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然冥真心》 正文 第1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1节 文案 秦岭太乙山。曲涧溪流纵横交织,绿树蔽山,青竹繁茂。 道宗山门大弟子墨冥无擅奇门遁甲术,第一卦“飞鸟跌x,ue”算出求而得之“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系。” 医门美人师叔祖点头同意跟着他下山去查噬魂虐杀案真凶,医圣此人背后秘密重重,身份不详。 携手神秘医圣、好友净禅宗灵童梵童子辗转临安城、武夷山、金陵城,破阵杀怪找真凶,环环相扣,险象丛生。 两百年前是谁被诅咒被拆散?花叶生生两相错,奈何桥上等千年的又是谁? 1v1 he 攻受情有独钟,无虐,主打破案打怪。 天赋惊人登徒子受vs高冷清贵真绝色攻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仙侠修真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墨冥无,风凌泽 ┃ 配角:梵童子,虚妄和尚 ┃ 其它:道宗,噬魂血尸 第1章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秦岭太乙山。曲涧溪流纵横交织,绿树蔽山,青竹繁茂。 竹林里徘徊奔走的青衣少年脚蹬一双玄色墨底长靴,喊声夹带着焦急:“师叔祖!师叔祖!” 一阵“沙沙沙”的摩梭声后,少年蓦地转身,瞧见不远处一条碗口粗的黄斑巨蟒吐着血红的信子正在寻找着猎物。少年强行镇定,减慢呼吸,缓缓地从背后取出一支羽箭,使全力把手里的弓拉满。蟒蛇察觉响动张开血盆大口飞扑而来,只听“嗖”的一声羽箭偏离蛇头飞向一根老树,他拔腿就跑,惊得满头都是汗。又是“噌噌”两声在身后响起,接着是重物坠地声。少年听见异响频频回头,只见一锦衣男子使一把玄铁长剑斩断了身后那条黄斑巨蟒,一个潇洒的回旋飞身落地。 少年疾步上前查看,心料那人内力强劲,只在刷刷两下间斩断蛇首蛇身,横切面齐整。 抬眼看去,只见那锦衣男子面若冠玉,一双丹凤眼盈盈含笑、熠熠生辉,身着一拢象牙白锦袍,赤色祥云纹箭袖,发带也是赤红如火,手持一柄绝世好剑,风华绝代。 面对少年肆意莽撞的上下打量他丝毫没有怒色,淡淡一笑道:“天色渐晚,此地不宜久留,奉劝这位小兄弟还是及早下山的好。”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还有忠言相劝!只是……师叔祖还在山里,师父师兄们正在寻师叔祖救命,我心里着急便寻到后山太乙池来看看,谁知半路上竟遇到黄蟒!心急之下我连轻功都忘了使……”最后一句话声音轻如细蚊,少年一张嫩白的脸上微微泛红。 “此山入夜后便会起雾,路更是难走,寻人恐怕不妥。你及早下山吧。”锦衣男子说完这句话,没再继续竭力劝阻,只轻轻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去。 看他离去的方向却不是下山之路。 少年迟疑两下,皱了皱眉,还是提气使了轻功跟了上去。 甫一靠近,就听到锦衣男子低吟:“天盘为丙、地盘为甲。吉。飞鸟跌x,ue卦。” 说完他回首一望。迎面跟上来的少年前额碎发随风摇摆。两人视线相撞,少年的脸颊更红上一分,小心翼翼道:“我……我可以跟着公子吗?我不会给您添麻烦……” 锦衣男子不动声色地瞅了他一眼,他急忙双手抱拳行礼:“在下太乙山上善真人座下弟子仲子清,医门第二代排行第十。请问公子是否是我道宗之人?” 自一百年前起,江湖上分净禅宗、华严宗、慈恩宗为三大圣地。净禅宗崇尚佛学,在各地建立净年寺,以慈悲为怀,一向不参与江湖纷争。华严宗在渭水河畔成立了太阿派,慈恩宗在洛水河畔成立了偃月派。太阿派武功对内力要求颇高,练太阿派八景必需散尽原先体内的所有真气,练就浑厚八景之后威力无穷,可一人敌百。偃月派武功轻灵飘逸,门下皆为女弟子,除了以柔克刚的剑法,女弟子们善用暗器、软鞭,轻功卓然。 除此三大圣地以及各路散修小门派之外,已有数百年以上历史的道家玄学大宗却是底蕴最深影响力最大的宗派。 关中秦岭横跨东西,主峰太乙山上设有空山殿、上善殿、太白殿、仰天殿、飞星殿五大圣殿,由道宗五大玄门术家掌控,分别修山术、医术、命术、相术、卜术。传说九天玄女授奇门遁甲术于轩辕黄帝,助黄帝灭蚩尤。 后来人继承古代术数,又开创梅花易数等卜卦之术。掌教空山真人座下一千多名山门弟子,善丹法、武术、符咒。医门上善真人座下一百五十名弟子医术闻名,游历于五湖四海悬壶济世,有“在世小菩萨”之美名。命术门太白真人、相术门仰天真人、卜术门飞星真人喜观测星辰、测命数,常年闭关修行,座下弟子寥寥无几。道宗弟子皆着青黛色布衣道服。 仲子清细细打量对面的锦衣男子,压抑不住好奇心猜道:这位公子并未穿着我玄门道衣,却在太乙山疗伤重地走动,难道是山门的贵客不成? “原来是上善真人那老头儿的小徒弟啊,你不是医圣的小跟屁虫嘛?” “公子居然知道我?”仲子清一脸惊喜,忽又愁眉苦脸道,“请公子尊重家师,不要叫他老……老什么。” “老头儿就是老头儿,我小时候最爱拔他的长胡子玩了!谁叫他把白胡子留那么长,跟人参的须子似的,看着就手痒。”男子撇嘴一笑,拍拍仲子清肩膀道,“你找的人就是医圣吧?话说我在太乙上修行七八年之久,从未见过你们医门的医圣,他是老头儿的师叔,也就是老老头儿吧?那得多老啊……啧啧啧……” “这……师叔祖的年龄确实无人知晓。”仲子清略显尴尬。 “这样吧,我正好去太乙池泡个澡,看见你师叔祖就让他回上善殿怎么样?” “当真?多谢……呃……请问公子尊姓大名?”仲子清拜谢道。 “墨冥无。” “啊?您就是冥无大师兄?子清有眼不识泰山,望大师兄恕罪!”仲子清把头埋得更低了,耳朵跟滴了血一般。 “对啊,本公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道宗第一不学无术之人墨冥无是也!哈哈哈哈!”墨冥无背着玄铁长剑,爽朗大笑着朝山顶走去。 仲子清一路朝山下走,挠挠头嘀咕着:“咦?冥无师兄怎么和传言的不太一样啊?虽说确是风度翩翩,谦谦君子模样,怎么话一敞开就跟江湖浪子似的?在山门外闯荡数年果然变化十分大!” 太乙山后山有十九泉、二十六洞、二十八池,峰峦叠嶂、云雾缭绕、气候宜人,大小溶洞深幽迂回,灵泉神池星罗棋布。太乙池在最深处,是天然形成的温泉,有疗伤功效。普通弟子不经允许不准进入后山,更加不准进灵泉神池。 墨冥无从小胆大包天又好奇心强盛,从八岁被收入山门之后嫌练功修行颇为单一无趣,天天琢磨着找有趣之事有趣之人来折腾:乱涂乱画毁符箓,胡乱引火炸炼丹炉,气得长老师叔直跳脚,四处设迷魂阵把小师弟困个三天三夜,招魂扮鬼吓得小师弟哭爹喊娘。 因他天资聪颖、天赋惊人且根骨绝佳,学起来往往事半功倍,又是掌教空山真人的唯一亲传弟子,三大长老对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调皮捣蛋一阵子之后发现山门没得玩了,又跑到医门命门相门卜门闹得ji犬不宁。把医书撕成雪花片,把占卜用的龟壳铜钱、算卦堪舆用的罗盘鲁班尺藏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常常被几个真人提着领子扔进静心堂,罚抄道规门规,罚面壁思过。可惜罚完后仍然死性不改继续折腾,搞得各家苦不堪言,天天排着队找掌教真人告状。 十四岁那年,墨冥无偷听到长老们提及太乙山后山有灵泉神池妙不可言,可疗伤可提升灵力,便亟不可待连夜闯入后山,花了一个多时辰破解了后山的幻术和迷阵成功进入二十八池,脱了上衣光着膀子一个一个池子泡过来。过了寅时天色渐亮,他终于泡得晕乎乎,于是最后一个太乙池决定瞄一眼就回去。 他目力极好,在温泉的氤氲热汽中看到一个纤长的人影。泛着银光的如瀑长发倾泻而下,白玉般的美背细腰在缭绕的热气中半隐半显,清雅绝尘,宛若谪仙。 墨冥无一瞬间心脏仿佛遭了重击,耳边泉水叮咚响,鼻端清新草药香,眼前一派旖旎美景,他整个人像是坠入云里雾里,轻飘飘软绵绵不知身在何处。脑海浮现一句话来: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系。 只闻嗖的一声一排银针擦着耳边飞来,他堪堪躲过,一摸鼻子流出两行热血,来不及赔罪致歉,施展轻功急急逃离太乙池。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轻功如此ji,ng湛过,只顾着一路逃下山。 师弟们瞧见他一大早捂着鼻子飞奔进屋子,都掩面而笑窃窃私语,猜测冥无大师兄又闯了什么大祸,逃得脚底抹了油似的。可迟迟不见师父师叔们的责罚,而是见他夜复一夜坐在钟楼上对着月亮饮酒,还时不时地学着文人墨客来一句:“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 十四五岁的少年谁又懂得相思哀愁呢?师弟们笑着笑着也开始苦着一张张脸同情起他来。 墨冥无做了断肠人好一阵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再探后山太乙池,师父空山真人命玉虚长老带着他们一代二代弟子浩浩荡荡地下山历练去了。 恰逢乱世,魑魅魍魉横行霸道,墨冥无带着师弟们降鬼除妖,炼度亡魂。在数年历练下,墨冥无的实战能力不断增强,愈发独领风s_ao,在江湖上剑术法术冠绝一时,加上他本就一副明眸皓齿、翩翩公子的好皮相,各大小门派尊称他为道宗“冥无公子”。 在外闯荡的数年,他时常会忆起太乙池里那个如月下积雪般的绰约多姿身影,细细想着,却又意识到太乙山上从未有过如此妙人,说不定是哪个下凡来的仙人。恐再无缘相见,顿觉戚戚然。只是一个身影,竟然叫自己如此念念不忘,仿佛入了魔障。 这一年随着玉虚长老除掉了岷山老魔,解决了葛家庄一百多口村民被屠村的惨案,在八景长老和值符长老的召唤下回到了太乙山的山门之中。 这才刚被叫着沐浴戒斋几日,墨冥无已经耐不住性子跑到了后山来。 他这次花了半柱香时间就破了后山的幻术和迷阵,并且发觉迷阵被加强过,变得更加复杂。不过这些对于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轻车熟路地进入灵泉神池,深入风洞,只见水汽氤氲,温泉叮咚响。这次他吸取了教训,入太乙池之前燃了一张匿身符藏去了气息。站在洞口观望一番,忽见太乙池边摆置的琉璃屏风后面缓缓走出一人。 此人身形颀长、玉带翻飞、高雅出众。一头银发如流云般散落到腰际,往上看去,一双细长黑眼,双眸璀璨如星河,鼻梁高挺笔直,淡粉薄唇轻抿成一道弧线。此人容貌俊美无双,肤色晶莹如玉,神情却幽冷清寂,仿若江上朦胧的明月。挪一步便是步步生莲华。 墨冥无心如鼓擂,伸出手指弹了自己的额际一下:“疼!这不是梦吧?” 还没来得及庆幸终于见到梦里人,迎面飞s,he来一排银针。 这次他用两指夹住了银针,一枚都不少。 “又来这套?”他撇嘴一笑。 “无礼之徒。”那谪仙一般的人声音清冷悦耳,像是幽谷回荡的古琴声。 墨冥无盯着对面那人胸口看,心里哀叹:哎呀呀这个绝世大美人居然是个男人!情难如意啊情难如意! “你是哪个门下的?莫非不知擅闯此处是重罪?” “在下山门一代大弟子墨冥无,请问仙子芳名?呃,不是,公子贵姓啊?” “原来是空山真人的弟子,如今山门的规矩这么松弛了么!”这人走近,身上带着的清新草木香阵阵扑鼻,叫墨冥无心绪荡漾,连他的责骂也听得心里直痒痒,像被小猫崽挠了一爪子。 “诶!公子等一下!”在墨冥无还在回味之时,银发男子已走远。他催动轻功飞身追过去,伸手一拦手指恰好擦过银发男子的冰蓝色龙绡袖口。 “何事?” “这后山的灵泉神池内只有公子一人吗?” “还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登徒子。” “呃……抱歉是在下唐突了,不应该突兀地闯进来。我是想问,公子有没有见过一个上百岁的老头儿?我是来找医门的医圣的。” “作甚?” “啊?医门的上善真人座下二代小弟子仲子清急着找他师叔祖等他救命呢!” “小十不是不懂分寸之人,我且去看看。”他一拂袖转身要走。 “哎哎哎!等等我呀!我也去!”墨冥无打定主意要弄明白眼前绝世美人的身份,像块狗皮膏药似的死死黏在后面,眼前人飞身跃起他也飞身跃起,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穿过医门的汉白玉大门,正瞧见仲子清在翘首以待,急得搓着手。 大门两侧钟楼鼓楼对峙相望。门前有石阶盘道,蜿蜒而至台顶。拾阶而上,西侧是一块巨石平台,上善真人设案焚香,正面向北,并足正立,左手持剑,依式思存,青龙在左,白虎在右,朱雀在前,玄武在后,北斗七星覆头上,剑柄指着前方,踏禹步三匝,至香火前念咒曰:“东方青龙衔水来,南方赤龙衔水来,西方白龙衔水来,北方黑龙衔水来,中央黄龙衔水来!悉投杯中三台,三台此水非常水,洗除天秽、地秽、三十六秽。身秽净除之!急急如律令!” “天地太一受禁令!”银发男子眼中浮起一丝波澜。 墨冥无打量四周,见山门的三位长老以及命门相门卜门三位真人携同一代弟子都在场,众人面色凝重,围着一个横躺在地上的人。他天生一对y阳眼,此时打开一看,只见此人身上一道道伤口黑色祟气阵阵,尤其是头部笼罩着黑色浓雾。 “哎!已经是第十几个受害者了……冤孽啊冤孽!” “恐怕此人也命不久矣……这杀人凶手一日不抓到一日人心惶惶,这可如何是好?” “上善真人给那人用了千年人参吊着最后一口气,我看除了医圣也没法子了。” 一群年轻弟子挤在一起悄声议论着,墨冥无耳力极好,听得入神。 “你们看!那位岂不是?” 他顺着惊诧声眼神一扫,一眼瞄到了人群中银发熠熠生辉的挺拔身影,忽地心口一阵狂跳。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皆呆呆地望着那位如同画卷上走下来的男子。 上善真人行完咒令,横躺的人身上祟气散去大半。 墨冥无走上前查看:“这人七魄消散、命魂也自离去,生命在此终结。招魂也无用。” “什么?!”其他弟子大惊失色。 “冥无,你已瞧出来了?”山门的玉虚长老上前来。 “嗯,已无回天乏力。”墨冥无叹息道。 “心之ji,ng爽,是为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上善真人 着长胡子道,见众人愁眉苦脸,无奈地摇首。又疾步上前对银发男子行礼拜道:“拜见师叔!情况紧急打扰师叔清修,望师叔恕罪。” 众人一惊,皆异口同声拜道:“拜见医圣前辈!” 墨冥无一人傻站在边上,并未行礼,只是怔怔看着传说中的医圣:“什么?这位年轻的公子竟是医门辈分最高的医圣?怎么可能?上善老头儿老眼昏花了吧?” “放肆!黄口小儿岂可非议医圣前辈!”山门八景长老一向最注重礼数尊卑,这会儿气得长胡子直翘。 “嘁!有什么不可说的!我还看他洗澡呢……”最后一句引起众人“嘶”的抽气声一片,连八景长老也目瞪口呆来不及反应过来责骂他。 医圣冷冷清清撇了墨冥无一眼,轻轻挥手示意大家散开。 众人佯装镇定,速速退开。 医圣从云袖内取出一根玉帛,展开玉帛露出一长排银针,在心经、督脉大x,ue各刺一针,出手极快。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鬼门十三针’?” “果然是得了药王真传!啧啧啧!”山门弟子私下小声说着话。 医圣缓缓起身道:“生魂也锁不住,起安魂咒吧。” 他貌似不经意地递给墨冥无一个眼神,后者即刻喜上眉梢,殷勤地跑上前:“我来我来!” 墨冥无极其熟练地焚香三拜三叩,踏着禹步诵启度文:“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尘秽消除,九孔受灵,湛汝而去,超生他方!” 须臾之间已把受害之人残破的几缕生魂安抚超度完毕,及时阻止了死者尸变、亡灵怨气加深变成恶鬼。 “快看!他浑身上下开始腐烂了!” 众弟子好奇心旺盛,欲要聚上前查看,玉虚长老伸手刷地一拦:“小心尸气!” “死得这么快!” “这必定是鬼怪作祟!” “岂有此理,居然欺到我道宗太乙山下!是瞧不起我玄门大宗嘛!” “肃静!”玉虚长老喝道。弟子们哼哼戚戚不敢支声。 “多谢医门前辈协力相助!众弟子听令,将这尸首抬回山门,我倒要看看是何等孽障为虎作伥!哼!走!”玉虚长老携山门弟子十数人带着尸首踏石阶离去。 墨冥无见医圣朝着台顶上善殿拾阶而上,急忙飞身上前阻在他面前:“你还没告诉我姓什么叫什么!” 跟在医圣身后的小尾巴仲子清忍不住cha嘴:“冥无师兄,师叔祖名讳不便告知,还请多包涵!” 墨冥无眉头一蹙,脸色一暗,转身欲走。 “风凌泽。”那人声音低沉空灵。 “你叫风凌泽?”墨冥无笑得眉眼弯弯,一手捉住他垂在一侧的微微冰凉的手。 “啊!冥无师兄不可,师叔祖忌讳他人碰触的!”仲子清一头冷汗,从墨冥无身后冒出头来劝阻道。 风凌泽轻轻从墨冥无热情似火的手里抽出手指,不动声色地提步走向台顶。 墨冥无握手成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清冷孤傲的背影,胸口像是有一团烈火烧得旺盛。 “冥无师兄,看来今天师叔祖心情还可以,没有生气!一般只要有人碰到师叔祖一个衣角就会被师叔祖的银针s,he成筛子了!别提多吓人!” “哦,你跟我说说,你们师叔祖有多吓人!走,请你喝酒去!”墨冥无长手一勾,把仲子清拉到怀里,拍拍仲子清肩背。 “不可不可,师叔祖说医门弟子必须戒酒戒r_ou_!”仲子清吓得双手齐摆。 “你这么怕他干什么?我告诉你啊,上善那老头儿房里藏着八坛椒柏酒还是我从山脚下的白云酒家买上来的,别信他们所谓的戒酒戒r_ou_,我们是道宗,不用一个个学净禅宗的和尚做出家人!”墨冥无嘿嘿一笑。 仲子清:“可是可是……” 墨冥无:“别可是了,小鬼头!咱俩今日不醉不归!走走走!” 仲子清:“冥无师兄,我才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十四岁了!对了,冥无师兄不用去查凶手吗?山门弟子中不是冥无师兄道行最高本领最大嘛?”仲子清对于墨冥无揉他发顶很不满,又不敢反抗。 “哟呵!医门的小十也知道本公子的厉害啊!情报掌握得很到位嘛!岂不是说风前辈也听过本公子的威名?嘿嘿今天手也摸到了就不洗手了……” 仲子清看着他一脸□□嘴角抽搐了半天,真心不敢相信眼前人是大名鼎鼎的少年英雄“冥无公子”。 两人结伴下了太乙山,跑到了山脚下小镇上最大的白云酒家,叫了两坛椒柏酒畅饮起来。仲子清被墨冥无灌酒灌得晕晕乎乎、摸不着头脑,三两句话就被套出了风凌泽不为人知悉的秘辛七七八八。 仲子清脸蛋红彤彤,满眼冒着小星辰:“师叔祖是奇人药王带到医门之中,由医门创始人沅陵子亲自教导养大的。药王云游四海、行踪不定,被世人所遗忘,而师叔祖继承了药王独门绝技‘鬼门十三针’,成为药王在这世上唯一的嫡传子弟!师父上善真人入门略晚,是医门第二代大弟子,虽也是妙手仁心、医术高超,依照辈分排列也不得不尊称师叔祖一声师叔。说起来师叔祖现今多少岁还是一个谜呢!可是师叔祖的脸我从幼年时期看到现在可是丝毫没有变化呢,一直是这么云容月貌、瑶林玉树……” “小十,你师叔祖教导你戒酒戒r_ou_,有没有戒色这一说啊?” 仲子清:“这……我们医门也和山门同样是可以找道侣结缘的,退隐后娶俗世间女子也无可无不可。只不过啊,这可是医门的秘辛哦,冥无师兄你可一定要保密啊,我说我说,就是师叔祖不是祝由术的传人么,据说啊是须戒女色的!咦?冥无师兄你怎么笑得这么猥琐啊?” 墨冥无:“没事,喝你的。” 仲子清:“我不行了……喝不下了……” 墨冥无看他神智不清、昏昏欲睡,独自一人斟着,一杯接一杯独饮。 作者有话要说: 新开文。 预计大概18万字,三十多章完结。 欢迎批评指正。 第2章 尘归尘,土归土 喝到天黑,墨冥无将醉得不省人事的仲子清扛回上善殿后殿厢房,放在榻上后才回了空山殿。 空山殿大堂烛火通明,三大长老坐一侧,另一侧坐着净禅宗的敬贤大师、华严宗宗主元秦明镜、慈恩宗宗主暮成雪,一派庄严肃穆。 门口弟子:“师父、师叔,大师兄回来了!” “叫他进来!”玉虚长老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开几分。 墨冥无:“墨冥无拜见各位师叔!见过敬贤大师!见过秦宗主、暮宗主!” 敬贤大师已过耳顺之年,仍旧ji,ng神矍铄,目露ji,ng光,一脸慈爱地朝他点头。秦明镜和暮成雪两位宗主步入中年,却是满头黑发、神采奕奕,男的相貌堂堂,女的端庄秀美。两人不约而同地冲他微微点头。 玉虚长老:“冥无你来得正好。这次的凶杀事件涉及到净禅宗、华严宗和慈恩宗几个大宗派,共计被害十五名弟子,最后一名受害者更是在我太乙山山下被害,我道宗必须查清真相,责无旁贷!” 墨冥无:“都是怎么个死法?” 敬贤大师:“身上数十道伤口,全身血放干,三魂七魄散尽,面部呈惊恐状,触目惊心!罪过罪过。” “正如敬贤大师所言,我华严宗弟子也是血液流尽,几乎成了一具具干尸,死前必是受尽折磨,简直人神共愤!”秦宗主啪地一掌拍在木桌上,桌上茶杯飞起又落下,茶杯里的茶水却是一滴也没撒出来。 “秦大哥说的是。我宗女弟子更是衣衫撕裂,颜面失尽……”暮宗主毕竟是女流之辈,回忆起那些惨烈场面鼻子泛酸、双眼泛红。 “杀人手法类似的话,很可能是同一人或者同一批人作案。”墨冥无用手指磨蹭自己光洁的下巴。 “依老衲看,凶手不一定是人!”敬贤大师站起身道。 “大师什么意思?”墨冥无眼睛闪过一道ji,ng光。 敬贤大师:“去年寒冬某个子夜,我怀玉山净年寺众人皆在睡梦之中。老衲同往常一样坐在藏经阁挑灯诵经,忽闻屋脊上有猫叫声,叫声嘶竭不似寻常,老衲走出藏经阁立在院子里往屋脊上看,那夜一轮冷月挂在天上,本是月华皎皎,却见乌云密布遮去了大半月光,老衲飞上屋脊开启夜眼凝神查看,却是不见任何猫或者人的踪影。心头虽有疑惑,观察片刻不再有响动便回屋歇息了。次日寅时,门前扫雪的小和尚发现寺庙门口横躺着三具尸体,查看下来三名受害者正是我寺弟子。” 墨冥无:“凶手在夜里杀人,净年寺弟子身怀绝技、棍法凌厉,三人一次性被击杀,对方必定是一流高手。还死得悄无声息,证明没有任何打斗厮杀。看来凶手是崇物的可能性较大。”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2节 秦宗主:“我同意贤侄的推测。正是因为凶手很可能使的邪法,我华严宗慈恩宗单靠武力很难对抗。” 墨冥无:“华严宗和慈恩宗不是每年定期会向我山门采购驱鬼符、镇妖符吗?” 暮宗主:“我们采购的符箓数量也是有限的,只有宗主、副宗主以及直系弟子数人持有,不是人人都持有。” 墨冥无摩挲着下巴:“原来如此。那凶手也是熟悉了各宗门的漏洞。” 敬贤大师:“依老衲看,此人像是擅用勾魂摄魄之术师。” 秦宗主:“这……难道说是那噬魂血尸现世了?” 秦宗主一提到“噬魂血尸”众人大惊,皆倒抽一口冷气。 在场的只有年少的墨冥无一头雾水:“什么噬魂血尸?” 话说,一百七十年前,九州大地各宗派林立,各显神通,井水不犯河水。唯有一大教派自称“噬魂教”横行各地,昼伏夜出,专门修行各种邪法邪功祸害他人。术界传言说,噬魂教教主拥有上古邪神罗刹引地心y火煅烧异魔遗骨而成的“噬魂”这枚神兵器,邪能无边,所向披靡。谁也不敢轻易与噬魂教单独正面对抗。 每一年乞巧节各地都会举办庙会,庙会上总会有扮演花神的少女主持祭祀。扮演花神的少女都是从未出阁的年轻女子堆里ji,ng挑细选的,芳龄二八,唇红齿白,家世清白,品行端正,最重要的一条是必须四柱犯取命关煞:寅午戌年遇辰时,申子辰年遇巳时,巳酉丑年遇寅时,亥卯未年遇未时。犯取命关煞之人在庙宇坟地灵堂最招y。反之人们相信神明也容易上身。 两年之间,各地忽然失踪花神神女共计十六人。少女被掳走之夜,必遭灭满门之灾,血流成河,怨气冲天。 各大宗派宗主互相呼吁,共同携手彻查此事。 在层层抽丝剥茧之下,各类线索指向臭名昭著的噬魂教。各家武学大能、术家大师最终聚集到噬魂教的老巢—赤峰山,欲要围剿噬魂教。太乙山道宗宗主玄机道人也在其中。玄机道人念咒掐诀,成功破解山门口的噬魂六甲大阵。 彼时的华严宗和慈恩宗还是一个宗派,称为贤宗。贤宗宗主秦傲霜打头阵,手持一柄千古名剑龙渊剑横扫噬魂教邪教徒几百人,率众人披荆斩棘杀上赤峰山山顶幽冥宫。 那一场正邪交战的著名战役赤峰突围战持续了一天一夜。众人的鲜血将整座山谷都染红了。正道人士被杀害后,噬魂教用噬魂邪术勾魂摄魄、c,ao控尸体,因此活人不但要杀活人,还要杀活尸。活尸刚硬如铁、力大无比,一不小心就被其拧断脑袋、撕断四肢,被其一拳击中胸膛便会穿一个大窟窿。玄机道人燃尽镇压符箓也无济于事,最后关头喷舌尖血起咒燃符使出三昧真火才灭掉了活尸群。 众人穿越重重障碍,满身伤痕闯进幽冥宫狱海殿。 狱海殿朱甍碧瓦、玉阶彤庭。 一身玄色斗篷装的噬魂教教主身形伟岸,戴着黄金面具,坐在岫岩玉砌成的高座上给人一股无形的压力。他身前两侧各立着一个同样裹一身玄色斗篷的大护法。 左护法脑袋缠满了白色的绷带,只露出一双泛着黄光的瞳孔。右护法身形异常消瘦,他空荡荡的斗篷袖口露出来的不是双手,而是白森森的骨架。 攻进狱海殿的各正道人士打量着这三人,暗暗心惊,更加不敢大意。 秦傲霜大步上前,手里的龙渊剑指向噬魂教教主,厉声叫喝:“妖孽!你率邪教徒掳走十六名少女,又灭其满门,究竟是何目的?是要挑衅我正道各家门派么?” 右护法上前一步,白骨双掌抱拳:“秦宗主!在下右护法阿吒吒!听闻秦宗主三清剑法能上除邪神、下斩恶鬼,本领通天彻地,便由我阿吒吒向你挑战!请赐教!” “狂妄宵小!吃我一剑!”敌欲动,我先动。秦傲霜一跃而起向阿吒吒举剑砍去,龙渊剑剑气大盛,发出一道龙吟。 阿吒吒从斗篷下甩出一根白骨制成的九节鞭,大力一抽,和龙渊剑撞上形成一股冲击波,罡风疯狂铺散,墨玉铺成的平滑地面被劈得坑坑洼洼。秦傲霜剑法凌厉,出手如飘风,收手如狡兔。阿吒吒身法诡异难辨。两人百十招内不分胜负。 见情势不妙,秦傲霜使出了一个月前才突破的三清剑法第十层亢龙有悔,龙渊剑剑气遽增成一条巨型白龙从高空俯冲下来猛袭阿吒吒,只听嘭地一声巨响,阿吒吒化作一堆齑粉霎那间随风散尽。 殿门口围观局势的各大宗派高手心里一直紧绷着一根弦,直到这一刻才松了一口气。 噬魂教教主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手势,左护法往前一步。 各大门派高手互相交换眼神,不知道派谁上场交锋。这时秦傲霜猛咳出一大口鲜血!身旁两人急忙上前扶他:“秦宗主你怎么样?” “没事……咳咳……只不过是内伤。恐怕老夫战不了左护法了。” “既是妖物,那还是由我这个道士请战吧。”道宗玄机道人单手持拂尘一大步跨到众人前方。 “道长且慢。对付噬魂教教主更需要道长鼎力相助!至于对付这蟒妖老衲愿意出绵薄之力!”说话的是净土禅师。 玄机道人大惊,心道,净土禅师不愧是一代高僧,连妖物的本体也看出来了,道:“恭敬不如从命。” 净土禅师脚尖点地飞身跃起,袈裟在疾风中猎猎作响,双手结金刚印大喝一声:“缚!” 绷带怪人伸出满是鳞甲的双手,在空中一抖青绿色鳞片密密麻麻扑面而来,后面一排人有人来不及躲闪被鳞片s,he进身体,伤口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黑扩散。 人们惊愕失色叫道:“不好!有毒!” 药宗的师徒二人赶紧掏出解毒丸分发给受伤的人。 净土禅师将肩上的赭色袈裟抛扬在半空中截住了绷带蟒妖的片片毒鳞。绷带怪人尖啸一声又喷出一团毒雾,任何东西一触到这毒雾瞬间遭到腐蚀,铺开的袈裟也被侵蚀到穿了好几个窟窿。 “休要伤人!”净土禅师指尖弹出一串古朴佛珠,口里不停念咒“无明欲怒,世尊永无。光明威相,震动大千”。佛珠发s,he出金光,绷带蟒妖被佛珠打伤,浑身上下被金光笼罩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高座上的教主阎摩再也沉不住气,踏着石阶一步一步走了下来。他击打双掌,一两息之间从地底下冒上来十六个窈窕女子,各个媚眼如斯、盈盈浅笑,身上披着朱红色薄纱,坦肩露背。只是这些妖艳女子面色发青,浑身冒着黑色祟气。 众人:“这……到底是尸还是鬼?” “一共有十六个!跟失踪的神女人数完全一致!” “呸!这是什么邪术?把好好的人炼成这副鬼样子!” 大殿里的烛火忽地扑灭,黑暗中这十六个女子发出桀桀桀的怪笑声,叫人毛骨悚然。 玄机道人开启夜眼蓄势察敌,眼见女鬼从四面八方扑向各宗派人士,大喊一声:“诸位小心!”随即燃起数张驱鬼符掷向四方,黄色符箓却在空中一把烧成灰烬!看来这些女鬼不是一般的恶鬼,普通的驱鬼符居然不管用!玄机道人又拿出两张紫色符箓点燃,念起五雷咒掷上前去。女鬼们尖叫开来四处躲避。 玄机道人一刻不敢大意,踏禹步掐诀起咒。 女鬼东飘西荡,桀桀的笑声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咫尺。 被女鬼附身的数人双眼发红,大叫着疯狂撕破衣衫、撕碎皮r_ou_,血r_ou_横飞,此时的狱海殿成了人间地狱。 玄机道人喷出舌尖血:“谨启七圣真君,弟子谷丘愿持禁法,禁断邪恶鬼毒之气,救理苍生。伏愿降真气,流布臣身,令臣所行符禁,应声除疾,应手除愈。急急如律令!敕!” 只见殿堂内大亮,一道浑厚的浩然正气闪耀着白光穿堂而过,所经之处鬼祟无不灰飞烟灭、化为虚无。女鬼的笑声嘎然而止,大殿忽地一片静谧,恢复神智的失魂者啪地一声倒地。平安无事的净土禅师等人协助药门师徒为伤患撒药粉止血,又扯了布条缠住伤口。 一个嘶哑仿佛垂暮老者般的声音响起:“残月道子居然将‘七星受咒术’传授给了你?” 玄机道人向来平静如水的庄严表情一下子崩塌了:“你……你是……” “谷丘师弟,你还记得我吧?”那人把头上的斗篷掀出,把黄金面具摘除扔到一旁,引来众人“啊”的惊叫。 噬魂教教主竟是全身血淋淋的一具血尸! “你!你是卫懿师兄!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这些年来你究竟经历了什么?”玄机道人苍白的脸上滚落两滴泪水,声音颤抖着。 “我曾是卫懿。现在的我是阎摩。主宰天下鬼魂尸骨的噬魂教教主。” “你为何如此这般?” “师弟啊,我也不想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丑样子。这数十年来,我踏遍万道河千重山,就是找不到师父,也找不到思仙。只看到思仙的一座衣冠冢,孤零零的坟头荒无人烟。我连她的一缕残魂都找不到啊!师弟你说我能怎么办?” “你为何不来找我?” “你有什么办法呢?佛门道门的书籍我都查阅遍了,徒劳无功!幸好,苍天不负苦心人,我在嵬岌山上遇到了医术高深莫测的鬼妪,是她告诉我,若是能找到七七四十九个y阳交替之时出生的婴孩,放干其全身血液,借太y之火焚烧他们的三魂七魄,融合思仙的遗物,就能炼出思仙的魂魄!到时候我把思仙的魂魄放入少女身体里温养数年,她与少女融为一体便能重生了!啊哈哈!此乃天助我也!” 阎摩举着双手望着天,空洞洞的双目仿佛闪现出了一丝光芒。 “什么鬼妪!你定是被邪魔歪道给骗了!难不成你真的杀害了四十九个婴孩?” “不错!我这副模样就是被那些死婴的祟气所反噬,全身肌骨无存!但是,我不后悔!” “卫懿!你听我说,当初师父冲破了地仙,找到了思仙姑娘,师父看出她寿数将尽,死后会魂飞魄散,于是趁她离世之前找到她收了魂魄供养起来,说会助她转世重生。” “你说……什么?!”阎摩身子一晃,连退两步,差一点站不住脚。 “你该知道我从不打诳语。思仙姑娘已经转世,你毋需再执迷不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阎摩:“呵呵,呵呵,我做的这一切算什么……竹篮打水一场空。简直愚不可及!” “卫懿!”玄机道人想要上前劝他。 阎摩:“别过来!” 玄机道人止步。 阎摩:“我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天理不容!师父曾教导:夫为道者,如牛负重,行深泥中,疲极,不敢左右顾视,出离淤泥,乃可苏息。沙门当观□□,甚于淤泥,直心念道,可免苦矣。我无颜面对师父!无颜面对思仙!” 阎摩仿佛失掉了灵魂,拖着沉重的步子爬上高座,缓缓坐下,然后猛地拍下启动了座位上的机关。顿时,整个狱海殿一阵轰隆隆,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快走!狱海殿要塌了……”众人扶持着伤患,拼了全身力气逃命。 玄机道人在门口大喊:“师兄!你跟我一起走!我带你去三神山找师父!师父定能救你!” “后会无期。”阎摩燃起了一张符箓,抛向空中,整个大殿一眨眼就笼罩在一大片火海里。 “师兄!!!” “道长快走!”秦傲霜回过头来一把将他拉走。 快步流星奔下山时,大火已从狱海殿蔓延到整座幽冥宫。烈焰高涨,染红了半边天。 净土禅师望着火光,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即种因,则得果,一切命中注定。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善哉善哉!” 一晃就是一百七十年。 当年恶行满贯的噬魂教渐渐被人们淡忘,往事被尘封在赤峰山上,赤峰山满山的红土已成成焦土。百七十年后的赤峰山如今一片死寂,连一丝鸟叫虫鸣都听不到。 听着八景长老、敬贤大师将浮尘往事娓娓道来,墨冥无不由得蹙眉。 墨冥无:“这么说,所谓的噬魂血尸其实是从我道宗叛出师门的一名弟子?思仙又是谁?” 八景长老:“噬魂教教主阎摩确实出自我门中。至于叫思仙的女子,我们三个长老都未曾听说过,也许只有掌教师兄一人知晓了。” 玉虚长老:“掌教真人闭关数年,也不知何时才会出关。这一时半刻也是问不出所以然来。” 墨冥无:“阎摩最终自焚,没有杀尽正道人士,可以说他良心并未泯灭。纠缠他数十年的心魔也被玄机道人解开,死的时候应该不存怨恨留恋。我认为凶手不是阎摩。” 秦宗主疑惑:“哦?难道不是他?” 墨冥无:“晚辈认为,凶手有可能是阎摩死前所提到的‘鬼妪’。当然一百七十年过去,鬼妪还活在世上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她的徒弟后人能继承她的本事害人。另外一个推测么,各位还记得阎摩死前坦诚的残害四十九个婴孩这件事吧?” 敬贤大师点头赞许:“冥无公子果然别具慧眼!老衲起初并没猜过凶手是鬼妪,以及阎摩所残害的四十九个婴孩魂魄所附之人。这数十年术界江湖没有出现过大邪教和大恶之徒,实在是找不到可疑之人。若是鬼妪后裔或邪灵所附身之人,就很可能蛰伏起来,随时准备着东山再起。” 秦宗主和暮宗主点头:“二位所言极是!” 玉虚长老抚掌道:“好!冥无,你明日就下山去找鬼妪后人。既然说鬼妪此人医术ji,ng湛,以防万一我看不得不请医门的上善真人出手相助了!” 墨冥无眼中滑过一丝狡黠:“我提议,请医圣前辈出山。” 八景长老:“这……医圣前辈素来独来独往,不喜与人交流,恐怕不会同意吧?” 敬贤大师:“若是请得动医圣,那么对付鬼妪后人便有了九成胜算。毕竟世上几乎无人医术上能与医圣比肩。” 玉虚长老同八景长老、值符长老交换了眼神:“大师说得对。明日一早我山门三大长老就上医门求医圣。” 敬贤大师:“老衲几日前收到飞鸽传书,我净禅宗灵童已在出发来太乙山的路上了。届时希望能帮上冥无公子,早日将那凶恶之徒缉拿住。” 众人相视一笑:“如此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 keep on gog~ 第3章 把酒祝东风 是夜。墨冥无捧着一坛桃花酿独自坐在钟楼顶。 嗖的一声一块婴孩拳头大小的石头直直冲着他的后脑勺飞速s,he来。他微微一侧头,轻松避过了对方的偷袭。 墨冥无:“花孔雀,你这拙劣手法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呢?出门忘记把脑壳子栓裤腰上了吧?” 不过是夜里的凉风轻轻拂过,须臾之间便有一个颀长身影轻飘飘地落在楼顶。 那人一把夺过墨冥无手中的酒坛仰头就往嘴里倒,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咽下后叹道:“噗哈!关中的酒果然香醇!你这小子,这个时辰就在这儿醉酒?什么酒这么香啊?” 墨冥无:“没喝过吧?这是桃花酿!舅舅开春给我送来的四五坛桃花酿都被我藏在后院。” “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吧?这坛归我了!再取两坛过来!”说罢带着劲风的一脚狠踹过去。 “喂喂喂!客随主便懂不懂啊?这里可不是你们南蛮子待的南疆!”墨冥无一个巧妙闪身躲过他的偷袭。 墨冥无这才回过头来看那正撩起两鬓碎发、搔首弄姿的花孔雀。 此人身型高挑,宽肩窄腰,披头散发,肤色偏深,五官深邃,额前覆一条一指宽藏青色额带,单侧耳垂挂着□□状的黄金饰物,□□下端坠着一根孔雀羽毛,一身孔雀蓝的窄袖劲装绣着红白鸟兽图纹,端的是风采照人,一派风流。唯一和他这身华丽格调不搭的,便是左右两个手腕上各缠绕着一串古朴的菩提子佛珠。 他就是净禅宗年轻一辈身份最尊贵的灵童—梵童子。 传说他出生那天被一只有灵性的蓝孔雀驮着途经万里路,最终停步在香火旺盛的梵天寺门口。净禅宗最受敬重的得道高僧□□激动地将襁褓里的他从孔雀背上抱起来,高高举在半空中:“此子乃三相神梵天大神转世,天生能辨善恶、扬善弃恶!将来普度众生,功德无量啊!阿弥陀佛!” 自那以后,一年一度的十月半月圆之夜,百姓纷纷为梵天大神的转世出生而欢庆一番,上千名朝拜者蜂拥而至来梵天寺虔诚叩拜祈福。 两年前龙门西河发生了多起水祟诱骗附近村童下河吃人的惨案。墨冥无梵童子二人联手除掉水祟后,互相赏识、志趣相投,便结拜了兄弟。两人结伴游历大半年,一路快意恩仇,切磋武功,吃喝打混。他们年少轻狂,自由骄傲,不屑俗世任意事。 直到某天梵童子被召回净禅宗梵天寺。两人分道扬镳。至今已有一年没再见过。 梵童子蹲在墨冥无脚边,仰起脑袋看他:“你小子咋不长个儿呢?” 墨冥无:“你也不过是比我高一点点而已,况且你本来就比我年纪大好吧?哎不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之前梵天寺急召你回去是有什么急事吧?” 梵童子垂下眼皮:“是啊,被你说对了。□□圆寂了……” 墨冥无也随地一坐:“□□可谓现世佛性最高的得道高僧,那应是功德圆满了?其实是件好事。传闻说得道高僧圆寂后会被火化成舍利子?究竟有几分真实性?你见到没有?” 梵童子:“哼哼,我亲眼所见□□被火化,确实最终化成了一颗骨节般大小的舍利子!说不定是近百年来现存于世的唯一一颗!弥足珍贵。我寺把舍利子供奉在密室的佛坛上,令武功高强的十八罗汉守护着。” 墨冥无:“这种秘辛你可别随意说出来!莫要惹祸上身!” 梵童子笑着拍上墨冥无肩膀:“我自然知道。我才不是不懂分寸的傻子!还不是信任你小子么!对了,你那念念不忘、魂牵梦绕的美人后来见着没有?我想来想去,你不会是做了春梦吧?是不是跟着小爷我混了几回青楼就乐不思蜀成天想着红粉佳人?哈哈哈哈!” 墨冥无摸摸鼻子:“见着是见着了。” 梵童子眉飞色舞:“什么?真真是个大美人?” 墨冥无:“勾走了我的魂。” 梵童子:“哇哦!赶紧上门提亲啊!速战速决!” 墨冥无邪眼瞥他:“他不是个姑娘家。” 梵童子:“不是姑娘家?哈哈!这有啥!好看就行!等会儿,你你你说他是男人?” 墨冥无抿了抿嘴角:“我说,那美人不是神仙姐姐,是神仙哥哥。” 梵童子一下笑倒在地上,四脚朝天捂着个肚子:“哈哈哈哈哈哈!神仙哥哥?哈哈哈哈哈哈!” 墨冥无狠狠磨牙:“笑什么笑!再笑揍得你满地找牙!” 梵童子此人也是本事极高,嘹亮的笑声嘎然而止,肃然道:“冥冥,你别担心。至少你的相思病给治好了吧。断袖之癖又没啥!真挚的爱情吧,无关男女,无关门派,只要真心不就好了?兄弟一定支持你!” 墨冥无低头道:“我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我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又莫名觉得梵童子语气里带着一点嘲讽,哼道:“你个和尚懂什么情爱!”遂跃下楼顶几个纵跃离去。 身后的梵童子恼羞成怒道:“我和尚也有七情六欲好不好?又不是大罗神仙!” 见墨冥无早没了影子只好叹了口气,他从腰间取出白玉箫吹起了《蝶恋花》。箫声幽幽怨怨飘荡在山谷中。 皎月当空,夜色染上了些许寒意。 卯时。墨冥无并足正立,念三遍:“天有天降,地有地祗,不偏不私,斩邪除恶,解困安危,如于神怒,粉骨扬灰。”一气呵成画成了两张镇邪符。他满意地嘴角一勾,将符箓塞入怀中。 天色渐亮,空山殿开阔的校场上传来众弟子们各种挥剑、劈掌、打拳破风之声。晨练总是开始得很早。 梵童子早早用完早膳,跑出来找好友。绕了一圈空山殿没见到墨冥无身影,随手拉住一个十来岁的青衣弟子问道:“小道长,看到你们冥无大师兄没有?” 弟子赶忙见礼答道:“贵客请稍候片刻,大师兄方才跟着三位长老去了医门,应该马上就会回来了。” 梵童子:“去医门干什么?不是说好今儿个一早就启程去查案的吗?” 小道士:“听说三位长老想要请医门医术最高的医圣前辈出山,协助大师兄查案。” 梵童子:“什么!还要拉一个帮手?笑话!一个冥无公子再加上我梵童子强强联手,试问这天底下还有哪里闯不了的?鬼门关阎王殿都能走一遭!还要什么帮手?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小道士:“是是是!贵客说的极是!” “喂!你别欺负我山门的小孩儿!” 墨冥无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将气势汹汹的梵童子一把拽走:“话糙理不糙!我俩加起来确实武力值是够了,就算对方是一流高手也不在话下。只是鬼妪这厮ji,ng通各种邪门医术,光靠我俩许是防不胜防。” “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会奇门遁甲术,我会降魔咒,还怕哪门子妖魔鬼怪?” 墨冥无看他埂着脖子软硬不吃,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道:“你想不想见我那位神仙哥哥?” 梵童子挑眉,一脸□□:“你是说,那位医圣前辈就是你情哥哥?” 墨冥无没好气地斜睨着他:“见还是不见?”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3节 梵童子乐坏了,赶紧催促着墨冥无出发:“见见见!带走带走!捆绑带走!赶紧的!” 两人回房间简单收拾好行李,在大殿同三位长老、敬贤大师等人辞别,一身轻装下了山。 步行至山脚下,映入他们眸间的是青草满川,柳絮纷飞,一个雪白色身影清雅绝尘、皎皎如玉山矗立于美景中,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两人皆驻足停留一刻,不想搅动眼前的画卷。 墨冥无跃身飞至那人身前,微笑道:“风前辈久等了。” 风凌泽清清淡淡扫了一眼墨冥无灿烂的笑颜,开口:“启程吧!” “好!”墨冥无笑意不减,紧紧跟随上。 “喂喂喂!冥冥你小子!见色忘义!”梵童子总算是回过神来,急奔上来。 墨冥无连半个眼神都不施舍给他,昂首阔步走在风凌泽身边。 梵童子双手捧心,含情脉脉:“小冥冥,你怎么舍得抛下我一个人?” 墨冥无啪地推开他凑上来的风s_ao脸:“别恶心人了你!” 梵童子见他不好好配合自己,一脸痛心疾首。 墨冥无干咳一声,指着他对风凌泽介绍说:“这位是我至交好友,净禅宗梵童子,会用玉箫c,ao控飞禽,武器是手上的菩提子佛珠,还会降魔咒。” 梵童子看着墨冥无一本正经装斯文,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只骂出一句:“你怎么把我的老底都掀了?是不是兄弟啊你?你个叛徒!” 墨冥无瞪着他:“风前辈又不是外人,你怕什么?” 梵童子:“我才不怕呢!这位……风前辈叫什么?” 墨冥无:“不告诉你。” 梵童子:“啥?你还是不是人?” 墨冥无:“风前辈别见怪啊,这人叽叽喳喳的,就跟麻雀一个样。” 梵童子眉毛直竖:“啥?谁是麻雀!麻雀多丑啊!你敢说我是丑不垃圾的麻雀?小爷我跟你拼了!你给我站住!有种的给我站住!” 你追我打间两人一阵风似的蹿到了四五里外。 忽地同时停下脚步,梵童子抖着嗓子说:“真真是神仙下凡!钟灵毓秀霞姿月韵真绝色啊!那什么望春楼红袖馆的花魁、摘星楼清风馆的小倌,全部加起来都比不上那人一根手指吧!” 墨冥无:“那是自然。我见过他使‘鬼门十三针’,手段甚是厉害!” 梵童子:“江湖人称医圣的,医术自然是不容小觑的。这下我俩也不怕中毒了。” 墨冥无:“就是还不知道近身打斗擅不擅长。反正有我在,我能护着他。” 梵童子一挑眉:“你真看上他了?” 墨冥无双臂手交叉抱在胸前,两眼一眯s,he出两道饿狼似的ji,ng光:“势在必得。” 梵童子身子一僵,一脸被雷劈过的样子:“你……你疯啦?他是你师叔祖吧?你这玩意儿连师叔祖都敢下手啊?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卧槽卧槽!” 墨冥无道:“此人是一件稀世珍宝。求而得之,我之所喜。” 梵童子一脸惊恐,生硬地将话题一转:“话说,如果那个鬼妪的后人继承了鬼妪的手段,想必医术也很高超。我从南疆一路行往太乙山来,途经大理城、南岳城、锦官城、黄河边镇,并没有听说过有任何名医出没,当然除了散布在各大医馆坐镇的道宗药门弟子。” 墨冥无:“你是走了西南方向,鬼妪后人或许藏身在江南、北方。另外,在世上没有名头的一流高手毕竟也是存在的,人们没见过不代表他不存在。” 梵童子:“你是说,隐士?” 墨冥无:“不错。鬼妪在一百七十年前现世,那个时代是药王的时代,药王医术登峰造极,行踪神出鬼没,有没有跟鬼妪交手过也不得人知。如果除了阎摩之外有人见过鬼妪,就能知道她的下落、她的手段。” 梵童子:“可惜药王如今是否安在一直是个谜。” 墨冥无:“我师父或许知晓药王的行踪。只不过师父尚在闭关中。” 两人沉默下来。 这个时候,风凌泽走到了他们跟前,说了句:“我师父仍在世。” “药王还活着?”梵墨二人异口同声。 “嗯,每过十年我们都会见一次面。上一次见面,师父声如洪钟、内力ji,ng纯。” “活了两百多年?那不成了老妖怪?”梵童子嘀咕道,被墨冥无飞过来一记眼刀后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你们有无互通消息?是否能向尊师询问鬼妪的情况?”墨冥无问道。 风凌泽:“师父行踪漂移不定,难以取得联系,不过,我可以尝试一下。” 墨冥无:“多谢!” 梵童子不满自己被忽略,非要挤到那两人中间:“另一条线索指向的是被阎摩残害的四十九个婴孩所炼成的邪灵。在南疆有一种邪术,就是烧化出生不久夭折的婴儿,焚烧产生的尸油封在雕刻成小孩模样的木偶当中,如此炼制的婴灵怨念极深极重,常用来为大恶之人所驱使,没什么本事的人c,ao控不了婴灵反而会被反噬。” 墨冥无用手指轻刮下巴道:“在中原,有人养猫鬼,同你说的婴灵很相似。那个时候阎摩残害了十六名四柱犯煞的少女,很可能他是在找符合婴灵附身的鼎炉。很不巧这十六名被害少女都不符合条件,遭到了排斥,因此被用来炼成了媚术迷魂阵。” 梵童子连连点头称对。 墨冥无接着说道:“阎摩应该会把炼化的婴灵找一个容器封印起来保存好。一般来说,我们道家会使用灵玉温养灵魂。虽说阎摩出自我道宗,在临死前说出愧对恩师错爱、愧对故人信任这样的话,不过此人思维缜密且疑心病重,我认为他极可能是反其道而行之,将邪灵封印在一般人想不到的地方。” 梵童子啪啪啪鼓掌赞道:“你小子智近乎妖啊!我这辈子都不会选择做你对手。” 墨冥无看向他问道:“你来说说,阎摩会把邪灵封印在哪里?” “啊?我怎么知道?你说不是玉的嘛!难不成是石头?木头?”梵童子看着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蔑视之意,无奈地摊开手叹气道,“我又不是神仙!我咋知道封印在哪里。” 墨冥无正打算嘲笑他两句,一旁的风凌泽突然出声道:“譬如,佛像。” “对!佛像非道家之物!”墨冥无看着风凌泽的双眼一亮。 “不对不对,佛像庄严神圣,受万千信徒顶礼膜拜,凡新造佛像都会请高僧为佛像开光,开光后的佛像皆开‘六通’,即眼通、耳通、鼻通、舌通、身通、意通,让佛像无所不见、妙闻十方、普嗅法界、演说妙法、□□尘刹、能鉴三世。邪灵鬼魂根本进不了佛身!”说到了佛家事,梵童子一顿劈里啪啦像倒豆子一般把所知所学恨不得都搬出来炫耀。 墨冥无笑道:“开光佛像的事你说的都没错。可是,不是所有佛像都开过光。” 梵童子:“什么意思?” 风凌泽:“譬如,邪佛。” 梵童子:“你们说的不是魔王吗?中原人怎么可能知道南疆的魔王摩罗?” 墨冥无:“其实在一些偏僻乡野,确实存在祭拜邪神恶佛的现象。主要原因不外乎两点。一是佛像饱经风霜、面目变得模糊,村民根本看不出来那尊佛是什么佛。另一点,有心之人的误导,或者说,有人故意造出了邪佛佛像,欺骗世人。” 梵童子陷入沉思:“那,天大地大,何处才能找到你所说的偏僻山野的邪佛呢?是个大难题啊!” 墨冥无狡黠一笑:“说难,其实也不难。” 梵童子灵光一闪,忽然茅塞顿开:“哈哈哈哈,我怎么忘了你是个铁口直断的神棍呢!” 墨冥无:“别把我跟江湖骗子混为一谈!” 梵童子:“是是是!冥无公子是帝王之学奇门遁甲术大能!可不是大街上招摇撞骗的。” 墨冥无将背后的玄铁长剑拿在手里指着梵童子恐吓他:“花孔雀你皮痒了是吧?” 梵童子一步划出去老远:“饶命饶命!冥无公子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饶了我罢!” 风凌泽疑惑道:“你如何会奇门遁甲术?” 墨冥无微微一笑正要作答,逃之夭夭的梵童子一个凌空一翻身又折回来:“我知道我知道!冥冥的娘亲妙竹真人是太乙神术的传人,ji,ng于易数、占星术,实乃古今奇女子是也!妙竹真人是当今卜门门主飞星真人的师姐。可惜芳华早逝,不到三十岁就香消玉殒了。” 风凌泽:“娘亲?” 梵童子见一直冷冰冰、高高在上的风凌泽对他的话表现出了兴趣,得意地打开了话匣子:“冥冥的娘亲把祖传术法都传给了他,原来他按理是要入卜门的,不过他娘亲在重病之时把他托付给了空山掌教真人,求空山真人教导他,空山真人应下来,收他做了关门弟子,他便成了山门的首席弟子。风前辈,你想知道他的事,我都能告知,不过嘛,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怎么样?” 墨冥无:“没关系,你不用理他。” 答曰:“风凌泽。” 墨冥无补充解释:“一帘风月闲之风。凌寒独自开之凌。夙慕云泽游之泽。” 梵童子笑道:“哦?原来前辈的大名叫风凌泽。好名字好名字!” 风凌泽:“前方有开岔路口三道,分别指向东南、南、西南。冥无,你且起一局。” 墨冥无点头道:“好。你们散开一些。” 风凌泽、梵童子二人退开数十步。 墨冥无念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依次结九个手印“独钴印、大金刚轮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智拳印、日轮印、宝瓶印”。 此时平地刮起一阵强风,在墨冥无周身打圈形成一道风盾。他结完手印后胸前凭空浮现出一个金光闪闪、四四方方的九宫格,九宫格内几排小字密密麻麻、忽隐忽现。他凝聚目力,一目十行看完内容。须臾之间,金色九宫格消失不见,强风也消失不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风凌泽、梵童子二人走近问道:“怎么样?” 墨冥无:“此为y二局。东南方位,青龙返首、星门伏吟卦。正南方位,八门受制卦。西南方位,干反吟卦。” 风凌泽:“吉凶何解?” 墨冥无:“青龙返首卦,日出之阳虽弱却冉冉升起,即刻隆盛,此为开运之吉兆。星门伏吟卦,九星为天心星、八门为开门,命理为,九星与八门互相抵消,从恶境内无法脱困、遭逢厄运,但非大凶之兆,勇者不惧即可破之。八门受制卦,正南为休门,聚财受阻、前进受阻,但非杀身之祸,为小凶之兆。干反吟卦,命理为,反复陷进同样的陷阱、固执闯入导致失去先机,为凶兆。” 梵童子瞪眼咂舌,道:“凶、凶、凶!走哪条路都是凶兆!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他见墨冥无二人无视他直接往前走去,急忙追上去:“我也不是胆小怕事之辈!哼,怕个毛啊!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哎哟!冥冥你干嘛打我?” 墨冥无低声斥道:“你哪里学来的这种粗鄙之言?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嘛!” 梵童子:“哦哦,这还不是哪个大兄弟教我的。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下次就我俩的时候再说吧!” “还说!!”墨冥无扬起手掌恨不得把他拍飞了。 梵童子:“呃,那啥,我们三个岔口都走一遍么?” 风凌泽听到这话竟浅浅一笑,笑颜仿佛杨柳吐绿、芙蕖飘香,较之皓月少了一分冷寂、多了一分清新,较之朝霞,少了一分绚丽,多了一分典雅。风华姿容,清绝无双。 墨冥无第一次见到他笑,看得心口怦怦直跳,也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梵童子也愣住了,呆呆看着风凌泽的脸。 风凌泽隐去笑意,指向东南方:“这边。” 墨冥无:“正是!” 梵童子:“走走走!” 作者有话要说: 连更 第4章 青龙返首,星门伏吟 墨冥无携二人夜宿山林,次日午时前后抵达凤凰山附近的一个小镇。他们寻了一家最体面的酒家坐下点了两盅当地的桂花酒,点了油酥饼、八宝豆腐、龙井竹荪、叫花童子ji以及三碗阳春面。 店小二见这三位客人仪表堂堂、堪称人中龙凤,便殷勤地吭哧吭哧擦桌子倒酒,还多送了一碟花生米。 “三位公子风尘仆仆,是从外地来的吧?我们这啊山好水好、酒美人美,三位公子可要多留几日啊!”风凌泽一脸冷冰冰、梵童子五官偏向异域风情,店小二便笑眯眯地对着坐在中间的那位谦谦公子墨冥无侃侃而谈,“客官,这前面就是临安城,依山而筑,临安城里的西子湖旁边建了佛寺宝塔,甚是壮观。城里面有绸缎铺、当铺、胭脂水粉铺,客栈、酒楼、面馆、茶馆、青楼,商贾云集,甚是繁华。” 墨冥无微微一笑:“小二哥好口才!”说着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他面前,“你且说说这临安城有几家寺庙。”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店小二点头如捣蒜,嘴角咧开到耳根,“这临安城的人啊有个烧‘八寺香’的习俗。这‘八寺香’可分外烧外八寺跟里八寺香两种。烧外八寺香,也就是每年四月初八,到昭庆寺、凤林寺、云林寺、净慈寺、海潮寺、定慧寺、大佛寺、青涟寺去烧香。烧里八寺香,就是在每年腊月初八,去定香寺、华藏寺、祥符寺、白莲花寺、白衣寺、□□寺、永福寺、天长寺烧香。这些寺庙都是临安城内外的大寺庙。” “那外八寺里八寺都供些什么佛?”墨冥无边吃花生米边问道。 “这些寺庙啊,供的是四大天王、十八诸天菩萨!每届的香会,寺庙内香烟缭绕,寺庙外摊贩林立,这些善男信女们要在同一天内,赶烧完八个寺庙的香会,因此俗称‘赶八寺庙会’。” 梵童子嘴里塞满了叫花ji鼓鼓囊囊:“听起来没问题啊!” 店小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什么问题吗?” 墨冥无说道:“没事。你说说看,哪里有香客特别少的寺庙?特别是出过怪事的寺庙。” “这……”店小二四处扫了几眼,拢着嘴低语,“这有出过怪事的寺庙还真是有的,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啦,我是听掌柜的喝醉后说的。我家掌柜的是地道的临安人,世世代代生在临安长在临安,就在他祖父辈的时候啊,临安城郊十里坡有一座破庙,原来就只有一些个小乞丐落脚,可不知怎么的,有一阵子里面的小乞丐死的死、疯的疯,都说庙里有鬼,于是更加没人去了,这一晃也就荒废了数十年,那破庙也渐渐无人问津了……” 梵童子正竖着耳朵听得入神,听到这没声了,催了句:“然后呢?庙里有啥鬼?” 店小二见他绮丽的桃花眼风情万种,粗脸一红:“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啊……” 墨冥无问道:“既然城郊十里坡的破庙死了人,临安城里多少会有点风声,这临安城里应该也有术门之人,怎么没人管管?” “客官您说对了!这临安城里呀,曾经有个家大业大的萧家庄,家有良田百亩、布庄米庄二三十家,萧老爷有两个嫡子,长子萧南风从小被送去华严宗学武,次子萧明轩从小被送去太乙山拜入道宗门下。萧二公子学成归来知晓了此等鬼怪说,当即单枪匹马闯入了十里坡的破庙里!”店小二面露惧色,顿了一下。 “快说快说!”梵童子是个急性子,连拍两记酒桌。 “听说啊,好几日都不见萧二公子行踪,萧家派出奴仆二十来人往十里坡搜了个遍,愣是没找到一个衣角。直到一个月后啊,有人在隔着十里坡一座山的坟地里见到断肢残骸,捡到了掉落在一旁的刻着萧字的玉佩,这才寻了萧家人去认尸。萧家人去敛了尸体,办了丧事。这事也就这么草草了结了。萧家财大气粗,我们平民百姓私下里也不敢瞎议论。” 墨冥无:“那萧家大公子不是华严宗弟子吗?怎么没有为他兄弟报仇?” 店小二:“这正是奇怪的地方。萧小公子的丧事办好之后,萧家一夜之间遣散所有奴仆,举家南迁,搬离了临安城。” 墨冥无与风凌泽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 梵童子:“这破庙邪得很呢!连道宗一个小道士都破不了!小二,去这破庙怎么走啊?” 店小二目瞪口呆:“客官,您这可使不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出人命的!” 梵童子睁圆了双眼呵斥:“怎么?瞧不起小爷是不是?你可知小爷是谁嘛?” “这……恕小人眼拙……不识英雄真面目。”店小二不住地擦脑门上的汗。 墨冥无又抛出一块碎银子:“小二哥,你告诉我们十里坡破庙的位置,我们也好避开啊。” 店小二:“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从临安城北门一直往外走个二十里,就有个小矮坡,林子后面就是那座小破庙了。远远绕着走的话一般来说不会出事的。” 墨冥无:“多谢。” “好勒,客官请慢用。小的下去了。”店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甩,喜滋滋地拿着打赏走开了。 梵童子看向两人,压低声音道:“你俩怎么说?今夜就去探探?” 墨冥无点头说:“嗯,下一步进城找家客栈歇息,待到子时,阳消y长,y阳交接之时,去探十里坡。” 风凌泽也点头,遂取出银两结了帐。三人动身前往临安城。 他们在西子湖湖畔寻了一家客栈,要了楼上相邻的三间上房。风凌泽住中间一间。三人稍作休整后,打算分头去临安城外八寺里八寺打听消息。 梵童子边走边问:“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外八寺里八寺打听啊?” 墨冥无:“你不觉得奇怪?破庙死了乞丐暂且不说,萧家庄又死了二公子,这一连串的命案如此蹊跷,临安城里十六座大寺庙为何没有大师出来主持公道、安抚人心?” 梵童子:“那还用说,这些寺庙的方丈主持修为太低了呗。打不起还躲不起?不过偌大一个临安城居然连个有本事的高僧都不出,真是笑煞我也!” 墨冥无笑道:“你说的没错。打不起就躲着。” “咦?我居然猜对了?”梵童子忍不住恭喜自己越来越聪明。 风凌泽:“经过这数十年温养,邪灵越来越强大,强到冲破封印现世了。” 墨冥无看向他,眼神极尽温柔:“很可能是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鼎炉。” 风凌泽:“强到威胁到了道行不够的僧人。” 墨冥无:“所以更没和尚敢出头了。” 听了两人的对话,梵童子抬头制止道:“打住打住!你们到底是在说啥?我咋听不懂?” 墨冥无拍拍他肩膀道:“仅仅是我们的猜测而已,也没什么。你朝东市走,我们朝西市走。晚上客栈汇合。” 梵童子一脸不爽:“凭什么你们两个结伴同行,我一个人落单啊?遇到了危险我怎么办?” 墨冥无安慰他说:“以你梵童子一个人的本事,这世上能有几个人能威胁到你呢?我要保护风前辈的人身安全。你么,遇到危险时叫你的飞禽朋友传消息给我不就好了?” 梵童子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一展笑颜挥手再见:“你说的没错!我先走一步了!” 等梵童子走远了,墨冥无从怀里掏出两张明黄色符箓递给风凌泽道:“这是我画的镇邪符。” 风凌泽伸手接过,道:“你很喜欢捉弄他。” 墨冥无哈哈一笑:“他这人脑子一根筋,转不了弯。还没脸没皮的,简直了!” 风凌泽清冷的眼眸中泛出一点浅浅笑意:“不及某人。” 墨冥无:“你说谁?” 风凌泽没说话,径直朝西市的昭庆寺走去。墨冥无急忙追上去,与他并肩而行。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4节 数个时辰后。夜幕低垂,梵童子返回临湖客栈,一把推开墨冥无房间的门:“冥冥!小冥冥!” 墨冥无正歪坐在桌前撑着脑袋一个人自斟自饮,身上换了身镶着金线的玄色箭袖劲装,像一把锋利的宝剑。 梵童子在他身旁随意一坐,也自斟一杯喝下:“好酒!带劲啊!动作挺快的嘛,这澡都洗完了?你小子现在这么爱干净啊?” 墨冥无问他:“打听出什么没有?” 梵童子:“没有。小和尚们支支吾吾一问三不知,几个辈分老的也装聋作哑什么都不肯说。” 墨冥无:“我还想着,以你的身份可以问出些个东西南北来。” 梵童子:“啊?中原没几个和尚认得我吧?” 墨冥无:“难道没有一个方丈主持认出你来?” 梵童子:“嘿嘿,还是被你猜中了!有个老和尚确实认出了我的身份。我问了他破庙的事情,他说,他的师父曾经带了数名得力弟子去破庙查看过,什么也没看出来,这事也就这么揭过了。” 墨冥无:“什么时候去查看的?” 梵童子:“在萧二公子遇害不久之后。” 墨冥无低头沉思:“果然是这样。” 梵童子:“什么意思?难道庙里的鬼怪已经被谁除去了?” 墨冥无:“并非被除掉,而是它自行离去了。” “哦,我懂了,今天你跟风前辈说过,那邪灵已经冲破了封印,找到了宿主,所以不用窝在佛像里了,它自行脱身了!”梵童子一瞬间茅塞顿开。 “花孔雀终于开窍了。”墨冥无揶揄道。 梵童子:“喂喂喂!你哪天不笑我是不是会死啊?我在梵天寺里各个高僧都夸我聪慧不凡,怎么在你这儿我就跟个白痴一样被你牵着鼻子走啊?这是怎么道理?” “你去洗个澡睡一会儿。我们子时出发。”墨冥无淡淡一笑。 梵童子:“那酒你得给我留点儿!我还要喝的!” 墨冥无:“行了!夜里给你用酒葫芦带着。” “这才像话!”梵童子站起身来离去回自己房间。 墨冥无喝完桌上的酒,绕过屏风走到床前横躺下,双手枕在脑后,右脚搁在曲起的左脚上晃荡。 此刻酒意正浓,睡意慢慢袭上来。 难得的做起了一个梦。梦里的他年纪还小,还没拜入太乙山道宗。 那一年他还住在烟溪村,江南一个落后的小村子。他父亲死的早,从六岁就开始一个人生活,隔壁的陈大娘可怜他没爹没娘、孤苦伶仃,老是悄悄地拿家里的剩米粥来救济他。小时候的他y阳眼不能自由运用,经常看得到常人看不见的鬼祟游魂,有时候会一个人对着无人的角落说话。村民都以为他是个傻子,村里的小孩都笑他,往他头上身上扔石头。 八岁那年,他被村里的野狗追着跑到村后的一个山坡上,又惊又怕,一个不慎从山上滚落下去。 夜晚他全身痛得醒了过来,脑袋晕乎乎的,眼睛像是灼烧起来了烫得厉害,身体像是散了架,一动也不能动。他视线越来越模糊不清,耳边一片寂静,他内心绝望不已,想着这下子必死无疑。 在山林里躺了一整夜,他终于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了索索的响声,他一惊醒,下意识地想从身边摸一块石头防身,却发现自己眼前一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你醒了?”他这才发现身边坐着一个人,是个男人,声音低沉悦耳,即使有点冷冰冰,对他来说无疑是之音。 墨冥无紧紧抓住那人的衣袖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这双眼睛让你如此痛苦不堪,还想活着?”陌生男人语气冷淡。 “是!我想活着!我要活着!这双眼睛是我父母赐给我的,不管带给我多少痛苦,我都是心怀感激的!”他突然找到了一点力气,挣扎着想坐起来,遂感剧痛又躺倒下去,“嘶……嘶……” “你五脏六腑损伤严重、筋骨断裂。不过你的求生意志极其强烈,就算是只剩半口气我也能救好你。” “多谢恩人!墨冥无结草衔环,此恩必当重报!” 那人瞧墨冥无小小年纪却如此老气横秋,莞尔一笑:“你且躺着吧。我给你上药。” 墨冥无:“是!” 他被那人息息索索除去衣裳,全身□□躺在石床上。又被用shi布轻柔地擦去血污。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却拼命忍着没有哭喊出声。过了一会儿,从头到脚被涂了一层带薄荷味的药膏,清凉舒爽,方才的疼痛感也舒缓了许多。那人从头到脚给他扎了十数根银针,针口又痛又麻。他咬牙忍了半天,再一次昏睡过去。 次日醒来的时候,他察觉到自己全身被布条缠得严严实实不能动弹,只好呜呜呜地出声。 男子按住他道:“别动。我的药会在十天内起效,到时你就能坐起来。这段时间,你就躺在这山洞里,我去搜集治你眼睛的草药,十天后就回来。” “呜呜呜……” “两天后你的手就能动,你身边放了一些山林里的果子给你果腹。” “呜呜。” “我走了。”男子的脚步声愈行愈远。 “别走!”墨冥无从梦中惊坐起,喘气连连。他伸手扶住额头,眸色变得极深极亮。 一阵敲门声响起,墨冥无仿佛瞬间醍醐灌顶,全身血液倒流。他深吸一口气,念了一遍静心咒才走出去把门拉开:“到时辰了?” 风凌泽和梵童子一起站在门口,一个身上背着银霜长剑,一个手里握着玉箫。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四号。 连更四章。 接下去大概一天更一章。 第5章 总是当时携手处 月上中天,墨冥无三人走在临安城外十里坡的杨树林中。杨树迎风,叶子哗哗啦啦作响,像是鬼在拍手。没走多久,便能望见林子后面一个大门紧闭的小破庙。 三人驻足聆听,忽地一阵噗啦噗啦翅膀拍打声响起,众人仰头看向高空。梵童子将拇指食指扣成圆圈放在嘴边吹起哨声,一只灰色的夜鹭从高空飞下来轻轻落在梵童子右肩上。梵童子对着夜鹭“咕咕”两声,夜鹭回应似的叫了两三声,又扑棱着双翅飞走了。 梵童子望着对面的二人低声道:“破庙有动静!” 墨冥无伸出手指着破庙的屋顶,打了个手势。梵童子和风凌泽二人一点头,两三个纵跃就飞上了破庙的屋顶伏在上面,轻手轻脚揭开瓦片往屋子里看。 庙里一片破败,一座一人多高的佛像结满了蜘蛛网,佛坛上摆着一个缺口的旧香炉,cha着两截白蜡烛,佛像前摆着两个破草蒲团和散落了一地的发霉贡品。寂静无声,一个活物都没有。就在两人细细查看着各个角落的时候,墨冥无在庙前用朱砂画了一个缚鬼阵,将一根浸满朱砂的红线在庙门口歪脖子老槐树的树干上缠了好几圈,最后贴了一张明黄色符箓。 庙内和屋顶仍然不见任何动静。 墨冥无足尖轻点翻上屋顶,趴在风凌泽旁边问:“有没有异常?” 风凌泽:“没有异常即为异常。” 梵童子:“奇怪啊,明明小夜夜刚才跟我说破庙有动静的啊,难道是老鼠?” 墨冥无一个弹指,将佛坛前两根白蜡烛点燃。庙里瞬间亮堂起来,看清佛像的脸后悚然一惊,那佛像左边半张脸是青面獠牙的恶鬼,右边半张脸是慈眉善目的圆脸菩萨,这庙里供的竟是一座鬼菩萨! 他正想提议进庙去看看,忽然鼻头飘过清冽淡薄、沁人心脾的草木香,心里像被一只爪子挠着痒痒的。他转过头入眼恰好是风凌泽幽深的黑眼、英挺的鼻子、薄薄的双唇,忽然之间心口一颤。 他凑到风凌泽耳畔,低声问道:“十年前救了我的杏林高手是不是你?” 风凌泽薄唇轻抿,眼中仍是一片清冷:“我救人无数,怎知哪个是你。” 墨冥无语气笃定:“是你为我治好了重伤、替我压制住y阳眼,还指点我去秦岭太乙山道宗找空山真人拜师,求他教我如何掌控这y阳眼!” “哦?”风凌泽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墨冥无目光灼热:“你一定记得我!我在你熟睡中摸了你的脸亲了你你就醒了!” “哎哟!”只听扑通一声梵童子脚底一滑从屋顶上笔直摔落到了地上,他揉着屁股撑着后腰站起身来嘀咕,“卧槽,在这月黑风高杀人夜居然来了这么香艳的一段!” 搞出这么大动静,他们也没法悄悄潜入了,便都从屋顶飞下来落落大方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这时的风凌泽还是一副镇定自若冷若冰霜的样子,耳尖却隐隐泛出了些许粉色,墨冥无看着窃喜不已,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梵童子扶着腰走进来,环顾四周道:“啥都没有。”又见墨冥无的眼睛简直快要把风凌泽盯出一个洞来,于是走上前拍拍他手臂道:“冥冥啊冥冥,你算是落到他手里了!兄弟深表同情啊!” 风凌泽走到佛像前,屈起手指轻轻叩击佛坛:“没有机关。” 梵童子学他的样子,走上去拿起香炉左敲右打,又拿起烛台看了老半天。 墨冥无也走了过来。 风凌泽看着他说:“用y阳眼看看这佛像。” 墨冥无点头,开启y阳眼将佛像全身看了一遍,摇摇头道:“没有祟气污秽之气。” “这就奇了。我们这不是白来了嘛?哎,小冥冥,你把那喝剩的好酒给我带来了没有?给我喝两口。”梵童子伸手就去墨冥无腰间拿酒葫芦,取过来喝了几大口。 “这门我们来的时候是开着的。”风凌泽忽然道。 “什么?!”梵童子冲上去推门,推了好几下没推开。 墨冥无忽然觉得眼睛有点刺痛,他用力睁眼看去,整间屋子祟气阵阵、漆黑如墨。他一把拉住风凌泽的胳膊道:“你不要离开我身边。花孔雀快过来,庙里的阵启动了!” 三人手持剑箫,背靠背形成一个三角站在破庙正中央。 四周气温骤降,空气寒冷刺骨,似有似无的嘶吼声仿佛离他们越来越近。 “在墙上!”墨冥无喝到。 东西两面墙壁上隐隐浮现出一幅长长的壁画,红艳艳的像是淋漓的鲜血画上去的。画上的恶鬼各个面目狰狞,或断手断脚,或穿肠破肚,或只剩一副残破的骨骸,恶鬼一个接一个从墙上走了下来,化成了实体。 “哇!这是什么怪物?!”梵童子大叫。 墨冥无双手十指紧扣,食指伸出相接,结独钴印,又夺过酒葫芦喝了一口喷出:“此水非凡水,一点在砚中,云雨须臾至,邪鬼粉碎,急急如律令!敕!” 只见酒雾所及之处,恶鬼在惨叫声中碎成一片片。 “厉害了!我的冥无公子!”梵童子刚想多夸赞他几句,一抬眼瞧见墙上又走下一批恶鬼,惊跳起来,“哇!又来了!有完没完啊!” “你认真点行不行!”墨冥无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从背后拔出玄铁长剑念着镇邪咒杀了上去。 “哎哟!”梵童子被他踹了个趔趄,拍拍屁股,哼了一声,随之把缠在手腕上的佛珠取下握在手里,朗朗念道:“阿!阿!沙!萨!嘛!哈!” 此为六道金刚咒,六字意为天、修罗、人、畜生、恶鬼、地狱,每字均有具摧毁、封闭、引导往生三种功德,虽仅六字,却有不可思议之大威力。此咒普度众生,有无量无边功德。凡耳闻得道高僧念此咒声,均可消灭三世业障、往生极乐世界。 梵童子年纪虽小,却是梵天三相神所转世之灵童,天生佛性超然、法力无边。他所念的六道金刚咒威力极大,在墨冥无挥手斩杀十数具恶鬼之时,刹那间整座寺庙内金光普照,所有恶鬼消失无踪,满墙的血画也被一下子除净,只剩一片白色。 片刻之后,两面的墙体开始崩塌脱落,里面露出数十具森森白骨。 梵童子双手合十一脸肃然:“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风凌泽:“这些是遇害者。乞丐,萧家庄的人。” 墨冥无:“邪灵冲破了封印,或许是以萧明轩身边之人作鼎炉,又害了萧家主人与家仆,吸收提炼他们生魂,将尸骨封墙内,布下了方才的地狱恶鬼阵。” 梵童子:“我们岂不是又失去了线索?” 墨冥无走到门口把门推开,走了出去:“我们把这座害人的破庙烧了,也祭了这些冤死的亡魂。” 梵童子二人也相继走出。 墨冥无一弹指,门口的歪脖子老槐树燃起大火,树芯里发出一声惨叫:“ 嘎—!” 他挥剑劈开火海中的树干,一只头骨狭长、面盘似猫的鬼鸮带着火星从里面扑腾而出,扬长而去。 梵童子:“原来我的小夜夜说的动静就是这玩意儿啊!” “追!”墨冥无朝着鬼鸮飞去的方向狂奔起来。 风凌泽二人也紧跟而上。 令人闻风丧胆的十里坡小破庙此时火光冲天,烈焰腾空。 三人狂追数十里,头顶的鬼鸮突然停滞不前,在上空盘旋几周,仿佛是被困住了,怎么飞也飞不出去。三人也停下来打量四周。 梵童子转过头看墨冥无:“怎么回事?鬼打墙?” 此时正逢丑时与寅时交接之时,天还未亮,四面皆是荒山,周围没有任何虫鸟声水流声。 墨冥无持剑在前:“五鬼六杀之地,大凶!” 话音刚落,鬼鸮像是撞在了无形的墙上,咚的一声撞击声后直直从高空落下摔了个稀巴烂。已经彻底死透了的鬼鸮丑陋的脸上突然现出y森森的僵笑。 梵童子紧紧抓住墨冥无的手臂缩着脑袋躲在他身后:“听说……那个鬼鸮一笑,就会有人死……” 鬼鸮身上钻出一缕绿色鬼火,同时发出了两声桀桀的笑声。 墨冥无哼道:“雕虫小技!” 遂抛出一张明黄色符箓扔到鬼鸮身上,绿色鬼火被明火包围烟消云散。 梵童子立刻跳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也没什么嘛。” 墨冥无:“还不能掉以轻心,找一下出路吧。” 风凌泽正要往前迈步,被墨冥无一把拉住:“不要走散了。”风凌泽一愣,默默点了点头。 他们沿着土路笔直往前走,走了一柱香时间发现又回到了原处。 墨冥无指了指路边堆砌的几个小石头说:“我们刚才就是在这里。” 风凌泽提醒说:“鬼鸮的尸体不见了。” “什么?怎么可能?”梵童子全身冒起了ji皮疙瘩,双手抱肩。 墨冥无皱眉:“看来没错了,确实是鬼打墙。而且不是一般的鬼打墙。” 梵童子问道:“怎么破啊?童子尿?” 墨冥无斜了他一眼:“你可以试试。” 梵童子嘿嘿一笑,走到边上两脚一开,正欲掀开袍子脱裤子,突然传来女子的娇笑声:“嘻嘻嘻嘻……” “卧槽!哪里来的色女!敢偷看小爷我脱裤子!”梵童子吓了一跳,停下来手里的动作。 “嘻嘻嘻嘻……”又是一阵妩媚的娇笑声,时远时近,若即若离。 墨冥无:“有鬼魅!花孔雀别过去。” 梵童子笑道:“说不定是个大美人!小爷我最喜欢美人了!” “公子……公子……奴家在这里呀……过来呀……过来……嘻嘻……”梵童子面前突现出一个窈窕女子来,丰ru翘屯,罗衫半褪,媚眼如丝,纤纤素手甩着一方丝帕正在向他发出热烈的邀请。 梵童子一步跨上前靠近那女子,那女子却又退后几步:“公子来呀……奴家在这里……” 眼看着梵童子跟着那女子愈行愈远,风凌泽腾地一翻手背手指间夹着数枚银针蓄势待发,却被墨冥无伸手覆盖截住了:“等一下,先看看再说。” 风凌泽看了他一眼,默默收起了银针。 墨冥无摸着下巴心里琢磨起来:他是把银针藏在袖子里还是腰带间了?好想知道。 琢磨着这个念头,他就手痒去摸风凌泽的袖口。 “何事?”风凌泽被他搞得莫名其妙。 墨冥无:“你将银针藏哪儿啦?给我瞧瞧。” 风凌泽羊脂玉般的手腕被他有意无意磨蹭了好几下,雪白的脸色像是又白了一分。 墨冥无见好就收,撤回爪子讪笑:“不说就算了,早晚我会弄清楚。” 这个时候,梵童子的人影已经不见了,脚步声也完全听不到。女人的笑声也消失了。 风凌泽:“怎么不拦着他?” 墨冥无莞尔:“明知是个陷阱?你别多想,梵童子是三相神转世灵童,天生能辨善恶,绝对不会被蒙骗的,他是故意被引诱去虎x,ue狼巢的。” 风凌泽:“你很信任他。” 墨冥无:“我俩生死之交。” 风凌泽:“接下来。伺机而动。” 墨冥无:“嗯,现在祟气太重,这鬼打墙必定又是个迷魂阵,我开y阳眼找找看祟物藏身之处。咦?” 风凌泽:“如何?” 墨冥无:“这里处处都是祟气啊,又一片模糊不清……” 风凌泽:“恐怕这个迷魂阵是专门用来对付你的。你小心点!” 墨冥无忍不住想捉弄他:“你这么担心我啊?真是受宠若惊!嘶……”他急捂双眼,瞳孔变得赤红滚烫。 “快将y阳眼闭合!”风凌泽迅速取出银针直刺他颈部风府x,ue、发际上星x,ue。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5节 墨冥无双眼刺痛无比,疼痛迅速蔓延开到整个头部,他使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站直身体。 风凌泽双手扶住他:“你没事吧?” 墨冥无被他一揽,顺势倒在他怀里:“我的眼睛……像在被火烧一样……嘶……” 风凌泽替他诊脉:“大量祟气入眼,你乃先天纯阳之体,如今y毒侵蚀你全身血脉,体内先天罡气乱窜,这样下去恐怕会筋脉爆裂!我用祝由术十二咒禁科替你压制住y毒,你坐下。” 墨冥无盘膝坐下,念:“万物之灵力,任我接洽!”结内狮子印,增强支配身体的力量。 风凌泽掏出一颗药丸塞入他口中,让他服下,又念移ji,ng换气之咒帮他缓减疼痛感。 墨冥无双眼紧闭。此刻他已是满头冷汗,面上全无血色。 风凌泽以墨冥无的身体为中心,念七星口诀,手持银霜剑,脚踏星图,身处星位,地上之星形合于天之星宿。他将七根白水晶柱安cha在星位,挥剑把剑气送入七根水晶柱内的,使它们连结在一起,白光闪耀中,整个结界内的祟气被净化得一干二净。 风凌泽:“我已布下七星结界,这里面暂且是安全的。现在用银针沿着你全身经络划线,将y毒转移出身体,你忍着不要动。切记!” 墨冥无身体周围祟气一被除净,身体负担骤减,意识也恢复了大半。他费力睁开眼,风凌泽那张白玉无瑕的脸正离他近在咫尺,他忍不住想要倾身上前更靠近一点去闻美人身上的草药香。只是还没来得及任何动作身体就被风凌泽轻轻放倒在地上。 他红着双眼,好整以暇盯着风凌泽沉静的眼眸,莫名觉得很安心。 风凌泽替他解开腰间的玉带,折好放在一边,又将外袍亵衣解开露出一片白皙紧致的肩臂、锁骨、胸腹。风凌泽冰冷的手指刮过他火热的皮肤,他舒服得直哼哼,这声音惹得风凌泽手被烫到了一样,三两下速速除去他的衣物,下半身的亵裤也挽到了膝盖以上露出修长笔直的大腿。 墨冥无瞧出风凌泽清冷的眸子隐约浮现了一丝波澜,心中一动,伸手握出风凌泽的手道:“我全身烫得要命,你手冰,正好借我降降温吧?” “别动,我要下针了。”风凌泽略显不自然地抽出手,把银针从锦囊中取出来铺开。 说罢他便熟练地一针针下去刺入墨冥无身上几个大x,ue,并着三指持着银针沿着墨冥无身上的经络划线,引导体内y毒转移位置。墨冥无顿觉浑身上下像是被万虫啃噬一般疼痛深入了骨髓,瞬间大汗淋漓,呼吸加重,却是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y毒都被转移到颈部,墨冥无仰起脖子连吐三口黑血,咳了好几声。风凌泽托着他的肩背将他扶着坐起来,问道:“感觉怎么样?” 墨冥无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渍:“没事,小伤而已。这回太大意了,在y沟里翻船了……” 赤红的眸子也渐渐恢复成墨黑色。 风凌泽:“敌人在暗我在明,防不胜防。” 墨冥无眯起眼睛笑:“嗯。多谢前辈。你又救了我一回。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该怎么报答你?” “你要报答的话,先破了这迷魂阵吧。”风凌泽拾起一边的玉带递给他,“先把衣服穿上。” 墨冥无一把握住他的手指:“要不我以身相许?” 风凌泽:“没个正形。” 墨冥无笑得更得意了,眉眼弯弯,身上的疼痛像是不翼而飞了。他把衣服套上,系上腰带。风凌泽撤去结界,收回了摆置在星位的白水晶柱。 结界解开后,梵童子一个闪身晃到了墨冥无眼前:“冥无,你们没事吧?” 见他衣领半敞,锁骨毕现,头发也散乱,一下子遭到了雷劈一般:“你!你!你这么快被吃干抹净了啊?” 墨冥无一个趔趄翻了个白眼:“喂!花孔雀你哪只眼看到我被吃干抹净了啊?” 梵童子:“啧啧啧!太激烈了!你照照镜子看,这脸白得跟鬼一样!” 墨冥无:“这是因为我被祟气入侵,中了y毒元气大伤了。不要胡说八道!” “真的假的?”梵童子一脸不相信,笑得猥琐。看得墨冥无窝火,一脚踹上去。 “冥无公子!”梵童子的身后突然惊现一个黄莺出谷般清脆甜美的声音。 墨冥无定睛看过去,此时天已大亮,离他们二十步远处聘聘婷婷地立着一个柳叶眉杏仁眼的豆蔻少女。 墨冥无略微惊讶:“原来是慈恩宗的大小姐夏姑娘。” 夏幼薇红着脸缓步上前来,微微欠身施礼:“幼薇见过冥无公子。” “你怎么在这里?”墨冥无朝她温和一笑。 这下夏幼薇不光脸红脖子也红了,紧张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我……” 梵童子抢着开口:“我方才追到一根百年老柳树处,发现一个大树洞,里面有只猫灵,正是那狡猾的猫灵化成了美女的样子骗走我的,我把猫灵斩杀后一不注意被老柳树ji,ng的枝条缠住身子吊了起来,是这位幼薇姑娘一剑斩断枝条把我救了下来。” 墨冥无:“你吃错药了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弱?” 梵童子伸出长臂将他肩膀一勾说道:“这不是给小美女一个机会救救我这个落难英雄嘛!” 墨冥无赏给他一记眼刀:“算了你没救了。” 夏幼薇怯怯地问:“冥无公子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是不是受伤了?这里翻过两座山后有个别院,是我娘消暑休养的地方,家里也有各种药材,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请移驾到寒舍歇息一晚如何?” “正好需要休整一番。那就打扰贵宗了。”墨冥无转过身叫上风凌泽,“先休息一日再做打算吧。” 风凌泽收拾好银霜剑,背在背上,轻轻颔首。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g 第6章 未知生死处 天星湖位于星湖镇内,在溧山南部,与盛产美酒竹叶青的临源乡相邻。一马平川的星湖镇两边围着延绵不断的碧绿大山,湖光山色,美不胜收。渔民泛舟于湖上,渔女打鱼哼歌,迎接朝阳。 慈恩宗的清风小院就建在美丽的天星湖岛上。几人搭了一艘乌篷船登上小岛进入了别院。 夏幼薇吩咐下人为墨冥无三人准备膳食、打扫整理出三间客房,然后告知他们,后院有天然温泉可以去泡一下消除疲劳。墨冥无谢过夏幼薇,简单用过早膳,就打算去温泉洗去身上的污秽。 梵童子泡了好一会儿了,古铜色的肌肤微微泛红:“好热啊,你们中原人为什么喜欢泡温泉啊?” 墨冥无□□着身子背靠在石头上,仰着头闭上了眼睛:“温泉可以缓解疲劳肌r_ou_疼痛,镇定改善睡眠。” 梵童子蹚着泉水走过来坐在他身旁,用手肘捅他:“喂!你身上的y毒怎么治好的?” 墨冥无:“医门的祝由术。说了你也不懂。” 梵童子:“我怎么会不懂?祝由术不是靠符咒治疗的嘛!干啥要把你衣服扒光啊?几个意思啊?” 墨冥无半睁开眼睛看他:“没几个意思,他用银针给我引走y毒了。” 梵童子:“裤子脱了没?嗷!你踹我干什么!这么重一脚!小爷断子绝孙了你赔得起么?” 墨冥无继续闭上眼,不理睬他。 梵童子:“啧啧,你是不是觉得挺可惜的啊,要是他能趁人之危情难自抑,那得多美啊!” 墨冥无远离了他半步:“不认识你。” 梵童子:“别这么冷淡嘛!我还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别好心当驴肝肺啊!” “你斩杀猫灵、柳树ji,ng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发现?”墨冥无睁眼看向他。 梵童子停下了嬉皮笑脸,沉思了一会儿答道:“那猫灵寄宿在柳树ji,ng的身体里,吸了柳树ji,ng的ji,ng气可以短时间化成人形勾引男子。柳树ji,ng修为太低,不成气候。在猫灵死前我逼问了她是谁指使的,她说了‘萧公子’。我又问‘萧公子去向如何’,她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然后就没了。” 墨冥无嘀咕:“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生死不离,只为相守。看来我们要去打听一下萧南风是不是有心上人,他的心上人在何处。” 梵童子:“所以猫灵所言之‘萧公子’指的是萧大公子萧南风?卧槽,那萧南风成了邪灵的鼎炉了?” 墨冥无:“有这种可能性。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我们顺藤摸瓜。” 梵童子见他泡了一会儿要离去,上前抓住他手臂一脸贱笑道:“南疆民风强悍,不少贵族好男色养小倌或者跟高大威猛的护卫私通媾合,于是有一种质地上乘的碧玉膏风靡于贵族的后院红帐内,价高者得,刚好我不缺钱,还附赠龙阳春宫图怎么样?” 墨冥无脚步一顿。 梵童子:“怎么?没兴趣啊?” 墨冥无剑眉一挑,斜睨他:“男人跟男人承欢真的那么疼?我们都是习武之人不需要吧?” 梵童子:“哎呀你怎么忘了当时咱们去南风馆偷窥的时候,那躺在身下的小倌被折腾得半死不活,股间鲜血淋漓的……那还不是激烈的呢!看得我屁股后面一紧冷汗直冒啊!” 墨冥无皱起眉:“知道了。我把舅舅送的桃花酿都给你行了吧?” “好小子!够意思!嘿嘿嘿嘿!”梵童子乐不可支,复又问道,“你的风前辈怎么不一起来温泉?” 墨冥无:“他有洁癖。才不跟我们两个糙老爷们儿一起洗澡。肯定是一个人在屋子里洗。” 梵童子:“你居然不去偷袭?” 墨冥无:“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算我不要脸,他医圣可是受人敬仰的神仙般的人物,光天化日之下污了他的名声可不行,况且来日方长,我就不信他能逃出我墨冥无的手掌心。” “啧啧!你个不要脸的老 y 贼!”梵童子笑骂道。 两人穿好衣服,一路勾肩搭背、嬉皮笑脸地走向客房。 墨冥无正准备躺下睡一会儿,听到夏幼薇敲门喊他:“冥无公子,你睡下了吗?”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边答着“没有”边走过去。 开门一看,只见夏幼薇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盅散发着香气的补汤站在门口,怯怯地看向他:“冥无公子,这是我亲手炖的补汤,对补气血有良好的效果,如果不嫌弃的话请用……” 墨冥无看着她小鹿般shi漉漉的大眼睛,不忍拒绝她的好意,便伸手接过补汤致谢:“多谢夏姑娘。” 夏幼薇脸红耳热,轻声说:“你可以不叫我夏姑娘吗?叫我幼薇就可以了。” 墨冥无:“那你也不要叫我‘冥无公子’了,怪生疏的。” “那……我可以叫你冥无……哥哥吗?”夏幼薇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番茄。 “行啊!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墨冥无笑着说。 “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冥无哥哥。等一下我吩咐厨房准备好晚膳,等三位休息够了用。” 墨冥无:“多谢。” “不谢……”夏幼薇双手遮着滚烫的脸颊一路小跑逃开了。 “哈哈,小姑娘真有意思!”墨冥无将门关上,返回了屋内。 墨冥无美美地睡了一觉,感觉体内真气充裕,y毒也丝毫察觉不到了。他一脸神清气爽地步入前院大厅,见着桌上排列了十数道色香味俱全的江南小菜,食指大动,一屁股坐下来。 夏幼薇拿着酒壶走了进来,见他吃得欢不由莞尔一笑:“冥无哥哥,你慢点吃,还有的是。本来是想用竹叶青招待你们的,不过你大伤初愈,还是喝一点温性的药酒吧?”说着便上前给他斟酒。 “幼薇小妹妹,你别只顾着你冥无哥哥一个人啊!我梵童子可是非竹叶青酒不饮的!越烈的越好!”梵童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屁股朝墨冥无身旁一挤。 “好好好,梵大哥稍等啊,我这就去取竹叶青,你想喝多少就有多少。”夏幼薇笑眯眯地说。 “真乖。对了,风前辈人呢?难不成他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只要辟谷?厉害了!”梵童子问道。 “我去瞧瞧。”墨冥无站起身走了出去,留下梵童子一个人大快朵颐、吃个不停。 风凌泽的屋子门是关着的,他上前敲了两下:“风前辈?” “进来。” 他一进门,没见着风凌泽人,便欲绕过屏风往里屋走去,却被止住了脚步:“在外面稍等片刻……” 他一愣,又听到哗哗水声一片,然后是衣物的窸窸窣窣摩擦声。 这时候也听出了风凌泽正在出浴,墨冥无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捂住鼻子,担心自己禁不住诱惑再喷两道鼻血,毕竟这里不是太乙山后山的无人之境,若被旁人见着了他这副色欲熏心相,冥无公子的一世英名也就毁了。那人身上常带的清新自然的草木香跟着热气飘了出来,叫他心里痒得不行。 风凌泽刚把白色中衣披在身上,正要系上腰带,忽闻脚步声抬眼一看,原本静候在屏风外面的人蓦然出现在他眼前。他又换上了白玉色锦服,赤红的卷云纹镶边和发带称得他更加唇红齿白、丰神俊朗。 墨冥无直勾勾地看着风凌泽那shi漉漉的银白色长发、幽冷清俊的脸、白玉般的锁骨、半露出的紧实肌r_ou_,心跳如雷、耳际发烫。这一刻不知怎么的他忘了这人在辈分上还是他的师叔祖,也忘了前厅里还有人在等着他们一起用膳。只是一步一步,毫不犹豫地走上前靠近,伸手去摸那张白玉无瑕的脸。 风凌泽垂着双手一动不动,望进他的眼眸。 他摸够了脸,又伸出手指去抚摸描绘那凉凉的薄唇,低声叫唤了一声。 风凌泽眸色一黯,终是用细长的手指捏起墨冥无的下巴一俯首就印上了他温热柔软的唇。 这吻轻柔的仿佛羽毛的轻拂、花瓣的零落,一点一点地瓦解掉墨冥无的心防。 那修长有力的手臂扶住了自己的后腰。 墨冥无好不容易缓过来,脚都软了。抬眼就见到风凌泽清亮的眸子里映着满脸绯红的自己。 墨冥无忍不住打趣道:“想必这世上没人会料到……医圣这座冰山下竟埋着如此热烈的火种……” 风凌泽等他自己能站稳了,松开手,又拿了架子上的冰蓝色长袍穿上。 “我帮你。”墨冥无替他拢好衣襟,双臂环着他把镶着羊脂玉的腰带给他系上,又拉他坐下,拿细软棉布帮他轻柔地擦拭半shi的银发。 风凌泽:“你是叫我去前厅用膳?” 墨冥无:“嗯,他们都等着,顺便商量一下下一步的去处。我们走?” 风凌泽:“先坐一会。” 墨冥无:“怎么啦?” 风凌泽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的嘴唇。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敏感地觉到了肿痛,耳根一热。 风凌泽嘴角微微一勾,貌似心情很不错,也在他一旁坐下。 墨冥无挑着凤眼望着风凌泽挑衅道:“我可是个锱铢必较之人。下次出手重了可别怪我!” 风凌泽“嗯”了一声,又将他的魂勾到了云里雾里,身子轻飘飘的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二人稍作休息,并肩走向前厅,走到游廊转角处正好听到梵童子在问夏幼薇:“你告诉我墨冥无到底有什么好的啊?叫你这么死心塌地?你看,我比他长得好看、比他个子高、又比他有钱是吧,还有还有,那医门的医圣风前辈可是龙章凤姿、风华绝代,总比墨冥无好看多了吧?” 夏幼薇:“可是,冥无哥哥救过我的命……他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梵童子唯恐天下不乱:“如果他已经有了心上人你怎么办?” 夏幼薇:“不会吧?你说的是真的?怎么办呀,大师姐也等着冥无哥哥回慈恩宗去娶她呢!” 梵童子:“你倒是心大得很!你大师姐嫁给了冥无哥哥,你怎么办?你堂堂一个金枝玉叶给他做小妾啊?” 夏幼薇带着哽咽声:“呜……只要能留在冥无哥哥身边,为奴为婢我都愿意。” 梵童子:“啧啧!冥冥这家伙惹了一屁股桃花债啊!完蛋了完蛋了!” 梵童子不会安慰人,不说话了。前厅忽的一下子安静下来。 墨冥无转过头看向风凌泽,风凌泽一如既往地脸上没任何表情,清冷如霜的眸子一片安定。 他却莫名感到了背脊上的阵阵寒意。 难道这是隐形的怒意?他只好尴尬地假笑:“呵呵。” 他三两步跨进前厅,对着梵童子一掌拍下去:“你这醉鬼,满口胡说八道!” 梵童子慌忙躲开大叫:“哇!谋杀亲……” 皎皎如玉山的身影在门口一现,梵童子硬生生地把后面的“夫”字给吞掉,舌头一转:“兄弟啊!” 夏幼薇见墨冥无和风凌泽都来了,忙擦干shi润的眼角,努力挤出笑容来:“我叫厨房再温一壶酒过来。各位请慢用。”说罢一溜烟儿消失在门口。 梵童子坏笑着:“小冥冥,快跟我说说,你怎么连慈恩宗的大师姐那个热辣美人都攻下来了?” 墨冥无:“此事说来话长。三年前,我无意中从被惹怒发狂的獬豸手下救出了十岁的夏幼薇,护送她回了慈恩宗,慈恩宗宗主暮娘子非要留我多住几日。那几天适逢慈恩宗女弟子摆擂台比武,其中最厉害的大师姐云青青连着几场打败了数名华严宗的男弟子。我也是年少轻狂,爱出风头,被华严宗的小兔崽子们怂恿着上台了。然后十招之内就制服了云青青……就是这样。结果摆擂台竟是为了给慈恩宗的女弟子挑选什么命中良人!我如何知道是比武招亲?拒婚后当即就被云青青一路追杀,匆匆逃出了慈恩宗,后来再也没去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梵童子拍着桌子狂笑不止,眼泪都飙了出来。 “那个云青青什么的,我可不喜欢。”墨冥无心虚地瞥向风凌泽,见他眼神冰冷,心里更加烦闷了,恨不得马上回到三年前给当年的自己来一记耳光把自己拍醒。 墨冥无:“你笑够了没有?赶紧说正事。我们得去打探一下萧南风的情报。” 梵童子一本正经:“够了够了……” 风凌泽看了过来:“萧南风?” 墨冥无:“梵童子逼问猫灵,猫灵说是萧公子指使她设局诱人、吸人ji,ng气,至于萧公子的下落,猫灵留下了一句诗‘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风凌泽沉思道:“情诗。” 墨冥无点头:“不错。所以我想,这萧公子定当是去找了心上人。萧家庄迁走是在大约三十年前,这心上人就算是还活着也是半老徐娘了。” “你们在说什么萧家庄啊?”夏幼薇端着酒壶和两盘热菜走进来,将酒壶和菜搁下后坐在众人对面。 墨冥无:“你可知道临安城的萧家庄?三四十年前的事,你还没出生,应该没听过。” 夏幼薇:“临安城?萧家庄萧公子?咦?我好像有一点点印象。哦对了,我听别院的老仆说过,可以把他叫来问问。” 墨冥无:“哦?你将他叫来问问。”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6节 夏幼薇:“嗯,稍等一下哦。我去去就来。” “看来我们运气还不错。”墨冥无眉眼弯弯,伸手夺过梵童子装竹叶青的酒杯一口气喝尽。 梵童子突然靠近,一脸异色:“诶我说,冥冥你这嘴唇怎么肿得这么厉害?” “咳咳……”墨冥无差点呛到,一把拉住他的领口拽上前凑到他耳边,“南疆的碧玉膏什么时候能到手?” “噗—!”梵童子一口酒喷了他一身,“卧槽!你这么急干什么?你个色中饿鬼!” 墨冥无:“废话少说,赶紧给我弄来!” 梵童子:“南疆隔这么远,我不吃不睡来回也至少花一两个月吧?你要折腾死我啊?不过呢,我想起来,锦官城望春楼的头牌姐姐给了我几瓶好东西,有一瓶是专门给小倌儿擦的,要不你用用看?” 墨冥无老脸一红:“又不是我用。哎呀先给我吧,赶紧把碧玉膏给我弄来。” 梵童子:“是是是!冥无公子!小的遵命!” 两人头挨着头窃窃私语。 风凌泽安静地坐在一边,斯斯文文地夹着面前的一道素菜吃着。 没过多久,一个其貌不扬的老人被夏幼薇和一个小丫头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屋。那人身着灰色布衣,两鬓斑白,满额皱纹,一张口牙也缺了好几颗。 夏幼薇扶他坐在靠背椅上,站在一旁道:“这是我们清风小院的老仆人老杜,在这儿帮忙二十多年了,他可是在临安城里住过好多年的,只不过现在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太好使,说话不怎么利索了。你们得慢慢问他,容他好好想想。” 墨冥无:“你问问老杜,他认不认识临安城萧家庄的人?” 夏幼薇大声问:“杜伯,您还记不记得临安城的萧家庄啊?” 老杜嘶哑着嗓子喊道:“什么?谁啊?” 夏幼薇又把嗓音提了好几个高度把墨冥无他们吓了一跳:“临安城!!!萧家庄!!!” 老杜想了半天才说道:“哦!临安城啊?萧家庄?知道知道……萧老爷的小公子啊,被鬼吃了!整个临安城啊,惶惶不可终日,都害怕鬼进城哩……萧老爷的大公子娘子啊,临源乡柳家的小姐生了一场大病,被送回娘家了……还有大公子啊,失踪了!八成啊也被鬼吃了!” 墨冥无和梵童子相视一眼,都站起身来,追问:“临源乡哪个柳家?” 夏幼薇高喊问道:“杜伯,那个大公子娘子是临源乡哪个柳家啊?” 老杜摇摇头。 夏幼薇无奈地说:“对不起冥无哥哥,老杜好像不记得了。不能帮上你们了。” 墨冥无摆摆手,微微一笑:“没事。谢谢老杜。送他回去休息吧。” 夏幼薇和小丫头再次搀扶着老杜一瘸一拐地朝屋外走去。 老杜一只脚跨出门槛的一刹那突然喃喃自语:“柳家小姐可怜啊……柳家酒楼一夜烧成了灰……冤孽啊冤孽……” 墨冥无他们都是内力高手,就算是细如蚊声他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墨冥无:“我们明日一早动身去临源乡。” 梵童子:“好呀!” 风凌泽也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谢谢支持! 第7章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爹,你又在想娘了吗?”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咳咳……” “爹,你别想娘了,每次一想娘,你就咳得厉害,这么咳下去你会死的……” “汉江滔滔,又宽又广,我只能在远处仰望着你……咳咳……百无一用是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 “爹,爹,你不要死啊……” 小小的少年哭shi了整张脸。有一只冰凉却有力的手掌覆在他缠着一圈圈白布条的眼睛上。 少年从睡梦中哭醒。他动动僵硬的手臂,伸出手指去握那只大手:“大哥哥,你来了?” 白衣人:“嗯。我给你的眼睛施了针、敷了药。你感觉如何?” 少年:“好像是不怎么疼了。就是这几天一直躺在这儿,全身都麻了。大哥哥,我梦见我爹了。” 白衣人:“嗯。” 少年:“我爹墨君生是个穷书生。只会死读书,除了满腹诗书,家徒四壁,一无所有。我娘却对他一见钟情,还救了他的命。我娘是出生名门望族的世家小姐,被家族寄予厚望。可她为了见爹爹,从家里逃了出来。爹想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她便叫爹以身相许。二人私定终身生下了我。可惜的是好景不长,娘很快就被家族找到抓了回去,自那以后爹就郁郁寡欢,相思成疾,没过几年就病逝了……” 白衣人:“你的双亲都是重情人。可惜造化弄人。” 少年:“大哥哥,你的爹娘了?你的家人呢?” 白衣人:“我没有家人。一直都是一个人。” 少年:“那你一定很孤单吧?自从我爹去世后,我也成了一个人。大哥哥,你救了我的命,你这么好,我愿意做你的家人。你看,你也没有亲人,我也没有亲人,我们两个成为一家人好不好?” 白衣人:“医者仁心,每一个行医之人都是善心之人。我没你说的那么好。” 少年:“你太谦虚了。我说你最好你就是世上最好的人。” 数日后,少年眼睛上缠着的布条一圈一圈地被解开拆下来。 首先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白衣青年,样貌普通,眼眸却是澄澈明净、沉静悠远,美得不可思议。 少年笑得眉眼弯弯:“大哥哥,我终于看到你的样子了!” 白衣人:“你这双眼睛乃世间罕见的天生y阳眼,在佛教道教中叫天眼通,是凡人必须经过艰苦修行数十年甚至更久才可能获得的一项神通。传说二郎神杨戬的第三只眼可以照天地、s,he妖魔,也是一种y阳眼。拥有y阳眼的人可以通灵、抓鬼甚至有可能修炼成长生不老,但是一般拥有y阳眼的人天生y气重体弱多病,特别容易鬼上身。不过你是纯阳之体,体内罡气充足,鬼魅无法近身。” 少年:“y阳眼?那我怎么可以控制它?” 白衣人:“我现在暂时帮你封印住了y阳眼,你眼中看到的和平常人一样。只是y阳眼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好东西,自然包括邪物,妖怪魔物得到了y阳眼可以修为大增,所以你很容易会被盯上。你必须要学会保护自己,保住你的y阳眼。” 少年急了:“我该怎么办?” 白衣人:“你去秦岭太乙山的空山殿找空山真人,求他收你为徒,他能教你怎么用y阳眼。” 少年:“我一个人?可是,我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还有,如果有坏人盯上了我的y阳眼该怎么办呢?大哥哥,你能送我去秦岭吗?我不想和你分开。” 白衣人:“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就算你是一个人,你也要勇敢走下去,不畏艰险。” 少年对对手指:“可是我还没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爹说,知恩不报非君子。我娘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 白衣人摇摇头:“行医之人,心无杂念,不图名利,不求回报。” 少年一把上前抱住他腰身仰头看着他:“墨冥无已发下誓言,一定要成为你的家人!” 白衣人看着他眼神坚定无比的那双漂亮丹凤眼,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少年墨冥无:“哥哥你叫什么名字?等我十年后学成归来,定会上门娶你!” 白衣人无奈扶额道:“我也是男子。” 少年墨冥无:“我不管!只要我墨冥无下定决心的事,磐石无转移!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 白衣人望进他真挚炽热的眼神,无奈道:“瑾瑜。我的名字。” “瑾瑜哥哥!”少年像吃了蜜一般甜甜地笑着,紧紧抱住他不肯放开。 是夜,几天没怎么合眼的瑾瑜背靠着石壁睡了过去。墨冥无悄悄睁开眼睛去看他,见他一脸平静、呼吸声均匀,像是睡熟了。墨冥无极小心地从石床上一小寸一小寸挪动下来,轻手轻脚地挪到他身旁,俯下身去看他的睡颜。仔细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温润的轮廓、薄薄的双唇,他想要好好记住这张脸。 皎洁的月光从洞口照了进来,火堆的树枝还在劈劈啪啪地燃烧着。 墨冥无的小心脏狂跳不已,像是要跳出胸口一般。他双手按在胸口藏住心跳声,极小心地靠上前去摸瑾瑜的长睫毛、脸颊、薄唇。瑾瑜睡得很沉,没有动。 这下他胆子更大了,弯腰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贴在那薄唇上,轻轻一触立刻跳开了。 瑾瑜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分,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低声道:“这是我的誓言之吻。” 他正要靠上去再来一次,瑾瑜蓦地睁开眼睛,把他惊得往后一栽倒在了地上:“哎哟!” 瑾瑜:“你不好好睡觉,身上的伤怎么会马上好?” “是是,我去睡觉了……”墨冥无拍拍屁股爬起来,慌得脚步飞快遛回石床闭眼躺下。 墨冥无醒来的时候,瑾瑜不见了身影,火堆的火已灭,看来那人离开有一段时间了。墨冥无心慌意乱,拔腿就追了出去,追着追着,也不知道追了多久,直到白露渐渐沾shi衣裳,方才惊觉时间已经过了许久。 他心里想着不知何年何日才能再见到瑾瑜哥哥便难过得要死,蹲在地上哭了好一会儿。哽咽了半天接着擦去泪水,站起身往山下走去。 他一路上打听去秦岭太乙山的路线,一路上寻找瑾瑜的下落。 皇天不负苦心人,历经三个多月他终于来到了秦岭脚下。 天色已晚,他打算爬到大树树顶歇一晚,次日一早去太乙山上找空山真人。他躺在一根粗壮的高枝上,翘着二郎腿,抬头仰望透过片片叶缝漏下来的皎皎月光,眼前不知不觉浮现出瑾瑜哥哥的脸,心里又苦又甜。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夜里的平静。 墨冥无往树下一瞧,几只灰狼在黑暗中亮着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盯着他。那狼体型巨大、皮毛锃亮、眼神狠戾、奔跑疾速,怎么看都不像一般的狼群。他目眩魂摇,急忙坐起身,掏出自己做的弓箭s,he向树下的狼群。他做的弓箭原本就不结实,这些狼又不是凡物、皮毛坚硬如铁,箭身尚未没入狼身就折断了。这番动作更是激怒了狼群,一只接着一只猛地往树上扑。 虽然他选的这棵百年参天老树高大粗壮,但也渐渐承受不住这几只半妖之狼的猛扑之力。他害怕极了,双腿直打哆嗦:“怎么办啊……” 就在这时,一个高挑男子从狼群后面持剑杀了上来。他手脚利落,又讲究战略。先将狼群打散,又找到头狼砍伤头狼的腿脚,头狼受了伤痛得嗷嗷直叫在地上打滚,众狼见大势已去便夹着尾巴撤退了。 墨冥无见狼逃远了,急忙从树上哧溜一下滑下来向男子作揖:“多谢侠士搭救!” 那人背着他点点头欲走,被墨冥无一把从身后拽住手臂:“瑾瑜哥哥!我就知道是你!” 男子回过头来看他,正是瑾瑜。 墨冥无喜不自禁:“瑾瑜哥哥!果然是你在保护我!这一路上每次都是有惊无险,我还以为是上天保佑,原来是你在暗地里护送我!我真是太……太高兴了!” 瑾瑜无奈地摸摸他的脑袋:“如今已到秦岭,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就此道别吧。” 墨冥无:“你要去哪儿?我该去哪儿找你呢?” “行行重行行。行医者四处漂泊,四海为家,我也不知道将会去何方。有缘即会相见。” 墨冥无:“不要!我不要和你分开!” 瑾瑜:“冥无,听话。” 墨冥无红了眼眶:“我不要……” 瑾瑜取出一颗药丸:“你身上旧伤未愈,这是养气补血的良药,你服下。” 墨冥无接过药塞入口中,不一会儿眼前一点点模糊起来:“哥哥我……怎么好困啊?” 瑾瑜:“睡吧。” 墨冥无:“嗯……你别走……” 之后墨冥无顺利地拜入了太乙山道宗门下,也见到了相隔多年未见的娘亲。这才知道,他的娘亲是道家大宗卜门之人。只是身体每况愈下,卜门交给了师妹飞星真人。娘亲一听墨冥无说父亲早已病逝,当场晕了过去,大病了一场。墨冥无继承了娘的衣钵学习修行太乙神术,在娘亲临终前被托付给了空山真人抚养。 他一日日长大,却不知为何脑海里渐渐将瑾瑜淡忘,只是隐隐记得有人救治过他的y阳眼。连瑾瑜这名字也一并忘得干干净净。 十年了。 一晃已经十年了。 墨冥无紧紧攥着拳头:瑾瑜,我终是找到了你! 月上中天,繁星点点。夜风微凉。清风小院一片幽静。 墨冥无轻手轻脚用真气推开门口木栓,一个闪身晃进屋内,返身又把门锁上。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屋里并无任何动静,只有那人平缓轻微的呼吸声。他屏住呼吸,熟练地绕过屏风进了里屋。 风凌泽规规矩矩、一脸安详地平躺着,身上盖着薄被。 他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风凌泽的睡颜,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这是倾城还是绝色? 不知看了多久,风凌泽竟突然间睁开了双眼,神色冷淡:“什么事?” 墨冥无一个飞身扑到了他身上,手臂撑在他身体两旁,一个膝盖故意顶在他双 腿之间。他那双波光潋滟的丹凤眼在黑夜里仿佛燃起了烈焰:“找你算账。” 风凌泽:“什么帐?” 墨冥无:“方才你为何要亲我?仅仅因为我想起来了你的表字?” 风凌泽:“你不是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么,我只是收了一小部分利息。” “你瞒得我好苦!也许是我太蠢了!过去这么多次跟你擦身而过,次次被你施以援手,居然一次都没有认出你来!你说我是不是这世上最蠢的蠢蛋?”墨冥无哭笑不得地望着他。 风凌泽:“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请你出山的那天,我问上善真人有没有封印记忆的解药他便给了我,药效一点点生效后,我就开始怀疑你。不过你和瑾瑜身形虽然相似,长相和声音却完全不同,这点让我很困惑。我在眼睛受伤的时候才想起来,那天在上善殿除了医门的上善真人和小弟子仲子清,其他人居然一个都不认识你,山门除了长老以外弟子更是一个都不认识你。为什么呢?因为每次你下山游历的时候都是易容的。你的这头银发和脸太叫人惊艳,一定会引起s_ao动的……”说着说着,墨冥无便手痒,伸出手去摸风凌泽的头发和脸。 风凌泽蓦地一把捉住了墨冥无在他脸上作乱的手指。 墨冥无:“你既要我忘记你,又无时不刻在关心我、每次我受伤都派人给我送药,这是什么道理?” 风凌泽被他看得越来越不自在,侧过脸躲开他探究的眼神:“医者仁心。” 墨冥无用力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脸来正视他,用膝盖摩擦着他下 身,一脸坏笑:“瑾瑜,你嘴上不肯说,身体却很诚实啊!” 说罢墨冥无一个俯身下去咬住了他凉凉的薄唇,还是记忆中熟悉的柔 软细腻感。他轻咬着、吮 吸着、摩挲着那薄唇,呼 吸越来越重。 一挥手把风凌泽身上的被子掀掉踢到角落里,又双腿分开 骑在风凌泽腰上 拉开白色中衣的领口,把温热的手指从敞开的领口伸了进去大肆蹂躏。 风凌泽喉咙一紧,一个翻身就把墨冥无压 在身下,声音嘶哑:“不要玩了……” 却见墨冥无此刻一双丹凤眼含着水光,眼角发红,桃花一般的双唇微微发肿,已经是一副意乱情迷的模样。 风凌泽深深地看着他:“你今日问梵童子要什么碧玉膏?” 墨冥无故意伸出shi软的舌头舔了一遍自己的嘴唇,看得风凌泽眸色加深,呼吸加重:“嘻嘻,就是男人和男人欢好用的玩意儿……我不舍得让你疼嘛!” 某人显然不知道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风凌泽声音陡然低沉,带着浓重的不加掩饰的情欲:“你放心,我会轻一点的。” 墨冥无试图推开他重新翻身骑上来,却是如何用力风凌泽风凌泽都是纹丝不动稳如泰山。这下子可把他吓坏了,一脸牙酸样开口:“还是……让我在上面吧?” 风凌泽微微眯起眼睛,眼中s,he出寒光,墨冥无一怔,急忙讨好他,揪着风凌泽敞开的领口把他拽到自己身上,急切地蹭他。 风凌泽一把扯掉了墨冥无的腰带,三两下除去他的外袍亵衣,裸露出他紧实的细白腰身。又把墨冥无的双手压在头两侧,从眼睛、鼻子、嘴唇、脖子、锁骨一路亲下去。 墨冥无受到刺激,脸色酡红,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风凌泽分开他的双腿,手上恰到好处的力道惹得墨冥无忍不住发出一阵破碎的呻 吟。 风凌泽眼里还剩着最后的一丝清明,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前院下人房里传来的慌乱的脚步声。 “出事了。”风凌泽放开了身下的人,速速抓过自己的长袍穿上,系好腰带。 “怎么了?”墨冥无双眼shi润迷离地望着他,看起来竟是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快把衣服穿上,可能老杜那边遇到了事情!”风凌泽伸出手指轻抚上他的脸,温柔似水。 “什么?”墨冥无惊得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被扒了一半的裤子唰的一下掉落到了脚踝处。他闹了个大红脸,手忙脚乱地将裤子提上去,又匆匆忙忙穿上亵衣和长袍。 风凌泽心情大好,嘴角也勾着:“别急,梵童子会先去看情况。” 墨冥无红着脸看着风凌泽温润如玉的笑颜,也笑了起来:“好,我慢慢穿。” 两人很快整理好衣装和发饰,擦了一把脸,快步流星移向前院。 到前院的时候,夏幼薇披着披风提着灯笼和梵童子站在一起说话。 墨冥无疾步上前:“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老杜出事了?” 梵童子瞪着他:“冥冥啊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平时怎么没见你睡得这么沉啊?再晚来一步老杜就被灭口了。” 墨冥无没理会他的咄咄逼人,只在大院扫视一圈,问道:“人没事吧?抓到凶手没有?” 夏幼薇上前怯懦道:“老杜现在晕过去了,凶手好像不是人……” 墨冥无:“有谁看见了?”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7节 梵童子:“我是第一个赶到的,只听到一声猫叫,什么影子都没看见,老杜房门大敞,我闯进去一看,他正在自己掐自己脖子!我就把他打晕了。” 墨冥无思索:“像是鬼祟作怪。等老杜醒后问问。” 夏幼薇:“那今夜还需要守着老杜吗?” 墨冥无摇头:“不用,等一下我在他房屋周围布下结界,贴几张镇魂符。你们下去休息吧。” 夏幼薇点点头,带着下人先回了房,只留下墨冥无三人。 墨冥无取出明黄色镇魂符,分别贴在房门、窗边、床上。然后念着口诀,用朱砂在屋内画了缚鬼阵。 他把门关上,叫了二人一起回房。 走到后院假山处,梵童子在月光下看清墨冥无的脖子处有好几个红点,吓得一把拉住他:“卧槽!你这是中了毒还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墨冥无拍掉他的手,目送风凌泽先进了客房后才答道:“夜深人静,别大呼小叫的,你想把人都引过来啊?” 梵童子不肯放过他,凑上前追问道:“卧槽!你们这进展神速啊!我还没把龙阳春宫图给你呢!这不暴殄天物么?你那什么碧玉膏不用的话可受罪了。走走走,去我房里拿春宫图!” 墨冥无神色一赧:“跟你说了不是给我用的,哎呀你别拽我……” 梵童子笑得意味深长:“行行行,不是你用是风前辈用行了吧?走走走!”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筹备下一部中。 第8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世上归隐山林的人,有一种是不屑与世俗同流合污,有一种是向往闲云野鹤的自由。 柳如意是第三种。她是未亡人,一个寡妇。 她在年华最好的岁月里嫁给了才华洋溢的萧南风。萧南风文武双全、风流倜傥,却是自视甚高,落落寡合。她是临源乡的第一美女,不仅蕙质兰心,而且温柔善良,通情达理。原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好姻缘。却因为她不懂萧南风弹奏古琴的铮铮傲骨、赋诗所吟的曾经桑海,萧南风看不起她。 她在萧南风闪耀的万丈光芒下暗在y影里、低到尘埃里。 她爱慕着萧南风的一切才华,在他奏琴之时悄悄躲在书房外面偷听练习,在他赋诗之时悄悄用笔抄下来背诵。她努力不懈地向着他的世界一小步一小步靠近。 婚后第三年萧南风的弟弟在城郊不幸遇害了。萧南风伤心欲绝,他发誓要为其报仇雪恨,当下抄起长剑骑着赤红宝马去城外找凶手,消失了整整三十年。所有人都相信他已经死了。 时光荏苒。柳如意也不再是年轻美貌的柳小姐,她老了,成了风韵犹存的如意娘。 墨冥无等人找到临源乡一处山林里的小楼时,如意娘正坐在木构黛瓦的凉亭里弹奏古琴。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边奏边唱。歌声绕梁,幽怨而婉转。 几人驻足在小楼门前。 梵童子:“她在唱什么?” 夏幼薇似是沉浸在歌曲里,一脸悲伤:“这是《越人歌》,传说是平凡的越女喜欢上了楚王胞弟鄂君,越女在一叶扁舟上边划船边吟唱表白的故事。” 墨冥无:“赤诚而卑微的爱恋。” 梵童子似懂非懂:“听起来很凄美。也很可怜啊!” 珰的一声,突然之间手下抚着的琴弦断了。 墨冥无抱拳施礼:“抱歉,是我们几个小辈唐突了,打搅了如意娘的雅兴。” 如意娘见来人仪表堂堂且彬彬有礼,不由得微微一笑:“我这儿可是许久没有客人来了。倘若公子不嫌弃寒舍,请进来坐一坐。” 墨冥无:“多谢。” 墨冥无几人穿梭过抄手游廊,被一素衣奴仆迎进花间小亭。 如意娘:“为这几位年轻的客人上茶吧。” 奴仆像是个哑仆,从头到尾都不应声,只是俯首弯腰,转过身奉上了甘香如兰的四杯茶。 墨冥无:“单单闻着就觉着是好茶。” 如意娘:“茶有九难:一曰造,二曰别,三曰器,四曰火,五曰水,六曰炙,七曰末,八曰煮,九曰饮。此地民间茶饮向来与葱、姜、枣、橘皮、茱萸等一起滚煮百沸而饮用,如意认为甚是可惜,仅用将沸未沸之水在白底瓷杯中冲泡茶叶,如此一来,反而最是清香、甘甜、鲜爽。” 众人听闻后皆忍不住捧起茶杯,细看杯中翠芽碧水,将杯送至鼻端,深深吸一口茶香,顿觉清新舒神,细细品尝,果然清香、甘甜、鲜爽。一口茶饮罢,唇齿留香,幽而不冽。 众人齐叹:“好茶!” 如意娘唤仆人去屋里重取了一把百年杉木琴来:“方才若是知晓诸位来此,我不该奏那《越人歌》害诸位也悲情了。为了表示歉意,请允许我再奏一首《塞下曲》。” 众人:“请!” 琴声响起,众人仿佛眼前金戈铁马、烽火连天,顿觉豪情万丈。一曲终,无人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亭子里,感受内心深处的悸动。 如意娘先开口了:“还没有问清诸位的来意,难道就是来喝一杯茶听一首曲子么?” 墨冥无答:“我们是从临安城过来的,我姓墨,另外两位公子是我至交好友。随行的姑娘是星湖镇的夏姑娘。我们想要打听一下萧家庄的事情。” 如意娘皱眉:“恐怕诸位找错了人,我并不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情,如今萧家庄也不复存在。” 墨冥无:“若是引起了如意娘不愉快的回忆,在下深感歉意。只不过,夏姑娘家里的老仆人因为告知了我们萧家庄的事情昨夜惨遭暗算差一点殒命,我们怀疑,当年的凶手已经找上了门来,想要赶尽杀绝。如意娘也是当年惨案的极少数关联人,很难独善其身。还望告知我们详情,也好帮我们早日抓到凶手。” 如意娘低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不决。 墨冥无也没有催促,只是捧起茶杯欲要再喝口茶,却被坐在一旁的风凌泽抓住了手腕:“茶已凉,不要多喝。” 墨冥无看了他一眼,放下了白瓷茶杯。 “我都忘了换上热茶,怠慢了。”如意娘示意哑仆进屋去泡新茶,然后坐下,“当年,明轩弟弟出事的时候,我爹开的酒楼被一场大火烧成了灰烬,爹娘也被烧伤,于是我百般祈求夫君准我回娘家一阵子照顾我重伤的爹娘,夫君终于同意后派人送我回临源乡。我回临源乡住了两个多月后,临安城传来消息说夫君为了替明轩报仇离家出走,已经失踪一个月。我心急如焚,慌忙赶回临安城去探消息,谁知……谁知竟然人去楼空!萧家庄空无一人!” 梵童子一脸讶异:“难道他们这么快就搬走了?都不等大公子回来?” 如意娘神色凝重,答道:“我也觉得奇怪,夫君也没给我留下休书,没有告知我去留。我也没办法,只能回了娘家,一面是照顾父母,一面花钱找人打听萧家的下落。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的双亲已经离世,如今只剩我一个人苟活于世,也是因我心里想着,万一夫君还没死呢?日思夜想,等着夫君回来,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说着说着,如意娘掩面而泣:“不好意思失陪一下……诸位请自便。” 说罢便走出了亭子。 梵童子喊道:“没关系,我们自便!”又转过头问墨冥无:“你怎么回事啊?想事情想出神了?” 墨冥无站起身来,往亭子周围查探一番后道:“你们觉得怎么样?” 梵童子也站起来道:“什么怎么样?反正现在是这柳如意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或许凶手不会找上她也说不定啊?你说对不对?” 墨冥无走到夏幼薇跟前,问道:“你没事吧?” 夏幼薇看起来脸色有点发白,眼神稍稍有点迷离:“冥无哥哥,我怎么有点……” 墨冥无扶住她肩膀道:“你别动!” “怎么了?”梵童子凑过来问,“她是不是太累了?怎么脸色不太好?” 墨冥无看着他说:“你保护她,我们去屋里看看。” “啊?哦。交给我吧。” 墨冥无朝风凌泽使了个眼色,两人身轻如燕飞过长廊,跃上二楼楼台,将身形隐在窗棂后。 “咚咚咚……咚咚咚……”屋里没有说话声,只有微小的敲打声。墨冥无退后一小步,背部紧贴在风凌泽胸前,然后不动声色地点燃一张匿身符掩盖了两人的气息。 “咚咚咚……咚咚咚……”静候了一两息,屋内仍旧没有说话声,只有敲打声。 墨冥无小心地用食指戳开了窗纸,透过小洞往屋里看。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木桌圆凳后面摆着一个镶嵌黄铜镜的梳妆台,屋内垂着粉色轻纱帷幔随风飘动。透过帷幔,可以隐约瞧见一女子身影背着他们立在塌前。一两息后,女子对着寝塌前行一步鞋尖撞击在寝塌塌脚上,发出咚咚咚的撞击声。墨冥无心中一凛,瞳孔猛缩! 风凌泽察觉到了他身体的紧绷,伸手覆上了他的腰背。他少许放松一些,拉过风凌泽的手,用手指在风凌泽掌心里写到:江湖失传的摄魂傀儡术! 风凌泽也是一顿,随之在他手里写到:控制她的人在不在屋里? 墨冥无写到:我不确定,擅自闯入恐怕会打草惊蛇,害死她! 风凌泽写到:再等等。 这时候,屋内的咚咚咚撞击声消失了,墨冥无凝神一看,如意娘倒在了榻上。 “走!”墨冥无带头冲了进去,跑到塌前一看,发现如意娘已经失去了意识,他张开左手撑在如意娘额头上方寸许,感知片刻后道,“三魂七魄中命魂不稳,眉心的灵魂之魄薄如蝉翼,若是命魂不尽快归位命不久矣!” “哐当”一声!竟是风凌泽抽出银霜长剑劈碎了梳妆台的黄铜镜! 就在墨冥无转身循着镜子破碎声望过去的一瞬间,平卧在塌上的如意娘突然睁眼,露出闪着红光的瞳孔,双手成爪形以破风之速唰的一下就抓破了他的右肩! 一阵剧痛袭来,他忙着退开一段距离,右手居然痛得耍不起玄铁长剑,他看向伤口,血r_ou_模糊的肩膀开始慢慢发紫,显然是如意娘的指甲上沾染着剧毒。如意娘紧接着再次袭来,他一个飞身跃起退到数十步外。 再看风凌泽,破裂后的黄铜镜里延伸出密密麻麻数十根红线正对风凌泽紧追不舍,那诡异的红线收缩自如、r_ou_眼难见,风凌泽凭着红线飞过来的微小的动静声闪身躲避着。风凌泽轻功极好,姿态飘逸,步如凌波起舞。尽管如此,红线越来越多,在屋内织成一张网,将他二人困在其中。 墨冥无一面躲避着如意娘的狠毒攻击,一面又琢磨着除去对如意娘控制的摄魂傀儡术的法子。他看出如意娘也是被镜中红线所牵制,头顶手脚都捆了红线。他点燃一张镇妖符、一张驱邪符掷向红线,红线丝毫没有折断或破损。 他哼哼道:“这该死的红线怎么用符箓也破不了?” 风凌泽向他靠过来问道:“傀儡术的红线你看得到?看来y阳眼又突破了一层天眼通。你的伤口快让我看看。” 墨冥无喘气道:“我没事,先破了这摄魂傀儡术再说,再不解开红线如意娘必死无疑了!” 风凌泽提议道:“用火攻看看?” 墨冥无一弹指,一团火苗燃起飞向红线,红线燃了两下立刻灭了下去:“不怕火!” “世上没有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对!穷源溯流!”墨冥无双手结印念咒曰,“北帝敕吾纸,书符打邪鬼,敢有不服者,押赴都城,急急如律令!敕!” 一片白色薄纸从他指尖飞出,如离弦之箭一般嗖的一声cha入黄铜镜! 只听呲啦一声放佛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屋内红线骤然断裂。一缕黑影从镜中浮现出来。 两人走上前一看,那黑影身形异常矮小,缩成一小团在地上不动抽搐着。五官虽模糊不清,整体看起来竟然是个浑身赤裸的小婴孩。 墨冥无道:“果然是婴灵!那邪灵如今修为十分强大,居然能将聚在身上的婴灵剥离一人出来对付我们!一个婴灵就已经如此厉害!” 红线断裂消失以后,如意娘失去束缚,晕了过去。 风凌泽走近墨冥无,查看好他的伤口,说道:“你将梵童子叫上来超度这婴灵吧,你伤口很严重,已经开始溃烂,需要立即处理。” 墨冥无点点头,一声清亮口哨吹出,不一会梵童子便背着夏幼薇出现在二楼门口。 梵童子着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没事吧?” 墨冥无见夏幼薇脸色稍有好转,叫梵童子将她放在塌上,又叫梵童子抱起地上晕倒的如意娘平放在塌上。忙完了才解释道:“邪灵身上的婴灵附在这梳妆台的黄铜镜里面,它用摄魂傀儡术c,ao纵了如意娘诓骗我们离去,又企图吸食如意娘魂魄,我们打了一场,这婴灵很是厉害。” 梵童子走到梳妆台前:“这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就是婴灵?这么丑?” 墨冥无道:“原本就是死状极惨的婴孩,样子不会好看的,你看看能不能超度,不行的话只能处理掉了。” 梵童子应声道“好”,便双手合十,手持佛珠念道:“愿令众生常得安乐,无诸病苦。欲行恶法,皆悉不成。所修善业,皆速成就。关闭一切诸恶趣门,开示人天涅槃正路。若诸众生,因其积集诸恶业务,所感一切极重苦果,我皆代受。令彼众生,悉得解脱,究竟成就无上菩提。” 婴灵在金光包围中一点一点消融,化成了星星点点的浮尘缓缓升空而去。 墨冥无被风凌泽拉着坐在椅子上,解开锦袍和白色中衣,露出右肩,只见伤口血r_ou_模糊、深可见骨,万幸毒性扩散不是太快,毒素停留在肩膀上一块。风凌泽先给伤口四周扎了银针控制毒素扩散,然后取出解□□粉撒在伤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疼?” “嗯……”看到墨冥无一脸可怜相望着风凌泽认真的眼,梵童子死命憋着才没笑出声来。 “你忍一忍。” 墨冥无故意凑上来哼哼道:“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风凌泽无奈地轻轻摇首,伸出手指轻弹他额头:“看来不怎么疼。” “哎呀!其实也不疼……看见你笑我就不觉得疼了……”墨冥无看到他难得的笑脸一脸久逢甘露般。 “嘶—!我的一口牙快酸掉了!我都要吐了!冥无你还是不是大老爷们儿,都快成小娇娘了!”梵童子忍不住在一旁拍着大腿嘲笑他。 墨冥无白了他一眼道:“你闲得发慌啊?过去看看如意娘回魂了没有。” 梵童子好不容易止住笑,手持佛珠在如意娘天灵盖上方照了一圈,转过头来说:“三魂七魄归位,就是有所损伤,恐怕ji,ng神状况会有问题。” 墨冥无道:“这难不倒你吧?帮幼薇也回个魂。” 梵童子咂嘴道:“啧啧啧,你小子老是把我当免费劳力用啊!太过分了!”嘴上抱怨了了两句,手里的动作却是麻利,双手合十念道:“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智人除心不除境,愚人除境不除心。心既除矣,境岂实有!” 如意娘额头上金光一闪,眼皮微微颤动,双眼睁开,看上去已经恢复了清明。一旁的夏幼薇也醒了过来,脸色恢复了正常,她先反应过来,起身下了塌向梵童子行礼道谢:“多谢梵公子!” 梵童子这时候维持了难得一见的正经相,双手合十回礼:“不谢!” 夏幼薇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梵哥哥,你这么一本正经的我可受不了,还是变回原来那个洒脱的你吧!” 梵童子顿时破功了,笑道:“这个嘛,该严肃的时候还是要严肃一点的,形象还是要的。” 如意娘也起身下榻,看着屋里的几人,思考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的样子:“你们是何人?” 墨冥无刚被包扎好伤口,陇上衣领,他上前答道:“打扰如意娘了,我们几个是道宗、净禅宗、慈恩宗之人。我等方才破了如意娘身上的摄魂傀儡术,你已经恢复了自由。现在还记得起来是怎么中了这邪术的吗?” 如意娘道:“原来是这样。我有点想起来了。哑仆从三个月前取回一块黄铜镜,就是梳妆台上碎裂的那块,我换掉原来的镜子之后,每天每夜都恍恍惚惚,经常对着黄铜镜看到一些幻影,有时候手脚都不听使唤,从昨夜开始更是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了什么话。现在我才想起来。你们喝了哑仆泡的茶?有没有事?” 墨冥无道:“多谢关心。我们没事,夏姑娘内力弱晕了过去,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梵童子吃惊道:“冥无,你怎么看出来如意娘跟哑仆都有问题?我都没看出来。” 墨冥无说道:“他们非鬼非妖,你r_ou_眼看不出来也是正常。说实话,一开始我也没看出端倪,直到风凌泽阻止我喝第二口茶,我试着运行了内力才发觉茶里被下了药。” “怪不得我刚才跟哑仆打斗的时候花了不少功夫,体内的气受到了阻滞。”梵童子道,“你们进屋后没多久,哑仆就拿着刀冲进了小亭里想要杀我们,我跟他过了十几招才将他制服,还想逼问一下幕后黑手,谁知道他服毒自杀了!” 墨冥无摩挲着下巴低头道:“此哑仆非彼哑仆,在三个多月前已经被别人伪装顶替了,用黄铜镜招来了婴灵,婴灵在这三个月内吸食如意娘的ji,ng气将如意娘所c,ao控,直到今日完全控制了如意娘的身体和思想,一面诓骗我们离去,一面企图替代如意娘。” 如意娘还陷在震惊中,一脸难以置信说道:“为什么会有人害我?还要替代我?” 墨冥无想了想,答道:“那必定是你有利用价值。譬如说,背后有人想披着你的皮囊去骗萧大公子。你是萧南风唯一的发妻,对萧南风来说是有威胁性价值的。” “什么?我的夫君还活着吗?你不是在骗我吧?”如意娘两脚一软差点倒下,被夏幼薇及时搀扶住了。 梵童子也忍不住问道:“冥无,你说的我怎么越来越迷茫了。你不是说猫灵暗指凶手是萧南风吗?是萧南风叫她害我们的不是吗?” 墨冥无笑道:“你相信一只害人的猫灵做什么?她只不过是祸水东引罢了。” “你小子又欺骗我的感情!”梵童子一拳打过去,墨冥无一闪腰躲避开道,“你就这么对待伤患之人?还有半点我佛慈悲的ji,ng神么?” 墨冥无面对着如意娘,道:“如意娘,我只能说,你的夫君萧南风尚在人世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他应该处在危险之中。如果你想救他的话,你要好好想一想有什么线索,我们才能帮你。” 如意娘用丝帕擦干眼角泪水,沙哑着嗓子道:“请容我好好想一想……”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谢谢支持! 第9章 幻人心识本来无,罪福皆空无所往 “西南位卦相为‘朱雀投江’,天盘为丁、地盘为癸。丁奇之英知火焰遇癸之雨而灭,命格为凶。沉溺酒色、恐遇水难。命理曰:能力不所及,数败于自负。”墨冥无一边走着,一边用手背抹去了额上的汗,道:“看来此行需要小心美酒和女人。” 风凌泽打开纸扇扇了几下,一脸云淡风轻道:“冥无公子总是不缺美酒和女人的。” 墨冥无看他还是一副翩翩公子模样,撇撇嘴道:“你别打趣我了。这天儿真是酷暑难耐。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你看看我一头大汗,就像是乡野顶着烈日的农人,你看看你一身清爽,就是个摇着纸扇的翩翩公子。这真是人与人的差别。” “你乃纯阳之体,原本体内就火气旺盛,到了南边确实受不了热气。再往前走走,快到武夷山峰岩幽谷之中的九曲溪了。”风凌泽道。 “早知道走水路了,还能跳到河里扎两个猛子,这天热得真是要命,瑾瑜你得给我解解火气啊?”墨冥无靠上来捉住他的手,还是冰冰凉凉的,这下他算是找到了降温的好法子,双手握住他一只手贴在脸上,“啊~舒服!凉的!对了,你身上也是凉的吧,给我身子降降温。” 说着就要伸手过来抱住他。 风凌泽啪地一声收起扇子抵在墨冥无额头上:“胡闹。” “嘿嘿,现在梵童子和夏幼薇两个跟屁虫都不在,护送如意娘去洛水畔慈恩宗去了,你害什么臊?” “再不走天就快黑了。”风凌泽脚步不停,走远了。 “哎!等等我呀!”墨冥无大跨步追上去,还叫苦不迭,“这鬼天气!” 溪流九曲泻云液,山光倒浸清涟漪。九曲溪澄澈清盈,由西向东穿过武夷山,山挟水转,水绕山行,盈盈一水,折为九曲,每一曲都有不同景致、山水秀丽。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8节 天色渐晚,二人决计先在武夷山西南麓附近小村子借宿一晚,次日再去观音岩。 墨冥无上前打听了一番,这村子叫古越村,村民自称为古越人后裔,家家皆有木船或竹筏。古越村虽然很落后,但是民风淳朴,见墨冥无二人样貌出挑、交谈起来和颜悦色很是欢喜,将他们安排住在村里唯一的郎中何大夫家里。何大夫夫妻已过中年,膝下无子,家里也还算宽敞,多了一间客房留给他们歇息。 何大娘给他们准备整理了床铺,煮了简单的晚膳,还烧了一桶热水准备着,颇为细致周到。 墨冥无把屋里的木桶浴让给风凌泽,一个人跑去村子后面的小溪洗冷水浴洗了个痛快。 当他光着上身手里用树枝cha着一条香喷喷的烤鱼进屋的时候,风凌泽正穿着白色中衣坐在塌上翻医书。这人就算是处在如此简陋的屋子里,浑身被笼在床头一颗夜明珠的白光中,依旧是典则俊雅、如圭如璋,一派超凡脱俗之相。 墨冥无心里想着:啧啧,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我既想着当菩萨供起来,又想着当宝贝藏在金屋里啊,真是难办。 于是将门关上一锁道:“我看你出门还是易容吧,怎么样?” 风凌泽从医书上收回视线看他,疑惑道:“怎么?” 墨冥无走上前看他:“你这副天人之姿,真是看得人天旋地转、鼻血两行……方才进村子的时候,不要说是年轻的姑娘们了,我看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看见你两眼都发光了!” “冥无公子每逢进望春楼、红袖庄不都是身边围着众多莺莺燕燕?香囊收都收不完么?” “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梵童子那个混蛋编排我的?这些都是市井谣言,不可全信!你什么时候被我和花孔雀带得这么刀子嘴了?我是既高兴又不高兴。高兴的是你可终于有了些烟火气,不高兴的是这刀子嘴还真刺痛人。”墨冥无做一脸沉痛悔恨状,递上烤鱼道,“刚抓的,刚烤的。” “我睡了。”风凌泽转过身朝塌上一躺,“你睡地上。” “你真的不吃?”墨冥无狠狠撕咬了一块烤鱼。 “哼。”风凌泽脸对着墙没看他。 墨冥无把手里的烤鱼往身后一扔,长靴一脱,一个纵身就对着床上的人扑上去。他骑坐在风凌泽腰上,双手固定住风凌泽两肩,俯身将嘴凑上去一咬。风凌泽嘴唇吃痛微微张开,被他趁虚而入将烤鱼r_ou_送到了嘴里。 “唔……”墨冥无正得意着,被风凌泽在腰窝里用手指一点,顿时浑身僵硬一动也动不了,他急了,“快给我解开呀,我不过是想让你尝尝我亲手烤鱼的手艺嘛,很好吃的是不是?” “睡觉。”风凌泽一挥手把夜明珠收在袖中,屋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墨冥无被他点了x,ue道,像一根木头一样僵硬着躺在风凌泽胸膛上,浑身难受得很,嚷嚷了起来:“这样睡着可难受了,我错了还不行么?饶了我吧,瑾瑜兄。” 风凌泽睁开眼睛,看他咬着嘴唇一脸讨好地望过来,轻轻叹气道:“乖乖睡觉。” 墨冥无忙点头如捣蒜:“嗯嗯,我听话。” 风凌泽伸出手指一点,给他解了x,ue,轻轻一推将他推到了床榻的里面。 墨冥无果真变乖觉了,只单手撑着脑袋,躺在风凌泽旁边看他的睡颜,心里劈劈啪啪打着小算盘:瑾瑜很介意我的不良历史啊,这可难办了。不过,要不是他用药叫我忘了他这个人,这几年我怎么会做贪花浪子呢?如今心上人就躺在身边,却是只可远观不可亵渎也,我真是苦命!念几遍佛经吧!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他看了老半天风凌泽的睡颜,睡意涌了上来撑着的脑袋如小ji啄米一般。次日醒来,发现自己躺的好好的,被子也盖的好好的。他坐起身来,触摸到身旁的床铺早就冷透了,顿觉心里像被什么刺到一样,又隐约想起来昨夜黑暗中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了自己的嘴角,心情又像拨开乌云见日明一般晴朗起来。 走出屋子,风日清丽,屋檐上停息着几只小燕雀,斑斓的蝴蝶停在花枝上不肯离去。 “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但有故人伴左右,微躯此外更何求?”墨冥无长身玉立在柳树下摇着纸扇吟道。 “你拿着我的扇子做什么?”风凌泽走上前来。 “看你摇着扇子那么好看,我就喜欢学你。” “这幽居江村确是闲适,你是想做个樵夫还是渔夫?” “昨日我还说自己是个农夫来着,怎么这会儿还得选樵夫和渔夫?你真是越来越会打趣我了。”墨冥无笑道,“你昨夜在屋里翻医书可是找着给何大夫调理肾虚的古方子了?” “已写好方子给他。” “算是报答这对夫妇的收留吧。那观音岩的事可有透露什么?” “正在安排村里人给我们领路。午时出发。” “好!” 悬棺是古越人祖先的葬式之一。属崖葬中的一种。在悬崖上凿数孔钉以木桩,将棺木置其上。或将棺木一头置于崖x,ue中,另一头架于绝壁所钉木桩上。人在崖下可见棺木,故名悬棺。在观音岩一处壁立千仞的悬崖峭壁上,尸棺累累,凌空悬置,给人带来一种神秘诡异的气息。 墨冥无二人将小船停在崖边,足尖轻点,腾空而起,齐齐落脚在悬崖峭壁的一个天然岩洞中。 他们方才在船上仰面观察过一段距离,此处零零散散总计有四十具木棺,只有最高处的岩洞里放置了两具较为特殊的木棺。这时进了岩洞用手指触摸敲打,才发觉这两具皆为沉香木,分量远超过其他一般木棺。 墨冥无道:“如意娘提到‘霜凄凄兮露瀼瀼,风雨剥蚀兮日月迎将。翳何人兮骨骸坚强,胡不速朽兮恋此高岗。山之广大兮地厚无疆,以为宅兆兮永此潜藏。臻百福兮降百祥,千秋万岁兮无厉无殃。’应该就在此地了。如意娘说萧南风托梦于她,叫她从此处的木棺中取走一块陪葬物黄铜镜,谁知派来取镜子的哑仆被幕后的黑手杀人灭口,设下圈套害如意娘。” 风凌泽道:“此事疑点颇多。” 墨冥无点头称是:“没错,萧南风怎么会托梦叫她一个不懂武艺之人来悬崖半腰上取走一个陪葬物品呢?” 风凌泽道:“这是一种邪术。” 墨冥无道:“我曾经跟茵阕派的一个叫蝉衣的女人交过手,她会一种嫁梦勾魂术,能够嫁接人的梦境,使人脑海里出现无穷无尽的梦魇,在梦里受尽折磨永不醒来。” “茵阕派?” “茵阕派跟慈恩宗偃月派一向水火不容,二十年前茵阕派门主和偃月派宗主为了争抢嫁给华严宗太阿派的秦宗主,两个女人大打出手,两败俱伤,在江湖上被传为“双姝抢亲”,真是可怕!所以说千万不可得罪女人!可怕可怕!” 风凌泽问道:“莫非此事跟茵阕派有关联?” 墨冥无道:“你可能不太熟悉江湖上的纷争,虽说这茵阕派是个不成气候的小门派,不过门主和手下几个女弟子都是蛇蝎美人,心肠歹毒,在江湖上声名狼藉。” “茵阕派跟鬼妪后人也许有关联。” “很有可能。毕竟勾魂摄魄的邪术是一路的。我们先查查看木棺吧。”墨冥无运气,一掌拍上了眼前的沉香木棺材盖。砰地一声,沉重的棺盖被掀倒地上,尘土飞杨,两人靠前往棺内看去,里面没有尸骨,只有陪葬的丝棉衣物残片。 “这具木棺里原先放的尸骨怎么也没了?难道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陪葬品嘛?”墨冥无疑惑道,“那么还有一具木棺呢?启—!” 他又是一掌,棺盖却是纹丝不动。 “这两副木棺表面上看一模一样,如果第一个是哑仆打开的,应该不会有复杂的机关设置在里面。”墨冥无习惯性地托腮说道。 风凌泽说:“哑仆的功夫不高,进入这里的岩洞是借用了绳索从崖顶上面攀下来的。他打开了第一副木棺却没有打开第二副,里面这副木棺他或许没办法打开。” 墨冥无道:“那就是另有乾坤了!” 两人围着第二副木棺转了一圈,仔细查看,并没有发现任何纹路或着文字。 墨冥无将手伸到棺底去触摸,只听嘎达一声触到了按钮,棺盖滑开,里面竟是空的! “这样打开未免也太容易了吧?”正当墨冥无把身子探进棺内想要研究一番的时候,第二副木棺骤然下沉,他的上半身趴在边上一时半刻来不及反应,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进了木棺。风凌泽扑上去想要拉住他,就在这一眨眼之间仅仅拽住了他的一个衣角。棺盖在同一时间滑上来盖了个严实,墨冥无被拽住的衣角也被撕裂下来。 “冥无!” 墨冥无在下坠前最后一刻听到了风凌泽急切的叫喊声心里还不由得暗暗感到高兴。在漆黑一片的山体里他的身体极速下坠。他一面感知着周围声音和空间的变化,一面随时准备着运气降低下落速度,防止最后摔个粉身碎骨,那样的话死相就太难看了。 以他的功力道行,就算是从万丈深渊摔下去也是死不了的,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丢掉性命。他调整体内的气息减缓下降速度,拿出一张风遁符点燃,只要空间里有一丝风就能为他所c,ao控,用来助他一臂之力。风遁术施用之后,如愿以落叶般轻盈飘逸的姿态落到了地上。 空气里弥漫着shi意,耳边响起了潺潺流水声,他这才察觉到自己来到了地底深处靠近暗河的一个山洞里面。暗河波光粼粼,泛着淡淡的碧绿色的荧光,照得洞内也明亮起来。他走着走着,四处打量洞内。洞内虽不宽敞,沿着暗河往前走却是久久走不到尽头。他敲打洞壁,每一处都是实心山体,似乎没有出口或者通道。 他一向遇事不会慌乱失措,此刻却因为担心被单独一人留在悬棺处的风凌泽有一些不安。不知道风凌泽会不会来找他而身犯险境。这么想着,他更加急着想找到出口逃出去。暗河既然一直顺着一个方向在流动,那么出口一定是在前面。他继续朝前走了数百步。 水流声越来越大,到了尽头他停下脚步,眼前显露出一个蛋形的溶洞,暗河最终流进了溶洞的深潭里。深潭四周生长着茂密的奇花异草,有香荪、紫贝、辛夷、白芷、杜衡,还有一些世间罕有的种类。翅膀发光的几只斑斓彩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颇为怡然自得。洞内花香弥漫,彩蝶纷飞,深潭碧澄,好一番别致的美景! 墨冥无正暗暗赞叹,突然听见了深潭中传出来一阵缥缈虚无的歌声。听不出是男声还是女声,听不出曲调或者歌词,只是叫人感觉到那是不属于人世间的歌声,悠远而迷离,悲伤而平静。他仿佛一下子被那歌声击中了心脏,不由自主地走近去听更多。 他站在深潭边向水里看,竟发现水中央映出了一个银色长发、碧色冷眸的鲛人! 鲛人,又名泉客,是一种鱼尾人身的神秘生物。早在古书中有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墨冥无疑道:这里离南海差何止三千里,怎么会有鲛人出现呢? 最叫他目瞪口呆的是,眼前的鲛人一副仙人玉姿、一貌倾城,竟然和风凌泽的面容有七分相似!同样也是银色长发,因为上身□□可以看出他是个男子。只有碧蓝色的眼眸不太像风凌泽,虽然也是清冷的眼神,但带着一丝防备和天真。 墨冥无蹲下来问他:“是你在唱歌?” 那鲛人犹豫了好久才浮出水面靠过来,星眸蓝光,顾盼生辉,美得不似凡物。 墨冥无对他温柔一笑,伸手上前:“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鲛人游过来,迟疑片刻后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放在了墨冥无温热的手心里,被他轻轻握住。鲛人碧蓝色的眼睛里仍旧是带着一点紧张。墨冥无静静地同他对视。鲛人眼中的防备一点点减弱,整个身子靠上前来。 “你是谁?你知道这里去外面的出口在哪里么?”墨冥无问道。 鲛人开口发出的却是婴儿般的啼叫声,根本不能进行语言交流。 “这可怎么办是好?”墨冥无哭笑不得,轻轻摇头道。 他放开鲛人的手指,想要站起身来再查看一番,不料被鲛人一使劲就拉进了深潭里,一下便沉到了水下数尺。他在水里睁开眼,只见潭水深不见底,越往底下越是漆黑一团。水里并没有其他鱼类活物甚至连水草也见不到。那鲛人在水里牵着他的手,指着一个方向往那里游去。 难道说,鲛人听懂了我的话带我出去吗?墨冥无心想着。罢了,走一步算一步。 也许是因为鲛人酷似风凌泽的长相,他莫名对那鲛人颇有好感。 鲛人带着他一口气游了好几十里,若不是他体内真气充足,也许中途早就一口气提不上来一命呜呼了。他们浮出水面的时候,头顶满天繁星点点,夜色静谧朦胧,竟是来到了一处山林幽谷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刚从姑苏城归来。 笔耕不辍。 第10章 等闲是,这番迷眼,无处可安排 墨冥无的玄铁长剑乃是天上落下的陨石一部分所打造,剑身漆黑带红光,重达五六十斤,是兵器中的佼佼者。因玄铁长剑极重无比,且自带煞气,只要将磅礴内力贯穿于剑身,必势如破竹、坚不可摧。墨冥无天赋惊人,十五岁之时就能将玄铁长剑舞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在数年山下游历期间,他用玄铁长剑杀过水怪巨蟒、杀过恶贯满盈之徒,为自己赢得了惩恶扬善、降魔除邪、拯救众生苦难的英雄美名。 此刻,在夜色中的深山幽谷里,为了保护带他逃出深潭的鲛人,他举起玄铁长剑刺向了直扑鲛人的一只白色大雕。这只白雕通体雪白,体型庞大,羽毛坚硬如铁,扑击而下,行动起来灵动异常。 墨冥无与其缠斗在一起,颇费力气。白雕仿佛是了解他的动作套路,好几次都堪堪躲过他的凌厉攻势。墨冥无不愿与白雕继续缠斗下去,只欲快刀斩乱麻,便使出了奇门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结外狮子印,周身斗志大增,以狂风席卷之势迎了上去,直刺、横削、倒劈几番动作将白雕逼得走投无路。他催动真气,一剑直刺白雕胸口! 鲜血飞jian到了他脸上,他不自觉地舔掉了唇角的血滴,突觉双眼剧痛,两侧太阳x,ue突突急跳,同时心头剧痛,心口像是被一只兽爪攥住了狠狠蹂躏撕裂十次百次。 眼前一层层薄雾终于被拨开了。 他来不及擦去脸上的眼泪,眼前的景象已叫他窒息。 那白雕原来竟是一袭白衣的风凌泽,嘴角淌血,漆黑带红光的玄铁长剑深深穿透过他单薄劲瘦的身体,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风凌泽见他神智清醒过来,嘴角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 墨冥无目眦欲裂,脑子里一片空白,全身麻木,握着玄铁长剑的右手不停颤抖着玄铁长剑几乎就要脱手。 在他怔愣之时,风凌泽背后的鲛人张开嘴巴露出尖尖的獠牙一口咬在风凌泽肩膀上,鲛人口中的毒液迅速渗透到肌肤深层,叫风凌泽紧紧皱起眉头、闷哼一声。 墨冥无大骇,左手猛地挥出一掌上去将鲛人直线拍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数丈外山壁上又跌落在地。 此时的鲛人哪里看得到酷似风凌泽的倾城美貌,反而是绿面獠牙、一脸妖娆y柔之相! 墨冥无一手持剑,一手揽过风凌泽扶着他躺下,他心念急转,终是明白自己应了“朱雀投江”这一卦,栽在了美□□惑之下。他以为的美色并非是蛇蝎美女,而是模仿了风凌泽长相的凶兽鲛人! 当时被悬棺吸入地底后,误食了深潭边奇花异草散发出的□□,又对鲛人百般亲近,为了救鲛人反而伤害了真正的风凌泽!这些圈套屡屡相扣,一环接一环逼得他方寸大乱、心神不稳,一口郁气积在胸口疼得厉害。 风凌泽掏出解毒丸服下,稍许恢复一些力气之后见到墨冥无双眼充血、戾气大盛,心里只叫不好,急忙手掌一翻取出银针扎在他曲池x,ue、少商x,ue、内关x,ue。 墨冥无连吐三口血,眼神愈见清明。 风凌泽连忙问他:“没事吧?” 墨冥无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他哑着嗓子哽咽道:“对不起…我太没用了!把你害成这样!” 风凌泽脸上白得几乎透明,像是一座冰雕,却强撑着力气伸出手指给他抹去眼泪,轻声安慰道:“我没事的。别哭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斩杀鲛人,出这幽谷。” 墨冥无道:“好。我都听你的。” “你先把剑□□。” “什么?不行!你会死的!”墨冥无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放心。我是医者。我自有分寸。拔吧!”风凌泽抚着他脸上的手指越来越冰冷。 墨冥无点头,深吸一口气,单手扶住风凌泽,单手一个猛力将玄铁长剑从他胸口抽出,鲜血像是满天飞雨一般喷洒了一地。风凌泽承受着剧痛将头后仰,在某一个瞬间几乎是断了气。 墨冥无赶紧在他胸口点x,ue止血,又撕下衣襟布条想要给他包扎。 “等一等…”这时的风凌泽气若游丝、全无血色,他指着怀里说,“伤药在这…” 墨冥无把手伸到他的衣襟里面,掏出一个白玉药瓶,打开瓶塞轻闻:“应该是这个药,以前我受重伤的时候你就给我送的这种药。” 风凌泽微微颔首,眼皮发沉,就要睡过去的样子。 墨冥无极轻柔地替他上药,解开他的上衣用布条给他包好伤口,然后将他的身体放平,在他闭合的眼睛上轻吻,在他耳边温柔说道:“等我。瑾瑜。我马上带你走。” 他提着玄铁长剑站起身来,浑身上下带起的烈风飒飒作响,双眸仿佛是点着了的火把,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受伤倒在地上的鲛人身前。那鲛人再次施法幻化成七分相似于风凌泽的脸,天真烂漫地看向墨冥无。 墨冥无在他面前停下脚步,一脸深恶痛绝道:“你竟还敢化成他的样子?他那种不染一尘的仙人之姿岂是尔等妖魔孽障所能效仿的!放肆!” 说罢他一个腾空而起,剑芒直冲而起,宛若一条带着火光的黑色游龙一飞冲天,与他左手掐五雷玦从苍穹引导而下的一道天雷混合在一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劈鲛人!鲛人拼尽毕生修为妄图逃之夭夭,可怎么逃得出神兵器玄铁长剑的剑气和雷霆万钧的天雷呢?在他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中,鱼尾人身被劈中散尽一身修为,又被剑气一击而中,四分五裂,魂飞魄散。 墨冥无顺手抛出化尸符,将那鲛人尸体化成水汽,消失殆尽。 他返身走到风凌泽躺着的地方,将他横抱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幽谷。 他边走边喃喃道:“对,祖洲……不死之灵芝草……” 祖洲近在东海之中,地方五百里,去西岸七万里。上有不死之草,草形如菰苗,长三四尺,人已死三日者,以草覆之,皆当时活也,服之令人长生。鬼谷先生云:“东海祖洲上,有不死之草,生琼田中,或名为养神芝。其叶似菰苗,丛生,一株可活一人。” 出谷后,墨冥无调动浑身的真气,草上飞、云中燕一般抱着怀里的人在天亮时赶到了广陵城最大的客栈苍梧客栈。将风凌泽轻轻平放在塌上,他叫了店小二打热水准备好大木桶,又到窗前吹口哨叫来了梵童子得力助手小青鸟诏兰,将求助信笺绑在小青鸟脚上放飞出去。 店小二很快就备好了一大桶热水,墨冥无给他打了赏,吩咐他不要再来打扰,便把门锁上。他把方才叫小二去药铺抓来的白檀、菖蒲、藿香、艾草等中药洒在热水里,用手搅动开。先脱去自己的锦袍和中衣,然后小心地扶起昏睡中的风凌泽,替他除去腰带、长袍、中衣,又轻柔地横抱起他坐到了浴桶里。因为担心热水沾染到剑伤伤口,他一直保持着让风凌泽靠在他身上、托起风凌泽身体的姿势,使其伤口浮于水面之上。 在解□□汤里泡完以后,墨冥无抱起风凌泽回到塌上,用干净的棉布替他清洗伤口,又换上了新药,重新用纱布绷带缠好伤口。这一夜因为伤口过深过重发生了感染,风凌泽全身烫得厉害。墨冥无彻夜不眠,给他喂汤药,拿棉布蘸了冷水敷在额头上降温。 看着昔日闲看庭外花开花落、漫观天外云卷云舒,一副仙骨佛心的医圣如今变得气息奄奄、恐日薄于西山般脆弱易碎,墨冥无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两日后,风凌泽高烧渐退,苍白如雪的脸上也稍微浮现出一丝生气。 梵童子到达苍梧客栈的时候,墨冥无正盘腿坐在塌上给风凌泽输真气,已经三天三夜未眠,眼底发青,脸颊消瘦,憔悴不堪。 跟在梵童子身后的云青青见到如此狼狈的墨冥无,咬牙切齿狠狠骂道:“你看看你这副鬼样子!你还是那个玄门江湖上让妖邪鬼怪闻风丧胆的冥无公子嘛?你还是那个在慈恩宗打败我云青青的少年英雄墨冥无嘛?为了一个男人你连命都不要了?” 梵童子脸上露出不忍道:“你歇一会,换我。” 墨冥无点头,从塌上下来时脚都站不直了,云青青一个箭步上去扶住他,把他扶到一旁坐下。 “谢谢你。”他气若游丝道谢,惹得云青青脸红耳热,又一口啐道:“谁要你谢我!赶紧给我养好身体,你得重新跟我打一架,上次败给你是我一时失误了。” 墨冥无苦笑道:“好。” 尽管他面色憔悴,一双俊美的丹凤眼依旧是眼波流转、眼中含笑,把云青青羞得忙移开眼睛四处乱瞟:“你说话算数就行。那个……你肚子饿了吧?我去买些吃的来。” 说完之后云青青一撒腿就跑了出去。 梵童子忙着运气给风凌泽疗伤,还不忘眼红道:“你这混蛋为什么桃花运总是这么旺啊?嫉妒死我了!”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还嫌不够乱?”墨冥无扶额道。 “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夏幼薇这个小拖油瓶扔在了慈恩宗,谁料她大师姐云青青知道我来找你后非要跟来,云青青毕竟不是好糊弄的,武功又高,一路跟着我甩都甩不掉。” “怎么可能有你花孔雀想甩却甩不掉的人?你故意带她来的吧?”墨冥无白了他一眼。 “啊哈哈,这不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对了,你说的鲛人毒我可没听说过,这么罕见的鲛人都给你遇到了我真心佩服你!难不成你还真的要去东海找祖洲不死之草?那可只是传说而已,到底存不存在还不知道,即使存在也一定有上古神兽守着,你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只要能救他,我愿意死一百次一千次。” “你看看你,只要遇到风凌泽的事情老是冲动得像个初出茅庐的楞头小子似的!我都快要不认识你了。” “我没有冲动。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没有报答他,不能让他出事。这一次也是,如果不是他冒险进谷救我,中鲛人毒的便是我。他早就提醒过我,幕后之人目标是我,我却没有太当回事,太自负。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也别太自责了。要怪只能怪那背后的黑手太狡猾,每一招棋子都算无遗策。” “我小睡片刻,两个时辰后叫醒我,我想尽快出发去东海。”墨冥无单手撑头闭上眼睡了过去。 云青青端着几碟清粥小菜进屋的时候,墨冥无还睡得很沉。她把食物摆在桌上,不忍叫醒他。 没过多久,墨冥无一个警醒从梦中睁开眼,突然站起来道:“几时了?我这就出发。” 云青青一改平时的泼辣,亲自端过清粥来递给他:“冥无公子,这是我亲手熬的药膳,你吃一点吧,补充好体力才行路行得快些。” 墨冥无道了声谢,将那碗药膳吃了个ji,ng光,又问:“还有吗?” “有有有!在厨房里温着呢,我去楼下拿上来。”云青青看他爱吃高兴坏了,急急忙忙奔下楼去。 梵童子早就输好灵气歪在一旁的木椅上,看他醒了又吃了一碗药膳,马上开口道:“你再等会儿,我跟你一起走。” “不行,我想让你把风凌泽护送回太乙山去,太乙山的灵泉可以帮助他疗伤。” 这时候,云青青领了一个光头和尚上楼。 一般的和尚生得慈眉善目,此人虽步履稳健、谦虚少言,却长得剑眉入鬓、双目明亮睿智,一派英气俊朗之相。他身高八尺,身着白麻僧衣,肩披赭色袈裟,手持金刚降魔杵,仿佛一个杀伐果断的金刚罗汉。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9节 “来了!”梵童子一个激灵跳下椅子,走到门口。 “阿弥陀佛。贫僧虚妄和尚,见过三相神灵童!”那人对着梵童子虔诚无比,一言不合就叩拜。 “行了行了!在我面前少来这套,浪费口水。”梵童子一抬脚抵住虚妄和尚将要叩拜下去的双臂。 “是。”虚妄和尚起身后又对墨冥无作揖道,“见过冥无公子。” “你就是虚妄和尚?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是,贫僧法号虚妄。”虚妄和尚相貌威风凛凛,言行举止却是一板一眼。 “你跟着我叫他虚妄就得了。他是我的随从使者,从小到大都是守护我的,本领可不一般,风前辈交给他护送回太乙山吧,之后赶来和我们汇合。也是如虎添翼。”梵童子对墨冥无说道。 墨冥无点头道:“你倒是安排得妥当。那就这么办。我们即刻出发。” 云青青凑上来:“算我一个。” 墨冥无无奈道:“好吧,云大小姐。” 云青青双手叉腰嚷道:“我可不是弱不禁风的弱女子,不准叫我大小姐!你应该记得当年我打败华严宗那帮弟子的事吧?这些年我天天勤学苦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打败你!” 墨冥无腆着脸说道:“记得记得。云姑娘,我想沐浴换身衣服,你且行个方便?” 云青青红着脸啐了一口道:“呸!一个大男人大白天洗什么澡,我才不管你呢,我去楼下大堂点几个小菜先填饱肚子再说。” 墨冥无看着她一阵风似的跑下楼去不由得摇摇头道:“麻烦的女人!” 梵童子一把伸手勾住他肩膀笑道:“嘿嘿,知道什么叫红颜祸水了吧?看你惹到的桃花债不是稚嫩小儿就是母老虎,请允许我仰天长笑三声,哈哈哈!” 墨冥无一掌拍掉他搭在肩上的手,冷声说道:“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赶紧给我滚出去,我要洗澡了。” “害臊啊你?我俩有啥地方还没看过啊,你倒是说说?嗷嗷!别打我!好好好,我走我走。虚妄,咱们走,不打扰他们小夫夫依依惜别了……”梵童子脚底生风,遛得比兔子还快。 虚妄和尚双手合十,对墨冥无安慰道:“冥无公子不必多虑。若信愿坚固,临终一念十念,亦决得生。若无信愿,纵将名号持之风吹不入,雨打不shi,如铜墙铁壁相似,亦无得生之理。” 墨冥无眼睛一亮,双手合十还礼:“多谢虚妄法师提点。” 虚妄和尚唱了声“阿弥陀佛”便转身离去。 墨冥无沐浴完换上干净的赤纹白袍,替风凌泽擦了一遍身体,低头在他耳畔呢喃:“瑾瑜,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你可还记得我发的誓言?只要墨冥无活着回来,墨冥无愿与你永结同心,相守一生。” 他想起十年前在山洞里初遇瑾瑜,瑾瑜为了他这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全心全意救治他、开导他,为了他的y阳眼难题到处奔波找药,在他身体恢复后又教导他去秦岭太乙山道宗找空山真人拜师学艺,在他一路冒险闯荡之时三番五次暗地里帮助他。 而他最风光的这几年却完全忘记了瑾瑜这个救命恩人的存在,仅仅是因为在太乙山灵泉神池的惊鸿一瞥便染上相思病,跑去偷看瑾瑜沐浴、找法子搭讪,又千方百计拉瑾瑜一起下山查案子,使得瑾瑜如今生命垂危、奄奄一息。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只叫他心如刀割,悔不当初。 墨冥无站在桌前,铺了白色宣纸落笔写下: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第11章 梦牵远古火山岩 海面平静的时候就像一面蔚蓝的镜子,在日光照耀下碧波粼粼、金光点点。 梵童子花重金打造了一支坚固的红杉木船,又雇了水性颇好的本地船夫岑大、岑二两兄弟给他们做帮手,为出海准备淡水、食物、渔网、三叉戟等物品补给。 为防万无一失,墨冥无特地出发前起卦算好吉时方位才叫出发。正如卦象所示,天空万里无云,海面平静得像是睡着了一般。岑氏兄弟二人功夫相当好,加上墨冥无使了风遁符箓借了西风,在海上行船日行千里、游刃有余。 夜幕低垂,一轮明月升到了海上,皎皎月光在海面上劈开了一条银光之路,一路通向海天交接之处,像是在给他们引路。 墨冥无背着手立在船头,望着海上的明月,心里盼着远在天边的那人快些醒来赏一赏月色。 梵童子侧躺在船舱里,翘着二郎腿,一手提着一壶桃花酿,摇头晃脑道:“明月千里寄相思,我寄愁心与明月。我看呐,你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冥无公子总算是栽在了牡丹花下。你说这消息要是传到江湖上,不知道又有多少姑娘要伤透了心,要死要活地哭着上吊呢……” 墨冥无回答道:“你无不无聊?喝你的桃花酿吧!可别喝醉误了事。我可饶不了你。” 梵童子笑道:“你还不相信我的酒量嘛?我是千杯不醉!” 这时,云青青拉开里面的舱门,探出头来问道:“你们在聊什么?我做了鱼汤,你们吃不吃?” 梵童子坐起身道:“有没有烤鱼啊?我要下酒菜啊。” 墨冥无走进船舱道:“这里不是客栈,云姑娘好心好意给我们炊饭,你不谢谢人家还好意思要求这要求那的?” 梵童子连忙给云青青陪笑脸道:“还是冥冥说得有理。那就喝鱼汤吧。多谢了!” 云青青噗嗤一笑道:“没关系,咱们都是闯荡江湖的,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用这么客气。岑大哥今天捕了好几条鱼,我现在就去烤两条给大伙儿下酒。” 几人围坐在船头,一边喝着桃花酿,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烤鱼,任小船随波逐流,也是一派悠然自得。吃饱喝足躺在船舱里,小船晃晃悠悠,几个人很快就睡着了。岑氏兄弟轮流守夜。 接近三更天,墨冥无突然睁开眼,起身查看,发现守夜中的岑大无声无息地睡在甲板上,他轻轻去推岑大,却没能叫醒。原本是个晴朗微风的shi润夜晚,此时海上起雾,海面上雾蒙蒙一片,小船四周模糊不清。 墨冥无又试着叫醒梵童子几人,除了内力深厚的梵童子,其他人都受到海雾影响,沉睡不醒。 梵童子跑出船舱一看,惊讶道:“这是海雾吧?是不是有毒啊?” 墨冥无掏出几颗解毒丸说:“你给他们都喂一颗,我觉得这雾有点蹊跷。” 云青青吃下解毒丸很快就有了意识,她扶着额问道:“我怎么有点迷迷糊糊的?” 梵童子就蹲在她旁边,便答道:“海上起雾了,好像不是一般的雾,你和岑氏二人都受不住晕倒了。现在服了解毒丸才醒的。” 墨冥无提醒道:“我觉得危险正在接近,大家警醒些,别着了道。” 梵童子和云青青对视一眼,点头道:“好!” 他们把岑氏兄弟搬进船舱里,让云青青坐在船舱门口看着,两人分别站小船两头查看。 一阵扑腾的浪尖推近,浪头下潜伏着数十条身长两尺、背部墨绿色、腹部鲜红色、下颚突出、两排尖牙的怪鱼。怪鱼靠扭动身体带起浪花,乘着波浪飞跃到船上来。 “来了!”墨冥无拔出玄铁长剑,直劈怪鱼。 “啊呀这什么玩意儿!卧槽!”梵童子没有趁手的长兵器,只能靠拳风击、飞脚踢,得了空还看了眼墨冥无问他,“冥冥,你不是说此行是吉兆么?” 墨冥无:“丁奇得使卦,磨砺智慧、顺利解决难题的吉卦!” 云青青一声大叫:“啊!” “怎么了?”墨冥无和梵童子边处理着密集的怪鱼,边往船舱里瞟。 “这是食人鱼!它吃人r_ou_!”云青青叫得声音都变了。 墨冥无对玄铁长剑注入内力,使剑气大涨,刷刷几下就接连杀死了跃上船的十几条食人鱼。他冲进船舱一看,一条食人鱼紧咬着云青青的脚踝不放,云青青正忙着应付身边的另外三四条食人鱼。他迅速挥剑斩杀了那些食人鱼,又将咬着云青青脚踝的食人鱼斩断,鱼嘴却仍旧撕扯了一块皮r_ou_下来,痛得云青青大叫一声差点晕了过去,眼泪止都止不住。 “你没事吧?”墨冥无忙走上去扶住云青青让她坐下,掏出金疮药给她撒上止血。 “怎么了?”梵童子也跑了进来。 “都解决了?”墨冥无翻出纱布条给云青青包扎伤口。 “嗯,云姑娘没事吧?毕竟是姑娘家,这皮r_ou_之苦还是……挺难熬的。”梵童子一脸r_ou_疼道。 “你看着她,我去给船张个结界,食人鱼之后必定还有别的东西。” “啊?还有啊?哦……”梵童子一脸苦相埋怨道,“我真不喜欢费力气的活儿,虚妄啊虚妄,你怎么还不来?那么能打的虚妄,出门必备啊……” 云青青强忍着痛道:“对不住了,是我拖累你们了,当初还是我夸下海口说会助你们一臂之力的,真是太厚脸皮了……” 梵童子摆手道:“别别别,你千万别这么说,我这人就喜欢瞎叨叨,冥冥嫌我跟长舌妇人似的,我也认了。不过那是因为啊,你们中原人说话特别有意思,我就喜欢各种模仿。云姑娘你也是因为不小心吸入了海雾力气一时半会儿使不上来,否则一定会帮到我们的。” “真的吗?谢谢你安慰我。我必须尽快恢复体力,绝不能再拖累你们了。”云青青咬着唇道。 梵童子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个倔强的姑娘……” 片刻之后,木船开始碰碰撞击、剧烈摇晃,把昏迷中的岑大岑二也摇醒过来了。 梵童子冲到船头:“怎么了?触礁了?” 墨冥无稳住身形,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道:“这里一块都是暗礁,而且周围越来越热。” “那怎么办?要掉头吗?” “不,前面很可能有岛屿,你叫他们抓稳坐好,让岑大撑船,我们两各站一头戒备。” “好嘞!”梵童子又冲进船舱叫:“你们抓稳坐好,船触礁了,这块有许多暗礁,气温也在上升,墨冥无说前面可能有岛屿,大家准备登岛,岑大你过来撑船控制好船头。” “是!公子!”岑大恢复了力气,走上船头用竹篙撑起了船,尽量让船头避开暗礁走。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几人眼前浮现出一个红彤彤仿佛烧着火光的岛屿,岛的四周遍布海域礁石,使得小船难以靠近。 岑大目瞪口呆地伸手直指那岛叫道:“是传说中的幽灵岛!我们到了幽灵岛!” 墨冥无:“这可是火山灵岛?” 岑大还一副灵魂出窍了的傻样,好不容易缓过来才答道:“是的,公子!这是海底火山爆发形成的火山灵岛,过去百年这岛时而消失时而出现,神秘莫测,所以人们都称之为‘幽灵岛’!我在海上航行了三十载,这是这辈子第一次在海上遇到幽灵岛啊!” 梵童子跳出来说道:“怪不得一下子变得这么炎热!我也是头回见到火山灵岛,有点意思!我们赶紧去岛上看看,说不定有什么通往祖洲的线索。” 墨冥无坚定道:“对,不能错失任何一个线索。现在这船难以靠近主岛,岑大你将船停靠在浅滩,我们使轻功飞上岛去。” “是,公子!”岑大熟练地找到了一块礁石较少的浅滩,将船停靠好,用麻绳套在礁石上固定住小船。 “你们在此地侯着,我和梵童子前去打探一番。”说着墨冥无便提气飞跃过海面直奔幽灵岛。 梵童子也同样飞身跃起,双脚稳稳地踩过海面,身子一个轻盈翻转,落在了幽灵岛上。 幽灵岛上岩浆岩群雄伟峻奇,火山口造型独特,海蚀熔岩巧夺天工。如果没有扑面而来的阵阵热浪,此处倒是个神奇美丽的灵岛。也许是因为经受了长年累月的海风侵蚀,岛上土质瘠薄,只生长了寥寥数株矮草灌木。 两人绕着岛走了一圈。海底火山喷发的熔岩一面堆积增高,一面四溢流淌,因此火山灵岛形成了呈圆锥形的地形。熔岩堆积处形成崎岖不平的丘陵地。见熔岩流台地找不到入口,他们攀着山脊往高处走去。虽然山势并不平缓,对他们两个来说却是如履平地,一鼓作气直登顶峰。 站在高峰往山的另一面望去,竟是另一幅景色。平坦的谷底树木葱绿,花草布满山野,一个豌豆形状的小湖泊热气腾腾、烟雾缭绕。谷内长着盘根错节的火山高山榕树,树上栖息着一些黄色斑纹的小松鼠,空中飞翔着一些大如雄鹰、生着喙嘴蝙蝠翼的鸟类。 墨冥无:“我在典籍上看到火山口附近会有火鹧鸪和火狐狸,好像并不尽然。” 梵童子:“不是说这里是传说中的幽灵岛吗?没人来过的话怎么会记载在典籍里?” 墨冥无笑道:“你倒是说得有理。我们下去看看。” “好嘞!”梵童子一个箭步俯身冲向了谷底,不料动静太大惊动了空中的怪鸟,怪鸟群长大喙嘴露出上百根须状牙齿,嘎嘎叫着俯冲下来袭向他。 “卧槽!救命啊!冥无!”梵童子躲避着怪鸟的袭击加快速度一阵乱奔。 “你个惹事ji,ng!”墨冥无提起玄铁长剑飞身上去直劈向怪鸟群,打得怪鸟群四散逃逸,一个返身又折回袭过来。他在玄铁长剑的剑身中注入内力,一个挥剑磅礴的剑气就震开了怪鸟群,不少怪鸟被震伤摔落,没受伤的怪鸟也不敢再次靠近,夹着尾巴逃开了。 梵童子已经一口气奔到了谷底,看到墨冥无替他解决了怪鸟群,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喘气道:“我真倒霉啊!连鸟都欺负我!” 墨冥无慢悠悠地踱步上前道:“你不是擅长c,ao纵飞禽的吗?你的玉箫呢?” 梵童子一拳敲在掌心里,叫道:“对啦!我都忘了我的看家本事了!这不是你一在我身边,我就有恃无恐、逍遥法外了嘛!我懒得动嘴动手了……不过姑且试试看。” 说罢他便从腰间取下翠绿的玉箫,一曲轻快悠扬的箫声响起,怪鸟却丝毫不见动作。一曲吹完,完全没起到作用,他恹恹地收起玉箫说道:“好了,我已经证明这些怪东西不是鸟类。” 忽然一个清脆的啼叫声响起,小青鸟诏兰竟飞进了谷里来。 两人皆一阵惊喜,互相看着对方异口同声道:“虚妄来了!” 不出他们所料,就在小青鸟诏兰进谷后不久后,虚妄和尚就跟在后面翻过山峰几个起落后赶到了他们眼前。虚妄和尚看上去风尘仆仆,却是气息平稳、步履稳健,他双手合十对着二人行礼道:“阿弥陀佛!二位久等了!贫僧来迟了,请灵童责罚。” 梵童子上前拍拍他肩膀笑着说道:“没事没事,我还没怎么费力,原谅你了。” 墨冥无焦急问道:“虚妄法师,不知医圣如今伤势如何?” 虚妄和尚看着他答道:“冥无公子毋需担忧。医圣前辈恢复得很快,在灵泉圣池疗伤过后剑伤大部分已经愈合了。我净禅宗有一种生肌化淤雪花膏,涂了以后不会留疤。鲛人毒也暂时被控制在肩膀上一小块,除了疼痛感不会有大碍。” “他可知道我来了东海?” “是,医圣前辈数次问起此事,贫僧不会撒谎,直言了冥无公子跟灵童、云姑娘启程前往东海寻不死之草的消息。” “他有没有说什么?”墨冥无一脸期待和忐忑不安,心中暗暗担心风凌泽会责备他太冲动。 虚妄和尚深深看了一眼墨冥无,答道:“医圣前辈叫贫僧转赠一句话给冥无公子:‘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 墨冥无道谢之后陷入沉思。 梵童子一头雾水道:“什么意思?好高深啊!他是赞同还是不赞同冥无来闯东海啊?” 虚妄和尚不语,墨冥无抬眼道:“他是在提醒我,幕后之人想要削弱、废除、夺取我,首先会强化、兴旺、给予我好处。看来不到最后一步,幕后之人不仅不会害我性命还会助我得道,所以他并不担心我的安危,叫我随遇而安。” 梵童子瞪圆了桃花眼问道:“什么?幕后之人想要得到你?难道鬼妪后裔早就看上了你?” 墨冥无被他逗笑了:“你还真以为我处处都是桃花债了,可惜不是姻缘,而是我的这条命。” 梵童子更惊讶了:“这也说不通啊,你虽然在江湖上树敌不少,也不至于惹到鬼妪后裔吧?况且,你说的那恶人会助你得道是什么意思?你越强不是越难杀死了嘛?太奇怪了吧!” 墨冥无蹙着眉头道:“我也还没想到具体缘由。走一步算一步。” 这时候,谷底中央的豌豆形状的湖泊突然开始噗噗冒泡,声响极大。 三人迅速集聚到湖泊周围,严阵以待。 只见热气腾腾的湖泊中爬出好几条身长数尺的赤练蛇,腹部鳞片一缩蛇身飞起,吐着血红的信子扑面袭来。 墨冥无挥剑斩蛇,梵童子用玉箫挡、用佛珠弹s,he,虚妄和尚扬起金刚杵杖劈落飞蛇。三人合力之下,十数条赤练蛇很快就被他们杀尽了。赤练蛇死光后,湖泊里接着出现了一批鳄雀鳝!鳄雀鳝长着跟普通鳄鱼一样的短吻和匕首般锋利的尖牙,身上覆盖着菱形硬鳞,像是穿着钢盔铁甲,玄铁长剑和金刚杵杖砍上去竟火光四s,he! 虚妄和尚见金刚杵刺不穿巨鳄的盔甲,干脆单手托起整条巨鳄摔了出去,真真是力拔山河。 墨冥无启用奇门九字诀,念“万物之灵力,任我接洽”,双手结内狮子印,给自身躯体加持天地的力量,举起玄铁长剑以排山倒海之势斩向湖中巨鳄:“斩!” 一招之下,数只巨鳄被一齐斩断身躯,鲜血将碧色湖泊水染得通红。 血腥味快速扩散开,火山灵岛上所有的喙嘴蝙蝠翼飞禽全都被吸引过来,有的展开双翼体型接近五尺长,怪鸟群铺天盖地飞来,乌压压的一大片,数量颇为惊人。 梵童子哇哇大叫道:“卧槽!救命啊!救命啊!” 墨冥无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别嚷嚷了!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梵童子急得像只没头的苍蝇似的,四处乱转:“哪里有山洞?哪里有山洞?” 眼看怪鸟群越来越多,越来越接近湖泊,墨冥无看向虚妄和尚道:“方才进来的时候我查看过谷底,并没有任何洞x,ue可以躲藏,我看可以进湖底看看。” 虚妄和尚点头道:“冥无公子所言极是!” 墨冥无带头闭气纵身跳下湖泊中,虚妄和尚也一把抓住梵童子纵身一跃跳入水中。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第12章 披星戴月折麒麟 墨冥无三人浑身shi漉漉地钻出水面爬到岸上,尽管三人内力深厚,此时也是冻得瑟瑟发抖。 他们跳下火山灵岛谷底的豌豆状湖泊之后,起初一层是热腾腾的湖水迫使他们用灵气护体才不至于被烫伤,游到湖下后水温逐渐降低,越往下越冷,湖水从温水渐渐降温变成了冰水。接近湖底时他们发现一个水底隧道通向外面,这个隧道长达十里左右,最终通向的竟是一个寒冰深潭。 三人打破冰面顺利上岸,却发觉身在冰洞之中,洞顶垂下无数条长短不齐的晶莹冰锥。 墨冥无用内力烘干shi衣服,在洞中来回走动寻找出口。 虚妄和尚站在梵童子身前,双掌输出真气给他烘干衣服。 墨冥无走了一圈绕回原点对他们说道:“我们应该还在海底,这个洞是天然岩洞,没有其他路可以走出去。” 梵童子衣服干爽后立刻又活蹦乱跳:“什么?那我们岂不是要被困在这里?难不成原路返回?” 墨冥无抬起食指指着头顶说:“只有一个出口。” “啊?你不是说我们没路走出去嘛?在顶上?那怎么出去?太高了!飞不了那么高!” 虚妄和尚也随着他们对话内容抬起头向头顶看去,高高的穹顶直达天际,还能通过洞口看到挂在夜幕上的一轮明月和璀璨星辰。穹顶离冰洞地面高达数十丈,凭借一般的轻功根本没办法飞出去。 墨冥无同虚妄和尚都在穹顶下徘徊不前,敲打冰洞里的墙壁。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10节 梵童子从腰间掏出一个皮囊,掀开盖子喝了两口酒暖胃,又从怀里掏出两个圆滚滚的ji蛋来,扔了一个给墨冥无手里:“接着!” “你还真是什么都带着。这ji蛋熟了没有?”墨冥无一脸震惊。 “哈哈,你不知道吧,方才在暖湖里我用网吊着ji蛋把ji蛋热熟了!是不是特别聪明啊?”梵童子得意非常,扬眉轻笑。 “你不会是割破了船上的渔网用来装ji蛋了吧?”墨冥无问道。 “答对了!我是不是脑子特别好使啊?不用佩服我。我连自己都不敢不佩服。” 虚妄和尚貌似是早就习惯了此人的厚颜无耻,只走过来提醒道:“你可吃慢些,别噎着。” “知道了!啰嗦!咳咳……咳咳……”梵童子没吃两口就被噎着了,虚妄和尚用钵装了化开的冰锥水给他喝,看得墨冥无直摇头,“花孔雀你是三岁小孩嘛?” “放屁!小爷我今年十九了!” 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斗嘴,吵得虚妄和尚耳朵嗡嗡响,他也不敢上去劝阻,只好呆呆站在一旁。 就在这时候,一个巨大黑影从天而降! 三人迅速分散开来,掏出武器防备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庞大生物。 此物高逾五丈,龙首麋身,遍身碧蓝色鳞甲,巨目大嘴,面貌狰狞,望之生畏。 墨冥无喜出望外:“水麒麟!天助我也!” 梵童子大叫:“我的冥无公子!遇到这么大只凶兽你还这么高兴!你是不是变态啊?” 虚妄和尚解释道:“水麒麟乃是蛮荒万载寒潭所出,性喜吞噬妖物,能御万水,震慑群妖。” 墨冥无点头道:“不错。古籍上记载说,水麒麟乃灵尊,品行仁慈,谙悟世理,通晓天意,可以聆听天命,且性格孤傲,不屑与人类为敌。” 没等他向梵童子普及完水麒麟是镇山神兽、祥瑞之兽的知识,水麒麟在冰洞里奔腾起来,平静的寒潭突然浊浪滚滚、汹涌澎湃、巨浪滔天,冰洞里的三人都被巨浪拍击波及到,站得东倒西歪。 梵童子边躲着浪击边喊道:“喂!你们两个不都说这水麒麟是神兽不是凶兽嘛?怎么这么凶残啊?” 墨冥无神色一凛,双手举起玄铁长剑飞身纵到半空中猛地向水麒麟斩下一剑,水麒麟感到痛意疯狂嘶叫着在空中乱奔腾,水势越来越大,巨浪堆得一层比一层高,将岸边的冰块岩石都卷入了水中。梵童子跟虚妄和尚二人不得不飞身躲避着,虚妄和尚扬起袈裟在梵童子身前形成一层屏障护着他。 墨冥无一把掷出八张镇妖符箓分别布在其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将水麒麟锁在奇门八卦阵里面,阻止它横冲直撞使得冰锥子纷纷砸落。水麒麟被困住后更加痛苦得咆哮如雷,响声震得冰锥子砸落在地面和寒潭里。 墨冥无回忆起风凌泽施过的“七星受咒术”,因为受过风凌泽和上善真人二人指点,他此刻施起术来也能驾轻就熟。取东流水,弹s,he在七星布位,咒一遍禁文,北向云:“谨启七圣真君,弟子冥无愿持禁法,禁断邪恶鬼毒之气,救理苍生,伏愿降真气,流布臣身,令臣所行符禁,应声除疾,应手除愈。急急如律令!敕!” 水麒麟仰头挣扎一时,片刻突然安静下来,腾在空中一动不动。 墨冥无撤回八张镇妖符箓,水麒麟重获自由之后竟靠近他伸长龙须轻轻触碰他。在水麒麟眼里,人类小如蝼蚁,墨冥无因为招来七圣真君,此刻身体一大团白光围绕,目标不小。 墨冥无伸手轻抚碧蓝色龙须,淡然道:“乖!” 这时候寒潭也平静下来,一个浪头也没有,只顺着一个方向静静流淌着。 梵童子二人颇为吃惊,面面相觑,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墨冥无缓缓落地,笑道:“我也是打了一架才看出来,这水麒麟误食了鬼毒之气,性情大变,化成了残暴凶兽,方才我借用医圣的独门秘术将它身上的鬼毒之气祛除了,现在已经恢复了本性。” 梵童子忍不住抚掌赞道:“妙极妙极!如此一来我们也不用葬身此地了。冥无,你赶紧叫它带我们出去啊?” 墨冥无用手指摩挲着下巴答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跟它交流。它会聆听天命,我只不过是个凡人,就算是帮助了它一次,也不算什么吧。罢了,姑且试试看。” 梵童子忙点头道:“对对!死马当活马医!” 墨冥无朝水麒麟大幅度挥手臂,大声招呼道:“灵尊,你能带我们出去吗?” 水麒麟竟放佛听懂了他的话,轻飘飘地四脚着地,对着墨冥无将脑袋低垂下来,下颚抵在地上。墨冥无大喜,顺着水麒麟的龙头爬到了它背上站着乘在上面,叫梵童子二人也上来。梵童子跟虚妄和尚也跟在后面小心地爬了上去。水麒麟甩甩龙脑袋,稳当当地腾空而起飞向穹顶出了冰洞。 墨冥无一抬头便望见夜空中天枢宫贪狼星、天璇宫巨门星、天玑宫禄存星、天权宫文曲星、玉衡宫廉贞星、开阳宫武曲星、瑶光宫破军星组成的北斗七星,他顺着北斗七星的斗柄将目光延伸去,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两颗暗星玄戈、招摇,虽不如前七星那般闪亮。 虚妄和尚看他盯着北斗七星,便道:“北斗九星,七现二隐。” 墨冥无转过身问他们:“你们看得到后面两颗暗星吗?” 虚妄和尚跟梵童子望头顶看去,答道:“总共看到七颗星。” 墨冥无低头沉思不语。 梵童子指着下面道:“我们是不是离幽灵岛越来越远了?怎么这水麒麟一个劲儿往东走啊?” 虚妄和尚安慰他道:“无需担忧,灵尊放佛能读懂冥无公子的内心,如今也许是在引导我们去找不死之草。” 梵童子笑道:“这可奇了!我们运道太好了点吧?说不定真能借着水麒麟一眨眼就到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祖洲了!简直是奇迹啊!” 三人也折腾了一晚上,一放松下来就感到疲惫感一阵阵涌上来,于是一齐坐下来闭目养神。 天际逐渐发白,墨冥无突觉全身毛孔张开尽情吸收ji,ng纯天地灵气,浑身舒畅无比。他睁眼一瞧,只见不远处云雾缭绕,七彩霞光环绕周边,一排仙鹤展翅高飞,葱绿的浮岛似乎飘在空中又似乎漂在海面上。他暗叹着眼前景致美轮美奂,忽然身子骨一轻,竟是被水麒麟从空中甩了下去。 他急忙运气使轻功准备降落,却发现脚下如同踩着云朵一般轻飘飘软绵绵的,一步滑出了老远。没跨几步就到了眼前的浮岛上,岛上岭谷交错,百草丰茂,旖旎多姿,整座岛霞光万道,云雾蒸腾,如梦如幻。不知何处飘来朦朦胧胧的箜篌声,恍若仙乐,惹得天空白云也聚集在一起不再飘游。 祖洲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浮岛上空四个角落隐约可以看到盘旋着的四只神兽。 东方一只麒麟首、鲤鱼尾、面有长须、犄角似鹿、有五爪、相貌威武,乃青龙。 西方一只虎而白色、缟身如雪、无杂毛、啸则风兴,乃白虎。 南方一只全身五彩羽毛、鸿头、鹰目、雉尾、龙纹、孔雀翎、鸳鸯羽,乃朱雀。 北方一只龟蛇缠绕、龟寿蛇灵、身有鳞甲,乃玄武。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为天之四灵。墨冥无规规矩矩地行了拜门礼。 他落在了一个小山谷里,脑海里浮现出两行金字曰“临源挹清波,陵冈掇丹荑”。他细想了词意,于是临近泉水酌取清波为酒浆,在山谷中拾取了一支初生的赤芝草。刚刚把赤芝草收好放入怀里,一阵头重脚轻又被卷入了一团白雾里。在云里雾里兜兜转转,忽地就撞进了一个什么东西里面,双眼清明起来。 “这水麒麟怎么飞的啊?为什么我一睁开眼睛感觉又回到了幽灵岛附近啊?”梵童子道。 “什么?”墨冥无看着脚下越来越近的幽灵岛周边海域礁石,此时天已大亮,可以清楚看得到他们原来乘坐出海的木船以及虚妄和尚一人坐来的小扁舟,他半信半疑地将手伸入怀中探去,摸到了怀里的物事不由得浅浅一笑。 梵童子听见他极轻的笑声,奇怪地问道:“你高兴个什么?水麒麟根本就不明白我们想去找祖洲仙岛的想法嘛,这不把我们带回来了。” 墨冥无笑道:“这也是天意。我们往回走吧,说不定有什么奇遇。” 虚妄和尚这时候也看出来墨冥无已经不再焦急,虽颇为不解,却也点头道:“是。” 水麒麟将他们送到木船附近的高空,三人腾空跃下,稳稳降落在木船甲板上,把船舱里的云青青和岑氏兄弟二人吓了一跳。 云青青拍拍胸口道:“还好各位安然无恙。都一整夜了不见你们影踪,吓死我了。” 岑二也问道:“墨公子你们怎么突然从天而降啊?跟神仙似的,难道是找到仙药了吗?” 梵童子哈哈一笑道:“岑小兄弟你也是好笑,难道吃一粒仙药就能成仙不成?你从哪个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啊?啊哈哈哈!” 岑二摸摸脑袋,忍不住憋红了脸道:“公子你可别取笑我了,我们这种船夫没啥见识。” 墨冥无问云青青道:“云姑娘你伤势如何?我们即刻启程回去吧?还是找个大夫诊治下比较好,你还年轻,莫要留下病根。” 云青青脸一烧,小声道:“多谢冥无公子挂心。这点小伤没什么的。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去给医圣前辈找药吧?” 墨冥无给了梵童子一个眼神,梵童子忙站出来说:“你就听冥冥的吧,他如今也不急着找药了,他跟我们说还是往回走看看,也许另有一番机遇。” “哦?”云青青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墨冥无,见他坚定地点头,便道,“一切听你们的。” 墨冥无喊了一声岑大:“岑大,开船吧。” 岑大俯首到:“是,公子。” 墨冥无四人纷纷钻进了船舱里坐下,将舱门关上了。云青青见他们有些疲惫,问道:“你们折腾了一夜,一定又饿又累吧?先歇着吧,我去里面给你们煮个饭。” 虚妄和尚站起身道:“女施主如今腿脚有伤,还是歇着为好,贫僧不累,可否让贫僧去准备早膳?” 云青青正要逞强,虚妄和尚已经越过她走向了厨房。 “这……”云青青看向墨冥无,墨冥无已经累得躺下闭上了双眼。 梵童子也歪躺着,朝她笑笑:“没事,云姑娘,虚妄他厨艺可好了,你正好也尝尝看。” 云青青叹息道:“哎,好吧。”她心里很好奇他们在幽灵岛上的奇遇,看他们疲惫的样子,只能忍住满肚子的疑问先不打扰他们休息。 顺着来途岑大岑二一人掌舵一人划船,蓝天白云,微风习习。 因为在墨冥无的吩咐下回程行船缓慢,花了一天一夜左右才看到了陆地。 第二日航进长虹湾时,岑大对墨冥无问道:“公子,这个海湾边上有座小山叫恩纳山,上面有座恩纳寺,我们行船之人习惯每一次航海回来的时候要去里面上个香,拜祭一下东海海神,如此海神才能保佑我们下一次出海能够平安回来。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兄弟二人上一趟岸?” 正在打坐练气中的墨冥无两眼一亮,道:“好!我也去上个香。” 梵童子把酒壶喝了个底朝天,把壶口朝下甩了数回才道:“啊,喝光了。好无聊啊,我也去看看那海神!” 云青青急忙也道:“我也去!” 于是众人靠边停好船上了岸。 恩纳寺建得很气派,有正殿、便殿两座庙,正殿的门叫广福门,偏殿的门叫瑞泉门。正殿四四方方,宽敞明亮,大堂内供着一个五尺高的铜像,人面鸟身、珥缠两黄蛇、脚践两黄蛇,正是东海海神,名曰禺虢。 墨冥无几人在恩纳寺里好奇地四处查看,岑大岑二打好招呼后迈入正殿,各自点燃三炷香高举过头作揖后cha在香炉里,念“供养十方三世三宝”,又双膝跪于蒲团上虔诚九叩首,念:“愿此香华云,直达三宝所,恳求大慈悲,施与众生乐”。 梵童子正好站在后面,等他们拜毕作揖后问道:“你们念的不是拜佛拜菩萨的话吗?怎么拜东海海神也念一样的?” 岑大岑二呆楞片刻,道:“这……这是我们这边住在海边的原住民代代相传下来的,也不清楚具体是为啥。” 云青青扶着门走进来道:“这个我倒可以理解,我们慈恩宗洛水河畔的住民虽然拜的是伏羲氏之女洛水女神,上香跪拜礼念的也差不多是这样。” 梵童子“哦”了一声,伫立在神像前没有动作,岑大疑惑道:“公子不拜东海海神吗?” 墨冥无爽朗一笑,走上前道:“哈哈,他本尊就是一座大佛,一般的神像可受不住他。” 岑大岑二一脸莫名,云青青噗嗤一笑道:“冥无公子所言极是,梵公子可是一尊大神。” 梵童子不置可否挑挑眉毛,绕到神像后面转了一圈,又走出来说道:“这庙可常有人来?打扫得倒是干干净净,一个蜘蛛网都没有。” 岑大抱拳道:“回公子,恩纳山虽小,也生活着一些山民。尤其是住的近的,因为心诚,天天过来上香拜祭的都有,也有人来清扫的。” 梵童子眼珠子咕噜一转问道:“山上有没有酒家?” 岑大为难道:“什么都没有,除了山民们住的几间简陋的屋子。” 梵童子听到后脸一垮,叹息道:“真没意思,哎,我们走吧!早日赶到太乙山下的白云酒家去,喝个一醉方休才是人生一大快事嘛!” 众人正欲离去,一个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老妪拄着拐杖走进了正殿来。墨冥无、梵童子跟虚妄和尚三人皆是身形一顿,停下了脚步。老婆婆因为腿脚不便,一步一顿走得极慢。身上的粗布衣服洗得发白,还打着补丁。 云青青见他们都余光瞥向那老婆婆,不禁也停下了脚步。见老婆婆双手拄着拐杖,连跪下去都颤颤巍巍马上要摔倒的样子,云青青忍着腿上的疼痛快步走上去搀扶她:“婆婆,您没事吧?小心点!” 老婆婆伸出干枯如老树皮一般的手抓着云青青的手,连连点头示意。 虚妄和尚则是紧跟在梵童子身后,方才一把制住了想要冲过去的梵童子。墨冥无也给他使了个眼神,让他稍安勿躁,两人已经形成了相当的默契,梵童子迅速安静下来不再有动作。 老婆婆对着东海海神跪拜了十二下,却迟迟不肯站起身来。 云青青又欲去扶她:“婆婆,您站得起来吗?我来扶您吧。” 就在这时候,广福门的两扇大门砰地一声合上了,围墙上冒出一长排皮色黑亮的大猫。 “猫灵!”墨冥无三人拔出剑器等,跟扑上来的黑猫们缠斗在一起。 整座正殿被一团黑雾笼罩,云青青总算是察觉到了不对,一放开老妪的手却被猫灵的一只利爪抓伤了,她忙甩出腰间的长鞭,又急急投出一排飞镖飞向四周。 墨冥无挥着玄铁长剑杀出一条血路闯到神像前,只见东海海神禺虢铜像浑身上下冒着祟气,黑雾滚滚,铜像双眼圆瞪,仿佛随时会活过来一样。他转过身看向云青青,见她捂着手臂的伤口正在喘气,便问道:“你怎么样?还撑不撑得住?” 云青青咬紧牙、铁青着脸道:“嗯……不用管我……” 墨冥无知道她的高傲和倔强,点头道:“你小心一点。” 话刚落,背后一阵疾风袭来,墨冥无闪身避开,长剑珰的一声响返身砍向身后袭来的身影。那人身着玄色长袍、脸上戴着白色面具,身形高大,一把青铜剑如霜雪一样明亮,剑风凌厉,飞奔起来如飒飒流星。墨冥无往他身后一瞟,看到一团白发跟粗布衣服扔在地面的一个角落里,这才确定方才的老妪便是这个男人假扮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第13章 霜风劲,悄边声,黯销凝。 体柔性刚,蕙结兰芳,结纤根以立本兮,嘘灵渥于青云,顺y阳以滋茂兮,笑含章之有文,远而望之,烟烛若丹霞照青天,近而视之,晔若芙蓉鉴绿泉,萋萋翠叶,灼灼朱华,炜若珠玉之树,焕如景宿之罗。此为萱草,也叫忘忧草、解思草、疗愁草。 面具男拿在手里的一株六个花瓣的嫩黄色花骨朵散发着淡淡芳香,是罕见的香萱、也叫金萱。 墨冥无跟他面对面站在屋脊上,两人从正殿大堂一路交战移出院子,又飞到屋脊上才停手。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察觉到面具男有丝毫杀意,他一直没有使出实力和面具男打斗。 他伸手接过那株金萱草,问道:“你是不是萧南风?你从一开始就掌握了我们的行踪,就是要为了给我这棵金萱草治病吗?” 面具男没有吭声,只是垂着头站在那里,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墨冥无又上前一步道:“你的妻子柳如意如今平安,我已将她托付给慈恩宗人在照顾,暂时没有危险。” 面具男轻轻颔首,像是在答谢。 墨冥无看出来面具男不愿意详谈,便转移话题道:“我知道背后之人在找你,想要你的命,你如今冒险给我送药,我在此谢过了。也许你不能够透露那背后之人的身份,但我现在被他盯上恐怕会成为其囊中之物,敌人在暗我在明,对我来说很不利。若是有丝毫线索,我一定要掌握主动权。” 面具男看到他坚定不移的清亮眼神,握紧拳头又松开拳头,终是向他抛过来一张羊皮卷,随后一转身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黑雾之中。 这时,梵童子跟虚妄和尚已经处理完冒出来的数十只缠人的猫灵,也紧跟着跃到了屋脊上。 梵童子环顾一圈问道:“那老妪呢?” 墨冥无道:“是个男人装扮的,他穿着玄色长袍、戴着白色面具,长得很高,身手不错,剑法和华严宗秦宗主很相似,我怀疑他是萧家庄的大公子萧南风。不过他没有承认。” “什么?!”梵童子脚一滑差一点从屋顶摔了下去,被虚妄和尚从背后用手臂托住了。 “他并非我们的敌人,没有对我下杀手,只是引我上来,然后给了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梵童子凑上来看他手里的羊皮纸,“快拆开看看呀!” 墨冥无摊开羊皮卷,上面用黑墨画着一副简单的地图,地图下面写着两行小字: 萱草鬼针,妙夺鲛人毒。 兵辟神符,命续同心缕。 他凝眉细看,用指尖摩挲着羊皮纸,又抬眼看梵童子二人道:“萧南风已经不是活人,他的事情也不能全信,我们先回一趟太乙山,问问风凌泽解毒法也许就有答案了。” 梵童子道:“也不知道他写的什么东西,反正是祛鲛人毒的法子就是了,如此便好!我们也不用折腾来折腾去的。话说回来,那人确实不是活人,我感觉不到一丝生气。可能是被邪法控制的尸体。” 墨冥无附和道:“没错,只是我看不到他周身的红线,应该不是摄魂傀儡术。” 虚妄和尚说话了:“贫僧听说过,有一种怨念极大的将死之人能够凭借自身的强大意志和灵力驱使生魂脱离身体,进入另一个活体内,驾驭其他活体。” 梵童子问道:“你说的是灵魂出窍?然后附身在别人身上?这我知道啊!” 墨冥无道:“幕后之人在杀死萧南风的时刻出了差错,形似身亡,实则生魂出窍。那人手段毒辣,习惯用摄魂傀儡术控制活死人,见萧南风尸体无法摄魂,便会猜到他生魂离体。萧南风见过那人的真面目,那人定不能放任萧南风的生魂存在于世上。” 梵童子恍然大悟道:“哦,怪不得你老是说萧南风一直在被追杀,原来是这个意思。那萧南风的生魂现在是寄生在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尸体里面咯?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啊?” “嗜魂血尸……”墨冥无喃喃道。 “你是说阎摩?噬魂教教主?怎……怎么可能啊?”梵童子全身ji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弱弱地加了一句,“我觉得吧,我们三个加起来都打不过一个阎摩……” 墨冥无看着他一脸怂样也是无语了。 虚妄和尚忙道:“贫僧会誓死护着灵童,不让您伤到一根汗毛。” 梵童子抬手拍拍他的光头欣慰道:“好!天塌下来总归还是靠你们高个子顶着的嘛,哈哈。” 墨冥无摇摇头道:“不是阎摩。”说完便嗖的一声飞下了屋顶,朝殿内扫了一眼,看到云青青已经痛晕了过去,于是走上前背起她从殿内走了出来。 梵童子二人也翩然而至,三人并肩走下山。岑大岑二早就在船上等着他们。见到云青青受了重伤,一脸讶异问道:“姑娘怎么受伤了?山上可出了什么事?” 墨冥无把云青青放在船舱内的搁板上,答道:“没事,赶紧开船,我们急着送医。” “是,公子。” 云青青平躺在那里,呼吸加速,面色苍白,眼皮下的眼珠在移动,额上大汗淋漓。 梵童子叫道:“她被魇住了!” 墨冥无查看她手臂的伤口,一共三处,最严重的一个口子开得很大,血却已凝结。 他叫梵童子两人退后一些,点燃一张驱鬼符箓放在杯里的清水里,用指尖蘸着符水弹至她眉间念道:“此水非凡水,一点在砚中,云雨须臾至,病者吞之,百病消除,邪鬼粉碎,急急如律令,敕!” 云青青眉间一缕缕黑气浮现出来,在空中化成一只猫的影子。 “猫灵!”梵童子刚要出手,身旁的虚妄和尚亮出降魔金刚杵一伸手就刺穿了猫灵,猫灵在哀叫声中化作虚无。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11节 “阿弥陀佛!”虚妄和尚双手合十道,“恶人害贤者,犹仰天而唾,唾不至天,还从己堕。逆风扬尘,尘不至彼,还坌己身。贤不可毁,祸必灭己。” 梵童子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奇怪,如果萧南风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怎么跟邪恶的猫灵一起出现了?还叫猫灵趁人之危,差一点害死云姑娘。” 墨冥无看着他慢慢说道:“那老妪原先是邪灵派来的爪牙,只不过被萧南风取而代之了,他先杀死了老妪,然后装作老妪的样子,骗过猫灵才能糊弄过邪灵,我们这里出现受害者他也顾不上了。” 梵童子忍不住唾弃道:“萧南风还是不是当年仗剑天涯、义薄云天的萧大公子了?怎么都容忍一只只猫灵害人呢?” 墨冥无沉着脸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用时尊荣,用后弃之如敝屣,顺其荣华至衰败。此人历经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数十年,身为邪物必定被正道唾弃追杀,从一个人人交口称赞的剑客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说他的心里还会存在多少仁慈?多少感恩?” 这一番话听得梵童子也不再支声,只轻轻地锁着眉头。虚妄和尚忙着给云青青上药。 三人带着云青青从水路到陆路,马不停蹄地一路奔波至秦岭太乙山。 经过空山殿的时候也顾不上给三位长老问安,墨冥无招呼了门口的小弟子一声,又匆匆步入上善殿。拾阶而上,正好看到了一个斯文俊秀的青衣少年郎从山门中走出来,墨冥无纵身上前去一把逮住他:“仲子清!你们家师叔祖在哪儿?快说!” 少年笑颜如花儿:“冥无大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墨冥无看他害羞的小脸蛋儿像苹果一般红彤彤的惹人喜爱,忍不住伸出魔爪捏了上去:“子清啊,你小子怎么这么可爱啊?花见花开,人见人爱~” 不嫌事大的梵童子也cha上一脚参与其中,向天真无邪的仲子清小朋友伸出了魔爪。 “疼疼疼……你们高抬贵手啊,别捏我了……”仲子清忍着痛苦告饶。 “欸!”墨冥无转头一看,身后正立着银发如霜雪、双目如朗月的温润公子风凌泽,他将敲打了墨冥无后脑勺的水墨纸扇收入袖中,微微摇首道:“你呀,胡闹。” 墨冥无笑逐颜开,扶着风凌泽双臂细细查看他脸色,又急着拉着他进厢房:“快来。” 后面几人要跟上去,墨冥无回头嘱咐道:“你们自便!别进来打扰我们!” 梵童子刹住步子,两手叉着腰咂嘴道:“啧啧啧!太不要脸了!墨冥无!有你这样重色亲友的混蛋嘛!卧槽!” 仲子清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后两步:“这……师叔祖的厢房是不允许别人进的呀!这是规矩!” 梵童子哈哈一笑,敲敲他的木头脑瓜子说道:“你个小呆子,你们冥无大师兄怎么能算是‘别人’呢!人家是小别胜新婚,我们也别不识趣上去打扰他们了,回头冥无那小子y我两把的话我就得不偿失了。那个啥,小呆子,赶紧去备点酒菜,这两天我们在海上太惨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啊!” “不是吃烤鱼了么?”虚妄和尚遵循着出家人不打诳语,提醒他道。 “那点东西够塞牙缝嘛?小呆子!麻利点!” “是!请两位稍等片刻。”仲子清抱拳行礼,一溜烟儿跑了。 梵童子望着他快烧起来的红耳朵捧腹大笑:“这小呆子……哈哈哈哈……到现在还没看出冥无跟医圣的关系……笑死我了!” 他笑了半天后才想起了重伤中的云青青,干咳一声问虚妄和尚:“那个,虚妄,云姑娘在哪里来着?我都忘了这事……可别在太乙山出事了,屁股还是擦擦干净的。” 虚妄和尚尴尬地答道:“是,方才已经拜托上善殿的小师父们安排好了休息的房间,并且去请了上善真人帮忙救助。” “那就好。我们吃香的喝辣的去!走!”梵童子拉着虚妄和尚离开了。 墨冥无是第一次来到上善殿的内殿,医圣风凌泽的寝殿连云轩在最里面。 连云轩内乌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悬着绣着银丝线的霞影纱幔,书案摆置一套笔墨纸砚,一面西墙上满是医学书籍,整个屋子别致典雅,散发着淡淡的中草药香。 墨冥无反手将门一关,拉着风凌泽叫他坐在床边,问道:“你的伤怎么样?快给我看看!” 风凌泽没有立刻回答,反而伸出冰凉的手指搭上他的脉搏:“你有没有受伤?” 墨冥无一把捉住他的手道:“我没受伤,你别打岔,快给我看看,你不脱我帮你脱。”说着就一手扯掉风凌泽腰间的玉带,一手解开风凌泽的衣襟。 风凌泽被他三两下就扒掉了上衣,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伤痕,因为涂了药膏伤痕逐渐在淡化中,只因他本就是冰肌玉骨、光洁如玉,一点点伤痕就非常明显。他屏着呼吸,像是怕一触即碎一样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去触摸那伤痕,低声道:“都是我的错,让你受苦了。” 风凌泽握住他微微发抖的手指,直视着他双眼道:“都过去了。我不怕受苦,我怕的是你受苦。” 墨冥无两眼发酸,望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又看向他被鲛人咬过的伤口,万幸的是毒素没有扩散,只潜伏在肩膀上。 墨冥无急忙从怀里掏出用丝帛包好的一株赤芝草,还有一个白玉瓶,将这几日的经过向他娓娓道来:“在东海上我们上了幽灵火山岛。为了躲避怪鸟群跳进了谷底湖泊,那湖泊通向地底的一个寒潭,之后我误打误撞解救了中了鬼毒之气的神兽水麒麟,水麒麟驮着我、梵童子、虚妄和尚三人一路往东飞。天亮之际只我一人忽然魂魄出窍,不知怎么的飘到了神似祖洲的一浮岛上,那浮岛四周悬浮着天之四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云雾缭绕、霞光普照,真如仙境一般。在水麒麟意念的指引下,我在谷中找到了赤芝草和清泉酿酒。你一并服下,必定能解鲛人毒。” 风凌泽接过赤芝草查看其形状色泽、辨别味道,微微颔首:“确实与我师父描述的还魂草种种特征相符合。” 他起身将赤芝草摆在书案上,掌心推出一股至纯的真气将其化成粉末,遂又把赤芝草粉倒入了清泉酿酒里混合在一起。白玉瓶里发出哧哧的响声来,随之一股清冽的药香味扑鼻而来。他仰头一饮,一口将药咽了下去。 墨冥无紧握着拳头抿着唇,一脸紧张地站在他身前盯着他的脸、又看着他的肩膀。 风凌泽神色自若地忍受着鲛人毒在体内一点一滴地退去所带来的皮r_ou_上的焦灼感,只是白皙肩膀上一大块发红发热的症状叫墨冥无看出了赤芝草祛毒产生的剧烈灼痛。墨冥无一步上前拥住他,手指颤得厉害,仿佛疼在他自己身上。风凌泽任他抱着,还腾出手臂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让他安心。 一盏茶的时间,深藏在体内的鲛人毒被祛除得干干净净,肩上的伤口也完好如初、白皙如初。 “我没事了。你看。”风凌泽温柔地推开他。 墨冥无摸上去问:“还疼么?你受苦了……” 风凌泽微微一笑:“不疼。谢谢你冒着生命危险替我去寻药。” 墨冥无摇摇头,抬眼看他,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我在离开的那日,对你说了一句话。” “什么?” “只要我墨冥无活着回来,愿与你永结同心,相守一生。” 风凌泽那夜空般深邃广袤的墨黑眸子里像是流淌着璀璨星河一般,一点点的笑意就将其渲染得更加熠熠生辉、明耀动人。 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勾起了嘴角,然后紧紧地拥住了眼前这个凤眼里盈满了情意的良人。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一念起,万水千山。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第14章 空见旧时路,故人音容在何处 连云轩外面的小池塘。雨后的荷花更散发着沁人的芬芳,使得满院都飘荡着荷花的香味。炎热的夏季里,难得迎来了雨后的清爽。这时候,梵童子几人坐在池塘边凉亭里享用着用井水镇过的西瓜,又凉又甜,吃得大叫痛快。 连云轩大门一敞开,吃瓜群众抬眼望过去,只见白衣翩然的风凌泽身前是八抓鱼一般将双手双脚挂在他脖颈上腰上的锦衣公子墨冥无。 “噗!”梵童子一大口西瓜喷在了坐他对面的虚妄和尚脸上。 一身青黛色道服的老道士上善真人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墨冥无的手直抖:“放……放肆!” 墨冥无回头看到好几个人围坐在凉亭里,不情不愿地从风凌泽身上跳了下来,双手背在身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丹凤眼高挑、眼波潋滟,傲然走过来。 上善真人往常是一副好脾气,最近一阵子跟山门的八景长老走得近,常常在一起喝茶下棋,受八景长老那个老古板的影响,在礼数辈分上越来越讲究分寸,一眼见到不合规矩之人就忍不住上前去训两句。这回让墨冥无撞在了铁板上。 他一阵气血上涌,雪白的长眉毛挑得飞起,恨不得把手指戳到墨冥无脸上去:“你这个臭小子!简直岂有此理!无法无天!你捉弄老道我也就算了!居然敢爬到师叔头上去了!这这这……成何体统!” 墨冥无嘿嘿一笑,一个翻腾越过凭栏跃进亭子里拿了块西瓜坐下,十分淡定地答道:“老头儿,镇定啊镇定。悲乐者,德之邪。喜怒者,道之过。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上善真人被他反将一军,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弯着老腰干咳了老半天才缓过来。 风凌泽迈着步子踩着石阶进入凉亭里来,在墨冥无右手边坐下,展开水墨纸扇轻摇着:“我身子已经无碍。冥无已为我取来的药解了鲛人毒。” 梵童子急着凑上来问道:“如何如何?萧南风给的金萱草的解毒效果立竿见影了?” 墨冥无边啃西瓜边说道:“不是金萱草解的毒。风凌泽说,金萱草加鬼针草确实有解毒作用,但只能解一般的毒,而且有副作用,融入鲛人毒会让人慢慢失去五感、削弱内力。” “那我们岂不是被萧南风那厮给骗了?”梵童子拍案而起。 墨冥无:“我不这么认为。萧南风盗来了这个偏方给我,还赠予我金萱草,原本是出于好心,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偏方是那幕后之人准备了用来诓他的,将计就计而已。” 上善真人喝了口茶,总算是缓过神来,正色道:“师叔果真已经解了鲛人毒?这鲛人毒在《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难经》几大医书典籍中均无记载,闻所未闻,解毒方法也是无从下手,难道世间真有不死之草还魂草存在?” 风凌泽与墨冥无对看一眼,答道:“此次确是侥幸,多亏了冥无的一番奇遇。” 上善真人对传说中的还魂草兴趣盎然,追问道:“是从哪里所得?还魂草是何种形状何种颜色何种气味何种……?” 墨冥无打断他的好奇心道:“你问问梵童子。” 上善真人一愣,看向梵童子。 梵童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摇头晃脑道:“佛曰,不可说。” 上善真人急得跳脚:“哎呀,灵童啊灵童,这个时候你还开玩笑!你倒是说呀!” 梵童子看了一眼墨冥无,认真答道:“上善真人,我可没有开玩笑,在东海上的经历我已经原原本本地告知你们了,但是,在寒潭里遇到神兽以后乃至回到幽灵岛途中这段经历我没法开口说。” 上善真人一脸莫名其妙:“这是为何?” 梵童子转过头向墨冥无确认道:“冥冥,你也没法说吧?” 上善真人殷切地看着墨冥无,仿佛下一刻就准备许他些什么好处似的,墨冥无朝他笑道:“上善老头儿,这回我们都没诓你。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但天机不可泄露,天上事,神仙事,不足为常人道也。” 上善真人叹了口气,无奈道:“哎,原来如此,师父也曾说过,神仙之事就算是因缘际会,也不可与外人说道、与常人说道,在无形之中会被禁言。看来老道我也是无缘见到还魂草了。” 风凌泽对墨冥无说:“你将金萱草给上善真人,让他回去看看。” 上善真人立刻振奋起来,接过墨冥无递过来的金萱草,拿在手里瞧了半天:“这就是世上罕见的金萱草啊,果然是六个花瓣,还带着清香……我去药房和鬼针草捣在一起试试。” 看着上善真人一脸雀跃地飞奔而走,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无语。 梵童子继续啃西瓜:“来来来!吃西瓜!” 墨冥无斜眼睨他:“喂喂喂,这儿谁的地盘啊?你是主还是客?” 梵童子一嘴含着西瓜笑道:“你是主,你是主,哦不,你还没嫁进来,不算是主子。” 墨冥无踹了他一脚道:“谁说我要嫁进来,我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可是要迎娶美人的。” 风凌泽默默站起身来,扇着扇子往外走。 墨冥无连忙起身追上去,两手抓住他垂在一旁的左臂道:“诶诶诶!我嫁!我嫁!” 风凌泽用扇柄轻敲他的额头,说道:“没个正经。” 墨冥无看他没在生气,才一展笑颜道:“我可是真心的,真心想要嫁给你的,瑾瑜哥哥,你什么时候娶我啊?咱俩择个黄道吉日成亲呗?” 风凌泽冲他浅浅一笑,将他的魂儿都勾走了。 夏夜总是很是醉人。田里蛙叫,树上蝉鸣,清风习习,荷叶飘香。 上善殿的玄妙阁正厅。山门三大长老、上善真人坐在上座,一脸凝重地等着墨冥无几人开口。 墨冥无站在大厅中央,将众人表情收入眼中,他沉着分析道:“我先理一下目前的主线。各大门派出现因勾魂邪术迫害弟子十数人,我们在临安城查到跟三十年前萧家庄惨案有所关联。临安城外破庙里的神像里曾封存了当年噬魂教教主用鬼妪传授的密法炼制出的邪灵,这邪灵害了萧家庄二公子萧明轩,找了鼎炉炼成了实体之后又杀害了寻来复仇的大公子萧南风,不料萧南风意志强大,生魂脱离身体,未被其炼成摄魂傀儡。如今邪灵正在四处追杀萧南风。我同他交手的时候,他穿着玄色长袍、戴着白色面具,装束确实是古怪,身体也丝毫没有生气,仿佛是一具死尸。” 他话语一顿,看到众人脸色骤变。 玉虚长老:“这幅装束听起来跟噬魂教教主很像。如果牵涉到噬魂教余孽,可就棘手了。” 八景长老点头:“虽说噬魂教早就被灭了,若是世上还存有余孽也不是不可能。还有就是鬼妪的后人,若是这两股力量拧在一起,怕是要给整个江湖带来灭顶之灾。” 梵童子也根本坐不住,他从椅子上跳起来说道:“没错,我们现在怀疑鬼妪的后人和茵阕派有关联。两年前我和冥无一起游历的时候遇到过茵阕派的弟子蝉衣,她会嫁梦勾魂摄魄之术。之前萧南风的发妻柳如意在临源乡被害的时候,就是被施了嫁梦勾魂术,哦,还有摄魂傀儡术。” 上善真人问道:“那傀儡术是如何看出来的?又是如何破解的?” 梵童子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开始解说道:“当时情况非常紧急,如意娘被傀儡术控制后出手狠辣,伸手往冥无肩上一抓便是一个血洞,还带着剧毒!医圣发现傀儡术的施术者躲在如意娘闺房梳妆台的一面黄铜镜里面,一剑打破了镜子,冥无用咒术杀死了躲在镜子里的婴灵,破了傀儡术,最后由我将婴灵超度了,也救醒了昏迷中的如意娘和慈恩宗宗主女儿。” 风凌泽补充道:“冥无看到了傀儡术c,ao控灵魂的红线。” “什么?”山门三长老都惊愕不已。 风凌泽道:“比那更早之前,他在临安城外破庙的墙上看到了十八层地狱恶鬼图。” 墨冥无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看向风凌泽道:“你说了我才想起来,一般来说y阳眼只看得到鬼影和祟气,根本看不到鬼魅的实体。后来看到的傀儡术红线,也是超出了一般y阳眼的能力范围。” 风凌泽点头同意:“在遇到傀儡术之前,你的眼睛吸收了大量祟气,受了伤。所谓月盈则亏,月满则溢,过度吸收祟气会给y阳眼一定的刺激,激发了其更深层的潜能。” 墨冥无也点头,因为察觉到风凌泽一直很重视自己心里觉得很满足,对他粲然一笑。 梵童子见他们二人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对方,忍不住翻白眼,干咳了几声:“咳咳咳!那个,话说回来,你们去找古越人居住地的悬棺,遇到了鲛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布局让你中毒?虽然说结果是风前辈中了毒。” 墨冥无看了一眼风凌泽,风凌泽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说道:“还是为了y阳眼。” 众人大惊:“什么?又是y阳眼?” 梵童子急忙追问道:“所以冥无你说的那幕后之人要将你收入囊中的意思是要取你的y阳眼嘛?” 墨冥无沉吟一阵,放低声音道:“我现在怀疑,邪灵寄宿在萧二公子萧明轩身上,但是萧明轩资质尚浅,修为不够,他便有意寻找第二尊鼎炉。他看中了我的y阳眼。众人皆知有y阳眼就可以修为大涨。” 玉虚长老摇头道:“这事颇为蹊跷,冥无的y阳眼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开启随随便便用,山门弟子都不知晓,知道y阳眼的只有我们几个老一辈的。” 墨冥无苦笑一声道:“我正要说,我们道宗怕是出了叛徒。那被附身的萧明轩在道宗埋了棋子,利用棋子掌握了我们的一举一动,在我们的路前方提前准备了各种陷阱。” 众人更是瞠目结舌。 梵童子叫道:“怪不得啊怪不得!我想我们怎么运气这么背呢!走到哪儿哪儿就有猫灵啊邪灵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堆。” 风凌泽道:“冥无说的不错。” 墨冥无对他感激一笑:“还是多亏了你多次的提醒。” 玉虚长老怒拍桌子,站起身道:“岂有此理!妖邪之徒居然把爪牙伸进了我道宗!真是胆大包天!” 八景长老低头叹息道:“哎,都怪我监管不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放任那邪徒逍遥法外!” 墨冥无在他们脸上观察了一番,忽地将视线锁定在值符长老脸上,值符长老从始至终一派镇定自若之相,听到“叛徒”的字眼看起来胸中也没有起太大的波澜。他走到值符长老跟前,欠身抱拳道:“这一点,还是请值符长老做解释吧!” 这下子连上善真人也坐不住了,他凑上前来质问道:“值符长老,这……这是怎么回事?” 值符长老看了一眼玉虚长老和八景长老,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此事涉及到我道宗一个不为人知的秘辛,不到万不得已我是绝对不想透露出来的。因此……” 值符长老向梵童子跟虚妄和尚微微颔首道:“我是信得过净禅宗二位的,请务必保密。” 梵童子跟虚妄和尚皆双手合十承诺道:“长老放心,我等定会遵守秘密。” 值符长老仿佛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越过墨冥无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膀,又透过窗棂望向天边的明月,立在窗前,缓缓道出了这段密辛。 七十年前,空山真人入道宗的时候还是一个小毛孩子,俗名叫杨修。他正式拜入门下之时,道宗掌教有一个师弟叫尉迟颉。掌教师父在传授丹法玄典、武术符咒的时候,对二人皆有所分化保留。 尉迟颉在一次杀山魈的时候受了重伤。山魈是一种古老的怪物,常在山林间出没,力大迅捷,古卷中也常见其伤人和吃人的传说。尉迟颉用了九分功力斩杀了山魈,在回山门的途中经过聚y地遭遇了修为八百年的僵尸鬼,大战一场后被僵尸鬼气侵入身体,活生生转变成活尸一具,人不人鬼不鬼,不可见天日,性情大变。 从那以后堕入魔道,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屠村屠城,杀人无数。最终被道宗掌教和杨修一起灭杀在西域沙漠地带,形毁神灭。 掌教在临终前告诫空山真人,今道宗分山、医、命、相、卜门五大术家,山门一家不可独大,各个术家必须遵守家主仅收一名亲传弟子,若亲传弟子无法顺利继家主之位,边从直系弟子中严格选□□,另在山门设长老之位监管山术家主,特殊情况下可以废除其家主之位。 听到此处,众人仍是一头雾水,梵童子忍不出出声询问道:“长老,就算是空山真人的师叔曾经堕入魔道,也不能证明如今道宗里面有叛徒啊?” 值符长老重重叹息道:“哎!诸位有所不知啊,这是两百多年前祖师爷残月道子创立道宗之时,祖师爷遭到了死对头巫术的诅咒,那人施术诅咒祖师爷与挚友药王世世代代兄弟阋墙、互相残杀、不得善终。不料祖师爷早早遗世独立、羽化登仙,跟药王的兄弟情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于是这诅咒好死不死地转移到了道宗掌教之位身上,历代掌教必定被师兄弟背叛,最终落得互相残杀的下场。” 众人呼吸一窒,面面相觑,竟不知说什么好。 梵童子好奇心最重,又提出疑问道:“那也不对啊,冥无虽然是空山真人唯一的亲传弟子,也算是默认的下一任掌教,现在他还没继任掌教,不可能遭师兄弟暗算吧?” 值符长老点头称是:“这所谓的师兄弟也不是直系旁系的师兄弟,必须是掌教的亲传弟子。为了打破这一诅咒,现任掌教空山真人一直没有收第二名亲传弟子,单单就冥无一人。” 墨冥无抬眼:“长老的意思是,师父空山真人也没有躲开兄弟阋墙、互相残杀的诅咒。” 值符长老捋捋胡子,点头道:“冥无所言极是。如今掌教真人虽然对外宣称是为了修仙而闭关修炼,实际上是若干年前被掌教师兄晏几道打伤,一直在养伤。而晏几道此人也叛了道宗消失多年。” 墨冥无:“师父闭关的时候确实是内力薄弱、体内真气紊乱。我一度以为是在十年一次的玄术法会上被茵阕派那个老妖婆、前任门主楚素衣暗算,受了重伤。原来另有真凶。我看,曲曲一个晏几道也不至于能伤到师父,很可能是楚素衣暗中与晏几道联手做局,才将师父重伤成这样。” 值符长老点头赞许道:“掌教一直赞你聪慧敏捷,确实是一针见血,一眼瞧出了真相。只是掌教至今还是迟迟不肯下令让我等下山去捉拿凶手晏几道。” 玉虚长老和八景长老这时候才了解到了事情的全貌,皆是又心痛又无奈。 墨冥无:“不行,不可放任晏几道逍遥法外。之前江湖传言楚素衣死于一年前,无人知道真相如何。若他们依旧怀恨在心,即使是不对师父下手,也会对我道宗下手,给我道宗难堪。况且三十年前的萧家庄惨案涉及道宗弟子萧明轩,各种线索藕断丝连,总感觉冥冥之中背后总有一只手在暗暗推动这一切。我们绝不能守株待兔,处于被动之地,造成更多无辜的伤亡。天网恢恢,疏而不失,我们只要找到更多疑点,更进一步接近真相,必然能掌握主动权。” 梵童子跳出来道:“没错,邪不胜正!只要我们净禅宗,还有华严宗、慈恩宗三大圣地与道宗联手,又有何惧!邪魔歪道尽管放马过来吧!” 虚妄和尚也站出来表明立场:“阿弥陀佛!匡扶正义、惩恶扬善是我等佛门弟子的志向。” 众人回顾过往,深觉越接近真相,现实越是残酷无情。 偏偏除了正面过往的残酷真相,别无其他选择。 玉虚长老:“明日我会传信给华严宗宗主、慈恩宗宗主二人,净禅宗的话灵童在此作代表就可。届时我们再商讨如何分工吧。想必诸位都累了,散了吧。” 几位长老真人仿佛一息之间老了许多,走的时候步履都不再那么轻松。 梵童子却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狂放不羁做派,上来就拉墨冥无去山脚下喝酒。 墨冥无被他扯着手臂一路走出大殿,还不忘回头朝着风凌泽叫嚷:“你等会儿可别锁门啊,我要去你那儿睡!” 梵童子一个踉跄差点儿被门槛绊倒:“啊呀!我说墨冥无你要不要脸啊?光天化日之下!”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12节 风凌泽无视众人诡异的眼神,面无表情地迈着轻盈的步子回了他的连云轩。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关于y阳眼的描述皆为杜(胡)撰(驺)。。。 第15章 如初见,惊鸿一瞥 太乙山下的白云酒家有楼上楼下两层。 楼上的雅座间歪躺着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年轻男子,一双含笑桃花眼水波荡漾、眼角发红,浅栗色脸颊上浮着一坨绯红色,叫人看迷了眼。对面盘腿而坐的锦衣华服公子也是眼神迷离、衣领微敞,赤红的卷云纹镶边衬得他皮肤光洁如玉。 二人喝了五盅椒柏酒,大叫不够过瘾,又叫了三盅桂花酿,喝了还不够,再喝三盅屠苏酒,总算是有了七八分醉意。 这二人正是梵童子与墨冥无。 “诗债换酒钱啊!接下去你来赋一首!”墨冥无又满上一杯,酒杯里的酒溢到了桌上他也没发觉,只用左手指尖轻敲桌面,“快快快!” 梵童子一个脑袋两个大,双手揉乱头发道:“卧槽,我又不是文人s_ao客,别赋诗了行不行?我脱衣服行不行?” 说着说着,他就要去扯掉腰带。 哐地一声厢房木门被推开,黑着脸的虚妄和尚大跨步进来一把将梵童子扛到肩上,不顾他挣扎叫嚷,在他腰屯上连拍两记止住了嚷嚷声,转头向墨冥无道:“打扰了。童子我带走了。” 墨冥无眯着眼睛望着身影片刻消失在白云酒家的虚妄和尚二人,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用手指重重捏了两下眉间,凤眼星眸中稍许恢复了一丝清明,这才起身准备回去。在门口一个趔趄被门槛一绊正要摔下去,腰间被人一搂便摔进了一个清冷幽香的怀抱里。 他勉强睁大双眼,凑上去看对方的脸,因为凑得太近,细密的长睫毛轻扫过对方的脸,直叫人心痒痒。他一看清对方那张盛世美颜一如既往地心跳加速,于是捂着胸口眯起丹凤眼笑道:“这位公子真真是绝色啊!惊鸿一瞥,迷乱我眼……啊!” 风凌泽一把将他横抱起来,将他绯红的脸庞埋在自己胸口,踏着台阶走下去,走过柜台顺手给了掌柜酒钱,把一楼大堂里方才喧哗的醉酒酒客看得目瞪口呆、一片寂静。 墨冥无闻着风凌泽身上熟悉舒服的药草香,只觉燥热的内心渐渐平息下来。他在风凌泽的怀里沉睡过去,一路呼呼大睡、安详好梦。 次日墨冥无从连云轩的沉香木阔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因为宿醉头疼得厉害,他扶着额觉得各种难受,也终于对昨夜喝得畅汗淋漓有了一分悔意。 他呆呆坐在床上还在回想昨晚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一抬眼只见风凌泽修长的手指托着一个ji,ng致的青竹色瓷碗伸到他面前:“醒醒酒。” 他呆呆地望了风凌泽一眼,嘴巴靠上去就着风凌泽手里的瓷碗喝了醒酒汤。 “好点了没有?” “嗯……呃,我很久没喝这么多,不小心喝醉了。我没吐吧?” “还好。我让子清在隔间准备了浴桶,你去洗洗。” 墨冥无倏地想到了风凌泽此人不同一般的洁癖,连忙跳下床,这才发现自己裸着上身。 他摸摸鼻子:“我的衣服呢?” 风凌泽轻轻别开脸:“昨夜有些弄脏了,拿去洗了,你先沐浴,等一下穿我的衣服。” “怎么会弄脏啊?莫非我喝醉后还是忍不住了本性?我是不是对你出手……仲子清,你嘴巴张那么大干什么?”墨冥无还在回想着自己的醉相,一眼瞧见了从隔间走出来的仲子清。 仲子清被他问得面红耳赤,双手手指绞在一起,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风凌泽对仲子清轻轻挥手:“子清你先下去吧,去准备午膳吧。” “是,师叔祖。”仲子清一欠身,急忙溜走了。 “哈哈哈哈!太可爱了~”墨冥无见风凌泽抬脚要走出去,一把上前拉住他,“欸,你别走啊!” “何事?”风凌泽垂眼看他。 “如果昨夜我发酒疯,不小心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你可别介意。” “嗯。” 墨冥无突然就瞥见了风凌泽泛着粉红色的耳尖,心猛地一跳,不由得问道:“我还是想知道,我做了什么,你告诉我吧。” “真想知道?” “说吧,我洗耳恭听。”墨冥无煞有其事地用手指掏掏耳朵。 风凌泽转过身来,抬起左手撩起披在肩上的银发,此时他白玉般的脖子上露出两排极明显的牙齿印。齿印旁边还有一排深深浅浅的绯色吻痕。 纵然是脸皮厚如城墙般的墨冥无,这下子也恨不得在地上挖一个洞立刻跳下去把自己埋起来。看来不仅仅是□□熏心的问题,他还啃了人家的脖子。这是什么道理?自己是有多如狼似虎? 他也不再拦着风凌泽,满脸通红走进了隔间。 悠哉悠哉地泡了个香汤,换上了风凌泽给他的一身绣着雅致竹叶纹的冰蓝色龙绡长衫,头上用风凌泽准备的一支羊脂玉发簪束发。 等他一身清爽地走到上善殿玄妙阁,竟发现空无一人。 “冥无大师兄?”院子门口传来一丝细若蚊叫声的少年音,他转身一瞧,正是仲子清。 墨冥无:“人呢?” 仲子清:“大家伙儿都去了空山殿,秦宗主他们已经赶来了,正在空山殿大堂议事呢。” 墨冥无:“哦,怪不得上善殿空荡荡的,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仲子清忍不住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三遍,这才发言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冥无大师兄穿了师叔祖的衣服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啊。” 墨冥无嘴角抽了一下,斜着眼:“你什么意思啊?夸我呢损我呢?” 仲子清:“不敢不敢。子清的意思是,冥无大师兄原本就是丰神俊朗的好相貌,平日里喜欢穿赤纹云袖的袍子,系赤红色发带,一向是光彩夺目的华贵公子模样,如今穿着师叔祖的衣服,竟是一副干净素雅、如诗如画的模样!真是叫人眼前一亮!” “果真如此?”墨冥无听得高兴了,丹凤眼高挑,“你小子嘴巴真甜啊,我喜欢,哈哈~走走走,快带我去你师叔祖那里,我要给他看看我这副装扮。” 仲子清被他拉着手臂一路拖着出了上善殿,直奔空山殿而去。 风凌泽事先吩咐了仲子清先带墨冥无去偏房吃午膳,吃饱喝足以后才去空山殿议事堂。墨冥无急着见风凌泽,草草吃了几口东西,漱了口擦了嘴就要去议事堂。这时,风凌泽恰好从议事堂走了过来,见到墨冥无先是一怔,随后在他身旁坐下,又叫仲子清退了下去,仅剩他们二人待在偏房里。 墨冥无看到风凌泽特意用耳旁的银色长发遮住了脖子,忍不住撩起发丝去看他留下的牙印和吻痕。 墨冥无:“我这算是给你做了记号,你是我的了。” 风凌泽:“莫非还是别人的?” 风凌泽难得一见的俏皮话撩得墨冥无心里直痒痒,凑上前就吻住了他冰冷柔软的唇。 两人唇齿相依,渐渐深入,舔舐吮吸,缱绻不息。耐心而绵长。灼热而甜美。 隔了一段时间才分开。 墨冥无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如果我说我想现在就行云雨之事,你会不会用扇子柄打我?” “会。”风凌泽凝视着他的双眼,认真答道。 “你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墨冥无无奈地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笑着说。 “你想让各大门派都听到道宗未来的掌教白日宣 y 、活色生香么?”风凌泽耳语之时,声音更是富有磁性、低沉性感,叫墨冥无心醉神迷、不可自拨。 风凌泽用冰凉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温柔地在他唇上印上一吻,说道:“来日方长。” 说罢就放开他,领着他去议事堂。 当两人沐浴着众人各种各样诡异的目光堂而皇之地走进议事堂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噗呲声瞬间打破了这片宁静。众人疑惑地看向将一口茶水喷了一地的梵童子,梵童子咋咋唬唬地用袖子擦去嘴边的水渍,腆着脸笑道:“失礼失礼!我是看冥无公子这一身打扮真是仙风道骨,叫人刮目相看啊!” “是啊,是啊!”众人微笑着恭维道。 墨冥无毫不客气地对他飞了一记眼刀,找了个离他最远的椅子坐下。偏偏梵童子是个特立独行之人,他特意绕一圈走过来把墨冥无旁边坐着的药宗宗主给赶走,非要挨着墨冥无坐。众人也拿他没有办法,只能装作没看见,继续方才的讨论。 这次除了道宗山门三大长老、医门上善真人、命门太白真人、相门仰天真人、卜门飞星真人,三大圣地净禅宗梵童子、虚妄和尚,华严宗宗主秦傲霜携小弟子秦音离,慈恩宗宗主暮成雪携大弟子云青青之外,其他门派也派了一人代表出席。佛家、道家玄门中人加武林世家大概有二十人。 梵童子探出身子凑到墨冥无耳旁,用极轻的声音道:“我真是服了你们了。两个人一同出现就算了,还穿着明显是同一个人的衣服、嘴巴还肿着,啧啧啧!这j,i,an情也是过分一目了然了!佩服佩服!” 站在风凌泽身后的仲子清因为离得近,听到这话一张脸跟煮熟了的虾子似的,眼睛忙着看天上、地上就是不敢看过来。 墨冥无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他看着梵童子一眼挑起一边眉毛道:“你有本事也找个j,i,an夫。” “卧槽!”梵童子简直觉得自己要被气吐血,一把拉过站在椅子后面的虚妄和尚道,“你看看这混蛋!气死我了!” 虚妄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佛曰,爱欲莫甚于色。色之为欲,其大无外……” “行了行了!别佛曰佛曰了,老子就是佛,老子说啥就是啥。”梵童子挥挥手道。 “三相神所言极是,是贫僧僭越了。” 一旁的墨冥无好奇地打量着虚妄和尚的一脸波澜不惊的老实相,心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昨天夜里一把扛走醉酒梵童子的霸道硬汉形象还留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抑制不住旺盛的好奇心,凑过去问:“花孔雀,你屁股和腰还疼不?” “啊?对啊,我屁股怎么了?你丫是不是趁我喝醉了对我尊贵的屁股蹂躏了一番?为啥一早起来这么疼啊?还有大腿上……还有……”梵童子一开话匣子就止也止不住,虚妄和尚干咳了几声才让他把话题给刹住,环视一周正好对上了众人扫过来的吃惊和羞耻的眼神。他心里咯噔一声,只好看向墨冥无,拼命使眼色叫他解围。 墨冥无关键时刻也不会掉链子,他起身对各个长辈抱拳行礼,道:“诸位前辈、术界朋友,冥无来迟了,在这里向诸位赔个不是。之前我们几个这个月在临安城、临源乡、恩纳山等地遭遇的险境,玉虚长老应该已经替我们给诸位做了详尽说明。若诸位有任何疑问,我们几个在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各门派代表纷纷点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交头接耳。 “请问冥无公子,鲛人毒是如何解的?”药宗宗主白头翁一脸期待地看着墨冥无虚心求教。 墨冥无与风凌泽对视一眼,拱手道:“白宗主,萧南风赠我一株金萱草,上善真人按照萧南风提供的药方和鬼针草捣在一起后给我服用了。如今鲛人毒是祛除得差不多,只是……” “此药方闻所未闻,莫非是有副作用?”白头翁走上前问道,“请允许老翁替冥无公子把个脉。” “请。”墨冥无递出右手给他诊脉。 白头翁将手指搭上他的脉搏,仔仔细细地诊了一遍,又认真地察看了一番墨冥无的双眼,皱着眉头道:“老翁行医至今,所知晓的解□□方无非是七叶一枝花、白花蛇草、龙葵、紫草根、蛇莓、苦参、马鞭草、断肠草、墓头回、椿根皮、马齿苋、土茯苓,自以为是回春妙手、百治百效,没想到果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金萱草花加鬼针草居然能够祛鲛人毒。冥无公子身上毒素已解,只不过经脉受损,体内真气乱行,忽冷忽热,恐怕是练功走火入魔症状,这药方的后遗症很厉害啊!这样下去冥无公子可是性命堪忧!”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坐立不安起来。 墨冥无淡淡一笑道:“诸位稍安勿躁。这里不是还有天下医术无人出其左右的医圣前辈在嘛!” 众人安静下来,看向风凌泽。 风凌泽只是捧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茶,才道:“今日我施祝由术替他稳住了体内一部分真气,每隔六个时辰必须施术一次才能压住冷热两股力量。至于能不能治愈此种病症,我需要去找我师父求证。” 众人大惊:“难道说药王还活在人世?” 风凌泽点头,众人一脸不可置信,窃窃私语道:“倘若药王真的还活着,那岂不是超过两百岁了?人怎么可能活过两百岁?又不是神仙……” 墨冥无:“为今之计,希望诸位配合我们兵分三路,一路由秦宗主带领下组织江湖正派人士去找茵阕派的老巢、抓住前任门主楚素衣与蝉衣查明勾魂摄魄之术的真相,另一路由净禅宗梵童子、虚妄和尚等人按照萧南风提供的线索前往金陵城去寻找幕后之人,第三路就是医圣带我去找药王,替我治愈现在的病症,并且找到勾魂摄魄邪术的解决方案,之后我们再与大家汇合。诸位意见如何?” 众人小声商谈过后,皆点头同意。 那天夜里,墨冥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已经许久没有做梦了。 大雪山的某个洞x,ue满是冰雪,中央摆置着一副鬼斧神工的千年冰棺,里面躺着一个相貌ji,ng致的银发少年。他闭着双眼,一脸祥和安宁,仿佛只是在静静地沉睡着。 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之中,却出现了一个手持玉圭,身穿黛青绛绡衣、蓝田玉带曳长裾,赤着双足的男童。他熟门熟路地钻入了洞x,ue,踮起脚尖趴在冒着丝丝寒气、冰冷刺骨的冰棺上使劲儿探着脑袋往里面瞧。 “你这顽童怎么又来了?”身后走来一个两鬓斑白、身材高挑的男人。 “本座看看美人哥哥什么时候醒呀!”青衣童子转过头去瞟了男人一眼,咦了一声道,“你怎么又老了许多呀?前几天来见你不是还很年轻的嘛!” 那人笑笑说:“我这是把寿元度给了我徒弟,助他早日醒过来。” “那你快点儿,本座急着等美人哥哥醒过来跟他说话呐!”青衣童子软绵绵地说道。 “快了快了!仙童莫要催了,老夫过几天就要翘辫子了。”那人谈到自己的生死仿佛是一个毫不相关之人的生死,云淡风轻。 “你没骗我吧?大叔!美人哥哥真的能醒过来?”青衣童子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你这顽童真是个人ji,ng!哈哈!”那人笑笑,忽然眼珠子一转,俯身靠近青衣童子问道,“这个嘛,还要借助九穹仙童您的仙力,倘若您愿意将一半的仙气度给他,他便能活。” 九穹:“此话当真?” “当真!不过,仙童您是灵仙,过几日恰逢九九八十一道天劫,若是失了大半仙力,恐怕就飞升不了上仙,承受不住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只能转世投胎变成凡人去历劫了!你可要想好了!”那人老神在在地捋着长胡子道。 “你可别把本座当小孩儿,本座都活了两千多年了,投胎成凡人就投胎成凡人,有什么好怕的!”小娃娃目不转睛地看着冰棺中的睡颜,低声喃喃道,“这般倾国倾城、颠倒众生之人,若是不能活着,甚是叫人心寒。老天不长眼不让他醒着,本座偏要让他醒过来,看看三千繁华世界。” “你这痴儿啊……”那人一脸无奈地看着九穹,像是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悲叹一声,“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万法皆生,皆系缘份,偶然相遇,暮然回首,注定彼此……” 九穹似懂非懂地久久凝视着冰棺中人,不知为何竟潸然泪下。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第16章 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寅时未到。天还暗着。连云轩。 墨冥无微微睁眼,两腮竟是shi漉漉的。他用手背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心口一阵钝痛。 风凌泽拿出锦帕给他擦眼角。 他坐起身来,泪眼朦胧地望向风凌泽,低声道:“我做了一个梦。” “怎么?”风凌泽低沉空灵的嗓音就响在耳边。 “我竟想得起前世。原来,我前世就已经见过你。现在我才知道,我原是昆仑山上九天玄女座下的仙童九穹,你一副还是少年的模样沉睡在三神山的千年冰棺之中。是你师父药王牺牲了寿元、借了我的仙力才复活了你。原来冥冥之中我们两人早就被系在一根线上。可不就是有因有缘?” 风凌泽默默地看着他,一双墨眼在黑暗的屋子里透着莹润的光泽。 墨冥无:“这一世我投胎为人,尝尽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却能早早与你相遇相认,上天总算是没有亏待我。佛曰:修百世方可同舟渡,修千世方能共枕眠。前生五百次的凝眸,换今生一次的擦肩。凡人不知要苦苦哀求佛祖多少次,才能让有情人再结一段尘缘。我何其有幸。” 风凌泽:“我想与你说一件事。” 墨冥无:“你说。” 风凌泽:“我非凡人凡骨。” 墨冥无勾起嘴角一笑:“果然是这样。我还琢磨着,为何你一百八十多年前你便是如此相貌,为何在临安城外的破庙里你能看得到地狱恶鬼阵的恶鬼,为何在被鲛人咬伤之后没有立刻毙命,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为何我可以向你吐露水麒麟、祖洲岛之奇遇。” 风凌泽:“我知你心里有数。你的y阳眼开了天眼通,法力越来越强。如今北斗七星两颗暗星都能清楚见得。相传南传上座佛教阿罗汉修习十二因缘甚深法,获现见诸法之能力,了知十二因缘像法法义,具足十二因缘智慧,可具天眼通。如此看来,你前世身为仙童九穹之时因缘智慧大开,今世法力也青云直上,如今居然能洞悉自身前世之事!” 墨冥无见他眼眸中带着一丝忧色,便道:“你是想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风凌泽:“正是。不断催化你天眼通的潜能,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很大伤害。” 墨冥无:“只有你,会这么担心我。萧明轩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能承受邪灵的摧残了,邪灵急着要催化我天眼通的法力,争夺我的身体做新的鼎炉,恐怕又是新的一轮y谋诡计在等着我上钩。” 风凌泽:“这次你放话出去说祛了鲛人毒,又因服用萧南风拿来的药方伤了经脉失了内力,他必定会加大动作,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墨冥无伸手轻抚他的脸:“放心。慎终如始,则无败事。天地之间,五道分明,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善人行善,从乐入乐,从明入明。恶人行恶,从苦入苦,从冥入冥。” “我信你。”风凌泽握住他的手,忽然问道,“你方才为何伤心落泪?” “在梦里看到少年时的你一动不动躺在千年冰棺里,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不能看我,不能同我说话,不能同我拥抱,不知怎么的就心如刀绞……” 不等他说完,风凌泽伸出双臂轻轻拥住了他。 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次日一早,众人打点好装备,在太乙山山门分道扬镳。梵童子、虚妄和尚带着华严宗秦音离、慈恩宗云青青一起前往金陵城钟山清国寺。 一路上,因为墨冥无不在,梵童子安静了许多,四人默默地徒步到镇上买了四匹棕马加快脚程。云青青试图活跃气氛,几度尝试和梵童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他都是一副无ji,ng打采的样子。秦音离跟他们都不熟悉,一路也保持着沉默。 直到数日后,他们到达了金陵城入住了飞鸿客栈。 子时,极轻的脚步声路过天字一号房,停在了隔壁无人住的天字二号房门前。梵童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一脸贼笑、轻手轻脚地走出内间,他朝坐在外间榻上打坐中的虚妄和尚打了个手势,一个人出了房间。 天字二号房的两位客人风尘仆仆,正准备脱去外套、泡个香汤洗尘。 梵童子顾不上敲门,砰地一声推开门见到的是光着膀子的墨冥无和屏风后面只穿着中衣的风凌泽。他勉力接住墨冥无瞪过来的带着杀气的眼神,讨好地说道:“这群猴子真没劲儿,路上把老子憋得慌,那个啥你快洗洗,出来陪我喝个酒?” 墨冥无继续瞪他。 梵童子忙拱手道:“打扰二位休息了……告辞告辞!明日见。” 说罢便转过身去一溜烟儿跑了。 店小二拿了打赏动作麻利地在隔间准备好一个大木桶,打好热水,将房间留给他们。 两人沐浴更衣之后在榻上盘腿而坐,将体内真气行走几个小周天,如此一来连续数日奔波后的疲惫感也消去,浑身充满了力量。 风凌泽习惯性伸出手搭在墨冥无的腕上替他诊脉,轻声道:“没内伤。” 墨冥无握住他的手,莞尔一笑:“别总为我提心吊胆的。我年轻体壮,就算是皮r_ou_伤内伤也没什么,好得可快了。话说,这次我暗中安排十数名山门弟子下山去寻晏几道影踪,果不其然在途中遭到暗算,幸得我们及时将他们护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看来晏几道在道宗也埋了不少暗桩,必须一个一个都拔掉。这次仲子清也跟他们下山去了,你是不是在担心?” 风凌泽轻轻摇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欲要打开千里视野,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子清年纪尚小,正是好好历练的好时期。”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13节 “看你这么疼他,我心里特别不舒服!怎么办?”墨冥无凑上前与他额头相抵,故意将热气吹在他的脸上。 风凌泽眸色加深几分,低声道:“你道如何?” “我也要瑾瑜哥哥好好疼我。” 风凌泽呼吸一窒,一把将他按在榻上,俯身看着他:“如何疼?” 风凌泽的耳语低沉,身上的清香沁人心脾,叫墨冥无心里痒痒的。 “与我……结秦晋……唔……”他还在戏谑地看着风凌泽,一下子就被对方封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他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在昏暗中凝视着风凌泽清俊的眉眼、笔直的鼻子、淡薄的双唇、如瀑的银发。 风凌泽从衣袖中掏出一颗小小的夜明珠搁在床头,厢房里瞬间大亮。 墨冥无微微眯眼适应突然的亮光,戏谑道:“你干嘛搞这么亮?我俩视力都如此好,根本不需要夜明珠嘛!” 风凌泽挑起单边剑眉,解释道:“我要看清。” 墨冥无:“看清什么?” 风凌泽:“你的每一处。” 墨冥无被惊得说不出话来,绯红色一路从脖子爬到耳尖又爬到他的脸上。 两人贴在一起,转瞬之间便形成了星火燎原之势。 “腿张大些。” 墨冥无被仔仔细细地伺候着,头皮发麻额上都是汗水。 风凌泽手上加快了动作。或轻或重。 墨冥无眼角发红,呜咽道:“我受不住了……快点!” 风凌泽犹如所向披靡的将军贯颐备戟、勇往直前,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两人的亲吻如轻风细雨、霖雨涟涟,雨中百花芬香怒放。 两人的交战又如暴风骤雨、惊天骇浪里的两尾大鱼,横冲直撞,浮浮沉沉,随着滔天巨浪翻滚起伏在浩瀚大海之中,永不止歇。 卯时过。从砰砰砰敲门声中一张俊脸顶着一头ji窝头、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从门缝中挤出来,气若游丝说道:“卧槽哪来的蠢货一大清早敢来敲老子的门……急着投娘胎我立马送你下去……夏?” 一只细嫩的小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圆圆的杏眼眼眶里酝酿了shi意随时就会掉出泪珠子来。 “夏幼薇小妹妹?怎么是你啊?不是不是,哥哥我有起床气啊,早上谁叫我起床我就冲他撒气,不是针对你的,绝对不是!你可别哭哦……”梵童子看到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急忙伸手去理头上的乱发,然后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去哄人家。 夏幼薇吸吸鼻子,努力把就要掉出眼眶的泪珠子吸了回去,带着鼻音问道:“梵哥哥,我不是故意要把你吵醒的,对不起……” 梵童子最怕见到女孩子家哭,慌慌张张地左顾右看,恰好看到隔壁屋子大门一敞,惊喜道:“呀,冥冥,你也起啦?” 他还来不及移步上去,夏幼薇堆了一脸的笑容蹦过去乖巧地打招呼:“冥无哥哥早!” 墨冥无已经是神清气爽满面春风地倚在门前,勾起一边嘴角道:“隔壁那位公子是怎么了?半夜学黄鼠狼去偷ji了不成?这么狼狈!” 他闷声笑着看梵童子气得跳脚,话锋一转望向夏幼薇:“你怎么来了?你娘知道吗?” 小姑娘心虚地低下头绞着手指道:“呃……其实,我是瞒着我娘偷偷跑出来的……”她悄悄抬起眼来瞟了一眼墨冥无的脸色又急忙低头乖巧道,“我听说云师姐一直跟在冥无哥哥身边,我怕时间长了你把我忘记了,所以我就跑来找你了。” “胡闹!”墨冥无正色道。 因是第一次见墨冥无朝自己发火,她吓得一哆嗦,头垂得更低了。 墨冥无轻叹口气,柔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可如此鲁莽行事。你娘她们一定很着急在找你。你也应该懂事了,好好听话,不要太任性知道吗?” “是!”夏幼薇低头撅着小嘴巴,脸上露出几丝不悦。 “我让你师姐送你回慈恩宗。” “啊?不要啊!我好不容易才能遛出来的!你叫云师姐给我娘报个信还不行嘛?求求你了!冥无哥哥!你最好了!冥无哥哥!”夏幼薇拼命眨着水汪汪的大杏眼祈求着。 梵童子在她身后憋笑憋得慌,肩膀一抽一抽的。 墨冥无瞪了他一眼,随即对夏幼薇说道:“等你师姐来了你跟她商量吧。” 夏幼薇气得直跺脚:“冥无哥哥!你怎么不管我了!” 梵童子凑上前来,对墨冥无无声张口:“红颜祸水……”趁惹毛他之前,转身一撒腿跑了个没影。 金陵城钟山气象雄伟、地势优越。因山顶时不时有紫云萦绕,又得名紫金山。与后湖相依相忘,山水城林浑然一体。钟山以龙蟠之势屹立于扬子江畔,饮霞吞雾,松青柏翠,郁郁葱葱。清国寺位于中山南麓,通往清国寺的石头栈道长达三公里,蜿蜒曲折,曲径通幽。 石头栈道尚未走完一半,已闻浑厚钟磬之声。 众人结伴从金陵城城中一路步行而至,气喘吁吁的唯夏幼薇一人,云青青拉着她的手陪着她走在最尾端。 夏幼薇的视线越过数人落在最前面的墨冥无身上,只见他长身玉立在一块高耸的岩石上睥睨山下,雪色云袖与赤色发带随风飞扬,一副侠骨柔情、神采飞扬之相看得她倾慕不已面红耳赤。又见他身旁一人不染一尘、冷俊清雅,只觉得自惭形秽、低入尘埃。 云青青察觉到她的小情绪,悄声安抚她说:“小薇儿,你听师姐的,对冥无公子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我们寻常女子都高攀不起。一般人哪里配得上他你说是不是?所以还是想开点儿吧?” 夏幼薇喃喃道:“对,高不可攀!冥无哥哥太优秀了,世间凡人没有谁配得上他!这么一想我觉得轻松多了。谢谢你,师姐。原本是应该我先安慰你的,还叫你来安慰我……” 云青青苦笑:“没事,咱们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 夏幼薇:“等去了清国寺我就得回家了,也许以后也没什么机会见到冥无哥哥了,哎……” 云青青:“你这孩子,真傻!” 夏幼薇:“师姐你别说我傻,我看你也差不多,你每次去我娘那里打听冥无哥哥的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哦,我都是偷偷摸摸地躲在屏风后面听着呢!” 云晴晴:“坏丫头!怎么可以学别人偷听呢!太坏了!我要告诉师父!” 夏幼薇:“不要啊,师姐!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发誓,我再也不说你喜欢冥无哥哥……哎哟啊哈哈!” “看我怎么罚你!”云青青扑上去直挠她痒痒,笑得她花枝乱颤。 秦音离怕听到她们的窃窃私语,特意走在前面,紧挨着梵童子和虚妄和尚。却听到梵童子不大不小的抱怨声:“冥冥这小子昨日一夜颠鸾倒凤畅快淋漓够本了吧!今儿个神清气爽、面色红润……哎哟!你干嘛暗箭伤人!你只顾着自己畅快了吵得我一夜睡不着觉还不肯让人说了啊?你那匿音符对我没用啊!” 墨冥无抛了一张明黄色符箓在半空中,半眯着眼:“是不是有人想尝试一下被灵体上身的滋味?” 梵童子吓了一跳,急速躲到虚妄和尚背后嚷嚷着:“卧槽!你这混蛋想让灵体上我强j,i,an我的灵魂!” 众人一听皆尴尬地错开视线、看向地面,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墨冥无掐了个诀,食指中指并成剑指指向半空中的符箓,噗呲一声燃起熊熊火焰飞向遥远的天际。 “咦?”梵童子见目标不是自己,从虚妄和尚背上跳了下来,大胆走上前:“出什么事了?” 墨冥无:“你将风前辈之前准备好的长命缕叫大家拿出来系在手腕上,这里气场不对劲。” “啊?这么严重?知道了!”梵童子转头即刻去一个个吩咐身后的人。 长命缕是五色丝线编成日月星辰或鸟兽等物:青、白、红、黑、黄,从y阳五行学说分别代表木、金、火、水、土,同时分别象征东、西、南、北、中,蕴含着五方神力,可以驱邪除魔、祛病强身、避开刀兵之灾,使人健康长寿,男左女右系在手腕上,又名曰续命缕、辟兵符。据古籍记载,这是源于古时方术大师剪五彩纸挂在山上招五方鬼神之术。 风凌泽走在墨冥无身旁,从袖口中掏出一款编织ji,ng致的长命缕系在他右手手腕上。墨冥无也同样从怀里掏出一根同款的长命缕系在风凌泽右手手腕上。 风凌泽提醒众人:“这座山上有若干个几个阵法。” 墨冥无点头:“嗯,应该有高人坐镇。我们一定要谨慎行事,这么多人可别栽在了这里。” 后面几人也紧紧跟上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栈道两旁出现若干排杨树,围着栈道,杨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忽然一阵飞沙走石,眼前模糊起来,耳边响起了各种号角声和兵器声。众人睁眼一看,眼前不是在杨树林里,脚下也不是石头栈道,而是在黄沙漫天飞舞的荒漠里,不远处有一支身穿黑色铠甲的鬼面军在疯狂叫嚣着示威。 墨冥无大声道:“我等已经闯入阵中,那支鬼面军队并非幻象。我们七人组鹤翼阵形!” 所谓鹤翼阵形,是指让大将位于阵形中后,以重兵围护,左右张开如鹤的双翅,是一种攻守兼备的阵形。鹤翼阵要求大将应有较高的战术指挥能力,两翼张合自如,既可用于抄袭敌军两侧,又可合力夹击突入阵形中部之敌。大将本阵防卫应严,防止被敌突破,两翼应当机动灵活、密切协同、攻击猛烈,否则达不到目的。 墨冥无安排梵童子带秦音离站左翼、虚妄和尚带云青青站右翼,风凌泽配合他站在中后方主持阵形,夏幼薇战斗力最弱,站在最中间。 鬼面军排成一字型、五五成行,迅猛突击过来,各个一手持红缨枪、一手持银盾,身披铁甲,声势浩大。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已做大部分删(文)减(明)。 第17章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风起云涌,飞沙走石。猛烈的狂风席卷了大地,刮得天昏地暗。 众人奋勇上前厮杀,由梵童子跟虚妄和尚二人带领冲锋陷阵,将前面一排持红缨枪兵杀光以后,又突然被后排鬼面兵s,he出的数十支羽箭差一点冲散了队形。 墨冥无携风凌泽飞身跃起挥剑挡下大部分的羽箭,护住秦音离三人。梵童子赤手空拳击断□□箭矢,飞腿连续踢倒扑上来的一个个鬼面兵,虚妄和尚抛出肩上的赭色袈裟,在半空中抖开,一点地一腾空一收手便兜住了十数支羽箭,又紧接着将羽箭向鬼面军抛过去,s,he中一片鬼面兵。 s,he箭手被击杀殆尽,后面又接连冒出四个手持刀斧、虎背熊腰、杀气腾腾的鬼面大将,奔腾上前,势如破竹! 五鬼四将y煞阵! 墨冥无大手一挥,携风凌泽、梵童子、虚妄和尚三人迅速分散开去各临一敌、兵刃相见。 墨冥无对面的鬼将身高九尺,手持一对开山斧,力大如牛,骁勇善战,一斧头来势汹汹劈上前、杀人如砍瓜切菜。墨冥无单手持玄铁长剑以塌山之势劈上去,与开山斧珰的一声兹啦兹啦擦出火花,破风而出,一时之间两人力度竟相持不下,连续交手数十回。 墨冥无将真气注入玄铁长剑,眼似电,腹如蛇行,步赛粘,身形轻盈飘逸。鬼将身形远远没有他快,挨了他数剑之后开始焦躁不安,招式越发杂乱无章。墨冥无瞅准鬼将的破绽,一把剑如掣电般穿过铠甲刺穿其腹部,迅速拔出后血洞大开,痛得鬼将悲鸣怒吼、捶胸顿足。他一甩手斩断了面前鬼将的脑袋,鬼将碎成黑粉随风散尽。 墨冥无看向一旁的风凌泽,他正与一手持劈风大弯刀、身形诡异的鬼将打得火热。 此名鬼将持大弯刀劈、砍、驾、挡、拍、抡,刀法走势行云流水,舞动起来如飘风残雪,将狂风劈成一截一截。快刀走起来仿佛夜风呼啸,周围的走石被劈得四分五裂,刀锋堪堪擦过风凌泽冰蓝色云袖,却丝毫近不得他身体。刀快,他身形更快。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料敌先机,一把银霜剑在风沙中走得极快,鬼将伤不得他,渐渐呈现出了无力感。 墨冥无见风凌泽打得游刃有余,放心地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梵童子。 梵童子赤手空拳与另一赤手空拳的鬼将大战三百回合,出拳如流星,扫腿如狂风,战得如火如荼,不分上下。偏偏他又是个不肯吃苦耐劳的主,打了没半天就从腰间掏出了玉箫,注入内力吹起了刚烈粗厉的一曲《广陵散》。 他内力磅礴,箫声带着杀意以雷霆万钧之势向鬼将压下来,鬼将东闪西避,被箫声逼得心神大乱、行动迟缓。箫声荡气回肠,从四面八方杀来,鬼将被震得身形越来越薄弱,实体渐渐趋向变虚。 再看另一头的虚妄和尚,正以绝对优势用金刚降魔杵压制住了手持狼牙木奉的鬼将。他一遍遍念金刚降魔咒,镇住对方的煞气,又力如千斤压顶,劲似利箭穿革,五尺长的金刚降魔杵被他挥得虎虎生风,在五十多斤重的重兵器狼牙木奉面前毫不逊色。 鬼将出手狠戾,直直往虚妄和尚脑袋上砸去,他双手握金刚降魔杵杖横挡,两兵器相接电光火石飞jian。他一面挡着狼牙木奉的袭击,一面腾出右脚飞速扫向鬼将下盘,鬼将双腿腾空而起躲过,又飞扑上来与他打成一团。但在不久之后因金刚降魔咒的影响,鬼将战斗力越来越差,步步后退。 这时候,只听几声尖叫声响起,墨冥无几人往后一瞧,秦音离和两个姑娘像是突然遇到了险境,身影片刻之间消失在风沙中。 墨冥无大声叫道:“诸位,鹤翼断翅!速速解决鬼将!” “好!” 见其他三人纷纷使出凌厉招式,放大招斩杀鬼将,他赶紧走过去观察地面上方才秦音离等人留下的脚印。沿着脚印疾步跟上前,走到一断崖处脚印忽然消失。 风凌泽三人提着兵器跟上来,问他情况如何。 墨冥无蹲在地上,单手捻了地上的沙土轻嗅,蹙眉道:“不妙,他们这是遇到了厉害的ji,ng怪!” 梵童子急忙跑过来凑上前问:“什么妖怪?如何厉害?我倒是想会会!” 墨冥无轻轻一招手,断崖处一棵苍天古树的高枝上缓缓飘落一根赤红色羽毛,他打开y阳眼瞧去,妖气幢幢。细细打量后,他道:“莫非是传说中的鬼车姑获鸟?” 古书记载:鬼车,夜行娘子,怪鸟也。相传产妇亡魂所化,昼伏夜出,行则啼哭有泪。春夏之间如遇隐晦,则飞鸣而过。人家晒小儿衣服未收,血泪滴着,小儿必丧。每于月黑荒村,凄风惨雨,磷火星星,鬼鸟嘻嘻,始颉颃而过。统名鬼车,以其两翅如车轮推行。 梵童子惊道:“世上难道真有姑获鸟?” 风凌泽:“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墨冥无点头:“没错。这些都是流传久远的东西,鬼车被传为原先是九头鸟,被天狗咬断一首灭之。此说法真假难辨,无从证明。不管是被召唤出来的还是造出来的,都是个大祸害!” 梵童子:“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墨冥无仰头朝天空一望,伸出右手掐指一算,说道:“我等闯入阵中的时刻,正是午时。子午时是y阳相交之时。子时y极而生阳,一阳初动。午时阳极而生y,一y初动。亢龙有悔,正所谓过犹不及,此时反而阳气衰落,布阵之人掌控了天时地利,祭了厉害的法器来聚y拢邪,秦音离三人道行浅薄,很容易就着了道落入了第二层阵中。” 梵童子:“如此说来,我们万万不能追随他们跳下断崖,否则不是自寻死路?” 风凌泽:“一般情况下,找到阵眼破开此阵便可解救受害者,只不过,布阵之人手段异常高明,一层阵套着另一层阵,环环相扣,险象环生,这样下去我们不得不一关接着一关闯下去了。” 梵童子大叫:“什么?是哪个混蛋干的?这么y损!非要把我们剥掉一层皮是不是?” 墨冥无看向虚妄和尚问道:“虚妄法师可熟悉术界有名的阵法术士?” 虚妄和尚答曰:“据贫僧所知,纵观古今术界,世上阵法大能屈指可数。近数百年出现过三位名扬天下的阵法大师。在奇门阵法上造诣登峰造极的第一人,便是道宗创始人残月道子。残月道子在两百年前创锁魂阵,成功镇压一具千年女尸,造福蜀地一方百姓,受百姓敬仰。又在秦岭天女崖以毕身所学开创出神霄阵,相传神霄阵内人鬼不扰,为真正清净所在,与世无争的真境,是道宗历代掌教羽化之地。无论是布阵还是破阵,无人能出其右。甚至有传言称残月道子是轩辕黄帝臣三公之一、创造出八阵图灭掉蚩尤的风后之后裔。” 墨冥无敏锐地觉察到风凌泽冰湖一般沉静的眸子里偶现一丝波澜,不禁心里微微一动。 梵童子追问:“那另外两位大师呢?” 虚妄和尚对着墨冥无双手合十欠身道:“说起第二位,请冥无公子恕贫僧直言了,恐会触及冥无公子的伤心事了……” 墨冥无一顿,抬眼问道:“莫非是跟我娘有关?” “正是。这第二位阵法大师,与冥无公子有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他便是您的外祖父,贺兰州,号黄冠子,是阵法术家贺兰家族的第三代家主。贺兰先祖在机缘巧合下偶然得到了《握奇经》残本,习得五行阵、八卦阵,近百年在术界也是名声鹊起。可惜的是贺兰家族历代家主耗尽心神、呕心沥血研习阵法学术,每一代皆有心疾离世甚早,数年前贺兰州大师也已驾鹤西去。如今当家的是冥无公子您的舅舅贺兰景。贺兰景志不在此,阵法学上天赋缺缺,因此贺兰家族在玄术界隐隐有衰竭之相。” 墨冥无:“我娘确实有心疾。幼时在娘的丧礼上见过舅舅,他亦是血色不足、脸色苍白。” 虚妄和尚接着道:“第三位阵法大师,是一位亦正亦邪的民间博弈高手。此人三十五年前横空出世,自称宋老客,他首创起阵式布局,胸罗全局,折冲樽俎,纵横捭阖,当者披靡,所向无敌,许多名震一时的围棋名家和高手都惨败在其手下。自此,他的声名轰传一时,闻名天下。他在棋盘上布局布阵杀敌,实际战术中运用此阵威力极大,以一敌百。宋老客性格古怪,重金聘请也不肯出山。不过他声称,只要在棋局对弈中赢得他一局,便能求他办一件事,无论是惩恶还逞凶,他必能不计代价办成。” 众人皆哑然。 墨冥无灵光一现,道:“时间不会这么巧,宋老客三十五年前横空出世,名动天下,三十多年前临安城萧家庄一夜之间就人去楼空、消失无踪。我看其间必然有联系。” 虚妄和尚皱眉道:“听冥无公子这么一说,贫僧倒是想起一件事。三十多年前临安城最大的茶楼召开过中原博弈大会,当时招揽了天下数十名博弈高手进行对弈。传言宋老客确实在大会上露面且大出风头,只是最后关头莫名其妙地输给了一个女童。” 众人疑惑道:“女童?” 虚妄和尚:“是的。那女童不过八九岁,起局、中盘展现了惊人的天赋与才智,时时转换,每出意表,在收官之时逼得宋老客连吐三口老血,那局甚是ji,ng妙绝伦,得到当时棋手的高度评价。” 墨冥无:“我看,或许是那女童赢了宋老客,随之利用他借刀杀人除掉了整个萧家庄。” 梵童子抚掌道:“有道理啊!只有运用阵法中的鬼蜮伎俩才能无声无息地完成灭门之祸啊!这次在钟山清国寺坐镇的恐怕也是宋老客那厮吧?哼,善恶不分忠j,i,an不辩,这个宋老客真不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混蛋!” 虚妄和尚:“小心!” 方才还是临着断崖,轰隆一声地面突然塌陷,众人急急退步,纵身往上跳跃也难以躲避,纷纷往下掉落。墨冥无在慌乱中视线四处寻找风凌泽的身影,见他轻飘飘地半浮半落,稍稍安心,专注地躲避四面八方砸过来的山块巨树,挥剑劈开乱石。 一阵天崩地裂、地动山摇过后,墨冥无四人分散到不同几处。 墨冥无稳稳当当落地,四处查看一番,发觉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八角五重宝塔,掩映于绿树之中。塔顶由碧色琉璃瓦镶边,塔身灰白色,尖塔挺立在重重云雾里,似隐似现,瘦削挺拔。他走到塔脚,举目仰望,更觉此塔巍峨高大、古朴宏伟。他往身后看去,烟雾弥漫,死寂一片。 他嘴角一勾道:“看来我只有偏向虎山行了。” 说罢便推开了宝塔铁门走了进去。 沉重的铁门缓缓推开,扬起一阵尘土。塔内昏暗非常,八面石墙上各有烛台一座,墨冥无弹指s,he去,八座烛台皆被点燃烛火。这才看清地面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他欲走近查看,刚走几步,背后的铁门哐铛一声自己合上了,且合得严严实实,塔内一下子y暗不少。 他将右手搭在剑鞘上,小心翼翼地在周围走了数步,发现地上竟然画着一个巨大的棋盘。 “哈哈哈哈哈!好小子,竟敢闯入老夫的五神四象阵!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有胆量!”从塔顶传来的男子笑声如洪钟,内力十分深厚。 墨冥无双手交叉抱剑在胸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着说道:“宋老客,本公子来会会你的五神四象阵!” “好!当今天下,能破老夫阵法之人不是早已入了土就是还没出生,我倒要看看你是哪一种!” 话音刚落,平地起惊雷,轰隆隆一阵,烟尘弥漫,墨冥无闭气退后两步,人却已到了棋局里。 他看向四周,隔着十步距离前后左右都是百尺来高的粗壮铜柱,铜柱顶端隐隐可以瞧见雕刻着巨兽铜像。脚下是横七竖八的墨线画着,形成一排排正正方方的格子。 他从来就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也深信自己的运道,在脚下的格子中踱了数步,见四周情形不变,便将佩剑挂在腰上,双手快速连续结九个手印:不动根本印、大金刚轮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智拳印、日轮印和宝瓶印,念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周身突现狂风笼罩于身,身前凭空浮现金光闪闪、四四方方的九宫格。 “干反吟,凶格!干伏吟,凶格!星门反吟,凶格!星门伏吟,凶格!不对,九星八门混沌一片,怎么会这样?”墨冥无收起奇门遁甲术,风遁也随之消失不见。 那浑厚男声再次响起:“呵呵,好小子!果然有两把刷子!当今居然有人懂奇门遁甲术!老夫也有看走了眼的时候……可惜了,今天你在我阵里,由五神四象压制住了罡场,使不出来了!” 墨冥无暗暗吃惊,这才意识到眼前或许要打一场苦战了。 就在此时,头顶上方s,he来一阵箭雨,密密麻麻接连不断。他凝神看过去,每根箭矢头上都带着点点火星,竟是火攻!他瞳孔一缩,立即扔出一张符箓点燃,奉礼咒曰:“太y化生,水位之ji,ng,虚危上应,龟蛇合形!周行六合,威慑万灵,无幽不察,无愿不成!天帝有敕,吾固降灵,阐扬正法,荡邪辟兵!急急如律令!” 施完玄天真武大帝神咒,一息之间,墨冥无周身被一层茧形水盾笼罩,带着火星的箭矢遇到水盾便火光熄灭、一根根箭矢折断落地。不一会儿,他脚下周围已是数十根断箭铺满了地面。 箭雨停止后他撤去水盾,立在原地竖起耳朵倾听、查看着周围气场的变动。 同时他也在暗暗思肘着:宋老客所谓的五神四象指的是何物?古神话传说中,东方属木春神句芒,南方属火夏神祝融,中心属土配神后土,西方属金秋神蓐收,北方属水冬神玄冥。曾有名术士对称的解释是,东方代表生,南方代表长,西方跟收获有关,北方跟保藏和水有关。 他掐指一算,方才的火攻确实是从南方铜柱的铜像上发出的,与他的猜想不谋而合。 一眨眼之间,北方铜柱后面爬出许多条体长两三尺的竹叶青,头呈三角形,腹面淡黄绿色,腹鳞后缘泛白,尾端呈焦红色,嘴中的毒液从尖牙s,he出,四面八方聚过来。 “竟不是水攻?”他心念急转,挥起玄铁长剑斩杀那源源不断爬过来的竹叶青。竹叶青来势凶猛,聚拢得非常迅速,他手里那把玄铁长剑的剑气却更不好惹,红光煞气冲天,一剑劈斩过去,竹叶青撞上剑气就被弹s,he出去老远,或者直接被割裂成几段当场毙命。 墨冥无杀了一阵,加上一开始便连施两大术,终于身体上出现了些许疲惫感。为了保证自己ji,ng神高度集中,他在等待新一轮攻击的时候闭目默念清心咒。心里想着:北方竟不是水攻,莫非我猜错了?五神并非上古五神? 他凝聚心神之后,忽地察觉到某一个方向有人在砍树。斧子砍在树根上,咚咚咚,砰砰砰,忽近忽远,忽远忽近,在这死寂一片的八角五重宝塔内显得鬼气森森。他细细回想,仿佛一进此阵就隐约听到了类似的咚咚咚、砰砰砰。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14节 那树若被砍倒了,又会触发下一个阵法不成? 墨冥无的行动力总比思考的更快一步,一个箭步跨向砍树声传来的方向。一路上鬼影幢幢,恶鬼林立,他念着护身咒,持玄铁长剑与恶鬼打了起来。虽然说他是纯阳之体,体内罡气凌然,但在这阵中恶鬼不知为何格外强大,不惧他身上的罡气争抢着要附入他身体里。 还有的直接往他y阳眼中钻,疼得他双目赤红,眼角发烫。跟上次一样,被祟气强行冲入体内之后,头疼得厉害,太阳x,ue突突直跳。他忍着剧痛,一边杀鬼,一边找退路,却发现刚才进来的入口已经找不到了。 全身上下被鬼影拥着挤着,恶鬼上前撕咬、砍杀他的灵魂,他承受着全身钻心般的痛楚,一个趔趄单膝跪倒在地上,这时候脚上也被地下伸出的数只鬼手缠住了,鬼手死命要将他往地下拽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越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左胸口仿佛在被火烧一般,灼热万分。 模糊不清的双眼之中也是红光一片,一会儿是黑色鬼影,一会儿是阵阵祟气,又过了一会儿似乎出现了一个雪白的身影。他闭上了眼睛,神志开始飘移不定。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第18章 星暂晦,月常明。留明待星复,三五共盈盈。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墨冥无耳畔又响起了墨君生朗朗的读书声,熟悉又悦耳。他跟着轻哼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冥无!”又一个低沉如古琴般的男声在叫他,很是着急的样子。这个声音也很熟悉,熟悉到叫他内心深处产生一阵阵的悸动。他拼命地想要睁开双眼,然而眼皮却像是千斤重压在他眼眸上。他的手指微动,却在一瞬间被一只略微冰凉的手握住了,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你怎么样?” “我没事……我失策了,宋老客说的五神四象阵其实是诓我的,五神中只有四神: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圣人站中间,圣人是第五个神。四象指的是四门:丑寅位鬼门、辰巳位风门、未申位人门、戍亥位天门。‘鬼门伐树,必死无疑’。他千方百计地混乱我的思维,想要引我进鬼门。没想到我还是算错一步,走进了鬼门……”墨冥无闭着眼睛道。 “你用奇门遁甲术破了他一半的阵法,已经是不容易。你毕竟年少,历练不够,y谋诡计上输给他不算什么。”风凌泽安慰他道。 “也对。我们还在五神四象阵里么?” “已经出来了。不过,其他人还困在塔内。” “你总是第一时间能找到我。你是不是有什么神力?”墨冥无勾嘴一笑。 “十年前给你治病的时候,我给你服了一种草药,混了茱萸、雪莲、菖蒲、祝双花等等,如果你身受重伤体内气血混乱时,胸口的印记刺青便会发烫散发出一种奇特的药香,十里地之内我便能寻到你。” “呵呵,我是何等幸运叫你这么为我花心思?上辈子我积了太多德是不是?”墨冥无呵呵一笑,一不小心咳出一口血,“咳咳咳……” “你怕是忘了,你上辈子确实是献身救醒了假死中的我。” “呵呵,你倒是记得清楚。我对你的好不用记这么清楚,只要记得我对你的心。” “这个时候你还说笑。” “怎么是说笑呢?这个时候我才要好好表白我的心意。好了,不捉弄你了,知道你脸皮薄。话说回来,我这副样子可怎么去救他们?真是一身伤折弯了英雄腰。” 风凌泽迟疑了一番,没有答话。 墨冥无觉察到了他的犹豫,笑道:“我又害你替我担心了,真是不该。你是不是有法子让我立马就恢复一时的实力,可是这法子会让我大大伤身,所以你闭口不谈,是不是?” “对。”风凌泽握紧了拳头。 “可如今万分危急,秦音离他们几个跟鬼车对峙中呢,凭他们几个的能力必定是九死一生,我多一分犹豫他们就多一分危险,身为道宗山门的大弟子我如何能让他们身涉险境、命丧黄泉呢? 呵,你知道我的心思的,何况医者仁心,你比我更想救人不是么,下针吧!”墨冥无伸出手去包住他握紧的拳头。 风凌泽轻轻叹息一声,才开口道:“好吧,你忍着点。” “好。” 风凌泽将手中长长的银针刺入、捻转在他的上星x,ue、臂臑x,ue、晴明x,ue、耳尖,用针刺小指末端关节的眼炎x,ue放血数滴,又在少商x,ue、太阳x,ue、合谷x,ue放血数滴。疼痛使他死死攥紧了拳头。 “睁眼吧。” 墨冥无缓缓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清亮,视野仿佛比原来看到得更清楚更深远,眼眶也是清清凉凉的舒适多了。他朝风凌泽感激一笑:“不愧是医之圣手,你这医术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风凌泽依旧严肃道:“我尚未治愈你的眼疾,只不过暂时压制住y毒的发作,你需尽快破除塔内的阵法,救出他们,否则越拖下去越是危险,你的伤能否治愈我也无法保证。” 墨冥无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罢便往塔内走去,风凌泽紧跟上他,他拉住风凌泽道:“瑾瑜,里面太危险了,你别跟着我。” 风凌泽摇头回答:“我不会放着你不管。” “你别固执。” “我助你破阵。倘若中途你的双眼再次失明,恐怕就会永久失明。我会护着你。” “……好。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星暂晦,月常明。留明待星复,三五共盈盈。” 两人一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眼神交汇时更觉着此时此刻彼此之间心意相通。 墨冥无与风凌泽携手并肩步入塔内,面前还是五神四象阵。 风凌泽在墨冥无耳边低语道:“根据河图洛书记载,五黄土玉衡廉贞星入中宫即是本宫位,天盘九宫九星不循环,九宫九星五行五物相生之运行,只有在丑寅位艮宫的八白土招摇左辅星跟两侧相克,其他七星皆与两侧相生之运行。因此,东北艮宫为凶位。” 墨冥无星眸一亮,点头道:“不错。九宫八卦之中,艮宫土,震宫水,巽宫木,离宫火,坤宫土,兑宫金,乾宫金,坎宫水。河图之理,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为五行左旋相生之运行。金旺金,水生水。若将丑寅位艮宫蔽去的话,坎宫震宫皆为水,各个方位皆能顺天而行,左旋相生之运行而不相克。我用桃木作屏障隐遁鬼门,便能破阵!” 他手掌一摊,手中出现一把小巧的桃木剑,念曰:“天地自然,秽炁分散,八方威神,使我自然,乾罗答那,洞罡太玄,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按行五岳,八海知闻,凶秽消散,道炁长存!”净天地神咒可用于度鬼万千。道门慈悲,喜愿幽众安乐,度人万千,赦鬼万千。 桃木剑从手中飞s,he出去,直抵艮宫,噔的一声深深cha入艮宫地中只露出一个剑柄。刹那之间,从桃木剑cha口开始地面开始四分五裂扩散出去,各种鬼魂祟气被裂口喷出的白色纯正浩然正气瞬间净化消散,鬼魅魍魉来不及惨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冥无,坤宫!”风凌泽一把拉过墨冥无,指着突现的阵眼。只见艮宫正对着的坤宫地面上露出一面镶着金边的紫色三角令旗,正面写着“万鬼号令”四个血字,背面写着“总召万灵”字样,正是模仿道宗的五雷号令仿制而成的令旗。 墨冥无二话不说,提起玄铁长剑冲上前将令旗一削两段,令旗一倒下,露出旗杆下埋着的一具白骨,白骨迎风碎成沙尘散去,“啊——!”只听塔顶上方传来阵法破除后宋老客遭到反噬的惨叫声。 风凌泽走到塔门前,轻松一拉就将紧闭着的两扇铁门拉开,日光照s,he下塔内各种秽物消弭在空气中,一片空旷,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塔内的木头阶梯也显露出在视线里,几阵零散的脚步声后梵童子跟虚妄和尚各自背着一个伤患从塔上爬着阶梯走了下来。 墨冥无上前一看,秦音离手臂和背上都有伤口、人在昏迷中,夏幼薇有几处小伤口不算严重、人也失去了意识。缓缓走在最后的云青青拖着受伤的一只脚,一步一停显得很是吃力。几人手上的长命缕皆已断裂或遗失。长命缕仅能挡一次灾。 梵童子灰头土脸地对他说:“冥无,你说的那个姑获鸟很是厉害啊!我跟虚妄同她大战了三百回合,也没将她杀死,如今她受伤遁走,不知什么时候会杀回来……累死老子了……” 虚妄和尚向他和风凌泽点头致谢:“多谢二位破阵!贫僧等人在塔顶被困许久,这三位施主都多多少少受了伤,需要尽早救治。” 墨冥无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于是便带领诸人出了塔。 走出五神四象阵以后,周围一片光明,方才的荒漠宝塔已经不见,众人抬眼一看,眼前不远处就是山顶的清国寺。寺庙香火旺盛,拜佛之人三三两两、进进出出。门口还摆设了香烛摊位。 梵童子道:“这地果然有猫腻。不应该啊,如此佛门清净地,怎么会藏大凶大邪之徒?又是凶兽又是鬼将鬼兵的……” 墨冥无勾起一边嘴角道:“哼,人家懂得什么叫‘灯下黑’,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 云青青喘着气跟上来问道:“你们说的是谁?方才将我们困死在阵里的高人吗?” 墨冥无皱眉道:“宋老客只是c,ao纵阵法的一颗棋子。背后另有其人。” 云青青疑道:“那会是谁?我们现在还处于危险之地的意思吗?可是,幼薇她们急需救治,我们先进寺里休憩片刻吧?就算是有恶人总不会堂而皇之在佛门之地大开杀戒吧。” 梵童子也同意说道:“是啊,秦音离这小子方才为了英雄救美伤得有点重啊,赶紧找个歇脚的地方给他处理伤口才行。” 墨冥无与风凌泽对视一眼,点头道:“行,去清国寺。” 清国寺门口的小沙弥一眼瞧见了他们这群相貌不凡却一身狼狈的人,急忙跑上前迎道:“阿弥陀佛!请问各位施主前来是为上香还是吃斋?” 墨冥无答道:“劳烦小师父带路,我们有两个朋友病重需要就医,想要借厢房休憩休憩。” 小沙弥看墨冥无俊逸潇洒,站在他身旁的风凌泽更是风华绝代,脸蛋一红忙低头道:“本寺有几间简陋的厢房可以供香客歇息,请施主随小和尚过来吧。” 他们跟在小沙弥后面穿过山门长廊,不一会儿望见了正面的天王殿,透过大门可以看到殿内的四大金刚塑像。小沙弥停下脚步解说道:“此处便是天王殿,正后方是大雄宝殿和藏经阁,左右两侧分别是僧房与斋堂,再往里面走便是念佛堂和若干间厢房。请诸位随小和尚往里走。” 小沙弥将众人带到一间比较宽敞的厢房,端来茶水便要告退下去,墨冥无叫住他问道:“小师父,我等初来乍到,不知这清国寺供的是哪一位菩萨?” 小沙弥一愣,随即双手合十唱道:“阿弥陀佛!本寺供奉三尊佛,大雄宝殿中间一座正是佛祖释伽牟尼,东边为燃灯佛,西边为弥勒佛。” 梵童子紧跟在一旁,听到这话后cha嘴说道:“清国寺供奉的乃是三世佛。释加牟尼是现世佛,燃灯佛是释加牟尼的老师,亦称过去佛,弥勒佛是释加牟尼的弟子,亦是法嗣,也称未来佛。” 小沙弥激动地凑到梵童子面前,两眼放光道:“这位施主佛性超然,对佛祖了解甚然,想必与我佛是有缘人!请施主务必要来大雄宝殿!师父见到您一定会很高兴的!” 梵童子和他大眼瞪小眼,指着自己问:“啥?我还是有缘人?” 墨冥无笑道:“谢谢这位小师父了!你可真是独具慧眼,这位公子确实是在考虑皈依佛门,稍后便会去大雄宝殿上一柱香。” 小沙弥躬身告辞离去。墨冥无瞄了一眼在风中凌乱成纸片的花孔雀,拍拍他肩膀进去了。 “卧槽!冥冥你这小混蛋又坑老子!”梵童子在屋外跳脚,被砰地一声关在门外,鼻子差点撞上门倒把自己吓了一跳:“哎哟我英俊的鼻子!” 厢房里一片安宁,风凌泽在为秦音离几个诊治,虚妄和尚坐在角落里轻声向墨冥无说着刚才闯进阵内与鬼车大战一场的惊险过程以及救出秦音离三人的经过。 梵童子被隔离在外心里不舒坦,在门口来回踱步数十回,料想他们都又饿又累,脑子灵光一现,于是跑去前面斋堂找小沙弥要些斋饭斋菜过来。 当他兴冲冲地领着两个小沙弥端着斋饭斋菜走近厢房时,看到众人都歪倒在榻上休息,累成一片。只有风凌泽和虚妄和尚还算ji,ng神不错,坐在一旁打坐入定。他便让小沙弥们将饭菜轻轻搁下,请他们出去后关上门,走到虚妄和尚跟前问道:“你饿不饿?” 虚妄和尚睁眼看他:“您先用吧。” 梵童子又问风凌泽,风凌泽摇摇头。 梵童子便一个人坐到桌前,看着几盘绿油油的斋菜叹了一口气道:“这五辛都不放的素食有什么好吃的?”说着不情不愿地夹起一块豆腐塞进嘴里,忽地眼眸一亮,赞道:“哇!这里的豆腐居然这么好吃!又清香又滑嫩!” 忽地一阵风刮过桌前多了一人,举起筷子就开吃:“嗯嗯!可以啊!香糟豆干、卤什锦、桂花鱼丁……” 梵童子看呆了:“卧……槽……” 这时风凌泽跟虚妄和尚也坐了过来,一边喝八宝茶,一边吃起了斋菜。 梵童子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骂道:“敢情你们这群人是拿我当第一个吃螃蟹的是吧!有没有天理啊!万一我吃过中毒了这么办?不把我当人看是不是!” 墨冥无大口嚼着荔枝r_ou_做的鱼,挑起单边的丹凤眼施舍他一个眼神:“对,我们不敢把你当人看,得把你当佛供起来才成啊。” 梵童子就要拍案而起,被身旁的虚妄和尚一把拽住劝道:“灵童还不快吃,都快没了。” 梵童子眼神刷地一扫桌上,看到杯盘狼藉就快只剩下一些残羹冷炙,大叫着伸出筷子往盘子里猛扎巧夺。一顿斋饭吃得乒乒乓乓响,把秦音离他们给吵醒了。他们也是饿得肚子直叫。 梵童子只好被差遣跑腿去斋堂,再去取些饭菜过来。 风凌泽在秦音离、夏幼薇醒后再次替他们诊脉,确认没什么大问题之后,对着墨冥无点头示意,墨冥无叫虚妄和尚保护他们几个,跟着风凌泽二人单独走出了屋子。 走到念佛堂他们找了一间清净的客房,在房间周围布好结界,这才盘腿面对面坐下。 “脱衣服。”风凌泽净好手取出一排闪亮的银针。 墨冥无利落地解腰带,脱去上衣。 “裤子。” “啊?裤子也要脱?”墨冥无边问着边爽利地把靴袜和裤子一把扯去了。 风凌泽转过身来就看到一副赤条条、白嫩嫩、纤细结实的身板正对着他。 墨冥无不管在外面怎么没脸没皮,在心上人面前裸着身体被他灼热的视线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打量来打量去,还是不由得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脸上烧了起来:“……你要看多久?” 风凌泽一脸平静:“躺下。” 他细心地替墨冥无在榻上铺了一层软垫,让墨冥无躺着舒服点。 手持香柱,礼五方五帝君,咒愿曰:“弟子瑾瑜,今日受天神禁鬼咒,愿救一切众生苦。”四方各礼三拜讫。施祝由术咒曰:“吾为天师祭酒,为天地所使,身佩干灵之兵百千万亿,在吾前后,罗列左右,何神敢住,何鬼敢当,正神当住,邪鬼速去,急急如律令!”七遍咒之。 随即用银针将墨冥无掌中一纹理割破放血,燃符箓掐鬼道。又在墨冥无全身大x,ue用银针扎入后,顺着经脉滑到指尖,全身仿佛被割裂的疼痛使得墨冥无一头冷汗、身子颤抖不已。 风凌泽见他把下唇咬出了血来,心里一紧即刻俯下身去亲吻了他。 墨冥无紧闭的双眼睁开看着风凌泽近在咫尺的长睫毛,顿时觉得身上的疼痛没什么了。 半柱香之后,墨冥无身上的y毒祛除得差不多了,风凌泽坐在他身旁替他擦去汗水,套上衣裳,细细叮嘱道:“这几日内不得饮酒,食r_ou_、五辛、芸苔、酥蜜。” 墨冥无ji,ng神恢复大半,一挺身坐了起来将头一歪搁在风凌泽肩上,抿嘴一笑说道:“遵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风凌泽抬起手掌轻抚他的头发,道:“可惜这里没有药堂,你还需龙骨、乌头、附子、犀角各一两,以水三斗,煮取二斗,遍身澡浴,才可彻底祛干净y毒。” 墨冥无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身体,一脸轻松道:“没事,我们见过清国寺的方丈便下山回金陵城去。很快的。” “但愿不要再多事。” 墨冥无伸出手指擦去风凌泽唇边沾上的血迹,挑眉问了句:“对了,这几日戒酒戒r_ou_,那戒不戒色啊?忌不忌讳房事?” 风凌泽轻咳一声,转过脸去催他赶紧整装出发,不要耽误时间,然后先走了出去。 墨冥无憋着笑意起身,套上靴袜,系好腰带,把玄铁长剑也别在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加油更。 谢谢各位的支持!鞠躬!(?_?) 第19章 血月现,国之将衰,气尽,如坠狱! 晚风轻扬,红霞浮现在天际。 墨冥无几人休整完毕,在大雄宝殿拜见过方丈后欲要离去,在藏经阁后面找到了失踪了半天的梵童子。梵童子一反常态,只一人安静立在藏经阁后面的小院中。 诸人走近后才听到禅堂里有人在抚琴。琴音低缓悠远、缥缈虚无,让人进入超乎于自然之音的无声之乐般的意境。这是一种至静至极的境界。 古人云:八音之中,惟弦为最,而琴为首。 众器之中,琴德最优。琴者靠天地之声,通神明,惊鬼神。琴音也被称为太古之音、天地之音。抚琴需要处在静谧之地,更需要心境平和闲适,外在与内在心境合二为一才能达到虚静高雅的韵味。 尽管在临源乡凉亭里听过如意娘弹奏的《越人歌》《塞下曲》,墨冥无等人还是听出了禅堂里传出的琴音远远超越了如意娘的琴音。 一曲终,诸人尚还沉浸在和平泰然之中,无人想要出声破坏这份静好。 吱嘎一声禅堂的木门推开,里面走出来一个年幼女童,身着鹅黄绣花罗裙,乌黑的头发绾成双髻,齐整的刘海下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小巧的鼻子下的小嘴巴水润嫣红,一看就叫人觉得长大成人会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墨冥无心里一个咯噔,正要迈步,僵硬的背脊上被风凌泽单手覆上,他朝风凌泽望了一眼止住了冲动。 梵童子一脸失望,直言道:“怎么是个小毛孩子啊?这么动人的琴声将我吸引来,我还以为是个才貌双全的大美人呢!” 女童咯咯一笑,声音如出谷的黄莺一般清脆甜美:“这位哥哥真有意思,小毛孩子就不该懂琴了吗?难不成还是锦儿的不是?” 夏幼薇因为年纪最小,忍不住靠上前套近乎:“你叫锦儿?名字真好听!你几岁呀?我今年十三岁,我叫夏幼薇。你弹得真好听,比我弹得好上千倍百倍,我就算在琴房再练个十年二十年都及不上你的水平啊!” 锦儿还是甜甜一笑,答道:“对啊!我就叫锦儿!我今年九岁!我娘亲从我三岁就开始教我弹琴,每天都要弹奏个好几十遍,同样一首曲子不练个一百遍我娘可不会饶过我!” 夏幼薇:“原来你的师傅是你娘啊!那你娘必定是琴艺闻名天下的大琴师!她叫什么名字啊?” 锦儿:“娘亲早就不问世事,隐居山林,我想这世上没什么人晓得她的名讳,还是不说了吧。夏姐姐你们是到禅房来静思的吧?今日我就不抚琴了,免得打扰到你们。” “没事没事,我们不是来静思的,只是路过而已。不过你弹得这么好,如果愿意的话再奏一曲让我们欣赏欣赏好不好?”夏幼薇像是找到了趣味相投的小伙伴一样,兴奋地拉起了锦儿的双手。 “好呀好呀!”锦儿也高兴地拍手道,“咱们是俞伯牙遇到钟子期了!” 两个人手拉着手、眼对着眼,笑得春花烂漫。 秦音离一直站在云青青身侧,他细心地观察到云青青从进这个小院子开始脸色异常发白、额上密密层层都是薄汗,便轻声问道:“云姑娘,你没事吧?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云青青用力咬了一记嘴唇,让自己勉强看上去有一些血色,然后挤出一丝笑容道:“还好,可能是太累了。谢谢秦少侠关心!” 秦音离脸上透出一丝羞赧,道:“不用客气。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请告诉秦某人。” 云青青点点头,眼神却一直系在墨冥无身上。秦音离看到后笑意骤减,眸色暗淡下去。梵童子跟虚妄和尚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快速移开了视线。 梵童子伸手拦住了被锦儿拉着快要步入禅堂的夏幼薇,夏幼薇一愣看向他,他撇嘴一笑道:“幼薇妹子,天色不早了,你大师姐还得下山换药呢,不如你们约下次吧?” 墨冥无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刻锦儿眼中一闪即逝的狠戾。 夏幼薇向身后的云青青望去,见大师姐确实是脸色惨白,便撅着嘴道:“好吧。锦儿,对不起咯,我们赶着下山呢!只好下次来听你弹了。你家住哪里啊?我去找你玩啊!” 锦儿依然笑盈盈地看着她,说道:“好啊!我家就在这钟山脚下,明日我派马车来接你们。” 夏幼薇马上同意:“那敢情好!我们住在金陵城的飞鸿客栈。那我们就上门去拜访?” “明天见!夏姐姐!” “明天见!锦儿!” 众人转身离去,墨冥无临走前对上了女童那一双黑黝黝的瞳孔,幽深得仿佛是个无底洞。她笑起来的时候,圆圆的大眼睛弯成两道新月,一副俏皮可爱的模样,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临近天黑,众人回到了金陵城的飞鸿客栈,各自回房休息调养。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15节 梵童子草草沐浴更衣后提着一壶酒又来到了天字二号房门口。正要敲门,入眼就是贴在门上的一张白纸,上面明明白白用墨水写着“梵童子与女子不得入内”几个字,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哇啦哇啦叫起来:“卧槽!墨冥无你这混蛋怎么干脆不写梵童子与狗不得入内啊!敢侮辱我这尊大佛……” 梵童子在门口哇啦哇啦嚷嚷了半天,屋内居然一丁点反响都没有。住在不远处的几人也没探出头来看热闹。他叫了一声“虚妄!”,一个飞身跃起,从二楼飘落在地上,在金陵城飞檐走壁,寻到了金陵城高高的城墙,立在城墙上吹奏玉箫。 只听一阵哗啦啦扑棱声,小青鸟诏兰从遥远的天边飞来稳稳地停在了他右肩上。他用舌尖抵住下牙龈,收起上下唇,吹了两声口哨,小青鸟诏兰又展开双翅呼啦啦直线飞上天空。 夜幕渐渐笼罩在金陵城上空,圆圆的皓月在乌云后面露出半张脸若隐若现,带着一层柔媚的绯色。 梵童子忽然想起了三年前的金陵城。 金陵城南一片热闹。那一日是立夏。 百姓们大多数穿着朱红色薄衫,牵着用朱红色棉布锦帛装饰的车马,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接踵而至,为的是参加一年一度祭祀农作物祖师爷炎帝与火神祝融的仪式。大街小巷店铺林立,街道两旁篝灯交错。夜铺高悬着帐子,卖着香喷喷的糕点果品。 小贩手提肩挑货物吆喝着沿街串巷叫卖,做糖人的师傅吹着欢快的箫声吸引小孩子,酒楼歌舞升平琵琶笙歌。孩子们脖颈儿挂着编织网袋套着的鸭蛋鹅蛋,三五成群嘻嘻哈哈。 梵童子着一身蓝色孔雀翎花纹罗衫,额头系着藏青色绸带,孔雀羽翎坠子挂在左耳上晃动。古铜色皮肤、立体的五官、华丽夸张的服饰引得路人频频回首观望。他撇嘴一笑,一脸得瑟傲慢,享受着各种男子惊奇艳羡、女子羞□□慕的眼神。 他在临近贡院街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粥铺坐下,品尝金陵城里用赤豆、黄豆、黑豆、青豆、绿豆伴着糯米煮成的立夏粥。一边打量着热闹非凡的贡院街上路过的行人,一边向小二哥打听金陵城人立夏的习俗。 小二哥也是个喜欢侃的,将擦桌子的抹布往肩上一甩便说道起来:“咱金陵城啊,立夏这天得尝三鲜。这三鲜呢,有‘地三鲜’、‘树三鲜’、‘水三鲜’。地三鲜说的是,蚕豆、苋菜、黄瓜,树三鲜说的是樱桃、枇杷、杏子,水三鲜说的是河虾、河豚、黄鱼。金陵人每逢立夏烹煮新休,这亲戚邻里之间呢,要互相敬茶、馈赠,叫‘立夏吃七家茶’。各家酒店立夏这天对进店的老顾客奉送酒酿、烧酒,不取分文,把立夏叫做‘馈节’。” 他正听得入神,忽闻一阵尖叫,只见贡院街街头堵得水泄不通,文庙里的大成殿一片火光漫天烟雾滚滚,一个布衣妇人被几个和尚拦在庙外竭力哭喊着:“儿啊!我的儿啊!救命啊!快救救我的儿啊!!” 一听到“救命”两字,他浑身上下充满了ji,ng神气,在惊呆了的小二哥眼前一个飞身上了屋顶,踏着一排排屋脊快步流星,没几步身形就落到了贡院街的文庙内。透过熊熊火焰,一眼就看到了大成殿佛像的莲花座上趴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小男孩,大成殿里的熊熊火焰已经蔓延开来,佛像底座也烧了起来。 文庙的和尚们忙着奔走跳水过来灭火,因为天气干燥火势旺盛,久久不灭。 梵童子情急之下抢过一个小和尚手里的木桶,将桶里的水从头浇下去弄shi全身,一个箭步便冲进了火海里。大火里木柱、木供台烧得劈劈啪啪响,小男孩已经哭得嗓子哑了,脸蛋被火熏得红彤彤。他飞身跃上佛像,伸手抱过小男孩,正要冲出大殿,就在这时屋梁烧断轰地塌了下来,火势更是涨到半人多高。殿外妇人的哭喊声和殿内小男孩的哭叫声夹杂在一起,闹得梵童子更是心慌慌。 “施主留步!!”殿外灭火的小和尚想要拉住突然现身的锦衣少年公子,却是连半个衣角也没碰触到。 少年公子双手持续结印,念曰:“九气青天,焕景流光。北帝所承,风火莫当。风来!” 只见少年公子周身刮起了螺旋状强风,他剑指朝向大成殿,身上的狂风如有了生命一般扑入大成殿内,风过之处大火皆灭,强风从他身上至佛像处开辟了一条无火之道,梵童子大喜,抱着哭晕了的小男孩顺着无火之道冲出了大火的重重包围。他把小男孩交给了惊喜交加的妇人,用手背一抹,脸颊留下几道炭痕,样子颇为好笑。妇人连声道谢,眼泪汪汪地离开了。 梵童子走到少年公子眼前,嬉皮笑脸道:“谢过这位兄台了!” 少年公子也是欢喜他的自由不羁,温和一笑:“你也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男儿。彼此彼此。” “哈哈!你这脾性我喜欢!走,咱们两个路见不平的好男儿去喝两盅!”说着便伸手搭上他肩头搂着他往文庙外走去。 梵童子如今回忆起这段与墨冥无少年时的初次相识,不由得笑出声来。 “救命啊!救命啊!” “救火啊!大家快来救火啊!” 梵童子回过神来,立在城墙上看向喧哗处,居然又是金陵城南的贡院街街头燃起了大火。他眼皮一跳,胸口莫名感觉到一丝惊慌。急忙跃下了城墙,踩着屋顶沿着贡院街飞奔。只见贡院街文庙里里外外火光冲天,庙里的和尚们伤的伤、死的死,一片哀鸣。 梵童子冒着火光飞入文庙中,一眼望去,一个黑纱素衣妇人与一裹着玄色长袍的中年男人打得难舍难分。他仔细辨认两人相貌和武功路数,好一会儿才看出来那黑纱素衣妇人是墨冥无曾经提到过的茵阕派前任门主楚素衣,人称“素衣毒仙”。 墨冥无曾经看着楚素衣的画像描述:此人眉毛散乱不均,乃间歇眉,间歇眉女子感情细腻敏感,严重缺乏安全感,性格喜怒无常,警惕性非常高,鼻子尖细,分析能力强,最喜欢揣度他人心思,善变通善谋略,擅于诱导利用男人,上眼皮下眼皮交界处呈圆弧状,乍看之下彬彬有礼,实则是口是心非,内心城府深不见底,报复心极强。一个名副其实的毒妇。 梵童子心里咯噔一声,担心周围有茵阕派弟子的埋伏,于是将身子隐蔽在大成殿廊柱后面偷听。 楚素衣一面撒毒粉偷袭,一面言语上扰乱玄色长袍男人的ji,ng神力:“你有什么报仇雪恨的资格?如今自身难保,人不人鬼不鬼!这三十年来连你弟弟的面都没见到过,还想要救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长袍男人被戳到了伤心事额上青筋高耸,眼里尽现杀机。 楚素衣:“若不是你逞匹夫之勇擅离萧家庄,萧家庄一家五十口人会活活地被剥离生魂尝尽焚魂之苦么?你爹你娘恐怕死不瞑目吧!你这不忠不义不孝之徒我看不如自刎谢罪吧!” 梵童子一愣,这长袍男人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萧南风! 萧南风显然动作开始乱了章法,露出一个个破绽身体被楚素衣刺中了好几处。 梵童子见他伤得越来越重,恐有性命之忧,于是从殿后飞出来加入了二人的战局。他一上来就掷出佛珠打在楚素衣的几个大x,ue上,将楚素衣打了个措手不及,连退好几步。 楚素衣怒斥道:“哪里来的臭小子!竟敢偷袭我!要不要脸啦!” 梵童子两手交叉嘿嘿一笑:“对付y险狡诈之人就得使y险狡诈之术!我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嘛!” 楚素衣不怒反笑道:“你这南蛮子中原话都不理解个透彻,也有脸来中原混!我看你比墨冥无那小子还要不知天高地厚!” 梵童子饶是脸皮厚,也经不住被一口接一口恶骂,当即炸了毛:“卧槽!你这蛇蝎毒妇就会挑事儿是吧!嘴巴这么毒!吞了癞□□是吧!看招!” 说罢他便左贯拳击打其上盘,盘肘击打其中盘,楚素衣用右脚踹他中盘,他瞬间撤身,飞速伸出右腿顺彼腿连续踹击其腿弯部。楚素衣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子非常擅长近身搏斗,出手快、狠、准,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楚素衣眼中戾色一现,从衣袖中甩出一把五颜六色毒粉。 “卧槽!!”梵童子急忙闭气一个后空翻划出去数十步,远离楚素衣。 楚素衣妩媚一笑,朝他勾勾手指:“你不是很厉害的嘛!来呀!” 就在这时,萧南风休整片刻后似乎恢复了体力,再次持剑朝楚素衣劈过来。楚素衣也同样对着他撒毒粉,他并不着急避开,持续挥剑进攻,跟楚素衣甩出的黑帛长绫纠缠在一起。 梵童子正想从侧面偷袭楚素衣,身后突然冒出一红衣女子,左右手持鸳鸯剑,不由分说刺过来。他忙闪开身子躲开,然后伸出长腿使出力度十足的鞭腿扫上去踢得鸳鸯剑噌噌悲鸣。 红衣女子见他近身上前,从袖口甩出数枚袖箭s,he向他。他不得不掷出佛珠去格挡,佛珠与袖箭一撞上立马就被染黑了,看来袖箭上也是涂满了剧毒。 梵童子把牙咬得咯咯响:“音阕派一群毒妇!!冥冥留我的纸条原来是要提醒我当心毒妇!” 红衣女子冷着脸,也不应话,继续劈头盖脸刺过来,剑式凌厉刁钻,比起剑客此人招数更像是一个杀手。等梵童子一发动近身搏杀,她又时不时地放出剧毒袖箭偷袭,将梵童子逼得攻不得、躲不得,简直要抓狂。 “灵童!贫僧助您一臂之力!”此时出现的援军声音仿佛,叫梵童子喜上眉梢,他转头一看,来者果然是最靠得住的守护使者虚妄和尚! 披着赭色袈裟、手持降魔金刚杵的虚妄和尚腾空飞跃上前来,势如猛虎出山!虚妄和尚将降魔金刚杵砸上去,铛的一声巨响震得红衣女子手腕发麻,手中两柄鸳鸯剑差点被砸落。 红衣女子大怒,一口气连发十余枚袖箭,紧接着又从手里撒出两把毒粉,虚妄和尚一把抓过袈裟往空中抛起、抖开、抄起,一个回合就将袖箭与毒粉统统挡下来收起。这件袈裟经过医圣的特制药水浸泡过,几乎是百毒不侵,一点都没被腐蚀坏。 梵童子见那红衣女子气得眉毛直竖干瞪眼,乐不可支:“啊哈哈哈!妖女!你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爷爷我不怕你!” 红衣女子“哼”了一声,鬼魅一笑,突然身形急退,落到远处的屋脊上。她拿起手里的鸳鸯剑齐刷刷割破十个手指在空中画符,哼唱着:“以血为引,为我所唤,天地之术,五魔俱生,以毒为甲,以咒为涎,茕茕众生听我命!去!” 虚妄和尚敏锐地预感到了危机,快速贴到梵童子身边。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头顶厚厚的云层越聚越多,风也越刮越大。 虚妄和尚四面环顾,做好了全面开战的准备,他转头对梵童子说道:“稍后冥无公子与医圣前辈会赶来援助,我们坚持到他们来即可。” 梵童子疑惑:“冥冥不是叫你连夜护送夏幼薇回洛水畔慈恩宗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虚妄和尚答:“途中遇袭,茵阕派的人看来是按耐不住了。还好夏姑娘没受伤。” 周围渐渐静谧了下来。仿佛一下子远离了尘嚣。 虚妄和尚伸长手臂将梵童子护在身后。 只见红衣女子肩上出现一只墨黑色婴灵,龇着尖牙睁着没有眼白的黑色瞳孔望过来。婴灵疯狂舔吮着红衣女子手上的鲜血,兴奋不已。 一阵旋风刮过,婴灵一眨眼就消失在他们眼前。 梵童子仔细查看夜色的祟物,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转过脸对虚妄和尚说:“婴灵去了哪里?我找不到它。” 虚妄和尚一脸慎重,答:“赤气覆月,如血光,属大凶之兆。” 梵童子闻言抬头一望,乌云背后果然是朦胧一片的一轮血月! 就在这时,梵童子与虚妄和尚一下子感觉四肢都被绑紧拉扯,夜色中却看不到任何异物缚身。他们使劲想要挣脱束缚,不料那看不见的丝线将他们越缠越紧,两个手腕和脚腕都被勒出了血来,鲜血冒出一丝丝黑气。 梵童子大叫:“要死人啦!冥冥救我啊!冥冥快来救我们!” 虚妄和尚尝试用金刚降魔杵去斩断丝线,在身子周围劈了几道,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两人挣脱不掉,疼痛不断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冒着鲜血的伤口侵入了体内,全身疼痛、冰寒刺骨,不一会儿就冷汗直冒连衣裳都shi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剧情正在膨胀。 谢谢各位的支持。 鞠躬! 第20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北帝敕吾纸,书符打邪鬼,敢有不服者,押赴都城,急急如律令!敕!” 墨冥无指尖的白纸刚飞出去,啪地一声被一股黑气灼烧燃尽。 身穿鹅黄绣花罗裙、梳着双髻的女童一脸邪气地笑着:“道宗如今是越来越不成气候了!杨修教出来的大弟子也不过如此,哼,简直太叫人失望了!” 墨冥无噗的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他蹙着眉用手背抹去嘴边的血迹,只是手也越来越不听使唤了。 此时的他瘫坐在暗无天日的一处地宫,脚下画地为牢是一个圆形噬魂血阵,该圆按照时辰分成十二个节点,各个节点上都有一个婴灵镇守。十二个黑乎乎的婴灵趴在地上,圆睁着乌漆墨黑的瞳孔,虎视眈眈地冲着他龇着尖牙,全身冒着一股股祟气。 每隔一段时间婴灵身上的祟气就会顺着直线流向他身上,无数祟气围着他身体打转,形成一个个烟圈,等到祟气积累到一定程度后紧接着又分出一股侵入他的双眼。 这次的y毒比起过去的任何一次都要叫他疼痛十倍百倍。没过多久,他的双眼就开始流出了两行血泪。 女童继续说道:“你小子的确是聪慧过人,竟然顺着我施法隐匿的足迹寻到了这里,我倒是小看你了。哼,可惜你聪慧有余实力不足,跑到我这里来就是飞蛾扑火。不,我应该说,我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我最最中意的鼎炉。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本来还想留着你钓大鱼的,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我也就不客气了!” 她圆眼腾地一睁,只见眼眶里突现双瞳,四个眼珠子同时出现。 接着,她挥动双手抖动双脚,手腕和脚踝上的银铃铛开始叮叮铛铛、叮叮铛铛一阵交错。嘴里不停地唱着奇异的咒语,混在银铃铛的响声中更显得诡异。 血阵的婴灵们随着她的法术开启变得兴奋不已,蠢蠢欲动,仿佛下一刻就会离开身下固定的节点扑上去。 墨冥无眼前一片血红,这时候只一心想着拖延时间和搅乱敌方ji,ng神,便死命忍着剧痛道:“我……知道……你是……谁……” 女童蓦地一惊,停下手里的法术,双瞳也恢复了正常,她一步上前问道:“我是谁?” 墨冥无的手臂几乎抬不起来,他望向女童,一字一顿道:“鬼妪。俗名,重锦。” 女童眼中划过一息紧张,她没有否认。 墨冥无:“你一定很奇怪,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这世上竟还有人记得你,我想‘鬼妪’这个名字最后一次是当年赤峰大战时噬魂教教主阎摩透露的,自那以后你的名字你本人就在术界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不再有人知晓你的存在。” 女童似乎是出现了动摇,不再稳如泰山,她伸手往空中一抓,一个婴灵飞入她手中,发出惊恐刺耳的悲鸣,她徒手一握将婴灵捏碎成黑色烟尘,鼻子一抽动就将祟气尽数吸入鼻中,吞咽下去。这个时候她的嗓音不再是黄莺版清脆婉转的女童,而是一个沙哑如破锣一般的老妪嗓音:“你如何知晓?” “咳咳……咳……”墨冥无再次咳出两口鲜血,他感觉到胸口的印记越来越烫。 “说!”鬼妪啪地一挥手,血阵的十二个婴灵瞬时离去,侵蚀他身体的祟气也淡薄了许多。 墨冥无总算争取到了一息的微弱救赎,不过也察觉到y毒在他体内已经达到了饱和状态,几乎快要吞噬尽他原先体里充溢的先天罡气。y毒从头到脚将他包裹,全身血液倒流,他冻得瑟瑟发抖。 这一刻他后悔莫及,只怪自己太自负,自以为自己一人能绊住鬼妪。 只是,不让风凌泽率先独自出发去金陵城破阵、拯救水深火热中的黎民百姓与同伴,他也是万万做不到。 墨冥无:“血月现,国之将衰,气尽,如堕狱!在y阳五行学说中,月为‘太y之ji,ng’,属水,而赤色为至阳之色,属火。当月亮显出赤色时,也就是水火相克,乃争斗之象。红色月亮为至y至寒之相,兆示人间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风云巨变,山河悲鸣,天下动荡,火光四起……” 风凌泽:“金陵城会遭遇屠城?” 墨冥无:“看卦象确实是有可能,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未知敌人太多,我们的阵营力量及其有限,怕是一场苦战。” 风凌泽:“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切记不可恋战。” 墨冥无:“嗯,祸莫大于不知足。我会注意分寸的,你放心。” 墨冥无仔细想起不久之前风凌泽给他的劝告,不禁苦笑,心道,墨冥无啊墨冥无,你可真是个莽夫!好不容易找到茵阕派的地宫非要闯进来看,看到了婴灵血阵也不懂见好就收,非要找出背后的凶手!果真是应了“白虎猖狂”这一凶卦,白虎猖狂贪恋彼岸花,遭遇事故一度失败,恐会陷入困境、穷途末路,丧失自我。 “快说!”鬼妪又催促了一声,面目狰狞。 墨冥无:“咳咳……你知道你最大的破绽是什么吗?” 鬼妪:“你说。” 墨冥无:“曾有琴师说,昔圣人之作琴也,天地万物之声皆在乎其中矣。琴音的松沉旷远,能让人雪躁静心,感到和平泰然的气象,体验内心的祥和喜乐,琴乐的洁净清澈,能让人感发心志、泄泻幽情,化导不平之气,升华心灵意境,琴音的低缓悠远、飘渺入无,叫人进入无声之乐的意境。” 鬼妪:“你究竟想说什么?我的琴音没有破绽!” 墨冥无:“不错,鬼妪的琴音怎么会有破绽呢?呵呵,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你的琴技完美无缺,挑摘、抹打、剔劈、勾托一丝不苟,散音、泛音、按音三音交错,变幻无方,悠悠不已之中,将高山流水、万壑争流、水光云影、虫鸣鸟语肆意表述出来。敢问如今世上还有几位活着的名师大家能达到如此高度?” 鬼妪表情变化无常,一会儿沾沾自喜道:“他曾经也说过,我的琴技完美无缺,我的琴音松沉旷远,我字字句句都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一会儿悲伤不已道:“我以为你是我唯一的知音,你是这个世上唯一懂得锦儿内心世界的人,单单遇到你我是不是已经用光了此生所有的机缘运道……” 墨冥无见她喃喃自语,暗暗惋惜:“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忽然间鬼妪双眼恢复了清明及锐气,她走上前道:“我问你,若你爱上一人,但这份情有违天道、有违伦理纲常、有违江湖规矩,世人皆反对,世人皆歧视,你道如何?” 墨冥无哭笑不得:“我确实爱上一人。或许这情违背天道、违背伦理纲常、违背长幼尊卑。”他一顿,又坚定地说道:“太上忘情,其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我辈。情之一字,与风花雪月无关,与良辰美景无关,是发乎于心腑,源乎于本性。因此,更与天道无关,与伦理无关,与江湖规矩无关,与他人无关。” 鬼妪的手指微微颤动着:“好!说得好!人生之自有情痴,不关风与月。吾观风雨,吾览江山,终觉风雨江山之外,有动吾心者。何谓天道!何谓伦理纲常!何谓江湖规矩!都是狗屁!” 墨冥无抬眼看她,说道:“虽然你我立场不同,我还是想说一句,若那人是命中解不开的结,何必费心去解开?缠着一辈子顺其自然不就好了?” 鬼妪忽然绽开笑颜,说道:“你果然合我心意!好!我不用你做鼎炉了!你这人这么有趣,死了太可惜,老妪我孤寂了一百七十多年,见过多少人出生死亡,死亡出生,从来没有一个合我心意!” 墨冥无心里一个咯噔,心想:哎哟我可不要合你的心意,我才不要成为你的知音,你一个邪魔歪道是要收我做弟子还是义子啊,完了完了,老子的一世英名要毁于一旦了…… 鬼妪来到他跟前,在他两腿上拍打了两下发出“嘎嘎”声后,他立即重新感受到了双腿的疼痛,失去的知觉恢复了不少。他疑惑地看向鬼妪,猜不出这邪里邪气、不按正常道理出牌的老妪到底是想干什么。 鬼妪:“起!” 因刚才被她打断腿骨,割断双腿经脉,墨冥无在她口令响起的时候仿佛是一具牵线木偶一般腾地一声弹跳起来,断骨削脉的剧痛一道一道真真切切地奋勇直上,他的额上一下子就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子。 鬼妪哼了一声道:“你小子有骨气,吭都不吭一声。我越来越中意你了。我决意不把你的灵魂抽离,炼成一具傀儡了。傀儡终究是千篇一律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我现在需要一具能与我对话的活体。” 各种剧痛和y毒的寒气将墨冥无折磨得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在迷迷糊糊中,隐约看到鬼妪挥手叫来了茵阕派四个女弟子,她们小心翼翼地把他抬起放在一张石床上。之后身上的衣服被鬼妪打出的破风撕裂。鬼妪将食指咬破,用指尖血在他皮肤上一笔笔描绘上古凶兽的图腾。从脸上画到胸口、腹部,又从肩膀画到手臂、手背手心……他只觉得自己全身被浸透在了血海里。一点一点被血海给淹没了。 临最后一口气息被吞没之际,他的脑海里冒出了梵童子给他念过的四十二章经一篇经文:人怀爱欲,不见道者,譬如澄水,致手搅之,众人共临,无有睹其影者。人以爱欲交错,心中浊兴,故不见道。汝等沙门,当舍爱欲。爱欲垢尽,道可见矣。沙门问佛:以何因缘,得知宿命,会其至道?佛言: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金陵城南,火光四起。赤气霞月,如血光。 从南城门至贡院街街头文庙,火光冲天,黑烟弥漫,房屋烧毁,哀鸿遍野。 一群穿青黛色道服、梳着道髻的年轻人在几个老道长的带领下冲进了火堆里,杀血尸,灭火救人。紧跟在其后的是一群武艺超群的僧人,各持一根木棍加入了战局和救人行动。 敬贤大师找到梵童子的时候,梵童子与虚妄和尚都已被婴灵的y毒侵入身体四肢,非常虚弱,风凌泽正在为他们施针救治。再看四周,庙宇房屋也在被焚烧焦化的同时,又受到空山真人使出的五雷咒的巨力冲击,都被震得崩塌破裂,一片狼藉。 不远处的几只婴灵和一批血尸都被招来的天雷劈到,化成灰烬,c,ao纵婴灵的楚素衣以及茵阕派的弟子红莲等人也遭到强烈反噬,趴在地上不断地吐血。 道宗禅宗的人围上去,欲要擒住茵阕派十数人,楚素衣忿忿地吐出一口血沫:“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居然以多欺少,一帮子大男人趁势欺辱我们茵阕派几个弱女子!要不要脸了!” 年轻弟子们都被唬得一愣一愣,忽然停住了脚步互相观望。 梵童子被医治后恢复了不少ji,ng神,扶着敬贤大师站起来骂道:“呸!你这妖妇!多少婴孩和无辜百姓葬身在你手上怕是数不胜数,你罪孽深重、罄竹难书!江湖正派早就想铲除你们茵阕派了!废话少说!束手就擒吧!” 楚素衣双目发红,喊道:“哼!你们这群道貌岸然、自称人间正道的臭男人,一个个遇到危险贪生怕死,眼看我派大势已去才一个个冒头,咳咳,如果不是靠墨冥无那小子替你们挡着我师父,你们一个一个!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梵童子心里一沉,他冲上去怒问:“妖妇!墨冥无在哪里?快说!” 空山真人将周围的婴灵血尸都杀光除尽之后,才缓缓走过来,一步跨越数十寸地。 他走到敬贤大师身前道:“她在拖延时间,金陵城内布了一个封魂噬魂大阵,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阵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整个金陵城里的人都会被吸光三魂七魄和一身ji,ng血,这里在血月之夜将会成为一座空城。” 众人悚然大惊,在空山真人和敬贤大师的吩咐下迅速散开去四面八方寻找阵眼。 风凌泽替虚妄和尚拔出y毒,又紧接着给其他受伤的道宗弟子医治。梵童子颇为不解地上前去问他:“风前辈,墨冥无为什么没和你在一起?他真的是如楚素衣所说,为了我们大家单独去赴死了么?” 风凌泽手指微微颤动,低声答道:“他找到了茵阕派老巢。这个时间还不回来应该是被鬼妪困住了。” 梵童子伸手搭在他右肩上质问道:“他一个人乱来,你怎么能放任他冲动?你们两个不是生死不离的么?难道你们的誓言都是假的?” 风凌泽轻轻推开梵童子的手,郑重地看向他的眼睛说道:“当一个人肩负万千性命,他只能辜负一人,去渡众生。” 梵童子急退两步,怒斥:“好啊!你飞天遁地去普渡众生!谁来渡墨冥无?” “嗷嗷嗷!!”梵童子捡起落在脚下的一把剑,撒开腿就冲着城门方向而去。 敬贤大师急坏了,就要跟上去,被虚妄和尚拉住了:“师叔,我去追他。” 敬贤大师连连点头,嘱咐道:“你们凡事小心,你要看着灵童,莫要事事顺着他任性妄为。” “是。师叔。虚妄告辞。”说罢他便腾起身飞了出去老远,一会儿就看不见了影子。 风凌泽站起身来的一瞬间,身形忽地一丝微微摇晃,却稳稳地被虚扶了一记。他抬眼一看,正是闭关修炼数年的道宗掌教空山真人,一个鹤发童颜、面目慈祥的老道士。 风凌泽颔首见礼道:“掌教真人。” 空山真人点头微笑道:“多谢你鼎力相助,今夜有医圣在此于我道宗禅宗均是雪中送炭。” 风凌泽:“医者仁心,普济众生。无需言谢。” 空山真人:“老道恳请医圣再帮一次忙。”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16节 风凌泽侧过身避开。 空山真人竟对着风凌泽深深一鞠躬:“恳请祖师爷后人指点我等破阵。” “……好。这也是为了道宗做的最后一步。”风凌泽抿着嘴唇,一挥衣袖便离去了。 玉虚长老带着几个支系弟子快速聚上前来,一脸不解地望着空山真人道:“掌教为何如此这般低声下气恳求医圣前辈?论起资历排辈掌教您才是道宗第一人。” 空山真人摆摆手,叹了口气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鬼妪来自远古巫教最有影响力的一支血脉,她的封魂术带着强大无比的诅咒之力,现世的道术佛法难以破解。况且她耗费多年心血才结成了囊括一座城的巨型噬魂阵,破解更是难上加难。以我辈之能力不能及。” 玉虚长老更加不解,压低声音问道:“难道医圣前辈不是现世之人?” 空山真人顿了顿,道:“瑶林终自隔风尘,试看披鹤氅,仍是谪仙人。不可说。走吧,去看看伤患。” “是!掌教真人!”众人跟随着空山真人四处探查搜求受伤的百姓和帮忙的弟子,将伤患集中到一起便于救治,同时一面灭火一面搜寻捕杀茵阕派的漏网之鱼。 混乱的金陵城在第二日的朝阳升起前一刻终于恢复了平静。 钟山清国寺的僧侣们也下山来辅助他们修建烧毁后的房屋、布施粥米。 空山真人留下玉虚长老等人在金陵城继续协助清理,然后清点了十名弟子跟随出城去搜救墨冥无。 那日以后,秦岭太乙山道宗山门大弟子墨冥无彻底失踪了。医门医圣身负重伤闭关数年,再也没有露过面。 空山真人发现了鬼妪的行踪之后,从山门禁地取出了两百年前祖师爷留下的玄典,挑选出九名资质最佳的直系弟子进行秘密高强度集训,亲传道术,又由上善真人亲传医门祝由术。 这九名弟子分别是:少伯持木鱼、赤松子持三清铃、元化持天蓬尺、文远持捆仙绳、道玄子持令旗、长源持符箓法印、子久持拷鬼木奉、子瞻持桃木剑、季真持五帝钱。 这九人在五年之后惊现术界,他们神通广大,能够借风布雾、祈晴祷雨、坐火入水,更能降龙伏虎、□□隐形、斩妖请仙。没过多长时间就被誉为江湖顶级玄术界高手,人称“乾坤九星”。 光y似箭。物是人非。 江湖上渐渐始淡忘曾经名扬天下的少年英雄冥无公子、禅宗灵童。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上卷结束。 第21章 亘古冰峰高域情,我自岿然任尔横 白雪皑皑,积玉堆琼,山巅横卧,巍峨奇美。峻峭陡崖落千丈,一朵雪莲娇面朦胧。 山地高原上两匹浑身雪白的玉狮子宝马步伐稳健,乘着风奔腾而来。 马背上露出一张唇红齿白的俊脸,额前一颗绿宝石衬得他犹如来自冰雪世界的男ji,ng灵。青年包裹在狐裘披风里的身体纤瘦挺拔:“老色鬼!再敢摸我一下砍了你的臭爪子!” 身后紧跟着一个高鼻深目、眉毛浓厚、头发微卷、胡须浓密、长耳垂单侧佩戴着古朴的耳环,外貌庄严威武,身形高大的男人。这个男人目光炯炯有神,眼神锐利如刀锋,只在看着眼前青年的时候眉眼弯弯,柔情似水:“你这屁股又圆又翘又有弹性,是我见过的第一好看的屁股!” “拔也古!老子让你断子绝孙!”青年怒目而视,手中的皮鞭甩了过来。 拔也古憨憨一笑,轻轻一伸手就捉住了青年袭来的皮鞭:“叶哥儿,你生气的样子也特别好看!我喜欢!” 被唤作叶哥儿的青年“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策马扬鞭而去。 拔也古赶紧催着□□的玉狮子加快速度追赶上去:“哎叶哥儿,别气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惹你生气!你罚我吧!你抽我二十鞭怎么样?” “吁—”叶哥儿紧紧勒住手里的缰绳,抬头遥望悬崖峭壁的顶端。 拔也古也在他身旁停下,直勾勾地盯着他内勾外翘、清俊秀气的丹凤眼,不舍得移开目光。 仿佛是没有察觉到拔也古赤裸裸的炽热目光,叶哥儿抬起右臂食指指向头顶千丈以上的峭壁。 拔也古蓦然回过神来,郑重点头,随即足尖一点一个纵跃飞上悬崖峭壁。只见他的四肢迅猛敏捷如猎豹,攀爬腾跃在悬崖峭壁上如履平地,以惊人的速度扶摇直上。高达千丈之余的峭壁在一个时辰内完成了一次往返,并将晶莹剔透的雪莲摘了下来,献给了眼前人。 叶哥儿不屑地轻哼一声,没接:“给我干什么?不入药直接嚼着吃嘛?你当我是傍白山的马鹿还是盘羊?” 拔也古嘿嘿一笑,将雪莲用一块布妥善包裹好藏在怀中:“是我愚钝了。” 叶哥儿嘀咕了句:“真搞不懂你这种没脑子的怎么当上乌护族族长的……”不等拔也古做任何反应,直接扯过缰绳蹬起马肚扬长而去。 “哎!叶哥儿!叶哥儿!等我!等我!”拔也古赶紧催马追了上去。 他们从傍白山托木尔峰南麓策马奔腾了两个多时辰,便进入了平缓辽阔的鄂尔浑河河谷草原。穿过长满了芨芨草的低洼地带,再走半个时辰远远能看到东边草原突兀而起的古城墙,此处便是乌护族的王城牙帐城。 城墙上站立着数十头体型硕大、目光y冷的苍鹰。一有不速之客出现便会呼啸飞腾,一直巡弋在牙帐城上空。在马蹄声靠近牙帐城前,拔也古早已将拇指食指圈成环状放嘴里打响了呼哨,苍鹰纹丝不动,严苛执守在城墙上。 在呼哨声响起的同时,城墙内浩浩荡荡冲出来一队身高八尺二寸的高大侍卫,皆身穿皮毛护甲、手持铁矛、腰系弓箭筒。侍卫队整齐排成一横排,同步单膝跪下行礼:“恭迎族长!” 两人勒马停下,从马鞍上跳下来,拔也古将两根缰绳都交给侍卫长克里木:“兄弟们都辛苦了!克里木,你把药师叫到我的营帐来取雪莲入药!立刻!” 克里木抱拳应道:“是!族长!”又上前给拔也古身旁的叶哥儿行礼:“碎叶先生!请问您要沐浴吗?” 拔也古轻轻一脚踢上去差点把克里木踹趴下:“废什么话!叶哥儿这么爱干净,当然要沐浴!赶紧准备热水!” 克里木急忙一脸讨好:“族长!碎叶先生的热汤已经准备完毕!” 拔也古这才缓和了绷紧的脸部线条,极尽温柔地向碎叶确认:“叶哥儿,要不要先去沐浴啊?” 碎叶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向牙帐城内走进去。 拔也古屁颠屁颠跟在后面,走到了门口垂着珠链的一顶象牙白大帐前,被碎叶挡在门外:“你敢跟进来就把一条腿打断,你敢偷窥就把你两个眼珠子挖掉!” 拔也古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我这就去准备食物,等你沐浴好就过来吧!我等着。” 听到脚步声走远,碎叶才绕到纱帐后面脱掉狐裘披风、长齐小腿两边开叉的棉袍、金丝绣镶边的直襟式短褂和皮裤,摘去系在额前的绿宝石额带。他坐在热气腾腾的木桶里,眼睛瞟过自己身上与白皙肤色格格不入的数十道刀痕,这些伤痕已经在拔也古四处寻求来的膏药治疗下渐渐变浅变淡,却提醒着他痛不欲生的一段过去。 午夜梦回时,总会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被一刀一刀凌迟,被黏稠腥味的血液淹没,灵魂被一片一片撕碎,痛得他叫不出声,只能全身发抖气若游丝。 他举起右手轻轻覆盖在眼睛上面,双眼隐隐作痛。他忍着痛楚从木桶里爬出来,擦干身子缓慢穿上衣衫。入夜后高地草原非常寒冷,他的身体一向很虚弱,不得不披上狐裘出门。 等碎叶走进大营帐的时候,众人已经在拔也古的吆喝下一杯一杯喝着乌兰液喝得热火朝天,乌兰液是草原上的烈酒,入口辛辣无比,难下咽却不上头,一般人逢喝必醉。 拔也古对族人都是热情洋溢而不失威严,颇受爱戴。族人爱屋及乌,对深受族长拔也古珍视的碎叶这个外来者也很是亲切,从来都是笑脸相迎。见他进帐,男人们都高举酒杯喊着:“碎叶先生快来喝一杯!就等着您啦!” 碎叶微笑颔首,沿着毯子笔直走向拔也古的座位。拔也古早就注意到他走了进来,笑得满脸开花,赶紧吩咐下人给他旁边的座位添了一个火炉:“再拿个火炉过来,叶哥儿怕冷!快!” 碎叶坐下的时候正好瞧见后面两个女仆红着脸小声议论拔也古与他,顿觉尴尬,便瞪了罪魁祸首的拔也古一眼,却把拔也古瞪得心猿意马,眼里满满都是情意。碎叶低头看到桌上数种中原菜,知道是那人又废了好大一番功夫ji,ng心准备的,也气不出来,低头拿起筷子小口吃着。 众人在下面看着族长一脸谄媚地讨好碎叶先生,完全是一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老父亲模样,平日里的英姿勃勃、威风凛凛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能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女仆们的眼神里满是暧昧与羞涩,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酒过三巡,年轻人开始载歌载舞,勾肩搭背,愈发畅所欲言。 一个新晋的近卫队长坐在最边上打听道:“那位长得特别好看的年轻人是什么人啊?不是我们族人?” 他身旁的大胡子长臂一勾搂过他的脑袋哈哈一笑,说道:“新来的?这么有名的碎叶先生都不认识?” 近卫队长:“老哥,我是新上任的近卫队长。他就是碎叶先生啊?族长的心上人?可他是个男人吧?长得是俊俏……” 大胡子:“咱们族长眼光可不是一般的高,放眼望去,全族女人哪个不迷恋不敬仰族长?族长就是看不上她们!不要说咱们乌护族,连傍白山下荒漠戈壁滩的阿史那族、七河流域之外的中原人,无论男女,也从未见有哪个入了族长的眼。只有这位碎叶先生,又文雅又俊美,而且博学多才!咱们族长五年前在碎叶河捡到他,对他可是一见倾心啊!” 近卫队长:“老天啊!原来碎叶先生这么独特!可碎叶先生也同是男人,族长可怎么传宗接代呀?” 大胡子:“笨蛋!咱们族长要娶几个就能娶几个!挥挥手就有一大群女人愿意给族长生娃!不过呢,心上人只要一个就够了!咱们乌护族只为一人守真心!重情重义!小子,你还没结婚吧?要不要老哥哥给你介绍几个美女啊?” 近卫队长:“这这这……” 大胡子:“阿哈哈哈哈哈……” 阵阵欢声笑语萦绕在耳边,仿佛处处都是人间烟火,叫碎叶既感到温暖又感到落寞。他的内心深处是落寞的。拔也古总是把自己最纤细的神经用在他身上了,一眼就看出了他眼中的落寞。拔也古一把抓住碎叶的胳膊,拉起他:“咱出去走走,醒醒酒?” 碎叶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抿着嘴唇点点头站起身来,绕过将醉未醉、酩酊大醉的人群走了出去。 傍白山高山草原上的夜空深邃辽阔,点点繁星明亮耀眼仿佛触手可及,一轮圆月清冷孤寂。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缓慢行走在寒冷的夜里。 碎叶:“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拔也古将厚厚的狐裘披风替他披上:“叶哥儿,你是思念家乡了?你都想起来了?” 碎叶:“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仿佛身在江南小村庄,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还有老师的训斥,孩童的嬉笑打闹声,感受到了朝气蓬勃。又,仿佛身在青竹繁茂的幽谷深山之中,听到了校场上舞动的刀剑声,还有清泉叮咚声,那人低沉悦耳的说话声,感觉到胸腔的心脏怦怦直跳……” 拔也谷:“那人是谁?你果然是生在江南水乡,那儿的人才如你这般才貌兼得,既有姿色,又有才华。” 碎叶想要使劲地去回忆,头却疼痛如针扎:“我不知道我来自哪里,也不知道梦里那人是谁……” 拔也谷:“行了行了,别想了,一会儿你又得头疼。你们中原人不都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有我在。” 碎叶:“我困了。送我回去吧。” “好嘞!”拔也古不会安慰人,只能笨拙地摸摸他的头,拍拍他的肩膀。 碎叶回到月白色的大帐中,脱掉披风和长袍和衣睡下。帐子里早就用燎炉烘得暖洋洋的。 据拔也古说,他是五年前傍白山的碎叶河一条支流里躺在竹筏上漂过来的,恰好被外出狩猎的拔也古捡到了。初见他时,他已没有丁点气息,全身筋骨尽断,伤痕累累,面色灰败,如同一具惨不忍睹的枯骨,无任何生命迹象。 只是一眼拔也古就被击中心脏,全身血液涌到天灵盖,仿佛将他沉入烈焰熔浆。拔也古冲到河边横抱起他,快马加鞭载着他飞奔回乌护族牙帐城。 拔也古耗尽千金四处网罗名医与各类珍贵药材,又跋涉千里去求助傍白山最高峰托木尔峰上居住的守护神瑞帝神狼。 拔也古从小被神狼抚养长大,从小懂兽语,体格力量异于常人。瑞帝神狼延续了上古天狼的血脉,天赋神力,修行千年。神狼经不起拔也古一遍一遍的苦苦哀求,抽取自身魂力,奉献了数百年修为才救活了在死亡边缘徘徊许久的他。 拔也古细细看护照顾他两年之久,他才恢复了七七八八。只是神识受损、记忆混沌,并且失去了正常的视力。瑞帝神狼将双眼的视力也赠予了他。拔也古为他取名为碎叶。 瑞帝神狼救活碎叶之后,不日渡劫。必须承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不幸中途没扛住被劈得魂飞魄散。碎叶醒过来后,将瑞帝神狼之死怪罪于自己。除了神识法力受损的无力感之外,间接害死了瑞帝神狼的罪恶感也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病情每况愈下,一直不见好转。拔也古也不知道怎么开解他,心中焦急万分,悄悄地安排人去关中寻找碎叶的故乡与家人。可惜一直等不到好消息。 碎叶的瞳孔表层隐隐浮着一层幽蓝色的光芒,这便是瑞帝神狼的印记与神力。因其与人类双眼的排斥性,尚未能与之融合,双眸一入夜就出现针刺般的疼痛感。他脸上因酒气浮现的些许血色即刻退去,一脸苍白。拔也古一个箭步上前托住他的身体:“是不是累了?我背你吧!” 碎叶轻叹一口气,点点头,由着拔也古背起他走回大帐。 接连三日,碎叶都没见到拔也古的身影。他简直怀疑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从他有意识起,这人跟狗皮膏药似的黏在他身边赶都赶不走,各种献殷勤讨好他哄他开心。这会儿少了一个拔也古他居然觉得整个世界过分安静了。除了侍卫长克里木每日端来补药和侍女送来三餐换洗衣物之外,他习惯一个人看看书写写字,或者是趁着太阳高照的晴朗午后在大帐附近随便走走消消食。 第三天克里木放下补药正准备离开时,碎叶叫住了他:“克里木。” “碎叶先生您有何吩咐?”克里木躬身静候着。 “你们族长去哪里了?为何连续几日都不见人影?” 克里木是乌护族护卫队的第一ji,ng英队队长,也是拔也古的贴身护卫,跟拔也古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常好,他从头到尾见证了拔也古对碎叶掏心掏肺的付出,也见证了碎叶对拔也古的不冷不热拒人于千里之外,心里十分着急。这下突然见到碎叶关心起了拔也古,把他高兴得眉眼弯弯,心里直叫着:感谢天神!族长的真心终于打动了心上人!可喜可贺! 碎叶见克里木笑傻了的憨厚样子微微一愣,又问了一遍:“拔也古人呢?” 克里木干咳两声,急忙回话道:“请恕我失礼了。回先生,两日前族长单独去见了阿史那族的雅苏公主,到现在还没回牙帐城。” 碎叶:“怎么回事?乌护族不是向来与阿史那族交好的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克里木:“先生请不要担心。乌护族历代族长与阿史那族联姻,一向和平。只是拔也古族长数月前拒绝了雅苏公主的求爱,被雅苏公主处处刁难找茬,这回怕是雅苏公主知晓了族长追求先生的事情,在城外大声叫骂惹怒了族长,族长气不过就约了雅苏公主在哈尔克山单挑了……” “这个莽夫!小不忍则乱大谋,跟他说了多少遍了。雅苏公主究竟怎么惹怒了他?”碎叶蹙眉道。 “这……公主说……族长养了个小白脸……男狐狸ji,ng……”克里木不敢抬头看碎叶的脸色,唯唯诺诺。 碎叶脸一阵红一阵白,虽然他天天被乌护族的族人夸“长得漂亮”“长得俊”不觉得什么,但是被说成是“小白脸”“男狐狸ji,ng”也算是拂了他的逆鳞。 克里木见他不吭声,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连忙跪地:“请先生不要动怒,气坏了身子族长定不会饶过我们。” 碎叶轻叹一声,伸手扶起克里木:“算了,我没事。你快派人去把拔也古找回来,如果他一时冲动伤到了公主,引发了两族之间的矛盾可就坏了大事。” 克里木如获大赦:“是!属下这就带人去找族长!” 说完便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碎叶扶额道:“这个叫人不省心的家伙……有事没事就搞得族里ji飞狗跳……” 他坐在大帐里等了几个时辰,仍旧等不到克里木传来任何消息,终究还是坐不住了,亲自披上狐裘披风,去马厩一查看,果然玉狮子汗血宝马少了一匹。拔也古一共养了两匹玉狮子,玉狮子通体上下雪白,无一丝杂色,能日行千里,是马中极品中的极品。拔也古将脾性温顺的玉狮子“照雪”送给了碎叶作为生辰贺礼,自留了脾性刚烈的“照夜”为自己专用的坐骑。 碎叶跨上照雪一眨眼就出了牙帐王城城门。侍卫们看到了急忙想要追上去,普通骏马却是怎么也追不上玉狮子,不一会儿就被碎叶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这可把侍卫们急坏了,忙回去请示族里的族老们怎么办,毕竟不按理出牌的族长不见了是个小问题,族长的心上人不见了可是要等着被扒掉好几层皮的大事情!族老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着怎么安排巡逻队出去找人。 而在远在乌护族牙帐城百里之外的傍白山瑶池边上,有一白衣男子踏着轻舟翩翩而来。瑶池是傍白山上的天然高山湖泊,湖面呈半月牙形,长一千多丈,宽五百丈,湖水清澈碧透,四周群山环抱,幽谷深壑,云杉塔松漫山遍岭。此处景色旖旎,天然雕饰。 白衣男子从这□□四溢的画卷中缓缓走来,仿若画中仙。 偏偏就有一个不识趣的粗野之声打破了这幅画卷:“野婆娘!y险狡诈的野婆娘!放老子出去!” 白衣男子闻声轻步上前,只见离瑶池不远处一个深达百尺的陷阱里蹲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那人像是骂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握着树枝乱涂乱画,嘴里还嘀咕着:“我的叶哥儿不知道有没有想着我,有没有好好吃饭,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我要疯—呃……”彪形大汉抬眼望到一片y影,抱怨嘎然而止。 他扶着土墙站直身体抱拳道:“这位英雄!能否帮个忙?” 白衣男子挥剑斩断陷阱口铺着的两层荆棘织网,扔了一根藤条下来缠住大汉腰间绕了三圈,又一提气,立马就将那人拎出了陷阱。阳光照耀下,大汉擦了擦汗水,仰起脸来高鼻深目,皮肤古铜色,正是三日不见天日的乌护族族长拔也古。 拔也古缓过气来,正要拱手表达谢意,一抬眼看清了青年的模样瞬间就惊呆了,心直口快便问了出来:“您您您是神仙吧?” 白衣男子一头银发如瀑,面貌清冷绝尘,宛若谪仙,便是医圣风凌泽。他没有答话,只是上前轻扣住拔也古手腕给他把脉,然后说道:“你中了分量极重的软筋散和迷药,内力被封住了。” 拔也古嘿嘿笑着:“您说的都对,果然神仙什么都知道!” 风凌泽看着他闪亮无比的笑颜,仿佛透过他明亮的笑眼看到了另一双笑得弯弯的丹凤眼,于是出现了一刹那的恍惚,他站起身来向着瑶池望去,负手而立,面上露出几丝寂寥。 拔也古坐在地上叽里呱啦自说自话:“我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五年前碎叶河上捡到了世上最好看的叶哥儿,今天又在瑶池边上遇到了比叶哥儿还要好看上几分的神仙……” 风凌泽耳廓微微一动,蓦然近身正色询问:“你说五年前?谁出现在傍白山?” 拔也古神色一顿,却一丝也不怀疑对方的善意老老实实答道:“我叫他叶哥儿,碎叶,他也不记得他叫啥,长得白白净净可好看了,像是关中江南人士……年龄大概二十出头吧。” 风凌泽呼吸一窒,他诚恳请求拔也古:“请你带我去见他一面。或许他是我一位故人。” 拔也古挠挠头,耿直地点头答应:“行!行啊!” 风凌泽手背一翻递上一颗药丸道:“你服下此药后调息一周天便能恢复内力。” 拔也古双手摊开一脸虔诚地接过药丸:“乌护族拔也古多谢神仙赐药!” 风凌泽摆手道:“我只是一个行医者,姓风。而非你所说的神仙。” 拔也古答曰:“是!” 他将药丸狼吞虎咽下去,急急忙忙运气调息,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内力,活蹦乱跳地念叨个不停:“果然是活神仙!赐的药都这么神!药到病除啊!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拔也古用嘴打了声响亮悠远的呼哨,白色骏马飞驰而来。他一个飞身上马拉住缰绳,正想邀风凌泽一起上马,回头一瞧,只见风凌泽足踏长剑御剑飞行,白衣飘飘身姿轻盈。 他一愣,又高兴地喊道:“神仙好功夫!走咯!”随即率先朝着乌护族牙帐城的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后半卷拉开帷幕。 后面情节稍短。 第22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拔也古风尘仆仆地快步走进牙帐城,碎叶帐外的护卫瞅见拔也古的挺拔身影齐齐跪下行礼:“族长!” 拔也古手一伸让他们起身,大着嗓子喊:“叶哥儿!叶哥儿!”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掀起月白色帐门,一双水墨画似的剪水双瞳带着几分薄怒瞪向帐外的大个子:“嚷什么嚷!你个傻大个去哪儿野啦?害得族人好找!消不消停了啊!” 拔也古只顾着傻乐,快步靠上前:“诶嘿嘿,害你担心了叶哥儿,你罚我好了!打我吧?” 碎叶一脸恨铁不成钢,抬起手来去揪他耳朵:“我看你就是皮痒了吧?” “哎!哎!哎!叶哥儿,今天还有贵客临门呢,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拔也古皮糙r_ou_厚根本不觉得疼,就是觉得在贵客风神医面前丢脸丢大发了,不停给碎叶挤眼睛使眼色。 “又耍嘴皮子是不是!哪来的贵客啊……”这会儿碎叶才意识到拔也古身后数十步处立着一个白衣公子。 有匪君子,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如圭如璧。容貌气质惊为天人。 风凌泽垂在两侧的手握紧又放开,握紧又放开,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瘦了……” 碎叶用手按住发热的胸口,迎上风凌泽那悲恸的眼神忽然胸口一抽一抽地疼痛不止,脸色煞白。 风凌泽身子一晃便出现在碎叶面前,拉过他一只手掌心相对输真气给他。碎叶顿时感受到一股ji,ng纯磅礴的真气从掌心冲入经脉流走全身,心脉处的郁结一下子得到抒解,整个人像是被清泉洗涤了一般舒畅了许多。 风凌泽松开手正要退后一步,月白色衣袖被碎叶拽住不放手。风凌泽目不转睛盯着碎叶的面容,没有错过他眼里的一丝一毫变化。 碎叶:“你认识我?” 风凌泽蹙着两道剑眉,抿着嘴唇沉默了。他此时再怎么想要去触摸眼前熟悉的眉眼也只能生生地忍住,紧握成拳垂下手臂。他看得出来,对方眼中全然没有露出曾经的炽热灵动,只浮现出一分淡淡的喜悦。 碎叶紧接着问道:“你是不是救过我?为何容貌与十几年前一般无任何变化?”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17节 那声音中竟透出一点惊惧。这一丁点惊惧凝聚成一支穿云利箭破风而来狠狠扎入风凌泽心口。 他说十几年前? 风凌泽:“你是否神识受损?神志不全?前尘往事还记得多少?” 碎叶用手指狠掐眉心:“我……记忆模糊不清,有时候梦见幼时遇见你,有时候梦见一些陌生人……” 三人在沉默中步入帐内。 风凌泽扶着碎叶坐在榻上,伸出手掌在他百会x,ue上方感知片刻,诊断后负手立在一旁轻叹一声。 拔也古这才急吼吼地凑过来问:“风神医,叶哥儿这病能治好么?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都愿意,恳求您出手相救啊!” 风凌泽见拔也古苦苦相求,不禁动容:“族长不必忧心,我与他是故交,就算萍水相逢,我也会尽力。” 拔也古又要单膝跪谢,被风凌泽单手架住双臂,扶起身道:“不必如此。” 拔也古取了风凌泽写下的方子便出去安排煎药以及药浴用的香汤。屋内仅剩下风凌泽和碎叶二人。 风凌泽从随身携带的药囊内取出一粒祛毒补气的药丸让碎叶服下,观察他的气色后问道:“你觉得怎样?” 碎叶缓过气来,懒懒地靠在榻上:“还行吧。你是怎么进傍白山的?山下方圆数百里都是乌护族先祖请高人布置的古法迷踪阵,使得傍白山上的族群几乎与世隔绝。外面的人难以闯进来,里面的人也难以出去。” 风凌泽撩起衣摆款款在另一侧坐下,端起桌上给客人准备的热茶轻抿一口,看着碎叶的眉眼开口:“你猜。” 碎叶觉得这个人十分有趣,不禁浅浅一笑:“看得出来你很厉害,不单单是一个杏林高手。” 风凌泽好不容易才抚平内心深处的悸动,嘴角轻轻勾起,答道:“你的伶俐依旧不改。” 碎叶:“你长途跋涉莫非是专程来找我的?我是不是对你来说特别重要?现在的我功法尽失,恐怕对所有人都没有价值了。一个没有过去、身体虚弱到根本无法自保的人,基本上可以说是一个废人了……” “冥无!莫要如此贬低自己。”一向以冷静自持的风凌泽忽地站起身来,额角的青筋直跳。 “原来我叫冥无啊!呵,你看我这破记性,可怎么办是好?你已诊出我的神识受损,还不允许我放弃自己不成?这是什么道理?莫非这都有救?”碎叶苦笑着,闪过一缕幽蓝色光泽的眼眸像是一汪寒潭。 风凌泽:“我的师父医术拔尖,无人出其右。定有办法医好你,我带你去找他。” 碎叶没有答话,只是呆呆着望着前方。风凌泽垂下长而细密的睫毛看着脚下厚厚的羊毛毯子,遮去了清冷的眸子。两人沉默了一阵,忽又闻拔也古清朗的笑声。 两人抬眸一瞥,高大壮实的拔也古脱去了披风,跨着大步子领着两个奴仆将香汤用的大木桶抬了进来。木桶里备好的香汤散发着浓浓的中药味,热气腾腾。奴仆轻轻搁下木桶,拔也古一个挥手,两人跪拜行礼后离去。 拔也古快步走到榻前,欠身道:“叶哥儿,香汤备好了,可能有点烫,你忍忍吧。” 碎叶道:“你出去吧。” 拔也古看他没有ji,ng神的样子,虽然心里很焦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叹了口气转身出门,到了门口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恨不得把他供起来的活神仙,便又折回来诚恳道:“请您也回避……” “他不用回避。”碎叶淡淡地打断拔也古。 拔也古吞吞吐吐道:“这……叶哥儿,就算是神医,他也是男人,你怎么能让别人看着你沐浴呢?”又暗搓搓地嘀咕着:“我还没看过呢……” 碎叶瞪了拔也古一眼:“医者父母心,你怎么想得这么龌龊!出去!” 拔也古被凶了一顿,好不委屈,只能垂着脑袋拖着步子默默地朝外面走。 碎叶从榻上起身,缓步走到木桶前面,解开长袍衣襟上的梅花扣脱下来扔到一边,又脱掉白底暗纹的中衣和亵裤。白皙纤瘦的身体赤条条地立在那里仿佛一尊玉雕。 风凌泽察觉到他僵持不动才将视线移到他脸上:“香汤要趁热疗效才好……” 却是一眼就扫到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痕。 风凌泽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握住碎叶的双肩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查看,因为太紧张双手使了力简直要把他的肩骨捏碎。碎叶半眯着双眼迎上风凌泽滔天怒火熊熊燃烧的眸子,胸口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痛:“嘶……” “我是不是捏疼你了?”风凌泽急忙放开他的双肩,又扶着他让他抬脚跨入木桶里。 “我困了……”碎叶躺在木桶边上,轻声道。 “你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风凌泽顾不上衣袖被染shi,两手有力地托住碎叶张开的双臂,防止他睡着了沉入水里。 没过多久,碎叶便已经沉沉睡去,即使身子泡在热腾腾的香汤里也没很快升温。风凌泽伸出手指轻轻抚平他蹙着的眉心,顺着笔挺的鼻子轻抚下去触摸到他泛白的双唇。这一身伤,这样残破的身子,连神智也受损,脆弱易碎的墨冥无,叫风凌泽心头剧痛。 “别碰我……别割了……”微小的呜咽声从墨冥无喉咙深处悠悠飘至风凌泽耳边。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救我……救我……瑾瑜……” 风凌泽伸长两臂紧紧搂住了他的身体,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体内:“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留你独自一人面对……” 一滴莹润滚烫的泪珠从风凌泽的眼眶滚落出来,顺着墨冥无冰冷苍白的脸颊落入了毫无血色的唇角。 香汤渐渐将冷去,风凌泽一扬手招过屏风上挂着的干净亵衣披在墨冥无肩上,又伸手一捞把他横抱出浴桶,轻轻放在榻上盖上被子,用柔软的棉布替他擦拭长发。他依然紧紧皱着眉头,时不时低声呜咽着,像是无尽无休地被困在可怕的梦魇中。 风凌泽俯首下去在他耳边轻哼:“几番追光,一瞬年华。莫道相思,落雪纷纷。苍山洱海,戚戚无恨。死去来生,别又一夕。三生石上,生生相望……” 在他低沉嗓音的伴随下,墨冥无终于松开了眉头,灰白的脸上也似乎现出一丁点血色。 风凌泽静静坐在榻前看着他的模样,一夜未眠。 次日午时,拔也古在大帐里设了小宴招待风凌泽。风凌泽跟在墨冥无身后进帐的时候,眼底都发青了。原先就只是因为抱着可有可无的一丝希望跋涉千里来到此地,他一路辗转飘荡,根本没有好好睡上一觉,没有好好食上一餐。倘若不是他怀着能找到墨冥无的一点信念,也许也撑不到现在。 拔也古见墨冥无气色恢复了很多心里特别高兴,赶忙向风凌泽敬酒致谢:“多谢风神医救命之恩!更要感谢您救治好了叶哥儿!这一杯我干了!您随意!”说罢将酒一口闷下。 风凌泽被奉为上宾,坐在拔也古左下位,坐姿挺拔儒雅,微微颔首然后喝下了杯中美酒。 墨冥无坐在拔也古右下位,瞥见桌上摆着的几道清淡小菜:清炒栀子花、西湖莼菜汤、碧茶虾仁、枣泥糕。他一怔:“拔也古,怎么会有江南菜肴?” 拔也古抚掌笑道:“哈哈!叶哥儿果然慧眼识珠!这可是神医亲自掌厨制作的珍馐啊!色香味俱全!看得我眼珠子都差点儿掉落在地上!” 墨冥无撇撇嘴:“只要是吃的你哪有不喜欢的?德行!还有,从今天起不准叫我叶哥了,我不叫碎叶,我姓墨,叫墨冥无。我老爹一个穷书生怎么给我起这个名,也是怪了。” 风凌泽干咳一声,道:“超超神明,返返冥无,来往千载,是之谓乎。冥无,取虚无缥缈之意。” 墨冥无眼珠子一转:“莫非这名儿是你给我起的?” 风凌泽:“确是。你出生之时,我在你故乡一带行医,遇到你父亲,受他之托取了此名。” 拔也古吓了一跳:“啥?原来神医你是冥无他爹一辈的?失敬失敬!”又嘀咕:“太好了!少了个情敌。” 墨冥无听到他在那边瞎叨叨,冲他白了一眼:“你就别东想西想了!你还是娶了阿史那族的雅苏公主吧,身为族长本就该遵从政治联姻的路子,不要太任性了。” 拔也古一脸受伤,道:“我不想和族老们选的妹子成亲,我想和你在一起。” 墨冥无只好循循善诱劝道:“为了乌护族跟阿史那族的长久和平,联姻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手段。况且,我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傍白山……” 拔也古急得探出身子想要伸手去拉墨冥无的手指:“叶哥儿,你可别走呀,没有你我咋活呢?” 墨冥无侧身避开,无奈道:“说什么傻话。我生在江南,根本不适合北疆的气候,身子骨也总是不好。” 拔也古还想挽留,突然被风凌泽打断:“族长,有一事不想隐瞒。墨冥无曾与我结为道……” 拔也古猛的扫向风凌泽,眼神一下子就变得锋芒毕露。 墨冥无立即道:“他是我心上人。” 拔也古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 墨冥无垂首细嚼慢咽,将久违的几道江南菜肴品尝了个遍,安安静静地没再说话。风凌泽简单饮了点酒,吃了两口食物,便向拔也古打了招呼说要出去采药,拔也古还在遭到巨大打击的呆愣中,只眨了眨眼。 接下去的数日,风凌泽没有再现身,可把拔也古高兴坏了,尽管他也看出风凌泽是个医术高明的稀世人才,心中很想招揽他入幕,但比起想要把墨冥无留下的拳拳之心、殷殷之情也可谓是小巫见大巫。拔也古每日也尽量躲着墨冥无,整日提心吊胆,就怕万一他提出辞行。 这一日黄昏,墨冥无骑着白色骏马“昭雪”缓缓行走在草原上,向北远远望去,托木尔峰白雪皑皑,巍峨壮观。近处,碧澄的瑶池宛若一面镜子,镜中倒映着雪山极为秀丽壮阔,美不胜收。他气沉丹田,抬起手腕试着朝草地使劲打出一掌,却是一点真气也没有放出来。收起手掌紧紧握成拳头,微微颤抖。 忽然眼前一晃,一张薄薄的绢帛从高空轻轻飘落下来,落在墨冥无的面前。他一伸手便抓住了那张绢帛。 帛书上用遒劲郁勃的笔格书写了一行字,竟是: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九个字,平实温馨,情愫尤重。 墨冥无当即眼眶就红了,轻声问道:“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你仍是风凌泽,我已非墨冥无,如何再续前缘?” “我亦非风凌泽。” 墨冥无愕然,转身看去,风凌泽白衣翩翩矗立在风中,脸上不再有疲惫之相,恢复了他原来空谷临风、逸世凌虚的样子。 风凌泽微微一笑,单手食指中指合并成剑指在空中流畅地画了一个符箓,只见紫光一闪而过,他额间浮出的一朵浅紫色花蕊像是活了过来,他狭长眼尾优雅地略微上翘,目光流动间分外迷人,极具美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墨冥无一刹那仿佛看到他身体周围有一圈浅紫色的辉光,一眨眼却又消失无形。 “你……”墨冥无嗓子一紧,心道:原先的瑾瑜已是倾国倾城,如今这美色更可谓祸国殃民了。 风凌泽:“你还有前世的记忆么?冥无。” 墨冥无:“大多都忘了,只记得你躺在千年冰棺里年少时的场景,还有你师父药王年轻时的面貌。” 风凌泽:“七年前你被巫女重锦困住失踪之后,空山掌教真人带领道宗禅宗及时赶到金陵城,制止了茵阕派的y谋,拯救了整座城。我受空山真人之托去破解重锦布下的巨型噬魂阵,谁料那阵法下融合了上古噬血咒术,破阵之人必须一面破阵一面遭受全身血液被噬干之苦,我也是差一线便成了一具干尸。” 墨冥无听到这里脸色发白,即刻跳下马走到风凌泽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边切脉边急着问:“你没事吧?” 风凌泽温柔一笑,握住墨冥无的手解释道,是风凌泽师父药王出山救了他。 为了让他活命,药王无奈之下解开了他身上的封印。他出生之时是仙胎,但非遵从天道,受天道制约,药王在风凌泽父亲帮助下将他的仙力封印,使用秘术叫他假死一百五十年,顺利避过了天罚。这才使得他能像正常人一样活在世上。 药王寻到他替他解开封印之后,一直在给他疗伤。他清醒后询问墨冥无的消息后得知,空山真人和梵童子众人寻墨冥无许久却一直找不到鬼妪的行踪,最终在茵阕派地宫找到了墨冥无残留的一身衣裳和满地血迹。那满地的鲜血太多,绝对超过了一个青年男子全身血液的总量。几个前辈推测墨冥无多半是中了噬魂噬血咒,恐怕已经遭到了不测。 空山真人为墨冥无在山门的宗堂点了一盏追魂灯,追了七七四十九天,可惜最终仍是熄灭了。空山真人悲痛欲绝,喷出一大口血,养病一年之久,至今没有痊愈。三位长老以及其他几位真人一同在宗内给墨冥无立了衣冠冢。 “师父……是冥无不孝……”墨冥无掉落两行泪,跌坐在地上,风凌泽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胸口。 风凌泽轻轻抚过他乌黑的头发,听着他小声抽泣,柔声细语:“莫要伤心,你师父没怪你。只要你活着,便是对你师父、同门长辈们最好的孝道,对你师弟、友人最好的安慰。跟我回去吧,冥无。” 墨冥无抬头看他,突然问:“你呢?你后来……有没有放弃找我?” 风凌泽勾起嘴角,用指腹擦去他脸上的泪痕,笑道:“你是不是傻的?我怎会放弃找你?否则我又怎会出现在傍白山,出现在你面前?” 墨冥无:“你笑起来真好看。你比以前爱笑,比以前有烟火气。” 风凌泽:“怎么嘴巴这么甜?是不是食了蜂蜜? 墨冥无:“你居然还会调侃了?难道跟我一样神识受损了?” 风凌泽:“非也。你可知你哪一处优点是别人都比不上的?” 墨冥无愕然,摇头:“不知。” 风凌泽答:“你出生后我每一年都会去看你。你从小爱笑,热爱各种生命,就算你爹身体不好、你娘不在你身边,就算你因y阳眼受到村里孩童的欺负排挤,经历再多的酸甜苦辣,你都能笑着面对接受。只是一个幼小的孩童,却能拥有一颗纯粹的仁爱世间万物之心。我虽济世苍生数十年如一日,但却不够心地仁慈。年少我随师父行医之时,师父也只救看对眼的伤患病患,曰三界轮回、六道往返皆是宿命,救是缘生,不救是缘灭。我是仙胎,不懂凡心,七情六欲极淡寡,更不懂普济一切众生、代众生受无量苦之心……” 墨冥无不等他说完,一下扑过去抱住他:“你无需学会爱众生。我也不要去爱众生。你我皆不是如来佛祖,毋需普度众生。七年离殇,七年生不如死。我失去了一切……” 风凌泽:“好。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墨冥无:“冥无亦是。” 风凌泽:“可归否?” 墨冥无:“可归矣。”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谈情说爱篇。(_?)?☆ 谢谢支持! 鞠躬! 第23章 风帆更起,离愁无数 传说很久以前,在极北极寒之地某个峡谷里盛开着一处玉簪花,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受北地ji,ng纯灵气洗礼熏陶,渐渐有了意识,数百年后修炼成了一个ji,ng怪。三百年前,有一个猎户为了重病的爱妻不远千里长途跋涉来到北地寻找一株雪莲花。 他的手脚冻伤了,身上带的干粮也吃尽,却怎么也找不到冰山雪莲。就在他奄奄一息之际,诚心感动了沉睡中的玉簪花女。玉簪花女叹道:“人生自是有情痴……” 她滴落一颗盈泪,用圆叶包裹送到那猎户嘴边,猎户饮下后恢复了些许气力,见到眼前女子穿着紫色罗裙,裙边沾满了花中露水,头上佩戴玉钗随风摆动,不由得看呆了。 玉簪花女又赐给猎户一颗盈泪,叫他回去救妻子。猎户连连叩首跪谢,抬头一看玉簪花女却已踪影不见,闻到一阵芬芳,远远望过去,只见一片淡紫色玉簪花在冰天雪地里开得繁盛。猎户以为遇见了花中仙子,再次叩拜数次,携着那颗盈泪回到家乡救活了重病的妻子。 同乡的村民们听了他说的故事半信半疑,也有后人模仿了猎户找去极寒之地,却再也找不着玉簪花。人们感叹猎户的一片诚心,也感叹玉簪仙子的一片善心。 光y似箭,一百年后,玉簪花女完全化成了人形。某一日她蒙着面纱离出现在太行山脚下的市集上。因她身姿曼妙、婀娜动人,引来了太行山山贼头子的觊觎。山贼头子命了二三十人埋伏在山脚把玉簪花女绑走押入了山寨。 这山贼头子的义兄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匪盗南渡大盗,杀人掏心无恶不作,不仅武艺高强,还修得一身邪术,叫人闻风丧胆。 残月道子寻遍了各地想要除掉南渡大盗,寻着踪迹找到了太行山上来。南渡大盗此时躲在山贼老巢中修炼邪功。残月道子趁着山贼头子为迎娶玉簪花女大办酒宴喝得半醉半醒,利落地拿下了山贼团伙,又智取南渡大盗的武器,成功击杀了南渡大盗。救出昏迷不醒的玉簪花女之后,他一把火烧毁了山贼老巢。 玉簪花女醒来后,见到残月道子白衣翩然、玉树临风,此人又是侠肝义胆,顿时心生爱慕。她摘下面纱,肤如凝脂,巧笑倩兮,拜谢恩人。 残月道子被其娇俏可爱之姿打动,也看出此女非人。 玉簪花女看出他是道门中人,并无任何隐瞒,对他坦白了一切:“小女子是极寒之地玉簪花所化,并非一般女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女子愿意穷尽一生跟随服侍恩公。希望恩公千万不要嫌弃……” 残月道子原有拒绝之意,后又思虑到此等ji,ng怪落入凡尘中难免会遭到诱惑萌生害人之心,不如我放在身旁感度教化她,如此一来也能防着她害人。于是自那以后玉簪花女一直跟随在残月道子身旁闯荡江湖,形影不离。残月道子为她取名字为“思仙”,待她亦师亦友,十分宽和。 残月道子俗名叫风辰逸,思仙平日里尊称他为风先生。 鹿吴山发源的泽更水往南流入滂水。滂水中惊现上古凶兽蛊雕,形状像普通的雕鹰却头上长角,发出的声音如同婴儿啼哭,嗜食人,周围方圆百里村民多人受害。残月道子闻讯而来,由玉簪花女护法,使用请神术请来伏羲神农上身,耗尽半身修为消灭了蛊雕。蛊雕形神俱灭后,残月道子同样元气大伤,在秦岭高峰找了溶洞闭关养伤。 残月道子灭掉上古凶兽的事迹传遍九州,被赞誉为道家玄门第一人。 他在秦岭高峰太乙山上创立玄门大宗,收了不少根骨奇佳、善奇门异术的弟子。 其中两个少年被他收为嫡系弟子。一人名卫懿,天资聪颖,善c,ao纵五鬼,会五鬼驱魂术、五鬼运财术,也善幻术、催眠术,很受残月道子重用,残月道子亲授他天雷咒、火云咒、镇妖咒、勾魂咒。另一人名谷丘,资质略愚钝,却是勤奋好学,没日没夜勤学苦练,个性淳朴,也颇得残月道子信任,残月道子亲授他炼丹术、制符箓、降魔咒、五雷咒、三昧真火。 残月道子在大败鹿吴山凶兽蛊雕之后,修为骤减,不久又在锦官城城外深山用锁魂阵镇压了古墓里一具千年女尸,染上尸咒,如果不是靠玉簪花女的眉心血吊着一口气差一些回不了太乙山山门。 弟子们心急如焚。 卫懿见师父元神不稳,每天勤为师父输灵力,日渐消瘦。谷丘一面翻阅丹法玄典古籍,一面派人下山四处寻找师父的至交好友名声赫赫的药王苍术。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救治方法完全找不到,残月道子开始咳血,颇有油尽灯枯之衰相。 玉簪花女每日以泪洗面,日升之时拜日祈求上苍赐福,月升之时拜月祷告神明护佑。 就在这时候,谷丘找到了一本秘密古籍的残本,书上记载,上古神话中伏羲臣子春神掌管草木生长,春神给吸收日月ji,ng华成仙的草木赐予一分天赋神力,使成仙的草木可以融合自身一生的修为和内丹化成一枚草木金丹,此金丹能让人起死回生、返老还童,得道之人取之能够轻易避过天雷劫而羽化登仙。 玉簪花女在极北之地积攒了五百年以上的修为,跟随在残月道子身边以后,日行一善积累功德,每日使正宗道家心法修炼内丹,修炼ji,ng神境界,静坐观想,智慧圆满,平安度过两次天劫直冲修仙之路。若再过一百个昼夜顺利度过第三次天劫即可飞升。 她数百年来心心念念想着修仙,但在遇到风辰逸后情根深种,至今以来她一直压抑着这份爱慕之情,不敢露出丝毫端倪怕影响到风辰逸的修道之途。 谷丘把卫懿叫到内室商量是否要前去求玉簪花女奉上生命去救师父。卫懿紧握双拳,双目通红,牙齿咬合得滋滋响:“我不想师父有事……可我又不想思仙姐姐舍去性命……老天爷啊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师父?” 卫懿一拳砸向石桌,一声巨响石桌四分五裂。谷丘已经泣不成声,正意识到背后有人回头一看,泪光里浮现一个熟悉的窈窕淡紫色身影,泪水簌簌落下。 “谷丘,卫懿,你们别担心,我心意已决。”玉簪花女盈盈一笑。 “思仙姐姐!不要啊!”谷丘和卫懿扑上来一左一右抱住她的手臂。 “你们还小,人生还很长,一定要好好活着。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不要啊……呜呜呜……” 玉簪花女搂着谷丘和卫懿的肩膀身体微微颤抖。 那一日夜里,玉簪花女叫了谷丘和卫懿轮流在山谷洞口护法,亲自把风辰逸背进最深最冷的溶洞里,放在寒冰床上。 两人进洞后九天九夜没有任何动静。谷丘和卫懿紧握着长剑在洞口严阵以待。 第十天第一缕阳光照耀到谷口,玉簪花女独自一人走了出来和他们告别。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这句诗,留给他。你们两好好保重。” 谷丘和卫懿凝视着玉簪花女的满头白发和嘴角边的血痕,如鲠在喉,无语凝噎。 两人回过神来,冲进洞内。 “师父!师父!” 只见残月道子闭目静坐在寒冰床上,纹丝不动。苍白的脸上看不出有多少生气。 “师父这是……?”卫懿疑惑地望了一眼谷丘。 谷丘伸出手指搭在残月道子的脉上,一两息后小声说道:“从脉象上看,师父元神归位,应该过了危险期。如今昏迷不醒,大概是因为师父身体仍在融合思仙姐姐的金丹,尚未完全吸收。我这就去准备疗伤丹药,帮助师父早日康复。你守在这里,别让师父知道思仙姐姐的事。”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卫懿低头沉思,挥手让他离开。 “好。我明日再来。”谷丘转身即走。 卫懿一直低着头没吭声。 月上树梢,一个黑影从洞中走出来,他踌躇几下,在洞口布下防护的结界,对着山洞双膝跪下道:“师父,请原谅弟子不辞而别。谷丘师弟明早就会取药来,相信师父马上就能康复。师父,我必须去寻思仙姐姐的下落。您知道的,我是孤儿,从小被扔在狼群里长大,没有人善待过我,只有思仙姐姐对我好,为我缝制衣裳、煲可口羹汤,在我身负重伤、痛哭流涕的夜晚一整夜哼歌哄我入睡,对我来说,她是比我娘亲还要亲的人!我一定要找到给思仙姐姐续命的法子救她!师父,请原谅弟子不孝,不能够在身边孝敬您!等我救了思仙姐姐,我会回山门向您负荆请罪的!弟子卫懿拜别师父!” 咚咚咚三响,少年把额头磕出血来。随即义无返顾地下山了。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18节 不久之后,残月道子成功冲破了地仙。地仙收真一,查二仪,列三才,分四象,别五运,定六气,聚七宝,序八卦,行九洲。不悟大道,止于小成之法,以长生住世,为陆地游闲之仙。须寻名山归隐,把道门全权托付于谷丘。地仙也称为遍知真人,即阳神,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可神游于日光之下。神游所至,便是能知。 残月道子把谷丘叫到跟前,告知他,离归墟不远的东海上有仙山名蓬丘,蓬莱山是也。对东海之东北岸,周回五千里。外别有圆海绕山,圆海水正黑,而谓之冥海也。唯飞仙能到其处耳。成仙后那里即是最终去处。 残月道子突破地仙之后需寻一神山上的山神,助其功德圆满,方能离尘世远去蓬莱仙境。又言,我元神出窍期间寻得玉簪花女所在之处,玉簪花女寿命剩余不过数月,死去后魂飞魄散、不能够转世重生,我会在她死前一日取走她的魂魄供养之,算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谷丘一一称是。残月道子把道门全权托付给他,腾云而去。 太行山山脚下有一个小小的桃花镇,山腰上种了一片桃林,一入早春桃花烂漫、粉红如霞。桃林中有一栋简陋的小木屋,附近的樵夫和浣纱女都知道这里住着一个姓玉的可怜女子,年纪轻轻就得了早衰的怪病,虽姿色出挑却满头银丝,一副病怏怏的身子骨我见犹怜。 “玉姑娘,这是在摘桃花要酿桃花酒吗?”一村妇途经桃林,遇到这女子捧着竹篮往桃枝上探出手。 玉姑娘:“嗯,也许是最后一坛桃花酒了……咳咳……” 村妇:“玉姑娘你没事吧?我去把桃花镇上医馆的宋大夫叫上来吧?” 玉姑娘:“不用了大嫂……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村妇:“那行,我先走了啊,家里的娃等着吃饭嘞。” “大嫂慢走。咳咳……咳咳……”玉姑娘掏出帕子捂住嘴一阵猛咳,终于咳出一滩鲜血。 她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把嘴角的血迹擦去,一个抬眼,不远处一棵桃花树下立着一个她魂牵梦绕的人。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她思仙于何处的,莫非也只有他?她笑了。 他走近,她却转身即走:“这位公子若是要赏桃花,请自便。” “三十三天天外天,九霄云外有神仙。神仙本是凡人做,只怕凡人心不坚。” “公子认错人了……咳咳……”她双手紧紧抓着桃树,拼命克制自己转过身去看那张年轻英俊、叫她魂牵梦绕的脸。 “就算你化作风雨、化作一柱玉簪花,我也是认得你的。”残月道子上前扶住她孱弱的身体。 “先生……”她泪如雨下。 残月道子一把横抱起她,缓步走进木屋,将她放在内间的木床上,替她盖上薄被。 接下去的两个月,他留在桃林,两人煮酒赏花,弹琴赋诗,不理俗事。 偶尔路过桃林的人远远望去,那两人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眷侣一般,叫人不忍前去打扰。忽然有一天,人们发现桃花林落英缤纷,人去楼空。原来那一对神仙眷侣不知何时消失无踪。人们纷纷猜测,那两人怕是流落尘世的仙人,如今厌倦了尘世便又返回天上去了。 等到他们的传言传到卫懿耳边的时候,卫懿已经二十七岁,习得高深法术,在江湖上闯荡了十余载,对找寻玉簪花女依旧毫无头绪。听闻太行山上桃花林里出现过一对神仙眷侣,他隐隐觉得是跟师父和玉簪花女有关,匆匆找上桃花林来。 他推开木屋日渐腐朽的门,发现屋里的桌椅木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床下放着一坛桃花酒。他掀开酒坛封口,酒香芬芳扑鼻,微微熏人。他一口气把那坛酒饮个ji,ng光,用衣袖拂去下巴的酒滴,此时眼皮一跳,他透过坛口往底部细细一看,底部惊现一小朵玉簪花模样的浮雕! 卫懿心里又惊又喜、又苦又涩,抱起酒坛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已是潇洒青年模样的他哭得像个孩子,仿佛要把自己这十多年来苦苦找寻思仙姐姐的压抑感一并发泄出来。他不敢回太乙山山门,不敢回去面对师父和师弟,也不屑成家立业。 他心里既希望师父找回了思仙姐姐,两人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又希望思仙姐姐被仙人搭救恢复了青春活力,师父不愿意娶她那么他来娶她,他才不顾什么人妖殊途,天打雷劈。 卫懿放了一把火烧尽了小木屋,把酒坛子带走了。正欲下山离去,见到一对装扮朴素的中年夫妇手捧香炉和果子朝着山顶走去。他们轻声细语地说着:“玉姑娘的衣冠冢今年也有人打扫了吧?玉姑娘生前对大家这么好,给我们赠桃花酒、桃花糕,我们每年去祭奠一下也是应该的。” “大叔大婶请留步!你们方才说是谁的衣冠冢?”卫懿红了眼。 “哦,是玉姑娘呀,曾经住在半山腰那片桃林里的玉姑娘……这位公子认识玉姑娘吗?” “什么?姓玉?住在桃林里?她的衣冠冢在哪里?快说!”卫懿厉声说道。 中年夫妇被一脸凶相的青年吓得愣住了,战战兢兢地伸手指向山顶。只见那青年双脚腾空飞到半空,踩着几棵苍天大树朝着山顶疾驰而去。 山顶光秃秃的平台上孤零零地竖着一块墓碑,上面刻着:“玉簪慕风之墓”一旁一行小字写着“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卫懿跪在墓碑前,颤抖着双手去抚摸碑上的文字:“你居然临死都不忘思慕师父!到死都忘不了师父吗?是他害得你白了头、咳出心头血,他还不肯娶你,你这样爱着他,到死都深爱着他!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明白!” 他一边哭一边用双手胡乱地拔光了坟上的青草。 卫懿独自一人坐在墓碑前喝了一坛又一坛的椒柏酒,喝完一坛摔一坛。 忽然一阵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浇在墓碑上,浇在醉酒的青年身上。他全身shi透,一边喝酒一边喃喃道:“如果是师父在,师父的本事肯定能救思仙。除非是师父没有找到她,或者说是师父找到了她却没有救治她。师父为什么会不救她?什么人妖殊途都是狗屁!思仙这么爱她,为什么不救她……不对,思仙是玉簪花修成的ji,ng怪,况且已经成功历劫两次,已是半个仙,不会死的,只不过是身子毁掉而已,对,一定是这样,我要找回她的魂魄复活她!!” 一道闪电劈在衣冠冢上,把土堆辟出一个深坑。 卫懿苦苦追寻的思仙姑娘却是远在东海之畔,双手抱着襁褓里的小婴孩,小婴孩撅着小嘴安睡着,额间一朵浅紫色玉簪花装点在白白嫩嫩的小脸上煞是好看。 思仙对着他盈盈笑着:“小瑾瑜,阿娘对不起你,不能抚养你长大,娘的寿命已到极限,你爹爹与你师父竭尽全力为我续命一年半,而今娘不得不跟着你爹爹远离尘世赴蓬莱仙境。切记,一定要好好听师父的教诲。” 药王苍术伸手接过襁褓,看向婴孩的睡颜忍不住弯起嘴角:“这小家伙眉眼长得像思仙姑娘,鼻子长得像风兄,五官还没长开就已经迷死人了,这若是长开了可是倾城之貌啊。” 思仙羞涩笑道:“您就别打趣了,思仙尚沉浸在离别的悲伤中,被您一打岔都忘了今日是诀别。” 残月道子风辰逸御剑落地,向药王抱拳辞别:“此去一别,再别何昔。珍重。小儿凌泽在此便托付于你。” 药王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将他视为己出,好好照顾栽培,让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残月道子又提醒道:“凌泽年十五岁生辰会有一次生死大劫,你带他来三神山,我会提前打开此处结界放你们进来。彼时必有贵人相助渡过此劫。” 药王再次点头道:“我记住了。” 残月道子牵住玉簪仙子的手,柔声对她道:“夫人,走吧。” “好。” 残月道子拉着她面向东海走去,她再三回首望向襁褓里的风凌泽,泪痕满面。 东海海面上起了白茫茫的雾,两人竟如履平地一般走进了浩瀚无垠的海里。残月道子一招手,思仙便化作一株玉簪花躺在他手心里。残月道子小心地将玉簪花包好放入怀中,一眨眼就腾云驾雾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前人的因果。 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_)v 第24章 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风凌泽将两百多年前的往事娓娓道来。这些过往都是他身上封印解开之后,师父药王一一告知他的。 墨冥无:“世事造化弄人,恐怕这世上无人能猜到你是道宗创始人残月道子和玉簪花妖之子。” 风凌泽两手圈住身前的墨冥无拉着缰绳骑乘在玉狮子昭雪上。两人沉默良久。 从出了傍白山山脚下的古法迷踪阵开始,风凌泽就感受到了不远处脑后两道像要把他s,he穿似的视线。他回过头去直视身后跑上来的另一匹白色骏马,马上骑着威武高大却醋意大发一脸委屈小媳妇模样的拔也古。拔也古咬紧后槽牙,拼命抑制着自己不出手去揍风凌泽,怎么说风凌泽都是墨冥无和他的救命恩人。 墨冥无察觉到了风凌泽的动作,也伸长脖子往后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哇!你怎么跟来了?” 拔也古只好催着马上前,撇嘴道:“人家不是担心你么……” 墨冥无飞去一个眼刀:“好好说话!” 拔也古大声抗议:“你俩咋可以同乘一匹马?叶哥儿你那漂亮的屁股岂不是被风神医吃尽了豆腐!” 墨冥无脸红道:“混蛋!说什么呢你!” 拔也古义正言辞道:“你们中原人不是最崇尚礼义廉耻嘛?光天化日之下岂能亲亲我我?喔唷!我的娘勒!啥东西扎了老子屁股?喔唷!痛死我了!” 墨冥无低头就扫到风凌泽手背一翻将几根寒光森森的银针收回来又用真气催化成齑粉散在风中,一息之间毁尸灭迹,叫他目瞪口呆:这还是我认识的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医圣么? 风凌泽紧了紧缰绳,昭雪撒起蹄子就飞奔出去,把拔也古甩到后面。墨冥无因骏马突然加快速度往后一倾便倒在他怀里,背脊紧贴着他的胸膛,两人的身子紧紧偎依在一起。 墨冥无感受到紧贴在背后的炽热,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这会儿脑海里也回想起拔也古的荤话,心脏砰砰直跳,顿时面红耳赤。 风凌泽看出他的异样,故意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可知烟溪镇的水豆腐色泽洁白,质地细嫩,久煮不散,鲜美可口?吃过之后便叫我念念不忘,这可如何是好?” 墨冥无听出他意有所指,耳际又被他的声音和气息撩得心猿意马,身子一软完全倒在他怀中,长长呼吸了数下才回过神来:“你喜欢就给你吃呗。难不成还藏着掖着饿着你?” 风凌泽低沉一笑,笑声又叫墨冥无酥了半边身子:分开后的这七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一朵雪峰上的高岭之花居然被熏陶成了一个情话信手拈来的情圣!真是怪哉!怪哉! 策马奔腾连行三个时辰的崎岖山路,墨冥无本就虚弱,在马背上癫得屁股腿间疼得热辣辣。风凌泽见他脸色越加发白,天色也渐暗,于是勒住缰绳停了下来。他在高地找了一处较隐蔽的天然山洞,将马栓在洞口附近施了简单的隐匿手法,又小心地把墨冥无抱下马来。 墨冥无两脚一着地便痛得哼哼:“嘶—” “怎么了?”风凌泽扶着他腰身。 墨冥无窘迫道:“我腿间像是磨破了皮……”心里忍不住咒骂自己:墨冥无你个软脚虾!昔日的冥无公子风光去哪儿啦!昔日少年英雄的洒脱肆意被狗吃了? 风凌泽安慰道:“没事,我给你上点药很快就会好的。” 见他还是皱着眉头,又劝:“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只有战胜自己,你才能成为傲视群雄的最强者。你不喜被护在他人羽翼之下,总有一天会雄鹰展翅独自翱翔于天际。” 墨冥无噗嗤一笑,仰头看他道:“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高傲自负的轻狂少年人。只有看清自己,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还有最后一句你说错了,我喜欢被你护在身后护在羽翼之下。” 风凌泽嘴角轻轻一勾,随即抄起他的腿弯将他横抱起来,引起他一声惊叫:“啊!” “别怕。”墨冥无见风凌泽勾唇一笑,顾盼生辉,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口。 进了山洞,风凌泽把墨冥无放在一堆铺开的干草上,从袖子里取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搁在洞壁一个凹陷处,顿时把昏暗的山洞照了大亮。 风凌泽:“把伤口给我看看。” 墨冥无心虚地瞄了一眼洞口,见拔也古还没追上来,这才慢吞吞地解开腰带和袍子,把裤子褪到了膝盖处。只见雪白平滑的大腿内侧被磨破了一大块皮都磨出了血,火辣辣地疼着。 风凌泽拿出一盒薄荷色软膏,用手指蘸了些涂抹上去,一触到伤口疼得他还没喊出口伤口上的火辣辣就被清凉舒爽的药膏压制去,冲出嗓子的叫声相当自然地转换成了舒服的呻吟声:“呃嗯……” 这声音一叫出口就让他闹了个大红脸,他僵硬地迎上风凌泽的目光,同样见到风凌泽眸色变暗,吓得他心里咯噔一下。 紧接着,他发现风凌泽将灼热的视线渐渐上移,停留在外袍一角半遮住的那一处。 风凌泽肆意地打量着,他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自己呼吸愈来愈急促,心脏狂跳不已。 墨冥内心默默流泪:说好的含霜履雪、蕙心纨质的高洁君子呢?岁月啊,你究竟对我的神仙哥哥做了什么? “按摩会yx,ue能帮助疏通下体脉结,促进y阳气的交接循环。”听到风凌泽一本正经地胡诌,墨冥无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你不会是想要……”想要做衣冠禽兽否? 风凌泽笑道:“逗你的。” “哦。”墨冥无拍拍胸脯:吓死我了。 风凌泽:“你转过身去,看看你后面有没有磨破,或许也要上药。” “啊?”墨冥无脸烧得滚烫,只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他年少气盛的时候脸皮可是堪比城墙一般厚。 风凌泽扶着他的腰背帮他朝里面转了个身,露出了光滑嫩白如水豆腐似的皮肤,因长时间的颠簸折腾的确是有些轻微磨伤。风凌泽便照样给他后面的伤口也涂了清凉舒适的药膏。 他担心自己又情不自禁地发出奇怪的声音,握了拳头塞进嘴里咬着。 如他所料,屁股上涂的时间特别冗长。他心跳如雷,既紧张又兴奋,而且十分羞耻。 “好了。你躺着好好睡吧。我来守夜。”风凌泽细心地替他穿上裤子拉好衣服,走开去生火,毕竟山上入夜后会寒冷。生好火之后把夜明珠收回了袖中,洞里一下子就暗了不少。 墨冥无看着他忙里忙外,却是一副游刃有余、儒雅风流,看得移不开眼睛。 “不困?不困也不行,我还不想在此地折腾你。”风凌泽依靠在山壁上,挑起单边剑眉。 墨冥无急忙移开视线,将身子朝向里面,强迫自己入眠,内心波荡起伏:果然是花妖之子!妖孽啊! 经过大半天的奔波墨冥无确实疲倦不堪,他一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梦里一会儿是看到风凌泽叫自己回去自己不愿意,还对着风凌泽吼着:“我现在是个废人了!我不想成为师父的包袱,不想成为你的软肋!” 一会儿又看到自己被鬼妪用铁链锁在地下水牢里,一个个婴灵在他身体上趴着吐着冰寒刺骨的祟气裹在他周围。 又过了一阵,鼻尖传来清新淡雅的草木香气,身体也被熟悉的温暖包围起来,特别是丹田处感受到一股暖流,墨冥无身体总算放松下来,进入了舒适安稳的睡眠。 他梦到自己躺在风凌泽怀里,阳光和煦,漫山遍野都是紫色小花,春风轻拂他的脸颊,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次日醒来,墨冥无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蜷缩在干草堆上,身上盖着风凌泽的外袍。他揉揉眼睛坐起身来,伸手拿起风凌泽的外袍放在鼻前轻嗅,果然是梦里感知到的香气,草木香气夹杂着好闻的中药味。 “你醒了?饿了吧?”风凌泽拿着一些野苹果、野杏果子从洞外走了进来。 墨冥无还有点迷迷糊糊,把风凌泽的袍子紧紧抱在手上,闻着袍子上的香气一脸满足。 风凌泽勾唇一笑,坐在他身前轻抚他的脸颊:“这么喜欢我的气味?我人就在你面前,你还坚持抱着我的一件衣裳?” 墨冥无闻言乖巧地伸长手臂上前拥住他,脑袋还往他胸口穷蹭,惹得他心痒,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挑起墨冥无的下巴低头就要亲下去。 “总算找到你们啦!累死老子啦!”拔也古粗旷豪迈的嗓音出现在洞外,一下打断了他们的好事。 风凌泽轻咳一声,取走墨冥无手里攥着的外袍披在了身上。 “叶哥儿!叶哥儿!”拔也古风尘仆仆地跑进山洞,看到墨冥无屈腿坐在草堆上啃果子,风凌泽盘腿坐在另一头的一块石头上打坐调息。 拔也古走到墨冥无跟前半蹲下身盯着他的脸,问道:“你们怎么跑这么快?我顺着昭雪的脚印一路追来,追到这块高地上就迷路了直打转,绕了大半夜才绕出来。” 墨冥无咬了一大口果子抬头看他:“笨!当然是因为风……风前辈在洞外设了结界阻止敌人野兽入侵。” 拔也古一脸讨好道:“我也饿了,给我一个吧?” 墨冥无:“离我远点就赏你。” 拔也古点头如捣蒜,退开十几步席地一坐,又腆着脸看过来。墨冥无抛了个杏果给他,他倒也啃食得欢畅。 墨冥无吃完几个野果擦擦嘴,一手托腮欣赏着风凌泽又长又密微翘的睫毛,嘴里问着另一个人:“拔也古,你这算什么?族长逃婚?难不成还真要跟着我们去中原?” 拔也古顺着他视线看向宛若一尊玉美人雕像的风凌泽,惊艳无比,口里啃了一大半的果子咚的一声掉到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 啪的一下第二个果子扔了过来险些砸中拔也古的眼睛,还好他反应快伸手一捞便抓住了,这会儿才心有余悸地看向罪魁祸首:“叶哥儿,你谋杀呢?” “混蛋!我看你口水都要流到地上了!再看我家哥哥就把你眼珠子挖掉!”墨冥无瞪着丹凤眼骂道。 拔也古:“啥?风神医怎么就成你情哥哥了?他比你年长那么多!说不定比你爹还老……你还是考虑考虑我吧?我也才三十来岁,男人三十一枝花……” 墨冥无见拔也古嘴里不停碎碎念,用手指掏了掏耳朵,快步走到洞口张嘴就喊:“拔也古在这里!” “哒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没几个眨眼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落马出现在洞口,把拔也古看得傻了眼:“雅雅雅……雅苏妹子……” 这女子身材高挑,五官深邃,颧骨略高,瞳孔棕色,皮肤麦色,身穿两侧开衩的宽松长袍,脚蹬皮靴,背着箭筒和弓箭袋,一副巾帼女英雄之姿。正是狂热追求拔也古,为了严惩拔也古拒婚下了大量软筋散和迷药的阿史那族雅苏公主本尊。 她豪爽地对着墨冥无抱拳一笑:“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碎叶先生咯?果然英俊不凡仪表堂堂!” 墨冥无微笑道:“见过雅苏公主。我姓墨,本名叫墨冥无。幸会。”暗自腹诽:这位背地里还叫我男狐狸ji,ng来着的,一转眼就变了脸,也是个人物。 雅苏点点头,接着转头看向拔也古挑眉道:“有些人啊脸皮不是一般厚,人家明明是天作地和的一对璧人,非要杵在这儿癞蛤蟆想吃天鹅r_ou_,我看呐,乌护族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拔也古气得鼻子直喷气:“喂!野婆娘!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竟然给我下药暗算我!你还敢来这儿?” 雅苏双手交叉抱臂大大方方走了进来:“有什么不敢的。反正你是我手下败将。” “你还敢说!”拔也古说着就要拔刀相向,被墨冥无几步上前按住了刀鞘:“拔也古,你跟一个姑娘计较什么。” “我……”拔也古被墨冥无一说脸涨得通红。 雅苏拍手称快,哈哈笑道:“墨公子真是厉害,能搬出你们中原人的君子风度来砸他的脚,哈哈!” 拔也古怒哼一声,闷声问:“你究竟来干啥?本事倒是不小,能让你那个顽固老爹同意你出傍白山!” 雅苏也哼了一记,仰起脸:“你又出来干啥?难不成还惦记着墨公子?人家心有所属了!你没戏了!” 拔也古气得鼻孔张得老大,喘了好几口气才道:“胡说!我是代表乌护族去中原学习引进中原文化!” 雅苏笑眯眯地说:“哎呀巧啦!我也是代表阿史那族去中原学习引进中原文化!我从小就崇尚中原文化!天天跪求我王父才答应让我出使中原一回。我现在可是阿史那族的使者。” 她仰着脸,眯着眼睛,就像是一只骄傲懒散的尖耳猫,将墨冥无看得噗嗤一笑。 “你腿上伤势如何?今日能不能继续赶路?”风凌泽调息完毕从后面走了过来。 墨冥无对他轻柔一笑:“已经大好,不碍事了。随时可以赶路。” 风凌泽也回他一笑,眉眼之间仿佛落了一片缤纷烂漫的桃花雨,飞花满天,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眸。 拔也古先回过神来,发现雅苏竟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风凌泽,双颊泛红,被迷得七荤八素。拔也古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窝火,尽管知道自己刚才也看迷了眼,也理解风凌泽的倾城绝色杀伤力太大,还是不高兴。 此人行动力比起少年时的墨冥无有过之无不及,上前一把拉走了雅苏:“你过来!” “啊?干什么呀!别拽我呀!我还要看绝世仙人呢……”雅苏一边嚷嚷着一边频频回头看风凌泽。 两个大嗓门走出山洞后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墨冥无忽然正色道:“风凌泽,你现在这副样子太妖孽了,到处招蜂引蝶有没有?还是把额间的玉簪花纹收起来吧。恢复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仙人的样子吧。” “哦?你以前也说过,我出门的时候易容才好。”风凌泽微微一笑。 “我有说吧?最好化得丑一些平凡一些,走在路上看一眼就会忘记的那种。不过我还是担心,你再怎么易容也是好看的,我八岁遇见易容过的你还是觉得你好看得不行,再普通的面容都掩盖不了你自身的光芒。” 风凌泽笑眯眯地看着他:“在我眼中,你才是光芒万丈,无人能及。” 墨冥无耳边一烧,朝他吐了吐舌头,错过脸去看别处。 等风凌泽和墨冥无将昨夜生起的火扑灭,收拾好东西,拔也古和雅苏这时走了进来,站在洞口问:“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我们跟你们一起走。”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19节 墨冥无瞄了一眼两人,拔也古神清气爽,雅苏面带羞涩,他心里一跳:这两人看来有猫腻! 风凌泽牵起他一只手:“启程吧。” 墨冥无被他拉着走出了山洞,拔也古和雅苏没多说什么,也紧跟了上去。 三匹骏马载着四人横穿葱岭,渡过黄河一路南下,日夜兼程,风餐露宿。这三匹骏马都是千里神驹,短短数日就把他们带到了中原地区。眼看距离关内秦岭剩下没多少路程,几人都放下了脚步慢行。 这一日,他们牵着马步入了安邑城。安邑虽处于黄河之南,但常年干旱,水源稀少,他们进了一家较体面的客栈住下,连洗澡水都供不上,只能付了重金托店小二打来热水简单洗洗脸擦擦身子。幸好有屠苏酒和美味的牛r_ou_、jir_ou_,才把雅苏到处挑刺儿的毛病给压住了。 众人敞开肚皮大吃大喝了一顿,这才心满意足地回房休息。 墨冥无回房后对着油灯托腮凝视,忍不住抱怨道:“好几天没洗澡了,真难受……” 风凌泽走近,轻拍他肩膀低语:“跟我来。” 墨冥无不解:“你还会呼风唤雨不成?” 风凌泽抿着嘴笑,打开窗,搂住墨冥无的细腰嗖的一下就腾空飞了出去。夜风甚凉,墨冥无身子畏寒,不自主地朝风凌泽怀里钻去,风凌泽一捏手指在两人身体周围形成一个温暖的光圈,阻挡了外界的冷意。 一炷香之后,两人降落在城外一个不起眼的山谷内,走了百步便别有洞天,满是氤氲雾气的天然幽谷内竟有一汪温泉。墨冥无眼睛一亮,加快脚步跑上去,顿感全身毛孔都梳开了。 好几日没沐浴过的他早就憋不住了,三两下就脱光光钻进了温泉内,还来回游了几个来回,仿佛重归大海的一尾银鱼恣意徜徉在水里撒欢儿。 风凌泽勾起嘴角,走到山谷外张好结界、布好防护阵才慢悠悠地走回了温泉处。 谷内山壁上嵌着整片整片的白色水晶,照得山谷一片雪亮。他也清楚地看到了墨冥无身上已经变淡许多的数十道刀疤伤痕,他眯起双眼,眼神冷冽如霜,心道:这一道一道,总要叫那罪魁祸首双倍奉还! “快下来啊!”墨冥无在下面玩得不亦乐乎,一手将泉水泼到他身上,简直是个童心未泯的孩子。 风凌泽身上被打shi一片,他无奈地摇摇头,这才慢条斯理地解开衣服,折叠整理好后才步入温泉。 尽管雾气弥漫,两人视力极好,又靠得近,坦诚相对之时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白汽氤氲,泉水汩汩,两人视线纠缠在一起,像是霎那间日月如梭,又仿佛时光静止在这里。 风凌泽忽然开口道:“你我双修如何?如今我已解开封印,灵力充沛,对你必定有百利无一害。” 墨冥无一愣,耳朵红了,随即点点头。 风凌泽抱住他的腰身,一口咬上了他耳垂,他身子轻轻一颤。 风凌泽撑开他双腿,伸出手掌托起他整个身体又松开。 墨冥无闷哼一声,接着喉口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声呜咽,撩拨了风凌泽的心弦。 没有芙蓉帐的夜里也是暖气盎然。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感情升温中。 第25章 千里之行,何其茫茫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拔也古用完早膳,嘴里叼着一根稻草,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靠在客栈二楼的围栏上朝大街上看。 安邑城虽不大,人口却不少,因离潼门关距离近,有一些关外来客来中原做熊皮貂皮野人参之类的买卖,也有有钱人来出游,或者便是玄术界人士江湖人士到北疆一带游历杀怪的。总之形形色色的人皆有。 西风街上店铺林立,小店一早便张罗着吆喝着,一派热闹景象。 “拔也古,看什么呢?”雅苏入乡随俗换上了中原女子的嫩绿色罗裙,俏丽娇艳,叫人眼前一亮。 拔也谷:“没啥,看看他们中原人做买卖。” 他转过头来看到雅苏的第一眼看得发愣了一会儿,让雅苏颇有成就感。 雅苏:“有意思吗?听王父说,中原的小食特别好吃,咱们下去尝尝!”说罢便要从凭栏上飞出去。 拔也古一把拉住她:“你看到叶哥儿了没有?问问他们去不去。” 雅苏身形一顿,撇嘴道:“不用等他们,人家琴瑟和谐,鸾凤和鸣,不知道有多逍遥呢!何必打扰他们?” 拔也古想到昨夜那两人一夜未归,强颜欢笑:“也是。” 说罢一个足尖点地,腾空跃起,落脚在客栈不远处的街道人群中。 “哎!等等我呀!”雅苏也紧追不舍,跟了上去。 墨冥无是在清晨被风凌泽抱回客栈客房里的。他身子骨本来就脆弱不堪一击,体力也弱,在幽谷内与风凌泽双修了不过两个时辰就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回了屋子后,风凌泽替他擦了身体,给他换上了干净的亵衣,盖上被子。然后便在榻上盘腿而坐运气调息。将体内真气运行了两个小周天之后,风凌泽发现自身除了ji,ng力充沛之外,灵力飞涨,体内原先因长期封印被压制住的仙力也仿佛打开了道口子一下子倾泻释放出来,如滔滔江水汹涌澎湃。 “水……水……”墨冥无嗓子略有些干涩。 风凌泽倒了杯热茶,一手扶起他身子一手将茶喂到他嘴边。喂完一杯又喂了第二杯。 两杯下去墨冥无才觉得冒火一样的嗓子稍微好受一点。他干咳一声,看向风凌泽。 风凌泽捏住他的下巴,细细欣赏着他发红的眼角。 墨冥无脸颊微红,眼神躲闪着:“现在这副身子太没用了……没有破坏你的兴致吧?” 风凌泽轻笑一声,掰过他的脸与其两眼相对:“怎么会呢?双修需循序渐进,炼ji,ng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由低到高,由浅到深,颇费时间。” 墨冥无:“你得快点想法子帮我增强体力,才两个时辰就晕倒也太丢人了。” 风凌泽:“我方才发觉你我双修之后身体大受裨益,你必定同样如此,你运气试试看如何?” 墨冥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体里一点真气都没有……好吧,姑且试试看。” 墨冥无缓缓起身,不可名状的痛楚突现在他股间。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墨冥无咬着牙强忍住那股诡异的疼痛,盘腿而坐。他也没有更多的脸皮去想风凌泽给他屁股上药的事情了。 当初两人在金陵城飞鸿客栈里颠鸾倒凤,动情一整夜次日也还是ji,ng神完好,体力丝毫不减。 墨冥无恨恨地咬着后槽牙,忆起在飞鸿客栈时事后的快意舒坦,在心里把鬼妪和她祖宗十八代骂了百遍。 等他静下心来闭目垂帘,盘腿而坐手掌相对,调息运气片刻,蓦地丹田处发热,一股ji,ng纯的灵气涌了出来,在奇经八脉绵绵不倦地游走,随之全身融汇在一片祥光之中。 风凌泽见他呼吸和缓,气息均匀,完全沉浸在真气运行修炼之中,默默地在一旁为他护法。 墨冥无起初运行小周天,进阳火,退y符。顺利打通小周天之后,真气顺着十二经脉依次运行大周天。 “离火激海,坎水升虚,玉液灌溉,洞房流苏,天机真露,万籁难如。”风凌泽给他念气行周天之法,“神定而气随定,神气同定,久则气尽化神。” 一炷香之后,墨冥无睁开眼睛,目中ji,ng光乍现:“我知道了!我体内原来存着瑞帝神狼的灵气,似乎是因为气虚体衰,这股力量一直没有被激发出来,一经我们二人双修竟然被激发出来了!” 风凌泽拿出巾帕给他擦去额上的汗水:“我昨夜确实察觉到你体内有一股神力,原来是傍白山上的奇遇。现在感觉如何?” 墨冥无握住他的手指,抬眼凝视他的眉眼:“我竟忘了跟你说起这桩事。拔也古将我捡回的时候我确实命悬一线、危在旦夕,他苦苦哀求他们乌护族的守护神瑞帝神狼,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神狼才肯牺牲数百年修为救我一命。可惜神狼不久之后为此没有平安度过天劫……还将他双目的视力转赠予我,我才能恢复正常的视力,就是夜里时不时眼睛发痛,大概是因为狼眼与人眼尚未完全融合。” 风凌泽点点头,道:“我会定期为你眼睛施针,另外服上两个月的药必定有好转。你可还记得眼睛是怎么伤的?是鬼妪下的手?” 墨冥无手指一颤,被风凌泽紧紧握住。 他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吐露:“是,鬼妪用手段夺去了我的y阳眼,我便失明了三年。现实真是讽刺,曾经引以为傲的y阳眼把我害得不人不鬼,丢魂落魄……” “丢魂落魄?”风凌泽正想着要细问,两人忽然听闻一阵清脆熟悉的鸟鸣声。 墨冥无一脸惊喜:“是花孔雀的小青鸟昭兰!”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棂,一个蓝色的小影子越飞越近,他伸长手臂,不一会儿小青鸟昭兰便停留在他手臂上,脚上绑着一卷信笺。他急忙将信取下摊开来看。昭兰停在窗台上,眼睛瞧着他看。 墨冥无一目十行略过信件内容,起初跳脱的神色也缓下来,越来越凝重。 风凌泽上前用手掌搭在他后背上轻抚。 墨冥无心中一暖,目光迎向他,凝眉道:“我心里一直在猜想,鬼妪剥夺走我的y阳眼,便会将y阳眼给萧明轩,没想到她居然毁掉了萧明轩的身体重塑了一个更符合她期待的新傀儡,还利用这个新傀儡出来愚弄术界江湖!岂有此理!我还真是小觑她了!” 风凌泽顿了顿,问道:“这个新傀儡是不是和你一模一样?” 墨冥无苦笑道:“何止是一模一样。这个新傀儡比我这个墨冥无更像墨冥无本人。你看看我,被那人拆筋碎骨,重新接上后这几年身子不但没有拔高反而还停留在七年前的少年身型,如今功力全无、真气散尽,连y阳眼都被夺走了,怎么看我都不过是一个手无缚ji之力的废物……” 尾音蓦地消失在一个吻中。风凌泽的吻,一如既往温柔缱绻。 他一口气接不上来想要换气,一打开双唇便被对方霸道侵入口腔,属于对方独特的清新草木香如绵绵细雨一般侵袭而来,叫他一个措手不及,脑子一片空白。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风凌泽:“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y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行为罪薮。如是观察,渐离生死。” 墨冥无如醍醐灌顶:“是我没看清这虚妄之相当下的真如实相!是我魔障了!多谢你点醒我。小惑易方,大惑易性。区区一个傀儡也妄想取代我冥无公子,岂不可笑?” 风凌泽见他脸色缓和下来,恢复了久违的云淡风轻,便道:“这世上或许有两个冥无公子,有十个百个冥无公子,但是你只有一个。你是唯一的那一个。” “说的真好!我喜欢!想要什么奖赏?”墨冥无挑挑眉毛道,“今日什么都依你。” 风凌泽摇摇头,笑道:“傻瓜。”又道:“在这暂住两日,替你调息稳住体内的灵气。之后,我们南下。” 墨冥无习惯性地用指尖挠挠下巴:“避免跟正主对峙是什么道理?让我猜猜。假墨冥无跟原本的我极为相似,既有y阳眼,身上又有道宗的修为,他掌握的道宗剑术法术很可能是晏几道在背后c,ao作,如今在太乙山山门内取代我做了大师兄和代掌教,必定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现在的我根本没有赢过他的一丁点胜算,即便是你站在我背后为我指证。人们往往只相信自己眼前所见。若是我冒险去道宗与他当面对峙,根本就是得不偿失,反而会被倒打一耙,当成叛贼被抓起来。” 他见风凌泽微微点头,便继续说下去:“能够无条件相信我、足够了解我的除了你,只能往南疆走,去净禅宗找到梵童子,有净禅宗做后盾,就算是道宗内部被鬼妪、晏几道离间得风雨飘摇,毕竟数百年的根基尚在那里,很快就能重振旗鼓。” 风凌泽:“我知你心中担心掌教真人。我离开太乙山时掌教真人重新闭关修炼去了。道宗除了三大长老、几个真人之外,目前道宗太乙山有‘乾坤九星’这九大高手坐镇,稳如泰山。七年前金陵城封魂噬魂大阵被破局后确实让鬼妪元气大伤,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么快就照着你重塑了新的一具傀儡,利用他打入道宗内部。或许在术界还布置了其他棋子打入其他门派。” 墨冥无低头沉思,微微蹙眉:“鬼妪此人足智多谋,城府极深,步步为营,甚难对付。当年在中原博弈大赛上打败宋老客,可见其在阵法布局上绝对也是一个高手。同时性情怪癖,捉摸不定且心狠手辣。我们一定要在她启动全局前找到破局的突破点,在局势恶化之前阻止她。” 风凌泽伸出手指轻轻抚平他的眉间,安慰他:“莫担心。我师父也会帮我们的。” 墨冥无笑道:“只要你在,我就什么也不担心了。即使现在力量还渺小,我也会竭尽全力,永不言败。” 风凌泽:“这才是我认识的墨冥无。” 墨冥无:“等拔也古他们回来后,我得叫他们帮我掩饰身份。他们短时间内不会与我们分道扬镳。” 风凌泽:“好。” 拔也古和雅苏逛了大半个集市悠哉悠哉晃回到了客栈,而墨冥无二人在二楼雅座间静坐着品茶。 拔也古一进门就把捧在胸前的小玩意儿和点心一股脑儿堆放在桌上,叫苦不迭:“你们瞧瞧,一个堂堂的公主竟喜欢这些便宜货,啥都要买一堆,点心尝两口也就罢了非要一整盒一整盒地买回来,真是!” 雅苏朝天翻白眼:“喂!人家是姑娘家好不好?姑娘家就喜欢好吃的好看的有趣的东西!你懂不懂啊你?” “是是是。你大小姐说什么都对。我是粗人,啥都不懂……”貌似是磨合了大半天,拔也古终究放弃了再和雅苏唱反调,为了阻止她一刻不停的念叨让耳朵磨出茧来,立马就举起双臂投降了。 墨冥无打趣道:“拔也古,这叫‘一物降一物’吧?英雄难过美人关!” 拔也古两眼直勾勾盯着墨冥无星,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早就被美人儿降住了,只要他愿意看我一眼,对我笑一笑,我就是九天上的银河也愿为他奔赴一趟,你说是不是啊叶哥儿?” 墨冥无被他怼得一时哑口无言,风凌泽站起身来:“请族长和公主今日酉时一叙,有要事相谈。告辞。”说完便走。 墨冥无匆忙追上去,拔也古盯着他的背影不解道:“叶哥儿走路姿势怎么这么怪?是不是腿受伤了?” 雅苏抬起手去戳他脑门:“你这傻大个儿!是被猪油蒙住了眼睛吧?人家这事儿不可言说!不可言说!” “啥不可言说?叶哥儿这姿势明显是腿还是屁股痛着呢!不是受了伤就是……难道?” 雅苏看着他,难得温柔地安慰道:“说你傻你真傻。这人人都看得出来碎叶公子心里眼里只有风神医,他眼里的爱慕还有风神医眼里的疼惜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好嘛?还是你只是假装看不到而已?你这个人,到底要欺骗自己欺骗到几时?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 “苏苏……”拔也古忍不住叫出了两人年少时一起玩耍时雅苏的小名,眼眶直发酸。 雅苏:“哎!你这呆子……” “他娘的我觊觎了这么多年的漂亮屁股就这么给别人啃了……嗷!!你干啥!”拔也古嗷嗷直叫,眼里含泪。 “臭流氓!不要脸的混蛋!”雅苏收起无影脚,一脸窝火地跑开了。 “这小娘儿们闹什么别扭!实话实说都不行?”拔也古捂着裆部坐下,挑了一盒花生酥吃,吃了两口又觉得没劲便拍桌子喊道,“小二!小二!给爷上酒!来几壶好酒!” 小二哥:“哎—客官酒菜来咯!” 酉时。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安邑城此刻就像是一只沉眠于地面的巨兽。 客栈二楼的天字一号房四人围坐在一起交谈,从屋外却一丝声音也听不到。 “所以,风前辈的意思是让我们继续称墨公子为上乌护族的谋士碎叶先生,不能露出任何马脚显示他来自秦岭道宗山门下?”雅苏坐在拔也古旁边,脊背挺直,双手分开搭在扶手上,坐姿出众。 反观拔也古,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完全没有一点族长的样子,只顾着往嘴里塞一颗颗花生米。 风凌泽答:“是。鬼妪按照墨冥无的模样做出了九成九相似的傀儡,安cha在道宗一段时间了,乍看之下没有波澜起伏,实则在背后暗暗处置了一些忠心耿耿的老人和耿直弟子,收买了一部分人心……嘘!” 风凌泽忽然身影一晃就消失了,墨冥无等人迅速离开椅子分散到门口和窗口,猫着腰倚在门窗往外看。 距离客栈不远处,两个黑影以疾若鹰隼之速闪现在安邑城一排黑色屋脊上,几个起落又闪现在二十里外的城墙上。安邑城外是潼门关,为了防御外敌与风沙侵蚀,潼门关城墙造的高五丈,宽两丈,坚不可摧。 拔也古道:“这人轻功极高,恐怕难对付。” 墨冥无已将近七年没有入术界江湖,对现今局势完全不清楚,他也不了解解开封印之后的风凌泽究竟有多强,心里一阵不安,于是叫了声拔也古:“带我去!” 拔也古一皱眉:“叶哥儿,你还是待在客栈比较安全,我去会会那人!苏苏,你照顾叶哥儿!” 墨冥无一把拽住他袖子:“不行!万一那人使调虎离山计,肯定会再回来找我们晦气。” 拔也古拗不过他,与雅苏相视一眼点点头:“好吧!咱们都在一起,也好互相照应。走!” 拔也古和雅苏一左一右架起墨冥无的肩臂,破窗而出,朝着潼门关城墙上疾驰而去。拔也古以足点地,一个弹跳便上升近两丈,雅苏甩出长鞭勾住屋脊或高树借力在空中摆荡。 没过多久三人稳稳落在城墙上,隔着一丈距离观看二人激战。 只见风凌泽银发胜雪,白衣飘飘,在凛冽的夜风里像是一只姿态优雅的白鹤。与他打成一片的霞衣女子长得杏脸桃腮、姿容华美,竟是一个绝色佳人。风凌泽手持银霜长剑,动作行云流水,身子轻盈飘逸,霞衣女子出手又快又狠,一条白绫在手舞起来像是吐着信子的白蛇,凶猛狠戾。除了真气的对撞,两人身上时不时发出辉光碰撞在一起,撞出白光一片,城墙刹那间亮如白昼。 墨冥无见风凌泽游刃有余,松了一口气,开始好奇霞衣女子的身份,因为在他记忆里是没有此人存在的,只是他知道的风凌泽也仅仅是短暂的一段时间,他这才发觉对风凌泽的认识太少,总觉得不甘心。 风凌泽觉察到墨冥无几人的到来,没有心思再继续与女子交战,于是避开她的攻击,后退一丈站定开口道:“唐姑娘,收手吧。” 霞衣女子气得脸色绯红,打又打不过,只能收起白绫,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惊得墨冥无脚一滑差一点儿就摔下了高高城墙:“花神大人!您到底肯不肯娶我?” 风凌泽向来平静如水的脸也现出不悦:“唐姑娘,我说过我心有所属了,感情之事莫要强求。” 霞衣女子争辩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没有争取过,我怎么知道得不得大人,没有失去过,我怎么知道大人您不是我的命?” 墨冥无跳出来破口大骂:“你这女人好不识趣!花神都说了不要你,你还这么咄咄逼人是何道理?世人皆知,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花不香!你这么强人所难,还知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什么叫贤良淑德?” 一旁的拔也古和雅苏吓了一跳,眼巴巴地睁大双眼瞧着他两手叉腰学泼妇骂街。 风凌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闪身站到他身边伸手搂住他的腰,带着满是宠溺的眼神看着他。 唐婉兮第一次见到风凌泽露出如此温柔亲密的神态,怔在那里,数次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她原先以为风凌泽只是不够喜欢她才编出谎话称自己心有所属了,现在看来他的心上人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唐婉兮:“你……你便是花神大人的心上人?” “正是!我就是花神哥哥的心上人,枕边人!你这黄毛丫头一边儿去!”墨冥无身上功夫不到位,气势上不愿意服输,一伸手就拽过风凌泽的衣襟仰起脸将唇凑了上去。 风凌泽略微有点惊愕地睁了睁眼,又眉眼弯弯地含笑看着他,回应着他热情似火的吻。 他们在众目睽睽下结束这一长吻。墨冥无用挑衅的眼神看向唐婉兮,唐婉兮一眼瞥见他轻微发肿的双唇,右手紧捏着左手手腕冷笑一声道:“你不过是区区一介凡人,根本没有办法跟花神大人长厢厮守,花神大人至少能活上千年,你们凡人呢,短短数十年的寿命不过弹指之间白驹过隙,有什么资格跟我争?” 墨冥无忍着心口被针扎似的疼痛感,笑着回应:“就算我只能活数十年,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我的一辈子。就算走过黄泉路、渡过忘川、步入轮回,我也会记得他,每一世都寻得他,与他相守一辈子。” “哼!你最好记得你说的话!否则我绝不饶你!”唐婉兮红着眼睛一转身就消失了踪影。 看了半天好戏的拔也古和雅苏面面相觑:“这唐姑娘看起来不是个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小攻小受生死离别之后感情飞涨(//_//)日常亲亲(安排上了)() 情敌(假的)出现!一出来就差点成炮灰~ 第26章 也知造物有深意,开到荼蘼花事了 所谓地仙,收真一,察二仪,列三才,分四象,别五运,定六气,聚七宝,序八卦,行九州,法天地升降之理,取日月生成之数,乃陆地神仙,得长生不死。 地仙残月道子风辰逸、花妖玉簪仙子之子风凌泽出生即是仙胎。但仙妖结合有违天道,风凌泽甫一降世就带两道天劫。 第一道是出生那月月圆之夜必须承受九道天雷,那时凭借残月道子在三神山得来的九天玄女令抵挡住了天雷,令牌被劈得四分五裂。 第二道乃是风凌泽活在尘世之中阳寿仅有十五,十五岁生辰当夜便有阎王殿派鬼差来收取魂魄、斩断尘世因果。风凌泽的师父药王苍术使用禁术使他假死一百五十年,将他身体冰封于昆仑千年玄冰冰棺之内,瞒过上天探查。一百五十年后,昆仑之巅的九穹仙童自愿献出仙力唤醒风凌泽,风凌泽苏醒过来后九穹仙童堕入六道轮回,转世重生为墨冥无。 此时天已大亮,风凌泽拉着墨冥无的手坐在蜀地青城山一座道观中。从安邑城快马加鞭绕过了秦岭、大巴山脉进入了炎热的蜀地。唐婉兮在安邑城吃了一次瘪后,留下药王的记号落荒而逃。风凌泽循着记号带着墨冥无等人一路南下,长途跋涉一个月之久终于在青城山最大的道观老君阁找到了师父药王。 老君阁供奉的是太上老君,旁供三清神像和十二金仙。药王藏身于老君阁道德经堂,静待他二人前来。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20节 墨冥无初次见到药王苍术,惊得目瞪口呆,他再怎么敢想也想不到药王居然是一只罕见的“墨里藏针”—一对竖瞳上面两道白眉须的纯黑色系猫。 黑猫一字一句吐出人言,为他解说,风凌泽遭遇天罚之际受了他的前世九穹仙童的恩惠,从千年冰棺中苏醒过来恢复了人身。药王苍术却因用了禁术被强行剥夺走余生的寿命。当时风凌泽魂魄不稳,苍术一是为了护住风凌泽的性命,二是为了一则预言。在临终之时他将自己的生魂移到了昆仑山脚下修仙五百年、渡劫未成一命呜呼的墨里藏针黑猫身上。 墨冥无很快捉住了关键点,问道:“前辈,你移魂换形的第二个目的是什么预言?莫非和鬼妪有关联?” 黑猫轻叹了口气,踩着和药王本尊那世外高人气质完全不符合的妖娆猫步踱了两个来回,才缓缓道:“她一错再错,执迷不悟。她持一执念与时间对抗,换来的不过是沧海桑田、过眼云烟……” 墨冥无急着问:“鬼妪命门在何处?前辈能杀死她吗?” 黑猫摇头答:“她继承了上古族群九黎族所信奉巫教之血脉,崇尚鬼神废弃人事,从小浸 y 各种咒术邪术,身体得到防御咒术的加持,刀枪不入,百毒不侵,魂魄永固。既不能入三界轮回,又不能入六道往返。” “这么说来,她是不死不灭之身?那不是相当于神明了?”墨冥无紧锁着双眉。 “非也。”药王话头一转,突然道,“九黎族信奉巫教,杂拜鬼神,上古五帝之颛顼大帝平定九黎之乱,杀巫教巫咸,禁绝巫教,强令九黎族顺从轩辕黄帝族教化,祭祀天神。颛顼大帝可称得上是巫教的克星。” 墨冥无摸摸鼻子,苦着脸道:“前辈,您不是在开玩笑吧?这颛顼大帝是上古五帝,不要说用请神术,更不要说颛顼大帝的神咒闻所未闻。” 风凌泽浅浅一笑,安慰他道:“莫急。师父还有后话。” 黑猫稳稳坐下,似乎是很高兴:“知我者,好徒儿也。传说颛顼大帝生于若水,始都穷桑,又迁都商丘,后居于帝丘。当年女娲娘娘赐给他腾空剑,打败水神共工氏,杀死黄水怪,继少昊主政,成为天下共主。为了灭绝巫教,他亲自祭祀天地,任命南正重负责祭天,以和洽神灵,任命北正黎负责民政,以抚慰万民。” 黑猫伸出爪子指向墨冥无,道:“残月道子大约两百年前留下一则预言—你!九穹仙童转世之人,将会在两百多年后找到颛顼大帝的腾空剑,招揽当世一位南正重辅佐你沟通神灵,当世一位北正黎辅佐你普度众生,共同惩除九黎族巫教血脉,匡扶正义,还世人一方净土!” 墨冥无一怔,指着自己问道:“我?为何是我?我在七年前已被鬼妪拆筋断骨、散尽修为,现在虽说不是百无一用的书生,也称不上在玄术界有一席之地。连自保都是问题,怎么去对抗巫教?” 黑猫摇摇头:“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残月道子的道术登峰,他的预言老夫深信不疑。” 墨冥无乌黑的眼珠子一转,又问道:“前辈停留在蜀地是为了找腾空剑?此地是颛顼大帝的出生之地,但我还是觉得腾空剑应该是在颛顼墓里。” 黑猫:“没错,若水之野没有腾空剑。我派唐婉兮找遍了蜀地没有找到一丁点蛛丝马迹。” 墨冥无提起唐婉兮就心头酸意狂涌:“前辈,这唐婉兮是什么人啊?怎么还跟你徒弟逼婚啊?” 黑猫:“蜀地盛产西府海棠,西府海棠是花中贵妃,地位尊贵,唐婉兮是西府海棠修成人形的ji,ng怪。凌泽的母亲玉簪仙子在三神山有了大机缘修成花神,凌泽继承母亲的法力如今也被奉为花木神灵。” 墨冥无瞪了风凌泽一眼,原来他还有另一重身份,自己竟一无所知,心中愤愤不平,藏在桌子下的手狠狠拧了风凌泽的腰r_ou_一把。风凌泽冰块一样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起伏,墨冥无郁闷不已。 药王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干咳一声,继续道:“因此呢,下一步凌泽你护着你媳妇去一趟东郡城的颛顼古墓,寻找腾空剑。之后另寻一人协助你们对抗巫教势力。” 墨冥无自动无视了药王嘴里的“媳妇”一词,正色道:“如今秦岭道宗被鬼妪的邪恶势力渗透,我师父他们可能有危险,我必须找到净禅宗的梵童子与他会合,有了净禅宗的支持我才能重新拿回道宗山门的少掌教身份,守护道宗上上下下两千多人。找腾空剑的事情能不能暂且缓一缓?” 黑猫:“不!时不待我!你以为巫教的人就不知道颛顼大帝了?他们怕得很,势必要提前下手才行。” 沉默不语的风凌泽这时开了口:“师父,在此之前,您得看看冥无的眼睛,他的y阳眼已被夺去,现在眸子上覆的一层灵力是傍白山的守护神瑞帝神狼赠予的灵力,与人眼尚未融合,一到黑夜疼痛发红。” 黑猫:“小子,把手伸出来。” 墨冥无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黑猫将爪子搭在他的手腕上有模有样地替他诊脉,片刻之后又说要看他的眼睛。墨冥无凑上前去,睁大了双眼给黑猫检查。 黑猫:“如我所料,你的y阳眼还在。” “什么?”墨冥无和风凌泽二人异口同声。 黑猫:“你这y阳眼乃是先天的,无法夺取,挖了眼睛也不成,只有后天从貔貅身上所抢夺的y阳眼才有可能夺取。至于你那些年短暂的失明,依老夫看来应该是中了毒。” 墨冥无快速瞧了风凌泽一眼,在他心目中,风凌泽在医术上是无所不能的,怎么会连中毒都看不出来呢? 风凌泽按下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问药王:“诊脉诊不出来的毒莫非是巫毒?” 药王:“没错。带着诅咒之力的巫毒。” 风凌泽:“我用鬼门十三针试试能不能祛毒。” 药王:“不可。祝由术与鬼门十三针只能用于镇邪驱鬼,劈毒截疮,巫毒却不同一般,单凭医术无法治愈。” “那如何是好?”墨冥无从一见面就觉得药王这老头儿一肚子坏水,表面上看一副高深莫测、道貌岸然的样子,说话专门吊人胃口,说了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他只想知道药王的最终目的是坑他还是坑自己的好徒儿。 果然不出他所料。药王故作深沉了半天,才看着两人道:“咳咳,老夫出山后还没好好见过当今尘世,现在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太好,有必要去滚滚红尘走一遭,吃好喝好,活络活络经脉,这脑子才会灵活起来,想得起怎么治巫毒嘛!” 墨冥无身子往后一栽,腰间被风凌泽一只手牢牢锁住才不至于倒下。 闻弦歌而知雅意。风凌泽超凡脱俗一下子还看不透,墨冥无立马就猜出来药王是个喜爱玩乐的老顽童! 风凌泽点头:“好。师父随我两走一趟锦官城,城内尽种芙蓉,九月盛开,望之皆为锦绣。” 黑猫听后立即眉开眼笑,舔着猫爪直点头。还别说,这么一只毛色油亮的纯黑猫慵懒的时候还是有点儿可爱的。 药王见两人同意带他去胡吃海喝花天酒地了,才严肃道:“老夫在锦官城有一个故人,为蜀地之医学先贤,擅长脉法针灸,医术ji,ng湛,见有病患,不分贵贱,乐以施治,不计报酬,被世人尊称为‘通直先生’。此人有方诊六征之技,y阳不测之术。你们去了他的药庐,他必能为冥无医治好眼睛。” 两人一路风尘仆仆赶来,聊了没几句就跟药王说了要回老君阁里香客留宿的客房休息。 风凌泽因得了师父的保证安下心来,安静盘腿坐在客房榻上,闭着双眼如老僧入定。 经过这两三个月和风凌泽的朝夕相处,受着风凌泽各种无微不至的照顾关爱,墨冥无总算是恢复了活泼的心性。和少年时在道宗一样草草混入了狐朋狗友拔也古他们堆里,三个人在青城山下的小镇上胡吃海喝,逛完了街上的小吃去茶楼听说书,听完说书又去酒楼吃蜀菜。 巴蜀菜肴尚滋味,好辛香。巴蜀境内江河纵横,四季常青,烹饪原料丰富,既有山区的山珍野味,又有江河的鱼虾蟹鳖。烹调方式多样,有炒、炸、爆、偎、煮、煸、炖、炝、卤、烩、腌等等,调味料有卤水、岩盐、蜀椒、阳朴之蒜。贵族豪门嫁娶良辰、待客会友无不大摆宴席,盛行厨膳、猎宴、船宴、野宴。 墨冥无与拔也古叫了好酒好菜大快朵颐,一桌蜀菜有椒麻ji、姜汁鸭、麻婆豆腐、辣子鱼都是味道浓重麻辣,把他们辣得额上鼻子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雅苏也是吃得欢快,只不过比他们吃相稍微好一丁点,大口喝酒大口吃r_ou_。三个人连喝七八坛蜀地烈酒,都感觉喝得上头了。 脚步虚晃着,也没ji,ng力再爬上青城山,三人在小镇的客栈找了三间客房住下。 墨冥无脱光衣服后坐在浴桶里直打瞌睡,两条白皙细长的手臂快要支撑不住酒醉后的身体。就在他脑袋差一点要栽到热水中时,旁边一只冰凉的手掌伸出来托住了他的下巴,细腰也被一把抄起横抱起来,还shi漉漉的身子就被轻柔地放在柔软的床铺上。 一身白衣的风凌泽用棉布替他擦干脸、脖颈、胸腹、手脚。当那略微冰凉的手触到他背后腰窝的一瞬间,一声细碎的哼哼从他嘴里飘了出来。风凌泽眼眸一暗,眉间紫花若隐若现,他将棉布放在一边,任由自己的右手抚上了墨冥无ji,ng瘦的腰背。 墨冥无只觉得一阵不可言喻的酥麻感从脊柱根一路窜上天灵盖,似醒非醒地半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人是风凌泽又是安心又是喜悦,伸出手去捧风凌泽的脸,声音嘶哑:“这不是在做梦吧?美人哥哥来找我了……” “冥无……”风凌泽轻唤一声。 “瑾瑜……我做梦都想着把你拆吞入腹……把你关起来,不要给别人看到……”墨冥无半睁着眼傻笑着。 风凌泽一个俯身便咬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毫不客气地侵占了他口里每一处温热。 修长的双腿被高高架起,膝盖弯被托着,腰屯凌空。 看着对面那人平日里冰封的眼神一寸一寸破裂燃烧,像是喷发而出的火山熔岩,加重的呼吸散发着清新草木香气。 像摊煎饼一样又被风凌泽翻了个身。 体内的灼热和一阵一阵的疼痛夹杂着欢愉把他吞噬得连一根骨头都不剩。 脑袋里空白一片,某个时刻仿佛是灵台也守不住直接冲破了九天云霄,嗓子哑得喊不出声来,双足抽搐,脚趾蜷缩。方才擦干净的身体又是一身汗水,身体交融处shi滑一片。 不知道被翻来覆去折腾了多久,墨冥无渐渐失去意识昏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墨冥无龇牙咧嘴按着酸痛不已的细腰从榻上爬起来,低头看去,身上已经干净清爽,还穿着白净的亵衣。只是连衣服都遮不住的皮肤上留下那一点点红、一块块青色痕迹,还有身上携带着熟悉好闻的草木香,都提醒着他昨夜被花神大人碾压过的种种细节。他脑海里轰隆一声炸开,耳根子发烫得厉害。 太刺激了!他捂着咬破的嘴唇,忍不住嘴角上扬:老子被压在下面居然都这么爽! “醒了?”风凌泽端着温热的吃食进来了。 墨冥无下意识地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却是看不出半点异常,长发用玉冠束起,衣领袖口收得一丝不苟,沉默内敛,禁欲高冷,一副不食烟火的模样。 他嘴上不敢多说,心里念叨:这看起来仙风道骨人模人样的,倒也是个披着羊皮的饿狼。 风凌泽亲自用汤匙舀起一口汤水,轻轻吹了两息喂到他嘴边。 “这是什么?”一股中药味飘进鼻子,他不禁轻轻皱了皱眉。 “对你身体好的东西。” “我不喝,闻上去就苦得要命。”墨冥无撇开脸。 风凌泽毫不犹豫地一口饮完瓷碗里的汤药,单手捏住他的下巴靠上去微微张口就将汤药度给了他嘴里。 除了汤药本身的苦味,一股清新自然的草木香也在口中化开,不知不觉间苦味也淡化了许多。墨冥无正要抗议,风凌泽紧接着递上一碗色泽鲜艳的冰糖红苕圆,看得他食指大动,一把夺过碗吃了起来:“甜!好吃!” 风凌泽微不可见地勾起嘴角,片刻又隐去了笑意。 “拔也古他们人呢?怎么没来找我?”墨冥无擦干净嘴,抬起头来问道。 “族长公主二人恐怕也是醉得厉害,方才喝了醒酒汤又躺下了。蜀酒里有茱萸,辛辣浓烈,你们喝得过多了。” 墨冥无又想起昨夜一整夜自己屋内的动静,脸一红,不敢再多问,急着岔开话题:“你师父不是急着去锦官城嘛?他没怪我们耽误吧?” “师父说,年轻人要注意节制和休养。” 墨冥无干咳一声道:“反正说的是你不是我。都怪你不好。嘶—”腿脚稍微一动就撕扯到了腿间。 “还疼?再涂一次药?”风凌泽表情略微尴尬。 “别了吧,我又不是小娇娘……”墨冥无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四处乱瞄。说完就硬撑着下床穿上外衣,脸上装得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两腿却止不住微微发颤。 不一会儿,拔也古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叶哥儿!起了没?” “起了!”这一声墨冥无应得“中气十足”,一旁的风凌泽抿着嘴角轻轻一笑。 大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拔也古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在圆桌前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还是第一回喝得昏头转向的,两个眼珠子就看到两个叶哥儿、三个雅苏在面前晃啊晃个不停,这蜀地烈酒还真带劲啊!真想带个十坛回族里去给老小子们尝尝!啊哈哈!” “你还别说这酒真是烈得很!和咱们草原上的达坂酒相比,也是毫不逊色嘛!”雅苏面色尚未恢复红润,琥珀色的眼珠子稍显暗淡无光,她扶着额头又去大堂找店小二要了一碗醒酒汤。 又作了一番整顿歇息,一行人终于在午时左右骑着一匹玉狮子、一匹枣红马,驾着一辆轻便型马车重新踏上了旅途。风凌泽担心墨冥无体力不济,所以出钱雇了一辆马车,车里垫着软绵绵的褥垫和毯子。之前因着长时间骑马他大腿内侧擦破的伤虽然好得很快,只不过如今他被风凌泽视若瑰宝,只要有一点点小伤小痛对风凌泽来说都是不愿意承受的。 墨冥无也不顾蜷缩在马车角落里装睡的黑猫,随手抓起风凌泽带着一些凉意的手按住自己的后腰,半抬起眼皮子道:“酸……替我揉揉……” 风凌泽熟练地以指尖按x,ue画圈,揉得他舒服得不行,直哼哼。没一会儿就阖上眼皮睡了过去。 黑猫翘着胡子轻盈地走过来,趴在墨冥无脚边,仰起头看向徒弟道:“在他心脉里存放的魂珠收回来没有?” 风凌泽:“我不打算收回来。” 黑猫:“七年前你用一半的生命力凝练出的这颗魂珠护住他的心脉,保住了他最后一线生机,他却以为是傍白山上那只神狼救了他的命让他起死回生,还千方百计想着法子报答神狼报答乌护族,你这痴儿怎么就不懂得争取他的报答?一个小笨蛋一个痴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风凌泽:“师父勿要再提起这桩事。我这辈子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报答。” 黑猫:“哎,莫非你忘了七年前破那噬魂大阵时因为少了一半魂力自己糟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形销骨立、痴若木偶,不过如此。” 风凌泽:“我甘愿。” 黑猫:“你说你傻不傻?老夫身为英明盖世一代宗师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一根筋的木头!” 风凌泽不愿再多说,闭眼打坐凝息。 黑猫碎碎念了半天,念得自己耳朵也发疼了才闭上嘴打了个哈欠趴下身子养神。 秋后静谧的山道上除了车轱辘声,树林子里的鸟鸣,咄咄咄的马蹄声,似乎谁也没有察觉到熟睡中墨冥无眼角的一丝shi意以及他异常加重的心跳。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已删除一部分内容。 推荐配合bg 巫娜的古琴禅修 听着箫声和琴音阅读。(_) 第27章 当轩对尊酒,四面芙蓉开 锦官城。 城上城下盛开芙蓉花,灿若锦绣。自青羊宫至百花潭,二十里中香气不断。其中有一品叫“醉芙蓉”为上品,清晨花开洁白,午时变粉红,傍晚时分又变胭脂色,花大色艳,娇美动人,在秋风中摇曳生姿。 这几日,锦官城内因为芙蓉花市聚集了各路附庸风雅的文人雅士,也有一些喜好诗词歌赋的术界人士武林人士来到此地赏花作诗、饮酒作画。城里的大大小小客栈都几乎住满了人。 拔也古带着雅苏公主快马加鞭走官道,提前进锦官城问了十数家客栈,竟没有一间空房。 “这可怎么办?我要睡大床!洗热水澡!”雅苏不高兴地甩起马鞭,在青石板路上留下一条鞭痕。 拔也古:“你说你咋变得这么娇气?咱马背上的民族原本就是不拘小节,睡草地、睡山洞、睡树梢,随便哪儿都能睡,哪像叶哥儿他们这么多讲究,吃的喝的住的穿的样样都各种要求,非得好好伺候着……” 雅苏:“喂你啥意思?碎叶先生得好好伺候着,我这人随便应付一下就得了啊?我好歹也是金贵之身,况且我是姑娘家好不好!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变得这么不值钱啦?看我不揍死你!你!站住!给我站住!” 拔也古一阵风似的遁得老远,雅苏咬碎了一口牙齿狂追不止,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 风凌泽直接叫马夫驾着马车绕过了繁花簇锦的浣花小溪,沿着一条蜿蜒的碎石子路停在城南一处僻静的林子里,林子深处围着一圈竹篱笆,院子里种满了药草和姹紫嫣红的小花,再往里面是一座朴素大方的茅草屋。正在院子里晒药草的青衣小药童听见马蹄声停下手里的活计,推开篱笆门走了出来。 “有什么事?”小药童不过十二三岁,戴着方布帽,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防备。 马夫停好马车,恭声道:“公子到了!” 一只白玉般光洁、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布帘子,从中走出一个银发公子,容姿绝绝,竟让蜀地漫野怒放的芙蓉、曼妙翩跹的彩蝶也暗淡失色。 “打扰了。请问通直先生是否在此地?”银发公子开口后,少了一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倨傲。 小药童脸烧得通红,愣了一刻才磕磕绊绊答曰:“您是要给谁治病么?小人这就去叫……” 小药童正要转身回屋子,一眼瞧见银发公子伸手一揽将马车车驾上的赤纹黑袍的俊俏青年抱了下来,微微一怔,却莫名觉得两个男子如此亲密相偎没有任何异常,仿佛他们二人天生就是站在一起的。 “师叔祖!师叔祖!”一个瘦削青衣男子从竹屋里跑了出来,咋咋唬唬的劲儿把小药童吓了一跳。 墨冥无定睛一看,竟是身量拔高了不少的医门弟子仲子清。眼前的仲子清脸上不再有稚嫩的气息,五官线条也变得坚毅,原本的秀气长成了成年男子的英气。 仲子清急着朝风凌泽拜下去,却在离墨冥无几步之处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啃泥。 墨冥无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上前几步将他扶起来。两个人面对着面一站,仲子清竟和墨冥无齐高。 “小十,终于长大成人了嘛!怎么还冒冒失失的?个子长了脑子忘了长是不是?”墨冥无撇嘴调侃道。 仲子清双目圆瞪,生生后退两步:“你……你是……冥无大师兄?我是不是在做梦?” 仲子清上下打量了墨冥无一番,捏捏自己的脸,兹了一声又自言自语着:“不是不是,冥无大师兄没有这么年少……没有这么温柔……没有这么内敛……” 墨冥无哭笑不得,他知道自己身量还是少年身量,身形也瘦弱不少。在傍白山的沉静如水的数年他的眼眸越来越清澈,甚至连面容还带着一些青涩,岁月几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不过,他原先的肆意妄为、意气风发的分明棱角已经被岁月磨平了。眼神透出的沉静像是冬雪飘落后的银色世界,透出的幽深像是深冬旷远的天空一望无际。 仲子清呆呆地盯着墨冥无看了半天,终于察觉到了一旁师叔祖不同寻常的亲昵神情和扶在墨冥无细腰上的手,才恍然大悟过来:“冥无大师兄,原来真的是你啊……你还活着?” 墨冥无挑起一边眉毛:“怎么?太乙山那个一手遮天的墨冥无大师兄你还没见过么?这么相信我是本尊?” 仲子清:“大师兄!你怎么能不相信子清呢?就算子清真的认不出来是你,难道师叔祖还会认错吗?我们道宗除了掌教真人,就是师叔祖最了解大师兄了!站在师叔祖身旁的人,除了大师兄别无他选了吧?” 墨冥无笑弯了凤眼,伸手揉弄仲子清的发髻:“还是你这小子会说话!大实话!真招人喜欢!” 仲子清嘿嘿一笑,不由得脸一红,小心翼翼地看向风凌泽,见风凌泽轻轻颔首,顿时笑意放大了好几倍。他招招手将小药童叫到跟前,让小药童分别给风凌泽和墨冥无行礼,又爬上马车把行李一件件搬下来,引众人进屋。 不久之后,先行进城打探的拔也古同雅苏二人寻着记号沿路找了过来,将马拴好走进了药庐。 拔也古:“我们两打听过了,这几日锦官城内都是些吟诗作画、赏花喝酒的世家公子、书呆子,玄门世家的也有几家来了些少年公子。” 墨冥无:“哦?玄门世家有哪几家?” 雅苏:“蜀地山地遍布,以青城派为首,远近闻名的玄门有三大家:青城派修丹法剑术,空石门修风水堪舆,天台宗修佛法。其他小门小派零零散散约有十数家,分布在城里城外。” 墨冥无:“城里有没有道宗的消息?” “听说道宗掌教真人闭关后不问世事,如今山门的三大长老和其他门主都被外派到各地去搜寻茵阕派余孽,如今权利握在少掌教墨冥无一人手中。”拔也古有点摸不着头脑,问道,“那个少掌教是叶哥儿的替身吧?” 仲子清义愤填膺道:“可恶!究竟是谁竟敢假冒大师兄?” 风凌泽抬手示意他镇定下来:“子清,去找通直先生过来替冥无诊治一下,目前当务之急是先治好冥无的眼睛,其他的以后再说。” “是。师叔祖!”仲子清告退,转身走了出去。 “那咱们自个儿去休息了!”拔也古和雅苏道。 “请自便。”风凌泽颔首道。 通直先生着一身粗布衣裳,面容清癯,一双眼睛漆黑通透,目露ji,ng光,蓄着一撮山羊胡须。进屋子后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望见了银发胜雪的风凌泽眼前一亮,加快步伐靠上前来仔细打量:“医圣?你就是药王老儿的得意门生医圣?” 风凌泽翩然转身,点头致意:“风某见过通直先生。” 通直先生一脸震惊:“居然这么年轻!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甚好甚好!” 风凌泽:“听闻先生能辨别三y三阳脉相、探究y阳变化之术,可知如何诊治巫毒之术?” 通直先生:“巫毒之术在江湖上失传已久,想当年药王传授我识别巫毒患者症状还是在三四十年前,莫非如今有人中了巫毒之术?不知是哪一位公子?” 墨冥无走过来见礼:“正是晚辈。晚辈姓墨。是术界中人。” 通直先生起初也注意到了这位器宇不凡的年轻人,只是表面上没有看出他有中毒受伤迹象。微微一愣,便上前替他诊脉,眉头微皱问道:“墨公子是否毒发时目赤肿痛、差明多泪、夜间尤甚?” 墨冥无:“是!正如先生所说,一到深夜双目赤红肿痛,看不清周围,有的时候还会流眼泪……” 通直先生朝门口唤了一声:“小仲啊!” 仲子清很快就应声出现在屋里:“先生请吩咐。” 通直先生很快就写出了两套药方递给了仲子清:“你去后山采集夏枯草、桑叶、决明子、枸杞子、黄芩、赤芍、菊花、山茱萸、生地黄等几味药。稍后制几副煎服的药以及熬成膏药为墨公子敷在眼部。”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21节 风凌泽拉过墨冥无一起致谢:“多谢先生施救。” 通直先生摆摆手,让他们先行回屋休息。 是夜,墨冥无静静平躺着敷眼睛。每每入夜后的刺痛肿胀感果然缓解了许多。 他捏着坐在身边的风凌泽的手指轻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回中原以后一路上过于太平?我简直要怀疑鬼妪那个老妖婆偃旗息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风凌泽轻抚他的鬓角,忽然问起:“还记得怎么c,ao作奇门遁甲术么?” 墨冥无:“记得。只不过,无法运用九字真言。” 风凌泽:“你的先天纯阳之体遭y毒侵蚀,我在七天之内帮你恢复。七天后启程去东郡城颛顼墓找腾空剑。” 墨冥无隐隐觉得风凌泽有点c,ao之过急:“不是还有你么?过几天花孔雀也会到锦官城跟我们汇合。” 风凌泽:“这一路我用草木灵气替你掩饰了本体,不过还是可见恶鬼婴灵追踪迹象。看来鬼妪在你身上留了寻你的法门。你躺着别动,待我布阵破了你身上的伏匿藏行咒。” 墨冥无一怔,还是忍不住问:“所以你真是造八阵图灭掉蚩尤的风后的后人?阵法之术独步天下?” 风凌泽应了声,取了沾shi的软布把他眼睛上的药膏拂去。 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仲子清温润的声音:“师叔祖,您要的三十六枚铜钱取来了。” 风凌泽开门让仲子清进屋端走了水盆撤走了软布和药渣子,等仲子清离去后锁上了门。 墨冥无躺在床上,侧过脸看他在屋内摆弄铜钱,将一枚枚铜钱以三十六天罡星的位置排布。紧接着在首星天魁星、尾星天巧星位置各燃起一支白蜡烛。 左手掐诀,右手剑指指尖燃起一张黄色符箓从天魁星、天孤星、天伤星、天杀星、天损星、天哭星位置的铜钱上方疾速掠过,骤然带起一阵疾风。 蓦地,墨冥无竟见到一排金光闪闪的法术咒文在风凌泽周身环绕显现:“天罡扬威,玄武后随。玉彩摇弋,荧惑流辉。百邪摧落,杀鬼万千。邪门闭塞,正道明开。” 只见三十二个金字化成一条细长的金线将三十六枚铜钱串了起来,嗖的一声阵法启动。 墨冥无身形一顿,竟是一动都不能动。 风凌泽上前来,手指轻轻一弹,随即金线从铜钱上发s,he过来聚集到墨冥无身上,将他身体内突然冒出的一大团黑色雾气困在金丝网中。黑雾几番挣扎都无法逃脱,渐渐疯狂起来,发出一个刺耳的嘶叫声。 风凌泽唰的一下从袖口掏出三根银针,扎入墨冥无头部上星x,ue、拇指少商x,ue、足部申脉x,ue,将邪物封印在他胸口。 墨冥无垂目一看,白色中衣敞开的胸口处有一块皮肤红得发黑,里面像是有一块火焰要冲破牢笼逃逸出来。 只见风凌泽伸出右手,徒手一抓便将那团裹着黑雾的活物隔空取了出来,手一拢啪的一声就破裂成烟尘。 他俯身来查看墨冥无的脸色:“没事吧?” 墨冥无感觉自己又能动了,只是体乏无力,撑着手坐起来:“还好,有点乏力而已。那是什么东西?” 风凌泽:“巫教的噬魂虫。寄生在人体内常年沉睡,一点点吸取人体内的内力和ji,ng血。一般来说噬魂虫的存在是难以探测到的。如若不是因为你离开傍白山的结界之时,启动了巫咒的追踪法,我也一时察觉不到。” “等一下,我好像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怎么回事?”墨冥无的凤眼滑过一丝惊喜。 风凌泽:“好极了。阻滞已祛,神狼灵力融入经脉了。你调息运转一个周天试试。” 墨冥无急忙盘腿坐下,只觉得丹田处隐隐发热,一股ji,ng纯之气游走全身,调动了体内的先天罡气。 风凌泽:“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夫道者,覆天载地,高不可际,深不可测。得道者,志弱而事强,心虚而应当。志弱而事强者,藏于不敢,行于不能,恬然无虑,动不失时。与万物回周旋转,不为先唱,感而应之。万物有所生,而独知守其根。百事有所出,而独知守其门。故穷无穷,极无极,照物而不眩,相应而不乏。此之谓,天解。” 风凌泽清冷如玉的声音传入耳朵,竟有一种大道无形,庄严肃穆之感。 墨冥无恢复体内的内力之后,周身亮起了一圈淡淡的金色辉光。风凌泽记得若干年前的墨冥无还只是银色辉光。这一次经历功力尽失回到原点,又经历一波三折恢复功力,他身体的辉光从银白色越过红色橙色直接升华到了金色。 只道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或许这一切冥冥之中早就有了注定。 数日后,拔也古同雅苏终于提出辞行,买了蜀地烈酒和香辛料,带着通直先生赠予的一些药材、写的药方,骑着枣红马和玉狮子扬长而去。 锦官城城南有一处赏芙蓉花的好去处,为一座清雅别致的茶坊,名叫“浮生如梦”。一层是座位宽敞明亮的大堂,二层是门口悬着珠帘、木窗雕着繁花、墙上挂着名家书画的清静雅阁。 一盏茶刚喝下去,忽闻隔壁的雅阁间响起了女子咿咿呀呀唱小曲的声音。 仔细一听唱词,竟是一首《长命女》:“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墨冥无挑眉笑道:“我听闻,后人对这首长命女做了改动,改得很有意思。” 风凌泽抬起黑眸看他,表示洗耳恭听。 墨冥无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念道:“我有五重深深愿。第一愿且图久远。二愿恰如雕梁双燕,岁岁得相见。三愿薄情相顾恋。第四愿永不分散。五愿……” 哐铛一声,竟是隔壁间一只白瓷茶杯破空掷来,绕过廊柱,稳稳当当落在他们桌上。 两人朝后看去,隔壁那人捏着嗓子道:“什么只愿身似燕双飞,只要情郎不要兄弟了是不是啊?摸摸你的良心在哪儿啊?你这狼心狗肺的……” 墨冥无一眯眼,身形一晃而过,像阵风似的出现在隔壁雅阁客人面前,将那人吓了一跳:“哎哟我的娘喂!你你你!你谁啊?哪来的混蛋敢假冒我兄弟啊?” 隔壁雅阁正坐着一个披头散发、额头覆藏青色绸带、耳坠黄金法轮与孔雀翎、身穿绣着繁复羽毛图样孔雀蓝长袍的净禅宗活佛—梵童子。他的对面是一个坐姿极为端庄、披着赭色袈裟的僧人,此人便是虚妄和尚。 墨冥无抿着嘴,双手交叉在胸前镇定地盯着梵童子双眼。 梵童子跳下椅子,两手背在身后,绕着墨冥无打转,眼神将他从头到脚、从脚到头、从前到后、从后到前扫视了一遍又一遍。 此去经年,一晃眼两人已分别整整七年。梵童子比墨冥无高了大半个头。 梵童子略低头:“这身量不对啊,还跟少年似的,你这皮肤白得发光啊,怎么跟养在深闺里的小姐似的?” 虚妄和尚也下了座,站起身双手合十低头道:“冥无公子别来无恙?贫僧有礼了。” “见过虚妄大师。”墨冥无脸色一缓,轻轻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虚妄和尚:“冥无公子在此,那医圣前辈定然也是在此地了。” 墨冥无:“不错。就在隔间。这边请。” 虚妄和尚躬身前行:“多谢。” “哎!哎!”梵童子伸长手臂正要拦住虚妄和尚,当即就遭到墨冥无一记眼刀:“就你戏多!” 梵童子转过身来长臂一勾揽住墨冥无肩膀,笑得灿若春花:“我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嘛!嫌弃我干啥!” 墨冥无:“哼。” 梵童子:“喂!我可是‘日日思君不见君’,你生死不明了整整七年,可想得我好苦啊……” 墨冥无:“看来这几年你有好好读书,肚子里喝了一丁点墨水,也能扯出几句文邹邹的话来?” 梵童子:“诶?你究竟懂不懂我心里怎么想的?非要我掏心掏肺给你看不成?” 墨冥无:“行了行了!废话连篇。坐!关门!” 墨冥无等他们都坐下后在门上贴了一张符,也跟着坐下。 四个人围着小方桌坐下来,以茶代酒干了一杯:“阔别多年,别来无恙!” 墨冥无抢先开口:“你们从何处来?去过道宗没有?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过鬼妪的势力?” 梵童子:“在一年半前我听说了你死而复生的消息,便从南疆赶到了秦岭太乙山。如今整个道宗比起若干年前萧条了许多,大部分弟子都被外派出去历练,近几年也没有扩充招收新弟子。山门弟子坚持说冥无大师兄受了重伤一直在闭关,我上门数次,每次都吃闭门羹。 我试着夜探了两回,只是你们道宗设了太多阵法和障眼法,摸入后山禁地实属不易。仅仅一次偷偷从远处瞄到了那个墨冥无,简直和你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不过那个墨冥无可不像你还停留在七年前,身型高大一些,与我相似。” 墨冥无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梵童子:“不过呢,我是谁啊,我可是跟冥冥你义结金兰、志同道合、默契满分的梵童子啊!” 墨冥无:“别卖关子了花孔雀,那人有什么破绽?” 梵童子:“别说,寻常人还真看不出来。你猜怎么着?那人打扮得太普通了!我可知道你娘家可是赫赫有名的贺兰家族,你舅舅给你定制的衣服可都是价值千金的云绫锦、霜花锻、软烟罗,一朵朵祥云暗纹都是江南最好的绣坊里的绣娘用了成千上万根金线银线绢丝羽毛亲手织造的。这一般人吧还真穿不起。” 墨冥无:“算你有点脑子。我师父你没见到?三大长老呢?” 梵童子摇摇头答曰:“这一点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不要说掌教真人,常年坐镇的三大长老竟一个都找不到。我去医门找医圣,去别的门找别的真人,也都没什么线索。实在是没耐心苦等墨冥无出关,又跑去金陵城打探消息,后来还去了华严宗和慈恩宗,总之兜兜转转,绕了好大一圈。” “浮生如梦”凭栏外面都开满了芙蓉花,微风轻轻拂过,芙蓉花田里若有若无地响起了少女甜美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兄弟重逢,可喜可贺。(oo) 感谢静看闲云!感谢bobo!感谢holly! 鞠躬!! 第28章 细水流年,与君同 午后的太阳不知何时隐到了云层后面,一层层乌云密布在天空中,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四周的丝竹声、说话声、鸟叫虫鸣就在一眨眼之间消失于无形,四人忽地陷入了诡异的万籁俱寂之境。 “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扰小爷我喝茶!活腻了!“梵童子喊出话来便要从雅阁的雕花木窗飞出去,被墨冥无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 梵童子脚下一个趔趄,回头骂骂咧咧:“干什么?小爷可不做缩头乌龟!” 风凌泽走到窗前,伸出手臂手指轻轻一拂,只见十数道冷冽银光闪过,所s,he之处均爆起一缕白色烟尘,隐隐可见窗外几道黑色人影忽地化成了齑粉消失不见了。 梵童子这下子不做出头鸟了,连退两步:“大白天的怎么有鬼魅?还人眼可见的!” 像是回应他的怀疑声,一大片黑墨水染过似的乌云笼罩在他们头顶。 虚妄和尚快步移动至梵童子身前,手持金刚降魔杵严阵以待。风凌泽也不着痕迹地伸手搭在墨冥无的腰际。 墨冥无:“有人布了阵法。” 风凌泽颔首:“九狱锁魂阵。” 见其他三人一脸茫然,他快速解释:“黄泉之下分九重地,亦是九泉九狱。第一狱摄天魔,第二狱摄不职典祠,第三狱摄山魈ji,ng魅,第四狱摄江湖水怪,第五狱摄血食邪神,第六狱摄山林毒恶,第七狱摄古伏尸,第八狱摄师巫逆鬼,第九狱摄刑之横死。” 还没等他开始详细解说,灰蒙蒙的烟雾以迅不可见的速度弥漫开来,墨冥无几人在一刹那就发觉自己陷入了幻境,丧失了五感。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闻不到。周身寂静得像是一片死地。 “风凌泽!花孔雀!虚妄大师!”墨冥无喊了几声,声音却轻微至极,完全传不开去,像是周围出现了无形的屏障,遮住了声音和四周景象。 九狱锁魂阵启动了!墨冥无心中一凛。他仔细回想风凌泽教的破阵法诀,勘查阵法先看风水。 x,ue虽在山,祸福在水。江河,以其流抱屈曲为吉。溪涧,以其悠远平缓为吉。 凡水之来,若直大冲s,he、急促有声、反跳弹弓都不吉。 他往前走了十数步,果然看见了茶坊前的落花小溪。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茶坊建在溪流打弯的反弓位置,只这一点就称得上异常。再加上茶坊前方朱雀方正对着尖砂顺水,恰好是劫杀明堂的凶格。反弓煞加劫杀明堂的凶格,必引起血光之灾。 说时迟那时快,眼前的溪流中蹿出一条数尺长、獠牙尖利的水蛇扑面而来! 墨冥无丢遗失玄铁长剑数年,手上并没有称手的武器,只好徒手一抓,水蛇滑不溜秋欲要挣脱,他急忙凝聚气息在左手将气化成一道剑气切向水蛇七寸,将蛇斩杀后一把丢开。 还没缓过气来,第二条第三条水蛇紧接着蹿出水面,张开大口吐着血红的信子飞扑上前来。他凝气聚在指尖直劈上去,两条水蛇血jian三尺当场毙命。 意识到接下去还会接连不断的麻烦,他匆忙掏出数枚铜钱和符箓抓在手里。 溪流汩汩流动,嘭的一声巨响竟蹿出一条九尺长、通体乌黑的三头怪蛇!墨冥无使了内劲的铜钱打在蟒蛇身上却丝毫伤不了蛇身,铛的一下反弹开来笃笃笃几声入地三分。 墨冥无也没料到这怪蛇竟坚硬如铁,忙急退几步,还没点地飞起,就被长长的蛇尾缠绕住腰身直径往水里拖。他真切感受到了玄铁长剑的重要性,挣扎着要摆脱缠绕却是越挣扎越紧,身上的骨头被箍得咯咯响。 蛇行如梭,一转眼就将墨冥无拖到了水里。明明刚才看着是小溪,这会儿河面宽得看不到对岸。 墨冥无沉下心来,默念“万物之灵力,任我接洽”,两手疾速结内狮子印,周身金光一闪将怪蛇震飞出去。 他在水里屏住呼吸,大力划开水往水面游去,才动了两下双脚又被捉住整个人向水底载去。转头向后一看,竟是两只面貌丑陋、披头散发的落尸鬼在死命拖着自己的脚!落尸鬼在水里力大无穷,双脚被落尸鬼紧紧扣牢的部位立即被一股彻寒的y毒侵入,冷到了骨髓里,行动须臾之间变得十分缓慢。 自从七年前被鬼妪折磨到奄奄一息、将死未死之时算起,这一刻是几年来第一次让墨冥无感到离死亡如此接近。他的口鼻中被灌入一口口冰冷的河水,窒息感席卷而来,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薄弱。 在身体被y毒侵蚀得冰寒彻骨之际,双鬓眉梢都开始结出白霜。 就在此刻,心口处蓦地紫光大涨一股温热舒适的气息将他包裹住,这股温热的气息从胸口蔓延开来,顺着血脉流向躯干四肢,驱散了体内的y毒之寒。 墨冥无阖上的眼皮轻轻一掀开,迷糊中看到一个白色身影在水中游弋,熟悉的眉眼顷刻之间便靠近过来,熟悉的薄唇封住了自己的嘴巴将带着草木清香的气息渡给了自己。 墨冥无贪婪地吸取这清香的让他安心的气息,感觉生命力又回来了,余光中看到对方一手扶住自己的腰身,一手变出银霜长剑一挥就把缠着自己双腿的落尸鬼斩成两半,双腿得到了解放,两人很快就浮出了水面跳出了河水。 风凌泽寻了一棵大树,轻轻地放下了怀里的墨冥无让他背靠大树躺下,替他解开领口,拉过一只手来掌对着掌输入真气。墨冥无咳了几声,将呛在喉咙里的河水咳了出来,这才完全睁开了眼睛看过来,一开口嗓子像是磨砂过的琉璃:“……你来了。” 风凌泽停下了真气的输给,双手捂住他冰冷的手:“抱歉,我来迟了。你陷入了第四狱寒泉狱,其中水怪居多,层出不穷,有点难缠。现在感觉如何?身体还冷不冷?” 墨冥无勉强挤出一个笑来,道:“在傍白山躲躲藏藏了这么久,有点不习惯腥风血雨了,不过也好,那颛顼墓估摸着比这九狱锁魂阵要凶险万分,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历炼吧。” 风凌泽伸出手抚摸他的头:“莫担心。我会一直在。” 墨冥无抬眼望进他水润的眸子深处,道:“我知道。我会振作起来的,就像当初的我那样。” 风凌泽点点头,扶着他站起身来,见他恢复了体力才出声解释说:“方才我过了黄泉狱、y泉狱,并未遇到梵童子二人,先破此处,再找人。” 墨冥无:“好。阵眼如何寻?” 风凌泽抿了抿薄唇,道:“普通的锁魂阵,会用通y通魅之物在地上造一个小七关,让冤魂邪灵游弋此中,永世难觅出径,一有活物陷入阵中,y孽之气在锁魂阵里困住活物,锁住活物生魂,吸取活物生气,y毒入身,人不是被冻死就是失魂落魄从而在极短时间内丧命成为肥料。” 墨冥无用手指挠了挠下巴道:“这茶坊有古怪,前有反弓煞,下有沟渠成穿心煞。河流中有怪蛇和落尸鬼,必然是聚y地。这水下,怕是有了不得的聚y物。” 风凌泽轻轻颔首,一声“走”刚出口,墨冥无就感觉被他整个人圈在怀里嗖地一下钻进了水里,因为实在太快墨冥无一下子忘了闭气,奇的是这回入水后他睁着眼睛也一点不适都没有。朝身旁一瞥,风凌泽手持一颗荧光闪闪的白色珠子放入他领口内,原来是避水珠! 有了避水珠之后,墨冥无放任自流在水下四处查看,风凌泽侧目直直看向他双眼,他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的双眼在昏暗的水下竟是发光的!两道幽蓝色的光芒在水下直s,he出五尺远,沉到水底之时将水底的砂石水草照得一目了然。 风凌泽一手揽着墨冥无在水底行走,如履平地,一手托着皎洁通透的夜明珠,驱散黑暗。 在堆积成小丘的砂石群中,某个隐密处微光一闪而过,转瞬即逝。墨冥无剑眉轻轻一挑,轻扯风凌泽手臂,朝着砂石的方向靠过去。因为下水时风凌泽往水里掷了数枚镇邪驱鬼针,短时间内一直没有水怪水鬼来扰乱。 墨冥无用手拨开砂石,细长的手指轻轻一挑就将埋在砂石中的一面铜镜取了出来,此镜由青铜铸造,宽三寸,长六寸,镜面光滑,手柄刻有铭文,镜子背面刻有羊面人身、虎齿人爪的饕餮图纹。 风凌泽借着夜明珠的光一眼扫过去,在墨冥无脑海里传音道:“万古四凶镜!” 墨冥无比了三根手指:还有三面铜镜? 风凌泽颔首。 墨冥无打手势:我们分头找? 风凌泽顿了顿,还是点头同意了。 两人分成两路在水底四处查找起来,一人借着双眼的蓝光,一人借着夜明珠的微光。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墨冥无找到了另一个方位的混沌图纹古镜,风凌泽找到了一面穷奇图纹古镜、一面檮杌图纹古镜。至此,饕餮、混沌、穷奇、檮杌,万古四凶集齐了。 带着四面古镜浮出河面后,风凌泽在每一块平滑的镜面上都贴了一道明黄色镇妖符才抑制住境内躁动不安的邪祟之气。 墨冥无突然问起:“你身上怎么这么多符?是我师父给你的?” 风凌泽:“有一些是掌教真人制的符箓,但大部分是前人制的符箓。说起来你这些年也没有好好画符,先拿几张存着吧,有备无患。回头自己好好画几张。” 墨冥无伸出手来,只见他凭空抓出一叠符箓,除了一般的明黄色符箓,竟还有几张非常罕见的银白色符箓、紫色符箓。墨冥无好奇地拿在手里看,有天雷破符、玄冰符、火云符、三昧真火符、泰山压顶符、降魔符、镇妖符……应有竟有,真可谓是一堆瑰宝,对玄术界的人来说皆是千金难买。 墨冥无忍不住嘴角一抽道:“你有这么多宝贝也不早点说!我也好早点抱大腿!” 忽地又回忆起曾经连夜画了两道镇邪符还当成什么宝贝似的喜滋滋跑上前向风凌泽献殷勤,简直是丢尽了掌教真人的颜面,墨冥无扶额叹息。 风凌泽轻轻一抬眼,便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忍住笑意轻咳一声道:“已经没事了。” 墨冥无:“这万古四凶青铜镜作为阵眼,还是毁去的好。” 风凌泽:“你试试。” 墨冥无诧异:“我?近十年的道行都没了,我不确信自己办不办得到。” 风凌泽拿着四面青铜镜,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摆放,退后三大步站定,摆明了就是要让他亲手毁阵眼。 墨冥无深吸一口气,重重点了一下头。 墨冥无:“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受持万遍,身有光明。三届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ji,ng怪忘形。洞慧交彻,五炁腾腾。急急如律令!” 墨冥无双手结隐形印,念完镇邪驱魔金光神咒,很快全身笼罩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他燃起风凌泽给他的四张紫色降魔符,手心中的金光包裹着符箓飞快s,he向四面铜镜覆在镜面上,铜镜剧烈地震动起来,镜中深处传来几个恐怖的嘶吼呼啸声,只不过一两息的时间符箓上的金光漫入铜镜,铜镜一下子就静止下来,光滑的镜面变得暗淡无光,乍看之下与年岁久远的普通镜子没什么区别。 这么厉害的古镜都能被自己毁去,墨冥无一时半会儿竟有点难以置信,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风凌泽伸出手轻拍他的肩膀:“你体内有瑞帝神狼的灵力,也有我注入的魂力,一点都不比七年前差。” 墨冥无猛地仰起头盯着风凌泽的双眼:“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你在我身体里注入的魂力是不是让你失去了大部分修为?我之前就知道你的实力深不可测,可是你也不能将自己的身体当成儿戏,如果你出了什么事……” 风凌泽抬起手指,冰冷的指尖压在他温热的双唇上,制止了他一系列担忧的质问:“别怕。我不会允许自己出事的。否则怎么守着你?” 墨冥无顺势握住他冰冷的指尖,在指尖上轻轻一吻:“人生迢迢。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两人视线胶着在一起,双手紧握,只一个坚定的眼神足以倾诉:海枯石烂,此情不变。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22节 正在两人额头相抵、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对方、眼看就要亲上去了的一刻,一个煞风景的声音混了进来:“那两人在不在这儿啊?哦哦哦!哎呀我眼瞎了!” 墨冥无被风凌泽松开身体,心里不免有点失落,朝着罪魁祸首喷火:“混蛋花孔雀三番五次坏我好事!” 梵童子见他脸色不虞把指节掰得咔咔响,连忙像只猴子一样灵活地闪到大个子虚妄和尚身后一躲:“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我叫你大哥还不成嘛?大哥?大爷?祖宗?” 墨冥无啧了一声,看了一眼挡在梵童子面前铜墙铁壁似的虚妄和尚,只好飞个眼刀过去再放他一马。 风凌泽拍拍墨冥无的头,转移话题:“我们方才除掉一些水怪,破了寒泉狱。” 墨冥无对于风凌泽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安慰很不满意,哼了一声:“难不成真得九狱九泉统统闯一遍才能破解这劳什子九狱锁魂阵?若是真遇上天魔邪神必定是一番苦战!况且我们还赶着去东郡城,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ji,ng力跟这群妖魔鬼怪周旋。” 梵童子跳出来:“就是就是。刚才我们遇到了山林百足虫还有百年伏尸群,差点没恶心死我唔欸—!” 虚妄和尚:“不知风前辈可有捷径能出这九狱锁魂阵?” 风凌泽从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一个竹青色的玉碗,这小小玉碗轻盈秀彻周身雕刻了五岳真形图,又问虚妄和尚借了水囊倒入适量清水,弯腰蹲下将水倒在地上念着:“甘露流润,遍洒空玄,拔度沉溺,不滞寒渊。” 口诀刚落,只见甘露碗中流出的清水竟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开始向着一个方向流动不停,途中还会弯曲一个弧度继续流动向前。墨冥无三人惊奇不已,跟在风凌泽身后顺着清水流向一路前进。 慢悠悠地走了接近一个时辰,终于拨云见日闯出了锁魂阵。 梵童子:“总算是出了这该死的锁魂阵!自由啦!哎前辈你为何不早早祭出这法宝,害得我们吃尽了苦头。” 墨冥无用手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他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凡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依赖某一件法器的。” 风凌泽颔首:“甘露撒尽业垢,除尘秽于无形,法力有限。不过是利用时家奇门的法子趋吉避凶罢了。” 墨冥无凤眼一亮:“我明白了。时家奇门排局,一个时辰一个格局。今日立秋,居坤卦数二,采用y遁二局,逆布六仪顺布三奇。方才我们汇合之时,存开休生三吉门,天盘乙奇落巽宫为风遁。宜做顺水推舟之事渡过险境。因此利用甘露碗这一法器引导我们巧妙地避过伤门死门惊门,在一个时辰内逃出了锁魂阵。” 梵童子撇撇嘴:“又是奇门遁甲术!听了就脑门子疼!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 墨冥无见虚妄和尚身上有数道口子血迹,想必是给梵童子挡了不少伤害,便道:“先回药庐治伤。也不知道你师父那只贪玩的老猫回来没有,先跟他汇合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谢谢小伙伴们的鼎力支持! 鞠躬! 阅读这一章推荐bg 【幽灵公主】片尾曲阿兮达卡传奇 第29章 菩提花落,岁月蹉跎 武陵城玄武大街一处幽静典雅的三进式别院。 舅舅贺兰景写信带来了道宗召集净禅宗、华严宗、慈恩宗几个宗派一齐赶赴东郡城的消息,墨冥无携梵童子二人连夜赶路,路经上庸、房陵,又走水路渡阮陵江,不日便抵达武陵城找到了舅舅。 贺兰景身着雪白云绫锦,外罩一件朦胧的青蝉翼纱衣,色若春晓,清雅出尘。在他身边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嘘寒问暖,伺候得殷勤无比的英气男子,竟是蜀地铸剑世家、名动天下的承影剑庄庄主聂胜邪。聂庄主不过三十多岁,剑术却是出神入化、独步天下。 阵法大师黄冠子老来得子,幺子贺兰景比长姐年幼许多,比起外甥墨冥无也不过年长五六岁,加上两人面容气质七分相似,两个人站在一起不像是舅舅和外甥,倒像是长兄幼弟。 梵童子用手肘捅墨冥无跟他咬耳朵:“你舅舅可真俊啊,你长得跟你舅舅挺像的嘛?是不是连断袖的癖好也是遗传舅舅的啊?” 墨冥无飞了一记眼刀给他:“瞎掰什么!舅舅还没出生前,我外祖父就指腹为婚替他定了一桩婚事,他未婚妻可是姑苏城首富家的千金小姐。” 梵童子撇嘴:“小冥冥你别是眼瞎了吧?你好好看看你舅舅,那颈脖子红到耳根子上去了,很显然是跟聂庄主有一腿啊!聂庄主一整天都围着你舅舅打转,这瞎子都看得出两人暗通款曲了吧?” 墨冥无:“不准说我舅舅坏话!不然的话……”他凤眼一眯,眼中寒光乍现,吓得梵童子脖子一缩。 梵童子按耐不住,又凑过来说悄悄话:“聂庄主在外面可是不苟言笑盛气凌人的冷面剑侠,你看看,你看看,在你舅舅跟前腆着个脸讨他欢喜,若是叫他承影剑庄那些剑客弟子们看到了可不要眼珠子都掉一地啦?” 墨冥无转过头去细看,果然见到舅舅贺兰景羞得颈脖子都红了,大马金刀坐在一旁那位昂藏七尺的聂庄主长臂一揽自然而然地抓着贺兰景的纤纤细腰,嘴里还温柔地说着什么情话哄着他。 墨冥无走上前坐在对面,贺兰景顾着面子一把就拍掉横在腰间的咸猪手,强作镇定:“这几天长途跋涉累坏了吧?舅舅叫店家做几个你爱吃的小菜,等会儿去药房买支参给你熬汤补补身子。” 墨冥无尽力无视斜对面聂庄主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笑着说:“舅舅,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别事事替我张罗。” 贺兰景笑道:“怎么不是孩子?你娘不在了,舅舅不疼你谁疼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这下子墨冥无也脸上一热:“知道舅舅疼我。只是此去东郡城甚是凶险,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你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吧?让聂庄主护送你回姑苏城去吧!” 贺兰景不高兴了:“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要不是你七年前下落不明命悬一线害得我以为我俩只能黄泉路上见了,我能这么担心你嘛?如今长姐走了,父亲走了,我真怕剩下的唯一血亲你也离我而去,那我岂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要是出了事情我也不活了!” 墨冥无看他话语中带了哽咽声,急得忙劝道:“好好好!我听舅舅的。你跟我去。” 聂庄主比墨冥无还要急,赶紧上前抱住贺兰景,轻轻拍打他后背哄着:“景儿别哭,宝贝一哭你这可是在我心尖上扎刀啊,可别把身子哭坏了,好了好了,没事没事……” 贺兰景:“呜呜……” 梵童子和墨冥无看得目瞪口呆,两人互相交换眼神:那两位一位是问鼎天下剑术卓绝的承影剑庄庄主,一位是阵法名家贺兰家族的家主,年龄都是三十上下的大男人,竟在他们眼前活生生地演绎着一场堪比十年生死两茫茫、肠已断泪难收的年度最佳苦情戏,就差旁边坐一个拉二胡的配乐了。 梵童子憋着笑憋得肚子疼,两颊涨得通红。 墨冥无尴尬得不行,抓起贺兰景衣袖就要拉走他:“舅舅你过来我有事问你,过来呀!” 贺兰景依依不舍地松开与聂胜邪十指相扣的手,仿佛一个泪雨凝噎的小娘子,看得墨冥无哭笑不得。 墨冥无:“哎呀舅舅!我就跟你聊一会会儿,不会让你和聂庄主分开很久的。” 贺兰景用绣着金线的绢帕轻轻拭干濡shi的眼眶,跟着他走到隔壁一间厢房坐下,平和地吹了几下、喝下一口刚泡出来的茉莉花茶,语气却是镇定自若:“什么事?” 墨冥无:“舅舅是什么时候跟聂庄主在一起的?不是早就跟姑苏城首富顾家小姐有一纸婚约来着?” 贺兰景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像是羽扇:“顾小姐芳华早逝,七年前你下落不明后我在大江南北寻你,不久之后收到顾恺之老先生的亲笔信,说顾小姐在弥留之际提出取消婚约,不愿耽误我的余生。” 墨冥无:“哎红颜薄命。” 贺兰景:“我本来也不打算娶她。我又不喜欢女人,怎么能祸害一个无辜的姑娘。” 墨冥无坏笑:“舅舅,那你是怎么跟承影剑庄的庄主勾搭上的?” 贺兰景俊脸一红:“胡说八道!是那个家伙一直缠着我不放。不过是在数年前我遇险的时候救了我一两次而已,非要以恩人自居缠着我叫我报答他,不要金钱不要名利那叫我怎么办?” 墨冥无凑到贺兰景耳边诱导:“舅舅,聂庄主心里要的是美色啊!你不会已经以身相许了吧?” 贺兰景窘迫地拼命眨眼,羽睫忽闪,支支吾吾道:“你你……你别问了!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啊?你不如花心思好好想想,怎么解决颛顼墓的十八冥丁阵吧。连你外祖父盛年时也无从下手的y损阵法。” 墨冥无撇撇嘴:“急什么呀,又不是只靠我一个人……” 贺兰景无奈道:“你这孩子!还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每次都第一个赶上前奋不顾身勇闯鬼门关的小子嘛?” 墨冥无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我现在也懂惜命了行不行啊?” 贺兰景笑出声来:“行啊,知道现在有你家师叔祖疼你,舍不得放你去冲锋陷阵,如今去一趟颛顼墓也非要绕路回道宗去做准备,给你铺路,就怕你再有个什么闪失……” 见墨冥无恹恹的不说话了,贺兰景上前搂住他的肩膀:“好了好了,才刚分开就开始犯相思病了?” 墨冥无一脸赧色道:“哪有啊。” 贺兰景扶额:“哎!我早先就是担心你像我一样走上歪路,砸钱让你跟着梵小童子去逛花楼,看那些姑娘花魁一个个都围着你转、你也好不快活的样子,我还庆幸了好半年。结果啊,还是跟我一样栽在了男人身上……” 墨冥无撇撇嘴:“我可不是天生的断袖啊,之前喜欢的也是女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风凌泽就移不开眼了,他是我唯一喜欢的男人了。或许这是我们刻在三生石上宿命的缘分吧!话说回来,东郡城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情况恐怕是不容乐观。” 贺兰景:“东郡城能出什么事?颛顼墓没那么容易找得到的。那个假的墨冥无没什么威望,最多聚集一些乌合之众罢了,用不着担心。” 墨冥无:“舅舅见过那个冒充我的人?” 贺兰景:“在山门见到了你的衣冠冢后我一直不肯罢休,想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本来想要在山门大闹一场,后来见你师父伤心得呕血大病一场,才知道他对你的珍视并不比我少。一年前传闻道宗少掌教重出江湖,整顿道宗,手段颇为毒辣,我听说后费尽心机赶去见那个所谓的少掌教墨冥无,结果那人竟以各种各样的借口不愿露面,我就知道此事蹊跷。 还好胜邪……聂庄主一直在替我收集情报,一听说类似你的人跟医圣在潼门关附近出现,赶紧告知了我,我一听说医圣在,就知道是你本尊,才百分之百确信你还活着……” 墨冥无:“舅舅……都是我不好,害你担惊受怕……” 贺兰景:“以后别让我担心受怕我就满足了。” 贺兰景擦了擦溢出的眼泪,伸出手将墨冥无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像两只冬天里互相靠近取暖的动物。 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对墨冥无来说,有舅舅的地方才是归去的原点,一切对家的思念都可以寄托。 很快,江湖上就开始传言,开州的颛顼帝高阳氏陵墓被几个门派挖掘捣毁。 形势愈加危急。休整了两日,在聂胜邪庄主的协助下众人打点齐全装备,带了足够的干粮和一队身手绝佳的护卫,一人乘坐一匹千里良驹,一群人跋山涉水、披荆斩棘,穿过零陵郡、江夏郡,前往东郡城。路上就算是遇到阻挠的宵小,因为这次阵容强大,很容易就解决了。 帝颛顼高阳氏陵有二:一在开州,一在东郡城西北二十里。 在东郡者有庙,民间称聊古庙是也。聊古庙,系祭祀颛顼帝的庙宇。该庙规模宏大,有钟楼、鼓楼、大殿、廊坊、后楼。大殿内供一高七尺的颛顼帝执圭坐像。 大殿后二层阁楼内,塑有颛顼帝及后妃神像。颛顼帝像龙袍冕旒,执圭端肃坐于蟠龙宝座。两旁有文臣武将侍立。头顶匾额写的是“膏泽下民”。殿后有三间两层的楼阁,还有亭榭回廊。 这些都是原先的情形,众人都是听墨冥无描述所说,墨冥无乃是从药王处所知。 当他们赶到聊古庙前的时候,钟楼鼓楼已毁,颛顼帝神像歪倒在一旁,大殿内到处都是打斗过的痕迹,祭祀用品散落在地上,一片狼藉。绕到后妃神像后面,竟躺着数具面目全非的死尸。走近一看,个个死状凄惨,魂飞魄散、全身失血变成干尸,跟七八年前中了噬魂嗜血咒的十几人极为相似。 墨冥无:“没错了,确实是茵阕派的邪术!” 贺兰景见墨冥无将后槽牙咬紧了,怕他怒火攻心,急忙道:“这群邪魔歪道!舅舅今天就给你报仇雪恨!” 聂庄主派护卫分散出去搜寻活人线索,虚妄和尚忙着将一具具尸体拖到一起,收敛火化、念经超度。 墨冥无疾步穿过后楼回廊,直指聊古庙北方的一块长方形高台地。传说此地为颛顼帝之冢。 高台地前竖立着一块石碑,上书着后人总结的颛顼帝平定江山的丰功伟绩:北至于幽陵,南至于交阯,西至于流沙,东至于蟠木,动静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砥属。 颛顼帝是上古时期三皇五帝中第二位帝王,上承炎黄、下启尧舜,是一位泽被宇内、功德盖世的帝王。 后人为了称颂供奉颛顼帝,在东郡城外、广阳里长年累月修复这座陵墓,而这里的山葬阵法也恰到好处地保护着颛顼帝之冢。冢墓从外部看并没有遭到破坏的明显迹象。 梵童子:“真是怪了,大殿楼阁都被扫荡一空,这里居然没一点事情。” 墨冥无:“据药王所说,冢墓里布了十八冥丁山葬阵法。在山体十八脉里以灵兽为祀物的灵阵。整个十八脉,分成十八个脉眼,同护墓主安宁。” 梵童子:“哦居然还有这样的事。话说,道宗那个冒牌货叫了一堆人来东郡城挖宝恐怕也是为了来打探情况吧?鬼妪那厮居然这么急着要阻止你拿到女娲娘娘赐的神兵器,怕是到了强弩之末吧?” 墨冥无有些惊讶地瞥向他,眼神明显在说:咦?你怎么变得这么机智? 梵童子得意地笑得飞起:“啧啧,不要羡慕爷,爷只是个传说!” 墨冥无已经不屑于出拳去揍他高傲扬起的那张妖艳贱货脸。 梵童子将事情看得如此透彻,也能说明这数年来他有了太多的历练,岁月抹去了他本来的天真,教会了他在华丽美好假象的覆盖下、一刀刀去剖开晦涩难猜的血淋淋的真相。 “报!!”护卫队的首领程煜半跪在聂庄主面前。 墨冥无跟梵童子赶紧围上前。 聂庄主:“说!” 程煜:“报告庄主。在聊古庙后山有一口深井,井周围遍布了尸体,查了一遍发现有道宗弟子、净禅宗弟子、华严宗弟子、慈恩宗弟子,也有几个小门小派的,连蜀地的青城派、空石门弟子也有一两人,死状与方才大殿里神像后面的几具尸体一致。” “什么?!”墨冥无跟梵童子一人一手捉住他肩膀:“快带路!” 程煜被两人的力道抓得生疼脸色发青,撇了聂庄主一眼,聂庄主递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程煜连连点头。 不过十几里的路程,他们在后山发现了各种血迹和留下的污秽之气,越靠近后山的深井温度越来越低。 梵童子桃花眼中杀气掠过:“妖气!此地有大妖出没!警戒!高度警戒!” 程煜并非玄门之人,除了剑术高超之外,遇到了妖魔鬼怪,只能靠问道宗等门派购买的一些符箓辅助来防身自保,根本没有多余的能力去杀怪,一听梵童子如此这般杀气腾腾不由得心惊r_ou_跳,一脑门子都是冷汗。 梵童子和墨冥无两人简单翻查了周围的尸体,发现死的都是一些无名之辈,脸都没见过,便急忙跑到深井附近查探妖气来源。 墨冥无:“这是圣水井,为一古井,井水干冽清澈,此地百姓称其为圣泉。” 梵童子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去看井底:“传闻有虚啊!里面一滴水也没有嘛!不过妖气非常浓烈。” 墨冥无一向雷厉风行,抬起一只脚就要往井底挑,说时迟那时快,身后一人扑上来双臂锁住了他的腰身。 墨冥无无奈地转过头看向那人:“舅舅你干嘛?你行你上啊?” 贺兰景尴尬地扯开嘴角:“哦呵呵,我只是觉得,你跳下去之前是不是先扔几张符下去扫清障碍比较好呢?” 梵童子灵光一闪:“哦!我懂了!贺兰舅舅的意思是,这个井里有阵法!不愧是贺兰家族的家主!敬佩敬佩!” 墨冥无完全不相信自己舅舅半吊子的阵法之术,摆摆手让梵童子安静,从袖口中取出三张降魔符、两张镇妖符、一张定身符、一张五雷咒符,将这一把明黄色符箓不要钱似的撒落在井口。 贺兰景一怔,竟没来得及夺下一张:“这这这……你个败家的孩子!怎么能这么浪费呢?” 墨冥无拉着他,又喊了梵童子连退后数十步。 只见井口金光一闪而过,然后轰隆一声,井底像是炸开了一般,圣水井在一笼烟尘中豁了个大口子。 烟尘散去后,“嗷—”的一声咆哮如雷,嗖的一声便见到一个身高九尺的青皮人形妖兽从井内窜了出来咚的一声砸在地面上将平地砸出一个大洞。此人形妖兽嘴里伸出三尺长像凿子一样的獠牙,手持戈和盾牌,攻防兼备,看上去很不好对付。 墨冥无蹙眉:“原来能让河流干枯、赤地千里的除了旱魃还有这东西!” 聂胜邪手持辟邪剑,横臂挡在贺兰景身前:“这是什么妖物?” 梵童子舔舔嘴角:“凿齿!南部沼泽地出来的上古妖兽!传说中被后羿灭掉过,居然被召唤出来了!” 墨冥无与梵童子肩并肩,从背后拔出聂庄主赠送给他的天禄剑,双手持剑道:“凿齿?有什么弱点?” 梵童子:“呃,不知道。” 凿齿平地弹起一丈高,身影转瞬即逝,还没来得及看清它的动作众人都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震出数里远。墨冥无念九字真言、梵童子念金刚□□咒、贺兰景祭出法器玉虚琉璃灯,几人才堪堪挡住这股力量的攻击,即便如此几人也被这股力量震得气息紊乱、耳朵嗡嗡响,程煜等人直接被轰出了二十里外、七窍流血。 墨冥无:“你们看脚下!” 其他三人朝地面瞧去,只见以凿齿为中心、方圆十里处草木皆枯、地上的尸体被高温渐渐熔解,而且凿齿发出的热量仍然还在快速向周围扩散,眼看没多久热浪就要烧到他们几个脚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继续码字……?_? 感谢小伙伴们的支持! 鞠躬! 第30章 世人皆叹解语花,不知为谁花解语 “南无俱卢跋折啰萨舵耶……南无俱卢跋折啰萨舵耶……” 一个庄严悠远的梵音恍若从天外而来,如海潮一般袅袅绕绕,洗涤他们的灵魂,渗透他们的血液,穿透他们的骨髓,声声达诸天,胜彼世间音。 梵童子一脸欢喜地向身后望去,墨冥无他们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不远处:一个左手作金刚慢印,右手抽掷金刚降魔杵的僧人踏空而来,这个僧人高大勇猛,赤裸的上身都是硬邦邦的肌r_ou_! 众人惊喜喊道:“虚妄大师!” 虚妄和尚一遍一遍念着金刚菩萨咒,梵音袅绕,他的背后金光闪耀,隐隐浮现出一尊以五佛为冠、背倚月轮、坐白莲华、左手执般若波罗蜜金刚铃按跨上、右手持五智金刚杵安于心上的金刚菩萨!他的脚步靠近凿齿一步,凿齿的力量就被削弱一层,热浪慢慢开始散去,凿齿的身体被一串串浮动的金色梵文困在原地,嗷嗷挣扎在地上打滚,惨叫如蛮牛。 虚妄和尚使出全力制住凿齿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跟墨冥无他们说:“贫僧在废墟中找到一名青城派的幸存者,此人告知贫僧,各大门派掌门人以及门主都被晏几道和楚素衣抓到井底去了,目前生死不明。” 墨冥无梵童子神色一凛:“糟了!” 贺兰景走近道:“我们快去营救人质,以茵阕派的y狠手段,正道人士恐怕是命悬一线了!” 聂庄主也赞同道:“单单入口处就有此大妖伏击我们,里面应该更是危机重重!” 梵童子:“还好他们再厉害,招来的只是没进化完全的妖兽,这个凿齿也不是打不过,之前的姑获鸟也是,只不过要多费点功夫。不过聂庄主说的对,我们慢一刻进去,里面的人就多一刻危险。” 虚妄和尚:“你们快走!贫僧在此守住入口!” 墨冥无见虚妄和尚身上裂出一道道血口子,呼吸却平稳、内力不减,重重一点头,身形一晃就跳了下去。梵童子、贺兰景、聂胜邪紧跟着跳了下去,尽管耳边传来凿齿更加肆虐不甘的吼叫声、虚妄和尚对凿齿的禁锢显然是开始出现了松动、危机浮现,他们还是选择把背后交给了他,义无反顾地前进。 四人平稳落在井底,干涸的井底温度非常高,眼前流动的热浪波纹似的起起伏伏,几乎要灼伤人眼。 墨冥无执风遁符,伸手一招:“风来!” 从头顶上方的高空刮进来一阵旋风,在四人周身横扫打转,带来一丝丝的凉意。 墨冥无抬脚便往前飞奔:“走!” 聂胜邪将贺兰景查看一番,见他烫得发红的皮肤缓了些许,这才放下心来拉着他的手跟上墨冥无梵童子。 穿过长长的通道,踏过一些堆积的骸骨,他们才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颛顼墓的地宫之中。 颛顼墓并不比一般的古墓,门口没吊千斤闸,没有悬魂梯,墓道也没有落石、暗弩、流沙等机关。 沿着通道笔直走到底便是围着一圈高达十丈左右的夯土墙,正面竟连一扇门都看不到。 梵童子用拳头敲打夯土墙面:“哇!这么厚实!后面肯定有石块。这怎么弄啊?难道正门不在这儿?” 贺兰景喝了几口水,擦去额上的汗珠,然后淡然地从怀中取出一面太极y阳鱼图案的镜子对着墙照过去,只见墙面上映出一对太极y阳鱼在水中游弋着,追头逐尾玩得欢快。 贺兰景干咳一声:“咳,别玩了,快干活儿!”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23节 这对太极y阳鱼立刻分头游走在墙面上,一溜烟儿游去了看不到两头的黑暗中,不到一炷香时间又回来了。两条鱼头碰头交流了一下,又呈太极图案定型一动不动了。 贺兰景抬出镜面一收,这对太极y阳鱼便回到了镜面上。 贺兰景:“向北走一百五十步。” 梵童子:“咦?” 他们几个一头雾水地跟在贺兰景背后向北走去,正好走了一百五十步后脚下突然出现一排高高的石阶。 贺兰景朝墨冥无点点头,墨冥无蹬上石阶抬起手臂往夯土墙面一推,墙面如水波一般一抖,很快众人就看到了一扇朱红色的大石门缓缓地被推开了。 梵童子桃花眼瞪直了:“舅舅厉害啊!这是什么法器啊?” 贺兰景见他眼馋,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这是伏羲水镜,集合了日月之ji,ng华,可避邪魅,可辨真假。” 梵童子咂巴咂巴嘴,心里开始弯弯绕绕地琢磨着怎么把这上好的法器诓骗到自己手里,忽地瞥到一旁聂庄主冷箭一般的眼神心头一跳,忙赔上笑脸表示出自己心里头对伏羲水镜一丝一毫的觊觎都不存在。 推开朱红色大门,里面便是一座高大雄伟、檐牙高挑的宫殿。 抬头望去,墓室顶部是一望无垠的天穹。火红色的太阳、银白色的月亮两两相对,二十八颗星宿熠熠生辉,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天体图。穹顶还刻画了伏羲女娲,夸父追日,栩栩如生。 梵童子正借着鲛人油制成的长明灯光,去欣赏墙上黄帝大战蚩尤、颛顼对抗共工的浮雕,脚下猛然一沉就朝下跌落,他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整个人就被一阵黑雾吞没、一下子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墨冥无第一个反应过来,伸手去抓他却眼睁睁地见他消失在黑雾之中,一个衣角都没抓到。 他赶紧转过身去提醒贺兰景,扫了一眼四周竟一个人影都没有:“舅舅?聂庄主?” 墨冥无一边注意脚下,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四方,这时候也猜到他们四个人分别陷入了阵法之中。他仔细回想药王嘱咐过的山葬阵法“十八冥丁”—在山体内十八脉中以灵兽为祀物,分成十八个脉眼护陵椁之固。药王也说过,灵兽难驯,以灵兽为祀物极难,另有一种法子便是用童子替代灵兽,此等法子有违天道,十分y损,却是容易成阵、时效期长。 如果是鬼妪提前闯入这里要cha手十八冥丁阵,她最擅长的就是以婴灵为祀物,施法施咒。 墨冥无:“没想到的是,茵阕派那群人千方百计挟持了一批江湖正派人士来颛顼帝墓究竟是何意?” 背后忽然冒出一个森冷的声音:“不用猜了。” 墨冥无挥出天禄剑一斩,凌厉的剑气便将背后袭来的厉鬼一切为二。他转身疾步后退,正面持剑迎上。 站在他面前的一人穿黛青色道袍,五官清秀,却是眉横杀气,眼神y鹜,手里拿着一把昆吾剑。 墨冥无大惊:“昆吾剑?你是八景长老座下的首席弟子司空佑?怎么是你?” 电光火石之间,墨冥无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许多画面,他刻意记住的以及无意中记住的画面。 第一次在太乙山发现噬魂术被害者、道宗三大长老带着诸弟子聚集在医门的校场上验尸的时候,墨冥无当众开了y阳眼探查祟物,身后影影幢幢,有一个五官清秀、眼神y鹜的弟子混在人群中。 墨冥无从祖洲寻了不死草回来救了风凌泽的次日,净禅宗、华严宗、慈恩宗几个宗主和重要弟子也齐聚在山门殿大堂议事,墨冥无和风凌泽进屋子的时候,一个五官清秀、眼神y鹜的弟子低着头奉茶走过。 前往金陵城清国寺之前,墨冥无和风凌泽安排嫡系弟子十数人下山找晏几道,走在队伍最后的弟子,年纪轻轻、面容清秀、眼神y鹜,那条路上他们很快就遇到了埋伏和阻击。 一帧一帧像是走马灯在墨冥无眼前一闪而过,彷佛将他当头一木奉。 他脸色一冷:“你为何要背叛师门?八景长老待你不薄吧?还是区区道宗已经喂不饱你这条白眼狼?” 司空佑狭长的眼睛里像是浮起了一层血雾:“都是你!墨冥无!我五岁就拜入道宗,比你早入山门三年,根骨奇佳、天资聪颖,你有什么资格抢在我前面被掌教真人收为直传弟子?只不过是因为你娘是妙竹真人,你外祖父是赫赫有名的阵法大师黄冠子!呵这算什么?” 墨冥无有些莫名其妙:“什么?你当初也是想拜师掌教真人?我进山门之前师父还没打算收徒吧?” 司空佑念五鬼驱魂咒,五根手指凭空一抓便召唤出五个厉鬼:“哼!师父师父!凭什么只有你能叫他师父!给我去死吧!你早就该去见阎王爷了墨冥无!” 墨冥无掐诀念护身咒,猛地震开厉鬼的纠缠,燃气一张驱鬼符,用天禄剑刺破符箓刺向五鬼,五鬼俱灭。 司空佑完全没料到眼前的墨冥无居然恢复了修为,甚至更为ji,ng进、动作更快、法术更强。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会再次成为墨冥无的手下败将,气得磨牙:“连老天都要帮你!这么快让你恢复修为!” 墨冥无蹙眉道:“司空佑,你不要一错再错!不管之前你犯了多少错,只要你放下屠刀回头是岸,我会劝师父网开一面原谅你,说不定师父还会考虑收你入门的。” 司空佑把昆吾剑一扔,面目狰狞:“我不要你的施舍!我最讨厌你这种假仁假义、惺惺作态!去死吧!” 一阵凛冽的花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司空佑忽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盈盈花瓣雨从天而降、随风飘舞。 墨冥无伸手捻起一片小小的花瓣,竟是霞色氤氲、妖娆艳丽的西府海棠花! 墨冥无轻叹一口气:“唐婉兮,怎么是你?” 叹气声刚落地,飞花满天的天幕尽头款款走出一个身着霞衣的窈窕女子,挽在手臂上的一条白绫随风起舞,她面露嘲讽,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指看着自己殷红的丹蔻:“对啊,怎么不是我?没想到你树敌这么多呵。” 墨冥无哭笑不得,扶额道:“唐姑娘,你一个花妖为何也来蹚这趟浑水?之前还不是挺听药王的话来着?所以说,女人心海底针,真是深藏不露!” 唐婉兮见他一派镇定自若,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得怒上心头,唰的一下将白绫甩飞出去:“我听说墨冥无少年轻狂、杀伐果断,怎么现在光会嘴上功夫,不会杀人了?看招!” 墨冥无察觉到自己心态起了变化,比起少年时更加沉稳,不再是一言不合就出招、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一个足尖点地腾空而起轻松地避开了白绫的攻击,还没落地,周身飘落着的海棠花瓣雨突然之间化成了武器密密麻麻地削过来,墨冥无疾速转起手中的天禄剑挡住花瓣的袭击,只是这花瓣数目几多、源源不断地飞上前,稍有不慎身上的衣裳便被划了数道口子。 唐婉兮双臂一甩,白绫像是一条活了过来的银白色锁链一般直直撞在天禄剑上:铛—!墨冥无被她强大的妖力砸得虎口发麻、胸口钝痛,身体退后数百步才撑住没有倒下。 唐婉兮看到他嘴角流出的鲜血总算是笑逐颜开:“嘻嘻,你也不过如此!我就说嘛,区区一个凡人,有什么资格跟我争啊?花神大人玉叶金柯、贵不可言,岂是你等凡人觊觎的!” 墨冥无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凤眼星瞳蓝光浮动,他冷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他浑身上下灵力暴涨,罡风飒飒,形成一道飓风。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飓风所及之处,所有花瓣暗器皆在顷刻之间化为齑粉,撞过来欲要缚住他身体的白绫锁链顷刻断裂。 “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他握拳一收、分开五指反手推出一掌,白茫茫的浩然正气从手中喷薄而发,轻轻松松化解掉唐婉兮的妖力,冲破了笼罩在地宫的黑色迷雾,重重的将唐婉兮以及躲在她背后不远处的司空佑抽飞,哐铛撞上了远处金漆的盘龙柱,又重重的摔在地上,血jian三尺。 这一片的阻碍被清除干净后,阵法被破,四周大亮。 墨冥无淡定地扫了一眼前方,中间一块高高隆起的高台上露出一个个人影,站着的是茵阕派楚素衣和她的弟子数人、晏几道、宋老客,角落里的秦宗主、暮宗主等人都呈昏迷状态。 高台另一头的梵童子、贺兰景和聂胜邪也现身出来,几人看清了眼前的形势,速速聚集到一起。 贺兰景焦急地在墨冥无脸上身上摸索:“小冥无你没事吧?脸色有点白!” 墨冥无淡淡一笑:“舅舅莫担心,一点小伤而已。” 梵童子:“冥冥啊,我发现对面那小子跟你的身型、动作□□分相似啊?” 墨冥无:“原来我们都误会了,这一回鬼妪找了个有血有r_ou_的傀儡—真正的道宗弟子司空佑来伪装代替我。” 梵童子:“怪不得上面的楚素衣、晏几道都从太乙山的地牢里放了出来,当年金陵城一战可都被俘虏了。” 聂胜邪:“方才的阵法并不厉害,是那宋老客布下的吧?不像是墨公子提到的山葬阵法。” 墨冥无点头:“确实如此。这里不过是墓冢放置冥器的明殿。这些个布下障眼法又挟持了各大门派掌门人在这里守株待兔的人,不过是几枚棋子而已,真正的幕后主使恐怕已经深入了颛顼帝的寝殿去找陪葬品了。” 聂胜邪:“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贺兰景似乎也很信任聂胜邪的实力:“这几个人交给我们吧,小冥无跟小童子尽管放心去吧!” 墨冥无和梵童子相视一眼,点点头。 高台上的人仿佛是没有料到宋老客布置的迷踪阵这么快就被破解,除了受到反噬连吐好几口血的宋老客,楚素衣几人都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墨冥无几人当机立断,迅捷地踏上了汉白玉台阶登上高台,化成四把锋利的尖刀长驱直入杀进了茵阕派的圈子内。 墨冥无不过三招就打伤晏几道,梵童子一脚踹晕了宋老客后麻利地给昏迷中的几个掌门人吃了解□□和回魂丹,仔细探查他们的三魂七魄大致归位后才放下心。 背后叮叮当当刀剑撞击,墨冥无二人不愿恋战,施展轻功越过高台地朝后殿狂奔而去。 出了明殿周围一下子就暗下来,不一会儿眼前就出现三条墓道。 梵童子嘿嘿一笑:“老生常谈了哈!来来来,卜一卦呗!用蓍草、铜钱还是龟壳?” 墨冥无阖上眼,手指快速掐诀,遂睁眼道:“不行!这里受到了十八冥丁阵法的限制,只能靠运气了。” 梵童子:“不是吧?” 墨冥无伸出纤长白皙的食指对着眼前三个墓道开始逐一点兵点将:“戊午已未甲子齐,便将七日定天机。甲寅乙卯晴,甲寅乙卯雨……哦这儿!” 梵童子紧跟着他走进最右侧的墓道,一脸莫名:“啥玩意儿?” 墨冥无:“哦没啥,这是江南的儿歌。” 梵童子:“哈?” 两人很快消失在黑暗冗长的墓道之中。 三个时辰后,墨冥无和梵童子两人气喘吁吁、灰头土脸地出现在主墓室—颛顼帝墓寝殿。 说是寝殿,整座大殿空空荡荡,没有棺椁,没有金银,没有法器等任何贵重陪葬品。十八根金漆的盘龙柱足有二三十丈高,每一根盘龙柱都有一条张牙舞爪威风凛凛的金龙盘绕其上直冲云霄。 梵童子:“喂!有人吗?” 墨冥无摇摇头:“放心吧,见不到活人,说不定跟刚才墓道里的空行夜叉、地行夜叉一样呼啦啦地冒出来。” 梵童子:“不要了吧救命啊,居然在墓道里藏了冥界之门引来这么多夜叉鬼,灭也灭不完累死人了好嘛!” 墨冥无:“可惜我们身上没带什么厉害的法器,只能硬打。” 梵童子:“哎我一想到等会儿出去又要碰上那群夜叉鬼,想想就烦啊,啊我不想活了啊!” 墨冥无没心情跟他cha科打诨,驻足在最近的一根盘龙柱下面细细打量,走两步到柱子对面又细细查看。 梵童子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唠叨了半天,见墨冥无安安静静地绕着盘龙柱转,撇撇嘴:“你干嘛呢?” 墨冥无用手指摩挲着下巴:“为什么刚刚好是十八根呢,排位也不对称,难道连着十八处脉眼?” 眼看墨冥无扬起手中的天禄剑就要去砍盘龙柱,梵童子头皮一麻眼皮子一跳一个闪身上来拉住他:“不要啊!少侠手下留情啊!” 墨冥无甩开梵童子的手:“别拉我!” 梵童子改用双臂抱住他的腰身:“你想干啥?可别想不开啊?这盘龙柱一看就特别厉害啊,等你放出来一只上古时期的凶兽或者大妖,我们又要累死累活拼一场了好嘛,你就不能让我歇歇嘛?” 墨冥无郑重解释道:“我总觉得有人在等我。” 梵童子眨眨眼:“啥?你中招了?迷魂药?我告诉你,直觉是信不得的,尤其是第六感……” 墨冥无空出手来,伸出右臂一掌拍在眼前盘龙柱上,砰地一声,柱身微微颤动了两下随着咔咔咔咔的齿轮咬合声响起十八根盘龙柱上下移动起来,轰隆声震天动地。两人摇摇晃晃勉力维持着不摔倒。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奉上大结局(前篇) ps有小伙伴说想看副cp的感情线~ 如果群众呼声高的话,我会考虑写一篇番外篇的~ 想看副cp的小伙伴请在评论里留言吧~ 鞠躬! 第31章 花叶生生两相错,奈何桥上等千年 一滩妖红似火的曼珠沙华开得漫无天际。脚下是冰冷刺骨、深不可见底的深黑色河水。抬头望去,灰暗的天空低沉辽阔,一眼看不到尽头。 这里死气沉沉,冷冷清清,没有初上的华灯、醉人的芬芳、悦耳的歌声、贴心的温暖、古道的斜阳、和煦的清风、撩人的红妆,点亮不了任何一盏熄灭了的心灯。 墨冥无毫不怀疑自己此刻身陷冥府,满眼都是彼岸花,脚下是奈何桥,桥下是忘川水。 等一下,我是死了吗?身死魂灭? 墨冥无心里突然害怕起来,他从小到大喜欢有活力的生命,拼尽全力地活着,就算不能活得肆意妄为,也会活得潇洒自如。何况,他的心里还有沉甸甸的牵挂,叫他割不舍放不下。 掰掰指头已经十多日未见,这短短时日里的思念,并不输给流逝于指缝间的七年光y。 墨冥无左手摸着自己微微发烫的胸口,右手握紧了拳头后才意识到原先手里的天禄剑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在奈何桥上驻足观看了一阵,发现没有什么动静,于是朝着桥的另一端走去。 奈何桥比他想象中的长,踩在脚下坚硬且寒冷。他还分神想了一下如果等一下遇见了孟婆要不要喝下孟婆手里的那碗汤。答案显而易见。 还没走到尽头,便见到桥面站着两个年轻人影两两执手相望。 一个蓝衣书生,一个红衣姑娘。郎俊女俏,看起来很般配。只不过两人皆是满目凄切,脸色憔悴。 墨冥无没有靠太近,隔着二十几步听他们说话。 蓝衣书生:“玉儿,你听哥哥的,爹娘因为我们两个的事一个个气病离世,我已经是大逆不道,不能再给师门抹黑,如果师父知晓了,一定会严惩,我不忍心连累你,你走吧,去天涯海角,不要再回头。” 红衣姑娘哭着疯狂摇头:“容哥哥,我是心甘情愿的,只要能与你长厢厮守,玉儿什么都不怕,不管师父要打死我还是杀了我,我都不害怕,我害怕的是和你分开啊……” 蓝衣书生紧紧蹙眉:“玉儿,别这样,我不想你吃一点点苦头,我要你活着,替我好好活着。” 红衣姑娘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地直掉:“不要啊不要啊……” 墨冥无莫名觉得蓝衣书生有些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声音虽然有点稚嫩,也让他有些熟悉。 忽然间那书生脚下燃起了熊熊紫焰,将书生从头到脚活生生地放在火上烤,书生抱着头苦苦挣扎,却不发出一声哀嚎,红衣姑娘伸手去拉他却怎么也碰不到他的身体,连那诡异的焚天紫火也压根儿摸不着半分。 墨冥无眼睁睁在隔着二十几步的距离看他们上演着生死离别的一幕,脚下却如千斤重挪不动丝毫。 蓝衣书生在焚天紫火的炙烤之下灰飞烟灭,对面的红衣姑娘椎心饮泣,生生哭出了两道血泪,她嘶哑地哭喊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不让我们在一起?为什么要逼我们y阳相隔?我不服!我不服!!” 红衣姑娘哭瞎了双眼,掏出一把镶着血玉的匕首奋力cha入自己胸口,竟是将自己的心整个儿都剜了出来。 墨冥无想阻止她却动不了身体喊不出声音,他心急如焚,默念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总算是冲破了桎梏,他朝着红衣姑娘飞奔过去,然后一下子就穿过了那女子的身体冲到了另一端。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回过头去看那女子,这才觉察到对方只是残影,并不是活人或是魂体。 红衣姑娘掏心出来后,双手高捧着血淋淋的心,口中唱着凄婉的曲调,神色狰狞,目中空空,一脸死气。 在墨冥无专注的眼神里,红衣姑娘高捧着的心被凭空冒出的一张血盆大口吞噬而尽,那是一个毛骨悚然的存在,任何一个活物都不敢直视它金黄色的瞳孔,那双竖瞳里承载着叫人万念俱灰、痛不欲生、无穷无尽的绝望,只有血雨腥风和无尽的杀戮能带来一丝生息,就算有那么一丝生息也会转瞬即逝被黑暗死亡所湮没。 墨冥无视线无意中与那对金黄色的瞳孔撞在了一起,脑海轰然一声炸响,灵台松动,七窍流血,身体的生命力仿佛一下子被吸入了一个无底洞转瞬之间就要枯竭。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身白衣的风凌泽从天而降抱住了他,替他挡住了那双恐怖眼睛的凝视。 墨冥无闻到熟悉的草木香、感受到熟悉的怀抱,这才从以为自己已身死魂灭的恐惧感中解脱了出来。 风凌泽搂着他扶摇直上,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便将他抱得更紧,低头轻吻他的鬓发:“没事了。” 墨冥无双手环住他的身体,强忍着脑海里被撕扯来撕扯去的剧痛,安心地阖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墨冥无被带到了一个空旷的道场。风凌泽喂了他一颗人参丸,用白色丝帕替他擦干净眼睛、口鼻、耳朵流出的血迹,紧跟着抓起他的一只手就掌心相对输真气给他。好一会儿才算缓了过来。 墨冥无睁开眼睛便对上了风凌泽担忧的目光,他捏住对方的手指安慰道:“我好了。别担心。” 环顾四周,他悚然一惊:原本竖立着十八根盘龙柱的方位竟竖立着十八块巨型的石碑,石碑上刻了凶兽的图腾,而每一块石碑顶端盘腿坐着一个人,紧闭双目老僧入定。 九婴图腾的碑上坐着道宗掌教真人,八爪火螭图腾的碑上坐着玉虚长老,九翼天龙图腾的碑上坐着八景长老,雷电蝠龙图腾的碑上坐着值符长老。珊瑚独角兽图腾的碑上坐着上善真人,赤炎金猊兽图腾的碑上坐着仰天真人,夔牛图腾的碑上坐着飞星真人。 腾蛇、化蛇、鸣蛇、肥遗、修蛇、钩蛇、猰貐、蛟虬、蛟兕图腾的石碑上分别坐着乾坤九星—道宗九大高手。蛟螭图腾上面坐着净禅宗的敬贤大师。 整整十八座石碑。整整十八个顶尖高手坐镇。这十八人随便哪一个拎出来都是一只脚踩下去就能叫整个术界抖一抖的大能,如今却聚在此地,各个面露难色如临大敌。这一幕实在是叫人触目惊心。 墨冥无急了,一把抓过风凌泽的手臂:“这是怎么回事?这才是真正的十八冥丁?” 风凌泽难得一见地蹙起眉头:“真正的十八冥丁。颛顼帝墓的十八只凶兽图腾里各包含着一缕远古凶兽的残魂,只这数缕残魂便能毁天灭地、搅得天下大乱。两百年前十八冥丁的阵法出现了松动,吾父残月道子在十八冥丁阵上加了九道封印,才稳住了十八冥丁阵。 两百年后,九黎族巫教之后鬼妪破坏篡改了十八冥丁阵,杀了一百个童男、一百个童女、一百个术士,利用此阵将所有人的骨血和灵魂献祭给上古邪神罗刹,以求召唤出上古邪神罗刹,获得力量及永生。” 墨冥无愕然:“十八只凶兽的残魂现在就靠我师父他们拼死压制着?鬼妪在哪里?罗刹召唤出来没有?” 风凌泽:“我带掌教真人他们来到墓里镇压十八冥丁之远古凶兽已是三天前,掌教真人他们困在阵里三天三夜了,集合他们十八人之力勉强能稳住局面。鬼妪就在棺椁内。” 墨冥无眼皮一跳:“什么?刚才我看过了没有棺椁。” 风凌泽指着头顶上方:“在那。” 墨冥无抬头望去,在高达二十丈余的穹顶由成千上万根通体发黑隐隐泛着金光的钨金丝高高悬着一具金丝楠木棺椁。坊间传言,钨金有一种神秘现象,遇君子则呈清凉色泽,遇小人则呈暗淡,遇喜事则光艳照人,遇y邪则泛幽蓝之光。据说上古名剑干将莫邪以钨炼剑,可驱妖斩魔,坚不可摧。 墨冥无正要设法飞上去看,风凌泽拉住他问道:“方才在冥府幻境中你可是见到了一男一女?” 墨冥无:“嗯。大概能猜到他们是谁,不过因为过于匪夷所思,我还想求证一番。苍术是你师父的真名?” 风凌泽:“苍术是我师父的俗家姓名。师父原来的姓氏为‘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之‘鬼’。单名一个‘容’字。他的同门师妹,姓氏亦为‘鬼’,单名一个‘玉’字,‘玉树琼枝作烟萝’之‘玉’。” 墨冥无:“果然是药王苍术和鬼妪二人。我亲耳听到他们互称兄妹,这是怎么回事?” 风凌泽:“鬼容的父母收养了鬼玉,二人互称兄妹。鬼容的父亲是九黎族的一支旁系血脉,一直在致力寻找巫教后裔,直到发现了鬼玉的存在。鬼玉十四岁左右被鬼容的父亲发现其巫女体质,用了巫教禁术将她断手断脚、断全身筋脉,身体浸入极y地之血池淬炼。那血池里埋了数具荒地食了数百人的凶兽、屠戮百人以上的凶尸之骨血,血气冲天,充溢满了狂战的怒气怨气,每每侵蚀鬼玉身体一寸就能使其诅咒之力上升一分。” 墨冥无听到这里脸色发白,两鬓都是冷汗。 风凌泽伸手扶住他:“你怎么了?” 墨冥无:“七年前……在地宫里,鬼玉同样将我断手断脚、断全身筋脉,用极y毒的骨血在我身上画符作咒……原是九黎族的巫教禁术……怪不得,怪不得我同她一般接好了筋骨还是停止了生长,身形停留在十七八岁时期。可,为何我们眼见到的鬼玉是八九岁女童模样?”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湛然冥真心 作者:烟波钓叟歌 第24节 风凌泽:“因为鬼玉在两百年前已被封印,只不过形灭神不灭,她与鬼容一样移魂至了重锦身体内。重锦是晏几道和楚素衣生的女儿,一出生便被作为祭品献给了鬼玉助她复活。” 墨冥无:“如此说来现在的鬼玉只是生魂而非活人?她已经召唤出了上古邪神罗刹?灭了鬼玉的生魂才能杀死罗刹么?” 风凌泽:“我师父正在压制着鬼玉的召唤术,她不相信她的师兄鬼容还存在于世,还不肯放弃报复世人。” 墨冥无:“她要复仇?因为鬼容被焚天紫火烧死了?” 风凌泽:“不,鬼容没有被烧死。是残月道子救了他一命,将他带走了。” 墨冥无:“等等。所以祖师爷创办道宗,道宗历代掌教被诅咒会和兄弟手足相残是因为鬼玉的诅咒之力?祖师爷与鬼玉之间有何仇恨?莫非两百年将鬼玉封印的就是祖师爷?” 风凌泽:“是的,鬼玉本体是不死之身。当初鬼容被救活之后失忆多年。等到若干年后鬼玉回来找他的时候,鬼容成了苍术,根本没有认出鬼玉来,更不要提顾及他们年少时的情谊。苍术跟着残月道子多年,早已融入正道,在世间行侠仗义、救死扶伤,又因其性情古怪非人人皆救治,被世人称为‘邪怪药王’。苍术协助残月道子打败了鬼玉,将她镇压在嵬岌山之下,用数十道阵法封印起来。师父也是近一年来才完全恢复了前身的记忆。” 墨冥无:“哎,只怪世事弄人。其间居然如此多误会波折。药王和鬼玉这对有情人或许是有缘无份罢。” 这时,只听嘎嘣一声脆响,像是骨头断裂了。 墨冥无眼皮一跳,猛地抬眼瞧去,只见从那高高悬挂在穹顶的棺椁之中,挂着两道白眉的黑猫身体重重地砸落了下来,他连忙催动真气纵身跃起伸出手臂去接,与黑猫撞到一起疼得手臂发麻。 比他更快一步的风凌泽瞬间开启了花神封印,眉间玉簪花纹浮现,全身笼罩在一片银紫色光轮之中,如流风之飞雪一般长袖飘飘几步便浮上了高空落到了棺椁之上。 墨冥无简单查看了一番黑猫的情况,发现他伤势极重几乎已经奄奄一息,急喊着:“药王!药王!” 黑猫勉强睁开被鲜血糊满了的眼睛:“……是你啊……没想到咳咳……老夫还是……要翘辫子了……” 墨冥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叫风凌泽下来救他师父,又担心此时打扰风凌泽会让他方寸大乱,只好胡乱在药王身上撒上金创药止血,撕下布条给他全身包扎好,一道道寸长的伤口仍旧在不停流血。 黑猫咳了几下吐出来一大口血,瞳孔映s,he出的光芒越来越暗。 墨冥无站起身抬头扬声喊道:“风凌泽!药王不行了!鬼容不行了!” 穹顶高悬着的金丝楠木棺椁在一大团烟尘中看不清人影,只有铛铛的刀剑声响彻地宫。 墨冥无一颗心悬着,不知道如何是好,又蹲下来问:“前辈,你有什么临终之言?有何遗愿?” 黑猫的眼中竟溢出两滴泪:“花叶生生……两相错……奈何桥上……等千年……我在桥上等你……玉儿。” “容哥哥!!!”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响起,咚地一声是什么砸到了地面上。 墨冥无抬眼看去,离他们不远处趴着一个身穿鹅黄绣花罗裙、绾着双髻的秀丽少女,嘴角淌出一道黑血。 那是鬼玉。鬼玉的灵魂,重锦的身躯。 少女像是一株欲为万物添灵彩、怎奈无心伴罪生的黑罂粟花。外表艳丽华美,香气浓郁,内在凶险毒恶。 她的十根青葱手指鲜血淋漓,不知沾满了的是鬼容的血还是自己身上的血,又或许是风凌泽的血。她手脚并用,极其缓慢地想从另一端爬过来,爬行过的身后刷出一行浓郁的血迹。 “容哥哥……”貌似是鬼玉终于认出了药王的前身。她悲痛欲绝,悔恨莫及,如今只能自己一寸寸地挪过来,一点点地接近自己的爱人。 两百年之后这一对有情人终于重逢,却双双身死形灭,只剩下大半个魂魄,犹如风中残烛。 鬼玉:“花叶生生两相错,奈何桥上等千年?爹娘要拆散我们,族人各个反对我们在一起,连老天也不赞成我们在一起。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鬼容:“玉儿……跟我走吧……” 鬼玉:“好……我跟你走,我答应你,我要永远追随你,直至身死魂灭……” 墨冥无眼眶发酸,站在他们身旁看着两人灵魂出窍,仿佛再次回到了最好的年纪,一个蓝衣书生,一个红衣姑娘,手牵着手肩并着肩走在一起。 “愿令众生常得安乐,无诸病苦。欲行恶法,皆悉不成。所修善业,皆速成就。关闭一切诸恶趣门,开示人天涅槃正路。若诸众生,因其积集诸恶业务,所感一切极重苦果,我皆代受。令彼众生,悉得解脱,究竟成就无上菩提。” 从墨冥无身后突然走上前、双掌合十念着佛语的是净禅宗的梵童子。他身上佛光普照,手腕处挂着一盏闪着金色火光的玉虚琉璃灯。鬼容、鬼玉两缕残魂在庄严肃穆的梵音之中被收进了玉虚琉璃灯的灯芯之中。 墨冥无几步上前:“这是舅舅的玉虚琉璃灯?” 梵童子:“据说是元始天尊的宝物,灯内之火为决业金火,能将修为两百年以上的术士淬炼成守灯灵。” 墨冥无:“你怎么才来?药王前辈他们的事都知道了?” 梵童子:“嗯,风前辈给我千里传音了,真没想到会是这样,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墨冥无担忧地抬起头看向棺椁:“他还没下来,怎么回事?我得去看看。” 梵童子:“等一下。你记得药王前辈说的话吧?残月道子曾预言,九穹仙童转世之人,将会在两百多年后找到颛顼大帝的腾空剑,招揽当世一位南正重辅佐他沟通神灵,当世一位北正黎辅佐他普度众生,共同惩除九黎族巫教血脉,匡扶正义,还世人一方净土。” 墨冥无点点头:“自然记得。可是我找了大半天,这墓里根本就看不到颛顼大帝腾空剑的影子!” 梵童子:“我,就是你墨冥无的北正黎,风凌泽,即是你的南正重。” 墨冥无怔住了:“什么?” 梵童子:“你听我说,快没时间了。相传颛顼高阳氏所有之神剑为腾空剑与画影剑,东异族来侵时,腾空剑与画影剑从天而降,而四方有兵,此二剑飞赴,指其方则克,在匣中常如龙吟虎啸。” 墨冥无:“所以剑呢?怎么没时间了?鬼玉不是?莫非是邪神罗刹?” 梵童子双手搭在他肩上:“不错。风凌泽说,如今只有他作画影剑、我作腾空剑,他沟通神灵,我普度众生,助你制止邪神罗刹的苏醒。” 墨冥无大为不解:“你说什么?把你二人当成腾空剑画影剑用?” 梵童子冲他抛媚眼:“用你最擅长的请!神!术!” 说罢他一溜烟似的腾空而起纵上云霄,跟风凌泽一道消失在了穹顶。 墨冥无愣在了原地,他记忆中自己只成功请过太乙真君、东岳大帝,其他的什么南海观音、伏羲神农、盘古圣王几尊大佛就算自己是九穹仙童转世也不敢说能不能请得到。只是,风凌泽他们二人正陷入险境中,道宗掌教真人等十八位高手也到了性命攸关的重要关头,若是继续犹豫不定很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 他掏出一张明黄色符箓,咬破食指指尖,用指尖血刷刷几下画符: “谨请北方大帝君,玉皇亲赐玄天尊。 脚踏龟蛇两八卦,手持宝剑斩妖魔。 身受玉皇亲敕令,差来凡间救众生。 弟子一心专拜请,玄天上帝降临来。” 只听“噗—”的一声,墨冥无跪坐在地上,口中吐出一捧鲜血,竟是将前襟都染shi了。他咳了好几下,才堪堪止住吐血。若是修为不够,心再诚也沟通不了天地,请不到神灵。 墨冥无冷笑一声,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迹,又掏出一张紫色符箓,再次咬破食指指尖下手画符: “奉请九天玄女,大罗真仙,身骑白鹤,脚踏紫云,手执空剑,收斩妖邪,统领天兵,九星随度,八挂归依。敢有作法,救济万民,何神不服,何鬼不惊,诵我神咒,吾奉九天玄女,急急如律令,敕!” “轰隆隆—”天空仿佛瞬间凝滞了。忽而整片雷霆集体暴动了。紧接着一阵天崩地裂。 墨冥无在失去了意识之前,隐隐约约看到一位妙相庄严、头绾九龙飞凤髻、身穿金缕绛绡衣、蓝田玉带曳长裾、白玉圭璋擎影袖的仙子踏着紫云翩翩而来。 一年后。秦岭太乙山后山灵泉神池。 山门的钟声连着敲响了六下:“铛—铛—铛—铛—铛—铛—!” 泡在灵泉里的矫健身影稳如泰山心不乱,ji,ng窄的腰身、紧致的肌r_ou_、白玉般的锁骨,衬得此人挺拔峻逸,一双盈盈含笑的丹凤眼锋芒毕露,眉宇间傲气英气浑然天成。 嗖的一下十数根银针从十丈外飞s,he过来,墨冥无略微有点不满地啧了一声,手指弹出几道真气将银针打落。 一身青衣的道童毕恭毕敬地立在洞口,深深作揖:“恭请掌门入座!” 墨冥无撇撇嘴:“小十一啊,不要因为仲子清惯着你就如此任性妄为,敢偷袭掌门啊真是有出息!” 道童继续作揖劝说道:“请掌门回山门入座!今日乃掌门邀请各大宗主赴会、道宗为术界武林正道年度一届占星、堪舆、布阵的重要时日,恳请掌门万万不要耽误了时辰,以免术界武林中人妄议我道宗……” 墨冥无:“啰嗦!好了好了知道了!我等会儿就去行了吧?” 道童起身告退,面无表情道:“师叔祖说,掌门今日若是误了时辰就不用宿在连云轩了……” 话还没说完,道宗的新任掌门墨冥无仿佛一道闪电一般套了身赤色卷云纹箭袖锦袍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道童深深地叹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边的汗水:“哎,我道宗掌门太任性,愁死我们这群弟子了……” 山门的钟声再次响起,这次敲响得更为急促:“铛铛铛—” 道童加快了脚步下山,边跑边嘀咕着:“哎,掌门的挚友净禅宗宗主又开始玩山门的景云钟了,都被梵宗主玩坏了三个了……哎……愁死我们这群弟子了……” 此刻秦岭云雾散尽,苍松翠柏更加清丽悦目。 金秋十月,漫山红叶,浓浓秋意,正是上太乙山的好时节。 东峰有绮丽日出,西峰有秀丽山景,南峰有天险栈道,北峰有千古传说。选择太乙山,无悔而归。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上大结局(后半篇)~ 衷心感谢一直以来的阅读和支持~ 下一部作品还在酝酿中~ 敬请关注~(_)v 鞠躬!~ 第32章 番外篇【人生自是有情痴】 番外01 古滇国位于西南夷,地处边陲。土地肥沃,气候温和,民风彪悍。男女皆戴耳饰、手镯。男子多束发总结于顶,女子多垂髻于颈后。 古滇国盛行佛教,大力兴修寺庙,国都内的梵天寺香火最为旺盛。 净禅宗被尊为古滇国国宗,推崇儒学,佛家的师僧也诵读儒书,学习汉字。 无尘从小在梵天寺长大,因为修行天赋太普通不受重视一直是外门弟子。尽管如此他还是一招一式地c,ao练,比旁人勤奋十倍辛苦百倍,受尽各种皮r_ou_之苦,心性却能始终保持坚定纯粹。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他十岁那年,梵天寺的第一高僧菩提大师将他叫到内殿,指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跟他说,无尘,你跪下,拜一拜灵童!此子乃是三相神梵天大神转世,天生能辨善恶,将来普度众生,功德无量。从今以后,你要寸步不离地守护灵童,他就是你的命! 无尘急忙跪下虔诚叩拜,心中默念:灵童是我的命!灵童是我的命! 无尘在二十岁那年被赐予法号“虚妄”,二十五岁就成了梵天寺年轻僧人一辈中能力最强、佛性最高的弟子。 灵童在虚妄的陪伴和守护下一天天长大成人,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孩长成了一个翩翩美少年,取名梵童子。梵童子身型高挑,一头墨染的黑发披散在肩背,额前覆一条一指宽藏青色额带,浅褐色的瞳孔里含着点点星光。左耳垂悬挂的黄金法轮饰物是虚妄亲手雕刻制成的。 梵童子身为转世灵童,能保佑国家国人富贵吉祥,被国人奉为国宝。除了每年受贵族民众们的朝拜,梵天寺里的高僧住持没一个敢对他大声说话,保持着绝对的敬意。只菩提大师一人殷切地亲自教导他。 不知不觉间梵童子养成了自由傲慢又自恋的心性,表面装得庄严认真,背地里调皮捣蛋,干尽了坏事。于是身边的虚妄只能安安静静地吃亏受责,每次在他闯祸后替他背黑锅、替他善后。 梵童子:“我要吃烤鱼。” 虚妄:“是!贫僧这就去河里抓。三条够吗?” 梵童子撇撇嘴:“这么少!起码抓十条,都烤了!我看看哪几条烤得香、烤得嫩,再决定吃哪几条。” 虚妄:“是!” 等到虚妄脱了袈裟,挽起裤腿跳到河里徒手抓了十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刚刚上岸起火,身后的树梢上又传来梵童子慵懒的声音:“我要喝ji汤!瓦罐子里炖的蘑菇ji汤!现在!马上!” “是!”虚妄麻利地用匕首杀完鱼、很快就生起火将抓上来的鱼叉起来撒了香料烤,又施轻功飞去酒家买ji汤。 太阳落山前梵童子终于吃完烤鱼、喝了一罐子ji汤,捧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拍拍屁股走人了。虚妄则又被梵天寺的释心长老拉到崇圣寺给崇圣寺的住持罚跪受戒,只因灵童将崇圣寺的藏经阁翻了个底朝天,一屋子经书堆成山,还有些藏本被撕掉了页数。 在崇圣寺的佛像前跪了一整夜,次日一大清早又被梵天寺的住持关进惩戒院,光着脊背生生承受了二十鞭。 梵童子睡到日上三竿爬起来,看着一桌子自己喜欢的菜,撇撇嘴:“我吃不下,撤了,我要画画。” 说罢便转身进了书房,拿出一叠画着人物的纸张铺陈开来,拿了毛笔蘸了墨水晃着脑袋瞎涂瞎画。虚妄叫小和尚将饭菜收走了,挺直脊背立在书桌前静候着,一眼就瞥见梵童子画着两个身子交叠在一起的男子。 梵童子画完之后还洋洋得意道:“我咋会不知道男子跟男子怎么搞?真是小瞧我了!啊哈哈这次打赌我赢定了!” 虚妄轻叹一声:“童子,您莫要与二皇子相交了,二皇子生性风流,荤素不忌,风评不佳啊。” 梵童子:“他风流他的,关我什么事。你看我学他瞎搞瞎混了没?再说了,我师父管得可严了,才不让我跟别人随便睡觉,不管是男人女人。你说说这怎么行呢?身体实践力行才能学会不是?” 虚妄皱了皱眉头:“童子莫要说这种话了,您的身份如此尊贵,怎么能跟凡夫俗子同榻而眠交颈而卧?” 梵童子不高兴了,一张漂亮的脸挤成一团,嗖的一下站起身来:“你!趴下!” 虚妄:“作什么?” 梵童子:“我要骑马!你不是从小给我当马骑?怎么?现在不给骑了?过来。” 虚妄摸摸后脑勺,莫名其妙地跟在他身后进了里屋。一进屋就被推翻仰面朝天倒在了罗汉床上。 梵童子三两下就甩掉了脚上的靴子,光着脚面对面骑在了他腰上,砰地一声虚妄的脊背伤口撞在塌上疼得他眉头直皱。 梵童子没意识到虚妄的后背受了伤,还兴致勃勃地提高声音:“虚妄,你也坐起来,咱们试试观音坐莲!” 虚妄顿时脸就黑了:“难道说这就是上次你支开我去城外买酒结果跟二皇子学来的龌龊?” 梵童子从来没见他生气过,一脸无所谓:“是又怎么样?有啥龌龊的?我们这儿僧人也有好南风的嘛!” 虚妄气得紧咬住后槽牙,一把推开腰上的梵童子,一手抄起梵童子的腰将他转过去趴在自己腿上,伸手就在他滚圆挺翘的屁股上狠揍了两下:“谁都能瞎搞!就你不行!” 梵童子懵了,被揍得一双桃花眼里含满了泪水,眼角发红:“你居然打我……你居然打我……呜呜呜……” 虚妄见他哭得梨花带雨,心里发疼,连忙抱起他安慰:“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下重手,别哭了。” 梵童子:“呜呜呜……你居然打我……” 虚妄:“好了好了,别哭了。好童子,别哭了。我的命,别哭了。” 梵童子:“呜呜……你叫我什么?再叫一声……” 虚妄脸上发烫,扭过头去:“没什么……” 梵童子伸手把他的脸掰回来:“说啊,不然我再哭给你看!” 虚妄耳根子红到颈脖子:“我的……我的命……” 梵童子轻哼一声,不太情愿似的伸手抱住他:“哼,算了,这次小爷我大发慈悲,原谅你这一次了。” 虚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番外02 梵童子十八岁去中原历练,结识了意气相投的损友加挚友墨冥无,于是乎更加放飞自我。 虚妄经常被修为越来越ji,ng进的梵童子绞尽脑汁甩到数十里外,找了半天才在望春楼红袖馆或者摘星楼清风馆找到他们两人混迹在花魁或者小倌儿堆里,因两人外形出色,出手大方,每次都被一拥而上争得头破血流,不过在花楼的厢房里坐了半个时辰,身上堆满了姑娘们的香囊、小倌儿们的情书纸扇。 虚妄不敢进花楼,每次都远远地趴在屋顶上或者坐在厢房窗口对着的高树树梢上伺机而动。 幸好梵童子两人没有学放浪形骸的富家子弟肆意地将手伸进花魁的领口、小倌儿的裤子里面,仅被围坐着喝酒赏小曲儿,还算是规矩斯文。否则虚妄就差把攥紧的拳头给捏爆了。 太乙山下的白云酒家楼上的雅座间歪躺着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梵童子,一双含笑桃花眼水波荡漾、眼角发红,浅栗色脸颊上浮着一坨绯红色,叫人看迷了眼。对面盘腿而坐、着锦衣华服的墨冥无也是眼神迷离、衣领微敞,赤红的卷云纹镶边衬得他皮肤光洁如玉。 “诗债换酒钱啊!接下去你来赋一首!”墨冥无又满上一杯,酒杯里的酒溢到了桌上他也没发觉,只用左手指尖轻敲桌面,“快快快!” 梵童子一个脑袋两个大,双手揉乱头发道:“卧槽,我又不是文人s_ao客,别赋诗了行不行?我脱衣服行不行?” 说着说着,他就要去扯掉腰带。 哐地一声厢房木门被推开,黑着脸的虚妄大跨步进来一把将梵童子扛到肩上,不顾他挣扎叫嚷,在他翘屯上连拍两记止住了嚷嚷声,转头向墨冥无道:“打扰了。童子我带走了。” 已经顾不上楼下大堂看官们的瞠目结舌,虚妄扛着梵童子轻飘飘地从白云酒家二楼的凭栏飞了出去。 回到道宗山门僻静的客房,虚妄一把将半醉半醒的梵童子咚的一声扔在了塌上。 “哎哟!干嘛啊你!我还没脱衣服……虚……妄……”梵童子半眯着桃花眼,脸上飞着两陀绯红色,像是一朵娇嫩艳丽、含苞欲放的水芙蓉,在静静的深夜里引诱着人去采拮。 虚妄忍得辛苦,额上冒出了汗水,正欲转身离去,竟被醉了酒的梵童子大力一扯就压在了对方身上。 两颗心砰砰直跳,两人的体温像是浸在了火山的岩浆里呼哧呼哧地冒起了白雾。 梵童子热得不行,本来就衣冠不整,刚在被抗着的时候几番挣扎差不多露出来了整个胸膛。 虚妄脑子里紧绷着的一根弦啪地一声断了。猛地扑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正式完结。 第2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