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芥末》 正文 第1节 如你芥末 作者:你爸爸 第1节 第一章 2018年9月16日 星期日 2018年9月16日 星期日 阮辛鹤建议我写日记,他觉得我将来老了一定会得阿尔茨海默症,所以应该乘着现在脑子还灵光的时候把该记的东西都记下来。 我外公曾经就得了这个病,我初中在学校跟阮辛鹤因为一瓶汽水在小卖部差点打起来的时候,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那个班主任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张嘴跟我胡说:“你家人来接你回去。” “什么事?”我当时嘴里还有刚抢到一口柠檬汽水的甜味。 班主任说:“听说是你外婆过了。” 我闻言是一边哭着一边走回寝室的,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阮辛鹤还从小卖部蹦来挑衅我,在见到我一脸鼻涕眼泪的时候还愣了下,随后把他从小卖部得到的战利品递在了我面前。 人生的际遇有的时候就是很奇怪的,你永远不知道你自己应该跟什么人遇见又会在什么时候跟人分别。 朋友如是,亲人如是。 我被我舅一辆桑塔纳接走的时候才知道是我外公走丢了。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老年痴呆症它对于你的亲人及所有附着的感情都是一个缓慢剥离的过程,在一个晚春的上午我七十多岁的外公跟往常一样拎着钱包出门买菜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我们全家人才知道他患了阿尔茨海默病。 我两个舅舅分别请了算命师傅在卜了个方位,算我那个走丢了数个小时的外公往那个方向走去了,最后是我小舅舅找到了外公,外公走了很长很长的路,走到了郊区乡间,大概发现怎么也走不到家,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坐在了路旁的稻梗上等待着黑暗的降临。 我跟着我小舅的车接回我外公的时候,在车后座我外公偷偷塞给了我两块钱,绿色的纸币,那种样式的钱现在好像已经见不到了,我记得很清楚,那被叠得方方正正的两元钱,外公说:“城啊,去买糖吃。” 那大概是我外公有关于我还是我的最后一点记忆。 人类对于已逝者的记忆其实永远都不完善的,譬如我高二那年外公寿终正寝,我外婆舍了外公的养老保险一定要让外公回出生地下葬而拒绝去火葬场火化,我在外公出生村庄黑漆漆的乡间小道上走了许久,脑子里只剩下外公患病后这几年坐在沙发上或是躺在床上谁也不认识的模样。 我当时完全忘记了他在我很小的时候背我上肩头以及偷偷拿钱给我买糖时候的样子。 记忆有的时候真的很古怪,它有的时候对生者很友好、有的时候偏不。 我表哥张函跟我提起外公的时候我才模模糊糊想起那些被外公遗忘随后又被我遗忘的记忆。 我跟阮辛鹤夜里无光无动静躺在床上聊天的时候偶尔会谈及生死这种十分宽泛的命题,这种事情也只有在夜里谁也见不到谁表情的时候可以谈一谈。 毕竟当一个年级尚轻的人谈论起生死这件事情总会让人有一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怎么看怎么都会让人觉得就是闲的这样的。 其实人类早就应该放弃用年龄来评价一个人是成熟还是不成熟的标准了。 我跟阮辛鹤在二十六岁的时候一致觉得活得没意思,可是也不想死,将就活着然后静静等死,说白了这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十八岁那年距高考还有半个月我跟阮辛鹤翘课去网吧打dota,那个破烂网吧在我们即将推基地胜利的时候突然断网,断得时间太长,我跟阮辛鹤又不甘心离开,最后两人缩在网吧看个离线电影。 那部电影其实我不是很喜欢,我到现在也不是很喜欢。 但我记得里面大概有一句话,是主角还是配角说的我也不记得,它说——反正人只要二选一,忙着活或者忙着死。 但凡我哪天夜里跟阮辛鹤聊人生理想的时候总会想一想——到底有什么意思呢,反正人一出生后一直都在奔赴死亡。 阮辛鹤大多时间都会跟我大概讲一下从生到死这个过程每个人都有不同,每种经历都有不同,这就是意义。 有的时候烦心事多了,会让我走一边去,他说他明天还要早起还要上班,还要辛苦工作。 还有一次晚上他睡得迷迷糊糊,其实我也睡得迷迷糊糊,大概已经走到了情感的倦怠期,我们俩当时根本没有要跟彼此聊天的欲望,大概就那一次。 他说:“窦城。” “嗯?” “我从出生就遇见你,跟你一起长大,跟你在一起,将来大概还要一起变老。” “嗯?” “这算不算是人生意义中的一种?” 当天晚上我起来上厕所,突然想到他这句话,回床上的时候就着黑暗中手机充电的光推了推他:“恶心死了,如果人生只有恋爱这一种事情存在的话那未免也太傻逼了吧?” 我总觉得人类应该有更加伟大、更加远大的事情来做才对。 阮辛鹤被我吵醒十分不耐烦,他拉被子盖过自己的头顶,含含糊糊地骂我:“神经病。” 我翻上床伸腿轻轻踹了他一下,他的脚就从被子里出来架在我的小腿上:“妈的,明天还要上班,赶紧睡。” 妈的,明天还要上班。 第二章 2018年9月17日 星期一 2018年9月17日 星期一 晚上九点十七分。 星期一果然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实在是一个让人心情不好的日子,尤其是在早上八点被闹钟叫醒爬起来去公司上班的时候。 反正被迫而又极具目的性地去做一件事情,那件事情到最后总会让人变得十分痛苦。 比如我小的时候被我爸逼着写日记就觉得十分痛苦,年纪大了一些会学会自我反省,才知道痛苦的并不是“写日记”本身这件事情,而是他让我去做这件事的动作,而且他还要对我的日记进行阅读、点评甚至提出需要修改的错别字。 同理大概可以论证一旦一个私人的爱好变成赚钱的工具或者变成你必须要做的事情,那么那件事情也突然会让人变得…… 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是惶恐。 我大二之前一直在打dota,被同寝的室友带着打了英雄联盟,这游戏长时间被我嗤为小学生游戏,因为姿态太过于傲慢,所以不得不背负枷锁,夜里偷偷摸着电脑苦练,最后打成了寝室里最高的段位,还要故作云淡风轻地表示这真的是小学生游戏。 被寝室几人拉着带人、到后面做代练带人,组了学校的第一支电竞队伍。 从前的心思全都不见了,那段时间我几乎科科亮红灯,其实根本不是所谓的电竞ji,ng神,我感觉我在被人推着走,一切都背离了初衷,跟隔壁学校打比赛,但凡一场比赛我输了总要去厕所坐在马桶上看着自己左右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我跟阮辛鹤提起这事的时候,他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在电话里云淡风轻地讽刺我说我这是偶像包袱过重,得失心太大,不行不行。 阮辛鹤这人是惯常的死鸭子嘴硬,当时我俩应该勉强算是属于热恋期间,我输了游戏坐在厕所马桶上跟他走心,他冷不丁地讽刺了我一通,我挂了电话,第二天这人就千里迢迢地出现在我的寝室楼底下。 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值得感叹甚至是赞叹的,热恋期的时候谁不是个傻子,他阮辛鹤千里迢迢来找我,我放假千里迢迢去见他这些事情多到数都数不过来。 我是没有收集火车票的习惯,不然的话大概也能有个厚厚一叠。 他在冷风中裹得跟个傻逼似地跺脚,帽子围巾遮得这人长啥样我都不太记得,看我一眼后吸了吸鼻子:“他妈的没票了我十一个小时站过来的。” 我伸手想扯他裹住脸的围巾,他还躲了躲:“别动,我没洗脸没刷牙的。” “傻逼。”我看了他一眼。 他还嘿嘿笑了两声:“不是周末不放假,我来看你一眼,回去车票已经买好了。” “反正都翘课了,再多翘几节也无所谓,改下签。”我说着要领他去学校后街吃饭。 “不行不行,回头真给我挂科了,我放寒假都得提前回学校补考。”他缩了缩。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伸手隔着他厚重的衣袖握了下他手腕:“那我送你回车站。” 他又嘿嘿笑了两声,跟傻子似的,弄得我也忍不住傻子似地笑了两声。 送他到火车站进站的时候还特意给他买了点东西让他在车上吃,进站过检之前他勾了勾我的手心偷偷问我:“还生气吗?” 说实话,我当时都不知道我哪里生气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两眼,还茫然地摇了下头。 他把火车票从钱夹里拿出来看着我:“不生气了哈?” “我生什么气?”我有些无奈。 他眨了眨眼睛:“那你也别难过。” “我又难过什么啊?”我当时是真的完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阮辛鹤站了十一个小时的火车来看我,我见到他的那瞬间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阮辛鹤即使包得严严实实的也真是好看啊。 火车站人群穿梭来去哪个也不及阮辛鹤站在那里跟我道别挥手的样子。 都说人类热恋期智商向来下降的很明显。 直到他坐上了火车,我也坐上回学校的公交车时候收到他一条短信我才突然想起这人为什么千里迢迢来找我。 他短信跟我说。 “窦城,游戏输了没事哦,反正我还是爱你,我最爱你。” 现在想到觉得有些r_ou_麻,如果阮辛鹤此刻给我发了条这样的短信我必然要回他一句滚。 但是当时的我没有。 当时的我在收到阮辛鹤的第二条短信说:“走的时候忘了跟你说爱你了,爱你,补上。” 然后我也回。 “我也爱你。” 如果你在星期一的时候能够想到此刻并不是躺在你床上无所事事看着手机傻笑或是一手抠脚一手摸自己因为吃多而撑圆了肚子的爱人,那么可能会让星期一稍微好过一点。 当然,如果没有爱人,那么可以想一下你的猫。 反正人总要找个理由安慰自己一下,才好找到明天起床继续上班的借口。 第三章 2018年9月18日 星期二 2018年9月18日 星期二 哦,今天九一八,早上十点的时候防空警报响了大概两三次,在吸烟室吸烟的时候看见楼下打扫卫生的环卫阿姨推着垃圾车经过,因为公司离机场较近,警报声音刚没的时候就听见一架飞机从自己头顶上飞过去的轰鸣声。 中午去楼底吃饭的时候收到阮辛鹤给我拍的一张他公司食堂的午餐,配字——今天中午吃这些,你羡慕吗? 我把手机揣进兜里没搭理他。 跟同事康文老六好不容易找到空位坐下吃饭,才坐下老六伸手戳了戳我示意我往旁边看,隔壁桌坐着旁边银行上班的一个姑娘,每天都会穿着很漂亮的裙子在附近走来走去,上个星期五下大雨,她躲在屋檐下看雨,看着看着就哭了起来。 后来老六八卦地告诉我,那姑娘谈了七八年的男朋友劈腿,最近才分的手。 他还建议我可以乘虚而入,老六别的都还挺好的,就是作为一个男人实在有些八卦了,不管什么话都往外面倒。 我敷衍地应了两声,吃完饭掏出手机边刷消息边等他俩吃完。 老六似乎还有些很铁不成钢,他长我五六岁,家里有个上小学的女儿,为人实在热情,三天两头让我去他家吃饭。 说着竟然直接端了饭往旁边桌坐了过去。 阮辛鹤又发来一条消息:“吃饱了,你今天中午吃了啥?” 我说:“吃气。” 他发了两个龇牙的表情:“谁又给你气吃了?” 我说:“老六让我对刚失恋的女生乘虚而入。” 阮辛鹤立马回我:“???” 我看着三个问号登时乐了,抬头见康文已经吃完,正拿着纸巾擦嘴,我问他:“吃完了,回去呗?” 康文侧头看了眼隔壁桌还在跟人聊得开心的老六,我笑了两声:“咱先走,别管他。” 收了餐盘上楼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阮辛鹤说:“让我去毒哑他的嘴巴。” 没忍住又觉得乐。 下午上班的时候,老六推了条微信名片给我,让我加别人好友,我当做没看见。 快下班的时候曾钰卫给我发微信说四点五十三分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我摸着手机给他发了个“666”的红包,恭喜他当爸爸。 他估计忙着没回我信息,转账也没收款。 到了晚上八点多钟收了我一个“666”还美滋滋地告诉我说:“阮辛鹤那孙子也给我发了个这个数,你俩分家了啊,以后红包都发两份?” 我说:“是,分居。” 他给我回了个问号。 阮辛鹤这人上个星期出去培训,谁也不知道他吃了什么,回来当天夜里就上吐下泻,我给扛去医院,挂了三瓶水又给扛回了家。 第二天他请了半天假在家睡觉,我八点爬起来还得滚去上班,晚上回家这人就不见了。 我当时以为他还没下班也没多想,等到八点来钟他给我发条微信说他去他妈那住两天,我翻了下他朋友圈才知道他晚上手贱挂吊针也不忘发条朋友圈,还没有屏蔽他妈。 他妈向来把自己的儿子视作宝贝,总觉得我不会照顾他儿子,看着生病都生进医院了估计立马就把人接回家里要自己好好养着了。 我给发的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随后返回他微信说“哦”。 我跟曾钰卫说分居,分开居住,这话也没什么错的。 我打开电脑准备写日记的二十分钟前阮辛鹤给我发了条微信,两个字——妈的。 我正冥思苦今天一整天都干了些什么事情,懒得理他。 隔了会儿他问我:“睡了啊?” 我回了个“没”。 他十分卖萌地发了个颜表情,还附带三个嘤嘤嘤,然后说:“老婆,我想你了。” 我说滚。 他立马连发三个可怜的表情说:“老公,想你。” 往常阮辛鹤天天跟我在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我俩基本状态就是他在书房我在客厅,我在书房他在卧室,两人一旦相处的时间过长,交流就一定会变少,更别说恶心巴拉的说些腻歪话了。 现在他在他妈那住上两天,又重新掌握了撒娇的本领。 我俩大学刚异地的时候对我来说阮辛鹤唯一掌握的技能大概就是不管是不是真的在想我,但是每天都要告诉我在想我。 我感情向来不外露,表达情感对我来说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因为他每天孜孜不倦地表露,导致我那段时间耳濡目染地也时不时回上一两句我也想你。 当然这项技能在恋爱后期基本被我俩完全遗忘,尤其我俩这种光屁股一个院里长大的人,过了挺长一段时间追忆往昔,我俩一致觉得—— “还挺恶心的哦?” “嗯,现在想到都起一身ji皮疙瘩。” 我最后还是给他回了个“滚”字。 这次隔了五六分钟那边都没有回话,我拿起手机反复看了好几次,才收到那边的消息说:“妈的还来查岗,我他妈是快三十岁又不是快三岁!” 我没忍住觉得乐,调侃了句:“你在你妈那里永远是个宝宝。” 他回我一句:“那你在我面前也永远是个宝宝。” 我觉得有些恶心,c,ao了一声说:“滚开。” 他给我发了两个大笑的表情,又道:“我妈疯了,天天不是给我喂这个就是给我喂那个的,养猪吗这是。” “长胖了五斤以上就不要回来见我了。”我回。 他说:“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我去称称,不行再回来减减。” “有手有脚不会自己滚回来?”我说。 他发了几个瘪嘴的表情,我没理他。 一分钟后他又发:“曾钰卫刚刚跟我发微信问我跟你怎么了。” 我哦了声。 他发了个问号,然后问我:“我跟你怎么了?” 曾钰卫、阮辛鹤、我表哥张函加上我,我们四个年龄相差不多,在一个老院里长大,曾钰卫小的时候还偷偷放过我一只我苦苦求我妈给我买的氢气球,我跟他大打了一架,现在额头上还有当时被石头划破的疤。 阮辛鹤小的时候跟曾钰卫一伙的,曾钰卫揍我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按着我的胳膊,我小学直到升初中很长一段时间因为这件事情十分不待见阮辛鹤,甚至还在墙上写过“阮辛x是大狗屎”这样骂人的话。 因为鹤字有些难写,当时的我绞尽脑汁都不记得这个字怎么写只好画了个大大的x,后来那面老墙被新漆刷白了,我跟阮辛鹤的关系才有了一些好转的迹象。 后面跟阮辛鹤提起几次他小时候帮着曾钰卫打我的事情,他通常情况下会啊上两声,然后装失忆,我撩起自己头发给他看我额头上的伤口,他会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告诉我:“你记错了,那是你走在路上摔跤不小心撞到的。” 通常他一本正经骗我的时候我就想打他。 阮辛鹤给我连发了两个问号,我说我他妈又想到你小时候帮曾钰卫按着我手揍我的事了。 他回了个省略号,然后说:“那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硬要跟我抢水果刀,最后把我手指划了很长一道口子的事情吗?” 他隔了几秒又说:“血都染红了土地。” 哦,我说:“我就记得你当时在地上打滚着哭的样子。” 阮辛鹤小的时候太怕疼了,一点小伤口就要在地上滚到全身都是灰,每次跟他去打针他永远是嚎得最响亮的那一个。 阮辛鹤又回了个省略号,然后说:“好了,我也帮人弄伤了你,你也弄伤了我,忘掉忘掉。” 我哦了声,他又开始问我曾钰卫跟他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因为你给他发了个红包我也给他发了个,他觉得我们分家了。” “……”阮辛鹤回道,“那我去要回来。” “傻逼。”我没忍住打了两个字发过去。 他说:“那孙子不理我。” “理你才有鬼。” “算了算了。” 我发消息问他:“还拉肚子吗?”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发了条消息过来:“吓死我了,我他妈还当你看见曾钰卫生儿子你他妈也一时兴起想要生个儿子。” 我看完觉得脑袋都大了,回了句:“是你能生还是我能生?” 同时他也回了条:“早就不拉了。” 我哦了声回句:“那早点休息,过两天我去你妈那接你。” 他嘿嘿两声说了句晚安。 我说嗯。 晚安。 第四章 2018年9月19日 星期三 2018年9月19日 星期三 我觉得童年大概对于一个人的性格塑造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我曾经纵观我大半个童年时光,可能因为长期没有归属感才导致性格偏于内敛,可能还有些别的我尚未发现原因,是它们塑造出了我这样一个人。 一定是经历塑造出个人的性格。 自我有记忆以来,我跟我爸妈一直都睡在我外婆家的靠里的一间屋子里,我小时候完全是被我外婆带大,跟我哥张函一起。到步入千禧年可能我家经济略微有些好转,也可能因为我爸受够了寄人篱下的滋味,02年的时候我家举债搬了新房子,新房子很大,有两个客厅,有我单独的房间,甚至还有一个客卧。 我从一个我熟悉的地方离开到另一个地方居住。 我想我爸妈应该跟这个世界上很多爸妈一样,他们结婚生孩子但是要从来就没有想过怎么去做一个父母,只是时间到了,需要成家需要结婚,然后需要生子,人生从来都是这样,他们也不过是在度过它们人生中应该度过的那一部分。 在我决定要跟我妈出柜的某一段一段时间,夜里跟她在公园散步的时候曾经问过她人类为什么一定要结婚要成家要生子。 我质疑她:“你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其实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只是看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这么做,所以觉得应该要这么做,其实你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老一辈人的其实很奇怪的,她们知道你说的对,说的有道理,但是有道理那又怎么样,道理并不妨碍她们让这个世界有条不紊地继续下去,道理并不妨碍她让你一定要跟着这个世界的步骤一样。 所以我妈在被我堵得哑口无言之后,丝毫不为所动地告诉我:“反正你就是要结婚要生子。” 那还是我读大学的时候,放小长假回家被我妈拉着陪她散步的事情。 我妈的婚姻其实是很无趣,用现在的话来说大概就是“中国丧偶式婚姻”,我每次回家她都会让我陪他散步陪她逛街陪她看电影,在这场婚姻中作为丈夫所应有的陪伴的责任长期是缺失的。 并不是说他们的婚姻出现了矛盾或者是任何一方出现了外遇,事实情况就是这样,在二十多年的婚姻里他们大概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同时大概也习惯了彼此相忽略。 大概跟空气一样如影随形而又让人毫不在意。 因为这次就婚姻观的谈话而衍生出来的关于我跟阮辛鹤一系列矛盾导致我跟阮辛鹤分开了一段的时间。 一段还算是挺长的时间。 而我大概因为童年被外婆养大、在刚熟悉一处环境又换了环境、在外婆对他孙子跟外孙之间必然会存在的一个喜欢的等级高低之类的种种问题把我塑造成一个性子偏淡、某种程度上甚至被人讲过没感情的性格。 我在很长时间几乎没正眼看过阮辛鹤一眼。 他爷爷跟我外婆住在同一片地方,是逢年过节都需要上门拜年讨糖果的情分,我连虚与委蛇的客套都懒得跟他表弄一二。 我表哥去他家拜年兜了几根烟回来的时候还问我说:“阮辛鹤在家你不去找他玩啊,原来我怎么见你好的跟他穿得同一条裤子样的。” 我说:“放屁,他小的时候帮曾钰卫揍我,我会跟他好的跟穿同一条裤子?” 我表哥哈哈笑:“我的妈你也太他妈记仇了吧,那是多小时候的事情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阮辛鹤正被他爸领着来我外婆家拜年,我外婆给他拿了些白糖糕一定要塞在他手上,还乐呵呵地说:“小鹤长高了越长越漂亮了,你跟我们家城城是同一届的对吧?” 阮辛鹤杵在门口接过外婆的白糖糕:“谢谢阿婆。” 我外婆还一定要我舅舅给他发烟说什么都成大伙子了,抽根烟。 阮辛鹤摆手拒绝了:“我不抽烟啊阿婆。” 我外婆捂着他的手乐呵呵:“不抽不抽不抽也好。” 到阮辛鹤被他爸领走去别人家拜年,我都没正眼看他一眼。 大早上拜完年吃了个糖水煮ji蛋,我哥就站在院子里跟曾钰卫抽烟,闲聊聊了会儿学校的事情又聊上我小时候被曾钰卫打现在还记仇的事情。 我正搬个椅子在外面晒太阳,听我妈跟我舅妈聊些家里长家里短,什么要买房装修之类的事情,曾钰卫朝我招手:“卧槽窦城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我坐在那里跟他说了个滚字。 他探着头把阮辛鹤给叫了过来:“阮辛鹤来来。”等人走了过来,他伸手指我,“窦城这人竟然现在还记仇我们俩小时候打他的事情。” 因为他嗓子太大了,导致旁边我聊天的舅妈跟我妈听见笑了起来。 我坐在那里朝他竖中指:“伤害不可逆好吗,不然你现在让我石头给你脑袋砸个疤出来,这是毁容好吗,指不定下半生的幸福就毁在你手上了。” 曾钰卫一手搭着我哥一手搭着阮辛鹤就朝我走来,笑呵呵的模样:“我晚上请你唱歌,给你隆重的道个歉好吗?” 我妈在一边笑着看了会儿,还伸手指点我说:“从小就记仇,一点也不大气。” 阮辛鹤的衣袖搭在我放在扶手处的手上方,他冻得通红的三根手指头从衣袖里伸出来触在我手背上,大冬天的他手指尖跟冰块似的,触感十分分明。 我放下了自己搭着扶手的手,站起来越过他走向我妈:“妈到底谁才是你儿子啊?!” 我妈跟着一群七大姑八大姨又笑了起来,我才转身看着曾钰卫:“不去,晚上约了同学。”想了会儿又道,“过两天请你吃宵夜,这几天排得比较满啊。” 晚上在外婆那跟亲戚朋友吃好了饭,表哥跟朋友约着去网吧打游戏,随嘴问了下我要不要去我就跟着他一起去了。在网吧带着耳机指挥了两场游戏,实在怒其不争地骂了声太菜了带不动,排队开下一场的时候扭头想让网管给送点喝的来才发现身边坐着阮辛鹤。 他看着我出了声:“哪个区?” 我戴上耳机没理他,让耳机里我哥的朋友开下一局。 三十分钟打完下一局的时候坐在旁边的人已经换成了个胖子,我去厕所放水拉上裤子拉链准备回去阮辛鹤从后门伸手把我拉了出去,网吧厕所就是后门,后门出去就是室外,大冬天的风寒冷刺骨,他抓我的手被冻得通红。 很奇怪的,分明之前喜欢的恨不得把全世界捧在他面前,喜欢到见不得他在这个世界上受到任何一点委屈,但是在觉得自己受到伤害之后恨不得千百倍的加诸于对方身上。 我根本不懂爱情,甚至都称不上一个成熟的成年男性,至少当时是那样的。 阮辛鹤拉着我的手腕背靠着蓝白相交的墙壁垂着脑袋小声问我:“你不是说你晚上约了同学吗?” 我说:“关你屁事。” 他问:“高中同学还初中同学啊?” 阮辛鹤跟我同一个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初中在隔壁班,高中分到了同一个班,我玩得好的同学没有一个他不认识的。 我还是说:“关你屁事。” 阮辛鹤抬起头看我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你想让我妈杀了我吗?你想让我家从此没有我这个儿子吗?!” 我没说话,甚至觉得可笑。 现在想来我自己确实也挺可笑的。 阮辛鹤说:“你凭什么让我这么做?!你自己做了么,你他妈自己跟你爸妈说了这事吗?!” 是的,我们因为出柜这个问题大吵了一架,因为没有得到任何解决办法而决定冷战。 冷战到后面永远只会变成怨怼,变成愤怒。 怨怼跟愤怒永远都会让人类迷失自己、让人类消磨感情。 我说:“没说,也没准备说。” 这是一次十分正式的吵架,吵到我们很长一段时间见面只做不识,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我们应该是真的玩完了。 我甚至会觉得很吃亏、后悔,后悔我不该跟他从朋友关系再往上升一级,那样至少我还有一个知根知底又无话不谈的朋友。 那都是大学毕业之后的事情了,我可以平静下来开始反省我们俩的关系,反省自己不应该踏出那一步,反省过后觉得心态极其平和。 当你想到一个人心情大概再无怨怼的时候,那个时候应该就能以平常心来重新摆正两人之间的关系。我在我心情十分平静的二十四岁见到阮辛鹤开始能够重新跟他微笑点头,参加他爷爷的葬礼随了一份礼,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常态。” 第五章 2018年9月20日 星期四 2018年9月20日 星期四 一到周四我整个人的状态都会变得无比轻松,又想到中秋连着周末能休三天,更是心情愉悦到下班回家就给阮辛鹤发了条微信说明天下班去你妈那接你。 过了好几分钟后他给我回消息说:“c,ao啊,落地成盒三把了,傻逼队友怎么天天往军事基地跳?” 他最近比较痴迷手机游戏,发十条消息想起来能回的大概就两条,我想着他在玩游戏干脆就没打扰他,自己摸了电脑搓了两把炉石,被脏套路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我也就只能虐虐阮辛鹤了。 排队的时候摸手机刷了下朋友圈,给曾钰卫新发的儿子照片点了个赞,发现一高中时候还玩的挺好的同学在看演唱会,发了一圈小视频。 这人自我高中毕业后好像就没怎么联系过了,大一下学期文理科分班的时候他选文我选理,分班了之后时不时的还要约着去游戏厅打街机。 我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你现在在哪?” 他立刻回我:“我们太久没见了吧!” 我说:“是啊,中秋有没有时间约一下?” 他哈哈说他在老家,可以约一下。 上高中之后阮辛鹤一直都跟我在同一个班,因为有一点皮但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大部分老师都挺喜欢他的,高一选班干部的时候他还拿了个副班长在那里耀武扬威。 运动会的时候老师给他这个副班长交代任务负责组织学生运动会报名,当时现在这个朋友圈直播演唱会小视频的陈锐就是我同桌,阮辛鹤在那边跟几个女孩子笑呵呵地聊完一屁股反跨坐在我前面空着的座位上,手上还拿这一张报名表跟笔,垂着脑袋在那里指指点点。 “窦城、窦城、窦城、哎找到了。”他比划半天抬头看我,“你要参加什么项目?” 我想说我不参加项目,我的计划是运动会期间去网吧玩梦幻西游。 阮辛鹤在那自顾自地笑:“铅球……?”他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啦啦队吧卧槽本班长荣聘你为啦啦队队长。” 我说:“阮辛鹤你滚。” 他跟吃了什么能够让他笑不停的药一般咯吱咯吱的笑了半天,陈锐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突然凑脑袋过来说了句:“我报个5000米吧?” 阮辛鹤先是看了他一眼,唯恐这人变卦一般地立马低头给他画了一笔,然后又看我:“怎么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赶紧要报什么项目?” 我当时觉得阮辛鹤这孙子拿着ji毛当令箭还真当自己是班长了:“我晚上不跟你一起回家了,我有事。” 他问:“你能有什么事?” 我说:“我要去结婚。” 我当时正玩梦幻西游,跟女号结婚有任务有加成,我跟一个女号说好了当天下午6点半结婚。 当时阮辛鹤看我一眼啧了两声,从我面前站起来就骂了我一句“傻逼”。 他一直觉得我游戏里的老婆是人妖,专门骗财的那种,我还偷偷给他看过那个女号给我发的照片,以当时的审美来说还是挺好看的。 结果当年运动会我就参加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场也是唯一一场的5000米长跑。 在听老师念我名字的时候我以为我整个人出现幻听了,还站起身跟老师确认了一下表示我根本没有报名,老师说已经报到学校去了,你就当锻炼身体了吧。 等老师拿着东西走了,我几乎立刻就冲到阮辛鹤面前去了:“阮辛鹤你有病啊?!” “就当锻炼身体了嘛。”他还在那里嘿嘿笑着。 本来人的记忆从来都不会这么完善,关于运动会的这件事情我是跟陈锐聊了两句才隐约记起,我跟他的友谊基本是在高一运动会前一个星期每个晚自习课间组团去学校足球场跑圈升起来的,紧接着又联想到阮辛鹤这个坑爹东西。 等我跟正在演唱会现场的陈锐约好中秋见面时间,炉石炸了两把后我闲得翻了下自己已经荒废了许久的qq空间,因为写得也不是很多,大概还删了不少,很简单的就能够翻到2007年10月11日那一天我发了一条状态——阮辛鹤真是个大傻逼,竟然自作主张给我报了学校5000米。 现在还能看见下面一干幸灾乐祸的大笑。 那个十多岁的阮辛鹤还在下面说——锻炼一下身体,我感觉你挺虚的。 我立马把这条截图发给了阮辛鹤。 几分钟后他给我发了条消息:“吃不到ji了,这辈子怕是也吃不到了。” 我想这人玩游戏玩得可能压根没看我给他发了啥,我关了空间,继续搓炉石,在排队的时候发消息骂了他一句:“你吃个几把。” 阮辛鹤给我回了个省略号,然后说:“我人都到我妈这了你还给我开黄腔?”后面还跟了个害羞的表情。 我给他发了个滚字,开始摸牌。 没几秒那边大概打开看见我个他发的截图了,又发来消息:“这你什么时候骂的我?什么人啊真是。” 我瞥了眼,没时间回。 隔了一分钟他就发语音过来,我点了个接受,按了个扩音:“怎么?” “我不就是玩个游戏没理你吗,你怎么就这么粘人,这么睚眦必报呢,干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回我消息?” “……”阮辛鹤真的有的时候戏还蛮多的,我游戏里对手疯狂地在抽我的手牌,我被打得简直没脾气,没忍住骂了一声。 “你在玩炉石?”阮辛鹤问。 “嗯。”我回道,才说完音响里就传来我这边牧师爆炸的音效。 阮辛鹤笑了两声:“待会儿我拿我妈的平板下一个,等我一起。” “你技术太菜了,谁跟你玩?” 那边声音忽远忽近:“你不跟我玩跟别人玩还不是被别人打爆?” “……”我从抽屉里摸了根烟,“高中同学陈锐你记得吧?我今天微信跟他聊了说中秋约饭。” 那边声音近了:“陈锐谁?”我听见床被压得吱呀响的声音。 我纳了个闷:“你天天在你妈家呆着就光打游戏让你妈伺候你呢?” 他哎呀两声说:“我妈不让我干事,陈锐到底谁啊?” 我说:“高一时候我同桌。” 他哦了两声说:“还是不太记得。” 我说:“高一运动会的时候我们班男生就我跟他两人报了5000米长跑。” 阮辛鹤在那边噗嗤一声乐了:“你骂我傻逼的截图是不是就是那个时候的事情?” 我熄了烟:“下好了没啊?” 那边说:“没啊,我妈这边网速比较慢。” 我都准备自己再开一局,那边说:“你怎么光记得你自己运动会时候跑5000米不记得我他妈当时在赛道边跟着你也跑了5000米的事情呢!” 我开了下一局游戏,正在排队,有点想笑。 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这件事情,我跑完五千米整个人几乎要瘫了,心脏在胸腔里跟擂鼓似地咚咚着,每一次呼吸都觉得空气里有刀子在往我的肺里钻。 因为被建议长跑后最好不要当场坐下歇息,我一个人跟神游似地在足球场上游荡了十几二十分钟,晃到上午的赛事完全结束,捡瓶子的阿姨拖着个袋子在塑胶场地上捡空瓶,几个没散的同学坐在一边打扑克牌,阮辛鹤走到我身后,下巴直接往我肩膀上戳:“原来跑5000米这么痛苦。”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如你芥末 作者:你爸爸 第2节 我看了他一眼:“你跟着我跑个毛线?” 他看着我哀嚎:“我的脚发软。” 我推了他一下:“回家吃饭。” 他被我推着走了两步,侧仰回头看我:“那你还跟不跟我生气啊?” 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但凡喜欢人这回事,总是有一个点存在的,比如他长得是你喜欢的样子、他说话可以逗你开心、他性格脾气正好跟你合、他那天穿了你逛街时候看中的那件你说如果你有男朋友一定会买给他穿的外套。 像紫霞仙子被至尊宝简单拔出来的宝剑,除了你或许没有别人去关注他那闪闪发光的一点。 像阮辛鹤在一个稀疏平常秋日阳光下的笑脸。 世界开始震动了一下,然后无限期地变为平静,十几岁的时候我不太知道那是什么,也可以说是即使知道也并不会怎么样。 我骨子有一些十分懦弱的成分在里面,那些成分让我看起来对自己也可以满不在乎。 我把那次震动归结为5000米长跑后遗症。 第六章 2018年9月21日 星期五 2018年9月21日 星期五 今天周五,闲事会比较多就会耽误些时间,比如下午下班我直接开车去了阮辛鹤妈那接人回家,被留了吃了顿晚饭。 他妈大晚上还给熬了个排骨汤、煎了条鱼还红烧牛腩,我在饭桌上就郁闷,他妈大概觉得这人跟我在一起住给饿着了,变着花样地给人做东西吃。 他妈确实不怎么待见我,阮辛鹤跟他妈出柜的时候如果不是我当时人不在身边,他妈可能当场就要拿刀砍死我,最近几年稍微好了些,而且阮辛鹤也不怎么总让我跟他妈碰面。 他爷爷过世之后,两家过年时的互相拜访也不怎么走了,最近几年过年我跟他一直都是各回各家过,以己度人的话我也不想带他回我家见我家人或好奇或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眼光,我觉得这样还挺好。 饭后他妈还一定要我把没吃完的菜给带回家,她说她平时一个人在家也吃不了这么多,放着也是浪费,还说我跟阮辛鹤两人肯定周末在家也懒得做饭,吃外卖还不如随便热热现菜。 阮辛鹤他爸跟他妈在他大学的时候离了婚,他爸已经重新组建了家庭,他妈这么多年倒还一直是一个人,我坐在客厅探头看了眼他妈一个人在在厨房忙碌地收拾着我们刚刚吃完的狼藉,看着看着我突然替他妈感到孤单。 阮辛鹤倒老神在在地打包完了之后腿一伸人一瘫就嵌进沙发里,我伸手戳了戳他:“去跟你妈洗下碗收拾下东西啊。” 他正低头玩手机游戏,百忙之中看一眼:“我妈才不会让我帮洗碗,白费功夫。” 我凑过头去看了眼他正在“吃ji”,看了眼手表,才八点多钟:“不然你在家里多住几天吧?” “啊?”他放下手机看我。 我说:“正好我也回家住几天。” 他把手机丢在一边:“什么意思?” 我往厨房指了指:“你妈一个人在家,你陪着点。” 他往厨房看了眼,拉开嗓子喊了声:“妈,你别忙了,坐着歇会儿嘛,让我跟窦城来收拾。” 他妈也拉着嗓子回:“你俩会收拾个什么东西?” 他把手机塞进我手里,从沙发上站起来就往厨房走,他惯会哄人的,我隐隐听见他又在那里说些好话,我低头替他玩了会儿游戏,随后迅速地被一枪狙死了,退出游戏后我把他手机放到茶几上,站起身往厨房走,站着门口看阮辛鹤粘在他妈身边撒娇,我咳了声:“阿姨,我忘了今天晚上我妈有事找我,我就先走了啊。” 他妈转回身看我:“没什么事吧?” 我说:“没有没有,大概我太久没回去看她了吧,让我回去一趟。” 他妈哦了声,然后开始指他儿子:“还不赶紧收拾东西滚蛋?” 我看阮辛鹤那挤眉弄眼的样子觉得可乐,拦了下:“不不,我回家住两天,让他在家多陪你会儿。” 他妈皱眉苦脸:“他麻烦死了,赶紧走走,别住了。” 阮辛鹤十分委屈地喊了声妈。 最后我还是带着阮辛鹤以及一点没吃完的菜还有几罐他妈特制的下饭辣椒酱回了家。 阮辛鹤回家把东西塞进冰箱就钻进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特意上称称了下自己的体重:“卧槽,回家一个星期被我妈养胖了四斤。” 我凑过去看了下称,点头:“你去拉泡屎,看看能不能拉出三斤出来。” 他往床上一扑:“我他妈已经拉过了。” 我没忍住笑了两声,他撩起睡衣低头观察:“腹肌是不是都没了?” 开始奔往三十的路上代谢十分明显的减慢了,我跟阮辛鹤读书的时候总是互相说对方是个电线杆,吃得再多也不长一块r_ou_,现在竟然开始要时时警惕自己的体重问题了。 我按了下他的肚子:“你他妈有过那种东西吗?” 阮辛鹤往床上滚了一圈扭回头看我一眼哼哼了两声:“啊。” 我没搭理他转身去衣柜拿衣服去洗浴室澡。 我洗澡出来坐桌前开电脑准备写日记,阮辛鹤躺在床上一边玩游戏一边问我在做什么,我说我在写日记,他问写什么东西。 我说写日记,还说不是你建议我写日记的吗。 他躺在床上嘿嘿笑:“那你写我什么了吗?” 我说:“我写你爱我爱的要死要活,我赶走赶不走。” 他c,ao了声:“日记这种东西也能杜撰吗,窦城没想到你这人连自己都骗啊,到底谁爱谁爱到要死要活赶都赶不走?” 我懒得理他。 他大概也懒得理我了。 按理说今天写到这里应该写完了,但是在我刚刚准备关文档的时候他在后面哼唧了两声:“好了好了,我爱你爱的要死要活赶都赶不走可以了吧?” 我刚刚回头看了他一眼,他靠在床头垂着眼睛摆弄手机,跟往常很多个日子完全没差别的ji,ng神状态。 收回目光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我七、八岁那年学校组织去家附近电影院看一部关于母爱的电影而迷路的事情。 那段时间我妈也才刚三十岁,应该还没从一个女孩的角色转到一个母亲的身份上来,当然我爸也是。他们白天辛苦工作了一整天,晚上休息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不应该被任何人支配。 他们有权利在自己休息的时间干自己爱干的事情。 我上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是我妈在她的麻将桌上、而我躺在她腿上睡觉度过的。 我在七、八岁的时候从电影院出来迷了一次路,除了我之外谁也不知道,甚至于我自己几乎已经忘记那么一件小事。 关于那部电影到底怎么样尚且不谈,关于它是怎么让一些连自己名字可能都不太会写的包括我哥张函及阮辛鹤哭到不能自已这件事也不谈。 我在散场离开电影院,跟同学以及老师分别道别后走上了回家的路。 学校离我家的距离大概是五分钟的路程,电影院到学校的大概是三分钟的路程。 我往与之相反的方向走了二十多分钟,想了很久的——怎么那条回家的巷子还没到、那条回家的小巷到底在哪里。 太阳快落山了,晚霞挂出来,我走到一条很宽阔的大道上,九几年的我们家路上还没有什么汽车,踩着三轮车的男人车轮子从我身旁溜过去,我对整个世界都感到陌生。 我此刻还记得那种陌生感侵蚀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导致我前进的步子越走越慢,回头望了无数遍来路,在十字路口方向才猛然转身。 我刚刚跟阮辛鹤提了一句说我小的时候好像迷路过,在一个太阳很好的、学校组织完看电影的傍晚。 阮辛鹤在床上随嘴搭了句:“那最后怎么找到回家路的?” 我说:“走了很久发现周围十分陌生,然后我就转身回走了。” 阮辛鹤说:“那你以后出门迷路了,我去咱附近绿地那栋楼那个几十米高的广告牌给你打广告写——窦城记得回家。” “……” 他越说越有劲:“我还在我们家门口给你挂牌子,写窦城的家,晚上还会发些五光十色光的那种,还从我们家楼顶上给你挂横幅、竖幅——热烈欢迎家迷路的窦城同志回家。” “傻逼。” “我还要写有人在家里等你。” “……” “不行哦,万一你连字都不认识了怎么办啊?” …… 他说:“那你以后出门得记得牵我的手。” 要照往常我肯定还是要骂他一句“傻逼”,话都走到嘴边了,阮辛鹤垂着眼睛刷手机,随嘴出了一声:“其实你站着别动也行。” 他说:“我会去找你的。” “我肯定会找到你的,窦城。” 他如此肯定的说完两句话哼了一声,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到我脸上:“哪一次不是我找你?”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会突然生出一种这样的感觉,当你在某个瞬间突然感受到被爱的时候,你会在那个瞬间变得有些恍惚,甚至变得有些不能控制自己,变得让你觉得不太像平常的自己。 变得像某个你不太愿意承认的曾经脆弱过的孩童,而对方又会突然像个柔软的母亲像个成熟的父亲,去填补了你人生中的某些缺失的瞬间。 第七章 2018年9月22日 星期六 2018年9月22日 星期六 周六我俩向来懒得跟什么似的,十一点两人还在床上躺着,他靠着床头吃ji,我躺在床上刷搞笑视频,时不时乐出两声,阮辛鹤会整个人压在我身上看我在笑什么。 然后又在看了两眼后吐槽说我这个人笑点清奇,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我把他从我身上抖下去:“你去把昨天从你妈那带来的菜热一下,煮个饭。” 他扭身翻过去背对我:“我不去,我不饿,你饿你自己去弄。” 我从床上坐起来:“今天周六。” 他背着我躺在那里玩手机:“我刚点外卖了,酸菜鱼,三份米饭。” “我不吃外卖。”我把他翻了过来。 他眼睛从手机后面抬出看我:“哎呀你怎么那么挑剔啊,什么都不吃。” 我看了他两眼,他双手握着手机说他游戏开始了、开始了一会儿再说。 当初我俩决定搬一起住之前已经把事情约定好了,一三五我做饭洗碗,二四六他负责,周末出去吃,或者谁心情好了谁做。 当然基本没有人有那个心情好的时候,而且他一旦犯起懒经常擅自拒绝履行约定。 我没说话,从床上下来给自己找拖鞋,还想着他妈说的其实也没错,就是主体还是有点问题。 他妈经常表示两男人在一起会过个什么日子,一个比一个懒一个比一个邋遢。 主体换成两个懒人在一起会过什么日子应该跟妥帖一些。 我才穿了拖鞋从床上站起来,旁边阮辛鹤风风火火地穿上拖鞋走过来把手机往我手里一塞,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你又生气了又生气了是不是,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生气,一点小事你就生气。”说着应该是经过客厅进了厨房,声音小了些,“我煮几桶米饭啊,昨天的菜直接隔在米饭上加热哦?” 我低头摸了下他手机,正好给他狙了个路过的人,几分钟后又被人给狙了,我退出游戏,把这款游戏直接从他手机里给删了,随后把手机丢回了床上,走去浴室刷牙洗脸。 阮辛鹤有一些十分好笑的地方,他总觉得我有事没事就生气,还冷暴力他。 其实我还远没有到要生气的份上,他总是自作主张地觉得我就是在生气,还正是这种无伤大雅的误解让我在很长时间内都没有真正生过气,所以我还是蛮乐见其成的。 唯一的缺点大概是阮辛鹤喜欢在所有知道我们关系的朋友面前吐槽我说我的脾气太差了。 我也懒得解释,他开心就好。 他淘米煮饭把昨天带来的菜隔水放在锅里蒸这件事情做下来十分钟可能都不需要,我才刷完牙他就“嗒嗒”踩着拖鞋走回来了,在浴室口站了两秒钟,直摇头:“除了我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受得了你?” 我正低头洗脸,应付了两声:“是是,除了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受得了我。” 他十分满意地点头笑了两声,穿着拖鞋又走回了床边,摸起手机就开始叫:“你干嘛把我游戏删了?” 我从浴室走出来立马转身就走到客厅去了。 吃饭的时候这个人把手机按在餐桌上:“你删了我难道不会重新再下载?” 我点头:“是是是,你厉害。” 由于他早上瘫在床上的时候真的点了外卖又不好退,所以我们这个周六的午餐算得上是十分丰富。 阮辛鹤有的时候会像个叛逆期儿童一样,明晃晃着跟人对着干,我话说完他一边用筷子挑着酸菜鱼里的鱼r_ou_一边手抓着手机看样子还要一不做二不休地当着我的面玩给我看。 我简直啼笑皆非,初中的时候他就这样,他们家是我们那块最先购买电脑的家庭,我现在还记得那台式电脑的牌子叫长城,现在不知道那个牌子是不是已经退出电脑市场了。 阮辛鹤他妈会允许他在周末的时候玩两个小时的电脑,那个时候家长所谓的让玩电脑说白了也不过是拿打字软件练打字玩玩,本来是件挺无聊的事,但是阮辛鹤叛逆心上来,他妈不让他碰电脑他就偏要碰。 我人生第一次进网吧是阮辛鹤带我进去的,我人生中第一款网络游戏也是阮辛鹤带我玩的。 那大概是2005年前后的时候,阮辛鹤在某个我跟周边小伙伴打弹珠的下午拉着我说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那个时候我跟阮辛鹤的感情才处于勉强破冰的阶段,毕竟已经上了初中,自觉还是比小学要成熟那么一点,而且觉得自己已经长大实在不应该再跟小学生们在一起玩,所以被也没怎么抗拒地被他拉去网吧。 那条路又长又难走,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阮辛鹤这个人是怎么找到那个网吧位置的。 进去了也是乌烟瘴气,三教九流的人都坐在里面,那个时候网吧还没有实现实名制,只要你带了钱网吧老板总会让你去上网,开店即是为了赚钱,他根本不在乎小孩子是否沉迷网络。 当然那个时候五毛钱就可以在网吧坐上一个小时。 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游戏成瘾这个问题,很随便的玩玩,打发无聊时间而已。 阮辛鹤这个人就不一样,喜欢上一个东西来,简直疯魔到要不死不休的地步。 他被他妈抓到去网吧打游戏回家腿都要给打断,他还身残志坚地继续往网吧跑,再抓再打、再打还跑我看了都要佩服。 那段时间我们整个老院里的家长都风声鹤唳,几乎每个家长见到自己小孩都会问上一句有没有跟阮辛鹤去网吧玩过,当然我妈也不是那个例外。 我在我妈问我的时候立刻点头说确实去了,当时大概我妈被我大义凛然的语气给震慑住了半晌说了句:“那下次不要去了。”也没收拾我。 阮辛鹤那边就不怎么好了,他疯起来他妈直接在让他跪在家门口,跪着跪着他妈自己会开始蹲下身子抱着他哭,感觉要跟他同归于尽的心思都有了。 到2007年初中快毕业那段时间他的情况才略有好转,整个高中他去网吧玩游戏的情况还没有我多,我当时还纳闷说他终于被他妈劝得改邪归正了。 等2010年4月底放五一劳动节前学校组织全体大扫除的下午我才被告知了真相。 阮辛鹤说,因为他发现了比游戏更让他喜欢的东西。 当然如果你们对前后文感兴趣的话,应该会知道他说的喜欢是什么。 青春期的男生女生嘛,总是会喜欢上个什么人,没有任何理由的,好像全世界都在你看见他的某个瞬间在向你宣告——你要跟他谈恋爱,要跟他恋爱。 但是又很好压抑的,尤其是在我们当时学习的那个氛围里面,早恋是不被允许的,是会被叫家长的。 阮辛鹤比较疯的一点就是,他有一些叛逆,而且一旦喜欢上一个东西必定要喜欢到不喜欢为止。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我认识阮辛鹤近三十年,从朋友做到爱人,一定比他的父母还要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在我高考前某个站在桌子上擦窗户的下午站在地上仰头跟我说:“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了一个人。” 我看也没看他地回了句:“谁啊,去表白啊。” 他说:“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我说:“到底谁啊,不是还要我帮忙去替你表白吧?” “……” 他很久都没说话,等我低头看他的时候,他正仰着脑袋盯着我。 我说:“真要我替你去表白啊,傻逼啊。” 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这人的眼眶红了,他把手上的抹布往水桶里一丢,低着头从后门就溜走了。 我站在原地上纳闷了一会儿,我说过我骨子里有些十分懦弱的成分在里面,其实我当时是绝对绝对已经猜到了他是什么意思,我连自己都骗。 我擦了会儿窗户又突然觉得怪不是滋味的,跳下桌子去找他。 最后在学校自行车停车棚附近找到他的,那附近有个垃圾储存点,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阮辛鹤还蹲在那附近埋着脑袋,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 我走过去喂了两声:“你什么病啊,故意打扫卫生偷懒啊?” 阮辛鹤抬起头看我,一双眼睛通红我才知道他真的哭了。 然后我就不会说话了,我从来都不擅长应付尴尬,支吾了两声:“不就是喜欢人吗,哭个屁啊?” 阮辛鹤盯着我问:“我喜欢谁?” 我啊了声:“我他妈怎么知道?” 我话音才落,就听见阮辛鹤十分坚定地吐出一个字:“你。” “……”他知道我擅长逃避的性格缺点,然后一把穿云箭直接戳到我心口处。 他蹲在那里说:“你跟我装疯卖傻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啊?” “……”我不太喜欢别人这样强势的质问我,当然也实在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去回答这样的话。 然后阮辛鹤就软了下来,他仰头看我,眨了眨眼睛说:“窦城,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我说:“我是男的啊,你喜欢女的不好吗?” 他摇头:“不好不好不好,你是男的我就喜欢男的,你是女的我就喜欢女的,你是猪我就喜欢猪。” 本来挺严肃一件事情,我生生被他给逗乐了:“毛病啊你才是猪。” 他吸了两下鼻子:“那我是猪你是不是就喜欢我?” “……”谁要喜欢猪啊! “你要是不喜欢我,我现在就爬到顶楼跳下来自杀。” 我说:“你有病啊,回去打扫卫生,少偷懒。” 他瘪嘴朝我伸手:“我腿麻了。” 我伸手把他拉起来了,他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半垂着脑袋小声说:“我不跳楼哈?” 我说:“你有病啊?” 他说:“那你喜欢我哈。” “……”我当时回了一个字,我说,“哦。” 而且十分可笑的我在脑子里告诉自己,因为马上要高考了,为了不影响阮辛鹤的成绩,我应该答应下来。 对,十分可笑。 我后来在两人第一次吵架要分手的时候有过反省,想应该是因为小时候我外婆同时带我跟我表哥张函两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表哥的爸妈长期不在身边的原因我外婆会稍微喜欢表哥一些,也会稍微对表哥疼爱一些。 这可能导致我性格中永远是被动的成分占了大多数,被动地接受了很多该接受或是不该接受的事情。 被动地接受了阮辛鹤,然后才能成为生命中不可缺失的某一个部分。 第八章 2018年9月23日 星期日 2018年9月23日 星期日 应该要警惕秋天。 走在路上每一阵带着落叶的秋风都好像在像路人诉苦。 但是我觉得我们会稍微好一些,毕竟秋天有中秋跟国庆这两个假期,它们让秋天稍微好过了一点。 今天中午的时候带着阮辛鹤去跟陈锐吃了顿饭,陈锐人看着其实也没什么变化,就是胖了些,在见到我跟阮辛鹤一起进门的时候“嗬”了一声,赞我们俩果然发小感情好,这么些年了还联系的这么紧密。 我俩拉了椅子落座,没怎么就这句调侃的话发表任何看法。 彼此十分随意地分享了一下成年的人生活,一人一瓶雪津下肚,就开始追忆起了往昔。 陈锐筷子夹着粒花生米问我们还记得王忆这个人吗? 我其实是没什么印象的,我读书的时候跟我们班的女生几乎都不怎么熟,也确实是没有什么要好的异性朋友。 阮辛鹤哦了一声,他笑得眉眼弯弯地说:“我们班的那个班花嘛!” 他这么讲我才有了略微一点点印象,那个长得很好看,很喜欢笑的,被班上大部分男生喜欢过的女生。 我有一段时间觉得阮辛鹤也喜欢过她,在一次上体育课我俩打羽毛球的时候还问过他,我记得十分清楚当时阮辛鹤看了我两眼,接着气势汹汹地连杀我两个球。 那场羽毛球打得很没意思,我一直都在捡球。 当初分文理的时候,王忆选了文应该跟陈锐分在了同一个班,我不清楚这些事情。 陈锐说他跟王忆一直同学到高中毕业,16年年初高中同学聚会的时候听人讲王忆跟男朋友晚上在路上散步的时候被车给撞了,送医院的路上就不行了。 他讲到后面的时候还说:“读书的时候我还一直想追她来着,就是没胆。” 死亡这样的话题向来比较沉重,但是局外人除了能感叹两句“生命脆弱”也实在说不出别的话出来。 中午这一顿饭吃到了两点多钟,大多都是在聊一些旧事情,譬如我跟陈锐翘课去游戏厅打鲨鱼,最后两个人整整一个月的生活费都打进了鲨鱼肚子里面。 大多都是些这样提起来可以一乐的事情。 最后结账的时候估计外人看着是一副快要打起来的架势,好在我这边是两个人,阮辛鹤帮我拉着陈锐才让我能够顺利结账。 出了饭店,我们三人几乎一致地回头看了一眼,这家饭店是个老店,开了很多年,在我们读书的高中附近,它迎来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 道别的时候陈锐又感叹了一句说:“你俩不亏是发小啊,关系真的好。” 关系好事真的,但是是什么样的关系就不太好昭告世界了,不然很长时间我们应该能够成为不管熟悉不熟悉的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了,所以我们什么都没说,笑着跟他说下次再约饭,目送着他走了。 等人的背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后阮辛鹤在我身边伸了个懒腰说:“困了。” 他大概是睡神转世,我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喊了他许多遍问他要不要中午跟我一起去吃饭,他哼哼唧唧地没睡醒样回我说不要。 等我收拾好了要出门他坐在床上问我去哪。 我说:“约了陈锐啊。” 他还在那里指责我跟我发脾气说中午去外面吃饭还不叫他,让他留在家里吃剩了两天的剩饭吗? 阮辛鹤一旦不讲起道理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跟他讲道理,我说:“那你赶紧起来。” 他说:“不想让我去就直说好么?” “……”我让他不要发病,要去就赶紧。 他往床上一趟说不去了。 他从来死鸭子嘴硬,长到100岁这个个人爱好应该也没办法改掉,我便假说了句:“真不去啊,那我走了,要我晚上给你带点什么回来吗?” 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听见他怒了声:“你吃个中饭你还晚上回来,你晚上不是要去看你妈啊?” 我去门口换鞋:“明天中秋反正也要看到。”关门时候特意把门砸得很响,才摸出一根烟点着的功夫,身边的大门就被打开了,人没见着声音先来:“窦城你傻逼啊你真不带我去啊?!” 这人的嘴巴从来比什么都倔,类似的事情没经历过一百遍也经历过五十次了,我站门边点了点手表催他:“我站着等你,快。” 他看了我两眼,还要弄成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我去洗脸。” 我当时应了声,顺便让他待会儿出来记得把我车钥匙带来,他走回去时候就变得十分有劲,嘴里叨着:“车钥匙都不拿还约吃饭,装模作样。” 我让他赶紧别啰嗦。 他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啪啪”响,拿起我丢在客厅茶几上的车钥匙往衣服口袋里一塞:“那你自己走过去啊,你不是能吗?” 我喂了一声又喊了声他的名字,然后他回头看我一眼,缩了缩肩膀,然后朝我笑了一下。 笑得跟个二百五似的。 阮辛鹤虽然看起来无法无天的模样,说来有些恶心,其实内心还是有一颗十分敏感的灵魂,看电影电视的时候经常能够感同身受地哭出来。 我有的时候还蛮惊讶于他这种能力,尤其是有一次跟他在看一部十分著名的催泪大片的时候,他哭得都有些喘不上气,电影结束后还抱着我呜咽。 我当时比较年轻气盛,想得竟然是他跟我上床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过。 因为我跟阮辛鹤中午都喝了些酒,不方便开车,这边离我爸妈家也不远,我俩晃了半个小时晃到了家里,阮辛鹤一进家门喊了句叔叔阿姨就感叹自己喝多了有些困,我妈就让他去我房间睡觉去了。 其实不管认识多少年了,我俩这样的相处关系见到对方家长还是有一些尴尬,我是在很努力的避免阮辛鹤见我父母,当然也很努力地让我父母避免见阮辛鹤。 我下午在家给我妈洗了些菜,还择了些菜,我妈坐在小板凳上跟我讲我一个远方表姐前段时间住院,是脑血管还是别的什么年轻时候就有的病,昨天出的院。 我问我妈我要不要去看望一下。 我妈说她今天上午去看了下,做了手术现在应该没什么大事。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妈又在那里讲说她曾经单位上的一个同事老公得了脑瘤,她上个星期去看了,躺在床上瘦得吓死人。 阮辛鹤坐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前跟个小学生提问一样地问道:“没做手术吗?” 我妈看他:“做了啊,有什么办法啊,开了脑袋又关上了,只能给点安慰作用了。” 阮辛鹤哦了一声,没说话了。 吃完饭我俩八点多钟准备走的时候我妈让我拎了一大袋我今天下午择好的菜让我带回家自己做着吃,她还说这是外婆在家偷偷种的菜,没打农药的。 我拎着出门了。 一路上阮辛鹤有些沉默,大概在一天之内接受了那么多生老病死的信息总归还是有些让人难受。 我把带的东西放进车里后,坐在车里想想反正时间还早可以去电影院看场电影。 阮辛鹤把下巴贴在我胳膊上看我手机:“看什么?” 我说看廖凡吧。 晚上看的是江湖儿女。 十一点多钟回家的路上已经没什么车了,道路两旁的路灯还在亮,有一种可以蔓延到宇宙尽头的感觉,还有樟树一棵一棵树得笔直。 秋风带着落叶卷到我的车前然后又被风吹向道路后方。 我一直在想一种人类的道别方式,一种离开的仪式感。 外公在即将离世的时候被带回了老家,找寻一种落叶归根的仪式感。 妈妈的同事患脑瘤,开颅关颅后回到自己家床上,接受亲朋友好各路人的关心以及心照不宣的道别。 王忆呢,在一个如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区别的夜晚被一辆飞来的汽车带的被迫与整个世界道别。 廖凡在2018年1月1日元旦早晨从房间走出去,走过走廊、走到大门。 然后我们的女主角接到了一条微信说:“走了。” 我跟阮辛鹤说:“如果我们有一天必须要分开,我给你发条微信说‘走了’怎么样?” 阮辛鹤缩在副驾驶上盯着窗外说:“不怎么样。” 然后说:“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你。” “然后杀了你。” 我的一天结束在我睡觉之前。 晚安。 第九章 2018年9月25日 星期二 2018年9月25日 星期二 吵架了,烦。 昨天中秋我跟阮辛鹤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中午去外婆家吃饭晚上去爷爷奶奶家吃饭,阮辛鹤中午跟他爸去他大伯家过中秋晚上在他妈家跟他妈一群姊妹过。 出门时候他说他晚上吃完饭就回家,我就说我也吃完了就回家。 由于从小是在外婆身边长大的,其实跟爷爷奶奶的关系倒没有太过亲密,吃顿饭拿个红包坐一坐差不多就能走的。 事实也确实坐了坐就走了,我跟我爸都喝了些酒,都不好开车,我给他们叫了个代驾送他俩回家,随后自己给阮辛鹤打电话想问问喝酒没,没喝的话让他开车来接我回家,过几天我再来把车开回去。 半天没接电话,准备找代驾的时候表哥张函突然给我发了条消息问我在哪。 我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说我刚在我爸这边吃完饭准备找个代驾送我回去,张函嘿了声说他来接我。 等人到了直接车油门一踩把我接去ktv,吵得要死,我高中毕业之后就已经十分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本来当场要走的,转身的时候就好巧不巧地看见了阮辛鹤。 他跟他妈还有一群大概是他大姨、小姨之类的亲戚走在街对面。 本来没什么,亲戚久没见了一起出来散散步,就是我见到阮辛鹤旁边站着一女的。 那女的十分眼熟,阮辛鹤跟他妈刚出柜那段时间,他妈觉得他误入歧途企图找一个女孩子来带他上正途,那个女的就是现在跟他走在一起的人。 我还当两三年过去了他妈怎么应该也接受了,我往他家跑的时间也不少,他妈虽然不待见但偶尔还表现的好像真的已经接受了这件事。 现在看来,他妈从来都在想让自己儿子走上正轨吧。 我站在街对面看了几眼突然火起了,我想我们这辈子大部分的吵架都出现在这种人多而杂又庞大的亲属关系里面。 我没法带他到我所有的叔叔伯伯阿姨婶婶远房舅舅姑姑之类每逢过年过节都会在外婆或爷爷奶奶家见上一面然后询问你工作情况及婚姻情况的亲戚面前。 他也永远劝不动他妈他是真的死心塌地要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过一辈子。 我本来转身要走,又想拿手机给他打个电话,手机都拿出来后想到这个人刚刚都没接我电话更有些生气了。 最后半推半就着又被张函拽进了包厢。 喝了不少酒张函拉着我说他女朋友怀了,我没忍住笑,这人逢年过节要被催婚,是个亲朋好友都要跟他介绍女朋友,但他就是不想结婚,现在女朋友怀了,我看好日子都要提上日程了,还跟他讲了句恭喜。 他叹气:“要早生的话第一个小孩现在都上小学了。” 我c,ao了一声说他个人渣。 我俩在包厢开了不少酒,他一群朋友唱歌唱得忘乎所以,吵得我耳朵疼,脑袋也疼。 十点来钟的时候阮辛鹤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接了,他问我怎么还没回家。 我说在外面。 他说:“你喝酒了?” 我说:“嗯,一点。” 他语气有点不太开心:“我去接你吗?” 我说不用。 他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明天早上还要上班。” 我嗯了两声:“一会儿回去,挂了。” 最后是凌晨一点多快两点钟到家的,喝得一进家门就跑到卫生间去放水,啤酒喝不醉人就是实在利尿,我在厕所放了快一分钟的水,大概是动静太大了,走出来阮辛鹤就穿着睡衣站在那里:“几点了你知道吗?” 我说:“张函女朋友怀孕了。” 他冷笑了一声:“他女朋友怀孕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你撒的种啊,你明天不要上班啊?” 我当他晚上睡着被我吵醒心情不好,懒得跟他计较。 他说:“不是说好了吃完晚饭就回来的?” 我嗯了声:“我给你打电话想问你喝酒没让你接我回家,你没接电话半路我就被张函截走了。” 他莫名其妙跟吃了炸药一样:“他没结婚没成家没家没人等你也一样吗?!” 我本来就烦,大晚上他吃炸药一样让我更烦:“你吃炸药啊,吵什么吵?” 阮辛鹤沉默了一会儿:“有意思没,不想过了拉倒。” 我站在卫生间门口看他:“你一定要大晚上跟我吵架才好,明天还上不上班?” 阮辛鹤转身就回房间了,我洗完澡进卧室的时候他背着我一动不动,我上床关了床头灯,也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今天晚上回家的时候阮辛鹤已经把客房收拾好了,我俩床上他的枕头也被拿走了,我进卧室的时候气勉强还可以压住,在房间画了一会儿图出来喝水撞上阮辛鹤,他见到我转身立马转身回客房了。 我问了他一声有意思没,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以后每次晚归都要生气他一天天岂不是要气死。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如你芥末 作者:你爸爸 第3节 他回头瞪我:“昨天过中秋我俩都没一起过你觉得我还没有资格生气吗?!”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往常二十七八年的中秋我们也是单独跟自己的亲人一起过的,怎么今年还要特别一些? 他吼了声:“中秋不过过年也不一起过,以后干脆都不要一起过算了,还过个屁。” 他每次生气说出来的话他自己隔了都不用五分钟都会后悔,我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要逞口舌之快。 “你不要总是说些无理取闹的话,过不过你自己觉得还过不过?” 他c,ao了一声:“过你妈个逼。” 我画了快一个小时的图才压下的火一下就起来了:“也是,过个屁,反正你妈也早想让我俩崩了,正好收拾东西滚去跟你妈替你相中的那个女的过吧,傻逼。” 我说完连水也不想喝了,立马转身回了卧室,心跳都给气得跳加速了。 烦死了。 第十章 2018年9月26日 星期三 2018年9月26日 星期三 早上睡过头,上班迟到,这个月满勤奖又gg了。 阮辛鹤真的烦人。 昨天晚上气着了,十一点就爬上床睡觉,晚上一两点钟莫名醒了,想着自己口渴了一晚上也没喝上一杯水从床上爬起来去客厅倒水喝,在放水的吧台坐了会儿就见客卧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 阮辛鹤抱着个枕头,拿着手机屏幕亮着点光从屋子里走出来。 我见他那副偷ji摸狗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他偷偷摸摸往主卧走了两步好像才发现哪里有些不对一般往我这看了一眼,随后整个人贴墙顿住了。 “大晚上你不睡觉坐那装鬼啊?!”他抱着他的枕头还有些恼羞成怒。 我说我起来喝水啊,你干嘛。 他说:“大晚上起来喝水不怕尿床啊,你还是小孩子啊?” 我一时没太理解他话里的逻辑,他转身立刻走回了自己的客房,这次关门倒不小心翼翼了。 我睡一觉醒过来确实也没那么生气了,刚刚见他那副模样更是觉得我们俩都有些可笑,喝完水放了杯子走到他门口去敲门。 他闷着嗓子问:“干嘛?” 我打开他房门,他床头灯亮着人背对着我的方向侧躺在床上,被子都没盖上。 我没忍住唠叨了一句:“你没感觉天气凉了,睡觉也不盖被子?” 他伸手粗鲁地扯被子盖到自己身上。 我站在门口想了会儿我好像来不是为了说这个话的,只好重新说过:“还不滚回来睡觉?” 他转头回来骂了我一句:“c,ao/你妈啊!” 我站在门口:“赶紧,枕头拿上,少给我装模作样的。” 阮辛鹤扭身大怒:“死开。” 我给他把客房门关上了,站在门边打了两个哈欠就听见里面传来脚步声,然后门被打开,阮辛鹤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我隔着他抱着的枕头抱住他的腰:“谁惯得你这脾气啊,我俩到底谁脾气比较差啊?” 他被我拦着步子顿了一下,看我的表情还特别理直气壮:“我妈惯的!” 我搂着他的腰带他回了主卧:“大晚上的别跟我提你妈,我现在还生你妈气呢。” 他倒是不说话了,沉默地拿着自己的枕头放回了床上,然后自己也爬上了床,我躺上床关灯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不知道在闹个什么毛线。 卷了被子迷迷糊糊要睡了,阮辛鹤贴过来。 大概是无灯的夜晚让人类比较容易自我反省,他的脸在我胳膊上贴了一会儿说:“你别生我妈的气。” 我哦了一声。 他说:“也不要生我的气。” 我ji,ng神了一些:“那我一天天自己跟自己生气我是不是有毛病?” 他说:“那你就别生气呗。” 这话说得我有些上头,彻底醒了:“你别跟我说话了,听得我窝火。” 他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我妈那是不理解我们嘛。” 我说:“你真别跟我说话了,我明天还要早起上班,车子没开回来我得挤地铁。” 他说:“我明天早上送你去公司。” 我俩上班地方一个城南一个城北横跨一整个城,他要真送我上班还不如我挤地铁呢。 我说了句:“别。” 他低头隔着我的睡衣轻轻咬了下我的胳膊:“真生气啦?” 我说消气了睡觉。 他伸手抱我腰还在我肚子上乱摸一通,给我整个摸烦了:“再动我滚回隔壁睡去。” 他又咬我肩膀:“不你让我回来的嘛?” 我说那我后悔了现在让你回去。 他说谁准你后悔了。 他大晚上的异常亢奋,我觉得我除非我能用手机把他砸晕了他去睡,别的方法都行不通了。 我伸手拉开了他环在我肚子上的手:“好了两点多了赶紧睡,早知道我渴死也不起床喝水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突然凑上前咬了下我的后颈,我没忍住哆嗦了一下,想立刻把阮辛鹤扔出去。 醒是醒了,睡也是睡不着了,翻身过去对着他的脸咬了一下:“你烦不烦?” 他嘿了两声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牙印:“不要生我气。” 我嗯了一声。 他说:“你答应过以后再也不跟我生气啊。” 我俩分手刚和好时候他哭得跟兔子似的,我为了哄他答应说以后再怎么吵架也不分手不会不理他。 大概因为我长期以来只要一生气就不理人,看人跟看空气似的,在他那里四舍五入就算我答应了不会再跟他生气。 我凑过去亲了下他被我咬的那个牙印:“我没生你气,我生你妈的气。” 他说不行。 我哦了一声。 他又说:“你中秋回来这么晚我还没生气呢。” 我说:“放屁,你那还叫没生气。” 其实阮辛鹤脾气性格算是比较好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多时候我以为他气得能几天不理我弄得我也没好意思跟他说话,隔了一段时间他自己凑过来问我干什么这么久不理他。 跟失忆了样的。 他哦了两声,谁让你那么晚回来还喝了不少酒。 我说在门口见着你跟你妈还有你大姨、小姨了,看着心烦。 他好一会儿没说话,突然伸手往我睡衣里面伸,滚烫的手心摸在我胸口:“对不起嘛,别烦。” 我嗯了一声。 他开始诉苦:“我昨天晚上一个人在家等你等得好晚哦。” “……” “我十点来钟给你打电话你还不耐烦直接挂了我电话。” “……” “凌晨回来你也不耐烦跟我说话。” 我拿出他放在我胸口的掌心压在了他脑袋边上,就着一点昏暗的光线看他:“别装嗲,恶心吗?” 他笑得咧出一口牙,旁边那只没被控制的手探下去就往我睡裤里掏,一只腿也是直接cha进了我双腿之间,眼睛还亮闪闪的。 我没忍住c,ao了一声,凌晨两点多钟,我觉得阮辛鹤十分没有时间观念。 让我今天早上迟到,并且一整天都在犯困,现在晚上九点半,我已经收拾好准备睡觉了。 哦,阮辛鹤啊,他下午公司团建溜回家睡了一觉,晚上部门聚餐,此刻不知道在哪浪呢。 我烦死他了。 第十一章 2018年9月27日 星期四 2018年9月27日 星期四 因为这两天阮辛鹤实在是太烦了,导致我的日记跟小学生周记一样。 我十来天前开始写日记的原因,其实一来是为了记忆,二来是为了自省,我从小到大做过很多事,对的事错的事,当时以为是对的事,或者当时觉得是不应该做的事情。 能记住的和不能记住的,人生长河一路奔,虽然说起来可能会有些可笑,但是我想稍微让自己活得明白一些。 关于我与我童年时间的割裂大概是在2002以后具体可能是2004年雅典奥运会那个暑假,我早已经搬进了专属于自己的新家,会偷偷从我家走四五十分钟的路溜回外婆家跟张函跑去阮辛鹤家玩小霸王游戏机,那个cha卡的游戏机里还是坦克大战、松鼠大战跟魂斗罗这样的游戏。 因为玩游戏的时候经常被阮辛鹤玩着的游戏人物举过头顶丢到boss面前被boss一巴掌拍死,我在阮辛鹤家地板上跟他打过很多次架。 我小的时候应该是有些迟钝,被差不多大的包括阮辛鹤在内的小孩子戏耍过很多次都不知道自己在被人戏耍。 听张函说过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好像被同校的学生欺负过,是阮辛鹤偷偷跑去找我哥然后我哥带人下来解救我的。 这些事情我不太有记忆,人的记忆大概总是会选择性地逃避一些自己曾经软弱脆弱的时刻,好像自己应该从一出生下来就是一个战士一个天选之子,世界的主角,永远战无不胜。 他没法承认自己曾经犯下过的错误。 04年的时候刘翔百米跨栏赢了冠军全国震动的那个暑假我外婆家那一圈老宅子烧起了一场大火,它让很多个我现在都不太记得名字的小伙伴从那个烧毁了一半房子的老城区搬了出来。 那个事情现在我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他们全都以为那是一个不小心的事故。 我被人赶下游戏桌前的时候跑到路上去撒尿,对着一道蜿蜒的沟渠放水的时候亲眼看见住在这老院进口处的那个大概是上高中的姐姐点了蜡烛烧着了自己房间的窗帘。 我撒完尿继续回去跟阮辛鹤抢游戏手柄,还因此打大了一架,那火就烧起来了。 我妈在一个小时后把我接走了,我跟在我妈身后的时候还能听见出火警的车呜呜地响着的声音。 我十多岁的时候不太理解死亡的意义,但是大概能知道分别。 那些一起玩弹珠的很多个小朋友因为那场火灾搬了新地方,我整个童年就这样被割裂开了,像是那片老房区被火烧毁的一半焦土跟另一半还完好的瓦房。 比较好笑的一点是,十多年过去了,我外婆还住在那里,那一片断壁颓垣仍旧是一片断壁颓垣。 有一年阮辛鹤站在烧毁了已经长满杂草的屋内抬头看的时候我就突然像是看见我们俩个的小时候,它像是一匹急速飞奔而过的黑马,我连观察它影子的时间都没有留下。 我自我觉得我应该是个极其恋旧的人。 但按阮辛鹤的说法我又是个极其绝情或者说偶像包袱实在是很重的人。 2014年的时候我跟阮辛鹤彻底断了联系,我临了大学毕业,论文答辩、找工作以及找到新的适合的生活环境,忙得不开交的一年。 你知道的,我作为这篇日记的主人,它在某种程度上一定会实现一种自我美化的程度,比如我忙得要死的2014年,我一点也不好过。 我跟阮辛鹤完全没有联系的一年,我并没有过得不痛不痒,甚至我一个人躺在出租房睡觉的夜晚会感觉痛苦,当然痛苦不是阮辛鹤给我的,也不全是因为我们分开而导致的。 人生总归有很多痛苦你会把它归结到一起假装是因为同一种原因而造成的,那样或许会让你好过一些,大概因为具象化一个痛苦好像至少还有去治愈的可能。 2014年的时候我当时的同事拿了两张话剧票请我看话剧,一部十分有名的话剧。 那个演员在场上说。 “忘掉她,忘掉你就不必承受、不必再痛苦,忘掉你没有的东西、忘掉你失去和以后得不到的东西,忘掉仇恨、忘掉屈辱,忘掉爱……” “但是我决定,不忘掉她。“ 后来我在b站上看过段奕宏跟郝蕾03年的那个版本,他们唱:“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太阳光气息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 因为这是我私人的日记,我不会写我去做过或者是想过要我跟阮辛鹤立马和好如初,不管他到底有没有要决定跟家里人坦白我们俩的关系这回事。 我写出来的一定是。 他来找我,走到我面前,跟我说:“窦城,我们和好好不好,再也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然后我才会说好。 第十二章 2018年9月28日 星期五 2018年9月28日 星期五 本来星期五应该是个快乐的日子,但是因为明后两天要上班,这种快乐被削减了很大一部分。 哦对,又因为今天发生了一件挺可乐的事情,这个周五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我待会儿再细说。 今天上午早起了半个小时去参加个活动,这个活动方案我们部门前前后后折腾有一个月的时间,临最后被别的公司半路截胡了,还要被邀请作为参观方来参加会议。 会场上见到了阮辛鹤,差别就是他作为甲方坐在嘉宾席上,而我这边几个人作为被筛选下的乙方坐在参观席上,还要比他早起了半个小时。 区里几个领导在台上讲话的时候他给我发微信说他中午肯定要跟他们主任在外面吃饭晚上指不定也要。 我隔着不少人瞟了瞟他坐的那个地方,乌压压的全是人头找不着人,回了个“ok”的手势然后告诉他少喝点酒。 他也回了个ok。 等全部领导讲了半个小时的话,我估摸着他们那一块的人都要撤了,他又给我发个微信说:“来厕所抽根烟。” 我跟老六打了个招呼从偏门溜了出去,才从兜里掏根烟含进嘴巴里他就从后面站到我身边来了,我问他怎么,不走啊? 他说上个厕所就走。 进了厕所门从兜里拿了两包中华塞我口袋里然后说:“别人给的。” 我不由得第一百次感叹还是做甲方好,甲方都是大爷,甲方不用早起,甲方不用自己买烟抽。 他站在小便池放水的时候问我:“国庆咱去哪玩?” 我在他旁边抽烟,那厕所不知道点了多少只檀香,熏得人眼睛疼。 我跟阮辛鹤其实几乎没怎么出去玩过,平时上班没什么时间,但凡放假他问我去哪我一定跟他说满地都是人,人挤人还不如在家里睡觉。 因为这事他还跟我闹过脾气。 我还没开口说不出去,他又在那里徐徐劝道:“放七天假啊大哥,在家里躺着也太浪费了吧。” 我突然一下想道:“张函国庆结婚。” 他c,ao了一声,尿完把东西塞回裤子里,洗手的时候又说:“怎么这么烦啊?” 我把烟头丢进小便池里然后冲水顺带也洗了个手:“你看吧,你想去哪玩?” 他竟然从镜子里白了我一眼:“召唤师峡谷七日游。” 我没忍住乐了。 我俩上大学那阵子,有一年国庆我去他上学的那个城市找他玩,在他寝室住了三个晚上宾馆住了三个晚上,其余时间几乎全是在网吧度过的。 去之前他列了一长串的计划,哪天去哪玩干什么吃什么特别有劲,最后我俩还是网吧玩游戏玩了七天。 我故意拿手在他衬衫上擦了擦:“也行。” 他无声地吐出句“c,ao/你妈”,然后甩甩手从厕所走了。 我回会场的时候他们那一片人已经空了。 下午上班上得很没意思,正想着自己晚饭怎么解决张函来了个电话说请我跟阮辛鹤吃饭。 我当时觉得这人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十分谨慎地问他为什么请我吃饭。 他说:“何若谦今天晚饭到这里。” 何若谦是张函校友,大概大他两届,我上大学的时候这人正在考研,天天无所事事地叫张函拉着我带他一起打游戏,勉强算是打游戏打起来的友情吧。 我大四毕业去杭州呆过一年,生活比较拮据,张函一拍大腿说他一哥们正好也在杭州一个人住,让我去跟他平摊房租,然后我就跟这个一起打了好多年游戏的网友正式面基并且住在了一起。 后来我离职回老家的时候这人还给我收拾了两三箱我的东西特意给我寄回了家,平时住在一起的时候也算是他照顾我比较多。 我脾气性格其实不是很容易交到朋友,但是总归出门在外碰到的好人很多,某种程度上我还是蛮感恩的。 所以这个晚饭必须得吃,而且不能让我哥请客。 晚上吃饭其实也还好,几年没见何若谦也没什么发福的迹象,吃饭的时候调侃了两句也说没准备结婚,一个人算是勉强活着,拖家带口就太痛苦了。张函喝了几口酒说他老婆小孩一口气解决,也蛮爽的。 到后面张函哎了两声问阮辛鹤怎么没过来。 这里有个十分好笑的事情,我现在想到还是觉得好笑,阮辛鹤喝大了现在正在床上睡觉呢,等他明天醒过来我要问一下他。 是何若谦问了一句:“阮辛鹤?小阮啊?” 他跟阮辛鹤按理说应该没有见过面,除了一起玩过几次游戏又因为阮辛鹤技术太菜了被他拒绝在带他上分的队伍里面之外我觉得应该是没有其他的接触。 我就问了声:“你怎么认识他的?” 他啊了两声:“你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我应该知道些什么,只好摊了下手。 才听见他跟我说道:“你大三大四那段时间不是不带我玩lol了吗,然后跑去玩什么鬼剑网三。” 哦,因为玩游戏总是能在游戏里看见阮辛鹤的游戏id,即使删掉了也能三五不十地从共同的游戏好友里面见到他,我看着烦,直接把游戏从电脑里卸载了,学校战队也退了。 但是学校生活很无聊,被班里的女生建议下了个网游玩玩。 何若谦笑了两声:“小阮当时跟你一起玩呢,他还让我们不要告诉你,说他骗你玩。” “……”我当时有一点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何若谦说:“就是当时跟你搞情缘天天跟你屁股叫你老公的那个女号吧,id软萌萌来着。” “……”阮辛鹤也真有意思的。 我那个时候无聊玩游戏,觉得没什么意思,升到满级一天天不知道干什么,骑个马在地图上瞎逛,逛到一个女号莫名其妙在地图上喊我哥,跟着我后面喊了我几天的哥,也不要我给它买外观也不要我给它买点卡也不要我带它做什么,天天吃饱了撑得在跟在我屁股后面喊哥。 喊到整个帮派的人都觉得它跟我有一腿,它索性直接喊我老公了。 后来因为这个软萌萌实在太烦了,比阮辛鹤还烦,我连那个游戏也没怎么玩了。 何若谦还跟我说他们组织过几场同城的线下聚会,阮辛鹤都去了,还问过他我怎么没去,所以他才认识阮辛鹤。 这个事情我乍听到觉得好笑,现在想来还是觉有点好笑。 结完账找代驾开车送我回家坐车上的时候觉得挺不是那么回事的。 在我跟阮辛鹤的关系里面我得到的其实总比付出多,被爱的比爱的要多,见到的比以为的要多,挺不是那么一回事的。 我跟他两个独立的男人,并不存在任何从属关系,所以更加不应该存在任何理所当然的付出与得到,而我因为骨子里的那些难以被外人窥视的自以为是,让我十分吝啬在感情上付出、吝啬外露情感。 这一点应该还挺让我周围的人为难的吧。 毕竟也没有人有义务去掰开你硬邦邦的壳去窥探你柔软的内心,现代人都挺忙的不是吗? 而对于那个有意向去窥视你柔软内在的那个人。 我想你不应该用任何方法去衡量那个你爱又爱你的人他对你爱的程度,你要知道,他爱你,他此刻正在爱你。 事情到这里,就已经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了。 第十三章 2018年9月29日 星期六 2018年9月29日 星期六 妈的,喝得有些飘飘然了。 现在整个人坐在床上有些茫然,明天还要上班,干。 因为跟老朋友聊天会比较投入一些,懵乎乎地让阮辛鹤开了瓶红的又下楼买了瓶白的,说了很多话,包括之前出租房楼下那家吃出过蟑螂的火锅店,有很多怀念,好像回到了一段仍在期盼未来的时光。 因为张函这几天会比较忙着他结婚办酒的事情,我下班的时候把何若谦接到我家来准备让他住两天,回家之前给阮辛鹤发了条微信说带个朋友回来住,让他晚上多煮些饭。 他问了半天我哪个朋友,我身边玩得稍微好一些的朋友他其实应该都认识,不认识也知道名字。 我骗他说他不认识,是我毕业在杭州一起住过一段时间的朋友,阮辛鹤立马转了个话题问我那晚上吃什么,要不要他去小区附近饭店炒两个菜带上来。 我让他随便。 其实何若谦应该是一直不知道我跟阮辛鹤什么关系,张函也不是什么八卦大嘴巴的人,我也并没有特意要跟周围朋友、邻居什么的说自己爱人是个男人,倒不是什么觉得不好说怕别人说闲话什么的,我跟阮辛鹤其实都还好,在一起过日子嘛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不需要自己跳出来强行表达自己跟别人不同。 接何若谦上车前他还问住我家会不会不方便,我说不会我跟阮辛鹤一起住。 直到到家门口听见他乐了一声:“行啊你们。” 我敲家门的时候还笑了他一下:“不要对我之前跟你住在一起过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暗戳戳地骂了我一声,阮辛鹤打开门的时候特意往外瞅了瞅,他大概是没认出何若谦是谁,伸手跟人握手:“你好,欢迎。” 何若谦伸手握了下:“你好,小阮。” 阮辛鹤看了我一眼。 然后我听见何若谦特别上道地笑了一声:“萌萌。” 阮辛鹤跟人握的手立马收了回来,他c,ao了一声转身就往里面走去。 我看他那明显想到了什么臊得不行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埋头笑了两声,把人连带着行李箱一起带进了屋里,喊阮辛鹤帮忙拿东西。 他还一副十分不乐意的样子。 我晚上喝了不少酒,何若谦也没真的怎么调侃阮辛鹤,毕竟这个家的主人之一还是阮辛鹤,其实是聊了不少读书时候的事情,以及跟他住在一起时候发生的事情。 阮辛鹤开始我看着还有些不自在,到后面倒听得兴致勃勃,何若谦喝到跌跌撞撞进客房睡觉去,阮辛鹤收了碗筷回房间说他去洗澡。 他洗澡的时候开了浴室外间的门,倚在被热气浸shi的墙壁上看被水汽模糊了的镜子,听着内间传出水声,我们家那半透明的玻璃能够看清楚里面人动作的剪影。 我在外面问阮辛鹤要不要我帮他洗头。 阮辛鹤没说话,水声还更大了。 我当时脑子应该是有些热了,倚在墙上没忍住哈哈笑了出来,笑到阮辛鹤拿了块毛巾直接丢在我了脑袋上:“笑个屁啊?” 我拉开玻璃门进去,搬了个塑料小凳子按他坐下,然后给他搓头上的泡沫。 洗第二道水的时候,阮辛鹤说:“那一段时间我不在你身边啊。” “嗯。” 他甩了甩头,甩了我满身的水:“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遇到了什么人,因为什么事情难过又因为什么事情开心。” “……” “你在楼下火锅店吃到蟑螂生气了吗,想吐吗,跟老板吵架了吗,还是觉得无所谓?” 我拿毛巾给他擦了擦脑袋:“我喝酒了,明天还得上班呢,隔壁还睡着人呢。” “什么?” 我没忍住隔着毛巾在他脑袋顶亲了一下:“不要突然一下变得这么可爱。” 阮辛鹤c,ao了一声。 我说:“你不是变成阮萌萌一直跟在我后面喊我老公吗?” “……”阮辛鹤不说话了,隔了一会儿他伸手抹了把自己的脸,“这种事情能别说了吗?” “黑历史吗?” “不然还是什么光荣的事迹吗,你个傻根本完全不搭理我好吗?”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 “本来我们还能续一段网络情缘。” “哈哈傻逼啊。” “是蛮傻逼的,所以咱能不提这件事情吗?” “我觉得好笑啊。” “我觉得不好笑啊,c,ao/你妈。” 阮辛鹤这个人一旦害羞起来会莫名其妙的脏话连篇,要暴躁得跳脚的模样,因为有些可爱,也可能因为今天晚上的酒真的就比别的酒要更加醉人一些,这样会让我比较想吻他。 我跟他分开的时候他的脸不知道想到什么都臊红了,推着我说:“明天上班,隔壁住着人。” 我站起来说:“好吧,我喝大了,头有些晕。” 他说洗了澡去睡。 然后我告诉他除了他谁都不行。 就是除了阮辛鹤,什么人都不行。 第十四章 2018年10月7日 星期日 2018年10月7日 星期日 实在不得不感叹法定节假日不要去国内任何旅游景点,除了人人人就是人人人,跟着人群走两步转身能把阮辛鹤给弄丢。 10月1日张函结婚,我做伴郎被灌了不少酒,晚上他们要闹新郎新娘的时候我给挡着又喝了不少酒,坐在阮辛鹤车上的时候都觉得眼前直冒星光。 然后大晚上被阮辛鹤开车开去了高铁站,他一个小箱子拎着,拽着我拿了火车票就过了检。 等我靠着他肩膀睡一觉起来人已经不知道离家多远了。 下地方去进宾馆我因为头昏脑涨几乎立马躺在床上不能动了,以至于我好像到现在为止都没跟阮辛鹤算账。 他就料到我给张函做伴郎肯定会喝酒喝大,被他想牵去哪就去哪。 算了,我懒得跟他算账了,两人这放假都放得累死了,现在这人已经躺床上睡着了。 不过我粗粗统计过阮辛鹤这个国庆假期发燥的次数,他因为我10月2号几乎是在宾馆床上躺一天这件事情我闹过一次脾气,因为怀疑别人想要偷东西而跟人吵过一次架,因为在景区等候坐缆车被人cha队差点跟人干起来。 阮辛鹤这个人真的,没牵绳把他放出去大概能把他能死。 要不是某天晚上具体第几个晚上不太记得了,他枕着我胳膊说他就想跟我到陌生的地方两个人呆一呆,我会怀疑他因为我们最近性生活的频率下降而在质疑我的身体素质。 我俩白天爬山走几个小时的阶梯,晚上还得跟他手牵着手在人山人海中穿梭。 说实话我并不是很喜欢旅游,我更喜欢在我放假的时候坐在家里玩游戏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干的躺在床上。 但是阮辛鹤似乎十分喜欢跟我手牵着手走在人群中,反正他会挺开心,既然他会挺开心而且法定节假日又可以一起出来玩这样的时间又实在不是很多,我想我还是挺乐意满足他的。 好像是五号的时候我跟他到当地一个十分著名的古街上走着,我倒觉得旁边驾着的小摊子卖的都是义乌小商品,阮辛鹤牵着我的手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中途上厕所时,我在门口抽烟等他出来有一个湖北老大哥来跟我借火,聊了两句问我跟家人一起来旅游啊。 我说是啊,平时上班嘛没时间可不得乘国庆出来玩一下嘛。 阮辛鹤甩着手从厕所出来的时候老大哥嘿了一声:“你们俩兄弟出来玩啊,长得还挺像。” 阮辛鹤凑过来瞅了我两眼,有些乐:“怎么,我俩看起来俩兄弟长得很像吗?” 人家说像,像一个爸妈生的。 阮辛鹤就聊家常问大哥哪里人,听到人说湖北的嘿两声说自己跟他是老乡。 我听得想打他,不知道他跟人老乡到哪里去。 他笑眯眯地说自己祖爷爷还是不知道哪个辈就是从湖北迁过来的。 等大哥抽完一根烟他老婆小孩从女厕出来跟我们打了声招呼要走,阮辛鹤又问了声:“我跟他长得真的很像啊?” 大哥笑:“像,你们两不是兄弟啊?” 阮辛鹤说:“我怎么看都比他长得帅不止一百倍吧。” 我抬腿给了他屁股一下,掐了烟跟人道别,临走了阮辛鹤摇头:“不是兄弟。” 我牵着他的手拉着他又走到了人群中。 到下午人稍微少了一些的时候,我拉着他想走偏一点的小路回去,那条路上人不多,我们走了几步发现几个小姑娘时不时地回头看我们,其实也没什么,看看笑了笑然后就走掉了。 晚上我跟阮辛鹤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兴致颇好地聊了一下。 他先是埋怨别人说我长得跟他像,说得多了我把他按在床上掐了掐他的脸,没那么好脾气了:“怎么跟我长得像你还觉得亏了?” 他抿着唇偷乐的模样:“拜托我从小学到大学一直都是公认的帅哥好吗?” 我狠狠地捏了下他的脸:“哦。” 他龇牙咧嘴地说:“疼疼疼,没轻没重啊你。” 我松开手看了他好一会儿。 他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嫁ji随ji嫁狗随狗,没想到连长相也随啊。” 我弹了下他的脑袋:“恶心么?”又觉得乐又觉得他说这话让我想打他。 他伸手揉了下自己的脸,翻身过去一副不准备理我的样子,没过一会儿又不知道想到什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我躺在他旁边翻朋友圈看别人的旅游照:“别发神经了。” 他又翻过来脸往我胳膊上蹭了蹭:“其实我小时候还挺羡慕你的啊,你爸妈又不管你,天天在外婆家跟着张函瞎混,我爸妈管我管得要死,我也没个表哥陪我一起玩。” 我说:“这就是你小时候天天欺负我的原因?” 他眨巴眨巴眼睛,十分震惊的无辜模样:“我哪有?!” 我说:“去去去一边玩蛋去。” 他嘿嘿伸手直接搂住了我的胳膊。 隔了有五六分钟我确实是突然一下想起来问他:“你说要是我俩今天走路上那有几个偷偷看我们的小姑娘走过来跟我俩说句‘祝你们幸福’的话,你什么反应?” 阮辛鹤的第一反应是:“我一脚把她给踢飞掉。” 他这话给我逗乐了。 我也不太记得是多久之前,在网上看见一个视频,大概意思几个同志蒙着眼睛站在人群中张开双臂请求陌生人给他一个拥抱。 我看完后给阮辛鹤看了下,还问他感动不,阮辛鹤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我倒觉得陌生人给你的一个饱含善意的拥抱,还是挺让人感慨的。 阮辛鹤说:“我跟别人、跟任何正常人没有任何不同,凭什么需要去请求陌生人给我拥抱跟安慰,请求陌生人正常的对待我?” 我有些理解他的想法了。 我们为什么要自己把自己区别对待,把自己当做不被社会接受的异类站在人群中,然后去祈求这个社会及他人的怜悯。 没有一个正常的异性恋手牵手走在路上会突然冒出一个多愁善感的少女站在你们面前对你说“祝你们幸福”。 但是当天晚上关灯准备睡觉的时候,阮辛鹤又突然冒了一句:“当然,如果真的有人我面前跟我说‘祝你们幸福’这样的话,我肯定还是会跟她说‘谢谢’。”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如你芥末 作者:你爸爸 第4节 “任何饱含真诚的祝福都不应该被我一脚踹飞吧,那样显得我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第十五章 2018年10月8日 星期一 2018年10月8日 星期一 放假结束第一天上班让人痛苦,痛苦到下一秒想要跟老板拍桌子,随后把辞职信拍到他脸上。 可是老板是无辜的,我的工资也是无辜的。 我想这应该都是秋天的错,秋天让人类提不起干劲。 说到秋天我想起阮辛鹤有个十分不好的习惯,秋天天气干燥大家都知道,睡一觉起来都感觉人身上的水分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吸干了,所以秋天更应该多喝水。 阮辛鹤这人就十分不爱喝水,他喜欢所有有味道的饮料,坚决不喝没味道的白开水,忍无可忍也要在水里泡上几片茶叶才勉强喝下,所以他在秋冬季节基本就是个脱水的状态,我摸下他的腿肚子感觉都能摸下一层因为干燥而脱下的皮。 每天跟他妈一样给他倒水让他喝在他洗完澡后按在床上给他擦身体ru他还跟鱼一样扑腾扑腾觉得我啰嗦。 觉得我耽误他玩手机的时间。 如果不是因为我一旦家暴俩大男人干起来估计能把屋给拆了我肯定要揍他。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听,我感觉我对他没办法。 今天晚上回家我一口气灌了两杯水,他把我拖鞋踢到我脚下:“这么冷的天也不穿鞋我看你就是想以后腿废掉。” 我把他踢在我脚边的拖鞋穿上,又给自己灌了一杯水,没时间搭理他话里一万个逻辑漏洞。 他走到我身边手撑着吧台看我:“你在你同事家吃几斤盐了喝这么多水?” 我今天晚上被老六拉着去他家吃饭了,毕竟他邀请过我很多次了,我也拒绝过很多次,再拒绝就有点过了,我实在招架不了这么热情的人。 放下水杯给阮辛鹤道了杯水往他面前推了推:“你晚上吃什么了?” 我耸了耸鼻子:“外卖,谁知道你这么晚才告诉我不回家吃饭啊,害我车都开到半路上了,本来在单位吃就可以了,晚饭还不要钱。” 我说:“冰箱没菜吗,懒死你得了。” 他看我:“今天星期一你做饭好吗,我才不做!” 我朝他比了个食指,往旁边挥了挥然后告诉他:“滚边玩去,碍眼。” 我真觉得阮辛鹤未来的某一天就是懒死的,我跟别人住一起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里面最懒的那一个,没想到这人生还真的是一山更比一山高,阮辛鹤一直都在刷新我对于自我的认知。 至少我还不是最懒的那一个。 他踩着拖鞋真的滚边玩去了,我去厨房收拾了昨天晚上我俩回家瘫床上不愿动、又饿得不行最后煮了锅面条勉强果腹再等着外卖来救命的杯盘狼藉。 东西放了一整天了,锅都沾得有些泛白,我刷了两下锅觉得有些来气,刷好挂起来后又想为这点小事生气不是很值得。 换了家居服坐客厅看电视的时候阮辛鹤盘腿坐在一边玩手机游戏,身子坐得都是歪东倒西的。 我换了几个台找不到任何想看的节目看阮辛鹤一脸沉迷游戏的傻逼/样子我嘿了一声,他百忙之中看我一眼:“干嘛?” 我说如果哪天我不跟你住一起了,你是不是就懒死在家了? 他低着头玩手机,十分专注的模样而我说的话好像进入他左耳又从右耳出去、在客厅游荡了一圈后又从他右耳钻了进去才传达到他的大脑:“什么,你要去哪?” 我没好气:“我说我去死!” 他玩着手机的手一抖,手机往沙发缝里一塞人就扑过来:“放你妈的屁,不会说人话就不要说话。” 他撞我一下撞得我差点闪了腰,抱住他后骂了他一声。 他皱眉看我:“你再说这样的话我要生气了。” 我说你生个屁气。 他说c,ao/我要跟你过一辈子过一百年活到一百零八岁还要牵着老年痴呆的你在街上给你介绍漂亮姑娘。 阮辛鹤总是很容易逗乐我,真的,我瞬间就笑了出来,搂着他的腰说:“你他妈才老年痴呆。” 他说:“可是我不要忘记你啊。” “……” 我真的一点都不介意阮辛鹤有一点懒这样的毛病。 第十六章 2018年10月9日 星期二 2018年10月9日 星期二 公司附近商场开了家螺蛳粉店,感觉隔了数十米远就能闻到那酸爽的味道,我跟老六中午去附近吃饭闻得我整个人都感觉炸了,最后还是拉着老六回公司负一层吃饭了。 他巴拉着他的中饭问我有没有跟那妹子联系。 我说我们两个大男人聊一下当代政治国家经济什么的不好吗竟然坐在这里八卦这样的事情。 他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不觉得我家萌萌可爱啊不想自己生个女儿啊,讲了一半说:对了,萌萌这周末过生日,你要不要到我家吃个饭? 我真的觉得脑袋疼,我跟老六就十分简单的同事关系,我刚入职第二年他买新房乔迁办酒的时候包了个红包,因为买房养女儿什么的经济可能有些拮据部门日常要聚餐啊一些罗七八糟的活动我能帮着的都会帮着点。 反正对我来说就是个举手之劳的事情,老六就是热情,他家老房子拆迁日子好起来了一点平时没个什么要担心的事情了竟然开始关心起我这个同事的个人问题。 我一度怀疑他是生错了性别。 吃饭的时候给阮辛鹤发微信说:公司附近开了家螺蛳粉店,能臭十里地。 一边跟老六说:“我有人了。” 老六乐呵呵地说那周末一起带来我家啊。 我其实真的不是很喜欢别人没界限的热情,闻言有些不耐烦:“到时候再说吧。” 老六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拿了手机边吃饭边看手机也没跟我说话了。 阮辛鹤那边回:真的啊,这么一说我好想吃螺蛳粉哦。 我纳闷:你从哪里喜欢上吃那玩意儿的? 他说他毕业那一年跟同学去深圳玩被他广西的同学带着去吃的,闻起来臭但是吃起来贼爽。 说着说着他淘宝了一个链接让我给他网购几包螺蛳粉他回家煮给我吃。 我说滚边去那味道能臭得我在家无法落脚。 他说我不懂得美食,说我不给他买算了,他让他同事给他买。 我说买了不让他进家门,他没有理我,隔了几分钟后给我发了个嘿嘿说买了。 我说行,88。 他发了个卖萌的表情包说别嘛别嘛,到时候他端着个电磁炉去楼梯下煮那味道肯定飘不到家里。 我没搭理他,放了手机开始刷公司群,乱七八糟的信息刷了半天,收了手机老六正好在擦嘴,我问吃好了,走吧? 他站起来看了我两眼欲言又止,最后叹气说:“你别嫌弃你老大哥啰嗦,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我说:“想哪去了没有。” 他又唠叨起说他是真把我当弟弟看了。 他问我记不记得有一年他公司加班到晚上十一点肚子疼得不行,左右找不到个人送他去医院,那个时候网约车也不像现在这么方便,公司还挺偏大晚上也打不到车,他疼得也不敢开车,最后咬牙给我打了个电话。 他说着我有些记起这件事了,其实我还挺纳闷他给我打电话的,当时还没跟阮辛鹤住一起,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开车去公司接人,进公司看这人疼得快歇菜了的样子还有些着急,扛着去了医院。 后来才知道那段时间他跟老婆吵架,为了不在家里吵起来影响小孩每天在公司加班十一点多钟才回家。 好像有一点是因为这个事情我才跟阮辛鹤商量着住一起得了,两人方便,怎么也不会大晚上生病却落得个四顾无人的下场。 我觉得这件事也没什么好值得特意提出来的吧,他大晚上跟谁打电话那副样子是个人都会去公司把他抗去医院吧。 而这件事情跟他自作主张地要当我哥c,ao心我个人问题好像也没什么必要联系。 然后我听见他说:“我又不是第一个给你打的电话,有两个没接嘛,还有一个问我什么事小孩睡在旁边不好多说,我都快疼死了,手机都看不清了按什么都不知道了。” “……”其实我有些好奇,“你干什么不打120?” 他似乎愣了一下,那看向我的眼神带着一种责怪我不通人情的模样:“刚开始有点疼的时候觉得好像没什么要紧的,疼到后面感觉什么都想不到了。” 我哦了一声。 他说:“别嫌我啰嗦,有人在家里家里也热闹些。” 我就是嫌他啰嗦,照他这样说我都算他半个救命恩人了他竟然不知恩图报还在我耳边唠叨唠叨,我嗯了两声没准备继续聊下去。 他说:“你真有人了?” 我说:“是,你再天天在我身边跟我介绍女朋友我对象要生气了。” 他问:“那什么时候结婚?” 我说:“就算不结婚我也会跟他在一起一辈子,不需要那张证来肯定我俩的感情。” 第十七章 2018年10月10日 星期三 2018年10月10日 星期三 今天晚上突然有些惬意了,我大概看了下我日记也写了大半个月了,本来闲着闲着不太想写了,我这个从小到大做很多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最是长久不了的,为这件事我爸妈在我小的时候没少打我。 他们在我小学给我报过一个绘画学习班,企图让他们的儿子掌握点什么特长,但是我上了一个月的课,被老师教了一个月的画线条,最后背着书包溜去跟我哥张函打弹珠玩了,被他们发现后指着我鼻子硬生生把我给骂哭了。 但是还是不改,死性不改。还学过羽毛球,刚刚能上手打两个球立马把球拍扔了。 我在某段中二时期给自己定性为生性漂泊,不能让任何东西束缚我,我应该随风走飘到哪里哪里就是家。 之所以在这个已经逐渐变冷了的秋天继续写些无人问津很可能未来的我自己也根本不会感兴趣的东西,我大概可以给自己撒点ji汤说什么“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再坚持一下,不坚持一下怎么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哈哈。 不是的,我今天本来已经早早地缩进了被子里,书柜找到本很多年前没看完丢在一边忘记了的书,阮辛鹤坐在我床边靠在床头低头看着他明天要用的汇报材料。 可能是因为今天晚上我们房间的灯光昏昏暗暗地照s,he下来实在有些温馨了。 也可能因为阮辛鹤拿笔修好了他的材料随手丢到一旁后突然凑过来往我耳朵里塞了个耳机,然后他拿了床头一本摆了许久都落了灰的书开始翻看。 因为耳机里男人的音乐实在是听起来太过于温柔了。 总之今天晚上的一切都十分惬意温柔。 灯光也好,耳机里的声音也好,我放了很多年的书再次翻起来竟然还可以记住自己看到了哪里、还可以隐约记住前面的故事情节,阮辛鹤靠在床头低头看书,耳机线把我们两个联合在了一起。 我在音乐中感觉自己突然很娘炮得觉得心里发软。 所以我从抽屉里拿出了平板电脑,开始在备忘录里打字。 阮辛鹤看了我一眼,他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耳机:“惊喜吗?” 当然惊喜,我从去年开始几乎在所有听歌软件上都听不了这人的歌了,现在在耳机里听他哼哼两句这整个夜晚温柔到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裹进了某个柔软的怀抱里。 阮辛鹤龇牙朝我笑了笑,低头翻了页书。 我打了两三行字的时候他把他的毛姆老师又放回了他的床头柜上,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开始跟着哼歌。 “骄傲的男人阿开始要流浪的旅程,也许偶尔会有风,风里依旧有我们的歌。” 哼歌。 “写歌的人假正经,听歌的人最无情。” 第十八章 2018年10月11日 星期四 2018年10月11日 星期四 这个星期好像过得有些快。今天晚上的时候阮辛鹤网购的螺蛳粉到了,他抱着快递进门的时候告诉我说晚上他煮螺蛳粉给我吃。 当然被我拒绝了。 哦,他无视了我的拒绝,开开心心地在厨房摆弄他的东西。 为了防止我自己被臭昏过去,我特意到小区溜达溜达了,最近天已经慢慢变冷,七点来钟外面天就几乎完全暗了下来,隔壁栋一个养边牧的小姑娘牵着他的狗溜溜达达地在小区走着,见到我的时候给我打了声招呼:“窦城,吃晚饭了没有啊?” 我说不太想吃。 她说她晚上也不吃,减肥。 她根本就不胖也不知道要减个什么肥,我摸了摸她家的边牧,特别乖地坐在地上,我叫了两声“可乐”,他欢快地在那里摇尾巴。 哎,狗还蛮可爱的,至少不会想要吃螺蛳粉。 我在想我要不要也养只狗,每天吃完饭下来带着消消食也比坐在家里长胖要好啊。 跟“可乐”道别后又想养狗后万一没时间带它出来玩,那对它来说未免太难受了,它们又没办法明确地表达它们的喜怒哀乐。 想想放弃了养狗,阮辛鹤一个人已经够折腾人的了。 在小区溜达了半圈接到了阮辛鹤的电话,本想要坚决坚定自己不吃螺蛳粉的决心,话还没出来他在电话里问:“哪去了啊?给我买杯奶茶回来。” “……”我说,“胖死你得了。” 他嘿嘿说:“快去快回。” 我给他拎了杯奶茶吹着寒风往家里走,大晚上的小区物业让人在路灯底下剪草,风中都带来一股青草的香味,配合着小区大门附近栽着的两三棵桂花树,阵阵扑鼻。 那个身着工作服的人在路灯下拿着工具修剪灯下的景观植物,路灯下的影子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在变身的怪兽,我想到这里觉得有些好笑,加快了回家的步子,快到的时候就发现阮辛鹤缩着在底下大堂门口的黄灯下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他的影子缩成一团,像个冻得够呛的小人。 我迈了两步:“怎么?” “哎我出来迎接你没想到外面他妈这么冷。” 我说他有病,就算一定要等为什么不在大堂里面等。 他拿过奶茶把习惯cha进去吸溜了一口,我用门禁卡打开门后他哼了两声:“我忘记拿钥匙了。” 在电梯里的时候我说如果家里太臭了我立马收拾东西去附近的旅店住到不臭为止。 他哈哈哈哈地笑了几声,出电梯我看门的时候看他,他眨巴着眼睛喝奶茶仰仰下巴示意我赶紧开门。 我打开门确实没什么刺鼻的怪味。 他跟在我后面哼哼:“不吃了好了嘛。” 我哦了一声。 他吸了两口奶茶,从我身后走到厨房,端出了三盘菜,然后又拿出了两个盛好米饭的碗,碗递给我,筷子递给我,拉开椅子坐在我对面。 我跟他打了个商量:“你干嘛一定要在家里吃?味道大不说也没店里别人煮的好吃啊。” 他咬了下筷子。 哦,对阮辛鹤有些习惯特别不好,他用吸管特别喜欢咬吸管,吃饭吃着停下来就喜欢咬筷子。 我们家筷子都被他咬坏了好几双。 我肚子有些饿了埋头吃饭,其实阮辛鹤一定要吃些我不喜欢的东西我也不是很介意,我只是表明一下我的态度,他如果真的在家里煮了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不是吗? 你看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人类能够简单的靠语言来表达喜怒哀乐,所以我觉得我有义务向对方传达我的喜恶,他心里应该也分明即使他真的做了我也不会怎么样。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一点。 就那么一点,口嫌体正直。 我没办法跟他说:“你去做你喜欢的吧,吃你喜欢的吧,让自己开心。” 然后我会因为看到你的开心而暂时忘记一些你做的那些事情是不被我喜欢的。 阮辛鹤咬着筷子说:“我想跟你一起啊。” “我大学毕业本来是计划跟你一起去毕业旅行啊,我们要去湖南吃口味虾,湖北吃油焖大虾,去福建看海,去深圳湾海滨公园隔着水看香港在一片水雾里,去桂林吃米粉。” 他说:我被同学带去螺蛳粉店,进去差点臭昏过去了,坐在店里的时候想给你打电话说。 “窦城,好臭啊,我下次一定要带你来尝一下。” 第十九章 2018年10月12日 星期五 2018年10月12日 星期五 今天星期五下班的时候老六特意跟我说明天让我去他家吃饭,他女儿过生日,我还挺不知道他女儿过生日我去凑什么热闹的,但是这样一个有理有据的热情邀请我好像不是很应该拒绝。 晚上跟阮辛鹤去附近电影院看了场电影,出影院的时候阮辛鹤低头刷手机刷着刷着说:“还有人在玩梦幻西游哎。” 我哦,那他一定是个长情的人。 阮辛鹤说:“那我也是个长情的人。” 我说:“你是个屁,连‘吃ji’现在都不怎么吃了好吗?” 阮辛鹤闻言转头看了我半晌,直把我给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拉了下他的胳膊赶紧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被我拉着走了几步,声音慢腾腾地传出来:“我十六岁喜欢你现在二十七了还在喜欢你,还不够长情吗,以后还要继续喜欢你,还不够长情吗?” 我有些那个,晚上跟他在商场吃饭他喝了点清酒,我觉得他现在有点上头。 他还有些不依不饶:“不长情吗,不长情吗?” 我走在他前面拉着他:“别发疯。” 他摇摇晃晃我的手:“长情吗?” 我转回身看他,他本来一副嬉嬉笑笑的模样,我俩四目看着看着他眼睛突然红了起来,阮辛鹤真的不能喝酒,我松开他的手看他。 他抬手擦了擦眼睛,然后整个人蔫吧下来:“回家吧,困了。” 我真的没办法,很多话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是很多话不说出口的话对方一旦没有理解到就会有些伤心,而我也不喜欢阮辛鹤伤心。 我有些烦,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好好的一个周五弄得两人身边围绕着低气压,回家后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下,还起身把地给擦了一遍。 还真是从来没有这么勤快过。 我在房间里看了两集电视剧,他的拖把拖到我脚下叫我抬脚,然后我抬脚,他拖过去,两秒后又回来叫我抬脚,我再抬脚。 来回这么三四次了之后,我移了移我的电脑椅,在他走过来的再次准备“拖地”的时候抱着他的腰把他按在了我的脚上。 他“嗷”得叫了一声:“你有病啊,没看见我拖地呢嘛,干活呢。” 我说你装模作样这么小个地方你能拖上一百八十遍啊。 他一副气呼呼地模样坐在我腿上,我伸手挠了挠他的痒痒r_ou_,他扭着身子在我怀里大笑着转来转去,我松了手他还在那里笑,搂着我脖子笑了快一分钟后:“烦死啊。” 然后我他坐我腿上看了会儿《城堡岩》,看了几分钟就开始动来动去:“这他妈是不是那个写闪灵的作者的,我不看了。” 阮辛鹤特别怕看恐怖片,每次我说要看恐怖片他连话都不说啊啊啊乱叫十分坚决地表达自己的拒绝。 我把播放软件关掉了,他坐在我腿上指挥我:“找个开心点的看看。” 我说:“重死了自己搬个凳子来坐着看,腿都给你坐麻了。” 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从我腿上下来,搬了个凳子坐过来,我在电脑硬盘里翻了会儿找了部三个多小时的老电影看。 看完现在已经第二天凌晨。 关了电脑坐在椅子上跟阮辛鹤聊天。 我说我想起来我初中高中有一段时间玩游戏特别去贴吧刷攻略,然后不小心进入了一个陌生人的私人贴吧。 阮辛鹤靠着椅背看着我没说话。 我想了想:“就是个很纯粹的私人贴吧,他在那上面分享他的生活,他的感想跟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嗯。” “我当时刷刷也没怎么在意,后来闲得无聊去翻他发的消息,很多很多年前第一条是一首周杰伦的歌,他把歌词贴在了上面。” “嗯。” “我通过长时间的观察拼凑出来他的个人信息是大概快二十五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生了很严重的病,喜欢过一个女人,生病的时候偶尔会想到那个女人。” 阮辛鹤静静地看着我没说话。 “我大概记得我有翻过他一条大概的消息是朋友发给他的消息,朋友说‘还活着吧,很好,继续活下去’。” 其实我跟阮辛鹤讲的这些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在讲些什么,但是阮辛鹤静静地看着我的样子就让我觉得我讲得什么都很重要,都足够被他重视。 “因为他生病嘛,我时不时隔几年时间会想到那个贴吧,想到一个人在那里留的很多很多的记忆,大概就会蛮想跟他那个朋友一样去探望探望他,然后看他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活着,那么很好。” “大二还是大三那年我去他贴吧看他,上一条帖子发的时间已经是很多个月前了,我觉得他应该没了,晚上的时候把他很多个帖子都翻了遍。” “有一条他分享了一首歌,魏如萱唱的‘爱的季节’,那个女声温温柔柔的唱歌。” 我把那首歌找出来放给阮辛鹤听。 “冬天的花,惦记着夏夜晚风,秋天的果,熟成了春日的午后,不见我的你,日子快不快活。” 阮辛鹤听了笑着说:“好嗲啊。” 我说:“他在分享的歌下面写——我在想你,而你又是谁呢。” 其实是大三的时候,我跟阮辛鹤吵架互相不理的那段时间,我在想他,可是又实在不太确定想的那个是作为阮辛鹤的这个人或者是某一段感情。 “那后来还有他吗?” “有啊,过了几个月他发了条‘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阮辛鹤说:“真好。” 我说:“嗯,真好。” 他问:“现在呢?” 大学毕业那年一个人在外地出租屋里大晚上睡不着去看他的贴吧,他基本把所有能删的都删掉了,留了几条大概是来不及删了。 有一个帖叫“如你芥末”,什么意思我不知道。 他在里面写。 凌晨的一场暴雨,有一种崩塌的错觉。 车厢里,我和你隔着一排座位,面面而坐。 经过隧道时,我的背包被偷了。 到站后,有些话还来不及说,你就走了。 接下来的一瞬间。 我突然就老了。 这个世界上总有这样或那样的感情在被辜负、被误解,在秘而不说、隐而不报。 但它也足够长情,会有人替你记住那些被你忘记的事情——你玩过的游戏,爱过的人。 会有其他人在看见这篇日记的时候替我说。 “阮辛鹤,窦城爱你。” 第二十章 2018年10月15日 星期一 2018年10月15日 星期一 我觉得这个不应该写在日记里,应该挂在床头上。 “天冷多加衣,被子盖厚些,记得穿袜子。” 好不容易个周末,我就是去被强行要求去老六家给他女儿过个生日,回家时候下起了暴雨,我车子没停去地下车库,下车的时候还是小雨,走了两步突然暴雨倾盆,浑身shi透了到家的。 阮辛鹤不在家,我当时想着反正星期六也没人在家索性让他去看他妈了,进家门的时候家里还是漆黑的,我洗了个澡头晕乎乎地睡了,半夜醒过来鼻子堵了,在床上翻了半天起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猜是因为下床的时候习惯性地没穿拖鞋,回床上躺躺感觉鼻子更堵了。 睡也睡不着,拿手机看阮辛鹤九点来钟给我发消息说:雨下太大了,今天晚上在我妈这住。 我在床上眯了会儿,给他发了条消息:感冒了,头疼。 隔了小半分钟接到他电话:“喂,还没睡?”嗓子疼所以讲话有些难受。 “感冒药吃了吗?” “没。” “天天在家里让你穿鞋你不穿,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 “柜子里的被子再拿一床出来吧,盖多一些,感冒药在客厅茶几抽屉里,你去泡下喝了再睡啊大哥。” “……”我鼻子堵得有些喘不上气。 “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天变凉了出门多穿件衣服又不会难看死。” “没,我淋了点雨。” “……”他说,“你没带伞不知道等雨停了再动吗,或者买把伞啊?” “我难受,你别唠叨我了。” “……烦人,你赶紧吃药,我现在回家。” “几点了?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那你乖乖吃药吗?“ “……吃。” “嗯。” “……” “吃药去了吗?” 我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去了。” “……”他说,“我听见你在床上翻动的声音了。” “我难受,你别在那远程遥控我了。” “……”阮辛鹤不说话了。 我晕晕乎乎地问他:“你记得咱俩大学刚异地的时候吗?” “怎么?”阮辛鹤粗着嗓子问我。 “我俩不天天晚上打电话呢吗?” “放屁,明明天天在网吧通宵开黑。” “……”好吧。 “起床吃药吗?” “不想动。” “……” “……” “你干嘛总要让我我着急啊。” “……” “生个病也让我着急。” “……” “衣服也不多穿一点,在家不管不管冬天夏天不把鞋踢到你面前你都不爱穿。” “你干嘛大晚上给我打电话数落我啊?” “出去同事家吃个饭也把自己吃得嗓子哑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俩刚上大学那阵冬天你发烧烧得快傻的事情我有没有告诉你啊?” “什么?” “你给我打电话说。” “说什么了?” “……” “……” “老婆,我好想你哦。” 后来阮辛鹤就回来了。 以上这些话是他复述给我听的,并且坐在我身边强烈建议我写进日记里以便于我日后阅读提醒自己穿鞋、穿衣,顺便记住自己说过些什么话。 当然我对以上对话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我对这整个周末都没有记忆。 好像突然成周五变成了周一,我遗失了一个周末。 对此,我感到十分难过。 第21章 2018年10月16日 星期二 2018年10月16日 星期二 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早上不太起得来,梦了什么倒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好像有些恍惚,因为感冒刚刚好,出门的时候阮辛鹤一定要我手里揣个保温杯。 他自己都不爱喝水,还拿杯子往我手里揣! 晚上下班后在书房办了会儿今天没上班没做完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因为感冒刚好还是因为状态不对的原因,往常半个小时能做好的事情我硬是花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还没做好。 阮辛鹤敲门让我早点休息的时候,我跟他说我觉得自己状态有点不对。 他说生病刚好当然状态不对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没听过啊? 我觉得没那么夸张,我就是重感冒以及一点轻微的低烧而已,我还没三十岁,也不至于这样就“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吧。 阮辛鹤让我赶紧去洗洗去床上:“躺在床上玩手机不开心吗,为什么要工作,白天的工作还不够让人糟心的吗?” 我被阮辛鹤逗乐了,放下并不是十分紧急的工作,洗澡刷了个牙后钻进了被子里。 确实是——躺在床上玩手机会比较开心。 刷了下手机无视了几张曾钰卫有事没事发在我们四人群里的秀他那个即将满月儿子的照片,翻手机游戏时候发现一个放了挺久没删的游戏。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如你芥末 作者:你爸爸 第5节 讲得是一个机器人被博士制造出来在茫茫宇宙中寻找跟地球相似度能达到百分之一百还是百分之九十九忘记了的一颗别的行星。 它担负着重任被制造出来,因为一次事故飞船在宇宙中沉睡,醒过来后那个制造它、跟它在同一艘飞船上的的博士已经死了。 它的任务就是寻找那颗行星。 这个剧情看得觉得自己还挺渺小的,通关也挺简单的,你从这个星系跳到另一个星系,穿过虫洞穿过宇宙中的暗物质穿过一切的一无所知然后找到了一颗“地球”。 当时通关这个游戏的时候我还在想,人类未免也太可笑了,为了寻找自己的家园而去制造一个机器人,一个完全有自我思想有感情、甚至在知道自己的制造者消失之后会感到伤心的机器人。 让它在宇宙中独自漂泊成百上千年可能直到机器老化他再也不能动了才能休止。 如果世界上有这么一个因为这种需要而被制造出来的机器人,它也会感觉到孤单吗? 我放下手机拿了放在卧室的电脑坐在床上准备写日记,阮辛鹤洗完澡shi漉漉地走了过来,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让他去把头发吹干,身上的水擦干再滚过来睡觉。 好像我们家就我一个人生病不够似的。 他踩着拖鞋“嗒嗒嗒嗒”地走开,吹风机的声音响起来。 我好像有点想起我早上做的那个梦了,我梦见我好像是被人制造,一言一行都是按照既定轨迹在行走。 早上醒来有些恍惚,都禁不住想问自己人生几大哲学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要反复问起自己一个关于人类存在的意义,如何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跟一个高科技被制造的有自我感情的机器人有区别吗?那么跟河马呢?跟大象呢?跟蚂蚁呢?跟他们有区别吗? 我在一个茫茫的宇宙中作为一个孤单而又独立的个体,应该会感到孤单吗?自豪吗?还是其实什么都没有,我们被存在也被消失。 在似真似假、被其他人甚至是自己制造的谎言中度过一生。 阮辛鹤踩着拖鞋跑过来掀开被子钻进来,他冰凉凉的胳膊挨着我的胳膊问我:“你在想什么?” “如果宇宙是一个假象,我们都存在一片虚拟之间,那对于我们来说什么样才是真实?” “……”阮辛鹤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低头看看他,他额前的头发还有些水汽,我觉得有些碍眼伸出手指给他搓了搓。 他拿下了我的手然后贴上他自己的胸口,我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跳动,他问我:“心跳的真实吗?” “……”我觉得我在跟他ji同鸭讲。 我伸手掐了掐他,他嗷了一声:“窦城你有病啊,我在跟你讲哲学问题呢,可正经了!” “没看出来。”我收回了自己的手,摸了摸他那一缕shi漉漉的头发。 他跟多动症儿童一样再次伸手抓下我的手,连着胳膊一起抱在胸口,还跟我说:“别冷着了。” 我看明明是他冷在拿我胳膊取暖。 然后阮辛鹤竟然开始跟我正常沟通起来:“按你说的,如果我们俩同出一个虚拟之中,那么我们两个对彼此来说是真实的,我们是真实的。” “嗯?” “那那些所谓的真实存在的真实又真的是真实吗,而且他们的真实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我们的人生是真实的,所有关于我们所谓的不真实都是出现在他们那里。” “……”我觉得他在说绕口令。 “我们自己的感觉要稍微重要一点。” “……” 阮辛鹤伸手要盖我的电脑:“明天还要早起上班,不然不发工资,这个也是真实的。” ok,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这很真实。 第22章 2018年10月17日 星期三 2018年10月17日 星期三 又到了个星期三。 我想要收拾收拾准备过冬了,我的电脑最近有些想要罢工的趋势,很老的一台电脑了,陪了我挺多年的。 我每天花几十秒打开我写日记的记事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要质问自己,人生哪里有那么多发生的事情要记忆啊,其实除了记忆中十分明确的闪光点之外,我们往常应该就像是流水线生产的沙丁鱼罐头一样在传输带上从这个点传到下一个点。 起床、上班、工作、休息,到点吃饭、到点睡觉、在恰当的时候跟人相爱。 今天我妈跟我打电话抱怨超市里的蔬菜又涨价了、抱怨我爸晚上又去打麻将、抱怨我爸新抱回家的那只刚断奶的狗到处在家里拉屎撒尿,让我周末的时候带着阮辛鹤去家里吃饭。 今天晚上我妈话好像有点多,絮絮叨叨地唠叨个没完,我答应她周六回家吃饭,问她需要我给她买点什么吗? 我妈又说了很多话,无意识的絮叨,我觉得她好像有些孤单。 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说:“前段时间放假跟你说的同事老公得脑瘤你记得吗?” 我的记性倒还不至于差到那个地步回了句:“嗯,我记得。” 我妈妈沉默了会儿告诉我说今天去了,她明天会去参加葬礼。 我嗯了一声,感觉好像应该要对于人类生死这样的大事发表出一些什么样的看法,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妈沉默了片刻问我:“城啊,那你怎么办啊?” “……”我不太知道话题是怎么扯到我头上来的,十分莫名其妙。 我妈说:“你老了以后怎么办呢,生病了怎么办呢,没有小孩照顾你,你……”她欲言又止。 我在我妈的絮叨中转头看了烟阮辛鹤,他此刻正戴着眼镜坐在床上十分认真地在修改他的方案,在我看向他的时候突然抬了下头,在跟我视线对上后他推了推眼镜然后朝我笑出一口白牙。 说实话,实在是有些傻气,我朝他摇了摇头,点了点自己的电话,无声说:“我妈。” 他点了点头。 我转过身子想了想跟我妈说:“妈妈如果你说你生我、养我的原因只是因为想要我给你养老,想要你在生病的时候我在你病床前照料你,那我也太可怜了吧。”如果是因为这样的目的而被诞生的,那我们作为小孩子的、作为下一代的人也实在是有些心酸了吧。 因为父母爱下一代,所以父母愿意抚养照顾小孩,而小孩长大因为爱父母所以愿意赡养,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难道不是吗? 我妈笑了两声,然后叹气:“我担心。” 我说:“没什么好担心的,为以后担心太杞人忧天了。”我说,“让你同事节哀,然后收拾收拾重新开始生活,再找一个合适的老伴。” 我妈骂了我一声说我这个人真的是有问题,然后突然又变得十分不耐烦地说我烦人说她挂电话看电视去了懒得跟我说。 好像刚刚那个硬要拉着聊天的那个人是我一样。 我拿下电话用我快歇菜的老年机找了部电视剧看,看了一集因为懒得关弹幕差点被气死,简直被疯狂的剧透刷了满脸。 看完一集后,阮辛鹤摘了眼镜走到我身边搬了个凳子坐下,下巴戳在我肩膀上看了会儿我的电脑屏幕:“你过生日我给你换台电脑摆这个地方给你看电视、写日记吧?” 我的手压在自己大腿下面,对他点了点下巴:“帮我把弹幕关掉下,一刷全是剧透不小心看到只想杀人。” 阮辛鹤瞪了我一眼:“怎么不懒死你?活该被剧透。”骂完还是伸手去把视频弹幕给关了。 他说:“这是什么,恐怖吗?” 我说:“不知道,才看一集,不恐怖吧,黑色幽默。” 他哦了一声,电脑开始自动播起下一集,阮辛鹤问:“你妈说什么了?” “他同事的老公那个得脑瘤的好像过了。” “……哦。” 我们俩坐着看完了第二集 ,女主人因为男友出事故而购买了个跟男友相似的机器人,这十分难受,这个跟你爱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知道他不是你爱人,但是他跟你爱人一样、从行为举止到所有的小习惯,但是他是你买的一个机器人,你心里知道这件事情特别清楚。 还不如一头把自己撞失忆,假装这个就是自己的男朋友呢。 看完后阮辛鹤c,ao了一声:“怎么这么憋屈,我以为黑色幽默至少跟幽默这个词语有关系?” 他这幅样子十分好笑,实在没忍住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 他晃了晃脑袋:“这太傻了,如果我意外出事,你肯定要先替我难过一下下,然后至少至少把我往你心里放一放,再去开展一段新的生活,一段没有我的生活。” “……有病啊?” 他哦了一声,隔了会儿又说:“千万不要制造一个跟我相同的机器人陪伴你啊,他不仅是假冒的我,而且他如果被遗弃在阁楼上的话他也实在太可怜了。” “……哦。”我觉得阮辛鹤想的有点多,那已经是未来的事情了,现在的机器人还暂且停留在在网络上跟人下围棋或者在空旷的场地上跳楼梯或是跳舞的地步。 等人的思想能够被复制的时候我想我肯定已经作古了,即使没死也已经是一个再也无法接受任何新鲜事物的老年人了。 阮辛鹤嗯了两声,然后又问:“你让你叫你妈同事去找老伴啊?” 我说是啊。 阮辛鹤笑了出来:“到底该说你冷血好还是热情好啊?” 我说:“拜托我只是跟我妈说一下,怎么可能去当着别人的面去说这个事情啊?” 他看了我两眼,沉默不语,我觉得他那表情嘲讽的意思十分明显,没忍住伸手去挠他的腰,他躲躲闪闪了好一会儿,然后大笑着扑在我腿上:“不来了不来了。” 我收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他转过头枕靠在我大腿上看我,眼睛还弯弯里面的笑意还没退去。 我问他:“你记不记得我们家那片一个叫薛刚的叔叔啊?” 阮辛鹤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说:“哦,记起来了,他很喜欢你的。初中每次在我们家那条小路上见到你老远就要喊你的名字,走近了还一定要伸出手来跟你击掌。” “是啊。”我听他讲到这里有些好笑,“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跟人打弹珠全输光了,当时就一直想着要回本,路上碰到他想也没想地就跟他要了十块钱,还让他不要告诉我爸妈。” 阮辛鹤闻言哈哈笑了起来:“你可真敢借啊,然后他是不是转头就告诉了你爸妈?” 我小学一个星期的早饭加零花钱就只有十块钱,因为十块钱对于当时我这样的小学生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小数目,所以他告诉了我爸妈,然后我爸妈把我狠狠地揍了一顿,揍到我整个学生时期几乎对于被人给钱都十分有y影。 我沉重的点了下头:“他当时答应了我,但是下午放学回家我妈就知道了,把我揍个半死。大人实在是太不讲信用了。” 阮辛鹤哈哈笑:“我过年时候拿压岁钱的时候我一个远房舅舅也跟我说给我压岁钱我不要告诉我爸妈。” “但是他自己立刻告诉你爸妈对吗?” “是啊!我妈还怪我不懂事,人家给我红包我还不告诉她。” 大人真的好奇怪,他在你是小孩子的时候教会你很多道理,也跟你说了十分多的谎言。 他们有的时候让你不要做这个事情是真的不让你做这个事情,如果你做了会被胖揍一顿;有的时候他让你不要做的事情是为了让你偷偷的做,如果你按照他说的没做,那么你很有可能也会胖揍一顿。 想来想去还是小孩子太惨了,他甚至可能因为没法分辨你的这个“别告诉你爸妈”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而莫名遭受无妄之灾。 我觉得我在很多地方对有些事情无法感同身受很大原因是因为小的时候受骗受了太多了。 小孩子可是很记仇的! 第23章 2018年10月22日 星期一 2018年10月22日 星期一 我觉得生活中很多事情都是十分玄学的,比如小学毕业后学校一定会修新的教学楼、初中毕业会修新的篮球场、高中毕业会修新的足球场、大学毕业修新的宿舍楼,不管修什么它一定是发生在毕业之后的事情。 但凡出门乘坐公共交通工具那么你等的那一趟永远是你出门刚刚从你面前飞驰而过,或者等了好几辆怎么也挤不上去的公车最后伸手拦出租坐上去系好安全带眼角总能见一辆空车缓慢地行驶过来。 高中时候阮辛鹤经常丢笔,然后来向我借笔,在“借”了无数次被我揍了后,他抱着脑袋说:“这种小机灵鬼就是不能主动去找它,你不找它,它过不了一会儿就主动出现了。” 当然我还是因为他一个学期至少弄丢我二十只水笔而揍了他一顿,他缩在座位上嗷嗷大叫,最后从他的抽屉里面翻出了无数只五颜六色的笔,哗啦啦地全摆在了桌子上,还笑嘻嘻地说:“看到没,不能专门去找,它自己会出现,这是生命中的玄学。” 鉴于他暗恋了我好几年时间,这到底是不是玄学真的不太好说。 但是他前几天当着我的电脑的面说要给我换台电脑这件事,晚上回来电脑就开不了机了,用阮辛鹤的话来说大概是这个这机器已经在相处久了之后变成了一个小机灵鬼。 这样的话宇宙中一定有一些什么玄之又玄的事情存在,它们用我们不理解的沟通方式在沟通着,我们彼此间互不干扰,又相互存在。 我认识谁,遇见什么东西大概都有它既定的命数。 这么想来还真好笑。 前天晚上我跟阮辛鹤逛超市时候碰到了老六,他说家里一个亲戚生病在这附近的医院住院,随后他看了下阮辛鹤又看了下我。 我跟他点了点阮辛鹤:“阮辛鹤,喊小阮就行。” 又跟阮辛鹤点了点老六:“老六。” 阮辛鹤点了点头,笑了:“你就是老六啊,窦城总跟我说你,他说你在工作上照顾他挺多的,谢谢啊。” 其实我应该没有这样说过。 老六也朝他笑了笑,不尴不尬的氛围里只好问了下他亲戚的问题,老六沉默了会儿说:“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听天命。 这个世界上大概真的有一条线在向你走近向我走近,它串起你的前半生串起你的后半生。 你能跟谁相遇跟谁分别。 跟什么东西相见再跟它在某个时间段说再见。 我的电脑硬盘坏了,我用大半个秋天的时间来写日记为了记住些什么也为了要想起些什么,或许我早该知道记忆这种东西不能够长留,它在偶尔灵光一现的时候才能显现出它的弥足珍贵及美好来。 我想我应该需要一个结局了,每一个故事都需要一个结局,而关于我跟阮辛鹤,还得继续生活,还得继续上班,可以偶尔在晚上熄灯躺在床上静静地期待着退休的生活,或者回忆一下我们俩还是小孩子天天在地上打架的生活,回忆我跟他在学校读书的生活,回忆我跟他翘课去网吧玩游戏的生活。 回忆他说:“窦城我喜欢你。” 回忆我十七岁一场五千米跑到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的长跑。 勇敢一些吧,去爱啊去恨啊去面对人生啊。 冬天要到了,在超市买好了一筐白菜准备过冬。 而那些消失的,就让它在记忆里,偶尔灵光一闪吧。 ——秋完—— 第5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