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 1 部分 不曾放纵的青春 作者:肉书屋 第 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一部分(1) 上卷 一 “姑姑,老师说明天要交十块钱。” “为啥?”叶望舒拎着桶,把水倒进缸里,回头看着进来的侄女小燕。 “老师说是杂费。”小燕眼睛不敢看姑姑,用手扭着书包的带子进了屋。 叶望舒放下桶,填满眼前的水缸要八桶水,她刚刚挑了四桶,腰就疼得慌。孩子们都要放学了,晚饭还没有着落,她只好先歇口气再挑剩下的四桶了。她跟在小燕后面进了屋,看着侄女说:“小宝呢?”小宝是小燕的弟弟,姐弟俩是她哥哥叶望权留下的两个孩子。 “进门前他说要撒n,去茅坑了。”小燕十岁了,长得像她那个离家出走的娘张萍,十分俊俏。 叶望舒听了,放心不下,忙向房外的茅厕走去。抬头看见五岁的侄子小宝从灰墙里出来,看见姑姑叶望舒,龇牙乐道:“姑姑,我回来啦。” 叶望舒心里暗舒一口气,她照顾这两个孩子几年了,小宝是从襁褓中被她一手带大的。这孩子淘得很,山上河里到处疯跑,叶望舒总是担心他。她拉住小宝的手,姑侄俩进了屋子。小燕站在门槛处,看着姑姑和小宝说:“小宝,你记得跟姑姑要钱,明天老师找你要,你得交上。” 小宝鼻子哼了一声,“我就没钱,看老师能把我咋地!” 这俩孩子,小燕像极了他们娘张萍,小宝则是十足的一个小号叶望权。叶望权跟张萍俩人是同学,初中毕业啥也考不上,没事干就结了婚,在一起过了六年日子,吵架吵了五年半,后来叶望权因为吸食毒品,在买卖毒品的时候被抓个现行,现在仍在监狱劳改。张萍守不住清苦日子,丢下两个孩子一走了之。五年过去了,这两个孩子连父母什么样子都记不得,养大他们的就是姑姑叶望舒。 “老师会让你罚站。一天不交钱,就罚站一天;一个月不交钱,就罚站一个月。”小燕被小宝的横样气坏了,叉着腰训着弟弟。 小宝回头看着姐姐咧嘴,“那又咋地?我站着还舒服呢。” “你就不嫌丢人?别人都坐着,就你站着,每个人两只眼睛都看着你!” “我不嫌丢人。省钱是真格的。再说咱家没有钱,你不知道啊?傻瓜才把钱交给老师呢。” 小燕气得脸通红,上前推了一把弟弟,大嚷道:“不行。你不交钱不行!别人都知道你是我弟弟,我都没脸上学了!” 小宝哪里肯吃亏,猫腰就要回撞姐姐。叶望舒忙一把拉开他俩。小燕不依不饶地哭闹,叶望舒劝了几句没用,恼道:“你做姐姐的打弟弟,还觉得有理了?” “你就向着他!我知道,我是丫头没人疼。爸和妈扔下我们不要,乃乃和你又只疼小宝!”小燕委屈地大号,眼泪流成一串。 叶望舒弯下身搂着小燕,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轻声哄道:“别这么说。姑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亲人,只有你们俩最亲。你先是推弟弟,现在又找姑姑的碴,越来越不懂事了么?姑姑平时教你要护着弟弟,你怎么能动手打他?” “可是他这么丢人,不交钱,让老师和同学瞧不起。我生气啊!”小燕哭声小了,抽抽噎噎地说道,一边抽泣还一边对着弟弟嚷,“你啥都不懂,傻蛋一个!让别人知道咱们穷,多没脸哪!” 叶望舒蹲下身子,给侄女擦干眼泪,看着她的眼睛道:“小燕,你十岁了,姑姑平时说的话,你都忘了么?” 小燕看了看叶望舒脸上的神色,低声道:“没忘。姑姑说只要不偷不抢不撒谎,不要贪人便宜,就不怕别人瞧不起咱们。”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一部分(2) 你爹娘就是没有做到这些,一个在监狱里蹲着暗无天日的大牢,一个出卖色相做了人所不齿的……叶望舒在心里暗暗想着。她十九岁开始抚养这两个孩子,如今二十四岁了,从半懵懂的少女一夜之间成了两个孩子的监护人,这中间吃了无数的苦。她没指望他们俩能成什么大人物,心中最大的希望就是他们能做个诚实的人,不要像他们不负责任的父母一样,扔下一堆烂摊子丢给亲人,一走了之。 “弟弟觉得这个钱不该交,他就不交好了。你的钱,姑给你,别伤心了。” 小燕咬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半天才问了姑姑一句:“姑姑,你有钱给我么?” 叶望舒点点头,不再耽搁时间,回过身去烧火做饭。 小宝蹦着跑出去之前对着姐姐嚷:“胆小鬼,拖油瓶……” 小燕脸上一红,追不上弟弟,羞怯地看了姑姑一眼。见姑姑低着头用拖耙忙着掏灶膛的灰,一阵阵草灰扑上来,沾得姑姑满头满脸。她想跟小宝一样跑出去玩,可是又觉得该帮姑姑烧火做饭,一时拿不定主意,在门槛上蹭来蹭去。 叶望舒头也没抬,就对侄女道:“去玩吧,顺便采些茅根。小心山上路滑,别往高处去。天黑前带着弟弟回来。” 小燕脸上顿时乐起来,开心地边往外跑边笑道:“我知道了。” 叶望舒站起身,打算把簸箕的灰倒到灰栏里,听见里屋的娘说道:“小燕十岁了,你该让她帮帮你了。那么大的丫头懒得生疔,怕不将来跟她妈一个样儿……我看她们娘俩都长了个贱相。” 叶望舒深深喘口气,这就是自己的亲娘,小燕的亲乃乃,现在“瘫痪”在床上,可惜最该瘫痪的嘴巴还能动。说她手脚瘫痪,可是她能自己下地去厕所,能出来到厨房吃饭,但是她说再远就走不动了,整整六年,除去大小便她真正地足不出户。 叶望舒心里觉得母亲瘫痪的不是腿脚,而是心理。六年前父亲脑出血死在山下金大寡妇的床上,当时叶望舒刚上大学,不在家里,后来听人说父亲地被人从金寡妇的床上抬到山上自己家,母亲看了父亲的死相,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只是躲进里屋的炕上,整个出殡过程她都没有出来。如今六年过去了,她人还是整天坐在里屋炕上,再也不曾下山。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母亲性格尖刻挑剔,令人难以容忍,可是她一生不幸,丈夫是出了名的花货,让她在同村的女人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儿子叶望权则不学好,打架斗殴吸毒贩毒样样来,干脆蹲了监狱;至于女儿叶望舒,虽然读了大学,可惜叶家风水不好,大二的时候因故退学…… 五年过去了,现在回想以前退学的经历,叶望舒已没有那种撕心般的痛苦了。她刚刚二十四岁,可是常常觉得自己比四十二岁的女人还要老。她曾经年轻过么? 她记忆中有过无忧无虑、快活玩耍的时日么? 二 她做了晚饭,小燕和小宝回来之后,全家四口围坐在厨房里,待所有的碗都填满饭之后,大家一起吃。这个规矩在叶母当家的时候是没有的,那时候叶家人也跟山下的山民家里一样,一人端着一个大瓷碗,盛着满满一碗饭,饭上堆着高高的菜,各自找个舒服地方蹲着吃。 自从五年前叶望舒回到家里担负起全家的重担之后,她就立下规矩,晚饭必须全家一起,坐在厨房的椅子上吃。吃完之后一起打扫,洗脚刷牙,屋里屋外抹拭干净,洒水除灰,天黑了上床睡觉。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一部分(3) 叶望舒看着小宝小燕睡着之后,转身出了两个孩子的房间。下楼来到母亲的屋子,见母亲还没有睡着,叶望舒道:“眼看就是清明了,我去给我爸上坟。我哥刑期快到了,顺便去看看他,估计得过两天才能回来。妈你在家照顾俩孩子,行么?” 叶母点点头,她虽然不出房门,但叶望舒忙不过来的时候,偶尔也能帮帮女儿。只是女儿提到死去的丈夫和监狱里的儿子,本来就脾气不好的叶母立时道:“望权快出来了,你把我挪到楼上去。我看不见那孽种,还能多活两年。” 当年叶父在世的时候,因为叶父精通外科伤病,是个远近皆知的赤脚医生,所以叶家家境不错。这栋房子是叶父在世的时候盖好的,两层的建筑,铝合金的门窗,宝石蓝的玻璃,上下层都有暖墙,当年花了不少钱。后来叶父故去,叶望权吸食毒品进了监狱,家里剩下孤儿寡妇,渐渐地这房子也衰败下来。烧煤的暖墙已经好些年没有用过,到了冬天,娘四个都挤在一个屋子里,剩下的四个房间都空着,可以省不少取暖的费用。 叶望舒点点头,家里没有男人,上下换房间对自己来说也是难事一桩。一阵疲累涌上来,清明了,地里的农活等着人做,水田旱田,即使自己从早忙到晚,累得腰都直不起来,那活计似乎仍是无穷无尽。每年的这一个月,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头要被榨干了汁水的黄牛,不知道哪天就会体力不支昏倒在地里。 可即使这样,家里的生活仍然入不敷出。粮食不值钱,她又没有别的收入来源。山下人家在农闲的时候,青壮年纷纷出去打工,可她有一老两小需要照顾,不能去。不能打工,她就没有钱,而两个孩子上学,三天两头的杂费书费要交。为了抚养这两个侄儿,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给自己添置过任何东西了。 她走到自己屋子里,拿钥匙打开箱子,从一个铁质的饼干盒里掏出六十块钱,十块给小燕,另外五十留着自己去看哥哥叶望权和给爹上坟用。她数了数剩下的钱,一百七十块,这就是买了种子和化肥之后全家半年的钱了。她把一百七十块钱放好,锁上箱子。她回过身来到炕上,拉上窗帘,脱了衣服躺下,眼睛盯着屋子里雪白的棚顶,好半天睡不着。 她起身把窗帘轻轻拉起一个角,看着山里的月亮,又大又明净,清辉洒在自家的庭院里,能看见刚刚几寸高的青葱墨黑的影子。她把目光自庭院抬起,看着缥缈的夜空,远处的山影起伏着,能看见山上树木的边角高高低低地印在天边一般,近处山下的人家有的亮着灯火,谁家的狗吠了几声,静夜里听来很吵人。 这样的寂静,静得人能听见心怦怦跳动的声音。她把手放在胸口,隔着带补丁的衬衣,她感到自己胸膛的起伏。二十四岁了,至今不曾有媒人上门向她提亲,拖着老的小的三个人,谁敢娶她?这山里的小伙子出去打工之后,见了外面的繁华世界,那世界里的姑娘穿着质地好的衣衫,不做粗活的人肌肤光滑得掐一下能出水,一下就把日夜c劳的叶望舒比下去了。 她把窗帘放下,这个日子快要到头了吧?等哥哥出狱,两个孩子自然可以跟着哥哥,自己出去打工,城里的工作再难找,可只要能吃苦,什么活她都能干。有什么工作会比在泥地里打着滚翻地施肥勾垄c秧更辛苦的呢? 她身材不好,脸蛋不漂亮,没有男人愿意娶她,可是只要能找到一份工作,能养活家人和自己,日子总会一天比一天好。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一部分(4) 她慢慢闭上眼睛,这些年日夜c劳照顾一家人,她已经学会了不要奢望将来。想的太长远,容易软弱,眼前的日子就越发的苦。人就靠这一口气,只想着眼前,用这口气把眼前挺过去了,日子就没那么难挨了。靠着这个法子,她不是已经挺了五年多了么?只要再忍忍,等到哥哥出了监狱,她就算熬过去了。 想到这里,她浑身绷紧的肌r放松下来,劳累了一天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她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起早做饭,她把两个孩子打发去了学校,又喂饱了两头猪,十三只j,四只鹅,六只鸭子,跟母亲交代了一下家里常用的东西在哪里,换了一件出门的衣衫向山下走去。 父亲的墓在山西边的坟场,因为她是女儿,没法给父亲打钱印,只能多花些钱买现成的冥币。进了崔家的小卖部,里面有几个妇女在打麻将,崔胖子站在柜台里面,看见她进来,打着招呼问:“望舒来了,买点啥?” 叶望舒告诉了他,再转过头跟那几个打麻将的妇女打招呼。虽然都是山里的人家,别人都是祖居于此,叶家是后搬进来的,山里人极为排外,所以叶家只能在山上独门独户地居住,跟这里的居民来往不多。 叶家人名声不好,叶父不用说了,是有名的花货;叶望权和张萍是十里八乡的笑柄;叶母虽然没有山里人不齿的作风问题,可孤僻难以相处,乡里人也讨厌这类人。只有叶望舒,以十九岁的年龄,扛起一家人的生计,抚养母亲不算,还带大了两个孩子,一养就是五六年,不言不语不抱怨,让人敬重。那些妇女就放下牌,跟叶望舒一言一语地拉话。 几句话之后,一个崔家的婆子突然说:“望舒啊,你知道小铁要回来了么?” 叶望舒听了,心头一跳,当着这些崔家的人,她强自镇静地问:“是么?他不是要出国了么?出国前回来看看?” “不是,是要结婚。听说女的是小铁同校的,俩人结了婚,那女的跟他一起出国。这样他就有个伴不是?”几个婆子差不多同声道。 叶望舒点点头,当年跟崔铁二人自小学到高中,一直同窗,想不到今日他真的要结婚了。叶望舒跟几个婆子告辞,走到柜台前付钱拿了冥币,出门向着坟场匆匆而去。 三 路两边的草都长了有一寸高了,枯草梗子乱叉叉地横满了一路,越往坟场去,路越是荒凉。她只觉得心里难受,走着走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伸手擦擦,边擦边告诉自己:“别哭啦,有什么好哭的……” 可眼泪还是无声地流着,到了父亲坟前,她慢慢地坐在地上,一边烧纸,一边泪珠子啪啦啪啦地掉在火上。烧完了纸,她站起身向山外的公路走。运气好的话,能有到镇里的三轮车捎她一程;要是运气不好,她只好徒步走到镇里,再从那里坐汽车到城里。这样估计得天黑才能到哥哥所在的监狱,明天是月末的周五,监狱允许的探视日子。 她运气还好,走了不远,正好有到镇里买化肥的三轮车。她眼睛因为刚才流泪还肿着,也不好意思看驾车的大叔,低头说了声谢谢,爬上了后车座。 从镇里坐了汽车,三个小时之后到了城区。再转了两次公共汽车,到了郊区监狱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为了省钱,在一里开外的一家简陋的旅馆住了一夜,第二天走了一里地来到监狱,进去先检查和登记,走进接待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坐着了,她选了靠边的一张椅子等着哥哥。书包网 。。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一部分(5) 铁门哐啷一声,她哥叶望权走了进来,看见妹妹,叶望权笑了。他坐在叶望舒对面说道:“累不?” 叶望舒摇摇头,看着哥哥,原本身高马大的大哥,现在有些瘦了,剃着锃亮的光头,穿着囚服,看了让人难受。她摇头道:“习惯了。哥,你快出来了吧?” 叶望权点头道:“还有四个多月。总算熬出头了,我这一出去,正经找份工作赚钱。这几年你累坏了,我出去之后,好好赚钱,让你接着读书。” 叶望舒皱眉听着,这些年过去了,看来大哥信口胡吹的毛病还是没有改。她想着家里的一老两小,想着自己受过的苦,忍不住对大哥道:“哥,你出来之后的路,想好了怎么走么?你不愿意种地,城里正经人找工作都不容易,你初中毕业,没有文凭,能做什么样的活呢?” “你别看扁人行不?告诉你,我在里面认识了一些有道的朋友,出去了就跟着他们混,来钱道多着呢,不愁找不到财……” “你别说了!”叶望舒听得心里冒火,她性子中颇有些她娘的影子,这些年因为对着满门老弱,不得不忍耐,看见大哥这么不争气,她忍不住发作道,“你蹲这些年大狱,就是因为跟那些不正经的朋友混的,还不知道悔改么?小宝五岁了,至今没见过亲爹,你还跟着那些人鬼混,真是愧对孩子!大哥,你出去后,要是真把咱们一家人放在心上,跟你监狱里的这些流氓杀人犯朋友彻底断绝往来,学门手艺找个活,踏实做人。” 叶望权低头听着,等妹妹发作完了才说:“我懂。我在监狱里认识的也不全是坏人,有些人跟我一样年轻不懂事,走错了一段,现在后悔了,我们出去后互相帮忙,只要不为非作歹,就没啥事。”说到这里,看见妹妹脸色越发y沉,他忙转开话题道,“妈跟俩孩子都好么?” “就那样。能好哪儿去?”叶望舒叹气道。她对哥哥失望至极,真想丢下给他带来的吃的东西,摔门出去。可探视的时间还没到,一年探视这么一次,她也不想伤了大哥的心,于是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小燕上几年级了?学习好么?”叶望权知道妹妹生气了。他们兄妹本来感情极好,这些年在监狱里把家扔给望舒,也难怪她对自己生气,叶望权想着,看着妹妹。十九岁那时候的望舒,乌黑的头发亮得鉴人,现今暗淡无光,手脸可能因为在田里干农活,被太阳烤得发黑。太阳x边上有一点儿肌肤微微皴裂,山里的大风让女人老得快,妹妹不到二十五,可看起来似乎像三十五岁的妇女。 “上三年级了。”听大哥一再地问孩子,还算有良心,她辛辛苦苦地到这里来探视哥哥,也不是为了给他脸色看的,想到这里,她强打着精神笑了一下,问大哥,“大哥在里面受气没有?听说那些流氓杀人犯总是拉帮结伙欺负人,大哥你没挨打吧?” “没有。我蹲了五年多了,早就没人敢欺负我了。”说到这里,叶望权低声道,“我们号子新转过来一个姓许的,好像挺牛,连这里的看守都不敢对他大声说话。我想他可能家里有背景,找了人,转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提前放出去。我最近在跟他套近乎,要是真是一条大鱼,将来我跟着他,没准能混出个样儿来。” 叶望舒叹了口气,监狱里的人,就算有什么背景,也是杀人放火为非作歹的背景,为什么大哥总是看不透呢?她看看探视时间差不多了,就对大哥道:“出来那天用我来接你么?”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一部分(6) “不用,我一个人行。我可能先不回家,等在城里找到了活,我再回家也不迟。不然妈又该骂我了。” 叶望舒点点头,心想就算找到了活儿,母亲一样会骂大哥,只不过有了工作,大哥的面子上能好过些。门口的警察已经开始催促时间到了,她站起来道:“哥,我走了,你出来了就早点回家。自己一切小心。” 叶望权看着妹妹。每次妹妹走,他心里都会不好受,号子里的人都是母亲妻子帮着带他们丢下的孩子,而他谁都指望不上,只有这个不声不响的妹妹。五年了,扛起了他该扛的责任,帮他养大了两个孩子。他欠妹妹的,一辈子都还不清!“望舒,地里的活要是太重,你就少干些。等大哥出去了,什么都不用你做。让你想干啥就干啥!” 叶望舒笑着点点头,看着大哥被警察带进铁门里,她才转身出去。 叶望舒转了几次车,才回到镇上。给小燕小宝买了几袋饼干,她慢慢向山里走。天上有些y,似乎要下雨,可她不舍得打车的十块钱,小跑着向家赶去。 过了半个小时,离家还有一里多地的时候,天上开始掉雨点。把上衣脱下来罩在头顶上,她正打算放开大步跑,只听身后一阵引擎响,有辆轿车从她身边开过。这山里的路七折八拐,进了山就只有自己家所在的一个村子,不太容易看见轿车。她盯着那轿车后面的尾灯,后来看见后窗的顶灯亮了,最后竟然停了下来。 她心中一动,有点儿害怕:这雨中的山路一个人影都没有,万一车里的是坏人,自己孤身一个女子可怎么办? 一个男子从车里探出头来,对她喊道:“是到花溪么?上车我们捎你一段。” 这男子说着一口乡音,叶望舒心里松了一口气,隔着雨雾看不清说话人的脸。她快步走过去,到了车门边,抬眼一看,车里坐着的人竟然是崔铁! 她出乎意料,脚步都忘了移动。眼睛看着两三年没见的他,架着眼镜,白净斯文,一望而知是象牙塔里走出来的年轻人。 雨水大了起来,打湿了她蒙在头上的衣服。渗进来的水沿着她的衣服领子滑到身上,寒意侵人。 “望舒?”崔铁显然也是刚刚认出她来,“快进来吧。淋湿了,过后要感冒的。” 叶望舒回过神来,连忙坐进去。她生平从来没坐过轿车,不知道如何关车门,崔铁探过身来,伸手把门关紧,顺便给她挂上安全带。他的手臂微微挨着叶望舒的身子,叶望舒忙向座椅上贴紧,鼻端闻到他身上一股清新的男子气息,心头跳得厉害,忙对崔铁道:“听你家大娘说,你快结婚了?” “哦……是。”崔铁看了她一眼,对前面司机旁边的座位上招呼道,“小颖,这是我高中同学叶望舒。”前面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女孩子回过头来,对叶望舒礼貌地一笑,打量了一眼叶望舒的衣着,目光中似乎有疑问。她看了一眼崔铁,又回过头去。 叶望舒知道自己所有衣服里最好的这身出门衣服,也已经寒酸得快要无法见人了,难怪这叫小颖的姑娘看了两眼。这就是他的未婚妻了吧,大学同学,结婚后一起出国,这可能是这对夫妻唯一一次到这山乡里了。 “出国的日子定了?”叶望舒一边用衣服擦着脖子上的雨水,一边问崔铁。 “嗯。签证和机票都办好了。这次回来是看看爷爷乃乃,顺便举行个仪式,我爸妈周末回来。”崔家搬出花溪村已经几年了,不过很多亲戚仍住在这里,回来结婚可能也是为着这些亲戚出门不方便吧。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一部分(7) “恭喜你了,双喜临门!”叶望舒低声道,转过头看着车窗外的雨丝,这场雨来得正及时,园子里的菜和旱田的苗就不用浇水了,省了不少力气。他大学毕业,出国,前程不可限量,而当年那个跟他学习不相上下的自己,就要彻底留在这山乡,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有多精彩,都跟自己无缘了。 命运,真是天差地别的命运! “你怎么样?你大哥出来了么?”崔铁问。 终于想起来问自己的情况了么?叶望舒感到心头苦涩,只问了一句,偏又是问大哥有没有出来,显然是随口说的话,根本不把自己的情况放在心上。 那些青春岁月,毕竟过去了,什么都挡不住现实无情的冲击。 叶望舒回过头来,眼睛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前座的崔铁的未婚妻。两个人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碰个正着。叶望舒立时转开眼睛,答崔铁道:“我大哥还没有出来,不过快了。你爸妈身体好么?” 望舒,你没有大学文凭,我爸妈不会同意咱们俩在一起的……退学的那天,她给他打电话,他张口说的就是这句。没有宽慰,连一句问候都没有,为啥退学?在学校受了委屈么?他问都没问。 大学文凭,在他眼里,比她这个人重要多了。 她还是退学了,再也配不上他。自那以后,他们失去了联系。直到今天看见他带着一个时髦漂亮的未婚妻回来,郎才女貌,够这大山里没见过世面的乡农羡慕一辈子了。 “他们身体很好。明天会回来。”崔铁答道。 叶望舒点头,不再说话。一里地的路很快就到了,到了崔家门口,叶望舒不待崔铁客气招呼进屋,就已经先道:“我离家两天了,得回去看看。明天的婚礼,我有些忙,就不来凑热闹了。祝……祝你们幸福如意。”她或许该过来花几个钱,毕竟这是山乡里不成文的规矩,谁家有了喜事,即使不大张旗鼓地c办,知道的人出于礼貌,也要花份子钱的。 她一边向山上家的方向冲,一边感到头有些胀痛。她没有钱,一百七十块钱,全家四口人半年的花销,做菜的时候连盐都舍不得多放,她没有这种人情来往的闲钱。 何况就算她有钱,她也不能参加他的婚礼。 人在雨中,初春的山坡里,能看见浅淡的绿色在树梢草头冒出来,趁着雨,朦胧一团。年少的时候,她曾经跟崔铁在这雨中疯跑,上树摘野果子,下河捞鱼摸虾,在一起上学放学的日子里,他长成了一个小伙子,而自己成了大姑娘…… 如果今天没有碰到崔铁,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他当着自己的面平淡地说他要结婚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对崔铁存着一丝幻想。 就像童话里困在城堡中的公主,希望有挥着长剑的英勇王子来营救自己一样。她在田里c了一天秧,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的时候,或者跪在泥地里,一根一根地拔着花生秧子,手和腿最后都肿起来的时候,她心底深处无数次地幻想过崔铁回来,对她说歇一歇,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抱着自己逃下山,逃开这让人喘不过来气的重负,两个人建一个小家,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这留在心底的梦破碎了,她才发现自己这样的累。她以为自己坚强稳重,不管日子多苦,她都可以挺过去,原来都是因为心里想着有朝一日能跳出这重负的缘故。如今知道眼前是漫漫几十年的c劳,就算十几年之后小燕小宝长大了,以哥哥的为人,母亲终究是要跟着自己的,而那就意味着她得一直留在这山里,再也出不去了。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一部分(8) 叶望舒拿着手里的湿衣服紧紧捂着脸,冰凉的雨水贴在泪水刺痛的眼睛上,她强忍着眼泪……她不能哭,一旦哭了,整个人可能就会垮下去。那时候小燕小宝怎么办?母亲怎么办? 走进家门的时候,她浑身上下全都湿透了。小燕小宝和母亲都在厨房里,听见她进来的脚步声,一齐出来,看见她浑身都湿了,叶母先说道:“快去换衣服,躺在炕上,我给你烧点热水来。” 叶望舒嘴唇冷得青紫,哆嗦着点点头,走进自己的屋子。她拿着干毛巾擦干手脸,把浑身上下的衣服,随便用毛巾擦拭了几下,已经打了一串喷嚏。她爬上炕,拉开炕几抽屉,找出干净的换洗衣物套在身上,仍感到冷。她伸手从炕几的上面拉出自己常用的被子,裹在身上。 门被推开,叶母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身后跟着小燕,手里捧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杯热腾腾的姜汤,白生生的一个荷包蛋浸在姜汤里。 叶母对叶望舒说:“把脚泡进热水里。姜汤太烫,等我去拿点红糖混在里面,你再喝。” 四 叶望舒感激地点点头。父亲活着的时候,没受刺激的母亲是远近闻名的持家能手,可惜现在物是人非。 她把脚泡在热水里,身上还裹着被子。小燕把盘子放在姑姑旁边,对她道:“姑,我爸在里面好么?” 叶望舒点点头,“好。他就快出来了。你爸说出来后在城里找份活,到时候咱们家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小燕还没说话,手里拿着一匙红糖的叶母走进来,听见望舒的话,沉着脸道:“蹲了这么多年的大狱,吹牛的毛病还没改!他要是能找到活干,那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 叶望舒不想小燕听见亲生父亲这么被贬低,转开话题说道:“崔铁回来结婚了。我刚才在路上碰见他跟未婚妻,他家明天待客。我觉得咱们不用花钱了吧?” “花什么钱?你跟他好了那么多年,咱家一年之内出了三场灾事,他甩甩手就不要你了,真是陈世美!要我看读再多的书,良心不好将来总有倒霉的那一天。他那媳妇最好一辈子没有三灾八难的,不然这没情没义的崔家小崽子拍拍p股,就会把她扫地出门……” 叶望舒喝着姜糖水,感到身子暖了些,嘴里却一阵阵苦涩。自从父亲去世,哥哥蹲了监狱,嫂子抛弃孩子离家出走,自己退学,母亲就受了极大的刺激,只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对不起自家。其实当初跟崔铁分手的事,也不能完全怪他。她跟崔铁说是男女朋友,可他们毕竟没有挑明这层关系。在一起长大的那些年,两个人埋头苦读,只为了有朝一日能跳出农门,看看外面的世界什么样。从初三到考大学,他和她之间不过就是偶尔在没人看见的地方,轻轻拉拉手,连接吻叶望舒都不肯尝试……一心想上大学的她,将欲望的闸门死死地堵住。那时候她整天想的是将来:将来有足够的时间亲密,将来就不必整天担心回家种田,将来上了大学,崔铁想怎么吻自己都可以…… 可拿到录取通知书时,崔铁如愿去了南方的一流大学,叶望舒却没有考上同一所学校,她被本省的师范大学录取了。天南地北地相隔,原本就不太紧密的联系越来越稀疏,她退学的时候,两个人都感到这样的关系难以维系,退学,不过是两个人分开的一个很小的因素罢了。 不过母亲的话也有对的成分,不管怎么样,一起长大的伙伴,就算做不成夫妻,起码也该是朋友。从退学那天给他打电话,到如今五六年过去了,崔铁都不曾给过自己一句问候的话,他本性竟然是这样薄情的人,如果不是自己遭难了,根本就看不出来。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一部分(9) “姑,你把j蛋吃了吧。等会儿都凉了。”小燕在旁边说。 叶望舒回过神来,忙用勺子捞起荷包蛋吃了一口,对小燕说:“弟弟呢?” “小宝今天捞了些鱼,在厨房瞎忙活呢。” “下次别让弟弟去捞鱼了,听见了么?他太小,湖里水深,很危险。” 小燕点点头,“我都说了不让他去,他偏去。等下次他不听话,我就揍他,他要是不怕个人,将来就得跟我爸一样……” 十岁的女娃说不出这样的话,一定是跟大人学的。叶望舒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空杯子放下,问道:“乃乃又骂弟弟了?乃乃脾气不好,你不要跟乃乃学。弟弟还小,长大了就会听话的。姑姑有点儿着凉了,你去帮乃乃烧火,我躺着捂捂汗。” 小燕点头出去了。叶望舒用个干毛巾包着头发,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可闭上眼睛许久,就是睡不着……脑子里想的都是柜子里薄薄的四张钞票,一百七十块钱,全家人半年的开销! 钱,她需要钱!就算柴米油盐都可以自己动手做,可是一百七十块钱无论如何不够两个上学的孩子维持半年的。万一不幸,家里人谁有个头疼脑热,一盒感冒药就要十多块!她想着圈里的两头猪要到明年春天才能长成,卖了猪r的钱刚刚够明年种地;或许可以多养些j,每只j十来块,五十只j就是五百多块,差不多够一家人的日常开销了;鸭子和鹅都太费粮食,养着不划算,只是生蛋给两个孩子补充营养罢了…… 她心里打定主意,打算等农田里的活计忙完,一个多月攒的j蛋也差不多够数了,让那两只杂毛老母j开始孵小j!除此而外,到了暑假,大哥已经回来,若母亲的精神状态许可,自己也可以试着到城市里打工。 钱,她要赚更多的钱!要存钱让两个侄儿上大学,永远永远离开这闭塞的山乡,看看自己没福气看到的外面的世界,再也不要回来! 她睡着了。等到母亲给她端来晚饭,一盘白米饭,一碗炸鱼,加上几粒花生米,让她趴在被窝里吃,“别出来,就在里面窝着吃。再着凉了就真感冒了。” 她闻着饭菜香气,很久没有这么舒服地享受母亲的照顾,心里有点儿酸酸的,“妈也吃吧?” “我得看着俩孩子,不然他俩就得翻天覆地。”叶母转身向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看了细嚼慢咽的女儿两眼,突然道,“你哥回来之后,你进城找个活吧?妈来带着两个孩子……总不能为了我们,耽误你一辈子。” “你身体行么?”叶望舒想不到母亲说出这样通情达理的话,一时愣住了。 “就是做点饭,有啥不行的?”叶母答着,后来冷笑着道,“咱家这些年是让别人看足了热闹!现在你大哥出来了,你再出去找点活做,把家业撑起来,咱们比谁差?就要争口气给山下那些破鞋看看!”叶父活着的时候,相好的几个女子都是山下的媳妇,这些年过去了,叶母仍耿耿于怀,提起山下的女人,一口一个“破鞋”,骂不绝口。 母亲足不出户,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子。叶望舒心想以大哥的教育程度,加上劳改释放犯的身份,哪个地方会雇用他?而自己没有大学文凭,听说很多大学生毕业即失业,自己又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呢?重整家业,若像母亲说的那样容易就好了。 她把这些疑虑咽在肚子里,五年多了,母亲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不能轻易让她失望。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一部分(10) 第二天刚蒙蒙亮,她就起来。做好早饭,提醒母亲照顾两个孩子吃饭,自己拿着锄头到农田去铲地。清明前后,种瓜种豆,田里、园子里的农活只有她一个人忙活,不得不早起晚睡。 一连三天,她都在田里忙碌。好在今天把花生点到垄上,这里的活儿就算告一段落了。叶望舒一边埋土,一边想着心事,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响,直到来人张嘴说话,她才猛回过头,见崔铁穿着米色的西装站在自己所勾的垄头上,素色干净的皮鞋在早上的太阳光底下,闪着亮光。 “忙么?”崔铁问她。 叶望舒摇摇头道:“你咋来了?” “你歇会儿行么?咱们老同学了,说一会儿话吧?”崔铁看着眼前的泥土,不想从小路上踏进来,可能怕脏了皮鞋,他看着叶望舒,似乎在等着她走上去。 “等我把这两条垄播完,行么?”她低着头,眼睛扫了一眼自己干活的一身青布褂子和脚上的绿军用胶鞋……寒酸得让人自卑。是的,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穿上崔铁妻子所穿的高档衣服,可哪怕把腰累折了,她也要让两个侄儿读书受教育,她叶家的后代一定不能比崔铁家的差。 “你还是跟当年一样……”地头的崔铁叹了一声。 叶望舒闻言回过头来,疑惑道:“跟当年一样……” “当年也是这样,我说什么话,你都跟没听见一样。不管我怎么求你,你都不肯答应。”他的声音里有点儿叹息,眼睛盯着她,俩人四目相对,同时想到了往事。 望舒,让我亲一下,就亲一下……那是高一,他和她刚刚十六岁,他搂着她,求她让他亲一下。 不行!我说了不行……十六岁的她不肯答应。那一年没有答应,十七岁的时候仍没有答应,一直到他去了另外一所大学,她始终没有让他碰自己的嘴唇。 “你媳妇呢?她在家里等你呢?”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提起来还有什么意义?叶望舒低头接着点花生,不再看崔铁。 “她跟我妈出门了。”崔铁一边说,一边看着叶望舒顺着垄沟越走越远。她头发上端端正正地扎着农村妇女干活时用来遮头发的方巾;身上的蓝布褂子有的地方都洗得变薄了,可即使是在满是泥土的田里,仍然干干净净,没有一星泥点;脚上丑陋的绿胶鞋,被她穿上,都比这山乡里其他人的顺眼舒服…… 叶望舒,当年天上月亮一般的女孩子,让自己神魂颠倒,睡梦里都是她的倩影,如今竟然落得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可即使是这样,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那纤细却挺直的腰身,仍然如当年一般透着一股子坚定……她就是跟别的女孩子不 第 1 部分 欲望文 第 2 部分 不曾放纵的青春 作者:肉书屋 第 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讼溉赐x钡难恚匀蝗绲蹦暌话阃缸乓还勺蛹岫a褪歉鸬呐19硬灰谎?br / “你知道么,当初你从大学退学,我其实也很伤心。”崔铁叹了口气道。 叶望舒心中一动,回头望着他。崔铁接着说:“那之后的两年,我一直不曾忘记你。我本来还想着你能回去接着读书,可听我家大娘说了你家的情况后,我知道那根本不可能了。小颖一直对我有意思,我们出去吃饭的第一个晚上,她就让我亲了她,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女孩子并不像你一样,矜持过分。” 叶望舒低下头,盯着手上瓢里的花生,一粒,两粒,三粒…… 后来她抬起头来,对他说:“你今天找我,就为了说这些?” “不,我还没说完。当初若你能稍微给我一点儿希望,给我一点儿暗示,让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在乎我,那今日事情可能就大不相同。”崔铁快速地说道,“小颖就不一样,她喜欢我两年,追了我两年,连亲吻都是她暗示并主动。我跟你在一起,从来都不知道我在你心里的分量,而小颖让我觉得……”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一部分(11) 叶望舒看着他,戴着眼镜,斯文白皙,跟当年一起读书时没有太多的变化。认识他二十几年了,可就在这一刻她才知道这个男子有多自私。她放下手里的花生瓢,走到地头上,站在他旁边看着他道:“不必说了。今天你来这里找我,实在多此一举,当初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些事多提对谁都不好。” 崔铁看着她,叶望舒见他重重地出了一口气,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脸,好久不肯移开,后来他终于轻轻地说:“我明天就要永远离开这里,出国后,再也不会回来。有些话,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望舒,虽然我娶了小颖,我也爱她,可我心里……” 午后的土壤散着热气,沿着裤管向上蒸腾,叶望舒把手环在胸口,不待崔铁说完就道:“你要是再说下去将来就会后悔。你从来没做错任何事情,也不会说错一句话,这时候也别例外……” 崔铁愣愣地盯着她,后来转开目光,看着眼前的垄沟慢慢道:“其实我怪老天爷,如果你能念完大学,没有你家里那些拖累,我们会顺理成章地走在一起。而今天跟我一起远走高飞的,就是你了。”他似乎说完了心里想说的话,不再逗留,迈步向外走。 叶望舒看着他的背影,他了解她的性子,她从小就少言少语,即使受了委屈也很少抱怨,是个好姑娘。她长到二十四岁,从来不曾顶撞过任何人,是街坊四邻眼中最大度识体的女子。 所以他就利用这一点儿,对么?他对当初把身处难中的自己抛弃,感到良心不安了么?还是他对娶的新妻子不甚满意,而把这不满发泄在自己头上?他说了这些话,把错都归在自己头上,他就可以抛开内心的重负,过他毫无负担的生活了,是么? 他五年前记忆中的叶望舒,会把从这番话里受到的委屈吞到肚子里,可如今的叶望舒却不会! “崔铁,你错了。”她在他身后扬声道。 他回过头来,眼睛里都是诧异。 叶望舒不待他说话,就道:“你说当初我如果肯让你亲近,今天事情就会大不相同。你错了。不管我怎么跟你亲密,你都不会娶一个只有高中毕业、哥哥吸毒又坐牢、嫂子做、拖着生病的母亲和两个小侄儿的女人。你或许跟自己说,这些都是我的错,因为我当年太矜持,导致你不确定咱们的关系,实际上你在骗你自己。崔铁,如果两个人互相在乎,不会在一方落难的时候连句安慰的话都不说,连个电话都不打,好几年毫无音信!当初你考虑的是你的前程,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不过今天你到这里,看见我现在的落魄,还能狠着心把你自己良心上的重负砸在我头上,我真不敢相信你是这样的男人。” “我只是说我的心里话。你要是觉得不对,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崔铁出其不意,有点儿意外地望着她。 “既然你说出了你的心里话,我也不妨告诉你我的心里话。”叶望舒看着他笔挺的衣服鞋子,最后目光落在他读书人白净的脸上,轻声道,“我当初之所以不肯跟你亲近,可能就是因为心底深处知道你不可靠。你看,我的直觉并没有骗我,对么?” 崔铁脸上一阵红,他瞅了一眼叶望舒沉静的眼睛,扭过头低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迈步向山下走去。 五 叶望舒看着他越走越远,渐渐地消失在树林之外。青春中最重要的一段回忆,就这样走出了自己的生命。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一部分(12) 这世界上有什么是不能逝去的? 她把手慢慢地攥紧,掌心因为常年c劳结成的厚茧摸起来硬硬的,就像脚下结实的泥土。她抬起头,看着眼前层层叠叠的山头,茂密的林子里新绿满绽着新一年的希望……这一年对她来说,也该是新的吧?大哥出狱,母亲似乎受到大哥刑满的刺激,也变得健康多了,自己用五年的青春换来了全家人的健康平安,也该到解脱的时候了吧? 叶望舒想到这些,刚才被崔铁的出现弄乱的思绪慢慢地平静下来。把剩下的几垄花生弄完,她扛着锄头和水桶向家走去。走到半途,看见山下的小学生放学,她等在路旁边,一会儿工夫,就见自家的两个侄儿小燕小宝跳着跑上山。远远看见姑姑,小燕小宝争着喊:“姑,有给你的信!” 叶望舒听了很惊讶,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给她写过信呢。现在山下家家户户都安装了电话,就算监狱里的大哥叶望权想跟她联系,也会打到崔家杂货铺,让她去接电话,又快又方便。她一边狐疑,一边接过小燕手里的信封,见信封上自己的名字写得歪歪扭扭,不过笔锋劲道一看就知道写信的人是个男人。 撕开信封,里面几页信纸,展开见称呼那里写着“叶望舒,你好”的字样,她翻到信尾,落款是“刘国志”。 刘国志?她皱眉想了半天,才记起这是山下老刘家二胖子的大号,跟自己是小学同学!他没事给自己写信干吗? 小宝小燕不停在旁边问信上写些什么,叶望舒把信塞在裤兜里,打算回家有空闲时候再看。一大两小跟着回到家里,进了大门,只见院子里天翻地覆,j鸭鹅嘎嘎嘎地到处乱跑,原本整洁干净的庭院到处都是屎。叶望舒知道关禽畜的门又松动了,她放下水桶和锄头,带着小宝小燕俩孩子一通乱撵,j飞鸭跳地扇了满院子的灰,才把几十只家禽撵进旁边的胡同里,把小门胡乱c好。来不及打扫庭院,又听见屋子里的堂屋传出来哐啷哐啷响,叶望舒跑进去,见家里唯一的一只红冠子大公j正在后面厨房闲庭信步,看见叶望舒进来,哏哏哏地高亢叫了两声,一头钻进厨房。 叶望舒从田里回来本就疲累不堪,这会儿见这红冠子公j又进了厨房,满走廊的j屎臭不可闻,不用看也知道厨房里肯定一塌糊涂。她心里恼怒,c起门口支门的棒子向那只公j走过去,正想狠狠地教训这顽劣的畜生,却听后面小宝大声道:“姑,你不是说咱家要孵小j么?” “那又咋地?”叶望舒没好气地回问,脚步不停地向那只公j冲去。 “那这个公j可宝贝了。咱家就这一个公j,你打坏了它,谁给母j压蛋啊?”小宝一边说一边冲过来,拦在姑姑身前,皱着眉看着她。 叶望舒本来棒子都举起来了,听见侄儿的话,猛地醒悟,只好把棒子放下来,瞪着跳到锅台上的公j,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锅台上已经都是这畜生的大便了!她冲过去,不等这家伙扇翅膀飞走,就一把抓住,把它拎回胡同。 回来看见恶臭污秽的走廊和厨房,再看看小宝,问他道:“谁跟你说的公j压蛋这样的话?” “我奶呗!”小宝说完,对姐姐小燕道,“我管院子左边的j屎,你管院子右边的j屎,不弄干净了谁也不准出去玩!” 小燕拧着鼻子不屑,“你想擦j屎你擦!脏死了,我才不干呢。” 叶望舒看着小燕漂亮的脸,十岁的孩子,眼角眉梢,已经依稀有了她娘张萍给人的感觉!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一部分(13) 好吧,我不是张萍的姑姑,可我是你姑姑,不能让你跟你娘一样! 叶望舒边这么想,便一把拉着小燕走到院子里。小燕被姑姑的手劲吓坏了,又不敢挣扎,踉跄着跟到了院子里。见姑姑指着墙根的扫帚问自己:“这是干啥用的?” “扫地呗。”小燕见姑姑脸y沉着,姑姑从来不轻易生气,可要是发起火来,比乃乃吓人多了。 “那边大洗衣盆里泡的衣服,都是谁的?” “我和乃乃的。” “本来这些都是姑姑该干的活。可姑姑现在跟你生气,你整天穿着干净衣服,住干净房子,睡干净被子,不想想这些是怎么来的?弟弟比你小五岁,他都懂得分担的道理,你十岁了,怎么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该伺候你?”叶望舒说到后来,气得有些结巴,甩下侄女的手,转身进了门内,走到母亲的屋子。 叶母看见她进来,从炕上抬起身子说:“我听见那j进来了,就是身子动不了,只能听着它撒野。” “妈,你以后别当着孩子的面什么话都说,行么?”叶望舒看着母亲,刚刚在地头想到新的一年那些鼓舞起来的希望,这会儿看见母亲虚弱的样子,想到小燕的不懂事,又渐渐黯淡下来。 “我说什么了?”叶母诧异地看着女儿。 叶望舒嘴唇动了动,本来想咽回去,后来还是说出来,“像公j给母j压蛋这种话,不该跟孩子说。虽然是乡下,可孩子毕竟小,这样的话少提。” “嗨,一个压蛋还成了脏话了!你可真多心!也难怪,二十五岁的老姑娘了,也没个媒人上门,难怪你听了上火。” 叶望舒又羞又怒,这叫什么话!她二十五了,听了公j给母j压蛋,怎么就上火了?一整个下午,不顺心的事一件又一件,她心里堵得慌,出门到自己屋里,关上房门,靠坐在炕沿下,感到浑身直哆嗦。 裤子口袋里一阵纸张的窸窣声,她一愣,才想起刘国志的那封信。她伸手掏出来,一边展开一边在脑海里回想二胖子的样子。想了好久,那形象都不甚清晰,模模糊糊地只觉得是个瘦弱的小子,拖着鼻涕,学习极差,似乎初中毕业,就跟着本家的兄弟们出去打工了。 她跟他都不曾说过话吧?这二胖子……刘国志给自己写信做什么呢? 叶望舒,你好: 这么多年没见你,不知道你还记得我不?我是二胖子,现在人家都喊我刘国志。 早就听说你回家了,一直想给你写封信,可每次提起笔,又觉得不知道写些什么好。你家又没有电话,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你打电话,就算打了电话,其实也不知道说些啥好。 听家里人说起你家的情况,大伙都说你是个好姑娘。我也这么觉得,我在外面打工十多年了,见识了很多女孩子,她们或许穿得很时毛(髦),喷着香水,可心里一个比一个自私。所以我一直都没怎么交女朋友。 我这里是个大城市,这里打工的机会挺多的。听说你大哥就要出来了,要是你想在你大哥出来后找份工作,就给我回封信。 我会一直等你的信。 此致 敬礼 刘国志 叶望舒看了两遍,心里还是有些懵懂。这二胖子是对自己有意思么?她感到自己的脸有点儿红,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收到过情书呢。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情书,也太隐讳了点儿,而且还有错别字,通篇也没有一点儿表示好感的意思。 可这毕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异性跟她主动联系啊!她已经过了二十四岁,汗珠子掉在地上摔成八瓣,一分一厘地从土里刨食般地过了五年,那些灰姑娘碰到白马王子的美梦对如今的她而言,太可笑了。她的生活里没有梦,只有忙不完的活计,永远不够的钱,从来填不饱的几张嘴……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一部分(14) 曾经以为再也不会有男人看上自己了,她从地上站起身,走到门后挂的小圆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肌肤黑了,粗糙了,鬓角的头发干燥无光,如果那个刘国志印象里的自己是十多年前的她,只怕他看到如今的叶望舒,也会失望至极。 她想着记忆中的二胖子,觉得自己心里一点儿波澜都没有,当年她除了崔铁,从来不曾看过别的男生第二眼。这些年过去了,穷苦和孤独对她,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而她就算穷得叮当响,也不会勉强自己跟一个毫无感觉的人生活一辈子。 她把手里的信抓在胸口,很多年不曾对上天祷告的心,慢慢地对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灵轻声祈求着:求你,老天爷,让刘国志是个好样的吧!长相我不求,有没有钱不要紧,只要他心眼好,谦虚懂礼,凡事懂得为别人着想,对我来说就是个十全十美的丈夫了。 她想着心事,门被推开时,她出其不意地吓了一跳。见小燕着两只湿手站在门口,对她道:“姑,我全都干完了。衣服洗完了,j屎都擦净了,用的洗衣服剩下的水。” 叶望舒看见侄女衣服的前襟都湿透了,心里大起怜意,她走过去把侄女搂在怀里道:“好孩子。姑姑刚才说你,你没生气吧?” 小燕因为被叶望舒着干活,虽然赌气干完了,但脸上仍残存着一丝气恼。这时候听见姑姑这么说,那个通情达理的姑姑似乎又回来了,她就笑着说:“没事。我收拾得比小宝干净多了,姑姑你快点儿出来看哪?” 叶望舒答应一声,看小燕出去了,自己转身把信塞在炕几的底层被子里,才走出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叶母听孙子孙女说起有人给姑姑写信,连忙跟女儿打听,“谁来的信?不是你哥哥的债主吧?” 以前叶望权吸毒的时候,曾经到处举债,其中因为有几个大债主着他还钱,不然就要卸掉他一只胳膊,叶望权没办法才铤而走险去贩毒。这些年来,叶望权人虽然在监狱里,可是仍时时有以前的债主上门,只不过进了门看见一门的孤儿寡妇,什么办法都没有,渐渐地也就不再来了。 叶望舒摇头,她不想跟母亲说是刘国志来的信,母亲虽然足不出户,可万一让两个侄儿听见了,传到山下刘国志的本家里,难免说不清楚。 “是我的一个老同学。问问我现在怎么样了。”叶望舒敷衍着答。 “男的,还是女的?”叶母不依不饶地追问。 “女的。” 叶母听说是个女的,就不往下追问了。一家人默默地吃饭,吃完收拾碗筷的时候,叶母看着女儿,长叹着道:“让你受苦了。” 叶望舒见母亲脸色愁苦,自己一个人在物质上支撑这个家好多年,她已经有些不堪重荷了,可更让她感到难以承担的是母亲精神上的脆弱。母亲的身体状况也似乎随着心情的变化时好时坏,比如昨天还结实硬朗地给自己熬汤烧菜,怎么今天就卧炕不起,连听见公j进了厨房都不肯从炕上起身? “妈,哥就快出来了。咱们家再也没灾没难了,你好好养身体,别总是胡思乱想。” 叶母低着头,后来说:“我也觉得自己受了刺激。躺在那间屋子的炕上,总是想起你那不要脸的死爹,虽然他人都化成灰了,可还是恨得我牙帮子疼。这房子总让我想起那不要脸的死鬼,不太吉利。我想着等你哥出来,他要是真出息了,能在外面找到活干,我就跟着你大哥一起离开这儿。帮你大哥洗洗衣服做做饭,看看外面的人什么活法,兴许我这心一敞亮,病就好了。”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一部分(15) 叶望舒听着,对这个想法不太乐观,大哥那浮躁的性子,养活自己都困难,别说养这么一大家子人了。不过母亲的病根兴许还真是在这房子里憋出来的,出去散散心也好。 “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办吧。”她安慰母亲。 叶母点点头,看着女儿在灶台上抹拭清洗。一个乡下烧柴火的灶房,在女儿的手下,一点儿灰尘油垢都没有,用破了的锅盖把手处,女儿用巧手仔细地缠了一层藤条,严丝合缝,妥帖舒服得就像女儿本人……难道真是老话说的,女人太干净了,命就不好么? “我来扫地,你去歇会儿吧。”叶母拿过扫帚,对叶望舒说。 “天还早。我去把你楼上的屋子收拾一下,过些天农田里的活计忙完了,我就把你的东西挪到楼上去。大哥回来了,就让他在楼下住。” 叶母点头。 四个多月,还有四个多月,家里唯一的男人就回来了。 六 水溅在小宝的p股上,他嗤嗤呵呵地一阵乱蹦,边蹦边嚷:“姑,可舒服了,你也来洗吧?” 叶望舒摇头,看着湖里被两个侄儿泛起的涟漪弄皱了的云影,默默地出神。现在是农历的七月份,天渐渐地热了。虽然独门独户地住在山上,可她还是很小心,每天的梳洗都是端盆水到自己的屋子,绝对不在湖里游泳。可小宝小燕不肯,俩孩子非要到半山后的湖里去洗澡。叶望舒担心他俩淹着,次次都跟着,开始时觉得干了一天活的筋骨疼得慌,时间长了,发现坐在湖边上,看着远山青青、湖水潺潺,倒也不失为一种休息。 她从小就喜欢呆呆地坐着胡思乱想,说胡思乱想,其实还不确切,她多数时间都是呆坐着,什么都不想。就这么盯着天上那片浩渺的蓝中的一点一点白,可以一看就是半天。 可惜这样的时刻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十分罕见。五年多了,她很少有空闲。从早上睁开眼睛,就是忙不完的家务、做不完的农活。冬天是农家歇锄的时候,她的身子偶尔有空闲,可当她坐下来,想像年少的时候一样天马行空般地胡思乱想一番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心已经自由不起来了。生活就像一个沉重的砣,拖着她的心跟着一起下坠。 所以这一刻才如此珍贵,她静静地感受这空蒙的世界,似乎天边的飞禽叫声都近在耳边,嘎嘎地,划破静空,在心头久久回味。她微微闭上眼睛,真想就在这静山鸟鸣中躺下,睡上一觉。 “哎呀,姑啊,我脚抽筋了啊……” 小宝突然惊恐地大声喊,叶望舒从迷糊中猛地惊醒,她站起身,看见湖里小宝在抱着脚啊啊地扑腾。小小的个子本就不高,这会儿在水面忽上忽下,似乎马上就要淹到了。 叶望舒吓得心怦怦地跳,她来不及脱鞋服,几步冲到湖里。她水性极好,穿着衣服也游得极快,她刚到小宝身边,正想伸出手去,听见面前的小宝和小燕一起哈哈大笑,小宝更是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一会儿从三步开外的水上冒出来,对叶望舒嬉皮笑脸地说道:“姑,水里好玩吧?让你下来洗,你不愿意,我就想了这个法子。哈哈,你上当了吧!” 叶望舒听着两个孩子笑得开心,自己的衣服和鞋子沾在身上,十分不舒服,她哭笑不得,站在水里,用手在脸上抹抹水珠,对小宝道:“下次别这样。姑姑是大人了,不能在外面游泳。懂么?” “为啥不能?”小燕比小宝大几岁,加上有些早熟,知道姑姑是不好意思,笑着道,“我看崔婆子和几个大婶总是来洗,你洗也没事啊!”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一部分(16) 崔婆子六十多了,那几个大婶也都年到半百,别说光天化日穿着衣服在湖里洗澡她们不怕,洗完澡脱换衣服的时候,还能一边光着上身,一边在湖岸上闲聊……她们是山里的女人,又已经到了不太介意异性窥视目光的年纪,理总是在她们那边的。若哪个不长眼的半大小子敢偷看她们一眼,崔婆子众人能袒胸地把那小子骂得找不到北。 叶望舒把手挡在自己水湿的胸前,湿透了的衣服让手臂与胸膛的接触敏感异常,她感到自己的胸脯似乎被湖水轻轻地托了起来,随着一波波的涟漪在水中微微颤动,原本沾在胸部的衣服随着水向外鼓荡,整个胸口在水下无遮无蔽,所有的自律和规矩在这一刻骤然消失。 她有点儿贪恋这失去自控的一刻,放任身体随着水而律动。这感觉陌生,连带着觉得自己似乎也陌生起来。她掬了一把水洗脸,觉得脑子清明了许多,她擦干脸上的水珠,对俩侄儿道:“我得回去换衣服,你们俩走不走?” “姑,你要是不想一个人在这里洗,现在有我们俩陪着你,你就玩会儿呗?”小燕看着湿透了的姑姑仍要回家,嘴不满意地撅了起来。 “走吧。”叶望舒迈着步子向湖岸上走,不能把两个孩子丢下,天也快黑了,干脆一起回去。 她站在湖边,回头等着两个孩子上来。小燕小宝磨磨蹭蹭地没玩够,不想快走,叶望舒正等得不耐烦,见水里的小宝指着自己的身后说:“那是谁啊?” 叶望舒回过头去,刚刚还空荡荡的山坡地,此时拐过山脚的小路上站着一个穿着白色t恤黑色长裤的男子,清爽利落的短发下,一张脸很英俊。叶望舒愣了愣,傍晚的风从湖面上吹过来,她感到湿衣服有些凉,用手撸着臂膀,山里人,不讲究跟陌生异性打招呼,她微微低头,转身对小燕小宝道:“走吧。天晚了,咱们该吃饭了。” 小宝和小燕还没说话,她就听见小路上的男子对自己扬声道:“叶望舒?是你么?” 叶望舒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微微奇怪,抬头仔细打量他几眼,记忆中的熟人若有这样脸孔的,她一定不会忘记,“是我。你认识我?” “我是刘国志,你收到我的信了么?” 叶望舒惊讶地看着他的脸,记忆中的二胖子无论如何也跟眼前的男子合不上。她有一阵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后来想起他给自己写的那封信,不由得脸上一阵红……她曾经想过给他回信,可几次提起笔,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同一个陌生男人书信来往,她总觉得有点儿别扭。 她不好意思,“收到了。你这是放假回家探亲?” 刘国志看着她的脸,后来看着她水湿的身上,“你浑身湿了,要不要回家换衣服?” 叶望舒点点头,“我正想回去呢。”她招呼还在水里泡着的小宝小燕,“上来吧,姑有点儿冷了。你们要是愿意玩,明天姑姑还陪你们。”小宝小燕看见这个陌生的刘国志,童子虽然天真,不过还是本能地觉得这个刘国志跟姑姑在一起,挺好看的。俩孩子见有热闹可看,就痛快地从水里跑上来。 刘国志看着两个孩子,“你大哥的两个孩子?” “嗯。” “长这么大了。”刘国志把目光转到叶望舒身上,笑着说,“你一个人把这个吃奶的小孩带大,外加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还要照顾你妈,真是了不起。” 叶望舒想不到他会当着自己的面夸赞自己,心里有点儿惊讶,也有点儿害羞,“没什么。这是我大哥的孩子,我不养谁养?”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一部分(17) 刘国志看看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对她的回答很高兴。他蹲下身子,对小宝道:“我帮你穿衣服?” “不用。我早就会自己穿了。”小宝拿起岸上换洗的干爽裤衩,想脱下自己身上的湿裤头,手伸到裤腰上,想了想抬头对刘国志道,“你转过身去,我要换衣服。” 刘国志有点儿惊讶,山里的男孩子,就连十三四岁的毛头小子都是光着身子洗澡,这五岁的小不点儿懂得啥叫害羞?他一边转过头去一边对叶望舒笑着说:“我记得他爸叶望权十六了,还光着p股在学校旁边的塘里洗澡,这小子还真不像他爸。” 叶望舒见这刘国志说话和行事既得体又和气,心中对他很有好感。她心中想着这家伙不错,又想起他给自己的那封信,不觉脸上红了起来,当着刘国志和两个孩子面,她更是不好意思。她弯身捡起小宝和小燕换下来的衣服抱在怀里,问刘国志:“我记得你家里人都搬到城里去了吧?你回来住哪里呢?” “哦,我家老房子让本家的二叔照看着呢。我晚上到那里借住几天,没关系的。”刘国志跟在她身后,一起向山上走,一时半会儿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叶望舒拉着两个孩子的手,问刘国志。 那刘国志看着叶望舒身边的小宝和小燕,似有意似无意地笑着道:“我刚才来之前,到你家去了,你妈告诉我的。我买了点儿香蕉苹果橘子还有点心,你妈好像身体不太好,在里屋没出来,我把东西放在后面厨房里,也没多坐,就来这儿找你们。” 小宝和小燕听了,一起放开姑姑的手,如脱网的兔子般向家冲去,一边跑还一边抢着嚷嚷:“谁先到家谁先挑!我要吃香蕉!”“我也要吃香蕉!”只不过眨眼工夫,俩孩子就跑得没影了。 叶望舒本指望孩子能帮自己挡挡尴尬,没想到刘国志一句话就把孩子支跑了。她平生没尝过真正谈恋爱的滋味,并不知道跟异性如何相处,以前跟崔铁在一起,学业和前程让他俩更像是一对学海里的战友,偶尔有点儿放纵的想法,想跟崔铁依偎和亲吻,也都被她硬生生地压了下去。或许是她心中始终把将来看得太重要,又或许她心底并不爱崔铁,她的青春,那些身体里燃烧的欲望与热情,因为过于自律的缘故,从来不曾肆虐过。 而这些年过去了,当初的未来成了眼前的现在。现实比任何青春的梦想都更能证明当初种种顾虑的无益和愚蠢。她以为只要自己不放任荷尔蒙泛滥,就可以安稳地考上大学,正常地毕业,找份好工作,结婚生子,可看看她现在,人算得再精明终究拗不过天意。再过三个月,她就二十五岁,拖着老小三口,没有男人会爱她、会娶她,而就在青春只剩个尾巴的时候,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渴望真正地有个男子喜欢自己。 “望舒,你一个人忙着家里的活计,累么?”刘国志说话的声音很低,他人在身边,山风吹在俩人中间,要仔细分辨才能听清他的话。 “还好。每年也就累那么两三个月,剩下的时间好过些。”她身上衣服都湿了,应该快跑回家,可脚步却懒懒的不想挪动,心里深处有点儿舍不得太快到家。 “我要在这里住一个月左右。要是有些重活,你女人干不了的,别跟我客气,让孩子到我家老房子去召唤我一声就行了。”刘国志看着她,很殷勤地主动说道。 叶望舒感到脸上更红了,这人看起来本分斯文,想不到做起事情来倒是一点儿都不犹豫,“嗯,好。”她点头,山路拐上去,偶尔能遇到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拎着农具从田里回来,小小的村子,人人都互相认识,傍晚时分,她湿了衣服跟刘国志从人迹稀少的湖边回来,容易被人嚼舌头,想到这里,叶望舒加快脚步向家走,边走边对刘国志说,“谢谢你给我们买了东西,改天到家里来吃饭吧?” 她该请他到家里坐坐的,可是家里没有男人,这刘国志要是真来做客,一屋子女人和小孩,不太合适。她父亲当年有个不好的名声,加上大嫂张萍出去当坐台小姐,五年过去了,她仍对家门的清白特别在意,户宇严谨,从来没有成年男子上门。 也许过半个月大哥出来了,她可以请他来家还这份人情。 刘国志对她的顾虑似乎很理解,他看着她的眼睛里,似乎还都是赞赏的神色。两个人一起走,他始终跟她保持着足够尊重的距离,狭窄的山路上,两个人连衣角都不曾碰过一下。一路沉默,到了往山坡上她家去的小路边,他适时停下道:“天晚了,我就不去你家了。先前你不在家,我去拜访的时候,看见满院子的j鸭鹅,看起来胡同口的门坏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明天上午帮你修修?” 他说话温和又婉转,叶望舒心底对他极有好感,在这分开的岔路上,心里本还有点儿遗憾不知道以后怎么才能再见到他,这会儿听他说要来给自家修胡同门,叶望舒十分高兴,眼睛和嘴角不自觉地就有了笑意,“好。早上天气凉快,你可以早点儿来。” 你可以早点儿来……这句话一说,她立即觉得自己说漏了嘴,看刘国志似乎也听出来这句话似乎大有深意,盯着她的脸半天不动。 叶望舒转身向山上跑,跑出好远,终究忍不住回头看,见山坡下刘国志仍然站在那里看着自己。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段山路,她人似乎比刚才站在他身边时有了勇气,对他开心地笑笑,挥手再见。刘国志也抬起手,俩人对视片刻,才一个转身上山,一个低头下山。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1) 七 叶望舒跑进院子,这里是她天天生活的地方,以前她从未仔细地审视这将近一亩地大的庭院。此时想到刘国志明天要来,进了大门沿着石头路细细看着两边的菜园,她最引以为傲的是自己用双手把这片菜园侍弄得一根杂草都没有,所有的土块都细细地用锄头敲碎,勾得深浅均匀的垄沟上种的豆角爬得半人高了,西红柿的秧子刚刚搭好了架子,样样蔬菜都很争气地长得很茂盛,高矮排列显得错落有致,能见出主人的用心和巧思。 最好看的是石头路两边她种的芹末花,绿色的j叶密密地贴着地面,单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花,成百上千地沿着石头路开到正屋门口,红的黄的杂错在一起,美得让人舒心。 她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庭院这么自豪过,这时候想到刘国志刚刚就来过这里,看见了自己的双手把一个家弄得这样整洁和美丽,她心里就有些得意。她想既然他肯给自己写信,时隔几个月没有接到自己的回信,又大老远地从城里特意跑回来看自己,似乎并没有被自己的穷困和家庭拖累吓倒,那他看重的就是自己这个人了吧?否则凭他那样的容貌和心性,找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他这样的钦慕如果变成失望,那自己就太不幸了。 她沿着石头路向上走,想着心事,跟以往心事重重的样子相反,这一次她越想越高兴,脚步也慢慢轻松起来。 叶望舒走到园子上面栏杆里的庭院,眼前的乱糟让她雀跃的心咯噔一下,见自己出门前还干干净净的水泥地上,又到处都是j鸭鹅的臭屎。左边窗下和栏杆边正对的两个花坛里,她刚刚种好的两垄芍药,半尺高植株上的新蕾被鸭子和鹅吃得精光!她一看之下,心疼得也忘了自己身上衣服还湿着,跑过去看芍药花的残株。她一边看一边气得头昏,栏杆边的红色芍药还罢了,这窗下的粉色芍药可是她千辛万苦从山下的人家要来的根j,如今被吃得什么都没了,向来不爱求人的她,为了这几株花用了多少心思啊这些畜生,要是她有了钱,一辈子也不要养这些到处拉屎的东西! 钱,什么都要钱。填饱肚子需要钱,饱了肚子之后的生活品质,更需要钱。而她只不过勉强填饱肚子,就奢望养花怡性的达人生活,是不是太过奢求了? 她心里一股火,伸手打算把这些没有什么用的植株折掉,手掌一碰,一朵躲在残叶后的花蕾轻轻晃了一下,小小的花苞看来安好无恙。叶望舒喜出望外,忍不住笑道:“你这个家伙倒是命大!” 她这么自言自语,想起以前在大学的时候,有一阵日子沉迷《红楼梦》,书里面的贾宝玉常常对着花鸟虫鱼自言自语,那时候同宿舍的同学还曾经说过“自言自语的人有强烈的自我毁灭欲望,容易自杀,不然就出家”大学的记忆除了那一幕屈辱的,其他的都渐渐模糊了,唯独这一句话她却记得。 她咬住嘴唇,自言自语的人看来不是自我毁灭,而是想找个宣泄和解脱的法子。自己是不是太累了,也在寻找解脱?想到这里,她长长地叹口气,觉得心口处压了一块儿铅的样子,幸好这时候屋子里传出俩孩子的吵架声音,她不再胡思乱想,快跑进屋。 小宝和小燕在厨房里因为分赃不均,争抢不休。叶望舒走到自己的屋子,她住的这边为了取暖方便,是卧室套卧室,当初是她爸妈的房间。她爸死了之后,母亲一个人搬到走廊对面的屋子,现在叶望权要回来,母亲一直闹着要搬到楼上去,图个心静。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2) 她在里面自己的屋子里换了干爽衣服。走到厨房,她给两个孩子仲裁了一番,小宝小燕各自带着战利品找隐秘处藏起来,以免互相发现偷吃。剩下的一点儿苹果橘子,叶望舒拿着进了母亲的屋子,看母亲坐在炕上,一动不动。 “妈,你想吃橘子么?” “刚才那个二胖子来,他还买东西,为了啥?”叶母手不动,只看着女儿问。 叶望舒知道妈会问起来,她也不打算隐瞒了,“他说我大哥要出来了,问我想不想出去打工,要是想去,他能帮忙。” 叶母点头,一会儿叹了口气,“我猜他是对你有那个想法。唉,这二胖子长相有点儿太好了,不知道人品怎么样。男人相貌好,一点儿都没用,要做事踏实稳重,性格好,才是女人一生的依靠。”说到这里,叶母似乎想起自己的伤心事,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不能忘记丈夫临死时光着身子躺在另外别的的炕上,她恨这个死鬼,他死的年头越多,自己越是恨他,甚至把现今家里生活的困顿和儿女的不幸统统算到那死鬼的头上。 叶望舒把东西放在炕几上,自己转身欲出门做晚饭,听母亲在身后叫她:“不要为了我们,就把自己随便托付给上门提亲的男人。你要是不喜欢他,就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吧。比守着没啥感情的婚姻过日子强些。” 叶望舒想说话,看见母亲的脸色执拗,鬓边的灰发带着一丝凄凉,她把话咽了回去,出门去了。 叶望舒一个人在厨房里静静地淘米,想着母亲说的话。她做了二十五年的姑娘,从小姑娘到大姑娘,而今成了村民眼里怜悯的老姑娘,她不想做下去了。有个男人上门提亲,只要人体面,能赚钱养家,又喜欢自己,还不嫌弃她们一家老小,她还有什么挑剔的呢! 她把柴火架上,擦燃火柴,一点点的亮光在干燥的庄稼秆子上跳动起来,她盯着火光,感到火烤得自己的脸慢慢热了起来。她把手攥着拳头抵在嘴唇上,眼前的火光中闪着刘国志那张好看的脸。他穿着t恤衫黑色长裤站在小路边的样子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她不得不闭上眼睛,才能阻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忍不住把刘国志以前给自己写的信拿出来,一读再读。以往看着信上的字,因为想不起来刘国志的样子,终究隔了一层一般。这时候读他的信,想着他那英俊的外表和活泛的心性,就觉得那字里行间似乎都有了深意。她心里知道自己想多了,可还是忍不住要从这平淡的问候信里看出他对自己的心意。 这样反复地思量,直到夜深了,她才睡着。朦胧中总觉得天该亮了,睁开眼一看,外面还是黑咕隆咚的。如此反复几次,她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看着窗帘缝隙里的月色,想到刘国志就在山下,她心里又甜又慌,在炕上躺下又起来,起来又躺下,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古诗里说的“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第 2 部分 欲望文 第 3 部分 不曾放纵的青春 作者:肉书屋 第 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较拢睦镉痔鹩只牛诳簧咸上掠制鹄矗鹄从痔上拢恢涝趺吹鼐拖肫鸸攀锼档摹扒笾坏茫幻滤挤s圃沼圃眨纷床唷薄u饷炊嗄旯チ耍酝堑玫墓攀试缇退孀藕谕谅窠四嗬铮耸贝ゾ吧椋肫鹆苏饬骄洹o肜醋髡饬骄涫墓湃耍厝桓约捍饲榇司诚嗖钗藜浮?br / 她因为一夜没好好睡,天亮的时候,反而迷糊着睡过头了。等到听见外面院子里有人轻喊道:“望舒在家么?喂,有人么?” 她猛地一下子惊醒,爬起来掀开窗帘,那刘国志正站在自家门口。刘国志见窗帘动了,随着看过来,见叶望舒穿着贴身小袄,碎花的长裤,脸上犹有睡痕,他不禁愣了一下,隔着窗户愣愣地看着她。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3) 叶望舒一年到头从来不曾睡到太阳一丈多高还不起来的,偏偏赶上刘国志来家里这天,她就醒不了。她一边换衣服,一边懊恼,想着刘国志千万不要因为这个以为自己是个懒姑娘。 她心里越是想给他好印象,跟他在一起时就越觉得不自在,只觉得自己到处都不完美。她小跑着到门口,还一边跑一边检视自己的鞋袜衫裤,开了门,才想起头发仍乱着,她忍不住抬起手梳拢一下。 门开了,刘国志见她站在门口,穿着一件紫色的旧纱衫,乡下女人不讲究穿裙子,她也不例外,一条做工粗劣的半截牛仔裤随便地套在身上,脚上是一双紫塑料拖鞋。整个人兀自带着刚起床的蒙眬之意,手却高高抬起拢着头发,这个姿势让她的胸部看起来很是丰满。 他知道自己不该看那里,连忙掉开眼光,听见她已经说:“我昨天晚上睡晚了,今天没起来。你吃了早饭么?” “吃过了。我要不要先回去,等你忙完了,到山下我家的老房子叫我?”刘国志嘴上这么说,人却一动没动。 叶望舒忙把门打开,她想了一个晚上他来的日子,无论如何不希望他走,这时候做了个进门的手势,对他说:“进来吧。我先弄早饭,你要是不嫌弃,就一边等着一边喝点水。” 刘国志求之不得,迈步走了进去。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后面厨房。北方到了夏天,通常都不在灶上煮饭了,因为灶膛连着炕,炕被烧热了,夏天睡着难受。叶望舒领着刘国志沿着走廊一直出了后门,她在房檐下给刘国志拿了一把椅子,让他坐在上面,自己转身进厨房了。 刘国志还没到过叶家的后园子,这时候四面打量,见豆角黄瓜扁豆空心菜青葱西红柿韭菜等,郁郁葱葱的,长得极好。远处的篱笆上爬满了喇叭花,在早上的晨光里红的紫的开得正艳。自己脚下靠房檐处,两垄芍药及膝高,为了防止风吹倒了,芍药j上还用竹条仔细地搭了架子。两边贴着房檐和菜地边种的贴地花,让这后园子的泥土都带着花香。 叶望舒,当年在学校里天上月亮一般的女孩子,学业容貌样样都让自己高攀不起,今时今日,看了她手下的这个家、这片庭院,她的慧心仍然让自己觉得局促。刘国志这么想着,听见厨房里传来轻响,叶望舒显然在收拾炉灶,一会儿工夫,见她搬出来一个乡下人家夏天用来做饭的半截小缸,放在离自己三四米的地方,转身又进了厨房。她进进出出几次,很快就在那小缸上架起了小铁锅,柴火从小缸上挖出来的一个缺口送进去,只一会儿工夫,那锅里的杂米粥就熬好了。 她走到地里,摘了两根黄瓜,拿着黄瓜走到地头上,见刘国志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自己,脸上不自觉就红了,对他红着脸说:“早饭好了,家里有现成的咸鸭蛋,我拌点凉拌黄瓜,你要不要吃点儿?” 刘国志愣愣地忘了回答,只觉得她穿着紫色的衣服站在满目绿色的园子中间,显得好看极了。他老远地自城里跑回来,心中对自己的行为也没有什么信心。毕竟他记忆中的那个叶望舒是十几年前的她,这些年过去了,叶望舒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心里也没谱。不想昨天在河岸上看见她,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那儿,比记忆中那个梳着两条长长麻花辫子的小姑娘黑了些,丰满了些,这些年辛苦劳作让当初美丽的脸蛋带了些c劳的痕迹,可他心里仍然觉得她那眼角眉梢透着清灵秀洁,像个自己高攀不上的月亮!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4) 他感到了自己的失态,忙转开目光道:“不用麻烦了。我在家里吃得很饱。我听见楼上有声音,可能那俩孩子醒了。”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楼梯哐哐响,两个孩子一起冲到后门口,看见锅里的稀粥和鸭蛋,就冲到厨房,一会儿各人端着一盆水跑出来,三下两下洗完脸洗完手,也不等姑姑说话,先就各自盛了一碗粥跑到厨房里吃起来。小燕大一些,还懂得跑走之前问一句:“姑,你吃了么?” 叶望舒无奈地摇头,教了很多次,这俩孩子还是记不住礼貌。她给母亲盛了一碗,递给小燕道:“你给乃乃送过去,咸蛋白乃乃不爱吃,把蛋黄给她。早上少吃些饭,中午咱们吃韭菜盒子。” 小燕听了中午要吃韭菜盒子,欢呼一声,端着饭碗冲进房里。 叶望舒洗净一根黄瓜,递给刘国志,笑着说:“乡下地方,没什么好东西。你就拿这个黄瓜当水果好了。” 八 刘国志看叶望舒行事,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稳重得体。他这些年在外面闯荡,结交认识的各子不少,心中还是最喜欢从小就暗恋的叶望舒。只不过在学校里自己学习成绩一般,而那时候崔铁和叶望舒是全县考试的男女状元,有崔铁在旁边,叶望舒自然不会看到坐在教室后面角落里的自己。他本以为自己的这份心意一辈子都没有说出来的机会,想不到十几年过去了,当初本该远走高飞的叶望舒,因为家庭的拖累,留在这山乡五年多,而且如果她哥叶望权仍是当年那不争气的老样子,她这一辈子恐怕都要留在这里了。 他曾经想过回来看她,可那个时候自己不过是建筑队的一个小工,觉得没有资格。去年他姐夫当了包工头,自己跟着东奔西跑,学了不少本事,钱慢慢地赚得容易了,将近二十六岁的人,渐渐地想成个家,叶望舒的名字就在这个时候再次占据了自己的心。 他如果要娶妻,也要娶当初那个让自己神魂颠倒的人啊! “好啊。我正口渴呢。”刘国志想着娶叶望舒为妻,心里的喜悦不自觉地就外显在脸上。他接过黄瓜,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瓜甜,想起种瓜的姑娘,心里更觉得甜滋滋的。 叶望舒匆匆吃了半碗饭,略略收拾一下,带着刘国志去看颓倒的禽畜门。这样敲敲打打的活计对女人来说很难,对刘国志这样正当壮年的小伙子就很简单了。不过他不想收拾好了之后没有借口再上门,他心里想着做一个新的,再慢点儿做,可能得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就对站在旁边的叶望舒说:“这个旧的不行了,就算修好了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我给你做一个新的吧?” 叶望舒喜出望外,“真的?那太麻烦你了吧?” 只要能看见你,麻烦也不怕,刘国志心里想着,嘴上却说:“没关系。反正我最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 “我给你找工具去。自从我爸去世,家里的这些东西还没人动过呢,我可能得找一会儿。”叶望舒说着进门去了。果然过了好久,她才从门里跑出来,手里拎着她父亲在世时的医药箱子,那些镊子针筒都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全都堆在箱子夹层里,顶上的一个匣子里,放的都是居家常用的扳手钳子等。她搬着箱子到了刘国志面前,问道,“你看看还缺什么工具,我再去找。” 刘国志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些。还需要一把大锯,一点儿钉子,家里有现成的么?”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5) 叶望舒摇头,锯她可以到山下去借,可钉子,恐怕就得花钱买了。唉,为什么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花钱呢? “我想起来了,我带回来的东西里可能有多余的钉子,等我明天来,带来一些。”刘国志不太擅长撒谎,这会儿一边对她说,一边低下头,手里翻拣着箱子里的工具。 “你这么老远从城里回家,还随身带着钉子?” 刘国志有点儿不好意思,“我……我其实没带。不过我不想你花钱买新的,我来帮你买这些东西,行么?” 叶望舒摇头道:“不用了。要是有旧的钉子,就随便糊弄着顶上。要是没有,这个旧门也能将就着用。” 刘国志没有反对,他心中的叶望舒一直不会贪人便宜,自尊自爱……她这样贤惠贞静,做自己的妻子再适合不过了。 他开始干活,偶尔叶望舒会出来给他送杯水。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她出来对他说:“太阳烤得难受,你到后面来歇会儿,等晚上太阳下山了,你再接着做好了。” 刘国志见她手里掐着一把韭菜,想起她早上对小燕说的中午做韭菜盒子,看来她已经开始准备了。他正有些热,当着叶望舒的面,不好意思脱下身上的t恤,便抬起胳膊擦着汗边答:“好啊。” “我给你打盆水,你洗洗脸吧?” “好。” 叶望舒盛了水,把香皂和毛巾放在他手边,自己坐在一个矮板凳上挑拣韭菜。低着头的当儿,她感到旁边的刘国志好半天一动不动,忍不住抬起头看他,见他用毛巾捂着脸,好久也不拿下来。 她脸上立时就红了,家里穷,她没有多余的钱买客人专用的毛巾,刚才顺手把自己常用的递给了他。她想那毛巾上的花纹已经黯淡得只剩下隐约的粉色影子,表面也粗糙极了,可看他的……他的样子,倒像是爱极了这毛巾似的…… 她低着头异常仔细地掰掉韭菜上的枯梗子,耳朵却竖着,听着身旁他的动静。田里的虫儿在当午的阳光里吱啦吱啦地叫着,连平时从来不注意的蝉声,此刻都显得异常噪响…… “我……我刚才想起初中时候的你。”刘国志突然说道。 叶望舒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见他手里攥着自己的毛巾,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的记忆中有自己初中时候的样子,可她心中却丝毫想不起他那时候什么样,他小名叫二胖子,他那时候很胖么?她仔细看他现在的模样,高鼻梁大眼睛,常常抿着的嘴角显得他人很踏实稳重,自己当初接到他的信时,曾经想过只要他人品好就可以了,这时候看他,不但人品不错,连容貌也英俊极了。 她脸通红,本来紧张得几乎不想再坐着了,可看刘国志脸上眉头紧促,似乎要说什么重要事情,仍呆呆地朝自己望着。她狂跳的心慢慢地冷静下来,心里有点儿惭愧,却也隐隐地有点儿失望。 这失望是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刘国志终于张口道:“我在想那时候念初中,我在教室最后面坐着,每天最盼望的时候,就是上语文课发语文作业本。我读书不好,最烦老师留作业,可每次语文老师留作业,我心里都高兴极了。别的作业我不是抄就是随便糊弄,只有语文作业,我都是一笔一画地工整写好,然后盼着发作业的时候。你知道为什么么?” 初中,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这些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她对那时候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这时候听他问起,回道:“为啥?因为你语文成绩好么?”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6) 刘国志听了,自嘲地笑笑,“你果然不记得了。”说到这里,他似乎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所有的科目里,语文成绩还真是最好的,不过不是因为老师教得好,而是因为那时候学习成绩全班第一的女孩子,是语文课代表。” 叶望舒听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当年的那个语文课代表就是自己。她心头一震,人不自觉地痴痴望着刘国志,出了神一般。被人暗恋了这么多年,对一个女人来说,该是最高的赞美了。她觉得自己眼睛有点儿湿润,喉咙口发紧,剧烈跳动的胸口好久好久不肯平静下来,直到自己颤抖着声音问他道:“你盼……盼着我发作业?” 刘国志听到了她声音里的颤抖,他本来稳重的脸也有点儿泛红,拿着手里的毛巾,不由自主地就放在自己鼻子底下轻闻起来,“这毛巾很好闻,不知道你用的什么牌子的香皂?” 叶望舒叹口气,“我哪里有钱买什么牌子的香皂,就是在集市上买的一元钱两块的肥皂,能洗干净东西就行了。” “难道十几年前,你也是用的这种肥皂么?”刘国志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那时候你拿着作业本,到了我旁边,我总是能闻到你衣服上香香的。有一次你出乎意料地停了一会儿,对我说‘刘国志,你作业写得真好’,我傻愣愣地,都忘了回答你。等你走了之后,我后悔了好久,这么多年唯一的一次你跟我主动说话,我竟然被你身上的香气恍了神,没有回答你。” 叶望舒看他目光定在了自己脸上一般,这样温馨的往事,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心里不自觉地有点儿可惜。太多年没有人喜欢她,没有媒人上门提亲,她以为自己真的要孤老一辈子了,想不到那年少苦读的岁月里,竟然藏着一个沉默的少年刘国志,在教室的后面,等着自己发作业的时候,闻闻她衣角上的香气…… “现在你想跟我说多少话,我都会回答你。”她鼓足了浑身的勇气,才说出这么一句似乎是鼓励的话,已经脸红得不敢抬头了。 “望舒,你懂得我的心意吧?”刘国志想了又想,终于把这句至关重要的话问了出来。夏天的这个时候,建筑队很忙,他费了极大的力气请了一个月的假,不想连自己的心意都没有说出口,就遗憾地离开。 叶望舒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她毕竟不是十五岁的小女孩了,十年光y过去,即将二十五的她,青春剩了一个短短的尾巴,拖着沉重的家累,她没有多少机会可以嫁个好男人了,再蹉跎几年,她能嫁的不是拖儿带女的鳏夫,就是二婚的老男人,当命运在此刻把幸福的机会放在自己手心的时候,她就该抓住。 至于爱情,他心里似乎仍有自己,而自己对他也颇有好感……对一个二十五岁的乡下老姑娘来说,这就足够了,别的都是奢求。 “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个。现在好了,我总算说出口了。”刘国志长长地出口气,整个人似乎放松下来,拿起先前她给他倒的水喝了起来。 叶望舒望着他,他额头上的短发湿漉漉的,不似先前服帖,t恤上汗水浸透的地方能看出他很结实……她这样看着看着,感到胸脯突然变得敏感起来,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向他的嘴唇。 二十五岁,她的梦里曾经梦过跟一个健康年轻的异性亲密,只不过她没有经验,梦里朦胧的一片,除了拉手,她什么都想象不出来。 她在脑子里想着跟刘国志亲吻该是什么样的感觉。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再也没法在他旁边坐着择韭菜了,她心慌意乱地站起身向厨房走过去,忙乱中一脚把盛韭菜的小筐踢翻了,她蹲下身子拾掇的当口,旁边刘国志忙跟着站起身道:“快要吃中饭了,我还是走吧?”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7) 叶望舒抬起头诧异道:“你不在这里吃饭么?” 刘国志点头,“不在这里吃了。你家没有男人,我在这里时间太长,容易引起闲话。”说完,他将手里的毛巾递给叶望舒,顺着走廊走到前院,仿佛逃开什么一般,一直出了叶家前院的大门,渐渐越走越远,下山而去。 叶望舒盯着他的背影,见他一直没有回头,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人呆着,直到手里的韭菜篮子掉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她才回过味来,不知道怎的,心情从刚才的狂喜一下子变得无比低落。 突然之间不想做什么韭菜盒子了,她一矮身坐在房檐下的石板上,双手抱着头,眼睛看着脚边忙着觅食的工蚁,呆呆地出神。 她竟然幻想刘国志会马上亲吻自己!她知道此刻身边没人,可还是羞愧得无地自容……他那样稳重的男人,自然什么都是按部就班地来,先前给自己的信里不是说了么,他在外面见识过很多女人,他都不喜欢。 人家大老远地回到老家这里,可是为了找一个正派女人的! 天哪,想想她刚才,看他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的嘴唇,他有觉察出自己的异样么?要是他知道自己竟然是这样的女人,会不会后悔对自己表露心意? 她越想越怕,想到刘国志不肯留下吃饭,走的时候没有回头,心里就越想越多,以至于开始自卑起来:她这样的条件,怎么可能吸引刘国志这样的好男人呢? 要是他再也不来了怎么办? 她站起身,轻轻叹口气,不自觉地摇了摇头,似乎这样就能摇掉心里的烦恼。她一贯的习惯就是真要伤心时,反而什么都不想了……她要养家,必须坚强。烦恼、悲伤、怨天尤人,这些都不能让粮食自动跑到饭碗里。 穷人,连悲伤都没有资格! 她提水洗韭菜,炒j蛋,将小宝从水池里钓的虾炒得黄亮,一个人搬出桌子椅子,赌气似的也不叫人帮忙,在浓荫下包好了韭菜盒子,煎熟了摆在桌子上,她进屋拿醋和酱油时,对屋里的母亲说:“妈,吃饭吧?” 叶母走到后院,一会儿工夫楼上看电视的俩孩子听说吃饭了,也跑着下来。四口人围着圆桌坐着,叶望舒情不自禁地想到刚才走开的刘国志,果然满门的老幼,他一个壮年小伙子,非亲非故的,要是留下,还真是有些不伦不类。 她心里这么想着,就长出了一口气,等到剩了十来个韭菜盒子,看孩子们都吃不动了,她找到一个干净饭盒,把剩下的韭菜盒子装起来,递给小宝道:“你知道山下老刘家在哪儿么?” 小宝点点头,叶望舒接着嘱咐道:“把这个给他家的刘国志送去。就是上午帮咱们修胡同门的那个人,记得么?” 小宝又点点头,接过饭盒跑着出去了。 九 下午太阳不那么毒的时候,刘国志又来了。叶望舒有了上午那样尴尬的经验,现在看见他,知道怎样得体应对才不显得轻浮,不让他失望,所以人迎过去,微微笑着问他:“中午休息得好么?” 刘国志点点头,他也觉得上午自己因为一时冲动,对她说的话有些造次,毕竟现在俩人还不够熟稔,所以即使知道叶望舒特意给自己准备的午饭,也匆忙下山去。这时候看叶望舒,似乎上午两个人之间所说的话,对她丝毫没有影响,心里不自觉地就松了口气。 “还好。谢谢你让小宝送过来的韭菜盒子,真的很香。” “没什么,你帮我修理这个门,我谢谢你也是应该的。”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8) 刘国志点点头,走到一旁接着做上午剩下的活计。一会儿工夫,叶望舒手里端着一大盆衣服出来,放在他旁边,对他笑着说:“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干活,我怪不好意思的。我洗着衣服陪你。” 刘国志笑笑,低下头,手里不停地敲敲打打,发出叮叮声。 又过了一会儿叶望舒说:“上午我看你的衣服都汗湿了,你要是不嫌弃我洗不干净,拿过来我帮你洗吧?” 刘国志手里拿着凿子,沉默了一会儿,后来闷声道:“不用了,我自己能洗。” 叶望舒听了他的语气,手里正搓洗的衣服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她看着他,一时被他的回答弄得不知所措……难道他真的嫌弃自己洗衣服不干净么? 刘国志忙道:“我不是嫌弃你洗不干净,是……是你在院子里晾晒男人的衣裤,容易引起闲话。” 叶望舒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她见这刘国志竟然这样细心,心里既欣慰,又隐约有些失望……他不是已经对自己表露心意了么?既然两个人早晚要在一起,为什么要怕山下人说闲话呢?就算是山乡里,女子给心上人洗衣服也不算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啊! 她心里忐忑地洗完了衣服,快要吃晚饭时,刘国志照常下山去了。她把煎的鱼和炒西红柿j蛋装在饭盒里,又让小宝给他送过去。 第二天早上他来的时候,把饭盒还给叶望舒,看着她收到厨房里,跟在她后面笑着道:“我们这样行事,都被我二叔看在眼里,他昨晚特意对我说,‘望舒是个好女子,这些年一个人过,一点儿错样都没有,多好的一个清白姑娘。’我听了,很替你高兴呢。以后我们还是这样,别让这里的乡亲看低了。” 叶望舒咬着下唇,轻轻点头,见他要去干活了,忙道:“我大哥就要出来了,今天我得把我妈挪到楼上去,有一个箱子很沉,你能不能帮我抬上去?” 刘国志答应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叶望舒在门口叫他,他走进去,看见四四方方的一口箱子摆在右边屋子中央。他跟望舒两个人各抬一角,向楼梯上走,转个弯的当儿,一不留神在楼梯扶手上擦了一下,他感到手十分痛,到了二楼房间放下箱子,他仔细一看,已经擦破了皮,正在流血。 叶望舒也看见了,她吓了一跳,“别动,我去拿些碘酒,帮你包一下。” “没事,不用了。”刘国志忙道。 “不行,流血了,不包上容易感染。”她一边说,一边拿着一个小小的白布十字包走回来,低下头一边帮他擦酒,一边说,“当初我爹在世,家里的药品很全的。现在就剩下这么一个小包裹,只能装点碘酒棉球,防备着两个孩子伤了碰了的。” 刘国志看她低着头,满头的长发用一个深紫色塑料夹子绾在一起,似乎因为一个夏天没有做农活,她脸色慢慢润泽了,白皙圆润的耳后肌肤依稀能让人记起当年那个美丽的少女。 他心里狂跳,屋子里静悄悄的,暗恋多年的姑娘近在咫尺,即使他本性克制稳重,仍忍不住伸出手,握住她拿着棉球的手,看见她诧异地抬起眼睛,他低下头,向她吻去。 叶望舒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人好半天一动不动,没等她清醒过来,这个吻已经结束了。她脑子里回想着刚刚经历的初吻,竟然什么印象都没有,连他嘴唇的温度都没有感觉到。 初吻,她心里感到的,竟然只有遗憾! 为什么吻得这么短暂?现在旁边一个人都没有,即使吻一个小时,又有谁会知道?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9) 她心里懊恼地想着,可脸上又不能表露出来。她把他的手包扎好,整理好楼上楼下的屋子,将母亲扶到楼上,中午吃饭的时候,刘国志照样又走了。 他如此这般来了又走,时间久了,山下的乡亲都知道刘国志和叶望舒的关系。因为这俩人实在拘谨,不管是当着人还是私下相处,连句情人间私密的亲热话都不说。所以半个月下来,一点儿流言飞语都没有,有些太公太婆还交口称赞这俩年轻人好品行。 半个月之后,在叶望权出狱的那天,山下的崔家杂货部的崔胖子气喘吁吁地跑上山,喊叶望舒道:“望舒啊,你哥电话,快点儿!” 叶望舒忙跟在崔胖子后面向山下跑,屋子里的小燕和小宝听说是爸爸打来的电话,也跟在姑姑后面。叶望舒一直跑进杂货铺里面,拿起电话,气喘着问:“大哥,是你么?” “是啊,我出来了。在市区呢。等我找到活儿干,我就回家了,别担心我。” “大哥,你先回家吧。妈和俩孩子都盼着你回来呢,活计可以以后慢慢找,现在先回家吧?” 叶望权呵呵笑道:“没事。你们都好么?” “好,我们都好。”叶望舒心想要不要把刘国志的事情告诉大哥?可电话在别人家里,说了也不方便,等将来大哥回来了,自然就知道了。“大哥,你打算到哪里找活啊?” “市区离家近,我到建筑队碰碰运气,要是能找到,等下个月开支了,我就回家。”叶望权的声音信誓旦旦,在里面关了五年的人,猛一出来,难为他竟然还有这份雄心。 “建筑队?你懂建房子那套么?听说那里的活儿很累,大哥……” 大哥再不争气,总是自己大哥,她正要劝其回家歇一阵子养养身体,听见自己身后刘国志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你大哥要去建筑队?” 叶望舒回过头,见刘国志挽着衣袖站在杂货铺的门口,刚才崔胖子去传话的时候,显然正在干活的他听见了,跟在自己身后也下山了。小宝小燕站在他旁边,满脸企盼地正望着自己。她点头道:“是,他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 刘国志轻声道:“问问他愿不愿意去我姐夫的建筑队,愿意去的话,我来跟他说。” 叶望舒想不到他竟然自告奋勇帮忙……这自然是看在自己面子上,他才会揽这样的差事。当着旁边炕上打麻将的大婶大娘们,她脸火烧似的红了,对大哥说了一声,就把电话交给刘国志。 她听见刘国志轻轻地跟大哥一应一答,嘴里说着“是”、“原来山下老刘家的二胖子”、“回老家看看”之类的话,旁边打麻将的几个老太太也不搓麻将了,停下手,笑着看刘国志和叶望舒。她满身不自在地冲那几个老太太打了招呼,这边刘国志已经放下了电话,回过头来对她说:“你大哥说没钱了,把电话挂了。我让他去我姐夫的建筑队,自己得赶快回城里跟我姐夫说一声,不然他可能不记得你哥了。” 叶望舒点点头,转身出门,刘国志走在自己旁边,他挺直的身板把热乎乎的阳光挡住,自己的身子站在他的影子里,很是舒服。这就是家里有个男人的好处么?不过动动嘴皮子,大哥的谋生问题就解决了! 她累了太久,刘国志这忙帮得太及时,让她感激不已。这不但是帮了她大哥,也是帮了她全家,影响的可能是她的一生啊! 她心里不由自主地高兴雀跃起来,知道刘国志不喜欢浮躁性子的女人,勉强压抑着,到了家里,她再也忍不住,三步两步跑上楼,冲到母亲屋子里欢声道:“妈,大哥出来了!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说他一切都好。”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10) 叶母虽然性子古怪,可母子连心,也难得地激动起来,“那他怎么不回家啊?” “大哥说要找到工作再回家。” 叶母“唉”地叹了口气,“他能找到啥活儿啊?快点儿回家养养,给狐仙点炷香,把霉气去掉……” “妈,大哥找到活了!”叶望舒忍不住拍手笑着告诉母亲。 “啥?”叶母吓了一跳,“刚出来就找到活了?天上掉馅饼也没有这么快啊!” 叶望舒听着院子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指着窗外对母亲轻声道:“是他给介绍的,跟天上掉馅饼也差不多了。” 叶母“哦”了一声,后来难得地对女儿笑着说:“怪不得这么快呢,原来是有人帮忙。望舒,这孩子一个胡同门能做半个月,对你算是有心了。连顿饭都不在这里吃,生怕惹人闲话,跟你那死鬼爹一比,真是天上地下……这样的男人才是女人一辈子的依靠,你要是喜欢他,千万别放他走了,知道么?” 叶望舒红着脸点点头,是啊,不会放他走的,这样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怎么可能放他走? 十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叶家老小四口日盼夜盼,就等着叶望权回家的电话。叶望舒是双重急,自从那天说要回城帮大哥之后,刘国志就走了,到现在只打过一个电话,就是报了个平安,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说。 她心里有点儿拿不定这段感情,似乎两个人什么都说了,可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过。说是情侣,可细细想起来,比自己当年跟崔铁在一起谈的那青涩的恋爱还要拘谨保守,崔铁还曾经说过“让我亲一下”,刘国志则连这样的暗示都不曾有过……那个吻,要不是她心里清清楚楚地记得,几乎以为是自己做了个美梦。 可那算是吻么? 她心绪不宁,在家里也是胡思乱想,就穿着干活的衣服到地里拔花生秧子。连着干了四天,这天她正在田里挥汗如雨地忙活,小燕突然跑过来喊道:“姑啊,我爸回家了。” 叶望舒大喜,摘下手套,向地头跑去。边跑边听见小燕嚷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着一个受伤的人。” “受伤的人?”叶望舒以为小燕说错了,一边跑一边随口反问。 “是啊,抬着上山的。直接放到姑姑屋里了,爸说那人是他朋友。”小燕跟在姑姑后面,气喘吁吁地说。 叶望舒听了,大惑不解,大哥回家,怎么还带着一个受伤的朋友啊? 她越想越觉得不是好兆头,大哥的朋友!除了贩毒的、打劫的、斗殴的、当扒手的,甚至杀人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八成是他在监狱里认识的那些坏人,出了监狱又惹上啥麻烦了。 她可不能让大哥再跟这样的人混在一起! 她脚底生风一般,一直跑上山,进了院子,果然看见大哥的身影在屋里来回地晃,似乎很忙的样子。她冲进去,只见自己平时住的屋子炕上铺了好几套被褥,一个陌生的男人躺在上面,腰以下搭着自己夏天睡觉时常用的碎花棉布床单。 叶望权看见妹妹,高兴地咧开大嘴,“望舒,你上哪儿去了?” “我……我在地里拔花生秧子。”她看见大哥原本的光头已经长出了一层短发,看起来精神不错。他这满脸的笑容,让她一时倒不好发作,想着先问仔细了再说,指着炕上的人问,“这是谁啊?” 叶望权连忙把手放在嘴边,轻声道:“小点儿声。咱们出去说。” 叶望舒看了大哥这个样子,眉头忍不住就皱了起来,她一声不吭,跟着大哥出了本属于自己的屋子,到了走廊,听大哥道:“这就是上次你看我时,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姓许的,大号叫许承宗。”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11) 叶望舒瞪着大哥,对大哥提起许承宗这个名字时那副讨好的样子十分反感,“你怎么把他带到咱们家?”她忍着气问。 叶望权闻言把手一拍,激动得直擦手,“你不知道,这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刘二胖子不是帮我介绍个活儿……” 叶望舒听了“刘二胖子”这个词,特别不高兴,忙打断道:“你别叫他‘刘二胖子’,人家哪里胖了!” 叶望权看了一眼妹妹,搔了搔头发,笑呵呵地说:“好,就叫他刘国志。他给我介绍的那叫啥活啊,累死了,还没啥钱,我在他姐夫崔致礼的建筑队跟奴隶似的,干了一个来月,差点儿把腰累折了,好几次差点儿从那颤悠颤悠的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死,一个月才挣八百块钱!我核计着忍吧,好歹到了月底发了钱,我就能拿着钱回来看你们了。哪知道这崔致礼真黑啊,老子八百块钱的工资,他只给发一半,说另一半等我干满了一年再给!我哪受得了这个气,跟他要了几次,这崔骡子都不肯给我,不是你那对象刘国志拉着,我早就把这姓崔的打得满地找牙了。” 你那对象刘国志……叶望舒心里一动,听大哥叫得这个顺口,心想刘国志难道是这么跟大哥说的,自己真的是他的对象么? “我问你把屋子里那个人带到咱们家做什么?你反说了一堆不相干的。”她看见大哥额头上都汗湿了,走到后面院子,拉出冰在深井水里的一只篮子,解开篮子顶层的塑料,递给大哥一串绿葡萄,看大哥吃得高兴,索性把篮子都放在房檐下,让大哥敞开了吃。 “我这不是没说完么。”叶望权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说,“然后我不是生气么,明明是我累死累活挣的钱,凭啥不给我。正想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就看见远处一群人,我以为又出了啥事呢,就跑过去扒拉开人缝进去,却看见许老大躺在地上,身上都是碎玻璃水泥,听人说是被上面掉下来的东西砸了。” 叶望舒吓了一跳,“他没事吧?” “啥没事,砸昏过去了!大腿都被一根钢钉给扎穿了,玻璃划破了好多地方,在医院里救了挺长时间呢。” “那……那他怎么不接着在医院待着啊?”叶望舒迷糊了。 叶望权正左手上右手下地吃葡萄吃得不亦乐乎,听了妹妹这句话,拿着葡萄的手停在半空里,张着嘴傻愣愣地看着妹妹,脸上都是尴尬,“没钱了。” 叶望舒看着哥哥脸上的神色,心中大起疑心,“什么意思?他家里人呢?” “他昏过去了,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不知道是被人抢了还是他没带。我又不认识他家里人,不知道怎么联系啊!”叶望权似乎吃不下葡萄了,把手放在大腿的裤子上,擦来擦去,好像很紧张。 “大哥,你出来时领的工资呢?”叶望舒没工夫绕弯子了,直接问道,“家里没什么钱,连盐都见底了,你领了四百块,够咱们用一阵子的了。” “望……望舒,我……我……”叶望权难受得不知道怎么说,抬起手直擦脑门子的汗。 “你该不是把养咱们一家老小的工钱给他垫医药费了吧?”叶望舒看大哥那个难受样,不用他说,也猜到了答案。 叶望权被妹妹说中了,长出一口气,“是,你不用难受,等许老大醒过来,一定能还给我……” “醒过来?”叶望舒看着大哥,又看了一眼走廊右侧自己的房门,道,“你什么意思?他……他什么时候被砸的?”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12) “昨天早上啊。” 叶望舒吓了一跳,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你的意思是他从昨天被砸昏,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是……是有哼哼过。”叶望权看妹子急得脸色都变了,忙安慰着说。 “哼哼过……”叶望舒急得脸都没有血色了,“大哥,你真是个糊涂人么?怎么能把一个昏迷了一天多的人往自己家里带呢?如果他……他死在这里怎么办啊?” 叶望权嗤了一声,“别胡说了,你看见许老大那体格没?” 叶望舒都要急哭了,听见大哥不以为然的笑声,气上加气,一时半会儿动不了。 “你看我够高够壮了吧,许老大比我高出半个头,一拳头能把我打得三天站不起来。当初在里面的时候,不提他的背景,就光靠拳头,也没人敢动他。我当初是没机会结交他,现在他有难,这是我的机会啊!我能不能翻身,就靠你能不能把他照顾好了!” 叶望舒简直不敢相信大哥说的话,她张着嘴,愣愣地张了半天,目瞪口呆地盯着大哥道:“你说……你说让我照顾他?” “是。而且他要是不醒过来,我们的钱找谁要去?” 叶望舒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就是自己五年来日夜期盼大哥回来的结果么?负担没有减轻,一回家就给家里惹来这样大的麻烦。老小五口人,就算日夜c劳工作,还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哪里还禁得住白日做梦天上掉金子的好事!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叶望舒顿了顿,勉强把怒气压下去,提醒自己五年了大哥都没回过家,她把口气放缓,“万一这姓许的醒不过来,咱们怎么办?” 叶望权看着妹妹,原本在搓着裤子的手不动了,瞪着眼睛道:“望舒,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怎么了?”叶望舒愣了,该生气的人是自己才对吧,看大哥的脸色,他倒是先生气了。 “你原来心眼? 第 3 部分 欲望文 第 4 部分 不曾放纵的青春 作者:肉书屋 第 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叶望权看着妹妹,原本在搓着裤子的手不动了,瞪着眼睛道:“望舒,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怎么了?”叶望舒愣了,该生气的人是自己才对吧,看大哥的脸色,他倒是先生气了。 “你原来心眼多好啊,现在咋这么自私呢?许老大家里人不在身边,被砸昏了,大腿上扎的口子流了一地的血,我能不管么?” 叶望舒被哥哥说得脸都红了,她不是自私,是不得不先考虑自己和孩子老人啊!五年了,从一个心地单纯的少女到独自养活全家老少的顶梁柱,做任何事都要想想前因后果,不然没钱了、没粮了、没柴了,受穷、受饿、受冻,又有谁能来帮助她呢? 她知道大哥生气了,兄妹之间,她虽然是妹妹,可是她习惯了受委屈,有担当的那个只能是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她叹气道:“医院因为你们没钱,把昏着的病人往外撵?” 叶望权点点头气道:“医院真是黑啊!止血、打吊瓶,加上住了一个晚上,四百块钱就差不多没了,不出院的话,连抓药的钱都没了。那伤药我放在你屋里了,医生说上身那些玻璃划破的地方不用换药,就是大腿上被铁条扎破的地方,你每隔三天给他换一下,换过五次,也差不多好了。” 三天换一次,五次就是十五天,这个人要是不死,就得在家里住半个月……她嘴唇动了动,看了看大哥的脸色,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要是硬把人送走,估计大哥会真发火的,她长到如今,还从来没有真正违背过大哥的心意。 她点点头答应了,想想她把小宝从襁褓中拉扯大,加上父亲刚去世时,母亲“瘫痪”在炕上,连大小便都是她亲自收拾,照顾病人对她来讲,也不算什么难事吧? 况且她已经c劳五年了,还差这半个月么?如果这个许承宗真的好了,大哥的钱也不至于打了水漂。。 书包网最好的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13) 叶望权见妹妹点头,大喜道:“等许老大好了,一定会把钱还给我的,你不用担心。” 叶望舒点头,但愿是这样吧,不然她又能怎么办呢?人已经躺在屋子里了,难道自己还真能狠着心,把一个昏迷的人往外抬,不管他死活么? 她只感到浑身累,身上累,心里也累,鼻子酸了,眼睛里却没有眼泪。五年了,这五年她很少流泪,可这一刻为什么感到这么软弱呢?是因为很长很长的期盼落空了么?大哥回来了,自己还要扛着生活的重担,不但有孩子老人的,还加上大哥的?她原本有个希望,希望了五年,以为五年一到,自己就可以轻松些,现在终于知道了,她一辈子都不会有逃开这重负的一天了! 她想伏在大哥的肩头,好好地哭一场,可大哥的肩膀,能扛起他自己的脑袋就不错了。 刘国志,那么克制理智的一个人,多好的一个依靠,可他为什么不多给自己打些电话呢? 她用力咽回鼻子里的酸楚,站起身把葡萄吊回井里,向走廊里走,打算去看看那个许承宗,一边走一边问跟在身后的大哥:“哥,你住两天不?我给你做些好吃的。” 叶望权摇头道:“我得回去,那崔致礼不让请假,说谁请假谁别干了。我两天没干活了,要不是因为你对象,崔致礼可能早就不要我了。” 叶望舒听见他又称呼为刘国志“你对象”,忍不住问:“刘国志有跟你提起我么?” 叶望权摇头,他跟叶望舒性子虽然不同,可毕竟是兄妹,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知道妹妹心里想什么,“刘国志是个稳妥人,什么事都放在心里,跟咱们不一样。他跟我说过,等过一阵子,给你买个手机,这样他就可以经常给你打电话。他说往山下老崔家打电话,人多口杂,对你的名声不好……这小子心眼太多,既然明摆着喜欢你,就该天天通电话。山下那些老头老太太愿意说啥就说啥,谁在乎啊?” 叶望舒却听得眼睛一亮,倒不是因为他说了要给自己买手机,而是高兴他这份心思。他这样用心,看来对自己的心意还没变,只不过他那人,什么都不肯轻易表露出来罢了。 心里这么一想,刚才因为想哭堵着的鼻子也顺畅了些,不管怎么样,这个世界上,毕竟还是有一个人不需要自己来照顾,等跟他熟稔了之后,也许自己软弱想哭时,就会有一个肩膀让自己依靠了。 进了屋子,见炕上的许承宗紧闭着眼睛。她先前听大哥说这个人很高,现在仔细一看,果然高大得出奇。那么宽的炕,他头顶着窗台,小腿竟然悬空搭在外面;除了个子太高,这人的须发也十分浓重,满脸黑糊糊的胡子,加上长得过了耳朵的头发,连脸型五官都有些看不清楚……大哥竟然能在工地上认出这个人,也算难为大哥的眼力。 “大哥,他这么躺着,不是办法。我们俩把他横过来,他的腿就不至于在外面悬着了。他身子底下可能得铺上凉席,不然中午天热起来,他会受不了。” 叶望权毫无意见,跟妹子俩人把许承宗横过来,长长的一铺炕,躺了他一个人,竟然不剩什么地方了。 叶望权拍拍手道:“妈到现在也不下来看我,看来还在生我的气,我上去看看她,然后我就该回工地了。”说完,他出门上楼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叶望舒从炕梢的炕几里把枕头掏出来,给这个许承宗枕上。看着床单覆盖着他的下半身,想起大哥说过他大腿被扎了,也不知道扎成什么样,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揭开床单。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14) 小腿好端端的,什么异样都没有。她把床单再向上稍微移了移,除了一双结实的大腿,也还是没有什么异常。她皱了眉头,放下床单,想上楼问问大哥这人到底伤到哪儿了,只听楼梯响,叶望权已经下来了,母亲挽着一个小包裹,竟然跟在大哥后面下了楼。 十一 “妈,你拿着包裹做啥?”叶望舒纳闷道。 叶母指着叶望权道:“我要跟你大哥进城。” 叶望舒吃了一惊,好端端的,足不出户的母亲怎么要进城了? “望舒,你劝劝妈吧,刚才我上楼一进门,就看见咱妈已经把包裹收拾好了,非要跟我一起进城。我跟一群大老爷们儿住那塑料棚子搭起来的大通铺,妈去了住哪儿啊?” “我听说城里有的人家需要保姆和老妈子,我有手有脚,用不着你养活。你以前走错了道,是你那死爹不管,现在我只要还有一口气,都不能让你再胡作非为。我得就近看着你才行。”叶母满脸执拗,瞪着五年没见的儿子,眼睛里石头一般的坚定。 “妈,你想好了么?要是找不到工作……” 叶望舒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母亲打断,“望舒,我做妈的什么不知道,苦了你五年,你都二十五了,还有几个五年可以跟着我们熬?我在这家里,心里总是不舒坦,当初你爹死得太丢人,我怕出门碰见乡亲,怕人家笑话,可躲了五年,我也够了。我手脚干净,做饭洗衣服都不会被人嫌弃,找个人家做保姆,饿不死,总比在家里好。你不用管我,我心里都有数。” 叶望舒听了,倒没想到母亲心里这么明白,一时不好再劝,只看着哥哥。叶望权叹了口气,他拿自己的妈是最没办法的,这老太太越老越倔,他总不能把亲妈拴到炕上吧? “妈,你若非要跟着,我也没办法。可我没什么钱了,你去了,一时找不到活计,怎么活呢?”叶望权叹气道。 “不怕,喝口凉水,我也能活。”叶母把包袱挽得紧紧的,打定了主意,抬腿走到那个许承宗躺着的屋子里,她把许承宗身上的伤口到处看了看,她过世的丈夫是多年的赤脚医生,叶母对伤病还是稍有了解的,她看了许承宗的样子,知道他病得确实不轻,不但半个月之内下不来地,连吃喝拉撒都得人照顾。 “望舒,这个人伤成这样,这么躺在家里,你一个大姑娘家跟他在一起,不太合适。”她对走廊上的女儿说。 那您还非要跟着大哥进城!叶望舒心里不无怨气地想。 “我去找你崔三婶,崔三叔在加油站打工,崔三婶一个人在家,她反正闲着,让她帮忙照顾几天,等这个人明天醒了,赶紧让他家人把他抬走就是了。”叶母说到做到,为了看住容易走歪路的儿子,她已经决定了这次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望权。她放下包袱,多年不曾下山的人,这会儿竟然腿脚极为灵便地几步就跑出大门,下山去找崔三婶去了。 等到她回来,进门对女儿望舒叮嘱道:“我跟崔三婶说好了,她吃完中午饭就过来。望舒,等这个人醒了以后被抬走了,你可要给三婶点儿谢礼啊?” 谢礼的钱从哪儿来,您就没有想过么? 望舒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暂时不想这些为难的事。她看母亲这个样子,知道谁劝也不会回头了,肯定会跟着大哥走。她走到屋子里,打开箱子,家里这几个月买日常杂物用了不少钱,现在剩下不到一百块。母亲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城里就算喝口水都得掏钱的,她狠狠心,把八十块钱拿出来,走出来递给母亲道:“妈,你把钱收好。城里扒手多,专门偷女人和老人的钱,你藏好了,别丢了。”书包网 。。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15) 叶母不肯要。叶望权却知道没有钱,城里一天都待不住,妹子和孩子在家里,就算没钱,起码不会挨饿。他把钱接了过来,听见妹妹问:“大哥,屋里的人伤哪儿了?我怎么没看见他大腿受伤啊?” “哦,他伤在大腿根。”叶望权随口说,抱着五年没见到的俩孩子小燕小宝,爷三个说了半天话,最后才站起身叮嘱妹妹道,“望舒,你自己一切小心啊,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就给你寄钱回来。” 叶望舒笑着点点头,一直看着母亲和大哥出了院子门,向山下走得没影了才转过身来。俩孩子上楼看电视去了,她走进屋子,刚才还人声喧哗的房子,突然就静了下来,耳朵里只有炕上躺着的陌生男人重重的喘息声。 她上午干了活,觉得身上有些黏黏的,上楼叮嘱小燕看着弟弟,自己下楼打了一大盆水,在走廊对面原本母亲的屋子仔细梳洗了一下。洗了衣服,刷了鞋子,因为头发湿着,她站在通风的走廊门口,头倚在门框上,看着自己家的庭院,默默地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屋子里传出来一声哼哼似的呻吟,她才回过神来。掀开门帘走进去,到了许承宗跟前,见他仍然眼睛紧闭,浓密的连鬓胡子和长头发在夏天的中午,让他的鼻子尖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此时崔三婶还没有来,她只好爬上炕,把卧室北边通风的窗户打开。回身的时候,脚尖碰到了他枕着的枕头,这卧室是她的,所以这枕头也是她平时用的,这时候看他脑袋微微动了动,枕巾上竟然微有汗迹,她忍不住伸出手探进他的头发,感到里面湿乎乎的,他正在出汗。 “大夏天的,留这么长的头发胡子,等着出痱子么?”她小声说,见这个许承宗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知道他仍没有醒过来。她大哥当年颇交往了一些坏人,吸毒就是那些人勾引的,所以她对大哥的朋友都十分反感,更别提这个人还是个“狱友”,要是没做为非作歹的事情,怎么会进了监狱呢? 她下炕,出去给两个孩子做中午饭。平时做饭有多余的米汤她都会扔掉,这时候想着屋子里的许承宗昏了两天了,应该粒米未进,等孩子们吃完饭,她捧着凉了的米汤进了许承宗躺着的屋子。 把碗放在炕几边,她双手捧着他的头,微微用力抬起的当儿,听见他似乎疼得轻轻哼了一声。她把手挪到他肩膀处,双手用力,想把他上身抬高,哪知昏迷着的人不懂得配合,这许承宗又极高极壮,她单手擎着他,另一手想在他后背下垫一床被子和枕头,一个没擎住,他向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忙双手搂住他的人,因为动作太猛,脸顺势在他的胡子上擦了一下,把她肌肤扎得生疼。她摸着擦痛了的脸,暗暗庆幸这个许承宗昏着,不然自己现在搂着他,还跟他擦了一下脸,该有多尴尬。 垫了被子枕头,她舀了一勺米汤,试着送到他嘴边。满脸的大胡子,根本看不到他上嘴唇在哪儿,她伸出手把遮住他上唇的黑糊糊的胡子拨开,盛着米汤的勺子在他紧闭的嘴唇中间硬塞进去,不一会儿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只能叹口气,端着碗出去了。 夏日天长,孩子们要午睡,她自己没有这个习惯,可左右无事,外面太阳下了火似的烤得一片滚烫,只要动一动,就是一身汗,她也躺在右边的屋子炕上,迷糊着。后来竟然睡着了。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16) 睡到一半的时候,被人敲窗子的声音弄醒,她擦着额头上的汗坐起来,看见窗子外站着崔家的小孩大富,望舒走过去开了门,大富对望舒道:“我三奶让我告诉你,她不能来了。” 望舒吓了一跳问:“三婶怎么了?” “我三奶家的二姑打电话过来,二姑生孩子了,我三奶得去伺候月子。”大富说完,不等望舒回答,就跑下山了。 望舒愣了半天,心想这下子糟了,自己母亲此时估计已经上了火车,根本追不上了,况且就算追上了,母亲心里,此时也只有大哥一个人。 她闷闷地回身进房,眼睛盯着自己刚刚所枕的枕头上汗湿的地方,想到走廊对面的许承宗,她轻轻进了他的屋子。他人仍像她离开的时候一样,上身半仰地靠在被子和枕头上,不曾动过。 她探身过去,把手伸到他的头发里,里面果然都是汗。她这么轻轻碰触他的头,就听见他又微微哼了哼,望舒心里一动,双手轻轻扒开他浓密的头发,细细地检视,果然在他左耳后偏上的地方,看见j蛋大的一块青肿! 她用手轻碰青肿的地方,起初他没有感觉,她稍稍用力,许承宗果然又哼哼了一声……这就是他头上被砸的地方了。 叶望舒想了想,即使只有自己,以炕上这人重伤虚弱的情况,醒过来时也绝对没有力气把自己怎样,心里这么想着,感到平安多了。她转身上楼,家里多年没有男人用这些剃头刮胡子的东西,她找了好久,只找到一把生了锈的剃刀。她把剃刀和磨刀石暂时放一边,自己跑下山,进了崔家杂货铺,里面果然有一伙打麻将的老太太围坐在炕上。她走过去,先打招呼道:“你们玩哪?” 这些老太太都喜欢望舒,她平素从不轻易串门子聊天,这时候看见她竟然进来了,都转过头对她笑,有的还挪个地方给她坐,“来,望舒坐这儿。” 望舒知道这一坐下,这些婆婆们聊起天,没有半个小时起不来,家里孩子病人的,可丢不下,因此笑着摇手道:“不了。我就是问问婆婆们,谁家有剃头的推子,我借一下。” “给谁剃头啊?” 望舒犹豫了一下,这山乡里,没有事情能瞒得了人的,因此道:“我大哥带回来一个朋友,欠着我们钱,偏偏又受伤了,昏着呢。我借个推子,把他头上的头发剃了,免得天热起痱子。”她不得不提到钱的事,不然这些婆婆年纪大了胡乱猜疑,说自己怎么弄个年轻的男子在家养伤?名声受了损,吃亏的是自己。 这些老太太“哦”了一声,崔三婶家里有一把,她下炕回家,几分钟工夫就回来了,她把一把剃头推子递给望舒。望舒道了谢,也不耽搁,直接上山回家。 她进了门,找一块大塑料布,在中间挖个窟窿,套在许承宗头上。自己把那刮胡子的剃刀磨了磨,用手指盖试了试,还算锋利,手里拿着推子和剃刀,进屋就去给许承宗剃头刮胡子。 她这辈子还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捧着许承宗的脑袋,端详了好久,这第一下该从哪儿推呢?想想他一直仰卧着,后脑壳的地方该是最容易起痱子的了,她搬着他的脑袋,将推子抵着他脖子上的肌肤,慢慢向上推。 乌黑的头发刷刷地落在塑料上,长及颈项的头发,片刻工夫,后脑壳处就光秃秃的了。剃完了后面,叶望舒自己觉得熟练多了,许承宗因为不能动,一切听她摆布,脑袋前面比后面更容易剃,她的推子在他脑门正中央走了一趟,头发落下来,倒好像在脑门上开了一个青底的壕沟,她看了一眼,第二下就没推下去,此刻旁边没人,她尽情地笑个够,前仰后合,肚子都疼了……小时候看日本电视剧,里面的日本武士好像都梳着这个头型,这个许承宗看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比那些日本武士还有气势,可梳了这样的头型,就要笑死人了。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17) 她笑够了,才把他脑袋上剩下的头发剃光。光亮的青头皮衬着他满脸的大胡子,看起来实在不清爽,她早就打定了主意,此刻一不做二不休,他这胡子也没必要留着了。望舒拿点水把他胡子打湿,抹上肥皂沫,左手按着他的脸,右手拎着剃刀,沿着他的鬓下,刷刷刷地一点儿楂子都没留,左脸刮完了刮右脸,连他鼻子底下的都一根没留,剃了个干干净净! 把她塑料上的头发收拾干净,手里拿着块布,用水沾湿了,慢慢地擦拭他脸上剩下的肥皂沫子。一点一点地,她眼睛看着他,不知不觉地手里的布停在他的嘴唇下,眼睛盯着他紧闭的双目,半天动不了。 这人竟然有这么好的相貌! 没有胡子的遮掩,他薄薄的嘴唇棱角分明,唇角微微翘着,让人禁不住觉得这人是个爱笑的家伙;浓密的眉毛下,鼻骨很高,眼窝很深,一张脸极有气势,只可惜一双眼睛紧闭着,让人情不自禁想象他睁开眼睛的样子。 她愣了好久才醒悟过来,自己一个大姑娘盯着人家男人的相貌发呆,太不像话。她下地把手里的布在水中仔细地搓洗了一遍,再帮他细细地将脑袋和脖子擦洗干净,如此反复,换了好多盆水,才勉强让自己满意,最后她才端着水盆出去了。 这通忙活,她又出了一身的汗,两个孩子醒了之后也热得难受,闹着要去湖里洗澡。她拗不过,进屋看许承宗,脑袋和双鬓都光溜溜的他,仍闭着眼睛,没有醒过来。 她关上屋门,再关上院子大门,带着两个孩子去后山的湖里。中间催促了几次,这两个孩子就是不肯上来,她毫无办法,一直玩了将近两个小时,小宝和小燕才算玩够了,慢腾腾地跑上岸来,换了衣服,光着脚丫子跟着姑姑回家。 叶望舒想着屋子里的病人,万一这时候醒过来,看着旁边陌生的环境,一个人影都没有,那他可怎么办?想到这里,她加快脚步,打开两重门,进去检视许承宗,还好,看来这两个小时他不曾动过,也不曾醒过。 晚饭后,望舒带着两个孩子看了一会儿电视,到了八点半左右,小宝小燕就困了,躺在炕上很快就睡着了。望舒下楼,从井里拎些水,把房子内外拖拭擦抹一遍,放好水桶和抹布,锁好前后门,到原来母亲的卧室……现在变成自己的屋子里,拉上窗帘,了衣服,悄无声息地洗澡。 月光从窗帘外透进来,洒在她身上,抹了白粉一般。她端详着自己粗糙的手,叉开五指,举到自己眼前,月光就形成了一个手的剪影。她把手放在胸口处,被太阳烤黑了的手背肌肤,跟胸口雪白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叹口气,把手攥成一个拳头,泡在水里,头靠着炕沿,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她这么放松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听见走廊对面屋子有人轻轻“啊”了一声,望舒猛地睁开眼睛,知道那个许承宗醒了。 她抓过毛巾擦干身上,套上衣裤,走到对面屋子里。淡淡的月光里,原本在炕上一直紧闭着的眼睛这时候睁开了,正在四处打量,听见门响,许承宗望过来,看见叶望舒,问她:“这是哪儿?” 他的声音倒是本地口音,有些低沉,因为昏了两天的关系,声音也很轻。望舒站在炕梢处,隔了一间房子的距离,被他审度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舒服……她就没有向前走,站在当地说道:“这是我家。” 许承宗皱着眉头,仔细打量叶望舒,“我不认识你吧?”书包网 。。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18) 望舒点点头,“你是我大哥带回来的。我大哥名字叫叶望权,你俩以前在一个监狱服刑。”她说完,看着许承宗,心里暗暗想大哥在家的时候,自己怎么一着急之下,忘了问这个许承宗犯了什么法呢? 她打量着他健壮高大的身材,他审度人时眼神间一闪而过的凌厉,觉得抢劫犯、杀人犯都挺适合他……哦,天哪,他不会……不会是犯吧?! 想到这儿,她立马向门口缩了缩,心里又怪起大哥来……好端端的出了狱,偏要带这样的朋友回家!万一这个人真是犯,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家里连个可以依仗的人都没有,可怎么办呢? 她的手摸着门把手,凉凉的感觉让她定心不少……大哥虽然糊涂,可断断不至于把一个犯带回家让自己照顾。唉,其实不管是什么犯,带这样的朋友回家,也只有自己那个糊涂大哥能做得出来。 炕上的许承宗听了叶望权的名字,迷糊道:“叶望权?不记得这个名字。” 叶望舒瞪大了眼睛,他不记得大哥的名字?他是不是被砸得失忆了? “你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试探着问,如果那样就糟了,他会不会就这么赖掉欠大哥的四百块钱呢? 许承宗摇摇头,这么一摇头,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头皮擦在枕头上,他眼神里满是诧异,抬起手摸了一下头发,吃了一大惊,沿着头皮向下摸到自己脸上,留了几个月的长发和连鬓胡子一根毛茬都没剩,不知道被谁刮了个干干净净! “谁给我剃了头发?”许承宗恼怒地问,一边问,一边感到自己周身疼痛,尤其是脑袋上和胯骨上,火烧火燎地,头晕目眩,胯骨上似乎有一块r被人剜掉了似的。 “哦,是我剃的。天太热了……” 叶望舒还没有说完,就被许承宗脸上的表情吓得闭了嘴,他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室内看起来有些凶狠。他直愣愣地看着叶望舒,气恼着问:“你没有经我同意,怎么能随便剃我的头发呢?还……还给我剃了个光头!” 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呢? 叶望舒没指望他就剃头这件事跟自己道谢,可也不用这么狗咬吕d宾……不识好人心啊!她不想再跟这个不知道是杀人犯还是犯的什么犯说话了,转身出门,边走边道:“不然剃什么头?我又不是专业理发师。” “喂,你别走。”许承宗在后面唤她。叶望舒脚步不停,本打算回自己屋子,听见身后的许承宗似乎因为动作太猛,大声啊了一声。她转身回头,那许承宗正疼得张大了嘴吸气,手按着他的大腿根处,似乎疼得很厉害。 十二 她站在门口犹豫,不知道是走,还是留下来照顾他。 许承宗疼得浑身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拉扯到大腿的伤口。他自从昏迷后,直到此刻才醒过来,躺在这陌生人家的炕上,屋子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姑娘,而自己的大腿似乎伤得要残废了!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太突然,他咬牙忍痛,盯着屋子吊棚上的电灯,不管那钻心的疼痛怎么难以忍受,他都一声不再吭了……他活了二十六年,一半的时间都跟不幸和痛苦为伍,也不差这么一次! 屋子里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向自己挪近。这个什么叶望权的妹妹,身上带着一股子清香,走到他跟前说:“你腿疼?” 他咬着牙,疼得不能张口说话,生怕自己一开口,就要呼痛,那可太没种了!他微微点了点下巴,把脸扭过去对着她,月光从她身后的窗户s进来,照在她身子上,不高不矮的身材,夏天薄薄的纱衫被月光穿过,显出她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若是他再向上移动目光,能看到她胸脯处被月亮照得清清楚楚的丰盈的茹房轮廓。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老天爷知道,他都在监狱里熬了十年了,老母猪在他眼里都是双眼皮的。他愣愣地盯着她的胸部,向下扫了一眼她的纤腰,心里就是一动,眼睛上移到她的脸上,正好她凑过来,似乎要帮他抬起腿,一双清澈灵透的眼睛,睫毛长长的,在下眼睑处形成一排扇子似的y影。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19) 而且她这么凑近了,那股清香更清晰了,明明白白发自她的身上。他一边咬牙忍着疼,一边在脑子里仔细地想着“叶望权”这个名字……怎么就想不起来自己认识这个人呢? 叶望舒却不知道月亮从背后把自己的纱衫照透了,她帮他把腿垫高,看着他盖着下半身的床单,轻声说:“你介不介意我把这个拿下来,看看你哪里伤了?” 许承宗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儿什么,不过他自己也不知道伤到了哪里,只要不是他的命根子,他就谢天谢地了。最后他轻轻点头,这么点头,都扯动了头上的痛处,他怕在这个姑娘面前哼哼丢人,用力咬着牙关,再也不动。叶望舒拉开他身上的床单,只看了一眼,便连忙转开眼睛,匆忙中都忘了把床单给他盖回去。 她脸红得染了红染料似的,一阵阵滚烫……他伤在大腿根,大腿根!这会儿想起她大哥说的这句话,她恨她大哥恨得牙痒! 她怎么有这么一个缺心眼的大哥! 现在怎么办?她只觉得自己在这个屋子半会儿也站不住,便抬起身走出去。站在走廊里,想着这个人伤的地方,自己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好碰触,那就没法给他换药。崔三婶既然不能来,明天到山下找别个大婶大娘婆婆的,把这个许承宗抬到别人家里吧,要是没人愿意免费照顾,自己可以许诺将来给些钱。 钱,她愁得长叹一口气,弄这样一个伤号回家,不但没有讨回钱来,现在看起来,自己家还要再往外掏钱。而整个家,就只剩下二十块钱了。 她这么站了不过片刻工夫,听见屋子里的人一点儿声息都没有。她忍不住,掀开门帘一角,不甚明亮的月光里,许承宗高高翘着腿,脸上肌r紧绷,整个人僵硬异常,显然痛到了极点! 她为难了片刻工夫,终于再次迈步走了进去。第一件事情是把他只穿了个三角短裤的下半身盖上布单,然后在地上拿了个小凳子,放在炕上,在上面铺了一层棉被,把他的腿架在上面。她搬动他的腿时,似乎扯动了伤口,许承宗忍不住哼了一声,但他人显然十分硬气,硬是忍住了,及至腿放到小凳子上,他人似乎舒服多了,紧闭的牙关里迸出一句:“多谢你了。” 叶望舒倒想不到这个人会道谢,愣了一下才答:“不用谢。你两天没吃东西了,要不要喝点什么?” 许承宗腿上稍稍舒服了一些,就感到自己肚子里饿得慌。他正想着怎么开口,听见旁边这个陌生的姑娘主动问自己吃些什么,见她这么细心,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二人目光相对,他对她慢慢点点头,看她走了出去,脚步极轻,即使在夜间带着回声的走廊里,仍然轻微难辨。他心里涌上一层感激,手习惯地摸摸自己的头发,才猛然想起留了几个月的宝贝头发,已经被这个女人剃得干干净净! 十年,他在监狱里当了十年的光头,好容易留长了的头发,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没了! 手下光溜溜的头皮,勾起无数他极力想忘记的往事。人呆怔着,手不自觉地在光头下握紧,眼前似乎又都是血,染了血的剔骨刀闪着冰冷绝望的光,在一个已经无法挣扎的女人身上扎下,拔起,沾着的血点喷得到处都是,一次次地把监狱木板床上的自己吓醒…… 叶望舒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呆愣着一动不动的许承宗。她端着一碗蛋花粥走过去,放在他旁边,自己转身向外走,听见身后的许承宗冷冷地说道:“你不该剃了我的头发!”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20) 叶望舒听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回头看他,见他眼睛盯着棚顶,眼神里有怕人的y狠,更多的似乎是伤心和绝望,好像一头受伤的猛兽,呆呆地盯着自己的伤口,却毫无自救的法子。 “天太热了,你会……” 她话说到一半,许承宗猛地扭过头来看着她,她又被他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后半句话缩了回去。这个男人有一双凶狠的眼睛,即使知道他伤得很重,根本不能伤害自己,可她还是向后退了一步。 退了这一步,她就后悔了!很多年前,她就知道即使心里真的害怕,也不要表露出来,不然会吃更大的亏! 许承宗扫了一眼自己旁边的粥,手却没动,问她道:“我不认识你和你大哥,你们为什么帮我?” 叶望舒不喜欢这人这么说话,好像她和他大哥有什么图谋似的!好吧,就算她大哥有点儿巴结他的意思,她自己可绝对没有。她为了养活一家人,能受得苦,但是不管为了谁,她的性子都是受不得一点儿冤枉气的。 “你欠了我们钱。”她直截了当地明说,她不是她大哥,没必要巴结这个“有背景”的狱友。况且趁着他现在清醒了,及时提醒他趁早还钱,小燕小宝的鞋子都小了,俩孩子懂事,平时洗澡回来,为了省鞋,都光着脚,他还了钱就可以解决家里眼前的财政危机! 许承宗诧异地转过眼睛看着她,似乎回想了两秒钟的时间,再看着叶望舒的时候,脸上似笑非笑地说道:“不可能。我虽然不记得你大哥,可还记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向人借过钱。你撒谎……” 叶望舒这辈子就极少撒谎,所以最恨别人随便冤枉她不说实话,这时候听他说到一半,也不等他说完,冲过去端起粥碗就想向外走。哪知许承宗虽然头上身上和腿上受了伤,手上可灵便得很,他看了叶望舒的样子,就知道她要把这碗粥拿走,他微微一动,长胳膊长手地十分敏捷,手腕一扣,就把叶望舒的手腕握住了。 叶望舒感到他的手像铁钳一般有力,自己用力挣,怎么也挣不脱,反而把蛋粥撒了一些出来。许承宗看着撒在炕席上的粥末,可惜地啧啧道:“看看你,撒得到处都是,多可惜!” “全都撒了,也不给你吃!”叶望舒手被他握着,跟一个陌生的劳改释放犯这么接近,让她心里充满了恐惧,眼睛抬起来望着他,恰好许承宗看过来,两个人这么接近地互望着,不知不觉她手一软,一碗粥全都撒在了炕上。 叶望舒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狼藉,心里全是懊恼,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许承宗肚子饿得慌,更是可惜糟蹋了这碗粥,他看叶望舒板着脸发愣,虽然屋子里不太明亮,可她那懊恼的神气,不像这是一碗粥,倒像是一碗金子。 “你说我欠了你们钱,我自己怎么不知道?”他抓着她的手腕,粥已经撒了,他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叶望舒这辈子都没有跟陌生男性有过肌肤接触,记忆中只有崔铁那双细长微凉的手跟自己的手紧紧握着,在暗夜的掩护下从教学楼走到宿舍楼。二十五年的青春岁月,唯一的这点记忆,因为最终凉薄的结局,倒让她宁愿没有发生过。 可许承宗的手却不一样,粗糙厚重,火热有力,抓着她的手腕,倒像是要把她的手腕烧着了。她的心不禁怦怦跳,抬起眼睛看着他,嘴唇不争气地轻微哆嗦道:“放开!” 许承宗没打算放开,这么抓着她,看着这姑娘慌乱紧张的脸,他心里想的是把她压在身子底下,用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搂着她的细腰,估计她会又踢又叫的,不过只要自己压着,她就踢不了多久,等她不踢了,自己的手就可以握着她诱人的茹房,好好地放纵自己的欲望……。 书包网最好的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21) 欲望,他只是这么想一想,就感到胯骨伤处钻心地疼,疼得他立即松开她的手腕,咬着牙端端正正地躺在枕头堆上,一动不敢动不光身上不敢动,连刚才把她压在身子底下的念头也不敢再动,他的老二要是再站起来,扯动伤口,他还不如一头撞墙再昏过去好受些! 叶望舒却不知道自己刚才逃过一劫,她没有任何跟男子接触的经验,所以也就没注意许承宗下身高高隆起的那块床单。但她有女性先天的直觉,只知道这屋子不宜再待着,于是拿起碗把撒在炕上的粥草草收起,逃也似的出门去了。 她没有再给他送吃的,活活饿了许承宗一个晚上。第二天天亮了,她起床烧火做饭,把两个孩子送去上学。顺着路就拐到山下刘国志的本家二叔家里,刘二叔夫妇只有一个儿子大军,也在城里打工。她进门见刘二叔一边咳嗽一边在园子里浇水,走上去打招呼道:“二叔,早啊!” “望舒啊,你来了哦?快进屋坐会儿,你二婶感冒了,在炕上躺着呢,就盼个人跟她说说话。”刘二叔很喜欢叶望舒,因为刘国志在这里住了半个月的关系,知道这个本家侄儿对叶望舒很有意思,所以格外多了一份亲热。 叶望舒倒是不知道刘二婶感冒了,她本打算跟刘家老两口仔细解释一下许承宗的事情,商量着把许承宗抬到这里照顾,等他好了,大不了自己给两个老人许诺些辛苦费。她进屋看刘二婶躺在炕上,似乎吊过点滴,有气无力,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跟刘家老夫妻聊了一会儿,只好出门再去想别的法子。 在崔家杂货铺,只跟崔胖子说了句这个人是大哥在监狱认识的朋友,崔胖子就摇头不肯了。叶望权不学好的名声,这花溪村人人都知道,许承宗是叶望权在监狱认识的朋友,普通乡民对这样的是非避之不及,哪里还可能把劳改释放犯招到家里! 叶望舒垂头丧气地上山,想到许承宗那人心里就烦。她不怪别人,只怪自己大哥做事不经过大脑,弄这样的人来家里!她只要一想到昨晚许承宗抓着自己手腕时,那双幽黑的眼睛里闪动的光,心里就有些害怕。她人站在家门口,第一次不想进去,手扶着胳膊,不自觉地长叹了一口气。 “喂,你上哪儿去了?你要是再不进来,我就n炕了!”屋子里的许承宗大喊一声,他这么大叫“n炕”,幸亏叶家独门独户在山上,不然难免被左邻右舍听到,那叶望舒就死的心都有了。 她憋着满肚子的气飞奔到后院子拿过n壶,沿着走廊进了许承宗的屋子,一边跑一边还能听他气吁吁地吆喝,“快点儿!快点儿……” 她把n壶掷到他手边,立即转身出门站在走廊里。听见屋里似乎有嘘嘘之声,她拿手堵着耳朵,耳朵根清净了,可一想到一会儿要给他倒n壶,就觉得这真是人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 她等了好久,也没听见屋里有动静,她把手自耳朵上拿开,里外都静悄悄的。她忍不住问道:“你完了么?” “哦……嗯。” 叶望舒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这个许承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推开门走进去,见那个许承宗竟然从炕上欠起身,一条腿已经下了炕,高大健壮的身子,却熬不住他胯骨处的伤,一条伤腿吊在炕上,即使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第 4 部分 欲望文 第 5 部分 不曾放纵的青春 作者:肉书屋 第 5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的力气,牙齿磨得咯嘣咯嘣响,仍然挪不动分毫。 “你怎么下来了?”叶望舒站在门口奇怪地问。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22) “我去倒n壶。我先前要……要不是不知道东西在哪儿,加上憋了一早上,也不会对你大呼小叫的。你……没放在心上吧?”许承宗声音虚弱,似乎底气不足,他抬起头,看叶望舒站在门口不肯靠近,眼睛狐疑地眯了起来,“我刚从监狱出来不多久,说话粗鲁了些,要是得罪了你,我说声对不起。” 叶望舒被他前后判若两人的表现弄得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看他那难受的样子,知道他虽然不想让自己给他倒n壶,可凭他自己,连这个炕都下不来。她走上前,提起n壶,她给母亲倒了几年,也不是第一遭了。她在外面把n壶洗刷干净,进屋打算放在他头上的炕几边,见许承宗半个身子仰躺在炕上,一动不动,好像昏了过去。 叶望舒连忙走过去道:“你怎么了?” 许承宗微微哼了哼,似乎想说话,可又说不出。她抱起他的右腿抬上炕,再抱着他的上身,蚂蚁搬大象一般,头顶肩推,累得大口喘气,才把他挪回被子上,仍旧半躺着。 叶望舒看他呼吸急促,整个人似乎虚弱不堪,问他:“你感觉哪里疼么?” 等了好一会儿,许承宗才用微弱的声音答道:“肚子疼。” 叶望舒看着他上身穿的棉布t恤,难道t恤衫下面的肚子处,还有什么严重的伤口么?她指着他的肚子问:“怎么个疼法?要不要我去找大夫?”找大夫要花钱,自己的二十块钱说什么都不够,所以一定要先跟他说明了,他自己负担大夫的出诊费。 幸好许承宗摇摇头,微微张开眼睛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儿冤枉地说道:“不用找大夫。你饿了我一个晚上,我是饿得肚子疼。” 早上两个孩子吃的粥,还有一点儿剩的,叶望舒一言不发地走出去,把一个咸鸭蛋剥开,蛋白和蛋黄压碎,拌在粥里,满满地一大海碗,她把粥端进屋子,放在他旁边,转身出门去忙家务。 她端着一盆洗换的枕巾布单到后院子,用水和洗衣粉泡上,想着他该吃完了,掀开帘子走进去,见原本放在粥碗里的羹匙掉在他胸口处,他穿了两天的t恤衫上汁水淋漓,许承宗正恼火地看着自己胸前的一片狼藉。 她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许承宗不想承认是自己饿得连把勺子都拿不稳。他从来没有这样窝囊过,看着满碗的蛋粥,就是吃不到嘴。可他脸上虽镇定如恒,奈何肚子受不了蛋粥的诱惑,当着叶望舒的面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叶望舒猜也猜到了,她走上前拿起勺子,舀了一匙粥,递到许承宗口边。许承宗本待不张嘴,他住监狱很多年,这么被人伺候着,颇不习惯,可蛋黄和白米粥杂错的色彩看起来实在诱人,他又饿了两天,忍不住就张开口吃了,滑腻腻咸丝丝的口感让他馋虫大发,待叶望舒递过来第二勺,没等到嘴边,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张口迎上来,一下子就吞了下去。 如此这般,喂他吃了十几口,许承宗肚子里的饥火稍稍被压下去些,肚里有粮,心中不慌,这才把眼睛从勺子移到叶望舒脸上。叶望舒正舀了粥向前递到他嘴边,被他这么盯着,不由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及至他张开口把勺子含在嘴里,她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掷下所剩不多的粥碗,站起身,就想向外走。 许承宗吃了好多粥,力气大增,这时候看她逃也似的往外走,他鬼使神差地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拉住叶望舒的胳膊。看她刚才还静静的眼睛这时候都是害怕,惊慌地看着自己,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深处似乎有一个旋涡,把他深深地吸住,他一时冲动,双手稍稍用力,就把叶望舒箍在怀里,低下头,向她的嘴上吻去。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二部分(23) 叶望舒被吓得呆住了,第一个反应是用手在他身上一通乱打,混乱中似乎打中了他身上的某处划伤,许承宗啊地一声痛叫,立即就放开了她。 叶望舒噌地一下跑到窗子下,她本还打算向外跑,可看许承宗疼得弯腰勾背,显然没有力气下来抓自己。她曾经有过这般被人强迫的记忆,从那之后,她就发誓,这一辈子,如果再碰见禽兽一般的男人,她可以打不过,但是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让人看出她害怕! “你不……” 叶望舒张开口想痛斥他一顿,却被许承宗先抢着道:“我刚才鬼上了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要是想骂我,尽管骂吧。” “你家里人呢?给你家里人打电话,你今天就搬走!”叶望舒一想到自己给此人倒n壶,喂他吃饭,竟然是伺候了一头狼,就一肚子恼火,“走之前,别忘了把欠我们的钱留下。”这个人估计没什么钱,不过不管怎样,他还是用了大哥半个月的工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跟他这样的人也没必要讲客气的。 许承宗听她说给自己家里人打电话,脸上闪过一抹似乎是伤心的神色,电话号码,就算他给了,打过去也是一间空荡荡的房子,没有人会接的。他没有家,没有亲人。伤成这个样子,就算他离开此地,一时之间又能去哪里呢?父亲直到死都恨他,母亲重病缠身,而小南…… 他感到耳朵后那块肿起来的地方隐隐作痛,小南……仪态万方的小南,美丽高贵的小南,他心中念念不忘十年的小南,怀胎五月的小南…… 受伤前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徘徊街上,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的感觉,又向他袭来。他呆怔着,听见窗下这个不知道名字的姑娘喋喋不休地说道:“告诉我你家里的电话号码,我给你家人打电话,把你接走,顺便让你家人把欠我们的钱带来。” 她又提到钱,许承宗甩甩头,光秃秃的头皮擦着枕头,这枕头是她的么?竟然带着一股她身上的清香,他转过头,把鼻子贴着枕巾,微微吸口气,想好了措辞,才对她道:“我欠了你和你大哥多少钱?”他不记得自己曾向人借债,也没那个必要,不过他匆匆出走,连钱包都忘记带了,估计是这对兄妹帮他垫了医药费,欠的钱成是因为医药费了。 “四百块。”叶望舒生怕他听了这个数字,以为是自己讹诈他,解释道,“你在医院里住了……” 许承宗此时极欲讨好于她,遂打断她的解释,道谢道:“多谢你大哥。不是他救了我,我可能就完蛋了。” “那你告诉我电话号码,我通知你家人把你带走。” 许承宗低头,想了想说:“我家里现在没人。你看这样行么,我在你这里住着,等我的伤好了,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 “不行!”叶望舒不等他说完,就斩钉截铁地拒绝。她才不能把这个狼一样的男人留在自己家里。 “你是害怕刚才的事情再发生么?我跟你保证,我再也不会那样干了。”许承宗看着她,窗子外阳光充足,她的脸不像昨晚在月光底下看时那么娇嫩,但五官细致,眼睛乌黑,容貌极佳,只是此时一张脸紧绷着,浑身上下的气息都显示了她正全心全意地防着他。 “我不相信你。”叶望舒打定了主意。 许承宗向后靠在枕头上,他有些累,胯骨处的伤显然是最严重的,正钻心地疼。他既无处可去,最好的办法还是赖在这里,等伤好了再做打算,“我不会白吃白住的,我可以给你住宿费,你看怎么样?” 叶望舒打量着他,她缺钱,没钱的苦恼和艰难,她真的受够了,可为了钱把这个许承宗留在家里,还是不值得,“没人稀罕你的住宿费。不用废话了,快点儿告诉我你家电话号码,我给他们打电话。” 许承宗叹口气,早知道亲她一下让她这么生气,自己就该把她想成一只老母猪,他再饥渴,总不会亲头猪!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1) 十三 他瞅着她身上破旧的衣衫,廉价的牛仔裤膝盖和裤腿处都是磨损的痕迹,也不知道她穿了多少年了;上身的纱衣似乎还是十年前,他没有进监狱之前流行的式样,衣扣两边缀着多余难看的蕾丝,连袖口都是,在衣袖和肩膀的接缝处,丝线已经绷开了,似乎她曾经尝试着用针线连上,可纱衣不受针线,坏了就是坏了,这件只能扔进垃圾桶,再买件新的。 只要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很穷,急需钱。 许承宗轻声道: “我可以每天给你二百块钱,等我的伤好了,一起结算,住多少天,就给你多少钱。你看怎么样?” 一户农家的房子,连空调和地毯冰箱都没有,每天二百块,也不算少了。 叶望舒摇头,她穷,有赚钱的机会不是不想接受,只是心里觉得莫名的害怕。躺在炕上的许承宗,高大魁梧,那双刚刚紧箍着自己的手臂,有力得似乎微微使劲就能把自己捏碎。万一他伤好了,自己孤身一个人在家里,太不安全了。 许承宗一直盯着她,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不管自己出多少钱,结果都是一个滚蛋。他心里有点儿沮丧,想着先前她给自己倒n壶,喂自己喝粥,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那种体贴细心,一定是出自她的本性。 他长叹一声,闭上眼睛,故意沉默好半天,眉心皱起,整张脸苦着。 “喂,你不能睡,快告诉我号码啊?”叶望舒急了。他要是赖着不走,自己可怎么办啊? “叶姑娘……”许承宗有气无力地张开眼睛,轻声问,“你是姓叶么?” 叶望舒点头,等着他说话。许承宗却眼睛紧闭,似乎沉沉睡去,好久才从嘴边似有若无地嘟哝一句:“叶姑娘,谢谢你了。” 他再也不说话了。叶望舒在窗户底下等了半天,后来听见许承宗重重的喘息声,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她急得暗暗跺脚,这人怎么关键时刻支持不住了呢?她先前被许承宗吓怕了,现在即使他睡着了,她也不敢从炕边经过,猫腰沿着窗户底下的墙,在自己家里做贼一般,摸到门边,拉开门快速逃进走廊里。 人靠着墙,心里只想着这可怎么办啊!她不知道他家在哪里,不知道他有什么亲人朋友,甚至连给他雇辆车拉到医院的钱都没有! 他若赖着不走,等于出了个难题给她,她能把一个伤重的人扔到半山上等死么? 一直想到两个孩子放学,她也没理出个头绪来。小宝小燕进门看见姑姑愣愣地站在后门处发呆,火都没有烧起来,小宝先问:“姑姑,你咋不做饭啊?” 叶望舒愁得一个上午长吁短叹,都没意识到已经是中午了,她连忙站起身,对俩孩子抱歉地说:“姑姑忘了。你俩上楼玩一会儿,我马上就做好饭菜。” 小燕转身就上去了,小宝却指着许承宗所在的屋子问:“姑姑,那个人怎么还不走?” 撵他不走,没法子……叶望舒一边刷锅烧水,一边想,对小宝却只能叹气道:“到时候就走了。” 小宝道:“到时候是啥时候?他这么住在咱家,那粮食他得吃多少啊?姑,你上次不还说,新孵出来的小j要吃粮食,我和姐姐都要节俭,不能剩饭么?” 叶望舒叹口气,小宝年纪虽小,可管事不少,她平素也从未把他当成不懂事的孩子,言谈之中,尽量给孩子自信。只是这件事颇不好解释,她只能道:“他说了每天给咱们二百块钱。” 小宝听说有二百块钱,高兴地蹿过来,一边弯着身子帮姑姑填柴,一边问:“那他打算住多少天啊?”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2) “半个月吧。”叶望舒随口答,她脑子里想着许承宗总不能一直睡着,等他醒过来,再让他走就是了。 “那就是三千块钱啊!”小宝人虽小,却十分聪明,算了半天,惊叹地大喊一声。 三千块钱! 望舒啪的一声把手里的豆角掰断,盯着小宝,脑子里在慢慢消化侄儿刚刚说出来的这个数字……三千块钱!她刚才一心盘算怎么送走许承宗,根本没想他说的每天二百块到底是个啥意思! 三千块钱,大哥差不多要辛苦一年才能赚到这个数字;而自己,很多年都没有看过这么多钱了。有了这些钱,她可以带着小宝小燕在城里租个房子,让孩子上民工子女学校,自己找个工作,跟大哥母亲还有刘国志在同一个城市,一家人在一起,凡事都有个照应了,不必孤单单独自留在这山乡…… 她仔细地想着,看着手里的豆角,盯着盯着,觉得这豆角似乎都是金条的形状了! 小宝常年在旁边水渠里架个吊虾的网和捉泥鳅的篓子,所以叶家虽然买不起r,但鱼虾泥鳅之类的,从来都不缺。叶望舒煎了个干煸泥鳅,炖了豆角,把饭菜摆上桌子,正要进门喊小燕吃饭,只听许承宗的屋子传来喊声:“叶姑娘,你做了鱼么?” 叶望舒闻声,走到他门口,见许承宗半仰着身子,双手放在光头后面,一条腿高高地搭在小凳子上,看见她走近,笑着说:“闻起来好香啊!” 他笑的时候,薄薄的唇角翘起来,平时看起来极有男子气的脸,平添了一抹稚气。 叶望舒看得愣了愣,才点头道:“没有鱼,做了些干煸泥鳅。” 许承宗听了干煸泥鳅,用力咽了口馋唾,原本放在脑袋后面的两只手忍不住就拿下来,看着叶望舒,摸着嘴角笑,“我能吃点儿么?” 叶望舒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他,是这个笑容犹若孩童的他,还是初觉被人剃了发的时候目光y狠有若猛兽的他? 她没有吭声,把小燕叫下楼,让两个孩子慢慢吃。她只吃了几口就饱了,坐在孩子们旁边,就听见许承宗在屋子里长吁短叹,大声地喊:“叶姑娘,我饿了,没有泥鳅r给我吃,几根泥鳅骨头拌饭也好啊?” 他这么大声嚷嚷,两个孩子听得哈哈直笑,小宝天性中有几分义气,三口两口吃完了,跳起来说:“姑,我吃完了,给他送点饭吧。你先前让我给刘国志送饭,我不是干得挺好么?” 叶望舒摇头,等着孩子们吃完,催促他俩上楼休息,半个小时之后好去上学。她略略收拾碗筷,把手洗净,边在围裙上擦着,边走到许承宗门口,站在门口轻声问他:“你很有钱?” 许承宗一点儿都没听见叶望舒走近的声音,正躺在炕上,在那儿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把闻起来香喷喷的泥鳅吃到嘴,听叶望舒突然说话,吓了一跳,“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呢?” 叶望舒没答他的话,心里想了一个中午的三千块钱,别的都不理会,先把钱的事情说清楚,盯着他再问了一句:“你说每天给我二百块钱,你真的给得起么?” 眼前的叶姑娘满脸严肃,她细致的五官板着,一本正经,有点儿老气横秋,眉心甚至拧了一个川字,显然关涉到钱的事,她特别在意。他把手放在脑袋后面,看着她,知道自己的回答对能不能留在这里至关重要。 他把眼睛移开,盯着房梁道:“嗯哪。” “可你现在身上一毛钱都没有!” “我伤好了之后,给人打电话,会有人送钱来。”许承宗提到这个,似乎心情不大好,刚刚还满是笑容的脸变得有些黯淡起来。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3) “为什么现在不给人打电话?把你接走不是更好么?”望舒奇怪地问。 “我……现在不想见人。”许承宗把眼睛自房梁上移到望舒脸上,眼睛里的黯然还没散去,人却对着她咧嘴笑道,“我不会骗你的,如果你把那泥鳅给我吃些,我可以给你涨到二百五十块钱一天,怎么样?” 叶望舒知道他这么说是故意的,皱眉道:“你才每天二百五呢。” 许承宗看她疲累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怒意,一本正经老气横秋的脸上倒因此多了一丝生气,忍不住想接着气她:“那就二百六十块好了。”从二百块钱涨到二百六十块,像是多给了望舒一斤土豆,他还拉着身上汗湿的t恤衫,“要是你能每天帮我换洗衣服,顺便帮我打点水洗头洗澡洗脚,钱数真的好商量。” 叶望舒咬着嘴唇,每天二百六十块,半个月就差不多四千块钱了。 半个月四千块,真有这么容易赚的钱? 帮他洗衣服倒是容易,只是洗澡洗头洗脚……甚至换药,都是为难的事! 她在接受和拒绝之间犹豫了好久,最后想着医院里的护士,照顾那些重症患者,还不是每天做这些事情?这也是一个工作吧,而且她只要做半个月!她叹口气,点头答应,穷人,要对着这么多钱说“不”,实在太难,“好,一言为定,每天二百六十块钱,你走的那天一起付清。” 许承宗点头,看着她笑着说:“那你那凉了的泥鳅,能给我吃点儿么?” 叶望舒没心情跟他笑,摘掉围裙,走出去把泥鳅稍微热了热,端着饭菜进了他的屋子,放在他旁边道:“吃完了,喊我一声,我就在房子后面。” “你在房子后面干吗?”许承宗迫不及待地伸手拿起一条泥鳅,放在口里大吃起来,一边吃一边问。 “喂猪呗。”家里两头猪是一年主要的收入来源,叶望舒喂得很仔细,从不马虎。 许承宗拿着泥鳅的手停在半空里,嘴里正吃着呢,忍不住就呛住了,“喂,你这么骂人,太不厚道了!” 叶望舒听了,意识到闹了个误会,她看许承宗呛得咳嗽,一边咳嗽一边摸着上身的伤口,似乎牵动了疼。自己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就想翘起,勉强忍住了笑容,板着脸道:“是真的喂猪。我们家有两头猪,十三只j,四只鹅,六只鸭子。你听见屋子外的啾啾声,那是一窝小j崽儿。现在还在孵第二窝蛋呢。这里是农村,多的就是畜生,而且畜生能变出钱来。” 许承宗听她说话,前面还好,只最后一句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他一边吃着饭,一边不想她走,这屋子空荡荡的,他整天一个人躺着,那些极力想忘记的往事总是浮上来,有个人说话,哪怕是互相斗气,也比孤单地想着往事好。 “十三只j?是不是有个公j?今天早上喔喔叫,吵得烦死了。给你五十块钱,把它宰了,咱们下顿吃jr行么?”他胃口极大,泥鳅r没多少,还不够他塞牙缝,想到早上天没亮就咯咯叫个不停的大公j,要是能说服这位叶姑娘把它宰了,就可以尝到美味的炖jr了。 叶望舒摇头,“不行。”那只公j在这个穷家,比金j都宝贵,没了它,母j生的蛋是没法子孵出小j的。所以它虽然吵人,还经常飞出胡同,弄得满院子臭烘烘的,可在望舒心里,它的重要性不弱于那两头猪。 “早上天没亮,它就大声叫,睡不着啊。”许承宗吃完了泥鳅,开始大口吃豆角,乡下手工榨的花生油浓稠香甜,做的菜十分美味。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4) “慢慢习惯了就好。”叶望舒说完,抬脚向外走。 “喂,别走……”许承宗在后面叫。 “有什么事么?”叶望舒停住脚,回头看着他。 许承宗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这会儿被她盯着,不好意思说不舍得她离开,他愣了一秒,急中生智,拉着身上的衣服道:“这衣服和裤头我穿了几天了,你能帮我找件干净的换洗一下么?” 叶望舒点头,出去上楼,在大哥和嫂子张萍以前的卧室翻了一阵,只找到几件破了d的汗衫,乡下人不穿三角裤,她找出几条大短裤,拿着这些破衣烂衫走下来,递给许承宗,对他说:“你要是嫌弃,我就没办法了。我们家就这么几件男人衣服。” 许承宗接过来,他躺了几天,身上汗湿的味道确实不好闻。他伸手打算把t恤脱下来,牵动上身的划伤,他咬着牙硬是挺了过来,把叶望舒拿来的衣服检查了一遍,不是这里破个d,就是那里撕了一道口子,没有一件是完好的。他随便套上一件,伸手去脱下身的短裤,微微一动,就牵动胯骨处的伤口,疼得他一动不敢动。 他这才知道凭自己是无论如何换不了这短裤的。 叶望舒已经走出去了,他伤在这么尴尬的地方,自己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给换,说不得,只好穿着吧。看看她带下来的一堆短裤,放在外面不太雅观,自己身后的炕几门关着,他伸手打开,把几条短裤塞在里面,手顺便就碰到了褥子边上的一个信封。 他本来没打算偷看,但见了信封上的通信人名字是“叶望舒”三个字,想到她先前说自己大哥是“叶望权”,那这封信一定是给她的了?如此秘密地收藏在自己卧室的褥子夹缝中,莫非是什么情书之类的? 十四 想到这里,如何能按捺住好奇心,他伸手就把那信拿出来,抽出信纸,迅速扫了一遍。人在做亏心事的时候,耳朵就格外灵一些,这次偏就能听见望舒的脚步声响在走廊里,他把那信纸胡乱塞在信封中,掷进炕几里,刚想推上炕几门,望舒已经掀帘子进来了。 她进门见许承宗神色慌张,炕几门开着,犯疑地问:“你开炕几做什么?” “把你拿来的短裤放进去。”许承宗做坏事被人逮到,难免慌张了一秒,但脸色立即恢复平常,若无其事地答她。 望舒一点儿都不信,这人刚才神色慌张,眨眼间就没事人一般,只怕张口就是谎。她本来是拿他换下来的脏衣服出去洗,这时候呆在门口,细细地想壁橱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想了不到半分钟,就记起刘国志的那封信! 当初她是塞在几层被褥底下的,因为许承宗受伤了,需要靠坐着,多数的被褥都被她拿了出来给他靠着,那封信也许因此就露了出来,难道他偷看了自己的信? 她心里一急,也就忘了不敢靠近许承宗了,她走上前打开他身子后面的炕几,扫了一眼,恰恰看见那个信封放在角落里,她伸手拿出来,只掏出信纸一看,就知道别人动过了。 她一生气脸就红,连带着说不出话来,眼睛看着许承宗,嘴唇哆嗦着,想了半天,硬是找不出能足以表示自己愤怒的话来,怒气在胸口堆着,倒把自己气得有些内伤。 “我不是故意的……”许承宗看她气成这样,忙解释道。 叶望舒牙咬着下唇,直喘气,眼睛盯着许承宗一动不动。 “好吧,我是故意的。”许承宗忙改口,“是我不对。不过这个二胖子文化水平很低,还‘时毛’呢,错别字连篇,也好意思写情书?”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5) “你偷看我的信,不觉得丢人,还好意思笑……笑话他。他再怎么写错别字,也比你蹲过监狱的劳改犯强!”叶望舒听他这么贬低刘国志,自己就好像被许承宗当面打了一个耳光,如果许承宗瞧不起她,她因为穷,习惯了被人瞧不起,心里是不在乎的,可看不起刘国志,她好像被人踢到了痛处,马上就受不了。 “所以他唯一比我强的,就是没蹲过监狱。”许承宗嘿嘿笑了,摸着光头道,“别的他还真不如我,我就知道怎么写‘时髦’,不是‘时毛’。望舒妹子,你要是喜欢收情书,我在这里住的日子,一天给你写一封,你看怎样?” “谁是你妹子!你别胡说八道。”望舒生气地捏着信,平生第一次说话不客气。她从小就被教导要懂事、忍让、识大体,说话做事,无一不是看着别人的脸色行事,这些年,她活得身子累,心里更累。此时对着许承宗大发雷霆,心底深处感到一阵发泄的痛快。 她小心翼翼地生活太久了么?竟然跟一个劳改释放犯这么抬起杠来了?她该理都别理他才对啊! “哈,你看你,还真生气了。收情书有什么不好?又不是什么坏事。你把胖子的情书宝贝似的收在卧室里,没人的时候,也不知道偷看了多少遍了吧?我写的情书,你随便拿去擦p股都行,我不介意……” 他从监狱出来没多久,在里面对着一群老爷们儿胡说八道惯了,这会儿口没遮拦,只见叶望舒脸立时抬起来,手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再占我便宜,今天没有饭吃!” “我占你什么便宜了?”许承宗不理鼻子前方的手指,眼睛盯着她的脸,看她红彤彤的脸颊,眼睛里因为怒气似乎要喷出火来,这跟刚才在自己房间门口,手揉着围裙满脸疲累只想着钱的小老太婆比起来,好似年轻了十年。 此刻的她,年轻多了,也好看多了。 “擦……擦什么!你要是再说这样的脏话,再叫我妹子,再喊我叶姑娘,就没有饭吃!”望舒手指着他的鼻子,一鼓作气地说道,“还有,除了躺在这里,你不要乱翻东西,尊重别人,你懂不懂?” 许承宗摇头道:“不懂。” 叶望舒被他这个回答弄得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心想这人竟然下流得十分坦白,简直不可理喻。她拿着刘国志的那封信跳到地上,不再跟他废话。 许承宗却道:“但我可以慢慢学。望舒妹子,你不知道,在监狱里,连放个p都有十来个人听见,我就算原来懂得尊重别人,这些年也忘得差不多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慢慢教我啊!” 这话听着十分诚恳,望舒忍不住看向他的脸,见他一本正经地也正在盯着自己,她险些信以为真,后来看他乌黑的眼睛里隐藏着的一丝笑意,知道这人又在拿自己开心! “今天没有饭给你吃。”她不再说话,边向外走边道。 “啊,为啥啊?”许承宗慌了,指着自己胯骨处的伤道,“每天二百六十块钱,你还不给我饭吃,不是谋财害命么?我这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望舒没理他,径直走了出去,眨眼间又走了进来,许承宗心里一喜,见望舒抓起他丢在炕边的脏衣服,转身又飞快地出去了。 室内静悄悄的,他不想一个人待着,竖着耳朵听望舒的声音。夏天,房子前后只有纱门挡着,他听见她在后面提水,哗啦啦的水声洒在盆里,然后是好一阵静悄悄的,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一直盼着响起来的脚步声终于进来了,踢踏踢踏地,却是上了楼。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6) 那两个孩子一会儿就跑下来上学去了。他等了半天,才听见她走下来的声音,脚步悄悄地,进了走廊对面的屋子。 好半天没有声音,穿堂风从纱窗处吹进来,虽然是中午,可一点儿都不热。人不自觉地昏昏欲睡,迷糊着睡着了。 有人说话的声音,把许承宗吵醒。他睁开眼,听见说话声从后院子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不用麻烦了,望舒姐,你给我准备这些,我也没法吃。我二哥说了,他过个四五天就回来了。” 听望舒对这个男人道:“他很忙么?” “是啊。二哥帮崔姐夫去看砖料,还得跑水泥厂,忙得睡觉时间都没有。可就算这么忙,他还特意让我来看看你呢。望舒姐,这是二哥给你买的裙子,他让你穿上,说他忙过了这一阵,会回来看你的。” 许承宗听得不自觉皱了眉头,什么裙子衣服的?这人是谁?怎么随便送女人衣物呢?望舒妹子一本正经的,绝对不会收人这种礼物! 他刚这么想,就听见望舒的声音轻轻道:“他给我挑的?” 虽然隔了一个走廊和厨房,可她的声音又是羞涩,又是惊喜,许承宗眉毛不自觉拧紧了,暗道不好,望舒妹子原来只是对着我一本正经,对这个随便送人衣服的男子,不但不一本正经,似乎还十分不正经呢! “是啊。二哥过几天就回来看你,你们俩要是成了,望舒姐就要成我二嫂了,那可太好了。” 二嫂! 刚才还很舒服的被子和褥子,这会儿躺着,觉得有些硌人。许承宗手摸着自己的光头,想着上午的时候,自己一时冲动把她抱在怀里,硬是亲了她的嘴唇,她那么用力地反抗,都是因为即将成为别人二嫂的缘故么? 他听见望舒的声音笑着轻声道:“别胡说。大军,你回去了,要是能看见我大哥,告诉他尽快回来一趟,他的朋友醒了,把人带到城里的医院吧,比在这里强些。” “望权哥倒是说过这事,说那人伤得很重,动不得。我二哥也听说这事了,他说你妈和你大哥把这样一个人扔在家里给你照顾,不太妥当。我想我二哥只要能分开身,就会回来帮你把这人拉走的,姐你别急。” 许承宗知道这俩人嘴里的“那人”指的是自己。别的他都不在意,唯独听那“二哥”说话行事,像是望舒妹子主人似的,心里隐隐地不大舒服。这个大军先前曾经叫望舒“二嫂”,二哥二嫂是一家,望舒妹子真要跟别人成一家人了么? 他心里想着事情,好一会儿才听见那个大军向外走,望舒在后面相送。后来前院的大门哐啷一声响,平时走路静悄悄的望舒妹子,一路小跑着,脚步十分轻快地回了屋子,走廊对面的门帘哗啦一声,她人显然进去了。 他听见刷啦刷啦的撕包装纸的声音,好一阵静悄悄的,然后对面的门帘一声响,他瞥见一抹紫色的影子出来,虽然只是极快的一瞥,也知道她是换上了那个“二哥”买的裙子。楼梯上一阵踢踏踢踏响,她快速地跑上楼了。 他静静地躺着,等她下来,正等得不耐烦,却只听见楼上她的脚步声哒哒哒地转来转去,好一会儿工夫,不见她人下来。静悄悄的房内房外,竟然传来她轻轻哼哼的歌声,细听那歌词,吓,差点儿让他跌下炕! 大姑娘美来那个大姑娘浪 大姑娘走进那青纱帐 ……哼哼哼哼 我东瞅瞅西望望 咋就不见情哥我的郎 郎呀郎你在哪疙瘩藏 找得我是好心慌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7) 大姑娘美来那个大姑娘浪 大姑娘走进那青纱帐 ……哼哼哼哼 我东瞅瞅西望望 咋就不见情哥我的郎 郎呀郎你在哪疙瘩藏 找得我是好心慌 他听了,先是咧着嘴呵呵笑,后来听她一遍又一遍地轻唱,显然心情好极了,不知怎的就心里不痛快起来。 好久之后,他听见有孩子放学进门的声音,上楼之后,听见那女孩小燕大喊道:“姑,你从哪儿弄的新衣服啊?” 楼上一通乱嚷,没听见望舒怎么回答。后来楼梯响,望舒走下来,进了对面的屋子,隔着门帘,可以看见她身上穿着的是一条浅紫色长及膝部的纱裙,纤细的腰肢裹在裁剪得体的裙子里,显得背影婷婷,长长的裙摆在她进门的时候,飘荡摇曳着,让人忍不住想跟着她走进去,仔细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他心里长了草一般,躺也不是,坐也不是,眼睛愣愣地盯着对面的门帘,好像过了半个多小时,望舒才又从里面走出来,身上却不是那件紫色的纱裙了,换上了家常做事的破衣服。 他想着她刚才婀娜的倩影,想她定是爱极了那件裙子,大概一个人在楼上对着镜子左照右照,高兴得忍不住唱了起来。现在脱了新裙子,换上破衣烂衫,不过是不舍得穿那样的好衣服在家里做事,他心里不禁替她可惜,她这样从早忙到晚,穿得好看些的心愿,恐怕没有多少机会实现吧? 他心里对她的同情,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等到他闻到后面院子飘来的饭香,却迟迟等不到人给自己送饭,才想起来她白天说过“今天没有饭吃”,难道她说的是真的啊? 他听见小孩子吃完了跑出去玩的声音。叮当叮当地,望舒似乎在后面院子剁着什么东西,后来似乎是猪饿得嗷嗷叫唤,才想起来她这是在忙着喂猪! 两头猪她都记得不让饿着,这样一个大活人躺在屋子里,她就不管了么? “望舒妹子,我要饿死了!”他大喊。 叮当声停了一下,又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响,她若不是诚心想把那案板剁裂了,就是故意气他呢。 “喂,我做错了,饿我一会儿就行了,你要是真不给我送饭,也太狠心了啊!” 叮叮当当,接着剁菜的声音,根本没人理他。 他听见她剁完了菜唤猪吃食的声音。那两头幸运的猪也不知道吃了多久,才听见她进门的声音。 他立即喊她:“望舒妹子,我饿了。” 片刻之后,望舒站在他的门外,手上还湿着,似乎刚刚洗过。她人在那里待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对他说:“许承宗,你跟我说话,可以稍微正经一些么?” 许承宗盯着她,隔着摇曳的帘子,她的脸看不太清楚,只见到两只湿手,微微地抖了抖水珠,手指末梢碰到珠帘子,发出一阵叮当脆响。 “我说错话了么?”他问她。 “是,你别叫我妹子,我不太习惯。还有,以后吃饭,都由小宝给你送进来。洗澡水和换洗的衣服,我会帮你弄好,你换洗完了,叫我一声就行了。别的时候,咱们别说话,行么?” 许承宗犹豫了一会儿,他说不行有用么?他靠在被子上,看她人进了对面的屋子,里里外外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偶尔能听见屋子旁边传出一两声j鸭鹅的叫声,内中的那只该死的公j叫得最是刺耳,区区一只公j,还有十二只母j供它行事,何以做人不如一公j? 他若是伤好了,第一件事就是冲出去,抓住那扁毛畜生宰了吃jr! 饿得肚子咕咕地叫,他静静地忍着。她既然打定了主意不理他,他还是不要缠着她说话啦,这世界上恨他的人那么多,爱他的没有一个,何苦在这个寄人篱下的时候还惹人憎嫌呢?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8) 很久之后,才听见两个孩子跑进院子的声音。望舒从对面屋子走出来,把小宝叫到后面院子,一会儿工夫,小宝端着一碗饭、拿着一双筷子走进来,放在许承宗面前道:“这是饭,我再给你端菜来。” 小宝跑出去,脚步迅捷,眨眼工夫就跑进来,端着一碗炸鱼和一碗炒j蛋进来,这些放下,竟然又走出去,端进来一碗什锦浓汤,放在他身边,盆盆碗碗的,十分丰富。 许承宗端起饭碗,伸筷子夹了一口饭,吃了一口。米饭虽然香甜,他不知道怎的,竟然吃不下。旁边的小宝送完了饭,站在炕梢处,好像看热闹一般看着自己。 许承宗问他:“你吃饱了么?要不要再吃点儿?” 小宝摇摇头,反而问道:“你认识我爸?” 许承宗摇头,“可能你爸认识我吧?我伤了脑袋,记不太清了。” “你说给我姑每天二百多块钱,啥时候开始给啊?”小宝留在这儿,就是为了问这句话的,说完了盯着许承宗,急迫地等他回答。 “等我伤好了,就会给你姑姑钱。”许承宗放下饭碗,对小宝道,“我不吃了,麻烦你把这些东西拿走吧。” “你咋不吃啊?我姑做的菜可好吃了,我给刘国志送饭的时候,刘国志一点儿都没剩,都吃光了,直夸我姑做菜香呢。” 许承宗头有些昏,靠在被子上,想着望舒也曾经让侄儿给那个二胖子刘国志送饭,难道他也曾经受伤住在这里么? “你为啥给刘国志送饭呢?”他轻声问。 “因为刘国志不肯在这里吃饭啊。他帮我们家干了半个月的活,我就给他送了半个月的饭,刘国志都吃了。你也吃了吧!” 许承宗摇头,他知道这些饭菜一定很香,可他只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发凉,头昏得厉害,胯骨处疼得火烙一般,再香的饭菜,此刻他也没有胃口了。 十五 望舒看着侄? 第 5 部分 欲望文 第 6 部分 不曾放纵的青春 作者:肉书屋 第 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许承宗摇头,他知道这些饭菜一定很香,可他只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发凉,头昏得厉害,胯骨处疼得火烙一般,再香的饭菜,此刻他也没有胃口了。 十五 望舒看着侄儿把饭菜端出来,皱着眉头,想他这是怎么了? 她接过饭碗,站在他屋子门口看着许承宗,见他脸色沉黯,晚饭前似乎还精神不错的人,这会儿竟然就消沉下来。 她把饭菜端走,一天积累下来的家务,彻底收拾好,再带着两个吵闹的孩子到后湖里洗澡,天差不多全黑了才回来。她略略拾掇一下,看着两个孩子上炕睡着了,才走下楼来。 她站在走廊里,眼睛盯着许承宗屋子的门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掀帘子进去了。以往门帘哗啦一声响,许承宗那个胡楂已经冒出来的脸就会转过来,嘴角上翘着,眼睛里闪着欣喜的光,似乎看见她进来,非常开心。这一次他却没有动,头歪在一侧,好像睡着了。 “许承宗?你睡着了?”她站在门口,轻声问。 他没有反应。 望舒连唤了几声,许承宗仍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心里犯疑,走上前,伸手轻拉他的胳膊,触手处滚烫,望舒心中一惊,手移到他额头,才知道他正在发烧! 她父亲曾经是外科伤病的大夫,耳濡目染,她知道这样的烧十分凶险,不及时找大夫,只怕会送命。她匆匆跑上楼,推醒睡着的小燕,告诉她自己出门找大夫,让她照顾弟弟,顺便听着点儿楼下的声音。 叮嘱完孩子,望舒换双便利的胶鞋,向山下冲去。最近的大夫也在四里地以外,她连辆自行车都没有,只能靠两只脚用力跑。天越来越黑,附近山路上偶尔有人家仍在外面乘凉的,瞅了她这副急火火的样子,都探着头,有的认出她是山上叶家的姑娘望舒,就顺口问一句:“望舒,你这是怎么了?跑什么啊?”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9) “找大夫。”她匆匆答,生怕耽搁工夫,只跟人招招手就接着跑。 一直跑到临河的村子,摸着黑到了十里八村最好的赤脚医生王玉春家里。开门的是王玉春的老婆,看见望舒,就摇头道:“他不在家。” “上哪儿去了?”望舒累得呼呼喘气,听见王玉春不在家,急得呆住了。 “可能在哪个病人家喝酒吧。他今天给人挂了两个点滴,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找他。你要是急,还是把人送到医院去吧!”大夫老婆劝望舒。 望舒摇头道:“给大夫打个电话吧。我是花溪村的叶望舒,有人病得要死了,正在发烧,无论如何,让王大夫去我家一趟。” 大夫老婆点头答应了。望舒谢了又谢,转身向家里跑。天彻底黑了下来,山风吹着路边的草丛和树木,摇晃的影子和声响,不时地吓她一跳,人跑得越发快些,偶尔不提防,就在高低不平的路上跌个跟头,摔得头脸都是土,胳膊和腿也一阵阵发疼。 望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回家,进了门,她先上楼看两个孩子,见小燕和小宝睡得好好的。再冲下楼,跑进许承宗的屋子,他仍是先前的姿势,一动没动。望舒因父亲曾经是医生,倒是懂一点儿护理,她先把卧室前后所有的窗子打开,保持通风,又跑到后园子,打出一吊桶的井水。山乡夜晚的深井水,冰凉彻骨,她提着这桶水回到许承宗身边,将毛巾浸透,敷在他的光头上,另外从炕几里拿出个被子,把他全身盖得严严的,让他发汗。 一遍又一遍地换水给他物理降温,他的眼睛却始终紧闭着,不曾醒过来。她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感到他仍在高烧。夜渐渐深了,医生却还没有来,内心的愁苦、焦虑、无依,在她最疲累最软弱的时候,终于也压倒了她。她手里的毛巾擦着擦着,眼泪就沿着脸颊不停地流下来,看着他紧闭的眼睛,哽咽着轻声道:“许承宗,你可别死啊!” 她抱起他,把他里面被汗浸湿的汗衫脱下来,星月光下,看见他露出来的上身都是细细密密的伤口,在后背的左肩胛骨处,一道深深的伤疤。她盯着那疤痕,微微发愣的当儿,感到怀里的许承宗微微动了动,好一会儿,听他迷糊着说:“妈,妈……” 他开始说胡话,叶望舒一边给他额头敷上凉毛巾,一边轻声应答他:“你妈不在这里。” “妈……妈……”他的声音突然有了惊恐之意,虽然在昏迷里,但头仍不停地胡乱扭动,嘴里哑着声音说,“妈,血……血……” 望舒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拿着毛巾的手呆住了。 很久之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呼吸没有先前急促,渐渐变得低沉,脸上表情从恐惧转为伤心,低低的声音好像微有哭意,“小南,我喜欢小南一辈子了。妈,小南怎么不来看我了?她真嫁给程二了么?她……她再也不来看我了么?” 望舒愣愣地听着,即使在昏迷中,他脸上的痛苦也可以看得出来。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觉得自己趁他昏迷的时候,知道了他心里的秘密,有点儿趁人之危之嫌,她把凉透了的毛巾搭在他额头上,听见他又在喃喃着小南的名字,不忍他这么伤心,就安慰他道:“小南没有嫁人,她在等着你呢。等你伤好了,就出去找她,好么?” 许承宗虽然昏迷着,神智不太清,可这句话是听明白了,他高兴地咧嘴,“是么?” “是啊。” 她拿着毛巾给他擦脖子,手蓦地就被许承宗抓住了。她感到他的手烫得吓人,不忍心用力挣,任由他握着,听他道:“你真好。你说小南还在等着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10) “是。她还在等着你呢。”望舒轻声答,盯着他高兴得笑起来的脸,这样地孩子气,这样地开心,这样深情的人,究竟犯了什么法蹲的监狱呢? “好啊,太好啦。”许承宗迷糊着开心不已,拉着望舒的手,就把她搂在怀里。 望舒静静地靠着他强壮的胸膛,初触上凉凉的,渐渐地火烫,心里一刹那间竟然贪恋起这个陌生的胸膛。不是因为他是许承宗,不是因为他也有心爱的人,而是因为她年轻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一个胸膛给她依偎过! 多少次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过能有这样的一个男子,孤单的时候给她依靠;软弱的时候,靠着他让她觉得坚强;劳累的时候,抱着她亲亲她,让她觉得生活不单单是无止境的苦和累…… 就这么一会儿,靠着陌生的男人,感到那不同于她的力量和生命,虽然是偷来的,可她还是静静地靠着。她感到许承宗的手揽上来,把她搂在怀里,心底深处一声轻叹,想他虽然是个劳改释放犯,可寂寞孤单,跟自己大概是一般无二吧? 外面有脚步声响在窗户底下,有人趴在窗户处向里张看,一边看一边问道:“是叶望舒家里么?我是王玉春。” 望舒听了,从许承宗怀里猛地坐起,她跑出去打开门,见王玉春背着医药箱子站在门口。王玉春四十多岁,在这十里八乡走家串户惯了的,谁都认识。况且叶父当年也是医生,他对叶家很了解,他刚才隔着窗户看见叶望舒跟个男人躺在一块,就以为是她对象,这时候就笑着对她说:“谁病了?” “是我大哥的朋友。”望舒一边让他进去,一边答。 “哦?”王玉春笑嘻嘻的,脸上似信不信,他进屋放下药箱子,开始给许承宗量体温。 叶望舒知道这王玉春的名声,跟自己的父亲一样,他也是个有名的花头。似乎在乡下给女人看病的时候,手摸着别的男人不能摸的地方,眼睛看着别的男人看不到的地方,受了诱惑,自己父亲和这个王玉春,人都不坏,但就是有些不太正经。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炕梢处,看王玉春诊视,对他的问话,有一句说一句,别的不肯多言。王玉春感到了望舒的冷淡,也就不再说话,他拿出温度计,看了看说:“发烧了。他腿伤了?我看看行么?” 望舒点头,转身出门去了。站在走廊里,一会儿工夫,王玉春叫她,她走进来,一眼扫到许承宗盖着下身的床单被拉了下来,只穿了一条三角裤的男人张着腿正对着自己,她大窘,连忙用床单把许承宗遮住,听旁边的王玉春忙道:“别盖。他伤口发炎了,天太热,还是别盖,流汗了容易感染。估计他得挂几天吊瓶,伤口还得勤换药,你有伤药么?” 望舒点头,把大哥留下的伤药拿出来,递给王玉春。 王玉春没接,只是说:“你给他一天换一次。我现在回家配药,等我回来吊上点滴,要是明天烧退了,就没大事了。不然还是送他去医院,懂么?” 望舒不想当着王玉春的面为难,点头答应了。送大夫出门的时候,她红着脸说:“那……那个诊费,我现在没有,王大夫能不能等我几天,我跟朋友一借到钱,就还给你?” 王玉春笑笑,说了声没事,骑着车子回家配药去了。望舒平生最不愿意受人恩惠,这会儿不得已求人,还是求王玉春这样名声的大夫,心里十分难受。一直等王玉春走远了,她才回身进屋,爬上炕,给许承宗换伤药。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11) 她目不斜视、小心翼翼地把药换完,包上,坐在他旁边,静静地等着王玉春回来的声音。 王玉春带着药回来,俩人忙到后半夜,总算把吊瓶挂上了,王玉春留下够几天打的吊瓶,就要骑车回家睡觉。她想着麻烦了人家大半夜,连一点儿诊金都没有给人家,心里十分过意不去道:“太谢谢王大夫了。等我借到钱,一定尽快还给你。” 王玉春笑笑,“没事。你那对象醒了之后,赶紧通知我一声,不然就送医院吧。” 望舒还没来得及说许承宗不是自己的对象,王玉春就已经骑车走了。她暗暗着急,乡下的大夫,家家户户都进得去,万一他对别人随口说许承宗是自己对象,那可就糟了! 她想到先前王玉春在窗口向里张看,不知道他都看见了什么,万一见到自己躺在许承宗怀里,这可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事! 望舒满腹心事地躺下,几乎是刚刚合眼,就听见楼上孩子起来的声音。她爬起来,头重脚轻地做了早饭,看着姐弟俩上学,然后来到许承宗屋子,见他仍然睡着,床单搭着他的肚子,强壮的胸膛和大腿着,在白天的光线下,看起来像个巨人。她在他身边忙了一晚上,这会儿看见他这般强壮魁梧,反有点儿不敢上前,犹豫了一会儿,见他一动没动,她才壮着胆子走上去,把手放在他额头上,觉得烧确实退了些。 她长长地出口气,轻声问:“许承宗,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许承宗眼皮微微动了动,没说话。望舒站起身,洗条毛巾放在他额头,她忙碌了一个晚上,也不曾好好睡,这时候担心他,就在炕梢处随便躺下,心里想着的只是躺一会儿,只是躺一会儿,可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许承宗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叶望舒合衣睡在自己的脚边。他一动胳膊,发现腕上吊着吊瓶,脑袋一动,一条湿毛巾掉下来滚到他胸口上,他手里抓着毛巾,身上吊着吊瓶,再看着眼前睡着的叶望舒,不用人解释,也知道是她照顾了自己一夜。 人醒了,昨晚昏迷的时候说的胡话却记得清清楚楚。他内心一阵汗颜,及至回想起当时她温柔地安慰自己“小南等着你呢”,病重的人在最软弱的时候,听了这句话时,心里的安慰和感激,即使现在清醒了,仍感念不已。 他躺靠在被子上,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清秀的脸,眼睛下一圈黑,瘦得可怜的下巴,在睡梦中微微翘着。秀挺的鼻子均匀地呼吸着,随着呼吸,她的胸部诱人地一起一伏…… 许承宗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从她的脸到她的脖子、胸脯、腰肢,再向下,他越是看,越觉得胸口慢慢地纠紧。上午的风沿着窗口吹进来,把望舒吹得瑟缩了一下,似乎她很冷,屈起膝盖缩成一团,小腿和膝盖处就露出一块块的青紫…… 他抓着床单,忍不住就想给她盖上,或者探出手去,把她搂在怀里,免得被风吹病了…… 手在空中停住,回来,放在脑后。光秃秃的头皮,让他心里一阵泛凉,那些在监狱里一个人躺在床上默默地任痛苦的往事啃啮自己内心的时刻,一幕幕地浮上来。心情无比低落的时候,看着躺在脚边的望舒,平生第一次,他感到身边有个人,真好。 “望舒,望舒,醒醒……”他不想她冻着,轻声叫她。 望舒听见唤声,睁开眼睛,见许承宗靠坐着,正看着自己,忙起身道:“你醒了?” 许承宗点点头。望舒下炕,走上前,拿起他身边的毛巾,从昨晚到今早,她不知道摸了多少遍他的额头了,这时候没及细想,手顺便就在他额头探了一下,感到那烧已经没有大碍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就对他笑道:“好了。我哥说你身子壮,还真说对了。那么凶险的烧,这么快就没事了。”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12) 她的手心有点儿粗糙,许承宗忍不住看了一眼,见她手型细长,可肌肤粗黑干裂,她所吃过的苦,从这双手就可以看出来。 “谢谢你。”许承宗看着她,轻声说。 他这声谢谢说得十分恳切,看着望舒的眼神也不似以往那般满是逗弄。望舒低头走出去,用手里的毛巾汲了凉水,仔细地洗了头脸,擦脸的时候,想到昨晚这毛巾曾经无数次擦拭过许承宗的肌肤,她心里一阵异样,胡乱拭了一下,把毛巾洗干净,晾在绳上。 望舒端着早上剩下的一点儿早饭,回到许承宗的屋子,把饭菜放在他手边。以往她把东西放在他旁边,恨不得立即跑出去,经过了昨晚的惊吓和恐慌,现在看着他人安然无恙,还能慢慢舀着粥送到嘴边,她不知不觉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吃饭。 “你吃了么?”许承宗问她。 望舒点头,看他停住,忙叮嘱:“多吃些。” 许承宗“嗯”了一声,很听话地埋头闷声吃,把望舒带来的一碗粥和咸菜都吃光,才放下勺子,看着她颇为尽职地说:“都吃了。” 望舒把空碗拿在手里,想着自己要说的话,有点儿犹豫,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问道:“昨天你昏迷的时候,提起你妈和小南,她……她们知道你受伤么?” 许承宗看着她,半天没回答,望舒被他望得有些不自在,他深邃的眼神有让人心悸的诱惑力,一不留神,就忘了身在何处。“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她被他盯得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空碗,听许承宗轻轻呼出一口气方才答道:“她们不知道。” 望舒感到他不愿谈这个话题,点点头,起身出去。许承宗看着她掀开门帘,人消失在走廊里,房间一下子就变得空荡寂寞起来。她的脚步声里里外外地响着,显然在不停地忙碌家务,早上的光影透彻而宁静,从这户农家的窗子s进来,照在他身上,把心里的那点孤独无限地放大,直到他听见望舒的脚步又一次经过他的门前,终于忍不住唤她:“望舒,进来歇会儿吧?” 她停下,掀开帘子看着他道:“怎么了?你不舒服?” 他摇头,用手指着身边的炕沿,对她道:“不是。你这么忙,不累么?” 若是以前的她,听了这话,会扔下一句“不累”,就立即转身出去,躲得他远远的。可经过昨晚的一番历险,一点点的熟稔,加上一点点的共患难的感觉,眼前这个躺在炕上的男子,似乎没有初见时那般吓人了。她坐在炕沿上,说话前,丝毫没留意自己轻叹了一下,“习惯了。” “你家里就只有你跟两个侄儿?”许承宗微微支起身子,听了她的那声叹息,看着她浑身上下陈旧的衣着,消瘦、贫寒的她,像藏在这深山里的一株寒梅一样,孤独清冷,但却倔犟地活着。 她点头,看他一直看着自己,眉头微皱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不由得又紧绷起来。 许承宗看了她的神情,知道她又开始疑心了,前一秒他心里还满是对她的感念和同情,这一会儿看了她刺猬扎刺一般的提防样子,几乎失笑,好容易保持神情不变,对她道:“没什么,只是看你太累了。你家里其他人怎么不在家?” “大哥在城里打工,我妈跟我大哥在一起。”她低声答道,说完,浑不自觉地又叹了口气。 “你妈知道我在这里么?” “知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奇怪她怎么不在家陪着你。”他看着她,加了一句,“毕竟我是劳改犯,你哥认识我,也是在监狱里吧?你妈竟然会放心我跟你留在一起。”。 书包网最好的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13) 望舒闻言,诧异地盯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承宗没回答,只是看着她,看她瘦削的手在膝盖上微微蜷起,握紧了,握得关节处微微泛白,后来她默默地站起身,掀开帘子出去了。 那之后,整个上午,她再也没进过他的屋子。 中午孩子回来,小宝把饭给他端到身边,鱼粥的味道鲜美异常,他痛快地喝了一大碗,等小宝进来收拾碗筷的时候,许承宗抓紧机会,对这孩子道:“小宝,今天吃的鱼是你钓的?” 小宝听了,笑呵呵地答:“是啊,好吃吧?” 许承宗用力点头,“好吃。” “其实我不是钓的,钓鱼太费劲了,我用网捞。”小宝难得有年长的男子夸他,他忘了碗筷,爬到炕沿上,跟许承宗聊了起来,“后湖里的鱼可多了,现在大人都出去打工,没人捞鱼,我用网,加上一点儿剩饭剩菜,一会儿工夫,就能捞到半桶。” “哦,剩饭剩菜?”许承宗想套问一些望舒的事,故作不解道,“那样能捞到鱼?” “是啊,最好是臭了的剩菜,要是有臭了的r,那就更好了。可惜我们家穷,姑姑买不起r,就算买得起,我姑也不舍得让r臭了啊!我只好用剩饭剩菜了。” “你姑姑买不起r,怎么不出去打工赚钱?”他把声音放轻,边问小宝,边听着后院子里望舒的声音,怕她听见自己刺探她。 “我姑得留在家里照顾我跟姐姐。” “你爸妈呢?好像你还有乃乃吧?” “我爸在监狱里,我妈跟人跑了,我乃乃病了。”小宝一本正经地说,“我姑本来念大学,她是我们村子里这些年念书最好的学生,我们学校的老师,现在还整天夸我姑。后来家里没人,我姑就不念书了,回来养我们大伙。” “你姑去过大学?”许承宗有些惊讶,大学生留在山乡做村姑,叶家当年竟然落魄到连她的大学都供不完么? 小宝用力点头,他蹦到地上,边端起碗边道:“我将来也要上大学。” 他跑出去了,许承宗听着后院子姑侄俩对话。“怎么去了这么久?”“他跟我聊天来的。”“你们俩能聊什么?” 许承宗心里一跳,屏息静气地听小宝怎么答,那小宝只是嘿嘿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就跑着上楼玩了。 他听见望舒担水洗碗的声音,忙碌了很久,后来她进来,去了楼上。下午孩子们上学之后,她仍留在楼上,一整个下午,她都没有下来。 十六 从那天之后,望舒除了偶尔进他的屋子给他拿换洗的衣服、帮他端洗漱的水,别的时候,望舒在刻意地跟他少接触。 一天天躺在炕上,虽然她给他垫了好几层被子,可他还是躺得浑身酸疼。没人说话,没有事情可以消遣,一天似乎有十天那么长。他数次尝试着跟她搭话,可她总是淡淡的,明显在尽量跟他疏远。 他本就不是个能耐得住寂寞的人,腿上的伤在迅速复原,可仍然不足以支撑他强壮的躯体,看着外面姹紫嫣红的夏日光景,而他却只能一个人日夜躺在炕上,他寂寞得要发疯。 外面的大门响了一下,望舒走了进来。他看见她在门口停着,似乎在换鞋,等了一会儿,珠帘子哗啦响,她走了进来。身上密密地穿着青布褂子,可能是因为在农田里干活,怕被太阳晒伤了,所以穿着长衣长裤。她边进屋,边解着上衣的扣子,许承宗不等她闪进她的屋子,忙道:“望舒,给我杯水喝。” 她顿了顿,片刻之后脚步声向后,进了厨房。一会儿工夫,帘子掀开,她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身上衣服还没有来得及脱下,脸上仍有细细的汗珠,清秀的脸颊因为热,十分红润,平添了一抹丽色。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14) 许承宗把水拿在手里,看着她道:“你又去干活了?” 她“嗯”了一声,转身要出去。 “我那天说错话了?你这几天不肯理我,也惩罚我够了,我跟你道歉,行么?”他不等她走开,忙着把话说明白。 望舒停住,回过头来,眼睛里带着难以相信的神情望着他,“你跟我道歉?” “随便你想怎样,要我干什么都行,我一个人在这里待着,难受极了。再说,我说话要是得罪了你,道个歉也是应该的。”他边说边喝了一大口水。 “我……”她似乎想说什么,可想了想,终于还是没说出口,迈步要离开。 “你知道自己有什么缺点么?”许承宗看她要走,把水杯放下,口气不似先前道歉时那般急切,变得有些冷淡。 “我有缺点?”她愣了。 “你当然有缺点!”许承宗注视着她,棱角分明的脸带着一点儿冷意,“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完美无缺吧?” 她有些恼了,一向温润的眼睛瞪得溜圆,秀气的眉毛蹙上去,“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肯说出来。”他看见她听了自己的话,给了自己一个“你真无聊”的眼神,就转身要走,他追着她的背影加了一句,“你明明生气了,为什么不说?你是怕得罪我么?” 她已经走出去了,许承宗瞪着空荡荡的门,正在愣神的当儿,门帘呼地一声荡起,她冲了进来怒道:“我怕得罪你?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怕!” 她生气时口不择言的样子,平时古板严肃的眉眼在生气时满是活力……许承宗险些笑出来,他把手放在脑后,向后躺下,看着她故意笑道:“哈,是么?” “对,我什么都不怕!你知道我一个人生活了多少年了么?”她说这话的时候,愤怒的脸离他不到半米远,最后险些冲到他鼻子跟前地怒道,“五年!妈妈瘫痪在炕上,侄儿还在吃奶,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只有我自己!我一个人撑起这个家,我什么都经历过,什么都不怕!”说到这里,她把手抬起,食指伸出来,指着许承宗的鼻子最后说了一句,“不许再惹我!” 他本来还有话要说,可她已经冲出去了,许承宗对着再次空荡起来的屋子,无法可施。 接下来的几天,她彻底绝足于他的屋子,不管他使出什么法子,再也不肯进来,连衣服和洗漱用水,都是小宝给他拿进来,偶尔他隔着门跟她大声说话,她气呼呼地哼了几声,显然怒气未消。 许承宗就这样一个人躺着,无聊得他想抓头发,可脑袋上只有短短的一层发茬,无处下手。听着她在后院一边洗衣服,一边哼哼着唱歌,越唱声音越大,他听着她的声音,就想走到她旁边去,哪怕她不肯答理自己,坐在她近处,看着她忙碌也比这么日夜躺着好些。 他不管腿上重伤未愈,起身下炕,就在这时,只听门口咯咯两声j叫,那个红冠子大公j走了进来。这只公j似乎因为在这个家里称王称霸惯了,在许承宗面前也闲庭信步起来,到了他脚边,许承宗伸手一捞,把j翅膀抓在手里。 “你干什么?把公j放下来!”望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他房间门口,看他手里抓着的叶家一宝,她神情紧张地急道,“不能吃这只公j!快放下来!” 许承宗本来无意吃这只j,当初跟她商量吃jr,也是随口说说而已。可几天没见她的人影,这时看见她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就咧嘴笑道:“你进来拿啊!”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15) 她没有上当,急得直跺脚,可并没有向前迈步,“把j放下来。这是压蛋的公j,你要是弄坏了它,以后我就没有小j可以卖钱了!” 许承宗听了,忍不住笑了,低头看看手里的公j乐道:“哈,看你是个j,难道真有小?”他伸手作势,向公j的p股处摸去。 望舒不知道他存着什么心,怕他万一摸坏了,这只公j以后就成了阉j,那可糟了。她忍不住冲了进来,伸出手想抢过叶家一宝。她手还没等碰到j身,许承宗双手一松,那只公j乍得自由,扑棱棱扇着翅膀飞跑着蹿出房去。望舒正要去追公j,胳膊一紧,人整个被许承宗抓住。她心中一惊,抬起头看着他,见他眼睛亮亮的,浓密俊美的眉毛正弯弯地翘起,嘴角笑着对自己道:“现在你还跑得了么?” 她大惊,用力挣,“放开我!” “不。” “放开……” “不……” “为什么不?”她气急了,双手用力挣。 许承宗薄薄的嘴唇动了动,眼睛注视着她,声音有些喑哑地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卑鄙,用一只j来达到目的。你……你太y险了!”望舒心里有些害怕,脸被他看得通红,胸口不听话地怦怦跳动。 “是么?”许承宗双手微微用力,将她拉得离自己近些,不知不觉间低下头,嘴唇凑近她的脸,对她道,“望舒,我想亲亲你。” 他俩的脸离得这样近,近得望舒能看见他黑色的眼珠事实上并不是黑的,而是深棕色。她双手抵在他胸口处,陌生的男子气息围绕着她,望舒心头一阵大乱,脸红着低声道:“别这样。” 许承宗好像没有听见,他盯着她脸上的那抹红晕,不能自控地低下头去,嘴唇落在望舒眼睛上,感到她微微退缩了一下。他的手用力搂紧,嘴唇沿着她的脸颊下移,温润的肌肤相触,他俩的心口都在怦怦地跳,不稳的呼吸响在耳畔,当许承宗的嘴唇落在她的唇上,他险些呻吟出声,再也控制不住,贪婪得略带粗鲁地亲吻她,亲得她张开了口,他探进舌头,感到她的躲闪中有丝丝胆怯,也有丝丝好奇,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她从没有被人亲过。……这个念头让他一阵兴奋,他双手用力,把她放在自己的铺上。 望舒兀自沉浸在他的嘴唇所带来的激情中,似乎没有感觉到他把自己放倒,甚至当他强壮的身子压在身上,他的手沿着她l露在外面的腰肢渐渐向上,她仍没有警觉。当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探向她的胸口,茹房处乍来的肌肤相触,才让她啊的一声,手向上拉住他的胳膊,颤声道:“不。” 许承宗的眼睛转向她,他的眼神因为激情变得更加深邃,还有些迷乱,鼻尖贴着她的鼻尖,轻声道:“别怕。” “不,我怕!停下来。”她低声答,搭在他胳膊上的手用力想把他的手掌从自己茹房上拿开。 许承宗感到了她的恐惧,他任凭她把自己的手拿开,她微微推拒,他从她身上下来,躺在她旁边,看她翻身欲起,他不自觉伸出手去拉住。望舒的脸扭向一旁,不肯看向他,许承宗忍不住道:“望舒,你怎么了?” 她愣了一下,低声道:“我有男朋友的,我不该……” “是刘国志吧?这个从来没有亲过你的男人,你称他为你的男朋友?” 她闻言,诧异着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许承宗眼睛深深地看着她,最后落在她微微肿起来的嘴唇上,他微笑着道:“我很奇怪,以你这样的性格,刘国志能被你称为男朋友,一定是你俩已经确定关系了,可他怎么能忍住不亲你?要是我是……”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16) 他的话里有一丝戏谑,还似乎隐隐有一些遗憾。望舒听着他的话,想到他刚才那样放肆且无所顾忌地跟自己亲热,要是他是……要是他是自己的男朋友,若是这样的男人是自己的男朋友……她嘴唇一阵轻颤,心头迷乱,呼吸不匀净起来,微微的异样在浑身上下肆虐,二十五年来被克制被遗忘的身体好像苏醒了,一刹那的放纵,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一个满是激情的躯体。 多年的习惯,她本能地想克制住自己心头的轻颤。她可以站起身走出去,当刚才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他痊愈了,自然会离开,自己拿着他给的钱,举家搬到城里,离母亲大哥和刘国志都近些,以后一辈子,自然是嫁给刘国志,自己还是喜欢刘国志的,而刘国志也喜欢自己…… 可这一刻,她隐隐觉得自己对刘国志的喜欢里,似乎少了一些什么。那个似乎不曾发生过的初吻,那些朝朝相处却压抑克制的日子…… 问他么? 问问他么? 她回过头,看着许承宗,从未如此刻这样仔细地看着他的脸,像是突然之间发现,他竟然如此英俊,比她生平所见过的男子都更加富有男子汉的气息。她轻声问他:“许承宗,为……为什么亲我?” 他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愣了一下,看着她,没有回答。 沉默不是她想要的答案,望舒脸上的红晕慢慢退下去,起身走出门去。她一个人站在庭院里,看着窗下芍药花坛里,那株j口里逃生的粉色芍药孤零零地怒放着,娇艳浓烈,相形下她的心情更加黯淡。她蹲在花的旁边,脑子里不停地想着:我问他这样的问题,指望他回答什么呢?爱我,所以吻我?我有什么值得他爱的?而我自己又怎么可能去爱一个劳改释放犯?即使他是一个有钱的劳改犯。 那些平时琐碎的家务事,此时突然变得重要起来。家里的事情不够做,她就忙大田的,只有不停地忙碌,她似乎还是以前的那个叶望舒……对劳累困苦习以为常,而生活中一点点的放纵安逸,都让她感到陌生和恐惧。 一个人若是习惯了运气不好,当运气来了的时候,本能的反应是退缩。 这天她在后面剁菜喂猪,正午的太阳照在她身上,额头渐渐滴下汗来。她听着猪圈里的猪饿得不停地叫唤,匆忙将手里的油菜一棵棵地斩碎,起身低头往桶里拨拉的当口,后门口一阵哒哒的响声,她抬起头,竟然看见许承宗站在那里。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站起来的他,这时不禁惊讶于他的高大强壮,当初哥哥说他一拳头能把大哥打倒,看来不是虚言。他身上穿着她哥哥剩下的布衫和半截裤子,手扶着门框,正对她笑着,英俊的脸在阳光下看去,让她一时失神。 “我躺得太闷了,出来晃晃。望舒,这后园子的菜都是你种的?”他一边笑,一边看着后园子满目郁郁葱葱的菜田,惊叹地问。 望舒还愣愣地看着他,胸口怦怦地跳动加快。她轻轻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是啊。你腿好了么?怎么下来了?” “你不肯进去陪我,我只好出来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她笑,似乎她脸上有什么稀奇物,能让他一眨不眨地盯着。 望舒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微微失神,后来把桶拎起来,向猪圈走去。她喂着猪,自己发呆好久,后来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他,见许承宗靠着后门框,双手交叉着横在胸前,正抬头看着天,似乎也在发呆。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17) 平时只嫌猪吃得太慢,今天偏偏就觉得猪吃得飞快。她宁可站在猪圈前面晒太阳,也不想跟他面对面,这个世界太静了,静得只剩下她跟他,静得让她害怕……她磨蹭着刮得猪桶空空地响,一片沉默当中,听见许承宗的声音道:“你打算在那里躲我一辈子?” 十七 望舒回过头,他正在看着自己。她确实在躲他,可这么被他当面说出来,她反倒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股勇气,放下猪桶,她走回来,到水盆处边洗手边道:“谁躲你了!” 他竟然没有回嘴,沉默中她洗完了手,抬头看他仍然靠着门站着,伤腿不敢受力,凭空前伸着,尴尬又难受,她忍不住道:“你的腿能坐下么?” 他点点头。 望舒给他拿了张椅子,他慢慢坐下,受了重伤的腿显然仍让他行动不便,坐下时牵动伤口,他的脸微微动了一下。望舒本能地上前扶住他,叮嘱道:“小心些,慢点儿。” 许承宗坐下,拉住要走到一旁的望舒,看着她的眼睛里带着让她呼吸一窒的深意,后来他放开手,对她轻声道:“你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一个名字小南么?” 小南?那个他昏迷中呢喃的名字? 他爱了一辈子的小南? 口里突然有些干燥,望舒愣着看他,点点头。 “我……我从小就认识小南了,她是我母亲家族的一个远房亲戚。我和她一起长大,原本我要娶她的。” 原本……原本……他没有入狱的话? “她现在在哪里?”望舒看他提起往事,神情不变,既没有痛苦,也没有激动,像是在说一个久远的梦。 他哈哈笑了几声,眼睛里却没有什么特别高兴的意思,然后道:“嫁人了,嫁给我母亲的侄儿。”他长长的手臂在自己肚子前面一兜,“现在怀孕了,很大的肚子。” 他这笑容在望舒眼里,有一丝惨然的味道。她倒宁愿他没有对自己笑,小南,他的世界里一个自己不知道不了解的女子,常驻在他心里了吧? “十年,离开十年,一切都变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有出狱的一天,可能她也没有想过吧……三年前她大学毕业就嫁人了。”许承宗手放在脑后,向后靠着,长长的腿前伸,一个很放松的姿势。 “我能问问……”望舒顿了顿,看他一眼,见他扭头望着自己,在等着自己接下来的话,可眼睛里的一抹隐隐的警觉透露出他似乎已经知道了她要问什么。 “我能问问你犯了什么事么?” 许承宗犹豫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想怎么回答她,后来把手从脑后拿下来,支在膝盖上,头皮青青的脑袋低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杀了人。” 望舒低低地倒吸一口气,她看着他的手,再看看他的脸,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始终低着……杀人,他竟然真的是个杀人犯! 她心中本能的反应是害怕,想离他远远的,可看他那样低着头,好久不肯看向自己,她的脚步就停在当地……他蹲了十年监狱,杀人时岂不是个孩子? “你多大时杀的人?” “不到十六岁。”他在等着她问这个问题,她问了,他也就抬起头,眉目中有些伤感,但并不是懊悔,“因为未成年,所以没判死刑,判了终身监禁。” “为什么杀人呢?” 他冲她笑了一下,笑容里没有什么喜悦的意思,回忆往事似乎让他很难过,可他还是回答了她,“杀的是我父亲的情妇……她到我家来,跟我母亲摊牌。我当时正好在场,冲突起来,我一时忍不住杀了她。”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18) “哦。”望舒没想到死者竟然跟他有这样复杂的联系,不知道如何回答。 “那女人死的时候,怀了我父亲的孩子。我父亲因此不能原谅我,整整十年,他一手运作,不让我出狱。”说到这里,他咧嘴一笑,叹息道,“或许他真的爱那个女人吧。我母亲一直等到我父亲死了,才能把我弄出来。” “哦。”事情的叙述超出了望舒能说出话的程度,她只有呆呆地听着 第 6 部分 欲望文 第 7 部分 不曾放纵的青春 作者:肉书屋 第 7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哦。”事情的叙述超出了望舒能说出话的程度,她只有呆呆地听着。 “我几个月前回到家,老房子早就被扒了,重新盖了个很大的房子,我对新房子不熟悉,加上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那种陌生的感觉,甚至不如蹲在监狱里。”他说着难受的话,可脸上并没有特别的悲伤,可能是怕她安慰他吧,他尽力掩饰内心的情绪。 “你妈妈呢?”望舒心思细密,知道他这样的人,不喜欢别人同情,自己也不便冒昧说一些关心的话,可他不是有母亲么? “当时她人在国外。前阵子回国后她生病了,在北京做手术。”他说起他母亲的时候,眉头渐渐皱起来,薄薄的嘴唇绷出一个孤愤的弧度,在椅子上直起身,扭过头看她,脸上的神情变得柔和下来,指着自己的腿对她笑道,“要是有个拐杖就好了。这后面空气新鲜,我每天出来在这里走走,腿可能很快就好了。” 望舒听了,“哦”了一声转身进屋,一会儿工夫手里竟拿着一根拐杖出来。许承宗诧异地看着她,接过拐杖惊讶道:“我随便说说,你家里竟然真有这个东西?” “我爸以前是这儿的大夫,家里有这个东西不奇怪。” 她把拐杖递给他,许承宗拄在腋下,试着走了几步,显然久卧在炕甫能下地让他欢喜不已,他拄着对他的身量来说有些短的拐杖,姿势怪异地来回走了几圈,回头对她笑道:“太好了,谢谢你。” “不用谢。”她笑着答,搬进来时昏迷不醒的人,此时能活蹦乱跳地走来走去,她也很替他高兴。 “为这只拐杖谢谢你,别的我就不谢了。”他一拐一拐地走过来,到了她身边,虽然歪着身子,可还是比她高出一头,他居高临下地对她轻声道,“大恩不言谢。” 一句话说得望舒脸红了,想起先前自己着他离开,后来向他索要住宿费的事……她穷得不得不留下他罢了,哪里有什么恩呢? 她脸上的神情都被许承宗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等她脸上的红晕消失,才若无其事地问:“哪里有电话?我现在能下地了,想打个电话。” 电话?她这么穷,哪里有钱安装电话? “有什么急事么?我可以到山下给你借个手机。”崔家杂货铺的手机可不是随便借的,她要给人家十块钱,家里全部的二十块钱前天买了盐之后,就只剩十八块了,而这还不包括欠王玉春的诊费……她想到自己这样穷,忍不住一阵无力,低下头,背靠着房子,即使坚强如身后的砖墙,也无法让她的脊梁挺直起来。 这样的贫穷,什么时候是个头? “没什么急事,就是我现在的样子能见人了,想给个熟人打电话而已。”他似乎没看到她的伤感,竟然笑着说。 望舒点头,“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借手机。” 进门沿着走廊到了自己的屋子,她翻箱倒柜找出铁盒子里藏着的十八块钱,她拿出十块来,把剩下的几个零票子放回去,到山下把钱给了崔胖子,拿着手机上来,刚进外面院子大门,就看见许承宗已经趁这个时候从后园子走出来,他站在芍药花坛前面,远远地对着自己笑,“手机拿来了么?”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19) “嗯。”她被他笑得有些不自在,在他的目光里走到他身边,正要把手里的手机递给他,见他已经先伸出手,手上拿着一朵粉红的芍药花,递到她眼前,看着她道:“给你。” 望舒惊讶得愣住了,抬头看他,眼前的男子笑得如此好看,差点儿夺去她的呼吸,她怔着,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花很好看,却在花坛里等着枯萎,太可惜了。”他把花递到她手里,笑着把她的手指合拢在花j上,顺便拿走她攥得紧紧的手机。 他拨号的声音让望舒猛地醒悟过来,低头看着手里的芍药花,她快步走到房子后面,许承宗打电话的声音隐隐传过来,中间夹杂着他偶尔开心的笑声……听着他对电话那头的陌生人这样熟稔开心地笑,一阵陌生感突然袭上她的心头,今天他的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下来走路的他,叙述往事的他,送给自己鲜花的他,此时与人笑着打电话的他…… 紧紧地攥着花枝,她心绪万端地出了神。 直到他拄着拐杖的声音哒哒地响在走廊里,她才猛地醒过来,看见自己竟然把他给的芍药花宝贝一般地捧在胸口,又烫手似的连忙把花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许承宗人已经走到后门口了,把她的慌乱看在眼里,只轻轻一笑,没有说什么,将手机递给她道:“刚刚给我一个朋友打了电话。” 她“哦”了一声,接过手机,正想到山下还回去,跟他擦身而过的瞬间,听见许承宗说:“望舒,你是不是没有钱了?” 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她愣在原地,又穷又累的人,禁不住别人的一点儿同情,她有些想哭,眼睛有些潮湿,可她终于还是没有说话,拿着手机下山去了。 回来的时候许承宗已经在他自己的屋子躺下了。望舒走到后院子,几乎刚刚做好饭,小宝和小燕就回来了,姐姐小燕进门就对姑姑道:“姑姑,我爸啥时候能往家邮钱呢?” 钱?! 望舒听见侄女提到钱,心里一跳,从灶台抬起头问站在眼前的侄女:“你们班级要钱了?” 小燕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虽然不若小宝体贴懂事,可也知道姑姑穷,要钱就是难为姑姑。她低头道:“老师说交书本费,要三十块。” 望舒一紧张时就咬嘴唇,这时把自己的下唇咬得泛白,一声不响地把饭菜端上桌子,她毫无胃口,看着两个侄儿吃饱了,让小宝把食盒给许承宗端进去,自己略略收拾,对小燕道:“我下山去有点儿事,你在家里等着,别到处跑。” 小燕点点头,跟在姑姑后面,望舒推开院子大门,一直在旁边的小燕突然轻声问道:“姑姑,你是去借钱么?” 望舒手放在门把手上,呆了一下,勉强笑道:“不是,姑姑下山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生活已经够苦了,何必让几岁的孩子担心呢? 她一刻不停地下了山,她平生从未求过人,也不知道如何求,只能到崔家杂货铺借贷,借三十块钱,每个月利滚利就变成四十块……以她现在的收入,如果大哥不尽快邮钱,这三十块钱很快就会滚成三百了。 她拿着钱回家,把钱给小燕,打发两个孩子去上学。自己走到屋子里,把欠高利贷的字据放在平时装钱的盒子里,她手握着盒盖,看着眼前薄薄的八块钱和一张借据,她感到一阵头晕,猛地闭上眼睛,手微微哆嗦着想把铁盒子盖上,慌乱中拇指在铁盒上夹了一下,她疼得咝的一声,手中铁盒哐的一声掉在地上。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20) 许承宗在对面的屋子听见了,连忙问道:“望舒,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把大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蹲下身子捡钱和借据,刚刚收拾好,就听见身后哒哒的拐杖响,许承宗已经进来了。 “你捧着铁盒子干什么?”他看她紧张兮兮地双手捧着个铁盒子,很是纳闷。 “没……没什么。”她手忙脚乱地想把铁盒子塞回柜子……穷得只剩下八块钱和一张借据,可自尊却随着钱钞的减少而无限增加,况且穷成这个样子,也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许承宗没吭声,他深邃的眼睛打量着她,一眼扫到她拇指上的一条血印,他惊讶地上前,边伸出手握着她的手,边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把手夹出血了?” 他的大手一碰到望舒的手,望舒像被电了一般,猛地一缩,铁盒子被他打落在地,里面的八块钱和欠条羞愧地、毫无遮掩地展在他的眼前。 他有没有看清,望舒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以闪电一样的速度拾起钱和欠条,盖上盒盖,丢到柜子里,正想说自己没事了,请他离开,许承宗已经轻叹着道:“如果你需要……” “不。”望舒不等他说完,忙打断他。不要同情,她养家这么久,从开始就懂得,一个人冀望别人的同情,只能使自己变得软弱。谁都不指望,这个世界上只靠自己,才能着自己扛起本来扛不动的重担,让乏极的身体撑住了,永远也不要想自己撑不住了怎么办。 现在她只要再忍一个星期,许承宗就要走了,那时他付的钱就可以解决自己一切的困难。 “我不需要什么。”她轻声道,低头咬着夹出一条血痕的拇指,不再说话。 许承宗似乎还想说话,看了她脸上的神色,终究没有出声,拄着拐杖出去了。 望舒看他消失在对面,伸出手,好像有些冷似的揽着自己的肩膀,坐在炕沿上,心中的无力和软弱排山倒海一般压着她。她克制着自己,习惯性地不想这些烦恼的事情,没什么开心欢喜的事情占据心思,她就让自己的脑袋空着,空荡荡地,什么都不想。 晚上小燕和小宝回来了,望舒问小燕钱交了么,小燕笑着点点头。姑侄三人默默地吃饭,除了小燕神情轻松,望舒和小宝都沉着脸,饭快吃完了,望舒才注意到小宝气愤的样子,问他:“怎么了,小宝?在学校受欺负了?” 小宝没吭声。 小燕笑了,替弟弟答道:“谁敢欺负他啊!他是他们班的头儿,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望舒放心了,叮嘱一句:“那也不要欺负别人。” 小宝站起身,瞪了姐姐一眼,对姑姑道:“姑姑,我不念书了。” 望舒吓了一跳,“怎么了?” 小宝不说,只帮着姑姑拾掇碗筷,不管望舒怎么着急,他就是不说原因。 小燕小声道:“姑姑,不用问了,肯定是他们老师也要钱了。” 望舒听了,拉过小宝问:“真的?” 小宝先是不吭声,后来被姑姑不过,生硬地点点头。望舒安慰地拍拍侄儿的头,勉强笑道:“别担心,咱们很快就有钱了。不上学,将来会一事无成,只能在家里种地,或者到建筑队打工,连一家人都养不活。懂么?” 小宝似懂非懂地点头,抬头望着姑姑道:“姑姑,你累么?” 姑姑,你累么? 累么? 望舒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速度如此之快,她一点儿没有提防,只来得及飞快地扭过头,背对着孩子,借着拢头发擦掉脸颊上的眼泪,不想眼泪越擦越多,她迈步向屋子里走,头也不敢回,只敢丢下一句,“你们别到处跑,我去去就来。”。 书包网最好的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21) 她跑进屋子,把房门紧紧地关上。 十八 午夜时,许承宗听见哭声。 他先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抽泣声越来越响,他从枕头上欠起身,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最后发现哭声是从对面望舒的屋子传出来的。 他急忙下地,黑暗中摸不到拐杖,他双手撑着炕沿和墙,来到走廊,抬手敲望舒的屋门,里面没有回声,那哭声却越来越响,中间还夹杂着痛苦的喃喃,似乎她生病发烧一般。许承宗心里一惊,推门进去,没有月亮的晚上,眼前一团漆黑,他只能隐约辨识出炕上有堆叠的一团影子,哭声就从那里发出,他循声挪过去,哭声仍在继续,他急忙唤道:“望舒!望舒,你怎么了?是发烧么?” 她哭着,没有回答。 他伸出手去,先是摸到薄薄的一层床单,后来摸到她的头发,向上探过去,总算摸到她的额头,感到温度正常,不禁松口气。此刻离她近了,渐渐能看清她的睡脸,眉头紧皱,嘴角眉梢一团愁虑烦恼的神色,紧闭着的眼睑处有泪水在微微闪光。 许承宗伸手把她搂住,沉睡中的她终于醒了,睁开眼,刹那的迷茫。 “望舒,做噩梦了?”许承宗搂着她,刚睡醒的她显然没有完全清醒,靠在他怀里,似乎回忆着梦境,仍在不停地抽泣。 “梦见什么了?”他轻声问。 “我梦见……我在地里背柴火……”一片黑暗中,她哭得很伤心,脸靠着他的肩窝,很快他的背心就被眼泪浸湿了,“天很冷,我手冻得僵了,那柴火像山一样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用手勒着绳子,想快点儿跑到家里,可我跑不动。我心里着急,越着急,越是走不动,后来手上开始疼,我低头看,手指头都被绳子勒掉了。我吓坏了,浑身也冷得发僵,我开始往家里跑,想烤火,可没有手指头我点不着火柴,我让我妈帮我,她不但不帮,还在一旁笑。我急得哭了,小宝过来帮我点着火,我烤着烤着,发现旁边的小宝浑身上下都是火,我不停地大哭,带着他往后面的井边跑,到了那儿,我正想打水给他浇上,谁想到小宝掉进井里了。我着急啊,不停地喊他,他却越来越向下沉,我一边急得哭,一边想跳下去救他……然后你就来了!”她说到这里,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人从他肩窝挪开,双手掩面,低声抽泣。 许承宗静静地听着,伸出手又把她揽在怀里,沉默着一言不发,后来听她哭声轻些了,他才道:“你太累了,做这样的噩梦是因为平时c心过多,以后别这么自己。” 她没有说话,哭声慢慢止歇了,她叹了口气,情绪平定,双手抱头枕在屈起的膝上,一动不动,似乎平素那个沉默寡言的她又回来了。 许承宗伸手将她向里推,望舒从膝上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没回答,向后躺下,头枕着双手,眼睛看着房顶道:“躺下吧,我在这里陪你。” 望舒吓了一跳,回头愣愣地看着他,惊道:“什么?” 他好像没听见她的惊讶,只是伸出手,拉着她的人向后倒下,有力的胳膊把她单薄的肩膀搂得紧紧的,对她道:“睡吧,我在这里陪你,别害怕。” “我没害怕。”她低低地反驳,用手掰开他搂着自己的胳膊,起身道,“你走吧。我半夜惊醒,总是睡不着,想一个人坐一会儿。” “你以前也惊醒过?”他没动,仍旧躺着。 “嗯。” “都是同样的梦?”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22) “不完全一样。有的时候挺吓人的,到处都是死尸、血水之类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梦到这些不好的东西。”她叹了口气,这样孤单脆弱的夜晚,有个人说话,真的很好。 “我以前也常常做噩梦。”他突然说。 望舒有些惊讶,他这样强壮的人,竟然也做噩梦? “那时候我刚刚进监狱,才十六岁,什么都不懂。半夜在木板床上惊醒,常常盼着身边有个人跟我说说话……可惜一直没有。每次吓醒之后,都想着我母亲什么时候能找人,快点儿把我弄出狱。”他瞪着黑暗中的房顶,跟她说着心里的事,因为光线暗,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语声低沉,显然心中并不好过,“现在出来了,父亲已死,母亲病重,才发现跟在狱里没什么不同,我还是孤单一个人。” 宁静的午夜,静得冷清,静得人不知不觉打开心房,说着平时绝对不会说的话。 她叹了口气,自己何尝不是一样,梦中惊醒,面对的总是一室的孤单和无助。 “这世上的事总是不如人意,你说是么?”望舒悠悠地说,“你要是没杀人,现在可能早娶了小南;我哥哥要是没有吸毒贩毒,我嫂子也就不会离家出走,我现在也就不用这么辛苦。我大哥上次回来,急急匆匆地,我忘了提醒他,坐了这些年的牢,可有后悔?若是后悔了,现在可有决心做个好人?” 说到这里,望舒看着许承宗的脸道:“杀了你父亲深爱的女人,你觉得歉疚么?可有后悔?” “我后悔没有救得了她。”他低声喃喃道,声音小得几不可闻。 “你说什么?”望舒没有听清,问了一句。 许承宗摇头,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没什么。”他脸转过来,眼睛深深地盯着她,问道,“我要是说我没有杀人,你信么?” “你要是没杀人,警察怎么会认定你呢?”她看着他的眼睛,夜深时分,迷蒙的光线里,他的眼睛亮亮的,像两块磁石吸住她的目光,内心瞬间迷糊起来……他说他没有杀人?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对她笑了一下,很好看的笑容,却带着自嘲的神气,像是回忆起往事让他觉得很无聊,“过去了,不提了。” “要是生活不是这样的该有多好。”好久之后,她有些憧憬地叹息。 “要是不这么苦,对么?”他应声道。 望舒有些惊讶他竟然能猜出自己的心思,心中微微一动。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还以为他这个人凶狠霸道,不是个善类,可这几天接触下来,发现他其实很少发脾气,尤其这几天跟自己说话时,能隐隐感到他似乎对自己有一丝丝关心…… 她点头叹道:“是啊,要是不这么苦,该有多好。” 许承宗突然坐了起来,身子底下的胶席被他一起一坐压得发出嘶的一声,望舒侧过头看他,许承宗英气俊朗的脸也正望着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丝她捉摸不透的深意,“要是不这么苦了,望舒,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啊? 望舒想不到他问这样一个问题,愣住了。好一会儿过后,自己在脑海中回思他的问话,忍不住想到:要是不这么苦了,我最想做什么? 她呆呆地想着,看着他的眼睛,渐渐失神。 “想好了么?”他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顶,好像她是个还没长成的孩子一般。 “想好了。我想坐船。”她笑着答,一直紧绷的眉心此时陡地放松,漫声说道,“以前念书,读过一句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么两句话,那里面的意境却让我每次想起来就叹气。不过我不喜欢诗里这个‘行’字,我有些累,行不动了。要是用船行,则大不一样,在有太阳的好日子里,顺着水随意地漂,那句诗变成‘漂到水穷处’,比较适合我这样累极了的人。白天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暖得人想睡觉;晚上天上有月亮或者星星,躺在船板上,看漫天的星斗,不要说话,就是对着星斗发呆……世上最逍遥的时候,莫过于此吧?”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23) 许承宗听了,心中微有所动,仔细看着她的脸,平时一脸严肃的叶望舒,此时说着心中最神往的事,眉目生动,眼睛熠熠生辉,连嘴角都带着淡淡清浅的笑意……在黑夜的光里,美到了极致。许承宗定定地看了她好久,看得叶望舒回过头来对着他,眉毛疑惑地弓起。 他笑着答道:“没什么,这个愿望很好,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喜欢坐船。” “我没有坐过船啊。”她也笑了,噩梦给她留下的恐惧已经全都消失,“这里是北方,没有人家有船的……你坐过么?” 他想起出事前,跟父母出去旅行的时候,曾经有过的坐船经历,那时候的记忆竟然是愉快的……也许是因为那时候自己太小了,体会不到大人世界的那些冷漠和钩心斗角吧。 那个婚姻,除了产生一个不快乐的孩子,并且害了这孩子的一生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两个人都一时静默,在心里想着心事。 “你现在出来了,这十年被关在里面,可也有什么最想做的事么?”这次是她问他。 许承宗听了望舒的问题,想起十年牢狱之灾,一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候,被关在高墙之内,那时候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这世界上对他最亲的两个人,一手用他们自己的错误,葬送了他的十年青春,而他父亲自从那晚看见他那风情万种的情妇被毁得恐怖至极的脸后,就没打算原谅这个残忍的儿子。 谁欠了谁呢,谁又该原谅谁? 好似惊醒一般,他猛地下地,一边向外走,一边道:“天快要亮了,你休息吧。” 望舒注意到他的异样,十年高墙,他心里也有很多难以言说的痛苦么? “对了。”走到门口的许承宗想起来一件事,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明天可能有一个朋友要来,跟你打声招呼。”说完,不等望舒回答,自己走出门去。 望舒看着他僵直的背影,没有回答。 晨霭透过窗纱的时候,一夜无眠的望舒起来,漫无目的地在房前房后转了几圈,竟然想不起自己该干什么。 她习惯性地拿起刷子,开始洗锅淘米做饭,没等两个侄儿起来,早饭已经做好了。等太阳升起来,她把所有例行的家务事统统做完,干脆在脚上套了一双靴子,爬进猪圈,开始清粪。 清到一半的时候,两个侄儿吃完早饭上学去了。她接着干完,靴子上和身上弄得脏臭不堪,此时太阳还不甚热,她打了水,先清洗干净靴子衣服,再打散头发,开始洗头。 头发垂着,满是洗发水的泡泡,正在水盆里清洗的当口,听见前院子隐隐有人声,她三下两下冲冲头发,就抓条毛巾在手里,一边擦一边向前面走,看看是谁来了。经过许承宗的门口,隔着珠帘子,见许承宗撑着拐杖,正站在窗口,满脸笑意,看着前门外向院子里走的人。 来人是个二三十岁的男子,身材高瘦,白衬衫西装裤,西装上衣拎在右手上,左手则拎着一个黑色的皮包,浑身上下的气质,就像以前她在省城读书时见过的从高级写字楼里进出忙碌的职业人士。 她这才想起昨晚许承宗临离开前提了一句,今天会有人来。 她头发上还滴滴答答地滴水,实在没想到早上刚刚八点就有人来访,她有些措手不及,闪进自己屋子,三下两下擦了擦头发,用梳子胡乱拢顺了,前后不到一分钟,那人已经走到门前了。 望舒出去开门,问来人:“你找谁?” “请问许承宗在这里住么?”这男子的声音很有礼貌,也很好听。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三部分(24) 望舒刚要回答,许承宗屋子的门帘一响,他已经站在门口,看着望舒身前的男子,咧嘴笑道:“你来得真早。” 那男子看见许承宗,长长地出了口气,望舒侧身让他进来,他两步走到许承宗身前,将包和衣服扔在地上,伸出手一把将许承宗搂住道:“你怎么跑到这个大山沟里来了?!” 许承宗笑,显然跟这人关系极为熟稔,脸上都是见到老朋友高兴至极的神色,他对站着的望舒道:“这是王东,我朋友。”又对王东道,“这是叶望舒,就是她跟她哥哥救了我。” 王东回过头来,看着叶望舒,笑着打量了她几眼,目光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留了一会儿,道:“你好。承宗在这里打扰你了。” 望舒微微一笑,正要打招呼,不防旁边许承宗伸出手来,在她鬓角上轻轻擦了一下。当着王东的面,他做这样亲密的动作,望舒的脸腾地红了,看了许承宗一眼,只见他手指上沾着一点儿泡沫,对她笑道:“耳朵边还有一点儿。” 望舒本能地抬手到耳朵边擦拭。 王东笑着看看许承宗,再看看望舒,在一旁一言不发。 望舒知道这两个人肯定有话要说,自己在这里多有不便,这山乡里的水很硬,外地人通常喝不惯,会拉肚子,她也就不跟这个王东客套了,遂道:“我有事出去一下,你随便坐。”说完,她转身出去了。 王东看着望舒走远,回过头来,看许承宗果然仍在看着向外走的叶望舒,他笑了一下,问许承宗道:“长得很漂亮?” 许承宗笑了,没有答言,转身进屋坐下。王东跟进来,把包和衣服随便扔在炕上,坐下道:“你失踪这么多天,我急坏了,到处打听,就知道你肯定出了什么大事,果然没猜错。伤真的好了?”说到这儿,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许承宗的光头和两腮,笑着说,“伤得昏头了,怎么把你的宝贝胡子头发都剃了?” 许承宗笑着摸了下只剩发茬的头皮,心想自己可不是昏过去了,他点头算是回答,然后下颌指着炕上的包道:“钱带来了?” 王东嗯了一声,回手把自己带来的皮包拉开,从里面拿出一叠钱,走过来对许承宗道:“都在这里。” 许承宗点头道:“等望舒回来的时候,你从里面数出来两千给她。” 王东不解,“你欠她钱?” “嗯,这是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等我走的那天,我亲自给她。”许承宗想起那天自己跟叶望舒讨价还价的事,当时她满脸为钱烦恼的样子,让他心里一阵感慨……飘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大山里的叶望舒什么时候才能有逍遥自在的一天?阖家老小这样拖累她,恐怕这辈子都难了吧? “给她一半儿?你还打算在这里住着?”王东惊讶地说,“我开车来的,为了接你,我早上天没亮可就出门了,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许承宗摇头,伤腿一天一天痊愈,他却不想离开,出了这个大山,不管到哪里,他都是一个人。而在这个地方,起码还有一个同被圈在山沟里的叶望舒陪着……等到自己住满了半个月,那时候再离开也不迟。 他一想到离开后,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回到此地,自然也不会再见到叶望舒,心里一阵黯然。短短几天,他对她的熟稔就像认识了她一辈子似的。 这个越看越美的叶望舒,他承认自己是有些动心的,甚至可以说很喜欢,可动心喜欢对叶望舒来说,显然不够。她这样的女子要的就是婚姻,而他这一生根本没有结婚的打算。 自己从小到大,幸福的日子屈指可数,不打算像父母那样,制造一个不幸的婚姻。 一个人的幸与不幸,都可以随缘,两个人的幸与不幸却远非自己所能掌握。 而那就意味着自己从今以后,尽量不要招惹她。 “你不用担心,再住五六天,我就可以离开了。”他对王东笑着说。 王东看着许承宗,顿了顿问:“你……不想回去,是因为小南嫁给了程健么?” 小南就是王东的妹妹,他们兄妹一个王东,一个王南,都是许承宗母亲家里的远房亲戚,从小跟他一起长大。至于程健,则是许承宗母亲程馨慧的亲侄,跟王南结婚,算是亲上加亲,但并没有血缘关系。 许承宗摇头,他跟王东感情极好,不想王东误会,“不是,十年过去了,小南跟谁结婚都是应该的。只是我刚出来,母亲就交给我那么大的一个摊子,我一时适应不来,想歇息几天。” 王东点头,犹豫着又问:“承宗,你……出来这么久了,怎么不去看看姑姑?”王东管许承宗母亲程馨慧叫姑姑,许承宗昨天给他打电话时,他人就在北京探视程馨慧,“她虽然不曾提起,可我觉得她其实很想你,就是病着回不来。你这样绝情,所为何来?不怕她伤心么?” 许承宗本来满脸的笑容,这时渐渐消失,眼睛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她的手术怎么样?” “她自己说很好,不过……不过她很虚弱,五十多岁的人,不该憔悴成那个样子的。”说完,王东看着许承宗,脸上神情有点儿责备的意思。 许承宗不为所动,他当初受伤,不肯跟任何人联系就是这个原因,身边的每个人,首先是他母亲的亲戚,不然就是她的下属,其次才是自己的朋友,跟他们联系,就意味着间接面对母亲。 “她会好起来的,她那样的女人,没有什么能难住她。”许承宗声音低沉地说。 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1) 十九 王东不置可否,自己一个外人,对他们母子的事,也只能点到为止,遂转移话题道:“你要是还住五天,那五天后我来接你?” 许承宗点点头,问他:“让你给我带的换洗衣服带了么?” “在车上,我刚才急着见你,就忘了拿进来。你等会儿,我出去拿。” 许承宗点头答应,王东出去了。走到大门口,看见叶望舒从山下慢慢向上行,山路弯弯,山风吹得她刚刚洗过的头发随风飘动,配着她纤瘦清减的身材,很养眼的一幅图画,怎么看气质都不像个山里的女人。他想起刚才跟许承宗提到这位叶望舒时,承宗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温暖,跟自己后来提到姑姑程馨慧时的淡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自己虽然不清楚这对母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姑姑这些年对自己多方栽培,总该为姑姑做点什么。 他从车里掏出给许承宗买的衣物,不急着走开,站在车旁等叶望舒。 望舒走到近前才看见王东,看他站的姿势,知道他在特意等自己,她走上前问:“要走了?” 王东点头,“把东西给承宗,我就离开。”说完,他伸手从衣袋里拿出钱,数出两千块递给望舒道,“这是承宗让我给你的,剩下还有一半,等他走时自己亲自给你。” 望舒有些惊讶,伸手接过来,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多钱,她捏在手里,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成了有钱人。想到自己这几天正为钱愁得日夜不宁,这时候忍不住一笑,把钱珍重地放进衣袋,抬头看见王东正看着自己,她笑道:“谢谢,我正等着钱用。” 王东点点头,眼前的女孩子眼神清明,浑身上下朴素得有些寒酸,神情态度略有一点儿腼腆和害羞,但都出自自然,让人顿生好感。他不由得笑着问她道:“能问问承宗怎么欠你钱的么?” 望舒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王东才了然,“多谢你了。我和承宗一起长大,他这次出狱,我本来该多陪陪他的,可惜姑姑生病,我两头顾不来。” “你跟他一起长大?” “嗯。一起长到十六岁,直到承宗出事。”王东叹了口气,“他入狱这些年,每次我探视他,看着他剃着光头穿囚服的样子,心里都替他难过。他有那么好的前途,只不过一时冲动,就关在监狱再也出不来了……如果姑父一直活着,承宗最少也得蹲满二十年才有可能出来。” “他父亲这么恨他?” 王东点头,向许承宗所在的屋子看了一眼,对望舒道:“他跟你说过他杀了谁么?” 望舒点头,他父亲的情人,还有那情人肚子里的孩子。 “老实讲,我到今天也很难相信承宗会杀人。”王东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承宗对这个女子颇为不同,连这种事都跟她讲了,“承宗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理智的人,一时冲动就动刀子把那女人毁了,真的不像是承宗的为人。” 望舒听了,不由得想起那天许承宗跟自己说的“要是我说我没有杀人,你信不信”的话来,可是他要是没有杀人,警察怎会平白无故地抓他呢? “他还不到十六岁,没有判死刑。姑姑的生意越做越大,本来可以让他以未成年的借口找找关系,判几年就出来的,可姑父不让,姑父可能忘不了那女人死时的惨状吧,难以接受独生儿子竟然这么残忍。十年过去了,监狱让承宗改变许多,这次出来,他跟我们所有人都疏远了,连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肯跟人联系。”说到这里,他对望舒笑笑,突然道,“承宗喜欢你,你知道么?”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2) 望舒出其不意,愣了。王东一脸笑容,竟然不解释,撇下满脸错愕的叶望舒,他则把给许承宗带的东西拎在手里,向屋子走去。 等王东出来,看见叶望舒还站在原地发愣,他会心地一笑,跟在他后面出来的许承宗也看见了,奇道:“她站在那里干什么?” 王东但笑不语,回头对送自己的许承宗道:“你别送了,我五天后就来接你。” 许承宗点头,看着他走出大门,他上车前跟望舒说再见,望舒好像才回过神来一般。等王东开车离开,她慢慢向屋子里走,脸上神情古怪,像是烦恼,又带着一丝丝的羞涩,不知道是何缘故。 许承宗心中纳闷,等望舒走到自己跟前,问她:“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她不敢看许承宗,径直越过他的身旁,一个人走到后园子,对着满目的绿色怔怔地,不知道做什么好。 身后响起哒哒的拐杖声,这个声音现在变得如此动人,每次听了,像是有人在她的心口打鼓,怦怦狂跳。她很慌乱,突然之间有点儿不敢面对许承宗,躲无可躲,自己身子一矮,坐在椅子上,手在慌乱之间,碰到柔嫩的丝绸一般的东西,她低下头,看见椅子上昨天许承宗摘给自己的那朵粉色的芍药花。 花瓣已经微微蔫了,色泽黯淡了许多……看来不管是在枝头,还是摘下来放在案头,这曾经怒放的娇艳,最终的结局都是枯萎凋零。 就像她度过的这青春岁月。 “你收到钱了么?”已经来到后门口的许承宗问她。 “啊?哦,收到了。”望舒被他这么一问,才想起自己的破牛仔裤的口袋里竟然还塞着那两千块钱!两千块,她真的有钱了,她竟然会忘了这件事? 她掏出钱,吁了一口气道:“我好久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了!我以前真是过路财神,不管手里有多少钱,都不够用,现在应该能顶一阵子了……谢谢你。” 她脑子里迷糊一团,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许承宗笑了,道:“剩下的等我走的那天给你。” 望舒猛地僵住……他走的那天……她慢慢抬起眼睛看着他,心中一刹时思绪万千,手里的钱烫了起来。她向来不是个有勇气的人,长这么大,也极少冲动,此时听他说到要走了,不知道为什么,真想鼓起勇气,仗着自己此时的冲动问问他,是真的喜欢自己么? 我是喜欢你的。 她的心里闪电一样闪过这句话,心头明镜一般,无处可藏这段心意。对着许承宗,怕自己越想越胆怯,而不敢问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她索性什么都不想,让大脑一时空白,张开口,平生第一次勇敢地顺着心意,想抓到一点儿属于自己的幸福。 原本一直看着她的许承宗,看了她脸上此时的神色,突然把眼睛移开,突兀地对她道:“去把钱放起来吧。” “嗯?” “去把钱放起来。” 她低头,自己手里果然一直拿着钱,她抬头看着他的神色,在心头缠绵的那些萦乱的思绪刹那间清明,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那给她勇气让她勇敢的冲动已经过去……他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而他不想听! 一阵羞愧不可阻挡地涌上她的心头,她是谁,竟然想要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五年的含辛茹苦,难道还不足以让她领悟,自己的一生终究心事难成么? 她想要的,从来都得不到。 她快步走进屋子把钱收起来,自己坐在炕沿上,怔怔地想着心事,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许承宗的声音大声喊她:“望舒,望舒,出来!”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3) 她站起身,连忙走出去,见坐在椅子上的许承宗满脸兴奋,用拐杖敲得沥青的地面哒哒地响,对她呵呵笑着道:“这附近有卖排骨的么?买点儿吃吧?清炖排骨,红烧排骨,糖醋排骨,你都会做么?”他边说边满脸企盼地望着望舒,似乎刚才两个人之间所经历的那些微妙的交锋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她跟他都清楚,彼此心中都明白,但他此时这样表现,显然不想因为刚才的一点儿不快,而变得跟她生疏了。 “好多天没有吃到r,把我馋坏了。”他笑着看她,眼神里全是对着老朋友似的熟稔,他或许喜欢她,可仅仅是喜欢和她做伴的喜欢吧? 就当王东是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吧,这样自己才能安心。 “山下有卖的,你 第 7 部分 欲望文 第 8 部分 不曾放纵的青春 作者:肉书屋 第 8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就当王东是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吧,这样自己才能安心。 “山下有卖的,你现在想吃?那我这就去买。”她看着他的笑脸,说不上是伤心还是遗憾,想想这些年,这是第一次特别想可着自己的心意说一句话,却没有机会。 当吃苦跟吃饭一样平常,当失望成了日子里一个甩不脱的习惯,幸福比水月镜花还要难以企及,与梦想和未来一起失去的,不光是她双十年华的好日子,还有让她勇敢去追求幸福的勇气。 “想吃啊……钱你先垫上,等我走的那天一起给你。”他一直对着她笑,那笑容让她心口有些紧,一种痛的感觉。 她连忙移开目光,嗯了一声,走进去拿出钱,下山去了。 进了崔家杂货铺,里面照例一群人在打牌搓麻将,她一一打了招呼,刘国志的本家二叔也在,看见望舒便对她笑道:“望舒,国志快回来了,你知道么?” 旁边的人都知道望舒和刘国志的关系,有几个会心一笑,人品外貌都无可挑剔的两个年轻人,人人都乐见他们成为一对。 刘国志? 望舒心里已经好久不曾想起过他,这时候听人提起,不由得回想起当初自己站在湖边,晚风吹送的山路上向自己笑着走过来的英俊男子。 那个从小就喜欢自己的少年;年少时,在课堂的后面盼着她经过,好捕捉她衣角上的一缕香气的少年;那个知道她拖家带口,也毫不嫌弃的年轻男子……她怎么就忘记了呢? “他什么时候回来?”她看着刘二叔,低落的心情突然好了一些。 “大军昨天打电话,说国志已经从外地回来了,估计明天或者后天吧。”刘二叔边说边看着望舒手里的排骨,年长的眼睛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对望舒道,“这是给你家养伤的那个劳改犯买的?” 她心里想着刘国志,这时听到刘二叔的话外音,心头一惊,那些被许承宗搂在怀里亲吻的时刻一霎时涌上来……若是刘国志知道了自己和许承宗之间曾经有过的亲密,他……他会不会嫌弃自己? 即使她不是有意的。 “这是他的朋友昨天送过来的钱。”她几乎有些慌乱地解释。 “望舒,那个劳改犯的朋友很有钱啊。”望舒下山的时候,顺便把欠条带了来,此时崔胖子把望舒还的钱收回来,笑得神秘兮兮地说,“开的车是辆奔驰,我认得,车p股上是一个圆圈里面有个三角星。” 望舒对这些毫无概念,她连车都没怎么坐过,轿车对她来讲只有颜色和形状的区别。她想到王东的那种行动做派,确实像是有钱人,至于许承宗,则怎么也想象不出他变成有钱人的样子。在她心里,他剃着光头穿着哥哥叶望权的破汗衫烂短裤的形象实在太深刻了。 “他伤怎么样了?该走了吧?”刘二叔问。 “他五天以后走。”。 书包网最好的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4) 刘二叔嗯了一声,对望舒小声说;“望舒,二叔有句话跟你说,你出来一下。” 望舒大概猜出他要说什么,心里有些忐忑地跟出去。 到了外面,刘二叔走到附近没有人的山路上,对望舒语重心长地说道:“望舒,你是个好孩子,当初国志看上你,我一点儿意见都没有,你这样的孩子配得上我那侄儿,能找着你,是他的福气。可望舒,你现在把那个劳改犯养在家里,实在不妥,你妈和你哥就这么把他扔在你家,真是欠考虑。你哥就算了,本来就靠不住,可你妈这人也太偏心,以前就是她溺爱,一手把你哥惯坏了,到头还嘴硬,赖你爹把儿子带坏了。看看你养家这些年受的苦,很多女人一辈子都没经历过,她还是不把女儿当回事,这样的母亲,真是天下少有……留下这么大的姑娘跟一个男的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传出去多不好!” 望舒静静地听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想想母亲,心里只有无奈的一声叹息。母亲不是不疼自己,只是更疼哥哥罢了,况且在母亲心里,自己是永远不用c心的那个,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而她不会哭。 “他真的很快就走了。”她轻轻地说。说了这句话,也突然开始盼着许承宗走,越快越好,离开她的生活,永远别再出现。没有了他,这山乡,这日复一日的劳作辛苦,还有跟刘国志那淡淡的但却会顺理成章的感情,才是真实的生活。 许承宗和他那扑朔迷离的杀人往事,都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跟自己毫无关系。 “我想国志如果明天回来,他会立即让他走的。望舒,大军说,国志很在乎你,你这些年的行事做派乡里乡亲都看在眼里,不然这个男的在你家这么长时间,闲话早就漫天飞了,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说你一句流言……你可千万别让国志难做人啊!” 国志很在乎你……这句话在她心里激起一点儿安心,幸福终究还是落在了她的面前,她自然地伸出手去,战战兢兢地接住。二十五岁了,拖着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有一个这样痴情的男子在乎自己,还有何求? 她嗯了一声答应了,自己是不该让那样的一个男子难做人的。 二十 告辞了刘二叔,望舒慢慢向家里走,进了屋子,她把排骨放进厨房,拿出调料,开始准备午饭。 她心中既然定了主意,对许承宗也不像以前一样刻意疏远,仿佛许承宗此时真的成了她的一个房客,害得他浑身不自在。 她客气地谢绝了他要帮她剁排骨的好意,礼貌地拒绝他想要帮她烧火的殷勤,当他一瘸一拐地跑到井边要给她打水时,她在他身后用十分生疏的语气告诉他,不用麻烦了,只要坐在旁边等着吃饭就好。 最后当望舒把炖好的排骨恭敬地端到他面前时,许承宗终于受不了了,满脸苦恼地问道:“望舒,我做错什么了?” “没有。”望舒恍如没有听出他的意思,指着锅里剩下的排骨道,“我多买了些,剩下的这些给小燕小宝吃,算我的钱……” 许承宗张开嘴,想要说话,望舒已经又接着道:“明天刘国志要回来,你能不能给王东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走?” 许承宗愣了,看着她,她也淡淡地回视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生疏得让他心头一阵慌乱。 他拒绝了她,不是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几个小时前,望舒想要对自己说什么,而他堵住了她要说的话……她这样的女人,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那样情思缭绕的神情,鲁钝如自己,也看得清清楚楚。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5) 因为他怕她一旦说出心里话,自己的答案一定会伤害她。 可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拒绝,意味着她将要属于别人了。 他愣愣地看着她清瘦的脸,很久,棱角鲜明的下巴变得僵硬,声音也变得冰冷,“不行。” “为什么不行?”她看他冷下来的脸,自己初始刮掉他的胡子和头发时,他醒过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就是此时这样y森冷酷,像一头不受控制的猛兽,随时要啮人。 她跟猛兽相处时间太久了,几乎错把他当成温顺的家畜了。 “你收了我两千块钱,就相当于默认我可以在这里住满半个月。” “我……”她几乎脱口而出退给他那两千块钱,让他现在就走,可是话到嘴边,终于没有底气说出去……自己可以委屈,可两个侄儿的衣服小了,马上要入秋,总不能让两个孩子在寒风里穿着去年的小衣服吧?更别提小燕和小宝脚上已经露d的鞋子了,冬天来了,她拿什么买棉鞋呢? “随你的便。不过等他来了时,你别胡乱说话,好么?”他这样目中无人的样子,很可能跟刘国志一言不合就出口伤人,她不放心地叮嘱。 这话让许承宗大为光火,那个写情书都有错别字的刘国志对她来说这么重要么?为了他来,自己连说话的自由都要受到限制? “我愿意说什么你管不着!”他气恼道,突然没了胃口,索性不吃了,靠在椅子上,对着望舒生气。 “当然管得着!”望舒也生气了,因为太害怕他当着刘国志的面胡说八道,这时候看他的架势,明天真的可能扰了自己的好事。要是刘国志听了他的话,比如亲了自己之类的,若是生气不要自己了,估计这辈子自己都嫁不出去了。 “我要嫁给他,你不许说……说出我们俩亲近的事!” 她一句话说完,满面寒霜般的许承宗神色突然放松了,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道:“啊,你还记得我亲过你?” 望舒脸红了,他得意的样子让她更加气恼,还微有些羞愧,隐隐地觉得对不起刘国志,所以她再说话时,有些口不择言,“那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也亲过我,等他来了,他还会亲我……” “行了。”许承宗不让她再说,刚才脸上很得意的神情此时没了,他把手放在脑后,望了望天,片刻之后,似乎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扭过头来看着望舒,对她道,“你为什么要嫁给他呢?”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望舒狐疑地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十分疑心他问这句话的动机。 “当然有关系。你说说为什么嫁给他,你爱他么?”他看着她,脸上还笑嘻嘻地,可眼神里隐隐露出一丝关切。 “我当然……”要脱口而出的答案,又被她咽回去,想起就在刚才,自己还差点儿跟许承宗表白,这会儿说这样的搪塞话,他肯定知道是假的,“他爱我,那就够了。” “所以你不爱他。”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似的重复。 “我喜欢他!” 望舒不想再跟他说下去了,孩子们也都要放学回来,她转身打算进屋,对他叮嘱道:“总之,等他来了的时候,你不要胡说八道,懂么?” “望舒,你是因为穷,所以才不得不找个人嫁了,对么?”许承宗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伸出手拉住要离开的她。 望舒用力甩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甩不脱,急道:“你别动手动脚的!” “望舒,你是因为吃了太多的苦,所以才想嫁人,对不对?”他有力的大手抓住她纤细的胳膊不放手,眼睛盯着她的眼睛,不依不饶地追问。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6) “是,不行么?”望舒气急了,要是明天刘国志来了,他也是这样的行为,刘国志会怎么想? “如果是这样,你也可以跟我啊!”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望舒一下子就呆了,她震惊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你不想再一个人受苦,可也不用非要嫁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而赔上一辈子,对不对?你只要跟着我,我可以保证你不再受苦。”他很恳切地说。 望舒还在震惊当中,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虽然不想结婚,可还是想要女人的,你跟着我……” 他还没有说完,望舒已经隐隐地懂了他的意思,只不过对她来说,这个建议太过震惊,太过羞辱,她一时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对自己提出来。 她看着他,难道自己在他眼里竟是那样的女人么? “放手!”她气得脸通红。 许承宗感到她真的生气了,不自觉地放开她。 “我虽然缺钱,可没有缺到要卖了自己的份上……你走之前再也不要跟我说话,我看见你就生气!” “你卖给他一辈子,与跟着我有什么差别!”许承宗不死心地解释,声音中带着一点儿什么都不在乎的劲儿,固执地说道,“只不过他能给你一个结婚证……用那个破本子绑住你而已。你若是不爱他,要那个结婚证有什么用?若是爱他,那个结婚证又有什么用?任何事都有个代价的问题,望舒,你跟着我,代价比嫁给他小得多,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苦,而我不会强绑住你的一辈子。” “在你心里,这只是代价的不同,对我来说,可大不一样!”望舒气得脑子有些昏了……为什么这个许承宗总是能让她头脑发热,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有什么不一样……我要的没有他那么多而已。” “你是不要那么多,因为你也没有在意我那么多!”她脱口而出。 许承宗盯着她,一时竟然没有说话。 望舒意识到自己说对了,她看着眼前的菜园,目光落在黄瓜架上,想起刘国志在这里的时候,她拿黄瓜当成水果给他吃,他对着自己微笑的样子,她心里涌上一层暖意,还有一丝感激……这么多年了,难得痴心的好男人,不管她带着怎样的拖累,他都愿意娶她,“我跟他结婚,不光是他肯帮我分担一半的重担,还有他给我的安全和承诺……有一个自己的家,烦恼的时候有人说话,累的时候能休息一下……那种感觉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望舒眼眶有些潮湿,她不想给人自怜自叹的可怜样子,勉强笑了一下,看着默默不语的许承宗一眼,叮嘱道,“所以你现在懂了嫁出去对我有多重要,明天就不要随便说话,知道么?” 许承宗眼睛停在她脸上,神情莫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得不到他的保证,心里很急,还想接着叮嘱,门外两个孩子已经放学回来了,进门就大声嚷嚷吃饭。 望舒把嘴边的话咽下去,先去照顾两个孩子。 姐弟俩一个拿碗筷,一个去掀锅,小宝看见里面竟是红烧排骨,高兴得欢呼,“姑啊,你怎么有钱买排骨啊?现在不是好多钱才能买一斤么?” 小燕已经冲过来了,捞起一块放在碗里,刚要咬一口,总算及时想起姑姑平时的教导,问姑姑道:“姑姑,你吃了么?” “我吃了,你们把剩下的都吃光吧。”望舒实际上一口没吃,跟许承宗吵架,弄得她食欲全无,看看许承宗面前满满的一碗排骨,不知道他怎么也没胃口了。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7) “你怎么不吃了?不是馋r了么?”她问他。 许承宗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拿起拐杖,边向屋子里走,边冷冷地说道:“我还没有那么馋!” 绝食抗议么? “你不吃饭,你的腿能好么?”他有什么可生气的,该生气的是自己才对吧? “不用你管!”他进屋,砰的一声关上门。 望舒被那砰的一声吓了一跳,皱着眉头看着他紧闭的房门……好吧,生气,她也气着呢,大家都不用吃了。 “姑,那人怎么了?”小宝从饭桌那里看着望舒,关心地问。 “没什么。”望舒甩甩头,不让自己被许承宗的情绪影响。他是一个很快就要离开的房客,是生命当中的一个过客,她的生活就是眼前的两个年幼的侄儿,还有明天就要到来的刘国志。 “明天刘国志要来,我今天去市场,给你们俩买点儿新鞋子新衣服,好不好?” 小燕先跳起来,她长相俊俏,最喜欢漂亮衣服,“姑姑,我要红色的带衣带的衣服,我们班好几个同学都穿着呢。” 望舒嗯一声答应,进屋去拿钱,听身后小燕喊道:“姑,你给自己也买点儿东西吧,看看你身上的破衣服,就那样上市场,会让人笑话你的。” 望舒哦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绽了线的纱衣,还有破了几个小d的牛仔裤,也觉得难以见人,她也想穿好看的衣服啊,可她根本没有…… 不对,她有一件好衣服啊! 她高兴地冲进屋子,拉开橱柜,从底下掏出当初刘国志送给自己的那只盒子,拿出那件紫色的长裙。顺滑的丝质感觉,让她嘴角不自主地笑了起来,关上门,她脱下身上的家常破衣,把裙子穿在身上,对着门后的小圆镜子照了照,从肩膀的部分看起来,自己毫无修饰的头发跟长裙一点儿都不搭配,她想了想,用梳子把头发中分,两边的头发向后绾成一个髻,从小燕的发夹里找出几根紫色的,别在髻子上,弄完了,自己在镜子里仔细端详,好多年了,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女人的样子。 她把钱放在一个小小的巴掌大的钱包里,打算上市场,她刚拉开门,门外直愣愣地站着三个人,吓了她一跳。 小燕小宝紧紧靠着门口,对她嘿嘿直笑;他俩身后,许承宗的屋门开着,他高大的身躯靠着门框,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幽黑的眼睛在她身上扫视了一遍,一言不发。 “姑,你太好看了啊!”小燕惊喜地笑着说。 望舒脸红了,有点儿害羞,“啊,好看么?” “嗯。”小燕点头不迭,她看姑姑这么好看,就想跟着一起出去,好让别人都知道这是她的姑姑,于是她拉着望舒的胳膊求道,“姑姑,你先别上市场,等我放学回来,我们俩一起去,好不好?” “啊,这样啊……那时候市场关门了吧?”望舒看着侄女雀跃的样子,不忍心拒绝。 “不会不会,你在学校门口等我,我一放学,咱们就往市场去,不会关门的。”小燕越想越兴奋,抱着姑姑的胳膊不撒手。 望舒只好答应。两个侄儿离开,上楼看电视去了。 她看了看一直不做声的许承宗,突然冷清下来的走廊,只剩下自己跟他,在两个门口对视。他的眼睛一直打量着她的裙子,眼睛在她纤细的腰肢和微微隆起的胸脯处流连许久,他的目光到哪里,她的身上哪里就像被火烧了一般,有些热,有些烫,就像他亲自己时,她胸膛里感受到的一样……她伸出手,要关上门。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8) 许承宗扭转头,看着别处,好像不经意地突然道:“你需要一双鞋!” …… “你说什么?” “你的鞋不配这条裙子。”他把目光转回来,从她的脸上下移,落到她的脚上。望舒被他看得很紧张,不自觉地脚趾紧绷,她的脚骨纤细秀美,可因为常年劳作,肌肤有些粗糙,不过这并不是她紧张的原因……他的目光似乎能轻轻抚摸她的脚,一种有些罪恶的兴奋从脚部上延,充满她全身。 她定了定神,心里暗自赧然,她这些年自诩的稳重自持都哪里去了?再这样下去,她还有什么资格嫁给刘国志? “没关系,这凉鞋我穿了两年了,很合脚……” 她话还没说完,许承宗已经把目光从她的脚上抬起来,落在她臀部道:“你穿这样料子的裙子,里面不能穿四角裤衩。” 望舒被吓到了,不敢相信他竟然说到了自己的。 “你可真……”她脸红地结巴着想斥责他不要脸,可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我没说不让你穿……”他脸上那种仿佛他是猛兽、叶望舒是他的猎物的表情被一抹得意的笑取代,他先是十分高兴地笑了几声,看了她一眼,见她被自己气得几乎扑过来吃了他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没有恶意,就是忍不住给你个忠告而已。种地你是专家,可穿衣打扮,你需要一点儿行家的建议!” “你又懂什么穿衣道理了!”望舒要被他气疯了,他一定是故意这么气她!夸她一句很难么?她本来穿这件衣服的好心情,此时全都被破坏殆尽,几乎想脱下来把这条该死的裙子扔进垃圾堆! 如果这条裙子不是刘国志送给她的话! 她猛地醒悟,看着许承宗,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她看着他,生平第一次想掐住一个人的脖子,狠狠地摇个不停,她几乎是咬着牙道:“刘国志送我裙子,你不得劲,对吧?何必充什么行家,还给那种恶心不要脸的建议……我就不信有女人穿裙子不穿的。” 他好像没看见她脸上的愤怒表情,啧啧地叹了口气,一副很惋惜的样子,仿佛她很可怜似的望着她,望舒觉得他是装的,果然他看她不信,收起脸上怜悯她的表情,十分唬人地严肃道:“你真是光顾着种地了,连现在十五岁女孩子都知道的这点基本道理都不懂……丝裙子里面只能穿丁字裤,就是那种一条带子的……天哪,你不会连什么是丁字裤都不知道吧?” 望舒确实不知道,以前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可看了许承宗的表情,她宁死不肯对他承认自己不懂,她立眉气道:“我当然知道,钉子裤是吧,穿上掉不下来么……” 许承宗先是没听懂,后来琢磨明白了她的意思,爆笑出声,扶着伤腿撑着门框笑得岔了气,把望舒气得一旁直道:“笑吧,笑吧,笑得你身上伤口裂开看你还笑不笑……你有什么可得意的,男人懂这些东西,你真是不……” “我真是不要脸?”许承宗仍满脸笑意,浓密的眉毛上挑,揶揄地对她道,“我真是变态?我在监狱里憋得难受,整天想女人?……你怎么不把话说完啊?” “你就是……”她把话又咽住,她要气昏了,可这辈子毕竟没骂过人,总算及时收口,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 他点点头,唔了一声,竟然自嘲地笑了,“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就是变态。呵呵,我关了十年,想了十年女人,不过我出来之后还没跟女人一起过……你知道么,我心里有些怕女人的,你们女人表面柔弱,可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就像《聊斋》里那个画皮的故事给人的感觉。”说到这里,他低声加了一句,“有的女人,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9) 望舒没听清,索性当他是胡说八道,怒气未消地说道:“你这样不务正业的人,知道这个也不奇怪……我不要再跟你废话了。” 许承宗呵呵笑了,“我知道这个,恰恰是务正业呢,我母亲经营的生意里就有女人内衣,那些内衣从上到下,各种型号各种样式各种颜色的都有,蕾丝的,隐形的,全罩的……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或许将来我可以送你一打?” “我什么颜色都不喜欢!”望舒想也不想地说道。 许承宗却兴致勃勃,看了一眼望舒的胸部臀部,眼睛像尺子一样把她量了一遍,点头道:“我觉得粉红色不错。”说到这里,他看了她一眼,目光里灼灼有光,十分不怀好意,“对了,望舒,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不想听!” “我还是告诉你吧。”他笑嘻嘻地看她,看得望舒有些不明所以,后来他走过来,到了望舒身边,英俊得有些不敢让人视的脸低头看着她,笑着对她轻声道,“我还是处男呢。” 二十一 望舒把手掩在嘴上,瞪着许承宗,既是被他的眼神蛊惑在当地动不得,又有些被他的话吓到了。 她是个村姑啊,许承宗跟她说这样的话,太惊世骇俗了。 刚才所有的话都很惊世骇俗。 “呃……”她发不出声了。 “你仔细想想,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我不到十六岁进监狱,几个月前刚刚出狱,既然不想在小姐身上丢掉第一次,就只有一直等了。你说对么?”他笑嘻嘻地说着让望舒变成木头人的话题,十分得意地看她被自己惊得愣住,那双秀气清澈的眼睛望着他,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摸着她脸上的肌肤,声音有些喑哑地说道,“望舒,别跟刘国志,跟我吧。等我的腿好了,我们俩日夜在一起,怎么样?”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迷惑人心的诱人力量,望舒心跳如鼓,对着眼前这样高大英俊的男人,这男人说着那样放纵的生活,一种让人跃跃欲试的引诱,她双腿蓦地很软,呼吸不稳起来。 动心了么? 他的手沿着她的脸,向她绾好的发髻上伸去,把她整齐的头发弄乱,他看着她,目光有些迷醉,轻声道:“跟了我,你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我可以轻松扛起你现在的责任,而我也不用担心忙了一天,晚上连个投奔的地方都没有……那样的日子会很幸福,你说是不是?” 望舒被他滚烫的大手摸得头发似乎要烧了起来,就这样跟他面对面站着,看着他好看的脸离自己这样近,他宽阔的胸膛触手可及,自己的呼吸跟他的交缠在一起,心底里有个声音对自己不停地说道:答应他吧!答应他吧!就算他什么都没有,就算他是个杀人犯,能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哪怕死了都心甘情愿! 她张开口,几乎要答应…… 就在这时候,楼上不知道什么咚地响了一声,望舒猛地惊醒,神思清明之后,她摇头看着他道:“不可能的。我不会做人家的情……情妇。” “什么情妇?我又不打算娶妻。”他松开她的头发,手心在她眼前摊开,几只发夹已被他撸在手里。 望舒忙一把抓过,回身进屋,把他关在外面,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坚定的语气道:“别再说了。我只想嫁人,你搬走之前,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两千块钱还给你,现在就让你走!” 她靠着门,听见门外好一阵子没有声息,后来脚步声响,是许承宗回屋的声音。 她心头跳得厉害,立在门边,自己怔了一会儿,伸手把裙子脱下来,换上自己平素出门穿的一件旧衬衫牛仔裤。既然是旧衣服,她也不在意了。望舒上炕躺下,瞪着房梁,默默地想着心事。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10) 可是有些心事不能想,越想心里越是烦乱,想着想着,就会屏住呼吸,仔细地听他那边的声息:脚步声……他是要走过来看自己么?开橱柜声……他开橱柜是要找衣服换洗么?凉席的咝咝声……他伤口疼躺着不舒服么,还是他也跟自己一样,满腹心事,坐卧不安? 辗转反侧中,一个无比漫长的下午才算过去,小学校将要放学的时候,望舒起身到学校门口跟小燕碰头。她拉开门,只听对面房门一响,穿着一身米色休闲装的许承宗走出来,英俊的脸微微笑着,他看着她,让她愣在当地……眼前的人,高贵雅致,真让人难以相信是跟自己朝夕相处十来天的他。 他看她换了一身旧衣裳,微微奇怪,“你怎么不穿那条裙子了?不出门了?” 她张开口,竟一时找不到声音:“我……我出去,去……市场买东西,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他还在笑着,态度出奇地好,连带着口气也十分有礼,跟中午对她的穿衣打扮不是冷嘲就是热讽的样子判若两人。 “跟我一起?你……你的腿行么?”望舒很迷惑,心里纳闷着问。 “行。你到山下喊一辆车,我付钱。” “你有什么需要买的么?我帮你买就是了,你的腿不能用力。” “我要买的东西,不能让你知道。”他笑着看望舒,眼睛乌黑闪亮,熟稔,但是很有礼,他似乎突然想开了什么,重新做人的感觉。 这样带着一点儿距离的熟稔,竟然让她略有些不习惯,她定了定心,不再说话,让他在家里等着,自己下山去,找到做出租三轮车生意的崔四叔崔四婶家,叫了他家的车上山。 望舒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见许承宗站在她家的门口,穿着那样质料的衣服,轮廓鲜明得宛如雕刻的脸孔对着山上的天空,微微仰着,整个人的气质跟略微萧条的房子十分不协调……他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眼前的这幅图像更证明了这一点儿。 她心里那丝凄凉的感觉更深了……那么多人不属于这个僻远落后的地方,而她却要一辈子留在这里,可能永远都没机会出去看看了。 许承宗拄着拐杖走过来,见了这个简陋的三轮车,轻轻摇了摇头,见望舒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笑着道:“我说喊一辆‘车’!” “这就是车啊。”望舒努力振作,不想不开心的事。她见他嫌弃这辆三轮,不由得皱起眉头,山乡里只有这种三轮,他还指望自己叫辆轿车么? 许承宗见了她的神情,无奈,只好拄着拐杖两三步跨到三轮车后斗处。他身材极高,手在车后一撑,人就上去了。他坐在望舒旁边,对她满脸的y霾视若不见,呵呵笑了一声,拍着满是尘土的车座赞道:“好车!” 望舒差点儿被他逗笑了,他总是有本事只凭一句话就影响她的喜怒,她忍着别过脸去,让崔四叔先开车到小学校。 到学校接了小燕姐弟,他们向市集开去,一路上山路弯弯,但铺的都是柏油,不算颠簸。路两旁的灌木野草在盛夏里十分繁盛,连地面的泥土,都散发着繁盛的滚热气息。许承宗默默地看着路两旁的景色,一路上都不说话,似乎在努力地把眼前的一切刻在脑海一般,神情十分专注。 大概十五分钟过后,到了花溪镇的中心。里面有一整条街的店铺,从家用电器到日用百货,甚至医院药店应有尽有。望舒带着两个孩子下车,问许承宗要不要跟着去逛逛,他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用拐杖敲着三轮车的车板,让崔四叔开车到别处逛逛。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11) 望舒看着许承宗坐在车座上,越走越远,心中知道五天之后,他也会如此时一样,自己留在原地,看着他坐车越走越远,永远地从她的生命中消失……她低下头,用手紧紧地拉住两个侄儿的小手,向卖儿童衣服鞋子的店铺走过去。 她在里面挑挑拣拣,连讲价钱,花了大概半个小时,给两个侄儿各买了一双鞋,一套衣服,出来门外,见许承宗和三轮车还没有回来。她不常到这个市场来,这次手头恰好宽裕,心疼孩子们平素什么都吃不到,拉着两个侄儿向雪糕店走过去,买了三只雪糕,姑侄儿三个一边吃一边等。 吃到一半的时候,许承宗坐的三轮车回来了,望舒忙带着孩子,拎着买的东西走过去,看他两手空空,奇道:“你不是买东西去了?” 他笑笑,拍了拍口袋,“在这里呢。”看她拎着两个大包,问道,“你买了些什么东西?” “给两个孩子买的秋天的衣服鞋子。” “没给你自己买一些东西?”他笑着,加了一句,“刘国志明天不是来了么?你不穿些新衣服?” “我没买……你问这个干什么?”望舒有些奇怪。 “不买也好,这地方的东西都粗制滥造的,穿上也不好看……不过那个写错别字的刘国志不见得能看得出来,他……”他似乎又忘了自己不该乱说话,说到这里,似乎醒悟,自己抱歉似的笑了笑道,“我又胡说八道了,好像对着你,我总是说些奇怪的话……你不用瞪我,我不会搅了你的事的,我在你家养伤一场,欠了你们兄妹一条命,怎么会做对你不利的事?” 望舒想不到他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动。她抬头看着他,许承宗黑幽幽的眼睛也正在盯着她看,两个人的目光交会片刻,望舒转开眼睛,心中明了……他绝对会说话算话,对二人之间这些天发生的事守口如瓶,成全她嫁人的心愿。 他平素行事或许毫无顾忌,但到了关键时候,总算懂得尊重别人的心意。 “谢谢。”她真心实意地说。 许承宗轻轻笑了笑,目光转到车外,看着这花溪镇的街道和人群,叹道:“过几天就要走了,以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到这里。” “这种小地方,人人都急着向外跑,谁会想着回来呢?”望舒轻声答。 “你说得也是。”他语气复杂地轻轻接道,自己沉默了一会儿,对前面一直等着的崔四叔道,“开车吧。” 回程的路上他没有再盯着路两旁的景色看,而是默默地盯着天空,乡村上空未受污染的一片湛蓝映在他乌黑的眼睛里,闪动的一点儿微光,很亮。 到了家门口,望舒和许承宗下了车,许承宗付了车钱,四个人正打算向家里走,开车的崔四叔对望舒道:“望舒,你等会儿,我有句话跟你说。” 望舒怔了一下,停住脚。崔四叔一直等到许承宗跟两个孩子走进大门,才看着望舒,把望舒看得心里毛毛的,才听见他道:“那人是在你家养伤的那个?” “嗯。” “他怎么那么跟你说话?”崔四叔语气里都是不满。 “哦?他没说什么啊。”望舒心里有点儿着急,难道许承宗当着崔四叔的面说了什么?自己怎么没有感觉到? “反正我听着不是那么回事……望舒,你可得小心些,自己一个人在家,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到山下喊人,听见了么?”崔四叔叮嘱她。 望舒脸上有些发烧,即使知道崔四叔话外有音,她也不敢细问,也不好较真,只好含糊地点点头,一直看着崔四叔把车开走了,她才满腹心事地转身慢慢向屋子里走去。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12) 进了屋子,里外竟然都静悄悄的,两个孩子似乎在楼上看电视。她站在走廊,隔着珠串门帘,见许承宗在服。他光着上身,线条流畅的身材像只猎豹一样,充满了男性的力量之美,她喉咙微微发紧,脸有些发热,目光一时移不开,竟看得呆了。 夏日傍晚的风,暖暖地带着一点儿醉人的气息,吹得她好像在梦里,做着不愿醒来的梦。 肩胛骨处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蓦地出现在她眼前,她不由自主地就是一惊……他初来的时候,她曾经看见过这条伤疤,又深又长,当年伤得极重么?流了很多血才能落下那么丑陋的痕迹吧? “你后背上的那条疤是什么时候落下的?”她终于忍不住问他。 正在换衣服的许承宗愣住了,他似乎怔了怔,后来回过身来面对她,那条伤疤看不见了,他微微犹豫,才答道:“十年前。” “怎么伤的?”十年前,他还是个小孩子吧?莫非好勇斗狠,跟人打斗落下的? “被人划了一刀。”他目光中闪过一抹极细微极复杂的情绪,随即恢复如常,若非望舒细心,几乎不易察觉。 她心中的疑问加深,“谁划了你一刀?” 许承宗盯着她的眼睛,脸上肌r微僵,一言不发,转过头迅速套上汗衫,随口道:“忘了。” 她本性不是多事的人,但见他举止迥异,平素随心所欲的人此刻竟然有所顾忌,心里不禁替他难过……他的往事里,竟然有这么多难以言说的痛苦与秘密么? “忘了?” “嗯。”他很肯定地答了一声,翻身躺在竹席上,对她道,“你去做饭吧,我饿了。”说完,他闭上眼睛,浑身上下的姿势摆明了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望舒心中的疑问更加放大,但是他既然不肯泄露,自己也不好一直追问,她转身向外走,刚迈出一步,就听见身后许承宗的声音突然道:“望舒,等等……被你一打岔,我差点儿忘了,我有东西给你。” 望舒停住脚,回头见许承宗欠身拿出一个崭新的手机盒子,递给她道:“送给你的。” 她有些措手不及,迷惑道:“什么?” “送给你,拿着吧。”他从盒子里掏出手机,似乎想下地来递给她,伤腿上上下下地毕竟不方便。望舒看他费力地想起身,忙走过去接过来,却放在旁边的炕上道:“我不能收你的东西,再说我也用不着。” 他躺着,先是没有接话,后来转过脸来看着她,说话时,口气十分诚恳,“望舒,我就要走了,以后你嫁了人,可能用到我的地方不多。不过要是你有什么为难的事,钱不够了,生活太累了,甚至晚上又做噩梦了,就用这个手机给我打电话……我把我的手机号码、家里和办公室的电话都输进去了,你只要按一下,就可以找到我了。”说到这里,他刚毅英气的脸露出一抹近似自嘲的笑容,“其实我也有私心,有时候我太寂寞了,或许会想听听你的声音。你拿着这个手机,不管到了哪儿,我们还算有机会联系上……这世界这么大,我这一走,一想到你就这么淹没在人海里,心里有些难受。有了手机,总算有一点儿不同吧。” 她看着他,认识他以? 第 8 部分 欲望文 第 9 部分 不曾放纵的青春 作者:肉书屋 第 9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幌氲侥憔驼饷囱兔辉谌撕@铮睦镉行┠咽堋s辛耸只芩阌幸坏愣煌伞!?br / 她看着他,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听见他说这样感伤离别的话,自己静立着,心中也有些感伤,她伸出手,把那只手机握在手里,转身匆匆出去了。 她把手机放在柜子里,精致得微微发亮的机壳,在y暗的角落里闪着光……就放在这里吧,她就要嫁人了,他走了之后,再也不会跟他联系,这部手机,就当是这一次遭遇的一个纪念吧。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13) 她走出房去提水洗米,准备晚饭。盆里的水由清澈变为r白,一点点地澄出去,她眼睛看着水,心思重重中,脑子里猛地划过一个念头……刘国志要来了,而我心里竟然一点儿都不欢喜。 不光是对即将到来的生活不感到欢喜,对未来,甚至对活着,都感到一丝乏意……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连坚强的理由都没有了,因为她好像不在乎了! 人吃了,猪吃了,j鸭鹅吃了,地扫了,拖了,菜地浇了水了,衣服洗了,两个孩子收拾妥了,灯熄了……她躺在炕上,睁着眼睛,胸口似乎有一股不知名的火焰般,烧得她翻来覆去,浑身犹如火炭,呼吸也比平时烫,怎么也睡不着。 她硬撑着,不管如何难受,也不起来,每次听见许承宗屋子里的凉席响声,她滚烫的呼吸都要一窒,后来索性用手捂住耳朵,听着自己怦怦的心跳,紧紧闭上眼睛。 好高的一座y森的山,她站在山下,努力向山上爬;马,她骑上马,总算爬到半山了,可马突然倒了,马腹里滚出恶心的内脏、血水,排山倒海一样的污秽向山下淌去,她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就要被这些脏东西淹没,她想要大声喊,可是没有用,她喊不出来;她被淹没了,窒息的感觉让她想死…… “望舒……望舒……醒醒,你做噩梦了!” 她睁开眼睛,茫然的一刹那,心中先闪过一个念头……幸好这是个梦! 定神之后,看清坐在自己旁边的许承宗,窗外的月光很亮,墙上的指针指向午夜了,她揉着头,有些抱歉地问道:“我吵醒你了?” 他没有回答,只问:“你吓坏了?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她伸手在脸上一抹,惊讶地看着自己满手的泪水,良久无语,她双手交握,头慢慢低下,轻轻咬着指关节,咬得手指微痛,半晌才哑声道:“做……做了一个噩梦,没什么。” 旁边的他没有回答,他坐得这样近,近得她似乎能感到他身上发出的热力……她咬着指关节的牙齿不自觉地用力,星月的光辉似乎只笼罩着自己和他两个人,这周遭是这样的静,透过窗帘的光朦胧出一个梦幻般的假想世界,这个世界里,自己的心又是紧张,又是欢喜…… 身子蓦地一紧,随之向后被推倒,她出其不意,吓了一跳,惊恐的眼睛前是许承宗专注的脸和一双亮极了的眼睛。来不及让她思考,他的嘴已经急迫地落在她的唇上,滚烫而热烈,似乎要把她吞下去一般,带着压抑的需求几近蹂躏般地吻着她,她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心里想到的竟然只是,他又来亲我了么? 我心里真是欢喜呀! “望舒……望舒……” 模糊的她的名字,从两个人的呼吸里溢出来,带着饱含情欲的颤抖,刹那间令她的身体变得无比敏感,感到他的下身顶着自己的小腹,被压抑的禁忌般的渴望如决堤的洪水一般,让她回吻着他。这样排山倒海般的欲望,让人有些害怕,可隐隐地又有些豁出去的快活。 这样被他抱着,仿佛她是无边的海上的一块救生的浮木一般,抱得她也伸出手去,回抱着他,跟他紧紧拥在一起,心里嘴边都是满足的叹息,那谜一般的男女情欲世界,就在眼前…… 二十二 一点点的晚风从窗外吹进来,火热的肌肤触到凉意,她从许承宗纠缠的唇下微微偏头的一刹那,看见窗子处一个男子的剪影立在那里。 她心中一惊,颤声惊道:“是谁?” 窗帘被风吹起,微微掀起的一角,那个男子的脸已经转过去了。望舒把许承宗推开,跳到地上,跑到窗前向外看,明亮的月光下,一个背影快速出了大门。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14) 她心怦怦地,绝望地看着那个人下山走了,她立在窗前,风吹在她身上,才蓦地惊觉衣服已经在刚才被许承宗解开了,胸部在敞开的前襟处毫无遮掩地露出来,被许承宗双手抚摸过的地方,此刻羞愧地遗留下一丝滚烫…… “望舒,看清是谁了么?”许承宗问她。 他的声音让她浑身猛地哆嗦了一下,眼睛盯着窗外夜色中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身子开始颤抖……苏醒过来的身体,就在刚刚还贪恋着情爱的狂澜,此时独立在窗前的晚风里,她心里仅剩下一片悲凉的恐惧,这恐惧如此熟悉,熟悉得勾起她心中深埋了五年的记忆,似乎要摧毁她一般地猛然袭来。 她伸手拢住衣襟,拉开门,一边疯了似的向外跑,一边双手哆嗦着扣上衣扣。静静的山道上,只听见自己脚步的咚咚声,心跳似乎跟这静夜脚步声一般响,耳朵里除了心跳,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就这样狂跑着追到了山下,追到了有人家的房子前,才看见前面模糊的那个影子。 时光似乎回到了五年前,大学保卫室里,她走到保卫科长身边,脸色苍白地当着所有保安员的面陈述自己碰到的屈辱事,希望能得到应得的保护。 事后的结果证明,当初她不如不求助于人。 她不知道有多少少女在成长的过程中必须经历一个被人觊觎、被搜寻的眼光羞辱的过程。那时候她对那个时常跟在她身后的影子既感到害怕,又感到恶心,不光是恶心那个y魂不散的影子,也恶心自己。 无数次她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茹房,感到一阵自我厌恶……她有这样的身体,而这样的躯体,吸引来的竟然是那样下流的人类,还不如没有。那一段日子,她试着佝偻着身子,让胸前的那两块隆起的地方塌下去,不再引人注意。再后来她甚至厌恶起镜子里自己的容貌,每次在路上心惊胆战地碰到那个人,这种自我厌恶就加深一层。青春本该是一把蒸腾燃烧的火,而她慢慢地把自己心中的火苗压制到只剩一点儿微弱的光,等到家里出事时,似乎整个人都有了堂而皇之逃避的理由,退了学,逃也似的回了乡下。 自那以后,青春对她是一个自我压抑的过往,已经渐渐过去了。 直到碰到许承宗。 追到那个身影后两米来远的地方,她伸出手,上前拉住那人,颤声道:“二叔,刚才是你么?” 刘二叔回头看着望舒,脸色在夜光中冷冷的没有表情,“望舒,我什么都听见了。你不用说啥,我肯定不会让国志娶你这样的女人。” 她身上的颤抖停了,心头的恐惧却让她浑身冰一般地冷。五年前,站在保卫室里求人保护的感觉又回来了,那时候既然没有用,此时再说,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那我就不求二叔了。”她低声道。夜色里自己孤独的身子,甚至没有个影子相伴,刚才一路跑来,生怕自己失去刘国志的倾慕的忧心,此刻似乎已不那么重要,人到退无可退的时候,真的破罐子破摔,没什么可怕的了。“其实我跑出来追二叔,是想跟你说,你既然听见了,我能不能求你不要跟国志说起今晚的事?我自己有自知之明,不会嫁给国志了,可……可我也不想他伤心,我们就当我跟他没有缘分,行么?” 刘二叔不屑地看着望舒,山里的一些老派人,最看不起的就是不知检点的女子,“望舒,真想不到你也是这样轻浮的女人。那个男的一个劳改犯,你跟他干那个事,不就是图他有钱么?我告诉你,我们国志也要自己拉人组建筑队了,不然你以为他现在忙成这个样子是为什么?他也会有钱……你真是配不上我那侄子!”。 书包网最好的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15) 望舒愣愣地听着,轻轻咬着牙,这样的话说给她听,以她本来的性子,只会默默地咽下委屈。 恐惧慢慢消散,自尊浮上来,她毕竟不是五年前那个不知世事的少女了,当年被吓得不知所措的她,已经在黄土垄中被迫长大。 现在的她,像这山里被风吹被雨打的松树一样,坚忍并强悍,会被吹掉叶子,被吹折了树杈,但绝对不会就此垮掉。 “二叔,我轻浮也好,稳重也罢,都跟你没有关系。你若是不怕伤了国志的心,你尽可以告诉他今天晚上的事。如果你愿意守口如瓶,我自己会想法子让国志不娶我。你不是我父母兄长,你骂我又爱钱又轻浮,我念你是长辈,不跟你计较……其实半夜跑到我家窗前听墙根的事情,一般人也干不出来,我敬你老,就不多说了。”她转身不再多说,向家走去。 “我是不放心你跟那个劳改犯一起住,你以为我老不正经,总去你家墙根蹲着么?”刘二叔大怒,冲她背影喊。 望舒轻轻一笑,不在意了。她一个人沿着山路,清瘦的背影在房舍间几个转回,刘二叔就看不见了。 天上的月亮被一朵云挡了,望舒伸手摸着自己被风吹得微凉的手臂,只穿着短袖衫子,在晚风里已是不够暖……秋天就要来了。到了往自己家去的小路,她停住脚,看着山上熟悉的大门,朦胧的光线里,偏就能想到白天时,他穿着一身米色的休闲装,高高的身子斜靠着自己家的门框,看着天上默默出神的样子……那样俊美清贵,是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幅画面。 脚步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一路走到湖边。夜色下,四围都是一团静谧幽暗的颜色,除了粼粼的波光。远处可见重重的山影,还有熟悉的小洲,小洲上几株嶙嶙的灌木,从那里,童年的她曾经一次次地跳下湖去,尽情地在湖里戏耍…… 很多年不曾在湖里游泳了。 她矮身坐下,看着湖光,湖面上的风吹得她有些瑟瑟,干脆翻身躺在岸上的草丛里,衫子下的泥土微凉,给紊乱的内心带来片时的清明,她盯着头上的一轮弯月,长出一口气。 “望舒……” 有人在远处喊她的名字。 她翻身站起,另外一声呼唤传过来,她向山路上跑过去,转了个弯,看见许承宗站在自己家山路下的岔口处。 “我在这里,别喊了。”她加快脚步跑过去。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不回来?”许承宗着急地问,神色有些急,待她走到跟前,伸出手,自然地想把她拉在怀里。 望舒双手微微推挡,转身向家里走,边走边道:“我去湖边了。” “你去那里干什么?”许承宗跟在后面,他拐杖此时已经用得颇为娴熟,竟然能跟上望舒急匆匆的脚步,“刚才那个人是谁?” “刘二叔。” “是……是刘国志的二叔?”许承宗顿了一顿问。 “嗯。”望舒脚步微停,发丝在风里微微拂动,后来她转过头,看着许承宗轻声道,“刘国志可能不会娶我了。” 许承宗也看着她,两个人对视良久,望舒叹了一声,转身欲继续走。许承宗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低声道:“望舒,跟我走吧。” 她低着头,后来轻声反问道:“你会娶我么?” “你非要嫁人不可么?” 望舒抬起眼睛看着许承宗,眼前的这张脸,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爱他,不光是心里爱极了他,就连自己压抑许多年不敢放纵的这具躯体也爱极了他……她已经知道,跟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体验激情的滋味,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16) 即使生活在这大山里,也知道如今外面的世界,不结婚一起生活的男人女人并不鲜见。可对叶望舒来说,未婚同居,跟一个一辈子不打算结婚的男人在一起,过着有一天算一天的生活,是比跨越鸿沟还要大的一步,这一步迈出去,此生再也无法回头。 “你为什么不想结婚?”她问着,掩不住一声叹息。 许承宗一直看着她的眼睛闪开去,他高挺的鼻梁从侧面看上去,好看极了。这样静默着,望舒呆呆地看着他的侧脸,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了,不想后来他低声道:“我父母的婚姻十分不幸,我想我是有些y影吧。” 望舒很少听他主动提起他的父母,似乎每一次不得不说到他的母亲,他的脸色都很复杂,眼神中的那丝痛苦隐约可见……不过她那时候跟他不算熟稔,就不曾细问。 可如今一步鸿沟,有些事情,问问明白好。 “他们的婚姻怎么了?” 许承宗摇头,不答,只道:“没什么,往事过去那么多年,我父亲已经不在了,提起那些事没什么意思。望舒,我刚才没忍住,耽误了你的婚事,你……你跟我走好么?” 她看着他,心甘情愿,如果她还是当年那个少不更事的少女,如果她不是如此习惯了将责任扛在肩上许多年,她会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问地跟着他走,一刹那的幸福也是幸福,都比这山里压抑孤独的日子好些……可她是叶望舒,受的伤和苦深深地刻在她的性子里,如白染皂,洗不掉了。她轻轻伸出手,放在他的脸上,手下他胡楂冒出来的脸颊有些粗糙,她的手很轻,她的声音也很轻,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问他:“你爱我么?” 许承宗高高的身子斜了下,他手里的拐杖在石阶上微滑,待他立直了身子,声音迷茫中带着痛苦问她:“什么是爱?” 这样轻的声音,听了却沉沉的。 她心口有些痛,后来叹了口气,松开手,轻声说:“我虽然知道,可说出来,你也不会懂。我想那是一个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得到的一种心意……你既然问,就证明你没有爱着。你该离开了,我没福气嫁给刘国志,也没福气得到你的心意,这大山里容不下我这样名誉不好的单身女子,拿了你的钱,我也该离开家乡,出去看看了。”她低声说完,穿过大门向屋子走去了。 许承宗看她开了屋门,进了她的卧室,静静的夜里,只有星月的光辉照着他,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他矮身坐在石板路上,一时没时间消化望舒刚才的话,只是不停地在脑子里转着一个念头: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他明明已经打好主意,再也不招惹她的啊? 也许是她太美了吧? 也许是自己不甘心把她拱手让给另外一个男人吧! 也许是刚才她从噩梦中惊醒后,自己抱着她,她的哭声勾起自己内心深处最孤独痛苦的一点儿感触吧? 可仅仅是这些,他也没有权利毁掉她一辈子的幸福。 除了钱、舒适的生活,他什么都给不了她,可这些东西,稍微事业有成的男子都能做到,就像那个刘国志,而刘国志比自己还多给了她一样……他爱望舒! 爱,他痛苦地想着这个词,他从十六岁就知道了爱的邪恶,除了让人疯狂地给人伤害,爱还有什么用? 手抚着拐杖光滑的一头,他轻轻叹口气,是时候离开了,明天一早他就给王东打电话,不属于自己的,留恋不过是延长离开的痛苦,又有何益。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17) 天上的那盏月亮,就是她的名字吧?以后无数个醉生梦死的日子里,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在城市的上空看见这样清澈澄净的夜空了。 天亮的时候,望舒才蒙眬着睡着。迷蒙中听见小孩子起来吃饭、开门出去玩的声音,因为是周末,他俩不用上学,呼朋唤友玩耍去了。她睁开眼,窗帘外早晨明亮的光线透过来,日头已升得老高。她把床单掀起,脑子一清明,就想起昨天一个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的原因来。 她的心情吊了一根坠子一般,沉了下去 望舒起身去洗漱,经过许承宗屋门的时候,见他竟然不在屋内,心里微微诧异,不觉走到后园子,空荡荡的,也没有他的身影。 她按捺下心里的疑问,到井边打水梳洗,拿着毛巾擦脸的当口,听见身后的纱门响了一下,她回过头,十几天不见的刘国志正站在后门口,太阳晒得黑黑的脸,没有一丝笑容,正盯着自己。 她手一抖,毛巾掉在洗脸盆里。 心里已是明白他来自己家之前,先见过刘二叔了。 “我……”她开口,说不下去,低下身子捡起毛巾,慢慢走上去,到了他身边,抬不起头,只低声道,“你回来了。” 刘国志先是没有说话,沉默中,望舒抬起头看着他,从他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看到了他的伤,她的胸腹一窒,也很难过,却不是为了自己。 “我回来晚了,是么?”好长时间之后,他才说话,一向端正严肃的脸,嘴角竟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伤心。 “国志,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没福气,配不上你。你以后能找到比我好一千倍的女人,既不让你被人耻笑,也不会拖累你,真的。”望舒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对着第一个被自己伤害的人,而这个人在自己的生活里,又曾经那样的重要,她有些语无伦次。 他先是没说话,后来问:“你要嫁给他了?” 望舒反s性地摇摇头,忙否定,“不。” “为什么?”刘国志低头盯着她的脸,清灵澄澈的一双眼睛,自从他离开那天就一直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想不到甫一回来,就得知这样不堪的丑事,他没有再听二叔多说一句,就跑到叶家……看见她的身影,心里仍然不敢相信二叔说的是真的。 叶望舒,他暗恋那么多年的叶望舒,怎么可能跟一个劳改释放犯不清不楚地苟且呢? 他没有等到望舒回答,见她一直沉默着,自己忍不住终于又问:“我二叔说的是真的么?你真的跟他……跟他不清不楚了?” 望舒脸腾地红了,连脖子上都火辣辣地,急道:“我没有!” 刘国志严峻的脸色缓和了些,可眉心中的那抹疑虑并没有彻底消失,追问道:“我二叔不是无事生非、随便造谣的人,望舒,你若是跟他在一起,又不跟他结婚,是为了什么?我……我本来不该问的,可……可我想,你就算让我死,也让我死个明白……”说到这里,他似乎说不下去了,整个人和脸色一样,僵硬地撑着,等着望舒解释。 望舒咬着嘴唇,她一紧张时,这个毛病就容易犯。一直把嘴唇咬出一条红印,她才低声道:“不是我不想嫁他……” 刘国志听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是他不想娶你么?” 望舒还没有回答,她也不用回答,因为就在这时候,一个早上不知道去哪儿的许承宗打开前面屋门,恰好进来。 没等望舒反应过来,身前的刘国志一个箭步跨进走廊,几乎是眨眼间他就到了许承宗面前,一拳挥出,正中许承宗的下巴。许承宗猝不及防,加上伤腿难以支撑他倾斜的身子,登时跌倒在地。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18) “畜生!”刘国志怒骂,打了许承宗一拳,似乎仍然怒气未消,大喝道,“站起来,让我看看你除了玩弄人,还有什么真本事!” 跟上来的望舒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刘国志,他怒极了的脸看起来有些怕人,自己一时竟然有些认不出他的感觉。及至看见他还要跟许承宗打一架,吓了一大跳,忙拉住他的手道:“别打了。” 许承宗已经站了起来,他比刘国志高一些,也壮多了,但他显然不想打架,眼睛只看着望舒拉着刘国志的手,停留了一会儿,眼里闪过一抹萧瑟,后来移开目光,对着满面怒容的刘国志淡淡地说道:“我不想打架。不是因为我怕你,而是因为望舒不喜欢打架。不过你要是再打我一拳,我可不会客气。” 刘国志怒上加怒,他本是一个极为克制的人,可刚才看见望舒难过的样子,想到自己珍宝一样珍视的女子,竟然被眼前的男人视若敝屣,用过就丢了,既不耻许承宗的为人,又恨他横刀夺爱。他怒火中烧,拳头又扬了起来。 “国志,别打了!”旁边的望舒大喊一声。 刘国志拳头停在半空,看着望舒,见她神色忧虑,知道她是真的着急了,自己不由自主地放下拳头。两个男人对立着,他见望舒一直站在自己身边,心里微微感到一丝欣慰,听见望舒正好说:“国志,你跟我出来走走,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她说完,期盼地看着刘国志,盼着他能体谅自己,不要在这当口让自己为难。刘国志知道她的心意,正在犹豫,背后一紧,是望舒用两只手用力推着他,一路推着他出门去了。 他从不曾跟望舒如此亲昵过,被她一直推一直推,推得两个人穿过园子,立在叶家大门口,刘国志立住脚,任凭望舒怎么用力,都不肯再走了。 他回过头来看着望舒,他曾经那么爱她敬她,怕她在这大山沟里被人非议,以往行事总是更多地为她考虑,此时想到她曾经跟许承宗发生过的事,他心头一阵痛楚。 “你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他静下来,不再看她,眼睛盯着下山的路,沉默地等着。 他因为辛苦奔波而略显粗糙的手,被太阳晒得黑黑的脸,还有心事重重地盯着山下茫然失落的眼睛,都让望舒更加难过。 如果她没有遇见许承宗,跟了眼前的男子,这辈子不知道会有多幸福。 得不到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错过了最好的。 “国志,你对我的心意,我心里明白。”望舒低声说,自己对他的感激,从来没有诉诸于口,既是不好意思,也是觉得来日方长,此时缘分尽了,堵在心里更不好过,索性说出来,“我这些年很苦,也很累,本来比你条件差十倍的都嫌弃我,你不光不嫌弃我,还真心喜欢我,哪个女人碰到这样的男人都是前辈子修来的……” “望舒,别说了。”刘国志低声说。 “不,你让我说吧,以后等你娶了别的女人,就没机会了。”望舒轻轻对他笑了一笑,“我本来都要垮了,如果不是你回来,说喜欢我,让我觉得这日子还有个出头之日,可能我已经累成一堆碎片,散在黄土垄里了。国志,我也要搬走了,以后咱们见面的日子还有,那时候我希望你能尽量记得我的好,别瞧不起我……” “我永远不会瞧不起你!”他声音很轻,可语气诚恳,心意流露。 望舒听了,诧异地抬起眼睛,刘国志也正看着她,她心里一动,却在这当口心里闪过许承宗的样子,她转头向屋门望去,见许承宗靠站在门框上,正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和刘国志。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19) 刘国志显然也看见许承宗了,不过脸色如常,对他视若不见。 “在我心里,你还是当初那个叶望舒,这一点儿永远不会变。”刘国志语气里微有叹息,手c在裤袋里,看着望舒头上被风吹得拂动的发丝,声音低沉得有些嘶哑,“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另外一个叶望舒,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了。我对你的心意,这么多年了,这对个男人来讲,也不轻松……望舒,我没有怨怪你的意思,我觉得你永远都不会做错事,以前那样想,现在也一样。其实刚才二叔讲了你那么多不好听的话,可我耳朵里听着,心里竟然还想跟你在一起,想你做我的老婆,给我生孩子,每天回到家,能看着你就好。不过我现在做不到,我有点儿想不开,你选了他……望舒,你选了他!” 他说到这里,嗓子似乎塞了东西一般,说不下去了,于是转身向山下走去。 这次他的伤明明白白地显露在她眼前了。 望舒伸出手拉住他,此时此际,安慰没有用,道歉没有用,承诺没有用,她能做的就是脑子里一直想、一直想、一直想着一个念头:都走了,我以后怎么办? 后半生的凄凉光景如在眼前。 “国志……” “望舒,”刘国志停住脚,回过头来看着她。男人难过的时候,竟然只能从眼睛里看出来,伤心如海一般,里面暗潮涌动,别的地方僵硬得毫无表情,“望舒,我有点儿想不开……”他哽住,似乎想起什么一般,放在裤袋里的手拿出来,低头看着掌心擎着的东西,惨然地一笑,手臂一扬,将那东西扔到山草茂盛的坡上,挣开望舒拉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绝望,随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越来越深。 望舒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山坡,跪在草丛里,伸手扒拉着高的矮的杂草,手弄得越来越脏,一不小心划破了,开始流血,她顾不上,沿着草丛向上一寸寸地寻找。 心里就像这漫无目的的寻找一样,空落落的,充满了绝望。 “望舒,你在找什么?”来到坡底的许承宗关切地问。 望舒不答,向上搜寻过去。 许承宗放下拐杖,手撑着坡底的石头跃上去。他腿仍然没有痊愈,这么一动,疼得他稍微皱了皱眉,正想勉力向望舒挪过去,只见杂草掩映间,她一直搜寻的身影陡地停住,愣愣地,她手里似乎擎着什么东西,怔住了看。 后来她哭了。 这是第一次,他看见她不是在睡梦里哭。 喉堵气噎,听得出来哭声里的伤心,许承宗用力挪到了离她不远的地方,看见她趴在膝盖上,低低地抽泣,左手心里紧紧攥着一个亮亮的东西,仔细一看,可以辨认出那是一个崭新的手机。 “别哭了。”他伸出手拉她的胳膊。 望舒抬起头,满脸是泪,看着他的脸,后来用袖子用力一抹脸,惨淡一笑道:“你看,我竟然有两部手机了。” 二十三 许承宗看着望舒擦干眼泪,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冲过来伸手到自己的腋下,跟自己比起来娇小消瘦的人,竟然十分有力,硬是把他支起来,跌跌撞撞地扶着他到了坡下,把拐杖塞给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舒丢下一脸茫然的许承宗留在原地怔怔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 早起时晴朗的天空,此刻晦暗下来,云头在天边聚集,要下雨了。 望舒进了屋子,掀开箱笼,把刘国志的手机放进去……明天开始,一切又回到平常,如果她看不见这两只手机,就可以当这一切不曾发生过吧?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20) 手松开,箱笼盖子掉下来盖上,发出哐的一声,震得她心头也颤了一下。 人总是要经过种种挫折才更能认清自己吧,她孤单地站在这里,穷苦、孤单、劳累、没有爱情、看不到一丝亮光的生活,竟然也不曾把她压垮。 手指头上刚刚划出来的几道口子咝咝地疼,她上楼找了些碘酒擦了擦,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渐渐灰沉的天空,想着以后的生活……如果这辈子再也没有男人看上自己,她真的要一辈子养着全家,当个老姑娘么? 心事重重里,窗外一早跑出去玩的小燕小宝姐弟跑上山,远远地可以看见小燕嘟哝着嘴,眼窝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到了近前,小宝的衣衫撕破了一道口子,不知道跟谁打了架,脸上有一道抓伤。 望舒吓了一跳,将自己的心事放在一边,快速跑下楼,急问道:“你们俩跟谁打架了么?” 小燕看见姑姑,受的委屈有了哭诉的对象,开始抽抽噎噎地哭,十分伤心,眼泪扑簌簌地掉;小宝则狠狠地撅着嘴,扭着头,倔犟地不肯说话。后来还是小燕抽泣着说:“崔福和他哥说……说姑姑坏话,我回骂他们,他们还是不停,我气坏了,就去打他们哥俩,可他们把小宝按住揍了一顿……姑姑,崔福的妈也说你坏话,他妈才不要脸呢,以后她再骂姑姑不要脸,看我杀了他们全家!” 望舒听了,她虽然从不曾指望刘二叔会守口如瓶,因为从他的角度看,叶望舒作风不好,伤害了自己侄子,他为了给侄子出气,见人就宣扬那个山上的叶望舒跟劳改犯的“丑事”也是常理……她只是没想到会传得这么快。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乡下存身不住了,此地本就无可留恋,趁此机会出去也好。 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辱骂,她气得手有点儿哆嗦,上前抱住两个侄儿,不光是安慰侄儿,也是给自己一个不要倒下的理由。 把脸上的伤心藏好,她笑了一下,越是当别人伤害自己的时候,越要笑出来,在这乡下,只有像野草一样强悍的人,才能一年又一年地活着,活得满山遍野都是。她的笑容果然让两个侄儿安静下来,依赖地望着姑姑,她大声安慰他俩道:“别怕!等过一个月,姑姑把地里的粮食收上来,我们就到城里找你们爸爸。” 小燕听了,擦擦眼泪,腼腆地笑了。小宝也笑了,后来又低下头,小声问姑姑:“姑,崔福他妈为啥说你那么难听的话?你跟这个劳改犯真的……真的……” “大人有时候说傻话,下次他们再说,你就当没有听见,不必回嘴。最近我们要把家里的j鸭鹅还有猪都卖了,你俩不要经常出去玩,在家帮姑姑做事。等进了城,我带你们去游乐场还有动物园玩,好不好?” “真的?”姐弟俩一听说有游乐场和动物园,高兴得立即忘了伤心。 望舒点点头,“所以最近这一个月,你们就在家待着,不要下山去玩了。姑姑有时候很忙,顾不上你们,自己学着照顾自己,知道么?” 姐弟俩高兴地点头,伤心都忘了。 望舒安慰好孩子,站起身,听见身后的拐杖响,原本一直立在大门口不动的许承宗这时候向屋子走过来了。她回过头看着他,许承宗立在门口,也回望着她。 曾经感觉很熟悉的一个人,因为他要离开的原因吧,此时看着竟然很是陌生,以往从未觉得他是一个高不可攀的人物,现在却隔着山隔着海一样,再也亲近不起。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21) 自己这一生,再也碰不到这样令自己动心的男人了。 雨点选在此刻打了下来,啪啪地砸在房檐上、院子里的水泥地上,整个天空如墨染就,只不过倏忽之间,满天的晴光都收了,剩下无边无际的沉黯。 她转身离开。 雨下了整整一天,傍晚的时候,仍淅淅沥沥的没有停意。没什么家务,安顿好孩子,她坐在自己窗前,看着外面黑下来的天色,全天无所事事,除了小燕小宝,她跟许承宗都没怎么吃饭,也没有说话,连目光都完全没有交集,刻意地疏远。 人在闲中时,那烦恼似乎自己能攀着肺腑而上,压在胸口,让人喘不上气来。她打开纱窗,伸出手去,接着雨,不甚冷,渐渐地整只臂膀也湿了,清凉的感觉,让胸口盘踞压抑的难受更加沉重,她心思一动,目光看着墙上的钟,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雨中的山乡已经静了。 她轻轻打开屋门,慢慢推开外面的房门,人立在屋檐处微一犹豫,伸脚踏出,进到雨中。 清凉的雨水打在额头上,那挥之不去的烦恼似乎一下子就减轻了。她立在雨中,淋得浑身湿透,长到二十五岁,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般畅快。她想大喊,用尽自己浑身所有的力气无所顾忌地大声呼喊,肆无忌惮地,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样,毫无保留地宣泄! 沿着石板路,她拉开大门,在雨中一路跑下山。拐过熟悉的岔口,向左两个小弯,就到了湖边。雨夜里,湖的四周是让人安心的一片黑暗,水中没有一丝光,她伸手解开自己的衣扣,一颗、两颗、三颗……伸手脱下来,再解开内衣,那之后脱自己的裤子时,手已不再犹豫,三下两下全都,自出娘胎二十五年来,她第一次l地立在天地之间。 雨丝细细密密,像顺滑的丝绸一样,沾在她的肌肤上,流连、滑落…… 她张开口,长长地出口气,多想大声地喊啊,可那样,只怕真的会引来人吧? 她光着脚向前走,过小时候极为熟悉的那片浅滩,来到小洲上,十几年不曾踏上那块光滑的石头,此时踩上,向前屈身一跃,整个人落在湖里……有些凉的水裹住了她,又放纵又安心,脚熟稔地拍着水,像一条雨夜里白色的水鸟般,游来游去,偶尔大腿碰到水中的游鱼,刺地一下,痒酥酥地,第一声轻笑溢出她的嘴时,把她吓了一跳。水里的鱼甚多,她碰到了几次,不知怎的,心情渐渐轻松起来,竟然一次又一次地笑了,后来一时玩心兴起,一个猛子扎下去,手在水里乱划拉,混水摸鱼,自己跟鱼玩了起来。 后来她竟然真的抓到一条二寸来长的鲢子,在水里就一阵得意,等她笑吟吟地浮出水面,双手握着不停挣扎的鱼,正高兴地要上岸放在草丛里时,一眼看见雨中黑蒙蒙的岸边立着一个高高的黑影。 他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已看了多久。 她吓了一跳,手一松,那条鲢子掉到水里,立即逃得无影无踪。 刚刚的好心情,立时被恐惧取代。雨夜里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的偏僻湖边,只有自己一个人,还……还没穿衣服,若是有居心叵测的人,可如何是好? 她慢慢地自湖心向小洲的地方绕去,如果躲在小洲那头,此时天这么黑,那人不见得能看见自己。她只动了一下,就听岸上那个黑影轻声道:“望舒,上来吧。” 她心头一颤,人呆呆地顿在水里,看着湖岸上的人影,雨水沿着自己湿透了的头发向下淋,她眼睛前面一团水雾,什么都看不清,偏偏就能分辨出他高高的个子,站在那里,等着自己过去。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22) 水,无所不在的水,竟然有些烫。 手向前,分开,胳臂几个起落,她人已经在小洲旁边了。 出水的时候,她还有些犹豫,后来手撑着那块石头,轻轻跃上来。浑身寸缕未着,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背后,像一个雨中的精灵一样走到许承宗面前。 二十四 许承宗站在岸上,目瞪口呆地盯着从水中浅滩走过来的l的叶望舒,他一生当中被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不多,这个时候算一个。 岂止说不出来话,他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她的头发因为湿透了紧紧贴在耳后,露出一张被细雨润得亮晶晶的清秀的脸,那脸上平时温柔安静的眼睛,此时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里面仿佛跳动着能让人燃烧的火苗一般,只看了他一眼,他就被卷进她身体里燃烧的那团火里,跟她一起燃烧起来。 她越走越近,身体因为刚刚浸过水,微微有光。这样看着她,脑海里想到当初自己自昏迷中醒过来,在窗下看见月光穿过她的纱衫,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和微隆的茹房轮廓,此时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向她的细腰和胸部看过去,幻想了十多年的女性躯体,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他眼前,他喉咙发紧,下身立时挺了起来。 那个站在他卧室门口皱着眉头满脑子只想着钱的小老太婆、那个干活时穿着灰布衣裤裹得密密实实的土丫头,这一刻成了雨夜湖边的精灵,带着世上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的一丝野性、一丝纯真,走到他面前,伸出颀长白皙的胳膊,抱住他的脖子轻轻叹息一声。 他感到自己的头嗡地一声,浑身鼓胀的情欲似乎被这声叹息打开了一道宣泄的出口,他猛地伸出手搂住她的身? 第 9 部分 欲望文 第 10 部分 不曾放纵的青春 作者:肉书屋 第 10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他感到自己的头嗡地一声,浑身鼓胀的情欲似乎被这声叹息打开了一道宣泄的出口,他猛地伸出手搂住她的身子,紧紧地箍在自己胸前,嘴狂乱地吻着她的耳朵、脖子、额头,最后落在她的嘴唇上。 没有时间温柔,他控制不住自己,硬是探开她的嘴唇,凉的、湿的、甜美的女人气息,像是一朵娇嫩的雨里的花,足以让人失去理智,他几乎是疯狂地吮吸着她的唇舌,在纠缠不舍的亲吻里,释放过去十多年的青春里刻骨的孤单与失意。 “承宗……”望舒仰着脸,任凭他略带野蛮地亲着自己,细雨洒在她的脸上,她轻轻地说道,“承宗,我们慢一些。” “慢不了。”他的嘴已经顺着她的脖子向下,移到了她的茹房处,他接下来的动作让她啊了一声,刚刚的那个建议立时抛在脑后,身体里的血似乎流得异常迅速,胸口有只鼓槌在不停地敲打,膝盖微软,她就要滑倒。 许承宗伸手抱住她,此时雨只剩下茸毛般的细丝,落在她身上,触手丝滑,他看了看周遭,哑声道:“望舒,我们回去吧,这地方不好。” “怎么不好?”她看着他的眼睛问。 “没有室内好,而且还在下雨……” 望舒笑了,亮晶晶的脸美得不可思议,似乎做梦一般地说道:“天是公,地是母,天为乾,地为坤,天地本就是一对情人啊,下雨不就是天地在做着情人间的事么?承宗,我们就在这儿,做完再回去。我知道你天亮就要走了,我们回去之后,谁也不要理谁,就当这件事是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秘密,不管将来我到了哪儿,我都会记得这个晚上……”她说到这里,再也没有说下去,伸出手,把许承宗身上已经湿了的汗衫脱下来,她凉凉的手指在他强壮的胸膛上轻抚,下定决心一般地轻叹道,“我一定会记得这个晚上……” 许承宗不知道自己的胸口为什么这么痛,越是看着她湿润的脸越是痛,他伸出手把她抱在怀里,好久才说:“要是在这里,只能你在上面。”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23) 望舒诧异地抬起眼睛,他伸手摸着她的湿发低声道:“草地太凉了,你会生病。” “我们换着在上面行么?” 他摇头,抱着她躺下,让她趴在自己身上,手拉着她的手向下探,很感慨地说道:“天知道我想了十多年,都是我在上面……” 望舒一边动手,一边看着他问:“想了十来年?” “嗯,我还想过各种姿势的,各种环境下的。”说到这里,他望了望夜空,转回眼睛看着望舒轻声道,“我得说,你比我有创意多了。” 望舒知道他有点儿紧张,自己也有点儿紧张,他说这些话是为了让两个人暂时放松,可她笑不出来,她伸手脱掉他的裤子,然后自己啊了一声。 许承宗听了,本来绷紧的胸部一阵起伏,得意地笑了,“当年在监狱里,澡堂子没隔间,那十多年里,有些无聊人比过的,公认我最大……” 望舒捶了他一下,手撑着他的胸膛,似乎想起身,许承宗忙一把拉回来道:“干什么?” “我……” 许承宗不让她说完,拉着她回到自己身上,索性自己来,一双手一边沿着她光滑的脊背向下来到她的臀部,一边哑声道:“你要是现在停,不如杀我一刀。” “可是不行……” “没有可是,望舒,没有可是……” 是的,没有可是,雨早已停了,两个人猜谜一般地摸索了良久,许承宗因为腿伤还没好,很多时候没法动,所以更加费力, 后来终于琢磨明白一直不成功的原因是望舒有点儿害怕,他的手在她光滑的脊背上轻轻抚摸,忍住自己的冲动,轻声安慰她道:“如果你真的害怕,我们回去吧。” 望舒听了,抬起眼睛看着他,两人目光相对,她忽然间有了勇气,一直紧闭着的腿张开,对他腼腆地一笑,“要是你在上面,我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就是啊,这种事本来就该男人在上面……” 望舒被他沮丧的语气逗得笑了,她一直紧绷的身体因而放松,自己用手抚摸着许承宗强壮的胸膛,轻声叹道:“承宗,我……这几年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也常常想……望舒,你别光说话……” 望舒不说了,可她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动,后来她一直紧紧握着他肩膀的手突然用力,许承宗如压到极限的弹簧一样绷着的身体终于忍不住,一个挺身,望舒又是惊讶又是疼痛地啊了一声,两个人所有青春时的懵懂与幻想,在这一刻才算有了答案。 有点儿痛楚,又有点儿欢愉,就像脊背上的那丝微凉,和两人肌肤纠缠间的火热,人生往往在得到的时候,又开始失去了。 静静的夜里,雨停了,天地间的情事已经结束,可他们俩的才刚刚开始。 后来星星出来了,一轮弯钩似的月亮挂在湖水那边的山角上,似乎有飞禽夜半醒来的嘎嘎声,在空山雨后响亮异常。 回去的路上,望舒扶着他,两个人都有点儿一瘸一拐。许承宗打了个喷嚏,望舒跟着打了一个,他呵呵笑了,低头看着她,雪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异常明亮,以往觉得她很漂亮,可今夜却觉得她惊心动魄地美,越看越舍不得移开眼睛,后来他低声道:“回去我烧水,你洗个热水澡吧,不然要感冒了。” 望舒轻轻摇头,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 她眼睛盯着前面的山路,一边走,一边似乎在想心事,后来低声答:“我们别再说话。” “望舒……”许承宗心里一惊,心里的那点喜悦被她脸上的神色消掉,他盯着她两颊边耷拉下来的湿漉漉的头发,只觉得脚下的山路愈发地滑,滑得他站不住脚,几欲跌倒。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四部分(24) “承宗,我现在扶着你,进了我家门之后,直到明天你走之前,我们都再也不要说话……你别c话吧,让我一次说完。”她对他抿了抿嘴角,有些惨白的嘴唇微微颤抖,“就当你来了,又走了,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走了以后,生活里从来没有认识过叶望舒,该怎么活着就怎么活着。我也要离开这里了,出去跟我大哥还有我妈一起生活,我要是忘不了你,我以后这辈子都很难开心,可我很想开心地活着,这世界上有那么多我没看过的、没经历过的东西,都等着我去看、去经历呢。所以我们不要说话,等你从此地离开,多少年之后若是逢上下雨,抬起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能想到我们曾经在天地之间放纵地结束了青春的那点孤单,就可以了。” 许承宗一直看着她,等她说完,自己好半天听不到声音,后来伸出手把她搂在怀里。就在刚刚,两个人才共同经历了世间男女能经历的最亲密的事,可自己竟觉得此刻搂着她,比刚才的亲密更多了一份安心。 “你到哪儿去?”他低沉着声音问。 “我还不知道。可能进城吧,这山沟我留不住了,这里的人最看不起作风不好的女人。其实我也喜欢进城,我这么年轻,守着这大山总不是个了局。” 许承宗抱着她身子的手用力,把她紧紧贴在自己胸前,沉默了一会儿,后来低声问:“望舒,你当初念的是哪家大学?” “师大,在省城那个。怎么了?” 许承宗嗯了一声,不答只问:“你当初是休学么?” “不是。”望舒轻声道,“我想办休学的,可离开学校时才知道,是退学了。我没有校医院的因病休学证明,又不能在短期内回校,学校规定只能办退学。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他伸手把她湿漉漉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处,沉思着低声道,“没什么,我就是问问。” “我以前还想着能把书读完,好多赚些钱养家,现在已经不指望了。”她用手揽着他强壮的肩背,想到以前在学校的日子,那时年少,虽然经历了很多恐惧和自伤,可每天沉浸在书海里的日子还是让人留恋的,她轻叹了一声,不想了,“退学了,没那么容易复学的,除非我重新参加高考。或许有一天等我赚够了钱,还能有机会重回课堂吧。” “其实也没那么难。”许承宗声音很轻地答,“只要有足够的钱,接着读书不是问题。” 望舒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他,许承宗把手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揉了一下,眼睛盯着她的脸好一阵才问:“我走之后,你会把我送你的手机放在身边么?” 望舒听了,看着他的眼睛移开,吸一口气,山里夜雨之后空气沁凉,她点点头,伸出手搀着许承宗,不再说话,向家里走去。 到了家,她把许承宗扶到他的房间,自己转身离开。她在屋子里拿条毛巾,坐在炕沿上,靠着柜子,一边抹拭着头发,一边想着心事。她身上还是有些疼,幻想了很多年的事,想不到自己经历过了,唯一的感觉竟然只是疼而已。 说不上失望,只是觉得这件事不过尔尔,以前想得太多,这会儿得到了才发现没什么稀奇。 屋子那头的许承宗发出一点儿声音,她停住擦头发的手,一动不动地仔细听,后来他的声音响起来,她心剧烈地颤了一下,一时疏神,竟然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他的声音又响起,这次她听清了,“望舒,你快点儿睡觉吧。”他是在叮嘱。 她的心又跳了一下,虽然他不在这屋里,可她竟然仍是害羞,哦了一声,连忙抛下毛巾,脱了身上的湿衣服,抹干身子换上干爽的衣裤,钻进被子,闭上眼睛定定地不敢动。 星光很亮,屋子很空,这身下熟悉的褥子今夜竟如此冷清。 她打了几个喷嚏,先是满腹心事睡不着,后来有点儿迷糊,这样半睡半醒之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感到身上有人,她睁开眼睛,看见许承宗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过来了,一双亮极了的眼睛正盯着她看,似乎在等她醒过来。 “睡不着么?”她伸出手去,迷糊中完全按照本能,去触碰他发茬硬硬的头,大拇指在他的耳后轻轻摩挲。 许承宗点头,手向下去脱她的睡裤,喑哑着声音道:“我一直想着这件事,望舒,我还想再做一次。你……你还疼么?” 她手向前,昏暗的光线里轻轻抚摸他英俊极了的脸,越是看着他,心里越是不好过,有点儿甜蜜,有点儿心酸,她摇头道:“我们说好不再说话的。” 他好像没听见,头迎上来,用嘴急切地堵着她的双唇,哑声道:“那我们就不说话。” 他俩果然很久没有说话,拥抱里带着离别前的绝望,他用最急切的激情深深地吻着她,吻得望舒刚刚还有些冷的身子热了起来,感到他滚烫的身子不停地散出烫人的热力,她的手近乎贪婪地抚摸他强壮的后背,那滚烫的感觉跟刚刚两个人在河边经历的绝然相反……这才是情爱该有的感觉吧? 许承宗把嘴从她唇上移到她的颈项处,一边吻她一边低声道:“我喜欢这么热乎乎地搂着你。望舒,咱们将来都别在雨里做了。” 将来…… 将来在哪里? 蓦地低沉下来的心情让此刻的激情带了一点儿近乎殉道的悲烈。 可她还是想到他的伤,又忍不住问:“你的伤口……” “我不管,就算是伤口再绽开,我也要再来一次。”许承宗声音低沉地说,他像一个十六岁的饥渴的少年,又因为明早即将到来的别离而比十六岁的少年多了一份疯狂,此时再也等待不得,手和腿一齐用力,望舒感到自己的膝盖被他擎着,男人的力气有多么强大,此时才感觉到了,他进入她身体的一刹那,她的心灵似乎也开了道口子,毫无遮掩地被他入侵,那被她刻意压制的离别的痛苦,让她眼睛有些刺痛。 不想在这个时候哭,把头埋在他肩膀上,闭上眼睛,在他近乎疯狂的一次次撞击中承受体验着眼前的情欲。 过了这个晚上,她就只有回忆了,那时候再哭也不迟。 (上卷完)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1) 下卷 二十五 门口响了一声,望舒从沉沉的睡梦中惊醒,身子一动,才发现自己竟然浑身着躺在许承宗怀里,昨夜火烫的记忆涌上脑海,她的手从他胸口拿开,想要起身。双目紧闭的许承宗睁开眼睛,强壮的手臂一边伸出去把她揽回来,一边迷糊着道:“怎么起来了?” 望舒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门口侄女小燕稚嫩的声音道:“姑……” 望舒跟许承宗同时大惊,两个人回过头,见门口小燕呆立在那儿,睁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跟许承宗躺在一个被窝的姑姑。 这时楼梯上一阵响,听声音是小宝下来了,望舒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不知如何是好,门口的小燕突然转身,把门砰地关上,在走廊里大声说:“你跟我到后院子去!” “为啥?姑姑呢?”小宝不解。 “姑还在睡呢,我给你煮饭吧。让……让姑姑再躺一会儿。”小燕推着弟弟走了。 望舒快速爬起来,迅捷无比地往身上套衣服,一边套一边脸上烧得滚烫,一眼看见许承宗又躺了回去,急得轻声催促道:“快点儿起来吧!” 许承宗边欠身边伸了个懒腰,笑叹着道:“天亮得可真是快啊!” 望舒听了,顿了一下,忍不住转头看着他,长长的一铺炕,他高高的个子占满了,自己家常用的褥子根本不够长,他的小腿和脚露在外面,此时翘起,他犹自半回味半感叹地说道:“头昏脑涨,背酸腿疼,这还真是力气活。” 望舒人在门口滞了一秒,早知二人间终有一别,但他似乎对此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她胸口很难过,手握着把手,用力拧开,推门出去。 她走到后院子,见小宝在拔菜,小燕正在烧水。小燕听见姑姑的声音,回过头来,十岁的女孩子,已经朦胧地懂事了,所以有点儿不太敢看姑姑,假装很忙地用力烧火。 “小燕……”望舒走过去,蹲在侄女旁边,面对从小带大的孩子,有点儿难为情。 “姑,你跟那人好了?”小燕看姑姑不好意思了,她反而胆子大了,笑嘻嘻地问。 “啊?也不是跟他好……”望舒有点儿口结,想了半天,决定实话实说,“姑姑没跟他好,姑姑就是太寂寞了……等你长到姑姑这个岁数,你就会懂了。” 小燕似懂非懂地点头,小宝这时从地里走上来,抱着一堆猪菜,对姑姑道:“姑,啥时候卖猪啊?是不是卖完了,咱们就到城里逛动物园?” 望舒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只听房子前面似乎有机动车的声音,她站起身,暗想莫非上次那个接许承宗的王东又一大早赶来了? 手里的柴火啪的一声断了,她掷下柴火,沿着走廊向前院子走,身后两个侄儿跟着,经过自己屋子时,见原本躺在炕上的许承宗也听见了声音,正在穿衣服。 她打开前门,眼前的情景吓了她一跳。 六七辆车停在她家门前的空地上,中间一辆加长的黑色房车车门刚刚打开,踏板放下来,从车上推下来一辆轮椅,上面坐着一个身形消瘦的中年女子,面容憔悴,似乎大病初愈,耳朵和脖项间戴着绿玉,身穿中式黑色对襟袄,富丽但不显奢华,浑身上下透着掩不住的尊贵。一大群人跟在她的轮椅后面,内中包括上次已经来过的那个王东,簇拥着这中年女子向望舒所站立的主屋行来。 望舒呆呆地站着,她从未见过这么多气派非凡的人,有点儿不知所措。 她身后的门响了一下,她回过头,见许承宗站在门口。隔着纱门,她看见他脸上似乎裹了一层寒冰,换了一个人一样,一双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轮椅上的女子,一动不动。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2) 王东低下身子凑到轮椅上的女子旁边,询问了几句话,然后直起身,走到望舒跟前道:“承宗呢?” 望舒刚要回答,门后的许承宗突然道:“我在这里。”他伸手打开纱门,走了出来。 轮椅上的中年女子看见许承宗,脸色变得十分激动,耳朵上的绿玉耳坠微微颤抖,手撑着轮椅把手,欠身欲起,刚抬起身子,就被身后的一个护士模样的女人阻道:“您别用力。” 她好像没听见护士的叮嘱,站起身,旁边一个肚腹明显隆起的少妇及时凑过来,伸手搀住她,这中年女子边向许承宗走边道:“你怎么……怎么跑这儿来了?伤好些了么?” 一句关心问候的话,可她说得很费力,好似不太习惯如此表露内心情感。 许承宗走上前搀住母亲,答道:“我好多了,妈你身体好了么?” 望舒心里已经隐隐猜出轮椅上的女子就是许承宗母亲,此时听他唤妈,自己站在一旁看着这母子二人,许承宗容貌英气俊朗,跟他母亲端庄得略带严肃的容貌毫无相似之处,想来他是像其过世的父亲吧。 许母手攀着儿子的胳膊,望舒看她苍白的手指上,一枚绿玉戒指闪着温润的光,她紧紧抓着儿子,怕他消失了一般,后来很伤心地叹气道:“你伤了这么久,怎么不给妈妈打电话呢?” 许承宗好像没有听出来母亲话里的伤感和担忧,静静地一言不发,并没有回答他母亲这个问题。 旁边那个身怀六甲容颜娇俏的少妇代答道:“承宗一定是怕姑姑担心,才不打电话的。” 望舒静静地立在门口,在远处看着眼前的这群人,此时目光盯着这少妇隆起的肚子,想到许承宗当初提到的那个小南,看看小南,再看看许承宗,一个妩媚娇丽,一个高大英俊,当年相恋的这二人,仿佛金童一样,果然般配极了。 她把目光从小南脸上移开,听小南轻声道:“姑姑,你要进屋歇歇去么?” 这些有钱的人,在乡下的穷人面前,是会毫无顾忌的,这房子虽然是别人家的,但在小南眼里,似乎并无太大必要请示此间主人。 许母听了,眼睛在望舒身上打了一个转,轻轻摇了一下头。 许母身后的人此时走上来,到拄着拐杖的许承宗跟前,有的人跟他似乎很熟稔,说笑间问着他的伤势,另外一些则围在许承宗身周,人虽然多,但他的个子太高,从人头上望过去,仍能清楚地看见他剃得光光的头。 望舒心里蓦地寂寞起来,低下头看见脚上的紫塑料拖鞋,褪了色,在早晨的光影下显得更加土里土气,很是难看。她转过身想进屋去,不成想抬起头,就看见许承宗正在人群中向自己扫了一眼,那目光虽然短暂,可望舒不知道怎的,竟从两人一刹那的目光接触里,觉得身处人群中的他也有点儿孤单。 她旁边一直不说话的侄女小燕伸手拉拉姑姑,望舒从许承宗身上移开目光,看着侄女,听她小声地惊叹道:“姑,这个人是有钱人哪!” 望舒点头,轻叹一声,“是啊,是有钱人。” 小宝在一旁也小声问:“那他当初说给咱们的住宿费给了么?” “给了。”她嘴上答,脑子里想到半个月前他初来的时候,满身的伤,陌生地躺在自家的炕上……仅仅半个月,当初的那个陌生男子却成了自己心中一个永远也磨灭不掉的记忆,这一刻,看着他脱了自己哥哥那身破衬衫烂短裤,衣着光鲜地站在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群里,她心中的那份无奈演变成哀伤,无力地又一次认识到人与人之间命运的差异。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3) 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见这位个子高高的男人了吧? 她胸口酸楚的感觉无法自控,渐渐地连鼻子和眼睛都有些难受,她习惯地咬嘴唇,咬得痛感代替了那难受的酸楚,自己低下头,伸手拉住两个侄儿,想回屋子去。 刚走出两步,就听身后不远处被人群包围着的许承宗突然道:“望舒,过来一下。” 她停下来,有点儿诧异地回头看他,见他正站在他母亲身边,对她笑着。 许母跟同来的所有人听了许承宗的话,出乎意料,都把目光放在先前没人注意的这乡下女子身上。 望舒被看得脸红了,她不太习惯引人注意,身上的衣着跟这些气质和派头都非比寻常的人比起来,寒酸得让人无法不自卑。她手拉着两个侄儿的手,微微犹豫的当口,听见身边侄女小燕急急地小声催促自己道:“姑,他叫你呢,你怎么不过去啊?” 望舒看着侄女,有点儿疑惑,自己还没急,侄女怎么急起来了? 再抬头的时候,许承宗竟已经伸手推着他母亲的轮椅,越众向她走了过来。到了她跟前,他看了她一眼,目光里似乎有她猜不出的深意,后来他移开目光,低头对母亲道:“妈,这是叶望舒,是她跟她哥救了我一命。” 许母轻轻嗯了一声,久经世事的目光看着望舒,那双精明干练的眼睛像手术刀一样,不动声色间就把对面的人剖析了一番,这应该是多年生意场上养成的习惯,即使此时对面的人不是竞争对手,也不是敌人,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乡下姑娘,可她还是习惯性地在心里把望舒掂量了一番。 许母的眼神把望舒看得浑身不自在,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从小长这么大,她从未跟许母这样的人打过交道,此时被她的眼睛审度着,有点儿不知所措。 “多谢你了。”许母轻声道,她口气十分有礼,也很轻,招呼自己身后的一个男子道,“阿健,把准备好的谢礼给这女孩,别白麻烦人家一场。” 叫阿健的男人原本立在许家母子身后,这时候应声走过来,他身材适中,在许母身后一群人里,并不起眼,只眉眼之间仔细辨识,会发现跟许母十分相像。这个阿健走到望舒跟前,他从手中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很大的牛皮纸袋,递给望舒道:“我们家的一点儿心意,你收下吧。” 她伸手接过程健手里的纸袋,一边感叹这纸袋的重量,一边有点儿迟疑该不该接受……怔神的时候,扫见许承宗站在人后,正看着自己,见她看过来,他额头难以察觉地微微点了一下,无言地叮嘱她收下。 一边有点儿心动,一边有点儿难过,她把纸袋收下,脑子里突然升起的念头让她有点儿恍神,“收了钱,就真的跟他一撇两清了,这次他走了,我……我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昨夜的雨,浸染得浓绿的菜园,蓦地有些刺目。 刺得她眼睛发酸,当着对面的许多人,她忙低下眼睛,内心只想着一个念头:快走吧,快点儿离开这里!我有以后几十年的时间来痛苦,这一刻的痛苦,能短就短些吧! 恍神中,听见许母终于道:“我们就不多打扰你了,这就告辞。” 望舒没有抬眼,只紧紧抓着自己手里的纸袋,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轮椅的轮子在石板路上发出呀呀的响声,声音单调得绝望,望舒再也不忍听,正想转身跑进屋子,只听身边的侄女小燕当着众人,对许承宗怯怯地、但却十分清晰地说道:“你真走了……那不要我姑姑了么?”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4) 所有的人都听见了,许母回过头来,看着小燕,诧异道:“你说什么?” 没等望舒止住侄女,小燕已经清脆地抢答了,“他走了,那还要不要我姑了?” 望舒猛伸手拉住小燕,急得眼眉都拧了起来,低声责备道:“小孩子别胡说!” 许母看着望舒,眼光微动,嘴角抿出一条十分严厉的线条,后来转头对身后的儿子轻声道:“承宗,这是怎么回事?你在这里都做了什么?” 许氏母子身周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个对话,目光集中在许承宗身上,许母责备的口气虽轻,但听者都是许家下属,了解许家底细,很多人立时想起许承宗当初入狱的根由来。 再怎么有权有势,这个有钱的大少爷还是个杀人犯啊!听这个乡下小姑娘话里的意思,莫非这蹲牢十年的大少爷在这里养伤的时候,顺便…… 望舒正拉侄女的手蓦地停住,看着许承宗,想听、但又有点儿怕听见他的回答。只见他向自己这里看了一眼,棱角分明的脸渐渐变得冷酷,后来听他淡淡地、似乎毫不在意地说道:“妈,小孩子说话,你也听进去了?我是你儿子,对我有点儿信心好么?” 望舒手里装钱的纸袋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对面许承宗的身影不清晰起来,模糊中觉得他这样陌生,好似自己从来都不曾认识的一个人。 恍惚中似乎是王东的声音责备道:“承宗,你……” 许承宗冰凌一样锋利的声音打断王东的话,“别人想多了,大东,连你也想多了么?” 小燕听不懂大人话里有话的暗示,她只看着姑姑越来越白、后来毫无血色的脸,不甘心地对许承宗气道:“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许母目光看着小燕,冷冷地问她。 “是啊,你看见什么了?当着这么多人和你自己姑姑的面,你说出来吧?”许承宗的声音跟他母亲一样没有温度,连目光都与他面如寒霜的母亲惊人地相像。 “我看见……” 小燕正说着,望舒猛地抬手打了侄女一个耳光,把小燕打得吞回后面的话,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惊恐,看着眼前面色惨白的姑姑。 望舒一把抱起侄女,把那个沉重无比的纸袋掷给许承宗,尽力控制声音里的哆嗦,可说出的话仍然颤抖,“这是你……你的钱,我不需要!请你们马上离开我家!” 她抱着侄女,拉开门,砰地在身后紧紧关上。放下侄女,她跑上楼,把楼门堵住,一个人在楼上光线明亮的过道里,感受内心深藏的卑微和羞愧毫无遮掩地涌上来,她手掐着自己的喉咙,用尽浑身的力气,不让自己哭。 冲动,她这短短二十五年,吃够了冲动的亏! 当初一时冲动,从大学退学回乡养家…… 昨晚一时冲动,跟门外的那个陌生人许承宗在野外就尝了禁果…… 刚才一时冲动,竟然把那么多的钱都掷了回去…… 她告诉自己不要想许承宗的话,不要想他说那样绝情的话时毫不在意的神态……可还是没有用,当毫无提防的时候,被人狠狠地从心口刺了一刀,那伤害如此深,如此重,她的腿支撑不住身子,靠坐在门上,泪水先是一滴、一滴,后来染湿了黯旧的裤子,在腿上肌肤处留下一片冰凉。 二十六 不知道哭了多久,听见窗外汽车开动的声音,她本能地用手捂住耳朵,不想听,后来把手从耳朵上拿开,头靠在门上,听着那汽车声音由大渐小,渐至轻不可闻,直至消失,她心中的悲伤如火燃尽,只剩下灰烬,凄凉得近乎绝望。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5) 身后的楼门响,望舒听见侄女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姑,姑,你生我气了么?” 望舒眼神空d地盯着明亮的走廊,上午的阳光这样明媚,让昨夜细雨濡湿的湖边记忆成为一个惨白的影子,恍然一梦,有些不真实了。她呆了好久,直到听见小燕的哭声,才猛醒过来,她清清喉咙,可说话时,嗓子仍是哑的。 “姑姑有点儿累,你去玩儿吧。” “姑,我就是想让你跟他去过好日子,那样你就不用再干活了……”小燕在楼梯间里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说。 “姑知道……”望舒抬手把眼泪擦擦,扶着墙壁站起来,低声道,“我去躺一会儿,你哪儿也不要去,跟弟弟在家里看电视,听见了么?” 小燕答应了一声,望舒正想进屋,就听见小宝跑着上楼的声音,一会儿连跑带跳地闯了进来,小小的人手里托着那个装钱的厚纸袋,笑着对她道:“姑,我把钱拿上来了……好多钱啊,有五摞子呢。” 望舒盯着许家留下的钱,刚才许承宗的话又棘刺一般地扎着自己的自尊心,她对小宝气道:“你们两个今天怎么尽给我惹祸?你拿上来干什么?” 小宝不比姐姐,听了姑姑的话,满脸不在乎,边拿着钱进屋边道:“我又没有到他们手里去抢,是他们汽车都开走了,这钱还放在石板上,那我不得捡回来么?姑,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几个钱。” 人家不在乎的,岂止是这几个钱而已! 很多年了,她不温不火地活着,从来不曾义无反顾地做任何事。飞蛾扑火一般地去爱、去恨,都不是肩担责任的人该有的极端情绪。所以每当特别难过的时候,她就让自己的心空着,不思不想,用这个法子,不管多难多苦的时刻,她都挺过来了。 现在她也习惯性地想这样做,可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心已经空不下来,他的影子深深地刻在心头。平生第一次知道爱一个人的滋味,此刻那爱意被硬生生地从心口处挖出来,换成恨,使她浑身不能自控地颤抖。 早知随心所欲的后果就是受伤,可遇到了那个人,她还是失去了多年来引以为傲的自律。 一夜的放纵,一世的伤心与悔恨。 她抱着头,坐在窗下帘子的背光处,不让阳光照着自己,她一个人在昏暗中哭了停、停了哭,静静地坐了整整一个上午。 将近中午时,一上午鸦雀无声的两个侄儿蹑手蹑脚地下楼,后来刷锅洗米的声音传上来,显然两个孩子知道姑姑心情不好,自己去煮饭了。 她既不饿,也不想动,木偶般地留在楼上,不想见人,像一只受了伤的动物一般,留在安全的dx里,默默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静静的伤心里,莫名地响起铃声。她先是以为自己呆久了出现幻听,后来铃声一直不停,她正怔怔地听着,走廊里传来小燕的声音喊道:“姑姑,你的柜子里有铃声啊!” 望舒揉了揉眼睛,一边站起身,一边想着柜子里面的两个手机,难道是许承宗打电话么? 他还有脸跟自己说话么? 她伸手打开门,见两个侄儿都在楼梯上看着自己,她一声不吭地下楼,进屋掀开柜子,看着角落里的两只手机,其中一只屏幕亮着,屏幕上显示一个“我”字,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伸手拿起手机,低低地问:“找谁?” 铃声停了,后来又响起,她有点儿奇怪,对手机看了看,哭了一个上午,她嗓子彻底哑了,她清了一下喉咙,对手机问:“是谁打电话?”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6) 铃声还在响,她对着手机左看右看,心里纳闷这手机是怎么回事? 门口小燕轻声提醒道:“姑姑,你按左边的那个绿色点点,才能通话。” 望舒听了,一边伸手按了一下,一边回头狐疑地看着小燕,奇怪这侄女怎么什么都知道。小燕看了姑姑红肿的眼睛,想到自己上午惹的祸,不好意思地连忙跑了。 望舒按完了,盯着手机,盯了半天,心想小燕乱指挥,一定按错了,这次连铃声都没了。 “望舒,是你么?”许承宗的声音突然从手机里跳出来。 她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望舒,你在听我说话么?”他的声音从地上传过来,跟他面对面相处半个月,此时那熟悉的声音从小小的机壳里传出,感觉十分不真实。 过来好久,她才伸手把手机拿起来,凑到耳朵上道:“我在听。” “望舒,我……”他本来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一般道,“我此刻在医院里,不能多跟你聊早上发生的事。” 望舒愣怔着,哭了一个上午的眼睛有些疼,她喉咙哑着,说话也有些费力,她抬手擦擦眼睛道:“那你还打电话做什么?” …… 电话里好一阵沉默,后来他道:“你别生气了。” “你说了那样的话,我怎么会不生气?”望舒手指蜷起来,撑在嘴边,用力控制情绪,就算哭,她也绝对不再当着许承宗的面哭!“许承宗,你说‘别人想多了’,是指我么?你当着那么多人,这么说话……” “如果不是事出突然,我绝对不会这么说的……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才能让你明白……”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你明白?”他的声音满是诧异。 “上午你说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望舒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芍药花栏,想到当初那个站在这里,手捧着那朵劫后余生的粉色芍药送给自己的他,胸口电击一般剧烈一颤……对他的倾心,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么? 一朵花,打开了一个没有劳苦的世界,也打开了她寂寞的心。 “我明白,你是怕你母亲知道你做错事。”她道。 电话里的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想怎样措辞,后来他说:“倒不是怕她,只是你若了解我母亲,就会知道在这个世上她最痛恨的就是随便的女人!”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会儿又道,“我不想她那样看你,又不想她疑心,措手不及中说错了话,你别生气了行么?” “我没生气,我只是伤心。”望舒握着手机的手指紧得泛白,另一只手按着窗台冰凉的水泥,好久她低声道,“我很伤心人在利益攸关的时候,会那么毫不犹豫地选择伤害别人来保全自己。其实你母亲怎样看我,我根本不在意,你这样辩解,不过是心虚找借口罢了,但其实不管你怎样找借口,给我一辈子的时间我也忘不了你那一刻的无情。” 电话那头的许承宗半天哑口无言,再说话时,他声音低沉得几不可闻,但语气却十分坚定地说道:“错已经铸成,我也很伤心。望舒,我活在一个没有退路的世界里,在这里我一步都不能错,否则所有应该属于我的都可能被人夺去,甚至包括我的命……” 望舒的眼泪一点点地落下来,她用手擦擦,伤心过了头,不想再听他解释了,“我要挂电话了。许承宗,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 “望舒,别钻牛角尖,将来我们……” “什么将来,一个敢做不敢当的男人嘴里的将来我不稀罕!”她一直忍着的气突然忍不住了,伤心骤然减少,不停流着的眼泪好像突然间上了闸门,可她一气脑子就乱成一团,说不出话,只对着他怒道,“谁钻牛角尖了?我想好了,你过你的好日子,我就当从来没认识过你……”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7) “医生进来了,我得挂电话了……望舒,别发小孩子脾气,我一会儿再打给你。”他跟没有听见望舒最后的气话一样,自己说完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电话里忙音传过来,望舒本来只有八分气,这会儿变成了十分,她伸手打开窗子,扬手用力把手机隔窗甩了出去,大怒道:“谁稀罕你打电话!” 扔了电话,她回头看着屋子,昨夜这个屋子里那火热的记忆让她存身无地,自己走上前去,把被子褥子上的被单全都扯下来,再到他的屋子,把他平素躺着的凉席撤下来,所有的被子枕头全部拆开,不一会儿工夫,就在地上堆了一大堆的布单。她抱着拆下来的被子,扛到院子里去晾晒,自己里外奔走几次,炕上的被子已经拿空了,她打开壁橱,伸手抱里面的被子,这么一扯动,夹层当中掉出一叠钱来。 望舒伸手捡起来,这么厚的一叠钱,数目大概有两三千块,不想自知是许承宗在走之前放在这里的,是他答应好的另外一半住宿费……许承宗给的五千住宿费,许母给的那个厚厚五摞子钱的纸袋,这许家还真是有钱人啊,有钱到? 第 10 部分 欲望文 第 11 部分 不曾放纵的青春 作者:肉书屋 第 1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硗庖话胱∷薹选沓凶诟奈迩e∷薹眩砟父哪歉龊窈裎遛忧闹酱庑砑一拐媸怯星税。星胶眯谋坏背陕扛畏危姹阍闾h耍⊥媾3詹湃恿怂氖只馐焙蚩醇粝碌那鹗郑莺莸厮t鋈ィ以诓a希3龌┑囊簧鲈诘厣稀k钠盏乇e疟蝗煜蛲庾撸叩矫趴冢醇dΦ拇竺乓幌欤敫鲈旅换丶业拇蟾绺盖拙谷换乩戳恕?br / 叶望权看见妹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咧着大嘴问:“望舒,许老大呢?” 望舒眉毛立起来,一声不吭,径自去晾晒被褥。 叶望权越走越近,他是个粗心的人,到了妹子身边也没注意到望舒脸色不佳,还问:“我特意赶回来看他的,他人在屋里么?” “不在。”望舒头也不抬地答。她挂好被子,看着半个月没见的母亲,跟着大哥出去走了一遭,精神似乎真的好多了,她走过去伸手接过母亲手里挽得紧紧的包裹,问,“妈,你身体怎么样?” 叶母还没说话,叶望权已经大声奇道:“不在?不是要半个月才能动么?这还差好几天才到半个月啊!你怎么放他走了呢?” “是我放他走的么!”望舒听大哥这么说话,满肚子怒气迁到大哥身上,若不是这个办事糊涂的缺心眼的大哥和偏心眼的妈,自己怎么会碰见这档子事?“他自己有腿……就算没腿,他们家里来人了把他接走,我还能拦着他不让他走么?” 望权跟叶母都没见过这样无故大发脾气的望舒,娘儿俩不明所以,一齐惊讶地看着她,望舒对大哥发完火,拿着母亲的包裹进屋道:“你们怎么回来了?就为了看……他?”她本想说许承宗的名字,可不知道怎的,在母兄面前,竟然说不出口。 叶望权边跟着进屋,边答道:“我不在崔致礼那儿干活了,本来还想着回来看见许老大,看看他能不能帮我找个事做……现在他人都走了,也没指望了。” “你怎么不在崔致礼那儿干活了?”望舒狐疑地问,想到当初大哥的活儿是刘国志介绍的,难道因为自己不跟刘国志在一起了,他们就不要大哥了么? “刘国志不干了,崔致礼嫌弃我是劳改释放的,本来就不想雇我,刘国志前脚走,他后脚就让我卷铺盖了。”叶望权说到这里有点儿恼火,跟着望舒走到后院子,两个小孩看见乃乃和爸爸回来了,高兴地围了上来,平时冷清的家里家外,一时就热闹起来。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8) “他……他怎么不干了?”望舒问大哥,想到刘国志,他那天从自己家伤心离开的样子,望舒心中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不知道。他那天回去,跟崔致礼说省城有个机会,他自己拉了一群人组了个建筑队,要到省城去发展。”说到这儿,叶望权看着妹妹,有点儿踌躇地问道,“望舒,你跟他是不是分手了?” 望舒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每次想到刘国志,她心里都忍不住叹息。自己真是没福气,那样好的男子,竟然没有好好珍惜。 “刘国志心眼虽然多,可人真的不坏,他也知道自己一走,他姐夫崔致礼肯定不会再要我,所以他临走特意给我留了个电话号码,如果我想去省城跟着他打工,随时可以跟他联系。”叶望权笑了笑,摸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小宝脑袋叹气道,“我倒是也想去省城,可那里的生活费太贵了,我又不能再这么把一家老小都扔给你……” “爸,咱们有钱去省城了!”一直站在爸爸身边不吭声的小宝突然说道。 叶望权诧异地看着儿子,旁边小燕也笑着对爸爸说:“是啊,爸,我姑还说呢,等收完地里的粮食,我们就去城里找你呢。” “到城里找我?”叶望权挠着头看着望舒,不明所以。 望舒还没说话,回到屋子里去的母亲突然走到走廊里,手里拿着一叠钱道:“西屋的窗户根底下怎么有这么多钱啊?” 叶望权不等妹妹回答,自己已经醒悟过来,大喜地站起来道,“许老大真的给钱了?”他走到母亲身边接过钱,自己数了一数,满脸喜色地惊道:“两千五百块!我就知道!当初在监狱里,看平时那么牛的监狱长对他的那个巴结样,我就知道他来头不小。望舒,你看大哥英明吧,当初把他弄到咱们家……” “爸,还有多的呢,那个劳改犯的妈来了,也给了姑姑很多钱,用纸袋装着,好几摞子!”小宝看爸爸高兴,忍不住就想告诉爸爸更多好事。 “还有?”叶望权惊讶地看着儿子,再抬头看着妹妹。连叶母也吓了一跳,跟儿子一起看着女儿。 望舒点头,淡淡地说:“有,楼下的柜子里,楼上的箱子里,都有。大哥,你把那人带回来,是很英明!” 说到这里,挺不住了,她不想对着大哥母亲发脾气,也不想看见他们,自己抽身上楼进房,回身把门关上,一个人坐在床上,不想看见任何人。 她听见外面上楼梯开门关门的声音,听见开箱笼的声音,听见刷啦啦撕开纸袋的声音,听见大哥跟母亲数钱的声音……越听心里越烦,她向后躺下,拿着被子捂住头。 将来路在何方? 难道这就是她一辈子要面对的生活么?养老养小,为了赚钱和吃饱而c劳一生?等年纪大了,随便找个离异的或者鳏夫凑合过一辈子? 多么让人不甘心的生活啊! 她捂在被子里越想越憋闷,哭了一个上午的嗓子后来肿了起来。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如此多,许承宗、刘国志、她自己,像坐过山车一样,一事接着一事,她本就c劳过度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到了天将傍晚的时候,发烧起来。 她这一病把全家上下都吓坏了,叶望权立即去请了王玉春。望舒迷迷糊糊中听见王玉春一边给自己量体温,一边跟大哥说起“你妹子那对象”之类的话,她有点儿着急,人迷糊着,说不出话,只不停地把攥成拳头的手用力地砸着床,她哥哥看了,知道妹妹着急了,忙说:“望舒,你真跟许老大好上了?”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9) “放p……”她烧糊涂了,又因为用不上力,更加生气,觉得自己非大骂不足以表达内心愤怒,可她不知道自己发烧时用力大喊的一声,效果跟蚊子哼哼一般。 好半天她没力气动,只听见王玉春跟大哥说“我看见她跟他躺在一起”“山上山下的人家都知道你妹子跟那个劳改犯的事”,望舒听得心里火烧似的,偏赶上浑身乏力,说话都没有力气,没法跟哥哥辩白,她脑袋一急,彻底人事不知了。 望舒醒过来的时候,人躺在医院里,胳膊上正在输y,她看见哥哥守在自己旁边,诧异地问:“我怎么进医院了?” “大夫说你肺有点儿发炎,让你住院一阵子。”叶望权跟妹子坐得近些,要说话之前搓手,有点儿紧张,后来还是皱着眉问道,“望舒,王玉春说的是真的么?” “哥!”望舒彻底无力,这个大哥啊,自己都得肺炎了,他就不会体谅一下自己么? “望舒,哥是想告诉你……”叶望权有点儿犹豫,后来可能觉得这句话很重要,还是说道,“在监狱里我是觉得许老大人不错,监狱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是一条龙还是一只虫,一个照面就能看出来。可许老大再怎么牛,也总是蹲过大牢的,配不上你……” “哥,别说了!”望舒向下缩,想躲到白布单里面去。为什么人一醒过来,就有无穷的烦恼伤心?真想就此一睡不醒。 “望舒……”叶望权叹口气,接着道,“我昨天查了一下,许老大和他妈给咱们的钱加起来,够我们一家过好几年了。你这些年累成这个样,我当大哥的,心里不好受啊。望舒,今年秋天我收了粮食,咱们一起搬到省城吧?妈带着两个孩子,我去刘国志的建筑队打工,至于你,你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大哥再也不让你c劳了。” 望舒听了大哥的话,病中虚弱的人加倍地感动,就对大哥笑了笑,轻声叹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穷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被钱拴住了手脚么?这几年咱们家总算饿不着了,以后天塌下来哥顶着,你就多想想自己吧。”叶望权等了五年,总算有机会跟妹妹说这样的话,口气有些激动。 望舒知道大哥的心意,自己想了好久,轻声叹道:“这么冷不丁地不用干活了,我还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叶望权站起身,给妹妹倒了一杯水道:“不急,你慢慢想。我回家看看,一会儿我再过来。望舒,你放心休息,这些年大哥拖累了你,以后这一辈子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大哥都养你,绝对不会让你再过以前那样的苦日子!” 望舒被大哥的一番话说得眼睛都红了,眼泪差点儿就淌出来,她身上无力,难免更感伤了些,自己忙扭转头,闭上眼睛。 她听见大哥离开方敢睁开眼睛,静静的病房里,除了墙上电子钟的哒哒声,一点儿声息也无,浑身无力中,她想着将来…… 未来,再也不用劳累的未来,多好! 真的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么? 可她能做什么呢?这山乡里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龄人,除了一个考上名牌大学出国留学的崔铁之外,多数人都只是初中高中毕业就打工了,有的在南方的制衣制鞋玩具作坊做小工和技术工人,有的在本地的酒店饭馆建筑队卖力气,赚着不比种地轻松多少的血汗钱,更有甚者,比如她大哥和大嫂张萍,为了钱当毒贩和……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10) 这就是底层人的生活了,她无比沮丧地想到,除非特别有本事的那种人,像刘国志和他姐夫崔致礼一样能自己出资金做生意,否则一辈子就只能靠出卖力气赚钱,而她还有几年力气可以卖呢? 她最擅长的就是读书,可读书成才的梦早已被生活压碎了啊! 以往读书的岁月浮现在脑海里,五年的种地生活,让读书的日子像是美梦一样,她躺在病床上,身下柔软的床铺让c劳的身子放松下来,她这辈子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日子就是大学的那段生活了。 她心中微动,如果……只是如果,她能接着回到学校? 这个念头最初只是灵光一现,很快就被她的理智打消,但医院的日子又长又空闲,这个念头后来无数次冒出来,并且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清晰,最后她从床上猛地起身,脑海里全是“读书”两个字! 如果大哥真的能把一家人的生活扛起来,自己为什么不能回学校读书?当初就是因为要照顾一家老小,她才不得不退学的啊!现在不读书的理由已经没有了,连复读的学费都不成问题,还有什么能挡住她? 而只要能接着读大学,她自问自己有把握拿到文凭,学到真本事,那时养活母亲和两个小孩,岂不是比当小工容易多了? 她细细计划着以后的日子,想到读书之后半工半读的生活,想到那些对自己来说十分昂贵的学费,心里油煎一般地着急起来,身子底下的床铺也不若刚才一样舒服了。她挺身坐起,一边在脑子里冥思苦想着以后的生活,一边就不由得想到许承宗和他那个了不起的家庭来。 她闭上眼睛,也闭上对许承宗曾经的心意,留在心口的伤痕会随着时间慢慢抚平,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再也不要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二十七 许承宗躺在省军区医院的病房里,一边忍着医院没完没了的各项检查,一边对身旁的母亲道:“您该回家休息了。” “等医生说没事了,我再回去。”程馨慧靠在轮椅上,她刚刚动过手术,身体虚弱,加上从早上就出门去接儿子,难免c劳了些,此时用手托着额头,盯着给儿子测体温的医生。 医院的院长一直在旁边陪着许母,不曾离开。富丽集团有权有势,生意遍布北方三省,集团老总许世轩年前突然毫无预警地去世,所以当初许氏夫妇共有的财产,此刻全都归了眼前坐在轮椅上的程馨慧,所以这个院长不敢怠慢,从程馨慧进医院起,他就在旁边亦步亦趋地陪同。 “许夫人,这伤口问题不大,住院几天,养养就没问题了。”院长跟医生低声商量了几句之后,对许母道。 “那就是还没好?”程馨慧皱眉,看了一眼儿子,十分关切地问道,“什么伤这么重?养了半个月还不见好?” 院长忙说:“其实从腿上的伤口看,应该是养好了,不过似乎不久前用力过度,伤口又裂开了……” 病床上一直静静不动的许承宗突然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程馨慧忙转过头看着儿子,关心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话说了一半的院长忙接道:“他体温有点儿高,可能在乡下着凉了。在医院住几天,年轻人的体格壮,应该很快痊愈,您不必担心。” 程馨慧听了,一双蹙起的眉毛拧得更深,她看着儿子,满脸的不放心。院长和医生告辞出去后,病房外间厅里坐着的程健站起来,进来对许母道:“姑姑,承宗若是没事,我就去忙你交代的那块地皮的事了。”。 书包网最好的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11) 程馨慧有些疲累地点点头,答道:“去吧,路上开车小心。” 程健忙答应了,进来走到许承宗旁边。程健比许承宗大四岁,在程馨慧亲哥哥的三个儿子中排行老二,因而很多跟程健做生意打交道的人都叫他程二。程家本是扎根东南亚,但程健从大学起,就在这边读书,在许承宗蹲监狱的那些年,因为有他这个亲侄,程馨慧才能熬过独子蹲监的十年。这程健笑起来颇像一只和蔼的猫,鼻梁上架着眼镜,容貌气质很像个斯文的学者,实则是个十分精明的生意人。此时他对许承宗叮嘱道:“承宗,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跟小南请你到家里做客。” 许承宗向后靠在靠枕上,静静的脸上眼睛很亮,点头答道:“没问题,我伤好了就去。” 程健告辞,王东跟着进来道:“好好躺着,我晚上再来看你。” 许承宗奇道:“你在忙什么?” “超市这阵子搞活动,我忙得很。”王东笑着答,他看了一眼姑姑,见姑姑程馨慧只是看着儿子许承宗,似乎生怕他消失了一般,于别的事情不闻不问,王东心里叹息一声,走到姑姑身边,对程馨慧轻声道,“姑姑,要不要我等一会儿送你回去?” 程馨慧摇头,仍看着儿子答:“不用,你先去忙吧。” 王东忙答应,他把眼睛转到许承宗身上道:“你不能下地,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趁我还没走,快点儿说。” 许承宗看着王东,一直静静的脸有了点儿笑容,想了想,突然道:“你晚上来的时候,帮我把师范大学的校长办公室电话找来。” 王东诧异地看着许承宗,连程馨慧都不知道儿子这句话所为何来,直起身子疑道:“师范大学的校长?你联系他做什么?” “上次有个内衣店的经理跟我说,大学里的女学生是个非常有潜力的消费群体。”当初在望舒家里,许承宗曾经说过他母亲经营的生意里就有女人内衣,其实他母亲这么多年,一直就只有这家名为“女人香”的连锁内衣店,程馨慧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只不过跟丈夫许世轩比起来,在对内地的政策了解和人脉上差了一些,所以结婚三十载,始终游离于富丽的财富帝国之外,除了给许世轩事业提供了第一桶金和给许世轩生了个儿子之外,她并不在自己丈夫的财富世界里。 不但财富世界里没有她,连感情世界也没有她的位置。 这边许承宗接着道:“‘女人香’的内衣定位既然是都市白领,这些即将走入社会的潜在女白领的市场也不可小视。我打算结识一下这些大学的校长,掏钱办些活动,甚至设立一个‘女人香’的奖助学金计划。不用多少钱,就当在女学生里打广告了。” 程馨慧大悦,一整天了,第一次面带笑容地说:“这个想法不错……可是又何必挑师范大学?以‘女人香’的定位,该找省里最好的综合性大学才比较合适啊!” “师范大学里女学生很多。”许承宗看着母亲,又看了看手里的手机,似乎漫不经心地问,“妈,咱们家跟这些大学的校长打过交道么?” 程馨慧笑了,“傻孩子,没打过交道,现在打就是了。”她转过头看着王东道,“大东,你去联系一下。” 王东忙答应了。他站在姑姑身后看着许承宗,许承宗也看着王东,两人目光对视一番,王东对许承宗无声地嘿嘿笑了几下,意味深长地说道:“等一会儿我回来,仔细问你。”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12) 许承宗忍不住笑了,看着王东出门。 刚才还人挤人的病房,这会儿就清静下来,只剩下母子二人。程馨慧坐在轮椅上盯着儿子,从监狱出来五六个月,养得长长的头发,这场祸事之后,剃得只剩下一层发茬,相比原来长发的肆意不羁,此时倒多了一丝成熟男子的阳刚之气,脸的轮廓跟他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英俊刚毅,连一天不剃须下巴上就胡楂满布的遗传都一模一样。 三十年的夫妻,一朝撒手,再也相见无期,最近她总是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初会风华正茂的许世轩,对他一见倾心的那一刻,回忆越多,越是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若是真有y间,世轩在那里碰见自己,会恨她么,还是会接着不理她? “这样伤筋动骨的事,怎么不跟我联系呢?”放下自己的心事,程馨慧问儿子,她看见许承宗脸色木然,没什么反应,轻叹一声,良久道,“承宗,你……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怪妈妈么?” 许承宗看着母亲,他乌黑深邃的眼睛里藏住了一切真实的情绪,只简单地答:“您别想着从前的事了。” 程馨慧听了,目光在儿子头上那块青肿消了之后留下的淤青处看了几眼,想到刚刚医生检查过儿子身上密密细细的伤痕,毫无血色的嘴唇一阵颤抖,后来低声道:“我知道你还是在怪我。妈妈当初一步走错,竟然害了你十年,这十年里,每次想到你在监狱里跟那些最坏的败类在一起,我的心里从未有过一刻安宁。”说到这里,她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儿子。 许承宗本能地缩了缩,后来终于没动,任凭母亲的手握着自己的手,听母亲道:“你在里面蹲牢,我在外面也坐牢……妈妈心里也有个牢啊!你出来这么久,一直躲着妈妈,难道……难道真的不能原谅我么?” 许承宗感到母亲的手冰凉,他自己呆了一会儿,似乎不经意地去拿桌上的水,顺便把手从母亲手里挣开,他饮了一口水,后来说:“您别说以前的事了。我现在出来了,一切都会很好。” 程馨慧看着儿子,脸上的伤感慢慢淡了,自己定了定,她端庄的眉眼只要不笑,就会显得过于严肃。一生经历太多是是非非的女人,自控的能力还是超乎常人的,她收起刚才的哀伤,对儿子轻声道:“你这次出来,本该从底部做起,历练个一年半载,再接手你父亲的生意。可妈妈的身体不容许了,从你父亲去世之后,我身体越来越差……承宗,你是你父亲的孩子,即使在监狱里十年,没机会接受正规的教育,但以你遗传你父亲的天分,我相信你还是个优秀……” 一直静静的许承宗听了母亲最后一句话,本来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罩上一层寒霜,他长长的手指用力捏着手里的玻璃杯,里面的水微微晃动,终于打断母亲道:“我父亲……”他顿了一下,神情里的痛苦已经无法掩住,怨恨和愤怒在眼睛里一闪而过,声音都痛得带着锋利的棱角,他把玻璃杯当啷一声放在茶几上,他看着母亲,薄薄的嘴角痛苦得扭曲,“我父亲……总是我父亲!因为我父亲的遗传,我才会优秀,因为我父亲,我才有了一切,是么?妈,您……您有没有想过我,只是我,不是许世轩的儿子,不是那个完美男人的孩子,就是您生了我,您作为一个母亲觉得我好呢?” “这有什么可气的?我自然觉得你好,你是我的儿子啊……”许母有点儿莫名其妙,她看着儿子的痛苦,不知道他的怒气所为何来。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13) 许承宗紧咬牙关,下颌紧绷,他突然打断母亲道:“告诉您一句实话,我烦透了做你们俩的儿子!” “承宗……”程馨慧惊讶地看着儿子,脸上都是不解和疼惜,轻声道,“是怪妈妈害了你十年么?妈妈不怪你恨我,其实妈妈尽力了,真的尽力了……”她说到这里,似乎想起来什么伤心至极的事,神情大变,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嘴唇哆嗦着,她用手堵着嘴,喉咙哽着说不出话。 许承宗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大恸,他印象中的母亲总是一脸严肃,不苟言笑。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公司里,她都像是个女强人一样,极少显露内心情感,这时候看着她苍白憔悴的样子,许承宗大为惭愧,他不习惯道歉,犹豫了很大一会儿才道:“您别伤心了,刚才是我说错了话。” 程馨慧怔怔地,听着儿子安慰的口气,很久之后方把掩着嘴的手拿开,她看着许承宗,眼前的这张脸像极了他,跟她初见他时的年纪都一样,那时她在长辈的安排下见到刚刚二十六岁的许世轩,高高的个子带着满身的自信走进门来,乌黑的眼睛扫过自己的脸,对她淡淡一笑…… 从那一笑到如今,三十年眨眼般过去,三十年里她痴心一场,为了得到丈夫的心,她用尽心力,谁想到最终仍是害人害己的一段孽缘! 其实这场痴心如果不曾害了唯一的儿子,她倒也没什么好悔的。 她收住伤心,静了一会儿叹道:“将来总有一天,或许是等妈妈死了,你就会知道妈妈为了让你出狱,都做了些什么!” 许承宗满心疑惑地看着母亲,见母亲憔悴的脸因为伤心显得更加苍老,自己张开口,想说什么,可最终没有说出来。 “我有点儿累了,你好好休息吧,把伤养好了,一大摊子事等着你呢。”程馨慧迎着儿子的目光笑了一下,笑容里含着一丝苦涩难言之意。她伸手按许承宗床下呼叫护士的按钮,对讲机里传来值班护士的声音,程馨慧让自己的贴身护士过来。她靠在轮椅背上,临走前眼睛在儿子脸上扫视一下,轻轻叮嘱道,“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过两天我来接你。” 许承宗点头,看着护士把母亲推出去。房门嗒的一声挂上了,他一个人在静静的病房里怔了好久,想着往事,母亲、父亲、那个十年前害了自己一辈子的父亲的情人,还有母亲刚才莫名其妙的话,想到后来,他心情大糟,不知不觉拿起旁边桌子上的手机,快捷键拨了号码,铃声响起,一直响,却没有人接听。他皱着眉头又拨了一遍,还是没有人接听。 她还在生气么? 在自己最想找个人说话的时候,她怎么不接电话呢? 心情低落到无以复加,他想喝酒,想吸烟,想去最热闹的酒吧舞厅,让烟酒和那些喧天的嘈杂驱走心里的难过……可他知道这些都没有用,醉了总有醒的时候,而酒吧舞厅里满眼的陌生人,只会让自己更觉得寂寞罢了。 他向后躺下,一动,昨晚因用力过猛而裂开的大腿,又有些疼。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上昨夜雨中从小洲着向自己走过来的望舒,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地不停在眼前萦绕……糟透了的心情好了些,可下身鼓荡的欲望让伤口大痛…… 他抓过一个枕头抱在怀里,翻身趴在病床上。 不知道躺了多久,有护士进来量血压。之后一整个下午,医生护士就是如此这般进进出出,晚饭后不久,病房门又响起敲门声,这次却是王东走了进来。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14) “你忙完了?”许承宗看见是王东,寂静里来了个谈得来的老友,心情总算好了点儿。 “哪里忙得完。”王东一边笑着说,一边问,“一个人在这儿躺着难受么?你把电视打开不就好了?” “电视没意思。”他说,看看墙上的钟,想了想道,“我让你找的师范大学的校长电话拿来了么?” 王东看了许承宗一眼,末了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卡,边递给他边笑道:“说吧,你要这个电话做什么?” “我不是告诉你原因了么?” “我不信。” “不然还有什么原因?” 王东先是没答,后来突然不着边际地叹了一句:“那个大山里的叶望舒,还真是不像山里的姑娘。” 听见叶望舒这个名字,许承宗心里跳了一下。他抬起眼睛看着王东道:“你想多了。” “我想没想多,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 王东摇头打断许承宗要说的话,笑着道:“承宗,你我一起长大,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还不清楚么?你喜欢那个叶望舒,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千里迢迢地给我打电话,让我从北京开车过去看你,还特意叮嘱我带些钱,可我到了那儿你又不跟我走。我开始不明白你折腾我,让我特意跑一趟大山沟是为了什么,后来看见叶望舒,才知道你就是为了让我给她送钱!” 王东说着,看自己进来时,许承宗还抑郁不快的脸色,此时好像想起了什么高兴事,眼神中隐隐地竟有一丝得意。王东暗暗纳闷,伸手拿过那张纸卡,看着上面的电话号码道:“你突然要结交这校长,是想让她去读师范大学,对不对?” 许承宗没回答。 “这个想法不错。师范大学比普通大学好联系一些,即使她没念过什么书,只要姑姑结交了那个校长,她立即就可以入学了。” “你说错了。”许承宗突然道。 “错了?不可能,你看着她的眼神……” “我说你说错了,是指你说叶望舒没读过书……她很会读书,本来就是大学生,只是中途从师范大学退学了而已。”许承宗看着王东瞪大了眼睛,心中不由得回想起叶望舒那清秀温柔但过度c劳的脸,她拘谨保守的性子,还有她从水中着走向自己的时候,澄澈的眼睛里满满的勇敢和激情,神情有些神往地说出一句,“她真的十分不一样!” 王东看了许承宗的神情,心中微动,嘱道:“承宗,姑姑最看重家世和出身,你……” “我知道。”许承宗淡淡地说道,他目光有些疏离,似乎心思飘在记忆里,轻声道,“我欠她和她哥一条命,帮帮他们也是应该的。” 王东点头道:“你自己明白最好。姑姑身体越来越差,你行事该多为姑姑考虑一下……” 许承宗下颏陡地僵硬,疏离的目光回到眼前,他眼睛里的那抹笑意消失了,躺在床上愣了一会儿,似乎不经意地换了个话题道:“小南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男孩,怎么了?” 许承宗笑了笑道:“程二高兴坏了吧?我记得他最重男轻女。” 王东会意地微微扯动一下嘴角,放下先前的话题,顺着许承宗的口气笑答道:“是很高兴。” “他该多为孩子想想,做父亲的人,就要担起做父亲的责任,为了孩子,在外行事小心些。”许承宗口气很平淡地说。 王东看着许承宗,眼睛微眯,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许承宗并没有解释,改口聊起别的,王东也就没深问。将近两个小时后,王东方才起身离开,已经将近晚上九点了。书包网 。。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15) 病房里更加寂静,除了空调的嗡嗡声,什么声息都没有。 许承宗一个人躺在床上,怔怔地盯着房顶发了半天呆,后来起身拿起手机,拨号,听着那边铃铃地响,就是没有人接听。 他又打了很多次,也始终是单调的铃铃声,她没有接电话。 二十八 望舒整整住了一个星期医院,这些年劳作的身子亏得厉害,病好了之后,望舒整个人仍很虚弱。好在此时大哥和母亲都在家里,她躺在炕上,不用做事,只等着吃等着喝,劳作惯了的人,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有些消受不起。 所以身体稍稍硬实一些,她就下地帮大哥干活。因为大哥定了去省城跟刘国志打工,家里所有的禽畜和粮食都要卖掉……以后不出意外,乡下这栋房子就会一直空着了。 迈过禽畜的栅栏门时,望舒脑子里会想起月前刘国志在这里叮叮当当地修了半个月的情景,心中就有微微的喟叹。 过去的一个来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她把j鸭鹅抓好了,那个叶家一宝红冠子大公j飞来飞去,扇得满胡同的灰,她听它嘎嘎地叫,心里又想起许承宗在这里的时候,用这个大公j骗自己到他身边去的情景,人就有些怔住。 她转身从栅栏门迈出去,沿着甬路下到园子里,她伸出手在白菜地里拨拉。白菜叶子微凉,她拨拉半天,手腕的皮肤被划得有些疼痛,可那天自己顺着窗子扔出来的手机始终不见踪影。 “望舒,你在找什么?”她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看她在菜田里猫着腰,好像在找东西,忍不住问。 望舒没吭声,她沿着垄沟,一点点地整个菜地都翻遍了,也没看到记忆中那个十分漂亮的紫色机壳,望舒大为沮丧。 “大哥,家里有人在菜地里捡到一个手机么?” “没有啊。菜地哪儿来的手机?”叶望权不解地问。 “我扔在这里的。”望舒有点儿懊恼,容易冲动的人,也就容易后悔,她最近后悔自责的次数太多了,过往稳重自持的性子带来的平和心境,这几天早已不再。 “你从哪儿弄的手机?”叶望权奇怪地看着妹妹。 望舒叹了口气,“是那个许承宗留下的。”她看大哥张开口想说话,她知道大哥要说什么,一边向屋子里走,一边道,“没关系,你要是想要手机,家里还有一个刘国志留下的呢。连着充电器,都放在东屋柜子里,我还没有扔掉。” 进了屋子,问了母亲和两个孩子,两个小孩异口同声说没见过。她母亲正在整理被褥,听了望舒的问话,头也没抬,口气冷冷地答了句:“我也没看见。” 望舒难过了很久,想到他递给自己手机时说的那句“想到你就这么消失在人海里”,心里更是难过。她一个人躲在楼上的窗帘后面,看着外面远山青青,流了很久的泪。 他终究还是消失在人海里了。除了他的名字,他的模样,她对他竟一无所知。 其实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自己还是要一个人孤单地活着,而他,自有他的世界。那个世界里,他不是在自己家里炕梢养伤的许承宗,不再熟悉,才会在不设防的时候,受到那样的侮辱与伤害…… 不要再想他了,生活已经这样的难,想着那些伤心的事,又有何益? 她伸手擦干眼泪,沿着走廊向上走进阁楼,翻出最里面的几只木头箱子。她打开箱盖,里面放着一箱箱的旧书,她翻了一会儿,找出当年高三的教材,把别的书放回去,抱着书下楼了。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16) 一家老小正在楼下担心她,看她抱着一堆书下来,都莫名其妙。 “望舒,你抱着书……” “我想回去读书。” “读书?读什么书?” “我要重新参加高考。” 望权看着妹妹,张大了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都多大了,二十五六岁的老姑娘,跟十六七岁的小丫头们一起参加高考?你能行么?”叶母向来不会说话,这时候也不例外,顺口就给了望舒第一个打击。 望舒捂紧手中的课本,提醒自己母亲不是无情,只是不通人情罢了。她不看母亲,只对大哥道:“大哥,你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明白了,我还是接着读书!” 叶望权挠了挠头,不知道说什么。 “大哥,没有大学文凭,我就算打工,也赚不到多少钱。我现在去读书,半工半读,虽然累一些,可将来毕业之后,工作的性质和层次都会跟现在有天壤之别,我真的想再试一次!” 叶望权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妹妹,后来皱眉发愁道:“这读书,一年可要不少学费呢,我们家……” “大哥,你只要不把咱妈和小燕小宝饿着,我的学费不用你c心。”不管是借助学贷款,还是跟学校商量暂时拖欠,她总会想出办法来的,毕竟以前念师范大学的时候,很多家境贫寒的同学都是这么干的。至于生活费,她可以自己打工赚……城里的土还能比这山里的贫瘠么?她能在土里刨食五年,还有什么苦吃不了? “我哪能饿着他们啊,在刘国志那里打工,就算钱不多,一家人吃饭总够了。”叶望权说着,看妹妹脸上的神色,知道妹子已经打定了主意,点头赞同道,“既然你主意都定了,就考吧。考不上,也啥都没耽误,就当你歇了一年。” “我一定能考上。我去县高中联系一下原来的班主任,c班高三,等我高考完了,拿到通知书,立即到省城去找你们。”望舒听大哥答应了,心里立时雀跃起来,未来有那么多的不确定和困难,可至少眼前,她给自己找了一条路! 她这一生只有这一次机会重新来过,为了自己,她要尽全力拼一拼! 接下来的日子,一家人都忙碌起来。叶望权把家畜都卖了,连地里收割出来的粮食都没有时间脱粒,直接卖给了附近的人家。家里所有的东西,能跟着火车托运的都托运了,不能托运的,卖的卖,送人的送人,住了几十年的两层楼的家什,很快就只剩下一些炕几水缸铁锅餐具之类的东西,不值钱也带不走,便留在楼下。 望舒一边帮着大哥忙碌,一边抽空联系到了原来读高中时候的班主任。她当初的聪敏好学给老师印象极好,交了c班费,她顺利进入高三的文科班跟着冲刺高考。 读书的日子过得很快,她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加倍珍惜。偶尔学累了想休息一下的时候,她就想到自己当初在田里干农活,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汗水沿着她的脖子滑下去,在前胸后背把衣衫都浸湿了……过往劳苦穷困的生活就像一把利刃抵着她的脊梁,着她不得不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功,一刻都不肯放松。 不肯放松,也不敢放松,生怕闲下来的时候,他的影子再在心头出现,冷不防地给自己c一刀。 所以那一年,只有在午夜最深沉的梦里,她才会随心所欲地想起他,触摸着他,跟他满心欢喜地做着情人间的事,一次又一次,永不停止…… 但早上阳光亮起来的时候,她从来都不曾去想那些梦。。 书包网最好的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17) 她底子极好,天生是读书的料,又十分用功,所以转年六月份高考之后,自己觉得考得不错,后来填志愿就填了省城的外国语大学。她大哥在省城常常换住所,为了等通知书,她只好回家乡的老房子暂居。 时隔一年回来,山路依旧弯弯,路两旁的绿树野草又是一年的浓绿。不舍得钱雇三轮车,她从镇里一个人扛着行李,走了十几里的路,快到花溪村的时候,腿乏得她一步都动不了,坐在路边上,伸 第 11 部分 欲望文 第 12 部分 不曾放纵的青春 作者:肉书屋 第 1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时隔一年回来,山路依旧弯弯,路两旁的绿树野草又是一年的浓绿。不舍得钱雇三轮车,她从镇里一个人扛着行李,走了十几里的路,快到花溪村的时候,腿乏得她一步都动不了,坐在路边上,伸手擦拭额头的汗,她用力揉着酸疼的肩膀,刚刚长长地出了口气,就听见近处有人声道:“那不是望舒么?” 望舒抬起头,见本村跟自己家关系最好的崔三婶手里拎着藤条筐正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惊讶地问道:“你们一家人不是搬到省城了么?你咋一个人回来了?” 当初从村里搬走前,因为刘二叔逢人就宣扬望舒跟那个劳改犯的“丑事”,村子里的人难免都有些看不起望舒,浑一点儿的村妇甚至当面啐她口水。未嫁的大姑娘名声坏了,最易被人欺负,好在叶望权泼皮一个,等闲的山民还不敢招惹叶家。但也正因为如此,叶望舒返校读书的事,叶家对外一字不提,连叶家搬走的时候,都没有循例请山里的乡亲吃酒,只把自家的农田给了崔三叔,那时崔三婶伺候女儿月子已经回来了,就让他们两口子帮着照看山上的房子。叶家五口人则在一个天尚未亮的早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乡。 此时望舒忙站起道:“我回来暂时住一阵,过一个月我再去省城找我大哥。” 崔三婶已经到了近前,藤条筐里装着一把青菜,显然是刚去地里摘的。她年老之人,走了半天山路有些气喘,到了望舒面前,她一边匀着气,一边打量一年没见的望舒,见她穿着一条青色泛白的牛仔裤,一件白色的衬衫,很久没有被阳光暴晒的肌肤显得细腻白皙,衬着一头乌亮的长发,整个人又俊秀又淡雅,跟往日在地里犁田时那c劳苍老的模样大为不同。 崔三婶看了一会儿,笑着叹道:“城里的水果然养人啊!你越来越好看了,一年没见,你比在家时俊多了。” 望舒不好意思地笑了,她伸手提起行李,看着崔三婶筐里的青菜搭话道:“今年地里的空心菜长得还不错?” “空心菜么,不就是浇点水的事儿。”崔三婶跟望舒一起向村子里走,一边走一边道,“望舒,你家前后园子我也种上菜了,你没意见吧?” “哦,没事,你给我们看着房子,我大哥还让我谢谢你呢。” “其实我就是看那么一大片的地空着可惜,在前面园子种上了玉米,后面本打算种菜的,前阵子我腰疼,就没来得及动手……你要是住一个月,下个月就能吃新鲜玉米了。”崔三婶不问主人就种了叶家园子的地,本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会儿听了望舒的话,想到往日望舒不言不语的好性子,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望舒笑了笑,多熟悉的家长里短的话,自己读书一年,把往日这样依着天时忙碌耕作的生活差不多忘光了……如果这次能考上外国语大学,以后一辈子她都要离种地耕田远远地,再也不要过那老黄牛一般的日子! 想到今后的日子,她那已经灌了铅似的腿沉重得几乎挪不动,身上累,心里更累,想着就算离开这大山,她也仍然是一头要c劳辛苦一辈子的老黄牛,只不过在到处都是水泥沥青的城市里,老黄牛连田都没得耕了。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18) 她手在行李绳上紧了紧,提起一口气,硬是把心口的忧虑乏累压住。 “崔三叔好么?”望舒问三婶。 “他又到十字路口那边的加油站给人打更去了,不在家。”崔三婶答。 望舒心里一动,看着崔三婶道:“三婶就一个人在家?”看崔三婶点了点头,她低声问道,“那三婶你跟我一起到山上住行么?我一个人,家里连个小孩都没有,晚上怪怕的。” 崔三婶看着望舒,心里会意,知道望舒是怕如今名声不好,受人欺负,请自己去做伴。崔三婶想了想,点头答应了,“行,反正我一个人在家住也挺没趣的。我再从家里背点儿粮食过去,你这一回来,冷锅冷灶,啥也没有,就用我家的吧。” 望舒安了心,到了山下的岔路口,她跟崔三婶暂时告别,一个人沿着山路向上走,到了路端,一眼望上去,自己当家时红红绿绿的菜园和院子,如今种得满满的玉米,一人多高的植株,长长的绿色叶子被风吹得哗啦啦地响,挡住了记忆中熟悉的家门。 离开一年,不变的似乎只有记忆了。 曾经很多次在读书累了的时候,她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自己站在大门口,隔着园子看凭门而立的许承宗,想起他对着天空怔怔发呆的样子。侧脸那样的英俊,即使是时隔一年的记忆,仍能让她的心跳加速。一段没有结局的故事,甚至连分别都不那么美好,可她心底深处记得最清晰的,不是他临别时的无情,也不是他初来时的粗鲁,而是他站在门口默对天空的刹那……定格在自己心里一般,想起他来,就是那一刻的样子。 寂寞青春遇到的这个男子,一辈子也许都不会再见,可那些心动的瞬间,在一片愁苦惨淡的日子里发生,仍美好得让她庆幸。 既然这已经是一个回忆,她宁愿只记得那些让自己感到幸福的。 她拉开大门,沿着长长的石板路向屋门走过去,当初自己在家时甬路两边开得热热闹闹的芹末花,这一年过去了,被高高的玉米秆子遮住了阳光,稀稀落落地只剩了几棵。 繁华不再,物非人亦非了。 她心里有点儿难过,背上的行李勒得她手疼,就把行李放在路上,人坐在上面匀气,玉米浓密的青纱帐子把她夹在中间,世界是这样的静,静得似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往日养家的责任,过去一年苦学的压力,在这一刻似乎都消失了,她只是她自己,坐在行李卷上,什么都不想,让脑袋和心都空着,空到最后悄然淡去,有些寂寞了。 望舒甩甩头,从行李上站起,她向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听自己的鞋跟哒哒地响,更将心头的那点寂寞放大。到了院子,东窗下芍药花栏里怒放的几十朵粉红让她蓦地停下,看着那些娇艳欲滴的颜色,开得热热闹闹的,总算让她低落的心情好了些。 她拉着行李走到花栏旁,怔怔地看着。 曾经有个男子在这里转过身,手里握着一朵粉色的芍药笑着递给她,高大英俊,好看的眼睛看着自己……后来所有的一切都源于那个时刻吧,黄土垄里,庄稼田中,摆不脱甩不掉的单调枯燥的生活,一朵粉色的鲜花给她晃出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没有劳累,没有恐惧,她不再是一个牛马一样c劳的女人,而是满心欢喜地在这个青春将逝的年岁里憧憬着有个男子爱自己。 能够跟一个男子相爱,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即使只是憧憬着…… 她伸手摘下一朵芍药,两只手拖着行李,自己想了想,就把花挂在耳朵上,才转身从花栏前面走开。她翻出钥匙,开了沉重厚实的铁皮门,久未通风的走廊带着一股沉闷的气味扑面而来。在东西两个屋门边犹豫了一会儿,她伸手推开西屋,空荡荡的屋子,原本立在地上的椅子柜子都空了,只有炕梢装被褥的老旧炕几还在原处,炕几下,那人曾在此处躺了半个月……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19) 她用力把行李抬到炕上,解开外面的塑料,扯出被褥叠成长条形,伸手拉开炕几的门打算把被褥放进去,原本破烂得总是关不牢的门一拉之下竟然打不开,她心中纳闷,再用力,仍然没开,仔细一看,门把手的两个圆钮上竟然拴着一条细细的皮筋! 她觉得奇怪,当时全家搬走时,这个炕几因为太破了卖不出去,就扔在炕梢没人理,是谁在这里拴了一条皮筋啊? 她拉掉皮筋打开炕几,抱着被褥正要放进去,不想抬眼间,见炕几左边角落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纸盒和一封信! 这是哪里来的? 满心疑惑地放下被褥,她拿过信,打开信纸正要看,就听见房子外有脚步响,她没来得及把东西收好,见崔三婶已背着一袋子米走了进来。乡下地方,乡民进出邻舍家里都不打招呼,崔三婶也不例外,她在走廊里笑着对望舒说:“望舒,我把米给你背来了。等一会儿我再给你拿点儿油。今年花生收了不少,我榨了半缸,等会儿你跟我到我家,我送你一罐子。” 望舒忙道谢,自己把耳朵上的芍药花摘下来,随手放在炕沿上,欠身要走出去,崔三婶已经走了进来,一眼看见望舒身边的东西,她对那空白的信封没有留意,只看见了望舒旁边的那个盒子,盯着打量一会儿,高兴地笑着道:“望舒,你也买了个手机啊?” 望舒听了,狐疑地捡起纸盒,看上面果然有个手机的图形,她想了一下,不知道如何解释,又不想提起旧事,只笑了笑,没回答。 “你说现在手机真是便宜啊,你三叔出去给加油站打工,就这么几个月的工夫,他看着现在人人都有手机,他也跟着得瑟,上个月也买了一个……” “三叔买这东西有啥用啊?”望舒被三婶有点儿得意又有点儿显摆的口气逗笑了,自己伸手把旁边的小小盒子拿在手里,看着上画的那只漂亮的紫色手机,有点儿发呆。 “就是显摆呗,人家有,他也想有。开始的时候天天用手机给我打电话,就问我吃了啥,被我一通损他,我吃啥还用打电话问哦,老了还不知道节省钱!”崔三婶说到这里,指着望舒手里的手机道,“你咋不拿出来充上电啊?” 望舒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还不太会用这东西呢。” “简单,你现在c上电,我教你。”崔三婶从自家老公那里学会了,这时候听说望舒这样读过书的人都不会这新潮玩意儿,就很是得意,神情跃跃欲试地要教望舒如何使用。 望舒看着三婶的神气,笑着走过去c上电,三婶已经把她手里的手机拿过来,一边伸手按着按钮,一边对望舒笑道:“你这个比你三叔那个好,你三叔那个像个砖头块,你看你这个多轻多薄啊,颜色也好看,你花了不少钱吧?” 望舒“呃”了一声,后来轻声踌躇道:“不知道,是别人送的。” 崔三婶听了,打量了望舒两眼,见她雪白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会意地不再接着问,只道:“按这个,然后按这个,就能记号码,能查号码,你选这个,就能发短信……” 望舒静静地听着,看崔三婶演示,心里暗暗记着。在查号码的地方,她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三组电话号码来,心中不由得一动,对三婶道:“我会了,谢谢三婶。你背了一袋子米过来,我还没谢谢你呢!” “谢啥,你家的地都让我种着,谢来谢去就谢个没头了。”崔三婶笑着,把手机递回给望舒,起身道,“望舒,你这猛地回来,缺东少西的,不嫌弃就到我家搭伙吧,柴米油盐都是现成的,省得你买了。”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20) 望舒知道崔三婶是一片好心,可三婶家没有劳力,日子过得也不宽裕,她忙道:“没关系,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一会儿我就到山下去买点面条和盐,凑合着过一阵子就是了。” “那咱们一块走吧,你顺道再去我家拿点儿油。我刚才碰到崔胖子,你们搬走了一年,一点儿音信没有,大伙都挺惦记你的呢。” 望舒不好拒绝,只能答应。她跟着崔三婶出了家门,一路下山,在杂货铺前崔三婶记起家里j笼子没关,先跑回家了。 望舒只好一个人走进铺子里,崔胖子看见她进来,惊讶道:“望舒啥时候回来的?” “哦,刚到家。”望舒笑着答。 “回来有事儿啊?”杂货铺里正打麻将的一个大爷问望舒。 “住几天就回省城找我大哥。”望舒一边买盐和卫生纸之类的日常用品,一边答。 离开一年,当初斜着眼看她的乡亲,竟然也跟她热络起来。 一年,看来真是不短的一段日子。 崔胖子开铺子的,特别多话,把叶家老小都问了个遍,还问望舒有没有打工,城里生活好不好过,菜多少钱一斤……望舒一一回答了,旁边搓麻将的几个老人又问起叶母,望舒正在答话,听崔胖子突然道:“望舒,以前你家住的那个劳改犯,你们搬走后还来过,你知道么?” 望舒一惊,她不擅长掩饰脸色,杂货铺里诸人看她刚才还神色如常,此时脸色雪白,眼睛里神情复杂,都想起当日刘二叔说的叶望舒跟那个劳改犯的丑事来,杂货铺突然就静了,只有崔胖子接着道:“来了三四趟呢,有两回还开了两辆车……” “哪有那么多次,我就看见过两次,那两辆车停在望舒家大门外面……”旁边一人c嘴道。 崔胖子打断道:“你看见的是白天来的那两次。我住在这铺子里,那劳改犯半夜还来过两次,车灯把我晃醒了,我爬起来看见他的车开到了望舒家门口,至于他待了多长时间我就不知道了,大半夜的我没那么大精神守着。好一阵他没下山,我就睡着了。” 望舒一直默不作声,铺子里众人还在七嘴八舌地说着那个劳改犯这般那般,她有点儿待不住,拿着物品正要回家,后面门帘一响,崔三婶进来了。她在铺子外显然听见了众人的说话,这时伸手拉拉望舒的衣袖,望舒会意,跟着崔三婶出了铺子门,站在一处空地上,崔三婶停下对望舒道:“望舒,那个劳改犯确实来过,我也碰见过他几回。有一次他还跟我打听你们全家都去哪儿了呢……” 说到这里,崔三婶故意停了一下,瞄了一眼望舒的脸色,看见望舒怔着,神情不似平素随和,知道当初村里刘二叔说的传言是真的了,这望舒还真的跟那个劳改犯有事儿。 “他找我们做什么?”望舒躲开崔三婶的目光,嘴里问着话,这句问话却没有任何意义,心里已隐隐地知道他来是做什么。 “可能是想跟你们联系上吧。他第一次来,我是听人说的,大早上就来了,几个人跟着,开了两辆车呢。他在你家前院子后园子站了很长时间,我不是负责给你家看房子么,就赶过来看看,那劳改犯就问我你家人哪儿去了,我就实话实说搬去省城了,具体住哪儿我也不知道。” 望舒静静地听着,心中五味杂陈,连崔三婶住嘴不说了她也没注意到。 后来崔三婶又接着说:“第二次他没跟我说话。那天还下着小雨呢,他天快黑了才来,在你家站了一会儿,后来就到湖边去了,站在岸上,听说发呆到后半夜才走……”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21) 望舒低了头,很久没有抬起。 “望舒,你跟他真的处过朋友?”崔三婶小心翼翼地问。 望舒轻轻摇了一下头,后来她转过身,背对着崔三婶向家的方向走,边走边道:“三婶,我去山上有点儿事,一会儿再去你家跟你聊天。” 望舒脚步匆匆,拐到上山的路上,她没有回家,而是沿着小路,不由自主地走到湖边去了。 她站在岸上,看着眼前的绿水青山,心事重重里她胸口有点儿闷,不由得深深地吁了口气。 他曾经回到此地。他在雨中的傍晚重来旧地,是想念此地的故景,还是想念曾经的那个故人? 初夏的阳光温暖而明亮地包裹着她,暖乎乎的,可在她心里,这湖边似乎又下着细雨,细雨里他站在湖岸上,浑身湿透了,目光却定定地看着自己,移不开眼睛…… 望舒心里一遍一遍地想,他夜半在这湖边徘徊,是想念自己么?这么大老远地回来几次,是……是来找自己了?其实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样呢? 没有结局的一个邂逅,放不开,不过徒增痛苦罢了。 人坐下,向后躺在草地上,她深深地吸口气,再慢慢呼出来,阳光照在她脸上,周身都是泥土和青草的新鲜气息,这些气息跟记忆深处某个隐秘的时刻突然契合起来,那一个放纵的夜晚刹那间毫无预警地自她脑海里蹦了出来。 有些回忆是永恒的。就如眼前的这湖水,这小洲,和洲那边的水波澹澹,以及挡住目光的大青山,一年又一年,仿佛凝住了般地美丽。等到湖边人已老,这不变的青山绿水和当年那对夜雨里纠缠的青年男女却在回忆中永远美好着。 可惜人不能总是生活在回忆里,从回忆中回到现实,才发现现实是这样丑陋,这样残酷无情,常常给没有防备的心致命的一击! 她胡思乱想了很久,后来起身拎着日用品慢慢向家走。进了屋子,想到先前崔三婶不敲门就进来,自己伸手把外屋的铁门c上,她走到西屋里,一眼看见炕沿上放着的那朵粉色芍药,孤零零地躺在这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她心中微有所动,走过去伸手把炕几门打开,掏出先前的那封信。 纸页很多,打开时哗啦地响,足足有十几张,她心里有点儿紧张,不知道他写了些什么,及至看见第一页信纸上画的两个卡通人物,她惊讶得凝住了。画上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光头少年,躺在炕上,受伤的腿高高地跷起,他旁边站着一个穿着拖鞋的马尾辫子少女,正在屈身给他的伤腿换药……少年眼神冷峻,薄薄的唇角带着一丝怒意盯着眼前的马尾辫子少女,那少女却似浑然不觉,她低头的样子很安静,只眉眼间隐隐带着一丝愁苦,牙齿轻轻地啮咬着下唇,似乎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缠绕在她心头…… 画得实在太传神了,望舒一眼就看出那少女是自己,而光头少年是许承宗。 或许该说是十年前的自己? 画里的少女眉眼灵动,永远不会有晒黑了的肌肤、风吹得失去光泽的头发、日渐憔悴的眼神和乏累疲倦的内心…… 第二张信纸也是同样的两个人物,只不过这一次高大的光头少年怀里抱着一只大公j,脸上没了先前的怒意,薄薄的唇角得意地翘起,他正抱着公j,笑嘻嘻地看着面前气急败坏的马尾辫子姑娘。 第三张换成了室外,她家门前的芍药花坛处,光头少年手里捧着一朵大大的花,正笑吟吟地向目瞪口呆的少女递过去,少女的手带着一丝犹豫和颤抖向前探着……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22) …… 心里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每张信纸上都是他以前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后来显然是画完了他记忆中在这里养伤的情景,画面上的光头少年逐渐消失,慢慢地都是马尾辫子少女的样子:煮饭的她,剁菜的她,洗衣服弄得满手肥皂泡的她…… 她在盯着这些画的时候,脑子里蓦地记起他初来自己家养伤时曾经说过的“望舒妹子,你要是喜欢收情书,我在这里住的日子,一天给你写一封怎么样”的话来。 难道这就是他写的情书么? 看着纸上这些线条流畅、颇具天分的白描画,她眼前浮现出许承宗的样子,那张俊朗的脸曾经以为自己是熟悉的,现在看着手里握着的卡通画,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许承宗。 他是谁?他曾经学过画画么? 他是个什么样的男子?好人还是坏人? 心头一片茫然。 茫然地看着一张又一张图画,心里乱乱的,这每一张上面都是她自己,图上少女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只传递了一个信息:分开的这些日子,他曾思念过她。 最后的一幅图画是少年跟少女相拥着躺在床上,那少女身上的线条是用虚线画的,显然是他想象中的情景,光头少年的手臂揽着少女的肩膀,一实一虚的两个少年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望舒看着看着,眼眶有些湿了,就在她坐的地方,当初许承宗曾躺了十多天,这时候她慢慢躺倒,往日这里发生的一点一滴记忆清晰地在她脑子里回放。 他想念她,这些信很清楚地告诉她这一点,而如果她对自己诚实些,也会发现内心深处,她无时无刻不在怀念他在这里的那段日子,只不过过去的一年,她不敢想他罢了…… 她翻身趴下,再翻身躺着,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心情也在反侧之中起伏不定。 后来她心里的冲动一点点地膨大,她猛地放下手中的信,飞快地冲到充电的手机旁边,按照刚刚记忆中崔三婶给自己演示过的方法,查到手机里储存的电话号码,选取最上面的一个,手按着接通的按钮,却迟迟按不下去…… 我想做什么? 只是些微的迟疑,就已经让刚刚满腔的冲动熄了一些,她眼睛愣愣地看着屏幕,手指移开,放下电话,后来人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随风婆娑的玉米,呆住了。 他走的那天,他母亲来接他时的排场历历在目,就在玉米秧子挡着的那块门前甬道的台阶上,一群衣着显赫的人围在他的周围……那是一个她努力一辈子也够不到的世界吧,而在那个世界里的人,在保全自己的时候,是会毫不犹豫地伤害别人的…… 他那时候脸上和眼睛里冰冷的神情,现在想来,仍让人寒心不已。 天黑了,初夏的晚上气温仍很低,她感到夜风吹在身上,有些让人清明的凉意。回过头,她从行李箱里拿出纸笔,给崔三婶留了个条子,挂在门上。自己沿着上山的小路,慢慢地在夜色里向山上走。 月亮还没有升上来,她沿着从小走到大的那片林子进去,每一个土坑,每一个积水的小洼,每一道隆起的土岗,都熟悉得仿佛她掌心的纹路。 她需要在这里走走,需要在生命中最熟悉的地方理清自己此刻的心境。 沿着山间林木中的小路一直向上,半山腰里有一块突起的岩石,她坐在那块石上,然后躺下,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半山中对着寂静的虚空发呆。 两山中的溪水在山底静静地流着,那水声从石头中透过来,哗啦哗啦地,和着心跳,很吵,她起身坐着,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陪着她,在自己的思绪中越走越远,就那么懵怔一片中,月亮升起来了。银辉洒在山上林间,像是谁突然扯开了她眼前的黑幕一样,乌团团的一片黑影子,是一大丛怒放的野生杜鹃,此时红艳艳的一片花被月光裹在银色的光芒里,梦境一般地美。越来越亮的月光,让山那头的树木花草都清晰起来,山下溪水闪着碎波,欢快地流着。对着这月色美景,人心里的烦恼似乎也轻了些,她站起身,走到杜鹃花旁边,伸手折了一枝,她靠坐着一株山枫,看着静夜里的山林涧水,享受着这造化的美。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23) 静静地在这山上的夜色里跟林花做了一个晚上的伴,将近破晓时,她心情并没有比初来时轻松。空气中满是清晨的寒意,她站起身,手拢着胳膊,最后看了一眼黎明将到时的静山,自己转身向山下走。 早上的水汽覆在山石上,触手湿漉漉的,草地湿滑,她小心地走着,手挡在头脸的前方,以防被路边横斜的枝子刮了头脸。就这样走着,路竟然越走越明,前一刻还看不清的脚下,此时已清晰可辨。她张目四顾,不知道何时,林子里已经彻底亮了起来,晨霭透过密密丛丛的树叶散在林间,跟早上的雾气一起飘在空中,让一切有了仙境般的空灵之美。 她心中蓦地一动,呼吸着带着朝阳活力的空气,d彻心肺一般的清新,转身沿着上山的路,一口气跑到山顶上,新一天的太阳刚好升起。天地间被这一轮朝阳照得豁然开朗,远山近水,一览无余。 心里那些矛盾的自卑的瞻前顾后的情思,在这一刻清晰起来,她想她这辈子都忘不掉许承宗了,可那又怎么样?她就一辈子记得他好了,无数孤单寂寞一个人的日子里,他的出现是她二十五年青春里最值得记忆的一段时光, 但不管如何记得他,也不管那段日子如何美好,它终究是过去了。 就像刚刚过去的这个山间美丽的夜晚,迷蒙得如梦境一样,可惜身处其中的人,终究要在夜晚过去之后开始新的一天。她眼睛望着朝阳下映着灿烂阳光的周遭,绿的树,亮银一般的溪水,艳红的野杜鹃,是啊,留恋过去毫无意趣,现在的她该做的,是为了新的生活付出所有的努力! 二十九 中午时她回到家,看见门上先前自己给崔三婶留下的字条上多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望舒,我给你留了饭,到我家吃吧。” 望舒肚子正饿,想到自己只有面条和盐,就转身向崔三婶家里走过去。崔三婶家在村子东头,进门的时候,崔三婶正在厨房里忙着找饭盒,要给她送饭过去。卧室里传出电视的声音,房子后面的猪吭哧吭哧地叫唤着,院子里的j鸭鹅嘎嘎哏哏地闹个不停……所有这些噪音,带着一股子农家忙碌热闹的感觉,让人心里暖乎乎的,她走到三婶身边笑道:“三婶,别麻烦了,我已经过来了。” 崔三婶转身看见她,忙笑道:“也好,我正愁找不到干净饭盒呢。你上哪儿去了,怎么晚上没看见你人?” “我在山上坐了一个晚上。很长时间没回家乡了,就上山看看。” 崔三婶看了看她,没有多话,只端过两盘菜来,笑着说:“快坐下吧,我做了干煸泥鳅,再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叶姑娘,我饿了,没有泥鳅r给我吃,几根泥鳅骨头拌饭也好啊! 心里蓦地想起他在自家养伤时说的这句话,眼睛盯着那些青红辣椒中的泥鳅,她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一根。泥鳅咸辣焦脆,不如自己做的清淡,崔三婶的口味跟自己显然不一样。 她吃了饭,又帮崔三婶收拾了厨房,望舒家里还没有开火,她也就没有回家,当夜就在崔三婶家睡下了。 她一个人住着,家务少了很多,想到将来要读的书、读书所需的生活费,还有母亲哥哥侄儿一家老小在城里的生活,她第二天就开始用功,一分钟都不肯浪费,拿出当初读大学英语系的教材,一个人在家里日夜埋头读书。 这天她正坐在房子后面背英文,听见房前院子里的自行车铃响,她站起身穿过走廊,看见镇里的邮递员站在家门口,对她笑着。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24) 她心头剧烈地一颤,伸手猛地打开纱门,把信封从邮递员大叔的手里接过来。那邮递员大叔一边递给她信,一边笑着道:“你叫叶望舒?这是外国语大学来的,看样子你考上大学了。” 她忍不住就笑了,伸手打开信,外国语大学的校徽和校名下面清晰地写着:叶望舒同学,你申请的外国语大学英语教育专业,将于某年某月某日开学,请凭本通知书于即日到本校报到。 曾经无数次想过自己回到校园时的喜悦,可这个梦想真的实现时,她心里竟然没有什么特别的狂喜,连笑一下都没有,只觉得压在心口上的石头移开了,能暂时喘息一下。 她确实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谢谢你了。”她跟邮递员道别。 邮递员大叔夸了她几句就骑车离开了。她拿着信到屋子里,通知书既然已经到手,她就该立即到五里地以外临河的村部办理困难家庭证明,以便到学校申请助学贷款。 她锁上家门向村部走去,不想村部除了值班大爷,空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值班大爷帮她打了电话,坐在那里等了半天才有负责人来,帮她开了证明盖了章,等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了。 一个晚上也没有睡踏实,每次想到上学的各种费用,就心里火煎一般,暑假只有两个月,她要赶快打工赚钱了。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把行李折好裹在塑料里,跑到东屋炕上拉下行李箱,又折回院子里把晾衣绳上的换洗衣服统统拿进来,里里外外地忙乱,该带走的东西铺了半炕,她一边快速地叠着衣服,一边又想到后院子晾着的鞋,就跑出去把鞋收进来,等所有东西叠好收好,她伸手拉开行李箱,一眼看见行李箱里许承宗留下的那封信和那部手机,不自觉地呆了一下。 当日她从山上下来,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和信塞进箱子,眼不见心不烦。 这会儿她怔怔地想了一会儿,伸手把手机盒子拿出来,腾出的地方放进衣服毛巾鞋子袜子,塞得本就不大的行李箱一点儿空地方都没有。她看着信,想着里面的信纸上他画的那些少女模样的叶望舒,她不自主地伸手拿起封皮,打开翻到最后一页,看着上面光头少年和虚线少女紧紧拥在一起,她看了很久,对着画上他落寞的神情呆了一会儿,想到自己马上就离开了,以后人海茫茫,再也相见无期,能在这一刻听听曾经他的声音,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足足犹豫了几分钟,打不定主意,后来一狠心,快速地选了一个号码,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直接按了接通键。 她手有些哆嗦,心口怦怦地跳,把话筒举到耳朵边,听着那边铃声响了一下,像是在她耳朵里打了一声巨雷,心头蓦地害怕起来,心慌意乱中又按了停止键。她盯着手心里的紫色亮晶晶的机壳,烫手一样地把它扔进行李箱,刷地一声拉上拉锁,她扛着行李和箱子,快速向山下走去。 行李箱轮子滚动的隆隆声里,她听见铃的一声,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铃声一直响了起来,她愣了片刻,身后的玉米秆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住了二十多年的家,此时是不是该回头看看,好在未来无数思乡的日子里,能更好地记起它的样子? 她细瘦的身影在大门口停驻了片刻,头上的马尾辫子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回头看看,可最终她只是紧紧地握住进城的行李,一刻不停地下山去了。 一路离开,再也不曾回头。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25) 三十 一个人从镇里坐着小客车到市里,她扛着行李,先在火车站买了票,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行李托运了。忙得自己满头大汗,还得拖着行李箱排队出检票口,等到了车上坐在座位上,她已经累得一动都不想动。 徐徐开动的列车抛下了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车窗外的景色从城市变成荒野和乡村,带她离开她的家乡,向着整个北方最繁华的大都市而去。 整整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天黑了下来,她才到了省城。她以前读师范大学的时候,曾经在此地生活近两年,对这座城市的交通和地段略有印象。可将近六年过去了,都市的发展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看着火车站下繁华的大街、穿梭的车流,喧哗噪响机械滚动的声音组成了这个大城市的呼吸,人站在这个城市里,反被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拖着箱子,扛着塑料布裹着的行李,站在火车站的广场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城市的繁华夜景,很长时间的迷失和胆怯。 这不是自己熟悉的家乡了,这里没有黄土垄,没有嗷嗷叫唤的家畜,可这里一样是她人生需要劳苦奔波的田啊!她一样有全家老小要去养,一样要从一无所有中变出钱、变出粮食、变出活着所需的所有东西来,不同的是,她现在手里连可以长出秧苗的种子都没有。 她有的,就只是自己。 她用力扛起行李,拖着箱子,走了好一会儿,她才看见一个公用电话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东西拖过去,她拨了刘国志的手机号码,听见那边的铃声响了一会儿,刘国志的声音道:“喂?” “国志,是我,叶望舒。”望舒不得不跟刘国志联系,心里始终有点儿汗颜,想到自己以前对不起他,总觉得亏欠了他很多,可大哥现在一家老小都依靠他生活,她绕不开他,也不该绕开他。 做不成夫妻,可也不该是陌路人。 “望舒?你在哪儿呢?”刘国志的声音竟然有点儿惊喜,时隔一年,他当初从叶家大门口伤心离开后,就再也没有跟望舒联系过。不过叶望权跟着他打工,以叶望权藏不住话的性格,望舒的消息他就算不主动打听,叶望权也会主动告诉他。 “我在火车站呢。国志,我大哥现在住哪儿,你知道么?”望舒听了刘国志的声音,想到以往他对自己的关心,一个人站在这夜晚中大城市的公用电话亭,心里有些温暖起来。 “我知道。望舒,你现在一个人在火车站?” “嗯。国志,你告诉我大哥的地址,我这就去找他们。” “不用。望舒,你在火车站等着,我记得站前有个‘老三饺子’,你看见了么?你就在那饺子铺门前站着,我现在就带着你大哥过去接你。” 望舒想不到刘国志要来接自己,她抬头四处看,果然看见“老三饺子”四个红彤彤的大字。有人接,当然比自己拖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赶公共汽车轻松多了,可这……这未免太麻烦人了,“不用了,国志。我自己一个人过去就行……” “别客气。望舒,你打公用电话要花钱,我这就挂了,我去找你大哥,大概半个小时我们就到了。”刘国志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望舒放下话筒,给电话亭老板算了钱。她拖着沉重的行李向饺子铺门口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感激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总算还有个刘国志。 她把行李卷放在地上,忙了一天的身体很乏,她坐在上面,倚着箱子,身后的饺子铺散发出一股喷香喷香的味道,她大半天粒米未进,这时一坐下,才感到自己饿得头昏眼花。她身上没有几个钱了,在火车上连包方便面都不舍得买,一直饿到现在。她看着眼前的行人车辆,看着那些穿梭而过的红男绿女,自己双臂交握,用力压着空肚子,等着大哥和刘国志。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26) 饺子的味道和城市的嘈杂包围着她,饥饿与孤单,就是她来到这个城市最先感到的。 出神中,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后面左右车门同时打开,她抬起头,看见大哥和刘国志一起下来了,她大哥叶望权满脸笑容,几步冲到妹子身边,先大声道:“望舒,你考上了没有?” 望舒了解大哥直来直去的脾气,一年没见,大哥瘦多了,也黑多了,她心里一边感叹在外面讨生活的艰辛,一边心里暗暗坚定了主意,自己要读好书,有了文化再打工,总比大哥在建筑队拼死拼活地容易多了。她轻轻点头道:“考上了,大哥。” 刘国志也走过来,他没说话,只低头帮望舒提起行李。望舒看着他,一年没见,他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晒得黑黑的,可英俊的眉眼、紧紧抿着的嘴角,还是和当初一样,看他一眼,就知道这是个稳重得近乎严肃的男人。 “国志,你一切都好么?”望舒怕他把两个行李都拿了,忙自己拎起箱子问他。 “还好。”刘国志笑笑,眼睛在望舒脸上一扫而过,神色不动,后来转身把行李放进车的后备箱,背对着望舒随口道,“考上大学了?” “嗯。”望舒手里的箱子被大哥拿走,自己站在原地,看着眼前两个人忙碌,低声简单地答。 “你那么喜欢读书,这次一定要毕业。”他转过身来,把后备箱关上,看着望舒,静静地说道,“我们大家跟你在一块儿,只要你想读,这次你一定能读完。” 望舒十分感动,这样的话从刘国志口里说出来,不但是承诺,也是保证。她跟他非亲非故,不算曾经的是是非非,也就是老乡的关系,但是这个老乡却比自己的亲大哥还可以倚仗。 这样好的男人,就算在这个几百万人口的大都市里,应该也不多吧。 “谢谢。”她真心地说 第 12 部分 欲望文 第 13 部分 不曾放纵的青春 作者:肉书屋 第 1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这样好的男人,就算在这个几百万人口的大都市里,应该也不多吧。 “谢谢。”她真心地说。 刘国志点点头,看着望舒,望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好像过了很久,刘国志才把眼睛移开,拉开车门对望舒道:“上车吧,你累了一天了,快点儿到家歇息。” 望舒忙上车,她大哥坐在她旁边,一路上不停地问她这一年怎么辛苦,考试时身体怎么样,兄妹俩一年没见,有说不完的话。坐在前面的刘国志一路沉默着,从望舒的角度望过去,他好看的侧脸一直没什么表情,盯着这城市的夜晚,眼神中似乎满藏了心事,瞬也不瞬。 车一直走过了霓虹灯闪烁的繁华地段,路两边的路灯越来越稀少,只剩下车灯照着前面的街道。后来车轮发出沙沙声,显然柏油马路已经走尽了,成了沙子路。车窗旁边可以看见低矮的平房,平房上面乱七八糟的电线网在车灯的光影里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y森森地趴在平房上面,很是吓人。 这就是人说的城中村了吧? 还没等下车,望舒看见刘国志已经付了车钱,她看了一眼大哥,叶望权会意,忙对刘国志道:“国志,哪能让你付钱呢?” 刘国志笑笑,没说话,径自下车了。等叶家兄妹下来,他已经从后备箱里提出望舒的行李和箱子,拎着东西道:“走吧,要走好一阵呢。望舒,你累么?” “还好。”望舒两只手空着,看大哥接过刘国志手里的行李,她跟在两个高大的男人后面走着,浑身虽然疲累,可心里却觉得暖乎乎的。 在黑暗狭窄的小巷里弯来绕去,几乎把望舒绕糊涂了,偶尔在高低不平的凸起的石块上绊一下,粗心的叶望权继续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刘国志却几乎立即停下,立在原地等她,还叮嘱道:“慢点儿,这路不平。”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27) 望舒点头笑了一下,走到刘国志旁边道:“这房子这么矮,跟咱们老家的比起来,差多了。” 刘国志点头叹道:“是啊,老家虽然穷,住的房子可宽敞亮堂。这里像你家那样结实的二层楼,真正的有钱人才住得起。” “可咱们有楼房不住,都挤到这城里住平房来了。”望舒说着这话,没有叹息,可声音里的幽幽之意,让人心中更是难过。 刘国志看了她一眼,先是没说话,后来低声道:“这是一个,我们会从这里走出去,越来越好的。” 望舒听了这话,跟自己想的一样,就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是啊,生活总会越来越好的。” 小巷里,旁边平房里人家的电视声、说话声、锅碗瓢盆声,不时地传出来,显得这夜更加地静。她听着自己和刘国志的脚步声响在路上,感到他男人的身子结实挺拔地走在自己身边,心中就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当初没有遇见许承宗,而是真的跟了刘国志,自己现在应该很幸福吧?”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念头,急忙硬生生地把心思转到别的事情上。 前面一直快速走的叶望权慢了下来,后来停住,站在一个有点儿陡的坡上,回头对望舒道:“到家了。” 望舒走过去,看着坡底下一堆堆的房子,不知道哪个才是大哥租的,“哪个是啊?” “右边房顶上带铁皮的。”叶望权冲下坡,带头往下走,望舒刘国志跟着,三个人从青石台阶上下去,右边一拐,叶望权伸手敲门,门开了,叶母站在门口,看见望舒,叶母很高兴,不苟言笑的脸露出一丝喜色道:“考上了?” “嗯,考上了。”望舒也笑了。 “知道你能考上,我倒是没担心这个。”叶母领着三个晚辈进去,边走边道,“就是担心学费,咱家可没有钱付学费啊。” 望舒还没答话,旁边叶望权倒是抢着道:“现在别担心那个,先想点儿高兴的吧。望舒一天没吃饭了,妈,你做好了菜给她端过来吧,她可能要饿昏了。” 叶母忙道:“是啊,望舒快跟我过来。国志,你也吃点儿,我做了好几个菜。” 刘国志忙道:“不了。我晚上吃过饭了。你们一家忙吧,我明天还要起早去工地,现在就回家睡了。” 叶家三口听了这话,也不好挽留,一起送刘国志出门。关上门,望舒才看着左右道:“这房子就咱们家自己住着?” “自己哪儿住得起?”她大哥望权叹气道,“跟另外一家人合租,一个月房租也要四百块呢。” “那家人姓韩,也是四口人,两口子带着两个孩子,住在后院,从那边的门进出,跟咱们很少打交道。这前院是咱们家的。”她母亲一边说,一边领着望舒穿过走廊,推开门,果然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左边堆得满满的生了锈的自行车、板车,纸盒子里的瓶子堆得山般高,还有一大堆煤球,右边是搭的两个简易棚子,一个棚子下面是简单的炉具锅灶,另外一个放碗盏之类的杂物。 “这地方转身都不容易,还能做饭?”她低声问母亲。 “习惯了就行了。我刚开始也碰东碰西的。”她妈叹口气,看着叶望权进屋了,低声道,“你哥跟着刘国志,一个月才赚八百块钱。去了房租生活费,还有两个孩子上学,哪里够用啊?每个月都亏空,以前你照顾那个伤了腿的病号赚的钱,为了给小燕小宝上学,花了一大笔,剩下的放在银行里,也不敢动。你快点儿去打工吧,还能贴补你大哥点儿钱。” 望舒咬紧嘴唇点头,一句话没说,后来问道:“两个孩子呢?” “早睡着了。” 叶母到棚子底下把菜盛出来,望舒等在走廊里,看母亲推开右边的门,露出一间屋子,半截小土炕占了全屋四分之三,一个炉子支在西边,炉子旁边是一张桌子,几个折叠椅立在桌子旁边,被子褥子没有地方放,都叠在炕头。她大哥坐在炕上,面前是北方农村常见的炕桌,她母亲显然在她到家前忙活了好一阵,炕桌上摆着四盘菜,闻起来很香。 “望舒,坐下吃吧。”她大哥招呼她。 望舒真饿了,一个人吃了将近一个月的面条,这时候对着母亲炒的菜,肚子立即咕噜响。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道:“妈,你做的菜真好吃。馋死我了。” 叶母笑了,也在女儿旁边坐下。母子两个看着望舒吃饭,说着分别一年以来的生活。 这关于生活的家常话里,多数都是艰难的叹息。 她吃饱了,帮母亲收拾碗筷,捧着碗来到小院子道:“妈,在哪儿刷碗?” “俩棚子中间有个水龙头,你去那儿就行了。” 她走过去,黑黢黢的院子里,只有微弱的光线,她捧着碗盏摸黑过去,听见水龙头滴答滴答的滴水声。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看清接近地面的地方,有个水管子支出来,底下用水泥砌了个蓄水池,她把盆碗放下,打开龙头,冰凉的水刷地一下冲出来,扑得她满脸都是水珠。 她用手擦掉水珠,手停在眼睛处,一个人蹲着,渐渐地捂着脸,很久没有起身。后来她开始干活。三下两下把碗盏洗好,看见自己家棚子的炉灶下面一个简陋的槅子里堆着碗筷之类的,她把碗盏放进去。 她走回屋子,里面的小灯已经熄了,听见她母亲在黑灯瞎火的炕上轻声道:“电费很贵,能不用电就不用。你的铺盖我给你铺好了,在炕梢呢。你快睡吧,累了一天了。” 望舒哦了一声答应了,脱了衣服,在黑暗里摸到自己的铺盖躺下,听见母亲翻来覆去地,忍不住问:“妈,你身上难受么?” “身上倒是不难受,心里难受啊。”叶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城里的生活真难啊,望舒,买米买菜都要钱。还要养两个小孩……” “妈,你别担心。我明天就出去找工作,只要一个月赚个千把块钱,你就不用愁了。”望舒轻声道。 “唉,难啊。”叶母长长地叹息。 炕很小,母亲的叹息似乎就在耳边一般。望舒盯着窄窄的窗户外的灰墙,想了很久的心事方才睡着。 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六部分(1) 三十一 一直把车开到她家大门口,许承宗才停下来。隔着车窗,看着记忆中熟悉的叶家大门,只是墙里再也不是当初望舒在家时种得满满的蔬菜瓜果了,一大片的玉米挡住了养伤那半个月里曾熟悉的一切。 他静静地坐在里面半晌,然后打开车门,从兜里掏出烟,点上,手拄着车顶篷,看着叶家,心情低落地吸着烟。 “许哥,我们进去么?”后面那辆车里出来两个健壮的男子,走到许承宗身边问。 “你们留在这里,我自己进去。”许承宗闷闷地说,却仍是吸着烟,没有动。 竟然只为了响了一声的电话,他就丢下手头所有的事,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赶到此地,他是怎么了? 刚离开此地的时候,他曾经日日夜夜思念在乡下的这段日子,想念在这里时平静舒缓的家常日子中心里的平安。后来他身上的伤彻底好了,他回来找她,可随着她始终不见踪影,当初那难以抑制的冲动和迷恋已渐渐被压在心底深处,越来越忙,跟她的往事越来越模糊,他早已经在二十多年的生活里习惯了痛苦和绝望,多这么一次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稀奇。 这世上又有谁是心想事成呢? 落寞与失意才是生活的常态吧?叶望舒跟无数不堪回首的往事一样,属于他午夜的梦,梦里的希冀、痛苦、绝望那样深刻,深刻得让人觉得生不如死,而早上醒过来之后,他还不是如同这个世上万万千千的普通人一样,精神抖擞地投进都市丛林里去撕咬去攻击,仿佛深夜时的软弱与孤单从不曾存在过? 只有偶尔当他在街上看见穿着朴素寒酸、身形消瘦的马尾辫子姑娘,她的样子会立时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让他胸口闷得压抑,想起她那静静的温和的眼睛和发怒说不出话来时满脸的通红,还有自己离开那天她把许家送的钱掷在青石板路上,看着自己时眼里的绝望与痛苦…… 为什么事情的结局会变得那样丑陋? 为什么他会伤害这世上唯一曾经对自己善良的人? 为什么她不像自己这两年来遇到的无数个女孩子一样,轻松地看待男女间的那些事,这样她会活得轻松,而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 为什么要相信爱情,甚至相信那诅咒一样的爱情会给人带来幸福? 烟越吸越无趣,他伸手掐熄了,快步向叶家走去。他脚下的皮鞋在熟悉的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响声,到了窗子处,他掏出兜里的刀,把钩子从密闭的窗子缝里伸进去,一转一提,窗子的c销立即就开了。 十年监狱,他学到了很多,开别人家密闭的门窗只是其中最简单的。 拉开窗子,双手在窗台上用力一按,他人已经进了屋子。 他一进去就看见炕几的门把手上别着的那朵枯了的芍药。 他径直走过去,伸手扯掉枯花掷出窗子,拉开炕几门,看见自己前几次来的时候放在这里的信和手机已经不见了。 他拿出自己的电话,继续拨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号码铃铃地响,仍没有人接听。 他站在地上,静静地呆了半晌,后来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支烟,一个人倚着窗子,边吸烟边看着远处的青山。 一支烟吸到一半,听见外面有人声。片刻之后,自己的保安和一个年过半百头发斑白的女子走进院子,这女子看见站在窗子前的许承宗,惊道:“你怎么进去的?” 许承宗伸手拍拍窗子,很笃定地撒谎,“这窗子没c上。” “哦,那可能望舒走的时候忘了。”这半百女子是崔三婶,她掏出钥匙,打开门,一会儿从屋门进来,入门看见许承宗抽着烟,她显然有点儿不高兴,可许承宗一身淡色高档西装,长身伟健,气质容貌富贵人,在他面前,不自觉地令人有些气短,崔三婶踌躇了一下,就把肚子里的不高兴咽进去了。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六部分(2)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许承宗把烟熄灭,从窗子处闪开,边看着这女子关窗c上c销边问。 “一个月前。”崔三婶把窗子关好,回头看着许承宗,想到这人来了四五次了,还真够长情的,可惜就是个劳改犯,长得这么好,也不知道勾引过多少女人心甘情愿上他的当! 绣花枕头装烂瓤,望舒真是聪明的女子,离这样的人远远的才对! “她说了她去哪儿了么?”许承宗问这句话时,心里竟然通通地跳,自己也有点儿奇怪。 她明明就是躲着自己,他为什么偏偏总想着要联系上她呢? “她跟她大哥打工去了,还能去哪儿?”崔三婶想当然地说道。 “她大哥在哪儿,你知道么?”崔三婶的眼神和姿势,就是往外赶许承宗,许承宗想了想,走出去站在屋门口,又被崔三婶撵着道:“走吧,上外面站着吧。我得锁门了。” 他看着崔三婶,对她笑了笑,似乎自嘲一般,后来出去了,站在自己的手下中间。下午的太阳不甚热,照在叶家冷落的院子里,处处萧条。身后的崔三婶哗啦一声锁上门,对许承宗道:“她大哥住哪儿我也不知道。在城里打工,东奔西跑的,没有个固定地方住啊。” 许承宗听了,没有做声,手伸到口袋里拿烟,他心情不佳的时候,就想吸烟。 过去这一年他心情一直不算好,所以烟瘾越来越大。 “走吧,我负责给他们看屋子,你们老在这里不是办法。”崔三婶家里有事,不想在这里多耽搁,忙着赶人了。 许承宗还是忍不住拿出烟,咬在嘴上,离开前左右看了看,一眼看见窗下那坛粉色的芍药。去年只有可怜巴巴矮矮的一株,今年就已经满满地成了一丛了。 他走过去摘下一朵来,c在自己西装上衣口袋里,用手轻轻掸了掸那娇嫩的花瓣,在崔三婶仿佛他是怪胎的眼神中,领着人快步向山下走去。 到了山下,两个保安对他道:“许哥,你来这地方好几次了,要是真想找这家的主人,我们公司可以想办法,一个月之内一定帮你找到。” “不必了。”许承宗答道,他回头看了一眼叶家的两层楼房,后来移开目光,掷下手里的烟上车了,车门关上时发出砰的一声,他启动钥匙,锃亮的轿车在山路上一个熟练的后退和转弯,很快就无影无踪。 三十二 望舒想心事直到后半夜才睡,仿佛是刚睡着,就被头顶上踢踢蹬蹬的声音吵醒了。她睁开眼,到窗户跟前掀开窗帘,她看不见人,只见眼前一双又一双的鞋向坡上而去。 “这些人天天这样,他们多数人都是一家模具厂的,赶工的时候上班就早。你睡不着?”叶母在炕头问她。 “没事,我就是不习惯这声音,好像正在头顶上。” “就是在咱们头顶上,这房子比地面低,唉,就因为这个,才便宜啊。”她妈妈叹息一声,后来道,“你大哥有案底,脾气也不太好,工作难找。有的地方还不给钱,刘国志这里工钱虽然少,可月月开支,算不错了。” 望舒听着,知道母亲的意思是在催促自己快点儿出去找工。看着眼前拥挤的小屋和身后没有斜坡高的窗子,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生活对自己来说,从来不曾容易过。 她挺着肩膀,要撑住啊,撑住了,生活总有一天会变好的。 “刘国志的生意做得不错?”她随口问。 “不光不错啊,人家都发财了。”叶母感叹一声,似乎也睡不着了,坐起来道,“他都买了楼了,望权说有整整一层,现在这个房价,没有百八十万哪里能买到。唉,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能耐呢?”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六部分(3) 望舒听了,怒气从肚子慢慢涌上,心想母亲以前虽然不会说话,可那时候家里倒霉的事一件又一件,她能理解母亲的心情。但现在大哥出狱了,自己考上大学了,兄妹俩全都正正当当地打工赚钱,生活不就是要从一点一滴开始么?不偷不抢,怎么可能一蹴而就发财呢? 她用力咬着嘴唇,生气得说不出来话,自己坐在窗子旁,呆呆地瞪着窗外,巴不得立即天亮,自己好出去找工作。 后来隔壁大哥的屋子门响了一下,叶望权的脚步声响在走廊,对这屋轻声道:“妈,望舒,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今天工地上工早,得早点儿吃饭。” 望舒答应了一声。 “你大哥上路口买豆浆去了,我得起来给他弄饭。”叶母也道,起身下地。 望舒跟着母亲出去,在走廊看对面的屋子,小燕小宝正躺在小小的床上,睡得正酣。她忙走进去,在床边出神地看着一年没见的两个侄儿,感到自己的胸口满满的爱快要溢出来了,自昨晚进家门,第一次心里好受些。 转身到小院里,白天的光线下,这个狭窄拥挤的小院更像个大点儿的走廊,东西堆得没有c脚的地方,那个烧火做饭的棚子黑糊糊的,连旁边的墙都因为常年烧煤炒菜,弄得满是黑糊糊的油烟。她母亲在烧水,望舒忙走过去道:“妈,我来弄早饭吧。” 叶母点头道:“把馒头热一热,等你大哥买豆浆回来,就能吃了。” 望舒嗯了一声。煤球跟老家烧柴火的灶不一样,她费了半天力气,呛得直咳嗽,才算把炉子烧着,看着热气上来了,她回头对母亲道:“吃完早饭,我出去到人才市场看看有没有招工的。” 她母亲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后来低声叹道:“辛苦你了,我还算养了一个好孩子。你比你大哥强,唉,我这辈子,就c心你大哥了。” 望舒没吭声,只在黑糊糊的棚子里盯着馒头蒸笼的热气,想着心事。一会儿她大哥买豆浆回来了,两个侄儿也醒了,出门看见姑姑,又叫又笑地高兴了半天,望舒被母亲影响得十分低落的心情,立即好了起来。姑侄儿三个你一句我一句,又说又笑,无数的话没完没了,在饭桌上也没歇下来。 “姑,我们啥时候去游乐场和动物园啊?”小宝始终忘不了这件事,跟父亲和乃乃提起来,都说门票太贵了,现在看见姑姑,就忍不住想怂恿通情达理的姑姑。 “等姑姑赚了钱,第一件事就是带你们去。”望舒笑着道。 两个孩子高兴坏了。小燕一边喝着豆浆,一边看一眼姑姑,再看一眼乃乃,嘴抿着笑,不吭声,后来等乃乃出去了,她突然凑到姑姑耳边低声道:“姑,你上大学了,找个大学生当男朋友吧?” 望舒看着侄女吓了一跳,这孩子才十一岁,整天想的都是什么啊? “到大学是为了读书,你以为我干什么去了?” “我不是想着以前那个劳改犯走的时候,你……”小燕说到这里,有点儿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当初闯了大祸,所以总想着让姑姑再找一个男朋友,那样的话自己的祸也就消了,“他走的时候你……你哭了么。再说了,人家都说现在读大学就是为了谈恋爱……” “你听谁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望舒吃不下去了,这丫头才进城一年,怎么变得跟小大人一样了? 小燕看姑姑急了,把馒头放在嘴里,摇头道:“我自己想的。我吃完了,我上学了。”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六部分(4) 恰好这时候叶母走了进来,望舒看着侄女,没再接着问。等吃完饭跟母亲一起送两个孩子上学,她见这所民工子弟学校虽然不大,但老师多数都是大专毕业,比她们乡下的那些多数只有初中毕业的乡村教师强多了。 生活虽然还是很难,但总算有些地方已经在慢慢变好。 回到家,望舒拿着洗发水到院子里,在水龙头底下胡乱用冷水洗了洗头发,然后胡乱擦干,进屋把箱子打开,找出一套换洗的衣服换上,就对那屋忙碌的母亲道:“妈,我出去找工作了。咱家住的这地方叫什么名?回来我找不着了,可以跟人打听。” 叶母说了地址,出来跟着女儿到门口,一边帮女儿忙碌,一边叮嘱道:“找工作要紧,自己的安全更要紧。城里坏人可多了,很多乡下来的丫头被人骗了,为了钱不走正道,你可小心些。” 望舒在母亲的唠叨里笑了一下,头发仍半干着,她没时间等了,转身沿着歪歪扭扭的房子间隙向大路走过去。 她对这个城市虽然不熟悉,可自己心中大概有个找工作的轮廓。走到大路,再沿着大路走了不长时间,就看见公车的站牌。她仔细地读着每一站地的名字,看见有一站叫新风市场,想起以前在师范大学的时候,曾经跟同学逛过那个市场,除了超市和大商厦,还有些五花八门的小店铺,那里肯定有职业介绍所。 等了一刻钟,公车来了,又坐了大概二十分钟,新风市场就到了。她下车,隔了五六年,这里的变化太大,没有一个角落和楼房是熟悉的。她抬头四处张望,看见人烟和车影最密集的地方,一栋现代化的大楼立在一个十分整洁宏伟的广场的正前方,巨大的钢架上四个鎏金的大字十分耀目。 富丽广场。 这广场的左侧是一个步行街,粉色和白色相间的地砖远远地看去像是童话世界。步行街两边一家家的店铺鳞次栉比,玻璃和外饰在阳光下闪着繁盛的光。现在时间还早,但步行街上已经有衣着入时的红男绿女在购物,在步行街尽头的彩旗飘动声里,能听见他们说笑的声音。 而隔了一趟楼房,躲在楼区中间的新风市场则老旧不堪,很多铺子的光线y暗,里面的东西也跟着不起眼了。逛这个市场的多是拎着菜篮子的大妈和老大爷,修鞋的、修车的、摆摊卖小饰品的,把本就不太宽敞的路占得更加狭窄。 现实与童话。 这就是新风市场跟那边的富丽广场的差别。 而她生活在现实里,童话跟她无缘。 一个人向新风市场里面走,小广告到处都是,她没费力气,就找到了一家职业介绍所。外面的木板子上贴得密密麻麻的小广告,招的有保姆、超市收银员、家教、小时工……她看了半天,走进去,里面不太透风,一个中年壮实的妇女看见望舒,很热情地说道:“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我只是看看。”望舒笑笑,她看这女人的样子太过热情,生活早就教会了她看人识人,这时候就不肯多说话。 看望舒很冷淡,这女子更加热情,反复地说:“老妹,我看你可以试试这份工,我给你电话号码,明天就能上班。” 望舒接过她手里的小广告,看见上面写着商场清扫员,她心中一动,大商场通常不会拖欠工资,没准这还真是一个好机会:“你们收多少中介费?” “五十。” 望舒点头道:“那我再到处转转,麻烦你了。”说完向外走。 “三十!”那女人连忙在望舒身后喊,“老妹,别着急走啊?我告诉你,这条街上,别人都没有我这里工作机会多。我这里还有一个月赚四千的活儿呢,你愿意干不?”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六部分(5) 望舒听了,猛地停住脚,回头道:“什么活儿?” 现在还有不需要学历的正经工作会赚这么多钱么? “你进来说。” 望舒走进去,那女子上下打量望舒,然后道:“先交中介费。我这里只要交了钱,必保上班,没工作就退款。” 望舒想了想,想到家里母亲的唠叨和自己跑一趟市区的麻烦,交了钱总会有一些信息吧? 想到这里她掏出三十块钱,那女人收起来,上下打量望舒几眼,然后拿出一个名片道:“给这个号码打电话,一个月四千,你愿意干的话,只多不少。” 望舒看了一眼,绿色的卡片,上面写着“大学生商务俱乐部”,底下一排斜体的小字:你想体会当代大学生的风采么?你想感受都市女学生的浪漫么?请打电话139 望舒感到血嗡地一下冲上脑子,她把卡片哐地一声砸在桌子上,对那女人怒道:“这种工作不就是当么!你要是全给我介绍这样的工作,就把钱退给我!” 她性子本来极稳重,不轻易动气,可真的被人了,所有的自控和克制都抛到脑后,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冲动发怒了,这时候的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怕。 那女人不是善类,可她看了一眼望舒,知道急了的老实人最不好惹,她嘴唇撇了撇,又拿出一个单子递给望舒道:“不干就不干呗,你生啥气啊?看你像个读书的,长得也不错,才给你介绍的,你以为是个人来找活儿,我就给介绍这样的工作?人家现在只要女学生。”她一边说着,一边看望舒的脸色变得铁青,自己赶紧收口道,“不干这容易来钱的,那发小广告干不干?” 发小广告拿不到钱,她以前读师范大学的时候,有同学干过这事,一毛钱都没拿到。望舒压住心里的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刚才商场的清扫员就很好。” “那个已经被人抢走了。现在谁找工作不想去大商场大超市啊,又是空调又是暖气的,多舒服。”这女人唠叨起来了。 “那还有类似的工作么?实在不行,我可以当家教,我的英文特别好。” 那女人翻了翻,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道:“你打这个电话试试。一小时八块钱,教一个小学五年级的男孩。” 望舒把号码拿过来,走出去很远,才在一个底楼找到公用电话,打过去,那边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了望舒的来意,随口说一句:“已经找到人了。”就挂了电话。 她只好又回去,那女人这次给了她几个电话,打过去,很多电话都没人接,不然就是已经找到人了,只有两个还有机会,可一个上工地点太远,她去不了,另一个家教需要晚上去小孩家里,她不在市区住,太过危险,也只好放弃。这么一通忙活,已经到中午了,她什么收获都没有,肚子也开始饿了,她身上钱本就不多,一想到要花钱买午饭,就心疼那三十块钱。 这女人净给自己一些没用的信息,不是在糊弄她吧? 她折回去,这时候那小屋里挤了几个人,望舒站在店外,听那女人说:“你咋不干了啊,那活儿多好啊,一个月能赚几千呢。我就是没你那本事,不然我也去干了。” “我前天骑自行车跟人撞了,腿上蹭了好几道口子,哪还能在水里泡着。王姐,你忙吧,我得回去上班了。”一个女人答道。 望舒心里一动,一会儿看见个子高高的女子从职介所出来,望舒忙跟在后面,等出了市场,离职业介绍所远了些,望舒方走到这女子身边打招呼道:“你好。”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六部分(6) 这女人有些意外,看着望舒道:“呃,有事?” “我在那个职介所交了三十块钱的信息费,忙了大半天了,也没找到工作。”望舒低声说,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刚才听说你腿伤了,辞了一份工作,我能问问那份工作我能做么?” 这女子看了看望舒消瘦的身材,笑了,“你太瘦了。那是在游泳池里当陪练,从早到晚在水里泡着,一天少说也要游几里地,你这体格哪行啊?” 望舒听了,反而高兴起来,她本来还担心这工作又是什么不正经的活,如果只是教游泳,她太擅长了啊! “我可以。” “你受过正规训练么?那活儿需要证的,你得有个救生员证。” 望舒满腔的高兴登时熄灭,她叹了口气,边转身向职介所走边对这女子道:“那算了,麻烦你了。我还是试试别的工作吧。” 不知道是她脸上的失意打动了这个女子,还是别的什么,望舒走了没几步,听身后那女人招呼道:“你别走,回来。” 望舒诧异地走回去。那女子又打量着望舒,后来笑道:“没证,你可以在这市场那头自己办一个,十五块钱,别多给,多给就是坑你呢。你会什么泳姿?” “什么都会。” “嗯,那就好办了。你虽然没受过正规训练,但那里现在缺女教练,你去了,没准陈老师会用你帮忙。”这女子说着,翻了翻身上,似乎在找纸笔,没找到,就对望舒道,“我给你他的电话,你就说小陆介绍你去的。” 望舒忙找笔,听她念电话和游泳馆的地址。 “你去试试吧。我还在上班,这就走了。” 望舒忙说声谢谢,这个帮了忙却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陆已经走远了。 望舒心里很感动,现实虽然无情,充满着失意,可生活中来自陌生人小小的一个好意,就能让人心里暖乎乎的。 她拿着那个电话,跑到公用电话那里拨通了那个号码。 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意料地容易,电话里陈老师让她带着证件去游泳馆,如果真的什么泳姿都会,他现在正缺女陪练,可以立即让望舒上班。放下电话,望舒心里高兴极了,她一路跑到路口,在一个鞋摊的旁边,果然看见十分隐秘的两个字:“办证”。办证的中年汉子揽客说,所有证件他都能办,如果想要,清华的毕业证都能伪造,加十块钱,他现在赶工,立等可取。 望舒越听越感叹,想到自己费力读大学,毕业了的证书也不知道跟这个假的竞争起来有何优势。她给了加急钱,拿到证,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她随便在路摊上买了两个包子吃,包子馅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一股子不新鲜的味道。她边皱眉吃着,边看着眼前的闹市。 陆续有公车驶进来,从车上下来的老老少少,多数都向着富丽广场方向而去。望舒看富丽广场那玻璃的旋转门下立着四个黑衣侍者,一辆辆的豪华汽车在那里来来往往,她看着人家的繁华,吃完了手里一块钱两个的怪味大包子,后来擦了擦嘴,从富丽堂皇的广场大厦移开眼睛,向公共汽车站走去。 循着小陆给的地址,望舒一路问着找到游泳馆。夏天游泳馆的水池被人承包,专门招暑期放假的学生办游泳班,这个游泳馆靠近附近的中小学,人数尤其多,在游泳馆外面,就能看见一个个送孩子来学游泳的家长进进出出。望舒走进去,跟门口坐着的看门人说明来意,看门人领她进去,顺着台阶去泳池,瓷砖铺的台子有点儿湿漉漉的,空气中带着氯水和水蒸气的味道,闻起来不太舒服。台子下的水池里,浅水区处分隔成两个小池,有二十几个孩子在里面扑腾,水花的声音在阔大的室内听来很响。岸上的阶下椅子上坐着很多家长,正在盯着孩子。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六部分(7) 游泳班的负责人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结实男人,自称陈老师,他看着望舒消瘦的身材,疑虑道:“这个活儿很累,整天都在水里泡着,几个班下来,一天十几里地,你受得了么?” 望舒点头道:“我受得了。”她曾经种了五年田啊,家里没有牛,她一个人拉着耙田的铁耙,每年都要在水田里当一个月的水牛,现在陪小孩子游泳赚钱,对她来说太轻松了。 “我能问问工钱么?” “一个小时三十,多教就能多赚点儿,有人一个月拿四千多呢。你身体行么?” 望舒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多吃苦就能多拿到钱,对吃苦,她比吃饭还习惯,自己想都不想地说道:“行。” “那好,你自己自备几套泳衣,明天就来上班吧,先试用一天。” 望舒想不到事情就这样敲定了,她心里高兴,出了游泳馆,才想到自己还没有游泳衣,这座城市里哪里会有游泳衣卖呢?问了一个来送孩子游泳的家长,那家长立即推荐了富丽广场旁边的步行街。 这个地方还真是有名呢。 望舒心里想着,坐公车又回到富丽广场。现在是下午了,街上明显比早上的时候热闹多了,眼前来来往往的人,身上衣装带着都市的华丽,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外来客。 一个人沿着路两边的店铺一家家地看,她没有找到工作时,全世界都没有工作机会,现在她找到了,才发现这步行街上到处都是招工的纸牌子。 饰品店招小工、冷饮街柜招小工、服装小店招小工……一路走过来,她连哪家卖游泳衣都没注意,光看谁家缺人手了。 这步行街很长,十字形,交汇处有搭就的类似舞台的圆形台子,在一栋高楼的底下,还有很干净的儿童游乐场,很多带着妻子逛街的父亲,就在那里一边陪着孩子玩,一边等着逛街的妻子。 生意人心眼真是多啊,连这个都算计到了。 她已经找到了工作,心里很轻松,索性逛了个痛快,最爱逛商场里那些她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店,珠宝玉器水晶,在一个名字很怪异的叫施华洛世奇的水晶专卖店,她停住脚,对着橱窗里发光的小小天鹅出了半天神。 “想看点儿什么?”竟然有店员走了过来,看着她笑着问。 望舒有点儿意外,她逛街这么久,从来没人答理自己,这些店员一看她身上的衣着,就知道她穷得什么都买不起。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招呼她呢,而且还是在这种一小块水晶几百块的地方。 “我随便看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喜欢这个天鹅?” 望舒点点头,后来叹道:“真亮啊。” “那是因为打磨和抛光,施华洛世奇的工艺能让最普通的水晶拥有生命。” 望舒点头,心中正想这句话放在人生上,岂非大有意味,就听身后有人道:“叶小姐?” 望舒活到二十六岁,自己的姓后面,从来没被人加个“小姐”,她一时没体会出是叫自己,等身边多了一个人,她回过头,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站在旁边,正惊讶地看着她。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慢想起来了,眼前的人是当初曾到过自己家的程健。 “程总您好。”旁边这个很热情的施华洛世奇的店员看见程健,立即非常恭敬地打招呼。 程健对那店员笑了一下,就看着望舒道:“叶小姐怎么在这里?想买水晶么?” 他说话的时候,卷舌音很轻,有些像她当初读师范大学的时候,那些南方来的同学说普通话一样。书包网 。。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六部分(8) 望舒不好意思了,她逛这些店,就是因为没人会注意自己,现在被人连着问买不买水晶,想到自己身上可怜巴巴的几张钞票,一共不到五十块钱,她忙摆手笑道:“买不起。” 她边笑边打算离开,哪知旁边的程健看着她的笑容,也跟着笑了,立即随口道:“你想要哪个?我可以让他们送给你。” 望舒愣了,以为自己听错了,送给自己?“谢谢,不用,我该走了。”她不等程健再说话,就匆匆出门向商场外面走去。身后程健看着她苗条的背影,嘴角轻咧,他看了看手表,现在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他想了想,拿出电话拨了号码,铃响了一会儿,那边的人方才接听了,程健笑着对电话里的人道:“承宗,忙么?” 三十三 许承宗正坐在自己办公室,他面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材瘦小、鼻梁上架着厚厚眼镜的男子,几摞文件堆在他俩中间的桌子上,许承宗示意对面的眼镜男子暂时歇工,对电话里的程健道:“正好忙呢。你找我有事?” “一起出来聚聚吧?” “这几天没时间,等哪天有时间我找你。”许承宗边说,边看? 第 13 部分 欲望文 第 14 部分 不曾放纵的青春 作者:肉书屋 第 1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一起出来聚聚吧?” “这几天没时间,等哪天有时间我找你。”许承宗边说,边看着眼前桌子上的文件。 “哦,也成。承宗,你还记得你以前在乡下养伤的时候,那个照顾你的乡下姑娘么?” 程健的声音很轻,许承宗脸上的笑容却不见了,他捂紧话筒,对椅子上的眼镜男道:“启骏,你先出去一下。” 启骏会意,忙起身走出许承宗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了他一个人,许承宗把话筒凑近嘴边道:“记得。你提她干什么?” “我刚才看见她了,就在我们的广场这里逛街。” “真的?”许承宗大为意外,声音里带着震惊,他这间办公室,就在富丽广场大厦的顶楼,此时忍不住起身走到窗边,从这个方向的窗子看过去,整个步行街都在他眼下,眼睛盯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流,他忍不住在里面寻找记忆中的那个消瘦的身影。 满街的型男潮女,哪里有她在? “你一定认错人了。”他后来对程健说。 “怎么可能呢?那姑娘长得不错,当初在她家,她还把姑姑送她的钱掷回给你,我印象很深刻。”程健的声音带着笑意,似乎在打趣许承宗。 许承宗听着程健的打趣,眼睛里闪过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他盯着下面熙熙攘攘的大街,不由自主地又搜寻了一会儿她的身影,后来似乎随口道:“你没问问她现在住在哪里?” “她没跟我说几句话就跑走了。”程健似乎很遗憾地说道,“她当时在联华看水晶,我说了句让她挑一块,她也没挑。难怪你对她不一样,这女孩还真是挺特别的。” 许承宗脸色有点儿僵硬,好一会儿没动,后来他道:“我有个案子要看一下,等完工我打给你。”他说完,跟程健再见,挂了电话。 人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一排按钮,他脑子里细细地想了一会儿,按下按钮让启骏进来。 启骏很快就走进办公室,这个办公空间是许世轩在世时候用的,当初古朴简单的设计,在许承宗年前接手后,放弃了那些看起来十分低调的内饰及用具,把办公室里面的休息室打开,与办公室合一,重新装修好的办公空间稳重当中带着奢华,既张扬又自信,阔朗明亮的空间看上去十分舒适,坐在黑色椅子上面的许承宗抬起头,进入这个办公室的人就能从他一丝不苟的面容上感到这个年轻人浑身上下透出来的精明与野心。书包网 。。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六部分(9) “我们接着讨论刚才的话题。”许承宗道。 启骏道:“好。自从令尊过世之后,富丽的经营出现了很多问题,有几笔投资血本无归,尤其是大盘绿色地带,光那一笔,富丽就亏了不少……” “也是程健负责的?” 启骏表情沉重地点头,“嗯。” “那个预算的徐经理,你跟我说他在这个投资亏损之后,离开富丽了?” “嗯,自己开了一家公司。我查了一下,注册资金相当于一个中等规模的开发商。” “这笔资金当然跟这个绿色地带有关系了?”许承宗从桌子上拿起一支笔,哒地按了一下,声音在静静的室内很响。 启骏点头,后来犹豫着试探地问道:“这个经理人已经走了,程健仍然受你母亲重用,我听说许夫人身体不佳,这件事需要缓一缓再查么?” 许承宗没做声,后来转过头,看着启骏的眼光有点儿冷,慢慢地说道:“启骏,你当初跟我一起蹲牢,如果我没有记错,那时候你整天说自己是被人诬陷才倒霉入狱的,对么?” 启骏脸红了,厚厚镜片下的鼻梁在空调房里紧张得出了汗,许老大在监狱里是老大,在这个集团也是老大,不管当初在里面,还是如今在外面,宋启骏都倚仗惯了许承宗,他听出来许承宗语气中的不高兴,自己紧张地点点头,忍不住清了一下嗓子。 “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被人诬陷坐了五年牢了。”许承宗说着,用笔点着面前几摞文件中的一个,非常正经地说道,“坐牢的滋味不好受,你我都知道,如今咱们不但要当奉公守法的良民,还得为这社会的美好做一点儿贡献,揪出那些损人利己的坏蛋,让他们受到法律的严惩才行。你说对么?” 启骏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先前踩了雷区,这时候听许承宗开始不好好说话了,更为紧张,额头都冒汗了。 看来整个公司上下的传言没错,在许老大面前,真的不能提起他母亲。 “去把事情办好,让这个经理知道,他以前做错了事,现在要付出代价。至于我母亲的身体,你不必担心。”许承宗拿起另外的案子,向后靠在椅子上,不再看启骏。 启骏立即起身拿起许承宗所指的文件,逃一般地出门去了。 门轻轻地合上了,许承宗本打算接着忙手头的工作,他曾经浪费了十年,所以自从出来之后,他都是一天当成两天用,每天只睡五个小时,一周七天,天天从早忙到晚,像一只上满了油永不疲倦的机器一样。 时间不等人啊,他丢失了太多时间了。 现在的他跟刚刚从监狱出来时大为不同,他用半年的时间,把过去十年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除得干干净净,此时的他说话行事、衣着体态,无一不像一个出身富家教养良好的青年。 事实上只有他自己知道,就算给他一辈子的时间,他也抹不平过去十年给他心里留下的那些伤疤。 这时候对着面前一堆待处理的事情,他半天没有动,想到刚才程健提到了叶望舒,叶望舒,当初那个邂逅了十二天的乡下姑娘,美丽、心地善良的她这一年多过得好么? 可有在这个钢筋混凝土的都市里迷失?可有像好多乡下进城的女孩一样,在灯红酒绿的城市夜晚失去了身上山泉水一样的纯真?现在的她,还会如当初一样,天真地在夜晚的山路上问自己“你爱我么”? 他想起她问自己这句话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复杂难辨的情绪,真是个没经世事的傻瓜,她不知道“爱”这个词,除了给人带来伤害和血淋淋的伤口,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么?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六部分(10) 他一个人太久了,久到常常寻思在乡下的那段日子,是不是自己绝望孤单的心境里所做的一个美梦。 这个世上真有叶望舒么? 美好的乡下姑娘叶望舒,也许她不曾存在过,过去不曾存在,现在和将来也绝不会再出现了! 将手上的笔掷在桌子上,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拿起车钥匙向外走去。经过休息室时,跟了他两年的保安大路、二军见他出来,跟在他后面,一起出去,其中大路问道:“许哥,今天怎么这么早?” “出去一下。”他头也不回,一路走向停车场,到了停车场边,他开了车门,自己想了想,又砰地关上车门,转身从车场的电梯上去,沿着一楼的正门走出去,越过门旁四个穿着黑衣的侍者,别人跟他打招呼,他也恍若不闻,一直向着步行街的入口去了。 他在里面一直走,然后进了联华,走到水晶店门口,看着黑色天丝绒上面的水晶天鹅,他好一会儿没动。 “许总,想看些水晶?”这个店员卖的是奢侈品,一天难得看见几个人进来,从早到晚地闲着,看见顾客就很高兴,先前连叶望舒他都热情招呼,这会儿看见许承宗,有点儿喜出望外了。 “不,我就是看看。”许承宗盯着眼前光华流转的小小白色水晶天鹅,心中却在想:“她在这里看什么呢?这些奢侈品华而不实,她哪里用得到这种东西……” “先前也有一个女子盯着这个天鹅……” 这店员还没说完,许承宗突然把目光从水晶转到他身上,眼睛注视着这个年轻的店员,说话时口气有些急切,“什么样的女子?” 那店员没想到许承宗问这个,自己愣了一下道:“一个二十几岁的女人,像个学生,她站在这儿看了半天,说这个天鹅很亮。” 许承宗看着那天鹅,想着望舒对着这个天鹅感叹的样子,好久没有说话,听见旁边这个店员接着道:“亮是因为我们的打磨和抛光,最普通的水晶也会拥有生命……” 这个店员在培训的时候,显然没有注意听主管的教导,每次来顾客,他都是这么几句照本宣科的话车轱辘似的反复说。 这店员接下来说的是什么,许承宗没有听,脑子里想到当初在叶家养伤,看见布衣粗服的叶望舒换上那个刘国志所送的紫色长裙,苗条婀娜,变了一个人一样。她那样静静含蓄的美丽,曾让那时的他心跳加速,移不开眼睛,就是现在回想,也难免片刻的失神。 女人也是需要打磨与抛光的。 这样看着天鹅,想着一身学生气的望舒盯着这块亮亮的水晶的样子,水晶的光映在她眼睛里,是不是很亮? 是否如乡下的那个晚上,当星月的光辉映在她的眼睛里时,那样夺人呼吸一般地闪亮? 三十四 望舒盯着陈老师,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我跟另外几个负责人讨论过了,为了对学员负责,还是要找正规训练过的体校学生当教练。让你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这陈老师看着望舒,毫无歉意地说。 望舒捏着手里的布包,里面放着她花了几乎全部积蓄买的一件游泳衣,现在却用不上了。 “怎么能这样呢?昨天说好了啊!”她不甘心地问。 “说好了,可是这游泳班不是我一个人负责啊!”这陈老师不耐烦了,语气开始不佳。 望舒不知道自己还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后来这陈老师理也不理自己,转身走了。她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出游泳馆,早上八点的太阳不暖不热地照着她,她却觉得自己头有点儿胀热,昨天晚上跟母亲和全家欢天喜地庆祝她的好运气,这时候想起来,难受得胸口堵得慌。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六部分(11) 她还以为自己真的走运了呢! 算了一个晚上,她这个月要是出了全勤,多吃苦,可以拿到三千多块钱……三千块钱啊,够自己半学期的生活开销了。 她难受极了,在游泳馆前面的台阶上坐了好几个小时,越想越难过,心情极差地站起身,然后坐公共汽车到昨天经过的步行街去看那些找小工的广告。找了几家,都说负责的老板不在,让她明天再来。只有冷饮街柜的小工妹妹看了她的样子,加上此时天气尚不热,冷饮摊前面人很少,这妹妹自告奋勇地带她去离步行街不远的小作坊里找老板娘。 老板娘的冷饮作坊很冷,可胖胖的老板娘人很热心,她看了看望舒,在她眉眼间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就说:“等明天我爱人进货回来,我跟他说一声,你就可以上工。” 望舒听了,已经高兴不起来了,她刚刚吃过亏,不敢太过乐观,钱到手,饭到口,空口许诺的事总是做不得准的。 她问了一下工钱,每天三十块钱,吃住行都是自己负责。她心里算了算,跟大哥赚的差不多,一个月不到八百块钱。 看来没有学历,这就是从早忙到晚的普通小工的身价了。 她答应了,也不在外面浪费时间,坐着公共汽车回家。从亮堂堂的外面进来,这个土坡下的小屋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母亲不在屋子里,她知道一定是上旁边的菜市场去了,下午菜已经不新鲜,收摊的人常常一堆堆地甩卖,会持家的叶母总是这时候去买瓜果菜蔬。 她把书拿出来,趁着难得的空闲,默默地背诵单词和文章。学得入神时,她听见外面屋门一响,母亲拎着两个大编织筐走了进来,望舒忙放下书,过去帮母亲把左胳膊上沉甸甸的一筐菜卸下来,听见母亲奇道:“你怎么回来了?” “那个游泳的活儿没了。”望舒低了头,把筐向屋子里挪。 “咋没了呢?你不是说一个月多辛苦,能赚三千来块么?”叶母的声音里惊讶中带着责备,有点儿怪女儿不争气。 望舒昨天也是一时得意,就把这些事情跟全家讲了,这时候听了母亲的话,悔不当初,只能咬了咬嘴唇,轻声道:“人家要请专业的。” “你说你怎么这么老实?就不会跟人说你是专业的?”叶母十分恼怒地说道。 望舒不想跟气头上的母亲辩解,只低了头,把母亲手上的另一只筐接过来,看着里面蔫了的小菠菜,想岔开话题,就轻声道:“妈,这菠菜看起来不错……” “两毛钱一斤,不错什么!”她母亲声音里怒气仍未消,她看着望舒,生活里的艰难多多少少掩住了当娘的母性,她对这个最懂事的女儿要求自然地高了起来。 望舒一直低着头,听着母亲开始没完没了地说着生活的不容易。多少钱的房租,多少钱的水电,孩子上学的学费,生活开销…… 她知道母亲受过刺激,有点儿偏执,也懂母亲年纪老了,还要照顾一家老小,很辛苦。可这样没完没了地抱怨、絮叨,她本就难受的心情越来越消沉,被生活刮得伤痕累累的时候,真希望母亲能像其他正常妈妈一样,多关心体贴一下自己。 “这么穷,你还要读书,读书不要钱?钱从哪里来?你不自己出去赚钱……” 钱钱钱,没完没了的钱,望舒胸口被闷气憋得要炸了,她感到嘴唇被自己咬得生疼,眼泪已经掉了下来,正要起身进屋躲一会儿清净,只听外面门响了一下,她抬起头,看见大哥和刘国志站在走廊里。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六部分(12) 院子太小,加上她大哥习惯了母亲的唠叨,不以为意,只大声道:“望舒,国志来了,晚上多加两个菜。” 望舒红着眼睛,就没抬头,只清了清嗓子,正要答应,听见刘国志道:“不用了。望舒,我有事找你,你有空么?” 望舒巴不得能暂时离母亲远些,快速点点头,什么也不带,跟在刘国志后面逃一般地向外走。出了屋子,听不见母亲的唠叨,登时觉得耳根清净,心里轻松,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刘国志在旁边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道:“老人有时候就是唠叨,我妈也一样。” “你妈怎么会唠叨你?你这么能干,我妈还总是夸你呢,恨不得把我和我哥送人,换成你是她儿子。”望舒低声笑着说,声音里却有掩不住的叹息。 刘国志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本就是生性谨慎、不喜多言的性格,加上跟望舒之间关系有点儿微妙,所以有些话也难把握分寸,其实他母亲唠叨的是让他结婚,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的哥哥姐姐都已结婚多年,他老大不小的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老人自然着急。刚才他一进门,就看见望舒低头抹眼泪,心中一时冲动,便带着望舒出来,此时沿着平房中的小巷走着,慢慢来到外面,心里却在想这么带她出来了,该到哪里去呢? 公路上仍然车来车往,天黑了下来,有人家的灯火从远处的高楼映出,走在刘国志身边的望舒看着,心头微微感叹。 她心里有很多话,跟大哥不曾说过,跟母亲更是提都不会提,此时对着身边默默走着的刘国志,不知道怎么的,她开口道:“我常常想,我们这些离乡背井的人,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一切都要从零开始,既丢了自己的根,在这里又一无所有……” 刘国志听了她话中的叹息,看了她一眼,他黑黑的肌肤上一双眼睛十分有神。他年龄虽然不比望舒大多少,但是少年起他就在外闯荡,事事用心,早已磨炼出一套非常实用的人生态度,脚踏实地地经营着自己的现在和未来,比之许多动辄头脑发热的年轻人,刘国志要成熟多了。 “我刚开始跟着本家弟兄出来打工,也常常这样想。你看这四周的高楼,这么多,多数都是我跟你大哥这样的人盖起来的,可这些人做工一辈子,也买不起这里面最便宜的毛坯房……” 望舒点点头,刘国志的语气里有一种感情,让她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他,见他平素稳重的脸此时泛着光彩,看着四周的眼睛里闪着夜晚城市的灯火,很亮很亮,心中不由得就是一动。 刘国志说着心里的话,径自接着道:“其实我们在老家,也是一无所有,即使常年干活,也不过就是糊口饭吃。但是望舒,在这里不一样,在这里我们只要努力,找准机会,得到的就不会只是一碗饭了。” 认识他以来,望舒还是第一次听见刘国志说这么多的话,这些话让望舒心里深有感触,她很久没有什么人可以推心置腹地交流了,这时候被触动了心扉,就叹着笑道:“你说得对,你不就是我们当中努力就有回报的典型么?” 她口气中有赞叹,也有打趣,刘国志侧下头看着望舒,沉静的脸掠过一丝复杂的表情,后来他轻声道:“望舒,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么?” 望舒觉得他语气有点儿异样,她不想回家,跟刘国志又相谈甚欢,就笑着说:“去哪儿?” 刘国志没答言,只在前面带路,两个人沿着人行道慢慢走到路口处,刘国志拦了一辆出租车,望舒满腹好奇地上了车。刘国志说了地址,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出租车开到了一处非常幽静的小区,刘国志示意车在一栋楼下停住,他跟望舒下来,他带头向着楼里走。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六部分(13) “这是哪儿?”望舒一边跟着,一边忍不住好奇。 刘国志从衣袋里拿出钥匙,到了四楼正对楼梯的一个单元,他边用钥匙打开门,边对她笑道:“我的家。” “这就是你买的楼?”望舒惊讶地笑着问。 刘国志也笑了,他开了门,望舒跟进去,打开灯,墙壁和地板都灰突突地,到处都是满是浆点的帆布,水桶,抹子,一个直达天花板的高架椅立在客厅当中,高架椅的下面,搭着刘国志的几件工作服。 “我买的毛坯房,正在装修。” “你一个人做这些?” 刘国志点头,后来张目四顾他的这个家,轻声道:“这个地方我自己慢慢装修,已经做了近半年了,等这层涂料干了之后,就可以刷最后一遍,然后就差不多做完了。” “怎么不找人帮忙?” 刘国志一阵沉默,走到飘窗前面,飘窗下面的台子上放着几个大垫子,他坐在上面,看着外面人家窗子里映出的一盏盏灯光出了会儿神,后来转过头来看着望舒道:“我打工十年了,这十年里,只要跟房子有关的,我什么都做过,一砖一瓦地盖起来的房子,都是别人的家。可这个房子不一样,以后我要在这里成家,娶妻生子,在这里扎下根。所以我希望这个屋子可以不用包工队,不用陌生人,就是我自己,将来我的媳妇进门了,我可以对她说,这个家,是我送给她的……” 平淡的声音,掩不住一个男人的深情,望舒感动得一时说不出话,她静静地扫视着这个他给将来媳妇的礼物,很大的单元,也很乱,刚才在她眼里还稍显凌乱的屋子,此时听了刘国志的话,在那凌乱当中体会到一个男子的细心和情意,他在一抹一抹的灰粉涂料中肯定无数次地设想着将来跟妻子住在这里的幸福吧? 她心中蓦地有些羡慕那个将来的女主人。 “国志,哪个女人能嫁了你,都是天大的福气。”望舒真心实意地说。 他本来在看着她,这会儿掉转眼睛,一言不发,他从飘窗前走到高架椅下面,爬上去,用手指在上面擦了一下,然后道:“都干了,可以刷灰了。望舒,你觉得客厅什么颜色最好看?” 望舒想了想,毫无概念,只好笑着道:“不知道,我对这个不懂啊。” 刘国志也笑了,从高架椅上下来,边向厨房走,边对望舒道:“饿了么?我这里有些现成的东西,我们俩可以凑合着吃点儿。” 望舒跟在后面,经过一间敞开门的卧室,看见屋里很随意地摞着几个床垫子,床垫上面的蓝布格子床单非常整洁,被褥叠得方方正正,摞在一角,刘国志的鞋子和衣物放在窗下。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偶尔也会在这里住。 “不用了,天也晚了,我该回家了。”她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自己该适时离开了。 刘国志回过头来看着她,没发一语,后来道:“也好。我送你回去。” 望舒点头,一路上刘国志都没怎么说话,先前两个人推心置腹谈心时的默契,这会儿不知道怎的消失了。 一直把望舒送到家门口,刘国志才离开。望舒进屋,她母亲在东边屋子看着两个孩子写作业,她大哥叶望权一个人在西屋躺着,看着妹子进来,指着面前炕桌上特意留给她的饭菜道:“望舒,快点儿吃饭吧。” 望舒嗯了一声,洗过手默默地吃着。她一回到家,就觉得心口堵得慌,心里不开心,胃口也不好,她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起身收拾碗筷。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六部分(14) 一个人蹲在棚子中间的水龙头底下,哗啦啦的水声里,听见大哥的声音轻响在身后,“望舒,别跟咱妈生气,她挺不容易的。” 望舒回头,看大哥皱着眉站在自己身后。黑糊糊的院子,只有城市夜晚不甚明亮的光笼罩着这对兄妹。 她对大哥轻轻点头,没说话。 第二天送走大哥和两个小孩,望舒一点儿时间都不敢耽误,立即对院子里忙碌的母亲道:“妈,我去找工作了。” “快走吧,一天天忙来忙去,也见不到钱……” 望舒本来要转身走了,这时候手握着粗糙的门框,看着上面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斑驳的油漆,对母亲轻声道:“妈,你冲我笑一下吧。” 在最难的时候,给我一个微笑吧。 她母亲从家务上抬起头,满脸意外地看着站在小院的女儿。 很长时间了,她像是第一次注意到女儿这么瘦,清秀的脸上大大的眼睛下有两道可怜的黑眼圈。 “妈,你冲我笑笑,我今天就能找到工作。”望舒笑着看着母亲。 叶母手上还都是洗碗y的泡泡,她自己咳了一声,后来叹道:“我对你太狠了,是不是?”听见女儿没回答,自己又叹道,“老了,毛病多了,有时候糊涂,你别放在心上。” 望舒没动,也没答言。 叶母摇头道:“我笑不出来。望舒,去找工作吧,你找到工作了,我兴许心里一亮堂,不用你说,我也能笑出来了。” “我一定能找到工作。妈,我和大哥也能像刘国志一样慢慢地熬出头的。你别总是担忧,我和大哥都指望你呢。” 明明老了靠儿女,可女儿偏偏要反着说,听了这样贴心的话,叶母绷不住了,笑了一下,后来对着望舒叹道:“去吧。唉,妈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养了你。” 望舒自己也笑了一下,笑容藏住了自己眼睛里的劳累,她跟母亲道别,出门去了。 也许是因为母亲的微笑,也许是因为她的霉运到头了,也许是冷饮街柜的工钱太少、活太累,别人不稀罕做,这次她没费任何力气,没有想象中的奔波,冷饮作坊胖胖的老板娘跟瘦瘦的老板看了望舒一眼,就要她了。 从早上十点开始在作坊上班,中间出来站柜,忙到晚上七点,七天无休,每个月八百,扣了吃饭和通勤,所剩的钱没有几个。 三十五 望舒打工两个月,尽力地省吃俭用,也只赚了一千四百块钱,而这其中还要给母亲三百块,作为自己的生活费。 一千一百块钱,星期一就要开学了,她看着录取通知书后面的入学须知,上面罗列的那么多条里,几乎每一条都写着入学所需各样费用的数额,不提那些照相、军训和买收音机的钱,只算生活费这一千一百块也不够她半学期用的啊。 晚上下工之后她把开学要用的东西收拾好,不多的几件衣服全都清洗干净,两双鞋子也刷了一下,正当她在院子里忙着的时候,她感到屋子里的母亲把灯熄了,院子里外登时一片漆黑。 她母亲怕多花电费,不等她就先休息了。 她一个人端着一盆脏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院子里找下水口,一不留神不知道在什么破烂上把胳膊碰了一下,她疼得手一晃,一盆水全都洒在地上,她母亲的声音立即响起,“望舒,你怎么了?” “没事,水洒了。”她揉着胳膊低声答。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还乱忙,还把胳膊碰了?快点儿进来睡吧!” 我明天就开学了,你都不肯让灯多亮一会儿,否则我能碰到胳膊么?她心中难过地想着。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六部分(15) 她知道全家人都不支持她接着读书,事实上她打工这两个月来,也曾经对自己重新走进大学产生过怀疑,满街失业的大学生,即使找到工作,也要从薪水微薄的新人熬起,她花无数精力和心血念的大学,又有多大意义呢? 可她还是在忙乱的生活里,无数次怀念当年自己在大学课堂时所度过的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不管别人是怎样度过那四年的,她自己的大学就是踏踏实实地学习,梦想毕业之后能做个称职的英语老师,只不过残酷的生活让她的这个梦想破碎了而已。 她揉着胳膊,看着一个星星都没有的城市夜空,发呆了很久很久,直到眼前浮现出自己在乡下老家所看到的湖岸星空的幻影,才在心里长叹一声,摸黑进房睡觉去了。 天将将亮的时候,上早班的人嘈杂的脚步声把她吵醒,心中有事再也睡不着,她人靠着被山坡埋了半截的窗边,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经过的一双又一双忙碌的脚。一直看着,看到后来想起刚才自己所做的梦,梦里她一直考试,不停地考啊考啊,考的偏偏全都是她最讨厌的数学,那些天书一样的试题让梦里的她心像被油煎着,焦急、恐惧、无力、无处可逃…… 她长长地叹口气,外面上工的人走净了,房子里外登时寂静无声,她没有睡意,靠着墙壁发呆,眼睛盯着外面的沥青坡面,看着一滴滴的细雨落了下来,渐渐地铁皮房的顶上发出阵阵响声,吵得她母亲在炕头翻了个身。 莫非老天爷看她心情不好,在替她流泪么? 她一直坐到天亮,自己起来弄了早饭,冒着蒙蒙的细雨去学校了。学校里已经到处都是支起来的伞和大字条幅,有来得早的家长和满脸稚气的新生在各个报到处来回忙碌,她站在人群外看了半天,想着自己挎包里薄薄的两个月辛苦钱,对着那些吞钱的各个部门科室望而却步起来。 望舒找了个僻静不惹人注目的地方静静地坐着,看着眼前一拨又一拨的新生,一辆又一辆崭新的轿车,在这个除了她人人都很高兴的好日子里,她又一次感受到人与人之间天差地别的命运。心情低落得不想动,她呆呆地出神,多年的习惯已经让她懂得,脑子只有在什么都不想的状态里,才最容易忘记内心的脆弱。 忘了烦恼,哪怕只是暂时的,她也可以积攒一点儿勇气面对眼前没钱交学费的窘境。 “我说了不用你来看我!”一个女生怒气冲冲的声音响在假山的那头,把望舒从发呆中惊醒,听见另外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小茁,你这么倔,太像你妈了!”这男子声音有些烟酒嗓,很是苍老。 “像我妈有什么不好,总比像你强!你跟我妈离婚那天我就说了,只要你跟了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我就再也不认你当我爸爸,我说到做到,你快点儿走吧,别惹我说出不好听的话!”这女生的声音很好听,但太过激动,有些哑了,望舒听了这样的对话,就想站起身离开,她不愿偷听别人家里的私密事。 就在这时她听见那男子的脚步声,十分匆忙,似乎是听了女儿的话气得离开,他边走边道:“你这么不懂事,我也心寒了。” “我的心更寒!把你的臭钱都给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花吧,反正她看中的也就是你的那点儿钱!”这个气性很大的女孩子对着自己爸爸的背影大骂。 她父亲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了,低低的抽泣声传来,喉堵声噎,显然哭的人十分伤心。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六部分(16) 望舒心绪万端地听着,低落的心情更加难过,伤心人遇伤心人,才领悟到世上的人各有各的烦恼,即使这样的好日子也并不是人人都欢喜高兴的。 望舒有点儿踌躇自己该不该离开,听见那边的抽噎声渐渐轻了,噔噔噔的脚步声传来,她从假山后好奇地微微侧头,看见一个穿着宽大绿色半大衣的娇小背影沿着碎石子路向楼区外走去。 她又坐了一会儿,不管怎么发呆,也攒不足精神头去面对眼前的困境,看看日头已经不早了,只好站起身,硬着头皮去报到处签到,然后各处拜山头。 她到报到大厅里找到系别和班级,到专门收学杂费的桌子前打听助学贷款,到教务处的二楼去领取助学贷款表格,再到此二楼往左倒数第二个门右拐的第三个办公桌处交家庭困难证明和填好的东西。 第三个办公桌旁边已经坐了一个女孩子,正低头很仔细地填着表格,身上一件十分宽大的葱绿长衣,望舒走过去坐在那个女孩旁边,看自己手上的材料,姓名年龄系别家庭人员地址收入各类信息,她一边填着,一边听见旁边的女孩按了几下笔,在纸上沙啦沙啦划了几下,望舒抬起头,这女孩也跟着抬起头,望舒见她长着一张鹅蛋脸,秀眉斜挑,美丽中带着一丝英气,这个长得很美的女孩子对望舒道:“笔没水了,你填完了把笔借我用用行么?” 很好听的声音,微微有点儿哑,配上长得不合身的葱绿半大衣,应该就是刚刚在假山处跟父亲赌气的女孩子了。 望舒点头答应,自己匆匆写完,把笔递给她,听她一边忙着填写,一边对望舒道:“你也是新生?” 望舒嗯了一声。 这女孩哗啦啦地写了一阵,把笔递给望舒,看着望舒道:“可以交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批下来呢。” 望舒不知道怎么回答,走过去把表格递上去,那女孩交表格的时候,看见望舒的系别班级,对望舒笑道:“你也是英语系三班的?” 望舒看着她,笑了,“是啊。” “我也是,我叫蔡茁。” “我叫叶望舒。” “真是巧啊,这么大的学校,我们俩还是一个班的。”蔡茁葱绿的长衣服确实宽大,走路的时候衣袂兜风似的晃荡。到了外面,雨下得有点儿大了,她把帽兜罩在脑袋上,看着望舒笑道,“你也没带伞?” 望舒笑着点头,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罩在头上,两个人加快脚步向外走。走出办公楼的拐角,到了学校主干道的时候,一个男子走到二人跟前,望舒和蔡茁同时停住脚,望舒看过去,见眼前男子五十来岁,衣饰派头都像个城市的有钱人,这男人从手上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蔡茁道:“你虽然不懂事,我当父亲的,也该尽到自己的心意。” 蔡茁不肯接,她父亲把信封硬生生地塞到她手里,一句话都没多说,转身走了。 留下蔡茁瞪着父亲的背影,眼睛渐渐红了。 望舒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不太熟悉的陌生人,不知道说什么样的话才合适,只能道:“跟你爸爸生气了?” 蔡茁摇头,后来她对望舒笑笑,神情有点儿伤心,眼睛却又带着不服输的倔犟,没有说自己的父亲,只道:“贷款批下来,我得去赚生活费了。要是能找到几个家教就好了。” 望舒不知道她们父女怎么了,想来父母离婚对子女难免有伤害,蔡茁因为母亲恨父亲也是常情,她不便c口人家的家务事,听了蔡茁的话,笑着说:“你要是不嫌弃打零工赚钱少,我倒是知道一个在商场里卖巧克力的活儿,周末两天,有点儿累,但能赚到五十块钱。”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六部分(17) “真的?”蔡茁非常高兴,看着望舒笑道,“我从来没有自己赚过钱,累么?” “干活时很累,发钱的时候就不累了。”望舒对她道。 其实发钱的时候也累,因为工钱太少,远远不够用,不过对自己这样穷到家的人来讲是这样,但对像蔡茁这样父母双全的人来说,应该不至于穷到那种地步。 蔡茁笑了,她看了望舒一眼,后来叹了口气道:“你刚才看见的是我爸,他跟我妈离婚了。” 望舒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她说了开头,没有接着说下去,显然觉得望舒人不错,但毕竟初次见面,太多的心里话,有交浅言深之嫌,就咽住不谈了。她从衣袋里掏出手机,对望舒道:“你有联系方式么?” “我没有电话。不过我周末也在步行街那里打工,周五下午放学,我们俩一起去?” 蔡茁嗯了一声,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望舒要拿着课程表到各个教学楼认教室,蔡茁则因为住校,所以宿舍里还有很多事,二人就在岔路口道别了。 此时望舒因为已经把助学贷款的事项办完了,心情不像早上初来的时候那样沉重,就一个人在雨中慢慢地转着,多数的专业课都在英语系自己的教学楼里,望舒没费什么劲儿就认全了,公共的大课则分散在各个教学楼。外面雨下得更大,她也不急在这一刻,一个人坐在外国语学院影音中心葡萄架前的石椅上,偷得浮生半日闲地小憩一番,听着雨水落在葡萄叶上,额头靠着石柱的凹凸,一边发呆,一边从雨中撑着伞不停穿梭而过的学生身上忆起自己当初的痕迹。 年轻的大学生,尚在半懂与不懂的年岁,在惨无人道的高中与现实无情的社会之间,大学是一个人一生中最自由自在的四年了。她看着电影院前面的少男少女,从那些或希冀、或焦急、或羞怯、或欣喜的神态里,她似乎听到了流年轻轻滑过的声音。 当年的自己也曾在恬静的飘着书卷气的大学生活里幻想过爱情吧? 就算如今,被生活磨光了棱角,累得连想象都飞翔不起来的时候,她不是也一样幻想着爱情么? 一滴雨水从浓密的葡萄叶子中渗下来,滴在她额头上,望舒伸手轻擦,这么微微动弹的工夫,看见自己刚刚出神的这会儿,旁边的石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对大学生情侣,二人神态亲密,只是那个男孩因为顾及望舒,神情似乎有些拘谨。 望舒笑了笑,站起身离开了。 豆大的雨点落在头上,她脱下已经湿了的衣服披在身上,脚下的石板路汪着水,她的旅游鞋踩在上面发出哒哒的声音,她就这样一路哒哒着,一个人在雨中的校园里向校外的公车走过去。 三十六 开学读书的日子过得很快,一个月眨眼间过去了,她的助学贷款毫无意外地批下来了,现在只需忙自己的读书和生活费用,她就可以度日了。 一个月,认识了许多新同学,望舒因为比这些孩子大了七八岁,又多吃了生活中无数的苦头,所以跟这些初出高中的半大孩子并无多少共同话题,只是因为蔡茁是开学第一天就认识的,所以相对来讲,更熟稔一些。后来她花十块钱买了一辆破自行车,又在学校小广告上找了两份家教教小学生,忙得毫无空闲参加新生的各种社团和活动,又因为她掏不起住宿费不在学校住宿,跟所有住校的同学都不熟,两者加起来,她已彻底地游离于这一级新生的圈子之外。 不? 第 14 部分 欲望文 第 15 部分 不曾放纵的青春 作者:肉书屋 第 15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起来,她已彻底地游离于这一级新生的圈子之外。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六部分(18) 每天从家里所住的城东赶到学校所在的城南去上课,很早就要起床,她的那辆破自行车只骑了不到一个星期就被人偷了,她只好又花钱买了一辆更破的,除了铃铛不响,到处都响,还时不时在路上,无缘无故骑不动了,她就得推着这辆老爷车一路走到学校去,累得半死不算,还总是迟到,给上课老师留下了十分不好的印象。 所以她只好办了公交学生卡,花些钱省得遭罪,既不给小偷买车,也不用c心修车了。 忙着课业,忙着打工,忙着生活中种种的琐碎,相比当初在家种地时的辛苦,这城市的生活对她来讲,是另一种忙碌。 此时冷饮店的生意进入淡季,不再需要帮手,她因为跟老板两口子处得不错,那个老板娘尤其喜欢稳重的望舒,就把她推荐去了旁边的一家小饰品店,周末两天在这里卖饰品。望舒在这里认识了不少打工的女孩子, 内中因为跟蔡茁两个人是同班同学,又一起在步行街打工,所以格外地熟稔些。 认识蔡茁的这两个月,望舒见她不管天候,总是穿着宽大得像袍子的衣服,绿色的半大衣,橙色的大袍子,灰色的直筒服,没有一件不是大得吓人,她还习惯性地把手放在胸前,尝试着隐藏起身子,开始望舒不明所以,直到有一次两个人一起去厕所,她见蔡茁把手抬起拢头发,才隐约猜到原因。 蔡茁的胸部太大了。 青春,总有些尴尬不停地重现。 当年望舒初进大学也曾经以刚刚发育的身体为耻,总是耸肩耷背地想尽力藏起来,成长发育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并不可耻,可惜只有成长过了的人才能懂得这个道理。 为什么这些本应该由我们的母亲告诉我们的道理,她们全都疏忽了呢? 望舒擦干手,从镜子里看着蔡茁,似乎不经意地问她:“蔡茁,你身材很好,为什么要把背弓着?” 蔡茁看了望舒一眼,有点儿意外,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后来想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愤懑了,“因为男的恶心哪。”她皱着长长的眉,恼怒地说。 望舒哦了一声,青春,除了相似的懵懂与青涩,想不到连恐慌和害怕都那么相像。 “也不用这么偏激,何必因为别人的变态而惩罚自己?”她笑着对蔡茁说,五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个总是弓着背的叶望舒已经长大了。 蔡茁显然不太愿意讨论这个话题,她拧着眉毛,满脸通红,低着眼睛不肯说话,隔很久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我是f。” “啊?”望舒出乎意料,不懂。 “f杯。人家都说f是fake,可我这个是真的f,我曾经想过去做缩胸手术,可后来我爸跟我妈离婚了,我们没钱了。”蔡茁轻轻地说,声音里都是烦恼,“其实就算有钱,我妈也不会让我去做。” “做什么手术啊!”望舒吃了一惊,想不到蔡茁竟然这么在意。 “我受不了那些男的看我的眼神!男人最恶心!”蔡茁眉眼间全是羞愤,估计从小到大,吃过不少亏。 “也有好男人的,你别偏激。”望舒安慰她。 “望舒你不知道,当初我们家有钱的时候,我妈本来想让我去国外读女校,可我身体不好,就没去。后来我爸被小三拐走了,我跟我妈没钱了,就哪儿也去不成。”她说到这里,叹息着问望舒,“望舒,你比我大一些,你说男人怎么这么恶心呢?我爸那个小三才二十一岁,我爸都五十六了,他们在一起跟父女似的,真不嫌丢人!”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六部分(19) 望舒叹了一口气,无言可对,很久才低声道:“人跟人想的不一样,或许有人觉得钱最重要吧。” “是啊,本来我们家过得挺好的,就这么几年我爸发财了,家就散了,当初我妈是个出名的美女,我爸用尽了各种法子才把我妈追到手。如今她年纪大了,脸上有皱纹了,男人就被年轻的抢走了。我妈开始的时候想不开,还自杀过好几次呢,我到死也不会原谅我爸……”蔡茁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显然她跟母亲关系十分亲密,因为年轻容易激动,眼泪在眼睛里滴滴转,一会儿就淌了下来,她用大袍子的袖子用力抹。 望舒心里叹息了一声,自己的花心父亲何尝不是如此?母亲精神上不太稳定,整整五年足不出户,甚至“瘫痪”在炕上一年有余,就是因为受了父亲乱搞的刺激,她习惯性地甩甩头,把自己的伤心藏好,压在心灵角落里,不去想它,伸出手拉着蔡茁道:“别伤心了,今天你还要给人家收拾屋子,我晚上也要家教去,我们先看一会儿书去。” 蔡茁点头,伸手把眼泪擦了,用凉水洗了脸,两个人一起去百~万\小!说。她们从图书馆出来,约好了第二天西方文学课上碰面,蔡茁先跟望舒告辞,急着去给做钟点工的人家洗衣服打扫卫生,望舒则随便吃了点晚饭就去家教了。 三十七 西方文学是整个外语教育学院第一学年最轻松的课,任课的于老师刚刚博士毕业,年纪跟望舒差不多,尚带着年轻学者的倜傥之气,上课从不点名,学生爱来就来,不来他也不管,学年结束的考试,能过都给过,绝对不难为学生,所以他这节课很多人都缺席。 望舒到学校来不是混学位的,缺席任何一节课对她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生活里还有什么比读书学本事更重要呢?她早早赶到学校,坐在阶梯教室的后面,等上课的于老师走进来,她没看见蔡茁,心里有点儿纳闷,但想着蔡茁也许像别的同学一样,缺席这节课罢了,心里并不如何着急。 可等到下一节精读课时,蔡茁仍没出现,她才隐隐觉得不对,问了跟蔡茁同宿舍的一个女生宿舍号,她趁着课间休息时跑去宿舍找人。 此时正是上午上课的时间,女生宿舍楼里十分安静,望舒按着门牌摸到蔡茁宿舍门前,听里面毫无声息,她敲门道:“蔡茁,蔡茁,你在里面么?” 门里有脚步声,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只见蔡茁眼睛通红,头发蓬乱地站在门口,好像整整哭了一个晚上,脸都肿了。 望舒吓了一跳,惊道:“你怎么了?” 蔡茁转身进屋,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肯说话。 “你出什么事了?”望舒追问。 蔡茁动也不动,好半天地板砖上多了一滴滴的眼泪,她头垂着把睡衣的袖子挽起来,雪白的胳膊全是重重的划伤,又红又肿,还有大片的淤青,血凝结在伤口上,形成一道又一道丑陋的黑红色…… 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第 15 部分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