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辱》 正文 第1节 折辱 作者:温盈 第1节 简介 昔年光风霁月的温良公子,一朝事变,沦为阶下之囚;旧日家奴却摇身一变,成为掌控一切生死大权的主人。 该怎么折辱他,才能抚平自己当年的不甘和怨愤。 一方是温润如玉,无可奈何的,另一方算是黑化忠犬的吧。 第一章 复仇 柳渊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 地上的人已经遍体鳞伤,只余胸口剩下微微的起伏,可以判断还活着。 两旁手持鞭子的侍从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侍从们也感觉得出,再这么折磨下去,地上的人怕是片刻就要断气,可是是否要就此停手,他们却要看自家主子的下一步指示。 他慢慢地走上前去,细细打量地上的人。 绣着金线仙鹤的大红衣袍早就沾染了灰尘血渍,一张惨白的脸掩在金线钩边的袍袖下,只能隐约看到清秀端正的样貌的一角。 眸子是紧闭的,但柳渊的脑海中仿佛还是看到了,那平日里温和的,明亮的,带着笑意的,如深海若古井的眼睛。 他伸出手去,抚向对方紧簇的眉头,对方却像受了惊的幼兽一般,猛地睁开眼睛向后撤去。 "还记得我吗?"柳渊微微上扬的嘴唇,带着一丝残忍。 "柳渊,好久不见。"似乎是压抑了太多受刑时本该痛苦喊出的发泄,对方的嗓子有些嘶哑,但一如往常身处高位时的温和良善,语调平静。 柳渊心中微微一动,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吐出,仿佛也变得高贵了起来。 "能被任家三公子记得,真是柳某的荣幸。"他缓缓向身边的侍从伸出手,侍从会意,将鞭子递了过去。 鞭子有些shi润,是因为已经浸满了血。 柳渊看向对方,发现对方竟也毫不避讳地望着自己,饶是满面血污却难掩天人之姿。 柳渊心念一动,猛然举起鞭子,狠狠地打了下去。 伏在地上的人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为什么不躲?"柳渊笑着明知故问,眼睛看着对方手脚上拴着的沉重镣铐。 对方闭上眼睛,有些粗重地喘着气,似乎还在刚在那一鞭子的余痛之中。 “不说话?”柳渊越笑越痛快,高高举起鞭子又一次重重落下,”成王败寇,你们任家完了。” 今天是半个月的围城结束的时候,是他柳渊,这个曾经的任家家奴,反客为主的日子。 柳渊双目泛红,紧紧盯着地上的人,"被家仆灭族的滋味不好受吧。任公子。"说着又举起鞭子作势要打,忽然停了下来,"你说什么?" "委屈你了,柳渊。" “我用得着你同情!"柳渊勃然大怒,一鞭子便狠狠甩了过去,手腕却被人抓住了被迫停了下来,他怒极回头,一个白衣青年正皱眉看着地上的人。 “白九,你放开我。”柳渊怒道。 “他怎么还活着?”白九不理会柳渊,径自问道。白九作为这场攻城的军师,本应随着主力沈啸一起,柳渊有些气恼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 "与你何干。" "任家的人一个都不能留,难道这个道理你都不知道吗?何况任青向来得民心,你是想留下一个后患不成。" 柳渊看着这个几年来和自己一起谋划夺城,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任青当年对你不薄,没想到你现在要杀他。" 白九有些无奈,生性`爱嘲讽别人的他忍不住甩了柳渊一个白眼,”说起来他当年对你还有救命之恩呢,你现在这么折磨他,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白九看着地上的任青,很难想象几天之前他还是这座城池最引人注目引以为傲的翩翩公子,现在的他满身污血,刚才柳渊怒极的几鞭子直接让他血r_ou_翻飞,怕是露了骨,沉重的脚镣手铐像拴着畜生束缚着他,连他这个生性冷漠的人,看着都有些不忍心。 "总之我绝不会杀他,"柳渊看着地上的任青,神色不定,"找个犯人,划花脸然后杀掉顶替他便是。" 第二章 白九用看白痴地眼神看着柳渊。 "放心,"柳渊顿顿,对一旁的侍从道,"你去到沈啸大人那里,让他把那个小姑娘交给你带过来。" "小姑娘?哪个小姑娘?怎么又和沈啸扯上关系了?" 柳渊不答,他看着任青伏在地上,就仿佛看见了三年前的自己,那时候他就发誓,要让任家家破人亡,当日他所受的耻辱,迟早要让任家人一一尝尽。 侍从带着一个小小的绿衣女孩来到近前。 还没等柳渊开口,小姑娘就兴奋的叫了起来,"三哥!",一边挣开侍从的手,一边朝任青扑了过去。 任青强撑起身子,眼中流出一抹惊喜之色,饶是小姑娘不管不顾地扑过来扯痛了伤口,他仍是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她,眼睛却牢牢锁着柳渊,流露出一丝戒备。 "三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任青缓缓地抚弄她背后的长发,不知该怎么开口解释自己的境地,只得哑声问道:"先不说我,乐菲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奶娘带我出城踏青,正好遇到柳哥儿,柳哥儿说他好久没见你了,带我来找你,我正巧不愿意去城外的庙里,就随了他。只是他把我忘在了别处,这才来带我见你。" 任青感念自己的亲生妹妹竟然就这样逃过一劫,没有亲眼目睹那场血流成河的灭族,想是奶娘带她出城逃难,正巧遇上了柳渊。 "三哥,你在流血!"乐菲吃了一惊,仰头看向任青,有些害怕,"三哥,你受伤了?柳哥儿,柳哥儿,"小姑娘回头向着柳渊道:"快去给三少爷请大夫。" "乐菲!"任青厉声道,乐菲现在还以为柳渊是三年前自家任意支使的家奴,却不知如今他才是掌管着他们兄妹生杀大权的主宰,他摸不清柳渊不杀自己妹妹的原因,但本能告诉他一切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三哥?"乐菲有些诧异,又有些委屈,她不明白为何一向温和的三哥忽然用这样严厉的口气凶她,说话间不禁带了几分哽咽。 任青心中一阵心疼。任家是豪门世家,他的父亲三妻四妾,自己的生母虽是正妻,却并没有受到多少宠爱,而乐菲是他唯一同父同母的妹妹。 母亲刚诞下乐菲便撒手人寰,父亲对这个女儿也并没有多少待见,安排好了奶娘和仆从,便几乎再不过问,是他自乐菲年幼便对她的生活细心过问照料,即便平日里总有诸多事务缠身,他仍是尽力抽出时间教导她诗书礼仪,可谓捧在手上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里像刚才那样高声呵斥过她一句。但现在他们兄妹二人生死未卜,他怕连他都保不了乐菲。 "六小姐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三少爷的。"柳渊笑着答道,从任青手中抱过乐菲递给一旁的侍从,享受着任青目光的洗礼。"你们先带六小姐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这身衣服,都被血弄脏了。" "柳哥儿,你现在也做大官了吗,这么多仆人?"乐菲年纪尚小,不懂周遭局势的变化,"我还有话没给我三哥讲呢,你让他们放我下来。" "乐菲你先回去。"柳渊漫不经心地答道。 "你怎么也叫我乐菲?你不是应该" "乐菲,闭嘴!" 柳渊满意地看着任青紧张的表情,笑着对乐菲道:"六小姐先回去,稍后我再请三少爷去找您。" 送走乐菲,白九忍不住终于开了口,"你究竟还留了几个任家的人没杀?" "放心。除了任三少爷,就只有刚才那个小姑娘了,我特意留的。" "柳渊,你究竟要做什么。"任青哑声道,"是任家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乐菲还小,你可不可以,放过她。"话到最后,已然是难得的低声下气。 "你对不起我?你哪里对不起我。"柳渊嘲讽地撇撇嘴,"是我自己下贱,干高高在上光风霁月的任三公子什么关系。我不过是看六小姐活泼可爱,特地留她一命,"他慢慢踱到任青的身边,低下头,看着面色苍白的青年,y冷道,"留她一命任人糟蹋。" "柳渊!"任青低吼,挣扎着去抓柳渊,却被柳渊灵巧地躲了过去,柳渊满意地看着失态的任青,一脚重重踹向了他的胸口,将他踢倒在地上,"时至今日,我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吗!" 柳渊看任青久久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正要再开口激他,却见任青忽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显然刚才被自己踢伤了心肺,心中忽然很不是滋味,正打算上前看看,却被白九以为他还要打而拦了下来,"柳哥,任青做人一向不错,别太过了。" 怎么,为什么一直以来人人都为任青说话,现在这么落魄已经是阶下囚的任青凭什么让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也站在他那边,可恶,柳渊心中无名火起,挣开白九,对着任青左肋处又是一脚,"这是你们欠我的!" 又是一口鲜血,柳渊看着任青面前一地的触目惊心,甩开白九,心中后悔更甚,犹豫一会儿,只得冷冷道:"怎么任三公子连这两脚都受不住了吗?" "杀了我。" “什么?"柳渊看着任青,他跪在地上,长发散开垂下来,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柳渊心里有些发慌。 "你恨的是我,乐菲是无辜的,放了我妹妹,杀了我。"任青抬起头,唇边一缕鲜血更衬得他面色惨白。 柳渊怒火冲天,一个箭步走到他面前,扯起他的衣襟,却在看到他眼睛的一刹又撒手把他掷在地上,他不敢看那双眼睛,充满着温和良善的气息,浸在浓浓的悲哀中,提醒着他自己正在做的一切。 他撇过头去,怒声道,"你当你是谁!在这里同我讨教还价,我留你不死就是要好好折磨……"话还没说完,柳渊却不由愣住。 任青正向自己叩首,那还是任青吗,还是高贵得不容任何人轻慢的任青吗,他怎么会在跪自己,做着这样屈辱的动作,带着哀求的姿态,怎么,自己已经把他逼到这个地步了吗,柳渊不自觉地倒退两步。 白九看不过眼,快走两步去扶任青,"任三公子你快起来。"默默地将随身携带的匕首递给任青,示意他可以用这把匕首自尽。他实在看不了任青做出这样的姿态,反正任家的人必须要死,与其像柳渊那样这样折辱他,还不如给他一个痛快。哪知任青接过匕首,双手奉着举过头顶,沙哑地对柳渊道,"柳大人,杀了我,放过我妹妹。她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一看见我就想起不愉快的过往,那就杀了我,好不好……" 任青话还没说完,手中的匕首就被柳渊打飞出去,"我绝不会杀你,"柳渊冷冷道, 不理会一旁白九责难的眼神,"我要你做仆人,好好侍奉我,至于六小姐,只要你侍奉的好,我自然不会动她,"他硬起心肠俯下`身子去找任青的眼睛,戏谑地说,"让她继续过她的小姐日子,你说好不好。" 第三章 昔日 柳渊出身寒微,年幼时读过几年书,可惜没几年父母相继去世,收留他的叔父本就家徒四壁,现在多一口人吃饭已是雪上加霜,哪里还有多余的闲钱来供养他去学堂,只得送去当铺去做小工。谁知几年后叔父又因为欠了赌债,将他卖去了任家做家仆。那时候的他哪里能够想到今天的自己会以主人的身份重新来到任家呢。 "柳渊,你究竟打算干什么?"白九好不容易又在任家的主厅里找到柳渊,一上来就忍不住气急败坏地问道,"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任家的人一个人都不能留!何况是任青!你想让他给任家报仇雪恨吗?你这是在养虎为患。" "有他妹妹在,他不敢。" "你脑子进水了?男子汉大丈夫,你敢保证任青他一辈子都甘心为了他妹妹忍受屈辱受你折磨?柳哥你未免太天真了。何况你既然不肯杀他,又为什么这么羞辱折磨他?昔年任青对你我都可谓不错,你这样把他往死里逼又不肯杀了他,是要他恨你一辈子?" "你的话太多了,白九。" "柳哥,之前看你不愿说,兄弟就一直没问,但这次实在是憋不住了,我离开任家之后的那几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柳渊脸色蓦然一变,冷了下来,"我累了,你出去吧。" "兄弟们辛苦打下来的城池,由不得你使性子!"白九怒道,一把扯住柳渊的衣领,"任青必须死。"他说完,心中有点后悔,这话说出来给柳渊听等于提醒了他,倒还不如自己派人悄悄杀了任青,这下子柳渊必然会调派人手保护任青,自己想再悄无声息的下手就难了。 "你与其在这里同我争论任青的生死,还不如赶快给成王写信告诉他我们已攻下碧鸢海城。" "着什么急,你还怕成王不让你当城主么,碧鸢海城易守难攻,我们这次拿下它,在成王眼里已是大功一件,嘉奖敕令绝少不了",说到这里,白九忍不住得意起来,"何况你又是成王心腹,你害怕什么。" "你的话总是比沈啸多一倍。" 白九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别动任青。"柳渊在后面道。 "知道啦!我去写信!"白九不耐烦地说。 柳渊坐在椅子上,招呼来了一旁的侍从,派出几个人来守着任青。他不要他死,他要他活着受折磨,只有这样,他内心的不甘和耻辱,才能被慢慢地愈合,慢慢的恢复。 新城的秩序恢复起来需要一定的时间,往先柳渊一直跟随成王攻城掠地,却从未真正占据一座城池经营一座城池,他没有经验,只得慢慢一步一步做起,想到什么就尽量完善什么,好在有白九和沈啸帮他,兄弟齐心,想做些事情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往先任家的幕僚们也主倒客散,识时务的纷纷投向了新的统治者,有这帮读书人帮衬,新城建起来更是如虎添翼。 柳渊用人不喜欢看别人的背景,他不在乎手底下的人有多少原先是效力于任家,只要他们现在肯尽心尽力地帮他做事,这就够了,这让他多少在这些投诚者中获得了或多或少的好名声,他们放心地为新统治者做事,明白柳渊是不计前嫌的人,他唯一计了前嫌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任青。没有人知道,一向仁心善悯的任青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罪了柳渊,成为了柳渊心中的那根刺。 第四章 任青甫能下床便被人带到了柳渊的面前,现如今没人再顾及他的身子好坏,大家能看到的,只有柳渊前来探病时,盯着任青的炙热的目光,猛烈地简直能把人烧个洞,每让任青多躺一天似乎都在挑战着柳渊的极限。 任青面色依旧苍白,原本就瘦削的身材此时已有了些形销骨立,柳渊没有让他穿寻常下人的粗衣短衫,依旧让他穿着往昔的宽袍大袖,那才是唯一适合任青的服饰,柳渊想着却笑了起来,戏谑道:”这不是任三公子吗?” 任青抬起眼来看了柳渊一眼,就让柳渊止住了笑,他讨厌那双眼睛,是什么让它们总带着高人一等似地怜悯和良善,提醒着他自己永远是低贱的下人,而对方才是高贵而又温文儒雅的贵公子。 “跪下。”他冷冷道。 任青稍有迟钝,随即顺从地跪了下去。 “记得以后见到主人都要这样。” 任青顿了顿,缓缓地点点头。柳渊假装没有看到,冷冷的道,“为什么不说话。” “我记得了。” “这就好,任三公子的好记性一向有名。” 任青看着他,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任青自小便是任家引以为豪的神童,过目不忘的本事不知让多少人赞叹,柳渊当年刚来任家时却是有些不以为然,他的记性也是好得出奇,为什么任青受尽众人的拥戴而自己却还是默默无闻的下人,出身,不还都是因为出身,离开了出身,他任青什么也不是。六年前的那一天,在任家的家宴上,柳渊看着在文人墨客中出尽风头的任青时,心中便是这样的不屑。 满堂宾客随意取出一本书,翻出一页,任青看一眼就可以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人们的兴致被任青一次次的成功激得高涨起来,“任三公子果然好记性!” 柳渊心中最后一次默默冷笑时,却因为有些走神躲闪不及被醉酒起身的客人撞到了一边,手中端着的滚烫的浓汤尽数洒到了自己的身上,他还来不及叫痛,却被那客人踢了一脚,“哪来的下人不长眼,弄shi了我的袍子!” 他正欲争辩,却瞥到了郑伯有些惊恐的眼神,其实那时柳渊初来,只是杂役间的小工,实在是因为前厅太缺人手,负责的郑伯才大着胆子将平日亲善且样貌又上得了台面的柳渊拉过来凑数,如今出了这事惹到了前厅的客人,若是被主家发现,饶是这件事实在怪不到柳渊头上,胆小的郑伯怕是也会被追究责任,想到这里,柳渊忍下气来,还是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大人息怒,小人这就给您擦了去。”柳渊忍痛爬起身来,黏腻温热的衣服贴在身上,一动一扯,烫伤的地方火灼般烧了起来,皮r_ou_仿佛连在了一起,疼得他有些直不起腰来,“烫得严重吗?你先别动。”关切而温和地声音忽然响起,柳渊抬起头来,是任青。 柳渊看着眼前的任青,心中充满了差异,他怎么过来了? “任公子可真有意思,放着客人不管去关心一个下人。”那客人想是喝多了酒,心里话脱口而出。 “他刚刚被汤淋了,难道曹大人刚刚没有看到吗?”任青淡淡道,手上依旧去探查柳渊的伤势。 “我多少算是你的长辈,你与长辈就是这般态度讲话的吗?”曹大人挑眉,似是已有火气,旁边的宾客纷纷起身相劝。 “算了,你不必管我。”柳渊不愿把事情闹大,低声劝任青,抬眼却对上那双温和而充满善意的眼睛,任青嘴边带着安抚他的微笑,低声道:“没关系吗,我先差人送你回去看大夫。” “怎么我和你说话,你是没听到还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曹大人见任青久不理他,邪火愈盛,不顾相劝的亲朋大声说,“任三公子本事大,记性好,那也别玩什么看书背书,任家三千家仆,任青你记性好的话你就说说,现在这个叫什么!” 柳渊对着曹大人怒目而视,继而看向任青,正想偷偷用唇语比划一下,却听到任青的声音已然在大堂响起,“柳渊。” 柳渊不可置信的表情显然表明二人之前并不相识,即便如此任青依然可以叫出他的名字,满堂宾客反应过来,对任青的夸赞比先前更甚,柳渊看着任青笑了起来:“公子好记性。” “乐菲还好吗?”任青沙哑的声音将柳渊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怎么,我有义务向一个下人汇报情况吗?” 任青脸色一白。 柳渊顿了顿,“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保她衣食无忧。”说完看向任青。 任青低垂着眼,行了一个叩首礼,“谢大人。” 柳渊看着跪在地上的任青,心里想的却是几年前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任青,那时的他何曾想到自己会落得如此地步。“任青,你的亲卫军还在找你,昨日沈啸抓住了一个,说是还有几十人。” 任青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柳渊。 “任公子果然是笼络人心的好手,权势尽失也会有人为你卖命。” “柳……大人,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你说怎么办,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藏身之处,今晚就要把他们一网打尽。”柳渊笑了起来,快意的很,“他们不识时务,脑子不够用,合该去死,你说对不对,任公子?” “柳渊你……”任青的脸色变得煞白。 “反正你从不在乎底下人的生死,又何必在我这里惺惺作态。” 任青张了张嘴,艰难开口,“我知道你恨我,又何必……” “任公子好大的口气,你现在不过是一个没用的俘虏,我的一个下人,别说我不恨你,任公子,我可不恨你,非但不恨你,还要感激你,没有你,我怎么会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呢。我杀你的亲卫军,不过是扫清余党,你当是为了报复你么,你可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柳渊轻蔑地笑了起来。 “那你又何必告诉我。” “我想告诉你便告诉你,还用得着想什么理由么!”柳渊欺近任青,看着那张脸,那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曾经温和秀气的眼睛此刻正绝望的紧闭着,这张曾经让他魂牵梦绕的脸,这个人,他已经完全得到了吗,柳渊想着,心中忽然有了巨大的快感。 第五章 是夜,柳渊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是絮絮叨叨的白九。两人隐身在黑暗的树林里,百丈米开外是一条小溪,据探子的可靠情报,任青的亲卫军就躲在这个城郊野庙里。野庙周围已被沈啸布满了埋伏。 “沈啸办事你还不放心吗?论行军打仗,就是你我也不如他,你还来做什么。”白九骑在他的枣红烈马上碎碎念个没完。 “我都说了你不用跟着我,你想回去自己回去便是。”柳渊不想理他。 “你放着成王交给你的各种正事不做跑来看热闹,我怎么就不能。”白九反驳道,眼睛却紧盯着远处的破庙。 柳渊不再说话,他忽然想,消灭了最后一波对任青忠心耿耿的人,那任青就会完全属于自己吗?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时间悄悄地划走。“走吧,柳哥,”白九打破沉默,“沈啸办事从来都是出其不意,你在这不吭气地等什么。” 柳渊不答他。 忽然,两个士兵押着一个人走近河岸,白色宽袍长袖下的身躯颇为瘦削,乌发披肩,略带凌乱,走路踉踉跄跄的样子也似乎是受了伤,待走到河边,押解的士兵朝那人的腿弯处踢了一脚,那人随即跪倒在地。 柳渊心中一紧,回过头去狠狠看向白九:“你们拉来了任青!难怪你一直劝我回去!” “柳哥,你别生气,”白九紧张道,眼神却躲躲闪闪不看柳渊,“沈啸也是为了万无一失。” “我说为什么今天下午你总是缠着我,原来是为了这个,好你个白九!”柳渊压住火气,此刻已是箭在弦上,若是冲出去,怕是会打草惊蛇,多年行军的素养让柳渊只得停在原地,默默观察远处的情况。只见那押解的士兵提起尖刀,说着什么,任青跪在地上,摇了摇头,士兵提起尖刀便一把刺进任青的肩膀,血涌了出来,霎时染红了白色的衣袍,“你们想干什么。”柳渊咬牙切齿道。那士兵又说了什么,任青只是摇头,士兵不再停手,尖刀一下下刺了下去,任青痛得瑟缩在那里,尖刀全都避开了要害,似乎旨在折磨,而非要命。“这就是你们万无一失的计划。”柳渊目眦欲裂地看着白九。 “任青的亲卫军一向忠心耿耿,不会坐视不理。”白九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那他怎么办!” “任青早就该死,任家的人一个都不能留,”白九不再回避柳渊的目光,“柳哥,这个我早就同你说过。若你那天愿意给他的个痛快,他今天也不用受这份活剐。” “该死!”柳渊低吼。远处那人的白衣已经完全被血染红,跪伏在地上,那士兵扔下手中的尖刀,一把抓起任青的头发,扯着将他的头反复浸在溪水里,一次,两次,三次…… 白九驱马走近几步,挡在柳渊面前,“柳哥,就让任青这么死了吧。” “滚开。”柳渊一把推开白九,为什么任青的亲卫军还不行动,难道他们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子被这么折磨死。柳渊看着远处,鼓膜嗡嗡的血流声吵得柳渊不能正常的思考,眼前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本就昏暗的天地仿佛陷入噩梦般的死寂中,罢了,任青算什么,不过是曾经的执念罢了……其实,任青的亲卫军有这么重要吗,下次剿灭也是一样……为了一个任青,不能打草惊蛇……但任青已经在自己手上,无头之蛇有何可惧…… 白九被推了开来,一声马嘶从树林中窜了出来,柳渊纵马奔了出去,与此同时,破庙四围也忽然杀出了许多黑衣人,沈啸看此一幕,顿了顿,高声道:“任家的余党已出,杀无赦,任青也一样,不留活口。” 一片混乱中,柳渊推开还来不及反应的两个士兵,一把抱过任青,伸手去探鼻息,心慢慢放下,还好还活着。 沈啸的士兵与亲卫军在厮杀,一波一波的人加入混战,然而,亲卫军是任青ji,ng挑细选的亲信,饶是沈啸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同时源源不断地增加着兵力,仍是有漏网之鱼欺近了过来。反倒是柳渊这边,虽然沈啸已对任青下了杀令,可是有柳渊这个最高统领护着,士兵们还是选择性的视而不见任青的存在。 第六章 “任青,还能听见我说话吗?”柳渊扶着任青,低声唤道,触手感到的是一片温热,是血,正从伤口中源源不断的流出来。 任青睁开眼睛,却不去看柳渊,看向远方,茫茫四处寻找。 柳渊心中微微一刺,他在找谁,找谁救他吗,可笑,忍不住出言相讥:“找你的亲卫军?你以为他们真的能救得了你吗?任青,没有人能救你。”除了我。 任青看回他,眉头微蹙,周围的火光印在他的眼里,唯独没有柳渊的影子。“柳渊,是什么让你这么狠辣,是我吗?” 柳渊忽然有点发慌,仿佛被师长责备一般,明明眼前的任青已经满是狼狈,shi哒哒的几缕头发贴在已经没有血色的脸上,气若游丝,像是随时都会死去,可是他还是有些怕他,就像当年任青教他读书识字一般,哪怕再轻微的失望,也让他不堪重负。“我先带你去医伤。”柳渊忍住了解释。 “不必。”任青轻轻吐出两个字,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由不得你。”柳渊道,手腕却被任青轻轻按住。柳渊低头,才注意到,他的手腕似乎被利刃刺穿,难怪,难怪被士兵凌虐时毫无抵抗之力。任青顿了顿,轻轻说,“杀了我吧,这样你才能忘了过去。” 忘了过去?柳渊心想,在没有攻破碧海鸢城之前,他时时刻刻都想忘记过去,那是一切不堪与自扰的起源,可是当他重新又看到任青的那一刹那,这个念头就从未在脑海中出现过。他想得太过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有任青的亲卫军攻了过来,直到尖锐的破风声划向耳迹,他才急忙转身躲避,左臂一阵疼痛。 柳渊回头看了来人,是任青的常随之一路宇,早年他还在任家做家奴时,与路宇也打过几次交道,没想到攻城之时这人居然没有死,“是你。” 路宇楞了一下,看清了柳渊,怒道,“果真是你这个恩将仇报的东西,放了公子。” 柳渊暗暗嘲笑自己刚才的多愁善感,一边看着任青,一边冷道,“任公子真是收买人心的一把好手。”又对路宇说,“你家公子早已自愿成为我的家奴,你们此番还真是无趣。”路宇大怒,挥剑来斩,柳渊举剑格住,这几年里,他受往事折磨,早晚练剑不敢有一丝懈怠,论武艺早已超出一般侍从,更何况路宇已是筋疲力竭,身上也多处受伤,几番下来,自然不是柳渊的对手。不多时,柳渊长剑递出,指在路宇的胸口上,轻轻笑了起来。 路宇恨道,“柳渊,我家公子对你不薄,当年那事他也是无能为力,你灭了任家还是不够,却要将你当年的恩人也这样折磨,你还是人吗?” “当年的事还轮不到你开口。” “没有我家公子,能有你的今天吗?!” 柳渊又笑了起来,冷道,“不错,没有任三公子,我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所以,我才要好好谢谢他。”他随手一挥,结果了路宇的性命。回头却对上任青的眼睛,不由心中一惊。 “果然是我错了。”任青喃喃道,“都是我的一念之差,却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你在说什么,任青,先跟我走。”柳渊蹲下`身子去扶他,却被任青轻轻挥臂格住,“已经太多人因我受累了,这次,是我太任性了。”他的语气疲惫,仿佛已经筋疲力竭,他看向柳渊,“为什么不顺了白军师和沈将军的意,柳渊,你早该杀了我。”他的手抚上柳渊的剑,殷红的鲜血顺着纤长的手指流到剑上,与剑身的残血混在一起滴了下来。 “任青,你伤得太重,先跟我回去。”柳渊心里着急,俯下`身子抱起任青。 “一个家奴的命,没那么值钱。”任青轻轻说完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柳渊心中一刺,滚滚恨意猛地涌向心头,他看着任青的脸,他在故意激怒他,他也确实够贱,时至今日也要固执地保他的命,柳渊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怎样,他绝不允许任青现在死掉。 他疾走向马,忽然一个白衣身影横在了马前,“柳哥!” “白九,你别再拦我!” “柳哥,我已经知道了,你之前在碧海鸢城发生的事!你为什么还要保他,你早该杀了他!”白九拔出腰侧的佩刀,递了上去。 “白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之前没杀任青,现在更不会杀他。” “柳哥,你到底在想什么,兄弟我真的不懂。”白九怒道。 “我想什么你用不着懂。”柳渊撞开白九,正要上马,却被白九拉住,白九冷道,“柳哥你想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必须死。”白九说着,长刀一挥,向柳渊怀中的任青刺了过去,柳渊一惊,想也没想便侧过身去以身相挡,白九虽然名为军师不常亲自下场作战,但一柄长刀却也是名震军中,此刻全力一挥,饶是柳渊身法敏捷,左臂也是立时见了骨。 “柳哥!”白九惊道,赶忙向前查看柳渊的伤势。 柳渊不管白九,抱着任青翻身上马,留下白九一个人皱着眉头站在原地。 第七章 新起的柳府直接用了任家的旧宅,仆从多半也是任家的旧奴,早在柳渊没有回到碧海鸢城之前,说起柳渊来,已是人人都听过他的传闻,早有人预言过柳渊本就不是池中物,只是没有人料想得到他竟是以这种方式重回任家。 柳渊踢开府门,守门的仆从本以为是有人寻衅滋事,正要上前,却看到是自家主子,忙又换上笑脸,柳渊抱着任青,面对着围上来的仆从,沉声道,“快请大夫去锦伈堂。”说着,自己也往锦伈堂疾走。温热的血不停地滴下来,仿佛是一道道催命符。 “柳大人。”锦伈堂里,几名府里的大夫已经候在了那里,服侍的小厮丫鬟将柳渊怀中的任青接了过去让大夫们医治。 柳渊的贴身护卫李迅走了过来,“大人,您也受伤了。”转身招呼大夫,“柳大人受伤了,你们先过来……” “不必,”柳渊阻止道,“让他们先治任青,你来给过上药便是。”早先年他们行军打仗,军医有限未必顾得上每个人,同袍之间互相上药是常有的事。 李迅不再多说,依言而行。柳渊心里想,李迅这孩子从来都是办事妥帖的,他三年前收留了年仅十四岁的李迅,留在身边,李迅很聪明,一如当年刚入任家的自己,只是没有自己那样骄傲,这样更好,少受些罪,现如今几场硬仗下来,俨然已经长成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青年将领。 “大人为什么一定要保任公子。”李迅一面上药,一面低声道,顿了顿,又道:“白大人说,他很危险。” 其实,任青之于自己,是不是有些像自己之于李迅呢?柳渊没有回答李迅,只是在心中默默想着。 第四章 家奴 在六年前那次家宴与任青打过那次照面之后,柳渊多少在任府出了些名,不少人都知道有一个年轻的家奴居然得任家三公子的亲自庇护,羡慕柳渊在任青面前露脸的同时,也更为任三公子体恤下人所心折,一时间任三公子仁爱之心的美名更是在城中传颂。 第二天,因为任三公子说情而免于受责罚的郑伯拉着柳渊去叩谢任青。 “不必记挂在心上,”任青笑道,“本就不是你们的过错。” “谢公子。”柳渊和郑伯一起叩首。 任青挥挥手示意二人下去,这时,前厅一阵喧哗,郑伯抬头,一个衣着显贵的中年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有一个锦袍公子,忙拉着柳渊跪下。 “见过父亲。见过大哥。”任青行礼。 “不必多礼。”任父挥挥手,“昨日听说你和曹成贵起了冲突。” “不过是一点口角罢了。” “那个曹成贵越来越不把我们任家放在眼里了,这次让他受点教训也好。只是你这般做,会不会……” “哈哈,父亲不必担心,”任父后面的任大公子任立道,“三弟这回平白赚了个体恤下人的名号,今日我还听我房里的丫头说起。此刻想必三弟的仁爱亲民的美名已经又开始在城里传开了。” “这就好,”任父沉吟,挥挥手示意房内的仆从下去,柳渊低头站起来正要退下,却听见任立道,“慢着。”他慢慢踱到柳渊面前,“这个不是三弟屋里的吧。” “他便是昨天的曹成贵难为的小厮,今天来谢我的。”任青笑着解释。 “长的确实不错。” 是夜,便有人来传唤柳渊到任立那边去。柳渊一进府时便听说过任家大公子荒诞喜 y 的传闻。哪成想这种事居然回落到自己身上。直到任家大公子浑浊的气息扑到自己的面上,柳渊才发现自己竟然对自己的命运毫无置喙的权利。 “任大少爷,请您自重。” “难怪老三要为你出头,”任立不理柳渊的话,伸出y凉的手,将柳渊的头抬起来,“我竟然不知道府里还有你这号人物,这张脸保你在我这里吃香的喝辣的。” 柳渊克制住自己打翻那只手的冲动,“任大少爷不要强人所难。” 任立笑了一声,显然没把柳渊的话放在心上,一只手顺着柳渊的脸滑了下去,抻进了柳渊的衣襟,柳渊反手挥开,“别碰我。” “脾气真大。”任立不以为意的笑道,“我派人去查了你,听说你已经签了卖身契。我知道你人很聪明,难道真的想做一辈子的小厮吗,今日`你从了我,我便当你是自家弟弟,好好栽培你,保你将来前途无量。” 柳渊抬眼看他。 “你这双眼珠子真像祁兰的黑宝石,好看好看。”任立啧啧。 “任大公子的好意小人心领了。” “怎么,眼里都是三少爷,看不上我这里。” “不……”话还没说完,柳渊就被任立身旁的小厮狠狠地抽了一巴掌,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在口中,他心中怒火中烧,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要惹事,沉了半晌,道:“没别的事小人就下去了。” 任立双手抱胸冷冷的看着他,“还要走?” “大少爷的好意小人心领了。”柳渊话刚说完,便被一旁的小厮揪着衣领扯到一边。他压抑着怒气一手扯开小厮,转身便走。那知又有十几个家奴挡在了前面。柳渊暗道不好,回头去看任立。 “先把他带下去好好招待一下。”任立冷冷道。 没有人可以救他,他不过是无权无势的草芥之民。 第八章 最后竟然是郑伯,手边的活计没了柳渊帮他,已是着急,又看柳渊几日不回,不知去向,情急之下,竟去任青那里求见,任三公子又岂是寻常下人说见就见的,上次放他们进去,也只是因为他们要叩谢而已。被拦下的郑伯心中苦闷无助,也是天意,竟让他无意间走到了任大公子任立的宅院旁,他回过神来,急忙要走。 可知任大公子虽然也是颇得老爷器重,却是生性喜 y 而且男女不忌,郑伯倒不是认为自己有什么姿色会被任立看上,只是任大公子行事乖张,即便是再 y 邪之事,也常爱在自己宅院的院子里,大庭广众的进行,是以寻常的奴仆都不敢靠近他的院落,若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即便不是被挖掉眼睛,鞭笞一顿也是常有的事情。 郑伯正要走,却听见院落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闪进角落,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竟是柳渊的声音,心中便有了计较,原来柳渊是被任立看上了带回了自己的宅子里,郑伯暗自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柳渊这个人是不可能再回到他这里干活的了,这么想着,郑伯正要回去,一声惨叫传来,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这惨叫是柳渊发出的。 郑伯打从柳渊一进府里就已经认识他,知道此人极善忍耐,若不是让人忍受不住的疼痛,断不会让柳渊失声惨叫而且到了如此凄厉的地步。郑伯心中恐慌,赶快就要走,可还是忍不住又往前凑了几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把耳朵贴在墙上,只听得断断续续的声音,紧接着又一声压抑着的惨叫,竟是让郑伯隔着墙也听得毛骨悚然,急忙后退几步跑了回去。 往后的日子郑伯决口不再提柳渊二字,在这深宅大院之中,一个合心意的小杂役,远不如自己的性命来得重要。哪知一个月之后,三公子居然差人来寻柳渊。 “他是你手底下的人,一个多月不见了,你居然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路宇皱眉,“任家若出现逃奴是要立刻上报的。” v郑伯惶恐,忙辩解道,“柳渊只来了半年,现在还属于杂役,不是我手底下的人。” “那他是归谁管的。”路宇有些不耐烦。 “不对,我认得他。”跟路宇来的小弟忽然道,“他来过找公子的。” 郑伯一身冷汗,正要抵赖,一抬头却是路宇凌厉的目光,嗫嚅道,“不错,可是是因为我也找不到他在哪里才想去找三公子的。”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任青微微皱着眉头思索。 郑伯完全没想到路宇竟然直接把自己送到了任青面前接受审问,忐忑是否要将那日自己在任立那里听到的东西告诉任青之余,也在纳罕柳渊究竟做了什么,惹得两位公子如此劳心费神。 “路宇,”任青看向一旁的侍卫,“可曾听说大哥那里多了什么新人?若真是那日来见完我之后就不见了,我曾记得当日大哥好像留意到了他。” 郑伯心中一惊,他早听说任青聪慧过人,却从没想到他竟然能一举猜到事情的真相,若是任青愿意出手问他大哥要人的话,柳渊便是得救了。当下,郑伯立刻跪倒在地,将当日听到的一切如实相报。 “公子,我们还是不要和大公子那里闹翻的好。”路宇听完对任青道,“平日行事,大公子已是对我们诸多刁难,若是再因为一个家奴,再惹恼了他,未免有些不值。” “即便是家奴,我也不希望任家因为这个闹出人命来。”任青淡淡道。“只是,此事不便我去干预,”他眉头微蹙,“可是若是等父亲,我又怕这人撑不了那么久。”他沉吟一会儿,“路宇,你让人时刻注意那边的动向,我们等三天,若是三天都没有合适的时机,我便不再等了。” 斜坐在太师椅上的任立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会这个时候来自己的院子里,明明他昨天还听说父亲在榕溪城办理公事,怎么可能今天忽然就回来了?直到他看到那个随着父亲款步进来的人,任立的眼睛恨不得喷出火来,又是这个伪君子!全城的人都被他的温良伪善的外表给骗了,以为他是那个仁心善悯的人,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才知道他的真面目。可惜任立来不及再去数落自己弟弟的虚伪,就被气急败坏的父亲劈头盖脸一阵臭骂,“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便是这样帮我照管府里的!这是什么!”任父指着地上衣衫不整满身血污的柳渊骂道,“我原先只知道你好女色,可我居然不知道任家的大公子连男人也要染指,你这样传出去还怎么得了!别说达官显贵,就连寻常百姓,你让他们怎么想你,堂堂任家的长公子,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我只是玩玩!” 任父哪里还听他辩解,也不等任立说完,挥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任立脸上,五个指印登时就印在了对方脸上。任立在众人面前挨了打,自觉颜面尽失,若照他的性格,此时早就和对方干起架来,可惜现在打他的是自己的父亲,又羞又恼之下却什么也做不得,只能生受着,心中越发恼恨任青起来。 “怎么不说话!”任父厉声道,“我早就知道你不争气,你好色的名头几年前就传得街知巷闻,你还不知收敛,玩玩女人也就罢了,现在还开始玩男人!说,这么干多久了!” “没多久,只是玩玩罢了,”任立别着头不情愿道,“我不过看这个小厮做人太傲,教训一下罢了。” 任父自然知道任立没说实话,但他打完任立,心中的气多少消了些,眼看着周围全是任家的仆众,自然也是要给自己的长子留一些面子,何况他对自己长子纨绔的性格还是很了解的,料想这次也不过是玩玩,并不是真的喜欢男人,今天这样威吓他一下,想必日后也会收敛很多,于是叹口气,语重心长道,“你别以为娈童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正经人家的公子你看哪一个像你一样不知好歹,这种变态的名号安在你头上,你还能成什么大事!”他看了看低着头恭立一旁的任青,又道,“你也跟老三学学,洁身自好一点,有什么不好。”任父说着,敏锐地捕捉到了任立偷偷翻的白眼,伸脚踢了任立一下,“不服气是吧,我告诉你,你自己犯的错,好好检讨自己,别怪到别人身上。” 任青道,“父亲不是来找大哥商量榕溪民军的事情吗,晚上关南的陈付清大人还要拜访您,不要耽误了才好。” 任父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儿子,叹了口气,“任立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说着率先走进主厅。 任青走到柳渊的身边,满身血污让人很难分辨出眼前的人就是一个月前那个俊秀挺拔的少年,他俯下`身子,低声道,“已经没事了。” 柳渊抬头看向对面光风霁月的人,一身宽大的金边白袍,墨绿色的玉带系在腰间,一如他初见他时的打扮。 第九章 “这次的事情,我并不知道白九和沈啸会拿你做靶子。”这是柳渊心里想着要和任青说的第一句话。却没想到话还没出口,便被任青顺从的跪地俯首堵了回去,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见过柳大人。”任青一身宽大的金边白袍,乌发披散着伏在地上,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 柳渊顿了良久,“你的伤,可好些了?” “有劳大人费心,大好了。”任青伏跪在那里,没有起身。 这明显是在说谎,柳渊心中竟有些不快,任青送来锦沁堂足足熬了三日,才被宣布保住了性命,现在伏跪在地上的他白袍上面已经有血渗出来了,脸色苍白的像张纸一样,居然就给他说大好了?柳渊心中气恼,倔着脾气冷道,“既然身子已经大好了,便不要在这里歇着了。我这里可不养闲人。” “是。” 简直就像是一拳打进了空气里,柳渊气不打一处来,往先的任青虽然已经够淡漠了,但多少还是有情绪的,这次却像是失望到极致之后的冷淡,心如死灰的顺从。他倒是宁愿看到愤怒到极致的任青,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解释,可现在的任青似乎全盘接受了“事实”,无论这个“事实”究竟是不是事实,这反倒让柳渊的解释变得矫情起来。 柳渊顿了顿,想起前几天任青还问起自己的妹妹,只是当时被自己挡了回去,于是又善意地道,“前两天我见了乐菲,她最近又长高了不少。” 任青的身子明显的僵住了。 柳渊看他不说话,又道,“听说你受伤那天,她还嚷着要见哥哥。” “是吗?”任青哑着嗓子轻声道。 “想不想去看看她?”柳渊试探着问,同时却忍不住在心中责怪自己让步让的有些太快了。乐菲明明是他用来威胁任青的,现在却成了讨好他的工具。 任青顿了良久,久到柳渊忍不住想开启另一个话题,才听到对方压抑着的声音,“一切听从大人安排。” 柳渊以前作为任青的亲随,对他的个性再了解不过,知道他每每面对极其厌恶之人,虽然礼数上让人挑不出错来,却总是不屑于多说半句,可“自己已经成了任青非常厌恶的人”的这个认知却刺激到了柳渊,他感到一阵愤怒,明明是对方对不起自己,明明是他把自己逼到了如此的境地,为什么自己还要下贱的却寻求他的原谅,就是自己的一再对让,让任青这样恃宠而骄起来,柳渊的目光逐渐冷酷起来,他的耐心耗光了。 柳渊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跪在地上的任青的手臂,不顾任青忍痛的闷哼,把他一把按在了床上。 “放开我,”任青的双手被柳渊禁锢在身体的两侧,他的身体太过虚弱,即便用尽全力也挣脱不开柳渊如同钢铁般的钳制。 柳渊看着身下的任青,忽然有点眩晕,对方不稳的气息在吸引着自己,他忍不住将头埋在任青的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来自对方的气息,自己的身下居然是任青,这个认知让柳渊头脑逐渐发热,“任青,任青。” “柳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你不是要一切听从我的安排吗?” 柳渊一只手轻轻滑进任青的衣服里,身下的人一下子僵住了。另一只手滑到腰间,解开紧系的腰封,“放手,放开我,”任青低声道,有些请求的意味,“不要这样。” “你是我的人,”柳渊贴近任青的耳后,shi热的气息一丝丝刺激着任青敏感的皮肤,“我要你怎样,你就要怎样。” 第十章 宽大的外袍被褪了下来,柳渊压在任青身上手伸进里衣,他触碰到了任青脊背上的疤痕,一寸一寸的抚摸,那是他留下的,这个认知让他更加激动,“你是我的了。” “不要,放开我,”任青压抑着哀求,“随便你怎么折磨我,都不要这样。” “为什么,你是我的家奴,我的奴隶!”柳渊嘲讽戏谑地道,“主人让你做什么,你要就乖乖地做什么。”身下不停挣扎的人忽然愣住了,任青闭上眼睛,哑着嗓子,“柳渊,你既然这么恨我,你要报仇,为什么不杀了我。” “杀了你,”柳渊不屑地笑了笑,“你想得太美了,我要好好羞辱你,这你就受不了了?我即没叫其他兄弟,也没大庭广众,任青,怎么当家奴你可要好好学学。” 任青只闭着眼睛不说话,柳渊看不到他的眼睛,心中邪火愈甚,“怎么不睁开眼,任青,你以为我留你不死是让你干那些粗活的?你错了,我要留你当我的禁脔,我要好好折磨你,你要知道,好好伺候我,以后你的日子才能好过点。” 柳渊坐在任青的身上,右手牢牢制住任青双手手腕,几番挣扎,手腕的绷带已经渗出殷红的血来,可是柳渊顾不得这么多了,他的心中犹如有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复仇的火焰,他要刺痛对方,哪怕用最利的剑,他不能忍受任青的冷漠,不能忍受他的安之若素,他要看到他更多的表情,即便是屈辱和绝望。他左手抚过任青的脸,喉结,一路向下,带着暧昧的意味,俯下`身子慢慢欺近他,“睁开眼,我要你睁开眼。任青,以后你的存在就像是这里的家妓一样,跟她们好好学学,学学怎么取悦我。” “睁开眼,任青,”柳渊笑道,“你若是不听话,吃苦的就要是乐菲了。” “柳渊,你怎么变得这么卑鄙。”任青哑着嗓子道。 柳渊脑子哄地一声,身上的血仿佛瞬间凉了,脸上却笑了起来,装作浑不在意的模样,“这就卑鄙了?任公子果然清高,”他用身子分开任青的双腿,“我待会倒要看看任公子能清高到哪里去。” 任青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微微地颤抖,他将头撇向一边,压抑着道,“你,又不喜欢男人,为什么……为什么……”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折辱 作者:温盈 第2节 “为什么?”不等任青把话说完,柳渊就冷冷地打断他,“我确实不喜欢男人,怎么不喜欢就不能做吗,这条规矩我怎么没见你们任家的人遵守。八年前,你们怎么对我的,现在反倒在这里装清高讲道理,可笑。”他暗暗地深吸了口气,试图平静自己的情绪,又道,“当年任老爷子亲自出马教我做奴才的本分,今天我也把这个道理如数奉还给你,任三公子。”柳渊顿了顿,笑道,“当然你大可以拒绝,你拒绝的事情,我会立刻让你妹妹代劳。” “好,好。”隔了良久,任青才开口,“柳大人有心教训,我这条贱命又有什么所谓。” 柳渊盯着身下的人,“帮我把衣服脱了。” 纤长白`皙的手听话地缓慢地抚上柳渊的肩头,指尖微微的颤抖似乎隔着衣服传递给了柳渊,柳渊盯着他,心里仿佛有一阵又一阵的热浪,打在心尖,又酥又麻,“睁开眼睛,”柳渊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嘶哑到这种地步,不由地放低了声音,“看着我。” 那双明亮而温和的眸子如愿睁开了,氤氲出的眼泪却飞快地坠入鬓角。 柳渊心里猛地一跳。 那眼泪仿佛是涓涓的溪流,绵绵地悄无声息地滑入浓密的发鬓之间,如果不去认真看,在昏暗的环境中,几乎不会被发现。 却犹如一瓢冷水,浇在柳渊头上,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他在做什么,他在逼任青做什么? 他始终狠不下心来,狠不下心来让任青去偿付他应该付出的代价。柳渊松开任青,坐到床边,深吸了一口气,“你走吧。” 他立起身子,走到门前把门打开,任青是他的,却又不是他的,他控制得了对方,却控制不了自己。 许久,身后都没有动静,柳渊回头,任青一身白色的中衣正站在床边。 “怎么?”柳渊走近任青,才看清这一身白衣早就血渍点点,手腕的白色绷带早就染成了鲜红,柳渊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 面前的任青却又跪了下去,脸色惨白地伸手去解柳渊的腰封。 “你做什么!”柳渊后退几步,惊道,心中却生出一丝丝隐秘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期待。 柳渊这么一退,任青失了平衡仿佛脱了力一般伏在地上,汗shi的中衣贴在消瘦的脊背上,低下的跪地俯首,声音中带着屈辱,“柳大人,不要走……奴才的本分,我会慢慢学……乐菲,还小……” 他竟然以为自己是要去拿乐菲出气!柳渊瞬间领悟过来,他又怎么能不知道任青,果然乐菲果然是他的软肋,但他没想到乐菲竟能让骄矜如此的贵公子屈从到如此地步,而且如此小心翼翼,不敢冒一丝的风险。 但他又有一丝失望,原来任青对自己是这样的不信任,昔年他们朝夕相处,任青竟然以为自己真的会对乐菲做出那种事来。 但他已经对任青发不出什么脾气了,任青现在实在太惨了,是他从没见过的狼狈,他俯下`身子,慢慢扶起任青,对方的冰凉的体温仿佛是溺水的人,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用冷漠地声音道,“好,只要你乖乖学,乐菲会一直过她的小姐生活。” 第十一章 任青睁开眼睛,房间一片黑暗,没有一个人。 这里是哪里?他坐起来四处打量,自己是在一间偏房里,看布置竟有一丝眼熟。 他忽然愣住,心中发涩,这是原来父亲主宅的偏厅……住的一般是,当夜侍寝的妾室…… 他自嘲地笑笑,可不是么,自己在柳渊的眼中,不就是个要以色侍人的罪人吗? 外面天色已暗,可他还是忍不住爬下床,刚打开门,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侍从。 “公子,柳大人有令,让您不要出门。”对方的口气一本正经,眼神中却带出了隐隐的不屑。 任青脊背发凉,缓缓的点点头。 “外面风大,公子赶快回去休息吧。” “柳大人在哪里?” “前厅正在办庆功宴,柳大人应该在那里。” 庆功宴,庆什么功,是庆祝灭了任家,还是庆祝消灭了唯一忠于自己的残部?任青膝腿都有伤未愈,多行一会儿便疼痛难忍,但此刻他觉得让自己站不住的,并不是自己的腿伤。 “好,好。”他点点头,顺从地关上门。 这样的日子多一刻也是煎熬。 在见到柳渊之前,他曾经想无数次见到他,甚至,愚蠢地想要成全他。可是现在,他苦涩地笑了起来,是自己太天真了,又或者是自己太一厢情愿。 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婢子端着食盒进来,“任公子,这是给您的饭菜。” 见任青不动,又道,“柳大人吩咐了,您若是醒了要伺候您吃饭。” 任青点点头,温声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还有……”还有,以后都不用称呼自己为公子。 “请公子吩咐。” “没什么,你下去吧。”既然柳渊没有让众人改口,自己又怎么可以忤逆他。 婢子告退离开,任青打开食盒,竟都是自己平日里爱吃的。他转念一想,心下也了然。也是,柳渊在自己身边多年,还曾贴身跟过他很长一段时间,对于这些,自然是知之甚详。 只是此刻还能在饮食上如此善待自己,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摸不透柳渊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会变得如此喜怒无常,也许真的是因为自己,可是如果当年他不顺应父亲的意思,恐怕……没有恐怕,任青摇摇头,事已至此,无论他说什么,柳渊只会以为是他寻求活命减刑的说辞,多说无益,又何苦多给柳渊一个羞辱自己的机会。 门又打开了,任青以为是前来收拾的婢子,他现下实在无心吃饭,便要她把饭食撤走,一抬头,却是那个高大冷冽的身影。 “醒了?怎么不吃东西?”柳渊身着黑衣锦袍,外面罩着一件灰色貂绒披风,浑身散发着酒气,想是那边宴会结束了,进门便带进来一股寒气。 “见过柳大人。”任青跪了下去,膝盖弯下触到冰冷的地板让他感到仿佛一根铁钉打入膝盖骨。 柳渊顿了顿,口气变得生硬了许多,任由任青跪在地上,道“任公子好记性,规矩倒是记得牢。怎么,粗茶淡饭,不合任公子的口味?” “不是。只是因为乍醒,没什么食欲。” “没有食欲?我让这婢子伺候你吃饭,有说过没有食欲就可以不吃了吗?”柳渊扬眉。 任青怕连累那无辜的婢子,解释道,“是我的吩咐,与那婢子无关。” 柳渊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扬声道,“来人。” 守门的侍卫打开门。 “去把负责这里的婢子……”柳渊话还没有说完,任青已经膝行到自己面前,叩首道,“是我的错,还请柳大人不要连累无辜。” “任公子果然是仁心善悯,即便是现在落魄成了阶下囚,也还自以为有能耐护得住别人。”柳渊嘲讽道。 “任青自问没能耐护住任何人,我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牵连无辜。” 柳渊笑道,“任公子现在倒是好心肠,”可下一句语气却骤然转冷,“可惜当初也没看见任公子可怜可怜我。” 柳渊说完不再理任青,转身让侍卫把刚才的婢子带上来,由着任青脸色灰白地跪在地上。 “大人恕罪,是任公子吩咐奴婢退下的。”那小婢子跪在地上解释,抬头看到一脸冷漠的柳渊,生怕受到责罚,忙向一旁的任青求救,“任公子,您心肠好,替奴婢解释一下啊。” “闭嘴。”柳渊冷道,“究竟我是你的主人,还是他任公子是你的主人?他和你一样都是奴才,他有什么资格给你解释。” 小婢子一下子吓得噤若寒蝉。 “我让你伺候他吃饭,有没有这回事。”柳渊道。 小婢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含着泪连连点头。 “那为什么不照我说的做。” “任公子让我出去的。”小婢子哽咽着辩解。 “任公子是你的主人吗?” 小婢子点点头,又恍悟似的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知道了就好。你是我的奴婢,他也是我的……奴才,”柳渊停了停,故意看向任青,任青依旧安静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你们是一样的,”柳渊话中带笑,“你以后若是还要听他的,便是害了你自己。”柳渊把侍卫招呼进来,“把她带给总管,按擅违主令来罚。” 侍卫把哭喊的小婢子拖走,柳渊信步度回到任青的面前。 “别跪着了。快起来吧。”柳渊扶起任青,心情似乎好了起来,让他坐在椅子上。 任青不懂柳渊的喜怒无常。 正常时的柳渊已然让他不认识了,喝醉了的他更让他琢磨不透。 “就算不喜欢吃,也别饿坏了自己。”柳渊劝道,“这不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吗?” 任青僵硬地拿起筷子。 外面小婢子的哭喊声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再ji,ng致的佳肴都味同嚼蜡。 “饶了她吧。”任青放下筷子,温声道。 柳渊不说话。 “都是我的错。”任青顿了顿,“不要难为底下的人。” “呵,当年任立说的果然不错。”柳渊慢慢地拍手,“任三公子果然是假情假意的伪君子,收买人心的一把好手。” 任青心知柳渊又想起了往事,再说下去怕是要再激怒他,可是外面婢子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可怜,“柳大人,你以前办事公私分明,从不随意迁怒。如今为了我,变成你以前最讨厌的惩罚下人的主子,不值得。”任青顿了顿,“这件事由我而起,也应由我一力承担。” 柳渊忽然笑了笑,轻声道,“也对。”随即把侍卫换进来,止了外面的惨叫。 外面一片寂静,里面摇曳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打在窗纸上,无端暧昧。 “所以,你觉得自己现在要做什么呢。”柳渊看着任青。 “任凭柳大人处置。”任青平静道。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先把这顿饭吃完吧。”柳渊的目光像是粘到了任青身上,嘴角勾勒出了一抹笑容。 “好。” “任公子怎么现在这么惜字如金。” “柳大人,想让我说什么?” “任公子这么高贵,自然说不出什么助兴的话。”柳渊道,“今日庆功宴上,我瞧着那些舞姬身姿迷人,说出来的话也格外温存善解人意。我特地吩咐沈啸留了几个给我,你以后也跟着他们,你的姐妹们一起学学,怎么讨男人的欢心。” 任青拿筷子的手不可自制地抖了起来。 “你应该不会忘记我和你说过的话吧。”任青凑近过来,“还是说,你想去小倌馆里去学。” “柳渊你!” 柳渊不理任青的失态,自顾自道,“我看他们跳了个轻衣舞,不错,改天你也跳给我看。” 任青低着头,紧咬一口银牙。 “以后你多学几样,等我想看的时候表演给我看。”柳渊声音低沉中含着笑意。 柳渊等了一会儿,看任青也不说话,又道,“白九今天喝多了,还说这府里还欠一个女主人,改天,要送几个过来瞧瞧。”柳渊顿了顿,低声笑道,“你说,好不好?” “……好。” “任公子这奴才做起来倒也听话。” 柳渊说着去抓任青的手。 任青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样想要抽回去,很快又克制住了自己。柳渊的手很热,像是烙铁,禁锢在手腕上。 “你要做什么?”任青低声问。“你醉了,柳渊。” “任青,我还说的不够明白吗。”柳渊低声笑了起来,把他牵引到自己身边,“来,帮我把衣服脱了。” 任青想起之前柳渊对自己的威胁,认命地慢慢伸手去松披风系扣。 乐菲是无辜的,自己已然是在劫难逃,总也要保住自己唯一的妹妹。 灰色的披风落到地上,修裁合度的锦袍穿在柳渊身上更是衬得长身玉立。 任青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仓皇之中弯下腰去捡那落到地上的披风。 “怎么,连怎么伺候男人都不会吗。”柳渊一把抓住任青的手腕,把他拉到床边嘲讽道,“也对,任公子一直是被人伺候的,还没被人伺候过呢。” 任青的手被柳渊引着抚上玉带,“不过俗话说,没吃过猪r_ou_也看过猪跑,”柳渊低头看着任青,“如果我没记错,我跟着任公子的第二年,你就有了两房姬妾,怎么,学他们怎么伺候主人都不会吗?” 任青张张嘴,却没吐出一个字来。 他的手被柳渊引导着,一步一步,就像是一步一步踏入深渊。 玉带叮咚落地,不知道是谁的手解开的。 任青身上的的锦袍被柳渊一把扯到地上,只剩下之前刚睡醒时穿的一件单薄中衣。腰袢是柳渊滚烫的手,正贴着中衣的下摆慢慢探了进去。 “柳,柳渊。”任青紧咬着下唇,腰袢一阵酥麻,让他两腿发软,“别,不要这样。” “别再哭给我看。”柳渊轻声说,“这次我不会放过你。” 任青被压在床上,中衣被一点点剥下,耳畔柳渊的呼吸声渐粗。 “任青。”柳渊略带沙哑地喃喃,“是你吗,任青。” 任青别过头去,游走在自己身上的手越发不老实,所到之处带来的酥麻让他越发无力。 “把腿打开。”柳渊的身子沉在任青身上,强行打开合拢的双腿。继而附在任青的耳畔轻笑道,“你不打开,怎么伺候我。” 任青的心仿佛被猛击了一下,绝望四面八方向他涌来,以色事人四个大字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要,他在心里叫嚣,双手挣扎去推柳渊。 柳渊皱眉,双手轻松地制住任青,将他的双臂交叠在头顶上方,“怎么了,刚才不是挺乖的吗?任青,你再挣扎,我不保证不把你手腕上再弄到流血。” “不要,不要,”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法来报复自己,任青不懂,他自问从前从未虐待欺辱过柳渊,甚至出于某些原因,总是给与他比别人更多的尊重和礼遇,“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他知道柳渊恨他,见面之后他想想过一万种自己的下场,唯独没有想到过这种。 生生折辱。 任青的牵制犹如钢铁锁铐,把他狠狠地固定在那里,挣扎不得,动弹不得,砧上鱼r_ou_,任人宰割。 贝齿攀上下唇,一丝丝血色氤氲上来。 “为什么?”柳渊机械地重复着,眼睛心思却被任青流血的嘴唇吸引住,鲜红的血流出来,竟然是如此的诱人,他愣了一会儿,笑道,“任公子若是不想让我教你怎么伺候男人,那我便让别人来代劳。” 他盯着身下那个瞬间僵住的人,满意地笑出声来,“你想让谁来教你,几个人来教你,怎么教你?告诉我,任三公子,我统统满足你。” 绝望笼上那双温和的眼睛,又沁透悲哀,竟然是如此的迷人。 柳渊忍不住,轻轻地吻了上去,心头一阵酥痒软麻。 柳渊单手制住任青早已平静的双臂,另一只手伸到他的背后轻轻摩挲,“来,翻过身趴下。” 任青闭上双眼。屈辱,每一个翻身,每一次顺从,都是屈辱。 身子下面的人一阵压抑不住的颤栗,是反抗吗,柳渊心中快意,不,只是垂死挣扎。 “想想你妹妹,想想那个小婢子,想想你的亲卫军,”柳渊道,“任公子你为什么不慈悲一点,不要再因为你连累其他人。” 贝齿终于狠狠地咬紧下唇,任青低声道,“好。” 如果一切罪孽是源于自己,那就理应有自己来终结惩罚。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他在心里提醒自己,任青,折辱才刚刚开始。 第七章 屈辱(2) 任青膝盖上的伤因为跪伏的姿势受力,膝盖骨仿佛要裂开一般的疼痛,然而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自己像狗一样跪伏在另一个男人面前,暴露自己羞耻的地方,原来这就是灭族的下场,可柳渊的动作却容不得他继续多想,对方手法娴熟的让任青毫无招架之力。 “原来任公子也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一本正经,”醉了的柳渊全然没有了往日的一本正经, y 靡地笑道,“平日里看着高高在上一尘不染,原来私底下这么招人。” “柳渊!”任青低吼,却因为柳渊手上的动作,怒气中掺杂着哀求,倒像是示弱的嗔叹。 柳渊停了手中的动作,忽然道,“你知不知道你纳妾的那一天我在想什么?” 任青一愣,试图回忆,可是柳渊手上的动作一停让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疼痛难忍的膝盖上,一时无法思考。 柳渊似乎也没有期待任青会回答这个问题,又自语道,“那一天的我,就在想着今天,任青,你太残忍了,”柳渊继续了之前手上的动作,惹得任青身子又是一阵颤栗,“不过没关系,现在你是我的了。” 柳渊说着,手愈发不老实,这不仅加重了他的痛苦,更是让任青忍着一句示弱的的话也不肯再说了。 任青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以色侍人,还是像狗一样的,禁脔。 “不要!”忽然,身体忽然颤栗,酥软的快感传来。 “口是心非。”柳渊低声笑道。 “不要,求你。” 禁脔,是耻辱。 禁脔的快感,更是耻辱。 每一阵的酥麻都是在暗示着自己的低贱。 低贱的快乐,再快乐,也是折磨。 任青紧咬着下唇,已经受伤的嘴唇让痛觉更加敏感。跪地的膝盖随着柳渊的节奏前后碾磨,更是一种漫长的行刑。 第十四章 “你可知道为父有多看重你吗?”任父正端坐在前方大殿上,神情严肃。 任青抬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来到任家主事大殿上,两旁侍卫林立,大哥任立站在父亲旁边,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着看着自己。 “儿子知道。”任青跪地。 “你不知道!”任父一双虎目牢牢盯着他,声音严厉起来,“你若是知道,怎么会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来!” 冷汗渐渐洇shi了衣裳,心骤然失跳了一拍,父亲知道了什么? 任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自乱阵脚,“儿子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还请父亲明示。” “明示?你看看你这衣服衣衫不整的样子!” 任青低头,才发现自己大庭广众之下,衣衫半解,襟怀大敞,目之所及的肌肤上,点点分布着可疑的红迹,顿时心跳如鼓,大脑一片空白。连忙手忙脚乱地束起衣襟。 “穿什么衣服?”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柳渊慢慢地踱出来,“你不是已经做了我的禁脔了吗?”柳渊慢慢走近,手抚上任青刚穿上的外氅,一把扯了下来,“一条狗,穿什么衣服!” “柳渊!”任青又气又急,无奈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柳渊的手如钢铁一半钳制着自己,衣服被一件件强制着脱了下来。 挣扎中任青余光一扫,人群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乐菲,正用失望鄙夷的眼光看着自己,顿时头脑一阵发懵,喉头涌上丝丝腥甜。 柳渊冷酷地笑了起来,“乐菲,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哥哥。” 他说着,用手掰过任青的头,一旁站着一群莺莺燕燕衣着暴露的女子,“这就是你的姐妹们,以后跟她们好好学侍夫之道。” “不要!”任青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柳渊,挣扎着往前跑去,却被一脸狠厉的任父挡住了去路,“你知不知道,你以后便是任家的当家人,保得是整个任氏一族的性命!那你就容不得一点污迹,喜欢男人这件事如果传了出去会有多少人因为这个攻讦你!攻讦任家!任家若是失了权势,多少人因你丧命你知道吗!” “孩儿知道。” “杀了他!”任父手中忽然多出来一把剑来,“想要做当家人,就要果敢!就要当机立断!斩草除根!容不得一丝心软!”任父一步步逼近,“为父知道你已经有了感情,怪就怪他命苦,生成了男人,若是女子,你若是喜欢,收进房便是,可是他是男人,若是被人发现了你的心思,你就是万劫不复!杀了他!” 任青颤抖着去取剑,转头却看到柳渊不知什么时候满身血污地倒在地上,手中一松,一柄长剑郎当坠地。 喉头的腥甜愈发浓重,终于压抑不住。 “任青!你怎么了!”耳边是焦急的呼唤,眼睛却浓重的睁不开。“来人!快去叫大夫过来!” 第十五章 原来是一场梦,任青忍不住松一口气,周围好热,像是火在烧,叫人昏昏沉沉睁不开眼睛,耳边是嘈杂的人来人往的声音,他张张嘴想说什么,才感到口中一片甜腥,浑浑噩噩间,他竟然连这是哪里都记不清楚。 “柳大人,任公子的身上的伤还需要处理吗?”旁边有一个恭敬的声音问道。 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些急恼地道,“你这是问的什么胡话!” 是柳渊,任青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 柳渊怎么会在这?从他被父亲逐出任家之后,柳渊又回来了?任青忽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悸动。转念又有一丝担忧,这件事情父亲和任立知道了没有,他挣扎着要睁开眼,可身上就像灌了铅一样,动也动不了。 “你以为我是故意这样折磨他的?”柳渊不知道在朝谁怒道,隔了一会儿,才听见他努力平静道,“别在这里废话了,快去救人。” 有人靠近自己,忽然任青身上一凉。 身上的被子被掀开的同时,也带回了他的记忆。 禁脔! 柳渊昨夜对他的羞辱! 任青一下子清醒过来,禁不住颤抖,身体竟下意识地往后缩。 柳渊,柳渊何止是回来了,他还要取走他的一切,无论是他心安情愿的还是赖以生存的。 “任公子你不要动,你的腿伤的太重了。”耳旁有人道。 他挣扎着要睁开眼,挣扎着要张开嘴说些什么,可是做不到。 任青胸口隐隐地闷疼,终于温热的鲜血一口一口涌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必须让任公子不要再动下官才能切脉。” 不要! 有人在碰他,是柳渊吗?昨夜他折磨自己还不够吗?任青挣扎着向后退,难道今天他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来羞辱自己?膝腿的伤犹如一柄钝刀在慢慢地削磨自己的膝盖骨,而那身上的旧伤,还有那隐秘不可说的所在让他感觉自己每动一下就像是在被活剐,可是,不要,他不要让昨夜的噩梦在众目睽睽之下再进行一次。 “快制住他,别让他再动了。” 是柳渊的声音! 四肢被牢牢按住,让他的每一次挣扎除了弄痛自己以外都变成了一次次徒劳无功的闹剧。 “柳渊。”他拼尽全力终于说出话来,像是绝望又像是哀嚎,声音小的却连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听到,倒像是人垂死时的喃喃自语。 “任青,”耳边柳渊的声音却骤然温柔,“你不要再动,乖乖地让医生看伤,我这就出去。” 口中不知道被灌了什么,任青刚刚清醒的意识又逐渐浑浊起来。 第十六章 任青在恍惚的黑暗中,仿佛看到了最初的那个柳渊,回到了最初的那段时光。 六年前,他刚从自己的大哥任立手中把柳渊救出来,便被任父安排去附属的郡县榕溪处理事情,待得回来踏入自己的宅院,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 甫一进门,就听见小孩子嬉笑的声音,如轻盈的雀鸟,在庭院起伏。 是乐菲,任青寻声走了过去,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一位安静修长的少年。 那少年闻声回头,看到自己之后吃了一惊,忙俯身跪地行礼。 “不必多礼,起来吧。” 地上的少年这才起来站直了身子,他身材修长,只是略带一些少年人的单薄,暖阳打在他乌黑的头发上,让额前的碎发有了毛茸茸的边缘,干净的脸上一双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明亮,此刻低了头略有些矜持道,“谢三公子。” “柳哥!你怎么不来找我了!”等得久了,奶声奶气的乐菲钻了出来,憨憨地抱住少年的修长笔直的小腿。 柳哥?任青迟疑了一会儿,才将眼前的少年和半个月前那个遍体鳞伤的柳渊联系起来。 乐菲看柳渊不理他,疑惑地一回头,发现身后站着的居然是任青,喜得立刻撇下柳渊,迈着小短腿奔向了任青,“哥哥!”。 任青笑着俯下`身子抱起乐菲,让乐菲坐在自己的臂弯上,对柳渊道,“你是柳渊吧,你大病初愈,怎么不好好养伤,陪这个小丫头胡闹?奶娘呢?” “我让奶娘去东屋啦,我喜欢柳哥,要柳哥陪我玩!”还没等柳渊答话,倒是乐菲抢着吵了起来。 任青看着眼前的少年,笑着对柳渊道,“想不到你竟然能和乐菲玩到一块去。” 回到大厅任青正细细询问奶娘乐菲的生活,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就大步走了进来,临了近了才行礼道,“三公子您终于回来了。” 任青打发乐菲到院子里玩,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我才回来你就风风火火地跟过来,真是给我喘口气的时间都不行。我真是怕了你了,路宇。” “谁能想着你一去就这么久,”路宇警惕地回头望望门外,才回过头来低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任青失笑,“为什么每次跟你谈话总是有种在做偷偷摸摸的事情的感觉,”他顿了顿,“自然是一切顺利。”任青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路过路宇时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跟上。 “大公子只怕更视我们为眼中钉了。”路宇有些担心。 任青站定在门口,“他多行不义,不知进退,此番父亲不过是借我教训他罢了。” 任青口中说的严肃,心思却没放在话题上,眼睛追随着跑来跑去的乐菲,不由自主地跑偏了话题,“我看最近乐菲开朗了不少。” “府上的事情我不是很关注,”路宇对小孩子的成长一向不感兴趣,反倒是看到在一旁安静配合乐菲的柳渊,道,“我看不只是榕溪的事情,单是这个柳渊,大公子心里就不自在。” “哦?”任青回过神来,看着路宇,“怎么说。” “就连我这个不怎么关注府里的人,都听说大公子已经来要过几次人了,”路宇咂咂嘴,“也不知道这个柳渊有什么本事,让大公子这么紧追不舍。” “路宇。”任青口气有些严肃,带着对路宇的言语轻浮的不满。 “若不是你亲自把人带回来的,只怕管家李伯早就把人送还过去了,”路宇对任青的态度颇有些不以为然,“就连柳渊自己都说了……” “说了什么?” “他自己知道给我们惹了麻烦,也自请离开过几次,不过是李伯一直拦着。也不敢给他安排事情做,才吩咐他陪着六小姐。如今你也回来了,不如就让他从哪来回哪去,继续回他的杂事房去。” 任青看向不远处的柳渊,“那你就是让他去送死。” “怎么会,”路宇有些不以为然,顿了顿,颇为探究的看了看任青,“我发现了,公子你对这个柳渊不一般。” 他虽为任青的随身侍从,但是因为从小一同长起,说话也有一些不忌惮,“而且若是去送死,他怎么会要求走?我看是公子你不想放人。” “我看你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任青道,却避而不答路宇的问题。 “这次回来父亲让我过几天去丹凤城,怕是要待个一年半载,我放心不下乐菲,打算带她同去照顾。”他顿了顿,“把柳渊也带上。” 一旁的路宇目瞪口呆,一脸的欲言又止。 第十七章 任青明白,椟内明珠,即便再被禁锢,也绝不会因为匣子的存在而被遮掩光芒。 其实早在那次有曹成贵的宴会之前,任青就曾隐隐约约从仆从口中听到过柳渊的名字。 仅仅来了任家几个月的年轻杂役,却这么快在府里收到如此关注,必有他的过人之处。任青的记性虽好,却没有时间一一去了解每一位仆众,上次之所以能立刻说出柳渊的名字,不过是早有了解。 那时任青便有将他收为己用的念头,却没想到被自己的大哥任立抢先了一步,若是自己能早些动作,柳渊也不至于在任立那边受到这样的屈辱折磨。 想到这里,任青甚至对眼前的少年产生了一丝丝愧疚之心。 “在这里住着还习惯吗?”任青道。 眼前的柳渊似乎又长大了一些,眉目清晰舒朗,带着一丝沉静清冷。 他点点头,“多谢三公子救命之恩。”顿了顿,垂下眸子,又低声道,“我在这里给府上添了不少麻烦,公子不必管我,放我回杂事房便是。” 从上次与曹成贵的冲突上,任青多少能看出柳渊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性子,可是这一次他从任立那里死里逃生,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一时意气会给自己带来多严重的后果?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踏出我的宅院大门,外面等着你的是什么?”任青温和地问道。 “知道。”两个字让柳渊说得轻描淡写。 身侧的手却紧握成拳,骨节泛白。 “那你还走?不要命了吗?”任青不自禁带上了对乐菲式的循循善诱。 “我……”柳渊猛地抬起头,那黑曜石般的眼睛总带着些欲言又止的情绪,看得任青莫名的心中一动,柳渊很快收敛住了自己,低了头不再看任青,又道,“我留在这里只会给你添麻烦。” 任青笑了起来,明明柳渊没有小自己几岁,可眼前柳渊总让他有一种这是自家弟弟的感觉,情不自禁地摸摸柳渊的头,“你不必想这么多,放心留在我身边。” 阳光从门外洒进来,照到屋内的两个人,照到一个温润如玉,照到一个沉默寡言。 过了好久,柳渊颀长的身子慢慢矮下,单膝跪地,从怀内掏出一柄短刀,奉到头顶。 “你这是做什么,我还没有赏你东西,你先来赏我了?”任青打趣道,去扶柳渊。 “今后,我愿任公子差遣。”柳渊的声线平静,没有人发现那些许的颤抖。 第十章 往昔 自此,柳渊便跟在任青身边,由任青亲自悉心教导。 同为亲随,路宇等人俱是出身名门,自小家中便请了师父教管学业,哪里需要像柳渊那样半路出家,等到现在这个年纪才开始学习诗书礼仪剑术骑s,he。 但不知道是柳渊这个徒弟格外聪慧,还是任青这个师父教导有方,柳渊的进步可谓一日千里。甚至路宇等人也会偶尔地,时不时地意味不明地道:“我看公子你对待他说是对待亲生弟弟也不为过了。” 第十八章 从任府出发,前往丹凤城的路足足走了两个月。其间路途颠簸,可这并不能耽误这对“师徒”的教学热情,待到距离丹凤城十里地左右的时候,若说原来的路宇等人可以随随便便便在学识或是在剑术上击败柳渊,现在却是不敢轻易夸下海口了。 与此同时,丹凤城的守城知事和知军偕同隆重的迎接仪仗早已恭候多时。 此番来丹凤城,看似平静,实则凶险,表面上是任父遣任青查阅城防建设,暗地里,却是任青和兄长任立之间的争夺之战。 一旦踏入城内,可谓是处处凶险。 想到这里,任青嘱咐侍立在侧的柳渊道,“待会的宴会你就不要参加了,带着乐菲回随宫休息便是。”在他心中,柳渊饶是进步神速,也太过稚嫩,是和乐菲一样需要保护的对象。 “公子,”柳渊张嘴唤道,犹豫了半天,低声道,“我……想陪在公子身边。” 任青只当柳渊孩子心性,不愿离开亲近的人,笑着劝慰,“现在形势不明,这个宴会不知道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柳渊眼光几度明灭,终于鼓起勇气要说些什么,却又被任青看出来,抢在柳渊开口前道,“你剑术虽然有小成,可也是初学,万一有什么意外,恐怕应付不来,”他安抚道,“你就当是去陪乐菲,随宫有我们的守兵驻扎,你们今晚就呆在那里不要出来。” 柳渊正要再说些什么,丹凤知军和知事齐齐迎了上来,却在没有柳渊说话的余地。 果然不出所料,丹凤的知事刘一儒早就被任立收买,想要借着宴会对任青来个斩草除根,幸得丹凤知军向来与他不和,协助任青的亲随一同制服了在宴会上大动干戈的知事同党。 待到回到随宫时,天已几近大白。 远远地,随宫的大门外,斜倚着一位抱剑的少年。 一眼瞥见任青众人,立刻奔了过来。 是柳渊。 他跑得很快,却在距离众人几米远的地方忽然停下,定定地看着任青。 “怎么起得这么早,休息的还好吗?”任青笑问。 柳渊抿了抿嘴,避而不答,仰头望着高头大马上的任青,问道,“公子你们那里没事吧。”。 还没等任青回答,柳渊便暼见任青身上的血痕,握剑的手倏地一紧,“公子受伤了。” 借着熹微的晨光,任青才看见柳渊眼里布满的血丝,心中一怔。 柳渊通宵没睡,守在这里等自己。 心蓦然柔软了一下,口中却自有一番教训。 “你不必c,ao心我。下次不要通宵守在这里了。” 柳渊仿佛没有听到,“公子,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带让我吧。”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折辱 作者:温盈 第3节 任青只当他少年心性,对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有着天然的热爱,笑道,“有一件事你听了一定喜欢,今日这丹凤城的知军说他有一匹好马要送给我,改日带你一起去见识一下,算作这次对你的弥补,如何?” “好。”柳渊低下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平静道,“谢公子。” 第十九章 好一匹高头骏马,任青在心里暗暗喝彩。 一旁的丹凤知军俯身拱手,“这是西南送过来的雪鬓良驹,一日千里,可谓千金难求。” 任青看着一旁跃跃欲试的路宇等人,知道他们也是心痒难耐,笑了笑,接过柳渊递过来的马缰一跃而上。 马却没有俯首系颈,反而变得焦躁起来。 不对!任青立时感到这马路数不对,却已来不及翻身下马。马像是被人扎了一样上下翻腾跳跃起来,似是拼命要将身上的任青甩下去。 这马被人喂了药! 任青根本来不及去细想这是不是丹凤知军的y谋,单是身下那马的剧烈跳动已是让人招架不住。 任是任青如何拉紧马缰,夹紧马腹,这马似乎都已经丧失了控制。 如此下去,立时便要翻下马背。 “公子!”不知道是谁的声音,紧张的似乎都破了音。 任青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背后一紧,有人居然还能在这个时候也翻身上马! 身后的人紧紧地贴着任青,双手环过他的腰,低声道,“公子,不要怕,交给我来处理。” 任青认出是柳渊,心中大怒,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上来的,这里本就危险,一个不小心就是要摔下马去,后果不堪设想,不由怒道,“你这是在做什么!简直就是胡闹!” 柳渊的前胸紧紧贴住任青的后背,双手伸向前去在任青的前胸交叉,哑着嗓子道,“公子你松手吧,我护着你。” 任青不去理他,又气又急,手上的缰绳愈发使力,双脚也紧紧勒住马腹,那马却是疯了一样,愈发狂躁。 “公子,松手吧。”柳渊把头埋在任青的肩颈里,闷闷地说,“有我在。” “不行,你这样会受伤的,”任青喃喃,可手上坚持了太久,已经开始脱力,两人在马上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掉下马去已经是必然。“柳渊,你把手松开,你不用管我。” “不,”柳渊松开交叠在任青胸前的双手,探索地抓住任青紧握缰绳的双手,“公子,这是最好的方法,”他的手颤抖着一根一根掰开任青早已筋疲力尽的双手,“相信我,公子,我护住你。” 话音刚落,失了马缰牵绊的白马高高立起,将二人甩了下去。 柳渊牢牢地将任青锁在自己怀里,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竟是用自己的血r_ou_之躯去为任青做缓冲,一声闷哼从柳渊压抑着的嘴边泄出。 任青心中蓦然一颤。 巨大的疼痛让柳渊松开护着任青的双臂,喃喃道,“公子你还好吧。” “我能有什么事,”任青又急又气,翻身去查看他的伤势,所有的冲力全让柳渊一人承受,少年的身上满是灰尘,苍白的脸上带着一道道划伤的血痕,“柳渊,你坚持一下。” 一旁的路宇也赶了过来,忙道,“公子别急,我们已经去请大夫了,那知军我们也制住了。” 任青胡乱点点头,又忍不住对眼前的少年道,“你现在哪里疼,刚刚是不是伤到了心肺?” 柳渊嘴角竟挂上一丝丝微笑,“你没事就好。”顿了顿,“公子不必担心我。” 忽然之间,任青望进了那双黝黑明亮的眼睛,心疼之余,竟有一丝不受控制的情感开始疯长。 第二十章 柳渊伤的虽重,好在都是皮外伤,调养几日,也好了个七七八八。 而雪鬓良驹的事任青派人彻查下去,原来是知事的残党欲孽搞的鬼,与知军并无太大关系。不过因着坠马这件事,任青却是可以顺理成章的恩威并施,进一步地掌握丹凤城的主导权。 紧张局势逐渐安定下来,众人终于迎来了安逸时光。 一众亲随好不容易寻得时机喘口气,自然是要出去放松一下,找找乐子。 坠马之前,任青已然对柳渊关照有加,坠马之后,人人更是都能估摸得到柳渊在任青心目中的位置。又岂肯放过这次与柳渊亲近的机会。 所谓酒r_ou_朋友,自然是最方便建立的友情。 却没想到柳渊一口回绝了众人的提议。 “男人嘛,逢场作戏是必备的技能。你不跟我们去逛逛,怎么锻炼这个本事。”一旁曲涯说的煞有介事,路宇和其余几个随从则在一旁偷笑。曲涯说的越发带劲,“放心,哥几个去的都是高档的地方,绝不会辱没了咱们柳哥的身份。” “我不去。”柳渊淡淡道。 曲涯皱眉,“公子现在又不在这里,你还在这里装正人君子。” 一旁路宇也帮腔,“柳渊你不用担心,只要不太出格,公子在这方面是不管我们的。” “我不去。”眼前的柳渊目光低垂看着手中的卷宗,浑不在意旁边人的鼓动。 “啧啧,不愧是公子带出来的,和公子一样洁身自好啊。”另一个亲随笑了起来,调侃的意味甚重,“不过,今天晚上咱们公子也是温香软玉在怀,恐怕也没时间管你,这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柳渊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一直淡然的眸子终于起了变化,“你说,公子他……” “今天知事大人特地选了几个府邸的歌姬去伺候公子,你说呢,”曲涯看柳渊终于起了松动,忙又走过去勾肩搭背,“你就不要前怕狼后怕虎了,你就和我们……” “你是说,公子今晚要和府中的歌姬……”话到口边忽然变得有些难以启齿,“在一起。” 屋里的一众随从都放肆的大笑起来,面对柳渊这个略显羞涩的问题都显示出了红尘前辈的豪迈。 “睡就是睡了,说什么在一起这么文雅。” “想不到柳哥在这方面还这么清纯。” “柳哥,我看你还是多跟我们出去见见市面吧。” 柳渊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算了,那种地方不适合我。” 众亲随一时也是面面相觑,颇为扫兴的模样,心中不由觉得柳渊故作矜持,看不起大伙。 待要撇下柳渊开始重新讨论那里的姑娘比较美时,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声音道,“放着姑娘不去看,莫不是喜欢男人,想去小倌馆吧。” 人多嘈杂,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这话,只是房间一时安静下来。 这里人人都知道柳渊曾被任立禁锢的事情,虽然事后在三公子府疗养时医官曾亲口说过柳渊身上的都是皮r_ou_伤,并没有被侵犯的创伤,可是难保会有桃色传闻在私底下口口相传。 众人都用余光偷偷观察着柳渊,看着那张俊俏的脸变得冷峭铁青。 空气一时变得凝滞,就连资格最高的路宇和曲涯都不知道该如何平息柳渊冷酷面目下的怒火。 “怎么这么安静。”任青走了进来,对刚才发生的事不明所以,笑着道,“今晚你们留下两人守岗便是,不必都在这里候着,自己出去逛逛吧。” 众人巴不得有人来打破沉默,纷纷打趣:“公子得了美人,就把我们这些大老粗打发出去了。” 任青笑笑,任自己的手下开玩笑,慢慢走到一直低着头的柳渊旁边,温声道,“你也出去逛逛,不要总和我一起闷在宅子里。” 话音刚落,柳渊便把头抬起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任青。 “是啊,我们刚才还在劝柳哥和我们一道出去快活呢。”旁的人听了任青的话附和道。 “对啊,多和他们出去逛逛,丹凤城可是很大的。”任青看重柳渊,也希望他能与自己的亲随军多亲近些。 “你也希望我和他们找快活?”柳渊低声道,竟让任青听出一丝受伤的感觉,还没等任青回答,柳渊便低下头,“好,我跟他们出去便是。” 第二十一章 任青连日c,ao劳,好不容易一步步实现计划,已是身心俱疲,一心只想着好好休整一下,也没什么心情与歌姬厮混。 于是早早地应酬完知军,打发走歌姬,打算早一点休息。哪知道刚躺下没多久,门外便隐隐传来对话声,还没等着任青出声询问,门突然被打开了。 任青起身看去,是柳渊,身上还飘着淡淡的酒气。 惨白的月光打在修长的身上,带出了一丝平日里觉察不到的气息,让人感到不安,和悸动。 “你怎么回来了?”任青问道。 柳渊不答,眼睛似乎在观察房间。 “为什么不同曲涯他们一样宿在外面?”任青将柳渊迎进屋里,示意守夜的侍卫将门关上。 他到了丹凤城之后,平日夜里一直都是柳渊在客卧侍立,今日本想着放柳渊的假,也没找其他人侍奉。此刻估摸着柳渊醉了,便自己亲自去倒水给柳渊醒酒。 “你想让我宿在外面?”柳渊抬头,漆黑的眼睛在幽暗的环境中竟然透出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无端让人心慌。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理应让你们轻松……” 任青话还没说完,倒茶水的手却被另一只手抚住了。 本来同为男人被同性摸一下手并没有什么,偏这夜里总带出一种暧昧无言的气氛。 “怎么喝了这么多,”任青抽出手,继续倒水,“若是不舒服,就赶快回去休息,我今夜不用你侍奉着。” “公子。” 任青抬头,才发现柳渊一直在看着自己,黑暗中的柳渊,似乎不再是那个需要自己去庇护的少年,甚至在这一刻,任青觉得,庇护这个词,从来都不存在于自己和柳渊的关系中。 黑暗中的柳渊,成熟,魅惑,浑身上下充满了危险的气质,仿佛是一头饿了许久的狼,连眼睛都在沉静的夜里,熠熠生辉。 “怎么了?” “那两个歌姬呢。”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任青道,将茶递给柳渊。“喝了快去睡觉吧。” 眼前的柳渊对任青的话全无反应,似乎只在等这任青正面回答他。 任青声音沉下去,淡淡道,“柳渊,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诚然他并没有让那两名歌姬留宿,但他也不认为自己有向柳渊解释的必要。 面前的柳渊忽然有些让人心疼地笑了笑,不由让任青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太重了,还没等再补充着安慰几句,只听见柳渊道,“公子说的对,我走了。” 说完竟是有些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任青关上门,竟是有些心神不宁。 这样的柳渊他从未见过。 任青重新躺下,却是辗转反侧。 他很少会这样受人影响,也许是因为柳渊今天太过反常。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关心则乱。 任青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平日里柳渊都宿在自己房间的侧卧,来了丹凤城之后还没有给他安排过单独的房间。不觉有些后悔,刚刚他莫不是想回来休息,反而被自己赶走了? 这么一想,任青心中更是不安,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披上衣服,去找一找他。 随宫建得很大,任青没有让守卫跟着,自己提着灯把能想到的地方都看了个遍,偏偏就是没有柳渊的影子。 可门卫又说没有看见过柳渊离开随宫。 任青当然知道柳渊一个青年男子,又是在自家的府里,是断不会出什么事的,可心里却止不住的自责方才自己的冷漠。 他正想着要不要唤几个侍卫一同四处找找,隐隐约约觉得不远处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 不远处的湖中水榭上的人影,正是柳渊。 任青提灯走近,只觉周围酒气浓重,而柳渊斜倚在水榭湖中亭的石柱上,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幽幽的追随着自己。任青看周围还散落着几坛酒,心中不觉有些生气。但顾忌柳渊的情绪,依然温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半夜在这里醉成这样。” 第二十二章 柳渊看着他,慢慢垂下眸子,若有所思地低声道,“是我错了。” 任青看柳渊这么乖顺的认错,心下安慰,道,“也不是说你不能喝酒……” 对面的柳渊眼里的绝望一闪而过。 任青忽然住了口,心中有了些隐隐约约的担心。 “今天你和曲涯他们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任青正色道。 见柳渊不答,心里想着此刻柳渊醉着,怕是也问不出什么,便要先把他搀回房里休息。 手被柳渊按住,还没等任青反应过来,自己身子被迫一转,已经被抵在了石柱上。 “柳渊你……”话还没说完,柳渊已经低下头咬住了他的嘴。 任青一下子愣住了,柳渊无可挑剔的五官忽然放大在自己面前,让他一时有了一些陌生感。嘴唇却被细致地慢慢舐咬,仿佛在被一丝一丝描绘痕迹。 接着是牙齿,逡巡徘徊,似乎在哀求紧闭的牙关开启。 浓重的酒气似乎也通过唇齿之交慢慢一点一滴地传递给他。 任青反应过来,心中的惊骇竟是远远超过愤怒,他用力推开柳渊,故意带了几分薄怒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竟又被柳渊吻了上去。 唇齿厮磨间,牙关不知什么时候起了松动。紧接着便被柳渊攻城略地,长驱直入。 柳渊一只手扶住任青的后脑,吻得更加深入,另一只手则放在任青的腰后,让他更贴近自己,仿佛要让两人一丝一缕都贴合在一起一般。 这个吻霸道又急切,却让任青在一阵阵缺氧中忽然觉得柳渊好像是一个溺水的人,而自己则是那唯一一根可以救他的浮木。 任青挣扎着推拒柳渊,可对面的柳渊却变得强势而坚不可摧,动作变得愈发凶残起来,仿佛要将任青最后一点空气也掠夺掉。 眼前的柳渊似乎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璞玉少年,而是一位青年,一个英俊的,潜力无穷的,生机勃发的,男人。 可自己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也能这样对待自己。 他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不会抗拒这种对待。 理智在一丝丝瓦解,情`欲竟如蔓草般暗暗地、疯狂地滋长。 与柳渊的一幕幕过电一般在任青脑海中回放,像是投掷在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心口播散出一道道涟漪,无法静止,无力阻拦。 忽然之间,他回想起最初路宇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公子,你对这个柳渊不一般。 脑子竟然像轰雷一般炸开,让任青忽然在沉沦中有了一丝清明,他这是在做什么?他怎么能对一个同性产生这样的感觉,这样有违伦常的感觉。 不,任青,不可以!他对自己说。 理智在叫嚣,可身体却无力去抗拒,也许是黑夜赋予了人在此刻耽于内心的魔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柳渊终于放开了他。 “不可以。”一直徘徊在任青脑海中用来告诫自己的话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不知道是说给柳渊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柳渊低着头,让人看不见表情,胸膛微微起伏。 “柳渊,你还年轻,你要知道,男女之道才是正道。” “对不起,公子……我,”柳渊顿了顿,“我刚才喝得太醉,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 “公子我不喜欢男人。” “好,好,那就好,”任青点点头,明明这才是最合理,最好的回答,可是为什么自己并不因为这个答案而感到庆幸?“快回去休息吧。” 尴尬的气氛萦绕在两人之间,仿佛刚才相濡以沫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幻影。 “公子对不起。”柳渊撇过头,“是我失礼了。” “罢了,你还是孩子。”任青控制着自己,安抚式地拍了拍柳渊的肩膀,“我想你也是一时喝多了认错了人。” 柳渊点点头,“今日跟曲涯他们在怡红院喝了点花酒,一时眼花。” 任青扯出一丝笑容,“快回去休息吧。” “公子不与我一起回去吗?” 任青愣了愣,可是此刻他却没有心情再与柳渊同处一室,强笑道,“我被你吓了一跳,哪里还睡得着。你先回去便是。” 终于打发走了柳渊。 直到曲涯他们醉醺醺地前来问安,任青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水榭独自站到天明。 “公子,昨夜柳哥有没有发脾气?”曲涯贱兮兮地问道。 “出了什么事?” “昨夜老鸨看柳哥对着身边的姑娘不闻不问的,自作主张让几个小倌上了桌,”曲涯笑得一脸幸灾乐祸,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家主子的脸色,“气得柳哥当场掀了桌子,让那老家伙吓得直磕头。哥几个劝也劝不住,眼睁睁看着柳哥走的。” 路宇止住曲涯,担心地看着任青,“公子,您脸色不好,是不是着凉了。” 第二十三章 不是着凉了,而是突如其来的无力。 任青从来没有想到,察觉到自己的心意竟会将自己推入这样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一个说不得,做不得,求不得的深渊。 时时隐瞒,刻刻煎熬,犹如饮鸩止渴,是不受控制的渴求。 “不,我不喜欢。”他在告诫自己,随时随地。 “大人!大人,公子在说话,您看到了吗?” 不知道是谁在耳边兴奋地吵嚷。 “我看到了。你去把大夫叫来。”和身边人的兴奋比起来,这个人似乎有些太过冷静了。 身边的人跑远了,这人慢慢地踱过来。 脸侧忽然有了温暖的呼吸,是这人在他身边俯下`身子。 “你不喜欢,”这人俯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不喜欢什么?”声音慢慢变得低沉,“不喜欢我这样对待你,还是,”声音低沉得甚至有些嘶哑了,“你不喜欢我。” 任青心中猛地一跳,倏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男人,眉目英挺又俊秀,乌黑的眼睛里藏着疲惫,和转瞬即逝的黯淡。 “大人!大夫来了!” 脸侧的温热呼吸忽然消失了,柳渊直起了身子,对大夫道,“不必多礼,人似乎醒了,还请您过来看看。” “柳大人客气了。”医官上前为任青诊脉。 瞧完病之后医官说的不过是大病初愈后的惯常吩咐,只多了一句,“任公子大病初愈,柳大人平日里还是稍稍克制一下。” 却一下子让任青脸红了又白。 自己确实连这身子的主人都不是了,要怎么玩弄,可不就是要看柳渊的意思吗。 “我知道了。”柳渊淡淡道,又对一旁伺候的婢子道,“你便在这里好生伺候着。”说话间,柳渊的贴身侍卫李迅走了进来,要请柳渊到别处去。 柳渊点点头,眼睛看到任青这边来,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沉了半晌才道,“我今夜不会过来,你好好休息。” 任青自然知道柳渊指的什么,也知道对方这么说可以说是在迁就自己,向自己示好了。可他还是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一夜,脸色越发煞白。今夜柳渊肯放过他,那以后呢,总有一天,他要学会习惯,习惯像个滕妾一样,用屈辱的姿势,以色侍人。 “公子,躺下歇息一下吧,柳大人已经走了。”一旁的小婢子看任青侧立着身子一动不动,忍不住出言提醒。 任青回过神来,温声道,“我歇的够久了,你把我的外袍拿来,我想出去走走。” “公子的身子可以吗,您的腿受了伤,走得动吗?” “不妨事。” 小婢子想了想,“那我帮公子推个轮椅过来,带您去四处走走,”她笑道,“躺了这么久是该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小婢子帮任青穿好繁复的外氅,又披上厚厚的狐绒披风,最后还贴心的取了一个暖手炉来放在任青怀里,弄得任青心下再忧愁,也禁不住泛起笑来,“这还没到深秋,你便已经照着严冬来打扮我了。” 小婢子看着任青笑得好看,不由一阵脸红,“我关心公子,公子倒拿我取笑。” 任青笑着摇摇头,轻声道,“怎么会。”想想又道,“你推我到水榭逛逛吧。” “水榭这么冷,公子去那里岂不是又要生病,”小婢子看任青温和,胆子倒也大了点,出声悄悄反驳。 “那你说去哪里好?” “府里新送来了一批歌姬和舞姬,听说安排在了流芳园,天天歌啊舞的,特别好看。” 第二十四章 歌姬舞姬?任青想起之前柳渊对他说过的话,是了,这个宅子里以后不仅会有越来越多的歌姬、舞姬,甚至还会迎来它的女主人。 “不必。”任青道,“我不喜欢吵闹,你还是推我去水榭吧。” 小婢子看出任青的不快,不敢再说什么,便一边推着一边忙说些轻松的逗任青开心。 任家的水榭建在巨大的人工湖中心,原是任父用于夏日里晚宴贵客之所,飞檐斜飞,乌木为柱,雕梁画栋,外接以石廊板桥,闲情逸致中又衬着富贵人家的气派。 二人临了近了,才听得屋中隐隐约约传来靡靡之声,小婢子心中暗叫不巧,原来这水榭早有人捷足先登。 任青抬头静静看了在远处看了水榭一会儿,淡淡道,“回去吧。” 小婢子点点头,刚推着任青转过头,便看到不远处有个歌姬打扮的女子正望着他们。 “三公子。”看任青他们看过来,女子苦笑着福道。 眼前的女子颇为眼熟,任青一时有些失神,过了一会儿才道,“景雅?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面的景雅连话都没说,泪便簌簌地落了下来,也不答他的话,哭道,“公子你果然还活着。” 这景雅原是当年他的两名姬妾之一,只是任青曾大病一场,中间害怕耽误她们前程,让她们年轻守寡,便偷偷写了休书将他们送了出去,许诺另许人家。 没曾想,竟在这里得见故人。 “公子,你的腿怎么了?”景雅抹抹眼泪,问道。 “受了点小伤罢了。” 景雅抬头看看任青身边的小婢子,似乎忌惮有人在旁,欲言又止。 “你去帮我那点点心过来。”任青有心支开小婢子,吩咐道。 哪知小婢子经历过上次的事情,对于谁是主子这件事情,参透的透彻,“柳大人吩咐了,奴婢寸步不能离开公子。” 任青苦笑着点点头,又对景雅道,“当年不是将你送出府重新许人了吗?” 景雅点头,娓娓道来这几年的辛酸事,此番却是因为任家灭族,夫家因此遭到牵连,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坊间皆传公子其实没死,只是被囚在了府里,我……”景雅停住了话,看了看小婢子,“没想到此番真的能看见公子,也是上天垂爱。” 话音刚落,旁边走来一个窈窕女子来找景雅,却是众歌舞姬结束了练习要回去流芳苑,见景雅正与一个华袍公子说话,一脸惊讶毫不掩饰。 “景雅下次再去拜会公子,”景雅道,“不知道公子住在哪个院子里?” “不必了。”任青摇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别人自己现在住的,正是曾经主家侍寝嫔妾住的偏房。” 柳渊依他所言,这几日果然给了任青一个清净,每日除了随医官定时巡诊之外,却也没有旁人来打扰,留足了时间给任青养身体。 “公子,您在不吃饭,菜就要凉了。”小婢子看任青对着满桌佳肴发呆,忍不住出言提醒。 “好。”任青大病初愈,着实没什么胃口,但回想起上次小婢子因为自己受罚的事情,逼着自己端起旁边的清粥。 门忽然被打开,却是柳渊回来了。 第二十五章 一身白色锦衣,玉带加身,端的是权贵气派,可一举一动,却都似乎带着一种凌冽的杀伐之气,让人无端生畏。 “你下去吧。” 小婢子立刻唯唯诺诺退下。 柳渊一步步朝任青踱了过来。 “见过柳大人。”任青起身便要跪下。 却被柳渊双手扶住,“什么柳大人,不是让你喊主人吗?” 任青心中一沉,正要开口,就听见柳渊笑道,“开玩笑的,”扶他坐回椅子,笑道,“你身子不便,这礼就算了。” “谢大人。”任青低声道。 柳渊看着他,好一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金边的宽袍大袖下是瘦削的肩膀和纤细的腰肢,遗世独立的风采中又自带着一股让人忍不住摧毁后据为己有的冲动,秀雅的脸上是干净的不带一丝情`欲的眸子,却想让人替他染上难以自制的热情。 “你我之间,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柳渊忍不住凑近他,调侃道。 任青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以前的日子,不由抬头看向柳渊,看到的却是英俊脸上的戏谑,禁不住在心中嘲笑自己。 柳渊何等敏感,看见任青垂下的眸子便知道自己的话太过孟浪,行为又太过轻浮,有些暗暗自责,想了想,又道,“听医官说你最近身体好了很多。” 任青显然想到了些别的,一时竟是有些慌乱,低了眸子道,“还好。” 柳渊心中暗暗好笑,又逗他,“哪里还好?” 他见任青抬起眼来,漂亮的眼睛里是他从未见过的闪躲,又笑着道,“是手腕?还是膝腿?还是,其他不能说的地方?”最后这话声音轻的要飘起来。 “柳渊!” “你是我的人,浑身上下都是我的,怎么这还不能问吗?”柳渊笑着欺过身去,他想通了,任青不喜欢男人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又何苦再伤心。可是任青现在是他的了,他有得是时间让他回心转意。只要任青不死,只要他活的好好的,自己就有机会。 任青撇过头去沉默不语,脸颊暗暗发烫,连带纤细白`皙的颈项也沾染了些红晕。 看得柳渊一阵躁动,却又忍了下去,那日任青口吐鲜血的样子他还历历在目,他必须控制自己。 “若是好些了,不如去看看乐菲,”柳渊站起来,“前些日子你病的时候她就想过来看你,被我拦住了,现在若是你身子,还好,那不妨跟我去看看她。” 任青又惊又喜,也不管柳渊之前的玩笑戏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一瞬间让柳渊似乎看到了之前的那个任青,那个还没经历过自己羞辱折磨的任青。 任青的膝腿伤并未完全痊愈,但顾念坐在轮椅上可能会让乐菲害怕着急,便要自己走过去。 小婢子也劝不动这个外柔内刚的人,暗暗向闲适地坐在一旁的柳渊递送求救眼神。 “不必劝他。”柳渊对小婢子道,又对任青道,“轮椅坐了许久,你先离开轮椅走走试试。” 任青依言站起身来,膝盖便仿佛有千根细针扎了上来,脸色登时白了一半,但顾忌柳渊看着,面上也是不露声色,还能朝柳渊轻轻一笑。 “走走看看。”柳渊也不多说别的,淡淡道。 任青心知柳渊可能看出了猫腻,可乐菲年纪本来就小,周边的一点变故就会让小小的人儿生出巨大的不安全感。自己本就是她惟一的依靠,若是让她这么小的年纪也要担惊受怕,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是心有不舍。此刻便是再难,他也是要硬着头皮上的了,可他初时还好,多走几步之后,每走一步膝盖便仿佛有刀在消磨,冷汗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渗了出来。 “还走吗?”柳渊紧盯着任青,嘴上却依旧是淡淡地声音。 “可以走过去。”任青白着一张脸扯出个笑容。 “走过去让她看你这张冒冷汗的脸吗?”柳渊有些生气地冷声奚落。 “我……”任青一时词穷,他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奚落和挤兑,又怕柳渊生气了改变主意,不敢多说别的,只能惨笑着站在这里。 柳渊还在兀自生气,任青却已经渐渐支撑不住,不受控制地向前跪去。 小婢子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柳渊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在任青跪地前扶了上去。 任青的双臂被对方牢牢地抓着,支撑着他不至于摔倒,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让他不安,近得对方一丝丝的温热气息也会被毫无保留地捕获。 “为什么这么倔?”柳渊的声音不再是冷冰冰的了,带了一丝温和的劝导。 任青摇摇头,柳渊不会明白怎样顾忌一个小姑娘的感受。 “你当我不懂,”柳渊扶着任青安置在轮椅上,“你当我不知道你担心乐菲害怕,任公子,我都不知道究竟是你自以为了解我,还是你从来都不屑于去想我到底知道些什么。” 任青心念一动。 “你若是不肯坐轮椅去,那我只能抱你过去,两样,你只能选一样。” 第二十六章 以前的柳渊从来不会违背他的意愿,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强人所难。 可惜一切都不同了。 还没等任青开口,柳渊已经将他打横抱起。 任青一时大囧,一个成年男子被人这样抱着成何体统,若是这样在宅院里招摇过市,便是昭告全天下他任青是柳渊的禁脔了。 “轮椅!给我轮椅。” 柳渊笑笑,并不放下他。 任青虽然连日大病消瘦了许多,但仍旧是个成年男子的体重,柳渊这样抱着,竟也不显得费力,不仅如此,柳渊脑海中还蓦地闪出了“温香软玉在怀”几个大字,他自己也不觉得突兀。 “柳渊。”任青放低了声音恳求,“快放我下来。” 柳渊挑眉看他,笑道,“我若是不放呢,就这么一路走过去。” 他口里虽然这么说,行动上却依了任青的请求,走到轮椅旁帮他慢慢坐下。又示意小婢子下去,自己去亲自推他。 如今已近深秋,院子里一片肃杀的景色,柳渊上位以后,尚未大兴土木的进行一番改造,是以各处的景观一如任家辉煌时期,只是如今已是物是人。 当年任青和柳渊也曾结伴踏遍府中每一处,可当年的他们又怎么会想到,几年之后,公子不再是公子,亲随不再是亲随了呢。 柳渊如今身为府中的主人,每往一处便有仆从提前通报,以备该处的奴才准备侍应,是以二人还没走到乐菲的居所,小小的人儿听到通传后便顺着小路飞奔过来。 小小的一团红衣渐渐地由远及近。 果然如柳渊所言,短短时间不见乐菲似乎长高了些。 “哥哥!” 若依平日里的乐菲,此刻早已扑到了任青的怀里。此刻的乐菲却在距离任青几步路的地方忽然停下,眨着眼睛看着任青。 “怎么了?”任青温声道,“不认识三哥了?” 乐菲低下头,顿了顿,再抬头时眼睛已经红了,瘪着嘴小声道,“三哥为什么这么久不来看我,是不是不要我了。” 任青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家族的变故终究牵连到了无辜的妹妹,她身边本就没有几个熟悉的人,最近的这几个月自己也不在她身边,这日日夜夜里想必少不了担惊受怕胡思乱想,这本不是乐菲这个天真烂漫的年纪所承担的,想到这里任青不禁也哑了嗓子,扯出一丝笑容,“怎么会,三哥谁都不要也不会丢下乐菲。”他伸出手让乐菲来到自己身边,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前阵子哥哥很忙,才忘了来找乐菲,是哥哥的不对。” 乐菲红着眼眶委屈地看了任青一会儿,才哇的一声扑倒他怀里哭了起来。 哭得任青一阵心疼。 “六小姐快别哭了,外面风大,让三公子先进屋吧。”柳渊在旁边温声道。 任青看向柳渊,他此刻的言谈举止,仿佛回到了从前还是自己贴身随从的时候。 乐菲点点头,“柳哥说得对,三哥,你快到我这来看看我最近新练得大字。” 乐菲似乎现在还不知道柳渊身份的变化,对柳渊的态度一如当年。任青生怕乐菲一个无礼惹恼了柳渊,有些紧张地看向对方。 柳渊似乎并没有想要提点乐菲重新认识身份的意思,看任青望着自己,轻轻一笑,低声道,“三公子,我推你进屋。” 恭敬便如往昔,是要配合任青在乐菲面前演这一出任家尚存的戏码。 乐菲这才注意到任青坐在轮椅上,轻声道,“三哥,你的腿怎么了?”她的眉头拧成一团,眼睛里满是害怕和担心,“你的病还没好吗?” 任青正要抚慰乐菲,还没来得及开口,柳渊已经蹲下`身子,把乐菲拉到自己面前,柔声道,“六小姐不必担心,前几日三公子骑马摔了一跤受了伤才要坐着轮椅,过段时间等腿伤养好了便能自己走路了。” 乐菲回过头去看看任青,又在看看柳渊,点点头,“那你一定要好好侍奉哥哥。” 任青听到这“侍奉”二字心中一惊,担心柳渊借此发难,谁知柳渊似乎毫无察觉,只笑着摸摸乐菲的头,轻声道,“这是自然。”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折辱 作者:温盈 第4节 第二十七章 三人一路走着进到院子,停在门口,轮椅已是不能进入,任青正要起身,却被柳渊按住,“别动。”他说着,一手横过任青的膝盖,一手穿过他的腋下,便要将他打横抱起来。 “不要。”任青低头看看乐菲,担心小孩子误会,轻轻推拒,低声道,“我可以自己走。” 柳渊看着他,“你一定要在我这里这么逞强吗?” 他的话里并没有太多情绪,但却让任青感受到一丝受伤的感觉。 任青不由地顿了顿,伸手环住了柳渊的脖颈,“那有劳了。” 柳渊抱着他直起身来,乐菲绕着两人跑了跑去,一同进了屋,拍手笑道,“柳哥这样好像是在抱新娘子!” 柳渊嘴角不由得往上扬起,任青却脸色大变,也不管柳渊的神情,挣扎着便要下来。 柳渊堪堪稳住,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先放我下来。”任青低声道,“乐菲在旁边。” 柳渊冰雪聪明,怎么会不知道任青在想什么,当即一张俊脸冷了下来,“你是怕你像我的新娘子?”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愠怒,忽而冷笑起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恶意戏谑道,“你哪里像我的新娘,你明明只是我的一个妾。” 这句话仿佛是一道鞭子,打在任青的心头,整个人都微微抖了起来。 “哥哥害羞了!”乐菲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只看到两人之间的推攘,笑道。 任青终于挣扎着摆脱了柳渊的怀抱,砰地一声跪落到地上,柳渊心头一颤,便想要立刻俯身查看他的伤势,却想到任青对自己的抗拒,便生生止住了动作。 乐菲却被这一摔吓坏了,立刻止了笑跑过去,“哥哥,你没事吧!” 任青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忤逆了柳渊的意思,顾不得安抚乐菲,忍着痛看向柳渊,却看他正冷漠地站在一边。 “我……” 柳渊冷笑着打断他不让他在说话,“三公子太不爱惜自己了。”他看了看任青渗血的腿,“罢了。我去叫大夫。” 说完,竟是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任青愣住了,是自己对乐菲的话反应太激烈了吗? “哥哥。”乐菲轻轻地唤道,把任青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你没事吧。” 饶是腿上疼痛难忍,任青仍旧笑着安抚乐菲,“没事的。” 乐菲沉默了一会儿,“哥哥,你在怕柳哥吗?” 任青看向乐菲。 “我觉得柳哥做了大官回来以后,和之前的柳哥不一样了。” “哦?”任青暗暗心惊,小孩子虽然认识不到现在的局势, 但他们的感觉果然要更为敏锐。 “柳哥不再喜欢哥哥了吗?” 任青失笑,小孩子对喜欢的定义,总是这样简单。正要解释,乐菲的下一句话却让任青愣在那里。 ”是因为哥哥打了柳哥,所以柳哥记恨哥哥了吗?” “乐菲,你都知道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仔细询问乐菲,柳渊便拿着伤药走了进来。“在说什么?” 任青摇摇头,柳渊也不在意,将任青扶到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则跪下来给任青包扎伤口。 “柳哥,你不要欺负三哥。” 柳渊扬起眉笑着看向一脸严肃的乐菲,伸手揉揉她的头。 “柳渊,我……” “好了,”柳渊打断任青,似乎不想听对方的解释,低着头淡淡道,“我先给你止一下血,余下的医官一会儿会过来处理。”他顿了顿,“我还有事要忙,便不再这里陪你了,反正我在这里你也不自在。”他自顾自说着,也不给任青cha话的机会,“我叫了那婢子过来侍奉 你,你若倦了便让她推你回去。” “好。” 柳渊苦笑了一下,起身就走。 任青心念一动,情不自禁开口问道,“你去哪里?”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解释道,“发生了什么吗,你走得这么着急?” “没什么事,府中今日本就有饮宴。”柳渊道,“与其在这里惹得你不自在,还不如我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他瞧了一眼一旁的乐菲,不再多说什么。 待得柳渊走远了,乐菲才悄声道,“柳哥生气了吗?” 任青回过神来,安抚了一阵乐菲之后,问道,“刚才你说你看到我打柳渊,是什么时候的事?你都看到了什么?” “好早之前了,我有天瞒着奶娘偷偷来找你,看到的。”乐菲偷眼去看任青,看任青没有生气,继续道,“那天父亲也在,柳哥跪在你们面前,三哥你好凶地数落柳哥。连大哥都劝你了,你还在打他。我看了好害怕,就跑走了。” 任青点点头,“那不过是哥哥和柳渊之间的玩笑,你不要担心。”他看向书桌上乐菲的几个大字,几句点评,便顺理成章地岔开了话题。 兄妹之间家常几句,不知不觉天色渐晚,任青怕回去晚了反而惹恼了柳渊,失了下次再来见妹妹的机会,便由着小婢子推他回去。 “公子的妹妹也是那么可爱,公子真是好福气。”小婢子看任青神色失落,有心要逗任青开心。 任青应景地笑笑,“你的嘴巴倒是甜,我有你在旁边照顾,也是好福气。” 小婢子笑得羞红了脸,“公子总拿我调笑。” “为什么不走水榭那边?”任青道,“那边更近些。” 小婢子一下子哑了。 任青隐隐约约猜出了原因,惨笑道,“我不过随口一问。走哪条路回去也是依你。” 小婢子解释道,“不过是那日我们看到的歌姬们今日在水榭表演,我看公子是个好清静的,所以想着不如避开他们。” 任青点点头,笑道,“又何苦解释这么多。快些回去吧。” 第十五章 让步 二人绕开水榭回去,丝乐之声依旧隐隐约约传来,足见场面之热闹。 “是在庆祝什么吗?”任青望着水榭的方向轻声问道。 “听说是成王已经攻克了盛京。” 任青喃喃自语,“要改朝换代了吗?” “是啊,大家都说,柳大人作为成王的主将,怕是要封大官呢。”小婢子全然没有注意到任青的表情,兴奋地说道,所谓一人得道,ji犬升天,柳渊的发达,便是府里再普通的仆役也觉得与有荣焉。 “那是该好好庆祝。”任青道。 小婢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戳到了任青的痛处,连忙找补,“柳大人对公子您这么看重,公子往后的日子也好着呢!” 看重?怎么个看重法?任青在心底发问,脑海中想到的,却是那个屈辱的一夜。 这广阔的天地,再没有他施展才能的地方,他现在唯一的作用,就是这身子任由柳渊来发泄。 乐菲说得对,他已经怕了柳渊了,怕了他的喜怒无常,怕了他的言语折磨。 他知道,柳渊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活着熬过了当年的屈辱,没有道理不恨。 可他没有想到柳渊竟要用这样的方式作践自己。 “柳大人!”小婢子忽然惊喜地叫道。 任青抬头,柳渊正迎面走过来。 第二十八章 看得出他刚从宴会上下来,身上还穿着绯色兽纹官袍,外面罩着一件灰狐披风,身后跟着三两侍卫,已然气派十足。 “怎么走这条路,让我好找。”柳渊看到他们,快步走了过来,临了近了才停住脚步,笑道。 该怎么解释自己不想路过水榭。 好在柳渊也不等他答话,示意小婢子退下,就自己站到任青的身后着轮椅往二人住的宅院走。 夜色如水,水榭的丝竹声也慢慢地淡去,小婢子和柳渊随行的侍卫远远的跟着二人,一时间,天地仿佛只剩他们两个了。 “你的腿好些了吗?医官怎么说。” “没什么大事,养两天就好了。” 身边柳渊轻笑,“算了,问你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改天我还是寻了医官来慢慢盘问。” 两人一时无言。 “听说水榭设宴,你怎么出来了。” 柳渊笑着道,“你居然关心这个,”可能又怕自己口气太过轻浮,下一句声音便一本正经了些,“不过都是白九搞出来热闹聚会的东西,也没什么意思。” “成王攻克盛京,是应该庆祝。”任青道。 柳渊有些吃惊,“你知道了?谁给你说的?倒是多嘴。” “这件事我早晚都会知道。”任青苦笑,“恭喜了,柳大人果然前途不可限量。” 柳渊低头看着任青,这句话任青在以前教他学习的时候就讲过很多次,可那都是带着笑意的,甚至还含了一点点难以察觉的骄傲,何曾像今天这样落寞和苦涩过。忍不住道,“我这几日在想,如果往后成王可以将这碧海鸢城交到我手里,你便不要日日拘在府里,浪费了你这一身的才学。” 任青愣住了,撇过头有些难以置信的低声道,“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魔力,任青感觉身后的青年不再是那个杀伐掠夺的复仇者,而是那个曾经与自己亲密无间的人,说话间带着一点点与现在身份完全不相符的羞涩,“前几日`你大病的时候我就想了很多,今天从乐菲那里出来之后我想通了,任青,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想了。”他的恨意早在第一次拥抱任青的时候便消失殆尽,他屈服了,随便任青曾经怎样将自己送与任父,送与任立,也随便他怎样羞辱自己把自己逐出任家,他屈服了,只要他可以留在自己身边。 任青一时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他想告诉柳渊自己以前的选择都是迫于形势,都是无可奈何,他所做的一切一切不过是想保住柳渊的性命,之前他觉得这些话即便他说给了柳渊,柳渊也不会相信,但现在他想告诉柳渊。 柳渊是骄傲的,他不能选择这样委屈的方式来忘掉往事。 “柳渊……”任青的声音带了些微的颤抖。。 柳渊似乎并不想听到任青对自己这番话的回应,飞快打断任青的话,岔开话题问道,“对了,你吃过晚饭没有?” “柳渊,其实我……”任青不依不饶地开口。 “不要说了。”柳渊再次打断他,淡淡道,“不要解释以前的事,以前的种种,我都不想再听。”他沉默了半晌,俯下`身子在任青耳边轻声道,“只要你一直待在我身边,永远不要离开我。” 任青愣住,一时摸不透柳渊这句话的含义。 柳渊直起身子,自言自语地继续刚才自己的话题,“你一定还没有吃晚饭,今天晚宴上的菜还不错,不如让他们送点到房里来。”说完,便招呼远处的随身侍卫来吩咐下去。 第二十九章 侍卫的动作倒是麻利,二人刚回到房中不久,便有仆役陆陆续续地把菜端了上来。 柳渊把筷子递给任青,笑道,“我知道你晚上没什么胃口,不过你大病初愈,好歹也是要吃一点。” 任青点点头,依言夹了几样菜,还没吃几口,便听得门外一阵热闹。 “柳哥可真是越来越够意思了,扔下哥儿几个不管,自己跑过来吃独食。”外面的声音带了几分醉意,让柳渊听了一阵头大,又是白九这家伙。白九在外面扯着嗓子道,“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美人让柳哥这么见色忘友。” “你下次这么八婆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再叫上我。”沈啸不疾不徐地回应他。 也不等他们闯进来,柳渊先打开门,堵在了门口。 看到柳渊冷着脸站在门口白九也不怯,招呼跟在身后的几个歌姬,嬉皮笑脸地道,“柳哥你不够意思,抛下哥们几个过来吃独食,不过,哥儿几个可不像你,这几道菜可是江北御守大老远送来的食材做的,你的人忘了带过来,我和沈啸特地找了几个美女端过来给你尝尝。” “白九你是不是喝多了?”柳渊淡淡道,又对沈啸说,“你也不拦拦他。” 沈啸与白九对望一眼,道,“其实我也想看看你为什么突然离席。” “你们管得未免太多了些。” “盛京已经被攻克,成王转头就要册封功臣。有些事情做兄弟的不提醒你,留给成王看见了,怕是留下麻烦。”沈啸道。 柳渊不愿与他们多谈,冷道,“你们把东西留下就走吧。” 白九示意身后的歌姬将东西送到房间里。 珍馐佳肴,山珍海味,由一个个窈窕淑女捧着送进屋来,任青坐在桌前,一动不动,任由她们将桌子填满。 “公子。” 任青抬头,其中一名歌姬竟是景雅。 “难怪公子上次不告诉我您住在哪里。”景雅黯然道,“公子其实上次见到您我就想给您说……” 话还没说完,外面白九和柳渊已经吵了起来,两三句不合便要冲进屋里,柳渊被沈啸缠住,白九便闯了进来。 一进屋,便看到桌前端坐的任青,当即冷笑起来。 “我果然没猜错,今天在这侍妾住的偏室能看到任公子,任公子还真是能屈能伸。” “白九你给我滚出去。”柳渊挣脱开沈啸,紧跟过来。 白九像没听见一样对着任青不依不饶,“难怪任公子当初宁肯被打死也不肯用我的匕首自尽,原来存着这样的心思。” 屋里烛光昏暗,任青白着一张脸,一言不发,浓密的睫毛在眼周打下一圈厚重的y影。 “原本以为任公子是个多高洁的人,没想到卖屁股也能卖得风生水起,”白九冷笑,“看来你在床上一定伺候得柳哥很舒服吧,那改天也来伺候伺候我们。” “白九,你个混蛋。”柳渊怒道,抓住白九的衣襟一拳打了过去。 白九躲闪不及猛地挨了一拳,捂着嘴角看沈啸把柳渊拉开,笑道,“柳哥,你当你能封得住这府里的消息?你收了个男宠的消息已经传得街知巷闻了!”他沉了口气,试着冷静下来道,“柳哥,色令智昏,兄弟不怪你。你自己想想这几年咱们兄弟几个是怎么脑袋别在裤腰上闯过来的,多少次死里逃生才到了今天这个位置。成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为了一个仇人,牺牲自己的前途,你自己想想这么做值得吗?” “我知道了。”柳渊看着气急败坏的白九,心里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可是他怎么能够放弃任青,他做不到,“事情总会有妥善的解决方法。” 白九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他任青就该死!他们任家一个都不能留!你当你拦得住我,不让我和沈啸的人接近任青,那成王来了你拦得住他吗,不仅任青,连着他那个妹妹,等成王来了最后还是要一起斩首示众!那个时候难道你要像对待我和沈啸一样对待成王吗?” 一直沉默的沈啸终于开了一次口,“白九,别说了,让柳哥冷静一下好好想想。” 白九冷哼一声,甩着宽袍大袖转身就走。 “柳哥,你应该知道白九他这么说都是为了你好。他心思缜密,说的话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是也不无道理,你还是要好好想想。”沈啸拍拍柳渊的肩,“说好兄弟几个共奔荣华,你可不要中途掉了队。” 第三十章 转眼间,刚才还满当当的一屋子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柳渊和任青相顾无言。 “白九说话一直口不择言,你不要放在心上。”柳渊道。 “他说的没什么不对,都是实话。”任青道。 白九说的是对的,自己是属于那个败落王朝的,成王败寇,丧家之犬,理应跟随着一同逝去。成王眼里绝对容不得这世上还有任家的人存在,柳渊先前让他出府任职的承诺,也只能是个美好的幻想。 其实,自己的存在只能是个祸累,柳渊愿意忘却,可他不愿意牵连柳渊。 柳渊神色一凛,抓住任青的手腕,“你在想什么!你别想一死了之,乐菲还在我手上。” “柳渊,你也说了你愿意忘记过去,”任青低声道,柳渊的手劲之大钳得他生疼,“你也说过,其实,你并不喜欢,男人。”他顿了顿,“又何苦留我一命反而牵连自己,”他的声音越发低沉,“不如将我交给白军师。” 柳渊看着他,眼中渐渐燃起怒火,笑道,“原来说到最后,你倒是宁愿死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倒是我一厢情愿了。” “柳渊 ,”任青轻声道,“把我留下的利害关系,你难道不明白吗?” “明白?我当然不明白,我从来都没有你任公子看事情看的通透,把利害关系看的清清楚楚,处置起人来从来都是干净利落。” 任青沉默地看着对方,柳渊的倔强他是知道的,可是自己不能看着他这样一意孤行。 “天色晚了,我累了,想要休息。”任青道。 柳渊看着他,转身就走。 烛光昏暗,任青独自坐在桌前,小婢子把桌上的饭菜收拾下去,怯生生地走过来,劝道,“公子,您也快休息吧。” 任青点点头,“我这就休息,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你下去吧。” 小婢子点点头,躬身退下,偌大的房间里,只留了下这清瘦寂寞的公子一人。 原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任青看着昏暗的房间,心里想,今天倘若没有白九和沈啸的闯入,自己恐怕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足够顺从,便可以成全所有人。 当年因为任父察觉到自己对柳渊难以言喻的情感,而对柳渊百般羞辱赶尽杀绝,如今柳渊已经凭借着自己的才干一朝富贵,难道又要让他因为自己而违抗主令前途尽毁吗? 到头来,自己竟又成了那个掌控柳渊命运的人。 他可以忍受柳渊对自己的羞辱,对自己的报复,那是他因为控制不住内心而牵连柳渊所做出的赔偿,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柳渊再次因为自己走上一条毁了自己的绝路,无论他现在对自己究竟怀抱着怎样的情感。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窗前,清冷的月光洒下来,他仿佛看到当年那个英俊孤傲的青年跪在地上是如何宣誓对自己的忠诚,自己又是怎样违心地一遍又一遍说出践踏他的话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需要这个人活着,哪怕是痛苦的活着,也好过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任青腿上的伤让他不能长久站立,他背过身去倚靠在墙上,慢慢滑落下来,庇护这个词早已不再属于自己和柳渊的关系,但时至今日他仍旧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去保住柳渊,哪怕是用牺牲的方式。 第三十一章 抉择 像是有意避开自己,自那晚之后一连几天任青都没见到柳渊,只有医官日日上门诊病,和那小婢子时时刻刻寸步不离的守着,这本该是府中正主住的房子,反倒让他这个住在侧室的罪人鸠占鹊巢。 任青知道柳渊公事繁忙,但像这般避而不见,只怕是因为不想再与自己争辩那夜白九的话。 他的腿伤渐渐痊愈,心中对于该如何去做也有了计较。 “公子,你看,这是柳大人差人专门给您做的衣服,你看,都多好看。” 任青抬头看到小婢子兴奋地拿着衣服比划,心中却有些不舒服,也不回话,只淡淡笑着。 “公子才学出众,如今却困在这深宅大院,衣服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一个女声在门口道,任青抬头,竟是景雅。 小婢子年纪尚小,听不懂景雅话中的悲叹之情,心中只觉得对方不知好歹,嗔怒道,“你是谁,来我们这里干什么?” 景雅十四岁时被任青纳入府中,如今八年过去,已然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人,现在又作为歌姬选到柳渊身边,足见样貌出众韵味十足,一举一动之间尽是女子的娇态,笑着对小婢子说,“前些日子在水榭还曾与妹妹和公子见过一面,妹妹贵人事忙,却是把我忘了。” 小婢子哪里见过这样的美人,对自己这么温柔的说话,一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态度,羞红了脸,“我刚刚才想起来,原来是那位美人姐姐。” 景雅笑着从手上褪下一个玉镯来,套在小婢子的手腕上,“上次看到妹妹就感到亲切,只是当时只顾着和公子说话,却忘了问候妹妹。” 小婢子受宠若惊,但也不敢轻易要景雅的东西,口中连声说着“姐姐客气了”,便要将玉镯褪下来。 景雅一把按住小婢子,“妹妹这就见怪了。”说完垂了眸子暗自神伤道,“任公子于我有大恩,这玉镯子也算是我给妹妹照顾公子的谢礼。” 小婢子看强扭不过,也不再退让,“美人姐姐太客气了,照顾公子是我分内的事。”回头看看任青,竟主动退下去给两人倒水。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任青道,“这次你倒是有办法,让这小丫头主动退下了。” 景雅笑笑,恭声道,“自从我进了府里,便日日想要见上公子一面,公子的伤可好了?” “好多了。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成了这府里的歌姬。” “若不凭借歌姬的身份进来,我又怎么能见到公子。”景雅一双美目看向任青。 任青何等玲珑心思,又怎会不知道景雅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不由皱眉。 景雅继续道,“公子,我这次进府,便是想带公子出去。” “景雅,你未免太胡闹了。” 景雅低了头,道,“我本以为城中那传言是夸大其词,直到我进了府里来,”她话未说完,便先垂了泪,“公子,倘若没有您,就没有景雅的今天,我又怎么能看您在柳渊这里受这样的侮辱。”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公子,早年是您护着我的清白,若是没有您,我也不会和晋戈结为夫妇。” “晋戈也由着你这般胡闹。” 景雅惨笑着哑声道,“晋戈走了。” 任青愣住,竟没想到那日水榭景雅说的不全是假话。 “亏得单大哥顾念和晋戈的同袍之情,收留了我和家翁家婆。” “那你就应该好好侍奉二老才是。” “城中关于公子的传言沸沸扬扬,公子您又怎么能让我们寝食得安。” 任青艰难开口,“什么传言?” 景雅一副欲言又止。 “你说。” “公子……” “景雅!”任青低声吼道,缓了两口气,竭力平静道,“你但说无妨。” “公子是金枝玉叶的身子,怎么可以让柳渊那个小人糟蹋。”景雅道。 任青一阵头晕目眩,原来……原来,这全天下都知道了。 “公子只要一句话,景雅早与单家约好,愿意护送公子离开。”景雅道,“我的命是公子给的,便是豁出去不要也……” “不要。”任青闭上眼睛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太危险了,你们不要这样。” 柳渊一旦发现自己不在,自己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的疯狂和震怒,他会派出多少人去搜索,又会有多少人无辜受到牵连,柳渊这次攻城,并没有对原来效力于任家的人赶尽杀绝,但一旦发现他不在,这些人便要首先罹难,更何况是配合出城的单家。 “公子不必担心我们,”景雅道,“不止单家愿意帮助公子,这城中受过公子恩惠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公子以为人人都如柳渊一般是养不起的白眼狼吗?” 柳渊……任青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了柳渊的样子,受伤的,气急败坏的,和小心翼翼的。心中微微刺痛,他想要逃开这羞辱,可是他无法遏制地想要满足柳渊的一切愿望。 “这天地之大,公子一身才学难道真的要荒废在这碧海鸢城,荒废在柳渊身边?公子您甘心吗?” 任青苦笑,“景雅,我竟然不知道你口才这么好了。” “公子!”景雅低声气道,“你不为你自己,也要为六小姐想想啊。” 任青神色一变。 景雅知道任青心中起了动摇,正要再说下去,便看到小婢子推门进了来。 “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六小姐了,”景雅打住刚才的话题,笑道。 任青沉浸在思索之中,强打起ji,ng神来笑道,“改天你若是得了闲,便去看看她也好,她整日待在府中,除了奶娘,也没个人陪着。” 小婢子奉上茶,忽然道,“公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叫医官。” 景雅细细一瞧,任青果然脸色煞白,心中暗暗懊悔自己一次把话说得太过。 “不必。”任青止住小婢子,“可能是天气凉了,你帮我多取一件衣服吧。” 第三十二章 入夜,任青正打算休息,就听见院子里仆从唱报,是柳渊来了。 柳渊匆匆走进来,“听说今天你身子不太舒服?”,他将身上的大氅褪下来递给小婢子,示意她下去。 任青猜想是那小婢子把今天他脸色不好的事告诉了柳渊,竟没想到这就劳动柳渊特地来了一趟。 “怎么不说话?”柳渊看他不答,皱眉问道,“不是说了不舒服就要叫医官吗?” 他一面说着,一面就要推开门叫人。 “别。”任青拦住他,“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些着凉。” 他转回头打量任青,脸色果然很苍白,眼周下带着浓浓的y影,“你最近没有休息好?” “没有。” 柳渊不理任青,打开门便招呼小婢子。 “柳渊!”任青抓住他的胳膊,“我真的没事,天色晚了,又何苦让医官再跑一趟。”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任青对他说话都带了些生怕惹他生气的小心翼翼。 柳渊转过头,眼前的人瘦削得似乎已经有些弱不禁风了,脸上的轮廓更清晰了些,带了几分楚楚动人的清俊,让人无端心折。 “别担心,我不是要叫医官,”柳渊转过头去,语气温柔了许多,又对赶过来的小婢子道,“再取件衣服来。” “我以前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么讳疾忌医。”柳渊道。 小婢子飞奔着取来了今天上午刚送来的灰兔毛的皮裘,柳渊接过来给任青披上,又细致地帮他系紧领口,领着任青坐到一边,“快别站着了,你的腿好不容易才好。” 成王攻克盛京,柳渊作为他的麾下大将,想必被委以重任。 任青看着柳渊眼底的疲倦,能让他这个向来ji,ng力旺盛的人都显出疲态来,不知道有多少事情委派下来,而他居然还能因为自己的身子抽出时间来探望,任青的心中微微一软。 “等过了这一阵子就好了。” 两人默契地绝口不提上次白九惹出来的争吵,好像上次两人的不欢而散不曾发生过,只你一言我一语地平静闲话家常。 柳渊弯下`身子将任青的裤腿 上去查看他的腿伤,动作小心翼翼,仿佛任青是个片云彩,一触即散。 任青被他的动作弄得又酥又痒,忍不住要躲,却被柳渊轻轻按住,“别动,让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都已经好了。” 柳渊握住想要推拒自己的手,冰凉又柔软,“你什么时候能把自己的身子看得重要一点。” 任青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随着柳渊的牵引站了起来。 “今夜我不走了。” 任青抬头,禁不住脸红了起来,“柳渊,我……”,一面连连后退。 眼看着就要撞到身后的衣架,柳渊一把拉住他,不让他再继续远离自己,有些无可奈何地说,“我已经好久没有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过了。” 任青一时有些无措。 “好吧,”他仓皇地点点头,“那我搬到里屋……”话还没说完,却被柳渊俯下`身子轻轻地吻住。 这个吻,长驱直入,而又缠绵热烈。 任青仿佛一下子回到那个仲夏之夜。 柳渊轻轻带起任青,扣着他的腰让他贴进自己的怀里,一双手在对方单薄的脊背上逡巡,惹得任青又酥又痒,唇齿之间也是一番强取豪夺,空气稀薄得让他喘不上气来。 “不要。”终于等柳渊结束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进攻,任青喘着气轻声道。 “除了说不要你还会说些什么。”柳渊在他耳边轻笑,搂着他来到床笫间,自己单腿跪在床上慢慢让任青躺在床上,任青心中一阵警铃大作,挣扎着就要起身,双手却被柳渊居高临下的制住,“公子,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说完,不等任青反应,便又是一个小心翼翼而又热烈奔放的吻,带着讨好和殷勤的气息,仿佛身下的任青掌握着自己的生杀予夺。 任青的理智被一点点瓦解,再没有声音一直提醒他不可以动情,提醒柳渊也许仅仅把自己当做是报复泄欲的工具,也再没有声音警告他他终究会离开柳渊,不要再给柳渊希望。 这个拥抱,这个吻,这个人是他一直渴望的而不敢拥有的,他愿意将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哪怕被辜负。 任青开始小心翼翼地回应,身上的柳渊似乎更加兴奋。 衣衫被一点点剥开,柳渊的吻逐渐向下,热烈地划过喉结,划过锁骨,小心翼翼地一处处点燃新的火焰。 “柳渊,不要。”任青被侍弄得轻喘,拒绝的话听起来更像是欲拒还迎。 柳渊攀上来,低头看着身下的戏谑道,“公子不要什么,”他的手点在任青殷红的唇上,点在泛红的胸口,点在平坦的下腹,“是这里不要,这里不要,还是这里不要?” “柳渊!”任青说着便想躬身起身,却被柳渊再次扑倒在床上,柳渊用身子紧紧地贴压着任青,逼得任青一点都动不得,只得歪过头去,低声道,“放开我,快起来。” 柳渊的体温隔着衣服传递给任青,传给任青的,还有对方身上的每一处变化,柳渊俯在任青的耳根温热地气息一阵一阵打过来,,“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公子。” “柳渊,我……” “相信我,公子,成王那边我会处理,无论付出什么,我都要你在我身边。” 第三十三章 这一夜,竟是睡得比往常好些,一觉醒来,已是东方大白。 过往的岁月里,任青诸事缠身,总是起得很早,现如今,诸事缠身的人换做了柳渊,他倒是难得的空了下来。 随手披了件外衫,推开`房门,是恭立已久的小婢子。 “公子您总算醒了,我这就吩咐厨房把饭热一热送上来。” “怎么不叫醒我。”任青笑道。 小婢子笑得一脸暧昧,“柳大人吩咐了,让我不要扰了公子清梦。” 任青这下笑不出来了,脸颊微微有些发烫,想解释解释他昨夜与柳渊并没有发生什么,却感觉根本没有人会相信,只会越描越黑。 没有借酒行凶的柳渊太过顾忌他的感受,又有上一次性`事之后任青的大病一场做y影,终究是放了他一码。 “有件事情,公子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小婢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兴奋地打断任青的思绪。 “哦?什么事?” 小婢子一脸神神秘秘,“今早柳大人把管家叫来,我偷偷听到柳大人说要把府里的歌姬舞姬送还给白大人。” 任青一愣,心仿佛漏跳了一拍,是柳渊发现了景雅的存在吗? 可又很快冷静下来,可看他昨天的表现,却不像是。 “公子不高兴吗?”任青的反应不是小婢子想象的那样,她有些失望地问道。 “柳大人有说是为了什么吗?”任青看向小婢子。 “这我哪里知道,”小婢子撇撇嘴,继而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不过我猜大人是在向公子表忠心。” 任青并不理她,“那你帮我派人去流芳苑,请那日过来看我的姑娘过来一趟,名字叫做景雅。”看小婢子一脸探寻,解释道,“我与她同为旧识,她若是要离开,我总要和她告别。” 景雅那日说得对,他可以牺牲自己,却不能不顾乐菲。 甚至白九都曾经说过,成王一旦来了,乐菲难逃一死。 那是他的小妹妹,他曾亲眼看他出生,亲手抚养长大,悉心教导,倾心宠爱。若不是他任青的妹妹,她本该快快活活地活着。而不是因为自己被牵连在这府中。 门轻轻地被打开,窈窕女郎背光福拜,“公子。” 入夜时分,奶娘步履匆匆地牵着睡眼惺忪的乐菲走出空荡无人的院落,一拐角又来到平日守卫森严,今日却无人看守的内府西门,一路匆匆前行,直奔西南角的小门。 “陈娘,慢点,我要跟不上你了。”乐菲娇声连呼。 奶娘一个激灵,立刻俯下`身子掩住乐菲的嘴,前后打量有没有引来其他人。 “陈娘,怎么了?”乐菲察觉到奶娘的异常,悄声俏气地问。 “小姐,快别说了,我们出去再说。”奶娘站起身,继续拉着乐菲赶路。 乐菲迈着小短腿一路跟得踉踉跄跄,但也隐隐约约知道陈娘的紧张,不敢再多声说话。 眼看就要到了西南角的小门。 “陈娘,我们要出府吗?”乐菲不肯再走,小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小姐快别多问。”奶娘一把抱起乐菲,边走边说。 乐菲环住奶娘的脖子,把头埋在上面,有些哽咽地问,“陈娘,三哥也跟我们一起走吗?” 奶娘脚步一顿,眼眶有些泛红,却不说什么,只快步来到西南小门。 那里平日里是仆从杂役进出府运送货物的地方,上不得台面,却也方便攻破买通,因而此刻空荡荡的门前只有一道朱红门栓,由着奶娘去拉开,逃出这囚人的府宅。 奶娘抱着乐菲顺利地来到了柳府南面的第二条窄巷,一辆普通的马车正停在那里,披着黑衣斗篷的女子从车厢里探出头来,正是景雅无疑。 看到奶娘和乐菲,景雅立刻下了马车,车厢里的另一个中年男子也跟了出来。 景雅作为任青的姬妾在任府时也常去照看乐菲,乐菲对她也是熟络,“景姑娘,是你。”乐菲张开双臂由着景雅把她从奶娘那里抱到自己怀里。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折辱 作者:温盈 第5节 “三公子呢?”景雅看着奶娘,眼神有些严厉。 “三公子说,让小姐先走。”奶娘有些哽咽道。 一旁的男子拦住了就要发火的景雅,示意她抱着乐菲先到车厢里去。自己则走过去悄声质问奶娘,“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奴婢怎么能左右公子的意思,”奶娘看着乐菲被抱走,眼泪再也忍不住,“三公子说他若一同走了,柳大人肯定会立刻发现,到时候便是小姐也走不了。” “难道公子就不走了?”男子压抑着声音着急道。 “这个公子没有给奴婢说。”奶娘一边抹泪一边道,“公子说柳大人每日都要见到他,他只要在府里一日,柳大人便少一日发现小姐已经走了的事。” 男子气得甩开奶娘,走到一边去思考对策。 奶娘蹒跚地走了几步,来到车厢前把身上背的包袱递给景雅,细细嘱咐她乐菲平日的饮食和习惯。 “现在别说这么多。”景雅心中不悦,语气也有一点不耐烦,“快把单大哥叫过来,我们回去再商量怎么劝服公子,你先上来吧。” 奶娘轻轻摇摇头,退后几步流着泪朝马车叩首。 “你这是在做什么。”景雅把乐菲留在车厢里,自己跳下马车。 “奴婢就不跟着小姐了,若是奴婢走了,这日日给小姐院子打扫的人也有可能发现,奴婢留在院子里,就说小姐身子不舒服,出不了门,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奶娘抹泪,“景姑娘您带着小姐走得越远越好。” “你,”景雅一时说不出话来,柔声道,“你留在这里便是送死啊。” 奶娘点点头,流着泪道,“我已经当小姐是自家孩子了,小姐多平安一分,便是我死了也值了。” “陈娘!”乐菲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轻唤。 “小姐好好听景姑娘的话,陈娘有事先回家几天,过几日便跟着三公子去找你。” 乐菲含着泪点点头,“那你要早些回来才是。” 第三十四章 成王在盛京逼迫他的幼弟退位,隔日赶往皇陵祭祖,结束之后,便昭告天下杨氏唯一的孝子贤孙将于半月后举行登基大典。 柳渊作为开国重臣,已接到尽快赶往盛京的皇旨。 兽纹补子官服,犀角玉带加身,昂藏七尺,面如冠玉,现如今,柳渊已成为整个新国里最炙手可热的达官显贵,青年才俊。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含着笑意的低沉声音响起。 任青闻声抬头,是一身肃穆官服的柳渊。 “没什么,”他起身去引柳渊坐下,还没走几步,就被柳渊从后面环腰抱住。对方刚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肃杀的寒气,透过衣服一丝丝传给任青。 柳渊把下巴埋在任青的颈窝里,低声道,“这几日太忙了,都没得及看你。” 任青顺从地被柳渊抱在怀里,“你过几日就要去盛京,这几日准备朝礼,自然是要忙些……”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柳渊轻轻打断,“我要听的不是这些,你就不会说你很想我吗?” 任青一愣,沉默不语。 柳渊等了一会儿,自嘲地笑了起来,“算了,你就是连哄哄我也不愿意。”也不等任青说话,又道,“我吩咐了管家,我不在的时候,你也不要拘在这里,想去哪里给他说一声,带几个侍卫去散心便是。这次白九和沈啸与我一同进京,他们的人也不敢动你。” 任青点点头称好,又道,“你与白军师他们不再置气了?” 柳渊笑了起来,一边回答,一边手却不老实地上下其索,“出生入死的兄弟之间哪有这么记仇,何况他们也是一时心急。”他顿了顿,“不过你放心,我早就派人盯着他们的人了,便是他们的一个苍蝇,都飞不到这里来打扰你。” 任青被那双越来越肆无忌惮手搅得低声喘息,也听不清柳渊说了什么,忍不住开口,“柳渊,快停下。” 柳渊不理他,随口道,“我听着小婢子说,前几天你见了一个歌姬?” 怀里的人瞬间僵住。 柳渊停下手中的动作,“是谁,为什么要见歌姬?” “不过是个旧相识。” “旧相识值得一见再见吗?” 任青一阵沉默。 “公子,你要知道,你不可以再喜欢女人。 ”柳渊松开任青,转过身去给自己倒茶。 “柳渊,那我连见人的自由都没有吗。” “若是没有,那小婢子第一次同我说的时候我便会来问你,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柳渊淡淡道。 “柳渊……” “算了,不要再说了,我也不再问了,免得你再生气。”柳渊径直道,“我晚上还有事,这次只是抽空过来看看你。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说完,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深秋近冬的节气里一切都是萧瑟。 沈啸在城楼上看着景雅去而复返,淡淡道,“白九,你这一招,可是置人于死地了。” “我堂堂军师,最近一段时间这么忙还要因为这种事情劳心费神,真是大材小用。不过多亏了之前在任府任青纳妾的时候,去小酌了几杯,这才能认出这个女的来。” “所以你这就是你平时四处蹭酒席的原因?” 白九哼了一声,“你以为把这件事做到顺理成章是件容易的事吗,一点点的还不是要靠我自己慢慢琢磨。” “若是柳渊真的能如你所料杀了任青,也算是你的大功一件。” 白九轻哼一声,“事成了你应该怎么犒劳我。” “没法犒劳,只能说,恭喜你。以后不仅可以行军打仗,还可以参与攻心政变。” “沈啸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夸我一下你是不是会死。” “会。”沈啸说着,转身就走。 第三十五章 三更天,夜色浓重,寒凉如水。 “嘭嘭嘭”的敲门声显得格外突兀。 小婢子打开门,竟是乐菲的奶娘,打着哈欠问道,“陈娘,这么晚了,公子已经休息了。” 陈娘神色紧张,结结巴巴道,“小,小姐生病了,想,想请,公子,公子过去看看。” 小婢子皱着眉,还没来得及回话,任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后,对奶娘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奶娘嗫嚅道,“公子,公子我……” 任青看了一眼小婢子,止住了奶娘的话,“我跟你去看看。” 小婢子立马跑进里屋去给任青拿上披风披上,“需不需要奴婢去叫医官?” 任青止住她,“我先去看看再说,应该没什么大事。你留在这里吧。” 说完,随奶娘匆匆而去。 奶娘行得匆忙,任青跟在后面问道,“乐菲怎么了,你不是应该早就和乐菲离开这里了吗?” “公子别着急,小姐是走了,奴婢留在这里这怕别人发现小姐走了。” 任青温言道,“真是难为你了陈娘,你尽快寻机会离开便是,不要白白牺牲自己。”他话锋一转,“那这次你这么匆忙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景姑娘,是景姑娘回来想见公子。” 任青一下子顿住脚步,“她怎么这么胡闹!” “景姑娘说,您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我不跟你过去了,你快回去,然后和她一起离开。” “可是……”奶娘显然十分为难。 “快走。”任青厉声道,转身就要回去,却忽然僵在那里。 在路的尽头,遥遥立着一个冷峻身影,黑衣如煞,腰侧长剑在银凉的月光下闪着骇人的色彩,是柳渊。 “乐菲病了?”柳渊来到他身边。“我同你去看看。” 任青看到柳渊身后跟着的侍卫们,和小婢子。 “怎么不说话,快走吧。”柳渊道,“奶娘,快带路。” 奶娘一动都不敢动,只怯怯地望着任青。 “怎么不走?”柳渊皮笑r_ou_不笑地道,说着自己向着乐菲的院子迈步。 任青轻轻拉住柳渊,“别去,乐菲没什么大事。” “哦?”柳渊看向任青,眼睛里翻滚着怒意。忽而笑了,嘲讽道,“你这个哥哥现在变得可太不称职了。” “柳渊……”任青话还没说完,手腕猛地被柳渊握住,柳渊冷笑道,“走!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要劳动任公子大驾要在这个时候处理!” 浩浩荡荡的人马来到乐菲这个冷寂的小院。 “柳渊。”任青低声道,“不要进去。” “为什么不进去,”柳渊打量着窗纸上起立不安的倩影,“既然佳人有约,公子怎么忍心辜负她。” “柳渊……” “给我把门打开!” 侍卫们应声而动,门霍然打开。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七章 屋里的景雅一眼扫到任青,正要开口,紧接着认出柳渊来,不由后退两步,一脸戒备。 “果然是个美人,这个想必就是之前说的那个歌姬吧。”柳渊慢慢拍手。“可是怎么只见大美人,小美人呢?”他眼风朝奶娘一扫,“乐菲在哪?”奶娘吓得随即跪在地上,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柳渊何等聪明,奶娘这一跪他便知道事情已经出现变故,不由冷笑,“任青,任公子,你总是这样辜负我。” “柳渊。”任青知道事情已经无法隐瞒,道,“乐菲不能留在这里等死。” 柳渊回过头来看他,深黑的眼睛犹如地狱般幽暗,一步一步逼近过来,“我给你过的许诺你从来都当耳旁风是不是。”他笑了笑,“所以这次是什么?把乐菲送走之后,打算带上美人一起离开我,双宿双息是不是?” “柳渊你误会了,她与这件事情毫无关系,不过是我的旧识……” “不过是你的旧识?任青你当我是傻子?什么样的旧识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见面,什么样的旧识要深更半夜到你妹妹的房间里来幽会?”柳渊的声音越来越冷酷,“任青,任公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不能再喜欢女人了。” “柳渊,你这个白眼狼!”景雅怒道,“你从任家学好本事,反过来灭了任家不说,还要这么对待公子!” “景雅,不要再说了。”任青道,转身正要向柳渊求情,却看到柳渊古怪地笑了起来。 “景雅?原来你就是景雅。”柳渊笑道,“任公子好演技,我竟然不知道任公子和他的妾室居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暗通款曲了这么久。说什么旧识这么隐晦,为什么不直接说是旧情人?” 呼啸的剑锋倏忽出鞘划破空气堪堪抵在景雅的脖子上。 任青立刻紧张地握住柳渊的剑柄。 他不能再看着景雅像路宇那样死在自己面前。 任青的一举一动柳渊都看在眼里,心头便如油煎火烧,“真是郎情妾意。怎么,任公子舍不得,”他笑道,“也是,是我横刀夺爱木奉打鸳鸯了,”沉默片刻冷声道,“对,是我这个小人耽误你们双宿双栖了。可我今天偏就要活剐了她!” “不要!”任青护住景雅,道,“柳渊,是我想要走,你不要迁怒她。” 柳渊看向任青,笑道,“我本来以为我好好对待你,你总有一天会感动,主动留在我身边。可惜我错了,”他慢慢伸手擒住他的下巴,“对你好只会让我自取其辱。” “柳渊随你怎么对我,我求你,放过她。” 柳渊剑眉倒竖,点漆般的眼睛里全是y寒的冷意。“谁给你的资格来喊我的名字,谁给你的勇气来给我提要求,任青,我是不是太宠你了,才会让你觉得我还是之前那个任你欺辱的家奴。” 他徐徐走近任青,像一匹饿狼亟待撕碎眼前的猎物,“你以为没有乐菲我就治不住你了吗?你错了,我有的是办法折磨你。你不过是我的一条狗,我的男妾,你明不明白,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女人在一起了,你喜欢女人是没有用的,任青,你再喜欢,也还是要留在我身边。”柳渊盯着任青,怎样才能让他死心,征服他,让他永远也不要想着逃跑,“你要做的是好好伺候我,而不是妄想和你以前的妾室卿卿我我。” 任青看着他,一言不发。 景雅忍不住骂道,“你这个变态,你喜欢男人,公子可不喜欢。” “不喜欢,”柳渊盯着任青慢慢道,“你错了,你的公子在我身子底下伺候我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喜欢。” 任青白着一张脸任凭柳渊羞辱。 “你!”景雅气愤得说不出话来。 “我最喜欢你张着腿哭着叫我停下来的样子。”柳渊恶意地继续,“我在你身体里的时候那感觉比上女人有意思多了,我若是把你带到小倌馆里,我看那里的男人会像得了宝一样让你一天哭到尾。” “柳渊!”任青轻轻握住柳渊的胳膊,声音有些发颤,压抑着求道,“不要再说了。” “我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吗?”柳渊厉声道,“为什么不说?怕你的女人知道你在别的男人身子底下的s_ao样吗?” 任青的颤抖隔着手腕传递给柳渊,让他不由心中一软。转眼却看到咬着牙泫然欲泣的景雅,又是一阵怒火中烧,一把甩开任青的手反过钳制住他。 “不如现在就让你的妾室看看你是怎么侍奉男人的。” 任青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的后退几步却又被柳渊强有力的手腕扯了回去。 他之前的手脚都被利刃刺穿过,力量上早已远远不及柳渊,对方的钳制对他来说就是坚不可摧的钢铁。 “柳渊!”景雅厉声道,“杀了我吧,你别碰公子。” 柳渊赤红着眼睛盯着任青,口中却是回应景雅的喊话,“杀你是迟早的事,他早就是我的禁脔,我想什么时候要他,就什么时候要他。” “不要,柳……柳大人,不要。”任青看着景雅,奶娘,小婢子和满屋的侍卫仆从,低声哀求。 柳渊置若罔闻地扯着任青把他推倒在屋中央的八仙桌上,桌上的茶杯茶壶哗啦啦碎了一地。任青挣扎着起身,却被柳渊单手狠狠地按回到桌子上,强行用身子分开他的双腿,右手一把扯开任青的中衣。 胸膛猛然间暴露在空气中,任青竭尽全力抓住柳渊的右手,语气里是从来没有过的低声下气,“求你,放过我,柳大人,求你。” 柳渊右手轻易摆脱开任青,捉住他的双臂锁在头顶,笑道,“晚了。”说完俯下`身子用唇舌去戏弄身下的人,任青紧绷着身子,可胸口的侍弄像一阵阵酥麻的暖流不可遏制的传向四肢百骸,仿佛入骨的啮噬,一波一波挑动着他的情`欲,愈发无力挣扎。柳渊的手却还不罢休,慢慢地伸进对方的衣裤里,暧昧的抚慰。 “啊,不要。”任青忍不住低声呻吟。 柳渊笑了起来,“还说你不喜欢,你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说着,便要脱掉任青的裤子。 “不要!”身下的人双手被固定住,纤细的腰肢剧烈的起伏挣扎,看得柳渊一阵躁动,“柳渊,不,柳大人,不要,不要在这里,”任青声音低得打颤,“让他们出去好不好?” 柳渊停下手中的动作,冷笑道,“不想要让他们看?不让他们看怎么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他忍不住狠狠掐了一把任青的腰r_ou_,对方痛得一阵打颤,“不让他们看怎么让他们知道你只是一个禁脔。”他说着手往下滑摸到任青的裤带,便要扯下。 “不要,不要。”任青瑟缩地往后躲,可双臂被牢牢地固定着,已经避无可避。 柳渊的眼睛赤红的像一头野兽。 究竟是什么激怒了他,是因为乐菲还是因为景雅? 任青无暇多想,柳渊对他的羞辱仿佛是灭顶之灾,是荒诞的噩梦,他疯了,而且想要把自己一同拉入地狱。 第三十八章 任青拼尽全力翻下桌子。 地上一地的碎片,是先前八仙桌上茶杯茶壶的残骸。任青避无可避跪伏在上面,一时间鲜血淋漓。 “被动!”柳渊怒道,去捉任青,却吓得对方完全顾不得满地的瓷片,慌张用手撑着后退,留下更多鲜红的狼藉。 一步步逼近的柳渊犹如夜叉修罗。 任青在刺痛中后退,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命运和他纠缠在一起,又是什么时候,他竟然成了自己命运的主宰?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不由自主地为他让步,都为他牺牲,可到头来,却被逼到如此地步。 “柳渊,别再过来了!”任青仓惶之中拾起地上的瓷片横在喉间,“我欠你的已经还清了,你若还觉得不够,我拿这条命还你,”他微微的轻喘,刚才的情`欲在他身体里还尚未褪去,赤裸的肌肤上还残留着靡样的绯红。 “你已经成功了,不值得再让我拖累你。”鲜红的血从任青受伤的手上留下来,顺着指尖的瓷片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开出一朵朵艳丽的花。 “柳渊,你饶了我吧。” 柳渊快步靠近他。 握着瓷片的手刚要用力,手腕便被牢牢握住。 任青抬眼,对方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孤愤的火焰,“我饶了你,谁饶了我?” 他的目光顺着滴落的血液坠落,眼神一时间有些柔软,但随即又被冷漠代替,“任公子,你太懂得在我面前装楚楚可怜了,次次都饶了你,只会让你觉得我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傻瓜。” “不,不是,”任青禁不住又后退,却被柳渊拉着手腕一下子站了起来,一双手牢牢锁在身后,腰身紧贴对方,扣在他的怀里,“柳渊,我没有办法再补偿你了。”任青痛苦地摇头,这样的柳渊他不认识。 “有,你有的是方法补偿我。”柳渊低声道,带着疯狂的意味,“你不喜欢让他们看着,那让他们下去便是,反正,他们已经知道,你是谁的了。” “高兴吗,人都走了。”柳渊把他放在床上,自己则伏在他上方。 “柳……柳大人,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对方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来的是一阵强过一阵的压迫感,任青垂下眼低声问,“怎么做才能让你结束?” 任青看不到对方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怎么样的意味不明,沉了半晌,低沉又冷酷的声音才缓缓响起,“等我玩腻了你。” 还不等任青出声反驳,唇舌已被堵住,颤栗通过对方传递而来,体内尚未被完全熄灭的躁动又被轻易燃起。 柳渊一言不发地继续先前被终止的行动,这回对方身上的衣物被轻易的除下,身下的人骨r_ou_亭匀,高贵得一尘不染,仿佛九天谪仙,皓空明月。 可他偏要让这仙人坠落红尘,偏要让这新月染上瑕疵。 他把自己引入这荒无人烟的境地,就不能再旁若无人若无其事的走开! 蓄势已久的利器狠狠地刺入,就让他和自己一起留在这地狱。 反复的抽动,引得身下的人克制不住地泄出丝丝呻吟和啜泣,“慢一点,慢一点,不要,不要再进去了。” “你喜欢吗?” “停下,求你,柳渊,我求求你,快停下。” “你在哭呢,我的公子。” “柳渊,”任青颤抖着伸出手扶在紧握在自己腰上的双臂,哀求,“不要再动了,求你,快停下。” “你在口是心非呢,公子,你明明很喜欢。”柳渊沙哑着嗓子低声道,这个人就被自己这么贴身抱着,就这么在自己耳边委屈哀求地低喃,他曾经是多么出色的人啊,引人瞩目的贵公子在政局纷争中纵横捭阖,也在文人雅士中一展才学,如今他俯在自己的身下,由自己赋予他快乐。 即使这快乐被他厌弃。 第三十九章 “听说昨夜柳哥那里发生了大事?” 李迅看了一眼兴奋地直搓手的白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白大人……我……其实……”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吞吞吐吐地,”白九恨不得上去抓他两把,“柳渊别的毛病你学了也就算了,怎么这不把话说清楚的毛病也学了个十成十。” “白大人,柳大人自从知道您找我谈了以后,也不让我随便进府里了,昨天晚上的事,我也只是听说啊。” “那就快说你听到了什么?或者再直白一点,那个人,他死了没有?” “没有。” 啪嗒,是白九刚拿起的瓜子掉到地上的声音。 这对于白九来说,不单单是他初次涉水攻心计上的失误,这简直就是对他这个天才军师个人谋略上的全盘否定。 “柳渊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了?我不记得他原来脾气这么好的?”白九忍不住悄悄自言自语。 李迅低下头默默翻了个白眼,抬起头一本正经道,“大人不必太担心,听府里的人说,柳大人把人关起来了。” “你们孩子就是好打发,关在哪,还不是关在他柳渊的府里?”白九冷笑,“那顶个屁用,那个人冲他笑两下再说两句软话,他骨头都能酥了。到时候还关着?供着还差不多。” 李迅又赶快低下头翻了个白眼,恭声道:“听说是交给了府里的管事处罚。” “交给管事,管事还不是听他柳渊的!”白九摆摆手,“你回去吧,以后别跟着柳渊学,整个人都学窝囊了。” 李迅火速“嗯”了一声,赶在翻白眼之前转过身去,柳大人最近不正常,白大人也变得粗俗了,整个军中最清醒优雅的只剩下自己和沈将军了。 幽暗的墙壁中镶嵌着巨大的铁环,长长的锁链从铁环中蔓延出来,束缚着牢里人修长的四肢。 任青倚靠在墙角,冷汗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打shi沾着血污的衣袍,身体内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不断地重复昨夜对方的残忍,连同潺潺的黏腻,提醒着昨天的不堪。 “公子,吃饭了。” 牢门被打开,小婢子走了进来,怯怯道。 任青想让她出去,可张张嘴,却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公子……”小婢子喏喏道。 “他不想就不给他吃。”冷酷的声音骤然响起,冷峻的身影背光而出。 任青的理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先一步动作,骤然后退,带动着锁着他的铁链窸窸窣窣一阵响动。 第四十章 一片死寂中,他听到对方的呼吸,带着压抑的风雨欲来。 忽然柳渊笑了起来,“怎么怕成这样,昨天你还不是特别享受吗?” “没,没有。”拼尽全力,只有这两个字。 柳渊沉默良久,开口道,“好,很好。任公子现在这么清高,那待会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有多高贵。” 话音刚落,一个仆人捧着盒子走了进来。 任青一动不动的看着柳渊。 “任立的看家之宝,”柳渊冷笑,修长的手指打开盒子,三粒珍珠大小的药丸无辜地躺在里面,他伸手捏出一颗,“今天也让他的亲生弟弟领教领教。” 任青吃力地扶着墙站起来。 “任公子这么洁身自好,你哥哥那些宝贝你可能都没听说吧。”柳渊拿着药丸慢慢走近任青,“这是他专门用来调教不听话的屋里人的,宝贝得连逃跑的时候都舍不得扔下,特地带在身上,正巧便宜了我,哦,不,是便宜了你。” 任青惊得猛地朝一侧退后了几步,柳渊看他走得一瘸一拐歪歪扭扭,不由想到昨晚自己的暴行,心里一软,正想放他一马,刹那又想到他一面对着自己虚与委蛇,一面偷偷私会景雅送走乐菲,甚至计划逃走,又如鲠在喉,逼着自己冷下心肠。 他越走越近,逼得任青贴着墙一步步后退,手脚上的铁链被一点点拉起。 “还跑?”柳渊笑道,面前的人就像是一个风筝,现在拴着他的风筝线已经抻直。 “柳渊……”任青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似哀求胜似哀求。 “乖,任公子张嘴。” “不要,不要成为任立那样的人。” 柳渊一愣,随即笑道,“为了你, 我成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他把那药丸慢慢递送到自己嘴里,擎住眼前愣住的人,低头吻了下去。 药丸一点点地递送过去,直到确定对方咽下去,柳渊才放过他。 “柳大人!”一声惊呼。 柳渊回过头去,是过来传讯碰巧看到这惊人一幕而愣住的李迅。 “你过来干什么?”柳渊不耐烦地问道。 李迅愣在那里,看看一脸红晕倚靠在柳渊怀里的任青,又看看一脸被自己搅了好事分分钟就要杀人的柳渊,一时想打死刚才情不自禁叫出声的自己。 “问你话呢!没事快滚!” “成王下旨了,让大人五日后进京觐见。”李迅僵硬又快速地道,一边想着尽快说完保命,一边大脑还在不由自主地回味刚才颠覆他男女纲常认识的一幕,“白大人让我请您过府一趟商讨一下相关的事宜。”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过去。” “是!”李迅僵硬道,“那我走了!”说完也不等柳渊答他,转身就走,这惊天的一幕他必须赶在柳大人过去之前说给白军师听。 赶走了李迅,柳渊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 原本苍白的脸已经染上了暧昧的潮红,连同喘息也变得不规律起来,无端端让人心动。 纤长白`皙的手无力地搭在自己的手臂上,仿佛是一个溺水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渡药的时候他自己也沾染了些,柳渊情不自禁地搂住对方的腰。 却听到对方无奈的声音,“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你才能收手。” 柳渊冷静下来,松开手,只暗地里虚虚扶着对方,笑道,“毁了你,毁了你我就放过你。” “现在还不够吗?”一双shi漉漉的眸子不自知的惹人心怜。 “远远不够。”柳渊看着任青挣脱开自己,无力地倚靠在墙上,“任公子不用担心,这次我绝不会碰你,”他清清嗓子,“我还有其他事要做,不在这里碍你的眼了。任公子你,慢慢享受吧。” 第四十一章 柳渊全没有想到白九他们竟然拖了他这么久的时间。 上到贡品朝拜,下到仆从打点,远到派系站队,近到新晋红人,点点滴滴,说是细枝末节,却是让他一件都推脱不得,只得耐下性子一一放在台面上细细商量,脑里心里却是想着府里锁着的那个人。 偏又大事在身,闲杂人等都被打发了出去,也不好叫下人传话,只能生忍着心头的那一阵油煎火烧百蚁噬心。 “只等着成王登基大典这一天,也是咱们兄弟几个飞黄腾达的日子了。”终于商量的差不多了,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个,白九喜气洋洋拍手道。 就连沈啸也是一脸感慨,“这一路披荆斩棘,哪能想到可以活着等到这一天。” “倒是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柳渊立起身来,无心多待,一边去取自己的披风,一边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你们也是知道的,凡事安全为上,宁肯步步为营也不要贪功冒进。” “这好不容易沈啸不说煞风景的话了,又轮到你了。”白九撇嘴,“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他说着,起身拦住收拾妥当就要离开的柳渊,“这么晚了你还回去?就在我这里凑活一宿呗。” “不行,我认床,必须回去。” 他没想着事情会商量到这么晚,他给任青的药据说药性猛烈,他本只是想小惩大诫,一两个时辰便放了他,甚至可能都要不了那么久,他就会赶在任青向他屈服之前率先投降。 可如今已近四五个时辰过去了,他都不敢想任青究竟忍受着怎么样的折磨。 “你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成了亲,必须回去陪媳妇过夜呢。”白九翻了个白眼。 “滚蛋。”柳渊骂道,开门就走。 府里幽暗的地牢里,狱卒引着柳渊和随侍快步前行,一片寂静中隐隐传来小姑娘低低啜泣。 柳渊来到牢房门口,看到守着的小婢子,皱眉道,“你在这儿好好守着,哭什么?” 小婢子跪在低声哭道,“大人放了公子吧。都是奴婢不好,惹得大人生了公子的气,大人罚我吧,放了公子吧。” “这里又有你什么事。”柳渊淡淡道,说着示意狱卒开门,也不理那婢子,自己快步走了进去。 一片黑暗,柳渊借助淡淡的月光,找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安安静静,全没有他想象中的呻吟难耐。柳渊从狱卒手中接过提灯,示意旁人出去。 将提灯放在一侧,柳渊慢慢走过去,朦胧中,任青埋头抱膝蜷坐在那里,粗长的链条垂下来,牢牢锁在手腕上,蓦地让人心疼。 “任青。” 没有人回应他。 柳渊担心他是晕了过去,心中大骇,上前两步,便要抱他出去,甫一碰他这厚厚的冬衣竟被汗完全浸透了,触手又凉又shi。这深秋天气,穿着shi衣一会儿便是要生病,又何况任青这样子熬了这么久。 他不敢多想,伸手绕过任青的膝下腋下,正要用力,只感到一阵挣扎,是对方在用力避闪。 他看任青举止不像是被情`欲控制,应当是药性过了,心便放下了一半。只怕他在这y冷的地方得了风寒,想着赶快带他去温暖的地方,“任青,是我,”他低声道,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是我错了,我不欺负你了,我这就带你出去,去找大夫。”说着将披风脱下来盖在任青身上。 对方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手脚虽然似乎早就没了力气,却依然低着头挣扎着躲避着柳渊的触碰,手脚的铁链撞击在一起,叮当作响。 柳渊料想他肯定是因为喂药的事情,更加气恼讨厌自己,但心中再苦涩,也只得耐着性子去安抚任青,可没想到对方反抗的愈发激烈。 “任青!”柳渊心中着急,终于直接上手,轻而易举便捉住了任青,“你不要再动了,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身子下面的人抖得厉害,隔了好一会儿,终于缓缓地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向柳渊,却仿佛没了焦距,眼角已经染上暧昧的颜色,干净俊秀的脸上也带着不正常的绯红,贝齿紧咬着满是鲜血的下唇,血一滴滴留下来。 任青的药性还没过! 柳渊愣住了,心跳如鼓。 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眼前的人仿佛变成了玻璃做的,让他碰也不敢碰一下。 乌黑柔顺的长发失了发髻的束缚,披散的垂了下来,让任青带了一丝雌雄莫辩的风采,下唇上殷红的鲜血即便是在黯淡的月光下也似乎带着瑰丽的魅惑,可一滴滴的,却让柳渊莫名心疼。 “不要再咬了。”柳渊轻声道,像是生怕惊动眼前的人,“松开嘴。”他说着,伸手捏住任青的双颊让他松口。 触手一片shi漉漉的,满是水痕。 他哭了? 柳渊心里仿佛被针扎利了一样,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声浅浅的呻吟从任青被解放的双唇中泄了出来,直接让他僵住了。 辗转的呻吟仿佛是一个泄口,一点点听命于自身体内部那一阵阵磨人的酥痒,任青的腰不由自主地辗转摆动,仿佛点燃了新一轮的高`潮。 柳渊哪里见过这样的任青,一时之间脑子一片空白,不由去捉他的手。 “啊……”任青身子猛地一颤,忍不住向柳渊的方向探去,喘息变得更加急促起来,口中浅浅的呻吟也变得愈发难耐起来。 柳渊扶住他的腰。 腰上的手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肌肤上的渴求得到暂时的满足,却又在瞬间点燃更加强烈的欲`望。一声更加火热难耐的呻吟从任青口中吟唱出来,带着被满足的慰藉,和对更多触碰的渴求。 发出这一声呻吟后的任青似乎得到了一丝清明,短暂的静止之后,他挣扎地在柳渊怀里弓起身子。 遍体鳞伤的任青一举一动都让柳渊觉得楚楚可怜,“你在做什么?”柳渊已经不敢再强迫他了,虚扶着他轻声问道。 没有回答。 是任青在竭力找回意志。贝齿狠狠地攀附上已是伤痕累累的下唇,硬生生地把诱人的喘息锁在口中,因为强行禁锢快感而产生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跌落下来。 “任青,任青你不要这样。”柳渊小心翼翼去捉他,可一碰他,任青的牙便咬的更狠,身子也抖得更厉害,似乎以此来对抗即将压抑不住的对触碰的渴望。 说不得,碰不得。人明明就在眼前,却是动辄得咎的境地。 柳渊的声音隐隐发颤,“任青,我去叫大夫来,你等我。” “不,不要。”任青蜷缩着退回角落。 “不行,你这样下去不行。”柳渊克制住想抚慰他的手,低声道,“任青,我错了,我去叫大夫,你忍一忍。” “不要!柳渊,是你吗,不要叫人。”任青低喃。 柳渊不再听他的,起身就要走。 “柳渊!”任青急促的叫道,“不要,不要让别人看到。”大滴的眼泪从眼眶中掉落下来,一滴一滴似乎打在柳渊的心尖上。“你出去,我自己可以。” “不行,你不可以。”柳渊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中竟是一阵苦涩,他后悔了,也屈服了,折磨任青,是一件比折磨自己更甚的事情。 柳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你若是不愿意我来帮你,”他顿了顿,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那我把景雅带进来。你……和她,至少让她帮你熬过去。” “不,不用。”任青喃喃道,他已经被滚滚的情`欲燃烧得看不清眼前的人,只能朦朦胧胧看到个影子,热浪一阵接一阵的袭来,疼痒难耐,不断撞击着他本就摇摇欲坠的意志,“不要景雅。” 柳渊张张嘴,艰难开口,“景雅她服侍过你,”他顿了顿,“比较有经验,”他认输了,随便任青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他只希望能尽快结束这场由自己发起的折磨。 “不要,不用她。”任青艰难地发声。 “你到底在倔什么!”柳渊忍不住低声道,“你不愿意和我扯上关系,好,我成全你。可景雅是你的侍妾,你对着她又有什么可顾忌的。” 第四十二章 长久的沉默,几乎让柳渊放弃等待,想要直接出去叫人。 “我没有碰过她。”任青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暧昧的喘息中逃出来,徘徊在理智与失控的边缘。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折辱 作者:温盈 第6节 柳渊一愣,心跳快得仿佛要脱离身体的掌控,忍不住掰过任青的肩膀,低头去找他的眼睛,“你说什么。” “柳渊,饶了我吧,求你,出去吧。”任青摇着头,柳渊的靠近仿佛带着无穷的吸引力,让自制力几乎失控。 “什么叫你没碰过她。”柳渊不依不饶的发问,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手指微微发颤。 任青吃力地推拒着柳渊,“不要再逼我了。”他轻声道,隐隐带了一丝哭腔,身体的一阵阵潮热仿佛要把他融化了,意志力在一点点丧失,越来越无力去分出ji,ng神应对柳渊的逼问。 柳渊的黑眼睛厉得像是能把人烧出个洞,带着疯狂地执着,任青的破绽已经露出,他不能再放过他,他的直觉告诉他,若是让对方逃了,便是他自己的万劫不复。 他把任青按倒在地上,伏在上方居高临下,“你再不说信不信我在这里强要了你。” 任青躲避着柳渊带来的温热气息,顿了顿,艰难开口,“我从没在他们那里过过夜。” 当年任父察觉到任青的不对劲,便赐这两个姬妾来试探他,而他应承下来也只是为了打消了任父对他的怀疑,心里想的却是有朝一日再把他们送出去另许良人,不要耽误了他们。 从他明白自己对柳渊的心意以后,他就知道自己是这豪门世家里的怪胎,是对同性产生非分之想的变态,他怀揣着最不该存在的秘密,这秘密本该随着他逝去,而不是在这里被人生生逼问出来,就好像当众羞辱一般。 一阵沉默。 这长久的沉默意味着什么,是柳渊终于知道自己其实一直都和任立一样对他有着畸形的想法了吗?是他开始他后悔曾经对自己毫无防备的信任了吗?任青被充满情`欲的身体变化折磨的狼狈不堪,带着哭腔哽咽哀求,“不要再问了,柳渊,我求你,你出去吧。” 柳渊松开任青的肩膀,还没等任青松一口气。柳渊就扶着他的腰把他拉向自己,紧接着裤子便被一点点褪了下来。 双手被抻直的铁链桎梏在头顶,任青变得无从推拒,只得弓起身子试图躲避,却被柳渊牢牢地固定在那里,赤裸的肌肤暴露出来,带着难堪的姿态,彻底摧毁了任青的防线。 “柳渊,柳大人,你说过我说出来你就不会要碰我的。”任青哀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不能再做了。” 柳渊继续他的动作,置若罔闻。 任青的心一点点凉下去。 “柳,柳大人,”眼泪簌簌地掉落下来,“求你,饶了我吧。” 他想起柳渊曾经说过的话,他就是一个禁脔。 颤抖的身体被略带凉意的手轻轻触碰,带来的是难以言喻的快感。 “别怕。”柳渊嘶哑道。 还没等任青反应过来,胀痛的前端被纳入到一个温暖的所在,轻轻抚慰,小心翼翼,悉心讨好。 是柳渊俯首在用嘴服侍自己! 这比柳渊强占他更让任青震惊,可剧烈的快慰疯狂的扑面而来,强烈到甚至让他忍不住绷紧了身子,腰却被柳渊的双手牢牢固定住,被迫承受着动人的抚慰。 “柳渊,停下来,你不用这样帮我。”任青抖着嗓子道,低下头,对上的是英俊的,墨漆似的眼睛,沾染了些许的情`欲,却又带着让人疼惜的克制。 “停下来……”任青没有办法再克制,可身下青年的动作却有意似地越动越快,逼得他放弃最后的一丝挂碍。 良久,柳渊抬起头,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痕迹,哑着嗓子道,“公子。你现在好些了吗?” 任青看着眼前的柳渊,只感觉有些不认识他,他认识的柳渊是聪明的,骄傲的,不能忍受任何侮辱的,这怎么会是他做出的事呢,会心甘情愿的为他做这样事,做这样践踏自己的事情。 “公子,”看任青不答,柳渊缓缓站起身子凑近问道,“你好些了的话,那我先送你出去免得着凉。” 青年的眼角还带着暧昧的潮红,口中却是正人君子的彬彬有礼。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四章+第四十五章 柳渊等了一会儿,见任青不答,便转身出去问狱卒拿了铁链的钥匙,解开他的束缚,又用披风仔细地包裹好对方,打横将人小心抱起。 “为什么?”任青无力地靠在柳渊怀里,低声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没有为什么。”青年轻声回应,眼睛不由自主躲避着对方,“公子你坚持一会儿,回了房就暖和了。” “好。”任青闭上眼睛,顺从地伸出手勾住对方,干燥温暖的体温隔着衣袍隐隐传来,让人不由自主想去汲取。 房里是烧得正旺的地龙,还有柳渊吩咐下去的热气腾腾的温热的洗澡水。 柳渊把人轻轻放在床上,去解任青上衣的衣扣。 甫一碰上襟口,便感到身下的人一阵战栗,“柳渊。”语气是带着禁止的恳求,任青轻轻握住他的手,柳渊低下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下人的脸上又染上了不自然的潮红。 柳渊哑着声音道,“你放心,我不碰你。”他指指身后的浴盆,“你浑身都shi透了,要洗个热水澡再歇下。” 任青顿了片刻,低声顺从道,“好。” 由着柳渊除去早就shi透的的衣服。昨夜挣扎时留下的血污和施暴时的青紫在白`皙的身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看得柳渊手上不由一顿,全没想到自己昨晚在盛怒之下竟把人伤成这样。 “可以了吗?”任青看柳渊顿住,有些害羞的低声道。 柳渊回过神来,快步将人抱进水里。 “你出去吧。”任青躲在水里,低声道,“我自己就可以。” 柳渊看着他,漆黑的眸子深得像一潭古井,“你能行吗?”他的口气中温柔里带了几分不自然,“我是说,你身上的伤。” “没关系,”淡淡的喘息和忍耐混杂在任青的话里,“我自己可以。” 柳渊不愿再弗他的意思,只得点点头,道,“那你先洗,我待会再过来。” 说完便走出房去,心里却是放心不下,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又静静回到门前等着,免得任青洗完的时候找不到人帮忙。 他躲在门外听着屋里的声音,却是静得怕人,思索再三,终于忍不住唤道,“任青。” 没有人回答! “任青!你还好吗?” 一片寂静,仿佛屋里空无一人。 柳渊不敢再等,打开门冲了进去。 一缕缕黑发漂浮在水面上,人却是沉在了水里,柳渊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冲到浴缸旁边一把把人捞了起来。 怀里的人瑟瑟发抖,又是一副蜷缩的姿态,眉角眼梢里全是疼极了忍极了的欲`望的痕迹。 “又来了是不是?还是,这药效根本就没有过,是不是?”柳渊有些气恼任青的隐瞒,带着怒意问道。 “不是……”任青无力地摇头,喘息中带着呻吟,“你放开我。” “还说不是!你怎么这么嘴硬!”柳渊怒道,把外氅脱下来裹在任青身上便把人抱到床上。 外氅里的人一丝`不挂,靡红从内而外一点点渗了出来,带着惊心动魄的诱惑。 柳渊扣着任青的细腰,俯下头来,打算像刚才那样帮任青度过这次的情`欲。 却被任青双手捧住他的脸,柳渊抬头,看到对方秀雅的脸上由欲`望支配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不要,柳渊,不要。”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想活活逼死自己是不是!”柳渊起身反压对方在床上,力量的优势让任青看上去犹如任人宰割的羔羊。 “没用的……你不用这么帮我……”任青偏过头,眼泪便顺着面颊流到乌鬓,“任立的药,是惩罚内人的……”他顿了顿,哭道,“你让我自己熬过去吧。” “我看你不仅是想逼死你自己,你还想逼死我。”柳渊怒道,不再去理会任青的阻挠,打算继续刚才的动作。 “柳渊!”任青用尽全力拉住柳渊,张了张嘴,低声哭道,“不要管那里了……进来,进来吧。” ps我要是知道我今天要更新,我就应该早点开工……大半夜写文章满脑子都不正经。明天如果觉得不对劲这段可能删掉。 “你说什么?”柳渊的声音低沉得小心翼翼,仿佛面前是吹弹即破的幻影。 任青shi漉漉的长发散在床上,平日里温润俊秀的模样在此刻却带出一番雌雄难辨的滋味,浓密的睫毛挂着水珠轻轻地发颤,满是予取予求任人宰割的姿态。 “你说什么,任青,”柳渊慢慢俯下`身子,故意紧紧地贴在任青身上,愈发明显的颤栗隔着衣服一阵阵传过来,是任青失控的身体,带着呜咽的喘息,让柳渊也愈发激动,他低声道,带着循循诱惑,“任青,回答我。” 话音刚落,身下的人便凑近了他的嘴,轻轻地吻了上去。 柳渊睁大了眼睛。 这个吻在柳渊的唇齿徘徊,轻柔小心,几分逢迎,几分胆怯。 柳渊一动都不敢动,好像这是一场梦,稍一动作便会美梦破碎。 唇齿间的讨好得不到回应,身下人的动作顿了一顿,哀求中带了一丝绝望,轻声唤道,“柳渊。”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 柳渊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压下`身子将任青牢牢地束缚在身下,俯下头,将刚才那个未完继续下去。 不似任青的浅尝辄止,柳渊的吻激烈得任青让无力阻挡,牙关被轻易开启,一路攻城略地,最后找到的,是任君蹂躏的柔软唇舌。身体被肆意调戏,不由自主的呻吟从任青口中传了出来,情`欲被激烈的吻点得更高。 直到把任青玩弄得忍不住发出可怜兮兮的哭腔,柳渊才放开他,眼前的人身上满是情动的痕迹,满眼的温顺和楚楚动人,看得柳渊想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不由伸手分开任青绞紧的双腿。 “不要。。”尚存的羞耻感让任青努力合上双腿,偏过头去。 “公子你害什么羞。”柳渊温柔笑道。 ps 我知道很少!我知道只是r_ou_渣!但我已经尽力了……哭唧唧。明天再来点…… 又及,这个程度在长佩会被删文吗?违反版规了吗? 如果不行,我可以考虑放到微博上去。 “不是。” 柳渊看向任青。 “不是这样的。”任青眸子抬起来,闪烁着难言的情绪,随即又消沉下去,“其实你已经知道了是不是,”他顿了顿,是破釜沉舟的绝望,“我爱你……从很早开始……不是像朋友,也不是像主仆……” “公子……”柳渊睁大眼睛一时愣住了。 这个答案……是太出乎意料的,惊喜。 任青闭上眼睛不敢去看柳渊的表情,他回忆起柳渊被误认为喜欢同性时的愤怒,回忆起他在强吻之后说的错认,回忆起他对任立的厌恶,低声道,“对不起。” 一个有了感情的禁脔,算是什么呢? “为什么说对不起。”柳渊轻轻问道。 无法回答,无从回答。 眼泪涓涓地溢出来。 “柳渊,你是优秀的,是前途不可限量的,你已经证实了你自己。没必要,”任青顿了顿,“没必要把我这个丧家之犬的话放在心上。” “公子。” “我从未看轻过你,我之前在父亲面前说的话,只是想保全你。” “公子,”柳渊把头埋在他的颈项中,“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这重要吗?任青不说话,只默默地摇头。 “我是在做梦吗?”柳渊看着眼前的人,清秀端正的样貌,雅正的身姿,他属于自己了?甚至在很早之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的身体竟然有些克制不住的颤抖,轻声道,“公子,你说有可能我一直深深倾慕的人忽然告诉我其实他并没有厌恶我,反而也爱着我吗?” 怀里的人一僵。 “公子,我一直都在等你,等你说这句话。”柳渊吻了下去,从他第一次跪地宣誓效忠的时候,他就只恨自己不能和他并肩。他不能忍受自己躲在他的羽翼下受他庇护,他宁愿自己是他的盔甲,是他的保护者,愿意替他承担所有的危险,赴汤蹈火,甘之如饴。 “不,你说过,你不喜欢男人。”在那个强吻之后。 “那是我怕了,公子,你对我说男女纲常的时候我就怕了,我怕你骂我,我怕你赶我走。你没有办法想象我有多怕,”柳渊喃喃,昔日的苦涩如今竟有苦尽甘来的一天,“我没有办法停止对你的感情,哪怕是你在纳妾的时候,哪怕是你在赶我出任家的时候。” “柳渊我……” “公子你不用再解释,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他顿了顿,“哪怕你没有苦衷,我也认了。” ————————————————————尽量再来一章的分割线—————————————————— 自从没了存稿,感觉自己又过回了1点睡觉的生活。 第四十六章 后半夜竟是一夜旖旎缠绵。 次日一早柳渊便宣了医官来诊病,将任青前日手腿上的伤口包扎了,又追着医官下了滋补的方子赶快熬了送过来,这样他还是觉得不够,又亲自去厨房催了驱寒滋补的药膳来,才安生下来。 “我原先竟不知道你也是个对医官苛刻的人。”任青撑起身子倚在床上。 “连你也笑我。” 日子好像回到了以前,一个温和雅致,一个严肃羞涩。 “我哪里是笑你,”任青抿嘴,顿了顿,低声道,“柳渊,这几年委屈你了。” 柳渊一时屏息,任青的一句抚慰,他所经历的种种,便似乎都不重要,都是虚幻,唯有眼前的人才是真实。 他定定身,不管过去怎样,至少他现在是无比幸福的。 “那任公子打算怎么补偿我。”柳渊欺近他,黑漆漆的眼睛倒映着任青的影子。 任青脸微微泛红,蓦地回忆起那刚刚结束的颠鸾倒凤,一时大窘,斜倚着身子避开柳渊的包围,口中轻道,“你出去吧,我要洗漱。” “公子。”柳渊擎住他的手止住他的动作,这手上还细密得包裹着绷带,是在提醒着自己前日对任青的暴行。 柳渊心中一软,柔声道,“公子,你坐着,我伺候你。”说着起身将盥洗端到床榻前,伺候他漱了口,又拿了毛巾为对方拭面。 眼眸清丽如水,睫毛纤长浓密,此刻的任青披散着如云乌发,身姿单薄修长,一时竟让柳渊想起曾经那个天人之姿的评价来。 不禁开口,“公子,我有没有说过你长得很美。” 任青沉默一会儿,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一个男人,怎么能用美这个字。” “怎么不能?”柳渊心情大好,凑近他调笑,“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我说美,就是美。” 他说着将用完的毛巾掷回盆里,拿了梳子为任青梳起这一头长发。 “可惜过几日要去进京觐见,不然我可以天天为你梳洗。” 任青轻声道,“何日进京?” “明日就要走了。”柳渊梳头的手法很轻柔,“放心,我会派人守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任青愣了愣,点点头,“好。” “你不必担心,其实进攻碧海鸢城之前成王就答应过我,你,交由我来处置。”柳渊低声道,想了想又笑道,“他那时还以为我要把你大卸八块呢,哪里能想到现在我正在伺候你梳头呢。” “柳渊……”任青张张嘴,欲言又止。 “你不用担心。”柳渊抚住任青的肩膀,轻轻吻上他的头顶,“公子,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 发髻已经梳好,任青转过头来,用几不可察的声音道,“柳渊,此事你不必强求。” 柳渊显然没有听到任青的低语,只一心打量自己的手艺,笑道,“公子你梳了发髻果然俊朗了许多,不过还是长发披散的时候更美些,穿上女装只怕也是艳压群芳的美人。” “是吗?” “不如你穿上女装嫁给我,”柳渊笑道,“做我明媒正娶的妻。” “柳渊……” “不如你穿上女装嫁给我,”柳渊笑道,“做我明媒正娶的妻。” “柳渊……”任青垂下眼睛,“我不是女人。” “公子,我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任青闭上眼睛,不发一言。 甜蜜混杂着苦涩,一时竟不知哪一样更多一点。 第四十七章 刚吃过早饭,李迅便过来请柳渊处理公务,柳渊看看任青,低声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自然,”任青颔首,“你去忙你的吧。” 柳渊想了想,“我去把那婢子叫过来服侍你。” 任青点头,瞥见李迅一脸探究地看着自己,鄙夷又好奇。 小婢子进来,跪地行礼,“柳大人,任公子。” 柳渊嘱咐婢子道,“公子有伤在身,你好好伺候着,还有,给管事李力说,地龙烧热一点,三餐伺候好,若是有什么懈怠的地方,我亲自找他。” 说完又看向任青,正要说什么,被对方拦下道,“我会好好保重自己,有事自然会叫人。你有事在身,不要耽误了。” 柳渊笑道,“你我还不知道,别人若是不舒服,有五分说十分,你倒好,疼到十分,怕也是半分也不肯说。指望你照顾好自己,我可放不下心。”说完,又细细叮嘱小婢子一番,才转身离开。 任青送走柳渊,看着一旁怯怯的小婢子,道,“这里不用你候着,下去吧。” “公子。”小婢子扁扁嘴,看着任青身上的绷带,红了眼眶说,“对不起,都是奴婢多嘴,害的您受到大人责罚。” 任青淡淡道,“我没怪你,下去吧。” 小婢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用手背抹泪一边哭哭啼啼道,“公子你不喜欢我了。公子我错了,你别赶我走。” 任青看着梨花带雨的小婢子,饶是心事重重也要不得不分出心思来轻声安慰,“你的职责所在,所作所为并无不妥,我没怪你。” “公子我以后再也不多嘴了。” 任青摸摸小婢子的头以示安慰,“别多想了,你若是想留下来伺候,便留在这里。” 得了任青原谅,小婢子终于破涕为笑,急火火地端茶递水侍奉点心,以示忠心,反倒扰得任青不得休息,但又怕小姑娘多想,也不多说什么。 小婢子忙了半天,终于闲下来,看任青倚在床边看书,忍不住cha嘴道,“公子,您与柳大人和好了?” 任青一愣,想起互相坦白的昨夜,想起任青的示好,脸竟不觉有些发烫。 见任青不答,小婢子又贱兮兮道,“今天看柳大人对公子紧张得很,恨不得把公子拴在身边照顾呢。” 任青笑笑,“你一个小姑娘,知道的倒是多。” 小婢子笑得暧昧,“奴婢是在替公子高兴呢。”她想了想,又殷勤道:“我改天再拜托李管家给公子新做几件衣服。” “为什么?”任青不解。 “公子不懂,我们村里的新媳妇,隔不久都要置办好多新衣服的,还回去编新的好看的发髻,变着花的做点心做菜,这样才能更讨丈夫喜欢。”小婢子一脸老道,全没注意到任青变色的神情,“公子穿了新衣服,柳大人看了一定更喜欢公子。” ——————————————————————卡文的分界线———————————————————— 再往下写不知道会不会遭到质疑,如果有人和我一样敏感,我再解释。 ps之前偷懒没展开写二人过往,只自己悄悄写了大纲的结果就是很多地方我自己觉得有理有据而读者不觉得。接下来会补上,不过不会很长,只是不再侧面暗示而是正面梗概一下。 文章目前的进度在剧情上是2/3,所以目前的平和并不是最后的he,放宽心。 还有一个……不好意思的说……有没有打算评评分的小可爱 第四十八章 任青强颜欢笑,“不用了,我用不着这个。” 小婢子嫌任青不开窍,回想起前几日目睹的柳渊的暴怒,十分担心哪天任青再一个失欢柳渊,就被折腾的遍体鳞伤。她伺候久了任青,心里也喜欢这个温润如玉的公子,不由好言劝道,“公子虽然不是女子,不用遵守三从四德,但肯定也想让大人长久的喜欢您,奴婢虽然没出阁,但怎么伺候取悦夫婿也是知道一些的,公子您没办法给柳大人生儿育女,其他的事情可要多上上心啊。” 任青握着书的手微微发颤,耳朵里听着小婢子关于如何侍奉男人的说教,心里回忆的却是任家覆灭之前自己与门客议事的场景,他自幼学的是礼乐s,he御书数,想的是爱民与权谋,为的是治国平家,可万万没想到到如今竟要学习如何如女子一般伺候夫婿。 “你在这里说什么,”不知道柳渊什么时候进来屋子,听见小婢子的絮絮叨叨,冷冷道,“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教训。” 小婢子被柳渊吓得跪倒在地上,叩首不止。 “柳渊……”任青回过神来,低声制止。 柳渊一身官服,显然是刚处理完公事便匆匆赶回,也不愿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挥手让小婢子下去,“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这些混账话,别怪我不客气。” 小婢子心有余悸的急忙退下保命。 任青看柳渊立在那里,一身肃杀之气,不由温声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不这么早回来那婢子的混账话你还打算听多久。” 任青被反将一军,一阵沉默后,淡淡道,“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这样侍奉我,”话刚出口柳渊才想起自己以前对待任青的种种恶行恶语,口气又软了下来,“公子,我之前说的混账话都是气话,我没想过真的让你那样做。” 任青温声安抚他。“我知道。” “对不起。”柳渊低声道。 “柳渊,我没有怪你。”是他亲手将忠诚少年逼入绝境,那从绝境中浴火重生的将军,也理应由他来安抚。 柳渊低头沉默良久,慢慢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刀,“公子,你还记得它吗?” 任青心念一动,那是柳渊最初对他宣誓效忠时奉于头顶献给他的。 柳渊见任青沉默地眼波闪动,笑着道,“你把它扔了之后,我偷偷又捡回来了。” “柳渊……” 柳渊慢慢单膝跪在榻前,重复着六年前那个下午的动作,“公子,我再把他献给你,你还要它吗?” 第四十九章 任青的手轻轻抚过短刀,却不拿起,柳渊炙热的目光烧得他心头发烫。 “这刀你留着吧,”他垂下目光温和地看着对方,“你早就不是我的附庸了。” 跪着的青年抬起头,找寻他的眼睛,低声道,“可我还是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任青愣住,慢慢开口,“柳渊,今时不同往日。” 一阵沉默,柳渊低下头笑道,“所以,如今,你又要用什么借口拒绝我?” 早就该结束的人生,又怎么可以允许承诺的存在。可是这么伤人,又是他的本意吗?任青叹了口气,伸手扶起柳渊,“我又怎么会拒绝你,”他温声抚慰,“你临行在即,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和我讨论这些,等你从成王的登基大典上回来,我们再聊怎么样?” “为什么要等回来而不是现在?”柳渊抓住他的双臂,眼睛满是探究的牢牢锁着他,“任青,你有事瞒我吗?” 任青温和的口气里满是无奈,“我如今哪里还有本事瞒着你做什么事情。” “那你……” “给我一点时间,”任青轻拍柳渊,“你太心急了。”他顿了顿,又道,“你与其给我刀子说要为我做事,不如答应我,放过景雅和乐菲的奶娘。” 柳渊看着他,“我可以放过景雅,但他往后都不能踏入这府里半步。” “好。”任青温声道。 “至于奶娘,”柳渊沉吟,“你与其把她送走,不如让景雅把乐菲带回来。” “乐菲不能回来。”任青淡淡地说。 柳渊挑眉,“难道公子真的认为我会对乐菲不利?” “这豪门世家,牺牲我一个就够了,我想让乐菲快快活活无忧无虑地过日子。” 成王的旨意里给柳渊等人进京的时间很短,不过好在之前已有圣意让他们早做准备,是以这次接旨后的第三天,浩浩荡荡的人马便从碧海鸢城出发,赶赴京城。 临行前,柳渊吩咐管家李力在这府里不要再禁足任青,小婢子得知了消息喜不自胜,她小女孩心性,天生还玩闹,便整日撺掇着任青出门散心。 “有什么可看的?”任青笑道。这府里便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角角落落,没有他不再熟悉的地方。 “公子不要辜负了柳大人的一番心意啊。” 任青一顿,心里想的却是因为乐菲的下落,而与柳渊的那一场不欢而散。 “公子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长长见识,我进了这府里,还没有出过主院呢,之前公子不也是有自己的院子吗,公子不想再去瞧瞧吗?” 第五十章 看什么,看物是人非吗? 心里想着,却也知道天天逼着一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陪自己闷在一处,实在是太过狠心,“那便依你,出去走走。” 府里仆从三五成群,各司其职,许是得了管家的吩咐,见了任青倒也恭恭敬敬,任家灭族以后虽然所有的仆从都是新买,可这碧海鸢城却也不乏受过任青政令恩惠而感恩戴德的民众,有些进了府里来,虽然没有胆子做些什么,可看这曾经贵公子的眼神,终究是多了几分感慨伤感。 ————————————————————无话可说的分割线———————————————————————————————— 思考了一下,决定把这一部分彻底结束之后再开启回忆。 ps 我觉得前几天我不该留言反驳有些小可爱的观点。也不该把我对两个主角的看法写出来。毕竟虽然我脑海中有他们的形象,但未必就是我表现出来的。 可惜不能删除我的回复。 大家就当我啥都没说吧,你们的看法都是对的。 甫一踏出这院子没几步,管事李力便赶了过来。 躬身作揖,这仪态礼数倒是和对待主子一模一样,“公子这是要去哪里?”李力恭敬问道。 任青不懂为何李力如此紧张,温声道,“只是随便逛逛,让你做难了吗?” “不敢,公子言重了。”李力诚惶诚恐道,他想起柳渊临行前的嘱托,自家大人对眼前这个落魄公子的重视程度让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您想去哪里,奴才陪您过去。” “好。”柳渊点头,又看向小婢子,笑道,“说吧,你想去哪里?” “我陪公子散心,公子反倒让我拿主意,”小婢子撒娇,指头一下一下地轻敲下巴,“子院都离得远呢,我们不如先去先马监,我听说那里的有个满是锦鲤的湖。” 任青一愣。 先马监,原是任家蓄养门客的地方,然而任父生性多疑且刚愎自用,对于门客智囊鲜少放在心上,经久不来一次。任立则担心此地的门客都已被任青收买,因而遇事只喜欢和自己的岳丈亲随商议。是以到了最后,先马监竟成为任青一人常来的地方,直到他被父亲迁出宅院,软禁在先马监养病思过,这里的门客也因为被任父认作是任青的智囊余孽而被散尽大半,余下的迁到主院的听雅阁时刻为任父候命。 “公子?”小婢子唤道。任青回过神来,看着她和李力一脸探究地看着自己。 “这里现在是做什么用的?”任青问李力。 “回公子,这里是门客们住的地方。” 任青点点头,想是柳渊按照他自己被逐出任家时的记忆安排府中的各个院落,并不知道此地在他入主任家之前,其实荒废已久。 李力看任青不说话,道,“公子若是想去,小人可以前面带路。柳大人吩咐了,府里的各处公子想去便去。” 各色胖大的锦鲤在湖中游得快活,只是初冬时节,枝叶凋零,也没有什么景致可言。反倒是寒风凛冽,在湖旁站了一会儿就让人感觉凉气入骨遍体生寒。 任青打量四周,边廊庭院,一如当年模样。 当年他在父亲面前亲手写下了处死柳渊的批文。 任父却还嫌不够,吩咐他亲自观刑,亲眼看着那双黑眼镜里的忠诚如何变为厌恶。 任青想着,却仿佛回到了那天。 第五十一章 “公子,大人真的要你去?”路宇在一旁皱眉问道。 任青不答。 “一年前大人还对柳哥赞赏有加,他究竟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得罪了大公子吗?”曲涯不解,还没全部问完心中的疑问,便收到了路宇在一旁递送的噤声的眼神。 没有人知道柳渊何其无辜,任青就快听不清周围人的声音了,哑着嗓子道,“曲涯,你去帮我把司刑的沈宋大人请过来。” “公子,”路宇上前制止,“如果大人知道了……” “快去。”任青不理会路宇,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可终究是无能为力,向来与他交好的沈大人竟是连面也不肯露。 是他关心则乱,却已然打草惊蛇。 “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来吗?”任父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向任青问道,两旁是他的亲随侍从。 这次行刑是见不得人的家罚私刑,他无意让太多人知道此事,若不是有心教训他一心看好的儿子,他甚至都不会亲自过来。 “知道。”任青淡淡道,心里眼里全是那个殿下跪着的人,那个满身血污却骄傲得不发一言的青年。 “那你去找沈宋干什么?”任父的声音里渐渐带了严厉。 任青顿了顿,“父亲已经知道,又何必问我。” 平日里恭顺文雅的儿子如今竟变得如此冥顽不灵,任父被任青的语气激怒,“这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任青无心去分辨这句话对自己的前途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是自己害了柳渊,让他因为自己受尽折磨,一时竟分不出心思应对父亲的责难。 任父对着魂不守舍的任青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对殿下持杖恭立的侍从怒道,“打,现在就打,给我打死他!” 任青双手止不住的发颤,乱杖打死,是他在父亲的注视下,亲手写下的惩罚。 血慢慢地从那人的身子底下渗出来,红得耀眼,棍木奉打在身上的声音沉闷而刺耳,那人被打得渐渐脱力,无力地伏在地上。 “住手。”任青冷冷道。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任青。 柳渊也挣扎地抬起头来。 “父亲,”任青向任父作揖,双手隐于袖中,骨节毕现,“儿子知道错了。不如由我来亲自行刑。” 任父愣住,忽然合掌大笑,“好好好!不枉我一番苦心。” 仆从恭敬地把染血的刑杖递给任青。 “任三公子,”伏在地上的柳渊低声冷笑,体力的流失让他的声音变得格外嘶哑,“不愧是仁心善悯的任三公子。” “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这个家奴说话的份。”说话间,一杖挥下。 一口鲜血从柳渊口里喷了出来,“任三公子审时度势,让人好生佩服。” 一杖接着一杖,柳渊的笑骂毫不停歇,却渐渐失了力气。 直到一杖下去,迎接它的,只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任青俯下`身子,去探柳渊的鼻息。“父亲,人已经没气了。” 任父看了一眼身旁的沈宋,示意他做二次检查。 沈宋依言走到柳渊身边,刚要伸手探去,手腕便被任青握住,冰凉黏腻的触感,他抬眼去看,任青垂着眼睛低声道,“有劳沈兄。”便轻轻地松开了手。 沈宋不明所以,手刚探到鼻息,心便一阵狂跳,冷汗倏忽冒了出来:柳渊的鼻息虽弱,但规律有致,人没死! 他立刻抬眼去看任青,可偏偏任青低着头,不去看他,不发一言。再去看任父,威严审视的目光正紧随着他。 妈的,为什么要扯到这父子相争的关系中来!沈宋暗骂,不敢多做思忖,心里一横,跪地伏身,“禀大人,此人确实死了。” 任父面露欣慰之色,吩咐沈宋将人拖下去埋了,便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任青身边语重心长道,“这次你做得很好。” 毕竟是父子连心,他看着平日向来沉稳的孩子一时脸色煞白魂不守舍,温声劝导,“为父知道你不忍心。可你要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儿子知道。” “罢了,”任父一时也是心疼,“你心里不好受,回去歇两天,这柳渊不过是个下人,过段时日`你便慢慢把他忘了。” 第五十二章 “任公子。” 任青从回忆中惊醒过来,眼前一个门客打扮的男人正向他行礼。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折辱 作者:温盈 第7节 “沈宋?”任青有些吃惊,“你怎么在这里?” 沈宋上前两步,笑道,“竟然真的是公子?”他顿了顿,面上忽然露出尴尬的神色来,“我自然是做了柳大人的幕僚。” 任青心下了然,门客不同于家奴亲随,他们没有主人,他们只为最有权势的人服务。他曾与沈宋交好,但自沈宋被迫为柳渊杖毙之事扯谎之后,二人的关系便不复如前,如今他为柳渊做事,也称不得上是背叛。 任青点点头,“这乱世里,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 沈宋笑道,“柳大人入主碧海鸢城的时候,我还在担心公子会不会来不及解释,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早前还听李管事嘱咐大家见到公子要以礼相待。” 任青抬头,他没想到柳渊吩咐得如此细致,不光寻常奴仆,竟连门人幕僚,也要给足他面子。 “任公子有没有将后来的事告诉柳大人,若是大人知道您后来被任,”沈宋忽然顿了顿,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前任的主子,只好略过,“被囚禁在这里,还差点一病不起,只怕会更感激公子。” ——————————————————可能不能日更的分割线———————————————— 我可能是柳渊的亲妈,我虐不了他,一虐他我就卡(虽然我平时也卡) 最近有点忙,而且感觉每次更八百是不是有点太少了,我考虑一下攒到三千更一次。 回忆这边还没写完,虐柳渊我有点下不了手。 “原来公子之前住过这里。”小婢子在一旁cha话,连旁边的李力也一脸好奇。 任青点头,却不说话。 当年,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柳渊魂断杖下,赌着沈宋不会揭穿自己去谎称柳渊已死。等到应付完任父再便找人趁夜送走重伤垂危的柳渊。 更深露重,冷风戚戚。 路宇走近水榭边上的人影,低声禀道,“曲涯已经赶过去了,估计今夜就能将人送走。”他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公子为什么不亲自过去?” 为什么过去?过去还能干什么?不如永生不见。 隔了好一会儿,路宇终于又忍不住问道,“柳哥到底犯了什么事?” 始终都没有人回答他。 面前的人玉雕一般地一动不动。 就这样整整站了一夜,隔着水榭,隔着围墙,隔着十里长亭,似乎远远地看见那个人躺在马车里,渐渐安全。 第二天终于病倒在榻上,起初只是脸上白得吓人,下人随从问了任青只说是没事,可偏就是虚弱得连床都下不了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面子上有多平静,骨子里便是多炙热,心肺喉眼,都是火一般的烧,生煎哑痛,都是自己应得的报应。 偏他还不让人叫大夫,幸亏曲涯见势不妙,忙去禀报任父,才遣了人来看,可还是于事无补,汤药不断仍是挡不住整个人摧枯拉朽地垮了下去,高烧,胡话,淋淋漓漓的鲜血一口接一口,最后竟是连神志也是一日清醒一日糊涂。 整个院子都慌慌乱乱,连着任父也放下公事来看过几次,每来一次便是老泪纵横,医官也被遣来了一波又一波,任青却逐渐呈现出药石罔效的疲态来。 任立忙遣人做了一套寿衣出来,第一次呈给任父的时候还被一巴掌打了出来,等到第二次,寿衣却是被任父让人妥善收着了。 豪门世家,储位变换,一举一动,哪一个不是被人看在眼里小心计算。再优秀,一个将死之人也注定不能掌管整个任家家业。 任立,恐怕是任大人唯一的儿子了。 一时间,多少人投石问路,多少人改弦更张,多少人变换队伍,多少人落井下石。更何况,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柳渊没死的消息终究传到了任父的耳朵里,直接挑战了他一直以来专断独行的底线。一个柳渊固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原来自己看重的儿子其实一直都对自己y奉阳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能如此面不改色地做戏,那他私底下究竟瞒着自己在打什么算盘。 盛怒之下的任父哪里还管得上任青的身子,两根法杖架着便把人带到了主殿面前受审。 那日杖行有没有作假,究竟是不是偷偷放走了柳渊,是不是还对这人余情未了,心中到底有没有怨恨为父,有没有蓄养死士,收买了多少门人下臣,外务的城县里有没有私设的军队……问题一个接一个,环环相扣,意在赶尽杀绝。 任青抬头望向愈问愈恨的父亲,和他旁边一脸无辜痛心而又志得意满的任立。 权力是最甜美的毒药,父子兄弟,不过是一场笑话。 任青跪在地上强打着ji,ng神替自己一一辩驳,可莫须有的罪名尚且不能让任父尽信,又何况是证据确凿的柳渊未死一事。 任父愈问愈气,一番寂静中逼视着自己的儿子。任青几番开口,终是一言不得发。 气得老父亲起身离座,一巴掌狠掴下去。 任青低着头跪在地上,嘴角的血一滴一滴地落下去,这一场审讯对他来说是一场身心的折磨,体力逐渐流失,眼前一阵发白,耳边是大哥任立忠厚地劝慰,“三弟不要再执拗了,父亲仁厚,你不如实话实说。” 任青强自咽下喉头漫上的腥甜,跪伏在地,“是我一时不忍,放走了柳渊,请父亲责罚。”话音刚落,却再也抑制不住汹涌的痛意,大口大口地鲜血便从口中呕了出来,仿佛要将心肝脾肺统统卸个干净。 任立瞧着父亲愤怒的表情逐渐被心痛所取代,又怎么肯善罢甘休功亏一篑,痛心劝道,“三弟不要这么苛责自己,父亲不过是一时气极,你快些养好身子才是正事,这江山美人,又怎么会少了你的。” 男色与夺权,正是任父的心病,刚有的心软便被这一番话打得烟消云散,但终究是不忍心将病入膏肓的嫡子送入监房。只是又放心不下,便对先马监的门客大清洗了一番,再连夜将任青迁出自己的宅院转而软禁先马监,就连任青名下外城县的人马也被一一审讯。 削弱兵马,减除羽翼,才能让这个年迈的老人彻底放心。 本以为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好在任立乐极生悲,又犯了新的过错,惹了任父的烦,才给他在养病期间留出喘息保命的时间来。 第五十三章 “任公子当年病了一场,”沈宋见任青久不答话,替他开口道,“就是在这里养病的。” “公子的身子老是不好,”没有经历过当年惨事的小婢子捂嘴轻笑,“我回头要禀报柳大人,让他给您好好补补。” 沈宋闻言看了任青一眼,对方柔和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波澜,不由迟疑,欲言又止。 管事李力伺候久了,也是眼神伶俐的人,知道要给这两位旧识叙旧的空来,便拉了小婢子到一旁奉茶。 “您与柳大人现在,”沈宋停了停,在脑海中寻找合适的措辞,“已经这么好了?”任青和柳渊的关系在府中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扑朔迷离,他自然也是有所耳闻,只是不能想象当年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如今竟是在人下侍奉的娈宠。 “你说话倒是不像以前那样坦率了。”任青有些苦涩地笑了笑,继续道,“我和柳渊他……我只是想补偿他。” “公子,你这人,”沈宋道,“这本不是你的错。” “如果不是我,柳渊不会被任立那样欺凌羞辱。” 沈宋走到湖边,随任青一同看着湖里的锦鲤,停了好一阵,才犹豫开口道,“听说前阵子公子将六小姐送了出去。” 任青看向沈宋。 沈宋笑笑,“公子不必这么吃惊的看着我,府中上下对此事都有耳闻,不过,公子这样拂柳大人的面子还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确实让我佩服。” “我不过是想让乐菲远离是非。” “公子和我也算是故人。往先也曾是好友。此处也无外人,我就不妨直言。” 沈宋左右他顾,沉吟半晌道,“既然公子知道连乐菲待在此处都不安全,那为何你……据我所知,柳大人已经不再禁足公子,以公子的本事,大可以和六小姐一样,”沈宋顿了顿,低声道,“悄无声息地离开柳府。” 任青抬头看向沈宋,颇为感动,哑声道,“沈宋,当年我因为柳渊的事牵连到你,却没想到今日还能听到你的肺腑之言。” “我也知你是走投无路当年才出此下策,”沈宋顿了顿,又转言劝道,“你我都知成王是什么样的人,他身为庶子,光是身具天才明辨时局,又怎么能除掉毫无过错的新皇幼弟呢,坊间早有传言他刻薄寡恩,猜忌狠辣,追随先皇出兵的世家门阀都已经被灭门,公子,不是所有的人像柳大人一样,愿意尽弃前嫌。” “我知道。” “你知道继续留在这里会有性命之忧吗?” 任青看向沈宋,“所以我更不能走。”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不久成王便称帝昭告天下,鹅毛大雪也纷纷杨杨地来凑热闹,街上张灯结彩,一时普天同庆。 “公子不来看落雪吗?”小婢子兴奋地直叫。 屋里沈宋正在和任青一同下棋,自那日二人相遇之后,沈宋便常来找任青打发时间。 任青朝小婢子摆摆手,转头对沈宋道,“这是吉兆啊。” 沈宋皱着眉头,“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该你了。”任青打断他,指指棋盘。 沈宋正要开口再说,只听院落的大门突然打开,一行人匆匆地走了进来。 领头的却是李迅。 “李大人!”小婢子上前迎道,却被李迅一把抓住,问道,“任公子在哪里?” ———————————————————————————— 还有一段回忆没写……再等等…… ps为啥三千字看上去也这么少啊……太心塞了…… 第五十四章 他话音未落,便瞥见房里雅正的白衣公子,立刻撇了那婢子疾步进来。 “任公子,我奉柳大人的命令,带你离开。”李迅做事向来干脆利落,何况此次事态紧急,他象征性地一拱手,便要带任青走。 不料却被任青轻轻挣开。 李迅微微皱眉,他心里本就对任青颇为不屑,此刻更觉得对方婆妈,但碍于柳渊,也只得耐着性子道,“任公子放心,我此番的确是奉柳大人之命来的。”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封缄的信来递了过去。 任青却不接,低下头坐回椅子上道,“我不会走的,李大人请回吧。” 李迅眉头皱成一团。 他来时多少知道一点朝中的形势。 前朝三城九郡,任家占据最大的碧海鸢城,是抵抗成王的主要力量。当年成王为了避免过多树敌,曾与穆岱的城主暗通款曲,许诺只要他们中立便永葆他们富贵。不料登基没有几天,成王便违背了自己的诺言,任由自己的心腹将领王贤将穆岱何家全族押往京城,公开行刑。 世人皆知成王赏罚分明,却不知他睚眦必报嗜杀成性。连曾经暧昧示好的何家都落得如此下场,又何况是公开敌对的任家余孽呢。 这个道理,他知道,柳大人更知道。 当下唯一的办法,只有赶在成王的人之前带走这个自己主子心尖上的人。 李迅站在那里想了想,却没有犹豫多久,片刻就将手上的信封撕开取出信来,展开在棋盘上,“公子肯定认得柳大人的笔迹,还请公子信我,这确实是大人手书。”他抬眼看看门外,“公子我们时间紧迫,有什么疑问不如我们边走边说。” 任青低头看信,熟悉的字迹让人有见字如晤的感觉,他心头一软,又强自镇定,温声道,“李大人可知道,倘若我跟你走了,成王找不到人,等着你们的会是什么下场。” 李迅一愣,抬眼盯着眼前的儒雅公子。 “我只能留在这里,等着成王的发落。” 斩首示众,才是他最应该也是最体面的结局。 ————————————————明天,明天再来点的分割线—————————————————— 对不起……高估了自己的行动力……明天再更点……我错了,哭唧唧 ps我可能即将迎来阔别两年之久的感冒,小兴奋……呵呵 成王登基,论功行赏,柳渊功勋显赫,被封开国彻侯。白九沈啸作为军师和将军,嘉奖封爵自然也是少不了。 而碧海鸢城则作为奖赏成为他们的封地,昔日市井,一朝事成,便成为了高高在上的达官显贵。 觐见之后三人却不能即可回去,还要留宿在城中驿站,等待参加半月之后的祭天大典。待得新皇将自己的政绩上达天听,才算得上是真正变为真龙天子。 这京城的半个月多少也合了白九的性子,他本就是个好交际的,更是长于在寥寥数语中便将别人的老底套出来,此番和他打交道的都是人中翘楚,这大大增添了他套话的难度和趣味性,使得他对于拓展人际圈子充满了热情。 和他正相反的是柳渊。 作为和王贤一起仅有的两个开国彻侯,这两个英俊的年轻人是整个帝国最炙手可热前途光明的权贵。可柳渊是沉默的,低调的,新皇在斩杀了何氏满门之后对他的种种暗示让他心惊,他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当年成王的意思,他尽力去弥补,却无力承担预估错误的代价。 数九寒冬,即便坐在烧着火龙的房间里也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柳渊坐在大堂饮茶赏雪,心里默默计算李迅的脚程。一抬眼,便看到白九走了进来,步履之间几分虚浮,一副喝了不少的样子,不由皱眉道,“一天都没看见你,听沈啸说你去见王贤了?” 白九笑道,“以前也不见你对我的来去这么上心。” 他坐下来,拿过柳渊面前的茶壶,给自己自斟自酌了一杯才道,“柳哥,王贤是个聪明人。” 柳渊抬头看他。 “你看,明明我们才是击垮了碧海鸢城的人,王贤不过是由成王带着才占领了穆岱,可到头来,爵位最高的是谁,是王贤。”白九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柳渊,“柳哥,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柳渊看着白九不说话。 白九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一个字,忠。”他顿了顿,眼神变得狡黠起来,“还有一点,王贤知道圣上在想什么。” “我看你应该离王贤远一点才是。”柳渊站起来,无意与白九多说。可还没起身,衣袖便被白九拽住,白九笑嘻嘻道,“柳哥又怕我说你不爱听的话了。你不用怕,我说了也奈何不了你。要不然你也不会在我和你谈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还是让李迅出城。” 柳渊顿了顿,放缓了口气道,“白九,我们现在也算是功成名就了,还不够吗?非要搭上条人命你才开心?” 白九直勾勾地看着柳渊,“不是我要搭上人命,是圣上。穆岱的何家处刑那天你也去了,你有没有看到那天圣上的心情有多好。王贤太了解圣上了,何家要死,任家要死,所有见过他庶子窘态的人,统统都活不过明天。柳哥,你懂不懂,你执意留着的任三公子,是他妈的祸害。” 第五十五章 一股猛烈的寒风呼啸地推开门冲了进来,掀起两人的衣袂,眼前的白九神色冷酷眼神炙热,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柳哥,当年他可以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将你赶出任家,现在你为什么不可以为了我们的前途把他献给圣上。” “不行。” “大丈夫成大事不拘小节,柳渊,难道你真的为了儿女情长牺牲自己的前途?”白九背过身去,“柳渊,我认识的柳哥可不是这样的。”他顿了顿,让自己恢复平静,“我今天听说成王曾经应许过你,让你处置任青。” “不错。” “你有没有想过成王为什么肯这么做?”白九背着他冷冷道,“那是因为当初成王以为你已经恨任青入骨,一定会杀了他,才会卖你这个人情。” 柳渊不语,他在看到何家满门抄斩的时候,也顿悟了这个道理。他当初应该由着任青离开,而不是自负地把他锁在自己的身边。 “你知不知道圣上前日便派了人去碧海鸢城捉拿任青。”白九不去看柳渊的反应,“你猜他找不到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听谁说的?” “不管是谁说的,这都是一定会发生的,不是吗,”白九嘲讽地笑笑,“不然的话,你又何苦让李迅白走一趟。”白九转过身来,“柳渊,你好好想想接下来你该怎么办,是继续儿女情长还是以大局为重,为了一个必死无疑的人,真的有必要违抗上意吗?” 柳渊看着白九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出了神。 任青,是他心心念念,不忍舍弃的执念。 金边的白衣在熠熠的日光下泛着圣洁的光芒,身形端正修长,五官眉目如画。 是他将自己从任立那里解救出来,是他教会自己诗词歌赋兵法谋略,也是他向自己展示要如何规划城池,要如何礼贤下士,连他自己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眼里,看见的都是这个清雅公子,甘心为他驱使,渴望一亲芳泽。 可也是他,亲自给自己上了审时度势,冷酷决绝的一课。 五年前,任青成功地夺得了对丹凤城的掌控,与同胞兄长任立的争夺之中占了上风。 本以为可以一同返回主城的柳渊却被任青告知要留在这里。 “好。”柳渊垂下眼睛点点头,想了想低声道,“公子,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如果哪里惹了公子不痛快,我改便是。”柳渊不自然地说。 “你不必多想,”任青温声道,“丹凤地处边陲,我看西南山岭正适宜造建一处城防,已经吩咐了秦鹭,但他初来乍到,要忙的事还有很多,就特地留你在这里负责此事。你在我身边已久,也该试着独当一面,往后才能更好地帮我,是不是?何况这工程约莫一年就可以完工,完工之后你回来便是了。” 秦鹭是任青派系的老人,四十岁的年纪已经历任诸城知事,这次来照管丹凤本就是大材小用,又哪里需要柳渊帮他什么。 柳渊什么都知道,可还是抿着薄唇,点漆的眼睛牢牢锁着任青,“好,我知道了。” 余下的时间里,柳渊劝自己不要多想,日以继夜,半年刚过,丹凤的城防就已然完工,驻城守军也被重新整编收归,甚至还击退了两次不小的入侵。 “公子我回来了。”语气里是说不出的亲昵。 任青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喜悦,只笑着问道,“这一路可顺利?可曾拜见父亲?” “还未曾拜见任大人。” “胡闹!”任青收起笑来,“我陪你去拜见父亲。” 任青活在众人的眼睛里,他永远都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他是宽容的,是温和的,却也是循规蹈矩,一意孤行的。 所以在任立怀疑他们二人暧昧不清,任青便可以将他再派往他地以证清白。 “公子,你为什么要在乎大公子的无稽之谈?”柳渊看着任青,冷冷问道。 任青沉默良久,“你若是不愿意,你便当我没说。” ——————————————————————困到昏迷的分割线———————————————————————————— 天天都在想,究竟还要写多久这俩人才能再见上一面啊…… 第五十六章 可终归是晚了一步,柳渊还没来得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被任立找到机会,寻了个错处,几句责罚还没说完,鞭子便着急地甩了出去。 “你以为傍上了三弟,你便可以不将我放在眼里了?”任立蹲下`身子靠近半跪在地上的柳渊,“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就被那个伪君子收买得服服帖帖。” “大公子请自重。”柳渊背上一阵鞭打的灼痛,低头隐忍道。 任立怪笑了起来,随手抽出身旁婢女的发簪,一点点顺着鞭痕扎进柳渊的背里,“自重?怎么自重,你倒是教教我。” 柳渊痛得指尖抓地,锋利的簪头深深地刺进血r_ou_,一寸一寸,慢慢挑战他的神经。 “在我这里就是硬骨头一块,怎么到了他那里就任他搓扁揉圆的,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嗯?” “够了。”簪子忽然停止了它的征伐,低沉的声音在柳渊的身后响起。 “大哥这是在做什么。”任青的手制住簪子,平静的语气里含着少有的愤怒。 任立抬头,眼前的不正是自己的伪君子弟弟吗,“教训一个下人而已。”他毫不在意地笑笑,“三弟心疼了?” 任青不说话,权当没听见任立的问话,慢慢俯下`身子去找柳渊,“怎么不派人去找我?” 柳渊摇头,连日来任青对自己的躲避是那么明显,他怎么还敢去再去惹他的嫌。 “是我的错。”任青轻声道,伸手将地上的青年慢慢扶起,“我带你回去。” “怎么你想用对付曹成贵的态度对待我吗?”任立看着低眉颔首的柳渊气不打一处来,他究竟是哪里不如任青,父亲喜欢他,门客追随他,就连一个家奴都是两幅面孔。 “不敢。” “不敢?”任立横鞭拦住任青的去路,“我看你胆子向来大得很,今天这个人,我要亲自教训。三弟,我终归是你的大哥,长幼有序我看你还是要搞搞清楚!” 任青回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好,等我把人送回去,便到父亲面前亲自去听大哥的教诲。” 周围的仆从侍立两侧,默默围观着任家两公子的争执,任立被当众下了面子心中恼怒愈加,长鞭一挥便要去打柳渊,不料却被任青用身子护着挡下来,一道殷红的血痕慢慢顺着纱衣渗了出来。 “大哥满意了?还要再教训吗?” 那天三公子为护着家仆受伤的事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任立被任父叫过去骂了个狗血淋头,可却意外地没有受到任何责罚,倒是柳渊,原本让他留在主城任职的允诺改为驻守边境,边境连年饥荒,一年里已是多次暴动,明眼人都看得出此番调职却是明升暗降,暗地里责怪他这个挑起二位公子争端的导火索。 柳渊这才明白,哪里有什么是非公理,有的不过是尊卑亲疏。 “伤好些了吗?”任青挑开帘子走了进来,柳渊一阵心跳加速,他自那日起便没再见过任青,几番拜见都被路宇拦了回来,心里只觉得是任青怪自己给他添了麻烦。 “已经无碍了。”柳渊心里激扬,动作却是平静得很,起身行礼,“多谢三公子挂念。” 任青一阵沉默,半晌道,“怎么这么多礼了。” “这次连累公子了。我身子已经好了大半,过几日便能离城上任。” “不必了,”任青道,“你留下来。” 柳渊忍不住抬头,去看那青衫乌发,玉带峨冠的公子。 “我今早同父亲谈过了,父亲已经同意还是按之前许诺给你的,让你留在主城任从知军。” “为何任大人突然改变主意?” 任青垂着眼笑笑,“自是觉得你是个人才,还是留在这里堪当大用。” 曲涯在后面也措手笑道,“柳哥正好和我们一起张罗张罗酒席的事情。” 柳渊这才注意到任青身后的曲涯,对他说的不明所以,对他发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任大人赏了两个美女给咱们公子做妾,”曲涯笑得像是自己纳妾,“公子终于不再做孤家寡人了!” ———————————————————————————————— 谢谢留言打分的小可爱们!没有你们我不可能这么勤奋的!爱你们! fro 天天都在暗搓搓期待台风和感冒,以此来逃避干活的某温 第五十七章 柳渊心跳失了一拍,拿眼睛去找任青。 “你专心养病,”任青淡淡道,“不必c,ao心喜宴的事。”态度温和而疏离,好像之前的亲密无间不过是一场泡影。 喜宴自然用不着他c,ao心,府中一切自有管事打点,路宇等人也乐得帮忙打下手,他似乎成了府中唯一的没有被欢天喜地的情绪感染的人。 美艳的姬妾从侧门迎了进来,一身红衣的新郎笑着回应宾客的敬酒。 还要他在这里做什么? 柳渊甩开拉着他返回喜宴的曲涯,破天荒地出门买醉。 只有在一片浑浑噩噩之间,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才会走近他。 “终于找到你了,怎么在这里?”那人俯下`身子,靠近醉倒在地上的自己,叹了口气,“你平日里是不喝酒的。” 那乌发青衣,笼罩着银白的月光,仿若是误入尘世的谪仙。 “跟我回去。” 不,这不是任青。柳渊迟缓地摇头,今天的任青是一身喜袍的,他应该在喜宴上,或者在喜房里,围着如花美眷,一享齐人之福。 那这人是谁? 柳渊借着皎洁的月光,眯起眼睛凑近打量。 丹唇皓齿,眸若秋水,直如春松之华,又似流风回雪。 “若是被任立的人看到我在这里怕是又有麻烦。”那人打量四周,皱眉道,“你坐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叫人带你回去……” 柳渊忍不住将仙人拉进自己的怀里。 亲密的接触让他眼前一片空白,本能的翻身将对方压在身子底下。 身子下面的人一愣,随即低声道,“柳渊,快起来,你又认错人了吗?”美人侧着头不去看他,压抑的声音里是莫名的失落无奈。 柳渊不答他,认错人又怎么样,反正他心尖上的那个人永远都看不到他。 何不今宵有酒今宵醉,又或者,这一切其实都只是一场梦,毕竟,真正的那个芳华绝代,此刻应该正和他的妾室们打得火热。 他想着,肆意地吻了上去。 触感是如此的真实,如果在酩酊大醉里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那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终日饮酒买醉。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有他想要的一切,那温和明亮的眼睛,浅笑淡然的嘴唇,纤细优雅的颈项,每一寸的触碰都是在点火,点燃他所剩无几的理智,却又掀起更高的热浪。 手抻进柔软的衣服里,蹂躏那匀称的躯体,直到身子下面的人开始压抑痛苦地呻吟,带着欲`望的喘息。 每一寸每一分,都是那么的称心如意。 对方忍不住发出的细碎呻吟激起了他的兽欲,柳渊手下更加用力,只想把这人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身子下面的人用手环着他的脖子任他予求予取,“我真是疯了,才会任你欺凌。” ———————————————————————— 对不起,这两天一直想更的,但是由于天天困的几乎昏迷再加上卡文……现在才更新……鞠躬 今晚再写点,看看能不能结束回忆…… 我想了想,从周二开始还是争取日更吧…… ps我才知道那个荐是和鲜花有关系而不是和评分有关系啊……有没有小可爱,在方便的情况下……能送送花的【望天,戳手】,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说…… 第五十八章 一早醒来,却是在自己的床上。 柳渊起身推门,侍立的小厮迎上来服侍。 “我昨夜几时回来的?” “丑时上下,路大人送您回来的。” 柳渊有些惊讶,回头正要再仔细盘问小厮,却有侍从匆忙来传,竟是任大人要亲自召见。 大堂之上,不止任父,有的,还有昨日梦境里的雅致公子。 “柳渊,前些日子你在丹凤城做得很好,拘在我这里只会是大材小用,”任青道,“任大人想调你在身边留用,你今日便去陈大人那里报道。” 他看着对方,半晌说不出话来。 到头来,梦境里的缠绵悱恻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象,现实是任青是主,他是仆,任君发落任凭处置,才是他的命运。 任青是何等的冷酷决绝,审时度势,自己一旦被舍弃,过往的一切便都要为他的荣华富贵一一让路。他可以把自己转送给父亲,由着任父对他存心教训,也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任立对他肆意打骂,百般折辱。甚至,可以亲手写下处死他的批文,亲手行刑处死自己,只为了换得任父的欢心。 往事一一涌上心头,柳渊双手竟是克制不住的颤抖。 他睁开眼睛,飞扬的银絮已经将庭院里装点得莹白一新。 一脚将跪在地上的李迅踹翻,柳渊翻身上马,却被李迅牢牢抱住,“大人,这次是下官和宫里的陈大人一同将任公子押解进京的,任公子现在恐怕已经在宫里了。” 柳渊一把扯住李迅的衣领,怒道,“看来你眼里是真没我这个主子了!” 李迅不管怒火冲天的柳渊,执意道,“任公子自己也知道皇上不会放过他,倘若他被我带走了,连累的只有大人您!” “那你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下官还在犹豫,皇上派的陈大人就到了!可见任公子所言不虚,”李迅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下官不想看着大人被无辜牵连。” “那你就由着任青去送死?!”柳渊急火攻心,脑海里闪现的是何家在菜市口问斩时的情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任青居然会说服李迅,一心赴死。 离别时他还亲口承诺会护他性命,可那时的任青,怕是已经死意已决。 柳渊不敢再想,上马夺门而出。 “柳大人来的真是时候。”太监总管齐亮笑道,“皇上正吩咐奴婢去找您。” 柳渊无心答话,眼睛牢牢锁着院子里跪着的人,若不是四肢拴着手铐脚镣,旁人见了只会以为是等候觐见的文臣。 太监齐亮见柳渊愣在那里,正要开口,只见一个紫袍的青年走了过来,忙行礼道,“王大人,您怎么出来了。” 那青年笑笑,“皇上听见外面的声音像是柳兄的,让我出来瞧瞧是也不是。” 柳渊回过神来,向紫衣青年作揖,“原来王兄也在这里。” 这紫衣青年正是与柳渊同时封侯的王贤。他与柳渊年纪相仿,却生就一张娃娃脸,任是再严肃的表情在他这里,也都看上去像是在调笑。 王贤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跪在院子里的任青,“前些日子还听说白军师整日烦心,我瞧着他也算是瞎c,ao心,要是他知道柳大人其实已经把任青送过来任凭皇上发落,恐怕也不会天天担心的睡不着觉了。” 柳渊无心多说,只道,“我们还是进屋吧,免得让皇上多等。” “柳大人先去,我这里还有皇上的吩咐。”王贤笑道,转头对齐亮道,“皇上说了,罪臣贼子入宫,先赏二十下板子。” 柳渊猛地顿住,一把扯住齐亮,转头看向王贤。 王贤伸手轻轻扯开二人,低声道,“这些都还只是开胃菜,柳大人既然把人送来,难道不知道接下来等着的是什么?”他向齐亮点点头,示意他自去行动,手里却握着柳渊的手腕不放,“柳兄是聪明人,皇上还在等着,赶快进去吧。” 第五十九章 门外的太监高声唱报着行刑的板数。 如今的皇帝坐在大殿之内,笑着看着柳渊。 宫殿里层层叠叠的帷幔一重又一重地将外面的凌冽寒气拦住,可太监尖利地唱刑的声音,还是一下一下打在柳渊的鼓膜上,他不禁想到那个人单薄的身躯,又想到王贤口中的“只是开胃菜”,心里竟是一阵发慌。 “这任青不同于何家那些庸碌之才,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皇帝笑着道,“先前我还担心你为了报复任家,会将任青一并杀了,说不定又给那些酸腐书生落下口实,好在你倒是没有意气用事。” 柳渊垂目而立,揣摩着皇帝的话。 关心则乱,他想他是慌了,一时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该请求皇帝处罚任青这个乱臣贼子,还是开口求他饶过任青。皇上耳目众多,自己与任青在碧海鸢城的事情恐怕早已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那关于自己对处置任青的建议态度,皇上又是怎么看待,而皇上的这番话,究竟是在迷惑自己,还是真情实感,饶是柳渊跟随他这么多年,却仍旧摸不透他的心思。 “怎么不说话?”皇上道,“朕发现柳渊你自从最近进了京,真是越来越沉默寡言了,”他笑着看向王贤,“和你这个皮猴子正好相反。” 王贤笑了起来,“圣上又嫌弃我这个话痨了,那我以后倒是要向柳兄多多学习了。” 柳渊扯出一丝笑来,他知道皇帝只是在试探他的态度,试探他的忠诚,也许冷酷无情地建言处死任青,不仅可以保全自己,还能让任青逃过一劫,可是他不敢,他一丝一毫地风险也不敢冒,“任青素有学行,又有仁德之名,若是能为圣上所用,也能让天下读书人归心。” “当年先皇在的时候,也曾对我们几个儿子夸奖过任家这个嫡子能堪大任,”皇帝说着站起身来,举着手走向一旁的火炉烤手,一旁的太监惶恐地去找手炉,被皇帝随意的摆手止住,“那碧海鸢城你们攻了这么久,他得民心的名声怕也是出力不少。只可惜,任家最后让任立那个傻子接手了。” 柳渊追随着皇帝的身影,揣摩着每一句话的含义。 门外隐隐传来的唱刑已经接近尾声,“这读书人和百姓的心都在他身上,”皇上缓缓朝门外走去,柳渊两人慢慢跟在后面,“若要杀他,岂不是要淹于悠悠之口。” 正欲进来禀报的太监齐亮看到皇帝走了过来,忙停下脚步,侍立在门口。 门外的石板地上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任青双手撑地跪在那里,背脊腰屯一片殷红,凌乱的碎发贴在苍白的脸上,冷汗一滴滴流下来。 “任青,你可知道我是谁?”皇帝一步步踱过去,旁边的太监忙将皮毛大氅盖在自家主子身上。 任青闻言慢慢抬起头,shi漉漉又温润的眼睛已经被疼痛打得失了焦。良久才看清来人,却不顾两旁太监地呵斥挣扎着站起身来,以面见亲王的礼数作揖道,“见过成王。” 柳渊情不自禁的上前半步。 第六十章 未等柳渊开口阻止,两旁的太监已经木棍一横,朝任青的腿弯打去,人立时跪在了地上。 皇帝眉头轻皱,“朕何时要你们动手了。” 两个太监跪在地上叩首不止。皇帝俯身扶起任青,温声道,“任青,你们任家孝义,朕是知道的,可是,”他顿了顿,“十七弟年纪尚幼,又有j,i,an臣在侧,所作所为倒行逆施,朕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万民于水火之中。” 任青垂着头苦笑,“j,i,an臣可靖,幼弟可教,何致要取而代之?” 皇帝眉间寒气陡然而生,又转瞬即逝,“你可是误会朕了,朕这皇帝之位,乃是朕的那十七弟坚持禅让的,朕几番推辞不得,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 任青轻轻挣开皇帝,重新跪在地上,缓缓叩首,“既如此,任青只求一死。” 柳渊盯着跪在地上的人。 皇帝直着身子,略略垂了目光看着任青,“你这可就言重了,朕将你交给柳渊,他都没有杀了你,难道朕连他都不如?爱卿放心,倘若你真心的愿意辅佐朕,朕又怎么可能亏待你。刚才柳渊还对说你有仁德之名,有你在定能使天下归心。” 任青闻言,抬起头来,正与柳渊四目相对,一字一顿,“我在柳大人那里……日日受辱,时时煎熬,竟不知柳大人还如此看重我的才学。” 柳渊脑子轰得响了起来,任青黑白分明的眼睛毫不躲闪的看着自己,竟像是要审判自己一样。 原来他一直竟是这样想的,原来对他来说一切都是羞辱,也对,柳渊想起自己曾经对任青做过的事情,是自己逼他成了自己禁脔一样的人物,是自己不许他喜欢女人,还有那诸多的恶语相向,柳渊不由自主地微微退后两步,他痛恨以前自己的种种恶行,所以任青已经如此怨恨自己了吗?可是,那后来两人之间的互相坦诚又是什么,他一时间竟有些认不出眼前的任青,难道以前他的好言好语只是委曲求全,只是暂且忍耐,那现在是不是他已经忍够了,已经无法更加厌恶自己了,所以他宁愿说服李迅来到皇帝这里来赴死,也不愿意再在自己的庇护下苟活了吗?柳渊无声地笑了起来。 任青将目光转向皇帝,笑道,“明宗谕旨传位先皇,而阁下夺权而成王,是为不孝;先皇对尔诸多器重,而君却逆反而行,是为不忠;险苍生于水火煎熬之中,又何以称义。而苍天授大业于你成王,”任青紧紧盯着对方,“是苍天无眼,任青断不与小人为伍。” “大胆!”王贤高声叫道。 任青一字一句,说的都是皇帝不愿为外人提的痛处,激得皇帝一脚便将人踹翻在地,冷声道,“丧家之犬,竟然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任青抚着胸口趴在地上久久动弹不得。 成王一把拔出腰袢的佩剑,一步一步走向任青,用脚翻过任青踏在他的肩膀上,剑尖堪堪抵在他的胸口上,“你既然一心求死,那朕就成全你。” “皇上不要!”王贤喊道,正要上前去拦,只见柳渊已经护了过去。 “柳渊,你这是干什么?”皇帝看着双手握着剑身的柳渊,冷冷道,“怎么,忽然被你的旧主子骂醒了,也要跟着他反我吗?” “臣不敢。”柳渊轻声道,手上的血一滴滴地染花那个被他护着的人的脸,他偏过头,不敢去看任青的表情。他知道任青是故意用言语激怒皇帝,他知道任青已然是一心求死了,所以他应该拦住那柄剑吗,他是不是又一次强迫了任青去遵照他的意愿,他会更讨厌吗,这又是对他的一种侮辱了吗? “皇上三思!”王贤上前跪在了柳渊旁边,“柳大人也是不愿意看到贤德之人枉死。”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折辱 作者:温盈 第8节 第六十一章 “贤德?朕看他就是在沽名钓誉,不过是想用命博个忠臣的名头,”皇帝压抑着火气冷笑,字里行间让人不寒而栗,他凝视任青良久,忽然满怀恶意地冷笑道,“你想以死出名,朕偏不顺你的心思,你既然是想做铮铮烈骨的忠臣,那朕就偏让你来写半月之后登基时的祭天奏文。”皇帝顿了顿,看向沉默不语的柳渊,“柳渊,刚才是你对朕建言重用任青,那这奏疏,便由你和大理寺卿陈为吉来看着他完成。” 陈为吉这几天很是作难,明明是两个人共同监管的事情,自己的同僚居然公然偷懒,接旨之后一次都不曾到过大理寺来,只派了个副将拜托自己不要轻易对任青动刑。 他低着头踱进牢房,柳渊因为开国军功被封为彻侯,官衔虽不及丞相,但也是万人之上的位子,他的面子自己诚然是要给足的,可是皇帝的旨意已经下达,若是一味遵照柳渊的意思对着任青,耽误了皇帝的祭天登基,自己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两相权衡,还是宁愿得罪柳渊,也万万不可开罪于皇帝陛下。 更何况今晨王贤王大人特地托人带了口信给他,让他只管放心大胆去做。这朝野上下,谁人不知道王贤便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是皇天圣意的传声筒,如此一来,他倒像是吃了定心丸。 “任青,皇上让你写的东西,你拟的怎么样了?”陈为吉也知道,皇帝既然肯让这任青写祭天奏文,怕也是存了要用此人的心思,可若是任青执意不肯写,自己怕也是要对着他上刑,他既然做了这大理寺卿,就是不怕得罪人的了。既然这人早晚都要得罪,那此刻也用不着多做客气了。 “这奏文逆天而行,我无从下笔。”声音似乎有些虚弱,但一字一顿,倒也让人听得清晰。 这话陈为吉光是听着就觉得给自己招惹祸患,忙厉声道,“大胆!圣上的事又怎么能由着你随意污蔑。”他点点头,两旁的侍卫便冲进去,揪起人来便开始掌嘴。 第六十二章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任青慢慢睁开眼睛。 惨白的月光从仅有的狭小空隙中溜进来,勾勒出破陋肮脏的狱中一角,印得那破席烂草模模糊糊得仿佛魑魅魍魉。让他不禁想起幼时的他曾经因为ru娘的鬼故事而在夜里疑神疑鬼,母亲知道后那几日便破例从自己的院子里搬出来特意每晚守着他入睡,他便可笑得时时刻刻乞求骇人恶鬼多留一日,这样母亲便可以多与自己亲近一日。 可如今,他盯着那被月光虚幻出的怪异的影子,无声地笑了起来,魑魅魍魉犹在,而母亲却早就不在了。 那他还怕什么神怪恶灵? 嘴角的扯动牵动了白日里与大理寺卿周旋时的伤口。 今天陈为吉是手下留情了,想必他还以为自己仍旧有翻身的机会,因而做事处处留有情面。可若是不久之后他知道成王真正的用意,只怕还有更可怕的等着他。 他本以为成王只不过是想让他死,只不过要用他和那许许多多前朝旧臣的性命来威慑天下,让自己高枕无忧。可他没有想到,在这场以他的死亡为结局的战争里,成王不禁想赢,还想要赢得仁至义尽,赢得万民归心。 如果他注定要身败名裂,那他该怎么办? 牢门外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考,任青抬起头,来的是柳渊。 “我听说,今天陈为吉对你用了刑?” 牢房昏暗,任青看不到柳渊的表情,但也能想象到他皱着眉冷冷又有些恼怒的样子。 “没有,柳大人请回吧。” 他的回答没有再得到柳渊的回应,取而代之的是悉悉索索的开牢门的声音。 高大的影子低头钻进门来。 “你不该来这里。”任青扶着墙艰难站起来,避开柳渊的靠近。 “你的嘴角流血了?” “这与你无关,柳渊。” “为什么你要回来?”长久的沉默后,柳渊忽然问道。 并没有人回答他。 “真的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一切对你来说只是羞辱和折磨?”柳渊缓缓开口。 ———————————————————————————————————————————— 我思索了一下,我真的没有能力因为大家的批评而转头去写大家认为正常,而我自己完全想象不出的东西……如果这个人物在我的内心早就设定成了“具有非常强烈牺牲色彩”的人物,那我真的没有办法在故事即将结束的时候逆转这个人设。 所以,对于批评人设的声音,我真心的欢迎,也不会再做出任何反驳,但修改的可能性极其渺茫。 第六十三章 对峙(2) 停了一会儿,任青低声道,“柳渊,你不用管我为什么要回来。”他只是区区一介凡人,有些事情就像朝升夕落,花谢花开,他无法避免,无法修改,终将面对。而自己能做的,只是想保全无辜之人免受连累。“不要再牵扯到这个混水里来。” “如果你真的只是想摆脱我,”柳渊俯下身子望着对方的眼睛,“那我答应你,我以后绝不纠缠你,你尽管去写这奏文。” “柳渊你不懂。” “我当然不懂。”柳渊嘲讽笑道,“我若是懂,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任青一愣,语气变得和缓了些,“你应该了解成王,即便我写了这奏文,最终也难逃一死。” 说到最后,嗓子竟然不受控制地哽住了。任青闭上眼睛,心中不由自主地嘲笑自己,原来哪怕他已经想得明白透彻,也会忍不住难过。他停了一会儿缓缓情绪,他的语气变得更加温和,“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我有尊严的离开,”“柳渊,这件事与你无关。成王不会愿意你对我有所偏私,你不要再为我求情。” 黑暗中,他看到柳渊的眼睛明灭闪烁。 “前几日我收到了沈宋写的一封信。我这才知道了当年你为了保护我,做了什么。我才知道你因为留下我的性命,经历了什么,现如今,你还想着要牺牲自己,不要连累我吗?” “我只是太累了。”任青的声音很轻,“我不想多做无谓的挣扎和强求。你应该想想认识我之前的你自己,那时候的你心比天高,那时候的你满怀雄心。柳渊,你现在的一切都来之不易,都是你自己拼死换来的,不要为了我,做无谓的牺牲。” 走廊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柳渊直起身子,冷冷地看向来人,是狱卒领着陈为吉走了过来。 陈为吉走近站定,一身官袍穿戴寥寥草草倒像是匆匆套上的,“今天白天柳大人不与下官一同劝说任公子,晚上了倒是自己一个人悄悄过来,不知所谓何事。”陈为吉显然不想给柳渊留情面,说话单刀直入,也不绕弯子。 不提还好,一提白天的事正好激起了柳渊的怒火,“你也知道是劝说,为什么把人打成这样,严刑逼供?” 陈为吉显然发现自己成了柳渊的满腔怒火的发泄目标,也不愿再去激惹他,只公事公办道,“柳大人莫怪,下官也是奉命行事。现在皇上有命,要见任青,齐公公还在外面候着,下官这就把人带走了。” “慢着……”柳渊话还没说完,便被任青拦住。 “不必说了。”任青道,又转向陈为吉,“陈大人,有劳了,烦请带路。” 黏腻肮脏的衣服一丝丝从黏连的血r_ou_上撕下来。 “任青,快点洗漱好了便将衣服换上,今晚的庭宴,皇上让你在一旁伺候。” “好。”任青点头,将脱下的衣衫叠好放在地上,三九寒冬,木盆里的水寒凉彻骨,他动作稍一迟缓,背上便是一阵剧痛,一旁的太监拿着藤条教训,“别磨磨蹭蹭的,耽误了贵人们的正事。” 撑在木盆上的手骨节慢慢泛白,任青笑了起来,“好,好。” 大宴之上,左右设席十余人,觥筹交错,殿中歌舞升平,皇帝正中居首,见太监领着任青上前,挥手命舞姬退下,丝乐也立时而停,大殿一下子安静下来。 任青跟在太监身后,前几日二十杖的旧伤还在身上,走起路来不免有些一瘸一拐,凭空遭了两旁宾客的掩嘴嗤笑。 “任公子这身打扮,我倒还是第一次见。”王贤抚掌笑了起来。 任青身上是粗使下人的薄衣,短衫短袖,一双草鞋,不蔽五趾,莫说是在锦衣貂裘的皇亲贵胄,便是侍立两旁的太监宫女,穿的也要比他体面些。 任青充耳不闻,躬身行礼道,“见过殿下。” “大胆!”一旁的太监呵斥,被皇帝挥手止住。 “任公子看来还没想清楚,”皇帝笑道,“不过没关系,朕有的是耐心。今日把你叫来并不是要再劝你,只是大家饮宴正在兴头上,缺一个斟酒侍奉的人,如此便想到了任公子你。” 任青环视四周,在座的人竟有半数是往昔的同朝旧人,虽然多是只有一面之缘,也是不由一阵眩晕,这斟酒服侍,本是低贱婢女的事,如今成王指名道姓让他来做,已经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任公子若是不愿意,”王贤笑这指向不远处的方桌,“笔墨纸砚就在那案台之上,只要公子弃暗投明,凭你的才学又怎么需要做这种下等人的事情,这天寒地冻,上好的貂绒外氅也一并备在那里,只等公子御寒取暖。” “怎么,任公子愣在那里做什么?” “对不起,我不会。” “好个高高在上的任公子,连为人斟茶递水都不会,可为什么我听说,你先前连自荐枕席都做了,现在这种伺候人的事,对你来说不应该是信手拈来吗?” 任青猛地抬头,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难道任公子服侍人还是挑人的?”男子旁边的一个前朝旧识见任青不言,怪笑道,“难怪凭任公子的才学当年都争不过你哥哥那个蠢材,原来是因为任公子只爱服侍男人。” 不要再说了。任青忍不住后退两步,眼前虚晃晃白花花地一片,耳朵里全都是刺耳的肆意取笑。如果难以启齿的秘密已经众所周知,那他这个怪物,到底应该如何自处? 背后忽然被藤条抽了一下,一旁的太监在呵斥,“任青!你这是要退到哪里去!” 他要退到哪去?这天地之大又怎么还会有他的藏身之处?任青茫茫看向四周,他早该想到来到京城迎接他的早就不会只是简简单单的死亡,只是没想到屈辱竟是他亲手埋下的种子。 一旁的舞姬轻柔地牵着他的手腕,将他领到先前说话的男子旁边,将酒盅递给他示意他奉酒。 跪地,斟酒,奉酒,侍立,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任青的一举一动,“没想到我马晋也有被任公子服侍的一天。” 第六十四章 任青抿着苍白的嘴唇,垂下眼睛遮住情绪。 “任家出了你这样的怪胎,也是活该气数尽了。”马晋笑着轻蔑道,端起酒来一饮而尽,又将酒杯举起,示意任青斟满。 手上酒壶有如千斤重,一举一动,仿若活剐。 “手抖什么,怎么你这么冷吗?”马晋调笑着问道,等了一阵,冷下脸,斜眼看向他,“我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 任青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具是冷意。 马晋伸手扯住任青的领口,把他拽得跪倒在自己面前,压着火气道,“丧家之犬,在这里摆什么派头!”话刚刚说完,瞥向眼前的任青,心里竟忽然出现了一丝丝的恍惚,这尖削的下巴,ji,ng致的脸和苍白的嘴唇,竟和记忆中的那个高高在上的任公子有了些出入,仿佛是原本不可亵玩的雅致忽然带上了诱人犯罪的魅惑,马晋声音低沉了半度,“任青,你这副相貌,去做个男伶倒也绰绰有余。” 任青牙关紧咬,一把扯开他早就松懈下来的手,就着跪在地上的姿势看向皇帝,皇帝一脸冷漠地看着这里发生的事情。 “这样的臣子,配这样的皇上,倒是般配。”任青道,声音不大却让大殿的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皆是一愣。 “大胆!”马晋反应过来,一脚朝任青的肋骨踹了过去。 这一下带了七分的恼怒和十二分的惧意,痛得任青直不起腰来,喉头微微带腥。 他弯着身子跪在地上笑了起来,“我又没说这是怎么样的臣子,也没说这是怎么样的陛下,你倒是着起急来了。”任青平日里待人谦逊温和,现如今讽刺起别人也少了几分刻薄,增了几分苦意,“怎么,你是做贼心虚吗?” 王贤看着皇帝眼神变得愈冷,怕是稍有处理不当便是一场腥风血雨,当下喝道,“任青,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些什么!”任青的目光移向他,紧抿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不屑与嘲讽,似乎在嘲笑自己明知故问妄想来做和事佬,王贤忍住自己的不快,知道任青想做的,不过和之前一样,意在激怒众人以求速死而已,当下忍了口气,道,“你若是这般不识抬举,那还是回到刑部再去学学规矩。” 王贤看皇帝不言不动,便转向两侧的侍卫示意把人带走。 “慢着。”皇帝开口。 王贤愣住,“陛下”二字刚到嘴边,便被皇帝抬手止住。尊贵的帝王从座位上一步一步踱到任青的身边,一言不发,空气凝滞得让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的手抚向身侧的长剑,右手握住剑柄,缓缓拔出。 “陛下……”王贤忍不住道,可声音卡在喉咙,半点发不出去。 长剑出鞘,有如电光,瞬间剑尖没入任青的肩窝。饶是数九寒天,冷汗不受控制地从任青的额头冒了出来。皇帝的剑尖毫不停顿地向前递送,直到把瘦削的肩膀刺了个对穿。 “你以为这次还会有个柳渊出来挡在你前面吗?”皇帝笑得轻蔑,转动剑身绞着任青肩头的血r_ou_,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人疼得呻吟出声来,徒劳地用双手握住剑身,“任青,你放心,你一心求死,我绝对会成全你。”皇帝盯着他,y鸷的眼睛充满了掌控的欲`望和嗜血的快乐,“只是不是现在,你一日写不出奏文,一日就有新的花样等着你,你以为你现在无牵无挂,我奈何不了你是吗?那你可就错了。” 痛苦在任青眼里翻滚,可皇帝却找不到应该一同出现的畏惧与臣服,“你不怕我,任青。” “我该怕你吗?”任青望向面前的皇帝,带着退无可退的决绝,静默对视,直到高高在上的天子嘴角的轻蔑消失,冷酷地皱起眉头,任青忽然笑道,“现在,究竟是我绝望多一点,还是您这个尊贵的陛下绝望多一点……” 话没说完,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到他脸上。 任青低着头,嘴角的血一滴一滴落到地上,开出鲜艳的血梅。 皇帝的声音y冷的让人胆战心惊,“把他带下去,重重责罚。” 第六十五章 天寒地冻,此时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 王贤奉命来到地牢,陈为吉早早地恭候在门口,见到自己连忙殷勤的作揖打礼。 “陈大人不必多礼。”王贤笑道。 “前几日多亏大人为下官解围,不然柳大人非要了下官的命不可。”陈为吉感激道。 “柳大人也是关心则乱,他与任青毕竟是旧识。”王贤淡淡道,有意打住陈为吉的话。可偏偏对方不依不饶,继续道,“下官虽然位卑言浅,可好歹当差办事,柳大人未免太过不把我放在眼里……” “陈大人受委屈了,”王贤安抚道,又一次打断他,心中却有了一点点不耐烦,他一边示意陈为吉在前带路,一边道,“你不必担心,圣上知道你的难处,已经告诫过柳大人了,这几日柳大人被禁在府里,不会再难为你做事。” 陈为吉听了忙又作揖行礼,王贤嘴角含笑,不再多言。 王贤自小跟着成王,家族世代都是成王的家奴,于任青之前也只有过几面之缘,但想必当年意气风发的对方也不会记得自己这个成王身后的小喽啰。 可是高低贵贱哪里就是永恒的呢?不过是时势造就罢了。 他来到牢房,四围的烛火被人点亮,各色刑具触目惊心,一应俱全,人若是在这里走一遭,不少半条命怕也是要退一层皮。 中间刑架上的人低垂着头,满身血污,想必就是任青。王贤转头问陈为吉,“任公子还是不肯?” 陈为吉为难地摇了摇头,轻声道,“能试的都试了,再试下去,卑职怕人就活不了了。” 王贤看着刑架上的任青,忍不住叹了口气,在他的世界里,识时务者才为俊杰,固然他也知道皇上让任青投诚只是为了堵住非议他篡位的悠悠众口,并非真的打算放任青一条活路,可世事难料,走一步说一步,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就会有转机,他不懂为何任青不懂这个道理。 也许生而就高高在上的人群,永远也不会像从淤泥中爬上来的人那样懂得妥协和让步。 “任公子。”他拦住跟他一同前来的陈为吉,自己亲自上前,轻声唤道。 对方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眼睛不复往昔的明亮澄清,一片混沌竟有些弥留之人的样子,王贤有些心惊,任青这是已经撑不过去了吗? “任公子,你这又是何苦。”王贤忍不住道,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已经越了线,顿了顿,恢复了公事公办地语气,“你放心,我今日前来,不是来对你动刑的。” 眼前的人一动不动,王贤甚至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听到,或者有没有能力来理解自己说了什么。王贤也不等他,转过头对后面的陈为吉点头示意。 陈为吉上前一步,打开从身后侍卫手中接过来的木盒。 里面是一个血迹斑斑的女子头颅。 铁链叮当作响,是任青的颤抖,他抬起头,直直地看向王贤,大大的眼睛里涌动着的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恐惧还是悲哀。 王贤被这么盯着,不由自主倒退了两步,慢慢又道,“这个叫景雅的女子,想必任公子是认识的吧。与她在一起的,想必就是你的幼妹了吧。” “你们……”急促的呼吸仿佛也挽救不了他如临深渊般的绝望,话刚出口,喉头便是一阵腥甜,淋淋漓漓的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让斥责变成哀求,“他们与这件事全不相干。” 王贤移开目光,硬起心肠,“这不相干的人因谁而死,恐怕不用王某多说,若是任公子能答应皇上,皇上又怎么会想起来你还有个幼妹,又怎么会白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他自知自己是在强词夺理,可凭他对任青的了解,却是极为有用的诛心之言。 他看向任青,那双眼睛里的自责让他觉得自己在对对方行刑,成王败寇,王贤在心里叹了口气,软了软口气,“任青,你的妹妹还没死,皇上仁厚,不忍让你后悔终生,只要你迷途知返,你便能救她。” 任青闭上眼睛,不止景雅,任家旧故的面孔一个一个浮现在脑海里,仿佛一道道利刃刺进他的心里,逼着他承认这一切都是他太过心软、太过愚钝,贪心苟活的过错,鲜血一刻不断地地从紧抿的嘴角中渗出来。 “你妹妹活生生的一条性命难道都比不上那虚无缥缈的名声吗?任青,抛开你那些迂腐的想法,这天下,陛下来做皇帝和他的十七弟来做皇帝,有和你有什么关系?但是只要你答应陛下,至少你能保住一条性命,难道你……” “好。” 王贤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我写。” 王贤大喜,乘胜追击,“皇上让你不仅要把祭天的奏文写出来,你还要奉着祭文跪行到皇陵,表示你的归顺。” “好。” 温和平静,又逆来顺受。 王贤忙命陈为吉找人把任青从刑架上放下来,又道,“陈大人,快为他请大夫。”话刚说完,手腕便被任青轻轻握住,“王大人,我要见我妹妹。” 王贤知道他心系亲妹,不然他们也不会用这个对他相胁,但他现在遍体鳞伤,还要参加十日之后的祭天,当务之急还是让他尽快养好身子,便劝道,“任公子你不要着急,你妹妹现在很安全。” 任青低声像是哀求,“是要我写奏文才可以是吗?” “任公子……” “好好,我现在就写。” 王贤心中着实不忍,诚然这个计划是自己和白九商量之后的计谋,可把人逼到这副田地,却是他始料未及,“好,我待会便带你妹妹来见你。” 第六十六章 任青答应书写祭天奏文的事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有人默默因皇帝的手段齿冷,有人暗自不屑任青的节气。但无论如何,不久之后成王终将成为真命天子,所有的一切便都是顺应天意。 任青被暂时安置在王贤的府邸,乐菲接到了他的身边,却失了往日的活泼,来诊的大夫说她亲眼目睹了景雅的死,许是受了刺激,小小的人儿整日沉默寡言,只有看到自己哥哥的时候才会低声默默垂泪啜泣。 时间一眨眼便到了祭天的日子。 玉轴鎏金边的卷轴里是写好的奏文,奉在篆龙紫檀木的匣中,任青一身宽袖白衣,黑带束腰,长发披散而下,双手高奉木匣过头顶,脚踝上拴着沉重的铁链,跪在皇宫宫门外的大道中央。 时辰尚早,皇帝的祭天是正午时分,届时不仅皇帝,文武百官也会紧随其后,率领着浩浩荡荡的仪仗步行前往五里之外的祭坛。而他作为罪臣,则要在皇帝起驾之前,手奉祭天奏文一路跪行过去。 从皇宫通往祭坛的路早已由整整齐齐的卫兵围护住,百姓们涌在两侧,翘首期待只求一睹龙颜。太监总管齐亮看了一眼霞光初现的天际,声音提了几分,道,“任公子,开始吧。” 石板冰凉,任青跪在地上,苍白的脸上眉目清冷,他慢慢俯下`身叩首,黑发垂散,额头触地,周围的人群中吵吵嚷嚷,有嬉笑有怒骂,但这都已经与他无关,他直起身子,向前两步,复又跪在地上,重复之前的动作,一遍又一遍,直到地上的尘泥染脏白衣,额头和膝盖渐渐洇出血来,任青有些体力不支,跪在地上,忽然听到人群中似乎有个小女孩的声音,在哭泣地喊哥哥。 任青忍住想去寻找的冲动,闭上眼睛,刻板地重复先前的动作。 一道长长的血痕渐渐蜿蜒在任青的身后,双臂酸痛尚可支撑,可路途尚未过半膝盖早已血r_ou_模糊,饶是咬牙支撑也已经站不起来了,只得一步一步跪行。 忽然前路被人拦住,一双银线官靴停在自己面前,绯红的衣袍被烈风吹起又落下。 任青抬起头,烈烈风中,那人长身玉立,峨冠博带,是柳渊。他剑眉微皱,薄唇微抿,点漆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一动不动。 “柳大人!您在做什么!”一旁的太监赶过来急道。 柳渊将头转向齐亮,顿了顿,又看回任青,淡淡道,“我来替他。”口中说着,一只脚向后退了半步,正对着任青,慢慢跪了下来。 什么时候朝廷的开国元勋要做这羞辱罪臣的事情?周围一片哗然,人群中的议论声纷扰不停,齐亮正要上前阻拦,却被柳渊带来的人马拦在那里,一步也靠近不了,只能提高了声音道,“柳大人,这是在于理不合!小人没法向皇上交代!” “柳渊你不要在胡闹了。”任青面对着柳渊,低声道。 柳渊不理会他,抬手抓住任青手里的紫檀木匣,轻轻夺了几下,却发现对方握紧不放。 “给我。”柳渊凑到任青耳边。 “成王知道你在这里吗?”任青径自问道。 柳渊不答他,只定定地看着他的流血的额头,哑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说着,拿着匣子的手便用上力气轻易地将盒子从任青手上夺了过来。 齐亮挣脱开柳渊的随从,赶过来,跪在地上同柳渊忍气道,“柳大人,你这样做皇上可知道。” 柳渊不答他,只冷道,“齐公公,你看他这样,还怎么走得到祭坛?” “走不到他也得走。” “那正午时分祭祀大典上他若是赶不过去,耽误了皇上的正事,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齐亮犹自争辩,“皇上指明让罪臣任青跪行前往,柳大人这样做,不怕皇上怪罪吗?何况现在时候尚早……” “可是你看他的腿!”柳渊声音兀自严厉起来,周围登时鸦雀无声,“皇上那边我自会去解释!” 他话音刚落,忽然发现任青正跪在他面前默默叩首,似乎是在无声哀求。 柳渊顿住,不顾齐亮在身旁,低声道,“任青,你不要再在我面前逞强了,好不好?” “柳大人,您不要再难为我。”声音温润虚弱,低声下气。 柳渊苦笑几声,“我不难为你,你就要逼死你自己了。那我也只能难为难为你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侍卫,任由对方将任青扶走,自己则免去发冠,奉匣跪行。 ———————————————————————————————————————————— 我尽力了,写得慢,就慢慢把坑填完…… 第六十七章 “公子觉得,这次皇上又会怎么训斥我们家大人?”任青被侍卫扶到一侧,一个黑色官服的青年忽然冷冷发问。任青看了一会儿才认出这人是柳渊的随身侍从李迅。 任青垂下眼睛,“对不起。” “任公子好手段,每次你耍性子,遭殃的都是我们大人。” 任青咀嚼着李迅的这句话,眼睛追随跪行的柳渊,低声道,“李大人,你带我过去,我还可以坚持。” “算了吧,任公子,你觉得我家大人会同意让你继续跪过去吗?” “对不起。” “我家大人对公子,可谓仁至义尽。且不说我们大人先前是不是亏欠了你,即便是,现在我家大人欠你的人情,也都还给你了吧。您当年做的只是将他毒打一顿然后逐出了任家,是如今的皇上收留了我家大人,给他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个中曲折艰难,公子您当年在任家锦衣玉食,自然是想不到我家大人是如何风餐露宿,如何九死一生。可我跟随我家大人出生入死,他付出的代价我们都看在眼里。”李迅顿了顿,“如今我家大人的一切都来之不易,还请公子放过他。” 祭天大典上的一切,仿佛是梦一场。 野心勃勃的帝王登上封坛,英姿勃发,器宇轩昂,他要这天下,更要这万民的臣服。在他的诏书里,他是重情的,所以他要给他的功臣们加官进爵无上的荣耀,但他同时又是严格的,所以每一个违背他意志的人都应该得到可怕的惩罚。 而他任青不属于以上的任何一种,他不过是一个道具,一个旧朝向新朝臣服的标志,一个屈服的统率。 祭天之后成王将任青安排在了文渊阁,做一些简单的编纂工作。与此同时,经历了王贤几次盛情挽留之后,他也终于可以带着乐菲搬了出去,寻了一件简单的宅邸安顿下来。 “哥哥,我们以后都不回去了吗?”乐菲睁着大大的眼睛,打量着新家的一切。 “不回去了,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任青领着妹妹走进正厅,将她抱在椅子上,蹲下`身子温声道。 乐菲的眼睛里满是疑问,可还是乖巧的点头,“好。”。 任青摸摸她的头,“你自己在这里玩一会儿,我出去买些菜,回来给你做饭。”说着起身正要离开,却发现衣袖被乐菲牢牢抓住。 他询问地看向乐菲。 “哥哥,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乐菲低着头低声道。 任青一顿,这几日他出门,且不说同僚冷言冷语刻意怠慢,便是寻常百姓也多有刁难,说到底,他实在不愿意乐菲也被无辜牵连,只得硬下心肠,“我知道你没了人陪有些孤单,但是我们今日才从别人的府里搬出来,哥哥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陪你,乐菲乖,今日便忍耐一下,好不好。” 乐菲也不说话,半晌低着头点了点,手指一点点地从任青的衣衫上撤下来。 他又何尝放心得下年幼的妹妹没人陪伴在身侧独自待在着破陋的屋子里,可是时移世易,这已经是他能给予她的最大保护,任青转过身子,快步离开。 “哥哥,你会回来的吧。”任青还没跨出房门,乐菲忽然道,“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压抑着的哭腔里掺杂着小女孩刻意加上的轻松。 任青走回到乐菲身边,蹲下`身子,才发现小姑娘早已泪流满面。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任青抱住小小温软的身子,“乐菲不哭,我带你一起出门。” 第六十八章 “老板,这馒头怎么卖?” 卖馒头的店老板忙着揉面,头也不抬道,“两文三个。” “我要三个。” 老板包好馒头,正要递过去,抬起头看到任青,整个人便愣住了,手停在了半空,忽然缓过神来急火火地扭回头去朝里面喊,“老婆子,出来。” 良久,一个妇人不耐烦地抹着手走了出来,正要抱怨,抬眼望见任青,竟也僵在那里。 任青心下了然,这几日这样的事情他也遭遇了几回,料想是这对夫妇在祭天那日看见了自己,怕惹麻烦便不愿与自己做生意了。 那妇人和店老板对望了一眼,道,“你走吧,这馒头我们不卖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卖我们。”乐菲在一旁小声道,像是自言自语。任青摸摸她的头,“没什么,乐菲乖,我们去别家便是。” “哥哥,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路上的人总是怪怪地看着我们。” 任青一时愣住,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们这卖馒头的屁事也多,打开门做生意竟也有挑人的时候。”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忽然大声道,晃晃悠悠地来到二人身边,揶揄店老板。 “我们自己家的馒头,乐意卖给谁就卖给谁,你管不着!”店老板朝着年轻人大声呵斥。 年轻人笑得满不在乎,连声拍手叫好,“我就欣赏你这样有气节的生意人,”忽然,他停下笑来,指着屉笼里的馒头道,“只是你这馒头可不敢恭维,这么大一只虫子就在里面!” 任青定睛看去,只见硕大的一只蟑螂俯在馒头之间,煞是显眼。 论理盛京是北方,本就没有这么大个的蟑螂,更何况现在正是百虫静寂的寒冬,刚才自己也没看到这虫子,想来是这年轻人刚刚借着拍手的当头,把虫子扔进去戏弄老板的了。 店老板一张老脸恼成了猪肝色,“你这是来捣乱的了是吧!滚!” 年轻人笑着看向四周,高声道,“怎么,你这卫生搞成这样,这么大个虫子还不让人说了不成!这吃了怕也是要害病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年轻人更是来了ji,ng神,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给大家说个不停,气得馒头铺夫妇也竞相叫喊争辩。 乐菲的注意力被年轻人吸引过去,显然也忘了刚才自己的问题。任青笑着摇摇头,无意去看这场闹剧,抱起乐菲走出人群。 兄妹走了几家,虽然许多小贩或是鄙夷或是忌惮,可该买的还是买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几条街下来,却只有那一家馒头铺,任青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对乐菲道,“今日怕是没有馒头吃了,家里有一点小米,我们熬些粥喝好不好?” 乐菲点点头。 任青正要起身,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任公子,我可终于找到你了。” 任青回过头去,发现刚才那个舌战馒头铺的年轻人怀里抱着一包馒头站在那里。 第六十九章 “是你。”任青惊愕。 “可不就是我。”年轻人弯起嘴角,笑容可掬,平淡的五官也平白生动起来。 任青看着年轻人自来熟的表现,不禁有些迟疑,“我们之前认识吗?” 年轻人一脸受伤的表情,两条眉毛弯得十分委屈,“我可是听说过任公子过目不忘,当场叫出柳渊的名字的故事的。为什么你不记得我!” 任青有些赧然,“我……抱歉……” 年轻人盯着任青,忽然笑了起来,“我开玩笑的,我知道公子,可是您却不认得我。” 口气是开玩笑的口气,眼睛里却有着掩饰不掉的失落。 任青假装没有察觉。 如果他知道柳渊与自己的渊源,那他的身份就颇为值得考究。 年轻人敏感的感受到了任青的沉默,笑着道,“我父亲是盛京的令尹,小官,多年之前宴席上他曾带我去见世面,那时见到过公子。” “原来如此。”任青点头。 年轻人见任青接受了自己的解释,笑嘻嘻道,“我叫程瑾,你叫我阿瑾啊。”他自顾自地走到任青的身边,空着的那只手自然而然地牵起乐菲的手,“那卖馒头的势利眼,被我耍弄了一番,这下没人敢买他的馒头了。”他示意任青接着走,“夫妻俩又急又气,只能都卖给我了。” 任青失笑,与程瑾并肩走着,手却悄无声息地将乐菲牵回自己这里。 程瑾似乎毫无察觉,依然大大咧咧地独自说笑。 “程公子,”任青甫一开口,便受到了对方责怪的眼神,随即从善如流地改口,“阿瑾,谢谢你今日为我们出头,不过以后不必了。” 程瑾语气中含着些许冷意,“公子,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不过是以直报怨。”任青淡淡道,他抬起头看看天,“天色不早了,舍下简陋,程公子还是尽快回家吧。” 程瑾愣了愣,笑道,“你不用怕连累我,我可不在乎。” 第七十章 “哥哥,你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吗?”乐菲跟着任青朝家的方向走去,轻轻问道。 “怎么会呢,这跟你没有关系。”任青安慰她,拐过拐角,却看到柳渊站在家门口,不由住了脚步。 “哥哥,是柳哥。” 任青一时说不出话来。 上次祭天的事情已经让柳渊公然违逆了皇上,他不想再让柳渊做出任何不符合他现在身份的事情。 任青久久伫立不动,久得让柳渊耗光了耐心,忍不住自己走过来,却不敢走近,早早地停下来,等了一会儿,终于道,“我听说你从王贤那里搬了出来,便过来看看。” 任青看着对方那熟悉的眉眼,嗓子一阵发紧,低下头,“不错。” “你乔迁新居,肯定要添置些东西,我带了些,你看看需不需要。”柳渊指了指身后的几个箱子,试探道。 “柳渊……” “好,我知道,你不在乎身外之物,”柳渊听出了任青语气里的拒绝,苦笑道,“可你身边也没有服侍的人,我留两个人照顾你和乐菲,总可以吧?” “不用,”任青终于抬起头来,目光闪烁,“我们总要习惯……” “习惯?习惯什么?” 习惯为琐碎的事情发愁,习惯忍辱偷生的生活,可话一出口,却已经失去了讲出来的意义,只能浅笑,“你都明白的。” 柳渊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用力把他拉倒自己面前,“任青,你不能和我划清界限。” “别傻了。” 就这么不欢而散,往后的日子柳渊又来了几次,却毫无例外的都吃了闭门羹。何况登基大典已过,他按理早就应当离京回到守城,此番却是不能再拖,终于启程。 任青站在自家紧闭的院子门口,定定地出神。 “哥哥,柳哥今天走,我们不去送他吗?” 任青低头,看见乐菲大大的眼睛怯怯地望着自己,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去了。” “都是我不好,连累了哥哥。” 任青扯出一丝微笑,摸摸乐菲的头,“和你没有关系。”他转过身去,却是有些站不稳,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喉头忽然一阵腥甜,任青心中一惊,是血。 “哥哥!”乐菲害怕的抓紧他的衣袖,又赶快松开扶他起来。 任青两眼一片花白,努力站起来,血一阵阵涌上喉头,却都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哥哥,你怎么了?”乐菲带着哭腔问道。 任青低声道,“我没事。”走了两步,胸腹的绞痛却愈发难忍,竟是有些站都站不稳了,只能踉跄地扶住廊柱。“乐菲,你过来。”任青招招手揽过乐菲,从怀中掏出银子来,“你去看看能不能请个大夫回来。”刚说完,转念却又放心不下乐菲独自出门,改口道,“算了,我也没什么大事……”可话未说完,鲜红的血已经失去控制似地一口口从嘴里涌了出来。 “哥哥,我去,我去。”乐菲颤抖地从任青手里把钱抢过来,大大的眼睛忍着泪,“你千万不要有事,不要丢下我。” 任青一把拉住她,可身体乏得竟是令他自己都对自己没了信心,只得轻声叮嘱安抚,“不用担心,我没事。你且去找找,找不到就算了。” 乐菲的嘴紧抿成一条线,重重点了几下头,便飞奔出门。 只怕是油尽灯枯了,任青看着满地的鲜血,竟有一丝解脱之感。 一步错,步步错,到如今,终于也该有个结果。 第七十一章 “把人逼到这份田地,确实不应该了。” “柳渊,我所说的,是唯一可以让你们有个好结果的方法,你若是还在犹豫,我等得起,他,怕是也要等不起了。” “这人为了你,便是性命也可以送上,难道你却舍不得这虚无缥缈的名声?” 浑浑噩噩,日夜混淆,任青缠绵于病榻,竟是分不清哪里是真实,哪里又是梦境。 这个柳渊是真实的吗,他不是早就应该走了吗,与他永生不得再见,任青竭尽全力振作ji,ng神,定睛看去,却是失望一场,没有,没有人,他不该有幻想,幻想只会让人更加痛苦。身边的乐菲在哭泣,守着他不肯离开,直到被人劝走,可是又是谁在照顾乐菲呢?他后悔最后没能把乐菲托付给柳渊,是他太过自负,以为自己还能支撑一些时日。 难得的阳光明媚,他骑在他惯常的坐骑云英上,旁边是潺潺的小溪,郁郁葱葱的树木,和更遥远的隐隐约约的海洋。竟似极了多年以前,那段他从碧海鸢城赶往丹凤赴任的时光。 “公子,你来了。” 任青回头,是曲涯和路宇。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折辱 作者:温盈 第9节 “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二人追上来,笑道,“不过是职责所在。” 几人又行几步,远远地看见风姿绰约的柳树下俏生生地站着的一个明媚女郎。 景雅微笑欠身,“您终究是来了。” 任青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再定睛一看,才发现周围站满了往昔的相识。 他一一打量,忽然一愣。 “父亲。”他下马走向那位年迈的长者,屈膝跪下。 任父在人群中扶起他,用难得亲切的口吻道,“罢了,你也辛苦了。”旁边是他早逝的母亲,慈爱的轻抚他的头发。 “任青。”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抬起头,四处找寻,却没有人。 路宇走到他身边,问道,“公子,你准备好和我们一同离开了吗?” 任青一边找寻那声音,一边迟疑道,“好。” “任青,我已经答应了杨瑾,你坚持下去,一旦成功,他会放你走的,不会像他父亲那样逼你留在京城。” 任青问路宇,“你听到有人说话吗?” 路宇笑道,“公子,我们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的。” 他顿了顿,忽然,那声音又道,“而且,乐菲还小,你就这么忍心抛下他吗?”任青一愣,不由顿住脚步。 “我知道是我害了你,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走。” 有人在哭,就在他耳边,绝望又无助。 任父忽然走了过来,“你经受的这些难道还不够吗?你便是因为太过心软,才会被人处处欺辱,现如今,你还想着再牺牲一遍你自己吗?” 道理他都明白,可是他却不能忽略那哭声,哀怆得让他无法思考。 “你若是舍不得,那就留下。”温温柔柔地声音乍然响起,任青抬起头,对上的是早逝母亲的慈悲目光。 “我……”任青语顿,在这里,明明他什么都记不得,可为什么他却仍然被那声音左右得牵肠挂肚,“母亲,我……”他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却总是语塞。 “不要在责怪自己了,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温温柔柔地声音似乎具有安抚一切的力量,母亲笑得温暖,就像对待小时候的任青一样轻轻牵起他的手,领着他一步一步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这次会有一个好结果。” ——————————————————————一个分割线———————————————— 在我心目中,这就完结了。 第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