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龙[种田]》 分卷阅读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 书名: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文案: 美少年深山奇遇 因为身体原因,17岁的沈秋禾来到潮湿多雾的小镇凉石镇,本想种种田,过安宁的小日子,却频繁遇到古怪之事,身不由已卷进了重重阴谋之中…… 用人间爱,迎浮生变。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本文主种田,温馨现实向,美貌病弱傲娇受+外表酷冷内心呆萌纯情异能攻。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种田文 异能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秋禾,林白川 ┃ 配角:沈琳,沈宝成等 ┃ 其它: ☆、凉石 刚从那辆破烂溜丢的大巴车上下来,沈秋禾就听到背包里的电话响个不停。 一看是王俊煦打来的。秋禾对着电话,运了足有五秒钟的气,终于按下了通话键。 这段时间王俊煦疯狂骚扰他,给他打过很多电话,这还是秋禾第一次接。手机信号不好,刺拉刺拉的杂音中,只听王俊煦欣喜若狂地喊:“秋禾!是你吧?你现在在哪里?你好不好?” 秋禾默不作声,等那边开始喂喂叫个不停时,才干巴巴说了三个字:“我还好。” 这冷淡的语气,让王俊煦从狂喜中跌落下来。他如泣如诉地说:“秋禾,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你打我骂我都行,千万别不理我!你上哪儿去了?是不是你妈逼你走的?你说,是不是你妈逼的?” 秋禾心说,妈的,全是你妈逼的! 不过这种话,象他这种好孩子当然说不出口,于是秋禾想了想,老老实实说:“我在外地呢。” 王俊煦一听,精神重又振奋起来,“我马上去找你!我也从家里跑出来了,我立刻过去你那里,秋禾你在哪儿?” 秋禾叹了一口气,苦恼地挠挠头发,决定还是把话说得更直接一点,“王俊煦,我不喜欢你,我不想你来找我。我在哪儿也不能告诉你。” 他待人一向留三分情面,说到这种程度,王俊煦再满腔情意,也受到了沉重打击。但沉默片刻,就听王俊煦换了哀求的语气,都快嚎出来了,“秋禾,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做那种事了,你别那么狠心……” 他不提还好,一提,秋禾立刻想到了那个熊抱和那通不堪的表白,又尴尬又生气,还很委屈,难得强硬地说:“我不想再说这件事了!你以后也别再联系我了!再见!再见!”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片刻后,手机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秋禾看看,果断挂掉,顺手关机,把电话丢进了背包里。 然后他打量了自己周遭的情形。不由怔住了。 这里就是凉石镇吗? 十七岁的少年,穿着连帽套头衫和齐膝仔裤,身量颀长,眉目秀丽,干净时尚得象从杂志封面上刚走下来,此刻正站在小镇边的一座桥上,与周遭乡村景致格格不入。 男孩发自肺腑地叹了口气,眉眼间涌上一点不知所措的迷茫。 听沈琳说,站在桥上朝东边山上望,可以看到主峰上一大片白色突出的巉岩,有很多关于神仙在此歇脚纳凉的传说,因而这个镇子得名凉石镇。 不过现在,除了白色的雾,秋禾什么也看不见。 他拎着背包从汽车上下来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河边,河面上小小一座桥,传说中的凉石镇整个笼罩在一场浓雾中不见踪影。因为那个仓促的电话,秋禾没来得及戴口罩,此时非常担心自己会咳起来。 不过,竟然还好。 空气十分清新。秋禾很快发现,此地的雾和他居住的j市里的雾有明显的不同。j市也经常起雾,但那雾很干,黄绿色,悬浮在空中象一团堵人口鼻的脏棉絮;而这里的雾是白色的,很湿润,丝丝从皮肤上流过,即使在盛夏里,也感觉到一片清凉。 秋禾站在桥上,不能置信地想,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这就是自己即将要生活的地方? 一个多月前,他还在j市一所重点高中念书。某周五的傍晚,有个走得迟的老师离校时,发现了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学生。尽管那是所重点高中,青少年们内心总是骚动的,背着老师谈恋爱本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这一回老师震惊发现,接吻的两个孩子都是男生。 那两个少年就是秋禾和王俊煦。在被老师撞破后,秋禾当场犯了哮喘,如果不是旁边就有一家医院,后果简直难以预料。 在校方的调查过程中,同一件事,两个当事学生的说法却完全不同。一个称自己被骚扰,另一个却坚持说他们两情相悦。但无论是哪种说法,最终都在学校内部引起轩然大波,双方家长被请来谈话,一位副校长态度客气、言辞闪烁地告知了整件事,希望家长们能主动考虑退学或转学。 秋禾的母亲沈琳在接到电话后,立刻赶往医院,见到了委屈又虚弱的儿子,一番安抚后又马不停蹄赶往学校。不知她是怎么跟学校交涉的,总之后来,王俊煦被悄然劝退,对外的理由是要出国留学,而秋禾则是因为身体原因休学一年。 沈琳在j市有家不大不小的印务公司,时常被人尊称为沈总。沈总虽然因为这件事而愤恨难平,但转念一想,因为她家儿子长得漂亮脾气又好,从幼儿园到高中,收到的各种表白没有八百也有一千。所以这件事也不能说跟他全无关系,当务之急是把这件事对孩子的恶劣影响降到最低。 更何况,即使没有发生这件事,秋禾也无法在j市继续生活下去了。 弥漫在j市每一处的烟尘和尾气,让秋禾的肺部和呼吸系统脆弱得象层鸡蛋皮,一触即溃。不仅早年的哮喘久治不愈,近两年又新添了咳嗽的毛病。每一口呼吸都变成越来越象历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引发一场不可预料的咳嗽,把眼泪咳出来、把血咳出来、把整块的肺甚至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也止不住胸腔里万蚁钻心的麻痒和疼痛。 此前医生建议他们搬家。沈琳曾考虑过留学移民,寻个风景秀丽的国外小镇去居住。但沈总初中毕业就外出闯荡,虽然中国话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公的说成母的,外国话却一句不通。若让儿子独自出国,又担忧他的身体,——最近这担忧更是新添了一重,害怕秋禾被不三不四的人引入歧途,所以她思之再三,想了又想,最终把秋禾送回了自己的老家,凉石镇。 “老老实实跟老头子住一段时间去!你一个人去哪儿我都不放心!也别想着去国外了!就你这弱鸡子样,万一有点事,等我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沈琳口中的老头子,指的是她的父亲、秋禾的外公沈宝成。十几年前,这父女俩大吵一架,从此绝无往来。据沈琳说,老头子脾气古怪性格偏执,简直一无是处,但真到了紧要关头,她却第一时间想到那个生活在山区小镇、已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 经十多年没有来往的老人。 她把秋禾送到县城,送上了汽车,自己却不打算同行。 “老头子见了我,一定要找茬吵架!这么些年来,我是被他吵烦了!”发完牢骚,她又甜言蜜语地说:“你不一样,你是他唯一的亲外孙!去吧,乖!跟外公好好相处!” 秋禾想,我是他亲外孙,你还是他亲闺女呢! 于是秋禾独自坐上汽车,气鼓鼓地说:“我很生气!” 生气也没用。沈琳一惯会挟恩图报,动不动就是:“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我可是为了你连改嫁都没有的女人!”,一直唠叨到开车,秋禾想问她给外公打电话了没有都没□□去嘴。 眼下,秋禾算是知道了答案。沈琳显然是没有通知老头子来接人,而秋禾根本不知道外公住什么地方! 站在凉石镇上,秋禾四顾茫然,很认命地叹了口气。 走过小桥,隐隐看到白雾中有民居,小镇一片寂静,几只鸟远远近近地叫得啘啭,一派空山幽谷的景致。幸好桥头一棵大树下,秋禾看到依稀有一间超市。之所以判断那是超市,是因为墙上用白灰写着大大的两个字:超市。 超市大门居然是那种老式的排门,被下下来排着放在墙边,一边还竖着一只滴水的拖把。秋禾走进去,探头看了看,里面黑洞幽深,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排排钢制的货架。 大夏天里,他觉得一阵冷,仿佛走进一个恐怖片里来了。 正在惊疑不定,忽听后面吱扭一声响,从门里走出高高几个纸箱子来。那一叠箱子移到货架间,稳稳落到地上。一个女人的脸从箱后露了出来。 女人约莫四十岁年纪,红黑脸膛,烫着满头蓬松卷发。她一眼就看到站在门边的秋禾,忙掸着身上的蓝布罩衣走过来,上下打量着秋禾,一脸稀罕地问:“咦,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我倒象是没见过?” 秋禾赶紧朝她点头微笑。 他长得白晳甜净,笑起来更是一副人畜无害的乖巧样,对中老年妇女有很强的杀伤力。展示完笑容,秋禾自我介绍说:“阿姨好,我是从外地来找我外公的,他叫沈宝成,您知道他家住哪儿吗?” 那中年女人看着他,嚯地叫了一声,瞬间又是惊奇、又是兴奋,还掺杂着几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点头大声说:“我晓得了!你是石榴的娃娃!哎哟瞧这眉毛眼儿,跟石榴小时候一模一样!城里的孩子到底怎么长的?就是好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石榴没陪你回来?” 她象只咯咯叫的母鸡,仅凭一已之力,制造出了满屋子的热闹,热情得让秋禾吃不消。秋禾想,石榴又是谁?难不成沈琳还有个如此乡土的小名? 他只好挠挠头,腼腆地说:“您是在说我妈吗?她有事回不来,让我到外公这儿住一段时间。……您知道我外公住哪儿吧?” “哎哟好可怜!孩子长年不着家,连外公家门朝哪边开都不晓得!哎哟真是可怜!” 女人一边感叹,一边拉秋禾走出大门,只见她抬手朝白雾中指了一指,说:“顺着这条道一直走,到一棵老朴郎果子树那儿左拐,往坡上走两步就到了。你外公门前有棵大石榴树,老远就能看到。” 少年的脸上,现出了一片比雾还要浓的迷惘。 天哪,老朴郎果子树?石榴树?这个该死的鬼地方难道没有街道和门牌号吗? 他一脸为难地看着妇人,妇人被他看得也跟着为难起来,“我这会儿也走不开,要不我就送你去了。也没多远。” 说着却又忽然坚定起来,“你进来坐一会儿,我把这点货摆上了就送你去!” 秋禾连忙推辞:“不用了阿姨,我一路问过去也可以。” 话是这么说,他很怀疑这个雾气迷漫的镇子里到底还能不能碰上其他人。 女人很热情地把秋禾往超市里拉,口气不容置疑,“进来等着!一会儿我就去送你!” 两人正在门口争执不下,雾里隐隐出现一个高高的身影,那身影如摩西分海一般,穿越白雾缓缓而来,一直走到了超市门前。 秋禾看到那竟然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看身高象是成年人,脸庞却还带着少年的稚气。 这人经过门口时,从低低的鸭舌帽沿下看一眼秋禾和妇人,和他们擦肩而过,默不作声地奔货架去了。 秋禾愣了一下。他的第一感觉是惊艳。想不到深山小镇里会遇到这等人物。少年很白,极白,即使是和城里来的白斩鸡秋禾相比,也还是太白了。白皮肤衬着乌黑深邃的眉眼,鲜明得甚至给人一种锋利的感觉。 那双眼睛尤其让秋禾印象深刻。异乎寻常地黑亮清澈,却让秋禾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看到危机四伏的草原上,一双野牛的眼睛。 那人很快就回来了,他把两袋盐、一支牙膏和一张二十元的钞票一起放在收银台上,低着头,也不作声,就那么手撑着收银台,站在那儿等着。 秋禾甚至注意到,他把本来就低的帽檐压得更低了。 蓝罩衣妇人忙到收银台里去,——那看起来象是一张老旧的课桌,给他找零,把钱递给那人时,妇人犹豫了一下,开口说:“白川,这是沈大伯家的外孙,——叫什么来着?” “沈秋禾。”秋禾忙答。 “秋禾刚到镇上,不认得路,你回去时带着他一块儿走吧。” 她说完后,超市里瞬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时间长得让秋禾和妇人都尴尬起来。 秋禾正想开口婉拒,那被叫作白川的少年却淡淡地嗯了一声,又看秋禾一眼,拿起东西越过他,自顾自出了门。 妇人忙朝他的背影一努嘴,小声鼓励秋禾说:“白川就是不爱搭理人,人不坏!他住你外公家旁边,你跟着走就行。放心!一会儿雾就散了,不得迷路的。” 秋禾答应了,转身往外走,女人复又热情地说:“明天过来玩啊。” “哎!”秋禾冲女老板挥挥手,这才转身背起背包,大步赶上渐渐远去的背影。 ☆、外公 秋禾一路走一路打量着前面的背影。 那人穿着旧t恤和牛仔裤,明明是极普通的衣着,穿着他身上,却显出一种挺拨和孤绝,即使隔着雾气,也让人感觉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跟他在大巴车上看到的、以及以前想象的小镇人完全不一样。 超市女老板的话没错。雾比刚才淡了些,依稀显出了小镇的本来面目。一带房屋挂在山腰上,有的前面扩出来做了门面,卖些农药种子杂货之类。更多的门都关着。门前便是一条马路,路的另一侧是个斜坡,长满了杂木。 这里的房子,家家都有宽敞的院落和空地,地里种着菜,偶尔会有几株怒放的紫薇树,在雾气中湿搭搭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 地开着一树紫红色的花。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在路上。沿途秋禾没看到什么人,除了一个扛锄头的老头。那老头从他们旁边经过,仿佛对这两个男孩子的组合十分惊诧,直勾勾地打量了秋禾好久,还转过头瞄了他好几次。 那眼光过于直白,和超市女老板过份的热情一样,让秋禾很不自在,他想,沈琳女士的家乡还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在看到远处高耸着的一大片深绿树荫后,前面的少年越过马路,左拐上了紧靠树旁的一条小道,秋禾跟着他,经过那棵树时,微微止步,有点心惊。 这肯定就是那棵所谓的朴郎果子树了吧? 这棵树的树龄应该有好几百年了,三人合围的树干上,满是奇形怪状的树瘤。一簇簇小圆叶子间,密密实实结满了奇怪的青色果实。 秋禾仰着头,正猜测那果实味道好不好时,突然觉得树上一道黑影窜了下来,那影子咻地一声,在他后背落下又弹起,跳到了更高的树枝间,没入密叶间不见了。 “啊!” 秋禾急促地喊了一声,甚至感受到动物的皮毛扫过脖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惊恐又兴奋。他几步赶上白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树上有个东西!它还跳到我身上了!那到底是个什么鬼?” 让秋禾没想到的是,白川的第一反应,是飞快甩开了他的手! 然后那家伙冷漠又警惕地退后一步,就好象他手上有屎一样。他脸上甚至有不加掩饰的鄙夷,在漠然看了看树后,叫白川的少年薄唇微启,惜字如金地解释:“松鼠。”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秋禾顿时脸都红了。 他因为性格好、长得好、学习好,总能和周围的人都保持良好的关系。像这样莫名其妙被人讨厌,生平还是第一次。 秋禾讪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一看就是双未经操劳的学生的手,柔软、白晳、干净、漂亮。只是被这双手拉了拉他的袖子而已,怎么就让那家伙反感到了这个地步? 秋禾把手在裤腿上蹭了蹭,跟着少年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咬着牙想,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这里大概已经是小镇的边缘地带,房屋更为稀疏,经常是很大一块林地后,才又看到三三两两的房屋,屋后面是茂密的竹林,旁边有菜地甚至猪圈。两人默不作声地走了一阵,秋禾终于看到传说中的那棵石榴树了。 高而茂密的一大蓬石榴,开了满树火一样的红花,树旁是宽阔平整的晒谷坪,穿过晒谷坪,是两座相邻的小小四合院。 白川在石榴树下停了下来。 “这间。”他指了指左边的那间院子,便继续往前走,在隔壁的另一座院门前停了下来,拿出钥匙开门,进了屋后,又吱呀一声把门关上了。 “喂!” 秋禾喊了一声就讪讪地住了嘴,他擦擦汗,看着那两扇紧闭的院门,对自己说,怎么?难道你还指望那种家伙把你带到外公面前吗? 他转而打量起了外公的住处。这里的房屋,格局都大同小异。正面是一溜三间正房,前面左右各建两间厢房,一堵院墙把房子合围起来,成了个院子,有的院子里还种了树。 乡下住得宽敞,他外公家虽只有一口人,住的也是这种小四合院。 雾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时候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夏天傍晚的晴光,映在淡青的山峰上。秋禾见石榴树旁有个小小的石头碾子,便在上面坐下,歇了一小会儿。 他很有点踌躇。有那么一瞬,甚至很想就此打道回府。反正沈琳还在县城,一直要等他打过报平安的电话才会动身回省城。 秋禾正在发呆,旁边树林里突然蹬蹬地跑出一只动物来,看模样竟是只小鹿。它睁着乌黑的大眼,和秋禾四目相对,彼此看了好一会儿,小家伙才突然后知后觉地大吃一惊,往后一耸脖子,窜进树林里跑了。 一副又迷糊又可爱的样子,让秋禾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院子里忽然有人说话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大声喊:“白川,镇上的班车来了没有?”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少年醇厚干净的声音传出来,仿佛多说一个字就吃了大亏似的,“来了。” 小院关着的两扇旧木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老头来。 秋禾的外公沈宝成,长得结实粗壮,头发极短,发茬花白,跟至今仍有两份水灵的沈琳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他一眼就看到了秋禾,却也只是神情严厉地看着他,跟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可不就是陌生人吗?在秋禾记忆中,这还是爷孙俩第一次见面。 不过,他还是很有礼貌地站了起来,带点讨好的笑意,说:“您是外公吧?我是秋禾。” 沈宝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句话也没说,就转身进了屋。 这种待客之道前所未见。秋禾顿时十分尴尬,不知道是就这么跟着进屋,还是继续站在路边。 好在不一会儿老头儿又转出来了,怒气冲冲地说:“怎么还不进来?还要我请?”说完,又掉头进了屋。 秋禾只好跟在他后面,穿过空场地进了院子。 小院倒很干净,院里有自来水龙头,左厢大概是厨房,檐下整整齐齐垛着柴禾,一根竹竿上挂满了串串红辣椒,有点象农家乐里的情形。 唯一和这农家小院不协调的是,院里还摆了高高矮矮好几个大纸箱子。 沈宝成站在纸箱子前面,带着兴师问罪的语气说:“你妈呢?她弄这一堆箱子回来干啥?让她弄走!” 箱子里装的是沈琳让人从县城里送过来的各色电器。秋禾和沈琳在县城停留了两天,就为购置这些家用电器。沈琳一方面送儿子回老家的决心很坚定,另一方面却又担心儿子在乡下要受苦,逛商场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商品买了打包送过来。 秋禾蹲下来,看看那些大大小小的纸箱,心里也挺纳闷,“这是新买的洗衣机,那个是微波炉。昨天送货来的时候应该就会帮忙调试装好啊,怎么现在还堆在这儿?” 沈宝成从昨天积蓄到现在的一腔怒火,本来是攒着要朝自己闺女发泄,不料她竟然躲了,于是,他朝无辜的外孙吼了起来:“哪个要这些东西?你现在就给她打电话,让她找人把东西拉走!” 秋禾一听,心里也挺不舒服。难怪沈琳不回来,貌似这父女俩的积怨还很深。 他是个绵软性子,可也不愿意受这个夹板气,立马拿出电话,开了机,拨了沈琳电话,递给他外公,“喏,您亲自跟她说!” 沈宝成显然是没用过这种智能手机,他黑着脸,象抓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似的,使好大力气接过电话,中气十足地吼:“回来把东西拖走!谁要你的东西?有两个臭钱你就了不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 起了?拖走拖走!把东西拖走了,你一辈子不上我的门我都愿意!” 他吼完,就把手机递还秋禾,到这会儿,电话里才传来沈琳喂喂的喊声。 秋禾:“刚才电话还没接通……” 要不,您再吼一遍? 沈宝成对着电话怔了好一会儿,脸色黑得都不能看了。 他象头喷火的老公牛,一鼓作气地吼了个痛快,结果这口气白出了,人家根本没听见。沈宝成狠狠瞪着拿电话的秋禾,断定刚才肯定是小混蛋故意这么干的。 秋禾怀疑下一秒外公就要破口大骂,结果,沈宝成却一转身进了厨房。 秋禾在院里屏息站了一会儿,里面竟然哧啦哧拉地炒起了菜。 炒菜的人显然还带着气,厨房里动静大得不得了。 秋禾心想,这就算了?就这样把自己晾在院子里了? 他有点难过,又有点好笑,试探着往厨房门口看了看,没有提防里面一股积年的油烟扑面而出,立刻把他呛住了,咳了起来。 他向来是咳起来止不住,本来是小咳,一声赶着一声,很快就咳得声嘶力竭、红头涨脸,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秋禾一边咳,一边抖着手去包里摸药瓶,终于摸到了,把喷剂往嘴里喷了十好几下,才渐渐止住了咳。 等他抬起头,就看见本来在厨下摔锅打灶的沈宝成站在檐下,脸上表情复杂。老头儿看了一会儿,一语不发地穿过小院,进了西边厢房。 秋禾拿手抹抹脸上的眼泪鼻涕,心想,自己跟这个镇子肯定八字不合,既然这么不受待见,等会儿还是去镇上问问有没有车,今晚还能不能走。 正想着,只见沈宝成拿着个盆,从西厢又进了厨房,里头一阵哗哗的舀水声,不一会儿,他一手端盆温水,一手拖着把小竹椅子,放到院中间,硬梆梆地对着院子一角说:“把脸擦擦!” 秋禾的心里一下子好受多了。 毛巾显然是新的。刚洗完脸,旁边已经多了张小方桌,桌上一杯兑好的温水。黑脸外公在方桌另一头坐了下来,一腔幽愤地哼了一声,说:“她那么能干,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带得病成了这样?” 秋禾坐在小椅子上喝着温水,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指的是沈琳,而这可能是外公跟他搭讪的一种方式。刚才他咳得太激烈,声音都哑了,开口之前,先清了清嗓子,说:“医生说这是先天肺弱,出生的时候肺部没发育好。以前咳得还好,这几年空气污染严重了,才成了这个样子。” 沈宝成耷拉着脸,并不搭理他,半天才又埋怨说:“成天说外头这好那好,怎么连两个好医生都没有?一点病不趁早治断根,还在等什么?” 秋禾想,能治好还用等现在吗? 一想到为了治这个咳嗽不止的老毛病,沈琳带着他跑了多少地方,费过多少精力,花过多少钱,秋禾就头疼。 这些说了外公恐怕也不懂,于是秋禾换了个话题,“外公,您住的地方可真好,环境好,空气也清新!我一过来,就觉得喉咙舒服多了。” “空气好有什么用?你们不都嫌山里苦么?不都不愿意留在这里?”老头儿抱怨着,起身进了厨房,又在里头大声吩咐:“把包放左边屋里去,准备吃晚饭!” 秋禾慢慢喝完一杯温开水,喉咙和胸口不那么疼了,心情也舒服很多。 他想,老头跟沈琳其实还是挺像,看着都挺凶,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还一看就是个犟老头。 对待犟老头,不能强攻,得智取。 秋禾提着背包,依言进了正房左边那间屋子,这显然是给他住的。长方形的卧房很宽敞,家具简单,有老式木板床、衣柜和一张看起来很古老的书桌。床上已经垫好了,还罩着一挂雪白簇新的蚊帐。 他把背包里的几大袋药和手提电脑拿出来,放在书桌上,想到行李多半还在院里的箱子中,又去研究那几个箱子。估摸着有一个里面装着自己的衣物书籍,便扬声朝厨房喊:“外公,有没有剪刀?” 沈宝成出来时,仍然板着一张脸,寻出来一把油黑发亮的剪子,一脸不情愿似的递给秋禾。 秋禾接过来,决定主动化干戈为玉帛,于是对着他的黑脸外公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说:“谢谢外公!”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外公顿时没绷住,黑脸里透出点红光来,心里欢喜得很,口气却还软不下来:“不许拆!明天就退回去!” 秋禾边拆纸箱边回答:“这里头放的是我的衣服。” 老头儿只好作罢,结果秋禾拆出一台冰箱来,还若无其事地问:“外公,冰箱放哪儿?” 沈宝成板着脸,瞪着这个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小混蛋。但小混蛋一点也不怕他,还眨巴着大眼,特别无辜地看着他,说:“外公,赶紧插上电!我带来的药要放进去。” 这倒是顶要紧的。父女俩再赌气,也不能耽误了孩子的身体!沈宝成走上前去,对着正使劲儿摇撼那台冰箱的秋禾挥挥手,说:“走开!” 然后他一弯腰,两手一箍,毫不费力地把冰箱从箱子里提溜出来,又箍进了堂屋里,放到一个插座旁边。 秋禾跟在后头,帮不上什么忙,只好不停唠叨,提醒他外公小心台阶、小心擦着手、小心老腰。 沈宝成也不理他,转身回了厨房,留下秋禾独自捣鼓冰箱。秋禾给冰箱通上电源,又出院子拆了自己的行李,等收拾得差不多了,沈宝成也做好了饭,院中小方桌上,摆了满满一桌菜。 爷孙俩都忙得一头汗,打水洗过手脸后,坐在小院里吃起了晚饭。 ☆、第一夜 厨房檐下挂着盏灯泡,照着桌上的杯盘盏碟,有几盘菜黑糊糊的,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秋禾尝了尝,太咸,就再也不伸筷子了。好在有一盘腌黄瓜尚算可口,配着温热的绿豆稀饭,把秋禾吃出一头汗来。 本着要尽快和外公熟悉起来的良好愿望,他一边吃,一边把自己到镇上后的奇遇告诉了沈宝成。说到树下遇到的松鼠,不免大惊小怪了一番。 沈宝成显然奉行食不言睡不语,在饭桌上话语很少,听秋禾说完,才开口道:“车站旁边开超市的,是你花娘娘。” 秋禾点点头,一边回味花娘娘这种奇怪的称谓,一边又想起那个叫白川的男孩子,心里便涌上一点小小的气恼,“外公,你跟隔壁那个叫白川的家伙熟悉么?” 沈宝成抬头看他一眼。秋禾热得脸色白里带粉,头发汗湿了,一绺绺搭在前额上,眼睛里是愤愤的神气。 秋禾便告状:“他怎么一脸瞧不起人的样子?” “他跟不熟的人都这样。”沈宝成停了一会儿,又忽然郑重其事地说:“你一个人的时候,别往山里钻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 。” 秋禾乖乖点头,却又问:“为什么?” “山里有熊。” 秋禾大为惊奇:“真的?您看到过吗?什么样的熊?镇上有人被咬伤过?” “熊不到镇上来。”沈宝成看看秋禾已经搁下的碗筷,问:“不吃了?” “我吃好了。”秋禾没注意到沈宝成失望的神情,全副身心都挂在熊身上,觉得要搞清楚此事,保住小命要紧,又问:“山里熊多吗?真的不会跑到镇上来?” “嗯,”沈宝成开始拾掇碗筷,看秋禾要帮忙端菜,回头说:“坐了老远的车,早点洗了澡去睡。” “啊?” 秋禾惊呆了,看看手表,才刚八点。往常这个时候,他还龙精虎猛着呢。他难以置信地问:“这、这么早就睡?” “睡不着就看一会儿电视。”沈宝成把小桌搬进厨房,又端出个带盖的小锅,拿了手电筒往外走, “你先洗了睡,我到镇上去一趟。一会儿就回。” 秋禾便站在院门口,目送外公端着菜先拐去隔壁,过了一会儿出来,手里的锅不见了。之后那一道手电的亮光一直照着他往镇上去了。 等沈宝成走远,秋禾便转回房里,把手机换了另一张电话卡,给沈琳打了电话。 沈琳已然是等得万分心焦,一听到秋禾的声音,立刻连声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秋禾便把下午的经历一一告诉了他娘,沈琳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秋禾想起那一桌菜,虽说不好吃,不可否认那也是一片心意,“沈石榴同学,你不回来这个决定是错误的!外公炖了好大一锅排骨,还准备了一桌菜!可惜你吃不到了。” “切!他炒菜什么样我又不是没见过!”沈琳嗤笑道:“再说了,我要是回去了,等着咱俩的不定就是一顿棍子!” 秋禾:“你俩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就不能相逢一笑泯恩仇吗?” “泯不了,哪那么容易泯?”沈琳沉默片刻,又道:“等着我啊,我看能不能把公司的业务都转到县城来。到时候你身体说不定也好一点,我们到县城买套房。实在不行你到县里一中去上学算了,一中的升学率还行!” 娘儿俩又聊了半个小时。等挂了电话,秋禾把屋子里的电灯都扯亮了,挨个房间看了看。 正房中间是堂屋,里面是柜子电视,现在则多了一台冰箱。两旁是卧房,左边住他,右边那间外公住着。东厢除了厨房,还连着间烤火房,因为是夏天,风炉和烟囱上落了一层灰。西厢是杂物房,一边堆了些农具,另一边扯了根铁丝,挂着毛巾。地上靠墙放着两个新盆子,显然是买给他用的。 没有喷头和热水器,自然洗不成淋浴,秋禾从厨房的铁锅里打了热水,四处看了看。他到底不愿意站在院子里洗,于是端过西厢房里来。 他把衣服脱下来,挂在铁丝上,脱到一半,发现厢房里还有一扇窗户,且没装帘子。从窗里往外看,隔着一米远就是一堵墙,大约正对着隔壁家的厢房。 秋禾估计这是两所房子间的夹巷,不会有人经过,便放下心来,继续脱了衣服洗澡。 边洗边想,这不行,太不方便了!好孬得哄外公装个淋浴。 不过,看犟老头对沈琳买来的电器那么排斥,只怕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面又想到,要想在外公家弄个淋浴房,恐怕连下水系统都得重新设计,实在令人苦恼。正想得入神,长叹了一声,忽然听到墙外霍浪一声响,象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谁?” 秋禾惊了一下,咋着嗓子,朝窗外喊了一声,却没有人应。 他拿毛巾胡乱缠在腰间,打开窗户朝外望。 外面夹巷不足一米宽,黑沉沉的空无一人。灯光照在对面墙上,一只壁虎探头探脑地爬了过去。 莫非是熊? 秋禾想到这个,顿时觉得后背一片冰凉,不由害怕起来。正准备关窗户,突然看见墙根下躺着一个反光的金属物件,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锅盖。 那锅盖还有些眼熟,很象是外公端去隔壁家的那只。 他满腹狐疑,正打算关窗,忽见两条长腿从斜对面的墙里伸了出来,随后白川出现在狭窄的夹巷里。 他手拿一个没盖的锅子,默默走过来,弯腰把地上的盖子捡了起来,连盖带锅递给秋禾,面无表情地说:“给。” 秋禾:…… 白川把锅子塞给秋禾,转身就走。只见他走了两步,一撩长腿,跟跨过一道门槛似的,毫不费力地跨进墙里不见了。 秋禾这才发现,那里有一扇他们家厢房的窗户! 他呆呆地手捧铁锅,视线落到自己简直□□的身上,瞬间就要疯! 怎么办?好想打人!好想把这个该死的家伙干掉! 这个神经病,有门干嘛不走,非得翻窗户?黑夜三更的跑到窗前吓人就算了,竟然还……还看到他洗澡! 一想到刚才他赤精条条站在灯下,被人看了个正着,秋禾就没法淡定!就算都是男生也很尴尬的好不好?他们又不熟! 秋禾把锅重重放到地上。胡乱擦干身体,三两下穿上背心和睡裤。他气呼呼地把锅捧回了厨房,又气呼呼地找了两个钉子,在窗户上方扯了根绳子,最后气呼呼地找了个旧床单挂了上去,算是布置了个简易的窗帘。 气呼呼地做完这些后,秋禾在小院里站了一会儿,怒气渐平,这才发现周遭黑得异乎寻常。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大风。房屋周围高耸的树冠,在黑地里乱晃乱扭,显得十分面目可疑。黑魆魆的屋脊上有小团凸起,夜里看起来,格外象是蹲着一只虎视耽耽的野兽。陌生的小院里怪影幢幢,黑暗把灯光压迫成了小小一片,照着秋禾和自己孤单的影子。 外公还没有回,秋禾有点害怕,索性把堂屋门都关了,进房间里上了床。 虽是夏天,屋里也并不太热,秋禾躺在蚊帐里,摇着一把老蒲扇,有点担心外公来。 他在路上不会遇到熊吧? 不会的,他都说了,熊不会到镇上来。 但那也说不准,是吧?更何况,象是要下雨呢。 乡下这么黑,没有鬼吧? 正在满心纠结焦虑,忽然听到外面嘭嘭地敲起了门,还伴着沈宝成高门大嗓的喊声:“秋禾,开门!” 秋禾一骨碌爬起来,看见沈宝成完好无损地站在门外,且后面也没有熊,更没有僵尸或鬼,不由松了一大口气,同时暗自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等沈宝成进了屋,他便回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听到院子里叮里啷当洗漱的动静,格外觉得心安。 外公洗完澡,似乎又在院子里忙乎别的,还忙了许久。秋禾听着听着,连日赶车疲倦,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夜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 里他似乎又回到了学校。夕阳从校园门口照过来,黑色的铁门拖着长长的影子。校园里空旷寂静,似乎同学和老师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在空荡荡的自行车棚下,秋禾看到一个男孩静静地靠着车棚的柱子站着,耳朵里塞着耳机,手插在裤袋里。 那是王俊煦。 他潜意识里想跑,却发现自己忽然动不了了。 王俊煦转过头来,朝他绽开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秋禾,怎么现在才来?上车!顺路带你一程!” 十几岁的男孩子,笑起来本来干净明朗,但秋禾却看出了点怪异。果然,下一刻他的脸猛地放大,紧贴在秋禾的面前,咻咻的鼻息直喷到他的脸上。 “你为什么不理我了?”他皱着眉头,把秋禾逼在了车棚转角的墙上,“到底为什么?以前我们不是挺好的吗?” 话没说完,一团潮湿温热的东西堵住了秋禾的嘴。那是王俊煦的嘴唇!他的舌头象条温热粘腻的爬行动物,在秋禾脸上四处爬动,试图爬进他紧闭着的嘴里去。 秋禾想喊,想挣扎,想踢打,想狠狠地把他推倒在地上。可他怎么也动不了。他就象裹在一个透明的茧子里,被缠得紧紧的,连气都透不出来了。 但他的意识这一刻却无比清晰,透过王俊煦,他看到车棚尽头站着一个人,那人回过头来,神情冷漠地看着秋禾,赫然竟是白川。 秋禾从梦中惊醒,心砰砰狂跳不止。梦里的感受如此真实,他清晰地感受到胸口的闷疼,不由咳了起来。 他一边咳一边摸索放在枕边的药瓶,一边对脑海里残留的梦中片断感到惊异,学校里的那一幕他最近倒是常梦到,但是,见鬼,怎么竟会梦到隔壁那小子的? 秋禾捏着凉凉的瓶身,尝到熟悉的苦味,半天才渐渐平息下来。 屋子外面忽然起了很大的风,竹林噼啪作响,响了一阵,声音渐渐小了。 仿佛是什么野兽从屋后面呼啸而去一样。 周遭万籁俱寂。屋里一片黑,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在床前留下一个长方形的白块。 秋禾撩开蚊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出了房门,到院子里站了一会儿。 四方的屋顶,勾勒出一方深蓝天空,一轮皓月挂在天上。月色满屋梁,院子里一片银白。远远近近,只听得夏虫啁啾,此起彼伏。 空中忽然传来嘎地一声响。 秋禾抬头望,只见无边月色里,一只大鸟扇动翅膀,慢慢飞过极高极远极深的夜空。它孤孤单单,不时嘎地叫一声,声音清朗,在夜里传出很远。 在这孤鸿的叫声里,秋禾忽然意识到,他是真的置身于一个小镇里了。 这种触感深深地刺痛了他,他无比真切地体会到,他确实是到了一个完全不了解的地方,还有一群他完全不了解的人。这是一处真正的陌生之地。 一点酸楚和怅茫涌上心头。 这一刻,他很想念千里之外的那座城市,和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当然,一定不包括王俊煦那傻缺。 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虽然空气糟糕,交通拥堵,可他在那里有很多同学和朋友。他想念和他们一起在冰淇淋店、电影院、书吧度过的时光,他们把年少的时光,烙满了那座城市的角角落落里。 然而,他回不去了。如果他的身体不能变得更好一些,更强壮一些,恐怕他不得不在这个奇怪的小镇上呆一辈子了。一辈子,多么长的时间,他这个年龄的孩子简直看不到尽头。 我要变成一个乡巴佬了,他想。 月光里的少年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低下了头。 ☆、白川 第二天一早,秋禾就被竹林里的喧哗声吵醒了。 象是下了一阵急骤的雨,竹叶劈叭作响,夹杂着数不清的鸟叫声。而窗外透进来的晨光,显示着这是个大晴天。 昨夜的心事被这明媚的早晨冲淡了许多。秋禾在薄被里伸了个懒腰,心想,气候倒是挺适宜的,一夜他连风扇都没开,这要是在城市,得整夜整夜开着空调才能入睡。 等秋禾慢腾腾起床洗完脸,他发现,新买的洗衣机已经从纸箱里拆了出来,放在西厢檐下,还接好了进水管。原来昨晚外公忙了大半夜,竟是为了安装洗衣机。 厨房里,沈宝成已经把早饭做了,桌上摆着炒好的青菜,热腾腾的馒头,南瓜稀饭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爷儿俩吃完饭,秋禾便积极表现,抢着洗碗刷锅。沈宝成坐在桌旁,摸出根烟来,看看秋禾的背影,便只是拿在鼻尖闻了闻。 他见那盘青菜秋禾从头到尾碰都没碰,不由想,勤快是勤快,可又娇贵,嘴又刁,难养着呢。 “我要去云台。晚上才得回来。中午你自己吃。”沈宝成说。 秋禾:“您去干嘛?” 沈宝成最终把烟装了回去,说:“去看山。中午吃剩的,等晚上回来我再炒菜。” 说完他拿起一个编织袋,装进去几棵葱和一把青椒,用根长棍子撅起来,扛在肩上出了门。走出两步,又回头叮嘱:“不要乱跑。” “哎!”秋禾答应,心想,我倒是想乱跑,出门就是山,能跑哪儿去? 沈宝成已经顺着门前那条路,朝山上走远了。 昨天换下的衣服,已经洗了晾在屋外的铁丝上。秋禾洗完碗,吃了药,又寻了把扫帚,把家里通扫了一遍,扫出了一头汗。干完这些,他就象个无主的游魂一样,里外游荡了两圈,心想,真是无聊!无聊死了! 他决定去镇上看一看。如果能有卖太阳能热水器的店子就好了。 秋禾锁了门往外走,经过家旁边一块菜地时,看见蒜苗丛里有个人,正低头在地里除草。身量太长,即使蹲着也能看出很大。不是白川是谁? 秋禾一见他就别扭,想到有人好好的路不走偏要跳窗,就觉得自己跟这种异类没有什么话好讲。 白川听到脚步声,也抬起头来,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飞快掉过头去。 “哼!”秋禾径直越过他,往镇子方向走。 没想到白川在他后面出声了,“喂!” 秋禾回过头,没好气地问:“干嘛?” 白川站起来,埋头看手里一把蒜苗,说:“起雾了。” 秋禾看看天,晴空万里,一碧如洗。哪里有雾?又哪里象是要起雾的天气? 这家伙不会在戏弄自己吧? 但昨天那场大雾让秋禾印象过于深刻,他到底还是犹豫了起来。此地诡异的天气,或许只有当地土著才会了解吧。本来他对这个镇子就不熟悉,万一在雾中迷路就麻烦了,——更何况,镇子周围的山上还有熊! 就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候,从南边树林里流出了丝丝缕缕的白雾,很快,大片白雾象海潮似的,由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 南至北翻涌而来,片刻之间,四周就笼罩在一片白色水气当中了。 秋禾立刻回头,走向变得模糊不清的房子,心想,幸好还没走远。 半小时后,雾终于散了。秋禾重新锁门往外走。经过菜地时,他往空无一人的蒜苗地里看了一眼,心想,好吧,这个人也没那么讨厌。至少还记得提醒他。 秋禾顺着路慢慢往镇上走。没有了雾气,视线开阔,他这才发现,路旁山脚下有一条河,从开阔的稻田中穿过,流淌过凉石镇。 凉石镇以前是个镇,后来镇上的机构和别的乡镇合并,都搬迁到了另一个镇上,因而这里只留下了上百户原住居民,依山傍水地住在一条路两旁。路边多是些卖农资的经销店。中间夹着些服装店剃头铺什么的。一路上秋禾还看到一个网吧,里面黑洞洞的,也没什么人,一副很萧条的样子。 秋禾很快走到了桥头那家超市,只见门口一棵树下,倒是坐了好几位老奶奶,围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择韮菜。 超市女老板也在门外,老远就看到秋禾,冲他大声喊:“秋禾,到这里来坐一会儿。” 秋禾便跑过去,冲女老板招呼:“花娘娘。” 旁边坐着的一个老婆婆便仰起头问:“金花,这是哪一家的孩子?” 原来花娘娘大名张金花,她亲热地拉着秋禾,为大家介绍:“您还不知道吧?这是宝成大伯的外孙秋禾,昨天才从大城市过来。” 她着重强调了大城市这三个字。这话立刻在聊天的婆婆们中间引起了强烈反响,有好几位都站起来,拉着秋禾问长问短。 凉石镇太小,本地居民无不沾亲带故,随便提到一个人,都有可能是转弯抹角的亲戚。叙起来,这里的老人都算是秋禾的长辈。一帮老婶子和婆婆们,对这个乖巧文静又好看的男娃娃夸了又夸。 “我们秋禾,比林家的那个孩子长得还好些!”一位婆婆断定。 另一位不以为然,“男娃娃长那么好看干什么?第一要紧的是懂事!我们秋禾一看就很仁义,哪象林家那个娃,见了你跟仇人一样!” 还有个婆婆笑咪咪地说:“秋禾,小时候我还奶过你的妈呢。你外婆奶水不够,你妈在我这里吃了足三个月!”她自豪地伸出颤微微的三根手指头,又感叹说:“一晃,石榴快有二十年没回来了,快呀!” 另一位立刻眨着昏黄的老眼,盯紧秋禾,“你妈现在还好么?你爸呢?这回咋没一起回来看看你外公?” 秋禾被看得很不自在,他对自家的事不想多说,只好冲她们一味地笑。 先头说话的婆婆又说:“你妈也是!跟自己的亲老子怄再大的气,能这么恨一辈子?等她回来了,我是要说她的!” 秋禾拿这些八卦的老太太们没有办法,最后是花娘娘解救了他,截口说:“罢了罢了,石婶子,当着孩子的面,不要提那些老古代的事情了。” 花娘娘把他带去超市后面的院子里,搬了个小竹椅让他坐,她则坐在旁边洗起了衣服,又问他:“你外公呢?去云台了?” 秋禾点头,顺便问:“外公去云台干嘛?” “巡山呢。咱们这后山几千亩山林,都是你外公看着。” 秋禾这才知道,原来外公是护林员。听花娘娘那意思,以前她没嫁过来时,这里是个林场,沈宝成那时就在场里当护林员。十多年前,一户姓林的人家过来,把凉石镇后山这片几千亩的山林全买了下来,沈宝成就接着给这家人护林。 山顶一个叫云台的地方有一座瞭望台,沈宝成每年秋冬的大多数时间都呆在上面,预防山火和盗树盗猎的人,现在虽说是夏天,但沈宝成仍然每隔几天就要上云台去看看。 秋禾问:“这么说,我外公现在是在帮林家看山?” 花娘娘点头,“可不是?按理说,现在是林家给你外公付工钱。不过我看够呛。——白川一个小孩子,自己都顾不过来,还到哪儿拿钱给你外公去?” 秋禾眨眨眼睛,“跟白川有什么关系?” “白川的爷爷叫林祖昌,当年就是他买的这片山。买了就走了,一直托你外公在这儿照看。前五六年,住你外公隔壁的陆老四要搬到县城去,把房屋卖给了林家,后来白川就住过去了。——你说有没有关系?” 秋禾这才知道白川原来姓林,他有点诧异地问:“他不是本地人?一个人住在那里?” “可不,也是怪可怜的,也不知道爹妈还在不在。林家也算有钱人家吧?十多年前买下这片山地就花了几百万。可再有钱又怎么样?就这么把个孩子丢在山里,也没人管。白川一个人进进出出,也从来没看到什么人来看过他。真作孽!估计手里也没什么钱!你看这山买了十几年了,一直就荒在这里,也没做个啥。——不过倒是方便了我们,进山捡个柴禾,打两只兔子,你外公和白川也不会说什么。” 秋禾立刻脑补了一场豪门内斗,并且推断出,白川很有可能是被大家族赶出来的私生子。 难怪他脾气那样古怪!无论谁有过这种遭遇,性格都会变得偏激一些吧! 秋禾想,看在他今天早上主动提醒他天气的份上,昨天的事他也就不跟白川计较了。不过,回去一定要跟他说清楚,随便爬别人家窗户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想到窗户,秋禾终于记起了此行的目的,便向花娘娘打听镇上有没有卖热水器的店子。 秋娘娘直摇头,“咱们这小地方,一眼从镇头望到镇尾,哪来卖这高档东西的店?你要装热水器的话,等我们家石老六从城里进货时,叫他给你带一台回来!” 秋禾大喜,两人讲定,晚上等花娘娘的老公石老六回家了,就托他买回来。临走时,花娘娘又拿出一包松籽,说是自家采的,孩子们都外出打工不在家,吃不完,死活塞给了秋禾。 秋禾一边磕松籽,一边住回走。 路上秋禾又遇到几个老人,都朝他笑得一脸褶子,还很亲热地喊他的名字,让他“来家里玩”,秋禾也认不出谁是谁,但他很会装乖,就都一律笑着问好。 走近那棵朴榔果子树时,秋禾发现,树下居然停着两辆车,而且是一辆宝马和一辆别克。这在小镇里可是相当稀罕,路过时,他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就在秋禾顺着小路往坡上走时,从上面下来了几个人。 那几个男人,光看衣着就知道不是小镇居民。走在中间那个年轻点的,穿着件阿玛尼,不知为什么,脸色铁青。旁边两个中年男人正低声下气地解释什么。后面一个胖子则高门大嗓地说:“刘总,你放心,这件事跑不脱,包在我们身上!” 另一个花衬衣极嚣张地接口:“妈个逼!软的不行咱们来硬的,一个小b崽子还怕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 搞不定他?” 这群人边走边讲,路过秋禾时,都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秋禾穿着松松的棉t恤和九分裤,运动鞋干干净净,腕上松松带着运动手表,是个漂亮时尚的少年郎,并且一望而知不是本地孩子,走在这闭塞的小路里,难免让人感到惊奇。 临上车时,看到秋禾在偷偷打量他们,一个脖子上挂根金链子的家伙还从车窗伸出根中指,说了句什么,引得车内一阵哄笑。之后两辆车一踩油门,呼啸而去。 秋禾赶紧把眼光移开,愤愤地想,可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帮流氓地痞! 到家后,秋禾看到电脑,才想起自己忘记打听装宽带的事了。他决定去隔壁找林白川问问情况,顺便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这两天他在镇上都没看到什么年轻人,估计都出门打工去了。好不容易有个同龄人住隔壁,还是尽量好好相处吧。 秋禾从房间里翻出几包带来的薯片鱼干,来到隔壁,只见大门紧闭,也不知白川在不在家。 他在门上拍了两下,正要开口,就听里面传来怒喝:“滚开!不要来烦我!” 秋禾瞠目结舌片刻后,脸都气红了。 他转身就往家走。可恶的家伙!这种人是怎么在世上活这么大的?活该被人赶进深山里来受苦!一点都不值得别人同情! 秋禾刚下台阶,他身后的门就被大力打开,林白川怒不可遏地站在门里,看见是秋禾,明显怔了一下。 秋禾愤然回过头,对白川怒目而视。 在秋禾气势汹汹的目光下,白川张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人大眼瞪大眼,对视片刻,秋禾傲然转身,愤愤地回家去了。 他对自已说,以后再也不要搭理那个衰人!小爷我要是再理你,就跟着你姓! ☆、云台 沈宝成傍晚才回家,一进门就从肩上缷下个袋子,冲秋禾喊:“拿盆出来洗桃子。” 秋禾从厨房里拿了洗菜盆,放在院里的水龙头下接水,沈宝成便把袋里的桃子往外倒,小山似的倒出一大堆来。 秋禾蹲旁边看,“外公,这哪儿来的桃子?镇上没看见卖水果的呀。” 沈宝成拿起一个桃儿,用手抹抹上面的浮毛,咬了一口说:“山上摘的野桃子。” “哇!这么多野桃子?”秋禾很惊喜,把外公手里的桃夺下来,丢进盆里,说:“你去歇着,我来洗。” 沈宝成便在旁边的竹椅上坐下,看秋禾把桃子泡进水里,又拿出个塑料袋来,连桃带水装进去不停晃荡,过了一会儿拿出来,桃子表皮上的毛洗得干干净净。 沈宝成不禁说:“你这倒是个好办法。洗得又快又干净!” “谁叫我聪明!”秋禾大言不惭,从洗好的桃子里挑了一个,递给外公,两人坐在院里吃桃。 那桃子外皮是青的,个子也不大,看着不起眼,吃起来倒是又甜又脆。秋禾一边啃桃儿一边问:“山里有很多野果子树吗?” 沈宝成点头,话比昨天也多了些,说:“等过段时间,山里的野葡萄熟了,我带你去摘,回来咱们酿酒。你喝不喝酒?” “家酿葡萄酒?我会呀,我看我妈酿过。”秋禾眼睛发亮。 “她那酿的是算什么玩意儿!”沈宝成十分不屑,看看秋禾,又露出点笑意:“酿完酒,就到了板栗熟的时节了。” 秋禾兴奋坏了,“我最喜欢吃板栗了!外公,等板栗熟了你带我去摘,我给你做板栗炒仔鸡吃,不骗你,我做得可好吃了!” “好,过两天镇上有赶集的,我去买两只鸡。”沈宝成点头,又吩咐:“把桃子装一盆,给白川送点过去。” 秋禾沉下了脸:“不去!他自己没长手?自己摘去!” 沈宝成觑了觑秋禾脸色,“你们吵架了?” 秋禾哼了一声,傲然说:“我跟他吵架,是拉低自己的智商和品位。”他愤愤吃了会儿桃,又问:“外公,林白川为什么要到咱们镇上来?” “咋?”沈宝成抬眼看他。 秋禾撇撇嘴,说:“我今天到镇上去,花娘娘说,林白川怪可怜的,一个人来了以后,他们家都没有人来看过他,是真的么?为什么?” 沈宝成瞥了秋禾一眼,口气不轻不重地说:“别听人嚼舌头!人家林家的事,你打听了干嘛?” 秋禾愤愤不平地说:“那他不是还要发你工资吗?花娘娘说,这些年你光干活儿,没怎么领过工资!是不是真的?” 沈宝成不以为然地笑笑,“瞎讲!”停了停,又说:“你从县城坐车进来,看到路边那些坡地了没有?” 秋禾点头。 凉石镇离县城有七十多公里,一路都是丘陵地带。从县城到镇上的那些山路边,到处都在大兴土木,呈现出火热发展的势头。有些山头也种了树,一行行整整齐齐,栽着些桂花、红叶石楠等景观苗木,一望而知是有人打理的庄子。只有凉石镇后面的这些山,什么杂树藤蔓灌木都有,莽莽苍苍连成片,人都走不进去。 沈宝成:“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前头那些山田,一旦给人买了去,人家恨不得连路都不让旁边人走。你再看看我们镇上,一年上头,镇里人春天上山割笋,夏天采菌子,秋天打柴禾,冬天猎野味,哪里饶过这山了?人家白川也从来没拦过一次。镇上人说起来,我是为林家看林子,其实,这几千亩山林,不就是凉石镇人自己的么?” 秋禾撇撇嘴,“那也不能让您白干!进山采菌子的又不光您一人!” 沈宝成从桃子里挑出几个大点的、好看点的,装进一个袋子里,说:“我怎么白干了?里头山洼里有十几亩地,本来是白川的,现在白给我种,吃喝不用愁。再说了,人家也不是不给钱,只不过没有按月发。谁还没有手头紧的时候?做人不光为钱,也要凭良心。” 说完,他就起身,亲自到隔壁送桃子去了。 秋禾对着外公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心想,林白川怪里怪气的,外公也是个怪人,这两个怪人倒是天设地造的一对,难怪能平安无事地相处这么多年。 眼看外公带回来的那堆桃子吃不完,秋禾动起了脑筋,做成桃子沙拉、桃子果酱、桃汁冰棒,连吃好几天,终于一个也没浪费地消化完了。 秋禾熬果酱时,沈宝成背着他嘀咕:“浪费我的糖!” 结果熬好的果酱涂在馒头上吃过一回后,沈宝成服了气,真心实意地说:“秋禾怪能干的!” 秋禾趁机鼓吹道:“外公,科技改变生活!我们把家里电脑装上宽带吧。到时我在电脑上一查,什么菜都能给你做出来!” 他外公果然中计,点头说:“是有那么回事。我看白川也是往电脑跟前一坐,就啥事儿都知道了。改天我问下白川,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 看能不能从他家里牵一根线过来,两家搭着使。” 秋禾很不服气,说:“全镇难道就他一个人装了宽带?你问别人去!” “这不是近么?”沈宝成对两个孩子的矛盾十分不以为意。 有天早上,爷儿俩吃完早饭,沈宝成又准备上山。秋禾在家闲得长草,忙提出要求,说自己也想去云台看看。 “咱家离云台有多远?我去认认路,下回有事找你也能摸到地方。” “倒也不远,一个小时就能到。”沈宝成把秋禾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最后命令道:“进屋换件长袖衣服去!” 等秋禾换好衣服,沈宝成已经给他削了根不长不短的棍子,握手的地方磨得光溜溜的,又缠了一截布条,拄在手里刚刚好。 沈宝成背了点菜,秋禾拄着棍子,爷儿俩顺着家门前的那条路上了山。 走着走着,两人宽的路渐渐变成了羊肠小道,两旁的灌木也越来越茂密,藤蔓爬到了路中间。沈宝成在前面,不时把伸到路中间的枝条拦住,提醒秋禾说:“小心打着脸。” 秋禾先还兴兴头头的,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道旁树木越来越高,渐渐直冲云霄,将头顶遮蔽得只透出一线天光。空山幽谷里见不到一个人,只有鸟叫声伴了一路。 一个小时后,云台的影子都没看到,秋禾整个人都蔫了,只顾喘着粗气,全身重心都挂在拐杖上,默默跟在沈宝成后面。 路越往前走越陡峭。树林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山风吹过,阵阵林涛声传来,竟象是一波一波的海潮声。 沈宝成一路上连口大气都没有,秋禾已经喘得象只风箱。他汗流浃背地跟在后面,脸热得通红,停下来问:“外公,你不是说一个小时就到了吗?” 沈宝成说:“照你这样走,得一天功夫!” 秋禾绝望地问:“到底还有多远?” 沈宝成头也不抬地答:“快了,没几步路了。” 在不知道回答了多少遍“没几步路了”之后,爷儿俩到了一处山谷,路上都是大块石头,树林也不那么密集了,沈宝成指着前方一个山峰说:“上了那座山就到了。” 秋禾真想扑倒在草丛里,就此长眠不起! 最后那段路,沈宝成连拖带拽,终于把秋禾弄上去了。秋禾象一个到了站的老式蒸汽火车头,扑哧扑哧冒着热气,缓慢沉重地走到山顶,一屁股瘫在一块青石上。 他丢下棍子仰面躺着,只听到血管里的血液象一记记重锤,砰砰敲打着太阳穴。真的要累死了! 不知在石头上瘫了多久,沈宝成递过来一瓶水,秋禾这才睁开眼睛,前俯后仰地爬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山顶一处足球场大小的平台上。平台上□□着大块的石头,没什么大树,只有高高低低的灌木。平台四周,绵延百里,大大小小的青山尽在脚下。头顶上,是一片无遮无挡的蓝天。他这辈子看过的最纯正最浓稠最爽心悦目的蓝,都汇集在这里了。 秋禾着迷地看着脚下起伏的山恋。 他忽然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叫云台了,也明白凉石镇为什么多雾了。 风从南来,云往北走。高高低低的云,象一大群洁白的奔马,气势蒸腾地走到山腰,到了凉石镇,低些的云被山拦住了,就牵绊成了一场雾。 白雾恋恋不舍地拂过绿色的山,拂过明亮的小河,拂过看起来小小的村庄农舍,最后消融在某一处山洼里,象一片慢慢融化的雪。 秋禾正对着山下发呆,听到外公在喊他。 在平台南侧边上,有一座两层高的石头小塔,外公正站在门口,看秋禾跑过来,递给他一根洗好的黄瓜。 秋禾吃着瓜,一瘸一拐地进了塔里,四处打量着问:“外公,这就是你的瞭望塔?” 圆形的塔里面只放得下一桌一椅,还有个小小炉子,烟囱直通到楼上去。旁边有个木梯,秋禾便扶着梯子爬到了楼上。 楼上更简单,只有小小一间木床,上面满是尘灰。坐在床上,从外墙上几扇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出很远。 秋禾把窗户打开,从塔上俯瞰下去。除了脚下的青山,这回他还看到,在石塔旁有座山崖,半山腰里向前冲出一大片石头平台,石头中间竟奇迹般地出现一个小小的水潭,象一面镜子,映着四处的青山流云。 秋禾正看得出神,听到背后悉悉窣窣的声音,原来外公也顺着木梯上来了。他拿一把草把床上的灰尘擦了擦,在床沿上坐下。 秋禾走过去,挨着他坐下,问:“外公,你在山上主要干什么?” 沈宝成咔嚓咔嚓吃着瓜,说:“主要防山火。一秋一冬,天气干燥,森林里失了火可是大事。” 秋禾:“镇上还有人上山偷树偷猎吗?” 沈宝成摇头,“镇里人我们不管。我们进山砍柴打猎,下手都有分寸。带崽的母兽不能杀,幼崽不能杀,不然,山神会怪罪下来。”他忽然叹了口气,“主要防的是外头来的人,这些人在山里架电网电野猪,挖老树去卖钱,为了钱不要良心,也不怕遭天谴!” 秋禾呆呆看着脚下连绵青山,怔怔地问:“还真的有山神吗?” “怎么没有?”沈宝成说:“你看电视上,那些山洪、泥石流都是怎么来的?那都是惹怒了山神,遭了报应!” 他说完,转身下了楼,还叮嘱秋禾:“山上风大,你等汗干了下来。” 秋禾便趴在窗台上,吹着小风,吃着黄瓜,惬意得不行。一低头,看见沈宝成提着个小桶,顺着崎岖的山路,往石潭方向去了。 “外公!”他朝下面大喊,还挥了挥手。 沈宝成抬头看看他,转过一块山石不见了。又过了一会儿,他在潭水边出现,打了一桶水往回走。 云台上虽然风景很美,可没有水没有电,也实在太不方便了,想到沈宝成要在这缺水少电的山头呆上整个冬天,秋禾就觉得又难过又佩服。 不管怎么说,林白川那家伙都不应该拖欠外公的工资!秋禾愤愤地想。 他看见沈宝成提着水桶往上爬,赶紧顺着梯子飞快下了楼,跑去接沈宝成。两人共同拎着一桶水,回到了塔里。 “每次用水都要下去提呀?”就这几步路,秋禾走得上气不接下气。 “天天走,习惯了。不累。”沈宝成一进屋,就开始支炉子,预备做午饭。 塔里面有现成的米和油,沈宝成从家里带了蒜苗,他蒸好饭,从挂在墙上的老腊肉上割下一块,炒了腊肉蒜苗。 不知是累的还是饿坏了,秋禾只觉得中午的饭菜格外香,一口气吃了两碗饭,撑得肚子都圆了,一吃完饭,他就把自己象晒菜干似的摊到了外面一块石头上。 外公便坐到不远处的另一块石头上,两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 人有一句无一句地聊天。 阳光下的少年长手长脚,光洁的额头下,有很秀气的眉毛眼睛,弯弯的总是带点笑意,是个极招人喜欢的相貌。 沈宝成看着,心里想,和他妈小时候一模一样。 山上的风很大,且带着湿意,吹得人浑身舒爽。秋禾朦胧要睡,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猪哼哼的声音。 只见远远的灌木丛中,悠闲地走出一头猪来。那猪身量修长,耳朵尖耸,往后哼哼了两声,灌木丛中又跑出一群小猪崽来。 “这山顶上哪里来的猪?”秋禾看得目瞪口呆。 沈宝成小声说:“这是才下了崽的野猪。别出声。” 秋禾立刻意识到有危险,连大气都不敢出。爷儿俩目送那一窝野猪走远后,秋禾这才气急败坏地对外公说:“刚才明明很危险!为什么不赶紧躲到塔里去?” 沈宝成不以为然地脱下鞋磕起了泥巴,“野兽不咬人,除非是你要害它。” 秋禾想,那我难道还能跟它解释吗? 沈宝成想了想,又说:“野猪这些倒不怕,你悄悄地站在旁边,等它们经过就行。可怕的是熊,特别是山里有一头只剩下右耳朵的灰熊,年年总要咬伤几个人。——所以你没事儿别往山里跑!” 秋禾连连点头,心想,我疯了吧,还往山里跑!上山一趟小命都丢掉了一半。 歇过一阵,秋禾要去看那个石潭,外公便领着他下去了。走到潭边,秋禾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原来石泉并非凭空冒出来的,靠山有个隐蔽的大洞,洞口密密遮着碗口粗的藤,从洞里缓缓流出一股水,在石坑里汇成了潭。 潭水极清澈,里面竟还有一尺来长的鱼儿,几近透明,倏忽来去,皆若空游无所依。潭边有个豁口,水从这里流出,成了条小溪流,匍匐流下山去。 外公告诉秋禾,镇上人都管这泉叫石泉,小溪名叫天溪。 名字倒是挺好听的。秋禾看着那一潭清幽幽的水,忍不住脱了鞋,把脚泡进水里,立刻打了个冷噤。水太凉了。 从他坐的方向,可以看到那个山洞,水正是从里面流出来的,那洞深幽幽的,似乎没有尽头。 秋禾探头看了看,问“您进去过那个洞里面吗?” 沈宝成瞪他一眼,正色道:“这种洞可不能随便钻!一进去,洞连着洞,洞套着洞,这整座山肚子里都是空的,寻都没处寻!” 秋禾惊诧了:“下面都是溶洞吗?镇上的人下去探过险么?” 沈宝成想想说:“听说以前有人躲土匪时跑进去过,进去了就再没出来。” 秋禾吐了吐舌头,不再作声了。 山光忽西落,两人便收拾东西往回走,沈宝成又郑重其事地说:“一个人千万别到这里来玩。我先说的那只灰熊,只有右耳朵的那只,有人就在这里看到过。” 秋禾答应了,一边往山上爬,一边回头看看石潭,只觉得那一潭水都散发出森森凉意,别具一种神秘的美丽。 ☆、电网 下山路上,秋禾哆嗦着两条腿,踉踉跄跄跟在外公后面,觉得自己把这一辈子的山路在一天里走完了。他发誓,一到家他就要瘫到床上去,谁也别想叫他再挪动半寸。 然而在沈宝成看来,他在山路上奋力行走的速度,大抵只赶得上一只乌龟。沈宝成倒也没有抱怨,只尽量放慢速度,不时停下来,看着后面热气蒸腾的少年。 秋禾的头发梢里都滴着汗,脸上有红是白,衬着乌油油的眉眼,倒比安静时显得有生气了许多。沈宝成有点自豪又有点赌气地想,看吧,孩子果然是要多往山里跑,看这气色多么好!刚回家时那苍白小脸,跟现在完全不能比! 翻过一道山梁,又转过一道山洼,林子里光线渐渐暗了下来。两人默默走在山路上,忽然听到密林中传出“吱”的一声哀鸣,紧接着,扑楞楞飞起一群晚归的鸟。 山路上的两个人都站住了脚。——那叫声太过凄惨,让秋禾心里发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外公,怎么啦?”秋禾疑惑地看向沈宝成。 沈宝成没有说话,只是放下手中提着的袋子,随手折了根树枝,小心翼翼地扒开灌木丛,往林中走去。 他走得极为缓慢慎重,还回身对秋禾严厉地说:“就站那儿,别过来。” 秋禾于是停住脚,伸长脖子往林里望。 只见沈宝成走至一处,蹲下手来仔细察看什么。看了很久,又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这一次,他手里提着一只焦黑的死兔子。 他把兔子朝草丛中抛去,这一次,秋禾看得清清楚楚,那兔子不知碰到什么,扑嗤一声响,被弹起来,重重落在地上,还冒着烟,发出蛋白质被烧焦的臭味。 “外公,快出来,我们回去吧。”秋禾意识到危险,拖着哭腔朝沈宝成喊。 沈宝成并未作声,继续围着那丛灌木,极有耐性地扒拉着什么。秋禾唯恐打扰到他,不敢再出声,只是刚才还满身的热汗,一下子都变成了冷汗。 暮色渐深,树林里更暗了些,不过有鸟扑楞着翅膀飞过,秋禾心里油煎火燎,偏偏作声不得,一口气堵在心里,他第一次了解到,原来看山护林是这么危险的事!外公是发了疯不成?没人发他工资都要抢着干这行? 不知过了多久,沈宝成终于从草丛中站了起来,摸索着抱起一个跟电脑主机箱差不多大的铁盒子,慢慢走了出来。 “又在害人!”沈宝成轻轻吁了一口气说。 “这是什么?”秋禾问。 “电野猪的机子,别小看它,一根电线有40万伏高压,啥东西碰上去,都是个死!”沈宝成边把铁盒子塞进编织袋边答。 “那你还往上凑!”秋禾刚才的担忧害怕瞬间爆发,红着眼朝外公吼。 沈宝成怔了一下,看秋禾嘴都瘪了,泫然欲涕似乎要哭,忙解释说:“莫怕!莫怕!外公见多了!这些年哪一年不收个二三十个?” 秋禾气呼呼地转身就走,不想再搭理那死老头。沈宝成一面觉得好笑,背上袋子跟了上去,一面后悔地想,孩子心眼挺实在,刚才不该那么说,吓着他了。 被这场意外一吓,秋禾忘记了自己的腿酸,倒是走快了不少。两人快到家时,天都快黑透了。秋禾回头看发茬花白的外公,心里酸楚得很,真心实意地说:“外公,咱家又不缺钱,你别给人看林子了。” 沈宝成拿袖子擦了把汗,笑笑说:“外公只会看林子,不干这个了,干啥去呢?” “干什么都行啊,象以前我们小区里别的爷爷们一样,下下棋、聊聊天,打打小牌,没事时出门旅游,妈妈又不是养不起你!等妈妈也老了,我养你们!”少年说这话时,努力挺起了并不宽厚的胸膛。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 沈老汉多少年没听过这种甜言蜜语了,一时心里受用得很,微微笑着说:“好,等我的秋禾给我养老!” “那你明天就跟林白川说,请他再找人看山,你别干了!”秋禾立刻步步紧逼。 “明天不行,明天有事!”沈宝成愉快地敷衍。 虽然知道说服犟老头不是件容易事,可听到这种搪塞三岁小孩的话,秋禾还是动了怒,他狠狠瞪外公一眼,径直开门进屋,还把堂屋门摔上了,并单方面决定一晚上不跟他讲话。 可惜他的冷战政策尚未实施,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就找了来,急匆匆地把沈宝成拉到一边,两人小声嘀咕了一会儿,沈宝成便跟着走了。 秋禾松懈下来,顿觉筋酥骨软,瘫坐在院子的躺椅上,昏昏沉沉地打了个盹,等醒来时,围着他的蚊子差点把人抬起来。他扯亮了灯,看自己腿上身上,已经被咬得起了几个大包。 正对着腿涂花露水,沈宝成匆匆忙忙进了屋。他让秋禾一会儿跟着林白川一起,到镇上吃饭去,接着他扛了半袋米,又从檐下取下一块腊肉,转身往外走了。 秋禾浑身酸疼,非常不愿意动弹,可也不大想一个人留在家里。正有气无力地纠结,林白川走了过来,站在门外对他说:“走吧。” 一看到那家伙,秋禾就想起上次那顿怒吼,他虽然天生心胸豁达,可对这莫名其妙的敌意也很耿耿于怀。因此两人虽是一路走着,但中间却隔了有四五米远的距离,且各拿一个手电筒,各照各的。 两人默默走了一阵,林白川忽然回过头,也不看人,低垂着眉眼说:“上回,不是朝吼你。” 他的道歉这样简洁,以至于秋禾半天才反应过来,呆呆张着嘴说:“啊?” 白川仿佛从未给人道过歉,光这几个字,就已经让他浑身别扭,转过身又继续往前走。秋禾想了想,恍然大悟,急忙跟上去道:“你当时以为敲门的是别人,对不对?” 白川点点头。秋禾心里立刻舒服了。 果然!他就说他俩无冤无仇的,早上白川还跟他搭讪来着呢,下午就翻了脸,原来是场误会。秋禾想了一阵,又问:“是不是开车来的那几个家伙?流里流气的,一看就不是好人!他们找你做什么?” 白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告诉秋禾:“想买下这片山。我没卖。” 秋禾不由多看了白川两眼。在他印象里,白川纵然不算脾气古怪,至少也并不合群,时常便让他忘记了,这人还是传说中的林氏家族继承人,自己的外公尚且要算他手下的员工。——虽然因为经常发不下来工资,说是员工很勉强。但看有些人那劲头,让他辞职跟要他命一样,这不大公平的雇佣关系,只怕还得一直延续下去。 在手电筒的光束下,秋禾看到身旁的少年穿着一双军绿色的胶底鞋,——大概因为便宜,这似乎成了小镇老头的标准配置,外公就有两双。然而即便是如此乡土的颜色和款式,配着那两条长得人神共愤的长腿,和精壮结实得没有一丝赘肉的上身,也非常好看。更何况这人还有一张堪称让人惊艳的脸。长成一副颠倒众生的相貌,却要生活在一个荒僻的小镇上,这家伙就这么清心寡欲吗? 白川带着秋禾,左弯右拐的到了一座大房子前。这房子和凉石镇上其他房子截然不同,竟象是家戏院,只是外墙上的水泥块都脱落了,屋顶上还长着草,破败得不成样子了。 他们并没有进这所大房子,只是绕到屋旁边一个条纹塑料布搭起的棚子里,秋禾进去后才发现,那里头端端正正摆着一座棺材,旁边排放着花圈,原来竟是座灵棚。 ☆、丧歌 林白川进了灵棚后,在棺材前一个垫子上跪下来,把火盆旁边放的黄表纸拿起来,细细破开,往盆里放,又对着灵牌,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便起身站在一旁,拿眼示意秋禾。 秋禾本以为只是过来吃顿普通的饭,没想到竟是来奔丧,他连去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只好胡乱依着白川的样子,前去烧纸磕头。 棺材旁边坐着一个老头儿,双目炯炯看着两个人磕完头,扯起破锣嗓子喊了一声:“富哥呀,林家的白川和沈家的秋禾送你来了!” 秋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捂着胸站到了一旁,接着就见那老头咿咿啊啊地唱起歌来。 那歌也没个完整的曲调,听起来只觉得喑哑低沉、如泣如诉,很是悲切,秋禾只模糊听见两句“黑暗混沌开,三皇五帝来”之类的歌词。他想起沈琳曾说过,凉石镇还保留有唱丧歌的习俗,想必这就是了。 在时断时续的丧歌声中,一个女人扯了两块白色麻布,系在秋禾和白川的胳膊上,便没有管他们了。秋禾在灵棚里站了一小会儿,发现不时有镇里的人过来烧纸磕头,磕完头便去灵棚后面的厨房里,帮着做饭择菜,洗盘擦凳。 秋禾准备喊白川一道往后厨去,回头寻他时,才发现白川已经躲到灵棚外一个僻静角落里去了。他不知在哪里寻了个小板凳,独自一人坐着,手长腿长,凳子又小,倒象是蹲在那里,黑地里只看见他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显得专注又认真。 秋禾问:“你干嘛呢?” 白川看他一眼,又转过头,依旧保持专注的状态,说:“听歌。” 秋禾站在旁边,侧耳倾听,传来的正是那曲调古怪的丧歌声。 秋禾惊愕地想,世上竟会有人喜欢听丧歌? 最终他把这归结为小镇娱乐活动太少了,所以连丧歌都成了不可多得的演唱会。他站了一会儿,便独自往后面去了。花娘娘正在厨房里剥葱,看见秋禾了,连忙拉他过来坐,两人一边择菜一边闲聊,秋禾这才知道,死的人是镇上一位叫富爹的老人。 在凉石镇上,无论谁家老了人,各家各户都会去烧两张纸,——死者为尊,就算生前吵过架也得去,再热热闹闹发送上山。死的富爹生前在戏院看门,戏院关门后,他就一直住在旁边一所偏房里。因为没有子女,接到丧讯后,镇上各家各户都凑了钱粮,左邻右舍也都赶来帮忙,也算尽一尽心意。 菜择完后,花娘娘因为觉得秋禾是尊贵的城里孩子,便让他去旁边歇着。秋禾在穿堂旁闲坐,听前面丧歌声隐隐传来,较之刚听到时,竟又是另一番滋味。 老头的声音沙哑粗砺,透着孤独和沧桑,此刻听来,又缥缈又苍凉,仿佛一个独自上路的旅人走在荒野里,一边是没有尽头的长路,一边是遥遥无望的家乡。听到秋禾忽然很感伤。 他想起从小生活的城市,想起沈琳,昨天他还在教室里做题,在操场上看男孩子们打篮球,只不过是短短几天,就已经恍如隔世了。 屋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 前传来汽车轰鸣声,原来是殡仪馆的卡车开来了。一行人敲着锣打着鼓,呼呼喝喝地把棺材抬上了车。秋禾在人群中看到了外公,沈宝成手里拿着两个镲,看情形是丧葬乐队的成员之一。等沈宝成和一群人围着棺材坐定,那汽车便风风火火地往县里开去了。 气氛倒也并没有多么悲伤,等车走远了,留在灵棚处的人都三五成群地小声交谈起来。 秋禾看见白川还坐在角落里发呆,便蹲到他旁边,问:“接下来还要干什么?” 白川看看他,一本正经说:“吃饭。” 秋禾一阵愕然,但那竟然是真的。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来喊灵棚里外的人们进屋去开席。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麻麻小雨,吃饭的席面于是被安置在了那座戏院里。秋禾从后门进去,发现几桌饭摆在一个孤零零的舞台上。 舞台中间挑起了一个灯泡,照着上面的桌椅。舞台下,是一排排的座椅,东倒西歪,看起来相当残破,一直延深到灯光照不到的黒暗之处。 几张桌子旁,站着些老头老太太和几个七八岁的孩子,临坐下的时候还相互谦让了好大一阵,最后热热闹闹地坐定了。倒是秋禾和白川这一桌上,不知怎么,同坐的老头老太太似乎比较拘谨,气氛稍嫌沉闷。 秋禾很快发现,这是因为有白川同坐的缘故。 他在一群灰扑扑的老者当中,个子又高,人又白,灯光下五官越发浓墨重彩,本就显得鹤立鸡群,这只鹤还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拒绝跟任何人搭讪的表情,似乎专心致志只为等一餐饭。如此一来,坐在他旁边的老头明显觉得孤立无援,只好扭过头,低声同别桌的人聊天。 这里的老人们,似乎对白川很尊敬、很客气,然而也仅仅是尊敬而已。秋禾略懂点人情世故,知道客气其实也是疏远的一种表示。但很显然,白川对此并不在乎,甚至他大概还很享受这种距离感。 秋禾早就又饿又困,看看桌上的菜,却没什么胃口。不过,凉石镇人规矩大,他牢记外公说的,饭桌上长辈不动筷子,晚辈不能先吃,便扶着个碗,边吃边听旁边的人说话。 好几个人在谈富爹去世的情形。一个道:“也该走了,瞎了几年了,活着遭罪,走了好。” 相比这些老头老太太,花娘娘算是年轻人,便展示了一番自己的见识:“富爹得的那是白内障,听说大医院里头,白内障做个手术就能好。归根结底,还是咱们这里穷啊。” 另一个老头子对这番话表示了反对:“人到了岁数,进医院也没有用,白花钱!南山那边的刘跛子,去年不好了,他的大儿子送他到医院里去,花了有上万块钱,打下来几颗石头,结果今年还不是走了!” 他旁边另一个老头,迫不及待地也想表明自己见多识广,比比划划地说:“我见过那打下来的石头,个头有这么大,拿刀子划开,里头都是板栗!” 旁边的人啧啧惊叹,秋禾却是彻底地倒了胃口。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吃板栗了! 抬头看旁边,林白川那个家伙似乎完全不受影响,正默默地、专注地、心无旁骛地吃着饭,似乎面对的不是一座普通的乡村席面,而是了不得的海味山珍。 好不容易等吃完了饭,人们便各自散了,只在灶上留了几个人,要留下来等送葬的人回来吃了才能走。 秋禾便到厨房里,问花娘娘外公什么时候能回来。 “还没得很,”花娘娘一边洗碗一边说:“人烧了接回来,还要送上山埋,你先回家去。——一个人在家怕不怕?” 秋禾要面子,当然要硬着头皮说不怕。他从厨房里出来,心里正惴惴不安,忽然看见林白川站在路边,赶紧跑上前说:“你也还没走啊,一起回去吗?” “嗯,爷爷让我等你。”林白川低低地说,开始往回家的方向走。 秋禾想,相比起自己,外公和白川做了多年的邻居,相处得大概更象爷孙俩。 小雨还在下,一点星光也没有,镇上又没有路灯,四周黑魆魆连成一片,若不是有手电筒,连路都看不清楚。两个男孩子并肩往家走,只听得雨轻轻打在灌木丛中,发出簌簌轻响。秋禾想到外公,有些担心,说:“外公等会儿回家来,估计要淋得透湿了。” 白川说:“不会。我给他拿了雨披。” 秋禾有点惊讶:“出门时你知道会下雨?” 白川停了一会儿,才说:“看天色会。” 秋禾想一想,只记得白天还是个大晴天,但晚上出门时是什么天色他根本就想不起来了。他转而又想到晚上的这场葬礼。小镇的古老和凋敝,也让他印象深刻。令他奇怪的是,就连镇上的年轻人都往外跑,寻求更好的发展机会,林白川却为什么要一直呆在这里? 如果说他没有出去的机会,倒也未必。不是还有人过来找他谈买山林的事情吗?他完全可以把山地卖了,拿了钱走人啊。 于是秋禾试探着问:“白川,你想过有一天离开凉石镇吗?” 黑暗中白川沉默了一会儿,说:“出去干嘛?” 秋禾想起下午外公还在说“不干这个了还能干啥”,跟白川这话很有异曲同工之处。难道他们真的从来没有想过,除了凉石镇,外面还有很大一个世界吗? 他想了想,用鼓励的口气说:“能做很多事啊,可以上学,可以尝试各种职业,可以认识很多的人,看不同的风景,体会不同的人生。——再说,你长得这么帅,就算去当个模特,一定也会很红吧。” 白川在前面默默走了一会儿,说:“不想。”停了停他反问秋禾:“你想吗?” 我想吗?秋禾心说,这还用问,我当然想!如果不是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谁会愿意把最好的年纪浪费在这个孤零零的小镇上?谁会喜欢这种连个说话的对象也没有的生活?谁会心如止水地呆在这个看不到未来和希望的深山里? 他已经努力在适应身边的一切了,但这一刻,被刻意压制的失落和郁闷翻涌上来,冲击着秋禾,让他眼眶湿润,愤懑不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愤懑从何而来:“为什么?你明明可以离开,却为什么偏要一辈子呆在这里?你真的就这么心甘情愿么?除了凉石镇,你从小生活过的地方呢?你的亲人们呢?难道你从没想过回去看看吗?” 白川站住脚,目光锋利地看了秋禾一眼。是的,即使是隔着大片浓重的黑暗,秋禾都能感觉到他眼睛中有如实质的尖锐和警惕。随后,白川冷淡地开了口。 “我没有家,这里就是我的家。” 回去的路上,两人自此再没有说话。气氛仿佛又生硬起来,一如秋禾刚来的那一天。秋禾有些后悔,毕竟彼此并不熟,白川又有离奇的身世,他的话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 听起来确实唐突了。 他想,他们看似是同龄人,但白川一定经历过许多特别的事。那些事刻在他年轻的生命里,如同火烫的烙铁刻进血肉里,让他变成了眼前这个喜欢独处、爱听丧歌的奇怪男孩。 ☆、蛇阵 在睡了一晚上后,第二天早上秋禾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酸疼难当,不止无法起床,就连动一动,都要呲牙咧嘴地惨叫半天。 更重要是他一大早就很饿,生平没挨过这种饿,估摸着外公把早饭做好了,秋禾便躺在帐子里,唤他外公给他拿个馒头进来。 沈宝成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说:“要吃起床吃! “动不了了!”秋禾挺尸一般直直睡在床上,对着屋顶喊:“快点外公,要饿死了!” 沈宝成说:“娇得你!” 说是这么说,沈宝成还是给他拿筷子戳了两个馒头,还端过来一碗包谷糁放在床头柜子上,又顺手给他把帐子挂起来。 秋禾哎哟哎哟地叫着,挣扎着坐了起来,接了碗筷,喝了口粥说:“外公,你看我这腿上满是酸水,还发了胀!” “你平时走少了,多走两趟就好。”沈宝成一边说,一边拿他那双粗糙的大手,顺着秋禾的小腿使劲儿搓了搓。 秋禾一声惨叫,简直痛不欲生。 在外公的折磨下,秋禾哭着喊着地吃完了一顿早饭,又在床上躺了一天,总算恢复了一点元气。 所幸第二天他已经能下地行走,虽然姿势好比风湿病人,总算生活能够自理。沈宝成在旁边看了直摇头,只差把“真娇气”三个字刻在脸上。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秋禾便被吵醒了,——竹林里传来喧哗声,那声音跟往日大不一样,似乎是成百上千只麻雀在竹枝上惊叫碰撞。沈宝成也躺不住了,起床去查看动静,门刚一打开,他就“哎呀”惊叫了一声。 秋禾从未听过外公发出这样的声音,心里一惊,立刻朝外面喊:“外公你怎么了?” 沈宝成没回答,反倒把堂屋门关上了,过了一会儿,院子里噼噼啪啪,似乎他在打什么东西。秋禾躺不住了,一骨碌翻身下床,穿了拖鞋打开堂屋门,刚要进院子,就听沈宝成喝了一声:“进去!关上门!” 秋禾眼尖,就看见台阶下躺着一截花花绿绿的绳子,定晴细看,那绳子还在扭动,竟是一条活生生的蛇! 秋禾惊得脸皮都麻了,哇哇叫着往后一跳,却见沈宝成眼疾手快,拿一根竹竿把那条蛇挑出去老远,然后大步跨过来,伸手拉秋禾,说:“过来,跟着我!” 秋禾紧紧抓住外公的手,跟他来到院子中间,薄雾中的小院,让他浑身密密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要发疯尖叫。 ——院子里到处都是蛇。屋檐下的一根竹杆上,挂着花花绿绿三四条蛇;柴禾堆上,盘着两条土褐色的蛇;西厢墙根下,几条蛇象花塑料绳子一样,顺着墙根缓缓游走……,在清冷暗黑的晨光中,这些蛇散发着阴冷滑腻的气息,令人毛骨悚然。 秋禾的心快要跳出胸腔,浑身都麻痹了,差点当场吐出来。这时,他感觉到沈宝成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老人那布满茧子的手掌格外温暖有力,让混乱麻木的秋禾找回了一丝镇定。 “外公,怎么办?”少年的脸一片雪白,低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莫怕!不是什么毒性大的蛇。”沈宝成的声音很平稳,脸色却有些凝重,“怪事!一下子从哪儿来了这么多蛇?” 他用一根长长的竹竿,把挡在路上的蛇往旁边赶,然后紧紧牵着秋禾,把他带到屋外,两人在宽阔的晒谷坪上站定。所幸晒谷坪里干干净净,一目了然。沈宝成把竹竿递给秋禾,说:“看到有蛇游过来,把用竹竿打!” 说完转身要进屋,被秋禾一把拉住袖子,死命摇头说:“你不要进去!” “莫怕!我把蛇赶出去,总不能叫它们占了咱家的屋子。”他外公努力作出轻描淡写的神情说。 “你疯了吗?被咬了怎么办?”秋禾拉住外公不放,拖着哭腔说:“万一被毒蛇咬了,这鬼地方连家医院都没有,你要怎么办?” “没事!外公会小心的!趁活的捉两条,取了蛇胆给我秋禾吃,对眼睛好!”说完沈宝成自顾自进去了。 秋禾独自站在坪中,又害怕又悲愤,冲着沈宝成背影喊:“我才不吃什么蛇胆!你捉了我也不吃!你听到没有!” 他眼睁睁看着外公进了院子,里面传来劈里叭拉的声音。秋禾浑身颤抖,抱着头蹲在空场地里,一时恨不得远远逃开,一辈子也不回来;一时又觉得老外公可怜,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自己却无论如何迈不动腿。 他满腔恐惧和自责交织在一起,分分秒秒都是煎熬。突然,所有的蛇都似乎惊慌起来,它们高昂着扁平的头,在院子里四处探寻出路,成群结对地翻过门槛和矮墙,爬到屋外,逃窜一样,迅速隐入了周围的灌木丛中,远远还听到蛇腹摩擦着灌木,发出簌簌的响声。 只是刹那,屋里的蛇消失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院子里还躺着两条死蛇的话,秋禾真以为这只是他做的一个极为可怕的噩梦。 沈宝成提着棍子赶出来,站在秋禾旁边,目光阴沉地看着屋旁的灌木丛,随后他转身对秋禾说:“走,进屋去,我弄早饭给你吃。” 出了这么大事情,外公掂记的居然还是早饭! 秋禾立刻就崩溃了。他起来得仓促,身上只穿着背心和睡裤,薄雾里觉出阵阵凉意来,一边抱着胳膊一边抽泣起来,说:“不行!我要回家!我再也呆不下去了,我要回家……” 少年生平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场面,脸上一丝颜色也没有,支楞着鸟窝似的头发,无声地掉着眼泪。沈宝成心里又疼又乱,只好先哄他说:“好,吃完早饭就送你去坐车,好不好?……我先进去给你拿件衣服。” “你别动!”秋禾朝他吼,淌眼抹泪拉住外公,“里面说不定还有蛇!你就站这里别动!” 两人正在坪上说话,山路上走来了一个人。那人影影绰绰穿过白雾,带着一身潮气一直走到近前,原来竟是白川。 “是你们?”白川看看抽抽答答的秋禾,又看沈宝成,迷惑地问:“怎么了?” 看见有外人来,秋禾立刻有些羞愧,掩饰地揉着眼睛,也不说话。沈宝成于是解释说:“早上起来,看到院子里好多蛇,把他吓坏了。” 白川微张着嘴,似乎很愕然,又怀疑地看看小院,说:“我去看看,蛇在哪儿?” “刚刚都爬出来游走了,进了林子。早起我听鸟叫得厉害,只怕后面竹林里也有不少。”沈宝成说。 白川望了周围树林一眼,一个人先进了沈家小院。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4 他屋里屋外转悠了好几圈,才伸出头来喊:“没有蛇,都走干净了。” 沈宝成便对秋禾说:“莫怕!你看白川都说,蛇走干净了!你进去么?……那我给你拿件衣服出来。” 他给秋禾带了件外套,又搬了个小竹椅,让他在坪上坐一会儿,自己则回屋做早饭去了。秋禾瑟瑟发抖地裹了外衣,在外面晒谷坪上一直坐到雾散。东山上露出万丈霞光,整座小院都明亮温暖了,他才缓缓往屋里走。 小院里刚被扫过,东西都归置得整整齐齐。沈宝成和白川正在厨房里,一个在灶下坐着,一个在灶台上熬稀饭。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异常凝重,半晌,白川才说:“肯定就是那帮人干的。” 沈宝成叹了口气说:“这回可惹上麻烦了。上回老六说过,那几个人有来头,听说以前开过矿,手黑得很,还养了一帮打手。” 白川冷笑一声:“来找我的人个个都有来头,我怕他们?我要是怕,这山头早就守不住了。” 沈宝成搅着锅里的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几条蛇也就算了,住在山里,什么蛇没见过?怕就怕往后他们再下别的黑手。那些人,就跟王八似的,你什么时候见王八咬住东西还松过口?现在咱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一窝子地痞流氓,什么事做不出来?” 就听白川淡淡说:“我知道。”停了停又干巴巴地说:“你千万要小心。” 秋禾在院子里,听得浑身发冷。 原来这些毒蛇是人故意放到这里的!那帮无耻之徒,为了钱果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只怕他们往白川院子里倒的蛇更多!幸好白川不在家,不然就要象他们一样,在睡梦中被一群毒蛇包围,——但白川刚才似乎是从山上下来的,他晚上不睡觉么?夜里上山做什么? 他心里乱糟糟的,混合成一团沸腾的浆糊,就听到外公在里面喊:“秋禾,吃早饭了!” 秋禾便装作刚听到的样子,放重脚步,去拿杯子刷牙。沈宝成又对白川说:“你就在这里吃两口,免得回家还要做。” 白川站起来,摇头说:“不吃,我回去了。” 秋禾擦好脸,看着厨房里的两个人,忽然说:“外公,我们报警!” 沈宝成一边盛粥一边摇头:“没用,警察来也就是问两句就走了。你说别人往你家倒蛇,你得有证据。蛇都跑光了,凭嘴说,人家警察能信?” 秋禾想了想,又说:“实在不行,我们去找媒体,让记者来曝光。” 这一次,灶台上的沈宝成和正往外走的白川两人同时开口,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秋禾呆呆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问:“为什么不行?” 沈宝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就算有记者来,在电视里头播一会儿,有什么用?他们该怎么来,还是要怎么来。——还是算了。” “你不知道,觊觎这座山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白川淡淡说完,转身走了。 秋禾却从那背影里,看出一丝残酷和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又看看若无其事的外公,很敏锐地感觉到他和白川之间的那种微妙的默契。越过这份默契,秋禾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那秘密就在身边,就在他们俩人的眼底,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留下 当天沈宝成就给秋禾把行李收拾好了,准备第二天送他到县城。晚上秋禾不敢一个人睡,跟外公挤在一张床上,两人聊了半夜。 沈宝成谈兴意外地浓厚,大概是想到以后见他外孙一面不容易了,唠叨了好些他年轻时候的事,包括他和秋禾外婆的相识经历。也无非是乡里一枝花没看上城里的工人,反倒喜欢上守山的楞小子之类的俗套故事,秋禾听得津津有味。 “外婆当时看上你什么了?”秋禾问。 “以前的姑娘,找小伙子就看人是不是本份,舍不舍得下力气。那时候你外公人长得精神,自己垒了三间亮堂堂的瓦屋,接你外婆过门的时候,骑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去的!不晓得好多姑娘媳妇们眼红!”沈宝成谈起往事,颇为自豪。 秋禾枕着胳膊呵呵地乐,说:“外公你当时那也算豪宅豪车了吧?” “当时是没委屈着她,不过,后来……,谁想到你外婆年纪轻轻会得病?可怜她去的时候遭了老大的罪。”沈宝成不说话了。 外婆生病的事,秋禾倒是听沈琳提过两句。那时沈琳大概才读小学,母亲病了,父亲还得去巡山,经常不在家,父女俩的矛盾从此埋下,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秋禾对着顶棚沉思片刻,小心翼翼地说:“外公,跟我一起走吧。我们家有你住的地方!你去陪我,多好!” 沈宝成摇头,半晌叹了口气,说:“秋禾,外公老喽,在凉石镇住了一辈子,到哪里都不习惯了。再说,你外婆还在咱家屋后的竹林里等我哩。我能去哪儿?我哪儿都不去。” 苍老的声音里流露出浓浓的感伤,秋禾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沈宝成平时睡得早,聊到半夜扛不住,到底先睡了。秋禾却大睁着眼,根本睡不着。 他现在一闭眼,就觉得周围蠕蠕爬动的都是冰凉的蛇,它们高昂着邪恶扁平的头,朝他咻咻地吐信子。 沈宝成也知道他害怕,灯是整夜亮着的。等外公睡沉了,秋禾侧过头去,细细打量着他的脸。昏黄的灯光里,外公明显现出了老态,无论他力气再大,身体再硬朗,毕竟也是过六十岁的人了,一张黑脸上刀削斧砍般满是纹路,眉头连睡着了都微微皱着。 秋禾想,他走了,他的老外公怎么办? 他现在知道,看山护林这份活,一点也不象它字面的意思那么轻松。那代表着无数次从40万伏高压电旁边经过,从缺了一只耳朵的凶残灰熊旁经过,说是杀机四伏都不为过。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群贪婪狡诈的人! 秋禾想起自己还对外公说,等他老了,他来养他。可他是这么的懦弱又无用,只是几条蛇,就吓得他连多陪他几天都不敢了。 更何况,就算他逃回省城了又能如何?省城的空气一如既往地糟糕,他还不一定能适应过来,到时让沈琳再费尽心思找另一处居住地吗? 他已经快满十七了,难道一直要沈琳这样操心下去? 秋禾不无悲哀地想到,或许在他们眼里,他一直都是个娇滴滴的孩子,但同样只有十七八岁的白川,却可以成为外公能够倚仗的大人。 沈宝成一早醒来,看见秋禾正微张着嘴,睡得香甜,也就没惊醒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出门做饭。 路过堂屋里打包好的行李时,沈老汉心里一紧,叹了口气,又自我安慰,孩子在自己这儿无非是受苦,吃不好睡不好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5 ,还白受一场惊吓,让他回去也好。 他在灶上忙碌了一个早上,使出浑身解数,炒了五菜一汤,全是平时秋禾看着爱吃的,菜摆到桌子上了,房间里还没动静。再迟一会儿,怕没有车了,沈宝成于是站在院里喊:“秋禾,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就见秋禾迷迷瞪瞪揉着眼,出来洗漱后,坐到桌旁。 他头发太长了,总是遮下来挡住眼睛,只好用个夹子把刘海夹起来,露出唇红齿白的一张脸。沈宝成看他好几眼,最后说:“扎个辫子,活象小女娃子。” 秋禾于是问:“镇上哪一家剪头发的师傅手艺好些?” 沈宝成说:“刘记剃头铺的老刘手艺好。就怕你们年轻人看不上。”停了停又提醒他:“剃了头就赶不上车了。” 秋禾喝了一口粥,慢条斯理地说:“我不走了。” 沈宝成一怔,又惊又喜地看着他。秋禾埋头吃饭,又补充道:“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等你老了,我还要给你养老的。” 他外公一时说不出话来,一张老黑脸憋出了红光,给自己大外孙搛了一大筷子菜,才说:“就听你的!你给我养老!不过你要多吃点,这小身子骨,拿什么养活外公哦。” 饭后秋禾去了镇上剃头,“刘记”剃头铺的老刘,生平最拿手的是刮平头和剃板寸。如今看到城里来的秋禾也到自己店里理发了,简直令他蓬荜增辉,得意之际,决定要设计出一款配得上这时尚少年的新发型。他丢下一帮等他下棋的老主顾们,不辞辛苦,在秋禾头上雕花似的忙碌了整一个小时,完了又对着镜子左修右剪,最后才在一群老头的赞美声中,放秋禾出了门。 秋禾笑着跟刘爷爷告别,一出店门脸就垮了下来,一路不停拿手扒拉头发,恨不得扒出个新发型出来。什么嘛,竟给他剃了个该死的锅盖头!要多傻有多傻!要在以前,他顶着这块西瓜皮走进学校,十分钟以内就能收获五十个以上的绰号! 他哎声叹气地想,我真的变成一个土老帽了。 回家时白川和沈宝成两人正在院子里忙碌,秋禾哭丧着脸进了门,一看到两人,立刻抱住了自己的头。 “不准看我!不准笑!”他先发制人,怒气冲冲地说。 话音未落,白川那死人脸没绷住,扑嗤一声笑了出来,还赶紧又咧着嘴,装模作样地看手里的一根线。沈宝成倒是不笑,还安慰秋禾,“好看!谁说不好看了?我们秋禾,剃光头都好看!” “都叫你们不要再讲了!”秋禾恼羞成怒,跑进房里不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沈宝成在院子里喊他,说:“白川问你,装宽带的线接进你房间里,对不对?” 秋禾剪坏发型的懊丧立刻一扫而空,跑出来问:“可以装宽带了?今天就能装好么?” “本来是不行的,”沈宝成拿着一瓢豆子,坐在院子里边择边说:“我去镇上问了你刘二叔,他说咱家这边没留门子,装不成。得亏是有白川。他家以前花大价钱接了根网线过来,前几天我跟他说起这事,他说帮你从他家拉一根线过来。” 秋禾一声欢呼,扑到沈宝成背上,摇晃着说:“太好了!外公!你真是太好了!” 他外公享受着秋禾的搓揉,眉梢眼角都写着欢喜,偏偏嘴上万分不耐烦:“消开!看把豆子晃泼了!” 秋禾又蹦蹦跳跳进屋去了。边走边哼哼着小曲,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 白川把线牵进房里后,又打开电脑帮秋禾调试。等待开机时,他一看秋禾,两只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 秋禾蹲旁边使劲儿瞪他,“再笑我抽你了!” 白川于是努力抿住嘴,特一本正经地说:“不丑。真的!就是有点楞。” 秋禾:…… 还不如直接说他丑呢! 白川十指修长灵巧,一边在键盘上噼里拍拉,一边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又不走了?” “嗯,”秋禾羡慕地盯着他的手,心不在焉地感叹说:“白川,你真该去当模特!你连手都这样好看!” 白川窘了一下,显然很不习惯这种直白的赞美。停了一会儿,他又问:“你不怕蛇了?” “怕呀,哎呀想起来就肉麻,”秋禾搓了搓胳膊,愤愤地说:“不过我才不服气!那些人渣以为丢几条蛇就能把咱们赶走,也太小看人了!” 白川怔了怔,忍不住看秋禾一眼。只见那二楞子似的刘海下,是张软玉似的脸,一双长长的眼睫毛,象栖在花蕊里的蝴蝶一般,忽闪忽闪灵动得很。 他有点出神,想到第一次看到秋禾时,心里还惊诧了一下,一个男孩子,怎么可以那么纤细柔弱,跟朵娇嫩的花儿一样? 如今他知道,有些柔弱不过是表象,内里的坚韧,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调试好后,秋禾迫不及待坐在桌前点开一个网站,几乎过了一分钟之久,网页才刷出来。他不由仰天长叹,绝望地问:“你平时上网,就靠这跛马一样的速度?” “……还好。” “这能叫还好?”秋禾很无语,又仰起脸问:“我从你家里接一根线出来,会不会把你的网速拖得更慢了?” “不会。” “谢谢啊!你随便坐!”秋禾用跛马的速度刷着网页,很快就把白川忘一边去了。 他自从来到这里,就没打开过□□了,刚一登录,里面就跳出一大堆信息。邮箱里也塞满了未读邮件。 秋禾逐条看去,多半是王俊煦发来的,还有很多平时要好的同学也留了言,问他在哪里,身体怎么样了,放暑假有没有时间出来玩。 学校一直对外声称他因病休学,在同学的印象中,秋禾也确实身体不好,特别是一冬一春,总会因为哮喘和咳嗽请几次长假。他在班上人缘很好,每次请假,总会有同学打电话来关心病情,有什么聚会也不忘告诉他。 估计班上的同学还不知道那件事吧。要是知道了,会怎么看他呢? 秋禾很烦恼地叹了口气。 他没有打开王俊煦的邮件,直接删了。以前一起做习题、一起泡书店的哥们,忽然疯了似的说爱他,说要跟他在一起,让他十分难以理解,友谊的小船怎么说翻就翻,一点征兆也没有呢? 想起往日种种情形,秋禾忍不住再次叹了一口气。 他回过头,看到白川正坐在床沿上,看他带来的一本书,于是决定要跟他探讨一下爱情这个难题,于是喊:“喂,白川,你有没有喜欢什么人?” 白川想了想,说:“有。” “是谁?快!说给我听听!”秋禾身上的八卦因子争先恐后活跃起来。 白川抬头朝外看,说:“爷爷。” 秋禾以手抚额,颓丧地说:“我说的不是这个喜欢,是……是那种喜欢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6 !” 白川不解地看着他。 “就是……那种喜欢,你吃饭时想她,睡觉时想她,没事总想跟她在一起,在一起总是很开心,甚至想……亲亲抱抱什么的……”秋禾有点脸红,说不下去了。 他也只是空有一腔理论,毫无实际经验的纯情小男生,难为他解释到这个份上,白川那家伙仍痴呆地坐在那儿,毫无触动。 秋禾只觉得人生多艰,他放弃跟他沟通,回头继续上网去了。 过了一会儿,白川才在后面说:“哦,你是说搞对象?” 秋禾:…… 滚!跟你没有共同语言!不要打扰我上网了! 清理了邮箱后,秋禾只给沈琳写了封信,告诉她他在这里一切都好,该看的书和该做的习题都没忘记。另外咳嗽发作的次数也少多了,还抽空跟外公爬了山。 他没把蛇的事情告诉沈琳,怕她担心。最后他罗里罗嗦地描述了云台上的种种奇观,让沈琳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他很想她,外公也很想她。 等他写完信,一上午就过去了,外公在院子里,催他和白川出去吃午饭。 秋禾第三次叹气,深深觉得,在凉石镇人的眼里,再没有什么事情能比一日三餐更重要的了。 ☆、致富 从被人往院子里丢蛇以后,沈宝成每天都抽出空来,把房子严严整整拾掇了一遍。 他把墙缝和门槛缝全部塞严实了,给院门加了一重栓子,后来大概是修起了兴,又在厨房当头盖起了一间小屋,小半天功夫就搭好了,刮地平时秋禾进去一看,原来竟是间浴室。 另外,沈宝成烧的菜依然很难吃,不过秋禾挑食的状况却有所好转,因为不吃就得饿着,冰箱里不会再有各种水果点心以备充饥,要扎扎实实等下一顿有才得吃。 他有钱都没处买去,镇上的杂货店里,零食的品种少得可怜,且来路不明,充斥着各种“康帅傅”方便面和“蒙的牛”牛奶。因为嘴馋导致中毒这种事,秋禾做不出来。 秋禾听外公说,每月月初和月中,镇上都有集,各种卖土特产、肉类、手工活的人聚集在小镇上,热闹得很。他对这个集市暗搓搓地期待了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那天他早早吃了饭,跟沈宝成去赶集。通向镇子的那条公路旁,或坐或站地排了几十米远,全是一个个小摊点。秋禾趁兴而来,挨个看了一遍,看完就耷着张小脸不想理人。 什么嘛,就是个小菜场而已。 沈宝成却兴奋得很,一边买东西,一边跟人打招呼聊天,秋禾回去时,只见他肩挑手提,拿了好几样,两只活鸡,一包奇形怪状的果子,半袋子香菇。他把那包果子递给秋禾,说:“吃个拐枣,这是今年头一批。” 所谓拐枣,跟枣子完全两码事,看起来象是一截截树枝,剥去外头一层糙皮,里面的果肉有点清甜味。 秋禾一边吃拐枣,一边跟外公闲逛。这里的人沈宝成几乎都认识,经常扯起闲篇来没完没了,从屋里的人身体如何,一直说到圈里的猪下了几个崽。碰到别人问他旁边的小哥是谁,就把秋禾拉过去介绍一通,通常能收获无数赞美。 “好漂亮的孩子!比他妈小时候长得还好些!看着又知礼又懂事,老沈,你以后享福喽!”夸的人表情真挚,语气热烈。 “享什么福!”沈宝成往往很不以为然地反驳,然而神情掩饰不住得意,“听话是听话,也勤快!就是不够壮实,轻骨头嫩肉的,啥事都做不来!” 几圈下来,秋禾算是明白了养狗的人为啥经常牵出去遛,——因为可以让别人夸它。看来,外公今天是专门遛他来了。 遛完秋禾,买完菜,当天中午回家,沈宝成杀了鸡,要做小鸡炖香菇。秋禾信不过外公的厨艺,决定亲自掌勺。 他戴着口罩,穿着罩衣,着装严整地钻进厨房,有条不紊地切葱捣蒜,先把鸡肉煸炒出油,焖得差不多了,又加香菇,最后放葱,还未起锅就满屋香气,令人食欲大开。 沈宝成在灶下帮着送柴禾,看秋禾手脚利落,忙而不乱,心情很是复杂。上了桌才淡淡地问:“在家都是你做饭?” 秋禾一边给外公夹起一块鸡肉,一边答:“我妈没时间做饭,以前请了家政工,我嫌不好吃,有时就自己学着做。——我做菜刀工不行,味道还成吧?” 沈宝成心里这才好受些,尝了两筷子,夸赞道:“还成!手艺比外公强!” “是吧?”秋禾尝了尝,也很得意,“不过,您这鸡肉和香菇也买得好,随便煮一煮就很香。” “凉石镇水土好,养人!”沈宝成挟起一块浸满汤汁的香菇,说:“就说这菌子,树林里现采的,比种出来的味道要强!这鸡,农户家散养的,饲料喂出来的鸡怎么比得上?不说别的,就这两样,你在城里想买都没地买去!” 秋禾忽然心里一动,他想,为什么不在凉石镇里办个农庄呢? 城里的人周末过来,在这里采菌子,摘野果,游山玩水,吃顿农家风味的饭菜,附近也可以开辟出一块区域用作攀岩,甚至建些休闲娱乐一体的饭庄酒店,不是一条很好的出路吗? 秋禾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大有可为,草草吃完饭,就热血沸腾地扑到电脑跟前去了。 他在网上查看了各种农庄的规模、经营内容,又花了两个小时,在纸上写了个大致的方案,还给想象中的农庄取名为白川山庄。最后他拿着几页纸,兴冲冲地跑去找林白川了。 白川坐在他家小院里,听完秋禾的慷慨陈词,只说了两个字:“不行!” 秋禾被兜头泼了盆冷水,很是悻悻然,“到底哪里不行你说说看,”他在白川对面坐下,“我觉得很有操作性!你看这里空气清新,有山有水,物产丰富,完全可以把这些条件利用起来,——你是不是没有启动资金?我可以跟我妈联系一下,她是本地人……” “不是这个问题!”这一回,白川简直是斩钉截铁打断了他。 秋禾望着白川,等他说出不行的理由,结果白川停了停,把头低下去了。 秋禾起了一点怒气,推了他一把,说:“正跟你商量呢!抬头看我!难道你不想让自己和凉石镇的人生活得更好么?” 白川抬起头,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秋禾的脸,少年的脸庞干净秀气,扑闪扑闪的睫毛下,一双眼睛非常真诚。 他吞吞吐吐地说:“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好什么样?你看富爹得个白内障都没钱治!”秋禾看着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白川想,他是真的想为萧条的小镇做点什么,可他不会知道,这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内心挣扎纠结,终于还是开口道:“我不想城里人来到这里。”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7 “为什么?” “他们……很贪婪。一旦吃下一块香菇,他们就会想要更多,想吃掉山上的树,空中的鸟,水里的鱼,最后,他们会把整座山都吃进肚子里。” 秋禾的嘴张成了一个o型,他怔怔地想,我怎么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呢? “那,”秋禾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在你眼里,我也是这种人吗?” 白川又低下了头,似乎有点羞郝,“你不同,你是朋友。” “可我也是在城里长大的啊,”秋禾说:“所以说你对城里人有偏见啊。” “我不能冒险,”白川抬起头,说:“这是我家,我不想引来一些心怀叵测的人。” 秋禾无话可说,他看出来了,白川固执起来,跟外公不遑多让。但他最后还是努力尝试着想说服他:“或者我们还可以考虑,吸引一些热爱野外徒步的人群,这些人不算多,不会打扰凉石镇的清净,我们可以提供食宿和向导……”秋禾把手上的那几张纸递过去,说:“这只是初步的想法,我们可以不断修正不断完善,我把方案放在这里,你就看看吧。” 白川不置可否,秋禾看他油盐不浸的一副样子,也很懊丧,悻悻地告辞回家了。 走在路上,他觉得自己真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林白川没钱花没饭吃,关他沈秋禾什么事?他操的是哪份心,着的是哪门子急? 但他随即想起白川那些模棱两口的话语,心里起了一个老大的疑惑,莫非,白川有什么不方便向他透露的隐情? 秋禾又想起那天早上的事来。当他想找记者到小镇上来时,白川和外公显然有些惊慌,他们似乎很排斥外来的人,这又是为什么? 秋禾到家时,发现院子里多了好几个人,正热热闹闹地装太阳能热水器。花娘娘的丈夫石老六也在,他一边叮叮当当地给厨房里牵进去一根热水管,一边说:“这多好!冬天洗菜不僵手,舒服得很!我早就想给自家装一个,可张金花硬是不同意,舍不得钱!说要攒着给大小子结婚。我随她去!冷的还是不她!” 秋禾赶紧进房,从包里拿了钱给石老六,石老六冲他摆手笑,“你外公早把钱给了,你这钱攒起来,留着娶媳妇!” 秋禾觉得自己给外公添了很大的麻烦。他知道,沈琳经济状况好转后的这些年,曾给沈宝成寄过钱,但都被沈宝成原样退了回来。一台热水器好几千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住在这里,外公是万万不会装的,因为这可能要花去他小半辈子的积蓄。 这天晚上,秋禾手把手地教会了外公如何用热水器,还洗了个来凉石镇以来最干净的澡。以前他从不认为洗个淋浴是多么奢侈的事,但现在,站在莲蓬头下,被热水和蒸汽包围着,简直可以称得上幸福。同时他再次深刻地体会到,钱也许并不能让人过上舒适的生活,但要想过得舒适,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 秋禾又想起了农场的事。他想,还是得说服白川早点行动起来,要是这里家家户户都能过上舒适的生活,那该多好。 ☆、惊龙 秋禾第一次跟外公上山,花了三个多钟头,第二次就没那么累。随着上山次数的增多,最近的一次,他们仅用两个小时就登上了云台。 同时秋禾还知道,外公上云台,并非只是在瞭望塔上坐一坐,吃顿午饭,他大多数时候要去山上巡逻,闲时还要照料自己的几亩地,砍柴禾,种菜园,可以说非常辛苦。这让秋禾十分心疼。 不过,在凉石镇,这么勤劳的并非只有外公一人。秋禾慢慢发现,大多数老人们都过着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还都很穷,林白川家也一样。很多人家里连洗衣机都没有,——花娘娘家倒是有一台,可她跟外公一样,又嫌洗不干净,又心疼水电费,很少动用那台昂贵的机器。 秋禾觉得他真是搞不懂林白川。明明这里这么穷,稍微想想办法,也不至于固守着一座山坐吃山空,但他就是不肯! 有天中午,秋禾和外公坐在云台上吃饭时,把劝白川办农庄却惨遭拒绝的事告诉了外公,还着重强调了白川对外来者的敌意。 “外公,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他不也是从外地来这里的吗?”秋禾很不解。 沈宝成看秋禾很有些愤愤然,没有当场评论谁是谁非,想了想问:“比方说,你要让大家种香菇,种草莓,请城里人来吃、来采摘。想法是好的,可种在哪里?咱们这里田少,把稻田毁了种草莓并不划算。房前屋后倒是能搭香菇棚子,那种菇要用锯末和木材,那么多木头从哪里来?” 秋禾听了怔怔的,哪想得到其中还有这么多讲究,只好说:“山上有很多树啊?” 沈宝成摇头,“山上的树不能砍。咱们这山土层薄,下面都是石头,——这座山就是个空心的石头山。十几年前,林场里砍树没个数,盗树的也多,有年夏天,引发了一场山洪,死了五口人。这山林荒了十多年,总算养出了现在的样子。树动不得!” 秋禾听了,很有些讪讪的,原来外公和白川不是没动过脑筋,而是有种种制约和顾虑。——看来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沈宝成吃完饭,便出去巡山了,临走前让秋禾到屋子里睡个午觉,不要乱跑,等他回来。 秋禾便爬上小塔二楼,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恨不得脑袋一拍,灵光一闪,马上给外公和白川想出一条致富的康庄大道。 他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了一小觉。醒来后外公还没有回,秋禾趴在床上看了会儿书,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台上,四下里望了望。 天气很好,举目只见蓝的天、绿的山、白的水,几只白鹭在空山里飞,其中一只歇到了离塔很近的一棵松树巅上,秋禾能看清它的每一根羽毛。 这美丽的白鸟一动不动栖了片刻,忽然又飞走了,落到了山崖下的小石潭边上。在潭边垂下了又细又长的脖子,似乎在觅食。 秋禾盯着那鸟看,一边想着心事。但他忽然一个机灵,坐直了身体。 几乎就是一眨眼,这只鸟忽然不见了! 他敢肯定,他刚刚还盯着那只鸟儿,但它就在他眼皮底下不见了! 石潭上似乎泛出了鳞鳞的白光,周围一片空寂,那只鸟到底到哪儿去了? 秋禾独自坐了很久,才慢慢从瞭望塔上爬了下来,他一定要到潭边亲眼去看看不可!说出来谁信啊?那么大一只鸟,站在潭边,眼瞅着就不见了! 去潭边的山路又窄又陡,秋禾蹲下身,顺着斜坡小心翼翼地往下挪,在石潭斜上方的一块石头后面,伸出脖子来朝下望。 透过清澈见底的潭水,他看到潭底……,那到底是什么? 秋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起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8 初他以为那是阳光照在水面上,反射出来的白光,但那白光太具体太形象了,更象是一条银白色的蟒蛇。它静静躺在潭底,矫健的身躯舒展在水中,当秋禾看到它的头部和尾巴时,他惊得心怦怦狂跳起来。 那蛇不仅有银色的角,有美丽的鳍,还有四只虬劲有力的爪子! 从未见过。这种形状的动物秋禾从未见过。如果一定要说它象点什么的话,这东西……象是一条龙。 它躺在潭底一动不动,背部的鳍象水草一样飘浮,看起来跟死了一样。 可秋禾知道,它刚刚还吃了一只鸟! 秋禾觉得自己抖得厉害,又激动又恐惧。他说不定发烧了,出现幻觉了。为了看得更真切一点,秋禾深吸一口气,缓缓朝前挪了挪。 他没注意到,脚下是一块已经松动的石子,刚一动,石子和土就扑簌簌地从坡上滚了下去。 几乎就在同时,潭底的那东西倏然睁开眼睛,目光凶狠狰狞,随即潭底翻搅出一片白色水花,等水面重新平静下来后,那东西已经不见了。 秋禾脸色雪白,头发被冷汗打湿了,一绺一绺贴在额头上。靠坐在山石后面,喘息良久,才缓缓扶着石头站了起来。 近在咫尺的石潭发出森森凉意,被树藤遮盖了一半的隐蔽石洞,象一只黑洞洞的眼睛,秋禾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已经被牢牢盯住了。 他掉头往山上跑,听到背后有风声呼啸而来,胸前衣襟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又砰然落进了冰凉的水中。在无数涌起的气泡中,秋禾惊恐地看到了一只银白的爪子,那爪子牢牢抓住他,只一拖一甩,他就飞进了彻底的黑暗中。 那是秋禾经历过的最黑暗最漫长的一段时光。 当他缓缓从昏迷中醒过来时,睁开眼睛,发现周围是瞎了一样的黑。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身下似乎是一块潮湿的石头,空气又冷又潮。单薄的衣服被水打湿,贴在身上,阵阵寒意透进肌肤,秋禾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这不是梦,但比所有的噩梦加起来还要可怕,他被某种动物,或者说是一条龙,拖进了阴冷潮湿的洞穴。 而那东西很有可能就在旁边。 意识到这一点后,秋禾立刻紧贴在石头上,一动也不敢动,同时屏息聆听周围的动静。 黑暗中只到到潺潺流水的声音,四处都在渗水,水从高空滴落,滴滴嗒嗒敲打在石头上。除此之外别无声息。 它已经走了吗? 秋禾缓缓从石头上坐了起来,摸了摸周围。触手是冷硬平滑的石头,即使眼睛已经习惯了里面的光线,他也只能看到眼前深深浅浅黑成一片。 这时,秋禾听到了一阵哭声,婴儿的哭声。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这声音特别瘆人,让他一下子就冷出了一声汗。 秋禾对自己说,不要慌,千万不要慌! 他屏息良久,听到那奇怪的哭声静下来,便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幸好,虽然浑身都很疼,可手脚还能动。 在那怪物想起他之前,他得尽快想办法逃出去。 秋禾闭上眼睛,回想起落水时的那一幕,——他现在大概是在石潭旁边的那个洞里面。 外公说过,溶洞很大,洞洞相连,他怎样才能走出去? 秋禾在黑暗中坐了很久,忽然心思电转。 水!跟着流水! 如果那东西没有把他拖得太远的话,他只要顺着流水的方向,就能走出洞口! 秋禾不知道自己被丢进来多久,外公有没有发现他失踪。但即使发现了,即使把全镇人都发动起来,在几千亩山林里寻人,也会是件极为漫长的事情。等人们想到这个洞的时候,恐怕他没被那怪物杀死,也会活活饿死。 秋禾不想死,他还有妈妈,还有外公,还有很多想做的事,他怎么能就这么去死? 逃生的渴望战胜了恐惧。秋禾一寸寸往前挪,摸索到了一道石壁,又顺着石壁慢慢蹭。他的一只鞋子早就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赤脚踩在粗糙尖利的石头上,很快擦出了血。每走几步他就停下来,听一听流水的声音。 他在黑暗中磕磕绊绊走了很久,又累又饿又冷,筋疲力尽,明明能清楚听到水流声,可兜兜转转走了半天,却始终没有靠近洞口一步。 秋禾急燥起来,他睁大眼睛,想看得清楚一点,却没有一点用。就在他感到绝望时,石壁走到了尽头,眼前极模糊地出现一道豁口。 从豁口处爬过去,能听到流水声更为清晰,秋禾心头涌上一阵狂喜,急切地摸索着朝声音的来处走去,这时他一脚踩空,从高处摔了下来,扑通一声,落进了水里。 那似乎是个小潭,水不深,等秋禾挣扎着抓到一块突起的石头爬起来时,深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脚踝处更是针刺一般疼得厉害。 秋禾躺在石头上喘了一阵,挣扎着坐起来,却是一步也走不动了。他渐渐觉得胸口又闷又麻,心里一阵惊慌,想,千万不要咳,千万不要咳。 他忍得浑身都在哆嗦,最后实在忍不住,小小咳出一声来。 声音在洞里放大,传出很远,一刹间四面八方都传来轰轰的咳嗽声。 秋禾在地上蜷缩起来,手抠着喉咙,一声赶一声地咳起来,咳得喘不上气,胸口巨痛,嘴里满是血腥气。 他大睁着朦胧的泪眼,绝望地想,我可能真要死在这里了。 ☆、得救 在不见天日的洞穴深处,沈秋禾先是死去活来地咳了一场,险些闭过气去,后来又发起了烧,忽冷忽热,时睡时醒。 黑暗里断断续续传来了婴儿的哭声,秋禾不再感到毛骨悚然,连恐惧都没了力气。在一阵阵的眩晕里,有一回他看到了睽违已久的父亲,父亲站在远处,背着光,回过头来喊他:“秋禾!” 秋禾忽然想起父亲已经去世了。他想,我这是已经死了吗? 他不再疼、不再难受,轻盈得象一片羽毛,飘飘荡荡地朝父亲走去,一边自暴自弃地想,算了,死就死了吧。 然而那身影却似乎总是在路的尽头,怎么走也赶不上。 “秋禾!” 声音变得很焦急,秋禾四处张望,这回场景变成了熟悉的城市和街道,只是街道上空无一人,天快黑了,孤寂的红绿灯在忽明忽暗地地闪烁。 “秋禾,秋禾!” 是谁在喊他?怎么这么急?是沈琳吗?还是外公? 秋禾凛然一惊,他还有这么多亲人呢,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无数交织杂乱的画面扑面而来,穿过虚无的身躯,让秋禾从羽毛变成了一坨沉重的铁。耳边响起各种嘈杂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在喊他的名字,太吵了,秋禾皱起了眉头。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9 我要生气了,他想。 他的脚开始隐隐作痛,还痛得越来越厉害,随后,身上各处蛰伏的疼痛迫不及待地响应,让秋禾变得焦燥又愤怒。 他奋力睁开了眼睛,入眼处是黄糊糊的一盏灯,两个人在面前晃动。眼睛缓慢地聚焦,终于看清其中一张脸,竟然是花娘娘。 “阿弥陀佛!”花娘娘宣了一声佛,说:“你总算是醒了!” 花娘娘一惯服贴的卷发,此时蓬乱得象一把枯草,她扭头朝屋外走,一个婆婆迅速补了位,凑到秋禾面前说:“我的乖!醒了就好!可算是醒了,再不醒就要送去县里医院了。乖啊,可想吃点什么?” 秋禾认出这是镇上一位姓石的婆婆,他涩着两眼,没力气说话,就见门外旋风般冲进一个人,正是他外公。 沈宝成脸上浮肿,憔悴不堪,老了有好几岁,他挤到床头来,拿一只满是老茧的手在秋禾额头上摸了片刻,低声说:“烧总算退了,秋禾,还难受么?” 秋禾不及答话,石婆婆已经站在旁边,含着两眶泪开始唠叨:“儿啊,可不敢再乱跑了,把你外公险些吓死!老夹子两夜都没敢合眼了!” 秋禾看看石婆婆,又看看外公,开了口:“外公,我没事!” 他明明使了很大力气,出来的声音却异常微弱,且嘶哑难听,连他自己都觉得心惊。 沈宝成两只老眼一红,只拿他那只糙手摩挲秋禾的头,说:“没事了就好。” 这时花娘娘端着碗红糖鸡蛋进来了,外公忙把秋禾抱起来,靠枕头躺好,把碗接过来,说:“来,先吃点东西。都饿几天了。” 秋禾嘴里发苦,毫无食欲,看看递到嘴边的碗,只好勉力喝了几口。看看众人殷殷地望着,又喝了几口,便摇了摇头。 热气腾腾的食物下肚,总算添了两份精神。 花娘娘接过碗,恨恨道:“等好了,一定叫你外公打你!胆子太大了,一个城里的孩子都敢到山里乱跑!这是你命大,还被大人找到了,倘或是被熊叼了去,丢下你外公,肠子不是要哭断?” 石婆婆忙在旁边解劝,“他小娃娃家,哪知道这么多?已经找回来,就少说一句!” 一些画面走马灯般从秋禾脑中闪过,他想,外公他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他们冒险进了洞么? 那他们有没有碰上那条龙? 沈宝成让秋禾重新躺下,给他掖好毯子,说:“要是困就再睡一会儿。” 秋禾说不动话,就费力地朝床前的三个人笑了笑,又昏昏沉沉合上了眼,模糊听到沈宝成朝众人道谢,送她们出门,及至周围安静下来,他便又睡着了。 秋禾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才能下地。 他右脚脚踝肿得几近透明,浑身处处都是瘀伤,还时常胸闷气短心悸。但第二天醒来,他一早就给沈琳打了电话,春风满面地报了平安。 沈琳还不知道秋禾失踪的事情。那父女俩之间是从不相互打电话的,亏得如此,这事才能瞒过去。不然,秋禾估计沈琳当场就会疯掉。 一天晚上,眼瞅着屋里没有外人,秋禾问沈宝成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沈宝成说,巡山回来后看到秋禾不见了,还以为他先回了家,及至到家也不见人影,这才慌了,叫了镇上好几个身体壮些的男丁连夜上山去找,找了两天两夜,最后在天溪一处乱石滩上找到了浑身湿透的秋禾。 沈宝成没有问秋禾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心有余悸地再次叮嘱他,以后万万不要在山上乱跑。 “外公,”秋禾抬头望他,两眼亮晶晶的,“你是不是也看到过那个奇怪的东西吗?那……到底是什么?” 这两天秋禾左想右想,总觉得蹊跷。那怪物就在瞭望台下的水潭里住着,外公在山上守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还一再告诫秋禾,一个人时不要靠近石潭,只是,他为什么始终反复强调那里有熊,却从来没有提到过还有一条危险的龙? 而且,他在昏倒之前,明明记得是在洞里,为什么外公找到他的时候,他会在小溪边上? 这一个个疑问,在秋禾的心里埋了好几天,又发了芽,长成了纠结缠绕的一棵参天大树。 沈宝成沉默了下来。他搓着两只粗糙的大手,很久后才说:“我给你讲个故事。上十年前,咱们镇东头的老虎冲里,有座祠堂的房梁塌了,砖瓦掉到地上来,刚巧成了个龙的形状。这事情传出来后,成百上千的人去看。老百姓也就算了,就只是好奇,可后来,不知从哪里来了好些人,暗地里带刀带枪,在冲里住了好几天才走,吓人得很!后来镇里怕出事,把整座祠堂推倒了,倒上了水泥地平,这事才算完了。” 秋禾望着外公,一脸懵懂,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讲这个。 沈宝成又说:“那是不是一条龙,我也不敢说。它在潭里住了很多年,或许有我之前,有你太爷爷之前,它就在那里了。但这事儿绝对不能往外说。一旦有人知道这里有一条龙,那条龙以后活不活得成就很难说,只怕会引来各种各样的人,到时候,就连这镇子,都会有大灾祸。知道了么?” 秋禾沉默了很久,才说:“你和白川不想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就是因为这条龙吗?” 沈宝成点点头,想了想,补充说:“这事儿,连你妈都别告诉,少一个人知道,就省一份事,知道吗?” 秋禾答应了,两人沉默对坐片刻,秋禾又问:“白川也知道龙的事吗?——他这么些年让林子荒在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吗?”停了停,秋禾的思维开始发散,“他们家知道这事吗?他是专门派来守着这条龙的吗?” 沈宝成不置可否,只给秋禾掖了掖毛毯,说:“白川当然知道这事,你放心,他不会往外说。” 秋禾想了想,又说:“我在洞里,还听到有孩子在哭。我快吓死了。” 沈宝成哦了一声,说:“那倒不是什么怪物,是娃娃鱼。山里的泉水清着呢,里头有野生的娃娃鱼。……这个也别跟人讲,免得引来盗鱼的人,——那些人为了钱,什么事干不出来?” 等沈宝成出了房间,秋禾一个人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这个世界上果然有龙吗? 他回顾了一下自己的经历:他无意中闯进一条龙的地盘,被拖进了龙穴,可后来他要死的时候,那条龙又把他给放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这里有条龙,以及这条龙还很通人性这个事实,仍然让秋禾受了强烈的刺激。接受这一切很困难,这颠覆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最后他想起书上看到的故事,世界上最后一只白犀牛,是锯掉了头上的角,并让一队士兵持枪守着,才能悲惨地从盗猎者枪口下活下来。他用这个故事说服了自己:外公和白川的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0 做法是正确的,一旦人们知道在凉石镇上有一条龙,这里将会发生什么,秋禾光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有一天沈宝成伺候秋禾吃了早饭就出了门,快中午时才回来,后面跟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老头子,且和他一样矮实粗壮。两人进了屋,沈宝成极客气地端了把椅子放在秋禾床头,请老头坐了,对秋禾说:“这是你丁爷爷。” “丁爷爷好。”秋禾客气地打招呼。 “嗯,乖!”丁老头大马金刀地坐了,先看秋禾的脚,看不多时,两手捏着,使劲儿往中间一扳。 秋禾惨嚎一声,疼得几乎落泪。丁老头又拿出个布包,包里放着一排银针,他也不甚讲究,让沈宝成倒了盏白酒,把针放在里面泡着,算是消毒,然后,丁老头把他的手腕拖过来号脉,号了左腕号右腕,又让秋禾吐出舌头来看看,末了摇摇头,说:“现在的小年轻们哪,身体还抵不过一个老头子!” 号过脉,他拈起一根又细又长的针,要往秋禾脚上扎。 秋禾抽着气,双手乱摆,喊:“不行不行!疼疼疼!” 丁老头瞪他一眼,斥责道:“娇气包!” 说完针已经扎进去了,——倒没有想象中那般可怕,可也疼得秋禾大呼小叫,余音绕梁。 丁老头默不作声地把秋禾的脚扎成一只刺猬,站起身就往外走,沈宝成在后面跟着,恭恭敬敬问:“老哥,娃娃这个病可还能治断根?” “气血两虚,经络淤塞不通,等我慢慢给他调!”丁老头大言不惭地说着,两人到堂屋里喝茶讨论去了。 秋禾心道,不知道外公从哪里请来个蒙古大夫,等会儿若是钱少我也就忍了,若是要的钱多,一定要让外公把他赶走! 结果丁老头根本没要钱。沈宝成下厨整治了一桌子菜,两个老头子边喝酒边聊天,聊得十分情投意合,一顿饭吃了一下午,快黄昏的时候丁老头才走,走之前还留了两副膏药。 贴了一晚上膏药后,第二天早上,脚踝处果然肿胀得没那么厉害了。秋禾暗暗称奇,心道,想不到江湖骗子还有两手! 不过,早饭过后没多久,沈宝成就端过来一碗中药,那药颜色浑浊,闻着不仅苦,还一股子土腥味。 秋禾闻着就犯恶心,不想喝,找出理由百般推托。沈宝成一反近日的和颜悦色,皱眉道:“喝个药还磨叽!为了这里头一味草药,人家白川到山上寻了好几天!快趁热喝!” 秋禾想,难道是我要他去找的!不过他转念一想,最近老外公因为他失踪的事,受了很大惊吓,算了算了,反正也喝不死人,就当安慰安慰他好了。 他边喝药边作出各种苦相,想搏得外公的同情,以便以后让他少喝两顿,谁知沈宝成看了,一点也不心疼,也斥责说:“娇气包!” 秋禾快气死了,觉得丁老头这个老骗子不仅骗吃骗喝,还骗走了外公对他的信任。他气哼哼地躺在床上想,丁老头子真能忽悠,以后不做江湖郎中了,改去做传销的话,倒也可能是一把好手。 ☆、遇险 自从秋禾生病以后,沈宝成操劳得可怜,一个人又忙家里,又忙地里,一日三餐之外,还得给秋禾熬药。头几天一直是白川代他去巡山,等秋禾能下床了,他才有时间把白川从山上换下来。 这天沈宝成吃过早饭,又去云台了。秋禾一个人在房间里躺着,正在庆幸今天不用被逼着喝药,忽然听到堂屋门响,只见林白川走了进来。 秋禾从床上坐起来,纳闷道:“你怎么进来的?院门不是关着吗?” 白川光明磊落地说:“厢房有窗户。” 说得好象翻窗是件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似的。秋禾不由好笑,白川朝他递过来一个竹编小筐,说:“给!” 筐里装着不知什么野果。椭圆形的果实,外壳是棕黄色的,表皮裂开一道口,露出里面红色的果肉。 “这是什么?”秋禾拿起一个细细端详。 “八月炸,能吃。”白川随手拿起一个,掰开外壳,把果肉递到秋禾面前。 秋禾接过来丢进嘴里,入口只是微甜,嚼一会儿却是清香满口。他点点头说:“好吃。谢谢你,你在山上采的?” “唔。”白川在床边椅子上坐下,也低头拿起一个果子吃起来。 秋禾看他两眼,觉得白川脸颊似乎消瘦了些,却更显得他眉目深邃,鼻梁高挺。他想了想,向他道谢:“外公说这几天都是你在帮着看山护林,很辛苦吧?” “唔,”白川低头吃果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沉默了好大一会,才抬头问:“你身体怎样了?” “已经好多了。”秋禾答。 白川分明是不信这话,他上下打量秋禾,欲言又止,最后问:“脚呢?” “也好多了。就是外公说还要养两天,不让多动。” 白川耷着眼皮看他的脚踝,果然已经不复红肿,他默然片刻,用手轻轻碰了碰,问:“还疼吗?” 秋禾看他的表情,竟象是有点难过,忙满不在乎地说:“早就不疼了,——别娘们叽叽的,就是崴了一下,能有多疼?” 白川瞥他一眼,淡淡说:“我听说,前几天有人疼得哭了一场。” “……此一时彼一时嘛。”秋禾脸红了,觉得外公真的很讨厌,什么都拿去跟白川讲。 两人对坐片刻,最终白川迟疑地试探道:“你……是怎么回事?” 秋禾拿眼翻他,“我才不信咧,外公难道没跟你讲?” “说过,”白川挠挠头,“可他没说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那个巨大的秘密,他们彼此都拿对方当了自己人,有种心照不宣的亲近,秋禾便小声把石潭边的经过讲了一遍,末了又切切说:“你放心,这事儿除了外公,我谁也没有说过。” 白川笑了笑,说:“我知道。”——若是秋禾嘴快,小镇现在只怕已经是满城风雨了。 秋禾从他的眼光中看出理所当然的信任来,也很受用,停了一会儿,又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有那东西的?” 他还是不习惯称它为龙,究竟龙长什么样儿,谁也没见过,说那是头水怪恐怕更恰当些。 水怪这个词,让秋禾心里一动,——那些被人们惊鸿一瞥看到的不明生物,会不会和山上石潭里的东西属于同一物种?这么说来,龙不只存在于传说中,而是一种真实的生物? 白川不知道秋禾的思维已经由此及彼跑出了老远,只觉得他病了一场,眼神都空洞不少,他想了想,回答说:“我一直都知道。” 秋禾一阵愕然,“这么说,你的家人也都知道这件事?” 白川点头,秋禾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上下打量着白川,说:“你的家族和这条龙很有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1 关系,对不对?” 白川迟疑地点头。 秋禾小声欢呼,说:“怪不得!你是家里人派来守着这条龙的吧?那条龙你熟悉吗?进去过它的巢穴里吗?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生物?” “我进去过洞里。” 秋禾对他的眼神里又添了几份佩服,“里面好黑好恐怖!还有小孩子的哭声!你就那么闯进去了?它没拿你怎么样吗?” “还好。”白川说得十分淡定。 “那你进去干嘛了?偷看它?那它是真的可以腾云驾雾吗?它吃什么?有什么生活习性?” “不了解。”白川真的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所有的回答都干巴巴,秋禾瞪他他还不以为然,说:“这么激动干嘛?——你该喝药了!” 原来他是奉沈宝成之命,来督促秋禾一日两顿吃药的。他起身到灶上热了一碗极苦的汤汁子,给秋禾端过来,还警告他说:“别偷奸耍滑。” 秋禾激动的心情一落千丈,立刻耍赖道:“你很烦!你为什么要到我家来?快回自己家去!” 白川忍不住笑了,认认真真地说:“等你好了,我带你进洞看看。——但不能告诉外公。” 秋禾无奈地把碗接了过来,然而那个味道让他实在难以下咽,于是愤然把碗递到白川面前说:“你闻闻,这么恶心!这味道怎么让人下口?” 没想到白川一低头,就着碗沿喝了一口,还咂嘴咂舌品了品,说:“还好啊。” 秋禾惊悚地看着他,半晌认命地叹了口气,说:“这么恶心的东西,你居然觉得味道还好!你还是人吗?狗屎的味道比这更好,你要不要也去尝尝?” 话音未落,后脑勺上不轻不重挨了一巴掌。白川十分活学活用,说:“快喝,别娘们叽叽的!” 在白川的逼视下,秋禾只得运运气,一口灌下那碗中药,又忙忙地找水漱口,舌根上的苦味萦绕不去,秋禾于是把一腔怒气转向了开药的丁老头:“会不会治病?开什么药苦成这样?那个丁老头是什么来头你知道吗?他到底有没有医师执业许可证?” 白川收走药碗,准备拿到厨房里,往外走时才说:“一个骟猪的,要什么证!” “骟猪?那是……干什么的?”秋禾直觉非常不妙,却还大睁着一双眼睛寻根究底。 白川的语气中带了点轻蔑,说:“家禽阉割手术。” 说完他就出了门,走到院子里,才听到秋禾一声惨嚎,还伴着捶床捣枕的动静:“什么?骟猪的家伙给我开的药?啊啊啊,我要疯了!外公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白川咧嘴笑了,又感觉自己似乎闯了祸,于是他洗好药碗,便翻窗户溜回了自己家。 果然沈宝成一回家,秋禾就气势汹汹地向他求证丁老头的职业。沈宝成避重就轻,言之凿凿地讲了很多丁老头治愈的疑难杂症案例,且都有名有姓,是他熟悉的人。 “可白川说,他是给人骟猪的!”秋禾悲愤地揭发说。 “那是白川对人家有偏见!”沈宝成淡定地反驳。 秋禾怒:“那他到底骟没骟猪?” “骟了猪就不能给人看病了?这附近老人小孩、牛马猪羊,只要是个活口,你丁爷爷都能治!一般人请都请不到,这叫本事!” 秋禾气晕了,敢情他外公请了个兽医来给他看病,还把人夸得天上地下少有。他发誓不肯再喝药,沈宝成也生了气,站院子里朝隔壁喊:“白川,过来!你自己说,你病了不也喝人家开的药吗?” 良久,白川才在门前冒了头,很不服气地说:“反正喝不死。” “小没良心的,”沈宝成指责他,“亏人家上回还走了十几里路来给你看病!” “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白川小声嘀咕,看沈宝成瞪他,立刻遁走了。 秋禾不由好笑。在他印象里,除了外公,白川对镇里人都持是差不多的态度:既不讨好亲热,也不刻意敌对。这让他游离于小镇的人际圈之外,却并不招人讨厌。 但他对这位丁老头的态度,却让秋禾察觉出一点不同来。那种不加掩饰的鄙夷,仿佛十分明了对方底细,却又不屑揭穿一样。 晚上,秋禾到底没能犟过沈老汉,他一边喝药,一边口口声声说外公欺负他,要不是他妈跟外公关系不好,估计他早就要打电话告状了。 打那以后,沈宝成上山后,白川就经常不请自来。他坚持每次都翻窗户,还总要带点稀奇古怪的物什来。有时是能吃的果子,有时是不能吃的果子,说让秋禾放在床头闻个香。 话还是一如既往地少,不过,他们现在熟悉了,也就不用讲客套。经常是在房间里各干各的,想起来了就相互搭个讪,多半是秋禾问,白川答。 有天上午,秋禾在家看书,忽然听到门外有摩托车轰鸣而来,还不止一辆,最后那声音停在了白川门前。秋禾脚上的伤好了些,于是一瘸一拐地走出去,打开前门,就见几个人从摩托上下来,手里拿着铁棍,气势汹汹地往白川院子里去了。 秋禾大惊失色,惶急无措间不及多想,回身从柴禾堆里抽了一根长木棍,又一瘸一拐赶到白川家,在门口就看见院子里五六个男人把白川围在中间,其中一个光头阴沉沉地指着白川说:“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这边人家住得稀少,即使大声呼救也不会有人听到。秋禾在门外急中生智,掏出手机来给石老六打了电话,问明他在镇上,故意大声嚷嚷:“石六叔,有人在这里欺负白川,你快带人过来,多带几个人!” 站门口的一个胖子听见屋外动静,抡着钢条就朝秋禾扑过来。秋禾一个白斩鸡哪里打过架?看他来势汹汹先就慌了,闭着眼哇哇叫着,死命挥舞手里的木棍以壮声势。没想到那胖子刚一出门,就扑地一声朝前摔出老远,把晒谷坪都砸得起了灰。 秋禾怔了怔,瞬间认为是自己危急关头爆发出神力,又惊又喜,冲上去痛打落水狗,朝胖子补了几棍,眼看他抱着头爬不起来了,又赶进屋里帮白川去。 里面此时打成了一团,地上已经躺着两个,余下三个则把白川逼到了院角,铁棍抡得呼呼作响。秋禾立刻朝院子里大喊:“白川不要怕!石六叔带人来了!马上就到,叫他们一个也跑不脱!” 院里三个人听说有外援赶来,都慌张起来,相互使个眼色想往外跑。白川在后面飞起一脚,踢中一个人的后心,又腾挪到中间,一个后旋踢,打中另一人的面门,在地上捡起一根钢条挥出去,正打在往外跑的一个人腿上,瞬间一院子滚的都是人。 “回去告诉姓刘的,叫他早点死心!”他大气也不喘一口,神情前所未有地冷厉,在躺倒□□的一个家伙身上补了一脚,“下回再有人来,别怪我不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2 客气!滚!” 那几个人狼狈不堪,从地上挣起来往外走,骑上摩托一溜烟地跑了。 秋禾又是心惊又是激动,看白川时觉得他酷得天人合一。这会儿眼睁睁见他把那些人放走,不由很不满:“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干嘛不送去派出所?” “白耽搁功夫。”白川把秋禾拽过来,上下打量着问:“他们打到你没有?” 秋禾摇头,正要说话,路上跑来了一大群人,有的拿锄头有的拿扁担,为首的石老六,手里竟拿着一把猎*枪,看到秋禾和白川站在门口,松了一口气,远远就问:“打伤哪儿没有?刚才有几个人骑摩托,看到我们掉头就跑了,是不是他们?” 秋禾以前只觉得他石六叔是个面目和蔼的中年人,没想到也有武力值全开的时候。他口齿比白川利落得多,便绘声绘色把刚才的情形讲了,老头们群情激愤,议论纷纷。 “竟然寻上门来欺负人!还有没得王法了?” “今天往屋里丢蛇,明天上门来打人,还真把我们凉石镇的老老少少不放在眼里了?” 反正人已经跑了,大家讲过一阵,也就散了。临走前,白川朝大家道谢,剃头铺的刘老头对他说:“谢什么谢?万一打伤了你,掉的不是咱们凉石镇的脸面?人家好说,孩子坐在家里被人打了,都没个人帮一把!” 说完又回头招呼同来的人:“以后再碰到生人打镇上走,大家都警醒着些!这些人为了捞钱,什么事做不出来?” 秋禾和白川把人送到门口路上,又目送他们走远,这才真正松懈下来。秋禾的脚腕处本来没好彻底,刚才使了力,又隐隐疼起来了。 他不想让白川担心,也不吭声,一瘸一拐往回走。哪知道白川两步跨到他前面,一蹲身,说:“上来!” 秋禾觉得让他这么一背,显得自己象积年的重病患,很不好意思地说:“几步路,跳着就能过去。” 白川扭头看他一眼,说:“别废话。” 秋禾只好趴在背上,让他背自己进屋。路上他忽然笑了,说:“白川,我觉得镇上的人都挺好的。” “嗯。” “下回那些人还敢再来,叫镇上的人一起帮忙打回去!” “好!” “让外公也在家里准备一把猎*枪!” “爷爷有。” “真的?在哪里?我怎么从来没看见?” “他藏着了。” …… 秋禾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落回了肚里。他想,就算那些混蛋以后还会来,可也没那么可怕了。白川很能打,外公有猎*枪,何况,在他们身边,还站着几十个仗义的凉石镇人呢。 ☆、情起 沈宝成晚上回家,才知道白天打架的事。秋禾半带炫耀地给外公讲了自己英雄救美的事迹,本以为无论如何都要得一句“想不到秋禾也是条汉子”,哪晓得沈宝成听了,闷不作声,脸上神情很是凝重。 沈宝成转身就去了白川家,两人在院子里嘀咕了半天,回了家后,又去镇上找他的老伙计们一一致谢。直到两人坐上桌吃饭时,他才郑重对秋禾说:“以后再碰到这种事,你躲着,在旁边打电话叫个人就行,你别上。” “那怎么行?”秋禾刚体验了人生第一架,自信心爆棚,闻言扬起了眉,“剃头的刘爷爷都赶来帮忙,我好孬也是个爷们,怎么能往后缩?” “讲打架,你刘爷爷一个能顶你仨。你轻骨头嫩肉的,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万一磕着碰着哪儿了,我怎么跟人交代?”老头子一脸的心有余悸。 “你太小看人了!我有的是力气!”秋禾挽起袖子,憋着一股劲儿给外公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结果沈宝成瞟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状似无意地把自己袖子往上挽了挽。 秋禾看看外公胳膊上那几块腱子肉,又看看自己的小细胳膊,顿时偃旗息鼓,努力扒饭。同时很不服气地想,有什么了不起?明天我就开始锻炼身体,不然连老头子都敢嘲笑自己。 沈宝成从山上回来时,带了半篮毛栗子,圆溜溜的,象刺猬一样长满尖刺。饭后他坐在檐下,把外壳剥开,秋禾才知道里面包的是板栗。 第二天有集市,沈宝成很早就出门,买了两只鸡,宰杀干净放在家里,便又出了门。上午,秋禾搬着把小竹椅坐在院子里,接着剥板栗。他正用刀砍一只毛栗子壳,就听西厢房里一声轻响,林白川进来了。 秋禾头也不回地继续把壳砍开,再小心翼翼从里面挖板栗,手被尖刺戳了好几次,不时丝丝抽冷气。林白川也不帮忙,蹲在旁边袖手旁观,看了一会儿评价道:“笨!” 秋禾对他怒目而视,只见林白川从容起身,把一只毛栗子扒拉到脚下,用鞋底一踩一蹍,栗壳裂开,露出里头的果实来。 他就那么轻轻松松地站着,一会儿功夫,就把那堆板栗都碾开了。然后他挑衅地看一眼秋禾,蹲下来开始择果实。 秋禾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气愤地说:“谁叫你脚大!” 不仅脚大,力气也大,这要换成秋禾,估计他使出吃奶的劲儿也碾不碎一个。 两人捡着栗子,白川问:“脚还疼么?” 昨晚听说秋禾崴的那只脚使了力,沈宝成拿手沾白酒,在他脚腕处擂了半天,疼得他哭爹喊娘,眼泪都下来了,这会儿被白川一问,秋禾猜他肯定也听到了动静,顿时觉得很没有面子。 “外公说,我打架就是个累赘!”他悻悻地咕哝。 “没有!帮我很大忙!”白川说。 秋禾看他说得诚心实意,瞬间心里舒服了。觉得外公不是当事人,昨晚的话不符合客观实际。 两人在院子里剥出了一大盘板栗肉,秋禾便问:“你会用柴禾灶么?会的话中午咱俩一起做饭,我做板栗炒鸡给你吃!” 乡下用的是柴禾灶,如何把柴在灶膛里架起来有诸多讲究,秋禾摸索过两次,仍然经常把火烧熄,所以他平时的午餐只能靠微波炉。所幸白川对烧火很娴熟,于是一个在灶下送火,一个掌勺,做了顿午饭出来。 桌上清清爽爽四个菜。炒虎皮青椒,腊肠炒蒜苗,西红柿鸡蛋,外加一大钵子炖得烂烂的板栗烧鸡。 秋禾给外公留了一份鸡肉,两人坐到桌前开吃。 白川吃饭过程中一语不发,极其严肃认真。吃鸡的时候,每根骨头都吮得干干净净。也不见他如何狼吞虎咽,可秋禾一碗饭才吃了一点尖,他的碗就见了底。等要添第二次饭时,秋禾站起来给他换了个盛汤的大碗,说:“你干脆用这个。” 白川点头,用那个海碗盛了满碗的饭,吃完后才得了空,抬起头表扬秋禾:“菜很香!” 他看秋禾已经没吃了,又皱眉说:“你吃得好少!”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3 秋禾看他吃得津津有味,也很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厨艺不是吹,当属凉石镇头一名。他一手托腮,朝着他笑:“我早饭吃多了,本来就不饿,你吃吧,把菜都吃完。” 结果白川不仅把菜吃光了,把饭也吃光了。秋禾烧了一大锅饭,本来是预备留到晚上的。 吃完后,秋禾看他意犹未尽,问:“吃饱了吗?” 白川点头:“还行。” ——那就说明还没吃饱。秋禾又站起身,和了白面,给白川下了一海碗面疙瘩汤,起锅后搁上小葱和香油。这回,白川连汤都喝干净了。 放下碗,他抹抹嘴说:“好吃!” 秋禾瞠目结舌,这饭量也太可观了,他不由想起一句话: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正准备取笑他两句,秋禾心里忽而涌上一丝酸涩,想到白川孤零零一个人住在这里,除了外公和他自己,恐怕也不会有人给他做饭。看他中午吃得这么香,估计平时吃饭也多是混一顿算一顿吧。 白川吃完后,看看面前的空碗,忽然后知后觉地有点不好意思,“没给爷爷留!” “留了!我上桌前就给外公留了一碗!”秋禾忙解释,又羡慕地说:“难怪你个子高又长得结实,力气还这么大,原来这么能吃!” 白川于是有点腼腆地问:“我很能吃?” “当然!”秋禾想,这还用问吗?外公就很能吃,他跟外公比起来,要再加两个更字。 白川挠挠头,抱歉地说:“你都没怎么吃饭。” “没事,外公说这是头一批熟的板栗,往后还多着呢。”秋禾起身要收拾碗筷,又说:“等下回再采了板栗,我还烧给你吃!” “嗯,”白川接过秋禾手上的碗筷,让他边上坐着,他来收拾厨房。 他活儿干得糙,可手脚麻利,三两下就收拾好了。随后两人到屋檐下去乘凉。 两人各自躺在竹椅上,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秋禾想起白川打架的身手,很是向住崇拜,问他是不是拜师学过拳脚功夫,结果白川轻描淡写地说:“网上学的。” 秋禾捏捏白川的胳膊,上头的肌肉紧实得象块铁,他们俩虽然都长得白,但白的质地完全不一样。秋禾不由万分羡慕嫉妒恨,说:“就网上学一学能成这样?你怎么练的?我也要练!” 白川笑:“那你拜我为师!” 秋禾一口答应:“行啊,那你每天带我练,不准偷懒!” 白川一脸正经地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秋禾一拳捶在白川肩上,结果白川若无其事,他自己硌得手疼,他甩手怒道:“敢占我便宜!看我不揍你!” 白川躺在竹椅上,看着秋禾乐。他很少这样笑,那黑的眉眼和白的牙,在笑容里熠熠生辉,秋禾只觉得温风拂面,和熙动人,一转身也躺下,说:“看你冲爷笑得这么甜,且饶你这回!” 两人并肩躺着,静了一阵,秋禾又问:“昨天外公又去找你说什么?” 白川想了想,说:“爷爷很担心。” 秋禾微微叹了口气,他其实也很担心,担心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担心那条龙会被人发现;担心凉石镇从此不再平静美好。他问白川,“你不担心吗?” 白川摇头,眯着眼睛看院子里的天空,长睫毛在脸上留下浓密的阴影。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这世上总有一条出路,是属于我们的。” 秋禾注意到,白川用了“我们”这个词,油然而生一股并肩战斗的自豪感,他想,是啊,再难的难题,总会有办法解决,难不成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穿堂风吹得人昏昏沉沉,秋禾放下心来,朦胧想睡,却听到白川问:“你以后还走吗?” “唔,”秋禾转过头看他,口齿模糊地说:“看情形吧,说不定。我喜欢这里。” 白川很想劝他就此长住凉石镇算了。城市里有什么好?人挤人,车又多。他所知道的城里人还很奸诈,有种种坏心眼,总之不是个让人愉快的地方。 但秋禾应该很想念他在城里的妈妈吧。隔着墙经常能听到他打电话,吱吱喳喳讲半天,有说有笑,有时还撒娇,跟只欢快多嘴的鸟儿一样。 就象他的根在这里一样,秋禾的根在远方。有一天这只鸟也会飞走,然后再也不回来吗? 白川微微摇头,不想再继续这让人不快的想象,他盯着小院上空的流云看,看了半晌,才说:“秋禾,下回我带你去摘板栗。” 等了半天,秋禾一声不吭,白川转头一看,原来他已经睡着了。 白川便盯了他一会儿,青色的竹椅上,那张脸白皙柔和,有种脆弱的美丽,镜中月水中花似的,不能碰,一碰就会荡漾开。 白川又想起昨天他一瘸一拐地赶来帮忙的情形,其实没帮上,还让他分了心,但看到那么怕疼爱哭又娇气的家伙,居然挥着木棍打人,白川是很有点惊奇的。 两人凑得近,白川发现,秋禾跟自己一样,左眉毛上也藏着一颗小小的痣,他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又伸手想去摸摸他的。哪知道秋禾却突然翻了个身,于是白川的手从那水豆腐般的脸上轻轻划过。 白川受惊似的缩回手,那滑腻的触感却粘在了指头上,他看看自己的指尖,第一次体会到一种奇异的感受,仿佛身体里有一股雀跃着的气流,左冲右突地想要跳出来。 他有点慌,心想,我这是怎么了? 这全然陌生的气流,把他冲撞得坐不住,于是白川站起身来,恋恋不舍地看了睡着的秋禾一眼,翻窗户跑了。 ☆、银杏谷 自从白川答应秋禾,有机会带他去石潭旁的洞里去探险,秋禾就心心念念惦记着这事,好几次提起来,白川却总是说,等他的脚好了再说。 对那个阴森潮湿的洞穴,秋禾是又怕又好奇,他决定,故地重游时一定要带上手电筒,看看自己摔得鼻青脸肿的地方究竟长什么样。 如果能远远地看到那条龙就好了,当然最好能不惊动它。根据秋禾的切身感受,那条龙是个小暴脾气,对人类不太友好,触怒它十分不划算。 秋禾日盼夜盼地望自己的脚早点好,有天晚上,沈宝成检查了之后,终于宣布他可以出门走动了。第二天秋禾就从窗户翻到白川家去,发现果然比走前门便捷多了。 从沈家西厢一抬腿就算出了门,走一两步就是白川家窗户,再一抬腿,就能进别人家门。只是秋禾个子不够高,厢房外又有一条沟,往里翻难免吃力。为自己作想,秋禾吭哧吭哧搬了一个大树兜子,垫在了白川家的窗子外头。 不过他到底没爬惯,进白川家时很狼狈,差点摔在地上。白川在院子里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一边把他拉起来,一边乐不可支。 秋禾掸掸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4 身上的灰,跟白川到了院子里,发现他刚才正擦洗一辆旧式的28加重自行车。他搬了把竹椅让秋禾坐,说:“等着!”然后继续认真洗车,其严肃程度,洗一辆玛莎拉蒂的跑车也不过如此。 秋禾说:“把您的宝马擦这么亮,准备到哪儿去?” 白川边给车子轱辘上油边说:“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十分细致地打理好自行车,又在车前梁上绑了一把镰刀和一个袋子,然后站起来洗了手,冲秋禾说:“走!” “到底去哪儿?” “摘板栗去!” 秋禾有点失望,本想提议去洞里探险,又一想,有板栗吃也不错,于是跟着白川出了门。 白川腿长,两腿从从容容支着车,回头对秋禾说:“上来。”等秋禾跨上后座,两人就往山里出发了。 门前那条路,往南走是去镇上,往北走是去山里。白川骑车带着秋禾进山,却没有走去云台那条路,中途拐上了另一条岔道。林间小道崎岖不平,不时上坡下坡,秋禾本来还在担心白川骑不动,没想到那家伙力大如牛,载着人还骑得飞快,倒是秋禾坐在后面,被颠得不时发出惊叫。 秋禾后来也习惯了,仰头看起了路旁风景。高大的林木在路两边形成绿色的隧道,只透出头顶上一线蓝天,夏末的风带着湿气和草木香,吹在人身上惬意得很。 白川随小路兜兜转转骑了很久,林中渐渐起了雾。白雾中的森林,有种远古的神秘和美丽。后来自行车上了一条长坡,白川弓着腰,站着骑起来,从背后看起来格外矫健有力。 秋禾问:“要我下来帮你推吗?” 白川竟连大气都没喘一口,说:“不用。” 车到坡顶,他忽然停下,两脚支地,回头对秋禾说:“抓紧!” 他刚使了力,轮廓分明的脸上渗出点薄汗,整个人都生动了许多。秋禾之前一直松松抓着他腰侧的衣服,听到这话,不明所以,说:“我抓紧了啊。” 白川朝前一努劲儿,车子拐过一道弯,速度忽然快了,离弦之箭一般朝前冲去。 原来前面是个陡坡,一条羊肠小道在嶙峋怪石间绕来绕去,一直到谷底。那辆自行车一路狂彪,不时从石梁上弹跳起来,又一个急拐弯,极其惊险地绕过拦在面前的大块棱角分明的石头。 秋禾只觉得两旁树木向后刷去,山石和雾气扑面而来。好几回都怀疑自己和白川要跌下去,砸到石头上连人带车变成肉酱。他惊恐到了这个地步,反而一声不吭,只死命抱着白川,把自己当成一只乌龟壳,紧贴在他背上。 那辆自行车居然没散架,真是个奇迹。秋禾在晕晕乎乎中,感觉车终于停了下来,看来他们终于活着到达了谷底。白川两条长腿支在地上,回头对紧箍着他的秋禾说:“到了!” 秋禾睁开眼,跌跌撞撞地下了车,一下来就蹲在旁边吐了。 白川大惊,把车扔一边,跑过去给他拍背顺气。 秋禾吐了一阵,扶着树站起来,有气无力地说:“你这个家伙!是想摔死我们吗?” 他前一阵生病,脸上瘦得只剩一双眼睛,养了许久也没有养回来。这会儿更是脸色雪白,一丝颜色也没有。白川看了,又心疼又后悔,一声不吭。 秋禾看他一脸愧悔,心里又很过意不去,忙说:“没有事,我过一会儿就好了。” 等胃里好受了些,秋禾开始打量周遭,这大概是群山中的某一处谷地,薄雾中依稀可见近处有几亩稻田。绿油油的禾苗已经抽了穗,长势旺盛。 “这山谷里还有人种地?谁家的?”秋禾跟在白川后面,边走边疑惑。 “我家和你家的。” 秋禾想,原来外公和白川种的地在这里。山中泉水浇灌,雨露滋润,又没有别的污染,难怪每次煮饭时格外有种沁人心脾的香。 两人从一道田埂上穿过,中途踩着石头跨过一道小溪,秋禾在溪边洗了把脸,歇了一阵,缓过气色来,白川这才放下心来。 “身体这么差,没法去洞里。”白川闷头朝溪里扔石子,忽然没头没脑地说。 “哪儿差了?”秋禾不承认,刚才的事十分丢脸,所以他格外嘴犟:“颠簸得那么厉害,换一般人肯定也晕菜了!” 白川:“我就不会!” “你是一般人么?”秋禾悻悻地说:“你就是一头牛……不对,你是头白熊!” 白川听了这话,不知怎的,竟有点得意,“熊算什么?熊没我厉害!” 他甚少有这种孩子气的自夸,秋禾不由笑了,说:“是啊,你厉害!你天下第一!” “那你明天跟我练!”他鼓舞秋禾:“就算废柴,也别灰心!” 秋禾:…… 下一刻,他起身追打白川,边追边气愤地嚷嚷:“谁废柴了?来,跟我好好说说,小爷我怎么废柴了……” 白雾渐渐散去,澄澈的阳光一点点透进来,照在起伏的山峦上。山下是阶梯般的层层稻田,一道溪流左弯右绕,在整块的绿色中画出柔美的曲线。秋禾这才发现,他们的正前方,一道斜坡上,连绵数里都是高大美丽的银杏树林,绿荫如小山般次第高耸,浓墨重彩地堆叠在一起。。 走近了看,每棵银杏树都极为粗大,树干笔直,直冲云宵。苍翠欲滴的树叶间,累累结着白色果实。 秋禾站在树下,吃力地仰望,瞠目结舌说:“这些树估计都有上千年了吧?” “嗯。”白川把自行车靠在树干上,说:“这里叫银杏谷。” 秋禾捡起一片银杏叶,拿在手时细细地看,感叹道:“真的好美!” 白川从车上取下镰刀和袋子,对秋禾说:“你歇着,我摘板栗去。” “我也去!”秋禾忙跟上去,“我还没见过板栗树长什么样子呢。” 相对于高大的银杏树,坡上的板栗树实在其貌不扬。倒是那满树绿色的果实,咋一看毛绒绒的十分可爱,仿佛树叶间簇拥着无数绿毛的小动物。 白川让秋禾远远站着,自己极利落地攀上树,站在枝丫间,手起刀落,从树叶里扑簌簌地掉下毛壳栗子来。等他割好了,才跳下树,把满是尘刺无处着手的栗子用镰刀尖往袋里拨。 秋禾全程袖手旁观,觉得自己百无一用,这时看到白川捡了半袋,便说:“我来跟你抬。” 白川毫不费力地把半袋栗子从左手换到右手上,说:“不用,有刺。” 两人提着栗子来到坡下的银杏树林里,白川找了处平坦些的石头,把毛壳栗子倒出来,故技重施,碾碎外壳取出果实。秋禾蹲在旁边,看他刺中取栗,灵巧娴熟,不由很是佩服。 “白川,你好能干!”他由衷地说:“你一个人就能在山里生活得很好,换作我,怕是要活活饿死。”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5 白川抬眼看看他,说:“你做饭好吃!” 这句马屁让秋禾很受用,点头说:“这倒也是,其实我也很能干!” 两个能干人捡完栗子,便靠坐在树下,一边剥生板栗吃,一边闲聊。白川言语简短地讲起和沈宝成在此开荒的经历,原来这里先前是个滩地,后来两人为了种稻,把石头刨出来,垒成了道道田埂,才有了现在的样子。 即使白川是遭人抛弃的私生子,也难以想象他小小年纪,竟能吃得了这样的苦。秋禾听了鼻子发酸,说:“难怪人家说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开荒的时候肯定好辛苦!” 白川微微一笑,说:“活着从来就不是容易事。” 秋禾拈着一片树叶,想起在小镇上听到的关于林家的传闻,便问:“你来这里有五六年了吧,外地的亲人呢?你不想念他们吗?” 白川低头剥着栗子,淡淡说:“我没亲人。” 秋禾愕然片刻,看白川仿佛并不难过,便又问:“你父母呢?” “不知道。”白川把栗子丢进嘴里,说:“没见过他们。” 秋禾想起了白川的爷爷林祖昌,难道他自小跟林祖昌长大,是以从未见过自己父母?既然如此,为什么林祖昌全不顾祖孙之情,把他送到这里就再也不管了? 他犹豫了一下,问:“你爷爷呢?——我是说你林家的爷爷。” 白川摇摇头,说:“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秋禾虽有满腹疑团,见他不愿细说,也不便追问了。无论怎么说,林家的人把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丢进深山不问不管,未免太狠心了。秋禾心里气愤,又有点难过,便安慰他道:“我也没怎么见过我爸。他跟我妈很早就离了婚,我小时候,他还来看过我两次,后来我五岁时他就去世了。” 这段经历他从未告诉过别人,这时说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妥。他虽然父亲早逝,但还有母亲时时庇护,也算过得无忧无虑。相比之下,白川简直太惨了。 白川转过头看秋禾,少年的脸颊白晳柔美,长睫低垂,是怅然若失的模样。他便问:“你想他吗?” “偶尔吧。”秋禾低下头,眼眶有些微潮。 怎么会不想呢?人人都有父亲,只有他没有。但想也没用,所以他从来不说,担心说出来会让沈琳知道,害她难过。 白川默默看了一会儿,又问:“想他时你怎么办?” “我啊,”秋禾重又振奋精神,耸耸肩说:“我就看看书,跟朋友聊聊天,玩游戏,就好了。——其实我本来想他的时候也不多。” 白川又靠上树干,看着远方的稻田,说:“我想他们的时候,就来看看这些树。你看它们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父母是谁。” 秋禾不由微笑了,开玩笑说:“难道不是旁边树上落下的一颗种子吗?” “有些是,有些不是。风或是鸟,把种子从远处带来,落到这里就生了根。一开始也很孤单吧,慢慢有了很多树,就好了。” 秋禾觉得白川说这话时,又专注又认真,他的眉眼因为深刻,本来显得得锋利,此刻却有种少见的温柔。秋禾怔怔地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白川摸摸嶙峋的树皮:“它告诉我的。” 秋禾便说:“它还告诉你什么了?” “它会唱歌。”白川懒洋洋靠着树干,“你知道丧歌怎么来的?学歌的人在树下睡一觉,醒来就会唱了。不信你听。” 秋禾哈哈笑了,也学他的样子,把耳朵贴在树干上,屏息听了一会儿,说:“我怎么听不见?” 白川瞅着他笑:“你笨。” 秋禾轻轻踹了他一脚,说:“你才笨呢。” 白川听了一会儿,说:“它说,白鸟要回来了。” “什么?”秋禾没听清,“什么鸟?” 白川也不说话,只拉着他来到银杏林边缘,两人在田边一块石头上坐下,白川指一指远处,说:“等着。” 此时已是傍晚,天空中一片深深浅浅的紫红。夕阳在寂寂的群壑上空,留下道道金线。在那黄色的光芒,忽然远远飞来片片白影,先只有一点两点,后来渐渐多得连成了片,到了近处,秋禾才发现那一群白鹭。 这些美丽的白鸟渐渐飞到了他们的头顶上,在上空盘旋不止。白川仰脸看着,忽然撮唇打了个唿哨。 雪白的大鸟便缓缓落下,优雅沉静地拍打着翅膀,一动不动地栖在树巅上。 没多久,小山般高耸的绿色树冠,就被密密飞来的白鸟层层覆盖,好象落上厚厚的白雪。 白川的脸上是自己都未察觉出的自豪,他转过头去看秋禾,问:“好看么?” 秋禾没有回答,他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白鸟,这么绿的树冠,这么奇特的景致,他惊呆了似的,张着嘴,半天才不可思议地说:“哇……” 他怔怔地回头去看白川。金色夕照中,那个身世成谜的少年仰着脸,长眉舒展,唇角含笑,衬着背后青山白鹭,这一刻份外动人。 ☆、秋忙 白川说要带秋禾锻炼身体,并不只是说说,第二天一早,天刚麻麻亮,他就从窗户里翻进沈家,把秋禾从床上拖了起来。 秋禾头天晚上上网到十二点才睡,大清早被吵醒,生了很大的起床气,用薄毯把自己卷成蚕蛹,躺在床上装死。 白川也不吱声,一手提鞋,一手把人连毯子往肩上一扛,不顾复活后的秋禾大叫大嚷,转身出了门。经过院子时,正在灶上做饭的沈宝成看见这一奇景,忙探出头来问怎么回事,白川笑笑说:“带他出去遛遛。” 秋禾从毯子里挣扎着露出了头,对沈宝成喊:“外公,救救我!谁要跟他遛!我要睡觉!” 谁料他吃里扒外的外公非但没有施以援手,还对白川说:“去吧,别跑远了,一会儿回来吃饭!” 白川脚程快,一口气把秋禾扛出两里地,然后扔林子里不管了。秋禾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痛骂白川,一边悲愤地穿好鞋子,紧跟着他往前走,——不跟不行,谁叫他对这里地形不熟?山深林密的,没有向导分分钟就会迷路。 白川带着秋禾,七弯八拐地到了天溪边,在群山环绕的水旁挑了块平坦些的大石头,让秋禾盘腿坐下,说要教他一套吐纳36式洗髓易筋经。 秋禾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愁眉苦脸地说:“老大,你在玩我吗?吐纳不就是呼吸吗?你教个呼吸,不能就在家里搞?非要把我折腾到这么远的地方?” “你就是懒!”白川评价,又无奈地解释:“吐纳一定要采天地灵气,吸日月精华。取万物之气,补自身不足。所以地点和时辰很重要。” 秋禾双手合什说:“我谢谢你!我觉得我家床上就很好。下回让我躺床上取万物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6 之气吧,求你了!” 白川看秋禾抱着毯子坐得东倒西歪,很是恨铁不成钢,点头说:“不学,下次进洞不带你!” 秋禾不理他,索性在石头上躺下来,还把毯子当成枕头准备补眠。 白川又说:“不学,一辈子喝苦药!” 秋禾躺着不动,闭着眼睛装睡。 白川不再罗嗦,在旁边悉悉索索摸索了一阵,凑到秋禾耳边说:“秋禾,快睁眼!” 说得欢欣鼓舞,仿佛有个宝贝在他面前似的。秋禾不知道他在整什么妖蛾子,只好微微睁了眼。这一眼立刻让他毛骨悚然:距自己的脸不足一尺的地方,蠕蠕爬来一条又粗又长的花毛毛虫,晨光中身上的每根毛都清晰可辨。 秋禾发出一声惨绝人圜的叫声,象只被火燎到的猫,从石上一跃而起,一边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边带着哭腔喊:“林白川!我恨你!你这个混蛋!” 白川背对他坐在石头上,以手支额,笑得肩膀都在抖。 沈宝成做好早饭,左等右等,人也没回来,便先吃了饭,到屋旁边的菜地里,给蕃茄除草。除到一半,就见秋禾一个人从小路上回来了。 沈宝成直起腰,问秋禾:“怎么你一个人回来的?白川呢?” 秋禾气鼓鼓地说:“别提他!我跟他恨着了!” “好好的,怎么就恨上了?”沈宝成不明所以,望一眼小路,只见白川咧着嘴笑,也在后面回来了。沈宝成于是冲白川喊:“白川,来家吃早饭!” 白川摆摆手,说:“不用了。”往家里走时,又对秋禾喊:“明天照旧,知道了吧?” 秋禾怒冲冲回头,说:“照旧个屁!看你烦!”说罢进屋去了。 白川嘴咧得更大了,见沈宝成在看他们俩,解释说:“爷爷,没事!”说完,也进了自家院子。 秋禾被折磨了一早上,又喊又叫又跑的,到家后饥肠辘辘,喝了一大碗小米稀饭,又吃了一大个馒头,把自己撑得要死。饭后他照例看书做习题去了。 学习这方面秋禾还是挺自律的,沈琳虽然对他说过“身体第一,学习其次”之类的废话,但没读过大学是她一辈子的遗憾,所以她内心其实很希望秋禾实现她的大学梦。再者,就算不考虑沈琳,秋禾对自己未来的很多设想,也建立在读完本科这个基础上。所以,他得保证每天两个小时的学习时间,以免复课后跟同学掉得太远。 等做完习题出来,秋禾发现外公和白川都出了门。 秋禾于是回屋去上网。他这一阵子在网上主要干一件事:查资料。 就在这座深山里,生活着一种不被世人了解的生物,一条龙,一条活生生的龙!每每想到这一点,秋禾就觉得份外不可思议。 关于龙的说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那些传说中的某地水怪,是不是也是龙的一种?为了搞清楚这些疑问,秋禾上网广泛搜索,结果令他大开眼界。 有些人言之凿凿地声称,自己亲眼看到过龙。当然过程千奇百怪,有说腾云驾雾的,有说翻江搅海的,还有人晒出了照片。其中的一张让秋禾印象十分深刻,一条河里面影影绰绰有一条游龙,跟他看到的很像,不知是真的,还是ps合成的。 经过这段日子,再想起那条龙的时候,秋禾的心里,除了微微的恐惧,更多的居然是怜悯。那条龙躲藏在洞里,不见天日,好不容易去石潭里晒晒太阳,还得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它看起来虽然很凶,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神乎其神的技能,也没有伤害过什么人,——虽然它把自己拖进了洞里,可后来不又救出来了么? 更何况,它有父母亲人吗?还是就孤零零地独自在山洞里生活?即使山洞里生活着龙的一家,作为一种面临灭绝的生物,它们有可能再也找不到同类,成为世界上最后的龙了。——那真的是蛮惨的。 基于这样的心理,秋禾觉得,自己也理应象外公和白川一样,好好守护它,让它能不受打扰地生活在这里。 怀揣着这样一个巨大的秘密,秋禾的生活居然过得很平静,越来越习惯小镇的日子了。他睡得越来越早,起得也越来越早,——不如此不行,只要不下雨,白川那天杀的一大早就会过来喊他,两人踏着露水去天溪边的石头上打坐。 秋禾已经学会了胎息式吐纳,清晨时分,在周遭鸟鸣声与流水声中静坐一小时,每一次绵长的呼吸,似乎都让脆弱的肺部都得到净化和滋润,一整天都有好心情。 不知不觉中,小镇迎来了秋天,沈宝成和白川开始忙起了秋收。 整个小镇都沉浸到忙碌之中。绿色的稻田变成了黄澄澄的一片。沉重的稻穗低垂着头,等待人们的收割。镇边的地里,一垄垄稻田里,戴着草帽的人弯着腰,一手拢稻,一手挥镰,很快身后就铺了长长一排稻穗。空气中混合着干燥的青草香和汗味。 秋禾是镇上唯一一个闲人。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沈宝成不让他下地。所幸他还会做饭。每天早起,沈宝成和白川去银杏谷割稻子,秋禾被特许到石榴树下吐纳一小时,然后忙着准备饭菜。做好了就装进一个竹篮里,用白川的自行车驼着,运到银杏谷去。 通往银杏谷的路有两条,除了白川带他走的那条小路外,其实还有一条窄窄的机耕道,秋禾一路骑着车,遇到不好走的地方就下来推。等远远望见那成片成片的银杏林时,就知道快到田头了。 他把竹篮从车上搬到树荫下,站在田边喊外公和白川。有时他们要赶着割完一垄,要等好一会儿才会过来。 沈宝成晒得油黑发亮,一头发茬越发显得花白。一到田边他就摘下草帽,一边扇风一边喝水。白川则是越晒越白,长袖衬衣被汗打湿贴在身上,隐隐透出猿背蜂腰和强健腹肌,是个大写的帅字。 大滴的汗珠流过外公额头上的皱纹,又啪嗒滴到地上,秋禾看着很心疼。外公吃饭,他在旁边给他扇扇子,一面想,以前读“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还没什么体会,现在亲眼见了,才知道从地里刨出粮食有多么不容易。 田头的一顿饭,外公和白川你敬我让,都想把好吃的留给对方,但后来又总是到了秋禾碗里,令他大为苦恼。那两人还都嗔他吃得少,他一个闲人,有必要吃这么多吗? 三个人热热闹闹吃完饭,外公和白川就又下地干活了。秋禾把空碗筷收进篮子里,在绿荫下歇一会儿,就要往家走。其实他很想等到傍晚时分,看大片白鹭栖回银杏谷的壮景,可是不行,他得提前去准备晚饭,好让外公他们回了家,有口现成的热饭吃。 送了几回饭,沈宝成就不让秋禾再去了。路远天热,把他的宝贝大孙子都晒黑了,沈宝成嘴上不说,心里心疼得厉害。再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7 说,新打出来的稻谷晾晒在坪上,也要人时时照看着。 沈宝成和白川早上下地前,会把稻谷摊满晒谷坪。秋禾坐在树荫下看着,还可以写写作业看看书。——这听起来很轻松,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每隔十几分钟,秋禾就得手执长竹竿,起身驱赶落下来的鸟雀。鸟太多了。最常见的是麻雀斑鸠和鸽子,有一次,甚至还有只花尾巴稚鸡也加入其中。那厮一身羽毛华贵得象个王后,竟也象个小偷似的,眼瞅不见,它就鬼鬼祟祟地赶到谷场边,一边啄谷子,一边贼眉鼠眼地左右看,大声吆喝都不管用,非得拿竹竿赶。 为从鸟嘴里抢夺食粮,秋禾战斗了一整个白天,到晚上疲惫不堪。梦里都在赶鸟。醒来后他想,这才是真正的利益之争,都是为了生存,鸟们肯定也觉得他面目狰狞吧。 经过十来天的忙碌,稻子终于收割完毕。沈宝成留足了口粮,把多出来的稻谷卖了一部分,拿回家薄薄一叠钞票。秋禾数了数,还不够他以前过生日时请一次客,心里就很难过。那卖出去的每一颗稻谷里,都有外公和白川的心血,也有他的汗水,想不到就值这么点钱,真的太不划算了!太不划算了! 明明是泉水种出来的稻谷,明明吃起来那么香,怎么可以就这么被贱卖掉? 秋禾开始琢磨,想开家网店,推广一下这里的绿色农产品,——只是小镇没有物流公司,要想寄东西,还得坐车去山外。 不过这毕竟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石老六家有辆小货车,经常跑县城,到时可以让他帮忙邮寄。秋禾于是又琢磨,或者可以让沈琳投资,在镇上建个物流网点。沈琳不是说想把生意往老家转么,这事倘若能成,倒也不失为一个商机。 第二天镇上有集市,秋禾决定去好好考察考察,看看本地有哪些农产品,该怎么宣传推广。——以前他光掂记着吃了,都没怎么好好了解。想到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帮到外公和这里的老人们,十七岁的少年立刻暗搓搓地兴奋起来。 ☆、受伤 第二天早起是个大雾天,秋禾正和外公吃早饭,沈宝成腰里别着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那手机又粗又笨,跟从前的大哥大很有相似之处。秋禾来这里后就没见它响过,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个摆设,没想到它竟然还能工作,让他十分引以为奇。 电话里有人粗门大嗓地嚷嚷什么,震得手机沙沙作响,听了几句,沈宝成脸色就变了,问:“真的?人在哪儿?” 那边叽里瓜拉说了些什么,沈宝成便说:“好,我马上过去看看。” 挂了电话,沈宝成饭也不吃了,匆忙要出门,秋禾跟在后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沈宝成没心思搭理他,皱着眉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操心!” 秋禾有点生气,他是立志要在凉石镇做一番事业的男人!被人这么小看真是不能容忍! 于是饭后,爷儿俩分道扬镳,一个去了山里,另一个雄纠纠气昂昂,到镇上考察市场去也。 一进集市,秋禾立刻察觉到,今天的气氛不同往日。以往摆摊的老人们东家长西家短,聊天打屁很是欢快,今天这里却显得十分安静,淡淡的雾里,人们三五成群蹲在一起,都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秋禾刚凑近一群人,就听一个老头说:“听说是被熊咬死的,在溪边发现了,人已经要不成了。” “我怎么听说,那两个人是被活活吓死的?说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另一个老头小声反驳。 “你又听谁瞎说?那肠子拖出来有这么长,不是熊咬的,还能有什么?不得了了,那头灰熊又出来了!”另一个老头说完,一脸沉重地望着白雾中的远方。 “死的那两个是什么人?去山上做什么?”旁边有人问。 先头说的那个摇摇头,“不晓得,反正不是镇上的人。说不定也是偷偷摸摸去打野猪的!没想到把熊招来了。——今年秋天没法上山打猎了!” 另一个老头子环顾四周,极小声说:“还敢去打猎?山神爷都怪罪下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一时都不再说话了。 正在这时,一个老头看到秋禾,立刻撇下众人,上来搭话,又极亲热地给别人介绍:“还记得么?这是沈宝成那老货的外孙,那老东西自己长得象枯树皮,一个外孙倒是水灵得跟朵花儿似的!” 摆摊的人重新活跃起来,另一个老头笑呵呵说:“秋禾,来我这里看看,新采的地脸皮,你外公顶喜欢吃这个,拿一袋回去炒!” 所谓地脸皮,是一种菌类,形状象泡发的黑木耳。秋禾认得那人姓李,便蹲下身去看他篮子里的东西,一边问:“李爷爷,刚才你们说什么呢?发生什么事了?” 李老头压低了声音,把了解的事情原委讲给秋禾听。原来今天一大早,有人在天溪边上发现了两个人,都受了极重的伤,昏迷不醒。这消息一阵风似的在镇上传开了,有说是被熊咬伤的,也有的说山里又出了别的凶兽,一时议论纷纷,什么话都有。 秋禾心里猛地一跳,怔怔地看着李老头。 难怪外公早上走得那么匆忙,肯定就是被叫去后山了。这下糟了,后山有龙的事,只怕瞒不住了。 他装出好奇的样子问:“以前咱们这里死过人么?” “也有,那还是四五年前,几个上山偷猎的人,被灰熊咬死了。那一年秋天楞是没人敢上山打猎!都吓坏了!这才刚安静了几年,灰熊又出来了!”老头子抬头看看雾中若隐若现的森林,声音压得越发低,神神秘秘地叹息着说:“今年的秋猎,只怕又没有人敢进山了。” “为什么?”秋禾问,“那只灰熊很厉害吗?” “是啊,那可是灰熊!”李老头神秘地强调:“那可是右耳朵灰熊!” 看秋禾一副懵懂的样子,旁边一个卖葛根的老头也加入进来,“你外公没跟你讲右耳朵的事?也对,他肯定是怕吓坏你小娃娃家!” 两个老头你一句我一句,迫不及待地给秋禾讲了右耳朵灰熊的故事。据说以前山上的一头灰熊被盗猎的人埋设的电网击中,整个头部被电击得焦黑一片,只剩一只完好的右耳朵。但这头灰熊命大,居然活了下来。伤好后灰熊的性情却变得异常凶残暴戾,只要是遇到它的人,不是死就是重伤。 侥幸存活的人里,曾有人心有余悸地描述过那头右耳灰熊的长相,说到后来都是满脸惊恐,——那已经不象是头熊,简直是个怪物。 “熊都变成怪物了,可不是山神爷怪罪下来了?那些偷猎的,架了电网放到林子里,管他公的母的老的小的,撞上去就是个死!连怀了娃儿的野物也走不脱,作孽啊!”卖葛根的老头感叹。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8 “这都是报应!”李老头也说,又给秋禾装了一小袋地脸皮,嘱咐道:“有沙子,回去拿水泡一泡,和辣椒炒,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秋禾提了袋子,站起身来。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十分怪异。 他没心思继续逛了,神思不定地回了家,沈宝成却还没有回来。秋禾便把地脸皮泡在盆子里,托着腮坐在院子里发呆。 那两个人到底是被熊咬伤,还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那只灰熊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跟那条龙有没有什么关系? 秋禾正想得出神,忽然传来乓的一声响,似乎是隔壁房里有瓷盆掉在了地上。 这响声提醒了秋禾。刚才他回来时,看见邻家院门紧闭,还以为白川跟外公出门了,原来他居然在家。秋禾立刻决定去找白川,五年前灰熊伤人时,他应该已经到了这里,秋禾想问问他对那件事到底了解多少。 他站起身来,往院门走了几步,又折回来,直接从西厢房的窗子悄悄翻进了林家。白川正站在院子里,没穿上衣,一身皮肤白得发亮,但当秋禾看清他的后背时,骇得差点大叫,浑身的血液都麻了。 白川后背上,一道长长的伤口触目惊心,从肩膀一直贯到腰上,伤口周边焦黑,皮肉翻卷,露出内里红色的血肉,看起来非常、非常地可怖。 秋禾冲过去喊:“这是怎么了?” 白川猛一回头,看到是秋禾,转身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对他低声喊道:“你快出去!” 秋禾没功夫理他,拉着白川要看他的伤,说:“这是怎么弄的?天!怎么伤得这么重?这该多疼!走,我带你去医院!” 没想到白川瞬间变了脸色,他一把挥开秋禾的手,厉声说:“我叫你出去!听到没有?出去!” 秋禾怔怔站在当地,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发脾气。过了片刻,才低声下气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告诉我吗?” 白川干脆不答话了。他转身进了堂屋,呯地一声,把两扇木门关得死紧。 秋禾默然站了片刻,上前轻轻敲了敲门,小声说:“白川……” 门里传来一声怒喝:“走开!” 秋禾憋屈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觉得白川又发神经了。 这家伙到底怎么了?明明前两天还一起去过天溪,明明两人还有说有笑,现在居然说翻脸就翻脸!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禾一转身,愤然翻窗户回了家,坐在院子里越想越气,本想不管那个衰人,可那道恐怖的伤却总在眼前晃荡,最后秋禾憋不住了,心想,算了算了,这家伙脾气古怪又不是第一天,跟他置什么气! 他回房拿了钱包,小跑到镇上。路边的集市早已散了,冷冷清清没什么人。秋禾一直走到快到镇子尽头时,终于发现一家小诊所,连忙跑了进去。 诊所里布置十分简陋,中间一桌一椅,靠墙放着长条木凳,后面的货架上摆放着些药瓶。除此之外空无一人,秋禾喊了两声,才从货架后面转出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来。 “怎么啦?”那人边走边戴上眼镜,问他时还打了个呵欠,似乎是在里间睡觉。 “麻烦您帮我开一些治外伤的药,”秋禾想了想,又说:“口服的消炎药也要一些。” “哪儿伤了?”医生从镜片后打量着秋禾。 秋禾本想把白川伤口的情况详细描述一下,可话要出口时,却忽然迟疑了一下。最后他咬咬嘴唇,说:“家里人受了点外伤。——麻烦您多开点药。” 那医生转身去里面房间找药了,出来后把一塑料袋药放在桌上,还叮嘱说:“外敷内服的都有,不要搞错了。实在不行的话,还是要把人带来看看。” “好的。”秋禾冲他笑了笑,道过谢,提上药往回走。 隔壁院门依然紧闭,秋禾从窗户翻过去,发现这里跟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堂屋门关得死紧,屋里悄无声息,他把药放在门口,在门上敲了敲,说:“我给你拿了点药,你自己看着用。实在不行就上医院,自己的身体可不能闹着玩儿!” 里面的人毫无回应,秋禾等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悻悻回了自己家。 那么深的伤口是怎么来的?白川那混蛋,为什么不去医院?他又为什么突然跟自己翻脸?秋禾越想越坐立不安,觉得整件事充满了蹊跷。 ☆、调查 一直到中午时分,秋禾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了沈宝成回家。沈宝成一进门,秋禾就迎上去,问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两个人现在是生是死。 沈宝成打量了秋禾两眼,说:“你倒是耳朵尖,哪儿听到的?” “镇上的人都知道了,就你还瞒我!”秋禾对外公非常不满。 “人早死了。”沈宝成坐下歇脚,说:“听说是一群到山里来玩的人,昨晚上不见了两个同伴。一群人寻了半天,还报了警。最后找到溪旁边的时候,那两人都死硬了。警察在滩边忙了一个上午。” 秋禾咬着嘴唇,沉默半晌,才喃喃说:“真死了啊。” 沈宝成点头,叹了口气说:“真死了。” 两人对坐无言,过了一会儿,沈宝成站起身来去做饭,秋禾跟在后面,忍不住说:“那些人真是到山上游玩的么?镇上人说他们是上山盗猎的呢。” 沈宝成把泡着的地脸皮沥起来,又去灶下生火,把火点燃了,才说:“说不上来。看着不太像。……倒象是城里来的混子。” 外公话没说完,便忍住了,秋禾顿时明白,小声问:“是上回跟白川过不去的那些人?” 沈宝成盯着灶膛里的火,点了点头,说:“我也是猜的。” 秋禾悚然心惊,问:“为什么他们没过来找白川,却跑到山上去了?” “谁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沈宝成皱眉说。 秋禾在边上沉默片刻,突然想起白川身上的伤,忙说:“外公,我上午看到白川了,他受了很重的伤,”用手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背后有这么长一道豁口!” 沈宝成吃惊地抬头,往隔壁方向望了望。 秋禾又补充:“让他去医院他也不去,我就到镇上诊所买了点药,也不知道有用没有。” 沈宝成突然站起来,往西厢房走。到了窗户边上,他停住脚,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个塑料袋,拿在手里看了片刻,回头问秋禾:“这是不是你拿过去的药?” 秋禾也看到了,袋里的药原封未动。他的心情突然变得极其糟糕,嗯了一声,转身就要回房。 “秋禾!”沈宝成跟过来,神情似乎有些不安,“你买药的时候,跟别人怎么说的?” 秋禾愕然看看外公,又回想一遍,说:“我没细讲,只说是家里人受了点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29 伤。买些备用药放在家里。” 沈宝成明显松了口气,便交待他:“有人要是问起来,你就照这样说。就说是为我买的,正好我前两天腿被树桩划破了皮……” 秋禾一听就急了,打断他道:“你腿被划破了?怎么划的?怎么不跟我说?” “就破了点皮。”沈宝成看着秋禾,一颗老心很宽慰,到底是自己亲孙子,一听自己有伤,就急成了那样儿。他忙解释:“时常在山里走,哪天不刮一下蹭一下?” 秋禾到底是逼着外公坐下,又掀开他裤脚看了看,果然小腿上一道长长的青红色划痕,划得深的地方已经有点见血。反正药是现成的,白川不用,正好给外公敷上,秋禾便打开一盒云南白药,小心翼翼地洒在伤口上头。 两人正在忙乎,院门外走进几个人来。镇上的石老六陪着两个警察模样的人,进到沈家小院里。一群人客客气气地寒喧,沈宝成拿出烟来,挨个递了一圈,秋禾又搬来椅子让他们坐。当中一个老警察便上下打量秋禾,问:“老沈,这是你外孙?” 沈宝成点头,“身体不好,他妈把他送到我这儿了。”石老六听了,在旁补充:“秋禾是大城市里长大的,今年夏天才来镇上。” 老警察姓王,倒是挺和气,看着秋禾问:“听说你今早上去镇上的齐医生那儿买了一大包药,咋了?是谁受了伤?” 秋禾心里猛地一跳,想起外公的叮嘱,他生平没怎么说过谎,当着警察的面就更说不出话了,忙把头低下去,老王觉得有异,立刻说:“你别怕,跟我实话实说,药是买给谁的?” “还能是给谁买?我啊。”沈宝成把话接过去,他提起裤管,让那几人看他的伤,又把刚收好的药袋子拿出来,带点责备的口气说:“城里长大的孩子,看到点小伤口就吓得要死,非拖着我去诊所里不可。我不去,就给我买了一大堆的药,把我气得!我几时这么金贵了?哪个山上不能采两把草药?花这么多钱,这药要用到几时去?回来就略微说了他两句,脾气还怪大,跟我赌气到现在……” 众人回头去看秋禾,少年低着头不说话,也确实是受了委屈的模样。 石老六笑呵呵地打断沈宝成:“沈叔,不是我说您!秋禾心疼您才跑去买药,这是孩子的一片孝心!现在的年轻人,象这么有心的不多啦,您老就知足吧!” 沈宝成兀自唠叨:“一年拢共挣几个钱?就把他惯得大手大脚!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老王便也笑了,跟着打趣说:“老沈你这老夹子,闺女在外头挣大钱,还这么积细!攒这么多钱干什么去?等老了带进棺材里?” 老沈一梗脖子,说:“她挣她的,我横竖不用她一分钱!” “秋禾,你不晓得对这个老夹子说?你就说等你老了躺床上不得动了,我看你还有没有现在的气魄!”石老六开玩笑,替秋禾打抱不平。 几个人闲聊了几句,沈宝成又向两个警察打听起上午的情况,老王也浅浅发了几句牢骚,他们基层警力本来就严重不足,上头还非要严查。那些人声称是到山里来玩的,一听就有假,这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可玩的?一看就知道是到山上盗猎来的,碰到了熊,也只能算他们倒霉。 说了一阵,三人便告辞,说还要过去找林白川问问情况。临过去之前老王又对沈宝成叮嘱,要是巡山时发现什么异常,一定要及时跟警方联系。沈宝成答应了,等几个人过去隔壁,沈宝成转头进门,就看见秋禾用很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外公,你为什么撒谎?”秋禾盯着沈宝成,小声然而坚定地说:“白川跟这件事有关,对不对?” 沈宝成心神恍惚地看了他一会儿,说:“别瞎说,我先过去看看白川那边,你把剩菜热了先吃,别等我。” 说完他就进西厢房了,留下秋禾一人,在院子里呆呆坐了很久。 那些人到底为什么进山?怎么死的?白川身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他到底做过些什么?外公又知道些什么?秋禾想得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 他本以为自己现在和外公、白川关系非同一般,他们住在一起,经常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已经象一家人一样熟悉了,然而,此刻他才意识到,他对他们的了解,仍然只是皮毛。 那天沈宝成从白川家回来后,秋禾已经上了床。沈宝成在秋禾房门口站了一会儿,看他已经睡着,就轻手轻脚走开了。 等他一走远,秋禾就睁开了眼睛。他根本就没睡着,可也忽然不想再听外公的任何敷衍之辞了。 秋禾看得出来,外公对白川的信任远远超过了他。他相信,即使现在白川朝他开一枪,外公也会不问缘由地认为白川不是故意的,顶多是枪走了火。他不知道这种信任源于何处,但想到他们什么事都瞒着他,就有点心酸。 秋禾赌气想,他们想瞒就瞒吧,他也就装做不感兴趣好了。 可一想到死在山里的那两个人,秋禾就烦燥不安。 他心里有架天平,天平一端,是那些偷偷往他家院子里放蛇、寻上门来打架的混球;另一端则是白川和他善良的外公。少年心中无疑是倾向外公这一边的。——可那毕竟是两条人命!他明知道白川跟这件事大有关系,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秋禾纠结得一夜未眠,早上起床时,黑眼圈都出来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秋禾看见白川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把粮食搬到晒谷坪上摊开来晾晒。 如果不是曾经亲眼看到过他的后背,秋禾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人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扛起一麻袋粮食,看着还不太费力。 白川也看到了秋禾,他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径直回了屋。这让秋禾更郁闷了。 这天晚上,沈宝成从山上回家时,带回了一背篓草药。他把草药连根带叶熬成一罐浓稠的黑汁,然后拿一只小锅装着,送去了白川家。 回来后他皱着眉,坐在院子里叹了口气。 第二天,因为一大早要赶去云台,沈宝成熬好了药,交代秋禾一会儿送过去,帮白川热敷。秋禾赌气说:“我不去!” 沈宝成沉默片刻,说:“好吧,那我中午再赶回来。” 秋禾听了,心里更不舒服。只好气虎虎地说:“行了!放那儿,一会儿帮你送过去!” 沈宝成便走了,临走前还讨好地对秋禾说:“回来外公给你带葡萄吃!” 秋禾在家磨叽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端着锅,从窗户里翻去了隔壁院子。里面鸦雀无闻,秋禾喂了一声,才听到卧室里传来点动静,白川在里面说:“进来。” 秋禾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端着药,走进了白川的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0 卧室。 ☆、真相 这还是秋禾第一次进白川的卧室,里面空空荡荡,除了一个硬板床和一张桌子,别无他物。唯一具有时代感的物什,是桌上的一台电脑。 白川赤*祼着上身,只穿一条中裤,侧躺在床上。床铺上只垫了极薄一层褥子,他竟然也不嫌硌人。 秋禾把装药的锅放在地上,走到白川旁边去看伤口。不过一天功夫,那长而狰狞的一道伤已经开始愈合,只是伤口周围明显发红发肿,看样子有些发炎了。 白川趴到床上,秋禾则挽起袖子,按外公教的办法,用一块纱布浸了药汁,轻手轻脚敷在伤口上。黑色的药汁顺着白得发亮的脊背流下来,黑白分明,十分刺眼。 秋禾一腿曲膝跪在白川旁边,不时把纱布拿下来,重新醮上药汁,同时还要用干毛巾擦试流下来的药,免得搞脏床单,不免手忙脚乱。两人凑得近,他这才发现,白川光祼的腰背上,一道一道满是伤疤。那些伤疤纵横交错,有长有短,呈现出极淡的粉色。 秋禾一阵触目惊心,这个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怎么竟会有这样的一身疤? 但他当然不会问出来,甚至矜持地收敛了表情,以免露出惊异。两人一个懒得说,一个口拙,都默默无言,房间里十分寂静,只有不时拧纱布的水声,半晌,白川忽然扭头问:“早起练了没有?” “啊?”秋禾看着他,怔了好大一会儿,才明白是问他练习吐纳了没有。他心想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尽惦记这些小事,便不以为然说:“没有。……趴好!别扯着伤口!” 白川老老实实趴好了,把下巴搁在双臂上,停了一会儿,又说:“别偷懒,要坚持!” 秋禾心里软了一下,又没好气地想,谁要你来操心!你是我什么人?昨天是谁冲我大叫大嚷让我滚蛋的?今天又来假充好心! 当然这些话他同样只是腹诽而已,说出来未免太无情,全咽下去又不利消化,所以最后他冷冷哼了一声。 白川便知道,秋禾和自己怄气了。他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扭过头小声说:“别生气,是我不好。” “啊?”秋禾瞪大了眼睛。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平时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家伙吗? 很显然,林白川长这么大,跟人道歉也是头一遭。说完这句话,他就把头埋进胳膊里,浑身上下长了虱子似的不自在。秋禾忍不住想笑,又忽然起了促狭之心,于是垂下眼,依旧冷淡的一副样子说:“你怎么不好了?” 白川说不出话。他苦恼了一会儿,说:“反正你知道。” 秋禾憋不住笑了,又恨恨地问:“那你以后还吵我骂我赶我滚吗?” “我没骂你。”白川闷着头说。 “还没骂?你还冲我吼,叫我出去!老子都快被你气死了!要不是看外公面子上,我一辈子不想理你这个衰货!”说起头天的事秋禾就觉得委屈,发作了一通后,顿时通体舒泰,又问:“说!你干嘛要赶我走?” 白川很为难,踌躇了一会儿,说:“你别问,反正我不是故意的。” “哼!你们什么都瞒着我!”秋禾本来有三分幽怨,立刻渲染成七分,都快如泣如诉了,“亏我还扒心扒肝对你们!你和外公两个,都不是好人!什么事都不跟我讲!什么都要我自己猜,也不想想我有多担心……” 这一招果然将白川克得死死的,他一副为难之极的表情,皱着眉抿紧嘴,看秋禾时透着心虚愧疚。秋禾不忍心,正要说算了,白川反手拿开纱布,从床上坐了起来,有点无奈地说:“好吧,你能提两个问题。” 这回论到秋禾踌躇了,他有点紧张,自己真想知道真相吗?万一是白川杀了那两个人,他该怎么办? 可最后好奇心还是战胜了一切,秋禾脱口而出:“你伤怎么来的?那两人怎么死的?” 说完他就紧紧盯着白川。白川神情未动,只是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才郑重说:“我的话,别告诉任何人,可以吗?” 秋禾连忙点头,白川又说:“爷爷也别说,嗯?” 秋禾又点头。白川盘起两条长腿,又抿抿嘴唇,似乎不知从哪儿讲起,半晌才问:“看到过电网吗?” “看到过,”秋禾点头,“有一回,我跟外公从云台下来,走在路上,外公发现了一台电野猪机。……听外公说,那个东西电压有40万伏,碰上了就得没命。” “是。别说是人,三四百斤的熊碰上去也会没命,”白川的神情渐渐变得冷厉,“前几天我在林子里,无意发现一架电网,上去拆机子时,发现那是一个陷阱。电野猪机旁边另埋了两根40万伏的电线。——我的伤是这么来的。” 秋禾悚然心惊,将白川瞠目结舌望着,说不出话来,半天才结结巴巴说:“你、你触到了高压电?40万伏的高压电?” 白川点头。他眉目本就深邃,神情冷峻时,象出鞘的刀一般孤绝锋利,“一般偷猎者,只会架一台机子。象这种连环套的布置,我从未见过。它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电死拆机器的人。” 一阵寒意从秋禾脊背上漫上来,他不能置信地看着白川,喃喃说:“那些人……专门布置的? “是,”白川看着秋禾,缓缓地说:“电网架在爷爷去云台的主路旁,所以我猜,它不是为了伤我,而是要把爷爷引过去。” 那些人的用意再明显不过,——这是个严厉的警告。他们不敢真杀白川,因为他背后还有个传说中家大业大的林氏家族。林家这些年虽然对白川不闻不问,但不表示白川死了林家会坐视不理。沈宝成就不同,他一介乡民,无权无势,在巡山途中被偷猎者的电网打死,听起来也很正常,不会引来太多怀疑追究。而作为林家的护林员,又是白川在凉石镇唯一亲厚的长者,沈宝成一死,势必对白川造成经济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 秋禾如坠冰窖,大热天里,他的心里却冒出一股一股的阴寒之气。 白川沉默片刻,才继续道:“我当时非常愤怒,估计这些人不久就会来重新布置现场,就把灰熊引到了附近。可惜,他们也怕人多会引起注意,只来了两个人,不然,哼!” 白川冷哼一声,住了口,眉目间透出煞气。 秋禾一个字也说不出,怔怔看着白川,半晌才说:“所以那两个人是被熊咬死的?” “嗯。” “你没留下什么让人起疑的痕迹吧?” “我很小心。” 秋禾低下头,绞紧手里的纱布,说:“谢谢你救外公。” 白川看他眼圈有些发红,很有点意外,忙说:“是我连累爷爷。”停了停,又说:“他们冲我来,我不怕。对爷爷动手,那不行!”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1 秋禾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一笑,问白川:“伤口还疼得厉害吗?” “还好。” 秋禾看着那道伤口,心痛地想,白川是怎么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还能引过来一头灰熊的? 白川看他还是一脸难过,又说:“不用管它,过几天就好。” “这么深的伤口,不去医院真的行吗?”秋禾还是有些担心。 白川摇头,“真不用。免得引来麻烦。” 秋禾低头,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咬牙说:“那帮畜牲,他们会有报应的!” 白川轻轻叹了口气,说:“把他们叫畜牲,是对畜牲的侮辱。” “嗯,”秋禾赞同,“这些人渣太可恨了。”他顿了顿,又问:“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凉拌,”白川看看秋禾,怕他太担心,安慰说:“警察还在调查这件事,这些人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说是这么说,咱们也得多加小心。这些人太坏了,不能不防着点。”秋禾说。 “我知道。”白川点头,重新叮嘱:“别跟爷爷说,免得他担心。” “嗯,我先回去做饭。”秋禾把带来的东西收拾好,给白川把床铺抻整齐,临走前又说:“中午想吃什么?给你做病号饭。” 白川立刻高兴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响亮地说:“板栗烧鸡!” “这个啊,”秋禾有点为难,跟他软语商量:“没有鸡。想吃的话,等下趟赶集时再叫外公去买,这顿先吃别的好不好?” “那……”白川想了想,说:“上回的面疙瘩也很好吃。” 秋禾答应了,转身就走。要出房门时,又转身,疑疑惑惑地问:“镇上人不都说那只右耳朵灰熊非常凶残吗?你怎么把它引去的?” 白川朝秋禾咧嘴笑,得意地伸出两根指头,表示两个问题已经问完,恕不奉告。 “你这家伙!”秋禾无奈,估计从这人嘴里再也撬不出什么,只得转身走了。 白川从窗户里看到秋禾进了东厢房,不久里头传来匡当一声响,显然是失手跌了东西。隐隐听到秋禾小声嘀咕了两句,之后屋里归于寂静。 他呆呆看着那个方向,看了很久。然后回过头来,看看身后的床单,刚才秋禾把那儿坐皱了,走时又掸得整整齐齐。白川看了一会儿,伸过手轻轻抚了抚。 他想,秋禾肯定要担心了。明知道告诉他这些,非但于事无补,还会让他跟着担惊受怕,可刚才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坚定呢? 为什么自己在面对秋禾时,总是容易变得心软呢?怕他生气,怕他难过,怕他再也不理他……,这种怕是从哪里来的呢? 白川想了一阵,得不出结论,决定先去睡一觉,等秋禾做好饭再起来。一想到要等很久才能再见到他,白川忽然觉得百无聊赖,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先发上来,再捉虫 ☆、龙牙 白川背上的伤好得很快,一个星期后,开裂的伤口就愈合了,结了长长一条黑色的血痂,半个月后,血痂脱落,成了一道新鲜的淡粉色伤疤。 最初给白川敷药时,秋禾每次都对伤口的愈合速度表示惊讶,后来白川就不让他再看了。甚至于伤好之后,他还时常装出病容恹恹的样子,往往会成功蹭来几顿病号饭和各种嘘寒问暖。 有天清晨,白川从窗户里跳进沈家,悄不作声地往院子里扔了一小桶鱼。那鱼活泼泼的,黑背白肚,每个不过一指来长。沈宝成收拾了出来,稍微腌了一下,在锅里用柴禾慢慢炕,直炕得外酥里嫩,鲜香无比。 秋禾早起闻到味道,赞不绝口,为此多吃了一碗饭。沈宝成觉得这是自己烧菜取得了重大进步,腰板都挺得直了些。饭后他兴冲冲地到竹林里砍了些竹子,劈开来准备编几只鱼篓,——既然他家的娇气包喜欢吃鱼,那就到河里多下些,以后天天做给他吃。免得孩子饿瘦了,他还得落下沈石榴一场埋怨! 怀揣着把秋禾养胖养壮的一腔雄心,沈宝成编好竹篓,挑了个闲日子,带秋禾和白川一起去下鱼,白川还带了根钓鱼竿。他们顺着镇边的白泉河往上流走,遇到河流拐弯处,沈宝成就往水里沉一个竹篓,篓子里拿布条绑了块鸡内脏。几个篓子都沉到水里后,沈宝成坐在岸边抽烟,白川和秋禾则在浅滩边找了棵树,在树荫下钓起了鱼。 白川的鱼竿十分简陋粗糙,就是屋后因地取材砍的一根长竹子,顶端用尼龙线绑了根弯针。不过鱼饵很特别,他从路旁的那棵朴树上摘了很多青色的果实,装在口袋里。那果子硬梆梆的,掰开来,中间竟然有一条白色的小虫,还蠕蠕爬动。白川把虫穿在针上,就算是鱼饵了。 “肉麻!恶心!”秋禾最讨厌这种肉虫,一看他剥虫子,就满脸嫌恶,站得远远的,“怎么不用蚯蚓?” 白川好笑地看他一眼,说:“蚯蚓又叫地龙,我不伤它。再说,用蚯蚓就不恶心了?” “没你这个恶心!”秋禾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以后我都不敢从朴树下走了,满树果子都有虫,好恐怖!” 白川看他已经渐渐退到树荫外去了,伸出长胳膊,把一顶帽子扣到他头上,说:“恶心你别吃!” “我喝汤!”秋禾理直气壮地说:“白泉河的水总归是干净的!” “河里还有人洗脚,”白川故意撩他,“你喝别人洗脚水!” 秋禾绕到后面踹了他一脚,帽沿下是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瞪着他说:“林白川,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你蔫儿坏!” 他是个软条条的细身子,踹人根本没什么力道,可踹完立刻就后悔了,“哎呀我都忘了你才受过伤!疼不疼?” 白川自从受伤后,得了秋禾不少优待,这时便恃宠而娇,说:“疼!给捶捶腿!” 秋禾看出他屁事没有,纯是糊弄自己,在腿上拍了一巴掌,说:“你给老子装!” 两人正打打闹闹,鱼漂动了。白川扯上来一看,是条两指来长的鲫鱼,他把鱼从钩上取下来,秋禾欢天喜地接过来,放进水桶里,顺便表扬钓鱼的少年:“工具不咋的,倒挺管用!” 白川立马不干了,指出重点:“主要是人能干!” “接着喘少年!我还没夸你胖呢!”秋禾说完,蹲在水桶边,专心致志地看了会儿鱼,拟出晚上的菜单:“今天我们煮鲫鱼豆腐汤喝!” 他提到喘,白川就想到了别处,他留意看了看秋禾的气色,问:“我们天天练,你觉得好点没有?” 自从白川不用敷药,每天清晨喊秋禾去做吐纳练习,就成了雷打不动的惯例。不过,天溪边上出了那档子事之后,他们俩都不愿意再去老地方,就把地点改在了另一处小山洼里。 秋禾确实觉得身体比以前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2 好多了。他刚来时,每天夜里总要咳醒两次,现在基本能一觉睡到天亮。不过他笼统地认为,这是因为山里空气好,对白川的“吸万物之气”这种说法很不以为然。 “你说,在这里生活得久一点,我的哮喘会不会也不治而愈?”秋禾把头支在膝盖上,叹了口气,说:“每年都要犯几次,真的好烦!” 白川毫不犹豫地说:“一定会好!” 秋禾歪头看他笑了,“靠你教我的吐纳大法?” 白川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嗯,靠我的吐纳大法!” 秋禾不忍心打击他,便点点头:“好吧,托你吉言,但愿真的有用。反正早上去野外呼吸新鲜空气没什么坏处。” 白川一笑,倒不辩解,他认为不管出于哪类原因,能让秋禾觉得凉石镇是个好地方就行。 觉得好了,也许就会长长久久地留下来吧? 至于留下后又与他什么相干,白川还没有具体想过。他只是单纯觉得,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凉石镇里有了爷爷,有了秋禾,就成了个丰盈充实的好地方。——要是那帮混蛋不再来找他们麻烦,就更好了。 想到这儿,他尤其觉得那些人令人厌烦。简直象吸血的蚂蝗,叮住人就不放。看来得想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 秋禾对白川那点隐蔽的心思浑然不觉。在钓上来第三条鱼后,他把水桶提到沈宝成面前去献宝,沈宝成已经抽完两根烟,看到秋禾过来,忙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唯恐烟味把他的心肝大孙子熏咳着了。 “外公你看!白川已经钓三条了!”秋禾喜滋滋地显摆。 沈宝成往桶里看了看,轻描淡写地说:“不就几条浪鳞鱼儿,有啥看头?看外公等会儿给你收条大的!” 说完,他就挨个打捞水里的鱼篓去了。 秋禾把小桶提回去,在白川身边仰面躺下,透过浓密的树叶,能看到蓝天上滑过丝丝流云。微微的水风吹来,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白川看他一眼,忽然放下钓竿,在口袋里悉悉索索地摸了半天,掏出一件物什,往秋禾手里塞,说:“给你。” 秋禾接过一看,原来是个小小的饰品。一圈黑色的皮绳,上面挂着块玉白色的吊坠。那坠子有小指粗,略短一截,上窄下宽,是个不太规则的水滴形状。 秋禾翻来覆去地看,说:“这是什么?买的?还是你自己做的?” “做的,”白川看着河水,似乎有点局促,说:“带上这个,一般野兽不会近身。” “真的假的?”秋禾瞪大眼睛,坐起来重新打量吊坠,“世上还有这么神的东西?那我不是什么怪兽都不用怕了?” 白川一笑,说:“至少不用怕蛇。” 秋禾看看他,明显是不相信,却还是问:“那野猪呢?还有那头灰熊呢?” “应该也能吧。”白川沉吟片刻,说,“灰熊最好别试。” 那吊坠非木非石,却莹润白皙,很有光泽。秋禾举在眼前看了看,又用指甲刮了刮,判断不出是什么材质,纳罕道:“到底用什么做的?还能有这种特殊功效?” 本着科学研究的精神,他还把吊坠塞嘴里,用牙轻轻咬了咬,那东西硬得很,一点痕迹也没留下。然后秋禾一抬眼,只见白川怔怔瞧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那家伙迅速转过脸去,脸上竟可疑地起了一点红潮。 他皮肤本来就白,那一红尤其明显。秋禾大奇,觉得这比能避邪的吊坠还要稀奇,立刻拿手指戳戳白川问:“你怎么了?” 白川撇过头不理他,秋禾好笑地猜测:“你不会是被尿憋的吧?” 没想到白川真站起来,说:“我去方便了。” 秋禾:…… 还真是尿急?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料事如神? 白川回来时,脸上已经一片平静,坐下后,他把秋禾正在把玩的坠子拿过来,给他挂在脖子上,还很仔细地放进了t恤里面,郑重说:“不要让人看见。这是龙牙。” “什么?就是那条龙?的牙?”秋禾愕然,片刻后,跟土财主被金元宝砸中一样,隔着衣服紧紧握着坠子,喜滋滋问:“所以它能驱兽是真的罗?” 白川甩给他一个“白痴这还用问”的眼神,转身钓鱼去了,秋禾暗搓搓地乐了一阵,又珍而重之地摸那颗龙牙,忽然问:“你上回把灰熊引到天溪边去,是不是就因为戴了这个?” 白川怔了怔,含糊说:“唔。” 秋禾把坠子取下来,塞回白川手里,说:“不行!给我了你怎么办?你还得经常上山呢。” 白川不知怎么的,有点别扭,不耐烦地说:“给你就拿着!我有,爷爷也有。” 听他这么说,秋禾才重新收下,又抱怨说:“外公很过份哎,这种好东西也不拿出来让我瞧瞧!难道我还会要了他的?” 白川做的皮绳不长不短,正适合挂在脖子上。秋禾戴上后,又在草地上躺下,想象自已戴着龙牙上山,百兽走避的情形,越想越得意,又觉得白川太厉害了,居然还有这种东西!龙口拨牙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到? 他翻个身,崇拜地问:“你怎么会有龙牙?” 白川瞥他一眼,居然猜到他的心思,说:“想什么呢?龙会换牙,我在洞里捡的。” 秋禾长长地哦了一声,点头说:“原来龙跟我们人一样,也会换掉乳牙啊。”他脑补出一只满口漏风的小龙,呵呵傻笑了起来。 傍晚时分,沈宝成收完鱼篓,三人会合到了一处。沈宝成乐呵呵地给秋禾展示劳动成果,除了鱼,竟还有一只鳖,那鳖一直到收上来时,还死死咬住篓子里的鸡筋不放。 “外公你好厉害!”秋禾惊呼。 “晚上给你们炖王八吃!”沈宝成十分兴奋。 三人满载而归,提的提拿的拿,一路说笑往家里走。穿过一条小道,从朴树旁边上了坡,远远地沈宝成就看见,自家门前的石榴树旁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年轻的男孩,背着双肩包,一身休闲装,看起来挺拨又清爽。他看到慢慢走近的三人,老远就笑了起来,挥着手喊:“秋禾!”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手残,花几个小时才码完这点字,改了好久还是不满意,亲们将就看吧,抱歉没能按时更新。 ☆、王俊煦 秋禾一看到树下的男孩,整个人都懵掉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在这儿?” 男孩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诉苦都显得十分兴奋:“这地方好难找!连门牌号都没有!幸好桥那边超市有一位大婶,听说我是你的朋友,很热心地送我过来了!” 秋禾想,花娘娘热心过头也是一种病!得治!正在腹诽,就听沈宝成问:“秋禾,这是谁啊?” 秋禾只好介绍说:“这是我同学,王俊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3 煦。”又对王俊煦说:“这是我外公。” 王俊煦这人出了名的嘴甜,立刻亲亲热热地喊:“外公!”看着他们手中的东西,又自来熟地搭讪:“外公刚刚是去捕鱼了吗?哇噻!这么多好吃的?看来今天我有口福了!” 沈宝成听说是秋禾的同学,先就起了几分好感,肯这么惦记他外孙、又千里迢迢赶过来的,肯定是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再一看人家孩子又大方又热情,就更喜欢了,忙把人往家里请:“那我叫你小王吧……”一语未了,觉得不对,改口说:“王同学是难得的贵客。今晚就在我这儿住下,乡下条件差,烂房子还有几间。晚上我给你们烧甲鱼吃!” 王俊煦忙不迭地答应了,跟着沈宝成往屋里走,又说:“外公,您叫我俊煦或小煦就好!” 秋禾十分无奈,他总不能跟外公说,这是个骚扰过你外孙的混小子,他来也肯定没怀什么好意。这种话太丢脸了委实无法出口,于是他只好默默跟在后面。 白川却没有跟上来,他拉住秋禾,把装鱼的桶递给他,说:“我回家了。” 沈宝成听到他的话,也停下来,说:“白川,晚上就在我家吃饭!” 白川又成了秋禾最初见到的那副样子,如一座移动的冰山,悄然散发着冰冷疏离之气。他十分冷淡客气地说:“不了。” 沈宝成倒也不意外,知道有外人在,他不愿意过来,只好招呼另两个:“走,进屋去!” 白川转身往家走,同时状似无意地扫了王俊煦一眼,眼神十分锋利。 很显然王俊煦也感觉到了。如果眼神也有实质的话,估计白川那一眼能剐下他一层皮来。等白川走得远了,王俊煦看着他的背影,又打量一眼秋禾,问:“那是谁啊?” “外公的邻居。”秋禾不想多说,拎起小桶说:“走吧。” 王俊煦一边要把桶接过来,一边问:“你俩很熟?” “我提得动,”秋禾把桶换到另一只手上,看外公已经先进了屋,立刻小声问:“你来干嘛?” “我想你了,”王俊煦也小声答,可怜兮兮的一副样子,“你电话换号,给你发邮件也不回,我想你想得受不了了……” “王俊煦!”秋禾低声喝止,心情十分烦燥,脱口说:“我以为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不能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王俊熙变了脸色,他沉默下来,冷冷地看着秋禾,半晌才说:“我大老远跑过来,你就对我说这些?” 秋禾气苦,正要开口,沈宝成在屋里喊了:“进来啊,还在外头磨叽啥?” 晒谷坪上的两个人同时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朝里头齐声答:“好的外公!” 说完,两人看了对方一眼,双方神情都一言难尽。 进得屋来,沈宝成已经给他们倒好热水,洗了手脸后,沈宝成忙着杀鱼做饭,王俊煦跟在旁边,兴致勃勃地样样都要问,样样都觉得好奇,——倒也不全是装的,很多东西他也确实第一次看到。沈宝成第一次接触这么欢快活泼的城里少年,被他挑起谈兴,两人说得十分热烈,把秋禾完全撇在了一旁。 秋禾独自生了会儿闷气,还不敢让外公瞧出来,后来干脆借口要给同学铺床,自己进房间了。他把自己卧室的寝具换过一遍后,坐在床上考虑,要怎样说才能让王俊煦乖乖离开。 他可不想王俊煦在外公家闹起来。被人强吻已经很丢脸了,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混小子。这事若是被镇上的人知道,他沈秋禾以后就别在这里混了。 秋禾烦燥地叹口气,胡乱挠了挠头发。一抬眼,看到了对面的穿衣镜,只见那里面坐着个少年,正愁眉苦脸望着自己。那个可笑的锅盖头好孬长长了些,现在看起来倒也别具风味。 无意中秋禾的手碰到了挂在面前的龙牙,他心里一动,从衣领里掏出来,在灯下仔细看了看。 当时没留意,这时细看就发现,这颗龙牙被仔细打磨过,白川大概起初想做一个鸡心形,无奈龙牙质地太硬,形状又太长,最后只好弄成了现在的水滴状。 想到那家伙做吊坠的时候,不定怎么暗搓搓地对着这颗龙牙琢磨,秋禾不觉抿嘴一笑。 “你拿的是什么?” 房门口突然传来了声音,把秋禾吓了一大跳,转头就看见王俊煦脸色阴沉站在门口。 “干嘛呢,吓我一下好的,”秋禾边说,边把龙牙往衣服里放,王俊煦却一个箭步走过来,抓住秋禾的胳膊,把龙牙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谁送你的?”王俊煦咄咄逼人地问。 他身量本就高出秋禾许多,力气也大,秋禾想甩开他的手,竟没甩脱,不由大怒,勃然作色道:“管得着吗你?” “是不是那家伙送你的?”王俊煦咬牙切齿地问。 “要你管!放手!” 两人怒目相向,情形剑拨弩张,说话时却都压着声音,不敢让外面听见。 最终王俊煦松了手,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冷冷说:“外公让你出去吃饭。” 说完他先出去了。秋禾深吸两口气,平息了心中怒意才走出来。 厨房里的小桌上满满登登放了一桌菜,中间的钵子里,土豆烧甲鱼热气腾腾,散发着朴素而浓烈的香气。三人坐下后,沈宝成问:“俊煦喝不喝酒?有家酿的葡萄酒,秋禾平时吃药,喝不成,咱们爷俩喝一杯?” 王俊煦还没开口,秋禾先拦住了,“外公,他老远坐车来,路上肯定很累,今天就算了。” 王俊煦却起身去拿杯子,说:“难得碰到外公,又这么对脾气,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喝两杯!” 秋禾十分头大,生恐他等会儿借酒装疯。眼看这头拦不住,只好做另一头的工作,“外公,你年纪大了,今天又劳累,少喝点,只准喝半杯!” 说完他亲自执壶,真就一人只倒了半杯酒。那葡萄酒红艳艳的,倒出来香气扑鼻,王俊煦先叫了一声好酒,沈宝成乐呵呵地端杯子说:“外公现在不比从前,有人管着了,来,我们喝半杯了去睡觉。” 一顿饭吃得很是热闹,王俊煦换了一副面孔,给沈宝成讲了好些秋禾的糗事,比如秋禾睡午觉时,有女生给他传情书,结果被他打呼噜吹跑了;又比如考试时秋禾帮王俊煦传纸条,差点扔到监考老师手里等等。他言语风趣,讲得又绘声绘色,把沈宝成逗得哈哈大笑。 秋禾只好在旁边尴尬地辩解:“哪有打呼?是她刚好把纸放我鼻子下面了。” “……我又不知道老师就站在后面!” 一顿饭吃了很久,宾主也算是尽欢而散。 饭后秋禾让沈宝成洗了先睡,他带王俊煦去镇上商店里买点洗漱用品。沈宝成叮嘱了两句,两人便出了门。 天已是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4 妥妥地黑了,镇上没有路灯,无边夜色里,一轮皎洁的月亮升了起来。两人出门后,王俊煦一反饭桌上的喋喋不休,变得十分沉默,跟在秋禾后面往镇上走。 两人默默走了一阵,秋禾回头看着侧后方的男孩,其实长得也是飞扬挺拨,又值青春年少,不知道暗地里入了多少人的梦,何苦要和自己纠缠不休?想到这里,心情和缓下来,便开口说:“其实我应该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 王俊煦看他一眼,神情淡淡的,并不答话。秋禾抿抿嘴唇,停了停又说:“说起来,你喜欢我,这并没有什么错。但是,你不该逼我。” 王俊煦站住了,秋禾也回过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讨厌别人强迫我、威胁我、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王俊煦艰涩地开了口,语气有一丝颤抖:“秋禾,我知道你到现在还在怪我恨我。我也恨我自己,当时为什么鬼迷心窍没跟老师说实话,害你到了这个山沟里。我其实就想咱们俩一块退学,一块儿走!一块儿出去留学!我连地方和学校都联系好了,没想到你妈速度那么快……” 月光下,秋禾的一双眼睛如同琉璃,黑亮润泽,他看着王俊煦,微微叹了口气,说:“好,假设你是好意,那么,你想跟我一起出国留学,有没有想过问问我的意思呢?” 王俊煦抬起头,眼里竟有一丝希翼,“假如我问你,你会同意吗?” 秋禾抿着嘴唇,缓缓摇头。 王俊煦沮丧地低下头。所以说这是个死结,无论他问不问,结果都是一样的。 秋禾继续往前走,王俊煦跟了几步,忽然幽怨地说:“以前咱俩不是挺好的吗?” 以前他们确实有一段快乐的时光。两人同班,家又住得顺路,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做作业吃零食,无忧无虑的年纪让人怀念。想及往日种种,秋禾心一软,说:“是啊,王俊煦,我们还做原来那样的朋友,不是很好吗?” 王俊煦立刻沉默了。秋禾狠狠心,强调说:“退回去,就还是朋友,进一步,就什么都没了。” 王俊煦终于带着哭腔嚷嚷出来了,“所以说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蛋!” 秋禾在前面顾自走着,郁闷地想,狗屁!老子便宜都让你占光了,竟然还被骂混蛋!这世界,没法说理了! ☆、情敌 白川一夜不曾睡。 他躺在自家清冷寂寥的卧室里,尖起耳朵,能听隔壁小院里传来的每一点动静。阵阵谈笑声、开门关门声、哗哗流水声、秋禾和他那个同学一道出去又一道回来的脚步声…… 白川的心里燃起了一把火。那火起初还只是小小一簇,被小院传来的各种声音滋养壮大,等隔壁归于平静时,白川已经觉得全身的骨骼都轰轰烈烈地烧着了。 没有人告诉过他,那种情绪叫嫉妒。白川只觉得一浪一浪的恐惧、担忧、心酸、难过席卷而来,让他一时又象浸在冰水里。他就这样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冰水地熬着,干熬到半夜,白川终于在床上遽然坐起,从窗户里钻了出去。 他在两座房屋之间的那条夹巷中站了半天,看着隔壁西厢的窗户,看了很久,心里转过种种心思,最后毅然转身,往森林里去了。 屋外月光如洗。白川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天,轻轻纵上树,又悄无声息地从一棵树纵向另一棵树,一直到森林深处,连树上的宿鸟都没有惊动。夜露清凉,潮湿的风从两颊肌肤上滑过,象有人温柔抚过他的脸。 在凉石镇东边山顶,那一大片白色巉岩上,白川抱膝坐着,长久地看着皎洁月色下的连绵群山,忽然觉得满心委屈。少年于是昂起他的脸,对着月亮发出了一声尚嫌稚嫩的长啸。 附近的山鸟被惊醒,扑楞楞地飞起了一大片。 翌日清晨,秋禾来到石榴树下时,意外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秋禾等了一小会儿,心里暗自纳罕,难道白川病了?还是伤口复发了? 那家伙性子倔强,即使病到要死的地步,估计也不会主动告诉别人,想到这儿秋禾有点不安。他返回家中,从西厢窗户翻进了隔壁,只见白川家堂屋门洞开着,房里空无一人。 床上的被褥十分凌乱,秋禾用手摸了摸,是凉的,看来人早就出去了。 大清早的,这家伙上哪儿去了?秋禾站在床前,感到很迷惑。 正在这时,房门一声轻响,白川低头钻了进来。看到站在房间里的秋禾,他似乎也吃了一惊。 两人对视片刻,秋禾先开了口:“你上哪儿去了?” 白川低下头,含糊说:“上厕所。” “上厕所去了那么久?被子都是凉的!”沈福尔摩斯本来认为他在说谎,又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白川正苦于不能及时想到有说服力的借口,听他这么问,忙点了点头。同时想,这不算骗他,他确实心里不舒服,而心是属于肚子这个范畴的。 “我就知道!就猜你肯定是身体不舒服。”沈摩斯一方面觉得自己料事如神,另一方面很担心,把白川按到床沿上坐下,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疼的?现在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去拿点药?” “没事。”白川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秋禾,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出了千真万确的关切,扰了他一夜的心病忽然不治而愈。 他问:“你怎么在这儿?” 秋禾一扬眉:“我在树下没等到你,就进来了啊。——不过你这样子,今天是去不成山里了,你就上床躺着吧。” 说完他转身欲走,却被人一把拉住。白川望着他,欲言又止,最后有些迟疑地问:“昨天那人是谁?” 秋禾在床边坐下,说:“我同学啊。昨天不是说了吗?” 白川有点紧张:“你们很要好吗?” “唔,”秋禾含糊说:“我们同过几年班。” 白川的一颗心吊在嗓子眼里,问:“那你……喜欢他吗?” “瞎讲什么呀你!”秋禾皱起眉,不悦地说:“就是关系好点的同学而已。” 白川松了一口气,脱口道:“你别理他,”停了停,觉得这话很没有说服力,又补充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秋禾扑嗤笑了,“你又不认识人家,知道什么好人坏人的!” 白川心里又一凉,想,糟了,他同学一来,他都不相信我了! 他这厢心里惊惊乍乍,那边秋禾已经起了身,拍拍他的肩说:“你拉了一夜肚子,就再躺会儿吧。我先走了。……真不用吃药?” “不用,”白川也站起来,“我陪你去。” “别瞎撑了!说不定一会儿你又得跑厕所!”秋禾把他按坐下,“你在家老实呆着吧,我自己到石榴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5 树下练习一下,这总行吧?” 白川:…… 他现在很后悔,肚子疼这个借口真是不咋的。 秋禾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你不用做饭,一会儿外公熬好粥,我给你端点过来。” 白川呆坐在床头,眼睁睁看着秋禾走远,半晌,他满心纠结地叹了口气。 秋禾在石榴树下吐纳了一个小时,回到家时,王俊煦正头顶一只鸟窝,打着呵欠从屋里出来了,他看到秋禾,很是迷怔了一会儿,问:“你去哪儿了?” “在外面转了转。”秋禾说完,钻进厨房去了。 王俊煦看着他,心里不是滋味。 昨天夜里他没睡好。认床是一方面,主要还是气的。他本以为自己是个骑士,千里迢迢跑来,只为解救被老女巫围困山中的王子,哪晓得王子根本不理这一茬!人家在山里过得很好,有吃有喝身边还有小白脸子,还对他抛出一大套说辞!半夜里他琢磨起秋禾说的那番话,越想越怄气,这他娘的说来说去,不就是要他死心么? 他满腹辛酸委屈无处发泄,一大早起来,又见秋禾对自己不冷不热,心情格外怨怅。 沈宝成正在做早饭,听到说话声,从厨房里探出头说:“俊煦,这么早起来了?” “外公早,”王俊煦勉强咧了咧嘴,心里不无幽怨地想,看,刚认识的人对我都比你热情。 沈宝成又问:“昨晚睡得好不好?还习惯么?” “还好,”王俊煦拿手压着头上支楞的头发,笑着说:“您这儿挺清静的,我比在家睡得都好。” 秋禾帮着把菜端到桌上,看王俊煦还站在院子里,也探出头去说:“骗人!脸上都有黑眼圈!一看就没睡好。快洗脸去,马上要吃早饭了。” 王俊煦挨了顿呲,心里不怒反乐,想,原来他还是关心我的。那结成疙瘩的心情,立刻松快了许多,乖乖洗脸刷牙去了。 秋禾转身拿了个锅,一边盛稀饭一边说:“外公,白川说他昨天夜里肚子不舒服,我盛点粥给他送去。” 沈宝成听了一怔,皱眉问:“他肚子怎么不舒服了” “不晓得,估计吃坏肚子了。”秋禾看沈宝成担心,忙又说:“没事,他说已经好多了。我看也是。” “好。等会儿我过去看他。” 秋禾看桌上还有刚煎的韭菜鸡蛋饼,也拿盘装了几张,放在锅盖上,端着往外走。一出门,就发现王俊煦跟了出来,王俊煦嘴上还带点牙膏沫子,压着声音,审贼一样地问:“白川是谁?” 秋禾对他这管头管脚的态度也很不满,不耐烦地说:“外公家邻居啊,昨天你不是见过吗?你跟来干嘛?” 王俊煦想起昨天秋禾旁边的那个小白脸子,一腔酸水都煮开了,咕嘟咕嘟往外冒,阴沉着脸问:“你怎么就知道他肚子坏了?” “我早上碰到他了啊,”秋禾看王俊煦犯了浑,心里后悔,早知道就别惹他发神经了,应该让外公端过来,当下先软下口气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快去快回。” 王俊煦想到自己头发还未打理,见到小白脸未免失了气势,便站住了,等秋禾送了东西又出来,忍不住又出言嘲讽:“挺会关心人啊,是你什么人啊。” 秋禾看他阴阳怪气,也动了怒,说:“你够了啊,都是邻居,送点吃的你怎么这么多话?” 两人走到门口,秋禾又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王俊煦顿时翻了脸,“你他妈的有没有良心?一来就赶我走?要走行啊,咱俩一起走!” 秋禾快烦死了,压着气说:“合着我昨天说的那番话是白说了?你真不考虑一下?” “不考虑!”王俊煦怒气冲冲,甩下秋禾先进了屋。 吃完早饭,沈宝成要进山里一趟。前段时间他发现一处野葡萄藤,估摸着现在葡萄熟了,准备去采摘回来酿酒。秋禾正愁外公走后,他和王俊煦不好相处,闻言当即决定,要跟着一起上山。 王俊煦也很爽快地同意了。反正只要跟着秋禾,去哪里他都无所谓。三人准备好装束正要出门,白川进来了。 他把秋禾端过去的锅碗拿了过来,看到三人,问:“上哪儿去?” “外公要去采葡萄,我们准备一起去。”秋禾说。 “采葡萄吗?”白川想了想,说:“爷爷,我也去,行吗?” “你去正好,”沈宝成一口答应,“就在牛角峰那片崖底下,你爬得高,还能多摘点。” 秋禾立刻觉得不好。王俊煦现在看见白川,就如见了宿世的仇敌,白川对王俊煦的评价也很糟糕。这俩货一个犟一个浑,要是在路上闹起来就糟了。 他赶紧说:“白川,你不是肚子不舒服么?今天就在家歇一天吧。” 这一说提醒了沈宝成,忙也说:“对啊,身体要紧。摘葡萄我们这些人就够了。” “已经好了,”白川看看秋禾,坚持说:“我想去。” 结果,临走前三人组变成了四人小队。一路上沈宝成打头,王俊煦第二,秋禾跟在后面,白川押尾,一行人向山上逶迤而去。 ☆、吃醋 王俊煦在院子里就存了一腔雄心,要在白川面前显摆他跟秋禾关系的非同一般,好让小白脸子知难而退。他果然也这么干了。 一路上,他恨不能将秋禾系在裤腰带上,不停嘴地跟他聊起以前的老师和同学。秋禾休学后一直没联系过他们,也确实很关心近况,两人一递一句,说得很是热闹。 白川在后面冷眼旁观,一语不发,只是脸上的表情,活象人人都欠了他八百吊一样。 山间小道本就很窄,只容一人通行,到后来渐行渐陡,十分崎岖。王俊煦没爬惯山,很快累得呼哧带喘,气力不继,自顾尚且无暇,更不用提回头跟秋禾说话了,路上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沈宝成见他累了,便削了根棍子递给他。王俊煦很是感激,跟在后面把“外公”叫得亲甜,刻意巴结了沈宝成一番。走了一阵,忽然想起秋禾,便回头等他,正看见他和白川一前一后地走来,白川死人脸也不摆了,在后面说了一句什么,秋禾抿嘴笑了起来。 王俊煦的心情顿时极其暴躁。这他妈的!一眼照看不到,就有人在自己面前撬墙角!是找死还是怎么的? 他停住脚,不耐烦地回头喊:“秋禾,快一点!” “哎,”秋禾答应着,跳过一块石头,朝王俊煦快步走来,近了看到他脸上有汗,便问:“累了吧?要不要喝水?” 说着他从自己背包里取了一瓶水递过去,是从家里带的凉茶。王俊煦接过去,仰着脖子喝了一气,隔着秋禾,冷冷看着白川。 白川也面无表情把他看着。王俊煦说:“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6 秋禾见他面色不善,赶紧分辩:“没什么啊,就闲聊呗。” “聊什么?说来我听听!”王俊煦的语气里充满挑衅。 秋禾一看,这二球又浑上了!赶紧推了他一把,说:“别说话了,赶紧走!外公都走远了,可别待会儿赶不上!” 他这边急着灭火,身后的白川却突然淡淡一笑,说:“我们聊天,关你什么事?” 王俊煦一听这话,立刻把瓶子往地上一摔,一边往他那边走,一边骂骂咧咧说:“你说什么?你他妈再说一遍?” 白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也很贱:“你耳聋啊?” 秋禾慌了,赶紧把王俊煦往前推,同时防着白川过来。偏偏那两货都比他高、比他壮、比他力气大,根本就拦不住。三人在羊肠小道上推搡成一团。 王俊煦一心要越过秋禾,过去将小白脸子教训一顿,推搡之中,就手把秋禾往旁一拨。秋禾一个踉跄,正好踩中一块松动的石头,“哎哟”叫了一声,滚倒在旁边的斜坡上,哧溜溜地滑下去了。 白川朝前一探身,只来得及抓住一片衣角,没捞到人。眼睁睁地看人滚下去了。幸好那坡不陡,秋禾滑到一半,被一丛灌木拦住,这才停下来。白川立刻跟着跳了下去,到秋禾旁边时,只见他捂着脸,忙拉开手说:“我看看。” 王俊煦在后面连滚带爬扑过来,也慌了,连连说:“摔哪儿了?受伤没有?让我看看!” 秋禾松开手,勉强笑笑,说:“没事儿,脸被树枝弹了一下,不重。” 这当儿沈宝成在前面听到动静,不知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慌里慌张也回转来了,一路喊着秋禾,从坡上爬下来。秋禾忙喊:“外公我没事。” 他的脸颊在半道上被一根树枝弹了一下,那枝上又有些小细刺,在白生生皮肤上留下一长条红痕,星星点点出了血,眼见着渐渐肿了起来。 白川见了,简直目露凶光,当即对王俊煦怒吼:“你推他干嘛?” 王俊煦心里正自又疼又悔,看白川吼他,也勃然大怒,“老子哪儿推了?明明是你在后面使黑手!” “你都害他破相了!” “我说是你害的!装什么好人?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丫没安什么好心!” 两人象两只炸毛的公鸡,立刻又要扑到一起。秋禾拼尽全力挡在两人中间,苦不堪言。幸好沈宝成赶到了,先把白川拉开,严厉地说:“白川,不许打架!” 老爷子接着蹲下来看秋禾的脸,瞅见那条红记,心里一疼,所幸只是皮肉伤,忙安抚了两句,又把王俊煦拉走,说:“没事儿,走山路,哪一天不被蹭一下刮一下的?” 总算两人被劝开了。白川兀自恨恨盯着王俊煦,把秋禾往身后一拉,说:“你跟着我!” 王俊煦在前头,眼都红了。要不是沈宝成下死力拉着,立刻便要扑回来打作一团。 两人乌眼鸡一般,相互瞪了一路。 秋禾则是喃喃地骂了一路。他从坡底爬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照了照脸,看到颊边的伤,嘴都瘪了。 “该死的王俊煦!该死的林白川!老子真是倒了血霉,才会带你们这两头畜牲上山!真恨死你们了!……怎么办,真的要毁容了!老子连女朋友都还没有!都怪你们!你们这帮蠢货……” 被骂的两人一声不敢吭,倒是沈宝成在前面听见了,半是宽慰半是玩笑地劝了几句,说:“脸上有点疤,才象个男子汉!……实在不想留,我问问你丁爷爷去,说不定他有什么去疤的方子呢。” 秋禾骨都着嘴,连沈宝成都不想理睬了,叫个骟牲口的兽医来给他去疤?真亏他想得出来!还是不是亲外公了? 在一处狭长的山谷里,沈宝成终于找到那棵葡萄藤。那藤的根部有成年人大腿粗,顺着旁边陡崖向上攀延,分出无数枝桠,把整道崖面都铺满了。密密绿叶间垂着累累果实,散发出一股香甜之气。 四人到了之后,开始分工协作,沈宝成和白川攀着藤爬上去采摘,装进随身带着的袋子里,等装满了,就用绳子吊下来,由王俊煦接着,倒到一个篮子里。秋禾身为伤员,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吃。 野葡萄个头小,长得丑,含糖量却很高。秋禾气鼓鼓地坐在草地上,吃了几颗王俊煦贡上来的甜葡萄,心情有所好转,开始仰着他的烂脸,指点沈宝成和白川摘葡萄。 两个闯了祸的家伙这才放下心来。 回去路上倒也相安无事,到家后白川就走了。秋禾先是进卧室揽镜自照,长吁短叹了一番,因为怕留疤,也没擦什么药,没多久依旧出来了,若无其事地和沈宝成王俊煦一起洗葡萄,准备酿酒。 沈宝成觑他一眼,开玩笑问:“进去哭了一场?” 秋禾哼了一声说:“有什么好哭的?象我这种有才华的人,又不靠脸吃饭!” 沈宝成呵呵笑了。 王俊煦却郁郁寡欢。等酿完了酒,沈宝成忙着去做饭,王俊煦把秋禾拉到外面,在一棵树下站定,才说:“让我看看你的脸。” 那红痕还热辣辣地疼着,秋禾拿手轻轻摸了摸,说:“算啦,你也别想太多,也是我自己不小心。” 王俊煦满脸愧疚,说:“我没想推你,真的!” “我知道,”秋禾说,“算了,我也没怪你。” 王俊煦怅怅地低了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秋禾,跟我走吧,跟我回去。难不成你还真想一辈子呆在这儿?” 秋禾抬头看着远处山脉,说:“我能回哪儿去?你也知道,我在家时老是生病。到这里以后,才算好些了。” “我们可以出国啊。国外有些小镇气候很好,风景也美,又比这里发达,生活方便多了。跟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们一起去上学,难道你不想重新上学吗?”王俊煦很急切地说。 秋禾叹了口气,低头看自己的脚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说过的,进一步,就什么都没了。你能做到吗?” 王俊煦的眼神黯淡下来。 他们俩在树下默默站了一会儿,秋禾说:“走吧,进去了。” 说完就先进了屋。王俊煦独自站了一会儿,也丧魂落魄地进去了。 树后面林子里的白川这才伸出头来,神情复杂地看着那座小小院落。 他的耳朵里到现在还在轰轰作响,刚才听到的话,就象一声闷雷,悄无声息就把他炸得体无完肤。 秋禾要走了吗?他要跟王俊煦走了?他们要去国外,再也不回来了吗? 白川呆望着沈家简陋的院门,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又大胆的念头:我把他藏起来,不就可以了吗? 藏得好好的、远远的,让那个讨厌的家伙没法带他走,甚至让别人也再不能找到他。只有自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7 己一个人能看到他、陪着他……,不就可以了吗? 这念头刚一冒芽,就迎风长成了一片葳蕤的茂林,风吹不死,火烧不死。白川紧紧靠着树干,一颗心怦怦狂跳了起来。 ☆、探险 “白川,你怎么了?” 一大清早,秋禾就觉得白川很不对劲儿。他按平时的钟点到石榴树下时,那家伙正蹲在路边,魂不守舍地象只呆头鹅,连秋禾走近都没发现。及至看到人,竟然吃了一大惊,象只被追赶的兔子,站起来就走。问他话他也不理,还走得飞快,害秋禾差点要追不上他。 秋禾起初以为他还在为头天的事不安,忙跟上去安慰他,“昨天那事不能怪你。都是王俊煦没事挑事!那二球是个出了名的搅屎棍子,以前在班上横惯了,你越跟他对着干他越来劲儿!以后他说什么,你只别理他就是了。” 他连走带跑已很吃力,说完这番话就气喘吁吁了。白川终于放慢了速度,还回头看秋禾一眼。那眼神里透着一股心虚,又还带着点腼腆,秋禾立马断定,事情不象他想的那么简单。 “喂,老实交代,你昨晚做什么坏事了?”半道上,秋禾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这话一出口,就见白川身躯微微一僵。 秋禾顿时大乐,很有成就感,“哈哈果然被我诈出来了!”又换了副严肃嘴脸,问:“是不是去谁家菜地里偷瓜了?” 白川转过头来,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难不成,是你喜欢上了谁家姑娘?”秋禾脑洞大开,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镇上稍具姿色的女性,吃惊地说:“……等等,你不会是看上花娘娘了吧?” 这一次,白川连头都没回,浑身都散发着羞愤气息,直接顺着山路跑得没影儿了。 秋禾眼看追不上他,索性慢下来,边走边琢磨怎么才能把白川的心事挖出来。那家伙是属王八的,嘴紧得很。 他们每天练习吐纳的小山洼离家不远,走半个小时就到了。从上空看,山洼形状有点象宝瓶,瓶口处有一棵上了年纪的桐树,枝繁叶茂,亭亭如盖。树干因为被雷劈过,裂开一道缝,白川在里面塞了两个草垫子,以备打坐使用。等秋禾不紧不慢走到树下时,白川已经把垫子拿出来,盘腿开始了每日一课。 秋禾走过他身边,在另一块垫子上盘腿坐下,着意看了看白川。只见那厮闭眼垂目,神情一派庄严肃穆,象个入定的老僧。 但这样的表象,当然骗不了英明的福尔摩斯沈,秋禾眯着眼,凑近白川,小声说:“老大,一边修仙,一边思春,你就不怕走火入魔么?” 说完他深觉得意,左歪右晃,在垫子上调整出一个最舒服的坐姿,闭上眼睛也开始打坐。 等旁边的呼吸声逐渐绵长轻柔了,白川悄无声息睁开了眼。 入眼处,十七岁的少年闭目盘坐在薄雾缭绕的山林里,象被绿叶簇拥的一朵白昙花,温软洁白,美好得仿佛自带柔光。 只可惜脸上挂了一道伤。那伤虽已消肿,却留下一道断断续续的黑痂,象有人用半干的毛笔在白纸上拖了一道,——虽然煞风景,也还是好看。 白川呆呆看着,舍不得眨眼。心里有个魔鬼不停跳出来,朝他碎碎念,快把他藏起来!藏起来,他就成了你的了! 可一息尚存的理智却告诉他,先不论这件事会引起多大的风波,爷爷找不到人会有多难过;就说秋禾,他会愿意被藏起来吗?要是哭闹起来,他要怎么哄? 少年想到那情景,觉得又心悸又绝望,他苦恼地抱住了头,想,天哪,我也要变成一个邪恶的人了吗? 一小时的吐纳结束时,秋禾差点睡着,他发自内心觉得这种锻炼方式适合他,简直相当于早上补了个觉,还让人神清气爽。秋禾伸个懒腰,发现白川不知何时结束打坐,正站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对着群山远眺。 秋禾把草垫子折好,依旧塞进了树缝里,慢慢走过去,爬上石头,顺着白川的目光望向远处。 视线所及,是小镇东面的那座山。青色山峰上,一大片白色的巉岩在雾中若隐若现,那地方据说叫仙人台,是小镇所有神奇传说的起源地。 他们看了一会儿,白川忽然转向秋禾,问:“你想不想回去城里?” 秋禾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一半一半吧。有时候确实挺想家,想以前的朋友,可有时候又觉得这里也很好。” 白川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看向前方,又问:“那你会跟那个王俊煦一起走吗?” 一提王俊煦,秋禾顿时很郁闷,摆摆手说:“我想走的时候,自己会走,干嘛要跟他走?别说了,烦人!” 说完转身跳下石头,往回家的路上走。白川呆立石上,一则以喜,一则以忧:不跟王俊煦一起固然大快人心,可他自己走不也是走? 他盯着秋禾的背影,看了几秒,忽然跳下来,几步追上,说:“秋禾,有个办法,能让脸不留疤。” 秋禾对自己的烂脸本来已经听天由命,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回头问:“真的?什么方法?” “洞里有股热泉,对皮肤很好。” 这洞当然是指石潭旁边的洞穴。秋禾听了,乜斜着白川,说:“屁!你就蒙我吧,我又不是没进去过!里头乌漆麻黑的,还冷得要死,哪儿来的热泉!” 白川有些委屈地低了头,说:“信不信由你。” 秋禾一想,白川有时固然嘴毒,但确实从未撒过谎。洞那么大,也许那热泉在别处呢,再说他以前不还一门心思想去洞里探险吗?不过他很快考虑到自身安全,问:“会不会碰上那条龙?要是惊动它,咬咱俩一口,那我也不用治脸上的疤了,——估计全身上下都是疤。” 白川竟然有点生气,口气很冲地说:“它不咬人!” “那它爪子也很厉害呢,上次挠我一下,几天胳膊都是青的!”秋禾继续担忧。 “跟着我就没事。”白川大包大揽,说得非常笃定。 “可我还想在远处看看它,那可是龙哎!说不定世界上只有这一条哎。” 真是个麻烦精! 白川沉默片刻,终于面色沉痛地说:“也不是不可能。” 秋禾心动了,可转念一想,还是不行。王俊煦还在外公家。要是撇下他出去了,回来后不定要怎么发疯呢。 他现在看到王俊煦就很头痛。昨天那家伙跟他把话挑明后,就越发腻歪了,动不动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看得秋禾毛骨悚然。晚上居然还粘乎乎地拉着他,想跟他联床夜话!去他的!他以为他现在还有这个信用么? “算了吧,还是以后再去。”秋禾犹豫片刻,说:“王俊煦也是大老远地跑来看我,丢下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8 他一人,总归不太好。” 白川沉默了很久,一脸不高兴地说:“你是不是喜欢他?为什么总是陪着他,要和他在一起?” 秋禾愕然:“这是礼仪,是人之常情啊。” 白川没说话,甩给他一个“你们城里人真虚伪”的眼神,转身快步走了。 秋禾独自走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白川也很在理。这两天他始终试图跟王俊煦讲道理,但其实自己也知道,王俊煦那人浑,很有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头。他一天不走,自己拉不下脸面,就得陪他一天,忍受他的死缠烂打。——既然这样,干脆就晾他一天,自己躲出去,让外公来应付他。 想到这里,秋禾追上白川,说:“好,那今天咱们就去找那个热泉。……真能去疤吗?” 白川走在前头,正嗒然若丧,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狠狠一点头说:“当然!” 秋禾一哂,“呸,我才不信咧,有这功效,你身上还能留一身疤?” “真的,”白川一脸诚恳地说:“这个不骗你!” 两人商量着什么时候进洞,决定吃完早饭就出门。白川又让秋禾拿两件换洗衣服,秋禾一听,睁大眼说:“还得带衣服去?这是探险还是搬家呢?” 白川一时说不出话,秋禾忽然又明白了,还夸白川聪明,“我差点忘记了,那里面到处都是水!衣服打湿了自然要换的!” 白川听了,讷讷无言。幸好秋禾满心都惦记着去洞里的事,没注意到他那点羞愧。 秋禾回家后,看到王俊煦正蓬着头,没精打彩地站在院子里,心里不由一软。可又一想,总是这么拖着,何时才能把这尊大神送走?再留两天,只怕连外公都要看出端倪来了。 王俊煦看到秋禾,强压下满心不快,小声问:“你又去哪儿了?” “早锻炼呀。”秋禾说完就往厨房钻,问沈宝成:“早饭好了没有?我好饿呀。” 王俊煦跟了进来,没好气地问:“你天天早上一个人出去乱跑?” 这是在委婉打探他跟谁一道出去呢,秋禾嗯了一声,帮着外公摆筷碗,又推王俊煦出去洗漱。沈宝成从灶下抬头,看了他们俩一眼。 三人吃好了早饭,秋禾趁着王俊煦出去上厕所的一点空档,对沈宝成说:“外公,我要出去一趟,你在家里陪着王俊煦吧!” 沈宝成也看出秋禾和王俊煦之间有点不对劲了。虽说是同学,可王家小子粘秋禾也粘得太紧了,走哪儿都跟着,还经常把秋禾拉到背人处,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也不知在商量什么事儿。不过,听了这话他颇有些为难,乡下规矩大,扔下客人自己走了,可不是什么待客之道。 “小王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沈宝成沉吟着问。 “不晓得,他没说。等会儿你帮我解释两句。”秋禾说。 沈宝成想了想,叹了口气说:“算了,你去吧,我就说你找你丁爷爷看脸去了。今天有集,一会儿我带小王往镇上四处走走。” 秋禾顿觉自己看走了眼,想不到外公还是条老狐狸,找起借口来滴水不漏。他朝沈宝成伸出大拇指晃了晃,火速回到房里,拿了个手电筒和一套衣服,塞进背包里,果断跑路了。 ☆、龙巢 秋禾刚一出门,就见白川从石榴树下闪身出来,两人顺着山路跑了一阵,秋禾才拍着头说:“完了,这下算是把王俊煦得罪狠了。” 白川大愿即将得偿,浑身骨头都轻了二两,听了这话只是望着秋禾笑,对他惦着另一个人丝毫也不计较了。 秋禾去过云台好几次,模糊记得上山的路。跟着白川走了一程,看出他们明显不是上云台去,倒象是往东边山上走,不由疑惑起来。 “不是说去洞里吗?咱们这是往哪儿走呢?” 白川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这是另一条路。” “那也不会绕这么远啊,方向都不对!……不是要去东山上吧?” 白川竟然点了点头,秋禾一阵愕然,说:“外公不准我去那边,说那里有很多坑呢。” “有我,没事。”白川说得很笃定,“去热泉必须从这边走!”。 他们向那个神秘的热泉进发,一路翻山越岭,穿过重重密林,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东山脚下。秋禾的衣服都汗湿了,背包是早已交给了白川,两人坐在山脚下歇了一阵,喝了水,才继续往东山上爬。 那是秋禾有生以来走过的最陡峭的一段路,坡陡路滑,路上全是石头,覆盖着薄薄的土层和腐烂的树叶。山脚下还长着些树,到了山腰,全是齐人高的灌木和茅草,根本就没路了。灌木丛里卧着一块块怪石,远看象蹲着些巨兽似的。 秋禾上山没多久就滑了一跤,幸好白川反应快,一把抓住了,才没有摔下去。打那时起,白川就紧紧握着他的手,再没松开。也幸好有白川在前面使劲拽着,不然,单靠秋禾一只孱弱的白斩鸡,只怕要望山兴叹,万万没有爬上去的本事。 沈宝成曾跟秋禾说过,东山靠仙人台这一带十分危险,灌木丛里隐藏着很多天坑,象矿洞子一样直通到地底,人一旦失了脚掉下去就会没命,尸首都没处找。所以这边山头不止没有人来,连动物都很少有。 秋禾一路走得小心翼翼,深恐一不小心掉进天坑,从此不见天日。同时对这种坑又十分好奇,很想让白川找一个让他看看。不过白川显然没这个闲心,他一手牵紧秋禾,一手拿着根棍子,从灌木丛里生生踩出一条路来,两人顺着山势迤逦而上。 “还有多远?”秋禾每走几步就问一次。阳光下他头发湿成一绺绺,贴在雪白的额头上,连睫毛上都挂了汗珠。 “快了!”白川在前面头也不回地答,留给秋禾一个挥汗如雨的背影。 秋禾气喘吁吁地笑,说:“这招不灵了啊!快说,快了是多远?” “没多远!” 秋禾边喘边断断续续发牢骚:“真搞不懂,我这么辛苦,到底是为哪遭?” 白川终于回头看他一眼,说:“为了脸!” 秋禾:…… 好吧,为了自已的烂脸,那就再坚持一下下。 在白川言之凿凿重复了若干次“没多远”后,他们终于抵达山顶,两人寻到一块巨石旁,白川拨开周边的茅草,石头附近露出一个隐蔽的洞口来。 那洞象口井似的,深幽幽的看不见底。洞口处还能看到犬牙交错的石壁,到了深处就只是一片黑。不知从哪里传来呜咽的风声,听得人寒毛倒立。 这跟秋禾想象的洞口完全不一样好吗?他倒退了几步,说:“不是吧?我们从这儿下去?” “嗯,”白川一笑,气定神闲说:“我能下去。” “老大,你在玩我吧?”秋禾变了脸色,“我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39 谢谢你!你知不知道这有多深?我们是来探险的,不是来送死的!” 白川握住秋禾的手,说:“我背你,没事的!” “背你个头!你这个疯子!这么深这么陡的洞,进去会没事吗?老子吃*屎了才会相信你!”秋禾说着,愤然转身要走。 话音刚落,腰上突然袭来一股大力,他的身体被一只胳膊紧紧扣住,整个人瞬间悬了空,又猛地往下一掉。只见绿色群山在面前消失,变成了粗砺尖锐的石头,擦着秋禾的身体飞掠而过。 秋禾仰头,就看见一线天空越来越远。一颗心含在嗓子眼里,生生把尖叫都堵在了肚子里,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大脑却异常清晰,闪现出自己和白川砰然砸在石头上的场景。 该死!该死!林白川要害他变成洞里的一趴肉酱了! 幸好,预想中的肉酱场面并没有出现。秋禾被白川一手挟着,兔起鹘落间听得扑通一声响,两人齐齐掉进了水里,溅起老高水花。 秋禾被人从水里捞起来时,已经呛了好几口水,一上来就咳得差点断气,白川忙在旁边给他拍着背顺气。 秋禾好容易止住咳,眼泪鼻涕都来不及擦,趴着就踹了白川一脚,怒气冲冲地骂:“疯子!神经病!你他妈是要摔死我们吗?以后再理你这个衰人,老子沈字倒过来写!” 白川挨了踹也不恼,返身找到丢在旁边的背包,拿出来一条大毛巾,蒙在秋禾头上,替他擦头发上的水。 秋禾刚才吓得狠了,这会儿只觉得浑身酸麻,一丝力气也没有。于是软绵绵地瘫着,由着白川在他头上拾掇。等白川把头上的毛巾拿开,他这才扫了四周一眼,这一看,立刻万分震惊地呆住了。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处巨大的洞穴,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十分空旷。穹顶上大约有许多洞,透进一道一道的光线来。有几束直射进来的光柱照在地面一个大水潭上,反射出鳞鳞波光,投影到巨大的穹顶上,在周边千奇百怪的石钟石笋上,铺上了一层金色的鱼鳞状花纹。 这跟秋禾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经历过的龙洞,黑暗潮湿令人心生恐惧;白川带他来的龙洞,却让他想到国外那些有彩色玻璃窗的穹顶教堂。 “你、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秋禾仰望着头顶那些造型奇特的石钟石笋,表情接近痴呆。 白川微微笑了,问:“好看吗?” 秋禾呆望着周围,对自己几分钟前发过的誓毫无原则地忘了,还感叹说:“天哪,真美!快说,这地方你怎么找到的?” 白川恨不得顺势问他“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好吗”,话到嘴边,却是无论如何开不得口,于是起身往水潭里走,走了两步,又回身说:“下来。” 秋禾伸手试试水温,并不象他想象的那般冰凉,反而有些微温,于是迟疑地问:“这就是你说的热泉?” 白川把手朝秋禾伸来,说:“到泉眼这儿来。” 秋禾站起身,抓住白川的手,跟着他往潭里走,到水深处忽然身体一轻,原来是白川把他托了起来。两人游到水潭另一边时,秋禾明显感觉出水的流动,温度比之刚才也高了许多。 他环顾四周,有点担心地问:“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白川想,秋禾要是知道他现在最大的危险乃是自己,还会不会这么信赖地看着他? 他有些紧张地抿抿嘴,说:“不会。” “那条龙会来这里吗?” “……也不会。” 看白川说得很肯定,秋禾终于放下心来。湿衣服缠在身上很难受,他干脆脱得只留了条裤衩,还抱怨说:“这么好玩的地方,你也不早说!我好带条泳裤来!”然后他找了个不深不浅的地方靠坐下来,十分惬意地泡起了温泉。 白川被那个白生生光溜溜的脊背一晃,顿时连眼睛都没处放,身上还莫名涌起一股燥热,忙一个猛子潜到水凉的地方,呆了好一阵,才从水里钻了出来。 他想,果然夏天就不能泡温泉,真是让人活受罪。 可秋禾显然很愿意受这活罪。他懒洋洋地闭着眼,被热水蒸得四肢百骸里一片醺然,正觉得无比舒坦,忽然感觉有热水流过脸颊。微一睁眼,就看到白川正往他脸上浇水。过了一会儿,一条湿毛巾搭到脸上,只听白川说:“把脸也泡一泡。” 脸上的伤口结了痂,被热水蒸着,倒也不难受。蒙脸泡了一阵,秋禾嫌气闷,把毛巾扯下来,感叹道:“这时候要是再来一杯冰淇淋,我的人生就圆满了。” 白川坐在他不远处,闻言说:“饿了吗?我带了吃的。” “别的不行!一定要冰淇淋!最好是哈根达斯,”秋禾把手交叉在脑后,很馋地舔舔嘴,“有机会我一定要请你吃!” 白川哦了一声,恨不得对秋禾说,我才不吃!那东西只有城里有,我才不想去城里!我也不想你去! 他想,要是告诉秋禾,他很想让他一直呆在这里,他会不会当场跟他翻脸? 正在满心纠结,就听秋禾又说:“知道吗?只有最要好的朋友,才能请吃哈根达斯哦。” 白川顿时忘了烦恼,心里冒出许多轻快的泡泡,流光溢彩地飞走了。他带了点腼腆,看着秋禾说:“好!有机会,我也请你吃那个……阿迪达斯!” 秋禾哈哈大笑,把湿毛巾卷成个球,朝他掷过来,说:“你这个土鳖!” 两人你来我往打起了水仗,折腾得水花四溅,后来白川又带秋禾爬到高处往水里跳,秋禾起初不敢,看白川跳了几次,终于也动了心,两人轮番从旁边石柱上纵身而下,都快玩疯了。满洞里充斥着少年人兴致勃勃的大叫大笑声。 末了秋禾终于累了,这才重新瘫回温泉里。 白川游到他旁边坐下,问:“好玩吗?” “好玩!”秋禾果断点头,又惋惜地说:“就是路不好走,不然把外公也叫过来,让他泡一泡多好!” 提到外公,秋禾又想起王俊煦,也不知道两人现在在干什么。被那么无情地抛下了,王俊煦一定会非常恼怒吧。 “等会儿回家了,一定有场气生。一想到这个就好烦!”秋禾说。 白川试探着说:“那就在这儿过一夜。” “当然不行!”秋禾想都不想就一口拒绝,说:“这里很不方便,而且外公肯定不放心。” 白川沉默片刻,闷闷地问:“你跟王俊煦,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什么啊,我们八字不合。”秋禾想了想,又解释说:“他那人别的都还好,就是特别喜欢强人所难,什么都要照他的来。而我呢,又最讨厌别人逼我。以前我让着他,现在不想让了,只好翻脸罗。” 白川听了,心一凛,脑门仿佛裂开一条缝,吹进来阵阵冷风,让他那兴奋得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0 有些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他吃惊地想,我到底要干什么?难道还真想把他关在这里?关住了,然后呢?接着逼他一辈子? 他一方面很庆幸自己并没有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另一方面又很气馁,最近自己真是心意善变。本来打定了藏人的主意,怎么这么轻易就变成了龙巢一日游了呢? ☆、灰熊 等秋禾终于恋恋不舍从潭里爬出来时,全身皮肤都被水泡皱了。他找出干净衣服来换了,和白川两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吃起了简陋的午餐。白川带了很多馒头和熟肉,还有几颗白水煮蛋。秋禾一饿,也不挑嘴了,吃得津津有味。 吃饭时秋禾问:“你和那条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川一楞,抬眼看着他。秋禾又说:“你是你们家专门派来的吗?” 白川埋头吃饭,说:“我自己愿意的。” 秋禾又问:“你是要一直在这里守着它吗?一辈子也不能离开凉石镇了?” “不是,”白川答,“是我自己不喜欢外面,到处都是人。” 秋禾看着他,缓缓点头,说:“白川,其实我觉得你好了不起!你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跟着外公一起学开荒种地,守着那条龙的秘密,还要对付那些坏人!那什么,我觉得你这就是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呀。” “不是你想的那样。”白川听得很不好意思,停了停又轻轻说:“这是我家啊。” “对啊,我们的家在这里。”秋禾朝后靠在一块石头上,看看那深幽幽的水潭和空旷的洞穴,说:“放心,我死也不会跟人说这里的事。我们一起保护它。” 白川听到这话,一方面觉得那个死字非常刺耳,另一方面又不自禁地浑身舒坦,心都要甜化了,巴不得这一刻永远也不要过去。 秋禾吃完饭,就在潭边四处走动,洞里很干爽,他东摸摸西看看,逛到一个石头平台附近,忽然停下来,咦了一声,说:“白川,看我发现了什么!” 他捡起一个蚌壳大小的银白色亮片,凑到眼前细细地看,末了又拿到白川面前显摆,“就说这里象个藏宝的地方!看看!是不是什么宝贝?” 白川瞟了一眼,脸上竟浮现出一点尴尬,吞吞吐吐地说:“这是……龙鳞。” “天!”秋禾立刻双目圆睁,紧紧把亮片攥在手里,喃喃地说:“真的捡到宝了!龙鳞哎!……我能把它留下来吗?” 白川把龙鳞夺过来,板着脸说:“不行!” “我看看!看看总行吧。”秋禾央求着,把那亮片又拿过来,果然很象一片巨大的鱼鳞,只是质地异常坚硬,薄而透明,隐隐透出珍珠的光泽,十分漂亮。秋禾正在把玩,白川一把夺了去,随手一抛,把龙鳞扔进了水潭。 秋禾眼睁睁看鳞片沉入潭底,想了一会儿,忽然感到不安,打量着周围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不会是那条龙的……” 他边说边惊恐地看着白川。白川淡定一点头,说:“嗯,这是龙巢。” 秋禾瞪圆了眼睛。 “林白川!”他又惊又怒,扑过去掐着白川的脖子前后摇晃,小声说:“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就这么想害死咱们?啊?” 白川被晃得东倒西歪,满不在乎地说:“早上谁说想看龙?你这叶公好龙之徒!” “我说的是远远的!远远看一眼就行了!你把我们带到龙巢里来是几个意思?喂它吗?怕它没吃饱还是咋的?”秋禾很悲愤。 “它不吃人,”白川看他一眼,话里有话地说:“不过,说不定它喜欢你,想把你留在这儿。” “走走走!”秋禾火速返身去收拾东西,把背包背上又茫然了,“回去要怎么走?” 白川仰头看看上面又高又远的穹顶,说:“爬上去。” 秋禾脸色都变了,“爬?这么陡怎么爬?来,你爬一个我看看!” 白川很淡定,“我没问题,你行吗?” 秋禾都快咬牙切齿了,“你他妈说老子行不行?” 白川想了想,傲娇地说:“我能背你,……可你刚才掐我!” 啊呀呀,这是秋后算帐么?秋禾气不过,乜斜着眼,愤然道:“对不起!” “先头还踹我!” “都说对不起了还想怎样?” “态度太差!” “老子就这样,爱接受接受,不接受拉倒!” “不背了!” “……等等,你妈的,真是气死老子了,回来!好啦好啦,对不起啦!是我不好,不该朝你乱发脾气……” 白川抖足了威风,才蹲下身说:“上来!” 秋禾趴在他背上,非常担心,喋喋不休地问:“你真的可以?真的没问题?十分确定以及肯定一点问题也没有?……” 白川一句废话也没有,把人背起来,迈开长腿就走。他在平地上助跑两步,纵身一跨,毫不费力地窜上高处的一块石头。紧接着,他一手护着背上的秋禾,另一只手抓住石壁上的凸起,猴子一样蹭蹭地顺着石壁爬上去,在空中又是一个腾挪,跳到另一块石头上。如此几个回合后,两人已经到了半空中一个一脚宽的石头平台上。 秋禾全程都吊着一颗心,听到耳边呼呼风声,地面越来越远。只觉得生平的惊险刺激,都攒到今天一起受了。 白川在平台上站定,抠着石壁往旁边走了一小会儿,石壁上出现一个乌漆麻黑的洞,他一低头,钻进洞里,才说:“松一点,我要喘不过气了!” 秋禾大窘,忙把死死箍在白川脖子上的胳膊松开,看看洞里虽然崎岖不平,好孬能走,便说:“放我下来,这里我能自己走!” 白川依言把他放下,秋禾从包里掏出手电筒拧亮了,两人牵着手继续前行。秋禾对白川满腔崇拜之情,都快溢出来了,没住嘴地夸了一路。 “你怎么这么厉害?你是练轻功了吗?……骗人!你肯定练过了的!我靠鲍威尔在你面前也是小菜一碟呀!……鲍威尔是跳远世界冠军你这土鳖!……我要是天天跟你练能有你这么厉害吗?不能?象你一半也行啊?什么?为什么?不是我说你,你这师父怎么当的……” 两人说着话,不觉已经看到前方隐隐透来光亮,走至洞口处,一块石头把洞口搪去大半。白川上前,使劲把石头往旁边扳开两寸,两人才得以从里面钻出来。 秋禾展眼四顾,发现竟然已经到了东山半山腰。他目瞪口呆片刻,问:“为什么咱们来的时候没走这条路?” 这问题白川不想说实话,只好说:“不好玩!” 秋禾很想打人,还很想骂人,奶奶的,从一口井里摔下去,掉进水潭里,这就叫好玩了?人跟人的观点怎么这么不一样呢? 白川在洞口外整理了一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1 下行装,猛然想起山顶那个洞口还露在外头,万一被人发现就糟了。他立刻对秋禾说:“你等一下,我进去拿个东西。” 说完匆忙要走,片刻后又返回来,特意看了看秋禾的衣领处,看到那个挂龙牙的皮圈,才又叮嘱:“呆这里别动,我马上回来。” 秋禾看着白川的身影消失在黑洞深处,才回过头,眯着眼朝外望。太阳很大,洞口处除了草也没什么遮挡,他便缓缓走到前面一棵树下,坐下歇息。从这里看,不远处就是仙人台,白色石头在阳光下,几乎发出光来。 秋禾正在呆望,忽然听到野兽咻咻的鼻息声,他转过头,看到了让人肝胆俱裂的一幕:一头体型硕大的灰熊从林中缓缓走来。那熊非常可怖,头顶上的大半边毛发都秃了,露出棕色头皮和头骨,五官被扯得东倒西歪,没有左耳!——是那头让凉石镇人谈之色变的右耳灰熊! 秋禾手脚一片冰凉,一动也不敢动,屏住呼吸缓缓往后退,想退到洞里去。但他刚一抬脚,立刻就觉得不对。地上满是草和枯叶,每动一步,都会悉窣作响。这动静在平时听起来十分细微,这时候简直成了巨响。 灰熊马上停下来,警惕地抬头四处望。看到秋禾,它低低发出一声嘶吼,朝树下冲了过来。秋禾立刻转身,没命地往洞口处跑,耳边却听到枯枝断裂的声音离得越来越近。 他心里惶急到极点,扯着嗓子狂喊:“白川!” 下一刻,秋禾背上一痛,整个人扑倒在地上,翻滚了两下,就看见眼前一张丑陋凶恶的熊嘴。灰熊把一只前爪按在秋禾身上,发出一声暴戾的嘶吼,露出了满口森森白牙。 秋禾死死闭上眼,浑身止不住地哆嗦。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声、自己急促颤抖的呼吸声和灰熊咻咻的鼻息交织在一起,无不在提醒他,那头熊的嘴巴就在他面前,他能闻到它口腔里散发出来的阵阵腥臭! 预想中的痛疼却迟迟没有传来。灰熊在秋禾身上嗅来嗅去,低低发出一声嘶吼,似乎非常恼怒和不甘。 正在这时,秋禾身上忽然一轻,那头几百斤重的灰熊,象只轻飘飘的兔子一样,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落到了十几米开外。白川的长腿从他身边跨过,朝灰熊走去。一人一熊隔着几米的距离对峙着。灰熊翻身爬起,极其暴燥地仰头怒吼,声音里充满不甘,在原地逡巡了两步,最终一转身,朝树林深处跑了。 白川立刻转身,把秋禾从地上抱起来。 “伤哪里了?”他气息有些不稳,担心秋禾胁骨受伤,轮流按压了一遍,见没有异常,才松了口气。又撩起秋禾的衣服,看到后背被熊扑的地方都青了,心头简直要滴血。 秋禾抖得筛糠一般,脸色雪白,半天说不出话来。白川把人紧紧搂在怀里,连连说:“别怕!熊走了!我在这儿!别怕!” 秋禾簌簌地发了半天抖,才嗷地一嗓子哭了出来,他一腔惊恐无处发泄,一边哭一边捶白川,不分青红皂白地喊:“都怪你都怪你……” 白川动也不动地让他捶,说:“是,都怪我!” 秋禾痛哭了一场,情绪终于稳定下来,看白川望向自己时一脸心痛,又抽抽噎噎说:“其实我没怪你……” 白川低声说:“是怪我……” “真不怪你!”秋禾淌眼抹泪地说:“怪我自己走得太远。” 白川低着头不作声。心里愧悔交加。 他明知道灰熊的活动范围在这一带,却没有告诉秋禾。如果提前说了事情的严重性,秋禾怎么会一个人去树下?又怎么会受这样的惊吓? 回家路上,白川背着秋禾,边走边心情沉重地想,怎么办?好象每次秋禾跟自己在一起,总是没好事,总会受伤。上上次害他摔得鼻青脸肿,还崴了脚,上次划破脸,这次是背。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他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厉害,迁怒于那头灰熊,恨不得立刻把那畜牲拉过来千刀万剐。秋禾戴着龙牙,它也敢扑,看来不教训两遍是不行了! ☆、离去 秋禾和白川两人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两人老远就看到黑黢黢的石榴树下站着一个人,正是王俊煦。 王俊煦恨了一天,要等秋禾回来算总帐,谁想到天都快黑了,竟还没见人影,正又急又气百爪挠心,看到进山的小路上转出来两个人。不出他所料,那个小白脸子果然跟尾巴一样缀在秋禾后面。 王俊煦立刻目眦欲裂,犹如把媳妇捉奸在床的老公,冲上去就嚷嚷开了,“你他妈跟这混蛋一起走的?你们去哪儿去了?干什么去了?” 依着秋禾那伶牙利嘴,能有一千句话用来还嘴。然而他一整天受到的刺激太深太大,已经十分疲累,此时便木着脸说:“外公没跟你说?去看我脸了。” “放屁!”王俊煦认定他在说谎,越发怒不可遏,指着秋禾的鼻子骂道:“去哪儿看脸能要一整天?你明知道我烦这混蛋,一定要跟他一起去?” 秋禾有气无力地说:“他认识路。” “你他妈就糊弄我!”王俊煦也是气急了,出口便不假思索,“老子就该把你绑在身边,就转身放个屁的功夫,你就能跟别人浪到一起!你还是人吗你?” 饶是秋禾打定主意要息事宁人,听了这话也勃然大怒,只是他尚未开口,就见白川走上前,把他护在后头,冷冷说:“闭上你的臭嘴!” 王俊煦本来话一出口就很后悔,看白川这么一拦,更来气了。小白脸子这么死心踏地护着他,这不是有奸*情是什么? 他恨不得拿刀砍死白川,当即指着骂:“你他妈在爷跟前装什么好人?你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你爷倍儿清!你要对他有什么好心思,老子王字倒过来写!” 秋禾在旁边,听得都气笑了,他倒是会赌咒,王字倒过来,不还是个王吗?但白川显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之处,从后面看,他的背都绷紧了,整个人蓄势待发,是随时要出手攻击的姿势。 秋禾赶紧死命拉住了他。王俊煦不知道这家伙的战斗值,他还不清楚吗?把头熊踹得摔那么远,这要是踹王俊煦一脚,那还能有命吗? “白川你靠后,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别掺合!先回去!”秋禾先安抚了白川,然后望向王俊煦,叹了口气,脸色疲倦地说:“你闹够了没有?你不怕人笑话,我还怕呢。有事进屋去说!” 王俊煦不肯进去。屋里有个沈宝成,两人连大声嚷嚷都不行,更遑论吵架。他一腔窝囊气没处发,狠狠踹了石榴树一脚,说:“进去干嘛?在这里说清楚!” “行!说清楚就说清楚!”秋禾冷淡有礼地说:“请问,我前几天是怎么跟你说的?是哪句话含糊了,让你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你说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2 ,我解释给你听!” 王俊煦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他自己也知道,从头至尾,秋禾连口头上敷衍他两句都没有,一直都是自己强取强夺,胡搅蛮缠。本想着缠来缠去,秋禾总有被自己感化的一天,哪晓得中途横生枝节,竟来了个搅局的混蛋! 他满心愤怒,各种憋屈,脱口道:“你是不是喜欢上这小子了?你说!是不是这样?” 秋禾一心要让他早点死心,想都没想便接了口:“是啊,我就喜欢他!怎么样?” 王俊煦脸色都变了,一腔愤怒转成悲凉,眼睛里竟逼出点点泪光。秋禾看着十分不忍,只好扭过头,紧抿着嘴不说话。两个人在树下沉默片刻,王俊煦突然转身进了屋,片刻后拿了背包出来。路过秋禾时,他瞟一眼后面的白川,咬牙切齿地说:“沈秋禾,你会后悔的!” 说完便独自向镇上走了。秋禾看着他的背影,一时觉得如释重负,一时心里又有些难过。 看他恨的那样,以后若再见面,休说当朋友,不成仇人就算好的了。 沈宝成也从屋里追了出来,看了看石榴树旁的两个人,又看看远去的王俊煦,知道这是彻底闹翻了。想到镇上并没有什么旅馆,这么晚也没有了去县城的车,沈宝成便说:“我去看看,要是这孩子实在不想回来,我把他安置到你石六叔家歇一宿,明天再搭班车走。” 秋禾轻轻地嗯了声,沈宝成便去了。 秋禾朝小镇方向呆望了许久,一回头,发现白川还站在自己身后。黑夜里那家伙眼神亮得惊人,双目灼灼似大眼贼,正紧盯着自己。 秋禾眨眨眼,问:“怎么了?” “你……”大眼贼面带潮红,明明腼腆得不行,偏要吞吞吐吐地开口:“你、你说喜欢我,是真的么?” 秋禾睁大了眼睛。 对面那货眼神闪烁,不敢直视秋禾,可一脸喜色憋都憋不住,结结巴巴地问:“是、是哪种喜欢?” 秋禾犹如五雷轰顶。他张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相对片刻,秋禾终于忍不住,一转身落荒而逃。 半小时后,在自己的卧室里,秋禾恨不得捶自己一顿。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什么好逃的?当时跟他解释清楚不就行啦?傻子才听不出,他说那句话是用来气王俊煦的! 可怎么偏就碰上白川那傻货了呢?他傻也就算了,自己跟着慌什么?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呢? 但他转而一想,发现自己就算当时够镇定,也真不知道该怎么跟白川开口。 跟他说,他只是身边没什么朋友,甚至连年轻人也少见,唯一的同伴就是自己,所以才会把友情当成了喜欢? 这话说出来,白川想必会十分不以为然。他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很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个人若是样貌好,家世听起来也不错,手里还握有几千亩林地的产权,只要他愿意,在县城那种地方,满可以当二世祖,混得风生水起,但白川没有。这些年来,他画地为牢,把自己圈在里头,外人拿锥子都锥不进去。也就是外公和自己,误打误撞,机缘巧合,才会和他这般亲近熟悉。 更让秋禾苦恼的是,白川并没有明着说喜欢秋禾。如果不是他的表情根本藏不住事,如果他人情世故再练达一些,他那吞吞吐吐的试探完全可以做得十分隐蔽。 他以自己薄弱的处世技巧,很小心地在他们之间设置了一层窗户纸,虽然近乎透明,到底没有完全捅穿,还留下了最后一点退守和回旋的余地。 所以秋禾左思右想,也很犹豫,到底是摊开来谈谈,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只是他现在一想到自己和白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就觉得别扭。那些牵手打闹什么的,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秋禾抱着头倒在床上,想,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尽招惹些烂桃花,刚走了个王俊煦,又来了个林白川。这往后如何是好?远的不说,就说每天清早练习吐纳的事,以后到底还去不去? 沈宝成回家时,屋里一片黑灯瞎火。到厨房一看,秋禾饭也没吃。他先是担心宝贝外孙生了病,后来寻思了一回,觉得估摸是跟王家小子脱不了干系,便走进房里,坐在床沿上,鲁鲁苏苏试着开导秋禾。 “你们吵架时我在屋里,也没听清怎么回事。跟外公说说?” 秋禾想到王俊煦,愁绪更多了一重,卷着被子往里一翻,说:“没什么可说的。” 沈宝成想了想,觉得自家孩子乖得很,这事儿可能多半还是要怪王俊煦,便道:“不是我护短,年轻人在一起,哪有不吵两句嘴的?我看小煦那孩子气性也忒大了些。刚才我也劝了他几句,后来他跟我去你石六叔家时,气已经平得差不多了,就是还有点难过。照我看,过两天也就啥事没有了。听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秋禾闷着头,唔了一声。沈宝成又问:“明早你送不送他去?你要不想去,我去算了,到时再安慰他两句。这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看把我秋禾闷的!起来,咱爷俩儿吃饭!外公晚上给你煎了小枯鱼儿!” 沈宝成一力撺缀着,到底还是把秋禾从床上揪起来了。秋禾坐在饭桌旁,满腔心思把肠胃都堵满了,一点饭塞进去十分艰难,吃了两口,就起身去洗澡了。 第二天一早,吃完饭后,沈宝成装了几个刚摘的甜石榴,又带了点鱼干肉干,要去镇上送王俊煦。秋禾送外公出门,眼角扫到白川走了过来,立刻抿嘴低头,挺不自在地站到外公背后。 白川不敢看秋禾,亦且没做好这么跟秋禾见面的思想准备,可眼下他事情要紧,便顾不得了,对沈宝成说:“爷爷,你去找王俊煦?我跟你一起去。” 秋禾大奇,白川竟要去找王俊煦?昨天两人一见面就相互喷,难不成没喷够,今天还要找补? 他抬眼看了看白川,只见白川微锁着眉,表情很严肃。沈宝成大概也奇怪,便问:“是怎么了?” 白川沉默了一下,想着这两个都不是外人,便低声说:“家里龙牙今早发现不见了。” 沈宝成和秋禾都变了脸色,同时开口,一个问:“家里都认真找过了?”一个说:“怎么昨晚没发现?” 白川神色十分复杂。他当然不能告诉这两人,昨晚他一夜无眠,躺在床上反复推敲秋禾的语气、表情、动作,恨不得让他从头至尾再演一遍,好判断出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折腾得忽悲忽喜、忽冷忽热,神思恍惚,如果不是清早决定要上山一趟,还发现不了龙牙丢失的事情。 对他来说,龙牙本身没什么重要。但若被外人拿走,被有心人看见,这条龙的存在将不再是秘密,以后只怕会有没完没了的磨难。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3 沈宝成和秋禾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秋禾咳了一声,说:“你怎么知道是王俊煦进去拿的?” “他进去过。”白川并没有解释,他如何知道王俊煦去过自己房里,但他的语气,却透露出对这一认知的无庸置疑。 沈宝成立刻说:“事不宜迟,走,咱们一起去镇上,早班车还没到,他肯定还没走。” 三人匆忙往镇上去。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秋禾心里说不出的气苦,该死的王俊煦,以前真没发现,这混帐竟还有做贼的爱好! 沈宝成心情也很沉重,昨天秋禾出了门,王俊煦一直跟着自已,趁着中午那孩子睡午觉时,他下地干了点活儿,估摸着就是这两三个小时里,王俊煦看到没人,就窜去隔壁院子里了。 白川则是非常自责,那龙牙还是上次给秋禾做吊坠时,从洞里拿过来的,当时不能决定哪一颗合适,是以一次性拿来三颗,用完早该放回洞里去的,是他最近心思全在别处,一忘再忘。最近真是越来越大意了! 等三人抵达石老六家时,花娘娘正和石老六在家吃早饭,看见三个人进屋,忙热情地迎着,要加筷加碗,让三人添两口早饭。沈宝成环顾屋里,不见王俊煦踪影,便问:“昨天我领来的那娃娃呢?” 花娘娘说:“咦,沈叔还不晓得么?昨夜就走了呀。我听到那孩子跟人打电话,说着说着还哭了。结果后半夜来了辆车,把人接走了呀。我还以为他会跟您打电话的呢。” 堂屋里站着的三个人,听到这番话,一起怔住了。 ☆、进城 白川听说王俊煦被人接走,一转身就出了门。 在门外的大槐树下,秋禾追上了他,拉着他胳膊说:“你先别急,我来给王俊煦打电话,看他在哪里。他昨天那么晚才走,今天肯定还在县城里。来得及的!” 白川一想到秋禾好不容易把那小子甩脱了,转眼又要牵扯上,就生出满心的抗拒来,一口回绝说:“不用,我能找到他。” “不是找不找得到的问题,”秋禾解释说:“你找到他又打算怎么办?那家伙吃软不吃硬,浑起来连命都不要。他要是死不承认拿了龙牙怎么办?到时就算能顺利把东西找回来,动静太闹大了也不好。——我先问问他,要是能悄悄地解决,就最好了!” 沈宝成跟石老六夫妻寒喧了几句,也跟在后面出来了,听见这话,立刻对白川说:“川儿,听秋禾的!让他先跟那小子问问情况。实在不行咱们再商量。” 白川一脸不情愿,听了这话,梗着脖子悻悻地闭了嘴。秋禾掏出电话,边拨号边往远处走。 起初电话没人接,重拨几遍后,才终于通了,那头的人却不肯说话,只听到呼吸声一起一伏。秋禾也不提龙牙的事,只问王俊煦人在哪里,又说:“今天早上我跟外公来送你,才知道你已经走了。” 王俊煦还是一声不吭,显然还赌着气。秋禾心里恨不得把他拖出来打一顿,嘴上却温温软软地说:“真生气了?准备一辈子不理我了?那你昨天还骂我了呢,我找谁撒气去?……行,你要不理人,那我挂电话了啊。我真挂了啊。” 王俊煦终于哼了一声,恨恨地开了口:“别假惺惺的了!你巴不得我走,巴不得我一辈子不去烦你,还给我打什么电话?” “好,是我假惺惺,我狼心狗肺,行了吧?”秋禾微叹一口气,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去县城送你了,外公给你摘的石榴,我留着自己吃!反正你家里的好东西多,不稀罕这个!” 王俊煦听到“不去县城送你”这几个字,显见得秋禾本来是打算过来的,当即心动了。昨晚他冲动之下骂了人,提包滚蛋,伤心半宿后冷静下来,心里不是不悔的,听了这话,便半信半疑说:“你少骗人!真打算来送我?” “也不算专程送你,”秋禾笑了笑,说:“本来前两天就想去县城理发,这里的剃头师傅手艺太差,我都不能出去见人。” 他这么一说,王俊煦倒真信了,当下咬着牙,把憋了多时的满腔委屈往外泄:“老子要你送!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凭什么爷就非得吃你这一套?你给我……” 他本想说“给我滚得远远的”,到底还是舍不得出口,只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说:“外公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你别给我偷吃,拿过来我要检查的!” 白川和沈宝成站在槐树下,远远看着秋禾。只见他一边讲电话,一边在河边瞎转悠,还蹲下来有一搭无一搭地捋青草,把旁边一兜马齿苋都捋秃了,才挂了电话,朝他们走过来。 “他还在县城,住在一家酒店里。我过去见见他,外公,镇上的班车几点钟过来?” 白川立刻说:“我去就行!你把他住的房间号告诉我!” “我怕你搞不定他。”秋禾说,看到白川脸色很臭,便安慰说:“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 白川还要坚持自己的意见,沈宝成替他们作了主,“谁单独去我都不放心,算了,那你俩就一起去!” 白川和秋禾相互看了看对方,都不吭声了。 几个人正要往桥那头的小车站去,石老六吃完饭出来了,听说他们要往县城去,立刻说:“今天我正要去城里拖货,你们俩要不嫌弃,就搭我的货车去。” 石老六的小货车,驾驶室里刚好能挤下三个人,有多舒服谈不上,但比那辆破烂不堪还走走停停的班车终归方便许多。沈宝成连忙称谢,又很不放心地给两个孩子叮嘱了一竹篓话,等几人来到车旁,秋禾和白川打开副驾驶室的门,看到里头窄窄的座位,都傻了眼。 他们俩还没想好以后要拿对方怎么办,先就要被逼着共处一室了,还是特别逼仄的一室,心里滋味都很一言难尽。 “要不,我坐后面去。”白川低头说。 后面是货厢,连座位都没有,山路颠簸弯又多,怎么能坐人?秋禾忙硬着头皮说:“有便车搭就不错了,哪就那么娇气了?” 石老六也说:“挤一挤,我开得快,眨眼就到了。” 白川便坐到靠里面,他身高腿长,就算束手束脚地把自己拘成一团,在低矮狭窄的驾驶室里也是很大一只。秋禾坐外头,关上门后,两人的腿无可避免地紧贴到了一起。 秋禾觉得这姿势太过暧昧亲密,浑身都不自在。偷眼瞟白川,发现那家伙僵硬得象块石头,都不敢朝这边看一眼,片刻功夫,鼻尖上竟渗出汗来。 石老六也留意到驾驶室的拥挤状况,笑着打趣说:“白川,你长那么大个做什么?看把秋禾都挤成了人干!” 白川受了这善意的调侃,换了个坐姿,越发局促不安起来。 待人坐稳当了,石老六打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4 响那辆破烂的小货车,扑地一声,从车屁股后冒出股黄烟,把院子里的沈宝成甩下,呼呼地跑了。 为了打消车内的尴尬局面,秋禾跟石老六闲聊起他家那杆猎*枪的来历,这正挠着石老六痒处,便跟两人讲他年轻时进山打猎的事,直说得眉飞色舞。 起初两人一问一答,都很得趣,然而从凉石镇到县城,最快也要近四个钟头,秋禾头一晚为了白川的事没能好好睡,坐了一程,身不由已打起了瞌睡。 白川看他两排长睫毛恹恹地垂着,困得头直点,便极想把人揽进怀里,让他好好睡一觉,可手抬起来,硬是没敢伸出去。过了半晌,才强忍着冲动,一脸严肃地说:“靠着我。” 秋禾瞥他一眼,没作声,也没动。 若是以往,靠了也就靠了,没什么了不得。可明知道他对自己有别的想法,还搂搂靠靠的,况且还当着外人,象什么话? 石老六也看到了,忙说:“想睡就睡会儿,把窗户摇上去,我开慢点!” 那车窗有个老式的摇柄,须得人摇上去。白川伸出手去,越过秋禾,帮他把那一侧的窗户摇上。那姿势很象把人搂在了怀里,他关完窗,还很留恋地磨蹭了一会儿,那只手往回缩时,忽然象是自己有了主意,顺带着把人也揽过来,把秋禾的头往自己肩上一按,说:“睡会儿就到了。” 这时再要推推拉拉,反而惹人注目。秋禾又确实困得难受,便迷迷糊糊地横下心,想,算了,以前也不是没靠过。先睡了再说。 白川起初挺得象根旗杆,僵硬笔直,及至看见秋禾并无厌恶地靠在他肩上睡了,才松下一口气,动荡不安了一夜的心情,这时竟偷偷涌上了一点甜蜜。 秋禾昏昏沉沉迷糊了一路,到了县城才醒。石老六把他们俩送到酒店门口,三人约定办完事再联系,就各自忙去了。白川下了车,在附近一家小店里给秋禾买了瓶水,秋禾喝了水,又往脸上拍了点水,这才彻底清醒了。 两人一起看着街道对面的那幢十六层高的楼房,没有说话。 王俊煦下榻的酒店叫金都国际大酒店,乃是县城里相当上档次的地方。门口立着两根唬人的包金大柱,大堂里也一片光彩耀人的土豪金。白川围着楼房转了一圈,回来后,和秋禾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房间号是506,我先去跟人碰面。”秋禾说:“一会儿我想办法拿张房卡,留在前台,然后带他出去。你拿了卡,先去他房里搜一遍。要找得着,咱们就撤,找不着,我就问他。” 白川低头沉默了半晌,才说:“不用留房卡,你进了屋,开窗户让我看一眼就成。” 秋禾知道这是要偷着爬上去,立刻反对,“不行!楼层太高,这太冒险了,再说,万一让人看见了呢?” “没事,背后是花园,有空调外机,很好爬。……别问他要房卡。” 若是提房卡,难免会让王俊煦多想。白川能自己进去,倒也省一层事,秋禾见识过他的本领,想了想,便同意了,只叮嘱他注意安全。白川点头,两人商量好了,便在大堂前各自分开。 秋禾提着送王俊煦的东西,直接去他房间找人。在外面刚一敲门,立刻就开了, 王俊煦被早上那个电话,惹出多少旖旎心思来,见了秋禾,却偏要乔张作致,装出余怒未息的样子,哼了一声,把人往里让,说:“你怎么舍得来?小白脸子没跟着?” “废话真多!”秋禾把东西随意搁在桌上,环顾四周,屋里显然只住了王俊煦一人,便一边搭讪,一边把窗户打开来透气,说:“屋里闷死了,……怎么昨天说走就走了?” 从窗户里往下望,正看到白川在楼下,冲他挥了挥手。 “我爸有个熟人在这边,听说我要回县城,叫他们家司机跑了一趟,”王俊煦从袋子里拿出颗石榴,心里有点感动,昨天沈宝成从树上现摘了一个让他尝鲜,当时他随口称赞了两句,没想到沈宝成就惦记着了。 “还是外公对我好!”他把石榴凑在鼻尖闻了闻,乜斜着眼,不无幽怨地看着秋禾说:“你什么时候也能长长良心就好了,亏我对你那么好……” 秋禾有点不耐烦,回身打断他说:“别扯这些了,你什么时候回省城?趁着还没走,有没有时间跟我一道出去理发?我跟这儿不熟,咱们去哪家店好?” 王俊煦觉得,这是没拿自己当外人,心里又高兴了。只可惜他自己也是人生地不熟,不能给出符合水准的建议。两人边往外走,他便打电话向熟人求助,那人听说王大少想剃头,立刻要派小弟过来带路,王俊煦深恐破坏这来之不易的二人世界,苦苦推辞,唠叨了颇久,这才挂了电话。两人打了辆车,直奔对方推荐的一家高级理发会所。 这边白川眼看着人走出酒店,立刻潜行至楼房背面。那房子后头除了些零散配套房屋,是座小花园,确实僻静。白川四顾无人,便瞅准空调外机,三两下纵身进了房间。 从窗户进屋后,他一眼看见王俊煦放在椅子上的背包,便把包里的东西一一取出,仔细搜了一遍,一无所获。 这屋子是个标间,格局一目了然,白川将东西依次放进背包,仔细嗅了嗅,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显然酒店虽高档,却不经常开窗透气,闻起来一股怪味。白川不死心,又搜了床头柜、枕头下面,甚至连马桶后面的水箱都打开看了,依然不见龙牙踪影。 末了他有些泄气,在椅子上坐下,想了片刻,确实没有遗漏的地方,便用他那破旧的山寨手机给秋禾发了条信息,只写了两个字:没有。 其时秋禾正和王俊煦在理发店里,被一群妖娆的美发师在头上煎炒烹炸。王俊煦那熟人叫张兴财,名字虽然土掉渣,报出来却十分管用。几位资深美发总监听说是“财哥的朋友,”立刻亲自上阵,要尽展平生才艺,好搏得两位帅哥喝一声彩。 秋禾听到手机震动了一声,忙声称要去方便,丢下喋喋不休劝自己染个色的理发师,躲进卫生间。看到白川发来的信息,心里也有点失落。想了想,便给白川发信息,让他出来等着自己,然后把手机装进口袋,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决裂 秋禾也觉得奇怪,按说龙牙若是王俊煦拿了,那混帐多少会心虚,可自己几次试探,那小子硬是无动于衷,——王俊煦不是个心机如此之深的人,莫非真是冤枉他了? 想到这个,秋禾更担忧了。如果真是另外的人拿了龙牙,那麻烦就大了! 他心事重重地从理发店里出来,没走多远,王俊煦的电话响了起来,原来是那位财哥要请他们吃饭。盛情难却,再加上这人帮过自己,王俊煦不得不去应酬,只好同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5 意了。 他讲完电话,看见秋禾正站在路旁一家商店前,看橱窗里的商品。少年新剪了头发,露出浓秀眉睫,微垂的头从脊椎到腰线,形成一根很动人的曲线,看得王俊煦胸口一阵发热,也走到旁边,问:“想买什么?” 秋禾摇摇头,决定不再迂回了,直接问他:“刚才外公打我电话了。要我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偷偷去过白川家?” 王俊煦微微一怔,立刻说:“没有!” 秋禾从那一怔中看出玄机,也不说话,就把他瞟着,王俊煦顿了顿,语气反而更坚定,说:“我去他家干嘛?” 秋禾收回目光,轻描淡写地说:“白川家里刚遭了贼,有东西被人偷了。我们两家住得近,所以我问问你。” 王俊煦一听就生气了,说:“小白脸子真会瞎冤枉人,他家里跟雪洞一样,空荡荡的啥东西都没有,能丢什么?贼去了都得哭一场!” 秋禾乜斜着他问:“你不是没去过他家吗?怎么知道他家里跟雪洞一样?” 王俊煦堵了一堵,当即理直气壮地辩解:“我是去过他家一次,不过,我可什么也没干!——他都敢动手抢老子的人,我至不济也得知道那小子什么来头吧?听你们镇上的人神吹海侃,说那家伙有来头得很,什么林氏家族继承人,屁!爷进去逛了一圈,啥跟林氏有关的东西都没有!就是吹的!” 秋禾看他说得就跟逛自家后院似的满不在乎,也生了气,说:“你进人家屋,人家同意了吗?合着你偷偷翻进去,你还有理了?” 王俊煦翻了个白眼,一边伸手拦的士,一边说:“谁要你一大早丢下我跟他跑的?我就是被你们气的,不然,那么无聊的事,请我我都不去!”说到这里,他想起西厢窗外那根树桩,立刻很不快,“提起这茬我想起来了,秋禾,你家窗户下,那墙根垫根木头是干啥的?我是闲着没事了解了解敌情,你呢?你有事没事翻进人家屋里又是干什么去了?” 秋禾跟着他上了出租车,听了这话,心里暗惊,决定一回家就把树桩搬走,一面却忙着分辩说:“你就爱疑神疑鬼!那是外公扔的柴禾,以前满沟都是!……你就说吧,白川家的贼是不是你?不见了的东西是不是你拿的?” 王俊煦一听,立马嚷嚷了起来,“谁他妈是贼啊?谁偷他什么了?老子什么也没拿,进去看了一圈就出来了!别瞎冤枉人!” 秋禾看他说得满腔义愤,不象在说谎,一时也怔忡起来。两个人在车上沉默了一会儿,王俊煦又问:“那穷光蛋丢什么了?” “他们家祖传下来的几小块玉石,”秋禾随意编了个借口,又拿手比划了一下,盯紧王俊煦问:“这么大点的小石头,你真没看见?” 王俊煦又是一怔,秋禾看得清楚,气得捶了座椅一把,“就说是你拿的,你还不承认!” 王俊煦没否认,只觉得很丢面子,看了前面出租车司机一眼,悻悻地说:“谁他妈知道那是玉呀,还祖传的!蒙你们这帮傻缺吧?……我还以为是熊啊野猪之类的动物牙齿呢,就拿在手里玩了会儿,后来走时没注意,顺手装口袋里带回去了!” 秋禾对他这种解释十分无语,只好怒冲冲地问:“东西呢?” 王俊煦脖子一梗,说:“丢了!” 秋禾怔住了,恨不得掐死他,“丢哪儿了?” 王俊煦满不在乎地说:“昨晚上财哥不是派人接我回来吗?半路上我一摸口袋,哎呀怎么这俩石头还在我这儿呢?看着挺恶心的,我就顺手往路边扔了。” 秋禾说不出话来,只使劲儿瞪他。王俊煦挺不服气,说:“不是吧秋禾,你还真为这两块破石头跟我翻脸?多少钱?爷赔给他!” 秋禾气不打一处出,“别仗着你爹有几个臭钱,就叫唤得什么似的!你到底扔哪儿了?” 王俊煦也生了气,强横地一扭脸,说:“一路黑灯瞎火的,我哪儿记得住?” 两人一左一右别着头,谁也不理谁了。 秋禾心里一盘算,既然王俊煦说是黑灯瞎火,那就有可能扔在离凉石镇不远的地方。丢进路边荒草里,总比被人捡走偷走要强得多,这么一想,才终于放下心来。 他这会儿只觉得王俊煦这厮又糊涂又磨人。这位大爷偷拿别人东西,显然纯属一时兴起,别人不提他还想不起来,被当面揭穿也毫无愧悔之心。根本不会想到秋禾为他惹出的这件破事,担忧焦虑惭愧了一个上午。 没多久车到酒店门口,王俊煦见秋禾一直没好脸色,心里也气,下车后低声嘀咕说:“不就是两块破石头吗?都说赔他了还不依不饶?你哪边的?不会真喜欢上那小子吧?” “听你这意思,我问你两句还问错了?”秋禾立刻怒冲冲回嘴,“你好孬是我带过来的人!到时候镇里传开来,我朋友是个贼,我多长脸啊!我这还没说你呢,你竟然还梆梆地给我犟嘴!” 这句话中,不知哪一句挠着了王俊煦痒处,立刻气也消了,还赔着笑说:“行,算我做事鲁莽!我也不是有意想拿他的。现在扔也扔了,你说怎么办?” “凉拌!”秋禾怒冲冲说完,转身要走,“我也看过你了,事情也问清楚了,至于白川要怎么办,我让他跟你联系。再不走,今天没回镇上的车了。” 王俊煦哪里舍得?立刻抓住秋禾的手,说:“回不去就住一天,怕什么?我本来订了今天上午的票,正准备走,听你来送我,特意又把票退了,你就不能在这城多陪我两天?” “不行,”秋禾把手抽出来,说:“外公不放心。再说我身边也没带着药。” 王俊煦也知道,秋禾出门,一向随身携带治哮喘的药物,不然,一旦发病会很危险。不过那药并不难买,县城的药店里应该也有。他立刻说:“我现在就陪你去药店!中午我们跟财哥一起吃饭。我介绍你认识,以后要是在这破地儿有什么事,你找他就行!” 秋禾不想去。他也看出来了,这位不曾见面的财哥恐怕是县城里相当有份量的一位人物,和这种人处得好还行,一旦翻脸,只怕会麻烦多多。他一介平头小百姓,一点也不想去撩这种骚。 两人一个要走,一个要留,正拉拉扯扯间,白川从街道转角过来了,一看那情形,立刻过来把秋禾拉到一旁,冷冷看着王俊煦不说话。 王俊煦只觉得小白脸子阴魂不散,到哪儿都有他,立刻怒冲冲看向秋禾,说:“你跟他一起来的?” 秋禾见白川冲了出来,也很头大,只得点头说:“他也来县城办事,我们是搭石六叔的便车来的。待会还要一起搭便车回去。” 王俊煦心头大疑,阴沉着脸说:“你该不会特意就为他那几块破石头来的吧?——合着你来送我就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6 是个借口吧?” 秋禾叹着气说:“我来送你一程跟这个又不矛盾!再说你把人家祖传的东西扔掉了,你还有脸生气?就不能先道个歉吗?” “没什么好道歉的!”王俊煦转向白川,一脸鄙夷地说:“多少钱?老子赔!我看你也是穷疯了,拿两颗破石头讹上我了是吧?” 秋禾怒道:“你怎么说话呢王俊煦?” 白川淡然看着王俊煦,回头对秋禾说:“走吧,别理他!” 没想到王俊煦一把抓住秋禾,厉声说:“我让你走了吗?” 白川回过头,冷冷说:“你凭什么不让他走?” 几人刚争执起来时,立刻有好事者围拢观看指点。秋禾两边解劝,谁知都不听他的,王俊煦冲过来,劈面抓向白川胸口,准备狠揍他一顿,不料白川轻轻一晃,抬手一推,就把王俊煦推了个踉跄,险些一屁股跌倒在地。 白川拉着秋禾说:“我们走!” 王俊煦本以为,自己和白川身高相仿,又练过两年拳,分分钟能搞定这个乡下小白脸,没想到刚一交手,就丢了这么大的脸,一时眼圈都红了。 旁边的路人忽然发出惊呼,秋禾一回头,正看到王俊煦把旁边一个瓷花盆连盆带苗提在手里,不要命似的扑过来。 秋禾大惊,本能地伸手要去拦,不料王俊煦已经把花盆朝这边砸了过来。眼见他挡在中间,势必要挨上这一下,自己也惊了一下。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白川一只手把秋禾薅过去,横在前面用胳膊肘击落飞来的花盆,那瓷盆豁朗一声,掉地上摔得粉碎,泥土散得满地都是。 白川拍拍袖子,看着王俊煦,冷淡地说:“别逼我动手。” 两人正相峙不下,围观人群突然分开,走进来一个长得瘦小精悍的中年男人,那人打量一眼白川和秋禾,转头地王俊煦说:“小煦,这是怎么了?” ☆、决裂二 来的那人五官衣着都稀松平淡,咋一看就是个普通的路人,一双眼睛却透着精明阴狠。秋禾一眼看出对方必定是个人物。果然就见王俊煦铁青着脸喊了声财哥。 那位财哥看王大少全须全尾,并没有吃亏,又见对面两个孩子衣着打扮都象是良家少年,以为只是少年人在路边争了几句嘴,便解劝说:“走,哥请你吃饭去!跟这帮小兔崽子置什么气?”又转头对白川说:“滚滚滚!还竖这儿,擎等着挨揍呢?” 不料王大少却不肯善罢甘休,他拨开张兴财的手,看着对面两人,冷冷说:“秋禾,你过来!” 秋禾明显犹豫了一下。 他要是不过去,只怕两人从此就翻了脸,搞不好还得动手。王俊煦那人对别人怎样不清楚,对秋禾,回回是气来得快散得也快,得罪了他倒没什么,况且他马上就要离开,到时天高皇帝远的,想动手脚也动不了。真正可怕的是他身边那位地头蛇式的人物。这种人跟王八相仿,一旦咬上,基本就会不死不休。 他想,王俊煦也不过是要争个面子,那就给他个面子,一起吃顿饭,再想办法走人算了。 他心里念头刚起,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白川的手坚定有力,不容置疑。他把秋禾往后拉了拉,傲然直视王俊煦,冷淡地说:“他不去!” 秋禾咬住了嘴唇,心想,这回麻烦大了! 王俊煦冷笑了一声,说:“哪儿来的狗挡这儿了?我问你了吗?” 白川冷淡地站着,对王俊煦的话完全无动于衷,秋禾却不忍心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起因不就是浑蛋王俊煦偷偷拿走龙牙吗?他又凭什么在这里大发脾气? 秋禾把心一横,强行挤出点笑容说:“谢谢你,王俊煦,不过我确实得回家了。等会儿搭不上车,会很麻烦。” “行!”王俊煦死死盯着秋禾,声音甚至有点哽咽。他眯了眯眼,轻声地、然而咬牙切齿地说:“沈秋禾,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凭什么你一句话我就得滚蛋,你打个电话我就得留下来?凭什么你要来撩拨我?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不就看我喜欢你,处处顺着你让着你吗?我他妈怎么就这么贱!” 他声音虽低,旁边的围观者却有不少人听到,包括那位财哥在内,都怔住了,估计没想到王大少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露自己喜欢同性的事实。小县城人见识短,打量秋禾的眼神立刻多了几份暖昧和探究,甚至有人公然指指点点。 秋禾又尴尬又难堪,脸都红了,试图跟王俊煦解释,说:“不是这样的……” 话没说完,他就闭了嘴。因为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王俊煦不可能听得进去。 白川向前跨了一步,把秋禾挡在身后,低声说:“别理他,我们走!” 秋禾退了两步,有些艰难地张了口,说:“如果我的做法让你有什么误会,那么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不会再打扰你了。” 王俊煦很冷淡地看着秋禾,一字一句地说:“你最好记着,你今天是怎么对我的!” 白川拉了秋禾一把,两人穿过围观人群向外走了。那位财哥看他们渐渐走远,凑过去小声对站在原地不动的王俊煦说:“要不,哥现在叫几个人给你出出气?” 王俊煦转过目光,不再看走远的两人。他冷冰冰地笑了一下,说:“我自己有手有脚有鼻孔,干嘛要别人帮我出气?” “好样的!”财哥拍拍他的肩,说:“财哥就欣赏你这点!天下美人多的是,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你要心里还有气,就找人收拾那两小孩一顿!也不用往死里打,就照脸上割几刀,看他到时候还傲个屁!” 王俊煦本来心里又恨又痛十分麻木,听了这话,也不禁身上一寒。不过他神情未变,只冷哼一声,说:“那不是太便宜他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酒店里走了。在街道转角处,秋禾看到没人追过来,松了口气。转过头对白川说:“谢天谢地,没有打起来!” “你别怕他!”白川安慰他。 “我不是怕他,是怕麻烦。你看不出那位财哥很难缠吗?”秋禾说。 白川不以为然。他不怕麻烦,因为他自己就是最大的麻烦。但看秋禾担忧得很,也不忍多说。两人缓缓沿街道前行,秋禾把从王俊煦那儿打听来的情况告诉了白川。 “如果真是丢到草丛里倒也好了。就是不知道他说实话了没有。酒店里没有,会不会是藏在他身上?” “他身上没有。”白川说。 秋禾有点惊讶,“你怎么这么肯定?” 白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闻得到。” 秋禾瞪大眼看着白川,觉得他越来越象条神棍了。趁着旁边没人,他偷偷从衣领里掏出自己那颗龙牙,放在鼻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满地说: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7 “又骗人!明明什么味道也没有!” 白川:“你鼻子不灵!” 秋禾不服气:“那你来闻闻!你告诉我,这颗龙牙什么味儿?” 白川看看举着龙牙站在自己面前的秋禾,很是无语。这个笨蛋!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凑上去闻那颗龙牙的姿势会有多暖昧吗?两人挨那么近,光是想想就让他心跳加速,还怎么闻得出龙牙的味道? 秋禾不明白白川为什么突然红了脸,撇下他自顾自地往前走了。他忙把龙牙塞进衣领里,追上去说:“我给石六叔打个电话,他要是很忙,我们就自己先找地方吃饭去。” 结果石老六正好已经进完了货,让两人在附近等着,他带他们去吃饭。三人会合后,石老六开着车在路边找了个小餐馆,简单地吃了顿午饭。 回家路上,石老六看白川手里抱着一个袋子,便问他:“你买了什么东西?” 白川便打开一个盒子,给秋禾和石老六看。原来是一个插卡式收音机,秋禾看了很喜欢,忙问:“你在哪里买的?我早就想给外公也买一个!刚才竟然混忘记了!外公一个人在云台上呆的时候多,有了这个,听听歌什么的就好过多了!” 白川微微一笑,说:“就是给爷爷买的。” “真的?”秋禾停止摆弄收音机,看白川一眼,又问:“这张卡能考多少首歌?” “几千首没问题。” 石老六在旁边啧啧称奇:“就这么小点东西,能放下几千首歌?现在科技真是太发达了!” 秋禾把收音机原样放好,说:“回家就到电脑上下些歌。外公好象喜欢听梆子戏!” 白川补充说:“老戏他都喜欢听!” “这个很难下载哎,网上资源不多。”秋禾抱怨。 白川一笑,说:“不要紧,我有。” 货车出了城往山里走时,白川跟秋禾换了位置,坐到了车窗边。到这里路势渐陡,两旁树木也多,凉风习习吹着,满眼尽是葱绿,秋禾本来心里还有些郁结,被风一吹,没多久也想开了。 他转而和石老六说起了到网上推广本地农产品的想法,本来只是随口说说,石老六竟极感兴趣,问了很多细节。两人谈得投机,一路不曾停嘴。 车过新镇后,拐进通往凉石镇那条路上,走了没多久,白川忽然说:“停下!” 石老六以为白川要下车方便,忙找个地方把车停了。没想到白川下车后,只是蹲在路边草丛里,扒拉着草象是在找东西。秋禾也跟着下了车,两人一起蹲在路边左瞄右看。 石老六趴在车窗上,问:“找什么呢?” 秋禾张嘴就找了个借口,说:“这有外公要采的草药。” 两人在路边寻了一会儿,白川终于从草里捡起一颗比鹌鹑蛋大点的东西,悄悄朝秋禾晃了晃。 秋禾立马激动地爬过去,低声说:“太好了!找到了?” 只找到一颗,两人接着找另一颗时,却无论如何找不着了。 “奇怪,只有一颗。”白川屈膝半蹲在草丛里,皱着眉自言自语。 “会不会扔到远处去了?”秋禾说着,开始往远处搜索。 石老六在车上开玩笑地说:“快点啊,再磨蹭一会儿,回家赶不上晚饭了!” 正在这时,对面忽然呼啸开过两辆车,那车擦着货车飞驰而过时,石老六看到了车内坐的人。看衣着就知道是城里的混子,有两个头上还染着黄毛。石老六脸色微微变了。 还没等他说话,那两辆车开到不远处,忽然又停了下来。车里下来十几个人,从后备箱里翻出铁棍砍刀,朝他们三人气势汹汹跑过来。 石老六立刻把驾驶室的车门打开,对秋禾吼:“秋禾,进来!把门锁了!” 秋禾蹲在草丛中,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白川一把拎起来塞进了车里,紧接着,车门哐地一声关上了。 秋禾缩在车里,瞠目结舌地发了一会儿呆,迅速爬到车窗旁往外望。他看不到车外情形,只能看后视镜,只见那些人杀气腾腾地冲过来,到车屁股后时,两个黄毛青年忽然相继飞了出去,紧接着,石六叔威风凛凛地出现在镜子里,他不知从哪里夺了根铁棍,挥舞着朝那群人冲了过去,把一群混混逼退了几步。 白川也在镜子里出现了。前方械斗正酣,那家伙居然蹲下身去系了一下鞋带。眼见一个人趁机跑过来,拿着棍子准备偷袭,秋禾忙忙地打开车门喊:“白川小心!” 就这片刻功夫,前面劲风袭来,秋禾伶俐地一缩头,就见一根铁棍被呼呼地甩了过来,眼见要砸在车门上,被后面赶来的一块石头打偏,溅到草丛里去了。 秋禾吓得心怦怦乱跳,再不敢伸出头去。想到自己出去就是个拖累,索性把门也锁上了。忐忑不安地听了一会儿,后面隐隐的打斗声渐渐小了,又过了片刻,石六叔的头忽然从车旁冒了出来,拍打着车门喊:“秋禾,开门!” 秋禾赶紧把车门打开,只见石老六和白川一左一右钻进来,各自碰地一声摔上了车门。石老六直接打响小货车,风驰电掣地朝镇子里开去。 “那些人呢?在我们后面追?”秋禾看不见身后情形,心里一片惶然。 “跑了!”白川说。 秋禾大大松了一口气,立刻又觉得不对。打人的人跑了,为什么石六叔和白川脸上根本没有一丝轻松的表情,看起来反而很凝重? “怎么了?”他问白川。 白川看着前方,微皱着眉说:“这些人已经去过镇里了。” 秋禾从这话里听出了什么,忽然打了个寒噤。 这两车人显然是从凉石镇里出来的。他们身强体壮,手执凶器,到镇上是为了什么,简直不用想就能猜到。 秋禾的心里不可遏止地升起了巨大的惊惧。这些暴徒,连在路上遇到的几个人都要痛下杀手,又怎么会放过镇里的老弱妇孺们?若不是白川和石老六战斗力太强,他们只怕早就被打得躺倒在路边。那么,镇上现在又是什么情形?外公怎么样了?剃头铺的刘爷爷怎么样了?花娘娘她们又怎么样了? 小货车呼呼地穿过田野,向群山深处的凉石镇开去。 与此同时,开往省城的火车上,王俊煦正眯着眼,看着手中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石头。 他自己也没想到,头天晚上顺手扔出去的两颗石头,竟有一颗落在了财哥的车上。 王俊煦转动着手里那颗石头,觉得这材质似乎很眼熟,想了想,忽然一怔。对了,他头一晚见到秋禾时,看到秋禾脖子上挂着一个奇怪的吊坠,材质就跟这个一模一样。 王俊煦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他冷笑了一声。这两个人,果然是不出他所料啊! 祖传的玉石?真是笑话!以为他王俊煦没见过真正的玉石吗?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8 王俊煦用一根手指轻轻摩擦着嘴唇,盯着那形状奇特的东西,陷入了沉思。如果不是玉石,那这到底又是什么?让沈秋禾巴巴地把自己留下来,又找了一串借口的这件东西,到底有什么秘密?那位隐居深山的林氏家族继承人,又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在火车匡匡的前行声中,王俊煦觉得,一个巨大的秘密,正落在他的手掌之中,呼之欲出。 ☆、长夜 车到凉石镇上时,已近薄暮。落日照在镇旁流过的白泉河上,犹如满河融金,和平日一样静谧美好。然而,风中隐隐传来女人的哭骂,却昭示着这个傍晚并不平静。 货车轰隆一声过了小石桥,拐上一道坡,便是石老六家的超市,石老六在门口停下车,一边喊着金花,一边往屋里跑,转了一圈,见空无一人,又冲出来往镇里跑。 白川则是刚一停车,就径直开门往镇里跑,一眨眼人就没影了。秋禾跟在后面撵了一程,险些喘不过气来,只好顺着马路边走边看。路旁的房子里静寂无人,人都不知去了哪里,哭骂声却渐渐近了。等转过一道弯,各种声音扑面而来。在渐深的暮色里,几乎全镇的人都汇集到刘记剃头铺前的空场地上了。 这些老头老太,每次见到秋禾,一脸褶子上总会堆满笑,总要塞给他一点吃的,或是松籽,或是家里新熟的果子。然而现在,在渐渐模糊的夜色中,他们的脸上却满是愤怒、悲苦和无奈。有几位爷爷坐在地上,头上手上都破了皮,花娘娘蓬着头,正和几个婆婆为他们止血。女人们一边照顾受伤的人,一边哭骂着打人的畜牲们。镇上的齐医生穿着件脏兮兮的白大褂,正走来走去给受伤的人检查包扎。 秋禾越看越心慌,左右扫了几眼,没见到沈宝成,心里顿时揪成了一团。瞅见花娘娘盆水往旁边走的空儿,忙抓住她问:“我外公呢?” “你们回来了?石老六怎么没过来?”花娘娘泼了盆里的水,把秋禾往屋旁边一棵树下指。老远秋禾就看见地上垫着张席子,外公和剃头铺的刘爷爷,两个人被平放在席子上,也不知是死是活。白川蹲在旁边,拿棉签清理着刘老头的伤口。 “外公!”秋禾软着两条腿,扑到沈宝成旁边,只见老头子花白的发茬里血糊糊的一片,顿时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顾狂喊:“外公!你怎么了?你说话外公,你到底哪儿打伤了……” 沈宝成本来闭着眼,听到声音,勉强把被血糊住的眼睁开了,就见秋禾梭着两只泪眼,跪在面前一脸仓皇。沈宝成忙开了口,说:“禾啊,外公死不了,没事。” 秋禾听见他说话,才定下神来,又见老外公声音沙哑虚弱,脸色腊黄,那眼泪滚滚往下落,抽泣着说:“外公你忍着些,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 正说着,旁边躺着的刘老头颤微微地喊:“秋禾!” 秋禾忙连滚带爬地扑到他刘爷爷跟前,刘老头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头上破了道口子,刚止住血,鼻子里只剩一丝两气,看起来奄奄一息。 “刘爷爷,”秋禾一看这情形,以为刘老头要找他交代遗嘱,心里慌得什么似的,眼泪不值钱地往下掉,问:“您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只见随时要咽气的刘老头看着秋禾的头顶,跟看一个始乱终弃的浪荡子似的,叹了口老气,幽幽地说:“你剃头竟然不找我……” 秋禾:…… 只要您老别这么吓人,让我后半辈子都顶锅盖头我也愿意! 眼见老头子这么有事业心,估计一时半刻死不了。秋禾多少放了点心,冷静下来,忙抹干眼睛,去前屋端了盆热水来,给俩半死不活的老头把脸上的血迹擦了擦。 正忙乱着,齐医生带着石老六走过来,指着地上两位伤员说:“别人都是皮外伤,这老两位断了骨头,是一定要送到县里医院去的。我打了120,咱们这儿太远,救护车一时半刻来不了,你开车送过去!” “好!”石老六看看地上情形,转头往外走,说:“我先去卸货,再在车厢里铺两层褥子。马上过来。” “我也去!”白川站起来,跟着石老六一起走了。齐医生转头看了看秋禾,问:“家里有钱吗?有多少带多少!存折也得带着。” 秋禾答应了,站起来要走,沈老汉忙叫住他,谨谨慎慎地说:“存折藏在床头那双胶鞋里。堂屋中间柜子里有现钱。” 秋禾一路呼呼带风地往家跑,把半辈子的爆发力都攒在一块儿用了。等狂喘着到了家门口时,眼前的情景让他再度心惊。沈家小院大门洞开,里面一片狼藉,院子里几把竹椅和小桌被摔得四分五裂,厨房的地上满是破碎的碗碟,洗衣机倒在地上,上面全是铁棍敲的凹坑,堂屋里更乱,新买的冰箱整扇门都掉了下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也被摔碎在地上。 秋禾顾不得细看,直奔自己卧室去拿钱。沈琳来时就想到凉石镇取钱不便,当时给了他一万块现金,秋禾基本没动。幸好那些人进来只是搞破坏,藏在一堆书里的钱还在。秋禾从地上找到自己的背包,一把塞了进去,又跑去外公房里,找到那本被脚臭腌入了味的存折,转身往外跑。 等到镇上时,天已经黑透了。小货车停靠在刘记剃头铺旁边,不知何时又来了一辆警车。乱纷纷的人群中,上次到过他家的那位王警官也在其中,正拿着本子在挨个问话。 沈宝成躺在一扇门板上,一群人闹哄哄地往车上抬。把两个伤员安置进去后,白川脱鞋爬进了货厢,秋禾看了,忙也跟着往里爬。两人刚坐稳,小货车就开了。 车厢里放了一盏电灯,在颠簸中晃动着暗沉沉的光。沈宝成昏沉沉地躺着,一声不吭;刘老头是个爆燥性子,一开始疼得不耐烦,不时要骂两句娘,到后来也闭了嘴,好省把力气。秋禾担心得要命,经常凑过去,确认他们仍有呼吸了,才放下一点心,爬回去靠车厢坐着。 白川靠在他旁边,坐了一阵,轻轻握住秋禾的手,说:“别慌,不会有事。” 在昏暗的车厢里,这一句保证虽然毫无逻辑可言,秋禾却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他想,是啊,白川不是别人,他从来不说假话,他都说没事了,那就一定会没事的! 车到县医院时,刚停下来,就有医生推着担架把人接往急诊室去了。一群人跟到急诊室门口,就被挡在外面了。 来的不止有石老六,齐医生也跟来了。急诊室外谁也没有说话,都默默坐在长椅上。气氛十分沉重。 没过多久,一个护士模样的人过来说:“谁是家属?来办一下手续!” 秋禾忙拿起背包往外走,齐医生跟了上去,他对县医院比秋禾熟,两人跑前跑后地办手续缴费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49 去了。白川和石老六则守在两个老人旁边,把他们推去做各种检查,也忙得焦头烂额。 等四个人重新汇合到手术室门前时,已经到了后半夜。黯淡的灯光人,每个人都疲惫不堪。 秋禾虽然满心牵挂着外公的病情,却也想到大家忙到现在,都还没吃晚饭。手术一时不会做完,他便带大家去了医院旁边的小餐馆里,草草吃了一顿饭,又在附近一家小旅馆开了个房间,让石六叔和齐医生先去休息,他和白川年轻,精神足,先在医院里守一晚上。 石老六想到住院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也没有多推辞,只交代秋禾,有什么情况及时给他打电话,便和齐医生先走了。 秋禾和白川回到手术室外,在长椅上坐下。深夜的走廊寂静无声。两人坐了很久,秋禾才说:“那些人,是不是跟以前来的人是一伙的?” 白川没有即刻接话,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段时间,刘宏明手下的人一直给我打电话,说要重新商谈买地的事,还说可以把价格往上提一提,我没理他。” 秋禾怔了一会儿,才想起以前要强买白川林地的那人姓刘。 “他还缠着你?”他讶然望着白川。白川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 自从土地成了稀有资源后,觊觎这片山林的人越来越多了。早些年,那些人试探威胁几次,见没什么用也就自然退回去了。现在周围的山林都逐渐卖光,就剩下这越来越金贵的几千亩林地,还落在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子手里,这些人不免就越来越猖狂了。 “那些混蛋,真是附骨之蛆!”想到外公遭到的这场无妄之灾,秋禾眼都红了,“报警!就不信这事还没人管了!” 白川眯了眯眼,浓密睫毛覆盖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他望着手术室门上的那盏红灯,淡淡说:“你别管。” “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秋禾看向他,说着就更来了气:“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些人不光是想把你的林子占为已有,他们还想把凉石镇的人都赶出去!凭什么?这是我们的家我们的房子!凭什么我们要忍气吞声,让他们为所欲为?” 白川看着横眉立目的秋禾,欲言又止。 秋禾独自气愤了一会儿,又回头看白川,郑重说:“你别怕!你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有外公、有石六叔、有我们,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合起来,会拿那些人没办法!” 白川默默看了一会儿前方,握住了秋禾的手。说:“我从没怕过那些人。有你们在,就更不会害怕了。我只是在想,这种坐以待毙的事情,以后再也不能发生了!”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种刀锋般的冰冷。秋禾没看见,只喃喃地说:“是啊,以后再也不能发生了。” 在孤寂漫长的黑夜里,他们互握着对方的手,靠坐在长廊里,等着手术室里的老人们,也等着可能到来的刀光剑影,等着居心叵测的命运,两个少年都心思重重,却无所畏惧。 凌晨三点多钟时,沈宝成和刘老头先后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了。沈老汉左腿粉碎性骨折,胸骨断了一根。刘老汉折了一只胳膊,头上挨了一棍子,幸好没伤及颅骨。至于浑身上下的小伤,更是不计其数。 秋禾和白川跑前跑后,把两人安置进了病房,两个老头刚出来时麻药还没散,昏沉沉地睡着了,到天快亮时,才先后疼醒了。 有孩子们在面前,沈宝成没好意思哼哼,咬着牙梆子忍得青筋直冒。刘老汉却没那么多顾忌,疼起来呻*吟一声,骂一句娘,口口声声地说,等伤好了,豁出老命不要,也要去找那些遭雷劈的王八们算帐。 秋禾看在眼里,心疼得紧,却无计可施。把医生叫了来也没有用,该疼的还得疼。等医院食堂开了门,秋禾给两个老的擦洗手脸,白川跑去打了几份饭菜。这才转移了伤员的注意力。刘老头虽然疼得骂骂咧咧,却不耽误他吃饭,再加上秋禾在旁边说说讲讲,比一开始好过了许多。 正吃着早饭,石老六和齐医生就过来了。齐医生还要赶去镇上上班,看了看两人,叮嘱几句就走了。石老六则一来就把秋禾和白川往外赶,让他们回旅馆里休息,到晚上再过来换班。 秋禾本来想多呆会儿,等医生来了再详细问问情况,沈宝成心疼他熬了一夜,也催促个不停,他只好和白川两个走了。 一出医院大门,支撑秋禾一夜的精气神散了,稍不留神,就头昏眼花地踩了个趔趄,幸好被白川一把搀住,才没有摔倒。 白川牵着他往旅馆走,半路上秋禾的手机响了,刚接电话,沈琳的声音就气势汹汹地传过来:“沈秋禾!你搞什么名堂?越来越过份了你!昨天打你几个电话,为什么都不接?” 秋禾听了那声音,满身疲倦汹涌而来,喊了一声妈,就哽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泪意压下去,说:“你把公司的事情安排一下,回来看看吧,外公被人打伤了!” ☆、医院 秋禾在小旅馆里醒来后,一时不辨东西南北,迷怔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前一夜的事。 看看手机,才睡了两个多小时,他心里有事,虽然两眼发涩,却再也睡不着了。又见对面床上白川一动不动,似乎酣眠正畅,唯恐自己翻来覆去打扰了他,索性轻手轻脚起了床,穿好衣服出去了。 秋禾在门口站了片刻,决定去周边寻找合适的出租房。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外公和刘爷爷都伤得重,住院时间必定不短。就算只有他和白川轮流看护,住旅馆也是笔不小的费用,更何况过几天沈琳也要来,挤在那小旅馆里,吃住都不方便。 早上他也留意了,医院食堂里饭菜没什么油水,两个老人倒是不挑嘴,可他们伤了骨头,想要康复得好,饮食调理上少不得要下功夫,至少也得弄个做饭的地方。 所幸县医院周边有不少专门用来短期出租的房子。秋禾跑了小半天,看了好几处房子,还真叫他寻着了一个地方,一户人家三楼刚空出来一间房,只有一室,进门过道里带着个厨房和卫生间,看起来挺干净,当然租金也不便宜。秋禾和房东大婶聊了几句,那大婶先听说他在医院照顾外公,就有了几份好感。又看秋禾一副乖巧讨喜的相貌,言语性格也极省心,便很爽快地降了点价。秋禾感激不尽,当场付了定金,约定第二天就搬进来。 等他回去旅馆时,打开房门,却发现屋内空空,白川不知何时出去了,秋禾打他电话也关机,便在房里等了等。后来想到肯定是白川不见自己,先去了医院,于是也往医院去了。 到了病房,里面坐了满满一屋人,除了两个伤员和石老六,还来了两位警察。年长的那位,正是秋禾见过的那位王警官。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0 警察们显然来了有一阵了,正在问昨天下午发生的事。秋禾便没出声,只进去在外公床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旁听。这才把昨天发生的事听了个大概。 镇上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一般都在地里劳作,到傍晚才会归家。那帮人想来是特意挑着傍晚时分来打人的。两辆车从镇里呼啸而过时,半路上被镇上一个姓孙的老头看见,觉得不对,便远远地缀着,跟上去看了看。那两辆车停到沈家和林家门前,一帮人下了车径直进屋,把屋里家伙什砸了个稀烂。老孙头看情形不对,忙跑回镇上,把这事告诉了剃头铺的老刘,老刘一边邀了拨老兄弟,一边给沈宝成打了电话。沈老汉接了电话,忙不迭地从地里赶回来。一群人约齐了,拿着扁担棍子,往沈家赶时,正逢着那帮人开着车下来,两拨人在路上就打了起来。 镇上的人都是些老头子,年老体衰,哪挡得住一帮如狼似虎打惯了架的街头混混?一时挂彩受伤的不在少数。那些人还看出沈宝成和刘老头是领头的,下手尤其重。打完了,跟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就走。镇上的人赶不及,也不敢赶,眼睁睁看他们开车扬长而去。 王警官详细问了那些人的相貌特征,表示这件事所里很重视,一定会严查到底,给镇里一个交代。秋禾听了,在旁边插嘴说:“就抓了那些人也没用,他们不过是打手,受人指使来的。得把背后指使的人也抓起来!” 王警官并不意外,只问:“你知道什么线索?都来说一说。” 秋禾便把以前有人到白川家打架闹事被赶走的情形说了,又说:“上回来的人少,被我们赶走了,大家也就没声张。镇上的人又没有得罪过谁,除了那个刘宏明还有谁?这人到现在还不死心,天天打电话缠着白川,要买镇后面的地,什么无赖下作的手段都使出来了,看白川没反应,镇上人又肯帮他,这回干脆就连着老人们一起打了!” 别人听了还好,只刘老头是个暴脾气,顿时怒从心底起,一迭声说:“就是他!不提我还忘了!除了他们还有哪个?王警官你们要为老百姓作主!我不得白让他们打!不把他们抓起来,出了院我就睡到你们派出所里去!我一个孤老头子还怕哪个?” 王警官和另一个小警察哭笑不得,只好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表示他们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又让两个老人安心养伤,便走了。他们走后没多久,白川也进病房来,秋禾便问:“你去哪儿了?” 白川说:“找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秋禾便把打听房子的事情细说了一遍。石老六听了,不免对秋禾刮目相看,觉得这孩子年纪不大,考虑事情倒很周到细致。他们来时太匆忙,换洗衣服一律没带,几个人商量了一番,准备让白川晚上在医院守着,秋禾和石老六先回镇上,收拾出几个人的行李,明天一早带过来。 下午秋禾便跟石老六开车回去了。一到镇上超市前,远远就见一大群人聚在门前那棵老槐树下,正群情激愤。秋禾刚一下车,就听花娘娘大声喊:“短阳寿的畜牲们!青天白日就敢来偷树,完全没得王法了呀!老天爷不长眼,怎么不下道雷劈死他们!” 石老六估计是凉石镇里的当家人,他下了车,老人们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讲了事情始末。原来今天上午大白天又来了一帮人,闹哄哄开着一队车,直接到银杏谷,把那千年古树挖了十几棵,大摇大摆地走了。镇上老头们刚受了伤,几个主心骨又都不在,没有人敢拦。那车从他们家门口走,老孙头上去问了句,就被人一掌搡到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石老六听了,并未多说,只安抚了几句,让大家各自散了。他自己面沉如水,坐在堂屋里抽起了烟。花娘娘一边骂,一边跟秋禾去家里收拾东西。昨天警察过来拍照后,花娘娘把两家简单清扫了一下,秋禾也来不及感伤,拿了外公和自己的换洗衣服,又打包了两床被褥,转身去了隔壁白川家。 白川房里,唯一的一台电脑也被砸得稀烂,花娘娘白天进来时,估计也不敢乱动,只给他胡乱堆在桌子上。本来房子里四壁萧条,被这破烂的一堆,更衬得出奇寒酸。秋禾看得心里发堵,把白川的衣服收拾出几件,也就出来了。当晚他没敢在自己家里住,去花娘娘家住了一宿。 第二天石老六有事,秋禾和花娘娘一起搭班车去了县城医院。两人肩挑手提,把东西安置到新租的房子里,气都不歇一口,便忙起来。趁着花娘娘手脚麻利地收拾房子,秋禾去了菜场,买回几只鸽子,要炖汤给医院里的人送去。 花娘娘扒在厨房门旁,见秋禾做事有条不紊,这才放下心来,看了一阵,感叹说:“秋禾,你要是个姑娘家,提亲的能排几条街!” 秋禾一边拍姜,一边笑,说:“男的就没人追了?” 花娘娘打量着他,毫不留情地说:“男人么,总归要做田里的事,要出力气。你这身子骨,还得再长壮实点才好。” “照您这么说,以后追白川的姑娘肯定多。”秋禾开玩笑。 “白川倒是个好的,长得帅,力气也大,就只是性子怪,待人不亲热!”花娘娘设身处地地分析:“哪家岳丈喜欢个冷冰冰的小女婿?”说着她又突发奇想,“把你两个的优点合一合,我看倒是蛮好!” 秋禾给鸽子肉焯着水,心想,白川怎么对人冷冰冰了?他明明是很好的人,镇上人不了解他罢了。 他忽然又想到秋忙时白川和外公在地里的情形了。那身高腿长的少年弯腰在田间劳作,衬衣被汗濡湿,贴在腰腹上,天生一派螂形鹤势的好身材。那么英俊的男孩,谁家少女看了不心动?在树下吃饭时也是,明明是自己爱吃的香菇烧鸡,非要让给外公和秋禾,还要眼看着秋禾嘟嘟囔囔地吃下去才心满意足,跟他自己吃了好东西似的,在旁边抿着嘴笑。 秋禾想到那笑脸,没来由地一阵心热,忽然又想起那憨货睁着两眼,问他是不是喜欢他的事来,一时有点慌,差点把锅铲失手掉地上了。 两人做好饭送过去时,刘老头闻见喷香的鸽子汤,一口气喝了两碗。几个人边吃边聊,花娘娘嘴快,把银杏树被偷的事又说了一遍,刘老头觉得这完全是把凉石镇人踩在了脚下泥地里,没拿他们当人看,气得要捶床,沈宝成也沉着个脸不吱声。倒是白川,从头听到尾,脸上无波无澜,似乎对这事无动于衷。 下午秋禾便让花娘娘回去了,她家里地里事情都多,不能在医院里久耽误。花娘娘百般嘱咐,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白川和秋禾两人便排了个班。白天两位老人吃喝拉撒事情多,由白川在医院守着,晚上两人搭手给老人洗漱了,由秋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1 禾值夜,他人瘦,还可以挤在刘老头旁边睡一会儿。两人商量好了,抽老人们中午睡觉的空儿,秋禾把白川领到新的住处,认了地方,才又去医院。 走之前,秋禾低头想了一阵,说:“你别太难过了。镇里有石六叔,他们估计想再去偷也没那么容易。十几棵树,丢了就丢了,好孬人没事!” “嗯,”白川淡淡说:“我知道。我不伤心。” 秋禾想,银杏谷也不知道被那些人糟蹋成了什么样,那些白鸟也不知还在不在,他光想想,心里就一阵阵难受,白川又怎么可能不伤心? 临出门,白川又给他拿了件外套,叮嘱说:“夜里凉,可别感冒。” “嗯。”秋禾接过衣服,这才转身出了门。 秋禾走后,白川简单洗漱了下,便上了床,睡到半夜,他忽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他穿了件深灰色的连帽套头衫,把帽子戴上,又在里头加了鸭舌帽和口罩。打扮齐整了,轻轻拉开三楼的窗户,往楼下看一看。 天空一片深紫,大多数楼房已经一片漆黑,只有昏黄的盏盏路灯,鳞次栉比亮到远方。白川观察了一下房屋四处的摄像头,轻松跨上窗台,悄无声息地一纵身,象一只轻巧的猫咪,攀上另一幢楼房的窗台,又顺着旁边下水管道爬上屋顶。之后他弯下腰,在屋顶上潜行,从一处高楼腾挪跳跃至另一处,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夜袭 白川站在县城里最高的那栋楼上,双手插在兜里,静静看着脚下的城市。楼顶的风很大,鼓起了头上的兜帽,露出少年冷峻沉默的双眼。 从高空看,这个七八线小县城的夜晚有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一边是流光溢彩,另一边是灰暗破败;有人在醉生梦死,也有人活得不如地沟老鼠。 白川痛恨每一座城市。不止是它密集的人群,令人窒息的空气,所谓繁华背后,也意味着无尽的贪婪和掠夺。然而,无论他多么不情愿,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钢筋水泥铺成的森林,如同皮肤上感染上块块灰白的癣,一天天地吞食村庄和农田,一天天地逼近凉石镇。 少年的心里有些怆然,在猎猎冷风中,他悲哀地想,有朝一日,他也会象后山那头灰熊一样,被人逼得无处可去吗? 白川站在楼顶围墙上,发了一会儿呆,手忽然触到口袋里一枚硬物,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颗薄荷糖。是秋禾白天给他的,他放在口袋里,一直没舍得吃。 他在楼沿上蹲了下来,拉下口罩,撕开包装,把糖含进了嘴里。薄荷糖那一点微酸和清凉,让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冷风里的少年认认真真地吮着糖,忽然无比想念那个给他糖的人,想起那人曾温柔又坚定地说“我们一起来保护它”,想得怦然心动、柔情缱绻,恨不得立刻回去,看看那人在做什么。 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先解决掉身边的麻烦,要把死死吸住他不放的这条蚂蟥,从身上拨除掉。 糖吃到一半时,街道间终于起了雾。成串灯光在渐渐浓厚的雾气中变成了大团模糊的光晕。白川站起来,摸出一双医用橡胶手套戴上,又看了看楼房上“宏达集团”几个霓虹大字,如壁虎一般,贴着玻璃幕墙往楼下爬。 在倒数第二层,他拨开一扇窗户,看看长廊两边并没有摄像头,便一翻身钻进了楼里。 在这层楼上,白川找到了挂着总经理办公室铭牌的大门,他掏出根铁丝,在锁上鼓捣了两下,轻轻松松就打开了门。窗外透进的微光,映亮了这间极为阔大豪奢、处处充满暴发户气息的办公室。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白川象个悠闲的观光客,四处看看,不时敲敲墙壁,最后从文件柜里面,找出个嵌在墙里的保险箱来。 他故技重施,只花了十来分钟,就用那根细铁丝打开了保险箱。箱里装着几沓现金和一些文件,另外还有个笔记本。白川翻开来,发现本子上一行行字,详细记录着不同的姓名职位日期,外加金额,竟是个行贿清单。他心头一喜,当即抖开一个文件袋,把保险箱里的钱和笔记本尽数装了进来。 随后,他又打开刘宏明的电脑,查找到他的若干房产地址,并从聊天纪录中得知,当晚刘宏明要请青湖帮老大梁三吃饭,地点就在不远处的一个酒店里。 白川想了想,用办公室座机拨打了酒店大堂的电话,询问了一下刘宏明等人的去向。大堂服务员回复说,刘总那帮人在酒店楼上订了间包房,现在还在里面。 白川关了电脑,提上袋子往外走。借着大雾的掩护,十几分钟后,他潜到了酒店,并顺着外墙爬到了位于二十一楼的包房外头。 酒店包房是个套间,一边是卧房,一边是麻将室,外面连接着一处阳台。白川从阳台上翻进去,透过低垂的窗帘往里看,里头一片乌烟瘴气。四个人正在打麻将,桌旁堆着一叠叠钱,其中一个穿着阿玛尼的年轻人,正是刘宏明。 几人边打边聊天,一时说起某处酒菜好,一时又说某地小姐妙,间或穿插些官场商场秘辛苦和胡牌的动静,整得屋里很是热闹。白川听了一会儿,极感无聊,想到刘宏明的行贿清单已然在手,将这炸弹丢出去后,这些人想必会狗咬狗咬成一串,自顾尚且不暇,一定不会再来找自己麻烦,便准备走人。恰在这时,忽然听到刘宏明对面那个壮汉说:“上回老五从凉石镇回来,说那个林白川长得眉毛是眉毛,眼是眼的,是个很漂亮的小白脸子?” 刘宏明丢下一张牌,笑了一下,说:“打你的牌!姓林的长得好不好看,与你屁相干!” 那壮汉穿件短袖,胳膊上露出老大一块刺青,正是青湖帮老大梁三。他咬着一根烟说:“要是真漂亮,老子想派他个活儿干一干!” 他上手坐着个中年瘦子,听了这话,半笑不笑地问:“三哥,是什么活儿?还一定要漂亮人来干?” 梁三喷了口烟,说:“不漂亮不行!过两天省里的秦大公子要来,你们是不晓得,那人专一喜欢玩兔儿爷!咱这小县城里,长得好的鸭子没几个,到时候我要连个能伺候的齐整人都找不出来,秦大公子不尽兴事小,我青湖帮掉面子事大!” 他下手的一个花衬衣胖子,整了整脖子上的金链子,说:“三哥,林白川就算了,妈个b,那兔崽子太能打了。为了买山的事儿,我们在他手里折了多少人手?有费那个事的时间,不如再找个人!” 瘦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哟,老五,你还怕他?” 花衬衣胖子赶紧分辩:“老子怕他?屁!老子是怕坏了三哥的事!” “一个小崽子还整不服他?”瘦子露出被烟熏黑的牙齿,笑了笑说:“实在不行就下点药。” 一直没插话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2 的刘宏明,这时清了清嗓子,说:“老三,你要说长得好看的男孩子,我倒真碰到过一个。老五你还记得不?上回我们在凉石镇碰到一个小孩。那真叫长得水灵!我操!一身白肉就跟嫩豆腐一样!” 叫老五的胖子闻言,拍了一下脑门,接口说:“你说下坡时碰到的那小孩?我靠!那小子天生就是个兔儿爷呀!三哥,你要把他找过来,我保证你说的那个秦大公子满意得很!” “真的?”梁三皱眉沉吟,“那小孩是凉石镇的?有啥来头没有?” 刘宏明挑起眉一笑,说:“我打听过,给林白川看山的沈老头你还记得吧?那小孩就是老头外孙,听说沈老头的女儿在省城里做点小生意,能有什么来头?你要找人不难。前两天两个老头子才挨了顿揍,现在在县里住院,那小孩肯定跟过来了。这两天到医院里去找,准能找到。” 梁三呵呵笑了两声,打了一张牌,说:“行!过两天我去看看,真要是个出色人物,找几个兄弟,把人骗出来,往车上一塞,拖到酒店里就行了。” 几人呼呼拉拉地打了一圈,老五又说:“这秦大公子也稀奇,小姑娘玩腻了,非要玩什么兔儿爷!摸起来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硬邦邦的,有什么味道?” “要不,人搞来了,先让你尝尝?”他对面的瘦子尖着嗓子笑。 刘宏明接着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其余几人哄然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传出窗外,就象一根挫刀,一刀刀挫在白川的心里,挫出了他满眼的杀气。 屋里正说得热闹,忽然听到阳台上咯地一声响。 几人立刻停下来,梁三朝外面喊:“谁在外头?” 满屋寂静,只听外面呼呼风声。四人面面相觑地看了看,老五站起身来,打开阳台门,朝外看了看,又缩回头去,说:“打牌打牌,鬼晓得是哪儿的动静!” 屋外,白川手抠着一道缝,紧贴在玻璃幕墙上,直到里面又响起了麻将声,才闪身到了阳台上。他蛰伏在黑暗中,如同一头捕猎的野兽。 下半夜的时候,麻将终于散了场。几人分头去别的房间睡觉。刘宏明送三个人出了门,打个呵欠往卧房里走,还没到门口,后颈上忽然一痛,被白川一个手刀放倒在地上。 白川正要把刘宏明往房里拖,门外忽然有人敲门,梁三粗门大嗓的声音传进来,“老刘,开门!我包忘了拿!” 白川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美工刀,闪在门后,把门打开,梁三一头撞进来,看到刘宏明躺在地上,立刻一惊,正要发喊,被刀片抵住了喉咙。 白川往门外溜了一眼,过道上并无别人,立刻把门关上锁好。这片刻功夫,梁三已经镇定下来,斜眼瞅着脖子上那把刀,说:“兄弟,你想要什么都好商量,我保证不动!” 他嘴上这么说,眼神却往门口溜,被白川朝膝窝里踢了一脚,当即跪倒在地上。 梁三一倒地,立刻朝前面喊:“刘宏明,动手!” 趁白川回头看时,他踢出一个扫堂腿,又就势滚到了旁边,从放在椅子上的手包里掏出一把枪,对着白川连开两枪。 白川往后跳时,看到了乌洞洞的枪眼,他不等落地,朝墙上踢了一脚,借力一跃而起,在半空中险险避开两枪。梁三且打且往门口跑,只见那人在空中忽然变形,瞬间成了一条腾悬半空、怒目虬爪的白龙,那龙一甩龙尾,将梁三重重扫得撞在墙上,又跌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枪也脱出老远。 白龙落地一刹那,又化成人形,那人蹲下来,看见梁三满脸惊惧,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于是冷冰冰地笑了一下,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林白川。” 说完,他象拎一头熊一样,把粗壮的梁三拎起来,拖到外面阳台上,直接砸破玻璃,朝外面扔了下去。 楼下传来一声闷响,汽车防盗装置呜呜地响了起来。白川返身回到屋里,看到刘宏明不知何时醒转,正一脸恐惧地往屋里爬。 他把刘宏明的一只脚抓住往阳台上拖,刘宏明发出杀猪也似的叫声:“来人啊,救命啊!”话音未落,人已从阳台上飞了出去。 门里闹得惊天动地,早把外面的人惊动了。门外先是有许多人高声呼喝,继而是拍门声,最后变成了踹。白川红着双眼,杀气腾腾盯着门口,在门被踹开之前,他终于咬一咬牙,从阳台上纵身跳到了楼顶上。 第二天一早,才四点多钟秋禾就醒了。病房里人多味道怪,病床又十分窄,他挤在刘老头的脚头,唯恐蹬到受伤的胳膊,一夜没睡安生。外公和刘老头都还睡着,秋禾揉揉眼,只觉得心慌气短,头脑一片昏沉,想到还有很多事,便强行爬起来,到卫生间里用冷水洗了把脸,站了一会儿,决定绕去早市买菜去。 等他出得门来,只见漫天大雾,把整座城市罩了个严实。秋禾慢慢走着,遛到早市,市场里人虽不多,四处却已经灯火通明。等买完菜回去住处时,他打开门,发现床上被子杂乱堆着,空无一人。 “这么早到哪儿去了?”秋禾自言自语,回厨房把菜放下,看到卫生间门关着,便去敲了敲,问:“白川,你在里面吗?” 半天没有回音,秋禾打开卫生间门,里面也空无一人。他怔了一会儿,转身去房里,一进门,就见白川正背对着窗户,站在屋里。 他穿着深灰色连帽衫,帽子罩在头上,看不清脸。身后是白茫茫的大雾,风从窗户里灌进来,把窗帘吹得鼓起来,在他身边飞舞,仿佛那高高的身影长出了两道巨大的翅膀,有种难以言说的神秘和美丽。 秋禾眨巴着眼,呆望着他,说:“你、你在屋里?” “嗯,”白川把窗户关了,回头问:“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秋禾认真回想了好一会儿,越想越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象搅着一盆浆糊。难道刚才自己真的出现了幻觉?他迟疑着再次确认道:“你一直都在屋里?” “嗯,”白川走近他,端详了一会儿,直接把人拉到床上,塞进了被窝,说:“脸色象个鬼!别做饭了,赶紧睡!我去医院守着,你别管了!” 秋禾躺在床上,看白川转身出了屋,又听到他轻手轻脚带上了门。四周归于寂静。他疲倦极了,却睡不着,心思芜杂丛生,一时觉得这事透着古怪,一时又觉得自己真没用,这才熬了几天,竟然就开始出现幻觉幻听了! ☆、沈琳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各位,本来准备在后面交代白川的夜袭,觉得不好,所以在这段前面加了一章。把大家搞得有些混乱了都,抱歉抱歉! 沈宝成所在的病房住了四个病人,除了两个乡下老头外,对面床上住着一位威严的退休老干部和一位绕舌的中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3 年妇女,两位都是不小心摔断了腿进来的。 傍晚时分,秋禾提着饭菜进来,病房里其他人已经开始吃饭了。秋禾放下沉甸甸的饭盒,一脸歉意地说:“饿了没有?我都差点睡忘了。” 沈宝成看他一脸汗,很心疼地责怪说:“你晚上又睡不好,白天回去统共能睡几个小时?还要烧火!不是叫你别做了吗?哪里的饭菜不能养人?” 秋禾一边忙着盛汤,一边说:“食堂里的东西我吃不惯,反正为自己也得做,……来,先喝点鸡汤。” 对面床上的妇人看这边其乐融融,不由满脸羡慕,对沈宝成说:“大爷,您真是好福气!两个孙子都这们孝顺!大的听话,小的能干,两个老人住院都伺候得好好的。哪象我们家这个死小子,”她一边说,一边朝旁边儿子身上拍了两把,“我都住院好几天了,你就送饭时露个面!连句话都懒得跟我讲!哎哟不说了,想想我气得胃疼呀,拉大你有什么益处……” 她旁边坐着的小青年二十啷当岁,衣着造型很花哨,正低着头玩手机,平白挨了揍也不反抗,只皱眉啧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沈宝成闻言,瞅瞅白川,又看看秋禾,老怀甚慰,连前两天为挨打怄的气都平空消了好些。几个人围坐在床前,一边吃晚饭一边小声聊起了天。 之所以要小声,是因为对面的老干部要看新闻。病房的墙上挂了面电视,平时全天候开着,以便让病人和家属有点消遣。白天都放肥皂剧,到了晚饭时间,老干部雷打不动地要看本地新闻。大家也就跟着瞟几眼。这天新闻放到中间,老爷子忽然咦了一声,把音量调大了。这一来,所有人都被电视吸引了过去。 上面正播着一则新闻,说是当天凌晨时分,有两个人从某某酒店的楼顶跳楼身亡。画面截取了一段监控视频,黑糊糊的楼房下亮着一坨灯光,能清晰地看到两个人从楼上坠了下来,摔在地上。 “这不是中心广场那个酒店么?有二十几层高咧,那跳下来不得摔得稀烂!”中年女人啧啧惊叹。 “那只怕要请铲车铲!”老干部的家属,一位老年女性十分热情地附议。 “哎哟我真是想不通,这些人好端端的日子不过,要跳什么楼?那摔下来敢情不疼?是什么人这么想不穿……”女人又开始了唠叨大法。 两人议论的时候,中年妇女的儿子终于从手机里抬起了头,看了看电视,对两个老女人消息之闭塞表示非常不屑,哼了一声说:“你们连这都不晓得?这事儿今天早上就在网上传开了,听说两个人里有一个是房地产老板的儿子,也是他们公司的小老板,屋里有钱得很!” 老干部立刻威严地问:“哪家公司?那人叫什么?” 小青年翻出手机来查了查,一字一句地说:“那家伙叫刘宏明,他老子开了家公司,叫宏达实业啥啥的。” 秋禾听到“刘宏明”三个字,立刻一惊,转过头去看白川,却见那货置若罔闻,正专心致志地吃饭,仿佛全世界的事都没有他那只碗重要。秋禾便疑疑惑惑地想,难道是同名? 小青年又刻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跟他一起跳楼的那个人,讲出来吓你们一跳!听说是青湖帮的老大!我日!黑老大咧!” 他妈立刻照背上拍了一掌,喝斥道:“小志,不要讲脏话!” 叫小志的小青年不满地回头瞪了他娘一眼,又兴致勃勃地说:“我靠,这事网上都传疯了,都说是……,我靠!妈!这又不是脏话!” 众人都劝那位频频动手的母亲,说:“您先别打扰他,听他说,网上是怎么说的?” 小志争取到了人身权利,又见自己众望所归,越发得意,小声说:“宏达不是做房地产起家的么?县里好多地方都是他们开发的。网上这回炒出来了,有人说他们一直都跟青湖帮那些人合作的,拆迁时碰到钉子户,青湖帮直接派一帮混混拎着西瓜刀就上了,没有摆不平的事!这回两个人一起跳楼,”小青年顿了顿,刻意营造恐怖气氛,说:“有人猜是他们两家分钱没分平,打起来了;还有的说,他们早先拆迁时打死过人,现在被鬼附上身了!” 这话一出,病房里果然就静默了片刻,之后老干部义正辞严地总结说:“这人哪,就不能做亏心事!这些神呀鬼呀的,很难讲!” 中年女人却皱着眉头作思索状,“刘宏明,这名字听着好耳熟,”想了想,忽然一拍脑门,说:“大爷,昨天你们跟警察说,有人要买你们的地,那人是不是就叫刘宏明?” 刘老头这才把此刘和彼刘联系到一起,立刻双目炯炯地望向秋禾,秋禾正从手机上搜新闻,见此情形,忙抬头看白川,白川在一屋人的注视下,总算从饭碗里抬起了头,惜字如金地说:“是的。” 刘老汉刚才还在当八卦听,这会儿立刻兴奋了,拍一下床,说:“报应!看到没有?这就是报应!”又转头对沈宝成说:“老哥,你听到没?他还敢喊人打咱们!这下好了吧?他自己先去见阎王去了!” 说罢笑得很是畅快,挨打以来受的气烟消云散。沈宝成却只勉强牵了牵嘴角,没答话。 吃完饭,秋禾和白川快手快脚地收好食盒,要端去洗。两人往外走时,沈宝成忽然喊:“白川!” 白川回头看他,沈宝成也将他望着,沉默了片刻,说:“爷爷跟你商量个事,秋禾晚上在这里,我起夜不方便,他弄不动,干脆辛苦你,在这儿陪我们两个老头子几夜,好不好?” 白川一时没说话,秋禾赶紧说:“外公,我弄得动!白川在这儿守了一天,该让他晚上回去歇会儿了!” 沈宝成不答话,只看着白川,两人的目光无声交锋,片刻后白川终于低了头,说:“好。” “好什么好!别听他的,”秋禾瞪他,又回头对沈宝成说:“外公,您嫌我力气小,也不能把白川当牛使啊。” 沈宝成笑了笑,忽然皱眉说:“哎呀,我这胸口闷得很。” “啊?”秋禾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说:“我去叫医生来给您看看。” “没事,”沈老汉装模作样喘了两口气,说:“估计是刚吃了饭,过一会儿就好了。” 正说着,秋禾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嗯嗯啊啊地说了两声,转身往外跑。沈宝成不明所以,以为他真去叫医生,忙说:“白川,你让他回来,老麻烦人家医生做什么,人家也怪忙的。” 白川听话地站起身追秋禾去了。出了门,只见秋禾没往医生办公室走,却直接往住院部大楼外面去了。到了院子里,又见他张望了一下,径直朝树下的一个女人走了过去。 那女人一身套装甚是合体,足蹬八厘米的高跟鞋,是个风韵尤存的中年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4 美妇,正是秋禾他娘沈琳。 这几天秋禾突遭变故,被逼着抻成了大人,这时见到亲娘,立刻原形毕露,变回了孩子,走过去时眼圈都红了,睁着两眼说不出话来。 沈琳许久未见自家大小子,也是一腔柔情蜜意,看到秋禾走近,本要给他一个拥抱,中途却突然变了招,把比自己还高的儿子揪过来,扳着下巴看他脸上的疤,简直要咬牙切齿。 “沈秋禾,你才回来几天,这脸上怎么就划成了破烂?你天天上树抓猴儿吗?——还是上回他们连你也打了?” 秋禾哎哟哎哟地说不出话,就见白川忽然从旁边冲过来,朝沈琳喝道:“别碰他!” 得亏他娘是个女人,要是个男的,林白川敢就出手了。秋禾忙把自己的脸从娘亲魔爪下解救出来,解释说:“白川,这是我妈!” 白川当即怔住了,站在一旁讪讪地说不出话。 沈琳好笑地看着那刚才还凶巴巴的高个少年,转过头问秋禾:“这就是白川?” “嗯嗯,”秋禾赶紧点头,得意洋洋地说:“我没骗你吧?果然很帅吧” 白川更局促了,同时心里有点甜。沈琳上下打量几眼,说:“是帅!把你衬得象三寸丁!” 秋禾当即翻了脸,“我三寸丁,还不都怪你基因不好!” “这脸上破破烂烂的疤也怪基因?到底怎么弄出来的?” “说来话长,这是一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故事……” 母子俩一边斗嘴一边往医院里走,快进大门时,沈琳忽然停下,想了想,又带着他们去了医院旁边一家水果超市,买了两件价格不菲的热带水果,对白川说:“搬着!” 说完她转身往里走,后面跟着两个小弟,一个帮她拖行李,一个当了搬运工。 进了医院,沈琳先去了医生办公室,放了件水果给医生护士们。她为人大方热情,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又向医生表示了尊敬亲热,又不让人觉得肉麻,敷衍得一屋人都很高兴。等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秋禾带着她往病房里走时,能言善道风风火火的沈总,脚步却有点迟疑。 秋禾估摸着沈琳是近乡情怯,抱着她的胳膊鼓励说:“外公其实可盼着你了!看你回来,不知道要多高兴!”说着把她拉进病房,高声喊道:“外公,刘爷爷,我妈妈回来啦!” 屋里的两个老头都是一愣,看沈琳进屋来,刘老汉抢先出了声,说:“哟,石榴!稀客呀!啥时候回来的?快!坐坐坐!” 沈琳就势在刘老汉床旁坐了,说:“您二位身体现在咋样了?秋禾打电话跟我哭了一场,说是胳膊腿都断了,把我吓得!现在还疼得厉害么?医生怎么说的?” 秋禾在旁边红着脸小声嘟囔:“谁哭了?真是的……” 刘老汉一边偷觑旁边床上的老哥,一边跟沈琳一问一答地聊起来了。旁边的中年妇人闲得蛋疼,也帮着在旁边把听来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沈琳又向病友们道了扰,还拿出水果来,让白川和秋禾分给另两位病友和家属吃,把场面整得很是热闹。 沈老汉坐在旁边,一颗老心从最初的惊愕兴奋中恢复过来,脸虽严严实实地板着,心里却期待地等着,等到后来,沈石榴从进屋到现在罗嗦了半天,他也没从里头捞出一声“爸”来,不由就生了气,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对秋禾说:“秋禾,你跟她说,难为她来看咱们,耽误她挣钱了!” 秋禾一听,这是要吵架的节奏呀,立刻小声责怪说:“外公!” 房间里气氛有点尴尬,沈琳顿时把自己那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处世理论扔到爪哇国去了。她朝对床那位好奇的女士一笑,表示自己不跟亲爹一般见识,又故作落落大方地说:“没办法,老人么就是这个脾气。秋禾,你跟他说,叫他安心养伤,我烦不着他几天,过两天就走!” 她在这厢说,就看见那边秋禾杀鸡抹脖地冲她使眼色,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沈老汉听了这一番话,更加伤心失落,冷哼了一声,说:“你跟她说,要是忙的话,请她老人家现在就回去,人家比总理还忙,耽误谁也不能耽误她呀!” 秋禾终于忍不住了,呵斥说:“外公,妈,你们都少说两句!都快烦死你们了!当着这么多人,丢不丢脸啊。” 沈琳若无其事地抬手看指甲,沈宝成则气呼呼地把头一扭。刘老汉忙在旁边解了个架,说:“石榴,你老远地赶回来,还没吃晚饭吧?秋禾,先带你妈去吃个饭,歇一歇!真是的,孩子大老远来,说这种话干啥?热水都没让喝一口!” 这后一句话,自然是冲沈老汉说的。秋禾听了,忙站起来,拉着沈琳往外走,又对沈宝成说:“外公,那我们先出去啦,一会儿再来看你,你等会儿再睡啊!” 等两人快出门时,沈老汉才转过头,看那娘儿俩亲亲热热地走了,又很心酸,幽幽地想,小没良心的!对他好也白好!到底还是向着他妈! 秋禾一路哄着他娘往外去了。病房里,刘老汉觑着都安静下来看电视了,便小心翼翼地劝了两句,说:“算了,老哥,这都十几年了,石榴也回来看你了,还生那些闲气干什么呢?弄得孩子心里也难受,你说是不是?” 这回,沈老汉把他也不理不睬。刘老头也生了气,转过头来,对着削水果的白川抱怨说:“看到没有,他们家犟是祖传的,有那个种!” ☆、袭警 夜深人静时,沈宝成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专程回来气他的沈石榴,从头至尾连声爸都没喊,甚至连个正眼都没瞧他,就跟秋禾走了。走之前还假惺惺地问他们明天早上想吃什么,哼!当他多稀罕她一口吃的? 都快点滚蛋!沈宝成恨恨想,她不在他眼前晃,他还能多活两年! 沈琳临走前,让白川跟她去了趟医院外头的超市,搬回了个小折叠床。本来病房里不准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谁让沈总跟医护人员关系处理得好呢?晚上支起床,白天收起来,左右碍不了多少事,人家也就没说什么。这样一来,白川晚上总算有个躺的地方,不用坐着干熬。 此刻,病房里的人都睡了。对面床上老干部既不威也不严,正打着小香鼾;隔床刘老头不时砸巴嘴;中年妇女睡熟了就咯吱咯吱地磨牙,个个都没什么体面样。倒是白川,躺在那小小的床上,睡得气息平稳,安安静静。 可沈宝成瞅他一眼,心里更堵得慌了。 这几天两个老家伙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把孩子们着实累得不轻。沈宝成看着很心疼。可累成这样都绊不住白川!天知道前两夜他都出去干过些什么! 一想到白天看到的新闻,沈宝成就忐忑不安,迫切地想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5 找白川问个准话。可病房里人多耳杂,始终是找不着机会。老爷子快憋出病来了,只觉得胸前疼,腿也疼,连带着头都疼。 沈宝成思来想去,终于忍不住了,扭过头小声喊:“白川!” 白川睡得很警醒,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揉着眼轻声问:“爷爷,要上厕所?” 沈宝成想了想,说:“我嫌屋里闷,你扶我出去透透气。” 深更半夜的,他又断了腿,连路都走不成,有什么气好透?可白川却并未反对,只轻手轻脚出了门,从外面找来一个轮椅,又把沈宝成从床上抱上去,推着往外走。 两人沉默着,一路走到住院部前面的院子里,此时外面没什么人,病人也都熄灯睡了,只有门口亮着一盏孤灯。白川在一棵树下停了,坐在轮椅旁边的花坛沿子上,对沈宝成说:“外面冷,坐一会儿就进去。” 沈宝成舔舔嘴唇,腆着老脸说:“要是有根烟就好了。” 白川看他一眼,提醒说:“医生不准您抽烟。” 沈宝成只得打消了抽烟的念头,坐了一会儿,他转过头小心翼翼地说:“白川,你实话告诉我,电视里那两个人,跟你……有关吧?” 白川看着沈宝成,神情极坦然,低声说:“嗯。” 沈宝成心一沉,犹不死心,抱一线希望问:“有多大个关?” 他决定,要是白川回答说“只有一点点关系”,他出了院就去庙里烧一柱高香去。可惜那死小子全然不能体察到这份向佛的心,干巴巴地说:“我干的。” 沈宝成瞪着白川,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哆嗦着嘴唇说:“孩子啊,你怎么,你怎么就……” 他说不下去了。两人在夜色中沉默良久,沈宝成才又说:“娃儿,爷爷被人打了,身上不疼?心里不气?我难道不想打回去?可这打来打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就不能忍一忍?忍一忍,啥事不能过去?” 白川不作声,心想,这怎么能忍?他又不是死的!亲眼看着最尊敬的人,被那些人打得遍体鳞伤;亲耳听到他最珍惜宝贝的人,被他们肆意侮辱。这种事,怎么忍得下去? 他看着沈宝成,缓缓问:“爷爷,忍一忍,就能解决问题吗?” 沈宝成答不出,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弱地反驳说:“可也不能杀人放火呀,那些恶人,不用你来管,自然会有人收他们的!老天爷睁眼看着呢。” 白川低头笑了笑,说:“我不信老天爷,我要自己动手。” “你……”沈宝成又急又气,说:“会给你招来大祸呀,我的个憨娃儿!” “爷爷,别担心,我会小心的。”白川轻轻拍了拍沈宝成的手,安抚他说:“该来的总会来,我不怕。” 随后他站起来说:“外面冷,进去吧。” 沈宝成明白,这就是白川对他的全部交待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用,唯有他以后把他看得再紧一点。 被白川推着往回走时,沈宝成忧心忡忡地想,这个心地淳良的孩子,终于还是动手杀人了。天知道到了最后,他会被这个世道变成什么样子? 第二天早上,沈琳端了锅熬得浓浓的鱼片粥来到医院。沈宝成看见她,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鼓着脸不肯主动跟她说话。沈琳也佯装看不见,跟全病房的人都打了招呼,偏偏不理自已亲爹。正招呼大家吃早饭,刘老汉看她一个人来,于是问:“秋禾呢?” 沈琳一边盛粥,一边说:“早上发起了低烧,我叫他不要来,在屋里歇一天。” 沈宝成一听秋禾病了,立刻忘了赌气的事,急赤白脸地说:“亏你还是个当妈的!孩子跟了一晚上就发烧!烧多高?怎么不叫他来医院看一看?让他在家干熬着哪儿成?” 沈琳把粥递给他,心想,怪我咯!嘴上却不耐烦地答:“刚才不说了吗?低烧!屁大点事儿。我给他买了药了。……白川,你吃完早饭,也回家歇着去。我在这里守着。” 沈宝成还想叨叨两句,看沈琳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又生了气,横下心想,都随你!反正那又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可那到底也是自己大孙子,老头子喝了两口粥,忍不住又对白川说:“你吃了饭,回去看看他去。” 白川巴不得这一声。他连早饭都没心思吃,三两口喝完一碗粥,打了声招呼,就归心似箭地往出租屋跑。进了门,看见秋禾裹着被子,正在床上睡觉。 自打沈宝成住了院,秋禾就没正经睡过,里里外外地操着心,十分劳累。昨天他娘一来,他自觉肩上责任有人分担,强撑着的一股精气神立刻散了。晚上母子俩许久不见,不免唠叨到半夜,秋禾不小心又受了凉,第二天就发了烧,鼻塞头重爬不起来。喝了药后昏昏沉沉睡到现在。 白川轻手轻脚在床前坐下,静静看着被子外头那乌油油的头发和半张脸。秋禾鼻子堵住了,呼吸不畅,睡着了也皱着眉,微张着嘴,看上去份外稚拙可怜。 这么好的人,被人捧在手心里爱护都还来不及,怎么竟会有人动那么恶毒的念头?想到那晚听到的话,白川就觉得,杀死他们一百次都不亏心! 他给秋禾掖了掖被角,眼神从脸颊上的那道快好的伤上滑过,落到秋禾的嘴上。绯色的嘴唇很干燥,还起了皮,白川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伸出大拇指,轻轻在唇上抹了一下。 随后他打了个激灵,觉得自己跟被电击了一下似的。 只见秋禾的睫毛扑闪两下,终于睁开了眼。他看到白川,怔了半天,才说:“你回来了?” “嗯,”白川有点心虚,硬着头皮问:“吃药了么?” “早上吃过了,”秋禾刚睡醒,声音有些暗哑,又因为身体着实不争气,带了几分惭愧,咳一声说:“我没事,歇一天就好了。外公他们怎么样?” 白川说:“别担心,好着呢。” “那你也上来睡吧,”秋禾往床外挪了挪,说:“累了一晚,赶紧上来歇一会儿吧,可别再把你也累病了。” 白川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说:“我不累。”然后起身去了厨房,片刻后端了只碗出来,递到秋禾面前说:“起来喝药。” 秋禾坐起来,只见碗里小半碗红褐色的药汁,还是热的,闻起来一股浓浓的土腥味,不由皱眉问:“不是早上喝过了吗?怎么我妈又找医生开了药?这是中药还是西药?怎么是这种怪味?” “趁热喝!”白川朝他嘴边递了递,说:“别抱怨了,良药苦口!” 秋禾翻了个白眼,叹着气几口吞下,就觉得那药温热地从喉咙里滑过,落到胃里不久,整个人都暖融融的,象浸到了温水里。 不知老妈从哪里弄来的妙方,感觉很奇怪呢,秋禾想。 白川把碗拿回厨房后,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6 又坐回到床前小凳上,一手撑腮,跟秋禾大眼瞅小眼地对望着。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含情脉脉。秋禾被他看得受不了了,说:“你睡一会儿吧。不困么?” 白川摇摇头,过了一会儿,伸出手来贴在秋禾额头上,问:“觉得好点没有?” 秋禾没答话,垂下眼帘,脸却慢慢红了起来。他往被子里缩了缩,含含糊糊地说:“我还要睡。你要不困,就到城里转转去吧。” “不想转。”白川说,心想,就这样守着你就很好了。 他看秋禾往被子里越缩越深,便把被子往下攒了攒,好把鼻子露出来。结果发现秋禾在装睡,表情还有些尴尬。白川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察觉出这情景相当暖昧,不由手足无措起来。 他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想走舍不得,留下来又很难为情,徘徊片刻,和衣躺到了床的另一边,和秋禾中间隔了有两尺远。躺了一阵,心有不足,翻个身,把距离缩成一尺。 正在跃跃欲试地想,要不要隔着被子抱抱他,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白川大感失落,悻悻起身去开门。只见房东大婶带着两个男人站在外面。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出示了证件,说:“你就是林白川?我是警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白川看了看那两人,冷冷说:“为什么?” 那便衣警察皱眉,说:“请你去协助调查一个案件。你有义务协助我们,麻烦你跟我们跑一趟。” 里面秋禾听到动静不对,也不装睡了,蓬着头起了床。听到这话,十分惊诧,挤出来说:“你们是什么案件?为什么要白川协助调查?他这几天明明一直都在医院里,医生护士和房东大婶都知道啊。” 旁边年轻些的警察就有些不耐烦,口气很冲地说:“案件是要保密的,哪能随便打听?别妨碍我们执行公务!”又扭头往外拉白川,说:“跟我们上车走一趟吧。” 秋禾急了,拉住那人说:“喂,你们怎么这样!他又没犯什么罪,怎么说带走就带走?至少也要等我们家大人回来了再说吧?” 那人一挥胳膊,想把秋禾的手甩开,不想力气使大了,胳膊肘打中秋禾的头,秋禾没提防,挨了这一下子,又在病中,结结实实地墩在了地上。 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见白川一把薅着那警察的胸口,往外一推。年轻警察长得也是五大三粗,竟被搡得重重撞在楼道尽头的一面墙上。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立刻从腰里掏出一把枪,说:“你他妈敢袭警!举起手来!” 白川怒目圆睁,眼底渐渐涌上血色,死死盯着拿枪的那人,不仅没举手,还往前逼了一步。 那警察看他脸色铁青,怒意勃发,犹如一尊杀神,也吓住了,强自镇定地喊:“再走一步我就开枪了!” 秋禾从屋里扑了上去,拦在白川和两个警察中间,说:“谁袭警了?明明是你们先动的手,你不打我他怎么会推你?少冤枉人!房东都看见了的!我要让大家都来评评理!” 房东大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破了胆,正面无人色顺着楼梯往下蹭,听到这话,又怕真出了事影响自己租房,忙哆哆嗦嗦说:“哎呀,你们有话好好说,可不能在我家动刀动枪呀。” 那年长些的警察也怕把事情闹大了,在旁边劝同事把枪收起来,又对白川说:“只是请你去协助办案,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是不去,嫌疑可就大了!” 秋禾听了便劝白川:“你别冲动!就跟他们去看看情况!咱们又没做什么坏事,怕什么!” 两边都着实劝了一阵,剑拨弩张的氛围才松驰下来。白川斜睨着两个警察,冷冷说:“你们打了人,先道歉!” 年轻警察一听就暴怒了,骂骂咧咧往前挤,年长些的拉住他,对秋禾说:“刚才真对不住,你也看到了,我这同事不是有意的,都是误会,希望你们理解啊。” 见他话说到这份上,白川才冷哼了一声,掉头往外走。下了几步楼梯,又回头对秋禾说:“别担心,我很快回来。你进去睡!” 秋禾心里惶惶然,却强自挤出个笑容,对白川挥了挥手。等看着他上了警车,秋禾转头就回房换了衣服,火速往医院找他妈商量去了。 ☆、审讯 半小时后,白川被两个警察带到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一间审讯室里。 年轻些的警察被他推了一跤,又疼又没面子,一路没说话,把张脸憋成了酱紫色。如今眼看回了自己地盘,便要借机报复,一进门就对白川喝道:“到那边墙跟蹲着去!” 谁料白川斜眼把他看着,动都没动。那警察装腔作势说:“你他妈看谁呢?耳聋是吧?” 白川冷冷地开了口,说:“你糊弄谁呢,我又没犯法!” “小兔崽子!你他妈少猖狂!”那人指着白川的鼻子骂:“你说没犯法就没犯法?你干的事儿我们清楚得很!现在给你一个交代的机会,别给脸不要脸!” 白川反唇相讥:“你脸太臭,我还真瞧不上!” 那人气势汹汹想动手,“嘿!我他妈弄死你!” 白川不说话,就只把他死死盯着,眼神非但毫无惧意,还透着股跟他年龄不相称的阴森狠毒,大有敢动手就拼个鱼死网破的势头。 最后是老警察把年轻些的拦住了。老警察从警多年,知道十七八岁的青皮后生最不好惹,真冲动起来,往往不计后果,比喊打喊杀的街头老混子要棘手得多。 眼前这一位明显是吃软不吃硬,威胁恐吓那一套,搞不好只能适得其反。真要出了人命,倒霉的还是他们。于是他朝同事使了个眼色,转头对白川说:“我们这也是走工作程序,希望你理解配合。” 说完他脸色一变,朝一张椅子一努嘴,威严地说:“坐下!” 白川刚在椅子上坐下,门就被关上了。审讯室没有窗户,里面顿时一片漆黑。片刻后,突然啪地一声响,两盏瓦数极大的射灯在白川眼前打开,刺眼的灯光直直地照在他脸上。 白川眯起眼睛,看着灯光后面的两个人,知道这是要开始熬鹰了。 近年来因为对刑讯逼供管得严,警察审讯时,往往会采用这种熬鹰的手段:一连几天边审边用强光照着,不给吃不给喝,也不让人合眼。白川从网上看过相关资料,很少有人能熬过七十二小时。 他正想着熬不住了要怎么办,黑暗中有人开了口,问:“你跟宏达集团的刘宏明是什么关系?” 白川闭眼适应了一下,旋即睁开,冷淡地说:“毫无关系。” “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想买我地,我没卖。” “最近一次你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今年夏天他找我谈买地时见过。昨天听说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7 他死了,死得好!活该!” 两个警察怔了怔,都是第一次在调查案件时听人这么不避嫌疑地直抒胸臆,年长的皱眉敲敲桌子,说:“没问你的话不要瞎说!前天晚上你在哪儿?” “睡觉。” “在哪儿睡觉?谁能证明?” “出租房,房东看见过。” 年轻些的立刻问:“怎么证明你一整个晚上都在房间里睡觉?” 白川十分不屑地看着他,说:“房东门前有个摄像头,你查一查就知道我头天晚上几点进门,第二天几点出门。当然我确实有可能不在房间睡觉,因为我能从三楼窗户飞出去。” 那幢楼房两个警察刚去过,私人建的房子楼层高,除非找死,才会从三楼往下跳。年轻些的警察从白川话中体会到挖苦讽刺之意,恶狠狠地说:“你他妈严肃点!” 这二位跟白川在小黑屋里相互较量的同时,他们的顶头上司,县公安局的吴副局长,也正跟两个女人斗智斗勇。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一个是白领商业精英范,一个是泼辣强悍村妇范,正是沈琳和张金花。 上午秋禾跑到医院里,把白川的事告诉沈琳时,花娘娘也哭哭啼啼地赶到了医院里。一大早上有两个警察凶神恶煞地把石老六带走了,花娘娘六神无主,唯有跑到医院来找沈宝成和刘老头,商量要怎么办。 刘老头一听就暴跳如雷,当场要去公安局喊冤,“天么天么!我们被那帮畜生打了这么长时间,没听说要把他们抓起来,现在颠倒过来抓我们的人!这还有王法吗?我今天就睡到公安局门口去!” 沈宝成本来听到白川被带走,吓出了一身冷汗,以为这事是纸包不住火了。及至听说石老六也被抓走,反而放下心来。 看来警方对刘宏明和梁三的死并没有什么头绪,只好把跟他们有过接触的人都带去问话。石老六完全不清楚情况,过后自然会放出来。就不知道白川会不会架不住威吓,把事情兜出来。 老头子忧心忡忡地说:“他们啥证据也没有,就敢抓人?” 秋禾说:“说是协助调查,可谁知道去了会怎么样!” 沈琳搞清楚前因后果后,也火冒三丈,说:“狗屁!请去协助调查,怎么会拿枪请?不定在那儿怎么屈打成招呢!走,金花,我跟你上公安局问问情况去!” 秋禾和刘老头也跃跃欲试地想跟去,无奈两个人一个武力值太低,一个是病号,最后都被强行留在了医院。两个女人打了辆车,直奔县公安局。 进公安局大院时,沈总的得体套装和八厘米高跟鞋起了很大作用。大院保安们值守重要岗位,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能准确判断出来人是上访还是办事。看到衣着如此得体的女士昂首阔步往里走,只问了一声“找谁”就放行了。花娘娘沾了沈琳的光,跟着一路畅通无阻。两人进去后问了路,直奔局长办公室,正逢着一位姓吴的副局长开会归来,两人立刻把人堵住,七嘴八舌地讲了事情原委。 “我们石爱平,从小到大,连别人家一根针都没拿过,这在凉石镇是访得到的!凭什么你们说抓走就抓走了?这是哪一家的王法?”花娘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 沈琳也一脸义正辞严,说:“我们家老人被打得住在医院里,幸好两个孩子没日没夜地端屎端尿、递茶送饭。天天连觉都没法睡,哪有时间出去干坏事?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出租房的房东都能作证,敢问吴局长,是什么案子非得把个孩子带走?他做什么了?有什么证据?” 吴副局长是位积年的老官油子,虽然内心郁闷,并暗自决定要把保安们狠狠整饬一下,以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面上却一派和蔼,语重心长地对沈琳说:“协助公安机关破案,是每一位公民应尽的义务,如果人人都象你们这样,一点也不支持我们的工作,那案子还怎么破?” 沈琳笑了笑,说:“瞧您说得!协助破案,有用枪请的吗?警察带我们孩子走的时候,可是把枪都掏出来了!光天化日之下,周围看到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我们家孩子是犯了什么罪,有这么请人‘协助破案’的吗?” 吴副局长心中暗骂下属办事不力,嘴上却说:“这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就能随便掏枪吓唬人了?”花娘娘擤了一大把鼻涕到地上,愤愤地说:“有枪了不起啊?上回王八蛋们进镇里打人,怎么没见你们来管?后来那帮畜生到山上偷树,怎么还是没见你们来管?你们就会在咱遵纪守法的小老百姓面前逞威风……” 沈琳制止住花娘娘没完没了的牢骚,回头说:“吴局长,误不误会先不说,您找他们协助破的案子,是为刘宏明和梁三的事吧?我们家石六哥和林白川跟这两人连熟人都谈不上,怎么就请到他们名下来了?” 吴副局长板着脸,严肃地说:“这个无可奉告。具体案件我们要保密。” “您不说我也知道。”沈琳冷笑了一声,说:“刘宏明买通青湖帮的人打了凉石镇的老人们。所以他一死,你们就觉得,会不会是林白川和石爱平为了报仇去杀人。是吧?” 花娘娘立刻接口说:“阿弥托佛!老天爷睁眼看着呢!县城里人人都在传,说他们拆房时逼死过好多人!作下那么多孽,迟早怕不碰到鬼!死了也是活该!跟老石和白川有屁相干?” “我爸被他们打得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找你们报警这么些天,也没听到有什么进展,现在他刘家一死人,怎么就知道找上我们了?”沈琳越说越气愤难平,“我不仅要找您要人,我还要找刘家要钱去!医药费误工费,他们刘家一分钱都别想少了我的!我在省里也有几位朋友,省厅的吴大朋科长,跟我老公是发小,改天我倒要问问他,咱们小老百姓是不是就能任别人欺负了!” 吴副局长本来要让人去喊保安来赶人,听了这话,恍惚想起省厅确有位科长叫吴大朋,倒也不敢对这位沈总太粗暴。正犹豫间,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听了几句后,表情渐渐凝重。他挂了电话后,沉吟片刻,对沈琳说:“这事本来不归我管,但我既然了解了两位的情况,就替你们想想办法。” 说着又拿起电话,找人问了林白川和石老六现在在哪里,又当着沈琳的面说:“了解完情况,要没什么事,就尽快让人回去。家属都在我这儿等着呢。” 沈琳和张金花心里都暗自松了口气。吴副局长挂了电话,很客气地请他们回家等人。沈琳便对他表示了感谢。 “我们这也是想尽快破案,还安于民,希望你们多多支持,警民是一家嘛。”吴副局长握着沈琳的手说。 沈琳便微微一笑,对吴副局长的魄力很是恭维了两句,又说:“我父亲的那件案子,希望警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8 方能早点有个定论,老人家不能白挨他一顿打,您说是不是?” 吴副局长连忙表示会过问此事,沈琳也说她会对省厅的吴科长转达对吴局的欣赏之情,双方尽欢而散。打发走两人后,吴副局长立刻驱车外出。 刚才他接到电话,网上有人晒出了刘宏明的一份行贿清单,在对ip地址进行追踪后,最终网警查到了刘宏明办公室的那台电脑上。 警方检查刘宏明的电脑后发现,这份行贿清单被刘宏明存在邮箱里,还留下一段话,大意是说如果他无法活着回来,邮件就会在几天后的某时某刻群发出去。 本来今天上午吴副局长还在为这个案子焦头烂额。虽说县城里几乎人人都知道梁三是黑帮老大,但明面上人家也是两家建筑公司的老总。刘宏明更是多次被评为县里的优秀青年企业家。两个很有身份地位的人神秘死亡,影响很大,领导们催得很紧,要求尽早破案的呼声很高,可现场却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整个专案组压力山大。 现在好了,凭空出现了一份邮件和行贿清单。吴副局长据此可以断定两件事:一是刘宏明之死极有可能是有人买通青湖帮杀人灭口;二是领导们此刻一定人人自危,再也不会有盯着这个案子的心思了。 傍晚时分,白川和石老六先后被放了出来。白川没受什么罪,石老六走出来时却一瘸一拐。——他被逼着在屋角蹲了三个多小时,还挨了两脚踢,腿麻得几乎走不成路,苦不堪言。 在他们往外走时,院子里又开进几辆警车,下来了一大帮人。白川打量了两眼,发现有好几位都很面熟,是跟他们打过架的那群青湖帮混混。那位爱穿花衬衣的胖子老五也在其中。只见他花衬衣揉得象团霉干菜,脖子上的金项链也不知去向。在警察的喝斥声中,老五神情委顿地随人群进了一间小黑屋,抱着头蹲在了墙跟下。 白川看着他们,冷冷一笑,心里知道是那封邮件开始发挥作用了。不枉他深更半夜又回到刘宏明办公室去忙乎半天。 恶人自有恶人磨,白川想。他扶着石老六打了辆车,直奔医院去了。 ☆、相思 在医院里住到第十天,刘老头就心心念念想要回家。 “这医院是好住的?一晚下来,这个费那个费,加起来吓死人!谁家钱是大风刮来的?横竖骨头已经接好了,我回去养着也是一样。再说镇上是没有医生么?小齐扎针的手艺,只怕比县医院的护士还好些!” 沈宝成知道,老家伙闹着要出院,无非两个原因。头一个是心疼钱,虽说医药费是沈林两家掏的,凉石镇人都实诚,比花自己的钱还上心;第二个,刘老头惦记着自家房前那几分地的红薯,生怕碰上一场雨沤在了地里。因此在问过医生后,沈宝成就让白川陪刘老头先一步回凉石镇。 “这里有秋禾娘儿俩,你回去就不用来了。”沈宝成交代白川,说:“山上虽说有镇里人帮忙看着,到底没有专人守,这转眼就是冬天,天干物燥,着了山火不是玩的。有你在,我也放心些。” 秋禾听了就笑,说:“外公,这山到底是您的还是白川的?” 沈宝成瞪他一眼,说:“憨儿,你是没看见山火。一燃起来,到处烧成一片,哪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这话勾起刘老汉一腔回忆,也说:“老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象秋禾这么大的时候,有一年山上起了火,一直烧到镇上,房子都烧掉十几家,老孙一家住了一年窝棚,才把新屋翻盖起来,对吧?” 沈宝成也想了一阵,说:“不止是屋,那一年,石老六的爷爷一块小麦田都烧坏了,颗粒没收。” 这回连沈琳也听住了,咋舌道:“山火能烧这么大?我在镇里那么久,怎么从来没碰到过?” 刘老汉便瞥她一眼,说:“傻姑娘,那是因为你爸在山上!就是那一年的一场火,农场里才专门让你爸去守山。这一守,四十多年就过去罗!” 沈琳偷偷朝秋禾做个鬼脸,秋禾抿着嘴笑,又拍沈宝成马屁:“外公,您真了不起!” 沈宝成哼了一声,耷着眼说:“有什么了不起?现在世道,事事把钱放在头里,看山又挣不到钱,白叫人瞧不起!” 沈琳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忍不住翻个白眼道:“真是会说!什么人还敢瞧不起您?” 沈宝成立刻梗着脖子问:“早些年,是哪个在我门口喊,说宁愿在外面讨米也不回那个穷家了?” “谁叫你先骂我的?”沈琳也不相让,回嘴说:“谁让你说我挣的钱不干净?我干什么了?有当爸的那么说自己亲闺女的吗?” 眼看两人分分钟要吵起来,刘老汉和秋禾一起开口,七嘴八舌把这对冤家似的父女劝开。刘老汉这边安抚沈宝成,秋禾哄着气烘烘的沈琳,去食堂买饭去了。 等吃完饭,沈宝成便让白川去出租屋里收拾东西,秋禾也跟去帮忙了。其实没什么可收的,无非是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秋禾坐在床上,边把东西往包里放,边叮嘱白川说:“回去后,让刘爷爷带着你,去镇上那些挨了打的老人家里走动走动。毕竟人家也是为护着咱们受的伤,外公没法回去,你要去表表心意。……这叠的是什么玩意儿!” 白川站在旁边,看秋禾把衣服重新打开又叠好,一样样放进去,一颗心软成稀烂,柔柔地说:“嗯。” 秋禾又想了想说:“给老人们送点什么好呢?我也没有好主意,算了,你回去再跟刘爷爷商量。对了,你手头还有钱吗?” 白川低眉顺眼说:“有。” 秋禾明显不信,他自己带了一万元钱,住院之初就花得精光,却一直没见医院找他们催款,前两天沈琳去问,才知道是白川又交了一万多元到帐上,这让秋禾十分意外。那穷小子,为了凑医药费,这几天不定去哪儿当裤子了吧。 不过他到底没好意思直接问白川,怕他难为情。等收好衣物,秋禾又翻出沈宝成那本存折,拿给白川,说:“外公让我给你的,让你明天走之前,去取几千出来用,密码我夹在折子里头了。” 说完他闻一下那本老旧的存折,皱眉道:“好臭!” 白川要笑,又忍住了,说:“我有钱!这留着治病!” “罗嗦什么!”秋禾不由分说,把存折塞进包里,又抬眼看他,说:“医院里你不是交了一大笔钱吗?应该够了。再说还有我妈呢。别不好意思!这钱就算外公先垫给你的,等找那些人要到赔偿款,你再一并还给他就是了。” 白川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呆呆把秋禾望着。秋禾交代完了,便起身往外走,说:“我走了,明天还要赶路,你早点洗洗睡吧。” “那我送你回去。” 秋禾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59 把他往屋里推,说:“滚蛋!几步路,送来送去的你也不嫌麻烦?” 白川心道,就算送一晚我也不嫌麻烦!不过他到底不好再跟上去,便倚在阳台上,恋恋不舍地看秋禾下了楼,又在路灯下慢慢走远了。 他回到屋里,蹲在床头看着秋禾收拾好的那个包,想起里头的每一样东西都经了他的手,心里就很甜,可转眼又想到马上要见不到他,顿时满心惆怅苦恼。 第二天一早,白川提着包下楼时,在门口碰到买菜回来的房东大婶。大婶虽说为白川的事受了一场惊吓,过后却并没有计较,反而对他们多有照顾。这时见白川提着行李出门,便问:“你爷爷出院了?是不是要提前退房?要是不租我这屋了,我把多的房钱退你。” “还租,只出院一位。”白川答,走之前又说:“娘娘,您屋山头那棵柳树,起风就晃,别是被虫拱了,请人看看吧。” 房东将信将疑,当天下午请了人来看,才知道那柳树外头看着好好的,根里已经被白蚂蚁蛀空了。房东立刻请人来锯了,心里着实感激白川,第二天炖了一锅排骨送上楼来,还对沈琳说:“得亏你们家孩子提醒我,不然,只怕那树不久就要倒下来,把屋山头的墙砸得稀烂!我就说嘛,这小弟兄两个,这么孝顺又懂事,怎么可能去做犯法的事?” 沈琳转头把这事又告诉了秋禾和沈宝成,还说:“白川挺细致的,我从那边走过好几遭,都没看到树晃,他倒一眼瞧出来了。” 秋禾没答话,心想,这有什么,白川能干着呢!又精通各种农活,又会修电脑,还会功夫,还懂吐纳,他知道的事儿多着呢。 白川回去后,先去帮刘老头刨了地里红薯,又依秋禾的主意,和刘老头商量了,提着东西挨家挨户地拜访老人。再就是自家和沈家的地也要伺弄,还抽空还去银杏谷看了看,一连忙了十好几天。 这也是他人生中最漫长难熬的十几天。 他跟秋禾相识以来,还是第一次分别这么久。少年人情窦初开,正巴不得日日夜夜腻在一起,却不得不忍受思念之苦。他无地无刻不想念秋禾,在地里收红薯时想他,在家中修桌椅时想他,在银杏谷躺着时想他,到了晚上,更想得百爪挠心,每一分钟都是甜蜜又忧伤的煎熬。 白川曾经盘算过,夜里偷偷去看秋禾。从凉石镇到县城,若化成原形的话,一来一去不过三四个小时,但却要冒着被人看到的巨大风险。有好几次,白川不得不一头扎进石潭里,才阻止了自己那些愚蠢的念头。 有天晚上,他给秋禾打电话时,秋禾告诉了他一些县城里的新闻。那桩命案有了结果。据说经过多方调查,最终查明当晚刘宏明和梁三在酒店包房里产生纠纷,两个人争吵打斗中不幸双双坠楼身亡。 秋禾还津津有味地给白川解释了青湖帮的由来。原来县里有个青湖镇,镇上混子们组了团来县城混黑道,再加上县公安局的一把手也是青湖人,对同乡难免照顾,久而久之,姑息养奸,青湖帮便成了县里黑势力中比较大的一股。 如今梁三不明不白地死了,还被安上了意图谋杀的罪名,那位青湖籍局长也因为给黑势力当□□,而被省纪检组调查,帮里有地位的也被抓进去好几个,其余人便作了鸟兽散。 白川贪婪地听着,把秋禾说的每个字、每点语气都收进耳中,以便留到半夜里,象老牛反刍一样,放在心里慢慢咀嚼。 嚼到后来,觉出不对劲来了,这些事秋禾是怎么知道的? 第二天,秋禾又打电话来,告诉他另一桩大事:县里最近来了检查组,把领导们跟水洗似的筛了一遍。除了那位公安局长,还有好几个领导都被查处,甚至包括一位主管城建的副市长。 秋禾饶有兴致地说:“很多人都在讲,肯定是这些领导里面有人知道了这份行贿清单,□□!刘宏明还挺厉害啊,他自己固然一死,却把这么多人拖下马,简直算得上反腐英雄嘛。” 白川对此不置可否,却很小心地问:“这都是谁跟你说的?” “小志告诉我的。小志你还记得么?就是外公同病房那位阿姨的儿子啊。” 白川心里立刻堵得不行。一想到秋禾跟那花尾巴稚鸡似的小青年在一起倾心交谈,就觉得余生惨淡。正郁闷着,就听秋禾又兴高采烈地说:“小志还带我去见了他的一个朋友,他那朋友办了家物流公司,我不是以后想开家网店吗?初步跟那人谈了谈,他给的条件还蛮优惠的!” 白川怏怏地嗯了一声,问:“爷爷好了没有?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秋禾笑,说:“估计快出院了,你想外公啦?” 白川一瞬间又很惭愧。这些天他尽惦着秋禾了,几乎没怎么想到过还断着腿的沈宝成。这真是太不应该了! 于是白川讷讷说:“嗯,我想你们了。” 秋禾轻轻笑了笑,安慰他说:“等回去了,我给你做好吃的!”又打了个呵欠,说:“我要睡觉了。拜拜!” 挂了电话后,白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清泠泠的月光一寸寸从窗户里爬进来,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想,我要见到他,现在,立刻,马上! 他跑出堂屋,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纵身上了屋顶,又象只大猫一样,从屋脊上悄无声息一个飞跃,半空中化成一条银色长龙,落在树梢上。那龙头颅高昂,四肢虬劲,银色长尾轻轻摆动,月光下反射出粼粼白光。 深夜凉风吹动树梢,龙在乌沉沉树顶上迎风起伏,片刻后,那美丽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纵身向县城方向奔去。 午夜时分,白川赶到了出租屋,扒开窗户,轻手轻脚进了屋。房里黑沉沉的,床上的人呼吸平稳绵长,睡着正香。 白川在床前蹲下,一手撑着腮,痴痴地看着床上人儿的睡颜。看他修长的眉,卷翘的睫毛,绯色的嘴唇,觉得他每一样都那么那么好。 他想,哪怕为他去死,为他肝脑涂地,都是值得的。 在漆黑的夜里,秋禾从梦中醒来,迷糊间看见床前有个人,竟象是白川撑着头坐在那里,他一下子惊醒了,伸出胳膊开了灯,只见床前空空如也。 秋禾躺在床上,愣怔了半天。后来起床喝水时,觉出了一点凉意,才发现窗户是开的。他有点困惑地想,头天明明记得关过窗户的,难道记错了? 秋禾倒了杯水,边喝边看着窗外月光,想到上次发烧时,白川也象刚才梦里那样,坐在床前看着他。秋禾心中有点甜蜜,又有点慌张,想,讨厌的家伙,让他半夜睡不着,自己却肯定睡得正香吧。 ☆、亲人 沈宝成出院那天,石老六正好开车去县城,得知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0 他们要回凉石镇,忙让沈老汉坐他的便车走,又帮着把被窝行李放进了货车厢。一行人在医院附近分开,沈琳和秋禾另去汽运站乘车回家。 等那母子两人回到凉石镇时,在桥上就看见超市门前聚集了七八个老头老太,老远就有人挥着手喊石榴。等他们走近,一堆人七嘴八舌把沈琳围在中间。 有个婆婆把沈琳的手抓得紧紧的,说:“天么天么,我都老得爬不动了,石榴还是老样子!” 还有个老头说:“石榴,晚上到家吃饭去!你三娘娘听说你要回,中午就把熏肉泡上了!” 沈琳目睹旧人旧物,眼睛都有些润。她挨个问候了老人们,又亲亲热热地拉了好一阵家常,等人群渐渐散了,才和秋禾继续往回走。 秋禾边走边调侃,说:“石榴姐,想不到你在镇上人气超高!” 沈琳朝儿子头上削了一巴掌,说:“给老娘闭嘴!石榴姐是你喊的?” “唉哟,一回自己地盘就这么凶!”秋禾抱怨,“沈总你这样会嫁不出去的!” 沈总冲上来要继续削,秋禾忙抱头鼠窜,先一步跑了。沈琳在后头喊:“就算嫁了人,以后养老也指望你!跑是跑不脱的!” 母子俩打打闹闹走上山坡,远远就看到石榴树下站着两个人,拄拐的是沈宝成,旁边长身玉立的少年是白川,正往这边翘首盼望。 白川看着两人走近,说不出话来,一味只是望着秋禾笑。等走近了,忙又把秋禾提的箱子接过来,然后一手提箱,一手扶着沈宝成进屋。 沈琳和秋禾跟在后面。走了几步,沈琳啧了一声,秋禾回头一看,立马笑成了狗。 原来沈琳穿着一双八厘米的高跟鞋,鞋跟又尖又细。最近又才下过一场雨,晒谷坪上泥土软,那鞋跟一踩一个坑,一踩一个坑,陷进去了几乎要拨不出来。秋禾看他娘在晒谷坪上挣扎,忙忍着笑,上前献殷勤:“妈,我来背你!” 他吭哧吭哧地把沈琳背到门口台阶上,放下后又说:“石榴姐,你怎么又长胖了!” 话音未落,就被沈琳打了一掌,沈琳说:“你个弱鸡子样,还好意思嫌别人胖!” 那边沈宝成瞅见踩出的几串小坑,心里又不舒服了,撇着嘴说:“晓得要回来,还要踩那个高翘,有瘾吧?是哪里美了?” 沈琳四十有余,身材略有发福,平时全仗着高跟鞋改善身材比例,听了老头的挖苦,很不满地嘀咕:“快七十岁了心还不闲,啥事都想管!知道什么美呀丑呀的!” 不想老头耳朵尖,竟听见了,立刻气得嚷嚷:“我是啥都不懂,啥都不晓得,就你一人知道得多!那你还晓得自己从哪儿来的么?你祖辈都在凉石镇,做人不能忘本!” 沈琳也恼了,眉毛一挑,说:“我怎么忘本了?我是杀人放火了还是虐待爹娘了?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烦不烦哪!” 秋禾不等说完,忙把两个都喝止了,先说自己娘亲:“嚷嚷什么呀?嫌镇里人听不到还是怎么的?”又说沈宝成:“外公您也是,她爱穿高跟,让她穿去,碍着您什么了?” 那父女俩又都嫌秋禾拉了偏架,没有为自己主持公道,各自祭出一张幽愤不平的脸,进了屋后,不仅不理对方,亦且连秋禾都爱搭不理了。 小院早被白川打扫得干干净净,摔坏的桌椅家什,能修的都修好了。屋山头整整齐齐垛着新劈的柴禾,烤火房也收拾一新。厨房里菜洗净了,只等炒。 如今沈宝成是伤员,石榴姐拿手的只是煮粥,秋禾只好当仁不让,挽起袖子上了灶台。 眼瞅着那对糟心的父女不在跟前,秋禾悄悄跟灶下的白川抱怨,说:“烦都烦死了!那么大两个人,吵架吵上瘾了!从见面到如今,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也不嫌腻!” 白川如今看到秋禾,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满意足,完全无法体会负面感情。听到这话,他望望外面,笑眯眯地说:“挺好的!” 秋禾边炒菜边生气地说:“你觉得他俩吵吵闹闹挺好?你是巴望着他俩打起来是吧?” 白川又笑,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些年都没见爷爷这么高兴过了。” 秋禾一怔,过了片刻,才忽然明白了白川的意思。 他此前一直觉得沈宝成对女儿成见太深,整天横挑鼻子竖挑眼,处处都看不惯,却忽略了老爷子近来心情很好的事实。受了那么重的伤,从医院出来时,气色竟比往日还好些。吵起架来固然黑着老脸,但不吵架时,老脸上的每根褶子,却都透出欢喜松快来。 还不都是因为他亲闺女回来了么? 他吵她,大概也是因为十几年的积怨和思念太重了吧?年年盼她盼不回,攒了一肚子委屈,不好好吵几场发泄发泄,怎么能心平气和地过日子?偏生这一阵子,每次刚开始吵就被人劝着拦着,想必那两人也很不尽兴吧。 秋禾一阵惭愧,枉他还为此苦恼不已,从今往后,随他们吵去!只要不打起来就行! 到了晚上,沈琳出去上厕所。农家小院,厕所都在院外,很有些不方便,她不免又嘀咕了两句。不幸这又被老头子听见了,顿时比他自已被嫌弃了还激动,愤愤地指责沈琳娇气,去城里才几天,就处处挑剔看不惯农村。两人在院子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吵,秋禾恰在屋外,这回也学精了,拉着白川就往隔壁屋里去了。 白川笑问:“怎不劝架了?” 秋禾一撇嘴,说:“人家父女的事,咱们外人掺合什么?” 两人在白川屋里消磨了好一阵子,秋禾才回了家。等进屋时,发现沈琳已经伺候她爹睡下了,她自己则坐在床上翻一本书。 秋禾彻底放了心。看情形没人劝架,这两人也并没有闹得家反宅乱。他凑过去问:“看什么呢?” 沈琳一笑,举起书说:“刚才在那口箱子里,找着了几本我中学时的课本。”说着翻到封面上,给秋禾看右下角的“沈石榴”三个小字。 秋禾绕有兴致地说:“原来你还真叫石榴!这名字挺好听的,为啥要改?啥时候改的我怎么不知道?” 沈琳拿书敲了秋禾一下,说:“关你屁事!”又指着头发说:“我早上照镜子,发现这里有根白头发,快来给我拨了!” 秋禾于是跪到床上,就着灯光在他娘一头乌油油的黑发里找那根白发。沈琳垂着眼睛,很享受这种母子间的亲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不回去是不行了,省城那边天天打电话催。” 秋禾怔住了,一瞬间很舍不得她走,可也知道,沈琳的公司关系着一家人的生计,马虎不得,于是说:“你去,这里有我呢。……别动,找着了。” 他把白发拨下来,拿给沈琳看,沈琳拈在手里端详着,又命令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1 儿子:“再给我找找,看还有没有。” 秋禾在她头上细细翻找,就听沈琳又说:“我最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真的把省城的公司盘出去。外公年纪大了,你呢身体又差,放你们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干脆我也回来算了。明年让你到县一中去读高中,我就在县城寻点事做,回镇上也方便,你说呢?” 秋禾听了有些心酸。他知道沈琳很早就去了省城,打拼半生,一点人脉积蓄都在那里。突然转回县城来,就意味着放下一切从头开始。对一个四十多岁又没什么倚仗的女人来说,这简直是人生中的一道劫。——能度过来固然好,不能度过来,就死在这道槛上了。 他便劝她:“你就在省城好好干,回来干嘛?我来这里就没再犯过病,再过一段时间,也许就好了。外公尽可以交给我照顾,实在不行,还有白川呢,不用你来着急!” 沈琳吹掉手中的白发,反手在秋禾脸颊上摩挲了两下,说:“白川固然是个不错的,可哪能事事指望外人?你就算身体好了,到时候不也要出去读书么?” 秋禾一阵惆怅。他这才想起,终有一天自己也将离开凉石镇。细想起来,来这里的第一晚还历历在目,似乎就是昨夜发生的事,可为什么心里光想到离开就很难受? 沈琳把头发拢了拢,在床上躺下,说:“算了,今天不说这个,反正把公司盘出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早点睡吧。” 两人于是并肩躺到帐子里,沉默片刻后,秋禾又问:“妈,你跟外公到底是怎么回事?早些年你们是为什么事吵得那么厉害?” 沈琳刚刚故地重游,又想到明天就得离开,心中格外缱绻温柔,也愿意跟儿子回忆些不甚愉快的往事了,想了一阵,便道:“说来话长,我初中毕业后,就去省城打工。那时候年纪小,又没学历,也找不着什么好工作,起初给人当保姆,很受了些气,我嫌雇主狗眼看人低,就出来了。” “你还给人当过保姆?”秋禾大为诧异。 往日沈琳也曾对他谈过工作经历,但多是吹嘘自己如何摆平地头蛇开了几家分店,又如何想出奇思妙计赢得市场等等。给人当小保姆这回事,秋禾却是闻所未闻。 “是啊,那家子有个老人瘫在床上,吃喝拉撒要人伺候,就让我去了,却又防贼一样看得紧。我不耐烦受那个气,就出来了,后来就到酒楼里去给人推销酒水,干得还不错。结果,一同去的人回镇里,给你外公学嘴,说我在外头当了陪酒小姐,把老头气得要死。” 秋禾在镇上呆了有段时间了,知道凉石镇人最重声誉,沈宝成又极要面子,不用猜就能想到当时闹得何等鸡飞狗跳。他翻个身,看着沈琳说:“你当时怎么不跟他好好解释呢?” “那时候不是叛逆期吗?他托人带信,让我回家,我偏不想如他的意!老头子想去找我,又离不开这几亩山,拖了段时间,——我这不是又跟你爸好上了吗?我就回来,跟老头子说想结婚,结果他抵死不同意。” “为什么呀?”秋禾坐了起来,“因为爸爸年纪太大吗?” 沈琳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实话实说:“你爸碰到我的时候,还没离婚呢。” 秋禾又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说:“你是、你难道是第三者?” 沈琳倒也不屑置辩,笑了一下说:“我不插足,他跟前妻关系也一直不好。不过后来你爸死活要离婚,也确实是为我。结果这边老头子不同意。我不管,自己去扯了结婚证,把他越发气了个死。他说我在外头为了钱勾引野男人,连脸都不要了。我一气之下,跟他对着吵了一架,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虽然沈琳只用三言两语带过,秋禾却能猜出当日父女俩的争吵有多激烈。相骂无好话,估计什么难听话都说出来了,才会导致父女多年的反目。他在沈琳身边躺下,手指绕着沈琳的一绺长发,轻声说:“妈妈,我知道外公冤枉了你,你才不会为了钱去勾引男人。” 沈琳瞅瞅自家乖顺贴心的大小子,很欣慰地笑了,打趣说:“哟,偏偏你就知道了?那时候你还没影儿呢。” “我就是知道,”秋禾闷闷地说:“你不是那样的人。” 沈琳叹了口气,说:“不好说,倘若你爸是个穷光蛋,说不定我真看不上。想当年你妈也是酒店一枝花好不好?只是那时候一个人在城里,确实又辛苦又孤单。你爸那人吧,年纪虽然大,可懂得疼人,又舍得花钱讨好我,我这不是以为自己找到倚靠了吗?结果呢,屁!事实证明,靠得住的人也就只有自己。” 秋禾不干了,撒娇放赖说:“明明还有我!我难道还靠不住?” 沈琳笑起来,忍不住在秋禾额头上亲了一下,说:“是啊是啊,可不是还有我儿子吗?以后养老全指望你啊。” “嗯,”秋禾郑重点头,“我以后有了钱,就给你买大屋,买好车!” “好!” “等到了巴黎时装周,让你去国外扫货,想买包买包,想买鞋买鞋!” “那不成,你妈不懂法国话!” “笨!给你雇个翻译不就行了?” “那要得!” …… 后来两人都不说话了,默默地躺了一阵。沈琳近来日夜操劳,人很辛苦,没多久竟睡了。秋禾却睡不着。他翻过身,细细看着沈琳的脸,发现那熟悉的眉眼间,竟不知何时有了细纹。 那一刻,他真希望自己立马就能撑门立户、顶天立地,好给身边的女人一个稳稳的依靠。世人曾经亏欠过她的,到时候都由他来双倍补偿。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想,如果那一天能早点到来就好了。 ☆、赔偿 第二天一早,沈宝成在饭桌上听沈琳说要走,顿时象苦守寒窑十八年却惨遭遗弃的怨妇,把筷子重重朝桌上一搁,早饭也不吃了,拄起拐杖进了卧房。 沈琳也不理他,还使眼色让秋禾别去劝。母子俩接着吃早饭。饭后收好行李,秋禾帮着把箱子提到院子里,沈琳说:“过几天你过生日,我尽量往回赶,实在来不及也就算了。先跟妈说说,想要什么礼物?” 秋禾想了想,说:“那你给我买个好点的相机吧。我想开个网店,得要个专业点的设备。” 沈琳切了一声,说:“败家子!知道好点的相机要多少钱吗?就会瞎折腾!” 秋禾便抱着他娘的胳膊撒娇:“别小气嘛沈总!要不你从我零花钱里扣好了,反正镇上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听他这一说,沈琳又觉得,让孩子呆在这偏僻地方着实受委屈,她想了想说:“下回回来,我就到县城去买套房,到时咱们住过去,看你能不能适应那里。” 秋禾忙说:“不用这么急,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2 我住这儿挺好的。” “好个屁!”沈琳瞥一眼屋里,放低声音说:“上个厕所都得跑几里路,哪里好了?” 母子俩嘀咕了一会儿,秋禾便送沈琳去车站。走之前沈琳隔着窗户,对屋里喊:“爸,我走了啊!” 里面鸦雀无声,老爷子估计还怄着气,沈琳便又说:“你在家自己也当心身体,别弄感冒了,到时候还不是给我添麻烦!” 秋禾一听,忙扯着沈琳就走,临出门时听到窗户响,回头一看,就见老头子站在打开的窗户里头,鼓着两腮瞪他们,跟只气*蛤*蟆一样。 沈琳忍不住偷笑,两人走出一段后,秋禾说他娘:“你不惹他说你两句,浑身上下不舒服,是吧?” “老头子自己犟拐,怪我咯!”沈琳说着,要拧秋禾的嘴,“你护着谁呢?我才是你妈!我一泡尿一泡屎地照顾了你十七年……” “行行行!”秋禾告饶,说:“石榴姐,小弟以后是您的人,为您做牛做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总行了吧?” 母子俩一起去了车站,秋禾一直等沈琳上了车,又眼看着车走远了,才依依不舍往回走。进了院子,就见沈宝成坐在檐下的椅子上,闷闷地抽着烟。 秋禾忙过去把烟夺下来,丢在地上用脚捻了,说:“出院时医生怎么跟您说的?不自觉!” 他外公挨了一顿呲,脸上有些讪讪的,舔舔嘴不说话。秋禾进屋拿了个苹果,削好皮递给外公,老头子接在手里,没有吃,瞟秋禾好几眼,才问:“你妈怎么想起来在县城买房?” 秋禾在他旁边坐下,说:“妈说您年纪大了,往后少不了要人照顾,您又不愿意去省城,所以她只好把家搬回县城来。离您近点,以后方便些。” 老头一听,这不是说他老了不中用么?立刻梗着脖子嚷嚷:“我不要人照顾!我自己好得很!” “拉倒吧您!”秋禾给自己也削了个苹果,边吃边乜斜着眼瞪老头,“现在是好,过五年呢?十年呢?不是我说您,我妈先服个软,您也见好就收吧,两人总别别扭扭的,也不怕人笑话!” 老头不吭声,埋头吃苹果,脸色却很不服气。秋禾吃了会儿苹果,又说:“外公,我妈昨天都跟我说了,她以前在酒店里,那是跟人推销酒水,是卖酒的,不是给人陪酒来着。” 沈宝成怔住了,脸上半信半疑,半天才说:“她跟你说的?我问了她好多回,她咋不跟我说这话?” “她那不是祖传的犟么?别人越是冤枉她,她越懒得解释。再说,您那时候正在气头上,她说了您就会信吗?”秋禾停了停,心里酸涩起来,又说:“还有,我爸爸跟妈认识时也没什么钱。他那时候在省城开了家小小的打字复印店,也就能糊口而已。后来是妈妈把店接过来,经营了好多年,才有了现在的印务公司。您都不知道我小时候她多么辛苦……” 说到这里,秋禾鼻子发酸,便停住了,站起来去了卧室。沈宝成独自在小院里坐着,半天没动,良久,才抬起手来揉了揉脸。 秋禾正好从窗户里看见,又自悔话说得重了,惹外公难过,正要出去解劝两句,只见白川从屋外走进来。 白川一进门,就看到沈宝成一脸怅茫地坐着,眼仿佛有点红,像是哭过,——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他立刻一惊,蹲到沈宝成跟前问:“怎么了?” 沈宝成自觉失态,忙撩起衣袖擦眼睛,强笑道:“没啥!刚才有个蠓虫飞到眼睛里了,我揉了揉。” 白川看他不欲多说,也不好勉强,便问:“石榴娘娘和秋禾他们呢?” “一个刚走了,一个……”沈宝成说着,朝屋里喊:“秋禾,白川来了。” 秋禾便从屋里走出来,白川看他眼眶隐隐也有些红,猜到是因为沈琳走了,这一老一小心里难过。他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好把手里拿的东西递给沈宝成,说:“挖了一棵野山参,给您炖汤。” 那野山参比胡萝卜粗点长点,根须俱全。沈宝成拿在手里细细端详,十分惊诧,说:“这么大个头,怕是上了年头的老参了,想不到咱们山上也还有!这东西太金贵!你留着自己吃!” 白川不以为然道:“我吃了也白搭。您跟秋禾才要多补。” 秋禾听说是老参,也凑过来看,说:“原来这就是野山参,在哪儿挖的?这个是不是很值钱?” 沈宝成和白川一起看他,过了一会儿,沈宝成才说:“普通野山参都贵得离谱,更别说这么大的了。我们这片山上以前也有,早就叫人挖绝了。我还是小时候看到贩子收过这么大根的。” 白川便说:“以后我再找找,山里只怕还有。” 沈宝成把参递给秋禾,又吩咐说:“既是白川给了,你好好收着,别叫人看见。晚上睡觉前,切硬币厚的一小块,放到砂锅里加水,拿小火炖一夜,再搁上点蜂蜜早上喝。别切多了,野山参药性烈,放多了人受不住。” 秋禾答应了,郑而重之地把参拿到厨房,藏进碗橱里去了。沈宝成拄着拐站起来,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忽然抖擞精神,对两个孩子说:“今年收上来的红薯多,我们来熬红薯糖,做糖果子,好不好?” 白川立刻说好,秋禾却是从没听说过这种吃食,不过看那两位兴致勃勃,便也积极响应。沈宝成于是指挥两个孩子洗红薯、泡小麦,又从西厢里翻找出一个炉子,刷干净了放在院子里。 做糖果子先要用到米花。到了下午,吃过了饭,白川生了炉子,沈宝成搬把椅子坐在旁边,亲自炒起了米花。 凉石镇人每年收了糯米,都会把颗粒完整的挑出来,蒸熟后摊在席子上晾干,再用手碾成一颗颗米粒,密封收起来。要吃时,把这种米放到锅里翻炒,炒得每一颗都炸开了,就成了又白又脆的米花,就这么干吃或做汤做点心,都很受欢迎。秋禾守在炉子旁边,看外公变戏法一般,炒出雪白喷香的一锅米花,忙跑进厨房拿了勺子,给白川一把,两人围着米花开吃。 秋禾尝了几口,大加赞赏,说:“好香!我觉得米花已经很香了,干嘛非得拿这个做什么糖果子?” 那两个都笑他没见过世面,白川说:“糖果子也很好吃!” 秋禾不以为然,认为白川在吃这方面没什么发言权。一个连疙瘩汤都觉得很好吃的家伙,基本可以肯定没什么东西是他觉得难吃的了。 沈宝成却回忆起往事,说:“最香莫过红薯糖!不过,我也有十几年没做过了。以前你外婆在的时候,家里年年做这个!她娘儿俩都喜欢吃。熬红薯糖费时间,好多回等做好糖果子的时候,都到了半夜。你妈那个馋呀!就守在锅沿上,赶都赶不走!有一回守得直打瞌睡,不小心从椅子上栽下来,把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3 额头都磕破一块皮,哭得那么厉害,也还吃了两个热乎乎的糖果子才去睡!” 秋禾笑得要死,决定下回拿这事好好打趣一下石榴姐。一边又挑眉挤兑外公:“哎哟,我还以为做糖果子是给我吃的呢,原来是专门为自己闺女做的!” 他外公老脸挂不住,佯怒道:“我打你个小油嘴!是没让你吃还是怎么的?” 秋禾笑,说:“不是特意为我做的,我才不吃!” 沈宝成说:“那你把刚吃的米花吐出来!” 白川在旁边一边给炉子添柴禾,一边听那爷儿俩斗嘴,直觉得浑身毛孔都张开了,透出了满当当的愉悦来。 三人正一边炒米花,一边闲话家常,屋外来了一群人。原来是石老六带着警察老王过来了,刘老头挂着一只断胳膊,也跟在后头。老王一进门就笑:“好香!来得巧,赶上新炒的米花了!” 沈宝成忙拄着拐站起来,把众人往院子里让,叫秋禾帮着搬椅子,又叫白川给每人泡一碗糖水米花。一群人闹哄哄地在院子里坐定了,老王寒喧片刻,说起了正事。 “上回局里不是逮了几个人吗?有两个在审讯时供出来了,说是梁三派他们到凉石镇来打的人,第二天又让他们来偷挖银杏树。前一阵我跟老石跑了几趟县里,想找他们要一笔赔偿款,今天总算拿到了,就赶紧给你们送过来了。” 老王在镇派出所干的年头不短,跟凉石镇人也都有感情。上回自己辖区接二连三出了事,老人们被打,银杏树被盗,让他脸上很是无光。后来听说青湖帮混子们供出了打人的事,老王便想到老人们住院花费不小,树被偷的损失也得找人赔。他往县里找了好几回人,后来又叫上石老六去了几趟,这事总算有了点眉目。 梁三和刘宏明虽然死了,可两家的公司却还在。前段时间沈琳也去找过公安局里的那位吴副局长,还让省厅的朋友打过电话,关注了一下事情进展。托行贿清单的福,吴副局长现在十分有望去掉一个副,变成吴局长,便也不好对这事太掉以轻心。再加上梁三那公司如今是墙倒众人推,他便也夹在里头,为凉石镇老百姓讨了个公道。所以在几方面作用下,石老六今天终于铁公鸡上拨毛,从梁刘两家公司拿到了一笔赔偿款。 石老六从怀里掏出个旧布包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里头放了几沓子钱。他说:“沈叔,白川,这一共是九万块钱。有五万是赔您和刘叔的医疗费和营养费,还有家里被砸坏的损失。另外四万,是给白川的。那十几棵银杏树,追是追不回来了。如今这种古树涨价涨得厉害,要按市价算,一棵都不止这个数,可那些人好说孬说,也只肯给这点钱。” 老王接口道:“按说走法律程序,还该你们去法院告他,到时候判下来,赔的估计会多点,可我想着,打官司耗时太长,再说到时候梁三那公司不定怎么样了,搞不好一分钱都拿不到,所以就让老石替你们做了这个主。要是同意的话,你们领了钱,在这里签个字。” 找人要钱,乃是天底下头一件难事。沈宝成偌大年纪,怎么会不知道?眼瞅着石老六和老王风尘仆仆的样儿,不定为这事跑了多久,他心里便很歉疚,忙说:“你们俩真心诚意地为我们帮忙,我有啥不同意的呢?白川,你说呢?” 白川垂着眼睛看地,说:“我听您的。” 沈宝成又看刘老头,问:“老刘你说呢?” “我没得话讲!”刘老头也说:“老哥你说咋办就咋办。” 几个人便签字按了手印。石老六把钱拿出来,如数给了他们。老王见事情了了,几口喝光糖水米花,站起来便要走。沈宝成心里着实感激,死拉着不放,说:“王指导,这回叫你费了心,又跑了路。无论如何在我家吃个晚饭。——敢是瞧不起我们家里的小菜饭?” 老王便笑,说:“下回等你腿好了,我过来跟你喝两杯,这回就算了,家里有你这个病人,忙得团团转,我不走,在这里添什么乱” 沈宝成见实在留不住,只得把人送到门外。石老六送老王出镇去,沈宝成让刘老头留下了。刘老头便感叹:“如今象王指导这么热心为百姓办事的人不多了!可惜啊,干了一辈子,也没升上去,如今还在镇上熬着。” 两个老头叹息了两声,在小院里商量起赔偿款的分配问题,白川便说:“树的钱我不要,拿出来散给镇上老人们吧?他们也是为我才受的罪。” 两个老头都一怔,连秋禾也觉得意外。在他印象里,白川是很缺钱的,看他的衣服就知道。那种质地粗劣的服装,多半是花娘娘店里十元钱两件大甩卖时买来的。——当然不可否认,白川就是穿这种破布也很帅。 刘老头忙劝他说:“儿呀,你已经去看过镇上老人了,还家家户户送了东西。哪这么憨?如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你手里留点活钱不好么?” 白川淡淡说:“我缺钱会想办法,我家树不卖。” 刘老头还要劝,被沈宝成制止住了,沈宝成说:“就照白川说的办吧,也是孩子的一点心意。” 刘老头听了,便激动了,说:“老刘这辈子最中意仗义的人!就冲你这句话,以后剃头只管去爷爷铺子里!”说着他责备地瞟了一眼秋禾,自豪里带着点小幽怨,唾沫四溅地说:“只要你瞧得上老头子的手艺,爷爷这辈子都免费给你剃头!” 秋禾站在一旁,油然而生躺枪感,只好偷偷朝白川做了个鬼脸,就见白川正低头看着他。那厮嘴角微弯,长眉含笑,眼神多情,是个温柔又开心的美男子。 秋禾心里一悸,毫无来由地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计划这文十五万字完结,我真是太天真了…… ☆、告白 沈宝成一惯醒得早。这天刚蒙蒙亮,秋禾迷糊中就听到堂屋门嘎吱一响,拐杖从青石阶上笃笃地响过,往屋后厕所方向去了。片刻后返回来,又笃笃地进了厨房。 秋禾半梦半醒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见卧房门开了。他外公一手拄拐,另一手端着个碗走进来,先把碗搁在床头柜上,又慢慢在床边坐下,轻声喊:“秋禾,起来先把汤喝了。” 秋禾揉着眼坐起来,不满地说:“等我起来再喝不行?你跛着条腿,还东奔西走,也不怕摔了!” 沈宝成笑眯眯说:“野山参汤要热热地喝才好。再炖下去,水就熬干了。” 那碗里盛着小小一碗黄澄澄的水,扑鼻一股药草的苦涩,秋禾闻了不由皱眉,说:“不是给您补身体的么?怎么都给我了?” 沈宝成:“我刚才已经喝过了,这是你的。快些!我放了多多的蜂蜜,一点也不苦!” 秋禾尝了一口,呲牙裂嘴地断定,外公就是个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4 说谎不眨眼的老骗子。但昨晚老头子把野山参放进砂锅里炖时就殷殷劝说过了,让秋禾别怕吃苦,好好地补一季,说不定那久治不愈的哮喘从此不再复发也未可知。——有这个光明的前景支撑着,哪怕是碗屎,秋禾也该忍耐着吃下去,何况喝到最后,他总算品出一点槐花蜜的清甜来。 凉石镇每到秋冬两季,总是又冷又潮,一碗热热的汤下肚,无论滋味如何,人总是暖和多了。秋禾便趁着这热乎劲儿起床洗漱,等收拾好了出门,白川已经在石榴树下等着他,准备两人一起去做早锻炼了。 秋禾一出门,就在清冷的雾里打了个寒噤,又吭吭咳了好几声。时值深秋,他早已经里外换上了秋裤和薄棉袄,却还冷得乞乞缩缩。而树下的白川只着单衫,却站得挺拔磊落。 等秋禾过来,白川握了握他的手,皱眉道:“穿这么多,手还冰凉!还得大补!” 秋禾跟在后头走,忍不住问:“你怎么就不冷?” 白川说:“还没下霜呢,冷日子在后头。” 秋禾立刻十分发愁。他生平不怕热,却最畏寒怕冷。以往每到冬天,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把自己裹得走都走不动。凉石镇的冬天无疑又比省城冷,外公家连个空调都没有,这叫他怎么熬得过去? “我讨厌冬天,讨厌下雪!”秋禾嘟囔着说:“我要去南方过冬!” 哪晓得白川听到“去南方”这几个字,立刻慌了,停下来看他,极小声地说:“你别走!” 他说话向来简短有力,这时却带了浓浓的央求之意,一脸恋慕不舍混和着难过,格外地温情脉脉。 秋禾心里一软,忙安抚道:“急什么呀,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打算真去!” 白川走了两步,却很不放心,又回头道:“真的不去?” “嗯!真的不去!” “下雪也别去,好么?” “好!别说下雪,下刀子我也不去!”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了片刻,白川又说:“爷爷家不冷,有烤火房!” “我知道!” “等下雪了,带你去泡温泉!” 秋禾笑了起来,说:“滚!到龙巢里泡温泉,老子还没长那么大胆子!” 白川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埋头赶路。 他没法告诉秋禾,自己就是那条龙。毕竟,第一次被秋禾看到原身时,他是动过杀心的。虽说后来也是他把人救了出来,可每每想到秋禾被扔到潮湿阴冷的洞窟深处,差点发病死掉,白川就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他心情沉重地想,这可真是报应。秋禾对龙怕成那样,还不是自己害的!要是知道自己就是那怪物,他大概再也不会跟自己好了吧。 到了那棵老桐树下,白川从树洞里掏出草垫子,两人坐下,各自吐纳调息。一顿饭功夫后,秋禾先收敛心神入了定,白川却心潮起伏,始终静不下来,后来索性睁开眼睛,呆呆看着秋禾。 他想,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秋禾留下来,长长久久地陪着自己呢? 白川一边想,一边又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贪心了。 前一阵分隔两地时,他以为每天只要能跟秋禾见见面就很满足了;等真能天天见面,却又觉得两人还要说说话才好;如今两人时常吃在一处讲在一处了,他却更觉不足,心里时常生出些疯狂的念头,有时把自己都能吓住。 可是,他连秋禾是不是喜欢自己都没法确定呢。 想到这点,白川便忍不住要深深叹一口气,忽然看见对面秋禾的睫毛动了动,仿佛要睁眼,白川忙憋着那口气,闭上眼睛,假装专心打坐。 秋禾调息一阵,睁开眼,看见白川还闭目坐着,便伸个懒腰,悄悄站起来舒展筋骨。 上次他们到这里来,还是沈宝成住院以前,如今,老桐树已染上秋色,一树苍翠变作金黄。山谷里也是层林尽染,赤橙黄绿连成片,在薄雾中煞是好看。 秋禾四处转悠了一会儿,看到一块青石旁长着一丛灌木,枝上结满小小的红果实,累垂可爱,便蹲下身,打算折一枝回去插瓶。谁知道灌木下的树叶里藏着条老蜈蚣,察觉有人,急急忙忙爬出来,要往石缝里钻。秋禾正伸手折树枝呢,猛地看见一条黑头红背的多脚长虫爬出来,吓了一大跳,手一颤,指头正戳在枝上硬刺上。他咝地抽了口冷气,缩回手,就看见食指上沁出一点血来。 这当儿白川听到动静,如飞般赶过来,拉过秋禾的手要看,及至看到刺伤的指头上有血,便不假思索含进嘴里,吮了一口。 秋禾忙喊:“脏!” 指尖早被温软湿润的嘴唇撮住了,秋禾头皮一阵发麻,清晰感受到灵活的舌尖从指头上扫过,脸顿时腾地红了。 白川那根木头,把秋禾手捏得紧紧的,吮完还要看伤口。因为感觉秋禾正往后使劲儿,还顺口斥责道:“挣什么?我看看!还疼么?” 看到那小伤口已经不出血了,白川这才放心,一抬眼,就见秋禾垂着头,脸红红的,艳色夺人。白川心里一格登,不由砰砰狂跳起来。 他眼里烧起两把旺火,灼灼盯着秋禾,鼓足勇气道:“秋禾,我、我喜欢你!” 秋禾脸上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不敢抬头看他,只勉强笑了笑,说:“好的,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白川急了,唯恐他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正恨自己嘴笨,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以前秋禾说过的话,立刻拉着他道:“我喜欢你。不是那种喜欢,而是……那种喜欢,我、我吃饭想着你,做梦想着你,老想和你在一起,在一起就很开心,还总想……亲亲抱抱什么……” 这些话说出来,立刻象秋冬季节的野火,一下子就燎着了一大片,轰轰烈烈地烧将起来,把秋禾烧得惊慌失措,仓促间不及多想,伸手把白川的嘴捂住了。 白川嘴不动了,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把秋禾灼灼盯着,眼里满是痴缠爱恋。两人保持着这十分诡异的姿势,相互瞪了片刻。秋禾忽然意识到这姿势也极其暖昧,且想到手心又热又软,正是白川的嘴唇,复又惊慌,忙把手放下来,从地上爬起来,转身要走。 这回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放他这样走了。白川决意要问个明白,免得回去后惦记得生不如死,他想到做到,长腿如飞,几步就赶上秋禾,拉住他手腕,说:“秋禾,我想和你好,好么?” 秋禾心跳如擂,不敢回头,咬唇不语。白川又道:“你喜欢我么?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秋禾心里纠结得厉害,一时想起两人往日种种情形,一时又想到沈琳和外公,挣扎良久,才道:“你等我想一想。” 白川不料是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但终归比被直接拒绝要强多了,一时也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5 松了一口气,又恋恋不舍道:“那你快些想,好不好?” 秋禾红着脸点头,也不看白川,直接顺着山路跑了。 一直等看不见白川了,秋禾才停下来,摸摸脸上,仍是一片火热。 他打小情书收到过不少,却从没碰到过这般坦率激烈的表白,想到刚才情形,一时心慌,一时甜蜜,一时好笑,一时又觉得害怕,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他又不傻,当然知道白川喜欢自己。那家伙上次在石榴树下吞吞吐吐地表明心迹后,秋禾本打算想方设法远着他的。谁知道这段时间迭遭变故,两人非但没远成,还亲近了许多。 那样相互扶持、相濡于沫地走过来,再想要拒绝他、冷淡他,还不知道白川要怎么伤心欲狂呢。再说,他自己其实也舍不得吧。 可若是当断不断,两人难道还当真好上?那外公会怎么想?被妈妈知道了,又会怎么办?那父女俩如出一辙地性子倔,到时定然少不了一场轩然大波吧。 秋禾一路走,一路思量,千头万绪在心里结成一团乱麻,又汪成一腔春水。魂不守舍地回到家,沈宝成已经把早饭做得差不多了,正架着拐杖准备炒最后一个青菜,秋禾忙过去道:“外公,我来炒。” 他站到灶上炒完青菜,盛到盘里时,发现沈宝成正打量着他,眼神相当奇怪。秋禾心虚,便硬着头皮问:“怎么了?” “你咋没放盐?”沈宝成看着菜说。 秋禾暗自羞愧,却偏要邦邦地犟嘴,说:“这是新式吃法!医生说了,叫你饮食要清淡,少油少盐!” “儿啊,医生只说要少盐,没说不放盐。”老头子把菜倒回锅里,重新炒了炒,抱怨说:“照医生那说法,烟抽不得,油盐吃不得,那是巴不得我成仙咧!” 两人把菜端上桌,坐下吃早饭。秋禾满腹心事,吃了点猫儿食就饱了。饭后又借口要看书,独自在房里发了半日呆。等沈宝成把第二服野山参汤端进房时,就见他大外孙撑着腮坐在书桌前,是个呆若木鸡的模样。 沈宝成心里纳罕,督促秋禾喝了汤,便问:“这是咋了?” “没事呀,”秋禾低头看书,掩饰说:“这题好难,想了半天都做不出。”说完才发现书竟放倒了,忙又红着脸,从旁边抽了本习题集打开盖住。 沈宝成看在眼里,也没吱声。回头细想,秋禾早上跟白川出去,回来就这副木呆呆的样子;又想到白川今天竟一整天没有过来,不由猜测,难不成是两个孩子吵了嘴,相互恨着了? 他有心要调解一下矛盾,到了晚上,便多炒了一个菜,嘱咐秋禾说:“去把白川也叫过来,大家一起吃。” 秋禾一听,跟被火燎了一下似的,忙急赤白脸说:“别喊他!” 老爷子断定这是吵了架,便劝秋禾:“往常你俩不是挺好的?这回是怎么了?白川那二楞子把我秋禾得罪了?来,说给外公听,我评评理!” 秋禾嘟嘴站着,一语不发,片刻后转身跑了。 沈宝成看着秋禾的背影,心想,看样子吵得还不轻!也罢,要劝架也等两个孩子气头过了再说。 当晚沈宝成琢磨着如何给两个孩子劝架,很是想了一会儿。另一边秋禾也是辗转难眠,在床上烙了半夜烧饼。等后来终于睡着了,却又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的前半部分很恐怖。他又回到东山那棵树下,眼睁睁看着那头灰熊朝自己跑过来,阳光下,它健硕身躯上每一块肌肉的耸动拉伸、它凶狠暴戾的眼神、它头上□□的头骨和头皮,都象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清晰可辨。 那头熊把他扑倒在地上,咻咻地喘着,用鼻子闻来闻去。秋禾紧闭着眼,心跳如擂,绝望地想,白川怎么还不来?他怎么还不来? 忽然又矇眬想到,是自己一直都冷着白川。他这是生气了么?连自己被灰熊咬死,他都不管了么? 一想到自己被孤零零地抛弃在荒野里,秋禾心里突然难过得要命。那头熊开始舔他的脸,一条舌头湿润灵活,在秋禾脸上翻卷,起初让人十分难以忍受,后来竟带出几份缠绵来。秋禾仓皇睁开眼,发现灰熊竟然成了白川! 白川的眼睛亮得象两颗宝石,睁得大大的,一边亲他,一边含含糊糊说:“我想和你好,你喜欢我么?” 不知怎的,秋禾竟松了一口气,迷迷糊糊地想,太好了,白川没有生气,也没有不管他,这真的是太好了…… 半夜里,秋禾从床上惊醒,黑暗中听到自己沉重的喘息声,梦里情形无比真实。他坐了半天才平静下来,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伸手在睡裤上摸了摸,顿时如遭雷击。 半晌,他呻*吟了一声,抱着头倒在床上,还捶了几下枕头。 第二天一大早,沈宝成起床时,发现秋禾竟没有赖床,已经提前起来了。但见他的心肝大外孙冷着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正蹲在水龙头旁边,苦大仇深地洗衣服,一副跟全世界都有仇的样子。 沈宝成觉得这个钟点洗衣服十分诡异,看孩子手泡在冷水里又很心疼,便问了一句:“这么早洗啥衣服?你又怕冷!等会我烧点热水掺着!” 结果秋禾理都没理他,还一挪屁股,拿后背对着他。 等沈宝成进了厨房,秋禾几下洗好衣服,拧干晾晒前,鬼鬼崇崇把裤子递到鼻尖下面,使劲闻了闻,发现没有异味,这才搭到晒衣竿上。 结果一回头,就见沈宝成瞅着他,笑得很有内涵,秋禾当即羞愤交加,像只红头涨脸的小公鸡一样,怒冲冲地喊:“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说罢把自己关到房里去了。 沈宝成在厨房里,边笑边觉得欣慰:他家大小子终于长大成人了。之前因为秋禾体质弱,发育慢,他心里没少着过急。 老爷子把这归功于白川寻来的那根珍贵药材,他一边把小炖盅里的汤泌出来,一边充满信心地想,不亏是野山参,药劲儿真大!才喝一回,就把我秋禾补成了个男人!等这一根吃完,孩子的病根一定能彻彻底底地去掉! ☆、初吻 沈宝成有心想给两个闹了矛盾的孩子说合说合,谁料一连几天白川竟连面都没露。隔壁小院成天大门紧锁,也不知人上哪里去了,竟是个夜不归宿的情形。到第四天上,不止沈宝成觉得稀奇,连秋禾都坐不住了。 秋禾越想越生气。那该死的混蛋!对他说了些乌七八糟的话,害他做了些见不得人的梦,放了偌大一把火,自己居然转身跑得没影了?竟还有脸说喜欢他!妈的,天底下有这么喜欢别人的么? 这天吃早饭前,沈宝成看了看前两天泡的小麦,已经生了芽,要着手熬红薯糖了,白川却不见人影,老头有些着急。 “再迟两天,小麦就泡坏了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6 !”老头边喝粥边心疼地说:“白川这孩子!电话也不接!难不成这几天都睡在了云台上?” 秋禾鼓着腮,说:“没他还不行了?我帮你熬!” 熬红薯糖可是个体力活儿!老头看看自己,又看看秋禾那小身板,份外地想念白川,又不好打击秋禾积极性,便道:“有我的秋禾帮忙,还有什么话说?只是人多,干活儿热闹些,不更好么?” 秋禾看出外公的言外之意,也知道论体力自己就是个渣,只好说:“算了,我给你找去!他总归在这镇上!” 饭后秋禾就出发往山里去了。不过,他没去云台,而是顺着那条窄窄的机耕道去了银杏谷。这天是个难得的晴天,艳阳高照,他在太阳下走得热气蒸腾,边走边考虑,见到白川要对他说些什么。一个小时后,才远远地看见了那片银杏林。 只见山谷里铺天盖地的一片黄,流金一样从半山腰淌下来,在阳光下几乎要灼灼生辉。秋禾一眼看到,就浑忘了之前的苦恼,心中只剩下惊叹。 银杏叶的黄,是那种没有一丝杂色、十分鲜亮纯粹的黄。次第高耸的高大林木,枝头满是灿烂黄叶,地上也落了厚厚一层,成了灿烂耀眼的一片黄色海洋,满山谷有种纸醉金迷的华贵气息,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在银杏谷边上,一片□□的新土上面光秃秃的。想来应该是盗树的人在这里挖下十几个树坑,虽然已被填平,却还寸草未生。 秋禾在新土旁边,看到了一把锹,据此断定,白川一定就在这里。 他踩着厚厚的落叶,穿行在高大的林木间,往树林深处走去。果然,没走多远,就在一棵粗大的银杏树下看到了白川。 白川摊开手脚,呈大字状躺在落叶上,如同躺在一片金色锦绣之上。他闭着眼,白皙的脸上一片沉静,连锋利的眉眼都染上几丝温柔气息。 秋禾在树下没好气地看着他,心想,哪来的这种混蛋!让别人不好过,自己却在这里逍遥! 两人隔了上十米远,就这么静静地一立一躺。忽然,白川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然坐起,看到秋禾时,脸上露出惊愕和慌张的表情。 秋禾瞪着他,缓缓走上前去。心里恨恨的,嘴上却淡然得很,说:“怎么不回家?外公很担心,让我来找你呢。” 白川小心翼翼地看秋禾,看出了平淡表情下的气恼,一颗心越发往下沉,嗫嚅着说不出话,半晌才抬起眼,说:“我……那天的话能不能当没说?能不能……还和从前一样?” 说到最后,他的表情已经近乎于委屈了。 秋禾呆望着他,回味了一会儿,忽然就明白白川为什么不回家了。 这家伙在冲动之下说了那番话,估计光是这个就耗尽了所有的勇气。后来大概越想越无法确定秋禾的意思,患得患失,所以吓得连家也不敢回了,只好象只鸵鸟一样躲在这里。 他……就真的这么在乎自己吗? 秋禾的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他之前或许有过这样那样的念头,但这一刻,却只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抱抱这个蠢萌可怜的家伙。 他默默走过去,在白川身边坐下,看着他俊美又略显稚气的侧脸,从中察觉出某人极度的紧张和忐忑,面无表情地说:“不行!说了就是说了,是爷们就该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白川不说话了,跟个等待审判的犯人似的,低头说:“那你……想好了吗?” 秋禾不说话,手搁在膝盖上,望了一会儿远方,忽然直起身来,把白川的脸拨拉过来,凑上去,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吻。 白川整个人都不好了,犹如被雷劈过,呆若木鸡把秋禾看着。两人对望片刻,秋禾先败下阵来,脸上一阵羞臊,把白川往后一推,说:“傻子!” 白川应手而倒,直挺挺地躺在了铺满银杏叶的地上。他保持着那副呆样躺了片刻,忽然裂嘴笑了起来,然后一个筋斗从地上翻起来,往树林深处跑了。 只听林中传来稀里哗拉的枯枝断裂声,显然某人欢喜得无从发泄,正在发足狂奔,秋禾坐在原地,害羞之余不由好笑。 白川在银杏林中翻上跃下,发了好一通神经,才喜滋滋地回来了。他在秋禾旁边挨挨蹭蹭地坐下,两人并排看了会儿地面,才结结巴巴地问:“再、再来一次,好不好?” 秋禾把头埋在膝盖上,也不答话,只是笑。白川急了,眼巴巴地看着他,又犹犹豫豫伸出手,把人搂在了怀里。 秋禾抬起头,闭上眼,把脸凑过来。他脸上红潮未退,长睫毛形成两个扇面,嘴角含笑,是个予取予求的动人模样。 白川的心跳都停了,极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脸,凑过去,先是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吃了一惊似的,又轻轻把那柔软芬芳的双唇含进嘴里,只觉得美好恍惚,一如梦中。 良久后两人才分开,白川形同醉酒的痴汉,脸上浮现出一个呆滞的笑容,喃喃说:“是甜的!” 那么呆的表情,居然还是那么帅!秋禾忍不住又低头笑起来,白川也望着他笑,笑到最后,他两手把秋禾的脸捧起来,再次吻了上去。 那家伙显然很善于自学成才,于极短的时间里,吻技突飞猛进。第一次那般青涩木讷,这次却先是轻品慢咂,渐次热情如火。到最后两人头抵着头停下时,彼此的气息喷在脸上,都是一片灼热。 两人都有些羞赧,红着脸掉过头,坐了片刻后,秋禾说:“回去吧,再不回,外公该着急了。” 白川舍不得撒手,说:“再躺一会儿,好不好?” 两人于是并排躺到厚厚的落叶上,白川紧紧抓着秋禾的手,如同失而复得的宝贝,良久才问:“秋禾,你真的喜欢我么?” 秋禾笑,说:“你猜!” “我不猜,我想你说!” “白痴!” “刚刚我快被你吓死!” “傻样儿!” “你真喜欢我么?” “废话!都让你亲了!” “我好喜欢你!” “嗯!” “很喜欢很喜欢!” “知道!” “现在比刚刚更喜欢了!” “……肉麻!” “我要幸福死了!” …… 很显然,白川口中的“一会儿”,跟真正的“一会儿”不是同一个概念。他们在银杏树下躺了很多个一会儿,终于在太阳偏西时,站起身开始往回走。 白川似乎认为接吻是个非常耗体力的活儿,因此执意要背秋禾。秋禾拗不过他,只好让他背,两人低声说着话儿,白川不时转过头来,在秋禾脸上偷一口香,一路走得飘飘欲仙,深恨时间太快,路太短。 等远远看到镇上房屋了,秋禾便要下来,两人牵着手,在一棵树下站定。秋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7 禾想了想,说:“我们的事,先不要让外公知道。” 白川欢喜得一片空白的大脑,这才被拉回现实,意识到这世上除了他跟秋禾,还存在其他人类。别人还好说,沈宝成能否接受这般惊世骇俗的恋情,先就非常不好说。 秋禾见他脸色凝重,还以为生了气,忙解释说:“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说,我们先缓一缓,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再告诉外公。免得这时被他知道,一旦反对,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白川见他这样为两人的将来着想,心都化成了融融春泥,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柔柔地说:“好,都依你。” 秋禾看着白川的双眼,简直怀疑此时让他去死,他也一定欣然从命。外公又不傻,这样的眼神如何瞒得过?他便说:“你在外公面前,尽量少说话,别看我,别露马脚。” 白川又柔柔点头,秋禾心里叹气,想,只怪自己色令智昏答应和白川好,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瞒一天算一天了。 傍晚,沈宝成看见白川和秋禾一前一后地回家了,想着两孩子终于尽释前嫌,心里舒了一口气,说:“回来得正好,来吃晚饭!明天早些过来,咱爷仨熬红薯糖!” 白川欢欢喜喜地答应了,当晚就在沈家吃的晚饭。 饭桌上,他牢记秋禾的话,目不斜视,极少开口。秋禾也埋着头,弄得沈宝成以为两个孩子心里的疙瘩还没解开。可细看又不象,白川时不时地恍惚微笑,显然心里欢喜着呢。老头子忍不住好奇,问:“白川,是碰上什么喜事了?” 白川和秋禾俱是一惊,秋禾不敢看人,白川倒是临危不慌,迅速想好一个借口,说:“爷爷,我前天在西山那边,看到一头小母熊。右耳灰熊有伴了。” 沈宝成也惊奇,说:“你看真了?我还以为山上只有这一头熊了,那母熊又是打哪儿来的?” 白川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片刻后又问:“把它们引到一处,会打架吗?” “说不准,”沈宝成沉吟片刻,说:“现在不急,等开春的时候再说!一开春熊就会发情,到那时你再引过去,说不定能成!” 两人讨论起要如何将这两头熊凑作一对,说得津津有味。秋禾旁听了这一段拉郎配,十分无语,觉得眼前二位为动物界真是操碎了心。 饭后白川就回了家。沈宝成和秋禾洗漱后也各自进了房。秋禾躺在床上,想起白天的情形,简直如同做了一场春梦,又甜蜜又茫然。一时又担心这事被沈琳和外公知道了,心里惴惴不安。 正不知辗转了多久,忽然听到窗户上扣扣轻响了两下。秋禾忙起身,凑过去一看,正是白川站在窗外。 月色下,白川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极小声说:“我好想你!” 秋禾心里一阵甜,听听外公那边已经睡熟了,便轻手轻脚地打开堂屋门,把人放了进来。白川进了房,掩上门,就把秋禾抱住了,拥着他喃喃地说:“怎么办?刚回去就好想你!” 秋禾搂住他,轻声说:“我也是。” 这三个字一出口,白川如听纶音,浑身骨头都轻了。两人抱了一阵,白川见秋禾已经脱了外衣,忙说:“你上床去,我看着你睡。” 于是秋禾躺回床上,盖上棉被。白川靠在旁边,一手隔被子搂定他,一手撑腮,一眨不眨地看着秋禾。 秋禾笑,问:“我好看吗?” “好看!”白川的手在秋禾脸上描摩,发自内心道:“你最好看!” 说罢他握住秋禾的手,觉得有些凉,便问:“山参汤天天在喝么?” 秋禾点头,又嘟嘴道:“那个汤好苦!” 白川就很心疼地望着他,皱眉说:“忍一忍,好不好?过段时间我再想办法。” 秋禾心里甜得很,摸摸白川的脸说:“傻瓜,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外公都说了,那个参好贵,别人想喝还喝不到呢。” 白川笑笑,和秋禾五指交握,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说:“天冷了,明天起我教你练太极拳。” “练那个有什么好处?” “通筋活络,强身健体。”白川握紧秋禾的手,说:“你要把身体养得棒棒的。” 秋禾笑道:“好,到时活一百岁。” “一百岁不行!”白川用鼻尖蹭蹭他的脸,说:“最少要活两百岁!” 秋禾啧了一声,说:“那不成了老妖怪?” “老妖怪我也喜欢!”白川想到什么,忽然有些闷闷不乐,半晌才又说:“秋禾!” “嗯?” “你要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这回轮到秋禾沉默了。他想,我也多想一直陪着你,可未来有多难,谁能想得到? 然而,在眼前人的深情注视下,他的所有疑虑都不再重要。再难的路,总会有人走过去吧? 他在白川的脸上轻轻一吻,说:“好!我会一直陪着你!” ☆、红薯糖 第二天,秋禾还在梦中,白川就过来了,和沈宝成两人在厨房里点燃炉子,支起大锅,烧开一锅水。又把红薯切片,和发好的麦芽按配比放进去,煮开后用文火熬着。 及至秋禾起床,锅里已经熬成了香气扑鼻的糊糊。白川坐在锅边,不时用铲子搅拌。秋禾蓬头涩眼走进去,往锅里看了看。白川见沈宝成不在旁边,忙凑过去,在他脸上飞快地一啄,随即象占了天大便宜般,沾沾自喜地埋头做事。 秋禾斜乜着他,决定要调戏回来,瞅着外公一时不会进来,便在白川旁边蹲下,咂了咂他的耳垂。 白川整个人都僵了,一张俊脸面红耳赤,又羞又激动地把秋禾望着。秋禾大乐,施施然丢下他,自去洗漱了。 昨晚两人聊到很晚,秋禾先睡着了,也不知白川是何时离开的。秋禾一旦睡得晚,早起就困倦得很。再看白川,却始终精神焕发,简直让人怀疑他根本不需要睡眠。 等吃过早饭,三人合力,用一块棉纱布把那锅糊糊过滤出来,滤出了一盆青红色的水,又把水放进锅里继续熬。这个过程漫长而无趣,为防粘锅,还须人拿着铲子不停搅拌。沈宝成本来肋骨未愈,又起得太早,此时不免有些困倦,白川便对他说:“爷爷,你再去睡个回笼觉。” 沈宝成心里很不过意,说:“我虽然使不得多大力,在这里好孬也能搭把手。哪能让你一个人守!” 秋禾正在旁边拿手机拍照,听了这话很生气,说:“我难道不是人?我不能跟他替换着搅?你就喜欢嘀咕,赶紧去睡!” 沈宝成挨了大外孙一顿呲,乖乖地站起来,笑呵呵道:“好!有你们两个,我也偷个懒!我去床上歪一会儿,到时喊我!” 说罢拄着拐进房去了。厨房里只剩两个少年。白川放松下来,总算能肆无忌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8 惮地看秋禾了,他眼神炽热缠绵,一刻也不离秋禾左右。秋禾挨着他坐下,两人在炉边依偎着,又暖和又香甜。 秋禾抓过白川闲着的那只手,一边玩着一边和他聊天。白川的手指骨节修长,看着洁白光滑,摸起来却布满薄茧,想来是因为做过农活的缘故。秋禾便问:“你几岁到凉石镇上来的?” 白川正低头在他的头发上嗅,闻言一怔,想了想,半吐半露道:“我在这里出生,小时候也一直住在山里。” 秋禾大为吃惊,抬头看他,说:“怎么花娘娘她们都说你是从外地过来的?你父母原来也是凉石镇里的人?” “不算是吧,”白川略微犹豫,停了停又道:“我对父母没什么印象。大概我出生后不久,他们就去世了吧。从小就是我一个人在山里生活的。” 秋禾愕然,心里又怜又爱,问:“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也没人照顾你么?你林家爷爷呢?” “林爷爷不是亲人,”白川搅拌着锅里的水,想了想又说:“我没有姓。有段时间去外面流浪,认识了他,就取了这个名字。后来请他帮忙,买下这片山,就搬回来了。” 难怪林家从来没有人过来看他,原来彼此并无血缘的牵连。秋禾的心紧揪揪的,想,白川竟还在外面流浪过,天知道他都受了些什么样的苦! 他心疼地把白川的手贴在嘴上亲了亲,说:“我还以为你从小在林家生活,不说多召人疼,至少衣食是无忧的,到后来才被送过来。真没想到……,以前一个人,过得很艰难吧?” “还好,”白川笑笑,低声说:“攒了很多年的运气,终于遇到你了呀。” 秋禾心里又酸涩又满足,眼圈都有些红。两人依偎着坐了半晌,白川忽然又说:“秋禾,假如,——我是说假如,你有天发现我跟你想象的不一样,会不会失望?” 秋禾看了他一眼,微笑说:“你做什么了?为什么会让我失望?” 白川有点紧张,“只是假设,万一我让你失望了,你会怎么办?” 秋禾先是疑惑,难道他干过什么坏事?再一想,这呆瓜连撒个谎都吃力死了,能犯下什么事?这一想顿时放了心,便说:“万一你让我失望了,我就揍你!” 白川松了一口气,点头说:“行,我不动,让你揍!” 秋禾失笑,白川又搂着他亲了亲,喃喃道:“就是别离开我,好吗?” 秋禾不笑了,握紧了他的手,低低地说:“你放心!不要一天到晚地乱想!”停了停,又斜乜他道:“我既然亲了你,就要对你负责!” 白川满眼笑意,正要说话,秋禾忽然大叫道:“我闻到糊味了!快搅快搅!” 两人顿时手忙脚乱抢锅铲,狠搅了一通,所幸并没有粘锅,停下来后,都相顾失笑。 那锅水越煮越粘稠,到中午时,便渐渐成了一锅琥珀色的糖稀,满室都是甜香。那香味跟一切的香精香料都不同,是植物本身具有的香味,香而不腻,极其诱人。 沈宝成也早就起了床,和秋禾搭手做了顿简单的午饭,三人草草吃了,秋禾便在旁边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等糖熬好。 这时搅拌起来就吃力了。白川独霸锅铲,并不让那两个插手。沈宝成身为技术总监,拿双筷子也守在旁边,不时挑起一点看看,直到糖稀熬得黄澄澄亮晶晶,能用筷子卷起来时,他才觉得差不多了,拿一把大勺装了半瓶,递给秋禾说:“边上吃去!” 秋禾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勺就往嘴里放,白川忙喊:“烫!” 却是已经来不及。秋禾被烫了舌尖,一边跳脚一边吹气,还不忘极口夸赞:“好香!好好吃!” 另两人看他那副馋样,都忍不住笑了。 红薯糖稀跟蜂蜜相似,甜味并不重,吃着不齁,却又比蜂蜜更香,口感也更好。秋禾边吃,边又喂了一勺给沈宝成,沈宝成尝了,点头道:“十几年没吃过自己熬过的糖了,这味道真是没话说!” 他手上一刻没闲着,舀出几罐糖稀后,又把上次炒好的米花拿出来,拿大碗舀了放进锅里,白川在旁边大力翻搅,把炒米跟糖稀均匀混合到一起,沈宝成又趁热搓捏成圆球状,这便成了红薯糖果子。 秋禾一面顾着吃,一面又抽空在旁边拍照,等糖果子凉了,又尝了一个。只觉得红薯糖的香甜,伴着炒米花的酥脆实在美味。 “外公,想不到你还有这门手艺!真的好好吃!”他边吃边掰开一块,喂给沈宝成,沈宝成不吃,他又递给白川。白川就着他的手尝了尝,也点头夸好。 沈宝成笑呵呵地说:“熬红薯糖,攒糖果子,这镇上好些人都会做,没什么太多的窍,就只是费功夫。以前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熬。不过这几年零嘴多了,年轻人都爱吃那些个薯片、饼干,愿意费力熬糖的人就少了。不是为了你们,我也懒得熬!” 秋禾大拍马屁,说:“外公您亲手种的大米,又亲自熬的糖,全手工制作,纯天然绿色食品,薯片那种东西,怎么比得上?” 沈宝成被拍得浑身舒畅,当即吹牛道:“外公能干得很!会做的零嘴多着咧!你们要是爱吃,以后我再做!” 当晚秋禾吃糖果子吃到撑,连晚饭也没吃。白川和沈宝成两人吃饭时,他坐在桌旁望着。沈宝成便皱眉说:“你这胃口也太秀气了,哪象个男娃儿?成天吃点猫儿食就饱,难怪总也长不好!” 秋禾愤然道:“你见谁家猫吃这么多?” 沈宝成道:“我以前养的猫,一顿能把猪油拌饭吃一大碗!” 秋禾听说养猫,眼睛顿时一亮,问:“你以前还养过小动物?现在呢?” “早就老死了!”沈宝成被秋禾带得话题一歪,开始怀念他那只猫长得多油光水滑,抓老鼠有多厉害等等。正在感慨,白川突然问:“爷爷,你会做葛粉么?” “……我不会做,可是看镇东边的老孙做过。”停了停,沈宝成自语道:“对啊,怎么没想到葛粉这好东西的?改天去山上寻几根上年头的老葛根,回来叫老孙帮着做成粉,每天拿水冲一碗吃,又滋补,又还不苦!” 白川忙说:“我知道哪里有好葛根!我去挖!” 说完,两人一起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娇气包,各自都有一腔心思。秋禾被看得炸了毛,怒道:“我又怎么啦?” 等白川回去后,秋禾和外公收拾好了各自回房安歇。秋禾躺在床上,翻了翻今天拍的照片。有好几张里,白川正抬头冲他笑,整个人俊美无匹,灼灼生辉。秋禾很花痴地盯着看了一阵,又凑上去亲了一亲,点点照片里那人的额头说:“傻样儿!” 临睡前,他把做糖果子的图片挑了几张,发到了朋友圈里。结果第二天早起打开手机一看,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69 以前的同学和朋友在下面留了一长串哀嚎,有喊着要吃红薯糖的,有跪求糖果子的,都嚷嚷着要他帮忙买了寄过来,让他们也尝一尝。 这年头,满世界都是吃货呀。 秋禾心里一动,干脆做起了微商,他给糖果子和红薯糖定了个价格,在朋友圈打起了广告,效果竟然出奇地好。这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他沈某人人缘好,另一方面,出名嘴刁的沈秋禾都推荐了,看着又挺诱人的,谁不想买了尝尝? 到下午时,手机上的留言和信息都快爆了。秋禾把订单给外公和白川看了,三个人都很激动,沈宝成当晚就泡了小麦,准备再做几大锅,秋禾则和白川把先做好的拿到县城,分装好后找小志的朋友发出了第一批货。 沈家的红薯和阴米明显不够了,沈宝成便到镇上,把几位会熬糖的老人召集起来,发动大家一起做红薯糖和糖果子。几个老人听说坐在家里也有钱挣,欢喜得不得了,回去后就立刻动手,一时间,整个镇子都飘起了红薯糖特有的香甜味。 ☆、生日 石老六隔三岔五要去县城,听说秋禾和白川要搭便车去县城,很愉快地捎上了他们。一来搭个伴,路上颇不寂寞;二来秋禾也给花娘娘卖了红薯糖。钱串子花娘娘对这笔意外之财充满激情,想必夜里给丈夫吹了不少枕头风。导致石老六拿两个少年当大人看,话里话外,亲热中还隐隐透着两分尊敬,连他家在外打工的大小子都没享受过这个待遇。 “不服老不行啦,”石老六一边开车一边感慨,“照以前,镇上的人做出点零嘴,要走十几里路拿到新镇上去卖,费时费力不说,也卖不出好价钱。现在坐在家里,就能把东西卖到几千里外。以前的人哪里想得到?就算我经常在外头跑,也只听人说过这种事!” 秋禾做微店正在兴头上,便对他大谈以后的打算,“要是业务量能持续增长,六叔你就在镇上办个物流点,镇里人发货就不用往外跑了,外面打工的人往家寄东西也方便!” 石老六使劲儿点头,“这怎么不行?我反正也要进城,顺便捎点东西又不费多大力!就只不知道那个物流点要怎么办起来!” 秋禾忙说:“这好办!上回外公住院,我在县城认识了一个朋友,他有熟人开快递公司,我这次就是去找他的。等熟一点,就跟他谈谈合作的事。” 石老六真心佩服,说:“秋禾,你脑瓜子忒灵活了,天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好,六叔等你消息!需要我出面的时候,你尽管说!” 秋禾答应了。石老六又接茬夸白川,“你们两个在年轻人当中都是极难得的!白川做事踏实认真,极肯下力,为人又仗义!将来咱们仨合伙来做这个生意!” 他把两人送到快递公司门口,又约好办完事联系,才开着车走了。秋禾打电话给小志。等了片刻,头发染得象要开染坊的小志,打扮得象只花孔雀,出来接他们了。三人一起到营业点后面的办公室里,见到了小志那位老板朋友。 该老板是个不到三十的年轻胖子,大名秦有德,和小志画风截然不同,看上去很是朴实亲切。秦老板亲自上阵,教白川如何打包,小志和秋禾则在一旁聊起了天。 “你外公被梁三他们打了,当时找他们要钱了没有?”小志神叨叨地问。 “镇上派出所的一位伯伯出面帮忙,要了医药费。”秋禾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小志竖起大拇指,“划得来!英明!早要钱就对了!要是拖到现在,一分钱没得!白怄一场气!” 小志是县城里出名的神棍,天上的事了解三分,地上的事全知道,小县城这一亩三分地根本不够他发挥。他告诉秋禾,威名赫赫的梁三和刘宏明,自从跳楼死了,家里就接连出事。先是梁三的小老婆卷钱跑了,公司也很快易了主。后来刘宏明的父亲一直说儿子死得冤,认定其中别有隐情,隔三岔五往公安局跑,四处找路子,要重新调查这件事,连公司都无心经营。他在县里本来开发了一个楼盘,做到一半,上面忽然来人,查出各种审批手续不到位,银行拒绝再贷款,资金链断裂,成了个烂尾楼。于是刘宏明的父亲在一个深夜里,抛下几个小情人独自跑路了,留下了一屁股高利债。 秋禾跟着感叹了两句,想到那帮人的贪婪和凶残,心里实在同情不起来。这回倒是好了,再没有人去逼白川卖山了。 两人发完货,跟小志和秦总告辞出门。两人走在大街上,秋禾说:“听到没有?这回放心了吧?你那座山,刘宏明看进眼里就拨不出来了,要是他不出那桩事,你俩还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白川却闷闷不乐,走了一阵才道:“花头发的家伙真讨厌!总是缠着你!” 秋禾哑然失笑,斜乜着他说:“哟,吃醋了?” 白川有些腼腆,但还是坦然点头,“有一点!你对他好亲热!” “傻瓜!”秋禾握握他的手,小声说:“我只喜欢你!我对别人好,那是出于礼节;我对你好,才是发自内心的!完全不一样的!” 白川心里立马舒坦了,眉开眼笑地揽住秋禾的肩,两人一起走去县里的电脑城。 男生象这样勾肩搭背很正常,但两个漂亮得过份的男生亲热地走在一起,就很引人注目。一路不断有人回头看他们,秋禾都觉得有些难为情了,白川却依旧一脸坦荡。 到了电脑城,白川到专柜挑了一台性价比合适的笔记本。他似乎很懂电脑配置,跟服务员聊了好一阵,又说同一款要两台。趁着别人去拿货,他悄悄对秋禾说:“咱俩现在用一样的电脑了!” 秋禾看他有点小得意的表情,忍不住好笑。有人买情侣服装,有人买情侣手机,这位兄台却想买情侣电脑,有那个必要吗? 他想了想,低声说:“你哪来那么多钱?还是就买一台吧,我要上网的时候,去你那儿不就行了?” “别担心,我有钱!”白川说完,突然后知后觉地感到哪里不对,他瞪着秋禾看了好一会儿,霍然转头,对服务员说:“抱歉,我改变主意了,只买一台就好。” 秋禾低头抿着嘴笑,等付了帐,白川抱着电脑,牵着秋禾的手,边往外走边小声激动地说:“今晚就来我家上网,好不好?” 秋禾脸有点红,瞪着他说:“你别扭曲我的意思,我去你家只是上网!” 白川点头,喜孜孜道:“好,我也是这个意思!” 秋禾:…… 当晚他们果然一起上网了,起初大家是相当严肃认真的,真就只是在一起看看网页,还研究怎么制作网店,……后来就不行了,变成了白川抱着秋禾一起上网。再后来就开始亲亲,……再再后来,秋禾回忆当晚看了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0 些什么内容时,大脑里一片空白,就记得那个温暖的怀抱和那些或激烈或缠绵或温柔或调皮的吻。 美色误人呀真是! 过了两天,就到了秋禾的生日。沈琳到底没能赶回来,只好在头天晚上打了个电话,说了一大堆甜言蜜语,中心意思是老娘很忙,当儿子的要多支持,不能支持也得创造条件支持。 秋禾已经习以为常,以往过生日,沈琳通常也只能当个提款机,放笔款子让秋禾跟朋友们出去嗨皮,也没什么不好。倒是沈宝成,听说孩子过生日当娘的都不回来,很是嘀咕了几句。 当天早上,沈宝成做了一大盆手擀面,还用瘦肉香菇豆干炒了臊子,在秋禾碗上铺了厚厚一层,又把白川也叫过来,说是爷仨要热热闹闹地给秋禾庆个生。 凉石镇的规矩,碗里的长寿面是不能剩的。秋禾吃完一小碗,简直要撑死。回头看白川,那家伙把盆里的都吃得干干净净,一根不剩。吃完后就抹抹嘴,跑得没影了。 到中午时他才回来,把秋禾叫出屋外,神神秘秘地从外套里抱出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来,竟然是一条小狗。 那狗估计才出生没多久,满身灰白色的蓬松软毛,一双眼睛黑琉琉一般,水汪汪的,正遑遑然朝四周看,还不时呜呜地哼。秋禾见了,心都要萌化,热泪盈眶地接过来,抱在怀里再也舍不得撒手。 他小时候一直渴望养条宠物,狗或猫都好,但沈琳担心动物毛发会引发哮喘,提到这事儿就没什么好脸色。没想到十七岁生日这天大愿得偿,当下抱着狗就朝白川脸上叭唧了一口。 白川摸着亲过的地方笑,问:“喜欢吗?” “喜欢!太喜欢了!”秋禾大力点头,抱着小毛团子,又亲又摸。 “喜欢我吗?” 秋禾习惯性地点头,反应过来后,忍不住挑眉,问:“林同学,你这是在讨我欢心吗?” “嗯!”白川点头,严肃道:“我不讨我媳妇欢心,讨谁欢心?” 秋禾脸红红的,推了他一把,说:“去你的!谁是你媳妇!” 白川咧着嘴笑,十分英气的眉目间,满满都是温柔和欢喜。 等亲够摸够了,秋禾进屋把狗抱给沈宝成看,沈宝成也喜欢,寻出个旧篾筐,又找出些旧衣服,垫得暖暖的,给狗做了个窝,三个人蹲在窝边,看着那小毛团把鼻子藏在腿里睡觉。 “从哪儿弄来的?”沈宝成端详着毛团子,疑惑道:“尖耳朵,长腿子,看起来倒象是老丁家那条狗的崽。” 白川微笑不语,沈宝成怔了怔,诧异道:“真是从老丁家抱来的?” 白川点头,说:“我上回从他家旁边经过,看见那条狗大着肚子,估计快生了。今天去问,说是下了三只崽,还没满月。我等不得,就先抱了一只回来了。” 他每次说起丁老头,话里话外都表示对此人的不屑,没想到这次为了一条狗,竟然前去俯就。但沈宝成更吃惊的是,老丁竟然还把狗给他了,“那条母狗老丁看得跟祖宗似的,只差供起来。我听说有好几个人跟他要崽,他都舍不得。他怎么就舍得给你?” 白川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跟他说,这狗抱回家送您,他不舍得也舍得了。” 这一说,沈宝成觉得自己也很有面子,点头道:“老丁那人,确实很有义气!” 秋禾在旁边听了,插嘴道:“丁爷爷家的狗是什么名种吗?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要他家的崽崽?” “名不名种的我不懂,但那狗特别通人性,长得也威风,看家护院是把好手!”沈宝成摸了摸小狗,说:“老丁一个孤老头子,也幸亏有那条狗做伴儿。……给这小毛毛取个啥名?” 秋禾想了半天,不得主意,沈宝成建议道:“干脆叫旺财!” “不好,镇上已经有个旺财了,”白川说:“就叫二毛!” 秋禾仔细一回味,怒了,推了他一把道:“那你说,谁是大毛?” 白川咧着嘴笑。秋禾想了想,说:“叫它沈大圣!” 沈宝成咂嘴,“这是条狗,又不是猴子!” “我不管,我就要叫它大圣!” 秋禾一锤定音,从此沈家又多了一口子,一条名叫沈大圣的狗。 ☆、大圣 沈大圣年纪虽小,饭量已经显示出甩他哥一条街的趋势。 起初沈宝成以为它没满月,只能吃流食,于是把自己没舍得喝的奶粉贡献出来。没想到忒不顶饿,一次喂一大碗,一个时辰后沈大圣就饿得嗷嗷叫。沈宝成又拿猪油拌饭喂它,这狗倒是不挑,摇着尾巴吃得喷香。不上十天,个头大了一圈,一身毛养得蓬松柔软,人人看了都喜欢,——除了沈琳。 沈琳回家那天,沈大圣身为一条小奶狗,忠心耿耿担负起看家职责。看到有人靠近,立刻跑到大门口,呲牙裂嘴地朝外汪汪了几声。秋禾听到动静,出门一看,高兴坏了,欢天喜地把沈琳迎了进去。 沈琳进屋看了她爹,在院子里歇脚,看秋禾摸宝贝似的摸那条狗,就不高兴了,皱眉说:“你离那狗远点!” 喝斥完了,又回头问沈宝成:“这谁家的狗?上次回来怎么没看见?” 秋禾看他妈脸色不豫,直觉大圣有危险,忙讨好地说:“这是才抱回我们家的,叫大圣!我给它取的名字!妈,它超乖的!这么小点就能听懂我的指令了!不信你看,大圣,坐下!” “我不看!”沈琳转身往屋里走,说:“找人把它送走!” 秋禾一听,如遭雷击,跟在后面嚷嚷:“妈,你讲讲道理!这是我的狗,凭什么送走!” “凭我是你妈!”沈琳不耐烦地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养狗养猫!很多带毛发的动物都是哮喘的过敏源,你是生怕自己不会发病还是怎么的?” “我好了!我现在都不咳嗽了!”秋禾说完,一个劲儿地冲沈宝成使眼色,示意外公拿出当家人的权势来镇压镇压。沈宝成被他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看得受不了了,只好硬着头发帮腔说:“我看孩子来这儿,也确实一直没发过病,就养条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你就惯着他!”沈琳咆哮道:“你是没看过他发病那样儿!那是能开玩笑的吗?哮喘搞不好连命都送掉!你这儿又这么偏僻,万一出点事连跑医院都来不及!送走送走!” 沈宝成现在正致力于改善父女关系,听了这话,又转过头去劝秋禾,“你妈说得也有道理,毕竟你身体要紧,咱听她的,好不好?” “不好!”秋禾眼看外公这墙头草靠不住,也急眼了,“这是白川送我的,怎么能说送人就送人?再说你当时也同意了的!” 沈琳不屑道:“你外公在这件事上说了不算,得听我的!”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1 秋禾又急又气,眼圈都红了,朝沈琳喊:“从小就这样,不准我做这个,不准我做那个!我现在都十八了,难道连养一条狗的权利都没有?” 说完他怒冲冲回房生气去了。沈琳也很火大,朝屋里高声说:“你跟我谈权利?有本事你别生病呀!都是大人了,就不能懂点事?” 沈宝成两边为难,又觉得闺女说得有道理,又心疼外孙也可怜,想了想,进屋去看秋禾。一进去,正看见秋禾抱膝蹲在狗窝前流眼泪,老头子忙小声说:“哟,还掉金豆子?不就一条狗吗?你要实在舍不得,咱们不送远了,就送去白川家,行不行?” “我现在不想理你们!”秋禾流着眼泪说:“你们俩是一伙的!” 沈大圣看秋禾伤心,立刻走拢来,在他腿上拱来拱去,眼巴巴地望着他,只差不能开口劝解。秋禾见了,越发眼泪长流,十分不舍酝酿成二十分,刚才还带点装腔作势,这回是真伤心了。 沈宝成只好退而言其他,“咱们今天先不说狗的事,过两天再说!好不容易你妈也回来了,走,先出去吃饭,吃了饭再好好商量!” “我现在不想吃饭!”秋禾越发伤心,抽泣着说:“你们都不是好人!谁把大圣送走,我就跟他翻脸!” 沈宝成觉得自己很冤,“连外公都不是好人了?” 秋禾点头,“你明明同意了的,现在还不帮我!” 沈宝成无言以对,只好回到院子里,又给沈琳做工作,说:“现在都养出感情了,硬生生地要孩子把狗送人,也确实是舍不得。” 沈琳又好气又好笑,隔着窗户朝里喊:“沈秋禾,为条狗哭哭啼啼的,你丑不丑?” 秋禾流着泪在里面大声回嘴:“我不丑!对小动物一点爱心都没有的人才丑!” 沈琳都气笑了,正要冲进去教训教训他,白川在隔壁听到动静不对,跑进来了。 沈宝成告诉他事情原委,沈琳又担心白川过意不去,解释道:“白川,我没怪你!这事都怨秋禾!他自己有病还不当心!这孩子真是磨人!” 白川挺惭愧,说:“是我没考虑周到。以后大圣由我养吧。” 沈琳沉吟未决,觉得放到隔壁跟没送走差不多。白川又道:“我把秋禾尽量跟狗隔开。等爷爷腿好巡山时,把大圣也带上,他俩见面机会就少了。” 沈琳一想,目前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得点头。沈宝成又说:“就怕秋禾不同意。” “我去劝他。”白川说着进了屋。沈宝成和沈琳放下心来,自去厨下做饭去了。 秋禾刚才在屋里,把他们商量的话听得差不多,这时见了白川,就很恼火他,蹲在地上不理人。白川也在他旁边蹲下,哄他道:“我养大圣你还不放心?” 秋禾不答话,把脸调到一旁。 白川摸摸大圣的毛,说:“别生气,我们也是为你好。” 秋禾沉默了半天,才幽幽地说:“我没指望你帮我,可你不能一来就站他们那边。为我好这种话,我妈能说,你不能。如果有一天她知道我俩的事,一定会反对,她会说那也是为我好。到时你怎么办?你也象现在这样,二话不说站她那边?” 他刚哭过,一双眼睛分外清亮,白川看着,心中又怜又爱,想了一会儿,诚恳道:“我说错了。其实是为我自己,我想你把大圣送我。” “凭什么?”秋禾愤愤地把脸又调到一边,“你明明送我了,给别人的东西还能往回要?” 白川一下一下地给大圣顺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前些天,我做了个梦。” 秋禾没动,耳朵却竖起来了。就听白川说:“梦里你突然不见了,不知去了哪儿,也不知是死是活。我到处找都找不到,后来……吓醒了。” 秋禾回头看他,白川想起梦中情形,忍不住拿手摩挲他的脸,说:“醒来后我跑过来,隔着窗户看到你躺在床上,哪儿也没去,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心里有多感激。” 秋禾心里不是滋味,原来在自己酣眠的深夜里,白川还经历过这种起伏的心境。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摸了摸白川扶在膝盖上的手,轻声说:“傻子,一个梦也吓成这样。” 白川就势握住了他的手,说:“后来我总想,你说要一直陪我的,可你身体这么差,怎么陪?” 秋禾怔怔望着他。白川盯着他的双眼道:“你答应了我,就要兑现承诺。别生病,努力活到两百岁,这个最重要。别的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好不好?” 秋禾扑哧一笑,半晌才说:“还两百岁!就会拿甜言蜜语哄人!我信不过你了!” 白川也不辩解,只低声说:“想看大圣,就去我家。但不准再亲它,……只准亲我。” “呸!谁要亲你!” “那换我亲你!” 白川又哄了一会儿,秋禾气消了,这才出去吃饭。饭后白川就把大圣的狗窝搬到自家,秋禾哭丧着脸跟过去,眼看他安置好了才回来。 沈宝成打趣说:“哎哟,人家当爹的嫁个养了十几年的闺女也没你伤心,要不再哭一场” 秋禾凉凉地看了外公一眼,眼神里写满了对叛徒的指责。 沈宝成不以为意,知道自己外孙好哄,暗自打算过两天再做点好吃的,保管秋禾又会跟自己好。 沈琳休息好了,把带回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她给沈宝成买了好几件衣服,还给秋禾买了新衣服和相机,甚至连白川也有份。 沈宝成喜滋滋地试穿新衣,对沈琳买的棉袄极为满意。秋禾看到相机,才有了两分喜色,决定暂时先原谅他娘亲,又见沈琳给白川买了件藏青色的大衣,忙兴冲冲把他喊过来试穿。 在众人催促声中,白川挺腼腆地穿上了新衣服。站在院子中间的少年身高腿长,玉树临风。 秋禾很花痴地看着,心想,真是天生的美人祸水呀。 沈琳一边给白川整理衣领,一边赞道:“真是个衣服架子。穿着刚好!我估着买的,还生怕买大。沈秋禾你什么时候能长这么高我得乐死!……转过来让我看看!” 秋禾怒道:“基因不好,怪我咯!” 白川在众人注视下乖乖转身,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馨感觉。他想,家大概就是这样的吧,有吵吵闹闹,更有相互关心,有很多家人的感觉真好啊。 他又有点惆怅,如果沈琳知道他和秋禾的事后,还能真心接纳他,当他也是家人,就好了。 当天晚上,秋禾跟沈琳讲了他开微店的事。其实这次让老人们熬红薯糖卖,事后秋禾统计了一下,除去各项开支,每人也就挣几百到一千多块钱不等。这让秋禾有点泄气,觉得没日没夜地熬几天糖才挣这点钱很不值。沈琳听了却大大把他鼓励了一番。 “胖子不是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2 一口吃出来的,做生意要有耐心,要熬得住。”沈总说:“镇里老人们做出东西来,能有人帮他们卖,是件大好事。指望他们自己,你叫他往哪里卖?再说,一千块在你看来不算多,有些婆婆们省着花,能过上一年!” 这个秋禾也有体会,忙说:“婆婆们都很感谢我,送了好多零食过来呢!我觉得石婆婆家的柿饼很好吃,准备帮她把这个也卖掉!” “对!不过,你自己要先把好一个质量关。前期把规矩立起来。以后呢?就一直这么做下去?” “这个我还没想好。我准备让石六叔在镇上办个物流点。解决了物流的问题,再注册一个品牌,挑几样有特点的食品,动员镇上的人都来做,由我们来统一收购统一销售。” 沈琳微笑,夸赞道:“还行!第一笔生意能想这么远,已经不容易了!” 沈总又侃侃而谈,把自己前半辈子攒下的生意经,都一一传授给了儿子。母子俩尽释前嫌,聊得很是畅快。 沈琳只在家住了三四天,就又要回省城。临走前一晚给了秋禾一把钥匙,说是在县城某小区买了套房,正丢给装修公司装修,让他有时间去看看。第二天早上,秋禾把她送到桥那边的公汽点,等到她上车了才往回走。 过桥没多久,路上就有一辆越野车呼啸而过。那车在秋禾前方停下,一个秃了前半拉脑门的中年胖子从车窗里探出头,问秋禾:“这里是凉石镇吗?” “是啊,”秋禾打量着那人说:“上坡就到了。您到镇上忙什么?” 那人没回答,回头跟车里的人嘀咕了两句。秋禾从车窗望进去,只见开车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精壮男人,正取下墨镜,上下打量着他,眼神十分锋利。 “小帅哥,跟你打听个事,”那人淡淡地问:“前一阵,你们这里是不是有头熊咬死过人?” 秋禾的心咯噔一声沉了下去。他定定神,微笑着说:“我不清楚,我来镇上没多久。” “谢啦!”那人冲秋禾挥挥手,一踩油门,开着车走了。 秋禾怔怔站了一会儿,心事重重地往回走。 灰熊咬死人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当地派出所都出结论了,这些人又来干什么?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有人知道那件事其实跟白川有关? 秋禾越想,心里越不踏实,觉得整件事情开始变得扑朔迷离了。 ☆、狩师 秋禾一回家,就把陌生人来凉石镇的消息告诉了白川和沈宝成。 “我看到他们把车停在石六叔家门前,那两个男的正跟六叔问灰熊伤人的事。”秋禾说。 沈宝成很诧异,皱眉想了想,说:“灰熊的事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这些人当时怎么没来了解情况?再说,镇上派出所不是调查过了吗?……那到底是些什么人?” 秋禾立刻说:“我假装跟花娘娘说话,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那人说他是省里来的,是什么森林公安的人,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森林公安?”沈宝成忧心忡忡起来。白川始终没作声,这时突然开口道:“别瞎想,我先去看看。” 说完站起身要走,秋禾忙道:“我跟你去。” 白川摆手,说:“你别去,我悄悄看一眼就回。” 结果他这一去,花了将近两个钟头。秋禾和沈宝成枯坐家中,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事,越等越忐忑。到傍晚时,白川才回来,一进屋,就见小饭桌前坐着的爷俩殷殷望过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白川朝他们微微一笑,说:“六叔带他们去出事的地方看了看。我偷偷跟去了。” “他们看出啥来了没有?”沈宝成问。 白川摇头,“都这么久了,能找到什么?不过,我听他们商量说,要抓熊。” 沈宝成沉默片刻,掏出根烟在鼻子下闻了闻,又叹了口气,才说:“灰熊这些年也作下了些杀孽,他们要抓,就让他们去吧,白川,你听话,别插手。” 秋禾赶紧把白川望着,只见白川不置可否,淡淡说:“这是我家的事。” 这熊孩子显然是不打算让那些人如愿了。沈宝成有点着急,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孩子,可不能因为一头熊,让他们知道了别的事!” 白川说:“那是我的熊!” “就只是一头熊呀!舍不得这熊,难道你想让外头的人知道咱们山里的事吗?” 白川没作声,脸上表情却十分不以为然。 他家的灰熊怎么可能就只是一头熊!那是他幼时唯一的玩伴和对手,某种程度上也算他的家人和朋友,要打要骂,也是他动手,论得到别人吗? 秋禾站在一旁,看看白川,又看自己外公,心情十分复杂。沈宝成一定不清楚上次灰熊杀人的始末,如果他知道那些人是特意进山来杀他,而灰熊是白川故意引去的,他还会放任灰熊被杀掉吗? 一时间,三人谁也没作声,外面沈大圣忽然狂吠起来。秋禾忙跑出去,看见石老六带着那个刚到镇上的中年男人往白川家走去。 沈大圣虽然才满月没多久,长势却十分喜人,一身灰毛,两耳尖尖,是条很英俊的小公狗,个头已经快赶上镇上的成年土狗了。那男人看见大圣,微微一怔,蹲下身来逗它,大圣却毫不领情,两肩后耸,龇牙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呵,小家伙还挺凶的!”那人笑起来。 秋禾忙喝止住自家的狗,又对石老六说:“六叔,你们是去找白川么?他在我家,进来坐会儿吧!” 沈宝成和白川也迎了出来,几人进了院里,团团坐下。石老六便相互介绍了一番,“这是我给您说起过的,看林子的沈叔,这是林白川。那是沈叔他外孙秋禾,”又对另三人介绍说:“这是省里森林公安局的江玉衡,江组长。” 江玉衡人倒是很客气,先掏出烟来敬了沈宝成,看到白川时,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却很快按捺下来,微笑攀谈道:“没想到小林长这么帅!你是什么时候来凉石镇的?” 白川在外人面前,已自动转换成人形冰雕,闻言冷着一张脸说:“好几年了。” 江玉衡并不在意,又好奇地接着问:“你多大了?象你这个年纪,应该还在读书吧?家里怎么就放心让你一个人到这个小镇上来了?” “不想读。”这会儿,就算是个死人,也能看出,白川对这个人是半点也不想搭理了。 石老六替客人感到尴尬,忙打岔道:“白川这家伙人挺热心,就是性子内向不爱说话。川儿,江组长这回来,是想替咱们把山里那头灰熊捉了,你看怎么样?” 白川冷冷淡淡地说:“随便你们。” 江玉衡看他一眼,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听说,那头熊已经伤过好几个人了,前段时间又咬死了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3 两个人,这属于重大安全隐患,抓熊,也是为了镇上老百姓的安宁。” 秋禾抽空在旁边小声插嘴道:“我在这儿住着,从来也没见灰熊跑到镇上伤人呀?是不是有人偷偷进山,闯到熊的地盘上了,才会被伤着?毕竟人有人的地盘,熊有熊的地盘,这样的话也要抓它吗?” “当然,”江玉衡掏出打火机,给沈宝成和石老六点了火,又吐出一口烟,眯了眯眼睛,“别看它现在没有到镇上来害人,以后保不住就跑下山来了。这种事以前在别的地方发生过好几起,到了春天,熊饿了,山上又找不到食物,那它什么凶残的事干不出来!” 石老六也在旁边点头:“可不是!要说我在镇上住了几十年,其实也没见过这灰熊。可总觉得不放心,怕它万一哪天跑出来,镇上人老的老,小的小,没一个能镇得住它呀。” 江玉衡转向沈宝成,客客气气说:“沈叔,您看了几十年林子了,对这里地形肯定烂熟,本来打算请您做个向导,没想到您现在腿脚又不方便,我就是想找您了解一下,这山里头都有些啥?那头熊,它平时都在哪儿活动?” 沈宝成没有立刻回答,只透过大门眺望了一眼远山,缓缓说:“我在这儿住了一辈子了,平时巡山,也就是几条固定的线路,很少往生僻地方去,为什么?因为咱这里雾多。一场雾说来就来,在山里跑老了的人,搞不好都要迷路。” 江玉衡郑重点头,和沈宝成、石老六讨论起了进山的注意事项。白川便站起来,对沈宝成说:“爷爷,我回家了。” 又神情冷淡地对余人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身便往外走。秋禾忙也起了身,说:“等等,我过去你那边玩!” 两人一起出了门,到了隔壁小院里。及至进了院子,秋禾才小声问:“你出去了那么久,还打探出些什么了?” 白川这时又有了热气,抬手揉揉秋禾的头发,微笑说:“没什么。” 秋禾瞪他,“别瞒我,说实话!” 白川被他瞪老实了,讪讪放下手来,却又牵着他进了卧室,在床沿上坐下。他沉默片刻,才说:“这个江玉衡,不是什么森林公安,其实是个狩师。和他一起来的秃头,是刘宏明的父亲。” 秋禾大为吃惊,问:“刘宏明的父亲?他来干嘛?他为什么找个狩师,……什么是狩师?” 白川想了想说:“有一种人,他们受过特别训练后,专门去捕杀一些珍稀动物,这就是狩师。” 秋禾张着嘴,愕然瞪着白川,好一会儿才道:“世界上还有这种职业?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为什么他们要捕杀珍稀动物?这不犯法吗?” 白川忍不住一笑,摸摸秋禾的脸说:“你样子好呆!” 秋禾拍掉他的手,斥责道:“严肃点!” 白川只好收起自己的毛手毛脚外加心猿意马,认真讲解起狩师这个职业来。据他说,狩师多是家族一脉相传,族中子弟经过特殊的训练和考核之后,才有外出狩兽的资格。其训练和传承方式也只有家族内部的人才能知晓,外人极难进入他们的世界。 秋禾觉得自己穿越到了二次元,“居然真的有这种奇怪的人?他们存在的理由是什么?就是象你刚才说的,捕杀珍稀动物?” 白川沉吟片刻,道:“那些动物,他们称之为灵兽。” 他看看秋禾,又小心翼翼地解释:“狩师认为,一种兽类活得久了,就会兴风作浪,为祸人间,所以有必要捕捉或杀死。以前有些道士和尚自称能降妖除魔,其实,那些人就是狩师。” “那……那不是封建迷信吗?”秋禾觉得自己都要神经错乱了。 白川笑了笑,说:“夸大其辞的,才算迷信。” 秋禾发了一会儿呆,才又道:“好,那你怎么知道的?不是是因为你们林家也是狩师家族吗?” “不是,”白川停了停,说:“以前我碰到过一个狩师,他告诉我的。” 秋禾拼命消化了一下白川的话,觉得这里面处处令人疑窦丛生。白川和那个狩师到底有什么样的交集?那人为什么会把家族中密不外传的内容告诉他?这个叫江玉衡的狩师来这里又是干嘛的?如果是为捕杀灰熊而来,那刘宏明的爹掺合在里面,又是为了什么? 他抬头看白川,对面的少年眼神清澈,正含情脉脉地注视他,秋禾忍不住抱怨道:“白川,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你要对我说实话,好不好?” 白川一怔,心里涌上点苦涩,想,我其实就是那条龙,我还杀了人,这种实话也能告诉你吗? 他低头拉过秋禾的手,轻轻揉捏,说:“好,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现在我们先来想想办法,怎么才能不让灰熊落在他们手里。” 秋禾便知道,他是不可能再从这家伙嘴里挖出什么了。他微微叹了口气,靠在床头上,说:“那个狩师,我不知道怎么办,但要让刘宏明的爸离开凉石镇,还是很容易的。” 说着他笑了笑,“你忘了?小志曾经说过,刘宏明的爸跑路时,欠了一屁股高利债。那些人要是知道他在凉石镇,会放过他吗?我只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小志,那个八婆男还不得吵得满世界都知道?” 白川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点头道:“我家秋禾真聪明!不过,”他停了停,又说:“别跟小志说,免得牵扯到他。况且,我也不想你总跟他联系。” 秋禾哭笑不得,“怎么?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吃醋!” “嗯,”白川点头,腼腆起来,“你的醋,我什么时候都会吃。” “秋禾,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白川下保证似的,重复了一遍,又说:“你答应过我,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跟你想象的不一样,就揍我一顿,是吗?” 秋禾失笑,“哪有你这种人,天天在这里讨打!” “你打归打,只是别生我气,好不好?” 秋禾这回是真的叹了口气,顺手搂过白川,把脸伏在他肩上,闷闷地说:“好!可到时候我要是舍不得揍你,该怎么办?” 白川抿嘴笑起来,想,要是你一直这样喜欢我,就好了。 在秋禾看不到的地方,他脸上的愉悦和满足,掺进了一点点忧伤。 作者有话要说:  追文的妹子们,我对不起你们!!我还活着,没有穿越,只是懒癌发作了。顶着祸盖上来更文,请妹子尽情谴责我吧!! 这文本月一定完结!一定!这回说到做到! ☆、狩熊 江玉衡说要捕熊,却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在石老六家住下了,还一住就是一个星期。 有好几次,秋禾都看到那个精壮彪悍的男人蹲在小镇里的某棵树下,跟老人们聊得热火朝天,一副懒散自在的样子。倒是跟他一起来的刘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4 宏明的爹,来凉石镇后就深居简出,从来没见他出来走动过。 白川这边说是要想办法保护灰熊,其实也并无动静。不仅如此,每天早上,那厮必要把秋禾从床上挖起来,跟他去打太极拳,也不管天多冷霜多重。秋禾为了早起的事痛不欲生,打心底里希望白川能忙起来,最好忙得忘掉早锻炼的事。 有时白川下地干活,也会把秋禾带上。他在地里忙着整沟,秋禾就拿把锹装装样子,主要任务是陪聊。就这白川还担心他累着了,干不了多久,就赶他旁边歇着去。秋禾只好叨一根狗尾草,躺到银杏树下去晒太阳。 银杏林的树叶已经落尽,高大的枝桠直指苍穹,衬着蓝天,极象一幅油画。在冬日的金色阳光里,秋禾眯眼看不远处干活的白川,少年修长有力,把挖沟这种事做得极富韵律感和艺术感,偶尔抬头,笑靥清爽阳光,让秋禾觉得,所有疑云丛生的猜测,都是对他的亵渎。 没法从白川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内容,秋禾只好转而去镇上打探消息,因此这两天他往花娘娘家跑得份外勤快。从地里回来后,白川去巡山,秋禾便带着大圣,又往镇上去了。 花娘娘从心里喜欢秋禾,每次去都要拿出点零嘴招待他。这一回,她端出一小盘新做的松子糖,连盘塞给了他。秋禾尝了一块,味道很不错,他卖东西上了瘾,立刻说:“娘娘,你家松子糖多么?要不要我帮你卖?” 花娘娘一边坐在门前洗衣服,一边呵呵笑,说:“今年采的松籽少,做的那点,要留给我们家大小子回来吃。明年我多做点,你帮我卖个好价钱啊!” 秋禾答应了,边吃着糖边和她聊天。就见江玉衡从外面晃晃悠悠地回来。他在门前看到沈大圣,停下脚逗它玩。然而,沈大圣因为长太帅,不时要被镇上母狗撩闲,已经养成十分傲骄的气质,此刻它高昂着头,对陌生人的搭讪嗤之以鼻。 “大圣,过来!”秋禾冲它招手。 大圣小跑着过来蹲下,秋禾递了一小块糖,大圣闻了闻,很优雅地吃了。 江玉衡忍不住吹了声口哨,问:“你这狗多大了?模样挺不错的!” “还不到两个月,它可乖了!”秋禾笑眯眯地给狗顺毛。 江玉衡又问:“这狗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秋禾答:“一位姓丁的爷爷给的。” 花娘娘在旁边搓着衣服,愤然插嘴:“死丁老头怎么舍得给你的?我们家石老六想从他家求条狗,求了好几年,老头子象割他的肉一样,横竖舍不得!这回怎么转了性?” 秋禾呵呵笑,说:“谁叫我长得帅!” 花娘娘鄙夷地说:“帅有什么用?是能吃还是能喝?他一个孤老头子,难不成还有孙女想嫁给你?” 江玉衡看着两人相互打趣,若有所思,插口问:“那位老人家姓丁吗?多大年纪?家住哪里?是做什么的?” “大概六十多岁吧,是骟猪的,家住……”秋禾转头问花娘娘:“娘娘,骟猪的丁爷爷家住哪里?” 江玉衡脸上神情顿时变得很古怪,喃喃说:“他还骟猪?” 花娘娘忙道:“就住在那边南山脚下,有一句说一句,人家骟猪的手艺在这附近是出了名的!人家还懂药草,附近老人孩子大牲口不舒服了,找他比找医生还好些!就只脾气古怪点,是不是的还请不动他!” “……骟猪么?”江玉衡带着点受了打击的神情,默默进屋去了。 秋禾把糖吃完了,把盘子还给花娘娘,又说:“上回不是有两个人来么?怎么平时就看见江大哥在外头晃?” 花娘娘也觉得这事有些古怪,正苦于没有人倾诉,听了这话,立刻压低声音道:“我偷偷告诉你,另一个男的,从到镇上起,就窝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饭都端进屋里吃。大户人家的闺秀都没有他讲究!我还跟你六叔说过,这事八成有什么妖蛾子,他叫我少管闲事!” 秋禾便笑,“六叔敢说你?叫他跪搓板!” 花娘娘戳他一指头,“小孩子瞎说什么!”停了停又说:“这人不会是在躲什么人吧?” 秋禾假装沉思片刻,道:“有这个可能!咱们这地方偏僻,跟外面信息不通,躲这里挺好的。” “天哪天哪!”花娘娘立刻惊疑不定,嘀咕说:“不会是什么通缉犯吧?哎呀那还了得!该死的石老六,非要让这些人住进家里!” 她此刻全然忘记是自己想挣几百块食宿费,才一力主张留两人住下的,只管把石老六念叨了个痛快。秋禾不忍她受惊吓,劝解道:“不会有事的,人家可是跟公安局的人来的,……森林公安不也是公安?再说,看那人面相也不像什么穷凶极恶的人。” 花娘娘依然忧心忡忡,沉浸在推理论证中,说:“坏人脸上难道刻着字?你不懂!” 说完她撇下一脸无奈的秋禾,去河边清衣服去了。 花娘娘尽管心里捏着把汗,对远方客人招待得还是十分周到。所幸,两天后的一个上午,在房里窝了几天的老刘终于提着包出了门,花娘娘在路口听到他说要搭车离开时,嘴上虚虚留着客,心里发自肺腑地松了口气。 老刘走后,独自留在凉石镇上的江玉衡似乎也散完了心,终于动身准备捕熊了。 即使镇上的老人们对灰熊十分敬畏,甚至认为那是山神的惩罚,也不过只是一头普通的熊而已。更何况通过这阵子的了解,江玉衡觉得,这片山林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作为一名狩师,有灵力的野兽不知见过多少,一头熊有什么可担心的? 收拾好了猎熊的装备,一天清晨,江玉衡信心满满地独自一人进了山。 他从天溪边开始了搜寻,一名经验丰富的狩师,总是能很快从水源地附近追踪到猎物的气味和足迹。勘查了近一个小时后,在一块满是腐殖层的泥土上,江玉衡果然发现了熊的脚印,还嗅到了熊身上独有的那种腥骚。 他遁着灰熊留下的足迹和粪便,向大山腹心走去,辗转追踪到下午,江玉衡才找到灰熊的巢穴。那是一处巨大的树洞,里面铺着厚厚的落叶和少量灰熊脱下的毛。他正打算布置一处陷阱时,一场大雾不期而至。 潮湿的雾气从山石缝中、树林深处弥漫开来,象涨潮的海水一样,缓缓淹没了周边一切。 林间本就光线昏暗,此时更是如同入夜。高大的树木在雾中幽然耸立,一只鸟在树林深处发出磔磔的怪叫声,不时有枯枝断裂的噼啪声传来。 多年受过的训练,让江玉衡立刻嗅到了危险,他蹭蹭几下,利落地爬上了一棵大树,透过浓密的树枝往下张望。 不远处,昏暗的树林中,一头熊摇摇摆摆从山石后面转了出来,它灰色的皮毛被雾气打湿,一绺绺粘在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5 身上,配上□□的头骨和咻咻的喘息,森然可怖。 江玉衡并不害怕,他携带有掩盖自身气味的药物,熊不可能察觉得到他。相反,他在轻微的紧张中感到了久违的激动。狩师悄无声息地拿出随身带着的弩机,对着灰熊缓缓瞄准。 弩机不大,专为狩兽设计,只要打中要害,猎物三五十步内一定会毙命。 箭尖缓缓对准了灰熊的咽喉,只需要扣动板机,锋利尖锐的箭头就会穿透灰熊厚重的皮毛,象一枚大钉子一样,锲进这头熊的喉咙。 就在将射未射的这一刻,林中却突然起了风,树干猛烈摇撼起来。江玉衡一抿嘴唇,遗憾地顿住了手。 灰熊突然抬起头来,四处张望,似乎感受到了危险,随后,它发出低低的嘶吼,转身向树林深处跑去。 江玉衡略感失望,将弩机挂在身侧,在树与树之间攀爬跳跃,追了过去。 大雾并没有象镇上老人们所说的那样很快散去,反而越来越浓厚。江玉衡在雾气迷蒙的森林中,追踪灰熊时隐时现的影子,有好几次,他甚至已经瞄准了它,却在最后瞬间错失良机。不知走了多久,那灰色野兽终于融进雾中不见了,江玉衡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追丢了! 这时,他忽然意识到,周围的树林、嶙峋的山石,竟和他刚碰到灰熊的那个地点十分相似,仿佛他走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了原地。江玉衡隐隐觉得不对劲了,难道,他在这片看似寻常的小山洼里迷了路? 在江玉衡进山后的第二天上午,白川巡山回来时,带回了一大堆碗口粗的树根。也不知他是从哪个角落里刨出来的。沈宝成兴奋坏了,亲自拄着拐,带领两个少年,把树根送到了镇里老孙头的家里。 老孙是个枯瘦而又精神矍烁的老头,看到那些树根时,活象守财奴见了金元宝,两只老眼都闪着绿光。他蹲下来,用瘦骨伶仃的指头捻了捻树根断口处的汁液,又含到嘴里尝了尝,又嫉妒又羡慕地说:“还是你们会寻呀!哪个山洼里找来的?这葛根,怕是有上百年了吧?” 沈宝成蹲在旁边,说:“老哥子,要麻烦你了,做葛粉的手艺,我只瞧得上你!” 老孙把粘在葛根上的眼神扯下来,冲沈宝成一点头,说:“找我就对了!凉石镇吹牛皮说自己会做葛粉的人不少,你信么?就说镇西边老何,那做的叫啥玩意儿?那能叫粉?土坷垃都比他的粉颜色中看些!” 秋禾和白川对望一眼,想笑又不敢,都对镇西边无辜躺枪的老何抱以同情,沈宝成却配合地点头,说:“可不是!这些老根交给你,两个小的也交给你,要打下手,只管吩咐他们!” “你放心!我把这百年老根一滴汁儿也不得浪费!”老孙乐颠颠地跟白川搭手,把树根抬进了家里,又吩咐秋禾拎桶水来,自己则进屋搬了小凳,又找出几根老丝瓜瓤子丢给众人,说:“来,搓搓地洗,把这根上的老泥都洗干净。”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坐在老孙家院子里,先把百年老葛根洗干净了,又剁成节,丢进一个老石臼里,用一柄木锤子捣得稀烂,忙了一下午,最后滤出了半桶葛根汁来。 转眼已是傍晚,等帮老孙收拾好屋子,三人告辞出了门,临走时老孙说:“你们只管去忙,剩下的都是细活儿,我一人就行。” 沈宝成也没跟他客气,点头应了,说:“过十来天,能晒出粉来么?” 老孙摆出专家派头,昂头道:“不急!慢工出细活,浑不能糟蹋了好东西!” 三人往家走时,秋禾甩着手臂嚷嚷:“胳膊疼!” 白川拉过他胳膊,帮他揉捏,秋禾哎哟哎哟地叫酸。沈宝成在旁边,看不惯那娇气样,说:“川儿,你随他!活该!谁让他抢着要抡那木锤子的?” “我看白川抡得飞快,哪知道那鬼东西这么重?”秋禾嘟囔,“做个葛粉真麻烦,又是洗又是晒的。” “这就嫌麻烦了?别人想这份麻烦还想不到!如今这百年老葛根十分难得了,拿它做成葛粉,吃了补肾健脾,益胃安神,最适合你!”沈宝成跟秋禾科普,又含恨说:“不就是个哮喘么?慢慢调理,我就不信,还拿这病没办法了?” 秋禾这才意识到,大家今天这场忙碌,全是为了他自己。他感动之余,又有点难过,忙安慰沈宝成说:“你就喜欢瞎操心!没看见我已经好多啦?” “还不够好,”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白川突然朝沈宝成告状了:“还偷懒!早上不愿意起,晚上不愿意睡!” “城里人的生活习惯就是差!”那两位异口同声,同时向秋禾射出鄙夷的目光。 秋禾怒了,说:“我不想理你们这些人!土鳖!” 沈宝成反驳:“鳖怎么了?千年王八万年龟,鳖活得比人长!” 秋禾笑,“活一千年不也是头鳖吗?有什么意思?” 三人正吵吵闹闹往家走,忽然看到石老六急匆匆地赶过来。石老六老远看到沈宝成,如见救星,几步抢过来,气喘吁吁喊:“叔,可算找到你了!” 沈宝成看他急成这样,也紧张起来,忙说:“老六,慢慢说,发生啥事了?” “您还不知道吧从省里来的那位江组长,昨儿一大早就进了山,到现在也没见出来!我寻思着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沈宝成脸色骤变,飞快地瞥了一眼白川。白川倒很神情自若,还对石老六说:“六叔,边走边说。” 等到家时,大伙儿已经从石老六口中了解了江组长进山的始未。据石老六说,江玉衡进山前,他曾问他要不要找几个帮手,被江玉衡拒绝了。江组长语气轻松地表示,捕一头熊用不着兴师动众,他一天时间就能办妥。石老六觉得这牛皮吹得有点大,但鉴于别人是专业人士,也不好多说。结果这一去,竟然两天一夜音讯全无。 “叔,咱们是组织几个人先进山找找,还是报警?”石老六问。 沈宝成想了想,说:“依我看,还是先找找吧,要是人真出了什么事,这会儿报警也没有用。” “要说进山找人,这几座山头也就您最熟悉,可如今您又不巧伤了腿……”石老六说着,为难起来。 沈宝成也低头暗自寻思。这时,白川忽然接口道:“有个人能去。” 众人一起把他望着,白川说:“丁老头不是经常进山采草药吗?他地形熟。” 石老六一拍脑门,说:“对啊,怎么忘了老丁!只是……,就怕他不愿意帮忙!” 老丁其人,一向喜欢独来独往,除了骟猪治病,跟镇上人交往很少。以往这种明显需要热心肠的救援活动,没人会想到请他帮忙,是以石老六有些犹豫。 沈宝成对老丁崇拜得很,见石老六这样,挺不乐意,说:“愿不愿意,咱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6 们好孬先去问人家一声!” 白川又在旁边补充,说:“你跟他说,那人姓江,老家是青川一带的,他肯定会帮忙。” 石老六匆忙要走,听到这话,又诧异地回头,看了白川一眼。 他想,江玉衡在他家住了好几天,聊天时从来没提起过自家的事,白川怎么知道他老家在哪儿的?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追问 从听到江玉衡失踪开始,秋禾心里就窝着股无名火,还无端觉得很委屈。 这几天自己忧心忡忡,吃不好睡不着,又害怕白川冲动之下闯下大祸,又担心狩师的事处理不好会后患无穷,还替山里的灰熊捏着一把汗,暗地里操碎了心。可某个混蛋倒好,在他面前咬死不肯透露一句内情,却已经不声不响地把事情给做下了。 他压着心里的火,好不容易等吃过晚饭,又伺候外公睡下了,才借口上网,跳窗去了白川家。 一进西厢,沈大圣就摇着尾巴跑过来了,极亲热地在他身旁转悠。白川听到动静,也笑吟吟地过来,先把人搂进怀里,吃了一回豆腐,才又牵着手,一起去了房里。 一进房,秋禾就拍拍大圣的头,说:“乖,去别处玩,我这儿有正事儿呢。” 等大圣恋恋不舍地走了,秋禾便看白川,问:“江玉衡失踪这事,是你干的?” “嗯。”白川坦然点头。 秋禾心里更不舒服了,笑了一下说:“之前没听你说过啊,你连江玉衡家在青川都知道?” 白川怕他冷,把电暖器提过来打开,听到这话,抿嘴一笑,说:“猜的。” “……胡说!”听到这种毫无诚意的敷衍,秋禾怒了,“你再猜一个试试!来,你猜我现在想对你干嘛?” 白川转过来看他,笑意更浓,想了想说:“难道想亲我?” “想得美!”秋禾把他推倒在床上,张牙舞爪扑上去,说:“老子想拧你这张嘴!叫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两人在床铺上打闹成一团,末了,白川被秋禾压制在了身下。他松松扣着秋禾的手腕,但见迎面那张小脸含着薄嗔,且有红有白、生动娇艳,不由喉头一动,两手抚上脸颊,捧过来狠狠嘬了一口。 秋禾却挣开他,坐了起来。 白川终于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了,他小心翼翼打量片刻,拉住秋禾的手摇了摇,问:“怎么了?” 秋禾坐在床沿上,低头沉思,好一会儿才说:“白川,你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吗?” 白川微微一怔,就见秋禾盯着他的双眼,轻声说:“是信任。” 这话一出口,明显看到白川呼吸一滞,眼神迅速黯淡下来,秋禾又不忍心了。然而,有些话在他心中已经埋藏多时,再不说出来,只怕要成为胸中一枚芥蒂了。 “你知道吗?有一天我睡在夜里,想着咱们俩的事,谋划着以后要怎么办,那时,我突然发现,我对你其实完全不了解。真的,我只知道身边有你这么个人,而你喜欢我。可是,我不了解你的过去,——虽然你曾模糊提到过一点,但也就只是那么一点;我也不了解你的现在,包括你为什么会一直呆在这个小镇里,你跟那头灰熊、那条神秘的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甚至也不知道你对我们俩的将来有什么打算……” 说到这里,秋禾忽然有些心酸,停了停,才又道:“我有时会想,你真的名叫林白川吗?咱俩的相识,会不会就是一场梦?你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到时候,我是不是连去哪里找你都不知道?……有时我甚至会想,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白川僵硬地坐在旁边,手指痉挛地抠在床沿上。原来那么开朗的秋禾,心里竟隐藏着这么多的不安。想到这些不安皆由自己而起,白川又难过又愧疚。听到最后一句,他忍不住抬起头,涩声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我不能告诉你,是因为……你会害怕担心啊。” 秋禾酸涩地一笑,说:“可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才更害怕、更担心啊。 白川定定看着他,欲言又止,心中挣扎良久,才艰难地说:“我喜欢你,秋禾,我喜欢你啊。” 他满心绝望,想,我无法告诉你我是谁,可是宝贝,我有多么喜欢你,难道竟连这个都让你无法确定吗? 看着白川微红了眼眶,秋禾不由心疼了,觉得自己太过咄咄逼人。他有些认命地叹了口气,想,算了,人人都有不能宣诸于口的秘密,何苦一定要这么逼他。 ——只是有些人的秘密也未免太多了。 把兀自难过的那家伙搂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秋禾带点宠溺地哄道:“好啦,我也就是这么一说。知道你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是吧?” 白川不作声,只把头埋在秋禾肩上,顺势抱住了他,抱得死死的。 两人相互搂着,沉默了许久,秋禾重新拿出轻快活泼的样子,推推白川说:“喂,江玉衡现在到底怎样了?这个能先告诉我吗?” 白川松开他,勉强笑了笑,说:“他没事。我只是引着灰熊,让他在山里兜了个圈子迷了路。” 秋禾暗自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幸好人没事。——我也不是多担心他,主要是怕他出了事,会引来更多心怀叵测的人。咱们这里不能再出事了。” “我知道,”白川深吸一口气,把沮丧不安的情绪压下,说:“我没想要对付他,只不过叫他吃了点小苦头。我……也不想变成一个你眼中的坏人。” 秋禾摸摸他的脸,轻声安慰道:“胡说!我家白川怎么会是坏人?” “你真想知道,我就告诉你,”白川握住他的手,低头看了一阵,才说:“江玉衡是青川江家的,排行老五,江家堂弟兄几人都以北斗命名,分别叫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和摇光,在这一代狩师中还算出名。我能知道这些,是因为狩师们有一个内部论坛,我黑进去过……” 说完,他用“我的问题能不能先交代到这儿”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秋禾,秋禾先是听得瞠目结舌,后来忽然就激动了,长眉一挑,说:“他们竟然还有论坛?我去!能不能再黑进去?我也想看!” 这种情况下只有蠢货才会说不,白川可不蠢。他立刻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边操作边暗自松了口气,深深觉得祸水东引也不失为解救自己的一条妙计。 进入论坛没有花多长时间。秋禾上电脑浏览了一会儿,意外发现这些对外界来说神秘莫测的狩师们,在论坛里跟喜欢吹牛的普通网民差不多,相互炫技、聊天打屁,甚至以家族为派别相互掐架,唇枪舌剑整得相当热烈。 直到他看见“灵兽秀”这个版块,正要点进去看时,手被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7 白川按住了。 白川犹豫了一下,说:“还是别看了,很恶心。” 秋禾被这神秘的论坛燃起一腔八卦之血,怎么舍得不看?忙说:“没事儿,我就看一眼。” 结果,打开其中一个帖子,第一眼就让他身躯一震。 图片上横亘着一条水桶粗的白色巨蛇,看起来有十几米长。那蛇软趴趴卧在地上,从头到腹被划开一道口子,已经死了。想必之前垂死挣扎过,地面和蛇身上满是血污,看起来极其凄惨。 秋禾慌忙关了,换了个帖子点进去,这回看到的图片更为恐怖,一只呲牙咧嘴的长毛怪物被钉死在树上,死状极其狰狞,肠子和血顺着树干流下来,淌出老远。旁边则是一个狩师在得意地自拍。 白川一直在旁边关注着秋禾的脸色,此时见他脸色雪白双唇紧抿,忙将鼠标拿过来,把帖子关上了,又轻轻拍了拍他背后,说:“早叫你别看了。” 秋禾深吸一口气,觉得胃里好受些了,才开口说:“刚才那是什么动物?为什么他们要杀死它?” 白川冷冷一笑,“不过是只一百多岁的黄鼠狼,因为侥幸多活了几年,就让这些人盯上了。” “因为它一百岁就要被杀?……等等,黄鼠狼能活一百岁?”秋禾既困惑又吃惊,今晚看到的一切,再次刷新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狩师们认为,动物活久了就会有灵力,会成精、会作怪,会危害到人类。为防患以未然,必须将它们杀死。”白川的嘴角挂起一抹浓浓的嘲讽,说:“要知道,这些狩师都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苍生,显然只指人类,不包括动物。” 秋禾沉默良久,才讷讷道:“难怪你拼命也要护着灰熊。那些灵兽死得太惨了,真的。” 白川看他一眼,垂首道:“不光如此。我幼年在山中生活,和灰熊做过邻居,彼此抢过地盘打过架,也算相识,它有难,我不能不管。” 秋禾的嘴张成了o型,盯着白川说不出话,半晌才道:“你小时候就这么厉害?还能跟熊打架?” 白川摸摸他的头,微微一笑,说:“那时它也还小啊。”边说边退出论坛,把电脑关了,转向秋禾道:“回去睡吧,明早叫你,不准赖床。” 秋禾一怔,立刻很没有底气,撇撇嘴咕哝说:“早上太冷啦,冬天就别搞早锻炼了吧?” “不行!”对这种请求白川向来毫不通融,还亲自押送不情不愿的秋禾从院门出去,直到看着他进了自家院子,才缓缓走回来,在小院里站定。 冬夜的月亮皎皎照着,仿佛在屋顶和地上洒了一层白霜,白川仰脸看了会儿月色,忽然冷冷地哼了一声。 就见黑色屋顶上忽然立起一道身影,那身影不慌不忙踩着屋瓦走至檐边,蹲了下来,居高临下望着院中人,开口道:“哼什么哼?” 白川充满鄙夷地说:“有些人以英雄自许,偏做些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事,不可笑吗?” “臭小子!”屋顶上的人低声咆哮,“你偷了我的狗,我不找你算帐也就是了,现在你惹来的麻烦,竟然叫我给你擦屁股!” “那你别去,”白川冷淡地说,“就让他在山里饿死,丁前辈。” 屋上的丁老头很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来往外面走,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说:“对了,老沈知道他外孙是你的小相好吗?” “闭嘴!”白川勃然作色,杀气腾腾怒视老丁。 老丁哼了一声,摇摇头,从屋顶上一跃而起,径直没进了黑暗的树林里,身形之轻盈,全然不像个年过六旬的老头。 在他走后,白川独自一人,默默地在月光下的小院里站立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妹子们的评,心都甜化了!……而我居然懒到停更两月,真是罪孽深重!面壁思过去了。 ☆、脱险 江玉衡狼狈不堪地从潭里爬出来,浑身上下都在滴水。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背包,拿出防水电筒,四下里一照,心立刻沉了下去。 在此之前,他追踪着那头灰熊,一路越过大雾弥漫的谷地,到了一座山上。白雾中依稀可见这里山势陡峭,怪石累累。到了半山腰,大树渐渐不多,山坡上却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荆棘丛。江玉衡不便隐藏,又看到灰熊就在前方,决定不再迂回。他从靴子里抽出猎熊刀,纵身扑过去,一人一熊展开了一场近身肉搏。 在凉石镇深山里称王称霸的右耳灰熊,一巴掌能把坚硬的岩石扇成粉末,眼下,却被一个人类逼得不住后退、嘶吼连连。最后它似乎意识到,自己到了穷途末路,转身便向山顶逃窜。 江玉衡紧追在后面,行不了几米,脚下忽然一空,——荒草掩盖之下,竟有一个黑乎乎的坑洞,直通进地心里。江玉衡心里吃惊,手上却并不慌张,觑着石壁上有缝隙,一刀插*进去止住落势,又撑开两腿抵着洞壁,这才挂在了半空中。 正要攀着石壁爬出去,洞口处却露出灰熊丑陋的脸,那熊朝洞里怒吼一声,露出尖利獠牙,旋即消失,片刻后竟推过来一块石头,朝洞里砸了下来。 江玉衡大惊,这洞本就狭窄,那石头个头又大,无论如何避不过去,仓促间只得咬牙一松手,直直掉进了坑洞里。 那洞不知有多深,总算狩师身手敏捷,黑暗中仅凭本能,也能在凸起的石壁上借力。最后砰的一声响,连人带石头,都掉进了黑幽幽一潭水中。 等江玉衡咬着牙爬起来时,只觉得浑身都疼,也不知被洞壁上尖利的石头磕伤了多少处。躺在水边把前后经过回想了一遍后,他总算明白了一件事,这一回,他太过轻敌了。 那头熊很可能是故意把他引到这里来的。凉石镇的老人们虽然跟他提到过天坑,但也说过,这种坑只有东山仙人台一带才有。追踪的过程中,灰熊利用复杂地形和大雾的掩护,让狩师一路并不轻松,以至于忽略了已经上到东山这个事实,不知不觉就掉进了陷阱中。 一个狩师,竟然变成了被狩的对象!江玉衡苦笑了一下,这事儿传出去,他会变成狩师界的一个笑话! 在手电光照下,江玉衡打量了四周的环境。这似乎是大山腹心的一处溶洞,当中有个深幽幽的水潭,四周满是奇形怪状的石笋和钟乳石,洞顶最高处有两层楼高,手电光柱里,依稀可见上面悬挂着密密一层蝙蝠。 洞中十分阴冷,湿透了的衣服贴在身上让人难受。江玉衡歇过片刻,打开背包,清点了一下补给和仪器。gps定位仪彻底瘫了,弩机也不知掉落到了何处,武器只剩下一支箭。所幸密封袋里还有小半袋面包。 看来,自己一时还不会饿死,在那之前,他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顺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先不说那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8 个洞有多陡峭、适不适合攀爬,就算爬上去了,灰熊也很可能还在洞口守着。关于狩猎,动物的耐性一向要比人类好得多。 江玉衡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这个洞还有别的出口。今天一整天真是糟透了,但只要活着走出这座山,他会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的运气不算太差。 在对身处的环境作出初步研判后,江玉衡选择了沿着水流走。他倒出靴子里的水,背上背包,紧握着仅剩的一只箭,开始顺着潭边一道细细的水流,向黑暗深处出发了。 一想到省里来的江组长在自己眼皮底下失踪了,石老六就十分惭愧,还很后悔。 “我看他来镇上这些天,除了头一回,一直也没正经说过捕熊的事儿,”石老六说:“我还以为人家就是来散散心的。都说城里人工作压力大,有时候也喜欢找个乡下地方住两天不是?我就没想到,他还真一个人上山了!” 旁边一个老头也感叹:“天爷呀,吃了熊心豹子胆?谁见过独身一人上山捕熊的?那是熊!又不是野鸡獐子!” 旁边人纷纷附和,一时很是热闹。走在队伍前头的老丁却一声不吭,心里暗暗将杀千刀的白川翻来覆去咒了好几遍,又恨恨想,江家小子也是活该,叫你眼高手低! 寻人小分队于清晨在镇上集合,背着猎*枪向山里出发,按丁老头的主意,大伙儿先顺着天溪往上游仔细搜索,没多久,石老六果然在旁边泥地上发现了两个新鲜的鞋印,看尺寸应该就是江玉衡留下的,一时间众人都欢欣鼓舞起来。 足迹时断时续,即使队伍中有两个打猎的好手,追踪起来也很困难。老丁指挥一行人分散寻找,他则先行到前面打探去了。石老六带着大伙儿,在天溪旁的林子里兜了一大圈,辗转来到上游的石泉附近,老头们走了大半天,已是个个疲惫。于是大家寻了一块石头,坐下吃起了带来的干粮,顺便商量接下来该怎么找人。老头子们各抒己见,七嘴八舌谁也没个准主意。 这时,派去到石泉旁边喊老丁的人回来了,慌里慌张地说,先来打探的老丁也不见了! 就在大伙儿转而寻找失踪的丁老头时,被找的人正打着一支小手电,走在黑暗的洞穴深处。 他每走一会儿,就伏到石壁上倾听,从流水的声音中分辨其他动静,片刻后才继续前行。在黑暗潮湿的洞里走了一个多小时后,老丁终于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循着声音找过去,在一抹微弱的光柱旁边,他看到了疲惫不堪的江玉衡。 看到黑暗中出现的灯光,江玉衡简直要热泪盈眶,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溶洞里熬过了几天,已经是强弩之末,手电筒也即将没电。此时看到救兵,心里百感交集。 他迎着光走上前去,打量了片刻,问道:“是丁谨和老前辈吗?多谢您老前来搭救!” 老丁看了看江玉衡,神情淡淡的,说:“同行有难,理当守望相助,这也是狩师的本份。还走得动吗?” 江玉衡看清楚来者是个结实矮壮的老头,略感失望。他早些年听说过很多关于钱塘丁谨和的种种生猛传说,实在没料到本人长得这么接地气。又想起自己眼下的狼狈情形,不由生出几份羞愧来,便默默点了点头。老丁递过去一支新手电,转身道:“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在洞中穿行,谁都没有说话。江玉衡在后面惭愧忐忑了片刻,终于开口道:“自从前些年前辈忽然音讯全无,钱塘丁家一直在派人打听前辈的行踪,甚至有传言说您已经不在人世,没想到,您竟隐居在这里。” 丁老头心里有个小人,正跳着脚痛骂白川,脸上却摆出闲云野鹤的散淡高人范,说:“这天下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了,我一个老头子,奔波了半辈子,也该歇歇了。” 他自认为说得无情无绪,江玉衡却从中理解出英雄暮年的悲壮来,他是个热血汉子,一时很有些激动,忙说:“前辈说哪里话!当年您凭着一己之力,在岭南屠了千年巨鼋精,又在白水河狩了雌雄双蛟,我每次听父亲和大哥说起这些事,都十分景仰。一个狩师,一辈子能做到这些事中的一件,也算不虚此生了。” 老丁头也不回,冷冷地说:“你搞错了,双蛟不是我杀的,我只杀了雄蛟。那头雌蛟是她自己撞石头死的。” 这细节倒是闻所未闻,江玉衡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片刻后又听老丁说:“狩师一族,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这古训流传至今,也是狩师立世的根本。可多少人一入了行,却往往剑走偏锋,变成以杀戮为乐。我以前作下杀孽,如今已经得到报应。那些事过都过去了,不必再提。……还有,我现在就是个骟猪儿匠,别再前辈前辈地喊了。” 看他这样诋毁自己过往的成绩,江玉衡心里也不太痛快,想了想,勉强辩解说:“以杀戮取乐的狩师,毕竟是极少数。大多数人隐功埋名,为的是百姓。就象您当年杀蛟之后,白水河中游才得以建成一座水电站,这不也算是造福当地百姓吗?又比方说现在,灰熊在这山里伤人,让附近百姓心生恐惧,难道不该除了这一害?” “灰熊为什么会杀人伤人?因为人闯进了它的地盘!”丁老头嗤笑,“你以为杀了它就保护了小镇居民吗?你错了,你保护的不过是一些人的贪欲罢了。” 说话间,隐隐已能看到洞口透过来的亮光,丁老头停住脚,回头道:“灰熊有我看着,这儿出不了什么事,回了镇子你就走吧。要是你还感念我帮过你一把,出去后别跟人说我在这儿。” 江玉衡有些意外,沉默片刻,问:“您甘心后半辈子都在这里当一个……兽医吗?” 他到底不好意思把骟猪儿匠和大名鼎鼎的丁谨和联系起来,只好改了口。丁老头闻言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老头子如今孑然一身,除了家里的狗也没别的牵挂,住这儿挺好!” 说完,他一躬身,拂开洞口的枯藤先出去了。 丁玉衡站了片刻,回头看看幽深的洞穴,也跟了上去。 外面石老六和一群老头找了半天,一无所获,正在胡乱猜测,看到老丁从石洞里出来,纷纷喜忧怨叹,再一看,省里的江组长也找到了,虽说形容狼狈了些,毕竟毫发无损地回来了,都喜出望外,忙迎了上来,把两人围在中间问长道短。 老丁告诉大伙,自己在洞口处查看时,发现里头隐约有手电筒灯光,才进去把人往外面接了一程。江玉衡也解释了为什么会掉进洞里面。看到老头们个个面有倦色,他心中有惭,连连说:“这是我的不对,让大伙儿担心了。没想到这次来,给你们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石老六高兴之余,什么责备的话都想不起了,只摆着手说:“江组长,说什么话!你这也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79 是为镇里的老百姓受的苦。如今人没事儿,比什么都强!走,今天都到我家去,中午喝一杯压个惊!” 一群人闹哄哄回到凉石镇,已经是下午了,花娘娘看到人找回来了,也很欢喜,忙里忙外地收拾出一桌饭菜,招呼江玉衡和帮忙的老头们吃饭喝酒。老丁身为此次活动的大功臣,却连茶都不喝,就执意要去沈宝成家看看他的腿,石老六苦留不住,只得让他去了。 老丁到沈家时,秋禾正在门前给沈宝成和白川拍照。为了研究自己的新相机,秋禾把沈宝成和白川拖到石榴树旁,摆了各种稀奇姿势。那两位前半辈子都没怎么拍过照,生生被秋禾摆弄成了两截喘气的木头,双方合作得十分痛苦。 看到老丁来,白川当时就脸色一沉。好在他本来正在扮酷,外人也不太能看出来。沈宝成则是看见外客,立刻喜动颜色,如临大赦,连连说:“不照了不照了!来客人了!”又忙忙地招呼老丁:“老哥,来进屋坐!听说人已经找到了?” 老丁点头,秋禾也笑着打了招呼,说:“丁爷爷,您把自家的小狗送给我,我还没谢谢您呢。” 老丁一听说狗,心中立刻一阵肉痛,恨恨地瞥了白川一眼,偷狗的臭小子却毫无愧色,看过来的眼神里还带着威胁。 老丁于是说:“谢什么!秋禾,有女朋友没得?没有的话,丁爷爷给你介绍一个!” 话刚出口,白川脸就黑了。丁老头终于尝到久违的报复的快乐。 沈宝成拉着老丁往屋里走,说是很久没见了,要整两个菜喝一盅。老丁也有此意,不仅有人陪着说说话,还可以看看自己家狗,顺便朝某些人示个威,两人于是边说话边往屋里走。白川却是无论如何不放心让秋禾与搅事精共处一室,直接把他拉去了自己家。 当晚,沈宝成和老丁愉快地对酌时,江玉衡开车离开了凉石镇。因为房钱给得极爽快,花娘娘十分感动,临走前,额外塞给他一大包当地土特产,还热情地再三叮嘱,叫他有了空就再来玩。 但她万万没想到,不到半月,江玉衡就去而复返,这一回,来的不是他一人,而是一个车队。 ☆、诀别 江玉衡带着车队到达凉石镇时,秋禾正在花娘娘家的烤火房里吃午饭,还被土鸡火锅的热气熏出了一头汗。 入冬之后,凉石镇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烤火房,以驱走空气中的阴湿之气。老人们忙完家务,坐进烤火房里,聊聊天打打长牌,开始度过一年当中仅有的闲暇时光。 今年沈家的烤火房比谁家打开得都早。每天早上,家里那只小冻猫子被逼着做完早锻炼,就急急寻找热源,窝进烤火房里不出来了,连早饭都端进去吃。饭后,秋禾在里面看看书,做做题,等白川过来,就可以烤红薯烤花生烤蚕豆了。 边吃边聊天,快活似神仙呀。如果不是花娘娘亲自登门请秋禾过去,他能一天到晚地不出屋。 花娘娘家里杀了年猪,做了大量熏腊肉和香肠,除了留一份自家吃,剩余的想请秋禾帮着卖一卖。因此秋禾这天隆重地出了门。他穿着厚实的羽绒服,戴上帽子,围上围巾,装扮得活象一只顶盔带甲的乌龟,带着他的大圣兄弟,跟花娘娘去了她家。 等拍好照片传到网上,已经快中午,花娘娘死活不放人回家,知道秋禾怕冷,就在烤火房里炖了只鸡,和石老六一起围炉吃饭。正说说笑笑吃得香,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声,花娘娘出来一看,只见来了乌泱乌泱一屋子人。 秋禾跟着到了门前,看到打头那辆熟悉的越野车,心里就打了个突。车旁边一大群男人,都跟江玉衡似的,个个身量高大,体格精壮,大冬天里都只穿薄外套,隐隐能看到隆起的肌肉。这会儿正忙着从车上往下抬东西。 秋禾正在出神,从车后转悠出一条狗来。那狗又高又壮,跟头小牛犊似的,在车旁边东闻西嗅,到秋禾旁边时,突然呲出利牙,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秋禾一时惊得呆了,手脚发麻,正不知所措,沈大圣从旁边窜了出来。大圣个头虽然不及那大狗一半,胆色却壮,一看它哥被威胁了,立刻冲到前面,毫无惧色地和那条狗对恃,汪汪狂吠起来。 这边动静闹大了,车旁几个男人一起看了过来。从人群中跑出来一个十□□岁的男孩子,抬头看秋禾一眼,朝大狗喝道:“灵儿,过来!你今天是怎么了?” 那大狗立刻退了回去,男孩子拍拍大狗的头,朝秋禾一笑。他人长得又高又结实,笑出了两排整齐的白牙来,竟显出两分少年的稚气,说:“别怕,灵儿不咬人!” 秋禾本来有点生气,看那男孩笑得和气,也不好再开口责怪,想了想搭讪着问:“你们是跟江大哥一起来的吗?到凉石镇来做什么呀?” “啊,那是我五哥,”男孩指着江玉衡,笑着说,“五哥说你们这儿有头熊,我们过来抓熊的。……你不是凉石镇上的居民吧?” 秋禾心头巨震,想起白川说过的青川江家兄弟,默不作声数了一遍,来的人可不正好七个? 看来江家人跟灰熊死磕上了! 他定定神,努力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来,说:“我外公在镇上住。上次江大哥不是没抓到熊吗?这回你们准备怎么抓?要不要镇上人帮忙啊?” 男孩子笑了起来,脸上现出自豪,说:“放心!那畜牲有灵儿对付就足够了。” 两人正在说话,人群中有人喊道:“小光,过来帮着抬东西!” 江摇光答应了一声,冲秋禾道:“再见啦,”顿了顿又说:“你家这小狗真不错!”说完便跑了。 秋禾站在旁边,看到江家兄弟呼啦呼啦地把车上东西搬进了花娘娘家的院子,又见花娘娘忙乱着给这些人做午饭,便告辞回家了。 等他喘着粗气赶回家中,屋里却空无一人,沈宝成和白川都不见人影,也不知是下地了还是上了山。逐一打电话,一个关机,另一个的手机放在家里。秋禾屋里屋外乱转了两圈,心里不得主意,只好惴惴地在家里枯坐等人。 当天下午,江家兄弟在石老六家安顿好了,江玉衡便和大哥江天枢一道,悄悄地前去拜访了老丁。 丁老头独自一人,住在南山坡下一栋孤零零的小四合院中,院子有了些年头,看上去颇为残破。江家兄弟到的时候,老头子正坐在院子里切草药,旁边卧着他家的一只老狗和两只小狗。 看到江玉衡带人过来,老头子仿佛并不吃惊,只是态度十分冷淡,把人请进屋后,连茶也不泡一杯,只端了两张椅子到院子里,三人坐下说话。 江玉衡有些尴尬,他上有精明稳重的大哥,下有才华横溢的兄弟,在家族中并不受重视,吃了老丁的冷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0 脸也不在意。但看到江天枢跟自己一起受到忽视,很有点讪讪然,寒喧片刻,介绍道:“丁前辈,这是我大哥天枢,回家路上遇到了,听说您在这里,大哥特地过来拜访。” 江天枢朝老丁拱一拱手,说:“事情我都听老五说了,这次多亏丁三叔施以援手。江家上下感激不尽。老五学艺不精,叫三叔见笑了。” 老丁在家族中排行第三,江天枢这是来套近乎了。可惜老丁并不领情,只耷着眼皮说:“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江天枢略微踌躇,片刻后又道:“今天到这儿来,除了感谢三叔,还有一件事想请教一二,”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又从包里拿出一团丝帕裹着的小小物什,打开来摊在掌上,递到老丁面前,“三叔在这里住了很久,可曾见过这个东西?” 老丁定睛一看,顿时心惊,只见丝帕上赫然躺着一枚龙牙,他然肃抬头,问:“这东西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江天枢将龙牙裹好,依旧装进布袋,放到怀里,才说:“机缘巧合下得到的。拿着这东西的人说,这是在凉石镇得的。所以我们弟兄几个才前来探个究竟。恰好走到半路,碰到五弟,才得知他竟然已经先来过这儿,还有幸碰到了三叔。看情形,您也是知道这事的了?” 老丁脸色冷峻,沉默半晌,才道:“我确实是知道一点。” 江家兄弟相互对视了一眼,江玉衡有些惊诧,江天枢却面露喜色,接口道:“这可太好了,三叔,江家子弟虽然粗笨,也还有两个成器点的后辈,我们两家何不联手,将这难得一见的灵兽收服了?也算是一段了不得的功绩。” 老丁顾自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江天枢并不催促,气定神闲坐在旁边等着。良久,老丁才说:“那龙我见过,那还只是个孩子,手上没染人血,心底还存着淳朴善良。若你们狩猎不成,只怕他经了杀戮,会丢尽良善,变作一头真正的恶兽,真要到那时,聚尽所有的狩师家族,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了。这事望你们三思。” 江天枢听了,默然无言,半晌,才笑笑说:“三叔既然不想动手,那只好我们江家兄弟上了。这事儿若有得罪之处,天枢还想请三叔多多包涵。” 说完便和江玉衡告辞出门。老丁站在门口,看着江家兄弟远去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乱成一团,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当天晚上,秋禾一直等到天快黑了,才等回一个乐呵呵的沈宝成,原来他下午去了老孙头家里,两个老头聊得起兴,就整了一桌小酒菜,吃了晚饭才回来。 “禾啊,来,把这几袋葛粉收好!你孙爷爷亲手晒的!每天一早一晚,你冲一碗喝!把身体养得棒棒的,外公还指望你养老咧。”老头子带着三分酒意,把提着的袋子递给秋禾,老脸上满是陶醉的红光。 秋禾都快哭了,气急败坏地嘟着嘴说:“你电话又不带!还不充电!找你半天找不到!……我什么都不想吃!弄来神仙肉也不吃!” 老头子看到宝贝外孙脸色不对,心里格登一下,忙问:“怎么了?有什么事这么急?” 秋禾说了江家兄弟到凉石镇来的事,他不知道白川有没有把狩师的事告诉外公,也不敢讲深,只说:“来了一大帮子人,说是要抓熊。我回来急着跟你们商量,偏偏一个人也找不到!” 沈宝成的酒彻底醒了,坐在桌旁惊疑不止,先说:“白川早上说出去巡山,这时辰了还没回来?”后来又要出门,说:“你洗了先睡,别等我,我去老六家看看去。” 秋禾哪里睡得着?独自一人在烤火房里守着,其间又数次去了隔壁,家中依然不见人影。 到了半夜,沈宝成才带着一身寒气回了屋,他一进烤火房,就看见秋禾还可怜巴巴地撑在腮坐在炉边,赶紧把人赶去睡觉,还唠叨说:“还熬夜!看把眼睛都熬骷髅了!先去睡!坐这儿也没用!等白川回来了,我们再好好商量。” 秋禾只得上了床,躺在被窝里把白天的事梳理了一下,只觉得处处透着蹊跷,心里满满都是风雨欲来的沉重压迫感。 辗转了很久,后来才有些迷糊,正矇眬要睡,忽然听到窗户上一声轻响。 秋禾从床上爬起来,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人影,连棉袄都来不及穿,跑去开了门,小声嚷嚷着说:“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白川跟他进了屋,怕他着凉,赶紧把大衣服给他穿上,又用围巾把他裹得严严实实,才悄声说:“出来说会儿话。” 两人蹑手蹑脚出了门,手牵手来到石榴树下,白川这才转过身,一把抱住秋禾,低头吻了下来。 他吻得又急又狠,简直要把秋禾吸进去嚼碎了再吞进肚子里。直到秋禾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才微微松开手。月光下,只见白川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近乎贪婪地盯着秋禾。 秋禾觉得不对,等气喘均匀了,才小声问他:“怎么了?” 白川把人搂进怀里,闷声道:“没事儿,一天没见面,我好想你。” 这一说,秋禾的心都软了,默不作声地搂紧他。两人抱了一阵,白川松开秋禾,扳着他的肩,说:“你要乖乖的。” 秋禾不明所以,心里却很甜,点了点头,小声撒娇:“我一直都超乖啊,有什么奖励没有?” 白川闷着头笑了,用鼻子在他脸上蹭了蹭,又说:“要听外公话,别怕吃补药。” 秋禾低低地咕哝:“知道啦,你好罗索!” “以后早睡早起,早上别赖床,起来打会儿拳,好不好?” 怀里的人有些不情愿,别别扭扭地从鼻子里长长地嗯了一声。 白川又是宽慰又是心酸,捧起秋禾的脸,胡乱在他脸上吻着,半天又说:“宝贝儿,一定要好好的。” 秋禾终于觉得不对劲儿了,这情形怎么……,怎么这么象诀别? 他推开白川,直视着他的眼睛,说:“白川,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是不是跟江家那群狩师有关?” 白川定定看着他,满眼都是留恋不舍,片刻后才说:“秋禾,我……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秋禾大惊失色,脱口问:“你要到哪儿去?” 白川拿手摩挲着秋禾的脸,说:“没事,我就出去走走。很快回来。” 不知为什么,秋禾有了种强烈的预感,白川此去,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他顿时慌了,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呜咽道:“你别走!” 白川长出了一口气,下了重大决心似的,说:“等我回来,一定告诉你所有的事!再也不会有任何事瞒你。” 秋禾立刻哭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抽泣着说:“是不是因为我逼你?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问了,求你别走,别走……”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1 “不是,不是这样,”白川心疼坏了,手忙脚乱、又亲又抹地给他擦眼泪,安慰道:“我很快就回来,真的,我保证!” “不行!我不许你走!”秋禾把人死死地抱住,头埋在白川怀里呜咽不止,“我不要听你的事了,行不行?……以后我也不瞎问了,你不准走!不准走!” 白川满心甜蜜又酸涩,无计可施,只得说:“好,我都听你的。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先进屋好不好?小心着凉。” 百般哄着劝着,两人才终于到屋里去了。看着秋禾钻进被窝,白川准备回自己家,秋禾却死拉着不放,他只好也脱去外套,躺在秋禾旁边。 秋禾哭过一场,又满腹心事,本来睡不着,但看到白川躺下后,一副无所介怀的样子,且上床不久就睡着了,心里跟着也安定下来,听着旁边人一下下沉稳的呼吸,没多久,终于也睡着了。 听到秋禾睡沉了,白川才睁开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旁边人的睡颜,目光掠过那光洁的额头、卷翘的长睫、小巧的鼻头和绯色的嘴唇。他几乎把一生的勇气都攒在一起,才拿得开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悄悄起了床。 这是我的心上人。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狩龙 第二天一早,沈宝成心事重重在厨下忙碌,就听堂屋门吱呀一响,——他家那只喜欢赖床的小冻猫,今天竟没要人喊就起来了。 秋禾站在院子里,脸也不洗,牙也不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对沈宝成说:“外公,我到银杏林去找找白川。” 昨晚白川一夜没回,沈宝成心里也惦记,可他腿伤未愈,也只有坐在家里干着急的份儿,听秋禾说要去找人,想了想便说:“也好,你去银杏林看看,等会儿我再到镇上问问,……等等,吃了早饭再走!这天看着只怕要下雪,你空心吹冷风,当心感冒!” 秋禾摇头,转身朝外走。沈宝成见他蔫蔫的没什么精神,不放心起来,从锅里拿出个热馒头,瘸着一条腿追上去塞给他,又拿手在他额上贴了贴,还好没发烧。 秋禾一看就没睡好,脸上无颜寡色,一双眼睛却有些红肿,沈宝成看了,心里一惊,忙柔声问:“禾,咋哭了?跟外公说说,到底怎么了?” 秋禾摇头,那神情却仿佛要立刻哭出来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笑,说:“我没事,……大概是睡太晚了,外公,我走了,去看看就回来。” 说完,他两手捧着个馒头,慢慢朝镇外走去。那背影单薄消瘦,似乎一阵大风都能刮走。 沈宝成站在晒谷坪上,心里各种惊疑不定,怔忡了半晌,又不放心秋禾一人出门,忙唤出沈大圣,唆它追了上去。看着一人一狗渐渐消失在小路尽头,老头子才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屋里。 在秋禾朝着银杏谷出发的时候,花娘娘家门前,江家几弟兄也已经把所有装备搬上了车,几辆越野车向凉石镇深山开去。 车在凸凹不平的山路上一路颠簸,终于再也无法前进了。江天枢从车上跳下来,看了看前面的密林,又回头看着狩猎的队伍,——除了七兄弟,还有五条猎狗,都已经整装完毕,就等出发了。 他从怀里摸出布包,递给了走上前来的七弟江摇光。 江摇光打开丝帕,把龙牙托在手里,挨个放到躁动不安的猎狗鼻尖,让它们嗅着,说:“灵儿、冲儿、小山、皮球、沙沙,好好表现,今天就看你们的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解开狗链,五条巨大凶悍的猎狗低声咆哮,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密林深处冲去。 江天枢一挥手,七个人两两组队,摆了个阵型跟在猎狗后面,如鬼魅般向林中掠去。 往里走,是遮天蔽日的树林,林中笼着一层薄薄的雾霭,十分阴冷潮湿。七个人和五条狗一前一后,从密林深处的小道上急掠而过,连林中鸟兽都未惊起,只留下细微的沙沙声。一个多小时的急速前进后,猎狗速度慢了下来,狺狺狂吠着,在树与树之间嗅个不停。 一条狗突然抬起头,箭一般朝坡下一丛浓密的灌木冲过去,另外四只紧随其后,狩师们也迅速加强戒备。群狗冲至灌木丛旁,里头突然跃出一道灰色的身影,径直朝狗群扑去,与跃在半空中的第一条狗两两相撞,只听砰地一声响,一头灰熊嘶吼着落地,那条狗却被撞飞,哀嚎一声,远远地摔了出去。 灰熊刚一落地,其他四只狗就扑了上去,嘶咬成一团。一时间狗吠声、熊的嘶吼声交织成一片。摔出去的那条狗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迅速转身加入战团。 这五条狗是老七江摇光驯养的,平时以生肉活物为食,极其敏捷凶悍,进攻时相互配合得十分默契,灰熊虽然力大无穷,也被缠斗得败象连连。那熊几番扑空,转身欲逃,群狗却穷追不舍,四条狗分别从前方和左右两翼进攻,余下一条狗却趁机偷袭,猛扑到灰熊背上,张开巨嘴咬上脖项,头一摆,在灰熊背上撕开一道血淋淋的长口子。 灰熊吃痛,发出长长一声嘶吼,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惊起了林中大群飞鸟,黑压压的在空中飞成一片。 灰熊不顾一切地朝山坡下逃窜,猎狗和狩师紧追在后。不上片刻,已经到了山间一块谷地上,这里大树稀少,地面只有低矮的灌木丛,没什么遮挡物。别的狩师各自警戒,老四江天权却旁观起群狗斗熊来。 “阿衡,这就是那头熊?”江天权问旁边的江玉衡,却没有等他回答,冲后面的江摇光说:“小光,把狗叫开,赶紧收拾了这头熊,咱们上山找龙是正经!” 江摇光打了个唿哨,五条狗不再扑上去撕咬,却形成一个包围圈,把熊围在中间。江天权抬起弩机,眯着一只眼瞄准灰熊,正要扣动板机,江天枢却突然说:“停!” 众人一起看向江天枢,只见他面色异常凝重,侧耳倾听片刻,忽然大喝一声:“后退!上树!” 与此同时,狩师们都清晰感受到了地面的震颤,转身就跑,朝谷地旁的大树奔去,刚刚爬上树干,上百头野猪就从林中冲了出来,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过狩师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向猎狗群冲去。 有经验的猎人都知道,山间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碰上成群的野猪,要比碰到熊和老虎更麻烦。因为野猪不仅性情凶暴,而且皮厚,有些甚至枪弹难入。象这种成百头规模的野猪阵,更是所向披靡,极不容易对付。 人能躲上树,山谷中的猎狗却无处可避,只好和野猪们展开了殊死搏斗。几条猎狗腾挪跳跃,扑上野猪背撕咬拉扯,反而激起了野猪们更大的凶性。在大群野猪的冲撞撕咬下,不断有猎狗受伤,发出阵阵哀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2 鸣。 树上的江摇光看到爱犬受伤,又心疼又着急,朝江天枢喊道:“大哥,怎么办?” 一语未了,只见腾起的灰尘中,一条狗被高高抛起,在空中嗷地一声长嚎,落到地上爬不起来,瞬间被踩成了肉泥。 “冲儿!”江摇光大声痛呼,跳下树冲进野猪阵,抬起弩*机,瞬间就是几箭连发。一头野猪受伤,人立起来,发出长长的嚎叫,声音响彻山谷。 大战群狗的野猪看到人,立刻掉头朝江摇光冲了过来。 “小光!”树上几人同时惊呼,离江摇光最近的江天权,把手中绳索结在树上,一手揽绳,从空中荡了过去,将江摇光拦腰薅住,荡到空中,堪堪避开了几头狂奔过来的野猪。 两人丢开绳子落地后,一个翻滚站起来,同时拨出靴中猎熊刀,和冲过来的野猪对阵,战在了一处。树上江天玑等人端着弩机,从旁射击助攻。绕是如此,野猪群中的两人仍是险象环生。 “竟然会有野猪群!”江天枢看着树下混乱的场面,脸色冷凝,片刻后咬牙说:“开阳,用火攻!” 江玉衡听了一惊,忙道:“大哥,山中天干物燥,小心失火不可收拾!” 江天枢回过头看他一眼,指挥几个兄弟:“把火射到野猪中间,猪群一被吓走,所有人立刻下来把火扑灭!” 几人随声而动,江开阳取出一根箭,在箭尖上缠裹纱布淋上汽油,拿出喷□□点燃,架到弩机上,射进野猪群中。那火箭落到灌木中,冬天草木干枯,遇火就着,立刻毕毕剥剥烧了起来。 野猪群大为恐慌,顿时嚎叫着四散逃散,片刻后谷中只留下几具野猪和狗的尸体。等大群野猪走避了,树上的人纷纷下来,上前扑火,江天枢则去察看落到野猪群中的两人。 幸而两人都没事,只有江天权左腿被撞出一片淤青,江天枢蹲下摸了摸,看到骨头没事,松了口气,拿出药油来替他擦上。 江摇光却冲到受伤的猎狗旁,抱起当中一只,轻轻喊着狗的名字。 那狗受伤颇重,身上鲜血淋淋,躺在江摇光怀中,一下一下地喘息,发出轻轻哀鸣。江摇光心里痛极,抱着狗几乎落泪。 江天枢走了过来,看了看道:“活不成了,让它少受点罪吧。” 说完在旁蹲下,轻轻掩住狗鼻子,猎狗抽搐两下,再无声息。 江摇光放下怀里的猎狗,站了起来,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咬牙说:“大哥,灰熊肯定没走远,别让它跑了!” 江天枢检点了一下人员设备,猎狗受伤惨重,只剩下了一个灵儿。狩师们也折损了不少弩*箭,所幸无人受伤,只是扑火时,都被烟熏火燎得颇为狼狈,心情也不复刚出发时那般雀跃了。 江开阳说:“大哥,动静这么大,肯定已经惊动了那条龙,想要埋伏打围,恐怕不成了。” 江天玑正蹲在地上,检查自己一路背着的那个奇怪的大布袋,听了这话,不以为然道:“偷袭不成就来硬的!来都来了,怎能无功而返?” 江天枢沉吟未决,江摇光却冷笑道:“你们不觉得,这野猪阵本身就透着蹊跷?说不定就是那条龙驱来的!那畜牲脸都没露,已经折损了我们几条狗,还说什么惊不惊动它?我今天一定要会会它!” 说毕,提步就要往树林中去。江天枢脸色一沉,喝道:“小光!不可任性!” 天玑却说:“小七说得也有道理,我看,不如趁着这个势头,看它还能整出什么妖蛾子!” 江天枢沉思片刻,最终一挥手,说:“追上灰熊!我倒要看看,这熊能把我们引到哪儿去!” 七个人带上狗,极快地向前追去,没多久,就见前方那头熊在林中踽踽独行。 灰熊背部受伤,走得并不快,血流下来,把身上灰毛都染成了湿漉漉的棕红,更显得丑陋狰狞。看到背后追来的人和狗,灰熊调转过头,发出了一声巨吼。 江摇光不等靠近,抬起弩机就是一箭。尖利的弩*箭挟着呼呼风声,象颗子弹一样,直直射向灰熊眼睛。眼看这一箭避让不开,灰熊发出了垂死前的绝望咆哮。 这时,旁边一棵树上突然激射出一枚小石子,叮地一声,将箭撞偏,射进一棵树里。那箭去势甚急,钉进树里后,箭身还震颤不已。 这种特制弩*箭力道巨大,不输枪弹,竟然被一粒石子打偏,众人心中无不讶导。就见浓密树冠里,忽然跳下一个人来,却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决战 少年缓缓站起身,抬头看向面前的狩师。 他身形修长矫健,面容俊美无俦,浑身上下却散发着刀锋般的冷锐之气,目光从狩师们脸上一一扫过,阴郁低沉地往外迸着字:“刚才谁放的火?!” 江天枢正要上前答话,江玉衡却道:“林白川?怎么是你?” 话音未落,江摇光旁边的灵儿突然朝白川狂吠起来,刚才面对灰熊和野猪时极其悍勇的猎狗,此时却畏缩着躲到主人身边。江摇光一怔,上下打量白川,大声喝道:“大哥,他就是龙!” 众人心中俱是一震。 要知道,一头动物活上很多年,才有机会拥有智识和灵力,成为灵兽,这不仅取决于天斌,更需要绝世好运气,——在动物漫长的一生中,它们必须要能填饱肚子、不被人类捕杀、躲过各种天灾人祸,每有闪失,则前功尽弃。即使成为灵兽,往后的修练也并不轻松,对环境、气候的要求更为苛刻,是以能修练到变化形状这一步的灵兽十分稀少;以动物之身修成人形的,更是世所罕见。 别说十几岁的江摇光,就连五十多岁的江天枢,自出道以来,狩猎三十余年间,也从未碰到过一只人形灵兽。 尽管震惊,狩师们毕竟训练有素,随着江天枢一挥手,立刻排好阵型,把少年围在了当中。天璇天玑天权负责远射,天枢玉衡掠阵,江开阳和江摇光则猱身而上,手中猎熊刀划过一道寒光,分别刺削白川小腹和面门。 白川漠然负手而立,及至两人扑到跟前,才略一闪身,堪堪避过刀锋。随即左手一个掌刀,砍在江摇光执刀的手臂上,右臂曲肘,击中江摇光前胸。在江摇光踉跄后退时,又飞起一脚,正踹在江开阳腰眼上,还顺势在空中一个回旋,避开两枝弩*箭,却伸手抓住了第三枝,夹在手指间。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众人只觉得兔去鹘落间,少年已经卸刀、踢人、避箭,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江家兄弟几人中,数开阳最为机敏,竟无法避开那一脚,整个人被踹得横摔出去,颇为狼狈。 少年环视众人,冷冷道:“这是我的山,马上滚出去!” 说完抬手一挥,指间的弩*箭朝江摇光激射而出,擦着脖子,夺的一声,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3 深深锲进了背后的树干。 江天枢暗自心惊,少年动起手来毫无花招,但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均超出想象,近身肉搏实难取胜。他挥手命众人退后持弩远射,一边又喝道:“老二老三,拿缠龙索!” 这一路上,江天璇和江天玑身后始终背着一个硕大的背袋。一听老大放话,两人立刻打开背袋,各自掏出一把枪来。那枪看着份量颇重,形状奇特,枪管又粗又长,弹匣容量超大。江天玑率先扛枪上肩,越过众人上前,一扣板机,一道蓝光激射而出。 白川腾空而起,避开蓝光,人在空中不及落下,另一道蓝光又至。他一脚踹上旁边树干,在树与树之间腾挪跳跃,只见道道蓝光在身边交织,竟织出一张网来。 片刻后,攻击的两人暂停,白川从树上跃下,半空中他瞳孔猛然一紧。只见蓝光过后,空中地上竟布满了比头发丝还细的线,这些线几近透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肉眼非常难以分辨。 白川心突地一跳,却是已经来不及,落地的右腿触到一根丝线上,只听啪的一声,线上一百万伏的电压窜起一道电光。他全身巨麻,一阵钻心的痛从腿上传来。 就在这片刻间,弩*箭破空而至,少年忍痛一声怒吼,腾空而起,半空中骨骼咔咔变形,化作一条四米多长的白龙,长尾在空中甩出,象条鞭子一样,正抽中旁边的江玉衡,狂风卷落叶一般把他重重摔出去,砸中一棵树,又从树干上反弹回来。江玉衡人未倒地,已狂喷出一口鲜血。 盘踞在树上的龙,头上双角虬曲,四肢趾爪尖利,通体覆盖着雪白的鳞片,半透明的背鳍微微张开。它昂首挺立,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整个山谷都在这声音中瑟瑟震颤起来。 秋禾在去银杏谷的路上,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天色晦暗低沉,彤云密布,一场雪蓄谋已久,却迟迟没下下来。山谷里不时有动物惊起,发出焦燥不安的鸣叫。走至银杏林边时,只见漫天的黑老鸦在林子上空盘旋。 这些黑色的鸟边飞边发出如泣如诉的叫声,在半空中制造出巨大的噪音,良久才越过群山,向南飞去。 沈大圣似乎知道他哥很不开心,一路都安安静静跟在后面,快到树林时,却突然狂吠起来,朝林子里猛冲过去。秋禾正望着远去的黑老鸦发呆,看到大圣的动静,心中突然燃起无穷希望,把眼圈都逼红了。 冬日的银杏树掉光叶子,高大树干直指天空。秋禾慢慢跟着狗走进林中,只见一棵树后面转悠出一条狗来。 那狗跟狩师们养的狗颇为相似,身胚极为高壮,神情却很温驯,看到大圣冲过来,只是宠溺地把它望着。大圣气势汹汹而来,对着它汪汪了两声,突然呆了一呆,跑上前在大狗脖子间又亲又蹭,哼哼地撒起娇来。 两条狗相互亲昵的时候,林子深处又走出一个粗矮结实的老头来,正是骟猪儿匠老丁。 丁老头看到秋禾,有些诧异,把他打量两眼,问:“大冷天的你不在家烤火,怎么跑这儿来了?” 秋禾咬住嘴唇,脸上的失望掩都掩不住,勉强笑了笑,才说:“白川一直没回家,外公叫我到这里来看看。” “哦,来找白川啊,”老头子沉吟了一下,闪着贼光的小眼睛瞟了瞟秋禾,试探着问:“他没有跟你说什么吗?” 秋禾想起昨夜情形,心顿时揪作一团,抬头看丁老头,瞧出他眼神中大有深意,不由心中一凛,吞吞吐吐道:“没说什么,……他好象要出趟远门,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老丁点点头。秋禾一怔,立刻紧盯着老丁问:“您知道白川要出门?他要到哪里去?” “出门自然是要出的,”丁老头抬头看看远处,又道:“可我也不知道他要上哪儿去,去多久。” 少年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丁老头看他一眼,心中不忍,又话里有话地劝慰道:“白川那小子,这辈子就是个浪迹天涯的命!你呀,就别惦记着他了,回去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他却不知道,这番安慰的话相当于在秋禾伤口上搓了一把盐。秋禾木立在树下,心想,原来昨晚不是一场梦!原来那竟是真的!竟是真的! 他心痛得连呼吸都艰难,有无数的问题想问丁老头,却无法开口,所有的话都哽在喉间。丁老头却不等他再开口,转头拍拍大狗的头,说:“家宝,走喽,回家去。” 老头子说着,背着手独自往林外走。家宝和大圣恋恋不舍地分开,跟在老头后面。秋禾看着老丁的背影,突然赶上两步,大声喊:“丁爷爷,他在哪儿?求你告诉我他在哪儿,好不好?” 说完他难以抑制地抽泣起来。老丁却并没有回头,只在原地顿了顿,挥挥手说:“傻孩子,回去吧。” 他刚往前走了几步,山谷中突然传出一声长啸,如金石之声在林间震颤,余音不绝。丁老头脸色一变,回过头朝声音来处张望。 只见大群惊鸟飞起,象低空徘徊的一朵乌云,在山谷中盘旋不止。丁老头和秋禾两人诧异地对望,片刻后,老头子忽然愤怒了,跺脚道:“臭小子,我不是让你避一避吗?你他娘的……这他娘的……”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拨步朝山里跑。秋禾直觉出这句话和白川大有关系,更加着急,跟在后面疯了似的追他,边跑边喊:“丁爷爷,是白川吗?……他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告诉我!” 丁老头回过头,瞪着气喘吁吁赶过来的秋禾,一脸不耐烦地说:“都快下雪了,你还在外头瞎晃悠什么?不知道雪地里狼多吗?赶紧回去!” 说完,他纵身一跃,竟跨出一丈来远,身体轻盈得如同猿猴,朝山谷中赶去,那条大狗紧随其后,转眼就消失在山路拐角处。 秋禾追了几步,眼睁睁看人走远了。他心中又惶恐又凄楚,却无法可想,只得回头朝家走,在银杏谷边踉跄行了几步,少年终于蹲下身,抱着膝盖失声痛哭起来。 凉石镇冬天的第一场雪,就在这哭声里,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 雪落在江天权的脸上,很快融成了一滴水。他瘫倒在地上,头靠着树干睁开眼,发现世界变成了一部黑白默片。在一片诡异的宁静里,江天权象看电影里的慢镜头似的,看到漫天的鹅毛大雪中,大哥二哥惊怒交加的脸,和空中闪过的一道银色龙尾。 声音渐渐从无到有,从小渐大。江天枢的喊声、狗吠声、龙的长啸声混杂着,象一个浪头般打过来,在江天权耳边变成了嘈杂一片。脑后开始剧烈疼痛,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抬起胳膊,在脑后抹了一把,抹到了一手血。 江天权觉得透不过气来。环顾四周,他看见六弟江开阳头朝下扑在左边,不知是生是死;老五江玉衡蜷曲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4 着身子靠着树干,嘴角挂着血迹;他还看到二哥江天璇正扛着那柄缠龙索,连连扣动板机。串串蓝光在白龙周身飞舞,如同缠绕在它身边的萤火虫,如果不是空气中满布杀戮之气,简直像极了一副美丽的图画。 那条美丽又残酷的白龙,身躯游在半空,如同游进水里,扭身向江天枢扑去。天璇担心误伤大哥,不敢再放枪,站在天枢一旁的江天玑忙扛枪挡在了前面。一颗蓝星擦着龙身飞过去,白龙身躯一抖,大片龙鳞象雪片一样落下来,龙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减缓,转瞬扑到江天玑面前,张开巨口咬住了他。 白龙嘴里咬着粗壮结实的江天玑,左右摆头,天玑惨号着,象一块破抹布一样,在空中荡来荡去。随后白龙猛地一摆头,江天玑象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江天枢眼看二弟被龙叼住,拨刀刺向龙尾。白龙一声痛吟,腾空而起,长尾将江天枢拦腰卷起,重重掷了出去。江天枢一个后空翻卸去几分力,重重摔在一块石头上。 江摇光冲过去,捡起天玑扔在地上的缠龙索,用尚能活动的左臂扛上肩,射向空中巨龙。那龙在空中灵活转身,避开蓝星和后面的高压丝线,朝江摇光直扑下来,锋利前爪当空劈下。眼看江摇光要血溅当场,一旁的灵儿狂吠着纵身而起,死死咬住龙爪。白龙低头怒吼,一口咬碎了猎狗的天灵盖。 血和脑浆如雨点般滴下,喷溅在江摇光脸上,他用袖子擦了擦脸,用左臂端起机弩,向白龙连射几箭,白龙腾空闪避,却不料背后射来一颗蓝光,正正打中白龙背鳍。 白龙巨震,怒吼连连,疯狂扑向江摇光,一口叼起,掷向抬枪射击的江天璇,江天璇见小弟从半空中飞来,大惊失色,持枪后退,却不小心碰动板机,那枪射出一颗蓝星,带出的丝线缠上他的右臂,噼啪闪起一道电光,江天璇惨叫一声,整个右臂瞬间被烧成焦炭。 江摇光右侧落地,本已受伤的右臂再次遭受重创,未等他翻身爬起,白龙又至。它将江摇光用龙尾卷起,重重抽打在地上,正砸中那柄粗重的缠龙索,把枪砸成了两截。江摇光在地上挣了挣,再也无法动弹了。 白龙眼底充血,低声咆哮,如同一尊人间恶魔,缓缓走到了江天枢面前,伸出尖趾利爪按在他的头上。 只需要轻轻一拍,这些贪婪、狡诈、阴险、嗜杀的人类狩师,就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只需要轻轻一拍……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阵阵狗吠声,白龙猛地回头,朝狂奔而来的丁老头扑过去。 丁老头侧身疾退,躲过这一扑,大喊道:“白川!” 白龙置若罔闻,一甩龙尾,朝丁老头卷去。家宝狂吠着挡了过去,被龙尾扫中,重重飞了出去。丁老头又急又气,冲到白龙面前,大喝一声:“白川!醒一醒!” 白龙张开大口咬下来,丁老头离得太近,退避不及,只得伸臂一挡,胳膊早被龙叼住。总算老头子福至心灵,立刻狂叫了一声:“秋禾还在等你回家!” 白龙微微一怔,粗重的鼻息扑在丁老头脸上,牙齿嵌进肉里,却并未咬合下去。 老头子惊出一身冷汗。他胳膊上鲜血汩汩而流,却顾不得理睬,只放轻语气,盯着白龙的双眼说:“沈秋禾还在等你回家,你忘了吗?” 白龙喘息着,充血的眼底渐渐有了一丝清明。老丁抬手试探着抚了抚它的头,轻声说:“好孩子,别让秋禾等久了,快回去吧。” 白龙缓缓松了口,退后两步,环顾着四周,突然一声长吟,腾空而起,跃上树巅,回身向树林深处跑去,转瞬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丁老头捂着受伤的手臂,回过头来,看着一地狼藉的树林和受到重创的江家狩师,重重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想说,冲动是魔鬼。 ☆、白龙 一大清早,丁老头就被敲门声惊醒了。 昨晚他一直忙到大半夜,才把江家兄弟几人送去医院,又跟江家赶来的人交结完毕,回来后又忙着给自家爱狗疗伤。忙完这一切,刚躺到床上打了个盹就听到有人敲门,不由生了一肚子气,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请他去治病,便朝外头喊了一声:“今天下雪,不出门!” 敲门声持续不断,大有不把人敲出来誓不罢休的劲头,丁老头本想不予理会,可家里狗也狂吠不止,吵得人心烦,他只好翻身下床,披了棉袄,先斥退两条小狗,又踩着院子里厚厚的积雪去开门,边走边恼火地说:“不是说了吗?今儿下雪,出门不方便!要瞧病去镇上兽医站!” 门一打开,就见皑皑雪地里站着一个裹得严实的小包子,热气腾腾仿佛刚出锅。丁老头一看,大为头疼,只好揉一把眼角的眼屎,问:“秋禾,你来干什么?” 秋禾一早上在雪地里走了十几里山路,脸都被冷风吹红了,见老丁开门,忙把捂住口鼻的围巾往下拉,说:“丁爷爷,白川到底去哪儿了?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丁皱眉,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还缠上我了?我哪儿知道林白川上哪儿了?去去去,回家去!” 说着就要关门,秋禾忙把门抵住不让他关,恳求道:“您就告诉我吧,白川到底在什么地方?您一说我就走!” 老丁在门里,心想,这事叫我怎么说?难道告诉你,你汉子是个妖怪?到时候你掉头跑了,那臭小子还不把我给做成一盘手撕包菜?撕我还是小事,他要是发起疯来,谁罩得住? 想到这里,主意越发笃定,咬死推托,说:“真不知道他上什么地方去了!我跟他交情又不深!”说完又要关门,“快回家去吧,我这里忙着呢。” 等老丁把大门栓上,准备往里走,就听外面悄无声息,老头子又有些不放心,偷偷打门缝里往外瞅,就见秋禾垂头丧气地站着,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踩着积雪下了台阶。老头子在心里叹了一声,转身回房去了。 刚走到堂屋门口,大门又咚咚地响了起来。门外的人大声说:“你骗我!你肯定知道!你不说我就不走!” 老丁恼了,索性不开门,还对门嚷嚷说:“我什么都不晓得,告诉你什么?你喜欢站在冷风里,你就站着!看冻不死你个小混蛋!” 外头秋禾听了这一句,也发了他家祖传的牛脾气,锲而不舍地敲起门来,后来嫌敲得手疼,继之以拍,拍继之以捶,捶继之以踹,把两扇旧木门踹得山响,屋里几条狗不知发生什么事,一起狺狺狂吠起来,一时热闹非凡。 老丁顺手寻了根藤条,气势汹汹跑去开了门,照着秋禾就抽了一下,嘴里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把我门拍坏了,你赔呀?滚滚滚!” 可惜小兔崽子非但不滚,还站得笔直地瞪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5 他,且看出老丁是刀子嘴豆腐心,打算死缠到底。——因为那一藤条抽下来声势吓人,隔着厚棉袄其实并不疼。 “你不说!我就不走!”秋禾气鼓鼓地说。 老丁气笑了,说:“你怎么就赖上我了?” “对,我今天就赖上你了!”秋禾抽抽鼻子,说:“你不说,我就一直在这里拍门!” 老头子心想,我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么?怎么让人操心的小混蛋都让我一人碰上了? 他愤愤丢下藤条,转身往里走,自去灶上烧早饭,又单独给受伤的家宝做病号饭,忙里忙外,毫不理会跟进来的秋禾。秋禾看老头子冷着个脸,也不再吭声,只是在老头后面跟进跟出。见他要炒菜就去灶下点柴禾,见他要盛饭就先递碗,又帮着端狗食、擦桌子,无不帮得恰到好处。几番下来,老头子脸虽然还是冷的,心里却想,这一个倒是挺有眼力劲儿,比白川那浑货讨人喜欢得多! 后来两人把早饭搬进烤火房里,老头终于有点过意不去了,递了双筷子过去,一脸嫌弃地说:“吃饭!” 秋禾觑着丁老头脸色和缓些了,接了筷子便问:“爷爷,家宝怎么受伤了?我看你右胳膊也不大方便,是不是也伤着哪儿了?” 提到这事,丁老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怒道:“吃你的饭!哪来那么多话!” 秋禾看老头子又变得凶巴巴,赌气也吃起早饭来。他早上出来得匆忙,又满腹心事,只喝了几口稀饭就出了门。这会儿走了老远的路,又跟人吵架,早就饿了,便毫不客气地吃了个贴饼子,又喝一碗栗米粥,撑得肚子都圆了。饭后又主动收拾碗筷,扫地,把里外收拾得干干净净。 老丁吃饱喝足,心情畅快了许多,边看秋禾忙碌,边舒舒服服地坐着烤火,心想,老沈那家伙有福气,难得外孙这么勤快懂事,……可惜最后要便宜白川那活土匪。 想到这儿,他便打定主意要和秋禾谈一谈,也探探他的口风。等秋禾做完家务进来烤火时,便说:“白川出去办个事,你怎么非要晓得他在哪儿呢?莫不是人人出门都要跟你打报告?” 秋禾靠炉子烘着手,头也不抬地说:“白川不一样,他是我朋友,我关心他!” 老头子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说:“那你晓得你朋友是个啥人么?” “我知道,”秋禾抬头看老丁,正色说:“我不知道他过去干过什么,但我知道他是个好人。如果他以前犯过什么错,我陪他改正;如果要去坐牢,我陪他去自首!他心底那么好,人又老实,我不能让他被过去的事给毁了。” 原来秋禾在家里猜了一夜,最后认为,白川肯定是以前犯过什么事,所以才躲藏到了这深山里。丁老头倒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微一怔,沉默片刻说:“那他如果是个怪物呢?” 秋禾眨巴着眼看丁老头,懵然张嘴:“啊?” “他要是个怪物,你还会喜欢他么?” 秋禾想了想,说:“什么是怪物?跟别人不一样就叫怪物?白川有时候是有点怪,但那只是因为你不了解他!他其实心底非常善良,又很容易心软。别人对他好上一分,他能还回去十分,真的!他这样的人就算怪,又能怪到哪里去?再说了,这世界有的是卑鄙无耻的人,那些人才是怪物,……不,他们比怪物更可怕。” 丁老头听了这话,半天没作声,后来终于开了口:“那我对他也不错,怎么他每次见我都没个好脸色?” 秋禾小心地看丁老头一眼,特别真诚地说:“凡事不能光从别人身上找原因,真的!您得反省反省自己。” 老丁狠狠地瞪他,秋禾吐吐舌头,小声说:“不要恼羞成怒嘛。” 丁老头沉默一阵,又问:“山里有条龙,这事儿你知道吧?” “啊?”秋禾审慎地看着他,吞吞吐吐道:“真的吗?龙是传说中才有的吧?” 丁老头笑了一下,说:“你小子嘴倒是紧。这事儿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就想想吧,你什么时候看到过白川跟那条龙同时出现过?” 秋禾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睁得溜圆,象个白痴一样看着丁老头,说:“啊?” “你仔细想想我这个话,”丁老头站了起来,把人往外赶,说:“至于白川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是真不晓得。那混蛋要是那么容易就让人知道他躲在哪儿,他就不是他了。……趁着雪晴,快回家去!难不成你还想在我这儿赖一顿中饭?” 秋禾懵懵懂懂地被赶出屋,又被轰出院门,掉头往回走时,还在想那句话。 你什么时候看到过白川跟那条龙同时出现过? 他猛然站住了,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轰,打通了壅塞的任督二脉,一时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白川的许多古怪之处,突然都有了解释。 他说他小时候跟那头灰熊是邻居,还抢过地盘打过架; 他一个人住在凉石镇,除了外公,跟别人几乎没有往来; 自己以前经常在清晨看到他从大雾中的山里走出来; 他带自己去那个神秘的龙巢,还很肯定地说龙不会吃人; 他说自己没见过父母,还说,每当想父母时,就会到银杏谷里去坐坐; …… 自己怎么那么迟钝!原来白川是龙!是一条龙!是他在石泉里看到过的那条龙! 最初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过后,秋禾心里涌上深深的悲凉。他的白川啊,难怪每次说到自己的身世过往,他都会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一定是害怕自己说出来,立刻就会失去一切吧。 这么说来,白川不可能离开凉石镇!他属于这片山,一定不会走远,说不定就在山里,在溶洞中,……在那个龙巢里! 难怪凉石镇上会跑来那么多狩师!……只是,这些人到底是来狩熊的,还是来狩龙? 想到那些狩师和狗,秋禾的心突然一凉,转身往回跑,又去拍丁老头家的门。丁老头一看他又回来了,十分无奈,问:“又怎么啦?” 秋禾气喘吁吁地问:“爷爷,白川为什么不回家?他是不是受了什么伤?” 丁老头没有正面回答,过了片刻才说:“放心,死不了!那混蛋命硬着呢。” 秋禾想说什么,又闭了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说:“谢谢你,丁爷爷。” 说完他下了台阶,走了两步,又回头对门里的丁老头说:“其实我觉得您挺可爱,以后就别老板着个脸唬人啦,……反正也唬不住!” 说完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老丁扶着门框哭笑不得,心想,可爱?唬人?兔崽子,你是没见识过老子当年大杀四方的威风! 秋禾跑了几步,被冷风一吹,得知白川下落的兴奋渐渐平静下来。他忽然想起那条龙狰狞的样子,微微有些害怕,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6 一时又想到它芯子里住着白川,又觉得也不是那么恐怖。 龙真的是白川吗?那它是怎么变成他的?需要蜕皮吗?象脱衣服一样,把外面的鳞甲皮囊一脱,就跳出来一个白川来? 难怪那家伙那么白,怎么晒都晒不黑。他还能跳那么高,力气还那么大,一看就是有特异功能的样子! 他还给过自己龙牙……,想到这儿,秋禾把贴肉戴着的龙牙掏出来,握在手心里。坚硬光滑的牙齿硌着掌心,让他想起白川的嘴唇,和他的脸,他的吻……,心里立刻牵肠挂肚起来。 他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跟自己说要出门?现在是不是躲在那个巢里面?会不会受了伤?伤得重不重?能不能走动?洞里有没有东西吃?…… 秋禾一路走一路想,想得柔肠百结。走到通往东山方向的岔路口旁时,他站住了,站了好一会儿,突然拐进去,顺着小路往山里跑,跑了两步又返回来,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看到不远处有个农家小院,于是偷偷摸摸跑过去,在别人屋山头找到一大卷草绳,背在身上,径直往东山方向去了。 林间小路上满是枯草,积雪也少,走起来比滑溜溜的大路还轻松些,秋禾斜背着那卷绳子,在茫茫雪林里穿行,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东山山脚下。 他找到了以前歇脚的那棵树,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歇息了片刻,看看覆盖着白雪的东山山坡,自语道:“这下难办了,白川又不在,怎么爬上去呀?” 片刻后他又点头,说:“废话!肯定能爬上去!好歹我也是个爷们!” 后来这自称爷们的少年开始爬山了。起初是顺着山路往上走,没多久就开始手脚并用地爬。一路溜溜滑滑,把自己滚得像只泥猴,手上、衣服上、头发上到处都粘着松毛针和落叶。历尽千辛万苦,呼哧带喘地爬到半山腰,终于看到龙巢出洞口旁边的那块石头。 秋禾连滚带爬地过去,绕着怪石左右看了看,发现石头把洞口堵得严严实实。他妄图找出点缝隙来,还动手推了推,结果如蚍蜉撼大树,石头岿然不动。 秋禾十分泄气,正跟那块石头较劲儿,忽然听到旁边树林里传出枯枝断裂声,他浑身一震,就看到那头灰熊从林子里缓缓走了出来。 灰熊浑身的毛都结成了一绺绺,露出背上一道伤口来,依稀可见上面红肉翻卷,显然是新伤,这一副尊容,配着它那秃了的头皮,歪曲的五官,更显狰狞丑陋。 熊抽着鼻子四处嗅了嗅,朝山石边走过来。秋禾紧贴着石头,一颗心狂跳着,把自己往石缝里缩,发自内心地祈祷那熊眼神不要太好,——不都说熊瞎子熊瞎子么?老人们说的话总该有点道理吧? 灰熊似乎真的没发现秋禾,它慢慢走到石头另一边,把两只前爪搭在怪石上,连拱带推,竟把沉重的石头移开了一点点。随后熊笨拙地转过身,朝林子里走了。 秋禾松了一大口气,这才从石头旁走出来,小心谨慎地看了看灰熊消失的地方。再回头时,心里忽然一跳,——只见灰熊推过的那一边,露出一道细细的缝隙出来。 秋禾立刻把绳子从身上取下,顺着细缝往里挤,也幸好他长得细瘦,身体又柔软,费了番力气,终于挤进洞里,又探出手,把洞外的绳子拽进来,这才跌跌撞撞顺着幽深的山洞往里走去。 好容易走到洞的尽头,秋禾趴着往下望,就见龙巢里一片幽明,以前巢顶有光柱照进来,现在则星星点点往下飞着雪沫,地上深潭幽静无波,水面上浮着一层氤氲白汽,清奇得如同一场幻梦。 就在那潭水里,透过纷飞的雪沫和白色水汽,隐约可见一条白色长龙,那龙一动不动地浮在水中,也不知是死是活。 “白川!”秋禾忍不住喊了一声。 水面忽然起了波澜,白龙倏地沉入水底不见了。 秋禾取下绳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打了个结,又试了试,看看还结实,便小心翼翼顺着绳子往下溜,一路绕过嶙峋的石头,磕磕碰碰惊险万分地到了洞底。他丢下绳子就往水边跑,就见眼前空空一潭水,哪里有白龙的影子? 秋禾四处张望,洞底石笋石柱密集,光线又暗,也不知道他躲在哪儿,只得大声喊:“白川,我知道你在这儿,你出来,让我看看你。” 声音传出去,在洞里嗡嗡地回荡成一片。响过一阵后,四周依然悄无声息。 这时,秋禾忽然听到旁边黑暗处传出一声石头滚动的声音,虽然细微,在寂静的洞里却清晰可辨。他立刻扑过去,趴在地上往里看,就见暗处有个窄窄的溶洞。洞深处依稀可见一双眼睛,正在往后缩。 秋禾忙喊:“白川,我知道你是龙!我不怕,我不怕你!你出来,让我看看你!” 那眼睛迅速沉到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秋禾在洞口趴了半晌,悻悻地站起来,回到潭边望着水面,心里十分难过,他呆呆地坐下,把头埋进膝盖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有东西碰了碰他的腿,秋禾霍然抬头,就见一条白龙趴在他身侧,用头轻轻拱了拱他。 秋禾微张着嘴,和龙四目相对,片刻后,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指,碰了碰龙额头上的鳞片,触手只觉一片温凉。 白龙闭上眼,轻轻在他手上蹭了蹭,神态十分温柔依恋。 秋禾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他伸出掌心,小心抚摸着龙的脸颊,说:“白川,你伤到哪儿了?疼不疼?让我看看,好不好?” 白龙长长的身体拖在后面,龙腹上掉了一大片鳞甲,裸*露出红色嫩肉,背鳍有一处也断裂开来,一条后腿也有些乌青,秋禾看了,心如刀绞,把白龙的头抱进怀里,用脸蹭了蹭,温热的泪滴在龙鳞上,哽咽着说:“宝贝,别怕,有我在呢,以后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了。” 白龙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吟,象是很委屈,又象在撒娇。 ☆、山神 白龙钻进水潭中,再浮出水时,已经成了白川。 白川趴在潭边的石头上,望着秋禾痴痴地笑,又撩起一点水,极轻柔地给他擦糊得稀脏的小脸,随后,他两手捧着秋禾的脸,如捧珍宝,凑上去轻轻一吻。 秋禾半闭着眼睛,就听水底忽然哗地一响,微微一瞥,竟看见白川水面以下的身体变成了龙形。 白川腾地红了脸,十分难为情地退后两步,一头扎进水中不出来了。 秋禾笑了起来,说:“别躲了,快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羞涩的家伙才从水里钻出来,小声说:“我修练得不够。受伤后,维持人形很耗体力,没控制住。” 秋禾啊了一声,想到以前也曾看到他受伤,忽然醒悟,说:“上次你被电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7 伤了,我去看你,你冲我吼,让我滚,就是担心自己会忽然变形,对不对?” “嗯,”白川望着他,又委屈又伤心的样子,“你当时好生气!” 秋禾忍不住又笑起来,说:“当时我又不知道!……那你别耍帅了,快变回原来的样子好好养伤!反正你变成龙也很好看!” “真的?”白川抬头,两眼亮晶晶的,问:“你真不害怕?” 秋禾点头,揉揉他湿漉漉的头发,说:“刚开始觉得有些陌生,不过,想到是你,就觉得,什么样子我都不害怕。” 只要是你,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白川听了,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恋恋不舍地看他一眼,扎进深水里,片刻后,爬上来一条小白龙,乖乖地坐到了秋禾旁边。 这真是头漂亮的龙。白色的鳞片闪现出珍珠色泽,密密覆盖着身体,头顶上有角横逸斜出,如同欹曲的梅枝。眼睛倒还能依稀看到白川的样子,又黑又亮,黑白分明,正带着点羞涩不安,不太好意思直视秋禾。 秋禾不错眼地盯着它看。白龙从没有被人这样看过,很有些窘迫,想藏到暗处去,又实在舍不得,心中挣扎片刻,最后把头伸过来,轻轻蹭了蹭秋禾。 “喜欢摸头吗?”秋禾把手伸过去,在它额头上一下下地挠,片刻后凑过去,在上面轻轻一吻,笑问:“这样呢?” 可怜的小龙惊呆了,跟打了个冷战似的,浑身白鳞片片炸开。片刻后,它带着那一身支棱开来的鳞甲,一跃而上,四爪紧抱住高处的钟乳石,又在石笋石柱间上窜下跳,甚至翻了几个跟头。 秋禾担心它摔下来,忙喊:“喂,别蹦那么高,快下来!” 白龙发泄完心头的欢喜,终于心满意足地回来了,两人依偎着坐在潭边,一起仰着脸,看细微的雪沫纷纷扬扬地落下,融化在温热的泉水中。 可惜坐不了多久,秋禾就要离开了。他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再不走,半路上天就会黑。林间小道黑下来会很难走。 白龙驼着秋禾,一直把他送到洞口。秋禾从龙背上爬下来,蹲下*身看它,柔声说:“你乖乖养伤,明天我再来看你!” 白龙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好象一个被遗弃在荒野里的孩子。 秋禾抱了它一会儿,狠狠心钻出山洞,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不敢回头,怕自己多看一眼,就再也挪不动脚了。 他边顺着山坡往下走,边安慰自己,只是一夜而已,反正明天又能见面。明天来一定要带点好吃的,白川都瘦了。 经过半山坡那片树林时,秋禾张望片刻,没有看到灰熊。但想到它一定会在暗中守着山洞出口,秋禾心中就很温暖,想,灰熊其实也不丑,熊么,不都长那样儿?……下回来也该给它带点好吃的,它背上的伤能让人上点药就好了。 他一路走一路盘算,想着要带哪些东西,怎么带,包括走之前如何跟外公打招呼都想好了。——可惜天不遂人愿,从山上一回家,他就病倒了。 这些天为了白川的事,秋禾一直吃不下睡不着,连日奔忙,着实累狠了。再加上爬山爬得满头汗,被冷风一激,回家路上就开始胸闷咳嗽。等到家时,沈宝成看他小脸通红,一摸额头吓了一跳,烧得都能在上头摊鸡蛋饼了。 秋禾走得满身泥水,饭也不吃,就挣扎着去洗澡了。老爷子怕他出来后受了凉更加不好,忙忙地在烤火房里支起床铺,让他过来睡,炉子彻夜燃着保暖。秋禾洗完澡出来,一躺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沈宝成见病势凶猛,也着了慌,瘸着一条腿连夜跑去镇上,敲开齐医生诊所的门,开了退烧药。回来后伺候秋禾吃了药,寸步不离守在旁边。本来还想问他到底去哪儿了,无奈秋禾烧得稀里糊涂,话都说不清楚,也只得罢了。 秋禾在床上一躺就是四五天。第二天中午退烧后,他一心想去山上看看白川,可别说上山,就是上个厕所,两腿都直打晃。再加上沈宝成发了脾气,严禁他乱动乱跑,秋禾只得彻底歇了心,牵肠挂肚地在家养病。 烧退后还是咳,吃药不管用,把齐医生叫来家里挂盐水,也还是不行,到后来把声音都咳沙哑了。老头子又急又心疼,整日在家抱怨天抱怨地,说:“从前叫你吃药,你嫌酸怕苦!下雪那天叫你在家呆着,你非要出门东奔西走!我的话你总要听一回吧?这下可好了,养了一秋的膘,病几天都掉光了!来来,给你照照镜子,给根棍儿,你都能出门讨饭去!……等过两天雪化完了,路也好走了,我去请你丁爷爷!这回说什么也不能再由着你了!” 秋禾知道老头子心里不好受,努力装出轻松的样子,好让他宽心,听了这话边咳边笑,说:“以后都听你的,……我要养膘干什么?又不是待杀的年猪!” 老头子怒道:“越说越好听了!再说照嘴打!” 秋禾忙又谄媚地说:“外公,等我讨饭讨成丐帮九袋长老,接你去享福!” 沈宝成拿眼横他,没好气地说:“你浑身上下就数一张嘴利落!” 这天,爷儿俩正在屋里斗嘴,石老六来了。 石老六在屋外刮了刮脚底的泥,进烤火房来,看见秋禾病得象个蓬头鬼,先吃了一惊,哎哟了一声,说:“怪不得好几天不见你出门,你花娘娘惦记着你呢,念了三四回了。……怎么突然就病成这样了?” 提起花娘娘,秋禾吃了一惊,猛然想起身负的重托来。他可是答应过花娘娘,要帮着卖东西的!还吃了人家的饭!这几天一直忙乱,竟把这事给彻底丢到脑后去了。 秋禾十分惭愧,忙爬起身找手机,结果又挨一顿训,沈宝成一边给他把棉袄裹在身上,一边火冒三丈地说:“你到底要怎么样?跟你说了要小心着凉,你连件袄儿也不披!怎么回回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你到底要找什么?不晓得跟我说?” 最后是沈宝成在几件衣服下头找到秋禾的手机,横眉立目地递给了他。秋禾讪讪地笑着,拿了手机缩回床上,打开来看有没有人要订货。果然有不少人留言,他靠着床头,十指如飞地一一回复,重新核实起订单来。 石老六看到一向严厉少语的宝成叔,如今成了个嘴碎的老妈子,心里也觉得新鲜好笑。他在炉子边坐下,安慰了老人两句,又谈了会儿刚下的大雪,沈宝成先开了口,说:“老六,咋了?你有话直说,秋禾也不是外人。” 石老六搓了搓手,颇有些为难,说:“这事闷在我心里好两天了,一定得跟您好好说道说道。” 沈宝成把炉子上的茶水沏了一杯,递给石老六,说:“你讲!” 石老六端着杯子沉吟片刻,说:“上回来的那位江组长,前几天不是又带人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8 过来了吗?说是他的兄弟伙,准备帮着他进山打熊,这事我记得以前跟您说过。” 沈宝成点头,“是说过。怎么了?” “开始我以为他们要等两天的,结果到这儿第二天就进山了。那天到快晚上的时候,丁叔跑到我家里,让我帮着进趟山,开车把人送到县城去。我进山一看,唉呀妈呀,早上还生龙活虎的弟兄几个,伤的伤残的残,都不成样子了。” 沈宝成惊得脸色都变了,半晌才说:“怎么伤得这么重?……老丁又是怎么发现的?” “丁叔说他上山采药时碰到的,说八成是让熊给咬的。您也知道,当时我慌里慌张的,加上天也黑了,就没多留心。当晚我和丁叔一人开了辆他们留在那儿的越野车,把人给送去医院。到医院都没停,直接用救护车送去省里了。回来后丁叔跟我说,让不要瞎嚷嚷,免得传开了镇上人忧心,我也就没吭声。不过我后来一琢磨,觉得还真不像是熊咬的,我这心里就怕起来了!” 沈宝成木着张老脸坐了半晌,说:“不管这些人是咋伤的,你做的是救死扶伤、行善积德的事,你怕什么?” 石老六脸上显出局促来,停了片刻,才说:“我跟丁叔进去救人时,半路上看见一头死野猪,看着象是刚咽气没多久。我想着,烂在山里也是烂了,不如拖回家吃肉。等第二天回来了,我就返回去,把那头猪从雪地里刨出来,拖回家了。前天江家又来了两个人,说是要过来拿他们留下的东西,还又进山看了看,我当时也跟着进去了。凑巧这两天雪都化了,您猜,我在林子里看到什么了?” 秋禾听得入了神,在旁插嘴道:“看到什么了?” 石老六神情有些肃穆,低声说:“里头山洼里,死的可不是一头野猪,只怕有七八上十头,地上满是野猪脚印子,还有几条狗也死了,——就是江家人带过来的那些猎狗。地上还有人放过火。后来我大着胆子往里走了走,看到坡上有片林子,这么粗的树都连根断了,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秋禾暗自心惊,他固然知道白川和狩师之间有过一场恶战,却想不到战况竟会如此激烈。 这时就听石老六又说:“宝成叔,您说,江家人到底在我们山上干啥?后山到底出了啥事了?我这心里越想越不踏实啊……” 屋里一时寂静无声,石老六面带忧虑,沈宝成脸色凝重,秋禾看看两人,小心翼翼地说:“会不会是山神……” 石老六又激动又有点害怕,说:“我心里也这么嘀咕呀,早先听老人们说见过山神爷,我还不太相信。上回我就老觉得山里不对劲儿,那鸟飞得,那野兽叫得,听着就叫人心里乱乱的。后来又亲眼看到山里是那么个情形,不由得人不相信啊……,您说,他们到底是在这山里找啥?是不是惹怒了山神爷,放出野猪阵来了?” 沈宝成没答话,下意识地端起杯子喝茶,却被烫了,一口水喷出来,呛得直拍老胸。秋禾忙把旁边晾着的温开水递过,沈宝成喝了一口,才说:“谁晓得他们!这些人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进山里来找罪受。随他们去,你不用管!” “不是……”石老六又忸怩起来,有些忐忑地说:“宝成叔你想,江家人来了,就住我们家,我还收过人家的房钱。再说,我还把那死野猪拖了一头出来,前几天把肉剁了,除了自家吃,还送了刘叔和二伯他们几块,……山神爷会不会连我也怪罪上?您说,我要不要去哪里拜一拜?” 秋禾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事看样子糊弄过去了。不过,要不要告诉他,若是要拜神上供,别的不需要,烧一锅香菇烧鸡就成? 转头看到他六叔一脸苦恼,又觉得很对不住他。这时就听沈老爷子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山神爷心里有数,哪会随便怪罪人?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到路口那棵朴树下面烧两张纸,那树上年头了,由着它转告山神爷就行。” 这一个说得一本正经,另一个一本正经地应了。后来两人又说了片刻闲话,石老六便要走。秋禾忙叫住他,让外公找了纸笔,把攒了几天的订单连同发货地址、数目都抄了下来,又写了快递公司秦总的电话,让石老六直接带东西去找他发货。说不了几句,又吭吭地咳了起来。 石老六着实过意不去,说:“你病着,还叫你这样操心!” 秋禾摆摆手,表示不必客气,又说:“等再有人下单,我给你打电话。” 石老六便告辞出门,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件事来,回身说:“对了,叔,您说丁叔以前是个啥人?他怎么连越野车都会开?” 沈宝成挥挥手,表示这是个多余的问题,说:“那是个有名的能干人,会开车有什么稀奇?” 石老六大惑得解,浑身轻松,拿着那张纸,径直回家去了,沈宝成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谈判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发这章的时候太晚,睡眼矇眬,忘记祝大家中秋快乐了。 一大早爬上来,祝各位妹子节日快乐、喜乐安康!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鼓励和陪伴! 石老六走后,沈宝成站在外头抽了根烟,等烟味散尽了,才进房来,靠着炉子烤火。火光照着老头子的脸,每根褶子里都藏着重重心事。 秋禾看了外公好几眼,后来忍不住了,说:“外公,你坐过来,我俩说说话。” 等沈宝成依言坐到床头椅子上了,秋禾低声说:“你猜得没错,那些人上山不是去猎熊,而是去猎龙的。” 老头子怔住了,震惊地望着秋禾,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前些天,我一直在找白川,”秋禾顿了顿,说:“外公,您知道白川到底是什么人吗?” 沈宝成看着他,迟疑着说:“难道不是林家派来守山的?” 秋禾笑了笑,说:“您其实也猜到,他就是那条龙,对吧?” 沈宝成惊愕地顿住了,沉默了半天,才说:“这竟是真的?我是隐约这么猜过。从前老人们常说,有灵性的动物活久了,就会变化形状,有的也能变化成人,我还一直不大相信。后来跟白川一处住久了,总觉得他跟那条龙有些机缘在里头,想不到……,这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秋禾便把去银杏林碰到丁老头的事说了,又说:“我当时就觉得这事有蹊跷,第二天一早又去他家,磨了一上午,最后他才说出这个秘密。” 沈宝成默默听着,问:“那你……,后来你自己去找白川了?就是得病那天?” 秋禾点头,说:“我们以前去过一个溶洞,他说那里是龙巢。我就到那里看了,真的在里头。就是受伤了,没法变成人,只好躲在潭里养伤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89 。” 沈宝成还沉浸在“白川是条龙”的震惊中,以致于忽略了“两人以前曾同游龙巢”这个信息,听说白川受伤,忙又关切地问:“伤得重不重?” 秋禾想到白龙身上的累累伤痕,心里难过起来,低头说:“变成龙以后没法说话,伤得重不重我也不太懂,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可……,看样子真挺疼的。” 一时间,爷儿俩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沈宝成才说:“这可怎么得了?千小心万小心,这些人还是来了。江家人知道了白龙的事,还被打成那样,怎么会甘心?只怕不久就要来寻仇。” 秋禾讲了半天话,有些累了,便从床头滑下来躺着,睁眼看着天花板,听到这话,想了想说:“外公,别担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这话老爷子听着耳熟,恍然记起白川也经常是这种语气。他在心里叹息一声,说:“也只有这样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时,沈宝成睡不着,下地刨了两个萝卜,准备回来做早饭。刚进院子,就听西厢里沈大圣呜呜叫了两声,不一会儿,有人从里头走了出来,竟是白川。 两人在院子里四目相对,白川打招呼,说:“爷爷。” 沈宝成心里很有点百感交集,口气却淡淡的,说:“川儿,伤都好些了?” “唔,”白川胡乱一点头,片刻后一震,抬头看沈宝成。 “都伤到哪儿了?”沈宝成丢下篮子,走过去说:“来,让爷爷瞧瞧。” 白川有点不好意思,掀起外套一角,只给沈宝成看了看腹上的痂,说:“已经好多了,爷爷,你……你都知道了?” 沈宝成点头,凑近细看,见伤口愈合得还好,心里松了口气,给白川把衣服下摆扯好,说:“还好没发炎。秋禾都跟我说了。你这是刚从山上下来?走,先进屋歇会儿,今早我们爷几个一起吃饭。” “好,”白川说着,却没有动,看着沈宝成迟疑片刻,道:“爷爷,你,你不生气?” 沈宝成看少年歉疚的模样,心里忽然一阵发酸,忙笑了笑,说:“我生啥气?这事儿自然是要保密的,哪能随便朝外人说?” “你不是外人。”白川低了头,闷闷地说。 “我知道,我这不是已经晓得了么?”老头子安慰他,又说:“我来做饭,猪肉煨白萝卜吃不吃?” “吃!”见沈宝成果真不怪他,白川心里轻松下来,抿嘴笑了,帮沈宝成提起菜篮进了厨房,又状似无意地问:“秋禾呢?还没起床?” 提到秋禾,老头子就想叹气,一边低头削萝卜皮,一边说:“病了!从山上一回来就病了!前几天烧得人事不省,到现在也没好利索!……我托人带了信,叫老丁过来给他瞧瞧,算起来,今天也该来了。” 白川不等说完,脸色遽变,站起身来,说:“我看看他去!” “也好,”老头说着,抬头看见白川正往卧房里走,忙喊:“他怕冷,我叫他睡在烤火房。” 白川在院子里答应了一声,转头就往烤火房里钻。 烤火房没开灯,窗户上蒙着棉帘子,室内光线十分昏暗。在炉火微弱的亮光里,白川一眼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人,——让他日思夜想、抓心挠肝的那个人,就静静睡在那里。 他在床前缓缓蹲下,目光寸寸抚过少年的脸。尽管早有思想准备,心里还是象被人剜了一刀。 枕上的人脸色憔悴,头发睡得乱七八糟。长睫覆盖的眼窝隐隐透出病态的乌青,微张的嘴唇干枯皴裂,一看就是大病未愈的样子。 白川心疼得呼吸都在颤抖。他就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他就知道! 少年睡得无声无息,看起来有种异样的脆弱,仿佛冬天里呵出的一口白气,风吹吹就散了。白川看着,忽然涌起一个可怕的想法,他会不会就这样死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白川慌了,脑中轰鸣成一团糟,却不敢伸到他鼻子下去看是否有呼吸,仿佛一伸出手,噩梦立刻就变成了真的。 睡梦中的秋禾忽然咳嗽起来,咳着咳着,缩成了小小一团,终于把自己咳醒了,一睁眼,看见白川蹲在床头,立刻又惊又喜地怔住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伤好些了么?” 他刚咳过,声音沙哑颤抖,一句未完,清了好几下嗓子。白川惊魂甫定,一时无法开口,停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句话:“怎么病成这样了?” 秋禾从床上坐起来,见他眼神呆呆的,忙用手刨了刨四处支楞的头发,满不在乎地说:“一点小感冒,已经快好了。你伤怎么样了?过来我看看。” 白川怔怔看着他,一语不发,过了会儿,突然一把抱住秋禾。 秋禾被他一勒,险些喘不过气来。想到他独自在洞里,不知怎么望眼欲穿,却迟迟等不到自己,心顿时软了,也不动,由他抱着。 白川抱了半天,才松开他,眼圈都红了,秋禾抚着他的脸,小声笑道:“怎么了?” 白川低头说:“我在山上,天天盼着你,想你来看我,想得都要疯了……”他突然哽住了,半天才又说:“明明说好,要活两百岁,要好好陪着我,要好上一辈子,怎么能生病?” 竟是责备的意思,秋禾哭笑不得,然而看他那样委屈,又岂是分辩的时候?只得柔声安慰:“我也不想呀……”说着,又觉得自己失信在先,眼下哄人是第一要务,遂不分清红皂白地说:“对不起,我错了,好不好?” “我差点以为,你不要我了。”那人更难过了。 “怎么会?”秋禾握住他的手,甜言蜜语地哄着:“再过一天还不好,我爬也要爬去山上看你。” 白川抬头,定定看着秋禾,猝不及防地掉了眼泪,“求你别生病!好好活着!别死!别抛下我……” 这回换秋禾把白川一把抱住了。秋禾的心都碎了,他哽咽着,低声说:“对不起!我天天都想早点好起来,好上山看你。对不起……,我已经好多了,真的!骗你我是小狗……” 正说着,听到外面脚步声,两人忙飞快分开,各自抹了抹脸扭向一边。只见沈宝成端着炖好的火锅进来,搁在炉子上。看到秋禾也坐起来了,忙说:“醒了?正好,洗把脸准备吃饭!” 秋禾担心外公看出异样,揉了揉脸,咳一声,支使呆坐着的白川:“去把窗子打开透下气,这屋里闷了一夜,味道太难闻了。” 白川默默走过去卷起棉帘,把窗户打开一道细缝通风,又到厨房盛饭端菜去了。秋禾也穿衣起了床,沈宝成打来热水,就让他在屋里洗漱了,爷儿仨坐在炉边吃起了早饭。 白川一大早心情跌宕起伏,严重影响了食欲,吃了大半碗就停了筷。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0 秋禾又是个战斗力低成渣渣的病号,也就喝了点粥。早餐草草结束,沈宝成把火锅端走时,对自己的厨艺极为失望。所幸后来他端着菜汤拌饭喂狗时,沈大圣相当给力,埋头苦干了一盆,终于给老头子扳回一成信心。 白川帮着收拾碗筷、扫地抹桌,忙完了,三个人重又围坐炉前,沈宝成细问当日江家兄弟进山的情形,白川便把事情经过轻描淡写讲了讲,又说:“本以为野猪阵能把人赶走。没想到,这些人竟在山上放火。最后没办法,只好出来硬碰硬地打了一架。” 尽管他说得潦草简略,秋禾和沈宝成还是听得心惊。沈宝成又说:“听说江家兄弟几个都被打得不成样子了,是真的么?” 白川想了想,说:“记不清了。好象是揍得挺重。” 沈宝成看他全不挂怀的一副样子,不免忧心,说:“憨儿!你把人家打成啥样,自己不记得了?那些人可不会忘,会一直记着这个仇咧!” 秋禾却说:“外公,打就打了,咱们也不能一味忍让!他们不也打伤了白川?难不成叫我们坐在这里随他们打?” 白川也劝慰说:“爷爷,别担心,被我收拾了这一顿,他们要想再来,总要等段时间,——至少得等伤好。” 沈宝成无法,只得埋头喝茶,心中暗自祈求老天保佑,但愿那些人挨了顿揍,就此死心,不会再来找麻烦。——但那想必是不太可能的。 三人坐了没多久,沈大圣在院子里叫了起来,沈宝成开门一看,立刻欢喜无限,原来是丁老头登门了。 丁老头进屋看见秋禾,啧啧两声,说:“看你这娇气样儿!雪地里走了一趟就病成这样了?人人像你这样,谁还敢冬天出门?” 秋禾只是笑,沈宝成敬敬诚诚地去拿待客的点心,白川则满脸别扭地沏了茶,端过去墩在丁老头面前的桌上。此情此景,令丁老头大为诧异,不明白这浑货何以突然对自己这样客气起来。 沈宝成从房里端出一碟切片的糖果子,一碟炒花生,招待大家喝茶,又陪老丁闲聊。等老丁喝完茶,沈宝成便说:“老哥,娃娃交给你,你过细给他看看。我去做饭,中午就留在这里,我们好好吃一杯酒!” 老丁答应了,说:“我带来的那袋子里,丢着一只肥兔子,中午就吃那个。”沈宝成便又进厨房忙活去了。 老丁开始给秋禾号脉,号了左手号右手,又看了舌苔,问了病中状况,便转到旁边桌前,要开药方。 秋禾便对旁边虎视耽耽守着的白川说:“外公腿不利索,你去他那边看看,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白川听了,看他一眼,又睃睃老丁,一语不发地起了身,帮沈宝成整治饭菜去了。 老丁看着白川的背影,小声对秋禾说:“他倒是挺听你的话。看来我小看你了,想不到!现在连娇气包的胆子都这么大了!连活龙都不怕了。” 秋禾不甚在意地笑笑,说:“丁爷爷,我听说,是你救了那些狩师,才没让白川酿成大祸,要不然人死在这里,无论如何没法交代。我代他谢谢你了。” 老丁龙飞凤舞地写着字,头也不抬,说:“你把白川支开,难道就是要跟我道这一声谢?” 秋禾有些不好意思,说:“您看出来了?我确实还有别的事求您。我跟白川的事,暂时还没有告诉长辈,以后会慢慢跟他们说。麻烦爷爷先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吧。” 老丁瞟他一眼,挖苦道:“现在的小年轻儿,不得了!说起这种事都不知道脸红吗?” 秋禾恍如未闻,出了一回神,忽然说:“您既然能救江家的狩师,想必跟他们缘份不浅吧?” 老丁神色一正,回身看着秋禾,看了片刻,说:“你倒是聪明,没错,我以前也是狩师。” 秋禾有些歉然,忙说:“我也不是刻意要打听您的隐私,只是,我有几句话,想请您帮忙转告江家那些人。”他顿了顿,沉吟片刻,道:“您跟江家人说,让他们不要再来找白川的麻烦了。” 丁老头抬起眉,诧异地望着他,秋禾不等他发问,又缓缓道:“若他们一定要来寻仇,那我也没办法,只好把我手中那些狩师们虐杀动物的图片、视频公开,并发送给全世界的动物保护组织,——您别问我从哪儿得到的,我手里有很多,包括江家兄弟四处狩猎的照片。还都拍得不错。” 老丁先头还很镇定,听到后来终于震惊了,说:“你威胁他们?” 秋禾淡然道:“不是威胁,只想大家好好谈一谈。” 老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你知道你得罪的是些什么人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秋禾笑笑,说:“我只知道一点,谁让白川不好过,我就让他们所有的人都不好过。狩师这个行当,对世人来说一直是神秘的存在,如今,也该让社会公众了解他们了。我要让大家都来讨论讨论,今时今日,狩师到底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他们中有多少人,仅仅因为追求杀戮带来的刺激和快感,而去残杀珍稀动物!这种行为是否应该受到惩罚!……爷爷,我猜,你之所以离开家族,到凉石镇来隐居,应该也是看不惯狩师们的某些举动吧?我相信,跟你持同样观点的人不会少,这事一旦公布,一定会引起热议,搞不好,他们当中的一些人还会成为网红的。” 老丁默不作声,好半天才问:“你让全世界的人知道了狩师,难道你不怕他们同样知道,这里还有一条活着的龙吗?” 秋禾把手挡在嘴前,咳了两声,清清嗓子说:“如果让它活在狩师的追杀中,倒不如让它活在全世界的目光下。有什么不好呢?它很可能是世界上最后一条龙了,正常下人们总会想,除了猎杀,这世上应该还有其他对待它的方式吧?” 丁老头看着秋禾,一时觉得这少年相当陌生。看他倚坐在床头,说不了两句还要咳几声,真是可怜又娇弱,可神情却透出一丝凛然来,像是在清清楚楚地告诉世人:龙是我的,你们最好别惹。 ☆、治病 凉石镇用来待客的茶,是用新鲜云雾茶和山菊烘焙而成,冲泡时加点盐和熟芝麻,讲究的人家,还会加上陈皮,入口微咸,味道格外醇厚。 这会儿,丁老头就端着这样酽酽的一杯茶,饶有兴致地打量秋禾,觉得整件事情因为超出自己的预期,而变得很有意思起来。 “为什么你觉得,我一定会帮你带这个话呢?”老头子嘬起嘴,嘘溜溜地喝了一口茶,故意为难起人来。 “爷爷,我连这都看不出来吗?”秋禾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难道你对白川不是一直都很关照?还是你希望自己的族人受伤?如果他们能够和平解决争端,我猜,你一定是世界上最感到欣慰的那个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1 人,难道不是?” 丁老头缓缓嚼着茶叶吃,说:“好吧,你小子赢了。你说的话我会转告江家人的。至于他们会怎么做,这个就很难讲了。另外……”他叹了口气,说:“你最好祈祷自己能活得久一点。” 秋禾以为这是警示他以后会有危险,正要说自己不怕,老丁却话锋一转,说:“白川告诉过你,他现在多大年龄吗?” “……没有,”秋禾怔了怔,说:“不过,他的年龄不是秘密吧?从外表就很容易看出来啊。” 丁老头哼了一声,说:“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实。”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要是按龙的年纪来算,白川现在也就是十六七岁,搞不好比你还小,只能算条幼龙;可若是按人类计算年龄的方式来看,估计他得有四十多岁了吧。” 秋禾:…… 丁老头看看目瞪口呆的秋禾,内心得意,低头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龙的寿命要比人类长得多,难道你不知道么?” 秋禾的脸色本就很差,这时更是十分糟糕,心里一阵一阵涌上来的,全是苦味。 难怪白川会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要他活到两百岁;难怪看到他生病,他会那么耿耿于怀;难怪每次提到将来,他总有些难以明喻的担忧;难怪他总担心自己被抛下…… 原来,那不过是因为,他的白川,其实一直都很害怕啊! 即使一个人身体强壮,活到一百岁,对一条龙漫长的一生来说,也不过只是一段短短的旅程吧?何况是他这种残破之躯,风吹不得雨淋不得,或许哪一天突发一场哮喘,就能让他死掉。——到那时候,白川可怎么办? 秋禾想起白川跟自己告别的那晚,他只是说要离开,他就难过得摘心掏肝一般,一旦自己死了,白川要怎么办才好?那条孤独倔犟的龙,怎么才能熬过去?怎么才能度过接下来的长长余生? 看到少年渐渐红了眼圈,老丁有些不解,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更何况,白川是条龙。他天性中潜藏着凶残暴虐的部分。当然,我看得出,他现在精虫上脑昏了头,对你是言听计从,忠心耿耿。——我倒也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毕竟有人照看他、管着他,他想变坏,也得考虑你的感受。可一旦你死了呢?就算你活到八十岁,——我瞧你这病歪歪的样子,未必能挺到那岁数,”老头子嘲讽地看了秋禾一眼,“到时候,你一死,压制他的人没了,这世上还有谁能制服它?要知道,那可是一头正值盛年的龙,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首先遭殃的,可能就是凉石镇的老百姓!所以,你再回头想想,现在这么护着他,好吗?” 秋禾默默地坐了很久,才失魂落魄地叹了口气,说:“我非常不赞同您这番话。要说凶性,我们人类没有吗?包括爷爷你,冲动暴怒的时候,难道不想手刃仇人,图个痛快吗?要这么看,每个人、甚至每个孩子的心中都潜伏着一头恶兽。可是爷爷,你会因为一个孩子长大后可能会犯错,就把他掐死吗?你不会!——你对人类如此宽容,为什么却要对一条龙这么苛刻呢?” 老丁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想了想,说:“不一样的。人犯了错,还有法律来惩罚;一条龙犯了错,尤其是一条盛年时期的龙,这世上大概没有人有能力惩罚它了,这个,你想过没有?” 秋禾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酸涩,说:“你们可真是不了解白川啊。他其实根本不愿意和人类生活在一起,身为一条龙,他不愿意伤害任何人,可又要保护自己,他活得多么小心翼翼,难道您看不见吗?而他之所以跟人类混居,唯一的目的,不过是想保住自己的一块生存之地啊。” 秋禾说着,起身走到窗户边,透过打开的那道缝,看着院子上方的天空,“爷爷,你知道吗?这片山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他的故土;那头熊是陪他长大的童年伙伴。现在,有人要把这一切从他身边夺走,他难道不该反抗吗?就因为他是一条龙,所以,他就应该任由别人毁掉他的家,杀了他的朋友吗?就因为他是一条龙,他就该举着双手,让别人把他抓走,随他们抽筋剥皮,也要毫无怨言吗?” 他越说越愤懑,两眼发红,回过头看着丁老头道:“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爷爷,您的心情其实和我是一样的吧?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别的狩师发现他,是因为有您帮他掩藏行踪,是不是?您守了他这么多年,难道就愿意看到他被这些人逼得走投无路?” 老丁沉默地看着秋禾,心想,小子,你要是想单凭几句话就策反我,未免把狩师这一行想得太简单了。 可他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涌上一阵悲哀,为掩饰这点情绪,老头子只好低下头,再次喝起了手中的茶。 好在没多久,沈宝成就招呼大家吃午饭了。老头子使出平生气力,和白川搭手,整治出一桌待客的酒菜来。因为秋禾遇冷就呛咳不止,中午饭便分成两处吃。老丁和沈宝成在厨房里喝酒聊天,白川则端着饭菜,到烤火房里陪秋禾吃。 秋禾吃粥,沈宝成特地将一条兔后腿用小火炖得烂熟,捞出来撕成丝,搁上香油、香菜和花生碎凉拌,兔肉鲜嫩,香菜爽口,吃着极有滋味。连秋禾病了几天、没什么食欲的人,闻了都连说好香。 烤火房里,两个少年亲亲热热地挨坐在一起,秋禾尝了一筷子肉,喝了两口粥,便说:“等吃好饭,你就回家,再进到那个狩师论坛里去,把那些人猎杀动物的文字、图片、视频都下载到电脑里,保存一份。” 白川抬眼看他,说:“干什么?” 秋禾微微一笑,说:“要想跟那些人谈判,手里总得有点砝码。” 白川心中五味杂陈,想到他不知暗地里为自己操了多少心,又酸又涩又觉暖心。于是伸出爪子捏捏秋禾的脸,说:“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好好歇着。我的事我自己来,你别插手。” 秋禾心想,都到了这一步,哪里还分你的我的?你出了事,我难道还会好过么?但也不想他担心,于是转了话题,问:“你跟丁爷爷是怎么认识的?” 白川想了想,说:“认识挺久了。对了,我跟你说过没有?他是个狩师,——以前是。” 秋禾得意地笑:“你没跟我说,可我猜到了啊。你接着讲。” 白川佩服地看看秋禾,说:“你怎么这么聪明!……那时我在外面到处流浪,在一座城市里碰到这个怪老头。我一眼就看出他是个狩师,估计他也瞧出我有古怪,就一路跟着。走到哪儿跟到哪儿,跟得我快烦死,后来我俩就动了手。” 秋禾惊愕地挑眉,说:“你俩还打过架?谁打赢了?” 白川有点羞愧,老老实实说:“一开始我吃亏多一点,不过,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2 后来很快他就打不过我了,可也还是死皮赖脸跟着。再后来,我花了番气力回到凉石镇,死老头冤魂不散,也跟着来了。” 口气里带着点嫌恶,显然丁老头这些年骚扰得他不轻。秋禾听着好笑,劝他道:“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其实没有恶意。估计就是怕你干坏事,才一直跟着吧。” “我知道,”白川皱皱眉,说:“那也很讨厌。你不知道,那人当狩师时间长了,隔着一丈远都能闻到身上那股血腥味!” 说完顿了顿,朝秋禾身边凑过去,撒娇一样悄悄地说:“还是你好闻。” 秋禾忍不住笑了,推他一把,说:“好闻个屁!一连几天闷在这屋里没敢出去,天天在柴禾味里熏,我都快被熏成一挂老腊肉了。” 白川不服气地说:“那也好闻!”说完揽住秋禾,凑到头顶上,吸了一大口气,这才心满意足。看到秋禾嘴唇,又很心疼,说:“这屋里虽暖和,太干燥了!看你嘴唇都皴破出血了!” 说着,拿大拇指在秋禾那爆了皮的嘴唇上轻轻一抹,问:“难受么?” 秋禾点头,嘟嘴抱怨说:“前天夜里还流了点鼻血。可不敢出去,一遇冷空气就咳个不停,我快要憋疯了。天天灌几大杯开水,也还是浑身难受。” 白川心痛地看着他,说:“怎么办?等你再好一点,我带你去洞里,好不好?那儿有温泉,又不冷,又不干,比这儿舒服。” “好!”秋禾点头答应了,埋头吃了会儿粥,忽然道:“白川!” 白川抬头看他,秋禾却又顿住了,隔了好大一会儿,才说:“白川,我以后听你话,一定早起锻炼身体,再不赖床了。” 白川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秋禾不争气地渐渐红了眼框,垂眼说:“你……你别怕!” 白川握住秋禾的手,脸上绽开一个极灿烂的笑容,低声说:“好,我不怕!” 秋禾抬眼,两人相视而笑,无数绻缱深情、山盟海誓,都在无言对视中。 沈宝成和丁老头这一顿酒,连吃带聊,喝了足足两小时。末了,丁老头在满是残羹冷炙的饭桌上,把开药方的那张纸摊开,一味药一味药地说给沈宝成听,最后说:“这些我家里也还都有,只是还缺两味。看你是去县城中药房买,还是到山上去寻。不过,中药房买的那药草,药性总归差点;上山找呢,一时又怕找不到……” 正说着,白川从隔壁拿了空碗筷过来,接口道:“我去山上采。” 丁老头点头,不再作声,沈宝成却有些担忧,说:“别逞强,你也才受过伤。山上又刚下过雪,路不好走。……对了,你伤还要不要紧,趁着你丁爷爷还在这儿,要不也给你开两服药?” 白川忙说:“我已经好了。是哪两味药?” 老丁便说了那两味药的名称,连带把草药形状气味生长习性及采摘时的注意事项都说了一遍,最后又交代道:“记得要留根保种,以后说不定还得采。我回去后,今晚先把别的药收掇出来,等你采到了,拿来我看,到时都按方配好了,托人给你们带过来……” 他这边交代一句,沈宝成点一次头。白川却插嘴道:“不用托人,今晚我就上山,明早去你家拿药。” 沈宝成知道他这是要连夜采药,忙说:“哪里就急在这一时!你妥妥睡一晚,再上山也不迟!” 老丁却说:“也好,那我明早在家等你。”又看看面前一老一少,安慰道:“心不要太急了!孩子病了十几年,不是一朝一夕能调理过来的。不过,毕竟年纪还小,只要听话,不怕吃苦,尽可以治得好,只管放心!” 这番话说出来,面前的两个人暗地里都松了口气,沈宝成感激地说:“那就叫老哥多费心了!孩子跟着我,不说养得壮壮实实,最起码要叫他不得病。我家也只有这一个种,哪一天我死了,还指望他把我一个糟老头子发送上山咧。” “现在说什么死不死的?你放心,你硬朗得很,还有得活!现在就为抬棺材的人选发愁也太早了!”老丁起身告辞,走到院子里,看秋禾站在烤火房里,又说:“听到没得?这回开了药来,可得好好吃!” 秋禾乖乖应了,又笑着道谢:“丁爷爷,我不能出去送您了。我的事儿,劳您多操心了!” 老丁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沈宝成感激涕零地瘸着腿,把老丁送了又送,一直送到朴树下才停住脚,又殷殷说了些叮嘱的话,让路上多小心,看着老丁走了才回家。 白川在烤火房里和秋禾窝盘了片刻,后来被催着去下载资料,只得恋恋不舍地走了。等终于把该做的做完了,已是夜深人静,他悄无声息地从屋顶上跃过去,推开虚掩的门,看了一眼秋禾,见人睡着了,凑上去亲了亲,便返身拿着手电筒去山上采药,寻了半夜,终于在一处断崖上寻到了那两味药,赶着把药草挖了,仔仔细细放到随身的袋子里后,天都亮了。 白川独自站在清晨的山崖上,目光穿过脚下绵绵群山,回望着薄雾笼罩着的凉石镇。那里住着他的心上人,在去见他之前,他须得治好自己的伤,强壮地活着,为他们的未来谋划和争取一个更好的出路……,于是他满心纠结地转过身,说服自己回龙巢养伤去了。 ☆、治病二 第二天上午,在丁家几条狗的狂吠声中,白川带着一脸纡尊降贵,头一遭经由大门踏进了丁家小院。 老丁迎出来,先喝退了狗,又看了他带来的药草,点头说:“不错!”让白川随便坐,自己则一头钻到房里配药去了。 白川站在堂屋里四处打量,只见屋里几把椅子上堆满杂物,一张方桌上也积着厚厚一层灰,衣服、书和药材搁得到处都是,一望而知房主是个不讲究的单身老男人。 白川不由腹诽,地都不扫,亏他还好意思卖药!也不怕药草上沾了溏鸡屎! 随即又想到,这药是拿回去给秋禾吃的,心情顿时十分复杂,恨不得立刻拿起扫帚帮他通扫一遍。 正在犹豫,又见丁家那条高大的老狗从院里经过,一脸鄙夷地瞅了自己一眼。 白川一楞,猛然想起自己不仅偷偷抱走一只狗崽,那老狗后腿之所以跛,也全是拜他所赐。——结下这般夺子之仇、断腿之恨,难得人家竟没有扑上来撕咬一番,当真气量宽宏。 一人一狗正四目相对,老丁匆忙出来了。他到堂屋里东摸西找,寻了柄小秤,又进了房。白川便弃了老狗,慢吞吞跟在老丁后头,倚房门站着。细瞧之下,老丁受伤的那条胳膊果然也不太灵便。 白川踌躇片刻,打算表达一下歉意,无奈他和老丁这些年相看两相厌,见了对方都没什么好脸,所以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半天才赌气似的问:“你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3 ……胳膊怎样了?” 老丁正专心配药,听了这话一楞,还以为浑小子寻机挖苦自己,脸色瞬间变得很臭,气冲冲说:“你还有脸问!不是看你昏了头,怕真动起手来伤着你,我哪能吃这种亏?” 白川心想,又不是没真动过手,每次不都打不过吗?——总算他还记得站在这里并非为了吵架,于是小声嘀咕:“谁要你去多管闲事!” “我不去,难道就让你这头蠢驴把天戳出一窟窿来!”老头子恨铁不成钢,边配药边碎碎念:“当天我就叫你出去避避,也好给我省点事!杀千刀的,就是不听!要是跑出去避个一年半载,怎么会惹出这些麻烦来?……我看你就是舍不得你那小相好,对吧?” 白川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老丁凉凉地看他一眼,又说:“那孩子还挺聪明,叫我帮你们去摆平江家。想法是不错,不过,你真觉得,你们手里的那些照片能管用?” 提到秋禾,白川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了,手指在门框上抠着,垂眼淡淡说:“有没有用,试试也好。” 老丁看他那春情荡漾的劲头,好气又好笑,微微叹了口气,说:“我不明白,你这些年一直都谨言慎行,怎么会把龙牙落到了外头人手里?你知道这会招来多大的灾祸?怀璧其罪的道理你莫非不懂?——从前的狩师,不惜以身犯险、翻遍深山大泽,只为得到一颗龙牙、一条龙筋;那些达官贵人为了延年益寿,不惜耗费重金,只为求得一滴龙血、一根龙骨!如今他们知道一条活生生的龙在这里,你以为靠几张照片就能逼退?不想办法抓你走,这些人怎么可能甘心?” 白川默默听着,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说:“就算他们都来,我也不怕。顶尖水平的狩师是什么样儿,我又不是没见过!” 丁老头把配好的药拿报纸包起来,听了这话,觉得这“顶尖水平的狩师”,说的只怕就是他自己,心里便起了点惺惺相惜的意思,瞥了白川一眼,说:“你一条小龙就敢这么狂?听说过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么?” 白川冷冷说:“那又怎样?不服只管来试!” 老丁把药递给他,挥了挥手,说:“滚滚滚!看你烦!” 白川接了药,却并没有走的意思,老丁有些奇怪,说:“怎么还不走?难道还有什么话要说?……怪不得你这两天老是讨好我!” 白川立刻怒道:“我才没有讨好你!” “那你象根棍子一样杵在这里,是要干什么?”丁老头看着因为被戳穿而恼羞成怒的少年,心里好笑,嘴上却道:“快走快走,我还有事!” 白川提药转身便走,到了院门口却又站住了,踌躇半晌,终于不情不愿地开了口,说:“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人类变得跟我一样?” 他生平第一次求人,业务相当不熟,听起来活像在讨债。老丁听了,却很诧异,片刻后说:“你是说秋禾么?要说他那病,有这些药也够了。实在不行,不还有你么?放点血让他喝不就是了?” “不是治病,……不光是治病,”白川低头,又开始抠大门的门框,抠了一会儿,抬头说:“有没有办法让他变得跟我一样?不再生病,还很强壮,还……能活很久。” 老头子再次震惊了,说:“你想让他也变成一条龙?” 白川迟疑片刻,说:“不是变成龙,是……是像龙一样的人。” 老丁看着白川,沉吟着问:“你这想法,有没有征求过他的意见?” 白川沉默片刻,才道:“他也想陪我的。” 老丁沉思半晌,说:“我不晓得。以前倒是看到有古籍上记载过,说是有人遇龙后,就成了仙。——这世上哪有什么仙?细想想,估计就是那人多活了很多年的意思。但具体怎么做的却没说,……你真想这么做?” 白川正眼巴巴望着他,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老丁又道:“即使是为此而耗去多年修为,甚至丢掉性命也愿意?” 白川犹豫起来,十分为难地嗫嚅说:“没有别的办法?比如我每天都给他血?我……也不想死,我还想……多陪陪他。” 老丁看他都快把自己家门框抠出洞来了,忙摆摆手,说:“好吧,我翻翻旧书,看有没有什么法子,有的话再说。” 白川嗯了一声,别别扭扭道了谢,提药走了。 老丁站在院门口,扶着门框看少年渐渐走远,忽然就有些惆怅了。 这傻小子!还是太年轻啊,喜欢上一个人,就恨不得天长地久地厮守着,守一辈子,守到老,守到死。 可这怎么可能呢?世上哪有什么一辈子不变的感情?两个人此时好好的,谁知道什么时候说散就会散呢? 但唯其如此,年轻才让人羡慕吧。有过这样的恣意任性,才能够称得上是无悔的一生吧? 六十多岁的老丁,于是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岁月,和一些旧人旧事。想到最后,他象个文艺青年一样,在门槛上坐着,迎着冷风唏嘘不已。 白川把药拿回去后,当天就在厨房的炉子上煎了头一服。药还没熬好,他就不知从哪里拿来个白瓷碗,先端了小半碗红褐色的汤汁,说是药引子,让秋禾喝。 秋禾凑过去抽抽鼻子,味道很腥很难闻,却似乎在哪里见过。接过来喝了,忙忙地拿茶漱口,才想起来,说:“不对!这到底是什么?外公在县医院住着时,那回我感冒了,你好象也给我喝过这个!” 白川抿嘴一笑,说:“反正是药,喝就是了。” “那你还说是药引子!到底是什么?” 白川把责任推个一干二净,说:“老丁开的,我哪知道?” 秋禾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呆想了一会儿,又说:“你是不是骗我!若是老丁开的,你上回在县城给我喝的药又是从哪里来?” 白川转身就走,门外传来他毫无诚意的敷衍:“我哪儿知道?肯定你记错了!” 没多久,药也熬好了,刚好沈宝成从菜地里回来,怕秋禾磨叽不肯喝,亲自端过来。 不想秋禾这回很豪爽,不等劝就拿起碗,对屋顶喝了一声:“英雄!干了这杯好酒!”说完咕咚咕咚一口闷了。 可惜毕竟不是酒,一丢下碗,他就皱眉闭眼,一脸痛不欲生地靠在床头。 沈宝成又心疼又有些好笑,边让他漱口,边唠叨说:“儿哎,你得亏是没生在革命年代,不然,被抓住了哪还用严刑拷打?一碗中药你就能当叛徒!” 秋禾不作声,瞪了外公一眼,瘦得尖尖的脸上苦大仇深。白川拿了红薯糖来,喂他一勺,闻言打抱不平说:“这不怪他!怪这药太难喝!” 沈宝成拿过空碗,闻了闻,被呛住了。果然不止是苦,还掺杂着一股恶心人的味道,老头子只好鼓励说:“没啥!多喝两回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4 就习惯了!” 秋禾含着糖,口齿不清地控诉:“娘呀,这谁能习惯?这味道!简直他娘的跟屎一样!” 老头子乐呵呵地往外走,小声嘀咕说:“你又没吃过屎!” 屋里的两个人都怒了,同时朝外喊: “外公!” “爷爷!” …… 也不知道是秋禾的病已到了强弩之末,还是丁老头那屎一样的药当真有奇效,总之,连喝了两天后,秋禾的咳嗽果真渐渐止住了。 沈宝成恨不得给老丁烧高香,还深悔自己请人请晚了,让他的宝贝外孙额外吃了许多苦,督促秋禾喝药时也更加理直气壮。白川则是每天清早必会端半碗药引子,眼睁睁看着秋禾喝了才会作罢。 等秋禾终于不咳了,挑了个晴好天气出了烤火房。他先在房门口适应了半晌,最后终于站到院子里。吸了口冷洌湿润的空气后,秋禾发自内心地觉得,从烤火房到院子,这人类的一小步,却是自己的一大步。 当天白川便和沈宝成商量,要带秋禾去泡温泉。沈宝成听说温泉对病有好处,二话没说同意了,只让他们晚上早点回来,免得误了喝药。秋禾坐牢似的在屋里憋了几天,一听要出门,心情十分雀跃,眉眼都是笑。 等白川收拾好衣服食物,两人便一起上了路。在林间小道上走了一段,等看不见人了,白川回过身,牵住了秋禾的手,两人相视而笑,情意绵绵,郊游似的往龙巢去了。 ☆、幽会 高大的树林间,弥漫着一层蒙蒙雾气,树下还有未化的积雪,白皑皑堆在落叶和灌木上,蜿蜒的林间小道上,走来了两个人,一个玉树临风,一个象只棉球。 棉球裹得十分严实,只露出一小部分脸,此时被挺拨的白川牵在手上,像头笨拙的小熊。然而如此窝囊的造型,也没有影响他的愉悦心情,一路走来东张西望,欢喜得紧。那弯弯的眉眼,活象两把毛茸茸的小刷子,一下下地挠进旁边人的心窝窝里。 “这么高兴?”某人心里痒痒的,回过头问。 “刑满释放懂不懂?”秋禾走得呼哧带喘,犹不肯歇,说:“一个人老憋在屋里有多痛苦,你们这些人永远无法想象!”又隔着手套抓一把雪,遗憾道:“太可惜了,下这么大一场雪,我居然没能在外头堆雪人!” 白川安慰他:“这才头场雪。下次我陪你。想堆几个堆几个!” “这是你说的!到时谁也别想拦住我!我非在晒谷坪上堆出兵马俑群不可!”秋禾慨然许诺。 “都依你!”白川爽快应了,忽然又想起他这场病的由来,心情低落地说:“都怪我!不然这次你都能堆雪人……” “哎呀你快拉倒吧!” 这几天每每说起秋禾的病,白川就很哀怨,竟然渐渐有了祥林嫂的气质。刚开始秋禾还温言宽慰,但随着唠叨次数增多,近来态度也日渐简单粗暴,很不客气地打断他,说:“都跟你说过今年已经超幸运了!往年这个时候,我哮喘都发作过好几回了,今年才感冒一次!石榴姐要是听说了,不晓得会多开心!” “什么叫‘才’感冒一次?多遗憾哪?”本来就耿耿于怀的某人,立刻怒目而视,命令道:“快呸!” 凉石镇的习惯,讲了不吉利的话,要呸两声,向老天爷表示之前说的话可以不必算数。看白川疾言厉色的样子,秋禾忍不住好笑,到底不忍心惹他生气,只好朝草丛里呸了两声。 “本来就这样,你还不当心!”白川含恨道。 “好啦,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看你,罗嗦起来一点也不帅了!”秋禾果断转换话题,摇摇白川的手,说:“对了,我还没问你,作为一条龙,你难道就没什么想展示给我看的特异功能?” 白川这才欣欣然起来,想了想说:“等天暖和了,教你游泳,好不好?” 秋禾点头,想起他在水底自由来去的样子,十分崇拜,说:“不行,等天转暖时间太长!或者我先学点别的?除了游泳你还会别的什么?……啊对了,传说你们龙能播云布雨,御风而行啥的,这说法是不是真的?” 白川略有腼腆,说:“有夸大,但不算假。龙能聚气,云和雾都属于气,聚拢来当然就能布雨。” 眼瞅着秋禾嘴都张圆了,忙又补充:“不过我还不行,我没修练到那一步。” “修练?怎么修?怎么练?为什么我从来都没看到你练过?”秋禾质疑。 “我有练,”白川笑着刮刮他鼻子,“你睡觉的时候,有时我就来山里了。还有早上跟你一起做吐纳,也是修练的一种。” “原来吐纳也算?”秋禾瞪大眼,说:“呼吸万物灵气什么的,竟然是真的?”看到白川谴责的眼神,忙又说:“我信了!我现在信了!不过……感觉真的好神奇!” “这就神奇了?”白川立住脚,把秋禾头上的兜帽往下扯了扯,又整理好围巾,蹲下身来说:“走,我带你遛遛。” “你背上的伤都没好彻底,到底行不行!”秋禾边嘀咕,边趴到白川背上,刚刚抓紧,就觉得身下一荡,已经到了半空。秋禾惊叫一声,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立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巅之上。 那树足有十几米高,人立在上面,视野极为开阔。但见莽莽丛林伏在脚下,苍苍群山环绕身边,头上是无遮无挡的天空,几十米外,一条小溪迂回流过,在阳光下如一条闪光的缎带。 秋禾紧紧搂着白川,又惊奇又兴奋,嚷嚷说:“天!我快变成人猿泰山了!在林子里飞来飞去的泰山哎!” “泰山?那只猴子?”白川侧头看他,俊眉修目里含着点不满,低声道:“你男人可是条龙!” “滚!”秋禾笑着捶他。 “搂紧了!”白川叮嘱,话音未落,便纵身长跃,如飞鸟一般,稳稳落到另一棵树的树巅上。在树与树之间几个起落,转眼已飞掠至几十米开外。 秋禾趴在他背后,只听耳旁呼呼风声,脚下树林如潮水般后退,林间觅食的野猪变小了许多,有一回还看到一只小鹿,待要细看,已经去得远了。 两人风驰电掣,不到一顿饭功夫,已经到了半山腰的龙巢洞口。白川这才把人放下来。 秋禾晕晕乎乎,立足不稳,扶着他刚缓过一口气,就连连嚷道:“天哪天哪!太刺激了!太好玩了!” 白川扶着他笑,说:“先歇歇,好玩的地方很多,以后慢慢带你去!” 等秋禾终于能站稳了,白川便腾出手,毫不费力地推开洞口怪石,两人进去后,他又把石头拨回原位,和秋禾手牵手往里走。等到了龙巢边,两人拥着从上面一跃而下,轻轻落在潭边。 晴朗冬日里,龙巢又是一番景象。巨大的洞穴里光照充足,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5 周边环绕着嶙峋怪石,如同千奇百怪的雕塑。几线阳光直射下来,映着蒸腾的氤氲水雾,竟在潭上形成了淡淡一弯彩虹。 秋禾看着彩虹,惊叹了一回,回头看到自己上回系的那根绳子还垂在石崖边,忙说:“这绳子还是在别人家偷拿的,等会儿我们离开时,记得带走,给人家还回去。” “不还!”白川一口拒绝,说:“这根我留着!买新的给他。” 秋禾仰着头,扯扯绳子,笑道:“纪念我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爬下来么?居然没摔死!” 白川和他并肩站着,也朝上看,说:“你是没摔着,可把我快吓死了!” “咦?你当时躲在水底看着我吗?”秋禾转头看他。 白川甩他一个“那还用问”的眼神,拉着他往潭边走,“过来,这边更暖和。” 洞里冬天本就比外面暖和,再加上有几眼温泉熏着,更是暖意融融,十分宜人,比闷在柴火房里舒服得多。等秋禾手脚都暖和过来了,白川便提议说:“下水去泡会儿吧。” 秋禾正有此意,闻言忙脱衣服。他穿了里三层外三层,这会儿剥洋葱似的剥了个没完。白川脱完外衣,看秋禾还陷在一件厚棉毛衫里,挣扎得很吃力,忙忍着笑上前帮忙。 他把棉毛衫往上拉时,带起秋禾里层的秋衣,露出了一截鲜明白皙的腰线,往下是松松的裤腰,前面微凸处,一个浅浅肚脐份外醒目。白川只扫了一眼,顿时口干舌燥,心慌气短,里里外外轰轰烈烈地着起火来。 秋禾兀自不觉,等终于把衣服剥完,差点出了一身汗。他穿条短裤,兴冲冲往潭里走,还喋喋不休地说:“可算能洗个痛快澡了!你都不知道,前几天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外公连淋浴都不让冲!天天叫我拿个毛巾擦一擦!不信你闻,我都快馊了!这回不搓出两斤老泥来我决不罢休……” 回头看白川呆站在岸上,这人还不知死活地招手:“来呀来呀,这边水温高!好舒服!快过来和我一起泡!” 白川人都僵了,眼睛没处放,只好转身背对他,说:“我去拿毛巾。” 说完便行尸走肉般往搁背包的地方走,又在那边磨叽了好一阵,等把身上燥热压下去了,才拿了毛巾,从潭里游了过去。 彼时秋禾已经在离泉眼不远处找到一方宝座,热水从旁边翻涌而出,把他整个人蒸得一片熏熏然,四肢百骸里都透着懒散舒畅。看到白川过来,勉强挣扎着招手,说:“过来,……再过来点!我看看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白川只得凑到他身边坐下,转过身让他看背上的伤。秋禾见他脊椎上有一处横断口,愈合良好,已经结了痂,这才放了心。又见背上纵横交错,布满淡粉色的伤疤,不由心疼,轻轻摸了摸。 白川被摸得一哆嗦,秋禾以为他疼,忙小心避开新伤,嘀咕说:“这么多伤口,你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这都是谁弄的?” 白川心里热、背上痒,又难受又舒服,神思都恍惚了。及至秋禾又问了一遍,才反应过来,说:“打架打的。小时候战斗力太渣,跟灰熊打架、跟野猪打架都吃过亏。再后来,林子里电野猪的机子又多起来,被电过好几次,有一回还落到捕兽的陷阱里,费好大力,总算脱身出来了。” 秋禾数着他背上的道道伤疤,心里酸涩,忍不住说:“这些盗猎的人真是讨厌死了!……怎么连灰熊都欺负过你?你俩不是邻居么?要是还这么坏,下次不帮它了!” “它早打不过我了,”白川轻笑,恋恋不舍地转身,把在背后兴妖作怪的那只手攥住,说:“后来这一带人越来越多,常有人进来砍树,住着很不方便。再加上我八]九岁时能化成人形了,索性跑出山外,在外头溜达了很长时间,期间学会了说话,也学了些技艺,挣到点钱,就想把这片山地买下来。中途偶然结识了林祖昌,他听我说想买山,就以林氏家族的身份,帮我把这边的山地都买下来,我就回来了。” 秋禾只稍一转念,就明白他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让林祖昌出面了。若要买山,势必要跟本地头头脑脑和地头蛇打交道,白川一个说不清来历的孩子,就算谈成了买卖,日后也容易受欺负,有个林氏家族当靠山,那些人多少会有所顾忌。 “这位林爷爷倒是个好人,”秋禾拿毛巾给白川蒸背上的伤,又说:“不过,这山不是十多年前买的么?你怎么四五年前才回来?” “其实十年前林爷爷买地时我就跟着回来了。不过我长得慢,那时就是这副模样,怕镇上人看久了觉得奇怪,所以一直呆在山里,直到五六年前,才搬出来住。” 秋禾点头,又问:“林爷爷后来就再没来过了?” “嗯,”白川想起往事,有点惆怅,说:“他在家族里其实也不受重视,为了少受气,常年在外面跑船,也漂泊不定,前些年偶尔还给我发发邮件,近来也少了,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说着沉默下来。秋禾看他有些难过,忙安慰说:“以后日子还长,想见面总有机。” “嗯,”白川望着他,轻轻道:“他见了你,肯定也会喜欢!” 秋禾抿嘴笑,回想起白川的话,忽然起了一点促狭心思,“对了白川,要是按龙的年纪算,你现在是多大?是不是比我还小?来来来!快叫声哥来听听!” 白川扭头看他,见那张脸被水汽蒸得有红是白,心里一动,色令智昏,脱口道:“叫哥有什么好处?” “咦!你竟然跟我讨价还价!”秋禾惊奇了,想了想,豪爽地一抹嘴,道:“宝贝儿,过来,让哥亲一个!” 白川忍不住笑了,慢慢凑过来,在秋禾耳边小声说:“哥。” 气流吹在脸上,引得秋禾一阵战栗,正在发懵,双眼忽然被一只手捂住了。 眼睛看不见,周身的触感自然加倍灵敏起来,秋禾一颗心怦怦狂跳起来,忽然觉得后腰被一只手往前托,露出水面来。微凉的腹部触上一团湿热,那湿热包在肚脐处,有活物伸进去搅了一下。 秋禾浑身一颤,等意识到那是某个混蛋的唇舌时,脸上轰一下着了火。 点火的混蛋其实也很没胆,且本来只是战兢兢地打算尝一口就退,没想到一亲而不能收,箭已上弦,不得不发,只好一路攻城掠地,引燃一场摧枯拉朽的烈火,所到之处一片灰飞烟灭。 高大的洞穴里寂寂无声,只有长短交替的粗重喘息。等眼睛上的手放开时,秋禾已经彻底昏了头。重见光明的少年面红耳赤,眼神迷离又无辜,手足无措地结巴道:“接下来……要……干嘛?” 本来极为忐忑的白川,用他一息尚存的脑袋瓜子咂摸了这句话的意思,瞬间鼓起包天狗胆,满身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这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6 是我的人了!我一个人的了!我的! “那就……让我们……相互学习相互帮助,好不好?” ☆、决心 白川从洞外跳进来,象寒夜里飘落的一片雪,悄无声息地落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龙巢里已是寂寂黑成一片,他在黑暗中侧耳倾听,听到一阵匀细平稳的呼吸声,显见得人还睡着,这才放下心来,轻手轻脚把带着的饭盒和药放在热水里,然后一根根地点燃了蜡烛,错落有致地放到睡觉的人旁边的钟乳石上。 互帮互助二人组的学习结束后,其中一位成员因过于劳累,一头扎进温泉睡着了,这一睡就连到了晚上。眼见着晚饭时间到了,另一个舍不得叫醒他,只好把人安置在温泉旁边的一块热沙地上,自己则火急火燎地去了趟山下,跟沈宝成打了声招呼,把饭和药都带上山来了。 这会儿,在摇曳的淡黄烛光里,就见毯子上的那人酣眠正畅。许是睡得有点热,一张脸红扑扑的,衬着乌油油头发和眉眼,像块色彩诱人的奶油蛋糕,凑近了还有细细甜甜的香味。 白川着迷地看着沉睡中的人,心里柔成一汪春水,很想亲他抱他,又或者躺在旁边看着也好。谁让这是他的人?谁让他的人这么好?好得跟发了场春梦一样!不不,也不对!这辈子所有的美梦,加起来都不及这一个甜美动人。 白川想着,嘴角不由挂了笑,后来又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秋禾的头发,怕手凉不敢摸脸,就把搭在他身上的外套攒了又攒。痴痴坐了好大一会儿,才意识到该叫秋禾起来吃药了。 不过,叫醒他之前,他须得先把药引子给弄出来。 白川意犹未尽地把黏在秋禾身上的目光扯下来,到水边把药罐上扣着的一个白瓷碗拿下来,放在旁边石头上。他蹲在石头旁,挽起袖子,左手食指忽然化出一根锋利的长指甲,抵着右腕,划出了一道细细的伤口。 龙血流得慢。片刻后,伤口上才有一滴血慢慢沁出来,滴落在碗里。白川握紧拳头,让血流得快一点。红褐色的血渐渐从筋脉深处逼出来,一滴滴落在碗里,犹带着体温,洞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看看碗里的血差不多了,白川把伤口用拇指按压住,正盘算着叫醒秋禾,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猝然回头,就见秋禾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撑起身,一脸惊愕地看着这边。 两人瞠目结舌地对望着,片刻后,秋禾眼神从他身上转到碗上,涩然开口道:“你这是在干嘛?这……就是你说的药引子?” 白川无可抵赖,看着那碗龙血,不知说什么好。 秋禾坐起来,拍拍身边毯子,说:“白川,过来这儿,我们好好谈谈。” 白川一阵头疼,头一次巴望能坐得离他远一点。磨磨蹭蹭走过去时,他已经决定坦白从宽,主动求得原谅,于是说:“之前怕你反感,没敢告诉你。龙血自古就被人类奉为养生延年的极品,你身体太弱,我就……” “就让我喝你的血?”秋禾打断他,难以置信地说:“还是在你受了重伤还没痊愈的时候?” 白川忙道:“没事,我已经好了。” 秋禾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立刻让白川觉得相当不妙,甚至有点发怵。 秋禾沉默片刻,说:“那些狩师到这里来抓你,也是为了得到你的血吗?” 白川硬着头皮故作幽默,说:“不完全是,你男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很受欢迎……,来,你先把衣服披上。” 他已然说得十分轻描淡写,且话语模楞两可,可秋禾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电脑上看过的捕鲸的血腥场面。人们把鲸大卸八块,剥下鲸皮做衣服和包,割下鲸肉做肥料,挖出鲸肝制作美食,鲸须和鲸骨用来做成各种工艺品…… 即使是已经化成人形的白川,也无法避免这样的命运么? 他想得浑身发冷、悚然心惊,喃喃道:“人们为了让自己长命百岁,会杀掉你喝血?狩师们来抓你,原来并不是因为你成了精,而是你的血液很宝贵?” 白川正给他披衣服,闻言一笑,说:“他们想喝,也得有这个能耐。” 秋禾看着他,眼神十分复杂,说:“我不也在喝你的血吗?我跟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白川一怔,忙说:“当然有!这是我愿意的!” “可我不愿意!”秋禾说着,心里又生气又悲凉,“跟你讲白川,无论那血有多少好处,我不愿意喝!” 看到白川有些委屈,秋禾又不忍心,缓了缓语气,才又说:“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是人类了;即使现在我知道你其实是条龙,可潜意识里依然觉得你是我的同类。你会喝同类的血吃同类的肉吗?同样的道理,人肉再美味、人血再有营养,我也没法喝下去,懂不懂!” 白川挨了这一顿呲,心里反而发热发胀,低头说:“没先告诉你,是我不对。可是,”他脸上委屈渐浓,苦恼地说:“中药苦,见效慢,你又不爱喝,我太心急,才偷着给你喝这个的。……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活下来才最重要!” 不知为何,秋禾突然想到老丁说的那番话来。老丁曾说,他活着,才有人牵制白川;一旦他死了,白川很可能会发疯发狂,到时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秋禾当时听着不以为然,现在却忍不住忧心起来。 他们以后的路,注定不会是坦途。远的不说,沈宝成和石榴姐知道实情后会如何震怒,实在不难猜测。就算他们能求得两人的谅解,还有那些对龙虎视眈眈的狩师呢?还有对这块山林怀不轨之心的人呢? 在这场打怪升级的游戏中,就算他们足够侥幸,能打通所有的关卡,最后的一关仍然无法逾越,一条龙和一个人的寿命,差距清清白白地摆在那里。 秋禾酸涩地想,难怪白川总是很没有安全感,他肯定在一开始就想到这些了吧。费尽心力给他治病、挖空心思让他活得久一些,除了对他的爱,也会有对命运的不甘心吧。 老天爷让他们相遇相爱,却心怀叵测地在前面挖了个巨坑,真坑啊!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拉过白川右手,看他腕上的伤口。那伤愈合得快,已经结了道细细的痂,想来无甚大碍。秋禾放下心来,抬头看着旁边的人,说:“你该知道,无论你让我喝多少血,我还是会死在你前头,丢下你孤零零的一个,对不对?” 两人正好得蜜里调油,转眼就听到这种无情的话,白川心里不是滋味,当即扭头道:“别说这个,我不想听。” 秋禾摸着他脸,把他掰过来,直视他的眼睛说:“不想听也要听。你是龙,我是人,就算我能活一百岁,也没你的寿命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7 长,从一开始你就该知道的。……都怪我,当初我要是不答应和你好,就好了。” 白川反手抓住秋禾,脱口道:“我没后悔,你也不准后悔!” “我不后悔,”若说一点也不后悔,其实是假的。但现在悔也无用,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秋禾深吸了一口气,说:“这辈子能碰到你,真的已经超幸运了。别想得那么远,好不好?我们过好现在的每天就行。” 白川嗯了一声,心里却飞快地盘算起来,龙血秋禾是不肯喝了,那就只有再去找老丁。老狩师虽然让人烦,可谁叫他指望人家帮他解决难题呢? 至于过好每一天,那当然是要过的,但将来也更要未雨绸缪。当然他一个人考虑就行,秋禾身体差,就别让他烦心了。 秋禾察颜观色,如何不知道白川阳奉阴违?他心里难受,却故作轻松地说:“话说回来,应该发愁的是我才对吧?你长得慢,我长得快,等我成了个白胡子老头儿,你还是枚美貌的小帅哥,那时你肯定要嫌弃我了,可怎么办?” 白川截口道:“我们龙才不会!我们对伴侣很忠诚!” 秋禾忍不住笑了,点头说:“好吧,我相信你。只要你说的,我都相信!” 他靠着白川坐了好一会儿,才又道:“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去伤害无辜的人类,更别伤害自己,好不好?” 白川搂着他不作声,心想,若必须在伤害人类和伤害自己中挑一个选项,他又该如何抉择? 然而他最终没忍心问出这种大煞风景的话题,只是说:“好,你放心。” 两人依偎着坐了一阵,白川起身,把药端过来让秋禾喝了。之后两人目光都落在那碗龙血上。 秋禾说:“倒了吧。” 白川只得端起碗,把龙血朝潭里一泼。血落入水中,乌沉沉潭水忽然起了波澜,水里忽然跃起几道深色的影子,争相聚拢来抢食。 秋禾大惊,站起来朝潭里望,说:“我还以为这潭里什么都没有,竟然……,哪到底是什么?” “是娃娃鱼,”白川说:“其中一条也快成精了。不用怕!它们性情都很温顺。我要不在洞里,它们还能保护你。” “真的?”秋禾蹲在潭边,小心朝里头看了看,说:“看着有点吓人。……它会成精么?成了精也能变成人?” “吃了龙血后,大概很快能化人吧。当然也可能是别的形状。”白川也在旁边蹲下来,打了个唿哨,那几条深黑色的鱼聚了过来,他捉着秋禾的手,说:“来,你摸摸它们。” 这些四脚鱼有两米多长,头大身子小,性情果然温和,秋禾大着胆子摸了摸,触手十分滑腻。鱼在浅水里停留片刻,转身爬进潭底不见了,秋禾这才和白川坐到毯子上吃晚饭。 白川在家已经吃过饭,秋禾便拿一只勺,吃两口,往白川嘴里喂一勺。到得后来,两人不用勺了,直接上嘴。你喂我我喂你地吃了几口后,刚才郁积心头的不快总算消散了。 等把饭吃完,把碗筷都收拾好了,秋禾精神正好,在洞里东摸西逛,一时仰头,只见黑沉沉的洞穴顶上,透出几道银色光线,不知是鸟还是蝙蝠,在光里飞来飞去。 “外头出月亮了?”他问白川。 白川在潭里洗手,抬头一望,说:“今晚上月色好。” 秋禾便跃跃欲试地说:“出去走走?” 白川看他一眼,说:“不怕冷?” “不要紧,”秋禾忙说:“看一眼,就回来!” “那就再等等。” 两人在巢里又坐了一会儿,白川才让秋禾穿得严严实实,戴了帽子,又把围巾裹得只露出眼睛。两人这回没有钻山洞,直接从潭边一跃而起,朝着月光透进来的地方飞去,到了洞顶,白川一手护着背上的秋禾,另一只手攀着块石头,壁虎般从缝里钻了出去,外面豁然开朗,却原来那条缝开在一道石壁上。白川贴壁站着,又纵身一跃,跳上了一处平台。 平台就是一整块巨石,宽约丈余,白色的岩石旁边便是深谷,月光洒在白石上,如同铺满白霜。秋禾举目四望,发现这平台就是小镇东边的仙人台。 他呵出一口白气,就见清明月色下,谷中群山在脚下起伏,冷月苍山,黑白分明,简直如同梦里的白天。 山中空气极冷,他打了个寒噤,后背立刻环绕上一个温暖怀抱。白川把人拥在怀里,脸搁在肩上,说:“看那边,马上要起雾了。” 只见远处群山间,忽然涌来一阵白雾,那雾在月光下,如银色浪潮奔涌而来,填满了岩石下的山峰沟壑。片刻功夫,脚下深谷就变成了银浪翻卷、波谲云诡的一片湖泊,群山犹如汪在银湖里。高一点的山头,便成了湖心小岛。 秋禾扭头看白川,说:“你刚让我等,就是等这场雾吗?” “嗯,”白川蹭蹭他,说:“想下去看看吗?” 秋禾大力点头:“想!” 白川蹲下身来说:“抱紧我!” 等秋禾趴在他背上,紧紧抱住了,白川纵身朝崖下跃去,两人同时朝白雾中跌去,崖下树林隐隐扑面而来,秋禾正紧张得要死,身下白川忽然发出轻响,瞬间一条白龙化形而出,那龙长尾一甩,在空中优美地弹跳起来,游鱼入水般跃进雾中。 触目所见,皆是湿润的雾气。一人一龙,穿云夺雾而行,白川时而扑进雾里,把白色雾气翻搅得乱成一团;时而冒出头来,如大鲸在雾中稳稳航行。云浪之上,是深色天空,一轮大得出奇的月亮高高挂着。 最后他们栖落在一座峰顶的树冠上,白龙满身银鳞在月华下熠熠生辉,长尾轻轻拂动,傲然昂立,如同一位巡视领地的君主。 秋禾骑在龙背上,紧紧抱着白龙,看着脚下银海苍山,看着月色下美丽白龙,心里忽然又填满了勇气。 他想,哪有什么老天爷,不都是人们自己的选择么? 白川选择守护这片山林,他们如今才能在这里自由自在看月亮;他选择和白川在一起,才能领略这世上不一样的风光。 他选了这条路,就得好好走下去。纵然前面有再多艰难险阻,有人并肩守望,有人分忧解愁,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节快乐啊各位! 我再发个誓,十月完结此文。之前说的话大家就假装没看见吧。 什么?有人不能忍?好吧,我没有脸,没有脸,没有脸…… ☆、拆迁 凉石镇又下过一场雪后,就进了腊月,家家户户开始忙起来了。 沈石榴给秋禾打电话,说等收完公司的最后几笔账,就回家过年。秋禾把这消息告诉沈宝成后,老头子明明瘸着条腿,走路却轻快得跟阵风似的,天天在家掐着日子算计,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8 要打年糕、熬糖果子、熏腊肉腊鸡腊鱼,只等一家三口团聚了,殷殷实实过个好年。 镇上往日那些在烤火屋里窝冬的老头老太们,也都和沈宝成一样,忙忙碌碌筹备起了年货。集市变成了一周一次,有好几回,秋禾去镇上,看到花娘娘的超市门前,大槐树下支着摊,摆着红纸鞭炮、各种华而不实的袋装零食、老年人穿的棉袄和布鞋,好些人围在一起挑货,花娘娘忙得首如飞蓬,很有种喜气洋洋的热闹感。 腊月初十刚过,小镇里的人渐渐多了。平时寂静的镇子里,出现了些年轻的陌生面孔。他们三三两两地聚着,站在路边玩手机聊天,讲述在各地打工时的见闻,也有的约到一起打扑克,或跑到网吧里打游戏,——这是他们一年中最为轻松的假期,也是萧条小镇最为热闹的一段时光。 然而秋禾并没有因此而结识什么新朋友,他现在每天都很忙。隔三岔五要去山里,有时去云台,更多的时候在龙巢。即使他偶尔不太想去,也会被另一个求着抱着地拖走。 两个陷入爱河的小年轻,又初尝□□滋味,巴不得每分钟都腻在一起。在山下时,沈宝成跟前少不了要遮遮掩掩,唯有进了山,一个碍眼的人也没有,白川才好施展他刚学到的百般手段,把人哄得服服帖帖,亲得晕头迷脑,彻底沉醉在这温柔乡里。 这一天秋禾吃过早饭又要往隔壁跑,却被沈宝成叫住了。老头子佯装幽怨地说:“天天在外头野,也玩不伤!你好孬也陪外公一天,能怎么样?” 秋禾被他戳中心病,脸都热了,又担心老头子看出什么来,忙狡辩道:“白川说,这两天山里不能断人,怕盗猎的趁着年前进山。——再说了,明明我前两天才陪你在家打了一天糍粑!” 老爷子这回是真酸了,说:“唉哟唉哟,白川现在比外公还重要些咧!” 秋禾直着脖子喊起来:“哪有!你就喜欢冤枉人!……好好好,你今天又要干什么,我帮你,总行了吧?我说,您也消停些吧,都攒了半屋子年货了,石榴姐就算是头牛,也吃不下这么多吧?” 沈宝成在他头上凿了个暴栗,训道:“石榴姐石榴姐!这小名是给你喊的?” 两人斗着嘴,趁着天晴,把簸箕里的干瓜条搬上屋顶晒着,秋禾看外公并无二话,这才放了心。 沈宝成说归说,对他们频繁进山倒也并未疑心。如今他腿脚不便,林子本就靠白川一人守着。两个孩子要好,秋禾跟着去山里玩玩也没什么。要说遇到危险,那不存在!白川好歹也是山里长大的一条龙,秋禾跟着能有什么危险?更何况,眼瞅着自家心肝脸上一天天红润饱满起来,可见山上温泉对人是真有好处,因而沈老汉越发放了心。 两人正合力把被套搬到外头晾晒,白川过来了,忙去搭了把手。沈宝成看到他,便说:“正要跟你讲,镇上老孙的大孙子明天结婚,你去不去?” 白川摇头,看秋禾一眼说:“我还要去山上。” 秋禾便劝他:“孙爷爷也帮过咱们忙,他大孙子结婚,你不赶份人情?” 白川想了想,点头说:“好,一会儿爷爷去,帮我带人情过去。” 沈宝成本打算叫他一起去,想了想却又改了主意,说:“如今年下,那里人多,你不去也好,免得惹人注意。走,秋禾,一会儿我俩去吃席面去!” 秋禾愕然:“啊?不是明天才结婚吗?” 原来乡间结婚,排场大点的要闹整三天,老孙的大儿子在城里做豆腐,二儿子做点建筑工程,两人都算有出息,尤其老大两口子勤劳俭省,挣下一份让凉石镇人很称道的大家业,如今孩子结婚在老家摆酒,也算荣耀乡里了。 秋禾满心不想去,又怕惹出老爷子说出些别的牢骚话,只得不情不愿地答应了。趁沈宝成进屋的空儿,白川恋恋不舍地拉了秋禾手,小声说:“不去不行么?” 秋禾也悄悄说:“你当我想去?这不是担心在外公面前露了马脚么?现在做贼一样,不能不防着点。” 白川有点幽怨地把他望着,秋禾停了停,突然意识到这话容易让白川产生误会,忙又软言解释:“我主要是怕外公年纪大了,不能接受这事儿。先缓缓,等过完年咱们再想办法,好不好?” “好”白川在秋禾面前,就说不出不好来,他抿抿嘴说:“晚上早点回来,咱俩好好说话。” 秋禾应了,白川看看屋里,瞥见沈宝成已收拾好了要出门,忙把人拖拢,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偷了个香,这才恋恋不舍松了手,一步两回头地去山上了。 秋禾跟着沈宝成往老孙家走,一路想,也不知道这般偷偷摸摸的日子,究竟要到什么时候。 以前他还曾想,两人好着好着,说不定没多久就散了,成为人生一段插曲,所以这事能瞒着家长就尽力瞒吧。如今却感觉到,白川这憨货谈起恋爱来,跟他为人一样一板一眼,认定了的,似乎就准备一生一世地过下去。自己这边呢,也确实是真喜欢他。这么说来,或早或晚,总应该带他见见家长,一直躲躲藏藏的,不是欺负人么? 可他横不能对石榴姐说,妈我给你找了个男媳妇!一想到这事会在家里乃至凉石镇引起多大风波,秋禾就很想把自己缩进一个刀枪不入的壳子里。 最后,他自暴自弃地想,还是先瞒多久就瞒多久吧,等真到了那一天,要死脚一蹬,总会找到办法的。 离老孙家还有半里路,就听到阵阵唢呐传来。屋前晒谷坪上用条纹布搭了棚子,里面搭着戏台,乡村吹鼓手正在卖力地演奏,台下高高矮矮的椅子上,坐满了观众。有些老人晒着太阳看戏,年轻的则一人拿一个手机,边玩边聊天。屋里屋外开了几桌流水席,一拨人吃过,立刻撤下去,收拾干净了让另一拨人开吃。 孙老头一张脸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穿着崭新的棉袄,在前头迎客。沈宝成点着一挂鞭,噼里啪啦地炸着,扬起一阵火药味儿。老孙咧着嘴,老远地迎过来,怕那爷儿俩冷,一直让进烤火房里去坐。门一推开,里头坐了满满当当一屋人,有两三个还是生面孔。 剃头铺的老刘也在其中,一看秋禾,立刻从身后拉出个小板凳,说:“来,秋禾,过来挨着我坐!” 秋禾不好拂他刘爷爷的面子,过去坐了,沈宝成也自找了位子,一群人坐着喝茶聊天,当中一个瘦个子中年男人,穿一身笔挺灰西装,头发上抹了两斤摩丝,油光可鉴,也挤在一群灰扑扑的老头中坐着。那人看了秋禾几眼,说:“唉哟,沈叔,这是……是石榴的娃儿?这才有几年功夫?都长这么大了?” “可不是,眨眼就十八了!”沈宝成说,又回头对秋禾介绍:“这是你孙二伯。” 秋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99 禾乖乖叫了人,把围巾帽子取下来,坐着烤火。孙家老二大名叫孙仕贵,把秋禾看着,啧啧地说:“跟石榴小时候一样一样的!一看就古灵精怪!……你妈呢?什么时候回来?” 秋禾被“古灵精怪”四个字雷了一下,一时没顾上答话,就听沈宝成带点显摆的口吻说:“过几天就回。就她事儿多,这时辰还在到处收账呢,说是一等收完就赶回来。” 旁边一个老头接口道:“今年姑娘外孙都在家过年啊?” 沈宝成点头,骄傲地抱怨:“也烦人!天天要准备吃的喝的!偏偏这条腿又不得劲!他们不回来我还轻松些!” 秋禾抿着嘴笑,刘老头看不惯自家老兄弟那得意嘴脸,翻个白眼说:“唉哟唉哟,看把你累得!我不嫌烦,年三十让秋禾跟他妈去我家,你只别去叫人就行了。” 沈宝成挨了一顿排场,猛然想起老刘是个孤家寡人,过年没有人陪,一时很有点后悔,忙转而聊到别的上头,这时就听孙仕贵幽幽地叹了口气,说:“石榴也是太要强了!一个女人家,没人帮衬着哪好收账?跟我说一声,我手下也管着几号人,找两个给她当帮手,能吃多大个亏?” 秋禾暗自好笑,猜测这很有可能是石榴姐过去的追求者。沈宝成闻言也只笑笑不说话,显然对这位油腻市侩的男人并不感冒。一群老头转而说起了新郎新娘的情况,明日迎亲的流程。原来孙家长孙倒没有做豆腐生意,反而是开了个摩托车修配店,期间认识了隔壁理发店里的一个洗头小妹,却是个外地人。如今小妹已经不洗头了,一心一意打理起了夫妻店。 老刘便感叹说:“这一代一代的人,都在往外走。镇上是越来越空了。” “空不了!”孙仕贵见刚才说的话没人接茬,正有点失落,这时忙又摆出见多识光的派头来,侃侃而谈道:“您老几位是不知道,如今农村人兴进城,城里人却兴下乡了。镇上人还没听说吧?翻过年了咱们这镇上也要搞开发了。说是县里招商引资,引来个大项目,准备落在咱们镇上。到时这镇上房子要拆迁,还能拿到钱咧。” 屋里几个老头都楞住了,老刘先开了口,说:“你别是混口瞎说!真的假的?要我们迁到哪里去?” “看您老说的!我什么时候混口瞎说过?”孙仕贵嗔道:“这是听我一个玩得好的朋友说的,听说是准备把咱们老镇上的居民都迁到新镇上,在那边起一座回迁楼。这边都空出来,好搞旅游开发项目。” “我们这儿荒山野岭的,哪来的什么旅游资源?”秋禾插嘴道。 “这你就不晓得了,如今城里人就兴到这种地方来,摘个果啦,爬个山啦,叫什么……,休闲旅游!对,发展休闲旅游产业!” 秋禾还要问,刘老头暴脾气发作,怒冲冲说:“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给我们讲?我是不搬的!我这里住得好好的,地方宽敞,种点菜也方便,养只鸡也方便,搬楼房里了靠什么过生活?难道把嘴缝着?” 屋里几个老头也都纷纷表示住不惯楼房屋,兼舍不得房前屋后几块熟地,对拆迁一事十分议论纷纷。沈宝成想了想,问:“先不说我们搬不搬,就你说的那个……什么产业,镇上准备怎么发展?到哪儿发展?镇后的山地可是人家林家的!” 孙仕贵笑笑说:“这都好说,谁的都不重要,可以坐下来慢点谈嘛。” 沈宝成还要问,一个小青年从门外伸进头来,说:“二叔,爷爷说你又在偷懒,叫你出去迎客呢!” “哎!”孙仕贵答应了,抹了一把头发,懒洋洋地往外走,边走边抱怨说:“会不会说话?我哪偷懒了?我这是在陪客!” 孙仕贵走后,老头子们又接着说了会儿拆迁的事,都觉得以孙老二一惯的尿性,这事有□□成不是真的,于是后来又扯到各家办年货的话题上去了,秋禾便带上帽子围巾,从烤火房里出来了。 刚才听到的消息犹如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秋禾一直走到门外,穿过晒谷坪,来到坡下一棵树旁,独自站了会儿,心情十分憋屈。 这些人,怎么就不能放白川自在片刻呢?从他来凉石镇起,这里就没有真正平静过。为了得到这片山林,那些人的手段越来越卑劣。上一次,如果不是姓刘的杂碎突然死了,恐怕白川还得一直跟他缠斗下去。 这一次也是,所谓旅游开发,恐怕只是个幌子吧,那些人会先把凉石镇上的人都赶走,再使出手段,让白川也离开这片土地。等这片林子彻底转手他人后,银杏树林里云朵一样的白鸟,仙人台前的苍山冷月,也都会渐渐消失不见吧。 你不知道觊觎这片山的,都是些什么人。秋禾忽然想起白川说的话来。 站在凉石镇冬天的冷风里,秋禾呵出一大口白气,想,人搬走了,还能有新家。一条龙被逼着离开他最后的家之后,又能去哪里? ☆、人心 拆迁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小镇的角角落落。 老人们留恋故土,大多忧心忡忡。年轻人却都兴奋得很,以前光听外面人说拆迁拆迁,好多人因此而一夜暴富,这好事如今竟也轮到他们了! 就算凉石镇位置偏僻,补不了多少钱,能搬到新镇上也行呀!总好过窝在这鬼地方,穷且不说,出趟门连搭车都十分不便! 便有那头脑灵活的人,钻山打洞般寻了路子,打探拆迁这事是不是真的。一时间说什么话的都有。论起消息的源头,自然要提到孙家老二,只可惜婚礼过后,孙仕贵就返回城里不见踪迹,镇上人没法问他,便去找老孙头打听,把个老孙问得烦恼不堪,恨不得把自家惹事的二小子揪采过来痛殴一顿。 这天孙老头在镇上闲坐时,又碰到人问拆迁的事,老头子便恼了,说:“你们一惯听风就是雨!拆迁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听二小子胡咧咧?哦,别人都不晓得,单是他晓得?他要是有那个神通,怎么不去当国家主席?” 有年轻的小伙子便说:“孙爷爷,谁让二叔路子广嘛,提前晓得消息了也是有的!这都是乡里乡亲的,您给我们先提个醒儿,也亏不了什么!” 老孙一听,这不是摆明说他有意藏私么?一时老脸都气红了,老刘见了,忙拉他到剃头铺去坐,又转头对说话的小混蛋说:“滚你娘的蛋!你孙爷爷是这种人?怕你讨了什么好处?小兔崽子!就恁想搬到外头去?那外面有宝贝等你捡咧?” “您老还真说对了,外头就是有宝贝呀!”小年轻们嘻皮笑脸没个正形。 刘老头不理他们,拉着气鼓鼓的老孙,和沈宝成去剃头铺里坐了,老孙一路跟老伙计诉苦道:“他也来问,你也来问!我还不是跟你们一样两眼一抹黑?老二这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0 畜牲你们是知道的,那嘴可有个把门的?干活儿就数他偷奸耍滑,一张寡嘴挺利索!叫我哪一只眼睛瞧得上……,我是打不动他了,要打得动,我连夜坐车去收拾他!” 沈宝成劝他说:“仕贵也是一片好心,想着要提醒咱们。不过,你倒是给他打个电话,问确实了,到底是不是让搬,也叫我们有个准备!” “有啥好准备的,你听他们鬼扯!”孙老头脖子上筋都爆出来了,嚷嚷说:“我跟他打听了,他说是听一个朋友说的,说外头来的大老板看中咱们这块地方了,想搞什么开发!你想,咱这地方上有啥可开发的?再说了,他那些狐朋狗友的话也能信?那些人,光靠一张嘴就能上天!” 老刘泡了两杯茶,端过来递给两老头,沈宝成接了茶,劝老孙道:“你也消消火!多大个事啊,喊得半天云里都听见了。” “我是愧得慌!”孙老头犹自叨叨,边和老刘摆象棋摊子边说:“他们吧嗒一下嘴皮子不打紧,害得老老少少一镇人过个年心里都不踏实!” 沈宝成在刘家剃头铺聊天看下棋,消磨了半天,挨晚才回家。晚饭后,三个人和一条狗在烤火房里闲谈时,沈宝成便把老孙的话详详细细地讲了,又安慰白川说:“别着急,照我看,保不准是一场虚惊!” 白川俯身向着火,微红的炉光照着脸,越显得长眉修鼻、十分英挺。听了这话,他搓了搓手,淡淡说:“真的又怎样?我不搬,他们也没办法。” 秋禾坐在他对面,正拿着个小梳子,仔仔细细地给大圣梳毛,闻言抬眼看看他,说:“你以为那些人真是冲着镇子来的?开发开发,总得有地方,不然开哪里发哪里?我看哪,叫镇上人搬走不过是个幌子,只怕后面这几座山才是别人真正想要的。” 白川淡淡一笑,说:“左右我不卖,他们能怎样?那些小伎俩,我又不是没见识过!” 沈宝成皱着眉,心事重重地啜了口茶,说:“这事要是真的,只怕往后咱们都住不安生了。” 白川沉默片刻,说:“别担心,那些人是为钱来的,肯定指望速战速决。当初买山,我签了合同,想强占没那么容易!无非就是耗着,耗过一段时间,他们看没指望,自然就走了!” 这话提醒了秋禾,忙说:“你合同在家里么?明天拿过来,我们好好研究一下,可千万别留下什么让人钻的空子!” 白川点头,又郑重说:“爷爷,你跟秋禾才要当心,他们拿我没办法,不定就把主意打到你们身上。” 他又想起上次那些人往沈家小院里丢蛇的事。那回把秋禾吓得要死,天知道这回他们又要出什么阴损的歪招? 沈宝成点头,秋禾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一下一下地梳着狗毛,沈大圣被梳得万分舒坦,趴在地上活象张狗皮。白川看了,忍不住说:“不是说了让你离狗远点?大圣,趴这边来!” 沈大圣身为一条狗,对白川有种天然的畏惧,听到这不近人情的命令,垂头丧气地趔到白川旁边蹲下,一双眼却幽怨地看着秋禾。 秋禾这才回过神,把梳子丢下,说:“我总觉得,这回的事没那么简单。” 白川拍拍大圣的头,算是安抚它,对沈宝成说:“为防万一,您明天就告诉人去,说以后不再当林家的护林员了。” 沈宝成知道这是要想方设法把自己摘出来,心里一时很感慨。其实要说看山护林,白川要比自己高效得多,从一开始,自己这护林员不过就是个名号。但在凉石镇人眼里,林家一个外来户,还就需要沈宝成这个名号,别的不说,十里八乡的老猎户们多少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如今,哪能因为可能有麻烦,他就甩手不干,把千斤的担子扔给白川一个人?沈宝成便说:“没这个必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一个半截入了土的老头子,还怕哪个?我要是怕,从一开始就不会当这个护林员!” “不是您怕,是我怕,”白川轻轻叹了口气,说:“我怕您跟秋禾出事。” 沈宝成又要反驳,秋禾插嘴说:“我觉得你这做法不妥当。越是小地方,人们越是抱团欺生。如今镇上正是乱纷纷的,要是突然传出你跟外公闹矛盾了,镇里人不定怎么借机踩你呢。” 沈宝成点头说:“是这个道理。”又安慰白川说:“瞎担心什么!我会出什么事?上回受伤,也是我一时大意,早晓得我就把猎*枪拿出来,哪能吃那种亏?” 白川看老头态度坚决,只得作罢。沈宝成又说:“只怕那些人也快上门了吧。” 本以为很快就会有人来谈买地的事,没想到过了好几天,一直也没动静。镇上关于拆迁的事却越传越离谱了。一天一个消息,谁也没个确切的说法。就这么传了一段时间,镇上人心浮动,各种流言都出来了。 先是有人言之凿凿地说打听到了拆迁的补偿标准,价格低得让年轻人们十分愤慨,有人甚至要去新镇上去闹。后来又有传言说,之所以价格这么低,是因为镇后面林家这片山林要出让,出让费占了个大头,只能把镇上房屋的补偿标准降低了。 于是就有人就愤愤不平起来,闲聊发牢骚之际,不免又扯出上次镇上老人挨打后的补偿问题,白川把补给自己的钱分给老人们,大家本来认为他做得厚道,这时说起,却有了不同的涵义。 “那么多老人被打,拢共才补几个钱?他林家被偷了几棵树,就能补上好几万!现在这世道,人命还没有一棵树值钱了!”一个人愤愤地说。 就有人接口说:“什么叫他林家的树?是他们家栽的?他浇过水施过肥?那明明是咱们山上长了几百上千年的老树!” 便有人嘲笑道:“咱们山上这种话,以后说不得了,那正经是林家的山!人家出了钱买了的!” “不是他们林家钻空子走后门,这山怎么会卖给他们?别的不说,就山上那些老树,卖出去就不止他们林家买山那点钱!” 也有人劝解,说:“算了算了,卖山卖再多钱,也到不了你口袋里。” “我就是看不惯!镇里的山,镇里的林子,凭什么让姓林的讨了好去?凭什么我们平头百姓就该受这份穷?” 这股不平之气,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和发酵,很快形成了一股压不下去的心火。年底的镇上,满是刚从外地打工归来的年轻人。他们向往着财富和地位,却不得不在陌生的城市里,干一份劳累却收入微薄的活儿。他们对这个不公平不公正的世道本就愤世嫉俗,如今回到自己地盘上,却仍然要继续忍受这种不公。这让他们在看到白川时,眼中透出了前所未有的狠毒。 秋禾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以往那些年轻人,看到自己和白川会点头微笑以示招呼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1 ,可现在他注意到,每当白川一人穿过小镇时,周围或明或暗,充斥的都是冷冷打量的眼神。 他难过得心都紧了,白川做错过什么吗?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对他! 白川倒是很无所谓,他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倒是沈宝成十分不安,忍不住要去镇上为他分争两句。 白川拦着不让去,说:“您理他们呢!” 秋禾想了想,便说:“外公你要去的话,只找相熟的人辩解两句就好。不太熟的人就别指望跟他们讲理了。白川最近要少在镇上露面,免得跟镇里人引起冲突。那些人闹这么大动静,肯定盼着我们自己乱起来,要是让他们如意了,咱们就是个傻子!” 沈宝成点头说:“我知道!这些人毒着呢!晓得你们签了合同,没办法动手脚,就挑拨着让镇上人来对付你!外头来的人,你还防得住,这身边的人动手脚,才真正让人防不胜防!” 说着要往镇上走,白川便喊:“大圣,跟爷爷去!别让人欺负他!” 沈宝成带着大圣,走出两步又回头道:“这些天你把山上看严紧些,防着有人心里不忿,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沈宝成一语成谶,几天后的一个深夜,秋禾从睡梦中惊醒,就听沈大圣在外头狂吠。他爬起来,套上件棉袄往外跑,就见沈宝成在前头,匆忙开了堂屋门往外跑,老爷子打开大门,往外只看了一眼,叫了声“天爷”就朝黑地里冲了出去。 ☆、灭火 秋禾冲到门口时,只来得及穿上棉袄的一只袖子,在看到外面的情形后,他支楞着往棉袄里套的另一只手,结结实实地怔住了。 在往小镇去的东南方,触目惊心的火光挟裹着冲天的烟雾,把漆黑的冬夜都照亮了。干枯的树枝燃烧着,发出巨大的噼叭声,夹杂着隐隐的呼号,在寒夜里显得格外悲怆。 秋禾一边穿衣服,一边朝着火的地方跑,沈大圣跟在后头,一路狂吠,一路飞奔。快到下坡时,一人一狗都停住了脚。 熊熊大火把整棵高大的朴树都引燃了,烧成了一个气势惊人的火把。火势被风引着,朝小镇方向卷去,一路牵牵连连,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 秋禾退了几步,转身往回跑,从厨房里扒拉出一个桶,舀了满满一桶水,拎着就朝外跑。等跑到火边,正碰上沈宝成,老爷子一把接过了水桶,提着往前走,还回头朝他喊:“站远点!” 火势太大,离着四五米远,就已经热气焚人,沈宝成却一瘸一拐直走到火边,才把一桶水泼过去。那水触火,滋的一声,顿时化成了一团白汽。等老头子返身回来,秋禾大声问:“怎么烧起来了?” 沈宝成没答话,边提着桶绕过火林往坡下走,边大声喊:“看着点头上,小心树枝掉下来!” 秋禾锲而不舍地跟在后头,又大声嚷嚷:“外公,现在要怎么办?” 沈宝成把桶丢给他,回头喊:“帮着去救火,别靠太近!”说完,自己朝河边快步跑了。 就见靠河的那一面,已经聚了许多人,人群自发组成两条长龙,从河边担了水来灭火。余下没排上队的,也都各自拿着脸盆水桶参与到救火队伍中。火光照着忙碌的人群,人人脸上都十分凝重。 秋禾提着桶,也朝坡下跑,从河里打了沉重的一桶水,一路泼泼洒洒地提着往山上跑。在人声狗吠的一片嘈杂中,就听石老六和沈宝成在大声吩咐什么,好些年轻力壮的男人都跟着两人去了,原来是准备了刀和锯子,打算从着火的林地旁砍出一条隔离带来。 秋禾跟着大伙儿,一遍遍跑下坡去河边打水,生平没使过这么大力气,胳膊腿都在哆嗦,却硬是没觉得累,只是喘得太厉害,嘴里一阵阵地泛上来一股腥味。 刚刚走了一批人,取水灭火的人便少了,冬天天干物燥,那火势眼看更大了,风势卷着直朝镇上烧去,眼看离镇边上的一座屋子越来越近了。 人群中,一个拄拐的婆婆忍不住哭了起来,“天爷呀,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呀,房子烧塌了,可叫人怎么活啊……” 没有人安慰她,谁也没那个时间。老人的哭喊声,在寒夜里显得十分悲伤无助。 往河里去的坡上洒的水多,早已淋湿了,秋禾提着满荡荡一桶水,看那婆婆时,一没留心便滑了一跤,连人带桶地摔下来,滚得跟个泥猴一般。 沈大圣始终跟在秋禾旁边奔上跑下,这时忙拿嘴叨着它哥的袖子,想把他拖起来。秋禾挣扎着,却是落在一个浅坑里,一时爬不起来。这时旁边忽然伸过一只手,帮着大圣把他拉了起来。 秋禾爬上来,来不及道谢,那人便转身匆忙朝坡下走了,走了两步,却又忽然停下,伸出手来,疑惑地自语:“下雨了?” 话音刚落,一滴雨重重滴落在秋禾的头上。 转瞬之间,雨点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带来冬天的寒湿气息。淋着雨的人群却齐齐振奋了,有人当当敲着空脸盆,一边往河边跑一边狂呼:“老天爷来帮忙啦,大伙儿加油干呀!”。刚还垂头丧气的人群,被这场雨又激起满满的斗志了。 雨整整下了一个多钟头,直到东边天色发白了才停,突如其来的大火被雨一浇,熄得差不多了,救火的人却不敢懈怠,仍然担着水,拿着树枝,把林子里余烬都踩了一遍。最后,救火的人群在坡上坐着歇息时,沈宝成和石老六又带着人,进到还冒着热气的林子里,细细查看了一遍才罢。 天光大亮,眼看小镇安全了,人人心里轻松下来,这才觉得倦怠不堪。再相互望望,就见对方脸上身上无不熏得一片黢黑,于是相互打趣起来。 秋禾在坡上坐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拿手背在脸上抹了一把,抹下来一手黑。正看着手发楞,旁边扔过来一条毛巾,搭在他头上。他扯下毛巾,就见旁边坐着的花娘娘蓬着个头,笑眯眯地看他,说:“恁个体面的孩子,脸上糊得跟个泥猫似的,把灰擦一擦!” 秋禾笑了,拿着毛巾顺着头脸一通狠擦,擦完一看,毛巾黑得不能用了,忙说:“娘娘,我去河边把毛巾搓一搓。” 他倒是很想起身,却是两腿发软,无论如何站不起来。花娘娘一把拿过毛巾,说:“要你操心?歇着!” 说完拿了毛巾往河边去了,坐她旁边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也是浑身稀脏,转头看着秋禾,微笑搭讪说:“你们家狗挺通人性的。” “嗯,”秋禾点头,认出这小伙子就是拉了自己一把的那人,忙向他道谢。那小伙便说:“你是沈秋禾?我叫石凯,”又指了指往坡下走的花娘娘,“那个是我妈。” 秋禾忙说:“原来是石凯哥,以前老听花娘娘说起你。什么时候回镇上来的?”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2 “大前天刚回来,就赶上失火了。”石凯揉了揉凌乱的头发,说:“还要多谢你!这两天净听我妈夸你了,说你能干,帮她卖东西,赚了不少钱!我们家那个钱篓子不晓得多欢喜!” 秋禾呵呵笑了,两人聊了一阵,石凯便站起身,还把秋禾也拉起来,说:“地上太湿,快回去吧,洗澡吃个饭,还能补一觉。我都快累死了。” 两人一起爬上山坡,在路口分开,各自回家。秋禾往家走时,看到枝干繁盛的朴树被烧得黢黑,光秃秃的主干直指天空。往小镇方向去的那边坡上,本来树木茂盛,如今也是焦黑一片。 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是山火,还是人为的纵火?如果是有人纵火,又是谁干的?为什么?会是镇上的人吗? 刚刚那些忙着救火的人群,会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吗? 身上的热汗早已经冷了,内衣贴在背上一片冰凉,然而,这都比不上往他心里钻的那股寒气,一阵一阵的,冷得人发紧发抖,如坠冰窖。 秋禾回家洗了澡,又把稀饭熬好后,沈宝成还没回。他想着沈宝成肯定事多,便先吃了早饭。吃饭时又想到白川,便去他家看了看,屋里竟空无一人,秋禾又想到救火时也没有看到他人影,心里不由十分纳罕。 一直等到快中午时,沈宝成才从镇上回来,说是派出所的老王也带人来了解情况,他陪着到处转了一圈,又在镇上问了许多人,却是谁也不知道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沈宝成说着,脸色就凝重起来。秋禾安慰道:“好在这一回没出事。以往山上也失过火吗?都是象这样救火的?” 沈宝成沉默片刻,才说:“咱这里气候温润,水源也多,只要看山当心些,出不了什么大事,也就是四五十年前起过一场吓人的山火,这些年都平平静静过来了。可这回……,火是先从朴树边那片坡上烧起来的,你说奇不奇怪?” 秋禾愕然,“您的意思是……” 沈宝成叹了口气,说:“只怕是有人故意放火,可这人为啥放火?又为啥挑这个地方放火?” 爷儿俩都沉默了,半晌秋禾才说:“是故意针对我们和白川的吧?起火的位置离我们家很近。这幸好是起了东风,如果是西风,肯定要把火卷到我们这边来。如果是那样,镇上的人还会跑来帮忙救火吗?” 沈宝成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别想多了,帮肯定是要帮的。再说这事老王在镇上调查过,也没什么头绪。这事儿咱们也不能瞎猜。” 秋禾心想,就凭两个警察浮光掠影地查一遍,能有什么头绪。但这还不是最让人担心的,关键是,那些人这回没烧着他们,会不会谋划下一次? 沈宝成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摇摇头说:“这一回闹得这么大,不是那场雨,肯定得烧到镇子里。就算是有人纵火,那人肯定也怕了,谁还敢再来一回?” 爷儿俩对坐沉默,心里都乱纷纷的。半晌沈宝成才站起来,说:“我去做饭去,对了,白川还没回来?” 秋禾摇头,老头看了看隔壁,也没说什么,只拿起菜篮下地了。 到了晚上,白川也还是没有回来。按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无论如何都会知道,都应该露面,可隔壁小院里从早到晚都挂着一把锁。秋禾开始觉得这事十分蹊跷,不由担心起来,辗转到半夜,决定如果早上还不回,他就去山上找他去。 第二天一大早,沈宝成又去了镇上,回来时告诉秋禾一条大新闻。就一夜的功夫,镇上三个人接连出了事,先是一个小伙子半夜起来上厕所时,摔在青石板上断了腿;后来另一个年轻人睡着时,从床上掉下来,摔断一只胳膊;另一个则更为古怪,说是半夜从梦里醒来,发现自己趴在房梁上,这一惊,掉下来跌了个半死。石老六忙着开车送他们往医院去,一直忙了半夜。 秋禾听了这奇闻,瞠目结舌,和沈宝成两人对望着,两人都想到了白川。过了一会儿,秋禾问:“关于这事儿,镇上人都怎么说的?” “总不是在那儿疑神疑鬼!”沈宝成说着,又看了看隔壁小院,问:“还没回?” 秋禾点头,沉默片刻,说:“一会儿我就去山上看看。” 沈宝成想了想同意了。两人吃过早饭,秋禾便出了门,带着他兄弟沈大圣,一人一狗顺着小道上了山。 冬天天气阴沉,林中满罩着湿冷的白雾。秋禾带着狗,一路翻山越岭,穿过森林抵达东山脚下时,远远便看到一个人坐在山下的一棵树下,似乎正等着他们。走近一看,正是失踪两天的白川。 ☆、除夕 树下的少年站了起来,长身玉立,亭亭如松,远远就把双臂张开了。等秋禾跑过去,迎着他的便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把人搂在怀里好一会儿,白川才给秋禾擦擦汗,低语道:“累不累?” 就见怀里仰起的脸红扑扑的,色泽诱人,忍不住凑上去,大力撮了一口。秋禾抬头看他,问:“你一直在山上?我还担心你出什么事了呢。” 白川眉梢眼角里透着倦意,表情却满不在乎,安慰他说:“放心,谁还能伤着我?……前天晚上吓坏了吧?” 说着牵了他的手,在石头上坐下,秋禾问:“失火的事你都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你知道么?” 白川点头,秋禾惊道:“真是有人纵火?……是谁?”说到这里,忽然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隐隐有些明白了,便问:“是那三个家伙么?……你揍的他们?” 白川又点头,说:“没揍,免得脏了我手。制造了几个小意外而已。”过了好一会儿又说:“火是先从我们家那边的坡地上烧起来的,依着那晚的风向,这些人肯定是想烧我们家旁边的林子,又怕狗,只好远远地点了火。” 尽管之前有这个猜测,听白川证实后,秋禾还是呆住了,——这幸好是后来风向变了,不然很可能要烧到他们房子边上,搞不好,沈林两家人都可能葬身火海! 他脸色都变了,说:“这几个人怎么这么恶毒?是跟咱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白川看看他,淡淡道:“我赶到后,火还不大,但我当时没急着灭火,只是改变风向,把火往镇上吹了。” 然后,他看着完全傻掉的秋禾,问:“我……是不是个坏人?” 秋禾直眉楞眼地看了他很久,又回想起当晚的情形,结巴道:“你、你都能改变风向了?那,那场雨……是不是也是你弄出来的?” 白川点头,说:“是,当时只是想教训他们,并没有真打算烧镇子。” “你、你你……”秋禾第一次沉浸在“我男人竟然真有这种神通”的强烈冲击里,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半天才又问:“你居然能布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3 雨了?什么时候有这种功能的?” 眼瞅着秋禾关注的重点转换了方向,白川暗暗松驰下来,羞涩一笑,说:“这也是我第一次聚雨。比想象的要简单。” 对这种评价,秋禾真心无言以对。他上下打量着白川,突然觉得他明显比刚到镇上时高了些,看来,他的白川正成长为一条真正的大龙了啊。 白川却没能及时体察这种自豪,反而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正在忐忑,却听秋禾说:“你很在乎别人的看法吗?别人说你是坏人,你就真是坏人了?” 白川有些紧张,顿了一下才说:“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只在乎你,我……想要成为一个你心里的好人,想要变得更好,更何况,我答应过你,不伤害无辜的人类……” 秋禾盯着他,看到他眼中隐藏的小心翼翼,心情顿时很复杂。他深吸一口气,说:“林同学,我要更正你一个错误的观念,之前我确实希望你能安分守已地呆在镇上,别在外面惹事。但是!这回我要强调一下!但是,既然事情落到了头上,咱们也不用一味忍让。这回你忍了,那些人反以为你好欺负,打蛇随棍上,以后我们反而更麻烦。反正,你半夜跑去揍他们,这事干得好!那是他们活该!” 白川不料竟会得到夸奖,缭绕心头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看着秋禾,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秋禾看着他,好笑之余,又有点难过,说:“难道你以为我会为这些事责怪你?” 白川看他一眼,略为不安,说:“你是人类,自然有人类的立场……” 秋禾气怔怔看着他,半天才朝他额上戳了一指头,咬牙道:“傻子!你说你是不是傻!我有什么立场?我的立场不就是你么?” 白川挨了戳,又惭愧又欢喜,把他手拽住,放在唇边亲了亲,说:“我这回知道了。你别不开心……” “不过,”秋禾打断他,又正色说:“玩火很危险知道吗?以后可不能这样子放火了,好吓人的!” 白川忙乖乖点头,赌咒发誓地道:“以后保证不会了!我也是气昏头!” “那……,”秋禾瞟他一眼,说:“你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干了坏事,所以才躲在山上不回家?” 白川抿嘴笑起来,腼腆道:“主要是因为我修为不够,布雨耗去大量精力,变不成人了,只好回洞里修养。估计你今天会上山来找我,我才从洞里出来的。” 秋禾好笑地看着他,果然感觉他比之前瘦了,一时又心疼,责备道:“你在洞里养着就是了,出来干嘛?我难道不会自己爬上山去?” 白川摇头,说:“爬出一身汗,回家又着凉!” 秋禾听了,心里又甜又酸又热,忙说:“快回洞去吧。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回家去。” 说着就站起身来,白川却腻腻乎乎舍不得放手,拉着他道:“好容易盼到你来!亲一亲再走!” 亲完了却还不放手,又搂着人挨挨蹭蹭,揩了许多油。两人呢呢喃喃,说得没完没了。良久白川又说:“这两天不要再上山了,你一个人在林子里钻,我不放心。” “嗯,”秋禾答应了,又恋恋不舍说:“有大圣跟着,不要紧。你多久才能回家?” “过几天就回。”白川把头埋在他颈窝里,深吸一口气,实在不舍得放手,又变卦道:“要不就别回了,去龙巢陪我好不好?” 秋禾摇头,拿手摸着他脸,说:“外公还在家等我消息呢,不好叫他担心。再说我要跟你去洞里了,你哪有心思修炼?看你脸色这么差!” 两人扭股糖似的,又难分难舍到了一起。把个大圣撇下了,蹲在不远处百无聊赖地看飞鸟。后来大圣好容易听它哥嘀咕着说要走,忙激动地站起来小跑两步,回头一看,根本没人跟上来,只好又悻悻回来蹲下,如是几次后,好脾气的大圣也焦燥了,朝那两个没羞没臊的家伙汪汪叫了两声。 搂在一起的少年同时回头,看着一脸气愤的大狗,都笑了起来。 一个星期后,白川才从山里出来。那时镇上关于火灾的调查取得了意想不到的进展。一场大火后,三个人莫名其妙地受了伤,不是折腿就是断手,这不是山神发怒了是什么? 尤其还烧着了那棵老朴树!那可是几百年的老树了呀,是通了灵的!镇上人要拜祭山神,还得在这树旁边烧一柱香,这回竟被人放火烧成了炭桩桩!早是山神度量大,不然,怕是要连镇子都烧掉了! 老人们因为这事,在家中重新取得了话语权,通过逼问小辈们,渐渐对纵火的事得出一个大致清晰的轮廓。原来那晚几个年轻人烤火闲聊时,对林家占了镇里的资源一事极其不满,兼有人晚饭时喝了两杯酒,越说越气愤,渐渐就冒出个大胆的提议,要去林白川家旁边烧一棵树,给他点厉害看看。不过,最后准备去动手时,头脑清醒的几个人都借机溜走了,真傻到跑去点火的,也就是那受伤的三人。 老人们对这事痛心疾首,这些忤逆子们,敢是猪油蒙了心?这里可是林区!林区的火是好点的?在将自家不懂事的忤逆子们收拾一顿后,又有人怕山神怪罪到自己头上,便把这事报告给了王警官。听说王警官当天便去医院录了口供,那三个家伙估计也不用回家团年了,怕是要直接去吃牢饭。 年轻人们本来对山神这种传说中的东西不太敬畏,可架不住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不由他们不信。就说风,当晚本是西风,谁晓得后来会刮起东风来?再说那三个人,受伤的过程也太离谱,有谁听说过从床上掉下来把手摔断的?更别说还有一位好好睡在床上,醒来竟会跑到房梁上去!说不是神仙做的也没人信呀。 那些个曾参与密谋的小年轻们,也跟着诚惶诚恐起来,纷纷由家中长辈押着,买了香烛纸马,到烧焦了的朴树旁去磕头,祈求山神老爷原谅自己年幼无知,一时间,老朴树前香火竟十分鼎盛。 白川回到家中后,便有好几家人的长辈亲自出面,请刘老头带着,羞惭惭地前来给沈宝成和白川陪礼,声称以后要加强对后辈的管教,说了许多好话。 拆迁传言引起的仇恨,竟这样奇迹般地淡了下来。白川的种种好处,也被镇里人重新想了起来。 人家孩子多厚道啊,明明该自个儿得的钱,却拿出来分给镇上人;明明是自己的山,却由着人进去捡柴禾拾菌子;每年还组织人上山狩猎,猎到的东西人家也从来没往家里拿…… 这之后,白川在凉石镇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礼遇。偶尔去镇里买东西,也有人笑微微地同他打招呼了。只可惜那家伙一点也不领情,依然是一副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腊月二十八里,沈琳终于从省城赶了回来。她提着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4 大包小裹往家走时,看到路边烧得一片焦黑的林子,惊得花容失色。及至回到家,看到爹和儿子都活生生的才放下一颗心。 转眼就是腊月三十,这天一大早沈宝成就把白川叫了过来,又亲自去了剃头铺,生拉活拽地把刘老头拖了来。两个老的贴罢春联,就高坐着喝茶聊天,饭菜都是秋禾娘儿俩准备,白川在灶下打下手。小院里人喊狗吠,热气腾腾,过大年的氛围呼之欲出。 等饭菜端上桌,祭过祖先放了鞭,一家子便你请我让地上了桌。沈宝成坐定后,执着酒杯打眼一望,十几年来家里人从来没到得这般齐整,一双老眼不由得有些发红,忙吸一口气忍住了,端起杯子说:“过了今晚,就又是一年了,来,都把杯子端起来!老头子没别的愿望,就盼着咱们老的少的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众人纷纷站起身敬酒,吉祥话说了一箩筐,末了,刘老头坐下吃了几口菜,对沈琳感慨说:“闺女,你爸这回是真高兴啊!盼多少年了,可算望到一家子团圆了!” 沈琳便也微红了眼眶,站起身来给她爹敬酒,说:“爸,以前我年轻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明年我不走了,回县里来陪你跟秋禾,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沈老头也颤微微地起了身,听了这话,别的一概说不出,只连连点头说:“好!好好!”等落座后才又说:“可惜你妈看不到了,她要是见到你们,不晓得心里多欢喜……” 秋禾眼瞅着一顿欢欢喜喜的团年饭要奔着苦情戏去了,忙拉着白川站起来,打岔道:“外公,刘爷爷,我和白川也给你们倒杯酒!祝您二位岁岁康健,年年有余!” 沈宝成看着面前一对玉人似的孩子,心里极为满足,连声应道:“好,好好!也盼望我的秋禾和川儿能长得壮壮实实的,一年上头平平安安的!” 刘老头在旁边插嘴说:“过两年,每人给咱家带回个懂事漂亮的孙媳妇,再添俩大胖重孙,老哥,你敢是做梦都要笑醒呀!” 秋禾闻言,不由飞快看白川一眼,哪晓得白川也在瞄他,他不由有些脸红,忙给刘老头搛了一大筷子菜,说:“刘爷爷你多吃点,这个土鸡从早上就煨着了,来吃个鸡腿!” 刘老头呵呵地笑,说:“怎么?说起媳妇还害羞了?要拿菜堵我老头子的嘴?” 秋禾不说话,只是抿嘴笑,白川也笑吟吟看着他。沈琳在旁边笑道:“就数刘伯性子急,人家娃儿年纪还小呢!” 沈宝成也得意洋洋地说:“老哥,不是我吹,你也看到了的,我们家这两个孩子,要相貌有相貌,要品行有品行,娶媳妇这事有什么好急的?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对了,说起来老丁也是一个人过年,怎么没想起把他请过来的?哎瞧我这记性!” 正自嗟自叹,白川插嘴道:“前几天我去过他家,听说今年他不在山里过年,回老家去了。” 沈宝成这才作罢。一桌子人又相互殷殷劝酒,两老头边吃边聊些往事,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个没完,沈琳在旁一句一递地搭话儿,连秋禾和白川都听得津津有味。一顿饭足吃了两个钟头才算完。 这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饭后俩老头就坐到院外背风处,边晒太阳边喝茶,接着茬聊天。沈琳帮着把菜端到厨房后,也被秋禾推出去晒太阳了。厨房里只剩下秋禾和白川,两人一个洗碗一个抹桌。等收拾完家什,白川觑着无人进来,从后面环抱住秋禾,凑在他耳边轻轻说:“新年快乐!” 秋禾刚也喝了点自酿的葡萄酒,清透白皙的脸上透出一点粉来,眉眼笑得弯弯的,把手环过去勾下白川的头,亲了亲他,说:“新年快乐!” 一直到很多年后,这个除夕的饭菜、太阳,和阳光里的一切,仍深深刻在白川的脑海中。那时他心里多么欢喜呵,心爱的人就在身边,他在世上为数不多的知交故友也都健在,家园平静如昔……,这是他来到这个世上后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 后来他总会想,如果他有能力把时间定在这一刻就好了。那样,后来的事就不会发生,那些心碎难熬的时刻,就永远不会到来了。 ☆、重逢 春节之后,沈琳在县城里呆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 她既然决定返乡创业,省城的那家印务公司就得想办法转让。刚好公司里有几个当初一起创业的老人,其中一个对接手也非常有兴趣。因此年前沈琳把业务移交,大部分股份出让变现,只留下少部分干股,如今不过剩下些后续收尾的事情。 那边公司既已顺利交接,她便把重心转到县城来。刚买的房子还未装修好,她在县里另租了套两居室,不到省城里时,便在这边四处钻营,积蓄人脉,寻找商机,另外新房装修也要人验收,又要把秋禾的学籍托人转回到县城中学来,日逐忙得四脚朝天。 让沈琳最为满意的是,秋禾的身体状况大为好转,这个冬天竟一次哮喘也没发作。她在把亲爹夸成一朵花的同时,还跟秋禾商量起复学的事来,计划让他九月份去县一中读书,又嘱咐他好好温书,有时间多去县城里住一阵,看看能不能适应那里的环境。 虽然到凉石镇上才几个月,可秋禾却似乎觉得已经住了一辈子。听说要离开这里去县城,不由满心抗拒。上学就意味着就得住到县城,意味着他和白川没办法每天见面,两人如今正是情浓,光想想那情景,秋禾就十分难过。 这天瞅着沈琳出了门,他便跟白川上山去了云台。两人在云台的青石上坐着,看白云苍狗,秋禾便把沈琳跟他说的事细细告诉了白川。 白川却似乎并不意外,反而劝秋禾道:“别担心,你上了学,每周末也能回来。又不是从此不能见面!” 秋禾愀然不乐,嘟嘴道:“你说得轻松!高中生到周末都要补课的,一补大半天,搞不好一整天!镇上班车又只有那几辆,搞不好就没时间回来了,可怎么办?” 白川想了想,说:“那我每晚去县城看你。或者,我也去县里租个房,早晚好看着你。” “那你修炼的事怎么办?”秋禾趴在他背上,闷闷地说:“你不修炼,就不能化成人形;不能变成人,就没法呆在城里……”越说越郁闷,遂长叹了一声。 白川反手摸摸他,说:“我现在已经成年了,不必每日修炼,再者,城里也能吐纳,不过是效果没这么好罢了。你忘了?我以前还在外头流浪了好多年。” 秋禾想了想,外头人多眼杂,哪里能象呆在凉石镇里这般自在?叹着气道:“读了高中,还有大学,到时无论考到哪里,都要离你远远的,我舍不得!要不,干脆骗我妈一次,就说自己身体还没好,没法去县里呆着。你说好不好?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5 ” 白川见他这样满心恋慕,心里又甜蜜又惆怅,想了想,执了秋禾的手,放在手心里揉捏,说:“我俩在一起的日子还长,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不能为了我,让你受委屈。实在不行,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就是。等你大学毕业了,我们一起再回镇上。” 秋禾听了,也不说话,半天扑哧一笑,说:“那我读个大学,有什么必要?” “因为你想读呀,我看你常在书桌前看书写字,难道不想去大学里开开眼界?” 秋禾在白川肩上趴了半天,才闷闷地说:“你对我这么好,不怕我到外面,见识了花花世界就不要你了么?” 白川转过身来,瞪着秋禾眸色深沉,秋禾大感不妙,慌忙道:“我开玩笑的!” 却是迟了,被白川一把抵倒在青石上,牢牢圈禁在怀里,低头吻了上去。秋禾被亲得喘不过气来,脸色绯红,双眼迷蒙,断断续续低声讨饶:“我错了,以后再不说这话了……” 白川一边忙着撩拨,一边低低地威胁:“再不准开这种玩笑……想都别想……” 那时他们都以为,最难禁受的莫过于即将到来的暂别,却没想到,轩然大波很快就会不期而至。——刚过正月,平静祥和的小镇上就传来消息,这里即将被拆迁的事被证实了,据说这回还是正式的官方消息。一时镇上人心惶惶,还没来得及出门打工的人,纷纷推迟了行程,就等着听一个准确的说法。 沈宝成忧心忡忡,每天去镇上探听消息,路边三三两两站着人,无不在热烈地讨论着拆迁的事,到底怎么回事,却没一个人说得上来。这紧要关头,沈琳却从县城打来电话,让秋禾去一趟,说是已经跟县一中的一位副校长接洽上了,要带他去跟人见个面。 秋禾满心忧虑,本不想去,最后被沈宝成和白川劝走了。沈宝成说:“你守在这里就有用了?拆迁的事你说了又不算,反倒把自己的事耽误了!” 白川也说:“就去一两天的功夫,会出什么事?再说这里还有爷爷呢,你只管放心!” 于是当天下午秋禾坐班车去了县城,没想到,他走的第二天,镇上就来了两位干部,女的姓秦,男的姓赵,把镇上居民召集起来开了个动员会,说是省城来了个投资人,打算在白泉河一带建造高档度假别墅区,并利用凉石镇独特的自然资源,对镇旁山林进行开发,预备打造出省内最大的植物园,并带动当地休闲旅游业,说得前景一片花团锦簇,好不激动人心。 在对居民们进行搬迁动员并告知补偿标准后,秦干部又补充了几点,一是从现在开始起,两月内签合同的,补偿加倍;越往后拖,补偿越少。二是如果不搬,将来居民区断水断电造成的种种不便概由自已负责。 此言一出,就如往热油锅里倒了一瓢水,现场立刻沸腾了。凉石镇上的年轻人们对什么旅游产业不感兴趣,但对自己能拿到多少钱十分关心。跟年前流传出的补偿标准相比,这次镇里出台的标准还算优厚,后续的措施却明显是要让人们绝了讨价还价的念头。开完会后,镇里人围着两位干部,七嘴八舌地嚷成一锅沸汤。 白川不是镇上人,没得到开会的通知,沈宝成却去了。等会开完,他挤进纷乱不堪的人群中,问那位女干部,“秦干部,你们嚷嚷着要开发,要搬家,那镇后的地可是人家林家的,你们跟人说好了吗?就在这儿动员咱们?” 秦女士被周围人吵得头晕,听了老头的话,脸上不大客气,说:“大爷,您只操心自家的房子和地就行,别人的地您就别惦记了。” “我怎么不惦记?我跟人家看山护林咧。”老沈吹胡子瞪眼地说。 “那我们也只是来作一个前期的通知和登记,至于林家的地怎么办,那是领导的事,我们也不太清楚。”秦干部没什么耐心地说。 沈宝成还想问话,迅速被人挤了出来。两个干部却也并没有呆多久,丢下这个惊人的消息就走了。一时间,镇上家家户户都在讨论搬不搬家,签不签合同这些问题。 秋禾去县城后,本以为第二天就能回来,没想到一连住了好几天,在和沈琳拜访了那位副校长后,两人又忙着买这边学校的教材,沈琳甚至想找个家教给他补补课,被秋禾坚定拒绝了才作罢。送沈琳回了省城后,秋禾才坐车返回凉石镇。 他在桥头下了车往镇里走,行至一个缓坡处时,正碰上两辆越野车开下来,宝马和奥迪的标志明晃晃的。秋禾见了,不免诧异,停在路边多看了两眼。 就见一辆车行经他时停了下来,车门打开,走下来个年轻人,个子高高的,穿着黑风衣,转头朝车里说了句什么,那车缓缓往下开,停在了不远处。下来的那人却手插在兜里,冷冷看着秋禾,却是王俊煦。 王俊煦刚才远远就认出了山路上的秋禾。大概山里水土养人,秋禾个子比以前明显高些了,脸色也莹润剔透,衬着乌眉黑眼,越发显得灵秀生动。王俊煦明明是满腹怨恨,已经决定了一辈子不理他的,真看到人了,却鬼使神差地叫人停了车,下车时又深恨自己贱,那脸色便份外难看。 两人隔一条马路,面对面站着。秋禾认出王俊煦后十分愕然,结巴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王俊煦冷笑了一声,说:“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这地方是你的?” 秋禾听了这极不友好的挑衅,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好抿抿嘴不作声。王俊煦却又冷冷道:“碰到你正好,你就跟林白川带个话,让他尽早滚蛋,这后面的地我们要定了,他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秋禾懵了,怔怔地站了半天才说:“省城来的投资人,说的就是你?你好端端的,怎么跑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买地来了?” 王俊煦退后了两步,冷哼一声,说:“以前不是常有人说,我什么事都得靠我爸吗?没错,谁让我家有的是钱呢?拿出点钱来玩玩也不错,只当练手做生意了。” 说完转身往下走,秋禾急了,追过去拉住他袖子,说:“王俊煦,你搞什么鬼?怎么能这样!” 王俊煦一把挥开他的手,厉声道:“我哪样了?嗯?你他妈是不是又想为了别人跟我求情?行,来求我啊!好好求求我,说不定这回我又依了你呢!” 秋禾气得脸都红了,恨恨瞪着他,半晌说:“行,你走!算我瞎了眼!以后再不和你说一句话!” 王俊煦听了这话,满腔恨意里生出疼痛来,冷笑道:“你眼是瞎!不然,为什么好好的人喜欢你,你不干,非得去喜欢一个畜生!” 说完转身就走,径直上车了。秋禾怒极,脱口道:“我乐意!你不照照镜子!这世上好多人连畜生都不如呢!” 他转身怒冲冲朝坡上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6 走,走出一小段后,渐渐冷静下来,回想起王俊煦的话,不由悚然心惊起来。 难道王俊煦知道了白川的真实身份?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为什么要来争夺这片山?这些人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林家 秋禾越想越心惊,连走带跑地回了家,一进院子,就看到沈宝成和白川正面色凝重地商量着什么。看到秋禾进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 秋禾喘着粗气,寻了张椅子坐下,说:“你们瞒着我干什么?我都知道了,不就是王俊煦带人来买山吗?” 白川立刻抬头看他,说:“你碰到他了?” 秋禾光顾喘气,没答话,沈宝成却淡淡道:“想不到你这位同学家里还挺有钱!” 秋禾心里有气,刻薄道:“这世道不都那样么?越是他们那种无耻之徒,才越容易发财。他怎么说的?” “他倒是没说什么,就在门口露了个面,还跟我打了招呼。”沈宝成说:“跟他一起来的人里,有个姓张的,买山的事是他出面跟白川谈的。” 白川补充:“就是我们在县城碰到的那个财哥。” 秋禾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身材矮小目光阴狠的男人,心里一阵发寒,说:“你拒绝他们了?他们难道没再说什么?” 白川摇头,说:“这回走得倒很干脆。” 三个人都沉默下来,白川看了看沈家爷儿俩的脸色,安慰说:“有什么好怕的?他们再来,也不外乎威胁利诱,我还见少了?” 秋禾叹道:“那个张发财,绝对不简单。估计是县城里的地头蛇,不可能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只怕年前那场火,跟他们也脱不了关系,我担心他们接下来还要阴着使坏,那就让人防不胜防了!” 白川沉思着点头,说:“这话很对!明天爷爷到镇上告诉人去,就说我没钱付工资,把您这个护林员辞了。你们跟我没关系,才会安全。反正镇里现在乱,人们也没心思上山作妖。” 秋禾愕然道:“镇里怎么又乱了?” 沈宝成对白川的话不置可否,只把镇上干部来开拆迁动员会的事告诉了秋禾,秋禾万不料自己只走了几天就发生这么多事,一边听一边心直往下沉,半天才说:“林家买了山,十几年一直荒在这里,镇领导什么政绩也没有,肯定不甘心。这回好不容易来了个要往里砸钱的,还号称要建最大的植物园,这么脸上有光的事,他们怎么可能不心动?谁不想搞出点政绩出来,将来仕途上好升迁?镇里跟张发财那些人联起手来,只怕这回是志在必得了!” 白川冷冷一笑,隐隐透出点戾气,说:“我不卖,他们能怎么办?那些断水断电的招数,对我没用。再说还有合同呢!万一这些人真乱来,林白川挡不住,我还挡不住吗?他们就不怕山神的报应?” 沈宝成和秋禾同时抬头看他,白川自悔失言,抿嘴低下头。秋禾小声道:“就是这事最让我担心,我听王俊煦的意思,他似乎也知道你……是条龙了。” “知道了又如何?”白川长眉一扬,目光中尽是冷锐森然,说:“再请狩师来抓我?那些人以前就不是我对手,现在就更别提了!光凭这些人……,哼!” 缓了缓语气,他又强调道:“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们俩。按我说的办,爷爷辞职!等这事过去了再说。” 秋禾想到白川如今已经能呼风喝雨,那种宵小之徒,也确实伤害不了他。倒是自己和外公夹在中间,若被人加以利用,反而会让他掣肘,于是转头看着沈宝成,说:“外公,您说呢?” 沈宝成不作声,好一会儿才说:“这事我再思量思量!” 此时天色也渐晚了,白川想着再谈下去,这爷俩只会更担心,便对沈宝成说:“爷爷,这事议到这里。今天我在你家吃,我想吃鱼。” 沈宝成忙答应了,想着愁归愁,一日三餐还是要照常吃的,于是去菜地准备晚饭了。趁着院里无人,白川拉了秋禾的手,说:“一回来就愁眉苦脸,笑一个!” 秋禾心里郁闷至极,笑不出来,叹着气说:“要是我没来这里,就好了……” 要是他没到凉石镇上来,王俊煦也不会跟来,今天这些麻烦事只怕就不会发生了。白川看他自责的样子,也不多解释,只笑着揉揉他的头发,说:“傻瓜!我守着块肥肉,还不许人垂涎?你没来的时候,不也有人天天缠着我?过来,让我好好抱一抱!” 秋禾被拥到熟悉的怀抱里,闻到白川的气息,心里渐渐安定下来,想,是啊,以前再多波折,不也扛过来了吗?一味担忧又有什么用? 只是王俊煦那厮,却是不能不防的。那也是属王八的,叼住东西就不会松口,这回来镇上,肯这么轻易地离开,指不定备了什么后手呢! 果然不出他所料,过了两天,又有人到凉石镇来了,这回不是王俊煦和张发财,而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商务精英男,和他同行的是位西装革履的中年胖子。 那天午后,沈宝成带着大圣,去剃头铺找老刘了,秋禾在白川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看书,白川则坐在边上切晒好的药材,预备以后送给老丁配药。小院里十分温馨静谧,开着的院门外忽然走进了两个人。精英男戴着幅金丝眼镜,说找白川,还自我介绍说叫林家瑜。 “你可能不认识我,”林家瑜对白川笑笑,态度冷淡有礼地说:“不过,林祖昌你应该认识。那是我三叔公。” 白川当场怔了怔。林家瑜扶了扶眼镜,又说:“他老人家前不久去世了,我们清理他的个人财产时,发现他十多年前在这边置了块地。就是这附近吧?” “去世了?”白川不能置信地喃喃重复,秋禾在旁边,敏感意识到不对,单刀直入问:“那你今天来找白川有什么事?” 林家瑜挑剔地看了看旁边的椅子,在上面坐下,看看旁边的中年胖子,说:“王律师,具体你跟他们谈。” “好的,”王律师恭敬地点头,转过脸来对白川说:“小林先生,是这样的。林祖昌先生去世后,因为没有后代,所以我的代理人,林家瑜先生委托我对他的个人财产进行了清理。我们发现,他在十多年前买下这边的土地经营权,并赠送给了林白川,此举十分不妥!要知道,林家是家族产业,并没有分家,所有家庭成员的个人财物都属于家庭财产。而林祖昌先生购买山地赠送给林白川一事并没有经过家族的同意,所以,现在我要代表林家收回这片土地的经营权!” 秋禾听得惊怒交加,白川却冷笑了一声,丢下手里的药材,看着林家瑜说:“林祖昌不是早就跟林家脱离关系了吗?他活着时,你们对他不闻不问,死了倒好意思接管财产?还有,你搞清楚!买地是林祖昌出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7 面,钱却不是他出的。你以为喊他一声三叔公就能占到地,好大的脸!” 秋禾忙在旁补充说:“对呀,买地的合同上签的是林白川的名字!你们这样子,是想钱想疯了吧?” 林家瑜很不屑地笑了,淡然说:“三叔公有没有脱离家庭,这是我们林家的家庭事务,外人说了可不算!听你们这意思,是说买地的钱不是我三叔公出的,那是谁出的?难道是你?林白川,十几年前,几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那时你多大?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秋禾紧张地转脸看向白川,白川却嘲讽地看着林家瑜,说:“我家钱多,愿意让孩子随便花,怎么?别人家的事,你也想操心?” 王律师适时站了出来,把话锋揽过去,说:“林先生,我理解你现在激动的心情,不过,希望你能冷静处理这件事。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表明这块地确实是林祖昌先生购买的。不管他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他个人是没有资格把属于家族的财产私下赠予他人的,现在林家有权利收回这块土地,希望你给予配合,否则,我们就不得不对你进行起诉了!” 王律师义正辞严地说完,林家瑜也站了起来,理了理一丝不乱的领带,补充说:“当然,我们林家还是很大度的。你最好识相一点,这样的话,十几年来你在这片山上所得的收益,我们也不再追还回来。如果你要对簿公堂,我也很乐意奉陪的!” 说完,他风度翩翩地往外走,秋禾看着他人模狗样的背影,心想,衣冠禽兽! 白川却冷静下来,目送两人出了大门,下台阶时,他屈起一指朝前一弹,就见林家瑜往前一倾,错了脚下的台阶,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滚了一身灰。 王律师慌忙上去将他扶了起来,又很狗腿地帮他拍打衣服上的尘土,林家瑜想不到自己栽这么大一跟头,气度全失,狼狈不堪,转头恶狠狠看着白川。 白川丝毫不惧,缓步踱出来,似笑非笑地看他,嘲讽道:“怎么?林少刚才在做梦吗?路不好走,要当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伙伴们担心太虐,呃……,后面确实有一点。但是!请相信我,所有的虐,都是为了扫除主角恋爱道路上的障碍,表太担心了啊,反正结局一定是光明美好的!!! ☆、冲突 买山的过程,白川以前告诉过秋禾,却并未说起那一大笔钱究竟是他从哪儿弄来的。 隐居深山的灵兽刚变成人时,虽然在体力上拥有人类无法比拟的优势,但在智识上却如同混沌初开的婴儿,人情世故一概不通。白川最初离开凉石镇外出流浪时,大抵就是这种情形。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光是在异乡生存下来都很艰难,他居然筹回了一笔巨款,这钱的来历不能不令人生疑。 潜意识里,秋禾并不想探究钱从哪儿来。白川以往的经历,也许有大段不为人知的灰色地带,既然他不愿说,他也就没问。反正,不管以前他是什么样,现在都奇迹般地长成了一个善良又正直的人,简直是浊世中难能可贵的一股清流。 然而,林家瑜的到来,却让白川的过去不可避免地摆在了他们面前。他曾去过哪里?从哪里弄到了这么大一笔钱?来源正当吗?能不能成为证据扳倒居心叵测的林家?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秋禾朝林家瑜的背影重重呸了一口,边和白川往屋里走,边说:“走!接下来要怎么办,咱们先商量商量!” 白川从远处收回目光,跟着他回屋,说:“别担心。他有证据,我也有。想强占山地,没那么容易!” 秋禾转身,一眨不眨把他望着,目光分明不太信任。白川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笑笑说:“嗯,你猜得没错,之前为了生存,我确实什么都干过。” 秋禾看他有些懊丧,想必是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提黑历史,一时竟有点好笑,忙又忍住,正襟危坐道:“我并没有猜测什么……,好吧,其实我有点好奇。……你以前没留下什么把柄吧?” 白川责备地看他一眼,想了想道:“我要是说,给我根铁丝,世上没我开不了的锁,这话你信吗?” 秋禾默默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揣度道:“我信!所以……” 两人对面坐着,膝对着膝,白川拉过秋禾的手揉捏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那次出山,一是想游历一番,二是想找我父母,所以一直是顺水走的。白天在街市晃,晚上去水里打食。不会饿肚子,就是经常上当受骗……” 那时他外形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玉雪可爱,偏又懵懂无知,自然很容易遭来坏人的觊觎。好几次都被人贩子拐去卖了,幸而跑路对一条龙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后来有一天,他在一座城市碰到一个猥琐大叔,说要带他找父母,拉着他专往阴暗小巷子里钻,白川正觉得不对劲,被巷子里一个年轻人拦了下来。那年轻人盘问起猥琐男,见那人支支吾吾神色慌张,便把人痛揍一顿赶走了,剩下白川,从此便跟着那人混了。 “那是个黄鼠狼精,手下有几个人,还有一个狐狸精,聚在一起专干些撬门溜锁、敲诈富人的活儿。我开锁的手艺,便是跟着当中一个叫光叔的人学的。”白川眼盯着手说。 秋禾讶然了,问:“城里还生活着很多成精的动物吗?” “有一些,不多。”白川想到些什么,语气有点惆怅,微微叹了口气,说:“他们原本生活的地方是山林湖泊,后来都变成了城市,动物极恋故土,不愿意离开,只好跟人类混居。——不过我们不是,我们都在各地跑。” “为什么?”秋禾脱口问:“是因为作了案,要防着警察吗?” 白川摇头,说:“敲诈有固定套路。胡姐,——就是那狐狸精,先去勾搭了人,拍了艳照,我们再去敲出一笔钱来。这些人非富即贵,一般碍于脸面没人报案。没警察,但要防着狩师。他们都是力道低微的妖精,好几次遇到狩师,都差点丧命。” 秋禾心里一颤,想到他那时过着朝不保夕、刀尖舐血的生活,顿时也不觉得敲诈勒索有什么不对了,一味心疼得紧,想,原来钱竟是这么拿命换来的! “然后呢?你就一直跟他们在一起?” 白川摇头,说:“我们在一起好几年,后来被老丁盯上了。那时我太弱,护不住他们,于是拿了点钱跟他们分开,把老丁引走了。一路边打边逃,好容易甩脱了他,到另一个城市落了脚,在一家网吧里□□工。那城市旁边有座湖,我去湖里猎食时,遇到一个鳖精,别人叫她别婆婆,已在当地生活了很多年,她见我同为水族,又孤身一人,就私下托人,给我在当地上了个户口。” 秋禾听了,一时想,难怪白川对老丁这样厌烦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8 ,换是他,被人追着打肯定也要翻脸。听到后来又大大松一口气,对古道热肠的别婆婆不胜感激,这回,要是有人要查白川户口,至少也说得清来历了! 他便诚心诚意道:“别婆婆现在还活着吗?怎么你回凉石镇上没带上她?一起做个伴多好!” 白川这辈子没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讲得口干,起身泡了两杯茶,给秋禾端过来,才接着话头说:“我劝过,但她从小在旁边湖里长大,离不开那里。再说,她理财有道,湖边一大块地是她地产,也舍不得丢下。我正是看她举动,才想到也攒点钱回乡买地的。” 那以后,他才有了挣钱的动力,把以前攒的钱交由别婆婆打理,也跟她学过炒股炒房炒期货,什么来钱炒什么。由于要防着老丁追来牵扯上别婆婆,两人来往得相当隐秘。后来老丁终于还是找上门了,白川和他在湖边大打一架,第一次战成了平手。白川再次跑路,便不象第一次那般心惊胆战,及至遇到林祖昌时,两人打了无数次架,老丁已经远不是对手了。 秋禾听了这段相爱相杀的离奇经历,心里一动,忙道:“老丁既然一直跟着你,他知道你托林祖昌买地的事么?明天我去找他去!说服他来当个证人! 白川不置可否,可见还是和老丁宿仇颇深。但若不想把别婆婆也牵扯进来,老丁倒不失为一个合适的人选,因此也不便反对,沉默片刻,又腼腆道:“之前不想告诉你这些,是觉得……我要变更好,才能配上你。 秋禾忍不住笑了,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少废话!我看上的人,还有不好的?”顿了顿又想起一事,苦恼地说:“不过,万一打起官司来,肯定花钱的地方不老少,等我想想咱们该怎么办。” 他正低头蹙眉思考,白川握着手摇了摇,说:“这不用愁,我还有钱。我在好几个城市里都买了房,这些年没花钱的地方,光是租金,攒着也够了。” 这倒真正出乎秋禾意外,他一直以为白川是个穷光蛋,除了这片山头一无所有,闻听此言,眉一挑,戏谑道:“真的假的?攒点私房钱也是挺不容易的,今儿我不问你是不是还不打算提啊?” 白川低头笑起来,柔柔地说:“以后都是你的了,不要可不成!” 秋禾想了想,心里起了新的疑惑,却顿住没说,白川看看他,笑了起来,说:“你想问拖欠爷爷工资的事?那是爷爷的主意,让我在镇上一味装穷,免得露了财,遭人觊觎。” 这番话再次刷新了秋禾对沈宝成的认识,他默然瞠视白川,咬牙道:“……你们一个两个,嘴可真紧啊,竟然连我都不告诉?哼……” 他打定主意,晚上要好好教训外公一顿,然而沈宝成近来忙得很,天一亮就往镇上跑,不到天黑不着家,好几次连午饭都在别人家吃,秋禾一时竟没逮到教训的机会。 拆迁动员会后,凉石镇上的居民们人心惶惶。每天都有干部到镇上来,一泡一整天,挨家挨户地做思想工作,鼓吹搬家的种种好处。于是好多人都心动了,有两家人,家中孩子成器,早在城里置了房,想着把祖宅卖掉搬出去住,便率先签了拆迁合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居民一时都乱了阵脚,又想看看情形再说,又怕签合同签迟了,真象干部们说的,补偿款减半,自己不是吃了大亏? 镇上坚决抵制搬迁的人群以刘老头为首,见了大伙儿情形,都着了急,老刘一连几天连头也不剃了,挨个到镇上老弟兄们家里,针对干部们的话,条分缕析地指出搬家后的种种不便。首先就是以后的生计问题。镇上居民住在这里,柴禾山上有,野果菌子随便摘。闲时去山上打点野味、去河里溪边摸鱼捞虾,这都是不要钱的。另外,不说河边的水田,家家户户院旁边都有菜地,一年的小菜钱是免了的,勤力些的还自己喂两只鸡鸭,四季的蛋肉也有了供应。搬去新镇后,吃喝拉撒样样要花钱,镇里干部们说得好听,要给他们再分些地,可这话谁信?新镇上人多,地都是有主的,哪来的地给他们?这些老家伙又不象年轻人,还能出门找工,光凭那一点补偿费,坐吃山空能吃到几时? 直到这个时候,凉石镇的居民们才真正意识到,这些年来,他们的生活与旁边的山林多么息息相关,这几座荒山头为他们提供了多少便利!经他一分析,再加上老刘老沈几个人素日在镇上很有威信,很多老人们都表示不搬了。 镇里的干部们辛苦忙活了好几天,很不容易展开的大好局面功亏一篑,背地里都恨得咬牙切齿,把老刘老沈几个人视为眼中钉,那天秦干部当着许多人说:“你们想不搬就能不搬?要服从大局!镇上定下来要搬,你们扛得过?等两个月时间一过,补偿标准降下来,到时你们哭都来不及!” 刘老头听了,也不顾秦干部脸上好不好看,径直抵嘴道:“我一把年纪,地主恶霸没见过,比你凶的不知见过多少!我怕你们?不是我说你,姑娘,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不把咱们的意思向领导反映反映,还拿话来堵咱们!哦,你领导的话是话,咱们老百姓的话就是个屁?你们这些人,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秦干部脸涨得透红,呐呐无言,和几个人愤然开着车走了。到晚上吃饭时,沈宝成把这事从头到尾地讲给秋禾和白川听了,几人又笑又叹,秋禾担忧道:“刘爷爷这暴躁性子容易招祸!外公,您跟他说,以后言行要小心些,有话别当着他们面说。小心这些人软的不成来硬的!” 一句话提醒了沈宝成,忙忙地吃完饭往外走,说:“我告诉老刘去!叫他这些天注意!回头我也把□□取出来好好擦擦!” 不出秋禾所料,过了两天,镇上突然轰轰地开来两辆挖掘机,穿过镇中那条路,径直停到了老刘的剃头铺前,挖掘机后面还跟着两辆皮卡,车停下后,从皮卡上下来了十好几个小青年,个个如狼似虎,手里拿着棍棒,下车后直接朝屋里冲,把家中本就破烂的家俱往外乱砸,刘老头从剃头铺里出来,只问了一句,就被人推得仰面一跤,两个在铺子里坐着的老头忙过去拉,一个朝路边喊了声“快来人呀”,立刻也被人打了。 刘老头爬起来后,也不作声,直接绕去了屋后头,片刻后,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柄猎*枪,雄纠纠地提着跑到前头,端着枪大喝道:“都给我滚!不然老子开枪了!” 那些来打砸的小青年之前就收到信息,这人是个孤老,家里没多余的男丁,对付起来没什么难处。万没想到深山里头的一个老头,家里竟藏了有枪!一时都怔住了,一个两个悻悻地往外走,有几个不信邪的,想着这老头未必敢开枪,边走边把他气虎虎地看着,就见刘老头挥着枪,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09 愤然道:“小子,明告诉你,我老头子不怕死!死之前,打死一个正好偿命,打死两个还有赚的!不信?不信你只管来试!” 正说着,没提防身后绕过去两个人,趁他不备,立刻虎扑上来,把老刘胳膊箍得紧紧的,另两人便上前夺枪。老刘年纪本就大了,去年打折的胳膊又刚刚愈合,哪里拼得过这几个生猛的小伙子?不上片刻,□□被人生生掰走了。 那几人夺了枪,把刘老头推搡到地上,几个人扑上去连踢带踹,边打边骂:“老不死的!还敢拿枪!吓老子一跳好的!叫你个老不死的出来吓唬人!” 这时早围拢来几个老头老太,想上前拉扯又不敢,有个婆婆在旁边流着眼泪小声说:“天么天么!这是土匪进了镇子么?这天杀的……” 几个人正围着刘老头打得起劲儿,突然眼前一花,就见刚还站在身边的两个人突然飞了出去,重重砸在晒谷坪上,腾起半人高的灰。人群中却多了一个人,这人长什么样儿都还没看清,打人的人就一个两个地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捂腰抱头,白挣着爬不起来。 还在屋里砸东西的几个人听声音不对,忙拿着棍棒朝外跑,就见屋外晒谷坪上,横七竖八地躺地好几个人,地上的刘老头旁边,站着个高个少年,听见脚步声,那人转过身,冷冷看着他们。旁边山坡上,也纷纷攘攘地跑上人来,跑在前头的几个老头儿,正端着猎*枪,虎视眈眈望着他们。 ☆、冲突二 白川蹲下身,把刘老头从地上扶起来,问:“爷爷,伤到没有?” 老刘也不答话,抹一抹嘴上的血沫,撑着老腰站了起来,风风火火跑到旁边柴禾堆上抽出根长棍子,返身找了个倒在地上的小混子,抡起棍子就动了手,一边劈头盖脸地抽一边骂:“有娘生无娘教的东西!今天我替你爹妈教育教育你!别人屋里的东西是让你随便砸的?别人家的老人能让你随便打?打不死你们这群短阳寿的畜牲……” 旁边那拨人正和白川剑拨弩张地对恃,无人来帮忙,被打的小混子先还日爹日祖宗地乱叫乱骂,被结结实实抽了几棍后,也不嫌丢脸,唉哟唉哟地哭着求饶起来。 旁边白川已经起了身,冷冷盯着面前的一帮人,先抬了抬手,对沈宝成说:“把枪收起来!对付这几个杂碎,还犯不着动枪。” 边说边缓步逼向那帮人,对面那几个见他十几秒之内放倒了五条汉子,都不敢大意,个个神情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棍棒,情势一触即发。 没等白川逼近,便有人发一声喊,七八个人同时挥舞着棍棒直扑上来,把白川堪堪围在中间,手上的武器雨点般朝他身上招呼。见此情景,后面老头们都紧紧提起了一颗心。 就见白川也不避让,等人近前来,飞起长腿,正踢中跑得最近的一人。这一脚全无技巧,然而速度快、力气大,被踢那人明明看到了,却根本避不开,硬生生受了一脚,来不及觉得疼,已经身不由己飞了出去,中途还撞翻一个刚爬起来的倒霉鬼,两个跌作一堆。那人好不容易挣挫着坐起来,就见来的十几号人都已被乒乒乓乓地放倒,一个个躺在晒谷坪上,抱头扭腰哼哼不止。 这时,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打死这□□的们”,旁边观望的老头们都群情激愤了,纷纷冲过去,捡起地上的棍棒,把倒地不起的混子们一顿痛打,晒谷坪上瞬时哭爹叫娘,嚎哭声响成一片。 最后还是从后头匆忙赶来的秋禾把人拉扯住了,——再打下去,只怕会出人命,那就真麻烦了。刘老头打累了,出了胸中一口恶气,转头看到那两台停在家门前的挖掘机,便如看到再世的仇敌,那怒火又腾地上来了,胳膊一挥,高喊道:“日他的娘!敢过来拆我的屋!弟兄们都过来!给我把这机器推到坡下河里去!我叫他有来无回!” 一群老头刚打完架,又还是打赢的一方,本就热血沸腾,一听呼喊,都掳着袖子围上来了。秋禾忙下死力把几个人劝住,对刘老头使眼色,说:“爷爷,推机器不要力气?你们歇着!又不是没有人!” 刘老头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喊:“对!谁开来的叫谁推!这帮混球,省下力气也只会打人!过来!给我把这粗劣家什推下河去!不推今儿你们别想走!” 一群老头立逼着地上十几个大小伙子爬起来,合力把那机器朝坡下推,里头的司机,早在打人那会儿就吓得远远跑开了。这时眼睁睁看着同来的人哼哧哼哧地推车,一群老头围在外头吆喝,最后竟把沉重的挖掘机推过马路,朝坡下推去。那车从坡上翻翻滚滚,最后跌落进白泉河里,溅起老大一片浪花。 在把两辆皮卡也推下去后,那十几个混子才在镇上人的唾骂声中,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镇外走。 这些人来时开着车,何等威风显赫!要走时,却只能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等班车。这一幕,正好被刚下车的沈琳瞧见,不由目瞪口呆,把他们看了又看。 沈琳走到镇上时,人群还没散。大伙儿看见回来了个不了解情况的,争着把刚才的事告诉她。沈琳忙看刘老头身上的伤,就见胸前背后,到处都是一块一块的淤青,幸好没伤着骨头。 小门诊的齐医生早闻声赶了来,劝刘老头跟他去擦点跌打油,刘老头却不肯,衣服都不换,就带着几个老兄弟,跑去镇派出所堵门去了。在那里正碰到相熟的王警官,老刘把衣服撩起来,让他看身上的伤,一边骂不绝口地把上午发生的事告诉他,口口声声要他主持公道,王警官百般安抚,保证要严惩坏人,一群人才回来。 后来听人说,一向和气的王警官,转头发了好大的火,跟派出所一个姓李的所长吵了一大架,说:“这是哪个浑帐出的主意?早跟你们说了,凉石镇民风彪悍,人又抱团,这么硬来肯定不行!……你们再这样,这身警服我是没办法穿下去了!” 当天晚上沈家也不平静。镇上人散了后,沈琳往家走,看着亲爹提溜在手里的□□,忍不住地眼皮蹦蹦直跳,好容易走回家,一进屋,立刻把老爷子手里的枪夺了下来,低声喝道:“您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这东西是什么?这是枪!这能随便拿出去吓唬人吗?” 老沈还激动着呢,对闺女的责备不以为然,还从口袋里掏出几枚子弹,说:“怕什么!我有□□证!一个看山的老头,还少得了这个?” 沈琳把到了嘴边的咆哮硬生生咽了下去,指挥两个小的去厨房做饭,自己则拉着老爷子在椅子上坐下,问:“爸,拆迁的事儿我听秋禾说了,您跟我说说,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我不搬!”老头子提起这事儿来就没好气,吹胡子瞪眼地说:“我在这儿住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0 得好好的,他们说叫搬,我就得搬?他们说要拆屋,我住了几十年的房子就得拆?种了十几年的熟地就得让出来?合着这不是他们的家,他们的房,他们的地,他们不心疼,是吧?说啥也不搬!” “爸,自古民不与官斗,这话您没听说过?镇上领导既然已经起了心,要上这个开发项目,您觉得自己能跟他们对着扛?今天这还是头一批,来的还只是一帮小混混,没伤着您那是万幸,明天呢?后天呢?您能一直这么提着枪防着他们?开枪把人打伤了,不得坐牢吗?” 沈宝成听出闺女在担心他,心中欢喜,嘴上却犟:“拿枪也只是吓唬他们,谁还真朝人开?你放心,那些人也要命,见了枪还敢往上冲么?我反正是不搬!老也老了,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离不开这片林子了!哼!还说搞什么开发!说得好听!谁晓得要怎么折腾这几座山头!我在电视上看得还少了?咱这镇子是个有灵气的地方,叫这些人瞎开乱挖,挖坏了龙脉,遭罪的是后代子孙!” 沈琳一听亲爹扯些龙脉灵气之类的就不耐烦了,那声音眼看就提了上去:“您说您争这些干什么?您是这一县的县长?不嫌自己管得宽?哪怕他们一把火烧了后头这山呢,碍着您什么事了?您要搬去新镇上住,咱就在那边买套房;不去那边,就跟着我到县城,我难道没地方给您住?您说您非得在这儿跟人动刀动枪,您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是不是非得出点什么事您心里才安逸了?” 沈宝成没料到闺女会这么说,一时气怔怔地说不上话来。躲在屋外偷听的秋禾有些急了,生怕这父女俩要大吵一架,破坏了前段时间的和谐局面,正准备出去解劝,却被身后的白川拉住了。 两人蹲在屋外,就听屋里静了好一阵,沈宝成才叹出一口悠长的气,声音反倒平静了许多,缓缓说:“石榴,你说得对!就算有人烧了这林子,能关我什么事?我一个老头子还能活几年?到时两腿一蹬,不就去了?” 沈琳也自悔把话说急了,忙解释说:“爸,我不是这意思……” 沈宝成挥手打断她,说:“这后头几座山,我能不管,可你不能不管!你想过没有?秋禾刚回镇上来时,天天半夜咳一个多小时,我在隔壁听着,一宿一宿地睡不好觉,心疼娃儿呀!都说凉石镇水土养人,我花了半年功夫,才把他养好些了。你现在就这么等不及,要跟那些人一样劝我们搬走?等这边祖宅卖了,山也卖了,河也挖了,那时候你的娃儿再犯了病,你准备把他送哪儿去?” 这番话说完,堂屋里半天没了动静。父女俩默然对坐,谁也不开口。又过了好一会儿,沈琳才微叹一声,起身往厨下去。刚跨步出堂屋门,就见两个孩子正弯着腰往厨房撤退,沈琳好气又好笑,低声喝道:“鬼鬼祟祟干什么?吓了我一跳好的!” 被逮个正着的秋禾一点儿也不尴尬,忙站起来朝他娘嘿嘿笑,小声讨好道:“我这不是怕你们打起来么。妈,有我在,别怕外公!他要敢打你,我替你挡棍子!” 沈琳没好气地看着他,摆摆手往灶下走,说:“去去去!大人的事儿,瞎掺合什么?叫你做饭呢,饭熟了没有?尽在这儿偷懒!” 秋禾狗腿地跟在后头,点头哈腰道:“是!女王大人!女王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女王您放着我来!哪能弄脏您白净的小手手……” 当天那顿饭,几个人吃得各怀心事,都预感到接下来的时光不会平静。果然,到第二天上午,镇上就来了一帮警察,带队的不是老熟人王警官,而是一个中年胖子,旁边人说是派出所的李所长。这群人对凉石镇很不熟悉,开车先到了石老六的超市门前,找着石老六,就跟他打听昨天打人砸车的林白川家住哪里。 石老六恭敬又客气地接待了他,听说要他带路,不由面露难色,说自己马上要下地给冬小麦挖沟去。李所长觉得这摆明是推托之辞,心里很不得劲儿,正想摆出所长的威严来震吓两句,就见旁边花娘娘筒着袖子站着,本来仰着鼻孔看天,看石老六磨磨蹭蹭,半天没有出门,走过来凶她男人:“都快日上三竿了,还不下地,是等着别人拿轿子来抬还是怎么的?” 石老六惧内在凉石镇是出了名的,听见婆娘凶他,忙一脸为难地看李所长,喝道:“瞎咋呼什么?没看见领导在这儿?我走得开吗?” 花娘娘立刻怒了,横眉立目地说:“啊也,领导在这里你胆子就大了?莫不是你跟领导站到一起,你就成了个领导?我跟你说石老六,我二十岁嫁你,吃的苦受的罪讲不清楚!你就算当了市长省长,这个屋里我说话你敢不听?叫你下地就下地!罗嗦什么?你不服?来来,你来打我!你今天不打死我,我许你屋头一只老鼠都跑不脱!” 一边说,一边就拿手来抓石老六襟前衣服,夫妻俩吵作一团。李所长迫不得已,只好当了一回劝架的,现场调解起家庭纠纷来。直闹了一顿饭功夫,眼见着石老六指望不上了,李所长只好亲自带着人,寻寻觅觅地在镇上查问林白川的住处。 哪晓得家家户户不是屋里没人,便是出来个老头老太,听说要找林白川,不仅耳朵不好使了,话也说不清楚。一群人在巴掌大点小镇上挨家挨户问了一遍,等千辛万苦找到林白川家时,已是正午过后。 林家阒无人声,大门紧锁。李所长让人把锁锤了,屋子里外搜了一遍,半个人影也不见,只得悻悻地走出来,又敲开隔壁沈家,向沈宝成询问林白川的去向。 沈宝成冷眼打量了外头密密麻麻的人,哼了一声说:“他能去哪儿?总不是到后头林子里忙去了?这林子就是人家的地,我们乡下人,天天都要下地干活儿的!” 李所长本以为来镇上带走个把人很简单,没想到忙活一上午一无所获,正一腔火气无处发泄,听沈宝成含嘲带讽,也很恼火,严厉地说:“老乡!你要实话实说,不要窝藏嫌犯!那是犯法的!” 沈宝成一听气着了,把门打开,连声说:“哪个窝藏嫌犯了?来来!你进来搜!搜不出来,我还要告你诽谤!” 正说得气恨恨的,沈琳从屋里出来了,瞟了李所长一眼,说:“爸,有话好好说,人家也是执行公务,犯得着跟人家嚷嚷么?” 李所长奔波一上午心很累,听了这话,深觉沈琳是他在镇上碰到的唯一一个清白人,忙说:“群众要是都能象你这样支持工作,我们就好办多了。” 沈老头在后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哼了一声,沈琳没理他,自顾自搬了椅子请李所长坐,又说:“老人年纪大了,说话冲,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说起来我跟你们吴局长也算熟人,还在一起吃过几次饭,晓得如今公安工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1 作也不好做啊!怎么,这回是为什么事找隔壁小林?那孩子我看着觉得挺老实啊?” 李所长听沈琳轻轻松松抬出吴局长这尊大佛,语气又亲热体贴,内心不由肃然起敬,便照实说了:“他昨天致人重伤,要刑事拘留。今天我们过来,算是通知一次,请你跟他带个信儿,再不去派出所投案交待情况,就要列为网上逃犯了。” 沈琳大为吃惊,忙说:“昨天明明是一些混子先来镇上打的人啊,小林看不过,把混子们赶跑了,也没怎么打人呀。再说那些人走的时候也没见伤得多重,怎么就要刑事拘留了?” 李所长喝了口带着的矿泉水,瞅见警察们离得远,遂推心置腹道:“看你也不是外人,我就明着说了,你隔壁这孩子得罪了人,让他趁早找人疏通疏通吧。” 两人又闲聊几句,李所长才带着人走了。等一群人刚转过坡下那道弯,秋禾就和白川从屋后竹林里钻了出来。秋禾问:“妈,你跟李所长亲亲热热说了半天,说什么呢?” 沈琳看了他一眼,掉头往屋里走,说:“早跟你们说过,这回麻烦大了!”说着指了指身后的林白川,“你!马上要当网上逃犯了!一成逃犯,这镇后头的林子可就护不住了!一个个都不听我的!这回看你们怎么办?” ☆、月夜 沈琳嘴上说话风凉得很,心里却早已经急煎煎了,一进屋就问白川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以致于如此相逼。白川正待开口,秋禾抢着说:“还不是王俊熙!” “王俊熙?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贵人多忘事的沈总沉吟好半天,终于想到那个骚扰自己儿子的浑小子,不由又惊又怒,问:“跟你同校的那个王俊熙?……他怎么会到这儿来?不对!他什么时候认识白川了?” 秋禾遂半吐半露地把去年王俊熙来找自己的事告诉了沈琳,沈琳听说那个不要脸的小畜牲竟还敢缠了来,不由大为光火,当着众人的面不好细问,只冷笑道:“他竟然还有脸跑过来!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看来还是我上回太仁慈,把这兔崽子打折一条腿才好……” 说着又想起前因后果,连秋禾也怪罪上了,拿指头照他额上狠狠一戳,说:“你也是!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他来找你时就该告诉我!为什么不说?还敢私下见他!今天不问你,兴许你就一直瞒下去了是吧?” 秋禾觉得自己也很冤,捂着额头愁眉苦脸说:“我也不想见他呀,他来之前又没打电话,……我没有他电话!真的!早拉进黑名单了!后来他缠着不走,我还生气了,跟他吵了一架。……白川跟他结仇也是为这事。白川看不过去帮了我几句,两人差点打起来。估计就为这事,他把白川记恨上了,这回专门来找歪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外公!” 沈琳便拿眼看沈宝成。沈宝成其实对三个孩子后来发生的事并不清楚,但听秋禾这么说,忙不分清红皂白给他作证,点一点头,说:“是有这么回事。那小王不是秋禾同学么?人家巴巴地来看秋禾,我也就留他在家过了两个夜。后来不晓得他们为什么事吵起来,小王就气愤愤地回城了。前阵子有人过来找白川买山,我看见是小王陪着那人过来的。” 沈琳沉着脸没说话,秋禾又补充道:“那天我在路上碰到王俊熙,他还朝我放了话,要白川尽早把山让出来,不然就如何如何。说得一套一套的,我看咱们镇上碰上的这些事,肯定都是他挑起来的!” 沈琳听了,本就万分恼火,又觉得要是为这事牵扯到白川和凉石镇百姓,这笔帐未免要先算到秋禾头上,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唠叨说:“早跟你说,叫你离他远点,你不听!非要两人好得同穿一条裤子!上学要一起走,放学还要一起玩!天天腻到一起,结果呢?那是个什么好人!……这下可好了,碰上这人犯浑了,叫所有人都跟着你不得安生!” 秋禾听到“同穿一条裤子”等话,顿时急了,恨不得捂上他娘的嘴,又偷眼瞟白川,果然那家伙听到这话,立刻双目炯炯望过来,不是碍着人多,只怕要当众审问他一番。秋禾忙把沈琳扯到一边,小声埋怨道:“好光荣么?你怎么不拿着广播四处喊?” 沈琳念叨归念叨,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主意,说:“王家这事好办,我只消给王伟业打个电话,让他管管他儿子就成。姓王的家大业大,却也只有这一根独苗,不定王俊熙怎么糊弄他爸呢。王伟业要是知道他儿子是因为你才耗在这儿,估计押也要把他儿子押回去!——不过依我看,就凭王家小子一个人,哪掀得起这么大的浪?这事只怕还有别人掺合。” 白川本来一直在旁沉默,这时便说:“上次和他一起来买山的那人,名叫张发财。” “张发财?昌河建筑的老板张发财?”沈琳倒抽一口凉气,沉吟着点头道:“原来是他,怪不得镇上最近的蹊跷事一件接一件。” 听她这么一说,三个人都把她看着,秋禾问:“妈,你认识他?” 沈琳摇头,说:“不认识,可最近在饭局上听不少人说过他。这也是县城的一个出名难缠的人物,白川,你没得罪他吧?” 白川便说:“见过一面,话都没说上两句。这人是冲着山来的。” 秋禾在旁边听了,忍不住说:“妈,你不想想,白川一个老实人,上哪儿得罪人去?那人就是想要后边这山。他可真是心黑呀,比刘宏明那帮人更黑!刘宏明还想着要拿钱买呢,论到这人,干脆就是巧取豪夺!刚开始放出风来说要拆迁的时候,镇上人对白川突然很仇视,我当时就觉得,只怕是有人在从中挑拨!果然,后来有人竟然放火!这幸好是白川有特异……,幸好是山神保佑,才让那场火没酿成大祸,不然咱们早被赶出凉石镇了……” 他越说越心惊,不由打了个寒噤,觉得从年前到现在的一系列事情,无不是环环相扣,其阴险无耻的程度简直刷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比如这次强拆队到刘老头家,即使白川不出面,肯定也会因为别的事情被牵扯进来。届时无论他是被警察带走,还是被列为网上逃犯,林家人都会顺理成章接管这片山林,如此一来,这些人几乎一文不花,就把原本属于白川的山林霸占过去了。 很显然,他能想到的,白川和沈宝成也都想到了。沈琳虽对近来发生的事一知半解,也猜了个大概。一时间,屋里的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最后还是沈琳先开了口,说:“不管张发财这边想怎样,我先跟王伟业打个电话,让他把他们家那浑小子先带走,免得我看了他心烦……”说到这儿,看看秋禾,觉得自己家这一位也着实不是个省油的灯,挥挥手说:“滚滚滚,都离我远点!我现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2 在看见你就烦!” 说完她便去房里给王伟业打电话去了。那边秋禾奉命滚蛋,偷摸着跟白川去了后边一间小屋里,把眼巴巴盼着他的沈大圣解放出来。沈大圣十分机灵,知道自己不受女主人待见,一声不吭地跟着秋禾去了白川家。 等进院子后,两人到卧室里坐下。秋禾一边给沈大圣挠痒痒,一边安慰白川道:“别担心,这事既然让我妈知道了,她肯定会管。她在外头比咱们强,有她在,一定会没事的!” 白川回头看他,黑缜缜眼睛里,情绪很是复杂。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来不及了!”秋禾低头摸着爱狗,笑道:“谁叫你跟我好上的?现在开始见外了?晚了!以后还指望你替我孝顺她呢,等她老了,你得负责给她养老!不许找理由推脱!” “我不是这意思……”白川欲言又止,转念一想,却斜睨着他道:“说起来,你得好好讲讲,你都跟谁好得同穿过一条裤子?” 秋禾:…… 他就知道,这事儿不可能轻轻松松糊弄过去!有人跟这儿虎视眈眈等着呢! 接下来的时间里,秋禾费尽口舌,才勉强同白川解释清楚,所谓“同穿一条裤子”这种话绝非实情,乃是沈总惯用的一种修辞手法。即便如此,也赔上了许多口水,外加被人按着,扎扎实实地吃了好几回豆腐才算罢。 两人一直消磨到晚上,秋禾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家。因着沈琳在,白川只把人送到家门口就止了步,目送着秋禾进屋后,才关了院门。 回到卧室后,白川和沈大圣大眼瞪小眼地发了一阵呆,直把沈大圣看得毛骨悚然,夹着尾巴跑去了西厢,他才仰面躺倒在床上,想起近来发生的事情,心中五味杂陈。 那些人步步紧逼,显然是对这片山林志在必得。这只怕不是沈琳一个电话能解决得了的。再说,即便沈琳能将王俊熙打发走,还有个阴险狡诈的张发财呢。 秋禾并不知道,白川却是私下里了解过,张发财其人,在县城人送外号柳叶刀,——并不是指他懂医术,而是说这人心狠手辣,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刮脂油,于无利处尚能搜刮三分,更何况如今盯上的是几千亩山林? 他在床上躺了许久,等起身时已是天黑,月亮不知何时升了起来,清亮亮地照在小院里。白川走到院中,站着看了会儿月色,忽然纵身而起,如飞鸟般跃到屋后一棵皂角树上。 站在树梢上,可以清晰地看出很远。群山朦胧,月光下白泉河象一根发光的带子环绕着小镇,四周一片清寂寥阔。白川久久望着,心中浮上一个念头。 这是我的山、我的树、我的家,凭什么有人要来夺走它们? 那些人为什么不统统去死! 一瞬间,这种念头从脑海中冒了出来,带着不可思议的诱惑力,让他不由得把头转向了西边。在那个方向,群山之外便是县城,那些意图不轨的人就居住在那里,而他,能让他们永远消失。 他们死了,这个世界才能清净下来。他们死了,他才能过他想要的日子…… 不知何时,与他相隔不远的另一棵树上多了道黑影,那黑影悄无声息地站在树梢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后来终于开了口。老丁那略带沙哑的嗓音说:“小浑蛋,你可别做傻事!” 白川看也不看他,冷冷哼了一声,说:“我要做什么,你拦得住?” 老丁说:“拦不拦得住,都得拦。守护天下苍生,本就是狩师的职责。” 白川冷笑,说:“原来这就是你们守护的苍生!” 老丁脸上掠过一丝愧色,片刻后却说:“人类作了孽,自然有法律来惩罚他们。你既然修成人形,就不得不遵守人界的规矩。” 白川抬头看向老丁,深邃的眉眼间倏地浮上一股戾气,一双眼睛眯了起来,问:“我要是不想守你们的规矩呢?” 月光下少年的眼睛亮而锐利,象燃烧着的两团火。老丁油然生出一种被猛兽牢牢盯住的危险感,心里吃惊,脸色却不改,淡淡道:“去年为了你的事,整个狩师界都被惊动了,江家人一再请求要围剿你,因为我反复申明你从没有与人类为敌,这事才被狩师委员会压了下去。你如今可要想好了,要是这一次再造杀端,可就瞒不住人了,到时候狩师界人人与你为敌,你要怎么办?” 白川嘲讽地笑了,说:“我怕你们?” “你当然不怕,”老丁看了看隔壁小院,说:“可你现在是一个人吗?你那小相好……他知道你这会儿要去干什么吗?” 白川沉默了,月光下他的脸隐藏进了大片黑暗中,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暗黑阴郁之气。就在老丁怀疑他会暴起伤人时,他却从树上一跃而下,一语不发地进了卧室。 老丁微微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背后都汗湿了。他站坐在树梢上,看着月光下的两座小院,看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转过身拍拍屁股走了。 ☆、举报 镇上安静了没几天,就有干部过来,挨家挨户收缴猎*枪了,还宣传说私藏枪*支犯法,不想坐牢的都赶紧交出来。这一来,连沈宝成家那支老猎*枪也没能幸免,都被收作一堆拿走了。 这些人走了没多久,镇上又流言四起,都说林白川因为致人重伤,被列为网上逃犯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警察们捎带一查,发现他此前声称自己是林氏家族后代,原来根本不是真的!眼下,真正的林家人已经来了,要取代这个冒充的,后面的几千亩山地马上要易主了! 派出所来找林白川,那是大伙儿都瞧见过的,因此这番说辞很快就有人信了。原先坚定不移跟着刘老头反对搬迁的居民,这时心思都浮动了。 那可是几千亩山地啊,不是个小数目!说不是他林白川的,转眼也就不是他的了!显然这是叫白川吃了个天大的暗亏!连白川都栽了跟头,他们这些平头小百姓哪里扛得住?况且,一旦没了后头这片山,镇子就成了没有依托的空镇,叫他们以后凭什么过生活?还不如搬去新镇,至少那边街市繁华,勤快些的到镇上寻点事做,再在屋边开荒种点菜,日子马马虎虎也能过得下去。有安稳日子过,谁愿意天天和人争吵斗气呢? 流言刚传出来的时候,刘老头就整日在镇上劈谣,让人不要瞎讲,以免坏了白川的清誉。劝了这个劝那个,急得嘴上起了老大的燎泡。可还是陆续有人签了卖房搬迁的合同。 这一天,镇上又轰隆隆开来两台机械,后头还跟着二三十号人,那装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在凉石镇居民远远的围观下,两台机器先是把上回推进水里的那几辆车给打捞了起来,到得下午,便开到一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3 户早已签过合同的人家门前,开始拆房了。 老旧的瓦房顶被推落下来时,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半天云里都是烟尘。那场景震撼着每一位围观居民,让他们清醒意识到,这个时代是如此的摧枯拉朽,无论他们有多么不情愿,都要被挟裹进这轰轰烈烈的拆迁洪流中,没有人有能力幸免。 这边拆屋的状况,站在云台上的白川也看到了。在阴郁的天空下,熟悉的小镇里传来响声,腾起的烟尘在风中飘散,即使隔着群山,都能闻到破碎的老屋散发出的哀伤气味。 他仿佛看到一群人围着房子一涌而上,咻咻喘息的声音,仿佛一群贪婪的豺狗,正准备分食一头受伤倒地的野猪。这些人有着永远无法满足的胃口,他们前赴后续,吞食完别处的土地和村庄,现在开始来吞食他身边的小镇了,等镇子吃光,他们就会把目光投向这座山,会吃掉这山上的树木、动物、山石和溪流,吃掉银杏林和白泉河,吃掉这山间的雾、风和月亮…… 他闭上眼睛,就能想到这座山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惨状,一股巨大的悲凉从心中弥漫开来。 秋禾从瞭望塔里出来时,正看见白川站在崖边一块青石上。山风习习吹拂少年的衣衫和头发,他看起来孤单又倔犟,身上有一种冰冷而忧伤的气息。秋禾怔了怔,走过去牵他的手,轻轻地摇了摇。 “别担心。我妈说了,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沉住气。”他说:“现在要紧的是你自己的事,解决好了才好出面。你还不知道吗?他们这是急了,先让他们闹腾一阵。” 这些天沈琳人在镇中,却四处打电话疏通关系,又辗转托了好几个她在各种饭局上新结识的县城朋友,终于把白川的事暂时压下来了。期间王俊煦的爹王伟业还亲自给她打来电话,说是已经派人把自家不成器的小子带走了,这边的投资也打算先缓一缓。估计是因为王家要撤资,张发财这伙人不甘心了,生怕前功尽弃,疯狗似的扑到小镇来,想要趁最后的机会叨住这块肥肉。 这些白川心里也都清楚,他看着秋禾,想到这些天他和沈琳尽心心力为自己打点,心里一阵难过,过了好久,才微叹一口气,说:“我太无能,连个镇子都护不住!更别说保护你们!” “不许你这么说!”秋禾靠在他肩上,说:“外公都说了,你是镇里人的福星,你在这里,小镇才会风调雨顺。更何况,你不是护不住,只是太善良,不想伤害更多人而已。” 白川伸过手,把他搂住了,又沉默片刻后才说:“万一有一天,我不想再当一个善良的人了,你会讨厌我吗?” 秋禾抬脸看看他,又埋头在他肩头蹭了蹭,说:“白川,你知道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我们俩是一起的。万一有一天,有这种事情发生,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对不对?” 白川不说话,只是望着他微微笑了。秋禾又说:“可是,我有一个请求,你要是做出什么决定,一定要跟我先商量一下,行不行?” 白川看了他很久,才点点头说:“嗯,我知道。” 两人并肩站着,看向小镇,心里滋味都很难言。而此刻,镇上的沈宝成和刘老头也正站在老屋旁,眼睁睁看着房子被拆得稀烂。这还不算完,房屋被推倒后,那些人又指挥车辆,把残砖烂瓦往前推平,一直堆到了镇里唯一的一条路上。 沈宝成看着不对,拦住其中一个领头的,说:“这屋你说你们买了,要推就就随你,可你把路堵住了,我们还怎么走?” 那人横了沈宝成一眼,态度嚣张地说:“瞎嚷嚷什么?迟早不都是要拆的?” 旁边暴脾气的刘老头一听就气着了,指着那人鼻子说:“你给我把路重新扒开!公家的路,凭什么你给堵了!我住在这儿一天,这路就得通一天!” 那人袖着手在旁边,一边看挖掘机把一车斗瓦片倒到路上,一边阴阳怪气地说:“公家把路卖给我们老板了!你要闹,找公家去!” 刘老头气得喉咙都肿了,直着嗓子喊:“你们这些人,这样无法无天!我还不信,这世道还没个评理的地方了?我这就打电话报警!” 后头有个小青年走过来,蛮横地说:“你报警呀,来来来,你没有手机我借你!你看有没有人来理你!老不死的!闹什么闹?搞得这么起劲儿,不就是想多要几个钱!” 刘老头抖着手指着那小青年,说:“你骂谁老不死?你爹你妈死得早,没人教你是吧?你再骂一声试试!” “老不死老不死!”那小青年边骂骂咧咧,边凑拢来,说:“骂的就是你个老不死的!你钻到钱眼里去了?不看看这是谁看中的地盘!不是我说你,就你这老不死的样儿,你挣来了钱,有这个命花么?” 骂到酣畅处,小青年抬起胳膊就想揍人,沈宝成忙上前把老刘拉开,那小青年便冲着沈宝成嚷嚷:“死老头子,让开!不然连你也揍!” 沈宝成也十分恼火,说:“年轻人,你嘴巴放干净点!怎么的?你这还不依不饶上了?” “老子就是这号人,你能怎么样?”那人说着就凑上来,要揍沈宝成。就见旁边忽然咻地一声窜出一道灰影,转瞬间来了一条半人高的大狗,朝他呲着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那小青年是典型的欺软怕硬,见这狗凶猛,忙往后退,直站到人群里了,才恶狠狠道:“老不死的,还敢放狗!你信不信我连这狗一并打死?打死你也白死!” 刘老头气得直哆嗦,要上去跟他们拼命。老沈和老孙死活把他拉住了。对方明显人多势众,白川现在又不好出面,真动起手来也是他们吃亏。可巧沈琳正过去找沈宝成,见了这情形,也跟着劝刘老头,说:“刘伯,你在凉石镇也是有体面的人,跟几条疯狗斗什么气?” 几个人在刘老头家的剃头铺前坐下,老刘哆里哆嗦地还要骂人,汪着一眶泪说:“闺女,你看到没得!这些人是谁给他们的权力?咋这么嚣张呢?可怜我一辈子没偷没抢,堂堂正正做人,到老了还受这二混子的窝囊气,我心里气呀……” 沈琳安抚道:“刘伯,这事你不消生气,气坏了身子划不来!交给我!我总有办法叫他们停工!不信你只管看着!” 刘老头气头上一片心灰意冷,听到这话,反劝起沈琳来,“算了,闺女!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不要为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让你给惹下祸来!” 沈琳冷笑道:“我怕他们?我是被吓大的?总之这事我有办法,你们就别再操心了。那些混子不过是人家的一群走狗,您跟他们争吵有什么用?打蛇就该打七寸!这事我非得叫他们彻底玩完了不可!” 千哄万哄地安抚好了一帮老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4 头,沈琳才独自回了家,一路走一路想了许多。 一帮老头固执地不愿意离开故土,要跟拆迁队死磕,换作是别人,沈琳大概也会觉得他们傻,笑他们不自量力。可这一次不是别人,而是她的父亲,和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叔叔伯伯。这些人用自己的质朴,温暖过她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虽然她并不理解他们的想法,可她尊重他们,也希望别人能和她一样尊重他们。 然而现在,她却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人欺辱,毫无还手之力。尤其在听到那些恶毒的咒骂时,她身上沉寂已久的血液都沸腾了。 之前她为白川的事四处求人时,多少还有点事不关已,只觉得在帮别人的忙;如今看到沈宝成差点在她面前被人打,她才意识到,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是无法真正置身事外的。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和这些人斗到底!她沈石榴这辈子怕过谁来? 到了傍晚,秋禾和白川回到家时,正看见沈琳把衣服往行李箱里塞,秋禾忙上前帮着收拾,问道:“妈,你又要走了?” 沈琳嗯了一声,娘儿俩收拾东西,白川便去厨下做晚饭,正忙碌着,沈宝成也带着大圣回家了。一家人聚在一起,不免要说起白天镇上的情况,白川在灶下听到沈宝成差点挨打,立刻黑了脸。 沈琳坐在旁边择一把葱,瞥白川一眼,说:“都给我忍一忍!这事儿听我的,我有办法。” 沈宝成看看闺女的脸色,有些不放心,叹了口气劝道:“这帮人来头大得很,你能有多大能耐?别一味逞强!” 沈琳一边低头择葱一边说:“来头大又怎么样?又不是扳不倒他们!我就是想,这些人不是说要开发植物园的项目吗?这种项目难道是说上就能上的?他们有没有许可证?只怕现在连手续都没办下来!” 秋禾和白川闻言,都兴奋起来,只觉得黯淡的前景忽然明朗了。秋禾扑过去,抱着他娘猛亲了一口,极口赞道:“妈妈,还是你厉害!我们都只会傻兮兮地发愁,你居然能想到这上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沈琳朝他头上削了一巴掌,怒道:“你说谁老?” 秋禾立刻谀词如潮,雄纠纠反驳说:“谁说你老了?谁说的?明明走出去人家都说你是我姐!” 母子俩正斗嘴,沈宝成又问:“那你这回去省里,准备怎么办呢?” 沈琳笑笑,把择好的葱拿给秋禾洗,说:“我在省城做了这么些年的生意,总还认得几个人。别的不敢说,托人到省国土资源厅举报一下,把这事捅到上头去,引起他们的重视,这还是行的。” 秋禾听了忙说:“要不要我在同学间也打听一下,看谁认得这方面的人,熟人越多,办事越方便嘛。” 沈琳笑了一笑,说:“得了,这事我自有办法,你就少操心了。”又想了想,对白川说:“这回咱们算是彻底把张发财那些人得罪了,白川,你跟爷爷他们在家里,一定要多当心。疯狗急了还咬人,咱们要是坏了他的财路,不定这人会怎么撒野呢。” 白川点头,说:“娘娘,你只管放心。这里有我。” 秋禾心里却不安起来,说:“我们没事的,妈,倒是你一个人在外头,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好了,他们没那个胆!”沈琳在案板上切葱,嗤笑了一声,道:“这些人也只敢在县城里横,出了这个地界,能有多大能耐!” 第二天一早沈琳就去了省城。头几天,那帮人天天来凉石镇,耀武扬威地拆了这家拆那家,闹得镇上鸡飞狗跳。几天之后,忽然就再也不来了。 原来果真如沈琳猜测的那样,在凉石镇上建植物园,只是张发财等人给镇上领导画出的一个大饼,压根儿没办下证来,就开始嚷嚷着上项目拆屋子了。省里相关部门收到举报后,派人下来调查,县里领导吃了挂落,责令立刻停工。工程就此搁下了。 镇上那些不想搬家的,听了消息都大大松了口气,那两户房屋被提前拆了的,眼见拆迁的事没了下文,天天跑去新镇上吵,要镇里把他们一家老小安置好,闹得不可开交。 隔了两天,秋禾又给县城里的小志打电话了解情况,小志听他问起张发财,倒是十分乐意分享最近的八卦,说:“财哥么,听说他最近吃了老大一个闷亏咧。” 据他说,张发财那边气了个死。本来好不容易傍上省里王家,王大少又表示要来凉石镇投资,几个人谈得好好的。王家在上面跑政策跑项目,县里和镇上领导则由他来打点。到时候不管这植物园搞不搞得成,先把国家拨的钱装进自已腰包里再说,还能白落几千亩山地,这么好的事谁不干?没想到半路上王家人说要撤资,现在项目又被人举报。前期投入那么多,都打了水漂。这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小志说到最后,又提醒秋禾道:“你不晓得财哥为人!这人有一万个心眼子,往常只有他算计别人的,没有别人算计他的,你可提醒你们镇上人,叫他们最近千万要小心些!” 秋禾连忙道谢,两人又讨论起在凉石镇上设物流点的事情,等挂了电话,秋禾便跟沈琳转述了县城的情况,千叮咛万嘱咐,怕张发财狗急跳墙,要她注意安全。 沈琳哼了一声,却并不以为然,心想,老娘在省城也算白手起家,什么流氓地痞没见过?一个县城里的地头蛇就能吓住我?还真当我是吓大的? ☆、成精 几场小雨过后,凉石镇后山焕发出勃勃生机,忽然就是冬去春来了。山上谷中,处处突然出现开了花的桃杏,在雨雾中洇染开来,如同一副色彩清丽的水墨春景图。 动荡不安了整个冬天的凉石镇居民,在镇头那棵大槐树抽出嫩芽、挂上串串槐花时,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悠闲。人们在路上偶遇,相互讨论的都是庄稼长势、儿女嫁娶的闲话,哪怕被推倒的几间房屋还秃着半边墙,在大家印象里,那场拆迁以及由此而引发的纠纷,却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秋禾惴惴不安地度过了整个冬天,到了草长莺飞时节,也不自觉松懈下来。看来,张发财对这个封闭固执的山区小镇终于失去兴趣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沈宝成也很高兴。他的伤腿已经完全好了,现在一刻也闲不住,天天带着狗,扛一把铁锹,去银杏林旁看他的那几亩冬小麦和油菜地。有时一去就是一整天。沈琳则是隔三岔五往外跑,即使呆在镇上,也电话不断,一副百务缠身的要人形象。白川这些天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秋禾一人,成了个真真正正的闲人。 这天早饭过后,秋禾送沈琳去了车站,刚返回家中,便听见西厢里一声轻响,白川钻了出来。 那家伙头发都被雾气打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5 湿了,湿搭搭贴在额上,倒比平时多了两分俏皮。一看见秋禾,笑眯眯走过来,拉住他手道:“把门锁了,跟我上山去。带你看稀奇去!” 秋禾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问:“到底是什么稀奇?” 白川回头望着他笑,说:“到了山上再告诉你!” 自从拆迁的事传出来,秋禾每日忧心肿肿,还要注意不露出形迹来,以免让白川难过。如今这桩心事总算可以放到一边,便想着要痛痛快快玩上一天。跟着白川往山路上走时,就见苍苍林间萌出新绿,道旁间或闪出一株棠梨或桃杏,无不盛放着繁花,一些野蜂嗡嗡绕着采蜜。溪边白石旁长出春草,连溪水都染上几份绿意,看着份外可喜。 一路上,白川牵着秋禾的手,两人亲亲热热往前走,沿途欣赏周边景致。行不多时,见秋禾出了点薄汗,又怕累着他,把他背起来,山南山北地飞着看风景,最后才拐个弯到了东山上,往龙巢里去了。 刚进洞里,白川便把秋禾一把抱过,抵在洞壁上亲吻下来。两人啃啮良久,彼此都气息紊乱,才略略分开。白川抱着秋禾掠去泉边,因前一阵子总未亲热,这时被那热气一蒸,便份外打熬不住,伸手去剥秋禾衣服。及至脱去毛衫,刚好看到秋禾露出来一截白生生的细腰,整个人便轰轰烈烈地烧起来了,情不自禁掀起他衣服,两手托着后腰,一低头便含住了肚脐。 秋禾触痒不禁,笑成一团,推着他说:“好脏!” “哪里脏了!”白川白忙中含糊回答。一边不停手地脱衣服。春日衣衫轻薄,少年白晰修长的身体很快展露出来。 两人携手去了水中,热气蒸腾中,就见秋禾一双眼黑滴滴的,已经半是清醒半是迷蒙,偏还带了三分羞怯,脸颊和嘴唇却又红又亮,真真艳色夺人。白川一见,心旌神摇,意乱情迷,恨不得立时把人含进嘴里,从上至下、从里至外地细细嚼一遍,品出骨髓里每一处味道来。 两人在洞里折腾了小半个上午,到了最后,秋禾体弱不禁,泡在泉水里就昏睡过去了。白川小心细致地把他擦干,用毛巾裹了,又在泉边一块热沙地上铺了个床单,两人搂着,亲亲甜甜睡了一觉。 秋禾一直睡到下午才迷糊醒了。白川如同孝子伺候活祖宗一般,殷殷勤勤地给他穿好衣服,又喂他吃了点东西,歇过一阵,便推他道:“走!带你看稀奇去!” 秋禾摊在地上不想动,笑着说:“还真有稀奇看?我还以为你为了引我上山,故意这么说的。” 白川谴责地看他一眼,说:“我几时骗过你?娃娃鱼马上要成精,我带你去看看。” “真的?”秋禾立刻来劲儿了,一骨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沙,连声道:“还不快走?还磨蹭什么?” 白川蹲下*身背上他,如猿猴般攀爬上龙巢顶端,从穴顶一个洞里出去。那洞口开在仙人台的峭壁上,他在壁上几经腾挪,又钻进了另一个山洞里,黑里咕咚走出一截,洞口渐渐宽敞了,隐隐听到水声,白川边走边对秋禾说:“看上面。” 秋禾便抬头望上去,只见一片漆黑的山洞上面,忽然三五成群地出现了点点荧光,越往里走,荧光越盛,渐渐连成了片。秋禾大奇,探出手去抓了一把,却未抓住,便问:“这都是什么光?怎么还会动!” “萤火虫的巢。”白川答道。 原来萤火虫竟也有巢穴,秋禾正惊讶着,突然看到前方灿然一片,忙结结巴巴巴道:“天哪,快去前面!快到前面看看去!” 白川踩着浅水走了一截,把他放在一块石头上,说:“看吧,山里的萤火虫,都住在这儿。” 只见黑暗的洞穴顶上,上百万只萤火虫聚在一起,一直延绵至黑暗深处,如同夏夜里的繁烂星河。满洞流光飞舞,如同进入梦境。 秋禾已经彻底震惊了,叹息良久,半天说不出话来,白川看着他那呆样,笑了一下,说:“现在天气还冷,等暖和点我再带你来,会更美。” 说着便背起他,踩着水往洞深处走去。两人在地下迷宫似的溶洞里东钻西拐,最终到了洞深处的一个小潭边上。 那小潭周边情形跟龙巢很有几分相似,只是低矮狭小些。白川把秋禾放到干燥处,两人朝潭里望。洞顶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中,隐隐可见潭水深黑,水面上泛着涟漪。等习惯了此处的光线后,秋禾便看到水面上浮着一条黑色的大鱼,正是上次见过的那条娃娃鱼。 那鱼通身黏黑,嘴巴阔大,长着粗短四肢,看到白川后,抬头哇地叫了一声,听起来象是婴儿的啼哭。 白川在石头上坐下,又把秋禾揽过胸前,让他坐在自己膝上,他则把头搁在秋禾肩上。两人盯着鱼看了一会,白川小声道:“咱们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秋禾小声道:“还不晓得人家变成人后到底多大年纪、是男是女呢。” 白川一笑,说:“这还看不出来么?肯定是个十六七岁的黑小子!” 秋禾看看黑色的娃娃鱼,想到一个通身漆黑的大嘴小子,忍不住笑了,想了想说:“你上次说鳖婆婆姓别,想必取名时也不愿意丢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这娃娃鱼又叫大鲵,我看,干脆就让他姓倪好了。” 白川点头,说:“好!他出生在天溪里,就叫他倪小溪,好不好?” 秋禾看了倪小溪一会儿,又问:“会不会有动物修成人形后,直接跳过中青年,变成一个老头或老太太?” 白川又点头,“会啊,而且还很多。” 秋禾惋惜道:“那多亏啊,好容易能修成人形,不能变成俊男靓女也就算了,还变成一个风烛残年的糟老头糟老太太,……幸好你不是这样。” 白川笑了,说:“那也不能放过你。我就等着,一直等到你老了,不嫌弃我了,再跟你相遇。” “两个七八十岁的白头发老头子碰到一起,只好相互搀扶着,到树底下坐着下下棋!”秋禾想到那情形,觉得十分可乐。 “我不会下棋,”白川意识到这一点,开始未雨绸缪起来,说:“明天就开始学!” 秋禾大笑起来,随即又想到,自己能不能活到七八十岁,这一点先就很成问题。即使能活那么久,白川却长得慢,到那时搞不好他才三四十岁,那可怎么办? 但这事在白川面前提都不能提,他似乎比自己更介意这问题。秋禾想了一阵,觉得暂时不必思考这么远,十分宽心地想,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再想办法吧。 正在这时,就听水里泼啷一响,那娃娃鱼跃出水面,摇头甩尾挣扎了一会儿,忽然头一摆,那乌漆麻黑的鱼身子上,忽然出现了一颗人头,看起来万分诡异。 秋禾一把抓住了白川的手,白川安慰他道:“第一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6 次变形都这样。慢慢才会熟练。” 人头鱼身的怪物一头扎下水去,片刻后再次跃出水面,在水面上挣扎得水花四溅,这回,却是鱼身上又长出两条长胳膊和两条长腿来,看起来更奇怪了。 那娃娃鱼一头扎进潭里不出来了,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水面突然涌起气泡,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从水底冒了出来,游到潭边,笑吟吟地看着他俩。 果然是个黑小子,却长得浓眉大眼很是漂亮,秋禾忙站起来,蹲在水边,朝他招呼说:“你好!” 新鲜出炉的倪小溪同学看看秋禾,又转头看白川,嘴角咧开,发出一阵嘎嘎大笑,声音极其刺耳难听。 白川在秋禾旁边蹲下来,笑着指指自己,说:“白川!”又指秋禾,说:“秋禾!”最后指了指黑小子,说:“小溪!” 倪小溪呆了一阵,牙牙学语般说:“白川!”随后,他似乎对自己发出的声音十分惊讶,又重复道:“白川!白川!” 边说边向潭中游去,还发出一阵大笑,这一次,声音比之前明显柔和了许多。 最后,他站在水潭中间,翻了个跟头,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白川,高声喊:“白川!” 白川和秋禾都忍不住笑了,白川低声说:“刚变成人都这样,是不是很傻?” 秋禾挽住他胳膊,撇着嘴笑,说:“真想看看你刚变成人时,到底是什么样子!” 白川啃哧了一会儿,有点羞恼,说:“瞎想什么呢!我比他肯定强多了!” 倪小溪初化人形,维持不到十分钟就变成原形,悻悻钻进潭里去了。白川便带着秋禾出了洞。其时天早已黑了,两人慢慢往家走着,看月亮从群山间升起来,在小路间洒下斑斑点点。秋禾想到刚才的情形,笑着说:“喂,倪小溪很喜欢你哎!” 白川看他一眼,说:“那他没机会了。” “人家好不容易变成人,”秋禾开玩笑,说:“就不能给人留点盼头吗?” 白川带点得意地摊手:“抱歉,我已经有主了。” 秋禾默默走了一阵,忽然道:“怎么办?其实我觉得你们在一起更配哎。” 白川怔了怔,乐了,凑到秋禾跟前问:“你在吃醋吗?” “你很烦哎!”秋禾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往前跑了。 月光下,两个少年打打闹闹地回了家。在屋前石榴树下,两人停下来。白川搂着人,恋恋不舍道:“再让我抱一会儿。” 拥着秋禾半天舍不得撒手,又亲他眉毛眼睛,只觉得越发缱绻难舍了。恨不得白天夜里腻在一起。正缠绵间,白川忽然觉得身后一阵发凉,转头一望,当即怔住了。 只见离他们不远处的小路上,沈琳不知何时从坡上走了来,正呆立在那里,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个相拥的少年。 ☆、出柜 沈琳把新车停在路口朴树下,踏着月色往家走时,心情还是颇愉快的。她在县城里的新项目进展不错,前阵子订的车也提到手了,有了车,以后出入会很方便,有机会还能把沈宝成带到县城逛一逛。沈琳想得很入神,万万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了隔壁的那小子,深更半夜不睡觉在外鬼混!再仔细一看,抱着的竟然还是她儿子! 秋禾看清楚不远处站着的娘亲,立时吓得魂飞魄散,触电般和白川分开,手足无措地喊了声妈。沈琳没搭理他,挟着雷霆之怒,径直越过他们往屋里走。走至晒谷坪中间,回头朝秋禾怒喝道:“还不快滚进来!” 秋禾赶忙小步跑过去,边跟着他娘走,边杀鸡抹脖地朝白川使眼色,让他速速回家。白川眼瞅着事情要糟,哪能丢下他自己先走?遂垂着头,也跟着往沈家小院走。 到了院门口,沈琳咚咚地拍着院门,引来一串狗吠。等沈宝成来开门的当儿,她转过头来,面沉如水,目光扫过后头跟着的俩小子,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捏死。调整了好几次呼吸,才冷声道:“白川,你先回家去!我要跟秋禾谈一谈。” 白川生恐秋禾挨骂,忙挡在前头替他辩解:“娘娘,是我叫他出来的,您要怪就怪我,不关秋禾的事!真的!” 沈琳冷笑一声,说:“你我自然要怪的!但我今晚不想再看到你!先走吧!” 正说着,沈宝成从里面打开门,看到外头齐刷刷站了三个人,颇为诧异,正要发问,沈琳推开门,自顾自进了院子,在里头暴喝了一声:“沈秋禾,滚进来!” 秋禾不敢不应,却偷偷拉住往里闯的白川,把他使劲儿往外推,悄声道:“先回去!放心我不会有事!我妈吃软不吃硬,又正在气头上,你进去把事情弄僵了反而不好!” 白川只得停下脚,万般不放心地看秋禾进了门。院门随即在他面前关上了。就听里头沈宝成一叠声问到底怎么回事,也没人搭理他,一群人脚步声往里去了。白川站在门外,心里七上八下,索性纵身上了屋顶。 沈琳一到家,径直往卧室里冲。秋禾无法跟外公多解释,只好也埋头跟在她后面。一进门,就见沈琳气烘烘地收拾起了衣物,秋禾大惊,跑过去拉住她的手说:“妈,你要干什么?” “你跟我今晚就走!”沈琳一边把一个大行李箱拖下来,往里面胡乱塞秋禾的衣物,一边不容质疑地说:“你给我把嘴闭上!什么都别说!先到县里住一段时间再说!” 秋禾一听,立刻慌了,哭着扑上前抱住沈琳,小声说:“妈,我不走!别让我走!” 沈琳一把挥开他的手,怒气冲冲道:“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秋禾垂头站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抽泣着哀求说:“妈妈,求你别生气,你别生气好不好……” 沈宝成也跟在后头进来了,看到他宝贝孙子瘪着嘴掉眼泪,心尖尖都跟着疼起来了,不分清红皂白地先说了沈琳:“发啥脾气?有什么话不能跟孩子好好说?”又拉了秋禾安抚道:“我儿别哭,出啥事了?跟外公说说!” 沈琳顿时火冒三丈,指着秋禾道:“你问问他!你问他干的什么好事!沈秋禾,老娘真是要被你气死!今天我说什么也要带你走!” 沈宝成一脸不解地看秋禾,就见秋禾一语不发,豆大的泪珠子流水价往下掉,从来没见过他这副可怜样儿,老爷子快心疼死了,把孙子搂着,又看看满脸怒气的闺女,说:“到底是个啥事儿啊?怎么大晚上的,说走就要走?” “我不走,”秋禾在外公怀里抬起泪眼,看着沈琳小声说:“妈妈,我喜欢他!求你让我们在一起吧!” 沈琳暴跳如雷地转身,去寻称手工具,终于在柜子旁边看到一根鸡毛掸子,立刻取下来要照秋禾身上抽,偏偏老爷子把人护得紧紧的,沈琳急切间下不得手,越发气急败坏,一边拉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7 扯一边喊:“你还有脸说!你竟还有脸说!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供你读书,给你治病,就是让你跟隔壁那死小子在一起鬼混的?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说完,到底还是朝肉厚的地方打了几下。秋禾挨了打,也不说话,就一味流泪,还哭得悄无声息。沈琳生平没对儿子下过重手,这回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再看他那抽抽答答的模样,哪会不心软?可转念一想,这小混蛋打小就狡猾,肯定是知道自己吃他这一套,才故意扮出可怜样子来搏同情!想到这儿,火气更盛,却不忍心再打,只拿指头狠命地朝他额上戳了一下,说:“我这辈子是欠你的吗?就这样不让我省心?” 沈宝成先前听了娘儿俩的对话,很花了一点时间,才消化了“秋禾跟隔壁小子鬼混”这个事实,然后就当场就石化了。等那边闹腾过一阵了,老爷子看看闺女,又看看孙子,心里五味杂陈,半晌才说:“石榴,听我一句话,今天太晚了,走夜路不安全,明儿再走。秋禾,你……,明儿一早就跟你妈走吧。” 沈琳也从盛怒中渐渐冷静下来,想到自己也很累了,臭小子又犟,总不能把他绑走,便就着这句话下了坡,朝秋禾喝道:“听到没有?明儿一早就走!再犟一句嘴,我现在就打断你一条腿你信不信!滚出去!我现在看你就烦!别在我眼前晃!哎呀真是气死我了……” 平时娘儿俩都睡一床的,这会儿秋禾惨遭嫌弃,便抱着枕头去了外公房里。及至躺到床上,还抽抽答答地哭了好一会儿,把旁边躺的老头子听得心乱如麻。本来还准备规劝他两句的,这回也说不出口了,只好说:“禾啊,咋就……咋就成这样了呢?” 秋禾又哭起来,小声委屈地说:“外公,我是真的喜欢他呀。” “可你是个小子呀,白川……那又不是个姑娘……”老外公一辈子也没碰到过这种事,想劝都无从下口,只得长叹一口气,喃喃道:“这可怎么办呀……” 屋顶上,白川一直等到没了动静,才返身回了自己院子。刚跳下来,就把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沈大圣惊动了,一路叫着从厢房里跑了出来,看见是白川便摇尾巴。 白川抬手想去摸狗,才惊觉自己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瓦片,已被捏成了细灰。他微微叹了一声,蹲下去拍拍大圣的头,说:“怎么办?你哥挨打了啊……” 当晚人人都是一夜不曾好睡。沈宝成刚迷糊了没多久,再睁眼天就亮了。他想着闺女和孙子这一走,也不晓得日后还回不回来,那心里就格外堵得慌。左右是睡不着,不如起床去做饭,于是便轻手轻脚穿好衣服洗漱了,挽着篮子到菜地去砍了两棵菜。等提着篮子往回走时,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白川。 白川转身看到沈宝成,心情也很复杂,说:“爷爷……” 沈宝成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昨天夜里,他想到前因后果,心里不是不怪白川的。往常只觉得两个孩子感情好,天天腻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山里人实诚,他还以为这是两人对脾气,哪会想到,两个男人在一起还能出事?更何况,那里头还有一个是条龙! 老头子一想到这,心里就愧得慌,闺女把人托给他了,他可好!瞧他都把人照看成什么情形了! 这会儿看见白川在面前,他有心要责备两句,可再一看,那孩子的头发都被雾气打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转悠了一夜。那责备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想了半天才说:“你大清早在这里站着做甚?怎么不回家去?” 白川把篮子接过来,满脸歉疚地说:“爷爷,对不起,可我喜欢秋禾,真的喜欢他……” 沈宝成只觉这话耳熟,想了想,秋禾昨晚上不也哭着对他这么说么?那心里就更堵得慌了,为难道:“川儿,你要是个闺女,你两个的事爷爷没有二话。可你是个小子呀,你们……这样哪行?往后可咋办啊?” 白川把篮子提到屋里放下,郑重说:“爷爷,我行的!以后我会照顾他,我把他当自己眼珠子看!把他养得壮壮的!我还跟他一起给您养老!求您别分开我们,别让他走!” 沈宝成一颗老心都乱了,叹着气说:“你们哪……,怎么就不听劝!这是要愁死我么……” 正说着,里屋沈琳发出一声咳。老爷子知道这是在提醒自己,忙摆手,小声说:“你先家去!昨天好容易劝住了,别一会儿又闹起来!” 白川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出院子去。没多久,沈琳也起床了,洗漱完毕,便去叫秋禾起床。一进去就发现不对,秋禾睡得脸色通红,一摸额头,竟然发烧了。 ☆、宣言 沈琳简直怀疑秋禾是故意把自己折腾病了,好拖延出发的时间,一时恨不得把他强行从床上拽起来。可她家儿子打小就跟别人不一样,一场小感冒都能引发哮喘。是以她虽然又急又气,却不敢大意,忙奔出去告诉了沈宝成,又问家里常用药放在什么地方。 两人正乱着,哪晓得白川就守在外头,听到秋禾病了,顿时顾不上沈琳的脸色,几步抢进房来看人。 秋禾正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忽然额上一片清凉,张眼一看,原来是白川在拿手试体温。秋禾见他表情惶急,勉强笑笑,正要说话,就见他娘沉着脸进来了,后面跟着沈宝成。 沈琳一进来,就看到白川搁在秋禾额头上的那只手,顿时眼里喷火。秋禾见他娘即刻要发作,生怕几人吵起来,急得一阵头晕,倒把三分虚弱变成了十分,索性又装着奄奄一息地咳了几声。几人看见他这副要死的情形,都着了忙,沈宝成也顾不得惹闺女生气了,对白川说:“川儿,你先给看看,不成我去请老丁去。” 自打秋禾上回生了场大病,白川就开始捏着鼻子跟老丁学医了。他人聪明,又专攻秋禾一人,是以进境神速,已能做些简单的看诊把脉。这会儿他又朝秋禾额头上摸了摸,见烧得确实不高,才放下一点心来,又把手腕拿起来切了一回脉,才抬头对那两个说:“爷爷,娘娘,这是感染了风寒,又加上思虑过重,才发了烧。不碍事,吃两剂药发散了就好。我屋里就有药,等我找去。” 沈琳听到“思虑过重”等话,不由哼了一声,心说这不知是谁害的。虽然很想把这死小子打出去,可眼下儿子治病要紧,也只得生生忍下了这口气。 不一会儿,白川果然拿了两剂药来,又熟门熟路地寻出药罐,支起炉子熬药。等沈宝成早饭做好,第一服药也熬出来了。白川把药泌出来,端着往房里走。沈琳赶紧半道截了,接过药碗,客气冷淡地说:“你忙你的去,这儿有我。” 等她端药到了房里,白川仍是忒没眼色地跟了进来。沈琳把秋禾叫起来喝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8 药,白川便守在旁边,秋禾一喝完药,漱口的清水便递了上去,等漱完口,一块糖又喂到了嘴里,好让他压苦味。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比她这亲娘更显业务纯熟,显见得伺候他喝药不是一次两次了。沈琳冷眼看着,心里滋味极为难言。 白川给秋禾攒了被子,见沈琳脸色越来越阴沉,也知道再呆下去只怕要糟,只得告辞出门。走到门口,就听沈琳忽然说:“白川,你要明白,我不可能让你们在一起的。” 白川停下了,回头看她,说:“娘娘,我敬重您。可这事我没法听您的。我喜欢秋禾,我不会放手。您不同意,我可以等。” 沈琳一听,火气又腾地上来了,冷笑道:“那我要是一定要拆散你们呢?” 白川直梗梗地说:“您拆不散的!” 沈琳眉毛都立起来了,说:“我倒要试试看!” 秋禾眼看两人要吵起来,忙亲身上演苦肉计,颤微微地爬起来,边咳嗽边哑着嗓子喊:“妈!白川!你们别吵了好不好?” 白川见他满眼哀求,不忍令他为难,便转身走了。沈琳一口气没出净,回头看到儿子那副没出息的孱弱样儿,十分恨铁不成钢,转而朝他怒道:“爬起来干什么?还嫌病得不够?” 等秋禾重新躺下,她便在床边坐下,恨恨盯着他看了半晌,咬着后槽牙说:“说吧,你俩在一起多久了?” 秋禾躺在床上,手里攥着一角棉被,垂眼不语,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刚来镇上就认识他了,那天外公没来接站,我又不认识路,是他把我领家里来的。” 接下来,他把两人相识的经过美化了一番,又隐藏了部分不能宣诸于人的情节,很有技巧地告诉了沈琳。什么屋里有蛇,白川冒生命危险把蛇赶走啦;又是什么在山里迷了路,白川千辛万苦才找到他啦等等。总之让人听到最后,总觉得在白川无数次出手相助后,被助之人欠的这份情,非以身相许不足以报答。 沈琳是个闯荡江湖多年的人精,当然对秋禾的话并不全信,不过听完还是有点心酸、有些后怕。去年王俊煦那档子事一出,她深恐秋禾耳根软,会被王俊煦歪缠着带坏,所以才下定决心让他回老家休养,本以为秋禾在山里一直过得简单平静,哪晓得他对自己竟也隐瞒了这么多事! 想到王俊煦,一时又猜测,莫不是因为被男生亲过,所以儿子的性向才被拐带歪了?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顿时把罪魁祸首的那个王八蛋恨得咬牙切齿。 秋禾见他娘脸上阴晴不定,猜测这番鼓吹肯定起了作用,越发打定主意要拨高白川形象,自己则接着扮可怜。于是半抬眼皮,拉着沈琳的手,委委屈屈地说:“妈妈,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别的都听你的,就只这件事……” 沈琳后槽牙都咬断了,把怒气压了下去,想了好一阵,才说:“这事我不怪你,要怪就怪我自己。是我当时考虑不周。镇上年轻人太少了,你好不容易碰上个能说得上话的,就误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感情了。其实以你现在的年纪和见识,这顶多就算是……双方相互有点好感!真的,不信你只管看着,等以后你上了大学,眼界开阔了,碰到更多更优秀的人,就会发现,自己现在喜欢得要死要活的东西,到那时都不希得看一眼!” 秋禾低头说:“妈,我们不是你说的这样。我们同甘共苦过。我知道他是什么人,我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沈琳毫不客气打断他,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这些年凡事我都顺着你,如今我也不想逼你。我只有一个要求,你想跟他在一起,得等到读完大学再说。这总行吧?” 秋禾心想,这分明是缓兵之计,好在也给他和白川提供了争取的时间。不过人心不足,总还想争取更多,于是小心翼翼道:“妈妈,我都听你的。只是……我现在不想走,行不行?” 沈琳恨恨地瞪他,直到把秋禾瞪得低下头了,才收回目光,以不容质疑的口气说:“不想走?这儿干嘛?病一好你就给我去县城上学去!我算看出来了,这都是闲出来的毛病!” 沈琳说完,起身就走,并不打算留下来与秋禾讨论。秋禾看着她的背影,半晌苦恼地拿被子盖住了头。 秋禾从没有象现在这样,真心希望自己能多病些时日,可毕竟不是什么大病,白川那呆子开的药又忒实在,是以喝了两天药后,也就渐渐好了。这两天也足以让沈琳从一开始的惊怒交加中走出来,渐渐想了很多事。她对自已儿子还是了解的,秋禾言语虽然随和,其实闷犟,并且很擅长嘴上一套,做的又是一套,应付起来难度较大。白川给她的印象,却一直是个憨厚耿直的boy。沈琳于是决定,有机会还是从白川那边找找切入口。 不过她想归想,一时也拉不下脸来去找白川,所以这事便拖下来了。 这天她去朴树下看自己那辆新车,发现上面落了好些灰尘鸟屎,便准备去把车擦一擦。正提着一桶水走在半路上,忽然手上一轻,就见白川把水提过去,一语不发地走到车旁,挽起袖子开始擦车。他个子高力气大,做起事来又干净利落,没多久就把车子前后都擦得干干净净。 沈琳默不作声站旁边看着,看了一会儿,突然说:“白川,别擦了,过来歇会儿。” 白川默默走过来,把抹布在桶里搓了,搭在树枝上。沈琳刚要开口,白川却突然道:“娘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沈琳愕然,白川有点伤感地笑了笑,说:“娘娘,我喜欢秋禾,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图新鲜好玩。我很认真地考虑过以后的事。我知道他身体不好,就去学了医;他体质差,我天天带他去锻炼;我比你更希望他健健康康长命百岁;他想读书,想出去工作,这都没关系,我会等他、陪着他;我会努力变强,让他不受任何人的欺负;我没有父母,以后会和他一起,把您和爷爷当亲人来孝敬;我身体好,肯定死在他后面,等他老了,我照顾他到最后一刻……,娘娘,您不要担心,我把他的命看得比自己的金贵,这一辈子,我都要对他好,不让他受一点丁委屈。你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沈琳听了这番宣言,心里不是不震动的。到了她这把年纪,对情呀爱呀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总会抱以警惕之心,觉得两个毛孩子嘴上要死要活的,其实无非是多巴胺分泌旺盛。谁曾想,这死孩子毛都没长齐,居然对未来有这么多的规划!不管这规划靠不靠谱,毕竟这份为未来精心打算的心思是难得的。 沈总一方面觉得,拆散这对小情人,比自己想象的要艰巨,另一方面又觉得,年轻是真他娘的好啊。 不过最后,铁石心肠的沈总还是打叠精神,长吁了口气,挖苦道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19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等哪天你觉得没意思了,不好玩了,谁还能找你去兑现诺言不成?” 白川忙说:“不会的!我们……我们这一族,说过的话就是誓言,不遵从誓言,是……要遭到上天惩罚的!” 沈琳虽然觉得他们“这一族”的行为方式很可笑,但她到底心存一份厚道,不忍继续进行人身攻击,转而又说:“你一个孤孤单单的小孩子,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凭什么去保护他?要不是我,你现在还是网上逃犯吧?” 这倒真戳中白川的心事,他低头沉默了片刻,又看着沈琳道:“那些人陷害我,无非是为这片山。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过几天我会找合适的合伙人,转让出山地的部分股权。到时由他出面打理这事,我的麻烦会少很多。请您相信我,以后我即使有麻烦,也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沈琳觉得,既然他们都无法说服对方,再谈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转身往家走,说:“还是等你把麻烦都解决好了,再来说这种话吧。” 过了两天,县城里有电话来,说是之前看好的一块地出了点麻烦,催沈琳去一趟。沈琳只得先撂下秋禾,匆忙开车去县城。临走时,秋禾送她到路口。沈琳一路强调,让他不要抱有侥幸心理,等她回来,两人是势必要搬去县里住的了。 等她上了车,就见秋禾站在路边,瘦条条的个子,蓬着头,人也无精打采,眼圈还有点红,份外可怜,心里便不由软了一下。 她把车停下来,伸出头,说:“过来!” 秋禾小跑着过来,沈琳欲言又止,最后摆摆手,说:“傻站着干嘛,快回去吧,看这天像是要下雨了。” 秋禾答应着,往后退了两步。沈琳便开车走了。 她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那个身影,想,不行!不能现在就放弃!回来还得再下点力气敲打敲打! ——实在不行,也就只好算了吧,先随他们去,自己也还不老,守着观察一段时间,了解了解情况再说。一个病歪歪的孩子,能有人一直这么宝贝着,总归不是件太糟糕的事吧。 想到最后,沈琳又有些惆怅,以前总以为秋禾小,人又还算乖巧,关于恋爱婚姻方面的一些过来人的经验,她都没来得及告诉他,等这回回来,她也该多抽出时间来陪陪他,该提醒的务必要提醒,免得他象自己一样,在这上面摔跟头。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当妈的为了儿子,总是这样深谋远虑,操碎了心。 她唯独没想到,自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噩耗 凉石镇的春天总是雨多,一连好几天都下起了毛毛细雨。湿哒哒的雨雾中,油菜花开得遍地金黄,整个小镇都浸泡在花海中。老人们三五成群坐在路边,嘴上聊着天,手里却磨着镰刀,搓着草绳,享受着春忙前的最后一段悠闲时光。 秋禾却丝毫没被这闲适自在的氛围感染。他现在天天担心沈琳会突然杀回来,让他跟着去县城。到那时母子俩势必会有一场折腾,一想到这个他就头疼。所幸一连几天沈琳都没回家,也没打电话来罗嗦,让他很是松了一口气。 这天沈宝成在家搓草绳,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石老六打来的。石老六问他石榴这两天去了哪儿,有没有电话打回家。沈宝成照实说去了县城,又扯着脖子问屋里的秋禾,他娘这些天有没有打电话回来。得到否定答案后,便告诉了石老六。 石老六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您让秋禾来接电话。” 秋禾在沈宝成狐疑的目光中接了电话,就听石老六说:“你这会儿就到我家来一趟,跟外公说,是我找你有点事。”顿了顿又说:“对了,你让白川陪你一起来。” 这两天沈宝成奉闺女之命,对俩小子严防死守,根本不给他俩见面的机会,所以秋禾答应后,先拿眼看外公,意思是等他示下。那老式山寨机音量忒大,沈宝成也听到了,很没好气地把秋禾看着。两人对望了片刻,沈宝成终究觉得这事不便传出去让外人知道,只好挥一挥手,悻悻叮嘱:“早点回来!” 后来秋禾每每想及这一刻,就觉得无比心痛。那时他满心欢喜跑出家门,还以为终于可以摆脱羁绊,跟爱人偷得片刻欢娱,却浑然不知,厄运早已张开了巨口,就等着将他们一口噬下,吞进永无天日的绝望之渊。 石老六家门口停了辆警车,好久不见的王警官,正站在大槐树下和石老六说着什么。秋禾和白川到达时,石老六转过头看他们,脸上神情竟很惊惶。 秋禾的心里格登一沉。他来凉石镇这么久,知道石六叔为人沉稳圆融,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秋禾往超市里看了看,不见花娘娘人影,便上前问:“六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石老六看着他,干涩地咽了一口口水,哆嗦着嘴唇,有点语无伦次地说:“孩子啊,别怕,就是叫你去辩认一下……” 王警官打断了他,说:“时间紧,先上车,路上慢慢说。白川也去吧。” 秋禾和白川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乱。几人上了警车,车开动后,一时谁都没说话。白川坐在秋禾旁边,暗暗握住他的手,秋禾这才定了定神,问:“到底怎么回事?” 王警官接着告诉他们的事,完全出乎了两人的预料。 前几天,在从县城来凉石镇的路上,出了一起车祸,一辆小轿车被撞到路边后起了火,肇事车辆驾车逃逸。第二天,有人在路边看到一辆烧得焦黑的车后,才打了报警电话。警察赶到后发现,起火的那车,是辆还没来得及上牌照的新车,调查了好几天,才有人说见到沈琳开过。 “就是想让你先去看看,辩认一下是不是你妈那辆车。”王警官顿了一下,似乎也觉得对一个少年讲这些太过残忍,又补充说:“先别着急,……可能那车根本就不是你们家的。” 石老六心里忐忑得要命,听了末一句,如捡着救命稻草,也跟着安慰说:“对啊,孩子,没准那根本就不是你妈的车,咱们先别自己吓自己啊。” 秋禾起先还呆呆地听着,到后来就完全傻掉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掏出手机,给沈琳打电话。 通话显示电话不在服务区。他不死心,又拔了好几遍,听到机械的女音一遍遍重复,整个人恍如进入梦里,一脚踩空,跃进了无边的黑暗当中。 好半天他才收了电话,要说话时,才发现嗓子都塌了,咳了一下才干涩地问:“那车……什么牌子的?” 王警官说了车牌车型,跟沈琳新车是同一款,秋禾手脚一片冰凉,心里却想,不可能!这一定是巧合!沈琳有六七年的驾龄了,平常连个追尾事故都没有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0 ,这怎么可能? “车里……”他张张嘴,问不下去了。 “驾驶人是一名女性,”王警官回答,从车后镜里看到坐在后面的两个孩子脸都白了,十分不忍,很没有说服力地解释:“你们别太着急,现在一切都还不确定。” 大家都不说话,车内气氛压抑到极点。王警官一路无言,直接把车开去了县公安局法医鉴定中心,停车后径直带他们进了一间房,跟里头一个人说了几句,取出一个证物袋。他把袋子搁在秋禾面前,说:“好好看看这些,有你眼熟的东西吗?” 袋子里头有一根项链,几块已经炭化的衣料,变形到面目可疑的皮鞋等物品。秋禾拿过来扫了一眼,看到当中有一块熏得漆黑的女式腕表,顿时如遭雷击。 那是沈琳的表。是沈琳有一年过生日时,他用压岁钱买的。这些年沈琳一直戴着这块中低档次的腕表,碰到有熟人问起,就会特别自豪地炫耀,儿子买的,臭小子什么审美水准!这也就是我不讲究…… 秋禾哆嗦着两手拿出那块表时,白川脑袋里轰地炸了。几人看秋禾摇摇欲坠地站着,都以为他撑不住了,结果他只是死死攥着那块表,半天才开了口,嗓子嘶哑得快说不出话,却很冷静地问:“我妈在哪儿?我要看看她。” 王警官难得地有些踌躇,看看石老六和白川,又看秋禾,小声道:“还是别看了吧,车子起了火,人都烧得没了形状了。” “我要看。她在哪儿?”秋禾白着一张脸,神情却很坚定。 王警官带着他们,穿过走廊,走到最里一间,打开房门,却再次站住了,说:“孩子,听我一句劝,就在门口看一眼吧。” 屋里陈设一目了然,两间床铺,靠里一间空着,外面的床躺着人,蒙着白布。秋禾没说话,越过王警官,朝靠外的床铺走去。 短短的几步距离,是他这辈子走过的最艰难的路,他就这么一步一步,从凡间走到地狱里去了。 秋禾站在床边,对着白布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手足无措,最后终于抖着手,缓缓把白布掀开了,然后,他就保持着掀白布的姿势,呆呆看着露出来的人。 这一刻对所有人都是煎熬。白川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上前,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把布从秋禾手中扯下来,小心盖好。然后他半扶半搂,把秋禾往屋外带。 秋禾像个傀儡似的被带出门。走出门口时,他突然站住了,扶着门框咳了一口,喷出了一大口血。 石老六顿时慌了,泪如雨下地拍着他的背,说:“孩子,你哭啊,你别憋着,哭出来啊……” 秋禾哭不出。他木头人似的咳出一口血,才渐渐有了一丝活气,痛彻心肺的感觉一点点渗出来,渐渐遍布全身。——太痛了,就象胸腔里的心肝脾肺肾被人硬生生血淋淋地扯了出来,太痛了,太痛了。 他在满口的血腥气里喘息着,一阵阵地眩晕,模糊看到白川、石老六和王警官都围着他,白川抱着他,似乎在跟他说什么,可他一句也听不见,心里只有一个声音,空荡荡满是绝望地喊着,我妈没了,我妈没了啊。 白川一声声地叫着秋禾,却突然呆住了。他看到秋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呼吸变得一声比一声长。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哮鸣音。石老六听到那异样的呼吸声,和王警官对望一眼,两人都变了脸色。 白川一把抱起秋禾往外跑,王警官反应过来,跟在后面边跑边说:“我开车去!从这边走!这边近!” 几个人上了警车,风驰电掣地赶往人民医院。白川把秋禾抱着,解开他衣领,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秋禾大张着眼,眼光却散乱无神,一声赶一声,喘不过气来,嘴唇却因为缺氧而渐渐发紫。他四处望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喘着气问:“我妈……呢?” 白川嘘了一声,示意他别说话,又返身把车窗打开,让空气进来,说:“别怕,我们马上到医院。” 秋禾挣扎着坐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不行,我要去……看看她!我带她……回家!” 白川心痛得简直无法呼吸,狠狠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神情已经镇定如初。他咬破食指,一边把血往伤口上逼,一边把指头放进秋禾嘴里,小声说:“嘘!别吵!乖乖的,别吵到她!” 石老六再也忍不住了,猛然把脸转向车窗外,窗玻璃映出他满脸泪水和抽搐的面目,他哭得浑身都在哆嗦,却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所幸医院隔得并不远,车刚停下,白川就抱着秋禾直奔急诊室。医生接手后,几人被赶出来,站在急诊室门外等候。王警官这才一阵后怕,责备说:“哪成想这孩子还有这个毛病?老六你也不提前吱个声!” 石老六眼眶红红的,小声说:“我哪儿知道?在镇上从没见他犯过病。……天爷呀,这可怎么办。难道再告诉宝成叔?他一把年纪了,可怎么经得住……” 白川一直呆呆站着,这时突然插嘴,问:“我娘娘到底怎么出的事?” 王警官看看他,叹了口气,说:“究竟怎么出的事,谁也说不准。那地方就在往镇上来的路上,离县城四十多里。那段路弯多坡陡,一直是车祸高发地段,这几天下雨,路又滑。出事的时候又是晚上,看路上的车辙,应该是车被撞翻后,滚到坡底下起的火。那段路偏僻,也没人发现,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有人路过,看到了才打了电话报的警。” 白川看着前方,面无表情问:“查出来是谁干的吗?” 王警官摇头,“肇事车辆早跑了,附近又没有监控,等我们赶过去时,雨冲刷了一夜,基本找不到啥痕迹了。”说着叹了口气,“想找到肇事车辆,只怕难。” 岂止是难,照他往常的工作经验,基本是没这个可能了。 白川眯了眯眼,转脸望向窗外。这时如果有人从外面经过,一定会被那张脸上暴戾凛烈的杀气惊呆。 秋禾被从急诊室里推出来时,医生给他打了针镇定剂,人已经睡着了,却眉头紧皱,似乎梦里都极不安稳。等帮着把人推到病房后,王警官先自己垫钱,去办了入院手续,又回到病房,把石老六叫到外面,小声叮嘱了一会儿才走。 等石老六进来后,白川便从床前站了起来,对他说:“六叔,你守着秋禾,我出去一下。” 石老六心事重重地答应了,又对他说:“你先别和爷爷说,容我再想想,我再好好想想……” 一直到白川快走出病房门口了,石老六似乎才反应过来,忙又问:“对了,你上哪儿去?” 白川没有回答,只稍稍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病床上的秋禾,径直走了。 此时已近薄暮,白川走出医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1 院,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零星小雨。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跟司机说去凉石镇。那司机想着天色已晚,路又不好走,本来很不想跑这一趟,无奈旁边坐着的人满脸煞气,一看就十分不好惹,只得开车出了城。 车上两人一路无话,寂寂开出几十里,渐渐人烟稀少。司机正盘算一来一回得多久,忽然听到白川叫他停车。 那人赶紧靠边泊了车。白川扔过来一张钞票下了车。只见他在渐渐黑下来的路边站了一会儿,迈步往路边的杂草丛里走去。 司机找了零,见人已经走远了,忙开车调头跑了。回去路上越想越心惊,天都快黑了,那一带又人烟稀少,左右都没见到房屋,那年轻人去那儿干嘛? 听说那一带因为车祸死过很多人,那年轻人莫非是……鬼?司机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而此时,被认为是鬼的白川正蹲在地上,象一头捕食的野兽,小心翼翼地查看道路和路边的荒草,不放过空气中每一丝气味,一寸一寸往前搜寻。 纵然在被雨水洗刷之后,他依然能闻到车辆和轮胎烧焦的气味,闻到血液的气味,汽油的气味,……以及身体被烧焦的气味。 那不仅是秋禾的母亲,也是他深为敬重的人啊。她给他买衣服、买袜子,过年时给他封红包,饭桌上教他待人处世的技巧,对他一如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她让他感受到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善意。而他也那样渴望被她认可、被她接纳,渴望有朝一日能成为她的依仗、成为她真正的亲人。 他仿佛看到摇曳刺眼的灯光,听到尖锐刺耳的撞击声、玻璃碎裂的卡察声和金属着地的闷响。他仿佛看到,漆黑的雨夜里,她孤孤单单一个人,死在了离父亲和儿子三十里之遥的这片荒草丛中。 白川跪在潮湿的泥地里,额头触地,发出了一声悲痛的嚎叫。 ☆、诀别 秋禾在梦里看到了沈琳。 还是在外公的小院里,沈琳也还是那副干净利落的模样。天将黑未黑,晦暗不明,沈琳却要开车出门,秋禾模糊预感到不好,死命拦着她不让走。沈琳回头看他,眼神很幽怨,说:“你不是一直盼着我别回来么?” 秋禾一下子哭了,满心都是凄惶和愧疚,从后面死死抱着沈琳不撒手。 妈,我怎么会盼着你不回家?不管你打我骂我,我还是一辈子都想和你在一起。妈,以后我会天天给你打电话,永远都不会嫌你罗嗦了。妈,我会好好读书,赚钱养家,再也不让你这么操劳。妈,只要你别走,我都听你的,叫我做什么都行…… 沈琳却被秋禾纠缠得不耐烦了,挣脱了他,斥责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烦人?我真得走了,那边人家还等着呢。” 说完她铁石心肠地上了车,把秋禾关在车门外,任他歇斯底里地拍打车门,大声哭喊着妈你别走,依然开着车走了。 秋禾大恸,在山路上高一脚低一脚地追赶,眼睁睁看车消失在路尽头。大滴的雨从黑下来的天空中落下来,他躺倒在地上嚎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赌着气,想要像小时候一样,用自己的悲惨把沈琳逼回来,把他从地上哄着抱起来。 他在冰冷的雨水里躺了很久,这一次,沈琳却是再也没回来。他越哭越绝望,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大声抽泣,声音嘶哑。天黑了下来,他在这世上最爱的人,就这样狠心地与他诀别了。 秋禾从梦中醒来时,还哽咽得难以呼吸。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看到陌生的病房和旁边打瞌睡的石老六,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进了医院。 停尸房里的场景扑面而来,他清晰地听到心脏破裂的声音。原来那不是梦,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尖锐的痛从胸中弥漫开来,仿佛吞进一口硝酸,心肠肚肺都蚀成了一泡血水,疼得人浑身颤抖,疼得他在被子里绻缩成一团。 很久之后,秋禾终于缓过了一口气。他一边喘,一边从床上撑了起来,靠坐在床头,又攒了好久的力气,才掀开被子,把手上的针头胡乱拨下来,弯下腰去穿鞋。 正是半夜,病人和陪护家属都睡了,病房里幽黑无声。石老六愁了一天,心力交瘁,这会儿也用几把椅子拼在一起,蜷在上面睡得正沉。秋禾站起身,默默看他一眼,拿起床头柜上的喷剂装进口袋,轻手轻脚出了病房。 走廊上空无一人,护士站里亮着灯,值班护士却不知去向。秋禾如同一条幽魂,飘飘荡荡出了住院大楼,在住院大楼前,他停住脚发了一会儿呆。 黑夜春寒料峭,四下里阒无人声。昏黄的路灯鳞次伸展到远方,天上挂着枚清冷冷的月亮。 秋禾仰脸看着月光,想,它一定也照着沈琳吧。月光从破旧的窗户爬进去,照在那间床和床上肮脏的白被单上。被单下躺着的,是他烧得焦黑佝偻的妈妈。 她那么爱干净,爱漂亮,又爱热闹,此刻却孤零零一个人,面目全非,躺在那个肮脏陌生的地方。 秋禾闭上眼,泪如雨下。他一刻也等不了了,想要立刻去看到她,陪着她,把她接回家! 灯光下,少年踽踽独行,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街道的薄雾中。 一个多小时后,石老六醒来,猛然想起秋禾还挂着针,心里一惊,连忙翻身坐起,先看吊瓶里药水,早就滴空了,再朝床上一看,万没想到面前只剩一个空被窝,人不知去了哪里。 石老六定了定神,以为秋禾是去上厕所了,及至等了好大一会儿,不见人回来,这才开始着急,忙忙地出去寻了一圈,处处不见人影,顿时惊慌起来,跑去问医生护士,护士也懵然无知,反问石老六:“你睡在旁边,一个大活人不晓得去了哪里?” 几个人无头苍蝇一般,把病房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竟是谁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石老六又急又悔,扬手朝自己扇了一巴掌,说:“你这遭瘟的!你是几辈子没睡觉了?专门跑医院睡觉来的?一个孩子睡在旁边白白不见了,我可拿什么脸去见人家家里人?”一面说,一面忍不住滴下泪来。 还是医生有些理智,看他急得这样,又兼这责任牵连到自己,忙分析说:“你先别急,你儿子又不是五六岁的孩子,十几岁的小伙子,还怕他走迷了路不得回来?这肯定是自己跑出去的!你实话说,他是不是跟家里人吵了嘴赌气?他在这附近有什么朋友没有?赶紧打电话问问!” 一句话提醒了石老六,含着一眶泪想了一想,忙掏出手机给王警官打了电话,把这边情况说了。王警官听了也吃惊,想了想说:“真是半夜去了朋友家?不至于呀,他县城里有相熟的朋友么?” 两个人猜测了一番,石老六想到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2 秋禾确实提过县城里有两个开快递公司的熟人,可惜他并没有人家电话。正急得团团乱转,猛然心里一惊,说:“他会不会是去……找他妈了?” 王警官呆了一呆,说:“我来给法医鉴定中心打电话,那边晚上有人值班。你先别着忙,那么大孩子,自己心里应该有数的。” 过了好一会儿,王警官终于来了电话,未语先叹气,说:“找到人了。值班的老何刚才接了电话过去看了,也不晓得他是从哪儿翻进院子里去的,在他妈床前的水泥地上坐了半夜,老何劝他也不理,拉他也不走。我叫老何把人看住了,我这就过去看看。” 石老六想到那孩子半夜摸去死人床边守着,不知是怎么个凄苦模样,不由一阵鼻酸眼热,抹了抹脸才说:“你先去,我这边跟医生说一声了也过去。……娃儿心里难过,你别凶他,有什么话你可缓缓跟他说……” 王警官一一应了,挂电话后,石老六便跟医生说,想先开点药,过后再来住院。值班医生听说找到了人,大大松了口气,把石老六一通训斥,说这简直是拿生命开玩笑,哮喘患者年年都死人,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病人和家属不够重视!最后又愤然让他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名,表示是病人私下溜出医院,一旦出事医院概不负责。 等石老六耐着性子办完手续,又拿了几大瓶药,已经天光大亮。病房里没什么好收拾的,无非是新买的两条毛巾和一个盆。石老六用个袋子提了,便往法医鉴定中心走。 清晨行人稀少,街道都笼罩在薄雾中,石老六越想越心酸,可怜这一家子,当家人死得不明不白,活着的又一个病弱,一个老迈。以后这日子可怎么熬得过去? 他心事重重来到法医鉴定中心,王警官正陪秋禾在停尸房里坐着。只不过半夜没见,秋禾整个人都憔悴得脱了形,一件薄棉袄罩在身上,越发显得形销骨立,然而却并没有哭,相反脸上还很冷静。看到石老六进来,秋禾先开了口,说:“正要跟六叔商量,妈妈这件事,左右瞒不过外公,您看什么时候告诉他?托谁去告诉他?” 石老六也正为这事纠结,想了半晌才说:“你妈是这个情形,还是别让他过来了。他年纪大,看了只怕要出事。不如等回家的头一天再和他说。刘伯和老孙都是看着人长大的,听到消息,还不晓得经不经得住,我想着,倒不如叫你花娘娘请老丁去,他跟你外公一向要好,他的话,只怕沈叔还听些。” 秋禾点点头,说:“那就劳烦您提前跟花娘娘打电话,如果齐医生在镇上,到时也让他跟着一起去。我在这边联系殡仪馆,还要给妈妈生前同事朋友打电话,家里主事的就托给娘娘了。” 王警官见他安排事情有条不紊,一方面放下点心来,一方面又很心酸。一场祸事,生生把个孩子逼成了大人模样。听秋禾提到沈琳后事,忙说:“殡仪馆那边,我来帮你联系。” 石老六也忙点头,说:“家里你不消操心,我的意思,这些事我跟王警官来办就好,你先回医院把病治好,自己的身体要多当心。” 秋禾微微摇头,说:“妈妈这边的朋友,也只有我熟悉。她走得仓促,总要让朋友们有机会跟她道个别。……我不要紧,有药就够了。” 石老六被医生一番话恐吓住,来时抱着一个想法,把秋禾拖也要拖去医院。听到这话还要再劝他,秋禾却看向旁边床上,眼底苍凉一片,低声说:“我想快点带她回家。她走得这么受罪,怎么能总是让她呆在这种地方?” 石老六的话便堵在了嘴里。接下来几个纷纷忙起来。石老六安排家里,王警官四处联系,帮着秋禾办各种手续、接洽殡仪馆。秋禾则坐在他妈床边,一步也不挪动,逐一给沈琳在省城的同事和朋友打电话,石老六劝他出来吃个早饭他也摇头,让他出来喝口水也不理会。每逢喘得厉害时,便拿气雾剂朝嘴里一通狂喷,不过只是一早上,地上已经扔了两个空药瓶。 正在忙乱中,忽听石老六在外面咋咋唬唬地说:“白川!哎哟都把你忙忘了!你去了哪儿?怎么现在才回来?这是在哪儿糊得全身稀脏的……” 白川低低说了一句,径直往停尸房里来了。推门进来时,正看到他边说话边朝嘴里喷气雾剂,一时痛得心头滴血,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电话关了,拉他手说:“你不要命了?走!跟我去医院!” 秋禾闭眼喘了片刻,也不说话,只把手伸到他面前。 白川双目赤红,悲怒交加,半晌才把手机塞他手里,咬着牙说:“你难道要她走了都不安心吗?” 秋禾勃然作色,声嘶力竭喊道:“你给我闭嘴!”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惩罚自己吗?还是在惩罚我?”白川也朝他大声吼道。 “闭嘴!滚!”秋禾狂喊了一声,脸上的冷静瞬间崩解,泪如雨下。 白川一把抱住了人,任秋禾在他怀里扑腾撕咬,也只是死抱着不放手。过了好久,秋禾才终于安静下来,放声痛哭。 压抑在心底的悲痛、愤怒、自责、愧疚,让他哭得停不下来,泪水很快洇湿了白川胸前的衣服。屋外石老六和王警官听到大吵大闹,急忙都跟进来,看到两个孩子抱着痛哭,顿时都红了眼,悄悄退了出去。 秋禾到底还是死守着沈琳,哪儿也不去。好在白川也算半个医生,把石老六带的药水配了,给他就地挂了盐水。到了下午,殡仪馆来车拖人,几个人便都跟着去了。 沈琳的朋友从省城赶过来需要时间,因此告别仪式定在第二天上午。殡仪馆旁边,有一长溜平房,被隔成了很多小间,以供暂时停柩。王警官租下一间,沈琳也被暂时安置在这里。 秋禾寸步不离守在灵前,石老六和白川便去处理余下杂事,定花圈,买香烛纸马,撕白麻布戴孝,忙到晚上几个人还连午饭都没吃,也都没心情吃。一直到掌灯时分,白川见诸事落定,便劝石老六和王警官都去歇会儿,他自己则买了碗稀饭,到停灵的地方劝秋禾吃饭。 秋禾虽是木呆呆的,却也一口一口把稀饭喝光了。白川又给他套上件厚棉袄。两人守在灵前,默不作声地在盆里烧纸钱香表。 幢幢烛光照着灵前遗照,沈琳在照片里笑得十分温婉。秋禾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转头去看白川,问:“你昨晚去那里了吧?发现什么了?” 白川垂眼看着盆内火光,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时间久了,又下过雨,已经分辨不出什么了。” 秋禾眼中涌出恨意,嘶声说:“这些年她开车从没出过事,为什么这回镇上刚闹了拆迁,她就立刻出车祸了?我不信!我一定要把这事查清楚!” 白川握住他手,触手一片冰冷。昏黄的灯光下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3 ,他深爱的人单薄得象是一缕魂;而他敬重的人,则更为冰冷地躺在里面,永远也无法再暖和过来了。曾经他还发誓要全身心保护他们,如今,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他狠狠咽了一下气,把心中的无力、愤怒、悲凉都一口咽下去,看着照片中微笑的沈琳,平静地说:“我在张发财的办公室和家里都装了窃听设备。你放心,不管是谁做的,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葬礼 秋禾在灵前守了一夜,期间只在白川怀里迷糊了一小会儿。第二天早上,他从垫子上站起来时,突然眼前一黑,幸好被白川扶住,才没有一头扎倒在地。 白川等他缓过这一下后,一语不发地出去了,过了片刻,端进来一个杯子,递到秋禾面前,说:“你要是还想把今天撑过去,就给我喝了。” 秋禾脸上无颜寡色,眼都伛偻进去了,闻言看看杯里,是满满一杯深褐色的龙血,他又看看白川,一语不发地扭过头去。 白川把杯子朝前又递了递,淡淡说:“你看是你自己喝,还是我捏着鼻子灌?” 两人僵持片刻,远处石老六和王警官走了过来,白川却端着杯子忤在那儿,那意思摆明了他不喝他就不走。秋禾最终败下阵来,面无表情地接过碗,一口气喝光了,刚抹了抹嘴,那两人就已经走到了跟前。 凉石镇的规矩,灵前的火盆里不能断火,因为那是照亮阴世的光。石老六夜里也来过,准备让秋禾去休息,他来守灵,无奈秋禾死活不挪地方,他只得又回去了。这会儿来,却是带了早饭。他让王警官提着早点在外头等,自己进去把白川和秋禾都换出来,说:“好孬出去吃一口!今儿上午来的人多,全靠你们招呼,不吃东西,晕倒了可不成!” 秋禾便出了守灵的小屋,和白川坐在殡仪馆前的花坛沿子上,吃起了早饭。他正在病中,滚烫的稀饭,喝进嘴里全是苦的,却也还是逼着自己往下咽。吃到一半,殡仪馆前来了人,秋禾看见,忙丢下碗站了起来。 最先来的是沈琳以前公司的老部下,秋禾叫她马姨。马姨一见秋禾,紧赶了几步上来,搂着秋禾就哭了,直问人是怎么走的,为何这么突然。秋禾嗓子嘶哑,说话艰难,王警官便在旁边代为回答,只说是回家时出了车祸。 秋禾引着马姨去灵前烧纸,看到沈琳照片,马姨想到她生前种种好处,又哭了一场,秋禾反在旁边递纸巾劝慰。到后来,沈琳在省城里的那些朋友渐渐都赶来了,有接了秋禾通知赶来的,也有从别人口中知道事情后自己来的。马姨见这边人手少,也收了眼泪,帮着秋禾招呼来宾。等到中午时,看看来了三四十人,便举办了一个简朴的告别仪式。 王警官昨天就在附近酒店定了餐。仪式完毕后,很多人安慰了秋禾一番,饭都没吃便匆忙走了。马姨帮着跑前跑后,等到最后才走,临走前搂着秋禾说:“孩子,别怕,凡事还有你马姨呢。当初我刚下岗,没文化没技术的,是你妈不嫌弃我,手把手教我做业务。如今她虽走了,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跟外公!” 秋禾迎来送往,全程周到冷静,听到这句话时,却差点又滴下泪来。 即使她已经走了,也还是用余荫庇护着自己和外公,反观自己,又何曾为她做过些什么? 马姨拉着他手,絮絮地说:“过一阵等你有了空,就把外公带去省城散散心。你妈在公司里还有些股份,去了咱们也商量商量,是折成现金给你,还是转到你名下来都行。……你叫外公也放宽心,莫要怄坏了身体。等有了空马姨再过来看你……” 秋禾点头应了,马姨这才依依不舍上车走了。秋禾站在殡仪馆门前,看着车子走远,便转身往里走,白川一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两人走不多远,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大喊沈秋禾,回头看时,却是王俊煦行色匆匆地朝他们跑过来。 白川看见这人,想到他跟张发财沆瀣一气,顿时脸色十分难看,朝秋禾跟前一挡,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秋禾拉了拉他,小声说:“我故意让他来的。” 白川愕然回过头看他,只见秋禾脸色无悲无喜,看着王俊煦由远及近跑过来。王俊煦在他们面前停下,气都没喘匀便问:“我听李乔飞说你家出了事,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乔飞是两人过去的同学,跟他们关系一直不错,昨天晚上秋禾给他发了条母亲亡故的消息。估计李乔飞立刻告诉了王俊煦。秋禾没说话,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点头说:“是啊,我妈妈出事了。有人开车撞了她,把她的车撞下山坡,还放了把火。你想不想知道,她被烧成什么样子了?” 王俊煦看着秋禾,心中惊疑交加,还渐渐涌上一点恐惧。 他认识的秋禾,有各种各样的小表情,高兴的、生气的、狡诘的、责备的甚至嫌弃的表情,可独独没见过他这样,嘴里说着令人心惊肉跳的话,脸上却像口古井般无波无澜。这让他觉得十分陌生。 秋禾眯着眼,声音微微颤抖,接着说:“她被烧成了一块炭!我妈妈,被人烧成了一块炭!……怎么?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王俊煦吞了口唾沫,惊慌又懵然,停了片刻才说:“我应该知道什么?” 秋禾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你应该回去,好好问问你那位财哥,看他对我妈妈做过些什么。” 王俊煦木立当场,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秋禾说完,不再理会他,转身往殡仪馆里头走,边走边掏出药瓶,朝嘴里喷了几下,对旁边跟着的白川说:“盯准他,他一定会跑去问张发财的。” 这边王俊煦在殡仪馆门前愣怔了半晌,转头就直奔张发财的办公室,到了走廊外,年轻貌美的小秘书见他气色不好,急忙摇曳着走来,挽着王俊煦娇声说:“王少,您怎么来了?张总正在里边开会,您先到我那儿坐一会儿嘛!我进去通报一声!” 王俊煦半点也不怜香惜玉,挥手拂开她,大步过去推门,一进去就嚷嚷:“你都做些了些什么?” 张发财豪华气派的办公室里,此刻正围坐着不少人,王俊煦扫了一眼,直接朝张发财走过去,冷声说:“你到底对沈琳做了些什么?” 张发财见这二楞子当着众人面发飙,颇觉尴尬,摊手说:“小煦,你听谁嚼什么舌头了?我做什么了?我不是一直很尊重你的意见吗?” 旁边几人也纷纷站起来帮腔,有一个还拉着王俊煦坐,王俊煦没理会,只继续逼问张发财:“财哥,我就想听你一句实话!沈琳是不是你害死的?” 张发财痛心地说:“小煦,你连财哥都不信了?”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4 王俊煦气怔怔望着他,半晌才哽咽说:“到这种时候你还骗我!我告诉你,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张发财皱眉不答话,朝旁边一个叫阿虎的手下使个眼色,那阿虎立刻拍案而起,说:“煦少,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在我们这地界,谁对财哥不是恭恭敬敬的?啊,你一来就呼呼喝喝,什么意思嘛?再说了,沈家那个臭娘们,挡老子们的财路,还差点害弟兄们坐牢,死了活该!你还这么护着她!你到底是哪边的?” 王俊煦勃然作声,嚯浪一声,把桌上东西全扫到地上,怒吼道:“我告诉过你们,不准动沈家的人!不准动沈家的人!你是不是聋!” 张发财脸色微变,阿虎也站起来,拍桌打椅地说:“妈了个逼!你发什么少爷脾气?你不就仗着你老子有点家业么?莫以为老子们怕你!老子们动了谁,还需要跟你交代?” 王俊煦操起一把椅子就往阿虎头上砸,怒吼道:“我他妈问你了吗?哪儿跑出来的一条狗,也敢在这儿叨逼叨?滚!” 那阿虎长得甚是高壮,见势也不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椅子,头都打破了,血流了一脸。旁边人赶紧上来拉架,把双方都劝住。阿虎指着王俊煦鼻子骂:“上回你说走就走,说撤资就撤资,财哥差点被那贱女人整破产!老子整死她怎么了?撞死她那还是轻的!王大少爷,您这就看不惯了?生意场上你死我活的事多着呢,你以为你王家的钱财都来得清清白白吗?” 张发财上前就扇了阿虎一巴掌,低声怒喝:“闭嘴!看来我是太惯着你们了,有你这么跟王少说话的吗?有你们这么擅作主张的吗?给我带下去!好好反省反省!” 阿虎便和几个人气冲冲出门了,待屋里只剩两人了,张发财又转向王俊煦,表情痛苦真诚:“小煦!哥对不起你!这事我也是刚刚知道!我也是气糊涂了,想着让人教训一下那女的!哪晓得他们……,哎……,你不晓得,我跟他们反复强调过,让他们下手轻点!这帮粗人!这帮粗人哪!……你要是还有气,你冲哥来,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王俊煦脸色铁青,一语不发地站了片刻,转身就往外走,摔门时惊天动地。 张发财等人出了门,才缓缓收了脸上笑容,阴沉可怖得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半晌才低声骂道:“□□崽子!” ☆、归魂 送葬的车辆开到凉石镇时,远远就见镇头石桥处站着乌涣涣一大群人,几乎全镇的人都聚集到这里来了。 车在人群前停下来,秋禾一眼就看见了老外公。不过几天功夫,沈宝成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一头头发全白了。老爷子盯着秋禾手上抱的骨灰盒,颤巍巍伸手来接,说:“闺女,爸来接你回家了。” 老刘在旁边没忍住,哭出了声,人群里一片唏嘘落泪声。沈宝成低头抚摸着骨灰盒上的花纹,叹了口气,说:“孩子啊,你咋恁犟?性子恁犟啊!说多少回了,姑娘家家的不要开着那个汽车到处跑,非不听,你非不听哪……” 一语未了,泪如雨下,秋禾也抱着外公泣不成声。花娘娘和石婆婆几人围着爷孙俩,边劝边落泪,人群哭成一团。后来还是老丁站出来,把沈宝成劝住了。 老丁说:“老哥,咱走吧,别耽误了孩子上山的时辰。” 凉石镇上的规矩,凡客死在异地的人,返乡安葬时亲人必须要给他们招魂,免得魂魄找不到回家的路,成为孤魂野鬼,无法享受亲人的供奉和祭祀。因而沈宝成一听,忙揩了眼泪,对秋禾说:“儿啊,甭哭了,咱们给你妈大声喊着点,莫叫她迷了路走不回来,啊?” 秋禾流泪点头。沈宝成便抱着骨灰盒走在前面,大声喊:“石榴啊,回来!快回来啊!” 旁边的人应和:“回来啦!回来啦!” 秋禾抱着沈琳的照片,也跟在后面大声喊:“妈,回家了!快回来啊!” “回来啦!回来啦!” …… 一老一小喊了一路,沙哑苍凉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林中宿鸟扑楞楞惊起,在路边飞成了一片。 沈家后面竹林里,已经点好了穴,就挨在一座老坟旁边。在婉转悠长的丧歌声中,沈宝成照着先前算好的时辰,亲手把女儿的骨灰盒放进了穴中。 秋禾把他搀出来,两人站在墓边,看着一锹锹新土撒上去,心里如同摘心去肝一般。 他漂漂亮亮伶伶俐俐的一个姑娘啊,就这么变成了几两灰,这就么,没了。 老爷子撑到安坟结束才回屋。秋禾看他脸色蜡黄,便扶他进屋,让他上床躺着,老头子还絮絮地说,不能缺了礼数,要出去给帮忙的人敬一杯酒。秋禾答应去招呼,老丁也再三地劝,沈宝成才上床躺着了。 此时天色已黑,花娘娘和几个妇女在院子里支了桌椅,招呼来帮忙的人吃晚饭,又单另起灶,煮了几个糖水蛋,分别让人端给沈评宝成和秋禾。 秋禾按沈宝成的交代,逐一给人敬了酒,表达了谢意,等回屋时,已经是力尽神危,把药瓶拿出来,再三再四朝嘴里喷,胸中却是憋闷异常,那唇色渐渐泛上紫色来。白川正端着碗鸡蛋羹走来,看势头不对,立刻悄悄把老丁叫了进来。 老丁扶着秋禾手腕诊了一回脉,脸色十分难看,转脸对白川说:“把我放在堂屋冰箱边上的那小包拿来!”一面又朝秋禾低声道:“把你那药扔了,把衣服脱了!” 秋禾又开始喘,这回连药也止不住了。听了老丁的话,便把药瓶放在一边,脱了上衣躺在床上。白川把老丁的包拿进来,又掩上房门,准备给老丁打下手。 老丁出去洗了手,拿酒把银针泡着了,在秋禾喉头摸了片刻,对白川说:“记住,这是清喘穴,在廉泉、天突之间,手指摸上去有抵触感。” 一边说,一边右手持针,缓缓扎下。接着又扎另几个穴位,白川在旁一一记下。过了片刻,秋禾呼吸声渐渐清朗,哮鸣音也没先前那么重,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老丁说:“这也只是缓解症状罢了,治病还得靠药。明天我配了拿过来,以后记得顿顿煎给他吃。” 白川点头答应。看秋禾迷糊要睡,知道这是老丁扎了安神的穴位,忙放轻手脚,给他搭上被子。老丁取了针,两人把房里收拾了,关了灯,悄无声息出来了。 这时院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见老丁和白川出来,花娘娘和灶上的石婆婆忙端出饭菜来让他们吃。老丁边吃饭边看了眼沈宝成卧房,小声问:“那边怎么样?” 花娘娘轻叹一口气,说:“劝了半天,好孬喝了半碗鸡蛋汤。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熬过这道坎……” 老丁便不再说话,默默吃饭。白川把大圣从后面小屋里牵出来,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5 拌了一盆饭放在面前,也坐下吃饭。几个妇人收好家什,便各自回家了,只剩下厨房里吃饭的两人一狗。 老丁扒了几口饭,便搁下了筷子,对白川说:“你查过了吗?那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川也放了碗,垂眼看着桌上筷子,说:“张发财那帮人干的。” 老丁之前就暗自猜测,沈琳的事只怕跟镇上那场拆迁风波有关,但听到白川确认,还是怔住了。 他下意识地摸烟,说:“你确定?” 白川没作声。老丁呆立良久,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也在怪我?当初若不是我拦着你,不让你动那帮畜牲,哪里会出今天这事!” 白川转头看着窗外黑色,面无表情,说:“不怪你,怪我自己。是我无能,护不住他们。” 老丁摸出根烟来点上了,抽了一口,沉沉地说:“有时候我也疑惑,祖宗上千年传下来的规矩,当了狩师,就要守护天下苍生。可事到如今,再回头看看,我们到底在守什么?” 白川嘲讽地笑了一下,说:“你守护的那些人有多贪婪,你是第一次看到?” 老丁默然无言,半晌才说:“你现在要怎么办?” 白川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你说!”老丁说。 “那些人觊觎这片山林,不是一天两天。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白川回头看着他,说:“即使你对我严加看管,若我耐心告磬,也会不计代价,把这些人种下的恶果百倍奉还。——你不希望有这一天吧?” 老丁一时说不出话,白川继续道:“狩师这职业相沿多年了,为何不换个工作方法?你守我,不如守好这片山,你总该知道,若没人打扰我,我根本不屑于对你们人类出手,更何况,现在我还有秋禾。” “……守山?”老丁抬起头,边摸着大圣的头,边灼灼盯着他问:“怎么守?” “我会把山地的部分权益转给丁家,作为报酬,再有人来寻事,你们丁家出面解决。沈家爷孙的安全也由丁家负责,不能有任何闪失!”停了停,白川又说:“你若能做到,我会安份守己呆在这里,护佑凉石镇一带风调雨顺,绝不兴风作浪搅扰百姓。” 老丁十分震惊地看着白川。身为一个狩师,他非常清楚灵兽对自己的地盘有多看重。可如今,这条他追着看守了上十年的白龙,竟然提出要死对头来看管守护自己的地盘!他就不怕他们转身陷害他吗? 他想了很久,才说:“你肯对丁家如此信任,我十分感动。但此事关系非小,我要跟丁家的现任家主商量了再给你答复。” 白川淡淡道:“别感动。我会跟你们签协议的。想拿山地做买卖,不成!” 老丁狩猎半生,这还是第一次有望打开工作新局面,想到以后,不禁兴奋起来,说:“我会说服丁家的,听起来,丁家要做的事还很多。” 白川稀薄地笑了笑,说:“要守护苍生,总该多做点象样的事。” 老丁站起来往外走,说:“我明天联系了告诉你,顺便把药带过来,今晚你在这里守着?” 白川点头。这边爷孙俩都要人看顾,更何况秋禾病情未愈,夜里再发了哮喘,须得有人施针。 老丁便摸了摸大圣,告辞回家了。白川待他走了,准备关门,老丁却又回头,问:“那张发财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白川冷冷一笑,说:“你放心,我不会去杀他!他不配!按照你们人类的规则,这种人难道不应该有比死更悲惨的下场吗?” 老丁看着他,白川咬牙切齿,说:“我要他眼睁睁看着家财散尽、众叛亲离!我要他象一条人人唾弃的野狗一样活着!我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成!爷爷和秋禾受的苦楚,我要他十倍百倍地偿还!” ☆、取证 半夜里秋禾果然又发了病,他哽咽着,喘得厉害,却魇在梦里醒不来。白川小声叫他的名字,把他轻轻摇醒,秋禾张开眼,看见是他,扑过来紧紧抱着,把头埋在他怀里,一会儿面前衣襟就湿了一大方。 白川抚着他的背,拍了半天,又让他躺平施针。几针下去,秋禾才渐渐喘匀了。等收了针,白川依旧在他身边躺下,问:“刚梦到什么了?” 秋禾呆呆看着顶上的天棚,好一会儿才说:“我看到我妈了,她……”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说:“她全身都烧伤了,跟我说好疼……” 白川闭了一下眼,抑住汹涌而来的泪意,给秋禾擦额上的冷汗,说:“她已经回了家,都过去了……” 秋禾不说话,只是疲惫地合上眼,直到白川以为他睡着了,却又突然睁开,声音毫无睡意,问:“你查得怎么样了?是他们干的吗?” 白川看着头顶天棚,说:“是。” 秋禾霍然转头盯着他,双眼灼亮得可怕,说:“你都录下来了?” 白川把他晾在被子外的手放进去,说:“现在还不能动手。一段录音,无法说明什么,张发财完全可以把罪责推给手下人,到时我们还是拿他没办法,反而打草惊了蛇。” “那要怎么办?”秋禾呼吸又急促起来,说:“难道就让那帮该死的混球逍遥法外?” “急不得,”白川隔着被子拍拍他,说:“过两天,你病好一点,我就去县城搜集证据。这些年张发财作下的孽,我要全找出来!撞人的那辆车也必须找到。这些人,我一个也不放过!” 秋禾不再说话,只在被子里默默握住了白川的手。 他真是恨死自己了!这可恨的病弱之躯,拖累了沈琳,拖累了外公,现在,连白川都受到拖累!他恨不得自己一夜之间好起来。 然而到了第二天,他的病情不仅没好转,反而轰轰烈烈发起烧来,嘴唇都烧得开了裂。哮喘倒是止住了,却又开始咳嗽。老丁过来切了脉,不敢说他哀毁过度,只说:“这是这一阵太累狠了,如今发作出来也好。看着凶险,其实不打紧。” 秋禾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倒把沈宝成逼出了一股子精气神。老爷子挣扎着起了床,每天忙着整治饭菜、顿顿熬中药,端到秋禾床前,守着他吃喝。虽然忙碌,气色竟比头两天强,老丁和白川见了,稍稍放下心来,索性把照顾病人的活计都丢给了他。 展眼就到了春忙季节。镇里家家户户开始忙起来,割冬小麦,打油菜籽,紧接着又要整地插秧。沈宝成却顾不上这茬,天天忙着照顾外孙。白川白天去山上采药,晚上也经常不见人影。等别人家小麦都收进了仓,银杏谷旁边,沈家和林家的麦子却黄在地里,迟迟没人去收割。后来还是石老六看见了,邀了老刘老孙等人,悄没声地跑去割起了麦。等沈宝成和白川得到消息时,几块地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6 的小麦已经割了一半了。老爷子心里甚不过意,忙叫了白川,跑了去和大伙儿一起割麦子。大家说说笑笑,打伙子割了麦,装上车,花娘娘又送了饭来,就都蹲在田埂上,热热闹闹地吃饭聊天。 农村人只要手里有活计,心里就有盼头。一场春忙下来,沈宝成虽然操劳,可也不再有闲功夫想些伤心事了。就连秋禾,刚能从床上爬起来,就被支使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白天忙累了,晚上便也能睡个囫囵觉。 秋禾病稍好了些,就给县城的小志打了电话,托他在公安系统找找熟人,想调阅出城路口的监控。小志朋友遍天下,想了想说,他正好有个姓胡的哥们在交警大队,可以请那人帮忙。秋禾于是和小志约了时间,亲自到县城去了一趟。 小志邀了快递公司的秦经理作陪,定下一家餐厅,要请胡哥吃饭,秋禾又买了两条高档烟和两瓶高档酒提过去。那位胡哥刚来赴宴时,听秋禾说亲戚被撞伤,想通过监控查找一下肇事司机,表情十分为难,直说这事难办,因为视频监控禁止外人调阅。但架不住饭桌上几杯酒一喝,又被秋禾奉承着,口风松动了许多,说:“一看就晓得,小沈是个懂事的娃儿!算了!谁叫你今天碰到胡哥!今天我豁出去了,这个忙咱一定帮!” 最后秋禾抢着结了帐,又把烟酒塞到胡哥车里,胡哥就更爽朗了,愤然说:“妈拉个巴子,这些无良司机,撞了人还想跑!要是找到了,叫几个人去搞死他!”当天下午就带秋禾去看了监控。 沈琳出事的路段上虽然没有视频头,但出城的几条路上都装了监控。胡哥把秋禾要的视频调出来,让他慢慢找,自己则在后头寻了条沙发,倒头睡起了午觉。秋禾就在满屋酒气和鼾声里,把视频打开,盯着画面细细看了起来。 按照王警官所说,沈琳出事是在晚上,秋禾推测她出城的时间很可能是下午五点之后,果然,时间线跑到六点二十的时候,一辆熟悉的车驶过了监控画面,秋禾回放,按下暂停键,紧紧盯着画面中央那辆没上牌照的小汽车,心中一片刺痛。 即使画面里根本看不清车里的人,他仍能感觉出,那就是沈琳。秋禾死盯着画面,贪婪地看着车里的人,那是他最爱的人留在人世的最后一点影像。他隔着冰凉的电脑屏幕,轻轻抚摸着她,片刻后,终于按下播放键,那辆车从画面中一晃而过,再也没了踪影。 秋禾咬着牙,从背包里掏出纸笔,把在沈琳前后半小时内出城的车牌号一一抄了下来。晚上这地段出城的车并不多,半小时内也只有上二十多辆车,为确保万无一失,秋禾一共记了三十多辆车的车牌和大致车型。 等胡哥醒了,秋禾便把抄下来的车牌拿给他看,想通过这些车牌查找车主的身份。胡哥也爽快,索性好人做到底,带他去了车管所,找到熟人,把这些人的信息全查到了手。 秋禾十分感激,晚上又作东,请胡哥和车管所的熟人吃饭,还是邀了小志作陪。秋禾又让小志帮着办了几张购物卡,塞给了胡哥几人。胡哥见秋禾人机灵又识趣,出手也大方,都很喜欢他,表示认下了这个小兄弟,让他以后有事尽管开口。 当晚因为闹到太迟,秋禾便没有回家,几人散场后,索性在附近找了间酒店住下。刚到酒店房间里,发现有好几个白川的未接来电,刚要打过去,电话又来了,白川问他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秋禾应酬了一天,头有些晕,便躺在床上,把这一天的经过说了,又把查到的信息念给白川听,说:“前十辆车是半小时内跟在我妈后面经过的,我估计撞人的那车多半在这当中,你顺着这条线好好查一查。” 白川终于抑制不住怒气了,说:“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身体刚好一点,又到处乱跑!你晚上不回,知道爷爷都急成什么样儿了?谁要你去找这些?我难道不会查?” 秋禾仰躺着,把手臂搭在眼睛上,听了这话,突然心灰意冷落下泪来。白川听着电话那端气息,也自悔把话说急了,气虎虎问:“你住哪儿?我去找你。” 秋禾默默流了一阵泪,说:“不要你来!反正我就是个废物!什么事也做不好!什么事都做不了!” 白川又心疼又懊悔,只得柔下声先哄他:“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刚真的急坏了!又不知道你去了哪儿,打电话又没人接,我……,你再别这么吓我,好不好?” 秋禾这才想到,沈琳刚出了事,自己没有说一声就留宿在外,确实容易让人担心。心里软下来,却还是抽着鼻子说:“你瞧不起人!” “哪有?”白川和秋禾好了以后,口齿日渐伶俐,这时更是超常发挥,说:“你那么能干!会读书能做饭,样样懂得比我多!我很佩服,怎么会瞧不起?” 秋禾终于止住了泪,说:“我今天看到妈妈了,我看她开着车,从路口经过了。” 白川顿了顿,说:“你把查到的信息发我,我来挨个排查。” 秋禾沉默了片刻,说:“我们能报得了仇吗?” “能!”白川语气坚定,说:“这几天我找到一些信息。张发财以前搞房地产开发时,指使手下的流氓打死过人;他的企业偷税漏税很严重,具体我还在查;他还趁县城一家棉纺厂改制时,以极低的价格把厂子买了下来,这当中肯定也有鬼……,只要搜集足够的证据,肯定一击得中。” 秋禾有些意外,在他卧病在床的时候,白川竟私下里做了这么多事。他一时也觉得自己有些任性了,低低道:“你要注意安全,……别担心我,我住一晚,明天一大早就回家,药我也带了……” 两人呢呢喃喃说了片刻,突然响起敲门声。秋禾挂了电话,从猫眼里朝外望,竟看到王俊煦站在门外。他想了想,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把门打开,冷冷站着,看着王俊煦不说话。 王俊煦心里有愧,被他看得份外狼狈,支支吾吾地说:“刚从饭店出来,看着好象是你,就跟过来了,你怎么……,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秋禾冷淡地说:“跟你有关吗?” “秋禾,别这样,”王俊煦更局促了,讷讷说:“你妈妈的事情,我是真不知道,……我要知道了,这事绝不可能发生!你相信我!” “我知道,”秋禾点头,越说越严厉:“你没那么坏,这我都知道,可你蠢!你叫财哥的那个人,你知道他有多坏吗?为了钱,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跟着他来对付我们,就猜不到迟早会有这一天吗?” 王俊煦听到“我们”,自动理解为秋禾和姓林的小白脸子,心里又酸又愧又难过,那声音也大了起来,说:“那你呢?林白川那个人,你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吗?我哄着你求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7 着你,叫你不要跟他在一起,你听过我的话吗?你跟他在一起,就猜不到迟早会有这一天吗?” 秋禾勃然大怒,指着王俊煦说:“你放屁!我跟谁在一起,用得着你管吗?你做了错事,还抵赖诬陷别人!你走!从今天起,我不认识你!” 王俊煦顿时红了眼,气势汹汹瞪着秋禾,秋禾冷笑一声,说:“怎么?你还想打我吗?或者,你也象他们对付我妈那样,找人把我杀死?来啊!你来啊!我他妈要怕你,就不叫沈秋禾!” 王俊煦死盯着秋禾,咻咻地喘粗气,最后终于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秋禾看着他背影,也是气愤难抑,碰地一声摔上了门。 ☆、阴谋 王俊煦往回走时,心里又羞又恼,又气又恨。 他一方面气自己贱,枉他对秋禾情深似海不离不弃,那家伙却鬼迷心窍,连个好脸色也不曾给他;另一方面他又恼张发财,明知道自己把沈家人看得重,却还是不声不响做下一桩命案,如今可好了,谁会原谅一个害死自己亲娘的仇人? 可王大少虽然浑,却认为自己并非不讲理的人。他固然看出张发财对自己的敷衍之意,可自己和他一开始不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么?张发财借王家的财势谋财,他借张发财和江家狩师的力量赶走林白川。按照他的预计,到最后秋禾知道林白川的真相,只怕还要感激他。谁会想到沈琳会横空插一杠子?最后她丢了命不说,还导致他和秋禾也反目成仇了呢? 王俊煦想到秋禾仇视的眼神,越想越心灰意冷,险些落下泪来。赌气想,横竖留在这里没什么意思,干脆回家算了。 翌日一早,王俊煦正在酒店里收拾行李,一个中年人却过来敲门,说是七少和张总请他过去一趟。王俊煦听说张发财也在,满心不愿意去,又一想,江家狩师是自己带过来的,去了跟人讲一声,告个别也好。于是跟着那人去了江家七少江摇光的房间。 江摇光和他住在同一间酒店,却是不同楼层,王俊煦进门时,桌旁坐着两人,神色都十分凝重。西装革履、体格瘦小的是张发财,一身贵气、高大英俊的是江摇光。 距上次到凉石镇狩猎不过短短几月,昔日阳光开朗的江家七少,已经变成了一个鲜少笑容、目光阴鸷的青年人。见到王俊煦进来,江摇光只是微微颌首,张发财却站了起来,以一种成年人看待任性小孩的眼光,无奈地看着王俊煦,说:“小煦,还在跟哥赌气?说来说去,都怪我管教属下无方!真的,哥不怪你生气,这事要换了哥,哥也恼火!” 王俊煦不想理他,只看了看江摇光,问:“找我什么事?” 江摇光指指椅子,让他坐,又指桌上,问:“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桌上摆着两个钮扣大小的电子元件,王俊煦拿起来看了看,说:“这又是什么鬼东西?窍听器?” 江摇光点头,说:“我在财哥办公室里找到一个,后来不放心,去他家搜了搜,果然又找到一个!” 王俊煦把玩着那枚窃听器,抬眼看张发财,问:“谁装的?难道是……林白川?” 江摇光森然一笑,说:“除了他还有谁!” 王俊煦看着窃听器不语,江摇光又说:“他既然敢在财哥家中装窃听器,就说明他已经开始在调查咱们了。还记得刘宏明那件蹊跷的案子吗?就是这妖兽干的!先杀了人,再把刘家行贿的证据抛出去,转移干扰警察的视线。看样子,这次他打算故技重施啊。” 张发财听了,背后升起一股寒气,决定无论如何要和江七少和王大少合作到底,以解决林白川这个钱途和前途上的祸患。 王俊煦却抬眼看看两人,淡淡说:“这事你们处理就行。我这两天想回省城去,不打算再掺合这事了。” 张发财一听就急了,说:“煦少,你现在退出,不是害我吗?” 王俊煦手插在兜里,两腿伸直,说:“财哥,这事儿你有你的主意,我也有我的主意。既然你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有什么必要强留下来呢?没意思,是不是?” 张发财暗里恨得咬牙,面上却浮出一个真挚愧疚的表情,说:“兄弟,你这话伤我的心哪!我本来不想说,前两天我叫人卸了阿虎一条膀子,你要是心里还不痛快,我把他送来交你处置!” 江摇光虽然颇看不上张发财这种见风使舵之辈,不过以后还要借重这位小县城的地头蛇,自然也不希望王大少拆他的场子,闻言劝解道:“煦少,说走就走,这可不是你风格啊。难道你要抛下那个小美人吗?你这一走,之前的功夫不都白费了吗? 王俊煦听他用“小美人”三个字形容秋禾,心里一阵厌恶,皱眉说:“七少,别叫得这么恶心!功夫费了就费了,没什么大不了!你们去抓龙,资金我照样出就是了。” 江摇光笑了笑,心想,人都走了,钱怎么会给得痛快?想了想便说:“真这么舍得下?你那……那个沈秋禾,眼下是被妖兽夺了魂魄,什么事都听林白川的,无法识得好歹,你再劝他哄他也没用。若是我们把妖龙擒住了,你等他清醒过来,那时才听得进人话。你这时候回省城,他知道你为他费过多少心?做过多少事?就剩最后一点忙了,你还不肯帮,你还指望他到时感激你么?” 这话实在说中了王俊煦的心事。自从知道林白川是龙变成的人后,王大少从心底里觉得,秋禾这是受了妖怪的迷惑,就跟古书上所说的妇人被狐狸精迷去心性一般。是以他心中很是动摇,嘴上却硬道:“我可没指望他感激我!” 张发财察颜观色,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给王大少加两把火,说:“这事我倒有个主意。不过……,小煦现在对我很有成见,我不太方便说。” 王俊煦对他欲擒故纵这一套十分反感,拉着脸说:“想说你就说,谁拦着你呢?” “其实对待这种小美……,对沈秋禾这种人,有个办法最简单直接。煦少,你是个软磨性子,还有耐性慢慢跟他磨。可天天哄呀劝呀的,有什么效果没有?这种人,就不能捧着掼着,换作是我,先把人弄上手了再说。他只要在你手上,要死要活,要方要圆,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王俊煦皱眉,厉声说:“别说了!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 张发财受了顶撞,也不动怒,反而呵呵大笑起来,说:“煦少,你不会到现在还没跟那个沈秋禾在一起处过吧?看把你急得!” 王俊煦恼羞成怒,脸都红了,正要说话,江摇光却伸手制止,说:“我们没时间慢慢来了,动作一定要快!近来我得到一个消息,林白川恐怕要跟钱塘丁家合作了。丁家是几百年的狩师世家,双方一旦缔结协议,我们再要捉拿妖龙,就不是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8 那么方便了!” 王俊煦一怔,张发财却说:“江少,有件事我不明白,按说,你们狩师跟那种妖怪不是天生死对头吗?为什么还有狩师要跟他合作?” 江摇光一哂,说:“正因为是头一次,狩师界才十分震动。林白川估计向丁家俯首归顺了,丁家才答应给予保护。知道动物保护区吗?跟那个差不多。” 江摇光说别的,张发财还不能理解,说到动物保护区,张发财立刻觉得事态紧急,一旦丁家接手凉石镇后的山林,那他们忙活这么长时间,不全泡汤了么? 于是张发财立刻说:“姓沈的女人也死了,现在没人护得了林白川了。我看,我们最好尽快动手,要抢在他们头里,以防夜长梦多!不过七少,我听你说要生擒活龙,这个是不是比较难办?” 江摇光眯起眼,眸色阴沉下去,说:“活龙才能一直取血剥筋,死了可就没什么大用,只能吃肉剥骨头了。” “话说,”张发财看他一眼,问:“龙血真那么有用?” 江摇光看着张发财,目光中流露出警惕之色,“咱们事先可都说好了,沈秋禾归他,龙归我,山归你。” 张发财忙摆手,说:“我没兴趣,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江摇光转头看窗外,冷冷说:“他伤了我几个哥哥,我怎么能轻饶他?再说,我还等着拿这血去救命呢。” 这边三个人凑在一处密谋的时候,白川还一无所知,正带着秋禾和狗,找老丁商量治病的事。 白川对秋禾上次哮喘发作的情形记忆犹深,十分后怕,因此等稍微有了闲,就去催逼老丁,要他想办法找出把哮喘治断根的方子出来。他不得已去老丁家,实在看老丁那邋遢样不顺眼,忍不住便要冷嘲热讽。老丁自由散漫惯了,被他催着配药已经很不服气,看他还要出言挖苦,更是火冒三丈。如此一来,双方都很痛苦。 这天早上,白川带着秋禾练完一套太极,又去丁家敲门,老丁头天睡得晚,还没起床,听到敲门声,唉声叹气起来开门。听白川问药配得怎样了,便不耐烦,说:“哪有这么快?我要有这个能耐,早开药厂去了,我还做什么狩师?” 白川进了门,见院子里屋里乱得无法下脚,便毫不留情地说:“脏成这样,还开药厂!那药人吃得下去么?” 老丁揉着眼屎,说:“嫌我脏,你莫来!我请你来了没有?” 秋禾看他们斗嘴,也觉得好笑,便拿起一把扫帚,帮老丁扫起地来,老丁说:“喏,你把秋禾好好看一看!人家来了,还晓得主动帮我扫个地,你来了,大爷一样!” 白川一看,更恼了,夺下秋禾的扫帚,说:“走了半天路,还不累?歇着,随他脏,又不是你住这儿!” 秋禾一笑,拿过扫帚,说:“只是扫地,又不累。丁爷爷帮我治病又不收钱,我给他干干活,也是应该的。” 白川见老丁进去配药了,便进去观摩学习。老丁一边讲解,一边配好了几包药,拿旧报纸包了,让他们一会儿带走。白川拿着药,说:“这苦汁子,到底要喝到多早晚?” “嫌苦?是生病苦还是药苦?”老丁翻个白眼说:“你巴不得他那病一下子就能好,我给你讲,别说我这儿没那种药,估计神仙也没有!” 白川站了一会儿,扭头看看外头,见秋禾扫完地正逗狗,便悄声问:“我以前问你的事,你查得怎样了?” 老丁不解地看他,白川低下头,说:“就是……我让秋禾跟我一样……” 老丁搁下手里几根药枝子,正色道:“你真想走到这一步?” 白川低头看着脚尖,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没见他发病,太吓人了!这辈子都不想再有第二次。若是能把我的血给他,是不是他这病就能好?” 老丁微叹了口气,低头把剩的草药一一收进抽屉,说:“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回了趟丁家,为这事还翻了好几本珍籍古本,倒真发现一点线索,书上提过,以前有人性命垂危,曾和一头麒麟换过血。那麒麟据说是几百年修为都废了。至于那人后来怎么样,有没有危险,有多危险,书上没记,我也不晓得。总之这事难办得很,我劝你还是消了这个心,规规矩矩叫他吃药调养吧。” 白川有些泄气,片刻后不死心,又问:“书呢?你带来了吗?借我看看!” 说到书,老丁居然有些生气,怒道:“那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就连我进去看,还要带双该死的手套!老子一把年纪了,还得听后生小辈罗里罗嗦讲一堆规矩!麻烦死人!倘不是你巴巴问了一场,我算是懒得受这个罪!” 白川便猜测,心高气傲的老丁头,只怕为了这几本书,还不得不低头求人。想及此,他心里有些触动,觉得还真难为了老头儿,便转身说:“药配好了,我去做饭。” 丁老头闻言乐了,把抽屉一关,朝堂屋里大摇椅上一坐,摆出吃现成饭的太爷样儿,朝他背影喊:“你做饭不好吃!让秋禾做!” 白川立刻怒了,头也不会地嘀咕:“想得美!死老头,尽会指使人!” ☆、挟持 这天早上,秋禾去练拳时,并没有在石榴树下等到白川,他想到白川每晚要前往县城搜查取证,还要在天亮前赶回来,必定十分辛苦,便自己去了林子里,缓缓打完了一套拳。往回走时,看旁边一丛荼蘼花开得繁盛,便顺手掐了几支准备插瓶。等快走到家门口,就见白川正站在路边候着他。 秋禾看他头发都被露水打湿了,心想也不知他这一夜如何奔忙,便说:“以后我自己做早锻炼,保证不偷懒。你早上别急着往回赶,这样跑来跑去太累了!” 经此一事,他现在格外觉得,当务之急是要有个好身体,不然别说照顾亲人,不拖累他们就算好的了。 白川嗯了一声,两人并肩往回走,秋禾见他有点心事重重,便问:“怎么了?” 白川默默走了一会儿,才说:“我调查张发财的事,被发现了。” 秋禾一怔,立刻紧张起来,说:“你被他们看到了?” 白川摇头,说:“前几天窃听器收不到信号,我还以为电池没电了,昨晚我去他办公室里找文件,发现放在那里的一个已经不见了。” 秋禾悚然心惊,想了想说:“你最近别去他办公室了,他手下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继续查会很危险。” “我没事,他们拿我没办法,但是,”白川看看他,慎重道:“你和爷爷一定要小心!只要你们没事,我就不会有事。” 秋禾点头,安慰他说:“我和外公都在镇上,这么多人看着呢,不会有事的。” “都警醒着点,让爷爷把猎*枪拿出来准备好,”白川不放心地叮嘱了一番,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29 又说:“我还要去找老丁,你先回家。” 秋禾答应了,看着他往小镇方向去了才进屋。到家后,他先把手里拿着的花插到瓶中,放到沈琳遗像前,又把供的清水换了一盏,上了一柱香。看着照片中沈琳的笑脸,心里难过起来。 不再是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而是永远也无法好起来的钝痛。他一闭上眼,就能看到法医鉴定中心的那一幕,那会是他一辈子的噩梦。 那是他最亲爱的妈妈,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到现在都没得到应有的惩罚!白川也已经很尽力了,可现在那些人已经有所察觉,再要着手调查,势必没那么顺利,这样一来,天知道证据什么时候能搜齐?难道只能眼睁睁看张发财这么逍遥下去? 他在沈琳遗像前站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决定等会儿跟王警官联系一下,看他能不能从中帮忙,或者,也可以再跟胡哥约着见见面,双方搞好了关系,说不定能通过他们来查查那几个车主的情况。 这两天老孙家里要做几把椅子,一大早就把沈宝成拖去帮忙,连大圣也一并带去了。这一来是因为沈宝成木工活做得好,二来几位老人在一起说说讲讲,总好过让老头子呆在家里东想西想。秋禾进厨房后,看到外公给自己做了早饭,便一个人坐着吃了,边吃边想要怎么打开缺口,突然听到电话响了起来。 却是小志打来的。小志也不寒喧,直接问他在哪里,方不方便到县城来。秋禾便问有什么事,小志说:“上回你不是找胡哥查过那个肇事司机吗?后来胡哥帮你了解了一下,说是查到一点线索,想跟你见个面。” 秋禾一听,心都怦怦跳了起来,连忙问:“什么线索?是不是找到车了?车牌号多少?”那几辆车的车牌,他现在都倒背如流了。 小志吞吞吐吐道:“胡哥说,要跟你见面说。叫你别跟外人说。” 秋禾立刻说:“好,我现在就动身到城里,去了跟你联系。” 小志说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秋禾立刻饭也不吃了,想到班车马上要来,错过这一趟,就只能等下午了,赶紧拿了背包就往镇上跑,路上看到剃头铺的刘老头,让他给沈宝成带个话,说自己要进城一趟,跑到桥头,堪堪赶上上午的这班车。 早上的车里没什么人,除了司机和他,前面只坐了一个抱篮子的老头,秋禾在靠中间找了个座位,喘了半天才平息下来。老旧的汽车缓缓启动,朝镇外开去。 转眼就是初夏,窗外已是满目青翠,起伏丘陵间夹着狭长的水田,栽种着绿油油的禾苗,远山笼罩在薄雾里。秋禾无心看风景,满心里都是小志刚讲的话,如果能通过胡哥找到肇事司机,用心审一审,就能知道是谁指使的,到时候,张发财的罪证就是铁板钉钉了!这是他睡里梦里盼了多少次的事!不能手刃仇人,至少要把他们送进监狱,才不至于让亲人死不瞑目! 他又兴奋又难过,在背包里找了找手机,想跟小志再联系一下,问一问详情。把手机握到手中时,秋禾突然心里一动,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小志那话唠,平时没事也能说上十分钟,这一回通话却异常简短,简直不是他以往风格,说话也有点吞吞吐吐。秋禾刚才被兴奋冲昏头脑,这会儿冷静一回想,越想越觉得可疑起来。 更何况,他跟胡哥的交情,根本没有深到主动帮忙的地步。胡哥那人,看着爽快义气,其实不然,如无好处,他怎么可能帮自己去查案子? 秋禾又想到白川早上的交代,更加不安起来。想放弃县城之行,又觉得有些不甘,正满心纠结,汽车扑嗤一声在路边停了下来,上来了两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秋禾一看到这两人,一颗心立刻紧紧吊了起来。 这两人看装束,倒也跟附近农民没有太大区别,都是头戴一顶旧草帽,身上衣服也不甚周正。然而村民绝没有旧衬衣下隆起的肌肉,更没有那种锐利警觉的目光。这两人上了车后,一前一后地找位置坐了,却刚好把秋禾夹在了中间。 乡间汽车颠颠簸簸地在路上走走停停,不时有村民上车,座位渐渐坐满了,过道上也挤放了好些箱笼,秋禾一路都装作低头打瞌睡,脑袋里却一直高速运转,想着要什么时候选择什么路线甩脱这两人。 给白川发短信说自己遭人劫持,让他和石六叔立刻开车赶来?可这两人说不定哪一站就把自己带下去了。自己路上先逃的话,论体力却又毫无胜算。正急得手心出汗,客车却再次停了下来。 秋禾往窗外瞟了一眼,原来到了另一个小镇上,路边人不少,还乱纷纷夹杂着各种三轮车摩托车。等人上了车,汽车缓缓发动时,秋禾猛地站起来挤到后门,仗着身子瘦小灵活,从已经关了一半的车门中溜了出去。 事出突然,车上不少人惊叫起来,后面那人伸手去捞,也只抓到秋禾的一片衣角。两人连声喊停,等那辆老爷车颤抖着重新打开车门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秋禾早已不见人影。 这两个人没想到自己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都看不住,一时都急了,在附近团团搜了一遍,又问了好几人,竟是毫无头绪。两人想到上头的命令,不敢马虎,一边分头追,一边打电话汇报情况。 等那两人一东一西离开了,秋禾才从旁边一家小服装店里探出头来看,看到两人走远了,惊魂稍定,忙回头对店主说:“谢谢姐姐!太谢谢你了!” 那店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一边头也不抬地在计算机上敲,一边说:“刚才来找的是你爸吧?我是怕他们在我店里拉扯起来,把我衣服弄乱才替你瞒着的。又是逃学去网吧了吧?照我说,该打!” 秋禾也不分辩,只问:“镇派出所往哪儿走?” 女店主这才抬起头来,认真看了他一眼,说:“往东一直走有个路口,左边那条路拐进去,走不到多远就到了。” 秋禾忙道了谢,说:“姐姐,别告诉他们啊,拜托拜托!” 女店主挥了挥手,表示懒得理睬他,秋禾便闪身出去了。 怕再碰到那两人,他并不敢直接往东边走,而是闪进两间楼房之间的一条小过道里,给白川打了电话。电话一通,秋禾立刻说:“我被人盯上了!” 白川马上问:“你在哪儿?安全吗?” “不知道,”秋禾看看周围,在一个种着花草的阳台旁边蹲下,说:“我在去县城路上的这个小镇下了车,这镇叫什么来着?……我在这儿把跟着我的那两人甩脱了,那两人还在找我。” “赶紧找地方藏起来!”白川声音虽急促,却稳定有力,说:“我知道你在哪儿,我马上来找你!” 秋禾一颗怦怦乱跳的心渐渐落定,挂了电话打量起四周,小镇的楼房无论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0 是款式还是颜色,长得都差不多,他在过道里转悠,早把自己绕晕了,此时已经不辨东西,本打算去派出所里求助,想到服装店店主那番误会,忽然觉得去派出所也不是个好主意,况且能不能安全抵达也很成问题。想了一会儿,决定就在附近藏起来。 可惜这里楼与楼之间很简陋,连棵象样的树都没有,更别说可供人藏身的灌木丛之类。秋禾顺着过道走了好一会儿,看见一楼有户人家阳台没有封闭,阳台上堆满杂物。他觑着左近无人,便翻了进去,从杂物堆里拖出一个大纸箱,也顾不得上面积满灰尖,从底下钻了进去。 纸箱里又黑又闷,秋禾却缩在里面,一动不敢动,每分每秒都是煎熬,他不停地想,等白川来了就好了!等他来了,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黑暗中,他忽然听到远远传来一声狗吠,心里一格登。紧接着,伴随着杂踏脚步声,狗吠也越来越清晰,离阳台越来越近了。 秋禾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陷阱 白川赶到那个老旧的阳台上时,秋禾已经不在那里了,空气中甚至找不到他的气息。在落满灰尘的阳台栏杆上,那颗他亲手打磨的龙牙,孤零零挂在一根生锈的铁丝上。 看到龙牙的那一刻,白川的呼吸都断了。他颤抖着伸出手,把龙牙拿起来。上面的皮绳断口很新很不规则,显然,有人强行从秋禾脖子上拽下了这颗龙牙,故意挂在了这里。 那些人抢在他前面抓走了他,还精心掩盖了气味!几乎不用猜,他就知道那是些什么人、他们要干什么。 白川原地站了片刻,掏出手机,拨了秋禾的电话号码。出乎意料之外,秋禾的电话居然是通的!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白川心里重新涌上微弱的希望,他多希望自己猜错了,多希望秋禾并没有被抓住,而是躲在小镇的某个角落,等着他来找他,——是那样就太好了! 然而,电话很快被挂断了。紧接着,手机接到一条短信,竟是秋禾发来的。白川看着短信提示,颤抖着手指点开,下一刻,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里,他的爱人、他恨不得呵护在手心里的宝贝,这会儿正被人在嘴巴上贴了胶布,对着镜头睁大了惊恐的眼睛。 手机叮咚一声响,又一条信息来了。白川木然点开,上面只有一行字,还想再见他吗? 浑身的血液冻成了冰凌,骨头缝里都是森森寒意,在这个初夏的正午,白川手脚一片冰凉,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喊,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老丁终于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赶来了,看到白川脸色铁青站在居民楼前,他心一紧,冲上前问:“秋禾人呢?还没找到他?” 白川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暴戾的杀气让老丁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他被带走了?是……什么人?” 白川冷笑了一声,说:“能赶在我前面抢人,能掩盖气息,你说是什么人?” 老丁怔住了,不能置信地说:“狩师?……这怎么可能?狩师委员会已经在讨论丁家和你的合作,这种时候谁会来招惹你?……难道是江家?” 白川没有理他,举步朝外走,老丁忙追上去,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找人!” “到哪儿找?” 白川停下脚,森然道:“他们抓他走,不就为了引我过去?我去!” 老丁忍不住朝他暴喝:“知道那是陷阱你还去?你傻吗?” “不然呢?”白川红着眼,回头朝老丁大吼。 “林白川你冷静点!”老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焦燥不安,郑重说:“他们不敢把秋禾怎么样!你相信我!秋禾是人类,不是什么野兽,要是他出点事,江家这一族一辈子都别想抬头做人了!……冷静点!我马上和殷长老联系,让他们给江家施压,这件事一定会解决的!” 白川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了老丁一眼,眼神里充满警惕、鄙夷,还有浓浓的仇恨。——因为沈宝成和秋禾,他对人类一度形成的信任、对和老丁达成的谅解,在这一刻已经全面崩塌了。 老丁的心沉了下去,完了,这条龙要发疯了! “我冷静不了!”白川眼底涌上血气,双目渐渐赤红,一字一句说:“若秋禾有事,我一定屠尽天下狩师!” 说完,他朝前面跑去,到拐弯处纵身一跃,跳上对面一座楼房的五楼,猿猱般攀了上去,在一片错落的屋顶后消失不见了。楼下一个人提着菜,正悠然从此路过,看到这一幕,立刻歇斯底里喊了起来。 他竟连掩藏行迹都不屑做了!老丁愕然刹住脚,看着白川消失的地方,心中升起沉沉忧虑,想了想,一转身拐进了小巷。 此时,秋禾正在一辆车上备受煎熬。他被人反铐着双手,头上蒙着个密不透光的黑袋子,拖上了这辆车,一路颠簸着,不知过了多久,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有人粗暴地把他拉下车,拖着他跌跌撞撞走了一段路,头上的黑袋子被扯下来,嘴上的胶布也撕开了。秋禾闭了下眼,适应了光线后,就见自己所在的是一间破旧空旷的大房子,房里有一大群人,正或站或蹲地围成一圈,讨论着什么。 “七少,人带来了。”把秋禾推进来的那人说。 围在一起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一个高个子的年青人站起身,朝秋禾走了过来。 秋禾瞪着他看了很久,惊讶地说:“江……江摇光?是你?” “是我,没想到吧?”江摇光边说,边冷冰冰地打量着秋禾。 “你……,是你叫人把我抓到这儿来的?”秋禾极为震惊,心底的恐惧消散了些,却涌上一种更为不祥的预感,“为什么?我跟你无怨无仇,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为什么?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江摇光讽刺地笑了起来,“你是跟我无怨无仇,可有人跟我有仇!不仅有仇,还他妈仇大了!” 他说到后来咬牙切齿,近乎目露凶光。秋禾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试图讲道理,“你和白川有什么恩怨,难道不应该由狩师委员会出面解决吗?你绑我来干什么?” 江摇光嗤地冷笑了一声,回头对后面的人说:“听到没有,现在的狩师委员会,竟然连一个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弱鸡都知道!那帮老东西,大概还觉得自己很时髦、很与时俱进吧!” 身后那群人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人应声道:“提他们干什么?一帮只晓得空谈的老家伙,只怕连狩师这两个字怎么写都忘了!” 另一个年轻些的也说:“咱们江家,不需要那帮老东西来做主!” 秋禾浑身发冷,从这些人的眼神中,他看到了高高在上的漠然、鄙夷和仇恨。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1 在他们眼中,他恐怕也跟一头待宰的灵兽差不多吧。 他哑着嗓子说:“你们这是犯法的!” 江摇光又笑了起来,阴黑空旷的房间里,那笑声非常渗人。秋禾怎么都无法把眼前的这个人跟几个月前的阳光大男孩联系到一块儿。正恍神间,江摇光凑近他,用手拍了拍他的脸,说:“对啊,我们犯法了,怎么样?你是不是很想哭?先忍会儿吧!等会儿我们把你那位小情人抓起来,抽他的筋,吸他的血,剥他的皮!到那时候,你想哭多久都可以!” 秋禾紧紧抿上了嘴,决计不再跟这个神经病多说一句话,免得自讨苦吃。江摇光也没再理他,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二十多人,说:“刚才说的,大家都记住了吗?” 众人肃然道:“记住了,七少!” “按我们的部署,一步步来,别乱了阵脚!”江摇光顿了顿,语气里竟带了点哽咽,说:“二哥三哥的病能不能治好,就全仗各位了!实在顶不住,别硬扛,把他引到这儿来。都去吧!” 那二十多号人有条不紊地疾掠而出,屋外响起几声狗吠,片刻后归于寂静,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江摇光和秋禾,以及押送秋禾来的那两个人。 江摇光缓步上前,挥手抽了秋禾身后那人一巴掌,咬牙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连个小孩都看不住?差点坏了大事!” 那人挨了打,低着头一声不吭。秋禾低着头看地上,尽量不跟江摇光有视线上的接触,——他现在敢肯定,江摇光肯定是疯了!还疯得不轻! 只可惜江摇光并不打算放过他,他冷冷看了秋禾一会儿,问旁边人:“发信息给他了吗?” 那人恭恭敬敬地答:“发了,七少!” 江摇光伸出手来,那人忙把秋禾的手机掏出来递给他。江摇光翻开短信看了看,哼了一声,说:“那就再发一张,刺激刺激他,也让他早点过来!” 说着拿起手机,打算给秋禾拍照,从镜头里看见秋禾又惊又怒地瞪他,皱眉道:“把他头发薅起来!” 旁边有人一把薅住秋禾的头发,扯着头皮往后拉,秋禾吃痛,被迫抬头,就见眼前亮光一闪。江摇光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直接把照片发了出去。 “你他妈神经病!”秋禾瞬间什么都顾不得了,破口大骂:“江摇光你个傻逼!你个懦夫!有本事就单挑,只会在背后使阴谋诡计你他妈也好意思自称狩师!” 话音未落,只觉得头一嗡,已经挨了重重一巴掌,秋禾半边脸都被打木了,等喘一口气清醒点时,嘴上早被人重新贴上了胶布。 “从现在开始,你俩盯着他,”江摇光阴沉沉地看着秋禾,对另两人说:“要是他跑了,谁都别想活!” 说完,他转过身,纵身一跃,从一扇空洞洞的窗户里跳了出去,消失在门外苍苍暮色里。那两人便提小鸡子似的,把秋禾提溜着扔到墙角,铐在旁边一根水管上,之后在旁边找了堵掩体,靠着坐了下来。 秋禾这才得以好好打量周遭情形。这显然是一处报废的厂房,屋里到处是灰尘和蛛网,开裂的水泥地上胡乱堆着沙包,形成了几个粗糙的掩体,地上还拖着些电缆线,通向厂房尽头的一个大坑。透过破烂不堪的窗户,隐隐能看到院子里长满荒草。 天一点点黑下来,秋禾靠坐在墙角,手被铐得发麻,脸上也火辣辣地疼,心里焦燥到了极点。 自己怎么这么蠢!明知道有危险,还随便往外跑!自己落到他们手上也就算了,还要被当成诱饵,把白川引进埋伏圈!想到白川现在不知在什么地方殊死搏斗,秋禾就又焦虑又惶恐,心里充满悔恨。 不要来啊白川!求你别上当!求求你了……,你那么聪明,一定能看出这是个陷阱的对不对?! 屋外最后一丝光线也敛去了,浓重的黑暗淹没下来。后来不知何时起了风,风刮过空荡荡的窗棂,发出呜呜的响声,跟猫哭似的。在时断时续的风声里,远处突然传来当的一声响,似乎是金铁相交的声音。 旁边两人明显一震,迅速爬到秋禾旁边,把手铐从水管上解下来,依旧反铐双手,一人一边把他紧紧按在一堵掩体旁。其中一个小声说:“来了!” 就听外面嗖嗖声不绝于耳,显然是□□齐发,轻微的脚步声夹杂其间,偶尔有一两道狗呔,几道人影从窗外掠过,不时有人从屋外跳进来。 一片异样的寂静里,外面突然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叫声尖利刺耳,令人毛骨悚然,却在响到一半时戛然而止。 ☆、擒龙 秋禾急得胸口发疼,拼命挣扎起来。旁边两人死死按着他,后来担心动静太大把白龙招来,其中一个朝他后颈砍了一个手刀,秋禾顿时眼前一黑,委顿在地。 等他清醒过来时,就听黑暗里狗在狂吠,夹杂着弩*箭射击声和不时响起的惨嚎,此伏彼起,响成一片。后来不知什么重物从屋顶跌落下来,摔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浓重的血腥气四溢开来。 一片喧闹打斗中,忽然有人高声喝道:“开灯!” 暗处窜过几道人影,片刻后崩地一声轻响,屋顶里吊着的几盏高瓦数白炽灯突然亮了,四下里白得耀眼。秋禾闭了闭眼,还未适应屋里的光线,便被人从地上拖了起来,江摇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他旁边,正一手揽过他脖子,一手拿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抵在秋禾脑后,朝屋外大声喊:“林白川,出来!” 四下里瞬间安静了,秋禾抬眼一望,暗处影影绰绰,似乎藏着不少人,也不知白川在哪里。身后江摇光冷笑了一声,对着厂房大喊:“林白川,你能躲过子弹,你的小情人呢?要不要让他试试?我数到三,不出来我就开枪!大家同归于尽!一!” 森冷的寒意从脑后枪口传到秋禾身上,他心跳如擂,死死闭上了眼,嘴里被胶布封着无法出声,却唔唔乱叫,拼命摇头。 江摇光二还没有喊出来,厂房破烂的屋顶上,忽然跳下一个人来,正是林白川。他浑身是血,双眼赤红,从地上缓缓站起身,看着江摇光,冷声说:“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放了他!” 江摇光无声笑了,手上枪口未动分毫,说:“跳到你后面的池子里去!跳!跳下去我就放了他!” 秋禾圆睁双眼,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满脸哀求地看着白川,朝他拼命摇头。白川却不看他,只对江摇光说:“记住你说的话!” 说完他没有任何犹豫,后退几步,看都不看身后的池子,纵身一跃而下,呯地一声落入池水中。 几个人立刻从旁边暗处纵出来,把池子上方的栅栏门拉拢锁住。江摇光一把甩开拼死挣扎的秋禾,走到水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笼子里的白川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2 。 正方形的池子有三米多深,池里严丝合缝放着一个笼子,被四根铁链固定住。那笼子的栅条有手臂粗细,黑漆漆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看起来坚固异常。池底有一米来深的水,白川就站在齐腰深的水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上面。 江摇光盯着他看了片刻,咬牙切齿地说:“想不到吧,林白川?你也有被人关进笼子里的一天?拜你所赐,我二哥现在瘫痪了,这辈子都只能轮椅上;我三哥失去一只手臂,余生再也无法狩猎;我六哥至今还无法走路……,怎么?你以为有几个老头子为你说好话,江家就会吞下这奇耻大辱?你以为有丁家那个老混蛋护着你,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告诉你,这是我江家的玄铁笼,不管你是龙还是蛟,今生今世,进了这个笼子,你就再别指望再出来!欠我们江家的,就用你的筋骨、你的血肉来偿还!你放心!我会留着你这条命,慢慢让你还的!一直到你还完为止!” 白川并不开口,依然很冷淡地看着他。江摇光见他全无惧怕,胸中怒火更盛,便要想办法折磨他一番,出这胸中恶气。正在这时,秋禾挣扎中蹭开了嘴上的胶布,立刻大声喝骂道:“江摇光你放屁!你那些哥哥都是咎由自取,都是活该!谁叫你们先来逼白川的?你们这些卑鄙无耻下流的人渣,比禽兽都不如!还有脸说自己是狩师,还守护天下苍生,狗屁……” 拉着他的那人听他这般侮辱狩师,抬手就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声音传来,笼里白川脸上的镇定终于崩溃了,他摇撼着旁边栅条,嘶声大喝道:“放了他!” 江摇光看着池底暴怒的白川,高高在上地笑了,抬眉说:“怎么,一头野兽也玩深情?那好,今天就让你好好尝尝,你爱的人被人伤害,是什么滋味!” 说完,他大步走过去,一脚踹在秋禾的腰上。秋禾闷吭一声,跟一只破布袋似的飞了出去,撞上了坑边一堵掩体,滚出几米远才停下来。 池底白川一声怒吼,瞬间化成一条长龙,白龙怒目虬张,发疯般用身体冲撞铁栅栏,撞得四周铁链哗啦作响、摇撼不止。旁边的人都惊得脸色发白,江摇光却不管不顾,缓步上前蹲在秋禾旁边,拍着他脸说:“叫啊,叫给他听啊!你他妈怎么不叫?” 秋禾躺在地上,捂着腰蜷成一团,痛得几欲休克,却死死咬住牙,一声不吭。 江摇光捏着秋禾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冷冷说:“我们狩师是守信之人。我确实答应过要放了你,不过,我可没说过,我放的是活人!不叫是吧?我能一根根踩断你肋骨,你信不信!” 话音未落,被捏着脸的秋禾猛然把下颌往里一收,一低头,一口咬住了江摇光手掌的虎口。虎口处是手掌最为娇嫩的地方,江摇光吃痛,发狠诅骂踢打,哪晓得秋禾竟任他踢打,死死叨住了就死不松口。后来旁边一人赶上来,两人合力把秋禾掰扯开,总算把那只手解救下来,却已是鲜血长流。江摇光怒极,一把掐住秋禾脖子说:“你他妈找死!” 秋禾恨到极点,浑无惧怕,被掐得脸色渐渐紫涨,却使尽全身气力,朝江摇光啐了一口。 正在这时,屋外突然一阵骚乱,冲进来几个人,其中一个高个子年轻人正是王俊煦。王俊煦看到秋禾,立刻疯了似的冲了过来,一掌推开江摇光,吼道:“你干什么?” 几名狩师围了过来,却被跟着王俊煦进来的保镖挡住。秋禾脖子被松开,立刻呛咳不止。王俊煦把他从地上抱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摇光说:“你疯了吗?你想掐死他?他可是人!跟你一样的人!” 江摇光冷笑道:“自甘下贱跟畜牲沦为一道,也配叫人?” 王俊煦怒喝道:“可你之前怎么说的?你说会保证他的安全!” 江摇光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挥退身后众人,咬牙说:“行!看你面子,我留他一条命!把他带走!别让我再看到他!” 说完,他回头冷冷盯着笼内狂暴愤怒的白龙,朝旁边一人打了个手势,那人到水池边一处电闸旁合上闸刀,就见池中水面闪过一道紫光,白龙身躯一颤,痛苦地长吟一声,从池底跳跃起来,重重撞击到栅栏顶部,之后落入水中,再无声息。 秋禾眼睁睁看着白川在笼中挣扎,心中痛极恨极,狂喊一声,又要往前扑,却被王俊煦拦腰抱住。王俊煦第一次看到这传说中的嗜血猛兽,尽管已被关进笼中,仍惊得他头皮发麻,当下连抱带拖,死活把哭嚎不止的秋禾拖了出来。 隔着厂房不远处,另有一排破烂溜丢的平房,现在被临时安排成了宿舍。王大少抱着秋禾来到其中一间房,见他浑身稀脏,脸上身上满是血迹,越看心里越慌张,又见秋禾手还铐着,忙让人去拿钥匙。等打开手铐,他把挣扎叫喊的秋禾强行压在床上,检查了一遍,见那血迹似乎都是沾上去的,才放下心来。后来掀开衣服一看,就见腰间青紫了一大块。王俊煦抽了一口冷气,咬牙骂道:“江摇光这混蛋!” 一边让人去拿跌打药油,却不防秋禾用力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来,拼着命要往外跑,还歇斯底里哭喊道:“滚!你他妈给老子滚!谁要你来假惺惺地扮好人!滚出去!我他妈一分钟也不想看到你!” 旁边保镖十分为他家大少打抱不平,想上来削这不识好孬的臭小子,却被王俊煦拦住了。王俊煦见他哭喊得这样惨烈,一时很心疼,无计可施,只得拉住他苦苦相劝,说:“秋禾,我们也是为你好!江摇光说,你被那个妖怪迷了心魂,稀里糊涂分不清对错。等过一阵,你就明白了,我这么做是为了救你!” 秋禾不等他说完,就截口骂道:“放你妈的屁!王俊煦你个傻逼!蠢货!我他妈瞎了眼才会认识你!你别拉我!放开我!放开……” 王俊煦见他状若疯癫,情知自己在这里只会激起他的怒火,便要冷一冷他。又怕他偷跑,说不得只好狠一狠心,把秋禾拖去床边,依旧将一只手铐在床头,说:“不是不放你走,等江家把那妖怪运走了,我再带你离开。我保证没人会伤害你了,真的!” 秋禾大声哽咽,却是再不说一句话,坐在床边地上,把头深深埋进了膝盖里。 王俊煦欲言又止,想了想,索性让他冷静一下,便关上门出去了。 ☆、出逃 把白龙逮进笼子里后,江家狩师们才算松了口气。当晚江摇光命人严加看守,准备只等天一亮,就动身将白龙运往青川老家。余下诸人又要清点伤亡人数,救死扶伤,忙至深夜还都未睡。 王俊煦去找江摇光时,本准备打听一下他的行程,顺便要点药油之类,走到窗边,却见江摇光抬起脚,把旁边一个小桌踢得稀烂,还怒气冲冲地朝旁边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3 人喊:“丁家那些老东西到底还要不要脸?我江家拼掉性命才狩到那条龙,他一个电话就想让我拱手送上?做梦!” 旁边一个年轻人也义愤填膺,说:“上次大伯他们想要丁家帮忙,老狗们还不肯出手,这回看我们捉了龙来,又想分一杯羹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另一个年长的便皱眉叹气,说:“话虽如此,族长忧虑得也对,为了这条龙,江家元气大伤,得罪丁家倒不要紧,就怕真得罪了狩师委员会的那些人。七少,要不我们还是考虑一下吧。” 江摇光冷哼一声,截然道:“二哥还等着这龙去救命,放林白川这事想都休想,要我跟他和解,除非我死了!” 众多长兄中,他与二哥天璇感情最为深厚,是以说到最后,江摇光连眼圈都红了。年长的狩师劝解道:“族长也还在斟酌,究竟要怎么办,现在两家不还在商谈么?丁家倒是提出来,要拿他们家传的麒麟角来换。不过要说药效,比活龙血差得远就是了……” 正说着,几人转头看到王俊煦,忙打住话头,江摇光便将人请进来,又吩咐手下人说:“为免那条龙作妖,给我多电击几次,只须留一口气,不死便好。再者,一路引他过来,留了不少痕迹,安叔,你亲自带人去,务必都掩盖住,切莫让丁家老东西顺着气味寻过来。” 那几人答应着各自去了,江摇光这才转头问王俊煦有什么事。王俊煦把来意一说,江摇光就皱眉道:“正要告诉你,行程有了变化。本打算明天就走,现在看来,只怕还要在这里多呆两天。” 王俊煦想到秋禾那个要死要活的情形,十分头疼,便问:“我在这里也无聊,能不能先带着人走?” 江摇光悍然拒绝,说:“不行!万一走漏风声,我这里岂非前功尽弃?你也知道,我这边人手已经不多了!” 王俊煦便说:“我保证把人看好就是了。” 江摇光一哂,说:“不是我说你,煦少,就你这耿直性子,哪里看得住你那小情人?他装腔作势求个情,只怕你心就软了。你老实等我们走了再说吧。” 王俊煦脸上便有点讪讪的,强自嘴硬,说:“怎么会?我难道不晓得轻重缓急?……也是你说的,他离那妖怪远一些,病便好得快一点。” 江摇光看王大少死要面子,心里不耐烦,但人家乃是捉龙行动的头一号金主,总不便一口回绝,便敷衍道:“急什么?你现在领着个疯小子,能去哪儿?不如在这里等他情况好点再作打算。我这边也不会久呆,无论如何,过两天我是势必要动身的,到时你是走是留,都随便你。” 王俊煦想想,也确实是这样,只得答应了,又要了药油才出去。当晚随便找个地方窝了一会儿,等到天亮,便又去看秋禾。 一开门,就见秋禾背对着门,安安静静地蜷在床上,大概昨夜折腾累了,自己爬去床上睡着了。 王俊煦盯着那背影看了一会儿,发现比以前单薄多了,躺着都形销骨立,背后两根蝴蝶骨支棱起来,隔着衣服都清晰可见。想到这消瘦跟自己大有关系,王大少便觉得心绪十分复杂。 听见门口有动静,秋禾一骨碌坐了起来,带动了手铐,哗啦一响。他靠坐在床头,脸色雪白,眼底青黑,气色虽然很差,但表情确乎是平静多了,平静里甚至带着淡漠。 “醒了?醒了就吃点东西。”王俊煦端进来一碗泡好的方便面,左右看看,屋里实在简陋,除一张床外空无一物,他看了半晌,只得把面放在窗台上。一边拿钥匙打开手铐,一边却又防着秋禾暴起伤人。 秋禾却只是坐在床头,垂眼揉着被铐麻了的手腕,半晌后默不作声地站到窗台前,一手撑着窗台,弯腰大口大口吃起了面。 王俊煦见他没再发疯,又肯吃东西,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由想到江摇光和张发财等人的话来。之前江摇光一直说,秋禾对白龙死心踏地是因为被迷去心性,对此王大少其实也并未多信服,但倘若不是这样,实在无法解释他王大少风光半生,何以独独在秋禾这里失了宠。 世人都是如此,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好东西,更何况秋禾几乎可算得上是王大少的初恋,被人横刀夺爱也就罢了,夺的人还是个半人半兽的怪物!难道说王大少魅力值还比不得一个妖怪?这不科学!因此,对于秋禾的移情别恋,王俊煦最终还是更倾向于接受江摇光的解释。 眼下秋禾的态度,几乎可算是验证了江摇光的说法。不过一夜,秋禾便冷静了好些,不免让王大少心头一喜,生出多少不着边际的希望来。 他在床边坐下,看着默默吃面的秋禾,搭讪说:“这里条件苦了些,没什么可吃的,你先对付着住两天,等咱们出去了,我再好好补偿你。” 秋禾也不理他,稀里呼噜吃完面条,又端起碗,把一整碗面汤都喝光了,这才抹抹嘴,坐到床头,冷着脸伸手问:“你还打算铐我么?” 王俊煦忙说:“只要你别闹,我怎么……”他本想说“怎么舍得铐你”,想想眼下两人剑拨弩张,也实在不宜说出口,便改口道:“我怎么会为难你?” 秋禾便垂头看手,说:“那你什么时候放了我?” “过两天就走,咱们一块儿走。等江家的事了了,咱们就能从这儿出去了。” 秋禾微叹了口气,又说:“那你让我打个电话给外公吧,我出门时也没告诉他,不晓得他现在都急成什么样儿了。” 王俊煦一时很为难。他不傻,知道秋禾打电话是假,恐怕瞅机会通风报信才是真的。可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秋禾第一次好言好语地求自己,若一口拒绝,又拉不下脸。想了想,便先上一个哄字诀,说:“不是不行,只是我电话没电了,一会儿等我充好电了,我替你打。” 秋禾垂头坐着不作声,表情很有些怅茫。 王俊煦见他比昨天温顺了好些,便挨挨蹭蹭地坐近了些,说:“秋禾,不管你信不信,江摇光把你绑来,这事我真不知道,我也是后来从财……从张发财那儿得了消息,才急忙赶过来的。我先头就跟他们说过,对付谁都行,不准动沈家人。我没想到,这事会闹成这样……” 说着,他便可怜巴巴地望秋禾。秋禾把腿缩到床上,两手抱着膝盖,头埋在膝盖里,半晌才说:“你没那么坏,我知道的。” 王俊煦本以为他不会原谅自己,听了这话,如释重负,心中越发有了盼头,踌躇半晌,忍不住道:“等这件事完了,我带你出国吧。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秋禾依旧抱着膝,半天才抬头,露出一双黑幽幽的眼睛,问:“去哪儿?” 王俊煦忙说:“随便你!欧洲、澳洲都行!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4 儿,好不好?” 秋禾笑了一下,说:“你别开玩笑了!你爸会放你跟个男人出去?他舍不得打断你的腿,只怕会派人要我的命!” 王俊煦立刻保证道:“不会的!你放心,我爸这边我来摆平!只要你愿意……” 秋禾打断他,说:“等咱们能从这儿走出去再说吧。你看你连这些人都摆不平,想把你爸摆平我看很难。你先出去,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说完自顾自上了床,背对着王俊煦躺下。王俊煦虽然舍不得走,却也不忍破坏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气氛,忙站起身,说:“好,你睡。我过一会儿再来看你。” 王大少走时,还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秋禾躺在床上,本是闭着眼装睡,不料累得狠了,期间还真打了个盹。半小时后王俊煦偷偷进来,见秋禾睡得呼吸平稳,不似作伪,反而放了心,把昨晚要来的药油悄悄放在枕边,依旧带上门出去,决定自己也去小睡片刻。 王俊煦退出去没多久,秋禾便睁开眼,悄然起身,轻轻拉了拉门,发现从外面锁上了。又看窗户,前窗对着院子,自然是不敢开的,后窗外却是个夹巷,正对着一堵破败的围墙,窗玻璃都破了,胡乱用纸板木条钉着。秋禾拿脚抵在墙上,使气力扳那木条,崩地一声脆响,竟叫他扳断一根,露出一道缝隙来。 秋禾心头怦怦乱跳,看那木板外,却装着防盗的铁条。那铁条虽然生了锈,却依然十分坚固,秋禾试了试,无论如何是扳不断的,不由满心失望,正自灰心,却发现铁条悍在窗台上,那窗台却是木头的,年深月久已经腐朽不堪,拿手抠都能抠出木屑来。 秋禾大喜,忙把木条拿在手里,用断口尖利的一边去掘窗台,在铁条旁掘出一道槽来,掘了半晌,终于把一根铁条顺着槽抽了出来。及至抽出两根铁条,手上都磨起了老大血泡。 也幸亏他瘦,铁条间的窄缝,堪堪能让他从里头钻出去。秋禾小心翼翼伸出头,见后面夹巷里没人,便飞快钻出窗外,蹲下身,贴着墙根往前走。 此刻天气阴沉,光线黯淡,似乎要下雨。破烂的厂区十分安静。狩师们昨晚忙了一夜,除照顾伤者的人外,大多都在补眠。秋禾绕到墙角边,发现前院只有一条狗看守。 他便顺着院墙往厂房那边溜。关着白川的那铁笼,估计是江家的传家宝,只怕没办法强行打开。让秋禾去狩师们手里偷钥匙,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绝无这个可能。一时踌躇无计,突然想到白川说他会开锁的事来,心里便有了主意。四面瞧瞧,在旁边荒草丛里,发现几根腐朽的竹杆,大概是从前有人在这里架的篱笆。有两根竹杆上面缠着铁丝,虽然锈迹斑斑,倒也能用,秋禾于是奋力绞下一截来,捏在手里偷偷往厂房里走。 ☆、裂变 平房尽头,是一大片空地,长着半人深的荒草,荒草尽头,才是关着白川的那间四面漏风的厂房,这四十多米远的距离,要跑过去而不被发现绝非易事。 就算院里没有狩师值守,可前院还有条狗呢。稍有动静,那头长得跟头小牛犊子似的狗就会察觉,秋禾虽然极想冒个险,可跟一条狗比速度,这他妈也太不现实了。 他蹲在墙角,心里懊恼又焦急。再拖下去,不定什么时候王俊煦就会去那屋子了,到时一声张,自己就算前功尽弃。正焦燥得恨不能身插双翅,两只马蜂忽然从他眼前掠过,歇到院墙旁边的一棵树上,那枝上头却吊着葫芦大小的一只野蜂窝。 秋禾心里一动,忙凑近察看,就见蜂窝上密密地栖了许多马蜂,周围也嗡嗡萦绕着几只黑黄条纹的野蜂。那蜂巢只有一个细柄与树枝相连,看样子弄下来并不困难。 成年马蜂毒性大,几十只能踅死一头牛,一旦炸窝十分可怕。以前在树林里转悠时,白川曾带他割过野蜂蜜。那时他身上有龙牙,野蜂嗅到龙的气息,根本不敢近身。如今龙牙虽不在身上,可秋禾一想,戴了这么长时间,总会残留一点气息,何不尽力试试? 他把外套裹严实,又戴上帽子,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蜂窝上头的细柄,果然,只晃了晃,就惊动了好几只马蜂,嗡地一声炸开来,冲到他旁边,却只在身边萦绕,并未攻击。秋禾放下心来,慢慢地把整只蜂巢从枝头剥落下来。 这举动显然惹怒了马蜂,嗡嗡绕着他乱飞,却不敢攻击。秋禾缩着头,提着蜂窝趸摸到墙角,朝院里尽力一扔,群蜂跟着飞到院中。前院那狗听到动静,咻咻地如飞而至,伸出嘴去撕咬蜂巢。秋禾趁机一溜烟冲向厂房,连滚带爬躲到墙跟处,尚来不及喘一口气,就听那狗哀嚎起来。 平房和厂房里的几个狩师同时掠了出去,就见马蜂炸了窝,逮谁蜇谁,几人脱下衣服,相互扑打,又有狩师冲回房去找药来喷,院子里一时人嚷狗吠,热闹非常,秋禾便趁着混乱,从窗户翻进厂房里。跑到水池边。 池底白龙蜷成一团,静静躺着,也不知是死是活,半池水都染红了。秋禾见了,心如刀割,轻声喊:“白川!” 白龙倏然抬头,瞬间化成人形,跃上来倒挂在铁笼的栅栏上,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秋禾的手。 秋禾紧紧握住白川的手,细看他身上,横七竖八的伤口不说,皮肤也是青红交加,心里顿时难过至极,哽咽着说不出话。 白川忙安慰道:“伤不重,我装的!” 秋禾把手里铁丝塞给他,说:“我没法找到钥匙,这个给你,看能不能用它打开锁。” 白川接过铁丝,往厂房外看了一眼,轻声道:“你不该出来的!这地方太偏,外围又有狩师守着,你一个人跑不出去!再忍两天,等他们把我带走,你就想法逃回镇上!” 秋禾忍不住泪落如雨,抽泣说:“那你呢?你怎么办?” 白川隔着铁栅,伸手抚过秋禾脸庞,又心疼又内疚地说:“放心,他们困不住我。你安全了,我就随时能找机会脱身。到时去找你!” 正说着,脸色忽然一变,把秋禾往后一推,用口型道:“走!” 秋禾忙几步扑到后面一堵掩体旁,还未躲利索,听到外面脚步声传来,果然两个狩师又掠了回来,看见白龙依旧躺在池底,两人对视一眼,说:“搜!” 秋禾心里一紧,大气不敢出,就听那两人四处查看,脚步声渐渐逼近了藏身处,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池底白龙突然暴起,用尾部重重击打栅栏,两个狩师同时冲过去,骂骂咧咧道:“又发疯了!电它一下子!” 说着,便有人冲去合上电闸,白龙在泛着紫光的池底痛苦翻腾,水花四溅,发出一声巨吼。趁那两人守在池边,秋禾强压心痛,翻窗爬出了厂房。 他跌跌撞撞走了好一段距离,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5 才停下来打量四周,发现所处的是一处山脚。原来厂房是依山而建,周围也似乎极为荒僻,没有人烟。秋禾此时不辨东西,想到狩师们又有狗,恐怕自己确实跑不了多远。但既是千辛万苦出来了,就只能尽力一搏了。 山上根本没有路,全是半人深的灌木,秋禾正深一脚浅一脚走得艰难,脑后突然劲风来袭,还不及反应,便被重物扑倒,顺坡滚进一条落满松针的壕沟里。刚一回头,就见一只大狗扑过来,露出尖利獠牙,朝他发出威胁的低吼。 不远处,一个年轻的狩师走了过来,冷漠又鄙夷地看着秋禾,说:“小兔崽子,找死是吧?” 蜂巢在院内引起骚乱时,王俊煦早醒了,等他意识到不对,第一反应是冲进关着秋禾的屋子,果然,屋里早已是空无一人。 狩师们久经训练,此时不用吩咐,立刻四散进行搜查,王俊煦又急又气又惶恐,忙跑去找到江摇光,跟他说秋禾被人劫走了。江摇光随他去屋里,看了那两根被挖下来的铁条,怒冲冲说:“你带那么些人是干什么吃的?连这么个弱鸡都看不住?那小子放几句软话,你就让他从眼皮底下偷跑了?” 王俊煦心里便起了一团怒火,江摇光在旁边又冷嘲热讽,说他色令智昏,姓沈的根本无情无义,王大少只不过是热脸贴人冷屁股等等。王大少自觉颜面大失,更加愤恨。两人走出屋外,就见一个狩师扛着秋禾回了院内,扔麻袋似的把他扔在地上。王俊煦冲过去,就见秋禾躺在地上闭着眼,胸口一起一伏,显然还活着。 另几个狩师也搜查完毕,回了院内。江摇光听到没什么异常,暗地里松了口气,咬着牙对王俊煦说:“管好你的人!再有下次,我就替你好好教训他!” 王俊煦强压着将秋禾暴揍一顿的念头,一把挝过他手腕,把秋禾从地上拖起来,拉着往屋里走。进了房,一语不发,先把人往床头栏杆上铐。 秋禾一看就急了,挣扎着哀求说:“我想回家!求你放我回家吧。” “闭嘴!”王俊煦指着他鼻子骂道:“我他妈现在不想跟你说话,敢再说一句我现在就抽你!” 秋禾便停了嘴,愤然瞪他。王俊煦铐好了,气呼呼地摔门出去,决定中午让秋禾好好饿一顿,左右让他吃饱了,他也只会攒力气逃走,给他丢脸添乱子。 不料午后,外面忽然开进几辆越野车来。车刚停稳,从里头跳下十几个人来,领头一个男子虽然两鬓斑白,却仍是铁塔一般高大健壮。江摇光和几个狩师迎上去,远远就喊:“五叔,你们总算到了!” 王俊煦便知道这是江家接应的人到了,他此刻羞愤交加,懒得理会别人的事,便转身钻进另一间屋。就听外头有人吆喝指挥着,把受伤的人抬到车上,先送走了一批,余下的人在四周巡逻警戒,这回别说是秋禾,就是只鸟也插翅难飞了。 想到秋禾,不由又气又灰心。亏自己早上还兴兴头头,以为是他清醒过来了,懂得了自己的一片苦心。谁晓得竟是骗他的!他不就仗着自己喜欢他吗?可怜自己一腔真情,全都打了水漂。 正自悲愤难抑,就听外面轰隆一声,紧接着屋顶上炒豆子般响了起来,原来下起了大雨。那雨越下越急,平房又破烂不堪,不上片刻,屋里开始漏雨,四处滴答成一片。 王俊煦几曾住过这种破屋?顿时烦燥得连伤春悲秋都忘了。一个保镖不知从哪里寻了把雨伞递给他,王大少撑着伞坐在屋里,坐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站起身,慢慢去了秋禾屋里。 天色已暗,屋里也没开灯,秋禾坐在黑地里埋头发呆,形单影只的十分可怜。王俊煦在门口站了片刻,这才开灯察看四周,发现这屋竟比自己那屋漏得好些,便收了雨伞坐到床头。 秋禾正为外面援兵到来而焦燥不安,见王俊煦进来,想到这祸全是由他而起,心里越发憋堵成一团,暗地里恨得要命,偏偏还不敢跟他闹太僵,只好埋头不作声。 王俊煦见他连温顺都不屑装了,心里越发有气,说:“怎么,不哄我给你开手铐了?” 秋禾沉默了半天,才说:“我哄了,你就肯打开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王俊煦短促地笑了一下,指指脸说:“来,照这儿亲一口,亲了我就放你!” “你神经病!”秋禾忍无可忍,摇了摇铐在床头的右手,说:“我偷跑怎么了?我被你扣在这里,外公在家不知怎么着急,你又跟他们一伙,我不偷跑,能怎么办?” 王俊煦却想,他连敷衍自己都不肯,可见心里只有那怪兽,这一想,心肠份外冷硬起来,咬牙骂道:“沈秋禾,你他妈有没有良心!要不是我苦苦拦着,这些人立马就能打死你你信不信?我护着你劝着你,为的是什么?就为了让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秋禾也怒了,冲动之下也顾不得什么了,说:“这些人绑架我,就算没告诉你,难道你事先一点都没猜到?你帮着他们这么对付我,还说是对我好,我他妈要相信你的话,就是脑子里进了屎!” 话音刚落,就听啪地一声,脸上被王俊煦翻手打了一巴掌,一记耳光过后,两人都怔住了。 秋禾眼泪涌了上来,盯着王俊煦的眼睛里,满是无遮无挡的仇恨,说:“王俊煦,你别做梦了,我怎么会跟你去国外?我怎么可能原谅你?我恨死了!你跟那些人一起,害死了我妈,再来害白川和我,我恨透了你!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原谅你!” 王俊煦心里冷到了极点,他看着秋禾愤恨的脸,想,自己那么喜欢他,喜欢了那么久,总算听他说了一回心里话,江摇光没说错,原来他一直在骗自己!一直在骗自己! 他站起来打算往屋外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冷冷看着秋禾。 他想,反正这些事已经做下了,反正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原谅自己了,那就去他妈的,如今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先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到结尾部分了,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照大纲写,后面虐,不想看的妹子跳过吧。 ☆、暴雨 窗外大雨如注,一道白光闪过,片刻后黑色天幕如同被巨手撕裂,从东到西滚过巨大的裂帛声,震得屋顶都簌簌作响。 王俊煦脸色冰冷,一步步行到床前站定。秋禾见他去而复返,立刻擦去眼泪,打叠精神,准备展开一场骂战,一泄心头郁积已久的愤恨。 哪晓得王俊煦并不动口,而是直接动了手。他把秋禾往床上一推,跨上来骑在他身上,开始胡乱解扣子脱衣服。 秋禾先还乱挣乱犟,愤怒叫骂,后来眼见着情形不对,立刻慌了,他右手还铐在床头,只能用左手死死抓着王俊煦,挣扎着喊: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6 “你这个疯子!你别……,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 王俊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胸腔剧烈起伏,拿手粗暴地抚过他的下巴,说:“你说呢?我他妈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你说我要干嘛?” 秋禾瞬间震惊了,白着张脸,无法置信地看着他。王俊煦自暴自弃之下,格外冷酷无情,往秋禾脸上狠狠嘬了一口,又凑到耳边说:“是我老缠着你吗?你他妈没来招惹我?你既然敢利用我,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秋禾呆了片刻,疯了似的狂呼乱打,声音都喊劈了。王俊煦一边压制,一边残忍地想,看吧,这个骗子,他马上就要装可怜了! 别说被铐着一只手,就算秋禾再长出两只手,拼体力也比不过王俊煦,眼睁睁看着衬衣扣子被拉得绷脱线后,他终于吓哭了,哽咽说:“你别这样,王俊煦,求你别这样!求你了……” 王俊煦看着身下泪流满面的人,心里又酸又苦,又悲又恨,咬着牙想,求我时就装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一转身就翻脸!……反正是跟他恨上了,那就让他恨个痛快! 为防着自己心软,他把外套脱下来,往秋禾脸上松松一裹,盖住了那张痛哭的脸,又闷着头去解秋禾的腰带。 秋禾脸被衣服蒙着,绝望地放声嚎哭,拼了命地蹬腿挣扎,王俊煦几乎压制不住,费了老大力气,才把他外裤扒下来,自己也出了一身汗,身上脸上被挠出了无数道血印子。 看见床上那白条条的身子,睡梦里肖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涌进脑海,王大少顿时头都昏了,心跳得口干,一浪浪的血直往下腹冲,一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咬着牙一口亲上去,在秋禾锁骨上留下两排红牙印。 这是他的人,他先看上的!他先喜欢的!凭什么要让别人抢走!凭什么! 正咂吮得起劲,突然觉得不对劲,——不知什么时候秋禾不再挣扎,连哭喊声也停了。王俊煦心里一惊,慌忙把缠在他头上的衣服扯开了。就见秋禾脸上泪痕狼籍,正跟离水的鱼一样,张着嘴一口赶一口地喘气,呼吸声夹杂着可怕的哮鸣音。 王俊煦如同被人当头浇下一盆雪水,——上次发病时,若不是离医院近,秋禾差点连命都丢了,如今这该死的哮喘又发作了! 他从床上翻身而起,手足无措地问:“带药了吗?” 这句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有多蠢,谁被绑架时还会记得带药? 王俊煦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先寻摸钥匙,把手铐打开,又把一地凌乱的衣服捡起来,胡乱往秋禾身上套,这时才发现他身上跟水洗过似的,被汗湿透了。他一边套一边跟保证似的说:“别怕,你别怕!我马上带你去医院,来得及的!” 秋禾眼神都散了,只剩下喘气的力气,由着他给自己重新又穿戴整齐,平放在床上。 王俊煦匆忙套上裤子,外套都来不及穿,打开门跑出去,刚钻出屋檐,立刻被大雨淋透了,他一边咒骂这鬼天气,一边踩着积水去另一间屋找自己保镖拿车钥匙,两个保镖听他说要连夜出去,忙劝阻说:“这使不得!煦少你不看看,雨下成这样,还刮着大风,天又黑,路上太不安全了!” 王俊煦咬牙切齿朝两人吼:“闭嘴!我他妈想走吗?那边人已经犯了病,不赶紧送出去,出事了是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那两人讷讷无言,只得对视一眼,怏怏去作出发准备。王俊煦返身往江摇光住处走时,这才意识到,院里狩师们都没休息,正围着厂房来回奔忙。江摇光和下午来的那位五叔,也站在檐下商量着什么。 王俊煦径直走过去,打断两人说:“我等不得你了,要先走一步。秋禾犯了哮喘,我得马上带他去医院。” “你可真能添乱!”江摇光皱眉,不看他是金主,恨不能直说他事儿逼,想了想,又不耐烦地说:“我劝你忍一忍,等天亮了再说。这么大的雨,路上要有点事,连你的命都不保!” 王俊煦被雨一淋,透心地凉,听了这话越发焦燥,说:“人现在已经发病了,我他妈横不能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吧?你要实在不放心,我给他治好了,再把人给你带过来!” 正说着,厂房里奔来一个狩师,气喘吁吁地说:“七少,五叔,不行,堵不住!那屋漏雨太厉害,地势又低,里面积水已经齐膝盖了,怎么办?” 江摇光和年长的那人小声商量片刻,跟着狩师往厂房走,吩咐道:“发电设备抬过来,电闸先关了,小心别把自己人伤着。玄铁笼也吊起来,另加几把精钢锁,防着那畜牲趁大雨逃走。” 王俊煦见他要走,忙追问道:“那我们可先走了?” 江摇光在雨中回头,不耐烦地摆摆手,说:“你非要走,那就走吧!也不用回来了,反正天一亮我们也得动身!” 说着又朝厂房去了,王俊煦也转身,飞跑着让两个保镖把车开到秋禾屋门口,自己进屋去,把秋禾用薄被裹了,背进了车里。两个保镖为了路上有个照应,各开了一辆车。一前一后地朝外开去。 王俊煦头发衣服湿透了,隔着被子扶秋禾坐在后面,车里没人作声,一片寂静,只有雨刷的声音和一声声急促的喘息,催命似的在耳旁响。 他忍不住对前面保镖说:“肖哥,开快点!” 车前窗雨刷不停地来回扫,玻璃上却水泼似的模糊成一片,雪亮的车灯也照不了多远。保镖没回头,小心地把着方向盘,说:“煦少,没法再快了,雨太大,路况又不好,万一出事就不好了。” 王俊煦无法可想,只得死死按捺住心头不安,低头安慰秋禾:“很快就到医院了,别怕心,一定来得及的!” 秋禾无神的双眼扫一眼王俊煦,又转头望向窗外无边黑色。王俊煦一阵心酸,只得转头问肖哥:“照这速度,什么时候能到城区?” “得有好几个小时吧,”肖哥说着,却把车停下来,面色凝重起来,说:“妈的!这是什么鬼?不会吧?” 说着冒雨下车,察看路况去了。王俊煦伸头望车前一望,就见车灯照着的一小方亮处,横七竖八躺着几棵被风吹折的树,把窄窄一条路挡得严严实实。 王俊煦一颗心立刻沉了下去,也开门下了车。在大雨里来回看了一圈,确认无法通行后,大声咒骂起来,骂了几句,又跑去车后翻找,寻出一卷绳子,丢给肖哥说:“拖!把树从路上拖开!” 正喊着,天空一道响雷炸过,肖哥立刻喊:“王少,你先上车!我来绑绳子!” 王俊煦不想去车上,他简直怕听到秋禾那变了调的呼吸声,因此宁肯在雨里挨淋。肖哥摸索着把绳子绑到一棵树干上,另一个保镖发动车子往后倒,车轮在泥地里呜呜打滑,扫起半人高的泥浆,好容易才拖开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7 了一棵树。肖哥解了绳子,开始往另一棵树上绑,王俊煦便清理路面上的细树枝。 三人正在雨里忙乱,远方黑暗里,传来一声震天巨吼。肖哥和王俊煦都愕然起身,回头朝来路方向望去。 倾盆大雨中,厂房里积水已经淹到人的大腿根,还在不停往上涨。因为怕触电,厂房里电源已经断了,只留了几盏应急电灯。昏黄灯光里,看守白龙的四个狩师,人人衣服淋得透湿,坐在垒起的沙袋上。相互聊天解困,这时,旁边一条狗突然狂吠起来。 几个人立刻站起身,朝玄铁笼看去。就见积水翻腾起来,本来奄奄一息的白龙突然长吟一声,扬起长尾,重重打在笼子一侧,五把精制大锁竟同时弹开,白龙破笼而出,从里面跳了出来。 狩师们立刻吹响紧急哨,将龙四面围住,道道□□朝白龙激射而出。白龙一摆尾,从箭锋中穿过,一跃而上,钻出厂房屋顶,蹲伏在破烂屋脊上,仰天发出一声长吟。 这声音惊动了所有的狩师,纷纷自左右包抄过来,江摇光率先跳上屋顶,大喝道:“抓住它,它受伤了,跑不了!” 一道电光闪过,白龙从屋脊上一跃而下,朝山上密林蜿蜒爬去,速度并不快,显然伤势严重影响了它的速度。狩师们端着箭牵着狗,江摇光亲自扛一柄缠龙索,紧跟在后面,朝山上追去。 ☆、山崩 “煦少,这树太粗了,车肯定没办法拖开!”肖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着一根树干发愁。 王俊煦看着路面,心里一阵一阵地绝望,咬牙吼道:“别废话了!必须想办法拖开!再挨下去,人都等不到去医院了!” 肖哥无言,蹲下去绑好绳子,指挥另一人倒车。王俊煦跑到前面,蛮牛似的抱起一根树枝往旁边拖,手心都破了皮,泡在雨水里也不觉得疼。正跟树枝较劲儿,背后肖哥突然大喊一声:“小心!” 王俊煦猝然回头,就见路边一棵树朝自己拍了下来,他魂飞魄散,惊得手脚都麻了,竟不知道跑。幸亏肖哥飞奔过来,拖着他手臂,往旁边带出一程。那树轰然倒地,齐根砸在了王俊煦刚刚站立的地方。 王俊煦悚然心惊,抬头看看周围,大风里树们群魔乱舞,每一棵都可能倒下来砸着人,顿觉处处都是危险。正呆站着,后面肖哥哎哎地叫着蹲了下去。 原来他刚才冲过来救王俊煦时,不小心在树干上踉跄一下崴了脚。肖哥吸溜着冷气在树干上坐下,朝王俊煦大喊:“煦少,这样不行!得让江少那边来几个帮手,再带点趁手的工具。就咱们这几个人,天晓得要清理到什么时候!” 王俊煦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擦了把脸上雨水去掏电话,这才发现电话进了水,早关了机。他扶着肖哥往车上走,说:“你跟大成开车回去叫人去!你脚伤了就在那边歇一晚,明天再走。我留这儿,尽量先把细枝子清理干净!” 肖哥苦劝他跟自己一块儿回去,让另一个保镖留在这里,王俊煦却执意不肯,肖哥也只得罢了。他和大成开着一辆车走后,王俊煦上了另一辆车,就见秋禾窝在后座上,脸色青白,两排长睫毛半垂着,嘴唇都紫了。 王俊煦脸上湿成一片,不知是雨还是泪,扑上去隔着被子抱了抱秋禾,说:“你撑着点儿,知道没?已经去叫人帮忙了,马上就能送你去医院。撑着点儿!” 说完又跑去车外,看着雨夜里黑黢黢的丛林,犹豫了片刻,大声咒骂着为自己壮胆,找死一般冲过去,拿绳子绑上倒下的一棵树,又返身上车,发动车子往旁边拖。 越野车低吼着,却只在原地左右扭摆,飘得厉害。王俊煦把油门踩到底,回头看看,后面的树只挪动了一小点,恰在这时,拖树的绳子从中间断裂,拴在车尾的一截弹回来,重重打在车身上,越野车猛地朝前窜去。王俊煦死命踩下刹车,车才没有狂冲而去。 他把头埋在方向盘里,喘了半天气才平静下来,下车查看时,心里更是捏了把汗,车前轮堪堪挂在路基边沿,下面就是一道斜坡。一旦冲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又去车后检查绳子,已经没法再拖树了。王俊煦心头滴血,只得上了车,坐到后座上。旁边秋禾的每一声呼吸都长得不可思议,哮鸣音在逼仄的车里更为清晰。到了此刻,王俊煦再也忍不住,脸朝车窗落下泪来。 在中二少年的逻辑里,世界上其他人死光了都无所谓,只要自己人没事就好。王大少之前听到沈琳被害,看到白川被擒,给他的感触都不及这一刻看着秋禾活受罪来得真切,简直痛彻心菲。 他喜欢的人、想要一辈子对他好的人,却被他逼得犯了病,生命垂危之际,他却只能眼睁睁看他在自己面前苦苦挣扎。苍茫雨夜间,王大少窝在狭小的车里,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的自私、傻逼、渺小和无能! 车窗上映着少年抽搐痛哭的脸,他哭得悄无声息,憋着气浑身发抖,心想,求你别出事,求你千万别出事!只要别死,要我做什么都行…… 这时他觉得袖子被人拉了一下,回头看时,就见秋禾不知什么时候掉过头来,正看着他。王俊煦忙狠狠搓去脸上眼泪,小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很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秋禾艰难地喘着气,看着他微微摇头,说:“别哭,我……有话跟你说。” 他快要说不出话了,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一句话被喘息声分割得支离破碎。王俊煦心痛之极,抽着鼻子说:“你说,我听着呢。” 秋禾喘了一阵,才断断续续说:“我死后,别……告诉外公,他禁不住。你有心,就把我烧了,找机会……骨灰洒到山里,离我妈近些。” 王俊煦凑在他旁边,呆呆听到最后,犹如万箭攒心,不等他说完,就暴喝道:“闭嘴!你他妈给我闭嘴!沈秋禾,我不准你死!你他妈要敢死在这儿,我立马就把你扔林子里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他咧着嘴,无法遏止地抽泣起来,秋禾歇了会儿,又说:“我不怪你,这是命。你喜欢我……也好,恨我也好,到此为止吧。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别再见了吧。” 王俊煦嚎叫了一声,如同一头受伤的困兽,猛地打开车门冲出去,在雨地里一边放声痛哭,一边疯狂踢打着路上的树枝。 车里的秋禾缓缓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车窗。缺氧让他眼睛发花,头脑发晕,却兀自大睁着两眼,朝深黑色的窗外惨淡一笑。 白川,白川,难道竟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么? 此时的白龙,正蹲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身后是渐渐逼近的狩师。 天漏了似的,又粗又重的雨水砸下来,打得人身上脸上一阵阵地麻疼。狩师们跟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8 着白龙,翻过山梁,来到了两山之间的一块狭长谷地。那巨兽终于在一块巨石上停下来,仰天嘶吼,似乎已被逼到了穷途末路。 风雨中夹杂着声声狗呔,狩师们各自端着弩*箭,四散形成了围猎的阵型。这时一道电光闪过,照亮了山石上白龙的身影,和它身后黑簇簇的山崖。 这一瞬,江家五叔江凤池看到了巨兽的双眼,那龙眼底血红,满是凌厉狠绝的杀气,经验丰富的狩师本能意识到了不对。 “暂停!”江凤池朝其他人喊道,一边做起了手势,然而黑夜里风大雨大,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江凤池急了,朝几米开外的江摇光喊:“小七,先停下!有蹊跷!” 白龙突然跃起,闪过几支利箭,甩着长尾飞快跑向远处,迅速消失在黑暗深处。江摇光想不到妖龙受了重伤行动还能如此迅疾,十分懊恼地喊:“接着追!别让他跑了!” 话音未落,白龙消失的方向忽然传来轰隆隆的闷响。地面和树都震颤起来,江摇光停住脚,猛然意识到这不是雷声,这是—— 脚下的水突然涨起来了。 如果这是在白天,他们就会发现,山谷中的那条溪流变得混浊不堪。但现在是夜里,还没有人发现这个异常。在大雨里追了半夜,每个狩师心里都憋着火,不肯放弃这即将到手的猎物。 闷雷似的响声还在继续。几乎是在顷刻间,浓稠的泥浆挟裹着大块石头、整棵树木,从上游汹涌而至。冲在最前面的那条狗,当胸被一块石头撞上,连叫都来不及叫,就被泥水席卷而去。 人群一片混乱。江摇光奋力跃上旁边的树,边朝狩师们高喊“朝高处走”,边丢下缠龙索,从身上解绳子救人。呼啸而下的泥石流,把来不及反应的狩师和看似牢固的一切东西,包括沿途巨石树枝连根拨起,所向披靡地卷进了滔滔洪流中。 “小满,抓住绳子!”江摇光一手把自己挂在树上,一手将绳子抛向近旁的一个年轻狩师。那狩师爬上洪流中的一块巨石,正满脸惊惶,听到喊声,忙伸手去够绳子,手掌堪堪擦过绳子未梢,还来不及抓住,站着的那块巨石顺流翻滚而下,年轻狩师瞬间消失在泥石流中。 江摇光呆立片刻,朝旁边大树跃去,悲愤地嚎叫:“林白川,我他妈跟你拼了!” 黑暗的树林中,突然传出大型动物低沉的喘息,江摇光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雨水,就见那白色巨兽立在树梢上,缓缓转过头来,血红双眼死死盯着江摇光。 下一刻,他整个人被长长的龙尾扫起来,如一片落叶,掉进了摧枯拉朽的泥石流里。 白川立在远方树梢上,看着脚下浩荡的泥石流从山上俯冲而下,冲垮沿途山石,冲毁草木树林,冲塌远处的房屋农田,把狩师和世间万物,不分清红皂白,都深深掩埋进了泥土里。 泥石流来袭时,王俊煦正一边哽咽,一边把断了的绳子结起来,想趁着秋禾还有一口气,拖开树木冲出重围。 绳子结好后,他站起身,牵着一头使劲往后顿了顿,正打算返回车上,身后劲风来袭,整个人被抛出去,冲进路基下的树林里,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浑身都疼,骨头跟断了似的。王俊煦呻*吟着,艰难地爬起来,抓着草根到了路上,抬头只扫了一眼,顿时触目惊心,——来路都被半米多深的泥浆淹没了,车也被冲得横在了路中,半头掩埋在泥水里。王俊煦呆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秋禾,发疯似的跑过去,呼哧呼哧地往旁边刨泥沙,终于把一只车门刨出来,拉开了朝里一看,就见秋禾躺在里头,像是睡着了。 王俊煦先是松了一口气,还没松完,立刻回过神来了,几乎有些站不稳,干干地咽了口唾沫,才小心翼翼探身进去,小声喊:“秋禾!” 没人回应。王俊煦颤着嘴唇,又喊了一声,秋禾闭着眼,安安静静靠在后面,半张着嘴,不再发出可怕的呼吸声,也不会再跟他说一句话了。 王俊煦呆呆跪在旁边,半天才捂着脸,瘫坐在车旁泥浆里,嚎啕痛哭起来。 瓢泼大雨一直下到天亮时才停下来。大雨过后,浓雾弥漫了整个山谷,树木吸足了雨水,散发出夏日植物特有的草木气息,随着天色一点点变亮,林子里鸟儿开始婉转啼叫起来。 王俊煦躺在车旁的泥浆里,宛如泥猪土狗,目光呆滞地看着亮起来的天和满天的白雾。 树林里群鸟突然惊起,扑楞楞飞向远方。片刻后有脚步声传来,王俊煦微微扭头,就见白雾中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影由模糊到清晰,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白川脸上满是血迹泥水,身上衣服成了布条,烂得仅供蔽体,朝车走来,经过王俊煦旁边时,只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眼神类似于看一只臭虫。 “他死了,”王俊煦说着,躺在泥里又痛哭起来,“是我把他逼死了,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白川没理他,甚至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径直到了车旁,把车门一把拉脱,然后他探身进去,把秋禾抱了出来。 他的心上人,他在人世间的至宝,静静躺在他怀里,无悲无喜、无忧无惧。 白川在秋禾脸上浅浅吻了吻,轻声说:“宝贝,我来带你回家了。” 他飞身而起,抱着秋禾跃上树梢,朝前跑去。脚下丛林朝后消退,白雾渐渐淡去。隐隐群山间,出现一条亮白的河,大群白鸟在河边嬉戏飞舞。 河的源头,就是他们的家凉石镇。 ☆、复生 秋禾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三十七天之后的事了。 那天中午,沈宝成正拿着把剪子,仔仔细细地捧着外孙的手,给他剪指甲,突然觉得秋禾食指微微一动。老头子先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默默发了一阵呆,后来一抬头,就见秋禾睁着两只黑幽幽的眼睛,正把他望着。 秋禾一个多月水米未进,身上肉都瘦干了,脸也脱了相,就只一双眼睛睁开来,依稀还是老样子。他看着沈宝成,使出浑身力气,才吐出两个字:“外公!” 声音细微沙哑,要不是房里静,几乎听不见。满头白发的沈老汉把秋禾呆看了一阵,哆嗦着一只手,满头满脸地抚摸他,说:“儿啊,我的乖儿啊……” 话没说完,他就咧着嘴无声地哭了,大滴眼泪流过脸上深刻皱褶和花白胡茬,落在被面上。 房门哐当一响,老丁、老刘两个老头一前一后挤进房来,老丁看沈宝成哭成那样,以为秋禾病情反复,慌里慌张把人往旁边一推,说:“怎么了怎么了?拿我来看看!” 边说边在床前坐下,抓起秋禾手腕,要给他把脉,结果正对上秋禾的双眼,老丁也怔住了,不敢置信似的,小小声说:“秋禾,你……你醒啦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39 ?” 秋禾没力气说话,只微微一眨眼,几个老头看见他睫毛忽闪两下,眼神也并不呆滞,这是确凿无疑地醒了!一瞬间都激动了! “老哥!看到没?我早跟你说,咱秋禾是有福的人,不会醒不来!我早说过……”老刘凑到秋禾鼻子跟前,忍不住开始淌眼抹泪。 沈宝成擦了眼泪,蹲在床前柔声说:“禾啊,有哪儿不舒服么?跟丁爷爷说!叫他给你看!” “别挤别挤!”老丁一颗心落了地,威严地指挥:“去冲点糖水来。” 两老头如听圣旨,赶紧奔出去冲了杯糖水,递给老丁,老丁吹凉了,把秋禾扶起来,三个人众星捧月般伺候他喝了几口糖水。 “这点糖水有啥营养?”沈宝成摩拳擦掌地说:“要不我去灶上,给我儿打一碗糖水蛋来?” 老丁把杯子搁下,说:“不急,等放了屁,才能吃东西!先熬点稀米汤吃,等肠胃适应了,才敢给他吃别的。” 沈宝成诺诺地应了,目光热切看向秋禾,巴不得立时三刻就听他嘣出个响屁来,好让他施展拳脚,把瘦得象鬼一样的外孙好好养一养。 所幸到了傍晚,老丁辅以按摩,秋禾肠胃终于通了气。沈宝成欢天喜地跑去厨房,把熬得稠稠的米汤盛了,喂了小半碗。眼瞅着秋禾渐渐有了精神,这才放了心。 晚上老丁吃过饭,进房来给秋禾扎银针,顺便赶沈宝成去吃饭。等房里就剩两个人时,秋禾问:“爷爷,白川呢?” 老丁正给秋禾扎最后一针,闻言怔了怔,没答话,一丝不苟把针扎完,才说:“他没事,你别担心,先歇一晚,等养好精神了,我再跟你细说。” 秋禾趴在床上,看着老丁那吞吞吐吐的神情,心里七上八下,忽然有些不敢开口了。 那晚的情形他都想起来了,黑茫茫的雷雨夜,被堵在半道上的车,死都提不上来的一口气……,照理说他应该已经死了,为什么现在却活了过来?……是白川对他做了什么吗? 这世上哪能有死而复生的事?白川到底是怎么救自己的?他现在又在哪里?如果他没事,为什么自己醒了他都没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敢想,却又不能不想,内心挣扎半天,才又说:“爷爷,白川到底出了什么事?您说,我经得住。” 丁老头不答话,低头仔仔细细地收了银针,放在酒盅里泡着,才说:“秋禾,你也知道,那浑小子的寿命比人长。你们俩好上以后,他几次三番跑去问我,有没有办法让你变得跟他一样,病少一点,身体壮一点,活得久一些。我想着,那小混蛋从来不开口求人的,既然求到我名下了,少不得要替他尽点心,于是查了点资料,又回老家问了几个人,总算有了点眉目。” 他把银针拈起来,用纱布一根根擦干净,放进布包里,又说:“那天早上,白川抱着你到我家时,你已经是断了气。那小子……,当时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救你,说只要你能活下来,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要试一试。我虽说大致知道一点古方,却也没什么把握,可看他那个样子,倘若告诉他你救不回来,只怕他立时就要疯。最后也只好硬着头皮动了手,死马当作活马医,……还好你命大挺过来了。” 秋禾呆呆听着,半晌才抖着嘴唇说:“那他现在人呢?” “他么,”丁老头微微叹了口气,沉默片刻,说:“你也晓得,他本来就受了伤,后来为救人,去了半条命,又把一身修为都给了你,再也没办法化成人形了,在我那儿醒来后,当晚他就走了,再也没回来过。……你问他去了哪儿,我也不晓得,大概,总应该在这山下的哪个洞里吧?” 秋禾怔怔地看着屋顶,看了很久,才又问:“爷爷,他再也没办法变成人了吗?” “不好说,”老丁说:“运气好,也许修行个三年五年的,就又能变回来了呢?毕竟龙这种生物,我这辈子也是头一回碰见。” 他替秋禾掖好被子,又说:“你别多想,好好养身体。人家花了大气力才救回你,可别辜负了他的一片心。” 说着站起来,拿上布包要往外走,秋禾看着他,问:“爷爷,你说,等他回来时,还会记得我吗?” 老丁怔了一下,说:“当然,他怎么会忘记你,他忘了谁也不该忘了你啊。” 他虽然说得肯定,秋禾却看出他眼中的片刻犹豫,心里更加难过。白川以前曾经说过,灵兽最初化成人形时,混沌如同初生婴儿,再说,娃娃鱼刚刚变人时他也看到过,白龙也会是这样的吧?到时,他会不会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会不会……也忘了他? 秋禾想到这里,心如刀绞,本以为晚上肯定要失眠,但事实上,没多久他就又睡着了。睡前他想,没关系,只要他活着就好。即使他认不出自己了,他也会一直守着他、陪着他,把他好好养大,不让他受一点苦。这一回,也该论到他来保护他了…… 从醒来的那天起,沈宝成和老丁轮流陪夜,日日烧汤炖药,把秋禾伺候得密不透风。秋禾跟坐月子似的,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沈宝成才肯让他下地。 这期间,镇上的老孙头和花娘娘等人也都来看望他。大家七嘴八舌说起来,秋禾才了解到,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里,镇上发生了很多事。 其实江摇光关押的厂房,离凉石镇并不太远。关于那场泥石流,省电视台都来报道过了。搜救人员到了之后,发现那个废弃的厂房已经全部埋进了泥里。所幸附近人烟稀少,只有几户人家房屋受损。新闻上说,此次泥石流虽然严重,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当然新闻只是新闻。后来老丁告诉秋禾,其实丁家来的狩师当时也已经搜寻到了附近,因为大雷雨才中途折返。出事后他们一帮人先去搜救了一番,最终连江家狩师的尸体都没找全。据说江家才俊几乎全部折在了这里,事发后,现任族长要求狩师全员出动,捕杀白龙,却因为绑架秋禾的事情闹出来,在狩师界高层引起了轰动和热议,最后几经讨论,委员会对江家进行补偿,同时却取消了他们的狩猎资格。 张发财那边知道江摇光出事后,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后来估计是财迷了心窍,不肯看着要到手的肥肉丢掉,半夜组织人到银杏谷来偷树,结果惊动了银杏林里栖着的白鸟,中途来了个黑小子,跟他们打了起来。正打着,林子里又跑出几头野猪和一头熊,把那些人吓了个死,连忙往回跑,走到镇上,却又被镇里人拦住,扭送到镇派出所里,把张发财供了出来。王警官去抓张发财时,那人还梆梆地犟嘴,说林家人把地收回去又卖给他了,他这是提前来挖树。王警官后来要找林白川了解情况,老丁替他去了,老丁那边拿出白川签的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4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40 合同和一纸转让协议,这边丁家开始接手,派了律师来,扬言要跟林家打官司,林家瑜听说惹上了钱塘一带财大势大的丁家,连面都没敢露。张发财也因为涉嫌偷盗,被拘了起来。 这消息自然大快人心。秋禾想到张发财竟然还敢来偷树,心头大恨,隔了两天,去白川家中翻箱倒柜,把他以前搜集的证据找了出来,他也看不太懂,索性一起给了老丁,——反正他们家多的是律师。 等他身体好些了后,秋禾一个人去了趟龙巢,龙巢里还是老样子,他们以前用过的毯子也还放在旁边,只是上面落满了灰,显然已经很久没人动过了。 秋禾在氤氲的潭水边坐了半天,想起自已和白川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情形,心里空落落地十分难受。他想,可恶的家伙,难道不知道他有多想念他?难道变不成人,他们就不能见面了?难道他没见过他本来的样子吗?这混蛋!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可是他又想到,也许白川明天就会回来,也许,他这辈子,再也等不到他回来了。 秋禾孤零零地在洞里坐到天黑,擦了擦眼泪,起身往山下走。 无论白川回不回来,他都会守在这里。他会等着他,也替他看护凉石镇,看护银杏林,看护这一方山山水水,这样,等有一天白川回来时,就会发现,他的家还在这里,一点也没有变。 ☆、归来 秋禾明显感到了自己的变化。 短短半年里,他长高了十几厘米,窜成了一个一米八几的俊秀少年。变大的不止是个头,还有力气,如今手臂粗的木棍,他轻轻一掰就能掰成两截。有一天他跟沈宝成走在林子里,心血来潮地助跑了几步,没怎么费力,就窜上了一棵七八米高的树,虽说最后没站稳,狼狈地摔了个狗啃屎,但那种飞翔般的感觉极大地吸引了他。 从那以后,沈宝成央老丁教他些爬树和格斗的技巧,秋禾学得极快,没多久就能在林中空手捉鸟玩,还背着外公抄近路去了趟云台,把老爷子颠得险些晕了头,下山时死活要自己走,说是双脚落地心里也踏实。 秋禾现在甚至能预测出天气的变化。哪块云里有雨,哪块云只是路过,他看一眼就知道;大雾来临前,他能从空气湿度的变化,判断出这场雾要在镇上呆多久。白川所说的灵气,他也能感觉到了,灵气充盈的地方,每一口气息都是甜的,有醇厚回甘,往往打坐一个时辰后,整个人都涤荡一新。 秋禾的变化是这样明显,以至于小志和秦有德来看他时,差一点认不出他。小志身高只有一米七出头,一看到他就表示出了近乎绝望的羡慕嫉妒恨。 “我去!你到底吃什么了?咱俩以前明明差不多高的,你说你怎么突然就变这么高了?你这肯定有秘方,快告诉我告诉我……” 秋禾给他俩搬椅子倒茶,秦有德坐下后,打断了小志的碎碎念,说:“他早就想来看你了,又不敢,怕你还在生他气……” 小志于是住了嘴,脸上现出几份羞愧,讷讷道:“上次给你打电话那事,我也是没办法,你不晓得,那些人都带了有刀……” 秋禾忙说:“我哪会生你气!咱们认识这么久,你什么时候坑过我?猜也猜得到,当时肯定是有人胁迫你,都怪我把你连累了,你当时没受伤吧?” 小志见他不仅没介意打电话骗他的事,反倒还关心起自己来,心里一阵感动,觉得秋禾这人相当义气,忙说:“你是不晓得,张发财那二球叫人拿刀子逼我咧,我日!这个老混蛋!得亏我聪明,后来想方设法脱了身,不然要被他们玩死!你怎么样?听说你后来病了一场,是不是也是那帮傻逼害的?” 秋禾对绑架过程一句不提,只笑了笑,说:“我妈出事后,我找人去调查,大概为这个惹恼了他。他找人捉着我打了一顿,后来被镇上人救了回来。对了,张发财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张发财,小志颇为扬眉吐气,得意地告诉秋禾,前不久张发财被抓了,查出来他□□、侵吞国有资产、偷税漏税等等一皮条的罪状,他那家公司也被查封了,据说省里一个姓王的大老板,因为跟他走得近,也跟着倒了血霉。 张发财出事后,要账的、讨债的都上了他家门,他自己是躲进了号子里,可家里还有老婆儿女,被人逼得无处安身。张发财这人十分重男轻女,家里大老婆生了两个女儿,他不满意,又在外头跟小老婆生了个儿子,听说刚五岁,那儿子是他的心头肉,前些日子,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凑巧,他五岁的儿子竟被人拐走了,至今毫无音讯,。 “活该!叫他狂!叫他狠!叫他坑人不眨眼!谁晓得他儿子被卖到哪个山旮旯里了,找是找不回来了,这龟孙,活该他绝后!”小志因为被张发财坑过,骂得格外热烈。 秦有德是厚道人,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说:“你口下也积点德,人家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有什么错?你也咒他!” 小志翻了个白眼,振振有辞道:“错在他有张发财那么个爹!谁叫他爹是人渣?他害过多少人?如今报应到他儿子身上来了,有什么不对?——秋禾,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秋禾不置可否,只轻描淡写地说:“张发财现在倒霉了,小孩子跟着他只会受苦,让人拐走也未必是坏事。但估计张发财不这么想,他一定痛苦死了吧?” “那还用说?听说有人去看了他的,头发都掉光了,成了个半秃!”小志停了停,又说:“秋禾你不晓得,现在县城里的人都说,你们凉石镇后面的这几座山有鬼!谁想买这几座山,谁就得倒霉!你看从前,刘宏明想买山,结果死了;这回张发财动了心思,又倒了血霉。这事儿你说邪不邪门?现在满世界都传得神乎其神!” 秋禾笑了,说:“这算什么?去年有人在山下放了把火,结果半夜从床上掉下来,把腿摔断了。老人们都说,这山有山神,这是山神惩罚他们心术不正!” 小志越发啧啧称奇,连秦有德都听住了,看向镇后群山的眼神中,顿时多了几份敬畏。 秋禾留他们吃了午饭,又把秦有德引去和石老六见了个面。几个人商量起在镇上建物流点的事,秦老板表示乐见其成,跟石老六也相谈甚欢。 在秦有德的指导下,秋禾建起了网店,主要卖各色农家土特产,还专门注册了一个商标,并按秦有德的建议,在包装上也下了点功夫,显得绿色环保高大上,在网上还颇受欢迎。 秋禾眼见着自己忙不过来,把花娘娘拖下了水,手把手地教会她上网。石老六把儿子淘汰的一台电脑搬到超市里,花娘娘忙完家务,就在电脑前守着,充当网店小二,起初她打起字来像捉虫,捉着捉着,一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4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41 个冬天过去,竟然也成了个熟练工。 如此一来,各家老人们再想卖什么东西,除了找秋禾,还能直接去超市找张金花。秋禾忙了一秋一冬,网店上了正轨后,他才渐渐闲了下来。 如今他一有空就往山里跑,拿支手电筒钻进洞里寻白川。洞内错综复杂,迷宫一般,有一次他走得太深,在里头迷了路,幸好遇到黑小子倪小溪。倪小溪不会说话,又憨头憨脑,秋禾花了十分的气力,才让他带自己出了洞。 钻了几回洞,秋禾胆子越发大了,渐渐把山腹里七拐八弯的洞都摸了个熟,却连白川一片鳞都没找着。 有一天夜里他睡不着,独自跑到仙人台上,抱着膝坐着,看月色下翻腾的白雾,看了半天,怔怔落下泪来。 到后半夜,黑小子倪小溪从洞里钻出来,跑去仙人台上陪他坐着。说是陪,其实两人之间隔了老远,各坐各的,各想各的心思,互不打扰。 等心情好些了,秋禾才朝倪小溪招手,问他:“你在下面,到底有没有看到过白川?” 倪小溪笑得大眼弯弯的,开开心心地指了指自己,说:“白川!” 秋禾摇头,说:“不对!你叫倪小溪,我叫秋禾,我问的是白川,你看到过白川吗?” 倪小溪依旧是笑,指了指自己,说:“白川!” 这回秋禾终于看明白了,倪小溪是说,白川在他心里。 秋禾看了他半天,忽然生起气来,朝倪小溪大声道:“白川是我的!我的!听到没?就算你看到他,也不准跟我抢,听到没?” 倪小溪吃了一惊,一溜烟钻进洞里游走了。秋禾心事重重回家去,越想越不放心,第二天一早,又收拾装备要进洞。碰巧丁老头来了,和沈宝成坐着说话,看秋禾打了声招呼就匆忙出了门,便对沈宝成说:“你不劝劝他?” 沈宝成坐在院子里编篾筐,说:“有什么好劝的?他心里苦,上山逛逛也舒坦些。横竖现在没什么野物能伤着他了,我也放心。” 沈大圣见了老丁,十分亲热。老丁边给大圣挠痒,边说:“你倒想得开!” “我有什么想得开的?”沈宝成说:“只要孩子高兴,我随他去!” 老丁斜睨着他,说:“倘若白川回来了,他们两个男的过一辈子,你也随他去?” 沈宝成垂着眼编篾筐,说:“不然怎么办呢?我跟他们犟着来?我跟他妈已经是怄了一辈子气,最后又怎么样?可怜我的石榴,说是跟我父女一场,可笼共在一起过了几年时光?我想想这心里就悔得慌!好容易秋禾救回来了,难不成我现在再去逼他?我舍不得!想穿一点,只要他两个好,我随他们去!” 老丁默然半晌,说:“老哥,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沈宝成瞟他一眼,说:“你担心白川,当我不晓得?说起来,你还是他半个师父,向着他也是应该的。” “还师父!对我连个好脸色都没有!”老丁不无幽怨地说:“那混小子叫了你几年爷爷,现在你又是他媳妇娘家人,我是没法跟你比了。” 沈宝成听到媳妇两个字,心里却不大舒服,正色道:“怎么叫媳妇?要嫁也是你徒弟嫁过来!我秋禾要放在家里养老的!” 丁老头不大服气,说:“你晓得养老,我不晓得?我大徒弟也要留在师父家里守门户的!” “那你叫他守!你看他愿不愿意!” “他怎么不愿意了?到时叫你秋禾哄一哄,保证就同意了!等秋禾嫁过来,我也传他医术!” “你传徒弟就好了,你放心!白川嫁过来,我们家也养得起!” …… 两个老头子为谁娶谁嫁的事操碎了心,拌嘴拌得十分专注,一直到老刘提着象棋摊子进了屋,才停下这场无聊的争执,摒弃前嫌下起棋来。 秋禾晚上回家时,隔着老远,就听到家门前有吵架声,忙跑过去,就见晒谷坪上,老丁和一个陌生的老妇人站着对骂。 “老杀材!老匹夫!隔着几里路就能闻到你身上的血腥气!叫我恶心死了!”老太婆满脸皱纹,佝偻着腰,骂起人来倒是中气十足。 “老虔婆!老王八!你不好好在水里呆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妖?”老丁也是毫不相让,声如洪钟。 两人都性子暴燥,胡乱骂着,几乎要打起来。沈宝成在旁边劝架劝得很吃力,看见秋禾,忙喊他过来帮忙,说:“这个老人家说是来寻亲的,白川可跟你说过?” 秋禾打量着老太婆,问:“您是别婆婆?” 老太婆转过身来,目光如矩看着秋禾,说:“沈秋禾?” 秋禾忙开了白川院门,帮别婆婆把行李提进来,沈宝成也把气愤愤的老丁劝走了。进了院子,双方坐下,因为都从白川口中听到过对方,一老一小一见如故。秋禾便把白川的事情点点滴滴都告诉了她。 别婆婆叹息道:“我早猜到了,以前他隔段时间总会给我打个电话,如今这么久没电话来,我就知道,想必是出了事。” 秋禾心里难过,说:“他本来还打算过段时间去看您的。” “我也听他说过,”老太婆仔细打量着秋禾,点头说:“原来你就是秋禾,也是个好孩子!不枉白川对你好!” 秋禾眼圈顿时发红,牵着别婆婆的手,说:“婆婆,我找不他!我把洞里都找遍了,也找不到他。” 别婆婆把秋禾搂进怀里,抚着他头发,说:“傻孩子,你找他做甚?他肯定是躲起来休眠去了。咱们水族的灵兽受了伤,找个灵气充足的地方休眠一阵,这样才恢复得快。等他好了,自然会来找你的。” “可我好担心,他要是忘了我怎么办?”秋禾闷闷地说。 “不会的!他怎么会忘记你?”老人家拍拍秋禾的背,说:“咱们就耐心等着吧,他肯定也盼着早点出来呢。” 第二天一早,别婆婆就让秋禾带她上了山。她从行李里抱出一个密封的大罐子,紧紧抱在怀里,秋禾要帮她拿,她也不答应。两人一路爬上东山,到了龙巢,一直到潭边,老太太才小心翼翼地放下罐子,松了口气,说:“老了!要照以前,爬这种山我大气也不喘一口,现在眼睁睁看着一天不如一天了!” 说完她理了理头发,指着罐子道:“你知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秋禾摇头,老太太把罐子的密封口打开,端过去让秋禾看,就见里头是蓝汪汪清凌凌的一罐水,闻着灵气扑鼻。 别婆婆贪恋地凑到罐口闻了闻,说:“这是我家旁边那口湖里的最后一点灵气了,我把它抽出来,如今,那湖只剩一腔死水了。” 秋禾万分震惊,颤着声音说:“婆婆……” 别婆婆把罐子里的水一点点倒进了潭里,说:“你不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4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分卷阅读142 用感到愧疚难过,我也不光是为了白川。那些人类不爱惜,什么脏的臭的腐的烂的恶心的东西都往湖里扔,那湖早就糟蹋得不成样子了。这点灵气横竖要被他们糟蹋光,不如拿过来救我孙子!” 从那以后,别婆婆便在白川院子里住下了。秋禾后来想到,鳖和娃娃鱼都是水里生的,大概很投缘,便带倪小溪来过一次,果然这一老一小相处十分和谐,别婆婆又认了倪小溪当孙子,教他说话写字,两人一道下河游泳,闲来又指点秋禾如何打理生意,偶尔还跟老丁吵架拌嘴,晚年生活十分丰富多彩。 这天老丁跟别婆婆吵完架,回屋里教秋禾辩认草药,沈宝成则和老刘在旁边下棋,大圣趴在一旁观战。那两个老臭棋篓子为一步棋争了起来,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秋禾坐正觉得好笑,忽然嗅到空气中一股十分熟悉的味道。 那是白雪融化在梅花和青松中的气味,那气味让他一阵阵心悸。 大圣也站了起来,叫了一声,警惕地四面望着。 秋禾猛然站起来,冲出院子,朝树林里气味来源处跑去。 白雾笼罩着绿色森林,远处隐隐出现一道高大身影,那身影如同摩西分海一般,穿越白雾缓缓而来,就如同他第一次来凉石镇上看到的那样。 秋禾的眼泪不可遏止地流了下来,他飞快朝前跑,心快要跳出胸腔,却在离那人几步远时停了下来,呆呆看着前面的高大青年。 他的白川,眉眼还是乌黑深邃,鼻梁依然挺拨俊秀,除了变高,似乎哪儿都是老样子。他朝秋禾笑着,张开双臂,是个等他扑过来的姿势。 秋禾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他用了如此大的力气去拥抱他,这一生一世,再也没有人能让他们分开。 (正文完)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滑腻的触感却粘在了指头上,他看看自己的指尖,第一次体会到一种奇异的感受,仿佛身体里有一股雀跃着的气流,左冲右突地想要跳出来。 他有点慌,心想,我这是怎么了? 这全然陌生的气流,把他冲撞得坐不住,于是白川站起身来,恋恋不舍地看了睡着的秋禾一眼,翻窗户跑了。 ☆、银杏谷 自从白川答应秋禾,有机会带他去石潭旁的洞里去探险,秋禾就心心念念惦记着这事,好几次提起来,白川却总是说,等他的脚好了再说。 对那个阴森潮湿的洞穴,秋禾是又怕又好奇,他决定,故地重游时一定要带上手电筒,看看自己摔得鼻青脸肿的地方究竟长什么样。 如果能远远地看到那条龙就好了,当然最好能不惊动它。根据秋禾的切身感受,那条龙是个小暴脾气,对人类不太友好,触怒它十分不划算。 秋禾日盼夜盼地望自己的脚早点好,有天晚上,沈宝成检查了之后,终于宣布他可以出门走动了。第二天秋禾就从窗户翻到白川家去,发现果然比走前门便捷多了。 从沈家西厢一抬腿就算出了门,走一两步就是白川家窗户,再一抬腿,就能进别人家门。只是秋禾个子不够高,厢房外又有一条沟,往里翻难免吃力。为自己作想,秋禾吭哧吭哧搬了一个大树兜子,垫在了白川家的窗子外头。 不过他到底没爬惯,进白川家时很狼狈,差点摔在地上。白川在院子里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一边把他拉起来,一边乐不可支。 秋禾掸掸身上的灰,跟白川到了院子里,发现他刚才正擦洗一辆旧式的28加重自行车。他搬了把竹椅让秋禾坐,说:“等着!”然后继续认真洗车,其严肃程度,洗一辆玛莎拉蒂的跑车也不过如此。 秋禾说:“把您的宝马擦这么亮,准备到哪儿去?” 白川边给车子轱辘上油边说:“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十分细致地打理好自行车,又在车前梁上绑了一把镰刀和一个袋子,然后站起来洗了手,冲秋禾说:“走!” “到底去哪儿?” “摘板栗去!” 秋禾有点失望,本想提议去洞里探险,又一想,有板栗吃也不错,于是跟着白川出了门。 白川腿长,两腿从从容容支着车,回头对秋禾说:“上来。”等秋禾跨上后座,两人就往山里出发了。 门前那条路,往南走是去镇上,往北走是去山里。白川骑车带着秋禾进山,却没有走去云台那条路,中途拐上了另一条岔道。林间小道崎岖不平,不时上坡下坡,秋禾本来还在担心白川骑不动,没想到那家伙力大如牛,载着人还骑得飞快,倒是秋禾坐在后面,被颠得不时发出惊叫。 秋禾后来也习惯了,仰头看起了路旁风景。高大的林木在路两边形成绿色的隧道,只透出头顶上一线蓝天,夏末的风带着湿气和草木香,吹在人身上惬意得很。 白川随小路兜兜转转骑了很久,林中渐渐起了雾。白雾中的森林,有种远古的神秘和美丽。后来自行车上了一条长坡,白川弓着腰,站着骑起来,从背后看起来格外矫健有力。 秋禾问:“要我下来帮你推吗?” 白川竟连大气都没喘一口,说:“不用。” 车到坡顶,他忽然停下,两脚支地,回头对秋禾说:“抓紧!” 他刚使了力,轮廓分明的脸上渗出点薄汗,整个人都生动了许多。秋禾之前一直松松抓着他腰侧的衣服,听到这话,不明所以,说:“我抓紧了啊。” 白川朝前一努劲儿,车子拐过一道弯,速度忽然快了,离弦之箭一般朝前冲去。 原来前面是个陡坡,一条羊肠小道在嶙峋怪石间绕来绕去,一直到谷底。那辆自行车一路狂彪,不时从石梁上弹跳起来,又一个急拐弯,极其惊险地绕过拦在面前的大块棱角分明的石头。 秋禾只觉得两旁树木向后刷去,山石和雾气扑面而来。好几回都怀疑自己和白川要跌下去,砸到石头上连人带车变成肉酱。他惊恐到了这个地步,反而一声不吭,只死命抱着白川,把自己当成一只乌龟壳,紧贴在他背上。 那辆自行车居然没散架,真是个奇迹。秋禾在晕晕乎乎中,感觉车终于停了下来,看来他们终于活着到达了谷底。白川两条长腿支在地上,回头对紧箍着他的秋禾说:“到了!” 秋禾睁开眼,跌跌撞撞地下了车,一下来就蹲在旁边吐了。 白川大惊,把车扔一边,跑过去给他拍背顺气。 秋禾吐了一阵,扶着树站起来,有气无力地说:“你这个家伙!是想摔死我们吗?” 他前一阵生病,脸上瘦得只剩一双眼睛,养了许久也没有养回来。这会儿更是脸色雪白,一丝颜色也没有。白川看了,又心疼又后悔,一声不吭。 秋禾看他一脸愧悔,心里又很过意不去,忙说:“没有事,我过一会儿就好了。” 等胃里好受了些,秋禾开始打量周遭,这大概是群山中的某一处谷地,薄雾中依稀可见近处有几亩稻田。绿油油的禾苗已经抽了穗,长势旺盛。 “这山谷里还有人种地?谁家的?”秋禾跟在白川后面,边走边疑惑。 “我家和你家的。” 秋禾想,原来外公和白川种的地在这里。山中泉水浇灌,雨露滋润,又没有别的污染,难怪每次煮饭时格外有种沁人心脾的香。 两人从一道田埂上穿过,中途踩着石头跨过一道小溪,秋禾在溪边洗了把脸,歇了一阵,缓过气色来,白川这才放下心来。 “身体这么差,没法去洞里。”白川闷头朝溪里扔石子,忽然没头没脑地说。 “哪儿差了?”秋禾不承认,刚才的事十分丢脸,所以他格外嘴犟:“颠簸得那么厉害,换一般人肯定也晕菜了!” 白川:“我就不会!” “你是一般人么?”秋禾悻悻地说:“你就是一头牛……不对,你是头白熊!” 白川听了这话,不知怎的,竟有点得意,“熊算什么?熊没我厉害!” 他甚少有这种孩子气的自夸,秋禾不由笑了,说:“是啊,你厉害!你天下第一!” “那你明天跟我练!”他鼓舞秋禾:“就算废柴,也别灰心!” 秋禾:…… 下一刻,他起身追打白川,边追边气愤地嚷嚷:“谁废柴了?来,跟我好好说说,小爷我怎么废柴了……” 白雾渐渐散去,澄澈的阳光一点点透进来,照在起伏的山峦上。山下是阶梯般的层层稻田,一道溪流左弯右绕,在整块的绿色中画出柔美的曲线。秋禾这才发现,他们的正前方,一道斜坡上,连绵数里都是高大美丽的银杏树林,绿荫如小山般次第高耸,浓墨重彩地堆叠在一起。。 走近了看,每棵银杏树都极为粗大,树干笔直,直冲云宵。苍翠欲滴的树叶间,累累结着白色果实。 秋禾站在树下,吃力地仰望,瞠目结舌说:“这些树估计都有上千年了吧?” “嗯。”白川把自行车靠在树干上,说:“这里叫银杏谷。” 秋禾捡起一片银杏叶,拿在手时细细地看,感叹道:“真的好美!” 白川从车上取下镰刀和袋子,对秋禾说:“你歇着,我摘板栗去。” “我也去!”秋禾忙跟上去,“我还没见过板栗树长什么样子呢。” 相对于高大的银杏树,坡上的板栗树实在其貌不扬。倒是那满树绿色的果实,咋一看毛绒绒的十分可爱,仿佛树叶间簇拥着无数绿毛的小动物。 白川让秋禾远远站着,自己极利落地攀上树,站在枝丫间,手起刀落,从树叶里扑簌簌地掉下毛壳栗子来。等他割好了,才跳下树,把满是尘刺无处着手的栗子用镰刀尖往袋里拨。 秋禾全程袖手旁观,觉得自己百无一用,这时看到白川捡了半袋,便说:“我来跟你抬。” 白川毫不费力地把半袋栗子从左手换到右手上,说:“不用,有刺。” 两人提着栗子来到坡下的银杏树林里,白川找了处平坦些的石头,把毛壳栗子倒出来,故技重施,碾碎外壳取出果实。秋禾蹲在旁边,看他刺中取栗,灵巧娴熟,不由很是佩服。 “白川,你好能干!”他由衷地说:“你一个人就能在山里生活得很好,换作我,怕是要活活饿死。” 白川抬眼看看他,说:“你做饭好吃!” 这句马屁让秋禾很受用,点头说:“这倒也是,其实我也很能干!” 两个能干人捡完栗子,便靠坐在树下,一边剥生板栗吃,一边闲聊。白川言语简短地讲起和沈宝成在此开荒的经历,原来这里先前是个滩地,后来两人为了种稻,把石头刨出来,垒成了道道田埂,才有了现在的样子。 即使白川是遭人抛弃的私生子,也难以想象他小小年纪,竟能吃得了这样的苦。秋禾听了鼻子发酸,说:“难怪人家说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开荒的时候肯定好辛苦!” 白川微微一笑,说:“活着从来就不是容易事。” 秋禾拈着一片树叶,想起在小镇上听到的关于林家的传闻,便问:“你来这里有五六年了吧,外地的亲人呢?你不想念他们吗?” 白川低头剥着栗子,淡淡说:“我没亲人。” 秋禾愕然片刻,看白川仿佛并不难过,便又问:“你父母呢?” “不知道。”白川把栗子丢进嘴里,说:“没见过他们。” 秋禾想起了白川的爷爷林祖昌,难道他自小跟林祖昌长大,是以从未见过自己父母?既然如此,为什么林祖昌全不顾祖孙之情,把他送到这里就再也不管了? 他犹豫了一下,问:“你爷爷呢?――我是说你林家的爷爷。” 白川摇摇头,说:“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秋禾虽有满腹疑团,见他不愿细说,也不便追问了。无论怎么说,林家的人把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丢进深山不问不管,未免太狠心了。秋禾心里气愤,又有点难过,便安慰他道:“我也没怎么见过我爸。他跟我妈很早就离了婚,我小时候,他还来看过我两次,后来我五岁时他就去世了。” 这段经历他从未告诉过别人,这时说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妥。他虽然父亲早逝,但还有母亲时时庇护,也算过得无忧无虑。相比之下,白川简直太惨了。 白川转过头看秋禾,少年的脸颊白柔美,长睫低垂,是怅然若失的模样。他便问:“你想他吗?” “偶尔吧。”秋禾低下头,眼眶有些微潮。 怎么会不想呢?人人都有父亲,只有他没有。但想也没用,所以他从来不说,担心说出来会让沈琳知道,害她难过。 白川默默看了一会儿,又问:“想他时你怎么办?” “我啊,”秋禾重又振奋精神,耸耸肩说:“我就看看书,跟朋友聊聊天,玩游戏,就好了。――其实我本来想他的时候也不多。” 白川又靠上树干,看着远方的稻田,说:“我想他们的时候,就来看看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些树。你看它们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父母是谁。” 秋禾不由微笑了,开玩笑说:“难道不是旁边树上落下的一颗种子吗?” “有些是,有些不是。风或是鸟,把种子从远处带来,落到这里就生了根。一开始也很孤单吧,慢慢有了很多树,就好了。” 秋禾觉得白川说这话时,又专注又认真,他的眉眼因为深刻,本来显得得锋利,此刻却有种少见的温柔。秋禾怔怔地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白川摸摸嶙峋的树皮:“它告诉我的。” 秋禾便说:“它还告诉你什么了?” “它会唱歌。”白川懒洋洋靠着树干,“你知道丧歌怎么来的?学歌的人在树下睡一觉,醒来就会唱了。不信你听。” 秋禾哈哈笑了,也学他的样子,把耳朵贴在树干上,屏息听了一会儿,说:“我怎么听不见?” 白川瞅着他笑:“你笨。” 秋禾轻轻踹了他一脚,说:“你才笨呢。” 白川听了一会儿,说:“它说,白鸟要回来了。” “什么?”秋禾没听清,“什么鸟?” 白川也不说话,只拉着他来到银杏林边缘,两人在田边一块石头上坐下,白川指一指远处,说:“等着。” 此时已是傍晚,天空中一片深深浅浅的紫红。夕阳在寂寂的群壑上空,留下道道金线。在那黄色的光芒,忽然远远飞来片片白影,先只有一点两点,后来渐渐多得连成了片,到了近处,秋禾才发现那一群白鹭。 这些美丽的白鸟渐渐飞到了他们的头顶上,在上空盘旋不止。白川仰脸看着,忽然撮唇打了个唿哨。 雪白的大鸟便缓缓落下,优雅沉静地拍打着翅膀,一动不动地栖在树巅上。 没多久,小山般高耸的绿色树冠,就被密密飞来的白鸟层层覆盖,好象落上厚厚的白雪。 白川的脸上是自己都未察觉出的自豪,他转过头去看秋禾,问:“好看么?” 秋禾没有回答,他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白鸟,这么绿的树冠,这么奇特的景致,他惊呆了似的,张着嘴,半天才不可思议地说:“哇……” 他怔怔地回头去看白川。金色夕照中,那个身世成谜的少年仰着脸,长眉舒展,唇角含笑,衬着背后青山白鹭,这一刻份外动人。 ☆、秋忙 白川说要带秋禾锻炼身体,并不只是说说,第二天一早,天刚麻麻亮,他就从窗户里翻进沈家,把秋禾从床上拖了起来。 秋禾头天晚上上网到十二点才睡,大清早被吵醒,生了很大的起床气,用薄毯把自己卷成蚕蛹,躺在床上装死。 白川也不吱声,一手提鞋,一手把人连毯子往肩上一扛,不顾复活后的秋禾大叫大嚷,转身出了门。经过院子时,正在灶上做饭的沈宝成看见这一奇景,忙探出头来问怎么回事,白川笑笑说:“带他出去遛遛。” 秋禾从毯子里挣扎着露出了头,对沈宝成喊:“外公,救救我!谁要跟他遛!我要睡觉!” 谁料他吃里扒外的外公非但没有施以援手,还对白川说:“去吧,别跑远了,一会儿回来吃饭!” 白川脚程快,一口气把秋禾扛出两里地,然后扔林子里不管了。秋禾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痛骂白川,一边悲愤地穿好鞋子,紧跟着他往前走,――不跟不行,谁叫他对这里地形不熟?山深林密的,没有向导分分钟就会迷路。 白川带着秋禾,七弯八拐地到了天溪边,在群山环绕的水旁挑了块平坦些的大石头,让秋禾盘腿坐下,说要教他一套吐纳36式洗髓易筋经。 秋禾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愁眉苦脸地说:“老大,你在玩我吗?吐纳不就是呼吸吗?你教个呼吸,不能就在家里搞?非要把我折腾到这么远的地方?” “你就是懒!”白川评价,又无奈地解释:“吐纳一定要采天地灵气,吸日月精华。取万物之气,补自身不足。所以地点和时辰很重要。” 秋禾双手合什说:“我谢谢你!我觉得我家床上就很好。下回让我躺床上取万物之气吧,求你了!” 白川看秋禾抱着毯子坐得东倒西歪,很是恨铁不成钢,点头说:“不学,下次进洞不带你!” 秋禾不理他,索性在石头上躺下来,还把毯子当成枕头准备补眠。 白川又说:“不学,一辈子喝苦药!” 秋禾躺着不动,闭着眼睛装睡。 白川不再罗嗦,在旁边悉悉索索摸索了一阵,凑到秋禾耳边说:“秋禾,快睁眼!” 说得欢欣鼓舞,仿佛有个宝贝在他面前似的。秋禾不知道他在整什么妖蛾子,只好微微睁了眼。这一眼立刻让他毛骨悚然:距自己的脸不足一尺的地方,蠕蠕爬来一条又粗又长的花毛毛虫,晨光中身上的每根毛都清晰可辨。 秋禾发出一声惨绝人圜的叫声,象只被火燎到的猫,从石上一跃而起,一边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边带着哭腔喊:“林白川!我恨你!你这个混蛋!” 白川背对他坐在石头上,以手支额,笑得肩膀都在抖。 沈宝成做好早饭,左等右等,人也没回来,便先吃了饭,到屋旁边的菜地里,给蕃茄除草。除到一半,就见秋禾一个人从小路上回来了。 沈宝成直起腰,问秋禾:“怎么你一个人回来的?白川呢?” 秋禾气鼓鼓地说:“别提他!我跟他恨着了!” “好好的,怎么就恨上了?”沈宝成不明所以,望一眼小路,只见白川咧着嘴笑,也在后面回来了。沈宝成于是冲白川喊:“白川,来家吃早饭!” 白川摆摆手,说:“不用了。”往家里走时,又对秋禾喊:“明天照旧,知道了吧?” 秋禾怒冲冲回头,说:“照旧个屁!看你烦!”说罢进屋去了。 白川嘴咧得更大了,见沈宝成在看他们俩,解释说:“爷爷,没事!”说完,也进了自家院子。 秋禾被折磨了一早上,又喊又叫又跑的,到家后饥肠辘辘,喝了一大碗小米稀饭,又吃了一大个馒头,把自己撑得要死。饭后他照例看书做习题去了。 学习这方面秋禾还是挺自律的,沈琳虽然对他说过“身体第一,学习其次”之类的废话,但没读过大学是她一辈子的遗憾,所以她内心其实很希望秋禾实现她的大学梦。再者,就算不考虑沈琳,秋禾对自己未来的很多设想,也建立在读完本科这个基础上。所以,他得保证每天两个小时的学习时间,以免复课后跟同学掉得太远。 等做完习题出来,秋禾发现外公和白川都出了门。 秋禾于是回屋去上网。他这一阵子在网上主要干一件事:查资料。 就在这座深山里,生活着一种不被世人了解的生物,一条龙,一条活生生的龙!每每想到这一点,秋禾就觉得份外不可思议。 关于龙的说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那些传说中的某地水怪,是不是也是龙的一种?为了搞清楚这些疑问,秋禾上网广泛搜索,结果令他大开眼界。 有些人言之凿凿地声称,自己亲眼看到过龙。当然过程千奇百怪,有说腾云驾雾的,有说翻江搅海的,还有人晒出了照片。其中的一张让秋禾印象十分深刻,一条河里面影影绰绰有一条游龙,跟他看到的很像,不知是真的,还是ps合成的。 经过这段日子,再想起那条龙的时候,秋禾的心里,除了微微的恐惧,更多的居然是怜悯。那条龙躲藏在洞里,不见天日,好不容易去石潭里晒晒太阳,还得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它看起来虽然很凶,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神乎其神的技能,也没有伤害过什么人,――虽然它把自己拖进了洞里,可后来不又救出来了么? 更何况,它有父母亲人吗?还是就孤零零地独自在山洞里生活?即使山洞里生活着龙的一家,作为一种面临灭绝的生物,它们有可能再也找不到同类,成为世界上最后的龙了。――那真的是蛮惨的。 基于这样的心理,秋禾觉得,自己也理应象外公和白川一样,好好守护它,让它能不受打扰地生活在这里。 怀揣着这样一个巨大的秘密,秋禾的生活居然过得很平静,越来越习惯小镇的日子了。他睡得越来越早,起得也越来越早,――不如此不行,只要不下雨,白川那天杀的一大早就会过来喊他,两人踏着露水去天溪边的石头上打坐。 秋禾已经学会了胎息式吐纳,清晨时分,在周遭鸟鸣声与流水声中静坐一小时,每一次绵长的呼吸,似乎都让脆弱的肺部都得到净化和滋润,一整天都有好心情。 不知不觉中,小镇迎来了秋天,沈宝成和白川开始忙起了秋收。 整个小镇都沉浸到忙碌之中。绿色的稻田变成了黄澄澄的一片。沉重的稻穗低垂着头,等待人们的收割。镇边的地里,一垄垄稻田里,戴着草帽的人弯着腰,一手拢稻,一手挥镰,很快身后就铺了长长一排稻穗。空气中混合着干燥的青草香和汗味。 秋禾是镇上唯一一个闲人。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沈宝成不让他下地。所幸他还会做饭。每天早起,沈宝成和白川去银杏谷割稻子,秋禾被特许到石榴树下吐纳一小时,然后忙着准备饭菜。做好了就装进一个竹篮里,用白川的自行车驼着,运到银杏谷去。 通往银杏谷的路有两条,除了白川带他走的那条小路外,其实还有一条窄窄的机耕道,秋禾一路骑着车,遇到不好走的地方就下来推。等远远望见那成片成片的银杏林时,就知道快到田头了。 他把竹篮从车上搬到树荫下,站在田边喊外公和白川。有时他们要赶着割完一垄,要等好一会儿才会过来。 沈宝成晒得油黑发亮,一头发茬越发显得花白。一到田边他就摘下草帽,一边扇风一边喝水。白川则是越晒越白,长袖衬衣被汗打湿贴在身上,隐隐透出猿背蜂腰和强健腹肌,是个大写的帅字。 大滴的汗珠流过外公额头上的皱纹,又啪嗒滴到地上,秋禾看着很心疼。外公吃饭,他在旁边给他扇扇子,一面想,以前读“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还没什么体会,现在亲眼见了,才知道从地里刨出粮食有多么不容易。 田头的一顿饭,外公和白川你敬我让,都想把好吃的留给对方,但后来又总是到了秋禾碗里,令他大为苦恼。那两人还都嗔他吃得少,他一个闲人,有必要吃这么多吗? 三个人热热闹闹吃完饭,外公和白川就又下地干活了。秋禾把空碗筷收进篮子里,在绿荫下歇一会儿,就要往家走。其实他很想等到傍晚时分,看大片白鹭栖回银杏谷的壮景,可是不行,他得提前去准备晚饭,好让外公他们回了家,有口现成的热饭吃。 送了几回饭,沈宝成就不让秋禾再去了。路远天热,把他的宝贝大孙子都晒黑了,沈宝成嘴上不说,心里心疼得厉害。再说,新打出来的稻谷晾晒在坪上,也要人时时照看着。 沈宝成和白川早上下地前,会把稻谷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满晒谷坪。秋禾坐在树荫下看着,还可以写写作业看看书。――这听起来很轻松,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每隔十几分钟,秋禾就得手执长竹竿,起身驱赶落下来的鸟雀。鸟太多了。最常见的是麻雀斑鸠和鸽子,有一次,甚至还有只花尾巴稚鸡也加入其中。那厮一身羽毛华贵得象个王后,竟也象个小偷似的,眼瞅不见,它就鬼鬼祟祟地赶到谷场边,一边啄谷子,一边贼眉鼠眼地左右看,大声吆喝都不管用,非得拿竹竿赶。 为从鸟嘴里抢夺食粮,秋禾战斗了一整个白天,到晚上疲惫不堪。梦里都在赶鸟。醒来后他想,这才是真正的利益之争,都是为了生存,鸟们肯定也觉得他面目狰狞吧。 经过十来天的忙碌,稻子终于收割完毕。沈宝成留足了口粮,把多出来的稻谷卖了一部分,拿回家薄薄一叠钞票。秋禾数了数,还不够他以前过生日时请一次客,心里就很难过。那卖出去的每一颗稻谷里,都有外公和白川的心血,也有他的汗水,想不到就值这么点钱,真的太不划算了!太不划算了! 明明是泉水种出来的稻谷,明明吃起来那么香,怎么可以就这么被贱卖掉? 秋禾开始琢磨,想开家网店,推广一下这里的绿色农产品,――只是小镇没有物流公司,要想寄东西,还得坐车去山外。 不过这毕竟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石老六家有辆小货车,经常跑县城,到时可以让他帮忙邮寄。秋禾于是又琢磨,或者可以让沈琳投资,在镇上建个物流网点。沈琳不是说想把生意往老家转么,这事倘若能成,倒也不失为一个商机。 第二天镇上有集市,秋禾决定去好好考察考察,看看本地有哪些农产品,该怎么宣传推广。――以前他光掂记着吃了,都没怎么好好了解。想到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帮到外公和这里的老人们,十七岁的少年立刻暗搓搓地兴奋起来。 ☆、受伤 第二天早起是个大雾天,秋禾正和外公吃早饭,沈宝成腰里别着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那手机又粗又笨,跟从前的大哥大很有相似之处。秋禾来这里后就没见它响过,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个摆设,没想到它竟然还能工作,让他十分引以为奇。 电话里有人粗门大嗓地嚷嚷什么,震得手机沙沙作响,听了几句,沈宝成脸色就变了,问:“真的?人在哪儿?” 那边叽里瓜拉说了些什么,沈宝成便说:“好,我马上过去看看。” 挂了电话,沈宝成饭也不吃了,匆忙要出门,秋禾跟在后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沈宝成没心思搭理他,皱着眉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操心!” 秋禾有点生气,他是立志要在凉石镇做一番事业的男人!被人这么小看真是不能容忍! 于是饭后,爷儿俩分道扬镳,一个去了山里,另一个雄纠纠气昂昂,到镇上考察市场去也。 一进集市,秋禾立刻察觉到,今天的气氛不同往日。以往摆摊的老人们东家长西家短,聊天打屁很是欢快,今天这里却显得十分安静,淡淡的雾里,人们三五成群蹲在一起,都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秋禾刚凑近一群人,就听一个老头说:“听说是被熊咬死的,在溪边发现了,人已经要不成了。” “我怎么听说,那两个人是被活活吓死的?说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另一个老头小声反驳。 “你又听谁瞎说?那肠子拖出来有这么长,不是熊咬的,还能有什么?不得了了,那头灰熊又出来了!”另一个老头说完,一脸沉重地望着白雾中的远方。 “死的那两个是什么人?去山上做什么?”旁边有人问。 先头说的那个摇摇头,“不晓得,反正不是镇上的人。说不定也是偷偷摸摸去打野猪的!没想到把熊招来了。――今年秋天没法上山打猎了!” 另一个老头子环顾四周,极小声说:“还敢去打猎?山神爷都怪罪下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一时都不再说话了。 正在这时,一个老头看到秋禾,立刻撇下众人,上来搭话,又极亲热地给别人介绍:“还记得么?这是沈宝成那老货的外孙,那老东西自己长得象枯树皮,一个外孙倒是水灵得跟朵花儿似的!” 摆摊的人重新活跃起来,另一个老头笑呵呵说:“秋禾,来我这里看看,新采的地脸皮,你外公顶喜欢吃这个,拿一袋回去炒!” 所谓地脸皮,是一种菌类,形状象泡发的黑木耳。秋禾认得那人姓李,便蹲下身去看他篮子里的东西,一边问:“李爷爷,刚才你们说什么呢?发生什么事了?” 李老头压低了声音,把了解的事情原委讲给秋禾听。原来今天一大早,有人在天溪边上发现了两个人,都受了极重的伤,昏迷不醒。这消息一阵风似的在镇上传开了,有说是被熊咬伤的,也有的说山里又出了别的凶兽,一时议论纷纷,什么话都有。 秋禾心里猛地一跳,怔怔地看着李老头。 难怪外公早上走得那么匆忙,肯定就是被叫去后山了。这下糟了,后山有龙的事,只怕瞒不住了。 他装出好奇的样子问:“以前咱们这里死过人么?” “也有,那还是四五年前,几个上山偷猎的人,被灰熊咬死了。那一年秋天楞是没人敢上山打猎!都吓坏了!这才刚安静了几年,灰熊又出来了!”老头子抬头看看雾中若隐若现的森林,声音压得越发低,神神秘秘地叹息着说:“今年的秋猎,只怕又没有人敢进山了。” “为什么?”秋禾问,“那只灰熊很厉害吗?” “是啊,那可是灰熊!”李老头神秘地强调:“那可是右耳朵灰熊!” 看秋禾一副懵懂的样子,旁边一个卖葛根的老头也加入进来,“你外公没跟你讲右耳朵的事?也对,他肯定是怕吓坏你小娃娃家!” 两个老头你一句我一句,迫不及待地给秋禾讲了右耳朵灰熊的故事。据说以前山上的一头灰熊被盗猎的人埋设的电网击中,整个头部被电击得焦黑一片,只剩一只完好的右耳朵。但这头灰熊命大,居然活了下来。伤好后灰熊的性情却变得异常凶残暴戾,只要是遇到它的人,不是死就是重伤。 侥幸存活的人里,曾有人心有余悸地描述过那头右耳灰熊的长相,说到后来都是满脸惊恐,――那已经不象是头熊,简直是个怪物。 “熊都变成怪物了,可不是山神爷怪罪下来了?那些偷猎的,架了电网放到林子里,管他公的母的老的小的,撞上去就是个死!连怀了娃儿的野物也走不脱,作孽啊!”卖葛根的老头感叹。 “这都是报应!”李老头也说,又给秋禾装了一小袋地脸皮,嘱咐道:“有沙子,回去拿水泡一泡,和辣椒炒,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秋禾提了袋子,站起身来。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十分怪异。 他没心思继续逛了,神思不定地回了家,沈宝成却还没有回来。秋禾便把地脸皮泡在盆子里,托着腮坐在院子里发呆。 那两个人到底是被熊咬伤,还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那只灰熊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跟那条龙有没有什么关系? 秋禾正想得出神,忽然传来乓的一声响,似乎是隔壁房里有瓷盆掉在了地上。 这响声提醒了秋禾。刚才他回来时,看见邻家院门紧闭,还以为白川跟外公出门了,原来他居然在家。秋禾立刻决定去找白川,五年前灰熊伤人时,他应该已经到了这里,秋禾想问问他对那件事到底了解多少。 他站起身来,往院门走了几步,又折回来,直接从西厢房的窗子悄悄翻进了林家。白川正站在院子里,没穿上衣,一身皮肤白得发亮,但当秋禾看清他的后背时,骇得差点大叫,浑身的血液都麻了。 白川后背上,一道长长的伤口触目惊心,从肩膀一直贯到腰上,伤口周边焦黑,皮肉翻卷,露出内里红色的血肉,看起来非常、非常地可怖。 秋禾冲过去喊:“这是怎么了?” 白川猛一回头,看到是秋禾,转身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对他低声喊道:“你快出去!” 秋禾没功夫理他,拉着白川要看他的伤,说:“这是怎么弄的?天!怎么伤得这么重?这该多疼!走,我带你去医院!” 没想到白川瞬间变了脸色,他一把挥开秋禾的手,厉声说:“我叫你出去!听到没有?出去!” 秋禾怔怔站在当地,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发脾气。过了片刻,才低声下气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告诉我吗?” 白川干脆不答话了。他转身进了堂屋,绲匾簧,把两扇木门关得死紧。 秋禾默然站了片刻,上前轻轻敲了敲门,小声说:“白川……” 门里传来一声怒喝:“走开!” 秋禾憋屈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觉得白川又发神经了。 这家伙到底怎么了?明明前两天还一起去过天溪,明明两人还有说有笑,现在居然说翻脸就翻脸!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禾一转身,愤然翻窗户回了家,坐在院子里越想越气,本想不管那个衰人,可那道恐怖的伤却总在眼前晃荡,最后秋禾憋不住了,心想,算了算了,这家伙脾气古怪又不是第一天,跟他置什么气! 他回房拿了钱包,小跑到镇上。路边的集市早已散了,冷冷清清没什么人。秋禾一直走到快到镇子尽头时,终于发现一家小诊所,连忙跑了进去。 诊所里布置十分简陋,中间一桌一椅,靠墙放着长条木凳,后面的货架上摆放着些药瓶。除此之外空无一人,秋禾喊了两声,才从货架后面转出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来。 “怎么啦?”那人边走边戴上眼镜,问他时还打了个呵欠,似乎是在里间睡觉。 “麻烦您帮我开一些治外伤的药,”秋禾想了想,又说:“口服的消炎药也要一些。” “哪儿伤了?”医生从镜片后打量着秋禾。 秋禾本想把白川伤口的情况详细描述一下,可话要出口时,却忽然迟疑了一下。最后他咬咬嘴唇,说:“家里人受了点外伤。――麻烦您多开点药。” 那医生转身去里面房间找药了,出来后把一塑料袋药放在桌上,还叮嘱说:“外敷内服的都有,不要搞错了。实在不行的话,还是要把人带来看看。” “好的。”秋禾冲他笑了笑,道过谢,提上药往回走。 隔壁院门依然紧闭,秋禾从窗户翻过去,发现这里跟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堂屋门关得死紧,屋里悄无声息,他把药放在门口,在门上敲了敲,说:“我给你拿了点药,你自己看着用。实在不行就上医院,自己的身体可不能闹着玩儿!” 里面的人毫无回应,秋禾等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悻悻回了自己家。 那么深的伤口是怎么来的?白川那混蛋,为什么不去医院?他又为什么突然跟自己翻脸?秋禾越想越坐立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安,觉得整件事充满了蹊跷。 ☆、调查 一直到中午时分,秋禾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了沈宝成回家。沈宝成一进门,秋禾就迎上去,问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两个人现在是生是死。 沈宝成打量了秋禾两眼,说:“你倒是耳朵尖,哪儿听到的?” “镇上的人都知道了,就你还瞒我!”秋禾对外公非常不满。 “人早死了。”沈宝成坐下歇脚,说:“听说是一群到山里来玩的人,昨晚上不见了两个同伴。一群人寻了半天,还报了警。最后找到溪旁边的时候,那两人都死硬了。警察在滩边忙了一个上午。” 秋禾咬着嘴唇,沉默半晌,才喃喃说:“真死了啊。” 沈宝成点头,叹了口气说:“真死了。” 两人对坐无言,过了一会儿,沈宝成站起身来去做饭,秋禾跟在后面,忍不住说:“那些人真是到山上游玩的么?镇上人说他们是上山盗猎的呢。” 沈宝成把泡着的地脸皮沥起来,又去灶下生火,把火点燃了,才说:“说不上来。看着不太像。……倒象是城里来的混子。” 外公话没说完,便忍住了,秋禾顿时明白,小声问:“是上回跟白川过不去的那些人?” 沈宝成盯着灶膛里的火,点了点头,说:“我也是猜的。” 秋禾悚然心惊,问:“为什么他们没过来找白川,却跑到山上去了?” “谁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沈宝成皱眉说。 秋禾在边上沉默片刻,突然想起白川身上的伤,忙说:“外公,我上午看到白川了,他受了很重的伤,”用手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背后有这么长一道豁口!” 沈宝成吃惊地抬头,往隔壁方向望了望。 秋禾又补充:“让他去医院他也不去,我就到镇上诊所买了点药,也不知道有用没有。” 沈宝成突然站起来,往西厢房走。到了窗户边上,他停住脚,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个塑料袋,拿在手里看了片刻,回头问秋禾:“这是不是你拿过去的药?” 秋禾也看到了,袋里的药原封未动。他的心情突然变得极其糟糕,嗯了一声,转身就要回房。 “秋禾!”沈宝成跟过来,神情似乎有些不安,“你买药的时候,跟别人怎么说的?” 秋禾愕然看看外公,又回想一遍,说:“我没细讲,只说是家里人受了点伤。买些备用药放在家里。” 沈宝成明显松了口气,便交待他:“有人要是问起来,你就照这样说。就说是为我买的,正好我前两天腿被树桩划破了皮……” 秋禾一听就急了,打断他道:“你腿被划破了?怎么划的?怎么不跟我说?” “就破了点皮。”沈宝成看着秋禾,一颗老心很宽慰,到底是自己亲孙子,一听自己有伤,就急成了那样儿。他忙解释:“时常在山里走,哪天不刮一下蹭一下?” 秋禾到底是逼着外公坐下,又掀开他裤脚看了看,果然小腿上一道长长的青红色划痕,划得深的地方已经有点见血。反正药是现成的,白川不用,正好给外公敷上,秋禾便打开一盒云南白药,小心翼翼地洒在伤口上头。 两人正在忙乎,院门外走进几个人来。镇上的石老六陪着两个警察模样的人,进到沈家小院里。一群人客客气气地寒喧,沈宝成拿出烟来,挨个递了一圈,秋禾又搬来椅子让他们坐。当中一个老警察便上下打量秋禾,问:“老沈,这是你外孙?” 沈宝成点头,“身体不好,他妈把他送到我这儿了。”石老六听了,在旁补充:“秋禾是大城市里长大的,今年夏天才来镇上。” 老警察姓王,倒是挺和气,看着秋禾问:“听说你今早上去镇上的齐医生那儿买了一大包药,咋了?是谁受了伤?” 秋禾心里猛地一跳,想起外公的叮嘱,他生平没怎么说过谎,当着警察的面就更说不出话了,忙把头低下去,老王觉得有异,立刻说:“你别怕,跟我实话实说,药是买给谁的?” “还能是给谁买?我啊。”沈宝成把话接过去,他提起裤管,让那几人看他的伤,又把刚收好的药袋子拿出来,带点责备的口气说:“城里长大的孩子,看到点小伤口就吓得要死,非拖着我去诊所里不可。我不去,就给我买了一大堆的药,把我气得!我几时这么金贵了?哪个山上不能采两把草药?花这么多钱,这药要用到几时去?回来就略微说了他两句,脾气还怪大,跟我赌气到现在……” 众人回头去看秋禾,少年低着头不说话,也确实是受了委屈的模样。 石老六笑呵呵地打断沈宝成:“沈叔,不是我说您!秋禾心疼您才跑去买药,这是孩子的一片孝心!现在的年轻人,象这么有心的不多啦,您老就知足吧!” 沈宝成兀自唠叨:“一年拢共挣几个钱?就把他惯得大手大脚!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老王便也笑了,跟着打趣说:“老沈你这老夹子,闺女在外头挣大钱,还这么积细!攒这么多钱干什么去?等老了带进棺材里?” 老沈一梗脖子,说:“她挣她的,我横竖不用她一分钱!” “秋禾,你不晓得对这个老夹子说?你就说等你老了躺床上不得动了,我看你还有没有现在的气魄!”石老六开玩笑,替秋禾打抱不平。 几个人闲聊了几句,沈宝成又向两个警察打听起上午的情况,老王也浅浅发了几句牢骚,他们基层警力本来就严重不足,上头还非要严查。那些人声称是到山里来玩的,一听就有假,这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可玩的?一看就知道是到山上盗猎来的,碰到了熊,也只能算他们倒霉。 说了一阵,三人便告辞,说还要过去找林白川问问情况。临过去之前老王又对沈宝成叮嘱,要是巡山时发现什么异常,一定要及时跟警方联系。沈宝成答应了,等几个人过去隔壁,沈宝成转头进门,就看见秋禾用很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外公,你为什么撒谎?”秋禾盯着沈宝成,小声然而坚定地说:“白川跟这件事有关,对不对?” 沈宝成心神恍惚地看了他一会儿,说:“别瞎说,我先过去看看白川那边,你把剩菜热了先吃,别等我。” 说完他就进西厢房了,留下秋禾一人,在院子里呆呆坐了很久。 那些人到底为什么进山?怎么死的?白川身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他到底做过些什么?外公又知道些什么?秋禾想得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 他本以为自己现在和外公、白川关系非同一般,他们住在一起,经常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已经象一家人一样熟悉了,然而,此刻他才意识到,他对他们的了解,仍然只是皮毛。 那天沈宝成从白川家回来后,秋禾已经上了床。沈宝成在秋禾房门口站了一会儿,看他已经睡着,就轻手轻脚走开了。 等他一走远,秋禾就睁开了眼睛。他根本就没睡着,可也忽然不想再听外公的任何敷衍之辞了。 秋禾看得出来,外公对白川的信任远远超过了他。他相信,即使现在白川朝他开一枪,外公也会不问缘由地认为白川不是故意的,顶多是枪走了火。他不知道这种信任源于何处,但想到他们什么事都瞒着他,就有点心酸。 秋禾赌气想,他们想瞒就瞒吧,他也就装做不感兴趣好了。 可一想到死在山里的那两个人,秋禾就烦燥不安。 他心里有架天平,天平一端,是那些偷偷往他家院子里放蛇、寻上门来打架的混球;另一端则是白川和他善良的外公。少年心中无疑是倾向外公这一边的。――可那毕竟是两条人命!他明知道白川跟这件事大有关系,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秋禾纠结得一夜未眠,早上起床时,黑眼圈都出来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秋禾看见白川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把粮食搬到晒谷坪上摊开来晾晒。 如果不是曾经亲眼看到过他的后背,秋禾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人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扛起一麻袋粮食,看着还不太费力。 白川也看到了秋禾,他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径直回了屋。这让秋禾更郁闷了。 这天晚上,沈宝成从山上回家时,带回了一背篓草药。他把草药连根带叶熬成一罐浓稠的黑汁,然后拿一只小锅装着,送去了白川家。 回来后他皱着眉,坐在院子里叹了口气。 第二天,因为一大早要赶去云台,沈宝成熬好了药,交代秋禾一会儿送过去,帮白川热敷。秋禾赌气说:“我不去!” 沈宝成沉默片刻,说:“好吧,那我中午再赶回来。” 秋禾听了,心里更不舒服。只好气虎虎地说:“行了!放那儿,一会儿帮你送过去!” 沈宝成便走了,临走前还讨好地对秋禾说:“回来外公给你带葡萄吃!” 秋禾在家磨叽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端着锅,从窗户里翻去了隔壁院子。里面鸦雀无闻,秋禾喂了一声,才听到卧室里传来点动静,白川在里面说:“进来。” 秋禾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端着药,走进了白川的卧室。 ☆、真相 这还是秋禾第一次进白川的卧室,里面空空荡荡,除了一个硬板床和一张桌子,别无他物。唯一具有时代感的物什,是桌上的一台电脑。 白川赤着上身,只穿一条中裤,侧躺在床上。床铺上只垫了极薄一层褥子,他竟然也不嫌硌人。 秋禾把装药的锅放在地上,走到白川旁边去看伤口。不过一天功夫,那长而狰狞的一道伤已经开始愈合,只是伤口周围明显发红发肿,看样子有些发炎了。 白川趴到床上,秋禾则挽起袖子,按外公教的办法,用一块纱布浸了药汁,轻手轻脚敷在伤口上。黑色的药汁顺着白得发亮的脊背流下来,黑白分明,十分刺眼。 秋禾一腿曲膝跪在白川旁边,不时把纱布拿下来,重新醮上药汁,同时还要用干毛巾擦试流下来的药,免得搞脏床单,不免手忙脚乱。两人凑得近,他这才发现,白川光的腰背上,一道一道满是伤疤。那些伤疤纵横交错,有长有短,呈现出极淡的粉色。 秋禾一阵触目惊心,这个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怎么竟会有这样的一身疤? 但他当然不会问出来,甚至矜持地收敛了表情,以免露出惊异。两人一个懒得说,一个口拙,都默默无言,房间里十分寂静,只有不时拧纱布的水声,半晌,白川忽然扭头问:“早起练了没有?” “啊?”秋禾看着他,怔了好大一会儿,才明白是问他练习吐纳了没有。他心想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尽惦记这些小事,便不以为然说:“没有。……趴好!别扯着伤口!” 白川老老实实趴好了,把下巴搁在双臂上,停了一会儿,又说:“别偷懒,要坚持!” 秋禾心里软了一下,又没好气地想,谁要你来操心!你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我什么人?昨天是谁冲我大叫大嚷让我滚蛋的?今天又来假充好心! 当然这些话他同样只是腹诽而已,说出来未免太无情,全咽下去又不利消化,所以最后他冷冷哼了一声。 白川便知道,秋禾和自己怄气了。他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扭过头小声说:“别生气,是我不好。” “啊?”秋禾瞪大了眼睛。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平时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家伙吗? 很显然,林白川长这么大,跟人道歉也是头一遭。说完这句话,他就把头埋进胳膊里,浑身上下长了虱子似的不自在。秋禾忍不住想笑,又忽然起了促狭之心,于是垂下眼,依旧冷淡的一副样子说:“你怎么不好了?” 白川说不出话。他苦恼了一会儿,说:“反正你知道。” 秋禾憋不住笑了,又恨恨地问:“那你以后还吵我骂我赶我滚吗?” “我没骂你。”白川闷着头说。 “还没骂?你还冲我吼,叫我出去!老子都快被你气死了!要不是看外公面子上,我一辈子不想理你这个衰货!”说起头天的事秋禾就觉得委屈,发作了一通后,顿时通体舒泰,又问:“说!你干嘛要赶我走?” 白川很为难,踌躇了一会儿,说:“你别问,反正我不是故意的。” “哼!你们什么都瞒着我!”秋禾本来有三分幽怨,立刻渲染成七分,都快如泣如诉了,“亏我还扒心扒肝对你们!你和外公两个,都不是好人!什么事都不跟我讲!什么都要我自己猜,也不想想我有多担心……” 这一招果然将白川克得死死的,他一副为难之极的表情,皱着眉抿紧嘴,看秋禾时透着心虚愧疚。秋禾不忍心,正要说算了,白川反手拿开纱布,从床上坐了起来,有点无奈地说:“好吧,你能提两个问题。” 这回论到秋禾踌躇了,他有点紧张,自己真想知道真相吗?万一是白川杀了那两个人,他该怎么办? 可最后好奇心还是战胜了一切,秋禾脱口而出:“你伤怎么来的?那两人怎么死的?” 说完他就紧紧盯着白川。白川神情未动,只是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才郑重说:“我的话,别告诉任何人,可以吗?” 秋禾连忙点头,白川又说:“爷爷也别说,嗯?” 秋禾又点头。白川盘起两条长腿,又抿抿嘴唇,似乎不知从哪儿讲起,半晌才问:“看到过电网吗?” “看到过,”秋禾点头,“有一回,我跟外公从云台下来,走在路上,外公发现了一台电野猪机。……听外公说,那个东西电压有40万伏,碰上了就得没命。” “是。别说是人,三四百斤的熊碰上去也会没命,”白川的神情渐渐变得冷厉,“前几天我在林子里,无意发现一架电网,上去拆机子时,发现那是一个陷阱。电野猪机旁边另埋了两根40万伏的电线。――我的伤是这么来的。” 秋禾悚然心惊,将白川瞠目结舌望着,说不出话来,半天才结结巴巴说:“你、你触到了高压电?40万伏的高压电?” 白川点头。他眉目本就深邃,神情冷峻时,象出鞘的刀一般孤绝锋利,“一般偷猎者,只会架一台机子。象这种连环套的布置,我从未见过。它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电死拆机器的人。” 一阵寒意从秋禾脊背上漫上来,他不能置信地看着白川,喃喃说:“那些人……专门布置的? “是,”白川看着秋禾,缓缓地说:“电网架在爷爷去云台的主路旁,所以我猜,它不是为了伤我,而是要把爷爷引过去。” 那些人的用意再明显不过,――这是个严厉的警告。他们不敢真杀白川,因为他背后还有个传说中家大业大的林氏家族。林家这些年虽然对白川不闻不问,但不表示白川死了林家会坐视不理。沈宝成就不同,他一介乡民,无权无势,在巡山途中被偷猎者的电网打死,听起来也很正常,不会引来太多怀疑追究。而作为林家的护林员,又是白川在凉石镇唯一亲厚的长者,沈宝成一死,势必对白川造成经济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 秋禾如坠冰窖,大热天里,他的心里却冒出一股一股的阴寒之气。 白川沉默片刻,才继续道:“我当时非常愤怒,估计这些人不久就会来重新布置现场,就把灰熊引到了附近。可惜,他们也怕人多会引起注意,只来了两个人,不然,哼!” 白川冷哼一声,住了口,眉目间透出煞气。 秋禾一个字也说不出,怔怔看着白川,半晌才说:“所以那两个人是被熊咬死的?” “嗯。” “你没留下什么让人起疑的痕迹吧?” “我很小心。” 秋禾低下头,绞紧手里的纱布,说:“谢谢你救外公。” 白川看他眼圈有些发红,很有点意外,忙说:“是我连累爷爷。”停了停,又说:“他们冲我来,我不怕。对爷爷动手,那不行!” 秋禾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一笑,问白川:“伤口还疼得厉害吗?” “还好。” 秋禾看着那道伤口,心痛地想,白川是怎么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还能引过来一头灰熊的? 白川看他还是一脸难过,又说:“不用管它,过几天就好。” “这么深的伤口,不去医院真的行吗?”秋禾还是有些担心。 白川摇头,“真不用。免得引来麻烦。” 秋禾低头,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咬牙说:“那帮畜牲,他们会有报应的!” 白川轻轻叹了口气,说:“把他们叫畜牲,是对畜牲的侮辱。” “嗯,”秋禾赞同,“这些人渣太可恨了。”他顿了顿,又问:“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凉拌,”白川看看秋禾,怕他太担心,安慰说:“警察还在调查这件事,这些人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说是这么说,咱们也得多加小心。这些人太坏了,不能不防着点。”秋禾说。 “我知道。”白川点头,重新叮嘱:“别跟爷爷说,免得他担心。” “嗯,我先回去做饭。”秋禾把带来的东西收拾好,给白川把床铺抻整齐,临走前又说:“中午想吃什么?给你做病号饭。” 白川立刻高兴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响亮地说:“板栗烧鸡!” “这个啊,”秋禾有点为难,跟他软语商量:“没有鸡。想吃的话,等下趟赶集时再叫外公去买,这顿先吃别的好不好?” “那……”白川想了想,说:“上回的面疙瘩也很好吃。” 秋禾答应了,转身就走。要出房门时,又转身,疑疑惑惑地问:“镇上人不都说那只右耳朵灰熊非常凶残吗?你怎么把它引去的?” 白川朝秋禾咧嘴笑,得意地伸出两根指头,表示两个问题已经问完,恕不奉告。 “你这家伙!”秋禾无奈,估计从这人嘴里再也撬不出什么,只得转身走了。 白川从窗户里看到秋禾进了东厢房,不久里头传来匡当一声响,显然是失手跌了东西。隐隐听到秋禾小声嘀咕了两句,之后屋里归于寂静。 他呆呆看着那个方向,看了很久。然后回过头来,看看身后的床单,刚才秋禾把那儿坐皱了,走时又掸得整整齐齐。白川看了一会儿,伸过手轻轻抚了抚。 他想,秋禾肯定要担心了。明知道告诉他这些,非但于事无补,还会让他跟着担惊受怕,可刚才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坚定呢? 为什么自己在面对秋禾时,总是容易变得心软呢?怕他生气,怕他难过,怕他再也不理他……,这种怕是从哪里来的呢? 白川想了一阵,得不出结论,决定先去睡一觉,等秋禾做好饭再起来。一想到要等很久才能再见到他,白川忽然觉得百无聊赖,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先发上来,再捉虫 ☆、龙牙 白川背上的伤好得很快,一个星期后,开裂的伤口就愈合了,结了长长一条黑色的血痂,半个月后,血痂脱落,成了一道新鲜的淡粉色伤疤。 最初给白川敷药时,秋禾每次都对伤口的愈合速度表示惊讶,后来白川就不让他再看了。甚至于伤好之后,他还时常装出病容恹恹的样子,往往会成功蹭来几顿病号饭和各种嘘寒问暖。 有天清晨,白川从窗户里跳进沈家,悄不作声地往院子里扔了一小桶鱼。那鱼活泼泼的,黑背白肚,每个不过一指来长。沈宝成收拾了出来,稍微腌了一下,在锅里用柴禾慢慢炕,直炕得外酥里嫩,鲜香无比。 秋禾早起闻到味道,赞不绝口,为此多吃了一碗饭。沈宝成觉得这是自己烧菜取得了重大进步,腰板都挺得直了些。饭后他兴冲冲地到竹林里砍了些竹子,劈开来准备编几只鱼篓,――既然他家的娇气包喜欢吃鱼,那就到河里多下些,以后天天做给他吃。免得孩子饿瘦了,他还得落下沈石榴一场埋怨! 怀揣着把秋禾养胖养壮的一腔雄心,沈宝成编好竹篓,挑了个闲日子,带秋禾和白川一起去下鱼,白川还带了根钓鱼竿。他们顺着镇边的白泉河往上流走,遇到河流拐弯处,沈宝成就往水里沉一个竹篓,篓子里拿布条绑了块鸡内脏。几个篓子都沉到水里后,沈宝成坐在岸边抽烟,白川和秋禾则在浅滩边找了棵树,在树荫下钓起了鱼。 白川的鱼竿十分简陋粗糙,就是屋后因地取材砍的一根长竹子,顶端用尼龙线绑了根弯针。不过鱼饵很特别,他从路旁的那棵朴树上摘了很多青色的果实,装在口袋里。那果子硬梆梆的,掰开来,中间竟然有一条白色的小虫,还蠕蠕爬动。白川把虫穿在针上,就算是鱼饵了。 “肉麻!恶心!”秋禾最讨厌这种肉虫,一看他剥虫子,就满脸嫌恶,站得远远的,“怎么不用蚯蚓?” 白川好笑地看他一眼,说:“蚯蚓又叫地龙,我不伤它。再说,用蚯蚓就不恶心了?” “没你这个恶心!”秋禾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以后我都不敢从朴树下走了,满树果子都有虫,好恐怖!” 白川看他已经渐渐退到树荫外去了,伸出长胳膊,把一顶帽子扣到他头上,说:“恶心你别吃!” “我喝汤!”秋禾理直气壮地说:“白泉河的水总归是干净的!” “河里还有人洗脚,”白川故意撩他,“你喝别人洗脚水!” 秋禾绕到后面踹了他一脚,帽沿下是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瞪着他说:“林白川,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你蔫儿坏!” 他是个软条条的细身子,踹人根本没什么力道,可踹完立刻就后悔了,“哎呀我都忘了你才受过伤!疼不疼?” 白川自从受伤后,得了秋禾不少优待,这时便恃宠而娇,说:“疼!给捶捶腿!” 秋禾看出他屁事没有,纯是糊弄自己,在腿上拍了一巴掌,说:“你给老子装!” 两人正打打闹闹,鱼漂动了。白川扯上来一看,是条两指来长的鲫鱼,他把鱼从钩上取下来,秋禾欢天喜地接过来,放进水桶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里,顺便表扬钓鱼的少年:“工具不咋的,倒挺管用!” 白川立马不干了,指出重点:“主要是人能干!” “接着喘少年!我还没夸你胖呢!”秋禾说完,蹲在水桶边,专心致志地看了会儿鱼,拟出晚上的菜单:“今天我们煮鲫鱼豆腐汤喝!” 他提到喘,白川就想到了别处,他留意看了看秋禾的气色,问:“我们天天练,你觉得好点没有?” 自从白川不用敷药,每天清晨喊秋禾去做吐纳练习,就成了雷打不动的惯例。不过,天溪边上出了那档子事之后,他们俩都不愿意再去老地方,就把地点改在了另一处小山洼里。 秋禾确实觉得身体比以前好多了。他刚来时,每天夜里总要咳醒两次,现在基本能一觉睡到天亮。不过他笼统地认为,这是因为山里空气好,对白川的“吸万物之气”这种说法很不以为然。 “你说,在这里生活得久一点,我的哮喘会不会也不治而愈?”秋禾把头支在膝盖上,叹了口气,说:“每年都要犯几次,真的好烦!” 白川毫不犹豫地说:“一定会好!” 秋禾歪头看他笑了,“靠你教我的吐纳大法?” 白川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嗯,靠我的吐纳大法!” 秋禾不忍心打击他,便点点头:“好吧,托你吉言,但愿真的有用。反正早上去野外呼吸新鲜空气没什么坏处。” 白川一笑,倒不辩解,他认为不管出于哪类原因,能让秋禾觉得凉石镇是个好地方就行。 觉得好了,也许就会长长久久地留下来吧? 至于留下后又与他什么相干,白川还没有具体想过。他只是单纯觉得,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凉石镇里有了爷爷,有了秋禾,就成了个丰盈充实的好地方。――要是那帮混蛋不再来找他们麻烦,就更好了。 想到这儿,他尤其觉得那些人令人厌烦。简直象吸血的蚂蝗,叮住人就不放。看来得想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 秋禾对白川那点隐蔽的心思浑然不觉。在钓上来第三条鱼后,他把水桶提到沈宝成面前去献宝,沈宝成已经抽完两根烟,看到秋禾过来,忙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唯恐烟味把他的心肝大孙子熏咳着了。 “外公你看!白川已经钓三条了!”秋禾喜滋滋地显摆。 沈宝成往桶里看了看,轻描淡写地说:“不就几条浪鳞鱼儿,有啥看头?看外公等会儿给你收条大的!” 说完,他就挨个打捞水里的鱼篓去了。 秋禾把小桶提回去,在白川身边仰面躺下,透过浓密的树叶,能看到蓝天上滑过丝丝流云。微微的水风吹来,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白川看他一眼,忽然放下钓竿,在口袋里悉悉索索地摸了半天,掏出一件物什,往秋禾手里塞,说:“给你。” 秋禾接过一看,原来是个小小的饰品。一圈黑色的皮绳,上面挂着块玉白色的吊坠。那坠子有小指粗,略短一截,上窄下宽,是个不太规则的水滴形状。 秋禾翻来覆去地看,说:“这是什么?买的?还是你自己做的?” “做的,”白川看着河水,似乎有点局促,说:“带上这个,一般野兽不会近身。” “真的假的?”秋禾瞪大眼睛,坐起来重新打量吊坠,“世上还有这么神的东西?那我不是什么怪兽都不用怕了?” 白川一笑,说:“至少不用怕蛇。” 秋禾看看他,明显是不相信,却还是问:“那野猪呢?还有那头灰熊呢?” “应该也能吧。”白川沉吟片刻,说,“灰熊最好别试。” 那吊坠非木非石,却莹润白皙,很有光泽。秋禾举在眼前看了看,又用指甲刮了刮,判断不出是什么材质,纳罕道:“到底用什么做的?还能有这种特殊功效?” 本着科学研究的精神,他还把吊坠塞嘴里,用牙轻轻咬了咬,那东西硬得很,一点痕迹也没留下。然后秋禾一抬眼,只见白川怔怔瞧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那家伙迅速转过脸去,脸上竟可疑地起了一点红潮。 他皮肤本来就白,那一红尤其明显。秋禾大奇,觉得这比能避邪的吊坠还要稀奇,立刻拿手指戳戳白川问:“你怎么了?” 白川撇过头不理他,秋禾好笑地猜测:“你不会是被尿憋的吧?” 没想到白川真站起来,说:“我去方便了。” 秋禾:…… 还真是尿急?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料事如神? 白川回来时,脸上已经一片平静,坐下后,他把秋禾正在把玩的坠子拿过来,给他挂在脖子上,还很仔细地放进了t恤里面,郑重说:“不要让人看见。这是龙牙。” “什么?就是那条龙?的牙?”秋禾愕然,片刻后,跟土财主被金元宝砸中一样,隔着衣服紧紧握着坠子,喜滋滋问:“所以它能驱兽是真的罗?” 白川甩给他一个“白痴这还用问”的眼神,转身钓鱼去了,秋禾暗搓搓地乐了一阵,又珍而重之地摸那颗龙牙,忽然问:“你上回把灰熊引到天溪边去,是不是就因为戴了这个?” 白川怔了怔,含糊说:“唔。” 秋禾把坠子取下来,塞回白川手里,说:“不行!给我了你怎么办?你还得经常上山呢。” 白川不知怎么的,有点别扭,不耐烦地说:“给你就拿着!我有,爷爷也有。” 听他这么说,秋禾才重新收下,又抱怨说:“外公很过份哎,这种好东西也不拿出来让我瞧瞧!难道我还会要了他的?” 白川做的皮绳不长不短,正适合挂在脖子上。秋禾戴上后,又在草地上躺下,想象自已戴着龙牙上山,百兽走避的情形,越想越得意,又觉得白川太厉害了,居然还有这种东西!龙口拨牙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到? 他翻个身,崇拜地问:“你怎么会有龙牙?” 白川瞥他一眼,居然猜到他的心思,说:“想什么呢?龙会换牙,我在洞里捡的。” 秋禾长长地哦了一声,点头说:“原来龙跟我们人一样,也会换掉乳牙啊。”他脑补出一只满口漏风的小龙,呵呵傻笑了起来。 傍晚时分,沈宝成收完鱼篓,三人会合到了一处。沈宝成乐呵呵地给秋禾展示劳动成果,除了鱼,竟还有一只鳖,那鳖一直到收上来时,还死死咬住篓子里的鸡筋不放。 “外公你好厉害!”秋禾惊呼。 “晚上给你们炖王八吃!”沈宝成十分兴奋。 三人满载而归,提的提拿的拿,一路说笑往家里走。穿过一条小道,从朴树旁边上了坡,远远地沈宝成就看见,自家门前的石榴树旁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年轻的男孩,背着双肩包,一身休闲装,看起来挺拨又清爽。他看到慢慢走近的三人,老远就笑了起来,挥着手喊:“秋禾!”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手残,花几个小时才码完这点字,改了好久还是不满意,亲们将就看吧,抱歉没能按时更新。 ☆、王俊煦 秋禾一看到树下的男孩,整个人都懵掉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在这儿?” 男孩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诉苦都显得十分兴奋:“这地方好难找!连门牌号都没有!幸好桥那边超市有一位大婶,听说我是你的朋友,很热心地送我过来了!” 秋禾想,花娘娘热心过头也是一种病!得治!正在腹诽,就听沈宝成问:“秋禾,这是谁啊?” 秋禾只好介绍说:“这是我同学,王俊煦。”又对王俊煦说:“这是我外公。” 王俊煦这人出了名的嘴甜,立刻亲亲热热地喊:“外公!”看着他们手中的东西,又自来熟地搭讪:“外公刚刚是去捕鱼了吗?哇噻!这么多好吃的?看来今天我有口福了!” 沈宝成听说是秋禾的同学,先就起了几分好感,肯这么惦记他外孙、又千里迢迢赶过来的,肯定是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再一看人家孩子又大方又热情,就更喜欢了,忙把人往家里请:“那我叫你小王吧……”一语未了,觉得不对,改口说:“王同学是难得的贵客。今晚就在我这儿住下,乡下条件差,烂房子还有几间。晚上我给你们烧甲鱼吃!” 王俊煦忙不迭地答应了,跟着沈宝成往屋里走,又说:“外公,您叫我俊煦或小煦就好!” 秋禾十分无奈,他总不能跟外公说,这是个骚扰过你外孙的混小子,他来也肯定没怀什么好意。这种话太丢脸了委实无法出口,于是他只好默默跟在后面。 白川却没有跟上来,他拉住秋禾,把装鱼的桶递给他,说:“我回家了。” 沈宝成听到他的话,也停下来,说:“白川,晚上就在我家吃饭!” 白川又成了秋禾最初见到的那副样子,如一座移动的冰山,悄然散发着冰冷疏离之气。他十分冷淡客气地说:“不了。” 沈宝成倒也不意外,知道有外人在,他不愿意过来,只好招呼另两个:“走,进屋去!” 白川转身往家走,同时状似无意地扫了王俊煦一眼,眼神十分锋利。 很显然王俊煦也感觉到了。如果眼神也有实质的话,估计白川那一眼能剐下他一层皮来。等白川走得远了,王俊煦看着他的背影,又打量一眼秋禾,问:“那是谁啊?” “外公的邻居。”秋禾不想多说,拎起小桶说:“走吧。” 王俊煦一边要把桶接过来,一边问:“你俩很熟?” “我提得动,”秋禾把桶换到另一只手上,看外公已经先进了屋,立刻小声问:“你来干嘛?” “我想你了,”王俊煦也小声答,可怜兮兮的一副样子,“你电话换号,给你发邮件也不回,我想你想得受不了了……” “王俊煦!”秋禾低声喝止,心情十分烦燥,脱口说:“我以为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不能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王俊熙变了脸色,他沉默下来,冷冷地看着秋禾,半晌才说:“我大老远跑过来,你就对我说这些?” 秋禾气苦,正要开口,沈宝成在屋里喊了:“进来啊,还在外头磨叽啥?” 晒谷坪上的两个人同时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朝里头齐声答:“好的外公!” 说完,两人看了对方一眼,双方神情都一言难尽。 进得屋来,沈宝成已经给他们倒好热水,洗了手脸后,沈宝成忙着杀鱼做饭,王俊煦跟在旁边,兴致勃勃地样样都要问,样样都觉得好奇,――倒也不全是装的,很多东西他也确实第一次看到。沈宝成第一次接触这么欢快活泼的城里少年,被他挑起谈兴,两人说得十分热烈,把秋禾完全撇在了一旁。 秋禾独自生了会儿闷气,还不敢让外公瞧出来,后来干脆借口要给同学铺床,自己进房间了。他把自己卧室的寝具换过一遍后,坐在床上考虑,要怎样说才能让王俊煦乖乖离开。 他可不想王俊煦在外公家闹起来。被人强吻已经很丢脸了,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混小子。这事若是被镇上的人知道,他沈秋禾以后就别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这里混了。 秋禾烦燥地叹口气,胡乱挠了挠头发。一抬眼,看到了对面的穿衣镜,只见那里面坐着个少年,正愁眉苦脸望着自己。那个可笑的锅盖头好孬长长了些,现在看起来倒也别具风味。 无意中秋禾的手碰到了挂在面前的龙牙,他心里一动,从衣领里掏出来,在灯下仔细看了看。 当时没留意,这时细看就发现,这颗龙牙被仔细打磨过,白川大概起初想做一个鸡心形,无奈龙牙质地太硬,形状又太长,最后只好弄成了现在的水滴状。 想到那家伙做吊坠的时候,不定怎么暗搓搓地对着这颗龙牙琢磨,秋禾不觉抿嘴一笑。 “你拿的是什么?” 房门口突然传来了声音,把秋禾吓了一大跳,转头就看见王俊煦脸色阴沉站在门口。 “干嘛呢,吓我一下好的,”秋禾边说,边把龙牙往衣服里放,王俊煦却一个箭步走过来,抓住秋禾的胳膊,把龙牙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谁送你的?”王俊煦咄咄逼人地问。 他身量本就高出秋禾许多,力气也大,秋禾想甩开他的手,竟没甩脱,不由大怒,勃然作色道:“管得着吗你?” “是不是那家伙送你的?”王俊煦咬牙切齿地问。 “要你管!放手!” 两人怒目相向,情形剑拨弩张,说话时却都压着声音,不敢让外面听见。 最终王俊煦松了手,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冷冷说:“外公让你出去吃饭。” 说完他先出去了。秋禾深吸两口气,平息了心中怒意才走出来。 厨房里的小桌上满满登登放了一桌菜,中间的钵子里,土豆烧甲鱼热气腾腾,散发着朴素而浓烈的香气。三人坐下后,沈宝成问:“俊煦喝不喝酒?有家酿的葡萄酒,秋禾平时吃药,喝不成,咱们爷俩喝一杯?” 王俊煦还没开口,秋禾先拦住了,“外公,他老远坐车来,路上肯定很累,今天就算了。” 王俊煦却起身去拿杯子,说:“难得碰到外公,又这么对脾气,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喝两杯!” 秋禾十分头大,生恐他等会儿借酒装疯。眼看这头拦不住,只好做另一头的工作,“外公,你年纪大了,今天又劳累,少喝点,只准喝半杯!” 说完他亲自执壶,真就一人只倒了半杯酒。那葡萄酒红艳艳的,倒出来香气扑鼻,王俊煦先叫了一声好酒,沈宝成乐呵呵地端杯子说:“外公现在不比从前,有人管着了,来,我们喝半杯了去睡觉。” 一顿饭吃得很是热闹,王俊煦换了一副面孔,给沈宝成讲了好些秋禾的糗事,比如秋禾睡午觉时,有女生给他传情书,结果被他打呼噜吹跑了;又比如考试时秋禾帮王俊煦传纸条,差点扔到监考老师手里等等。他言语风趣,讲得又绘声绘色,把沈宝成逗得哈哈大笑。 秋禾只好在旁边尴尬地辩解:“哪有打呼?是她刚好把纸放我鼻子下面了。” “……我又不知道老师就站在后面!” 一顿饭吃了很久,宾主也算是尽欢而散。 饭后秋禾让沈宝成洗了先睡,他带王俊煦去镇上商店里买点洗漱用品。沈宝成叮嘱了两句,两人便出了门。 天已是妥妥地黑了,镇上没有路灯,无边夜色里,一轮皎洁的月亮升了起来。两人出门后,王俊煦一反饭桌上的喋喋不休,变得十分沉默,跟在秋禾后面往镇上走。 两人默默走了一阵,秋禾回头看着侧后方的男孩,其实长得也是飞扬挺拨,又值青春年少,不知道暗地里入了多少人的梦,何苦要和自己纠缠不休?想到这里,心情和缓下来,便开口说:“其实我应该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 王俊煦看他一眼,神情淡淡的,并不答话。秋禾抿抿嘴唇,停了停又说:“说起来,你喜欢我,这并没有什么错。但是,你不该逼我。” 王俊煦站住了,秋禾也回过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讨厌别人强迫我、威胁我、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王俊煦艰涩地开了口,语气有一丝颤抖:“秋禾,我知道你到现在还在怪我恨我。我也恨我自己,当时为什么鬼迷心窍没跟老师说实话,害你到了这个山沟里。我其实就想咱们俩一块退学,一块儿走!一块儿出去留学!我连地方和学校都联系好了,没想到你妈速度那么快……” 月光下,秋禾的一双眼睛如同琉璃,黑亮润泽,他看着王俊煦,微微叹了口气,说:“好,假设你是好意,那么,你想跟我一起出国留学,有没有想过问问我的意思呢?” 王俊煦抬起头,眼里竟有一丝希翼,“假如我问你,你会同意吗?” 秋禾抿着嘴唇,缓缓摇头。 王俊煦沮丧地低下头。所以说这是个死结,无论他问不问,结果都是一样的。 秋禾继续往前走,王俊煦跟了几步,忽然幽怨地说:“以前咱俩不是挺好的吗?” 以前他们确实有一段快乐的时光。两人同班,家又住得顺路,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做作业吃零食,无忧无虑的年纪让人怀念。想及往日种种,秋禾心一软,说:“是啊,王俊煦,我们还做原来那样的朋友,不是很好吗?” 王俊煦立刻沉默了。秋禾狠狠心,强调说:“退回去,就还是朋友,进一步,就什么都没了。” 王俊煦终于带着哭腔嚷嚷出来了,“所以说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蛋!” 秋禾在前面顾自走着,郁闷地想,狗屁!老子便宜都让你占光了,竟然还被骂混蛋!这世界,没法说理了! ☆、情敌 白川一夜不曾睡。 他躺在自家清冷寂寥的卧室里,尖起耳朵,能听隔壁小院里传来的每一点动静。阵阵谈笑声、开门关门声、哗哗流水声、秋禾和他那个同学一道出去又一道回来的脚步声…… 白川的心里燃起了一把火。那火起初还只是小小一簇,被小院传来的各种声音滋养壮大,等隔壁归于平静时,白川已经觉得全身的骨骼都轰轰烈烈地烧着了。 没有人告诉过他,那种情绪叫嫉妒。白川只觉得一浪一浪的恐惧、担忧、心酸、难过席卷而来,让他一时又象浸在冰水里。他就这样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冰水地熬着,干熬到半夜,白川终于在床上遽然坐起,从窗户里钻了出去。 他在两座房屋之间的那条夹巷中站了半天,看着隔壁西厢的窗户,看了很久,心里转过种种心思,最后毅然转身,往森林里去了。 屋外月光如洗。白川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天,轻轻纵上树,又悄无声息地从一棵树纵向另一棵树,一直到森林深处,连树上的宿鸟都没有惊动。夜露清凉,潮湿的风从两颊肌肤上滑过,象有人温柔抚过他的脸。 在凉石镇东边山顶,那一大片白色f岩上,白川抱膝坐着,长久地看着皎洁月色下的连绵群山,忽然觉得满心委屈。少年于是昂起他的脸,对着月亮发出了一声尚嫌稚嫩的长啸。 附近的山鸟被惊醒,扑楞楞地飞起了一大片。 翌日清晨,秋禾来到石榴树下时,意外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秋禾等了一小会儿,心里暗自纳罕,难道白川病了?还是伤口复发了? 那家伙性子倔强,即使病到要死的地步,估计也不会主动告诉别人,想到这儿秋禾有点不安。他返回家中,从西厢窗户翻进了隔壁,只见白川家堂屋门洞开着,房里空无一人。 床上的被褥十分凌乱,秋禾用手摸了摸,是凉的,看来人早就出去了。 大清早的,这家伙上哪儿去了?秋禾站在床前,感到很迷惑。 正在这时,房门一声轻响,白川低头钻了进来。看到站在房间里的秋禾,他似乎也吃了一惊。 两人对视片刻,秋禾先开了口:“你上哪儿去了?” 白川低下头,含糊说:“上厕所。” “上厕所去了那么久?被子都是凉的!”沈福尔摩斯本来认为他在说谎,又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白川正苦于不能及时想到有说服力的借口,听他这么问,忙点了点头。同时想,这不算骗他,他确实心里不舒服,而心是属于肚子这个范畴的。 “我就知道!就猜你肯定是身体不舒服。”沈摩斯一方面觉得自己料事如神,另一方面很担心,把白川按到床沿上坐下,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疼的?现在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去拿点药?” “没事。”白川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秋禾,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出了千真万确的关切,扰了他一夜的心病忽然不治而愈。 他问:“你怎么在这儿?” 秋禾一扬眉:“我在树下没等到你,就进来了啊。――不过你这样子,今天是去不成山里了,你就上床躺着吧。” 说完他转身欲走,却被人一把拉住。白川望着他,欲言又止,最后有些迟疑地问:“昨天那人是谁?” 秋禾在床边坐下,说:“我同学啊。昨天不是说了吗?” 白川有点紧张:“你们很要好吗?” “唔,”秋禾含糊说:“我们同过几年班。” 白川的一颗心吊在嗓子眼里,问:“那你……喜欢他吗?” “瞎讲什么呀你!”秋禾皱起眉,不悦地说:“就是关系好点的同学而已。” 白川松了一口气,脱口道:“你别理他,”停了停,觉得这话很没有说服力,又补充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秋禾扑嗤笑了,“你又不认识人家,知道什么好人坏人的!” 白川心里又一凉,想,糟了,他同学一来,他都不相信我了! 他这厢心里惊惊乍乍,那边秋禾已经起了身,拍拍他的肩说:“你拉了一夜肚子,就再躺会儿吧。我先走了。……真不用吃药?” “不用,”白川也站起来,“我陪你去。” “别瞎撑了!说不定一会儿你又得跑厕所!”秋禾把他按坐下,“你在家老实呆着吧,我自己到石榴树下练习一下,这总行吧?” 白川:…… 他现在很后悔,肚子疼这个借口真是不咋的。 秋禾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你不用做饭,一会儿外公熬好粥,我给你端点过来。” 白川呆坐在床头,眼睁睁看着秋禾走远,半晌,他满心纠结地叹了口气。 秋禾在石榴树下吐纳了一个小时,回到家时,王俊煦正头顶一只鸟窝,打着呵欠从屋里出来了,他看到秋禾,很是迷怔了一会儿,问:“你去哪儿了?” “在外面转了转。”秋禾说完,钻进厨房去了。 王俊煦看着他,心里不是滋味。 昨天夜里他没睡好。认床是一方面,主要还是气的。他本以为自己是个骑士,千里迢迢跑来,只为解救被老女巫围困山中的王子,哪晓得王子根本不理这一茬!人家在山里过得很好,有吃有喝身边还有小白脸子,还对他抛出一大套说辞!半夜里他琢磨起秋禾说的那番话,越想越怄气,这他娘的说来说去,不就是要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心么? 他满腹辛酸委屈无处发泄,一大早起来,又见秋禾对自己不冷不热,心情格外怨怅。 沈宝成正在做早饭,听到说话声,从厨房里探出头说:“俊煦,这么早起来了?” “外公早,”王俊煦勉强咧了咧嘴,心里不无幽怨地想,看,刚认识的人对我都比你热情。 沈宝成又问:“昨晚睡得好不好?还习惯么?” “还好,”王俊煦拿手压着头上支楞的头发,笑着说:“您这儿挺清静的,我比在家睡得都好。” 秋禾帮着把菜端到桌上,看王俊煦还站在院子里,也探出头去说:“骗人!脸上都有黑眼圈!一看就没睡好。快洗脸去,马上要吃早饭了。” 王俊煦挨了顿呲,心里不怒反乐,想,原来他还是关心我的。那结成疙瘩的心情,立刻松快了许多,乖乖洗脸刷牙去了。 秋禾转身拿了个锅,一边盛稀饭一边说:“外公,白川说他昨天夜里肚子不舒服,我盛点粥给他送去。” 沈宝成听了一怔,皱眉问:“他肚子怎么不舒服了” “不晓得,估计吃坏肚子了。”秋禾看沈宝成担心,忙又说:“没事,他说已经好多了。我看也是。” “好。等会儿我过去看他。” 秋禾看桌上还有刚煎的韭菜鸡蛋饼,也拿盘装了几张,放在锅盖上,端着往外走。一出门,就发现王俊煦跟了出来,王俊煦嘴上还带点牙膏沫子,压着声音,审贼一样地问:“白川是谁?” 秋禾对他这管头管脚的态度也很不满,不耐烦地说:“外公家邻居啊,昨天你不是见过吗?你跟来干嘛?” 王俊煦想起昨天秋禾旁边的那个小白脸子,一腔酸水都煮开了,咕嘟咕嘟往外冒,阴沉着脸问:“你怎么就知道他肚子坏了?” “我早上碰到他了啊,”秋禾看王俊煦犯了浑,心里后悔,早知道就别惹他发神经了,应该让外公端过来,当下先软下口气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快去快回。” 王俊煦想到自己头发还未打理,见到小白脸未免失了气势,便站住了,等秋禾送了东西又出来,忍不住又出言嘲讽:“挺会关心人啊,是你什么人啊。” 秋禾看他阴阳怪气,也动了怒,说:“你够了啊,都是邻居,送点吃的你怎么这么多话?” 两人走到门口,秋禾又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王俊煦顿时翻了脸,“你他妈的有没有良心?一来就赶我走?要走行啊,咱俩一起走!” 秋禾快烦死了,压着气说:“合着我昨天说的那番话是白说了?你真不考虑一下?” “不考虑!”王俊煦怒气冲冲,甩下秋禾先进了屋。 吃完早饭,沈宝成要进山里一趟。前段时间他发现一处野葡萄藤,估摸着现在葡萄熟了,准备去采摘回来酿酒。秋禾正愁外公走后,他和王俊煦不好相处,闻言当即决定,要跟着一起上山。 王俊煦也很爽快地同意了。反正只要跟着秋禾,去哪里他都无所谓。三人准备好装束正要出门,白川进来了。 他把秋禾端过去的锅碗拿了过来,看到三人,问:“上哪儿去?” “外公要去采葡萄,我们准备一起去。”秋禾说。 “采葡萄吗?”白川想了想,说:“爷爷,我也去,行吗?” “你去正好,”沈宝成一口答应,“就在牛角峰那片崖底下,你爬得高,还能多摘点。” 秋禾立刻觉得不好。王俊煦现在看见白川,就如见了宿世的仇敌,白川对王俊煦的评价也很糟糕。这俩货一个犟一个浑,要是在路上闹起来就糟了。 他赶紧说:“白川,你不是肚子不舒服么?今天就在家歇一天吧。” 这一说提醒了沈宝成,忙也说:“对啊,身体要紧。摘葡萄我们这些人就够了。” “已经好了,”白川看看秋禾,坚持说:“我想去。” 结果,临走前三人组变成了四人小队。一路上沈宝成打头,王俊煦第二,秋禾跟在后面,白川押尾,一行人向山上逶迤而去。 ☆、吃醋 王俊煦在院子里就存了一腔雄心,要在白川面前显摆他跟秋禾关系的非同一般,好让小白脸子知难而退。他果然也这么干了。 一路上,他恨不能将秋禾系在裤腰带上,不停嘴地跟他聊起以前的老师和同学。秋禾休学后一直没联系过他们,也确实很关心近况,两人一递一句,说得很是热闹。 白川在后面冷眼旁观,一语不发,只是脸上的表情,活象人人都欠了他八百吊一样。 山间小道本就很窄,只容一人通行,到后来渐行渐陡,十分崎岖。王俊煦没爬惯山,很快累得呼哧带喘,气力不继,自顾尚且无暇,更不用提回头跟秋禾说话了,路上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沈宝成见他累了,便削了根棍子递给他。王俊煦很是感激,跟在后面把“外公”叫得亲甜,刻意巴结了沈宝成一番。走了一阵,忽然想起秋禾,便回头等他,正看见他和白川一前一后地走来,白川死人脸也不摆了,在后面说了一句什么,秋禾抿嘴笑了起来。 王俊煦的心情顿时极其暴躁。这他妈的!一眼照看不到,就有人在自己面前撬墙角!是找死还是怎么的? 他停住脚,不耐烦地回头喊:“秋禾,快一点!” “哎,”秋禾答应着,跳过一块石头,朝王俊煦快步走来,近了看到他脸上有汗,便问:“累了吧?要不要喝水?” 说着他从自己背包里取了一瓶水递过去,是从家里带的凉茶。王俊煦接过去,仰着脖子喝了一气,隔着秋禾,冷冷看着白川。 白川也面无表情把他看着。王俊煦说:“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秋禾见他面色不善,赶紧分辩:“没什么啊,就闲聊呗。” “聊什么?说来我听听!”王俊煦的语气里充满挑衅。 秋禾一看,这二球又浑上了!赶紧推了他一把,说:“别说话了,赶紧走!外公都走远了,可别待会儿赶不上!” 他这边急着灭火,身后的白川却突然淡淡一笑,说:“我们聊天,关你什么事?” 王俊煦一听这话,立刻把瓶子往地上一摔,一边往他那边走,一边骂骂咧咧说:“你说什么?你他妈再说一遍?” 白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也很贱:“你耳聋啊?” 秋禾慌了,赶紧把王俊煦往前推,同时防着白川过来。偏偏那两货都比他高、比他壮、比他力气大,根本就拦不住。三人在羊肠小道上推搡成一团。 王俊煦一心要越过秋禾,过去将小白脸子教训一顿,推搡之中,就手把秋禾往旁一拨。秋禾一个踉跄,正好踩中一块松动的石头,“哎哟”叫了一声,滚倒在旁边的斜坡上,哧溜溜地滑下去了。 白川朝前一探身,只来得及抓住一片衣角,没捞到人。眼睁睁地看人滚下去了。幸好那坡不陡,秋禾滑到一半,被一丛灌木拦住,这才停下来。白川立刻跟着跳了下去,到秋禾旁边时,只见他捂着脸,忙拉开手说:“我看看。” 王俊煦在后面连滚带爬扑过来,也慌了,连连说:“摔哪儿了?受伤没有?让我看看!” 秋禾松开手,勉强笑笑,说:“没事儿,脸被树枝弹了一下,不重。” 这当儿沈宝成在前面听到动静,不知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慌里慌张也回转来了,一路喊着秋禾,从坡上爬下来。秋禾忙喊:“外公我没事。” 他的脸颊在半道上被一根树枝弹了一下,那枝上又有些小细刺,在白生生皮肤上留下一长条红痕,星星点点出了血,眼见着渐渐肿了起来。 白川见了,简直目露凶光,当即对王俊煦怒吼:“你推他干嘛?” 王俊煦心里正自又疼又悔,看白川吼他,也勃然大怒,“老子哪儿推了?明明是你在后面使黑手!” “你都害他破相了!” “我说是你害的!装什么好人?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丫没安什么好心!” 两人象两只炸毛的公鸡,立刻又要扑到一起。秋禾拼尽全力挡在两人中间,苦不堪言。幸好沈宝成赶到了,先把白川拉开,严厉地说:“白川,不许打架!” 老爷子接着蹲下来看秋禾的脸,瞅见那条红记,心里一疼,所幸只是皮肉伤,忙安抚了两句,又把王俊煦拉走,说:“没事儿,走山路,哪一天不被蹭一下刮一下的?” 总算两人被劝开了。白川兀自恨恨盯着王俊煦,把秋禾往身后一拉,说:“你跟着我!” 王俊煦在前头,眼都红了。要不是沈宝成下死力拉着,立刻便要扑回来打作一团。 两人乌眼鸡一般,相互瞪了一路。 秋禾则是喃喃地骂了一路。他从坡底爬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照了照脸,看到颊边的伤,嘴都瘪了。 “该死的王俊煦!该死的林白川!老子真是倒了血霉,才会带你们这两头畜牲上山!真恨死你们了!……怎么办,真的要毁容了!老子连女朋友都还没有!都怪你们!你们这帮蠢货……” 被骂的两人一声不敢吭,倒是沈宝成在前面听见了,半是宽慰半是玩笑地劝了几句,说:“脸上有点疤,才象个男子汉!……实在不想留,我问问你丁爷爷去,说不定他有什么去疤的方子呢。” 秋禾骨都着嘴,连沈宝成都不想理睬了,叫个骟牲口的兽医来给他去疤?真亏他想得出来!还是不是亲外公了? 在一处狭长的山谷里,沈宝成终于找到那棵葡萄藤。那藤的根部有成年人大腿粗,顺着旁边陡崖向上攀延,分出无数枝桠,把整道崖面都铺满了。密密绿叶间垂着累累果实,散发出一股香甜之气。 四人到了之后,开始分工协作,沈宝成和白川攀着藤爬上去采摘,装进随身带着的袋子里,等装满了,就用绳子吊下来,由王俊煦接着,倒到一个篮子里。秋禾身为伤员,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吃。 野葡萄个头小,长得丑,含糖量却很高。秋禾气鼓鼓地坐在草地上,吃了几颗王俊煦贡上来的甜葡萄,心情有所好转,开始仰着他的烂脸,指点沈宝成和白川摘葡萄。 两个闯了祸的家伙这才放下心来。 回去路上倒也相安无事,到家后白川就走了。秋禾先是进卧室揽镜自照,长吁短叹了一番,因为怕留疤,也没擦什么药,没多久依旧出来了,若无其事地和沈宝成王俊煦一起洗葡萄,准备酿酒。 沈宝成觑他一眼,开玩笑问:“进去哭了一场?” 秋禾哼了一声说:“有什么好哭的?象我这种有才华的人,又不靠脸吃饭!” 沈宝成呵呵笑了。 王俊煦却郁郁寡欢。等酿完了酒,沈宝成忙着去做饭,王俊煦把秋禾拉到外面,在一棵树下站定,才说:“让我看看你的脸。” 那红痕还热辣辣地疼着,秋禾拿手轻轻摸了摸,说:“算啦,你也别想太多,也是我自己不小心。” 王俊煦满脸愧疚,说:“我没想推你,真的!” “我知道,”秋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禾说,“算了,我也没怪你。” 王俊煦怅怅地低了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秋禾,跟我走吧,跟我回去。难不成你还真想一辈子呆在这儿?” 秋禾抬头看着远处山脉,说:“我能回哪儿去?你也知道,我在家时老是生病。到这里以后,才算好些了。” “我们可以出国啊。国外有些小镇气候很好,风景也美,又比这里发达,生活方便多了。跟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们一起去上学,难道你不想重新上学吗?”王俊煦很急切地说。 秋禾叹了口气,低头看自己的脚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说过的,进一步,就什么都没了。你能做到吗?” 王俊煦的眼神黯淡下来。 他们俩在树下默默站了一会儿,秋禾说:“走吧,进去了。” 说完就先进了屋。王俊煦独自站了一会儿,也丧魂落魄地进去了。 树后面林子里的白川这才伸出头来,神情复杂地看着那座小小院落。 他的耳朵里到现在还在轰轰作响,刚才听到的话,就象一声闷雷,悄无声息就把他炸得体无完肤。 秋禾要走了吗?他要跟王俊煦走了?他们要去国外,再也不回来了吗? 白川呆望着沈家简陋的院门,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又大胆的念头:我把他藏起来,不就可以了吗? 藏得好好的、远远的,让那个讨厌的家伙没法带他走,甚至让别人也再不能找到他。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到他、陪着他……,不就可以了吗? 这念头刚一冒芽,就迎风长成了一片葳蕤的茂林,风吹不死,火烧不死。白川紧紧靠着树干,一颗心怦怦狂跳了起来。 ☆、探险 “白川,你怎么了?” 一大清早,秋禾就觉得白川很不对劲儿。他按平时的钟点到石榴树下时,那家伙正蹲在路边,魂不守舍地象只呆头鹅,连秋禾走近都没发现。及至看到人,竟然吃了一大惊,象只被追赶的兔子,站起来就走。问他话他也不理,还走得飞快,害秋禾差点要追不上他。 秋禾起初以为他还在为头天的事不安,忙跟上去安慰他,“昨天那事不能怪你。都是王俊煦没事挑事!那二球是个出了名的搅屎棍子,以前在班上横惯了,你越跟他对着干他越来劲儿!以后他说什么,你只别理他就是了。” 他连走带跑已很吃力,说完这番话就气喘吁吁了。白川终于放慢了速度,还回头看秋禾一眼。那眼神里透着一股心虚,又还带着点腼腆,秋禾立马断定,事情不象他想的那么简单。 “喂,老实交代,你昨晚做什么坏事了?”半道上,秋禾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这话一出口,就见白川身躯微微一僵。 秋禾顿时大乐,很有成就感,“哈哈果然被我诈出来了!”又换了副严肃嘴脸,问:“是不是去谁家菜地里偷瓜了?” 白川转过头来,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难不成,是你喜欢上了谁家姑娘?”秋禾脑洞大开,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镇上稍具姿色的女性,吃惊地说:“……等等,你不会是看上花娘娘了吧?” 这一次,白川连头都没回,浑身都散发着羞愤气息,直接顺着山路跑得没影儿了。 秋禾眼看追不上他,索性慢下来,边走边琢磨怎么才能把白川的心事挖出来。那家伙是属王八的,嘴紧得很。 他们每天练习吐纳的小山洼离家不远,走半个小时就到了。从上空看,山洼形状有点象宝瓶,瓶口处有一棵上了年纪的桐树,枝繁叶茂,亭亭如盖。树干因为被雷劈过,裂开一道缝,白川在里面塞了两个草垫子,以备打坐使用。等秋禾不紧不慢走到树下时,白川已经把垫子拿出来,盘腿开始了每日一课。 秋禾走过他身边,在另一块垫子上盘腿坐下,着意看了看白川。只见那厮闭眼垂目,神情一派庄严肃穆,象个入定的老僧。 但这样的表象,当然骗不了英明的福尔摩斯沈,秋禾眯着眼,凑近白川,小声说:“老大,一边修仙,一边思春,你就不怕走火入魔么?” 说完他深觉得意,左歪右晃,在垫子上调整出一个最舒服的坐姿,闭上眼睛也开始打坐。 等旁边的呼吸声逐渐绵长轻柔了,白川悄无声息睁开了眼。 入眼处,十七岁的少年闭目盘坐在薄雾缭绕的山林里,象被绿叶簇拥的一朵白昙花,温软洁白,美好得仿佛自带柔光。 只可惜脸上挂了一道伤。那伤虽已消肿,却留下一道断断续续的黑痂,象有人用半干的毛笔在白纸上拖了一道,――虽然煞风景,也还是好看。 白川呆呆看着,舍不得眨眼。心里有个魔鬼不停跳出来,朝他碎碎念,快把他藏起来!藏起来,他就成了你的了! 可一息尚存的理智却告诉他,先不论这件事会引起多大的风波,爷爷找不到人会有多难过;就说秋禾,他会愿意被藏起来吗?要是哭闹起来,他要怎么哄? 少年想到那情景,觉得又心悸又绝望,他苦恼地抱住了头,想,天哪,我也要变成一个邪恶的人了吗? 一小时的吐纳结束时,秋禾差点睡着,他发自内心觉得这种锻炼方式适合他,简直相当于早上补了个觉,还让人神清气爽。秋禾伸个懒腰,发现白川不知何时结束打坐,正站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对着群山远眺。 秋禾把草垫子折好,依旧塞进了树缝里,慢慢走过去,爬上石头,顺着白川的目光望向远处。 视线所及,是小镇东面的那座山。青色山峰上,一大片白色的f岩在雾中若隐若现,那地方据说叫仙人台,是小镇所有神奇传说的起源地。 他们看了一会儿,白川忽然转向秋禾,问:“你想不想回去城里?” 秋禾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一半一半吧。有时候确实挺想家,想以前的朋友,可有时候又觉得这里也很好。” 白川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看向前方,又问:“那你会跟那个王俊煦一起走吗?” 一提王俊煦,秋禾顿时很郁闷,摆摆手说:“我想走的时候,自己会走,干嘛要跟他走?别说了,烦人!” 说完转身跳下石头,往回家的路上走。白川呆立石上,一则以喜,一则以忧:不跟王俊煦一起固然大快人心,可他自己走不也是走? 他盯着秋禾的背影,看了几秒,忽然跳下来,几步追上,说:“秋禾,有个办法,能让脸不留疤。” 秋禾对自己的烂脸本来已经听天由命,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回头问:“真的?什么方法?” “洞里有股热泉,对皮肤很好。” 这洞当然是指石潭旁边的洞穴。秋禾听了,乜斜着白川,说:“屁!你就蒙我吧,我又不是没进去过!里头乌漆麻黑的,还冷得要死,哪儿来的热泉!” 白川有些委屈地低了头,说:“信不信由你。” 秋禾一想,白川有时固然嘴毒,但确实从未撒过谎。洞那么大,也许那热泉在别处呢,再说他以前不还一门心思想去洞里探险吗?不过他很快考虑到自身安全,问:“会不会碰上那条龙?要是惊动它,咬咱俩一口,那我也不用治脸上的疤了,――估计全身上下都是疤。” 白川竟然有点生气,口气很冲地说:“它不咬人!” “那它爪子也很厉害呢,上次挠我一下,几天胳膊都是青的!”秋禾继续担忧。 “跟着我就没事。”白川大包大揽,说得非常笃定。 “可我还想在远处看看它,那可是龙哎!说不定世界上只有这一条哎。” 真是个麻烦精! 白川沉默片刻,终于面色沉痛地说:“也不是不可能。” 秋禾心动了,可转念一想,还是不行。王俊煦还在外公家。要是撇下他出去了,回来后不定要怎么发疯呢。 他现在看到王俊煦就很头痛。昨天那家伙跟他把话挑明后,就越发腻歪了,动不动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看得秋禾毛骨悚然。晚上居然还粘乎乎地拉着他,想跟他联床夜话!去他的!他以为他现在还有这个信用么? “算了吧,还是以后再去。”秋禾犹豫片刻,说:“王俊煦也是大老远地跑来看我,丢下他一人,总归不太好。” 白川沉默了很久,一脸不高兴地说:“你是不是喜欢他?为什么总是陪着他,要和他在一起?” 秋禾愕然:“这是礼仪,是人之常情啊。” 白川没说话,甩给他一个“你们城里人真虚伪”的眼神,转身快步走了。 秋禾独自走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白川也很在理。这两天他始终试图跟王俊煦讲道理,但其实自己也知道,王俊煦那人浑,很有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头。他一天不走,自己拉不下脸面,就得陪他一天,忍受他的死缠烂打。――既然这样,干脆就晾他一天,自己躲出去,让外公来应付他。 想到这里,秋禾追上白川,说:“好,那今天咱们就去找那个热泉。……真能去疤吗?” 白川走在前头,正嗒然若丧,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狠狠一点头说:“当然!” 秋禾一哂,“呸,我才不信咧,有这功效,你身上还能留一身疤?” “真的,”白川一脸诚恳地说:“这个不骗你!” 两人商量着什么时候进洞,决定吃完早饭就出门。白川又让秋禾拿两件换洗衣服,秋禾一听,睁大眼说:“还得带衣服去?这是探险还是搬家呢?” 白川一时说不出话,秋禾忽然又明白了,还夸白川聪明,“我差点忘记了,那里面到处都是水!衣服打湿了自然要换的!” 白川听了,讷讷无言。幸好秋禾满心都惦记着去洞里的事,没注意到他那点羞愧。 秋禾回家后,看到王俊煦正蓬着头,没精打彩地站在院子里,心里不由一软。可又一想,总是这么拖着,何时才能把这尊大神送走?再留两天,只怕连外公都要看出端倪来了。 王俊煦看到秋禾,强压下满心不快,小声问:“你又去哪儿了?” “早锻炼呀。”秋禾说完就往厨房钻,问沈宝成:“早饭好了没有?我好饿呀。” 王俊煦跟了进来,没好气地问:“你天天早上一个人出去乱跑?” 这是在委婉打探他跟谁一道出去呢,秋禾嗯了一声,帮着外公摆筷碗,又推王俊煦出去洗漱。沈宝成从灶下抬头,看了他们俩一眼。 三人吃好了早饭,秋禾趁着王俊煦出去上厕所的一点空档,对沈宝成说:“外公,我要出去一趟,你在家里陪着王俊煦吧!” 沈宝成也看出秋禾和王俊煦之间有点不对劲了。虽说是同学,可王家小子粘秋禾也粘得太紧了,走哪儿都跟着,还经常把秋禾拉到背人处,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也不知在商量什么事儿。不过,听了这话他颇有些为难,乡下规矩大,扔下客人自己走了,可不是什么待客之道。 “小王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沈宝成沉吟着问。 “不晓得,他没说。等会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儿你帮我解释两句。”秋禾说。 沈宝成想了想,叹了口气说:“算了,你去吧,我就说你找你丁爷爷看脸去了。今天有集,一会儿我带小王往镇上四处走走。” 秋禾顿觉自己看走了眼,想不到外公还是条老狐狸,找起借口来滴水不漏。他朝沈宝成伸出大拇指晃了晃,火速回到房里,拿了个手电筒和一套衣服,塞进背包里,果断跑路了。 ☆、龙巢 秋禾刚一出门,就见白川从石榴树下闪身出来,两人顺着山路跑了一阵,秋禾才拍着头说:“完了,这下算是把王俊煦得罪狠了。” 白川大愿即将得偿,浑身骨头都轻了二两,听了这话只是望着秋禾笑,对他惦着另一个人丝毫也不计较了。 秋禾去过云台好几次,模糊记得上山的路。跟着白川走了一程,看出他们明显不是上云台去,倒象是往东边山上走,不由疑惑起来。 “不是说去洞里吗?咱们这是往哪儿走呢?” 白川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这是另一条路。” “那也不会绕这么远啊,方向都不对!……不是要去东山上吧?” 白川竟然点了点头,秋禾一阵愕然,说:“外公不准我去那边,说那里有很多坑呢。” “有我,没事。”白川说得很笃定,“去热泉必须从这边走!”。 他们向那个神秘的热泉进发,一路翻山越岭,穿过重重密林,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东山脚下。秋禾的衣服都汗湿了,背包是早已交给了白川,两人坐在山脚下歇了一阵,喝了水,才继续往东山上爬。 那是秋禾有生以来走过的最陡峭的一段路,坡陡路滑,路上全是石头,覆盖着薄薄的土层和腐烂的树叶。山脚下还长着些树,到了山腰,全是齐人高的灌木和茅草,根本就没路了。灌木丛里卧着一块块怪石,远看象蹲着些巨兽似的。 秋禾上山没多久就滑了一跤,幸好白川反应快,一把抓住了,才没有摔下去。打那时起,白川就紧紧握着他的手,再没松开。也幸好有白川在前面使劲拽着,不然,单靠秋禾一只孱弱的白斩鸡,只怕要望山兴叹,万万没有爬上去的本事。 沈宝成曾跟秋禾说过,东山靠仙人台这一带十分危险,灌木丛里隐藏着很多天坑,象矿洞子一样直通到地底,人一旦失了脚掉下去就会没命,尸首都没处找。所以这边山头不止没有人来,连动物都很少有。 秋禾一路走得小心翼翼,深恐一不小心掉进天坑,从此不见天日。同时对这种坑又十分好奇,很想让白川找一个让他看看。不过白川显然没这个闲心,他一手牵紧秋禾,一手拿着根棍子,从灌木丛里生生踩出一条路来,两人顺着山势迤逦而上。 “还有多远?”秋禾每走几步就问一次。阳光下他头发湿成一绺绺,贴在雪白的额头上,连睫毛上都挂了汗珠。 “快了!”白川在前面头也不回地答,留给秋禾一个挥汗如雨的背影。 秋禾气喘吁吁地笑,说:“这招不灵了啊!快说,快了是多远?” “没多远!” 秋禾边喘边断断续续发牢骚:“真搞不懂,我这么辛苦,到底是为哪遭?” 白川终于回头看他一眼,说:“为了脸!” 秋禾:…… 好吧,为了自已的烂脸,那就再坚持一下下。 在白川言之凿凿重复了若干次“没多远”后,他们终于抵达山顶,两人寻到一块巨石旁,白川拨开周边的茅草,石头附近露出一个隐蔽的洞口来。 那洞象口井似的,深幽幽的看不见底。洞口处还能看到犬牙交错的石壁,到了深处就只是一片黑。不知从哪里传来呜咽的风声,听得人寒毛倒立。 这跟秋禾想象的洞口完全不一样好吗?他倒退了几步,说:“不是吧?我们从这儿下去?” “嗯,”白川一笑,气定神闲说:“我能下去。” “老大,你在玩我吧?”秋禾变了脸色,“我谢谢你!你知不知道这有多深?我们是来探险的,不是来送死的!” 白川握住秋禾的手,说:“我背你,没事的!” “背你个头!你这个疯子!这么深这么陡的洞,进去会没事吗?老子吃屎了才会相信你!”秋禾说着,愤然转身要走。 话音刚落,腰上突然袭来一股大力,他的身体被一只胳膊紧紧扣住,整个人瞬间悬了空,又猛地往下一掉。只见绿色群山在面前消失,变成了粗砺尖锐的石头,擦着秋禾的身体飞掠而过。 秋禾仰头,就看见一线天空越来越远。一颗心含在嗓子眼里,生生把尖叫都堵在了肚子里,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大脑却异常清晰,闪现出自己和白川砰然砸在石头上的场景。 该死!该死!林白川要害他变成洞里的一趴肉酱了! 幸好,预想中的肉酱场面并没有出现。秋禾被白川一手挟着,兔起鹘落间听得扑通一声响,两人齐齐掉进了水里,溅起老高水花。 秋禾被人从水里捞起来时,已经呛了好几口水,一上来就咳得差点断气,白川忙在旁边给他拍着背顺气。 秋禾好容易止住咳,眼泪鼻涕都来不及擦,趴着就踹了白川一脚,怒气冲冲地骂:“疯子!神经病!你他妈是要摔死我们吗?以后再理你这个衰人,老子沈字倒过来写!” 白川挨了踹也不恼,返身找到丢在旁边的背包,拿出来一条大毛巾,蒙在秋禾头上,替他擦头发上的水。 秋禾刚才吓得狠了,这会儿只觉得浑身酸麻,一丝力气也没有。于是软绵绵地瘫着,由着白川在他头上拾掇。等白川把头上的毛巾拿开,他这才扫了四周一眼,这一看,立刻万分震惊地呆住了。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处巨大的洞穴,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十分空旷。穹顶上大约有许多洞,透进一道一道的光线来。有几束直射进来的光柱照在地面一个大水潭上,反射出鳞鳞波光,投影到巨大的穹顶上,在周边千奇百怪的石钟石笋上,铺上了一层金色的鱼鳞状花纹。 这跟秋禾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经历过的龙洞,黑暗潮湿令人心生恐惧;白川带他来的龙洞,却让他想到国外那些有彩色玻璃窗的穹顶教堂。 “你、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秋禾仰望着头顶那些造型奇特的石钟石笋,表情接近痴呆。 白川微微笑了,问:“好看吗?” 秋禾呆望着周围,对自己几分钟前发过的誓毫无原则地忘了,还感叹说:“天哪,真美!快说,这地方你怎么找到的?” 白川恨不得顺势问他“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好吗”,话到嘴边,却是无论如何开不得口,于是起身往水潭里走,走了两步,又回身说:“下来。” 秋禾伸手试试水温,并不象他想象的那般冰凉,反而有些微温,于是迟疑地问:“这就是你说的热泉?” 白川把手朝秋禾伸来,说:“到泉眼这儿来。” 秋禾站起身,抓住白川的手,跟着他往潭里走,到水深处忽然身体一轻,原来是白川把他托了起来。两人游到水潭另一边时,秋禾明显感觉出水的流动,温度比之刚才也高了许多。 他环顾四周,有点担心地问:“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白川想,秋禾要是知道他现在最大的危险乃是自己,还会不会这么信赖地看着他? 他有些紧张地抿抿嘴,说:“不会。” “那条龙会来这里吗?” “……也不会。” 看白川说得很肯定,秋禾终于放下心来。湿衣服缠在身上很难受,他干脆脱得只留了条裤衩,还抱怨说:“这么好玩的地方,你也不早说!我好带条泳裤来!”然后他找了个不深不浅的地方靠坐下来,十分惬意地泡起了温泉。 白川被那个白生生光溜溜的脊背一晃,顿时连眼睛都没处放,身上还莫名涌起一股燥热,忙一个猛子潜到水凉的地方,呆了好一阵,才从水里钻了出来。 他想,果然夏天就不能泡温泉,真是让人活受罪。 可秋禾显然很愿意受这活罪。他懒洋洋地闭着眼,被热水蒸得四肢百骸里一片醺然,正觉得无比舒坦,忽然感觉有热水流过脸颊。微一睁眼,就看到白川正往他脸上浇水。过了一会儿,一条湿毛巾搭到脸上,只听白川说:“把脸也泡一泡。” 脸上的伤口结了痂,被热水蒸着,倒也不难受。蒙脸泡了一阵,秋禾嫌气闷,把毛巾扯下来,感叹道:“这时候要是再来一杯冰淇淋,我的人生就圆满了。” 白川坐在他不远处,闻言说:“饿了吗?我带了吃的。” “别的不行!一定要冰淇淋!最好是哈根达斯,”秋禾把手交叉在脑后,很馋地舔舔嘴,“有机会我一定要请你吃!” 白川哦了一声,恨不得对秋禾说,我才不吃!那东西只有城里有,我才不想去城里!我也不想你去! 他想,要是告诉秋禾,他很想让他一直呆在这里,他会不会当场跟他翻脸? 正在满心纠结,就听秋禾又说:“知道吗?只有最要好的朋友,才能请吃哈根达斯哦。” 白川顿时忘了烦恼,心里冒出许多轻快的泡泡,流光溢彩地飞走了。他带了点腼腆,看着秋禾说:“好!有机会,我也请你吃那个……阿迪达斯!” 秋禾哈哈大笑,把湿毛巾卷成个球,朝他掷过来,说:“你这个土鳖!” 两人你来我往打起了水仗,折腾得水花四溅,后来白川又带秋禾爬到高处往水里跳,秋禾起初不敢,看白川跳了几次,终于也动了心,两人轮番从旁边石柱上纵身而下,都快玩疯了。满洞里充斥着少年人兴致勃勃的大叫大笑声。 末了秋禾终于累了,这才重新瘫回温泉里。 白川游到他旁边坐下,问:“好玩吗?” “好玩!”秋禾果断点头,又惋惜地说:“就是路不好走,不然把外公也叫过来,让他泡一泡多好!” 提到外公,秋禾又想起王俊煦,也不知道两人现在在干什么。被那么无情地抛下了,王俊煦一定会非常恼怒吧。 “等会儿回家了,一定有场气生。一想到这个就好烦!”秋禾说。 白川试探着说:“那就在这儿过一夜。” “当然不行!”秋禾想都不想就一口拒绝,说:“这里很不方便,而且外公肯定不放心。” 白川沉默片刻,闷闷地问:“你跟王俊煦,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什么啊,我们八字不合。”秋禾想了想,又解释说:“他那人别的都还好,就是特别喜欢强人所难,什么都要照他的来。而我呢,又最讨厌别人逼我。以前我让着他,现在不想让了,只好翻脸罗。” 白川听了,心一凛,脑门仿佛裂开一条缝,吹进来阵阵冷风,让他那兴奋得有些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他吃惊地想,我到底要干什么?难道还真想把他关在这里?关住了,然后呢?接着逼他一辈子? 他一方面很庆幸自己并没有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另一方面又很气馁,最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自己真是心意善变。本来打定了藏人的主意,怎么这么轻易就变成了龙巢一日游了呢? ☆、灰熊 等秋禾终于恋恋不舍从潭里爬出来时,全身皮肤都被水泡皱了。他找出干净衣服来换了,和白川两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吃起了简陋的午餐。白川带了很多馒头和熟肉,还有几颗白水煮蛋。秋禾一饿,也不挑嘴了,吃得津津有味。 吃饭时秋禾问:“你和那条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川一楞,抬眼看着他。秋禾又说:“你是你们家专门派来的吗?” 白川埋头吃饭,说:“我自己愿意的。” 秋禾又问:“你是要一直在这里守着它吗?一辈子也不能离开凉石镇了?” “不是,”白川答,“是我自己不喜欢外面,到处都是人。” 秋禾看着他,缓缓点头,说:“白川,其实我觉得你好了不起!你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跟着外公一起学开荒种地,守着那条龙的秘密,还要对付那些坏人!那什么,我觉得你这就是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呀。” “不是你想的那样。”白川听得很不好意思,停了停又轻轻说:“这是我家啊。” “对啊,我们的家在这里。”秋禾朝后靠在一块石头上,看看那深幽幽的水潭和空旷的洞穴,说:“放心,我死也不会跟人说这里的事。我们一起保护它。” 白川听到这话,一方面觉得那个死字非常刺耳,另一方面又不自禁地浑身舒坦,心都要甜化了,巴不得这一刻永远也不要过去。 秋禾吃完饭,就在潭边四处走动,洞里很干爽,他东摸摸西看看,逛到一个石头平台附近,忽然停下来,咦了一声,说:“白川,看我发现了什么!” 他捡起一个蚌壳大小的银白色亮片,凑到眼前细细地看,末了又拿到白川面前显摆,“就说这里象个藏宝的地方!看看!是不是什么宝贝?” 白川瞟了一眼,脸上竟浮现出一点尴尬,吞吞吐吐地说:“这是……龙鳞。” “天!”秋禾立刻双目圆睁,紧紧把亮片攥在手里,喃喃地说:“真的捡到宝了!龙鳞哎!……我能把它留下来吗?” 白川把龙鳞夺过来,板着脸说:“不行!” “我看看!看看总行吧。”秋禾央求着,把那亮片又拿过来,果然很象一片巨大的鱼鳞,只是质地异常坚硬,薄而透明,隐隐透出珍珠的光泽,十分漂亮。秋禾正在把玩,白川一把夺了去,随手一抛,把龙鳞扔进了水潭。 秋禾眼睁睁看鳞片沉入潭底,想了一会儿,忽然感到不安,打量着周围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不会是那条龙的……” 他边说边惊恐地看着白川。白川淡定一点头,说:“嗯,这是龙巢。” 秋禾瞪圆了眼睛。 “林白川!”他又惊又怒,扑过去掐着白川的脖子前后摇晃,小声说:“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就这么想害死咱们?啊?” 白川被晃得东倒西歪,满不在乎地说:“早上谁说想看龙?你这叶公好龙之徒!” “我说的是远远的!远远看一眼就行了!你把我们带到龙巢里来是几个意思?喂它吗?怕它没吃饱还是咋的?”秋禾很悲愤。 “它不吃人,”白川看他一眼,话里有话地说:“不过,说不定它喜欢你,想把你留在这儿。” “走走走!”秋禾火速返身去收拾东西,把背包背上又茫然了,“回去要怎么走?” 白川仰头看看上面又高又远的穹顶,说:“爬上去。” 秋禾脸色都变了,“爬?这么陡怎么爬?来,你爬一个我看看!” 白川很淡定,“我没问题,你行吗?” 秋禾都快咬牙切齿了,“你他妈说老子行不行?” 白川想了想,傲娇地说:“我能背你,……可你刚才掐我!” 啊呀呀,这是秋后算帐么?秋禾气不过,乜斜着眼,愤然道:“对不起!” “先头还踹我!” “都说对不起了还想怎样?” “态度太差!” “老子就这样,爱接受接受,不接受拉倒!” “不背了!” “……等等,你妈的,真是气死老子了,回来!好啦好啦,对不起啦!是我不好,不该朝你乱发脾气……” 白川抖足了威风,才蹲下身说:“上来!” 秋禾趴在他背上,非常担心,喋喋不休地问:“你真的可以?真的没问题?十分确定以及肯定一点问题也没有?……” 白川一句废话也没有,把人背起来,迈开长腿就走。他在平地上助跑两步,纵身一跨,毫不费力地窜上高处的一块石头。紧接着,他一手护着背上的秋禾,另一只手抓住石壁上的凸起,猴子一样蹭蹭地顺着石壁爬上去,在空中又是一个腾挪,跳到另一块石头上。如此几个回合后,两人已经到了半空中一个一脚宽的石头平台上。 秋禾全程都吊着一颗心,听到耳边呼呼风声,地面越来越远。只觉得生平的惊险刺激,都攒到今天一起受了。 白川在平台上站定,抠着石壁往旁边走了一小会儿,石壁上出现一个乌漆麻黑的洞,他一低头,钻进洞里,才说:“松一点,我要喘不过气了!” 秋禾大窘,忙把死死箍在白川脖子上的胳膊松开,看看洞里虽然崎岖不平,好孬能走,便说:“放我下来,这里我能自己走!” 白川依言把他放下,秋禾从包里掏出手电筒拧亮了,两人牵着手继续前行。秋禾对白川满腔崇拜之情,都快溢出来了,没住嘴地夸了一路。 “你怎么这么厉害?你是练轻功了吗?……骗人!你肯定练过了的!我靠鲍威尔在你面前也是小菜一碟呀!……鲍威尔是跳远世界冠军你这土鳖!……我要是天天跟你练能有你这么厉害吗?不能?象你一半也行啊?什么?为什么?不是我说你,你这师父怎么当的……” 两人说着话,不觉已经看到前方隐隐透来光亮,走至洞口处,一块石头把洞口搪去大半。白川上前,使劲把石头往旁边扳开两寸,两人才得以从里面钻出来。 秋禾展眼四顾,发现竟然已经到了东山半山腰。他目瞪口呆片刻,问:“为什么咱们来的时候没走这条路?” 这问题白川不想说实话,只好说:“不好玩!” 秋禾很想打人,还很想骂人,奶奶的,从一口井里摔下去,掉进水潭里,这就叫好玩了?人跟人的观点怎么这么不一样呢? 白川在洞口外整理了一下行装,猛然想起山顶那个洞口还露在外头,万一被人发现就糟了。他立刻对秋禾说:“你等一下,我进去拿个东西。” 说完匆忙要走,片刻后又返回来,特意看了看秋禾的衣领处,看到那个挂龙牙的皮圈,才又叮嘱:“呆这里别动,我马上回来。” 秋禾看着白川的身影消失在黑洞深处,才回过头,眯着眼朝外望。太阳很大,洞口处除了草也没什么遮挡,他便缓缓走到前面一棵树下,坐下歇息。从这里看,不远处就是仙人台,白色石头在阳光下,几乎发出光来。 秋禾正在呆望,忽然听到野兽咻咻的鼻息声,他转过头,看到了让人肝胆俱裂的一幕:一头体型硕大的灰熊从林中缓缓走来。那熊非常可怖,头顶上的大半边毛发都秃了,露出棕色头皮和头骨,五官被扯得东倒西歪,没有左耳!――是那头让凉石镇人谈之色变的右耳灰熊! 秋禾手脚一片冰凉,一动也不敢动,屏住呼吸缓缓往后退,想退到洞里去。但他刚一抬脚,立刻就觉得不对。地上满是草和枯叶,每动一步,都会悉作响。这动静在平时听起来十分细微,这时候简直成了巨响。 灰熊马上停下来,警惕地抬头四处望。看到秋禾,它低低发出一声嘶吼,朝树下冲了过来。秋禾立刻转身,没命地往洞口处跑,耳边却听到枯枝断裂的声音离得越来越近。 他心里惶急到极点,扯着嗓子狂喊:“白川!” 下一刻,秋禾背上一痛,整个人扑倒在地上,翻滚了两下,就看见眼前一张丑陋凶恶的熊嘴。灰熊把一只前爪按在秋禾身上,发出一声暴戾的嘶吼,露出了满口森森白牙。 秋禾死死闭上眼,浑身止不住地哆嗦。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声、自己急促颤抖的呼吸声和灰熊咻咻的鼻息交织在一起,无不在提醒他,那头熊的嘴巴就在他面前,他能闻到它口腔里散发出来的阵阵腥臭! 预想中的痛疼却迟迟没有传来。灰熊在秋禾身上嗅来嗅去,低低发出一声嘶吼,似乎非常恼怒和不甘。 正在这时,秋禾身上忽然一轻,那头几百斤重的灰熊,象只轻飘飘的兔子一样,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落到了十几米开外。白川的长腿从他身边跨过,朝灰熊走去。一人一熊隔着几米的距离对峙着。灰熊翻身爬起,极其暴燥地仰头怒吼,声音里充满不甘,在原地逡巡了两步,最终一转身,朝树林深处跑了。 白川立刻转身,把秋禾从地上抱起来。 “伤哪里了?”他气息有些不稳,担心秋禾胁骨受伤,轮流按压了一遍,见没有异常,才松了口气。又撩起秋禾的衣服,看到后背被熊扑的地方都青了,心头简直要滴血。 秋禾抖得筛糠一般,脸色雪白,半天说不出话来。白川把人紧紧搂在怀里,连连说:“别怕!熊走了!我在这儿!别怕!” 秋禾簌簌地发了半天抖,才嗷地一嗓子哭了出来,他一腔惊恐无处发泄,一边哭一边捶白川,不分青红皂白地喊:“都怪你都怪你……” 白川动也不动地让他捶,说:“是,都怪我!” 秋禾痛哭了一场,情绪终于稳定下来,看白川望向自己时一脸心痛,又抽抽噎噎说:“其实我没怪你……” 白川低声说:“是怪我……” “真不怪你!”秋禾淌眼抹泪地说:“怪我自己走得太远。” 白川低着头不作声。心里愧悔交加。 他明知道灰熊的活动范围在这一带,却没有告诉秋禾。如果提前说了事情的严重性,秋禾怎么会一个人去树下?又怎么会受这样的惊吓? 回家路上,白川背着秋禾,边走边心情沉重地想,怎么办?好象每次秋禾跟自己在一起,总是没好事,总会受伤。上上次害他摔得鼻青脸肿,还崴了脚,上次划破脸,这次是背。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他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厉害,迁怒于那头灰熊,恨不得立刻把那畜牲拉过来千刀万剐。秋禾戴着龙牙,它也敢扑,看来不教训两遍是不行了! ☆、离去 秋禾和白川两人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两人老远就看到黑黢黢的石榴树下站着一个人,正是王俊煦。 王俊煦恨了一天,要等秋禾回来算总帐,谁想到天都快黑了,竟还没见人影,正又急又气百爪挠心,看到进山的小路上转出来两个人。不出他所料,那个小白脸子果然跟尾巴一样缀在秋禾后面。 王俊煦立刻目眦欲裂,犹如把媳妇捉奸在床的老公,冲上去就嚷嚷开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了,“你他妈跟这混蛋一起走的?你们去哪儿去了?干什么去了?” 依着秋禾那伶牙利嘴,能有一千句话用来还嘴。然而他一整天受到的刺激太深太大,已经十分疲累,此时便木着脸说:“外公没跟你说?去看我脸了。” “放屁!”王俊煦认定他在说谎,越发怒不可遏,指着秋禾的鼻子骂道:“去哪儿看脸能要一整天?你明知道我烦这混蛋,一定要跟他一起去?” 秋禾有气无力地说:“他认识路。” “你他妈就糊弄我!”王俊煦也是气急了,出口便不假思索,“老子就该把你绑在身边,就转身放个屁的功夫,你就能跟别人浪到一起!你还是人吗你?” 饶是秋禾打定主意要息事宁人,听了这话也勃然大怒,只是他尚未开口,就见白川走上前,把他护在后头,冷冷说:“闭上你的臭嘴!” 王俊煦本来话一出口就很后悔,看白川这么一拦,更来气了。小白脸子这么死心踏地护着他,这不是有奸情是什么? 他恨不得拿刀砍死白川,当即指着骂:“你他妈在爷跟前装什么好人?你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你爷倍儿清!你要对他有什么好心思,老子王字倒过来写!” 秋禾在旁边,听得都气笑了,他倒是会赌咒,王字倒过来,不还是个王吗?但白川显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之处,从后面看,他的背都绷紧了,整个人蓄势待发,是随时要出手攻击的姿势。 秋禾赶紧死命拉住了他。王俊煦不知道这家伙的战斗值,他还不清楚吗?把头熊踹得摔那么远,这要是踹王俊煦一脚,那还能有命吗? “白川你靠后,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别掺合!先回去!”秋禾先安抚了白川,然后望向王俊煦,叹了口气,脸色疲倦地说:“你闹够了没有?你不怕人笑话,我还怕呢。有事进屋去说!” 王俊煦不肯进去。屋里有个沈宝成,两人连大声嚷嚷都不行,更遑论吵架。他一腔窝囊气没处发,狠狠踹了石榴树一脚,说:“进去干嘛?在这里说清楚!” “行!说清楚就说清楚!”秋禾冷淡有礼地说:“请问,我前几天是怎么跟你说的?是哪句话含糊了,让你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你说,我解释给你听!” 王俊煦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他自己也知道,从头至尾,秋禾连口头上敷衍他两句都没有,一直都是自己强取强夺,胡搅蛮缠。本想着缠来缠去,秋禾总有被自己感化的一天,哪晓得中途横生枝节,竟来了个搅局的混蛋! 他满心愤怒,各种憋屈,脱口道:“你是不是喜欢上这小子了?你说!是不是这样?” 秋禾一心要让他早点死心,想都没想便接了口:“是啊,我就喜欢他!怎么样?” 王俊煦脸色都变了,一腔愤怒转成悲凉,眼睛里竟逼出点点泪光。秋禾看着十分不忍,只好扭过头,紧抿着嘴不说话。两个人在树下沉默片刻,王俊煦突然转身进了屋,片刻后拿了背包出来。路过秋禾时,他瞟一眼后面的白川,咬牙切齿地说:“沈秋禾,你会后悔的!” 说完便独自向镇上走了。秋禾看着他的背影,一时觉得如释重负,一时心里又有些难过。 看他恨的那样,以后若再见面,休说当朋友,不成仇人就算好的了。 沈宝成也从屋里追了出来,看了看石榴树旁的两个人,又看看远去的王俊煦,知道这是彻底闹翻了。想到镇上并没有什么旅馆,这么晚也没有了去县城的车,沈宝成便说:“我去看看,要是这孩子实在不想回来,我把他安置到你石六叔家歇一宿,明天再搭班车走。” 秋禾轻轻地嗯了声,沈宝成便去了。 秋禾朝小镇方向呆望了许久,一回头,发现白川还站在自己身后。黑夜里那家伙眼神亮得惊人,双目灼灼似大眼贼,正紧盯着自己。 秋禾眨眨眼,问:“怎么了?” “你……”大眼贼面带潮红,明明腼腆得不行,偏要吞吞吐吐地开口:“你、你说喜欢我,是真的么?” 秋禾睁大了眼睛。 对面那货眼神闪烁,不敢直视秋禾,可一脸喜色憋都憋不住,结结巴巴地问:“是、是哪种喜欢?” 秋禾犹如五雷轰顶。他张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相对片刻,秋禾终于忍不住,一转身落荒而逃。 半小时后,在自己的卧室里,秋禾恨不得捶自己一顿。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什么好逃的?当时跟他解释清楚不就行啦?傻子才听不出,他说那句话是用来气王俊煦的! 可怎么偏就碰上白川那傻货了呢?他傻也就算了,自己跟着慌什么?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呢? 但他转而一想,发现自己就算当时够镇定,也真不知道该怎么跟白川开口。 跟他说,他只是身边没什么朋友,甚至连年轻人也少见,唯一的同伴就是自己,所以才会把友情当成了喜欢? 这话说出来,白川想必会十分不以为然。他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很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个人若是样貌好,家世听起来也不错,手里还握有几千亩林地的产权,只要他愿意,在县城那种地方,满可以当二世祖,混得风生水起,但白川没有。这些年来,他画地为牢,把自己圈在里头,外人拿锥子都锥不进去。也就是外公和自己,误打误撞,机缘巧合,才会和他这般亲近熟悉。 更让秋禾苦恼的是,白川并没有明着说喜欢秋禾。如果不是他的表情根本藏不住事,如果他人情世故再练达一些,他那吞吞吐吐的试探完全可以做得十分隐蔽。 他以自己薄弱的处世技巧,很小心地在他们之间设置了一层窗户纸,虽然近乎透明,到底没有完全捅穿,还留下了最后一点退守和回旋的余地。 所以秋禾左思右想,也很犹豫,到底是摊开来谈谈,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只是他现在一想到自己和白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就觉得别扭。那些牵手打闹什么的,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秋禾抱着头倒在床上,想,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尽招惹些烂桃花,刚走了个王俊煦,又来了个林白川。这往后如何是好?远的不说,就说每天清早练习吐纳的事,以后到底还去不去? 沈宝成回家时,屋里一片黑灯瞎火。到厨房一看,秋禾饭也没吃。他先是担心宝贝外孙生了病,后来寻思了一回,觉得估摸是跟王家小子脱不了干系,便走进房里,坐在床沿上,鲁鲁苏苏试着开导秋禾。 “你们吵架时我在屋里,也没听清怎么回事。跟外公说说?” 秋禾想到王俊煦,愁绪更多了一重,卷着被子往里一翻,说:“没什么可说的。” 沈宝成想了想,觉得自家孩子乖得很,这事儿可能多半还是要怪王俊煦,便道:“不是我护短,年轻人在一起,哪有不吵两句嘴的?我看小煦那孩子气性也忒大了些。刚才我也劝了他几句,后来他跟我去你石六叔家时,气已经平得差不多了,就是还有点难过。照我看,过两天也就啥事没有了。听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秋禾闷着头,唔了一声。沈宝成又问:“明早你送不送他去?你要不想去,我去算了,到时再安慰他两句。这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看把我秋禾闷的!起来,咱爷俩儿吃饭!外公晚上给你煎了小枯鱼儿!” 沈宝成一力撺缀着,到底还是把秋禾从床上揪起来了。秋禾坐在饭桌旁,满腔心思把肠胃都堵满了,一点饭塞进去十分艰难,吃了两口,就起身去洗澡了。 第二天一早,吃完饭后,沈宝成装了几个刚摘的甜石榴,又带了点鱼干肉干,要去镇上送王俊煦。秋禾送外公出门,眼角扫到白川走了过来,立刻抿嘴低头,挺不自在地站到外公背后。 白川不敢看秋禾,亦且没做好这么跟秋禾见面的思想准备,可眼下他事情要紧,便顾不得了,对沈宝成说:“爷爷,你去找王俊煦?我跟你一起去。” 秋禾大奇,白川竟要去找王俊煦?昨天两人一见面就相互喷,难不成没喷够,今天还要找补? 他抬眼看了看白川,只见白川微锁着眉,表情很严肃。沈宝成大概也奇怪,便问:“是怎么了?” 白川沉默了一下,想着这两个都不是外人,便低声说:“家里龙牙今早发现不见了。” 沈宝成和秋禾都变了脸色,同时开口,一个问:“家里都认真找过了?”一个说:“怎么昨晚没发现?” 白川神色十分复杂。他当然不能告诉这两人,昨晚他一夜无眠,躺在床上反复推敲秋禾的语气、表情、动作,恨不得让他从头至尾再演一遍,好判断出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折腾得忽悲忽喜、忽冷忽热,神思恍惚,如果不是清早决定要上山一趟,还发现不了龙牙丢失的事情。 对他来说,龙牙本身没什么重要。但若被外人拿走,被有心人看见,这条龙的存在将不再是秘密,以后只怕会有没完没了的磨难。 沈宝成和秋禾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秋禾咳了一声,说:“你怎么知道是王俊煦进去拿的?” “他进去过。”白川并没有解释,他如何知道王俊煦去过自己房里,但他的语气,却透露出对这一认知的无庸置疑。 沈宝成立刻说:“事不宜迟,走,咱们一起去镇上,早班车还没到,他肯定还没走。” 三人匆忙往镇上去。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秋禾心里说不出的气苦,该死的王俊煦,以前真没发现,这混帐竟还有做贼的爱好! 沈宝成心情也很沉重,昨天秋禾出了门,王俊煦一直跟着自已,趁着中午那孩子睡午觉时,他下地干了点活儿,估摸着就是这两三个小时里,王俊煦看到没人,就窜去隔壁院子里了。 白川则是非常自责,那龙牙还是上次给秋禾做吊坠时,从洞里拿过来的,当时不能决定哪一颗合适,是以一次性拿来三颗,用完早该放回洞里去的,是他最近心思全在别处,一忘再忘。最近真是越来越大意了! 等三人抵达石老六家时,花娘娘正和石老六在家吃早饭,看见三个人进屋,忙热情地迎着,要加筷加碗,让三人添两口早饭。沈宝成环顾屋里,不见王俊煦踪影,便问:“昨天我领来的那娃娃呢?” 花娘娘说:“咦,沈叔还不晓得么?昨夜就走了呀。我听到那孩子跟人打电话,说着说着还哭了。结果后半夜来了辆车,把人接走了呀。我还以为他会跟您打电话的呢。” 堂屋里站着的三个人,听到这番话,一起怔住了。 ☆、进城 白川听说王俊煦被人接走,一转身就出了门。 在门外的大槐树下,秋禾追上了他,拉着他胳膊说:“你先别急,我来给王俊煦打电话,看他在哪里。他昨天那么晚才走,今天肯定还在县城里。来得及的!” 白川一想到秋禾好不容易把那小子甩脱了,转眼又要牵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上,就生出满心的抗拒来,一口回绝说:“不用,我能找到他。” “不是找不找得到的问题,”秋禾解释说:“你找到他又打算怎么办?那家伙吃软不吃硬,浑起来连命都不要。他要是死不承认拿了龙牙怎么办?到时就算能顺利把东西找回来,动静太闹大了也不好。――我先问问他,要是能悄悄地解决,就最好了!” 沈宝成跟石老六夫妻寒喧了几句,也跟在后面出来了,听见这话,立刻对白川说:“川儿,听秋禾的!让他先跟那小子问问情况。实在不行咱们再商量。” 白川一脸不情愿,听了这话,梗着脖子悻悻地闭了嘴。秋禾掏出电话,边拨号边往远处走。 起初电话没人接,重拨几遍后,才终于通了,那头的人却不肯说话,只听到呼吸声一起一伏。秋禾也不提龙牙的事,只问王俊煦人在哪里,又说:“今天早上我跟外公来送你,才知道你已经走了。” 王俊煦还是一声不吭,显然还赌着气。秋禾心里恨不得把他拖出来打一顿,嘴上却温温软软地说:“真生气了?准备一辈子不理我了?那你昨天还骂我了呢,我找谁撒气去?……行,你要不理人,那我挂电话了啊。我真挂了啊。” 王俊煦终于哼了一声,恨恨地开了口:“别假惺惺的了!你巴不得我走,巴不得我一辈子不去烦你,还给我打什么电话?” “好,是我假惺惺,我狼心狗肺,行了吧?”秋禾微叹一口气,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去县城送你了,外公给你摘的石榴,我留着自己吃!反正你家里的好东西多,不稀罕这个!” 王俊煦听到“不去县城送你”这几个字,显见得秋禾本来是打算过来的,当即心动了。昨晚他冲动之下骂了人,提包滚蛋,伤心半宿后冷静下来,心里不是不悔的,听了这话,便半信半疑说:“你少骗人!真打算来送我?” “也不算专程送你,”秋禾笑了笑,说:“本来前两天就想去县城理发,这里的剃头师傅手艺太差,我都不能出去见人。” 他这么一说,王俊煦倒真信了,当下咬着牙,把憋了多时的满腔委屈往外泄:“老子要你送!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凭什么爷就非得吃你这一套?你给我……” 他本想说“给我滚得远远的”,到底还是舍不得出口,只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说:“外公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你别给我偷吃,拿过来我要检查的!” 白川和沈宝成站在槐树下,远远看着秋禾。只见他一边讲电话,一边在河边瞎转悠,还蹲下来有一搭无一搭地捋青草,把旁边一兜马齿苋都捋秃了,才挂了电话,朝他们走过来。 “他还在县城,住在一家酒店里。我过去见见他,外公,镇上的班车几点钟过来?” 白川立刻说:“我去就行!你把他住的房间号告诉我!” “我怕你搞不定他。”秋禾说,看到白川脸色很臭,便安慰说:“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 白川还要坚持自己的意见,沈宝成替他们作了主,“谁单独去我都不放心,算了,那你俩就一起去!” 白川和秋禾相互看了看对方,都不吭声了。 几个人正要往桥那头的小车站去,石老六吃完饭出来了,听说他们要往县城去,立刻说:“今天我正要去城里拖货,你们俩要不嫌弃,就搭我的货车去。” 石老六的小货车,驾驶室里刚好能挤下三个人,有多舒服谈不上,但比那辆破烂不堪还走走停停的班车终归方便许多。沈宝成连忙称谢,又很不放心地给两个孩子叮嘱了一竹篓话,等几人来到车旁,秋禾和白川打开副驾驶室的门,看到里头窄窄的座位,都傻了眼。 他们俩还没想好以后要拿对方怎么办,先就要被逼着共处一室了,还是特别逼仄的一室,心里滋味都很一言难尽。 “要不,我坐后面去。”白川低头说。 后面是货厢,连座位都没有,山路颠簸弯又多,怎么能坐人?秋禾忙硬着头皮说:“有便车搭就不错了,哪就那么娇气了?” 石老六也说:“挤一挤,我开得快,眨眼就到了。” 白川便坐到靠里面,他身高腿长,就算束手束脚地把自己拘成一团,在低矮狭窄的驾驶室里也是很大一只。秋禾坐外头,关上门后,两人的腿无可避免地紧贴到了一起。 秋禾觉得这姿势太过暧昧亲密,浑身都不自在。偷眼瞟白川,发现那家伙僵硬得象块石头,都不敢朝这边看一眼,片刻功夫,鼻尖上竟渗出汗来。 石老六也留意到驾驶室的拥挤状况,笑着打趣说:“白川,你长那么大个做什么?看把秋禾都挤成了人干!” 白川受了这善意的调侃,换了个坐姿,越发局促不安起来。 待人坐稳当了,石老六打响那辆破烂的小货车,扑地一声,从车屁股后冒出股黄烟,把院子里的沈宝成甩下,呼呼地跑了。 为了打消车内的尴尬局面,秋禾跟石老六闲聊起他家那杆猎枪的来历,这正挠着石老六痒处,便跟两人讲他年轻时进山打猎的事,直说得眉飞色舞。 起初两人一问一答,都很得趣,然而从凉石镇到县城,最快也要近四个钟头,秋禾头一晚为了白川的事没能好好睡,坐了一程,身不由已打起了瞌睡。 白川看他两排长睫毛恹恹地垂着,困得头直点,便极想把人揽进怀里,让他好好睡一觉,可手抬起来,硬是没敢伸出去。过了半晌,才强忍着冲动,一脸严肃地说:“靠着我。” 秋禾瞥他一眼,没作声,也没动。 若是以往,靠了也就靠了,没什么了不得。可明知道他对自己有别的想法,还搂搂靠靠的,况且还当着外人,象什么话? 石老六也看到了,忙说:“想睡就睡会儿,把窗户摇上去,我开慢点!” 那车窗有个老式的摇柄,须得人摇上去。白川伸出手去,越过秋禾,帮他把那一侧的窗户摇上。那姿势很象把人搂在了怀里,他关完窗,还很留恋地磨蹭了一会儿,那只手往回缩时,忽然象是自己有了主意,顺带着把人也揽过来,把秋禾的头往自己肩上一按,说:“睡会儿就到了。” 这时再要推推拉拉,反而惹人注目。秋禾又确实困得难受,便迷迷糊糊地横下心,想,算了,以前也不是没靠过。先睡了再说。 白川起初挺得象根旗杆,僵硬笔直,及至看见秋禾并无厌恶地靠在他肩上睡了,才松下一口气,动荡不安了一夜的心情,这时竟偷偷涌上了一点甜蜜。 秋禾昏昏沉沉迷糊了一路,到了县城才醒。石老六把他们俩送到酒店门口,三人约定办完事再联系,就各自忙去了。白川下了车,在附近一家小店里给秋禾买了瓶水,秋禾喝了水,又往脸上拍了点水,这才彻底清醒了。 两人一起看着街道对面的那幢十六层高的楼房,没有说话。 王俊煦下榻的酒店叫金都国际大酒店,乃是县城里相当上档次的地方。门口立着两根唬人的包金大柱,大堂里也一片光彩耀人的土豪金。白川围着楼房转了一圈,回来后,和秋禾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房间号是506,我先去跟人碰面。”秋禾说:“一会儿我想办法拿张房卡,留在前台,然后带他出去。你拿了卡,先去他房里搜一遍。要找得着,咱们就撤,找不着,我就问他。” 白川低头沉默了半晌,才说:“不用留房卡,你进了屋,开窗户让我看一眼就成。” 秋禾知道这是要偷着爬上去,立刻反对,“不行!楼层太高,这太冒险了,再说,万一让人看见了呢?” “没事,背后是花园,有空调外机,很好爬。……别问他要房卡。” 若是提房卡,难免会让王俊煦多想。白川能自己进去,倒也省一层事,秋禾见识过他的本领,想了想,便同意了,只叮嘱他注意安全。白川点头,两人商量好了,便在大堂前各自分开。 秋禾提着送王俊煦的东西,直接去他房间找人。在外面刚一敲门,立刻就开了, 王俊煦被早上那个电话,惹出多少旖旎心思来,见了秋禾,却偏要乔张作致,装出余怒未息的样子,哼了一声,把人往里让,说:“你怎么舍得来?小白脸子没跟着?” “废话真多!”秋禾把东西随意搁在桌上,环顾四周,屋里显然只住了王俊煦一人,便一边搭讪,一边把窗户打开来透气,说:“屋里闷死了,……怎么昨天说走就走了?” 从窗户里往下望,正看到白川在楼下,冲他挥了挥手。 “我爸有个熟人在这边,听说我要回县城,叫他们家司机跑了一趟,”王俊煦从袋子里拿出颗石榴,心里有点感动,昨天沈宝成从树上现摘了一个让他尝鲜,当时他随口称赞了两句,没想到沈宝成就惦记着了。 “还是外公对我好!”他把石榴凑在鼻尖闻了闻,乜斜着眼,不无幽怨地看着秋禾说:“你什么时候也能长长良心就好了,亏我对你那么好……” 秋禾有点不耐烦,回身打断他说:“别扯这些了,你什么时候回省城?趁着还没走,有没有时间跟我一道出去理发?我跟这儿不熟,咱们去哪家店好?” 王俊煦觉得,这是没拿自己当外人,心里又高兴了。只可惜他自己也是人生地不熟,不能给出符合水准的建议。两人边往外走,他便打电话向熟人求助,那人听说王大少想剃头,立刻要派小弟过来带路,王俊煦深恐破坏这来之不易的二人世界,苦苦推辞,唠叨了颇久,这才挂了电话。两人打了辆车,直奔对方推荐的一家高级理发会所。 这边白川眼看着人走出酒店,立刻潜行至楼房背面。那房子后头除了些零散配套房屋,是座小花园,确实僻静。白川四顾无人,便瞅准空调外机,三两下纵身进了房间。 从窗户进屋后,他一眼看见王俊煦放在椅子上的背包,便把包里的东西一一取出,仔细搜了一遍,一无所获。 这屋子是个标间,格局一目了然,白川将东西依次放进背包,仔细嗅了嗅,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显然酒店虽高档,却不经常开窗透气,闻起来一股怪味。白川不死心,又搜了床头柜、枕头下面,甚至连马桶后面的水箱都打开看了,依然不见龙牙踪影。 末了他有些泄气,在椅子上坐下,想了片刻,确实没有遗漏的地方,便用他那破旧的山寨手机给秋禾发了条信息,只写了两个字:没有。 其时秋禾正和王俊煦在理发店里,被一群妖娆的美发师在头上煎炒烹炸。王俊煦那熟人叫张兴财,名字虽然土掉渣,报出来却十分管用。几位资深美发总监听说是“财哥的朋友,”立刻亲自上阵,要尽展平生才艺,好搏得两位帅哥喝一声彩。 秋禾听到手机震动了一声,忙声称要去方便,丢下喋喋不休劝自己染个色的理发师,躲进卫生间。看到白川发来的信息,心里也有点失落。想了想,便给白川发信息,让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来等着自己,然后把手机装进口袋,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决裂 秋禾也觉得奇怪,按说龙牙若是王俊煦拿了,那混帐多少会心虚,可自己几次试探,那小子硬是无动于衷,――王俊煦不是个心机如此之深的人,莫非真是冤枉他了? 想到这个,秋禾更担忧了。如果真是另外的人拿了龙牙,那麻烦就大了! 他心事重重地从理发店里出来,没走多远,王俊煦的电话响了起来,原来是那位财哥要请他们吃饭。盛情难却,再加上这人帮过自己,王俊煦不得不去应酬,只好同意了。 他讲完电话,看见秋禾正站在路旁一家商店前,看橱窗里的商品。少年新剪了头发,露出浓秀眉睫,微垂的头从脊椎到腰线,形成一根很动人的曲线,看得王俊煦胸口一阵发热,也走到旁边,问:“想买什么?” 秋禾摇摇头,决定不再迂回了,直接问他:“刚才外公打我电话了。要我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偷偷去过白川家?” 王俊煦微微一怔,立刻说:“没有!” 秋禾从那一怔中看出玄机,也不说话,就把他瞟着,王俊煦顿了顿,语气反而更坚定,说:“我去他家干嘛?” 秋禾收回目光,轻描淡写地说:“白川家里刚遭了贼,有东西被人偷了。我们两家住得近,所以我问问你。” 王俊煦一听就生气了,说:“小白脸子真会瞎冤枉人,他家里跟雪洞一样,空荡荡的啥东西都没有,能丢什么?贼去了都得哭一场!” 秋禾乜斜着他问:“你不是没去过他家吗?怎么知道他家里跟雪洞一样?” 王俊煦堵了一堵,当即理直气壮地辩解:“我是去过他家一次,不过,我可什么也没干!――他都敢动手抢老子的人,我至不济也得知道那小子什么来头吧?听你们镇上的人神吹海侃,说那家伙有来头得很,什么林氏家族继承人,屁!爷进去逛了一圈,啥跟林氏有关的东西都没有!就是吹的!” 秋禾看他说得就跟逛自家后院似的满不在乎,也生了气,说:“你进人家屋,人家同意了吗?合着你偷偷翻进去,你还有理了?” 王俊煦翻了个白眼,一边伸手拦的士,一边说:“谁要你一大早丢下我跟他跑的?我就是被你们气的,不然,那么无聊的事,请我我都不去!”说到这里,他想起西厢窗外那根树桩,立刻很不快,“提起这茬我想起来了,秋禾,你家窗户下,那墙根垫根木头是干啥的?我是闲着没事了解了解敌情,你呢?你有事没事翻进人家屋里又是干什么去了?” 秋禾跟着他上了出租车,听了这话,心里暗惊,决定一回家就把树桩搬走,一面却忙着分辩说:“你就爱疑神疑鬼!那是外公扔的柴禾,以前满沟都是!……你就说吧,白川家的贼是不是你?不见了的东西是不是你拿的?” 王俊煦一听,立马嚷嚷了起来,“谁他妈是贼啊?谁偷他什么了?老子什么也没拿,进去看了一圈就出来了!别瞎冤枉人!” 秋禾看他说得满腔义愤,不象在说谎,一时也怔忡起来。两个人在车上沉默了一会儿,王俊煦又问:“那穷光蛋丢什么了?” “他们家祖传下来的几小块玉石,”秋禾随意编了个借口,又拿手比划了一下,盯紧王俊煦问:“这么大点的小石头,你真没看见?” 王俊煦又是一怔,秋禾看得清楚,气得捶了座椅一把,“就说是你拿的,你还不承认!” 王俊煦没否认,只觉得很丢面子,看了前面出租车司机一眼,悻悻地说:“谁他妈知道那是玉呀,还祖传的!蒙你们这帮傻缺吧?……我还以为是熊啊野猪之类的动物牙齿呢,就拿在手里玩了会儿,后来走时没注意,顺手装口袋里带回去了!” 秋禾对他这种解释十分无语,只好怒冲冲地问:“东西呢?” 王俊煦脖子一梗,说:“丢了!” 秋禾怔住了,恨不得掐死他,“丢哪儿了?” 王俊煦满不在乎地说:“昨晚上财哥不是派人接我回来吗?半路上我一摸口袋,哎呀怎么这俩石头还在我这儿呢?看着挺恶心的,我就顺手往路边扔了。” 秋禾说不出话来,只使劲儿瞪他。王俊煦挺不服气,说:“不是吧秋禾,你还真为这两块破石头跟我翻脸?多少钱?爷赔给他!” 秋禾气不打一处出,“别仗着你爹有几个臭钱,就叫唤得什么似的!你到底扔哪儿了?” 王俊煦也生了气,强横地一扭脸,说:“一路黑灯瞎火的,我哪儿记得住?” 两人一左一右别着头,谁也不理谁了。 秋禾心里一盘算,既然王俊煦说是黑灯瞎火,那就有可能扔在离凉石镇不远的地方。丢进路边荒草里,总比被人捡走偷走要强得多,这么一想,才终于放下心来。 他这会儿只觉得王俊煦这厮又糊涂又磨人。这位大爷偷拿别人东西,显然纯属一时兴起,别人不提他还想不起来,被当面揭穿也毫无愧悔之心。根本不会想到秋禾为他惹出的这件破事,担忧焦虑惭愧了一个上午。 没多久车到酒店门口,王俊煦见秋禾一直没好脸色,心里也气,下车后低声嘀咕说:“不就是两块破石头吗?都说赔他了还不依不饶?你哪边的?不会真喜欢上那小子吧?” “听你这意思,我问你两句还问错了?”秋禾立刻怒冲冲回嘴,“你好孬是我带过来的人!到时候镇里传开来,我朋友是个贼,我多长脸啊!我这还没说你呢,你竟然还梆梆地给我犟嘴!” 这句话中,不知哪一句挠着了王俊煦痒处,立刻气也消了,还赔着笑说:“行,算我做事鲁莽!我也不是有意想拿他的。现在扔也扔了,你说怎么办?” “凉拌!”秋禾怒冲冲说完,转身要走,“我也看过你了,事情也问清楚了,至于白川要怎么办,我让他跟你联系。再不走,今天没回镇上的车了。” 王俊煦哪里舍得?立刻抓住秋禾的手,说:“回不去就住一天,怕什么?我本来订了今天上午的票,正准备走,听你来送我,特意又把票退了,你就不能在这城多陪我两天?” “不行,”秋禾把手抽出来,说:“外公不放心。再说我身边也没带着药。” 王俊煦也知道,秋禾出门,一向随身携带治哮喘的药物,不然,一旦发病会很危险。不过那药并不难买,县城的药店里应该也有。他立刻说:“我现在就陪你去药店!中午我们跟财哥一起吃饭。我介绍你认识,以后要是在这破地儿有什么事,你找他就行!” 秋禾不想去。他也看出来了,这位不曾见面的财哥恐怕是县城里相当有份量的一位人物,和这种人处得好还行,一旦翻脸,只怕会麻烦多多。他一介平头小百姓,一点也不想去撩这种骚。 两人一个要走,一个要留,正拉拉扯扯间,白川从街道转角过来了,一看那情形,立刻过来把秋禾拉到一旁,冷冷看着王俊煦不说话。 王俊煦只觉得小白脸子阴魂不散,到哪儿都有他,立刻怒冲冲看向秋禾,说:“你跟他一起来的?” 秋禾见白川冲了出来,也很头大,只得点头说:“他也来县城办事,我们是搭石六叔的便车来的。待会还要一起搭便车回去。” 王俊煦心头大疑,阴沉着脸说:“你该不会特意就为他那几块破石头来的吧?――合着你来送我就是个借口吧?” 秋禾叹着气说:“我来送你一程跟这个又不矛盾!再说你把人家祖传的东西扔掉了,你还有脸生气?就不能先道个歉吗?” “没什么好道歉的!”王俊煦转向白川,一脸鄙夷地说:“多少钱?老子赔!我看你也是穷疯了,拿两颗破石头讹上我了是吧?” 秋禾怒道:“你怎么说话呢王俊煦?” 白川淡然看着王俊煦,回头对秋禾说:“走吧,别理他!” 没想到王俊煦一把抓住秋禾,厉声说:“我让你走了吗?” 白川回过头,冷冷说:“你凭什么不让他走?” 几人刚争执起来时,立刻有好事者围拢观看指点。秋禾两边解劝,谁知都不听他的,王俊煦冲过来,劈面抓向白川胸口,准备狠揍他一顿,不料白川轻轻一晃,抬手一推,就把王俊煦推了个踉跄,险些一屁股跌倒在地。 白川拉着秋禾说:“我们走!” 王俊煦本以为,自己和白川身高相仿,又练过两年拳,分分钟能搞定这个乡下小白脸,没想到刚一交手,就丢了这么大的脸,一时眼圈都红了。 旁边的路人忽然发出惊呼,秋禾一回头,正看到王俊煦把旁边一个瓷花盆连盆带苗提在手里,不要命似的扑过来。 秋禾大惊,本能地伸手要去拦,不料王俊煦已经把花盆朝这边砸了过来。眼见他挡在中间,势必要挨上这一下,自己也惊了一下。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白川一只手把秋禾薅过去,横在前面用胳膊肘击落飞来的花盆,那瓷盆豁朗一声,掉地上摔得粉碎,泥土散得满地都是。 白川拍拍袖子,看着王俊煦,冷淡地说:“别逼我动手。” 两人正相峙不下,围观人群突然分开,走进来一个长得瘦小精悍的中年男人,那人打量一眼白川和秋禾,转头地王俊煦说:“小煦,这是怎么了?” ☆、决裂二 来的那人五官衣着都稀松平淡,咋一看就是个普通的路人,一双眼睛却透着精明阴狠。秋禾一眼看出对方必定是个人物。果然就见王俊煦铁青着脸喊了声财哥。 那位财哥看王大少全须全尾,并没有吃亏,又见对面两个孩子衣着打扮都象是良家少年,以为只是少年人在路边争了几句嘴,便解劝说:“走,哥请你吃饭去!跟这帮小兔崽子置什么气?”又转头对白川说:“滚滚滚!还竖这儿,擎等着挨揍呢?” 不料王大少却不肯善罢甘休,他拨开张兴财的手,看着对面两人,冷冷说:“秋禾,你过来!” 秋禾明显犹豫了一下。 他要是不过去,只怕两人从此就翻了脸,搞不好还得动手。王俊煦那人对别人怎样不清楚,对秋禾,回回是气来得快散得也快,得罪了他倒没什么,况且他马上就要离开,到时天高皇帝远的,想动手脚也动不了。真正可怕的是他身边那位地头蛇式的人物。这种人跟王八相仿,一旦咬上,基本就会不死不休。 他想,王俊煦也不过是要争个面子,那就给他个面子,一起吃顿饭,再想办法走人算了。 他心里念头刚起,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白川的手坚定有力,不容置疑。他把秋禾往后拉了拉,傲然直视王俊煦,冷淡地说:“他不去!” 秋禾咬住了嘴唇,心想,这回麻烦大了! 王俊煦冷笑了一声,说:“哪儿来的狗挡这儿了?我问你了吗?” 白川冷淡地站着,对王俊煦的话完全无动于衷,秋禾却不忍心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起因不就是浑蛋王俊煦偷偷拿走龙牙吗?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又凭什么在这里大发脾气? 秋禾把心一横,强行挤出点笑容说:“谢谢你,王俊煦,不过我确实得回家了。等会儿搭不上车,会很麻烦。” “行!”王俊煦死死盯着秋禾,声音甚至有点哽咽。他眯了眯眼,轻声地、然而咬牙切齿地说:“沈秋禾,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凭什么你一句话我就得滚蛋,你打个电话我就得留下来?凭什么你要来撩拨我?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不就看我喜欢你,处处顺着你让着你吗?我他妈怎么就这么贱!” 他声音虽低,旁边的围观者却有不少人听到,包括那位财哥在内,都怔住了,估计没想到王大少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露自己喜欢同性的事实。小县城人见识短,打量秋禾的眼神立刻多了几份暖昧和探究,甚至有人公然指指点点。 秋禾又尴尬又难堪,脸都红了,试图跟王俊煦解释,说:“不是这样的……” 话没说完,他就闭了嘴。因为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王俊煦不可能听得进去。 白川向前跨了一步,把秋禾挡在身后,低声说:“别理他,我们走!” 秋禾退了两步,有些艰难地张了口,说:“如果我的做法让你有什么误会,那么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不会再打扰你了。” 王俊煦很冷淡地看着秋禾,一字一句地说:“你最好记着,你今天是怎么对我的!” 白川拉了秋禾一把,两人穿过围观人群向外走了。那位财哥看他们渐渐走远,凑过去小声对站在原地不动的王俊煦说:“要不,哥现在叫几个人给你出出气?” 王俊煦转过目光,不再看走远的两人。他冷冰冰地笑了一下,说:“我自己有手有脚有鼻孔,干嘛要别人帮我出气?” “好样的!”财哥拍拍他的肩,说:“财哥就欣赏你这点!天下美人多的是,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你要心里还有气,就找人收拾那两小孩一顿!也不用往死里打,就照脸上割几刀,看他到时候还傲个屁!” 王俊煦本来心里又恨又痛十分麻木,听了这话,也不禁身上一寒。不过他神情未变,只冷哼一声,说:“那不是太便宜他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酒店里走了。在街道转角处,秋禾看到没人追过来,松了口气。转过头对白川说:“谢天谢地,没有打起来!” “你别怕他!”白川安慰他。 “我不是怕他,是怕麻烦。你看不出那位财哥很难缠吗?”秋禾说。 白川不以为然。他不怕麻烦,因为他自己就是最大的麻烦。但看秋禾担忧得很,也不忍多说。两人缓缓沿街道前行,秋禾把从王俊煦那儿打听来的情况告诉了白川。 “如果真是丢到草丛里倒也好了。就是不知道他说实话了没有。酒店里没有,会不会是藏在他身上?” “他身上没有。”白川说。 秋禾有点惊讶,“你怎么这么肯定?” 白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闻得到。” 秋禾瞪大眼看着白川,觉得他越来越象条神棍了。趁着旁边没人,他偷偷从衣领里掏出自己那颗龙牙,放在鼻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满地说:“又骗人!明明什么味道也没有!” 白川:“你鼻子不灵!” 秋禾不服气:“那你来闻闻!你告诉我,这颗龙牙什么味儿?” 白川看看举着龙牙站在自己面前的秋禾,很是无语。这个笨蛋!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凑上去闻那颗龙牙的姿势会有多暖昧吗?两人挨那么近,光是想想就让他心跳加速,还怎么闻得出龙牙的味道? 秋禾不明白白川为什么突然红了脸,撇下他自顾自地往前走了。他忙把龙牙塞进衣领里,追上去说:“我给石六叔打个电话,他要是很忙,我们就自己先找地方吃饭去。” 结果石老六正好已经进完了货,让两人在附近等着,他带他们去吃饭。三人会合后,石老六开着车在路边找了个小餐馆,简单地吃了顿午饭。 回家路上,石老六看白川手里抱着一个袋子,便问他:“你买了什么东西?” 白川便打开一个盒子,给秋禾和石老六看。原来是一个插卡式收音机,秋禾看了很喜欢,忙问:“你在哪里买的?我早就想给外公也买一个!刚才竟然混忘记了!外公一个人在云台上呆的时候多,有了这个,听听歌什么的就好过多了!” 白川微微一笑,说:“就是给爷爷买的。” “真的?”秋禾停止摆弄收音机,看白川一眼,又问:“这张卡能考多少首歌?” “几千首没问题。” 石老六在旁边啧啧称奇:“就这么小点东西,能放下几千首歌?现在科技真是太发达了!” 秋禾把收音机原样放好,说:“回家就到电脑上下些歌。外公好象喜欢听梆子戏!” 白川补充说:“老戏他都喜欢听!” “这个很难下载哎,网上资源不多。”秋禾抱怨。 白川一笑,说:“不要紧,我有。” 货车出了城往山里走时,白川跟秋禾换了位置,坐到了车窗边。到这里路势渐陡,两旁树木也多,凉风习习吹着,满眼尽是葱绿,秋禾本来心里还有些郁结,被风一吹,没多久也想开了。 他转而和石老六说起了到网上推广本地农产品的想法,本来只是随口说说,石老六竟极感兴趣,问了很多细节。两人谈得投机,一路不曾停嘴。 车过新镇后,拐进通往凉石镇那条路上,走了没多久,白川忽然说:“停下!” 石老六以为白川要下车方便,忙找个地方把车停了。没想到白川下车后,只是蹲在路边草丛里,扒拉着草象是在找东西。秋禾也跟着下了车,两人一起蹲在路边左瞄右看。 石老六趴在车窗上,问:“找什么呢?” 秋禾张嘴就找了个借口,说:“这有外公要采的草药。” 两人在路边寻了一会儿,白川终于从草里捡起一颗比鹌鹑蛋大点的东西,悄悄朝秋禾晃了晃。 秋禾立马激动地爬过去,低声说:“太好了!找到了?” 只找到一颗,两人接着找另一颗时,却无论如何找不着了。 “奇怪,只有一颗。”白川屈膝半蹲在草丛里,皱着眉自言自语。 “会不会扔到远处去了?”秋禾说着,开始往远处搜索。 石老六在车上开玩笑地说:“快点啊,再磨蹭一会儿,回家赶不上晚饭了!” 正在这时,对面忽然呼啸开过两辆车,那车擦着货车飞驰而过时,石老六看到了车内坐的人。看衣着就知道是城里的混子,有两个头上还染着黄毛。石老六脸色微微变了。 还没等他说话,那两辆车开到不远处,忽然又停了下来。车里下来十几个人,从后备箱里翻出铁棍砍刀,朝他们三人气势汹汹跑过来。 石老六立刻把驾驶室的车门打开,对秋禾吼:“秋禾,进来!把门锁了!” 秋禾蹲在草丛中,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白川一把拎起来塞进了车里,紧接着,车门哐地一声关上了。 秋禾缩在车里,瞠目结舌地发了一会儿呆,迅速爬到车窗旁往外望。他看不到车外情形,只能看后视镜,只见那些人杀气腾腾地冲过来,到车屁股后时,两个黄毛青年忽然相继飞了出去,紧接着,石六叔威风凛凛地出现在镜子里,他不知从哪里夺了根铁棍,挥舞着朝那群人冲了过去,把一群混混逼退了几步。 白川也在镜子里出现了。前方械斗正酣,那家伙居然蹲下身去系了一下鞋带。眼见一个人趁机跑过来,拿着棍子准备偷袭,秋禾忙忙地打开车门喊:“白川小心!” 就这片刻功夫,前面劲风袭来,秋禾伶俐地一缩头,就见一根铁棍被呼呼地甩了过来,眼见要砸在车门上,被后面赶来的一块石头打偏,溅到草丛里去了。 秋禾吓得心怦怦乱跳,再不敢伸出头去。想到自己出去就是个拖累,索性把门也锁上了。忐忑不安地听了一会儿,后面隐隐的打斗声渐渐小了,又过了片刻,石六叔的头忽然从车旁冒了出来,拍打着车门喊:“秋禾,开门!” 秋禾赶紧把车门打开,只见石老六和白川一左一右钻进来,各自碰地一声摔上了车门。石老六直接打响小货车,风驰电掣地朝镇子里开去。 “那些人呢?在我们后面追?”秋禾看不见身后情形,心里一片惶然。 “跑了!”白川说。 秋禾大大松了一口气,立刻又觉得不对。打人的人跑了,为什么石六叔和白川脸上根本没有一丝轻松的表情,看起来反而很凝重? “怎么了?”他问白川。 白川看着前方,微皱着眉说:“这些人已经去过镇里了。” 秋禾从这话里听出了什么,忽然打了个寒噤。 这两车人显然是从凉石镇里出来的。他们身强体壮,手执凶器,到镇上是为了什么,简直不用想就能猜到。 秋禾的心里不可遏止地升起了巨大的惊惧。这些暴徒,连在路上遇到的几个人都要痛下杀手,又怎么会放过镇里的老弱妇孺们?若不是白川和石老六战斗力太强,他们只怕早就被打得躺倒在路边。那么,镇上现在又是什么情形?外公怎么样了?剃头铺的刘爷爷怎么样了?花娘娘她们又怎么样了? 小货车呼呼地穿过田野,向群山深处的凉石镇开去。 与此同时,开往省城的火车上,王俊煦正眯着眼,看着手中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石头。 他自己也没想到,头天晚上顺手扔出去的两颗石头,竟有一颗落在了财哥的车上。 王俊煦转动着手里那颗石头,觉得这材质似乎很眼熟,想了想,忽然一怔。对了,他头一晚见到秋禾时,看到秋禾脖子上挂着一个奇怪的吊坠,材质就跟这个一模一样。 王俊煦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他冷笑了一声。这两个人,果然是不出他所料啊! 祖传的玉石?真是笑话!以为他王俊煦没见过真正的玉石吗? 王俊煦用一根手指轻轻摩擦着嘴唇,盯着那形状奇特的东西,陷入了沉思。如果不是玉石,那这到底又是什么?让沈秋禾巴巴地把自己留下来,又找了一串借口的这件东西,到底有什么秘密?那位隐居深山的林氏家族继承人,又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在火车匡匡的前行声中,王俊煦觉得,一个巨大的秘密,正落在他的手掌之中,呼之欲出。 ☆、长夜 车到凉石镇上时,已近薄暮。落日照在镇旁流过的白泉河上,犹如满河融金,和平日一样静谧美好。然而,风中隐隐传来女人的哭骂,却昭示着这个傍晚并不平静。 货车轰隆一声过了小石桥,拐上一道坡,便是石老六家的超市,石老六在门口停下车,一边喊着金花,一边往屋里跑,转了一圈,见空无一人,又冲出来往镇里跑。 白川则是刚一停车,就径直开门往镇里跑,一眨眼人就没影了。秋禾跟在后面撵了一程,险些喘不过气来,只好顺着马路边走边看。路旁的房子里静寂无人,人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不知去了哪里,哭骂声却渐渐近了。等转过一道弯,各种声音扑面而来。在渐深的暮色里,几乎全镇的人都汇集到刘记剃头铺前的空场地上了。 这些老头老太,每次见到秋禾,一脸褶子上总会堆满笑,总要塞给他一点吃的,或是松籽,或是家里新熟的果子。然而现在,在渐渐模糊的夜色中,他们的脸上却满是愤怒、悲苦和无奈。有几位爷爷坐在地上,头上手上都破了皮,花娘娘蓬着头,正和几个婆婆为他们止血。女人们一边照顾受伤的人,一边哭骂着打人的畜牲们。镇上的齐医生穿着件脏兮兮的白大褂,正走来走去给受伤的人检查包扎。 秋禾越看越心慌,左右扫了几眼,没见到沈宝成,心里顿时揪成了一团。瞅见花娘娘盆水往旁边走的空儿,忙抓住她问:“我外公呢?” “你们回来了?石老六怎么没过来?”花娘娘泼了盆里的水,把秋禾往屋旁边一棵树下指。老远秋禾就看见地上垫着张席子,外公和剃头铺的刘爷爷,两个人被平放在席子上,也不知是死是活。白川蹲在旁边,拿棉签清理着刘老头的伤口。 “外公!”秋禾软着两条腿,扑到沈宝成旁边,只见老头子花白的发茬里血糊糊的一片,顿时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顾狂喊:“外公!你怎么了?你说话外公,你到底哪儿打伤了……” 沈宝成本来闭着眼,听到声音,勉强把被血糊住的眼睁开了,就见秋禾梭着两只泪眼,跪在面前一脸仓皇。沈宝成忙开了口,说:“禾啊,外公死不了,没事。” 秋禾听见他说话,才定下神来,又见老外公声音沙哑虚弱,脸色腊黄,那眼泪滚滚往下落,抽泣着说:“外公你忍着些,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 正说着,旁边躺着的刘老头颤微微地喊:“秋禾!” 秋禾忙连滚带爬地扑到他刘爷爷跟前,刘老头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头上破了道口子,刚止住血,鼻子里只剩一丝两气,看起来奄奄一息。 “刘爷爷,”秋禾一看这情形,以为刘老头要找他交代遗嘱,心里慌得什么似的,眼泪不值钱地往下掉,问:“您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只见随时要咽气的刘老头看着秋禾的头顶,跟看一个始乱终弃的浪荡子似的,叹了口老气,幽幽地说:“你剃头竟然不找我……” 秋禾:…… 只要您老别这么吓人,让我后半辈子都顶锅盖头我也愿意! 眼见老头子这么有事业心,估计一时半刻死不了。秋禾多少放了点心,冷静下来,忙抹干眼睛,去前屋端了盆热水来,给俩半死不活的老头把脸上的血迹擦了擦。 正忙乱着,齐医生带着石老六走过来,指着地上两位伤员说:“别人都是皮外伤,这老两位断了骨头,是一定要送到县里医院去的。我打了120,咱们这儿太远,救护车一时半刻来不了,你开车送过去!” “好!”石老六看看地上情形,转头往外走,说:“我先去卸货,再在车厢里铺两层褥子。马上过来。” “我也去!”白川站起来,跟着石老六一起走了。齐医生转头看了看秋禾,问:“家里有钱吗?有多少带多少!存折也得带着。” 秋禾答应了,站起来要走,沈老汉忙叫住他,谨谨慎慎地说:“存折藏在床头那双胶鞋里。堂屋中间柜子里有现钱。” 秋禾一路呼呼带风地往家跑,把半辈子的爆发力都攒在一块儿用了。等狂喘着到了家门口时,眼前的情景让他再度心惊。沈家小院大门洞开,里面一片狼藉,院子里几把竹椅和小桌被摔得四分五裂,厨房的地上满是破碎的碗碟,洗衣机倒在地上,上面全是铁棍敲的凹坑,堂屋里更乱,新买的冰箱整扇门都掉了下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也被摔碎在地上。 秋禾顾不得细看,直奔自己卧室去拿钱。沈琳来时就想到凉石镇取钱不便,当时给了他一万块现金,秋禾基本没动。幸好那些人进来只是搞破坏,藏在一堆书里的钱还在。秋禾从地上找到自己的背包,一把塞了进去,又跑去外公房里,找到那本被脚臭腌入了味的存折,转身往外跑。 等到镇上时,天已经黑透了。小货车停靠在刘记剃头铺旁边,不知何时又来了一辆警车。乱纷纷的人群中,上次到过他家的那位王警官也在其中,正拿着本子在挨个问话。 沈宝成躺在一扇门板上,一群人闹哄哄地往车上抬。把两个伤员安置进去后,白川脱鞋爬进了货厢,秋禾看了,忙也跟着往里爬。两人刚坐稳,小货车就开了。 车厢里放了一盏电灯,在颠簸中晃动着暗沉沉的光。沈宝成昏沉沉地躺着,一声不吭;刘老头是个爆燥性子,一开始疼得不耐烦,不时要骂两句娘,到后来也闭了嘴,好省把力气。秋禾担心得要命,经常凑过去,确认他们仍有呼吸了,才放下一点心,爬回去靠车厢坐着。 白川靠在他旁边,坐了一阵,轻轻握住秋禾的手,说:“别慌,不会有事。” 在昏暗的车厢里,这一句保证虽然毫无逻辑可言,秋禾却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他想,是啊,白川不是别人,他从来不说假话,他都说没事了,那就一定会没事的! 车到县医院时,刚停下来,就有医生推着担架把人接往急诊室去了。一群人跟到急诊室门口,就被挡在外面了。 来的不止有石老六,齐医生也跟来了。急诊室外谁也没有说话,都默默坐在长椅上。气氛十分沉重。 没过多久,一个护士模样的人过来说:“谁是家属?来办一下手续!” 秋禾忙拿起背包往外走,齐医生跟了上去,他对县医院比秋禾熟,两人跑前跑后地办手续缴费去了。白川和石老六则守在两个老人旁边,把他们推去做各种检查,也忙得焦头烂额。 等四个人重新汇合到手术室门前时,已经到了后半夜。黯淡的灯光人,每个人都疲惫不堪。 秋禾虽然满心牵挂着外公的病情,却也想到大家忙到现在,都还没吃晚饭。手术一时不会做完,他便带大家去了医院旁边的小餐馆里,草草吃了一顿饭,又在附近一家小旅馆开了个房间,让石六叔和齐医生先去休息,他和白川年轻,精神足,先在医院里守一晚上。 石老六想到住院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也没有多推辞,只交代秋禾,有什么情况及时给他打电话,便和齐医生先走了。 秋禾和白川回到手术室外,在长椅上坐下。深夜的走廊寂静无声。两人坐了很久,秋禾才说:“那些人,是不是跟以前来的人是一伙的?” 白川没有即刻接话,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段时间,刘宏明手下的人一直给我打电话,说要重新商谈买地的事,还说可以把价格往上提一提,我没理他。” 秋禾怔了一会儿,才想起以前要强买白川林地的那人姓刘。 “他还缠着你?”他讶然望着白川。白川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 自从土地成了稀有资源后,觊觎这片山林的人越来越多了。早些年,那些人试探威胁几次,见没什么用也就自然退回去了。现在周围的山林都逐渐卖光,就剩下这越来越金贵的几千亩林地,还落在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子手里,这些人不免就越来越猖狂了。 “那些混蛋,真是附骨之蛆!”想到外公遭到的这场无妄之灾,秋禾眼都红了,“报警!就不信这事还没人管了!” 白川眯了眯眼,浓密睫毛覆盖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他望着手术室门上的那盏红灯,淡淡说:“你别管。” “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秋禾看向他,说着就更来了气:“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些人不光是想把你的林子占为已有,他们还想把凉石镇的人都赶出去!凭什么?这是我们的家我们的房子!凭什么我们要忍气吞声,让他们为所欲为?” 白川看着横眉立目的秋禾,欲言又止。 秋禾独自气愤了一会儿,又回头看白川,郑重说:“你别怕!你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有外公、有石六叔、有我们,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合起来,会拿那些人没办法!” 白川默默看了一会儿前方,握住了秋禾的手。说:“我从没怕过那些人。有你们在,就更不会害怕了。我只是在想,这种坐以待毙的事情,以后再也不能发生了!”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种刀锋般的冰冷。秋禾没看见,只喃喃地说:“是啊,以后再也不能发生了。” 在孤寂漫长的黑夜里,他们互握着对方的手,靠坐在长廊里,等着手术室里的老人们,也等着可能到来的刀光剑影,等着居心叵测的命运,两个少年都心思重重,却无所畏惧。 凌晨三点多钟时,沈宝成和刘老头先后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了。沈老汉左腿粉碎性骨折,胸骨断了一根。刘老汉折了一只胳膊,头上挨了一棍子,幸好没伤及颅骨。至于浑身上下的小伤,更是不计其数。 秋禾和白川跑前跑后,把两人安置进了病房,两个老头刚出来时麻药还没散,昏沉沉地睡着了,到天快亮时,才先后疼醒了。 有孩子们在面前,沈宝成没好意思哼哼,咬着牙梆子忍得青筋直冒。刘老汉却没那么多顾忌,疼起来呻吟一声,骂一句娘,口口声声地说,等伤好了,豁出老命不要,也要去找那些遭雷劈的王八们算帐。 秋禾看在眼里,心疼得紧,却无计可施。把医生叫了来也没有用,该疼的还得疼。等医院食堂开了门,秋禾给两个老的擦洗手脸,白川跑去打了几份饭菜。这才转移了伤员的注意力。刘老头虽然疼得骂骂咧咧,却不耽误他吃饭,再加上秋禾在旁边说说讲讲,比一开始好过了许多。 正吃着早饭,石老六和齐医生就过来了。齐医生还要赶去镇上上班,看了看两人,叮嘱几句就走了。石老六则一来就把秋禾和白川往外赶,让他们回旅馆里休息,到晚上再过来换班。 秋禾本来想多呆会儿,等医生来了再详细问问情况,沈宝成心疼他熬了一夜,也催促个不停,他只好和白川两个走了。 一出医院大门,支撑秋禾一夜的精气神散了,稍不留神,就头昏眼花地踩了个趔趄,幸好被白川一把搀住,才没有摔倒。 白川牵着他往旅馆走,半路上秋禾的手机响了,刚接电话,沈琳的声音就气势汹汹地传过来:“沈秋禾!你搞什么名堂?越来越过份了你!昨天打你几个电话,为什么都不接?” 秋禾听了那声音,满身疲倦汹涌而来,喊了一声妈,就哽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泪意压下去,说:“你把公司的事情安排一下,回来看看吧,外公被人打伤了!” ☆、医院 秋禾在小旅馆里醒来后,一时不辨东西南北,迷怔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前一夜的事。 看看手机,才睡了两个多小时,他心里有事,虽然两眼发涩,却再也睡不着了。又见对面床上白川一动不动,似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酣眠正畅,唯恐自己翻来覆去打扰了他,索性轻手轻脚起了床,穿好衣服出去了。 秋禾在门口站了片刻,决定去周边寻找合适的出租房。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外公和刘爷爷都伤得重,住院时间必定不短。就算只有他和白川轮流看护,住旅馆也是笔不小的费用,更何况过几天沈琳也要来,挤在那小旅馆里,吃住都不方便。 早上他也留意了,医院食堂里饭菜没什么油水,两个老人倒是不挑嘴,可他们伤了骨头,想要康复得好,饮食调理上少不得要下功夫,至少也得弄个做饭的地方。 所幸县医院周边有不少专门用来短期出租的房子。秋禾跑了小半天,看了好几处房子,还真叫他寻着了一个地方,一户人家三楼刚空出来一间房,只有一室,进门过道里带着个厨房和卫生间,看起来挺干净,当然租金也不便宜。秋禾和房东大婶聊了几句,那大婶先听说他在医院照顾外公,就有了几份好感。又看秋禾一副乖巧讨喜的相貌,言语性格也极省心,便很爽快地降了点价。秋禾感激不尽,当场付了定金,约定第二天就搬进来。 等他回去旅馆时,打开房门,却发现屋内空空,白川不知何时出去了,秋禾打他电话也关机,便在房里等了等。后来想到肯定是白川不见自己,先去了医院,于是也往医院去了。 到了病房,里面坐了满满一屋人,除了两个伤员和石老六,还来了两位警察。年长的那位,正是秋禾见过的那位王警官。 警察们显然来了有一阵了,正在问昨天下午发生的事。秋禾便没出声,只进去在外公床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旁听。这才把昨天发生的事听了个大概。 镇上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一般都在地里劳作,到傍晚才会归家。那帮人想来是特意挑着傍晚时分来打人的。两辆车从镇里呼啸而过时,半路上被镇上一个姓孙的老头看见,觉得不对,便远远地缀着,跟上去看了看。那两辆车停到沈家和林家门前,一帮人下了车径直进屋,把屋里家伙什砸了个稀烂。老孙头看情形不对,忙跑回镇上,把这事告诉了剃头铺的老刘,老刘一边邀了拨老兄弟,一边给沈宝成打了电话。沈老汉接了电话,忙不迭地从地里赶回来。一群人约齐了,拿着扁担棍子,往沈家赶时,正逢着那帮人开着车下来,两拨人在路上就打了起来。 镇上的人都是些老头子,年老体衰,哪挡得住一帮如狼似虎打惯了架的街头混混?一时挂彩受伤的不在少数。那些人还看出沈宝成和刘老头是领头的,下手尤其重。打完了,跟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就走。镇上的人赶不及,也不敢赶,眼睁睁看他们开车扬长而去。 王警官详细问了那些人的相貌特征,表示这件事所里很重视,一定会严查到底,给镇里一个交代。秋禾听了,在旁边插嘴说:“就抓了那些人也没用,他们不过是打手,受人指使来的。得把背后指使的人也抓起来!” 王警官并不意外,只问:“你知道什么线索?都来说一说。” 秋禾便把以前有人到白川家打架闹事被赶走的情形说了,又说:“上回来的人少,被我们赶走了,大家也就没声张。镇上的人又没有得罪过谁,除了那个刘宏明还有谁?这人到现在还不死心,天天打电话缠着白川,要买镇后面的地,什么无赖下作的手段都使出来了,看白川没反应,镇上人又肯帮他,这回干脆就连着老人们一起打了!” 别人听了还好,只刘老头是个暴脾气,顿时怒从心底起,一迭声说:“就是他!不提我还忘了!除了他们还有哪个?王警官你们要为老百姓作主!我不得白让他们打!不把他们抓起来,出了院我就睡到你们派出所里去!我一个孤老头子还怕哪个?” 王警官和另一个小警察哭笑不得,只好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表示他们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又让两个老人安心养伤,便走了。他们走后没多久,白川也进病房来,秋禾便问:“你去哪儿了?” 白川说:“找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秋禾便把打听房子的事情细说了一遍。石老六听了,不免对秋禾刮目相看,觉得这孩子年纪不大,考虑事情倒很周到细致。他们来时太匆忙,换洗衣服一律没带,几个人商量了一番,准备让白川晚上在医院守着,秋禾和石老六先回镇上,收拾出几个人的行李,明天一早带过来。 下午秋禾便跟石老六开车回去了。一到镇上超市前,远远就见一大群人聚在门前那棵老槐树下,正群情激愤。秋禾刚一下车,就听花娘娘大声喊:“短阳寿的畜牲们!青天白日就敢来偷树,完全没得王法了呀!老天爷不长眼,怎么不下道雷劈死他们!” 石老六估计是凉石镇里的当家人,他下了车,老人们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讲了事情始末。原来今天上午大白天又来了一帮人,闹哄哄开着一队车,直接到银杏谷,把那千年古树挖了十几棵,大摇大摆地走了。镇上老头们刚受了伤,几个主心骨又都不在,没有人敢拦。那车从他们家门口走,老孙头上去问了句,就被人一掌搡到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石老六听了,并未多说,只安抚了几句,让大家各自散了。他自己面沉如水,坐在堂屋里抽起了烟。花娘娘一边骂,一边跟秋禾去家里收拾东西。昨天警察过来拍照后,花娘娘把两家简单清扫了一下,秋禾也来不及感伤,拿了外公和自己的换洗衣服,又打包了两床被褥,转身去了隔壁白川家。 白川房里,唯一的一台电脑也被砸得稀烂,花娘娘白天进来时,估计也不敢乱动,只给他胡乱堆在桌子上。本来房子里四壁萧条,被这破烂的一堆,更衬得出奇寒酸。秋禾看得心里发堵,把白川的衣服收拾出几件,也就出来了。当晚他没敢在自己家里住,去花娘娘家住了一宿。 第二天石老六有事,秋禾和花娘娘一起搭班车去了县城医院。两人肩挑手提,把东西安置到新租的房子里,气都不歇一口,便忙起来。趁着花娘娘手脚麻利地收拾房子,秋禾去了菜场,买回几只鸽子,要炖汤给医院里的人送去。 花娘娘扒在厨房门旁,见秋禾做事有条不紊,这才放下心来,看了一阵,感叹说:“秋禾,你要是个姑娘家,提亲的能排几条街!” 秋禾一边拍姜,一边笑,说:“男的就没人追了?” 花娘娘打量着他,毫不留情地说:“男人么,总归要做田里的事,要出力气。你这身子骨,还得再长壮实点才好。” “照您这么说,以后追白川的姑娘肯定多。”秋禾开玩笑。 “白川倒是个好的,长得帅,力气也大,就只是性子怪,待人不亲热!”花娘娘设身处地地分析:“哪家岳丈喜欢个冷冰冰的小女婿?”说着她又突发奇想,“把你两个的优点合一合,我看倒是蛮好!” 秋禾给鸽子肉焯着水,心想,白川怎么对人冷冰冰了?他明明是很好的人,镇上人不了解他罢了。 他忽然又想到秋忙时白川和外公在地里的情形了。那身高腿长的少年弯腰在田间劳作,衬衣被汗濡湿,贴在腰腹上,天生一派螂形鹤势的好身材。那么英俊的男孩,谁家少女看了不心动?在树下吃饭时也是,明明是自己爱吃的香菇烧鸡,非要让给外公和秋禾,还要眼看着秋禾嘟嘟囔囔地吃下去才心满意足,跟他自己吃了好东西似的,在旁边抿着嘴笑。 秋禾想到那笑脸,没来由地一阵心热,忽然又想起那憨货睁着两眼,问他是不是喜欢他的事来,一时有点慌,差点把锅铲失手掉地上了。 两人做好饭送过去时,刘老头闻见喷香的鸽子汤,一口气喝了两碗。几个人边吃边聊,花娘娘嘴快,把银杏树被偷的事又说了一遍,刘老头觉得这完全是把凉石镇人踩在了脚下泥地里,没拿他们当人看,气得要捶床,沈宝成也沉着个脸不吱声。倒是白川,从头听到尾,脸上无波无澜,似乎对这事无动于衷。 下午秋禾便让花娘娘回去了,她家里地里事情都多,不能在医院里久耽误。花娘娘百般嘱咐,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白川和秋禾两人便排了个班。白天两位老人吃喝拉撒事情多,由白川在医院守着,晚上两人搭手给老人洗漱了,由秋禾值夜,他人瘦,还可以挤在刘老头旁边睡一会儿。两人商量好了,抽老人们中午睡觉的空儿,秋禾把白川领到新的住处,认了地方,才又去医院。 走之前,秋禾低头想了一阵,说:“你别太难过了。镇里有石六叔,他们估计想再去偷也没那么容易。十几棵树,丢了就丢了,好孬人没事!” “嗯,”白川淡淡说:“我知道。我不伤心。” 秋禾想,银杏谷也不知道被那些人糟蹋成了什么样,那些白鸟也不知还在不在,他光想想,心里就一阵阵难受,白川又怎么可能不伤心? 临出门,白川又给他拿了件外套,叮嘱说:“夜里凉,可别感冒。” “嗯。”秋禾接过衣服,这才转身出了门。 秋禾走后,白川简单洗漱了下,便上了床,睡到半夜,他忽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他穿了件深灰色的连帽套头衫,把帽子戴上,又在里头加了鸭舌帽和口罩。打扮齐整了,轻轻拉开三楼的窗户,往楼下看一看。 天空一片深紫,大多数楼房已经一片漆黑,只有昏黄的盏盏路灯,鳞次栉比亮到远方。白川观察了一下房屋四处的摄像头,轻松跨上窗台,悄无声息地一纵身,象一只轻巧的猫咪,攀上另一幢楼房的窗台,又顺着旁边下水管道爬上屋顶。之后他弯下腰,在屋顶上潜行,从一处高楼腾挪跳跃至另一处,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夜袭 白川站在县城里最高的那栋楼上,双手插在兜里,静静看着脚下的城市。楼顶的风很大,鼓起了头上的兜帽,露出少年冷峻沉默的双眼。 从高空看,这个七八线小县城的夜晚有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一边是流光溢彩,另一边是灰暗破败;有人在醉生梦死,也有人活得不如地沟老鼠。 白川痛恨每一座城市。不止是它密集的人群,令人窒息的空气,所谓繁华背后,也意味着无尽的贪婪和掠夺。然而,无论他多么不情愿,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钢筋水泥铺成的森林,如同皮肤上感染上块块灰白的癣,一天天地吞食村庄和农田,一天天地逼近凉石镇。 少年的心里有些怆然,在猎猎冷风中,他悲哀地想,有朝一日,他也会象后山那头灰熊一样,被人逼得无处可去吗? 白川站在楼顶围墙上,发了一会儿呆,手忽然触到口袋里一枚硬物,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颗薄荷糖。是秋禾白天给他的,他放在口袋里,一直没舍得吃。 他在楼沿上蹲了下来,拉下口罩,撕开包装,把糖含进了嘴里。薄荷糖那一点微酸和清凉,让他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心情好了很多。 冷风里的少年认认真真地吮着糖,忽然无比想念那个给他糖的人,想起那人曾温柔又坚定地说“我们一起来保护它”,想得怦然心动、柔情缱绻,恨不得立刻回去,看看那人在做什么。 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先解决掉身边的麻烦,要把死死吸住他不放的这条蚂蟥,从身上拨除掉。 糖吃到一半时,街道间终于起了雾。成串灯光在渐渐浓厚的雾气中变成了大团模糊的光晕。白川站起来,摸出一双医用橡胶手套戴上,又看了看楼房上“宏达集团”几个霓虹大字,如壁虎一般,贴着玻璃幕墙往楼下爬。 在倒数第二层,他拨开一扇窗户,看看长廊两边并没有摄像头,便一翻身钻进了楼里。 在这层楼上,白川找到了挂着总经理办公室铭牌的大门,他掏出根铁丝,在锁上鼓捣了两下,轻轻松松就打开了门。窗外透进的微光,映亮了这间极为阔大豪奢、处处充满暴发户气息的办公室。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白川象个悠闲的观光客,四处看看,不时敲敲墙壁,最后从文件柜里面,找出个嵌在墙里的保险箱来。 他故技重施,只花了十来分钟,就用那根细铁丝打开了保险箱。箱里装着几沓现金和一些文件,另外还有个笔记本。白川翻开来,发现本子上一行行字,详细记录着不同的姓名职位日期,外加金额,竟是个行贿清单。他心头一喜,当即抖开一个文件袋,把保险箱里的钱和笔记本尽数装了进来。 随后,他又打开刘宏明的电脑,查找到他的若干房产地址,并从聊天纪录中得知,当晚刘宏明要请青湖帮老大梁三吃饭,地点就在不远处的一个酒店里。 白川想了想,用办公室座机拨打了酒店大堂的电话,询问了一下刘宏明等人的去向。大堂服务员回复说,刘总那帮人在酒店楼上订了间包房,现在还在里面。 白川关了电脑,提上袋子往外走。借着大雾的掩护,十几分钟后,他潜到了酒店,并顺着外墙爬到了位于二十一楼的包房外头。 酒店包房是个套间,一边是卧房,一边是麻将室,外面连接着一处阳台。白川从阳台上翻进去,透过低垂的窗帘往里看,里头一片乌烟瘴气。四个人正在打麻将,桌旁堆着一叠叠钱,其中一个穿着阿玛尼的年轻人,正是刘宏明。 几人边打边聊天,一时说起某处酒菜好,一时又说某地小姐妙,间或穿插些官场商场秘辛苦和胡牌的动静,整得屋里很是热闹。白川听了一会儿,极感无聊,想到刘宏明的行贿清单已然在手,将这炸弹丢出去后,这些人想必会狗咬狗咬成一串,自顾尚且不暇,一定不会再来找自己麻烦,便准备走人。恰在这时,忽然听到刘宏明对面那个壮汉说:“上回老五从凉石镇回来,说那个林白川长得眉毛是眉毛,眼是眼的,是个很漂亮的小白脸子?” 刘宏明丢下一张牌,笑了一下,说:“打你的牌!姓林的长得好不好看,与你屁相干!” 那壮汉穿件短袖,胳膊上露出老大一块刺青,正是青湖帮老大梁三。他咬着一根烟说:“要是真漂亮,老子想派他个活儿干一干!” 他上手坐着个中年瘦子,听了这话,半笑不笑地问:“三哥,是什么活儿?还一定要漂亮人来干?” 梁三喷了口烟,说:“不漂亮不行!过两天省里的秦大公子要来,你们是不晓得,那人专一喜欢玩兔儿爷!咱这小县城里,长得好的鸭子没几个,到时候我要连个能伺候的齐整人都找不出来,秦大公子不尽兴事小,我青湖帮掉面子事大!” 他下手的一个花衬衣胖子,整了整脖子上的金链子,说:“三哥,林白川就算了,妈个b,那兔崽子太能打了。为了买山的事儿,我们在他手里折了多少人手?有费那个事的时间,不如再找个人!” 瘦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哟,老五,你还怕他?” 花衬衣胖子赶紧分辩:“老子怕他?屁!老子是怕坏了三哥的事!” “一个小崽子还整不服他?”瘦子露出被烟熏黑的牙齿,笑了笑说:“实在不行就下点药。” 一直没插话的刘宏明,这时清了清嗓子,说:“老三,你要说长得好看的男孩子,我倒真碰到过一个。老五你还记得不?上回我们在凉石镇碰到一个小孩。那真叫长得水灵!我操!一身白肉就跟嫩豆腐一样!” 叫老五的胖子闻言,拍了一下脑门,接口说:“你说下坡时碰到的那小孩?我靠!那小子天生就是个兔儿爷呀!三哥,你要把他找过来,我保证你说的那个秦大公子满意得很!” “真的?”梁三皱眉沉吟,“那小孩是凉石镇的?有啥来头没有?” 刘宏明挑起眉一笑,说:“我打听过,给林白川看山的沈老头你还记得吧?那小孩就是老头外孙,听说沈老头的女儿在省城里做点小生意,能有什么来头?你要找人不难。前两天两个老头子才挨了顿揍,现在在县里住院,那小孩肯定跟过来了。这两天到医院里去找,准能找到。” 梁三呵呵笑了两声,打了一张牌,说:“行!过两天我去看看,真要是个出色人物,找几个兄弟,把人骗出来,往车上一塞,拖到酒店里就行了。” 几人呼呼拉拉地打了一圈,老五又说:“这秦大公子也稀奇,小姑娘玩腻了,非要玩什么兔儿爷!摸起来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硬邦邦的,有什么味道?” “要不,人搞来了,先让你尝尝?”他对面的瘦子尖着嗓子笑。 刘宏明接着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其余几人哄然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传出窗外,就象一根挫刀,一刀刀挫在白川的心里,挫出了他满眼的杀气。 屋里正说得热闹,忽然听到阳台上咯地一声响。 几人立刻停下来,梁三朝外面喊:“谁在外头?” 满屋寂静,只听外面呼呼风声。四人面面相觑地看了看,老五站起身来,打开阳台门,朝外看了看,又缩回头去,说:“打牌打牌,鬼晓得是哪儿的动静!” 屋外,白川手抠着一道缝,紧贴在玻璃幕墙上,直到里面又响起了麻将声,才闪身到了阳台上。他蛰伏在黑暗中,如同一头捕猎的野兽。 下半夜的时候,麻将终于散了场。几人分头去别的房间睡觉。刘宏明送三个人出了门,打个呵欠往卧房里走,还没到门口,后颈上忽然一痛,被白川一个手刀放倒在地上。 白川正要把刘宏明往房里拖,门外忽然有人敲门,梁三粗门大嗓的声音传进来,“老刘,开门!我包忘了拿!” 白川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美工刀,闪在门后,把门打开,梁三一头撞进来,看到刘宏明躺在地上,立刻一惊,正要发喊,被刀片抵住了喉咙。 白川往门外溜了一眼,过道上并无别人,立刻把门关上锁好。这片刻功夫,梁三已经镇定下来,斜眼瞅着脖子上那把刀,说:“兄弟,你想要什么都好商量,我保证不动!” 他嘴上这么说,眼神却往门口溜,被白川朝膝窝里踢了一脚,当即跪倒在地上。 梁三一倒地,立刻朝前面喊:“刘宏明,动手!” 趁白川回头看时,他踢出一个扫堂腿,又就势滚到了旁边,从放在椅子上的手包里掏出一把枪,对着白川连开两枪。 白川往后跳时,看到了乌洞洞的枪眼,他不等落地,朝墙上踢了一脚,借力一跃而起,在半空中险险避开两枪。梁三且打且往门口跑,只见那人在空中忽然变形,瞬间成了一条腾悬半空、怒目虬爪的白龙,那龙一甩龙尾,将梁三重重扫得撞在墙上,又跌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枪也脱出老远。 白龙落地一刹那,又化成人形,那人蹲下来,看见梁三满脸惊惧,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于是冷冰冰地笑了一下,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林白川。” 说完,他象拎一头熊一样,把粗壮的梁三拎起来,拖到外面阳台上,直接砸破玻璃,朝外面扔了下去。 楼下传来一声闷响,汽车防盗装置呜呜地响了起来。白川返身回到屋里,看到刘宏明不知何时醒转,正一脸恐惧地往屋里爬。 他把刘宏明的一只脚抓住往阳台上拖,刘宏明发出杀猪也似的叫声:“来人啊,救命啊!”话音未落,人已从阳台上飞了出去。 门里闹得惊天动地,早把外面的人惊动了。门外先是有许多人高声呼喝,继而是拍门声,最后变成了踹。白川红着双眼,杀气腾腾盯着门口,在门被踹开之前,他终于咬一咬牙,从阳台上纵身跳到了楼顶上。 第二天一早,才四点多钟秋禾就醒了。病房里人多味道怪,病床又十分窄,他挤在刘老头的脚头,唯恐蹬到受伤的胳膊,一夜没睡安生。外公和刘老头都还睡着,秋禾揉揉眼,只觉得心慌气短,头脑一片昏沉,想到还有很多事,便强行爬起来,到卫生间里用冷水洗了把脸,站了一会儿,决定绕去早市买菜去。 等他出得门来,只见漫天大雾,把整座城市罩了个严实。秋禾慢慢走着,遛到早市,市场里人虽不多,四处却已经灯火通明。等买完菜回去住处时,他打开门,发现床上被子杂乱堆着,空无一人。 “这么早到哪儿去了?”秋禾自言自语,回厨房把菜放下,看到卫生间门关着,便去敲了敲,问:“白川,你在里面吗?” 半天没有回音,秋禾打开卫生间门,里面也空无一人。他怔了一会儿,转身去房里,一进门,就见白川正背对着窗户,站在屋里。 他穿着深灰色连帽衫,帽子罩在头上,看不清脸。身后是白茫茫的大雾,风从窗户里灌进来,把窗帘吹得鼓起来,在他身边飞舞,仿佛那高高的身影长出了两道巨大的翅膀,有种难以言说的神秘和美丽。 秋禾眨巴着眼,呆望着他,说:“你、你在屋里?” “嗯,”白川把窗户关了,回头问:“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秋禾认真回想了好一会儿,越想越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象搅着一盆浆糊。难道刚才自己真的出现了幻觉?他迟疑着再次确认道:“你一直都在屋里?” “嗯,”白川走近他,端详了一会儿,直接把人拉到床上,塞进了被窝,说:“脸色象个鬼!别做饭了,赶紧睡!我去医院守着,你别管了!” 秋禾躺在床上,看白川转身出了屋,又听到他轻手轻脚带上了门。四周归于寂静。他疲倦极了,却睡不着,心思芜杂丛生,一时觉得这事透着古怪,一时又觉得自己真没用,这才熬了几天,竟然就开始出现幻觉幻听了! ☆、沈琳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各位,本来准备在后面交代白川的夜袭,觉得不好,所以在这段前面加了一章。把大家搞得有些混乱了都,抱歉抱歉! 沈宝成所在的病房住了四个病人,除了两个乡下老头外,对面床上住着一位威严的退休老干部和一位绕舌的中年妇女,两位都是不小心摔断了腿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来的。 傍晚时分,秋禾提着饭菜进来,病房里其他人已经开始吃饭了。秋禾放下沉甸甸的饭盒,一脸歉意地说:“饿了没有?我都差点睡忘了。” 沈宝成看他一脸汗,很心疼地责怪说:“你晚上又睡不好,白天回去统共能睡几个小时?还要烧火!不是叫你别做了吗?哪里的饭菜不能养人?” 秋禾一边忙着盛汤,一边说:“食堂里的东西我吃不惯,反正为自己也得做,……来,先喝点鸡汤。” 对面床上的妇人看这边其乐融融,不由满脸羡慕,对沈宝成说:“大爷,您真是好福气!两个孙子都这们孝顺!大的听话,小的能干,两个老人住院都伺候得好好的。哪象我们家这个死小子,”她一边说,一边朝旁边儿子身上拍了两把,“我都住院好几天了,你就送饭时露个面!连句话都懒得跟我讲!哎哟不说了,想想我气得胃疼呀,拉大你有什么益处……” 她旁边坐着的小青年二十啷当岁,衣着造型很花哨,正低着头玩手机,平白挨了揍也不反抗,只皱眉啧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沈宝成闻言,瞅瞅白川,又看看秋禾,老怀甚慰,连前两天为挨打怄的气都平空消了好些。几个人围坐在床前,一边吃晚饭一边小声聊起了天。 之所以要小声,是因为对面的老干部要看新闻。病房的墙上挂了面电视,平时全天候开着,以便让病人和家属有点消遣。白天都放肥皂剧,到了晚饭时间,老干部雷打不动地要看本地新闻。大家也就跟着瞟几眼。这天新闻放到中间,老爷子忽然咦了一声,把音量调大了。这一来,所有人都被电视吸引了过去。 上面正播着一则新闻,说是当天凌晨时分,有两个人从某某酒店的楼顶跳楼身亡。画面截取了一段监控视频,黑糊糊的楼房下亮着一坨灯光,能清晰地看到两个人从楼上坠了下来,摔在地上。 “这不是中心广场那个酒店么?有二十几层高咧,那跳下来不得摔得稀烂!”中年女人啧啧惊叹。 “那只怕要请铲车铲!”老干部的家属,一位老年女性十分热情地附议。 “哎哟我真是想不通,这些人好端端的日子不过,要跳什么楼?那摔下来敢情不疼?是什么人这么想不穿……”女人又开始了唠叨大法。 两人议论的时候,中年妇女的儿子终于从手机里抬起了头,看了看电视,对两个老女人消息之闭塞表示非常不屑,哼了一声说:“你们连这都不晓得?这事儿今天早上就在网上传开了,听说两个人里有一个是房地产老板的儿子,也是他们公司的小老板,屋里有钱得很!” 老干部立刻威严地问:“哪家公司?那人叫什么?” 小青年翻出手机来查了查,一字一句地说:“那家伙叫刘宏明,他老子开了家公司,叫宏达实业啥啥的。” 秋禾听到“刘宏明”三个字,立刻一惊,转过头去看白川,却见那货置若罔闻,正专心致志地吃饭,仿佛全世界的事都没有他那只碗重要。秋禾便疑疑惑惑地想,难道是同名? 小青年又刻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跟他一起跳楼的那个人,讲出来吓你们一跳!听说是青湖帮的老大!我日!黑老大咧!” 他妈立刻照背上拍了一掌,喝斥道:“小志,不要讲脏话!” 叫小志的小青年不满地回头瞪了他娘一眼,又兴致勃勃地说:“我靠,这事网上都传疯了,都说是……,我靠!妈!这又不是脏话!” 众人都劝那位频频动手的母亲,说:“您先别打扰他,听他说,网上是怎么说的?” 小志争取到了人身权利,又见自己众望所归,越发得意,小声说:“宏达不是做房地产起家的么?县里好多地方都是他们开发的。网上这回炒出来了,有人说他们一直都跟青湖帮那些人合作的,拆迁时碰到钉子户,青湖帮直接派一帮混混拎着西瓜刀就上了,没有摆不平的事!这回两个人一起跳楼,”小青年顿了顿,刻意营造恐怖气氛,说:“有人猜是他们两家分钱没分平,打起来了;还有的说,他们早先拆迁时打死过人,现在被鬼附上身了!” 这话一出,病房里果然就静默了片刻,之后老干部义正辞严地总结说:“这人哪,就不能做亏心事!这些神呀鬼呀的,很难讲!” 中年女人却皱着眉头作思索状,“刘宏明,这名字听着好耳熟,”想了想,忽然一拍脑门,说:“大爷,昨天你们跟警察说,有人要买你们的地,那人是不是就叫刘宏明?” 刘老头这才把此刘和彼刘联系到一起,立刻双目炯炯地望向秋禾,秋禾正从手机上搜新闻,见此情形,忙抬头看白川,白川在一屋人的注视下,总算从饭碗里抬起了头,惜字如金地说:“是的。” 刘老汉刚才还在当八卦听,这会儿立刻兴奋了,拍一下床,说:“报应!看到没有?这就是报应!”又转头对沈宝成说:“老哥,你听到没?他还敢喊人打咱们!这下好了吧?他自己先去见阎王去了!” 说罢笑得很是畅快,挨打以来受的气烟消云散。沈宝成却只勉强牵了牵嘴角,没答话。 吃完饭,秋禾和白川快手快脚地收好食盒,要端去洗。两人往外走时,沈宝成忽然喊:“白川!” 白川回头看他,沈宝成也将他望着,沉默了片刻,说:“爷爷跟你商量个事,秋禾晚上在这里,我起夜不方便,他弄不动,干脆辛苦你,在这儿陪我们两个老头子几夜,好不好?” 白川一时没说话,秋禾赶紧说:“外公,我弄得动!白川在这儿守了一天,该让他晚上回去歇会儿了!” 沈宝成不答话,只看着白川,两人的目光无声交锋,片刻后白川终于低了头,说:“好。” “好什么好!别听他的,”秋禾瞪他,又回头对沈宝成说:“外公,您嫌我力气小,也不能把白川当牛使啊。” 沈宝成笑了笑,忽然皱眉说:“哎呀,我这胸口闷得很。” “啊?”秋禾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说:“我去叫医生来给您看看。” “没事,”沈老汉装模作样喘了两口气,说:“估计是刚吃了饭,过一会儿就好了。” 正说着,秋禾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嗯嗯啊啊地说了两声,转身往外跑。沈宝成不明所以,以为他真去叫医生,忙说:“白川,你让他回来,老麻烦人家医生做什么,人家也怪忙的。” 白川听话地站起身追秋禾去了。出了门,只见秋禾没往医生办公室走,却直接往住院部大楼外面去了。到了院子里,又见他张望了一下,径直朝树下的一个女人走了过去。 那女人一身套装甚是合体,足蹬八厘米的高跟鞋,是个风韵尤存的中年美妇,正是秋禾他娘沈琳。 这几天秋禾突遭变故,被逼着抻成了大人,这时见到亲娘,立刻原形毕露,变回了孩子,走过去时眼圈都红了,睁着两眼说不出话来。 沈琳许久未见自家大小子,也是一腔柔情蜜意,看到秋禾走近,本要给他一个拥抱,中途却突然变了招,把比自己还高的儿子揪过来,扳着下巴看他脸上的疤,简直要咬牙切齿。 “沈秋禾,你才回来几天,这脸上怎么就划成了破烂?你天天上树抓猴儿吗?――还是上回他们连你也打了?” 秋禾哎哟哎哟地说不出话,就见白川忽然从旁边冲过来,朝沈琳喝道:“别碰他!” 得亏他娘是个女人,要是个男的,林白川敢就出手了。秋禾忙把自己的脸从娘亲魔爪下解救出来,解释说:“白川,这是我妈!” 白川当即怔住了,站在一旁讪讪地说不出话。 沈琳好笑地看着那刚才还凶巴巴的高个少年,转过头问秋禾:“这就是白川?” “嗯嗯,”秋禾赶紧点头,得意洋洋地说:“我没骗你吧?果然很帅吧” 白川更局促了,同时心里有点甜。沈琳上下打量几眼,说:“是帅!把你衬得象三寸丁!” 秋禾当即翻了脸,“我三寸丁,还不都怪你基因不好!” “这脸上破破烂烂的疤也怪基因?到底怎么弄出来的?” “说来话长,这是一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故事……” 母子俩一边斗嘴一边往医院里走,快进大门时,沈琳忽然停下,想了想,又带着他们去了医院旁边一家水果超市,买了两件价格不菲的热带水果,对白川说:“搬着!” 说完她转身往里走,后面跟着两个小弟,一个帮她拖行李,一个当了搬运工。 进了医院,沈琳先去了医生办公室,放了件水果给医生护士们。她为人大方热情,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又向医生表示了尊敬亲热,又不让人觉得肉麻,敷衍得一屋人都很高兴。等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秋禾带着她往病房里走时,能言善道风风火火的沈总,脚步却有点迟疑。 秋禾估摸着沈琳是近乡情怯,抱着她的胳膊鼓励说:“外公其实可盼着你了!看你回来,不知道要多高兴!”说着把她拉进病房,高声喊道:“外公,刘爷爷,我妈妈回来啦!” 屋里的两个老头都是一愣,看沈琳进屋来,刘老汉抢先出了声,说:“哟,石榴!稀客呀!啥时候回来的?快!坐坐坐!” 沈琳就势在刘老汉床旁坐了,说:“您二位身体现在咋样了?秋禾打电话跟我哭了一场,说是胳膊腿都断了,把我吓得!现在还疼得厉害么?医生怎么说的?” 秋禾在旁边红着脸小声嘟囔:“谁哭了?真是的……” 刘老汉一边偷觑旁边床上的老哥,一边跟沈琳一问一答地聊起来了。旁边的中年妇人闲得蛋疼,也帮着在旁边把听来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沈琳又向病友们道了扰,还拿出水果来,让白川和秋禾分给另两位病友和家属吃,把场面整得很是热闹。 沈老汉坐在旁边,一颗老心从最初的惊愕兴奋中恢复过来,脸虽严严实实地板着,心里却期待地等着,等到后来,沈石榴从进屋到现在罗嗦了半天,他也没从里头捞出一声“爸”来,不由就生了气,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对秋禾说:“秋禾,你跟她说,难为她来看咱们,耽误她挣钱了!” 秋禾一听,这是要吵架的节奏呀,立刻小声责怪说:“外公!” 房间里气氛有点尴尬,沈琳顿时把自己那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处世理论扔到爪哇国去了。她朝对床那位好奇的女士一笑,表示自己不跟亲爹一般见识,又故作落落大方地说:“没办法,老人么就是这个脾气。秋禾,你跟他说,叫他安心养伤,我烦不着他几天,过两天就走!” 她在这厢说,就看见那边秋禾杀鸡抹脖地冲她使眼色,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沈老汉听了这一番话,更加伤心失落,冷哼了一声,说:“你跟她说,要是忙的话,请她老人家现在就回去,人家比总理还忙,耽误谁也不能耽误她呀!” 秋禾终于忍不住了,呵斥说:“外公,妈,你们都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说两句!都快烦死你们了!当着这么多人,丢不丢脸啊。” 沈琳若无其事地抬手看指甲,沈宝成则气呼呼地把头一扭。刘老汉忙在旁边解了个架,说:“石榴,你老远地赶回来,还没吃晚饭吧?秋禾,先带你妈去吃个饭,歇一歇!真是的,孩子大老远来,说这种话干啥?热水都没让喝一口!” 这后一句话,自然是冲沈老汉说的。秋禾听了,忙站起来,拉着沈琳往外走,又对沈宝成说:“外公,那我们先出去啦,一会儿再来看你,你等会儿再睡啊!” 等两人快出门时,沈老汉才转过头,看那娘儿俩亲亲热热地走了,又很心酸,幽幽地想,小没良心的!对他好也白好!到底还是向着他妈! 秋禾一路哄着他娘往外去了。病房里,刘老汉觑着都安静下来看电视了,便小心翼翼地劝了两句,说:“算了,老哥,这都十几年了,石榴也回来看你了,还生那些闲气干什么呢?弄得孩子心里也难受,你说是不是?” 这回,沈老汉把他也不理不睬。刘老头也生了气,转过头来,对着削水果的白川抱怨说:“看到没有,他们家犟是祖传的,有那个种!” ☆、袭警 夜深人静时,沈宝成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专程回来气他的沈石榴,从头至尾连声爸都没喊,甚至连个正眼都没瞧他,就跟秋禾走了。走之前还假惺惺地问他们明天早上想吃什么,哼!当他多稀罕她一口吃的? 都快点滚蛋!沈宝成恨恨想,她不在他眼前晃,他还能多活两年! 沈琳临走前,让白川跟她去了趟医院外头的超市,搬回了个小折叠床。本来病房里不准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谁让沈总跟医护人员关系处理得好呢?晚上支起床,白天收起来,左右碍不了多少事,人家也就没说什么。这样一来,白川晚上总算有个躺的地方,不用坐着干熬。 此刻,病房里的人都睡了。对面床上老干部既不威也不严,正打着小香鼾;隔床刘老头不时砸巴嘴;中年妇女睡熟了就咯吱咯吱地磨牙,个个都没什么体面样。倒是白川,躺在那小小的床上,睡得气息平稳,安安静静。 可沈宝成瞅他一眼,心里更堵得慌了。 这几天两个老家伙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把孩子们着实累得不轻。沈宝成看着很心疼。可累成这样都绊不住白川!天知道前两夜他都出去干过些什么! 一想到白天看到的新闻,沈宝成就忐忑不安,迫切地想找白川问个准话。可病房里人多耳杂,始终是找不着机会。老爷子快憋出病来了,只觉得胸前疼,腿也疼,连带着头都疼。 沈宝成思来想去,终于忍不住了,扭过头小声喊:“白川!” 白川睡得很警醒,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揉着眼轻声问:“爷爷,要上厕所?” 沈宝成想了想,说:“我嫌屋里闷,你扶我出去透透气。” 深更半夜的,他又断了腿,连路都走不成,有什么气好透?可白川却并未反对,只轻手轻脚出了门,从外面找来一个轮椅,又把沈宝成从床上抱上去,推着往外走。 两人沉默着,一路走到住院部前面的院子里,此时外面没什么人,病人也都熄灯睡了,只有门口亮着一盏孤灯。白川在一棵树下停了,坐在轮椅旁边的花坛沿子上,对沈宝成说:“外面冷,坐一会儿就进去。” 沈宝成舔舔嘴唇,腆着老脸说:“要是有根烟就好了。” 白川看他一眼,提醒说:“医生不准您抽烟。” 沈宝成只得打消了抽烟的念头,坐了一会儿,他转过头小心翼翼地说:“白川,你实话告诉我,电视里那两个人,跟你……有关吧?” 白川看着沈宝成,神情极坦然,低声说:“嗯。” 沈宝成心一沉,犹不死心,抱一线希望问:“有多大个关?” 他决定,要是白川回答说“只有一点点关系”,他出了院就去庙里烧一柱高香去。可惜那死小子全然不能体察到这份向佛的心,干巴巴地说:“我干的。” 沈宝成瞪着白川,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哆嗦着嘴唇说:“孩子啊,你怎么,你怎么就……” 他说不下去了。两人在夜色中沉默良久,沈宝成才又说:“娃儿,爷爷被人打了,身上不疼?心里不气?我难道不想打回去?可这打来打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就不能忍一忍?忍一忍,啥事不能过去?” 白川不作声,心想,这怎么能忍?他又不是死的!亲眼看着最尊敬的人,被那些人打得遍体鳞伤;亲耳听到他最珍惜宝贝的人,被他们肆意侮辱。这种事,怎么忍得下去? 他看着沈宝成,缓缓问:“爷爷,忍一忍,就能解决问题吗?” 沈宝成答不出,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弱地反驳说:“可也不能杀人放火呀,那些恶人,不用你来管,自然会有人收他们的!老天爷睁眼看着呢。” 白川低头笑了笑,说:“我不信老天爷,我要自己动手。” “你……”沈宝成又急又气,说:“会给你招来大祸呀,我的个憨娃儿!” “爷爷,别担心,我会小心的。”白川轻轻拍了拍沈宝成的手,安抚他说:“该来的总会来,我不怕。” 随后他站起来说:“外面冷,进去吧。” 沈宝成明白,这就是白川对他的全部交待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用,唯有他以后把他看得再紧一点。 被白川推着往回走时,沈宝成忧心忡忡地想,这个心地淳良的孩子,终于还是动手杀人了。天知道到了最后,他会被这个世道变成什么样子? 第二天早上,沈琳端了锅熬得浓浓的鱼片粥来到医院。沈宝成看见她,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鼓着脸不肯主动跟她说话。沈琳也佯装看不见,跟全病房的人都打了招呼,偏偏不理自已亲爹。正招呼大家吃早饭,刘老汉看她一个人来,于是问:“秋禾呢?” 沈琳一边盛粥,一边说:“早上发起了低烧,我叫他不要来,在屋里歇一天。” 沈宝成一听秋禾病了,立刻忘了赌气的事,急赤白脸地说:“亏你还是个当妈的!孩子跟了一晚上就发烧!烧多高?怎么不叫他来医院看一看?让他在家干熬着哪儿成?” 沈琳把粥递给他,心想,怪我咯!嘴上却不耐烦地答:“刚才不说了吗?低烧!屁大点事儿。我给他买了药了。……白川,你吃完早饭,也回家歇着去。我在这里守着。” 沈宝成还想叨叨两句,看沈琳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又生了气,横下心想,都随你!反正那又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可那到底也是自己大孙子,老头子喝了两口粥,忍不住又对白川说:“你吃了饭,回去看看他去。” 白川巴不得这一声。他连早饭都没心思吃,三两口喝完一碗粥,打了声招呼,就归心似箭地往出租屋跑。进了门,看见秋禾裹着被子,正在床上睡觉。 自打沈宝成住了院,秋禾就没正经睡过,里里外外地操着心,十分劳累。昨天他娘一来,他自觉肩上责任有人分担,强撑着的一股精气神立刻散了。晚上母子俩许久不见,不免唠叨到半夜,秋禾不小心又受了凉,第二天就发了烧,鼻塞头重爬不起来。喝了药后昏昏沉沉睡到现在。 白川轻手轻脚在床前坐下,静静看着被子外头那乌油油的头发和半张脸。秋禾鼻子堵住了,呼吸不畅,睡着了也皱着眉,微张着嘴,看上去份外稚拙可怜。 这么好的人,被人捧在手心里爱护都还来不及,怎么竟会有人动那么恶毒的念头?想到那晚听到的话,白川就觉得,杀死他们一百次都不亏心! 他给秋禾掖了掖被角,眼神从脸颊上的那道快好的伤上滑过,落到秋禾的嘴上。绯色的嘴唇很干燥,还起了皮,白川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伸出大拇指,轻轻在唇上抹了一下。 随后他打了个激灵,觉得自己跟被电击了一下似的。 只见秋禾的睫毛扑闪两下,终于睁开了眼。他看到白川,怔了半天,才说:“你回来了?” “嗯,”白川有点心虚,硬着头皮问:“吃药了么?” “早上吃过了,”秋禾刚睡醒,声音有些暗哑,又因为身体着实不争气,带了几分惭愧,咳一声说:“我没事,歇一天就好了。外公他们怎么样?” 白川说:“别担心,好着呢。” “那你也上来睡吧,”秋禾往床外挪了挪,说:“累了一晚,赶紧上来歇一会儿吧,可别再把你也累病了。” 白川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说:“我不累。”然后起身去了厨房,片刻后端了只碗出来,递到秋禾面前说:“起来喝药。” 秋禾坐起来,只见碗里小半碗红褐色的药汁,还是热的,闻起来一股浓浓的土腥味,不由皱眉问:“不是早上喝过了吗?怎么我妈又找医生开了药?这是中药还是西药?怎么是这种怪味?” “趁热喝!”白川朝他嘴边递了递,说:“别抱怨了,良药苦口!” 秋禾翻了个白眼,叹着气几口吞下,就觉得那药温热地从喉咙里滑过,落到胃里不久,整个人都暖融融的,象浸到了温水里。 不知老妈从哪里弄来的妙方,感觉很奇怪呢,秋禾想。 白川把碗拿回厨房后,又坐回到床前小凳上,一手撑腮,跟秋禾大眼瞅小眼地对望着。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含情脉脉。秋禾被他看得受不了了,说:“你睡一会儿吧。不困么?” 白川摇摇头,过了一会儿,伸出手来贴在秋禾额头上,问:“觉得好点没有?” 秋禾没答话,垂下眼帘,脸却慢慢红了起来。他往被子里缩了缩,含含糊糊地说:“我还要睡。你要不困,就到城里转转去吧。” “不想转。”白川说,心想,就这样守着你就很好了。 他看秋禾往被子里越缩越深,便把被子往下攒了攒,好把鼻子露出来。结果发现秋禾在装睡,表情还有些尴尬。白川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察觉出这情景相当暖昧,不由手足无措起来。 他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想走舍不得,留下来又很难为情,徘徊片刻,和衣躺到了床的另一边,和秋禾中间隔了有两尺远。躺了一阵,心有不足,翻个身,把距离缩成一尺。 正在跃跃欲试地想,要不要隔着被子抱抱他,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白川大感失落,悻悻起身去开门。只见房东大婶带着两个男人站在外面。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出示了证件,说:“你就是林白川?我是警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白川看了看那两人,冷冷说:“为什么?” 那便衣警察皱眉,说:“请你去协助调查一个案件。你有义务协助我们,麻烦你跟我们跑一趟。” 里面秋禾听到动静不对,也不装睡了,蓬着头起了床。听到这话,十分惊诧,挤出来说:“你们是什么案件?为什么要白川协助调查?他这几天明明一直都在医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里,医生护士和房东大婶都知道啊。” 旁边年轻些的警察就有些不耐烦,口气很冲地说:“案件是要保密的,哪能随便打听?别妨碍我们执行公务!”又扭头往外拉白川,说:“跟我们上车走一趟吧。” 秋禾急了,拉住那人说:“喂,你们怎么这样!他又没犯什么罪,怎么说带走就带走?至少也要等我们家大人回来了再说吧?” 那人一挥胳膊,想把秋禾的手甩开,不想力气使大了,胳膊肘打中秋禾的头,秋禾没提防,挨了这一下子,又在病中,结结实实地墩在了地上。 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见白川一把薅着那警察的胸口,往外一推。年轻警察长得也是五大三粗,竟被搡得重重撞在楼道尽头的一面墙上。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立刻从腰里掏出一把枪,说:“你他妈敢袭警!举起手来!” 白川怒目圆睁,眼底渐渐涌上血色,死死盯着拿枪的那人,不仅没举手,还往前逼了一步。 那警察看他脸色铁青,怒意勃发,犹如一尊杀神,也吓住了,强自镇定地喊:“再走一步我就开枪了!” 秋禾从屋里扑了上去,拦在白川和两个警察中间,说:“谁袭警了?明明是你们先动的手,你不打我他怎么会推你?少冤枉人!房东都看见了的!我要让大家都来评评理!” 房东大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破了胆,正面无人色顺着楼梯往下蹭,听到这话,又怕真出了事影响自己租房,忙哆哆嗦嗦说:“哎呀,你们有话好好说,可不能在我家动刀动枪呀。” 那年长些的警察也怕把事情闹大了,在旁边劝同事把枪收起来,又对白川说:“只是请你去协助办案,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是不去,嫌疑可就大了!” 秋禾听了便劝白川:“你别冲动!就跟他们去看看情况!咱们又没做什么坏事,怕什么!” 两边都着实劝了一阵,剑拨弩张的氛围才松驰下来。白川斜睨着两个警察,冷冷说:“你们打了人,先道歉!” 年轻警察一听就暴怒了,骂骂咧咧往前挤,年长些的拉住他,对秋禾说:“刚才真对不住,你也看到了,我这同事不是有意的,都是误会,希望你们理解啊。” 见他话说到这份上,白川才冷哼了一声,掉头往外走。下了几步楼梯,又回头对秋禾说:“别担心,我很快回来。你进去睡!” 秋禾心里惶惶然,却强自挤出个笑容,对白川挥了挥手。等看着他上了警车,秋禾转头就回房换了衣服,火速往医院找他妈商量去了。 ☆、审讯 半小时后,白川被两个警察带到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一间审讯室里。 年轻些的警察被他推了一跤,又疼又没面子,一路没说话,把张脸憋成了酱紫色。如今眼看回了自己地盘,便要借机报复,一进门就对白川喝道:“到那边墙跟蹲着去!” 谁料白川斜眼把他看着,动都没动。那警察装腔作势说:“你他妈看谁呢?耳聋是吧?” 白川冷冷地开了口,说:“你糊弄谁呢,我又没犯法!” “小兔崽子!你他妈少猖狂!”那人指着白川的鼻子骂:“你说没犯法就没犯法?你干的事儿我们清楚得很!现在给你一个交代的机会,别给脸不要脸!” 白川反唇相讥:“你脸太臭,我还真瞧不上!” 那人气势汹汹想动手,“嘿!我他妈弄死你!” 白川不说话,就只把他死死盯着,眼神非但毫无惧意,还透着股跟他年龄不相称的阴森狠毒,大有敢动手就拼个鱼死网破的势头。 最后是老警察把年轻些的拦住了。老警察从警多年,知道十七八岁的青皮后生最不好惹,真冲动起来,往往不计后果,比喊打喊杀的街头老混子要棘手得多。 眼前这一位明显是吃软不吃硬,威胁恐吓那一套,搞不好只能适得其反。真要出了人命,倒霉的还是他们。于是他朝同事使了个眼色,转头对白川说:“我们这也是走工作程序,希望你理解配合。” 说完他脸色一变,朝一张椅子一努嘴,威严地说:“坐下!” 白川刚在椅子上坐下,门就被关上了。审讯室没有窗户,里面顿时一片漆黑。片刻后,突然啪地一声响,两盏瓦数极大的射灯在白川眼前打开,刺眼的灯光直直地照在他脸上。 白川眯起眼睛,看着灯光后面的两个人,知道这是要开始熬鹰了。 近年来因为对刑讯逼供管得严,警察审讯时,往往会采用这种熬鹰的手段:一连几天边审边用强光照着,不给吃不给喝,也不让人合眼。白川从网上看过相关资料,很少有人能熬过七十二小时。 他正想着熬不住了要怎么办,黑暗中有人开了口,问:“你跟宏达集团的刘宏明是什么关系?” 白川闭眼适应了一下,旋即睁开,冷淡地说:“毫无关系。” “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想买我地,我没卖。” “最近一次你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今年夏天他找我谈买地时见过。昨天听说他死了,死得好!活该!” 两个警察怔了怔,都是第一次在调查案件时听人这么不避嫌疑地直抒胸臆,年长的皱眉敲敲桌子,说:“没问你的话不要瞎说!前天晚上你在哪儿?” “睡觉。” “在哪儿睡觉?谁能证明?” “出租房,房东看见过。” 年轻些的立刻问:“怎么证明你一整个晚上都在房间里睡觉?” 白川十分不屑地看着他,说:“房东门前有个摄像头,你查一查就知道我头天晚上几点进门,第二天几点出门。当然我确实有可能不在房间睡觉,因为我能从三楼窗户飞出去。” 那幢楼房两个警察刚去过,私人建的房子楼层高,除非找死,才会从三楼往下跳。年轻些的警察从白川话中体会到挖苦讽刺之意,恶狠狠地说:“你他妈严肃点!” 这二位跟白川在小黑屋里相互较量的同时,他们的顶头上司,县公安局的吴副局长,也正跟两个女人斗智斗勇。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一个是白领商业精英范,一个是泼辣强悍村妇范,正是沈琳和张金花。 上午秋禾跑到医院里,把白川的事告诉沈琳时,花娘娘也哭哭啼啼地赶到了医院里。一大早上有两个警察凶神恶煞地把石老六带走了,花娘娘六神无主,唯有跑到医院来找沈宝成和刘老头,商量要怎么办。 刘老头一听就暴跳如雷,当场要去公安局喊冤,“天么天么!我们被那帮畜生打了这么长时间,没听说要把他们抓起来,现在颠倒过来抓我们的人!这还有王法吗?我今天就睡到公安局门口去!” 沈宝成本来听到白川被带走,吓出了一身冷汗,以为这事是纸包不住火了。及至听说石老六也被抓走,反而放下心来。 看来警方对刘宏明和梁三的死并没有什么头绪,只好把跟他们有过接触的人都带去问话。石老六完全不清楚情况,过后自然会放出来。就不知道白川会不会架不住威吓,把事情兜出来。 老头子忧心忡忡地说:“他们啥证据也没有,就敢抓人?” 秋禾说:“说是协助调查,可谁知道去了会怎么样!” 沈琳搞清楚前因后果后,也火冒三丈,说:“狗屁!请去协助调查,怎么会拿枪请?不定在那儿怎么屈打成招呢!走,金花,我跟你上公安局问问情况去!” 秋禾和刘老头也跃跃欲试地想跟去,无奈两个人一个武力值太低,一个是病号,最后都被强行留在了医院。两个女人打了辆车,直奔县公安局。 进公安局大院时,沈总的得体套装和八厘米高跟鞋起了很大作用。大院保安们值守重要岗位,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能准确判断出来人是上访还是办事。看到衣着如此得体的女士昂首阔步往里走,只问了一声“找谁”就放行了。花娘娘沾了沈琳的光,跟着一路畅通无阻。两人进去后问了路,直奔局长办公室,正逢着一位姓吴的副局长开会归来,两人立刻把人堵住,七嘴八舌地讲了事情原委。 “我们石爱平,从小到大,连别人家一根针都没拿过,这在凉石镇是访得到的!凭什么你们说抓走就抓走了?这是哪一家的王法?”花娘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 沈琳也一脸义正辞严,说:“我们家老人被打得住在医院里,幸好两个孩子没日没夜地端屎端尿、递茶送饭。天天连觉都没法睡,哪有时间出去干坏事?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出租房的房东都能作证,敢问吴局长,是什么案子非得把个孩子带走?他做什么了?有什么证据?” 吴副局长是位积年的老官油子,虽然内心郁闷,并暗自决定要把保安们狠狠整饬一下,以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面上却一派和蔼,语重心长地对沈琳说:“协助公安机关破案,是每一位公民应尽的义务,如果人人都象你们这样,一点也不支持我们的工作,那案子还怎么破?” 沈琳笑了笑,说:“瞧您说得!协助破案,有用枪请的吗?警察带我们孩子走的时候,可是把枪都掏出来了!光天化日之下,周围看到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我们家孩子是犯了什么罪,有这么请人‘协助破案’的吗?” 吴副局长心中暗骂下属办事不力,嘴上却说:“这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就能随便掏枪吓唬人了?”花娘娘擤了一大把鼻涕到地上,愤愤地说:“有枪了不起啊?上回王八蛋们进镇里打人,怎么没见你们来管?后来那帮畜生到山上偷树,怎么还是没见你们来管?你们就会在咱遵纪守法的小老百姓面前逞威风……” 沈琳制止住花娘娘没完没了的牢骚,回头说:“吴局长,误不误会先不说,您找他们协助破的案子,是为刘宏明和梁三的事吧?我们家石六哥和林白川跟这两人连熟人都谈不上,怎么就请到他们名下来了?” 吴副局长板着脸,严肃地说:“这个无可奉告。具体案件我们要保密。” “您不说我也知道。”沈琳冷笑了一声,说:“刘宏明买通青湖帮的人打了凉石镇的老人们。所以他一死,你们就觉得,会不会是林白川和石爱平为了报仇去杀人。是吧?” 花娘娘立刻接口说:“阿弥托佛!老天爷睁眼看着呢!县城里人人都在传,说他们拆房时逼死过好多人!作下那么多孽,迟早怕不碰到鬼!死了也是活该!跟老石和白川有屁相干?” “我爸被他们打得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找你们报警这么些天,也没听到有什么进展,现在他刘家一死人,怎么就知道找上我们了?”沈琳越说越气愤难平,“我不仅要找您要人,我还要找刘家要钱去!医药费误工费,他们刘家一分钱都别想少了我的!我在省里也有几位朋友,省厅的吴大朋科长,跟我老公是发小,改天我倒要问问他,咱们小老百姓是不是就能任别人欺负了!” 吴副局长本来要让人去喊保安来赶人,听了这话,恍 恋耽美 分卷阅读3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惚想起省厅确有位科长叫吴大朋,倒也不敢对这位沈总太粗暴。正犹豫间,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听了几句后,表情渐渐凝重。他挂了电话后,沉吟片刻,对沈琳说:“这事本来不归我管,但我既然了解了两位的情况,就替你们想想办法。” 说着又拿起电话,找人问了林白川和石老六现在在哪里,又当着沈琳的面说:“了解完情况,要没什么事,就尽快让人回去。家属都在我这儿等着呢。” 沈琳和张金花心里都暗自松了口气。吴副局长挂了电话,很客气地请他们回家等人。沈琳便对他表示了感谢。 “我们这也是想尽快破案,还安于民,希望你们多多支持,警民是一家嘛。”吴副局长握着沈琳的手说。 沈琳便微微一笑,对吴副局长的魄力很是恭维了两句,又说:“我父亲的那件案子,希望警方能早点有个定论,老人家不能白挨他一顿打,您说是不是?” 吴副局长连忙表示会过问此事,沈琳也说她会对省厅的吴科长转达对吴局的欣赏之情,双方尽欢而散。打发走两人后,吴副局长立刻驱车外出。 刚才他接到电话,网上有人晒出了刘宏明的一份行贿清单,在对ip地址进行追踪后,最终网警查到了刘宏明办公室的那台电脑上。 警方检查刘宏明的电脑后发现,这份行贿清单被刘宏明存在邮箱里,还留下一段话,大意是说如果他无法活着回来,邮件就会在几天后的某时某刻群发出去。 本来今天上午吴副局长还在为这个案子焦头烂额。虽说县城里几乎人人都知道梁三是黑帮老大,但明面上人家也是两家建筑公司的老总。刘宏明更是多次被评为县里的优秀青年企业家。两个很有身份地位的人神秘死亡,影响很大,领导们催得很紧,要求尽早破案的呼声很高,可现场却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整个专案组压力山大。 现在好了,凭空出现了一份邮件和行贿清单。吴副局长据此可以断定两件事:一是刘宏明之死极有可能是有人买通青湖帮杀人灭口;二是领导们此刻一定人人自危,再也不会有盯着这个案子的心思了。 傍晚时分,白川和石老六先后被放了出来。白川没受什么罪,石老六走出来时却一瘸一拐。――他被逼着在屋角蹲了三个多小时,还挨了两脚踢,腿麻得几乎走不成路,苦不堪言。 在他们往外走时,院子里又开进几辆警车,下来了一大帮人。白川打量了两眼,发现有好几位都很面熟,是跟他们打过架的那群青湖帮混混。那位爱穿花衬衣的胖子老五也在其中。只见他花衬衣揉得象团霉干菜,脖子上的金项链也不知去向。在警察的喝斥声中,老五神情委顿地随人群进了一间小黑屋,抱着头蹲在了墙跟下。 白川看着他们,冷冷一笑,心里知道是那封邮件开始发挥作用了。不枉他深更半夜又回到刘宏明办公室去忙乎半天。 恶人自有恶人磨,白川想。他扶着石老六打了辆车,直奔医院去了。 ☆、相思 在医院里住到第十天,刘老头就心心念念想要回家。 “这医院是好住的?一晚下来,这个费那个费,加起来吓死人!谁家钱是大风刮来的?横竖骨头已经接好了,我回去养着也是一样。再说镇上是没有医生么?小齐扎针的手艺,只怕比县医院的护士还好些!” 沈宝成知道,老家伙闹着要出院,无非两个原因。头一个是心疼钱,虽说医药费是沈林两家掏的,凉石镇人都实诚,比花自己的钱还上心;第二个,刘老头惦记着自家房前那几分地的红薯,生怕碰上一场雨沤在了地里。因此在问过医生后,沈宝成就让白川陪刘老头先一步回凉石镇。 “这里有秋禾娘儿俩,你回去就不用来了。”沈宝成交代白川,说:“山上虽说有镇里人帮忙看着,到底没有专人守,这转眼就是冬天,天干物燥,着了山火不是玩的。有你在,我也放心些。” 秋禾听了就笑,说:“外公,这山到底是您的还是白川的?” 沈宝成瞪他一眼,说:“憨儿,你是没看见山火。一燃起来,到处烧成一片,哪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这话勾起刘老汉一腔回忆,也说:“老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象秋禾这么大的时候,有一年山上起了火,一直烧到镇上,房子都烧掉十几家,老孙一家住了一年窝棚,才把新屋翻盖起来,对吧?” 沈宝成也想了一阵,说:“不止是屋,那一年,石老六的爷爷一块小麦田都烧坏了,颗粒没收。” 这回连沈琳也听住了,咋舌道:“山火能烧这么大?我在镇里那么久,怎么从来没碰到过?” 刘老汉便瞥她一眼,说:“傻姑娘,那是因为你爸在山上!就是那一年的一场火,农场里才专门让你爸去守山。这一守,四十多年就过去罗!” 沈琳偷偷朝秋禾做个鬼脸,秋禾抿着嘴笑,又拍沈宝成马屁:“外公,您真了不起!” 沈宝成哼了一声,耷着眼说:“有什么了不起?现在世道,事事把钱放在头里,看山又挣不到钱,白叫人瞧不起!” 沈琳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忍不住翻个白眼道:“真是会说!什么人还敢瞧不起您?” 沈宝成立刻梗着脖子问:“早些年,是哪个在我门口喊,说宁愿在外面讨米也不回那个穷家了?” “谁叫你先骂我的?”沈琳也不相让,回嘴说:“谁让你说我挣的钱不干净?我干什么了?有当爸的那么说自己亲闺女的吗?” 眼看两人分分钟要吵起来,刘老汉和秋禾一起开口,七嘴八舌把这对冤家似的父女劝开。刘老汉这边安抚沈宝成,秋禾哄着气烘烘的沈琳,去食堂买饭去了。 等吃完饭,沈宝成便让白川去出租屋里收拾东西,秋禾也跟去帮忙了。其实没什么可收的,无非是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秋禾坐在床上,边把东西往包里放,边叮嘱白川说:“回去后,让刘爷爷带着你,去镇上那些挨了打的老人家里走动走动。毕竟人家也是为护着咱们受的伤,外公没法回去,你要去表表心意。……这叠的是什么玩意儿!” 白川站在旁边,看秋禾把衣服重新打开又叠好,一样样放进去,一颗心软成稀烂,柔柔地说:“嗯。” 秋禾又想了想说:“给老人们送点什么好呢?我也没有好主意,算了,你回去再跟刘爷爷商量。对了,你手头还有钱吗?” 白川低眉顺眼说:“有。” 秋禾明显不信,他自己带了一万元钱,住院之初就花得精光,却一直没见医院找他们催款,前两天沈琳去问,才知道是白川又交了一万多元到帐上,这让秋禾十分意外。那穷小子,为了凑医药费,这几天不定去哪儿当裤子了吧。 不过他到底没好意思直接问白川,怕他难为情。等收好衣物,秋禾又翻出沈宝成那本存折,拿给白川,说:“外公让我给你的,让你明天走之前,去取几千出来用,密码我夹在折子里头了。” 说完他闻一下那本老旧的存折,皱眉道:“好臭!” 白川要笑,又忍住了,说:“我有钱!这留着治病!” “罗嗦什么!”秋禾不由分说,把存折塞进包里,又抬眼看他,说:“医院里你不是交了一大笔钱吗?应该够了。再说还有我妈呢。别不好意思!这钱就算外公先垫给你的,等找那些人要到赔偿款,你再一并还给他就是了。” 白川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呆呆把秋禾望着。秋禾交代完了,便起身往外走,说:“我走了,明天还要赶路,你早点洗洗睡吧。” “那我送你回去。” 秋禾把他往屋里推,说:“滚蛋!几步路,送来送去的你也不嫌麻烦?” 白川心道,就算送一晚我也不嫌麻烦!不过他到底不好再跟上去,便倚在阳台上,恋恋不舍地看秋禾下了楼,又在路灯下慢慢走远了。 他回到屋里,蹲在床头看着秋禾收拾好的那个包,想起里头的每一样东西都经了他的手,心里就很甜,可转眼又想到马上要见不到他,顿时满心惆怅苦恼。 第二天一早,白川提着包下楼时,在门口碰到买菜回来的房东大婶。大婶虽说为白川的事受了一场惊吓,过后却并没有计较,反而对他们多有照顾。这时见白川提着行李出门,便问:“你爷爷出院了?是不是要提前退房?要是不租我这屋了,我把多的房钱退你。” “还租,只出院一位。”白川答,走之前又说:“娘娘,您屋山头那棵柳树,起风就晃,别是被虫拱了,请人看看吧。” 房东将信将疑,当天下午请了人来看,才知道那柳树外头看着好好的,根里已经被白蚂蚁蛀空了。房东立刻请人来锯了,心里着实感激白川,第二天炖了一锅排骨送上楼来,还对沈琳说:“得亏你们家孩子提醒我,不然,只怕那树不久就要倒下来,把屋山头的墙砸得稀烂!我就说嘛,这小弟兄两个,这么孝顺又懂事,怎么可能去做犯法的事?” 沈琳转头把这事又告诉了秋禾和沈宝成,还说:“白川挺细致的,我从那边走过好几遭,都没看到树晃,他倒一眼瞧出来了。” 秋禾没答话,心想,这有什么,白川能干着呢!又精通各种农活,又会修电脑,还会功夫,还懂吐纳,他知道的事儿多着呢。 白川回去后,先去帮刘老头刨了地里红薯,又依秋禾的主意,和刘老头商量了,提着东西挨家挨户地拜访老人。再就是自家和沈家的地也要伺弄,还抽空还去银杏谷看了看,一连忙了十好几天。 这也是他人生中最漫长难熬的十几天。 他跟秋禾相识以来,还是第一次分别这么久。少年人情窦初开,正巴不得日日夜夜腻在一起,却不得不忍受思念之苦。他无地无刻不想念秋禾,在地里收红薯时想他,在家中修桌椅时想他,在银杏谷躺着时想他,到了晚上,更想得百爪挠心,每一分钟都是甜蜜又忧伤的煎熬。 白川曾经盘算过,夜里偷偷去看秋禾。从凉石镇到县城,若化成原形的话,一来一去不过三四个小时,但却要冒着被人看到的巨大风险。有好几次,白川不得不一头扎进石潭里,才阻止了自己那些愚蠢的念头。 有天晚上,他给秋禾打电话时,秋禾告诉了他一些县城里的新闻。那桩命案有了结果。据说经过多方调查,最终查明当晚刘宏明和梁三在酒店包房里产生纠纷,两个人争吵打斗中不幸双双坠楼身亡。 秋禾还津津有味地给白川解释了青湖帮的由来。原来县里有个青湖镇,镇上混子们组了团来县城混黑道,再加上县公安局的一把手也是青湖人,对同乡难免照顾,久而久之,姑息养奸,青湖帮便成了县里黑势力中比较大的一股。 如今梁三不明不白地死了,还被安上了意图谋杀的罪名,那位青湖籍局长也因为给黑势力当□□,而被省纪检组调查,帮里有地位的也被抓进去好几个,其余人便作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3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兽散。 白川贪婪地听着,把秋禾说的每个字、每点语气都收进耳中,以便留到半夜里,象老牛反刍一样,放在心里慢慢咀嚼。 嚼到后来,觉出不对劲来了,这些事秋禾是怎么知道的? 第二天,秋禾又打电话来,告诉他另一桩大事:县里最近来了检查组,把领导们跟水洗似的筛了一遍。除了那位公安局长,还有好几个领导都被查处,甚至包括一位主管城建的副市长。 秋禾饶有兴致地说:“很多人都在讲,肯定是这些领导里面有人知道了这份行贿清单,□□!刘宏明还挺厉害啊,他自己固然一死,却把这么多人拖下马,简直算得上反腐英雄嘛。” 白川对此不置可否,却很小心地问:“这都是谁跟你说的?” “小志告诉我的。小志你还记得么?就是外公同病房那位阿姨的儿子啊。” 白川心里立刻堵得不行。一想到秋禾跟那花尾巴稚鸡似的小青年在一起倾心交谈,就觉得余生惨淡。正郁闷着,就听秋禾又兴高采烈地说:“小志还带我去见了他的一个朋友,他那朋友办了家物流公司,我不是以后想开家网店吗?初步跟那人谈了谈,他给的条件还蛮优惠的!” 白川怏怏地嗯了一声,问:“爷爷好了没有?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秋禾笑,说:“估计快出院了,你想外公啦?” 白川一瞬间又很惭愧。这些天他尽惦着秋禾了,几乎没怎么想到过还断着腿的沈宝成。这真是太不应该了! 于是白川讷讷说:“嗯,我想你们了。” 秋禾轻轻笑了笑,安慰他说:“等回去了,我给你做好吃的!”又打了个呵欠,说:“我要睡觉了。拜拜!” 挂了电话后,白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清泠泠的月光一寸寸从窗户里爬进来,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想,我要见到他,现在,立刻,马上! 他跑出堂屋,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纵身上了屋顶,又象只大猫一样,从屋脊上悄无声息一个飞跃,半空中化成一条银色长龙,落在树梢上。那龙头颅高昂,四肢虬劲,银色长尾轻轻摆动,月光下反射出粼粼白光。 深夜凉风吹动树梢,龙在乌沉沉树顶上迎风起伏,片刻后,那美丽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纵身向县城方向奔去。 午夜时分,白川赶到了出租屋,扒开窗户,轻手轻脚进了屋。房里黑沉沉的,床上的人呼吸平稳绵长,睡着正香。 白川在床前蹲下,一手撑着腮,痴痴地看着床上人儿的睡颜。看他修长的眉,卷翘的睫毛,绯色的嘴唇,觉得他每一样都那么那么好。 他想,哪怕为他去死,为他肝脑涂地,都是值得的。 在漆黑的夜里,秋禾从梦中醒来,迷糊间看见床前有个人,竟象是白川撑着头坐在那里,他一下子惊醒了,伸出胳膊开了灯,只见床前空空如也。 秋禾躺在床上,愣怔了半天。后来起床喝水时,觉出了一点凉意,才发现窗户是开的。他有点困惑地想,头天明明记得关过窗户的,难道记错了? 秋禾倒了杯水,边喝边看着窗外月光,想到上次发烧时,白川也象刚才梦里那样,坐在床前看着他。秋禾心中有点甜蜜,又有点慌张,想,讨厌的家伙,让他半夜睡不着,自己却肯定睡得正香吧。 ☆、亲人 沈宝成出院那天,石老六正好开车去县城,得知他们要回凉石镇,忙让沈老汉坐他的便车走,又帮着把被窝行李放进了货车厢。一行人在医院附近分开,沈琳和秋禾另去汽运站乘车回家。 等那母子两人回到凉石镇时,在桥上就看见超市门前聚集了七八个老头老太,老远就有人挥着手喊石榴。等他们走近,一堆人七嘴八舌把沈琳围在中间。 有个婆婆把沈琳的手抓得紧紧的,说:“天么天么,我都老得爬不动了,石榴还是老样子!” 还有个老头说:“石榴,晚上到家吃饭去!你三娘娘听说你要回,中午就把熏肉泡上了!” 沈琳目睹旧人旧物,眼睛都有些润。她挨个问候了老人们,又亲亲热热地拉了好一阵家常,等人群渐渐散了,才和秋禾继续往回走。 秋禾边走边调侃,说:“石榴姐,想不到你在镇上人气超高!” 沈琳朝儿子头上削了一巴掌,说:“给老娘闭嘴!石榴姐是你喊的?” “唉哟,一回自己地盘就这么凶!”秋禾抱怨,“沈总你这样会嫁不出去的!” 沈总冲上来要继续削,秋禾忙抱头鼠窜,先一步跑了。沈琳在后头喊:“就算嫁了人,以后养老也指望你!跑是跑不脱的!” 母子俩打打闹闹走上山坡,远远就看到石榴树下站着两个人,拄拐的是沈宝成,旁边长身玉立的少年是白川,正往这边翘首盼望。 白川看着两人走近,说不出话来,一味只是望着秋禾笑。等走近了,忙又把秋禾提的箱子接过来,然后一手提箱,一手扶着沈宝成进屋。 沈琳和秋禾跟在后面。走了几步,沈琳啧了一声,秋禾回头一看,立马笑成了狗。 原来沈琳穿着一双八厘米的高跟鞋,鞋跟又尖又细。最近又才下过一场雨,晒谷坪上泥土软,那鞋跟一踩一个坑,一踩一个坑,陷进去了几乎要拨不出来。秋禾看他娘在晒谷坪上挣扎,忙忍着笑,上前献殷勤:“妈,我来背你!” 他吭哧吭哧地把沈琳背到门口台阶上,放下后又说:“石榴姐,你怎么又长胖了!” 话音未落,就被沈琳打了一掌,沈琳说:“你个弱鸡子样,还好意思嫌别人胖!” 那边沈宝成瞅见踩出的几串小坑,心里又不舒服了,撇着嘴说:“晓得要回来,还要踩那个高翘,有瘾吧?是哪里美了?” 沈琳四十有余,身材略有发福,平时全仗着高跟鞋改善身材比例,听了老头的挖苦,很不满地嘀咕:“快七十岁了心还不闲,啥事都想管!知道什么美呀丑呀的!” 不想老头耳朵尖,竟听见了,立刻气得嚷嚷:“我是啥都不懂,啥都不晓得,就你一人知道得多!那你还晓得自己从哪儿来的么?你祖辈都在凉石镇,做人不能忘本!” 沈琳也恼了,眉毛一挑,说:“我怎么忘本了?我是杀人放火了还是虐待爹娘了?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烦不烦哪!” 秋禾不等说完,忙把两个都喝止了,先说自己娘亲:“嚷嚷什么呀?嫌镇里人听不到还是怎么的?”又说沈宝成:“外公您也是,她爱穿高跟,让她穿去,碍着您什么了?” 那父女俩又都嫌秋禾拉了偏架,没有为自己主持公道,各自祭出一张幽愤不平的脸,进了屋后,不仅不理对方,亦且连秋禾都爱搭不理了。 小院早被白川打扫得干干净净,摔坏的桌椅家什,能修的都修好了。屋山头整整齐齐垛着新劈的柴禾,烤火房也收拾一新。厨房里菜洗净了,只等炒。 如今沈宝成是伤员,石榴姐拿手的只是煮粥,秋禾只好当仁不让,挽起袖子上了灶台。 眼瞅着那对糟心的父女不在跟前,秋禾悄悄跟灶下的白川抱怨,说:“烦都烦死了!那么大两个人,吵架吵上瘾了!从见面到如今,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也不嫌腻!” 白川如今看到秋禾,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满意足,完全无法体会负面感情。听到这话,他望望外面,笑眯眯地说:“挺好的!” 秋禾边炒菜边生气地说:“你觉得他俩吵吵闹闹挺好?你是巴望着他俩打起来是吧?” 白川又笑,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些年都没见爷爷这么高兴过了。” 秋禾一怔,过了片刻,才忽然明白了白川的意思。 他此前一直觉得沈宝成对女儿成见太深,整天横挑鼻子竖挑眼,处处都看不惯,却忽略了老爷子近来心情很好的事实。受了那么重的伤,从医院出来时,气色竟比往日还好些。吵起架来固然黑着老脸,但不吵架时,老脸上的每根褶子,却都透出欢喜松快来。 还不都是因为他亲闺女回来了么? 他吵她,大概也是因为十几年的积怨和思念太重了吧?年年盼她盼不回,攒了一肚子委屈,不好好吵几场发泄发泄,怎么能心平气和地过日子?偏生这一阵子,每次刚开始吵就被人劝着拦着,想必那两人也很不尽兴吧。 秋禾一阵惭愧,枉他还为此苦恼不已,从今往后,随他们吵去!只要不打起来就行! 到了晚上,沈琳出去上厕所。农家小院,厕所都在院外,很有些不方便,她不免又嘀咕了两句。不幸这又被老头子听见了,顿时比他自已被嫌弃了还激动,愤愤地指责沈琳娇气,去城里才几天,就处处挑剔看不惯农村。两人在院子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吵,秋禾恰在屋外,这回也学精了,拉着白川就往隔壁屋里去了。 白川笑问:“怎不劝架了?” 秋禾一撇嘴,说:“人家父女的事,咱们外人掺合什么?” 两人在白川屋里消磨了好一阵子,秋禾才回了家。等进屋时,发现沈琳已经伺候她爹睡下了,她自己则坐在床上翻一本书。 秋禾彻底放了心。看情形没人劝架,这两人也并没有闹得家反宅乱。他凑过去问:“看什么呢?” 沈琳一笑,举起书说:“刚才在那口箱子里,找着了几本我中学时的课本。”说着翻到封面上,给秋禾看右下角的“沈石榴”三个小字。 秋禾绕有兴致地说:“原来你还真叫石榴!这名字挺好听的,为啥要改?啥时候改的我怎么不知道?” 沈琳拿书敲了秋禾一下,说:“关你屁事!”又指着头发说:“我早上照镜子,发现这里有根白头发,快来给我拨了!” 秋禾于是跪到床上,就着灯光在他娘一头乌油油的黑发里找那根白发。沈琳垂着眼睛,很享受这种母子间的亲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不回去是不行了,省城那边天天打电话催。” 秋禾怔住了,一瞬间很舍不得她走,可也知道,沈琳的公司关系着一家人的生计,马虎不得,于是说:“你去,这里有我呢。……别动,找着了。” 他把白发拨下来,拿给沈琳看,沈琳拈在手里端详着,又命令儿子:“再给我找找,看还有没有。” 秋禾在她头上细细翻找,就听沈琳又说:“我最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真的把省城的公司盘出去。外公年纪大了,你呢身体又差,放你们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干脆我也回来算了。明年让你到县一中去读高中,我就在县城寻点事做,回镇上也方便,你说呢?” 秋禾听了有些心酸。他知道沈琳很早就去了省城,打拼半生,一点人脉积蓄都在那里。突然转回县城来,就意味着放下一切从头开始。对一个四十多岁又没什么倚仗的女人来说,这简直是人生中的一道劫。――能度过来固然好,不能度过来,就死在这道槛上了。 他便劝她:“你就在省城好好干,回来干嘛?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3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这里就没再犯过病,再过一段时间,也许就好了。外公尽可以交给我照顾,实在不行,还有白川呢,不用你来着急!” 沈琳吹掉手中的白发,反手在秋禾脸颊上摩挲了两下,说:“白川固然是个不错的,可哪能事事指望外人?你就算身体好了,到时候不也要出去读书么?” 秋禾一阵惆怅。他这才想起,终有一天自己也将离开凉石镇。细想起来,来这里的第一晚还历历在目,似乎就是昨夜发生的事,可为什么心里光想到离开就很难受? 沈琳把头发拢了拢,在床上躺下,说:“算了,今天不说这个,反正把公司盘出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早点睡吧。” 两人于是并肩躺到帐子里,沉默片刻后,秋禾又问:“妈,你跟外公到底是怎么回事?早些年你们是为什么事吵得那么厉害?” 沈琳刚刚故地重游,又想到明天就得离开,心中格外缱绻温柔,也愿意跟儿子回忆些不甚愉快的往事了,想了一阵,便道:“说来话长,我初中毕业后,就去省城打工。那时候年纪小,又没学历,也找不着什么好工作,起初给人当保姆,很受了些气,我嫌雇主狗眼看人低,就出来了。” “你还给人当过保姆?”秋禾大为诧异。 往日沈琳也曾对他谈过工作经历,但多是吹嘘自己如何摆平地头蛇开了几家分店,又如何想出奇思妙计赢得市场等等。给人当小保姆这回事,秋禾却是闻所未闻。 “是啊,那家子有个老人瘫在床上,吃喝拉撒要人伺候,就让我去了,却又防贼一样看得紧。我不耐烦受那个气,就出来了,后来就到酒楼里去给人推销酒水,干得还不错。结果,一同去的人回镇里,给你外公学嘴,说我在外头当了陪酒小姐,把老头气得要死。” 秋禾在镇上呆了有段时间了,知道凉石镇人最重声誉,沈宝成又极要面子,不用猜就能想到当时闹得何等鸡飞狗跳。他翻个身,看着沈琳说:“你当时怎么不跟他好好解释呢?” “那时候不是叛逆期吗?他托人带信,让我回家,我偏不想如他的意!老头子想去找我,又离不开这几亩山,拖了段时间,――我这不是又跟你爸好上了吗?我就回来,跟老头子说想结婚,结果他抵死不同意。” “为什么呀?”秋禾坐了起来,“因为爸爸年纪太大吗?” 沈琳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实话实说:“你爸碰到我的时候,还没离婚呢。” 秋禾又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说:“你是、你难道是第三者?” 沈琳倒也不屑置辩,笑了一下说:“我不插足,他跟前妻关系也一直不好。不过后来你爸死活要离婚,也确实是为我。结果这边老头子不同意。我不管,自己去扯了结婚证,把他越发气了个死。他说我在外头为了钱勾引野男人,连脸都不要了。我一气之下,跟他对着吵了一架,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虽然沈琳只用三言两语带过,秋禾却能猜出当日父女俩的争吵有多激烈。相骂无好话,估计什么难听话都说出来了,才会导致父女多年的反目。他在沈琳身边躺下,手指绕着沈琳的一绺长发,轻声说:“妈妈,我知道外公冤枉了你,你才不会为了钱去勾引男人。” 沈琳瞅瞅自家乖顺贴心的大小子,很欣慰地笑了,打趣说:“哟,偏偏你就知道了?那时候你还没影儿呢。” “我就是知道,”秋禾闷闷地说:“你不是那样的人。” 沈琳叹了口气,说:“不好说,倘若你爸是个穷光蛋,说不定我真看不上。想当年你妈也是酒店一枝花好不好?只是那时候一个人在城里,确实又辛苦又孤单。你爸那人吧,年纪虽然大,可懂得疼人,又舍得花钱讨好我,我这不是以为自己找到倚靠了吗?结果呢,屁!事实证明,靠得住的人也就只有自己。” 秋禾不干了,撒娇放赖说:“明明还有我!我难道还靠不住?” 沈琳笑起来,忍不住在秋禾额头上亲了一下,说:“是啊是啊,可不是还有我儿子吗?以后养老全指望你啊。” “嗯,”秋禾郑重点头,“我以后有了钱,就给你买大屋,买好车!” “好!” “等到了巴黎时装周,让你去国外扫货,想买包买包,想买鞋买鞋!” “那不成,你妈不懂法国话!” “笨!给你雇个翻译不就行了?” “那要得!” …… 后来两人都不说话了,默默地躺了一阵。沈琳近来日夜操劳,人很辛苦,没多久竟睡了。秋禾却睡不着。他翻过身,细细看着沈琳的脸,发现那熟悉的眉眼间,竟不知何时有了细纹。 那一刻,他真希望自己立马就能撑门立户、顶天立地,好给身边的女人一个稳稳的依靠。世人曾经亏欠过她的,到时候都由他来双倍补偿。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想,如果那一天能早点到来就好了。 ☆、赔偿 第二天一早,沈宝成在饭桌上听沈琳说要走,顿时象苦守寒窑十八年却惨遭遗弃的怨妇,把筷子重重朝桌上一搁,早饭也不吃了,拄起拐杖进了卧房。 沈琳也不理他,还使眼色让秋禾别去劝。母子俩接着吃早饭。饭后收好行李,秋禾帮着把箱子提到院子里,沈琳说:“过几天你过生日,我尽量往回赶,实在来不及也就算了。先跟妈说说,想要什么礼物?” 秋禾想了想,说:“那你给我买个好点的相机吧。我想开个网店,得要个专业点的设备。” 沈琳切了一声,说:“败家子!知道好点的相机要多少钱吗?就会瞎折腾!” 秋禾便抱着他娘的胳膊撒娇:“别小气嘛沈总!要不你从我零花钱里扣好了,反正镇上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听他这一说,沈琳又觉得,让孩子呆在这偏僻地方着实受委屈,她想了想说:“下回回来,我就到县城去买套房,到时咱们住过去,看你能不能适应那里。” 秋禾忙说:“不用这么急,我住这儿挺好的。” “好个屁!”沈琳瞥一眼屋里,放低声音说:“上个厕所都得跑几里路,哪里好了?” 母子俩嘀咕了一会儿,秋禾便送沈琳去车站。走之前沈琳隔着窗户,对屋里喊:“爸,我走了啊!” 里面鸦雀无声,老爷子估计还怄着气,沈琳便又说:“你在家自己也当心身体,别弄感冒了,到时候还不是给我添麻烦!” 秋禾一听,忙扯着沈琳就走,临出门时听到窗户响,回头一看,就见老头子站在打开的窗户里头,鼓着两腮瞪他们,跟只气蛤蟆一样。 沈琳忍不住偷笑,两人走出一段后,秋禾说他娘:“你不惹他说你两句,浑身上下不舒服,是吧?” “老头子自己犟拐,怪我咯!”沈琳说着,要拧秋禾的嘴,“你护着谁呢?我才是你妈!我一泡尿一泡屎地照顾了你十七年……” “行行行!”秋禾告饶,说:“石榴姐,小弟以后是您的人,为您做牛做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总行了吧?” 母子俩一起去了车站,秋禾一直等沈琳上了车,又眼看着车走远了,才依依不舍往回走。进了院子,就见沈宝成坐在檐下的椅子上,闷闷地抽着烟。 秋禾忙过去把烟夺下来,丢在地上用脚捻了,说:“出院时医生怎么跟您说的?不自觉!” 他外公挨了一顿呲,脸上有些讪讪的,舔舔嘴不说话。秋禾进屋拿了个苹果,削好皮递给外公,老头子接在手里,没有吃,瞟秋禾好几眼,才问:“你妈怎么想起来在县城买房?” 秋禾在他旁边坐下,说:“妈说您年纪大了,往后少不了要人照顾,您又不愿意去省城,所以她只好把家搬回县城来。离您近点,以后方便些。” 老头一听,这不是说他老了不中用么?立刻梗着脖子嚷嚷:“我不要人照顾!我自己好得很!” “拉倒吧您!”秋禾给自己也削了个苹果,边吃边乜斜着眼瞪老头,“现在是好,过五年呢?十年呢?不是我说您,我妈先服个软,您也见好就收吧,两人总别别扭扭的,也不怕人笑话!” 老头不吭声,埋头吃苹果,脸色却很不服气。秋禾吃了会儿苹果,又说:“外公,我妈昨天都跟我说了,她以前在酒店里,那是跟人推销酒水,是卖酒的,不是给人陪酒来着。” 沈宝成怔住了,脸上半信半疑,半天才说:“她跟你说的?我问了她好多回,她咋不跟我说这话?” “她那不是祖传的犟么?别人越是冤枉她,她越懒得解释。再说,您那时候正在气头上,她说了您就会信吗?”秋禾停了停,心里酸涩起来,又说:“还有,我爸爸跟妈认识时也没什么钱。他那时候在省城开了家小小的打字复印店,也就能糊口而已。后来是妈妈把店接过来,经营了好多年,才有了现在的印务公司。您都不知道我小时候她多么辛苦……” 说到这里,秋禾鼻子发酸,便停住了,站起来去了卧室。沈宝成独自在小院里坐着,半天没动,良久,才抬起手来揉了揉脸。 秋禾正好从窗户里看见,又自悔话说得重了,惹外公难过,正要出去解劝两句,只见白川从屋外走进来。 白川一进门,就看到沈宝成一脸怅茫地坐着,眼仿佛有点红,像是哭过,――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他立刻一惊,蹲到沈宝成跟前问:“怎么了?” 沈宝成自觉失态,忙撩起衣袖擦眼睛,强笑道:“没啥!刚才有个蠓虫飞到眼睛里了,我揉了揉。” 白川看他不欲多说,也不好勉强,便问:“石榴娘娘和秋禾他们呢?” “一个刚走了,一个……”沈宝成说着,朝屋里喊:“秋禾,白川来了。” 秋禾便从屋里走出来,白川看他眼眶隐隐也有些红,猜到是因为沈琳走了,这一老一小心里难过。他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好把手里拿的东西递给沈宝成,说:“挖了一棵野山参,给您炖汤。” 那野山参比胡萝卜粗点长点,根须俱全。沈宝成拿在手里细细端详,十分惊诧,说:“这么大个头,怕是上了年头的老参了,想不到咱们山上也还有!这东西太金贵!你留着自己吃!” 白川不以为然道:“我吃了也白搭。您跟秋禾才要多补。” 秋禾听说是老参,也凑过来看,说:“原来这就是野山参,在哪儿挖的?这个是不是很值钱?” 沈宝成和白川一起看他,过了一会儿,沈宝成才说:“普通野山参都贵得离谱,更别说这么大的了。我们这片山上以前也有,早就叫人挖绝了。我还是小时候看到贩子收过这么大根的。” 白川便说:“以后我再找找,山里只怕还有。” 沈宝成把参递给秋禾,又吩咐说:“既是白川给了,你好好收着,别叫人看见。晚上睡觉前,切硬币厚的一小块,放到砂锅里加水,拿小火炖一夜,再搁上点蜂蜜早上喝。别切多了,野山参药性烈,放多了人受不住。” 秋禾答 恋耽美 分卷阅读3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应了,郑而重之地把参拿到厨房,藏进碗橱里去了。沈宝成拄着拐站起来,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忽然抖擞精神,对两个孩子说:“今年收上来的红薯多,我们来熬红薯糖,做糖果子,好不好?” 白川立刻说好,秋禾却是从没听说过这种吃食,不过看那两位兴致勃勃,便也积极响应。沈宝成于是指挥两个孩子洗红薯、泡小麦,又从西厢里翻找出一个炉子,刷干净了放在院子里。 做糖果子先要用到米花。到了下午,吃过了饭,白川生了炉子,沈宝成搬把椅子坐在旁边,亲自炒起了米花。 凉石镇人每年收了糯米,都会把颗粒完整的挑出来,蒸熟后摊在席子上晾干,再用手碾成一颗颗米粒,密封收起来。要吃时,把这种米放到锅里翻炒,炒得每一颗都炸开了,就成了又白又脆的米花,就这么干吃或做汤做点心,都很受欢迎。秋禾守在炉子旁边,看外公变戏法一般,炒出雪白喷香的一锅米花,忙跑进厨房拿了勺子,给白川一把,两人围着米花开吃。 秋禾尝了几口,大加赞赏,说:“好香!我觉得米花已经很香了,干嘛非得拿这个做什么糖果子?” 那两个都笑他没见过世面,白川说:“糖果子也很好吃!” 秋禾不以为然,认为白川在吃这方面没什么发言权。一个连疙瘩汤都觉得很好吃的家伙,基本可以肯定没什么东西是他觉得难吃的了。 沈宝成却回忆起往事,说:“最香莫过红薯糖!不过,我也有十几年没做过了。以前你外婆在的时候,家里年年做这个!她娘儿俩都喜欢吃。熬红薯糖费时间,好多回等做好糖果子的时候,都到了半夜。你妈那个馋呀!就守在锅沿上,赶都赶不走!有一回守得直打瞌睡,不小心从椅子上栽下来,把额头都磕破一块皮,哭得那么厉害,也还吃了两个热乎乎的糖果子才去睡!” 秋禾笑得要死,决定下回拿这事好好打趣一下石榴姐。一边又挑眉挤兑外公:“哎哟,我还以为做糖果子是给我吃的呢,原来是专门为自己闺女做的!” 他外公老脸挂不住,佯怒道:“我打你个小油嘴!是没让你吃还是怎么的?” 秋禾笑,说:“不是特意为我做的,我才不吃!” 沈宝成说:“那你把刚吃的米花吐出来!” 白川在旁边一边给炉子添柴禾,一边听那爷儿俩斗嘴,直觉得浑身毛孔都张开了,透出了满当当的愉悦来。 三人正一边炒米花,一边闲话家常,屋外来了一群人。原来是石老六带着警察老王过来了,刘老头挂着一只断胳膊,也跟在后头。老王一进门就笑:“好香!来得巧,赶上新炒的米花了!” 沈宝成忙拄着拐站起来,把众人往院子里让,叫秋禾帮着搬椅子,又叫白川给每人泡一碗糖水米花。一群人闹哄哄地在院子里坐定了,老王寒喧片刻,说起了正事。 “上回局里不是逮了几个人吗?有两个在审讯时供出来了,说是梁三派他们到凉石镇来打的人,第二天又让他们来偷挖银杏树。前一阵我跟老石跑了几趟县里,想找他们要一笔赔偿款,今天总算拿到了,就赶紧给你们送过来了。” 老王在镇派出所干的年头不短,跟凉石镇人也都有感情。上回自己辖区接二连三出了事,老人们被打,银杏树被盗,让他脸上很是无光。后来听说青湖帮混子们供出了打人的事,老王便想到老人们住院花费不小,树被偷的损失也得找人赔。他往县里找了好几回人,后来又叫上石老六去了几趟,这事总算有了点眉目。 梁三和刘宏明虽然死了,可两家的公司却还在。前段时间沈琳也去找过公安局里的那位吴副局长,还让省厅的朋友打过电话,关注了一下事情进展。托行贿清单的福,吴副局长现在十分有望去掉一个副,变成吴局长,便也不好对这事太掉以轻心。再加上梁三那公司如今是墙倒众人推,他便也夹在里头,为凉石镇老百姓讨了个公道。所以在几方面作用下,石老六今天终于铁公鸡上拨毛,从梁刘两家公司拿到了一笔赔偿款。 石老六从怀里掏出个旧布包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里头放了几沓子钱。他说:“沈叔,白川,这一共是九万块钱。有五万是赔您和刘叔的医疗费和营养费,还有家里被砸坏的损失。另外四万,是给白川的。那十几棵银杏树,追是追不回来了。如今这种古树涨价涨得厉害,要按市价算,一棵都不止这个数,可那些人好说孬说,也只肯给这点钱。” 老王接口道:“按说走法律程序,还该你们去法院告他,到时候判下来,赔的估计会多点,可我想着,打官司耗时太长,再说到时候梁三那公司不定怎么样了,搞不好一分钱都拿不到,所以就让老石替你们做了这个主。要是同意的话,你们领了钱,在这里签个字。” 找人要钱,乃是天底下头一件难事。沈宝成偌大年纪,怎么会不知道?眼瞅着石老六和老王风尘仆仆的样儿,不定为这事跑了多久,他心里便很歉疚,忙说:“你们俩真心诚意地为我们帮忙,我有啥不同意的呢?白川,你说呢?” 白川垂着眼睛看地,说:“我听您的。” 沈宝成又看刘老头,问:“老刘你说呢?” “我没得话讲!”刘老头也说:“老哥你说咋办就咋办。” 几个人便签字按了手印。石老六把钱拿出来,如数给了他们。老王见事情了了,几口喝光糖水米花,站起来便要走。沈宝成心里着实感激,死拉着不放,说:“王指导,这回叫你费了心,又跑了路。无论如何在我家吃个晚饭。――敢是瞧不起我们家里的小菜饭?” 老王便笑,说:“下回等你腿好了,我过来跟你喝两杯,这回就算了,家里有你这个病人,忙得团团转,我不走,在这里添什么乱” 沈宝成见实在留不住,只得把人送到门外。石老六送老王出镇去,沈宝成让刘老头留下了。刘老头便感叹:“如今象王指导这么热心为百姓办事的人不多了!可惜啊,干了一辈子,也没升上去,如今还在镇上熬着。” 两个老头叹息了两声,在小院里商量起赔偿款的分配问题,白川便说:“树的钱我不要,拿出来散给镇上老人们吧?他们也是为我才受的罪。” 两个老头都一怔,连秋禾也觉得意外。在他印象里,白川是很缺钱的,看他的衣服就知道。那种质地粗劣的服装,多半是花娘娘店里十元钱两件大甩卖时买来的。――当然不可否认,白川就是穿这种破布也很帅。 刘老头忙劝他说:“儿呀,你已经去看过镇上老人了,还家家户户送了东西。哪这么憨?如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你手里留点活钱不好么?” 白川淡淡说:“我缺钱会想办法,我家树不卖。” 刘老头还要劝,被沈宝成制止住了,沈宝成说:“就照白川说的办吧,也是孩子的一点心意。” 刘老头听了,便激动了,说:“老刘这辈子最中意仗义的人!就冲你这句话,以后剃头只管去爷爷铺子里!”说着他责备地瞟了一眼秋禾,自豪里带着点小幽怨,唾沫四溅地说:“只要你瞧得上老头子的手艺,爷爷这辈子都免费给你剃头!” 秋禾站在一旁,油然而生躺枪感,只好偷偷朝白川做了个鬼脸,就见白川正低头看着他。那厮嘴角微弯,长眉含笑,眼神多情,是个温柔又开心的美男子。 秋禾心里一悸,毫无来由地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计划这文十五万字完结,我真是太天真了…… ☆、告白 沈宝成一惯醒得早。这天刚蒙蒙亮,秋禾迷糊中就听到堂屋门嘎吱一响,拐杖从青石阶上笃笃地响过,往屋后厕所方向去了。片刻后返回来,又笃笃地进了厨房。 秋禾半梦半醒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见卧房门开了。他外公一手拄拐,另一手端着个碗走进来,先把碗搁在床头柜上,又慢慢在床边坐下,轻声喊:“秋禾,起来先把汤喝了。” 秋禾揉着眼坐起来,不满地说:“等我起来再喝不行?你跛着条腿,还东奔西走,也不怕摔了!” 沈宝成笑眯眯说:“野山参汤要热热地喝才好。再炖下去,水就熬干了。” 那碗里盛着小小一碗黄澄澄的水,扑鼻一股药草的苦涩,秋禾闻了不由皱眉,说:“不是给您补身体的么?怎么都给我了?” 沈宝成:“我刚才已经喝过了,这是你的。快些!我放了多多的蜂蜜,一点也不苦!” 秋禾尝了一口,呲牙裂嘴地断定,外公就是个说谎不眨眼的老骗子。但昨晚老头子把野山参放进砂锅里炖时就殷殷劝说过了,让秋禾别怕吃苦,好好地补一季,说不定那久治不愈的哮喘从此不再复发也未可知。――有这个光明的前景支撑着,哪怕是碗屎,秋禾也该忍耐着吃下去,何况喝到最后,他总算品出一点槐花蜜的清甜来。 凉石镇每到秋冬两季,总是又冷又潮,一碗热热的汤下肚,无论滋味如何,人总是暖和多了。秋禾便趁着这热乎劲儿起床洗漱,等收拾好了出门,白川已经在石榴树下等着他,准备两人一起去做早锻炼了。 秋禾一出门,就在清冷的雾里打了个寒噤,又吭吭咳了好几声。时值深秋,他早已经里外换上了秋裤和薄棉袄,却还冷得乞乞缩缩。而树下的白川只着单衫,却站得挺拔磊落。 等秋禾过来,白川握了握他的手,皱眉道:“穿这么多,手还冰凉!还得大补!” 秋禾跟在后头走,忍不住问:“你怎么就不冷?” 白川说:“还没下霜呢,冷日子在后头。” 秋禾立刻十分发愁。他生平不怕热,却最畏寒怕冷。以往每到冬天,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把自己裹得走都走不动。凉石镇的冬天无疑又比省城冷,外公家连个空调都没有,这叫他怎么熬得过去? “我讨厌冬天,讨厌下雪!”秋禾嘟囔着说:“我要去南方过冬!” 哪晓得白川听到“去南方”这几个字,立刻慌了,停下来看他,极小声地说:“你别走!” 他说话向来简短有力,这时却带了浓浓的央求之意,一脸恋慕不舍混和着难过,格外地温情脉脉。 秋禾心里一软,忙安抚道:“急什么呀,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打算真去!” 白川走了两步,却很不放心,又回头道:“真的不去?” “嗯!真的不去!” “下雪也别去,好么?” “好!别说下雪,下刀子我也不去!”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了片刻,白川又说:“爷爷家不冷,有烤火房!” “我知道!” “等下雪了,带你去泡温泉!” 秋禾笑了起来,说:“滚!到龙巢里泡温泉,老子还没长那么大胆子!” 白川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埋头赶路。 他没法告诉秋禾,自己就是那条龙。毕竟,第一次被秋禾看到原身时,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4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动过杀心的。虽说后来也是他把人救了出来,可每每想到秋禾被扔到潮湿阴冷的洞窟深处,差点发病死掉,白川就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他心情沉重地想,这可真是报应。秋禾对龙怕成那样,还不是自己害的!要是知道自己就是那怪物,他大概再也不会跟自己好了吧。 到了那棵老桐树下,白川从树洞里掏出草垫子,两人坐下,各自吐纳调息。一顿饭功夫后,秋禾先收敛心神入了定,白川却心潮起伏,始终静不下来,后来索性睁开眼睛,呆呆看着秋禾。 他想,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秋禾留下来,长长久久地陪着自己呢? 白川一边想,一边又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贪心了。 前一阵分隔两地时,他以为每天只要能跟秋禾见见面就很满足了;等真能天天见面,却又觉得两人还要说说话才好;如今两人时常吃在一处讲在一处了,他却更觉不足,心里时常生出些疯狂的念头,有时把自己都能吓住。 可是,他连秋禾是不是喜欢自己都没法确定呢。 想到这点,白川便忍不住要深深叹一口气,忽然看见对面秋禾的睫毛动了动,仿佛要睁眼,白川忙憋着那口气,闭上眼睛,假装专心打坐。 秋禾调息一阵,睁开眼,看见白川还闭目坐着,便伸个懒腰,悄悄站起来舒展筋骨。 上次他们到这里来,还是沈宝成住院以前,如今,老桐树已染上秋色,一树苍翠变作金黄。山谷里也是层林尽染,赤橙黄绿连成片,在薄雾中煞是好看。 秋禾四处转悠了一会儿,看到一块青石旁长着一丛灌木,枝上结满小小的红果实,累垂可爱,便蹲下身,打算折一枝回去插瓶。谁知道灌木下的树叶里藏着条老蜈蚣,察觉有人,急急忙忙爬出来,要往石缝里钻。秋禾正伸手折树枝呢,猛地看见一条黑头红背的多脚长虫爬出来,吓了一大跳,手一颤,指头正戳在枝上硬刺上。他咝地抽了口冷气,缩回手,就看见食指上沁出一点血来。 这当儿白川听到动静,如飞般赶过来,拉过秋禾的手要看,及至看到刺伤的指头上有血,便不假思索含进嘴里,吮了一口。 秋禾忙喊:“脏!” 指尖早被温软湿润的嘴唇撮住了,秋禾头皮一阵发麻,清晰感受到灵活的舌尖从指头上扫过,脸顿时腾地红了。 白川那根木头,把秋禾手捏得紧紧的,吮完还要看伤口。因为感觉秋禾正往后使劲儿,还顺口斥责道:“挣什么?我看看!还疼么?” 看到那小伤口已经不出血了,白川这才放心,一抬眼,就见秋禾垂着头,脸红红的,艳色夺人。白川心里一格登,不由砰砰狂跳起来。 他眼里烧起两把旺火,灼灼盯着秋禾,鼓足勇气道:“秋禾,我、我喜欢你!” 秋禾脸上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不敢抬头看他,只勉强笑了笑,说:“好的,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白川急了,唯恐他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正恨自己嘴笨,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以前秋禾说过的话,立刻拉着他道:“我喜欢你。不是那种喜欢,而是……那种喜欢,我、我吃饭想着你,做梦想着你,老想和你在一起,在一起就很开心,还总想……亲亲抱抱什么……” 这些话说出来,立刻象秋冬季节的野火,一下子就燎着了一大片,轰轰烈烈地烧将起来,把秋禾烧得惊慌失措,仓促间不及多想,伸手把白川的嘴捂住了。 白川嘴不动了,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把秋禾灼灼盯着,眼里满是痴缠爱恋。两人保持着这十分诡异的姿势,相互瞪了片刻。秋禾忽然意识到这姿势也极其暖昧,且想到手心又热又软,正是白川的嘴唇,复又惊慌,忙把手放下来,从地上爬起来,转身要走。 这回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放他这样走了。白川决意要问个明白,免得回去后惦记得生不如死,他想到做到,长腿如飞,几步就赶上秋禾,拉住他手腕,说:“秋禾,我想和你好,好么?” 秋禾心跳如擂,不敢回头,咬唇不语。白川又道:“你喜欢我么?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秋禾心里纠结得厉害,一时想起两人往日种种情形,一时又想到沈琳和外公,挣扎良久,才道:“你等我想一想。” 白川不料是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但终归比被直接拒绝要强多了,一时也松了一口气,又恋恋不舍道:“那你快些想,好不好?” 秋禾红着脸点头,也不看白川,直接顺着山路跑了。 一直等看不见白川了,秋禾才停下来,摸摸脸上,仍是一片火热。 他打小情书收到过不少,却从没碰到过这般坦率激烈的表白,想到刚才情形,一时心慌,一时甜蜜,一时好笑,一时又觉得害怕,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他又不傻,当然知道白川喜欢自己。那家伙上次在石榴树下吞吞吐吐地表明心迹后,秋禾本打算想方设法远着他的。谁知道这段时间迭遭变故,两人非但没远成,还亲近了许多。 那样相互扶持、相濡于沫地走过来,再想要拒绝他、冷淡他,还不知道白川要怎么伤心欲狂呢。再说,他自己其实也舍不得吧。 可若是当断不断,两人难道还当真好上?那外公会怎么想?被妈妈知道了,又会怎么办?那父女俩如出一辙地性子倔,到时定然少不了一场轩然大波吧。 秋禾一路走,一路思量,千头万绪在心里结成一团乱麻,又汪成一腔春水。魂不守舍地回到家,沈宝成已经把早饭做得差不多了,正架着拐杖准备炒最后一个青菜,秋禾忙过去道:“外公,我来炒。” 他站到灶上炒完青菜,盛到盘里时,发现沈宝成正打量着他,眼神相当奇怪。秋禾心虚,便硬着头皮问:“怎么了?” “你咋没放盐?”沈宝成看着菜说。 秋禾暗自羞愧,却偏要邦邦地犟嘴,说:“这是新式吃法!医生说了,叫你饮食要清淡,少油少盐!” “儿啊,医生只说要少盐,没说不放盐。”老头子把菜倒回锅里,重新炒了炒,抱怨说:“照医生那说法,烟抽不得,油盐吃不得,那是巴不得我成仙咧!” 两人把菜端上桌,坐下吃早饭。秋禾满腹心事,吃了点猫儿食就饱了。饭后又借口要看书,独自在房里发了半日呆。等沈宝成把第二服野山参汤端进房时,就见他大外孙撑着腮坐在书桌前,是个呆若木鸡的模样。 沈宝成心里纳罕,督促秋禾喝了汤,便问:“这是咋了?” “没事呀,”秋禾低头看书,掩饰说:“这题好难,想了半天都做不出。”说完才发现书竟放倒了,忙又红着脸,从旁边抽了本习题集打开盖住。 沈宝成看在眼里,也没吱声。回头细想,秋禾早上跟白川出去,回来就这副木呆呆的样子;又想到白川今天竟一整天没有过来,不由猜测,难不成是两个孩子吵了嘴,相互恨着了? 他有心要调解一下矛盾,到了晚上,便多炒了一个菜,嘱咐秋禾说:“去把白川也叫过来,大家一起吃。” 秋禾一听,跟被火燎了一下似的,忙急赤白脸说:“别喊他!” 老爷子断定这是吵了架,便劝秋禾:“往常你俩不是挺好的?这回是怎么了?白川那二楞子把我秋禾得罪了?来,说给外公听,我评评理!” 秋禾嘟嘴站着,一语不发,片刻后转身跑了。 沈宝成看着秋禾的背影,心想,看样子吵得还不轻!也罢,要劝架也等两个孩子气头过了再说。 当晚沈宝成琢磨着如何给两个孩子劝架,很是想了一会儿。另一边秋禾也是辗转难眠,在床上烙了半夜烧饼。等后来终于睡着了,却又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的前半部分很恐怖。他又回到东山那棵树下,眼睁睁看着那头灰熊朝自己跑过来,阳光下,它健硕身躯上每一块肌肉的耸动拉伸、它凶狠暴戾的眼神、它头上□□的头骨和头皮,都象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清晰可辨。 那头熊把他扑倒在地上,咻咻地喘着,用鼻子闻来闻去。秋禾紧闭着眼,心跳如擂,绝望地想,白川怎么还不来?他怎么还不来? 忽然又想到,是自己一直都冷着白川。他这是生气了么?连自己被灰熊咬死,他都不管了么? 一想到自己被孤零零地抛弃在荒野里,秋禾心里突然难过得要命。那头熊开始舔他的脸,一条舌头湿润灵活,在秋禾脸上翻卷,起初让人十分难以忍受,后来竟带出几份缠绵来。秋禾仓皇睁开眼,发现灰熊竟然成了白川! 白川的眼睛亮得象两颗宝石,睁得大大的,一边亲他,一边含含糊糊说:“我想和你好,你喜欢我么?” 不知怎的,秋禾竟松了一口气,迷迷糊糊地想,太好了,白川没有生气,也没有不管他,这真的是太好了…… 半夜里,秋禾从床上惊醒,黑暗中听到自己沉重的喘息声,梦里情形无比真实。他坐了半天才平静下来,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伸手在睡裤上摸了摸,顿时如遭雷击。 半晌,他呻吟了一声,抱着头倒在床上,还捶了几下枕头。 第二天一大早,沈宝成起床时,发现秋禾竟没有赖床,已经提前起来了。但见他的心肝大外孙冷着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正蹲在水龙头旁边,苦大仇深地洗衣服,一副跟全世界都有仇的样子。 沈宝成觉得这个钟点洗衣服十分诡异,看孩子手泡在冷水里又很心疼,便问了一句:“这么早洗啥衣服?你又怕冷!等会我烧点热水掺着!” 结果秋禾理都没理他,还一挪屁股,拿后背对着他。 等沈宝成进了厨房,秋禾几下洗好衣服,拧干晾晒前,鬼鬼崇崇把裤子递到鼻尖下面,使劲闻了闻,发现没有异味,这才搭到晒衣竿上。 结果一回头,就见沈宝成瞅着他,笑得很有内涵,秋禾当即羞愤交加,像只红头涨脸的小公鸡一样,怒冲冲地喊:“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说罢把自己关到房里去了。 沈宝成在厨房里,边笑边觉得欣慰:他家大小子终于长大成人了。之前因为秋禾体质弱,发育慢,他心里没少着过急。 老爷子把这归功于白川寻来的那根珍贵药材,他一边把小炖盅里的汤泌出来,一边充满信心地想,不亏是野山参,药劲儿真大!才喝一回,就把我秋禾补成了个男人!等这一根吃完,孩子的病根一定能彻彻底底地去掉! ☆、初吻 沈宝成有心想给两个闹了矛盾的孩子说合说合,谁料一连几天白川竟连面都没露。隔壁小院成天大门紧锁,也不知人上哪里去了,竟是个夜不归宿的情形。到第四天上,不止沈宝成觉得稀奇,连秋禾都坐不住了。 秋禾越想越生气。那该死的混蛋!对他说了些乌七八糟的话,害他做了些见不得人的梦,放了偌大一把火,自己居然转身跑得没影了?竟还有脸说喜欢他!妈的,天底下有这么喜欢别人的么? 这天吃早饭前,沈宝成看 恋耽美 分卷阅读4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了看前两天泡的小麦,已经生了芽,要着手熬红薯糖了,白川却不见人影,老头有些着急。 “再迟两天,小麦就泡坏了!”老头边喝粥边心疼地说:“白川这孩子!电话也不接!难不成这几天都睡在了云台上?” 秋禾鼓着腮,说:“没他还不行了?我帮你熬!” 熬红薯糖可是个体力活儿!老头看看自己,又看看秋禾那小身板,份外地想念白川,又不好打击秋禾积极性,便道:“有我的秋禾帮忙,还有什么话说?只是人多,干活儿热闹些,不更好么?” 秋禾看出外公的言外之意,也知道论体力自己就是个渣,只好说:“算了,我给你找去!他总归在这镇上!” 饭后秋禾就出发往山里去了。不过,他没去云台,而是顺着那条窄窄的机耕道去了银杏谷。这天是个难得的晴天,艳阳高照,他在太阳下走得热气蒸腾,边走边考虑,见到白川要对他说些什么。一个小时后,才远远地看见了那片银杏林。 只见山谷里铺天盖地的一片黄,流金一样从半山腰淌下来,在阳光下几乎要灼灼生辉。秋禾一眼看到,就浑忘了之前的苦恼,心中只剩下惊叹。 银杏叶的黄,是那种没有一丝杂色、十分鲜亮纯粹的黄。次第高耸的高大林木,枝头满是灿烂黄叶,地上也落了厚厚一层,成了灿烂耀眼的一片黄色海洋,满山谷有种纸醉金迷的华贵气息,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在银杏谷边上,一片□□的新土上面光秃秃的。想来应该是盗树的人在这里挖下十几个树坑,虽然已被填平,却还寸草未生。 秋禾在新土旁边,看到了一把锹,据此断定,白川一定就在这里。 他踩着厚厚的落叶,穿行在高大的林木间,往树林深处走去。果然,没走多远,就在一棵粗大的银杏树下看到了白川。 白川摊开手脚,呈大字状躺在落叶上,如同躺在一片金色锦绣之上。他闭着眼,白皙的脸上一片沉静,连锋利的眉眼都染上几丝温柔气息。 秋禾在树下没好气地看着他,心想,哪来的这种混蛋!让别人不好过,自己却在这里逍遥! 两人隔了上十米远,就这么静静地一立一躺。忽然,白川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然坐起,看到秋禾时,脸上露出惊愕和慌张的表情。 秋禾瞪着他,缓缓走上前去。心里恨恨的,嘴上却淡然得很,说:“怎么不回家?外公很担心,让我来找你呢。” 白川小心翼翼地看秋禾,看出了平淡表情下的气恼,一颗心越发往下沉,嗫嚅着说不出话,半晌才抬起眼,说:“我……那天的话能不能当没说?能不能……还和从前一样?” 说到最后,他的表情已经近乎于委屈了。 秋禾呆望着他,回味了一会儿,忽然就明白白川为什么不回家了。 这家伙在冲动之下说了那番话,估计光是这个就耗尽了所有的勇气。后来大概越想越无法确定秋禾的意思,患得患失,所以吓得连家也不敢回了,只好象只鸵鸟一样躲在这里。 他……就真的这么在乎自己吗? 秋禾的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他之前或许有过这样那样的念头,但这一刻,却只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抱抱这个蠢萌可怜的家伙。 他默默走过去,在白川身边坐下,看着他俊美又略显稚气的侧脸,从中察觉出某人极度的紧张和忐忑,面无表情地说:“不行!说了就是说了,是爷们就该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白川不说话了,跟个等待审判的犯人似的,低头说:“那你……想好了吗?” 秋禾不说话,手搁在膝盖上,望了一会儿远方,忽然直起身来,把白川的脸拨拉过来,凑上去,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吻。 白川整个人都不好了,犹如被雷劈过,呆若木鸡把秋禾看着。两人对望片刻,秋禾先败下阵来,脸上一阵羞臊,把白川往后一推,说:“傻子!” 白川应手而倒,直挺挺地躺在了铺满银杏叶的地上。他保持着那副呆样躺了片刻,忽然裂嘴笑了起来,然后一个筋斗从地上翻起来,往树林深处跑了。 只听林中传来稀里哗拉的枯枝断裂声,显然某人欢喜得无从发泄,正在发足狂奔,秋禾坐在原地,害羞之余不由好笑。 白川在银杏林中翻上跃下,发了好一通神经,才喜滋滋地回来了。他在秋禾旁边挨挨蹭蹭地坐下,两人并排看了会儿地面,才结结巴巴地问:“再、再来一次,好不好?” 秋禾把头埋在膝盖上,也不答话,只是笑。白川急了,眼巴巴地看着他,又犹犹豫豫伸出手,把人搂在了怀里。 秋禾抬起头,闭上眼,把脸凑过来。他脸上红潮未退,长睫毛形成两个扇面,嘴角含笑,是个予取予求的动人模样。 白川的心跳都停了,极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脸,凑过去,先是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吃了一惊似的,又轻轻把那柔软芬芳的双唇含进嘴里,只觉得美好恍惚,一如梦中。 良久后两人才分开,白川形同醉酒的痴汉,脸上浮现出一个呆滞的笑容,喃喃说:“是甜的!” 那么呆的表情,居然还是那么帅!秋禾忍不住又低头笑起来,白川也望着他笑,笑到最后,他两手把秋禾的脸捧起来,再次吻了上去。 那家伙显然很善于自学成才,于极短的时间里,吻技突飞猛进。第一次那般青涩木讷,这次却先是轻品慢咂,渐次热情如火。到最后两人头抵着头停下时,彼此的气息喷在脸上,都是一片灼热。 两人都有些羞赧,红着脸掉过头,坐了片刻后,秋禾说:“回去吧,再不回,外公该着急了。” 白川舍不得撒手,说:“再躺一会儿,好不好?” 两人于是并排躺到厚厚的落叶上,白川紧紧抓着秋禾的手,如同失而复得的宝贝,良久才问:“秋禾,你真的喜欢我么?” 秋禾笑,说:“你猜!” “我不猜,我想你说!” “白痴!” “刚刚我快被你吓死!” “傻样儿!” “你真喜欢我么?” “废话!都让你亲了!” “我好喜欢你!” “嗯!” “很喜欢很喜欢!” “知道!” “现在比刚刚更喜欢了!” “……肉麻!” “我要幸福死了!” …… 很显然,白川口中的“一会儿”,跟真正的“一会儿”不是同一个概念。他们在银杏树下躺了很多个一会儿,终于在太阳偏西时,站起身开始往回走。 白川似乎认为接吻是个非常耗体力的活儿,因此执意要背秋禾。秋禾拗不过他,只好让他背,两人低声说着话儿,白川不时转过头来,在秋禾脸上偷一口香,一路走得飘飘欲仙,深恨时间太快,路太短。 等远远看到镇上房屋了,秋禾便要下来,两人牵着手,在一棵树下站定。秋禾想了想,说:“我们的事,先不要让外公知道。” 白川欢喜得一片空白的大脑,这才被拉回现实,意识到这世上除了他跟秋禾,还存在其他人类。别人还好说,沈宝成能否接受这般惊世骇俗的恋情,先就非常不好说。 秋禾见他脸色凝重,还以为生了气,忙解释说:“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说,我们先缓一缓,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再告诉外公。免得这时被他知道,一旦反对,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白川见他这样为两人的将来着想,心都化成了融融春泥,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柔柔地说:“好,都依你。” 秋禾看着白川的双眼,简直怀疑此时让他去死,他也一定欣然从命。外公又不傻,这样的眼神如何瞒得过?他便说:“你在外公面前,尽量少说话,别看我,别露马脚。” 白川又柔柔点头,秋禾心里叹气,想,只怪自己色令智昏答应和白川好,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瞒一天算一天了。 傍晚,沈宝成看见白川和秋禾一前一后地回家了,想着两孩子终于尽释前嫌,心里舒了一口气,说:“回来得正好,来吃晚饭!明天早些过来,咱爷仨熬红薯糖!” 白川欢欢喜喜地答应了,当晚就在沈家吃的晚饭。 饭桌上,他牢记秋禾的话,目不斜视,极少开口。秋禾也埋着头,弄得沈宝成以为两个孩子心里的疙瘩还没解开。可细看又不象,白川时不时地恍惚微笑,显然心里欢喜着呢。老头子忍不住好奇,问:“白川,是碰上什么喜事了?” 白川和秋禾俱是一惊,秋禾不敢看人,白川倒是临危不慌,迅速想好一个借口,说:“爷爷,我前天在西山那边,看到一头小母熊。右耳灰熊有伴了。” 沈宝成也惊奇,说:“你看真了?我还以为山上只有这一头熊了,那母熊又是打哪儿来的?” 白川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片刻后又问:“把它们引到一处,会打架吗?” “说不准,”沈宝成沉吟片刻,说:“现在不急,等开春的时候再说!一开春熊就会发情,到那时你再引过去,说不定能成!” 两人讨论起要如何将这两头熊凑作一对,说得津津有味。秋禾旁听了这一段拉郎配,十分无语,觉得眼前二位为动物界真是操碎了心。 饭后白川就回了家。沈宝成和秋禾洗漱后也各自进了房。秋禾躺在床上,想起白天的情形,简直如同做了一场春梦,又甜蜜又茫然。一时又担心这事被沈琳和外公知道了,心里惴惴不安。 正不知辗转了多久,忽然听到窗户上扣扣轻响了两下。秋禾忙起身,凑过去一看,正是白川站在窗外。 月色下,白川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极小声说:“我好想你!” 秋禾心里一阵甜,听听外公那边已经睡熟了,便轻手轻脚地打开堂屋门,把人放了进来。白川进了房,掩上门,就把秋禾抱住了,拥着他喃喃地说:“怎么办?刚回去就好想你!” 秋禾搂住他,轻声说:“我也是。” 这三个字一出口,白川如听纶音,浑身骨头都轻了。两人抱了一阵,白川见秋禾已经脱了外衣,忙说:“你上床去,我看着你睡。” 于是秋禾躺回床上,盖上棉被。白川靠在旁边,一手隔被子搂定他,一手撑腮,一眨不眨地看着秋禾。 秋禾笑,问:“我好看吗?” “好看!”白川的手在秋禾脸上描摩,发自内心道:“你最好看!” 说罢他握住秋禾的手,觉得有些凉,便问:“山参汤天天在喝么?” 秋禾点头,又嘟嘴道:“那个汤好苦!” 白川就很心疼地望着他,皱眉说:“忍一忍,好不好?过段时间我再想办法。” 秋禾心里甜得很,摸摸白川的脸说:“傻瓜,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外公都说了,那个参好贵,别人想喝还喝不到呢。” 白川笑笑,和秋禾五指交握,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说:“天冷了,明天起我教你练太极拳。” “练那个有什么好处?” “通筋活络,强身健体。”白 恋耽美 分卷阅读4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握紧秋禾的手,说:“你要把身体养得棒棒的。” 秋禾笑道:“好,到时活一百岁。” “一百岁不行!”白川用鼻尖蹭蹭他的脸,说:“最少要活两百岁!” 秋禾啧了一声,说:“那不成了老妖怪?” “老妖怪我也喜欢!”白川想到什么,忽然有些闷闷不乐,半晌才又说:“秋禾!” “嗯?” “你要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这回轮到秋禾沉默了。他想,我也多想一直陪着你,可未来有多难,谁能想得到? 然而,在眼前人的深情注视下,他的所有疑虑都不再重要。再难的路,总会有人走过去吧? 他在白川的脸上轻轻一吻,说:“好!我会一直陪着你!” ☆、红薯糖 第二天,秋禾还在梦中,白川就过来了,和沈宝成两人在厨房里点燃炉子,支起大锅,烧开一锅水。又把红薯切片,和发好的麦芽按配比放进去,煮开后用文火熬着。 及至秋禾起床,锅里已经熬成了香气扑鼻的糊糊。白川坐在锅边,不时用铲子搅拌。秋禾蓬头涩眼走进去,往锅里看了看。白川见沈宝成不在旁边,忙凑过去,在他脸上飞快地一啄,随即象占了天大便宜般,沾沾自喜地埋头做事。 秋禾斜乜着他,决定要调戏回来,瞅着外公一时不会进来,便在白川旁边蹲下,咂了咂他的耳垂。 白川整个人都僵了,一张俊脸面红耳赤,又羞又激动地把秋禾望着。秋禾大乐,施施然丢下他,自去洗漱了。 昨晚两人聊到很晚,秋禾先睡着了,也不知白川是何时离开的。秋禾一旦睡得晚,早起就困倦得很。再看白川,却始终精神焕发,简直让人怀疑他根本不需要睡眠。 等吃过早饭,三人合力,用一块棉纱布把那锅糊糊过滤出来,滤出了一盆青红色的水,又把水放进锅里继续熬。这个过程漫长而无趣,为防粘锅,还须人拿着铲子不停搅拌。沈宝成本来肋骨未愈,又起得太早,此时不免有些困倦,白川便对他说:“爷爷,你再去睡个回笼觉。” 沈宝成心里很不过意,说:“我虽然使不得多大力,在这里好孬也能搭把手。哪能让你一个人守!” 秋禾正在旁边拿手机拍照,听了这话很生气,说:“我难道不是人?我不能跟他替换着搅?你就喜欢嘀咕,赶紧去睡!” 沈宝成挨了大外孙一顿呲,乖乖地站起来,笑呵呵道:“好!有你们两个,我也偷个懒!我去床上歪一会儿,到时喊我!” 说罢拄着拐进房去了。厨房里只剩两个少年。白川放松下来,总算能肆无忌惮地看秋禾了,他眼神炽热缠绵,一刻也不离秋禾左右。秋禾挨着他坐下,两人在炉边依偎着,又暖和又香甜。 秋禾抓过白川闲着的那只手,一边玩着一边和他聊天。白川的手指骨节修长,看着洁白光滑,摸起来却布满薄茧,想来是因为做过农活的缘故。秋禾便问:“你几岁到凉石镇上来的?” 白川正低头在他的头发上嗅,闻言一怔,想了想,半吐半露道:“我在这里出生,小时候也一直住在山里。” 秋禾大为吃惊,抬头看他,说:“怎么花娘娘她们都说你是从外地过来的?你父母原来也是凉石镇里的人?” “不算是吧,”白川略微犹豫,停了停又道:“我对父母没什么印象。大概我出生后不久,他们就去世了吧。从小就是我一个人在山里生活的。” 秋禾愕然,心里又怜又爱,问:“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也没人照顾你么?你林家爷爷呢?” “林爷爷不是亲人,”白川搅拌着锅里的水,想了想又说:“我没有姓。有段时间去外面流浪,认识了他,就取了这个名字。后来请他帮忙,买下这片山,就搬回来了。” 难怪林家从来没有人过来看他,原来彼此并无血缘的牵连。秋禾的心紧揪揪的,想,白川竟还在外面流浪过,天知道他都受了些什么样的苦! 他心疼地把白川的手贴在嘴上亲了亲,说:“我还以为你从小在林家生活,不说多召人疼,至少衣食是无忧的,到后来才被送过来。真没想到……,以前一个人,过得很艰难吧?” “还好,”白川笑笑,低声说:“攒了很多年的运气,终于遇到你了呀。” 秋禾心里又酸涩又满足,眼圈都有些红。两人依偎着坐了半晌,白川忽然又说:“秋禾,假如,――我是说假如,你有天发现我跟你想象的不一样,会不会失望?” 秋禾看了他一眼,微笑说:“你做什么了?为什么会让我失望?” 白川有点紧张,“只是假设,万一我让你失望了,你会怎么办?” 秋禾先是疑惑,难道他干过什么坏事?再一想,这呆瓜连撒个谎都吃力死了,能犯下什么事?这一想顿时放了心,便说:“万一你让我失望了,我就揍你!” 白川松了一口气,点头说:“行,我不动,让你揍!” 秋禾失笑,白川又搂着他亲了亲,喃喃道:“就是别离开我,好吗?” 秋禾不笑了,握紧了他的手,低低地说:“你放心!不要一天到晚地乱想!”停了停,又斜乜他道:“我既然亲了你,就要对你负责!” 白川满眼笑意,正要说话,秋禾忽然大叫道:“我闻到糊味了!快搅快搅!” 两人顿时手忙脚乱抢锅铲,狠搅了一通,所幸并没有粘锅,停下来后,都相顾失笑。 那锅水越煮越粘稠,到中午时,便渐渐成了一锅琥珀色的糖稀,满室都是甜香。那香味跟一切的香精香料都不同,是植物本身具有的香味,香而不腻,极其诱人。 沈宝成也早就起了床,和秋禾搭手做了顿简单的午饭,三人草草吃了,秋禾便在旁边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等糖熬好。 这时搅拌起来就吃力了。白川独霸锅铲,并不让那两个插手。沈宝成身为技术总监,拿双筷子也守在旁边,不时挑起一点看看,直到糖稀熬得黄澄澄亮晶晶,能用筷子卷起来时,他才觉得差不多了,拿一把大勺装了半瓶,递给秋禾说:“边上吃去!” 秋禾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勺就往嘴里放,白川忙喊:“烫!” 却是已经来不及。秋禾被烫了舌尖,一边跳脚一边吹气,还不忘极口夸赞:“好香!好好吃!” 另两人看他那副馋样,都忍不住笑了。 红薯糖稀跟蜂蜜相似,甜味并不重,吃着不j,却又比蜂蜜更香,口感也更好。秋禾边吃,边又喂了一勺给沈宝成,沈宝成尝了,点头道:“十几年没吃过自己熬过的糖了,这味道真是没话说!” 他手上一刻没闲着,舀出几罐糖稀后,又把上次炒好的米花拿出来,拿大碗舀了放进锅里,白川在旁边大力翻搅,把炒米跟糖稀均匀混合到一起,沈宝成又趁热搓捏成圆球状,这便成了红薯糖果子。 秋禾一面顾着吃,一面又抽空在旁边拍照,等糖果子凉了,又尝了一个。只觉得红薯糖的香甜,伴着炒米花的酥脆实在美味。 “外公,想不到你还有这门手艺!真的好好吃!”他边吃边掰开一块,喂给沈宝成,沈宝成不吃,他又递给白川。白川就着他的手尝了尝,也点头夸好。 沈宝成笑呵呵地说:“熬红薯糖,攒糖果子,这镇上好些人都会做,没什么太多的窍,就只是费功夫。以前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熬。不过这几年零嘴多了,年轻人都爱吃那些个薯片、饼干,愿意费力熬糖的人就少了。不是为了你们,我也懒得熬!” 秋禾大拍马屁,说:“外公您亲手种的大米,又亲自熬的糖,全手工制作,纯天然绿色食品,薯片那种东西,怎么比得上?” 沈宝成被拍得浑身舒畅,当即吹牛道:“外公能干得很!会做的零嘴多着咧!你们要是爱吃,以后我再做!” 当晚秋禾吃糖果子吃到撑,连晚饭也没吃。白川和沈宝成两人吃饭时,他坐在桌旁望着。沈宝成便皱眉说:“你这胃口也太秀气了,哪象个男娃儿?成天吃点猫儿食就饱,难怪总也长不好!” 秋禾愤然道:“你见谁家猫吃这么多?” 沈宝成道:“我以前养的猫,一顿能把猪油拌饭吃一大碗!” 秋禾听说养猫,眼睛顿时一亮,问:“你以前还养过小动物?现在呢?” “早就老死了!”沈宝成被秋禾带得话题一歪,开始怀念他那只猫长得多油光水滑,抓老鼠有多厉害等等。正在感慨,白川突然问:“爷爷,你会做葛粉么?” “……我不会做,可是看镇东边的老孙做过。”停了停,沈宝成自语道:“对啊,怎么没想到葛粉这好东西的?改天去山上寻几根上年头的老葛根,回来叫老孙帮着做成粉,每天拿水冲一碗吃,又滋补,又还不苦!” 白川忙说:“我知道哪里有好葛根!我去挖!” 说完,两人一起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娇气包,各自都有一腔心思。秋禾被看得炸了毛,怒道:“我又怎么啦?” 等白川回去后,秋禾和外公收拾好了各自回房安歇。秋禾躺在床上,翻了翻今天拍的照片。有好几张里,白川正抬头冲他笑,整个人俊美无匹,灼灼生辉。秋禾很花痴地盯着看了一阵,又凑上去亲了一亲,点点照片里那人的额头说:“傻样儿!” 临睡前,他把做糖果子的图片挑了几张,发到了朋友圈里。结果第二天早起打开手机一看,以前的同学和朋友在下面留了一长串哀嚎,有喊着要吃红薯糖的,有跪求糖果子的,都嚷嚷着要他帮忙买了寄过来,让他们也尝一尝。 这年头,满世界都是吃货呀。 秋禾心里一动,干脆做起了微商,他给糖果子和红薯糖定了个价格,在朋友圈打起了广告,效果竟然出奇地好。这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他沈某人人缘好,另一方面,出名嘴刁的沈秋禾都推荐了,看着又挺诱人的,谁不想买了尝尝? 到下午时,手机上的留言和信息都快爆了。秋禾把订单给外公和白川看了,三个人都很激动,沈宝成当晚就泡了小麦,准备再做几大锅,秋禾则和白川把先做好的拿到县城,分装好后找小志的朋友发出了第一批货。 沈家的红薯和阴米明显不够了,沈宝成便到镇上,把几位会熬糖的老人召集起来,发动大家一起做红薯糖和糖果子。几个老人听说坐在家里也有钱挣,欢喜得不得了,回去后就立刻动手,一时间,整个镇子都飘起了红薯糖特有的香甜味。 ☆、生日 石老六隔三岔五要去县城,听说秋禾和白川要搭便车去县城,很愉快地捎上了他们。一来搭个伴,路上颇不寂寞;二来秋禾也给花娘娘卖了红薯糖。钱串子花娘娘对这笔意外之财充满激情,想必夜里给丈夫吹了不少枕头风。导致石老六拿两个少年当大人看,话里话外,亲热中还隐隐透着两分尊敬,连他家在外打工的大小子都没享受过这个待遇。 “不服老不行啦,”石老六一边开车一边 恋耽美 分卷阅读4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慨,“照以前,镇上的人做出点零嘴,要走十几里路拿到新镇上去卖,费时费力不说,也卖不出好价钱。现在坐在家里,就能把东西卖到几千里外。以前的人哪里想得到?就算我经常在外头跑,也只听人说过这种事!” 秋禾做微店正在兴头上,便对他大谈以后的打算,“要是业务量能持续增长,六叔你就在镇上办个物流点,镇里人发货就不用往外跑了,外面打工的人往家寄东西也方便!” 石老六使劲儿点头,“这怎么不行?我反正也要进城,顺便捎点东西又不费多大力!就只不知道那个物流点要怎么办起来!” 秋禾忙说:“这好办!上回外公住院,我在县城认识了一个朋友,他有熟人开快递公司,我这次就是去找他的。等熟一点,就跟他谈谈合作的事。” 石老六真心佩服,说:“秋禾,你脑瓜子忒灵活了,天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好,六叔等你消息!需要我出面的时候,你尽管说!” 秋禾答应了。石老六又接茬夸白川,“你们两个在年轻人当中都是极难得的!白川做事踏实认真,极肯下力,为人又仗义!将来咱们仨合伙来做这个生意!” 他把两人送到快递公司门口,又约好办完事联系,才开着车走了。秋禾打电话给小志。等了片刻,头发染得象要开染坊的小志,打扮得象只花孔雀,出来接他们了。三人一起到营业点后面的办公室里,见到了小志那位老板朋友。 该老板是个不到三十的年轻胖子,大名秦有德,和小志画风截然不同,看上去很是朴实亲切。秦老板亲自上阵,教白川如何打包,小志和秋禾则在一旁聊起了天。 “你外公被梁三他们打了,当时找他们要钱了没有?”小志神叨叨地问。 “镇上派出所的一位伯伯出面帮忙,要了医药费。”秋禾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小志竖起大拇指,“划得来!英明!早要钱就对了!要是拖到现在,一分钱没得!白怄一场气!” 小志是县城里出名的神棍,天上的事了解三分,地上的事全知道,小县城这一亩三分地根本不够他发挥。他告诉秋禾,威名赫赫的梁三和刘宏明,自从跳楼死了,家里就接连出事。先是梁三的小老婆卷钱跑了,公司也很快易了主。后来刘宏明的父亲一直说儿子死得冤,认定其中别有隐情,隔三岔五往公安局跑,四处找路子,要重新调查这件事,连公司都无心经营。他在县里本来开发了一个楼盘,做到一半,上面忽然来人,查出各种审批手续不到位,银行拒绝再贷款,资金链断裂,成了个烂尾楼。于是刘宏明的父亲在一个深夜里,抛下几个小情人独自跑路了,留下了一屁股高利债。 秋禾跟着感叹了两句,想到那帮人的贪婪和凶残,心里实在同情不起来。这回倒是好了,再没有人去逼白川卖山了。 两人发完货,跟小志和秦总告辞出门。两人走在大街上,秋禾说:“听到没有?这回放心了吧?你那座山,刘宏明看进眼里就拨不出来了,要是他不出那桩事,你俩还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白川却闷闷不乐,走了一阵才道:“花头发的家伙真讨厌!总是缠着你!” 秋禾哑然失笑,斜乜着他说:“哟,吃醋了?” 白川有些腼腆,但还是坦然点头,“有一点!你对他好亲热!” “傻瓜!”秋禾握握他的手,小声说:“我只喜欢你!我对别人好,那是出于礼节;我对你好,才是发自内心的!完全不一样的!” 白川心里立马舒坦了,眉开眼笑地揽住秋禾的肩,两人一起走去县里的电脑城。 男生象这样勾肩搭背很正常,但两个漂亮得过份的男生亲热地走在一起,就很引人注目。一路不断有人回头看他们,秋禾都觉得有些难为情了,白川却依旧一脸坦荡。 到了电脑城,白川到专柜挑了一台性价比合适的笔记本。他似乎很懂电脑配置,跟服务员聊了好一阵,又说同一款要两台。趁着别人去拿货,他悄悄对秋禾说:“咱俩现在用一样的电脑了!” 秋禾看他有点小得意的表情,忍不住好笑。有人买情侣服装,有人买情侣手机,这位兄台却想买情侣电脑,有那个必要吗? 他想了想,低声说:“你哪来那么多钱?还是就买一台吧,我要上网的时候,去你那儿不就行了?” “别担心,我有钱!”白川说完,突然后知后觉地感到哪里不对,他瞪着秋禾看了好一会儿,霍然转头,对服务员说:“抱歉,我改变主意了,只买一台就好。” 秋禾低头抿着嘴笑,等付了帐,白川抱着电脑,牵着秋禾的手,边往外走边小声激动地说:“今晚就来我家上网,好不好?” 秋禾脸有点红,瞪着他说:“你别扭曲我的意思,我去你家只是上网!” 白川点头,喜孜孜道:“好,我也是这个意思!” 秋禾:…… 当晚他们果然一起上网了,起初大家是相当严肃认真的,真就只是在一起看看网页,还研究怎么制作网店,……后来就不行了,变成了白川抱着秋禾一起上网。再后来就开始亲亲,……再再后来,秋禾回忆当晚看了些什么内容时,大脑里一片空白,就记得那个温暖的怀抱和那些或激烈或缠绵或温柔或调皮的吻。 美色误人呀真是! 过了两天,就到了秋禾的生日。沈琳到底没能赶回来,只好在头天晚上打了个电话,说了一大堆甜言蜜语,中心意思是老娘很忙,当儿子的要多支持,不能支持也得创造条件支持。 秋禾已经习以为常,以往过生日,沈琳通常也只能当个提款机,放笔款子让秋禾跟朋友们出去嗨皮,也没什么不好。倒是沈宝成,听说孩子过生日当娘的都不回来,很是嘀咕了几句。 当天早上,沈宝成做了一大盆手擀面,还用瘦肉香菇豆干炒了臊子,在秋禾碗上铺了厚厚一层,又把白川也叫过来,说是爷仨要热热闹闹地给秋禾庆个生。 凉石镇的规矩,碗里的长寿面是不能剩的。秋禾吃完一小碗,简直要撑死。回头看白川,那家伙把盆里的都吃得干干净净,一根不剩。吃完后就抹抹嘴,跑得没影了。 到中午时他才回来,把秋禾叫出屋外,神神秘秘地从外套里抱出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来,竟然是一条小狗。 那狗估计才出生没多久,满身灰白色的蓬松软毛,一双眼睛黑琉琉一般,水汪汪的,正遑遑然朝四周看,还不时呜呜地哼。秋禾见了,心都要萌化,热泪盈眶地接过来,抱在怀里再也舍不得撒手。 他小时候一直渴望养条宠物,狗或猫都好,但沈琳担心动物毛发会引发哮喘,提到这事儿就没什么好脸色。没想到十七岁生日这天大愿得偿,当下抱着狗就朝白川脸上叭唧了一口。 白川摸着亲过的地方笑,问:“喜欢吗?” “喜欢!太喜欢了!”秋禾大力点头,抱着小毛团子,又亲又摸。 “喜欢我吗?” 秋禾习惯性地点头,反应过来后,忍不住挑眉,问:“林同学,你这是在讨我欢心吗?” “嗯!”白川点头,严肃道:“我不讨我媳妇欢心,讨谁欢心?” 秋禾脸红红的,推了他一把,说:“去你的!谁是你媳妇!” 白川咧着嘴笑,十分英气的眉目间,满满都是温柔和欢喜。 等亲够摸够了,秋禾进屋把狗抱给沈宝成看,沈宝成也喜欢,寻出个旧篾筐,又找出些旧衣服,垫得暖暖的,给狗做了个窝,三个人蹲在窝边,看着那小毛团把鼻子藏在腿里睡觉。 “从哪儿弄来的?”沈宝成端详着毛团子,疑惑道:“尖耳朵,长腿子,看起来倒象是老丁家那条狗的崽。” 白川微笑不语,沈宝成怔了怔,诧异道:“真是从老丁家抱来的?” 白川点头,说:“我上回从他家旁边经过,看见那条狗大着肚子,估计快生了。今天去问,说是下了三只崽,还没满月。我等不得,就先抱了一只回来了。” 他每次说起丁老头,话里话外都表示对此人的不屑,没想到这次为了一条狗,竟然前去俯就。但沈宝成更吃惊的是,老丁竟然还把狗给他了,“那条母狗老丁看得跟祖宗似的,只差供起来。我听说有好几个人跟他要崽,他都舍不得。他怎么就舍得给你?” 白川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跟他说,这狗抱回家送您,他不舍得也舍得了。” 这一说,沈宝成觉得自己也很有面子,点头道:“老丁那人,确实很有义气!” 秋禾在旁边听了,插嘴道:“丁爷爷家的狗是什么名种吗?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要他家的崽崽?” “名不名种的我不懂,但那狗特别通人性,长得也威风,看家护院是把好手!”沈宝成摸了摸小狗,说:“老丁一个孤老头子,也幸亏有那条狗做伴儿。……给这小毛毛取个啥名?” 秋禾想了半天,不得主意,沈宝成建议道:“干脆叫旺财!” “不好,镇上已经有个旺财了,”白川说:“就叫二毛!” 秋禾仔细一回味,怒了,推了他一把道:“那你说,谁是大毛?” 白川咧着嘴笑。秋禾想了想,说:“叫它沈大圣!” 沈宝成咂嘴,“这是条狗,又不是猴子!” “我不管,我就要叫它大圣!” 秋禾一锤定音,从此沈家又多了一口子,一条名叫沈大圣的狗。 ☆、大圣 沈大圣年纪虽小,饭量已经显示出甩他哥一条街的趋势。 起初沈宝成以为它没满月,只能吃流食,于是把自己没舍得喝的奶粉贡献出来。没想到忒不顶饿,一次喂一大碗,一个时辰后沈大圣就饿得嗷嗷叫。沈宝成又拿猪油拌饭喂它,这狗倒是不挑,摇着尾巴吃得喷香。不上十天,个头大了一圈,一身毛养得蓬松柔软,人人看了都喜欢,――除了沈琳。 沈琳回家那天,沈大圣身为一条小奶狗,忠心耿耿担负起看家职责。看到有人靠近,立刻跑到大门口,呲牙裂嘴地朝外汪汪了几声。秋禾听到动静,出门一看,高兴坏了,欢天喜地把沈琳迎了进去。 沈琳进屋看了她爹,在院子里歇脚,看秋禾摸宝贝似的摸那条狗,就不高兴了,皱眉说:“你离那狗远点!” 喝斥完了,又回头问沈宝成:“这谁家的狗?上次回来怎么没看见?” 秋禾看他妈脸色不豫,直觉大圣有危险,忙讨好地说:“这是才抱回我们家的,叫大圣!我给它取的名字!妈,它超乖的!这么小点就能听懂我的指令了!不信你看,大圣,坐下!” “我不看!”沈琳转身往屋里走,说:“找人把它送走!” 秋禾一听,如遭雷击,跟在后面嚷嚷:“妈,你讲讲道理!这是我的狗,凭什么送走!” “凭我是你妈!”沈琳不耐烦地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养狗养猫!很多带毛发的动物都是哮喘的过敏源,你是生怕自己不会发 恋耽美 分卷阅读4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还是怎么的?” “我好了!我现在都不咳嗽了!”秋禾说完,一个劲儿地冲沈宝成使眼色,示意外公拿出当家人的权势来镇压镇压。沈宝成被他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看得受不了了,只好硬着头发帮腔说:“我看孩子来这儿,也确实一直没发过病,就养条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你就惯着他!”沈琳咆哮道:“你是没看过他发病那样儿!那是能开玩笑的吗?哮喘搞不好连命都送掉!你这儿又这么偏僻,万一出点事连跑医院都来不及!送走送走!” 沈宝成现在正致力于改善父女关系,听了这话,又转过头去劝秋禾,“你妈说得也有道理,毕竟你身体要紧,咱听她的,好不好?” “不好!”秋禾眼看外公这墙头草靠不住,也急眼了,“这是白川送我的,怎么能说送人就送人?再说你当时也同意了的!” 沈琳不屑道:“你外公在这件事上说了不算,得听我的!” 秋禾又急又气,眼圈都红了,朝沈琳喊:“从小就这样,不准我做这个,不准我做那个!我现在都十八了,难道连养一条狗的权利都没有?” 说完他怒冲冲回房生气去了。沈琳也很火大,朝屋里高声说:“你跟我谈权利?有本事你别生病呀!都是大人了,就不能懂点事?” 沈宝成两边为难,又觉得闺女说得有道理,又心疼外孙也可怜,想了想,进屋去看秋禾。一进去,正看见秋禾抱膝蹲在狗窝前流眼泪,老头子忙小声说:“哟,还掉金豆子?不就一条狗吗?你要实在舍不得,咱们不送远了,就送去白川家,行不行?” “我现在不想理你们!”秋禾流着眼泪说:“你们俩是一伙的!” 沈大圣看秋禾伤心,立刻走拢来,在他腿上拱来拱去,眼巴巴地望着他,只差不能开口劝解。秋禾见了,越发眼泪长流,十分不舍酝酿成二十分,刚才还带点装腔作势,这回是真伤心了。 沈宝成只好退而言其他,“咱们今天先不说狗的事,过两天再说!好不容易你妈也回来了,走,先出去吃饭,吃了饭再好好商量!” “我现在不想吃饭!”秋禾越发伤心,抽泣着说:“你们都不是好人!谁把大圣送走,我就跟他翻脸!” 沈宝成觉得自己很冤,“连外公都不是好人了?” 秋禾点头,“你明明同意了的,现在还不帮我!” 沈宝成无言以对,只好回到院子里,又给沈琳做工作,说:“现在都养出感情了,硬生生地要孩子把狗送人,也确实是舍不得。” 沈琳又好气又好笑,隔着窗户朝里喊:“沈秋禾,为条狗哭哭啼啼的,你丑不丑?” 秋禾流着泪在里面大声回嘴:“我不丑!对小动物一点爱心都没有的人才丑!” 沈琳都气笑了,正要冲进去教训教训他,白川在隔壁听到动静不对,跑进来了。 沈宝成告诉他事情原委,沈琳又担心白川过意不去,解释道:“白川,我没怪你!这事都怨秋禾!他自己有病还不当心!这孩子真是磨人!” 白川挺惭愧,说:“是我没考虑周到。以后大圣由我养吧。” 沈琳沉吟未决,觉得放到隔壁跟没送走差不多。白川又道:“我把秋禾尽量跟狗隔开。等爷爷腿好巡山时,把大圣也带上,他俩见面机会就少了。” 沈琳一想,目前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得点头。沈宝成又说:“就怕秋禾不同意。” “我去劝他。”白川说着进了屋。沈宝成和沈琳放下心来,自去厨下做饭去了。 秋禾刚才在屋里,把他们商量的话听得差不多,这时见了白川,就很恼火他,蹲在地上不理人。白川也在他旁边蹲下,哄他道:“我养大圣你还不放心?” 秋禾不答话,把脸调到一旁。 白川摸摸大圣的毛,说:“别生气,我们也是为你好。” 秋禾沉默了半天,才幽幽地说:“我没指望你帮我,可你不能一来就站他们那边。为我好这种话,我妈能说,你不能。如果有一天她知道我俩的事,一定会反对,她会说那也是为我好。到时你怎么办?你也象现在这样,二话不说站她那边?” 他刚哭过,一双眼睛分外清亮,白川看着,心中又怜又爱,想了一会儿,诚恳道:“我说错了。其实是为我自己,我想你把大圣送我。” “凭什么?”秋禾愤愤地把脸又调到一边,“你明明送我了,给别人的东西还能往回要?” 白川一下一下地给大圣顺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前些天,我做了个梦。” 秋禾没动,耳朵却竖起来了。就听白川说:“梦里你突然不见了,不知去了哪儿,也不知是死是活。我到处找都找不到,后来……吓醒了。” 秋禾回头看他,白川想起梦中情形,忍不住拿手摩挲他的脸,说:“醒来后我跑过来,隔着窗户看到你躺在床上,哪儿也没去,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心里有多感激。” 秋禾心里不是滋味,原来在自己酣眠的深夜里,白川还经历过这种起伏的心境。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摸了摸白川扶在膝盖上的手,轻声说:“傻子,一个梦也吓成这样。” 白川就势握住了他的手,说:“后来我总想,你说要一直陪我的,可你身体这么差,怎么陪?” 秋禾怔怔望着他。白川盯着他的双眼道:“你答应了我,就要兑现承诺。别生病,努力活到两百岁,这个最重要。别的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好不好?” 秋禾扑哧一笑,半晌才说:“还两百岁!就会拿甜言蜜语哄人!我信不过你了!” 白川也不辩解,只低声说:“想看大圣,就去我家。但不准再亲它,……只准亲我。” “呸!谁要亲你!” “那换我亲你!” 白川又哄了一会儿,秋禾气消了,这才出去吃饭。饭后白川就把大圣的狗窝搬到自家,秋禾哭丧着脸跟过去,眼看他安置好了才回来。 沈宝成打趣说:“哎哟,人家当爹的嫁个养了十几年的闺女也没你伤心,要不再哭一场” 秋禾凉凉地看了外公一眼,眼神里写满了对叛徒的指责。 沈宝成不以为意,知道自己外孙好哄,暗自打算过两天再做点好吃的,保管秋禾又会跟自己好。 沈琳休息好了,把带回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她给沈宝成买了好几件衣服,还给秋禾买了新衣服和相机,甚至连白川也有份。 沈宝成喜滋滋地试穿新衣,对沈琳买的棉袄极为满意。秋禾看到相机,才有了两分喜色,决定暂时先原谅他娘亲,又见沈琳给白川买了件藏青色的大衣,忙兴冲冲把他喊过来试穿。 在众人催促声中,白川挺腼腆地穿上了新衣服。站在院子中间的少年身高腿长,玉树临风。 秋禾很花痴地看着,心想,真是天生的美人祸水呀。 沈琳一边给白川整理衣领,一边赞道:“真是个衣服架子。穿着刚好!我估着买的,还生怕买大。沈秋禾你什么时候能长这么高我得乐死!……转过来让我看看!” 秋禾怒道:“基因不好,怪我咯!” 白川在众人注视下乖乖转身,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馨感觉。他想,家大概就是这样的吧,有吵吵闹闹,更有相互关心,有很多家人的感觉真好啊。 他又有点惆怅,如果沈琳知道他和秋禾的事后,还能真心接纳他,当他也是家人,就好了。 当天晚上,秋禾跟沈琳讲了他开微店的事。其实这次让老人们熬红薯糖卖,事后秋禾统计了一下,除去各项开支,每人也就挣几百到一千多块钱不等。这让秋禾有点泄气,觉得没日没夜地熬几天糖才挣这点钱很不值。沈琳听了却大大把他鼓励了一番。 “胖子不是一口吃出来的,做生意要有耐心,要熬得住。”沈总说:“镇里老人们做出东西来,能有人帮他们卖,是件大好事。指望他们自己,你叫他往哪里卖?再说,一千块在你看来不算多,有些婆婆们省着花,能过上一年!” 这个秋禾也有体会,忙说:“婆婆们都很感谢我,送了好多零食过来呢!我觉得石婆婆家的柿饼很好吃,准备帮她把这个也卖掉!” “对!不过,你自己要先把好一个质量关。前期把规矩立起来。以后呢?就一直这么做下去?” “这个我还没想好。我准备让石六叔在镇上办个物流点。解决了物流的问题,再注册一个品牌,挑几样有特点的食品,动员镇上的人都来做,由我们来统一收购统一销售。” 沈琳微笑,夸赞道:“还行!第一笔生意能想这么远,已经不容易了!” 沈总又侃侃而谈,把自己前半辈子攒下的生意经,都一一传授给了儿子。母子俩尽释前嫌,聊得很是畅快。 沈琳只在家住了三四天,就又要回省城。临走前一晚给了秋禾一把钥匙,说是在县城某小区买了套房,正丢给装修公司装修,让他有时间去看看。第二天早上,秋禾把她送到桥那边的公汽点,等到她上车了才往回走。 过桥没多久,路上就有一辆越野车呼啸而过。那车在秋禾前方停下,一个秃了前半拉脑门的中年胖子从车窗里探出头,问秋禾:“这里是凉石镇吗?” “是啊,”秋禾打量着那人说:“上坡就到了。您到镇上忙什么?” 那人没回答,回头跟车里的人嘀咕了两句。秋禾从车窗望进去,只见开车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精壮男人,正取下墨镜,上下打量着他,眼神十分锋利。 “小帅哥,跟你打听个事,”那人淡淡地问:“前一阵,你们这里是不是有头熊咬死过人?” 秋禾的心咯噔一声沉了下去。他定定神,微笑着说:“我不清楚,我来镇上没多久。” “谢啦!”那人冲秋禾挥挥手,一踩油门,开着车走了。 秋禾怔怔站了一会儿,心事重重地往回走。 灰熊咬死人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当地派出所都出结论了,这些人又来干什么?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有人知道那件事其实跟白川有关? 秋禾越想,心里越不踏实,觉得整件事情开始变得扑朔迷离了。 ☆、狩师 秋禾一回家,就把陌生人来凉石镇的消息告诉了白川和沈宝成。 “我看到他们把车停在石六叔家门前,那两个男的正跟六叔问灰熊伤人的事。”秋禾说。 沈宝成很诧异,皱眉想了想,说:“灰熊的事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这些人当时怎么没来了解情况?再说,镇上派出所不是调查过了吗?……那到底是些什么人?” 秋禾立刻说:“我假装跟花娘娘说话,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那人说他是省里来的,是什么森林公安的人,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森林公安?”沈宝成忧心忡忡起来。白川始终没作声,这时突然开口道:“别瞎想,我先去看看。” 说完站起身要走,秋禾忙道:“我跟你去。” 白川摆手,说:“你别去,我悄悄看一眼就回。 恋耽美 分卷阅读4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 结果他这一去,花了将近两个钟头。秋禾和沈宝成枯坐家中,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事,越等越忐忑。到傍晚时,白川才回来,一进屋,就见小饭桌前坐着的爷俩殷殷望过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白川朝他们微微一笑,说:“六叔带他们去出事的地方看了看。我偷偷跟去了。” “他们看出啥来了没有?”沈宝成问。 白川摇头,“都这么久了,能找到什么?不过,我听他们商量说,要抓熊。” 沈宝成沉默片刻,掏出根烟在鼻子下闻了闻,又叹了口气,才说:“灰熊这些年也作下了些杀孽,他们要抓,就让他们去吧,白川,你听话,别插手。” 秋禾赶紧把白川望着,只见白川不置可否,淡淡说:“这是我家的事。” 这熊孩子显然是不打算让那些人如愿了。沈宝成有点着急,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孩子,可不能因为一头熊,让他们知道了别的事!” 白川说:“那是我的熊!” “就只是一头熊呀!舍不得这熊,难道你想让外头的人知道咱们山里的事吗?” 白川没作声,脸上表情却十分不以为然。 他家的灰熊怎么可能就只是一头熊!那是他幼时唯一的玩伴和对手,某种程度上也算他的家人和朋友,要打要骂,也是他动手,论得到别人吗? 秋禾站在一旁,看看白川,又看自己外公,心情十分复杂。沈宝成一定不清楚上次灰熊杀人的始末,如果他知道那些人是特意进山来杀他,而灰熊是白川故意引去的,他还会放任灰熊被杀掉吗? 一时间,三人谁也没作声,外面沈大圣忽然狂吠起来。秋禾忙跑出去,看见石老六带着那个刚到镇上的中年男人往白川家走去。 沈大圣虽然才满月没多久,长势却十分喜人,一身灰毛,两耳尖尖,是条很英俊的小公狗,个头已经快赶上镇上的成年土狗了。那男人看见大圣,微微一怔,蹲下身来逗它,大圣却毫不领情,两肩后耸,龇牙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呵,小家伙还挺凶的!”那人笑起来。 秋禾忙喝止住自家的狗,又对石老六说:“六叔,你们是去找白川么?他在我家,进来坐会儿吧!” 沈宝成和白川也迎了出来,几人进了院里,团团坐下。石老六便相互介绍了一番,“这是我给您说起过的,看林子的沈叔,这是林白川。那是沈叔他外孙秋禾,”又对另三人介绍说:“这是省里森林公安局的江玉衡,江组长。” 江玉衡人倒是很客气,先掏出烟来敬了沈宝成,看到白川时,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却很快按捺下来,微笑攀谈道:“没想到小林长这么帅!你是什么时候来凉石镇的?” 白川在外人面前,已自动转换成人形冰雕,闻言冷着一张脸说:“好几年了。” 江玉衡并不在意,又好奇地接着问:“你多大了?象你这个年纪,应该还在读书吧?家里怎么就放心让你一个人到这个小镇上来了?” “不想读。”这会儿,就算是个死人,也能看出,白川对这个人是半点也不想搭理了。 石老六替客人感到尴尬,忙打岔道:“白川这家伙人挺热心,就是性子内向不爱说话。川儿,江组长这回来,是想替咱们把山里那头灰熊捉了,你看怎么样?” 白川冷冷淡淡地说:“随便你们。” 江玉衡看他一眼,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听说,那头熊已经伤过好几个人了,前段时间又咬死了两个人,这属于重大安全隐患,抓熊,也是为了镇上老百姓的安宁。” 秋禾抽空在旁边小声插嘴道:“我在这儿住着,从来也没见灰熊跑到镇上伤人呀?是不是有人偷偷进山,闯到熊的地盘上了,才会被伤着?毕竟人有人的地盘,熊有熊的地盘,这样的话也要抓它吗?” “当然,”江玉衡掏出打火机,给沈宝成和石老六点了火,又吐出一口烟,眯了眯眼睛,“别看它现在没有到镇上来害人,以后保不住就跑下山来了。这种事以前在别的地方发生过好几起,到了春天,熊饿了,山上又找不到食物,那它什么凶残的事干不出来!” 石老六也在旁边点头:“可不是!要说我在镇上住了几十年,其实也没见过这灰熊。可总觉得不放心,怕它万一哪天跑出来,镇上人老的老,小的小,没一个能镇得住它呀。” 江玉衡转向沈宝成,客客气气说:“沈叔,您看了几十年林子了,对这里地形肯定烂熟,本来打算请您做个向导,没想到您现在腿脚又不方便,我就是想找您了解一下,这山里头都有些啥?那头熊,它平时都在哪儿活动?” 沈宝成没有立刻回答,只透过大门眺望了一眼远山,缓缓说:“我在这儿住了一辈子了,平时巡山,也就是几条固定的线路,很少往生僻地方去,为什么?因为咱这里雾多。一场雾说来就来,在山里跑老了的人,搞不好都要迷路。” 江玉衡郑重点头,和沈宝成、石老六讨论起了进山的注意事项。白川便站起来,对沈宝成说:“爷爷,我回家了。” 又神情冷淡地对余人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身便往外走。秋禾忙也起了身,说:“等等,我过去你那边玩!” 两人一起出了门,到了隔壁小院里。及至进了院子,秋禾才小声问:“你出去了那么久,还打探出些什么了?” 白川这时又有了热气,抬手揉揉秋禾的头发,微笑说:“没什么。” 秋禾瞪他,“别瞒我,说实话!” 白川被他瞪老实了,讪讪放下手来,却又牵着他进了卧室,在床沿上坐下。他沉默片刻,才说:“这个江玉衡,不是什么森林公安,其实是个狩师。和他一起来的秃头,是刘宏明的父亲。” 秋禾大为吃惊,问:“刘宏明的父亲?他来干嘛?他为什么找个狩师,……什么是狩师?” 白川想了想说:“有一种人,他们受过特别训练后,专门去捕杀一些珍稀动物,这就是狩师。” 秋禾张着嘴,愕然瞪着白川,好一会儿才道:“世界上还有这种职业?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为什么他们要捕杀珍稀动物?这不犯法吗?” 白川忍不住一笑,摸摸秋禾的脸说:“你样子好呆!” 秋禾拍掉他的手,斥责道:“严肃点!” 白川只好收起自己的毛手毛脚外加心猿意马,认真讲解起狩师这个职业来。据他说,狩师多是家族一脉相传,族中子弟经过特殊的训练和考核之后,才有外出狩兽的资格。其训练和传承方式也只有家族内部的人才能知晓,外人极难进入他们的世界。 秋禾觉得自己穿越到了二次元,“居然真的有这种奇怪的人?他们存在的理由是什么?就是象你刚才说的,捕杀珍稀动物?” 白川沉吟片刻,道:“那些动物,他们称之为灵兽。” 他看看秋禾,又小心翼翼地解释:“狩师认为,一种兽类活得久了,就会兴风作浪,为祸人间,所以有必要捕捉或杀死。以前有些道士和尚自称能降妖除魔,其实,那些人就是狩师。” “那……那不是封建迷信吗?”秋禾觉得自己都要神经错乱了。 白川笑了笑,说:“夸大其辞的,才算迷信。” 秋禾发了一会儿呆,才又道:“好,那你怎么知道的?不是是因为你们林家也是狩师家族吗?” “不是,”白川停了停,说:“以前我碰到过一个狩师,他告诉我的。” 秋禾拼命消化了一下白川的话,觉得这里面处处令人疑窦丛生。白川和那个狩师到底有什么样的交集?那人为什么会把家族中密不外传的内容告诉他?这个叫江玉衡的狩师来这里又是干嘛的?如果是为捕杀灰熊而来,那刘宏明的爹掺合在里面,又是为了什么? 他抬头看白川,对面的少年眼神清澈,正含情脉脉地注视他,秋禾忍不住抱怨道:“白川,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你要对我说实话,好不好?” 白川一怔,心里涌上点苦涩,想,我其实就是那条龙,我还杀了人,这种实话也能告诉你吗? 他低头拉过秋禾的手,轻轻揉捏,说:“好,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现在我们先来想想办法,怎么才能不让灰熊落在他们手里。” 秋禾便知道,他是不可能再从这家伙嘴里挖出什么了。他微微叹了口气,靠在床头上,说:“那个狩师,我不知道怎么办,但要让刘宏明的爸离开凉石镇,还是很容易的。” 说着他笑了笑,“你忘了?小志曾经说过,刘宏明的爸跑路时,欠了一屁股高利债。那些人要是知道他在凉石镇,会放过他吗?我只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小志,那个八婆男还不得吵得满世界都知道?” 白川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点头道:“我家秋禾真聪明!不过,”他停了停,又说:“别跟小志说,免得牵扯到他。况且,我也不想你总跟他联系。” 秋禾哭笑不得,“怎么?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吃醋!” “嗯,”白川点头,腼腆起来,“你的醋,我什么时候都会吃。” “秋禾,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白川下保证似的,重复了一遍,又说:“你答应过我,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跟你想象的不一样,就揍我一顿,是吗?” 秋禾失笑,“哪有你这种人,天天在这里讨打!” “你打归打,只是别生我气,好不好?” 秋禾这回是真的叹了口气,顺手搂过白川,把脸伏在他肩上,闷闷地说:“好!可到时候我要是舍不得揍你,该怎么办?” 白川抿嘴笑起来,想,要是你一直这样喜欢我,就好了。 在秋禾看不到的地方,他脸上的愉悦和满足,掺进了一点点忧伤。 作者有话要说:  追文的妹子们,我对不起你们!!我还活着,没有穿越,只是懒癌发作了。顶着祸盖上来更文,请妹子尽情谴责我吧!! 这文本月一定完结!一定!这回说到做到! ☆、狩熊 江玉衡说要捕熊,却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在石老六家住下了,还一住就是一个星期。 有好几次,秋禾都看到那个精壮彪悍的男人蹲在小镇里的某棵树下,跟老人们聊得热火朝天,一副懒散自在的样子。倒是跟他一起来的刘宏明的爹,来凉石镇后就深居简出,从来没见他出来走动过。 白川这边说是要想办法保护灰熊,其实也并无动静。不仅如此,每天早上,那厮必要把秋禾从床上挖起来,跟他去打太极拳,也不管天多冷霜多重。秋禾为了早起的事痛不欲生,打心底里希望白川能忙起来,最好忙得忘掉早锻炼的事。 有时白川下地干活,也会把秋禾带上。他在地里忙着整沟,秋禾就拿把锹装装样子,主要任务是陪聊。就这白川还担心他累着了,干不了多久,就赶他旁边歇着去。秋禾只好叨一根狗尾草,躺到银杏树下去晒太阳。 银杏林的树叶已经落尽,高大的枝桠直指苍穹,衬着蓝天,极象一幅 恋耽美 分卷阅读4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油画。在冬日的金色阳光里,秋禾眯眼看不远处干活的白川,少年修长有力,把挖沟这种事做得极富韵律感和艺术感,偶尔抬头,笑靥清爽阳光,让秋禾觉得,所有疑云丛生的猜测,都是对他的亵渎。 没法从白川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内容,秋禾只好转而去镇上打探消息,因此这两天他往花娘娘家跑得份外勤快。从地里回来后,白川去巡山,秋禾便带着大圣,又往镇上去了。 花娘娘从心里喜欢秋禾,每次去都要拿出点零嘴招待他。这一回,她端出一小盘新做的松子糖,连盘塞给了他。秋禾尝了一块,味道很不错,他卖东西上了瘾,立刻说:“娘娘,你家松子糖多么?要不要我帮你卖?” 花娘娘一边坐在门前洗衣服,一边呵呵笑,说:“今年采的松籽少,做的那点,要留给我们家大小子回来吃。明年我多做点,你帮我卖个好价钱啊!” 秋禾答应了,边吃着糖边和她聊天。就见江玉衡从外面晃晃悠悠地回来。他在门前看到沈大圣,停下脚逗它玩。然而,沈大圣因为长太帅,不时要被镇上母狗撩闲,已经养成十分傲骄的气质,此刻它高昂着头,对陌生人的搭讪嗤之以鼻。 “大圣,过来!”秋禾冲它招手。 大圣小跑着过来蹲下,秋禾递了一小块糖,大圣闻了闻,很优雅地吃了。 江玉衡忍不住吹了声口哨,问:“你这狗多大了?模样挺不错的!” “还不到两个月,它可乖了!”秋禾笑眯眯地给狗顺毛。 江玉衡又问:“这狗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秋禾答:“一位姓丁的爷爷给的。” 花娘娘在旁边搓着衣服,愤然插嘴:“死丁老头怎么舍得给你的?我们家石老六想从他家求条狗,求了好几年,老头子象割他的肉一样,横竖舍不得!这回怎么转了性?” 秋禾呵呵笑,说:“谁叫我长得帅!” 花娘娘鄙夷地说:“帅有什么用?是能吃还是能喝?他一个孤老头子,难不成还有孙女想嫁给你?” 江玉衡看着两人相互打趣,若有所思,插口问:“那位老人家姓丁吗?多大年纪?家住哪里?是做什么的?” “大概六十多岁吧,是骟猪的,家住……”秋禾转头问花娘娘:“娘娘,骟猪的丁爷爷家住哪里?” 江玉衡脸上神情顿时变得很古怪,喃喃说:“他还骟猪?” 花娘娘忙道:“就住在那边南山脚下,有一句说一句,人家骟猪的手艺在这附近是出了名的!人家还懂药草,附近老人孩子大牲口不舒服了,找他比找医生还好些!就只脾气古怪点,是不是的还请不动他!” “……骟猪么?”江玉衡带着点受了打击的神情,默默进屋去了。 秋禾把糖吃完了,把盘子还给花娘娘,又说:“上回不是有两个人来么?怎么平时就看见江大哥在外头晃?” 花娘娘也觉得这事有些古怪,正苦于没有人倾诉,听了这话,立刻压低声音道:“我偷偷告诉你,另一个男的,从到镇上起,就窝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饭都端进屋里吃。大户人家的闺秀都没有他讲究!我还跟你六叔说过,这事八成有什么妖蛾子,他叫我少管闲事!” 秋禾便笑,“六叔敢说你?叫他跪搓板!” 花娘娘戳他一指头,“小孩子瞎说什么!”停了停又说:“这人不会是在躲什么人吧?” 秋禾假装沉思片刻,道:“有这个可能!咱们这地方偏僻,跟外面信息不通,躲这里挺好的。” “天哪天哪!”花娘娘立刻惊疑不定,嘀咕说:“不会是什么通缉犯吧?哎呀那还了得!该死的石老六,非要让这些人住进家里!” 她此刻全然忘记是自己想挣几百块食宿费,才一力主张留两人住下的,只管把石老六念叨了个痛快。秋禾不忍她受惊吓,劝解道:“不会有事的,人家可是跟公安局的人来的,……森林公安不也是公安?再说,看那人面相也不像什么穷凶极恶的人。” 花娘娘依然忧心忡忡,沉浸在推理论证中,说:“坏人脸上难道刻着字?你不懂!” 说完她撇下一脸无奈的秋禾,去河边清衣服去了。 花娘娘尽管心里捏着把汗,对远方客人招待得还是十分周到。所幸,两天后的一个上午,在房里窝了几天的老刘终于提着包出了门,花娘娘在路口听到他说要搭车离开时,嘴上虚虚留着客,心里发自肺腑地松了口气。 老刘走后,独自留在凉石镇上的江玉衡似乎也散完了心,终于动身准备捕熊了。 即使镇上的老人们对灰熊十分敬畏,甚至认为那是山神的惩罚,也不过只是一头普通的熊而已。更何况通过这阵子的了解,江玉衡觉得,这片山林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作为一名狩师,有灵力的野兽不知见过多少,一头熊有什么可担心的? 收拾好了猎熊的装备,一天清晨,江玉衡信心满满地独自一人进了山。 他从天溪边开始了搜寻,一名经验丰富的狩师,总是能很快从水源地附近追踪到猎物的气味和足迹。勘查了近一个小时后,在一块满是腐殖层的泥土上,江玉衡果然发现了熊的脚印,还嗅到了熊身上独有的那种腥骚。 他遁着灰熊留下的足迹和粪便,向大山腹心走去,辗转追踪到下午,江玉衡才找到灰熊的巢穴。那是一处巨大的树洞,里面铺着厚厚的落叶和少量灰熊脱下的毛。他正打算布置一处陷阱时,一场大雾不期而至。 潮湿的雾气从山石缝中、树林深处弥漫开来,象涨潮的海水一样,缓缓淹没了周边一切。 林间本就光线昏暗,此时更是如同入夜。高大的树木在雾中幽然耸立,一只鸟在树林深处发出磔磔的怪叫声,不时有枯枝断裂的噼啪声传来。 多年受过的训练,让江玉衡立刻嗅到了危险,他蹭蹭几下,利落地爬上了一棵大树,透过浓密的树枝往下张望。 不远处,昏暗的树林中,一头熊摇摇摆摆从山石后面转了出来,它灰色的皮毛被雾气打湿,一绺绺粘在身上,配上□□的头骨和咻咻的喘息,森然可怖。 江玉衡并不害怕,他携带有掩盖自身气味的药物,熊不可能察觉得到他。相反,他在轻微的紧张中感到了久违的激动。狩师悄无声息地拿出随身带着的弩机,对着灰熊缓缓瞄准。 弩机不大,专为狩兽设计,只要打中要害,猎物三五十步内一定会毙命。 箭尖缓缓对准了灰熊的咽喉,只需要扣动板机,锋利尖锐的箭头就会穿透灰熊厚重的皮毛,象一枚大钉子一样,锲进这头熊的喉咙。 就在将射未射的这一刻,林中却突然起了风,树干猛烈摇撼起来。江玉衡一抿嘴唇,遗憾地顿住了手。 灰熊突然抬起头来,四处张望,似乎感受到了危险,随后,它发出低低的嘶吼,转身向树林深处跑去。 江玉衡略感失望,将弩机挂在身侧,在树与树之间攀爬跳跃,追了过去。 大雾并没有象镇上老人们所说的那样很快散去,反而越来越浓厚。江玉衡在雾气迷蒙的森林中,追踪灰熊时隐时现的影子,有好几次,他甚至已经瞄准了它,却在最后瞬间错失良机。不知走了多久,那灰色野兽终于融进雾中不见了,江玉衡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追丢了! 这时,他忽然意识到,周围的树林、嶙峋的山石,竟和他刚碰到灰熊的那个地点十分相似,仿佛他走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了原地。江玉衡隐隐觉得不对劲了,难道,他在这片看似寻常的小山洼里迷了路? 在江玉衡进山后的第二天上午,白川巡山回来时,带回了一大堆碗口粗的树根。也不知他是从哪个角落里刨出来的。沈宝成兴奋坏了,亲自拄着拐,带领两个少年,把树根送到了镇里老孙头的家里。 老孙是个枯瘦而又精神矍烁的老头,看到那些树根时,活象守财奴见了金元宝,两只老眼都闪着绿光。他蹲下来,用瘦骨伶仃的指头捻了捻树根断口处的汁液,又含到嘴里尝了尝,又嫉妒又羡慕地说:“还是你们会寻呀!哪个山洼里找来的?这葛根,怕是有上百年了吧?” 沈宝成蹲在旁边,说:“老哥子,要麻烦你了,做葛粉的手艺,我只瞧得上你!” 老孙把粘在葛根上的眼神扯下来,冲沈宝成一点头,说:“找我就对了!凉石镇吹牛皮说自己会做葛粉的人不少,你信么?就说镇西边老何,那做的叫啥玩意儿?那能叫粉?土坷垃都比他的粉颜色中看些!” 秋禾和白川对望一眼,想笑又不敢,都对镇西边无辜躺枪的老何抱以同情,沈宝成却配合地点头,说:“可不是!这些老根交给你,两个小的也交给你,要打下手,只管吩咐他们!” “你放心!我把这百年老根一滴汁儿也不得浪费!”老孙乐颠颠地跟白川搭手,把树根抬进了家里,又吩咐秋禾拎桶水来,自己则进屋搬了小凳,又找出几根老丝瓜瓤子丢给众人,说:“来,搓搓地洗,把这根上的老泥都洗干净。”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坐在老孙家院子里,先把百年老葛根洗干净了,又剁成节,丢进一个老石臼里,用一柄木锤子捣得稀烂,忙了一下午,最后滤出了半桶葛根汁来。 转眼已是傍晚,等帮老孙收拾好屋子,三人告辞出了门,临走时老孙说:“你们只管去忙,剩下的都是细活儿,我一人就行。” 沈宝成也没跟他客气,点头应了,说:“过十来天,能晒出粉来么?” 老孙摆出专家派头,昂头道:“不急!慢工出细活,浑不能糟蹋了好东西!” 三人往家走时,秋禾甩着手臂嚷嚷:“胳膊疼!” 白川拉过他胳膊,帮他揉捏,秋禾哎哟哎哟地叫酸。沈宝成在旁边,看不惯那娇气样,说:“川儿,你随他!活该!谁让他抢着要抡那木锤子的?” “我看白川抡得飞快,哪知道那鬼东西这么重?”秋禾嘟囔,“做个葛粉真麻烦,又是洗又是晒的。” “这就嫌麻烦了?别人想这份麻烦还想不到!如今这百年老葛根十分难得了,拿它做成葛粉,吃了补肾健脾,益胃安神,最适合你!”沈宝成跟秋禾科普,又含恨说:“不就是个哮喘么?慢慢调理,我就不信,还拿这病没办法了?” 秋禾这才意识到,大家今天这场忙碌,全是为了他自己。他感动之余,又有点难过,忙安慰沈宝成说:“你就喜欢瞎操心!没看见我已经好多啦?” “还不够好,”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白川突然朝沈宝成告状了:“还偷懒!早上不愿意起,晚上不愿意睡!” “城里人的生活习惯就是差!”那两位异口同声,同时向秋禾射出鄙夷的目光。 秋禾怒了,说:“我不想理你们这些人!土鳖!” 沈宝成反驳:“鳖怎么了?千年王八万年龟,鳖活得比人长!” 秋禾笑,“活一千年不也是头鳖吗?有什么意思?” 三人正吵吵闹闹往家走,忽然看到 恋耽美 分卷阅读4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老六急匆匆地赶过来。石老六老远看到沈宝成,如见救星,几步抢过来,气喘吁吁喊:“叔,可算找到你了!” 沈宝成看他急成这样,也紧张起来,忙说:“老六,慢慢说,发生啥事了?” “您还不知道吧从省里来的那位江组长,昨儿一大早就进了山,到现在也没见出来!我寻思着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沈宝成脸色骤变,飞快地瞥了一眼白川。白川倒很神情自若,还对石老六说:“六叔,边走边说。” 等到家时,大伙儿已经从石老六口中了解了江组长进山的始未。据石老六说,江玉衡进山前,他曾问他要不要找几个帮手,被江玉衡拒绝了。江组长语气轻松地表示,捕一头熊用不着兴师动众,他一天时间就能办妥。石老六觉得这牛皮吹得有点大,但鉴于别人是专业人士,也不好多说。结果这一去,竟然两天一夜音讯全无。 “叔,咱们是组织几个人先进山找找,还是报警?”石老六问。 沈宝成想了想,说:“依我看,还是先找找吧,要是人真出了什么事,这会儿报警也没有用。” “要说进山找人,这几座山头也就您最熟悉,可如今您又不巧伤了腿……”石老六说着,为难起来。 沈宝成也低头暗自寻思。这时,白川忽然接口道:“有个人能去。” 众人一起把他望着,白川说:“丁老头不是经常进山采草药吗?他地形熟。” 石老六一拍脑门,说:“对啊,怎么忘了老丁!只是……,就怕他不愿意帮忙!” 老丁其人,一向喜欢独来独往,除了骟猪治病,跟镇上人交往很少。以往这种明显需要热心肠的救援活动,没人会想到请他帮忙,是以石老六有些犹豫。 沈宝成对老丁崇拜得很,见石老六这样,挺不乐意,说:“愿不愿意,咱们好孬先去问人家一声!” 白川又在旁边补充,说:“你跟他说,那人姓江,老家是青川一带的,他肯定会帮忙。” 石老六匆忙要走,听到这话,又诧异地回头,看了白川一眼。 他想,江玉衡在他家住了好几天,聊天时从来没提起过自家的事,白川怎么知道他老家在哪儿的?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追问 从听到江玉衡失踪开始,秋禾心里就窝着股无名火,还无端觉得很委屈。 这几天自己忧心忡忡,吃不好睡不着,又害怕白川冲动之下闯下大祸,又担心狩师的事处理不好会后患无穷,还替山里的灰熊捏着一把汗,暗地里操碎了心。可某个混蛋倒好,在他面前咬死不肯透露一句内情,却已经不声不响地把事情给做下了。 他压着心里的火,好不容易等吃过晚饭,又伺候外公睡下了,才借口上网,跳窗去了白川家。 一进西厢,沈大圣就摇着尾巴跑过来了,极亲热地在他身旁转悠。白川听到动静,也笑吟吟地过来,先把人搂进怀里,吃了一回豆腐,才又牵着手,一起去了房里。 一进房,秋禾就拍拍大圣的头,说:“乖,去别处玩,我这儿有正事儿呢。” 等大圣恋恋不舍地走了,秋禾便看白川,问:“江玉衡失踪这事,是你干的?” “嗯。”白川坦然点头。 秋禾心里更不舒服了,笑了一下说:“之前没听你说过啊,你连江玉衡家在青川都知道?” 白川怕他冷,把电暖器提过来打开,听到这话,抿嘴一笑,说:“猜的。” “……胡说!”听到这种毫无诚意的敷衍,秋禾怒了,“你再猜一个试试!来,你猜我现在想对你干嘛?” 白川转过来看他,笑意更浓,想了想说:“难道想亲我?” “想得美!”秋禾把他推倒在床上,张牙舞爪扑上去,说:“老子想拧你这张嘴!叫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两人在床铺上打闹成一团,末了,白川被秋禾压制在了身下。他松松扣着秋禾的手腕,但见迎面那张小脸含着薄嗔,且有红有白、生动娇艳,不由喉头一动,两手抚上脸颊,捧过来狠狠嘬了一口。 秋禾却挣开他,坐了起来。 白川终于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了,他小心翼翼打量片刻,拉住秋禾的手摇了摇,问:“怎么了?” 秋禾坐在床沿上,低头沉思,好一会儿才说:“白川,你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吗?” 白川微微一怔,就见秋禾盯着他的双眼,轻声说:“是信任。” 这话一出口,明显看到白川呼吸一滞,眼神迅速黯淡下来,秋禾又不忍心了。然而,有些话在他心中已经埋藏多时,再不说出来,只怕要成为胸中一枚芥蒂了。 “你知道吗?有一天我睡在夜里,想着咱们俩的事,谋划着以后要怎么办,那时,我突然发现,我对你其实完全不了解。真的,我只知道身边有你这么个人,而你喜欢我。可是,我不了解你的过去,――虽然你曾模糊提到过一点,但也就只是那么一点;我也不了解你的现在,包括你为什么会一直呆在这个小镇里,你跟那头灰熊、那条神秘的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甚至也不知道你对我们俩的将来有什么打算……” 说到这里,秋禾忽然有些心酸,停了停,才又道:“我有时会想,你真的名叫林白川吗?咱俩的相识,会不会就是一场梦?你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到时候,我是不是连去哪里找你都不知道?……有时我甚至会想,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白川僵硬地坐在旁边,手指痉挛地抠在床沿上。原来那么开朗的秋禾,心里竟隐藏着这么多的不安。想到这些不安皆由自己而起,白川又难过又愧疚。听到最后一句,他忍不住抬起头,涩声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我不能告诉你,是因为……你会害怕担心啊。” 秋禾酸涩地一笑,说:“可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才更害怕、更担心啊。 白川定定看着他,欲言又止,心中挣扎良久,才艰难地说:“我喜欢你,秋禾,我喜欢你啊。” 他满心绝望,想,我无法告诉你我是谁,可是宝贝,我有多么喜欢你,难道竟连这个都让你无法确定吗? 看着白川微红了眼眶,秋禾不由心疼了,觉得自己太过咄咄逼人。他有些认命地叹了口气,想,算了,人人都有不能宣诸于口的秘密,何苦一定要这么逼他。 ――只是有些人的秘密也未免太多了。 把兀自难过的那家伙搂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秋禾带点宠溺地哄道:“好啦,我也就是这么一说。知道你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是吧?” 白川不作声,只把头埋在秋禾肩上,顺势抱住了他,抱得死死的。 两人相互搂着,沉默了许久,秋禾重新拿出轻快活泼的样子,推推白川说:“喂,江玉衡现在到底怎样了?这个能先告诉我吗?” 白川松开他,勉强笑了笑,说:“他没事。我只是引着灰熊,让他在山里兜了个圈子迷了路。” 秋禾暗自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幸好人没事。――我也不是多担心他,主要是怕他出了事,会引来更多心怀叵测的人。咱们这里不能再出事了。” “我知道,”白川深吸一口气,把沮丧不安的情绪压下,说:“我没想要对付他,只不过叫他吃了点小苦头。我……也不想变成一个你眼中的坏人。” 秋禾摸摸他的脸,轻声安慰道:“胡说!我家白川怎么会是坏人?” “你真想知道,我就告诉你,”白川握住他的手,低头看了一阵,才说:“江玉衡是青川江家的,排行老五,江家堂弟兄几人都以北斗命名,分别叫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和摇光,在这一代狩师中还算出名。我能知道这些,是因为狩师们有一个内部论坛,我黑进去过……” 说完,他用“我的问题能不能先交代到这儿”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秋禾,秋禾先是听得瞠目结舌,后来忽然就激动了,长眉一挑,说:“他们竟然还有论坛?我去!能不能再黑进去?我也想看!” 这种情况下只有蠢货才会说不,白川可不蠢。他立刻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边操作边暗自松了口气,深深觉得祸水东引也不失为解救自己的一条妙计。 进入论坛没有花多长时间。秋禾上电脑浏览了一会儿,意外发现这些对外界来说神秘莫测的狩师们,在论坛里跟喜欢吹牛的普通网民差不多,相互炫技、聊天打屁,甚至以家族为派别相互掐架,唇枪舌剑整得相当热烈。 直到他看见“灵兽秀”这个版块,正要点进去看时,手被白川按住了。 白川犹豫了一下,说:“还是别看了,很恶心。” 秋禾被这神秘的论坛燃起一腔八卦之血,怎么舍得不看?忙说:“没事儿,我就看一眼。” 结果,打开其中一个帖子,第一眼就让他身躯一震。 图片上横亘着一条水桶粗的白色巨蛇,看起来有十几米长。那蛇软趴趴卧在地上,从头到腹被划开一道口子,已经死了。想必之前垂死挣扎过,地面和蛇身上满是血污,看起来极其凄惨。 秋禾慌忙关了,换了个帖子点进去,这回看到的图片更为恐怖,一只呲牙咧嘴的长毛怪物被钉死在树上,死状极其狰狞,肠子和血顺着树干流下来,淌出老远。旁边则是一个狩师在得意地自拍。 白川一直在旁边关注着秋禾的脸色,此时见他脸色雪白双唇紧抿,忙将鼠标拿过来,把帖子关上了,又轻轻拍了拍他背后,说:“早叫你别看了。” 秋禾深吸一口气,觉得胃里好受些了,才开口说:“刚才那是什么动物?为什么他们要杀死它?” 白川冷冷一笑,“不过是只一百多岁的黄鼠狼,因为侥幸多活了几年,就让这些人盯上了。” “因为它一百岁就要被杀?……等等,黄鼠狼能活一百岁?”秋禾既困惑又吃惊,今晚看到的一切,再次刷新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狩师们认为,动物活久了就会有灵力,会成精、会作怪,会危害到人类。为防患以未然,必须将它们杀死。”白川的嘴角挂起一抹浓浓的嘲讽,说:“要知道,这些狩师都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苍生,显然只指人类,不包括动物。” 秋禾沉默良久,才讷讷道:“难怪你拼命也要护着灰熊。那些灵兽死得太惨了,真的。” 白川看他一眼,垂首道:“不光如此。我幼年在山中生活,和灰熊做过邻居,彼此抢过地盘打过架,也算相识,它有难,我不能不管。” 秋禾的嘴张成了o型,盯着白川说不出话,半晌才道:“你小时候就这么厉害?还能跟熊打架?” 白川摸摸他的头,微微一笑,说:“那时它也还小啊。”边说边退出论坛,把电脑关了,转向秋禾道:“回去睡吧,明早叫你,不准赖床。” 秋禾一怔,立刻很没有底气,撇撇嘴咕哝说:“早上太冷啦,冬天就别搞早锻炼了吧?” “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4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对这种请求白川向来毫不通融,还亲自押送不情不愿的秋禾从院门出去,直到看着他进了自家院子,才缓缓走回来,在小院里站定。 冬夜的月亮皎皎照着,仿佛在屋顶和地上洒了一层白霜,白川仰脸看了会儿月色,忽然冷冷地哼了一声。 就见黑色屋顶上忽然立起一道身影,那身影不慌不忙踩着屋瓦走至檐边,蹲了下来,居高临下望着院中人,开口道:“哼什么哼?” 白川充满鄙夷地说:“有些人以英雄自许,偏做些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事,不可笑吗?” “臭小子!”屋顶上的人低声咆哮,“你偷了我的狗,我不找你算帐也就是了,现在你惹来的麻烦,竟然叫我给你擦屁股!” “那你别去,”白川冷淡地说,“就让他在山里饿死,丁前辈。” 屋上的丁老头很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来往外面走,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说:“对了,老沈知道他外孙是你的小相好吗?” “闭嘴!”白川勃然作色,杀气腾腾怒视老丁。 老丁哼了一声,摇摇头,从屋顶上一跃而起,径直没进了黑暗的树林里,身形之轻盈,全然不像个年过六旬的老头。 在他走后,白川独自一人,默默地在月光下的小院里站立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妹子们的评,心都甜化了!……而我居然懒到停更两月,真是罪孽深重!面壁思过去了。 ☆、脱险 江玉衡狼狈不堪地从潭里爬出来,浑身上下都在滴水。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背包,拿出防水电筒,四下里一照,心立刻沉了下去。 在此之前,他追踪着那头灰熊,一路越过大雾弥漫的谷地,到了一座山上。白雾中依稀可见这里山势陡峭,怪石累累。到了半山腰,大树渐渐不多,山坡上却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荆棘丛。江玉衡不便隐藏,又看到灰熊就在前方,决定不再迂回。他从靴子里抽出猎熊刀,纵身扑过去,一人一熊展开了一场近身肉搏。 在凉石镇深山里称王称霸的右耳灰熊,一巴掌能把坚硬的岩石扇成粉末,眼下,却被一个人类逼得不住后退、嘶吼连连。最后它似乎意识到,自己到了穷途末路,转身便向山顶逃窜。 江玉衡紧追在后面,行不了几米,脚下忽然一空,――荒草掩盖之下,竟有一个黑乎乎的坑洞,直通进地心里。江玉衡心里吃惊,手上却并不慌张,觑着石壁上有缝隙,一刀插进去止住落势,又撑开两腿抵着洞壁,这才挂在了半空中。 正要攀着石壁爬出去,洞口处却露出灰熊丑陋的脸,那熊朝洞里怒吼一声,露出尖利獠牙,旋即消失,片刻后竟推过来一块石头,朝洞里砸了下来。 江玉衡大惊,这洞本就狭窄,那石头个头又大,无论如何避不过去,仓促间只得咬牙一松手,直直掉进了坑洞里。 那洞不知有多深,总算狩师身手敏捷,黑暗中仅凭本能,也能在凸起的石壁上借力。最后砰的一声响,连人带石头,都掉进了黑幽幽一潭水中。 等江玉衡咬着牙爬起来时,只觉得浑身都疼,也不知被洞壁上尖利的石头磕伤了多少处。躺在水边把前后经过回想了一遍后,他总算明白了一件事,这一回,他太过轻敌了。 那头熊很可能是故意把他引到这里来的。凉石镇的老人们虽然跟他提到过天坑,但也说过,这种坑只有东山仙人台一带才有。追踪的过程中,灰熊利用复杂地形和大雾的掩护,让狩师一路并不轻松,以至于忽略了已经上到东山这个事实,不知不觉就掉进了陷阱中。 一个狩师,竟然变成了被狩的对象!江玉衡苦笑了一下,这事儿传出去,他会变成狩师界的一个笑话! 在手电光照下,江玉衡打量了四周的环境。这似乎是大山腹心的一处溶洞,当中有个深幽幽的水潭,四周满是奇形怪状的石笋和钟乳石,洞顶最高处有两层楼高,手电光柱里,依稀可见上面悬挂着密密一层蝙蝠。 洞中十分阴冷,湿透了的衣服贴在身上让人难受。江玉衡歇过片刻,打开背包,清点了一下补给和仪器。gps定位仪彻底瘫了,弩机也不知掉落到了何处,武器只剩下一支箭。所幸密封袋里还有小半袋面包。 看来,自己一时还不会饿死,在那之前,他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顺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先不说那个洞有多陡峭、适不适合攀爬,就算爬上去了,灰熊也很可能还在洞口守着。关于狩猎,动物的耐性一向要比人类好得多。 江玉衡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这个洞还有别的出口。今天一整天真是糟透了,但只要活着走出这座山,他会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的运气不算太差。 在对身处的环境作出初步研判后,江玉衡选择了沿着水流走。他倒出靴子里的水,背上背包,紧握着仅剩的一只箭,开始顺着潭边一道细细的水流,向黑暗深处出发了。 一想到省里来的江组长在自己眼皮底下失踪了,石老六就十分惭愧,还很后悔。 “我看他来镇上这些天,除了头一回,一直也没正经说过捕熊的事儿,”石老六说:“我还以为人家就是来散散心的。都说城里人工作压力大,有时候也喜欢找个乡下地方住两天不是?我就没想到,他还真一个人上山了!” 旁边一个老头也感叹:“天爷呀,吃了熊心豹子胆?谁见过独身一人上山捕熊的?那是熊!又不是野鸡獐子!” 旁边人纷纷附和,一时很是热闹。走在队伍前头的老丁却一声不吭,心里暗暗将杀千刀的白川翻来覆去咒了好几遍,又恨恨想,江家小子也是活该,叫你眼高手低! 寻人小分队于清晨在镇上集合,背着猎枪向山里出发,按丁老头的主意,大伙儿先顺着天溪往上游仔细搜索,没多久,石老六果然在旁边泥地上发现了两个新鲜的鞋印,看尺寸应该就是江玉衡留下的,一时间众人都欢欣鼓舞起来。 足迹时断时续,即使队伍中有两个打猎的好手,追踪起来也很困难。老丁指挥一行人分散寻找,他则先行到前面打探去了。石老六带着大伙儿,在天溪旁的林子里兜了一大圈,辗转来到上游的石泉附近,老头们走了大半天,已是个个疲惫。于是大家寻了一块石头,坐下吃起了带来的干粮,顺便商量接下来该怎么找人。老头子们各抒己见,七嘴八舌谁也没个准主意。 这时,派去到石泉旁边喊老丁的人回来了,慌里慌张地说,先来打探的老丁也不见了! 就在大伙儿转而寻找失踪的丁老头时,被找的人正打着一支小手电,走在黑暗的洞穴深处。 他每走一会儿,就伏到石壁上倾听,从流水的声音中分辨其他动静,片刻后才继续前行。在黑暗潮湿的洞里走了一个多小时后,老丁终于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循着声音找过去,在一抹微弱的光柱旁边,他看到了疲惫不堪的江玉衡。 看到黑暗中出现的灯光,江玉衡简直要热泪盈眶,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溶洞里熬过了几天,已经是强弩之末,手电筒也即将没电。此时看到救兵,心里百感交集。 他迎着光走上前去,打量了片刻,问道:“是丁谨和老前辈吗?多谢您老前来搭救!” 老丁看了看江玉衡,神情淡淡的,说:“同行有难,理当守望相助,这也是狩师的本份。还走得动吗?” 江玉衡看清楚来者是个结实矮壮的老头,略感失望。他早些年听说过很多关于钱塘丁谨和的种种生猛传说,实在没料到本人长得这么接地气。又想起自己眼下的狼狈情形,不由生出几份羞愧来,便默默点了点头。老丁递过去一支新手电,转身道:“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在洞中穿行,谁都没有说话。江玉衡在后面惭愧忐忑了片刻,终于开口道:“自从前些年前辈忽然音讯全无,钱塘丁家一直在派人打听前辈的行踪,甚至有传言说您已经不在人世,没想到,您竟隐居在这里。” 丁老头心里有个小人,正跳着脚痛骂白川,脸上却摆出闲云野鹤的散淡高人范,说:“这天下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了,我一个老头子,奔波了半辈子,也该歇歇了。” 他自认为说得无情无绪,江玉衡却从中理解出英雄暮年的悲壮来,他是个热血汉子,一时很有些激动,忙说:“前辈说哪里话!当年您凭着一己之力,在岭南屠了千年巨鼋精,又在白水河狩了雌雄双蛟,我每次听父亲和大哥说起这些事,都十分景仰。一个狩师,一辈子能做到这些事中的一件,也算不虚此生了。” 老丁头也不回,冷冷地说:“你搞错了,双蛟不是我杀的,我只杀了雄蛟。那头雌蛟是她自己撞石头死的。” 这细节倒是闻所未闻,江玉衡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片刻后又听老丁说:“狩师一族,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这古训流传至今,也是狩师立世的根本。可多少人一入了行,却往往剑走偏锋,变成以杀戮为乐。我以前作下杀孽,如今已经得到报应。那些事过都过去了,不必再提。……还有,我现在就是个骟猪儿匠,别再前辈前辈地喊了。” 看他这样诋毁自己过往的成绩,江玉衡心里也不太痛快,想了想,勉强辩解说:“以杀戮取乐的狩师,毕竟是极少数。大多数人隐功埋名,为的是百姓。就象您当年杀蛟之后,白水河中游才得以建成一座水电站,这不也算是造福当地百姓吗?又比方说现在,灰熊在这山里伤人,让附近百姓心生恐惧,难道不该除了这一害?” “灰熊为什么会杀人伤人?因为人闯进了它的地盘!”丁老头嗤笑,“你以为杀了它就保护了小镇居民吗?你错了,你保护的不过是一些人的贪欲罢了。” 说话间,隐隐已能看到洞口透过来的亮光,丁老头停住脚,回头道:“灰熊有我看着,这儿出不了什么事,回了镇子你就走吧。要是你还感念我帮过你一把,出去后别跟人说我在这儿。” 江玉衡有些意外,沉默片刻,问:“您甘心后半辈子都在这里当一个……兽医吗?” 他到底不好意思把骟猪儿匠和大名鼎鼎的丁谨和联系起来,只好改了口。丁老头闻言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老头子如今孑然一身,除了家里的狗也没别的牵挂,住这儿挺好!” 说完,他一躬身,拂开洞口的枯藤先出去了。 丁玉衡站了片刻,回头看看幽深的洞穴,也跟了上去。 外面石老六和一群老头找了半天,一无所获,正在胡乱猜测,看到老丁从石洞里出来,纷纷喜忧怨叹,再一看,省里的江组长也找到了,虽说形容狼狈了些,毕竟毫发无损地回来了,都喜出望外,忙迎了上来,把两人围在中间问长道短。 老丁告诉大伙,自己在洞口处查看时,发现里头隐约有手电筒灯光,才进去把人往外面接了一程。江玉衡也解释了为什么会掉进洞里面。看到老头们个个面有倦色,他心中有惭 恋耽美 分卷阅读4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连连说:“这是我的不对,让大伙儿担心了。没想到这次来,给你们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石老六高兴之余,什么责备的话都想不起了,只摆着手说:“江组长,说什么话!你这也是为镇里的老百姓受的苦。如今人没事儿,比什么都强!走,今天都到我家去,中午喝一杯压个惊!” 一群人闹哄哄回到凉石镇,已经是下午了,花娘娘看到人找回来了,也很欢喜,忙里忙外地收拾出一桌饭菜,招呼江玉衡和帮忙的老头们吃饭喝酒。老丁身为此次活动的大功臣,却连茶都不喝,就执意要去沈宝成家看看他的腿,石老六苦留不住,只得让他去了。 老丁到沈家时,秋禾正在门前给沈宝成和白川拍照。为了研究自己的新相机,秋禾把沈宝成和白川拖到石榴树旁,摆了各种稀奇姿势。那两位前半辈子都没怎么拍过照,生生被秋禾摆弄成了两截喘气的木头,双方合作得十分痛苦。 看到老丁来,白川当时就脸色一沉。好在他本来正在扮酷,外人也不太能看出来。沈宝成则是看见外客,立刻喜动颜色,如临大赦,连连说:“不照了不照了!来客人了!”又忙忙地招呼老丁:“老哥,来进屋坐!听说人已经找到了?” 老丁点头,秋禾也笑着打了招呼,说:“丁爷爷,您把自家的小狗送给我,我还没谢谢您呢。” 老丁一听说狗,心中立刻一阵肉痛,恨恨地瞥了白川一眼,偷狗的臭小子却毫无愧色,看过来的眼神里还带着威胁。 老丁于是说:“谢什么!秋禾,有女朋友没得?没有的话,丁爷爷给你介绍一个!” 话刚出口,白川脸就黑了。丁老头终于尝到久违的报复的快乐。 沈宝成拉着老丁往屋里走,说是很久没见了,要整两个菜喝一盅。老丁也有此意,不仅有人陪着说说话,还可以看看自己家狗,顺便朝某些人示个威,两人于是边说话边往屋里走。白川却是无论如何不放心让秋禾与搅事精共处一室,直接把他拉去了自己家。 当晚,沈宝成和老丁愉快地对酌时,江玉衡开车离开了凉石镇。因为房钱给得极爽快,花娘娘十分感动,临走前,额外塞给他一大包当地土特产,还热情地再三叮嘱,叫他有了空就再来玩。 但她万万没想到,不到半月,江玉衡就去而复返,这一回,来的不是他一人,而是一个车队。 ☆、诀别 江玉衡带着车队到达凉石镇时,秋禾正在花娘娘家的烤火房里吃午饭,还被土鸡火锅的热气熏出了一头汗。 入冬之后,凉石镇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烤火房,以驱走空气中的阴湿之气。老人们忙完家务,坐进烤火房里,聊聊天打打长牌,开始度过一年当中仅有的闲暇时光。 今年沈家的烤火房比谁家打开得都早。每天早上,家里那只小冻猫子被逼着做完早锻炼,就急急寻找热源,窝进烤火房里不出来了,连早饭都端进去吃。饭后,秋禾在里面看看书,做做题,等白川过来,就可以烤红薯烤花生烤蚕豆了。 边吃边聊天,快活似神仙呀。如果不是花娘娘亲自登门请秋禾过去,他能一天到晚地不出屋。 花娘娘家里杀了年猪,做了大量熏腊肉和香肠,除了留一份自家吃,剩余的想请秋禾帮着卖一卖。因此秋禾这天隆重地出了门。他穿着厚实的羽绒服,戴上帽子,围上围巾,装扮得活象一只顶盔带甲的乌龟,带着他的大圣兄弟,跟花娘娘去了她家。 等拍好照片传到网上,已经快中午,花娘娘死活不放人回家,知道秋禾怕冷,就在烤火房里炖了只鸡,和石老六一起围炉吃饭。正说说笑笑吃得香,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声,花娘娘出来一看,只见来了乌泱乌泱一屋子人。 秋禾跟着到了门前,看到打头那辆熟悉的越野车,心里就打了个突。车旁边一大群男人,都跟江玉衡似的,个个身量高大,体格精壮,大冬天里都只穿薄外套,隐隐能看到隆起的肌肉。这会儿正忙着从车上往下抬东西。 秋禾正在出神,从车后转悠出一条狗来。那狗又高又壮,跟头小牛犊似的,在车旁边东闻西嗅,到秋禾旁边时,突然呲出利牙,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秋禾一时惊得呆了,手脚发麻,正不知所措,沈大圣从旁边窜了出来。大圣个头虽然不及那大狗一半,胆色却壮,一看它哥被威胁了,立刻冲到前面,毫无惧色地和那条狗对恃,汪汪狂吠起来。 这边动静闹大了,车旁几个男人一起看了过来。从人群中跑出来一个十□□岁的男孩子,抬头看秋禾一眼,朝大狗喝道:“灵儿,过来!你今天是怎么了?” 那大狗立刻退了回去,男孩子拍拍大狗的头,朝秋禾一笑。他人长得又高又结实,笑出了两排整齐的白牙来,竟显出两分少年的稚气,说:“别怕,灵儿不咬人!” 秋禾本来有点生气,看那男孩笑得和气,也不好再开口责怪,想了想搭讪着问:“你们是跟江大哥一起来的吗?到凉石镇来做什么呀?” “啊,那是我五哥,”男孩指着江玉衡,笑着说,“五哥说你们这儿有头熊,我们过来抓熊的。……你不是凉石镇上的居民吧?” 秋禾心头巨震,想起白川说过的青川江家兄弟,默不作声数了一遍,来的人可不正好七个? 看来江家人跟灰熊死磕上了! 他定定神,努力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来,说:“我外公在镇上住。上次江大哥不是没抓到熊吗?这回你们准备怎么抓?要不要镇上人帮忙啊?” 男孩子笑了起来,脸上现出自豪,说:“放心!那畜牲有灵儿对付就足够了。” 两人正在说话,人群中有人喊道:“小光,过来帮着抬东西!” 江摇光答应了一声,冲秋禾道:“再见啦,”顿了顿又说:“你家这小狗真不错!”说完便跑了。 秋禾站在旁边,看到江家兄弟呼啦呼啦地把车上东西搬进了花娘娘家的院子,又见花娘娘忙乱着给这些人做午饭,便告辞回家了。 等他喘着粗气赶回家中,屋里却空无一人,沈宝成和白川都不见人影,也不知是下地了还是上了山。逐一打电话,一个关机,另一个的手机放在家里。秋禾屋里屋外乱转了两圈,心里不得主意,只好惴惴地在家里枯坐等人。 当天下午,江家兄弟在石老六家安顿好了,江玉衡便和大哥江天枢一道,悄悄地前去拜访了老丁。 丁老头独自一人,住在南山坡下一栋孤零零的小四合院中,院子有了些年头,看上去颇为残破。江家兄弟到的时候,老头子正坐在院子里切草药,旁边卧着他家的一只老狗和两只小狗。 看到江玉衡带人过来,老头子仿佛并不吃惊,只是态度十分冷淡,把人请进屋后,连茶也不泡一杯,只端了两张椅子到院子里,三人坐下说话。 江玉衡有些尴尬,他上有精明稳重的大哥,下有才华横溢的兄弟,在家族中并不受重视,吃了老丁的冷脸也不在意。但看到江天枢跟自己一起受到忽视,很有点讪讪然,寒喧片刻,介绍道:“丁前辈,这是我大哥天枢,回家路上遇到了,听说您在这里,大哥特地过来拜访。” 江天枢朝老丁拱一拱手,说:“事情我都听老五说了,这次多亏丁三叔施以援手。江家上下感激不尽。老五学艺不精,叫三叔见笑了。” 老丁在家族中排行第三,江天枢这是来套近乎了。可惜老丁并不领情,只耷着眼皮说:“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江天枢略微踌躇,片刻后又道:“今天到这儿来,除了感谢三叔,还有一件事想请教一二,”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又从包里拿出一团丝帕裹着的小小物什,打开来摊在掌上,递到老丁面前,“三叔在这里住了很久,可曾见过这个东西?” 老丁定睛一看,顿时心惊,只见丝帕上赫然躺着一枚龙牙,他然肃抬头,问:“这东西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江天枢将龙牙裹好,依旧装进布袋,放到怀里,才说:“机缘巧合下得到的。拿着这东西的人说,这是在凉石镇得的。所以我们弟兄几个才前来探个究竟。恰好走到半路,碰到五弟,才得知他竟然已经先来过这儿,还有幸碰到了三叔。看情形,您也是知道这事的了?” 老丁脸色冷峻,沉默半晌,才道:“我确实是知道一点。” 江家兄弟相互对视了一眼,江玉衡有些惊诧,江天枢却面露喜色,接口道:“这可太好了,三叔,江家子弟虽然粗笨,也还有两个成器点的后辈,我们两家何不联手,将这难得一见的灵兽收服了?也算是一段了不得的功绩。” 老丁顾自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江天枢并不催促,气定神闲坐在旁边等着。良久,老丁才说:“那龙我见过,那还只是个孩子,手上没染人血,心底还存着淳朴善良。若你们狩猎不成,只怕他经了杀戮,会丢尽良善,变作一头真正的恶兽,真要到那时,聚尽所有的狩师家族,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了。这事望你们三思。” 江天枢听了,默然无言,半晌,才笑笑说:“三叔既然不想动手,那只好我们江家兄弟上了。这事儿若有得罪之处,天枢还想请三叔多多包涵。” 说完便和江玉衡告辞出门。老丁站在门口,看着江家兄弟远去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乱成一团,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当天晚上,秋禾一直等到天快黑了,才等回一个乐呵呵的沈宝成,原来他下午去了老孙头家里,两个老头聊得起兴,就整了一桌小酒菜,吃了晚饭才回来。 “禾啊,来,把这几袋葛粉收好!你孙爷爷亲手晒的!每天一早一晚,你冲一碗喝!把身体养得棒棒的,外公还指望你养老咧。”老头子带着三分酒意,把提着的袋子递给秋禾,老脸上满是陶醉的红光。 秋禾都快哭了,气急败坏地嘟着嘴说:“你电话又不带!还不充电!找你半天找不到!……我什么都不想吃!弄来神仙肉也不吃!” 老头子看到宝贝外孙脸色不对,心里格登一下,忙问:“怎么了?有什么事这么急?” 秋禾说了江家兄弟到凉石镇来的事,他不知道白川有没有把狩师的事告诉外公,也不敢讲深,只说:“来了一大帮子人,说是要抓熊。我回来急着跟你们商量,偏偏一个人也找不到!” 沈宝成的酒彻底醒了,坐在桌旁惊疑不止,先说:“白川早上说出去巡山,这时辰了还没回来?”后来又要出门,说:“你洗了先睡,别等我,我去老六家看看去。” 秋禾哪里睡得着?独自一人在烤火房里守着,其间又数次去了隔壁,家中依然不见人影。 到了半夜,沈宝成才带着一身寒气回了屋,他一进烤火房,就看见秋禾还可怜巴巴地撑在腮坐在炉边,赶紧把人赶去睡觉,还唠叨说:“还熬夜!看把眼睛都熬骷髅了!先去睡!坐这儿也没用!等白川回来了,我们再好好 恋耽美 分卷阅读5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商量。” 秋禾只得上了床,躺在被窝里把白天的事梳理了一下,只觉得处处透着蹊跷,心里满满都是风雨欲来的沉重压迫感。 辗转了很久,后来才有些迷糊,正要睡,忽然听到窗户上一声轻响。 秋禾从床上爬起来,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人影,连棉袄都来不及穿,跑去开了门,小声嚷嚷着说:“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白川跟他进了屋,怕他着凉,赶紧把大衣服给他穿上,又用围巾把他裹得严严实实,才悄声说:“出来说会儿话。” 两人蹑手蹑脚出了门,手牵手来到石榴树下,白川这才转过身,一把抱住秋禾,低头吻了下来。 他吻得又急又狠,简直要把秋禾吸进去嚼碎了再吞进肚子里。直到秋禾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才微微松开手。月光下,只见白川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近乎贪婪地盯着秋禾。 秋禾觉得不对,等气喘均匀了,才小声问他:“怎么了?” 白川把人搂进怀里,闷声道:“没事儿,一天没见面,我好想你。” 这一说,秋禾的心都软了,默不作声地搂紧他。两人抱了一阵,白川松开秋禾,扳着他的肩,说:“你要乖乖的。” 秋禾不明所以,心里却很甜,点了点头,小声撒娇:“我一直都超乖啊,有什么奖励没有?” 白川闷着头笑了,用鼻子在他脸上蹭了蹭,又说:“要听外公话,别怕吃补药。” 秋禾低低地咕哝:“知道啦,你好罗索!” “以后早睡早起,早上别赖床,起来打会儿拳,好不好?” 怀里的人有些不情愿,别别扭扭地从鼻子里长长地嗯了一声。 白川又是宽慰又是心酸,捧起秋禾的脸,胡乱在他脸上吻着,半天又说:“宝贝儿,一定要好好的。” 秋禾终于觉得不对劲儿了,这情形怎么……,怎么这么象诀别? 他推开白川,直视着他的眼睛,说:“白川,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是不是跟江家那群狩师有关?” 白川定定看着他,满眼都是留恋不舍,片刻后才说:“秋禾,我……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秋禾大惊失色,脱口问:“你要到哪儿去?” 白川拿手摩挲着秋禾的脸,说:“没事,我就出去走走。很快回来。” 不知为什么,秋禾有了种强烈的预感,白川此去,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他顿时慌了,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呜咽道:“你别走!” 白川长出了一口气,下了重大决心似的,说:“等我回来,一定告诉你所有的事!再也不会有任何事瞒你。” 秋禾立刻哭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抽泣着说:“是不是因为我逼你?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问了,求你别走,别走……” “不是,不是这样,”白川心疼坏了,手忙脚乱、又亲又抹地给他擦眼泪,安慰道:“我很快就回来,真的,我保证!” “不行!我不许你走!”秋禾把人死死地抱住,头埋在白川怀里呜咽不止,“我不要听你的事了,行不行?……以后我也不瞎问了,你不准走!不准走!” 白川满心甜蜜又酸涩,无计可施,只得说:“好,我都听你的。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先进屋好不好?小心着凉。” 百般哄着劝着,两人才终于到屋里去了。看着秋禾钻进被窝,白川准备回自己家,秋禾却死拉着不放,他只好也脱去外套,躺在秋禾旁边。 秋禾哭过一场,又满腹心事,本来睡不着,但看到白川躺下后,一副无所介怀的样子,且上床不久就睡着了,心里跟着也安定下来,听着旁边人一下下沉稳的呼吸,没多久,终于也睡着了。 听到秋禾睡沉了,白川才睁开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旁边人的睡颜,目光掠过那光洁的额头、卷翘的长睫、小巧的鼻头和绯色的嘴唇。他几乎把一生的勇气都攒在一起,才拿得开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悄悄起了床。 这是我的心上人。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狩龙 第二天一早,沈宝成心事重重在厨下忙碌,就听堂屋门吱呀一响,――他家那只喜欢赖床的小冻猫,今天竟没要人喊就起来了。 秋禾站在院子里,脸也不洗,牙也不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对沈宝成说:“外公,我到银杏林去找找白川。” 昨晚白川一夜没回,沈宝成心里也惦记,可他腿伤未愈,也只有坐在家里干着急的份儿,听秋禾说要去找人,想了想便说:“也好,你去银杏林看看,等会儿我再到镇上问问,……等等,吃了早饭再走!这天看着只怕要下雪,你空心吹冷风,当心感冒!” 秋禾摇头,转身朝外走。沈宝成见他蔫蔫的没什么精神,不放心起来,从锅里拿出个热馒头,瘸着一条腿追上去塞给他,又拿手在他额上贴了贴,还好没发烧。 秋禾一看就没睡好,脸上无颜寡色,一双眼睛却有些红肿,沈宝成看了,心里一惊,忙柔声问:“禾,咋哭了?跟外公说说,到底怎么了?” 秋禾摇头,那神情却仿佛要立刻哭出来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笑,说:“我没事,……大概是睡太晚了,外公,我走了,去看看就回来。” 说完,他两手捧着个馒头,慢慢朝镇外走去。那背影单薄消瘦,似乎一阵大风都能刮走。 沈宝成站在晒谷坪上,心里各种惊疑不定,怔忡了半晌,又不放心秋禾一人出门,忙唤出沈大圣,唆它追了上去。看着一人一狗渐渐消失在小路尽头,老头子才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屋里。 在秋禾朝着银杏谷出发的时候,花娘娘家门前,江家几弟兄也已经把所有装备搬上了车,几辆越野车向凉石镇深山开去。 车在凸凹不平的山路上一路颠簸,终于再也无法前进了。江天枢从车上跳下来,看了看前面的密林,又回头看着狩猎的队伍,――除了七兄弟,还有五条猎狗,都已经整装完毕,就等出发了。 他从怀里摸出布包,递给了走上前来的七弟江摇光。 江摇光打开丝帕,把龙牙托在手里,挨个放到躁动不安的猎狗鼻尖,让它们嗅着,说:“灵儿、冲儿、小山、皮球、沙沙,好好表现,今天就看你们的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解开狗链,五条巨大凶悍的猎狗低声咆哮,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密林深处冲去。 江天枢一挥手,七个人两两组队,摆了个阵型跟在猎狗后面,如鬼魅般向林中掠去。 往里走,是遮天蔽日的树林,林中笼着一层薄薄的雾霭,十分阴冷潮湿。七个人和五条狗一前一后,从密林深处的小道上急掠而过,连林中鸟兽都未惊起,只留下细微的沙沙声。一个多小时的急速前进后,猎狗速度慢了下来,狺狺狂吠着,在树与树之间嗅个不停。 一条狗突然抬起头,箭一般朝坡下一丛浓密的灌木冲过去,另外四只紧随其后,狩师们也迅速加强戒备。群狗冲至灌木丛旁,里头突然跃出一道灰色的身影,径直朝狗群扑去,与跃在半空中的第一条狗两两相撞,只听砰地一声响,一头灰熊嘶吼着落地,那条狗却被撞飞,哀嚎一声,远远地摔了出去。 灰熊刚一落地,其他四只狗就扑了上去,嘶咬成一团。一时间狗吠声、熊的嘶吼声交织成一片。摔出去的那条狗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迅速转身加入战团。 这五条狗是老七江摇光驯养的,平时以生肉活物为食,极其敏捷凶悍,进攻时相互配合得十分默契,灰熊虽然力大无穷,也被缠斗得败象连连。那熊几番扑空,转身欲逃,群狗却穷追不舍,四条狗分别从前方和左右两翼进攻,余下一条狗却趁机偷袭,猛扑到灰熊背上,张开巨嘴咬上脖项,头一摆,在灰熊背上撕开一道血淋淋的长口子。 灰熊吃痛,发出长长一声嘶吼,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惊起了林中大群飞鸟,黑压压的在空中飞成一片。 灰熊不顾一切地朝山坡下逃窜,猎狗和狩师紧追在后。不上片刻,已经到了山间一块谷地上,这里大树稀少,地面只有低矮的灌木丛,没什么遮挡物。别的狩师各自警戒,老四江天权却旁观起群狗斗熊来。 “阿衡,这就是那头熊?”江天权问旁边的江玉衡,却没有等他回答,冲后面的江摇光说:“小光,把狗叫开,赶紧收拾了这头熊,咱们上山找龙是正经!” 江摇光打了个唿哨,五条狗不再扑上去撕咬,却形成一个包围圈,把熊围在中间。江天权抬起弩机,眯着一只眼瞄准灰熊,正要扣动板机,江天枢却突然说:“停!” 众人一起看向江天枢,只见他面色异常凝重,侧耳倾听片刻,忽然大喝一声:“后退!上树!” 与此同时,狩师们都清晰感受到了地面的震颤,转身就跑,朝谷地旁的大树奔去,刚刚爬上树干,上百头野猪就从林中冲了出来,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过狩师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向猎狗群冲去。 有经验的猎人都知道,山间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碰上成群的野猪,要比碰到熊和老虎更麻烦。因为野猪不仅性情凶暴,而且皮厚,有些甚至枪弹难入。象这种成百头规模的野猪阵,更是所向披靡,极不容易对付。 人能躲上树,山谷中的猎狗却无处可避,只好和野猪们展开了殊死搏斗。几条猎狗腾挪跳跃,扑上野猪背撕咬拉扯,反而激起了野猪们更大的凶性。在大群野猪的冲撞撕咬下,不断有猎狗受伤,发出阵阵哀鸣。 树上的江摇光看到爱犬受伤,又心疼又着急,朝江天枢喊道:“大哥,怎么办?” 一语未了,只见腾起的灰尘中,一条狗被高高抛起,在空中嗷地一声长嚎,落到地上爬不起来,瞬间被踩成了肉泥。 “冲儿!”江摇光大声痛呼,跳下树冲进野猪阵,抬起弩机,瞬间就是几箭连发。一头野猪受伤,人立起来,发出长长的嚎叫,声音响彻山谷。 大战群狗的野猪看到人,立刻掉头朝江摇光冲了过来。 “小光!”树上几人同时惊呼,离江摇光最近的江天权,把手中绳索结在树上,一手揽绳,从空中荡了过去,将江摇光拦腰薅住,荡到空中,堪堪避开了几头狂奔过来的野猪。 两人丢开绳子落地后,一个翻滚站起来,同时拨出靴中猎熊刀,和冲过来的野猪对阵,战在了一处。树上江天玑等人端着弩机,从旁射击助攻。绕是如此,野猪群中的两人仍是险象环生。 “竟然会有野猪群!”江天枢看着树下混乱的场面,脸色冷凝,片刻后咬牙说:“开阳,用火攻!” 江玉衡听了一惊,忙道:“大哥,山中天干物燥,小心失火不可收拾!” 江天枢回过头看他一眼,指挥几个兄弟:“把火射到野猪中间,猪群一被吓走,所有人立刻下来把火扑灭!” 几人随声而动,江开阳取出一根箭 恋耽美 分卷阅读5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在箭尖上缠裹纱布淋上汽油,拿出喷□□点燃,架到弩机上,射进野猪群中。那火箭落到灌木中,冬天草木干枯,遇火就着,立刻毕毕剥剥烧了起来。 野猪群大为恐慌,顿时嚎叫着四散逃散,片刻后谷中只留下几具野猪和狗的尸体。等大群野猪走避了,树上的人纷纷下来,上前扑火,江天枢则去察看落到野猪群中的两人。 幸而两人都没事,只有江天权左腿被撞出一片淤青,江天枢蹲下摸了摸,看到骨头没事,松了口气,拿出药油来替他擦上。 江摇光却冲到受伤的猎狗旁,抱起当中一只,轻轻喊着狗的名字。 那狗受伤颇重,身上鲜血淋淋,躺在江摇光怀中,一下一下地喘息,发出轻轻哀鸣。江摇光心里痛极,抱着狗几乎落泪。 江天枢走了过来,看了看道:“活不成了,让它少受点罪吧。” 说完在旁蹲下,轻轻掩住狗鼻子,猎狗抽搐两下,再无声息。 江摇光放下怀里的猎狗,站了起来,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咬牙说:“大哥,灰熊肯定没走远,别让它跑了!” 江天枢检点了一下人员设备,猎狗受伤惨重,只剩下了一个灵儿。狩师们也折损了不少弩箭,所幸无人受伤,只是扑火时,都被烟熏火燎得颇为狼狈,心情也不复刚出发时那般雀跃了。 江开阳说:“大哥,动静这么大,肯定已经惊动了那条龙,想要埋伏打围,恐怕不成了。” 江天玑正蹲在地上,检查自己一路背着的那个奇怪的大布袋,听了这话,不以为然道:“偷袭不成就来硬的!来都来了,怎能无功而返?” 江天枢沉吟未决,江摇光却冷笑道:“你们不觉得,这野猪阵本身就透着蹊跷?说不定就是那条龙驱来的!那畜牲脸都没露,已经折损了我们几条狗,还说什么惊不惊动它?我今天一定要会会它!” 说毕,提步就要往树林中去。江天枢脸色一沉,喝道:“小光!不可任性!” 天玑却说:“小七说得也有道理,我看,不如趁着这个势头,看它还能整出什么妖蛾子!” 江天枢沉思片刻,最终一挥手,说:“追上灰熊!我倒要看看,这熊能把我们引到哪儿去!” 七个人带上狗,极快地向前追去,没多久,就见前方那头熊在林中踽踽独行。 灰熊背部受伤,走得并不快,血流下来,把身上灰毛都染成了湿漉漉的棕红,更显得丑陋狰狞。看到背后追来的人和狗,灰熊调转过头,发出了一声巨吼。 江摇光不等靠近,抬起弩机就是一箭。尖利的弩箭挟着呼呼风声,象颗子弹一样,直直射向灰熊眼睛。眼看这一箭避让不开,灰熊发出了垂死前的绝望咆哮。 这时,旁边一棵树上突然激射出一枚小石子,叮地一声,将箭撞偏,射进一棵树里。那箭去势甚急,钉进树里后,箭身还震颤不已。 这种特制弩箭力道巨大,不输枪弹,竟然被一粒石子打偏,众人心中无不讶导。就见浓密树冠里,忽然跳下一个人来,却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决战 少年缓缓站起身,抬头看向面前的狩师。 他身形修长矫健,面容俊美无俦,浑身上下却散发着刀锋般的冷锐之气,目光从狩师们脸上一一扫过,阴郁低沉地往外迸着字:“刚才谁放的火?!” 江天枢正要上前答话,江玉衡却道:“林白川?怎么是你?” 话音未落,江摇光旁边的灵儿突然朝白川狂吠起来,刚才面对灰熊和野猪时极其悍勇的猎狗,此时却畏缩着躲到主人身边。江摇光一怔,上下打量白川,大声喝道:“大哥,他就是龙!” 众人心中俱是一震。 要知道,一头动物活上很多年,才有机会拥有智识和灵力,成为灵兽,这不仅取决于天斌,更需要绝世好运气,――在动物漫长的一生中,它们必须要能填饱肚子、不被人类捕杀、躲过各种天灾人祸,每有闪失,则前功尽弃。即使成为灵兽,往后的修练也并不轻松,对环境、气候的要求更为苛刻,是以能修练到变化形状这一步的灵兽十分稀少;以动物之身修成人形的,更是世所罕见。 别说十几岁的江摇光,就连五十多岁的江天枢,自出道以来,狩猎三十余年间,也从未碰到过一只人形灵兽。 尽管震惊,狩师们毕竟训练有素,随着江天枢一挥手,立刻排好阵型,把少年围在了当中。天璇天玑天权负责远射,天枢玉衡掠阵,江开阳和江摇光则猱身而上,手中猎熊刀划过一道寒光,分别刺削白川小腹和面门。 白川漠然负手而立,及至两人扑到跟前,才略一闪身,堪堪避过刀锋。随即左手一个掌刀,砍在江摇光执刀的手臂上,右臂曲肘,击中江摇光前胸。在江摇光踉跄后退时,又飞起一脚,正踹在江开阳腰眼上,还顺势在空中一个回旋,避开两枝弩箭,却伸手抓住了第三枝,夹在手指间。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众人只觉得兔去鹘落间,少年已经卸刀、踢人、避箭,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江家兄弟几人中,数开阳最为机敏,竟无法避开那一脚,整个人被踹得横摔出去,颇为狼狈。 少年环视众人,冷冷道:“这是我的山,马上滚出去!” 说完抬手一挥,指间的弩箭朝江摇光激射而出,擦着脖子,夺的一声,深深锲进了背后的树干。 江天枢暗自心惊,少年动起手来毫无花招,但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均超出想象,近身肉搏实难取胜。他挥手命众人退后持弩远射,一边又喝道:“老二老三,拿缠龙索!” 这一路上,江天璇和江天玑身后始终背着一个硕大的背袋。一听老大放话,两人立刻打开背袋,各自掏出一把枪来。那枪看着份量颇重,形状奇特,枪管又粗又长,弹匣容量超大。江天玑率先扛枪上肩,越过众人上前,一扣板机,一道蓝光激射而出。 白川腾空而起,避开蓝光,人在空中不及落下,另一道蓝光又至。他一脚踹上旁边树干,在树与树之间腾挪跳跃,只见道道蓝光在身边交织,竟织出一张网来。 片刻后,攻击的两人暂停,白川从树上跃下,半空中他瞳孔猛然一紧。只见蓝光过后,空中地上竟布满了比头发丝还细的线,这些线几近透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肉眼非常难以分辨。 白川心突地一跳,却是已经来不及,落地的右腿触到一根丝线上,只听啪的一声,线上一百万伏的电压窜起一道电光。他全身巨麻,一阵钻心的痛从腿上传来。 就在这片刻间,弩箭破空而至,少年忍痛一声怒吼,腾空而起,半空中骨骼咔咔变形,化作一条四米多长的白龙,长尾在空中甩出,象条鞭子一样,正抽中旁边的江玉衡,狂风卷落叶一般把他重重摔出去,砸中一棵树,又从树干上反弹回来。江玉衡人未倒地,已狂喷出一口鲜血。 盘踞在树上的龙,头上双角虬曲,四肢趾爪尖利,通体覆盖着雪白的鳞片,半透明的背鳍微微张开。它昂首挺立,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整个山谷都在这声音中瑟瑟震颤起来。 秋禾在去银杏谷的路上,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天色晦暗低沉,彤云密布,一场雪蓄谋已久,却迟迟没下下来。山谷里不时有动物惊起,发出焦燥不安的鸣叫。走至银杏林边时,只见漫天的黑老鸦在林子上空盘旋。 这些黑色的鸟边飞边发出如泣如诉的叫声,在半空中制造出巨大的噪音,良久才越过群山,向南飞去。 沈大圣似乎知道他哥很不开心,一路都安安静静跟在后面,快到树林时,却突然狂吠起来,朝林子里猛冲过去。秋禾正望着远去的黑老鸦发呆,看到大圣的动静,心中突然燃起无穷希望,把眼圈都逼红了。 冬日的银杏树掉光叶子,高大树干直指天空。秋禾慢慢跟着狗走进林中,只见一棵树后面转悠出一条狗来。 那狗跟狩师们养的狗颇为相似,身胚极为高壮,神情却很温驯,看到大圣冲过来,只是宠溺地把它望着。大圣气势汹汹而来,对着它汪汪了两声,突然呆了一呆,跑上前在大狗脖子间又亲又蹭,哼哼地撒起娇来。 两条狗相互亲昵的时候,林子深处又走出一个粗矮结实的老头来,正是骟猪儿匠老丁。 丁老头看到秋禾,有些诧异,把他打量两眼,问:“大冷天的你不在家烤火,怎么跑这儿来了?” 秋禾咬住嘴唇,脸上的失望掩都掩不住,勉强笑了笑,才说:“白川一直没回家,外公叫我到这里来看看。” “哦,来找白川啊,”老头子沉吟了一下,闪着贼光的小眼睛瞟了瞟秋禾,试探着问:“他没有跟你说什么吗?” 秋禾想起昨夜情形,心顿时揪作一团,抬头看丁老头,瞧出他眼神中大有深意,不由心中一凛,吞吞吐吐道:“没说什么,……他好象要出趟远门,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老丁点点头。秋禾一怔,立刻紧盯着老丁问:“您知道白川要出门?他要到哪里去?” “出门自然是要出的,”丁老头抬头看看远处,又道:“可我也不知道他要上哪儿去,去多久。” 少年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丁老头看他一眼,心中不忍,又话里有话地劝慰道:“白川那小子,这辈子就是个浪迹天涯的命!你呀,就别惦记着他了,回去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他却不知道,这番安慰的话相当于在秋禾伤口上搓了一把盐。秋禾木立在树下,心想,原来昨晚不是一场梦!原来那竟是真的!竟是真的! 他心痛得连呼吸都艰难,有无数的问题想问丁老头,却无法开口,所有的话都哽在喉间。丁老头却不等他再开口,转头拍拍大狗的头,说:“家宝,走喽,回家去。” 老头子说着,背着手独自往林外走。家宝和大圣恋恋不舍地分开,跟在老头后面。秋禾看着老丁的背影,突然赶上两步,大声喊:“丁爷爷,他在哪儿?求你告诉我他在哪儿,好不好?” 说完他难以抑制地抽泣起来。老丁却并没有回头,只在原地顿了顿,挥挥手说:“傻孩子,回去吧。” 他刚往前走了几步,山谷中突然传出一声长啸,如金石之声在林间震颤,余音不绝。丁老头脸色一变,回过头朝声音来处张望。 只见大群惊鸟飞起,象低空徘徊的一朵乌云,在山谷中盘旋不止。丁老头和秋禾两人诧异地对望,片刻后,老头子忽然愤怒了,跺脚道:“臭小子,我不是让你避一避吗?你他娘的……这他娘的……”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拨步朝山里跑。秋禾直觉出这句话和白川大有关系,更加着急,跟在后面疯了似的追他,边跑边喊:“丁爷爷,是白川吗?……他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告诉我!” 丁老头回过头,瞪着气喘吁吁赶过来的秋禾,一脸不耐烦地说:“都快下雪了,你还在外头瞎晃悠什么?不知道雪地里狼多吗? 恋耽美 分卷阅读5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紧回去!” 说完,他纵身一跃,竟跨出一丈来远,身体轻盈得如同猿猴,朝山谷中赶去,那条大狗紧随其后,转眼就消失在山路拐角处。 秋禾追了几步,眼睁睁看人走远了。他心中又惶恐又凄楚,却无法可想,只得回头朝家走,在银杏谷边踉跄行了几步,少年终于蹲下身,抱着膝盖失声痛哭起来。 凉石镇冬天的第一场雪,就在这哭声里,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 雪落在江天权的脸上,很快融成了一滴水。他瘫倒在地上,头靠着树干睁开眼,发现世界变成了一部黑白默片。在一片诡异的宁静里,江天权象看电影里的慢镜头似的,看到漫天的鹅毛大雪中,大哥二哥惊怒交加的脸,和空中闪过的一道银色龙尾。 声音渐渐从无到有,从小渐大。江天枢的喊声、狗吠声、龙的长啸声混杂着,象一个浪头般打过来,在江天权耳边变成了嘈杂一片。脑后开始剧烈疼痛,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抬起胳膊,在脑后抹了一把,抹到了一手血。 江天权觉得透不过气来。环顾四周,他看见六弟江开阳头朝下扑在左边,不知是生是死;老五江玉衡蜷曲着身子靠着树干,嘴角挂着血迹;他还看到二哥江天璇正扛着那柄缠龙索,连连扣动板机。串串蓝光在白龙周身飞舞,如同缠绕在它身边的萤火虫,如果不是空气中满布杀戮之气,简直像极了一副美丽的图画。 那条美丽又残酷的白龙,身躯游在半空,如同游进水里,扭身向江天枢扑去。天璇担心误伤大哥,不敢再放枪,站在天枢一旁的江天玑忙扛枪挡在了前面。一颗蓝星擦着龙身飞过去,白龙身躯一抖,大片龙鳞象雪片一样落下来,龙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减缓,转瞬扑到江天玑面前,张开巨口咬住了他。 白龙嘴里咬着粗壮结实的江天玑,左右摆头,天玑惨号着,象一块破抹布一样,在空中荡来荡去。随后白龙猛地一摆头,江天玑象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江天枢眼看二弟被龙叼住,拨刀刺向龙尾。白龙一声痛吟,腾空而起,长尾将江天枢拦腰卷起,重重掷了出去。江天枢一个后空翻卸去几分力,重重摔在一块石头上。 江摇光冲过去,捡起天玑扔在地上的缠龙索,用尚能活动的左臂扛上肩,射向空中巨龙。那龙在空中灵活转身,避开蓝星和后面的高压丝线,朝江摇光直扑下来,锋利前爪当空劈下。眼看江摇光要血溅当场,一旁的灵儿狂吠着纵身而起,死死咬住龙爪。白龙低头怒吼,一口咬碎了猎狗的天灵盖。 血和脑浆如雨点般滴下,喷溅在江摇光脸上,他用袖子擦了擦脸,用左臂端起机弩,向白龙连射几箭,白龙腾空闪避,却不料背后射来一颗蓝光,正正打中白龙背鳍。 白龙巨震,怒吼连连,疯狂扑向江摇光,一口叼起,掷向抬枪射击的江天璇,江天璇见小弟从半空中飞来,大惊失色,持枪后退,却不小心碰动板机,那枪射出一颗蓝星,带出的丝线缠上他的右臂,噼啪闪起一道电光,江天璇惨叫一声,整个右臂瞬间被烧成焦炭。 江摇光右侧落地,本已受伤的右臂再次遭受重创,未等他翻身爬起,白龙又至。它将江摇光用龙尾卷起,重重抽打在地上,正砸中那柄粗重的缠龙索,把枪砸成了两截。江摇光在地上挣了挣,再也无法动弹了。 白龙眼底充血,低声咆哮,如同一尊人间恶魔,缓缓走到了江天枢面前,伸出尖趾利爪按在他的头上。 只需要轻轻一拍,这些贪婪、狡诈、阴险、嗜杀的人类狩师,就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只需要轻轻一拍……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阵阵狗吠声,白龙猛地回头,朝狂奔而来的丁老头扑过去。 丁老头侧身疾退,躲过这一扑,大喊道:“白川!” 白龙置若罔闻,一甩龙尾,朝丁老头卷去。家宝狂吠着挡了过去,被龙尾扫中,重重飞了出去。丁老头又急又气,冲到白龙面前,大喝一声:“白川!醒一醒!” 白龙张开大口咬下来,丁老头离得太近,退避不及,只得伸臂一挡,胳膊早被龙叼住。总算老头子福至心灵,立刻狂叫了一声:“秋禾还在等你回家!” 白龙微微一怔,粗重的鼻息扑在丁老头脸上,牙齿嵌进肉里,却并未咬合下去。 老头子惊出一身冷汗。他胳膊上鲜血汩汩而流,却顾不得理睬,只放轻语气,盯着白龙的双眼说:“沈秋禾还在等你回家,你忘了吗?” 白龙喘息着,充血的眼底渐渐有了一丝清明。老丁抬手试探着抚了抚它的头,轻声说:“好孩子,别让秋禾等久了,快回去吧。” 白龙缓缓松了口,退后两步,环顾着四周,突然一声长吟,腾空而起,跃上树巅,回身向树林深处跑去,转瞬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丁老头捂着受伤的手臂,回过头来,看着一地狼藉的树林和受到重创的江家狩师,重重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想说,冲动是魔鬼。 ☆、白龙 一大清早,丁老头就被敲门声惊醒了。 昨晚他一直忙到大半夜,才把江家兄弟几人送去医院,又跟江家赶来的人交结完毕,回来后又忙着给自家爱狗疗伤。忙完这一切,刚躺到床上打了个盹就听到有人敲门,不由生了一肚子气,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请他去治病,便朝外头喊了一声:“今天下雪,不出门!” 敲门声持续不断,大有不把人敲出来誓不罢休的劲头,丁老头本想不予理会,可家里狗也狂吠不止,吵得人心烦,他只好翻身下床,披了棉袄,先斥退两条小狗,又踩着院子里厚厚的积雪去开门,边走边恼火地说:“不是说了吗?今儿下雪,出门不方便!要瞧病去镇上兽医站!” 门一打开,就见皑皑雪地里站着一个裹得严实的小包子,热气腾腾仿佛刚出锅。丁老头一看,大为头疼,只好揉一把眼角的眼屎,问:“秋禾,你来干什么?” 秋禾一早上在雪地里走了十几里山路,脸都被冷风吹红了,见老丁开门,忙把捂住口鼻的围巾往下拉,说:“丁爷爷,白川到底去哪儿了?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丁皱眉,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还缠上我了?我哪儿知道林白川上哪儿了?去去去,回家去!” 说着就要关门,秋禾忙把门抵住不让他关,恳求道:“您就告诉我吧,白川到底在什么地方?您一说我就走!” 老丁在门里,心想,这事叫我怎么说?难道告诉你,你汉子是个妖怪?到时候你掉头跑了,那臭小子还不把我给做成一盘手撕包菜?撕我还是小事,他要是发起疯来,谁罩得住? 想到这里,主意越发笃定,咬死推托,说:“真不知道他上什么地方去了!我跟他交情又不深!”说完又要关门,“快回家去吧,我这里忙着呢。” 等老丁把大门栓上,准备往里走,就听外面悄无声息,老头子又有些不放心,偷偷打门缝里往外瞅,就见秋禾垂头丧气地站着,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踩着积雪下了台阶。老头子在心里叹了一声,转身回房去了。 刚走到堂屋门口,大门又咚咚地响了起来。门外的人大声说:“你骗我!你肯定知道!你不说我就不走!” 老丁恼了,索性不开门,还对门嚷嚷说:“我什么都不晓得,告诉你什么?你喜欢站在冷风里,你就站着!看冻不死你个小混蛋!” 外头秋禾听了这一句,也发了他家祖传的牛脾气,锲而不舍地敲起门来,后来嫌敲得手疼,继之以拍,拍继之以捶,捶继之以踹,把两扇旧木门踹得山响,屋里几条狗不知发生什么事,一起狺狺狂吠起来,一时热闹非凡。 老丁顺手寻了根藤条,气势汹汹跑去开了门,照着秋禾就抽了一下,嘴里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把我门拍坏了,你赔呀?滚滚滚!” 可惜小兔崽子非但不滚,还站得笔直地瞪他,且看出老丁是刀子嘴豆腐心,打算死缠到底。――因为那一藤条抽下来声势吓人,隔着厚棉袄其实并不疼。 “你不说!我就不走!”秋禾气鼓鼓地说。 老丁气笑了,说:“你怎么就赖上我了?” “对,我今天就赖上你了!”秋禾抽抽鼻子,说:“你不说,我就一直在这里拍门!” 老头子心想,我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么?怎么让人操心的小混蛋都让我一人碰上了? 他愤愤丢下藤条,转身往里走,自去灶上烧早饭,又单独给受伤的家宝做病号饭,忙里忙外,毫不理会跟进来的秋禾。秋禾看老头子冷着个脸,也不再吭声,只是在老头后面跟进跟出。见他要炒菜就去灶下点柴禾,见他要盛饭就先递碗,又帮着端狗食、擦桌子,无不帮得恰到好处。几番下来,老头子脸虽然还是冷的,心里却想,这一个倒是挺有眼力劲儿,比白川那浑货讨人喜欢得多! 后来两人把早饭搬进烤火房里,老头终于有点过意不去了,递了双筷子过去,一脸嫌弃地说:“吃饭!” 秋禾觑着丁老头脸色和缓些了,接了筷子便问:“爷爷,家宝怎么受伤了?我看你右胳膊也不大方便,是不是也伤着哪儿了?” 提到这事,丁老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怒道:“吃你的饭!哪来那么多话!” 秋禾看老头子又变得凶巴巴,赌气也吃起早饭来。他早上出来得匆忙,又满腹心事,只喝了几口稀饭就出了门。这会儿走了老远的路,又跟人吵架,早就饿了,便毫不客气地吃了个贴饼子,又喝一碗栗米粥,撑得肚子都圆了。饭后又主动收拾碗筷,扫地,把里外收拾得干干净净。 老丁吃饱喝足,心情畅快了许多,边看秋禾忙碌,边舒舒服服地坐着烤火,心想,老沈那家伙有福气,难得外孙这么勤快懂事,……可惜最后要便宜白川那活土匪。 想到这儿,他便打定主意要和秋禾谈一谈,也探探他的口风。等秋禾做完家务进来烤火时,便说:“白川出去办个事,你怎么非要晓得他在哪儿呢?莫不是人人出门都要跟你打报告?” 秋禾靠炉子烘着手,头也不抬地说:“白川不一样,他是我朋友,我关心他!” 老头子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说:“那你晓得你朋友是个啥人么?” “我知道,”秋禾抬头看老丁,正色说:“我不知道他过去干过什么,但我知道他是个好人。如果他以前犯过什么错,我陪他改正;如果要去坐牢,我陪他去自首!他心底那么好,人又老实,我不能让他被过去的事给毁了。” 原来秋禾在家里猜了一夜,最后认为,白川肯定是以前犯过什么事,所以才躲藏到了这深山里。丁老头倒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微一怔,沉默片刻说:“那他如果是个怪物呢?” 秋禾眨巴着眼看丁老头,懵然张嘴:“啊?” “他要是个怪物,你还会喜欢他么?” 秋禾想了想,说:“什么是怪物? 恋耽美 分卷阅读5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别人不一样就叫怪物?白川有时候是有点怪,但那只是因为你不了解他!他其实心底非常善良,又很容易心软。别人对他好上一分,他能还回去十分,真的!他这样的人就算怪,又能怪到哪里去?再说了,这世界有的是卑鄙无耻的人,那些人才是怪物,……不,他们比怪物更可怕。” 丁老头听了这话,半天没作声,后来终于开了口:“那我对他也不错,怎么他每次见我都没个好脸色?” 秋禾小心地看丁老头一眼,特别真诚地说:“凡事不能光从别人身上找原因,真的!您得反省反省自己。” 老丁狠狠地瞪他,秋禾吐吐舌头,小声说:“不要恼羞成怒嘛。” 丁老头沉默一阵,又问:“山里有条龙,这事儿你知道吧?” “啊?”秋禾审慎地看着他,吞吞吐吐道:“真的吗?龙是传说中才有的吧?” 丁老头笑了一下,说:“你小子嘴倒是紧。这事儿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就想想吧,你什么时候看到过白川跟那条龙同时出现过?” 秋禾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睁得溜圆,象个白痴一样看着丁老头,说:“啊?” “你仔细想想我这个话,”丁老头站了起来,把人往外赶,说:“至于白川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是真不晓得。那混蛋要是那么容易就让人知道他躲在哪儿,他就不是他了。……趁着雪晴,快回家去!难不成你还想在我这儿赖一顿中饭?” 秋禾懵懵懂懂地被赶出屋,又被轰出院门,掉头往回走时,还在想那句话。 你什么时候看到过白川跟那条龙同时出现过? 他猛然站住了,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轰,打通了壅塞的任督二脉,一时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白川的许多古怪之处,突然都有了解释。 他说他小时候跟那头灰熊是邻居,还抢过地盘打过架; 他一个人住在凉石镇,除了外公,跟别人几乎没有往来; 自己以前经常在清晨看到他从大雾中的山里走出来; 他带自己去那个神秘的龙巢,还很肯定地说龙不会吃人; 他说自己没见过父母,还说,每当想父母时,就会到银杏谷里去坐坐; …… 自己怎么那么迟钝!原来白川是龙!是一条龙!是他在石泉里看到过的那条龙! 最初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过后,秋禾心里涌上深深的悲凉。他的白川啊,难怪每次说到自己的身世过往,他都会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一定是害怕自己说出来,立刻就会失去一切吧。 这么说来,白川不可能离开凉石镇!他属于这片山,一定不会走远,说不定就在山里,在溶洞中,……在那个龙巢里! 难怪凉石镇上会跑来那么多狩师!……只是,这些人到底是来狩熊的,还是来狩龙? 想到那些狩师和狗,秋禾的心突然一凉,转身往回跑,又去拍丁老头家的门。丁老头一看他又回来了,十分无奈,问:“又怎么啦?” 秋禾气喘吁吁地问:“爷爷,白川为什么不回家?他是不是受了什么伤?” 丁老头没有正面回答,过了片刻才说:“放心,死不了!那混蛋命硬着呢。” 秋禾想说什么,又闭了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说:“谢谢你,丁爷爷。” 说完他下了台阶,走了两步,又回头对门里的丁老头说:“其实我觉得您挺可爱,以后就别老板着个脸唬人啦,……反正也唬不住!” 说完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老丁扶着门框哭笑不得,心想,可爱?唬人?兔崽子,你是没见识过老子当年大杀四方的威风! 秋禾跑了几步,被冷风一吹,得知白川下落的兴奋渐渐平静下来。他忽然想起那条龙狰狞的样子,微微有些害怕,一时又想到它芯子里住着白川,又觉得也不是那么恐怖。 龙真的是白川吗?那它是怎么变成他的?需要蜕皮吗?象脱衣服一样,把外面的鳞甲皮囊一脱,就跳出来一个白川来? 难怪那家伙那么白,怎么晒都晒不黑。他还能跳那么高,力气还那么大,一看就是有特异功能的样子! 他还给过自己龙牙……,想到这儿,秋禾把贴肉戴着的龙牙掏出来,握在手心里。坚硬光滑的牙齿硌着掌心,让他想起白川的嘴唇,和他的脸,他的吻……,心里立刻牵肠挂肚起来。 他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跟自己说要出门?现在是不是躲在那个巢里面?会不会受了伤?伤得重不重?能不能走动?洞里有没有东西吃?…… 秋禾一路走一路想,想得柔肠百结。走到通往东山方向的岔路口旁时,他站住了,站了好一会儿,突然拐进去,顺着小路往山里跑,跑了两步又返回来,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看到不远处有个农家小院,于是偷偷摸摸跑过去,在别人屋山头找到一大卷草绳,背在身上,径直往东山方向去了。 林间小路上满是枯草,积雪也少,走起来比滑溜溜的大路还轻松些,秋禾斜背着那卷绳子,在茫茫雪林里穿行,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东山山脚下。 他找到了以前歇脚的那棵树,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歇息了片刻,看看覆盖着白雪的东山山坡,自语道:“这下难办了,白川又不在,怎么爬上去呀?” 片刻后他又点头,说:“废话!肯定能爬上去!好歹我也是个爷们!” 后来这自称爷们的少年开始爬山了。起初是顺着山路往上走,没多久就开始手脚并用地爬。一路溜溜滑滑,把自己滚得像只泥猴,手上、衣服上、头发上到处都粘着松毛针和落叶。历尽千辛万苦,呼哧带喘地爬到半山腰,终于看到龙巢出洞口旁边的那块石头。 秋禾连滚带爬地过去,绕着怪石左右看了看,发现石头把洞口堵得严严实实。他妄图找出点缝隙来,还动手推了推,结果如蚍蜉撼大树,石头岿然不动。 秋禾十分泄气,正跟那块石头较劲儿,忽然听到旁边树林里传出枯枝断裂声,他浑身一震,就看到那头灰熊从林子里缓缓走了出来。 灰熊浑身的毛都结成了一绺绺,露出背上一道伤口来,依稀可见上面红肉翻卷,显然是新伤,这一副尊容,配着它那秃了的头皮,歪曲的五官,更显狰狞丑陋。 熊抽着鼻子四处嗅了嗅,朝山石边走过来。秋禾紧贴着石头,一颗心狂跳着,把自己往石缝里缩,发自内心地祈祷那熊眼神不要太好,――不都说熊瞎子熊瞎子么?老人们说的话总该有点道理吧? 灰熊似乎真的没发现秋禾,它慢慢走到石头另一边,把两只前爪搭在怪石上,连拱带推,竟把沉重的石头移开了一点点。随后熊笨拙地转过身,朝林子里走了。 秋禾松了一大口气,这才从石头旁走出来,小心谨慎地看了看灰熊消失的地方。再回头时,心里忽然一跳,――只见灰熊推过的那一边,露出一道细细的缝隙出来。 秋禾立刻把绳子从身上取下,顺着细缝往里挤,也幸好他长得细瘦,身体又柔软,费了番力气,终于挤进洞里,又探出手,把洞外的绳子拽进来,这才跌跌撞撞顺着幽深的山洞往里走去。 好容易走到洞的尽头,秋禾趴着往下望,就见龙巢里一片幽明,以前巢顶有光柱照进来,现在则星星点点往下飞着雪沫,地上深潭幽静无波,水面上浮着一层氤氲白汽,清奇得如同一场幻梦。 就在那潭水里,透过纷飞的雪沫和白色水汽,隐约可见一条白色长龙,那龙一动不动地浮在水中,也不知是死是活。 “白川!”秋禾忍不住喊了一声。 水面忽然起了波澜,白龙倏地沉入水底不见了。 秋禾取下绳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打了个结,又试了试,看看还结实,便小心翼翼顺着绳子往下溜,一路绕过嶙峋的石头,磕磕碰碰惊险万分地到了洞底。他丢下绳子就往水边跑,就见眼前空空一潭水,哪里有白龙的影子? 秋禾四处张望,洞底石笋石柱密集,光线又暗,也不知道他躲在哪儿,只得大声喊:“白川,我知道你在这儿,你出来,让我看看你。” 声音传出去,在洞里嗡嗡地回荡成一片。响过一阵后,四周依然悄无声息。 这时,秋禾忽然听到旁边黑暗处传出一声石头滚动的声音,虽然细微,在寂静的洞里却清晰可辨。他立刻扑过去,趴在地上往里看,就见暗处有个窄窄的溶洞。洞深处依稀可见一双眼睛,正在往后缩。 秋禾忙喊:“白川,我知道你是龙!我不怕,我不怕你!你出来,让我看看你!” 那眼睛迅速沉到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秋禾在洞口趴了半晌,悻悻地站起来,回到潭边望着水面,心里十分难过,他呆呆地坐下,把头埋进膝盖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有东西碰了碰他的腿,秋禾霍然抬头,就见一条白龙趴在他身侧,用头轻轻拱了拱他。 秋禾微张着嘴,和龙四目相对,片刻后,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指,碰了碰龙额头上的鳞片,触手只觉一片温凉。 白龙闭上眼,轻轻在他手上蹭了蹭,神态十分温柔依恋。 秋禾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他伸出掌心,小心抚摸着龙的脸颊,说:“白川,你伤到哪儿了?疼不疼?让我看看,好不好?” 白龙长长的身体拖在后面,龙腹上掉了一大片鳞甲,裸露出红色嫩肉,背鳍有一处也断裂开来,一条后腿也有些乌青,秋禾看了,心如刀绞,把白龙的头抱进怀里,用脸蹭了蹭,温热的泪滴在龙鳞上,哽咽着说:“宝贝,别怕,有我在呢,以后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了。” 白龙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吟,象是很委屈,又象在撒娇。 ☆、山神 白龙钻进水潭中,再浮出水时,已经成了白川。 白川趴在潭边的石头上,望着秋禾痴痴地笑,又撩起一点水,极轻柔地给他擦糊得稀脏的小脸,随后,他两手捧着秋禾的脸,如捧珍宝,凑上去轻轻一吻。 秋禾半闭着眼睛,就听水底忽然哗地一响,微微一瞥,竟看见白川水面以下的身体变成了龙形。 白川腾地红了脸,十分难为情地退后两步,一头扎进水中不出来了。 秋禾笑了起来,说:“别躲了,快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羞涩的家伙才从水里钻出来,小声说:“我修练得不够。受伤后,维持人形很耗体力,没控制住。” 秋禾啊了一声,想到以前也曾看到他受伤,忽然醒悟,说:“上次你被电伤了,我去看你,你冲我吼,让我滚,就是担心自己会忽然变形,对不对?” “嗯,”白川望着他,又委屈又伤心的样子,“你当时好生气!” 秋禾忍不住又笑起来,说:“当时我又不知道!……那你别耍帅了,快变回原来的样子好好养伤!反正你变成龙也很好看!” “真的?”白川抬头,两眼亮晶晶的,问:“你真不害怕?” 秋禾点头,揉揉他湿漉漉的头发, 恋耽美 分卷阅读5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刚开始觉得有些陌生,不过,想到是你,就觉得,什么样子我都不害怕。” 只要是你,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白川听了,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恋恋不舍地看他一眼,扎进深水里,片刻后,爬上来一条小白龙,乖乖地坐到了秋禾旁边。 这真是头漂亮的龙。白色的鳞片闪现出珍珠色泽,密密覆盖着身体,头顶上有角横逸斜出,如同欹曲的梅枝。眼睛倒还能依稀看到白川的样子,又黑又亮,黑白分明,正带着点羞涩不安,不太好意思直视秋禾。 秋禾不错眼地盯着它看。白龙从没有被人这样看过,很有些窘迫,想藏到暗处去,又实在舍不得,心中挣扎片刻,最后把头伸过来,轻轻蹭了蹭秋禾。 “喜欢摸头吗?”秋禾把手伸过去,在它额头上一下下地挠,片刻后凑过去,在上面轻轻一吻,笑问:“这样呢?” 可怜的小龙惊呆了,跟打了个冷战似的,浑身白鳞片片炸开。片刻后,它带着那一身支棱开来的鳞甲,一跃而上,四爪紧抱住高处的钟乳石,又在石笋石柱间上窜下跳,甚至翻了几个跟头。 秋禾担心它摔下来,忙喊:“喂,别蹦那么高,快下来!” 白龙发泄完心头的欢喜,终于心满意足地回来了,两人依偎着坐在潭边,一起仰着脸,看细微的雪沫纷纷扬扬地落下,融化在温热的泉水中。 可惜坐不了多久,秋禾就要离开了。他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再不走,半路上天就会黑。林间小道黑下来会很难走。 白龙驼着秋禾,一直把他送到洞口。秋禾从龙背上爬下来,蹲下身看它,柔声说:“你乖乖养伤,明天我再来看你!” 白龙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好象一个被遗弃在荒野里的孩子。 秋禾抱了它一会儿,狠狠心钻出山洞,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不敢回头,怕自己多看一眼,就再也挪不动脚了。 他边顺着山坡往下走,边安慰自己,只是一夜而已,反正明天又能见面。明天来一定要带点好吃的,白川都瘦了。 经过半山坡那片树林时,秋禾张望片刻,没有看到灰熊。但想到它一定会在暗中守着山洞出口,秋禾心中就很温暖,想,灰熊其实也不丑,熊么,不都长那样儿?……下回来也该给它带点好吃的,它背上的伤能让人上点药就好了。 他一路走一路盘算,想着要带哪些东西,怎么带,包括走之前如何跟外公打招呼都想好了。――可惜天不遂人愿,从山上一回家,他就病倒了。 这些天为了白川的事,秋禾一直吃不下睡不着,连日奔忙,着实累狠了。再加上爬山爬得满头汗,被冷风一激,回家路上就开始胸闷咳嗽。等到家时,沈宝成看他小脸通红,一摸额头吓了一跳,烧得都能在上头摊鸡蛋饼了。 秋禾走得满身泥水,饭也不吃,就挣扎着去洗澡了。老爷子怕他出来后受了凉更加不好,忙忙地在烤火房里支起床铺,让他过来睡,炉子彻夜燃着保暖。秋禾洗完澡出来,一躺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沈宝成见病势凶猛,也着了慌,瘸着一条腿连夜跑去镇上,敲开齐医生诊所的门,开了退烧药。回来后伺候秋禾吃了药,寸步不离守在旁边。本来还想问他到底去哪儿了,无奈秋禾烧得稀里糊涂,话都说不清楚,也只得罢了。 秋禾在床上一躺就是四五天。第二天中午退烧后,他一心想去山上看看白川,可别说上山,就是上个厕所,两腿都直打晃。再加上沈宝成发了脾气,严禁他乱动乱跑,秋禾只得彻底歇了心,牵肠挂肚地在家养病。 烧退后还是咳,吃药不管用,把齐医生叫来家里挂盐水,也还是不行,到后来把声音都咳沙哑了。老头子又急又心疼,整日在家抱怨天抱怨地,说:“从前叫你吃药,你嫌酸怕苦!下雪那天叫你在家呆着,你非要出门东奔西走!我的话你总要听一回吧?这下可好了,养了一秋的膘,病几天都掉光了!来来,给你照照镜子,给根棍儿,你都能出门讨饭去!……等过两天雪化完了,路也好走了,我去请你丁爷爷!这回说什么也不能再由着你了!” 秋禾知道老头子心里不好受,努力装出轻松的样子,好让他宽心,听了这话边咳边笑,说:“以后都听你的,……我要养膘干什么?又不是待杀的年猪!” 老头子怒道:“越说越好听了!再说照嘴打!” 秋禾忙又谄媚地说:“外公,等我讨饭讨成丐帮九袋长老,接你去享福!” 沈宝成拿眼横他,没好气地说:“你浑身上下就数一张嘴利落!” 这天,爷儿俩正在屋里斗嘴,石老六来了。 石老六在屋外刮了刮脚底的泥,进烤火房来,看见秋禾病得象个蓬头鬼,先吃了一惊,哎哟了一声,说:“怪不得好几天不见你出门,你花娘娘惦记着你呢,念了三四回了。……怎么突然就病成这样了?” 提起花娘娘,秋禾吃了一惊,猛然想起身负的重托来。他可是答应过花娘娘,要帮着卖东西的!还吃了人家的饭!这几天一直忙乱,竟把这事给彻底丢到脑后去了。 秋禾十分惭愧,忙爬起身找手机,结果又挨一顿训,沈宝成一边给他把棉袄裹在身上,一边火冒三丈地说:“你到底要怎么样?跟你说了要小心着凉,你连件袄儿也不披!怎么回回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你到底要找什么?不晓得跟我说?” 最后是沈宝成在几件衣服下头找到秋禾的手机,横眉立目地递给了他。秋禾讪讪地笑着,拿了手机缩回床上,打开来看有没有人要订货。果然有不少人留言,他靠着床头,十指如飞地一一回复,重新核实起订单来。 石老六看到一向严厉少语的宝成叔,如今成了个嘴碎的老妈子,心里也觉得新鲜好笑。他在炉子边坐下,安慰了老人两句,又谈了会儿刚下的大雪,沈宝成先开了口,说:“老六,咋了?你有话直说,秋禾也不是外人。” 石老六搓了搓手,颇有些为难,说:“这事闷在我心里好两天了,一定得跟您好好说道说道。” 沈宝成把炉子上的茶水沏了一杯,递给石老六,说:“你讲!” 石老六端着杯子沉吟片刻,说:“上回来的那位江组长,前几天不是又带人过来了吗?说是他的兄弟伙,准备帮着他进山打熊,这事我记得以前跟您说过。” 沈宝成点头,“是说过。怎么了?” “开始我以为他们要等两天的,结果到这儿第二天就进山了。那天到快晚上的时候,丁叔跑到我家里,让我帮着进趟山,开车把人送到县城去。我进山一看,唉呀妈呀,早上还生龙活虎的弟兄几个,伤的伤残的残,都不成样子了。” 沈宝成惊得脸色都变了,半晌才说:“怎么伤得这么重?……老丁又是怎么发现的?” “丁叔说他上山采药时碰到的,说八成是让熊给咬的。您也知道,当时我慌里慌张的,加上天也黑了,就没多留心。当晚我和丁叔一人开了辆他们留在那儿的越野车,把人给送去医院。到医院都没停,直接用救护车送去省里了。回来后丁叔跟我说,让不要瞎嚷嚷,免得传开了镇上人忧心,我也就没吭声。不过我后来一琢磨,觉得还真不像是熊咬的,我这心里就怕起来了!” 沈宝成木着张老脸坐了半晌,说:“不管这些人是咋伤的,你做的是救死扶伤、行善积德的事,你怕什么?” 石老六脸上显出局促来,停了片刻,才说:“我跟丁叔进去救人时,半路上看见一头死野猪,看着象是刚咽气没多久。我想着,烂在山里也是烂了,不如拖回家吃肉。等第二天回来了,我就返回去,把那头猪从雪地里刨出来,拖回家了。前天江家又来了两个人,说是要过来拿他们留下的东西,还又进山看了看,我当时也跟着进去了。凑巧这两天雪都化了,您猜,我在林子里看到什么了?” 秋禾听得入了神,在旁插嘴道:“看到什么了?” 石老六神情有些肃穆,低声说:“里头山洼里,死的可不是一头野猪,只怕有七八上十头,地上满是野猪脚印子,还有几条狗也死了,――就是江家人带过来的那些猎狗。地上还有人放过火。后来我大着胆子往里走了走,看到坡上有片林子,这么粗的树都连根断了,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秋禾暗自心惊,他固然知道白川和狩师之间有过一场恶战,却想不到战况竟会如此激烈。 这时就听石老六又说:“宝成叔,您说,江家人到底在我们山上干啥?后山到底出了啥事了?我这心里越想越不踏实啊……” 屋里一时寂静无声,石老六面带忧虑,沈宝成脸色凝重,秋禾看看两人,小心翼翼地说:“会不会是山神……” 石老六又激动又有点害怕,说:“我心里也这么嘀咕呀,早先听老人们说见过山神爷,我还不太相信。上回我就老觉得山里不对劲儿,那鸟飞得,那野兽叫得,听着就叫人心里乱乱的。后来又亲眼看到山里是那么个情形,不由得人不相信啊……,您说,他们到底是在这山里找啥?是不是惹怒了山神爷,放出野猪阵来了?” 沈宝成没答话,下意识地端起杯子喝茶,却被烫了,一口水喷出来,呛得直拍老胸。秋禾忙把旁边晾着的温开水递过,沈宝成喝了一口,才说:“谁晓得他们!这些人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进山里来找罪受。随他们去,你不用管!” “不是……”石老六又忸怩起来,有些忐忑地说:“宝成叔你想,江家人来了,就住我们家,我还收过人家的房钱。再说,我还把那死野猪拖了一头出来,前几天把肉剁了,除了自家吃,还送了刘叔和二伯他们几块,……山神爷会不会连我也怪罪上?您说,我要不要去哪里拜一拜?” 秋禾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事看样子糊弄过去了。不过,要不要告诉他,若是要拜神上供,别的不需要,烧一锅香菇烧鸡就成? 转头看到他六叔一脸苦恼,又觉得很对不住他。这时就听沈老爷子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山神爷心里有数,哪会随便怪罪人?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到路口那棵朴树下面烧两张纸,那树上年头了,由着它转告山神爷就行。” 这一个说得一本正经,另一个一本正经地应了。后来两人又说了片刻闲话,石老六便要走。秋禾忙叫住他,让外公找了纸笔,把攒了几天的订单连同发货地址、数目都抄了下来,又写了快递公司秦总的电话,让石老六直接带东西去找他发货。说不了几句,又吭吭地咳了起来。 石老六着实过意不去,说:“你病着,还叫你这样操心!” 秋禾摆摆手,表示不必客气,又说:“等再有人下单,我给你打电话。” 石老六便告辞出门,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件事来,回身说:“对了,叔,您说丁叔以前是个啥人?他怎么连越野车都会开?” 恋耽美 分卷阅读5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沈宝成挥挥手,表示这是个多余的问题,说:“那是个有名的能干人,会开车有什么稀奇?” 石老六大惑得解,浑身轻松,拿着那张纸,径直回家去了,沈宝成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谈判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发这章的时候太晚,睡眼,忘记祝大家中秋快乐了。 一大早爬上来,祝各位妹子节日快乐、喜乐安康!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鼓励和陪伴! 石老六走后,沈宝成站在外头抽了根烟,等烟味散尽了,才进房来,靠着炉子烤火。火光照着老头子的脸,每根褶子里都藏着重重心事。 秋禾看了外公好几眼,后来忍不住了,说:“外公,你坐过来,我俩说说话。” 等沈宝成依言坐到床头椅子上了,秋禾低声说:“你猜得没错,那些人上山不是去猎熊,而是去猎龙的。” 老头子怔住了,震惊地望着秋禾,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前些天,我一直在找白川,”秋禾顿了顿,说:“外公,您知道白川到底是什么人吗?” 沈宝成看着他,迟疑着说:“难道不是林家派来守山的?” 秋禾笑了笑,说:“您其实也猜到,他就是那条龙,对吧?” 沈宝成惊愕地顿住了,沉默了半天,才说:“这竟是真的?我是隐约这么猜过。从前老人们常说,有灵性的动物活久了,就会变化形状,有的也能变化成人,我还一直不大相信。后来跟白川一处住久了,总觉得他跟那条龙有些机缘在里头,想不到……,这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秋禾便把去银杏林碰到丁老头的事说了,又说:“我当时就觉得这事有蹊跷,第二天一早又去他家,磨了一上午,最后他才说出这个秘密。” 沈宝成默默听着,问:“那你……,后来你自己去找白川了?就是得病那天?” 秋禾点头,说:“我们以前去过一个溶洞,他说那里是龙巢。我就到那里看了,真的在里头。就是受伤了,没法变成人,只好躲在潭里养伤。” 沈宝成还沉浸在“白川是条龙”的震惊中,以致于忽略了“两人以前曾同游龙巢”这个信息,听说白川受伤,忙又关切地问:“伤得重不重?” 秋禾想到白龙身上的累累伤痕,心里难过起来,低头说:“变成龙以后没法说话,伤得重不重我也不太懂,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可……,看样子真挺疼的。” 一时间,爷儿俩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沈宝成才说:“这可怎么得了?千小心万小心,这些人还是来了。江家人知道了白龙的事,还被打成那样,怎么会甘心?只怕不久就要来寻仇。” 秋禾讲了半天话,有些累了,便从床头滑下来躺着,睁眼看着天花板,听到这话,想了想说:“外公,别担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这话老爷子听着耳熟,恍然记起白川也经常是这种语气。他在心里叹息一声,说:“也只有这样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时,沈宝成睡不着,下地刨了两个萝卜,准备回来做早饭。刚进院子,就听西厢里沈大圣呜呜叫了两声,不一会儿,有人从里头走了出来,竟是白川。 两人在院子里四目相对,白川打招呼,说:“爷爷。” 沈宝成心里很有点百感交集,口气却淡淡的,说:“川儿,伤都好些了?” “唔,”白川胡乱一点头,片刻后一震,抬头看沈宝成。 “都伤到哪儿了?”沈宝成丢下篮子,走过去说:“来,让爷爷瞧瞧。” 白川有点不好意思,掀起外套一角,只给沈宝成看了看腹上的痂,说:“已经好多了,爷爷,你……你都知道了?” 沈宝成点头,凑近细看,见伤口愈合得还好,心里松了口气,给白川把衣服下摆扯好,说:“还好没发炎。秋禾都跟我说了。你这是刚从山上下来?走,先进屋歇会儿,今早我们爷几个一起吃饭。” “好,”白川说着,却没有动,看着沈宝成迟疑片刻,道:“爷爷,你,你不生气?” 沈宝成看少年歉疚的模样,心里忽然一阵发酸,忙笑了笑,说:“我生啥气?这事儿自然是要保密的,哪能随便朝外人说?” “你不是外人。”白川低了头,闷闷地说。 “我知道,我这不是已经晓得了么?”老头子安慰他,又说:“我来做饭,猪肉煨白萝卜吃不吃?” “吃!”见沈宝成果真不怪他,白川心里轻松下来,抿嘴笑了,帮沈宝成提起菜篮进了厨房,又状似无意地问:“秋禾呢?还没起床?” 提到秋禾,老头子就想叹气,一边低头削萝卜皮,一边说:“病了!从山上一回来就病了!前几天烧得人事不省,到现在也没好利索!……我托人带了信,叫老丁过来给他瞧瞧,算起来,今天也该来了。” 白川不等说完,脸色遽变,站起身来,说:“我看看他去!” “也好,”老头说着,抬头看见白川正往卧房里走,忙喊:“他怕冷,我叫他睡在烤火房。” 白川在院子里答应了一声,转头就往烤火房里钻。 烤火房没开灯,窗户上蒙着棉帘子,室内光线十分昏暗。在炉火微弱的亮光里,白川一眼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人,――让他日思夜想、抓心挠肝的那个人,就静静睡在那里。 他在床前缓缓蹲下,目光寸寸抚过少年的脸。尽管早有思想准备,心里还是象被人剜了一刀。 枕上的人脸色憔悴,头发睡得乱七八糟。长睫覆盖的眼窝隐隐透出病态的乌青,微张的嘴唇干枯皴裂,一看就是大病未愈的样子。 白川心疼得呼吸都在颤抖。他就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他就知道! 少年睡得无声无息,看起来有种异样的脆弱,仿佛冬天里呵出的一口白气,风吹吹就散了。白川看着,忽然涌起一个可怕的想法,他会不会就这样死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白川慌了,脑中轰鸣成一团糟,却不敢伸到他鼻子下去看是否有呼吸,仿佛一伸出手,噩梦立刻就变成了真的。 睡梦中的秋禾忽然咳嗽起来,咳着咳着,缩成了小小一团,终于把自己咳醒了,一睁眼,看见白川蹲在床头,立刻又惊又喜地怔住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伤好些了么?” 他刚咳过,声音沙哑颤抖,一句未完,清了好几下嗓子。白川惊魂甫定,一时无法开口,停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句话:“怎么病成这样了?” 秋禾从床上坐起来,见他眼神呆呆的,忙用手刨了刨四处支楞的头发,满不在乎地说:“一点小感冒,已经快好了。你伤怎么样了?过来我看看。” 白川怔怔看着他,一语不发,过了会儿,突然一把抱住秋禾。 秋禾被他一勒,险些喘不过气来。想到他独自在洞里,不知怎么望眼欲穿,却迟迟等不到自己,心顿时软了,也不动,由他抱着。 白川抱了半天,才松开他,眼圈都红了,秋禾抚着他的脸,小声笑道:“怎么了?” 白川低头说:“我在山上,天天盼着你,想你来看我,想得都要疯了……”他突然哽住了,半天才又说:“明明说好,要活两百岁,要好好陪着我,要好上一辈子,怎么能生病?” 竟是责备的意思,秋禾哭笑不得,然而看他那样委屈,又岂是分辩的时候?只得柔声安慰:“我也不想呀……”说着,又觉得自己失信在先,眼下哄人是第一要务,遂不分清红皂白地说:“对不起,我错了,好不好?” “我差点以为,你不要我了。”那人更难过了。 “怎么会?”秋禾握住他的手,甜言蜜语地哄着:“再过一天还不好,我爬也要爬去山上看你。” 白川抬头,定定看着秋禾,猝不及防地掉了眼泪,“求你别生病!好好活着!别死!别抛下我……” 这回换秋禾把白川一把抱住了。秋禾的心都碎了,他哽咽着,低声说:“对不起!我天天都想早点好起来,好上山看你。对不起……,我已经好多了,真的!骗你我是小狗……” 正说着,听到外面脚步声,两人忙飞快分开,各自抹了抹脸扭向一边。只见沈宝成端着炖好的火锅进来,搁在炉子上。看到秋禾也坐起来了,忙说:“醒了?正好,洗把脸准备吃饭!” 秋禾担心外公看出异样,揉了揉脸,咳一声,支使呆坐着的白川:“去把窗子打开透下气,这屋里闷了一夜,味道太难闻了。” 白川默默走过去卷起棉帘,把窗户打开一道细缝通风,又到厨房盛饭端菜去了。秋禾也穿衣起了床,沈宝成打来热水,就让他在屋里洗漱了,爷儿仨坐在炉边吃起了早饭。 白川一大早心情跌宕起伏,严重影响了食欲,吃了大半碗就停了筷。秋禾又是个战斗力低成渣渣的病号,也就喝了点粥。早餐草草结束,沈宝成把火锅端走时,对自己的厨艺极为失望。所幸后来他端着菜汤拌饭喂狗时,沈大圣相当给力,埋头苦干了一盆,终于给老头子扳回一成信心。 白川帮着收拾碗筷、扫地抹桌,忙完了,三个人重又围坐炉前,沈宝成细问当日江家兄弟进山的情形,白川便把事情经过轻描淡写讲了讲,又说:“本以为野猪阵能把人赶走。没想到,这些人竟在山上放火。最后没办法,只好出来硬碰硬地打了一架。” 尽管他说得潦草简略,秋禾和沈宝成还是听得心惊。沈宝成又说:“听说江家兄弟几个都被打得不成样子了,是真的么?” 白川想了想,说:“记不清了。好象是揍得挺重。” 沈宝成看他全不挂怀的一副样子,不免忧心,说:“憨儿!你把人家打成啥样,自己不记得了?那些人可不会忘,会一直记着这个仇咧!” 秋禾却说:“外公,打就打了,咱们也不能一味忍让!他们不也打伤了白川?难不成叫我们坐在这里随他们打?” 白川也劝慰说:“爷爷,别担心,被我收拾了这一顿,他们要想再来,总要等段时间,――至少得等伤好。” 沈宝成无法,只得埋头喝茶,心中暗自祈求老天保佑,但愿那些人挨了顿揍,就此死心,不会再来找麻烦。――但那想必是不太可能的。 三人坐了没多久,沈大圣在院子里叫了起来,沈宝成开门一看,立刻欢喜无限,原来是丁老头登门了。 丁老头进屋看见秋禾,啧啧两声,说:“看你这娇气样儿!雪地里走了一趟就病成这样了?人人像你这样,谁还敢冬天出门?” 秋禾只是笑,沈宝成敬敬诚诚地去拿待客的点心,白川则满脸别扭地沏了茶,端过去墩在丁老头面前的桌上。此情此景,令丁老头大为诧异,不明白这浑货何以突然对自己这样客气起来。 沈宝成从房里端出一碟切片的糖果子,一碟炒花生,招待大家喝茶,又陪老丁闲聊。等老丁喝完茶,沈 恋耽美 分卷阅读5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宝成便说:“老哥,娃娃交给你,你过细给他看看。我去做饭,中午就留在这里,我们好好吃一杯酒!” 老丁答应了,说:“我带来的那袋子里,丢着一只肥兔子,中午就吃那个。”沈宝成便又进厨房忙活去了。 老丁开始给秋禾号脉,号了左手号右手,又看了舌苔,问了病中状况,便转到旁边桌前,要开药方。 秋禾便对旁边虎视耽耽守着的白川说:“外公腿不利索,你去他那边看看,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白川听了,看他一眼,又睃睃老丁,一语不发地起了身,帮沈宝成整治饭菜去了。 老丁看着白川的背影,小声对秋禾说:“他倒是挺听你的话。看来我小看你了,想不到!现在连娇气包的胆子都这么大了!连活龙都不怕了。” 秋禾不甚在意地笑笑,说:“丁爷爷,我听说,是你救了那些狩师,才没让白川酿成大祸,要不然人死在这里,无论如何没法交代。我代他谢谢你了。” 老丁龙飞凤舞地写着字,头也不抬,说:“你把白川支开,难道就是要跟我道这一声谢?” 秋禾有些不好意思,说:“您看出来了?我确实还有别的事求您。我跟白川的事,暂时还没有告诉长辈,以后会慢慢跟他们说。麻烦爷爷先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吧。” 老丁瞟他一眼,挖苦道:“现在的小年轻儿,不得了!说起这种事都不知道脸红吗?” 秋禾恍如未闻,出了一回神,忽然说:“您既然能救江家的狩师,想必跟他们缘份不浅吧?” 老丁神色一正,回身看着秋禾,看了片刻,说:“你倒是聪明,没错,我以前也是狩师。” 秋禾有些歉然,忙说:“我也不是刻意要打听您的隐私,只是,我有几句话,想请您帮忙转告江家那些人。”他顿了顿,沉吟片刻,道:“您跟江家人说,让他们不要再来找白川的麻烦了。” 丁老头抬起眉,诧异地望着他,秋禾不等他发问,又缓缓道:“若他们一定要来寻仇,那我也没办法,只好把我手中那些狩师们虐杀动物的图片、视频公开,并发送给全世界的动物保护组织,――您别问我从哪儿得到的,我手里有很多,包括江家兄弟四处狩猎的照片。还都拍得不错。” 老丁先头还很镇定,听到后来终于震惊了,说:“你威胁他们?” 秋禾淡然道:“不是威胁,只想大家好好谈一谈。” 老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你知道你得罪的是些什么人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秋禾笑笑,说:“我只知道一点,谁让白川不好过,我就让他们所有的人都不好过。狩师这个行当,对世人来说一直是神秘的存在,如今,也该让社会公众了解他们了。我要让大家都来讨论讨论,今时今日,狩师到底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他们中有多少人,仅仅因为追求杀戮带来的刺激和快感,而去残杀珍稀动物!这种行为是否应该受到惩罚!……爷爷,我猜,你之所以离开家族,到凉石镇来隐居,应该也是看不惯狩师们的某些举动吧?我相信,跟你持同样观点的人不会少,这事一旦公布,一定会引起热议,搞不好,他们当中的一些人还会成为网红的。” 老丁默不作声,好半天才问:“你让全世界的人知道了狩师,难道你不怕他们同样知道,这里还有一条活着的龙吗?” 秋禾把手挡在嘴前,咳了两声,清清嗓子说:“如果让它活在狩师的追杀中,倒不如让它活在全世界的目光下。有什么不好呢?它很可能是世界上最后一条龙了,正常下人们总会想,除了猎杀,这世上应该还有其他对待它的方式吧?” 丁老头看着秋禾,一时觉得这少年相当陌生。看他倚坐在床头,说不了两句还要咳几声,真是可怜又娇弱,可神情却透出一丝凛然来,像是在清清楚楚地告诉世人:龙是我的,你们最好别惹。 ☆、治病 凉石镇用来待客的茶,是用新鲜云雾茶和山菊烘焙而成,冲泡时加点盐和熟芝麻,讲究的人家,还会加上陈皮,入口微咸,味道格外醇厚。 这会儿,丁老头就端着这样酽酽的一杯茶,饶有兴致地打量秋禾,觉得整件事情因为超出自己的预期,而变得很有意思起来。 “为什么你觉得,我一定会帮你带这个话呢?”老头子嘬起嘴,嘘溜溜地喝了一口茶,故意为难起人来。 “爷爷,我连这都看不出来吗?”秋禾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难道你对白川不是一直都很关照?还是你希望自己的族人受伤?如果他们能够和平解决争端,我猜,你一定是世界上最感到欣慰的那个人,难道不是?” 丁老头缓缓嚼着茶叶吃,说:“好吧,你小子赢了。你说的话我会转告江家人的。至于他们会怎么做,这个就很难讲了。另外……”他叹了口气,说:“你最好祈祷自己能活得久一点。” 秋禾以为这是警示他以后会有危险,正要说自己不怕,老丁却话锋一转,说:“白川告诉过你,他现在多大年龄吗?” “……没有,”秋禾怔了怔,说:“不过,他的年龄不是秘密吧?从外表就很容易看出来啊。” 丁老头哼了一声,说:“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实。”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要是按龙的年纪来算,白川现在也就是十六七岁,搞不好比你还小,只能算条幼龙;可若是按人类计算年龄的方式来看,估计他得有四十多岁了吧。” 秋禾:…… 丁老头看看目瞪口呆的秋禾,内心得意,低头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龙的寿命要比人类长得多,难道你不知道么?” 秋禾的脸色本就很差,这时更是十分糟糕,心里一阵一阵涌上来的,全是苦味。 难怪白川会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要他活到两百岁;难怪看到他生病,他会那么耿耿于怀;难怪每次提到将来,他总有些难以明喻的担忧;难怪他总担心自己被抛下…… 原来,那不过是因为,他的白川,其实一直都很害怕啊! 即使一个人身体强壮,活到一百岁,对一条龙漫长的一生来说,也不过只是一段短短的旅程吧?何况是他这种残破之躯,风吹不得雨淋不得,或许哪一天突发一场哮喘,就能让他死掉。――到那时候,白川可怎么办? 秋禾想起白川跟自己告别的那晚,他只是说要离开,他就难过得摘心掏肝一般,一旦自己死了,白川要怎么办才好?那条孤独倔犟的龙,怎么才能熬过去?怎么才能度过接下来的长长余生? 看到少年渐渐红了眼圈,老丁有些不解,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更何况,白川是条龙。他天性中潜藏着凶残暴虐的部分。当然,我看得出,他现在精虫上脑昏了头,对你是言听计从,忠心耿耿。――我倒也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毕竟有人照看他、管着他,他想变坏,也得考虑你的感受。可一旦你死了呢?就算你活到八十岁,――我瞧你这病歪歪的样子,未必能挺到那岁数,”老头子嘲讽地看了秋禾一眼,“到时候,你一死,压制他的人没了,这世上还有谁能制服它?要知道,那可是一头正值盛年的龙,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首先遭殃的,可能就是凉石镇的老百姓!所以,你再回头想想,现在这么护着他,好吗?” 秋禾默默地坐了很久,才失魂落魄地叹了口气,说:“我非常不赞同您这番话。要说凶性,我们人类没有吗?包括爷爷你,冲动暴怒的时候,难道不想手刃仇人,图个痛快吗?要这么看,每个人、甚至每个孩子的心中都潜伏着一头恶兽。可是爷爷,你会因为一个孩子长大后可能会犯错,就把他掐死吗?你不会!――你对人类如此宽容,为什么却要对一条龙这么苛刻呢?” 老丁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想了想,说:“不一样的。人犯了错,还有法律来惩罚;一条龙犯了错,尤其是一条盛年时期的龙,这世上大概没有人有能力惩罚它了,这个,你想过没有?” 秋禾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酸涩,说:“你们可真是不了解白川啊。他其实根本不愿意和人类生活在一起,身为一条龙,他不愿意伤害任何人,可又要保护自己,他活得多么小心翼翼,难道您看不见吗?而他之所以跟人类混居,唯一的目的,不过是想保住自己的一块生存之地啊。” 秋禾说着,起身走到窗户边,透过打开的那道缝,看着院子上方的天空,“爷爷,你知道吗?这片山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他的故土;那头熊是陪他长大的童年伙伴。现在,有人要把这一切从他身边夺走,他难道不该反抗吗?就因为他是一条龙,所以,他就应该任由别人毁掉他的家,杀了他的朋友吗?就因为他是一条龙,他就该举着双手,让别人把他抓走,随他们抽筋剥皮,也要毫无怨言吗?” 他越说越愤懑,两眼发红,回过头看着丁老头道:“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爷爷,您的心情其实和我是一样的吧?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别的狩师发现他,是因为有您帮他掩藏行踪,是不是?您守了他这么多年,难道就愿意看到他被这些人逼得走投无路?” 老丁沉默地看着秋禾,心想,小子,你要是想单凭几句话就策反我,未免把狩师这一行想得太简单了。 可他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涌上一阵悲哀,为掩饰这点情绪,老头子只好低下头,再次喝起了手中的茶。 好在没多久,沈宝成就招呼大家吃午饭了。老头子使出平生气力,和白川搭手,整治出一桌待客的酒菜来。因为秋禾遇冷就呛咳不止,中午饭便分成两处吃。老丁和沈宝成在厨房里喝酒聊天,白川则端着饭菜,到烤火房里陪秋禾吃。 秋禾吃粥,沈宝成特地将一条兔后腿用小火炖得烂熟,捞出来撕成丝,搁上香油、香菜和花生碎凉拌,兔肉鲜嫩,香菜爽口,吃着极有滋味。连秋禾病了几天、没什么食欲的人,闻了都连说好香。 烤火房里,两个少年亲亲热热地挨坐在一起,秋禾尝了一筷子肉,喝了两口粥,便说:“等吃好饭,你就回家,再进到那个狩师论坛里去,把那些人猎杀动物的文字、图片、视频都下载到电脑里,保存一份。” 白川抬眼看他,说:“干什么?” 秋禾微微一笑,说:“要想跟那些人谈判,手里总得有点砝码。” 白川心中五味杂陈,想到他不知暗地里为自己操了多少心,又酸又涩又觉暖心。于是伸出爪子捏捏秋禾的脸,说:“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好好歇着。我的事我自己来,你别插手。” 秋禾心想,都到了这一步,哪里还分你的我的?你出了事,我难道还会好过么?但也不想他担心,于是转了话题,问:“你跟丁爷爷是怎么认识的?” 白川想了想,说:“认识挺久了。对了,我跟你说过没有?他是个狩师,――以前是。” 秋禾得意 恋耽美 分卷阅读5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笑:“你没跟我说,可我猜到了啊。你接着讲。” 白川佩服地看看秋禾,说:“你怎么这么聪明!……那时我在外面到处流浪,在一座城市里碰到这个怪老头。我一眼就看出他是个狩师,估计他也瞧出我有古怪,就一路跟着。走到哪儿跟到哪儿,跟得我快烦死,后来我俩就动了手。” 秋禾惊愕地挑眉,说:“你俩还打过架?谁打赢了?” 白川有点羞愧,老老实实说:“一开始我吃亏多一点,不过,后来很快他就打不过我了,可也还是死皮赖脸跟着。再后来,我花了番气力回到凉石镇,死老头冤魂不散,也跟着来了。” 口气里带着点嫌恶,显然丁老头这些年骚扰得他不轻。秋禾听着好笑,劝他道:“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其实没有恶意。估计就是怕你干坏事,才一直跟着吧。” “我知道,”白川皱皱眉,说:“那也很讨厌。你不知道,那人当狩师时间长了,隔着一丈远都能闻到身上那股血腥味!” 说完顿了顿,朝秋禾身边凑过去,撒娇一样悄悄地说:“还是你好闻。” 秋禾忍不住笑了,推他一把,说:“好闻个屁!一连几天闷在这屋里没敢出去,天天在柴禾味里熏,我都快被熏成一挂老腊肉了。” 白川不服气地说:“那也好闻!”说完揽住秋禾,凑到头顶上,吸了一大口气,这才心满意足。看到秋禾嘴唇,又很心疼,说:“这屋里虽暖和,太干燥了!看你嘴唇都皴破出血了!” 说着,拿大拇指在秋禾那爆了皮的嘴唇上轻轻一抹,问:“难受么?” 秋禾点头,嘟嘴抱怨说:“前天夜里还流了点鼻血。可不敢出去,一遇冷空气就咳个不停,我快要憋疯了。天天灌几大杯开水,也还是浑身难受。” 白川心痛地看着他,说:“怎么办?等你再好一点,我带你去洞里,好不好?那儿有温泉,又不冷,又不干,比这儿舒服。” “好!”秋禾点头答应了,埋头吃了会儿粥,忽然道:“白川!” 白川抬头看他,秋禾却又顿住了,隔了好大一会儿,才说:“白川,我以后听你话,一定早起锻炼身体,再不赖床了。” 白川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秋禾不争气地渐渐红了眼框,垂眼说:“你……你别怕!” 白川握住秋禾的手,脸上绽开一个极灿烂的笑容,低声说:“好,我不怕!” 秋禾抬眼,两人相视而笑,无数绻缱深情、山盟海誓,都在无言对视中。 沈宝成和丁老头这一顿酒,连吃带聊,喝了足足两小时。末了,丁老头在满是残羹冷炙的饭桌上,把开药方的那张纸摊开,一味药一味药地说给沈宝成听,最后说:“这些我家里也还都有,只是还缺两味。看你是去县城中药房买,还是到山上去寻。不过,中药房买的那药草,药性总归差点;上山找呢,一时又怕找不到……” 正说着,白川从隔壁拿了空碗筷过来,接口道:“我去山上采。” 丁老头点头,不再作声,沈宝成却有些担忧,说:“别逞强,你也才受过伤。山上又刚下过雪,路不好走。……对了,你伤还要不要紧,趁着你丁爷爷还在这儿,要不也给你开两服药?” 白川忙说:“我已经好了。是哪两味药?” 老丁便说了那两味药的名称,连带把草药形状气味生长习性及采摘时的注意事项都说了一遍,最后又交代道:“记得要留根保种,以后说不定还得采。我回去后,今晚先把别的药收掇出来,等你采到了,拿来我看,到时都按方配好了,托人给你们带过来……” 他这边交代一句,沈宝成点一次头。白川却插嘴道:“不用托人,今晚我就上山,明早去你家拿药。” 沈宝成知道他这是要连夜采药,忙说:“哪里就急在这一时!你妥妥睡一晚,再上山也不迟!” 老丁却说:“也好,那我明早在家等你。”又看看面前一老一少,安慰道:“心不要太急了!孩子病了十几年,不是一朝一夕能调理过来的。不过,毕竟年纪还小,只要听话,不怕吃苦,尽可以治得好,只管放心!” 这番话说出来,面前的两个人暗地里都松了口气,沈宝成感激地说:“那就叫老哥多费心了!孩子跟着我,不说养得壮壮实实,最起码要叫他不得病。我家也只有这一个种,哪一天我死了,还指望他把我一个糟老头子发送上山咧。” “现在说什么死不死的?你放心,你硬朗得很,还有得活!现在就为抬棺材的人选发愁也太早了!”老丁起身告辞,走到院子里,看秋禾站在烤火房里,又说:“听到没得?这回开了药来,可得好好吃!” 秋禾乖乖应了,又笑着道谢:“丁爷爷,我不能出去送您了。我的事儿,劳您多操心了!” 老丁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沈宝成感激涕零地瘸着腿,把老丁送了又送,一直送到朴树下才停住脚,又殷殷说了些叮嘱的话,让路上多小心,看着老丁走了才回家。 白川在烤火房里和秋禾窝盘了片刻,后来被催着去下载资料,只得恋恋不舍地走了。等终于把该做的做完了,已是夜深人静,他悄无声息地从屋顶上跃过去,推开虚掩的门,看了一眼秋禾,见人睡着了,凑上去亲了亲,便返身拿着手电筒去山上采药,寻了半夜,终于在一处断崖上寻到了那两味药,赶着把药草挖了,仔仔细细放到随身的袋子里后,天都亮了。 白川独自站在清晨的山崖上,目光穿过脚下绵绵群山,回望着薄雾笼罩着的凉石镇。那里住着他的心上人,在去见他之前,他须得治好自己的伤,强壮地活着,为他们的未来谋划和争取一个更好的出路……,于是他满心纠结地转过身,说服自己回龙巢养伤去了。 ☆、治病二 第二天上午,在丁家几条狗的狂吠声中,白川带着一脸纡尊降贵,头一遭经由大门踏进了丁家小院。 老丁迎出来,先喝退了狗,又看了他带来的药草,点头说:“不错!”让白川随便坐,自己则一头钻到房里配药去了。 白川站在堂屋里四处打量,只见屋里几把椅子上堆满杂物,一张方桌上也积着厚厚一层灰,衣服、书和药材搁得到处都是,一望而知房主是个不讲究的单身老男人。 白川不由腹诽,地都不扫,亏他还好意思卖药!也不怕药草上沾了溏鸡屎! 随即又想到,这药是拿回去给秋禾吃的,心情顿时十分复杂,恨不得立刻拿起扫帚帮他通扫一遍。 正在犹豫,又见丁家那条高大的老狗从院里经过,一脸鄙夷地瞅了自己一眼。 白川一楞,猛然想起自己不仅偷偷抱走一只狗崽,那老狗后腿之所以跛,也全是拜他所赐。――结下这般夺子之仇、断腿之恨,难得人家竟没有扑上来撕咬一番,当真气量宽宏。 一人一狗正四目相对,老丁匆忙出来了。他到堂屋里东摸西找,寻了柄小秤,又进了房。白川便弃了老狗,慢吞吞跟在老丁后头,倚房门站着。细瞧之下,老丁受伤的那条胳膊果然也不太灵便。 白川踌躇片刻,打算表达一下歉意,无奈他和老丁这些年相看两相厌,见了对方都没什么好脸,所以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半天才赌气似的问:“你……胳膊怎样了?” 老丁正专心配药,听了这话一楞,还以为浑小子寻机挖苦自己,脸色瞬间变得很臭,气冲冲说:“你还有脸问!不是看你昏了头,怕真动起手来伤着你,我哪能吃这种亏?” 白川心想,又不是没真动过手,每次不都打不过吗?――总算他还记得站在这里并非为了吵架,于是小声嘀咕:“谁要你去多管闲事!” “我不去,难道就让你这头蠢驴把天戳出一窟窿来!”老头子恨铁不成钢,边配药边碎碎念:“当天我就叫你出去避避,也好给我省点事!杀千刀的,就是不听!要是跑出去避个一年半载,怎么会惹出这些麻烦来?……我看你就是舍不得你那小相好,对吧?” 白川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老丁凉凉地看他一眼,又说:“那孩子还挺聪明,叫我帮你们去摆平江家。想法是不错,不过,你真觉得,你们手里的那些照片能管用?” 提到秋禾,白川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了,手指在门框上抠着,垂眼淡淡说:“有没有用,试试也好。” 老丁看他那春情荡漾的劲头,好气又好笑,微微叹了口气,说:“我不明白,你这些年一直都谨言慎行,怎么会把龙牙落到了外头人手里?你知道这会招来多大的灾祸?怀璧其罪的道理你莫非不懂?――从前的狩师,不惜以身犯险、翻遍深山大泽,只为得到一颗龙牙、一条龙筋;那些达官贵人为了延年益寿,不惜耗费重金,只为求得一滴龙血、一根龙骨!如今他们知道一条活生生的龙在这里,你以为靠几张照片就能逼退?不想办法抓你走,这些人怎么可能甘心?” 白川默默听着,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说:“就算他们都来,我也不怕。顶尖水平的狩师是什么样儿,我又不是没见过!” 丁老头把配好的药拿报纸包起来,听了这话,觉得这“顶尖水平的狩师”,说的只怕就是他自己,心里便起了点惺惺相惜的意思,瞥了白川一眼,说:“你一条小龙就敢这么狂?听说过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么?” 白川冷冷说:“那又怎样?不服只管来试!” 老丁把药递给他,挥了挥手,说:“滚滚滚!看你烦!” 白川接了药,却并没有走的意思,老丁有些奇怪,说:“怎么还不走?难道还有什么话要说?……怪不得你这两天老是讨好我!” 白川立刻怒道:“我才没有讨好你!” “那你象根棍子一样杵在这里,是要干什么?”丁老头看着因为被戳穿而恼羞成怒的少年,心里好笑,嘴上却道:“快走快走,我还有事!” 白川提药转身便走,到了院门口却又站住了,踌躇半晌,终于不情不愿地开了口,说:“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人类变得跟我一样?” 他生平第一次求人,业务相当不熟,听起来活像在讨债。老丁听了,却很诧异,片刻后说:“你是说秋禾么?要说他那病,有这些药也够了。实在不行,不还有你么?放点血让他喝不就是了?” “不是治病,……不光是治病,”白川低头,又开始抠大门的门框,抠了一会儿,抬头说:“有没有办法让他变得跟我一样?不再生病,还很强壮,还……能活很久。” 老头子再次震惊了,说:“你想让他也变成一条龙?” 白川迟疑片刻,说:“不是变成龙,是……是像龙一样的人。” 老丁看着白川,沉吟着问:“你这想法,有没有征求过他的意见?” 白川沉默片刻,才道:“他也想陪我的。” 老丁沉思半晌,说:“我不晓得。以前倒是看到有古籍上记载过,说是有人遇龙后,就成了仙。――这 恋耽美 分卷阅读5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上哪有什么仙?细想想,估计就是那人多活了很多年的意思。但具体怎么做的却没说,……你真想这么做?” 白川正眼巴巴望着他,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老丁又道:“即使是为此而耗去多年修为,甚至丢掉性命也愿意?” 白川犹豫起来,十分为难地嗫嚅说:“没有别的办法?比如我每天都给他血?我……也不想死,我还想……多陪陪他。” 老丁看他都快把自己家门框抠出洞来了,忙摆摆手,说:“好吧,我翻翻旧书,看有没有什么法子,有的话再说。” 白川嗯了一声,别别扭扭道了谢,提药走了。 老丁站在院门口,扶着门框看少年渐渐走远,忽然就有些惆怅了。 这傻小子!还是太年轻啊,喜欢上一个人,就恨不得天长地久地厮守着,守一辈子,守到老,守到死。 可这怎么可能呢?世上哪有什么一辈子不变的感情?两个人此时好好的,谁知道什么时候说散就会散呢? 但唯其如此,年轻才让人羡慕吧。有过这样的恣意任性,才能够称得上是无悔的一生吧? 六十多岁的老丁,于是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岁月,和一些旧人旧事。想到最后,他象个文艺青年一样,在门槛上坐着,迎着冷风唏嘘不已。 白川把药拿回去后,当天就在厨房的炉子上煎了头一服。药还没熬好,他就不知从哪里拿来个白瓷碗,先端了小半碗红褐色的汤汁,说是药引子,让秋禾喝。 秋禾凑过去抽抽鼻子,味道很腥很难闻,却似乎在哪里见过。接过来喝了,忙忙地拿茶漱口,才想起来,说:“不对!这到底是什么?外公在县医院住着时,那回我感冒了,你好象也给我喝过这个!” 白川抿嘴一笑,说:“反正是药,喝就是了。” “那你还说是药引子!到底是什么?” 白川把责任推个一干二净,说:“老丁开的,我哪知道?” 秋禾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呆想了一会儿,又说:“你是不是骗我!若是老丁开的,你上回在县城给我喝的药又是从哪里来?” 白川转身就走,门外传来他毫无诚意的敷衍:“我哪儿知道?肯定你记错了!” 没多久,药也熬好了,刚好沈宝成从菜地里回来,怕秋禾磨叽不肯喝,亲自端过来。 不想秋禾这回很豪爽,不等劝就拿起碗,对屋顶喝了一声:“英雄!干了这杯好酒!”说完咕咚咕咚一口闷了。 可惜毕竟不是酒,一丢下碗,他就皱眉闭眼,一脸痛不欲生地靠在床头。 沈宝成又心疼又有些好笑,边让他漱口,边唠叨说:“儿哎,你得亏是没生在革命年代,不然,被抓住了哪还用严刑拷打?一碗中药你就能当叛徒!” 秋禾不作声,瞪了外公一眼,瘦得尖尖的脸上苦大仇深。白川拿了红薯糖来,喂他一勺,闻言打抱不平说:“这不怪他!怪这药太难喝!” 沈宝成拿过空碗,闻了闻,被呛住了。果然不止是苦,还掺杂着一股恶心人的味道,老头子只好鼓励说:“没啥!多喝两回就习惯了!” 秋禾含着糖,口齿不清地控诉:“娘呀,这谁能习惯?这味道!简直他娘的跟屎一样!” 老头子乐呵呵地往外走,小声嘀咕说:“你又没吃过屎!” 屋里的两个人都怒了,同时朝外喊: “外公!” “爷爷!” …… 也不知道是秋禾的病已到了强弩之末,还是丁老头那屎一样的药当真有奇效,总之,连喝了两天后,秋禾的咳嗽果真渐渐止住了。 沈宝成恨不得给老丁烧高香,还深悔自己请人请晚了,让他的宝贝外孙额外吃了许多苦,督促秋禾喝药时也更加理直气壮。白川则是每天清早必会端半碗药引子,眼睁睁看着秋禾喝了才会作罢。 等秋禾终于不咳了,挑了个晴好天气出了烤火房。他先在房门口适应了半晌,最后终于站到院子里。吸了口冷洌湿润的空气后,秋禾发自内心地觉得,从烤火房到院子,这人类的一小步,却是自己的一大步。 当天白川便和沈宝成商量,要带秋禾去泡温泉。沈宝成听说温泉对病有好处,二话没说同意了,只让他们晚上早点回来,免得误了喝药。秋禾坐牢似的在屋里憋了几天,一听要出门,心情十分雀跃,眉眼都是笑。 等白川收拾好衣服食物,两人便一起上了路。在林间小道上走了一段,等看不见人了,白川回过身,牵住了秋禾的手,两人相视而笑,情意绵绵,郊游似的往龙巢去了。 ☆、幽会 高大的树林间,弥漫着一层蒙蒙雾气,树下还有未化的积雪,白皑皑堆在落叶和灌木上,蜿蜒的林间小道上,走来了两个人,一个玉树临风,一个象只棉球。 棉球裹得十分严实,只露出一小部分脸,此时被挺拨的白川牵在手上,像头笨拙的小熊。然而如此窝囊的造型,也没有影响他的愉悦心情,一路走来东张西望,欢喜得紧。那弯弯的眉眼,活象两把毛茸茸的小刷子,一下下地挠进旁边人的心窝窝里。 “这么高兴?”某人心里痒痒的,回过头问。 “刑满释放懂不懂?”秋禾走得呼哧带喘,犹不肯歇,说:“一个人老憋在屋里有多痛苦,你们这些人永远无法想象!”又隔着手套抓一把雪,遗憾道:“太可惜了,下这么大一场雪,我居然没能在外头堆雪人!” 白川安慰他:“这才头场雪。下次我陪你。想堆几个堆几个!” “这是你说的!到时谁也别想拦住我!我非在晒谷坪上堆出兵马俑群不可!”秋禾慨然许诺。 “都依你!”白川爽快应了,忽然又想起他这场病的由来,心情低落地说:“都怪我!不然这次你都能堆雪人……” “哎呀你快拉倒吧!” 这几天每每说起秋禾的病,白川就很哀怨,竟然渐渐有了祥林嫂的气质。刚开始秋禾还温言宽慰,但随着唠叨次数增多,近来态度也日渐简单粗暴,很不客气地打断他,说:“都跟你说过今年已经超幸运了!往年这个时候,我哮喘都发作过好几回了,今年才感冒一次!石榴姐要是听说了,不晓得会多开心!” “什么叫‘才’感冒一次?多遗憾哪?”本来就耿耿于怀的某人,立刻怒目而视,命令道:“快呸!” 凉石镇的习惯,讲了不吉利的话,要呸两声,向老天爷表示之前说的话可以不必算数。看白川疾言厉色的样子,秋禾忍不住好笑,到底不忍心惹他生气,只好朝草丛里呸了两声。 “本来就这样,你还不当心!”白川含恨道。 “好啦,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看你,罗嗦起来一点也不帅了!”秋禾果断转换话题,摇摇白川的手,说:“对了,我还没问你,作为一条龙,你难道就没什么想展示给我看的特异功能?” 白川这才欣欣然起来,想了想说:“等天暖和了,教你游泳,好不好?” 秋禾点头,想起他在水底自由来去的样子,十分崇拜,说:“不行,等天转暖时间太长!或者我先学点别的?除了游泳你还会别的什么?……啊对了,传说你们龙能播云布雨,御风而行啥的,这说法是不是真的?” 白川略有腼腆,说:“有夸大,但不算假。龙能聚气,云和雾都属于气,聚拢来当然就能布雨。” 眼瞅着秋禾嘴都张圆了,忙又补充:“不过我还不行,我没修练到那一步。” “修练?怎么修?怎么练?为什么我从来都没看到你练过?”秋禾质疑。 “我有练,”白川笑着刮刮他鼻子,“你睡觉的时候,有时我就来山里了。还有早上跟你一起做吐纳,也是修练的一种。” “原来吐纳也算?”秋禾瞪大眼,说:“呼吸万物灵气什么的,竟然是真的?”看到白川谴责的眼神,忙又说:“我信了!我现在信了!不过……感觉真的好神奇!” “这就神奇了?”白川立住脚,把秋禾头上的兜帽往下扯了扯,又整理好围巾,蹲下身来说:“走,我带你遛遛。” “你背上的伤都没好彻底,到底行不行!”秋禾边嘀咕,边趴到白川背上,刚刚抓紧,就觉得身下一荡,已经到了半空。秋禾惊叫一声,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立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巅之上。 那树足有十几米高,人立在上面,视野极为开阔。但见莽莽丛林伏在脚下,苍苍群山环绕身边,头上是无遮无挡的天空,几十米外,一条小溪迂回流过,在阳光下如一条闪光的缎带。 秋禾紧紧搂着白川,又惊奇又兴奋,嚷嚷说:“天!我快变成人猿泰山了!在林子里飞来飞去的泰山哎!” “泰山?那只猴子?”白川侧头看他,俊眉修目里含着点不满,低声道:“你男人可是条龙!” “滚!”秋禾笑着捶他。 “搂紧了!”白川叮嘱,话音未落,便纵身长跃,如飞鸟一般,稳稳落到另一棵树的树巅上。在树与树之间几个起落,转眼已飞掠至几十米开外。 秋禾趴在他背后,只听耳旁呼呼风声,脚下树林如潮水般后退,林间觅食的野猪变小了许多,有一回还看到一只小鹿,待要细看,已经去得远了。 两人风驰电掣,不到一顿饭功夫,已经到了半山腰的龙巢洞口。白川这才把人放下来。 秋禾晕晕乎乎,立足不稳,扶着他刚缓过一口气,就连连嚷道:“天哪天哪!太刺激了!太好玩了!” 白川扶着他笑,说:“先歇歇,好玩的地方很多,以后慢慢带你去!” 等秋禾终于能站稳了,白川便腾出手,毫不费力地推开洞口怪石,两人进去后,他又把石头拨回原位,和秋禾手牵手往里走。等到了龙巢边,两人拥着从上面一跃而下,轻轻落在潭边。 晴朗冬日里,龙巢又是一番景象。巨大的洞穴里光照充足,周边环绕着嶙峋怪石,如同千奇百怪的雕塑。几线阳光直射下来,映着蒸腾的氤氲水雾,竟在潭上形成了淡淡一弯彩虹。 秋禾看着彩虹,惊叹了一回,回头看到自己上回系的那根绳子还垂在石崖边,忙说:“这绳子还是在别人家偷拿的,等会儿我们离开时,记得带走,给人家还回去。” “不还!”白川一口拒绝,说:“这根我留着!买新的给他。” 秋禾仰着头,扯扯绳子,笑道:“纪念我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爬下来么?居然没摔死!” 白川和他并肩站着,也朝上看,说:“你是没摔着,可把我快吓死了!” “咦?你当时躲在水底看着我吗?”秋禾转头看他。 白川甩他一个“那还用问”的眼神,拉着他往潭边走,“过来,这边更暖和。” 洞里冬天本就比外面暖和,再加上有几眼温泉熏着,更是暖意融融,十分宜人,比闷在柴火房里舒服得多。等秋禾手脚都暖和过来了,白川便提议说:“下水去泡会儿吧。” 秋禾正有此意,闻言忙脱衣服。他穿了里三层外三层,这会儿剥洋葱似的剥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5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个没完。白川脱完外衣,看秋禾还陷在一件厚棉毛衫里,挣扎得很吃力,忙忍着笑上前帮忙。 他把棉毛衫往上拉时,带起秋禾里层的秋衣,露出了一截鲜明白皙的腰线,往下是松松的裤腰,前面微凸处,一个浅浅肚脐份外醒目。白川只扫了一眼,顿时口干舌燥,心慌气短,里里外外轰轰烈烈地着起火来。 秋禾兀自不觉,等终于把衣服剥完,差点出了一身汗。他穿条短裤,兴冲冲往潭里走,还喋喋不休地说:“可算能洗个痛快澡了!你都不知道,前几天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外公连淋浴都不让冲!天天叫我拿个毛巾擦一擦!不信你闻,我都快馊了!这回不搓出两斤老泥来我决不罢休……” 回头看白川呆站在岸上,这人还不知死活地招手:“来呀来呀,这边水温高!好舒服!快过来和我一起泡!” 白川人都僵了,眼睛没处放,只好转身背对他,说:“我去拿毛巾。” 说完便行尸走肉般往搁背包的地方走,又在那边磨叽了好一阵,等把身上燥热压下去了,才拿了毛巾,从潭里游了过去。 彼时秋禾已经在离泉眼不远处找到一方宝座,热水从旁边翻涌而出,把他整个人蒸得一片熏熏然,四肢百骸里都透着懒散舒畅。看到白川过来,勉强挣扎着招手,说:“过来,……再过来点!我看看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白川只得凑到他身边坐下,转过身让他看背上的伤。秋禾见他脊椎上有一处横断口,愈合良好,已经结了痂,这才放了心。又见背上纵横交错,布满淡粉色的伤疤,不由心疼,轻轻摸了摸。 白川被摸得一哆嗦,秋禾以为他疼,忙小心避开新伤,嘀咕说:“这么多伤口,你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这都是谁弄的?” 白川心里热、背上痒,又难受又舒服,神思都恍惚了。及至秋禾又问了一遍,才反应过来,说:“打架打的。小时候战斗力太渣,跟灰熊打架、跟野猪打架都吃过亏。再后来,林子里电野猪的机子又多起来,被电过好几次,有一回还落到捕兽的陷阱里,费好大力,总算脱身出来了。” 秋禾数着他背上的道道伤疤,心里酸涩,忍不住说:“这些盗猎的人真是讨厌死了!……怎么连灰熊都欺负过你?你俩不是邻居么?要是还这么坏,下次不帮它了!” “它早打不过我了,”白川轻笑,恋恋不舍地转身,把在背后兴妖作怪的那只手攥住,说:“后来这一带人越来越多,常有人进来砍树,住着很不方便。再加上我八]九岁时能化成人形了,索性跑出山外,在外头溜达了很长时间,期间学会了说话,也学了些技艺,挣到点钱,就想把这片山地买下来。中途偶然结识了林祖昌,他听我说想买山,就以林氏家族的身份,帮我把这边的山地都买下来,我就回来了。” 秋禾只稍一转念,就明白他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让林祖昌出面了。若要买山,势必要跟本地头头脑脑和地头蛇打交道,白川一个说不清来历的孩子,就算谈成了买卖,日后也容易受欺负,有个林氏家族当靠山,那些人多少会有所顾忌。 “这位林爷爷倒是个好人,”秋禾拿毛巾给白川蒸背上的伤,又说:“不过,这山不是十多年前买的么?你怎么四五年前才回来?” “其实十年前林爷爷买地时我就跟着回来了。不过我长得慢,那时就是这副模样,怕镇上人看久了觉得奇怪,所以一直呆在山里,直到五六年前,才搬出来住。” 秋禾点头,又问:“林爷爷后来就再没来过了?” “嗯,”白川想起往事,有点惆怅,说:“他在家族里其实也不受重视,为了少受气,常年在外面跑船,也漂泊不定,前些年偶尔还给我发发邮件,近来也少了,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说着沉默下来。秋禾看他有些难过,忙安慰说:“以后日子还长,想见面总有机。” “嗯,”白川望着他,轻轻道:“他见了你,肯定也会喜欢!” 秋禾抿嘴笑,回想起白川的话,忽然起了一点促狭心思,“对了白川,要是按龙的年纪算,你现在是多大?是不是比我还小?来来来!快叫声哥来听听!” 白川扭头看他,见那张脸被水汽蒸得有红是白,心里一动,色令智昏,脱口道:“叫哥有什么好处?” “咦!你竟然跟我讨价还价!”秋禾惊奇了,想了想,豪爽地一抹嘴,道:“宝贝儿,过来,让哥亲一个!” 白川忍不住笑了,慢慢凑过来,在秋禾耳边小声说:“哥。” 气流吹在脸上,引得秋禾一阵战栗,正在发懵,双眼忽然被一只手捂住了。 眼睛看不见,周身的触感自然加倍灵敏起来,秋禾一颗心怦怦狂跳起来,忽然觉得后腰被一只手往前托,露出水面来。微凉的腹部触上一团湿热,那湿热包在肚脐处,有活物伸进去搅了一下。 秋禾浑身一颤,等意识到那是某个混蛋的唇舌时,脸上轰一下着了火。 点火的混蛋其实也很没胆,且本来只是战兢兢地打算尝一口就退,没想到一亲而不能收,箭已上弦,不得不发,只好一路攻城掠地,引燃一场摧枯拉朽的烈火,所到之处一片灰飞烟灭。 高大的洞穴里寂寂无声,只有长短交替的粗重喘息。等眼睛上的手放开时,秋禾已经彻底昏了头。重见光明的少年面红耳赤,眼神迷离又无辜,手足无措地结巴道:“接下来……要……干嘛?” 本来极为忐忑的白川,用他一息尚存的脑袋瓜子咂摸了这句话的意思,瞬间鼓起包天狗胆,满身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这是我的人了!我一个人的了!我的! “那就……让我们……相互学习相互帮助,好不好?” ☆、决心 白川从洞外跳进来,象寒夜里飘落的一片雪,悄无声息地落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龙巢里已是寂寂黑成一片,他在黑暗中侧耳倾听,听到一阵匀细平稳的呼吸声,显见得人还睡着,这才放下心来,轻手轻脚把带着的饭盒和药放在热水里,然后一根根地点燃了蜡烛,错落有致地放到睡觉的人旁边的钟乳石上。 互帮互助二人组的学习结束后,其中一位成员因过于劳累,一头扎进温泉睡着了,这一睡就连到了晚上。眼见着晚饭时间到了,另一个舍不得叫醒他,只好把人安置在温泉旁边的一块热沙地上,自己则火急火燎地去了趟山下,跟沈宝成打了声招呼,把饭和药都带上山来了。 这会儿,在摇曳的淡黄烛光里,就见毯子上的那人酣眠正畅。许是睡得有点热,一张脸红扑扑的,衬着乌油油头发和眉眼,像块色彩诱人的奶油蛋糕,凑近了还有细细甜甜的香味。 白川着迷地看着沉睡中的人,心里柔成一汪春水,很想亲他抱他,又或者躺在旁边看着也好。谁让这是他的人?谁让他的人这么好?好得跟发了场春梦一样!不不,也不对!这辈子所有的美梦,加起来都不及这一个甜美动人。 白川想着,嘴角不由挂了笑,后来又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秋禾的头发,怕手凉不敢摸脸,就把搭在他身上的外套攒了又攒。痴痴坐了好大一会儿,才意识到该叫秋禾起来吃药了。 不过,叫醒他之前,他须得先把药引子给弄出来。 白川意犹未尽地把黏在秋禾身上的目光扯下来,到水边把药罐上扣着的一个白瓷碗拿下来,放在旁边石头上。他蹲在石头旁,挽起袖子,左手食指忽然化出一根锋利的长指甲,抵着右腕,划出了一道细细的伤口。 龙血流得慢。片刻后,伤口上才有一滴血慢慢沁出来,滴落在碗里。白川握紧拳头,让血流得快一点。红褐色的血渐渐从筋脉深处逼出来,一滴滴落在碗里,犹带着体温,洞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看看碗里的血差不多了,白川把伤口用拇指按压住,正盘算着叫醒秋禾,忽然听到背后传来oo的声音。 他猝然回头,就见秋禾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撑起身,一脸惊愕地看着这边。 两人瞠目结舌地对望着,片刻后,秋禾眼神从他身上转到碗上,涩然开口道:“你这是在干嘛?这……就是你说的药引子?” 白川无可抵赖,看着那碗龙血,不知说什么好。 秋禾坐起来,拍拍身边毯子,说:“白川,过来这儿,我们好好谈谈。” 白川一阵头疼,头一次巴望能坐得离他远一点。磨磨蹭蹭走过去时,他已经决定坦白从宽,主动求得原谅,于是说:“之前怕你反感,没敢告诉你。龙血自古就被人类奉为养生延年的极品,你身体太弱,我就……” “就让我喝你的血?”秋禾打断他,难以置信地说:“还是在你受了重伤还没痊愈的时候?” 白川忙道:“没事,我已经好了。” 秋禾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立刻让白川觉得相当不妙,甚至有点发怵。 秋禾沉默片刻,说:“那些狩师到这里来抓你,也是为了得到你的血吗?” 白川硬着头皮故作幽默,说:“不完全是,你男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很受欢迎……,来,你先把衣服披上。” 他已然说得十分轻描淡写,且话语模楞两可,可秋禾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电脑上看过的捕鲸的血腥场面。人们把鲸大卸八块,剥下鲸皮做衣服和包,割下鲸肉做肥料,挖出鲸肝制作美食,鲸须和鲸骨用来做成各种工艺品…… 即使是已经化成人形的白川,也无法避免这样的命运么? 他想得浑身发冷、悚然心惊,喃喃道:“人们为了让自己长命百岁,会杀掉你喝血?狩师们来抓你,原来并不是因为你成了精,而是你的血液很宝贵?” 白川正给他披衣服,闻言一笑,说:“他们想喝,也得有这个能耐。” 秋禾看着他,眼神十分复杂,说:“我不也在喝你的血吗?我跟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白川一怔,忙说:“当然有!这是我愿意的!” “可我不愿意!”秋禾说着,心里又生气又悲凉,“跟你讲白川,无论那血有多少好处,我不愿意喝!” 看到白川有些委屈,秋禾又不忍心,缓了缓语气,才又说:“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是人类了;即使现在我知道你其实是条龙,可潜意识里依然觉得你是我的同类。你会喝同类的血吃同类的肉吗?同样的道理,人肉再美味、人血再有营养,我也没法喝下去,懂不懂!” 白川挨了这一顿呲,心里反而发热发胀,低头说:“没先告诉你,是我不对。可是,”他脸上委屈渐浓,苦恼地说:“中药苦,见效慢,你又不爱喝,我太心急,才偷着给你喝这个的。……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活下来才最重要!” 不知为何,秋禾突然想到老丁说的那番话来。老丁曾说,他活着,才有人牵制白川;一旦他死了,白川很可能会发疯发狂,到时会发生什么事,谁也 恋耽美 分卷阅读6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法预料。秋禾当时听着不以为然,现在却忍不住忧心起来。 他们以后的路,注定不会是坦途。远的不说,沈宝成和石榴姐知道实情后会如何震怒,实在不难猜测。就算他们能求得两人的谅解,还有那些对龙虎视眈眈的狩师呢?还有对这块山林怀不轨之心的人呢? 在这场打怪升级的游戏中,就算他们足够侥幸,能打通所有的关卡,最后的一关仍然无法逾越,一条龙和一个人的寿命,差距清清白白地摆在那里。 秋禾酸涩地想,难怪白川总是很没有安全感,他肯定在一开始就想到这些了吧。费尽心力给他治病、挖空心思让他活得久一些,除了对他的爱,也会有对命运的不甘心吧。 老天爷让他们相遇相爱,却心怀叵测地在前面挖了个巨坑,真坑啊!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拉过白川右手,看他腕上的伤口。那伤愈合得快,已经结了道细细的痂,想来无甚大碍。秋禾放下心来,抬头看着旁边的人,说:“你该知道,无论你让我喝多少血,我还是会死在你前头,丢下你孤零零的一个,对不对?” 两人正好得蜜里调油,转眼就听到这种无情的话,白川心里不是滋味,当即扭头道:“别说这个,我不想听。” 秋禾摸着他脸,把他掰过来,直视他的眼睛说:“不想听也要听。你是龙,我是人,就算我能活一百岁,也没你的寿命长,从一开始你就该知道的。……都怪我,当初我要是不答应和你好,就好了。” 白川反手抓住秋禾,脱口道:“我没后悔,你也不准后悔!” “我不后悔,”若说一点也不后悔,其实是假的。但现在悔也无用,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秋禾深吸了一口气,说:“这辈子能碰到你,真的已经超幸运了。别想得那么远,好不好?我们过好现在的每天就行。” 白川嗯了一声,心里却飞快地盘算起来,龙血秋禾是不肯喝了,那就只有再去找老丁。老狩师虽然让人烦,可谁叫他指望人家帮他解决难题呢? 至于过好每一天,那当然是要过的,但将来也更要未雨绸缪。当然他一个人考虑就行,秋禾身体差,就别让他烦心了。 秋禾察颜观色,如何不知道白川阳奉阴违?他心里难受,却故作轻松地说:“话说回来,应该发愁的是我才对吧?你长得慢,我长得快,等我成了个白胡子老头儿,你还是枚美貌的小帅哥,那时你肯定要嫌弃我了,可怎么办?” 白川截口道:“我们龙才不会!我们对伴侣很忠诚!” 秋禾忍不住笑了,点头说:“好吧,我相信你。只要你说的,我都相信!” 他靠着白川坐了好一会儿,才又道:“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去伤害无辜的人类,更别伤害自己,好不好?” 白川搂着他不作声,心想,若必须在伤害人类和伤害自己中挑一个选项,他又该如何抉择? 然而他最终没忍心问出这种大煞风景的话题,只是说:“好,你放心。” 两人依偎着坐了一阵,白川起身,把药端过来让秋禾喝了。之后两人目光都落在那碗龙血上。 秋禾说:“倒了吧。” 白川只得端起碗,把龙血朝潭里一泼。血落入水中,乌沉沉潭水忽然起了波澜,水里忽然跃起几道深色的影子,争相聚拢来抢食。 秋禾大惊,站起来朝潭里望,说:“我还以为这潭里什么都没有,竟然……,哪到底是什么?” “是娃娃鱼,”白川说:“其中一条也快成精了。不用怕!它们性情都很温顺。我要不在洞里,它们还能保护你。” “真的?”秋禾蹲在潭边,小心朝里头看了看,说:“看着有点吓人。……它会成精么?成了精也能变成人?” “吃了龙血后,大概很快能化人吧。当然也可能是别的形状。”白川也在旁边蹲下来,打了个唿哨,那几条深黑色的鱼聚了过来,他捉着秋禾的手,说:“来,你摸摸它们。” 这些四脚鱼有两米多长,头大身子小,性情果然温和,秋禾大着胆子摸了摸,触手十分滑腻。鱼在浅水里停留片刻,转身爬进潭底不见了,秋禾这才和白川坐到毯子上吃晚饭。 白川在家已经吃过饭,秋禾便拿一只勺,吃两口,往白川嘴里喂一勺。到得后来,两人不用勺了,直接上嘴。你喂我我喂你地吃了几口后,刚才郁积心头的不快总算消散了。 等把饭吃完,把碗筷都收拾好了,秋禾精神正好,在洞里东摸西逛,一时仰头,只见黑沉沉的洞穴顶上,透出几道银色光线,不知是鸟还是蝙蝠,在光里飞来飞去。 “外头出月亮了?”他问白川。 白川在潭里洗手,抬头一望,说:“今晚上月色好。” 秋禾便跃跃欲试地说:“出去走走?” 白川看他一眼,说:“不怕冷?” “不要紧,”秋禾忙说:“看一眼,就回来!” “那就再等等。” 两人在巢里又坐了一会儿,白川才让秋禾穿得严严实实,戴了帽子,又把围巾裹得只露出眼睛。两人这回没有钻山洞,直接从潭边一跃而起,朝着月光透进来的地方飞去,到了洞顶,白川一手护着背上的秋禾,另一只手攀着块石头,壁虎般从缝里钻了出去,外面豁然开朗,却原来那条缝开在一道石壁上。白川贴壁站着,又纵身一跃,跳上了一处平台。 平台就是一整块巨石,宽约丈余,白色的岩石旁边便是深谷,月光洒在白石上,如同铺满白霜。秋禾举目四望,发现这平台就是小镇东边的仙人台。 他呵出一口白气,就见清明月色下,谷中群山在脚下起伏,冷月苍山,黑白分明,简直如同梦里的白天。 山中空气极冷,他打了个寒噤,后背立刻环绕上一个温暖怀抱。白川把人拥在怀里,脸搁在肩上,说:“看那边,马上要起雾了。” 只见远处群山间,忽然涌来一阵白雾,那雾在月光下,如银色浪潮奔涌而来,填满了岩石下的山峰沟壑。片刻功夫,脚下深谷就变成了银浪翻卷、波谲云诡的一片湖泊,群山犹如汪在银湖里。高一点的山头,便成了湖心小岛。 秋禾扭头看白川,说:“你刚让我等,就是等这场雾吗?” “嗯,”白川蹭蹭他,说:“想下去看看吗?” 秋禾大力点头:“想!” 白川蹲下身来说:“抱紧我!” 等秋禾趴在他背上,紧紧抱住了,白川纵身朝崖下跃去,两人同时朝白雾中跌去,崖下树林隐隐扑面而来,秋禾正紧张得要死,身下白川忽然发出轻响,瞬间一条白龙化形而出,那龙长尾一甩,在空中优美地弹跳起来,游鱼入水般跃进雾中。 触目所见,皆是湿润的雾气。一人一龙,穿云夺雾而行,白川时而扑进雾里,把白色雾气翻搅得乱成一团;时而冒出头来,如大鲸在雾中稳稳航行。云浪之上,是深色天空,一轮大得出奇的月亮高高挂着。 最后他们栖落在一座峰顶的树冠上,白龙满身银鳞在月华下熠熠生辉,长尾轻轻拂动,傲然昂立,如同一位巡视领地的君主。 秋禾骑在龙背上,紧紧抱着白龙,看着脚下银海苍山,看着月色下美丽白龙,心里忽然又填满了勇气。 他想,哪有什么老天爷,不都是人们自己的选择么? 白川选择守护这片山林,他们如今才能在这里自由自在看月亮;他选择和白川在一起,才能领略这世上不一样的风光。 他选了这条路,就得好好走下去。纵然前面有再多艰难险阻,有人并肩守望,有人分忧解愁,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节快乐啊各位! 我再发个誓,十月完结此文。之前说的话大家就假装没看见吧。 什么?有人不能忍?好吧,我没有脸,没有脸,没有脸…… ☆、拆迁 凉石镇又下过一场雪后,就进了腊月,家家户户开始忙起来了。 沈石榴给秋禾打电话,说等收完公司的最后几笔账,就回家过年。秋禾把这消息告诉沈宝成后,老头子明明瘸着条腿,走路却轻快得跟阵风似的,天天在家掐着日子算计,要打年糕、熬糖果子、熏腊肉腊鸡腊鱼,只等一家三口团聚了,殷殷实实过个好年。 镇上往日那些在烤火屋里窝冬的老头老太们,也都和沈宝成一样,忙忙碌碌筹备起了年货。集市变成了一周一次,有好几回,秋禾去镇上,看到花娘娘的超市门前,大槐树下支着摊,摆着红纸鞭炮、各种华而不实的袋装零食、老年人穿的棉袄和布鞋,好些人围在一起挑货,花娘娘忙得首如飞蓬,很有种喜气洋洋的热闹感。 腊月初十刚过,小镇里的人渐渐多了。平时寂静的镇子里,出现了些年轻的陌生面孔。他们三三两两地聚着,站在路边玩手机聊天,讲述在各地打工时的见闻,也有的约到一起打扑克,或跑到网吧里打游戏,――这是他们一年中最为轻松的假期,也是萧条小镇最为热闹的一段时光。 然而秋禾并没有因此而结识什么新朋友,他现在每天都很忙。隔三岔五要去山里,有时去云台,更多的时候在龙巢。即使他偶尔不太想去,也会被另一个求着抱着地拖走。 两个陷入爱河的小年轻,又初尝□□滋味,巴不得每分钟都腻在一起。在山下时,沈宝成跟前少不了要遮遮掩掩,唯有进了山,一个碍眼的人也没有,白川才好施展他刚学到的百般手段,把人哄得服服帖帖,亲得晕头迷脑,彻底沉醉在这温柔乡里。 这一天秋禾吃过早饭又要往隔壁跑,却被沈宝成叫住了。老头子佯装幽怨地说:“天天在外头野,也玩不伤!你好孬也陪外公一天,能怎么样?” 秋禾被他戳中心病,脸都热了,又担心老头子看出什么来,忙狡辩道:“白川说,这两天山里不能断人,怕盗猎的趁着年前进山。――再说了,明明我前两天才陪你在家打了一天糍粑!” 老爷子这回是真酸了,说:“唉哟唉哟,白川现在比外公还重要些咧!” 秋禾直着脖子喊起来:“哪有!你就喜欢冤枉人!……好好好,你今天又要干什么,我帮你,总行了吧?我说,您也消停些吧,都攒了半屋子年货了,石榴姐就算是头牛,也吃不下这么多吧?” 沈宝成在他头上凿了个暴栗,训道:“石榴姐石榴姐!这小名是给你喊的?” 两人斗着嘴,趁着天晴,把簸箕里的干瓜条搬上屋顶晒着,秋禾看外公并无二话,这才放了心。 沈宝成说归说,对他们频繁进山倒也并未疑心。如今他腿脚不便,林子本就靠白川一人守着。两个孩子要好,秋禾跟着去山里玩玩也没什么。要说遇到危险,那不存在!白川好歹也是山里长大的一条龙,秋禾跟着能有什么危险?更何况,眼瞅着自家心肝脸上一天天红润饱满起来,可见山上温泉对人是真有好处,因而沈老汉越发放了心。 两人正合力把被套搬 恋耽美 分卷阅读6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外头晾晒,白川过来了,忙去搭了把手。沈宝成看到他,便说:“正要跟你讲,镇上老孙的大孙子明天结婚,你去不去?” 白川摇头,看秋禾一眼说:“我还要去山上。” 秋禾便劝他:“孙爷爷也帮过咱们忙,他大孙子结婚,你不赶份人情?” 白川想了想,点头说:“好,一会儿爷爷去,帮我带人情过去。” 沈宝成本打算叫他一起去,想了想却又改了主意,说:“如今年下,那里人多,你不去也好,免得惹人注意。走,秋禾,一会儿我俩去吃席面去!” 秋禾愕然:“啊?不是明天才结婚吗?” 原来乡间结婚,排场大点的要闹整三天,老孙的大儿子在城里做豆腐,二儿子做点建筑工程,两人都算有出息,尤其老大两口子勤劳俭省,挣下一份让凉石镇人很称道的大家业,如今孩子结婚在老家摆酒,也算荣耀乡里了。 秋禾满心不想去,又怕惹出老爷子说出些别的牢骚话,只得不情不愿地答应了。趁沈宝成进屋的空儿,白川恋恋不舍地拉了秋禾手,小声说:“不去不行么?” 秋禾也悄悄说:“你当我想去?这不是担心在外公面前露了马脚么?现在做贼一样,不能不防着点。” 白川有点幽怨地把他望着,秋禾停了停,突然意识到这话容易让白川产生误会,忙又软言解释:“我主要是怕外公年纪大了,不能接受这事儿。先缓缓,等过完年咱们再想办法,好不好?” “好”白川在秋禾面前,就说不出不好来,他抿抿嘴说:“晚上早点回来,咱俩好好说话。” 秋禾应了,白川看看屋里,瞥见沈宝成已收拾好了要出门,忙把人拖拢,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偷了个香,这才恋恋不舍松了手,一步两回头地去山上了。 秋禾跟着沈宝成往老孙家走,一路想,也不知道这般偷偷摸摸的日子,究竟要到什么时候。 以前他还曾想,两人好着好着,说不定没多久就散了,成为人生一段插曲,所以这事能瞒着家长就尽力瞒吧。如今却感觉到,白川这憨货谈起恋爱来,跟他为人一样一板一眼,认定了的,似乎就准备一生一世地过下去。自己这边呢,也确实是真喜欢他。这么说来,或早或晚,总应该带他见见家长,一直躲躲藏藏的,不是欺负人么? 可他横不能对石榴姐说,妈我给你找了个男媳妇!一想到这事会在家里乃至凉石镇引起多大风波,秋禾就很想把自己缩进一个刀枪不入的壳子里。 最后,他自暴自弃地想,还是先瞒多久就瞒多久吧,等真到了那一天,要死脚一蹬,总会找到办法的。 离老孙家还有半里路,就听到阵阵唢呐传来。屋前晒谷坪上用条纹布搭了棚子,里面搭着戏台,乡村吹鼓手正在卖力地演奏,台下高高矮矮的椅子上,坐满了观众。有些老人晒着太阳看戏,年轻的则一人拿一个手机,边玩边聊天。屋里屋外开了几桌流水席,一拨人吃过,立刻撤下去,收拾干净了让另一拨人开吃。 孙老头一张脸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穿着崭新的棉袄,在前头迎客。沈宝成点着一挂鞭,噼里啪啦地炸着,扬起一阵火药味儿。老孙咧着嘴,老远地迎过来,怕那爷儿俩冷,一直让进烤火房里去坐。门一推开,里头坐了满满当当一屋人,有两三个还是生面孔。 剃头铺的老刘也在其中,一看秋禾,立刻从身后拉出个小板凳,说:“来,秋禾,过来挨着我坐!” 秋禾不好拂他刘爷爷的面子,过去坐了,沈宝成也自找了位子,一群人坐着喝茶聊天,当中一个瘦个子中年男人,穿一身笔挺灰西装,头发上抹了两斤摩丝,油光可鉴,也挤在一群灰扑扑的老头中坐着。那人看了秋禾几眼,说:“唉哟,沈叔,这是……是石榴的娃儿?这才有几年功夫?都长这么大了?” “可不是,眨眼就十八了!”沈宝成说,又回头对秋禾介绍:“这是你孙二伯。” 秋禾乖乖叫了人,把围巾帽子取下来,坐着烤火。孙家老二大名叫孙仕贵,把秋禾看着,啧啧地说:“跟石榴小时候一样一样的!一看就古灵精怪!……你妈呢?什么时候回来?” 秋禾被“古灵精怪”四个字雷了一下,一时没顾上答话,就听沈宝成带点显摆的口吻说:“过几天就回。就她事儿多,这时辰还在到处收账呢,说是一等收完就赶回来。” 旁边一个老头接口道:“今年姑娘外孙都在家过年啊?” 沈宝成点头,骄傲地抱怨:“也烦人!天天要准备吃的喝的!偏偏这条腿又不得劲!他们不回来我还轻松些!” 秋禾抿着嘴笑,刘老头看不惯自家老兄弟那得意嘴脸,翻个白眼说:“唉哟唉哟,看把你累得!我不嫌烦,年三十让秋禾跟他妈去我家,你只别去叫人就行了。” 沈宝成挨了一顿排场,猛然想起老刘是个孤家寡人,过年没有人陪,一时很有点后悔,忙转而聊到别的上头,这时就听孙仕贵幽幽地叹了口气,说:“石榴也是太要强了!一个女人家,没人帮衬着哪好收账?跟我说一声,我手下也管着几号人,找两个给她当帮手,能吃多大个亏?” 秋禾暗自好笑,猜测这很有可能是石榴姐过去的追求者。沈宝成闻言也只笑笑不说话,显然对这位油腻市侩的男人并不感冒。一群老头转而说起了新郎新娘的情况,明日迎亲的流程。原来孙家长孙倒没有做豆腐生意,反而是开了个摩托车修配店,期间认识了隔壁理发店里的一个洗头小妹,却是个外地人。如今小妹已经不洗头了,一心一意打理起了夫妻店。 老刘便感叹说:“这一代一代的人,都在往外走。镇上是越来越空了。” “空不了!”孙仕贵见刚才说的话没人接茬,正有点失落,这时忙又摆出见多识光的派头来,侃侃而谈道:“您老几位是不知道,如今农村人兴进城,城里人却兴下乡了。镇上人还没听说吧?翻过年了咱们这镇上也要搞开发了。说是县里招商引资,引来个大项目,准备落在咱们镇上。到时这镇上房子要拆迁,还能拿到钱咧。” 屋里几个老头都楞住了,老刘先开了口,说:“你别是混口瞎说!真的假的?要我们迁到哪里去?” “看您老说的!我什么时候混口瞎说过?”孙仕贵嗔道:“这是听我一个玩得好的朋友说的,听说是准备把咱们老镇上的居民都迁到新镇上,在那边起一座回迁楼。这边都空出来,好搞旅游开发项目。” “我们这儿荒山野岭的,哪来的什么旅游资源?”秋禾插嘴道。 “这你就不晓得了,如今城里人就兴到这种地方来,摘个果啦,爬个山啦,叫什么……,休闲旅游!对,发展休闲旅游产业!” 秋禾还要问,刘老头暴脾气发作,怒冲冲说:“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给我们讲?我是不搬的!我这里住得好好的,地方宽敞,种点菜也方便,养只鸡也方便,搬楼房里了靠什么过生活?难道把嘴缝着?” 屋里几个老头也都纷纷表示住不惯楼房屋,兼舍不得房前屋后几块熟地,对拆迁一事十分议论纷纷。沈宝成想了想,问:“先不说我们搬不搬,就你说的那个……什么产业,镇上准备怎么发展?到哪儿发展?镇后的山地可是人家林家的!” 孙仕贵笑笑说:“这都好说,谁的都不重要,可以坐下来慢点谈嘛。” 沈宝成还要问,一个小青年从门外伸进头来,说:“二叔,爷爷说你又在偷懒,叫你出去迎客呢!” “哎!”孙仕贵答应了,抹了一把头发,懒洋洋地往外走,边走边抱怨说:“会不会说话?我哪偷懒了?我这是在陪客!” 孙仕贵走后,老头子们又接着说了会儿拆迁的事,都觉得以孙老二一惯的尿性,这事有□□成不是真的,于是后来又扯到各家办年货的话题上去了,秋禾便带上帽子围巾,从烤火房里出来了。 刚才听到的消息犹如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秋禾一直走到门外,穿过晒谷坪,来到坡下一棵树旁,独自站了会儿,心情十分憋屈。 这些人,怎么就不能放白川自在片刻呢?从他来凉石镇起,这里就没有真正平静过。为了得到这片山林,那些人的手段越来越卑劣。上一次,如果不是姓刘的杂碎突然死了,恐怕白川还得一直跟他缠斗下去。 这一次也是,所谓旅游开发,恐怕只是个幌子吧,那些人会先把凉石镇上的人都赶走,再使出手段,让白川也离开这片土地。等这片林子彻底转手他人后,银杏树林里云朵一样的白鸟,仙人台前的苍山冷月,也都会渐渐消失不见吧。 你不知道觊觎这片山的,都是些什么人。秋禾忽然想起白川说的话来。 站在凉石镇冬天的冷风里,秋禾呵出一大口白气,想,人搬走了,还能有新家。一条龙被逼着离开他最后的家之后,又能去哪里? ☆、人心 拆迁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小镇的角角落落。 老人们留恋故土,大多忧心忡忡。年轻人却都兴奋得很,以前光听外面人说拆迁拆迁,好多人因此而一夜暴富,这好事如今竟也轮到他们了! 就算凉石镇位置偏僻,补不了多少钱,能搬到新镇上也行呀!总好过窝在这鬼地方,穷且不说,出趟门连搭车都十分不便! 便有那头脑灵活的人,钻山打洞般寻了路子,打探拆迁这事是不是真的。一时间说什么话的都有。论起消息的源头,自然要提到孙家老二,只可惜婚礼过后,孙仕贵就返回城里不见踪迹,镇上人没法问他,便去找老孙头打听,把个老孙问得烦恼不堪,恨不得把自家惹事的二小子揪采过来痛殴一顿。 这天孙老头在镇上闲坐时,又碰到人问拆迁的事,老头子便恼了,说:“你们一惯听风就是雨!拆迁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听二小子胡咧咧?哦,别人都不晓得,单是他晓得?他要是有那个神通,怎么不去当国家主席?” 有年轻的小伙子便说:“孙爷爷,谁让二叔路子广嘛,提前晓得消息了也是有的!这都是乡里乡亲的,您给我们先提个醒儿,也亏不了什么!” 老孙一听,这不是摆明说他有意藏私么?一时老脸都气红了,老刘见了,忙拉他到剃头铺去坐,又转头对说话的小混蛋说:“滚你娘的蛋!你孙爷爷是这种人?怕你讨了什么好处?小兔崽子!就恁想搬到外头去?那外面有宝贝等你捡咧?” “您老还真说对了,外头就是有宝贝呀!”小年轻们嘻皮笑脸没个正形。 刘老头不理他们,拉着气鼓鼓的老孙,和沈宝成去剃头铺里坐了,老孙一路跟老伙计诉苦道:“他也来问,你也来问!我还不是跟你们一样两眼一抹黑?老二这畜牲你们是知道的,那嘴可有个把门的?干活儿就数他偷奸耍滑,一张寡嘴挺利索!叫我哪一只眼睛瞧得上……,我是打不动他了,要打得动,我连夜坐车去收 恋耽美 分卷阅读6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他!” 沈宝成劝他说:“仕贵也是一片好心,想着要提醒咱们。不过,你倒是给他打个电话,问确实了,到底是不是让搬,也叫我们有个准备!” “有啥好准备的,你听他们鬼扯!”孙老头脖子上筋都爆出来了,嚷嚷说:“我跟他打听了,他说是听一个朋友说的,说外头来的大老板看中咱们这块地方了,想搞什么开发!你想,咱这地方上有啥可开发的?再说了,他那些狐朋狗友的话也能信?那些人,光靠一张嘴就能上天!” 老刘泡了两杯茶,端过来递给两老头,沈宝成接了茶,劝老孙道:“你也消消火!多大个事啊,喊得半天云里都听见了。” “我是愧得慌!”孙老头犹自叨叨,边和老刘摆象棋摊子边说:“他们吧嗒一下嘴皮子不打紧,害得老老少少一镇人过个年心里都不踏实!” 沈宝成在刘家剃头铺聊天看下棋,消磨了半天,挨晚才回家。晚饭后,三个人和一条狗在烤火房里闲谈时,沈宝成便把老孙的话详详细细地讲了,又安慰白川说:“别着急,照我看,保不准是一场虚惊!” 白川俯身向着火,微红的炉光照着脸,越显得长眉修鼻、十分英挺。听了这话,他搓了搓手,淡淡说:“真的又怎样?我不搬,他们也没办法。” 秋禾坐在他对面,正拿着个小梳子,仔仔细细地给大圣梳毛,闻言抬眼看看他,说:“你以为那些人真是冲着镇子来的?开发开发,总得有地方,不然开哪里发哪里?我看哪,叫镇上人搬走不过是个幌子,只怕后面这几座山才是别人真正想要的。” 白川淡淡一笑,说:“左右我不卖,他们能怎样?那些小伎俩,我又不是没见识过!” 沈宝成皱着眉,心事重重地啜了口茶,说:“这事要是真的,只怕往后咱们都住不安生了。” 白川沉默片刻,说:“别担心,那些人是为钱来的,肯定指望速战速决。当初买山,我签了合同,想强占没那么容易!无非就是耗着,耗过一段时间,他们看没指望,自然就走了!” 这话提醒了秋禾,忙说:“你合同在家里么?明天拿过来,我们好好研究一下,可千万别留下什么让人钻的空子!” 白川点头,又郑重说:“爷爷,你跟秋禾才要当心,他们拿我没办法,不定就把主意打到你们身上。” 他又想起上次那些人往沈家小院里丢蛇的事。那回把秋禾吓得要死,天知道这回他们又要出什么阴损的歪招? 沈宝成点头,秋禾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一下一下地梳着狗毛,沈大圣被梳得万分舒坦,趴在地上活象张狗皮。白川看了,忍不住说:“不是说了让你离狗远点?大圣,趴这边来!” 沈大圣身为一条狗,对白川有种天然的畏惧,听到这不近人情的命令,垂头丧气地趔到白川旁边蹲下,一双眼却幽怨地看着秋禾。 秋禾这才回过神,把梳子丢下,说:“我总觉得,这回的事没那么简单。” 白川拍拍大圣的头,算是安抚它,对沈宝成说:“为防万一,您明天就告诉人去,说以后不再当林家的护林员了。” 沈宝成知道这是要想方设法把自己摘出来,心里一时很感慨。其实要说看山护林,白川要比自己高效得多,从一开始,自己这护林员不过就是个名号。但在凉石镇人眼里,林家一个外来户,还就需要沈宝成这个名号,别的不说,十里八乡的老猎户们多少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如今,哪能因为可能有麻烦,他就甩手不干,把千斤的担子扔给白川一个人?沈宝成便说:“没这个必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一个半截入了土的老头子,还怕哪个?我要是怕,从一开始就不会当这个护林员!” “不是您怕,是我怕,”白川轻轻叹了口气,说:“我怕您跟秋禾出事。” 沈宝成又要反驳,秋禾插嘴说:“我觉得你这做法不妥当。越是小地方,人们越是抱团欺生。如今镇上正是乱纷纷的,要是突然传出你跟外公闹矛盾了,镇里人不定怎么借机踩你呢。” 沈宝成点头说:“是这个道理。”又安慰白川说:“瞎担心什么!我会出什么事?上回受伤,也是我一时大意,早晓得我就把猎枪拿出来,哪能吃那种亏?” 白川看老头态度坚决,只得作罢。沈宝成又说:“只怕那些人也快上门了吧。” 本以为很快就会有人来谈买地的事,没想到过了好几天,一直也没动静。镇上关于拆迁的事却越传越离谱了。一天一个消息,谁也没个确切的说法。就这么传了一段时间,镇上人心浮动,各种流言都出来了。 先是有人言之凿凿地说打听到了拆迁的补偿标准,价格低得让年轻人们十分愤慨,有人甚至要去新镇上去闹。后来又有传言说,之所以价格这么低,是因为镇后面林家这片山林要出让,出让费占了个大头,只能把镇上房屋的补偿标准降低了。 于是就有人就愤愤不平起来,闲聊发牢骚之际,不免又扯出上次镇上老人挨打后的补偿问题,白川把补给自己的钱分给老人们,大家本来认为他做得厚道,这时说起,却有了不同的涵义。 “那么多老人被打,拢共才补几个钱?他林家被偷了几棵树,就能补上好几万!现在这世道,人命还没有一棵树值钱了!”一个人愤愤地说。 就有人接口说:“什么叫他林家的树?是他们家栽的?他浇过水施过肥?那明明是咱们山上长了几百上千年的老树!” 便有人嘲笑道:“咱们山上这种话,以后说不得了,那正经是林家的山!人家出了钱买了的!” “不是他们林家钻空子走后门,这山怎么会卖给他们?别的不说,就山上那些老树,卖出去就不止他们林家买山那点钱!” 也有人劝解,说:“算了算了,卖山卖再多钱,也到不了你口袋里。” “我就是看不惯!镇里的山,镇里的林子,凭什么让姓林的讨了好去?凭什么我们平头百姓就该受这份穷?” 这股不平之气,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和发酵,很快形成了一股压不下去的心火。年底的镇上,满是刚从外地打工归来的年轻人。他们向往着财富和地位,却不得不在陌生的城市里,干一份劳累却收入微薄的活儿。他们对这个不公平不公正的世道本就愤世嫉俗,如今回到自己地盘上,却仍然要继续忍受这种不公。这让他们在看到白川时,眼中透出了前所未有的狠毒。 秋禾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以往那些年轻人,看到自己和白川会点头微笑以示招呼,可现在他注意到,每当白川一人穿过小镇时,周围或明或暗,充斥的都是冷冷打量的眼神。 他难过得心都紧了,白川做错过什么吗?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对他! 白川倒是很无所谓,他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倒是沈宝成十分不安,忍不住要去镇上为他分争两句。 白川拦着不让去,说:“您理他们呢!” 秋禾想了想,便说:“外公你要去的话,只找相熟的人辩解两句就好。不太熟的人就别指望跟他们讲理了。白川最近要少在镇上露面,免得跟镇里人引起冲突。那些人闹这么大动静,肯定盼着我们自己乱起来,要是让他们如意了,咱们就是个傻子!” 沈宝成点头说:“我知道!这些人毒着呢!晓得你们签了合同,没办法动手脚,就挑拨着让镇上人来对付你!外头来的人,你还防得住,这身边的人动手脚,才真正让人防不胜防!” 说着要往镇上走,白川便喊:“大圣,跟爷爷去!别让人欺负他!” 沈宝成带着大圣,走出两步又回头道:“这些天你把山上看严紧些,防着有人心里不忿,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沈宝成一语成谶,几天后的一个深夜,秋禾从睡梦中惊醒,就听沈大圣在外头狂吠。他爬起来,套上件棉袄往外跑,就见沈宝成在前头,匆忙开了堂屋门往外跑,老爷子打开大门,往外只看了一眼,叫了声“天爷”就朝黑地里冲了出去。 ☆、灭火 秋禾冲到门口时,只来得及穿上棉袄的一只袖子,在看到外面的情形后,他支楞着往棉袄里套的另一只手,结结实实地怔住了。 在往小镇去的东南方,触目惊心的火光挟裹着冲天的烟雾,把漆黑的冬夜都照亮了。干枯的树枝燃烧着,发出巨大的噼叭声,夹杂着隐隐的呼号,在寒夜里显得格外悲怆。 秋禾一边穿衣服,一边朝着火的地方跑,沈大圣跟在后头,一路狂吠,一路飞奔。快到下坡时,一人一狗都停住了脚。 熊熊大火把整棵高大的朴树都引燃了,烧成了一个气势惊人的火把。火势被风引着,朝小镇方向卷去,一路牵牵连连,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 秋禾退了几步,转身往回跑,从厨房里扒拉出一个桶,舀了满满一桶水,拎着就朝外跑。等跑到火边,正碰上沈宝成,老爷子一把接过了水桶,提着往前走,还回头朝他喊:“站远点!” 火势太大,离着四五米远,就已经热气焚人,沈宝成却一瘸一拐直走到火边,才把一桶水泼过去。那水触火,滋的一声,顿时化成了一团白汽。等老头子返身回来,秋禾大声问:“怎么烧起来了?” 沈宝成没答话,边提着桶绕过火林往坡下走,边大声喊:“看着点头上,小心树枝掉下来!” 秋禾锲而不舍地跟在后头,又大声嚷嚷:“外公,现在要怎么办?” 沈宝成把桶丢给他,回头喊:“帮着去救火,别靠太近!”说完,自己朝河边快步跑了。 就见靠河的那一面,已经聚了许多人,人群自发组成两条长龙,从河边担了水来灭火。余下没排上队的,也都各自拿着脸盆水桶参与到救火队伍中。火光照着忙碌的人群,人人脸上都十分凝重。 秋禾提着桶,也朝坡下跑,从河里打了沉重的一桶水,一路泼泼洒洒地提着往山上跑。在人声狗吠的一片嘈杂中,就听石老六和沈宝成在大声吩咐什么,好些年轻力壮的男人都跟着两人去了,原来是准备了刀和锯子,打算从着火的林地旁砍出一条隔离带来。 秋禾跟着大伙儿,一遍遍跑下坡去河边打水,生平没使过这么大力气,胳膊腿都在哆嗦,却硬是没觉得累,只是喘得太厉害,嘴里一阵阵地泛上来一股腥味。 刚刚走了一批人,取水灭火的人便少了,冬天天干物燥,那火势眼看更大了,风势卷着直朝镇上烧去,眼看离镇边上的一座屋子越来越近了。 人群中,一个拄拐的婆婆忍不住哭了起来,“天爷呀,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呀,房子烧塌了,可叫人怎么活啊……” 没有人安慰她,谁也没那个时间。老人的哭喊声,在寒夜里显得十分悲伤无助。 往河里去的坡上洒的水多,早已淋湿了,秋禾提着满荡荡一桶水,看那婆婆时,一没留心便滑了一跤,连人带桶地摔下来,滚得跟个 恋耽美 分卷阅读6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猴一般。 沈大圣始终跟在秋禾旁边奔上跑下,这时忙拿嘴叨着它哥的袖子,想把他拖起来。秋禾挣扎着,却是落在一个浅坑里,一时爬不起来。这时旁边忽然伸过一只手,帮着大圣把他拉了起来。 秋禾爬上来,来不及道谢,那人便转身匆忙朝坡下走了,走了两步,却又忽然停下,伸出手来,疑惑地自语:“下雨了?” 话音刚落,一滴雨重重滴落在秋禾的头上。 转瞬之间,雨点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带来冬天的寒湿气息。淋着雨的人群却齐齐振奋了,有人当当敲着空脸盆,一边往河边跑一边狂呼:“老天爷来帮忙啦,大伙儿加油干呀!”。刚还垂头丧气的人群,被这场雨又激起满满的斗志了。 雨整整下了一个多钟头,直到东边天色发白了才停,突如其来的大火被雨一浇,熄得差不多了,救火的人却不敢懈怠,仍然担着水,拿着树枝,把林子里余烬都踩了一遍。最后,救火的人群在坡上坐着歇息时,沈宝成和石老六又带着人,进到还冒着热气的林子里,细细查看了一遍才罢。 天光大亮,眼看小镇安全了,人人心里轻松下来,这才觉得倦怠不堪。再相互望望,就见对方脸上身上无不熏得一片黢黑,于是相互打趣起来。 秋禾在坡上坐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拿手背在脸上抹了一把,抹下来一手黑。正看着手发楞,旁边扔过来一条毛巾,搭在他头上。他扯下毛巾,就见旁边坐着的花娘娘蓬着个头,笑眯眯地看他,说:“恁个体面的孩子,脸上糊得跟个泥猫似的,把灰擦一擦!” 秋禾笑了,拿着毛巾顺着头脸一通狠擦,擦完一看,毛巾黑得不能用了,忙说:“娘娘,我去河边把毛巾搓一搓。” 他倒是很想起身,却是两腿发软,无论如何站不起来。花娘娘一把拿过毛巾,说:“要你操心?歇着!” 说完拿了毛巾往河边去了,坐她旁边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也是浑身稀脏,转头看着秋禾,微笑搭讪说:“你们家狗挺通人性的。” “嗯,”秋禾点头,认出这小伙子就是拉了自己一把的那人,忙向他道谢。那小伙便说:“你是沈秋禾?我叫石凯,”又指了指往坡下走的花娘娘,“那个是我妈。” 秋禾忙说:“原来是石凯哥,以前老听花娘娘说起你。什么时候回镇上来的?” “大前天刚回来,就赶上失火了。”石凯揉了揉凌乱的头发,说:“还要多谢你!这两天净听我妈夸你了,说你能干,帮她卖东西,赚了不少钱!我们家那个钱篓子不晓得多欢喜!” 秋禾呵呵笑了,两人聊了一阵,石凯便站起身,还把秋禾也拉起来,说:“地上太湿,快回去吧,洗澡吃个饭,还能补一觉。我都快累死了。” 两人一起爬上山坡,在路口分开,各自回家。秋禾往家走时,看到枝干繁盛的朴树被烧得黢黑,光秃秃的主干直指天空。往小镇方向去的那边坡上,本来树木茂盛,如今也是焦黑一片。 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是山火,还是人为的纵火?如果是有人纵火,又是谁干的?为什么?会是镇上的人吗? 刚刚那些忙着救火的人群,会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吗? 身上的热汗早已经冷了,内衣贴在背上一片冰凉,然而,这都比不上往他心里钻的那股寒气,一阵一阵的,冷得人发紧发抖,如坠冰窖。 秋禾回家洗了澡,又把稀饭熬好后,沈宝成还没回。他想着沈宝成肯定事多,便先吃了早饭。吃饭时又想到白川,便去他家看了看,屋里竟空无一人,秋禾又想到救火时也没有看到他人影,心里不由十分纳罕。 一直等到快中午时,沈宝成才从镇上回来,说是派出所的老王也带人来了解情况,他陪着到处转了一圈,又在镇上问了许多人,却是谁也不知道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沈宝成说着,脸色就凝重起来。秋禾安慰道:“好在这一回没出事。以往山上也失过火吗?都是象这样救火的?” 沈宝成沉默片刻,才说:“咱这里气候温润,水源也多,只要看山当心些,出不了什么大事,也就是四五十年前起过一场吓人的山火,这些年都平平静静过来了。可这回……,火是先从朴树边那片坡上烧起来的,你说奇不奇怪?” 秋禾愕然,“您的意思是……” 沈宝成叹了口气,说:“只怕是有人故意放火,可这人为啥放火?又为啥挑这个地方放火?” 爷儿俩都沉默了,半晌秋禾才说:“是故意针对我们和白川的吧?起火的位置离我们家很近。这幸好是起了东风,如果是西风,肯定要把火卷到我们这边来。如果是那样,镇上的人还会跑来帮忙救火吗?” 沈宝成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别想多了,帮肯定是要帮的。再说这事老王在镇上调查过,也没什么头绪。这事儿咱们也不能瞎猜。” 秋禾心想,就凭两个警察浮光掠影地查一遍,能有什么头绪。但这还不是最让人担心的,关键是,那些人这回没烧着他们,会不会谋划下一次? 沈宝成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摇摇头说:“这一回闹得这么大,不是那场雨,肯定得烧到镇子里。就算是有人纵火,那人肯定也怕了,谁还敢再来一回?” 爷儿俩对坐沉默,心里都乱纷纷的。半晌沈宝成才站起来,说:“我去做饭去,对了,白川还没回来?” 秋禾摇头,老头看了看隔壁,也没说什么,只拿起菜篮下地了。 到了晚上,白川也还是没有回来。按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无论如何都会知道,都应该露面,可隔壁小院里从早到晚都挂着一把锁。秋禾开始觉得这事十分蹊跷,不由担心起来,辗转到半夜,决定如果早上还不回,他就去山上找他去。 第二天一大早,沈宝成又去了镇上,回来时告诉秋禾一条大新闻。就一夜的功夫,镇上三个人接连出了事,先是一个小伙子半夜起来上厕所时,摔在青石板上断了腿;后来另一个年轻人睡着时,从床上掉下来,摔断一只胳膊;另一个则更为古怪,说是半夜从梦里醒来,发现自己趴在房梁上,这一惊,掉下来跌了个半死。石老六忙着开车送他们往医院去,一直忙了半夜。 秋禾听了这奇闻,瞠目结舌,和沈宝成两人对望着,两人都想到了白川。过了一会儿,秋禾问:“关于这事儿,镇上人都怎么说的?” “总不是在那儿疑神疑鬼!”沈宝成说着,又看了看隔壁小院,问:“还没回?” 秋禾点头,沉默片刻,说:“一会儿我就去山上看看。” 沈宝成想了想同意了。两人吃过早饭,秋禾便出了门,带着他兄弟沈大圣,一人一狗顺着小道上了山。 冬天天气阴沉,林中满罩着湿冷的白雾。秋禾带着狗,一路翻山越岭,穿过森林抵达东山脚下时,远远便看到一个人坐在山下的一棵树下,似乎正等着他们。走近一看,正是失踪两天的白川。 ☆、除夕 树下的少年站了起来,长身玉立,亭亭如松,远远就把双臂张开了。等秋禾跑过去,迎着他的便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把人搂在怀里好一会儿,白川才给秋禾擦擦汗,低语道:“累不累?” 就见怀里仰起的脸红扑扑的,色泽诱人,忍不住凑上去,大力撮了一口。秋禾抬头看他,问:“你一直在山上?我还担心你出什么事了呢。” 白川眉梢眼角里透着倦意,表情却满不在乎,安慰他说:“放心,谁还能伤着我?……前天晚上吓坏了吧?” 说着牵了他的手,在石头上坐下,秋禾问:“失火的事你都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你知道么?” 白川点头,秋禾惊道:“真是有人纵火?……是谁?”说到这里,忽然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隐隐有些明白了,便问:“是那三个家伙么?……你揍的他们?” 白川又点头,说:“没揍,免得脏了我手。制造了几个小意外而已。”过了好一会儿又说:“火是先从我们家那边的坡地上烧起来的,依着那晚的风向,这些人肯定是想烧我们家旁边的林子,又怕狗,只好远远地点了火。” 尽管之前有这个猜测,听白川证实后,秋禾还是呆住了,――这幸好是后来风向变了,不然很可能要烧到他们房子边上,搞不好,沈林两家人都可能葬身火海! 他脸色都变了,说:“这几个人怎么这么恶毒?是跟咱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白川看看他,淡淡道:“我赶到后,火还不大,但我当时没急着灭火,只是改变风向,把火往镇上吹了。” 然后,他看着完全傻掉的秋禾,问:“我……是不是个坏人?” 秋禾直眉楞眼地看了他很久,又回想起当晚的情形,结巴道:“你、你都能改变风向了?那,那场雨……是不是也是你弄出来的?” 白川点头,说:“是,当时只是想教训他们,并没有真打算烧镇子。” “你、你你……”秋禾第一次沉浸在“我男人竟然真有这种神通”的强烈冲击里,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半天才又问:“你居然能布雨了?什么时候有这种功能的?” 眼瞅着秋禾关注的重点转换了方向,白川暗暗松驰下来,羞涩一笑,说:“这也是我第一次聚雨。比想象的要简单。” 对这种评价,秋禾真心无言以对。他上下打量着白川,突然觉得他明显比刚到镇上时高了些,看来,他的白川正成长为一条真正的大龙了啊。 白川却没能及时体察这种自豪,反而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正在忐忑,却听秋禾说:“你很在乎别人的看法吗?别人说你是坏人,你就真是坏人了?” 白川有些紧张,顿了一下才说:“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只在乎你,我……想要成为一个你心里的好人,想要变得更好,更何况,我答应过你,不伤害无辜的人类……” 秋禾盯着他,看到他眼中隐藏的小心翼翼,心情顿时很复杂。他深吸一口气,说:“林同学,我要更正你一个错误的观念,之前我确实希望你能安分守已地呆在镇上,别在外面惹事。但是!这回我要强调一下!但是,既然事情落到了头上,咱们也不用一味忍让。这回你忍了,那些人反以为你好欺负,打蛇随棍上,以后我们反而更麻烦。反正,你半夜跑去揍他们,这事干得好!那是他们活该!” 白川不料竟会得到夸奖,缭绕心头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看着秋禾,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秋禾看着他,好笑之余,又有点难过,说:“难道你以为我会为这些事责怪你?” 白川看他一眼,略为不安,说:“你是人类,自然有人类的立场……” 秋禾气怔怔看着他,半天才朝他额上戳了一指头,咬牙道:“傻子!你说你是不是傻!我有什么立场?我的立场不就是你么?” 白川挨了戳,又惭愧又欢喜,把他手拽住 恋耽美 分卷阅读6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放在唇边亲了亲,说:“我这回知道了。你别不开心……” “不过,”秋禾打断他,又正色说:“玩火很危险知道吗?以后可不能这样子放火了,好吓人的!” 白川忙乖乖点头,赌咒发誓地道:“以后保证不会了!我也是气昏头!” “那……,”秋禾瞟他一眼,说:“你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干了坏事,所以才躲在山上不回家?” 白川抿嘴笑起来,腼腆道:“主要是因为我修为不够,布雨耗去大量精力,变不成人了,只好回洞里修养。估计你今天会上山来找我,我才从洞里出来的。” 秋禾好笑地看着他,果然感觉他比之前瘦了,一时又心疼,责备道:“你在洞里养着就是了,出来干嘛?我难道不会自己爬上山去?” 白川摇头,说:“爬出一身汗,回家又着凉!” 秋禾听了,心里又甜又酸又热,忙说:“快回洞去吧。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回家去。” 说着就站起身来,白川却腻腻乎乎舍不得放手,拉着他道:“好容易盼到你来!亲一亲再走!” 亲完了却还不放手,又搂着人挨挨蹭蹭,揩了许多油。两人呢呢喃喃,说得没完没了。良久白川又说:“这两天不要再上山了,你一个人在林子里钻,我不放心。” “嗯,”秋禾答应了,又恋恋不舍说:“有大圣跟着,不要紧。你多久才能回家?” “过几天就回。”白川把头埋在他颈窝里,深吸一口气,实在不舍得放手,又变卦道:“要不就别回了,去龙巢陪我好不好?” 秋禾摇头,拿手摸着他脸,说:“外公还在家等我消息呢,不好叫他担心。再说我要跟你去洞里了,你哪有心思修炼?看你脸色这么差!” 两人扭股糖似的,又难分难舍到了一起。把个大圣撇下了,蹲在不远处百无聊赖地看飞鸟。后来大圣好容易听它哥嘀咕着说要走,忙激动地站起来小跑两步,回头一看,根本没人跟上来,只好又悻悻回来蹲下,如是几次后,好脾气的大圣也焦燥了,朝那两个没羞没臊的家伙汪汪叫了两声。 搂在一起的少年同时回头,看着一脸气愤的大狗,都笑了起来。 一个星期后,白川才从山里出来。那时镇上关于火灾的调查取得了意想不到的进展。一场大火后,三个人莫名其妙地受了伤,不是折腿就是断手,这不是山神发怒了是什么? 尤其还烧着了那棵老朴树!那可是几百年的老树了呀,是通了灵的!镇上人要拜祭山神,还得在这树旁边烧一柱香,这回竟被人放火烧成了炭桩桩!早是山神度量大,不然,怕是要连镇子都烧掉了! 老人们因为这事,在家中重新取得了话语权,通过逼问小辈们,渐渐对纵火的事得出一个大致清晰的轮廓。原来那晚几个年轻人烤火闲聊时,对林家占了镇里的资源一事极其不满,兼有人晚饭时喝了两杯酒,越说越气愤,渐渐就冒出个大胆的提议,要去林白川家旁边烧一棵树,给他点厉害看看。不过,最后准备去动手时,头脑清醒的几个人都借机溜走了,真傻到跑去点火的,也就是那受伤的三人。 老人们对这事痛心疾首,这些忤逆子们,敢是猪油蒙了心?这里可是林区!林区的火是好点的?在将自家不懂事的忤逆子们收拾一顿后,又有人怕山神怪罪到自己头上,便把这事报告给了王警官。听说王警官当天便去医院录了口供,那三个家伙估计也不用回家团年了,怕是要直接去吃牢饭。 年轻人们本来对山神这种传说中的东西不太敬畏,可架不住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不由他们不信。就说风,当晚本是西风,谁晓得后来会刮起东风来?再说那三个人,受伤的过程也太离谱,有谁听说过从床上掉下来把手摔断的?更别说还有一位好好睡在床上,醒来竟会跑到房梁上去!说不是神仙做的也没人信呀。 那些个曾参与密谋的小年轻们,也跟着诚惶诚恐起来,纷纷由家中长辈押着,买了香烛纸马,到烧焦了的朴树旁去磕头,祈求山神老爷原谅自己年幼无知,一时间,老朴树前香火竟十分鼎盛。 白川回到家中后,便有好几家人的长辈亲自出面,请刘老头带着,羞惭惭地前来给沈宝成和白川陪礼,声称以后要加强对后辈的管教,说了许多好话。 拆迁传言引起的仇恨,竟这样奇迹般地淡了下来。白川的种种好处,也被镇里人重新想了起来。 人家孩子多厚道啊,明明该自个儿得的钱,却拿出来分给镇上人;明明是自己的山,却由着人进去捡柴禾拾菌子;每年还组织人上山狩猎,猎到的东西人家也从来没往家里拿…… 这之后,白川在凉石镇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礼遇。偶尔去镇里买东西,也有人笑微微地同他打招呼了。只可惜那家伙一点也不领情,依然是一副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腊月二十八里,沈琳终于从省城赶了回来。她提着大包小裹往家走时,看到路边烧得一片焦黑的林子,惊得花容失色。及至回到家,看到爹和儿子都活生生的才放下一颗心。 转眼就是腊月三十,这天一大早沈宝成就把白川叫了过来,又亲自去了剃头铺,生拉活拽地把刘老头拖了来。两个老的贴罢春联,就高坐着喝茶聊天,饭菜都是秋禾娘儿俩准备,白川在灶下打下手。小院里人喊狗吠,热气腾腾,过大年的氛围呼之欲出。 等饭菜端上桌,祭过祖先放了鞭,一家子便你请我让地上了桌。沈宝成坐定后,执着酒杯打眼一望,十几年来家里人从来没到得这般齐整,一双老眼不由得有些发红,忙吸一口气忍住了,端起杯子说:“过了今晚,就又是一年了,来,都把杯子端起来!老头子没别的愿望,就盼着咱们老的少的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众人纷纷站起身敬酒,吉祥话说了一箩筐,末了,刘老头坐下吃了几口菜,对沈琳感慨说:“闺女,你爸这回是真高兴啊!盼多少年了,可算望到一家子团圆了!” 沈琳便也微红了眼眶,站起身来给她爹敬酒,说:“爸,以前我年轻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明年我不走了,回县里来陪你跟秋禾,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沈老头也颤微微地起了身,听了这话,别的一概说不出,只连连点头说:“好!好好!”等落座后才又说:“可惜你妈看不到了,她要是见到你们,不晓得心里多欢喜……” 秋禾眼瞅着一顿欢欢喜喜的团年饭要奔着苦情戏去了,忙拉着白川站起来,打岔道:“外公,刘爷爷,我和白川也给你们倒杯酒!祝您二位岁岁康健,年年有余!” 沈宝成看着面前一对玉人似的孩子,心里极为满足,连声应道:“好,好好!也盼望我的秋禾和川儿能长得壮壮实实的,一年上头平平安安的!” 刘老头在旁边插嘴说:“过两年,每人给咱家带回个懂事漂亮的孙媳妇,再添俩大胖重孙,老哥,你敢是做梦都要笑醒呀!” 秋禾闻言,不由飞快看白川一眼,哪晓得白川也在瞄他,他不由有些脸红,忙给刘老头搛了一大筷子菜,说:“刘爷爷你多吃点,这个土鸡从早上就煨着了,来吃个鸡腿!” 刘老头呵呵地笑,说:“怎么?说起媳妇还害羞了?要拿菜堵我老头子的嘴?” 秋禾不说话,只是抿嘴笑,白川也笑吟吟看着他。沈琳在旁边笑道:“就数刘伯性子急,人家娃儿年纪还小呢!” 沈宝成也得意洋洋地说:“老哥,不是我吹,你也看到了的,我们家这两个孩子,要相貌有相貌,要品行有品行,娶媳妇这事有什么好急的?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对了,说起来老丁也是一个人过年,怎么没想起把他请过来的?哎瞧我这记性!” 正自嗟自叹,白川插嘴道:“前几天我去过他家,听说今年他不在山里过年,回老家去了。” 沈宝成这才作罢。一桌子人又相互殷殷劝酒,两老头边吃边聊些往事,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个没完,沈琳在旁一句一递地搭话儿,连秋禾和白川都听得津津有味。一顿饭足吃了两个钟头才算完。 这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饭后俩老头就坐到院外背风处,边晒太阳边喝茶,接着茬聊天。沈琳帮着把菜端到厨房后,也被秋禾推出去晒太阳了。厨房里只剩下秋禾和白川,两人一个洗碗一个抹桌。等收拾完家什,白川觑着无人进来,从后面环抱住秋禾,凑在他耳边轻轻说:“新年快乐!” 秋禾刚也喝了点自酿的葡萄酒,清透白皙的脸上透出一点粉来,眉眼笑得弯弯的,把手环过去勾下白川的头,亲了亲他,说:“新年快乐!” 一直到很多年后,这个除夕的饭菜、太阳,和阳光里的一切,仍深深刻在白川的脑海中。那时他心里多么欢喜呵,心爱的人就在身边,他在世上为数不多的知交故友也都健在,家园平静如昔……,这是他来到这个世上后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 后来他总会想,如果他有能力把时间定在这一刻就好了。那样,后来的事就不会发生,那些心碎难熬的时刻,就永远不会到来了。 ☆、重逢 春节之后,沈琳在县城里呆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 她既然决定返乡创业,省城的那家印务公司就得想办法转让。刚好公司里有几个当初一起创业的老人,其中一个对接手也非常有兴趣。因此年前沈琳把业务移交,大部分股份出让变现,只留下少部分干股,如今不过剩下些后续收尾的事情。 那边公司既已顺利交接,她便把重心转到县城来。刚买的房子还未装修好,她在县里另租了套两居室,不到省城里时,便在这边四处钻营,积蓄人脉,寻找商机,另外新房装修也要人验收,又要把秋禾的学籍托人转回到县城中学来,日逐忙得四脚朝天。 让沈琳最为满意的是,秋禾的身体状况大为好转,这个冬天竟一次哮喘也没发作。她在把亲爹夸成一朵花的同时,还跟秋禾商量起复学的事来,计划让他九月份去县一中读书,又嘱咐他好好温书,有时间多去县城里住一阵,看看能不能适应那里的环境。 虽然到凉石镇上才几个月,可秋禾却似乎觉得已经住了一辈子。听说要离开这里去县城,不由满心抗拒。上学就意味着就得住到县城,意味着他和白川没办法每天见面,两人如今正是情浓,光想想那情景,秋禾就十分难过。 这天瞅着沈琳出了门,他便跟白川上山去了云台。两人在云台的青石上坐着,看白云苍狗,秋禾便把沈琳跟他说的事细细告诉了白川。 白川却似乎并不意外,反而劝秋禾道:“别担心,你上了学,每周末也能回来。又不是从此不能见面!” 秋禾愀然不乐,嘟嘴道:“你说得轻松!高中生到周末都要补课的,一补大半天,搞不好一整天!镇上班车又只有那几辆,搞不好就没时间回来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6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可怎么办?” 白川想了想,说:“那我每晚去县城看你。或者,我也去县里租个房,早晚好看着你。” “那你修炼的事怎么办?”秋禾趴在他背上,闷闷地说:“你不修炼,就不能化成人形;不能变成人,就没法呆在城里……”越说越郁闷,遂长叹了一声。 白川反手摸摸他,说:“我现在已经成年了,不必每日修炼,再者,城里也能吐纳,不过是效果没这么好罢了。你忘了?我以前还在外头流浪了好多年。” 秋禾想了想,外头人多眼杂,哪里能象呆在凉石镇里这般自在?叹着气道:“读了高中,还有大学,到时无论考到哪里,都要离你远远的,我舍不得!要不,干脆骗我妈一次,就说自己身体还没好,没法去县里呆着。你说好不好?” 白川见他这样满心恋慕,心里又甜蜜又惆怅,想了想,执了秋禾的手,放在手心里揉捏,说:“我俩在一起的日子还长,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不能为了我,让你受委屈。实在不行,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就是。等你大学毕业了,我们一起再回镇上。” 秋禾听了,也不说话,半天扑哧一笑,说:“那我读个大学,有什么必要?” “因为你想读呀,我看你常在书桌前看书写字,难道不想去大学里开开眼界?” 秋禾在白川肩上趴了半天,才闷闷地说:“你对我这么好,不怕我到外面,见识了花花世界就不要你了么?” 白川转过身来,瞪着秋禾眸色深沉,秋禾大感不妙,慌忙道:“我开玩笑的!” 却是迟了,被白川一把抵倒在青石上,牢牢圈禁在怀里,低头吻了上去。秋禾被亲得喘不过气来,脸色绯红,双眼迷蒙,断断续续低声讨饶:“我错了,以后再不说这话了……” 白川一边忙着撩拨,一边低低地威胁:“再不准开这种玩笑……想都别想……” 那时他们都以为,最难禁受的莫过于即将到来的暂别,却没想到,轩然大波很快就会不期而至。――刚过正月,平静祥和的小镇上就传来消息,这里即将被拆迁的事被证实了,据说这回还是正式的官方消息。一时镇上人心惶惶,还没来得及出门打工的人,纷纷推迟了行程,就等着听一个准确的说法。 沈宝成忧心忡忡,每天去镇上探听消息,路边三三两两站着人,无不在热烈地讨论着拆迁的事,到底怎么回事,却没一个人说得上来。这紧要关头,沈琳却从县城打来电话,让秋禾去一趟,说是已经跟县一中的一位副校长接洽上了,要带他去跟人见个面。 秋禾满心忧虑,本不想去,最后被沈宝成和白川劝走了。沈宝成说:“你守在这里就有用了?拆迁的事你说了又不算,反倒把自己的事耽误了!” 白川也说:“就去一两天的功夫,会出什么事?再说这里还有爷爷呢,你只管放心!” 于是当天下午秋禾坐班车去了县城,没想到,他走的第二天,镇上就来了两位干部,女的姓秦,男的姓赵,把镇上居民召集起来开了个动员会,说是省城来了个投资人,打算在白泉河一带建造高档度假别墅区,并利用凉石镇独特的自然资源,对镇旁山林进行开发,预备打造出省内最大的植物园,并带动当地休闲旅游业,说得前景一片花团锦簇,好不激动人心。 在对居民们进行搬迁动员并告知补偿标准后,秦干部又补充了几点,一是从现在开始起,两月内签合同的,补偿加倍;越往后拖,补偿越少。二是如果不搬,将来居民区断水断电造成的种种不便概由自已负责。 此言一出,就如往热油锅里倒了一瓢水,现场立刻沸腾了。凉石镇上的年轻人们对什么旅游产业不感兴趣,但对自己能拿到多少钱十分关心。跟年前流传出的补偿标准相比,这次镇里出台的标准还算优厚,后续的措施却明显是要让人们绝了讨价还价的念头。开完会后,镇里人围着两位干部,七嘴八舌地嚷成一锅沸汤。 白川不是镇上人,没得到开会的通知,沈宝成却去了。等会开完,他挤进纷乱不堪的人群中,问那位女干部,“秦干部,你们嚷嚷着要开发,要搬家,那镇后的地可是人家林家的,你们跟人说好了吗?就在这儿动员咱们?” 秦女士被周围人吵得头晕,听了老头的话,脸上不大客气,说:“大爷,您只操心自家的房子和地就行,别人的地您就别惦记了。” “我怎么不惦记?我跟人家看山护林咧。”老沈吹胡子瞪眼地说。 “那我们也只是来作一个前期的通知和登记,至于林家的地怎么办,那是领导的事,我们也不太清楚。”秦干部没什么耐心地说。 沈宝成还想问话,迅速被人挤了出来。两个干部却也并没有呆多久,丢下这个惊人的消息就走了。一时间,镇上家家户户都在讨论搬不搬家,签不签合同这些问题。 秋禾去县城后,本以为第二天就能回来,没想到一连住了好几天,在和沈琳拜访了那位副校长后,两人又忙着买这边学校的教材,沈琳甚至想找个家教给他补补课,被秋禾坚定拒绝了才作罢。送沈琳回了省城后,秋禾才坐车返回凉石镇。 他在桥头下了车往镇里走,行至一个缓坡处时,正碰上两辆越野车开下来,宝马和奥迪的标志明晃晃的。秋禾见了,不免诧异,停在路边多看了两眼。 就见一辆车行经他时停了下来,车门打开,走下来个年轻人,个子高高的,穿着黑风衣,转头朝车里说了句什么,那车缓缓往下开,停在了不远处。下来的那人却手插在兜里,冷冷看着秋禾,却是王俊煦。 王俊煦刚才远远就认出了山路上的秋禾。大概山里水土养人,秋禾个子比以前明显高些了,脸色也莹润剔透,衬着乌眉黑眼,越发显得灵秀生动。王俊煦明明是满腹怨恨,已经决定了一辈子不理他的,真看到人了,却鬼使神差地叫人停了车,下车时又深恨自己贱,那脸色便份外难看。 两人隔一条马路,面对面站着。秋禾认出王俊煦后十分愕然,结巴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王俊煦冷笑了一声,说:“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这地方是你的?” 秋禾听了这极不友好的挑衅,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好抿抿嘴不作声。王俊煦却又冷冷道:“碰到你正好,你就跟林白川带个话,让他尽早滚蛋,这后面的地我们要定了,他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秋禾懵了,怔怔地站了半天才说:“省城来的投资人,说的就是你?你好端端的,怎么跑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买地来了?” 王俊煦退后了两步,冷哼一声,说:“以前不是常有人说,我什么事都得靠我爸吗?没错,谁让我家有的是钱呢?拿出点钱来玩玩也不错,只当练手做生意了。” 说完转身往下走,秋禾急了,追过去拉住他袖子,说:“王俊煦,你搞什么鬼?怎么能这样!” 王俊煦一把挥开他的手,厉声道:“我哪样了?嗯?你他妈是不是又想为了别人跟我求情?行,来求我啊!好好求求我,说不定这回我又依了你呢!” 秋禾气得脸都红了,恨恨瞪着他,半晌说:“行,你走!算我瞎了眼!以后再不和你说一句话!” 王俊煦听了这话,满腔恨意里生出疼痛来,冷笑道:“你眼是瞎!不然,为什么好好的人喜欢你,你不干,非得去喜欢一个畜生!” 说完转身就走,径直上车了。秋禾怒极,脱口道:“我乐意!你不照照镜子!这世上好多人连畜生都不如呢!” 他转身怒冲冲朝坡上走,走出一小段后,渐渐冷静下来,回想起王俊煦的话,不由悚然心惊起来。 难道王俊煦知道了白川的真实身份?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为什么要来争夺这片山?这些人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林家 秋禾越想越心惊,连走带跑地回了家,一进院子,就看到沈宝成和白川正面色凝重地商量着什么。看到秋禾进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 秋禾喘着粗气,寻了张椅子坐下,说:“你们瞒着我干什么?我都知道了,不就是王俊煦带人来买山吗?” 白川立刻抬头看他,说:“你碰到他了?” 秋禾光顾喘气,没答话,沈宝成却淡淡道:“想不到你这位同学家里还挺有钱!” 秋禾心里有气,刻薄道:“这世道不都那样么?越是他们那种无耻之徒,才越容易发财。他怎么说的?” “他倒是没说什么,就在门口露了个面,还跟我打了招呼。”沈宝成说:“跟他一起来的人里,有个姓张的,买山的事是他出面跟白川谈的。” 白川补充:“就是我们在县城碰到的那个财哥。” 秋禾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身材矮小目光阴狠的男人,心里一阵发寒,说:“你拒绝他们了?他们难道没再说什么?” 白川摇头,说:“这回走得倒很干脆。” 三个人都沉默下来,白川看了看沈家爷儿俩的脸色,安慰说:“有什么好怕的?他们再来,也不外乎威胁利诱,我还见少了?” 秋禾叹道:“那个张发财,绝对不简单。估计是县城里的地头蛇,不可能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只怕年前那场火,跟他们也脱不了关系,我担心他们接下来还要阴着使坏,那就让人防不胜防了!” 白川沉思着点头,说:“这话很对!明天爷爷到镇上告诉人去,就说我没钱付工资,把您这个护林员辞了。你们跟我没关系,才会安全。反正镇里现在乱,人们也没心思上山作妖。” 秋禾愕然道:“镇里怎么又乱了?” 沈宝成对白川的话不置可否,只把镇上干部来开拆迁动员会的事告诉了秋禾,秋禾万不料自己只走了几天就发生这么多事,一边听一边心直往下沉,半天才说:“林家买了山,十几年一直荒在这里,镇领导什么政绩也没有,肯定不甘心。这回好不容易来了个要往里砸钱的,还号称要建最大的植物园,这么脸上有光的事,他们怎么可能不心动?谁不想搞出点政绩出来,将来仕途上好升迁?镇里跟张发财那些人联起手来,只怕这回是志在必得了!” 白川冷冷一笑,隐隐透出点戾气,说:“我不卖,他们能怎么办?那些断水断电的招数,对我没用。再说还有合同呢!万一这些人真乱来,林白川挡不住,我还挡不住吗?他们就不怕山神的报应?” 沈宝成和秋禾同时抬头看他,白川自悔失言,抿嘴低下头。秋禾小声道:“就是这事最让我担心,我听王俊煦的意思,他似乎也知道你……是条龙了。” “知道了又如何?”白川长眉一扬,目光中尽是冷锐森然,说:“再请狩师来抓我?那些人以前就不是我对手,现在就更别提了!光凭这些人……,哼!” 缓了缓语气,他又强调道:“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们俩。按我说的办,爷爷辞职!等这事过去了再说。” 秋 恋耽美 分卷阅读6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禾想到白川如今已经能呼风喝雨,那种宵小之徒,也确实伤害不了他。倒是自己和外公夹在中间,若被人加以利用,反而会让他掣肘,于是转头看着沈宝成,说:“外公,您说呢?” 沈宝成不作声,好一会儿才说:“这事我再思量思量!” 此时天色也渐晚了,白川想着再谈下去,这爷俩只会更担心,便对沈宝成说:“爷爷,这事议到这里。今天我在你家吃,我想吃鱼。” 沈宝成忙答应了,想着愁归愁,一日三餐还是要照常吃的,于是去菜地准备晚饭了。趁着院里无人,白川拉了秋禾的手,说:“一回来就愁眉苦脸,笑一个!” 秋禾心里郁闷至极,笑不出来,叹着气说:“要是我没来这里,就好了……” 要是他没到凉石镇上来,王俊煦也不会跟来,今天这些麻烦事只怕就不会发生了。白川看他自责的样子,也不多解释,只笑着揉揉他的头发,说:“傻瓜!我守着块肥肉,还不许人垂涎?你没来的时候,不也有人天天缠着我?过来,让我好好抱一抱!” 秋禾被拥到熟悉的怀抱里,闻到白川的气息,心里渐渐安定下来,想,是啊,以前再多波折,不也扛过来了吗?一味担忧又有什么用? 只是王俊煦那厮,却是不能不防的。那也是属王八的,叼住东西就不会松口,这回来镇上,肯这么轻易地离开,指不定备了什么后手呢! 果然不出他所料,过了两天,又有人到凉石镇来了,这回不是王俊煦和张发财,而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商务精英男,和他同行的是位西装革履的中年胖子。 那天午后,沈宝成带着大圣,去剃头铺找老刘了,秋禾在白川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看书,白川则坐在边上切晒好的药材,预备以后送给老丁配药。小院里十分温馨静谧,开着的院门外忽然走进了两个人。精英男戴着幅金丝眼镜,说找白川,还自我介绍说叫林家瑜。 “你可能不认识我,”林家瑜对白川笑笑,态度冷淡有礼地说:“不过,林祖昌你应该认识。那是我三叔公。” 白川当场怔了怔。林家瑜扶了扶眼镜,又说:“他老人家前不久去世了,我们清理他的个人财产时,发现他十多年前在这边置了块地。就是这附近吧?” “去世了?”白川不能置信地喃喃重复,秋禾在旁边,敏感意识到不对,单刀直入问:“那你今天来找白川有什么事?” 林家瑜挑剔地看了看旁边的椅子,在上面坐下,看看旁边的中年胖子,说:“王律师,具体你跟他们谈。” “好的,”王律师恭敬地点头,转过脸来对白川说:“小林先生,是这样的。林祖昌先生去世后,因为没有后代,所以我的代理人,林家瑜先生委托我对他的个人财产进行了清理。我们发现,他在十多年前买下这边的土地经营权,并赠送给了林白川,此举十分不妥!要知道,林家是家族产业,并没有分家,所有家庭成员的个人财物都属于家庭财产。而林祖昌先生购买山地赠送给林白川一事并没有经过家族的同意,所以,现在我要代表林家收回这片土地的经营权!” 秋禾听得惊怒交加,白川却冷笑了一声,丢下手里的药材,看着林家瑜说:“林祖昌不是早就跟林家脱离关系了吗?他活着时,你们对他不闻不问,死了倒好意思接管财产?还有,你搞清楚!买地是林祖昌出面,钱却不是他出的。你以为喊他一声三叔公就能占到地,好大的脸!” 秋禾忙在旁补充说:“对呀,买地的合同上签的是林白川的名字!你们这样子,是想钱想疯了吧?” 林家瑜很不屑地笑了,淡然说:“三叔公有没有脱离家庭,这是我们林家的家庭事务,外人说了可不算!听你们这意思,是说买地的钱不是我三叔公出的,那是谁出的?难道是你?林白川,十几年前,几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那时你多大?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秋禾紧张地转脸看向白川,白川却嘲讽地看着林家瑜,说:“我家钱多,愿意让孩子随便花,怎么?别人家的事,你也想操心?” 王律师适时站了出来,把话锋揽过去,说:“林先生,我理解你现在激动的心情,不过,希望你能冷静处理这件事。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表明这块地确实是林祖昌先生购买的。不管他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他个人是没有资格把属于家族的财产私下赠予他人的,现在林家有权利收回这块土地,希望你给予配合,否则,我们就不得不对你进行起诉了!” 王律师义正辞严地说完,林家瑜也站了起来,理了理一丝不乱的领带,补充说:“当然,我们林家还是很大度的。你最好识相一点,这样的话,十几年来你在这片山上所得的收益,我们也不再追还回来。如果你要对簿公堂,我也很乐意奉陪的!” 说完,他风度翩翩地往外走,秋禾看着他人模狗样的背影,心想,衣冠禽兽! 白川却冷静下来,目送两人出了大门,下台阶时,他屈起一指朝前一弹,就见林家瑜往前一倾,错了脚下的台阶,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滚了一身灰。 王律师慌忙上去将他扶了起来,又很狗腿地帮他拍打衣服上的尘土,林家瑜想不到自己栽这么大一跟头,气度全失,狼狈不堪,转头恶狠狠看着白川。 白川丝毫不惧,缓步踱出来,似笑非笑地看他,嘲讽道:“怎么?林少刚才在做梦吗?路不好走,要当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伙伴们担心太虐,呃……,后面确实有一点。但是!请相信我,所有的虐,都是为了扫除主角恋爱道路上的障碍,表太担心了啊,反正结局一定是光明美好的!!! ☆、冲突 买山的过程,白川以前告诉过秋禾,却并未说起那一大笔钱究竟是他从哪儿弄来的。 隐居深山的灵兽刚变成人时,虽然在体力上拥有人类无法比拟的优势,但在智识上却如同混沌初开的婴儿,人情世故一概不通。白川最初离开凉石镇外出流浪时,大抵就是这种情形。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光是在异乡生存下来都很艰难,他居然筹回了一笔巨款,这钱的来历不能不令人生疑。 潜意识里,秋禾并不想探究钱从哪儿来。白川以往的经历,也许有大段不为人知的灰色地带,既然他不愿说,他也就没问。反正,不管以前他是什么样,现在都奇迹般地长成了一个善良又正直的人,简直是浊世中难能可贵的一股清流。 然而,林家瑜的到来,却让白川的过去不可避免地摆在了他们面前。他曾去过哪里?从哪里弄到了这么大一笔钱?来源正当吗?能不能成为证据扳倒居心叵测的林家?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秋禾朝林家瑜的背影重重呸了一口,边和白川往屋里走,边说:“走!接下来要怎么办,咱们先商量商量!” 白川从远处收回目光,跟着他回屋,说:“别担心。他有证据,我也有。想强占山地,没那么容易!” 秋禾转身,一眨不眨把他望着,目光分明不太信任。白川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笑笑说:“嗯,你猜得没错,之前为了生存,我确实什么都干过。” 秋禾看他有些懊丧,想必是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提黑历史,一时竟有点好笑,忙又忍住,正襟危坐道:“我并没有猜测什么……,好吧,其实我有点好奇。……你以前没留下什么把柄吧?” 白川责备地看他一眼,想了想道:“我要是说,给我根铁丝,世上没我开不了的锁,这话你信吗?” 秋禾默默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揣度道:“我信!所以……” 两人对面坐着,膝对着膝,白川拉过秋禾的手揉捏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那次出山,一是想游历一番,二是想找我父母,所以一直是顺水走的。白天在街市晃,晚上去水里打食。不会饿肚子,就是经常上当受骗……” 那时他外形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玉雪可爱,偏又懵懂无知,自然很容易遭来坏人的觊觎。好几次都被人贩子拐去卖了,幸而跑路对一条龙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后来有一天,他在一座城市碰到一个猥琐大叔,说要带他找父母,拉着他专往阴暗小巷子里钻,白川正觉得不对劲,被巷子里一个年轻人拦了下来。那年轻人盘问起猥琐男,见那人支支吾吾神色慌张,便把人痛揍一顿赶走了,剩下白川,从此便跟着那人混了。 “那是个黄鼠狼精,手下有几个人,还有一个狐狸精,聚在一起专干些撬门溜锁、敲诈富人的活儿。我开锁的手艺,便是跟着当中一个叫光叔的人学的。”白川眼盯着手说。 秋禾讶然了,问:“城里还生活着很多成精的动物吗?” “有一些,不多。”白川想到些什么,语气有点惆怅,微微叹了口气,说:“他们原本生活的地方是山林湖泊,后来都变成了城市,动物极恋故土,不愿意离开,只好跟人类混居。――不过我们不是,我们都在各地跑。” “为什么?”秋禾脱口问:“是因为作了案,要防着警察吗?” 白川摇头,说:“敲诈有固定套路。胡姐,――就是那狐狸精,先去勾搭了人,拍了艳照,我们再去敲出一笔钱来。这些人非富即贵,一般碍于脸面没人报案。没警察,但要防着狩师。他们都是力道低微的妖精,好几次遇到狩师,都差点丧命。” 秋禾心里一颤,想到他那时过着朝不保夕、刀尖舐血的生活,顿时也不觉得敲诈勒索有什么不对了,一味心疼得紧,想,原来钱竟是这么拿命换来的! “然后呢?你就一直跟他们在一起?” 白川摇头,说:“我们在一起好几年,后来被老丁盯上了。那时我太弱,护不住他们,于是拿了点钱跟他们分开,把老丁引走了。一路边打边逃,好容易甩脱了他,到另一个城市落了脚,在一家网吧里□□工。那城市旁边有座湖,我去湖里猎食时,遇到一个鳖精,别人叫她别婆婆,已在当地生活了很多年,她见我同为水族,又孤身一人,就私下托人,给我在当地上了个户口。” 秋禾听了,一时想,难怪白川对老丁这样厌烦,换是他,被人追着打肯定也要翻脸。听到后来又大大松一口气,对古道热肠的别婆婆不胜感激,这回,要是有人要查白川户口,至少也说得清来历了! 他便诚心诚意道:“别婆婆现在还活着吗?怎么你回凉石镇上没带上她?一起做个伴多好!” 白川这辈子没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讲得口干,起身泡了两杯茶,给秋禾端过来,才接着话头说:“我劝过,但她从小在旁边湖里长大,离不开那里。再说,她理财有道,湖边一大块地是她地产,也舍不得丢下。我正是看她举动,才想到也攒点钱回乡买地的。” 那以后,他才有了挣钱的动力,把以前攒的钱交由别婆婆打理,也跟她学过炒股炒房炒期货,什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6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来钱炒什么。由于要防着老丁追来牵扯上别婆婆,两人来往得相当隐秘。后来老丁终于还是找上门了,白川和他在湖边大打一架,第一次战成了平手。白川再次跑路,便不象第一次那般心惊胆战,及至遇到林祖昌时,两人打了无数次架,老丁已经远不是对手了。 秋禾听了这段相爱相杀的离奇经历,心里一动,忙道:“老丁既然一直跟着你,他知道你托林祖昌买地的事么?明天我去找他去!说服他来当个证人! 白川不置可否,可见还是和老丁宿仇颇深。但若不想把别婆婆也牵扯进来,老丁倒不失为一个合适的人选,因此也不便反对,沉默片刻,又腼腆道:“之前不想告诉你这些,是觉得……我要变更好,才能配上你。 秋禾忍不住笑了,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少废话!我看上的人,还有不好的?”顿了顿又想起一事,苦恼地说:“不过,万一打起官司来,肯定花钱的地方不老少,等我想想咱们该怎么办。” 他正低头蹙眉思考,白川握着手摇了摇,说:“这不用愁,我还有钱。我在好几个城市里都买了房,这些年没花钱的地方,光是租金,攒着也够了。” 这倒真正出乎秋禾意外,他一直以为白川是个穷光蛋,除了这片山头一无所有,闻听此言,眉一挑,戏谑道:“真的假的?攒点私房钱也是挺不容易的,今儿我不问你是不是还不打算提啊?” 白川低头笑起来,柔柔地说:“以后都是你的了,不要可不成!” 秋禾想了想,心里起了新的疑惑,却顿住没说,白川看看他,笑了起来,说:“你想问拖欠爷爷工资的事?那是爷爷的主意,让我在镇上一味装穷,免得露了财,遭人觊觎。” 这番话再次刷新了秋禾对沈宝成的认识,他默然瞠视白川,咬牙道:“……你们一个两个,嘴可真紧啊,竟然连我都不告诉?哼……” 他打定主意,晚上要好好教训外公一顿,然而沈宝成近来忙得很,天一亮就往镇上跑,不到天黑不着家,好几次连午饭都在别人家吃,秋禾一时竟没逮到教训的机会。 拆迁动员会后,凉石镇上的居民们人心惶惶。每天都有干部到镇上来,一泡一整天,挨家挨户地做思想工作,鼓吹搬家的种种好处。于是好多人都心动了,有两家人,家中孩子成器,早在城里置了房,想着把祖宅卖掉搬出去住,便率先签了拆迁合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居民一时都乱了阵脚,又想看看情形再说,又怕签合同签迟了,真象干部们说的,补偿款减半,自己不是吃了大亏? 镇上坚决抵制搬迁的人群以刘老头为首,见了大伙儿情形,都着了急,老刘一连几天连头也不剃了,挨个到镇上老弟兄们家里,针对干部们的话,条分缕析地指出搬家后的种种不便。首先就是以后的生计问题。镇上居民住在这里,柴禾山上有,野果菌子随便摘。闲时去山上打点野味、去河里溪边摸鱼捞虾,这都是不要钱的。另外,不说河边的水田,家家户户院旁边都有菜地,一年的小菜钱是免了的,勤力些的还自己喂两只鸡鸭,四季的蛋肉也有了供应。搬去新镇后,吃喝拉撒样样要花钱,镇里干部们说得好听,要给他们再分些地,可这话谁信?新镇上人多,地都是有主的,哪来的地给他们?这些老家伙又不象年轻人,还能出门找工,光凭那一点补偿费,坐吃山空能吃到几时? 直到这个时候,凉石镇的居民们才真正意识到,这些年来,他们的生活与旁边的山林多么息息相关,这几座荒山头为他们提供了多少便利!经他一分析,再加上老刘老沈几个人素日在镇上很有威信,很多老人们都表示不搬了。 镇里的干部们辛苦忙活了好几天,很不容易展开的大好局面功亏一篑,背地里都恨得咬牙切齿,把老刘老沈几个人视为眼中钉,那天秦干部当着许多人说:“你们想不搬就能不搬?要服从大局!镇上定下来要搬,你们扛得过?等两个月时间一过,补偿标准降下来,到时你们哭都来不及!” 刘老头听了,也不顾秦干部脸上好不好看,径直抵嘴道:“我一把年纪,地主恶霸没见过,比你凶的不知见过多少!我怕你们?不是我说你,姑娘,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不把咱们的意思向领导反映反映,还拿话来堵咱们!哦,你领导的话是话,咱们老百姓的话就是个屁?你们这些人,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秦干部脸涨得透红,呐呐无言,和几个人愤然开着车走了。到晚上吃饭时,沈宝成把这事从头到尾地讲给秋禾和白川听了,几人又笑又叹,秋禾担忧道:“刘爷爷这暴躁性子容易招祸!外公,您跟他说,以后言行要小心些,有话别当着他们面说。小心这些人软的不成来硬的!” 一句话提醒了沈宝成,忙忙地吃完饭往外走,说:“我告诉老刘去!叫他这些天注意!回头我也把□□取出来好好擦擦!” 不出秋禾所料,过了两天,镇上突然轰轰地开来两辆挖掘机,穿过镇中那条路,径直停到了老刘的剃头铺前,挖掘机后面还跟着两辆皮卡,车停下后,从皮卡上下来了十好几个小青年,个个如狼似虎,手里拿着棍棒,下车后直接朝屋里冲,把家中本就破烂的家俱往外乱砸,刘老头从剃头铺里出来,只问了一句,就被人推得仰面一跤,两个在铺子里坐着的老头忙过去拉,一个朝路边喊了声“快来人呀”,立刻也被人打了。 刘老头爬起来后,也不作声,直接绕去了屋后头,片刻后,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柄猎枪,雄纠纠地提着跑到前头,端着枪大喝道:“都给我滚!不然老子开枪了!” 那些来打砸的小青年之前就收到信息,这人是个孤老,家里没多余的男丁,对付起来没什么难处。万没想到深山里头的一个老头,家里竟藏了有枪!一时都怔住了,一个两个悻悻地往外走,有几个不信邪的,想着这老头未必敢开枪,边走边把他气虎虎地看着,就见刘老头挥着枪,愤然道:“小子,明告诉你,我老头子不怕死!死之前,打死一个正好偿命,打死两个还有赚的!不信?不信你只管来试!” 正说着,没提防身后绕过去两个人,趁他不备,立刻虎扑上来,把老刘胳膊箍得紧紧的,另两人便上前夺枪。老刘年纪本就大了,去年打折的胳膊又刚刚愈合,哪里拼得过这几个生猛的小伙子?不上片刻,□□被人生生掰走了。 那几人夺了枪,把刘老头推搡到地上,几个人扑上去连踢带踹,边打边骂:“老不死的!还敢拿枪!吓老子一跳好的!叫你个老不死的出来吓唬人!” 这时早围拢来几个老头老太,想上前拉扯又不敢,有个婆婆在旁边流着眼泪小声说:“天么天么!这是土匪进了镇子么?这天杀的……” 几个人正围着刘老头打得起劲儿,突然眼前一花,就见刚还站在身边的两个人突然飞了出去,重重砸在晒谷坪上,腾起半人高的灰。人群中却多了一个人,这人长什么样儿都还没看清,打人的人就一个两个地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捂腰抱头,白挣着爬不起来。 还在屋里砸东西的几个人听声音不对,忙拿着棍棒朝外跑,就见屋外晒谷坪上,横七竖八地躺地好几个人,地上的刘老头旁边,站着个高个少年,听见脚步声,那人转过身,冷冷看着他们。旁边山坡上,也纷纷攘攘地跑上人来,跑在前头的几个老头儿,正端着猎枪,虎视眈眈望着他们。 ☆、冲突二 白川蹲下身,把刘老头从地上扶起来,问:“爷爷,伤到没有?” 老刘也不答话,抹一抹嘴上的血沫,撑着老腰站了起来,风风火火跑到旁边柴禾堆上抽出根长棍子,返身找了个倒在地上的小混子,抡起棍子就动了手,一边劈头盖脸地抽一边骂:“有娘生无娘教的东西!今天我替你爹妈教育教育你!别人屋里的东西是让你随便砸的?别人家的老人能让你随便打?打不死你们这群短阳寿的畜牲……” 旁边那拨人正和白川剑拨弩张地对恃,无人来帮忙,被打的小混子先还日爹日祖宗地乱叫乱骂,被结结实实抽了几棍后,也不嫌丢脸,唉哟唉哟地哭着求饶起来。 旁边白川已经起了身,冷冷盯着面前的一帮人,先抬了抬手,对沈宝成说:“把枪收起来!对付这几个杂碎,还犯不着动枪。” 边说边缓步逼向那帮人,对面那几个见他十几秒之内放倒了五条汉子,都不敢大意,个个神情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棍棒,情势一触即发。 没等白川逼近,便有人发一声喊,七八个人同时挥舞着棍棒直扑上来,把白川堪堪围在中间,手上的武器雨点般朝他身上招呼。见此情景,后面老头们都紧紧提起了一颗心。 就见白川也不避让,等人近前来,飞起长腿,正踢中跑得最近的一人。这一脚全无技巧,然而速度快、力气大,被踢那人明明看到了,却根本避不开,硬生生受了一脚,来不及觉得疼,已经身不由己飞了出去,中途还撞翻一个刚爬起来的倒霉鬼,两个跌作一堆。那人好不容易挣挫着坐起来,就见来的十几号人都已被乒乒乓乓地放倒,一个个躺在晒谷坪上,抱头扭腰哼哼不止。 这时,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打死这□□的们”,旁边观望的老头们都群情激愤了,纷纷冲过去,捡起地上的棍棒,把倒地不起的混子们一顿痛打,晒谷坪上瞬时哭爹叫娘,嚎哭声响成一片。 最后还是从后头匆忙赶来的秋禾把人拉扯住了,――再打下去,只怕会出人命,那就真麻烦了。刘老头打累了,出了胸中一口恶气,转头看到那两台停在家门前的挖掘机,便如看到再世的仇敌,那怒火又腾地上来了,胳膊一挥,高喊道:“日他的娘!敢过来拆我的屋!弟兄们都过来!给我把这机器推到坡下河里去!我叫他有来无回!” 一群老头刚打完架,又还是打赢的一方,本就热血沸腾,一听呼喊,都掳着袖子围上来了。秋禾忙下死力把几个人劝住,对刘老头使眼色,说:“爷爷,推机器不要力气?你们歇着!又不是没有人!” 刘老头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喊:“对!谁开来的叫谁推!这帮混球,省下力气也只会打人!过来!给我把这粗劣家什推下河去!不推今儿你们别想走!” 一群老头立逼着地上十几个大小伙子爬起来,合力把那机器朝坡下推,里头的司机,早在打人那会儿就吓得远远跑开了。这时眼睁睁看着同来的人哼哧哼哧地推车,一群老头围在外头吆喝,最后竟把沉重的挖掘机推过马路,朝坡下推去。那车从坡上翻翻滚滚,最后跌落进白泉河里,溅起老大一片浪花。 在把两辆皮卡也推下去后,那十几个混子才在镇上人的唾骂声中,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镇外走。 这些人来时开着车,何等威风 恋耽美 分卷阅读6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赫!要走时,却只能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等班车。这一幕,正好被刚下车的沈琳瞧见,不由目瞪口呆,把他们看了又看。 沈琳走到镇上时,人群还没散。大伙儿看见回来了个不了解情况的,争着把刚才的事告诉她。沈琳忙看刘老头身上的伤,就见胸前背后,到处都是一块一块的淤青,幸好没伤着骨头。 小门诊的齐医生早闻声赶了来,劝刘老头跟他去擦点跌打油,刘老头却不肯,衣服都不换,就带着几个老兄弟,跑去镇派出所堵门去了。在那里正碰到相熟的王警官,老刘把衣服撩起来,让他看身上的伤,一边骂不绝口地把上午发生的事告诉他,口口声声要他主持公道,王警官百般安抚,保证要严惩坏人,一群人才回来。 后来听人说,一向和气的王警官,转头发了好大的火,跟派出所一个姓李的所长吵了一大架,说:“这是哪个浑帐出的主意?早跟你们说了,凉石镇民风彪悍,人又抱团,这么硬来肯定不行!……你们再这样,这身警服我是没办法穿下去了!” 当天晚上沈家也不平静。镇上人散了后,沈琳往家走,看着亲爹提溜在手里的□□,忍不住地眼皮蹦蹦直跳,好容易走回家,一进屋,立刻把老爷子手里的枪夺了下来,低声喝道:“您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这东西是什么?这是枪!这能随便拿出去吓唬人吗?” 老沈还激动着呢,对闺女的责备不以为然,还从口袋里掏出几枚子弹,说:“怕什么!我有□□证!一个看山的老头,还少得了这个?” 沈琳把到了嘴边的咆哮硬生生咽了下去,指挥两个小的去厨房做饭,自己则拉着老爷子在椅子上坐下,问:“爸,拆迁的事儿我听秋禾说了,您跟我说说,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我不搬!”老头子提起这事儿来就没好气,吹胡子瞪眼地说:“我在这儿住得好好的,他们说叫搬,我就得搬?他们说要拆屋,我住了几十年的房子就得拆?种了十几年的熟地就得让出来?合着这不是他们的家,他们的房,他们的地,他们不心疼,是吧?说啥也不搬!” “爸,自古民不与官斗,这话您没听说过?镇上领导既然已经起了心,要上这个开发项目,您觉得自己能跟他们对着扛?今天这还是头一批,来的还只是一帮小混混,没伤着您那是万幸,明天呢?后天呢?您能一直这么提着枪防着他们?开枪把人打伤了,不得坐牢吗?” 沈宝成听出闺女在担心他,心中欢喜,嘴上却犟:“拿枪也只是吓唬他们,谁还真朝人开?你放心,那些人也要命,见了枪还敢往上冲么?我反正是不搬!老也老了,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离不开这片林子了!哼!还说搞什么开发!说得好听!谁晓得要怎么折腾这几座山头!我在电视上看得还少了?咱这镇子是个有灵气的地方,叫这些人瞎开乱挖,挖坏了龙脉,遭罪的是后代子孙!” 沈琳一听亲爹扯些龙脉灵气之类的就不耐烦了,那声音眼看就提了上去:“您说您争这些干什么?您是这一县的县长?不嫌自己管得宽?哪怕他们一把火烧了后头这山呢,碍着您什么事了?您要搬去新镇上住,咱就在那边买套房;不去那边,就跟着我到县城,我难道没地方给您住?您说您非得在这儿跟人动刀动枪,您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是不是非得出点什么事您心里才安逸了?” 沈宝成没料到闺女会这么说,一时气怔怔地说不上话来。躲在屋外偷听的秋禾有些急了,生怕这父女俩要大吵一架,破坏了前段时间的和谐局面,正准备出去解劝,却被身后的白川拉住了。 两人蹲在屋外,就听屋里静了好一阵,沈宝成才叹出一口悠长的气,声音反倒平静了许多,缓缓说:“石榴,你说得对!就算有人烧了这林子,能关我什么事?我一个老头子还能活几年?到时两腿一蹬,不就去了?” 沈琳也自悔把话说急了,忙解释说:“爸,我不是这意思……” 沈宝成挥手打断她,说:“这后头几座山,我能不管,可你不能不管!你想过没有?秋禾刚回镇上来时,天天半夜咳一个多小时,我在隔壁听着,一宿一宿地睡不好觉,心疼娃儿呀!都说凉石镇水土养人,我花了半年功夫,才把他养好些了。你现在就这么等不及,要跟那些人一样劝我们搬走?等这边祖宅卖了,山也卖了,河也挖了,那时候你的娃儿再犯了病,你准备把他送哪儿去?” 这番话说完,堂屋里半天没了动静。父女俩默然对坐,谁也不开口。又过了好一会儿,沈琳才微叹一声,起身往厨下去。刚跨步出堂屋门,就见两个孩子正弯着腰往厨房撤退,沈琳好气又好笑,低声喝道:“鬼鬼祟祟干什么?吓了我一跳好的!” 被逮个正着的秋禾一点儿也不尴尬,忙站起来朝他娘嘿嘿笑,小声讨好道:“我这不是怕你们打起来么。妈,有我在,别怕外公!他要敢打你,我替你挡棍子!” 沈琳没好气地看着他,摆摆手往灶下走,说:“去去去!大人的事儿,瞎掺合什么?叫你做饭呢,饭熟了没有?尽在这儿偷懒!” 秋禾狗腿地跟在后头,点头哈腰道:“是!女王大人!女王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女王您放着我来!哪能弄脏您白净的小手手……” 当天那顿饭,几个人吃得各怀心事,都预感到接下来的时光不会平静。果然,到第二天上午,镇上就来了一帮警察,带队的不是老熟人王警官,而是一个中年胖子,旁边人说是派出所的李所长。这群人对凉石镇很不熟悉,开车先到了石老六的超市门前,找着石老六,就跟他打听昨天打人砸车的林白川家住哪里。 石老六恭敬又客气地接待了他,听说要他带路,不由面露难色,说自己马上要下地给冬小麦挖沟去。李所长觉得这摆明是推托之辞,心里很不得劲儿,正想摆出所长的威严来震吓两句,就见旁边花娘娘筒着袖子站着,本来仰着鼻孔看天,看石老六磨磨蹭蹭,半天没有出门,走过来凶她男人:“都快日上三竿了,还不下地,是等着别人拿轿子来抬还是怎么的?” 石老六惧内在凉石镇是出了名的,听见婆娘凶他,忙一脸为难地看李所长,喝道:“瞎咋呼什么?没看见领导在这儿?我走得开吗?” 花娘娘立刻怒了,横眉立目地说:“啊也,领导在这里你胆子就大了?莫不是你跟领导站到一起,你就成了个领导?我跟你说石老六,我二十岁嫁你,吃的苦受的罪讲不清楚!你就算当了市长省长,这个屋里我说话你敢不听?叫你下地就下地!罗嗦什么?你不服?来来,你来打我!你今天不打死我,我许你屋头一只老鼠都跑不脱!” 一边说,一边就拿手来抓石老六襟前衣服,夫妻俩吵作一团。李所长迫不得已,只好当了一回劝架的,现场调解起家庭纠纷来。直闹了一顿饭功夫,眼见着石老六指望不上了,李所长只好亲自带着人,寻寻觅觅地在镇上查问林白川的住处。 哪晓得家家户户不是屋里没人,便是出来个老头老太,听说要找林白川,不仅耳朵不好使了,话也说不清楚。一群人在巴掌大点小镇上挨家挨户问了一遍,等千辛万苦找到林白川家时,已是正午过后。 林家阒无人声,大门紧锁。李所长让人把锁锤了,屋子里外搜了一遍,半个人影也不见,只得悻悻地走出来,又敲开隔壁沈家,向沈宝成询问林白川的去向。 沈宝成冷眼打量了外头密密麻麻的人,哼了一声说:“他能去哪儿?总不是到后头林子里忙去了?这林子就是人家的地,我们乡下人,天天都要下地干活儿的!” 李所长本以为来镇上带走个把人很简单,没想到忙活一上午一无所获,正一腔火气无处发泄,听沈宝成含嘲带讽,也很恼火,严厉地说:“老乡!你要实话实说,不要窝藏嫌犯!那是犯法的!” 沈宝成一听气着了,把门打开,连声说:“哪个窝藏嫌犯了?来来!你进来搜!搜不出来,我还要告你诽谤!” 正说得气恨恨的,沈琳从屋里出来了,瞟了李所长一眼,说:“爸,有话好好说,人家也是执行公务,犯得着跟人家嚷嚷么?” 李所长奔波一上午心很累,听了这话,深觉沈琳是他在镇上碰到的唯一一个清白人,忙说:“群众要是都能象你这样支持工作,我们就好办多了。” 沈老头在后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哼了一声,沈琳没理他,自顾自搬了椅子请李所长坐,又说:“老人年纪大了,说话冲,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说起来我跟你们吴局长也算熟人,还在一起吃过几次饭,晓得如今公安工作也不好做啊!怎么,这回是为什么事找隔壁小林?那孩子我看着觉得挺老实啊?” 李所长听沈琳轻轻松松抬出吴局长这尊大佛,语气又亲热体贴,内心不由肃然起敬,便照实说了:“他昨天致人重伤,要刑事拘留。今天我们过来,算是通知一次,请你跟他带个信儿,再不去派出所投案交待情况,就要列为网上逃犯了。” 沈琳大为吃惊,忙说:“昨天明明是一些混子先来镇上打的人啊,小林看不过,把混子们赶跑了,也没怎么打人呀。再说那些人走的时候也没见伤得多重,怎么就要刑事拘留了?” 李所长喝了口带着的矿泉水,瞅见警察们离得远,遂推心置腹道:“看你也不是外人,我就明着说了,你隔壁这孩子得罪了人,让他趁早找人疏通疏通吧。” 两人又闲聊几句,李所长才带着人走了。等一群人刚转过坡下那道弯,秋禾就和白川从屋后竹林里钻了出来。秋禾问:“妈,你跟李所长亲亲热热说了半天,说什么呢?” 沈琳看了他一眼,掉头往屋里走,说:“早跟你们说过,这回麻烦大了!”说着指了指身后的林白川,“你!马上要当网上逃犯了!一成逃犯,这镇后头的林子可就护不住了!一个个都不听我的!这回看你们怎么办?” ☆、月夜 沈琳嘴上说话风凉得很,心里却早已经急煎煎了,一进屋就问白川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以致于如此相逼。白川正待开口,秋禾抢着说:“还不是王俊熙!” “王俊熙?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贵人多忘事的沈总沉吟好半天,终于想到那个骚扰自己儿子的浑小子,不由又惊又怒,问:“跟你同校的那个王俊熙?……他怎么会到这儿来?不对!他什么时候认识白川了?” 秋禾遂半吐半露地把去年王俊熙来找自己的事告诉了沈琳,沈琳听说那个不要脸的小畜牲竟还敢缠了来,不由大为光火,当着众人的面不好细问,只冷笑道:“他竟然还有脸跑过来!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看来还是我上回太仁慈,把这兔崽子打折一条腿才好……” 说着又想起前因后果,连秋禾也怪罪上了,拿指头照他额上狠狠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6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戳,说:“你也是!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他来找你时就该告诉我!为什么不说?还敢私下见他!今天不问你,兴许你就一直瞒下去了是吧?” 秋禾觉得自己也很冤,捂着额头愁眉苦脸说:“我也不想见他呀,他来之前又没打电话,……我没有他电话!真的!早拉进黑名单了!后来他缠着不走,我还生气了,跟他吵了一架。……白川跟他结仇也是为这事。白川看不过去帮了我几句,两人差点打起来。估计就为这事,他把白川记恨上了,这回专门来找歪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外公!” 沈琳便拿眼看沈宝成。沈宝成其实对三个孩子后来发生的事并不清楚,但听秋禾这么说,忙不分清红皂白给他作证,点一点头,说:“是有这么回事。那小王不是秋禾同学么?人家巴巴地来看秋禾,我也就留他在家过了两个夜。后来不晓得他们为什么事吵起来,小王就气愤愤地回城了。前阵子有人过来找白川买山,我看见是小王陪着那人过来的。” 沈琳沉着脸没说话,秋禾又补充道:“那天我在路上碰到王俊熙,他还朝我放了话,要白川尽早把山让出来,不然就如何如何。说得一套一套的,我看咱们镇上碰上的这些事,肯定都是他挑起来的!” 沈琳听了,本就万分恼火,又觉得要是为这事牵扯到白川和凉石镇百姓,这笔帐未免要先算到秋禾头上,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唠叨说:“早跟你说,叫你离他远点,你不听!非要两人好得同穿一条裤子!上学要一起走,放学还要一起玩!天天腻到一起,结果呢?那是个什么好人!……这下可好了,碰上这人犯浑了,叫所有人都跟着你不得安生!” 秋禾听到“同穿一条裤子”等话,顿时急了,恨不得捂上他娘的嘴,又偷眼瞟白川,果然那家伙听到这话,立刻双目炯炯望过来,不是碍着人多,只怕要当众审问他一番。秋禾忙把沈琳扯到一边,小声埋怨道:“好光荣么?你怎么不拿着广播四处喊?” 沈琳念叨归念叨,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主意,说:“王家这事好办,我只消给王伟业打个电话,让他管管他儿子就成。姓王的家大业大,却也只有这一根独苗,不定王俊熙怎么糊弄他爸呢。王伟业要是知道他儿子是因为你才耗在这儿,估计押也要把他儿子押回去!――不过依我看,就凭王家小子一个人,哪掀得起这么大的浪?这事只怕还有别人掺合。” 白川本来一直在旁沉默,这时便说:“上次和他一起来买山的那人,名叫张发财。” “张发财?昌河建筑的老板张发财?”沈琳倒抽一口凉气,沉吟着点头道:“原来是他,怪不得镇上最近的蹊跷事一件接一件。” 听她这么一说,三个人都把她看着,秋禾问:“妈,你认识他?” 沈琳摇头,说:“不认识,可最近在饭局上听不少人说过他。这也是县城的一个出名难缠的人物,白川,你没得罪他吧?” 白川便说:“见过一面,话都没说上两句。这人是冲着山来的。” 秋禾在旁边听了,忍不住说:“妈,你不想想,白川一个老实人,上哪儿得罪人去?那人就是想要后边这山。他可真是心黑呀,比刘宏明那帮人更黑!刘宏明还想着要拿钱买呢,论到这人,干脆就是巧取豪夺!刚开始放出风来说要拆迁的时候,镇上人对白川突然很仇视,我当时就觉得,只怕是有人在从中挑拨!果然,后来有人竟然放火!这幸好是白川有特异……,幸好是山神保佑,才让那场火没酿成大祸,不然咱们早被赶出凉石镇了……” 他越说越心惊,不由打了个寒噤,觉得从年前到现在的一系列事情,无不是环环相扣,其阴险无耻的程度简直刷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比如这次强拆队到刘老头家,即使白川不出面,肯定也会因为别的事情被牵扯进来。届时无论他是被警察带走,还是被列为网上逃犯,林家人都会顺理成章接管这片山林,如此一来,这些人几乎一文不花,就把原本属于白川的山林霸占过去了。 很显然,他能想到的,白川和沈宝成也都想到了。沈琳虽对近来发生的事一知半解,也猜了个大概。一时间,屋里的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最后还是沈琳先开了口,说:“不管张发财这边想怎样,我先跟王伟业打个电话,让他把他们家那浑小子先带走,免得我看了他心烦……”说到这儿,看看秋禾,觉得自己家这一位也着实不是个省油的灯,挥挥手说:“滚滚滚,都离我远点!我现在看见你就烦!” 说完她便去房里给王伟业打电话去了。那边秋禾奉命滚蛋,偷摸着跟白川去了后边一间小屋里,把眼巴巴盼着他的沈大圣解放出来。沈大圣十分机灵,知道自己不受女主人待见,一声不吭地跟着秋禾去了白川家。 等进院子后,两人到卧室里坐下。秋禾一边给沈大圣挠痒痒,一边安慰白川道:“别担心,这事既然让我妈知道了,她肯定会管。她在外头比咱们强,有她在,一定会没事的!” 白川回头看他,黑缜缜眼睛里,情绪很是复杂。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来不及了!”秋禾低头摸着爱狗,笑道:“谁叫你跟我好上的?现在开始见外了?晚了!以后还指望你替我孝顺她呢,等她老了,你得负责给她养老!不许找理由推脱!” “我不是这意思……”白川欲言又止,转念一想,却斜睨着他道:“说起来,你得好好讲讲,你都跟谁好得同穿过一条裤子?” 秋禾:…… 他就知道,这事儿不可能轻轻松松糊弄过去!有人跟这儿虎视眈眈等着呢! 接下来的时间里,秋禾费尽口舌,才勉强同白川解释清楚,所谓“同穿一条裤子”这种话绝非实情,乃是沈总惯用的一种修辞手法。即便如此,也赔上了许多口水,外加被人按着,扎扎实实地吃了好几回豆腐才算罢。 两人一直消磨到晚上,秋禾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家。因着沈琳在,白川只把人送到家门口就止了步,目送着秋禾进屋后,才关了院门。 回到卧室后,白川和沈大圣大眼瞪小眼地发了一阵呆,直把沈大圣看得毛骨悚然,夹着尾巴跑去了西厢,他才仰面躺倒在床上,想起近来发生的事情,心中五味杂陈。 那些人步步紧逼,显然是对这片山林志在必得。这只怕不是沈琳一个电话能解决得了的。再说,即便沈琳能将王俊熙打发走,还有个阴险狡诈的张发财呢。 秋禾并不知道,白川却是私下里了解过,张发财其人,在县城人送外号柳叶刀,――并不是指他懂医术,而是说这人心狠手辣,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刮脂油,于无利处尚能搜刮三分,更何况如今盯上的是几千亩山林? 他在床上躺了许久,等起身时已是天黑,月亮不知何时升了起来,清亮亮地照在小院里。白川走到院中,站着看了会儿月色,忽然纵身而起,如飞鸟般跃到屋后一棵皂角树上。 站在树梢上,可以清晰地看出很远。群山朦胧,月光下白泉河象一根发光的带子环绕着小镇,四周一片清寂寥阔。白川久久望着,心中浮上一个念头。 这是我的山、我的树、我的家,凭什么有人要来夺走它们? 那些人为什么不统统去死! 一瞬间,这种念头从脑海中冒了出来,带着不可思议的诱惑力,让他不由得把头转向了西边。在那个方向,群山之外便是县城,那些意图不轨的人就居住在那里,而他,能让他们永远消失。 他们死了,这个世界才能清净下来。他们死了,他才能过他想要的日子…… 不知何时,与他相隔不远的另一棵树上多了道黑影,那黑影悄无声息地站在树梢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后来终于开了口。老丁那略带沙哑的嗓音说:“小浑蛋,你可别做傻事!” 白川看也不看他,冷冷哼了一声,说:“我要做什么,你拦得住?” 老丁说:“拦不拦得住,都得拦。守护天下苍生,本就是狩师的职责。” 白川冷笑,说:“原来这就是你们守护的苍生!” 老丁脸上掠过一丝愧色,片刻后却说:“人类作了孽,自然有法律来惩罚他们。你既然修成人形,就不得不遵守人界的规矩。” 白川抬头看向老丁,深邃的眉眼间倏地浮上一股戾气,一双眼睛眯了起来,问:“我要是不想守你们的规矩呢?” 月光下少年的眼睛亮而锐利,象燃烧着的两团火。老丁油然生出一种被猛兽牢牢盯住的危险感,心里吃惊,脸色却不改,淡淡道:“去年为了你的事,整个狩师界都被惊动了,江家人一再请求要围剿你,因为我反复申明你从没有与人类为敌,这事才被狩师委员会压了下去。你如今可要想好了,要是这一次再造杀端,可就瞒不住人了,到时候狩师界人人与你为敌,你要怎么办?” 白川嘲讽地笑了,说:“我怕你们?” “你当然不怕,”老丁看了看隔壁小院,说:“可你现在是一个人吗?你那小相好……他知道你这会儿要去干什么吗?” 白川沉默了,月光下他的脸隐藏进了大片黑暗中,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暗黑阴郁之气。就在老丁怀疑他会暴起伤人时,他却从树上一跃而下,一语不发地进了卧室。 老丁微微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背后都汗湿了。他站坐在树梢上,看着月光下的两座小院,看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转过身拍拍屁股走了。 ☆、举报 镇上安静了没几天,就有干部过来,挨家挨户收缴猎枪了,还宣传说私藏枪支犯法,不想坐牢的都赶紧交出来。这一来,连沈宝成家那支老猎枪也没能幸免,都被收作一堆拿走了。 这些人走了没多久,镇上又流言四起,都说林白川因为致人重伤,被列为网上逃犯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警察们捎带一查,发现他此前声称自己是林氏家族后代,原来根本不是真的!眼下,真正的林家人已经来了,要取代这个冒充的,后面的几千亩山地马上要易主了! 派出所来找林白川,那是大伙儿都瞧见过的,因此这番说辞很快就有人信了。原先坚定不移跟着刘老头反对搬迁的居民,这时心思都浮动了。 那可是几千亩山地啊,不是个小数目!说不是他林白川的,转眼也就不是他的了!显然这是叫白川吃了个天大的暗亏!连白川都栽了跟头,他们这些平头小百姓哪里扛得住?况且,一旦没了后头这片山,镇子就成了没有依托的空镇,叫他们以后凭什么过生活?还不如搬去新镇,至少那边街市繁华,勤快些的到镇上寻点事做,再在屋边开荒种点菜,日子马马虎虎也能过得下去。有安稳日子过,谁愿意天天和人争吵斗气呢? 流言刚传出来的时候,刘老头就整日在镇上劈谣,让人 恋耽美 分卷阅读7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要瞎讲,以免坏了白川的清誉。劝了这个劝那个,急得嘴上起了老大的燎泡。可还是陆续有人签了卖房搬迁的合同。 这一天,镇上又轰隆隆开来两台机械,后头还跟着二三十号人,那装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在凉石镇居民远远的围观下,两台机器先是把上回推进水里的那几辆车给打捞了起来,到得下午,便开到一户早已签过合同的人家门前,开始拆房了。 老旧的瓦房顶被推落下来时,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半天云里都是烟尘。那场景震撼着每一位围观居民,让他们清醒意识到,这个时代是如此的摧枯拉朽,无论他们有多么不情愿,都要被挟裹进这轰轰烈烈的拆迁洪流中,没有人有能力幸免。 这边拆屋的状况,站在云台上的白川也看到了。在阴郁的天空下,熟悉的小镇里传来响声,腾起的烟尘在风中飘散,即使隔着群山,都能闻到破碎的老屋散发出的哀伤气味。 他仿佛看到一群人围着房子一涌而上,咻咻喘息的声音,仿佛一群贪婪的豺狗,正准备分食一头受伤倒地的野猪。这些人有着永远无法满足的胃口,他们前赴后续,吞食完别处的土地和村庄,现在开始来吞食他身边的小镇了,等镇子吃光,他们就会把目光投向这座山,会吃掉这山上的树木、动物、山石和溪流,吃掉银杏林和白泉河,吃掉这山间的雾、风和月亮…… 他闭上眼睛,就能想到这座山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惨状,一股巨大的悲凉从心中弥漫开来。 秋禾从t望塔里出来时,正看见白川站在崖边一块青石上。山风习习吹拂少年的衣衫和头发,他看起来孤单又倔犟,身上有一种冰冷而忧伤的气息。秋禾怔了怔,走过去牵他的手,轻轻地摇了摇。 “别担心。我妈说了,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沉住气。”他说:“现在要紧的是你自己的事,解决好了才好出面。你还不知道吗?他们这是急了,先让他们闹腾一阵。” 这些天沈琳人在镇中,却四处打电话疏通关系,又辗转托了好几个她在各种饭局上新结识的县城朋友,终于把白川的事暂时压下来了。期间王俊煦的爹王伟业还亲自给她打来电话,说是已经派人把自家不成器的小子带走了,这边的投资也打算先缓一缓。估计是因为王家要撤资,张发财这伙人不甘心了,生怕前功尽弃,疯狗似的扑到小镇来,想要趁最后的机会叨住这块肥肉。 这些白川心里也都清楚,他看着秋禾,想到这些天他和沈琳尽心心力为自己打点,心里一阵难过,过了好久,才微叹一口气,说:“我太无能,连个镇子都护不住!更别说保护你们!” “不许你这么说!”秋禾靠在他肩上,说:“外公都说了,你是镇里人的福星,你在这里,小镇才会风调雨顺。更何况,你不是护不住,只是太善良,不想伤害更多人而已。” 白川伸过手,把他搂住了,又沉默片刻后才说:“万一有一天,我不想再当一个善良的人了,你会讨厌我吗?” 秋禾抬脸看看他,又埋头在他肩头蹭了蹭,说:“白川,你知道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我们俩是一起的。万一有一天,有这种事情发生,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对不对?” 白川不说话,只是望着他微微笑了。秋禾又说:“可是,我有一个请求,你要是做出什么决定,一定要跟我先商量一下,行不行?” 白川看了他很久,才点点头说:“嗯,我知道。” 两人并肩站着,看向小镇,心里滋味都很难言。而此刻,镇上的沈宝成和刘老头也正站在老屋旁,眼睁睁看着房子被拆得稀烂。这还不算完,房屋被推倒后,那些人又指挥车辆,把残砖烂瓦往前推平,一直堆到了镇里唯一的一条路上。 沈宝成看着不对,拦住其中一个领头的,说:“这屋你说你们买了,要推就就随你,可你把路堵住了,我们还怎么走?” 那人横了沈宝成一眼,态度嚣张地说:“瞎嚷嚷什么?迟早不都是要拆的?” 旁边暴脾气的刘老头一听就气着了,指着那人鼻子说:“你给我把路重新扒开!公家的路,凭什么你给堵了!我住在这儿一天,这路就得通一天!” 那人袖着手在旁边,一边看挖掘机把一车斗瓦片倒到路上,一边阴阳怪气地说:“公家把路卖给我们老板了!你要闹,找公家去!” 刘老头气得喉咙都肿了,直着嗓子喊:“你们这些人,这样无法无天!我还不信,这世道还没个评理的地方了?我这就打电话报警!” 后头有个小青年走过来,蛮横地说:“你报警呀,来来来,你没有手机我借你!你看有没有人来理你!老不死的!闹什么闹?搞得这么起劲儿,不就是想多要几个钱!” 刘老头抖着手指着那小青年,说:“你骂谁老不死?你爹你妈死得早,没人教你是吧?你再骂一声试试!” “老不死老不死!”那小青年边骂骂咧咧,边凑拢来,说:“骂的就是你个老不死的!你钻到钱眼里去了?不看看这是谁看中的地盘!不是我说你,就你这老不死的样儿,你挣来了钱,有这个命花么?” 骂到酣畅处,小青年抬起胳膊就想揍人,沈宝成忙上前把老刘拉开,那小青年便冲着沈宝成嚷嚷:“死老头子,让开!不然连你也揍!” 沈宝成也十分恼火,说:“年轻人,你嘴巴放干净点!怎么的?你这还不依不饶上了?” “老子就是这号人,你能怎么样?”那人说着就凑上来,要揍沈宝成。就见旁边忽然咻地一声窜出一道灰影,转瞬间来了一条半人高的大狗,朝他呲着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那小青年是典型的欺软怕硬,见这狗凶猛,忙往后退,直站到人群里了,才恶狠狠道:“老不死的,还敢放狗!你信不信我连这狗一并打死?打死你也白死!” 刘老头气得直哆嗦,要上去跟他们拼命。老沈和老孙死活把他拉住了。对方明显人多势众,白川现在又不好出面,真动起手来也是他们吃亏。可巧沈琳正过去找沈宝成,见了这情形,也跟着劝刘老头,说:“刘伯,你在凉石镇也是有体面的人,跟几条疯狗斗什么气?” 几个人在刘老头家的剃头铺前坐下,老刘哆里哆嗦地还要骂人,汪着一眶泪说:“闺女,你看到没得!这些人是谁给他们的权力?咋这么嚣张呢?可怜我一辈子没偷没抢,堂堂正正做人,到老了还受这二混子的窝囊气,我心里气呀……” 沈琳安抚道:“刘伯,这事你不消生气,气坏了身子划不来!交给我!我总有办法叫他们停工!不信你只管看着!” 刘老头气头上一片心灰意冷,听到这话,反劝起沈琳来,“算了,闺女!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不要为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让你给惹下祸来!” 沈琳冷笑道:“我怕他们?我是被吓大的?总之这事我有办法,你们就别再操心了。那些混子不过是人家的一群走狗,您跟他们争吵有什么用?打蛇就该打七寸!这事我非得叫他们彻底玩完了不可!” 千哄万哄地安抚好了一帮老头,沈琳才独自回了家,一路走一路想了许多。 一帮老头固执地不愿意离开故土,要跟拆迁队死磕,换作是别人,沈琳大概也会觉得他们傻,笑他们不自量力。可这一次不是别人,而是她的父亲,和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叔叔伯伯。这些人用自己的质朴,温暖过她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虽然她并不理解他们的想法,可她尊重他们,也希望别人能和她一样尊重他们。 然而现在,她却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人欺辱,毫无还手之力。尤其在听到那些恶毒的咒骂时,她身上沉寂已久的血液都沸腾了。 之前她为白川的事四处求人时,多少还有点事不关已,只觉得在帮别人的忙;如今看到沈宝成差点在她面前被人打,她才意识到,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是无法真正置身事外的。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和这些人斗到底!她沈石榴这辈子怕过谁来? 到了傍晚,秋禾和白川回到家时,正看见沈琳把衣服往行李箱里塞,秋禾忙上前帮着收拾,问道:“妈,你又要走了?” 沈琳嗯了一声,娘儿俩收拾东西,白川便去厨下做晚饭,正忙碌着,沈宝成也带着大圣回家了。一家人聚在一起,不免要说起白天镇上的情况,白川在灶下听到沈宝成差点挨打,立刻黑了脸。 沈琳坐在旁边择一把葱,瞥白川一眼,说:“都给我忍一忍!这事儿听我的,我有办法。” 沈宝成看看闺女的脸色,有些不放心,叹了口气劝道:“这帮人来头大得很,你能有多大能耐?别一味逞强!” 沈琳一边低头择葱一边说:“来头大又怎么样?又不是扳不倒他们!我就是想,这些人不是说要开发植物园的项目吗?这种项目难道是说上就能上的?他们有没有许可证?只怕现在连手续都没办下来!” 秋禾和白川闻言,都兴奋起来,只觉得黯淡的前景忽然明朗了。秋禾扑过去,抱着他娘猛亲了一口,极口赞道:“妈妈,还是你厉害!我们都只会傻兮兮地发愁,你居然能想到这上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沈琳朝他头上削了一巴掌,怒道:“你说谁老?” 秋禾立刻谀词如潮,雄纠纠反驳说:“谁说你老了?谁说的?明明走出去人家都说你是我姐!” 母子俩正斗嘴,沈宝成又问:“那你这回去省里,准备怎么办呢?” 沈琳笑笑,把择好的葱拿给秋禾洗,说:“我在省城做了这么些年的生意,总还认得几个人。别的不敢说,托人到省国土资源厅举报一下,把这事捅到上头去,引起他们的重视,这还是行的。” 秋禾听了忙说:“要不要我在同学间也打听一下,看谁认得这方面的人,熟人越多,办事越方便嘛。” 沈琳笑了一笑,说:“得了,这事我自有办法,你就少操心了。”又想了想,对白川说:“这回咱们算是彻底把张发财那些人得罪了,白川,你跟爷爷他们在家里,一定要多当心。疯狗急了还咬人,咱们要是坏了他的财路,不定这人会怎么撒野呢。” 白川点头,说:“娘娘,你只管放心。这里有我。” 秋禾心里却不安起来,说:“我们没事的,妈,倒是你一个人在外头,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好了,他们没那个胆!”沈琳在案板上切葱,嗤笑了一声,道:“这些人也只敢在县城里横,出了这个地界,能有多大能耐!” 第二天一早沈琳就去了省城。头几天,那帮人天天来凉石镇,耀武扬威地拆了这家拆那家,闹得镇上鸡飞狗跳。几天之后,忽然就再也不来了。 原来果真如沈琳猜测的那样,在凉石镇上建植物园,只是张发财等人给镇上领导画出的一个大饼,压根儿没办下证来,就开始嚷嚷着上项 恋耽美 分卷阅读7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拆屋子了。省里相关部门收到举报后,派人下来调查,县里领导吃了挂落,责令立刻停工。工程就此搁下了。 镇上那些不想搬家的,听了消息都大大松了口气,那两户房屋被提前拆了的,眼见拆迁的事没了下文,天天跑去新镇上吵,要镇里把他们一家老小安置好,闹得不可开交。 隔了两天,秋禾又给县城里的小志打电话了解情况,小志听他问起张发财,倒是十分乐意分享最近的八卦,说:“财哥么,听说他最近吃了老大一个闷亏咧。” 据他说,张发财那边气了个死。本来好不容易傍上省里王家,王大少又表示要来凉石镇投资,几个人谈得好好的。王家在上面跑政策跑项目,县里和镇上领导则由他来打点。到时候不管这植物园搞不搞得成,先把国家拨的钱装进自已腰包里再说,还能白落几千亩山地,这么好的事谁不干?没想到半路上王家人说要撤资,现在项目又被人举报。前期投入那么多,都打了水漂。这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小志说到最后,又提醒秋禾道:“你不晓得财哥为人!这人有一万个心眼子,往常只有他算计别人的,没有别人算计他的,你可提醒你们镇上人,叫他们最近千万要小心些!” 秋禾连忙道谢,两人又讨论起在凉石镇上设物流点的事情,等挂了电话,秋禾便跟沈琳转述了县城的情况,千叮咛万嘱咐,怕张发财狗急跳墙,要她注意安全。 沈琳哼了一声,却并不以为然,心想,老娘在省城也算白手起家,什么流氓地痞没见过?一个县城里的地头蛇就能吓住我?还真当我是吓大的? ☆、成精 几场小雨过后,凉石镇后山焕发出勃勃生机,忽然就是冬去春来了。山上谷中,处处突然出现开了花的桃杏,在雨雾中洇染开来,如同一副色彩清丽的水墨春景图。 动荡不安了整个冬天的凉石镇居民,在镇头那棵大槐树抽出嫩芽、挂上串串槐花时,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悠闲。人们在路上偶遇,相互讨论的都是庄稼长势、儿女嫁娶的闲话,哪怕被推倒的几间房屋还秃着半边墙,在大家印象里,那场拆迁以及由此而引发的纠纷,却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秋禾惴惴不安地度过了整个冬天,到了草长莺飞时节,也不自觉松懈下来。看来,张发财对这个封闭固执的山区小镇终于失去兴趣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沈宝成也很高兴。他的伤腿已经完全好了,现在一刻也闲不住,天天带着狗,扛一把铁锹,去银杏林旁看他的那几亩冬小麦和油菜地。有时一去就是一整天。沈琳则是隔三岔五往外跑,即使呆在镇上,也电话不断,一副百务缠身的要人形象。白川这些天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秋禾一人,成了个真真正正的闲人。 这天早饭过后,秋禾送沈琳去了车站,刚返回家中,便听见西厢里一声轻响,白川钻了出来。 那家伙头发都被雾气打湿了,湿搭搭贴在额上,倒比平时多了两分俏皮。一看见秋禾,笑眯眯走过来,拉住他手道:“把门锁了,跟我上山去。带你看稀奇去!” 秋禾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问:“到底是什么稀奇?” 白川回头望着他笑,说:“到了山上再告诉你!” 自从拆迁的事传出来,秋禾每日忧心肿肿,还要注意不露出形迹来,以免让白川难过。如今这桩心事总算可以放到一边,便想着要痛痛快快玩上一天。跟着白川往山路上走时,就见苍苍林间萌出新绿,道旁间或闪出一株棠梨或桃杏,无不盛放着繁花,一些野蜂嗡嗡绕着采蜜。溪边白石旁长出春草,连溪水都染上几份绿意,看着份外可喜。 一路上,白川牵着秋禾的手,两人亲亲热热往前走,沿途欣赏周边景致。行不多时,见秋禾出了点薄汗,又怕累着他,把他背起来,山南山北地飞着看风景,最后才拐个弯到了东山上,往龙巢里去了。 刚进洞里,白川便把秋禾一把抱过,抵在洞壁上亲吻下来。两人啃啮良久,彼此都气息紊乱,才略略分开。白川抱着秋禾掠去泉边,因前一阵子总未亲热,这时被那热气一蒸,便份外打熬不住,伸手去剥秋禾衣服。及至脱去毛衫,刚好看到秋禾露出来一截白生生的细腰,整个人便轰轰烈烈地烧起来了,情不自禁掀起他衣服,两手托着后腰,一低头便含住了肚脐。 秋禾触痒不禁,笑成一团,推着他说:“好脏!” “哪里脏了!”白川白忙中含糊回答。一边不停手地脱衣服。春日衣衫轻薄,少年白晰修长的身体很快展露出来。 两人携手去了水中,热气蒸腾中,就见秋禾一双眼黑滴滴的,已经半是清醒半是迷蒙,偏还带了三分羞怯,脸颊和嘴唇却又红又亮,真真艳色夺人。白川一见,心旌神摇,意乱情迷,恨不得立时把人含进嘴里,从上至下、从里至外地细细嚼一遍,品出骨髓里每一处味道来。 两人在洞里折腾了小半个上午,到了最后,秋禾体弱不禁,泡在泉水里就昏睡过去了。白川小心细致地把他擦干,用毛巾裹了,又在泉边一块热沙地上铺了个床单,两人搂着,亲亲甜甜睡了一觉。 秋禾一直睡到下午才迷糊醒了。白川如同孝子伺候活祖宗一般,殷殷勤勤地给他穿好衣服,又喂他吃了点东西,歇过一阵,便推他道:“走!带你看稀奇去!” 秋禾摊在地上不想动,笑着说:“还真有稀奇看?我还以为你为了引我上山,故意这么说的。” 白川谴责地看他一眼,说:“我几时骗过你?娃娃鱼马上要成精,我带你去看看。” “真的?”秋禾立刻来劲儿了,一骨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沙,连声道:“还不快走?还磨蹭什么?” 白川蹲下身背上他,如猿猴般攀爬上龙巢顶端,从穴顶一个洞里出去。那洞口开在仙人台的峭壁上,他在壁上几经腾挪,又钻进了另一个山洞里,黑里咕咚走出一截,洞口渐渐宽敞了,隐隐听到水声,白川边走边对秋禾说:“看上面。” 秋禾便抬头望上去,只见一片漆黑的山洞上面,忽然三五成群地出现了点点荧光,越往里走,荧光越盛,渐渐连成了片。秋禾大奇,探出手去抓了一把,却未抓住,便问:“这都是什么光?怎么还会动!” “萤火虫的巢。”白川答道。 原来萤火虫竟也有巢穴,秋禾正惊讶着,突然看到前方灿然一片,忙结结巴巴巴道:“天哪,快去前面!快到前面看看去!” 白川踩着浅水走了一截,把他放在一块石头上,说:“看吧,山里的萤火虫,都住在这儿。” 只见黑暗的洞穴顶上,上百万只萤火虫聚在一起,一直延绵至黑暗深处,如同夏夜里的繁烂星河。满洞流光飞舞,如同进入梦境。 秋禾已经彻底震惊了,叹息良久,半天说不出话来,白川看着他那呆样,笑了一下,说:“现在天气还冷,等暖和点我再带你来,会更美。” 说着便背起他,踩着水往洞深处走去。两人在地下迷宫似的溶洞里东钻西拐,最终到了洞深处的一个小潭边上。 那小潭周边情形跟龙巢很有几分相似,只是低矮狭小些。白川把秋禾放到干燥处,两人朝潭里望。洞顶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中,隐隐可见潭水深黑,水面上泛着涟漪。等习惯了此处的光线后,秋禾便看到水面上浮着一条黑色的大鱼,正是上次见过的那条娃娃鱼。 那鱼通身黏黑,嘴巴阔大,长着粗短四肢,看到白川后,抬头哇地叫了一声,听起来象是婴儿的啼哭。 白川在石头上坐下,又把秋禾揽过胸前,让他坐在自己膝上,他则把头搁在秋禾肩上。两人盯着鱼看了一会,白川小声道:“咱们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秋禾小声道:“还不晓得人家变成人后到底多大年纪、是男是女呢。” 白川一笑,说:“这还看不出来么?肯定是个十六七岁的黑小子!” 秋禾看看黑色的娃娃鱼,想到一个通身漆黑的大嘴小子,忍不住笑了,想了想说:“你上次说鳖婆婆姓别,想必取名时也不愿意丢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这娃娃鱼又叫大鲵,我看,干脆就让他姓倪好了。” 白川点头,说:“好!他出生在天溪里,就叫他倪小溪,好不好?” 秋禾看了倪小溪一会儿,又问:“会不会有动物修成人形后,直接跳过中青年,变成一个老头或老太太?” 白川又点头,“会啊,而且还很多。” 秋禾惋惜道:“那多亏啊,好容易能修成人形,不能变成俊男靓女也就算了,还变成一个风烛残年的糟老头糟老太太,……幸好你不是这样。” 白川笑了,说:“那也不能放过你。我就等着,一直等到你老了,不嫌弃我了,再跟你相遇。” “两个七八十岁的白头发老头子碰到一起,只好相互搀扶着,到树底下坐着下下棋!”秋禾想到那情形,觉得十分可乐。 “我不会下棋,”白川意识到这一点,开始未雨绸缪起来,说:“明天就开始学!” 秋禾大笑起来,随即又想到,自己能不能活到七八十岁,这一点先就很成问题。即使能活那么久,白川却长得慢,到那时搞不好他才三四十岁,那可怎么办? 但这事在白川面前提都不能提,他似乎比自己更介意这问题。秋禾想了一阵,觉得暂时不必思考这么远,十分宽心地想,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再想办法吧。 正在这时,就听水里泼啷一响,那娃娃鱼跃出水面,摇头甩尾挣扎了一会儿,忽然头一摆,那乌漆麻黑的鱼身子上,忽然出现了一颗人头,看起来万分诡异。 秋禾一把抓住了白川的手,白川安慰他道:“第一次变形都这样。慢慢才会熟练。” 人头鱼身的怪物一头扎下水去,片刻后再次跃出水面,在水面上挣扎得水花四溅,这回,却是鱼身上又长出两条长胳膊和两条长腿来,看起来更奇怪了。 那娃娃鱼一头扎进潭里不出来了,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水面突然涌起气泡,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从水底冒了出来,游到潭边,笑吟吟地看着他俩。 果然是个黑小子,却长得浓眉大眼很是漂亮,秋禾忙站起来,蹲在水边,朝他招呼说:“你好!” 新鲜出炉的倪小溪同学看看秋禾,又转头看白川,嘴角咧开,发出一阵嘎嘎大笑,声音极其刺耳难听。 白川在秋禾旁边蹲下来,笑着指指自己,说:“白川!”又指秋禾,说:“秋禾!”最后指了指黑小子,说:“小溪!” 倪小溪呆了一阵,牙牙学语般说:“白川!”随后,他似乎对自己发出的声音十分惊讶,又重复道:“白川!白川!” 边说边向潭中游去,还发出一阵大笑,这一次,声音比之前明显柔和了许多。 最后,他站在水潭中间,翻了个跟头,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白川,高声喊 恋耽美 分卷阅读7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白川!” 白川和秋禾都忍不住笑了,白川低声说:“刚变成人都这样,是不是很傻?” 秋禾挽住他胳膊,撇着嘴笑,说:“真想看看你刚变成人时,到底是什么样子!” 白川啃哧了一会儿,有点羞恼,说:“瞎想什么呢!我比他肯定强多了!” 倪小溪初化人形,维持不到十分钟就变成原形,悻悻钻进潭里去了。白川便带着秋禾出了洞。其时天早已黑了,两人慢慢往家走着,看月亮从群山间升起来,在小路间洒下斑斑点点。秋禾想到刚才的情形,笑着说:“喂,倪小溪很喜欢你哎!” 白川看他一眼,说:“那他没机会了。” “人家好不容易变成人,”秋禾开玩笑,说:“就不能给人留点盼头吗?” 白川带点得意地摊手:“抱歉,我已经有主了。” 秋禾默默走了一阵,忽然道:“怎么办?其实我觉得你们在一起更配哎。” 白川怔了怔,乐了,凑到秋禾跟前问:“你在吃醋吗?” “你很烦哎!”秋禾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往前跑了。 月光下,两个少年打打闹闹地回了家。在屋前石榴树下,两人停下来。白川搂着人,恋恋不舍道:“再让我抱一会儿。” 拥着秋禾半天舍不得撒手,又亲他眉毛眼睛,只觉得越发缱绻难舍了。恨不得白天夜里腻在一起。正缠绵间,白川忽然觉得身后一阵发凉,转头一望,当即怔住了。 只见离他们不远处的小路上,沈琳不知何时从坡上走了来,正呆立在那里,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个相拥的少年。 ☆、出柜 沈琳把新车停在路口朴树下,踏着月色往家走时,心情还是颇愉快的。她在县城里的新项目进展不错,前阵子订的车也提到手了,有了车,以后出入会很方便,有机会还能把沈宝成带到县城逛一逛。沈琳想得很入神,万万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了隔壁的那小子,深更半夜不睡觉在外鬼混!再仔细一看,抱着的竟然还是她儿子! 秋禾看清楚不远处站着的娘亲,立时吓得魂飞魄散,触电般和白川分开,手足无措地喊了声妈。沈琳没搭理他,挟着雷霆之怒,径直越过他们往屋里走。走至晒谷坪中间,回头朝秋禾怒喝道:“还不快滚进来!” 秋禾赶忙小步跑过去,边跟着他娘走,边杀鸡抹脖地朝白川使眼色,让他速速回家。白川眼瞅着事情要糟,哪能丢下他自己先走?遂垂着头,也跟着往沈家小院走。 到了院门口,沈琳咚咚地拍着院门,引来一串狗吠。等沈宝成来开门的当儿,她转过头来,面沉如水,目光扫过后头跟着的俩小子,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捏死。调整了好几次呼吸,才冷声道:“白川,你先回家去!我要跟秋禾谈一谈。” 白川生恐秋禾挨骂,忙挡在前头替他辩解:“娘娘,是我叫他出来的,您要怪就怪我,不关秋禾的事!真的!” 沈琳冷笑一声,说:“你我自然要怪的!但我今晚不想再看到你!先走吧!” 正说着,沈宝成从里面打开门,看到外头齐刷刷站了三个人,颇为诧异,正要发问,沈琳推开门,自顾自进了院子,在里头暴喝了一声:“沈秋禾,滚进来!” 秋禾不敢不应,却偷偷拉住往里闯的白川,把他使劲儿往外推,悄声道:“先回去!放心我不会有事!我妈吃软不吃硬,又正在气头上,你进去把事情弄僵了反而不好!” 白川只得停下脚,万般不放心地看秋禾进了门。院门随即在他面前关上了。就听里头沈宝成一叠声问到底怎么回事,也没人搭理他,一群人脚步声往里去了。白川站在门外,心里七上八下,索性纵身上了屋顶。 沈琳一到家,径直往卧室里冲。秋禾无法跟外公多解释,只好也埋头跟在她后面。一进门,就见沈琳气烘烘地收拾起了衣物,秋禾大惊,跑过去拉住她的手说:“妈,你要干什么?” “你跟我今晚就走!”沈琳一边把一个大行李箱拖下来,往里面胡乱塞秋禾的衣物,一边不容质疑地说:“你给我把嘴闭上!什么都别说!先到县里住一段时间再说!” 秋禾一听,立刻慌了,哭着扑上前抱住沈琳,小声说:“妈,我不走!别让我走!” 沈琳一把挥开他的手,怒气冲冲道:“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秋禾垂头站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抽泣着哀求说:“妈妈,求你别生气,你别生气好不好……” 沈宝成也跟在后头进来了,看到他宝贝孙子瘪着嘴掉眼泪,心尖尖都跟着疼起来了,不分清红皂白地先说了沈琳:“发啥脾气?有什么话不能跟孩子好好说?”又拉了秋禾安抚道:“我儿别哭,出啥事了?跟外公说说!” 沈琳顿时火冒三丈,指着秋禾道:“你问问他!你问他干的什么好事!沈秋禾,老娘真是要被你气死!今天我说什么也要带你走!” 沈宝成一脸不解地看秋禾,就见秋禾一语不发,豆大的泪珠子流水价往下掉,从来没见过他这副可怜样儿,老爷子快心疼死了,把孙子搂着,又看看满脸怒气的闺女,说:“到底是个啥事儿啊?怎么大晚上的,说走就要走?” “我不走,”秋禾在外公怀里抬起泪眼,看着沈琳小声说:“妈妈,我喜欢他!求你让我们在一起吧!” 沈琳暴跳如雷地转身,去寻称手工具,终于在柜子旁边看到一根鸡毛掸子,立刻取下来要照秋禾身上抽,偏偏老爷子把人护得紧紧的,沈琳急切间下不得手,越发气急败坏,一边拉扯一边喊:“你还有脸说!你竟还有脸说!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供你读书,给你治病,就是让你跟隔壁那死小子在一起鬼混的?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说完,到底还是朝肉厚的地方打了几下。秋禾挨了打,也不说话,就一味流泪,还哭得悄无声息。沈琳生平没对儿子下过重手,这回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再看他那抽抽答答的模样,哪会不心软?可转念一想,这小混蛋打小就狡猾,肯定是知道自己吃他这一套,才故意扮出可怜样子来搏同情!想到这儿,火气更盛,却不忍心再打,只拿指头狠命地朝他额上戳了一下,说:“我这辈子是欠你的吗?就这样不让我省心?” 沈宝成先前听了娘儿俩的对话,很花了一点时间,才消化了“秋禾跟隔壁小子鬼混”这个事实,然后就当场就石化了。等那边闹腾过一阵了,老爷子看看闺女,又看看孙子,心里五味杂陈,半晌才说:“石榴,听我一句话,今天太晚了,走夜路不安全,明儿再走。秋禾,你……,明儿一早就跟你妈走吧。” 沈琳也从盛怒中渐渐冷静下来,想到自己也很累了,臭小子又犟,总不能把他绑走,便就着这句话下了坡,朝秋禾喝道:“听到没有?明儿一早就走!再犟一句嘴,我现在就打断你一条腿你信不信!滚出去!我现在看你就烦!别在我眼前晃!哎呀真是气死我了……” 平时娘儿俩都睡一床的,这会儿秋禾惨遭嫌弃,便抱着枕头去了外公房里。及至躺到床上,还抽抽答答地哭了好一会儿,把旁边躺的老头子听得心乱如麻。本来还准备规劝他两句的,这回也说不出口了,只好说:“禾啊,咋就……咋就成这样了呢?” 秋禾又哭起来,小声委屈地说:“外公,我是真的喜欢他呀。” “可你是个小子呀,白川……那又不是个姑娘……”老外公一辈子也没碰到过这种事,想劝都无从下口,只得长叹一口气,喃喃道:“这可怎么办呀……” 屋顶上,白川一直等到没了动静,才返身回了自己院子。刚跳下来,就把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沈大圣惊动了,一路叫着从厢房里跑了出来,看见是白川便摇尾巴。 白川抬手想去摸狗,才惊觉自己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瓦片,已被捏成了细灰。他微微叹了一声,蹲下去拍拍大圣的头,说:“怎么办?你哥挨打了啊……” 当晚人人都是一夜不曾好睡。沈宝成刚迷糊了没多久,再睁眼天就亮了。他想着闺女和孙子这一走,也不晓得日后还回不回来,那心里就格外堵得慌。左右是睡不着,不如起床去做饭,于是便轻手轻脚穿好衣服洗漱了,挽着篮子到菜地去砍了两棵菜。等提着篮子往回走时,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白川。 白川转身看到沈宝成,心情也很复杂,说:“爷爷……” 沈宝成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昨天夜里,他想到前因后果,心里不是不怪白川的。往常只觉得两个孩子感情好,天天腻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山里人实诚,他还以为这是两人对脾气,哪会想到,两个男人在一起还能出事?更何况,那里头还有一个是条龙! 老头子一想到这,心里就愧得慌,闺女把人托给他了,他可好!瞧他都把人照看成什么情形了! 这会儿看见白川在面前,他有心要责备两句,可再一看,那孩子的头发都被雾气打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转悠了一夜。那责备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想了半天才说:“你大清早在这里站着做甚?怎么不回家去?” 白川把篮子接过来,满脸歉疚地说:“爷爷,对不起,可我喜欢秋禾,真的喜欢他……” 沈宝成只觉这话耳熟,想了想,秋禾昨晚上不也哭着对他这么说么?那心里就更堵得慌了,为难道:“川儿,你要是个闺女,你两个的事爷爷没有二话。可你是个小子呀,你们……这样哪行?往后可咋办啊?” 白川把篮子提到屋里放下,郑重说:“爷爷,我行的!以后我会照顾他,我把他当自己眼珠子看!把他养得壮壮的!我还跟他一起给您养老!求您别分开我们,别让他走!” 沈宝成一颗老心都乱了,叹着气说:“你们哪……,怎么就不听劝!这是要愁死我么……” 正说着,里屋沈琳发出一声咳。老爷子知道这是在提醒自己,忙摆手,小声说:“你先家去!昨天好容易劝住了,别一会儿又闹起来!” 白川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出院子去。没多久,沈琳也起床了,洗漱完毕,便去叫秋禾起床。一进去就发现不对,秋禾睡得脸色通红,一摸额头,竟然发烧了。 ☆、宣言 沈琳简直怀疑秋禾是故意把自己折腾病了,好拖延出发的时间,一时恨不得把他强行从床上拽起来。可她家儿子打小就跟别人不一样,一场小感冒都能引发哮喘。是以她虽然又急又气,却不敢大意,忙奔出去告诉了沈宝成,又问家里常用药放在什么地方。 两人正乱着,哪晓得白川就守在外头,听到秋禾病了,顿时顾不上沈琳的脸色,几步抢进房来看人。 秋禾正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忽然额上一片清凉,张眼一看,原来是白川在拿手试体温。秋禾见他表情惶急,勉强笑笑,正要说话,就见他娘沉着脸进来了,后面跟着沈宝成。 沈琳一进来,就 恋耽美 分卷阅读7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到白川搁在秋禾额头上的那只手,顿时眼里喷火。秋禾见他娘即刻要发作,生怕几人吵起来,急得一阵头晕,倒把三分虚弱变成了十分,索性又装着奄奄一息地咳了几声。几人看见他这副要死的情形,都着了忙,沈宝成也顾不得惹闺女生气了,对白川说:“川儿,你先给看看,不成我去请老丁去。” 自打秋禾上回生了场大病,白川就开始捏着鼻子跟老丁学医了。他人聪明,又专攻秋禾一人,是以进境神速,已能做些简单的看诊把脉。这会儿他又朝秋禾额头上摸了摸,见烧得确实不高,才放下一点心来,又把手腕拿起来切了一回脉,才抬头对那两个说:“爷爷,娘娘,这是感染了风寒,又加上思虑过重,才发了烧。不碍事,吃两剂药发散了就好。我屋里就有药,等我找去。” 沈琳听到“思虑过重”等话,不由哼了一声,心说这不知是谁害的。虽然很想把这死小子打出去,可眼下儿子治病要紧,也只得生生忍下了这口气。 不一会儿,白川果然拿了两剂药来,又熟门熟路地寻出药罐,支起炉子熬药。等沈宝成早饭做好,第一服药也熬出来了。白川把药泌出来,端着往房里走。沈琳赶紧半道截了,接过药碗,客气冷淡地说:“你忙你的去,这儿有我。” 等她端药到了房里,白川仍是忒没眼色地跟了进来。沈琳把秋禾叫起来喝药,白川便守在旁边,秋禾一喝完药,漱口的清水便递了上去,等漱完口,一块糖又喂到了嘴里,好让他压苦味。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比她这亲娘更显业务纯熟,显见得伺候他喝药不是一次两次了。沈琳冷眼看着,心里滋味极为难言。 白川给秋禾攒了被子,见沈琳脸色越来越阴沉,也知道再呆下去只怕要糟,只得告辞出门。走到门口,就听沈琳忽然说:“白川,你要明白,我不可能让你们在一起的。” 白川停下了,回头看她,说:“娘娘,我敬重您。可这事我没法听您的。我喜欢秋禾,我不会放手。您不同意,我可以等。” 沈琳一听,火气又腾地上来了,冷笑道:“那我要是一定要拆散你们呢?” 白川直梗梗地说:“您拆不散的!” 沈琳眉毛都立起来了,说:“我倒要试试看!” 秋禾眼看两人要吵起来,忙亲身上演苦肉计,颤微微地爬起来,边咳嗽边哑着嗓子喊:“妈!白川!你们别吵了好不好?” 白川见他满眼哀求,不忍令他为难,便转身走了。沈琳一口气没出净,回头看到儿子那副没出息的孱弱样儿,十分恨铁不成钢,转而朝他怒道:“爬起来干什么?还嫌病得不够?” 等秋禾重新躺下,她便在床边坐下,恨恨盯着他看了半晌,咬着后槽牙说:“说吧,你俩在一起多久了?” 秋禾躺在床上,手里攥着一角棉被,垂眼不语,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刚来镇上就认识他了,那天外公没来接站,我又不认识路,是他把我领家里来的。” 接下来,他把两人相识的经过美化了一番,又隐藏了部分不能宣诸于人的情节,很有技巧地告诉了沈琳。什么屋里有蛇,白川冒生命危险把蛇赶走啦;又是什么在山里迷了路,白川千辛万苦才找到他啦等等。总之让人听到最后,总觉得在白川无数次出手相助后,被助之人欠的这份情,非以身相许不足以报答。 沈琳是个闯荡江湖多年的人精,当然对秋禾的话并不全信,不过听完还是有点心酸、有些后怕。去年王俊煦那档子事一出,她深恐秋禾耳根软,会被王俊煦歪缠着带坏,所以才下定决心让他回老家休养,本以为秋禾在山里一直过得简单平静,哪晓得他对自己竟也隐瞒了这么多事! 想到王俊煦,一时又猜测,莫不是因为被男生亲过,所以儿子的性向才被拐带歪了?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顿时把罪魁祸首的那个王八蛋恨得咬牙切齿。 秋禾见他娘脸上阴晴不定,猜测这番鼓吹肯定起了作用,越发打定主意要拨高白川形象,自己则接着扮可怜。于是半抬眼皮,拉着沈琳的手,委委屈屈地说:“妈妈,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别的都听你的,就只这件事……” 沈琳后槽牙都咬断了,把怒气压了下去,想了好一阵,才说:“这事我不怪你,要怪就怪我自己。是我当时考虑不周。镇上年轻人太少了,你好不容易碰上个能说得上话的,就误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感情了。其实以你现在的年纪和见识,这顶多就算是……双方相互有点好感!真的,不信你只管看着,等以后你上了大学,眼界开阔了,碰到更多更优秀的人,就会发现,自己现在喜欢得要死要活的东西,到那时都不希得看一眼!” 秋禾低头说:“妈,我们不是你说的这样。我们同甘共苦过。我知道他是什么人,我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沈琳毫不客气打断他,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这些年凡事我都顺着你,如今我也不想逼你。我只有一个要求,你想跟他在一起,得等到读完大学再说。这总行吧?” 秋禾心想,这分明是缓兵之计,好在也给他和白川提供了争取的时间。不过人心不足,总还想争取更多,于是小心翼翼道:“妈妈,我都听你的。只是……我现在不想走,行不行?” 沈琳恨恨地瞪他,直到把秋禾瞪得低下头了,才收回目光,以不容质疑的口气说:“不想走?这儿干嘛?病一好你就给我去县城上学去!我算看出来了,这都是闲出来的毛病!” 沈琳说完,起身就走,并不打算留下来与秋禾讨论。秋禾看着她的背影,半晌苦恼地拿被子盖住了头。 秋禾从没有象现在这样,真心希望自己能多病些时日,可毕竟不是什么大病,白川那呆子开的药又忒实在,是以喝了两天药后,也就渐渐好了。这两天也足以让沈琳从一开始的惊怒交加中走出来,渐渐想了很多事。她对自已儿子还是了解的,秋禾言语虽然随和,其实闷犟,并且很擅长嘴上一套,做的又是一套,应付起来难度较大。白川给她的印象,却一直是个憨厚耿直的boy。沈琳于是决定,有机会还是从白川那边找找切入口。 不过她想归想,一时也拉不下脸来去找白川,所以这事便拖下来了。 这天她去朴树下看自己那辆新车,发现上面落了好些灰尘鸟屎,便准备去把车擦一擦。正提着一桶水走在半路上,忽然手上一轻,就见白川把水提过去,一语不发地走到车旁,挽起袖子开始擦车。他个子高力气大,做起事来又干净利落,没多久就把车子前后都擦得干干净净。 沈琳默不作声站旁边看着,看了一会儿,突然说:“白川,别擦了,过来歇会儿。” 白川默默走过来,把抹布在桶里搓了,搭在树枝上。沈琳刚要开口,白川却突然道:“娘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沈琳愕然,白川有点伤感地笑了笑,说:“娘娘,我喜欢秋禾,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图新鲜好玩。我很认真地考虑过以后的事。我知道他身体不好,就去学了医;他体质差,我天天带他去锻炼;我比你更希望他健健康康长命百岁;他想读书,想出去工作,这都没关系,我会等他、陪着他;我会努力变强,让他不受任何人的欺负;我没有父母,以后会和他一起,把您和爷爷当亲人来孝敬;我身体好,肯定死在他后面,等他老了,我照顾他到最后一刻……,娘娘,您不要担心,我把他的命看得比自己的金贵,这一辈子,我都要对他好,不让他受一点丁委屈。你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沈琳听了这番宣言,心里不是不震动的。到了她这把年纪,对情呀爱呀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总会抱以警惕之心,觉得两个毛孩子嘴上要死要活的,其实无非是多巴胺分泌旺盛。谁曾想,这死孩子毛都没长齐,居然对未来有这么多的规划!不管这规划靠不靠谱,毕竟这份为未来精心打算的心思是难得的。 沈总一方面觉得,拆散这对小情人,比自己想象的要艰巨,另一方面又觉得,年轻是真他娘的好啊。 不过最后,铁石心肠的沈总还是打叠精神,长吁了口气,挖苦道:“说的比唱的都好听!等哪天你觉得没意思了,不好玩了,谁还能找你去兑现诺言不成?” 白川忙说:“不会的!我们……我们这一族,说过的话就是誓言,不遵从誓言,是……要遭到上天惩罚的!” 沈琳虽然觉得他们“这一族”的行为方式很可笑,但她到底心存一份厚道,不忍继续进行人身攻击,转而又说:“你一个孤孤单单的小孩子,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凭什么去保护他?要不是我,你现在还是网上逃犯吧?” 这倒真戳中白川的心事,他低头沉默了片刻,又看着沈琳道:“那些人陷害我,无非是为这片山。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过几天我会找合适的合伙人,转让出山地的部分股权。到时由他出面打理这事,我的麻烦会少很多。请您相信我,以后我即使有麻烦,也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沈琳觉得,既然他们都无法说服对方,再谈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转身往家走,说:“还是等你把麻烦都解决好了,再来说这种话吧。” 过了两天,县城里有电话来,说是之前看好的一块地出了点麻烦,催沈琳去一趟。沈琳只得先撂下秋禾,匆忙开车去县城。临走时,秋禾送她到路口。沈琳一路强调,让他不要抱有侥幸心理,等她回来,两人是势必要搬去县里住的了。 等她上了车,就见秋禾站在路边,瘦条条的个子,蓬着头,人也无精打采,眼圈还有点红,份外可怜,心里便不由软了一下。 她把车停下来,伸出头,说:“过来!” 秋禾小跑着过来,沈琳欲言又止,最后摆摆手,说:“傻站着干嘛,快回去吧,看这天像是要下雨了。” 秋禾答应着,往后退了两步。沈琳便开车走了。 她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那个身影,想,不行!不能现在就放弃!回来还得再下点力气敲打敲打! ――实在不行,也就只好算了吧,先随他们去,自己也还不老,守着观察一段时间,了解了解情况再说。一个病歪歪的孩子,能有人一直这么宝贝着,总归不是件太糟糕的事吧。 想到最后,沈琳又有些惆怅,以前总以为秋禾小,人又还算乖巧,关于恋爱婚姻方面的一些过来人的经验,她都没来得及告诉他,等这回回来,她也该多抽出时间来陪陪他,该提醒的务必要提醒,免得他象自己一样,在这上面摔跟头。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当妈的为了儿子,总是这样深谋远虑,操碎了心。 她唯独没想到,自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噩耗 凉石镇的春天总是雨多,一连好几天都下起了毛毛细雨。湿哒哒的雨雾中,油菜花开得遍地金黄,整个小镇都浸泡在花海 恋耽美 分卷阅读7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中。老人们三五成群坐在路边,嘴上聊着天,手里却磨着镰刀,搓着草绳,享受着春忙前的最后一段悠闲时光。 秋禾却丝毫没被这闲适自在的氛围感染。他现在天天担心沈琳会突然杀回来,让他跟着去县城。到那时母子俩势必会有一场折腾,一想到这个他就头疼。所幸一连几天沈琳都没回家,也没打电话来罗嗦,让他很是松了一口气。 这天沈宝成在家搓草绳,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石老六打来的。石老六问他石榴这两天去了哪儿,有没有电话打回家。沈宝成照实说去了县城,又扯着脖子问屋里的秋禾,他娘这些天有没有打电话回来。得到否定答案后,便告诉了石老六。 石老六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您让秋禾来接电话。” 秋禾在沈宝成狐疑的目光中接了电话,就听石老六说:“你这会儿就到我家来一趟,跟外公说,是我找你有点事。”顿了顿又说:“对了,你让白川陪你一起来。” 这两天沈宝成奉闺女之命,对俩小子严防死守,根本不给他俩见面的机会,所以秋禾答应后,先拿眼看外公,意思是等他示下。那老式山寨机音量忒大,沈宝成也听到了,很没好气地把秋禾看着。两人对望了片刻,沈宝成终究觉得这事不便传出去让外人知道,只好挥一挥手,悻悻叮嘱:“早点回来!” 后来秋禾每每想及这一刻,就觉得无比心痛。那时他满心欢喜跑出家门,还以为终于可以摆脱羁绊,跟爱人偷得片刻欢娱,却浑然不知,厄运早已张开了巨口,就等着将他们一口噬下,吞进永无天日的绝望之渊。 石老六家门口停了辆警车,好久不见的王警官,正站在大槐树下和石老六说着什么。秋禾和白川到达时,石老六转过头看他们,脸上神情竟很惊惶。 秋禾的心里格登一沉。他来凉石镇这么久,知道石六叔为人沉稳圆融,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秋禾往超市里看了看,不见花娘娘人影,便上前问:“六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石老六看着他,干涩地咽了一口口水,哆嗦着嘴唇,有点语无伦次地说:“孩子啊,别怕,就是叫你去辩认一下……” 王警官打断了他,说:“时间紧,先上车,路上慢慢说。白川也去吧。” 秋禾和白川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乱。几人上了警车,车开动后,一时谁都没说话。白川坐在秋禾旁边,暗暗握住他的手,秋禾这才定了定神,问:“到底怎么回事?” 王警官接着告诉他们的事,完全出乎了两人的预料。 前几天,在从县城来凉石镇的路上,出了一起车祸,一辆小轿车被撞到路边后起了火,肇事车辆驾车逃逸。第二天,有人在路边看到一辆烧得焦黑的车后,才打了报警电话。警察赶到后发现,起火的那车,是辆还没来得及上牌照的新车,调查了好几天,才有人说见到沈琳开过。 “就是想让你先去看看,辩认一下是不是你妈那辆车。”王警官顿了一下,似乎也觉得对一个少年讲这些太过残忍,又补充说:“先别着急,……可能那车根本就不是你们家的。” 石老六心里忐忑得要命,听了末一句,如捡着救命稻草,也跟着安慰说:“对啊,孩子,没准那根本就不是你妈的车,咱们先别自己吓自己啊。” 秋禾起先还呆呆地听着,到后来就完全傻掉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掏出手机,给沈琳打电话。 通话显示电话不在服务区。他不死心,又拔了好几遍,听到机械的女音一遍遍重复,整个人恍如进入梦里,一脚踩空,跃进了无边的黑暗当中。 好半天他才收了电话,要说话时,才发现嗓子都塌了,咳了一下才干涩地问:“那车……什么牌子的?” 王警官说了车牌车型,跟沈琳新车是同一款,秋禾手脚一片冰凉,心里却想,不可能!这一定是巧合!沈琳有六七年的驾龄了,平常连个追尾事故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车里……”他张张嘴,问不下去了。 “驾驶人是一名女性,”王警官回答,从车后镜里看到坐在后面的两个孩子脸都白了,十分不忍,很没有说服力地解释:“你们别太着急,现在一切都还不确定。” 大家都不说话,车内气氛压抑到极点。王警官一路无言,直接把车开去了县公安局法医鉴定中心,停车后径直带他们进了一间房,跟里头一个人说了几句,取出一个证物袋。他把袋子搁在秋禾面前,说:“好好看看这些,有你眼熟的东西吗?” 袋子里头有一根项链,几块已经炭化的衣料,变形到面目可疑的皮鞋等物品。秋禾拿过来扫了一眼,看到当中有一块熏得漆黑的女式腕表,顿时如遭雷击。 那是沈琳的表。是沈琳有一年过生日时,他用压岁钱买的。这些年沈琳一直戴着这块中低档次的腕表,碰到有熟人问起,就会特别自豪地炫耀,儿子买的,臭小子什么审美水准!这也就是我不讲究…… 秋禾哆嗦着两手拿出那块表时,白川脑袋里轰地炸了。几人看秋禾摇摇欲坠地站着,都以为他撑不住了,结果他只是死死攥着那块表,半天才开了口,嗓子嘶哑得快说不出话,却很冷静地问:“我妈在哪儿?我要看看她。” 王警官难得地有些踌躇,看看石老六和白川,又看秋禾,小声道:“还是别看了吧,车子起了火,人都烧得没了形状了。” “我要看。她在哪儿?”秋禾白着一张脸,神情却很坚定。 王警官带着他们,穿过走廊,走到最里一间,打开房门,却再次站住了,说:“孩子,听我一句劝,就在门口看一眼吧。” 屋里陈设一目了然,两间床铺,靠里一间空着,外面的床躺着人,蒙着白布。秋禾没说话,越过王警官,朝靠外的床铺走去。 短短的几步距离,是他这辈子走过的最艰难的路,他就这么一步一步,从凡间走到地狱里去了。 秋禾站在床边,对着白布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手足无措,最后终于抖着手,缓缓把白布掀开了,然后,他就保持着掀白布的姿势,呆呆看着露出来的人。 这一刻对所有人都是煎熬。白川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上前,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把布从秋禾手中扯下来,小心盖好。然后他半扶半搂,把秋禾往屋外带。 秋禾像个傀儡似的被带出门。走出门口时,他突然站住了,扶着门框咳了一口,喷出了一大口血。 石老六顿时慌了,泪如雨下地拍着他的背,说:“孩子,你哭啊,你别憋着,哭出来啊……” 秋禾哭不出。他木头人似的咳出一口血,才渐渐有了一丝活气,痛彻心肺的感觉一点点渗出来,渐渐遍布全身。――太痛了,就象胸腔里的心肝脾肺肾被人硬生生血淋淋地扯了出来,太痛了,太痛了。 他在满口的血腥气里喘息着,一阵阵地眩晕,模糊看到白川、石老六和王警官都围着他,白川抱着他,似乎在跟他说什么,可他一句也听不见,心里只有一个声音,空荡荡满是绝望地喊着,我妈没了,我妈没了啊。 白川一声声地叫着秋禾,却突然呆住了。他看到秋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呼吸变得一声比一声长。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哮鸣音。石老六听到那异样的呼吸声,和王警官对望一眼,两人都变了脸色。 白川一把抱起秋禾往外跑,王警官反应过来,跟在后面边跑边说:“我开车去!从这边走!这边近!” 几个人上了警车,风驰电掣地赶往人民医院。白川把秋禾抱着,解开他衣领,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秋禾大张着眼,眼光却散乱无神,一声赶一声,喘不过气来,嘴唇却因为缺氧而渐渐发紫。他四处望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喘着气问:“我妈……呢?” 白川嘘了一声,示意他别说话,又返身把车窗打开,让空气进来,说:“别怕,我们马上到医院。” 秋禾挣扎着坐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不行,我要去……看看她!我带她……回家!” 白川心痛得简直无法呼吸,狠狠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神情已经镇定如初。他咬破食指,一边把血往伤口上逼,一边把指头放进秋禾嘴里,小声说:“嘘!别吵!乖乖的,别吵到她!” 石老六再也忍不住了,猛然把脸转向车窗外,窗玻璃映出他满脸泪水和抽搐的面目,他哭得浑身都在哆嗦,却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所幸医院隔得并不远,车刚停下,白川就抱着秋禾直奔急诊室。医生接手后,几人被赶出来,站在急诊室门外等候。王警官这才一阵后怕,责备说:“哪成想这孩子还有这个毛病?老六你也不提前吱个声!” 石老六眼眶红红的,小声说:“我哪儿知道?在镇上从没见他犯过病。……天爷呀,这可怎么办。难道再告诉宝成叔?他一把年纪了,可怎么经得住……” 白川一直呆呆站着,这时突然插嘴,问:“我娘娘到底怎么出的事?” 王警官看看他,叹了口气,说:“究竟怎么出的事,谁也说不准。那地方就在往镇上来的路上,离县城四十多里。那段路弯多坡陡,一直是车祸高发地段,这几天下雨,路又滑。出事的时候又是晚上,看路上的车辙,应该是车被撞翻后,滚到坡底下起的火。那段路偏僻,也没人发现,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有人路过,看到了才打了电话报的警。” 白川看着前方,面无表情问:“查出来是谁干的吗?” 王警官摇头,“肇事车辆早跑了,附近又没有监控,等我们赶过去时,雨冲刷了一夜,基本找不到啥痕迹了。”说着叹了口气,“想找到肇事车辆,只怕难。” 岂止是难,照他往常的工作经验,基本是没这个可能了。 白川眯了眯眼,转脸望向窗外。这时如果有人从外面经过,一定会被那张脸上暴戾凛烈的杀气惊呆。 秋禾被从急诊室里推出来时,医生给他打了针镇定剂,人已经睡着了,却眉头紧皱,似乎梦里都极不安稳。等帮着把人推到病房后,王警官先自己垫钱,去办了入院手续,又回到病房,把石老六叫到外面,小声叮嘱了一会儿才走。 等石老六进来后,白川便从床前站了起来,对他说:“六叔,你守着秋禾,我出去一下。” 石老六心事重重地答应了,又对他说:“你先别和爷爷说,容我再想想,我再好好想想……” 一直到白川快走出病房门口了,石老六似乎才反应过来,忙又问:“对了,你上哪儿去?” 白川没有回答,只稍稍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病床上的秋禾,径直走了。 此时已近薄暮,白川走出医院,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零星小雨。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跟司机说去凉石镇。那司机想着天色已晚,路 恋耽美 分卷阅读7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不好走,本来很不想跑这一趟,无奈旁边坐着的人满脸煞气,一看就十分不好惹,只得开车出了城。 车上两人一路无话,寂寂开出几十里,渐渐人烟稀少。司机正盘算一来一回得多久,忽然听到白川叫他停车。 那人赶紧靠边泊了车。白川扔过来一张钞票下了车。只见他在渐渐黑下来的路边站了一会儿,迈步往路边的杂草丛里走去。 司机找了零,见人已经走远了,忙开车调头跑了。回去路上越想越心惊,天都快黑了,那一带又人烟稀少,左右都没见到房屋,那年轻人去那儿干嘛? 听说那一带因为车祸死过很多人,那年轻人莫非是……鬼?司机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而此时,被认为是鬼的白川正蹲在地上,象一头捕食的野兽,小心翼翼地查看道路和路边的荒草,不放过空气中每一丝气味,一寸一寸往前搜寻。 纵然在被雨水洗刷之后,他依然能闻到车辆和轮胎烧焦的气味,闻到血液的气味,汽油的气味,……以及身体被烧焦的气味。 那不仅是秋禾的母亲,也是他深为敬重的人啊。她给他买衣服、买袜子,过年时给他封红包,饭桌上教他待人处世的技巧,对他一如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她让他感受到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善意。而他也那样渴望被她认可、被她接纳,渴望有朝一日能成为她的依仗、成为她真正的亲人。 他仿佛看到摇曳刺眼的灯光,听到尖锐刺耳的撞击声、玻璃碎裂的卡察声和金属着地的闷响。他仿佛看到,漆黑的雨夜里,她孤孤单单一个人,死在了离父亲和儿子三十里之遥的这片荒草丛中。 白川跪在潮湿的泥地里,额头触地,发出了一声悲痛的嚎叫。 ☆、诀别 秋禾在梦里看到了沈琳。 还是在外公的小院里,沈琳也还是那副干净利落的模样。天将黑未黑,晦暗不明,沈琳却要开车出门,秋禾模糊预感到不好,死命拦着她不让走。沈琳回头看他,眼神很幽怨,说:“你不是一直盼着我别回来么?” 秋禾一下子哭了,满心都是凄惶和愧疚,从后面死死抱着沈琳不撒手。 妈,我怎么会盼着你不回家?不管你打我骂我,我还是一辈子都想和你在一起。妈,以后我会天天给你打电话,永远都不会嫌你罗嗦了。妈,我会好好读书,赚钱养家,再也不让你这么操劳。妈,只要你别走,我都听你的,叫我做什么都行…… 沈琳却被秋禾纠缠得不耐烦了,挣脱了他,斥责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烦人?我真得走了,那边人家还等着呢。” 说完她铁石心肠地上了车,把秋禾关在车门外,任他歇斯底里地拍打车门,大声哭喊着妈你别走,依然开着车走了。 秋禾大恸,在山路上高一脚低一脚地追赶,眼睁睁看车消失在路尽头。大滴的雨从黑下来的天空中落下来,他躺倒在地上嚎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赌着气,想要像小时候一样,用自己的悲惨把沈琳逼回来,把他从地上哄着抱起来。 他在冰冷的雨水里躺了很久,这一次,沈琳却是再也没回来。他越哭越绝望,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大声抽泣,声音嘶哑。天黑了下来,他在这世上最爱的人,就这样狠心地与他诀别了。 秋禾从梦中醒来时,还哽咽得难以呼吸。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看到陌生的病房和旁边打瞌睡的石老六,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进了医院。 停尸房里的场景扑面而来,他清晰地听到心脏破裂的声音。原来那不是梦,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尖锐的痛从胸中弥漫开来,仿佛吞进一口硝酸,心肠肚肺都蚀成了一泡血水,疼得人浑身颤抖,疼得他在被子里绻缩成一团。 很久之后,秋禾终于缓过了一口气。他一边喘,一边从床上撑了起来,靠坐在床头,又攒了好久的力气,才掀开被子,把手上的针头胡乱拨下来,弯下腰去穿鞋。 正是半夜,病人和陪护家属都睡了,病房里幽黑无声。石老六愁了一天,心力交瘁,这会儿也用几把椅子拼在一起,蜷在上面睡得正沉。秋禾站起身,默默看他一眼,拿起床头柜上的喷剂装进口袋,轻手轻脚出了病房。 走廊上空无一人,护士站里亮着灯,值班护士却不知去向。秋禾如同一条幽魂,飘飘荡荡出了住院大楼,在住院大楼前,他停住脚发了一会儿呆。 黑夜春寒料峭,四下里阒无人声。昏黄的路灯鳞次伸展到远方,天上挂着枚清冷冷的月亮。 秋禾仰脸看着月光,想,它一定也照着沈琳吧。月光从破旧的窗户爬进去,照在那间床和床上肮脏的白被单上。被单下躺着的,是他烧得焦黑佝偻的妈妈。 她那么爱干净,爱漂亮,又爱热闹,此刻却孤零零一个人,面目全非,躺在那个肮脏陌生的地方。 秋禾闭上眼,泪如雨下。他一刻也等不了了,想要立刻去看到她,陪着她,把她接回家! 灯光下,少年踽踽独行,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街道的薄雾中。 一个多小时后,石老六醒来,猛然想起秋禾还挂着针,心里一惊,连忙翻身坐起,先看吊瓶里药水,早就滴空了,再朝床上一看,万没想到面前只剩一个空被窝,人不知去了哪里。 石老六定了定神,以为秋禾是去上厕所了,及至等了好大一会儿,不见人回来,这才开始着急,忙忙地出去寻了一圈,处处不见人影,顿时惊慌起来,跑去问医生护士,护士也懵然无知,反问石老六:“你睡在旁边,一个大活人不晓得去了哪里?” 几个人无头苍蝇一般,把病房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竟是谁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石老六又急又悔,扬手朝自己扇了一巴掌,说:“你这遭瘟的!你是几辈子没睡觉了?专门跑医院睡觉来的?一个孩子睡在旁边白白不见了,我可拿什么脸去见人家家里人?”一面说,一面忍不住滴下泪来。 还是医生有些理智,看他急得这样,又兼这责任牵连到自己,忙分析说:“你先别急,你儿子又不是五六岁的孩子,十几岁的小伙子,还怕他走迷了路不得回来?这肯定是自己跑出去的!你实话说,他是不是跟家里人吵了嘴赌气?他在这附近有什么朋友没有?赶紧打电话问问!” 一句话提醒了石老六,含着一眶泪想了一想,忙掏出手机给王警官打了电话,把这边情况说了。王警官听了也吃惊,想了想说:“真是半夜去了朋友家?不至于呀,他县城里有相熟的朋友么?” 两个人猜测了一番,石老六想到秋禾确实提过县城里有两个开快递公司的熟人,可惜他并没有人家电话。正急得团团乱转,猛然心里一惊,说:“他会不会是去……找他妈了?” 王警官呆了一呆,说:“我来给法医鉴定中心打电话,那边晚上有人值班。你先别着忙,那么大孩子,自己心里应该有数的。” 过了好一会儿,王警官终于来了电话,未语先叹气,说:“找到人了。值班的老何刚才接了电话过去看了,也不晓得他是从哪儿翻进院子里去的,在他妈床前的水泥地上坐了半夜,老何劝他也不理,拉他也不走。我叫老何把人看住了,我这就过去看看。” 石老六想到那孩子半夜摸去死人床边守着,不知是怎么个凄苦模样,不由一阵鼻酸眼热,抹了抹脸才说:“你先去,我这边跟医生说一声了也过去。……娃儿心里难过,你别凶他,有什么话你可缓缓跟他说……” 王警官一一应了,挂电话后,石老六便跟医生说,想先开点药,过后再来住院。值班医生听说找到了人,大大松了口气,把石老六一通训斥,说这简直是拿生命开玩笑,哮喘患者年年都死人,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病人和家属不够重视!最后又愤然让他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名,表示是病人私下溜出医院,一旦出事医院概不负责。 等石老六耐着性子办完手续,又拿了几大瓶药,已经天光大亮。病房里没什么好收拾的,无非是新买的两条毛巾和一个盆。石老六用个袋子提了,便往法医鉴定中心走。 清晨行人稀少,街道都笼罩在薄雾中,石老六越想越心酸,可怜这一家子,当家人死得不明不白,活着的又一个病弱,一个老迈。以后这日子可怎么熬得过去? 他心事重重来到法医鉴定中心,王警官正陪秋禾在停尸房里坐着。只不过半夜没见,秋禾整个人都憔悴得脱了形,一件薄棉袄罩在身上,越发显得形销骨立,然而却并没有哭,相反脸上还很冷静。看到石老六进来,秋禾先开了口,说:“正要跟六叔商量,妈妈这件事,左右瞒不过外公,您看什么时候告诉他?托谁去告诉他?” 石老六也正为这事纠结,想了半晌才说:“你妈是这个情形,还是别让他过来了。他年纪大,看了只怕要出事。不如等回家的头一天再和他说。刘伯和老孙都是看着人长大的,听到消息,还不晓得经不经得住,我想着,倒不如叫你花娘娘请老丁去,他跟你外公一向要好,他的话,只怕沈叔还听些。” 秋禾点点头,说:“那就劳烦您提前跟花娘娘打电话,如果齐医生在镇上,到时也让他跟着一起去。我在这边联系殡仪馆,还要给妈妈生前同事朋友打电话,家里主事的就托给娘娘了。” 王警官见他安排事情有条不紊,一方面放下点心来,一方面又很心酸。一场祸事,生生把个孩子逼成了大人模样。听秋禾提到沈琳后事,忙说:“殡仪馆那边,我来帮你联系。” 石老六也忙点头,说:“家里你不消操心,我的意思,这些事我跟王警官来办就好,你先回医院把病治好,自己的身体要多当心。” 秋禾微微摇头,说:“妈妈这边的朋友,也只有我熟悉。她走得仓促,总要让朋友们有机会跟她道个别。……我不要紧,有药就够了。” 石老六被医生一番话恐吓住,来时抱着一个想法,把秋禾拖也要拖去医院。听到这话还要再劝他,秋禾却看向旁边床上,眼底苍凉一片,低声说:“我想快点带她回家。她走得这么受罪,怎么能总是让她呆在这种地方?” 石老六的话便堵在了嘴里。接下来几个纷纷忙起来。石老六安排家里,王警官四处联系,帮着秋禾办各种手续、接洽殡仪馆。秋禾则坐在他妈床边,一步也不挪动,逐一给沈琳在省城的同事和朋友打电话,石老六劝他出来吃个早饭他也摇头,让他出来喝口水也不理会。每逢喘得厉害时,便拿气雾剂朝嘴里一通狂喷,不过只是一早上,地上已经扔了两个空药瓶。 正在忙乱中,忽听石老六在外面咋咋唬唬地说:“白川!哎哟都把你忙忘了!你去了哪儿?怎么现在才回来?这是在哪儿糊得全身稀脏的……” 白川低低说了一句,径直往停尸房里来了。推门进来时,正看到他边说话边朝嘴里喷气雾剂 恋耽美 分卷阅读7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一时痛得心头滴血,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电话关了,拉他手说:“你不要命了?走!跟我去医院!” 秋禾闭眼喘了片刻,也不说话,只把手伸到他面前。 白川双目赤红,悲怒交加,半晌才把手机塞他手里,咬着牙说:“你难道要她走了都不安心吗?” 秋禾勃然作色,声嘶力竭喊道:“你给我闭嘴!”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惩罚自己吗?还是在惩罚我?”白川也朝他大声吼道。 “闭嘴!滚!”秋禾狂喊了一声,脸上的冷静瞬间崩解,泪如雨下。 白川一把抱住了人,任秋禾在他怀里扑腾撕咬,也只是死抱着不放手。过了好久,秋禾才终于安静下来,放声痛哭。 压抑在心底的悲痛、愤怒、自责、愧疚,让他哭得停不下来,泪水很快洇湿了白川胸前的衣服。屋外石老六和王警官听到大吵大闹,急忙都跟进来,看到两个孩子抱着痛哭,顿时都红了眼,悄悄退了出去。 秋禾到底还是死守着沈琳,哪儿也不去。好在白川也算半个医生,把石老六带的药水配了,给他就地挂了盐水。到了下午,殡仪馆来车拖人,几个人便都跟着去了。 沈琳的朋友从省城赶过来需要时间,因此告别仪式定在第二天上午。殡仪馆旁边,有一长溜平房,被隔成了很多小间,以供暂时停柩。王警官租下一间,沈琳也被暂时安置在这里。 秋禾寸步不离守在灵前,石老六和白川便去处理余下杂事,定花圈,买香烛纸马,撕白麻布戴孝,忙到晚上几个人还连午饭都没吃,也都没心情吃。一直到掌灯时分,白川见诸事落定,便劝石老六和王警官都去歇会儿,他自己则买了碗稀饭,到停灵的地方劝秋禾吃饭。 秋禾虽是木呆呆的,却也一口一口把稀饭喝光了。白川又给他套上件厚棉袄。两人守在灵前,默不作声地在盆里烧纸钱香表。 幢幢烛光照着灵前遗照,沈琳在照片里笑得十分温婉。秋禾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转头去看白川,问:“你昨晚去那里了吧?发现什么了?” 白川垂眼看着盆内火光,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时间久了,又下过雨,已经分辨不出什么了。” 秋禾眼中涌出恨意,嘶声说:“这些年她开车从没出过事,为什么这回镇上刚闹了拆迁,她就立刻出车祸了?我不信!我一定要把这事查清楚!” 白川握住他手,触手一片冰冷。昏黄的灯光下,他深爱的人单薄得象是一缕魂;而他敬重的人,则更为冰冷地躺在里面,永远也无法再暖和过来了。曾经他还发誓要全身心保护他们,如今,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他狠狠咽了一下气,把心中的无力、愤怒、悲凉都一口咽下去,看着照片中微笑的沈琳,平静地说:“我在张发财的办公室和家里都装了窃听设备。你放心,不管是谁做的,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葬礼 秋禾在灵前守了一夜,期间只在白川怀里迷糊了一小会儿。第二天早上,他从垫子上站起来时,突然眼前一黑,幸好被白川扶住,才没有一头扎倒在地。 白川等他缓过这一下后,一语不发地出去了,过了片刻,端进来一个杯子,递到秋禾面前,说:“你要是还想把今天撑过去,就给我喝了。” 秋禾脸上无颜寡色,眼都伛偻进去了,闻言看看杯里,是满满一杯深褐色的龙血,他又看看白川,一语不发地扭过头去。 白川把杯子朝前又递了递,淡淡说:“你看是你自己喝,还是我捏着鼻子灌?” 两人僵持片刻,远处石老六和王警官走了过来,白川却端着杯子忤在那儿,那意思摆明了他不喝他就不走。秋禾最终败下阵来,面无表情地接过碗,一口气喝光了,刚抹了抹嘴,那两人就已经走到了跟前。 凉石镇的规矩,灵前的火盆里不能断火,因为那是照亮阴世的光。石老六夜里也来过,准备让秋禾去休息,他来守灵,无奈秋禾死活不挪地方,他只得又回去了。这会儿来,却是带了早饭。他让王警官提着早点在外头等,自己进去把白川和秋禾都换出来,说:“好孬出去吃一口!今儿上午来的人多,全靠你们招呼,不吃东西,晕倒了可不成!” 秋禾便出了守灵的小屋,和白川坐在殡仪馆前的花坛沿子上,吃起了早饭。他正在病中,滚烫的稀饭,喝进嘴里全是苦的,却也还是逼着自己往下咽。吃到一半,殡仪馆前来了人,秋禾看见,忙丢下碗站了起来。 最先来的是沈琳以前公司的老部下,秋禾叫她马姨。马姨一见秋禾,紧赶了几步上来,搂着秋禾就哭了,直问人是怎么走的,为何这么突然。秋禾嗓子嘶哑,说话艰难,王警官便在旁边代为回答,只说是回家时出了车祸。 秋禾引着马姨去灵前烧纸,看到沈琳照片,马姨想到她生前种种好处,又哭了一场,秋禾反在旁边递纸巾劝慰。到后来,沈琳在省城里的那些朋友渐渐都赶来了,有接了秋禾通知赶来的,也有从别人口中知道事情后自己来的。马姨见这边人手少,也收了眼泪,帮着秋禾招呼来宾。等到中午时,看看来了三四十人,便举办了一个简朴的告别仪式。 王警官昨天就在附近酒店定了餐。仪式完毕后,很多人安慰了秋禾一番,饭都没吃便匆忙走了。马姨帮着跑前跑后,等到最后才走,临走前搂着秋禾说:“孩子,别怕,凡事还有你马姨呢。当初我刚下岗,没文化没技术的,是你妈不嫌弃我,手把手教我做业务。如今她虽走了,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跟外公!” 秋禾迎来送往,全程周到冷静,听到这句话时,却差点又滴下泪来。 即使她已经走了,也还是用余荫庇护着自己和外公,反观自己,又何曾为她做过些什么? 马姨拉着他手,絮絮地说:“过一阵等你有了空,就把外公带去省城散散心。你妈在公司里还有些股份,去了咱们也商量商量,是折成现金给你,还是转到你名下来都行。……你叫外公也放宽心,莫要怄坏了身体。等有了空马姨再过来看你……” 秋禾点头应了,马姨这才依依不舍上车走了。秋禾站在殡仪馆门前,看着车子走远,便转身往里走,白川一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两人走不多远,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大喊沈秋禾,回头看时,却是王俊煦行色匆匆地朝他们跑过来。 白川看见这人,想到他跟张发财沆瀣一气,顿时脸色十分难看,朝秋禾跟前一挡,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秋禾拉了拉他,小声说:“我故意让他来的。” 白川愕然回过头看他,只见秋禾脸色无悲无喜,看着王俊煦由远及近跑过来。王俊煦在他们面前停下,气都没喘匀便问:“我听李乔飞说你家出了事,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乔飞是两人过去的同学,跟他们关系一直不错,昨天晚上秋禾给他发了条母亲亡故的消息。估计李乔飞立刻告诉了王俊煦。秋禾没说话,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点头说:“是啊,我妈妈出事了。有人开车撞了她,把她的车撞下山坡,还放了把火。你想不想知道,她被烧成什么样子了?” 王俊煦看着秋禾,心中惊疑交加,还渐渐涌上一点恐惧。 他认识的秋禾,有各种各样的小表情,高兴的、生气的、狡诘的、责备的甚至嫌弃的表情,可独独没见过他这样,嘴里说着令人心惊肉跳的话,脸上却像口古井般无波无澜。这让他觉得十分陌生。 秋禾眯着眼,声音微微颤抖,接着说:“她被烧成了一块炭!我妈妈,被人烧成了一块炭!……怎么?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王俊煦吞了口唾沫,惊慌又懵然,停了片刻才说:“我应该知道什么?” 秋禾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你应该回去,好好问问你那位财哥,看他对我妈妈做过些什么。” 王俊煦木立当场,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秋禾说完,不再理会他,转身往殡仪馆里头走,边走边掏出药瓶,朝嘴里喷了几下,对旁边跟着的白川说:“盯准他,他一定会跑去问张发财的。” 这边王俊煦在殡仪馆门前愣怔了半晌,转头就直奔张发财的办公室,到了走廊外,年轻貌美的小秘书见他气色不好,急忙摇曳着走来,挽着王俊煦娇声说:“王少,您怎么来了?张总正在里边开会,您先到我那儿坐一会儿嘛!我进去通报一声!” 王俊煦半点也不怜香惜玉,挥手拂开她,大步过去推门,一进去就嚷嚷:“你都做些了些什么?” 张发财豪华气派的办公室里,此刻正围坐着不少人,王俊煦扫了一眼,直接朝张发财走过去,冷声说:“你到底对沈琳做了些什么?” 张发财见这二楞子当着众人面发飙,颇觉尴尬,摊手说:“小煦,你听谁嚼什么舌头了?我做什么了?我不是一直很尊重你的意见吗?” 旁边几人也纷纷站起来帮腔,有一个还拉着王俊煦坐,王俊煦没理会,只继续逼问张发财:“财哥,我就想听你一句实话!沈琳是不是你害死的?” 张发财痛心地说:“小煦,你连财哥都不信了?” 王俊煦气怔怔望着他,半晌才哽咽说:“到这种时候你还骗我!我告诉你,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张发财皱眉不答话,朝旁边一个叫阿虎的手下使个眼色,那阿虎立刻拍案而起,说:“煦少,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在我们这地界,谁对财哥不是恭恭敬敬的?啊,你一来就呼呼喝喝,什么意思嘛?再说了,沈家那个臭娘们,挡老子们的财路,还差点害弟兄们坐牢,死了活该!你还这么护着她!你到底是哪边的?” 王俊煦勃然作声,嚯浪一声,把桌上东西全扫到地上,怒吼道:“我告诉过你们,不准动沈家的人!不准动沈家的人!你是不是聋!” 张发财脸色微变,阿虎也站起来,拍桌打椅地说:“妈了个逼!你发什么少爷脾气?你不就仗着你老子有点家业么?莫以为老子们怕你!老子们动了谁,还需要跟你交代?” 王俊煦操起一把椅子就往阿虎头上砸,怒吼道:“我他妈问你了吗?哪儿跑出来的一条狗,也敢在这儿叨逼叨?滚!” 那阿虎长得甚是高壮,见势也不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椅子,头都打破了,血流了一脸。旁边人赶紧上来拉架,把双方都劝住。阿虎指着王俊煦鼻子骂:“上回你说走就走,说撤资就撤资,财哥差点被那贱女人整破产!老子整死她怎么了?撞死她那还是轻的!王大少爷,您这就看不惯了?生意场上你死我活的事多着呢,你以为你王家的钱财都来得清清白白吗?” 张发财上前就扇了阿虎一巴掌,低声怒喝:“闭嘴!看来我是太惯着你们了,有你这么跟王少说话的吗?有你们这么擅作主张的吗?给我带下去!好好反省 恋耽美 分卷阅读7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省!” 阿虎便和几个人气冲冲出门了,待屋里只剩两人了,张发财又转向王俊煦,表情痛苦真诚:“小煦!哥对不起你!这事我也是刚刚知道!我也是气糊涂了,想着让人教训一下那女的!哪晓得他们……,哎……,你不晓得,我跟他们反复强调过,让他们下手轻点!这帮粗人!这帮粗人哪!……你要是还有气,你冲哥来,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王俊煦脸色铁青,一语不发地站了片刻,转身就往外走,摔门时惊天动地。 张发财等人出了门,才缓缓收了脸上笑容,阴沉可怖得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半晌才低声骂道:“□□崽子!” ☆、归魂 送葬的车辆开到凉石镇时,远远就见镇头石桥处站着乌涣涣一大群人,几乎全镇的人都聚集到这里来了。 车在人群前停下来,秋禾一眼就看见了老外公。不过几天功夫,沈宝成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一头头发全白了。老爷子盯着秋禾手上抱的骨灰盒,颤巍巍伸手来接,说:“闺女,爸来接你回家了。” 老刘在旁边没忍住,哭出了声,人群里一片唏嘘落泪声。沈宝成低头抚摸着骨灰盒上的花纹,叹了口气,说:“孩子啊,你咋恁犟?性子恁犟啊!说多少回了,姑娘家家的不要开着那个汽车到处跑,非不听,你非不听哪……” 一语未了,泪如雨下,秋禾也抱着外公泣不成声。花娘娘和石婆婆几人围着爷孙俩,边劝边落泪,人群哭成一团。后来还是老丁站出来,把沈宝成劝住了。 老丁说:“老哥,咱走吧,别耽误了孩子上山的时辰。” 凉石镇上的规矩,凡客死在异地的人,返乡安葬时亲人必须要给他们招魂,免得魂魄找不到回家的路,成为孤魂野鬼,无法享受亲人的供奉和祭祀。因而沈宝成一听,忙揩了眼泪,对秋禾说:“儿啊,甭哭了,咱们给你妈大声喊着点,莫叫她迷了路走不回来,啊?” 秋禾流泪点头。沈宝成便抱着骨灰盒走在前面,大声喊:“石榴啊,回来!快回来啊!” 旁边的人应和:“回来啦!回来啦!” 秋禾抱着沈琳的照片,也跟在后面大声喊:“妈,回家了!快回来啊!” “回来啦!回来啦!” …… 一老一小喊了一路,沙哑苍凉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林中宿鸟扑楞楞惊起,在路边飞成了一片。 沈家后面竹林里,已经点好了穴,就挨在一座老坟旁边。在婉转悠长的丧歌声中,沈宝成照着先前算好的时辰,亲手把女儿的骨灰盒放进了穴中。 秋禾把他搀出来,两人站在墓边,看着一锹锹新土撒上去,心里如同摘心去肝一般。 他漂漂亮亮伶伶俐俐的一个姑娘啊,就这么变成了几两灰,这就么,没了。 老爷子撑到安坟结束才回屋。秋禾看他脸色蜡黄,便扶他进屋,让他上床躺着,老头子还絮絮地说,不能缺了礼数,要出去给帮忙的人敬一杯酒。秋禾答应去招呼,老丁也再三地劝,沈宝成才上床躺着了。 此时天色已黑,花娘娘和几个妇女在院子里支了桌椅,招呼来帮忙的人吃晚饭,又单另起灶,煮了几个糖水蛋,分别让人端给沈评宝成和秋禾。 秋禾按沈宝成的交代,逐一给人敬了酒,表达了谢意,等回屋时,已经是力尽神危,把药瓶拿出来,再三再四朝嘴里喷,胸中却是憋闷异常,那唇色渐渐泛上紫色来。白川正端着碗鸡蛋羹走来,看势头不对,立刻悄悄把老丁叫了进来。 老丁扶着秋禾手腕诊了一回脉,脸色十分难看,转脸对白川说:“把我放在堂屋冰箱边上的那小包拿来!”一面又朝秋禾低声道:“把你那药扔了,把衣服脱了!” 秋禾又开始喘,这回连药也止不住了。听了老丁的话,便把药瓶放在一边,脱了上衣躺在床上。白川把老丁的包拿进来,又掩上房门,准备给老丁打下手。 老丁出去洗了手,拿酒把银针泡着了,在秋禾喉头摸了片刻,对白川说:“记住,这是清喘穴,在廉泉、天突之间,手指摸上去有抵触感。” 一边说,一边右手持针,缓缓扎下。接着又扎另几个穴位,白川在旁一一记下。过了片刻,秋禾呼吸声渐渐清朗,哮鸣音也没先前那么重,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老丁说:“这也只是缓解症状罢了,治病还得靠药。明天我配了拿过来,以后记得顿顿煎给他吃。” 白川点头答应。看秋禾迷糊要睡,知道这是老丁扎了安神的穴位,忙放轻手脚,给他搭上被子。老丁取了针,两人把房里收拾了,关了灯,悄无声息出来了。 这时院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见老丁和白川出来,花娘娘和灶上的石婆婆忙端出饭菜来让他们吃。老丁边吃饭边看了眼沈宝成卧房,小声问:“那边怎么样?” 花娘娘轻叹一口气,说:“劝了半天,好孬喝了半碗鸡蛋汤。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熬过这道坎……” 老丁便不再说话,默默吃饭。白川把大圣从后面小屋里牵出来,拌了一盆饭放在面前,也坐下吃饭。几个妇人收好家什,便各自回家了,只剩下厨房里吃饭的两人一狗。 老丁扒了几口饭,便搁下了筷子,对白川说:“你查过了吗?那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川也放了碗,垂眼看着桌上筷子,说:“张发财那帮人干的。” 老丁之前就暗自猜测,沈琳的事只怕跟镇上那场拆迁风波有关,但听到白川确认,还是怔住了。 他下意识地摸烟,说:“你确定?” 白川没作声。老丁呆立良久,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也在怪我?当初若不是我拦着你,不让你动那帮畜牲,哪里会出今天这事!” 白川转头看着窗外黑色,面无表情,说:“不怪你,怪我自己。是我无能,护不住他们。” 老丁摸出根烟来点上了,抽了一口,沉沉地说:“有时候我也疑惑,祖宗上千年传下来的规矩,当了狩师,就要守护天下苍生。可事到如今,再回头看看,我们到底在守什么?” 白川嘲讽地笑了一下,说:“你守护的那些人有多贪婪,你是第一次看到?” 老丁默然无言,半晌才说:“你现在要怎么办?” 白川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你说!”老丁说。 “那些人觊觎这片山林,不是一天两天。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白川回头看着他,说:“即使你对我严加看管,若我耐心告磬,也会不计代价,把这些人种下的恶果百倍奉还。――你不希望有这一天吧?” 老丁一时说不出话,白川继续道:“狩师这职业相沿多年了,为何不换个工作方法?你守我,不如守好这片山,你总该知道,若没人打扰我,我根本不屑于对你们人类出手,更何况,现在我还有秋禾。” “……守山?”老丁抬起头,边摸着大圣的头,边灼灼盯着他问:“怎么守?” “我会把山地的部分权益转给丁家,作为报酬,再有人来寻事,你们丁家出面解决。沈家爷孙的安全也由丁家负责,不能有任何闪失!”停了停,白川又说:“你若能做到,我会安份守己呆在这里,护佑凉石镇一带风调雨顺,绝不兴风作浪搅扰百姓。” 老丁十分震惊地看着白川。身为一个狩师,他非常清楚灵兽对自己的地盘有多看重。可如今,这条他追着看守了上十年的白龙,竟然提出要死对头来看管守护自己的地盘!他就不怕他们转身陷害他吗? 他想了很久,才说:“你肯对丁家如此信任,我十分感动。但此事关系非小,我要跟丁家的现任家主商量了再给你答复。” 白川淡淡道:“别感动。我会跟你们签协议的。想拿山地做买卖,不成!” 老丁狩猎半生,这还是第一次有望打开工作新局面,想到以后,不禁兴奋起来,说:“我会说服丁家的,听起来,丁家要做的事还很多。” 白川稀薄地笑了笑,说:“要守护苍生,总该多做点象样的事。” 老丁站起来往外走,说:“我明天联系了告诉你,顺便把药带过来,今晚你在这里守着?” 白川点头。这边爷孙俩都要人看顾,更何况秋禾病情未愈,夜里再发了哮喘,须得有人施针。 老丁便摸了摸大圣,告辞回家了。白川待他走了,准备关门,老丁却又回头,问:“那张发财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白川冷冷一笑,说:“你放心,我不会去杀他!他不配!按照你们人类的规则,这种人难道不应该有比死更悲惨的下场吗?” 老丁看着他,白川咬牙切齿,说:“我要他眼睁睁看着家财散尽、众叛亲离!我要他象一条人人唾弃的野狗一样活着!我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成!爷爷和秋禾受的苦楚,我要他十倍百倍地偿还!” ☆、取证 半夜里秋禾果然又发了病,他哽咽着,喘得厉害,却魇在梦里醒不来。白川小声叫他的名字,把他轻轻摇醒,秋禾张开眼,看见是他,扑过来紧紧抱着,把头埋在他怀里,一会儿面前衣襟就湿了一大方。 白川抚着他的背,拍了半天,又让他躺平施针。几针下去,秋禾才渐渐喘匀了。等收了针,白川依旧在他身边躺下,问:“刚梦到什么了?” 秋禾呆呆看着顶上的天棚,好一会儿才说:“我看到我妈了,她……”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说:“她全身都烧伤了,跟我说好疼……” 白川闭了一下眼,抑住汹涌而来的泪意,给秋禾擦额上的冷汗,说:“她已经回了家,都过去了……” 秋禾不说话,只是疲惫地合上眼,直到白川以为他睡着了,却又突然睁开,声音毫无睡意,问:“你查得怎么样了?是他们干的吗?” 白川看着头顶天棚,说:“是。” 秋禾霍然转头盯着他,双眼灼亮得可怕,说:“你都录下来了?” 白川把他晾在被子外的手放进去,说:“现在还不能动手。一段录音,无法说明什么,张发财完全可以把罪责推给手下人,到时我们还是拿他没办法,反而打草惊了蛇。” “那要怎么办?”秋禾呼吸又急促起来,说:“难道就让那帮该死的混球逍遥法外?” “急不得,”白川隔着被子拍拍他,说:“过两天,你病好一点,我就去县城搜集证据。这些年张发财作下的孽,我要全找出来!撞人的那辆车也必须找到。这些人,我一个也不放过!” 秋禾不再说话,只在被子里默默握住了白川的手。 他真是恨死自己了!这可恨的病弱之躯,拖累了沈琳,拖累了外公,现在,连白川都受到拖累!他恨不得自己一夜之间好起来。 然而到了第二天,他的病情不仅没好转,反而轰轰烈烈发起烧来,嘴唇都烧得开了裂。哮喘倒是止住了,却又开始咳嗽。老丁过来切了脉,不敢说他哀毁过度,只说:“这是这一阵太 恋耽美 分卷阅读7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狠了,如今发作出来也好。看着凶险,其实不打紧。” 秋禾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倒把沈宝成逼出了一股子精气神。老爷子挣扎着起了床,每天忙着整治饭菜、顿顿熬中药,端到秋禾床前,守着他吃喝。虽然忙碌,气色竟比头两天强,老丁和白川见了,稍稍放下心来,索性把照顾病人的活计都丢给了他。 展眼就到了春忙季节。镇里家家户户开始忙起来,割冬小麦,打油菜籽,紧接着又要整地插秧。沈宝成却顾不上这茬,天天忙着照顾外孙。白川白天去山上采药,晚上也经常不见人影。等别人家小麦都收进了仓,银杏谷旁边,沈家和林家的麦子却黄在地里,迟迟没人去收割。后来还是石老六看见了,邀了老刘老孙等人,悄没声地跑去割起了麦。等沈宝成和白川得到消息时,几块地的小麦已经割了一半了。老爷子心里甚不过意,忙叫了白川,跑了去和大伙儿一起割麦子。大家说说笑笑,打伙子割了麦,装上车,花娘娘又送了饭来,就都蹲在田埂上,热热闹闹地吃饭聊天。 农村人只要手里有活计,心里就有盼头。一场春忙下来,沈宝成虽然操劳,可也不再有闲功夫想些伤心事了。就连秋禾,刚能从床上爬起来,就被支使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白天忙累了,晚上便也能睡个囫囵觉。 秋禾病稍好了些,就给县城的小志打了电话,托他在公安系统找找熟人,想调阅出城路口的监控。小志朋友遍天下,想了想说,他正好有个姓胡的哥们在交警大队,可以请那人帮忙。秋禾于是和小志约了时间,亲自到县城去了一趟。 小志邀了快递公司的秦经理作陪,定下一家餐厅,要请胡哥吃饭,秋禾又买了两条高档烟和两瓶高档酒提过去。那位胡哥刚来赴宴时,听秋禾说亲戚被撞伤,想通过监控查找一下肇事司机,表情十分为难,直说这事难办,因为视频监控禁止外人调阅。但架不住饭桌上几杯酒一喝,又被秋禾奉承着,口风松动了许多,说:“一看就晓得,小沈是个懂事的娃儿!算了!谁叫你今天碰到胡哥!今天我豁出去了,这个忙咱一定帮!” 最后秋禾抢着结了帐,又把烟酒塞到胡哥车里,胡哥就更爽朗了,愤然说:“妈拉个巴子,这些无良司机,撞了人还想跑!要是找到了,叫几个人去搞死他!”当天下午就带秋禾去看了监控。 沈琳出事的路段上虽然没有视频头,但出城的几条路上都装了监控。胡哥把秋禾要的视频调出来,让他慢慢找,自己则在后头寻了条沙发,倒头睡起了午觉。秋禾就在满屋酒气和鼾声里,把视频打开,盯着画面细细看了起来。 按照王警官所说,沈琳出事是在晚上,秋禾推测她出城的时间很可能是下午五点之后,果然,时间线跑到六点二十的时候,一辆熟悉的车驶过了监控画面,秋禾回放,按下暂停键,紧紧盯着画面中央那辆没上牌照的小汽车,心中一片刺痛。 即使画面里根本看不清车里的人,他仍能感觉出,那就是沈琳。秋禾死盯着画面,贪婪地看着车里的人,那是他最爱的人留在人世的最后一点影像。他隔着冰凉的电脑屏幕,轻轻抚摸着她,片刻后,终于按下播放键,那辆车从画面中一晃而过,再也没了踪影。 秋禾咬着牙,从背包里掏出纸笔,把在沈琳前后半小时内出城的车牌号一一抄了下来。晚上这地段出城的车并不多,半小时内也只有上二十多辆车,为确保万无一失,秋禾一共记了三十多辆车的车牌和大致车型。 等胡哥醒了,秋禾便把抄下来的车牌拿给他看,想通过这些车牌查找车主的身份。胡哥也爽快,索性好人做到底,带他去了车管所,找到熟人,把这些人的信息全查到了手。 秋禾十分感激,晚上又作东,请胡哥和车管所的熟人吃饭,还是邀了小志作陪。秋禾又让小志帮着办了几张购物卡,塞给了胡哥几人。胡哥见秋禾人机灵又识趣,出手也大方,都很喜欢他,表示认下了这个小兄弟,让他以后有事尽管开口。 当晚因为闹到太迟,秋禾便没有回家,几人散场后,索性在附近找了间酒店住下。刚到酒店房间里,发现有好几个白川的未接来电,刚要打过去,电话又来了,白川问他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秋禾应酬了一天,头有些晕,便躺在床上,把这一天的经过说了,又把查到的信息念给白川听,说:“前十辆车是半小时内跟在我妈后面经过的,我估计撞人的那车多半在这当中,你顺着这条线好好查一查。” 白川终于抑制不住怒气了,说:“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身体刚好一点,又到处乱跑!你晚上不回,知道爷爷都急成什么样儿了?谁要你去找这些?我难道不会查?” 秋禾仰躺着,把手臂搭在眼睛上,听了这话,突然心灰意冷落下泪来。白川听着电话那端气息,也自悔把话说急了,气虎虎问:“你住哪儿?我去找你。” 秋禾默默流了一阵泪,说:“不要你来!反正我就是个废物!什么事也做不好!什么事都做不了!” 白川又心疼又懊悔,只得柔下声先哄他:“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刚真的急坏了!又不知道你去了哪儿,打电话又没人接,我……,你再别这么吓我,好不好?” 秋禾这才想到,沈琳刚出了事,自己没有说一声就留宿在外,确实容易让人担心。心里软下来,却还是抽着鼻子说:“你瞧不起人!” “哪有?”白川和秋禾好了以后,口齿日渐伶俐,这时更是超常发挥,说:“你那么能干!会读书能做饭,样样懂得比我多!我很佩服,怎么会瞧不起?” 秋禾终于止住了泪,说:“我今天看到妈妈了,我看她开着车,从路口经过了。” 白川顿了顿,说:“你把查到的信息发我,我来挨个排查。” 秋禾沉默了片刻,说:“我们能报得了仇吗?” “能!”白川语气坚定,说:“这几天我找到一些信息。张发财以前搞房地产开发时,指使手下的流氓打死过人;他的企业偷税漏税很严重,具体我还在查;他还趁县城一家棉纺厂改制时,以极低的价格把厂子买了下来,这当中肯定也有鬼……,只要搜集足够的证据,肯定一击得中。” 秋禾有些意外,在他卧病在床的时候,白川竟私下里做了这么多事。他一时也觉得自己有些任性了,低低道:“你要注意安全,……别担心我,我住一晚,明天一大早就回家,药我也带了……” 两人呢呢喃喃说了片刻,突然响起敲门声。秋禾挂了电话,从猫眼里朝外望,竟看到王俊煦站在门外。他想了想,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把门打开,冷冷站着,看着王俊煦不说话。 王俊煦心里有愧,被他看得份外狼狈,支支吾吾地说:“刚从饭店出来,看着好象是你,就跟过来了,你怎么……,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秋禾冷淡地说:“跟你有关吗?” “秋禾,别这样,”王俊煦更局促了,讷讷说:“你妈妈的事情,我是真不知道,……我要知道了,这事绝不可能发生!你相信我!” “我知道,”秋禾点头,越说越严厉:“你没那么坏,这我都知道,可你蠢!你叫财哥的那个人,你知道他有多坏吗?为了钱,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跟着他来对付我们,就猜不到迟早会有这一天吗?” 王俊煦听到“我们”,自动理解为秋禾和姓林的小白脸子,心里又酸又愧又难过,那声音也大了起来,说:“那你呢?林白川那个人,你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吗?我哄着你求着你,叫你不要跟他在一起,你听过我的话吗?你跟他在一起,就猜不到迟早会有这一天吗?” 秋禾勃然大怒,指着王俊煦说:“你放屁!我跟谁在一起,用得着你管吗?你做了错事,还抵赖诬陷别人!你走!从今天起,我不认识你!” 王俊煦顿时红了眼,气势汹汹瞪着秋禾,秋禾冷笑一声,说:“怎么?你还想打我吗?或者,你也象他们对付我妈那样,找人把我杀死?来啊!你来啊!我他妈要怕你,就不叫沈秋禾!” 王俊煦死盯着秋禾,咻咻地喘粗气,最后终于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秋禾看着他背影,也是气愤难抑,碰地一声摔上了门。 ☆、阴谋 王俊煦往回走时,心里又羞又恼,又气又恨。 他一方面气自己贱,枉他对秋禾情深似海不离不弃,那家伙却鬼迷心窍,连个好脸色也不曾给他;另一方面他又恼张发财,明知道自己把沈家人看得重,却还是不声不响做下一桩命案,如今可好了,谁会原谅一个害死自己亲娘的仇人? 可王大少虽然浑,却认为自己并非不讲理的人。他固然看出张发财对自己的敷衍之意,可自己和他一开始不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么?张发财借王家的财势谋财,他借张发财和江家狩师的力量赶走林白川。按照他的预计,到最后秋禾知道林白川的真相,只怕还要感激他。谁会想到沈琳会横空插一杠子?最后她丢了命不说,还导致他和秋禾也反目成仇了呢? 王俊煦想到秋禾仇视的眼神,越想越心灰意冷,险些落下泪来。赌气想,横竖留在这里没什么意思,干脆回家算了。 翌日一早,王俊煦正在酒店里收拾行李,一个中年人却过来敲门,说是七少和张总请他过去一趟。王俊煦听说张发财也在,满心不愿意去,又一想,江家狩师是自己带过来的,去了跟人讲一声,告个别也好。于是跟着那人去了江家七少江摇光的房间。 江摇光和他住在同一间酒店,却是不同楼层,王俊煦进门时,桌旁坐着两人,神色都十分凝重。西装革履、体格瘦小的是张发财,一身贵气、高大英俊的是江摇光。 距上次到凉石镇狩猎不过短短几月,昔日阳光开朗的江家七少,已经变成了一个鲜少笑容、目光阴鸷的青年人。见到王俊煦进来,江摇光只是微微颌首,张发财却站了起来,以一种成年人看待任性小孩的眼光,无奈地看着王俊煦,说:“小煦,还在跟哥赌气?说来说去,都怪我管教属下无方!真的,哥不怪你生气,这事要换了哥,哥也恼火!” 王俊煦不想理他,只看了看江摇光,问:“找我什么事?” 江摇光指指椅子,让他坐,又指桌上,问:“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桌上摆着两个钮扣大小的电子元件,王俊煦拿起来看了看,说:“这又是什么鬼东西?窍听器?” 江摇光点头,说:“我在财哥办公室里找到一个,后来不放心,去他家搜了搜,果然又找到一个!” 王俊煦把玩着那枚窃听器,抬眼看张发财,问:“谁装的?难道是……林白川?” 江摇光森然一笑,说:“除了他还有谁!” 王俊煦看着窃听器不语,江摇光又说:“他既然敢在财哥家中装窃听器,就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79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他已经开始在调查咱们了。还记得刘宏明那件蹊跷的案子吗?就是这妖兽干的!先杀了人,再把刘家行贿的证据抛出去,转移干扰警察的视线。看样子,这次他打算故技重施啊。” 张发财听了,背后升起一股寒气,决定无论如何要和江七少和王大少合作到底,以解决林白川这个钱途和前途上的祸患。 王俊煦却抬眼看看两人,淡淡说:“这事你们处理就行。我这两天想回省城去,不打算再掺合这事了。” 张发财一听就急了,说:“煦少,你现在退出,不是害我吗?” 王俊煦手插在兜里,两腿伸直,说:“财哥,这事儿你有你的主意,我也有我的主意。既然你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有什么必要强留下来呢?没意思,是不是?” 张发财暗里恨得咬牙,面上却浮出一个真挚愧疚的表情,说:“兄弟,你这话伤我的心哪!我本来不想说,前两天我叫人卸了阿虎一条膀子,你要是心里还不痛快,我把他送来交你处置!” 江摇光虽然颇看不上张发财这种见风使舵之辈,不过以后还要借重这位小县城的地头蛇,自然也不希望王大少拆他的场子,闻言劝解道:“煦少,说走就走,这可不是你风格啊。难道你要抛下那个小美人吗?你这一走,之前的功夫不都白费了吗? 王俊煦听他用“小美人”三个字形容秋禾,心里一阵厌恶,皱眉说:“七少,别叫得这么恶心!功夫费了就费了,没什么大不了!你们去抓龙,资金我照样出就是了。” 江摇光笑了笑,心想,人都走了,钱怎么会给得痛快?想了想便说:“真这么舍得下?你那……那个沈秋禾,眼下是被妖兽夺了魂魄,什么事都听林白川的,无法识得好歹,你再劝他哄他也没用。若是我们把妖龙擒住了,你等他清醒过来,那时才听得进人话。你这时候回省城,他知道你为他费过多少心?做过多少事?就剩最后一点忙了,你还不肯帮,你还指望他到时感激你么?” 这话实在说中了王俊煦的心事。自从知道林白川是龙变成的人后,王大少从心底里觉得,秋禾这是受了妖怪的迷惑,就跟古书上所说的妇人被狐狸精迷去心性一般。是以他心中很是动摇,嘴上却硬道:“我可没指望他感激我!” 张发财察颜观色,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给王大少加两把火,说:“这事我倒有个主意。不过……,小煦现在对我很有成见,我不太方便说。” 王俊煦对他欲擒故纵这一套十分反感,拉着脸说:“想说你就说,谁拦着你呢?” “其实对待这种小美……,对沈秋禾这种人,有个办法最简单直接。煦少,你是个软磨性子,还有耐性慢慢跟他磨。可天天哄呀劝呀的,有什么效果没有?这种人,就不能捧着掼着,换作是我,先把人弄上手了再说。他只要在你手上,要死要活,要方要圆,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王俊煦皱眉,厉声说:“别说了!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 张发财受了顶撞,也不动怒,反而呵呵大笑起来,说:“煦少,你不会到现在还没跟那个沈秋禾在一起处过吧?看把你急得!” 王俊煦恼羞成怒,脸都红了,正要说话,江摇光却伸手制止,说:“我们没时间慢慢来了,动作一定要快!近来我得到一个消息,林白川恐怕要跟钱塘丁家合作了。丁家是几百年的狩师世家,双方一旦缔结协议,我们再要捉拿妖龙,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王俊煦一怔,张发财却说:“江少,有件事我不明白,按说,你们狩师跟那种妖怪不是天生死对头吗?为什么还有狩师要跟他合作?” 江摇光一哂,说:“正因为是头一次,狩师界才十分震动。林白川估计向丁家俯首归顺了,丁家才答应给予保护。知道动物保护区吗?跟那个差不多。” 江摇光说别的,张发财还不能理解,说到动物保护区,张发财立刻觉得事态紧急,一旦丁家接手凉石镇后的山林,那他们忙活这么长时间,不全泡汤了么? 于是张发财立刻说:“姓沈的女人也死了,现在没人护得了林白川了。我看,我们最好尽快动手,要抢在他们头里,以防夜长梦多!不过七少,我听你说要生擒活龙,这个是不是比较难办?” 江摇光眯起眼,眸色阴沉下去,说:“活龙才能一直取血剥筋,死了可就没什么大用,只能吃肉剥骨头了。” “话说,”张发财看他一眼,问:“龙血真那么有用?” 江摇光看着张发财,目光中流露出警惕之色,“咱们事先可都说好了,沈秋禾归他,龙归我,山归你。” 张发财忙摆手,说:“我没兴趣,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江摇光转头看窗外,冷冷说:“他伤了我几个哥哥,我怎么能轻饶他?再说,我还等着拿这血去救命呢。” 这边三个人凑在一处密谋的时候,白川还一无所知,正带着秋禾和狗,找老丁商量治病的事。 白川对秋禾上次哮喘发作的情形记忆犹深,十分后怕,因此等稍微有了闲,就去催逼老丁,要他想办法找出把哮喘治断根的方子出来。他不得已去老丁家,实在看老丁那邋遢样不顺眼,忍不住便要冷嘲热讽。老丁自由散漫惯了,被他催着配药已经很不服气,看他还要出言挖苦,更是火冒三丈。如此一来,双方都很痛苦。 这天早上,白川带着秋禾练完一套太极,又去丁家敲门,老丁头天睡得晚,还没起床,听到敲门声,唉声叹气起来开门。听白川问药配得怎样了,便不耐烦,说:“哪有这么快?我要有这个能耐,早开药厂去了,我还做什么狩师?” 白川进了门,见院子里屋里乱得无法下脚,便毫不留情地说:“脏成这样,还开药厂!那药人吃得下去么?” 老丁揉着眼屎,说:“嫌我脏,你莫来!我请你来了没有?” 秋禾看他们斗嘴,也觉得好笑,便拿起一把扫帚,帮老丁扫起地来,老丁说:“喏,你把秋禾好好看一看!人家来了,还晓得主动帮我扫个地,你来了,大爷一样!” 白川一看,更恼了,夺下秋禾的扫帚,说:“走了半天路,还不累?歇着,随他脏,又不是你住这儿!” 秋禾一笑,拿过扫帚,说:“只是扫地,又不累。丁爷爷帮我治病又不收钱,我给他干干活,也是应该的。” 白川见老丁进去配药了,便进去观摩学习。老丁一边讲解,一边配好了几包药,拿旧报纸包了,让他们一会儿带走。白川拿着药,说:“这苦汁子,到底要喝到多早晚?” “嫌苦?是生病苦还是药苦?”老丁翻个白眼说:“你巴不得他那病一下子就能好,我给你讲,别说我这儿没那种药,估计神仙也没有!” 白川站了一会儿,扭头看看外头,见秋禾扫完地正逗狗,便悄声问:“我以前问你的事,你查得怎样了?” 老丁不解地看他,白川低下头,说:“就是……我让秋禾跟我一样……” 老丁搁下手里几根药枝子,正色道:“你真想走到这一步?” 白川低头看着脚尖,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没见他发病,太吓人了!这辈子都不想再有第二次。若是能把我的血给他,是不是他这病就能好?” 老丁微叹了口气,低头把剩的草药一一收进抽屉,说:“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回了趟丁家,为这事还翻了好几本珍籍古本,倒真发现一点线索,书上提过,以前有人性命垂危,曾和一头麒麟换过血。那麒麟据说是几百年修为都废了。至于那人后来怎么样,有没有危险,有多危险,书上没记,我也不晓得。总之这事难办得很,我劝你还是消了这个心,规规矩矩叫他吃药调养吧。” 白川有些泄气,片刻后不死心,又问:“书呢?你带来了吗?借我看看!” 说到书,老丁居然有些生气,怒道:“那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就连我进去看,还要带双该死的手套!老子一把年纪了,还得听后生小辈罗里罗嗦讲一堆规矩!麻烦死人!倘不是你巴巴问了一场,我算是懒得受这个罪!” 白川便猜测,心高气傲的老丁头,只怕为了这几本书,还不得不低头求人。想及此,他心里有些触动,觉得还真难为了老头儿,便转身说:“药配好了,我去做饭。” 丁老头闻言乐了,把抽屉一关,朝堂屋里大摇椅上一坐,摆出吃现成饭的太爷样儿,朝他背影喊:“你做饭不好吃!让秋禾做!” 白川立刻怒了,头也不会地嘀咕:“想得美!死老头,尽会指使人!” ☆、挟持 这天早上,秋禾去练拳时,并没有在石榴树下等到白川,他想到白川每晚要前往县城搜查取证,还要在天亮前赶回来,必定十分辛苦,便自己去了林子里,缓缓打完了一套拳。往回走时,看旁边一丛荼蘼花开得繁盛,便顺手掐了几支准备插瓶。等快走到家门口,就见白川正站在路边候着他。 秋禾看他头发都被露水打湿了,心想也不知他这一夜如何奔忙,便说:“以后我自己做早锻炼,保证不偷懒。你早上别急着往回赶,这样跑来跑去太累了!” 经此一事,他现在格外觉得,当务之急是要有个好身体,不然别说照顾亲人,不拖累他们就算好的了。 白川嗯了一声,两人并肩往回走,秋禾见他有点心事重重,便问:“怎么了?” 白川默默走了一会儿,才说:“我调查张发财的事,被发现了。” 秋禾一怔,立刻紧张起来,说:“你被他们看到了?” 白川摇头,说:“前几天窃听器收不到信号,我还以为电池没电了,昨晚我去他办公室里找文件,发现放在那里的一个已经不见了。” 秋禾悚然心惊,想了想说:“你最近别去他办公室了,他手下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继续查会很危险。” “我没事,他们拿我没办法,但是,”白川看看他,慎重道:“你和爷爷一定要小心!只要你们没事,我就不会有事。” 秋禾点头,安慰他说:“我和外公都在镇上,这么多人看着呢,不会有事的。” “都警醒着点,让爷爷把猎枪拿出来准备好,”白川不放心地叮嘱了一番,又说:“我还要去找老丁,你先回家。” 秋禾答应了,看着他往小镇方向去了才进屋。到家后,他先把手里拿着的花插到瓶中,放到沈琳遗像前,又把供的清水换了一盏,上了一柱香。看着照片中沈琳的笑脸,心里难过起来。 不再是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而是永远也无法好起来的钝痛。他一闭上眼,就能看到法医鉴定中心的那一幕,那会是他一辈子的噩梦。 那是他最亲爱的妈妈,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到现在都没得到应有的惩罚!白川也已经很尽力了,可现在那些人已经有所察觉,再要着手调查,势必没那么顺利,这样一来,天知道证据什么时候能搜齐?难道只能眼睁睁看张发 恋耽美 分卷阅读80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这么逍遥下去? 他在沈琳遗像前站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决定等会儿跟王警官联系一下,看他能不能从中帮忙,或者,也可以再跟胡哥约着见见面,双方搞好了关系,说不定能通过他们来查查那几个车主的情况。 这两天老孙家里要做几把椅子,一大早就把沈宝成拖去帮忙,连大圣也一并带去了。这一来是因为沈宝成木工活做得好,二来几位老人在一起说说讲讲,总好过让老头子呆在家里东想西想。秋禾进厨房后,看到外公给自己做了早饭,便一个人坐着吃了,边吃边想要怎么打开缺口,突然听到电话响了起来。 却是小志打来的。小志也不寒喧,直接问他在哪里,方不方便到县城来。秋禾便问有什么事,小志说:“上回你不是找胡哥查过那个肇事司机吗?后来胡哥帮你了解了一下,说是查到一点线索,想跟你见个面。” 秋禾一听,心都怦怦跳了起来,连忙问:“什么线索?是不是找到车了?车牌号多少?”那几辆车的车牌,他现在都倒背如流了。 小志吞吞吐吐道:“胡哥说,要跟你见面说。叫你别跟外人说。” 秋禾立刻说:“好,我现在就动身到城里,去了跟你联系。” 小志说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秋禾立刻饭也不吃了,想到班车马上要来,错过这一趟,就只能等下午了,赶紧拿了背包就往镇上跑,路上看到剃头铺的刘老头,让他给沈宝成带个话,说自己要进城一趟,跑到桥头,堪堪赶上上午的这班车。 早上的车里没什么人,除了司机和他,前面只坐了一个抱篮子的老头,秋禾在靠中间找了个座位,喘了半天才平息下来。老旧的汽车缓缓启动,朝镇外开去。 转眼就是初夏,窗外已是满目青翠,起伏丘陵间夹着狭长的水田,栽种着绿油油的禾苗,远山笼罩在薄雾里。秋禾无心看风景,满心里都是小志刚讲的话,如果能通过胡哥找到肇事司机,用心审一审,就能知道是谁指使的,到时候,张发财的罪证就是铁板钉钉了!这是他睡里梦里盼了多少次的事!不能手刃仇人,至少要把他们送进监狱,才不至于让亲人死不瞑目! 他又兴奋又难过,在背包里找了找手机,想跟小志再联系一下,问一问详情。把手机握到手中时,秋禾突然心里一动,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小志那话唠,平时没事也能说上十分钟,这一回通话却异常简短,简直不是他以往风格,说话也有点吞吞吐吐。秋禾刚才被兴奋冲昏头脑,这会儿冷静一回想,越想越觉得可疑起来。 更何况,他跟胡哥的交情,根本没有深到主动帮忙的地步。胡哥那人,看着爽快义气,其实不然,如无好处,他怎么可能帮自己去查案子? 秋禾又想到白川早上的交代,更加不安起来。想放弃县城之行,又觉得有些不甘,正满心纠结,汽车扑嗤一声在路边停了下来,上来了两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秋禾一看到这两人,一颗心立刻紧紧吊了起来。 这两人看装束,倒也跟附近农民没有太大区别,都是头戴一顶旧草帽,身上衣服也不甚周正。然而村民绝没有旧衬衣下隆起的肌肉,更没有那种锐利警觉的目光。这两人上了车后,一前一后地找位置坐了,却刚好把秋禾夹在了中间。 乡间汽车颠颠簸簸地在路上走走停停,不时有村民上车,座位渐渐坐满了,过道上也挤放了好些箱笼,秋禾一路都装作低头打瞌睡,脑袋里却一直高速运转,想着要什么时候选择什么路线甩脱这两人。 给白川发短信说自己遭人劫持,让他和石六叔立刻开车赶来?可这两人说不定哪一站就把自己带下去了。自己路上先逃的话,论体力却又毫无胜算。正急得手心出汗,客车却再次停了下来。 秋禾往窗外瞟了一眼,原来到了另一个小镇上,路边人不少,还乱纷纷夹杂着各种三轮车摩托车。等人上了车,汽车缓缓发动时,秋禾猛地站起来挤到后门,仗着身子瘦小灵活,从已经关了一半的车门中溜了出去。 事出突然,车上不少人惊叫起来,后面那人伸手去捞,也只抓到秋禾的一片衣角。两人连声喊停,等那辆老爷车颤抖着重新打开车门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秋禾早已不见人影。 这两个人没想到自己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都看不住,一时都急了,在附近团团搜了一遍,又问了好几人,竟是毫无头绪。两人想到上头的命令,不敢马虎,一边分头追,一边打电话汇报情况。 等那两人一东一西离开了,秋禾才从旁边一家小服装店里探出头来看,看到两人走远了,惊魂稍定,忙回头对店主说:“谢谢姐姐!太谢谢你了!” 那店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一边头也不抬地在计算机上敲,一边说:“刚才来找的是你爸吧?我是怕他们在我店里拉扯起来,把我衣服弄乱才替你瞒着的。又是逃学去网吧了吧?照我说,该打!” 秋禾也不分辩,只问:“镇派出所往哪儿走?” 女店主这才抬起头来,认真看了他一眼,说:“往东一直走有个路口,左边那条路拐进去,走不到多远就到了。” 秋禾忙道了谢,说:“姐姐,别告诉他们啊,拜托拜托!” 女店主挥了挥手,表示懒得理睬他,秋禾便闪身出去了。 怕再碰到那两人,他并不敢直接往东边走,而是闪进两间楼房之间的一条小过道里,给白川打了电话。电话一通,秋禾立刻说:“我被人盯上了!” 白川马上问:“你在哪儿?安全吗?” “不知道,”秋禾看看周围,在一个种着花草的阳台旁边蹲下,说:“我在去县城路上的这个小镇下了车,这镇叫什么来着?……我在这儿把跟着我的那两人甩脱了,那两人还在找我。” “赶紧找地方藏起来!”白川声音虽急促,却稳定有力,说:“我知道你在哪儿,我马上来找你!” 秋禾一颗怦怦乱跳的心渐渐落定,挂了电话打量起四周,小镇的楼房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长得都差不多,他在过道里转悠,早把自己绕晕了,此时已经不辨东西,本打算去派出所里求助,想到服装店店主那番误会,忽然觉得去派出所也不是个好主意,况且能不能安全抵达也很成问题。想了一会儿,决定就在附近藏起来。 可惜这里楼与楼之间很简陋,连棵象样的树都没有,更别说可供人藏身的灌木丛之类。秋禾顺着过道走了好一会儿,看见一楼有户人家阳台没有封闭,阳台上堆满杂物。他觑着左近无人,便翻了进去,从杂物堆里拖出一个大纸箱,也顾不得上面积满灰尖,从底下钻了进去。 纸箱里又黑又闷,秋禾却缩在里面,一动不敢动,每分每秒都是煎熬,他不停地想,等白川来了就好了!等他来了,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黑暗中,他忽然听到远远传来一声狗吠,心里一格登。紧接着,伴随着杂踏脚步声,狗吠也越来越清晰,离阳台越来越近了。 秋禾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陷阱 白川赶到那个老旧的阳台上时,秋禾已经不在那里了,空气中甚至找不到他的气息。在落满灰尘的阳台栏杆上,那颗他亲手打磨的龙牙,孤零零挂在一根生锈的铁丝上。 看到龙牙的那一刻,白川的呼吸都断了。他颤抖着伸出手,把龙牙拿起来。上面的皮绳断口很新很不规则,显然,有人强行从秋禾脖子上拽下了这颗龙牙,故意挂在了这里。 那些人抢在他前面抓走了他,还精心掩盖了气味!几乎不用猜,他就知道那是些什么人、他们要干什么。 白川原地站了片刻,掏出手机,拨了秋禾的电话号码。出乎意料之外,秋禾的电话居然是通的!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白川心里重新涌上微弱的希望,他多希望自己猜错了,多希望秋禾并没有被抓住,而是躲在小镇的某个角落,等着他来找他,――是那样就太好了! 然而,电话很快被挂断了。紧接着,手机接到一条短信,竟是秋禾发来的。白川看着短信提示,颤抖着手指点开,下一刻,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里,他的爱人、他恨不得呵护在手心里的宝贝,这会儿正被人在嘴巴上贴了胶布,对着镜头睁大了惊恐的眼睛。 手机叮咚一声响,又一条信息来了。白川木然点开,上面只有一行字,还想再见他吗? 浑身的血液冻成了冰凌,骨头缝里都是森森寒意,在这个初夏的正午,白川手脚一片冰凉,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喊,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老丁终于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赶来了,看到白川脸色铁青站在居民楼前,他心一紧,冲上前问:“秋禾人呢?还没找到他?” 白川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暴戾的杀气让老丁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他被带走了?是……什么人?” 白川冷笑了一声,说:“能赶在我前面抢人,能掩盖气息,你说是什么人?” 老丁怔住了,不能置信地说:“狩师?……这怎么可能?狩师委员会已经在讨论丁家和你的合作,这种时候谁会来招惹你?……难道是江家?” 白川没有理他,举步朝外走,老丁忙追上去,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找人!” “到哪儿找?” 白川停下脚,森然道:“他们抓他走,不就为了引我过去?我去!” 老丁忍不住朝他暴喝:“知道那是陷阱你还去?你傻吗?” “不然呢?”白川红着眼,回头朝老丁大吼。 “林白川你冷静点!”老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焦燥不安,郑重说:“他们不敢把秋禾怎么样!你相信我!秋禾是人类,不是什么野兽,要是他出点事,江家这一族一辈子都别想抬头做人了!……冷静点!我马上和殷长老联系,让他们给江家施压,这件事一定会解决的!” 白川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了老丁一眼,眼神里充满警惕、鄙夷,还有浓浓的仇恨。――因为沈宝成和秋禾,他对人类一度形成的信任、对和老丁达成的谅解,在这一刻已经全面崩塌了。 老丁的心沉了下去,完了,这条龙要发疯了! “我冷静不了!”白川眼底涌上血气,双目渐渐赤红,一字一句说:“若秋禾有事,我一定屠尽天下狩师!” 说完,他朝前面跑去,到拐弯处纵身一跃,跳上对面一座楼房的五楼,猿猱般攀了上去,在一片错落的屋顶后消失不见了。楼下一个人提着菜,正悠然从此路过,看到这一幕,立刻歇斯底里喊了起来。 他竟连掩藏行迹都不屑做了!老丁愕然刹住脚,看着白川消失的地方,心中升起沉沉忧虑,想了想,一转身拐进了小巷。 此时,秋禾正在一辆车上备受煎熬。他被人反铐着双手,头上蒙着个密不透光的黑袋子,拖上了这辆车,一路 恋耽美 分卷阅读81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簸着,不知过了多久,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有人粗暴地把他拉下车,拖着他跌跌撞撞走了一段路,头上的黑袋子被扯下来,嘴上的胶布也撕开了。秋禾闭了下眼,适应了光线后,就见自己所在的是一间破旧空旷的大房子,房里有一大群人,正或站或蹲地围成一圈,讨论着什么。 “七少,人带来了。”把秋禾推进来的那人说。 围在一起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一个高个子的年青人站起身,朝秋禾走了过来。 秋禾瞪着他看了很久,惊讶地说:“江……江摇光?是你?” “是我,没想到吧?”江摇光边说,边冷冰冰地打量着秋禾。 “你……,是你叫人把我抓到这儿来的?”秋禾极为震惊,心底的恐惧消散了些,却涌上一种更为不祥的预感,“为什么?我跟你无怨无仇,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为什么?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江摇光讽刺地笑了起来,“你是跟我无怨无仇,可有人跟我有仇!不仅有仇,还他妈仇大了!” 他说到后来咬牙切齿,近乎目露凶光。秋禾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试图讲道理,“你和白川有什么恩怨,难道不应该由狩师委员会出面解决吗?你绑我来干什么?” 江摇光嗤地冷笑了一声,回头对后面的人说:“听到没有,现在的狩师委员会,竟然连一个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弱鸡都知道!那帮老东西,大概还觉得自己很时髦、很与时俱进吧!” 身后那群人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人应声道:“提他们干什么?一帮只晓得空谈的老家伙,只怕连狩师这两个字怎么写都忘了!” 另一个年轻些的也说:“咱们江家,不需要那帮老东西来做主!” 秋禾浑身发冷,从这些人的眼神中,他看到了高高在上的漠然、鄙夷和仇恨。在他们眼中,他恐怕也跟一头待宰的灵兽差不多吧。 他哑着嗓子说:“你们这是犯法的!” 江摇光又笑了起来,阴黑空旷的房间里,那笑声非常渗人。秋禾怎么都无法把眼前的这个人跟几个月前的阳光大男孩联系到一块儿。正恍神间,江摇光凑近他,用手拍了拍他的脸,说:“对啊,我们犯法了,怎么样?你是不是很想哭?先忍会儿吧!等会儿我们把你那位小情人抓起来,抽他的筋,吸他的血,剥他的皮!到那时候,你想哭多久都可以!” 秋禾紧紧抿上了嘴,决计不再跟这个神经病多说一句话,免得自讨苦吃。江摇光也没再理他,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二十多人,说:“刚才说的,大家都记住了吗?” 众人肃然道:“记住了,七少!” “按我们的部署,一步步来,别乱了阵脚!”江摇光顿了顿,语气里竟带了点哽咽,说:“二哥三哥的病能不能治好,就全仗各位了!实在顶不住,别硬扛,把他引到这儿来。都去吧!” 那二十多号人有条不紊地疾掠而出,屋外响起几声狗吠,片刻后归于寂静,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江摇光和秋禾,以及押送秋禾来的那两个人。 江摇光缓步上前,挥手抽了秋禾身后那人一巴掌,咬牙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连个小孩都看不住?差点坏了大事!” 那人挨了打,低着头一声不吭。秋禾低着头看地上,尽量不跟江摇光有视线上的接触,――他现在敢肯定,江摇光肯定是疯了!还疯得不轻! 只可惜江摇光并不打算放过他,他冷冷看了秋禾一会儿,问旁边人:“发信息给他了吗?” 那人恭恭敬敬地答:“发了,七少!” 江摇光伸出手来,那人忙把秋禾的手机掏出来递给他。江摇光翻开短信看了看,哼了一声,说:“那就再发一张,刺激刺激他,也让他早点过来!” 说着拿起手机,打算给秋禾拍照,从镜头里看见秋禾又惊又怒地瞪他,皱眉道:“把他头发薅起来!” 旁边有人一把薅住秋禾的头发,扯着头皮往后拉,秋禾吃痛,被迫抬头,就见眼前亮光一闪。江摇光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直接把照片发了出去。 “你他妈神经病!”秋禾瞬间什么都顾不得了,破口大骂:“江摇光你个傻逼!你个懦夫!有本事就单挑,只会在背后使阴谋诡计你他妈也好意思自称狩师!” 话音未落,只觉得头一嗡,已经挨了重重一巴掌,秋禾半边脸都被打木了,等喘一口气清醒点时,嘴上早被人重新贴上了胶布。 “从现在开始,你俩盯着他,”江摇光阴沉沉地看着秋禾,对另两人说:“要是他跑了,谁都别想活!” 说完,他转过身,纵身一跃,从一扇空洞洞的窗户里跳了出去,消失在门外苍苍暮色里。那两人便提小鸡子似的,把秋禾提溜着扔到墙角,铐在旁边一根水管上,之后在旁边找了堵掩体,靠着坐了下来。 秋禾这才得以好好打量周遭情形。这显然是一处报废的厂房,屋里到处是灰尘和蛛网,开裂的水泥地上胡乱堆着沙包,形成了几个粗糙的掩体,地上还拖着些电缆线,通向厂房尽头的一个大坑。透过破烂不堪的窗户,隐隐能看到院子里长满荒草。 天一点点黑下来,秋禾靠坐在墙角,手被铐得发麻,脸上也火辣辣地疼,心里焦燥到了极点。 自己怎么这么蠢!明知道有危险,还随便往外跑!自己落到他们手上也就算了,还要被当成诱饵,把白川引进埋伏圈!想到白川现在不知在什么地方殊死搏斗,秋禾就又焦虑又惶恐,心里充满悔恨。 不要来啊白川!求你别上当!求求你了……,你那么聪明,一定能看出这是个陷阱的对不对?! 屋外最后一丝光线也敛去了,浓重的黑暗淹没下来。后来不知何时起了风,风刮过空荡荡的窗棂,发出呜呜的响声,跟猫哭似的。在时断时续的风声里,远处突然传来当的一声响,似乎是金铁相交的声音。 旁边两人明显一震,迅速爬到秋禾旁边,把手铐从水管上解下来,依旧反铐双手,一人一边把他紧紧按在一堵掩体旁。其中一个小声说:“来了!” 就听外面嗖嗖声不绝于耳,显然是□□齐发,轻微的脚步声夹杂其间,偶尔有一两道狗呔,几道人影从窗外掠过,不时有人从屋外跳进来。 一片异样的寂静里,外面突然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叫声尖利刺耳,令人毛骨悚然,却在响到一半时戛然而止。 ☆、擒龙 秋禾急得胸口发疼,拼命挣扎起来。旁边两人死死按着他,后来担心动静太大把白龙招来,其中一个朝他后颈砍了一个手刀,秋禾顿时眼前一黑,委顿在地。 等他清醒过来时,就听黑暗里狗在狂吠,夹杂着弩箭射击声和不时响起的惨嚎,此伏彼起,响成一片。后来不知什么重物从屋顶跌落下来,摔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浓重的血腥气四溢开来。 一片喧闹打斗中,忽然有人高声喝道:“开灯!” 暗处窜过几道人影,片刻后崩地一声轻响,屋顶里吊着的几盏高瓦数白炽灯突然亮了,四下里白得耀眼。秋禾闭了闭眼,还未适应屋里的光线,便被人从地上拖了起来,江摇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他旁边,正一手揽过他脖子,一手拿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抵在秋禾脑后,朝屋外大声喊:“林白川,出来!” 四下里瞬间安静了,秋禾抬眼一望,暗处影影绰绰,似乎藏着不少人,也不知白川在哪里。身后江摇光冷笑了一声,对着厂房大喊:“林白川,你能躲过子弹,你的小情人呢?要不要让他试试?我数到三,不出来我就开枪!大家同归于尽!一!” 森冷的寒意从脑后枪口传到秋禾身上,他心跳如擂,死死闭上了眼,嘴里被胶布封着无法出声,却唔唔乱叫,拼命摇头。 江摇光二还没有喊出来,厂房破烂的屋顶上,忽然跳下一个人来,正是林白川。他浑身是血,双眼赤红,从地上缓缓站起身,看着江摇光,冷声说:“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放了他!” 江摇光无声笑了,手上枪口未动分毫,说:“跳到你后面的池子里去!跳!跳下去我就放了他!” 秋禾圆睁双眼,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满脸哀求地看着白川,朝他拼命摇头。白川却不看他,只对江摇光说:“记住你说的话!” 说完他没有任何犹豫,后退几步,看都不看身后的池子,纵身一跃而下,绲匾簧落入池水中。 几个人立刻从旁边暗处纵出来,把池子上方的栅栏门拉拢锁住。江摇光一把甩开拼死挣扎的秋禾,走到水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笼子里的白川。 正方形的池子有三米多深,池里严丝合缝放着一个笼子,被四根铁链固定住。那笼子的栅条有手臂粗细,黑漆漆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看起来坚固异常。池底有一米来深的水,白川就站在齐腰深的水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上面。 江摇光盯着他看了片刻,咬牙切齿地说:“想不到吧,林白川?你也有被人关进笼子里的一天?拜你所赐,我二哥现在瘫痪了,这辈子都只能轮椅上;我三哥失去一只手臂,余生再也无法狩猎;我六哥至今还无法走路……,怎么?你以为有几个老头子为你说好话,江家就会吞下这奇耻大辱?你以为有丁家那个老混蛋护着你,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告诉你,这是我江家的玄铁笼,不管你是龙还是蛟,今生今世,进了这个笼子,你就再别指望再出来!欠我们江家的,就用你的筋骨、你的血肉来偿还!你放心!我会留着你这条命,慢慢让你还的!一直到你还完为止!” 白川并不开口,依然很冷淡地看着他。江摇光见他全无惧怕,胸中怒火更盛,便要想办法折磨他一番,出这胸中恶气。正在这时,秋禾挣扎中蹭开了嘴上的胶布,立刻大声喝骂道:“江摇光你放屁!你那些哥哥都是咎由自取,都是活该!谁叫你们先来逼白川的?你们这些卑鄙无耻下流的人渣,比禽兽都不如!还有脸说自己是狩师,还守护天下苍生,狗屁……” 拉着他的那人听他这般侮辱狩师,抬手就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声音传来,笼里白川脸上的镇定终于崩溃了,他摇撼着旁边栅条,嘶声大喝道:“放了他!” 江摇光看着池底暴怒的白川,高高在上地笑了,抬眉说:“怎么,一头野兽也玩深情?那好,今天就让你好好尝尝,你爱的人被人伤害,是什么滋味!” 说完,他大步走过去,一脚踹在秋禾的腰上。秋禾闷吭一声,跟一只破布袋似的飞了出去,撞上了坑边一堵掩体,滚出几米远才停下来。 池底白川一声怒吼,瞬间化成一条长龙,白龙怒目虬张,发疯般用身体冲撞铁栅栏,撞得四周铁链哗啦作响、摇撼不止。旁边的人都惊得脸色发白,江摇光却不管不顾,缓步上前蹲在秋禾旁边,拍着他脸说:“叫啊,叫给他听啊!你他妈怎么不叫?” 秋禾躺在地上,捂着腰蜷成一团,痛得 恋耽美 分卷阅读82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欲休克,却死死咬住牙,一声不吭。 江摇光捏着秋禾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冷冷说:“我们狩师是守信之人。我确实答应过要放了你,不过,我可没说过,我放的是活人!不叫是吧?我能一根根踩断你肋骨,你信不信!” 话音未落,被捏着脸的秋禾猛然把下颌往里一收,一低头,一口咬住了江摇光手掌的虎口。虎口处是手掌最为娇嫩的地方,江摇光吃痛,发狠诅骂踢打,哪晓得秋禾竟任他踢打,死死叨住了就死不松口。后来旁边一人赶上来,两人合力把秋禾掰扯开,总算把那只手解救下来,却已是鲜血长流。江摇光怒极,一把掐住秋禾脖子说:“你他妈找死!” 秋禾恨到极点,浑无惧怕,被掐得脸色渐渐紫涨,却使尽全身气力,朝江摇光啐了一口。 正在这时,屋外突然一阵骚乱,冲进来几个人,其中一个高个子年轻人正是王俊煦。王俊煦看到秋禾,立刻疯了似的冲了过来,一掌推开江摇光,吼道:“你干什么?” 几名狩师围了过来,却被跟着王俊煦进来的保镖挡住。秋禾脖子被松开,立刻呛咳不止。王俊煦把他从地上抱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摇光说:“你疯了吗?你想掐死他?他可是人!跟你一样的人!” 江摇光冷笑道:“自甘下贱跟畜牲沦为一道,也配叫人?” 王俊煦怒喝道:“可你之前怎么说的?你说会保证他的安全!” 江摇光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挥退身后众人,咬牙说:“行!看你面子,我留他一条命!把他带走!别让我再看到他!” 说完,他回头冷冷盯着笼内狂暴愤怒的白龙,朝旁边一人打了个手势,那人到水池边一处电闸旁合上闸刀,就见池中水面闪过一道紫光,白龙身躯一颤,痛苦地长吟一声,从池底跳跃起来,重重撞击到栅栏顶部,之后落入水中,再无声息。 秋禾眼睁睁看着白川在笼中挣扎,心中痛极恨极,狂喊一声,又要往前扑,却被王俊煦拦腰抱住。王俊煦第一次看到这传说中的嗜血猛兽,尽管已被关进笼中,仍惊得他头皮发麻,当下连抱带拖,死活把哭嚎不止的秋禾拖了出来。 隔着厂房不远处,另有一排破烂溜丢的平房,现在被临时安排成了宿舍。王大少抱着秋禾来到其中一间房,见他浑身稀脏,脸上身上满是血迹,越看心里越慌张,又见秋禾手还铐着,忙让人去拿钥匙。等打开手铐,他把挣扎叫喊的秋禾强行压在床上,检查了一遍,见那血迹似乎都是沾上去的,才放下心来。后来掀开衣服一看,就见腰间青紫了一大块。王俊煦抽了一口冷气,咬牙骂道:“江摇光这混蛋!” 一边让人去拿跌打药油,却不防秋禾用力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来,拼着命要往外跑,还歇斯底里哭喊道:“滚!你他妈给老子滚!谁要你来假惺惺地扮好人!滚出去!我他妈一分钟也不想看到你!” 旁边保镖十分为他家大少打抱不平,想上来削这不识好孬的臭小子,却被王俊煦拦住了。王俊煦见他哭喊得这样惨烈,一时很心疼,无计可施,只得拉住他苦苦相劝,说:“秋禾,我们也是为你好!江摇光说,你被那个妖怪迷了心魂,稀里糊涂分不清对错。等过一阵,你就明白了,我这么做是为了救你!” 秋禾不等他说完,就截口骂道:“放你妈的屁!王俊煦你个傻逼!蠢货!我他妈瞎了眼才会认识你!你别拉我!放开我!放开……” 王俊煦见他状若疯癫,情知自己在这里只会激起他的怒火,便要冷一冷他。又怕他偷跑,说不得只好狠一狠心,把秋禾拖去床边,依旧将一只手铐在床头,说:“不是不放你走,等江家把那妖怪运走了,我再带你离开。我保证没人会伤害你了,真的!” 秋禾大声哽咽,却是再不说一句话,坐在床边地上,把头深深埋进了膝盖里。 王俊煦欲言又止,想了想,索性让他冷静一下,便关上门出去了。 ☆、出逃 把白龙逮进笼子里后,江家狩师们才算松了口气。当晚江摇光命人严加看守,准备只等天一亮,就动身将白龙运往青川老家。余下诸人又要清点伤亡人数,救死扶伤,忙至深夜还都未睡。 王俊煦去找江摇光时,本准备打听一下他的行程,顺便要点药油之类,走到窗边,却见江摇光抬起脚,把旁边一个小桌踢得稀烂,还怒气冲冲地朝旁边人喊:“丁家那些老东西到底还要不要脸?我江家拼掉性命才狩到那条龙,他一个电话就想让我拱手送上?做梦!” 旁边一个年轻人也义愤填膺,说:“上次大伯他们想要丁家帮忙,老狗们还不肯出手,这回看我们捉了龙来,又想分一杯羹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另一个年长的便皱眉叹气,说:“话虽如此,族长忧虑得也对,为了这条龙,江家元气大伤,得罪丁家倒不要紧,就怕真得罪了狩师委员会的那些人。七少,要不我们还是考虑一下吧。” 江摇光冷哼一声,截然道:“二哥还等着这龙去救命,放林白川这事想都休想,要我跟他和解,除非我死了!” 众多长兄中,他与二哥天璇感情最为深厚,是以说到最后,江摇光连眼圈都红了。年长的狩师劝解道:“族长也还在斟酌,究竟要怎么办,现在两家不还在商谈么?丁家倒是提出来,要拿他们家传的麒麟角来换。不过要说药效,比活龙血差得远就是了……” 正说着,几人转头看到王俊煦,忙打住话头,江摇光便将人请进来,又吩咐手下人说:“为免那条龙作妖,给我多电击几次,只须留一口气,不死便好。再者,一路引他过来,留了不少痕迹,安叔,你亲自带人去,务必都掩盖住,切莫让丁家老东西顺着气味寻过来。” 那几人答应着各自去了,江摇光这才转头问王俊煦有什么事。王俊煦把来意一说,江摇光就皱眉道:“正要告诉你,行程有了变化。本打算明天就走,现在看来,只怕还要在这里多呆两天。” 王俊煦想到秋禾那个要死要活的情形,十分头疼,便问:“我在这里也无聊,能不能先带着人走?” 江摇光悍然拒绝,说:“不行!万一走漏风声,我这里岂非前功尽弃?你也知道,我这边人手已经不多了!” 王俊煦便说:“我保证把人看好就是了。” 江摇光一哂,说:“不是我说你,煦少,就你这耿直性子,哪里看得住你那小情人?他装腔作势求个情,只怕你心就软了。你老实等我们走了再说吧。” 王俊煦脸上便有点讪讪的,强自嘴硬,说:“怎么会?我难道不晓得轻重缓急?……也是你说的,他离那妖怪远一些,病便好得快一点。” 江摇光看王大少死要面子,心里不耐烦,但人家乃是捉龙行动的头一号金主,总不便一口回绝,便敷衍道:“急什么?你现在领着个疯小子,能去哪儿?不如在这里等他情况好点再作打算。我这边也不会久呆,无论如何,过两天我是势必要动身的,到时你是走是留,都随便你。” 王俊煦想想,也确实是这样,只得答应了,又要了药油才出去。当晚随便找个地方窝了一会儿,等到天亮,便又去看秋禾。 一开门,就见秋禾背对着门,安安静静地蜷在床上,大概昨夜折腾累了,自己爬去床上睡着了。 王俊煦盯着那背影看了一会儿,发现比以前单薄多了,躺着都形销骨立,背后两根蝴蝶骨支棱起来,隔着衣服都清晰可见。想到这消瘦跟自己大有关系,王大少便觉得心绪十分复杂。 听见门口有动静,秋禾一骨碌坐了起来,带动了手铐,哗啦一响。他靠坐在床头,脸色雪白,眼底青黑,气色虽然很差,但表情确乎是平静多了,平静里甚至带着淡漠。 “醒了?醒了就吃点东西。”王俊煦端进来一碗泡好的方便面,左右看看,屋里实在简陋,除一张床外空无一物,他看了半晌,只得把面放在窗台上。一边拿钥匙打开手铐,一边却又防着秋禾暴起伤人。 秋禾却只是坐在床头,垂眼揉着被铐麻了的手腕,半晌后默不作声地站到窗台前,一手撑着窗台,弯腰大口大口吃起了面。 王俊煦见他没再发疯,又肯吃东西,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由想到江摇光和张发财等人的话来。之前江摇光一直说,秋禾对白龙死心踏地是因为被迷去心性,对此王大少其实也并未多信服,但倘若不是这样,实在无法解释他王大少风光半生,何以独独在秋禾这里失了宠。 世人都是如此,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好东西,更何况秋禾几乎可算得上是王大少的初恋,被人横刀夺爱也就罢了,夺的人还是个半人半兽的怪物!难道说王大少魅力值还比不得一个妖怪?这不科学!因此,对于秋禾的移情别恋,王俊煦最终还是更倾向于接受江摇光的解释。 眼下秋禾的态度,几乎可算是验证了江摇光的说法。不过一夜,秋禾便冷静了好些,不免让王大少心头一喜,生出多少不着边际的希望来。 他在床边坐下,看着默默吃面的秋禾,搭讪说:“这里条件苦了些,没什么可吃的,你先对付着住两天,等咱们出去了,我再好好补偿你。” 秋禾也不理他,稀里呼噜吃完面条,又端起碗,把一整碗面汤都喝光了,这才抹抹嘴,坐到床头,冷着脸伸手问:“你还打算铐我么?” 王俊煦忙说:“只要你别闹,我怎么……”他本想说“怎么舍得铐你”,想想眼下两人剑拨弩张,也实在不宜说出口,便改口道:“我怎么会为难你?” 秋禾便垂头看手,说:“那你什么时候放了我?” “过两天就走,咱们一块儿走。等江家的事了了,咱们就能从这儿出去了。” 秋禾微叹了口气,又说:“那你让我打个电话给外公吧,我出门时也没告诉他,不晓得他现在都急成什么样儿了。” 王俊煦一时很为难。他不傻,知道秋禾打电话是假,恐怕瞅机会通风报信才是真的。可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秋禾第一次好言好语地求自己,若一口拒绝,又拉不下脸。想了想,便先上一个哄字诀,说:“不是不行,只是我电话没电了,一会儿等我充好电了,我替你打。” 秋禾垂头坐着不作声,表情很有些怅茫。 王俊煦见他比昨天温顺了好些,便挨挨蹭蹭地坐近了些,说:“秋禾,不管你信不信,江摇光把你绑来,这事我真不知道,我也是后来从财……从张发财那儿得了消息,才急忙赶过来的。我先头就跟他们说过,对付谁都行,不准动沈家人。我没想到,这事会闹成这样……” 说着,他便可怜巴巴地望秋禾。秋禾把腿缩到床上,两手抱着膝盖,头埋在膝盖里,半晌才说:“你没那么坏,我知道的。” 王俊煦本以为他不会原谅自己,听了这话,如释重负,心中越发有了盼头,踌躇半晌 恋耽美 分卷阅读83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忍不住道:“等这件事完了,我带你出国吧。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秋禾依旧抱着膝,半天才抬头,露出一双黑幽幽的眼睛,问:“去哪儿?” 王俊煦忙说:“随便你!欧洲、澳洲都行!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好不好?” 秋禾笑了一下,说:“你别开玩笑了!你爸会放你跟个男人出去?他舍不得打断你的腿,只怕会派人要我的命!” 王俊煦立刻保证道:“不会的!你放心,我爸这边我来摆平!只要你愿意……” 秋禾打断他,说:“等咱们能从这儿走出去再说吧。你看你连这些人都摆不平,想把你爸摆平我看很难。你先出去,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说完自顾自上了床,背对着王俊煦躺下。王俊煦虽然舍不得走,却也不忍破坏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气氛,忙站起身,说:“好,你睡。我过一会儿再来看你。” 王大少走时,还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秋禾躺在床上,本是闭着眼装睡,不料累得狠了,期间还真打了个盹。半小时后王俊煦偷偷进来,见秋禾睡得呼吸平稳,不似作伪,反而放了心,把昨晚要来的药油悄悄放在枕边,依旧带上门出去,决定自己也去小睡片刻。 王俊煦退出去没多久,秋禾便睁开眼,悄然起身,轻轻拉了拉门,发现从外面锁上了。又看窗户,前窗对着院子,自然是不敢开的,后窗外却是个夹巷,正对着一堵破败的围墙,窗玻璃都破了,胡乱用纸板木条钉着。秋禾拿脚抵在墙上,使气力扳那木条,崩地一声脆响,竟叫他扳断一根,露出一道缝隙来。 秋禾心头怦怦乱跳,看那木板外,却装着防盗的铁条。那铁条虽然生了锈,却依然十分坚固,秋禾试了试,无论如何是扳不断的,不由满心失望,正自灰心,却发现铁条悍在窗台上,那窗台却是木头的,年深月久已经腐朽不堪,拿手抠都能抠出木屑来。 秋禾大喜,忙把木条拿在手里,用断口尖利的一边去掘窗台,在铁条旁掘出一道槽来,掘了半晌,终于把一根铁条顺着槽抽了出来。及至抽出两根铁条,手上都磨起了老大血泡。 也幸亏他瘦,铁条间的窄缝,堪堪能让他从里头钻出去。秋禾小心翼翼伸出头,见后面夹巷里没人,便飞快钻出窗外,蹲下身,贴着墙根往前走。 此刻天气阴沉,光线黯淡,似乎要下雨。破烂的厂区十分安静。狩师们昨晚忙了一夜,除照顾伤者的人外,大多都在补眠。秋禾绕到墙角边,发现前院只有一条狗看守。 他便顺着院墙往厂房那边溜。关着白川的那铁笼,估计是江家的传家宝,只怕没办法强行打开。让秋禾去狩师们手里偷钥匙,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绝无这个可能。一时踌躇无计,突然想到白川说他会开锁的事来,心里便有了主意。四面瞧瞧,在旁边荒草丛里,发现几根腐朽的竹杆,大概是从前有人在这里架的篱笆。有两根竹杆上面缠着铁丝,虽然锈迹斑斑,倒也能用,秋禾于是奋力绞下一截来,捏在手里偷偷往厂房里走。 ☆、裂变 平房尽头,是一大片空地,长着半人深的荒草,荒草尽头,才是关着白川的那间四面漏风的厂房,这四十多米远的距离,要跑过去而不被发现绝非易事。 就算院里没有狩师值守,可前院还有条狗呢。稍有动静,那头长得跟头小牛犊子似的狗就会察觉,秋禾虽然极想冒个险,可跟一条狗比速度,这他妈也太不现实了。 他蹲在墙角,心里懊恼又焦急。再拖下去,不定什么时候王俊煦就会去那屋子了,到时一声张,自己就算前功尽弃。正焦燥得恨不能身插双翅,两只马蜂忽然从他眼前掠过,歇到院墙旁边的一棵树上,那枝上头却吊着葫芦大小的一只野蜂窝。 秋禾心里一动,忙凑近察看,就见蜂窝上密密地栖了许多马蜂,周围也嗡嗡萦绕着几只黑黄条纹的野蜂。那蜂巢只有一个细柄与树枝相连,看样子弄下来并不困难。 成年马蜂毒性大,几十只能踅死一头牛,一旦炸窝十分可怕。以前在树林里转悠时,白川曾带他割过野蜂蜜。那时他身上有龙牙,野蜂嗅到龙的气息,根本不敢近身。如今龙牙虽不在身上,可秋禾一想,戴了这么长时间,总会残留一点气息,何不尽力试试? 他把外套裹严实,又戴上帽子,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蜂窝上头的细柄,果然,只晃了晃,就惊动了好几只马蜂,嗡地一声炸开来,冲到他旁边,却只在身边萦绕,并未攻击。秋禾放下心来,慢慢地把整只蜂巢从枝头剥落下来。 这举动显然惹怒了马蜂,嗡嗡绕着他乱飞,却不敢攻击。秋禾缩着头,提着蜂窝趸摸到墙角,朝院里尽力一扔,群蜂跟着飞到院中。前院那狗听到动静,咻咻地如飞而至,伸出嘴去撕咬蜂巢。秋禾趁机一溜烟冲向厂房,连滚带爬躲到墙跟处,尚来不及喘一口气,就听那狗哀嚎起来。 平房和厂房里的几个狩师同时掠了出去,就见马蜂炸了窝,逮谁蜇谁,几人脱下衣服,相互扑打,又有狩师冲回房去找药来喷,院子里一时人嚷狗吠,热闹非常,秋禾便趁着混乱,从窗户翻进厂房里。跑到水池边。 池底白龙蜷成一团,静静躺着,也不知是死是活,半池水都染红了。秋禾见了,心如刀割,轻声喊:“白川!” 白龙倏然抬头,瞬间化成人形,跃上来倒挂在铁笼的栅栏上,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秋禾的手。 秋禾紧紧握住白川的手,细看他身上,横七竖八的伤口不说,皮肤也是青红交加,心里顿时难过至极,哽咽着说不出话。 白川忙安慰道:“伤不重,我装的!” 秋禾把手里铁丝塞给他,说:“我没法找到钥匙,这个给你,看能不能用它打开锁。” 白川接过铁丝,往厂房外看了一眼,轻声道:“你不该出来的!这地方太偏,外围又有狩师守着,你一个人跑不出去!再忍两天,等他们把我带走,你就想法逃回镇上!” 秋禾忍不住泪落如雨,抽泣说:“那你呢?你怎么办?” 白川隔着铁栅,伸手抚过秋禾脸庞,又心疼又内疚地说:“放心,他们困不住我。你安全了,我就随时能找机会脱身。到时去找你!” 正说着,脸色忽然一变,把秋禾往后一推,用口型道:“走!” 秋禾忙几步扑到后面一堵掩体旁,还未躲利索,听到外面脚步声传来,果然两个狩师又掠了回来,看见白龙依旧躺在池底,两人对视一眼,说:“搜!” 秋禾心里一紧,大气不敢出,就听那两人四处查看,脚步声渐渐逼近了藏身处,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池底白龙突然暴起,用尾部重重击打栅栏,两个狩师同时冲过去,骂骂咧咧道:“又发疯了!电它一下子!” 说着,便有人冲去合上电闸,白龙在泛着紫光的池底痛苦翻腾,水花四溅,发出一声巨吼。趁那两人守在池边,秋禾强压心痛,翻窗爬出了厂房。 他跌跌撞撞走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来打量四周,发现所处的是一处山脚。原来厂房是依山而建,周围也似乎极为荒僻,没有人烟。秋禾此时不辨东西,想到狩师们又有狗,恐怕自己确实跑不了多远。但既是千辛万苦出来了,就只能尽力一搏了。 山上根本没有路,全是半人深的灌木,秋禾正深一脚浅一脚走得艰难,脑后突然劲风来袭,还不及反应,便被重物扑倒,顺坡滚进一条落满松针的壕沟里。刚一回头,就见一只大狗扑过来,露出尖利獠牙,朝他发出威胁的低吼。 不远处,一个年轻的狩师走了过来,冷漠又鄙夷地看着秋禾,说:“小兔崽子,找死是吧?” 蜂巢在院内引起骚乱时,王俊煦早醒了,等他意识到不对,第一反应是冲进关着秋禾的屋子,果然,屋里早已是空无一人。 狩师们久经训练,此时不用吩咐,立刻四散进行搜查,王俊煦又急又气又惶恐,忙跑去找到江摇光,跟他说秋禾被人劫走了。江摇光随他去屋里,看了那两根被挖下来的铁条,怒冲冲说:“你带那么些人是干什么吃的?连这么个弱鸡都看不住?那小子放几句软话,你就让他从眼皮底下偷跑了?” 王俊煦心里便起了一团怒火,江摇光在旁边又冷嘲热讽,说他色令智昏,姓沈的根本无情无义,王大少只不过是热脸贴人冷屁股等等。王大少自觉颜面大失,更加愤恨。两人走出屋外,就见一个狩师扛着秋禾回了院内,扔麻袋似的把他扔在地上。王俊煦冲过去,就见秋禾躺在地上闭着眼,胸口一起一伏,显然还活着。 另几个狩师也搜查完毕,回了院内。江摇光听到没什么异常,暗地里松了口气,咬着牙对王俊煦说:“管好你的人!再有下次,我就替你好好教训他!” 王俊煦强压着将秋禾暴揍一顿的念头,一把挝过他手腕,把秋禾从地上拖起来,拉着往屋里走。进了房,一语不发,先把人往床头栏杆上铐。 秋禾一看就急了,挣扎着哀求说:“我想回家!求你放我回家吧。” “闭嘴!”王俊煦指着他鼻子骂道:“我他妈现在不想跟你说话,敢再说一句我现在就抽你!” 秋禾便停了嘴,愤然瞪他。王俊煦铐好了,气呼呼地摔门出去,决定中午让秋禾好好饿一顿,左右让他吃饱了,他也只会攒力气逃走,给他丢脸添乱子。 不料午后,外面忽然开进几辆越野车来。车刚停稳,从里头跳下十几个人来,领头一个男子虽然两鬓斑白,却仍是铁塔一般高大健壮。江摇光和几个狩师迎上去,远远就喊:“五叔,你们总算到了!” 王俊煦便知道这是江家接应的人到了,他此刻羞愤交加,懒得理会别人的事,便转身钻进另一间屋。就听外头有人吆喝指挥着,把受伤的人抬到车上,先送走了一批,余下的人在四周巡逻警戒,这回别说是秋禾,就是只鸟也插翅难飞了。 想到秋禾,不由又气又灰心。亏自己早上还兴兴头头,以为是他清醒过来了,懂得了自己的一片苦心。谁晓得竟是骗他的!他不就仗着自己喜欢他吗?可怜自己一腔真情,全都打了水漂。 正自悲愤难抑,就听外面轰隆一声,紧接着屋顶上炒豆子般响了起来,原来下起了大雨。那雨越下越急,平房又破烂不堪,不上片刻,屋里开始漏雨,四处滴答成一片。 王俊煦几曾住过这种破屋?顿时烦燥得连伤春悲秋都忘了。一个保镖不知从哪里寻了把雨伞递给他,王大少撑着伞坐在屋里,坐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站起身,慢慢去了秋禾屋里。 天色已暗,屋里也没开灯,秋禾坐在黑地里埋头发呆,形单影只的十分可怜。王俊煦在门口站了片刻,这才开灯察看四周,发现这屋竟比自己那屋漏得好些,便收了雨伞坐到床头。 秋禾正为外面援兵到来而焦燥不安,见王俊煦进来,想到这祸全是由他而 恋耽美 分卷阅读84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心里越发憋堵成一团,暗地里恨得要命,偏偏还不敢跟他闹太僵,只好埋头不作声。 王俊煦见他连温顺都不屑装了,心里越发有气,说:“怎么,不哄我给你开手铐了?” 秋禾沉默了半天,才说:“我哄了,你就肯打开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王俊煦短促地笑了一下,指指脸说:“来,照这儿亲一口,亲了我就放你!” “你神经病!”秋禾忍无可忍,摇了摇铐在床头的右手,说:“我偷跑怎么了?我被你扣在这里,外公在家不知怎么着急,你又跟他们一伙,我不偷跑,能怎么办?” 王俊煦却想,他连敷衍自己都不肯,可见心里只有那怪兽,这一想,心肠份外冷硬起来,咬牙骂道:“沈秋禾,你他妈有没有良心!要不是我苦苦拦着,这些人立马就能打死你你信不信?我护着你劝着你,为的是什么?就为了让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秋禾也怒了,冲动之下也顾不得什么了,说:“这些人绑架我,就算没告诉你,难道你事先一点都没猜到?你帮着他们这么对付我,还说是对我好,我他妈要相信你的话,就是脑子里进了屎!” 话音刚落,就听啪地一声,脸上被王俊煦翻手打了一巴掌,一记耳光过后,两人都怔住了。 秋禾眼泪涌了上来,盯着王俊煦的眼睛里,满是无遮无挡的仇恨,说:“王俊煦,你别做梦了,我怎么会跟你去国外?我怎么可能原谅你?我恨死了!你跟那些人一起,害死了我妈,再来害白川和我,我恨透了你!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原谅你!” 王俊煦心里冷到了极点,他看着秋禾愤恨的脸,想,自己那么喜欢他,喜欢了那么久,总算听他说了一回心里话,江摇光没说错,原来他一直在骗自己!一直在骗自己! 他站起来打算往屋外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冷冷看着秋禾。 他想,反正这些事已经做下了,反正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原谅自己了,那就去他妈的,如今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先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到结尾部分了,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照大纲写,后面虐,不想看的妹子跳过吧。 ☆、暴雨 窗外大雨如注,一道白光闪过,片刻后黑色天幕如同被巨手撕裂,从东到西滚过巨大的裂帛声,震得屋顶都簌簌作响。 王俊煦脸色冰冷,一步步行到床前站定。秋禾见他去而复返,立刻擦去眼泪,打叠精神,准备展开一场骂战,一泄心头郁积已久的愤恨。 哪晓得王俊煦并不动口,而是直接动了手。他把秋禾往床上一推,跨上来骑在他身上,开始胡乱解扣子脱衣服。 秋禾先还乱挣乱犟,愤怒叫骂,后来眼见着情形不对,立刻慌了,他右手还铐在床头,只能用左手死死抓着王俊煦,挣扎着喊:“你这个疯子!你别……,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 王俊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胸腔剧烈起伏,拿手粗暴地抚过他的下巴,说:“你说呢?我他妈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你说我要干嘛?” 秋禾瞬间震惊了,白着张脸,无法置信地看着他。王俊煦自暴自弃之下,格外冷酷无情,往秋禾脸上狠狠嘬了一口,又凑到耳边说:“是我老缠着你吗?你他妈没来招惹我?你既然敢利用我,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秋禾呆了片刻,疯了似的狂呼乱打,声音都喊劈了。王俊煦一边压制,一边残忍地想,看吧,这个骗子,他马上就要装可怜了! 别说被铐着一只手,就算秋禾再长出两只手,拼体力也比不过王俊煦,眼睁睁看着衬衣扣子被拉得绷脱线后,他终于吓哭了,哽咽说:“你别这样,王俊煦,求你别这样!求你了……” 王俊煦看着身下泪流满面的人,心里又酸又苦,又悲又恨,咬着牙想,求我时就装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一转身就翻脸!……反正是跟他恨上了,那就让他恨个痛快! 为防着自己心软,他把外套脱下来,往秋禾脸上松松一裹,盖住了那张痛哭的脸,又闷着头去解秋禾的腰带。 秋禾脸被衣服蒙着,绝望地放声嚎哭,拼了命地蹬腿挣扎,王俊煦几乎压制不住,费了老大力气,才把他外裤扒下来,自己也出了一身汗,身上脸上被挠出了无数道血印子。 看见床上那白条条的身子,睡梦里肖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涌进脑海,王大少顿时头都昏了,心跳得口干,一浪浪的血直往下腹冲,一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咬着牙一口亲上去,在秋禾锁骨上留下两排红牙印。 这是他的人,他先看上的!他先喜欢的!凭什么要让别人抢走!凭什么! 正咂吮得起劲,突然觉得不对劲,――不知什么时候秋禾不再挣扎,连哭喊声也停了。王俊煦心里一惊,慌忙把缠在他头上的衣服扯开了。就见秋禾脸上泪痕狼籍,正跟离水的鱼一样,张着嘴一口赶一口地喘气,呼吸声夹杂着可怕的哮鸣音。 王俊煦如同被人当头浇下一盆雪水,――上次发病时,若不是离医院近,秋禾差点连命都丢了,如今这该死的哮喘又发作了! 他从床上翻身而起,手足无措地问:“带药了吗?” 这句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有多蠢,谁被绑架时还会记得带药? 王俊煦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先寻摸钥匙,把手铐打开,又把一地凌乱的衣服捡起来,胡乱往秋禾身上套,这时才发现他身上跟水洗过似的,被汗湿透了。他一边套一边跟保证似的说:“别怕,你别怕!我马上带你去医院,来得及的!” 秋禾眼神都散了,只剩下喘气的力气,由着他给自己重新又穿戴整齐,平放在床上。 王俊煦匆忙套上裤子,外套都来不及穿,打开门跑出去,刚钻出屋檐,立刻被大雨淋透了,他一边咒骂这鬼天气,一边踩着积水去另一间屋找自己保镖拿车钥匙,两个保镖听他说要连夜出去,忙劝阻说:“这使不得!煦少你不看看,雨下成这样,还刮着大风,天又黑,路上太不安全了!” 王俊煦咬牙切齿朝两人吼:“闭嘴!我他妈想走吗?那边人已经犯了病,不赶紧送出去,出事了是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那两人讷讷无言,只得对视一眼,怏怏去作出发准备。王俊煦返身往江摇光住处走时,这才意识到,院里狩师们都没休息,正围着厂房来回奔忙。江摇光和下午来的那位五叔,也站在檐下商量着什么。 王俊煦径直走过去,打断两人说:“我等不得你了,要先走一步。秋禾犯了哮喘,我得马上带他去医院。” “你可真能添乱!”江摇光皱眉,不看他是金主,恨不能直说他事儿逼,想了想,又不耐烦地说:“我劝你忍一忍,等天亮了再说。这么大的雨,路上要有点事,连你的命都不保!” 王俊煦被雨一淋,透心地凉,听了这话越发焦燥,说:“人现在已经发病了,我他妈横不能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吧?你要实在不放心,我给他治好了,再把人给你带过来!” 正说着,厂房里奔来一个狩师,气喘吁吁地说:“七少,五叔,不行,堵不住!那屋漏雨太厉害,地势又低,里面积水已经齐膝盖了,怎么办?” 江摇光和年长的那人小声商量片刻,跟着狩师往厂房走,吩咐道:“发电设备抬过来,电闸先关了,小心别把自己人伤着。玄铁笼也吊起来,另加几把精钢锁,防着那畜牲趁大雨逃走。” 王俊煦见他要走,忙追问道:“那我们可先走了?” 江摇光在雨中回头,不耐烦地摆摆手,说:“你非要走,那就走吧!也不用回来了,反正天一亮我们也得动身!” 说着又朝厂房去了,王俊煦也转身,飞跑着让两个保镖把车开到秋禾屋门口,自己进屋去,把秋禾用薄被裹了,背进了车里。两个保镖为了路上有个照应,各开了一辆车。一前一后地朝外开去。 王俊煦头发衣服湿透了,隔着被子扶秋禾坐在后面,车里没人作声,一片寂静,只有雨刷的声音和一声声急促的喘息,催命似的在耳旁响。 他忍不住对前面保镖说:“肖哥,开快点!” 车前窗雨刷不停地来回扫,玻璃上却水泼似的模糊成一片,雪亮的车灯也照不了多远。保镖没回头,小心地把着方向盘,说:“煦少,没法再快了,雨太大,路况又不好,万一出事就不好了。” 王俊煦无法可想,只得死死按捺住心头不安,低头安慰秋禾:“很快就到医院了,别怕心,一定来得及的!” 秋禾无神的双眼扫一眼王俊煦,又转头望向窗外无边黑色。王俊煦一阵心酸,只得转头问肖哥:“照这速度,什么时候能到城区?” “得有好几个小时吧,”肖哥说着,却把车停下来,面色凝重起来,说:“妈的!这是什么鬼?不会吧?” 说着冒雨下车,察看路况去了。王俊煦伸头望车前一望,就见车灯照着的一小方亮处,横七竖八躺着几棵被风吹折的树,把窄窄一条路挡得严严实实。 王俊煦一颗心立刻沉了下去,也开门下了车。在大雨里来回看了一圈,确认无法通行后,大声咒骂起来,骂了几句,又跑去车后翻找,寻出一卷绳子,丢给肖哥说:“拖!把树从路上拖开!” 正喊着,天空一道响雷炸过,肖哥立刻喊:“王少,你先上车!我来绑绳子!” 王俊煦不想去车上,他简直怕听到秋禾那变了调的呼吸声,因此宁肯在雨里挨淋。肖哥摸索着把绳子绑到一棵树干上,另一个保镖发动车子往后倒,车轮在泥地里呜呜打滑,扫起半人高的泥浆,好容易才拖开了一棵树。肖哥解了绳子,开始往另一棵树上绑,王俊煦便清理路面上的细树枝。 三人正在雨里忙乱,远方黑暗里,传来一声震天巨吼。肖哥和王俊煦都愕然起身,回头朝来路方向望去。 倾盆大雨中,厂房里积水已经淹到人的大腿根,还在不停往上涨。因为怕触电,厂房里电源已经断了,只留了几盏应急电灯。昏黄灯光里,看守白龙的四个狩师,人人衣服淋得透湿,坐在垒起的沙袋上。相互聊天解困,这时,旁边一条狗突然狂吠起来。 几个人立刻站起身,朝玄铁笼看去。就见积水翻腾起来,本来奄奄一息的白龙突然长吟一声,扬起长尾,重重打在笼子一侧,五把精制大锁竟同时弹开,白龙破笼而出,从里面跳了出来。 狩师们立刻吹响紧急哨,将龙四面围住,道道□□朝白龙激射而出。白龙一摆尾,从箭锋中穿过,一跃而上,钻出厂房屋顶,蹲伏在破烂屋脊上,仰天发出一声长吟。 这声音惊动了所有的狩师,纷纷自左右包抄过来,江摇光率先跳上屋顶,大喝道:“抓住它,它受伤了,跑不了!” 一道电光闪过,白龙从屋脊上一跃而下,朝山上密林蜿蜒爬去,速度并不快,显然伤势严重影响了它的速度。狩师们端着箭牵 恋耽美 分卷阅读85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狗,江摇光亲自扛一柄缠龙索,紧跟在后面,朝山上追去。 ☆、山崩 “煦少,这树太粗了,车肯定没办法拖开!”肖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着一根树干发愁。 王俊煦看着路面,心里一阵一阵地绝望,咬牙吼道:“别废话了!必须想办法拖开!再挨下去,人都等不到去医院了!” 肖哥无言,蹲下去绑好绳子,指挥另一人倒车。王俊煦跑到前面,蛮牛似的抱起一根树枝往旁边拖,手心都破了皮,泡在雨水里也不觉得疼。正跟树枝较劲儿,背后肖哥突然大喊一声:“小心!” 王俊煦猝然回头,就见路边一棵树朝自己拍了下来,他魂飞魄散,惊得手脚都麻了,竟不知道跑。幸亏肖哥飞奔过来,拖着他手臂,往旁边带出一程。那树轰然倒地,齐根砸在了王俊煦刚刚站立的地方。 王俊煦悚然心惊,抬头看看周围,大风里树们群魔乱舞,每一棵都可能倒下来砸着人,顿觉处处都是危险。正呆站着,后面肖哥哎哎地叫着蹲了下去。 原来他刚才冲过来救王俊煦时,不小心在树干上踉跄一下崴了脚。肖哥吸溜着冷气在树干上坐下,朝王俊煦大喊:“煦少,这样不行!得让江少那边来几个帮手,再带点趁手的工具。就咱们这几个人,天晓得要清理到什么时候!” 王俊煦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擦了把脸上雨水去掏电话,这才发现电话进了水,早关了机。他扶着肖哥往车上走,说:“你跟大成开车回去叫人去!你脚伤了就在那边歇一晚,明天再走。我留这儿,尽量先把细枝子清理干净!” 肖哥苦劝他跟自己一块儿回去,让另一个保镖留在这里,王俊煦却执意不肯,肖哥也只得罢了。他和大成开着一辆车走后,王俊煦上了另一辆车,就见秋禾窝在后座上,脸色青白,两排长睫毛半垂着,嘴唇都紫了。 王俊煦脸上湿成一片,不知是雨还是泪,扑上去隔着被子抱了抱秋禾,说:“你撑着点儿,知道没?已经去叫人帮忙了,马上就能送你去医院。撑着点儿!” 说完又跑去车外,看着雨夜里黑黢黢的丛林,犹豫了片刻,大声咒骂着为自己壮胆,找死一般冲过去,拿绳子绑上倒下的一棵树,又返身上车,发动车子往旁边拖。 越野车低吼着,却只在原地左右扭摆,飘得厉害。王俊煦把油门踩到底,回头看看,后面的树只挪动了一小点,恰在这时,拖树的绳子从中间断裂,拴在车尾的一截弹回来,重重打在车身上,越野车猛地朝前窜去。王俊煦死命踩下刹车,车才没有狂冲而去。 他把头埋在方向盘里,喘了半天气才平静下来,下车查看时,心里更是捏了把汗,车前轮堪堪挂在路基边沿,下面就是一道斜坡。一旦冲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又去车后检查绳子,已经没法再拖树了。王俊煦心头滴血,只得上了车,坐到后座上。旁边秋禾的每一声呼吸都长得不可思议,哮鸣音在逼仄的车里更为清晰。到了此刻,王俊煦再也忍不住,脸朝车窗落下泪来。 在中二少年的逻辑里,世界上其他人死光了都无所谓,只要自己人没事就好。王大少之前听到沈琳被害,看到白川被擒,给他的感触都不及这一刻看着秋禾活受罪来得真切,简直痛彻心菲。 他喜欢的人、想要一辈子对他好的人,却被他逼得犯了病,生命垂危之际,他却只能眼睁睁看他在自己面前苦苦挣扎。苍茫雨夜间,王大少窝在狭小的车里,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的自私、傻逼、渺小和无能! 车窗上映着少年抽搐痛哭的脸,他哭得悄无声息,憋着气浑身发抖,心想,求你别出事,求你千万别出事!只要别死,要我做什么都行…… 这时他觉得袖子被人拉了一下,回头看时,就见秋禾不知什么时候掉过头来,正看着他。王俊煦忙狠狠搓去脸上眼泪,小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很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秋禾艰难地喘着气,看着他微微摇头,说:“别哭,我……有话跟你说。” 他快要说不出话了,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一句话被喘息声分割得支离破碎。王俊煦心痛之极,抽着鼻子说:“你说,我听着呢。” 秋禾喘了一阵,才断断续续说:“我死后,别……告诉外公,他禁不住。你有心,就把我烧了,找机会……骨灰洒到山里,离我妈近些。” 王俊煦凑在他旁边,呆呆听到最后,犹如万箭攒心,不等他说完,就暴喝道:“闭嘴!你他妈给我闭嘴!沈秋禾,我不准你死!你他妈要敢死在这儿,我立马就把你扔林子里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他咧着嘴,无法遏止地抽泣起来,秋禾歇了会儿,又说:“我不怪你,这是命。你喜欢我……也好,恨我也好,到此为止吧。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别再见了吧。” 王俊煦嚎叫了一声,如同一头受伤的困兽,猛地打开车门冲出去,在雨地里一边放声痛哭,一边疯狂踢打着路上的树枝。 车里的秋禾缓缓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车窗。缺氧让他眼睛发花,头脑发晕,却兀自大睁着两眼,朝深黑色的窗外惨淡一笑。 白川,白川,难道竟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么? 此时的白龙,正蹲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身后是渐渐逼近的狩师。 天漏了似的,又粗又重的雨水砸下来,打得人身上脸上一阵阵地麻疼。狩师们跟着白龙,翻过山梁,来到了两山之间的一块狭长谷地。那巨兽终于在一块巨石上停下来,仰天嘶吼,似乎已被逼到了穷途末路。 风雨中夹杂着声声狗呔,狩师们各自端着弩箭,四散形成了围猎的阵型。这时一道电光闪过,照亮了山石上白龙的身影,和它身后黑簇簇的山崖。 这一瞬,江家五叔江凤池看到了巨兽的双眼,那龙眼底血红,满是凌厉狠绝的杀气,经验丰富的狩师本能意识到了不对。 “暂停!”江凤池朝其他人喊道,一边做起了手势,然而黑夜里风大雨大,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江凤池急了,朝几米开外的江摇光喊:“小七,先停下!有蹊跷!” 白龙突然跃起,闪过几支利箭,甩着长尾飞快跑向远处,迅速消失在黑暗深处。江摇光想不到妖龙受了重伤行动还能如此迅疾,十分懊恼地喊:“接着追!别让他跑了!” 话音未落,白龙消失的方向忽然传来轰隆隆的闷响。地面和树都震颤起来,江摇光停住脚,猛然意识到这不是雷声,这是―― 脚下的水突然涨起来了。 如果这是在白天,他们就会发现,山谷中的那条溪流变得混浊不堪。但现在是夜里,还没有人发现这个异常。在大雨里追了半夜,每个狩师心里都憋着火,不肯放弃这即将到手的猎物。 闷雷似的响声还在继续。几乎是在顷刻间,浓稠的泥浆挟裹着大块石头、整棵树木,从上游汹涌而至。冲在最前面的那条狗,当胸被一块石头撞上,连叫都来不及叫,就被泥水席卷而去。 人群一片混乱。江摇光奋力跃上旁边的树,边朝狩师们高喊“朝高处走”,边丢下缠龙索,从身上解绳子救人。呼啸而下的泥石流,把来不及反应的狩师和看似牢固的一切东西,包括沿途巨石树枝连根拨起,所向披靡地卷进了滔滔洪流中。 “小满,抓住绳子!”江摇光一手把自己挂在树上,一手将绳子抛向近旁的一个年轻狩师。那狩师爬上洪流中的一块巨石,正满脸惊惶,听到喊声,忙伸手去够绳子,手掌堪堪擦过绳子未梢,还来不及抓住,站着的那块巨石顺流翻滚而下,年轻狩师瞬间消失在泥石流中。 江摇光呆立片刻,朝旁边大树跃去,悲愤地嚎叫:“林白川,我他妈跟你拼了!” 黑暗的树林中,突然传出大型动物低沉的喘息,江摇光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雨水,就见那白色巨兽立在树梢上,缓缓转过头来,血红双眼死死盯着江摇光。 下一刻,他整个人被长长的龙尾扫起来,如一片落叶,掉进了摧枯拉朽的泥石流里。 白川立在远方树梢上,看着脚下浩荡的泥石流从山上俯冲而下,冲垮沿途山石,冲毁草木树林,冲塌远处的房屋农田,把狩师和世间万物,不分清红皂白,都深深掩埋进了泥土里。 泥石流来袭时,王俊煦正一边哽咽,一边把断了的绳子结起来,想趁着秋禾还有一口气,拖开树木冲出重围。 绳子结好后,他站起身,牵着一头使劲往后顿了顿,正打算返回车上,身后劲风来袭,整个人被抛出去,冲进路基下的树林里,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浑身都疼,骨头跟断了似的。王俊煦呻吟着,艰难地爬起来,抓着草根到了路上,抬头只扫了一眼,顿时触目惊心,――来路都被半米多深的泥浆淹没了,车也被冲得横在了路中,半头掩埋在泥水里。王俊煦呆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秋禾,发疯似的跑过去,呼哧呼哧地往旁边刨泥沙,终于把一只车门刨出来,拉开了朝里一看,就见秋禾躺在里头,像是睡着了。 王俊煦先是松了一口气,还没松完,立刻回过神来了,几乎有些站不稳,干干地咽了口唾沫,才小心翼翼探身进去,小声喊:“秋禾!” 没人回应。王俊煦颤着嘴唇,又喊了一声,秋禾闭着眼,安安静静靠在后面,半张着嘴,不再发出可怕的呼吸声,也不会再跟他说一句话了。 王俊煦呆呆跪在旁边,半天才捂着脸,瘫坐在车旁泥浆里,嚎啕痛哭起来。 瓢泼大雨一直下到天亮时才停下来。大雨过后,浓雾弥漫了整个山谷,树木吸足了雨水,散发出夏日植物特有的草木气息,随着天色一点点变亮,林子里鸟儿开始婉转啼叫起来。 王俊煦躺在车旁的泥浆里,宛如泥猪土狗,目光呆滞地看着亮起来的天和满天的白雾。 树林里群鸟突然惊起,扑楞楞飞向远方。片刻后有脚步声传来,王俊煦微微扭头,就见白雾中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影由模糊到清晰,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白川脸上满是血迹泥水,身上衣服成了布条,烂得仅供蔽体,朝车走来,经过王俊煦旁边时,只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眼神类似于看一只臭虫。 “他死了,”王俊煦说着,躺在泥里又痛哭起来,“是我把他逼死了,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白川没理他,甚至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径直到了车旁,把车门一把拉脱,然后他探身进去,把秋禾抱了出来。 他的心上人,他在人世间的至宝,静静躺在他怀里,无悲无喜、无忧无惧。 白川在秋禾脸上浅浅吻了吻,轻声说:“宝贝,我来带你回家了。” 他飞身而起,抱着秋禾跃上树梢,朝前跑去。脚下丛林朝后消退,白雾渐渐淡去。隐隐群山间,出现一条亮白的河,大群白鸟在河边嬉戏飞舞。 河的源头,就是他们的家 恋耽美 分卷阅读86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石镇。 ☆、复生 秋禾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三十七天之后的事了。 那天中午,沈宝成正拿着把剪子,仔仔细细地捧着外孙的手,给他剪指甲,突然觉得秋禾食指微微一动。老头子先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默默发了一阵呆,后来一抬头,就见秋禾睁着两只黑幽幽的眼睛,正把他望着。 秋禾一个多月水米未进,身上肉都瘦干了,脸也脱了相,就只一双眼睛睁开来,依稀还是老样子。他看着沈宝成,使出浑身力气,才吐出两个字:“外公!” 声音细微沙哑,要不是房里静,几乎听不见。满头白发的沈老汉把秋禾呆看了一阵,哆嗦着一只手,满头满脸地抚摸他,说:“儿啊,我的乖儿啊……” 话没说完,他就咧着嘴无声地哭了,大滴眼泪流过脸上深刻皱褶和花白胡茬,落在被面上。 房门哐当一响,老丁、老刘两个老头一前一后挤进房来,老丁看沈宝成哭成那样,以为秋禾病情反复,慌里慌张把人往旁边一推,说:“怎么了怎么了?拿我来看看!” 边说边在床前坐下,抓起秋禾手腕,要给他把脉,结果正对上秋禾的双眼,老丁也怔住了,不敢置信似的,小小声说:“秋禾,你……你醒啦?” 秋禾没力气说话,只微微一眨眼,几个老头看见他睫毛忽闪两下,眼神也并不呆滞,这是确凿无疑地醒了!一瞬间都激动了! “老哥!看到没?我早跟你说,咱秋禾是有福的人,不会醒不来!我早说过……”老刘凑到秋禾鼻子跟前,忍不住开始淌眼抹泪。 沈宝成擦了眼泪,蹲在床前柔声说:“禾啊,有哪儿不舒服么?跟丁爷爷说!叫他给你看!” “别挤别挤!”老丁一颗心落了地,威严地指挥:“去冲点糖水来。” 两老头如听圣旨,赶紧奔出去冲了杯糖水,递给老丁,老丁吹凉了,把秋禾扶起来,三个人众星捧月般伺候他喝了几口糖水。 “这点糖水有啥营养?”沈宝成摩拳擦掌地说:“要不我去灶上,给我儿打一碗糖水蛋来?” 老丁把杯子搁下,说:“不急,等放了屁,才能吃东西!先熬点稀米汤吃,等肠胃适应了,才敢给他吃别的。” 沈宝成诺诺地应了,目光热切看向秋禾,巴不得立时三刻就听他嘣出个响屁来,好让他施展拳脚,把瘦得象鬼一样的外孙好好养一养。 所幸到了傍晚,老丁辅以按摩,秋禾肠胃终于通了气。沈宝成欢天喜地跑去厨房,把熬得稠稠的米汤盛了,喂了小半碗。眼瞅着秋禾渐渐有了精神,这才放了心。 晚上老丁吃过饭,进房来给秋禾扎银针,顺便赶沈宝成去吃饭。等房里就剩两个人时,秋禾问:“爷爷,白川呢?” 老丁正给秋禾扎最后一针,闻言怔了怔,没答话,一丝不苟把针扎完,才说:“他没事,你别担心,先歇一晚,等养好精神了,我再跟你细说。” 秋禾趴在床上,看着老丁那吞吞吐吐的神情,心里七上八下,忽然有些不敢开口了。 那晚的情形他都想起来了,黑茫茫的雷雨夜,被堵在半道上的车,死都提不上来的一口气……,照理说他应该已经死了,为什么现在却活了过来?……是白川对他做了什么吗? 这世上哪能有死而复生的事?白川到底是怎么救自己的?他现在又在哪里?如果他没事,为什么自己醒了他都没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敢想,却又不能不想,内心挣扎半天,才又说:“爷爷,白川到底出了什么事?您说,我经得住。” 丁老头不答话,低头仔仔细细地收了银针,放在酒盅里泡着,才说:“秋禾,你也知道,那浑小子的寿命比人长。你们俩好上以后,他几次三番跑去问我,有没有办法让你变得跟他一样,病少一点,身体壮一点,活得久一些。我想着,那小混蛋从来不开口求人的,既然求到我名下了,少不得要替他尽点心,于是查了点资料,又回老家问了几个人,总算有了点眉目。” 他把银针拈起来,用纱布一根根擦干净,放进布包里,又说:“那天早上,白川抱着你到我家时,你已经是断了气。那小子……,当时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救你,说只要你能活下来,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要试一试。我虽说大致知道一点古方,却也没什么把握,可看他那个样子,倘若告诉他你救不回来,只怕他立时就要疯。最后也只好硬着头皮动了手,死马当作活马医,……还好你命大挺过来了。” 秋禾呆呆听着,半晌才抖着嘴唇说:“那他现在人呢?” “他么,”丁老头微微叹了口气,沉默片刻,说:“你也晓得,他本来就受了伤,后来为救人,去了半条命,又把一身修为都给了你,再也没办法化成人形了,在我那儿醒来后,当晚他就走了,再也没回来过。……你问他去了哪儿,我也不晓得,大概,总应该在这山下的哪个洞里吧?” 秋禾怔怔地看着屋顶,看了很久,才又问:“爷爷,他再也没办法变成人了吗?” “不好说,”老丁说:“运气好,也许修行个三年五年的,就又能变回来了呢?毕竟龙这种生物,我这辈子也是头一回碰见。” 他替秋禾掖好被子,又说:“你别多想,好好养身体。人家花了大气力才救回你,可别辜负了他的一片心。” 说着站起来,拿上布包要往外走,秋禾看着他,问:“爷爷,你说,等他回来时,还会记得我吗?” 老丁怔了一下,说:“当然,他怎么会忘记你,他忘了谁也不该忘了你啊。” 他虽然说得肯定,秋禾却看出他眼中的片刻犹豫,心里更加难过。白川以前曾经说过,灵兽最初化成人形时,混沌如同初生婴儿,再说,娃娃鱼刚刚变人时他也看到过,白龙也会是这样的吧?到时,他会不会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会不会……也忘了他? 秋禾想到这里,心如刀绞,本以为晚上肯定要失眠,但事实上,没多久他就又睡着了。睡前他想,没关系,只要他活着就好。即使他认不出自己了,他也会一直守着他、陪着他,把他好好养大,不让他受一点苦。这一回,也该论到他来保护他了…… 从醒来的那天起,沈宝成和老丁轮流陪夜,日日烧汤炖药,把秋禾伺候得密不透风。秋禾跟坐月子似的,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沈宝成才肯让他下地。 这期间,镇上的老孙头和花娘娘等人也都来看望他。大家七嘴八舌说起来,秋禾才了解到,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里,镇上发生了很多事。 其实江摇光关押的厂房,离凉石镇并不太远。关于那场泥石流,省电视台都来报道过了。搜救人员到了之后,发现那个废弃的厂房已经全部埋进了泥里。所幸附近人烟稀少,只有几户人家房屋受损。新闻上说,此次泥石流虽然严重,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当然新闻只是新闻。后来老丁告诉秋禾,其实丁家来的狩师当时也已经搜寻到了附近,因为大雷雨才中途折返。出事后他们一帮人先去搜救了一番,最终连江家狩师的尸体都没找全。据说江家才俊几乎全部折在了这里,事发后,现任族长要求狩师全员出动,捕杀白龙,却因为绑架秋禾的事情闹出来,在狩师界高层引起了轰动和热议,最后几经讨论,委员会对江家进行补偿,同时却取消了他们的狩猎资格。 张发财那边知道江摇光出事后,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后来估计是财迷了心窍,不肯看着要到手的肥肉丢掉,半夜组织人到银杏谷来偷树,结果惊动了银杏林里栖着的白鸟,中途来了个黑小子,跟他们打了起来。正打着,林子里又跑出几头野猪和一头熊,把那些人吓了个死,连忙往回跑,走到镇上,却又被镇里人拦住,扭送到镇派出所里,把张发财供了出来。王警官去抓张发财时,那人还梆梆地犟嘴,说林家人把地收回去又卖给他了,他这是提前来挖树。王警官后来要找林白川了解情况,老丁替他去了,老丁那边拿出白川签的合同和一纸转让协议,这边丁家开始接手,派了律师来,扬言要跟林家打官司,林家瑜听说惹上了钱塘一带财大势大的丁家,连面都没敢露。张发财也因为涉嫌偷盗,被拘了起来。 这消息自然大快人心。秋禾想到张发财竟然还敢来偷树,心头大恨,隔了两天,去白川家中翻箱倒柜,把他以前搜集的证据找了出来,他也看不太懂,索性一起给了老丁,――反正他们家多的是律师。 等他身体好些了后,秋禾一个人去了趟龙巢,龙巢里还是老样子,他们以前用过的毯子也还放在旁边,只是上面落满了灰,显然已经很久没人动过了。 秋禾在氤氲的潭水边坐了半天,想起自已和白川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情形,心里空落落地十分难受。他想,可恶的家伙,难道不知道他有多想念他?难道变不成人,他们就不能见面了?难道他没见过他本来的样子吗?这混蛋!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可是他又想到,也许白川明天就会回来,也许,他这辈子,再也等不到他回来了。 秋禾孤零零地在洞里坐到天黑,擦了擦眼泪,起身往山下走。 无论白川回不回来,他都会守在这里。他会等着他,也替他看护凉石镇,看护银杏林,看护这一方山山水水,这样,等有一天白川回来时,就会发现,他的家还在这里,一点也没有变。 ☆、归来 秋禾明显感到了自己的变化。 短短半年里,他长高了十几厘米,窜成了一个一米八几的俊秀少年。变大的不止是个头,还有力气,如今手臂粗的木棍,他轻轻一掰就能掰成两截。有一天他跟沈宝成走在林子里,心血来潮地助跑了几步,没怎么费力,就窜上了一棵七八米高的树,虽说最后没站稳,狼狈地摔了个狗啃屎,但那种飞翔般的感觉极大地吸引了他。 从那以后,沈宝成央老丁教他些爬树和格斗的技巧,秋禾学得极快,没多久就能在林中空手捉鸟玩,还背着外公抄近路去了趟云台,把老爷子颠得险些晕了头,下山时死活要自己走,说是双脚落地心里也踏实。 秋禾现在甚至能预测出天气的变化。哪块云里有雨,哪块云只是路过,他看一眼就知道;大雾来临前,他能从空气湿度的变化,判断出这场雾要在镇上呆多久。白川所说的灵气,他也能感觉到了,灵气充盈的地方,每一口气息都是甜的,有醇厚回甘,往往打坐一个时辰后,整个人都涤荡一新。 秋禾的变化是这样明显,以至于小志和秦有德来看他时,差一点认不出他。小志身高只有一米七出头,一看到他就表示出了近乎绝望的羡慕嫉妒恨。 “我去!你到底吃什么了?咱俩以前明明差不多高的,你说你怎么突然就变这么高了?你这肯定有秘方,快告诉我告诉我……” 秋禾给他俩搬椅子倒 恋耽美 分卷阅读87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茶,秦有德坐下后,打断了小志的碎碎念,说:“他早就想来看你了,又不敢,怕你还在生他气……” 小志于是住了嘴,脸上现出几份羞愧,讷讷道:“上次给你打电话那事,我也是没办法,你不晓得,那些人都带了有刀……” 秋禾忙说:“我哪会生你气!咱们认识这么久,你什么时候坑过我?猜也猜得到,当时肯定是有人胁迫你,都怪我把你连累了,你当时没受伤吧?” 小志见他不仅没介意打电话骗他的事,反倒还关心起自己来,心里一阵感动,觉得秋禾这人相当义气,忙说:“你是不晓得,张发财那二球叫人拿刀子逼我咧,我日!这个老混蛋!得亏我聪明,后来想方设法脱了身,不然要被他们玩死!你怎么样?听说你后来病了一场,是不是也是那帮傻逼害的?” 秋禾对绑架过程一句不提,只笑了笑,说:“我妈出事后,我找人去调查,大概为这个惹恼了他。他找人捉着我打了一顿,后来被镇上人救了回来。对了,张发财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张发财,小志颇为扬眉吐气,得意地告诉秋禾,前不久张发财被抓了,查出来他□□、侵吞国有资产、偷税漏税等等一皮条的罪状,他那家公司也被查封了,据说省里一个姓王的大老板,因为跟他走得近,也跟着倒了血霉。 张发财出事后,要账的、讨债的都上了他家门,他自己是躲进了号子里,可家里还有老婆儿女,被人逼得无处安身。张发财这人十分重男轻女,家里大老婆生了两个女儿,他不满意,又在外头跟小老婆生了个儿子,听说刚五岁,那儿子是他的心头肉,前些日子,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凑巧,他五岁的儿子竟被人拐走了,至今毫无音讯,。 “活该!叫他狂!叫他狠!叫他坑人不眨眼!谁晓得他儿子被卖到哪个山旮旯里了,找是找不回来了,这龟孙,活该他绝后!”小志因为被张发财坑过,骂得格外热烈。 秦有德是厚道人,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说:“你口下也积点德,人家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有什么错?你也咒他!” 小志翻了个白眼,振振有辞道:“错在他有张发财那么个爹!谁叫他爹是人渣?他害过多少人?如今报应到他儿子身上来了,有什么不对?――秋禾,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秋禾不置可否,只轻描淡写地说:“张发财现在倒霉了,小孩子跟着他只会受苦,让人拐走也未必是坏事。但估计张发财不这么想,他一定痛苦死了吧?” “那还用说?听说有人去看了他的,头发都掉光了,成了个半秃!”小志停了停,又说:“秋禾你不晓得,现在县城里的人都说,你们凉石镇后面的这几座山有鬼!谁想买这几座山,谁就得倒霉!你看从前,刘宏明想买山,结果死了;这回张发财动了心思,又倒了血霉。这事儿你说邪不邪门?现在满世界都传得神乎其神!” 秋禾笑了,说:“这算什么?去年有人在山下放了把火,结果半夜从床上掉下来,把腿摔断了。老人们都说,这山有山神,这是山神惩罚他们心术不正!” 小志越发啧啧称奇,连秦有德都听住了,看向镇后群山的眼神中,顿时多了几份敬畏。 秋禾留他们吃了午饭,又把秦有德引去和石老六见了个面。几个人商量起在镇上建物流点的事,秦老板表示乐见其成,跟石老六也相谈甚欢。 在秦有德的指导下,秋禾建起了网店,主要卖各色农家土特产,还专门注册了一个商标,并按秦有德的建议,在包装上也下了点功夫,显得绿色环保高大上,在网上还颇受欢迎。 秋禾眼见着自己忙不过来,把花娘娘拖下了水,手把手地教会她上网。石老六把儿子淘汰的一台电脑搬到超市里,花娘娘忙完家务,就在电脑前守着,充当网店小二,起初她打起字来像捉虫,捉着捉着,一个冬天过去,竟然也成了个熟练工。 如此一来,各家老人们再想卖什么东西,除了找秋禾,还能直接去超市找张金花。秋禾忙了一秋一冬,网店上了正轨后,他才渐渐闲了下来。 如今他一有空就往山里跑,拿支手电筒钻进洞里寻白川。洞内错综复杂,迷宫一般,有一次他走得太深,在里头迷了路,幸好遇到黑小子倪小溪。倪小溪不会说话,又憨头憨脑,秋禾花了十分的气力,才让他带自己出了洞。 钻了几回洞,秋禾胆子越发大了,渐渐把山腹里七拐八弯的洞都摸了个熟,却连白川一片鳞都没找着。 有一天夜里他睡不着,独自跑到仙人台上,抱着膝坐着,看月色下翻腾的白雾,看了半天,怔怔落下泪来。 到后半夜,黑小子倪小溪从洞里钻出来,跑去仙人台上陪他坐着。说是陪,其实两人之间隔了老远,各坐各的,各想各的心思,互不打扰。 等心情好些了,秋禾才朝倪小溪招手,问他:“你在下面,到底有没有看到过白川?” 倪小溪笑得大眼弯弯的,开开心心地指了指自己,说:“白川!” 秋禾摇头,说:“不对!你叫倪小溪,我叫秋禾,我问的是白川,你看到过白川吗?” 倪小溪依旧是笑,指了指自己,说:“白川!” 这回秋禾终于看明白了,倪小溪是说,白川在他心里。 秋禾看了他半天,忽然生起气来,朝倪小溪大声道:“白川是我的!我的!听到没?就算你看到他,也不准跟我抢,听到没?” 倪小溪吃了一惊,一溜烟钻进洞里游走了。秋禾心事重重回家去,越想越不放心,第二天一早,又收拾装备要进洞。碰巧丁老头来了,和沈宝成坐着说话,看秋禾打了声招呼就匆忙出了门,便对沈宝成说:“你不劝劝他?” 沈宝成坐在院子里编篾筐,说:“有什么好劝的?他心里苦,上山逛逛也舒坦些。横竖现在没什么野物能伤着他了,我也放心。” 沈大圣见了老丁,十分亲热。老丁边给大圣挠痒,边说:“你倒想得开!” “我有什么想得开的?”沈宝成说:“只要孩子高兴,我随他去!” 老丁斜睨着他,说:“倘若白川回来了,他们两个男的过一辈子,你也随他去?” 沈宝成垂着眼编篾筐,说:“不然怎么办呢?我跟他们犟着来?我跟他妈已经是怄了一辈子气,最后又怎么样?可怜我的石榴,说是跟我父女一场,可笼共在一起过了几年时光?我想想这心里就悔得慌!好容易秋禾救回来了,难不成我现在再去逼他?我舍不得!想穿一点,只要他两个好,我随他们去!” 老丁默然半晌,说:“老哥,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沈宝成瞟他一眼,说:“你担心白川,当我不晓得?说起来,你还是他半个师父,向着他也是应该的。” “还师父!对我连个好脸色都没有!”老丁不无幽怨地说:“那混小子叫了你几年爷爷,现在你又是他媳妇娘家人,我是没法跟你比了。” 沈宝成听到媳妇两个字,心里却不大舒服,正色道:“怎么叫媳妇?要嫁也是你徒弟嫁过来!我秋禾要放在家里养老的!” 丁老头不大服气,说:“你晓得养老,我不晓得?我大徒弟也要留在师父家里守门户的!” “那你叫他守!你看他愿不愿意!” “他怎么不愿意了?到时叫你秋禾哄一哄,保证就同意了!等秋禾嫁过来,我也传他医术!” “你传徒弟就好了,你放心!白川嫁过来,我们家也养得起!” …… 两个老头子为谁娶谁嫁的事操碎了心,拌嘴拌得十分专注,一直到老刘提着象棋摊子进了屋,才停下这场无聊的争执,摒弃前嫌下起棋来。 秋禾晚上回家时,隔着老远,就听到家门前有吵架声,忙跑过去,就见晒谷坪上,老丁和一个陌生的老妇人站着对骂。 “老杀材!老匹夫!隔着几里路就能闻到你身上的血腥气!叫我恶心死了!”老太婆满脸皱纹,佝偻着腰,骂起人来倒是中气十足。 “老虔婆!老王八!你不好好在水里呆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妖?”老丁也是毫不相让,声如洪钟。 两人都性子暴燥,胡乱骂着,几乎要打起来。沈宝成在旁边劝架劝得很吃力,看见秋禾,忙喊他过来帮忙,说:“这个老人家说是来寻亲的,白川可跟你说过?” 秋禾打量着老太婆,问:“您是别婆婆?” 老太婆转过身来,目光如矩看着秋禾,说:“沈秋禾?” 秋禾忙开了白川院门,帮别婆婆把行李提进来,沈宝成也把气愤愤的老丁劝走了。进了院子,双方坐下,因为都从白川口中听到过对方,一老一小一见如故。秋禾便把白川的事情点点滴滴都告诉了她。 别婆婆叹息道:“我早猜到了,以前他隔段时间总会给我打个电话,如今这么久没电话来,我就知道,想必是出了事。” 秋禾心里难过,说:“他本来还打算过段时间去看您的。” “我也听他说过,”老太婆仔细打量着秋禾,点头说:“原来你就是秋禾,也是个好孩子!不枉白川对你好!” 秋禾眼圈顿时发红,牵着别婆婆的手,说:“婆婆,我找不他!我把洞里都找遍了,也找不到他。” 别婆婆把秋禾搂进怀里,抚着他头发,说:“傻孩子,你找他做甚?他肯定是躲起来休眠去了。咱们水族的灵兽受了伤,找个灵气充足的地方休眠一阵,这样才恢复得快。等他好了,自然会来找你的。” “可我好担心,他要是忘了我怎么办?”秋禾闷闷地说。 “不会的!他怎么会忘记你?”老人家拍拍秋禾的背,说:“咱们就耐心等着吧,他肯定也盼着早点出来呢。” 第二天一早,别婆婆就让秋禾带她上了山。她从行李里抱出一个密封的大罐子,紧紧抱在怀里,秋禾要帮她拿,她也不答应。两人一路爬上东山,到了龙巢,一直到潭边,老太太才小心翼翼地放下罐子,松了口气,说:“老了!要照以前,爬这种山我大气也不喘一口,现在眼睁睁看着一天不如一天了!” 说完她理了理头发,指着罐子道:“你知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秋禾摇头,老太太把罐子的密封口打开,端过去让秋禾看,就见里头是蓝汪汪清凌凌的一罐水,闻着灵气扑鼻。 别婆婆贪恋地凑到罐口闻了闻,说:“这是我家旁边那口湖里的最后一点灵气了,我把它抽出来,如今,那湖只剩一腔死水了。” 秋禾万分震惊,颤着声音说:“婆婆……” 别婆婆把罐子里的水一点点倒进了潭里,说:“你不用感到愧疚难过,我也不光是为了白川。那些人类不爱惜,什么脏的臭的腐的烂的恶心的东西都往湖里扔,那湖早就糟蹋得不成样子了。这点灵气横竖要被他们糟蹋光,不如拿过来救我孙子!” 从那以后,别婆婆便在白川院子里住下了。秋禾后来想 恋耽美 分卷阅读88 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鳖和娃娃鱼都是水里生的,大概很投缘,便带倪小溪来过一次,果然这一老一小相处十分和谐,别婆婆又认了倪小溪当孙子,教他说话写字,两人一道下河游泳,闲来又指点秋禾如何打理生意,偶尔还跟老丁吵架拌嘴,晚年生活十分丰富多彩。 这天老丁跟别婆婆吵完架,回屋里教秋禾辩认草药,沈宝成则和老刘在旁边下棋,大圣趴在一旁观战。那两个老臭棋篓子为一步棋争了起来,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秋禾坐正觉得好笑,忽然嗅到空气中一股十分熟悉的味道。 那是白雪融化在梅花和青松中的气味,那气味让他一阵阵心悸。 大圣也站了起来,叫了一声,警惕地四面望着。 秋禾猛然站起来,冲出院子,朝树林里气味来源处跑去。 白雾笼罩着绿色森林,远处隐隐出现一道高大身影,那身影如同摩西分海一般,穿越白雾缓缓而来,就如同他第一次来凉石镇上看到的那样。 秋禾的眼泪不可遏止地流了下来,他飞快朝前跑,心快要跳出胸腔,却在离那人几步远时停了下来,呆呆看着前面的高大青年。 他的白川,眉眼还是乌黑深邃,鼻梁依然挺拨俊秀,除了变高,似乎哪儿都是老样子。他朝秋禾笑着,张开双臂,是个等他扑过来的姿势。 秋禾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他用了如此大的力气去拥抱他,这一生一世,再也没有人能让他们分开。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1、有番外,主要发糖; 2、感谢不离不弃的小天使们。讲真,惨淡点击率经常使我怀疑人生,是你们的鼓励让我找到坚持的意义; 3、接下来会发一篇bg文,以前用另一个马甲写了一半,没人看就弃了。后来想想挺喜欢这个故事的,还是坚持在电脑里写完了。是个三观超正的欢快故事,全文存稿更新迅猛,看言情的妹子可以去瞄一眼; 4、新文还是bl文,话说写这文时,横姐边写边掉泪,觉得自己象神经病,新文打算走甜宠风算了,先攒几万字再开坑,希望妹子们继续关注,谢谢!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