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情处林红叶》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1部分阅读 不关情处林红叶 作者:肉书屋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1部分阅读 不关情处 作者:林红叶 本书下载于26txt好看小说 ,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shubao2 版权归作者所有,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 如果觉得本书不,请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闲话 却说这大知国,与咱中土不同。女子为天,男子为地。女子在外操烦奔走,男子家中育子持家。然虽如此,大知国物产丰饶,诗书礼乐之声不绝。女子多以十年寒窗功名为上,男子多坚贞自好。凡一有头脸之人家,男子下地及锁于深闺。授其诗书,教与才艺。有那德言容功具全之男子,长成后寻得妻家,从此以妻为天,依妻所归。 然领南舒家,人称世代诗书之家。舒家女子多温文儒雅,学问渊博。虽处岭南,但世代太女伴读、太傅少保,多为舒家所出。舒家男子多幼承闺训,知书达礼。凡舒家男子,落地起外亲不见。每日保父公公带着习练针黹,洒扫庭院。百年舒家,男子虽可列席听书,但《男儿经》与《治家格言》却更是要每日查考修习。是以于清佳四年前,岭南舒家便出过十三名宰相、位极人臣者无数。舒家男子代代皆有入宫者,虽未及皇夫,但也有十七名贵君。赞一句百年簪缨,也实非虚言。 然而,清佳四年,舒家受j臣构陷。百年世家,毁于一夕之间。时舒家大公子一十三岁,连夜携妹出逃,拼死留存舒家最后一滴血脉。然而,两生于保父绮罗中的孩子,怎生应对世间冷暖?万般无奈下,昔日舒家大公子,一纸契书,卖身勾栏。大公子有言,舒玉不过一介男儿,重振家声,无舒容则不可行。百年舒家,若要洗清冤屈,当科考入仕,于金銮殿前,告明主以惩j臣。身为男子,舒玉能不拖累幼妹,已是万幸。舒容当十年寒窗,专心苦读,以期复兴舒家。其它竟可不问。可怜舒容,肩负重责,只得含泪任其兄长离去。念及兄长苦海沉沦,舒容日夜苦读,终于五年后考入两榜进士。金銮殿上,哀陈冤屈。时新帝登极,勃然大怒。特令皇十三女衡查证舒家遗孤所言是否属实。然舒家冤屈,举世皆知。皇十三女百折不挠,终使舒家清誉重见天日。于是j臣伏法,舒家重立。舒容于帝前哀诉若无长兄亡身相护,舒家重振不可得。而道她长兄是谁?乃鸣凤楼头号清倌人,一手琴艺天下绝伦的玉公子。白璧蒙尘,只为庇妹兴家,朝野为之震动。今上为之泪下。然舒玉却拒迎圣旨旌表,自言身为舒家男子,德性有亏已愧对先人。如今但求一死,以全舒家清誉。言罢,舒玉横刀自刎。万幸皇十三女拦阻,延揽名医良药诊治。舒容长跪于其兄床前,不饮不食,只为使兄长回心转意。而后,舒玉长叹三声,转而上书请求遁入空门,长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今上朱笔批示不准,言舒家满门忠烈,惨遭灭门已是帝德不足所致。如今舒容身为两榜进士,御笔探花,当兄以妹荣,为其择取良妻。若不然,于京城重赐舒园,舒玉可带发修行。出家之请,切无再提。舒容并尊其兄长,视其如父。舒家故事,遂传为美谈。世家弟子,多有不以舒玉过往为耻,欲以其为嫡君者。但自重入舒园后,舒玉即潜心向佛,不问世事。小楼琢玉,匆匆四期寒暑。 (壹)十年心事入琵琶(1) 舒家车马缓步进京城。 看着眼前,总是一贯温文和煦的舒容不断地探出头;十三皇女衡,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我说我的少傅,这会儿都进城了,再挂念一会儿也就见到了。当心妳这么个泼猴样,妳哥哥要知道了,又把自个儿关进佛堂里。我去请皇姊倒没有什么,妳哥哥那脾性妳是知道的,几个月不让妳舒心过日子,妳早见到了人也欢喜不起来。」 「这不都还是为了他的病。」转过头来,一提到她那兄长,向来无所畏惧、正直敢言的太子少傅也不禁有些气弱。一年前,朝堂之上,今上欲使她,少傅舒容,与十三皇女──如今该是定邦郡王,但十三皇女的名头实在太响,世人多半不改旧称。──一同前往北方六州宣德扬化。十三皇女虽愿,但顾及舒家复立不久,舒玉体弱,不欲使舒容离家万里。今上当朝查问舒容,舒容虽口称并无不愿,但顾念其乃兄之情,溢于言表。今上乃慨曰「如今如舒卿贤孝之人少尔。」于是撤回成命。怎知消息传至舒玉耳中;待得舒容回府,准备问兄长安,却是发现兄长已替他备车备人。舒玉并有言:忠孝二字,忠在孝前。他虽一介男儿,这点子浅薄道理却是懂得。舒容堂堂女儿,自是以君上之忧为先。怎可因私避公?舒容虽然挂心兄长,但却不敢有半句申辩。盖因舒家重立之初,舒容念及兄长为他吃苦多年,意欲辞官侍奉兄长。但舒玉闻言,却是勃然大怒;一入佛堂,三月不见乃妹。如今既然兄长开口劝戒,她也不欲逆弗兄长之意。怎知虽兄长月月写信,报知安好,但十三皇女府却急信告知,舒玉偶感风寒,高烧不退。舒容心里着急,但兄长不松口,她也不敢造次。如今终得回京,怎叫她不心急如焚? 「皇姊旨意里都说啦,病都要好全了,现下只需徐徐调养,便能云开月明。就妳想不开,连得本王都被妳连累。」 打了个呵欠,伸得一个懒腰,当今最宠爱的皇妹,定邦郡王──武书衡,忍不住要开口调侃眼前的年轻少傅。这妮子,打从知晓兄长患病起,便无一日安宁。虽然仍是日日讲学,但夜夜辗转难眠,到现在人都瘦脱了一圈去。别说她那哥哥忍心,那只是嘴上。昔年卖身庇妹,今日说以忠孝,那都是打从心里疼她。说透了,舒家男子从不捣鼓什么小玩意儿小温存。人说娶君尚贤,若得舒家一夫郎,那是妻家百年修来的福气。 过玄武桥,照例是要先向皇宫行,拜见今上。然而,今日车驾却是径往舒园去。舒容不无疑惑地看了武书衡一眼。 「别看了,皇姊的意思,妳先回家去看看,否则心不定,仔细君前失仪。」 听得武书衡这么一说,舒容的眼都亮了起来。但她随即敛下了眉眼,看起来有些沮丧。 「还是先去面君吧,不然哥哥会不高兴的。」 「皇姊早就想到了。」 忍着不对她的少傅翻白眼,武书衡从怀里掏出一纸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少傅舒容先行返家省亲,怎么样?对付妳那兄长,这玩意儿应该够了吧?」 然而,即便武书衡嘴里念着够了够了,终究也还是给舒容给拉回舒园去。举朝皆知,舒玉虽为一男儿,但极重礼法。若非如此,也不会有昔日轻生之举。若舒容真真以为一纸圣旨便能说服长兄,她也就枉为人妹二十一载。拉了郡王来,不看僧面看佛面。哥哥也能够理解吧。 再说…… 轻瞥了十三皇女。舒容很明白,这世界,除她以外,能够与哥哥说上话的,也就这位十三皇女,定邦郡王了。十三皇女于舒家有恩,哥哥也对郡王另眼相待。否则等闲女子,莫说哥哥不予近身。连带她,都是不许。 她的哥哥,要许一个好女子。要知他懂他,能够怜惜他半生凄苦才好。否则、否则哥哥便真是太可怜了。想到这里,舒容也不禁红了眼眶。 ──若按大知风俗仪礼,男子嫁前从母、出嫁从妻、妻死从女。是谓三从。若无妻家,死后则无人供奉。舒玉今年已然二十有二,大多数的大知男儿,此时都已是两三孩子的爹。但舒玉因早年遭遇,早已死了嫁人为夫的心。虽说按理,舒容是能够为舒玉作主的。但一来,在鸣凤楼,舒玉已然经过许多常人难忍之事。舒容虽知妻家对男子的重要性,但她不希望哥哥在脱离苦海后,仍不能活得称心自在。二来,要什么样的女子,她才能安心地将自己的兄长托付出去?舒容非常了解舒玉。大凡世人皆以为,要迎进家里当嫡君的男儿,家世那是其次。身家清白,性情温顺,这才是顶顶要紧的。她想过了,要是她真把哥哥给了出去当嫡君,怕是底下的小爷陪寝都爬到这位嫡君公子的头上,哥哥也不会吭一句。要给哥哥当小爷?那怎么舍得!舒家未灭前,哥哥虽然身受严父督促,但那份娇宠娘给,也给得起。舒家复兴后,她把哥哥当成父亲敬畏。整个舒园,胆敢对舒大公子不敬,那犯的不是家法,是王法。当年哥哥不要名、不要利。今上遂颁旨,舒氏大公子虽白璧蒙尘,但无损其行孝烈,堪为世间男子楷模。兼之教妹有方,为国栽培栋梁。特令:凡舒氏家奴欺主,以犯王族论处。然而男子一但嫁至妻家,连同陪嫁僮仆都是妻家家奴。若妻家不肖──生生打了个冷颤。舒容马上便告诉自己,她的兄长必须做嫡君。妻家要纳爷纳郎也无不可,但她的兄长,必得做一个货真价实的『嫡君』才行。 然当今定邦郡王、十三皇女则迟迟尚未婚配。今上急,皇夫急,皇太夫也急。不急的,也就郡王自个儿吧。将眼前的恩人、也是她的至交好友翻来覆去地瞧了好几眼。没错,她不否认自己也对郡王上了心──为了她的兄长。这郡王说,缘分未到,急来何用?这她信得及。但郡王与她同年哪,二十二年,多少好男子被送到她的面前,她当真从未动心? ◎ 「我说,少傅大人,我那皇姊该不会请了妳来当媒人老公吧?」 武书衡哼了哼。舒容也不怕她,干脆点了点头。这没得说;当今皇太夫,昔年也曾与先帝舒贵君交好。若不是舒家遭难,皇太夫是真把舒贵君当作兄弟照顾。舒家复兴后,为感念当年的老兄弟,皇太夫可以说是倾皇家之力,给了舒氏大公子在郎君们之间的地位。为免生事,舒氏大公子往常是连琢玉楼都很少出。这次北行,皇太夫是特特儿把她那兄长请到宫里头去。没别的,便是要让大公子叮嘱舒少傅,到北方去,可得让十三皇女看看北方世家的好男儿。嫡庶都不要紧,只要人品出众,身家清白的就行。眼见兄长的面色严重,她也只能藏起自己的小心思。北方六州,十七世家的好男儿,她变着法子,几乎都让这位十三皇女看遍了。但皇女如今仍空手而返,别说是对皇太夫,对哥哥,她都很难交代哪。 「皇上有旨意,皇夫与皇太夫都下凤旨。我哥哥也说了,对舒家,郡王恩情大过天去。如今可是那几位──」一拱手,「都瞅着您,盼着这回有没有个十三驸马跟着回宫哪。」小爷也行。今上交代过,有个开端,之后要办事就容易多了。虽是她多少也些……怅惘吧,但她也明白,十三皇女、定邦郡王的身分贵不可言。哥哥要始终都是舒家大公子,配上郡王也是绰绰有余。 但,都是为了她。 中门大开。舒家车马驶入舒园,一路到达主屋。十三皇女与舒容一前一后下得来,满园子的奴才跪而不发一言。是了,想必是哥哥睡熟了,管家下了禁口令吧。 「来人,上茶上点心。好生款待郡王大人。让厨房晚间好生巴结,伺候得好主子有赏。」 挥挥手,示意舒容径自不用挂怀于她。武书衡径自入了主屋,挑了张椅子落座。管家指挥着小童儿把点心茶水往上头端,巾栉痰盂一样一样儿地往上递。一路舟车劳顿的郡王,此时也不自禁地舒了一口气。 琢玉楼,其实也不真是楼。只是舒氏男子所居之处,多半以楼为名。取其男子当藏于闺中,敛其光华之意。舒容还记得,过往的舒园,有数之不尽的亭台楼阁。每一任家主都会在继承家业后,一一地易名更匾。她的容荣园、兄长的琢玉楼,都是娘把着手教他们认的。容荣之意,自是寄望她更能开枝散叶,光宗耀祖。而楼名琢玉──他们的爹啊,总说娘娘的心偏得厉害。琢玉成光华,藏于小楼中。看看哪家女儿胆量大胆气足吧,舒家、舒园、琢玉楼中的舒大公子,该当配上的,应是大知最杰出的女子。 而在重振舒家以后,她,与兄长,都已经不再记得娘给那些亭台楼阁起的百来名号。只有容荣、与琢玉,还停留在他们的记忆当中。然而,虽是心中如此念想着,当时的她,却连开口都不敢。最后是她那兄长,提起了笔──他在自己喉际的那一刀下得太深,太医院出尽了法宝,还是没能让他在整一年后开口。他的兄长说,照旧吧。他想念老舒园的一切。 于是舒家女主住进了容荣园,舒家大公子,则仍是留在琢玉楼里。 ◎ 「怎么不先去面君?」 低沉、略带些嘶哑的嗓音;当年的那一刀,没有夺去舒玉的生命。但舒容所记得的,那样的和婉温润,却从来没再出现过。 舒容抬起头;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舒玉喉际的一线红痕。然后,是一张如玉般白皙光润,却也清冷漠然的脸孔。 「皇上下旨……」端起药碗,仔细地将里头的汁液搅动得凉了些。舒容小心地舀起一杓药,送到兄长唇边。 「要我先回来看看。我同郡王说过了,这不合礼法。郡王说,……」有些胆怯地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年轻的家主低下头。 「违旨也不是礼,要我听皇上的。」 「……」漠然地,饮下那口药汤。过了许久,舒玉的唇边,才总算多出一股笑意。 「郡王真的这样说?」 「嗯。」点点头,年轻的家主,脸上还有些紧张。舒玉叹下一口气。冰冷的掌心,轻轻拂过妹妹的脸庞。 「都是家主了,又是少傅,怎么还好低着头?哥哥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有话就说,别这样瞻前顾后。或者郡王从来都骗哥哥的,小容儿在朝上也这么孩子气?」 「才、才没有呢!」 一句话,弄得整个琢玉楼的人也一同哄笑了起来。舒玉喝药喝得不耐,正想讨得碗来;舒容则是皱了皱眉,还是勺起一口药汤。 「我不想哥哥不开心……郡王说哥哥、说哥哥会听圣旨的。可是我知道哥哥才不是,郡王就说『那本王代天传旨,这总算数了吧』。」 「胡闹。」摇摇头,避过一口汤药。然虽如此,舒容总觉得哥哥似乎也真没为此恼怒动气。 「怎么了?哥哥?皇上有说什么吗?还是皇太夫有说什么……?」 「怎么没有。」 似笑非笑地睨了妹妹一眼。舒玉终究是讨得了药碗来,自己一口一口地喝了尽。 「这起子下人精乖的很,看着我病,飞也似地便去请了太医来。一点子小毛病,闹腾得全世界都知道了。妳还有个被蒙着的理?」 「您总不说,小妹怎么敢不被『蒙着』。」 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的兄长。既然话都说透了,舒容也索性把话说开。 「郡王府的人说得多吓人哪,您高烧不退,喘嗽不止。太医院的人就在楼外守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立马进楼里来。可您在信里不提,只说自己安好无事。小妹远在千里,每日心惊胆跳的……哪日不想插翅回京来。」 「妳回京来做什么?妳回京来,我的病就好了?」 听着兄长不咸不淡的回应,舒容显然有些委屈。 「皇上待我好,皇太夫也待我好。这样足够了,不需要妳整日地把心挂在我这里。一个女儿家,不思进取报国,反而总这么儿女情长的,这算什么?妳在外头好生报国,我就安了。妳在外头弄得一蹋胡涂,我没病没痛也安不起来。论理来说,这么点点事,妳该懂得。舒家也就余下妳这颗独苗,妳不好,哥还能有个什么盼头?」 「哥,舒家还有你。」 几乎是要哑然失笑了。看着舒容一脸期盼的表情,舒玉摇摇头,不想再持续这个话题。有他、又能怎么?一介男子之身,连自己的清名都保不住。他能做什么? 墨绿色的衣衫,在舒玉的脸上映出了一层浅影。一场不大不小的病痛过去,舒玉更是显得清瘦不少。然而舒玉却像是没事人一般地,只是盯着眼前的妹妹瞧。舒容给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转过头,看见了一旁小几上,摆着个竹篮。她伸手探了探,原来是一双还没纳全的鞋。 「瘦了。」舒玉叹道。「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厨房我关照过了,正在给妳炖汤。乌骨鸡,三斤重。妳最喜欢的,还放了老蔘片。一会儿别忙着吃饭,稍喝两口汤,润润心。」 「我能有什么事,身强体壮的。哥才要多喝两口──六组也吃的锅边素啊,像哥这么虔心,喝口汤,佛祖不怪的。」看着兄长依然是摇头,舒容也不敢多作勉强。「是说哥,怎么有兴致摆弄针线?您病着,这活计放放不妨吧。」 「傻丫头,那是给妳的。自己出门前说过什么,都忘了?」 看着舒玉莞尔一笑,舒容这才想起了,自己在出京前……满心思地都是要哥哥别老在佛堂里,才央着兄长替她纳鞋。舒容心里一阵酸涩;但还没细品那是什么滋味,舒玉便再度开了口。 「今日早些歇下吧,明日我与妳一道进宫。」 「哥要进宫?」 看着舒容一脸的惊讶。舒玉却仍是、什么也不愿多说。 第二日,舒容起了个大早。照例,只要没出远门,她总得先到琢玉楼,问兄长安。待她进了正堂,舒玉也已是早早地做完早课,正让下头伺候人摆弄着。简单的墨玉钗挽发,另外一身的墨绿衣衫。这身装束,舒容已经看了十年。她不是没劝过哥哥,但哥哥总是不置可否。她说她记得哥哥以前总是素白衣衫,舒玉便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一句往日不可追,她便什么都不说了。 「哥。」 「嗯。」 没有熏香、衣衫上没有华丽的纹饰。除皇太夫所赐下的墨玉簪外,舒玉通身上下,再无半星一点。下头伺候人见了主子进屋,默不作声地撤去了舒玉刚才用过的早膳──一碗白粥,几碟过水菜蔬。舒容孩子心性未减,看着下人给自己备上的香梗米粥、腐||乳|、几碟子细巧点心、还有一盅野鸡崽子豆腐汤,条盘一推,难得地发起了小姐脾性。 「不吃这劳什子了!少爷刚才吃过什么,照样给我一份。」 主子心绪不好──琢玉楼上上下下的伺候人等,一个个眼色传递下去,不敢轻取妄动也不晓得该怎么动。 「甭理她。」 看着眼前,映在妆镜里的妹妹。舒大公子示意伺候人递上纱帽来,拔脚便往往外头走。舒容这才慌了;她试着站起身,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 舒玉没有等她。大知风俗,除妻夫外,女男出外,例不同车。而像是入宫这样的事,就算是妻夫也得分仯埽芏挡判小t蛭匏慌咏厥且婢凳隆6凶咏虼蠖辔史颉11侍颍蚴悄讣沂谷宋屎蚋鞴缶j绿宀煌匀徊槐阃怠k允嬗穸雷匀牍穹ㄉ咸舨怀鍪裁疵 5侍蛄私庋矍罢馕皇娲蠊印k宰犯康字拢娓考涞囊环矗站渴侨没侍蚣负跣Σ砹似<父稣驹诨侍蛏肀叩母呶荒泄僬频米。皇亲毂吆Γ辉诨侍蚯笆6恰>榈愕模蚴遣缴锨袄矗侍蛘撇枧谋场?br /gt; 「哀家就说过,可怜见的,那么个小姑娘,丁点儿大就知道要给朝廷出力。放在普通人家,刚过二十岁的姐儿,娘爹都还护在家里不给出远门。小容儿晓事!又晓得心疼人,我那可怜的老兄弟是忒早去了,不然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呢。」 起始,皇太夫薄氏还能边笑边擦泪;说到后头,五十几岁的老皇太夫眼底也噙了泪花。大知国六大世家:薄、佑、卫、虞、周、颜,历代皇夫皆为此六姓所出。薄氏出身的薄家,在六大世家中,也是顶尖的家世。当年的薄氏家主连生六女,盼了几十年,五十开外了才得了这么娇生独子,还是嫡君卫氏所出。人都说,这孩子落地就是要来做皇夫。然而非但嫡君卫氏不愿,上头六个姊姊不愿,就连薄氏老家主都不愿。老皇虽并未因此而震怒,但心里总是有块疙瘩。太皇太夫卫氏,只得找了弟弟,也就是当年的嫡君卫氏入宫。一问之下,才知一个薄家,母为宰相,六个女儿文武齐备。宁愿自个儿吃苦受罪,也不愿这个娇生小子入宫苦熬。「哥哥也是皇夫,入宫多苦哥哥明白。弟弟只愿儿子平平安安成|人,找个能疼人的好女子嫁了。不胜过入宫千倍万倍?」太皇太夫把这话传给老皇,老皇笑把这话说给女儿们听。原本都想着,这薄家小公子莫非真与皇夫大位无缘。怎知这薄家小公子,跟着爹亲入宫朝见皇夫,不意与先帝相遇。虽是个娇生子,又是个娘宠爹亲姊姊们百事相依,但难得的是,这小公子性子温顺,待人宽厚。活脱脱地一棵解语花、忘忧草。先帝一见倾心,九登薄门,费了好一番苦心,才讨得美人归。老皇有话,这可是薄家的一棵兰草。竟是一入宫便不经太女贵君,径做了太女夫,进而皇夫。诞女三人,荣宠不衰。 然而,众所周知的是,皇太夫入宫几十载,与其它君卿都是一贯淡然处之。独独与当年的舒贵君,今日的皇考宽敬悯皇夫交好。当年舒家横遭构陷,满门抄斩。处于深宫中的舒贵君虽然同样受宠,但终逃不过白绫一条。虽然舒贵君坦然受之,并无怨言。但皇夫为保舒贵君,几乎是要赔上一个皇夫大位。而后,舒家冤屈昭雪,舒玉自裁。从不过问朝廷任事的皇太夫,一纸凤旨,便将舒玉接进内宫。皇十三女上下奔走,舒容破例入内廷。皇太夫只有一句话:「我那老兄弟冤屈,如今就剩两娃娃。我要连一个都保不住,佛祖恕我,我也不能恕己。」竟是以堂堂皇太夫之尊,日夜无眠细心呵护。舒玉还记得,当他终于醒转,眼前是一慈祥老人家,正给他拭去额上汗珠。而后,一声玉儿,皇太夫便认了舒玉为义子。凤旨再下,皇帝给昔年舒贵君进封,号皇考宽敬悯皇夫。有那么个无知命夫敢多言一句鸣凤楼的玉倌人如何,竟是遭内庭除名,永不许入宫朝见。 「……当年我就给先帝说,我是个男人,原不该管妳们女人外头的事。但舒府世代忠良,我那老兄弟贤顺守礼,怎么想都没个反叛的理。先帝说,男人,头发长见识短。我要再给罪君说一句,皇夫也别做了,要打发我去守陵。我说,那给我打冷宫去!我去那里念经,好陪陪我的老兄弟!」 眼见皇太夫说得慨然,舒玉心里也是百转千折。这事,打他获救后,皇太夫便提。次次见他,次次都得说这事,浑不怕他伤心──皇太夫的话,有那么个贤良礼孝的贵君,那是内庭之幸,舒府之荣。先帝,一辈子就错了这件事。而后也只能追悔莫及。 ◎ 「原来我总想,我嫁了个皇帝。这天下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到、得不到的。谁知,这世上最难买的就是后悔药。」 苦涩地摇了摇头。老人的目光,透透重重宫墙,落在遥远的当年。作为皇夫,不久后他便知晓,舒贵君遭赐死时,腹中已有皇女。相对于他,舒贵君虽然得宠,但却迟迟没有替皇帝诞下一女半子。而在太医诊出终有喜脉时,一领白绫,也跟着被送进凰扬宫中。 ─────── 这段的步调很慢,说了很多以前的事。不过事情还没完,请各位看客忍耐一下。 「我的儿,我不怕你知道。给我那老兄弟追晋,收你为义子,都是先帝的意思。」 看着舒玉一脸的诧异──皇太夫反而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只是话说到这里,皇太夫突然抬起头,对着一众男官吩咐道: 「你们谁活腻了就往外头说。这事儿,我是迟早要与玉儿说清的。不避着你们,是看都是老人儿了,大萝卜甭屎浇。不过要坏了这凤仪宫的规矩,皇天菩萨也保不住你们一条小命!」 说罢,皇太夫也不管不顾男官们的讪笑解释;径自地转过头,对舒玉说: 「你家冤枉,先帝后头就知道了。」 愣了愣,舒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皇太夫拍了拍膝盖,话头一开,便扯不住了。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先帝一个月不进我这凤仪宫。要按我的想头,该散的该打发出去的,我不心疼。不是我不怕,而是这么着,没意思。我那老兄弟,是个多好的人吶。那几个该天杀地剐的给先帝说,养虎为患,宫中不可留舒贵君。叫我当头啐了一口,怎么着,宫中不可留舒贵君,那么颜贵君、佑贵君便行?」 「先帝说我干政、我说,妳们女人的事我不管,我也管不着。我说的是后宫,大知哪朝哪代没有一个『舒贵君』?舒家教养的男儿,一个一个知书达礼,进退有方。待上贤顺,御下宽仁。君卿侍郎有了身子的,哪个没让舒贵君照养过?这宫里,老人儿都知道。他入宫第二年就有孩子。只是那时年轻,不晓事,硬是给我站规矩,小产。后头君卿侍郎,只要有了身子,哪个不是他来给我说情,免了这『规矩』?这样的贵君不能有,那些使绊子放黑水的贵君就行?」 「我那时也年轻。压根儿没想到这是给老兄弟惹祸──先帝撒气走了,就在我面前,给我那老兄弟赐白绫。我也想开了,这世道如此,待着有什么意思?」 「然而,一个月后,先帝突然闯进我这里。我的儿,我以往听人说,女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那回我可真是见识到了。先帝那么个女子,就在这儿,死命抱住我的膝盖。我怕她憋伤了,想问。但问了,我怕她更添伤心。」 「她那时便已得知你家冤屈。但她伤心,追根究底是我那老兄弟就那样走了,带着他的孩子。有罪君卿若怀有龙种,至不济也能保住一条命。我身为皇夫,也能替他照顾孩子。但他没说。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默不作声地死了。」 「我心下讶异──先帝的子嗣,这不是小事。舒贵君那样的人,就算要死,也应该会以诞下子嗣为先。但哀家那时没多想。我给先帝说,既然舒家冤枉,那便尽快找找有无旁支后人。若是女子,则由先帝发落。若是男子,不如接进宫来。若是幼小,哀家便认为义子,抚育成|人。日后指个有出息的六姓女儿、王公勋爵、甚至是要皇女,哀家都能给他作主。」 「先帝没有应。先帝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从来不提也不处置舒家的事。我心里急,但也没奈何。没几年,先帝……召了哀家去。皇帝也在。先帝当着哀家的面,写下一纸诏书。」 挥挥手,皇太夫让人取过一个外头上了锁的小金匣来。小金匣内,是一纸泛黄纸卷。皇太夫将之取出,慢慢平展开来。 「这上头写:要给舒贵君追晋,名号是先帝自个儿斟酌的。要皇帝找舒氏后人;有女则抚育栽培,有子,不论年岁,由皇太夫认为义子、或是入宫为贵君。女儿家争不争气得看自个儿;若是男子,体面尊荣富贵安乐,哪一样都得给足。先帝的话,没有母姊呵护,男子想必活得更难。如若内有皇太夫护养,外有皇帝凭靠。再怎么苦过,都能弥补过来。」 「只是先帝没想到……我的儿……」 然而,舒玉却只是木着一张脸,坐在皇太夫身旁……一动也不动。他不敢去想痛、或者是怨。雷霆雨露均是君恩,这是舒家子弟的进学,师傅教习开口的第一句话。合该他姓了舒,现下却连怨也不能。紧咬住下唇,舒玉浑身颤抖。过往的教养,此时却已成梦魇。 「好孩子……你哭出来,不要紧……有哀家呢,哪,你听哀家说,万事有哀家在,谁要委屈我的儿,哀家准能剥了他的皮!」 「舒玉失仪,万望皇太夫恕罪。」 许久,舒玉总算是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皇太夫赶紧把人拉到软塌边,又是诱哄又是劝慰。几个高位男官议了议,先是把太医请到凤仪殿,硬给舒玉灌下一碗安神汤。闹腾了大半天,舒玉总算是冷静了些。原想站起身来说事,怎知皇太夫却硬是按住他,不让他离开软榻。 「这样子好。这会子,咱们这不在君前,就我们爷儿说话,不讲究失不失礼。」 「佛爷这样说就不是了,朕要来了,就赐旨:着舒玉稍憩些许,不得有误。得,这不就没事了?」 话毕,皇帝带着舒容,从殿门外走了进来。只见这女子身着天青儒士衫,外罩一件江河汇流素繍织锦袍,手拿一把素面描金扇,一头长发,只是编了条大辫子便算作数。然是如此,这依然是一名英气勃勃的女子。芙蓉面上的一双眼则端得是清晰澄透、明亮有神。 「万岁!」 微笑着走入这一方天地内,满殿的伺候人黑压压地跪了一地。舒玉有些局促;心里总觉得这般模样不恭,偏生皇太夫便是按着他不放,不让他随班见礼。 「朕说你这小玉儿,昨日十三妹不是说过了?你听皇帝的,谁敢说你违礼?这么养着好,别起来。」 鉴于女男授受不亲之礼,皇帝只是站过一侧,由舒容走向前去低声探询。皇太夫坐在一旁,也跟着替女儿帮腔: 「是啦,皇帝这么说不会错的。我说你这孩子,就是太是个仔细。我这儿不比外头,人老了,不要那些个规矩。再说,你是我义子,小容儿是你亲弟,皇帝是打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不是一家人吗?别别扭了。」 不待舒玉申辩,老人挤了挤眼,比了比站在一旁的当今皇帝。 「我这孩子,也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平时总跑得不见人影,我老头子想看一眼都难。得,今日还想得到自己有个亲爹。小玉儿,功德不浅哪。」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皇帝摸了摸鼻子,明白父亲的用意。自己是每日上这凤仪宫请安的,今日是特特儿选在舒玉在时入内说事。怎知时机有误,父亲似乎才把当年的惨事说罢……罢了。皇帝摇摇头,世事岂有尽如人意之处?不过尽人事而已。 「佛爷说这话可是冤了女儿。」 接过男官递上的香茗,皇帝瞧舒容还站在一旁伺候,便随意指了个圆墩,让舒容也落座。舒容照例是先看了兄长一眼;瞧着兄长淡淡的,不置可否,这才正而重之地谢恩。 「哀家还有冤了皇帝的理?」 「不正是冤了女儿吗。少傅在这儿,刚才她可是看见的。连同外公家,佑、卫、虞、周、颜,六大家族都派了人进宫,说是要向朕要个媳妇儿,讨个好郎君。朕说,诸位姨姨姑姑可是家有佳女佳儿,不如朕请得老佛爷指婚吧。」 皇帝笑吟吟地说道。舒容胀红了脸,舒玉则仍是那么淡淡的,没有答腔。皇太夫也是一笑: 「这事儿昨日就说过。你二姑父、五姑父、六姑父昨日都进来了。卫家内当家的、虞家那个……二姑娘的嫡君,还有几个远房的哥哥弟弟,昨儿可是挤了一屋子。我说这是怎么啦,我们也要开个男朝会不成?妳二姑父是个心直口快的,开口就要我给他作主。我说莫非是二姐夫丢了醋坛子,妳二姐夫给我说,还能把醋坛子丢进宫里来?是他家的大姑娘,今年都要二十三了。小冤家死活不肯纳夫郎,说是要个好的。她爹说,要个什么好的?世家公子问了遍,温顺的姑娘说没骨头、有点见识的姑娘说不要公老虎。说男子无才便是德吧,说是不要个睁眼瞎!她爹没法子了,说是女儿莫非要个仙子?给她爹说,就要个舒大公子那个样儿的!得,妳六姑父头一扭就跟妳二姑父闹起来,说是他家二姑娘也说要,薄二老姑奶奶的世女娶走了,薄六老姑奶奶的姑娘要去当尼姑呀。再说薄六老姑奶奶,还有个小儿子,今年十五了。相命姐儿说,就配个二十二的姑娘家最好。妳六姑父在这儿说,他看舒少傅就好。年纪般配,又是个大学问、中过探花的。她哥嫁过来,小哥子配舒少傅,双喜临门!」 「就是这话。」皇帝也跟着叹;这倒不是装出来的,刚才那阵仗,他也被闹得头疼哪。 「您还没说呢。卫家那内当家的,昨日在这儿插不上话,说是俩老姑奶奶都是佛爷的亲姐,几位姑娘都是佛爷的亲侄女,自家儿子没福,回去给卫当家的哭天抹泪。朕说卫当家也有个太傅身分,看起来稳稳重重的一号人物,刚才就逮着舒少傅,说是要马上带回家,给她内当家的妆裹起来当媳妇儿。朕说踏破卫当家的门坎儿的媒人公公还少吗?给朕说一句,佳女易找,良媳难寻。虞家那大姑娘,就今年接印京兆尹的那一位,马上给朕说她那女儿忠厚温良,正是个良媳,般配舒大公子,那是天作之合,良缘天成。朕说原来妳们进宫来不是要给朕安天下?卫家的老太傅一扯少傅,就说那得先修身齐家,回头才好给朕安这天下。佛爷,您说这都打出去,一个个都是功勋之后、世家大族。朕给说,这舒大公子、舒少傅,都是有身份的人物。舒家,那是百年礼乐的老世家。等闲功勋子弟,没点子人品修养、文采功劳的,朕还怕委屈了人家。虞大姑娘便给朕说,她那女儿正要参加秋试,届时必定跨马金簪,红袍御笔状元姑娘去给舒家下聘礼。薄六老姑奶奶干脆拉着少傅说话,说是少傅当场说定了吧。选了谁家的姑娘儿郎,全凭少傅一句话。少傅说得要请示家兄定夺,那群老姑奶奶更欢喜了,说是不愧是舒家的当家姑娘,知礼!朕给她们闹得没法子,只得拉上少傅上您这儿避避。现在想起来,朕还余悸犹存呢!」 说罢,皇帝大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伸手又要了一碗。老皇太夫拉着舒玉的手,笑得前后打跌。 「皇帝好贫嘴!真格儿是个说书大娘的料,当了皇帝不屈了妳的才!」说罢,老人转过头,注视着眼前的舒容: 「小容儿,这会子没有那些个姑奶奶痴缠。咱们就在这儿说,妳想哪家的公子好?二十二的姑娘家了,妳哥是我的义子,妳不讨个郎君,人家要笑话我老头子不懂得照顾人。」 ─── 还有好大一段……不,应该还要两段。= =对情情爱爱没有什么兴趣的看客,还请回头是岸。上头那段真的很杂,作用才刚刚要开始发酵而已。下段开始,小玉的对象会明朗化。会不会真的在一起……红叶我也不知道。希望不会继续啰唆下去…… 想个什么样的郎君?不,她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真要说起来,她毕竟是个女子。别说现下,三十岁才讨郎纳君也不算迟。但男子不同,特别是她那兄长……站起身来,舒容面对皇太夫,撩袍单膝跪下: 「秉皇太夫,臣自幼遭逢家变,失侍失怙。若非兄长苦心栽培,臣无今日,舒家亦无复兴之日。如今兄长未有……未嫁,延长幼有序之理,臣不敢言娶。」 「小玉儿,你听见了。虽说你是个男子,但容儿说得也没错。」叹下一口气,皇太夫握了握舒玉冰冷的掌心。 「不是我不让你做菩萨的人。而是你才二十三,还是个大好年纪。不要说是青灯古佛,当年皇帝允了你带发修行,我便狠说了她一顿。别说老头子说话不客气,你那点子心事,哀家是知道的。但适才你也听见了,外头没人嫌弃你。别说你持身清白,也别说你就姓了舒。光是那份肝肠,世间男子能有几人?再说了,你这般自苦,苦得非但是你自己。看看小容儿,你让她怎么看自个儿?」 见得舒玉不语,皇帝暗地里摇了摇头,也跟着开口劝: 「少傅纳夫郎的事,如今已是旧事重提。只是少傅……朕就替少傅说了吧。玉儿,朕敬重你这份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2部分阅读 不关情处林红叶 作者:肉书屋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2部分阅读 情怀。但大凡世间男儿,未有妻家归之依之,别说身后荒凉,生前同样凄清无比。少傅身受你的大恩,你能寄望她撇下你吗?如若她能撇下你,你自个儿说吧,朕能容她?她是少傅,朕的皇女皇子都由她提点调教。若少傅为一背信忘义之人,朕如何能将皇女皇子托付于她?再说,或者朕与佛爷对你的护养,确实也引来若干浪荡女子。但你该知晓,若要说是身份贵重,朕的皇弟、尚有二、三人云英未嫁。朕的皇长子,也已致待嫁之年。老姑奶奶们懂计量,为得什么围着你不放?」 「──皇上。」 许久,舒玉才终于开得口来。然而,他的视线,却是落在空茫当中的一个点上。 ◎ 是夜,太医着实操忙了好一阵子。毕竟这一回,舒玉是真的昏了过去。男官们掐人中、冰敷都不顶用。舒玉就这么软软地倒卧在皇太夫的怀里。太医们切了脉,熬煮了药汤,这回却是死活都灌不进舒玉嘴里。舒容起先吓傻了,后来膝行几步,抓着舒玉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哀恸哭声。而后舒玉才缓缓清醒过来,让舒容挨近他的身边,一口一口地喂下药汤。原先皇太夫的意思是,让舒玉留在凤仪宫,好生将养几日。但皇帝不赞同;她让人密密实实地安排上一辆车,赶在日落以前,把舒玉送回舒园里头。而后,她挥退了男官,亲自搀了皇太夫过一旁的配殿,让男官们去收拾正殿的满目疮痍。 「佛爷,您先歇息。小玉儿不碍的,下回咱们别逼得他太紧便是。」 原先皇帝要让人抬过软榻来,但皇太夫手一挥,只要了张太师椅。皇帝细细地观察过了父亲的脸色,确认老人仍是硬朗,才让跟着过来的男官依令而行。 「是哀家老糊涂……这么多人看着,哀家又说了那许多事。小玉儿那人,怎么受得住!」 让左右男官退下,皇帝亲自给皇太夫端上蔘汤,看着皇太夫一口一口地进了完。而后,皇帝才坐到皇太夫的身边,出神了些许时间。 「皇帝,怎么啦?玉儿很不好吗?」 「佛爷,您当初训诲女儿,竟是一字无错。」 凝神细想,自己准了舒玉带发修行的那一日,皇太夫是怎么说的──这头尽了忠孝,全了名教,那头居然要逼人剃了头当和尚去!当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别是青灯古佛,终究会有想开的一天。怎知这许多年过去,舒玉,仍是令人悬心。 「皇帝是说?」 「他的心脉太弱。朕刚才问了少傅;舒玉每日不过三小碗白粥、配上咸腌萝卜几片,几样过水菜蔬。其它油星一盖不碰。」 「皇天佛菩萨,这怎么能行?」念了一声佛,皇太夫摇了摇头。 「小容儿也太是个胡涂。这样的事怎么能依着玉儿?不行,皇帝,妳给容儿说,哀家给舒园指厨子去。这事儿我不跟玉儿商量,算是我凤仪宫的凤旨。」 「佛爷,您先别急。小玉儿的性子咱们都晓得,只能回头慢慢劝得他。少傅适才也说了,她看哥子这么她也急。但要说劝吗,小玉儿那性子,少傅就怕气着他。朕说难道不能偷偷兑点儿肉汤什么的,少傅说是厨子不肯,『妨了贵人修行,那是大罪过。』朕说妳把厨子给朕找来,肉汤不兑下去朕灭她九族!少傅反而给朕讲上一篇大道理,什么君子爱人以德,厨子也是朕的子民。……」 摇摇头,皇帝苦着一张脸,只得两手一摊。 「竟是个没法子。」 看着自家女儿这一脸苦相,皇太夫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刚才那些个事,也是忒令人惊心。如今这傻妞儿正给她的老爹爹逗乐子呢。 「真不晓得该拿妳这傻妞儿说什么,做了皇帝了,说话还那么没轻没重的。修行也是能拿来说嘴的?也不怕佛爷降罪。」 「唉呀,当今佛爷在此,莫非要降罪于朕了吗。」 皇帝一面拊膺顿足,一边还偷觑着皇太夫的脸色。 「好了,小没正经的。」皇太夫笑得直喘嗽。挥挥手,没让皇帝伺候巾栉。好一会儿,老人才有了开口的心思。 「爹问妳,妳适才听见多少?」 「一开始我们就到了。」 无所谓地说道。被姑姑姨姨们缠住,那是真的。不过时辰更早一些罢了。昔年的事,她隐隐约约地知道个大概,也料得这是皇家、舒家、甚至是六大世家的一块心病。只是她没想到,事体会牵涉如此之广,盘根错节的程度令人难以想象。 ◎ 「这事体,哀家不能说给玉儿说得太透。」 皇太夫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他很怜舒玉这个孩子,他也相信,舒玉听得懂他的话外之音。但能领会多少,那是谁都难说的。就像他自个儿,参了这几年,才堪堪地明白了先帝、与舒贵君的心思。 ◎ 「皇帝,男人苦。」 「是。」 「做舒家的男人更苦。」 皇太夫不无感叹地说道。 「皇帝,我朝至今已然二十四代。后宫定制,妳比为父清楚。」 夫一人、贵君一人、六君、十二卿、三十六侍郎。例外不是没有,但大知国向来不尚后宫充盈,今上也不过一夫一贵君、二君四卿七侍郎。要较之他国,要说是寒酸也无不可。 「二十四代当中……有十七代的贵君出自舒家。为父同你说了吧,若不是舒家遭难,小玉儿也该是你的贵君。这是先帝早订下的章程。」 皇帝点点头。她记得这回事,早在她纳太女夫时,先帝就说过,连贵君的人选都替她瞧好了。『宫中贵君还是得出自舒家才行』。先帝是这么说的;那时,她便晓得了,母亲所说的,是小玉儿。她晓得这小孩儿时常陪侍父亲入宫朝见,偶尔远远地看一眼,也不觉得相貌讨厌。横竖要不喜欢这贵君,底下她还能多纳几个君卿侍郎呢。当时的太女只觉得习以为常,没有为此琢磨太多。 再说,母亲宫中也有个舒贵君。自小耳濡目染,当时的太女只觉得……有个舒贵君也不错。宫中不比世家、更不比小康人家。父亲父仪天下,每日事务繁琐。宫中事务,几乎可说是全赖舒贵君掌持。而到她这一代皇帝,舒家遭祸,宫中贵君由佑家出任,人称佑贵君。她便纳闷了,为什么父亲的贵君几乎是可以当得大半个家,她的贵君却是整日与皇夫过不去,与底下的君卿侍郎过不去。三天两头后宫的事就得由皇太夫亲裁定夺。佑家干脆传出风声,说是皇太夫凭恃母家势力,紧抓后宫大权……弄得她也没心思在后宫逗留。不过父亲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言之成理。如果小玉儿是她的贵君,那么后宫应是会太平许多吧? ─── 默默地字数又差不多了……琵琶弹到手痛= =……快了,小玉的事情快明朗了。 「后宫最不易为的,便是贵君。论理,皇夫是夫、贵君只能说是从夫。既是从夫,除一般的孝敬婆公、相妻教女外,也必须侍奉正夫,协力相佐。而在皇家,品制、规矩都繁复许多。祖宗把贵君排在从夫第一品,便是让他们做下头君、卿、侍郎的榜样。对皇夫要敬、对皇太夫、皇太君要尊。对皇帝,讲得就是一个贞淑。」 说到这里,皇太夫慢慢地喝了一口皇帝递上的清茶。斜斜地瞅了女儿一眼。 「所以,皇帝,妳要佑家的哥儿当贵君,为父不喜欢,但妳也大了。女大不由爹,爹还是准了。妳自个儿说吧,佑氏当贵君如何?」 皇帝有些灰溜溜的。佑氏……佑平,他的小平儿,非但是当朝著名的世家美人,那一份世家公子才有的爱嗔痴缠更是总让她欲罢不能。但平儿爱耍小性儿,与皇夫也处不好。加上他的那个爹,还总是让她的后宫不得安宁…… 「爹,您就别笑女儿了。」皇帝苦笑。皇太夫放下茶碗,这才继续往下说: 「舒家是个老世家,向来以诗书传家。要说显赫,那是没有的。但舒家走的是文路,舒家女子多半经科考入仕。中举后走翰林院,几年后分到地方做讲习。几年后保得一个优等,回京从侍讲做起。先帝给我讲过,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凭真本事挣得功名,这是正途。去地方上绕一绕,学学什么叫做衣食后而知荣辱,回京后才不是满口经说子云,其余一盖不知。回京转转,看看官儿怎么做,功名利录四字如何写,这才是通达事理。最后瞅瞅人品,行了,朕就提拔起来,给朕教导皇女皇子。老舒家代代都走得这条路,有那么个出格的,比如说从商去了,那便唯有逐出家门一途。这么个老世家,教养男子自然不会马虎。特别是家主嫡子,十之八九都会进宫。他们可没你那平儿好运气,舒家教养家主嫡子,就一个字:『严』。」 「家主嫡子下地,就配上五个教养公公日夜跟从。不论站立坐倒,应对进退,都由这些公公手把手地去教司。我那老兄弟说过,没有『不从』这回事。顺服,原本就是男子应备的德行。在家从母、出嫁从妻、妻死从女,说得即是顺服的道理。五个公公从他记事起就跟着,有个不应之处,便代家主行家法──即便是家主嫡君也不能求情。三岁开始配上保父,针黹功夫一日都不能断。我说这么点点年纪就得拿针,亲爹都不心疼?他给我说,针在线头,爹亲比保父更严。就怕哥子出阁,十指懒动。五岁听书,师傅们必会替他们讲譬昔日褒似误国、怛几灭商。师傅反反复覆地说:如此j恶媚主之辈,千古以来骂声不绝。舒家男子向来以淑孝贤顺著称,家主嫡子更多有入宫为贵君者。自当慎之又慎,绝不可自堕家声。十岁始不再配属公公保父,由亲爹教管。如此情状下,亲爹就算爱子,也怕由爱生害。是以男子除每日跟随父亲晨起洒扫、持家敦务外,家主嫡君更每日授以夫德:以妻为上,以妻为天。家主嫡子入宫,乃从夫第一品。更该以身作则,全舒氏诗书传家之义。这么家声压着、规矩管着,每一代的舒贵君都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压出来的淑男贤夫。舒氏未曾亡毁以前,君卿侍郎,若是有那么些许悖礼,就会被教训『该去舒贵君处学习从夫之道』。所以玉儿出了那样的事,想死,那是情理之中。他是家主嫡子,也是出自夫德夫纲。若不是持身清白,妳那少傅跪死了也劝不动。只能慢慢给他排解。不过哀家不明白,我那老兄弟怎么能说去就去……」 「思前想后,哀家有几年……心里就琢磨这事儿。那是出自舒家的贵君。舒家覆亡,先帝不赐死,他也会死。惟独他为何带走腹中龙种,哀家便是想不明白。先帝或者便是恼了这点,才不立时为舒家平反……」 「可佛爷,女儿不明白,即便小玉儿再好……用他自个儿的话说,也是白璧蒙尘的人。朕瞧老姑奶奶哪个也不像是虚情假意,不管不顾地要这舒玉当女婿。朕加恩、佛爷荣宠,这光彩朕知道。但男子出阁后的事儿,只怕朕管不着。」 瞧着皇帝斟酌再三的模样,皇太夫也只是一笑。 「哀家都要六十的人了,俗语儿说,那是一日挨一日罢了。」摆摆手,打断皇帝一车的吉祥话。皇太夫一脸的无所谓: 「刚刚都说了,这话不能给小玉儿说得太明。没错,连同哀家在内,谁也不能护持他一辈子。但皇帝,哀家同你说;要不是小玉儿自个儿不愿意,哀家早给你再立一个贵君。舒贵君。」 「他的持身清白,是由哀家、皇夫、六大世家家主嫡君共同担保的。这事儿不能假,毕竟男儿清白不清白──咱们父女俩,就明说吧。洞房时便明白。玉儿的贞身无损,这哀家能够给他担保。而他护持幼妹,亡身无悔──就妳六姑奶奶的话,薄家那么个大族,要什么宽宏大度通达事理的家主嫡君没有?取得是他那份肝肠。想死还不容易?脖子一抹,名声也保住了,磨难也过去了,但之后什么也没剩下。如今有个淑贤顺贞又深明大义,漫说还是合该入宫为贵君的好男子,谁家不想要?家有贤夫、妻祸少。玉儿不入宫,当个家主嫡君没人敢说不够格。再说、」 看了皇帝一眼。皇太夫还是那么一个劲儿的慢条斯理。 「依哀家看,玉儿当个定邦郡王君也是够格的。恩连恩,亲加亲。或许那妳那十三妹便能收收心也说不定。」 ───── 有够啰嗦的一章……下章开始就是《平生不会相思》,一些小枝小蔓拨清楚,就可以把戏继续唱下去啦:p 另:褒似、怛几都是笔戏。看客大人勿见怪。 「可佛爷,」皇帝也只能苦笑。把小玉儿许给她那十三妹?老佛爷该不会是鸯鸳谱点上兴头了吧。 「要十三妹不愿呢?」 「不愿什么?」皇太君也笑。 ◎ 「不愿什么?」 穿着一身妍丽端服。适才还在御书房里,听皇帝透口风卖消息的定邦郡王,此时正箕坐在舒家车马内。二层的七凤闹珠黄金冠就丢在一旁,端整的领口也被扯得不成模样。挑起马车幕帘,郡王那双狭长的凤眼睨过了端坐在一旁的少傅。摆明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少傅大人,本王可没有问妳偷抢j盗。小玉儿给本王做郡王君不行?就值得妳把本王顶到皇城顶。」 同样是刚下朝──还是那么端整从容的少傅大人,此时正让人把那顶头冠给细细地收入早已备好的楠木箱内。好半晌,很不守礼地没回郡王话。 「少傅。」 「郡王,您要戏耍,找谁不行?」 只得叹出一口气。舒容回过头,毫不畏惧地与今上爱妹对视。 「就臣所知──佑家的小公子,似乎便对郡王一往情深。小郎君多情,郡王何必径做流水不待落花去?」 「别,妳别提那奶娃娃。」 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掩住头脸。事实上,这事体今上也与她提过。定邦郡王如今只要想到自家皇姊适才的那一句:『若能同纳舒家公子与佑小郎君为双王君,皇妹后福指日可待』,便想把这一笊篱荆果往皇姊身上泼去!小玉儿也就算了,人美又识大体。佑家那──小奶娃娃,她招进府里做甚?当奶公吗?那小家伙才十二哪! 佑安庆、佑家二公子、佑小郎君。人们传说他的美貌不下乃兄,这点她也能足证。佑贵君虽然风评不好,但那脸蛋端得是国色天香,连带皇姊那样看惯美人的人都着迷。小郎君与乃兄不同。若干好事的文人墨客把他比做木樨。虽然幼小娇弱,但已然香风十里。 木樨──?她听了直想笑,感情这伙子文人都收了佑氏好处?碗大的玉兰硬说是木樨! 「郡王,十二不小了。若要纳入郡王君,现下差不离该接进府里,习晓郡王仪礼才是。臣不才,若郡王有意迎立佑小郎君,臣请替小郎君讲礼。」 舒容忍住笑,一本正经地对着眼前的郡王承诺。老祖宗传下的规矩,凡是男子被迎立为诸王嫡君,须于嫁前一年送入诸王府中,习晓皇家仪礼。然而,男儿家的仪礼,自然不由王傅出任。舒容此语,取乐意味远远大于其它。 「少傅,我老实同妳说。要是非得娶一个,不如就舒大公子吧。」 把书本丢给舒容。郡王看起来相当认真;事实上,如果皇姊不提,她对舒玉也只能说是友好。或者说是、同情。但她绝对不会想要迎立这位舒大公子为王君。舒家男儿或者贤淑德孝,但哪个都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敲出来的一块糕饼。站在那儿,连唇边的一抹微笑都不会越过夫纲所局限的范围分毫。这是胜过那个木樨一些,好歹让她省心许多就是。但她问过自己,这就是她要的? 「郡王,臣也老实同您说吧,臣不愿。」 或许个把月前,她仍会很开心,兄长能有这样的归宿吧……但与那位佑家二公子并列为郡王嫡君?别说她不愿,娘与爹也不会愿意。佑氏与她舒氏不同,宠哥儿惯哥儿都在京城里出了名号。不说别的,当今佑贵君便是一例。要是哥哥真得与佑小郎君共侍一妻,还同样是以王君之名。 别说爹了,娘都会摇头的。舒家男儿宜室宜家,别说是嫡出诸子,庶出旁支子也没一个在婚事上受委屈的。即便嫡出长子入宫虽然只是从夫,但就往例,舒氏贵君也总是能够受到后宫君卿、甚至皇夫皇太夫相当的敬重。她不在意兄长有无嫁入世家,妻家是否熏灼。但她希望兄长之所归,能是一个知他懂他能够疼他的好女子。 郡王不是不好。她也晓得,如果她那哥哥成为郡王君,郡王当是也能做到公平、长情才是。但若论及其初衷本心……这不过是郡王手下的一步权宜之计。那么,何必呢。 舒容没有看见,郡王、十三皇女眸中窜过了一丝算计。 ────── 角色大致齐备(真久……)准备上菜:e 待进了舒府,一众伺候人照样围过马车来。接物件送毛巾给两位大人宽解官服,十三皇女被请进内室,换下一身的郡王正装。头上的金钗步摇珠翠环绕,颈上的金丝千结牡丹环、腕上的一对白玉孔雀啄尾镯,身上的缎裁线绣一品郡王服……好半会儿,她才得换上一身舒适的燕居宽袍,出现在这头的偏屋花厅里。早在舒府蹭饭成习的十三皇女,此时更是老大不客气便往舒容身旁挤去。 「劳烦让让,本王今日可是身有凤旨慈命在身。妳这小少傅要抗旨,发落妳大理寺听堪捱板子去。」 憋着声音,学着宫里那些个老男官说话的样态。短短几句话不但是让舒容哭笑不得,连带舒玉脸上都有一丝浅浅笑意。伺候人机灵地把一道道的膳食顺序往上端。舒玉照例是一个条盘;但这回的膳食,可是精细许多。 「小玉儿,你别嫌本王多事。这是皇太夫的意思,厨子的月例用度都从我定邦郡王府出项。你不知道,皇太夫那个心疼,硬是要本王早朝前就进宫去,打头就让太医给我讲医书。」 装作没瞧见舒玉脸上的不自在。十三皇女唱作俱佳,就差没学着白发老太医背医书的模样。 「我说这有什么,寻个好点的厨子也就是了。皇太夫便给我说,我一个女人能在外头走路,厨子我去找。例项打我那儿出。『待玉儿的身子好点,妳花了多少哀家再给,成么?』我说一个厨子能花得了几个钱?忒是瞧不起我定邦郡王府了──」 「郡王,话不是这么说。」 看着眼前的七菜一汤,舒玉的脸上,多少是带了些莫可奈何。其实真要说起来,这几个菜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是奢华。一品水浇豆腐……一品腐皮卷子。一品银丝豆芽、一品清炒百合菇……尚有三品菜,他认不得是什么。中间攒着的一小碗紫菜汤,配上一小碗的香梗米粥。 只是,水浇豆腐里头,参了胡麻提味。腐皮卷子似乎是刚炸起锅的,里头似乎是包着点什么。银丝豆芽自然是已经掐头去尾,中间那根豆筋也抽去了。百合菇……这么闻起来,似乎是拌上了些许麻油。香梗米粥看起来也不是单纯的粥品,就这么搁着,也能问到一股似有若无的甜味儿。 「不然得怎么说?小玉儿,你且放宽心。一个厨子值什么?让皇太夫心安罢了。本王给你讲,你茹素,本王不逼你。只是餐餐过水菜蔬不行。」 抄起眼前的银筷,十三皇妹先是夹过一块子腐皮卷。舒玉见这个态势,又不好扶了皇太夫的心意,只得咬下一小口。只感觉入口清香,还带了一丝韭菜味儿。 「太医给说,你太久没碰油食,怕你一时肠胃不适。师傅说是不碍,这儿用的都是麻油,最是暖胃顾肠的。啊,不要紧,卷子里头包的是韭黄。百合菇是过水的,只是扮了少量香油。这个粥嘛,」 故弄玄虚地一笑。怎知舒玉向来苍白的脸庞,此时也绽出一朵平和温婉的笑容。 「苞谷提味,是吗?」 定邦郡王愣了愣,只得点点头。是啦,她是女人,她不懂男人在厨房里的事。可小玉儿刚才分明只闻了一口── 「王爷,这花费忒重了。弥陀斋的大厨,一年的例银是五百两。舒玉何德何能,实在不敢领受。」 看着十三皇女、定邦郡王简直是懵了,舒玉摇摇头,倒没想在这件事上卖弄太多玄虚。 ◎ 「弥陀斋的师傅是近十年前给人请去的。」这句话一出,连带舒容也跟着停箸。近十年前?那不就是…… 「谢师傅。他原本是我家的厨子。当年爹爹初一十五都茹素,就是由谢师傅单一伺候。」 ◎ 然而,即便如此,定邦郡王也并未因此而举止失措。她看着舒玉,许久,而后低声询问: 「换个厨子吧。」 「不了,谢师傅挺好。」舒玉端起粥碗,苍白的唇,抿进一口粥品。 「例银仍是由舒府出吧。否则,我过意不去。」 定邦郡王看了舒容一眼。 ◎ 「好吧。」 ◎ 晚膳后,舒玉照例先行告辞,回到琢玉楼做他的晚课。舒容陪着十三皇妹,慢慢地走到府前车驾处。许久,才是十三皇妹先行叹下一口气。 「对不住。」看着下人把装着郡王正装的楠木匣子都抱回车上,她缓缓地开口说道。 「给小玉儿添了心事……」 「不碍的。」 相对于郡王的懊恼之意,年轻的少傅像是早想清了些什么。 「如果没这层渊源,我看您这厨子最后还是会被我哥打发出去。既然舒府旧人,哥那儿我也比较说得上话。」 苦笑了下,舒容干脆就地打了个揖。 「算起来,还是托您的福。」 ◎ 送走了十三皇妹后,舒容安步当车地走向琢玉楼。此时,舒玉正端跪于蒲团之上,手握菩提念珠,对着一尊木雕佛像喃喃念祷。 舒容没有去打扰他。静静地在外厅落坐,让伺候人端了香茗后便不要人伺候。许久,依然是一席墨绿衣衫的舒玉,才从佛堂内走出。 「郡王回府了?」 「嗯。」 听着兄长低沉嘶哑的嗓音,还有那道衣衫也遮不去的伤痕。舒容直觉心里沉垫垫的,却又说不上哪里不痛快。 「不开心?」 「……不是的。」抽抽鼻子,已经二十几岁的女孩儿,照例是不该这样晚还待在男眷房里。不过作为舒玉唯一的妹妹,仅存的亲人,舒容还是有这个权。 「郡王做得不错。」 「我知道妳不开心。」 「那是因为──」 「不要紧。」摇摇头,舒玉伸出手,按住了舒容的右手。冰凉的体温,瞬时便让舒容冷静下来。 「我知道。就是要我做郡王君不是?」 停顿了一会儿。舒容才红着眼,点了点头。 「哥哪儿都不去。」 摇摇头。舒玉还是那么的沉静安稳。 ◎ 「所以,妳尽快娶夫吧。我才能放心。」 ──────── 今日(12/8)要出门,先把进度贴上来。 这一段是小十三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故事。我写得很冷,因为十三生活愉快的程度让我有点点忌妒……(亲妈红叶往十三身上堆冰块) 然后要提提舒容的真命天子啰:d 与乃兄相较起来,虽然舒容、舒少傅才是真正的舒氏家主。但人们显是对舒玉知晓更多,也更有兴趣。毕竟与舒玉的遭遇相较,舒容的人生,自然是平顺安康许多。 平顺安康?说来舒玉也只能摇头苦笑。家变如此,谁还能平顺安康?他进鸣凤楼,那是吃苦。但为了不让自己的名声连累舒容,自兄妹分离的那一刻起,他不见舒容,也不许舒容写信。一个连志学之年都还没到的小姑娘,家逢惨变,还得肩负重责。没有娘爹佑护,唯一的哥哥鬻身勾栏供他念书。恁地她人怎生欺侮嘲笑于她,她也只能咬牙苦撑。漫说是无人可安慰,也无人可诉说。其后,小姑娘终不负所望,得金銮殿上御笔亲点探花,并当殿陈冤。亲兄自裁,堂堂一女子,凤仪宫中长跪泣血…… 几年过去,那样的惨酷深沉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舒玉的遭遇则成为一种传奇、时时可见于话本小说当中。而在朝堂之上,当年的探花姑娘成了堂堂舒少傅。温文儒雅,学识渊博。非但是在皇女皇子都乐意亲近她,连带些世家公子也对她心意暗许。这么个白白净净,温温和和的小姑娘,看上去也不比戏台上的状元娘子差去多少。老舒家原本就是有头脸的老世家,与一般世家女子相较,舒容更是有其傲骨,却无其骄容。有其气量,却从不荒唐无度。二十有二的大姑娘了,听人说房里连个小子陪房都没收。性情纯良,敬兄若父。今上倚之重之,定邦郡王则是与她交好。皇太夫也因为舒玉的关系,对舒容也同样是诸多关怀。看在若干世家家主眼中,这不活脱脱是个东床佳媳。为此,几位专给世家公子奔姑娘看媳妇儿的媒人公公,也时常上舒园走动。虽是舒玉向来不见外客,但为了妹妹的婚事,也着实是破了几回例。好比这回,媒人陈公公便给佑小郎君说亲来了。 「……老身知晓老舒府立君纳夫向来重德不重貌,就要一个有贤又有才的佳公子!得,这要的,不就是佑府小郎君?老身前头入佑府,家主正不欢喜,说是要开革小郎君房里的几个伺候人。老身给说,这是咋啦?好生生地都跟了小郎君几年,怎么说打发便要打发?说透了,原来是小郎君几篇戏墨给流了出去。您府上的少傅都得了信,赞哥儿心思玲珑。家主听得那个气,说是男子无才便是德。闺阁戏墨也就罢了,怎能够给外头人贻笑大方?后头是哥儿自己说甘愿领罚,不地这几个杀才,早给人牙子领出府去了!」 舒玉笑了笑,淡淡地,不置可否。媒人公公眼见如此,心下难免有些着急。谁都晓得,少傅向来敬兄若父。听少傅语气,大公子那儿要过不去,夫郎一事也休谈。然而大公子端身若此,寻常那个些娇公子哥儿,怎么入得了眼!更甭提这佑府小郎君平时在外的名声啦。 要给佑小郎君说亲,那不是难事。只是要把小郎君说给舒府,那么也只能尽尽人事罢了。陈公公打定主意,打好腹稿,又是一车子好话要说与舒玉。也就在这时辰,外头传来了车马声。一辈子都在贵人圈子里打滚的陈公公,只得识趣地先打了住。一番揖让以后,陈公公便辞了出去。 「唔,刚才那是谁啊?」 一切结束停当后,舒容才地进得内堂来。舒玉摇摇头,给自家妹子递过茶水。 「来给你说亲的。说是那佑家小公子如何好,闺阁戏墨还让当今少傅赞过。」 看着妹妹一脸的茫然表情,舒玉便知晓,这大约只是少傅大人当时的一句应酬言语。摇摇头,舒玉也不与自家妹子掉转花枪。事实上,寻常媒人公公来访,多半由管家说话接帖了事。若不是对方由佑府来,他也断没这份计量。 「之前听妳说,佑府属意的人选该是郡王。怎么说亲会说到这儿来了?」 「许是闹了孩儿脾性吧。」 含含糊糊地把话带了过去。舒容低着头,专注地喝着茶水。实话来说,她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向自家兄长开口。 内庭已经透出话风:皇太夫属意舒大公子为郡王王君。如此一来,若是自家孩子有幸嫁入郡王府,也断没个与御赐王君同起平坐的理。要按佑家家主嫡君的那性子,若是同为郡王君,或者还能。但要自己的儿子居于人下,当个郡王侧君么? 「虽说郡王从不以舒家恩亲自居,但郡王确于舒家有大恩。哥不希望委屈妳,但恩亲二字,哥还是希望妳能有所顾念。」 温温和和地给自家妹子说理。舒容也乖顺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把兄长的交代放在心上了。 ◎ 这里头诸端纠葛头绪的,该怎么同兄长说?年轻的少傅,此时也只能苦笑而已。 ──── 舒容:死红叶,你就会欺侮于我=__= 佑氏,佑府。 佑氏家主嫡君此时也正与妻子议着这事儿。一众下人在门外,一个样儿的目不斜视举止轻盈,就怕在此时此刻触了主子霉头。毕竟事关小郎君,嫡君的性儿便总是特别爆。其实佑家家仆也都知晓,嫡君实在不是个恶人。就一宗儿不好,老把孩儿惯得不成个样子。 与其它几个世家都不同。此代佑氏家主,一辈子只娶了一位嫡君。两人非但是恩爱逾恒,嫡君的肚子更是争气。结缡数十年,一共给家主诞下了四女二子。这四个女儿是早早便让佑氏家主给送出了家门;武路子文路子都无所谓,总之不许恩荫、也不许留在佑氏府邸。原因无他,便是这位嫡君,总把孩子惯得失了分寸。几个女儿家主还能做主,一个一个送到文武书院去。应是压着成了器,如今也一一立于朝堂之上。但儿子,哪能由得她拿主意。 这事儿是早过了明路的──女孩儿给撵出家门,做爹的管不了。可怜见的上书院时,四个女孩儿就年关时能见上一面。待得一个个儿都考得文武功名后,又给自家的娘一个一个撵出京城。嫡君就算是再怎么念着女儿,也只能日日写信,月月送暖问寒的。这做爹的心里苦,只得一股脑儿地把自己的心思都花在儿子身上。虽是家主对嫡君惯宠儿子有千般意见,但只要想到几个女儿,家主便怎生也再开不了口。几年下来,佑家的一对公子,便都在京城出了名号。除去一个样儿的天香国色外,那脾性也是一个样儿的娇,一个样儿的横。一个样儿的锦心绣口,却也是一个样儿的得理不让人。 大公子那是别说了──十五进宫,便得帝王万般爱宠。如今更是拔擢为贵君,仅于皇夫之下。照理来说,这样一个男儿,女人家多半几年便恹了倦了。偏生他不,几年下来荣宠不衰。如今,尚且身怀龙种。人说这佑贵君虽是不如历代的舒贵君一般,能够帝夫解劳分忧,也称不上什么大度能容。但这贵君通琴艺、懂诗能文。一笔好字别说是内庭,连带外头女人家都啧啧称奇。有时皇帝倦于国事,便与这贵君谈诗论文,或者由贵君抚琴一曲,也颇得一番情趣。虽是心眼儿小,但男人嘛。吃醋捻酸,耍耍小性儿,那也是常事。虽是皇太夫并不欢喜佑家家主嫡君也老在那而穷搅和,但皇帝就喜欢这个样儿的。眼前没出什么大乱子,他也不愿拂了女儿去。 而除了这个佑贵君外,佑家还有一个小郎君。说起这佑家小郎君,那更是了得。年方十二便已名动京华,大觉寺一回礼佛朝拜,这小郎君的无双丽容便让那些个男眷给传扬了开。媒人公公们整日价地往佑氏府邸奔,弄得小郎君心里头烦。于是一纸兰香戋出于闺阁,小郎君自言三不嫁:无德不嫁、恩荫不嫁、已纳侧君不嫁。举世哗然,连带一向深居简出的舒氏大公子都听过这小郎君几句传闻。「这不是安分人家少爷的作为」。少傅舒容是这么说的。然而,舒玉却也只是笑笑,没多说些什么。 ◎ 「哥儿年岁也大了,总不能这样日日胡闹下去。舒氏有什么不好?与我佑家门当户对不说,庆儿正好过去学点子规矩嘛。」 给自家嫡君弄得一点办法也没有。此代的佑氏家主,此时正拉下老脸皮,苦口婆心地劝结缡数十载的夫君。但听得自家家主此话一出,伺候人皆在心里一声哀叹过一声。 「要学什么规矩?庆儿那么好的一个孩子,要学个什么规矩?」 凤眼一挑──虽是年过半百,但如今的佑氏家主嫡君,仍可说是风韵犹存。不论是那身段、那凤眼、那薄削的唇,还有那一身打理的利落……不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个干练的当家主夫。不过说穿了,这主儿其实在府里恁事不管。只专心一意地伺候自己的妻子,还有自己的四女二子。特别是这佑府小郎君,直是家主嫡君心尖儿上头的一块嫩肉。或者是因为男人家,天xg爱子吧。要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那个泼辣蛮横,更是让人见了便退避三舍。 「我知道内庭里有风声,说是要把那舒玉赐给郡王当王君。要按我说,庆儿不去淌那混水,我也安心些。可与咱门当户对的又不是只一门姓舒的!干什么非得把庆儿说与他们家?」 「嗳,你疼庆儿,难道我不疼?」 好容易把夫婿拉回坐墩儿上──反正是在闺房里,闺房之乐,莫过如此嘛。这家主一边在心底告诉自己,一头给自家的夫君捏巴着肩膀,给说着道理。 「就是疼他,我才让人上舒家去。你别看老舒家现下是败落了,也别看姑娘还只是个少傅。实话来讲,舒氏现下的靠山是皇太夫。姑娘看起来争气,庆儿那些个不纳侧不恩荫的,人家条条款款都给对上了。我说这还有哪儿对不住咱们庆儿的?就规矩多点,我看也没什么。当年舒家一门都死绝了,就剩两娃娃。你说,现下还能有多少规矩?再说,内当家的,你别恼──庆儿要在家里当少爷,他欢喜怎么任性,别说做爹的,我这做娘的哪一件不依着他?可内当家的,总不能把庆儿安在家里,就当个老少爷吧?」 「当个老少爷又怎么的!佑府养不起个少爷?我就要庆儿陪我!」 话虽如此,但谁也听得出来,这就是句赌气言语。堂堂佑家家主,总不能跟个男人一样,拿句气话做文章吧? 「我的好夫君──还说疼庆儿呢。真让庆儿成了老少爷,就我不说话,你就不担心了?依我说,这事儿也未必成不是?别说是咱们庆儿、那舒大公子与郡王的事还未必能成呢。这事儿是要早些计量是不错,但眼前……」 「不成?他俩的事还有个不成的?不是说外头皇太夫要给他们作主?这事儿还能不成?」 瞧着自己的丈夫睁大了眼,像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佑氏家主心里忖度了下,想定了,还是得将这事儿说给夫婿听才行。 「你也瞧过舒大公子的──他头上的那根钗子,你难道不觉得,似乎在哪看过?」 钗子?那钗子有什么出奇?见惯也用惯了的家主嫡君,一下没能反应过来。家主摇摇头,丝毫不意外。毕竟是深宫中的对象……几个老姐妹不提,或许她们也就忘了。 ◎ 「那是前一代舒贵君的遗物。」看着夫婿一脸惊愕的神情,佑家的家主,有些阴郁地笑了笑。 「皇太夫赏给舒大公子的。我们找人打听过了,千真万确,是前一代舒贵君所有。」 ◎ 前一代的的舒贵君,皇考宽敬悯皇太夫,名为宁,学字惟静。宫廷里的几个老人儿都说,这位舒贵君其实同样长于乐、长于诗文。只是家学渊源,男子无才便是德。既然入宫为贵君,自然不能把气力都耗费在这些个小技上头。敬上抚下,这才是男子德行。所以饶是同样的出口成文,挥手成乐,这位舒氏贵君却是再也没有提过这些个风花雪月。只在先太皇太夫度八十大寿时,他才从命给太皇太夫奏上一曲《寿康曲》。而后,此曲竟成绝响。 ◎ 舒玉睁开眼,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啊……是了,昨日进宫给皇太夫请安,自己拗不过老人家,只得在宫中留宿一晚……坐起身来,瞧见窗纸外头仍是一片昏暗。天还没大亮,该是自己起早了吧。昨日,自己辞去了皇太夫派来侍夜听差的男官。好歹在这儿待过几个月啊,那时,自己是笑着,对着皇太夫说。 他曾在这处院落待过几个月。就在他从鸣凤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3部分阅读 不关情处林红叶 作者:肉书屋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3部分阅读 楼出来以后。 缓缓地起身。舒玉披上了衣衫,缓步走出房门。原先是要给自己打盆水,先行梳洗。然而,也就在此时,一抹小小的身影,踏进了他的视界。 ─── 一转眼又是这个字数……小奶娃才看到个影而已。= =;;;真对不住各位……觉得我实在是写得太过繁复琐碎的大人,尽管拍砖无妨。 然后……是真的,如果小奶娃没有被我写死写残写(bi──)舒容同学应该就得去当奶公了。舒容同学,你亲娘对你不错吧? (舒容:kao……哪里不错……一头是当奶公一头是当寡妇啊…… 林:舒容同学!当人老师的怎么能骂kao呢!) 特别要谢谢网管大人鼎力相助,删去那则广告帖(_) 那是一个漂亮小孩。 虽然外头没有妆裹上大衣裳,一头长发也只是拢成一束──活脱脱个小公子临睡前的模样儿。但这小孩儿漂亮,那是看得出来的。瓜子脸、柳叶眉。一双凤眼漂亮有神、一对红唇型状优美丰润。再加上小巧精致的鼻梁、吹弹可破的肌肤…… 活脱脱便是一号小佑贵君。只是年岁还小,尚带一些女孩儿的骄气。兴许是随父入宫朝见,也在宫里留宿了吧。否则瞧早晚的,怕也没谁敢在这禁宫之中乱走。 「请问……」 胡思乱想间,那小孩而似乎也察觉了这方似乎是有人。看他毫不持疑地往前踏上几步,而后便双眼一亮。 ◎ 「想必这位便是舒大公子了。」 没有一般世家少爷的拘谨、甚至是怯懦。眼前的这位小郎君,看起来像是个胆大人。舒玉笑了笑,手指不禁抚上自己颈部的伤口。然而,眼前的这孩子,一双眼却仍是灿亮亮的,毫不避忌盯着舒玉的那道伤口,还有那身素色衣裳看。 「佑府小郎君果然名不虚传。」 ◎ 而在这一日,舒园舒府这头的偏屋花厅,则是头回拉起了两重纱幕。 ──要按大知风俗,女男之间,即便是姐妹兄弟,在女子行过冠礼后,便不再同桌。在老舒家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家变以后,偌大一个舒园,也就剩下舒容舒玉。一个世家凋零若此,舒容也不愿再去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加上一个恩亲十三皇女,竟是三人同桌,不分彼此。 然而今日不同──管家是这么说的。少傅,连同照例来到舒园蹭饭的亲王,当时只觉得一头雾水。然而,当她们循例进了花厅;纱幕便已经拉过横梁,把花厅间隔成两边处所。要问管家么,管家又是含混其词地带过: 『少爷有客留饭。』 有客留饭?与十三皇女面面相觑了会儿;别说是留饭,谁何曾见过舒玉有过什么「客」?伺候人照样是给两位姑娘换上了燕居时的服装,但两人也都留意到了,这衣衫可没往日随和。坐在外间餐桌边,郡王瞧了瞧纱幕,轻咳了一声。 『什么客?』 手指沾了茶水,行云流水地在红漆木桌上写了字。少傅大人一脸茫然的耸耸肩,压根儿不晓得眼前到底是添了什么事。然而,要是今天这阵仗,该算是个小小的家宴吧。所以男眷们按足了规矩,在头道菜上了女方的席面后,男人们才跟着上桌。也就在这时辰,十三皇女闻嗅到了淡淡的木樨香气。见着一旁少傅脸上的促狭神色,郡王便跟着撇了撇嘴。 「原来是佑府小公子,久仰大名。」 「佑氏拜见郡王。」 男孩的嗓音,传过纱幕而来。听起来似乎很是──紧张?点了点头,郡王虚抬了抬手。而后伺候人等才陆续摆上男眷的席面。这头女人们坐在外间,吃得挺欢。但男眷桌则是安静许多。追根究底起来,舒玉向来都不是多言的人,除了轻声劝菜外,没其它多的话。而这佑氏小郎君,起先还瞥着纱幕。待得几道菜都上桌后,胆子才慢慢地大了起来。 「舒哥哥──」 此话一出,舒容便让只虾子给呛着了。舒哥哥!? 舒公子、舒少爷、舒大公子。不管是在宫中、或者是在世家往来间,人们多半如此这般地,带着三分敬意、或者是三分暧昧地称呼她那兄长。郡王虽然随意些,但那是恩亲。皇太夫是个把哥哥当做自家娇子的,那便不论。但这佑小郎君、怎么开口便是一声『舒哥哥』!? 「咦?少傅大人怎么了?」 「她们女人吃饭,总是马虎些。」 三两句话给舒容解了围。佑小郎君「喔」了一声,而后,像是想了想。 「少傅大人吃饭也马虎?」 ◎ 一个忍俊不住,定邦郡王差点儿没把手里的碗往桌上扣。狠狠地瞪了自家的恩亲一眼,舒容不言声。那头舒玉不晓得说了些什么,好半晌,小郎君的嗓音才再度清晰起来。 「下回少傅上佑府来,我必定使梅香跟在一旁。舒哥哥一定能够放心的……」 ◎ 这回郡王便真把碗扣上桌了。 ───── 依然谢谢各位的支持,小奶娃在此正式出场。我写着写着,总觉得一股奶味在一旁绕啊绕…… 然而,晚膳过后,佑府便派了车马来接人。饶是这小郎君心里不欢喜,也只得板着脸,在左右服侍下上了车。管家千恩万谢的,要人拿下一个又一个的锦盒──「这是家主与嫡君的一点小小心意,大公子要不赏脸,老奴才回府没法子交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舒玉也没法子真就拒人千里之外。正主儿还在车上坐着呢,要让佑府小郎君亲身下车劝礼,他这舒府公子反而是要让人说是拿大了。 好不容易,终于将人送出了府邸。舒玉转身便回到他的琢玉楼,把花厅留给两个女人用。径自让人给他打水、净过身子。舒玉照例到佛堂做他的晚课。而后,舒容也照例是在外厅等他。 「哥、那──」 「郡王也回府了?」 笑着,把手边的茶水推过妹妹那一边去。实话说起来,眼下,他并不急着要去应答妹妹心里的疑问。 ◎ 『佑府小郎君果然名不虚传。』 那时,他是这么说的。然而,眼前的这个男孩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赧之色,还相当坦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你知道我啊……太好了,我还在想,这该怎么说才好呢。」 然后,这个男孩走到这个院落前,规规矩矩地做了一个揖。 「小子佑氏安庆,拜见舒大公子。舒大公子安好。」 舒玉避了避,而后也还了一个礼。 「不敢,佑二少爷安好。」 该有的礼节过去,佑小郎君,佑二公子,便又恢复了那么个胆大孩子的模样。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单薄衣裳,小郎君清了清喉咙,声音还是那么脆脆的。 「我刚刚看晨雾那么美,便出来走几步路。没想到迷失方向……便走到这处来了。对大公子多有打扰,真是对不住。」 莞尔一笑。舒玉朝内让了让,还把自个儿身上披着的长衣,轻轻地替这位佑小郎君拉上。 「晨露凉寒。」他说。嗓音低沉,带了点点嘶哑。 「此身不祥,但望小公子将就。」 「大公子千万不要这么说。」 抬起头,佑氏小郎君一脸的认真。 「世间礼法,多尚大公子孝心烈行。但安庆以为,以一介男子身,得遂己心,尽己志,俯仰无愧,莫说等闲女子,纵庙堂之高,能有几人?但望大公子切勿妄自菲薄──『但看将军是丈夫』(注一)嘛。小子计量已久……」 一下子察觉了自己竟然说溜了嘴,小郎君吐了吐舌,赶紧闷头往院落里去。舒玉看着那小小的背影,有些失笑。 却有更多的莫名所以,在心头缠绕。 ◎ 那一日,他们谈了许多。 这便是所谓的一见如故吧,舒玉心里是这么想着的。这小郎君告诉他,其实他喜欢、倾慕的,还是郡王。『但是郡王说,她不喜欢奶娃娃。』小郎君抽了抽鼻子,擦了擦一双漂亮的眼睛。 少傅不好么?他笑着问小家伙。小家伙很认真地想了想,想了许久许久。 少傅是个好人。小家伙一边想,一边说。 少傅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听他那娘说,少傅温文有礼,学富五车。当年金銮殿上,文不加点,一挥而就。下得朝堂来,又敬兄如父、丝毫不因自己身为家主而有所轻慢。所以娘说,少傅是货真价实的德才兼备。如果能够成为他的良人,想必也能够照顾、疼爱他终生。 他自个儿也找过少傅的文章看──真真是好文章。郡王的手笔也不错,但与少傅比较,那还差了点儿。 但他还是欢喜郡王。 (注一)原文为:『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古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出自崇祯帝,因应剧情略作修改,看客勿怪。 ── 今天有要事出去一整天,回家来想睡得不得了……短短一段写了好久,就怕有哪里不对劲。如果真的有哪里写得不好,写岔了,欢迎各位拍砖给我。小奶娃差不多就是这样子,后头还有一些东西要交代。 不过说真的,现在可爱成这样,我会很想欺负小奶娃…… 又、鲜鲜的部分已经做好了。平时不会在那里更新(我懒)jj 抽风时,可以在鲜鲜那边留言给我,我马上会把进度补上。 谢谢各位:) 另外:预告一下,在下一章《童子休焦》写完后,我会休息一阵子。三四天到一星期,算是个小小假期 为什么会喜欢郡王?他也不晓得。头回见郡王,是在宫中的赏牡丹宴上。那时,郡王甫自北疆归来,一身的风霜还没褪去。他瞧着郡王拉过花枝,仔细嗅闻。那双英气勃发的眉,彼时却是隐隐地皱着。 然后,郡王打了个喷嚏。一旁的人都笑,刚才登极不久的皇帝更是笑得直不起来腰。郡王苦着脸,挥挥手,要人把那盆牡丹搬走──「我是个粗人」,饶是穿着繁复华丽的宫装,郡王却没有刻意重拾以往的优雅从容。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些他看惯了的──他那三姊姊吧?那种边疆戍将的味儿。与他见过的那些世家姊儿都不同,但却是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淡淡的一抹影子。 在那之后,郡王又去了北疆。他问过他的娘,为什么堂堂的十三皇女,还非得往那苦寒之地去。他娘给他说,女儿志在四方。郡王从前便是个好武不好文的性子,皇帝的话,把人拘在京城,那是委屈了她。小郎君那时还听不明白,只晓得捡看几个武将姊姊的书信看。一直到某一日的某一个黄昏,郡王又是晃悠悠地跟着车队进了京。这一回事态严重,堂堂的凤子龙孙,竟是给人抬了进朝阳门。父亲打早便进了宫,回家来便唉声叹气。说是好好一个郡王,非得亲身下场对敌。对方贼人可恨,逮了个小孩威胁众人。郡王为保全这个孩子,身受重伤。养了近一个月才敢回京──皇太夫都哭昏过去好几回。说什么都要把人接到宫中疗养,否则就要摆驾郡王府邸。皇帝这回则是连异议也没,便将人往皇宫留。 于是,他第二回遇见她。 ──或许,他真是放不下那抹身影吧……那一日,他留宿在兄长的翊坤宫中。夜间,宫里头乱腾起来。外头伺候着的男官见怪不怪,只说兴许是郡王又不见人影。这几日,郡王能下床,便时不时都得闹上这么一出。他听了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知晓了。待得男官回到外间,他便抓了毯子,披上衣物,偷偷地往外头走。 他在牡丹园的另外一头……那株牡丹旁,找着了她的身影。 披散着长发,敞着前襟。郡王手里拿着一壶酒,看来已是将那株未开牡丹当作酒友。他不言声地走向前去,把毯子递给正对着他扬眉的郡王大人。 「给。」 「噢,多谢。」 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毯子。刚能够下床的郡王,看起来完全没有要放下酒瓶的念头。然而,眼前的这个男孩,却只是看着她,也没有要拔刀相助的意思。 「你是谁家的公子?」 叹下一口气。懂得给她拿毯子,却不懂得上前来帮她两把。看见她喝酒,却不懂得要劝阻她。所以,这不会是个男官,该是哪个后宫君卿入宫朝见的家人。 只是,这么个奶娃娃,又怎么会知晓该到这儿来找她? 「我是……」 他还没有能够开口,牡丹园的四周便马蚤动起来。郡王叹了一口气,只得把酒壶搁到那株牡丹下。 「我先出去。」 她侧了侧头,朝着外头努了努嘴。 「一会儿你便回去吧,当心别给人瞧见。」 ◎ 几日后,他便收到一张没有属名的信笺。信笺上头封了蜡,让人卷成了个小卷儿,放在酒壶里送来。上头寥寥几字,看着不像是情信,只是隐讳地表示了自己谢过小郎君。他那爹心下纳闷,怎么也揣摩不出这算哪门子风雅。问过了儿子,又问了几个小子侍从、保父公公。眼瞧着没什么出格的,才把这事儿撂开手。 而他呢,则是收起了信。而后,他使人到街上,买了几朵山牡丹,往酒壶里供起。 ─── 对不起……今天很少。因为风雅真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十三:你对在下的风雅有意见?(挑眉) 林:不敢不敢……不过……不是我要说,会招惹上「碗大的玉兰」……小十三我看妳就怨自个儿吧。=_=;;;;所谓的少男情怀…… 而在那之后,郡王便长留于京。对外的说头是,给皇帝参赞军务。但谁人不知,不让这十三皇女返回北疆,是皇太夫心疼女儿,也是皇帝心疼妹子?所以饶是十三皇女几次上书,请求返回北疆,皇帝皆留中不发。而后舒容上殿陈冤,皇帝便把这追查舒氏旧案一事,指给了这位定邦郡王,十三皇女办。 接下来──便是舒玉也十分熟知的故事。人皆谓十三皇女金枝玉叶,说透了也不过一介武人,懂得什么追查冤案?坊间说书大娘也会在此段一拍响板,抖落上一个「此时,一众j臣皆暗自称幸」。 然而。 舒家冤,先皇时已露端倪。十三皇女奔波六月、二下岭南。理事证、暗探访。拘j臣、逮首恶。鸣凤楼中,她把一个舒玉从鬼门关前给拉了回来。去看热闹的家人回来学说,这十三皇女不愧是条铁铮铮的娘子。玉倌人那刀可是又狠又准,简直就把自个儿都当仇人看。但十三皇女就这么往刃上一抓,顾不得自个儿也在流血,转身就扯过马匹,抱过玉倌人便往回春堂奔。回春堂的小奚奴不晓事,还道是哪儿来的窑哥儿闹自尽,一头不甚愿意通报的模样儿。十三皇女眉眼一挑,一掌在小奚奴的脸上留下一个血掌印。 「你给里头的大夫说,当今圣上十三皇妹、御封定邦郡王求诊。要不瞧,里头给我撂出句话来,我立马回宫!」 ◎ 好半晌,这小郎君才惊觉,故事里头的正主儿之一,不就在他面前?舒玉笑着摇了摇手,表示自己一点不介意。 要介意什么呢?小人儿说的都是实在发生过的事。而他,至今也确实仍感念着当年,郡王的义举恩泽。这样一个大好女子,该是莫有男儿能够不为她而心动神往的。但眼前的小人儿,却是随即由适才的神采飞扬,一下子耷拉了脑袋。 可,郡王不喜欢他。 小小的男孩子把身体缩成一小团,鼻尖红红的。舒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要人给佑家少爷手边的那杯已经冷透的茶水给换了。 郡王说,她不喜欢奶娃娃。可他不明白,他都十二了。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十二岁便已是能够出嫁为人夫的年纪。怎么他还会是个奶娃娃? 他爹心疼他,直嚷嚷着要给他找个「更好的」。他娘给他说,他的年纪还小。嫁娶之事不急于一时。且「佑府的公子断断不能委屈」。他说他不觉得委屈,只是总想不明白。 郡王要的、郡王欢喜的,他便是不会,也能去学的。只是他不明白,怎么郡王就总把他当作个小孩儿。 小人儿抽了抽鼻子,抱着自己的膝盖。舒玉看着,心下也有些不忍。 ◎ 「久闻小公子文采风流。」 传了男官,舒玉给佑氏家主嫡君修了封短笺。不过一会儿,小公子的衣衫簪饰、仆童从人也跟着让人给送进了这处院落来。待得二人一切结束停当,舒玉先是带着小郎君过翊坤宫,而后便往舒园去。 「不知可否赏舒玉薄面,过寒舍指点则个。」 ◎ 舒玉笑着对他说。小孩儿先是疑惑了一会儿。但他很快便想起了,郡王在舒园蹭饭,早在京城蹭出了名号。而今、舒大公子要请他过舒园、舒府。 小孩的脸,随即便红了起来。 ──── 对不起t_t有点迟,还有点短…… 但是我想把奶娃娃给写得可爱一点、坦率一点。我觉得对比起舒玉来,这样的写法应该很有趣才是。只是好难啊……-_- 不过写到后来,居然有点讨厌小十三了_ 舒府的少傅大人其实不明白,自家兄长向来性格严谨。来往宫中,不论是哪个世家大族,见了面,也不过揖让而已。她从没想过,只是一个小少爷,便能够让兄长放下如此心思。 甚至是在这样的时机,把个小郎君带回舒府来。 赌气似地,把杯子里的茶水一口喝尽。又因为灌得太猛,堂堂的少傅大人不仅是溅了自己一身,还弄得自己再度呛咳起来。 「我说妳啊,不是真要使着梅香时时跟在身边吧。」 让下人取了干布来,舒玉一脸无可奈何地,给自家妹子打点衣衫。然而,此话一出,便是舒容涨红了脸,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是。 「好了,小孩儿话语妳也当真。」 「哥,您不是要真应了佑府吧?」 情急之下,这少傅的口齿反倒是一下子伶俐了起来。舒大公子先是愣了愣,而后便是一脸的好气又好笑。 「我说妳今晚是怎么了?莫不是缺了几帖怯火的平安药吧。」 「哥,您别同我打迷糊仗了。」 ◎ 要按舒玉的的本心,实话来说,他其实不愿意在这样的时机,来谈这些事。但妹妹脸上的慌乱,却总是能够让他心软。 「妳啊,想的都是什么呢?」 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了舒容的眉心。 「小郎君是来瞧心上人的。要我说,妳不是要同郡王大人抢个郡王君吧?」 ◎ 「心上人……?」 脸呆了呆,舒少傅这才想起来。是了,佑氏小郎君早有心仪之人。这心仪之人,似乎今日也与他同桌吃饭。 「……我、我是想,昨日佑氏派了媒人公公来……」 外头都笑说,舒氏少傅虽真是学识渊博,处世通达。但那张脸皮生嫩的,特别是在风月关头,更是几句话便能搅得一个少傅面红耳赤。舒玉起初还想,许是妹妹入朝未久,还不晓得应对。谁知几年下来,少傅更是口不说情嘴不谈爱的,直是个此身不关风与月了。 「妳一个外头走路的女人,见识难道短过妳哥?」 摇摇头。舒玉嘴里虽是带了些许怪责意味,但脸上仍是那么一附不恼不燥的模样儿。 「佑家向来都宠哥儿,要小郎君不愿,妳道那家主嫡君舍得逼儿子嫁去?」 「儿女婚姻自当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 慌过以后,舒容也总算是能够定下心来。然而,眼见妹妹此时似个少傅模样地说话。舒玉笑着,指尖,却是滑过了自己手里攒着的菩提念珠。 「实话说起来,要这小郎君能做妳的嫡君,哥心里是千情百愿的。」 按理来说,他不过一介男儿。家主嫡君如何,不该有他的置喙余地。但眼下,若说他还有个什么悬念、什么放不下的,也就这事儿了。 长兄如父不是……他微微自嘲了会儿。既是如此,那么,便让他僭越一回吧。 「哥!你知道的,我……」 「我晓得。」 温声打断了舒容的申辩,舒玉先是静默了会儿……而后,便是许久许久。 「哥还是那句话,妳别同郡王争。」 ◎ 「哥还要妳听一句话。」闭上眼,舒玉听见了自己的嗓音。那样的嘶哑低沉,彷佛是一个记号。牢牢地刻印在他身上,不可磨灭。 「别挂念哥……也别娶个像哥这样的夫郎。」 睁开眼,舒玉苦笑了下。 ─── 啊啊,谢谢各位看客的支持>_<这一段也是写了很久……而且依然很慢orz实在是很对不起各位。本来想要回过看客以后,晚间一并把文发出(也多琢磨点时间……小容我确实对不起你,妳下一段会很英勇的!)但实在拖得太久了……所以我现在先发文,回复便等晚间。(今日发的部份如果有更任何更动,我会在底下附注)如果时间上允许,我会尽量给看客回文的q_q但如果真的没办法,我会以写文为优先。真是对不住》_《 舒容:指望你?(轻蔑)我不如去指望那棵牡丹算了。 林:舒容同学,妳……t_t 请诸位看客移驾『作者有话说』区 实话说起来,在他们出逃以前,舒容其实只是知晓,自己有个兄长。 ──在老舒家,不论家主嫡出与否,孩子一下地便是规矩局管着。且嫡出严于庶出,男子严于女子。她与她那兄长,一个是家主嫡君所出之女,一个是嫡君所出之子。对于几位庶出兄弟,舒容多少还瞧过几眼。但对自家那同父所出的兄长,她甚至不能说定,自己是不是曾经隔着纱幕,听过兄长说过几句话。 十二岁那一年,家逢巨变。在那以前,向来以娘为先、以娘为天的爹亲,却是难得地已经与娘争论了许多回。她记得很清楚,爹反复地给娘说、求着娘应允的,其实都只有一件事。 「这一劫若真是度不过,便让玉儿随咱去吧。」 去?去哪儿?那时的舒容,心里总搁着这么个疑问。但瞧着娘每每一个甩袖,便径出了嫡君院子。舒容也只得闭上嘴,什么都不说。 没有过得多久,舒家一夕获罪,满门问斩。那么一个月黑风高夜,娘亲头回破例,把她与兄长都叫到主屋里。一旁的男眷都像是哭过了,只是震慑于娘的威严,一句话不敢出。爹更是全身软瘫,只得由几个小爹伏侍着。 娘没有多的话。圆桌上有两个布包,里头是几锭银子、几套衣衫,与一张货真价实的他姓户契。娘说,舒家大劫,眼前是避不过了。她与兄长,当即日出府。算是给舒家留下血脉一线,以待日后血冤,重振百代舒氏。 而后,她便让管家大娘带往舒府偏门去。娘独留下兄长,又足是把话说了小半时辰。待得兄长换上女装,到了偏门,圣旨便也已经到了。趁着娘使人开中门、放炮,满门跪接,兄长便带着她离去,头也不回。 那年,她刚过十二岁生辰未久。兄长长他一岁,远走时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时刻不敢放离。说来可笑,虽是兄妹,但哥却是因为担心丢了她,自己又不甚认得这个小妹妹,所以才破了这男女之防。 如今想来,当时的一切,彷佛一场梦境。虽是须臾转瞬即过,但她总忘不了──十几年来,几乎是没有见过几面的哥哥,几乎是走几步路便要回头看她一眼。 ◎ 那是舒容头回见着舒玉。 ◎ 「我说,少傅大人。」 慵懒的嗓音,照例由书本下传来。一双鹿皮靴子,没个顾忌地搁出了窗台外头。铺了獭皮褥子的太师椅上头,横七竖八地瘫着个当今定邦郡王。于亭台楼阁之上,凉风阵阵当中。正巧与端坐于案后,一身端正官服的少傅大人两相对映。 「别说本王不够意思──妳要发懵,好歹笔先搁下。否则要把折子给污了,就皇姊那儿本王能说上几句,那干臭御史怕也得给妳参个君前失仪,要多难看都有。妳说是吧?」 「啊、唔?」 一下子惊醒过来。不过不过显然是已经来不及了……掀开书本,瞧了一眼少傅的懊恼模样,郡王嗤笑了一声。 「做什么魂不守舍,是我向皇姊请戍边,妳小舒这回得留在京城。或者是少傅有意同本王一道北疆去,给那些大兵讲讲君子之道?」 重新扯过张纸头,少傅此时倒真是满脸惊异。 「郡王大人又上书了?」 听见少傅这么一问,十三皇女、定邦郡王,简直是把脸皮与书本一块儿拉了下。 「我说,我的少傅大人,妳不会连本王在朝上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吧?」 「呃……」赶紧低头涂抹起来;好一会儿,郡王大人才叹下一口气,重新把书本拉回脸上。 「说吧,妳哥这回又怎么了。」 ◎ 「没什么。」 舒容低下头。笔尖沾墨,笔下写的是一份旌表。 『暗中出入,非男之经。一行有失,百行无成』…… ◎ 皱眉。舒容闭了闭眼,转身又扯过了纸头。 ─── 对不起,我知道很慢又很少……t_t请各位将就一下……(好难写啊,明明是戏笔)(饮泣)出奔一节还没写完,本章内会说明。(又,『暗中出入,非男之经。一行有失,百行无成』引述修改自《女论语》,特此说明) 舒容:比起妳什么戏笔不戏笔的,给我说!英勇是这个样子吗!?我就知道指望你个死红叶不如去指望一块豆腐……(咬牙) 林:呜……t_t 然而,郡王大人纵是问了个把下午,终究也没问出个子丑寅卯来。直至晚间,两人仍旧是乘了车马,一晃一晃地回了舒园、舒府。 然而,这回却是只是几个小奴围上前来,伺候两位大人更衣。郡王是来老的了,随即便知这是大公子身体微恙,内庭来了太医。郡王一句话没说,拍了拍舒容的肩,便让个已经白了脸了少傅往琢玉楼去。 「出了什么事?」 瞧着几个伺候人伺候上茶水点心,郡王皱着眉,不复往常的平易近人。 「大公子今日早课时──有些头晕。几个弟弟在佛堂外头守着,早早知觉,赶紧请了太医来。」 打头给郡王回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看起来很面善,但郡王实在也叫不出他的名姓。但久经舒大公子调教,这小奴才倒也是个听一着十的伶俐角色。郡王点了点头,旋即又皱起了眉。 「是谢师傅照应得不好?不是给宫里头说,这公子这几日还吃得香?」 「谢师傅确实是尽了十二分力给公子调养,」 偷觑着郡王的脸色,小奴才小心翼翼地琢磨着回答: 「但太医也说了,公子早年损伤,一时难返。人参、雪莲、何首乌一类的虎狼药断不许用。优遇荣养,缓进勤补,虽是见效慢些,但才是正本清源之道。」 沉吟了会儿,郡王屈起了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来的太医是谁?可是赵丽致与孙玉茹?」 「孙太医前些日子致仕了,来的是她的女儿,孙琼。小子听说,小孙太医也是个手段了得的。如今太医院里,便是孙太医与赵太医专一伺候老佛爷。」 「妳给孙琼说,不是本王信她不过。不过这大公子的贵体,是顶顶要紧的。这么着,就说是佛爷凤旨。你使人去把孙玉茹接来,就打郡王府,派郡王车马去。」 寻思了会儿,郡王又要了纸笔,龙飞凤舞地写了几行字。 「一会儿你们去个人,找凤仪宫里的秦晓。由凤仪宫出条子,把面子给孙玉茹做足。我记得孙玉茹也不过六十,身子骨也还硬朗,不是个闲散年纪。该用点什么药,老太医给参赞一下。回头本王必有重赏,」 点点头,小心地把字条收起。那小奴才一躬身,随即找了几个兄弟,一道儿往驾车大娘那儿去。 「一会儿,要两位太医下来了,便请她们先过这儿来。」 紧紧地皱眉,而后松开。许久,郡王才缓缓地,开口嘱咐余下的几个伺候人。 ◎ 然而,于琢玉楼内,此时却是另一番光景。 一灯如豆。 舒容坐在舒玉床边,紧紧地看住了她那兄长。虽说外头几个伺候人,轮着劝过要少傅先行歇息,不然也得吃点什么才行。甚至有几个伺候得老的,拿出礼教来劝服少傅大人。但舒容恁事不理,也不搭理人。最后仍是郡王做主,把那些个伺候人都赶开。 「你们少傅大人的性子,你们不清楚?」 摇了摇头,郡王只交代了要厨房备着鸡汤点心。而后,要了几本书,堂堂的定邦郡王,便是径自在花厅里头瞌睡起来。 ◎ 舒容醒着。 虽说太医已经说过了,舒玉此番病情并无大碍。但舒容仍是不依不饶地,非得在自家兄长身边守着不可。见得少傅如此,容荣园里的几个伺候人便也不敢稍离。竟是几个男孩儿都在外间,逐个时辰地变着法子说头进屋里去瞧着。 但舒容没有管。 坐在舒玉床边,舒容几乎是连一动也不动。只有那双眼,偶尔会有些许眨动。实话说来,舒园里的下人多多少少地议过,大公子本就体弱。这些年来,这弱症反反复覆地不知道犯了多少回。要摆在外头人家,怕也就惯了。偏少傅就不。 眼前多少年都过去了,少傅仍是见不得大公子犯病。大公子说得可是一点不错:一个女儿家,怎么能这般拉扯牵缠丢不开放不下的?少傅是个从来都顺着自家兄长的,但就这点,便是认了死理,说什么怎么都不愿松口。 「哥?」 瞧着舒玉的眼皮子似乎是掀了掀,舒容小心翼翼,轻声探寻──许久许久,舒玉才缓缓地睁开双眼, 「哥?」 「……嗯?」 迷糊了一会儿,舒玉的眼色才渐次清明。几个候在外头的伺候人早请了太医来,连带茶水点心鸡汤什么的也摆了一小满桌。舒容勉强收摄心神,退到一旁让太医切脉下头人伺候汤药水米。两个花厅前伺候的小奴上前,说是郡王有话,大公子贵体微恙,便不进琢玉楼搅扰了──稍后还请太医花厅一叙,少傅则留步便可。 舒容点了点头,只交代要外头人好生伺候。车马随郡王取用,有甚礼数不全之处,后头再给郡王赔礼。两小奴掐着指头,又把舒容的交代复述过一回,这才躬身退下。 ◎ 「我说妳啊。」 待得一切停当,舒玉勉强撑起身子来。一旁的伺候人赶紧给他披上衣裳,要再给他垫上个素地迎枕,舒玉便摇头了。 「不是什么大毛病,做甚么这般蛇蛇蝎蝎?刚才外头人给我说,郡王适才才回府。累人一晚,妳也不送送郡王。要给人知道了,还道是舒府拿大。我倒不要紧,只是妳在外头得怎么处?这么大的姑娘了,好歹得思忖着不是?」 「郡王不是个嘴碎人,再说,……」 搅动着碗里的粥点,舒容低着头,紧紧抿着唇。 ◎ 「我没事了。」 看着舒容如此,舒玉这头心下酸楚,脸上却仍只得撑着那般平和。略为前倾了身子,他伸出手,轻轻地把妹妹拉过自己这头来。 ────────── 谢谢各位看客的谅解,让我这么任性》_《 虽然这个部分还没有写完(舒容:我到底要到哪时才能英勇……=_=),但写到这个部份,我才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实话说,我觉得很多东西是由家庭而起。说来可能有些盘根错节,不过这二、三章内应该是可以把轮廓描全。真的很慢……(恨恨地看着舒容……)还请各位看客见谅t_t 昨天给看客的回文,目前移到『关于本章还有话说』区,谢谢各位 第二日,少傅依然是让舒大公子给撵出了园子里,乖乖地上朝去。而在早朝后,虽然皇帝有意加恩,给假一日,但少傅只是苦笑了下,没有领受。 是以下了朝后,少傅便依然是要往宗学去。郡王大人则是前头正抬脚要往兵部去,后头凤仪宫便来旨,着郡王入宫见驾。扯了扯脸皮,郡王没说什么。但舒容知晓,这会子兵部怕也是人多事杂的,而内庭有旨,想来也与哥昨日犯病脱不了关系。 「好了,妳小舒有什么劳烦都免开尊口。晚间弄坛子生春来,其它妳给谢师傅瞧着办吧。」挥挥手,郡王一脸不甚在意的模样。但此番话出口,那头少傅也是个啼笑皆非。 「谢师傅是做素菜的,能瞧着怎么办?我让人去三春楼领桌席面,就当是谢郡王吧。」 说完便是一揖。郡王一个闪身,避过少傅一礼。 「别、别,要给皇姊看到不得了。」一句话说得众人皆笑。内庭来的几个男官年纪小,脸蛋儿憋得通红。笑谈了几句,郡王才径随男官去了。 ◎ 入得凤仪宫,郡王才是察觉,皇帝原来也在。大阵仗,她对自己办了个鬼脸,看来这关头难过。 而后照例,虽是太医早已呈上奏章,也已入宫禀知。但皇太夫就是放心不下,非得要找来郡王问个详细才行。 ──或许吧。年轻的郡王心里明白,生养自己的父亲,挂心那位舒大公子,这是不会错的。但要说仅仅为此? 收敛起眉眼,郡王安生坐在皇太夫刚才使人搬过的绣花敦子上,品着盛在玻璃杯子里的君山银针。皇太夫则是让人将太医写上的折子摊在桌上,一字一句地琢磨着。皇帝坐在一旁,瞧着刚才递上的军报。虽是谁也没说什么,但凡能踏入这凤仪宫的,哪个不是千筛万选出来的人精儿?是以一干男官此时也只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秦晓。」 许久,皇太夫才开口唤道。名为秦晓的年轻男官踏前一步,瞧见皇太夫点了点头,便领着一干人等躬身退下。 「佛爷。」 只得搁下手上的军报。皇帝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父亲。脸上,竟是带上了些许凝重。 「兹事体大,兴许小玉儿不愿呢。」 「皇帝。」 没有看皇帝。皇太夫推开那份折子,甚至没让皇帝把话给说下去。 「男人与女人不同。」 闭上眼,皇太夫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千言万语、千头万绪。要从哪一头提起,哪一头又不是纠结?他年轻时不懂,只道该将一团乱丝解开才是。然而几十年过去,他也才堪堪地明白,有时,有那么把好剪子,也就将就着够用了。 「男人,在家从母、出嫁从妻。母家如何显赫,嫁出去的男儿泼出去的水,断没有个回头的道理。要从另一头说,即便母家犯得十恶大罪,但凡不牵连,也没追到男子身上的道理。」 ◎ 郡王很清楚。父亲的这番话,虽然是说给她那姊姊听的。但父亲实际要告诉的人,是她。 「小十三,妳听哀家的。妳要是想看着小玉儿活,那便尽快给他个归宿。要照哀家说,就把他给妳当做个郡王君,也没什么不行。」 「佛爷!」 伸手捺下了皇帝言谈之间的不敬与焦躁。皇太夫伸出手,再度展平了三位太医所一同联名奏上的折子。 「同情也好、情爱也好。或者,妳只是看在哀家、皇帝,或者是任何人的情面上头都行。后头妳想纳夫纳郎,那也随妳。」 ◎ 「总之,您要我把小玉儿带出舒家。」 好半天没有答腔。郡王一开口,便直捷地道破了天机。皇帝转过头,眼中自是有些讶异。 皇太夫没有搭腔。 ─── 请各位看客移驾作者有话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4部分阅读 不关情处林红叶 作者:肉书屋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4部分阅读 说区 「佛爷,何必委屈十三妹?」 瞧着眼前,郡王沉吟许久。皇帝忖度着,只得开口缓颊。 「前头您也说了,小玉儿人好,又是个贞淑贤静的性子。外头多少世家姐儿求都求不来?回头朕给他捡一个好的,不也就是了?」 「皇帝,要从那些姐儿里挑人,哀家何必在这儿多费唇舌?」 摇头,皇太夫抹着折子上头的一字一句。 ◎ 「未嫁从母、嫁后从妻。谁家的男儿,出嫁时不泼那盆子水?」 顿了顿,皇太夫那苍老的话声,传到皇帝耳里,却是有如太息一般。皇帝看了妹妹一眼,郡王则是连头都没有抬起。 「舒家的大公子,若终身不嫁,也只能是舒、家的大公子。」 ◎ ──她知道、这是梦境…… 她依然记得清爽:她的娘亲,一生除圣贤言谈著书外,其余的杂书异谈,她那娘亲是一盖不信不论的。但男子不同于女子,男人家讲求崇佛信道,吃斋行善。娘把这些个都当作是男人家的小玩意儿,只要不佞,娘向来都随着爹去。 所以她还记得,幼年时,爹常是一头哄着他睡,一头同其它的保父公公谈经说因缘。有时她睡睡醒醒的,多少也会听进些。所以虽是舒家少傅从来都绝口于缁黄之流,但她也并非对此全无所悉。 所以,对于眼前的种种,她没有迷惘,也没有惊慌。 ──不过就是梦境…… 她的念想,与那时的自己、交迭在一处……她跪在娘面前,哥也在她身边。 这是出奔的那一晚。 『容儿,妳是舒家的最后一脉骨血。』 娘的话声──听起来有些遥远。却又像是很近……她听着当年的自己点头称是、承诺会复兴家业,会让舒氏门庭重立。 那哥呢?这一头,她则是拼命地开口,想要发出声响。 那哥呢?他怎么办? 而后她拜别母亲、拜别父亲。兄长被母亲留在厅堂之上,她在跨出门外时,听见父亲终于挣脱出一声哭喊。 她回过头,却只能见得兄长跪得挺直的背影。 ◎ 「我说少傅。」 一下子清醒过来──舒容这才察觉,自己适才……似乎是瞌睡了会儿?几个跟在车外的伺候人赶紧递上浸得冰凉湿透的帕子。少傅一头抹着脸,一头只得先应付两句。 「呃、郡王所言甚是?」 「那好,过了年关,咱们便整装出发吧。」 把书本放回脸上。郡王大人舒适地伸了伸腿,看起来是对少傅的允诺相当满意──虽然少傅压根儿便不晓得自己是应承了什么。 「别说那边境苦寒之地,尽是些武女莽妇之流。其中可不乏文武兼治者。要是她们知晓本朝大名鼎鼎舒氏少傅愿往,给她们讲经论文,想必是乐意的紧哪。」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吗?只得苦笑了下,少傅也只得摇摇头。 「食君之碌,忠君之事。我去倒没什么,只是上回,皇上与太夫才驳了您不是?」 「就算再怎么天下太平,朝廷也不能养着个闲王爷吃老米饭吧。」 一把把书从脸上给抓了下,郡王眼下看起来可是挺乐。舒容没有丝毫意外。真要说起来,她所认识的定邦郡王,原本也就不是个做闲王爷的料子。 ──只是、哥怎么办? 「怎么,少傅大人不愿?」 回神,瞧见了郡王一脸的促狭神情,舒容自然只得摇头苦笑。闭了闭眼,也就在这剎那之间,舒容错过了眼前,十三皇女眸中带过的一丝深沉。 「郡王也忒是小瞧了舒容。」 漫不经心地瞧着天边落霞、倦鸟归巢。实话说,这要落到其它教习讲习、甚至是少保太傅身上,怕不早就托门子走关系,非得把这苦差抖落不可。偏她就不。 「舒容何许人也?不过一介腐儒酸丁尔。如今有此幸进良机,得附骥尾,出北疆,立堂讲学,有何不愿?只是舒容尚不敢称通达,若有误圣贤之道,便真是学问罪过了。」 「也只有妳小舒会说这算劳什子幸进。」 摇摇头,郡王瞧着离舒园还远,便仍把书本盖回脸上。舒容也是笑,心里却仍是忧愁。 「只是,这回仍是得要劳烦郡王府。家兄……」 ◎ 「小舒。」 话声,从书本底下传来。听起来虽然有些模糊,但仍能让人听清。舒容没有转过头,也没有应声。 「哥子是妳的。妳给本王说说……这北疆,小玉儿会不会、愿不愿往?」 ◎ 舒容猛地回过头。 ─── 各位,新年快乐! 原本红叶我是要拼在06年的最后一日贴新稿的,结果回头修啊修的,外头就突然开始喊新年快乐了……既然如此!就慢慢改吧(倒地不起)其中有多修入一段转折,希望各位能够喜欢 今天事忙,没办法给诸位看客一一写回文,真的很抱歉(_)不过要特别说明一下:是,我又黄牛了。奶娃娃又没出现orz不过他下回、下回一定会出现的!(一开始就是他的戏份)这一回,各位应该会发现,转折的弧度有点点大。不知道各位以为如何?真的很谢谢各位的支持,也希望得到各位的指教。老实说,我确实想在这个部分写一些东西。或者会很隐晦,但无论如何,我会继续努力的,也在这里祝各位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事事顺心如意 ──一开始,她根本无意理会当年的舒家疑案。 她不喜欢京城。自然,也不怎么愿意待在京城。或许她曾经看惯这繁华世界的一切,但是在出北疆以后,她才明了,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不需要那些纸醉金迷。而对堂堂的皇十三女而言,荣华梦一场,功名纸半张,更不仅仅是外头歌郎的一句唱词。那是她看惯的风景,几乎是耳濡目染。 所以她去了北疆。宁愿跃马于彼处,杀敌于阵中,也不愿回京当个太平郡王。也只有她在北疆的部属知晓,为免上京,她推了多少功劳,揽了多少边疆女儿的不羁与狂气。 「还是这儿舒服哪,可免了我去计较个什么王啊什么王的。」 也曾调任北疆,与这定邦郡王一同戍边卫土几年的佑氏二姑娘,回京后是给自家娘亲这般学说的。那副乜着眼,声豪气粗,一头还尽着个缺口粗磁碗,同自家亲兵抢喝几口烧刀子的醉态,自是引来一旁爹亲给啐上几声。下兵喝的能有什么好酒?不过是最最等而下之的烧刀子。一个定邦郡王,搁着身分不管,去同人抢喝几口烧刀子? 姑娘笑,佑氏家主原先是绷了绷脸,后头也没掌住。男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佑氏家主叹道,这家主嫡君自是不服气,但瞧着女儿也在,自是不好让妻子下不得台来。 人从花丛过,哪能片叶不沾身?这佑氏家主,只给女儿点拨了两句。二姑娘是个伶俐人,自是能够懂得母亲的意思。 别说这定邦郡王、十三皇女,与当今同出一父。就算是下头的侍郎之女,哪个又是安分守己的?所以离开京城,便是离开是非之地。少沾些是非之人,是非之事也会少些。 ◎ 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舒家疑案,最后会落到自己的手上。 明发诏谕前,她反反复覆地给她那皇姊讲,这是帝都,是京城。能办这事儿的能官干吏,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排到哪儿才轮得到她小十三? 听见她的这般说词,皇帝不置可否,却也没有收回成命。待得她去给父亲请安时,才给父亲好说了一顿: 『妳啊,装呆卖傻也得看看那上头坐的是谁。妳当妳皇姊真信妳是个莽妇武女?』 ◎ 所以,她与舒玉,才有鸣凤楼中的那回初识。 ◎ 「郡王殿下?郡王?」 一下子回过神来。定邦郡王瞧了瞧四周,是了……是已经到了舒园。一旁还是那么几个伶俐可人的伺候人环绕,只是总与她一同进厅堂的少傅大人,此时却是早已不见人影。 也是。这小舒,看来可气得不轻。 一脸无所谓地下了车马,依然是让人伺候着换上燕居时候的衣衫。察觉到身上似乎是有点什么熟悉的异样──郡王睁了睁眼,像是有些意外。 「大公子不是病着?」 「小郎君说是来探病,一会儿便回。」 几个少年笑着,隔着窗,指了指不远处的佑府车马。郡王这头嘴里还唔唔称是,转身便止住了脚步,眉心微不可见地轻皱了下。 「你们那少傅大人,莫不是还不知晓吧?」 几个少年,此时也只得面面相觑。一会儿,一个圆脸少年才被推举出来发话。字字斟酌,可说是十分小心。 「少傅大人看起来像是……气恼得很。」 何止气恼。车马还没停妥呢,少傅便跃了下来,险些是唬掉了他们一条命。后头则是连衣裳都不换,便往琢玉楼去了。几个小奴追了上去,不晓得敢不敢提。 「唔……」 寻思了会儿,郡王随即便挥了挥手,没说什么,示意这事就此抹过。 ◎ 『小十三,别说做爹的总偏帮外人。妳哪一日迎立郡王君──这郡王君是不是小玉儿,爹不管──爱去哪儿戍边,妳同妳那皇姊姊打擂台便是。』 『爹,绝不再阻拦。』 ◎ 然而,舒容其实并未径自往琢玉楼去。 ──摸了摸自己的脸。舒容其实很明白,想必她此时仍是一脸怒容。但在这样的时刻,她并不想让哥哥知晓,她是为了什么而发怒至此。 自小,或许是因为几个兄弟皆列席听书。所以对于女男之防,内外之分,无论是母亲、或者是几位师傅教习,无不是一再加以讲辟规范。 女不言内,男不言外。……闭上眼,她几乎是能够见到母亲手捧书卷,神色肃然。那双眉眼扫过她与兄长,然后是其它的姊妹兄弟。 非祭非丧,不相授器。其相授,则男受以篚,其无篚,则皆坐,奠之而后取之。母亲说,〈内则〉当中,这谈的无非便是一个礼字。女子立身,男子持贞,莫不以此为本。是以内言不出、外言不入。女子入内,不啸不指,夜行以烛,无烛则止。男子出门,必拥蔽其面,…… 然而,许多年后,却也是哥带着她,离开家门往外走。她知道那一晚,父亲的撕心裂肺是为了什么。她却从来不敢问,从来都恪遵母训,严守门庭,严修己身的兄长,为什么能够走得那般决然。 ──男子无故不窥中门,……大抵夫郎男子,其性情多半滛邪而少正,易喜怒而多乖。要不严管勤教,则动必违礼,其事多苟,其心无惮。……母亲的声气,至今仍是在她的耳边盘桓不去。然而既是她没忘,哥又怎么会忘? ◎ 站在垂花门外,舒容闭着眼,没有去看那条通往琢玉楼的蜿蜒小路……兄长的住处,仍是小楼琢玉。修整时,她费尽心思,甚至是在这样的一条小径边上,都要还要人植上几株四时常开的小小花丛。她给兄长说,这便是恢复旧观了。老舒园里头,垂花门内的小径边上,也同样是植有一样的小小花丛不是? 她不记得兄长的表情了。只依稀记得,兄长唇边的那抹苦涩。 「少傅大人?」 便在此时,一阵熏香气息袭来。舒容这才警醒过来──园子里有男客。 兴许还是个熟人。 「少傅大人安好。」 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站在垂花门内,佑家的小郎君目不斜视,俨然是个好人家出身的安份少爷。 ◎ 避过这一礼,舒容偏过身,脸上只是淡淡的。 「劳烦小郎君。」 「不敢。」 点点头。佑府的小郎君一头准备要踏出垂花门,一头又忍不住抬了抬眼。一跟着的保父公公轻咳了两声,小郎君回头瞧了瞧。红艳艳的唇,则像是绷了绷。 「少爷,嫡君还等着看您的绣花样子呢。」 这是一句很委婉的提点。有时,有些少爷公子的,或者是举止稍稍逾矩、或者是与哪家的小姐多说了两句话,身旁带着的老成伺候人往往便会如此这般地绕个弯子,算是提醒自家主子,也是提点对方女子。 然而,说来可笑。舒容却是直到出了舒家,才明白所谓的「绣花样子」、「计较针线」是怎么回事。她问过她哥,她哥却只是笑。 ◎ 先头有个祖叔叔,七八岁上就给太奶奶许了人家。她哥说,一头就着日光,瞧着绣花绷子上的那块喜鹊登枝。声音平平淡淡的,无嗔亦无喜。 那女子生性活泼,一回来家里作客,席间谈得欢。便说不日有个小小游春宴,或者太奶奶能够赏脸,带着小公子一道儿做客。太奶奶当时便沉下了脸,席间虽然没说什么,但也对此番邀约不置可否。 席罢,太奶奶才叫过女儿来,说是让女儿传话:舒氏诗书传家,一字曰礼,便是舒氏子孙立身之根本。如今两人名分未定,怎好随意邀约过府?这是女方轻佻,要将婚事作罢。那头女家听闻,反而觉得这头舒家果然循礼守度。家风严谨至此,此郎君必为难得之佳婿。于是几回家主登门赔礼,必定回家敦促女儿念书,以期能够与这小公子匹配。反复几回,才让太奶奶回心转意。 太奶奶说得是。那时,舒容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家门里头有这么位祖叔叔。 妳是个女人。她哥摇头,这是二门内的事,自然不会传进妳的耳里。舒容又想了想,开口便问: 「之后呢?祖叔叔怎么了?」 「女方下聘后没多久,那女子便急病而亡。」 日光下,喜鹊灵动鲜活地,好似能够飞出繍布。舒玉繍着一朵红梅,针针线线,皆不见苟且。 「太奶奶说,既然下了聘,就是女家的人。便使人让祖叔叔戴孝披麻,花轿送上女家去。」 ◎ 「少傅大人?」 瞧着舒容显然是有些发怔,这佑府小郎君便只得试探地喊了一声。舒容回过神来,便瞧见保父公公正给小郎君戴上纱帽。 「小郎君不在舍间用饭?」 不假思索地,舒容开口便道。然而,不待佑氏保父公公怒目而视,舒容便知晓自己是孟浪了。正当少傅懊恼着,寻思该怎生赔礼才是;佑氏小郎君却只是摇摇头,像是不以为意。 「舒哥哥贵体有恙,少傅自是忧心如焚。」 属于少年的嗓音,听起来仍是那么清脆娇嫩。且是不带半点忸怩,一派落落大方。 「车马都在外头候着,就不劳少傅费心了。此番搅扰,小子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还万望少傅海涵。」 接着躬身一揖,小郎君便抬脚出了垂花门。后头保父公公、几个伺候人都跟着。舒容回过头,瞧了瞧门内小径,又瞧了瞧小郎君那单薄的背影。 竟是越发地懊恼了起来。 ◎ 而后,堂堂的少傅大人,自是被自家兄长给取笑了一番。 「我病着哪,」这头舒大公子一边笑,一边呛咳了起来。几个伺候人赶紧走上前去,拍背抚胸,端茶递水。闹了好半晌,才能把句话给说完。 「妳怎么能留人家饭?莫不是要把人家小郎君晾在那儿,妳与郡王大人隔着帘子陪客算完吧。」 「我都说了那是一时脑热……」 闷着头,少傅大人一口一口地喝着已然凉透的茶水。舒玉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只是摇了摇头。 「妳啊,二十啷当岁的大姑娘了。转眼就娶夫生子的,还像个小孩儿一样。」 要照往常,舒容肯定是嘟嘟囔囔地,黏在她哥身边说这说那儿。然而,如今舒玉却是瞧着妹妹一语不发,只是坐在那儿,身形紧绷。 许久许久。而后,他才慢慢地、叹出一口气。 「说吧,这回是什么。」 ◎ 她低着头,看着眼前的空杯。拼命地,想要压下自己的颤抖…… 「哥。」 「嗯?」 「你以前说过的……那个祖叔叔。」 怔了怔,舒玉随即回过神来。 「……守了望门寡了的那个?」 「后来呢?他怎么了?」 「过去了。」 平平淡淡地,舒玉靠回迎枕,径自闭目养神。 「过了门便杀身殉妻。」 ──手捧牌位,拜过了天地、父母。这个刚过十五岁的男孩,守了新房一夜后,便杀身殉妻。出了这么个年轻烈夫,朝廷自是大大地旌表封赏了一番。女家风光了好一阵,连带太奶奶的脸上,都难得地露出了笑容。爹说,这是全男子之义,是女家的体面,是舒家的门楣光耀。 「……」 少傅大人嘴里嗫嚅了一阵。舒玉隐隐听见,其中似乎隐有可怜二字。 可怜吗…… 闭着眼,舒玉却仅只是扯了扯嘴角。 ── 马上就要进入下一章《童子休焦》啦!谢谢各位看客的支持》//////////_《 在那之后,郡王仍待在京城里。 少傅,却去了塞外之地。 一道圣旨下来,莫说是舒园,就连郡王府,都被搅了个天翻地覆。据传当日,郡王虽然在朝上没说什么,却是朝后便入宫晋见,当着皇帝的面便掼了郡王金冠。 当日──几个在场的官员都学说;郡王还是那么一脸蛮不在乎的神气。虽说几个男官女卫都拦着,但男子气力小,女卫们则是给天借胆也不敢伤了当今十三皇妹一根头发。闹了一阵,只得见郡王直入御书房,当头便是对皇帝一揖。 承蒙皇姊错爱;郡王这头朗声说道,小妹得封郡王,王号定邦。但如今小妹上不能匡主,下无以益民。尸位素餐,有负皇恩。是以请撤郡王号,说罢,郡王便将顶二层七凤闹珠黄金冠朝地上一掼,也不理会皇帝脸色难看,便径自离了开去。 而后,皇帝自是降旨申诫──然而宣旨的男官,却是到了郡王府后才惊觉,整个郡王府只剩下仆从如云、还有一个王府的金碧辉煌而已。 管家哭丧着脸说,郡王刚才回府过,只说了句「本王已非郡王」,便回房取过一柄剑,径自离开王府。去了哪里?自是没人知晓的。不过、若是郡王仍未离开京城,或许、这个……管家有点支支吾吾。不过这男官也是个伶俐人,瞧着管家的脸色,心里也就明白了十之八九。 没有小半时辰,凤仪宫派出的车马,便浩浩荡荡地朝着舒园去。 ◎ 「这下可好,满世界都晓得舒园窝藏了个钦命要犯。」 「是啊,一会儿连妳小舒都逮去杀头。再给妳那哥子演一出白衣夜奔?」 舒园、舒府。舒氏少傅的容荣园。少傅大人打几箱子书籍里头直起腰身,怒视着眼前的食客。而那名食客也大样,脸上盖著书册,歪在张春凳上头。一旁伺候人给打着扇子,一头还伺候着点心香茗。与正挥汗点检书册的少傅相比,那直是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语。 「小舒,妳哥子说过的,要好生款待于我。」 「……」 绷了绷脸,少傅大人紧抓着手上的纸头。手上拨阅书册的劲头,却是越来越大。 「要去北疆的是我,您掼什么金冠啊?这不,外头人就差没把这事儿谱上戏词,弄个《掼金冠》的名头传唱出去──皇上的面子如今怎么下得去?您这忒是胡涂了!」 「我说,小舒。这掼了金冠的是我,怎么反而是妳蛇蛇蝎蝎的?」 翻过面烧饼,这前头的郡王大人虽然嘴里还是那番闲适,但听其话音,那股子执拗却也是隐约可见。少傅大人原本还不甘示弱,满脑子都是该要如何反唇相讥。却也在此时,她听见了打从园子外头,传进的车马杂沓。 ◎ 若是平时的她,此时怕不早已一跃起身──就是小舒少傅说的,自投罗网去。 『您啊,就别闹孩子脾性了。』 然而,此时,那人略带了一丝无可奈何的温雅微笑,却浮现在她脑海当中。 ◎ 而当舒玉踏入凤仪宫,瞧见皇帝正离座躬身,给正歇在软榻上的皇太夫搅凉一碗甜汤。 「……女儿便说了不是,这十三妹虽然生就是匹野马,但也不是天不管地不收嘛……与朕呕气倒没什么,可怎么能过得佛爷的五指山?您瞧,这不是个唐僧给您报信来了。」 皇帝此话一出,这凤仪宫里、各色人等,虽说神情各异,但那十几双眼,此时却也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舒玉微微地苦笑了下。一句话没说,只是径自走到皇太夫跟前。分别见过礼以后,皇太夫便让人给舒玉端了圆墩子来。 「哀家也知晓,小十三八九不离十是往玉儿那园子里去。可这当人亲爹的,心里总会悬念着不是?那小冤家,一句不吭丢了王府便走。哀家给皇帝说,这可怎么了得?万一小冤家又去哪里打打杀杀的,要有个什么,那可叫哀家怎么活……」 皇太夫一边说,一边还不住抹泪。几个男官劝慰着,一头拧了手巾又是揉捏搥按,直是忙得不可开交。皇帝只得摇摇头,要人给舒玉上茶。舒玉谢过以后,略为端正了身子。 「佛爷莫急。郡王向来晓事,如今只是犯了孩子脾性,断不叫佛爷伤怀挂心。」 「还郡王呢,前头她掼冠的时候不都说,要朕给她撤了这郡王位?那起子御史一口一个这是朕纵容,这小十三才这般『怪诞荒唐』。朕说那好,不如朕再纵容一回,就如她所愿,真剥掉她那郡王位算完──得,这会儿又说是『恐伤圣父之心』、」 把手里的甜汤递给一旁的男官,皇帝一撇嘴,那份不管不顾的神态,说来确是与郡王有几分相似。 「朕说这当皇帝怎么这么难?不如就罚小十三来做皇帝,朕来给她掼金冠。谁知道便得父亲佛爷好说一阵,刚才还哭了呢。小玉儿你瞧,这下子竟是朕两边不是人,一会儿还得去同兵部打擂台去!」 一番话说的是两个男人都笑了。皇帝还兀自挥着扇子,一脸便不肯善罢干休的模样。舒玉原本想说什么,却是让皇太夫给挥手打断。老人挣扎着坐起了身子,笑着啐了女儿一口。 「妳是皇帝,金口玉言的,怎能开口便是这般胡闹?该办什么事妳便去吧,给咱们男人家好生说几句话。」 「唔,这早晚,兵部的人也该是来齐了。」 瞧了瞧天色,皇帝点点头,便让几个男官伺候着穿衣梳发。临走前,才像是想了什么似地,转头对着舒玉说: 「平儿的产期将近,几个宫里老人都讲要缝虎偶,说是给孩子辟邪。针线上人做了几个,偏是怎么也不合意。你既然进宫了,便不急着回去。晚间过翊坤宫去,给他们指点指点,可好?」 敛下眉眼,舒玉一如以往地低头称是。皇帝满意地笑了笑,吩咐了让在场男官好生伺候大公子。而后,便径自离去。 外卷&8231;话儿嗔 话说自这定邦郡王迎立舒大公子为郡王嫡君,寒暑推移,转眼又过了几载。青年夫妻虽少见浓情密意,但大公子对妻子的爱敬、郡王对丈夫的呵护怜爱,那是众人都看在眼底。几年下来,别说是郡王连小爷新宠都不纳一个。伺候人嘴里说的,真真是想不到,大公子看上去冷淡,但对着自己的妻子,却是那样的千般温婉、万般纤柔。 然而,这样的恩爱夫妻,却是几年来都不曾生下一女半儿的。每每被人问及,郡王大人总是一摆手三摇头,直说此事得从长计议。 「若是有个像小玉儿那般惹人爱怜的男孩儿便罢了。」郡王是这么说的:「但要是个像我这般的混世魔王,那不是现世果报?不成,这得从长计议、万万马虎不得」 这样的说词,自然没得多久,便传入郡王君耳里。听着自家妹子学说郡王神态,舒玉也直是哭笑不得。但实话说起来,舒玉心里也确是为了此事纠结不已。 孩子,是早就想要的。他们没特意避开,只是他的肚皮却总没动静。他心里急,总觉得对不起妻子,四德七出之条,也件件款款地压在他的心上。郡王晓得他急,却总要他宽心。 「我还没宠够小玉儿呢。怎么好让个小崽子分了他爹的心去?」 郡王总这么说,惹得整个王府里的人都笑。连带舒容还指着郡王的鼻子笑骂过: 「小崽子?那堂堂定邦郡王,不成崽子娘了?」 ◎ 他也笑。但他心里明白,那是妻子的体贴。 身为郡王之夫,无论如何,他不能那么任性 ◎ 「可郡王不会准的。」抬起头,佑府的小郎君──现下已是舒府的家主嫡君了──一边瞧着舒玉手上的针黹活计,一边皱起了他的那张精致小脸。此时的他,已经下嫁舒容两年。虽说也跟着舒玉学掌家理事,却仍是一脸的稚气未脱。 「或许还会生气呢。舒哥哥不如先请太医过府瞧瞧,或许几帖药也就见效了?」 「你啊,要什么时候才能改口呢?」 摇摇头,替小郎君抚平了衣衫上的一丝皱折。瞧着小郎君吐了吐舌,小小的身子又缩了缩,舒玉也被逗出一抹微笑来。 婚后两年,这佑府的小公子,也同样没为舒容生下一女半儿。别说是他,佑氏家主也急,就怕是不是自家儿子有什么不妥……或者是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妥?几番探询,连个小郎君都心焦起来。但小人儿面皮薄,这样的闺房之私,又怎么敢拿去问妻子? 最后则仍是郡王察觉到了枕边王君心里不安。女人之间说话没顾忌,没几日这事儿便说开了──小郎君下嫁时才十五。少傅爱夫,再想要孩子,也不愿意夫君小小年纪,便让孩子给折腾去。小夫妻咬了咬耳朵,从此没再说什么。舒玉瞧着小郎君总算是快活起来,即便嘴上不问,也总算是能够放下心来。 但是…… 看着绷子上头绣着的并蒂莲花,舒玉苦笑了下。 几回进宫,皇太夫也这么旁敲侧击地问过几回。他心里别扭,但事关郡王后嗣。再怎么不愿,他也只得趁着进宫时,听皇太夫安排,让太医给他私下看脉。太医瞧了几回,也只说是玉体康泰。几回他心里思忖,兴许,是他在花楼那些年,鸨儿动了什么手脚……但要将这样的事翻腾出去?他不愿。不仅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一个郡王府,再怎么都丢不起这样的脸面。 「或许是缘分未到。」 小郎君试着想要安慰舒玉;然而,舒玉却只是咬着唇,摇了摇头。 ◎ 「在想什么?」 握着一束湿发,郡王大人一步三晃地走到夫君身边。舒玉原来还怔怔地;转头瞧见妻子的发梢还滴着水,便赶忙站起身,从一旁跟着的伺候人手上取过干净的布巾,一头低声埋怨着: 「天冷,着凉了可怎么好。我这屋里的人,也忒是不会伺候了。」 「这算得什么冷?」往夫君身上一靠。这头郡王大人闭上眼,一派惬意。 「北疆那儿才是真冷。这时节,一口气吐出去都能结霜。不过几步路,你这儿还烧着火盆……唔。」 接过个小伙子递上来的热茶。郡王不急着喝,只是玩味着杯盏上头的热气。 「怎么了?府里有烦心事?」 摇摇头。讨过篦子,舒玉只是瞧着妻子的发际看。郡王深知夫君习性,也不急着问。只是深吸一口气,嗅闻着夫君身上的好闻水香。 「小玉儿……」 「嗯?」 「我是你的妻子。」闭着眼。实话说起来,就算是当年说的情啊爱的什么的,堂堂的定邦郡王可从没害臊过。害臊的从来都是她的夫君,所以她才得把眼闭上。 「有什么烦心的事,你仅可以找我说话……你知道的,我一向护短。」 感觉到夫君那微带冰凉的指尖,在她的额际游移……然后静止。郡王只得在心里叹下一口气。 她喜欢看她的小玉儿害臊的那个模样。总是那么冷冷淡淡的人儿,总是会红着脸,做出些可爱的不得了的事……但那是情趣。 如今,她的小玉儿显然是有心事。或许小玉儿讲不出口,或者是不愿对她诉说。但她总是气闷;自己身为堂堂一女子,怎么就没办法让夫君无忧无愁? 几缕发丝落到了她的脸上,然后,是一个吻……轻轻地落在她的眼皮子上。郡王呆了一下,睁开眼,却只看到王君通红的耳垂。 ◎ 心满意足地抱着自己的夫君,一边还没忘记要再吃点小豆腐。郡王告诉自己,耐心点。男人家,弯弯绕绕的小地方多。再宠他一些,多哄着,或许就肯说了。她一个女人,要连这点子度量能耐都没,那还当什么女人? 「王、王爷……」 给妻子反手揽着,舒玉手里拿着篦子,此时更是脸面发烧……几个伺候人识趣,早掩着嘴悄悄去了。郡王则是乐得与王君磨蹭,把个冷情美人逗得个气喘吁吁。 「别……给人看见了……」 「谁敢?」 挑眉,把舒玉拉到前头,硬是按到自己的膝上。拨开舒玉的发,看着夫君濡湿的双眼……她先是吻着舒玉的眉眼,然后、是颈项,胸前。 「呃……」 没有理会夫君那虚软无力的挣动──横竖是推不开的。在郡王眼里,这样的小小抵抗,简直与挑逗没什么两样──舌尖轻舔上舒玉喉际上的那道伤口。郡王微微地曲起身体,踢掉脚上的袜子,然后不很安分地扯去了夫君脚上的睡鞋。 「脚怎么这么冰?嗯?」 啃咬着舒玉的耳壳,一头还磨蹭着舒玉的一双纤足。明白夫君的身子骨不佳,那双狼爪子是在外头摸得热了,才往舒玉的衣服里头钻。感觉到了妻子一手揽住了他的腰际……一手,朝着他胸口的那两处……探去。别说是回应妻子的提问了,舒玉光是要忍着,不呻吟出声……就耗去了大半心神。 「别……喊出来,咬伤了我就可就心疼了……」 抽出停留在舒玉胸前的手指,扶上了舒玉的唇。舒玉总有一种感觉:唇上停留的,是他那妻,从他的衣衫当中,所抽出的一段暖意。 「呃……」 连脑子都快烧起来了……有些混沌。然后,他的妻一把抱起他,把他放在床上。细心地拉起四边纱帐,不让些许微风侵入……他闭着眼,光是听着衣料之间摩擦、落地的细微响声。然后,她的唇,便落在他已然大开的衣襟间,他的心口上。 他看着她的妻子,心里头微酸。 这是他的妻子,却不能只是他的妻子。抬起手,他颤抖着,抚过妻子的发际。心里头虽是千言万语,但终究只能化为一丝呜咽也似的呢喃。 「衡……」 「嗯?」 吻着他的眼角、他的眼皮子。他的妻子,轻轻地把吻,落在他的鼻尖上。 「衡……」 一阵软玉温香,熏风拂面。她那夫君,竟是紧紧地将她抱了个满怀。怜惜地抚摸着他的发;而后郡王挑了挑眉,很是乐意地接受了夫君的那生涩的唇。 「小玉儿……你啊,什么都好……」 先是几个轻啄。而后,便是侵入、占有。霸道地勾卷住了她那夫君的舌尖,翻弄着那软濡的湿热。瞧着夫君被吻得胡涂了,郡王便不动声色地把根狼爪子往夫君身下探去。隔着衣衫,她曲起了指尖,若有似无地扫过舒玉那已然硬挺的下身。舒玉一个激灵、生生地倒抽了一口气。 「唔、衡……不要……呜……」 只感觉到他的妻……在他的唇上、唇边落下吻。然后是他的下颌、喉结……锁骨……他拼命地咬着唇,想要缩起身子。然而,当他的妻隔着衣衫、吻上他胸前的敏感,一把揉进了春意的沙哑喊声也跟着泄出。 「……啊……」 微微地病剂搜郏馔房ね跗鹆嘶敌难郏故怯醚滥チ四ツ切⌒〉耐蛊稹j嬗裣胝醵词橇6枷缘眯量唷g谱派硐路蚓咽腔肷砣砝萌缒嗟厝斡勺约喊诓迹ね跏窒略蚋遣灰啦蝗模桓糇乓律溃蝗σ蝗Φ孛璩瞿前严返哪q巫础k槐呗址币e帕酱燔镙牵槐咄店镒欧蚓成系纳裆砬椤?br /gt; 「……不……不……唔……」 逼出了一身的通红。舒玉不但得要应付身下传来的……一波波的热意、胸前那两处的火苗,也几乎是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他的两处||乳|首已经是让妻子折腾地有些发疼了──当他的妻、吻上他的一处,这一处便是有如火烧火燎;另外的那一处便是沾着妻子的津液,迅速地冷凉下来。再加上那些个作弄人的手段,舒玉只觉得脑中一阵晕糊、下身微微弓起── 「别……」 按住了夫君下身即将喷发的欲望,郡王撑持起身体,舔了舔夫君发红的耳壳。 「玉儿……别……我还没舒爽呢……」 眨着双湿渌渌的眼,舒玉偏过头,瞧着妻子的脸庞……竟然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嗯……」 「乖玉儿。」 感觉到手下,舒玉似乎是夹了夹腿……郡王更是笑病剂搜邸7蚱拚饧改辏挠穸廊灰蝗缧禄槭毙唪觥s惺彼胪嫘┏龈竦模切∮穸渤j撬阑畈豢稀5鸵换亍坪跏撬频煤萘耍穸缘糜行┦瘛1阍谀茄氖笨蹋胍裁矗切∮穸蓟嵯袷窍窒乱话悖劬k模说阃吠猓溆嗳恢?br /gt; 但要玩得过火了,小玉儿要清醒过来,可是会闹上几日别扭的……带着一丝扼腕,郡王放开手,不再束缚夫君身下的火热。不安地拧动了下身躯,舒玉顺着妻子的意思,自行撑持起身子。 「乖玉儿……你自个儿……来……」 什么都没法子想……舒玉斜靠在妻子身上,只得点点头,努力用他那颤抖着的指尖,解开余下的几颗衣扣子。而后……他转回过头,求饶也似地看了妻子一眼。然而郡王却是病剂搜郏蛄颂蛩牧臣眨Φ镁拖裰桓沾影干侠痰较视愕幕得ā?br /gt; 乖乖地低下头,把自己已然被几颗衣扣折腾得发红的指尖搭到亵裤上……偏生是碰到裤腰带,指尖便与那条细带纠成一团。抿着唇,舒玉拼命地要自己别去理会身后妻子那使坏的手指、舌尖。但当他的妻,一双手开始不那么安分地往他的亵裤里钻,舒玉瞬时也跟全身僵直。 「衡……唔……」 妻子那略带上了一丝凉意的手掌、指尖,引起他身上的阵阵的战栗……眼前泛起的雾光,更是让他的手指不听使唤。 「快啊……我等不及了……」 妻子的声音……气息、就在他的耳边。下身燥热得难受,却只能忍着……感觉到妻子的掌心,便在自己那……羞人处游移……好半会儿,舒玉终于扯下了那条该死的腰带。郡王瞧着,不禁舔了舔唇。 轻轻地放倒夫君。瞧着舒玉眼中隐约可见的不安与脆弱……郡王温柔地,对着丈夫笑了笑。 「怕吗?」 「……」 摇摇头。舒玉伸出手,想要自行褪去衣衫……但他的妻子,却是按住了他的手背。 她吻着他的手指、掌心。然后是一阵啃咬。待得他不再颤抖,他的妻子,才伸出手,温柔替他褪去衣衫。不一会儿,一具白皙瘦削的身躯,便出现在自己眼前。 「别闭眼、嗯?」 拗不住妻子磨蹭、还有……下身的炽热。舒玉只得睁开眼,看着他的妻。 然而,他的妻却是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腰际上。 灼热…… 他的手……缓慢地,在他的妻身上游移……结实紧致的腰间……没有丝毫赘肉的小腹……他的手指、擦过他那妻子身下,已然湿润的秘境……听着他的妻、那一声声的,满足的喟叹。他闭了闭眼,十指修长,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5部分阅读 不关情处林红叶 作者:肉书屋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5部分阅读 抚上他的妻子、小巧而挺立的||乳|尖。 轻抚、触碰。他臊红着脸,修长的手指合拢……揉弄。他咬着唇,夹了夹双腿……偷觑了他的妻子一眼。 「衡……」 他的衡……他的衡……拼命地、撑持起身体。舒玉紧紧地抱着他的妻,鼓足了勇气,挺起了自己的下身,磨蹭着妻子的小腹。 「给、给我……」 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但郡王随即也明白,现在不是查问的时候。再说、她的小玉儿难得一回这般主动,她要是视而不见,那也未免太暴殄天物。 跨坐在她那夫君身上。她伸出手,先是揉弄了下把那挺立已久的昂扬……瞧着她那小玉儿不安地挣动了下,这头郡王却是笑病剂搜邸?br /gt; 「还没啊……小玉儿……」 一头吻着舒玉……一头,将那昂扬纳入自己身下的湿润……瞧着身下的人儿先是睁大了眼、而后,慢慢地才喘过气来。舔了舔怀中人儿的眉心,看着夫君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郡王这才开始律动起来。 「呃……」 快感……一波、一波地在脑子里炸开。他只能紧紧地攀付住妻子,咬住唇……郡王看在眼底,除去一阵情热外,也是心眼儿坏。刻意加快身下的律动、一边吮咬着舒玉的两片唇瓣。没别的,郡王就是想从小玉儿嘴里逼出点喊声来。 她的小玉儿面皮薄,有时呢……这么夫妻敦乐一番,小玉儿不会轻易松口。而如何让小玉儿「声香」一番,这便得瞧她的手腕啦。 「玉儿……喊出来……」 他想……咬住唇、但他的妻子却含住了他的唇舌,还不住在他的下身点火……他拼命地扭动身躯……唇边,逐渐溢出些许呜咽…… 「衡……唔……给、给我……给……」 几乎是着迷地,看着身下的美景……他的小玉儿全身都泛着漂亮的红色,向来冷静自持的面孔、此时也为情欲所囿,几乎是要喘不过气来……放开了她那夫君的唇,察觉了舒玉的额上,已是细细地满布了一层汗珠。郡王笑了笑,伸长了手臂,取过床边的小桌上的水瓶,自己先喝了一口。 「喊出来……嗯?我想听啊……好玉儿……」 一次又一次地深入……深入……妻子柔软的腔室、几次让他差点守不住……大口大口喘着气,舒玉被逼得什么都没法子想,但妻子的嘱咐还留在他的脑海里。但怎么能……那么……羞人的事…… 迷糊间,一股冷意漫进他的口里、溢出到唇边,拉出一段蜿蜒的清凉……舒玉清醒了些,目光却依然是有些迷茫…… 「嗯……」 勉强地开了开口,却只能发出几个单音。舒玉颤了颤唇,然后,紧紧地闭上了眼。 「呃……啊──……」 ◎ 一夜纵情。下场便是这头的郡王嫡君难得地晏起了,身上还有些发热。虽说嫡君并不觉得有什么,但郡王仍是好一阵着恼。又是汤药又是要人「快快拧些干净布巾来」。若不是嫡君不愿,怕是连太医都要请了过府。好不容易终于把个郡王送出门去,舒玉略为闭目养神了下,便要人找了管家来。 「名册?」 呆了呆,这头管家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舒玉点了点头,而后又思忖了一会儿。 「妳裁度着办。凡是府里十……六来岁,到二十来岁,身家可查清白的男孩儿都成。面目要清秀些,那些个花里狐稍的不要。最要紧的是人品,性子温顺些的好。这里头的事,妳不防找下头几个管事人问问。人少些不要紧,府里的不成妳便去寻媒人公公来。要有人问起……妳便说,是给郡王寻小爷,断不亏待的。」 「王君!」 管家惊呼了一声。舒玉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示意一旁的伺候人把晨点给撤下。 「府里没个小主子也不成。妳放心,我不是那嫉男妒夫。有个兄弟嫁进来,我必定当作自家亲弟看待,不叫他委屈半分。再说……郡王何等样人,收几个小爷有甚打紧的。」 「可王君,郡王不会肯的。」 这不是普通人家纳爷收宠……按规矩,得上报宗正,使人抬上素红花轿进府才行。放在外头,这倒没什么。男人家,没能给妻子诞下个一女半儿,没给人休离便得额手称庆了,给自家妻子纳小爷,那更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然而,这头的定邦郡王,说词却大不相同。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面对丈夫几番劝着自己纳进小爷,郡王却只是摇头。都说姐儿爱俏,女人在外头行走,免不得有些花花草草的。更别提夫君一无所出,就算是养了外宅,也没人会说上几句话。再说,这头王君虽是身份贵重,但谁不知昔年舒大公子的贤德淑顺?可郡王反来覆去便只是一句『一瓢饮』,连王君都拿她没辄。 「不要紧,万事都有我担待,妳尽管把名册写来便是。」 温温和和地开口说话。管家知机,做了个揖便要退下──回头禀知郡王吧,管家心里暗忖着。否则,郡王恐怕非得剥掉她一层皮不可。然而,也在此时,舒玉却又叫住了她。 「郡王乃国之栋梁,事多人忙。这点子小事,就别去烦扰了。待过了明路,我自会向郡王说分明。妳可听清了?」 平平淡淡地,就像是在交代今日要给妻子准备的夜宵。但这头管家却是听出了一身冷汗,连头也不敢抬。看着管家只得唯唯称是,躬身退出主屋……舒玉闭了闭眼,便转过头去,低声吩咐一旁的伺候人: 「让人准备车马。我要进宫。」 ◎ 然而,这头的郡王,也同样与少傅打起了擂台来。揉着额角,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画卷,郡王看起来是有些头疼。 「小舒,我没有想过要纳小。」 「您现在得想了。」 板着脸,寻了张椅子坐下。舒容想了想,又把那些个画卷扫到书案一旁,正好与另一侧的军情书折遥遥相望。 「都是些小家碧玉、家世都清白。您挑拣几个,要我去同哥说也行。宗正那头我也打过招呼了,几日便成。」 「小舒,我说过几次了。我不想纳小……就算要纳小也不需要妳个小舒去给我说话。」 真是,一个个是把她当作什么了?真要纳小,早几年她就一房一房地纳了进府,就是小玉儿那性子,还需要自家妹子去给「说」什么?忒是小瞧了她! 「我说郡王大人,妳这回是真傻、还是假傻?」 压下心里的焦躁。舒容皱着眉心,屈起手指,轻敲着一旁的矮几。 「女人,娶个小爷有什么?有了孩子,干晾着都行。只要养着,谁也说不出个不字。届时孩子给我那哥子教养,算起来仍是排排场场的郡王世女,这不什么问题都没了?」 「真这么好办,妳小舒怎么不照办?」 恶狠狠地白了舒容一眼。岂知那个始作俑者,却是一头的理直气壮。 「我照办?我家那小孩才多大岁数而已,我是疼他!」 缓过一口气。舒容定了定神……压住自己原本想说的那许多。 「妳疼我便不疼?」 微微一哂,郡王转过头,扯过几本折子来,丝毫没有要理会那些画卷的意思。 「您那是疼?」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舒容摇了摇头。 「郡王,我哥是个明白人。就算是有那么个不痛快,也只是一时半刻。」 「一时半刻也不成。」 郡王抬起头,斩钉截铁地。 「妳晓得我花了多久才让小玉儿不怕我?要走到今天这一步,小玉儿苦了多久、我辛苦了多久?」 如果她真的去抱了另外一个男人。让另外一个男人进入她的家、她与他的家。 几乎是闭着眼睛她都能想见的,她的玉儿会往后退一步。或许,会退出不只一步…… 「那又如何?」 舒容看着她。 ◎ 「郡王,我知道妳有肩膀、妳扛得起。可我哥呢?他是个男人,他扛得起?」 「有我在,谁敢难为他?」 病计鹧郏ね跬瓶郎系囊坏健j嫒菁矗蚋潜两袅肆场?br /gt; 「怎么会有人敢『难为』?」 ◎ 「详细是怎么个情形,我弄不清楚。要按我家那小娃娃的说头,宫里头正在找大夫。」 盯着舒容……郡王一下子没能够反应过来。大夫?宫里头还要找大夫? 「这是秘旨。」 撇撇嘴。舒容站起身,推开窗。 「要懂风月事体的。」 背着郡王,连带她的话声,都给风息给冲淡了些许。 ◎ 然而,这一头,舒玉却是早已出了宫。 斜倚在迎枕上头,听着车厢外,车轮辗压在石板路上的响声。舒玉睁着眼,看着车顶的纹饰,脸上还带着些许苍白。 「王君,您睡一会儿吧。还好一会儿才到王府呢。」 几个盘腿坐在一旁听候差遣的伺候人,先是面面相觑了会儿。然后,其中较为年长的那一个,只得鼓足了勇气,开口探询。 「……没事的,你们别担心。我歇一会儿便成。」 仍旧是那么温温和和地。然而,看着几个小伙子仍是一脸惶惶不安的表情,舒玉也只得苦笑了下。 他闭上眼,想要装出假寐的模样。 然而,皇太夫苍老的嗓音,却仍是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 「小玉儿,你可别犯傻。」 带着些许忧虑,皇太夫看着他,眼里尽是满满的不赞同。 「男人──总归得为自己着想的不是?孩子生下来,你送给几千两也就是啦,何必非得招人进府?虽说小十三是哀家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女人──你说这女人,哪个不贪鲜?你今天把人弄进府里,改天她说不准便要自己弄几个,何苦来哉伤这门子心?嗯?听哀家的,纳小爷的事儿,便免了吧?」 他知道老人的心意。他也晓得,老人若非真心怜惜他,也断不会把话说的这般明白。然而,他却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见得他如此,老人也急了。 「你这是怎么啦?孩子落地,你从哪头说都是嫡父。孩子他亲爹进门又如何?不过是个小爷,别说是世女,就是个庶出少爷,也没给小爷教养的理不是?」 ◎ 他晓得老人说的是正理。毕竟男人,千百年来便是这么走过来的。但他很清楚,他过不了……自己的那个关口。 他仍然记得,前代的舒贵君,宁愿自己带着孩子死去。 他也怕…… 抚上自己的胸口。便在那一剎那,他几乎是要把自己的心跳,当成是盘据在心上的黑蛇…… 他说不出口。 他根本放不开,连松手,都是一阵疼。 但他又能怎么?他是个男人啊,却连个孩子都没办法给她。 即便抹去了那个给她生孩子的男人,他也知晓……那是他们的孩子,却不是他给她的孩子。 那么,又何必抹去? ◎ 待得回到府中,几个伶俐的伺候人便早已在院子后房架妥屏风,也备上了热水。舒玉只让人给他褪去了身上的大衣裳、散下一头长发,便让一众小奴都给遣退出房外。 简单地清洁过身子、浣洗过自己那头浓密的黑长发……舒玉挽起了发,慢慢地,将自己浸入热水当中。他闭上眼,让自己在热气蒸腾当中缓和下来。 便在此时,身后的一声拨啄,惊得舒玉几乎是把自己沉入水里。郡王几个大步迈上前来,赶忙出声安抚: 「没事,是我。」 听见了妻子的嗓音,舒玉才回过神来……然而,当他意识到他那妻,居然便站在浴桶边,居高临下…… 「好一幅美人出浴图。」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抽出夫君头上的簪子。瞧着那一头长发散下舒玉的肩头,散落在水面上……看着夫君满脸臊红,手足无措的可爱模样。郡王俯下身子,虽然心下有些情动,却只得克制着,只在他那夫君的额上落下一个吻。 「下头人说你身上不爽。现在看起来,却像是不相干了?」 「没、没事的……」 已经是分不清楚是水温、或者是他身上的热度……额上的热度。舒玉低着头,只敢专一注视着水面上倒映出来的人影,连话都说不完整。 「看水都凉了。我让人给你添点。」 真是拿自家夫君的羞赧一点法子也没。郡王摇摇头,只得放弃自个儿心中那诸多遐想,随意找了个说头便往外头走去。也在此时,舒玉也赶紧转过头,掀起了一阵水光潋艳。 春光潋艳。看着妻子一脸的饶富兴味,舒玉登时便察觉……自己的两抹茱萸,此时正展露在妻子面前。 ◎ 她其实晓得那所谓的「风月事体」,是怎么一回事。 ──世间倡馆伎楼,为使旗下倌人能够死心蹋地……往往打从清倌挂牌见客起,便给予服食一种「后花散」。这歹毒药剂,若是月月服食,起始能使人肌肤嫩滑莹透如丝,服满三年便生机断绝,永无诞育子嗣之日。舒玉携妹出逃时,已然一十三岁。来年落入勾栏,一年后开始服食后花散。待得舒家冤屈得雪,舒玉已经服食了逾二年。虽说日后调养得宜,几个太医都认为断不至于有什么大碍。但如今……这确是已经成为了舒玉的一块心病。 屈起手臂,充作是垫枕。郡王大人此时正坐在张摆放在院子里头的太师椅上,双脚跨着张小几。伺候人都给撵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天上的一弯新月。 「衡?」 就着这姿势回转过头──她的夫君,已是着上衣裳,一头长发则是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她咧开嘴笑,勾了勾手,让夫君走过身边来。 「怎么就出来了,当心冒风。」 伸出手,捻起几许青丝。犹带些湿气的触感,让郡王略微皱了皱眉。舒玉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妻子眉间的纠结。 「不抹得干了,那些个小子肯放我出来?」 摇头苦笑。虽说整个王府差不离是他这个王君当家做主,但事关他的身子,这府里头上上下下,谁不是唯他那妻的一言一语是听? 「呣,你这身子好容易才养得好了些……哪。」 一把拉过夫君,让他的小玉儿坐到自个儿怀里──规规矩矩的小玉儿,自然会挣动些许、难为情些许、然后、唔。 「不怕……那些个小子都叫我撵走了。还是你忍心要我坐到地上去?这么好,咱们夫妇也能说几句话。」 哄得舒玉总算是愿意留在她的怀抱当中……郡王搂了夫君个满怀、然后瘪了瘪嘴。 「又瘦了。」 她花了多久才把个小玉儿养胖些哪?这说声憔悴便憔悴了,岂不是验证了舒容那小妮子说得全对? 「那我这两日多吃些,成么?」 瞧着自家妻子耷拉着头,舒玉也只能笑。然而,他的妻子却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怎么了?」 察觉到自家的妻子似乎不太对劲。舒玉努力地转过身,却只是被妻子紧紧地抱拢在怀中。 ◎ 『那又如何?』 几乎是闭上眼……她便能听见舒容的话声。那般的斩钉截铁,且不容辩驳…… 『您开口纳小爷,那是您对不起我哥。挨得我哥给您开口纳小爷,那是谁对不住谁?』 ──很让人讨厌的语气、以及神情。她觉得荒谬透顶,但等到要开口说什么,她却是连发声都不行。 ◎ 『要是有个人能怨着,那总是痛快许多不是?』 ◎ 「小玉儿。」 好半会儿,郡王大人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你信我么?」 ◎ 你信我么? 舒玉笑了笑。有些无可奈何摇了摇头, 怎么说这样的孩子话?嗯? ……你不信我? ……傻瓜。 转过头,看着妻子显然是有些气馁的表情……舒玉顿了一会、才慢慢地低下头去。 ◎ 从前,娘总是教他,男子出嫁理当从妻。然而,所谓从妻,并非只是全听妻命。如窦峨、如杨门张氏嫡君,无一不是按夫德夫纲,为妻、及妻家舍身全义。 那时,他从没想过他的娘亲会错。他也不敢想、连那样的念头都不敢有。 而今,他却已经明白。他同样愿意为他的妻生、也愿意为他的妻死。但那不是因为夫德夫纲,也与娘亲所与他的教诲……一点无关。 ◎ 隔过几日,便是个小斋戒日。要循往例,几个有头有脸的皇族世家君卿公子,得入内庭随侍皇太夫听僧说法。舒玉前几回身上不适,都由郡王做主辞了。好不容易养得有些见好,这头郡王要说什么,便都拦不住了。 「……我给里头那几个小子说过了。你要有个头晕什么的,便快些回府来。可别硬撑着,都不晓得人家心疼……」 站在二门口,郡王还兀自念叨个没完。舒玉只得笑着,应承下妻子的每一个要求──还兼得打消郡王称病告假的傻念头。而后郡王才是不情愿地坐上马车,赶着上朝尽忠去。 「王君。」 而待郡王车驾终于离去,舒玉脸上的笑意,便慢慢地被几许倦意所取代。转过身,管家已然垂手候在一旁。舒玉点点头。 「都办好了?」 「是。」 一边应声,管家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了张纸卷。 「一共选了六人。如今都在里边,就等王君裁汰。」 「吩咐下去,都是清白人家的哥儿,府里不亏待。无论有没有选上,每人都送二十两,算是一点子心意……从我那儿开销。」 转过身,舒玉径自往男眷厢房的方向去。管家则是一边点头称是,一边快步跟上。 ◎ 然而,对陈素来说,眼前的这一切,却是恍如梦中。 --一个出身清白的男孩儿,会给媒人公公这样扯来带去,几乎不脱家里出了什么难关过不去。他也一样。 坐在红木雕成的大床上,四周燃着粗若儿臂的红烛。他盖着盖头,穿着一袭红绸长衫--衣衫上头,还用浓红丝线,繍上了并蒂芙蓉图。陈素心里明白,他还算是幸运的。 不提这定邦郡王乃是当今爱妹,身分贵重。整个京城,谁不晓得定邦郡王君、昔年的舒大公子贤顺淑德?然而,他是男人,他也明白,自己若是点头跟了媒人公公去,他便是要分去这位贤顺淑德的舒大公子的妻……隔着盖头,看着满室的烛光。陈素也只能苦笑。 那时,他心想,再怎么贤顺淑德……他终究是要来分去这位舒大公子的妻。他听多了那些个大户人家里的正夫,是怎么整治家里头的那些小爷。但家里那个样子,他也只能求先过得了这一关。 那时,他自己待在一个单间厢房里。心理挂念着爹与妹妹……他的妹妹没办法谅解他、在他出门的那个上午,连房门都不愿出。他的爹哭得浑身颤抖,几乎连药汤都喝不下。想着这些,他的心,就像是被一把钝刀硬生生地割裂开、眼眶不自觉地便红了。 也就在此时,舒玉踏进了这个厢房来。 没有来得及收拾起自己的心思,陈素只记得,那时……他想要笑,眼泪却是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那头的郡王君却是拧了眉,让他的心瞬时凉了半截。一旁的媒人公公见状,原本是要开口一阵好骂。然而舒玉却只是摇了摇头,让人都给退下去。 「怎么了?可是外头的谁威逼你来?」 看起来冷冷淡淡的男人,开口说话也是这么冷冷淡淡地。陈素那时什么都没法子想,只是拼命地摇头。 「没……不是的,是小子自个儿想不开……」 话一说出口,心上却是越发地酸楚。他晓得自己该笑,嘴上该甜一些……即便是有些折辱、也该忍了过去。他还有个老父亲……有个小妹妹……思及至此,陈素便再也忍不住,抽抽噎噎地便放了声。 ◎ 然而,后来发生的那许多……却是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眼前的这位看似冷淡的郡王君,仔细地听了他述说的那许多。没说什么,便径自离了这个厢房去。不移时,便是管家带着几个伺候人,连同那媒人公公一齐进这屋子来。他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媒人公公便连嗔带贺地说了一长串。除去那没完没了的吉祥话语,便是赞他命好,能得王君垂青。 命好?陈素直是想失笑的。想来,他也算是个家世清白的干净人。若不是母亲早去了,他又怎么会沦落至此,由人挑挑捡捡地当个小爷,只为养活父亲与幼妹? 而後,管家也跟著走上前來──這就得喊您一聲二爺了,管家笑病疾〖地說。府上──瞧我這笨嘴的,太爺那兒,王君已經派人照應了,您千萬別掛心。 只是,得要委屈您些個。話風一轉,管家的臉上,則依然是堆著笑。 ◎ 便在此時,舒玉則正從佛前起身。 解下了纏在手上的佛珠,舒玉深深一禮以後,便逕自走到窗邊……外頭的月光明亮,瞧著都像是地面上結上了一層霜凍。舒玉想要伸手推窗,卻又想到那人……總是掛念著他的眼神。 搖搖頭,縮回了手。舒玉只是告訴自己,以後得要讓他那妻省心些。現下多了個陳素,以後還有孩子、身為正夫,他理當幫著他的妻,照拂這一家子。怎麼好再讓那人掛心? 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願意的。他告訴自己,怨不得誰,更怨不到那人……更何況,選了陳素,也確是因為他的私心。 歛下眉眼,他靜靜地,向佛陀求祂的慈悲,祂的渡解。 ◎ 陳素……很像他。 不是那種在眉眼輪廓上的相似。而是陳素……讓他想起了自己的過往。 那樣的舉目四顧、茫然無依,他已經是太熟悉了。他也明白,自己的要求實在是太為難人。他是覷準了陳素只有這條活路,否則,就得如同自己當年一般。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椤狡鹧郏卦谛闹姓b唸著。卻也在此時,一陣腳步聲響,打散了他的心神。 他睁开眼,便看见他的妻。 ◎ 「妳……」 怔怔地,他看着他的妻。心中像是翻倒了五味瓶,什么味儿都有。 拾阶而上。他的妻走到窗前,与他对视。 然后,他那妻便皱了皱眉。 「这夜深露重的,怎么不寻人给你烧盆火?」 褪下了自己身上了厚绒披风,给他披了上。他低下头,感觉着肩上、瞬间沉下的重量,嗅闻着那美好的女儿馨香。 他有些着恼。着恼自己,居然还有些窃喜……这怎么行?他告诉自己,这都是他愿意,也是他该做的。 为了她。 只要是为了她,他什么都做。他什么……都能做。 ◎ 他的妻离开窗边,开门。然后,走到他的身后。 「这么冰凉……」 执起了他的手,他的妻说得心疼。 「回去吧。」 他低声地说,连头也不敢回。郡王挑了挑眉。 「回?回哪儿去?」 「回新郎君那儿……那是个可怜孩子,别辜负了人家。」 看着她那夫君,极力闪避着她的一双眼。饶是郡王来时,多少是带着些怒气的。此时,却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就这么大方,嗯?」 「都不晓得人家有多难受。就给你这么让来让去的……」 「我回去一看,差点没从府里逃出来。你们一个个都瞒得我苦啊,非得要逼着我跟那小娃儿洞房不成?」 这算什么?她堂堂个郡王君,给皇帝拖在宫里,回府便是处处结彩、梁角挂灯,好一片喜庆颜色。要唤过管家来问,却是府里有头有脸的体面奴仆都到了,齐齐向她贺喜。问贺得什么?说是贺她纳小爷。问王君哪儿去了?说是留宫听法,也为她与小爷求福。 现在想起来,她还是一阵龇牙咧嘴。求福?求个什么福?能与她的小玉儿平平安安地厮守,这便是福了。还求个什么啊? 「怎么净说些傻话?」 伸出手,她的夫君,却只是那般温柔地对她笑着。 「堂堂的女儿家,怎么尽闹些儿女情长?妳放心,我不喝醋。」 「可我喝。」 她抱着他,先是叹下一口气,然后。便瘪了嘴。 ◎ 「小玉儿……我难受。」 埋在夫君的肩窝当中。郡王心里恨恨的,几乎是想把小舒那妮子咬成个十二三块。 因为那小舒,这回可真是说得一丝不爽、一点没错。 ◎ 『要是有个人能怨着,那总是痛快许多不是?』 ◎ 「怎么了?要不要紧?」 有些慌了手脚。舒玉赶忙想要回过头,却是让自己的妻给按了住。 「别……你听我说。」 「我啊,可真是很难受的……」 ◎ 她明白,她的小玉儿,其实比谁都要坚强。 她或许横、或许霸道、或许还有些骄气,但她那小玉儿才不在乎这些。 他纵容她横、迁就她霸道、宠着她骄气。她那小玉儿总说,女儿志在四方。但无论她到了哪里,回过头,却总是能够看见他。 但就一点。 收紧了手臂,郡王比谁清楚。她现下,是寻着小玉儿的软肋敲。 因为她的小玉儿、总是一门心思地,想要护着她。 ◎ 「你个没心肝的小玉儿……把我当成个什么呢?」 「你是怪我没法子保护你?恼我也罢、气我也成。总之是我不好,没法子给你遮风避雨。」 「可你别扔下我……」 「别把我……扔给那个陈素啊……」 ◎ 然而,舒玉却也只能苦笑。 ◎ ──他向来都清楚,外头的人是怎么看他。 男子声名易得,女子志业难成。最后最后的那一晚,娘是这么对他说的。 抹了脖子是名声、投缳仰药也是名声。但人死有轻如鸿毛,有重于泰山。如果他现下就随他们去了,也不过是有如鸿毛。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几个叩首以后,便起身离去。临行前,爹的那声哭喊,也还在他的耳边回荡、不去。 ──对那时的他来说,那就是他的一切。凤鸣楼下的那一刀,是他给自己的解脱。也是,成全他那妹……他那娘亲,最后的那句嘱托。 杀身成仁、杀身全节。在那一剎那,他是有些恍惚的。 这一刀下去,原来便能成全那么多……这可真是……值,不是? 然而,她却出现了。 ◎ 就同他那守了望门寡,最后杀身殉妻的祖叔叔。就同前头无数个「舒贵君」,他们全的,不仅是一身之义。更是一族、一家在外头的志业声名。 ◎ 然而,如今,他为他的妻子所做的,却已是再不关此间种种。 他只是爱她,只是想要爱她。他说不出口、也说不明白。但如果能够,要他掏心挖肺也成、割肉剔骨也罢。 他能够为他那妻生,也能为他那妻死。 他想把他能给的一切,都给她。 ◎ 只是,身为一名男子,他能够给的,原本就是少之又少。如今更是……连要给她生个孩儿,也同样不可得。 但他是绝对不要他那妻,有任何憾恨。 ◎ 「陈素也是个好男子……」 他低低地,劝着他那妻子。 「去吧,真的。我不要紧……也不会怪妳的……」 「妳……总得要个孩子啊……」 「就不要孩子!」 拧紧了眉,郡王也同样是低吼了声,字字斩钉截铁。 「你不给,我宁愿不要!」 「……可妳明知晓……」 心下一阵酸楚……舒玉没有抬起头。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摩娑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而后,是接连成串。 「我有……多么想……」 「你没有。」 温柔地,抚去了她那夫君、手背上的一片湿透……然而,郡王的嘴上,却不见丝毫和缓。 「你根本不愿意,所以才会把我扔给那个陈素。」 「我没……」瞬时白了脸,舒玉随即便想要转过身解释。但他那妻子,手上却是下了死劲。 「你才会连为我试一试……都不愿意。」 「我没有!」 低喊了一声,舒玉浑身颤抖,眼泪更是流得又急又凶。饶是郡王打定了主意,非得硬下心肠一回,也只得丢兵卸甲。 「好玉儿……莫哭了,我都快心疼死了……」 松下了手上的力道,郡王先是轻轻地拢着她那夫君,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温声软语。但舒玉已是痛极,只懂得怔怔地,看向前方,泪流满面。 叹下一口气,郡王只得轻轻地扯过舒玉来。寻着了桌上的一个盖碗,郡王哄着,慢慢地喂了她那夫君几口水。一阵忙乱后,舒玉总算是回过神来。但念及了自个儿适才竟是如何失态……舒玉的脸上便又是一阵难堪。 「对不住,我刚才……」 「嘘,夫妻间不说这些。」 依然是把夫君抱了个满怀。郡王的口气,此时也和缓许多。撇过头,舒玉微微地抿了抿唇。正待要张口说些什么,他那妻子,却是抢先一步开了口。 「玉儿,你跟我走吧。」 ◎ 抬起头,舒玉一下子愣住了。然而,郡王却像是没瞧见他脸上的愕然,还在一个劲儿的往下说。 「我跟王姊提过了,京城,我是待不住的。不拘哪儿有事,只要让我离开这地面都成。」 「你跟我去吧。」 「可……」 全乱了。舒玉侧过头,心里……何止是百转千折。 「可我只是个男子……」 「男子怎么的?」 爽朗地笑了起来。郡王伸出手指,抹去了夫君眼角犹存的那抹残泪。 「我朝──便在现时,有个大好男儿。虽然长于深闺,但少时扶妹兴家,而后以一介男子之身,远赴西北苦寒之地……」 「那、那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 显见是有些难为情了。舒玉微微地红了脸,看上去是有些手足无措。 「净提这些……做什么呢。」 「怎么能不提?」 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夫君。郡王的眼里,除了满满的宠溺外,再也没有其它。 「你都不晓得,那时……我虽然昏着,但心里想的还是你。几次都想,要是现下能看见你,我便相信这世上有佛、有菩萨……」 「胡说也不捡块地方……这就在菩萨前哪。」 赶忙伸手,捂住了妻子满嘴胡话。舒玉转过身,看着堂上供着的观音,心里自是有些不安。 「菩萨要见怪了,可怎么好。」 「怎么见怪?我信菩萨啊。哪……我们离开这儿,到北边去?那儿你还没去过,那儿的人,在山上挖出一个个的洞窟,雕上菩萨,画上天女……说有多美就有多美。到时我也请师傅来,也给你辟个洞窟……那儿的人都说,那样的功德大,你一定能心想事成。」 先是露出了向往的表情。而后,舒玉却又是一下子臊红了脸。郡王愣了愣,却只来得及看到一只耳朵,通红的耳朵。 「……可我的愿,已经实现了。」 听着夫君细微的嗓音,郡王当下便乐了起来。她不需问那是什么愿──在西北的那段时间,她天天都能听见她那夫君,向他的菩萨祈求。 「那──再想一个愿?」 温柔地诱哄着。舒玉有些困窘地,略为挣了挣,没挣开。 「怎么……怎么能行呢。佛爷……父亲会念着的。」 「傻玉儿,我们又不是永世不回来了。」 紧抓着小玉儿的那点点动摇不放。郡王硬是把人往怀里一带,然后把自己的下巴往人家的肩上搁。 「你啊……就是个太仔细。要不是佛爷舍不得……小舒那妮子又横着,我是决计不会让你待在京里。」 「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来之前,我去过太医那儿了。那几个老太婆说,你的身子没事,或许是你太过焦心……这是我不好。」 眼眶又红了红,舒玉抿紧了唇。郡王见状,赶紧把人拉进怀里,又揉又哄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满心都要我好。但能不能就当再为我一回,就当是我任性?嗯?我们出去走走……你且放宽心来,或许就有好消息也说不定的,对吗?」 然而,舒玉却只是露出一抹淡笑,看上去,显是有些苦涩。 「不成就不成。」 几乎是要把丈夫揉进了自己的怀抱。此时的郡王,看起来竟是有些凶狠。 「就要你的孩子!别人给我生孩子,我还得希罕吗?了不起咱们永世都不回这鬼地方,省得你老胡思乱想!」 ──简直就是法宝出尽了。郡王不觉有些挫败……她知道,她那夫君的性子并非天生如此。但十几年教养,早在他心里生了根,拔也拔不出。如今只能变着法子,逐渐开导。只见她这回摆出一脸凶相,气唬唬地瞪视着眼前的夫君瞧。然而,见得他那妻子如此,舒玉除了有些怔然外,更多的确是心疼。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他那妻的额际。 「不需要为了我……还有陈素呢。都进了门,总不好……委屈人家……」 「还说陈素!」 狠狠地抓下舒玉的手指,送进嘴里……轻轻地咬上一口。然后,郡王随即又摆出一脸恶妇像,活脱脱便是个吃人模样。 「我等等就回去,叫人给他拨个院子,就算是我定邦郡王的义弟,找个出息点的女子便配出去!……横竖我没进房,府里长着眼睛的可全都瞧见了。」 这回真是愣住了。舒玉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妻子。他的唇蠕动了下,好半晌,都没有能够说出话来。 「妳……没进房?」 「我怎么敢进房?」 几十号伺候人对着她喊贺喜,她是脑子坏了才真进房去。又是恨恨地咬了她那夫君一口,郡王一想到自己根本就是落荒而逃,心里便又是一阵气闷。 「我不想要陈素。但我也不想害他……人现在还在房里,我让管家安排几个人去看着。」 瞧着夫君似乎还想说什么,郡王便只得赶紧做势按住舒玉的话头。 ◎ 「弱水三千,」她说,一双眼晶亮亮的,就如同当年一般。 「我只取一瓢饮。」 ◎ 几日后,帝有命,使定邦郡王转驻北疆。郡王君请命,同往,朱批御准。 ◎ 「──我要妳疼我哥,可我没要妳又把人带出去乱走!」 坐在花厅里头,瞧着外头花架下,自家小郎君拿着针线比画,与那两个男人讨教针线的模样,舒容不禁有些咬牙切齿。 「北疆!我哥可是个男人,妳拖着他跑到那种地方去!?」 「妳以为北疆就是龙潭虎|岤?」 白了舒容一眼,其实真要说起来,如今郡王的心里其实也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陈素。 ◎ 她其实没有去管她那夫君要怎么处置陈素。这是男人管的事,她一个女儿家要管什么?横竖小爷,她是不纳的。她那夫君要怎么补偿陈素,她言听计从便是。 女人嘛。没这点子肩膀怎么能行?不甚愉悦地将手上的果脯丢进嘴里,恨恨地咬上几口。郡王对着舒玉笑,转过头,却仍是那么张牙舞爪地冲着舒容说话。 「妳说他们男人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晓得?我是个女人!」 舒容同样没有什么好声气。 ◎ 陈素最终仍是留在王府里。 原先郡王打的如意算盘是,把这陈素认为义弟。有她定邦郡王府当靠山,陈素的日子要过得不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6部分阅读 不关情处林红叶 作者:肉书屋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6部分阅读 好也难。然而,陈素最终却依然没有领受郡王的好意。 可陈素也没能走成。 打宫里回府后,舒玉便使人将陈素他爹亲妹子请来。原先舒玉的想法是,把话给陈素他妹子与爹亲说明,如此一来,陈素才有个回门余地。然而,陈家的那个女娃娃,却远不如他那妹子。 陈素眼巴巴地盼着他爹,他妹子来。千般无奈,万般委屈,却都在他那妹子的几句冷言冷语下,化作一池冰水。看在舒玉眼里,除去同情外,更多的,却是几分歉疚。 ──然而,看着夫君咬着唇,注视着陈素默默随妹离去的背影……实在真要说起来,郡王也只是想博得夫君的钦敬而已。所以她才会开口喊住陈素,以一个书画教习的名头,硬把人往郡王府留。 天晓得她那夫君原本就擅琴棋书画,何时非得要个教习跟着才成?更何况,那是一个几乎是要成为她小爷的男人。 忍着不马上出尔反尔──她只得风度翩翩地转过头,对着那个睁大了眼,瞪视着她的小女娃说:她一个堂堂女儿家,功声名显都在外头。「请」这么个书画教习,是给王君陪着说话。 然后,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王君的手心。她知道她笑起来的时候,必定是满脸满心的宠溺之意。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怕自己的好意会被夫君曲解。不过,也多亏了陈素那妹子。有她的首肯在前头,再加上小妮子后头的几句气话,她那夫君终于是能够鼓起勇气,上前扶持起了已然浑身颤抖的陈素。 几番劝解后,陈素也就留了下来。 ◎ 「所以陈素还是上了您的床?」 「妳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面对舒容的嗤笑,郡王的风度翩翩一下子又是到了爪哇国去。院子里的男人们听见了这头的若干声响,齐齐地一块儿回过头来看。舒容扯开嘴笑了笑,算是敷衍过了自家的小郎君。接着,她又转过头,劈头依然没个好声气。 「想那陈素,差点便成为了郡王侧君不是?人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月既然已经是到了王府楼台上,郡王哪有个不摘的道理。」 「妳当本王是哪来的狂蜂浪蝶?」 陈素只抬头了一小会儿,便又马上低下头,讲究自家指尖上头的彩线缨络。舒玉则仍是那么温温和和地笑着,只是,眉心似乎是有着那么一丝纠结。 郡王转过头,直是恨得牙痒痒地。 ──就叫她充大尾巴狼。只得对自个儿翻了个白眼;想陈素刚留下时,郡王每每要进主屋去,心里都要先忐忑一小会儿,就怕又是个待进小爷在屋里等她。然而陈素明白自家处境尴尬,倒也知机,总在她上朝后才进主屋伺候。她下了朝,人还没进府里,陈素便回自己院子去了。几回舒玉要人「请陈师傅一同用膳」,也都被陈素给婉拒了。 而她呢,也只能苦笑。 要博得她家里的小玉儿一笑,她可真是抖落了家底。 「唔。」 皱了皱眉,舒容站起身。郡王则是那么懒懒地,抬着眼皮瞥了少傅大人一眼,又打了个呵欠。 「哥不太对劲。」 呵欠只打到一半。郡王随即便坐直了身子,正好看见她那夫君似乎有些呕秽模样。少傅家的小郎君与陈素都放下了手上的活计,几个老成伺候人也都围上前。 郡王随即便站起身,几个大步冲到了夫君面前。她蹲下身子,小心、小心地把夫君收拢进怀抱当中。然而,当她抬起头,却没能看见众人脸上的担心模样。 低下头,却只是看见了她那夫君……已然红透的一只耳朵。 ── (喘气)我我我更了~~><虽然迟了一点点……(小声)有点赶,因为之前有承诺过3/5要结束,今天偏偏有要事得出门一趟。接下来两天放假,我会再看看有没有地方需要修正润饰的。3/9开始更新,可能是孕夫篇,也有可能是正传这两天会开始回留言…… 谢谢各位……~》/////《 纸页(五)断头中 人都说,他生下来就是个富贵尊荣、一世无忧的命。 唔,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错。佑安庆、佑小郎君──也是如今的舒氏家主嫡君,他自己很清楚,莫说是他那大舅子,定邦郡王君舒氏。就是比起一般的世家公子郎君,他都要算是幸运许多。自幼母姐兄长呵疼是不在话下,妻子对他也同样是手捧嘴含,极尽怜爱。虽说他与他那妻之间,不若他嘴里的『舒哥哥』与郡王那般,堪为世人所传唱。但他也明白,那不是那两个人想要的。 『那抵甚么?』他爹亲,便曾经给他说过。情愿媳妇不显山水,只求小俩口能够一世平稳。尤其是见得舒玉半生坎坷,这佑氏家主嫡君,更是认定了这死理不放。小郎君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也认定父亲说得极是。但也好在妻子总爱在学问上琢磨,没那些个争权夺利的心。小郎君总算是在成亲后过上平平稳稳的小日子,徒然摔碎了一众倾慕女子的水晶肝肠。 但即便如此,小郎君却依然有些小小的──呃,烦恼。 ◎ 「呣……」 抿了口小盘里的鸡汤。小郎君皱起了小小的眉心,想了想,杓子在锅子里捞了捞,又在盘子上添了一小口。 「呣……」 小小的脸皱了起来。 按理来说,一锅子口蘑竹笙鸡汤就该是口蘑鲜、竹笙脆、再搭上个鸡汤甘醇才是。但他熬了老半天,却总是只见口蘑臊、竹笙软糊,一锅子汤油腻碍口。肉腥味久久不散。 小郎君一瘪嘴。这样一锅东西……呜。 ◎ 站在一旁,看着灶上的一片惨状。几个师傅站在一旁,要说不劝不是,但怎么劝?却又是让几个大师傅面面相觑,连说都没得说。 ──毕竟她们也都算是见过世面的。像是这样的世家宦族,根本不时兴嫡君亲自下厨操铲。一家子内内外外多少事要嫡君操持?要拿起哪一件都要比这些厨房里头的琐事要紧。要有个喜庆什么的,也不过是看着菜谱指菜。所以当这小郎君踏进厨房,众人自然也都是相当惊讶的──而当这年轻的嫡君开口想要亲自下厨,几个厨子还以为嫡君是要把她们都给扫地出门。 但这小郎君的心思,却远非厨子们所想的那般难解。 反反复覆地尝着自己炖出的汤品。小郎君是怎都不明白,同样都是这些食材,怎么到了他手上就成了这模样。杓子在汤锅里又搅了搅,这一回,小郎君则是则是给块姜片呛得咳了几声。 他咬了咬唇。心下很是懊恼。 ◎ 而要说起为什么小郎君会想着要亲自下厨,便得从几日前,他在郡王府上的一阵盘桓说起。 原先只是过府陪着舒玉说几句话。然而,这一日,郡王却是提前打道回府。虽说小郎君察言观色,总觉得自己得觑个空儿告退才行。但郡王却是半点不在意,瞧着伺候人给她端了点心上桌,郡王笑了笑,让人又上了一份子来。 「试试你舒哥哥的手艺。」 郡王是这么说的。然而,舒玉看上去是有些为难,但妻子发了话,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减了妻子的兴致。 「不是什么精细菜。」舒玉略带着些许歉意发话。小郎君则是摇摇头,一则他明白他那舒哥哥,那是个从来不肯苟且的人。一则他从来没吃过父亲亲手作出来的菜肴──虽说父亲从来都疼他,但他爹,对内要管着一大家子。对外还得与一众世家郎君交结。疼孩子的心是有的,但要说亲自下厨弄点小菜什么的,只怕是连想都没有想过。 待得伺候人也给他端了点心上来,小郎君登时眼前一亮。简单的竹编条盘上,搁着个白磁汤碗。汤碗里的鸡汤看起来清澈爽口不说,鸡肉炖得软烂、竹笙与口蘑也已经吸饱了汤汁。他迫不即待地便夹了一小块竹笙入口,那份鲜香是不用说了。难得的是汤汁虽是看来相当清爽,但入口却是甘醇芳香。小郎君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则是郡王一脸的笑意。 「不坏吧?小玉儿总说这是粗菜,本王给他说,你这要粗,外头哪家馆子都琢磨不起来。」 「你嫂子说的作不得准。」瞧着小郎君一头吃,一头还不住地点头称是。舒玉摇摇头,却也没理会郡王在那儿故作横眉竖眼状。 「她向来都是个偏心的。我要有一分好,她也会说到十分。」 「因为你明明有十分好。」郡王这回则是连头也没抬,一意地想夹起个口藦。 「我自然该说十分。」 听见郡王这么一说,小郎君愣了愣,几乎是连汤都忘了喝。然而,舒玉却没想理会这些个甜言蜜语。 「别理你嫂子,她们女人家,把说混话当常事。」 「小玉儿这么说可就太伤本王的心了。」 郡王一边说话,一边还故做西子捧心貌。而眼看堂堂郡王如此,小郎君则差点没给嘴里的一口汤给哽了住。舒玉探过身子来,忙着给小郎君拍背抚胸。郡王也急急让人取了茶水来,一点点地让小郎君喝下。好半会儿,小郎君才总算是缓过气来。便在此时,外头人传话,说是有客求见。郡王笑着告罪一声,便径自去了。 小郎君接着把汤喝了个净,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低喊了一声: 「舒哥哥是为了郡王才习得这好手艺么?」那他、是不是也该…… 然而,舒玉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是为了容儿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7部分阅读 不关情处林红叶 作者:肉书屋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7部分阅读 。」 ◎ 「原先我也不通这些。」 取过手边的针线活计,舒玉只是淡淡的。往昔点滴种种,说来也是飘摇,如今却是无风也无雨。 两小孩儿……没了家,也没人照拂,要活着,原本便艰难些。老舒家,当年还能动的银两,几乎都耗在舒容那张他姓户契上头了。舒玉从母亲手里接过的银两,扣紧了也仅够几月用度。虽然舒容也说自己能挣钱,但娘的遗言是让舒容考取功名,替舒家平冤。要让舒容出外挣钱?舒玉想都没有想过。 但日子还是得过。他给人缝穷、也给人缝制嫁衣布幔。往昔的一手好针黹,在此时,已经不仅只是教养。他几乎是睁眼便得摸针,直到月落才能略为歇息。但即便如此,他所得挣得的却仍是相当有限。虽然在舒容面前,他从来都不提。但几乎是闭眼他就得开始烦恼,明日收的几个铜子儿够什么用。开门七件事,没一件能让他省心。 「那时舒容才这么一点大。」舒玉笑着,像是有些喟叹,又像是早已释怀。 十来岁的少年,原本便正是长个儿的时候。日日都是馒头老米咸菜粥,怎么吃得饱?但舒容是个懂事孩子,饿得狠了,也就是到灶下多喝几口水。几回喝得凶了,闹肚子也不说,急得舒玉手足无措,却只见唯一的妹妹一脸没事人的模样,还一径儿地要起床读书。 也就从那时起,舒玉一面学,一面着意在菜色上翻转。就是老米咸菜,也能让他翻出七八种花样来。但在彼时,别说是口蘑竹笙。就是杀只老母鸡,都算是奢侈。他是直到卖身鸣凤楼,才在兄妹俩分道扬镳的前一晚,着实给舒容炖了盅鸡汤。 然而,瞧着舒玉仍是那么淡淡的,彷佛置身事外……小郎君睁大了眼,眨也不敢眨。 「怎么了?」 舒玉笑着问。小郎君忙摇头,却是将眼眶当中的温热,摔落在颊边,成了一片冰凉。 本书下载于26txt好看小说 ,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shubao2 版权归作者所有,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 如果觉得本书不,请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