆不了。他屡考不中,能白得个功名,难道不是好事?换作本将军肯定乐疯了,他怎么好像有些不高兴似的?” 彼时麟德殿内,桓晔正坐在东窗下,案台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将他深深埋了进去。眼前人被遮住大半,只露出半张俊雅温润的脸。 他动了动眼皮,商淮立刻带着几个小内侍将奏折搬到一旁。言浚身上的孔雀图样,终于跃进桓晔的眼帘。 “言卿的袍子,似乎旧了。” 言浚拱手道:“微臣备沐皇恩,领御史中丞一职已有六年,只三年前换过一次新朝服,许是时间久了,显得旧些。” 桓晔扯了扯嘴角,道:“言卿连购置一件朝服都如此慎重,可见为官之清廉。有卿如此,朕何愁江山不稳,可以垂衣拱手而治矣。” 言浚抹了把汗,腰弯得更低些:“皇上谬赞,微臣不敢承受。朝服修饰的是我朝官员的基本仪表,一针一线都是天家恩德。臣身穿旧袍,有失体统,罪该万死。今日回去,臣一定重新购置朝服。” 桓晔和蔼一笑,道:“言卿紧张什么?朕又没有责怪卿的意思,只是看卿的袍子陈旧,随口一说罢了。既然卿要换,便不必再回去麻烦了。”回头吩咐商淮:“去针功局,给卿拿套新朝服来。” 言浚忙道谢,心里算不准皇上究竟何意,只默默侍立一旁。桓晔趁他等衣服的空当,温声问:“言卿,沈卿今日该接到回信了吧?” “是。”言浚颔首,“算时辰,该到了。” 桓晔手里摩挲着鹅卵大的光滑籽玉,垂着目光问:“言卿觉得沈卿是否能解朕意?” 言浚道:“沈将军素日最体圣意,定会理解皇上的苦心。即便不理解,沈将军忠心一片,也必凛遵圣旨。” “那卿呢?”桓晔忽然抬起眼。 言浚又拱拱手,道:“臣自然明白。”他顿了顿,见上面没有回声,接道:“虚报火耗乃是陈年痼疾,轻易改动,于政体民心有碍。皇上登基不过六年,亲政也只三年,朝中……尚有诸多掣肘。若此时改制,恐怕不妥,不妨再等几年。” 正说着,商淮已捧着托盘进来,立在一旁候旨。桓晔右手握着金绂,坠着的白玉一指,商淮立刻将托盘呈到言浚身边。 言浚看看上首坐着微笑的桓晔,再看看满面恭谨的商淮,揭开黄绸,只见里面玉带、紫绂一应俱全,冬夏各两套朝服,月白锦绣,仙鹤腾云,却是正三品上都御史的体制。 “皇上,”言浚低着头抬了抬眼,“这朝服,似乎……不合臣的官制。” 桓晔温言笑道:“朕既赐给你了,便合适。” 言浚有些疑心:皇上这难道是要给他晋升?如今沈砚回乡丁忧,皇上身边的确少了一位牵制各方势力的心腹。但若皇上真有此意,为何不明发谕旨,通知吏部,反而要以一身官袍示意? 他一时想不明白,便不再想,谢恩跪安,退了出去。 一路乘轿回家,将御赐的官服放在香案上供奉了,才更衣坐下饮茶。管家见他忙完,便上来回禀:“爷,今日小姐在荷塘钓鱼,一跤跌在太湖石上,摔坏了脚。小的已命人请郎中看过,说只是扭伤,没有大碍,只是要好好将养一阵子。” 言浚皱了皱眉,放下茶杯,起身向内院走去。 希声裹着被子,躺在榻上,正看一本武侠传奇。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响,小丫鬟一溜烟跑进来报信:“小姐,老爷来了!” 希声忙将书塞到枕头下面,捧出一本论语,假模假式地读起来。言浚进来时,便见到小姑娘皱眉用功的样子,虚寒问暖一番,看看她肿得老高的脚,又抽出她手里的书,问道:“你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看得懂圣人之言吗?” 希声笑吟吟道:“便是看不懂,只瞧着也喜欢。” 言浚点点头,似乎很是欣慰。希声向外挪了挪,不动声色地遮住枕头下鼓起的书角,岔开话题问:“十一走了吗?我想让他带我去看小戏!” “十一前日就走了。”言浚揉揉她发心,“不过,他不久应该就能回来了,到时再叫他带你出去逛。” 正站在镜子前的十一忽然打个喷嚏,搓搓鼻子,继续给他家将军递衣裳。沈砚换下孝服扔在一旁,穿上石青的锦袍,捏着自己英俊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皱眉问:“十一,你说爷是不是老了?” 十一汗颜:“爷,您正当年!若不是多了些沧桑,看着比属下还少相呢!” 沈砚大手拍拍他肩膀,诚恳地点头道:“你小子,很会说实话!本将军虽已三十一了,但瞧着也还可以嘛!怎么这个萧大秀才,对爷这么英俊潇洒的面容,一点儿也不动心呢?” “许是……”十一觑了觑他家将军的神色,壮着胆子道:“许是萧秀才……不好此道,喜欢姐儿,也未可知。”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13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4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14 沈大将军冷哼一声,嗤道:“胡说!他好也得好,不好也得好!”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十一战战兢兢问,他家将军的悍匪心思,又动了。 沈砚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那你说,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按时更新! 言大人的心意,耐人寻味~ 第9章 提点试探 十一的办法,简单不过。 他向沈砚进言:“爷,属下看萧秀才于此道不开窍,要不然咱们帮他开开。譬如拿些戏词本子点点他,或是带他去养小倌儿的地方看看呢?” 沈砚皱了皱眉,有些犹豫:“好是好的,只是,会不会粗俗了些?萧秀才是文人,若过了火,惹毛了他,可怎么办?” 十一想了想,道:“那咱们循序渐进?先弄点暧昧的戏来演演,若是他不恼,再下重药。只是这里不似京城,好的馆子只怕没有。” “无妨!”沈将军甚是满意,大手一挥,“若是管用,你就去京中,给爷把梅七接过来。” 梅七是京中有名的清客,一无显贵出身,二无功名立世,三无产业傍身,但却是世家公子、达官显贵争相追捧之人。 他住在京郊的一所小院里,只有地位显赫之人才敢敲门。想进去先要给门里的小厮彩头,进去后又要打发层层门上的人,好容易走到内院,又要抽一根卜卦的签,若是能与他抽的签对上,才有了清谈的资格。若存别的心思,还有许多为难。 是以,京中好此风的相公们,都以见过梅七梅公子为荣。只要到京中青桐街上最热闹的“饮中仙”酒楼坐坐,保管一上午能听到十个人里有八个人自称见过梅七。 也因梅七如此难见,所以暗地里已得罪下许多人。 京中风传刑部尚书张云简偏好龙阳之风,放着家里的娇妻美妾不顾,四处包占清俊男子。他曾花银两千两求见梅七,却在最后抽签一关被卡了下来,未能如愿得见“佳人”。 私下有传言,说张云简已恨上梅七,却不敢拿他如何,只因他背后是如今大权在握的祁王桓斌。 这样的香艳传说,每隔几日便要出几则。哪家公侯千金私会了穷试子,哪个世家公子引逗了贫家女。各色新闻,屡见不鲜,传得有鼻有眼,白白污人一世清名。旁观者不过一乐,便过了。 沈砚认识梅七,是在京郊的射圃。 射圃原是皇家卫队操练骑射的地方,后来先帝改制,将十二卫迁到几个皇家猎场扎营,此地便空了下来。再后来,由祁王挑头,带着许多朋友去射圃纵马,此地便渐渐演变为纨绔们驰马射箭的游乐场所。 沈砚自调入羽林卫后,立下几件功劳,很快便升为从四品下羽林中郎将。没过多久,圣上于京郊祭天遇刺,沈砚临危不乱,指挥羽林军擒拿刺客,自己断后护送皇上回銮。事后,圣上下旨褒奖,连越两级,加封他为正四品上御前三等带刀侍卫。 当时的沈将军,可谓春风得意马蹄急。 他的马的确也比旁人的急,当日在射圃,御驰马上场,将众人的骏马都衬成了熬成阿胶的驴。许是太出彩了些,便吸引了两个人的目光——一个是祁王,一个便是梅七。 祁王素来豪侠仗义,身边多有攀附他的幕僚。若想谋求一官半职,或是伸冤平事,走他的门路都更奏效些。况且他对手下人极关照,俨然一派江湖大哥的作风,进进出出呼和成群,并不讲究礼数。 梅七在祁王身边,恣意纵情,随心所欲,丝毫不看旁人的脸色。他见沈砚的马快,便骑了祁王的一匹追云马,扬着鞭子来同他赌赛。 沈砚自然是不怕的,御驰马之快,只怕当世再无匹敌。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梅七的追云马虽疾,但时间一长便后继无力,渐渐被甩在后面。 梅七有些不悦,扁着嘴,牵着缰绳,脚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踢那修剪齐整的草场。祁王远处斜坐,身边簇拥着一群男男女女,举着杯子遥遥看着梅七微笑。 沈砚是明白人,一眼便知究竟。 梅七喜欢沈砚的御马,问他可否出价。沈砚哪里肯卖,便称是圣上所赐,不得出售,否则恐犯下大不敬之罪。 他原本只是搪塞之言,谁知梅七立刻想到他是旧年在上林苑猎豹之人。那件事传入坊间,成为街头巷议的话题。后来甚至有说书唱戏的,将此事改编成本子,四处流散。梅七眼高于顶,却最仰慕传说中围场猎豹的英雄,当即与沈砚结交。 算算已是四年前的事了。 沈砚这几年与梅七偶有往来,交情谈不上深,但也算不得浅。至于风月之事、露水情缘,间或有之,却也不过是寂寞时的相互抚慰而已。 十一自然知道他家将军不过随口一说,因此也不当真,当下便去安排。这日晚间,他拿着一摞书向萧索住的厢房走。那摞书里有经史子集,也有绣像绘本,最上面盖的是一本《四书章句集注》。 深更半夜,晚风习习,和着梨蕊清芬,正是入眠的好时候。萧索却未睡,提笔在窗下不知在写什么,袖边还放着两本书。 十一借窗缝偷偷向里窥,见他一张清清秀秀的脸沐浴在月光下,盯着手里的学问,眼神无比虔诚而专注。捉弄这样的人,似乎有些作孽。 门板三响,十一探进一张笑脸,道:“萧公子,我家将军说家里的买办新近购置了几本书,他看不下去,想萧公子治学或许用得上,便让给您送来。” 其时盛行雕版印刻,做工繁而书量少,书价普遍偏高,是寻常百姓家里的奢侈品。富户自然不觉得,穷试子们却是要从牙缝里省钱买书看的。 萧索好容易攒下些书,却都付之一炬,令他心疼不已、绝望不已。沈大将军贴心非常,自然不忍“可人”心疼绝望,否则自己便要心疼绝望,所以时常派人买书送来。但萧秀才面皮薄,直接给他似乎含着些施舍的意味。因此,十一每每来送书,都要寻几个名目,好让萧索坦然接受。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14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5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15 萧索虽不练达,却也知道这是借口,便起身拱拱手收下,又道了几句谢,才将他礼送出屋。回来一本本翻看,都是他曾经想买但因手头拮据无法买的书。 再看看,手一抖,忽然翻到一本封面格外华丽的书,朱色暗花的皮,金线装订的脊,玉屑翻浪的纸,迤逦娟秀的字,上面写着“古今绮风绣本典藏”八个字。 萧秀才有些疑心,从未听说过这个书名。何为“绮风”,难道是风格偏重绮丽的一类文章?为何收录文章的书,竟能画出绣本来?既然写着“典藏”二字,想来定是难得的好文章。 但文章应不以词害意,若是立意好,文词修饰倒是末节,何必舍本逐末,刻意追求绮丽?难道是本次乡试的阅卷官喜爱此类文章,沈将军想让他先做准备,好讨阅卷官的欢心?又或是自己文章过于生硬严谨,失之华彩酣畅,沈将军此举,是以委婉的方式要他改进? 萧索心中钻出七八个线团,终于在把自己绕晕前翻开了绘本。这一翻不打紧,翻着翻着便将眼珠瞪了出来——那绣本上竟是两个男子,搂搂抱抱在一处,做那等香艳之事——连忙远远扔了出去。 扔出去后,又不禁害怕。 书里似乎有妖魔,勾着魂儿地引他。若说单是香艳图绘也罢了,偏偏那画功笔触细腻流畅,实在不输名家手笔。而且每张图旁,都配有一角小字,或诗或词,偶尔还有赋,文采甚好,有几篇小题目喻大意,立意颇深远。 萧秀才小心翼翼地捧回来,翻一页,再翻一页,又翻一页,爱不释手了。翻过一遍后,咀嚼咀嚼文字,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心,萧秀才又翻开细细看了一遍彩绘图画,失眠了。 萧索觉得自己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里面的事情匪夷所思,像洞中蝙蝠飞冲而出,令人又奇又怕。虽然以前偶尔也听到过几则轶闻,譬如“分桃断袖”,再譬如某些世宦人家公子与童儿的不清不楚,可终究不如亲眼目睹来得震撼。 怎么会这样呢? 烧心烧到后半夜,萧索开始疑心——为何十一会给他这本书。难道他是在暗示什么,又或是错拿给自己看的?方才那本书中,似乎有一英俊武生,长得与沈砚有些神似。秉着“论莫定于有证”的原则,萧秀才又翻开了那绘本。 嗯,果然有几分神似。 萧索一怔,忙将书压在锦被下,一颗心“砰砰”乱跳。自己枉读圣贤书,怎能惑于龙阳之癖,胡思乱想!可《诗经》中也有大量收录赞颂男风的诗篇,尤以《郑风》为主,更是满篇暧昧。孔圣人评价《诗经》,也只说“思无邪”! 究竟是对是错呢? 萧秀才抱着绘本,在严苛的自我拷问中,睡着了。翌日起身时,他那张白皙的脸上、漆黑的眼下,挂着淡淡两抹乌青。 沈砚早早便已起来,此刻正晃着脚在前厅中等他用早膳。萧索进来时,神情大有古怪。十一见状,站在一旁偷偷抿着嘴笑,心想好事促成了一半! “萧公子快坐,脸色为何这样差!”沈大将军老老实实收回翘着的腿,不禁蹙起了眉毛。“萧公子纵然要读书要强,可也不必太拼命了。你若将身子熬坏了,他日纵然金榜题名,又有何用?” 萧索心虚地红了脸,从袖中取出那本绣像图,道:“将军,此书是沈公子昨日送到学生房里的,想是拿错了。学生……特来送还。” 十一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笑嘻嘻道:“啊,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拿错了,本是给将军的,竟送到萧公子那里去了!” 沈砚踹了他一脚,没有反驳。 萧索顶头炸开一颗雷,竟是他的!那他是……怎么会呢?可他看这样的书……难道他真的……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一席饭用得尴尬万分,萧索对着眼前焦黄喷香的小米粥屡屡失神,竟溅出两颗米粒到沈砚碗中。沈砚则频频借低头喝粥的空当,偷偷窥视面色分外平静的萧索。 十一挠挠头,觉得事情似乎不像他想的一般。看来这药,下得还不够重! 沈老太爷大丧,按涿阳习俗,应当请班唱晚戏,以示敬神驱鬼之意。沈砚早请人订下两班小戏,在府后的水亭中搭台。 日影西斜时,戏台已经搭好。沈砚特地命十一以散心为由,将萧索带到廊下清静的隔间里,自己应付往来亲友。待忙完,已是月影团团之时,沈砚又命管家在外照应,自己踱去萧索的隔间。 为了应景,戏台上唱的皆是祭扫、孝子、飞升一类的故事。正唱到《琵琶记》中《扫松下书》一折,沈砚便走了进来。 萧索起身行礼相迎,坐下只听台上人唱道:“只见黄叶飘飘把坟头覆……”又念道:“如今这年头,这姐儿们是不出嫁,爷们儿不正儿八经地娶媳妇,这兔子可比王八多得多!” 沈砚吓了一跳,竟不知十一下的药如此重,转头看萧索,见他清秀眉弯微微蹙起,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不明白似的。 沈大将军壮着胆子,向他那边挪了挪,右手搭在两人身后的椅背上,作出一副安静看戏的模样,眼神却不住向旁边飘。 萧索一心挂在那句念白上,细细咀嚼绣像绘本上的章句,念着“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一句,不觉痴了。 沈砚作乱的右手缓缓慢慢向那边移,他身上的梨花香萦萦绕绕飘进鼻端,不禁心神驰荡,色向胆边生,一个造次,搂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按时更新! 这章应该叫“沈大将军的扑倒计划”。 第10章 帝王之心 萧索竟未闪躲。 沈砚手心微微出汗,力气大了怕捏疼他,力气小了又怕他挣开。想沈大将军浪荡半生,何时有过如此进退失据的窝囊情形! 萧索侧脸看看右肩上搭着的禄山之爪,望着戏台默了默,淡淡道:“将军如此,不妥。” 沈砚这些时日被他吊着,饥鼠一般抓耳挠腮,早已耐不住了,微微颤着手,搂得他更紧些,喉咙上下动了动,心一横,索性直言相告:“本将军是武人,一向直白惯了,不会拐弯抹角。我素性好这个……改不了了。你……你是如何?”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15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6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16 “学生……”萧索定定望着前方,“学生不知道。” 沈砚大喜,不知道总比不愿意好,不知道便是有了一半可能!他恋恋不舍地放开他,想再握握他那双细手,终究还是忍了回去,未敢造次。 萧索坐得笔挺,由始至终不卑不亢。 散戏后,沈砚张罗送客,闹到半夜方毕。萧索默默回了卧房温书,心里却一直不静,总是想他说的话,肩上像燃着一把火,烧得厉害。 又过一日,京中传来消息,说言浚大人升了正三品左都御史。沈砚修书一封祝贺,命十一送到京城,顺便问问他“冒领恩赐银”一案的圣旨何时能下来。 若没有皇上的谕旨,他无权去府衙查案。无论明旨密旨,总要有个旨意在手里,才好行动,否则府台陈几顾也不会配合。前次圣上虽然给他一封手书,可短短三行字的申斥,他也不敢擅用。 十一便又风尘仆仆进京,好在越州府距京师不远,官道也好走,快马三日可到,不算太劳累。 倒是言浚体谅他,一见便笑问:“沈文玉越发会折腾人了,命你来回跑。区区小事,何必特特地送封信来?本官记得他从不喜闹这些虚礼的!” 十一拱手道:“大人才能出众,越级升任都御史,如此大喜,岂能不贺!” 言浚摇头笑道:“连你小子都学油滑了!哪里是本官才能出众,不过是皇上看本官拮据,赏了件新官服给本官,结果下面人拿错了都御史的服秩。君无戏言,礼部郑大人又给本官说了句好话,圣上不得已,才勉强将这官位赐给本官了而已。” 十一有些傻眼,从古至今,还从未听说有这样升官的,只得点头道:“嗯……大人鸿运当头,当真无人能及!” 言浚道:“鸿运当头?此事都已成为京中的笑谈了!”拿起桌边一封信,套上一只大信封,封上朱蜡,道:“行了,回去跟他说这故事罢。顺便将此信交给他。记住,不能落在他人手上!” 十一接过,方欲告退,又听他道:“对了,希声这几日总念叨你,回去前,去看看她吧。” 十一应声而去。 言浚望着他退走的背影,想起那日朝堂上的情景,又不禁一阵后怕。皇上的意思,他在翌日便明白了。 那日早朝前,他捧着云鹤朝服,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圣上亲赐,不穿是不给他脸,必定触怒圣颜;但这官府的品秩又与他的官位不符,穿上恐是僭越之罪。 还是希声,手里拿着咬了一口的油圈,眨着大眼睛笑他:“穿新衣服多好啊!我也想穿,可是没有!” 言浚忽然明白过来,旁人想穿却没有,他既有,只怕不穿也得穿。纵然犯下僭越之罪,那也是皇上让他犯的,若不穿,天子一怒,他恐怕要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言御史真的穿着云鹤袍上了朝,满殿文武纷纷侧目,指指点点却不敢明着问他。人人心里有把算盘,言浚并非妄人,如此做,想来别有内情。 他们哪知道,言浚的背都让冷汗打湿了。 一时皇帝升御座,看见他的衣服,甚是满意地问:“言卿,你今日怎么穿了一件云鹤袍上朝?朕记得,按你的品级,当穿孔雀袍吧?” 言浚忙叩首告罪:“臣逾礼僭越,罪该万死,不敢请求宽恕。但臣有下情,请皇上容禀。” 桓晔端起案前的茶盏,慢慢呷了一口,道:“卿有何话,直言便是。” 言浚措辞再三,终于道:“回皇上,昨日臣面圣时,蒙皇上体恤,赐了两套新朝服。臣当时内心激动,只顾着感沐天家恩德,竟忘了打开看看。回家后,供奉了香火,才发现,竟是两件云鹤袍。” 他话音刚落,商淮已跪地请罪:“皇上恕罪,是奴才一时疏忽,奴才罪该万死!”时机拿捏得一分不早,一分不晚,恰到好处。 言浚忙道:“错拿衣裳本是寻常事,都是微臣得意忘形,未曾查看。只是这朝服乃圣上所赐,臣不敢不穿,因此今日便穿着来了。微臣有罪,请皇上治罪!” 殿中个个敛声屏气,算不准圣意如何。 皇上顿了顿,向着下面胡子花白、老态龙钟、双眼炯炯有神的一人问:“郑卿,你是礼部尚书,最懂规制。你看此事,如何处置好?” 郑铎字刚声,是三朝元老,宦海沉浮几十年的人,自然明白此事乃皇上授意,不过做戏而已。 他此刻只可说好话,哪里敢拆台,因道:“回皇上,所谓‘君无戏言’。不管是不是错拿,既赏了,便没有改口的理。但大人的官位,穿云鹤袍,亦于理不合。老臣斗胆,请皇上晋言大人官位!” 桓晔还未开口,吏部尚书刘玉舟先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郑大人之言,实有不妥。言中丞身为御史,却连一件官袍都看不分明,实在失察!有罪不罚,反而加以晋封,于理不合。若人人都以此机巧手段晋封,吏部将再无法度可言矣!” 工部侍郎陈几道附议。 大理寺卿卫岚亦道:“皇上,晋封确有不妥之处,不如恩威并施吧。” 桓晔搁下茶杯,沉声道:“传朕旨意,晋言浚为御史台左都御史,加三品衔,赐服云鹤袍。言浚另有失察之罪,着罚俸一年。”看了眼刘玉舟,问他:“刘卿,如此,可好啊?” 刘玉舟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首告罪:“皇上圣明,微臣愚钝,请皇上恕罪!” 散朝后,百官皆来道贺。 言浚一一应承,心里却另是一番滋味:对于他这样的穷官而言,升官还在其次,罚俸可是要了他的命! 众臣散后,卫岚迎上来笑道:“言兄,恭喜,恭喜了!” “晓风莫要打趣我了!”言浚与他一道向外走,“若不是你那句‘恩威并施’,我哪里会罚俸一年!如今我没了俸禄,可要带着希声去你家蹭饭了!” 卫岚道:“既这么着,干脆典了宅子,合家搬到我府上来便是了,何必蹭饭如此麻烦!”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16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7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17 言浚看看他那满面的光风霁月,轻轻道:“晓风惯会玩笑的。” 走到宫外,卫岚上轿前,又道:“抒怀,圣心难测,你可要谨慎!” 言浚微微一笑,目送他离开,心里又开始打鼓。皇上的意思,他明白,无非是想升他官职,又怕大臣们反对,才出此下策。但晓风这句“圣心难测”,似乎另有所指。 难道皇上此举,别有深意? 他坐着轿子一路晃到家,换了身家常衣衫,步行走到青桐街,进了饮中仙对面的鸿渐楼。茶博士捧着茶罐步入雅间,向他行过一礼,跪坐在对面冲茶。 言浚接过闻香杯,缓缓一嗅,只觉清香扑鼻、沁人心脾,再接过品茗杯,浅浅一啜,更是醇和温润、四美俱全。 “嗯,新下的破壁茶。” 破壁茶,只在泉州的岩壁上生长,茶树枝桠深入岩石,若要采摘,须先凿开石壁,所以名为“破壁”。 此茶甘醇无双,却最难采,稍有不慎便会凿坏茶树根茎,来年便不再发新茶了。因此,破壁茶素来是贡品,民间少见,遑论新茶。 茶博士笑道:“言大人的舌头,是草民见过最灵的了。” 言浚将茶杯丢进涤方,回来却握住了茶博士的手,温言道:“玉衡,你这里总是如此清静。” 茶博士任他握着手,垂目微笑:“大人身在朝堂,见惯了风云变幻、富贵风流。草民这里只有茶,不过拿着素俭当清静罢了。” 言浚抿了抿嘴角,撩开他额前一缕碎发,拉过他在怀里拥着。一室茶香里,隔着茗烟,他低低叹道:“若是可以,我宁愿选块茶圃,带你归农。” “草民无福,怕消受不了归农之乐。” 言浚解开他衣襟,俯身道:“你从不说这样扫兴的话……” 出门时,楼下正有几人凑在一处议论,其中一人道:“你们听说了吗?言大人越级升了都御史,却是因为皇上错赏了他一件云鹤袍。” 另一人冷笑道:“云鹤袍算什么!谁不知姓言的是怎么上去的,比那馆子里的小倌儿还能干净几分!皇上成日和他钻一张被子,只怕人家连龙袍都穿过了!” 先一人压低嗓子道:“陈兄,这话不敢高声说的。再说,言大人怎能和小倌儿比?人家可只伺候一个人,那叫御前侍奉!” 一语说得桌上人都笑起来。 言浚在楼边扯了扯嘴角,脑中忽然一片清明——自己之前一时愚钝,竟将帝王之心忽略了——从袖中摸出一角银子,递给身后人,道:“算他们的茶钱。” 茶博士送他出门,走到桌边笑问:“几位,今日的茶可好?” 先前姓陈的那人拱手道:“是陆宇陆状元啊,小的眼拙,竟没看出来!今日的茶甚好,甚好!” 桌上人听见“茶状元陆宇”之名,纷纷起身见礼。陆宇掂掂银子,笑道:“诸位的茶钱,方才言大人已结过了,且请尽兴罢。” “陈兄,”先前那人悄声道,“方才的话,怕是给言大人听去了!” “听见又如何,自己做过的事,还怕人说吗?” 言浚步行回家,给希声买了一只糖人,算算袖中的铜板,微微后悔:方才,着实大手大脚了些! 十一回去将云鹤袍的事说给沈砚,一向大条的人却比言浚明白得快:皇上的深意,分明是警告言浚,这官位是名不正言不顺得来的,他能给,也能收! 桓晔更是告诉百官——言浚的都御史,是他施舍所得,并非因功受封,谁若趁机攀附,那是不长眼! 帝王之心,岂能忽略! 沈砚拆开信封,见里面还有一只小些的信封,再拆开,正是他心心念念要的,皇上下令彻查“冒领恩赐银”一案的密旨。 至于为何今日方下旨,为何在言浚升迁之后才下旨,他便不想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按时更新! 这两章交代京中的人物关系,萧大公子的感情戏少了。 第11章 三火齐燃 沈砚在接到密旨的当夜,便告诉了萧索。 后者却没有他想象的振奋,不过微微笑了笑。沈砚备受打击,为这一封旨意,他将全部政治身家都押了进去,冒着触怒圣上的风险,却只换来他客气的一笑。 他曾在都中的伎馆里听过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引褒姒一笑的故事。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周幽王难当! 萧索默坐在椅边,垂着目光,参破了红尘一般。沈砚拿他丁点儿办法没有,他自觉已是周到万分,奈何始终打不动他的心。 沈大将军于情场,还从未如此挫败过。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17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8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18 “萧公子,”沈砚挨着他坐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萧秀才!” 萧索抽了抽手,未果,只得道:“将军有事请吩咐。如此,有失体统。” 沈砚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腾腾窜起的烈火,望进他眼中,问道:“萧索,你到底是如何?难道本将军做得还不够多,意思还不够明白?” 萧索站起身,一揖到底,正色道:“将军所作所为,学生感激不尽。但学生立志功名,心思只在书本上,从未想过其他的。” “那你现在想!”沈砚脾气上来,用力去抓他手腕,白皙皮肤上立刻映出一圈浅浅红痕。 萧索挣不开,侧开脸道:“学生当以学问为重,其余的事……不该多想。” 烛火下,只见他鼻梁投下的侧影。沈砚的心,也被那一圈暗影笼罩。他拳拳打在棉花上,禁不住烦躁,捏着他下颌转过脸,沉沉问他:“考□□名后呢?难道你一生不想这些事了吗?若是你一生不中,便也孤栖一世吗?” 萧索被迫直视,他眼中的怒火一览无遗。怒火中倒映出的自己,带着几分绝望的意味。他怔了怔,皱眉道:“学生……也不知道……” 他当真不知。 自从十一岁中秀才之后,他的人生便该沿着应有的轨迹,举人,贡士,进士,一步步走下去。可他从未想到,这条路会在最平坦处拐了弯。 从少年神童到落第试子,他经历了常人难以体味的心理落差。由最开始的得意,到初次落第后的错愕,到屡屡不中的失望,到深陷于自我怀疑中的绝望。中间承受过多少屈辱,就立下过多少翻身的誓愿。 风月之事,他不敢想,更没有资格想。他是个落魄潦倒的书生,是个有志难酬的文人。温饱尚且不足,何谈情爱? 他母亲在世时,也曾要给他说亲。他也不过一笑了之。那时的他,只想一朝金榜题名,给这身自小累下的学问,找处用武之地。 到那时,或许能置处齐整的房子,乘顶简素的轿子,娶个贤惠的妻子,奉养年迈的母亲,再添一二子女,便已足够。 可惜,一切犹如幻梦,破灭了。 沈砚实在恼火他的态度,哪怕他与自己大打出手呢! 可他就这样,柔中带刚地站在那,针插不入,水泼不进,任你如何,我只面不改色。 沈大将军实在忍够了,一把箍住他双腕,欺身上前,吻了下去。 “你……唔……”萧索终于变了脸色,用力挣扎着推他。奈何实力悬殊太大,纵然用尽力气,却也只有予取予求。 “爷,出事儿了!”偏在此时,十一突然慌张地闯进来,看见眼前景象却傻了眼,“爷,爷爷嗳……” “滚!” 沈砚按捺着一腔火,冷冷剜了他一眼。十一大眼一眨,只见萧公子两手被他家将军困在身后,仰着身子无力推搡,活像个小女子,而他家将军怒发冲冠,正覆在上面行凶,忙讪讪退了出去。 沈砚按着手中一丛发丝,撬开关隘,拖出一段灵活柔软,细细咂弄。萧索无法抗拒,委屈愤恨,顺着一滴咸苦,尽数滑了下来。 “从未见过你这样爱哭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不知道吗?”他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趁着萧索无力还手之际,一把将他扛进了内室。 十一趴在门外听墙角,也不知里面究竟怎么了,声音竟如此丰富多变。一时严厉,一时又婉转,一时急促,一时又似叹息。 他家将军素日的能为,他是知道的,可那萧公子,可也抵受得住? 也不知过去多久,沈砚冷静下来,看看身边僵硬的人,后悔不已。如此一来,前番做过的功夫,尽付东流了。况且他眼睛一眨不眨,仿佛死掉半个的模样,着实看得人心里一紧。 他将凌乱的衣衫扔下榻去,拉过锦被给一言不发的萧索盖好,自己草草披上外袍走了出去。 门口等着十一,沈砚命两个守卫看好里面的人,才问他:“到底怎么了?慌得这个样!” 十一顾不上闲话,忙道:“爷,刚刚府后走水了!如今火势已救了下去,只是烧坏了马棚、柴棚,其他地方倒没什么,御驰马呛了点烟,也无大碍。” “好好的,为何会走水?”沈砚皱着眉向后面走,觉得此事大有蹊跷。 十一道:“底下人说是柴房里进了火星,遇见下面人藏的一壶酒,就着起来了。” 沈砚冷笑道:“若是寒冬腊月,天干物燥也罢了。如今正是雨季,柴草潮湿,怎会沾上一点火星就走了水?偏巧不巧,就碰上那壶本不该在柴房里放着的酒,未免太牵强了!” “爷说得是。”十一跟在旁边点头,“想来定是那些人狗急跳墙,故意弄了这把戏,也不知是警告,还是真想杀人。” 沈砚走到后院,见一面院墙已被烧毁,玉驰马弯着脖子上来蹭他,样子分外可怜。他顺了顺它的鬃毛,猛地抽出身边侍从的佩刀,顺手一扔钉在了远处葱郁的大樟树上。 树叶簌簌落下,黑暗里不见任何影子。但沈砚心中有数,知道那树干定已染上血红。 他对着院外朗声道:“外面不管是哪路的朋友,你们听好了:这闲事本将军是管定了,明刀明枪你们只管来。这等下三滥的招儿,不必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说毕,沈砚回头吩咐十一:“看见了,这就是他们的那点儿能耐。区区鼠辈,不足为惧!从今日起,将侍卫们分成三班,日夜轮流巡查,再不许有今日之事!” 十一领命,立刻安排侍卫巡护、家丁上夜,又亲自带着一群小厮收拾房子。众人见到方才一幕,心气奇高,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沈砚甚满意地点点头,看了一圈,才回卧房去。看守的侍卫说里面安静之极,毫无动静,他又不禁惴惴。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18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9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19 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屋,撩开帐幔,里面躺着的人似乎睡着了,合着眼,呼吸匀长。沈砚小心翼翼地褪下外袍,拉开一角锦被,动作极尽轻微地滑了进去。 萧索不曾睡,缓缓张开眼睛,面向里侧,并未看他。此时此刻,他有一种女子卖身求荣的感觉,这让他无地自容,难以自处,甚至厌恶自己。 可他又能如何?是自尽还是苟且偷生,是恨他还是隐忍原谅?他以为他会一死明志的,但是他没有。 他心里是屈辱的,可除却屈辱,还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像羽毛撩拨着心尖,酝酿已久的情绪,不知不觉中已慢慢发酵。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沈砚,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二十四年来寒窗苦读的圣贤书。 他只觉得,一切都打碎了。 就在这样的破碎里,他竟寻到了一丝小小的喜悦。 “睡不着?”沈砚长年带兵,比任何人都警醒,自然能察觉到他是假寐。 萧索久久不言,直到沈砚都快睡过去了,他忽然淡淡问:“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我?” 沈砚以为他恨死自己,再不会搭理自己了,没想到还会同自己说话,忙凑近些,拉开一缕湿润的发丝,温声道:“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 萧索盯着床架边月华漏进来的光斑,讽刺地扯了扯嘴角,道:“将军,你放我走吧。” “胡扯!”沈砚黑暗里捏了捏他耳垂,“你是本将军的人,哪儿也不准去!你没看今晚他们纵火那架势,怕你一踏出这门便要横死当街!” 那也不错。萧索想。 沈砚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因又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事儿自古常见,皆因你读书读迂了,才当作要死要活的大事。既然有人生来如此,说明此道亦合乎于自然之理。你们看的那书上不是说了,道法自然,顺天应人。连帝皇公卿都如此,何况你我。只要此事顺应己心而不干涉旁人便是了。” 沈老太爷若是听见他这番言论,非在棺材里翻个身不可。这可是他沈砚平生说过,最沾文墨的话! “可是……”萧索低声问,“如何知道自己的心?” 沈砚牵起唇边:“你难道没听说过‘日久见人心’?我会让你知道的。” “那是见别人之心!”萧索腹诽。 “对了!”沈大将军忽又想起一事,“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你的草字是什么。那日在山洞中你不肯说,现在已然如此,可以告诉我了吧?” 萧索不答,默默闭上了眼睛。 沈砚大感好奇,又有些受伤——事到如今,他竟还是不愿坦承相待。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他在心里叹了一声,仿佛皇上是这么说过的。 许久之后,萧索忽然动了动。沈砚以为事有转机,忙挨得他更近些。假如室内掌灯,便能看见沈大将军此刻小狗一般哀哀乞怜的目光。 世事哪能尽如人愿呢! 萧索不曾瞧见,却支吾道:“我……学生草字……粗俗不雅。” 沈砚大乐——原来他并非不想说,而是羞于启齿——不依不饶问:“究竟是什么?难道我还能笑你不成!” 萧索扭捏半日,道:“学生草字,上独,下……宝。” 独宝! “独……宝……”沈大将军颇严肃地点点头,声音禁不住走调:“独宝,嗯,挺……挺好听的。”又问:“为何叫个这?” 幸而是夜半三更,看不见萧独宝脸上的虾子粉,只听他声若蚊蚋地说:“家父半生无儿,至中年方得我一子。所以……便用了此字。” 沈砚忍俊不禁,只能勉强撑着,抬手覆住他的眼,道:“嗯,独宝,快睡罢。” 作者有话要说: 按时更新! 终于写到这儿了,系统大人千万别屏蔽!否则萧独宝哭给你看! 第12章 府衙查档 翌日清早,沈砚带着萧索、十一并两队护从,浩浩荡荡去了越州府衙。 毕竟是圣旨在手的人,走路都比之前神气了几分。沈大将军手里一封黄绸密旨,陈几顾纵然脸色不好看,却也不敢阻拦,捏出一个阴沉的笑,道:“不知将军奉旨来查什么案,下官可能相助一二?” 沈砚自然不会托底,只道:“府台大人太客气了,哪有什么大案可查!就是前日皇上来信说,沈某读书太少、文墨不通,颇给朝廷丢脸,在家丁忧这三年不能虚度了,所以特准沈某来府衙翻翻文书,也好学着处理些经济民生的事务!” 陈几顾拱手笑道:“哎呀,那可恭喜沈将军了!皇恩浩荡,这是有意栽培将军啊!只怕三年一过,圣上就要提拔将军督办军政要务了吧!” 沈砚也同他打哈哈:“陈大人太抬举沈某了,字都认不全,还督办军政要务呢!”拍拍身后萧索的肩,道:“这不,连看封文书,都得找个书生帮着念!”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19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0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20 萧索垂着目光,向府台拱了拱手,并未多言。 陈几顾斜睨了他一眼,道:“萧秀才可是涿阳有名的神童,学问深得很,堪称两脚书海!沈将军真是人中龙凤,目光如炬,竟一眼挑中了萧秀才,识人的本事,下官是万万及不上了!来日继续高升,可莫要忘了提携下官!” “哪里,哪里,借陈大人吉言!”沈砚谦虚几句,又听他道:“将军初涉地方政务,恐怕不熟悉。下官这里有两个书办,一张一王,刑名钱谷都极通晓,将军尽管带去吩咐。” 他身后果然走出两个人来,姓王的高瘦黝黑,姓张的矮胖白净,两个人倒都是一副精明相,王书办瞧着沉默寡言些,张书办却是外憨内强、怒时尤笑。 沈砚道过谢,便带着随行人众钻进了卷宗库。两个书办紧随其后,亦步亦趋,满面写着“监视”二字。 十一借机拉开两人,笑道:“二位,怎敢劳动二位大驾!这厢有上好的茶,是小的从京中鸿渐楼带来的,二位不嫌弃,且来饮一杯如何?” 他精,别人也不傻。 张王二人异口同声道:“沈公子相邀,原不该推辞。但我二人身份低微,当不得如此礼遇。况且陈大人命我等前来相助沈将军,如今文书一本未看,岂有躲懒偷闲之理!” 沈砚瞥了二人一眼,心知这两贴牛皮膏药难以摆脱,只得继续做戏。他随手从架子上拿起一本书册递给萧索,道:“本将军嘴把式,识字却不多。烦劳萧秀才念来听听。二位书办在侧,若有不懂的,我就只管问了。你们可别嫌烦!” “岂敢,岂敢!”张王忙作揖。 萧索手里拿的是本刑狱的老卷宗,翻开一页,清清淡淡的声线中规中矩地道:“天启二十九年孟春,贼匪号‘铁手人屠’者于越州府辖内犯案,杀五人,伤二十一人。五月,案件上报大理寺。六月,先文帝御批,大理寺单签,发海捕文书,行文天下各道州县,严令通缉铁手人屠,赐州府就地正法之权。七月,此贼于京城落网,押于天牢内候审。” 说到此处,萧索忽然一顿,看了眼沈砚,继续道:“八月,文帝崩,今上即位,大赦天下,铁手人屠下落无踪。次年九月,此贼又于剑南道流窜作案,杀三百零四人,伤一百三十八人,无一生还。案件上达天听,举朝皆惊。” “今上明发谕旨,合并两案,命刑部与大理寺同勘。十一月,铁手人屠于涿阳落网,后因械斗致死,仅捕获余众从犯三十二人。此案由越州知府陈几顾亲审,时任江南道提点刑狱刘明玉监审。众嫌犯皆供认不讳,事后或斩或流配。十二月,案卷呈交大理寺复核,无一驳回,后移交刑部归档入库。” 沈砚摆摆手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本将军早听过几百回了。换下一个,再念。” 萧索翻过一页,继续念了下去。张王二人侍立在侧。沈砚眯着眼、翘着腿喝茶,偶尔皱皱眉,眼神一扫,张王必有一人解释原委,言辞切中要害,一针见血。 沈砚表面装得淡然,心中却暗暗佩服,竟不知两个小小的书办,功力也这般深厚。他因常年带兵,少与衙门口打交道,又隶属皇家卫队,连兵部也不常去,所以不了解。 其实衙门里的书吏虽然官微,却是世袭,人人手里一本账,记录的都是买也买不到的资料旧规。单凭办事的阅历,上能辅理军民要务,下能辖制地痞乡绅,是真正的实权派。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即便官再大,也免不得同他们打交道。若是言语间得罪了他们,或是行事不周到,将来指不定在哪里吃绊子。因此,即便是封疆大吏,对书办们也是客客气气。 如此念了一上午,沈砚满眼晃金星,头昏脑胀,身上的两贴膏药却始终撕不去,一面暗骂陈几顾老混蛋,一面腹诽地方官非人哉! 萧索也不好受,念得口干舌燥,灌多了茶又隔三差五跑圊厕,着实窘迫。沈砚心里不落忍,趁着中午,便要回府用午膳。 一行人方走到门口,陈几顾便追上来邀他们衙内用膳。沈砚不好推辞,便带着萧索去了府衙后花厅。 陈几顾准备得周到,一席饭不奢也不俭。小厮递上竹筷,沈砚却不动,从怀中掏出一副银筷,笑道:“府台大人别怪罪,这是我多年的臭毛病,吃饭的家伙事儿随身备着,使不惯旁人的。” 陈几顾陪席,他倒不信饭菜会有毒,但以防万一,还是有备无患。 “下官岂敢怪罪,将军真是至情至性之人!”陈几顾扯了扯嘴角,又道:“将军久惯行军,不知在军中是否也自备餐具?” 沈砚拉开萧索,命他站在身后,又道:“这个自然!当年西征萨嘛罕国,城破之时,敌军首领还在里面炖骆驼吃。正好本将军撞上,掏出筷子和他们拼了个桌!此事被圣上得知,还下旨申斥过,贬了沈某一级!” 陈几顾朗声大笑,同沈砚觥筹交错,直饮到下午方罢。 回去时,一日不曾进食的萧索坐在马车里,肚子很不争气地叫起来。先时不过是轻轻的蠕动声,后来越叫越响。萧秀才侧头看着窗外掩饰,不觉红了脸。 沈砚酒意半酣,正靠着车厢闭目养神,闻声牵过他的手安抚。萧索竟也不躲。沈大将军很是受用,心想:“钻过一张被子,果然就不一样了!” 他仰着头、瞑着眼解释:“陈几顾的饭菜,我不放心你吃。十一提前回去命厨子备膳,咱们到家应该就做好了。” 萧索的脸益发红,嗓子里“嗯”了一声。沈砚低低笑起来,半拉半扯,将他按在怀里抱着,心下一片满足:真乖,真软和! 夜半,沈砚翻来覆去睡不着,怀里空荡荡的。从前还能忍,尝过一次竟忍不住了。他又暗暗想,或许萧索同他一样也未可知。 之前为装清高,他每每都是命十一去找萧索。如今赤诚相见,沈砚也不再装腔,自己披着衣服去敲萧索的门。 他还不曾睡,抱着两本书在灯下看。沈砚一面感叹他家独宝不容易,一面又想,或许该用点手段、走点门路,替他谋个功名。 萧索开门见是他,微感惊讶,忙请他进来坐。沈砚半个身子倚着书案,瞧见满桌的圣贤书,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坏主意,看看萧索满面的天真虔诚,又放弃了。 昨夜才第一回,今日便来邪的,恐怕要吓坏他! “写的什么?这么认真!”沈将军对他的忽略很不满意。 萧索捧着纸,道:“将军,这是今日念过的那个案子。学生默了出来,觉得有些不对。” 沈砚扯来一看,的确是铁手人屠的案情经过,皱眉问:“这不挺对的,哪里不对了?” 萧索道:“这案卷里,一无堂审经过记录,二无签供画押之词,三无现场勘合详述, 四无人证物证罗列,五无律法适用细则,六无结案陈词文书。寥寥几笔,如何就定案了?” 沈砚摇头道:“这案卷不过是大略记述案情,正经卷宗文书都在大理寺和刑部存档。按本朝规制,流刑以上的案子,都应移交大理寺。这里记得不全,也不足为怪。”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20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1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21 “原来如此。” 萧索想了想,又问:“既然此案牵涉如此广,为何不交给大理寺审,而是府衙审结,才上交大理寺复核?而且即便相应证据要交往刑部或大理寺归档,这堂审就在越州府衙,为何连一份记录的底都没有?” 沈砚点头道:“你问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吧,我让人去京里问问大理寺卿卫岚,或许能查到记档。” 萧索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他如此重视,忙道:“将军不必如此当真。此案毕竟是旧案,与冒领恩赐银也无甚关系。学生不过是好奇,随便说的。” 沈砚暗笑,看他这踧踖不安的模样,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般,其实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起了促狭的心思,勾起一边唇角,笑问:“你的好奇,今后都由本将军解了。如此,可好?” 萧索垂目不言,睫毛在烛影中簌簌抖动。看在沈砚眼里,却像是蝶翅轻扫心头。他不肯回答,却并非不感动。 二十四年,从未有人如此待他。 谁知沈大将军下一刻便开始不正经,揽着他的腰问:“我如此待你,你要如何回报?” 此时此刻,难道不是应该发誓自己不求回报吗? 萧索怔忡,身子忽然一轻,被他扛上了肩膀。“将军,你做什么?将军快放学生下来,深更半夜,有失体统!” 沈砚一面向卧房走,一面笑道:“正是深更半夜,才当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按时更新! 应该叫萧独宝的沦陷史! 第13章 频频遇险 沈砚的信,星夜送到了言浚案前。 散朝后的早晨,阳光和煦地铺洒在麟德殿前。儒雅风流的言浚站在高台上,远处看是一道风景,近处看是风景一道。 卫岚愣了半日神,终于抽回神思,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等我呢?” 言浚一笑:“是等你呢!” “又想问什么?”他拿着笏板的手,浸出一层薄汗。 “铁手人屠那个案子,怎么回事?”言浚没有腹稿,面对晓风他永远不打腹稿。 卫岚怔住,皱眉,继而苦笑:“我不知道。” 百官来来往往,言浚却像独立于中庭。他望着晓风的眼睛默了片刻,哂笑道:“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卫岚的眼里起了波澜,最后还是落下,“我不知道。抒怀,能告诉你的,我绝不瞒你。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言尽于此。” 说毕,他拖着青袍飘然而去。 言浚望着他担风袖月的背影,犹自喃喃:“晓风,你还是我认识的晓风吗?” 他给沈砚的回信只有四个字:“棘手,勿动。” 彼时沈砚已经在卷宗库听了六天文书,每天看见萧索不但没有旖旎的心思,反而隐隐作呕,仿佛他是一本活卷宗在眼前晃。 陈几顾原本猜准他有所图,十成七八便是虚报火耗的案子。但张王一天三回报,说的都是沈砚如何文盲、如何用功,以及勤能补拙也未可知。 陈几顾怀疑了,难道这人真是来取经的? 于是,第七日,十一终于成功请动张王去喝茶。沈砚看见梦寐以求的机会,想的不是如何查账,而是要不要同萧索在卷宗库做点邪的。 萧索最近夜夜被他拉去练兵,已然了解个中曲折滋味,看见他眼里化开的墨色,便知事态不妙,忙道:“将军承诺给学生伸冤,难道不作数了么?” 萧索知道沈砚最恨言而无信之人,他自己当然不会食言。大将军也明白他的意图,只得咬牙背了一遍六日内听过最无趣的案子,和最枯燥的账目。 萧独宝稍稍安心,同侍从们将近年来的账册卷宗搬来,开始清查。手下问沈砚查什么,他像尊呆鹰,摇摇头:“不知道,随便看着查。” 侍从们高深莫测地点点头,开始随便查。 这一查,便从晨光熹微查到了暮色四合,连一根蜘蛛丝、半只灶马虫都未瞧见。沈砚揉着酸胀的眼睛,拉着萧索回家吃饭。他若是太用功,陈几顾非吓破胆不可。 第二日仍旧无果,第三日依旧无果,第四日无果,第五日萧索病了…… 他每日抱着一摞卷宗翻查,几乎达到了废寝忘食、焚膏继晷的地步,回来后又要点灯熬油地温书。长此以往,铁打铜铸的也禁不住,何况他一个弱不禁风之人。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21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2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22 沈砚觉得文人实在欠操练,否则为何三日五夜便要生病,若体魄壮硕如牛,何来的病痛!因此,他决定待萧索痊愈后,像练新兵一样练他。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第六日真的下起雨来。 十一出门请郎中回来,身边却跟着一个年轻后生。沈砚甚是怀疑他的医术,上上下下打量了郎中一圈,问十一:“这是谁,那个李什么远呢?” 十一想了想,还是直言:“爷,是李怀远。上次您得罪了他,那老头子最后虽收了钱,却还是恨上了,说什么都不肯再来。”拉着那后生尴尬一笑,又道:“这位是李继宗,老李的侄儿,小李。” 小李很识相地行个礼,道:“小可李继宗,家里世代行医,大将军只管放心便是。” 沈砚一目洞穿人心,总觉得这个脸上生黑痣的人,不牢靠。大将军自然不会看面相,只是武断地认为,眼前之人其貌不扬,肚皮里面只怕也没有二两香油。 事实证明沈砚虽然以貌取人,但眼光的确毒辣。 李继宗看到萧索,还未诊脉,先出了片刻神。沈砚看看心上人“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的模样,再看看小李喷薄欲出的邪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挥着拳头便要打人。 李继宗及时收回眼,望闻问切一番,开了张正楷写的方子。沈砚阴翳密布的脸总算放出一丝晴光。谁知小李前脚走,萧索后脚服过药,立刻病势沉重,昏迷不醒。 沈砚大怒,嚷着要让黑痣李回来偿命。幸而十一拦着,又劝道:“爷,杀一百个李继宗,也换不回一个萧秀才。依属下看,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他叔老李来治病吧!” 他一语提醒了沈砚,大将军怕李怀远不肯来,立刻亲自赶车去请。外面雨势稍歇,青石板路也不算难走,他很快便将李怀远和吓坏的李继宗捆上了马车。 人世便是一场从不间断的轮回。 沈砚回来的路上又被那群杀之不尽、赶之不竭的刺客挡住了去路。他当机立断,命十一趁自己同他们交战时,驾车突围,回去给萧索诊病。 十一不敢抗命,却总觉得不妥。沈砚不由分说跳下马车,刀搭在肩上,走路歪歪斜斜,俨然一副风流倜傥的地痞流氓相。 对面人仍是骑马佩刀的装束,为首一个特殊些,右手带着只黑皮绣花的手套,模样颇有几分讨人厌。沈砚觉得自己之前对李继宗的形容错了,眼前此人才真的中人欲呕,尤其是他那副魁梧身躯透出的妖娆体态,令人倒尽胃口。 不过此人倒客气,拱拱手道:“沈大将军,久仰,久仰!你征北胥里安的那场云台之役,可谓精彩至极,冠古绝今!在下委实佩服,真是早已想目睹将军的真容了!” 沈砚莫名其妙,此人难道是在使迷魂记? 他将长刀“咄”一声杵在地上,两手撑着刀柄,耷拉着一条修长的腿,颇不耐烦地道:“少废话!要打赶紧,独宝还等本将军回家吃饭!” 对方“嗤”地一笑:“没想到,沈将军这么俊朗英武的人,居然还挺会心疼人!既这么着,咱们就打一架吧。可提前说好了,在下这身衣服是新制的,和靴子是一套,你不能给我弄脏了!” 沈砚恨不能一刀斩了他,省的留下恶心自己。他忍着强烈的不适,横刀进了一招。对方也不示弱,飞身下马,举鞭向他头顶挥下。 这一招来得迅疾猛烈,快如光电,又占了居高临下的势,着实不好应付。沈砚卷身避过,刀刃横扫,趁对方还未落地,直削他双足。 十一禁不住在马车上叫了声“好”。 对方也的确厉害,百忙中翻个身,又原样坐回马上。那马长嘶一声,前蹄翻飞,几乎将他颠下去,他拉着缰绳左右晃了几晃,方才坐稳。 沈砚只一招便将他迫得无路可去,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那人却不恼怒,摇头叹了口气,道:“果然名不虚传,可算跟你过过招了!” 沈文玉又好气又好笑,歪着头问他:“怎么样,还打不打?不打赶紧闪开,好狗不挡道!”他家独宝还不知病得如何。 对方又笑道:“你若能和我空手过招,我便放你离开。” “呸!”十一高声喝道:“好不要脸的娘娘腔,我家将军脚趾头也比你强些!你拿鞭子,却让我家将军空手,你当你是萧独宝吗?” 那人却问:“喂,那小子!萧独宝到底是谁,可否给在下引见引见?” “萧独宝啊!”十一灵机一动,“哼,那可是天上有一,人间无双,内功深厚,外功精湛,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你的人物!” 那人狐疑:“真有这号人,我怎不知?你可别骗我,否则我将你这小脸蛋儿活剐了!” 沈砚忙道:“当真有,连我都打不过他!而且他生得极清俊,世间之人,无论男女,见了他没有不动心的!你若想见,便命十一去请。只是,你若怕了他,便当没这回事罢!” “谁说我不敢!”那人果然脸色涨红,期盼盈眶,朗声吩咐身后杀手们:“兄弟们让开,给他留条路!凭你请去,这世上我还没怕过谁!” 沈砚暗喜,幸而是遇见个傻的,若是聪明机变的,今日当真危矣!他拍拍马,嘱咐十一快回去给萧索诊病,顺便派人来增援他,自己留下应付这些刺客。 十一只犹豫了一瞬,便驾着马车冲了出去,路过那娘娘腔时,还故作姿态地威胁了一句:“有能耐别跑,等死吧你!” 娘娘腔不怒反笑,向沈砚道:“大将军的家人甚是有趣,不如转送给我吧!你放心,不出一个月,我定将他□□得小猫一般乖!”一语说得身后诸人大笑起来。 沈砚白了他一眼,嗤道:“他只怕不是你能驾驭得了的!” “那将军把萧独宝让给我如何?”娘娘腔的笑里带着胸有成竹、瓮中捉鳖的自信。 沈砚心脏忽然漏掉一拍——此人分明是在拖延时间,他如此有恃无恐,只怕那两个郎中已被买通——心急之下,点足举刀杀了上去。 对方一拥而上,刀光剑影似条条银蛇,瞬间将他包围。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22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3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23 十一纵马疾驰,须臾便到府前。他将两个郎中拉下车,搡进院中,又吩咐底下人去支援沈砚。 萧索躺在房中,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眼看便要撒手人寰。十一心生愧疚,按着李继宗的头,斥道:“就是吃了你的药才这样,你看看!” 李继宗又是摆手又是作揖,口中连连告饶:“公子息怒,许是饮食不洁,又或是吃了药将症候发散了出来,都未可知啊!小的纵有天大的胆子,又哪里敢谋害公子!” 十一又推了李怀远一把,喝道:“你去诊,若治不好,休怪爷爷刀下无情!” 李怀远耿着脖子一言不发,李继宗吓得魂飞魄散,忙拉拉叔叔的胳膊哭诉:“求叔叔可怜可怜侄儿,快救了公子性命吧!不然连侄儿也要做了刀下之鬼!” 十一举着刀,凶神恶煞地站在一旁催促。李怀远看看侄儿,微微动容,叹了口气,终于上前搭脉。 下方、抓药、煎药,堪堪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十一如坐针毡,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乱转,一时担心萧索坚持不住死过去,一时又担心他家将军那边有危险。 终于捱到送上药来,他刚要喂给萧索,只听“叮”的一声响,手中药碗被暗器击中,“哗啦”摔了个粉碎。药汁洒在凿花石砖上,立刻响起“哧哧”之声。 十一还未反应过来,他家将军便湿淋淋地冲了进来,“万幸,万幸赶上了!去把那两个郎中捆了,给我关在柴房里,饿上三天!” “爷,你受伤了!”沈砚身上血水、雨水,顺着发丝、锦袍,滴滴答答向下落。 他坐在榻边,随口道:“无妨,小伤。你快去再请个郎中回来,这病耽误不得!” 十一领命而去,很快又领回一个纪子扬纪郎中。此人生就一副庸庸碌碌之相,沈砚没有挑剔的余地,只得让他来诊脉。又是一番忙碌,直到入夜才给萧索煎好药。 沈砚肩上两处刀伤,此刻也已包扎完毕。十一频频催他去休息,他却不在意,仍是龙精虎猛地在萧索病榻前打转。 十一冷眼旁观,觉得他家将军,泥足深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按时更新! 谢谢一直看过来的小伙伴们,本文会一直免费,随意转载,转载请注明作者及出处。 第14章 金蝉脱壳 纪子扬其貌不扬,医术却出人意料的精湛。 萧索被灌下他开的药,很快便苏醒过来。沈砚上蹿下跳到半夜,此刻坐在脚踏上,靠着床沿睡得正香。他在梦中,眉头竟还微微蹙着。 夜雨稍歇,晨光还未透出云层。屋中烛烬灯熄,依依上孤烟。窗边透进几缕风,带着水汽浸润的凉意。 萧索拉过被子,还未给沈砚盖上,他便醒了。睡眼惺忪的模样,丝毫没有大将军的气势,反而异常温柔脆弱。他的眉梢眼角微微上挑,像画上拓下来的,写不尽风流,描不完潇洒。 “你醒了!”沈砚才没有他的闲心,爬起身去探他额头,“你觉得如何,有没有觉得乏力?热度倒是退了,脸色瞧着还是不好。李继宗那个混蛋不敢直接给你下毒,便将你药方中的几味药下重了。若不是查了药渣,这会儿还看不出来。他们狗急跳墙,生怕你死不了,昨晚竟直接给你下了毒!还好我及时赶了回来,否则你的小命就没了!” 他叹口气,又道:“都怪本将军行事不周,那日得罪了李怀远,否则他也不会怀恨在心,同那些刺客串通来害你!” “将军切莫自责!”萧索扯出一个有气无力的笑:“学生已然无事,只是又给将军添麻烦了。” 沈砚微有不悦,板着脸道:“这样的话,以后不准再说了。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叫姓纪的郎中来。”说着给他掖掖被子,走了出去。 萧索目送他离开,望着床帐叹了口气,好像,越陷越深了。 纪子扬来探过脉,说已过了危险,又开出一张药方,让按方调养。沈砚自然不敢怠慢,忙命人去煎药。 尽职尽责的纪郎中又要给沈砚换药,大将军手摆得像羊角风发作,却还是没能瞒住。萧索半撑着身子询问,他也不得不敷衍几句,只说受了些小伤。 其实对他而言的确是小伤,南征北战什么伤没受过,肩上砍两刀、背上抽一鞭,比蚊子叮一下,也相差无几。 萧索不以为然,看他伤口周围的皮肉都翻了出来,又是惊又是怕,心里颇过意不去,陪着他换完药、包扎好,才安心躺下养病。 沈砚心底暗笑,觉得自己这伤受得真值。如此一想,他忽然对柴房审了一夜的娘娘腔生出几分愧疚之情。 萧索脑袋昏昏沉沉,却也睡不着,同沈砚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沈砚看他精神尚可,便命十一来汇报昨夜审讯的结果。 昨日沈砚独自支持到侍卫来增援,将那群刺客擒回了府中。十一连夜审讯,想必已有结果。萧索昨夜神志不清,却还不知前因后果。 十一脸色甚是憔悴,表情仿佛吞了只苍蝇。他抖抖袍子,将一张供词递给沈砚,道:“爷,属下宁愿去戍边,也不愿再干这差事了!那个娘娘腔,简直膈应死人!不过他的身份大有可疑,这里面的水不浅!” 沈砚看了两遍供状,眼睛瞪得溜圆,又递给萧索,“你看看,是不是我看错了……” 萧索接过一看,也不禁讶然,脱口问:“他说他是铁手人屠,此人是铁手人屠!怎么会,他不是死了吗?” 沈大将军挠挠头,问十一:“难道是诈尸不成?这要是个鬼,娘娘腔成这副德行,也还说得过去!”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23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4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24 十一敛眉道:“属下也不敢相信。但他戴着手套,我摘下来看过了,确实是铁手人屠无疑!他咬紧牙关,怎么问也不肯说当年之事,倒是把这次的事吐了。” “这么说……”沈砚摸摸鼻梁,“他当年是诈死?此案子当初是陈几顾审的,相关涉案人员也都是他抓的。若铁手人屠是诈死,那定与他脱不了关系!” 萧索犹疑:“又或许他当日假死,陈几顾不知情,也未可知。” “不可能!”沈砚摆手道。“这种惊动大理寺与刑部的大案,匪首即便死了,尸身也应送到京中给仵作验看。他若是假死,必然会被发现。” 况且,言浚的回信他已看过,短短四字道尽一切——卫岚定是不肯告诉他内情。以言浚和卫岚的关系,连他都打探不出实情,可见其中牵扯之广。 十一道:“那娘娘腔油盐不进,属下怎么问,他都不说!” 沈砚蹙了蹙眉,道:“他对自己所犯之案供认不讳,对当年逃脱之事却三缄其口。由此可见,此贼并非怕给自己加罪,而是想保护帮他脱身的人。依本将军看,此人就是陈几顾无疑!” 十一又道:“对了爷,铁手人屠身上有蜻蜓刺青,和那伙刺客是一路的,应该都是快意堂的杀手!” 沈砚点头不语,此事益发难测了。陈几顾为何要包庇铁手人屠,他和快意堂之间有何关系? 萧索忽然道:“将军,学生想起一事。当年铁手人屠的尸体既然被送去了京城,可见他虽未死,却必然有旁人死了替他。咱们去府衙中查查当年死者的记档,或许能查出些端倪。” 沈砚深以为然,隔了两日,待萧索痊愈后,便又去了府衙。他几日未去,府衙中人都以为他不过一时兴起,其实不耐烦看文书,这几日已经腻烦,便再不去了。 因此沈砚重回府衙,上上下下都没料到,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仅张王不得空,连府台陈几顾都去了涿阳南边的云中县巡视。 沈砚大喜,总算让他等到一个好机会,一面得意,一面又暗骂陈几顾蠢——竟然不留在府里好好看着他们,反而出门去逍遥。 府衙的卷宗库极大,越州府并涿阳县两府的档案大都在此存着。萧索搬来永延二年的记档,从头到尾细查,却未发现什么不妥。 沈砚也帮着翻查,凑在他身旁,吩咐众侍卫:“别查那些老死、病死的,专查那些意外横死的壮年男子。把他们都抄录出来,到时再去他们家摸底。” 众人应了,从上午查到下午,却未发现任何破绽。 沈砚揉着太阳,将手中厚厚一本记档掼在地上,骂道:“这群该死的混账,这哪儿是人干的活!” 还不如让他提刀去杀个贼简单! “爷说得是,这些字儿简直是故意跟人为难的!”十一贴心地递上杯茶,“您消消气,喝杯茶水再查不迟!” 萧索本来有些气馁,见他如此烦躁懊恼,禁不住抿着嘴偷笑。沈砚捋捋茶盖,端着杯子凑在他唇边。萧索脸色一红,忙闪躲道:“学生不敢,将军自饮便是。” 沈砚不管三七二十一,硬喂他呷了一口,方拿回来自己喝。 萧索被他打岔,分不清自己手中的档案翻到了哪一页,只能漫无目的地乱翻。这一翻,竟真的给他翻出一条蹊跷的记载。 “将军你看,”他细长的食指在泛黄纸页上一点,“这里说永延二年冬,涿阳曾发过一场时疫,一下死了近百人。这里记的死者姓名,学生记得,县衙账册中似乎也出现过。” 沈砚忙命十一拿着密旨去县衙调账册,又问:“若真有时疫,你怎会不知?难道是个幌子不成?” 萧索摇头道:“应该是有的。永延二年秋天,皇上刚登基不久,大力选拔人才,命天下各道州县举孝廉,推荐品德优良却没中过举的秀才们进京,恩准京中贡院开科试,特旨招收一批监生。学生当时进京赶考,不在涿阳,回来时已是次年春天。” 沈砚接过记档,粗粗看了一遍,道:“的确不对。纵然发时疫,染病的也该是体弱的老人妇孺多些。可这记档上写的死于时疫之人,却都是些青壮年男子。这也于理不合。” 萧索当即拿来纸笔,要录下所有时疫死者的姓名。沈砚却将记档卷进袖中,道:“何必那么麻烦,拿走便是了。” “私带卷宗出库,这可是大罪!”萧索提着笔,惊讶的神色带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 沈砚一笑,情不自禁地捏捏他脸,道:“怕什么,本将军这里有圣旨,拿就拿了!再说,这本记档上面盖着陈几顾的官印,是第一手物证,若是留在这里,哪天不巧发个水、失个火,可就没了!” “将军想得周到!” 萧索诚恳地点点头,同他打道回府。十一已抱来近几年的账册,等在府中。二人回去顾不上旁的,立刻着手翻查,结果发现:这死于时疫的近百人,竟都未销过户籍,每年都在领朝廷的恩赐银。 沈砚见这案子越查越大,怕陈几顾发现档案丢失,知道自己查到了他的把柄,狗急跳墙再次杀人灭口。因此当天晚上,他便派人去时疫死者的家中走访。 十一带人快去快回,不过亥时便回来了。 据那些死难者家眷说,他们也未曾见过家人感染时疫的模样。当初府衙征傜役,去涿水修河堤。谁知不过几日,县衙便传来消息,说傜役营中时疫发作,死了许多人。 府台陈几顾下令,说此次时疫来势汹汹,因怕传染,所以将死者尸身统一焚烧,不再运回县中。死者家眷固然不情愿,但都知道时疫厉害,也都怕感染,所以无人质疑过府衙的做法。 萧索道:“当年铁手人屠的假尸身,或许就是这些莫名其妙感染时疫的死者之一。” “不止。”沈砚摇摇头,“其实,还可以将范围再扩大些。” 十一眨眨眼问:“爷是说,当年抓住的从犯也都是假的,这其实是个金蝉脱壳之计?” 沈砚颔首:“应该是,否则没必要为冒领恩赐银,弄出如此大的事。死这么多人,万一处置不妥,说不定会激发民变。当年滇州闹起义军,朝廷发兵平叛,不就是戍边军士杀良冒功引起的!若只为贪点钱,陈几顾应该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应该是为保那些杀手性命,不得不出此下策。至于冒领银子,应该是顺水推舟的事。” 萧索不解:“可是陈几顾他为何如此费劲心思地救那些刺客?”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24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5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25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 第15章 具折进京 陈几顾的心思,沈砚也参不透。 他将账册与记档留在身边,又将查到的内情写成奏折,命十一亲自送去京中。此案查到目前为止,除了陈几顾的目的,和当初时疫死者顶替杀手们的证据,案情已经大致明了。 而这两件事,只有等罢免陈几顾的圣旨下达,才能审出口供。沈砚手中区区一封允准调查冒领案的密旨,尚不足以将朝廷堂堂四品大员下狱拷问。 然而他的奏折还未送出越州府,皇上的圣旨先到了。宣旨官是左翊卫中的秦欢将军,与沈砚不同,那是个能文能武的儒将。 与圣旨一同到的,还有言浚的一封信函。信中说南胥里安国联合诸多小部落攻打西番琉璃国,而琉璃国向来是我朝的藩属国,他们因此送来了请援书。皇上已下旨,命禁军羽林卫的大将军樊长云亲自带兵支援,以示重视之意。羽林卫如今群龙无首,想起复他回去统军。 此事正合沈砚心思,他正嫌书信一来一回不方便,想亲自回去汇报涿阳的事,只是丁忧期间无法擅自离家,现在皇上下旨命他夺情,明正而言顺。 萧索却不愿走:一来今秋的乡试他要参加,而试点正在涿阳;二来陈几顾未下台,他的杀母之仇,终究未雪,因此还想留下伸冤;三是京中物价高昂,他举目无亲又贫寒,只怕不是能长住的。 沈砚却道:“你何必这么多顾虑!乡试还早呢,到时我送你回来,即便你这身板骑不了马,坐马车几天也就到了。再说此去京城,正是给你伸冤。陈几顾身为府台,你留在这儿哪有伸冤的门路!况且你若留下,本将军前脚走,你后脚就得给人杀了灭口!至于你到了京中,自然是住在我府上,还用操心什么衣食住宿!” 大将军不高兴,都相处了这么久,原来他还是拿自己当外人。 不过也只敢生闷气,沈砚磨磨蹭蹭在他房里转了半天,捂着自己心口,皱眉道:“哎呦,本将军可有心疾,你要说半个‘不’字,我非当场发作了不可!本将军两腿儿一蹬倒是无所谓,你可得愧疚一辈子!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自己掂量着办罢!” 萧索的表情尴尬里透着鄙视,仿佛在说: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抽了抽嘴角,勉为其难道:“那好罢,学生随将军进京便是。” 接下来萧索便目睹了医药史上的奇迹,沈大将军的心疾立刻痊愈了,活蹦乱跳的程度,拿根金箍棒,便能化身孙悟空大闹天宫。 萧独宝又抽了抽嘴角,默默收拾行李,心里不觉开出一朵花。 沈砚做事风风火火,吩咐好家人留下看房子,押上铁手人屠和活捉的刺客们,领着大队人马连夜随秦欢带来的宣旨卫队回京。 临走时,皇家卫队的阵势引得百姓争相围观,陈几顾亲自带着两衙官员出来相送,人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大家都明白,这一走,不是他们死在路上,便是自己死在任上。 沈砚嘻嘻哈哈地同众人道别,一出城门却变了脸,直骂陈几顾虚伪。 萧索捧着本《大学》津津有味地看,根本不管他拳打脚踢,带得马车直晃。沈砚颇为不满,凑上前窥探:“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念不到一句便抱怨:“这什么破书,有什么好看的!你能不能有一会儿的时间不百~万\小!说,陪本将军说说话!” 萧索搁下书道:“将军,今秋便要乡试了。学生已考了七次,若第八次再不中,还有何面目再苟活于世。这书,学生还是要多温的。” 沈砚将那本《大学》扔在一边,道:“这书你怕是倒背如流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话虽如此。”萧索又捡回来握着,“可学生考了这么多次,都不能中,可见记虽记住了,却不过是死读书,未能了解其中真意。所以……学生还是想再看看。” 沈砚白眼一翻,道:“我跟你说,你再看一万遍,也瞧不出朵花来。” 萧索神色黯然,垂目不语。 他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就是读书太多,读傻了,太僵硬!你看看你,身上哪有一点灵活气,满脸都是‘温良恭俭让’!你听本将军的,少学点习,多跟着我散散心,心胸一开,境界就有了,境界一有,文章自然就升华了!” “可是圣人教诲,学而时习之。” “圣人少花点时间学习,就不至于要饭了!” 萧索对他的谬论不屑反驳,小心翼翼将书卷进袖子,陪他坐着。沈砚心满意足,才不管他是否信了自己的话,只要他陪着自己便好。 车中传出喁喁交谈之声,秦欢莫名其妙地瞥了一眼拉着的车帘,回头问骑马并行的十一:“你家将军怎么了?居然不骑马,和一个文秀才一起乘车!” 十一笑道:“将军有所不知,我家将军又犯了老毛病,最近着魔得不行!那萧秀才乘车,他哪舍得骑马!” 秦欢会心一笑,又叮嘱:“这话跟我说说便罢了,同旁人不当说。若是传到圣上耳朵里,只怕又要不太平。” 十一忙点头应声,策马与他并行半晌,蓦地里忽然射来一支羽箭。秦欢头一偏,堪堪躲过,立刻拔刀高呼:“有刺客!” 沈砚正美滋滋地搂着萧独宝,一支箭忽然穿进车窗钉在眼前,箭杆犹自“嗡嗡”晃动。萧索脸色一白,刚要动便被他按在了身后。 外面火光冲天,乱作一团。车内黑黢黢的,只有萧索一个。沈砚让他别出去,他便不敢出去。但刀剑拼杀之声不绝于耳,他又好奇又担心,忍不住拉开车帘看沈砚在哪。 被他看的人正在山林中厮杀,腾挪转身,利落无比,转身之间瞥到他,眉宇之间担忧尽显。萧索的心瞬间被击中,他不太明白那种感觉是什么,只知道是愿意为之生、为之死的情愫。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25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6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26 这些时日,沈砚的诚恳与关照他都看在眼里,温柔与体贴也都切身感受。他像一块顽石,被凿开,被打磨,被雕琢,渐渐变得温润。 他们甚至有了肌肤之亲。 但直到此刻,他才看清自己。 刺客虽然狠戾,终究敌不过皇家卫队围剿,伤了几人,败逃而去。秦欢命令手下清点伤亡情况、检查尸身。下面人忙碌片刻,回禀说己方伤了十四人,对方死了两个,都是快意堂的杀手。 沈砚道:“他们是孤注一掷了,连天子卫队也敢偷袭。此行前去还有诸多危险,咱们得做好准备,小心提防。” 秦欢点点头,命令队伍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后开拔。 沈砚一溜小跑,跑到车边:“害怕了吧!可受了伤不曾?” 萧索坐在车辕边,拉着他手问:“我没事。你怎么样?” 沈砚第一次被他主动拉小手,又听他终于开始以“你、我”称呼,傻笑半日,挠挠头道:“我不要紧,只要你没事就好!” “刚才那刺客武艺甚是高强,你不要大意,伤着就不好了……” “他武艺高强!”沈砚觉得受到了侮辱。这话旁人说也罢,偏偏是心上人说。沈大将军的武力和不可言说的那个力,都是不容置疑的。“本将军这就杀了他给你看看!” “哎——”萧索忙拽他衣服,“你别去!我是说他虽然有些武艺,始终逊你一筹。还是不要去了,且放他一马,让他自生自灭吧!” 沈砚哼了一声,趁着无人,低头按着他脑袋吻了一下:“就听你的,暂且放过他了!” 萧索心虚地看看周围,红着脸点了点头。 队伍休整半个时辰,便又继续上路。直到亥末时分,他们才走到官营的馆驿下榻。秦欢安排侍卫们住宿,沈砚毫不避嫌地给他和萧索要了一间房。 众人暗暗揣测,却都未敢置喙。 萧索已然习惯他在某些时候的无赖,避开众人的目光,拿着行李默默回了客房。沈砚紧随其后,也匆忙溜了进去。 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只盆、一床被,小厮送上热水,点头哈腰地请他们沐浴。萧索毕竟初涉此事,多少有些放不开,低着头不言语。 沈砚笑道:“你先洗,省的我弄脏了水。”见他摇头谦让,又问:“再不然,咱俩一起?” 萧索一怔,忙钻到屏风后沐浴。 一番忙碌后,沈砚从萧索的衣袖中掏出那本《大学》,滑进被子,搂着人道:“独宝,我有个想法,你愿不愿意一试?” “什么?” “你一边念圣贤书,我一边上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不知道为什么,上传了草稿箱到点却没发出去,难道是我设置得不对? 多少襟情言不尽 第16章 将军风流 这个想法,在沈砚心中已转了许久,每每见萧索捧着本书仿佛对着一尊开光如来的模样,他便忍不住胡思乱想,只是不敢付诸行动。 萧索当然不能答应如此丧权辱国的条约,支支吾吾地用“有辱斯文”搪塞了他,便闭上眼睛一动不动。沈大将军幻想破灭,只好憋闷地蹭蹭他,翻个身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沈砚醒来时萧索已经醒了。他穿着蓝色的竹布袍,袖边领口微微露出一截雪白的内衬,像一座玉像立在床边。 沈砚迷蒙着眼睛,见他周身笼着一层晨光,仿佛神仙下凡,要索走他的小命,不觉一瞬怔忡:“呃……你,这是做什么?” 萧索一夜热血,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仿佛体温都变烫了。随波逐流和心甘情愿是不同的,前者是无奈与顺从,后者却是喜悦与幸运。 他昨夜觉得喜悦且幸运。 翻腾到后半夜,他勉强睡了两个时辰,便早早起来,傻站在床边,盯着沈砚又看了一个时辰,深深觉得,自己果然是世俗之人。纵然读再多书,再以文人自诩,也摆脱不了世俗的命运。 然而,他甘之如饴。 “我……嗯,桌上有粥,还有薄饼卷什锦,你起来吃些吗?” 沈砚糊里糊涂地点点头:“哦,吃,吃。你……没别的事?” 萧索递给他手巾、柳枝、沤子,待他洗漱好、卷起袖子坐在桌边,方道:“我昨晚审慎地考虑过你的提议,嗯……你若是执着于那件事,并非不可一试。” 沈砚如遭雷劈,手中的调羹一顿,迅速过了一遍他的话。要如何回答他?如果说想,那便是承认自己执着于此,会不会显得不太好。如果说不想,机会千载难逢,错过就后悔莫及。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26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7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27 “这个……”沈砚低头假笑,“我还是听你的意思。你若愿意咱们就玩一下,你若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不执着,不执着……” 萧索长舒一口气,道:“既是这样,还是算了罢。我以为你执着于此,才如此说。此事毕竟有辱斯文,不做自然最好。” 沈砚含着几乎咬断的舌尖,点头再点头,“嗯,对对,有辱斯文……” “况且……”萧索随手托给他小菜。 “啊?”难道事有转机? “这样的事,提前说了,就没意思了。” “……你学坏了!” 接下来的两日,沈大将军都沉浸在无边的后悔中。萧索在马车里百~万\小!说,他就坐在旁边看人。偶尔有刺客来袭,他便充当护卫,去展示一下自己潇洒的英姿,与过人的武力。 经过沈砚持之以恒地胡说八道,萧索也终于肯放下书本,腾出精力与他谈笑。沈将军南征北战,肚子里虽然文墨不多,见识却比寻常人广,言谈间总有新奇故事。 萧索听得津津有味,深深觉得武人,也可以别有内涵,譬如沈文玉。然而,感叹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他又动手动脚起来…… 晃到第四日晚上,他们终于抵达京城。 秦欢带着宣旨卫队进宫复命,和他们分道。沈砚同他道过谢、辞过别,带着人往城东自己的将军府走。 萧索拉着帘子看外面的盛景。天子脚下,皇城所在,果然与众不同。已是入夜,街上却异常繁华,灯红酒绿,车马辚辚,一片歌舞升平、富贵风流的气象。 沈砚马车的大小、雕花、装饰,皆是正三品武将的规制。因此,他们虽是低调入京,路上认出他们的人却不少,也有回避的,也有上前打招呼的。 车马走到萱花坊一带,街巷红影中忽然钻出一人,递了张纸条给十一。沈砚从车窗里接过,见上面写着:“得知将军近日回京,敝下于此恭候多时,如蒙不弃,尚念往日之情,还请过府一叙。”落款是一个“七”字,底下画着一朵嫣红梅花,一并连这张花笺都隐隐带着一段梅香。 沈砚看看身边安静坐着的萧索,神色颇为尴尬。此约赴是不赴,着实麻烦。他小心翼翼地解释:“此人叫梅七,是我……从前认识之人。他和祁王走得近,和我其实一般。我也不知他为何邀我,真的,真不知道!” 萧索微微颔首:“学生明白。”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忙赌咒发誓:“我当真不知!他和我不过是露水之缘,两厢都不是当真的!我发誓,我心里再没旁人,否则就叫我天打……” 萧索捂住他的口:“我知道了,不用发誓。” 沈砚掂量掂量这字条,面色为难:“他找我应该是有要事,我……” 萧索低低头,道:“我没事,你不用管我,去便是了。” “不是,”沈砚顺势拉住他手:“我是说,想让你陪我一道去。他若找我有正经事,你听听也无妨;若无正经事,你在我放心些。” 萧索却犹豫:“我……还是不去了。他们都是达官显贵,并非我一介白衣可以高攀的,去了只会闹得众人不自在。” 所谓门当户对,很多时候不是一句空话。即便没有门户成见,但不同阶级的人相处,势必会因为身份、经历、见识的不同,而产生碰撞摩擦。 沈砚正色道:“你别说这样的话,什么高攀不高攀的。你是我的人,谁还敢小瞧你不成。你的学问这样好,他们才高攀你!再说,你不去,我一人去,中间若有什么事,给我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还是你在旁边看着我好,省得我出错儿犯浑。” 萧索顿了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沈砚立刻低头吩咐十一,命他回复来人,说自己先回府更衣,随后便去。 车马继续前行,折过两条巷子,打京中著名的秦楚馆子思迁楼过,门口忽然涌上一个穿着清凉的女人,扒着车窗喊:“沈将军,有日子没来了,我们楼里的灵官儿可想你了!不下来玩玩么?” 她指甲上涂的丹蔻,红白相间之色,一丝不落地跃入萧索眼中。十一眼皮一跳,忙从马上弯身拉开她,笑道:“不了,不了,我家将军今日有要事,实在不能去了。” 沈砚刚想辩解,马车又拐到了南风馆门前的街道上。又有两三个人上来揽客,人人都喊沈砚的名字,宛如相识多年的旧友。 十一忙着给他家将军打发,顾不上策马,活活被围在了人群中。 “你听我解释……”沈砚尴尬的神色冻在脸上,紧紧握着萧索的手不松开。 萧索沉默不语,捏着书册的手指却在黑暗里渐渐蒙上一层青白。 车马走出萱花坊,出了南城,进入人烟稀少的东城。沈砚终于松口气,仍然不住口地解释,也不知是否越描越黑。 东城是达官显贵住的地方,这里的宅子大都是御赐、敕造,只有少数是像沈砚一样自己置办的。当初他选府邸的时候,没安好心思,特地选了一座离烟花地萱花坊最近的,如今总算遭了报应。 萧索知道沈砚身份贵重,又一贯有些风流不羁,沾花惹草的事想必是有的。他心里早已做过准备,却不知竟到如此地步。 沈砚心虚,惴惴不安,不怕他生气,就怕他生了气却不说。他好话说尽,又指天誓日地说要痛改前非,从此再不做这等荒唐事。 萧索仍是不作声,也不知该说什么。他有些讶然,又有些气恼,还有些不安,更有些不知所措。沈砚原来是这样的沈砚,他该如何是好? 车马穿过一座石桥,转过两处庭院,很快停在一座大府前。 沈砚的将军府比松溪村古意盎然的沈宅气派得多,两排红灯笼个个比门口的石狮子还大,廊柱足有三人合围才拢得住,几扇黑漆门更是阔大。 门前两溜佩刀戴甲的侍卫,却是一路行来独有的风景。侍卫们远远见到他们的马车,纷纷单膝跪地相迎。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27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8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28 萧索看见眼前的气派,忽然萌生了退意,颇有些自惭形秽。从前他觉得沈砚就是小山村里世商家的长子,虽然知道他是丁忧的将军,可那个身份遥不可及,似乎是一个虚幻的词。 士农工商,他是读书人,是士,再如何清贫,地位也比商贾崇高些。况且将军是武人,本朝文武之争如此激烈。他从前自认是文士,纵然没有低看武人的意思,可天然便沾着些清高。 但如今一路行来,他渐渐变成了真真正正的将军,不再是一个虚名、一个传说,而是堂堂朝廷三品大员,举手投足、进出作派,自有气势。所见所闻,无一不提醒着萧索,自己与他,乃是云泥之别。 沈砚不知道他已想得如此复杂深远,只当他是在为刚才烟花柳巷里的事故生闷气,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赌咒发誓。 萧索也不回应,默默跟着他下车,从偏门进府,绕过两道内门,转过影壁,穿过花厅,走过院子,只见正堂内灯火通明,隐有人声。 沈砚刚踏上一级台阶,一道红影忽然扑了出来,嫩声喊道:“爹爹,你可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新。 第17章 鸿门宴上 “你别误会!” 沈砚慌忙丢开钻进怀里的希声回头解释。 萧索脸色煞白,还沉浸在震惊中无法动弹。沈砚一步拦到他身后,生怕他趁机逃跑。 “爹爹!”希声幽怨地指着萧索,“他是谁?” 沈砚抓着萧索手臂,憋得面红耳赤:“她是我干闺女,不是亲生的,你千万别误会!” 萧索还未回答,门帘忽然被人拉开了。一身白衣的俊雅男子缓缓走了出来,墨色长发,温润目光,举手投足,尽是风流。 “希声,过来。”言浚招招手,将红衣小姑娘揽在膝前,微笑道:“早知道你今晚能回来,我们等了一天了。” 沈砚不由分说拉着萧索进屋,路过言浚顶他一肘,瞪着眼睛悄声道:“你带她来干什么!” 希声扁着嘴,扭头道:“哼,我再也不喜欢臭沈砚了!” 言浚牵着委屈的希声进屋,双手搂着她坐在椅子边,活像被陈世美抛弃的孤女怨夫。萧索不敢坐,看着对面两人,一个如玉似水,一个粉雕玉琢,光鲜得令人自卑。 沈砚涎皮赖脸地蹭在他身边,指着对面道:“这个是新晋左都御史言浚,你的案子多亏了他三番四次相助。他搂着的这个,是希声。言,希声!” 着重的尾音并未缓解萧索的焦虑,他心中已拼凑出一折“风流将军爱慕儒雅御史,郎情郎意,决定携手一生,并且收养了一个精灵古怪小姑娘,结果大将军在丁忧回乡期间移情别恋,贫寒书生恬不知耻试图插足美好姻缘”的苦情大戏。 他们收养的孩子居然姓言,可见当初沈砚也曾用情至深过。 萧索轻轻一抖袍子,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沈砚忙扶他起身,却被他默默躲开。 他淡淡道:“多谢言大人相助,学生感激不尽。” 言浚从容一笑,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不用谢我,此事我亦有私心。听了你许多事,终于见着庐山真面目了,果然是一表人才,非同凡响。” 萧索扯了扯嘴角,道:“大人过奖,学生山野之人,粗鄙不堪,实在愧不敢当。” 希声扭着头,偷偷用余光打量他,脸蛋气鼓鼓得像只红苹果。萧索能明显感到她的敌意,他不知如何是好,自己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纵非故意,又有何辜! 言浚凉凉叹口气,故意道:“大将军可真是乐不思蜀,我只当你将我们两个忘了!” 沈砚一直小心观察着萧索的神色,闻言斥道:“你别听他阴阳怪气的,他们俩真和我没关系!” 没关系人家叫你爹,有关系又叫什么! 萧索默然不语,立在角落里,像只落魄的小兽。 沈砚急了:“我真和他没关系,不信你问他!”又喊言浚:“你快解释,少给我装蒜!” 言浚本是存着看热闹的坏心,他身为旁观者,看得最清楚。这小书生分明是误会了希声的身份,可笑沈砚还以为他和自己的关系被误会了。 “你看我这记性,”言浚善心大发,“这个闹别扭的小姑娘,是我的表姑。” 萧索一怔:“……” 沈砚忙附和:“啊对,对!他们家乱得很,希声是他姑姑,是我干闺女!”说完又不禁暗骂自己蠢,居然才想起解释这一节。 当年言浚刚和沈砚结交时,一心想占人家便宜,故意将他刚出生的小姑姑认作干女儿,自己瞬间长他两个辈。哪知天道好轮回,今日吃了暗亏。 萧索顿时羞愧难当,深觉自己疑神疑鬼,又是后怕,又是惭愧,却又无话可说,只得对着小姑娘拱拱手。 希声下巴一抬,骄傲地不理他。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28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9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29 沈砚忙拉他坐,又向言浚道:“你来得正好。梅七邀我赴宴,你带着希声一块去,省得他说了不该说的,改明儿闹起来,我择不清。” 言浚抱着希声坐在马车左边闭目养神,萧索坐在右边垂目不语。沈砚单独坐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受的都是夹板气。 希声眨着大眼睛偷看萧索,萧索也在悄悄看她。两人目光交汇,都有瞬间的怔忡。小姑娘撅起嘴巴偏过头,却还忍不住回头看他。萧索对她笑了笑,尽量释放最大的善意。 沈砚一把抱过小希声,揉揉她发心问:“爹爹不在这段时间,你又闯祸了没?” “我才没有!”希声看看萧索,抬头道:“你才闯祸了,还让小抒怀帮你忙!” 萧索听见“小抒怀”三个字,禁不住咳了两声,咳完又觉得失礼,忙低头掩饰自己的神色。 “也不知是谁,钓鱼崴了脚,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言浚慢悠悠地开口。 沈砚占便宜不嫌多,低头笑说:“爹爹给你认识一个新叔叔,他叫萧索,读过很多书哦!” 言浚听见“叔叔”两个字,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萧索若是希声的叔叔,那自己岂非是他的晚辈!沈砚不以为然,自己比言浚大两辈,萧索从自己这辈算,也该是希声的叔叔。 希声窝在他怀里,奶声奶气地问萧索:“你读过很多书?” 萧索忙谦虚:“不过读过几本旧书,不当事的。” 希声撅着嘴:“那你看的书比小抒怀还多么?” 萧索道:“学生自然不敢比御史大人。” 希声点点头:“嗯,你还是很懂事的。” “……” 沈砚拉起她,放在萧索怀里,笑道:“爹爹腿麻了,让他抱着你。” 萧索诚惶诚恐,像捧着块易碎的瓷器,轻也不是,重也不是,生怕得罪了眼前这个精灵的小姑娘。 梅七的宅子在京郊,赴宴的地点却在西城。所谓“东贵西富南贱北贫”,东城住的大多是权贵,西城住的却都是世家富贾。 他们的马车停在西城百善坊的六角塔巷,早有几个小厮打着灯笼等在路口,见到他们便笑脸迎了上来,牵马的牵马,引路的引路。沈砚和言浚走在前面,萧索抱着希声,和十一并几个侍从跟在后面。 这条巷子极窄,只容三人并行,两面皆是飞檐高墙,一扇门窗都无。沈砚暗暗攥紧腰间刀柄,悄悄同身边的沈砚耳语:“看样子,像是鸿门宴。” 言浚扯扯嘴角:“就算是鸿门宴,沛公也是你,我顶多是个张良。” 沈砚余光瞥了一眼萧索和十一,笑道:“那我就带着樊哙和夏侯婴先走,你留下来善后。” “夏侯婴?”言浚挑挑眉,“他那单薄的小身板,当个纪信也勉强。” 正说着,小厮已将他们引到两扇黑漆木门前,门檐雕的竟是龙纹,两面各挂着一个红灯笼,上面写着“梅”字。 小厮轻拉铜环,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迎出两个穿长衣的小童,行个礼继续引他们向里走。一路走到后厅中,方才退下去。 沈砚刚到门口,里面便又迎出几个人。萧索悄悄打量,见其中一个穿青袍,生得甚是俊美,比沈砚的潇洒倜傥、言浚的温文尔雅都不同。他周身笼着一层光明磊落的气概,让人见到他便不忍心说假话。另有一个穿着绛红袍子,眉眼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媚态,但他低头时,却又冷淡下来,显然是后天训练出的风流。 沈砚与言浚和他们一一打招呼,又回头给萧索引荐:“这个穿红的是大名鼎鼎的梅七梅公子,穿青袍的是大理寺卿卫岚卫大人。这个是鸿胪寺卿许凌许大人,这个是……” 萧索抱着希声,只能一一弯腰见礼。因是私下相聚,众人也都不在意,只是听沈砚如此慎重地介绍,便知萧索地位不同寻常。 卫岚笑着伸手道:“希声,来给我抱抱!” 萧索征询了一下希声的意见,将怀里甜甜叫“卫叔叔”的小姑娘送到了他手里。 沈砚一面向里走,一面悄悄问言浚:“晓风今日是项庄还是项伯?” 言浚落座,低低道:“许是项伯,许是陈平。” 席间尽是达官显贵,萧索混迹其中,颇不自在。偏有不体谅的——梅七擎着酒杯问沈砚:“大将军从哪认识了这么一位清秀脱俗的公子?真把我们都比下去了!我敬萧公子一杯。” 沈砚按下萧索举起酒杯的手,笑道:“阿七愈发会说话了,世间还有谁比得过你梅公子的风姿。萧公子是我请来的清客,他不会喝酒,这杯我代他喝了罢。”说着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梅七眼波一横,噙着笑道:“大将军还是这么会疼人。萧公子不肯赏光就算了,你的情我可不领!” 他在祁王面前甚是得意,纵情任性惯了,素日常开玩笑。众人都不在意,独有萧索不了解,忙又斟了一杯,起身道:“学生敬梅公子一杯,请梅公子勿怪。” 梅七嗤道:“萧公子说哪儿的话,我可不敢怪罪你!你现在是沈将军的人,日后咱们还指望你照顾呢!” 他一个眼色,旁边陪席的众人纷纷附和。萧索下不来台,讪讪饮过酒,坐了回去。沈砚在桌下握了握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别怕”的眼神。 萧索微微一笑,心里那点憋闷,顿时风流云散。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29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30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30 作者有话要说: 沈砚砚今晚回家有福了! 第18章 鸿门宴下 卫岚抱着希声喂了一口鲈鱼,抬头问:“文玉此次回乡,可见着什么新鲜故事了?” 言浚看了他一眼,夹口菜喂给希声,却没说话。 沈砚垂目笑道:“穷乡僻壤能有什么故事,不过是在家守孝罢了。” 许凌道:“将军这话说偏了,江南道乃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越州府又是江南道有名的富庶之乡,岂是穷乡僻壤?将军此次回乡,不出两个月便回来了,想来是有什么大事吧?” 沈砚嗤笑:“许大人的话才说偏了。此次不过是皇上看羽林卫人手不够,才叫我回来罢了。哪儿那么巧,一出门就给我撞见大事!” 卫岚淡淡道:“许大人的话问得的确不对,沈将军深沐皇恩,他经管的事,哪一件不是大事!他家门口换盏灯笼,也是惊动殿中省的大事。他想说便是有事,不想说,便是无事。” 萧索默默拨弄着碗里几根菜,总觉得这卫岚说话像棉絮裹刀子,表面看着平和,厉害在里面。言浚将希声抱回来,盛了碗海鲜汤让她自己端着吃。 梅七又开始向萧索敬酒,席上的陪客也纷纷效仿,都冲着萧索去。沈砚挡之不迭,一杯接一杯,饶是他酒量不错,也有些头晕。萧索更不用提,脸颊被酒蒸得通红,像搽了一层胭脂。 许凌又道:“听说将军是和秦欢将军一道回来的,他刚才没直接进宫复命,反而先押着几个人去了刑部大牢。可是一路上不太平么?” 言浚轻笑一声,开口道:“许大人消息真是灵通,此事我身为御史,都还未听说。” 沈砚道:“不是什么大事,路上遇见两个小蟊贼。秦将军一向尽职尽责,先将他们带去刑部收监,再进宫复命,也是有的。” 梅七笑道:“哪里来的小蟊贼,这么不长眼!连天子卫队都敢袭击,可真是不要命了!” 卫岚道:“可见如今这蟊贼也分胆大的和胆小的,沈将军遇见的,偏巧就是胆大的。依我看,不如将这一干人送到大理寺,我给将军出这口气。” 沈砚忙摆手:“岂敢,岂敢。几个蟊贼而已,何劳卫大人,交给刑部忙去罢。” 梅七使个眼色,席上人便又开始灌酒。两坛酒下腹,许大人又聊起祁王,称赞他为人爽侠,古道热肠,虽然年过不惑,却是难得的英俊人物,若年轻个十岁,不输沈将军云云。 沈砚点头附和,梅七却哼了一声,道:“王爷那天还说呢,沈大将军俊朗骁勇,乃是当世之人杰。听那话里的意思,是早已看上沈将军了!” 众清客都揶揄道:“哎呦,阿七吃醋了,可了不得!” 沈砚淡然一笑,并未答言。 许凌续道:“这我可以作证,阿七不是胡说。王爷的确是欣赏沈将军,只恨无缘结交。” “那有何难!”卫岚面无表情地道:“我来牵这个线,让文玉和王爷找个机会聊聊就是了。” 沈砚抿口酒,道:“王爷千金之体,我是什么草芥,哪儿配结交!你们是成心打趣我,我可不干,得罚酒!” 许凌还要再说,梅七拉了拉他衣袖,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了酒杯。席上人见状,不约而同地举杯,又开始劝酒。 过不多时,言浚搂着怀里小鸡啄米似的希声,道:“时辰不早,我们家希声困了,我也该告辞了。” 沈砚正等他这句话,也忙说连日赶路劳乏,向今日的东道梅七告辞。众人再三相劝,梅七又说后面有的是空屋子,让下人带希声先去睡。 言浚依旧婉拒:“不必了。希声择席,别人家的床,她睡不习惯。夜已深了,我们真得告辞了,改日再聚罢。” 沈砚扶着醉到半昏的萧索向外走,言浚抱着希声跟在后面。众人无法,只得出门相送。小厮已将马车牵在巷口,十一在门口等着,见他们出来便递上斗篷。 虽已过了倒春寒的时节,但夜风也带着凉意。都是饮过酒的人,一见风最易沾染寒气。沈砚递给言浚一件,另一件给萧索披上。巷子里黑灯瞎火,无人看见,他大手一举,将萧独宝扛在了肩上。 回去的路上,沈砚靠在马车壁边感叹:“又是利诱,又是□□,真是瞧得起我!” 言浚淡淡道:“原来是范增。” 万万没想到,晓风既不是陈平,也不是项伯,却是范增。 沈砚道:“明日进宫,该杀无伤了!” 言府也在东城,沈砚顺路将他送回家,才和萧索回府。马车晃晃悠悠,带得酒意半酣的他神驰目眩。萧索不省人事地趴在他肩上,浅浅的呼吸吹在耳边,沈砚一池春水,皱了。 夜色温柔,沈砚踢开门,抱着萧索走进卧房,将他放在床上。真好,一动不动,可以任他摆布了。沈大将军想。 萧索扭成一条麻花,侧脸在灯下极具诱惑。沈砚燥热地扯扯领口,颤着手去解他的外衣。从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他衣服上的盘口有多让人恼火。 正磨蹭着,萧索忽然握住他的手,迷蒙着双目哼哼:“别碰我……” “……”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30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31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31 沈砚憋屈地直起身,暗骂自己怂,早都吃干抹净了,居然还想做柳下惠。他去外面洗把脸,拧了条冷帕子来给他擦脸。 萧索滚烫的身子碰到冷手帕,顿时打了个寒噤。沈砚蹲在床边,从额头擦到眉目,从鼻梁擦到嘴角。微微翘着的唇峰在手帕下弹了一下,染上一片晶莹水光。 沈砚禁不住低头含住,舌尖细细描摹,像划过薄薄一层樱桃皮。他越吻越深,强行按着萧索微微磨蹭的脑袋,满心旖旎地攻城略地。 “唔,放开……别……”他像溺在水下,隔着一层混沌推他。 沈砚气恼地加重了力道,辗转啮吮,渐渐捏开了他的牙关。张开嘴的瞬间,只听一声异响,酸涩的味道排山倒海涌了上来。 他,吐了。 沈大将军生无可恋,一面忙着漱口,一面给他拍着——免得他呛着自己。好在他今晚被死命灌酒,没吃什么东西,呕上来的都是些酸水。 萧索咳了两声,模模糊糊看见沈砚头上笼着层黑光一脸菜色,忽然流下两行泪来。沈砚又好气又好笑,给他漱漱口,柔声问:“我让你吐了一嘴都还没哭,你哭什么?” “因为……”他声音带着醉酒之人特有的含混与柔软,“因为我喜欢你呀!” 沈砚胸前一把火“腾”地烧起来,方才动色心的报应都忘到了爪哇国。他一把撕开萧索的衣襟,倾身覆了上去。 滚烫的躯体在火焰中灼烧,像两块熔岩,炼化成浆。积蓄的力量被唤醒,被催发,被释放,伴着翻滚的海浪喷薄而出。火山在爆发中得到安宁,汪洋在呼啸中趋于平静。 萧索仿佛灵魂出窍,看着沈砚的两重影子,摇摇晃晃地伸手抓他,指尖所及,尽是虚幻。沈砚伏在他身上仰头,汗珠顺着坚毅的下颌缓缓滑落,漫过喉结,流过脖子,滴在他嘴里。 好苦。 沈砚低下头啄他,瘫在枕边耳语:“我喜欢你喜欢我。” 翌日清早,麟德殿中,桓晔看着沈砚眼下两抹乌青,皱眉道:“爱卿连日兼程赶路,实在辛苦,理应多歇息,何必急着进宫!” 沈砚想到昨夜的三番五次,果然辛苦,低头道:“多谢皇上关怀。臣之前奉圣谕回乡调查越州府官员,期间受到的阻碍不少,因怕事情有变,所以特地清早进宫交旨。扰了皇上休息,请皇上恕罪。” “无妨。”桓晔欣慰地点点头,笑道:“爱卿的折子写得有进步,朕居然都看懂了。” “……” 折子是萧索拟的,他不过是手抄而已。 沈砚汗颜:“这个折子……” “嗯?” “……多谢皇上夸奖。” 桓晔招招手,商淮立刻递上只盛着锦盒的托盘。沈砚看看皇上笑眯眯的神色,打开一看,里面是颗红色的丸子。 “这是祁皇叔献给朕的延年益寿丹,说是邙山道士抟炼的。朕素来不信这些鬼神之事,卿征战沙场,或许有些用处,便给你罢。” 沈砚忙接过来,“多谢皇上。” 桓晔又道:“此次回去,卿可认识了什么人?” 沈砚皱眉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将萧索的事隐瞒下来,“启禀皇上,此案牵涉之人,臣认识了几个,却都不甚了解。” “是吗?”桓晔温和一笑,“朕听说有个姓萧的秀才,就是本案的苦主之一。他与爱卿,可算得上知己?” “回皇上,不算。” 作者有话要说: 沈砚砚开个荤~ 第19章 你求求我 桓晔闻言,笑意深了几分。 沈砚丝毫不觉得自己欺君,萧索和他的确算不上知己。他们相识不久,纵然两心相许,但了解并不深刻。 “爱卿昨夜,酒吃得还畅快吗?”桓晔笑得温柔无害。 沈砚心中一震,忙道:“皇上明察秋毫,连如此小事都能知悉,处理朝政自然得心应手。昨晚回京,几个朋友办了洗尘宴。臣不好推辞,又不好辜负众人之心,便去饮了几杯。但臣心中时刻记着皇上的教诲,不敢滥饮,只是小酌而已。” 他没有提那顿鸿门宴上的机锋,只称是寻常聚会。既然皇上不深究,他又何必多事。若真掰扯清楚,对席上诸人都没好处。 “小酌就好。”桓晔点点头,“酒喝多了,容易犯糊涂。爱卿能时时警醒着,不恣意纵酒,朕心甚慰。此次之事,卿办得甚好,朕另有封赏。卿劳累多日,想必也乏了,这几日的早朝,可以不必上了,好好在家歇两日罢。” 沈砚忙遵旨道谢,躬身退到门口,心里有些打鼓,又回来问:“皇上……”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31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32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32 “爱卿还有何事?”桓晔已站起身,商淮正跪在地上,给他整理朝服下端的褶皱。 沈砚立刻有眼色地跑上前,去拿明黄的靴子给桓晔穿。桓晔在他碰到鞋边之前,一把将他扶了起来。停顿时间突兀的长,桓晔手心干燥发烫,沈砚心惊胆战。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低头道:“臣斗胆请问皇上,您要如何处置陈几顾?” 桓晔无声地看了他一会儿,笑道:“无伤当杀。” 沈砚骇了一惊:将陈几顾比喻成曹无伤,是他和言浚私下悄悄说的,皇上岂会连这样的机密小事也知道?难道皇上只是随口一说,纯属巧合? 他抹把冷汗,抱着锦盒,心神不宁地退了出去。虽然不用上早朝,沈砚却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坐着马车绕到金雀门外的街面上,随意找了间茶铺坐着。 言浚散朝后恰好走金雀门,卫岚在后面迭声唤他,他自顾自走着,只当听不见。卫岚亦步亦趋地赶上来,拉着他肩膀道:“抒怀,我有话说!” 朝臣来来往往,言浚不愿引人注目,只好向无人之处走了走,冷声问:“何事?” 卫岚神色黯然地解释:“抒怀,昨晚之事,我……” “不必说了。”言浚打断他,“此事与我无关,你没必要向我解释。”说到底,昨夜的宴会,他是不速之客、临时多出来的座上宾,实在没理由管闲事。 卫岚垂目道:“昨天晚上,我的确是推波助澜了……我也是无可奈何。你嘴上说与你无关,可分明是恼了。” 言浚冷笑:“不是推波助澜。你不是漠然旁观的陈平,更不是通风报信的项伯。你是举玦示意、牵头出谋的范增。许凌不过是你的项庄,替你舞剑罢了。你们为何笼络沈砚,为了陈几顾?呵,从何时起,连你也淌了这滩脏水?” 卫岚嘲讽地牵了牵嘴角:“宦海沉浮,谁又能说自己绝对干净?你口口声声指责于我,你自己……就绝对干净吗?远的不说,就说你为何要帮那个姓萧的书生。你我都清楚,皇上让沈砚回家丁忧,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罢了。无论他回去办什么事,必都是皇上交办的事。你帮他,真的是为了交情、为了给那个书生伸张正义?还是为了顺应皇上的意思呢?” 沈砚离朝,皇上身边需要有人来接替他的位置、一心一意为皇上办事、做皇上的心腹。桓晔能提拔的人很多,等着被他提拔的人更多。 言浚主动顺应皇上的意思,相助远在涿阳查案的沈砚,自然是有私心的。他是在给桓晔传达一个清晰的信号——愿意肝脑涂地,站在他的阵营,为他尽忠的信号。 桓晔是极聪明、擅权术的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便有了“云鹤袍”事件。但是任何获得都是有代价的。 想要献媚于权力,必先被权力羞辱。 皇上以一件云鹤袍提拔他,也以云鹤袍打压他。所以,他的升迁,成了群臣茶余饭后的笑谈。人人都对他不屑,人人都因此嫉恨他。 言浚淡淡一笑,道:“你说得对,我是不干净。咱们道不同,不相与谋罢。” 可是晓风,我总以为你会不同,你该不同的! 他将卫岚晾在身后,穿过落英缤纷的桃杏树,一径出了皇城。沈砚知道他平素最爱走这条人烟稀少的路,早已等在那里。 言浚的轿辇刚走出两步,便被路边喝茶的沈砚拦住了。他强行将人拉到自己车上,打发下人抬着空轿回去。 “皇上准你不必上朝,你不回家歇着,怎么特地在此等我?”言浚端起车中的茶杯,呷了一口,摇头道:“这茶不好,难怪你要在茶铺另要茶喝。” 沈砚压着眉目道:“你那嘴早让陆宇惯刁了,谁同你品茶来!我问你,萧索的事,是不是你告诉皇上的?” “这可奇了!”言浚嗤笑:“萧索是此案的苦主,案情从他那里起的头,难道还怕皇上知道他?”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沈砚有些着急,“我是说,皇上为何会特别注意到他,又为何会怀疑我和他的关系!” “你可怪不着我!你成日将萧索养在府中,言谈举动毫不避嫌,皇上岂会不知道、不疑心?涿阳是什么地方?那里可出过帝师!你以为除了你,当地就没有皇上的耳目了?你也不想想,若非有人向皇上密奏涿阳之事,好端端的,皇上又怎会忽然想起来让你去查陈几顾的黑底!” 沈砚顿了顿,道:“的确是我疏忽了。” 言浚经过方才和卫岚的小小插曲,心里烦躁得紧,说话也未留神。换作平时,这些犯忌讳的话,他是轻易不肯直说的。 他叹息一声,放缓语气:“说到底,皇上心里,是爱重你的。就拿昨夜来说,你倒是体贴,将醉酒的萧索抱进了马车。但此事传到皇上耳朵里,焉知不会吃醋!你夺情回来,必然有人不满参奏,皇上不让你上朝,也是想帮你挡箭,都是为了你好。” 沈砚无力地笑笑:“我倒宁可皇上不爱重我,能维系简单的君臣关系,我就知足了。” 言浚歪在车厢里,眉宇间甚是疲惫。他想到萧索,笑问:“你不会真看上那个书生了吧?听我一句劝,别太认真了。你素日沾花惹草,皇上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玩玩闹闹都无伤大雅,置个宅子养着他也不打紧。可你若是动真格的,这日子怕就不好过了!” 沈砚听见这话就烦不可耐,摆摆手道:“好了,我心里有数,你别管了。倒是今日早朝,皇上可曾提起过越州府的事?” 说话间,马车已走到言府外。言浚起身下车,扶着车架说:“此事暗地里虽是你查的,明面上却还得由御史台上表参奏才合规矩。今晨我已将折子递上去了,果不出所料,朝臣沸议,估计一时难有结果。且等着罢。” 沈砚点点头,目送他进门便驾车回府。门口已有人在等他,近前才看见,一个是尖嘴猴腮的机灵鬼沈三儿,一个是安静出尘的清公子萧索。 十一跳下马,一拳打在沈三儿胸口,笑道:“你小子还知道回家,昨晚爷回来都不见你的影子!” 沈三儿笑嘻嘻地揉揉胸口,扶着沈砚下车,道:“昨儿属下在萃华院里喝醉了,没能回来给爷接风,真是该死!” 沈砚揽着萧索,一面大步向里走,一面道:“看来爷一走,你就在家撒了欢儿了!素日也没见你泡在妓馆夜不归宿,如今越发不像话了!” 萧索看看沈三儿那精瘦的身板,自己和他一比,都显得魁梧了。但也不知为何,自己看着却柔弱很多,他却像是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 沈三儿笑说:“爷,属下去花楼,也不是毫无收获!”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32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33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33 沈砚进屋,由着萧索给他解了甲、换了家常衣服,回头问:“你听说了什么?” 沈三儿四下张望了一圈,十一立刻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萧索抱着甲衣也要出去,沈砚一把拉回他,将衣服扔给下人,不悦道:“你去哪儿?陪我坐会儿。” 萧索依言坐在榻沿,靠着半躺的他点点头,任他握着手不动。 沈三早已见怪不怪,回道:“爷,昨晚属下听萃华院的鸨子说,近几日好些外地的学子进京,常常在她那留宿。属下寻思,可能里面有事儿,所以就打听了一下。据他们说,皇上好像又要开恩科,准备让地方举孝廉,选出来的秀才直接能考监生。考上的就不必参加今年的秋闱了,明春可以直接参加会试。考不上的话,还可以继续参加秋闱,相当于多了一次机会。这帮人闻风而动,消息还没落实,他们先进京活动来了。” “太好了!”沈砚大喜,拍拍萧索的手道:“你也去考,一准儿能中!这样就不必再回涿阳了!” 萧索犹豫道:“只是要举孝廉,我如今已将越州府大小官员得罪殆尽,只怕无法得到推荐。” 沈砚摆摆手,十一和沈三儿立刻退了出去。他搂着萧索,左揉揉,右捏捏,笑说:“那你说点好听的求求我,我要是高兴了,就帮你弄个名额!” 萧索咬着唇角问:“你想……听什么?” 沈砚撩起缀在他额角的一缕黑发,按着他脑袋仰头亲了一下,在他耳边低低道:“你就……求我干你!” “你……你昨晚才……”萧索大窘,他昨晚才这样那样过。 沈砚噙着一抹坏笑:“你求不求?不求我不管了啊……真不管了啊!” 萧索忍辱负重地凑到他耳边,红着脸磨磨蹭蹭咕哝了一句。沈砚大乐,猛地翻身压上来,温醇声线拉丝般拂在萧索耳畔:“……满足你!” 作者有话要说: 买一斤腰花,给萧独宝进补。 第20章 深夜发糖 圣旨是两日后下达的,皇上下令撤换越州府上下一干官员、主犯陈几顾押往京中候审,又命大理寺会同刑部、御史台细审此案,务必做到公允平直。 刑部侍郎张云简风雷手段,六日后便将一干人犯押到京城。原本准备憋个大的,却被大理寺卿卫岚截了胡,案犯关进了大理寺监牢。 到第七日上,张云简不得不和卫岚、言浚同在大理寺的公堂上开审此案。不过此案情节却无可争议,与沈砚查到的如出一辙。 陈几顾过了两堂,一件刑具未用,便招认自己为包庇贼匪杀良顶罪,事后瞒丧不报,借死人吃空饷,冒领朝廷恩赐银,被发现后企图杀人灭口,屡屡派刺客袭击沈砚与萧索,并命手下烧死萧索之母等数条大罪。 至于他包庇铁手人屠等一干贼匪的原因,据他说,是因为快意堂给了他三十万两银子,请他保住旗下一干杀手的性命。 他因一时贪念受了贿,此后为隐瞒罪行,像说谎之人为圆谎而不得不说更多谎一般,枉法之事一件接一件地做下去,终于无法回头。 皇上亲笔御批,判陈几顾秋后处斩、其余案犯依罪论处,并命刑部将此案通报天下各道州县,令百官引以为戒。 圣旨下达后,萧索捧着送到将军府的行文,眼眶几度湿润。他的大仇终于报了,可为何一丝喜悦都没有?胸中这口气松了,反而有些茫然失措。 他又问沈砚:“怎么皇上只处置越州府的官吏,却不下令追捕快意堂的杀手们。” 沈砚搂着他说:“黑道势力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若端了快意堂,势必会触动整个江湖的利益。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闹起来于时局稳定有妨碍。况且,那些人有许多本就是在逃犯,只是抓不着罢了。私下里,估计皇上也会命人留意的,你就不必操心了。只要你的仇报了就好,咱们不管那么多。” 萧索听见那句“咱们”,眼睛禁不住泛酸,在他怀里翻个身,脸颊贴在他滚烫的脖子上,动情地感叹:“遇见你,我何其有幸!” 沈砚心中瞬间划过一股暖流,禁不住低头吻他,齿端舌尖细细品味,手指带着几分轻柔探下去,疼爱地裹住。萧索呼吸顿促,压抑地回吻过去,被薄薄一层手心茧伺候得面色潮红、低低呜咽,没多久便缴械投降,溺了他一手。 沈砚是有预谋的,支着手肘对瘫软成泥的他说:“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你听了不许生气,好不好?” 萧索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听他继续道:“此次帮你伸冤,我不是纯做好事来着。” “嗯?”他张开了莹粉纤薄的眼帘。 “皇上登基没几年,亲政更是不久,朝中多有不顺服的官员。尤其是祁王,他为人仗义,素来豪爽,又颇具才干。先帝驾崩前对他颇为倚重,朝中许多大臣都唯他马首是瞻。” “可是……”萧索不解,“这与你帮我,有何关系?” 沈砚接道:“今年三月,皇上密令我借丁忧之名回涿阳,暗中查访越州官吏的情形。其实皇上知道越州府尽是攀附祁王势力的官吏,早有心要换血,只是没有借口罢了。我这次回去,就是要鸡蛋里挑骨头,找几样能让皇上发作的罪证出来。不想碰见了你,一查又查出这么多内幕。” 他顿了顿,神色颇为愧疚,低声道:“我帮你伸冤查案,其实……其实也是利用你。” 萧索眨眨眼睛,没有说话。两排蝶翅般的睫毛忽闪忽闪,扑在沈砚心里。他益发心慌,握住他手臂,断断续续道:“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是……利用了你,可我对你是真的!你别记恨我,行不行?说话……说话呀……” “我不怪你呀。”萧索挺着身子,主动吻了吻他下巴,“萍水相逢,你本就没有义务帮我。不管为了什么,总之我只记得你的好就是了。” 沈砚动容,一把将他按在怀里,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你的手,脏的……”萧索闷闷道。 “……”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33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34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34 没开荤的沈大将军憋屈地翻身下床,洗过手回来,泄愤似的搂着他睡了。 翌日清晨,萧索早早便起来温书。此案的动静太大,以至于人们都忽略了几日前皇上下旨开恩科一事。但旁人能忽略,他却忽略不得。自从消息坐实后,他便日日捧着书,仿佛要钻进去看看。 沈砚那日回来邀功,说托人给他拿到一个举荐的名额。萧索闻言更刻苦了些,简直要长在书桌上,生怕辜负沈大将军一番美意。 其实沈砚并未费力,萧索之前曾得到过推荐,他的名字本就在国子监的底档上。此次越州府官员大换血,无法及时上报人选,礼部只能按照底档,将名单上还未中举的学子叫来考试。 但这一节沈砚自然不会同他说,他让言浚去国子监打了个招呼,回来将个中情由添油加醋地向萧索邀了半日功。 萧独宝哪有他的花花心思,自然是感激涕零、动容不已,连他趁机揩油吃豆腐,也从善如流。沈砚心中暗喜,表面上装清高,实际却享足了艳福。 时至夏日,夜里蚊子作祟。沈砚命人在房中拉起烟纱帐、铺上玉簟席,又早晚点起驱蚊的熏香。萧索不似他健壮,从不枕席,加上日日读书到深夜,怕扰他休息,便想与他分房睡。 沈砚大不悦,编出几套歪理邪说,大意就是越温习越考不好,催他早早睡觉。萧索说自己睡不了寒凉的玉席,他索性将人一捞,放在身上,道:“那你就垫着我睡,反正你这么轻,压不死我。” “……” 萧索趴在火一样的身躯上,汗颜道:“可是这样……热。” 沈砚随手捞过一把檀香扇,轻轻摇着说:“我给你扇着就不热了。” 萧索无言以对。他们竟真的维持着这个姿势睡了几日。直到考试前三日,沈砚强壮的身躯终于受不住,开始酸疼起来。 御医说是长期血脉不畅所致,连桓晔都殷切慰问了几次,连连叮嘱他好生照顾自己。他才不得不撤了烧包的玉席,改成朴素的帆布席。 帆布席有一样好处——它凉,却又不很凉。对于临考的萧索而言,任何能让他染病的因素,都应扼杀在摇篮里。 沈砚更是殷勤备至,早上命人煮绿豆汤,晚上命人煮香蕾饮,日日饮食亲自查看,油腻的怕导致腹泻不行,清淡的怕不够滋补不行,上上下下被他折腾得团团转,倒让生性怕麻烦别人的萧索着实过意不去。 终于到大考那一日,沈砚比要上考场的萧索还紧张。他平日一拿笔就哆嗦,此次也是头一遭体会考试的心境。 沈三儿早已去贡院打点过,十一驾着马车过去时,拦在龙门外的侍卫们颇恭敬地向他们点了点头。沈砚甚满意,亲自送人进去。 走到门口时,礼部尚书郑铎刚好站在那里观看莘莘学子赶龙门的盛况,见到他便攀谈了几句。沈砚拍着萧索的肩膀,笑道:“这个试子是我府上的西宾,我这辈子是赶不了龙门了,趁着他考试,便也跟着来凑凑热闹。” 萧索恭恭敬敬向郑铎行了一礼:“学生萧索,见过尚书大人。” 郑铎惊道:“萧索,可是越州案里,皇上亲口提过的那个萧秀才?” 众试子原本都弯腰低头地向里走,听见“皇上”两个字,纷纷将目光投射过来。有人悄悄议论:“皇上都知道他,看来此次的名额,又少了一个,咱们更没戏了!” “正是他!”沈砚得意洋洋,并未理会旁边尴尬的萧独宝。 郑铎拈须笑道:“嗯,果然一表人才,此次皇榜上,本官可等着看你的名字!” 萧索讪讪谢过,和沈砚告辞一番,抱着篮子进了龙门。 此次恩科考三日,一日一科,试子们总共要作三篇文。判卷官将从每日作的文里各选三十篇,再由总考官带人从这九十篇文中,择出三十篇最优的文章。 其中若有同一人所作三篇同时录取的,皇上特旨赐为贡士。明年春闱会试可以免考,直接同试子一同参加殿试考进士。 但这样的名额只有三个,若有超过三人同时被录取三篇文章的,便由总考官带领众考官投票选出三人赐为贡士,余者都赐为举监生——即同举人身份的监生。 沈砚送进萧索,又同奉命看守贡院的秦欢攀谈半日,便打道回府。萧索则从龙门进去,经过层层搜检,进了狭□□仄的号房。 他日日温书,经史子集可谓烂熟于胸,虽然因为沈砚的周到照顾而产生了些心理压力,却也不算太紧张。但并非人人都如他一般,刚发下考卷没一会儿,考场中便生出一阵骚动。 萧索顺着木板缝隙向外看了看,原来是一个过于紧张的试子发了羊角风,口吐白沫十分骇人,被兵丁粗鲁地抬了出去。 他定定心神,提笔挥就一篇文章,从头到尾浏览一遍,觉得甚是满意,便收起笔砚——以防打翻墨汁毁掉文章——拿出沈砚临行前给他的食盒准备吃午饭。 已是正午,外面骄阳似火。考场里试子们汗滴雨下,却只闻莎莎的纸张翻动之声。萧索轻手轻脚地打开盖子,见里面是几个圆形的油纸包。 方才搜检时,那搜检官还曾仔细翻过这油纸,生怕他在上面写了什么作弊的小字。萧索虽然光明磊落,面对搜检官板着的铁面,也不禁胆战心惊,因此并未细看油纸包里面是何物。 如今打开一看,原来是粢饭团裹的腊味。天气炎热,在此一待三日不许出去,大约也只有腊味才能勉强放得住而不腐坏。 萧索从前考试,带的都是硌牙的干粮,还从未如此精细过。他倒了杯茶水,咬了一口饭团,想到平时粗枝大叶的沈砚竟能如此细致,不禁衔了几分笑意在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只能半夜发糖了!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34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35 此乡多宝玉 (将军攻X书生受) 作者:英渡 分卷阅读35 第21章 一眼万年 “好吃吗?” 萧索吓了一跳,谁敢在号房里搭讪?回头看见一双从矮墙边露出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手里的饭团出神。 “好吃……”他实在不知道该回什么好,“你…… 要吃吗?” 这句只是客气,他不是小气的人,但这饭团是沈砚特地准备的,他不想随意送人,况且三日的干粮是有限的,给出去自己就没有余粮了。 “要。”对方只说了一个字。 萧索顿觉为难,只好将手中咬过几口的饭团从底面掰下半块给他。对方迅速接过,一口吞进嘴里,含混道:“嗯,果然好吃!你怎么有功夫准备这个?” 不等他回答又道:“我知道,你家定是京城的吧!” “这是……”萧索组织了一下语言,“一个朋友给准备的。在下是越州人。” 那人一面咀嚼,一面点头:“我叫欧阳旭,字初明,徽州人。你写完了吗?” 萧索实在无奈,他们不是在考试吗?“写完了。咱们不该说话的吧?” “没事!”那人摆摆手,“咱们又没夹带,又不作弊,小声点就是了。他们那些当兵的才不管这事儿!你要是手抽筋,你口述,我帮你代写也无妨。” 萧索看看自己完好的手,尴尬地笑说:“多谢兄台,这个就不必了。” 欧阳旭显然不会看眼色,不仅没有闭嘴,反而同他聊起小道新闻来:“哎,你知道吗?这次贡院里有个试子,考前曾被皇上提过名儿!叫什么萧什么……哎,你叫什么呀?” 萧索淡然一笑:“那挺巧的,在下也姓萧,单名一个索字。” 欧阳旭有一双会发光的圆眼睛,惊喜地道:“那你有福了!说不定阅卷官以为你是那个萧姓试子,到时格外照顾呢!” 萧索扶额道:“……多承兄台吉言了。” 他坐回硬邦邦的板子上,想要龟缩着睡一时。欧阳旭却按捺不住一颗躁动的心,扒着矮墙凑过来问:“哎,你进来的时候,看见沈将军了吗?” 萧索竖起耳朵:“哪个……沈将军?” “这你都不知道!”欧阳旭眼睛嗖嗖冒火花,“就是那个生得特好看,偏偏好龙阳的沈将军啊!听说皇上特别喜欢他,比那什么分桃断袖还厉害呢!” “是嘛……” “我这几日在萱花坊一带闲逛,听了不少他的风流韵事!嘿,你别说,他的眼光真不错,相好过的男孩子,个顶个的出挑!有一个叫灵官儿的,可真是嫩啊,水葱似的!” 萧索侧躺在木板上,食指抠了抠上面枣红色的漆,咬着嘴角问他:“灵官……沈将军很喜欢他吗?他生得,是不是很俊俏?” 欧阳旭笑道:“不瞒萧兄说,这灵官儿我见过。若说俊俏嘛,倒也不是多么不得了,比萧兄你差远了。但他唇红齿白,嫩得像块水豆腐!不过嘛……” “不过什么?”萧索抬起头。 欧阳旭四顾一望,贴着矮墙说:“不过他没戏!京城人都知道,沈将军喜欢的人是言御史。哎,你知道言御史吗?那才叫一个俊呢!” “……言浚言御史?” “对,你也知道他啊!”欧阳旭唏嘘道,“这事儿可有一套了。都说皇上喜欢沈将军,沈将军喜欢言御史,言御史他却喜欢皇上!哦对了,还有一说,言御史喜欢的人其实是大理寺卿卫大人,卫大人也喜欢他,只是皇上因为沈将军喜欢言御史而吃醋,故意宠幸了他,叫谁也不敢和他在一块儿!毕竟皇上幸过的人,谁敢动!” “那可真乱。”萧索淡淡道,“沈将军他……很喜欢言御史?” 欧阳旭点点头:“这个没说的,都知道他爱慕言御史。他这些年找的小倌儿,据说都和言御史有相像之处!唉……说来也令人唏嘘,这俩人关系可好了,明着是朋友,暗里却是求之不得。日日相对,却又无法吐露心迹,可怜呐!” 萧索沉默不语,对面号房忽然传出严厉的一声:“有完没完,你们写完了,别人还没写完呢!烦不烦!” 欧阳旭理亏,缩回脖子,悄声道:“别搭理他,是李凤城,陇西人。他就这样儿,偏激得很,听说发奋要考贡士,快疯魔了都!” 萧索不敢再说话,心里躁郁,翻腾几个来回,浅浅地睡着了。梦里的他又回到了涿阳,十六年前的涿阳。那时他才八岁,常跟着他爹上山采药。 当初在玉山避难的那个山洞,是他第一次遇见沈砚的地方。沈砚当年也不过十五的年纪,家里给他订了一桩不错的亲事。据传女方人美心善识大体,家里也是就要耽美,与沈家门当户对。 沈砚从小便知自己的癖好,为躲避亲事和人逃出家门,想等风头过了再回去。当时他和另外几个同龄的少年在一处,正点着火烤一只野兔分食。 萧索下山时恰好路过他,以及他怀里等着他喂兔肉的少年。匆匆一眼而已,他却一直念念不忘,此后时不时地梦见那一幕。 从前萧索不明白,也未曾在意,只当是自己怀念往昔罢了。后来他和沈砚情意深厚,不,应该是他对沈砚情意深厚。他才恍然,原来当年那一眼,已经注定了余生。 沈砚抱过的人多如繁星,早已忘记当年和他共过兔肉的少年,更别提匆匆与他对视过的萧索。他对萧索的印象,是从涿阳县城,撞马的那一摔开始的。 他正胡思乱想着,希声一只球忽然丢在了他膝盖上:“爹爹,你陪我玩儿!” “你大侄子什么时候回来?”沈砚坐在台阶上,一条腿直撑到地面,另一条腿屈在身边,坐相歪歪斜斜,是老学究看见必定拿戒尺来打的姿势。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35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