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龙孙》 正文 第1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1节 1、引 【顺和25年 12月初10 大兴朝 紫宫】 前一刻还阳光明媚的天空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飘来浓厚的乌云,只在一瞬间便遮蔽了整个紫宫。 高高的宫墙之间,一行太监脚步匆匆,为首的李顺双手托着明黄色的布卷,眼角偷瞄一下几乎压在头顶的黑云,心头也跟着压了一大片云似的——今天这趟差事可不讨好,也不知道这天气突变是不是老天给他预警来着?这么一想便恨不得脚下这条路能长些,再长些,可天不从人愿,仿佛只过了一瞬,那位爷的宫殿就已经到了眼前。许是因为天色的原因,宫门上“玉子宫”几个大字失了平日里的光芒,暗淡中带着几分不详。 一行五人全都不自禁地抖了抖,紧跟在李顺身后的小太监小秋偷偷地扯了扯他的衣服,低声道:“师傅,这,这——”竟是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兔崽子,给咱家松手!”李顺低声斥道,“这是皇上派的差使,要人性命的又不是你,你做这模样作甚?”同时在心里暗骂:真是个不经事的东西,平时看着挺机灵的,关键时刻却如此胆小,在这宫中该怕的可不是什么鬼啊神的!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冲另一个小太监打了个眼色,机灵的小东西立即会意,拖长了声音唱道:“圣旨到——” 紧闭的宫门在片刻之后打开,一个小太监慌里慌张地奔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怎么就你一个,这玉子宫的人都到哪里去了?”不等李顺出声方才那吓得发抖的小太监就趾高气扬地跨到前面指着他斥问,只是话音方落便听得身后一声冷哼,得意洋洋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战战兢兢地退下。 李顺在心里暗骂他没眼色,这么早就急着落井下石,这玉子宫的主子失没失势还不一定呢,再说那刘贵妃可不是吃素的,怕是迟早蠢死在宫中,还是早撇掉的好。心里转了几大圈,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九殿下在何处,还请公公支会一声,这皇上有旨宣来,咱家送不到手上也是不好交代。” 哪知那小太监听了他的温声细谁反而抖得更厉害,伸臂往宫里一指,道:“殿、殿下在、在云姑娘那边。” “还请公公带路。”李顺面色平静地道。 “是~~”小太监慌忙爬起来,引着一行人往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又见面了,嘿嘿,多谢支持! 2、第一章 龙孙临世 第一章龙孙临世 “啊——”伴着一个高亢的女人惨叫声,接生婆喜道,“生了,生了,是个小公子!母子平安!” 【谁?谁在说话?啊……眼睛,眼睛睁不开?谁?谁那么大胆子竟敢没得到我允许就随意碰我?为什么我动不了,浑身竟如此无力?这是……在为我洗身?为什么会如此?难道我竟受了重伤,成了植物人?不,如此还不如一死!】 天气太冷,虽然屋里燃了好几个火炉,接生婆仍怕小公子会冻着,匆匆洗去他身上的粘液便将皱巴巴的一团从水里捞起擦净,随即用厚厚的小毯子包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奇道:“咦?小公子怎么都不哭呢?”说着单手拖着小家伙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却从底下伸进包裹,用力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好大的狗胆,竟敢动手打我!难道这是医院那群蠢材研究出来的新疗法?还有,什么小公子?什么时候我多了这么个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称呼?】 接生婆见小公子仍是不哭,正要再多打两下,门却在这时“啪——”的一声被推开,一个衣着华丽紫衫,头戴同色玉簪的十四五岁少年闯了进来,如玉般的面上满是急切。 屋里众人均停下手上原本忙活着的事情,跪下行礼:“参见九殿下,贺喜九殿下得小公子。” 【什么?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 来人正是大兴国当朝皇帝最为宠爱的第九子,名杨至,为艳冠后宫的刘贵妃所生,今年堪堪十四岁,却已在方才做了父亲。只见他一进门就眼巴巴地看着接生婆手上的一团,伸出手道:“可生出来了!快,给我抱抱!” 接生婆只犹豫了一下,便被他劈手夺过手中的孩子,惊得一边跟着他进来的奶娘王氏慌道:“殿下小心些,小公子才出生,身子骨可脆弱着,经不起太大的力。” “啊?”杨至双手将小家伙抱了满怀,听奶娘这么一说顿时吓得不敢动弹,僵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小声地道,“那王嬷嬷,我现在该怎么办?” 到底还是个孩子!王氏心中好笑,面上可不敢显,略福了福身,上前指导他该怎么抱婴孩。 【不对,很不对,这是什么鬼地方?我又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种不妙的感觉……】 “呼——”好不容易学着摆出了正确的姿势,杨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可手却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别扭地弯下脖子去瞅怀中的小东西,很快失望地垮下脸,“他怎么这么丑?还闭着眼,都不看我的?” “呵——”王氏捂着嘴轻笑,“我的殿下,这小孩子刚生出来可都是皱巴巴的,过两天就长好了,到时候怕会可爱得令您爱不释手呢!这眼睛啊,也要过上几天才会睁开,瞧您急得!” “这样啊——”杨至先是有些失望,随即又振奋起来,“不能看总能听吧?”见奶娘在他期盼的目光下笑着点了头,立时将脸凑到怀里的小东西面前,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就张嘴哄开了:“小东西,我是你爹爹喔!你要快点长大才好,爹爹好带你去玩,去打猎!” 【‘殿下’、‘小公子’,我,这、是……转、生、了?!!】 “对了,云姐姐怎么样了?”又逗了一会,见小东西一直不理会他,杨至也没了开头的兴奋,这才想起孩子的母亲来。 “殿下~~”有些虚弱的声音打帐内传来,“您抱孩儿进来给奴婢看看可好?” “好!”杨至脆生生地应了,拒绝了奶娘伸过来的手,自个儿抱着小东西走向内室,许是真有那么几分天份,这时他的手臂已经自然了许多,竟将小儿子抱得稳稳的。 这玉子宫里的人行动利落,这么些时间内室已经清理干净,床上也换上了清洁的褥子,一个十七八岁、长相秀丽却脸色苍白的少女倚在床头,略有些无力地笑着。 “云姐姐,可苦了你了。”杨至快步走到床边,弯腰将怀里的小东西送到她面前,道,“看,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喔,瞧他多可爱!”得,转过头就将方才嫌自己儿子丑的事情忘记了。 少女微微一笑,道:“是好可爱,给奴婢也抱抱可好?” “云姐姐你怎么又自称‘奴婢’?”杨至嘴里抱怨着,可见少女也不说话,只在脸上挂着常年都有的笑容,便知道说不动他,只在心中叹了口气,边将小东西送过去边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他是你生的,你想抱就抱,爱抱多久就抱多久。” “唔——”少女不置可否,一脸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孩儿,如玉般的食指点在他小巧的口上,嘴里喃喃道,“宝贝乖,娘亲的乖宝贝……” 明明是温馨的一幕,在屋内其他人眼里却倍感凄凉——虽说昨夜云姑娘因即将临盆而被放回来,可这赦不赦到底没个定论,还不知会怎的……造孽喔,也不知云姑娘到底犯了什么事,竟连深受帝宠的九殿下也有可能保不了她? “殿下——” “啊?”杨至看着少女眼中遮不去的一丝酸楚正自出神,猛地听到她一声唤,愣了一下方回过神来,“怎的?” “殿下,奴婢自己为我们的孩儿取个名字可好?” “这——”杨至犹豫,“云姐姐也知道,这皇子皇孙们的名字可都要父皇定夺的。” 少女苦笑一声,道:“殿下何必自欺欺人?” “云姐姐——”杨至顿时呆住,日前他长跪于西汶殿前,也不曾换得父皇心软,若不是皇祖母劝说斩杀孕妇有伤天德,怕是此时云姐姐早已徘徊在黄泉路上,父皇如此憎恶云姐姐,又岂会为她所出的幼子赐名?只是前朝已亡了百余年,些许遗血父皇又何必如此忌讳? “殿下,”少女也不管他心中百转千回,只低着头逗弄怀里的孩子,轻声笑道,“你看他如此可爱,奴婢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愿他一生平安,就唤他安儿可好?” “安儿?杨安,杨安——”杨至嘴里念了两遍,伸手将小东西抱过来,“啪唧”一声在他小脸上啾了一口,笑道,“小家伙,你以后就叫杨安了!” 【杨安,这名字真够乡村风的,哪有我原来的名字好?唔……原来的名字,原来的名字,我原来叫什么名字的?为什么我不记得了?怎么会这样?啊!头好痛!啊……】 “啊——啊——” “呀——” “殿下小心!” 原本任他们搓来搓去也不吵不闹的小东西突然大哭大叫,吓得杨至差点将他扔出去,好在及时反应过来那是他的儿子才又抱紧了。虽是有惊无险,却吓得一屋老小差点掉了魂,王氏更是不客气地瞪了杨至一眼,直接将小杨安从他怀里“抢”过去,抱在怀里温柔地哄着。可方才乖乖巧巧让人一度怀疑他是否天生哑巴的小人儿此刻却不依不饶起来,任育儿经验无比丰富的王氏也拿他没办法,虽然小家伙眼中无泪,可满脸痛苦的样子却让人看得更加揪心。 “他是不是病了?”初为人父的杨至急得团团转,“要传太医吗?” “该是正常的,初生婴儿都会哭上这么一出的。”王氏虽然说得肯定,心里却没底,她还从没见过刚生下来不哭,过这么许久才闹上的婴孩,可如今这个行势,他们玉子宫当真要越低调才越好,所以还是看看先吧…… “当真?”杨至瞅着小家伙眉头紧皱的样子很是心疼,他纵使聪慧,毕竟没有经验,也不知道新生儿是个什么样,倒也无话反驳。 “当然是真的,”王氏笑道,“别忘了殿下自己都是老奴一手带大的。” “喔。”杨至无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奶娘哄着哭叫不止的儿子,直到声音渐止才长长出了口气。 王氏也跟着长松了口气,仔细检查了一下这初生的小公子,见他只是睡着了方放下心来,将他送到一直担忧看着的少女怀中,怜惜地道:“小公子怕是累了,就放在云姑娘身边歇息吧。” 少女呆呆地看着小儿子安心的睡颜许久,突然掀开被褥,单手抱住孩儿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却因产后无力,在落地的瞬间差点摔倒。 “啊!你小心些!”杨至急忙去扶,却被她避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得他抓耳挠腮,“云姐姐,你这可是做什么?听说女子生产之后犹为虚弱,你这胡乱折腾可别伤了身子。”说着又要去扶她,却被一把推开。 “殿下!”少女对他深深地磕了个头,再抬头直看向他时一双妙目已满含泪水,“云儿身世如此,自知无幸,只求殿下看在云儿服侍殿下十年的份上,救救这孩子一命。” 杨至吓了一跳,急道:“云姐姐怎的如此说法?父皇既然放你回来,又怎会再害你?安儿是我孩儿,便是父皇之孙,又岂会伤他?” 少女双目流下泪来,正要再说,却被王氏挥手止住,将一干人等挥退,这才上前将她扶起,劝道:“如今事情究竟如何还没有定论,云姑娘何必急着托孤?” 少女无力地依在她身上,哀哀痛哭道:“殿下不知事,王嬷嬷也不知事了吗?我这么一个前朝遗孤的身份还有什么出路?只可怜我的安儿——”说着爱怜地摸着儿子的脸,哭道,“可苦了你了,本该是天皇贵胄的命,却被我这么一个娘亲连累,若是我能早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好了,定不会,定不会……”心里狠了再狠,却怎么也说不出“定不会生下你”的话,只俯在幼子身上痛哭。 如此一来王氏再说不出话来,只拍着她的背陪她垂泪。 杨至自小受皇帝宠爱,又被权倾六宫的刘贵妃护着,虽处于深宫之中,心思却并不是很复杂,先前见他的云姐姐被放回来,只道便没事了,此时见两人模样,心里顿时升起不妙的感觉,正要上前说话,却听得约摸是宫门外隐隐传来尖声:“圣旨到——” 3、第二章 面圣祈命 闻言屋内的三人都是大惊,云儿“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双手捧起小公子送到他父亲面前,嘶声哭道:“奴婢一死无所谓,只求殿下救救安儿!” 杨至心底是不信她们的推断的,可被云儿这么一闹免不了就有些惊疑不定,他一生顺遂,虽聪慧却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见得幼子仅凭一双细微颤抖着的手托在半空心里很是不舍,便先将他接过来抱在怀中,讷讷道:“云姐姐先起来吧,父皇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更加不会加害我的孩儿,你,你别忧心太过了……” 云儿伴他十年,对他的想法不说十足十地知道,至少也掌握了七八分的,知他是不信宠他之至的皇上会是狠毒之人,当下也不争辩,只道:“求殿下护着安儿,不需大富大贵,只要一生平安即可,求殿下,求殿下……”她边说边磕头,只两下额上便见了血,可她却像是不知道痛般仍磕得“呯呯”作响,身前青砖都给染成褐色。 “云姐姐!”杨至气急败坏地将她拉起来,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云儿产后虚弱,经过这一么场更是耳晕目眩,话也说不清了,只边哭边喃喃地道:“安儿,安儿,求殿下,殿下,安儿——” “就你想得多!”杨至怒极:“安儿是我的孩儿,谁要伤他都需跨过我的尸体去!” “殿下!”王氏听他说得如此狠绝心下不由一惊,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这时再说什么也是晚了,只得道,“殿下还需快快出去恭迎圣旨。” “殿下——”云儿还要再说,王氏一眼横过去,道:“迎旨晚了那可是太不敬,云姑娘还嫌害得殿下不够吗?”她恼极这奴婢利用殿下的善心逼迫于他,这话说得是极为不客气,直刺得云儿脸色惨白,身形摇晃。 “王嬷嬷,云姐姐,你们不必争了,”杨至苦笑道,“传旨的人已经来了。”他话音方落,便听外面有人唱道—— “圣旨到,侍女云儿接旨。” 不是给他的?杨到一惊,心底猛地升起一股不祥,可这时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思索,听见屋外山呼万岁,勉强安慰自己事情不会像云儿姐姐她们说的那样,尔后深吸一口气,抱着幼子上前打开房门,跪倒在地,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女紧随其后跪倒。 李顺像没发现这玉子宫中的异状似的,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九皇子侍女云儿侍宠生骄,冲撞圣驾,本该杖毙,然吾皇仁慈,特赐极乐酒一杯。钦此,谢恩。” 极乐酒?杨至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那可是剧毒啊!宫中向以此酒赐给那些犯了大错的妃子,见血封喉,父皇、父皇竟真的要杀云姐姐! 云儿早有预料,倒不如九皇子那么震惊,面色惨然地磕头,声音微颤:“奴婢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姐姐!”杨至猛地回头,却在对上少女双目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云儿拂去面上的泪水,凄然一笑:“殿下,奴婢这可就要去了,还请殿下看在奴婢侍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忘记应下了奴婢的事。” 杨至身体一颤:“云姐姐~~” “云姑娘,”李顺端过盘上的酒杯送到少女面前,“请。” 云儿慢慢接过将夺去她性命的毒酒,颤巍巍地送到嘴边,双眼一闭,正要往嘴里倒时却猛地被一只手打落,猛地睁开一双美目,惊道:“殿下!” “云姐姐,我不要你死,”杨至满脸坚定地道,“我这就去求父皇,你不会死的。”语毕抱着幼子便冲了出去。 “殿下~~”云儿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燃起一股希望:皇上向来宠爱殿下,或许,或许…… “云姑娘,”李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想,“请吧。” 云儿看着面前的毒酒,终于绝望——皇上竟连殿下的反应都算计好了,当真是下了决心要她一命,只是幼子无辜,安儿,安儿……仰头饮下毒酒,云儿大声叫道:“殿下,您答应了奴婢的——”随即倒地气绝。 从不知道冬天可以这样的冷、皇宫是这样的大。 杨至在高大的宫墙间奔跑,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冰冷的北风呼啸着刮去他身上的热气,全身上下唯一温暖的只剩下与初生幼子相帖的地方,令他不自禁地一再收紧双臂。 “九殿下,你这是?” 疑惑的声音猛地唤醒杨至的神智,环视一下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父皇平日处理公事的地方——西汶殿。 “九殿下?”当值的太监见这个皇上最宠爱的皇子略有神游,忙低声提醒。 杨至只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投上西汶殿竖的门上,道:“我要见父皇。” 那太监见他面色似乎不善,小心翼翼地道:“禀殿下,皇上现在正与几位大臣议事,怕是——” “我有急事,你去通禀就是,父皇会见我的。”杨至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这——”那太监再瞄了眼他的脸色,略作思索,道,“奴婢这就去通禀。”语罢转身进了殿内,却不是向皇上通禀,而是去到侧殿找到了太监总管付一水。 “小德子,你小子不在殿外好好守着跑进这里做什么?”付一水在见到他的时候就沉下脸,“皇上这可正在商议国家大事,要是放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进来走漏了消息,小心你这一身皮。” “给公公见好!”小德子嘻笑着凑过去,“公公又不是不知道,奴婢候在外面也不过遇事跑跑腿,安全之类自有神卫军守着,哪轮得到奴婢呢?这不,又来给人跑腿了。”尔后附耳将事情经过说了。 付一水当即叹道:“九殿下这可真不懂事。” 小德子低头,当没听见他这可算是“大逆不道”的话。 付一水一挥手,道:“今天你的值就当到这儿吧,记得别乱说话,要是传出了什么,别怪咱家不留情面。”语毕小德子连说不敢,打揖作躬地退下,付一水这才不慌不忙地往殿外走去。 殿外杨至早等得不耐烦,一会担心云姐姐那里会不会受了委屈,一会又想着呆会该怎么说服父皇赦了云姐姐,于是一边后悔方才没有放下狠话给那些宣旨的太监,一边小心地揣测着父皇可能的态度,十四岁的少年头一次感觉到生命之重。 付一水五十有余,眼神却还好,远远地将九皇子面上的神色看了个一清二楚,心下微微叹了口气,快步走过来见礼:“奴婢叩见九殿下。” “付公公请起。”对于这个从父皇幼年起就陪在身边的太监,即使杨至也知道不能轻慢,语气十分客气,“可是父皇宣我觐见?” “回殿下,”付一水恭谨地道,“皇上正与几位大人议事,奴婢不敢打挠。” “公公尽管通报,”杨至一听便急了,“父皇若有怪罪,我一力提着就是。” “殿下稍安勿躁,”付一水做了个“低声”的手势,道,“且听奴婢一言。” 杨至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躁动,道:“你说。” “奴婢见殿下来得匆忙,怕是有事要求皇上?” “没错。” “这求人可得有求人的样子,殿下若是这么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打挠了皇上议事,殿下所求的事可就……” 杨至略思索了一下便明白过来,微微一躬身,道:“多谢公公指点。” 付一水哪敢受他的礼,慌忙避开,道:“殿下言重,殿下天生聪慧,些许小事,也是太过着急才会有所遗漏,奴婢哪说得上‘指点’。”目光落在他怀中,疑道,“这是……” 杨至低头看了看怀中安然沉睡的幼子,脸上露出笑意:“是我的儿子,才出生不过一个时辰呢!”随即想到孩子的母亲,那点笑意很快又散了。 “奴婢先贺喜殿下了!”付一水像没注意到他脸色似的,满脸喜气地道,“屋外风大,不如殿下先至偏殿等候,皇上那边一散奴婢便给通报上去,殿下也可立即面圣?” 杨至想想也是,立时便应了:“那就有劳公公了。” “殿下言重,”付一水转身引路,“请随奴婢来。” 这么一等便等了一个时辰,期间他一会儿看着幼子的睡颜发呆,一会儿想到云姐姐满含凄楚与绝望的眼睛,想到王嬷嬷和她的一字一句,待到杨至跪在西汶殿冰冷的地上,对于祈求父皇饶恕云姐姐一事已经没剩什么信心了。 “你的意思是要朕饶了那个前朝遗孽?”大兴国现任皇帝杨成,四十九岁的男人看起来却像是刚到不惑之年,英俊的面上失了平日里对着他最宠爱的皇子时的温和,只余一片足以令人绝望的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娃,要遭殃了~~~~~~~~ 4、第三章 驱逐出宫 “你可知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皇帝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爱子,语气平静得近乎压抑。 “父皇明鉴!”杨至晶亮的双目直视天颜,朗声道,“前朝早已亡国百年,云儿一个自己都不甚清楚自己身世的孤女又能做出什么事来?父皇何不饶她一命,以示恩德?” “哼!”皇帝“啪”地一声扔了手中的折子,冷道,“还没做什么事已经惑得你一个皇子敢来跟朕叫板了,当真做出什么事来,你岂不是要带兵逼宫。” 这话说得诛心,杨至当即俯身叩首,“咚咚”有声:“父皇明鉴,儿臣不敢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父皇明鉴——” “行了,别磕了。”见爱子如此,皇帝也觉得不好受,冷硬的面容稍微柔软了些,“朕不怪你受人教唆之事,只是……”目光如箭s,he向他胸前,“这孽子却不能留。” 并不狠厉甚至还带着几分温和的声音,杨至听了却犹如寒冬腊月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全身上下都透着寒气,他怎么也没想到,父皇竟真如云姐姐所说,连安儿也不放过。呆愣了许久才艰难地道:“父、皇,他是儿臣的孩儿,您的亲孙子。”这时他已经不敢再提云姐姐的事,心里明白自己定是救不了她了,只是安儿,他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哪怕用命去搏! “他也是前朝遗孽!”皇帝语气转厉,“皇室血脉不容混淆,杨至,你可给朕记好了。” “不管怎样他也是儿臣的孩儿啊!”杨至心中似给铁锤击了一下,双目流出泪来,“父皇,将心比心,若有人对儿臣不利,您又会如何?” 皇帝也不是没见他这九儿子哭过,只是他以前要么是博人同情的假哭,要么是一分夸成三分的大哭大闹,几曾见过如现在这般伤痛地静静流泪?心里恻然,先前被顶撞抗拒的怒气便散了些,柔下声音道:“小九,朕知你舍不得亲生儿子,可你也得为他想想,他这么一个身份,说得狠一点,活下来还真不如死了。” 杨至呼吸一窒,却没有搭话,只是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 皇帝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年纪尚幼,朕与你母妃又宠你太过,养成你这么个不知世事的性子,你生来高贵,又没吃过苦受过累,反倒不明白出生的重要性。世人都是捧高踩低,这孩子有前朝遗孽的血脉,注定就低了人一头,在这宫廷中生存该何等艰辛,你能护他一时,又岂能护他一世?若有一天你的敌人利用这孩子的身世来攻击你,那时你是保这孩子还是保你自己?” 在杨至的印象之中,父皇要么是故作严厉地训斥他,要么是满脸宠溺地逗弄他,这样语重心长地和他说话,似乎还是第一次,而且父皇说的这些话他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也隐隐觉得他是对的,可这又如何?杨至心下做了决定,恭恭敬敬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道:“儿臣叩谢父皇一片爱护之心,或许您说的都是对的,可安儿是儿臣的骨血,儿臣给了他生命就有责任保护他,若是连自己的骨r_ou_都护不了,儿臣枉为男子,更愧为父皇的儿子!” 皇帝冷下脸:“这么说来,今r,i你是非要违抗朕命了?” “儿臣只求父皇饶了安儿一命。” “若朕不应呢?” “任何人想要伤害儿臣的孩儿,都需跨过儿臣的尸体!” “杨至!你竟敢威胁朕!”皇帝劈手抓了案台上的墨砚砸过去。 杨至笔直跪着不闪不避,墨砚擦着他的额边飞过,淋漓墨汁洒了半边身子,垂下眼眸道:“儿臣不敢。” “你不敢?”皇帝胸口起伏得厉害,“你都以死相胁了还有什么你不敢的?杨至,你要明白,朕可不止你一个儿子。” “可儿臣只有安儿这一个儿子啊!”杨至含泪的眼直看向皇帝,“父皇爱护儿臣,儿臣很感动,可是父皇为什么不能体谅儿臣的一片爱子之心呢?父皇——” 皇帝怒道:“你有爱子之心,你如此逼迫朕可还有半点孝心?” “父皇——”杨至哽咽道,“儿臣自知不该忤逆父皇,可儿臣更不愿意失去安儿,父皇,儿臣,儿臣真不知该如何是好,父皇,您若要杀安儿就连儿臣一起杀了吧?也免得儿臣左右为难……” “你——”皇帝更是怒甚,手指颤抖地指着他,“好,好,杨至你好得很?做朕的儿子为难你了是吧?那你给朕滚出宫去,朕不要再见到你这个不孝子!” “父皇——”杨至痛哭出声。 “来人!”皇帝怒喝,“给朕把这不孝子轰出去!” 杨至浑浑噩噩地走出西汶殿时天已经黑透了,大红的宫灯被寒风刮得在空中来回打转,殿外一动不动站着的神卫军在晃动的灯光照耀下看起来一点生气都没有,这华丽的皇宫在此刻竟然更像传说中的阎罗殿。父皇往日里的关爱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每一句悉心教导,每一次大度包容,都化成利剑刺进心里,脑中不断闪现父皇最后那张愤怒、惊痛的脸,心里像被人揪住一样难受——这都是被他气的啊!如父皇所说,他真是不孝极了,可是安儿……爱怜地用额头碰碰怀中幼子的小脸,只要安儿还在,即使被父皇厌弃也值得了!不过小家伙,杨至心道,等你长大了可别像爹爹我一样不孝啊!当然,他又在心里暗暗补充,爹爹以后绝对不会想要杀你的孩子的。(介个,父亲大人似乎想得太长远了点……) 脑中东想西想,很快就回到了玉子-宫,杨至一到宫门就感到不对劲了——太安静了!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可心里有一个声音却一直在说不会的、不会的,于是他便有些侥幸,或许,或许呢? “殿下,你可回来了!”奶娘王氏一直领着宫里众人等在殿外,一见他便迎了上来,待看到他半边身子都给墨汁染黑,情急之下失礼地一把擒住他的手腕,急道,“这是怎么了?殿下惹怒皇上了?有没有怎么样?身上有没有伤?” “王嬷嬷,我没事,”杨至挣开她的手止住她的动作,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嘴唇动了动,许久才吐出低沉沙哑的声音,“云姐姐她、她……” “唉——”王氏叹了口气,怜惜地将他额前散下的一缕乱发拂至耳后,道,“你云姐姐她,去了,就在殿下去打皇上求情的时候,李公公带了一整壶极乐酒来,又给满上了……”见少年惨白着一张小脸,犹豫着轻轻地在他肩上拍了拍,“云儿走的时候没受什么苦,很是安祥,殿下别太难过,不然云儿在黄泉路上也不安心……”话到这里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忙吸了吸鼻子掩饰口腔。 杨至沉默了许久才道:“云姐姐安置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王嬷嬷瞅瞅他的脸色,犹豫了一下,道:“刚断气就给抬出宫去了,奴婢们不比主子,宫里是不给设灵的,过了就抬出西山化人厂,也好早登极乐。” “云姐姐——”杨至悲痛地唤了一声,这次却没有哭,他觉得自己的泪在今天已经流干了。 “殿下,您别太难过,小公——”王嬷嬷见他这样有些怕了,正要劝慰几句,却被一个尖声打断。 “圣旨到——” 众人慌忙跪了一地,齐声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皇九子杨至喜得麟儿,朕心甚慰,特赐佳宅一座,着即刻起迁住新居。钦此,谢恩!” 杨至身体猛地一颤,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父皇这是赶他出宫,竟然真的不要他了!身后众宫人也惊慌起来,王氏更是吓得脱口道:“殿下——” 付一水看着面色惨白的少年,心里也道皇上心狠,可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上前扶起九皇子,将圣旨塞进他手中,道:“皇上吩咐奴婢领殿下去新居,殿下这就请跟奴婢走吧。” 杨至木木然没有反应,倒是他的贴身太监小祥子慌忙奔过来,道:“公公,公公,殿下迁出宫,奴婢等人也可跟着去吧?” 付一水面无表情地道:“皇上只下旨九殿下出宫,各位没有旨意却是不能随意出去的。” 小祥子急道:“可是没有奴婢等人侍候,殿下该怎么过啊?” “这是皇上的旨意,奴婢也没有办法。”付一水说完便不再理会这些宫人,只对九皇子道,“殿下,这就走吧。”这突逢大变的少年一丝回应也没给他,他倒也不恼,转过身就往宫外走,杨至却也及时地跟在他身后,只不过一行才走了几百步就给匆匆赶来的王嬷嬷拦住了。付一水见她左手上挎了个包裹,右臂上搭了件大麾,只轻轻道了句:“快一点。” 王嬷嬷会意点点头,快步走至九皇子面前,嘴唇抖索两下,唤了声:“殿下——”两眼泪花闪动,她慌忙偏头抹了去,强撑一点笑颜将臂上大麾抖开披到少年身上,道,“这天看着要落雪了,殿下可小心别着了凉。”又将手上包裹挎到他肩上,叮嘱道,“时间匆忙,奴婢只胡乱塞了些衣物还有奴婢平日里攒下的银两,殿下省着点用,以后孤身在外,奴婢可再照顾不上您啦——”至此已悲不成声。 “嬷嬷——”杨至突然开口。 “殿下?”王氏凑到他身前,“您说什么?” 杨至低低地说了一句,王氏骤然捂着胸口倒退几点。 “时间不早了,殿下还请快些吧!”付一水说了一句后便又领着人往宫外走去,一行人渐行渐远,酝酿了一整天的雪终于落了下来,漫天的雪花迅速模糊了视线。 王氏呆呆地望着出宫的方向,顿时泣不成声,殿下最后说的那句是—— “父皇不要我了,母妃也不要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终于把小皇子和小皇孙赶出宫了,接下来就是俩倒霉父子住破屋又没钱花的落魄生活了。。。。。 5、第四章 落魄父子 第四章落魄父子 华盛大街,听其名便给人一种繁华的感觉,它也的确盛极一时,只不过那是在曾经的容朝。百年前大兴开国皇帝攻入太平城,并放任士兵抢劫了当时被称为“王府街”的华盛大街,致使其受损严重,之后全城重新归划也没有交它放入整修的行列,一度车马水龙的地方便这么荒凉下来。当今皇帝赐于他皇九子的“佳宅”便位于这华盛大街正中,曾是容朝威王爷的府第,十年前被人贱买下来,隐陆陆续续修整了数年,如今看起来虽然破败依旧,倒也还能住人。 付一水向茫然看着自己将来栖居地的杨至行了一礼,道:“九殿下,奴婢就送您到这里了,皇上还等着奴婢前去复命。” 杨至失魂落魄地点点头,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 “殿下,”付一水压低声音道,“皇上向来最是疼爱殿下,您若是服个软,奴婢给您带个信,说不定皇上就消了气,您也不必吃这等苦楚。” 杨至曾听母妃说过,这付一水油滑得紧,在宫中向来不管闲事,不说闲话,今天这句劝说的话倒是难得,杨至心里有几分感动,但今天这个“软”却轻易不能服的。于是只勉强地扯扯嘴角对他笑了笑,道:“公公厚意我记下了,不过父皇曾说我一生顺遂不曾挨过苦,现在有机会倒是想试试。” 付一水看出他的决心,便不再劝,只道了句:“殿下保重。”尔后率了其余人等默默返宫。 风雪越发地大了,杨至只在屋外站了这么一小会,身上就已经覆了薄薄的一屋白色,好在奶娘给他披的这件大麾足够厚,倒也不曾冻着他。望望漆黑的天空,又看看连大门都破破烂烂的大宅,杨至苦笑一声,提起付一水留下的灯笼推门而入。 *** 百年前这里或许是一座豪宅,而现在能住人的不过两间屋子。杨至略察看了一下,隐约感到前主人走得很急,一应物什都未曾收拾,饭桌上甚至还有个喝了一半的茶杯,也不知道他那父皇为何要赐这么一座宅子给他? 不客气地进入卧房,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子,将小家伙小心翼翼地放上去,抖落被面上的薄灰,轻轻盖在他身上,这才惊觉自己抱着幼子足有好几个时辰,右手僵得都快伸不直了。一边吡牙咧嘴地揉着手臂,一边瞪着床上看似睡得香甜的小家伙,杨至不服气地嘟哝:“哼哼!你爹爹我为了你的小命都众叛亲离了,你倒睡得好!”越想越是不甘心,手也不揉了,三两下爬上床,戳戳小东西嫩嫩的小脸,威胁道:“你小子以后长大了要是不孝顺的话,看老子我怎么收拾你!”突然觉得这小家伙长得是丑了点,但是那手感倒是真的不错,于是左戳戳、右戳戳,越戳越得劲,却在一抬头间猛地僵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家伙已经醒过来了,一双小小的黝黑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 事实上壳子婴儿、芯片未知被命名为杨安家伙之前因触及了些东西而暂时晕了过去,不过没多久就醒了过来,之后从赐死他母亲的圣旨到他父亲为了救他的性命遭斥,再到现在两人被赶出皇宫,一直的一直他都清醒地听着,以他如今连话都不能说的身体,压根就没想着参与进去了,就当自己在看戏,即使他本人是这场戏中最关键的部分。可是这个所谓的“爹爹”也太……奇怪了!小杨安心里也只能送给他“奇怪”两个字,生长在皇宫却如同普通少年一般不知世情,遇事爱哭却并不懦弱,为了一个地位低下的婢女以及一个随时想生多少就生多少(呃,太夸张了吧……)的儿子竟然与强权硬碰,前一刻还在为父母的遗弃而伤怀,下一刻却兴致盎然地欺负一个婴儿!(安宝宝,乃太夸张了吧,不就是戳了两下脸吗?怎么就欺负了呢?)戳他一下他也就忍了,竟然还接二连三的!杨安心里大怒,他倒想看看这个胆大妄为的人长成什么样子,于是努力地睁眼,再睁眼,终于睁开了,可是该死的婴儿身体,他眼前朦朦胧胧地,根本看不清楚! “安儿?”杨至不怕死地再戳戳突然变得愤怒的小家伙,奇道,“你在生气吗?” 如果怒火真的是“火”的话,杨至现在大约已经化成飞灰了!杨安恨恨地在心里将他这小父亲蹂躏了一遍又一遍,他发誓,等他手脚有力了他一定给赏这小子一顿! “安儿可不能生我的气,”杨至当然不知道他的小儿子内心的想法,慢慢地钻进被窝将小家伙搂进怀里,闭上眼睛,喃喃道,“我现在可只有你了……” 杨安心中一窒,好吧,到时候他可以下手轻那么一点点…… 屋外愈发地大了,却影响不到屋里的人,灯笼里的烛火渐渐燃尽,而床上的一大一小早已陷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床铺太硬,被子不够暖,空气中总漂浮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跟平日里的熏香不同,总让人很不舒服,更令人难以安眠的是那些记忆。云姐姐含泪喊“殿下,救我!”的,王嬷嬷怜惜地说“殿下孤身在外,奴婢可再照顾不上您”的,父皇冷着脸骂“你给朕滚出宫去,朕不要再见到你这个不孝子!”的,还有母永远美艳的脸,那么淡淡地看着他,像墙上的画,可望而不可及。 “啊——啊——” 细小的声音在耳边锲而不舍地飘荡,杨至终于从纷乱的梦境中醒来,一睁眼就对上一双黝黑的眼睛,愣了许久才想起这是他新鲜出炉的儿子。摸了摸小家伙的小脸蛋,笑道:“一大早就扰人清楚,安儿你可真有不孝子的潜力。” 可怜的小杨安再一次被怒火淹没,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里暗暗腹诽:这臭小子以为他想啊!人有三急,小孩子的身体本来就难自控,他自认能忍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再不叫醒此人他可要尿裤子了!虽然人是叫醒了,可不能说话,身体又没什么力气,该怎么让此人明白他的意思呢?杨安急切地利用一切手段表达自己想嘘嘘的意图。 于是杨至就有幸地目睹了这么一幕:小家伙蹬啊蹬啊,露出了一双嫩嫩的小腿,然后小手扒拉扒拉,将pp上的尿片扒拉开,露出中间的小嫩芽。可是这么直白的表达杨至根本就没弄明白,他还以为自家儿子是在调皮,就乐呵呵地把小家伙又给包了回去。 小杨安怒了,小短腿使劲一蹬,然后——他尿了…… 之后杨至手忙脚乱地在原主人的箱子里找来衣服撕成尿片,学着原来包裹的样子笨手笨脚地为小儿子包好,抱着视此事为奇耻大辱、一直黑着小脸的小家伙哄来哄去也不见他展颜,头痛万分之下又遇到另一麻烦事——肚子很饿! 杨至生于宫廷,长于宫廷,十四个年头加起来也没出宫过十次,唯一知道在宫外肚子饿了的处理方法是上酒楼,在酒楼吃饭需要钱这一点他还是懂的。打开昨夜扔在床头的包袱,果然从里面翻出了个钱袋子,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清点了一下,一张一百两、三张五十两的银票和几十两的散碎银子,他也不知道这么些是多是少,但想及王嬷嬷临别时叫他省着点用,猜测着大约也算不上多。想了想,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藏在了被褥下面,将剩下的又装回荷包系在了腰间,俯身抱起闭着眼睛一脸不爽的小儿子就出了屋。 风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屋外白茫茫的一片,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遮在了雪下,灿烂的阳光照在雪上反s,he出耀眼的光芒,乍一望去竟分外美丽。 杨至在门口立了片刻,想起自己起床至今还不曾洗漱,他懒得到处去寻水,就抓起一把雪在脸上搓了搓,又含了口雪在嘴里,直冻得他牙根都痛了,慌忙“呸呸”地吐出来,心想当年武师傅肯定是在跟他吹牛,这拿雪洗脸漱口的事哪是人做的呀?亏他还信以为真了!杨至自以为上了当,走路的时候愤愤地踏着步子,踩得路上的雪“嘎吱嘎吱”响。 小杨安听了他嘴里不满的嘟哝,心里暗暗地骂了句:白痴!随即缩了缩脖子,将头往襁褓里埋去——幼儿的眼睛特别敏感,虽然闭着眼睛,但强烈的光线仍旧s,he得他不舒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添了一点点。。。 6、第五章 世事艰难 富贵楼名儿取得富贵,实际上并不上档次,来这里的客人大多是普通人家,难得遇上个不知行情的能多捞点油水,楼里的小二也就练得了一身看人的本事,可今日他却有些拿不准——方才楼里来了个小公子,看他穿着富贵,一副模样也是娇养出来的,可是他发髻凌乱,一身衣服也皱巴巴的,还抱了个才出生的孩子,该不会是哪家逃出来的兔儿爷吧?转头一想却又不像,单说他那披风可是纯黑的貂皮,就是一些普通的王侯家也没有,哪有人舍得给个玩物用?再说那一身气度也不像,倒似个落难的贵公子多些,还是大富大贵那种。 “客官,您这想用些什么?”小二怕惹到不能惹的人,说话客客气气的。 宫用的用度都是定了的,就是出宫那也有人安排好,杨至倒从来没有自己点过菜,愣了一愣方明白过来,回忆了去年跟出来的侍卫的说法,学着道:“就随便上几个小菜,动作麻利点,爷饿了。” 他这么一说,小二越发认定他是哪个大富大贵人家的公子,忙道:“好咧,小的这就去吩咐,爷先坐会,小的给您上些点心上来先垫垫肚子。” “唔。”杨至点点头,随即想到件事,道,“也上点小孩子吃的东西。” 一听他这话小杨安便在心中掩面,暗骂一句:白痴! 果然小二面上一怔,讷讷道:“爷,这个咱们店里可没有。” 杨至奇道:“怎么没有?” “爷,”小二苦着脸,“看这小公子应该才刚出生吧,那可是要喝奶的,小的哪里给您找去啊?” “喝奶?其他的不行吗?”杨至是他这一辈里最小的,十几年来也就在几个小侄子的满月和周岁的时候见识逗弄过小孩子,可他们吃什么确实是不知道的。 小杨安适时地“啊啊”两声,咂了咂嘴,挨饿的滋味不好受,他从被生下来到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下肚。 “这——”小二满面为难,“或者小的给您上一碗米汤,多少先给小公子垫垫肚子,只不过米汤不够奶水有营养,客官您还是找一个奶娘的好。” “也好。”杨至点头。 小二大松一口气,道了声:“客官稍等。”便直奔厨房去,飞快地端来碟粟米糕和一小碗浓稠的米汤。“客官,这米汤有些烫,您吹凉了再喂给小公子吧。”说完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杨至却对着这碗米汤犯了难,十几年来都是被人侍候着,他哪里懂得喂人吃东西?何况还是喂个才出生一天的小孩子!唉,要是云姐姐和王嬷嬷在就好了。想到死了的云儿,杨至有些难过,笨拙地托着怀里的孩子,拿起碗里的调羹学着记忆里王嬷嬷的做法,凑到面前吹了两下,又用嘴尝了尝,感觉不烫了才放到小家伙嘴边。 小杨安早饿得狠了,自动自觉地吞咽着。 杨至看着小家伙嘴一张一张的,时不时鼓两个泡泡,心里顿时充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这是他的儿子,原来小孩子是这么的有趣! 一碗米汤只下去了一半小杨安便不再喝了,小孩子肚量不大,只这么一点已经喂饱他了。杨至扯起袖子擦去他嘴角的白色液体,这才顾得上自己进食。小二还算实诚,见他独自一人,只给上了两荤一素,杨至从小到大从没挨过饿,吃得难免有些急,但那吃相还是没得说,一举一动尽显尊贵,不愧是皇家调教出来的。 小二见他搁了筷子,迅速过来添茶后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杨至不知物价,从荷包里捏出一块稍大一点的银子放在桌上,指指没来得及动的粟米糕,道:“再弄几样点心,和这一块包起来。” “好咧——”小二笑着收了银子下去。 婴儿都嗜睡,小杨安这时已经睡得沉了,一张小脸经过一天已经变得能看了,俩脸蛋也有了点红扑扑的感觉。杨至越看自己的孩子越喜欢,忍不住在他脸上东戳一下,西捏一下,好在他还有分寸,使的力道都很轻,没有把小家伙吵醒。 小二很快提了一大包点心出来,和找钱一起放在杨至面前,道:“客官这是您要的糕点,还有找您的钱,您点点数。” 原来还可以找钱的!杨至心中惊奇,面上却不显,将银子收起来,剩下的十几枚铜子推回小二面前,道:“我跟你打听点事,答得好,这些就赏给你了。” 小二大喜,道:“客官尽管问,但凡小的知道的必一五一十地告诉您。” “也没什么大事,”杨至拍拍小儿子的背,道,“就是想给我家小子找个奶娘。” “我道是什么事,”小二笑逐颜开,“我家嫂子正打算给我那小侄子断奶,若是客官不嫌弃的话,小的就回去领嫂子去您府上给您看看?” 杨至沉吟片刻,道:“我刚迁了新居,知道怎么走,却说不出来,不如我在这里等上一阵,你领她到这里来见我?” 小二笑道:“好在小的家离此也近,小的这就去同掌柜说一声,回家领了嫂子前来,就是劳烦客官等一阵了。” 杨至道:“无妨。” 小二便收了赏钱飞快离去,不过一盏茶时间,果真领了个三十岁模样的女子前来。 杨至生活上近乎白痴,看人的眼光道是不错,见那女子面相沉稳,心里便先有了几分满意,又问了几个问题,便决定了用她。商量好月钱一两银,那女子需在小杨安一岁以前暂居在他家等等琐事,杨至便领着这名唤安嫂的人回到他现在的栖居地。 安嫂见到破败的屋子,脸上略有些鄂然,却谨守着规矩没有出声询问。 杨至更加满意,主动解释道:“家父不喜这孩子的母亲,我便带着她离了家,谁知昨日她竟难产而去了,留下我们父子两人。”这种说法与事实出入不大,杨至想起过世的云儿,眼圈微微红了一红,更具说服力。 原来是私奔的小男女,安嫂心底升起一股同情,安慰地道:“公子也不要太过伤心,想着夫人此时定已去了西方极乐。” 听到个“西”字,杨至想到云儿最后被送去了西山化人场,更加伤心,道:“可怜我连她的尸身都没看上一眼。” 安嫂讶道:“这是?” 杨至察觉说漏了嘴,只好扯谎道:“她家人知道此事后把她的尸身给抢了去,还要打死我,好在我抱着安儿逃了出来。” 这倒是人之常情,安嫂并没有怀疑,又安慰了他几句,之后回家取了些衣物,便正式加入了父子两人的家。而杨至总算能松一口气,他实在不会照顾小孩子,真怕什么时候一个照顾不到就失去了安儿。 杨至在之后的日子里有意无意地跟安嫂探听一些市井之事,对世事有了几分了解,算了算自己余下的三百来两银子足够几人生活两三年,省点用过个四五年都不成问题,心里对更加感激王嬷嬷,回想起来若不是她考虑周到,他们两父子被赶出宫外的日子还真不知道怎么过。 暂时不用忧心钱财,杨至便学着处理生活中的琐事,这才知道要在这个世上生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光是早上洗漱便需要去井边打水,而打水又需要木桶和绳子,冬天用热水还得烧水,而烧水则需要灶、锅、锅盖和柴。总之五花八门、相互交替,杨至跟着安嫂东学一点、西学一点,慢慢地能将自己的发髻梳得一丝不乱,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地,烧火扫地、洗衣叠被都会了,偶尔还弄出两道味道一般的小菜,甚至后来还能穿针引线给小杨安补补小袜子。 不过杨至学做这些活计也是防着哪天又只有他和安儿两个人而陷入窘境,学会之后便不再多cha手,都交给安嫂去做了,而他的重心都放在与小家伙相处身上。杨至在以前从来不知道会有一个人牵动他那么大的情绪,小杨安甚至不用做什么,只静静地睡着也能让他满心幸福地看着他许久许久,而当小家伙醒着的时候就更好玩啦! 杨至发现他的小儿子常常是被饿醒或者被尿憋醒的,这时候只要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如果饿了他会咂咂嘴,而想尿了就会一直蹬两条小短腿(鉴于某小孩那次尿裤子的经历,这个动作阿至是最明白的),如果当时身边没人,他绝对不会哭,只是很有节奏“啊——啊——”地叫唤,就像大人说“喂——喂——”一样。吃喝拉撒解决了,小家伙通常就又闭上眼,一开始杨至以为他是又睡了,后来在对着“睡着”的小家伙说话时偶尔会被他瞪一眼,才发现他大约是在“养神”,于是杨至就很开心,更多地同小家伙说话,就被瞪得越来越多,直到小家伙真正地睡着再不理会他。而这些小杨安在安嫂面前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安嫂就总是说小少爷太安静了,担心他的智力会有问题,杨至听了总是笑笑,只有他知道小家伙是多么的聪明,可他并不打算说出来,他觉得与小家伙拥有小秘密这件事令他很开心。 时间就在点点滴滴之点飞逝,转眼之眼竟过去了大半年。 作者有话要说:皇子龙孙坚强地在世上活着。。。。。 7、第六章 刘贵妃到 过了一个冷冷清清的年,天气开始回暖,衣服一件件脱下,到得7月间小杨安便常常蹬开身上仅有的一件单衣,而杨至给欲给他换上可爱的小肚兜却被他拳打脚踢地拒绝,弄得杨至哭笑不得,只好常常给他掌扇,小家伙倒是挺享受的,总是半闭着眼睛发出细细的呼吸声,连他父亲在耳边聒噪也能忍受更长时间了。 大半年里杨至亲眼见证一个生命的成长,看着他的小儿子从没骨头似的一团变得能四处乱爬,小小的嘴巴里长出一颗颗牙齿,不再只能喝奶而开始吃一些捣碎的食物,时不时蹦出几个字来表达自己的意思,虽然常常词不达意(没办法,牙没长齐,发音不准,所以小安小朋友现在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非要说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从小家伙三个月起安嫂就只需要收拾屋子和做饭洗衣,照顾小家伙的事全由杨至亲力亲为,他每天都围着小家伙转也不嫌烦,只觉得一颗心前所未有的暖,像冬日的阳光一样令他从骨头都舒服起来。 “小家伙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惹人疼呢?”杨至一边打扇一边在小杨安身上揉来捏去,手感真好啊! 怕热的杨安不想失去这世界上唯一的“人力风扇”,只好尽力忽视某人这一令人讨厌的行径,翻了个身换被汗浸shi的后背享受。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2节 “我的儿子就是可爱啊!”杨至继续s_ao扰,邪恶地将手伸向某个部位,“小屁股软软的好好捏,啊,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士可忍,孰不可忍!杨安猛地一个翻身,小短腿一扬,白嫩嫩的小胖脚丫踹向某人的脸,随后“啪”的一声在中途被一只大手截获,他毫不惊慌地小腰板一挺,左脚也跟着踹上去,却在粘到某人鼻尖的前一刻被他眼明手快地握住脚踝。 “嘿嘿!”杨至j,i,an笑,“小安儿,你以为爹爹我还会被你踹中第三次吗?” “巷(放)!”杨安命令。 相处了这么久,杨至对他发音不准的话大多都听得懂了,立即道:“不放!” “泥(你)——”杨安怒目,小脚扭啊扭啊,当然是扭不出来,就算他脑子里再成熟这身体也是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在压倒性力量面前任何智慧都是无用的,只能停下动作再瞪,“泥巷嗨(你放开)!” “想让我放开也不是不行,除非——”杨至露出狼外婆的笑脸,“你叫声爹爹来听。” 又来了,自从他开始说话这人就一直想方设法要自己叫他“爹爹”,哼,一个十四五岁、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他做梦!杨安一瞪眼,干脆放弃了抵抗,忽略不舒服的姿式,趴着装死人。(显然小安忘了,他自己现在是更小的、还不知道哪年才会长毛的小、屁、孩!) “臭小子,太过份了,从小就这么不孝,长大还得了?看我惩罚你!”杨至愤愤说完,提起小家伙的小脚颠啊颠,小家伙除了一双小手撑在榻上,全身都悬在空中,十只小指头在榻面上抓啊抓地努力想稳住身形,却怎么也稳不住。向来冷静的小脸上懊恼、愤怒、无奈等情绪交替闪过,看起来十分有喜感,杨至本来的那一点点措败很快消散了,加大摇晃的力道并小心控制着不伤到他,嘴里还胡乱吆喝着:“小狗爬了,小狗爬了!”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杨安在心里愤愤,完全忘记了他刚才还在心里骂人“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一事。“昆嗨(滚开)!”杨安恨恨地捶了下榻面,小脸憋得通红,显是气急了。 杨至见小家伙真生气了,也不敢再造次,慌忙松开手,讷讷地把玩着垂在胸前的头发,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就是不敢榻上的小人儿。 每次都是这样!杨安瞪大了眼睛,鼻子一扇一扇地喷气。他很不想这么幼稚的,可面前这个人总是试图挑战自己的底线,一次又一次用这些低级的手段耍弄他,可恨他如今被困在这具没用的身体里,竟然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越想越气,如果手上有把刀,杨安怕是会毫不犹豫地捅进这个人的身体里,而他现在却只能瞪眼,再瞪眼。可恨,可恨! “安儿!”杨至好不容易敢正视自己的小儿子了,可一见之下却几乎惊呆,“你怎么哭了?” 感到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滑落,杨安反手一抹,呆呆地看着shi润的手背——这就是泪吗?他竟然也会哭? “安儿——”杨至这时候是真的怕了,他这个小儿子从出生那一刻就没流过一滴泪,现在竟然被他弄哭了,可他只是见小家伙总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想逗逗他开心而已啊!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小心翼翼地将小东西抱起来,轻轻拭去他面上的泪水,心疼地道:“安儿别哭,都是爹爹不好,爹爹再也不欺负你了,安儿别伤心了好不好?” 他才不是伤心!一句话再次触动杨安的神经,他用力地擦眼,心里大吼:他才没哭,他只是气愤、气愤! 杨至奇异地将他的意思看懂了大概,安慰地拍着他的背,道:“安儿没有哭,安儿是世上最坚强的孩子,刚刚只是下雨了!” 杨安:“……” 正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安嫂有些慌张地走了过来,道:“少爷,外面有人找来,说是少爷您的家人。” 皇帝赐的“佳宅”唯一的优点就是宽敞,大门到主屋之间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原先杂乱地长了些花草,经安嫂半年时间的打理已经有点形状了。杨至出来时见到一抬不起眼的青色小轿正停在院中,轿旁站的那个丫头他很熟,顿时明白来的是谁,压下有些激动的心情劝退了安嫂,这才快步走到轿边,躬身道:“儿子给母妃请安。” 丫头打起轿帘,露出一张不施粉黛的脸,顿时天地都为之失色,不愧是艳冠后宫的刘贵妃,单看其人二十左右的模样,谁能想到她竟已是一个十五岁少年的母亲,甚至有了一个半岁的孙子?“我没给你气死都是好的,还安什么?”如泉水叮咚般的声音从娇艳的嘴里吐出,悦耳则悦耳,只是其中的冷意难免令听者透心凉。 杨至强笑一声,道:“是儿子不孝。” “你当然是不孝,”刘贵妃冷声道,“你父皇被你气得几天没吃好饭,整个人生生瘦了一圈。” “啊?”杨至心中一窒,“父皇他——”原来父皇还是在意他这个儿子的。 “他怎样?”刘贵妃冷笑,“为了区区一个贱种就跟他叫板,我看他是白疼你十几年!” 宝贝儿子被骂,杨至有些恼了,可他不好跟母亲发火,只勉强道:“安儿到底是我儿子,母妃别这样说他。” “我骂他两句还是轻了的!”刘贵妃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使天家父子失和,光是这条就能要他的小命,要不是顾着你,我会整日里在皇上面前为他求情?” “母妃!”杨至闻言大喜,甚至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您说的是真的?那您这次来,是父皇放过安儿啦?” “瞧你激动得跟个小孩子似的!”刘贵妃脸上露出笑意,“这性子怎么吃了这么多苦头还是没变过?等回宫见了你父皇可不又得给他取笑?” “母妃——”杨至脸色微红,“儿子谢谢您,安儿他,是了,母妃还没见过安儿呢,儿子去抱给您看看!”说着就要奔屋里去。 刘贵妃面色一凝,叫住他,道:“不必了!” “喔!”杨至停下脚步,随即恍然大悟般,“是了,等回到宫里母妃想几时见便可几时见,现在倒是不急。” 刘贵妃沉下脸,道:“至儿,有件事我必须同你说清楚。” “母妃,怎么?”杨至瞅着她的脸色,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那个孩子,你不能带回宫中。”刘贵妃几乎一字一顿地道,面色犹为凝重。 杨至心下一沉:“这是为何?” 刘贵妃下巴微微抬起:“至儿,你要记得,我大兴血统不容混淆,若云儿只是一个普通穷人家的女儿,她生的儿子虽不会有多好的前呈,但在我皇家也可安享富贵,偏偏她竟被查出了这等身世,我皇族身边岂能容下这等血脉?” “母妃不是说,父皇放过安儿了吗?”杨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是放过他,但他不能跟你回宫。”刘贵妃看向与自己齐高的儿子,冷声道,“我可以安排一户殷实抚养他,但你要发誓永不去见他。” “如此……”或许阳光太强,杨至觉得有些眩晕,“儿子又怎知安儿是活着的?” 刘贵妃双眼略微睁大,怒道:“你这是怀疑我,怀疑你的娘亲?” 杨至垂下头,沉默了许久,才道:“儿子只是不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上后台一看,收藏69……真是个yd的数字。。。。 8、第七章 神童儿子 一句“不放心”,母子两人陷入了沉默。信任这种东西很奇妙:当你信任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他的行动多么诡异你都能为他找到他这么做的理由;而当你不信任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他做多少事、事实证明他这么做的确是为你好,可当再遇到什么事时,你还是会怀疑。杨至如今就在怀疑,刘贵妃也知道他的儿子在怀疑,可她甚至没有试图举证来解释,只是沉默。 “你可知道,这已是你父皇能容忍的底线?”许久,刘贵妃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如果这次你不跟我回宫,或许这一辈子都只能呆在这个破屋里,往日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都将化为乌有!” “儿子,”杨至的声音微带沙哑,“会照顾好自己,”顿了顿,接着道,“还有安儿。” 沉默片刻,刘贵妃轻闭了一下眼睛,道:“既然你意已决……翠儿,回去!”猛地一转身迈入轿中,先前那少女匆匆过来将轿帘放下。 杨至静静地看着几个壮汉进来将轿子抬起,直到一行人快走出大门才失声叫道:“母妃——” 青色小轿转瞬消失,空气中只留下叹息般的话语:“至儿,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好……” “母妃,”杨至望着空空的大门低喃,“对不起……”他没有发现,就在他所之处不远外的花丛里,一个半岁大的孩子看着他,露了复杂的神色。 在杨安的认知里,杨至这种为了一个小孩放弃身上的权势财富的行为是完全错误的,而一旦杨至认识到本身的错误,他就危险了。虽然对自己如今这个躯壳不太满意,但毕竟已经是他的所有物了,还是知道要好好保护的,再说他有些害怕死亡,若是死后一了百了倒也罢了,万是又不知跑到哪个壳里,变猪变狗,或者还是变人却不止失忆还弄个神经错乱了怎么办?所以在这几个月里他大多数时候都在思考自己的出路,尽量多吃、多活动四肢,以备在被抛弃的时候多一点存活的可能,在六个月的时候他已经能很稳地走路了,只是他没让任何人知道。 今天在听安嫂说“家里来人”时杨安就明白肯定是皇帝派的人,于是他悄悄尾随而来,找了个不近不远的地方藏着,索性他这么小一团倒是挺好隐蔽的。刘贵妃的美貌与来意都没令杨安惊诧,可杨至的反应令他惊奇了,像这种娇养着长大的小孩一时冲动做出不理智的事可以理解,但他在经历过世间疾苦之后竟然还能坚持初衷,实在不得不令人另眼相看。而作为受益人,他接受了这样天大的恩惠,似乎很难还得清了……(一旦觉得欠下恩情,小安就再也不能无视阿至了,jq就开始蒙芽了,喔嗬嗬嗬……) “小家伙,你趴在这里做什么?” 想得太入神,突然在头顶响起的声音吓得杨安一个激灵跳起来,不过他很快就后悔了。 “咦?”杨至惊喜的看着脚边的小不点,“安儿会走路了?” 杨安先惊了一下,随即想到自己眼下似乎没有掩饰的必要,而且他也的确厌烦了四肢着地的日子,便撇撇嘴转身往屋里走,小短腿一步一步的倒是迈得挺稳当的,但是那姿势嘛就…… “扑噗——”杨至大笑,“安儿你这样子好像安嫂养的小鸭子!” 杨安的小脸顿时黑下来,小拳头握了又握,心里拼命催自己——你现在打不过他,等大了再说,大了再说…… 虽然有了儿子学会走路的惊喜,但在那日之后杨至很是沉寂了几天,安嫂猜测是他家里还是不肯接受小少爷,劝了几回让他放开心之后也只能叹息不语,倒令杨安觉得有些不习惯了——整天在耳边乍呼的人突然变得沉默不语,让他总是浑身不自在,不过他没有自虐倾向,内心还是很乐意继续保持现状的,只可惜那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小毛孩也就深沉了那么几天,又开始闹他了。 这天一大早的,杨安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小毛孩摇醒,气得他直咬那几颗小嫩牙——要知道婴儿最是嗜睡,就算这个婴儿的身体里是大人的灵魂也没办法敢变这个事实,一旦睡不好他整天的ji,ng神都会很糟糕!只不过这次不等杨安的怒气发出来,很快就被堵了回去。 “安儿啊,”杨至揉揉小家伙的嫩脸蛋,“安嫂说今天有集市喔,爹爹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出去?杨安眯着眼睛想了想:出去看看也不错,收集这个世界的信息,以后肯定用得着。于是咽下嘴边想要骂人的话,严肃地点点头,道:“岛(好)!” 一见他的小脸上露出大人的神情杨至就有些忍不住笑,伸手再吃了把嫩豆腐,拿过一套青色的小衣服,两眼弯弯:“那就要快点起床喔!爹爹来帮安儿穿衣服!” 到底是天子脚下,太平城的繁华令杨安大开眼界,不过他又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似他生活的地方不该是这样的,那楼应该不是这样的,可是具体去想该是怎样的他却又想不出来。不过他很快就不再理会这些了,毕竟转世和失忆都让他遇到了,再有些什么奇怪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现在他更在意的是……不耐地踢了踢小脚,无齿的小嘴吐出几个不清的字:“唧唧酒(自己走)。” 杨至双臂一收,“吧”的一声在他脸上亲了口,笑道:“这么多人,安儿走丢了怎么办?还是爹爹抱着你吧!” 杨安小脸黑得跟墨染的似的,他自然知道这个小身板还是被人抱着好,可前提是抱着他的人不时不时亲他一下,不总在他耳边聒噪!无奈地再次握拳——他忍! 没留意到小儿子的怨念,杨至兴致高昂地在人群里窜来窜去,每个小摊都要上去瞧一瞧,一件粗糙的小玩意都能引起他的惊叹,活像个土包子! 丢脸!杨安正在心里鄙视他这种行径,身子却猛的一震。 “啊!对不起,公子对不起。”却是一个衣着简陋的小孩儿撞到了杨至身上,正满脸惶恐地道着歉,旁边一下子围了一群人上来。 杨至第一反应是去看怀里的小家伙,见他没有受伤也没有被吓到才安下心,摆摆手,道:“行了,我没事,以后走路小心点。” “是,是,谢谢公子。”小孩子边打揖边往后退,眼看着就要退出人群了,杨安惊觉不对,低头一瞧,喝道:“乔兜(小偷)!” 这个词汇还是第一次听他说,杨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往腰间一摸,果然悬在那里的钱袋已经不见了,失声道:“小偷啊!” 那小孩一见不好,推开身边的人就往外跑,杨至提脚就去追,却被杨安一巴掌打在脸上,嫩嫩的小手往左边一指,嘴里吐出软软的声音:“大个(那个)!”杨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是另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见他看过去脸上闪过一抹惊慌,虽然随即又震定下来,但杨至已经明白了小家伙的意思,当下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喝道:“拿出来!” “公子怎么胡乱抓人?”那小孩挣了两下见挣不动,突然哇哇大哭,“快放开我,好痛啊!” “大人欺负小孩了!”人群里不知谁叫了一声,顿时引来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杨至面上涨红,继续逼问也不是,放了又不甘心,正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软糯糯的声音道:“雪(鞋)。”顿时松了口气,想也不想抬起一只脚踩住小孩的左脚鞋跟,将人往上一提,果然从鞋里滚出个碧绿色的钱袋,却不是他的。 “唉呀,这个钱袋是我的!”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惊叫,尔后一个中年人跑过来捡起地上的钱袋,“我的钱袋上面锈了两根竹子,里面装着三两银二十个钱呢!”倒出来一看,果然是他所说的数目。 “原来这也是个小偷啊!”众人惊叫。 “哼!”杨至如法炮制,将面色惊惶的小孩另一只鞋也踢掉,又一个钱袋滚出,这次正是他的紫色荷包。一把扔了挣扎不休的小孩,自有先前那被偷的人去收拾,他俯身捡起自己的钱袋,想到曾被人放到鞋子里,面上便带了些嫌恶,强忍着放进了衣袖里。 杨安现在一见到小毛孩吃蹩就很开心,小嘴难得微微上翘着:“酒(走)!” “好。”杨至宠溺地捏捏他的脸,笑眯眯地抱着立即垮下小脸的儿子打算打道回府,没想到却被围住了。 “就是这个小孩认出小偷的。”路人甲。 “天啦,还这么小,才几个月吧?”路人乙。 “没有弄错吧?”路人丙。 “当然没有,我们亲眼看见的。”路人甲。 “神童啊!”整个人群。 最后杨至好不容易护着自家宝贝儿子冲出了人群,第一次意识到并不是每一个小孩都这么聪明的,这个臭着脸的小家伙竟然是个神童!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寂寞如雪啊。。。。。 9、第八章 培养计划 第八章培养计划 自从在集市上得知宝贝儿子是神童之后,杨至便开始转动心思要好好培养他,想着如果哪一天父皇再对安儿起了杀心,或许会因为惜才而给他多增加一些筹码。即使经历了磨难,此时少年的心思仍带着几分单纯,他还没想到,“才”可以是保命符,但在有些时候更是催命符,特别是生在皇家。 杨至没有弟妹,也就没有参考,只能在脑子里拼命回忆自己小的时候是怎样学习的,越想得多就越是汗颜。这厮记得最多的就是自己怎样吃喝玩乐以及如何变着法子逃课,想着那时父皇常常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又在他痴缠撒娇之后满脸无奈地取消责罚,心底一时又甜又酸。感叹了一阵之后,杨至决定还是先教小家伙习字,其他的等他大一点之后再请人教导好了,只是宫里有太傅,这民间该找什么人还得打听打听。 打定主意之后,杨至便第一次在早上闹醒杨安,独自出门买了些《三字经》、《百家姓》等少儿启蒙的书籍。 “的十嘛(做什么)?”杨安难得睡了个自然醒,心情是十分好的,见了小毛孩那张汗淋淋的脸首次没有鄙视,而是带了些好奇地询问。 “安儿醒了啊!”杨至已经习惯了同宝贝儿子对话,一点也没觉得这种情形诡异——八个月大的孩子,即使再聪明也不可能像真正的大人一样吧?将一摞子书放在桌上,抹了把额上的汗,将床上早已自行穿着妥当的小家伙抱起来,“波”的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安儿好厉害,会自己穿衣服了!” 对于亲脸这种行为杨安在多次反对无效之后已经习惯了,这时只翻了个白眼,心道他早就可以自己穿了好不好,只是这人每天都跑来侍候,他自然没必要拒绝这种好意。 不知道自己在宝贝儿子眼里跟佣人差不多的杨至又很是蹂躏了小家伙几下,这才将他抱到桌边坐下,拿起一本书在他面前晃了晃,诱惑道:“这个是书喔!爹爹要教安儿认字了,开不开心?” 没有辜负他的期待,杨安对文字书籍之类的东西挺感兴趣的,他总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因为记忆不全,他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早就想看看书查阅一番,却因为自身太过幼小而根本接触不到,本以为还要过个三四年才有机会的,没想到小毛孩竟这么早就教他习字,真是瞌睡了就有人给送枕头!劈手将书夺过来,“三字經”几个大字跃入眼中。又是那种似是而非的感觉,“三”和“字”两个字他能确定是认识的,而“經”这个字却是根据前两个字的提示而得出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至见小儿子皱起了眉头,想起自己小时候常常逃课一事,自动理解为他是因为不喜欢读书,忙哄道:“安儿最乖了,要是跟爹爹学认字的话,爹爹就叫安嫂煮你最喜欢的大骨头汤好不好?” 早在杨安六个月大的时候就已经拒绝了喝安嫂的奶,他的食谱改为米糊糊、面糊糊等能不用咀嚼便可下咽的东西,那味道不必说,令人惨不忍睹,而大骨头汤是杨安迄今为止最喜欢的,除了味道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它有补钙的作用。也只有个这小毛孩会以为那种东西有诱惑力了,杨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做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反正他是想学的,就让这人以为自己是受了诱-惑好了,偶尔表现得像小孩子一点也好。 于是杨至开始兴致-勃勃地教小杨安习字,尔后很快地受到了巨大的打击——那些字只教过一遍小家伙就学会了,神童这种东西就那么神吗? 时间转眼便过了两个月,以前不学无术的某人已经有种江郎才尽的感觉,杨至一边得意于小杨安的聪慧,一边因为常常被问到自己也不明白的问题而颓废,颇有些痛并快乐着的滋味。 这天杨至再次答不上小家伙的问题,便让他先行看书,自己蹲到院子里画圈圈,想着要不要请个夫子(跟安嫂打听的)到家里来教宝贝儿子顺便教教自己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面前。“王嬷嬷,”杨至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相信地道,“你怎么来了?”无怪得他这么惊讶,要知道宫里的人除了奉旨是绝不能出宫的,而当真有什么旨意的话也是不会让个嬷嬷来宣的。 “殿下,”王氏一时激动忘了她平日里最遵守的规矩,情不自禁地抚上少年的脸,双眼含泪道,“您瘦了……” “嬷嬷,我很好,你放心。”杨至见此很是感动,反握住她的手,之后将人拉到屋里坐下,熟练地提起桌上的茶壶为她倒了一杯茶,道,“当初还多亏了你,否则、否则……”说到这里便万分惭愧,他生来无忧不懂生计,当日若不是王嬷嬷替他打点包裹银两等物,他与安儿两人怕是在被赶出来那几天里就饿死、冻死了。 “傻孩子,都是奴婢该做的。”王氏打量了一下屋里,又拉过他的手,见上面不复当初的白嫩,而是添了一层薄薄的茧,面上忍不住落下泪,“可惜皇上不让奴婢跟殿下一起出宫,不然殿下也不会吃这么多苦头了。” “我倒没吃什么苦,出宫的第二天我就请了一位大嫂帮忙,她很是能干,我偶尔也会帮帮忙,”杨至想起初时接触家务的狼狈,忍不住笑道,“以前都不知道你们有这么多活干的。” 王氏脸上露出不悦:“奴婢看那人也是个不上心的,竟然敢让殿下您做这些粗鄙的活计。” 杨至有些好笑,心想自己五谷不勤怕就是嬷嬷这样的惯出来的,道:“安嫂是很勤快的人,只不过活计实在很多,她也整天不得闲的,况且我也想学着做这些,万一哪一天又剩自己一人,也不至于太狼狈。” 王氏忙道:“殿下别这样说,以后有奴婢在,再不让您受苦了。” 知她是心疼自己,杨至摇摇头也不去与她争辩,问起之前的问题:“嬷嬷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王氏道:“是贵妃娘娘寻了个错,将奴婢打发出来的。” “怎么会?”杨至先是讶异,随即明了,“母妃故意的?” 王氏笑道:“殿下真是聪慧。” 杨至不语,心道你要见了安儿才知道什么叫真的聪慧。 王氏见了他那模样还以为他还在怪当初贵妃娘娘没有出手相助,忙道:“殿下可别记恨娘娘,当日的事皇上做得甚密,直到赐死云儿的圣旨到了玉子-宫时娘娘才得了消息,当时便往玉子-宫赶了,等到的时候云儿已死,殿下也去了西汶殿。殿下也知道,圣祖有云,后宫不得干政。这西汶殿娘娘是去不得的,只好返回宫中等候消息,娘娘本以为殿下平日里甚得皇上宠爱,料也不至于有什么大事,哪知殿下竟触怒皇上至此,等到娘娘想要补救时已经来不及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娘娘等到皇上气消了许多才小心翼翼地进言,好不容易说得皇上松了口,谁知殿下竟然不领情,娘娘回宫伤心了许久呢!” “母妃——”杨至低唤一声,心中顿时百感交集。刘贵妃待他向来不热切,当日他被驱逐出宫却没见到绛祥宫有一人出现,还当自己被父厌、为母弃,没想到事实竟然如此。 王氏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道:“娘娘虽然生殿下的气,但也能理解殿下一片为子之心,可又担心殿下您在宫外过得不好,便寻了个错将奴婢打发出来,好让奴婢看顾着殿下。” “是儿子不孝。”杨至想起刘贵妃来的那日自己的态度,心里便懊悔难当。 王氏见他神色黯然,急道:“殿下快别难过了,奴婢说这些只是不想殿下与娘娘之间有误会,可不是让殿下伤心的。” “嬷嬷说的是,”杨至心想如果母妃知道他这样怕是更担心,便打起了ji,ng神,道,“我会好好的,不再让母妃c,ao心了。” “这才对嘛。”王氏笑道。 之后两人又聊了些离别后的事,王氏一再感伤于杨至孤身在外受到的苦,弄得他又是感动又是无奈,终于安嫂回来让他松了口气。 “少爷,这是?”安嫂见有陌生人,有些好奇。 “你就是安嫂吧?”王氏走过去拉起她的手,道,“我是夫人派来的,从小侍候着少爷长大,你叫我一声王姐就好,这些日子辛苦你照顾少爷和小少爷了。” “王姐客气,”安嫂笑道,“少爷人很好,小少爷也很乖巧,我并没有辛苦。” 王氏见她面色诚实、应对得体,果真是个好的,便放了心,笑道:“以后我会留在这里继续侍候少爷,还请安嫂多多帮衬。” 安嫂直道不敢,两人又客气了几句,如此一来这个家便又进驻了一员,之后王氏见了小杨安,看他生得可爱,又不吵不闹,处纪小小已经有了贵气,原本对他连累九殿下的那点怨气也散了,心里把他与自家殿下一样地疼了。 王氏是刘贵妃特意谴出宫的,暗地里令她带了大量银钱,她见杨至已经成熟了许多,能够独当一面了,便全交给了他。杨至同王氏与安嫂商量打听了下,就请人来翻修了现在的居处,有主有次,前厅后院分明,院门外也挂上了匾,上书“九府”两字,之后买了两个仆人打扫做活,总算有个像样的家了。 做好这些杨安已经过了周岁,杨至教了他差不多一年读书习字,除了那手字因为年纪过于幼小而无可奈何之外,其他的都已经掌握了十足十,甚至有些杨至不懂的他都琢磨清楚了。杨至终于感觉到危机,他早打听好城中最负盛名的文士,一得闲便去拜了师,从此白日去老师家学习,回来之后再教给家里的小神童,一日不敢懈怠,就怕哪天被儿子鄙视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安快要长大了喔! 10、第九章 皇帝宣召 第九章皇帝宣召 顺和30年,7月。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半个时辰“噼哩啪啦”地猛砸之后乌云散去又是一片明朗。这时候的竹林最是好去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泥土的清香,且没有细小虫类打扰,偶尔一滴水落在额上更添几丝清凉。九府便有这么一个好去处。 “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一个童稚的声音打竹林那边传来。 “唔,这一句的意思就是‘天地万物之中,以人类最为尊贵。人类的行为,没有比孝道更重大的了,在孝道之中,没有比敬重父亲更重要的了。’也就是说安儿你长大之后一定要孝顺我这个爹爹,明白了么?”这是一个青年的声音,清亮明快,带着几许得意。 “就像父亲大人孝敬你的父亲一样么?”幼童有几分天真地问道。 “臭小子,你又故意气我!”青年气急败坏的声音。 “儿子向父亲学习不是很正常吗?何来故意一说?”幼童不解道。 “你,你——” 听着竹林里的声音,立在屋檐下的两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相视而笑。 “少爷又被小少爷气到了。”年少些的女子道。 年长些的女子往竹林那边瞥了一眼,提高音量道:“晚饭准备些糯米饼,他吃了甜食就没事了。”尔后做侧耳倾听状。 果然不过片刻就有故意放重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钻出竹林,如玉般的俊脸上带着一抹红晕,额上还粘了几滴清水,一见两人就嚷嚷道:“王嬷嬷,你也跟着这小东西一起气我。” 紧随其后的五六岁男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王嬷嬷不过是说出实情而已。” “你、你——”青年指着他“你”了半天才怒道,“杨安,你这是一个儿子说的话吗?”这男童正是杨安,五年时光匆匆过去,当初只能无力地被人抱在怀里的小小一团已经长成聪明俊俏的童子,但他的“聪明”常常气得杨至想吐血,就如此刻。 “父亲大人,”杨安瞥了一眼他的下三路,面不改色地道,“你这是在怀疑自己的能力吗?” “咳咳——”这话太过大胆,王氏打断两人的争锋相对,瞥了对面脸色微红的安氏,道,“少爷和小少爷都去净手吧,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含着笑意的眼睛看向青年,道,“当真有糯米饼喔!” “王嬷嬷!”杨至狠狠地跺了跺脚,拂袖而去。 杨安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嘴唇难得地往上弯了弯。 晚膳时桌上果然有一盘糯米饼,金黄色的饼子放在白瓷盘上,酷爱甜食的杨至即使之前被一大一小奚落了也忍不住吃了许多,眼见一盘快见底了,他却忍不住再次伸手……“啪”的一声,筷子被挡住。 “你做什么?”杨至对旁边的小人儿怒目。 “父亲大人,你已经吃得够多了。”杨安淡淡地瞥他一眼,将盘子拨得离他远远的。 “哪有多少?”杨至边伸长手去勾边道,“我都还没吃饱。” “糯米容易积食,”杨安拦住他的手,冷冷地道,“还是说你要像上次一样,拉着我陪你溜食到半夜。” 被说到糗事,杨至讷讷地坐回凳子:“哪里有到半夜,那不是还差半个时辰么?” 杨安翻了个白眼没理会,两人安安静静地继续吃饭,王氏却在这时候急匆匆地跑进屋来。 “少爷,家里来人了。” “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直到跪在冰冷的青石上杨至还有些回不过神,五年了,从一开始的日夜期盼到后来的安于现状,他以为父皇早已忘了他这个儿子。西汶殿还是那样庄严肃穆,一路行来所见也与记忆中没什么不同,可他却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就像在梦中,似乎很熟悉,又像很陌生。 “起来吧。”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杨至猛地回神,叩首道:“谢父皇。” “呵,现在倒是懂规矩了,”皇帝轻笑,“到朕身边来。” “是。”杨至拿不准他的意思,垂着头听话地走了过去,在案前站点。 皇帝站起身绕过案台走到他面前,戏谑道:“怎么?不敢见朕?” “儿臣不敢。”杨至倒真有些胆怯的,不过他哪里敢说实话,当下老老实实地抬起头,看向阔别五载的父亲。五年前他还是十五岁、什么都不懂的少年,身量只到父皇的肩膀,需得抬起头才能看到那张英俊的脸,而如今竟已可平视。 皇帝面上现出几分欣慰,大手在他肩上拍了两拍,道:“朕的九儿也长大了。” 可父皇却开始老了,毕竟是五十几岁的人了,虽然脸上还不显皱纹,可鬓边已可见几丝花白。杨至心里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扑通”一声跪在皇帝脚下,颤声道:“父皇,孩儿不孝。” 皇帝见此亦是动容,抬起手极慢地在他肩上又拍了两下,突然握住他的肩膀将他托了起来,笑道:“至儿,你很好,很好。” “父皇?”杨至不明白父亲的意思,却敏感地察觉到“很好”这两个字里的沉重,不由疑惑地看着他。 皇帝很快收回难得外现的情感,背转过身,道:“五年时间,你可想明白了?” 杨至心中一惊,难道父皇竟还是不肯放过安儿?一时间脑中百转千回,却想不出一点对策,只得哀声道:“父皇——”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皇帝回身看着小儿子,“一个黄口小儿,却比权势地位、比朕更重要?” “儿臣不敢,”杨至“扑通”一声跪下,“儿臣不孝,求您饶了安儿吧!”同样是一句“不孝”,之前是愧疚,现在却带着几分坚持。 “杨至,”皇帝皱起眉,“之前朕已经让步,答应留他一命,你为何不肯?” “回父皇,”杨至道,“儿臣,舍不得。” “朕不明白,你以后还可以有许多儿子,为何要执着于这一个?” “因为安儿只有一个啊父皇。”无论将来还有多少个孩子,只有这一个是他从出生那一天起就带在身边,亲手喂他吃东西、为他穿衣、为他束发甚至为他穿针引线补小衣服(话说,阿至好贤惠啊。。。),亲自教他说话、教他读书习字、教他明白事理。如果一开始护他还有几分是因为少年人的冲动,那么在之后五年的时间,那个小人儿早已一点一滴地溶入他的生命,任何人都无法代替。 皇帝沉默了片刻,道:“你要明白,很可能有一天,他会成为你致命的弱点。” “不管如何,”杨至抬起头,如小时候一样仰望他的父亲,一字一字地道,“儿子不悔。” 皇帝定定地看了小儿子许久,突然转过身,有些疲惫地挥挥手,道:“朕累了,你跪安吧。” “儿臣告退。” 鉴于皇帝最后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杨至以为他的父皇终于对他彻底失望了,神情恍惚地回府后一晚上翻来覆去地都睡不着,直接影响了同床的某伪小孩。 “你又做什么?”杨安猛地一个翻身坐起,面色不善地看着一只脚在床上、一只脚在地上的男人。 “呃——”再次打扰到宝贝儿子,杨至有些尴尬,“我有点渴……” “半个时辰前才喝过水。”明亮的月光下,杨安漂亮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杨至干咳一声,面色微红:“那我出恭——” “一刻前去过。”杨安干脆打断他的话,“皇帝老头跟你说什么了?” 杨至大惊,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跌在地上,指着他道:“你怎么知道的?”他害怕哪一天父皇铁了心对安儿出手,至少还可以如母妃当年所说的般将他送到一般人家抚养,因此一直瞒着自己的真实身份,同王氏商谈的时候也是极隐秘的,安儿又怎会知道自己今天见过父皇?他这么聪明,或者他根本就已知道一切了?(不得不说,阿至你真相了……) 杨安皱了皱眉,道:“你先起来。” 虽是盛夏,但青石地板到底还是有些冰凉,杨至扶着床柱站起身,右臂有点疼,他却没有理会,一把扯住小家伙,焦急地问道:“安儿,你都知道些什么?” 杨安很诚实地道:“我生下来就能记事。” “从刚生下来时?”杨至大惊,见小家伙郑重地点头,心里顿时慌成一团,“那你母亲,就是云儿,她……”这件事情太过残酷,他实在说不下去。 “我记得她是怎么死的。”杨安直接替他说出来,他并觉得这没什么,皇权之下总有牺牲者。 “安儿……”杨至怜惜地将儿子拥进怀里,“对不起,都是爹爹没用,救不了你的娘亲。” 杨安有些不适地扭扭身体,虽然云儿生下了他,但他从来没觉得那是他的母亲,而且……“不必道歉,这并不是你的错。” “安儿——”杨至却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大为感动地将他抱紧了几分。 “行了!”杨安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他感觉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了,用力推开他,沉着一张小脸道,“你还是先告诉我皇帝老头跟你说了些什么吧!” “安儿,不可以这么没礼貌,”杨至一见他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出现大人的表情就觉得好笑,拍拍他的头,道,“你要叫父皇为‘皇祖父’。” 杨安懒得与他争辩,颇有些不耐烦地道:“行了,你快说。”说完好安心睡觉,天知道小孩子为什么需要这么多睡眠! 杨至见小家伙边说话边轻轻打了个呵欠,知他是困了,想着他既然知道父皇要杀他一事,再瞒着也没什么意义,而且安儿这么聪明,知道多些说不定还能自行趋吉避凶,便忙将事情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当然,跪地求情这些粗粗带过就是了。 “他说了很可能有一天,我会成为你致命的弱点?”杨安很快抓住事情的关键。 “嗯。”杨至点头,这句话没什么特别吧?小家伙为什么会很在意的样子? 杨安眉头紧皱,喃喃道:“朝上怕是有些不平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大一点也是大了。。。。 11、第十章 天家兄弟 杨安根据有限的线索猜测可能是皇子争权的原因,皇帝需要新血加入才宣召了他弃了五年的九儿子,但他并没有将这些猜测告诉给年轻的父亲,而是直接转变话题开始说些功课上的事情,杨至果然上当,慢慢地抛开先前的担忧进入了梦乡。没了人打扰,杨安也很快安眠,至于可能到来的危机?这种东西他从来没有怕过。 之后的日子很平静,平静得杨至都快以为那晚被父皇宣进宫中只是他的一场梦了,然而八月十五那天早上却出了变故——一队太监浩浩荡荡地进了华盛大街,一府了人除了杨安都跪到了外面(小安语:跪皇帝老头也就罢了,跪几个太监算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值此中秋佳节之际,宫中设宴欢庆,着皇九子杨至入宫参宴。钦此,谢恩。” “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至双手恭敬地接过圣旨,心中还有些茫茫然——父皇这就原谅他了?也不会对安儿不利了? “奴婢在这里恭喜九殿下了。”尖细却不刺耳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啊,是付公公。”杨至脸上现出喜色,“多年不见,公公向来可好?” “托殿下的福,奴婢一切安好。”付一水略一弯腰,道,“贵妃娘娘得知奴婢前来颁旨,特命奴婢带了些物件给殿下。”言罢冲身后挥了挥手,便有四人抬了一大一小两个华丽的箱子过来,而这边不用杨至吩咐,自有王氏引着几人将箱子抬进他的卧房。 “多谢公公。”杨至这个谢道得真诚,当事人都知道并不只是为了此次这点顺手面为。 “九殿下客气。”付一水弯了弯腰,道,“既然旨意已经传到,奴婢也要回宫复命了,宴会酉时开始,还请殿下不要误了时辰。” “我记下了。”杨至道,“公公慢走。” “奴婢告退。” 付一水离去之后,杨至当即转身回房,却见之前怎么也不肯同他一起出来迎旨的小家伙已经打开了母妃给他捎来的箱子,眼睛随意地瞄了两瞄,一副“这些很无趣”的样子。心底顿时生起一股掺杂着几分无奈的怒气,暗骂了一句:这个小混蛋!(于是小混蛋他老爹就是……汗……) “殿下,”王氏本来喜笑颜开地点查着箱里的东西,一见他来便道,“娘娘制了好些衣服给您,还赐下了许多配饰,您快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杨至同小家伙一样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你收起来就是了。” “殿下真是,”王氏佯怒道,“怎么也是娘娘的一片心意,殿下好歹也看一看啊!” 杨至一想也是,便走过去将不甘愿的小家伙抱在怀里,凑在箱子边瞧。果真准备了许多,大箱子里全是衣服,各色的都有,杨至提了一件白色的在身上比了比,心里点了点头,是照着自己的尺寸做的。将它放回箱子,正好看到底下的另一件衣服,眼前一亮,忙将它拿起来,在小家伙面前晃了晃,道:“这是母妃为你准备的喔,安儿喜不喜欢?” 杨安懒得理会他,用力挣脱他的手跳下地,道:“我看书去了,你慢慢看。”说完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这,这——”杨至顿时目瞪口呆,半天才气急败坏地怒喝一声,“这小兔崽子!” 王氏在一边看着自家炸毛的殿下,捂嘴轻笑。 中秋是家宴,因此并不十分奢华,只应景地挂了各种装饰,宴席则设在御花园,以便宫中的贵人们邀花赏月。 杨至特意赶早了入宫,先去了绛祥宫给刘贵妃请安。五年的时间并没有给这们绝色美人添上半点岁月的痕迹,她对着唯一的儿子仍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杨至早大成人,更早早地便体会到为人父母的难处,便也不如小时候那么介意了。后宫管制极为严格,母子相见也是要计时辰掐点的,杨至陪着刘贵妃说了会儿话,呆了半个时辰便不得不离开,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正想往御花园去的时候却被一个清朗的声音叫住了。 “九弟,果真是你?” 杨至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二十七八的青年立在一株青松之下,俊雅的面上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不由地弯了弯唇,道:“三哥向来可好?没想到几年未见你竟丝毫未变。”来人正是皇三子杨广,是四妃之一的孟妃所出,比杨至要大上十四岁,早在他被赶出宫前便已封了温王,性情犹如他的封号一般,是个温润君子。 温王快步走过来,大力在他肩上拍了拍,一脸欣慰地道:“九弟长高了,更英俊了。” 杨至笑道:“三哥谬赞。”心里却在思量:先皇后于顺和十五年去了,之后父皇一直未曾立后,后宫之中属他的母妃位份最高,他又最得父皇宠爱,哥哥们向来便与他不是很亲近,如今这位三哥却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热情? “如今看到你平平安安的就好了,”温王丝毫没察觉他这些心思般,感叹道,“五年前突然不见你踪影,兄弟们担心得不得了,私底下都打听不出来,最后老四还跑去问父皇了,被一顿好骂出来,你小子是不是又做什么坏事被父皇罚了?” 皇四子杨淮为萧妃所出,比他要大上十三岁,性子一向敦厚,杨至以前与他并不曾有多少交情,听到他为了自己被父皇训斥,心里有些感动:“四哥真是……”摇了摇头,又自嘲道,“小九自小顽劣,倒叫三哥见笑了,当年的确是我惹怒了父皇,才被罚闭门读书的。” “喔?”温王极惊讶般,“父皇向来疼爱于你,何事竟惹他发这么大脾气?” “唉——”杨至沮丧地摇摇头,“女人是祸水,古人诚不欺我。” “听九弟这么说,此事似乎与一女子有关?”当年皇九子突然于禁宫之中失去踪影,同一天夜里打小侍候他长大并被他收了房且怀有身孕的婢女云儿被处死,具体缘由他曾费了许多ji,ng力都不曾查出,与两个皇弟一起也曾有过些猜测,可现在对着青年这张犹带着几分稚气却做出情圣表情的脸,温王竟觉得有些好笑——当年九弟才十四岁吧?如果真是为了个女子触怒了父皇,那他是真的那么早就懂得感情了呢,还是当做小孩子的游戏在玩呢? “三哥还记得打小侍候我的云儿吧?” “似乎有些印象,”温王做凝神细想状,“那女子……好像后来被你收房了吧?” “没错!”杨至道,“不止收了房,云儿还怀了我的孩子,可是当她快要临盆的时候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恰巧被父皇听到,父皇震怒,当时就要将她打死,我得了消息赶去求情,唉——” 温王不解道:“便是父皇不应,也不至于连累了你啊!”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杨至边说边叹气,“可恨那云儿不知好歹,仗着有我的宠爱又怀着龙孙,便骄扬跋扈起来,又说了些顶撞父皇的话。我那时年纪小,也不太懂事,硬是为了她与父皇抗着,就被父皇发落去读书明理了。” 温王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听九弟如今这番话,该是知错了,父皇这顿罚倒是罚得很好啊!” “三哥!”杨至羞赧地跺了跺脚,“快开宴了,咱们还是快去吧!”说罢转身就走,倒像是狼狈而逃。 “哈哈——”温王笑着跟上。 两人的身影消失后,先前所立之处转出了三个青年来。当今圣上本有九子,除了十五岁殇了的老大和六岁就殇了的老八,尚余七子。现在这三人中老二杨极和老六杨全为先皇后所出,身份高贵,分别被封为武王和勇王,都是尚武的,只不过杨极擅谋略,杨全则更为勇猛些,另有一个便是之前温王说所的老四了。 “二哥,你看这小子说的可是真话?”皮肤略显黝黑的勇王忍不住率先出声,他性情向来急躁,常常被皇帝杨成训斥却屡教不改,不过也因为这一点,他明年都而立了,看起来却像刚二十出头。 “听起来倒没有什么破绽。”现年三十有六的武王看起来仍旧年轻英俊,眉眼间带着一股傲气,看起来并不十分容易亲近。他微微侧头,问向来沉默寡言的敦王道:“四弟,你怎么看?” 兄弟几人的面相都有些相似,敦王却意外地给人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不熟悉的人很有可能将他看成年龄最大的那个。而他的看法是:“不似假,却也不尽真。” “嗯,”武王点头,“我也觉得老九的话有些不尽不实。” “这么说那小子在说谎?”勇王不悦地道。 “有些隐瞒是正常的,要真是全说实话我反而不敢信了。”说到这里武王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敲在弟弟的头上,笑道,“他说谎的对象又不是你,你急个什么劲?” “二哥!”勇王捂头,“你又打我!” “哈哈……”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3节 作者有话要说:阿至卷进皇位争夺战了。。。。 12、第十一章 中秋家宴 第十一章中秋家宴 太阳开始西落时杨至与温王一同踏进了御花园,竟已有不少人在宴上了,好像众兄弟除了他以外都早已成家,拖家带口地来参加宴会,那数量真够可观的。 杨至笑嘻嘻地上前拜见了几位嫂嫂,顺便逗弄了一下大大小小的一帮侄子侄女,同已到场的五皇兄和七皇兄杨于打招呼,看起来还和五年前那个没长大的少年一副模样。五皇子杨烨今年三十二岁,四妃之一的柳妃所出,二十五岁的时候被皇帝封为和王,他向来与人为善,对多年未见的皇弟很是关怀,衣食住行都细细询问了,杨至也笑着一一答了,其中几分真假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七皇子杨于是杨至存活着的最小的哥哥,现年二十四岁,容貌出众,为人自负,今年年初也被封为了俊王。俊王的母妃是众兄弟中出身最低的,初时不过是御膳房一个小小的宫女,因为一道菜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宣见时发现其样貌更甚于菜艺遂封为薛美人,一年后诞下皇子,渐渐进为薛妃。也不知是因为杨至的母亲刘贵妃后来夺了薛妃的宠爱还是怎的,俊王对他这个唯一的皇弟却是极为厌恶的,从前杨至受宠的时候尚且冷嘲热讽的,几年后再见更是变本加厉,杨至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几乎没吵起来。 这时武王三人到了,一见这场景勇王先笑起来:“呦,这是做什么呢?” 温王无奈地摇头,道:“这老七和小九就是冤家,打小就吵吵闹闹的,谁知这长大了还是这样!” “小七啊,不是我说你,”勇王拖长个声音y阳怪气地道,“小九这可几年不见了,你这个做哥哥的就不能让让?同弟弟斗个什么气啊?” “六哥要是真觉得做哥哥的该谦让,”俊王不甘示弱地反斥道,“前儿个那座三百年的笔洗为何要与我这个做弟弟的争呢?” 勇王顿时哑口无言,而最年长的武王发话了:“行了,父皇和各宫娘娘马上就要到了,要是看见你们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他这么一说俊王原本要出口的嘲笑便咽了下去,翻了个白眼,侧过身子。武王懒得与他计较,拉了勇王和敦王各归各位,温王与和王相互无奈地笑了笑也回去坐着。只有与他座位挨着的杨至还在一个接一个的眼刀子往他这边丢,气得他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偏在这时后宫各妃陆陆续续都到了,他有再大的仇也不敢再继续闹了,只能也一个接一个的眼刀飞回去。 酉时初,“啪、啪、啪。”三鞭响过,全场肃静,尔后有太监唱道:“皇上驾到——” 杨至随着众人一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脚步声由远而近,金龙袍底打眼前晃过,随后便听到父皇的声音从上位传来:“起来吧,今儿个是家宴,来的都是自家人,不必拘谨。” 即便皇帝如此说,但礼不可废,众人还是谢了恩才起身落座。 往年里皇帝也就直接宣布开宴了,这时他却听道:“小九,你过来。” 杨至正拿了酒杯逗俊王两岁的二儿子玩,突然听到父皇唤人差点没砸了杯子,却也泼了一手的酒,令本身黑色面的俊王开了颜。杨至却没有时间跟他计较,慌忙站起身走到皇帝案前。 皇帝自然把这些都收在眼底,瞪了他一眼,随即又笑着对武王等人道,“你们这个弟弟被朕宠坏了,之前闯了祸,朕将他关了几年让他好好读读对贤书,就想着磨磨他的性子,现在看来是‘江山晚改,本性难移’,你们这些做哥哥的以后多担待些。” 他这话一出口底下俊王的脸顿时就黑了,勇王眼中也有些不忿,其他几位皇子倒是面色不改。但不管他们心中怎么想,都只能齐声答道:“儿臣自然会关照九弟。” “这就好。”皇帝一脸欣慰地点头,又对九皇子道,“你也不小了,明儿个就去礼部吧,跟柯朗好好学学该怎么办差,以后也可为朕分忧。” “是,儿臣知道了,一定用心学习。”杨至老老实实地道。 “嗯,”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倒显得有点大人样了。” “什么叫‘显得有大人样’啊?”杨至不满地抱怨,“儿臣本来就是大人了。” “哈哈——”皇帝大笑,“你看你,才夸了你像大人,立刻就露出小儿姿态了。” “父皇——” 看着父子两人的互动,这一场宴会有许多人食不知味了。 又是吟诗又是喝酒,杨至回到九府时夜色已深了,怕吵醒了小家伙,轻手轻脚地走回卧房,却发现床上根本没人,不由惊“咦”了一声。 “在这里。”淡淡的童声自窗边传来。 杨至猛地回头,只见小家伙穿着一身单衣仰卧在小榻上,月光穿过大开着的窗户倾泄了他一身,朦朦胧胧的感觉像是随时会消失一般。杨至心中一惊,慌忙走过去将他抱起来,将头埋进他颈间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才安心了些。 “做什么?”温热的鼻息喷在颈上有些痒,杨安不适地挣了挣。 杨至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那种荒谬的感觉,抬起头笑了笑,道:“没事,安儿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说到这一点杨安有些无奈地道:“睡不着。” “嘿嘿!”杨至j,i,an笑,“该不是因为没有爹爹抱着就不习惯了吧?” 杨安怒道:“滚!”脸上却升起了不易察觉的粉色,因为事实的确如杨至所说。杨安还是小婴儿的时候日夜都需要人照料,杨至便一直与他睡在同一个房间,到后来杨安大些了便要求独居,一开始是杨至不放心而没有答应,等放心了的时候他又发现自己习惯了抱着小家伙睡觉,死皮赖脸地不肯分房了,所以两人至今都是同床而眠。今夜杨安独霸大床,本以为自己会睡得更舒服,谁知道翻来覆去许久都无法成眠,只好爬起来“赏月”了。 “嘿嘿……”杨至也不生气,只抱着他痴痴地笑。 杨安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鼻子嗅了嗅,道:“你喝酒了?” 杨至“唔”了一声,道:“喝了一点。”实际上当然不止一点,自父皇命他入礼当差之后,几位皇兄轮流前来“恭喜”他,若不是他酒量尚可,这时怕已经趴下了。 杨安皱了下眉,道:“可是宴上出了什么事?”问完后房间内沉默了许久,就在他以为青年不会回答他的话时,却听他开了口。 “记得以前宫里每一次有宴会我都很高兴,因为不但有歌舞或大戏瞧,还有许多好吃的,而且每当大宴的时候便是调皮捣蛋些父皇也不会怎么训斥。”杨至低沉的声音在静谥的夜里有一股让人沉醉的味道,“我年纪最小,哥哥姐姐们大多让着我,只有七哥老是跟我对着干,我就总找他麻烦,经常气得他直瞪眼,哈哈——”笑过之后杨至叹了口气,充满怀念地道,“那时候多开心啊……” 杨安努力在脑中想了想,发现自己以前似乎也有兄弟姐妹的,却想不起来任何跟“欢快”相关的事物,究竟是没有还是不记得了,他也不知道。 “人为什么要长大呢?”杨至又低低地叹了一句,那声音竟让人听出了悲凉。 安慰人绝对不是杨安所擅长的,于是他在心里斟酌了一下,道:“唔,去睡了吧,我困了。” “嗯。”杨至应了一声,抱起小家伙放到床上,自己除了外衫躺到他身边,然后轻轻地将他搂进怀里,闭上了眼睛。 许久,就在杨安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问:“安儿,你长大以后会不会变呢?”杨安在心里迷迷糊糊地想:虽然不记得具体有多少岁,但他绝对已经是大人了。于是他嘟哝着道:“我已经很大了。” “呵——”杨至轻笑了一声,“是,你已经很大了。”在小家伙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低喃道,“不管将来你会不会变,爹爹都会保护你的。” 13、第十二章 忻闻来使 【顺和32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杨至随着礼部尚书柯朗学习办差已有两年,中间经历了科举、祭祀等大大小小许多事情,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皇帝便把今年忻闻使者来朝之事交与他主办。 忻闻位于大兴国西方,国土是与大兴接壤的国家中最大的,人口却是较少的,国内多为高原地带,只此国民生活较为贫苦。当今皇上杨成初登基时朝政不稳,周边几个小国联军来犯,皇帝御驾亲征,历时一年多将其通通打了败,更一鼓作气地反攻回去,灭了其他几国,唯有忻闻国内地势复杂且当时的国主及时投降而逃过一劫,之后与大兴每三年签订一次和平约定并上贡纳税,双方已经和平共处了三十年。去年忻闻换了新君,这是新上位的君主第一次谴使来朝,对于两国未来的邦交极为重要,皇帝杨成甚为重视,因此杨至丝毫不敢大意,每个关节都要跟进,整日忙得跟跎螺似的,起得比ji早、睡得比狗晚,两个月下来整整瘦了十斤r_ou_,把王氏给心疼的。 七月二十,杨至于辰时便率仪仗队往城南十里外迎接来自西方的客人。 忻闻使者于巳时到达,大兴这边奏起声乐,使者于一里外下马,步行至杨至面前,行了个忻闻特有的礼,道:“忻闻使臣卓华思见过尊贵的九皇子殿下。”卓是忻闻国姓,此次前来的使者正是新君唯一的弟弟,去年才封的瑞毋克(即:王爷),可见这次出使忻闻方面也是极为重视的。 杨至面上挂着一抹淡雅高贵的笑容,微微欠身,道:“瑞毋克远道而来辛苦了,吾皇已安排了宫宴款待各位。” “陛下真是太客气了!”卓华思一脸受宠若惊地道。 杨至闻言只是笑了笑,道:“不过在那之前,还要请瑞毋克先随我至宫中觐见吾皇。” “当然,那是应该的。” “请。” 承和殿 卓华思双手交叉于胸前,身体九十度弯曲,朗声道:“臣卓华思见过尊贵的皇帝陛下。” 皇帝微抬起手,道:“使臣不必多礼。” “谢陛下。”卓华思直起身,取过身边侍从手中的册子,双手举过头顶,道,“这是此次上贡清单,请皇帝陛下过目。” 皇帝一挥手,付一水快步走下阶梯,将清单取过奉上。皇帝粗粗翻看了一下,内容与往年并无多大不同,随手放在案上,道:“贵国国主可安好?” “多身皇帝陛下关怀,鄙上身体安康,”卓华思道,“臣临行前,国主再三交代臣转达问候,祝愿皇帝陛□体康健,大兴国国运昌隆、千秋万代。” “贵国主真是有心,”皇帝笑道,“便请使者替朕谢谢你们国主,也祝愿他一生顺遂,儿女成群。” “臣代国主谢皇帝陛下。”卓华思立即躬身行礼。 皇帝一挥手,道:“使者一路奔波怕也累了,便先前往大使馆休息吧,晚上朕再替各位接风洗尘。” “是,臣告退。” 将祈闻使臣送到大使馆,杨至看看天色离晚上的宴会还早得很,暂时也没什么紧急事件需要处理,想着这两个月都没有跟小家伙好好相处过,跨上马僵强一提,往城东的九莫书院而去。九莫书院并不是什么著名的学院,里面就读的多数都是寒家子弟,地方不大、没有名师,还地处偏僻,偏偏这样一座学院却吸引了杨安前去学习。 一年多前,当杨至听到自家宝贝儿子说要去书院读书时简直不敢置信,要知道杨安当时虽然才五岁多,但他懂的东西就是快二十岁了的杨至也摸不着深浅。所谓“物反常即为妖”,杨至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却从来没担心过杨安会害他,虽然小家伙对他并不怎么热情,好吧,应该说是挺冷淡的。杨至一直小心翼翼地掩藏着小儿子身上的秘密,便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王氏和安嫂都只是觉得小公子有点聪明,而这么近乎妖孽的存在,他竟然要去一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书院学习!怎么想都不会觉得正常吧?不过杨至心里奇怪归奇怪,见小家伙无意对他讲诉原由,便也不再追问,只默默地替他办妥了一切。 城东近郊有一座小山,真的是很小,站在山脚几乎都能看清半山腰上九莫书院几个大字。杨至在山脚略为驻足,“啪”的一声甩了跨-下黑马一鞭,转眼便奔到了书院门前。他也不近前,只跳下马站到一边的大树下等,果然不过片刻那紧闭的大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露了出来。 两年的时间对大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在小孩子身上却可以显出翻天覆地的变化。七岁的杨安比之五岁时长大了不少,紧绷的小脸上已经完全找不到一丝稚气了,杨至看着他熟悉的眉眼,突然有些恍惚——安儿竟比他们任何一个兄弟都要像父皇,无论长相还是气质。 “找我做什么?”杨安硬梆梆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在跟父亲说话,不过熟识他的人便能体会到其中的一点温情。 “想你的。”杨至咧嘴一笑,猛地一俯身将意图闪躲的小家伙抱进怀里,额头在他脸上蹭蹭,问道,“安儿有没有想爹爹?” 杨安皱眉,一巴掌拍到他脸上将他推开,面无表情地道:“每天都见,有什么好想的?” “每天都要临睡前才能见到一下子,哪里能算?”杨至故作委屈地捌捌嘴,抱怨道,“都是父皇,哪里不好偏要把我丢到礼部去,那里的事简直烦得要命,不过是来个使节就要忙上两个月,要是多来上四五个,我岂不是一年到头都没个闲?” 杨安道:“老头子做得不错,你是需要这些琐碎的事来磨磨耐心。” “杨、安。”杨至磨牙,“我是你老子!” “虽然我经常会不自禁地怀疑,但你的确是。”杨安淡淡地说道。 “你、你——”杨至气得说不出话来。 杨安拍开他的手从他身上滑下来,道:“如果你来找我就是想说这些,那么你可以走了。”说罢转身便往书院方向走去,不过他还是很有良心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你可以放心,忙完这件事之后,你应该不用再呆在礼部了。” “啊?”杨至一呆,正要问他,却见那小身子已经消息在大门之后,只能摇了摇头。垂头思索了一下,心里突然明白,低声笑了两声,突然跳上马飞奔而去。 晚上的接风宴在崇骅殿举行,除了祈闻的来使,皇帝特命几位皇子和百官相陪,殿中歌舞不断,美味佳肴如流水般送上,宴会的气氛极为热烈。 “皇帝陛下热情款待华思感激不尽,”一支舞毕,卓华思双手举杯站起,道,“臣敬皇帝陛下一杯,愿大兴和祈闻两国永修旧好。”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但愿如使者所言。”皇帝笑着举杯饮尽,将空杯置于案上,不紧不慢地道,“使者此次前来,沿途风光可还喜欢?” 卓华思道:“回皇帝陛下,臣一路而来见大兴国风景如画,在皇帝陛下的英明统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实在比之祈闻繁华甚多。” 杨成这一生最得意的便是给了天下一个清明盛世,听他这么说眼中的笑意便加深了些,道:“如此使者便在鄙国多游玩一阵再归国吧,太平都城比之其他地方更要繁华许多。” 卓华思一脸喜色地起身行礼,道:“正是臣之所想,臣谢过皇帝陛下。” “使者不必多礼,”皇帝说罢唤过九儿子,道,“这几r,i你便将手下的事情放一放,陪着使者在太平城四处游玩一番。” 老大都决定了,杨至还能说什么?只好跪地领旨:“儿臣遵命。”心里却在哀号:又要多忙几天了,他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一场宴会下来宾主尽欢,杨至做为负责人要处理一干后续的事,直到亥时末才回到家里,他一直自叹命苦,可有些人却不是那么想的了。 武王府 “二哥,今晚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那个卓华思都快把小九夸成一朵花了!”勇王一脸不甘地道,“这两年来父皇越发宠小九了,你说他老人家是不是打算把皇位传给小九啊?” “父皇的心思深不可测,岂是你我能看透的?”武王斜了他一眼,道,“父皇现在身体尚健,你又何必焦急?便是日后,小九他想登位,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可是我就是不服气!”勇王道,“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凭什么得到父皇重用?二哥您不知胜他多少倍,我自问也不比他差,父皇怎么没叫我去陪使者?” “这么说,你兵部的事还少了?”武王似笑非笑地道。 勇王顿时头皮发麻:“哥,你是我亲哥,我很忙的,真的!” “行了你小子,”武王正色道,“反正你管好你的兵部就是,其他的事不必理会。” “知道了。”勇王一脸郁卒地道。 作者有话要说:又过了两年了。。。。 14、第十三章 得封英王 第十三章得封英王 陪使臣游玩是个技术活,既不能太怠慢了引发嫌隙,又不能太过热情了有失国体,一方面要让对方看到国家的繁荣昌盛,却不能让他看到太多泄了某些机密。杨至领着一行人把太平城著名的景点都转了个遍,总算把差事办得妥妥当当的,半个月后卓华思带着新签订的和平约定及大兴皇帝赐下的财物返回自己的国家,杨至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他这口气还松得太早。 次日是大朝,皇帝满脸喜色地肯定了礼部此次办事有力,而作为负责人的杨至更是被他夸了又夸,末了当场便道:“付一水,替朕拟旨,今皇九子杨至年少英才,办事得力,特封为王,号英,赐岭南为其封地。即日起从礼部调出,领刑部职,替尚书位。蒋欢何在?” 四十余岁,面色微黄的工部尚书出列跪倒:“臣叩见陛下。” 皇帝道:“即日起选址兴建英王府,具体事宜可与英王商议,一切依英王的喜好为先,半年内需得完工。” “臣遵旨。”蒋欢领命退下。 皇帝又道:“萧友良——” 太傅萧友良出列,拜道:“臣在。” 皇帝道:“听闻萧爱卿有一孙女不仅长得美貌动人,更饱读诗书,是闻名京中的才女,且至今尚未婚配,朕替她说一门亲事你看如何啊?” 杨至心中一惊,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却并未出声。 萧友良却是面现喜色,忙再跪地叩首,道:“臣恭听圣谕。” “哈哈——”皇帝长笑一声,道,“萧爱卿快快请起,今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多礼。”视线在底下众人面上溜了一圈,道,“付一水,再替拟旨,今太傅萧友良之孙女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特赐于英王为妃,着礼部选定黄道吉日,于明年大婚。” 之后又议了些琐事大朝便散了,杨至快步往宫外走去,途中不时有大臣向他道贺,他只含笑颔首,内心着实没有多少喜意。 “这不是咱们的英王吗?这么急匆匆地赶着去哪啊?” 一个y阳怪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杨至不得不停下来,转过身道:“让七哥见笑了,这不有点事正要去处理嘛,所以就走得急了些。”同时向另外几个兄弟点点头,笑道,“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你们今儿个倒是人齐。” 武王道看他一眼,道:“九弟即被封王,又将娶娇妻,做哥哥的自然要来恭贺一番。” 杨至如小时候般冲他们拱手作揖,道:“小九先谢过众位哥哥们了。” 几人均是一呆,随即忍俊不禁,温王摇头无奈地叹气:“这个小九,都快娶媳妇了还这么不正经。” 杨至仍是嘻皮笑脸的,颇有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味道,看得几位兄长脸色各异。 “瞧你那德性,”俊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真不知父皇瞧上你哪一点,还英王呢,我看猴王还差不多。” 说起来杨至年仅二十一岁便封王,比最早的武王都还早了一年,几位兄长难免有些妒忌,但如此明显表现出来的却也唯有这个总是和他作对的七哥了。杨至也不恼,爽快地道:“得,回头我就上奏父皇,请他老人家把这封号改成猴王好了,听起来还蛮不错了。” “你——”俊王大怒,指着他的鼻子眼看就要开骂,却被和王一把拉住。 “行了老七,”和王难得沉下脸,“今儿个是小九的好日子,咱们是来恭喜他的,可不是来添堵的。”说罢转过头对杨至道,“你七哥向来如此,五哥跟你陪个不是,你别跟他计较。” 杨至笑道:“五哥言重了,兄弟间哪来的隔夜仇,小九知道七哥方才只不过是在跟我开玩笑而已,不会当真的。” “这就好。”和王道,“今儿个我做东,在东陵楼摆上一桌,为九弟你庆贺。”转向几个兄弟道,“也请二哥、三哥、四哥、六弟和七弟一起去,我们兄弟难得凑到一起,今日便借着九弟的光聚上一聚可好?” 众人自是应了,约下时间后便欲散去,武王却在这时突然道:“九弟把你家小崽子也带上吧,说起来我们这些做伯伯的还都没有见过他哩。” 杨至心中猛地一紧,面上却丝毫不见异色,道:“小东西已经上书院了,那地方远得很,等他回来天都黑了,还是改日我再带他上门拜访几位哥哥吧。” “不打紧,”武王道,“提前派人去接就是了,难得你的好日子,小侄儿也该同你一起庆贺一番。”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至再不好拒绝,只好无奈地应下了,心里却猛地升起了警惕。 华灯初上的时候,杨至抱着杨安乘轿到了东陵楼门口,虽然明知道小家伙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无害,但他仍忍不住再次叮嘱:“安儿,千万记得要藏拙。” “行了,”杨安向来沉静的小脸有破碎的趋向,“你已经说了二十七遍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咳,那就好。”杨至尴尬地摸摸鼻子,将他放下来,掀帘下了轿。 在门口等候已久的小厮见正主到了,忙迎了上来:“九爷请,五爷他们在楼上等着您呢!” 杨至点点头跟在他身后,杨安绷着个小脸默默走在后头,时而往四周打量一下,眼中带着些不明显的好奇,分明就是个故作镇定的小大人模样,若是杨至此时回头看到了,怕是要惊得合不拢嘴——太会装了! 小厮停在名为“霄梨居”的房门前,轻敲三下,道:“各位爷,九爷到了。” 房门立即从里被打开,屋里六人围桌而坐,两三个侍从分立墙脚,就等杨至父子了。 杨至抬脚跨进屋道:“小九来迟,还请几位哥哥勿怪。” “磨叽什么,”勇王不耐道,“快过来坐下好开饭,可饿死爷了!” 杨至笑着走过去,推辞了几番难却胜情地坐在了主宾位上。 “这就是咱们的小侄子吧?”敦王见小家伙孤伶伶地站在那儿,小脸上带着些无措,心里不由大为怜爱,拉过他问道,“叫什么名字呢?” 杨安抿了抿嘴,下意思地往自家爹爹那里望去。 杨至面露不悦,沉声道:“你四伯伯问你话,你照答就是,看我做什么?” 杨安吓得身体一颤,猛地低下头,细若蚊蝇地道:“我、我叫杨安。” “杨安,安。”敦王细细咀嚼了一下,叹道,“好名字,人生在世,唯‘平安’二字难得。”摸摸他的头,道,“去吧,不要怕,坐到你父亲身边去。” 杨安怯怯地往他父亲那边望了一眼,又回头看向敦王,很懂事地点点头后听话地走到父亲身边,有些艰难地爬上椅子坐下。 “哈哈——”勇王冲杨至笑道,“小九,你家小崽子很怕你啊!” 杨至暗道他会怕我就好了,面上却漫不经心地道:“怕是我平日里太过严厉了。” “嘁,胆小鬼。”俊王冷嗤。 杨至就当没听到,与几人径自谈笑。 俊王颇觉无趣,本想再讽刺几句,又因温王事先有所警告而放弃,眼角瞟到杨安垂着头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个小木人般,再想到自家两个小子灵动的样子,心里顿时就平衡了。 菜是早吩咐下的,只等主客一到便开始做,东陵楼厨子便有五个,三十来个菜很快整治出来,陆陆续续摆满了一桌子。勇王耐不住饿,早就闹开了,这时便不客气,招呼了一声便大快朵颐,活像饿了几辈子似的,气得武王直骂他给皇家丢了份。 席间免不了推杯过盏,几兄弟默契地只聊风月不谈政事,这餐饭用得还算宾主尽欢。而杨安做足了木讷小男孩的样子,杨至又一路忽视他到底,等到散时除了敦王竟没人对他留下什么印象,不过这也是求仁得仁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安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过是个打酱油的。。。。。 15、第十四章 拦门喊冤 封王次日杨至便依旨前往刑部领职,现在的刑部尚书李有因年纪老迈早在半年前便递了辞呈,打算回乡养老,只因一直没有合适的人接替而不能成行,所以当皇帝的旨意下达时最为开心的人非他莫属。李有是个很严谨的人,心急归心急,却绝不会不负责任,他将刑部各类事务一一交接,并传授了新出炉的英王许多办事的经验,足足一个多月之后才放心地离开。 杨至对这位认真负责的老大人很是感激,于其返乡日亲自送他出城,直到在城外十里的望返坡遥望一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才回城。他是从朝上下来之后直接去送行的,也就不用回家换官服了,直接往城南刑部而去,谁知才到街口便望到刑部大门被围的严严实实的,呼喊唏嘘声不时自人群内传来。毕竟是正式任职的第一天,虽然他不迷信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当下沉着一张脸打马过去,喝道:“怎么回事?” 那些凑热闹的平民百姓见有大官过来,生怕惹祸上身,一呼啦散了,只留一妇人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哭泣,粗糙的青石板上鲜红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大人,您可回来啦!”站在妇人身边一直苦劝的两个官兵见到杨至长舒了口气,“这小妇人来寻李大人,属下告诉他李大人已经告老还乡了她却不信,跪下就磕开了,属下怎么劝都不听,这都磕了快一百个头了。” 杨至纵身下马登上台阶居高临下俯视那妇人,大约是听到了那官兵的话,她已经停了磕头,现在正仰着脸呆呆地看着这一身贵气的青年。杨至见她面色惨白,发髻凌乱,额头鲜血长流,甚至还嵌着几粒砂石,心下不免恻然,于是柔声道:“他没有骗你,李大人告老回乡,我方送了他回来。”见她眼神闪动,看出她还是不信,便道,“你信我,我便是接任李大人的,这衙门里的人都知道。” 那妇人面上呆滞了片刻,突然俯身又磕起头来:“大人,新大人,民妇有冤,请大人为民妇作主,救民妇的相公,冤啦——冤啦——” 杨至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又磕了七八个头,忙使了个眼色,两个看门的官兵迅速上前将人拉起来,见她还在挣扎不已,便劝道:“夫人有何冤情还请先入内再说,只要你所说属实,我们大人必会为你申冤。” “我……”那妇人有些犹豫。 “大嫂不必担忧,”杨至怕她再来磕头那一出,忙出言安抚,“他的话便是我想说的话,本官虽然才掌刑部,却绝不估息违法乱纪之事。” 那妇人面上总算有了放松之色,张开嘴正要说话,却突然身子一软向后便倒,好在那两个官兵眼明手快地将她扶住。 杨至急道:“快将人扶进屋里,再去请大夫来。” “是。” 那妇人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因为长期劳累、营养不良和情绪大起大落而造成突然的昏迷,大夫给扎了几针人便醒了过来,顾不得大夫“静养”的叮嘱,当下便苦苦哀求要见“大人”。衙门被派去照料的大娘劝她不住,只好先叫人去请示大人,然后替她梳洗准备。 杨至点头同意了之后,焕然一新的妇人很快出现在他面前。 “民妇张氏见过大人。” 二十来岁年纪,面容清秀,举手投足间流动着一股温婉的气质,显是受过良好的教育,眉目间的烦愁不似作假。杨至在心里初步评估之后开了口:“不必多礼,看座。” 立即有官差搬了椅子上来,张氏谢过之后侧身坐下。 “夫人之前喊冤,还请一一道来。”杨至开门见山。 一提到冤情,张氏未语先泪,自袖中取出手绢边拭边道:“小妇人本是卞州沙县人氏,两年前在媒人的搓合下嫁于了同县的秀才孟为,我夫妻二人成婚两载有余一直和和睦睦,家里算不上富裕但凭着祖上遗下的几亩薄田也尚可温饱。可天有不测风云,半年多前知县康大人的妹夫柳奇打算起一栋宅子,恰好看中了我家的田地,找到家夫硬要用十两银买了去,不说那地是祖上遗下的我们这些后人不敢便卖,单是那十两银连市价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我们又如何肯?家夫当即便拒绝了,可那柳奇甚是可恶,商量不成便使了些恶人前来捣乱,不是拔了田里的庄稼就是往地里扔石头,弄得没有佃农敢租我家的田地,家夫气愤不过冲到柳家去与他理论,却被那柳奇叫了几个家丁一顿好打,一身伤地被好心人抬回来。”大约是忆及当里的惨况,张氏顿时泣不成声。 杨至见状向一边侍候的丫环使了个眼色,那丫环立时会意上前为张氏奉上热茶,张氏也不喝,只捧在手中,约是暖意镇定了她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下来。杨至这才问道:“后来如何?” “后来……”张氏再次陷入回忆中,“家夫伤得不轻,我是怕了那柳奇,便劝家夫舍财免灾,可家夫是个倔脾气,怎么也不肯让祖上基业败在手上,并放了话宁死不屈,我见他态度坚决不敢再劝,只默默替他包了伤,又伺候他睡下,谁知第二日就出了事。官差一大早就敲进门将家夫拿了去,我再三询问原由而不得,跟上县衙也不给门进,我苦苦哀求,他们却只叫我不要问,问得急了甚至拿棍子来打我。我实在没办法只好退去,之后一直在县衙门口转悠却一丝消息也得不到,直到三天后才有个官差告诉我,说家夫打死了柳家一个家奴,已经被知县大人定了罪,要秋后问斩!眼看事情不对,我当下便使了银子打通关节进到牢里去看家夫,却见家夫一身是伤,差点没断了气。我问清他具体事情,知道那死了的家奴便是当日围打他几人中的一个,而知县大人却不问原由只知严刑逼供,家夫实在熬不过刑才不得已画了押。之后我浑浑噩噩地回了家,正撞见几个官差同柳奇,他们生说家夫打死了柳家家奴,已经把家里的田地赔给柳家,硬是把地契抢了去。” 杨至立即看出其中的猫腻:“犯人定罪何以不准家人陪审?杀人大罪岂是如此轻率便可以定下的?柳家贪你家之地,你相公一判刑便来收地契,照你所说,是知县为其妹夫谋利,草菅人命了?” 张氏擦去颊上的眼泪道:“小妇人无知不懂这些关节,但家夫是个文人,便是杀一只ji也不忍下手,又怎会去杀人?再说那死了的家奴头日尚好好的,次日却突然说是死了,晚间家夫重伤在床又怎么可能去杀人?”说到后面语气愈发尖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叫道,“请大人替民妇申冤啦!” “夫人请起。”杨至使个眼色叫人将她扶起,待她坐下才问出心中的疑惑,“本官有一事不解,你既对知县的判决不服,为何不上告郡守及再之上的刺史,却直接找到刑部来了?这期间耽误的时间……据本官所知,现在离秋后执刑之日怕是不及一月了吧?” “大人——”他话音方落,张氏的泪水再次泛滥,若不是身边的丫环拉住怕是又要跪下了。“民妇虽愚昧却也不是完全不知事,次日便收拾了盘缠去往郡里击鼓鸣冤,郡守当时收了状子还说其中有猫腻,要为民妇平冤昭雪,谁知之后左等右等不见开堂审案,民妇便天天去问,一开始官差的态度还算好的,只叫我等,过了十来天便开始不作理会,再过几天竟骂我是刁妇,胡乱编造是非蒙骗郡守,我以为是底下人刁难,又实在囊中羞涩,只好悄悄守在郡衙外面,等到郡守的轿子来时上前拦轿。” 杨至看她神色便猜到了事情的大概,果听她道—— “这次郡守见到我时的态度是翻天覆地,根本问也不问就叫人将我乱棍打走,我大喊冤枉,却根本没人理会,不一会便被打晕了过去。”张氏说到这里脸上带了些后怕,定了定神才接着道,“总算命不该绝,老天叫我遇上了好了,一位老大娘将我背回家,又请大夫治好了我身上的伤,我记挂还在牢中受苦的丈夫,身体有点起色便辞了大娘又赶到州里。之后的境遇与在郡里差不过,刺史大人先是收了状子,不久后便翻脸不认人,只是这次民妇学聪明了,没有讨那顿打。” 卞州刺史?杨至心中略一沉吟,道:“然后你便进了京?” 张氏点点头,道:“我实在走投无路,想着天子脚下总有人能管管吧,便一路乞讨进了京里,后来听人说起刑部掌管天下案件,又听闻陈大人是个好官,就来求他老人家,谁知道竟晚了一步。”说至此处语气中满是懊恼与凄凉。 杨至倒没怪她话中隐隐的怀疑,站起身原地踱了几步,道:“这事本官会派人去查证,如果你所说一切属实,必给你一个交代。” “大人!”张氏猛地站起,尖声叫道,“您怀疑我没关系,但家夫行刑之期将近,怕是等不及您去查证啊!” “夫人可以放心,”杨至道,“本官自会将此案压下,待到查证之后再审。” “大人——”张氏欲言又止,显是有过两次经历,怕他再来个“拖”字诀,那一切可就晚了。 杨至自是看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夫人不必怀疑,本官以当今圣上第九子、英王的身份向你保证。”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阿至要开始办案了。。。 16、第十五章 父子夜谈 第十五章父子夜谈 安排张氏于刑部衙门的客房住下,杨至当即命人找来卞州交蒲郡沙县的案件,果然在其中发现了“孟为杀人案”的卷宗,前刑部尚书李有已经审过,定了孟为秋后问斩的。此案却不如张氏所说的疑点重重,反倒人证物证均在,唯一杀人动机为“□之争”这一点比较粗略,但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而误伤人命的也不在少数,算不上什么疑点。那么张氏究竟有没有说谎呢?若说张氏为救夫而走此险棋似乎说不通,毕竟事情的真假只需一查便知,一旦真相大白不但救不了她丈夫,便是她本人也会因此受刑法;若她说的真话,那这个案件就比较复杂了,不但有柳奇涉及嫁祸甚至杀人,知县查证不明、草菅人命,还有可能引出郡守与刺史官官相卫。 现任卞州刺史朱栋这个人杨至略有耳闻,为人最是八面玲珑,虽外放了做官,但每年京中的大员都会收到他的孝敬,便是杨至自己也曾得过他的礼物,因此京中多数人都对他交口称赞,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二哥的门人。杨至有一个感觉,如果将此案查下去,浮出水面的将绝不止一件人命案那么简单。他脑中转动着这些事情,愈发心烦意乱。 夜,九府 父子两人用过餐后各自捧了本书坐在房里,只是今夜有些许不同,杨至没有若以往一般时不时s_ao扰一下自家儿子,手中的书看了半天也不见他翻上一页,仔细看他还可以发现他眼睛盯在书上却根本没有聚焦。 杨安看书的时候最讨厌人打扰的,可现在难得清静却反倒令他烦躁不已,斜瞟了男人一眼,见他还在走神,一时没忍住“嘭”地一声砸了手中的书。 杨至猛地回神,疑惑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小家伙:“怎么了这是?” 他也想知道他怎么了。杨安不动声色地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淡淡地道:“是我想问你怎么了。” “啊?”杨至莫名地看着他,在自家儿子面前这个男人总是很迟钝。 杨安懒得与他多讲,直接问道:“从回家开始就神不守舍的,你遇到什么事了?” “这——”杨至有些迟疑,他并不愿意让小家伙知道那些闹心事,但如果不说的话小家伙可能会生气。 不得不说杨至还是很了解自己儿子的,杨安当即沉下脸:“喔?不能告诉我?”(小安啊,你那表情分明在说:敢不告诉我你就死定了!那个啥,威胁不是好孩子该做的事……) 杨至还能怎样?心里暗叹了一口气,扔掉手里的书,起身不顾小家伙的抗拒抱起他起至窗前的榻上坐下,将下巴放在他的头顶,一边把玩着他的头发一边将白日发生的事情及自己的推测告诉给他听。 “哼!”杨安听完之后冷笑,“这女人倒是来得巧,李有刚走她就找到刑部来了。” 杨至一惊:“你是说她在撒谎?” “撒谎倒未必,”杨安拍开他的手跳下地,转过身道,“只是后面是否有人指点、引导就很难说了。” 杨至脑中一转便明白他的意思,道:“你是说三哥?” “他们六人分成两派斗得昏天黑地,两年前你皇帝老子见武王一派占了上风,隐隐的连他都有些压制不住,这才放出你这个九儿子来搅乱局势。”杨安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踱,明明是小孩装大人样,在他做来却没有丝毫违和感,反倒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威严。 杨至有些郁闷地cha嘴:“安儿怎么说得我跟狗似的?” 杨安顿时哭笑不得,严肃的表情散去,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板着脸接着道:“事情果然如他所料般发展,这两年武王分出几分ji,ng力来顾忌你,取得了暂时的平衡,可是之前你被封为英王,明年又将娶三公之一太傅的孙女,眼见愈发势大,有人便坐不住了。” “可照安儿这么说,怎么也该二哥先出手啊?”杨至不解地道。 杨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道:“你又怎知不是他出的手?” 杨至奇道:“朱栋不是二哥的人么?” “不放鹰怎么猎兔?舍不得孩子又怎么套得到狼?”杨安眼中一抹噬血的杀意闪过。 “听你这么一说也挺有道理的,”杨至若有所思,他摩挲着下巴,突然伸出爪子将小家伙抓过来,两手捧着他的小脸揉啊揉,嘴里很不满地道,“不过安儿你的形容怎么就这么难听呢?什么兔啊狼的?怎么不把你爹爹我比成神呢?” “放开!”杨安被挤得变形的小嘴里艰难地吐出这么两个字。 杨至会乖乖地听话吗?答案是否定的。他不但没有放开,还变本加厉地把儿子的脸搓成各种古怪的形状。 杨安一再放出凌厉的杀气,到了这个男人面前半点作用也没有,最后他不得不放弃ji,ng神攻击改为r_ou_-搏,而小孩子的外形注定了他的失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无奈地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被镇压在床上气喘吁吁再不能动弹。 “嘿嘿,输了吧?”某人丝毫没有欺负小孩子的自觉,拍着儿子的小脸得意地宣布胜利。 杨安真是恨死了自己弱小的身躯,大受打击之下躺在那里闭眼装死。 长期的相处使杨至大致摸清了小家伙的脾气,知道再逗下去宝贝儿子真的要发火了,于是识相地收回作案的爪子翻身平躺在他身边,果断地转回之前的话题:“我还是觉得此事不是二哥做的,毕竟这朱栋跟了他该有十多年了,中间关关节节牵扯太大,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无异于自断一臂。” 杨安严肃地点点头,道:“其实单从平日的行为来看也不会是他。” “咦?”杨至翻过身,以手支头,“方才安儿还说他可疑的?” “我只是说出其中一种可能而已,”杨安道,“不过武王这人很是傲慢,耍这种手段的事有些不屑于去做,倒是温王此人心机深沉,且手段y毒,如果他在中间挑拨,引得你与武王蚌鹤相争,而他渔翁得利的可能性更大些。” 平日里关于温王杨至听得最多的便是夸奖他温文尔雅、平易敬人的,虽然他也觉得这个三哥的性子没有表面那样温和,但也不觉得有安儿说的那么夸张,有些迟疑地道:“这样说三哥,太过了吧?” “过不过,以后你就知道了。”杨安嘲讽道,“你倒是个好人。” 杨至叹了口气,道:“不是我好,而是兄弟一场却闹成这样,我心里总不愿将他们想得太坏。”兄弟啊,在这皇家真是奢侈的词语。 许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悲凉,杨安并没有多说什么,沉默了一会,才听他道:“卞州是产粮重地,朱栋这几年为着帮武王夺位进行大肆利掠,那边怕是已经怨声载道,皇帝老头很可能趁此事除了他。” “我也正烦恼于此,”杨至叹了口气躺回床上,手无力地搭在额上,道,“去年年底朱栋给父皇送来了一珠半人高的珊瑚一事还记得吗?” “嗯。” “礼物送到到的时候恰好只有我一个人在场,事后父皇说的话除了我也只有付一水听到了,当时他说……”杨至咳了一声,学着皇帝的语气道,“朱栋外放也有六年了,嗯,卞州可是个繁华地。”顿了顿,道,“那时我便感觉到父皇一闪而过的杀气,回来之后便派人下去调查过此人,果真有些无法无天了。二哥也真是,也不管管底下的人。” 杨安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怎么,怕查翻了朱栋武王会怪你?” “到底是兄弟,”杨至明白自己的话说得有多无力,“二哥在我小时候对我也挺不错的。” “只要你去争那个位子,你们迟早会反目。”杨安望着帐顶上复杂的花纹,跳动的烛光照在他脸上,半明半暗,漂亮又邪气。 杨至喃喃道:“对于那个位子,我没那么想。” “皇帝既然把你推进争斗,就由不得你自行退出。”杨安看向他,冷声道。 “我知道……”杨至轻声道。两年来父皇从未提出安儿的事,宫里摆宴和祭祖之类的事也从未让安儿参加过,就像他杨至从来没有儿子一样,若一直只是无视还好,大不了以后他多与些钱财给安儿,由他做个富贵闲人,但杨至有种直觉,父皇并没有忘记安儿的血统,总有一天会对他不利。所以杨至要争,他要有更多的力量保护他的安儿,直到他强大得再不需要。 “根本无需想那么多,办好皇帝想你办的事就好。” 杨安道:“你现在要做的首先是派人去暂缓秀才孟为的死刑,并暗中查访此事的真相,掌握证人证据,然后上报给皇帝老头。” 杨至突然文不对题地道:“我说安儿,你总是‘皇帝老头皇帝老头’地叫,不太好吧?毕竟也是你皇爷爷,而且——”不忿地捏捏小家伙的脸,道,“我从小就教你,可你直到现在都没唤过我‘爹爹’!” “哼!”杨安给他一个鼻音,根本没理会他的指控,继续说道:“朱栋能力不错,我估计你手下的人没一个能压得住他,说不得到时你要亲自跑一趟,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说着把身一翻,用小pp对着他,道,“而现在,我困了,睡觉!” “真是不可爱的小东西。”杨至愤愤地低喃,大手一伸,将小家伙紧紧搂进怀里。 大热的天被一个堪比火炉的男人包住,那种滋味不用说也知道。杨安用力挣了挣却没挣开,怒道,“松手。” 杨至不理,鼻子里甚至发出细腻而均匀的鼾声,仿佛真的睡熟了似的,可人又哪里会这么快入睡的? 杨安更怒,一脚踢到他腿上,低吼道:“装什么死?!”可回答他的仍是鼾声,杨安无奈了,再挣了挣后只得放弃,别别扭扭地就那样睡了。小孩子的身体本就容易累,杨安每天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紧紧的,之前又经过一场“力的斗争”耗尽了力气,虽然姿势不太舒服,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杨至突然张开了眼睛,盯着小家伙安静的睡颜,嘿嘿一笑,“啪唧”一口亲在他脸上,不怕热地将双臂紧了紧,闭上眼睛,这次是真了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背着手说大人的话,怎么想怎么有喜感啊。。。。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4节 17、第十六章 卞州之行 十日之后杨至上了折子,将张氏为夫申冤一事祥细报与皇帝,关于交蒲郡守及卞州刺史可能循私枉法、互相遮瞒之事则一笔带过,皇帝在朝上轻飘飘一句令刑部彻查,退了朝后却将英王单独留下了。父子两人关门聊了许久,次日杨至便携独子带大批车马高调出城,说是皇帝给的恩典,准他们往封地看看,只不过很少人知道,就在英王车驾离城之后不久,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也出了城往卞州而去。 古代路面不平整,马车的防震措施也很简陋,即便速度不快也颠得人难受,杨安强忍着腹内的翻腾,不耐地道:“你去办事,带着我做什么?” 杨到见小家伙脸色青白很是心疼,将他抱过来靠在怀里,轻轻替他揉着胸口,有些懊恼道:“安儿长这么大都没出过太平城,本想带你出去玩玩的,谁知你坐车竟会这么难过。”他还有一点考量,就是怕他有什么不测,总觉得要把小家伙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 其实杨安对于能随行是很乐意的,方才会报怨不过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迁怒罢了,杨至自责一番他反倒觉得不自在了,心想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欺负小孩子总是不该(虽然小安不知道自己以前到底活了多少年,但他猜测肯定不短,所以他向来把阿至当小孩子看待,汗。。。),但他也拉不下面子去道歉什么的,于是干脆把眼睛一闭钻进熟悉的怀里补眠好了。 卞州位于大兴之南,因气候暖和、雨水充沛而适宜谷类的生长,向有天下米仓之称,大兴每年税收的两成都来至于此,其重要程度可见一斑。只不过越是繁华的地方越容易乱人心志,历代君王派往卞州的官员不少,功成身退的却不多,怕是有九成都因贪污受贿掉了脑袋。 因为明面上已经派了侍郎何策先行前往,杨至两父子便不着急,这一路边行边游玩,半个月的路程足足给他们走了一个月才到。才在卞州寻了家清静的客栈安顿好,便收到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沙县县令康为死了。 “怎么回事?”杨至面色不愉,“昨日传信不是还好好的吗?”也难怪他心情不好,两日前才得信说康为供出了朱栋和华凡松,并愿意作证人,今天就得知人死了,还是在他三个得力手下保护中死的! 程武、谷佳和别辰三人跪地,齐声道:“属下请罚。” “哼!罚先记下了,等回京跑不了你们的。”杨至冷声道,“本王现在想知道的是,康为是怎么在你们的保护下被杀的?” “回王爷,”三人中年纪最长的程武道,“昨夜三更县大牢突然着火,属下等逼不得已将康大人移至原县令居所,之后便一直守在屋外,谁知今早却发现他已经吊死在房中,魏先生验过之后确定是被人勒死后吊上去的。”他所说的魏先生是刑部最好的仵作,经过他手的尸体从没验错过。 杨至沉吟片刻,道:“康为所说的帐本你们拿到手没有?” 三人垂首:“属下办事不利。” 杨至手指在桌上用力一扣,道:“继续找,给你们三天时间勿必找到。” “属下遵命。” 杨至挥挥手,道,“行了,下去吧。” “是。” 三人退下后,杨至转入内室,见小家伙端正地坐在床上,黑漆漆的眼睛望过来,心中的y霾顿时散了些,柔声道:“这么快就醒了,不睡多会?”毕竟安儿才七岁,虽然他们行进的速度不快,但还是累着了他,先前一到客栈就不支地昏睡过去。 “说得那么大声,死人都吵醒了。”杨安淡淡地道。 的确是他没考虑到。杨至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带着讨好的笑,道:“那安儿继续睡吧,爹爹保证不会再吵到你了。” “不用了。”杨安瞥了他一眼,跳下床走到桌边倒了杯茶,轻啜了口,道,“朱栋怕是察觉了什么,你有什么打算?” “先找到帐本再说吧。”杨至叹了口气,突然一个弯腰将他抱起,“想你也该饿了,别喝这冷茶,爹爹带你吃饭去。” 杨安挣了挣,道:“我自己会走。” “爹爹抱着你走得快些。”杨至话音才落已经抱着宝贝儿子走出了房门,果真走得很快,脸上的笑容灿烂了几分,而杨安愈发痛恨自己稚嫩的身体。 客栈虽然也有吃食,却比不得酒楼ji,ng致,杨至怕小家伙吃不惯便叫侍卫打听了附近有名的酒楼,然后一直抱着浑身散发着寒意的儿子慢悠悠地边走边看,只是不一会便禁不住叹气:“记得每一年考核政绩卞州都位居前三,现在看来其中大有水份。”大兴共分为十九州,占着最肥沃土地的卞州城里竟有一半以上的人面色蜡黄、身着破旧,同太平城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样的州也叫政绩好的话,那政绩差的州岂不是没有活人了?若说之前杨至前来查办朱栋只是因为皇帝的命令,那么这时他却深深痛恨着此人,下定决心要将他法办,而对于幕后间接造成这种景状的武王,他也首次有了敌对的感觉。 饭后,杨至干脆大大方方地乘车进了沙县,反正朱栋已经有所察觉,再遮遮掩掩地也没有必要,而且他本尊出面的话反倒有一种威慑作用。 因为康为的死,沙县衙门被密密实实地围了起来,侍卫递上牌子,很快便听见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身着朱红官服的青年跪在马车前,高声道:“臣何策恭迎英王殿下。” 周围的官员大惊之下慌忙跟着跪下呼迎。 侍卫躬身掀起轿帘,杨至施施然跨步下车,道:“诸位不必多礼,都起来吧。”杨安跟着踩在小凳上下车,默默地站在他身后。 “谢英王殿下。”众人齐呼,再拜了拜直起身。 县令已死,何策便暂时充了主人,恭恭敬敬地将两位天皇贵胄迎进去,命人将小公子请去客房休息,又令人奉上清茶点心,这才战战兢兢地坐在英王的下手,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怎地突然来了此处?” “怎么?”杨至抬眼扫了他一下,“这里就许你来得,本王还来不得了?” “臣,臣不是,不是那个意思。”何策那冷汗“唰”地一声就下来了,也难怪他紧张,县令康为之死毕竟是他看管不利,若是这位爷追究……那他这顶乌纱帽轻则变个颜色,重则丢了都有可能,十年寒窗,又十年经营,怎可一朝尽丧? “行了,瞧你紧张的。”杨至端起茶碗拂去茶沫,轻啜了一口,道,“父皇恩许本王去看看封地,不过是顺路来你这里瞧瞧看差办得怎么样,毕竟那张氏的状可是告到本王这里的。” 何策其实很想说:一个在西,一个在南,王爷您到底要怎样的本领才能绕了一个圈来路过的?但他只能将苦笑压在心头,小心翼翼地道:“有关张氏丈夫行凶杀人一事臣已经查清楚了。” “喔?”杨至状似很有兴趣地看着他,“说来听听,也让本王开开眼界。” 何策无语凝噎,颤声应道:“是——”然后细细述说办案过程—— 案子本身很简单,柳奇看中了孟为家的地,一则因为价钱太低,二则因为是祖上传下来的,孟为死活不肯卖。柳奇仗着妻舅是县令,在沙县横行霸道惯了的,咽不下这口气,就找了些地痞流氓给孟家捣乱,孟为上门理论反被打,他是个文弱书生,连个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更加不可能杀掉柳家的家奴,实际上那人却是夜间出门嫖-妓,与人争风被失手打死的。那凶手却是柳奇的熟人,他倒不好追究,又不甘心白白死了个家奴,脑中转了几转干脆将人命栽到了孟为身上,与妻舅康为通了风,趁机夺了孟家的地不说,更狠毒地要害了孟为的性命,要不是孟为有个好娘子,现在坟上都长草了。 何策办案是刑部的一把手,来到沙县之后很快将事情理顺,那真正的杀人凶手判了个流放三千里,柳奇抄家、判监十年,又将县令康为下了大狱,正准备压回刑部定罪的,谁知他竟然突然就死了。刚开始何策还以为是畏罪自杀,待得知系他杀之后便觉得事情不简单了,现在英王又突然出现……何策很识相地在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后静静地垂首坐着不发一言。 作者有话要说:办案不是咱的强项,大家还是注意两父子的互动吧,其他的都是浮云。。。。。 18、第十七章 初相会面 杨至并没有留难何策,作为一个不知祥细内情的侍郎实际上他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从卞州到沙县一路颠跛了几个时辰杨至也极为困倦,便挥挥手叫人退下——这时急也没用,不如先休息好了再做对策。在府衙内用了晚膳,一夜好眠,次日方梳洗过便听得有人来报:卞州刺史朱栋及交蒲郡守华凡松求见。父子两人一对视,眼里都是一个意思:来得倒不慢。杨至整了整腰束,道:“宣。” 府衙后院客堂,几人见过礼后分主次坐下。 朱栋两人还是首次见到这位年轻的王爷,禁不住暗暗打量,见他雪肌乌发、面容极为俊美,身上配饰极少,可单单往那一坐便觉贵气逼人,神色淡定从容自有一股勃勃英气,难怪当今圣上赐号为英。片刻,朱栋先道:“不知英王驾到,下官等未能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杨至面上毫不在意,实际上亦在暗中观察两人:朱栋翻过年已是不惑,看起来却只有三十五六岁模样,身形削瘦,面色白净,神情内敛,目中一派温和,表面上一点也不像个巨贪;华凡松亦是面貌周正,只是双目中时不时闪过一道算计露出了他j,i,an邪的本质。他心里想着,到底官高一级,装模作样的水平也高些。面上却不露半点异样,道:“本王来此只是一时兴起,事先并未通知,不知者不怪。” “到底是臣等失礼了,”朱栋恳切地道,“今日臣与华大人一同于阳盈楼摆酒设宴,为殿下接风洗尘,还请殿下不要推辞。” 杨至扣了扣扶手,道:“酒宴一事暂且不提,本王昨日听闻一事,却不知朱大人和华大人可曾收到消息?” 两人互看一眼,朱栋试探道:“殿下说的可是康大人遇害一事?” “正是。”杨至说着面色变得凝重,“相信两位已经有所耳闻,李老大人才离了京城便有民妇张氏至刑部喊冤,恰巧本王撞上了,见她哭得凄惨且所言不似作伪,便答应帮她一帮,这张氏告的正是这沙县知县康为为其妻弟谋财而乱判冤狱,本王为表慎重特派出手下第一要员何策前来审理,本以为以他能力定能尽快解决此案,谁知本王昨日经过卞州竟得知康为被人谋害,才不得不亲自来此一趟。” 何策立即跪倒在地,道:“臣有负殿下期望,请殿下治罪。” “你犯下大错,”杨至厉声道,“回京后本王自会罚你。” 一边朱栋与华凡松见状赶忙劝解,几次之后杨至神色稍缓,道:“罢了,既两位大人为你求情,本王便将此事暂且记下,允你戴罪立功,本王给你十日时间,你要查清康为是为何人受害,又是为何遇害。” 何策感激涕零:“臣叩谢英王殿下。” “你现在无需谢本王,”杨至冷声道,“十日之期你若办成了便也罢了,若是办不成两罪并罚,要你不死也脱层皮。” “臣遵旨。”何策叩首之后爬起身,一张白净的面上覆满汗水,他也不敢去擦。 朱栋悄悄向华凡松丢了个眼色,他心领会神,起身跪倒,道:“殿下,臣请罪。” “华大人不必多礼,”杨至脸色仍不太好,“有何事还是起来再说。” 华凡松却不敢起身,仍跪在那道:“是臣自觉有愧,康为直属于臣,却犯下如此大罪,臣请殿下治臣监督不利、治下不严之罪。” 那边朱栋也跟着跪下,道:“臣亦有同罪,请殿下责罚。” “两位大人,”杨至面色大为震动,自座上奔下,扶起两人,道,“两位大人请起,此事本是那康为混帐所为,又关两位大人何事?倒是我大兴官员若都像朱大人与华大人这般,那……唉——”他面上一副又是欣慰又是感叹的样子,心里却呕得要命,要是大兴官员都像这两人,那他们兄弟也不用争了,直接亡国了就是! “殿下——”两人大是感动般望着他,眼中甚至泛出泪花。 “罢了,”杨至摇摇头走回座上,“两们大人以后不可再将些不相干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了,保重自己才是我大兴之福啊!”见两人似还有话说,摆摆手,道,“两位大人还是坐着说话罢。”又看一眼面前淌了一小滩水渍的何策,道,“何策你也坐下,以后做事需得小心了。” “谢殿下。”朱栋与何策二人齐声道谢后坐回原位,华凡松却仍立在原地。 杨至讶道:“华大人这是?” 华凡松俯身道:“禀殿下,臣有所请。” 杨至挥挥手,道:“华大人有事直说就是。” “臣请偕同何大人共理此案。” “咦?”杨至喜道,“莫非华大人有什么线索?” “禀殿下,臣暂时并没有什么头绪,只是臣毕竟统管交蒲郡多年,沙县许多事还是有所了解的,说不定对何大人办案会有些帮助。” “这倒也有理,”杨至沉吟片刻,道,“好,本王便命你与何策共理此案。何策——” “臣在。” “华大人是前辈,你需要多多听从他的意见,不可妄自尊大知道吗?” “臣遵旨。” “便如此罢。”杨至说罢起身。 “殿下,”朱栋忙道,“眼看天色近午,这赴宴一事……” 杨至笑道:“既然是两位大人一片心意,本王就却之不恭了。何策,你也随同本王去吧。”说到这里斜睨他一眼,调笑道,“放心,十日之期由明日开始计起,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了。” “殿下说笑了,”何策苦笑一下,“臣自当全力以赴,不负殿下所托。” “这便好。”杨至抚掌,道,“办事时该认真办好,这该玩乐时也当尽情玩乐,走吧。” 虽一县之地,这阳盈楼却不比太平城的一流酒楼差多少,一桌四人点了二三十个菜,什么飞禽走兽应有尽有,卞州特有的方喜河水产也上了那么七八样,推杯置盏一餐下来宾主尽欢,便是先前还在烦恼案件十日之期的何策也展眉不少。饭后一行人并没有回府衙,华凡松命人寻了艘花船,船中歌舞声起,几人乘着酒兴游起河来。 方喜河的水清澈极了,花船在水面上轻轻飘动,乍一看去像行在银镜上似的。杨至斜倚在护栏上,他面上泛出薄薄的一层绯色,半眯着眼显出几慵懒,白皙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在发光一样,俊美得不可方物,不止看呆了一群歌舞姬,就连朱栋也不免失神片刻。 华凡松却没注意到这些,一边指点着河两岸一边祥细介绍,这是哪家的园子,那是什么梅林,一个一个说过去竟如数家珍。 “华大人对沙县很熟悉啊!”杨至突然打断他的话,状似无意般地道。 “禀公子,”英王身份不好曝光,几人都恭称他一声“公子”,“下官虽不是完全清楚,但也十知七八。”华凡松面上隐隐带着些得色。 “喔?”杨至奇道:“这是为何?” 华凡松笑道:“下官身为郡守,对于底下各县的状况都了解一二,下官又时常出来巡视,一来二去慢慢地各县便都熟了。” 杨至笑道:“我还以为当官只需垂堂审案便好,没想到还要花费如此多心思。”又问坐于一旁的朱栋道,“朱大人也需时常出巡么?” “下官也常到各郡县走走,只是却不若华大人这般频繁,”朱栋道,“华大人勤政爱民,当为我辈楷模。” 华凡松连忙作揖打恭,道:“下官不敢,朱大人才是国之栋梁,下官向来敬佩。” 杨至见状顿时大笑:“两位大人不必自谦,你们两人都是我大兴之栋梁。” “公子说得极是,”何策附和道,“下官还要向两位大人好好学习,还请朱大人、华大人不吝赐教。” 恭维的话谁都爱听,船上笑声伴着歌声在方喜河上飘荡了整个下午和半个夜晚,杨至一直到子时方回到府衙,这时他已经喝得醉熏熏的了,推开相扶的侍卫,跌跌撞撞地走进屋子,一头栽倒在床上。 杨安与他同床惯了,乍然离了一直睡不着,也幸好如此才在紧急关头翻身躲了过去,不然非被压个半死不可。 “安儿~~”杨至半醉半醒地看了宝贝儿子一眼,嘴里嘟嘟哝哝地道,“这么晚还、还没睡啊~~~~” 酒气混着脂粉气扑面而来,杨安不喜地皱了皱眉头,道:“很难闻,你去洗了澡先。” “难闻?”杨至鼻子嗅了嗅,皱眉嘟嘴道,“没有啊~~~” 杨安这下知道他是真醉了,无奈地推了推他,道:“去洗澡。” “洗~~澡~~~~”杨至倒是听进去了,摇摇晃晃地爬起来,道,“我去洗澡,和安儿一起~~~”话音刚落,“扑通”一声又跌回床上。 杨安等了半天不见他有动静,不满地推了他一下:“喂——”人还是没动,却有细腻均匀的鼾声传来,原来却是睡着了。黑暗中隐隐可见青年线条优美的轮廊,杨安呆了一会,实在受不了那股刺鼻的味道,掀了床被子盖在杨至身上,利落地翻身下床。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怎么小安总在打酱油呢? 19、第十八章 齐游枫山 第十八章齐游枫山 次日杨至醒来时天已大亮,宿醉的后果就是脑袋像被人拿锯子锯一样疼。“唔——”杨至抱着头在床上滚了两圈,突然觉得不对,一手按着额头,一手往身旁探去,触手一片空白,心下一个激灵,蓦地睁眼叫道:“安儿!”却见屋子里空荡荡的,哪有宝贝儿子的身影?杨至也顾不得头疼了,慌忙跳下床,鞋也没穿就往外奔,可就在这时门“啪”的一声在他面前被从外推开,门框差点撞到鼻尖。 杨安单手端了碗热气腾腾的汤水站在门前,看到他这副模样愣了一愣,道:“还没醒酒?” “呃——”杨至不自在地搓了搓鼻子,低头打量下自己,尴尬地道,“睡迷糊了。” 杨安当然不会相信他这种说辞,但也没多问,扫了他的光脚一眼,道:“你还是穿了鞋再出门吧。” 九月的南方虽然比北方暖和许多,但光脚踏在青石上还是很凉的。杨至这才感觉到一股自脚底直透心上,忙三两步跳回床上。 他那猴子般的动作显然取悦了自家儿子,杨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走到床边递过手中的碗,道:“醒酒汤,浴房有热水,喝了去洗个澡。” 杨至嗅嗅自己身上,果真有股混杂在一起的怪味,顿时红了脸,轻咳一声,接过汤碗就往嘴里灌。 “小心——”杨安话未说完便见他“扑”地一声喷了出来,张大嘴巴拼命地用手往里扇风,两只眼睛泪汪汪地往自己看来,有些讷讷地补充完剩下的话,“……烫……”心里有点内疚,又有些好笑,昨晚被他害得没睡好觉的怨气倒是散了。 “泥八搞索(你不早说)!”杨至口齿不清地道,一脸的悲愤。 杨安偏过头不理他,眼底两个黑色y影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明显。 “昨晚没睡好吗?”杨至有些心疼地拉过小家伙,正想把他抱起来,却被他一把推开。 “难闻。”杨安一脸的嫌恶。 “啊?”杨至呆了一呆,猛地抬起碗吹了两下就不怕烫地倒进嘴里,“呯”地一声跳下地,抱了衣服就往外跑。“我去洗澡。”话未说完人已经消失在门外。 杨至摇摇头,嘴角微微向上弯起。 华凡松与何策两人忙着查案,之后几日便由朱栋一人陪着杨至四处游玩,沙县地方不大很快便被他们踏了个遍,不过他注意着时间,再不深夜才回府衙以至影响儿子睡眠了。三日之期早过,程武等人却连帐本的影都没摸到,杨至本不抱希望倒也没什么失望,当然该罚的还是得罚,只不过先且记下,又吩咐了他们却办另外几件事,并说明若办得好了可将功赎罪,办得不好回京一起并罚。到第七日上,以朱栋为首的一干人等的罪证已经暗中集齐大半足够定刑了,只等查出朱栋脏款藏匿地便可派兵拿人,而这时朱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邀请英王及公子往卞州城内游玩,杨至欣然应了。 不得不说这个卞州刺史是有能力的,与几日前杨至、杨安见到的完全不同,一路行来满目繁华,人人穿好衣戴美饰,之前一群叫花子围着两人要钱的景象倒似一个梦般。杨至坐在宽敞的马车上,满脸兴致地四处指点打量,袖底下的手却使劲紧了紧。 车驾停在一座大园子前,朱栋请下两位贵客,指着本该挂匾的空白处,道:“此园新落成不久,臣厚颜,恳请殿下赐名。” 杨至笑着点头,道:“本王立于此处便有异香扑鼻,便叫含香园吧。” “妙极!”朱栋抚掌道,“简单两个字便点出了这园子的特色,英王殿下高才。” 杨至但笑不语。 朱栋又夸奖了他几句才引着贵客入园,粗略地介绍了下地形景观,见英王面现疲色才告罪退下。只是不久又谴了人送来张单子,却是这含香园的地契,杨至欣然纳了,并应下次日游山的邀约。 虚与委蛇了半天,杨至抱着宝贝儿子狠睡了一晚才恢复过来,这时程武等人传来秘信告知交代他们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杨至心情顿时大好,满面春风地带着儿子一起去赴游山之约,为防狗急跳墙,他谨慎地带上所有的侍卫。 枫山是卞州著名的景点,山上广植各类品种的枫树,正是秋时,满山遍野的红色枫叶像燃起了漫山大火一般悦目之极。 杨至与朱栋走在最前,两人边行边谈,兴致所起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却苦了原本走在父亲身侧的小杨安。他毕竟才七岁,人小腿也短,大人迈一步他却要迈两步才跟得上,走了这么长时间,若不是数年来每日按着记忆里的方法煅练身体怕是早就趴在地上了。这时两条小腿抡得跟风车似的还是慢慢地落在了后面,一张小脸渐渐涨得通红,汗水大滴大滴地滑下,只是他生性坚毅仍旧一声不吭地跟着,突然脚下踩到块石子,“啪”地摔在地上,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杨至猛地回头,心痛得一抽,他强自忍住跑过去将小家伙抱起的冲动,面无表情地道:“真是没用,还不起来。” 朱栋忙对后面的人喝斥道:“还不快扶小公子起来!” 杨安拒绝了仆从的搀扶,自己爬起来,走到英王身边,垂着头道:“父亲。”他双肩微有些颤抖,身侧的双手成拳握得紧紧的,左手指缝里更湛出了缕缕血丝,便是旁人也看得心紧,可他的父亲却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殿下,”朱栋见气氛太冷,忙出来打圆场,“行了这么久也累了,不如到那边的亭里稍作歇息?” 杨至心里自是千肯万肯,面上却故意现出一丝不悦,抿了抿嘴,语气不太好地道:“得,去吧。” 朱栋便吩咐仆从将备好的皮垫、熏香、瓜果茶点等物置于亭中,请父子两人入内安坐,又命人为杨安裹伤上药,窥了窥英王的面色,见他并无不悦,方道:“殿下甚少出京,此次屈尊降贵来到卞州,可臣却怠慢了。” “朱大人何来此说?”杨至讶道,“自本王来到此地大人方方面面都安排得十分周到,便是在家中也不过如此。” 朱栋面色惭愧,道:“臣也不知殿下喜欢甚么,整日只带殿下游山玩水,须知太平城的风景胜过卞州百倍,想来殿下早看腻了。” 杨至大知,道:“大人这话可说错了,在本王看来京城有京城的美,卞州有卞州的好,山水涤人心灵,本王玩得甚是痛快。” 朱栋笑道:“可臣却知卞州有一样必是比不得京城的。” “喔?”杨至奇道,“是何物?” 朱栋面色暧-昧:“卞州美人定是比不得京中佳人,不然殿下怎会一个也看不上。” 杨至面上一愣,随即道:“非是卞州美人不好,只是……”往杨安那边看了一眼,叹道,“女人就代表着麻烦。”心想安儿过几年也该自找“麻烦”了,可不要有了媳妇忘了爹才好。 朱栋也曾风闻过当年的事,几天以来见他对这个沉默的儿子很是不待见般,只当这位英王殿下是因为小公子的母亲而对女人避之如蛇蝎,况且他先前那些话不过是引子,当下转回自己关心的事情,问道:“据说康大人被杀一案似乎有些眉目了,殿下可有什么看法?” “唔,”杨至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道,“这事何策曾经上报过,说是康为的师爷交代此案可能跟一本甚么帐本有关,属下办事的时候本王向来放任,只由他去查倒没多问,朱大人若有兴趣不如待他查妥了本王再叫他来说说。” “这也不必,”朱栋笑道,“臣只是有些好奇,到时候自去问华大人也是一样的。”心里却在思量,自己的事情这位英王到底知道了多少? 杨至瞥了自家儿子一眼,见他暗示已经无事,便施施然起身,道:“歇息也够了,本王听闻峰顶景色向来最美,等不及想先睹为快了。” 朱栋忙收慑心神跟着起身,道:“殿下知之甚广,这枫山山顶的景致的确美不胜收。” “如此说来本王更心急了。”杨至笑着转身便往山上行去。 朱栋落后一步,眼见杨安也要跟上,忙道:“公子身体不适,臣已命人备好担轿。”说罢挥了挥手,两人抬着个显是临时绑成的担轿过来。 杨安抿了抿嘴,有些倔强地道:“不必。” “这……”朱栋面现难色,“公子若再有损伤,臣怕是担待不起。” “我说不必。”杨至微微有些恼怒地道。 朱栋正左右为难,前面杨至突然驻足看过来,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回殿下,”朱栋道,“臣见公子膝上有伤,便命人做了但轿,可公子却不愿乘坐。” 杨至怒斥道:“你还不上去,胡乱惩什么能?” 杨安脸上现出些难过,垂首道:“是,父亲。”然后默默地爬上轿。 作者有话要说:先是儿子欺负父亲,然后父亲欺负儿子,一个真欺负,一个假欺负,什么时候才到个头啊。。。。。。。 略作修改,表说我伪更。。。下一更明天早上六点多吧。。。 20、第十九章 遭遇危险 山顶的景致果然更为美好,把一切都踩在脚下的感觉令人心胸舒畅。 杨至站在一块半凌空的岩石上,心里想着:山河如此秀丽,难怪二哥与三哥争破了头。眼角余光扫到站在不远处微眯着眼一脸享受的小家伙,脸上顿时现出温柔的笑意——对于他来说,能光明正大地宠溺、爱护安儿却更为重要,而要有那么一天则他必须拥手更多的权利、登上更高的位置。他暗暗在心中对自己发誓:会有那么一天的,一定! 这时朱栋过来道:“殿下,此处山风甚大,还请到亭中歇息吧。” 最近他们的动作有点大,杨至心知这老狐狸肯定有所察觉,可是从他面上却一点也看不出异象,仍然事事安排妥当甚为殷勤,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心中更为提防。当下跳下岩石,含笑点点头道:“如此甚好。”边往亭子走边暗中向儿子示意他跟上。 三人分尊卑坐下,侍卫仆从均立于亭外。朱栋亲手斟酒呈予英王,两人互敬一杯,待放下空杯后,他突然道:“恕臣冒昧,殿下此来当真是路过?” 杨至手一顿,随后慢慢收回来放在膝上,看向他道:“本王若说是呢?” 朱栋垂首,道:“臣,不信。” 这话可以说是极为无礼了,杨至面色却丝毫未变,抬手为自己斟了杯酒,道:“本王初掌刑部便有民妇前来鸣冤,案子还是李老大人审批了的,又牵扯到一州之内的县令、郡守和刺史,本王上心一些也是正常,你说对吗朱大人?” “殿下说得有理。”朱株颔首,“只是臣亦牵扯在此案当中,却为何从未听殿下或何大人提过?” 杨至看他一眼,道:“你与华凡松二人收了那张氏的状子却不曾审案,她便连你们一起告了。” “臣有罪。”朱栋面色惶恐地起身跪倒,道,“早前臣听信康为及华凡松二人一面之词,以至差点造成冤狱,请殿下治臣失察之罪。” 杨至眼中闪过不解,却很快隐去,抬手道:“朱大人快快请起,本王——”话方至此,耳边突然听到尖细的童音:“小心!”腰间突然被人踹了一脚,他身子一歪,一抹寒光自眼前划过,“夺”的一声钉在身后的亭柱上,却是一支短箭,整个箭头深深陷进柱里,尾端还在颤动不止,不难想像这玩意如果钉在他头上会产生什么结果。打鬼门关前转了一圈,饶是杨至也不免出了一身冷汗,慌忙去看小家伙,却见他翻倒在地,脸色微白,显然摔得不轻。“安儿!”杨至扑过去一把将人捞进怀里,急道,“你有没有怎样?” 杨安方才惊急出脚,虽然让便宜父亲躲过死劫,自己却被反弹摔倒,好在只是痛了一阵,倒没伤到筋骨。轻喘了两下,道:“放心,我没事。” “保护王爷!”从京中带来的二十个侍卫立即涌进亭中,将英王父子围在中间,面向外与突然自林间冒出的四五十个黑衣人对峙着,而未栋早在方才刺杀失败后便退出亭外,躲在了黑衣人后面。“看来殿下并非如表面那般不在意小公子嘛!”熟悉的声音,却是陌生的戏谑口吻。 杨至抱着儿子站起身,面色冷凝地看向那人,怒道:“朱栋,你这是想造反了!” “殿下说笑,造反是抄家灭族的重罪,臣当然不敢。”朱栋淡笑道,“只是殿下知道的东西太多,臣不得不出此下策。” “谋害王族形同造反,”杨至冷笑道:“若是本王方才死在此处,你又打算如何交代?” 朱栋道:“英王爷微服出游,被山贼当作普通富家子弟谋财害命,臣身为卞州刺史不过担个保护不利之罪,且臣事后带兵平了山贼之乱,也算戴罪立功,至多丢了头上的乌纱帽,总好过殿下判臣一个贪污受郁、没收家财、流放千里之罪吧?” “绝妙的算计。”杨至抚掌,随即冷声道,“而且事关重大,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在场的人便都死干净了才好吧?” 这话一出围在他们周围的侍卫面色均凝重了三分,而黑衣人却丝毫未受影响,一动不动地看着圈内的猎物。 朱栋笑道:“不愧是英王,死到临头还要试图离间我等,只可惜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这里都是我最信任的手下,我有何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你倒不惧事事都相告,”杨至冷道,“当真以为本王是你囊中之物了吗?” “殿下说的有理,臣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朱栋躬身一礼,道,“那便先送殿下上路吧!”手向前一挥,道,“一个不留。” “保护殿下!”侍卫们大喝一声,迎敌而上。能做英王的贴身侍卫,这些人的武功自是不俗,抱了死志拼命更是厉害了三分,只不过朱栋那边来的也是高手,侍卫们以一敌二,虽然暂时势均力敌,但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得想其他办法。杨安心里这么想着,便搂着杨至的脖子趴在他肩上,一双眼睛隐秘地四处打量,寻找生机。 杨至还以为小家伙是被血吓到了,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着,眼睛略显焦躁地盯着前面的打斗,心里责怪自己还是大意了,今日怕是很难全身而退。 朱栋远远站在战场之外,脸上挂着从容的笑意,像是在围场捕杀猎物一般轻松。那笑容深深刺伤了杨至身为皇族的尊严,他在心里发誓,只要今日逃过一劫,必将此人碎尸万段! 随着时间的推移,场中的形势愈发不妙,侍卫已经死了八个,剩余的也人人身上带伤,而黑衣人起码还有三十几个,以一敌三,怕是支撑不到一柱香。 “让他们往北撤。”杨安突然低声道。 杨至想也没想便下令道:“去北边。” 侍卫们听到主子的命令都是ji,ng神一振,护着两人且战且退,往树少坡陡的山北撤去。 朱栋略一皱眉,道:“追。” “现在如何?”几年以来习惯了小家伙的聪明才智,杨至一点也没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询问七岁儿子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杨安从怀里掏出两只小瓷瓶放进他手中,道:“等一下将这个扔到那群人中,趁他们闻到刺激气味的时候叫上那些侍卫一起跳山走。”末了颇有些怨念地道,“如果不是你不准我配毒药,现在也不会如此狼狈。” 杨至闻言把眼一瞪:“你上次差点毒死自己。” “我那是试毒,你大惊小怪。”杨安白他一眼,道,“放我下来。” 杨至双手紧了紧,道:“太高了,还是我抱着你吧。” 杨安道:“这里太陡,那样只会增加双方的危险,放心,我这些年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 “嘁,就你那花架子也叫功夫!”话是如此说,杨至心知儿子说的有道理,便松开手任他从身上滑下去。 其实杨安平时除了体能煅练之外练的都是简单直接的杀人功夫,以他现在的身体单独遇上一个黑衣人将其杀死并不难,但在如今这场战斗中却并没什么用,所以他才没有出手。不与无知的人争辩,杨安看向追来的黑衣人,道:“听我的指令,一、二、三、扔!” 浓烈的烟雾顿时自黑衣人脚下升起,难以形容的味道使多数人短暂失去了抵抗力,早有准备的侍卫趁机结果了几个之后不恋战地随主子一起跃下山,攀着树木很快消失在树林之中。 朱栋走在最后倒没有中招,见到如此情景顿时失了一惯的风度,气急败坏地大吼道:“别给他们跑了,快追!” 黑衣人自然知道如果给这些人走脱会产生的后果,一个个眼泪鼻涕横流,边打喷嚏边滑下山追人。 跳下山后杨至便将宝贝儿子抱着奔跑,不一会脸上就见了汗,这时杨安在他怀里出声了:“你们几个,往各个方向引开追兵,若不幸遇难,你们的家人父亲会代为照顾。”指向左侧一个侍卫,道,“你留下与我们一起。” 杨至惊得脚步一滞:“安儿?” “这是最好的选择,”杨安仰起头直视他,“如果我们死了,他们必不能活,而我们活着的话他们还有一线生机,便是不幸遇难,他们的家人也得以保全。”说罢看向些侍卫,道,“他们更知道这个选择的正确性。” 果然侍卫们均跪倒在地,道:“听从殿下及小公子的吩咐。”说罢四散开去,只余杨安点名留下的人。 “我不是怪你。”杨至将小家伙往怀里紧了紧,他只是心痛,心痛他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这些,他多希望安儿能如他小时候一样快活啊! “别胡思乱想了,逃命要紧。”杨安说罢冲那侍卫道,“你过来背着我走。” 侍卫走过来,道了声“得罪”后将他接过去背在背上。 “走。”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很俗套的遇难。。。。 21、第二十章 连根拔起 第二十章连根拔起 大约分散扰敌的招数真的起了作用,三人奔逃了约一个时辰都没有遇到追兵,眼见父亲与背着他的侍卫都已经疲惫,杨安出声道:“停下歇息一下吧。” 数年养成的习惯,儿子一说话杨至便听从了,而那侍卫见主子停下便跟着停下,小心翼翼地将小公子放下来。杨至寻了块干净的地方抱着杨安坐下,侍卫不敢与主子同坐,另寻了处打坐调息。 “累坏了吧?”杨至抚着儿子的小脸,心中满是措败——都是因为他没有,才累得安儿要随他逃命。 杨安失笑:“我一路都被背在背上,该累的是你吧?” “呃——”杨至噎住,心里很哀怨——有时候儿子太自立自强了也没是什么好事!为保留作为父亲所余不多的尊严,杨至果断地转移了话题:“我们现在到哪了?”逃亡路线是由儿子确定的,他一路只知道跟在后面跑,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 “快到了……”杨安看了不远处的侍卫一眼,其中的意味幽深难测,不过只片刻之后便恢复了平静无波,手在父亲身上一撑便跃了起来,踢了两下腿,道,“休息得也差不多了,继续走吧。” 侍卫闻声立即过来,单膝跪地,道:“小公子请。” 杨安也不废话,马上爬到他背上,指着左前方向靠过来的杨至道:“往这边走,你先。” 杨至点点头便跑起来,只是还没有奔出两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噗——呯——”的声音,他心下一惊,忙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入目的场景令他心跳慢了一拍。“安儿?”杨至指着倒在地上、颈上满是鲜血的侍卫,向立在一旁的儿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你杀了他?” “叛徒,死不足惜。”杨安用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睛看向自己的父亲,语气平淡得就像他说的不是人命,而是一只ji一头猪似的。 “安儿?”杨至心底剧震,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杨安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利光:“你怕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口突然有些闷,很难受。 “不,不是怕。”杨至摇头,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将他揽进怀里。只是心痛,一日之间第三次为他的安儿感到痛心,也是第三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他竟不知道到底是何时安儿变成如此!趁其不备一刀断喉,手段毒辣虽让他心里不安,但他更感到难过的是安儿在第一次杀人之后竟然没有丝毫害怕的情绪,这样的心性绝不是单单“聪慧”二字就可以解释得了的,一个做父亲的到底得疏忽到什么程度才会养得孩子如此无情的?(咳,阿至,其实这些都不关你的事,真的是你想太多了。) 紧紧地拥住儿子小小的身子,杨至将头埋在稚嫩的颈间,眼中的泪水连串地滑进乌黑的发中,这是他自七年前那场大变之后第一次流泪,为他的儿子。“对不起,”杨至喃喃低语,“都是爹爹没保护好你,对不起。” 杨安觉得很不舒服,却奇异的没有动弹,虽然一向都不是很明白这个便宜父亲的想法,但他在这一刻朦胧中好像抓住了什么,可等他用力去抓的时候那种感觉已经飞走了。脑中一个激灵,仿佛从一个梦中突然醒来,杨安挣动了两下,道:“追兵随时会到,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杨至猛地发力狠抱了他一下后突然站起身,背转过去擦了眼,待情绪平复一些方转回来,瞥了那侍卫的尸体一眼,问道:“安儿是怎么发现他是叛徒的?” 杨安装作不在意他通红的双眼,道:“在山顶时我便留意到他有异动,分散的时候便特意点了他随同,之后一路果然见到他趁你不注意的时候不时地留下了标记,方才他休息的地方应该也有,你可以去看看。” “不必了,”杨至蹲下-身,道,“还是赶路要紧,既然此人留下了记号,追兵怕是很快就会到了。” 为这样毫不犹豫的信任暖了心,杨安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不客气地直接扑到男人身上,双手揽住他的颈子,道:“往右边走。” “嗯。”杨至应了一声,踏上他指的路。 行了不够一个时辰,一条宽阔的河出现在面前。 杨至驻足:“这里是……” “方喜河。”杨安简短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松开他的脖子从他身上滑了下来,边往河边走边道,“走吧,我安排了船。” “安儿!”杨至突然大喊了一声。 杨安猛地回头,却不见有什么特别的事,不解地看向他,问道:“做什么?” “其实有一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杨至几步跨到儿子面前,双眼灼灼地看着他,“安儿,你是神仙转世的吧?” 杨安回他一个“你很白痴”的眼神,转身就走。其实以他现在这种状况,用妖怪投世来形容更贴切些吧?杨安在心里自问。 沿着河往上走了约一里地,果然停了一条小船在那里,那面皮黝黑看起来三十几岁的艄公见两人行近忙将船打到岸边,微微行礼,道:“公子,小公子。”两人没作耽搁立即跳上船,艄公长篙在岸上一点,小船在水中打了个旋飞快了离岸漂向下游。 杨安领着便宜父亲进了船篷里,拿起早备好的普通衣物扔给他,道:“换上。” 小船的篷是两头透风的那种,杨至抱着衣服,有些尴尬地左右看了看——光天化日之下,在野外更衣,这个…… 杨安这里已经脱得只剩一层内衣,见他还站着不动,小眉头微微皱起:“我们此去纳苑搬兵,朱栋肯定早有预料,他不敢明目张胆的搜捕,但绝对会在路上暗中拦截,若不变装而行,便是自找死路。”微停了停,补充道,“这衣服质地是差了些,你暂且忍耐一下。”说罢将衣服套上了身。 其实杨至很想说:安儿,你误会了!但是见小家伙动作如此自然,顿时发觉自己方才有多扭捏,只好任它误会下去。两眼瞟了瞟左右,见没有其他船经过,艄公又背对着他们,终于一狠心拉开了衣带。(阿至这样像不像被强?) 杨安给他的是一套深蓝色的书生服,杨至穿上之后顿时添了几分羸弱感。衣服质地有些差,他自幼娇养从没吃过这等苦头,总觉得身有些痒痒的,又不好意思挠,只能这里扯一下,那里扯一下。 “这么难受?”杨安见此忍不住出声。他穿的却是一身水粉色,头发分两边梳成团,团下同色的丝带被河风吹得一飘一荡的,配上白里透红的肌肤,十足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安儿!”杨至大吃一惊,“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避人耳目。”杨安有些鄙视他的大惊小怪,扮成女生而已,他还没扮天使恶魔呢!可是……天使?恶魔?那是什么? “啊?”杨至瞪大眼睛,看着他可爱的小脸,脑中不由地想到小家伙长大之后穿上一身女装,呃……杨至侧过头假咳几声以掩饰到了嘴边的笑意。 纳菀在另一个方向,半个时辰之后两人不得不弃船登岸,乘上事先安排在路边的马车。不久之后进到卞州,果然见到许多人在城门探头探脑,城中也不时有人拉了行人盘问,这些人似乎是某个势力极大的帮派的,被打扰的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 车帘猛地被挑起,杨安惊叫一声扑进杨至的怀里,杨至刚略作惊慌地望向车前的两个大汉,战战兢兢地道:“两、两位大王,有、有事?” 两人见是一个面色蜡黄的书生及一个小丫头,便没粗粗往车内望了望,见实在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冷哼一声摔下帘子,道:“走。” 马车再行,一路上又遇到过几拨拦截的,都没太在意这对“父女”,竟给他们顺顺利利地走到了纳菀,当然这也是由于朱栋没料到他们行动如此迅速,大部分的人手都安排在河边一带,便给他们钻了空子。 所谓一着失手满盘皆输,杨至亲自上纳菀用令牌点出兵将,以朱栋为首的卞州大大小小几十个涉及贪污一案的官员全部被抓了起来,之后细细审了半个多月,卞州官员大部分落马,其中朱栋因事情败落而谋害皇子,被刑部定罪诛九族,朱栋凌迟而死,应了杨至之前说过的要他不得好死的话。这次行动造成卞州官职大量空缺,好在大兴每三年一次科举早储备了大量候补人员,吏部及时下达任命,卞州行政机构很快便重新运转起来。 “倒是便宜了三哥。”驶往太平城的马车里,杨至不满的哼哼。温王掌管吏部,此次得利最大的便是他。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5节 “皇帝不会允许出现第二个朱栋。”杨安遥望渐远的卞州城,一语道出关键。 “唉,”杨至叹气,“这回二哥怕是恨死我了。” “所以你要让他知道,这件事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作者有话要说:案子办完了,阿至认识到自己能力的不足,要发奋了。。。 然后,某人就要成亲了,小安要有后娘了,有后娘的娃命苦啊。。。。 22、第二十一章 英王大婚 第二十一章英王大婚 顺和33年2月初28,黄道吉日,宜:嫁娶、祭祀、沐浴、裁衣、出行、理发、移徙、捕捉、畋猎、放水、入宅、除服、成服、启钻、安葬、移柩、入殓。忌:盖屋、开市、动土、破土。 自皇帝赐下婚事已经过去了半年多的时间,在万众瞩目之下,英王大婚的日子终于来临。婚礼在去年腊月完工、又费时三个月装饰完毕的英王府举行,崭新的宅子第一次迎客便震住了一干皇亲大臣——其占地之广,装饰之奢侈,俨然是皇宫的缩版。一些大臣们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陛下虽然看起来还很年轻,ji,ng神头也够爽利,但怎么说都快六十的人了,应该在考虑继承人了,看这架式,莫非陛下中意的是九皇子?去年卞州的事九殿下办得也实在是不错,又英姿勃发,难怪陛下越发看重。他们想到的事情几个皇子自然也想到了,一时之间面色各异,很是ji,ng彩。 完全不知道兄长们的猜忌已经上升了一个台阶,准新郎倌杨至此时正坐立不安地呆在儿子的房间里,一身大红的喜服衬得他更为俊美。“安儿,”杨至咽了咽口水,道,“听闻萧谨贤良淑德,她过门之后该不会为难于你……”窥了下小家伙面无表情的脸,有些拘谨地接着道,“你知道的,这门亲事是父皇亲自赐下,我不能拒绝。” “唔,”杨安手中的书翻过一页,淡淡地道,“我知道。” 又是这样。杨至心中无力,这几天他能感觉到小家伙在因为他的婚事而不高兴,但无论他怎么分析这场政治婚姻的得失,都只能得到“我知道”这几个字,每次都像大力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处着力,自然无法化解。“安儿,你到底在跟我闹什么脾气?”杨至决定还是直接问好了。 “闹脾气?”杨安终于正视自己的父亲,只是看他那副表情,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闹脾气。 杨至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了:“你自己在闹脾气都不知道?” “我没有闹脾气。”杨安小眉头皱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给定义为“闹脾气”的,他只是不想听到有关这人婚礼的事,也不想跟他说话而已。 “安儿。”杨至叹了口气,将小家伙抱进怀里,下巴亲昵地在他额顶蹭着,“你永远是我心中最重要的,现在、将来,都不会有所改变。”即使他娶了妻子,再有了孩子,都取代不了安儿的地位。 屋子里静了片刻,杨安推开他,跳下地,道:“你想太多了。” “安儿?”杨至垂首看着宝贝儿子一丝表情都没有的小脸,心里有些打鼓,难道他真的猜错了?那安儿又是在为什么生气? “叩叩叩——”房门在这时被敲响。 杨至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道:“何事?” “禀殿下,花轿快到了。”门外来的是小祥子,他原是玉子-宫贴身服侍英王的太监,后在英王被逐出宫时被刘贵妃调到绛祥宫办事,此次英王府落成,便又被派回了英王身边做了管家。 “我马上就去。”杨至应了一声,转而有些无奈地看着儿子,“我得出去了,你别胡思乱想,我迟些找你谈谈。” “是你想太多了,”杨安木着一张小脸道,“我根本就没闹什么脾气,你也不需要找我谈什么。” “真的?”杨至半信不信,“那你这几天怎么都不太搭理我?”这句话他说得很是委屈,这世道,哪有儿子给老子脸色看的? 杨安沉默了一下,道:“大约是因为搬了新住处,有些不习惯。” 杨至想了想,这几晚上小家伙的确睡得有些不安生,或许真的是这个原因?但依他的直觉似不只如此简单,但不管怎样他也只能暂时接受这个答案了,因为小祥子又在门外催促起来。“得了,马上就来,催命啊?”杨至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拍拍小家伙的肩膀,道,“那我先出去了,你整理一下也赶紧出来,免得那些人弄出什么名目来。” “嗯,就来。”杨安点点头道。 杨至终于放心地去迎接他的新娘子,却没发现他的小儿子呆看着他的背影,神情恍惚。 古时候的婚礼极为繁琐,皇家更甚。踢轿门、跨火盆、行礼什么的一路下来杨至已经有点晕了,好不容易把新娘子送进了洞房,却还不得闲,先要耐着性子听喜娘的祝词,接着又要很白痴地应对一些“生”不“生”的问题,好不容易挨着床坐一下,得,一屁股的桂圆花生!值得欣慰的是新娘子的长相倒真如传言般秀美,可惜杨至在早年已被磨去了对女-色的心,只微怔了一下便恢复了自然。 “本王这就要出去应酬客人了,”杨至边将手中的大红盖头放进托盘里边道,“若回得晚了,王妃便先行安歇吧。” 萧谨起身为他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温婉一笑,道:“王爷快莫出此言,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晶,萧谨便是再晚也会等王爷的。” 难怪古人云“娶妻当娶贤”,杨至轻轻握住她的手,道:“只怕累着你。” “王爷——”虽已为夫妻,但萧谨到底是还未经人世的姑娘,骤然与男子如此亲密,面上立即飞起两片红云,美目轻垂,更添几分风情。 杨至心中一动,抬起她光滑无瑕的玉手凑至嘴边亲了一下,无视她暴红的脸大笑着离去。 “新郎倌总算出来了,来来来,做哥哥的先敬你三杯,祝你婚姻美满,小两口甜甜蜜蜜!” 才走至大厅就被兄长逮到,杨至只能无力地叹气:“六哥,三杯也太多了吧?” 勇王大笑:“三杯你就嫌多了?当年我娶王妃的时候你没少窜掇着二哥他们给我灌酒,别废话,喝!” 真是一报还一报,杨至还能说什么?只好苦笑着往肚子里灌了。这么一来像是开了闸的水般,敬酒的人源源不绝而来,其他人杨至还能意思意思应付一下就算了,几位兄长那儿可是丝毫不放水,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不一会儿就有些晕了。 “儿子也敬父王一杯,”清脆的童间突然响起,热闹的气氛为之一窒,杨安双手捧杯立于父亲身前,抬起头道,“祝父王与母妃幸福美满。” 当年的事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甚清楚,陡然见到英王有这么大一个儿子顿时停下饮乐,借着袖子的遮掩小声议论。 杨至故意沉下脸,不冷不热地道:“你也来了啊。” 杨安手一颤,杯中的酒晃了些出来,冰冷透明的液体沿着他纤细的手臂一直滑进袖子里。他脸上现出些难过,但很快又强行忍住,细白的牙齿轻咬了下嘴唇,道:“是的,父王。” “啧。”杨至发出声意义不明的声音,一把抓过酒杯,仰头倒进嘴里,不怎么耐烦地空杯往桌上一扔,道,“行了,回你位置上去吧。” “是,父王。”杨安垂首略一行礼,转身往角落里最不起眼的桌子走去,虽然他努力把小身板挺得直直的,但谁都能看得出他的落寞与孤单。经此一幕,英王有一子却甚不得其欢心之事深入朝中各人的心。 “各位大人,”杨至突然出声拉回了众人的心思,他举杯面向众人,道,“今日本王大婚,多谢各位前来祝贺,本王在此先干为敬。”说罢连干三杯酒,众人不敢怠慢,也跟着喝了三杯。杨至又转身同桌的兄长们,道:“辛苦哥哥们来参加小九的婚宴,小九在此敬几位哥哥。”又是三杯下肚,几位皇子相互对视一眼,也跟着喝了。 “今日~小九特别~高兴~~”杨至将空杯按在桌上,说话已经有些大舌头了,“不过嘛,春宵一刻~值千金,”杨至边说边跌跌撞撞地往新房走,“小九可要失~失陪了~~~”话音未落,脚下突然打了个踉跄。 “小心!”离他最近的温王及时将人扶住,才避免他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武王看着他舵红的脸,笑道,“九弟看来是喝多了,我们就别再灌他酒了,不然真入不了洞房,弟妹怕是要怨我们了。” 兄弟几人都跟着大笑,真的不灌他酒了,却又吵着要闹洞房,推推嚷嚷地往挟着新郎倌往新房走,武王拦了一下没拦住,也跟着他们一块过去。只可惜他们这次失算了,杨至一进房便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爱闹腾的勇王气得不得了,又推又嚷的,俊王最是y险,悄悄在他腿上掐了好几把,却硬是没把人弄醒,最后几人无奈,只得放弃离开,谁想他们才离开一小会杨至就睁开了眼睛。 “吓!”正拧了热水打算给他擦脸的萧谨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笑道,“王爷这是在装醉呢。” 杨至翻身坐起,拿过她手中的毛巾自行擦了擦脸,调笑道:“若不行此计,岂不误了洞房花烛。” “王爷~~”萧谨红了脸不敢看他,低着头无措地绞着衣襟。 杨至心中一荡,拉过她的手,轻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安歇吧。” 大红的床帘放下,这边红烛帐暖,却不知另有一人正辗转难眠。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阿至娶妻了,小安孤枕难眠了。。。。 23、第二十二章 行猎受伤 距离那场轰动整个太平城的婚事很快过去了一个多月,得了娇妻美眷及她身后的势力,杨至却并没有如众人所猜测的那样高兴和得意,反而很是烦躁不爽,纠其原因还是在他的宝贝儿子身上。虽然小家伙向来对人冷淡,但杨至就是能从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得出他近来心情很不好,想到自己成婚前几日小家伙异常的表现,他大概明白是哪里惹到小家伙了。为了哄儿子开心,杨至一再向他保证不会有了娘子忘了儿子,却一直不见他展颜,到最近几天则干脆连人影都找不到了,府中的仆人都是安儿一手调-教的,听他的话多过听他这个主人的,小家伙要躲,他还真的没办法。有时候杨至真忍不住想仰天叹气,他已经冷落新婚妻子整天围着小家伙转了,到底要怎样才能同安儿回复到以前那样啊?就在这种情况下,杨至接到了随君行猎的旨意。 四月并不是打猎的好时机,但皇帝陛下有令,谁敢说半个“不”字?杨至也只能打起ji,ng神,把自己收拾利落了,给小家伙留了封信便随着皇帝老爹往南山欺负小动物去,可谁也没想到,他这样雄纠纠地去,却是病恹恹地被人抬回来的。 南山位于太平城以南,快马加鞭也就半天时间,皇帝出门带着大批车驾却要行上一整天,所以往年出猎都要十来日才会回来,可今年却意外的只过了五日就返回了。没有事先通知城中的王公大臣迎驾,且除了被抬回去的英王,其他几个伴驾的皇子直接被拘禁在皇宫,一时间不知道猎场发生了什么事的留守人员心中惶惶。 而英王府里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王妃萧谨一见王爷胸口染血昏迷不醒的样子就昏了过去,一干仆从围着两位主子连声惊叫。 “都给我闭嘴!”杨安沉着张小脸走出来,迅速指挥道,“你们几个,把父王抬回房,你们几个扶母妃回同沁苑,你,去宫里请太医来。” 他话音一落,同英王一起回来的当中一个六十来岁的男人凑过来,行了一礼,道:“太医院首陆德见过小公子,陛下担心英王伤势,派了臣随来。” “原来是陆太医,”杨安担忧地道,“恕我冒昧相问,父王这是受了伤?怎会受了伤的?伤势到底如何?” “回小公子,王爷伤势虽重却并没有生命大碍,不过定要安心静养月余。”陆德为人谨慎,方能在太医院安安当当地做了三十多年直到院首的位置,是以在对着传闻中英王颇为不喜的儿子时也是礼数周到,“至于受伤的原由,臣只知英王是在行猎的时候为猛虎所伤,其他的却是不知了。” 杨安见问不出来什么,便点点头道:“如此便劳烦陆太医先为母妃诊治一番。” “这是臣份内的事,不敢说‘劳烦’。”陆德行了一礼才紧随扶英王妃回房的众人而去。 杨安示意管家派了赏钱给来人,又命仆从散去各做各事,方缓缓吐出一口气,疾步走向杨至居住的九央苑。 挥退了一干仆从,杨安小心翼翼地解下男人胸口染血的纱布,伤口果然是兽爪造成的,血r_ou_狰狞地外翻着,看那深度,怕是再重一点就连心脏都会给掏出来了。杨安眼皮狠狠地颤动了几下,俯身凑近伤处闻了闻,没发现什么异常才又轻轻地将纱布缠回去,然后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男人。 这辈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人,稚嫩的小脸上带着些无奈、悲伤、坚强,还有一点点趣味及惊吓,看着他笨拙地想要照顾自己,闹出一堆堆的笑话。杨安偶尔会想,如果当时不是好运地遇到了安嫂恐怕他早就死了,冷死、饿死、摔死,都有可能。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可能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从杨至还是少年时便契而不舍地要求杨安唤他“爹爹”,只可惜从来没有如愿过,便是中规中矩的“父亲”二字也只有在外人面前才能听到;而杨安拥有太过本不该有的记忆,以至于永远都不可能将此人当做父亲来尊敬,在他看来,杨至更像他的儿子,他亲眼看着少年慢慢地长成青年,他凭着自身的学识一点一滴地影响他,让他更快地学会了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技巧。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牵绊已经如此之深了。杨安用眼神一点一点地描绘着青年的轮廓,也不知道是想用这个动作来将他从脑中赶出去,还是印得更深。这些天他的心情很不好,感觉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似的,虽然那东西又自己飞回来保证只是他一个人的,可心里还是不舒服,说不上什么原因,就是不痛快。所以才躲着他,不想看见他,一见到他就更难受,可谁知道他竟然伤成这样回来! 见到他半身染血的时候杨安慌了,直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慌,嘴里自发地冒了一串的命令下去,轻易地打破了长久以来懦弱无能的伪装。明明那些送人的宫人表情并不怎么惊慌,那这人就定不至于伤重难治的,可是擅长察言观色、控制人心的他竟然会犯如此低等的错误,杨安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但总缺一点才能自行揭露,那种感觉很玄妙,想抓抓不住,不去想它又自行冒出来,虽然不知道具体相关什么事,却能感觉到一旦揭露了这个答案,一切事情就能豁然开朗。 “叩、叩、叩——”房门突然被敲响,打断了屋里人的思路。 杨安的身体紧绷了一下,眼看要抓住的感觉“嗖”地一声飞走了,沉了声,道:“什么事?” 屋外人隐含喜悦的声音传来:“回小公子,陆太医替王妃诊脉,发现是喜脉。” 杨至是被痛醒的,陆德之前在药里加了麻药,药效一过伤口就火辣辣地痛。“唔嗯——”他本就不是刮骨都不皱眉的铁汉,当时便痛得细声呻吟起来。 “王爷醒了!快,快去请太医过来!”床边的人轻轻握住他的手,“王爷,你怎样?可是痛得厉害?” “唔,痛——”杨至痛得眼睛前一片朦胧,凭着声音猜测,“是王妃么?” “是,是臣妾。”萧谨的声音比平日里略显沙哑,悲泣道,“太医马上就来,王爷再忍忍。” “本王无事,”痛啊痛的杨至也习惯了,眼前慢慢变得清晰,他环视屋内一周,除了一个丫环便再不见旁人,忙转向王妃问道,“安儿呢?可吓着他了?” 萧谨面上一僵,不过很快便恢复自然,取出手绢轻轻为他擦拭额上的汗水,道:“王爷放心,安儿不愧是王爷的儿子,很是沉着冷静,看样子并没有受到惊吓,先前他还守在这里的,是臣妾怕他一个小孩子家累着,便打发他下去休息了。” “唔。”杨至随意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安儿肯定被吓到了,不然他不会连伪装都忘记了,心里担忧之余不由地还升起一股喜悦。 屋里两人心思各异,都没有开口说话,好在陆太医很快便赶来,打破了一室凝滞的氛围。细细地检查一番,陆德语气轻快地道:“王爷王妃请放心,伤口一切良好,只要每日按时涂药,不出月余即可痊愈。” 萧谨担忧地道:“可王爷痛得厉害。” “这——”陆德有些为难,“镇痛的药用得多了始终不好,王爷也唯有忍耐几日了。” “无妨的,”杨至略有些虚弱地道,“这点小痛本王还能忍受。”这当然是惩强的话,他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子何曾受过这么大的苦?这时候没叫出来还是因为皇族的骄傲在强撑着。 陆德当然看出英王爷是在强撑,但他还不会傻得揭穿来自讨苦吃,当下笑道:“老臣还未恭喜王爷。” 杨至讶道:“喜从何来?” “王爷还不知道?”陆德惊讶地看了王妃一眼,却见他面色微红地垂下头,当即自打嘴巴,笑道,“是老臣多嘴,多嘴。”语罢向两人行了一礼,道,“既然王爷已经醒来,老臣需得往宫中回禀陛下,陛下很担心王爷的伤势。” 杨至又是感动又是懊恼地道:“害父皇担忧了,是本王的不是。” “王爷还请放宽心,早日痊愈才好。”陆德道,“老臣告辞。” 杨至忙道:“送老太医。” “是。”随太医而来的管家何祥应了,恭敬地送行,“大人请。” 待人走远了,杨至拉过王妃的手,笑道:“王妃有何事瞒着本王,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萧谨面色绯红,娇嗔道:“王爷——”垂着头不好意思说。 “回王爷的话,”贴身丫头机灵地上前道,“之前王妃晕过去了,陆太医看过之后说是喜脉。” 杨至面现喜色:“当真?” “嗯,”萧谨细如蚊蝇地道,“太医说是有一个多月了。” “那你可不能累着了,”杨至对丫环喝道,“还不快扶王妃下去休息。” 萧谨这时也确实有些疲惫,犹豫道:“可是王爷这里……” 杨至道:“本王这里自有下人伺候,王妃不必担忧。” “如此,好罢。王爷须得小心,若有什么事立即打发人来唤臣妾。”萧谨终是犹犹豫豫地去了。 “唔,该死!”没了人陪着说说话分散下注意力,杨至靠坐在床上,觉得伤口又火辣辣地疼了起来。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杨至抬头看去,喜道:“安儿!” “嗯。”杨安应了一声走过去,将手中的碗递到他面前,道,“喝点粥。” 是自己最喜欢的雪耳莲子粥(阿至是个爱吃甜食的男人,汗。。。),杨至顿时心花怒放,眼不得立即吞进肚子里,可是他却强行忍住,眼睛转了转,一呶嘴道:“安儿喂我。” 杨安眉头皱了起来:“自己吃。” “可是我的胸口好痛。”杨至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儿子。 杨安无奈地摇摇头,越发觉得这人更像儿子。“行了,我喂你。”语罢坐在床沿上,拾起碗中的勺子,搅了搅,舀起一勺吹凉了后送到他嘴边。 杨至全身伤痛立消,“啊呜”一口含进嘴里,一脸陶醉地感觉清甜的粥水顺着食道滑进胃里,感叹道:“有儿子真好!” 杨安手上动作一顿,又舀起一勺送进他口中,道:“你很快又会有儿子了。” “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杨至不甚在意地道。 杨安道:“就算这个不是,也会有下一个,下下个。” “不管哪一个也比不上我的安儿,”杨至说罢嘻笑地看着他,“安儿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杨安一怔,随即转移话题:“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说起正事杨至便不再逗儿子,道:“此事透着诡异,往年围猎大型动物都会提前被驱逐,便是偶有一两只没驱逐干净的也该离人群远远的,可这次老虎不但出现在一大群人面前,还一直奔着我来。” 杨安将他所不知道的事情说出来:“随驾的皇子除了你外现在都被拘禁在宫里,你的伤怕是跟他们当中的哪些人脱不了关系。” “管他的,”杨至撇了下嘴,道,“现在我没事,倒霉的就是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至身伤,小安身伤,唉,伤痕累累啊。。。。 24、第二十三章 世子杨寿 第二十三章世子杨寿 转瞬到了年底,大年三十晚宫中举宴,众人推杯置盏其乐融融,仿佛谁都没察觉今年少了一家子。四月间南山行猎时英王为猛虎所伤,差点丢了性命,事后彻查竟在他随身携带的香包里发现了引虎之药,皇帝震怒之余将随行的几位皇子拘于宫中,逐一排查间得知俊王曾把玩过英王的香包,又在俊王家中翻找出同香包里一样的药,罪证确凿之下俊王却拒不认罪,引得皇帝更为愤怒,将其发往西山为祖先守陵,终身不得离开,其家人亦永不准入皇宫。 皇帝笑意盈盈地看着底下的皇子龙孙们,突然开口:“老九。” 杨至忙起身行礼:“儿臣在。” 皇帝挥挥手让他坐下,问道:“你家媳妇该是这几天就要生了吧?” 杨至道:“回父皇,就在这几天了,儿臣见她体重难行,便没有带她来参宴。” “唔,”皇帝含笑点头道,“你懂得体谅家人,这样很好。” 杨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都是父皇教导有方。” 皇帝面色欣慰,转头看向自己的二子,道:“学儿过了年就有十九了吧?”(注:杨学,武王长子,正于军中历练。) “回父皇,三月份就满十九了。”武王笑道,“若是学儿得知父皇记得他的年岁,怕是又要感动得眼眶发红了。” “哈哈——”皇帝大笑,“一大把年纪了还编排自己的儿子,你也不知羞。” “父皇可冤枉儿臣了,”武王抗议,“五年前小家伙十三岁生辰,父皇送了他一套墨玉笔洗,可不是把他感动得眼泪汪的。” 皇帝一怔:“还有这事?” 武王道:“儿臣所说可是句句属实。” 皇帝呵呵乐了:“如此朕可得给小家伙准备份大礼才行。”略一沉吟,道,“有了!张义哲有个女儿今年十六,不仅生得美貌且颇有才名,配于学儿岂不正好?” 武王大喜,叩首道:“如此儿臣替小儿谢过父皇了。”张义哲虽无实职却是一代大儒,在文臣中威望甚高,武王阵营里多是武将,若能与张义哲结成亲家,正是如虎添翼。 “恭喜二哥。”温王面上笑意盈然,心里却妒恨不已——两个月前他才娶了柯庆功(偏将军)之女为侧妃,得到武将那边的一丝助力,今日父皇便张罗着为他的好二哥添一分法码,叫他如何不恨? “多谢三弟。”对着这个任何事都与他争的弟弟,武王面上的笑容顿时敛了七分,傲气十足地轻轻瞥了他一眼便调开视线,接受其他弟弟的道贺。 温王暗下里狠握一下拳头,面上却浑不在意般与临桌的和王谈笑。 便在这般看似融洽的气氛里,突然有宫侍前来禀报,英王府上来人了。皇帝立即宣见,却原来是喜报。 “恭喜皇上、王爷,王妃在一刻钟前临盆,产下一名小公子,母子平安。” “哈哈——”皇帝大喜道:“来人,赏。” 杨至亦是喜形于色,叩首道:“请父皇为小儿定名。” 皇帝略一沉吟,道:“今天是个好日子,你儿出生在此日,看来是个有福的,朕便赐他一个‘寿’安,犬福寿双全’之意,你看如何?” 杨至笑道:“父皇文采胜儿臣百倍,您取的名当然是好的。” “好,如此……”皇帝侧头道,“付一水,替朕拟旨,封杨寿为英王世子,赐如意一对,长命锁一个,金手镯、脚环各一对。” 杨至大惊:“父皇三思,寿儿出生不足一日,寸功未建,文采武功如何沿且未知,如何当得世子?”(大兴朝有规定:凡各王世子者或满十六岁嫡子,或立有大功,或文采武功过人。) “朕的孙儿又能差到哪去?”皇帝满不在乎地道,“你有时间在这里同朕啰嗦,不如多想想该怎么培养你的继承人。” “继承人”三个字他特意加重了音,杨至听了心下一颤,叩首道:“如此儿臣代寿儿谢过父皇。” 皇帝道:“朕看你的心思怕是都飞回府了,这天色也不早了,今日就散了吧。”向另几个儿子道,“至儿是你们当中最小的,如今他得了第一个儿子,你们几个做哥哥须得有所表示。” 他这话却完全无视了杨安的存在,武王等人心中各有盘算,面上却笑呵呵地齐声应是,说绝不亏待小侄子云云。之后齐齐恭送皇帝,兄弟几人一起离宫的时候又向英王道贺,杨至心中有事,强撑着与他们说笑一阵,一坐进轿中便垮下了脸。 刚出生的婴儿都是一样,皱巴巴的根本看不出长相,可杨至就是觉得眼前这一团没有安儿小时候好看。抱着小杨寿意思性地晃了两下便交还给奶娘,杨至温柔地对王妃道:“辛苦你了。” “臣妾不辛苦。”萧谨脸色苍白但ji,ng神很好,轻笑道,“没想到王爷一个大男人竟这么会抱小孩。” 杨至骄傲地道:“那当然,安儿可是本王亲手带大的。” 萧谨心中一突,忙道:“王爷不是说笑吧?” “当然不是,”杨至面现怀念,“那时候安儿可没寿儿这么好命有两个奶娘照顾,本王一个人给他喂食、洗身、穿衣,看着他到处爬,拉着他学走路,教他说话,当真辛苦极了,好在安儿很乖很好带,不然可有的本王头疼。” 萧谨心中越发不是滋味,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人帮王爷吗?” 杨至这才发现说漏了嘴,干笑两声道:“都是往事了,本王倒有一件事要与你说,今日家宴上得知你产子的消息,父皇当时便取了名并封了寿儿做世子。” “当真?”萧谨面现喜色。 杨至想到安儿被父皇厌弃一事心里很不是滋味,笑容就有了几分勉强:“当然是真的,本王骗你做甚?” 萧谨留意到他眼中的一抹黯然,小心试探道:“可是安儿毕竟是长兄……” “安儿那里本王自会说与他听,你不用担心。”杨至说罢站起身,“本王今日饮得有些多,这便走了,你好生安歇。” 萧谨靠在床头微俯了俯身,道:“臣妾恭送王爷。” “早与你说了在府内时不用管那么多虚礼。”杨至有些无奈道。 “礼不可废。”萧谨回以微笑。 杨至摇摇头不去与她争辩,转身出了房,没发现身后王妃看着他背影的目光很是莫测。 此时已经夜深了,三十夜晚无月,四周一片漆黑。杨至凭着记忆中的位置往床上摸(摸黑上-床喔嘿!),脚下突然踢到个东西,“啪”的一声在静夜里无异于惊雷。 黑暗中亮起一个光点,随即屋子里明亮起来。杨安合上火折子,看向呆立在桌旁的男人:“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安儿还没睡啊!”杨至尽量控制自己的面色不要显得那么尴尬,“正好,爹爹来陪你守岁。” 杨安冷着脸道:“相信你看得出来,我是被你吵醒的。”他当然说谎了,以他今日的心情实在没可能那么快入睡。 “醒了好,醒了好。”杨至见小家伙不像生气的样子,胆子顿时就放大了,嘻皮笑脸地爬上-床,飞快地除去外衣钻进被子里。在这样的寒冬裹在被暖热的被子里实在是太过幸福的事,杨至忍不住陶醉:“舒服,太舒服了。” “如果你继续发出令人恶心的声音,就给我滚下去。”人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最讨厌看到别人露出舒适的表情了,杨安也不例外。 “安儿,你真绝情。”杨至说着,一把将小家伙抱进怀里,俊美的脸埋进他颈间蹭啊蹭。 虽然这人的表现与平时无异,但杨安就是觉得不对,于是试探性地道:“受什么刺激了?” 这话一出杨至的动作全部停下,静静地抱着宝贝儿子,许久才叹了口气,将今日宫中发生的事一一讲给他听。 “杨寿?”杨安念了一遍,随即嫌弃道,“这名字取得跟乌龟似的。” 杨至无语了许久,突然大力搓揉着小家伙,悲愤道:“重点,抓住重点好不好?再说他是乌龟的话我是什么?你又是什么?” 杨安淡定地拍开他的手,道:“你想得太远了,我只是嫌弃他的名字而已。” 杨至沉默了一下,又把他抓回怀里抱着,不安地道:“我真怕父皇会对你下手,安儿你知道的,我现在还不够能力保全你。” “不过是个警告。”杨安平静地道,“皇帝老头若是要出手绝不会事先打草惊蛇,他会松懈你的ji,ng神,趁你防守最弱的那一刻出手,一击必中。”这是他从皇帝对付朝庭中人的手段里看出来的,此后他随时以此警醒自己,可某一天终还是有了松懈的片刻,一刹那间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我会保护你的安儿,”杨至双臂紧了又紧,似乎这样就可以使怀里的人安全一世,“不惜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多了个小包子。。。。 汗。。。真怕写着写着写成年上了,弄出个死皮赖脸攻和冷淡受。。。 25、第二十四章 拜师擎山 第二十四章 拜师擎山 【顺和34年】 九莫书院初八开学,与朝廷重开时间一样。杨至从大年三十晚起的所有空闲时间都r_ou_麻兮兮地腻在大儿子身边,一直到初八凌晨将小家伙的小脸蛋亲了又亲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唉,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咳,咳,口误,纯粹口误。 开廷之日向来没什么大事,君臣互相恭贺一下,说些喜庆的话,用不了多久就散了,之后相熟的大臣们会各自相邀赏景饮酒,为太平城的餐饮、旅游业添砖加瓦贡献一分力量。大兴朝禁止皇子与大臣结交,在这一天倒是不限的,杨至往年也会凑一分子,今日却在方下朝之时便感觉心慌不安,像是有什么事发生了一样。他顾不得理会别人的心情,推拒了几人的邀约便匆匆往府里赶——但愿不是他担心的那样。 英王府,何祥见到自家王爷愣了愣,道:“王爷竟回来了,奴婢正要派人去寻你呢!” 杨至大惊:“可是安儿出事了?” “王爷怎么知道?”何祥很是惊奇,“大公子他在去学堂的路上遭到袭击……” 杨至脑中“嗡”地一声,顾不得他说什么,飞一般地往府里冲。 “……受了点轻伤……”何祥看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很是无语地摸了下后脑勺——王爷,奴婢知道您最是疼爱大公子,但也不用这么夸张吧?只是手背在树枝上划了个浅得不能再浅的口子而已啊! “安儿!”杨至“啪”地一声推开门,见小家伙好好地坐在那里的时候愣了一愣,不过担忧很快又爬回脸上,三步并两步地跨过去,一把将他抱起,焦急地四处查看,“何祥说你受袭了,伤在哪里?还痛不痛?” “咳——”杨安万年不变的脸上难得现出些尴尬,按住父亲的手,道:“我没事,你先放我下来。” “啊?没事?”杨至傻傻地道,“你没受伤吗?”虽然体表是没见到什么伤痕,但内伤什么的更可怕。 杨安有些不悦了:“难道你很希望我受伤?” “怎么会?”杨至连忙反驳,顿了顿,还是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没伤到?” “扑噗”一声有人笑了。 杨至这才发现屋里竟然还有第三个人,四十来岁年纪,长相倒是气宇轩昂,只是那脸上的笑容却让人不悦。“你是谁?”儿子的房里出现了陌生人,杨至警惕之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感,好像自己的宝贝被人觊觎了一样。 男人自是看出他的不悦,正色拱手道:“在下擎山曲奇兴,见过英王殿下。”曲奇兴性子虽说不上古板但也不爱与人说笑,之所以忍不住笑出来实在是这位英王表现得太过夸张了些,他与杨安面对面坐着说话,英王冲进来时却根本没看到他,抱着儿子问长问短,像个溺爱儿子且喜欢啰嗦的妇人一样,与传言中英明睿智的形象一点边也沾不上。 “曲奇兴?”杨至做沉吟状,尔后很不客气地道,“没听过。” 没想到堂堂英王竟这么小器,曲奇兴怔了怔,笑道:“曲某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王爷没听说过也是正常。” “父王,”杨安及时拦住幼稚父亲将出口的讽刺,“今日我在路上遭遇袭击,多亏了这位曲大侠出手相助。”其实就算没遇到曲奇兴杨安也能自行应付,不过有了这么一个免费劳力还能隐藏自身的实力也是不错的。 听说是儿子的救命恩人,杨至绷着的脸总算是缓和了些:“如此还要多谢曲大侠。” “王爷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辈中人该做的事。”曲奇兴心里苦笑:这个王爷还真是够疼爱儿子的…… 见父亲愣住,杨安解释道:“曲大侠是武林中人,一生行侠仗义、救死扶伤。”语气中竟包含了真挚的崇拜,仿佛他真是个普通的八岁小孩。 杨至心下皱眉,却没有拆穿他的伪装,略欠了欠身,道:“本王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武林,倒不知曲大侠如此高义,是本王怠慢了,曲大侠勿怪。” 曲奇兴连忙还礼:“王爷如此折煞曲某了,曲某不过是一平常人耳。” 杨安抗议道:“就冲曲大侠在不认识我时便出手相助这一点便可知你品德高尚,又岂会是平常人?” “正如小儿子所说,曲大侠不必自谦,须知自谦过头了就是自傲。”杨至帮腔。 “……”曲奇兴无言以对,再说下去真要被扣个“自傲”的帽子了,忙转变话题道,“曲某本是来京办事,如今也该去了,就此告辞。” “这怎么行?”杨至被宝贝儿子暗下里掐了一下,连忙挽留,“曲大侠救我爱子,还请在府内盘桓些时日,让本王略作答谢。” “曲某说过,此及我江湖儿女该做的事,答谢什么的不必在提,”曲奇兴顿时面色不愉,双手一抱拳道,“告辞。”说罢竟真的往外走了。 “曲大侠留步,”杨安拍开父亲的手臂跳下地,追过去拉住他的衣摆,道,“父王说话无礼,还请曲大侠不要介意。” 曲奇兴不好强制将小孩子拉开,只好停下脚步:“曲某不敢。” “曲大侠这么说还是在生气了。”杨安话中故意露出一丝哭腔。 曲奇兴吓了一跳,忙俯身看着他道:“我当真没有。” “那曲大侠肯留在王府了?”杨安不错眼地望着他,那架式分明在说:你要敢说不,我就哭给你看。 曲奇兴虽然有三个儿子,但他事务繁忙,并没什么与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这时才知道后悔,只能强调道:“我是真的有事要办。” “住在王府也一样可以办事嘛!”杨安大松口气的样子,“曲大侠是我的救命恩人,父王自会奉上自由出入王府的令牌。” “这——”曲奇兴还要拒绝,却实在说不出什么理由了。 “曲大侠再三推拒,莫非还在生本王的气?”杨至不得不出声了,“那本王为先前的口误道歉,还请曲大侠不要拒绝安儿的一片心意。”说罢就是一躬身。 “王爷不可——”曲奇兴忙拦住他,无奈地道,“曲某答应便是。” “太好了!”杨安一张小脸顿时ji,ng神奕奕,“以后我就可以继续听曲大侠讲江湖中的故事了!” “……”两个大人无语对视。 待何祥引曲奇兴去客房安置后,杨至将小家伙抓到腿上固定住,开始了审问。 “路上遇袭是怎么一回事?”杨至眉头紧皱,“是不是……父皇他……” “绝不是。”杨安恢复了无表情的脸,“那些人太弱了,便是没有曲奇兴我也能轻易脱身。” “那会是什么人?”杨至反倒更加不解,安儿整日里不是在书院就是在府里,应该不会与人结仇才是。 杨安道:“这事我会派人去查,你不必理会。”正好他训练的那些人也可以试试水平了。 杨至知他的性子与能力,也不与他争,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来:“为什么一定要留下这个人?” “这个人”指的自然是曲奇兴,杨安道:“你不知武林之事自然不明白这擎山在江湖中的地位,擎山有一清上派,武功高深可称得上天下第一,是武林领袖,曲奇兴正是这一代的掌门。” “莫非安儿想将其收为已用?”杨至问道,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便是武功再好又如何,能抵得过千军万马? 杨安摇头道:“江湖中人不受束缚,要想他们为己所用很难,我却是想将他们的武功学到手。” 杨至道:“既然你想学,我便叫他留下来教你。” “不,”杨安道,“其一他未必肯,其二我也不愿意。” 杨至心中隐隐有些不妙:“你是意思是……” 杨安道:“我要拜在清上门下,跟他回擎山习武。” 杨至大惊,想也不想地反对:“我不同意。”他心里闷得难受,死死地瞪着小家伙,鼻子里直喘粗气。 一抹黯然从眼中飞快闪过,杨安静了片刻才道:“之前在众人面前显露,皇帝对我已有猜忌,上一次只是略作警告,下一次会做出什么就很难说了。”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日渐明了自己的心意,一种危险的感情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萌芽,使他不得不拉远两人的距离。 现实总是残酷的,杨至顿时失了争辩的勇气,只能无力地道:“你让我想想……” 杨安心中升起歉意,伸开手环住他的腰,安抚性地用头在他胸前蹭了蹭。 “想想”只不过是一种说辞,实际上根本不必想,杨至再不舍也只能同意了儿子的做法。默默地看着他逐渐取得曲奇兴的信任,再看着他喜笑颜开地拜了师,最后看着两人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到一个小黑点都看不见的时候杨至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恨意——也不知道是对带走儿子的曲奇兴,还是总不肯放过安儿的父皇,又或者是一点离愁别绪都没有的杨安本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安离开了,等他再回来就长大了喔。。。 26、第二十五章 闵州洪灾(倒v) 第二十五章闵州洪灾 顺和40年,6月伊始南方便连续下了一月的大雨,循河(大兴最大最长的河流)水位急速上涨,终在七月初二酿成洪灾,闵州千里良田被毁,数百万计百姓流离失所,消息传至皇宫顺和帝紧急诏见朝臣议事。 命太监念了闵州方面的奏折,皇帝道:“如今灾难已成,朕欲派人前往闵州赈灾,尔等可有人愿往?”底下一片寂静,皇帝顿时怒形于色,“竟无人请奏么?”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6节 “皇上(父皇)息怒。”皇子王爷及满朝文武齐齐跪地,却无一人出列自请往闵州赈灾,毕竟水患过后常常伴随着瘟疫,名垂青史故然是好,但把命丢了却不划算。 御案几乎被皇帝拍得一跳:“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能为朕分忧,你们要朕如何息怒?” 突然有一人向前膝行两步,高声道:“儿臣愿往。”却是敦王杨淮。 皇帝面色稍缓,道:“你有这份心朕很欣慰,但修葺皇陵一事尚需你c,ao持,却是不能派你前去。”皇陵虽然重要,又怎比得上江山社稷?只不过皇帝对几个儿子了如指掌,他这四子生性敦厚且不爱与人打交道,管理工部还能胜任,叫他去赈灾与各类人物周旋未免太过勉强。 “儿臣亦愿为父皇分忧。” “好,不愧是朕的皇子!”剩余几子跟着请命,皇帝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只是此去闵州必然险阻重重,老五你身体向来不好,朕却不放心;赈灾需要户部调动大批钱粮,老二你也不能离开;闵州出了这么大事,朕竟然过了一月有余才知道,老三你要好好调查一下,将我大兴朝隐藏的柱虫清理干净;最近边境又有动荡,老六你要随时留意其动态,以免失了先机。”这么一算下来竟个个有事忙,皇帝看向自己的九儿子微微沉吟,“刑部近来亦是事务繁多……” 杨至叩首道:“回父皇,刑部之事何策等人尽可以处理,请允许儿臣为父皇分忧。” “如此……”皇帝看向底下的官员,却见他们尽数回避自己的视线,只得道,“朕便允了你,此去艰难,朕赐你‘如朕亲临’金牌一枚,允你便宜行事。” “儿臣叩谢父皇,必不负父皇所托。” “二哥,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早猜到父皇不会让四哥去,为什么还要他主动去揽这差事?”勇王随兄长一回武王府便将憋了半天的疑惑问出口,“现在好了,父皇不但让老九去,还赐了金牌,可美死他了!要是你先开这个口,父皇肯定就让你去了,待办好这件差事,父皇还不对你另眼相看?” “父皇是绝不会让我去的。”武王道。 “为什么?”勇王不满地嚷嚷,“要说能力小九哪比得上二哥你?” “不是能力的问题,你不懂。”这些年武王也有些后悔当初与老三等人闹得太过,致使父皇对他们忌讳甚深,否则哪轮得到小九出让老六眼红?不过那句“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也是有些道理的,此次老三与他倒挺有默契。想到这里武王微微一笑,拍了拍还在为自己愤愤不平的弟弟,道:“这种烫手山芋就让小九去接吧,来,陪二哥喝酒去!” 同一时间温王府里,和王面带担忧地道:“闵州危险,小九此去也不知能否全身而退。” “吉人自有天相,小九不是福薄之人,五弟不必如此忧心。”温王面色诚恳,仿佛暗使大部分官员不请往赈灾的人不是他似的。 “也只好作如此想了,”和王叹了口气,道,“若我身体好些,也可为父皇分忧。” “五弟不该自轻,”温王拾起他的手,紧握着,“你掌天下书籍,为学子编撰新书,何曾不是为大兴谋福?” “我也只能做这些事了。”和王摇摇头,抽回手道,“天色已不早,弟弟这就告辞了,还请三哥看在大家都是兄弟的份上,勿要落井下石。” “五弟……”温王心中一颤,他这弟弟心里雪亮,原来早就将他的算计看在眼里。 救灾如救火,杨至下朝之后回刑部稍作安排,当天便轻车简从出了太平城,车轮飞快地在不甚平整的道路上辗过,车内却并不十分颠簸,因为他乘坐的马车都是经过安儿改装的,小家伙说这个叫做避震装置。这么些年似乎还是第二次出远门,杨至从窗帘的缝隙间看着流逝的景物,突然然很想念上一次陪他出门的那个人,忍不住提起笔。 “安儿吾子: 见信安好。岁月匆匆而过,你已经离开我六年过半,如厮狠心,期间竟然一次也未曾回来过,就连信都很少。吾儿年底将满十五,高了,也壮了吧?可有打算何时回京?你离家之前埋在屋前的梅花酿还在,我多次动念想挖出来品尝都放弃,只为等你回来一起对饮,希望安儿不会让我等得太长。 近日南方大水,父皇派我往闵州赈灾,我心中实有些惶惶,一怕完成不好差事有负父皇所托,二怕遭遇不测再不能与尔相见……” 车行三日,陆陆续续地可以看到从南方逃难而来的百姓,越接近闵州见得越多,有拖家带口坐了几车的,也有孤家寡人单独上路的,有尚余口粮的,也有沿路乞讨的。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流,听见他们痛苦的哀嚎,杨至第一次感觉到洪灾的可怕,以及身负的任务之沉重。可后来他才知道这时看到的这些还是轻松的,愈往灾区走,那景象愈为可怕,病死、饿死或横死的尸体从偶尔一见到随处可见,无人理会的后果就是一路上都能闻到腐r_ou_的味道,令人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等到了灾区,杨至甚至以为自己去的是地狱。 洪水暴发于循河y中下游一带,共九个镇两百三十七个村子被毁,千万亩农田淹在了浑浊的水下,死亡人数初步估计在八千到一万五之间,受伤人数难以计算。洪水七月初二暴发,本来快马加鞭三日可报到京中的消息却迟了七日才到,杨至离京不分昼夜地赶到闵州又用去六日,是以他到的时候已经是十六日以后,随着降雨的停止洪水已经基本退去,只留下及膝盖处深散发着恶臭的淤泥。 “简直是人间惨剧!”随行的程武等几个侍卫目瞪口呆地望着明显是被洪水毁去的村子,久久不能回神。 杨至心口堵得慌,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道:“走吧,去闵州。” 淤泥过深,马车根本无法行驶,一行人只能弃车骑马,两人一骑赶路。杨至做为王爷自是无人敢与他同一骑的,好在恰好单了一人,倒也没造成什么麻烦,只是坐在马上更能看清四周的景象,而时不时倒着一个人或畜尸体的环境实在与“美”字沾不到一点边,气氛难免压抑。 以最快的速度行了半日多,到黄昏的时候闵州城已然在望,杨至ji,ng神一振,下意识地加快了速度,待奔到城前见到的景象却叫他勃然大怒——闵州城门紧闭,数以千计衣衫褴褛的灾民被拦在城外,均是面黄肌瘦,一看便知是长期饥饿造成的,有人甚至将布片送至嘴里咀嚼! “王爷,”紧随而来的程武见他面色不善,小心翼翼地询问,“可要属下去叫开城门。” “叫,当然要叫。”杨至从怀里掏出金牌扔过去,咬牙切齿地道,“给本王叫出那该死的严兴江(闵州刺史),一刀将他砍了。” “这……”程武拿不住他是说真的还是在赌气,尽量小心措词,“是否先将其拿下,待王爷审过再说?” “不必,”杨至断然道,“问清姓名给本王一刀剁了!”若单止将灾民拦于城外还可以说是害怕瘟疫所为,但城外一个施粥点都无,任百姓自生自灭,只能是这闵州刺史失职,更何况严兴江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方出京的时候他已经命底下的人打探过了,取他性命定不会冤枉了他! 确定了主子的意思,程武当即执行,举着金牌驰往城门,对着城上大叫:“英王殿下奉皇上旨意来闵州赈灾,见此金牌如见皇上,速速唤严兴江前来叩见!” 城上将领早料到最近会有钦差前来,虽然对于来的是皇帝亲子这一点有些惊讶,但还是反应迅速地下跪行礼,尔后命人去请刺史大人。灾民们见得一线生机,纷纷往一行人涌去,却给城上几箭s,he在脚下,并听人高喊:“英王殿下既奉旨赈灾,尔等不日定将有食裹腹、有衣蔽体,何必急于一时冒犯了王爷而得一死罪?”众人才犹豫着止步。 过得小半个时辰,城内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开城门,快开城门。”只听得有人大喊,过不得片刻城门被缓缓打开,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疾步奔出跪倒在地:“臣严兴江参见英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杨至放松马僵,慢慢地踱过去,直到马蹄几乎踏到地上人的头上才止住,随后只听他淡淡地道:“来人,砍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至赈灾去了,小安快回来了。。。 27、第二十六章 杀ji警猴(倒v) 杨至的音量并没有特意提高,是以只有身后的亲卫及面前迎接的人听见了,几个大臣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便见英王身后一位面容正气的侍卫策马而出,手中长刀带起一道寒光,眼前一个黑影闪过,“呯”的一声落在他们身后,同时脸上一热,有什么的液体劈头盖脸地淋下,顺着脖子滑进衣服里去。现场空气有片刻的凝滞,那黑影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后静止不动,赫然是一个长满肥r_ou_的人头! “啊——”不知是谁惊叫出声,严兴江无头的尸体轰然倒塌,几个被洒了一脸血的官员才跟着惨叫起来,一个个瘫倒在地,更有甚者屎尿横流——这样的情景恐怕尽他们一生也无法忘记了。 混合着血腥味和人类排泄物的气味散开,杨至冷哼一声不理会马下失态的官员,对程武道:“将本王说的话大声念出去。” “是。” “严兴江罪行有三:其一,未按朝庭要求定时检修河堤;其二,洪水爆发后未及时将灾情上报,延误救灾时机;其三,灾后不思救济百姓反将其挡于城外,致使灾民四处流落,死伤更甚于被洪水所噬。今本王受父皇之命前来赈灾,蒙赐‘如朕亲临’金牌,有先斩后奏之权,杀昏官严兴江于此,尔等可有不服?” 抑扬顿挫的嗓音飘荡在寂静上空,待“可有不服”几个音落之后,四周突然响起一阵欢呼,却是被城上利箭威胁着不敢上前的灾民们看到救命的火光而喜悦,只是他们经过多日饥饿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大喜之下竟有许多人晕了过去。 “爹!” “娘!” “姐姐!” …… 一连串呼喊声过去,灾民们情绪激下顾不得利箭的威胁纷纷冲到杨至面前跪下:“王爷大人,求您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 城墙上的守将生怕他们吓到或者伤到英王爷,慌忙喊道:“都退下,都退下……”可哪有人听他的,他又气又惊,恨不得挥手叫人将这些刁民全都s,he死了事,可一怕伤了贵人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二是想到严大人的死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将出口的命令就这么忍了回去。 现场太过混乱,程武带着几个侍卫将英王围在中间,他们则面向外戒备地看着人群,并努力安抚:“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带着内力的声音如在耳边响起,一连说了七八遍后众人才慢慢平静下来,眼巴巴地望着马上的英王。 “看看你们把我大兴的子民都逼成什么样了!”杨至如电双眼扫视过地下跪着的几个官员,触及他视线的纷纷羞愧地垂下头,待到那方才失禁的官员时,却见他“呯”的一声整个人匍匐在地,瑟瑟抖动,嘴里喃喃不清地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杨至嫌恶地捌过脸,怒道:“将这个东西堵住嘴给本王拖下去。”身后立即有两名侍卫跳下马去执行,待现场清理干净了杨至方才逼视余下五人,“你们可知罪?” 几人面色发白,不敢争辩:“微臣知罪,请王爷处罚。” “哼!”杨至冷声道,“以你们犯下的罪便是本王直接杀了你们也不为过,可父皇仁慈,必不愿造太多孽,本王倒可以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王爷有事但请吩咐,臣等誓死完成。”几人一听还有活路立马表忠心,生怕这英王爷又反悔了似的。 哼!早有这个心事情也不至于如此。杨至心底不屑,面上却无半点端倪,直接命令道:“本王要你们在城外搭建临时帐篷与灾民遮风挡雨,同时立即打开粮仓,设立粥场救济灾民,粥要立筷而不倒,你们可做得到?” “做得到,做得到。”几人连迭地应了,尔后其中一人窥了下英王爷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王爷,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至皱眉:“有话便说。” “启禀王爷,”那人道,“闵州仓内现有约一千六七百石粮,这里约八千人,一日约耗去四十石,撑上一月多倒没什么问题,只是微臣担心今日过后灾民闻风而来,人数急剧增加的话这些粮食怕是撑不到几日。” 杨至眼中利光闪过,压抑着怒气沉声道:“你们便是因此而紧闭城门?” “这……”那人目光闪烁。 “本王一得差事便连夜赶来,粮草淄重紧随其后,最多七日便可到,这些都不需你费心,尔等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安抚好灾民!”杨至越说声音越高,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是,是。”那人应着,讷讷不敢再多言。 “那就立即去办!”杨至说罢双腿一夹马腹,带众进城,而百姓们从头到尾听到了英王所言,都呆在原地等待施粥。 粥场当即开设,帐篷也随后搭建起来,安抚灾民的工作徐徐展开,杨至住进刺史府衙才休息了不过两个时辰,之前下令召见的受灾地区郡守县令等人便继续到了,只好不顾还未缓解疲惫的身体爬起来。 府衙大堂,行过礼后各自分宾主落坐,杨至也不客套,直接道:“本王初来乍到,对各处的灾情都不甚了解,还望各位大人稍加指点。” 十一人忙起身连道“不敢”,尔后依次将自己管豁的郡县内的灾情述说了一遍。闵州共五个郡,四十二个县,这次遭灾的主要是遵郡的辛夹县、建县、东阁县、蒲县、乌县及衡硚郡的次县、淞县、谢县、运罗县、富邡县,其中淞县灾情最重,三个镇五十七个村子全毁,其他几县损失差不多上下。 杨至默默听他们说,待六人都讲过之后,突然问道:“谢县县令为何还未曾到?”原本还算热切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杨至心里奇怪,这谢县县令到底做了何事让这些人如此忌讳? “柯大人公务繁忙,自不若我等闲人。”说话的人声音尖细、语气刻薄,却是辛夹县令万俟山。 杨至微微皱眉,不等他说什么,突然听得一阵“刷刷”的脚步声,一个铁塔般的青年大踏步进来,“呯”地一声跪在地上,“咚咚”两个响头后震雷般的声音响起:“臣柯文风叩见英王。”这就是谢县县令柯文风?杨至心里有些惊讶,本以为是个硬骨头的文人,可此人却更像梗直的武将,实在与他的名字差太远了。“平身吧。”梗直的人总好过小人,虽然他来得迟了,但杨至心里却没什么恶感,因为这种人绝不会是故意的。 柯文风也不啰嗦,听英王叫起硬梆梆的就起来了,搓了搓手,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微臣得到召令正要过来,师爷却硬要我洗漱了才准来,微臣已经尽量快了,请王爷恕罪。” 洗漱?杨至挑了挑眉,洗过了还半身都是泥,这人莫非是在泥水里洗的? 显然这里有人与他一样的想法,万俟山哈哈大笑,指着他满是泥泞的下摆,道:“柯大人怕是在泥里洗的澡吧?”他笑得开心,可柯文风根本无视于他,万俟山大怒,“柯文风,在英王殿下面前失仪,你可知罪?” 柯文风一眼斜过去:“你万俟山在王爷面前大喊大叫又可知罪呢?” “你——”万俟山瞪大了眼无言以对,颌下的山羊胡气得一抖一抖的。 “行了,都别吵了。”杨至不得不阻止了,现在赈灾要紧,他可没心情看官员争斗,“柯大人既然到了,就把谢县的情况说一说吧。” “是。”柯文风应道,“这次洪灾谢县被淹了七个村子,共有五十六名百姓遇难。其中三个村子受灾较重,房屋全毁,家畜粮食也全被大水冲走,如今住在临时搭的棚子里,微臣在县上筹了些粮食过去,勉强能够对付几天;另外四个村子则较好些,房屋垮了的百姓住进未垮人家,粮食省一省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剩下的还请王爷指示。” 总算有个言之有物的了,就冲这一点杨至便对这个貌似粗狂的县令高看了些。“救济粮大约七天到,你看能坚持到那时候么?” 柯文风垂首想了想,道:“回王爷,微臣认为可以。” “好,”杨至赞赏道,“处理得当,不使百姓流离,你做得很好。” “谢王爷。”柯文风不卑不亢地回道。 他们这一番话下来,在场几人,包括柯文风的顶头上司衡硚郡守蔡琰伯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杨至不以为意,官场就是兵不血刃的战场,若是这么几个人都应付不了,这柯文风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前途。视线在众人面上溜了一圈,道:“此次淞县遭灾最重,明日本王便往淞县看看,尔等可依此方式安罢灾民,待本王回来再一一巡视。” “是。”几人面色再变,淞县县令习浩的脸色最为难看。 “如此便散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小安就回来了。。。 28、第二十七章 治疫遇刺(倒v) 去往淞县的一路上习浩神情都显得焦躁不安,时不时还不甚明显地颤抖一下,杨至心中有所猜想却假作不知,待行至淞县城外时此人也不抖了,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习大人这是做什么?”把视线从被拦在淞县城外的灾民们身上收回,杨至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 “王、王爷开恩。”想到严兴江曝晒于城外的无头尸,习浩说话都不利索了。 “哼!”竟然还有脸求饶,若不是还留着有用,杨至恨不得立即将这些蛀虫消灭干净!强压着怒火,道:“该做什么,不用本王再教你了吧。” “臣这就去命人开设粥场,修建帐篷,谢王爷不杀之恩,谢王爷。”习浩连连磕头,面上泪涕横流。 那大喜过望的样子着实恶心到了杨至,他捌过头懒得再看,冷声道:“还不快去,等本王赏你吗?” “是,是,臣这就去,这就去。”说罢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城门冲去,“开城门,快取米拿锅,煮粥施与灾民……” 有英王盯着,又有严兴江前车之鉴,各郡县再官员不敢怠慢,救灾工作徐徐展开,七日之后救济粮如期到达,逃难的百姓风闻之后纷纷返回原籍,困扰周围各州的流民问题终于解决,可此时英王却遇到了另一个难题——瘟疫。病情爆发于辛夹县一个较偏远的村子,一开始只是轻微头晕,那时村中无粮众人只当是饿的,到后来慢慢地全身起疹,待发觉是瘟疫的时候已经有一半的人染病不起,杨至从各县调去了医术最高明的几个大夫均无能为力,村中死亡人数急剧增加,很快便消失了三分之一的村民,剩下的也大半染病,直至一个大夫身上起了红疹,余下的大夫被吓得纷纷请辞。 “就没有更好的大夫了吗?”杨至眉头紧簇,连续十天的忙碌使他本就削瘦的身形更薄弱了几分,苍白的面色衬得眼下的青影更为明显。 “回殿下,闵州最出色的大夫均已在此处。”辛夹县令邓纨亦是满脸疲色,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恐惧,毕竟是在他治下发生如此大事,加上之前救灾不利,这位手段凌厉的英王殿下会怎么处置他还是未知。 “那就到临州去找。” “这……”邓纨道,“时间上怕是来不及。” 杨至猛地起身,焦躁地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该死的来不及!从发现疫病的第一天他便派人回宫中去请太医,也是来不及,都来不及,这种眼睁睁看着人病死的感觉实在糟糕。 这时程武突然闯了进来,急道:“王爷,大事不妙——” “说。”杨至心头猛地一跳,程武是最先跟着他的侍卫,为人向来稳重,能让他急得忘了礼仪的必是大事。 “村里人见大夫撤走,误以为我们要屠村,此时正在冲击官兵的封锁。” 如果真给那些村民跑出去,辛夹县甚至整个闵州都会有危险,杨至立即道:“走。” 官兵顾忌着疫病不敢接触村民的身体,又怕英王怪罪不能伤了他们,只好排成队拿盾牌将人挡住,村民们大多身体虚弱,一再冲击却毫无效果,为着自身的性命有人从屋里拿出了锄头,眼看流血事件即将发生。 “住手!” 一声怒喝止住了双方的动作,在村民眼里容颜俊美的青年像从天而降的神仙一样,清冷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的时候都忍不住自形惭愧地低下头。 “我大兴官兵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对他们的?”杨至视线扫过村民手中的物件,声音中透出强压着的怒气,“棍木奉和锄头?” 村民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羞愧,手中临时充当的武器“哐啪——”落地。 “别听他的,真的是来救我们的话怎么会把我们困在这里?”人群里有人高叫,“他们就是想我们死,他们会杀了我们的,他们要屠村!” 村民的脸色顿时变得惊疑,本要松手丢了“武器”的人又握了回去,戒备地看着这边。 “谁跟你们说要屠村的?”杨至眼神犀利,“从疫病一被发现此处便汤药不断,粮食衣物也源源不绝,真要杀了你们还费这些劲做什么?” 村民们一想也的确是,正犹豫间之前那个声音又道:“别信他,他们治不好我们的病,怕传染给别人就要将我们杀了,大夫都走了还有什么指望?趁我们还有力气,大家一起冲出去,冲出去啊!”村民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挥舞着手中简陋的武器攻向官兵,官兵赶紧用盾牌去挡,一时两方胶着,喊声震天。 “都住手,王爷在此,谁敢放肆?”含着内力的喝声震摄了在场的人,程武躬声退后,将众人的视线引到身旁的英王身上。 王爷这种动物对于村民们来说几乎与神仙等同,众人呆傻地望着俊美的青年,这就是王爷?听说王爷们讲究个什么“君无戏言”(其实是皇帝,但对于村民来说皇帝与王爷都差不多。),那王爷刚才说的都算话了,是真的不打算杀他们? “本王从来没有屠村的打算,”见村民的眼神有所松动,杨至适地出声,“大夫退走是因为他们的医术不足以治好你们,本王已经派人往京城请御医前来,最多十日可到。”事实上十日是最快的,慢的话半个月或二十天都有可能,当然,明白的人没人会傻得去说破的。 “御医?”有听过说书的人惊叹,“就是给皇帝看病的人吗?听说很厉害的,太医居然会来给我们治病啊!” “没错,本王在疫病一起便派人去请御医了,只是因为路途遥远而迟迟不到,本王不忍大家受病痛折磨,便抱着试试的心态先遣了县里的大夫前来医治,谁知竟反害得一位大夫也染了病,这才决定先将他们撤下,静等御医前来。”杨至诚恳地看着村民,“还请大家相信本王,在这期间多进食、多歇息,保存好自己的性命等御医前来救治。” 容貌对于人来说再重要不过,这番话若是一个形容猥琐的人来说怕是众人还要存疑,但由俊美如神砥的英王殿下嘴里吐出来却别有说服力,竟令人根本生不起怀疑的念头。众村民当即被他诚恳的语气所动,跪下地道:“王爷,请王爷救命,救救我们。”人群中此起彼伏地响起“不想死”、“救我”等呼声。 杨至挥挥手令包围住他们的官兵退到两边,不怕感染地走近直至只余三步距离方停下,道:“你们放心,本王必不辜负大家的信任。” “谢王爷,谢王爷。”村民们一再磕头,甚至有老人和小孩忍不住啜泣——自他们染病以来便被禁止出村庄,那些大人、官差都是离得他们越远越好,而王爷这样的大官(王爷是官么?是么?是么?)竟然走到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叫他们怎么能不感动? “都起来吧。”杨至见事情解决,总算松了一口气,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柄银色的亮剑自拉拉杂杂起身的村民中直刺而来! “王爷小心!”身后的程武首先发察觉,出声示警的同时一剑递出,“当”的一声将剑挑开,刺客不死心再次攻上,两人缠斗起来。 “啊——”村民们哪见过这么刺激的场景,纷纷尖叫着闪避,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保护王爷!”官差喊叫着欲要上前,却给混乱的人群挡了路,他们惧怕染上疫病,只能大声叫道:“让开,快让开!”却收效甚微,一时无法上前。 杨至在被程武提醒的时候便急急后退,但四周都是染病村民的情景使他只能随着众人行动,一边警惕着不与村民接触,一边小心提防还有刺客同伙。“呀——”一个娇弱的女子被人撞得扑向杨至,他匆忙间侧身避过,却没有发觉一柄涂黑的短匕无声无自息地自身后刺来。“叮!”千钧一发之间一柄剑贴在他背上抵住了短匕,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撞得直扑向前,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一股草木的清香自鼻中一直钻进身体。 “阁下何人?为何多管闲事?”这声音粗嘎难听且含有一股杀意,显然是刺客,杨至从矮于自己的“救命恩人”肩上抬起头,晃了晃被撞得有点晕的脑袋,接着便听到一把稍有些稚嫩的声音道:“杀你的人。”尔后被一只饱含力量的手臂牢牢扣住腰部,天旋地转间只听到“叮叮叮”的声音连绵不绝,待他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抱在怀里与人打斗时周围已经静下来了。 “你没事吧?”略带着些担忧的声音响声,温热的呼吸喷在颈间,杨至心底突然有些痒意,他忙收慑心神,边推开少年的怀抱,边道:“本王无事,多谢救命之恩。” 作者有话要说:小安回来啦,还英雄救美喔! 另外,最近网络出了点问题,上网时间变得极短,大家的留言暂时没办法回复,但我有一一看喔,谢谢大家的支持! 29、第二十八章 爱子归来(倒v) 然后等看清少年的脸,杨至愣住了。锐利的剑眉斜飞入鬓,漆黑幽深的双目似能看透人心一般,鼻子挺而且直可见其主人心性坚毅,一双薄唇几乎抿成条直线给人很是无情的感觉,他神情冷漠、眼神平静,如果不是稍显柔软的面部线条与掩饰不住的声线,完全不能看出他只是个少年,而让杨至呆住的原因是这人的长相实在太熟悉了。“父皇……”他情不自禁地吐出这个称谓,除了年龄的差异,这少年竟与朝上高坐之人长得一模一样,但迷惑只是瞬间,很快另一股熟悉感让他明白眼前人的身份,“安儿!” 少年平静的眼中起了一丝波澜,嘴解几不可查地向上勾起。“是我,”清冷的声线却有着难以掩藏的温情,“一别经年,你,还好?” 杨至眼眸闪动,嘴唇张了张,突然双臂一张将他紧紧拥入怀里。“安儿,”低沉磁性的嗓音包含一丝微微的颤抖,“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嗯,”杨安单手抱住他的腰,轻声笑道,“是我。” “安儿!”杨至双臂用力收紧,直到胸口有些发闷了仍不肯放松,仿佛要这样才能真切地感觉到这个人,这样才知道他是真实的。 杨安有些喘不过气来,在男人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安抚道:“好了,别这样,我又不会跑。”若是杨至现在看到他的表情肯定会抓狂,因为那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满是宠溺,像长辈看顽皮的晚辈一样! 杨至这时稍微冷静了些,方才察觉自己刚刚的行为实在幼稚,忙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双手抓住儿子的肩膀,干笑道:“来,给爹爹看看我的安儿哪里变了。” 杨安侧头看了看,道:“你确定要在此时此地叙旧?” 杨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才惊觉自己是在安抚百姓的时候遇到了刺客,安儿在千钧一发间将他救下杀了凶徒后带他出了人群,此时地上已经躺了两具尸体,官兵们将百姓驱赶至一边围住,程武等人还在围捕最后一名刺客。“留活口!”眼见程武一剑刺向杀手胸口,杨至急忙出声。 长剑在刺进身体一寸的时候急急收回,程武手腕一转,举剑横在刺客颈上。 “没用的,”杨安低叹,“这人是死士。” 仿佛响应他的话般,那被制住的刺客面皮微动,程武迅速扭住他的下巴,却已经晚了一步,一股黑血随即自嘴角流出,刺客咬破牙间的剧毒自尽。程武不死心地在那人鼻尖探了探,又按了下他的颈间,这才不甘地走过来,单膝跪地,道:“请王爷责罚。” “起来吧,”杨至道,“此事过不在你。”说罢拉着宝贝儿子走到人群前面,指着战战兢兢的百姓道,“把他们放了。” “王爷,”县令邓纨忙道,“刺客出自这些人中,他们怕是脱不了干系,又或者还有同伙,须得拷问一番才是。” “喔?”杨至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邓大人这如热心,拷问一事若交于你亲自动手,效果定是很好。” 这些村民身负疫病,邓纨哪敢“亲自拷问”,当即支支呜呜地垂下头去。 杨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向官兵道:“放了他们。”又对满脸恐惧的村民道,“你们放心,本王知道刺客一事与你们无关,不会追究你们的罪责,不过从今日起你们要安心呆在村里等待御医前来医治,不可再受j,i,an人挑拨做出错事。” 村民们受了这一番惊吓哪里还敢不从,当即纷纷表示不会再听坏人的话。英王又安抚了几句,这才满意地携着爱子、带领一帮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回到暂居的园子,杨至以最快的速度打发了一干人,拉着儿子回房,转身关门、落锁,一系列动作干将利落地做完,两只魔爪罪恶地伸向儿子的脸,然后“啪”地一声被打开。“可恶的小家伙,”在宝贝儿子面前丝毫没有在面对其他人时的成熟稳重,杨至咬牙切齿地揉揉手背,再次将他狠狠地抱进怀里,“狠心的小东西,一走就是六年多,发了那么多信都请不回你,怎么就忍心呢?”想了那么久,念了那么久,要不是大兴朝有规定皇子无旨不可出京,他早就跑到擎山去抢人了。 读懂了他话中的刻骨思念,杨安心中微甜,双臂回抱住他,低声道:“抱歉。”杨安自认薄情寡义,唯独对此人放了几分真心,所以在对他升起为世所不容的感情时没有顺着本心强取豪夺,而是选择远远地避开,这两千多个日夜他又何尝不是在思念中渡过?只不过对这个男人的感情越是清晰就越不敢来见他,怕一见到就忍不住做出什么事来,若非皇帝在如此危险的时刻将他派到闵州,两人相见之日怕还是遥遥无期。 “以后不许再离开我,永远都不许。”杨至哪里知道宝贝儿子的心思,有些霸道又有些撒娇似地命令。 杨安身子僵了僵,半晌才道:“我尽量。”不愿对这人撒谎,只能如此回答。 “什么叫‘尽量’?”杨至却不满意,抓着他的肩膀稍微将他推离,低头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道,“要‘一定’,一定!” “咳,”杨安看向一边,“几年不见,你怎么越来越小孩子气了?父子两人哪有一辈子在一起的?”除非是以另一种关系,如果这人肯的话,他倒是很乐意。 听到“一辈子”三个字,杨至心底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他很想说“那就一辈子在一起”,但很快便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安儿以后会娶妻,会有他自己的家。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样的将来,杨至的心里就很闷很不舒服,以至于连话都不想说,只绷着个脸看着儿子。 杨安难得地有些不自在,挣开男人的手走到桌边坐下,掀开茶杯倒了杯水,饮过一口,问道:“如今赈灾情况如何了?” 说到正事,杨至的面色变得严肃,走过去挨在他身边坐着,道:“我刚到这边的时候将刺史严兴江斩于城下,震慑了一班人,户部方面在二哥的监督下也够配合,如今受灾各地都设了施州场,土地大部分清理干净补种了粮食,百姓住房也在重建中,总算一切尚好,就是疫病一事让人很是头痛。御医我已经派了人去请,只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州内的大夫根本束手无策,之前一个大夫染上疫症,现在他们连敢去看的都没有了。”杨至说罢抢过儿子手中的杯子,在他错愕的眼神下一口喝干了里面的水。 杨安看看杯沿上几乎重合在一起的唇印,视线不受控制地瞟向男人水润的红唇,心脏不规则地跳动几下,脸上突然有些热。 杨至察觉了儿子奇怪的眼神,有些不满地嘟哝道:“不就是一杯水,自己不喝还不许别人喝?”说着提起茶壶将空杯满上,推回他的面前,道,“行了,给你倒满了。” 杨安有些狼狈地咳了一声,赶紧转移男人的注意力:“曲奇兴的长子曲鸣不擅武艺,医术倒是传自江湖上称医术第一的不死神医,我猜想会有作用,此行便带了他一起来。” “还是安儿想得周到,”杨至果然被提起了兴致,“他在哪里?不管行不行,先叫他去试试。”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吧,安安百姓的心,让他们知道朝庭和王爷都没有放弃他们也好。 “怎么还是这样急躁的性子?”杨安忍不住摇头,“曲鸣并不ji,ng通马术,一路乘马车过来,应该还要两日才能到。” 被儿子嘲笑,杨至觉得作为父亲的尊严受到大大的挑衅,一把扯过少年,道:“好小子,翅膀硬了,敢跟爹爹说教了?来给爹爹看看长大了多少。”说着便站起来将拉在面前比身高,“唔,已经到我嘴巴了,走的时候才到我腰呢!”又扯开他的胳膊瞅,“啧啧,这手臂可真细,曲奇兴没给你饭吃吗?这都快没r_ou_了,不行,回家得叫安嫂给你弄点好吃的补补。” 杨安道:“这个年岁是这样的,你在我这么大时还不是这么瘦?”事实上是比他现在还要瘦些,至少杨安一直在煅练,所以身体比他要结实得多。 杨至当没听见,大手滑进他丝般的墨发,揪起尾部在他脸上扫了扫,道,“以前你梳不好头发,总说要剪了,还是我给打理的,现在头发变得这么长,又是谁给你挽发的?” 杨安忆起小时候说要剪发时这男人紧张劝阻的样子,不禁笑了笑,道:“这么些日子,早学会了。” “这衣服的样式不好,太简单了,还是我以前帮你选的要好看些……” 杨至絮絮叨叨地说着,杨安也不嫌烦任他去说,两人之间温情脉脉流动,一直很多年后,当两人闹得十分僵硬的时候再忆起今日之事都忍不住轻笑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电信那边说要十多二十天,但我向来对他们没抱太高期望,如果一个月能弄好我都很满足了,所以上网时间还是不定,汗。。。。 30、第二十九章 载誉而返 曲鸣果然在两日后赶到,看起来像富家公子多过江湖人的青年还不曾稍作歇息缓解一□上的疲惫,便被只大他五岁的“叔”派去做苦力了。 “他能行吗?”待青年身影消失在门外,杨至忍不住对儿子发出疑问。实在是曲鸣太过年轻,与宫里那些胡子头发都花白了的御医在外形上相距太远,由不得他不放心。 “不死神医的‘不死’称号在于只要还留有一口气,他便能保你不死,曲师兄虽然还没有学足他师傅的十成本事,五六成还是有的。”杨安边说边将他拉出书房,“所以你现在应该安心地去休息了。” “安儿,”杨至挣了挣却没有挣开,只得无奈道,“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 “有我帮你盯着,出不了乱子。”杨安说罢一脚踢开卧房的门,三两下将父亲剥得只剩下一身内衣,强势地将他按倒在床上,拉过薄被为他盖上,在他张嘴的瞬间食指按在他唇上,“好了,你现在需要睡眠,还是说你不相信我?” 看着少年不容拒绝的样子,杨至无奈地闭嘴合眼,或许是实在太过疲惫,或许是因为信任足够充分,只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陷入了熟睡。 明明快到而立之年的男人,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却像个孩子。杨安听着他轻浅的呼吸声,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放在他微启的双唇之间来回摩挲,柔软的触感由指尖一直传进心底,他仰起脸闭上眼睛,几乎要呻-吟出来。“呼——”在失控之前猛地收回手,杨安死死盯着沉睡中的男人,努力平复着心底的躁动,直到呼吸恢复原先的频率方俯低身子,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极轻浅的吻。 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杨至双眼定定地望着绣满繁复花纹的帐顶,一时竟忘了身在何方。 “在想什么?”早在他呼吸变重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他的苏醒,杨安等了许久不见他再有动静,诧异地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他竟在发呆。 “唔,安儿。”杨至望向窗边逆着光的少年,嗓音中带着一丝沙哑,“我睡了多久?” 杨安往窗外扫了一眼,道:“差不多该用午膳了。” “竟只有一个时辰么?”杨至手撑在床上坐了起来,讶道,“怎么我却觉得过了许久似的?” “你的感觉没出错,”杨安脸上难得有了明显的笑意,“现在距离你睡的时候已经过去快十四个时辰。” “不是吧?”杨至扒拉衣服穿的动作停下来,张大嘴看向宝贝儿子,“我睡了那么久?”得到确认之后脸上一垮,“这下惨了,事务堆成山了。” “你再继续睡上一天也没事,”杨安扔了手中的文书,道,“事情我都处理好了。” “真的?!”杨至裹上衣服随意一系,急匆匆地跑过来,果然见到桌上一大堆批好的文件,乐得他“啪”地一声亲在少年脸上,抱着他的的肩膀喜滋滋地道,“有儿子可真好啊!” 杨安一把推开再次幼稚化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擦去脸上的口水,冷声道:“曲鸣那里应该有些进展了,既然你醒了,就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咕噜”一声,杨至摸着空瘪瘪的肚子,很是无辜地道:“吃了饭再去好不好?” 曲鸣此人平日里看着就是个文弱的富家公子样,但一碰到与“医”有关的东西就变得极为偏执,打从进入村子就开始采集病例、观察环境,中途别说歇息就连水都没有顾得喝上一口,所以杨至父子两人到时被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狠吓了一跳。 “曲世侄,你这是……”杨至顶着一张看起来比曲鸣还水嫩的脸唤他“世侄”,看得旁边的人都是面目扭曲,就连杨安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王,呃,至叔,”曲鸣终是屈服于 y -威之下,艰难地道,“我一遇到困难些的病症便会很控制不住自己,让你见笑了。” “无妨,”杨至笑得很“慈祥”,“年轻人嘛,哈哈——” 周围的人面目进一步扭曲,杨安及时挽救了大家的心脏,打断他有些渗人的笑声,道:“依我看来,曲师兄应该已有所斩获。” “果然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师弟。”曲鸣笑道,“疫病的来源起因我已经弄清楚,待我开一药方,对症下药,煮上一大锅汤水给村民们服下,症轻者便可解,患病较久的却要施针才行。” 杨安道:“如此便劳烦师兄了。” “你我师兄弟一场说什么劳烦?”曲鸣拍着他的肩膀,道,“倒是王,呃,至叔这些年里对擎山多有照拂,如今能略尽绵薄之力令我喜不自禁。” “行了,都别客套了。”身为“叔”的杨至大手一挥,“救人如救火,世侄这便开始吧,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是。”曲鸣应了一声,叫人拿过纸笔写下药方,递给英王,道,“请至叔命人按此方抓药,三碗水熬成一碗,不光染病的人,最好连来过这个村子里的都喝上一碗。” 杨至不懂医,随意瞄了一眼便递给身边的人去办了。 曲鸣又道:“如今重症的村民约有五百之数,我一人施针定是忙不过来,还请至叔召集些医术尚可的大夫前来,由我教他们针法,行事可快此。” “这好办,”杨至道,“本王这便命人去宣召,今日内来十人约摸没有问题,要更多的却要迟一两日了。” “如此甚好,切记在他们进村前需得饮上一碗汤药。” “本王理会得。” 曲鸣的医术果真不错,几副汤药下去村里的人大半都痊愈了,余下些病得较深的在之后赶来的二十几名大夫按他所教的针法下针,大多也都从阎王那里把命抢了回来,不过到底有几人病入膏荒,便是他亲自出手也无力回天。曲鸣情绪有些低落,虽然十日后赶到的御医都肯定了他的医术,但他自觉比起师傅还差得远,等疫症彻底过去之后便打算闯荡江湖去历练一下,顺便找找他几年不见的师傅。 杨安知道这位师兄的性子看起来软和,真决定的事情却绝不更改,便也没多作挽留,只派了两个人跟着一路保护便任他去了。杨至倒是挺可惜的,这几年他们兄弟间的争斗愈加激烈,像安儿回来那日一般的刺杀他已经遇到了不知多少,虽然每次都有惊无险,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有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在身边底气总会足一些,不过他也并不强人所难,送上丰厚的盘缠便又转头忙事情去了。 杨至从来没有怀疑过爱子的能力,从少年时期培养出来的习惯,无论大事小事都不瞒着杨安,把繁多的事务分给他处理时甚至比以前还要理直气壮——儿子大了,孝顺父亲很是应该嘛!父子同心,其利断金。忙碌了一个月之后赈灾的工作完成了大半,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办就可以了,于是英王宣布:回京。 “做好事不留名”对于杨安来说就是废话,“有付出就得有收获”才是真理,早在他到达闵州的当天便定好了全盘计划,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一边命人在暗地里宣扬英王的恩德,一边安排父亲大人做了慰问灾民、亲自布粥之类的秀。那时候的人还没见过这样“将百姓放在心上”的王爷,英王声名威望顿时大增,在离开的时候前来送行的百姓连绵数十里,英王数次登上车辕一直到了百里开外才劝住他们止步。 再次对渐渐远去的人群挥了挥手,杨至一矮身钻进车厢,正对上儿子似笑非笑的眼睛,立马一个眼刀飞过去,上前挨着他坐下,没好气地道:“小东西哪来这么些花花肠子?”说罢整个人瘫在儿子身上——百姓的热情固然是好,但太过热情了还是很累人的。 “很自然就想到了。”杨安答道。他生来会记事,脑中常常有似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冒出来,他猜测应是转世的时候孟婆汤没有喝足,倒也没怎么在意,只当是老天给他的一项福利。 “我怎么就有这么聪明的儿子呢!”杨至感慨地抱住少年狠狠地在他颈间蹭了蹭,语气里满是骄傲。 是啊,我怎么偏是你的儿子呢?杨安眼眸黯了黯,搂着男人腰间的手往里紧了紧。 车驾半个月之后到达太平城,在闵州被百姓热情欢送的一行人于此处却受到了冷淡对待,前来迎接的除了英王府的人外少得可怜,皇帝甚至没有召英王入宫觐见,直接一道圣旨命其回府休息。 “朝上可是出了什么事?”杨至悄声询问面色凝重的两位好友。 “昨日路康昌上了一本,参王爷您滥用职权,无故斩杀闵州刺史严兴江。” 31、第三十章 君心难测 斩杀严兴江一事早在一个月前便上了折子的,皇帝当时并没有说什么,不想此次路康昌奏报却惹来他雷霆震怒,杨至呆了一呆便恢复常态,拉过身边的长子给两位好友介绍:“这就是我常跟你们提到的安儿,安儿,来见过两位大人。” 两人相视一笑,右侧方二十出头的青年率先道:“久仰大公子之名,今日尚佳终于见到公子本人了。”说罢还颇为俏皮地眨了眨眼,本就俊秀的面容更添几分活力。 左侧二十七八岁面容刚毅的男子则要沉稳得多,只微一欠身,道:“怀致见过大公子。” 杨安颔首道:“尚大人好,怀大人好。”之后便不再说话,面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 以宝贝儿子的性情来说这已经算是热情的了,杨至向两位好友挑了挑眉,却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因为此时英王妃携着府里的人迎了上来。 “王爷一路辛苦。”王妃微微蹲身行礼,身后的一班人跪下齐呼,“恭迎王爷千岁!” 杨至展袖道:“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王爷。” 众人再一礼起身,王妃视线在一行人身上转过,突然落到杨安身上:“王爷,这位是?” 英王笑着拉过儿子,道:“也难怪王妃不认得了,安儿当初离开的时候只是个八岁孩童,如今都长成翩翩少年了。” “原来是安儿,”王妃面上僵了僵,只不过很快便给她拿丝巾遮嘴掩饰了过去,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道,“这孩子一去就是七年,逢年过节也不回府里看一下,你这些年在山上可还好?” “谢母妃挂心,一切都好。”杨安极为冷淡地道。 王妃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怒意,不等人察觉已换了笑颜,拉过身旁的小男孩推到英王面前,道:“之前还吵着要父王,怎的父王到面前了却连人都不知道叫了?” 七八岁大的小子已经可以看出长相不凡,他好奇地望了杨安一眼,略有些怯意地行了一礼:“寿儿拜见父王,父王此行辛苦了。”原来这孩子便是方一出生便被封为英王世子的杨寿,转眼之间皱巴巴的婴儿已经长成俊俏的小童了。 杨安淡淡地瞥了一眼,却听父亲道:“唔,知道父王远行辛苦,你很懂事,这是你大哥,也来拜见吧。” “大哥?”杨寿奇道,“寿儿也有大哥,怎么我都不知道的?” 杨至轻笑道:“你大哥出门习武的时候你尚年幼,当然不知道。” “喔,”杨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乖巧地上来行了一礼,道,“寿儿拜见大哥。” “嗯。”对于小孩子这种脆弱而麻烦的生物,杨安向来敬而远之,只敷衍地点了下头了事,王妃在一旁见了差点揉碎了指间的丝帕。 “回府吧。”杨至从儿子那张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觉察到不耐,忙道,“多日不见,还请秋大人和怀大人过府一叙。” 两人婉拒:“王爷长途跋涉必然劳累,我等便不作打扰,改日再设宴为王爷接风洗尘。” “如此本王稍后再与两位叙谈。”杨至也不多作挽留,以他们的关系根本没必要理会那些虚礼。 英王府的人都知道他们有一个大公子,只不过大多数人从未见过,这次听说大公子回府,纷纷往启祥轩探头探脑,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大公子是何等模样,令他们失望的是这大公子不喜与人亲近,也甚少出门,十多日了除去两个侍候起居的其他人都无缘得见。可这么一来众人反倒更加好奇,两个有幸被派去伺候的成了争相围堵的对象,要问在他人眼里的杨安是怎么样的呢? “大公子他,很俊。”小丫头红着脸说。 “大公子他……好冷。”小家仆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7节 于是大家知道了,他们的大公子是个很英俊同时很冷酷的人,不免又喜又怕,而此时“英俊但很冷酷”的大公子在做什么呢? “安儿,安儿,安儿——”低沉磁性的男声,带着些许惑人的甜腻,好在仆从侍卫都早被打发得远远的,不然被他们听到威严的英王竟发出这样的声音怕是会深受打击。 “怎么了?”杨安停笔看向自己的父亲,声音是一惯的清冷,相熟的人却能从出听出一丝无奈。 “你不理我。”杨至控诉,快三十岁的大男人竟露出个委屈的表情,好在他容颜俊美青春,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倒并不十分怪异。 “不是一直有应你吗?”杨安奇道。 杨至撇嘴:“一边写信一边‘喔喔啊啊’的,那不算!” 到底谁是儿子啊!杨安再次心生感慨,把笔一扔,默默地转过身面向他,那表情很明白:好了,我听着,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安儿——”杨至掩面,儿子这副作派,他还怎么话家长啊?!!! “嗯?”杨安眉毛动了动,“你是不是很无聊?” “呃,有点。” “放心,皇帝不会闲置你太久的。” 说到这个,杨至有些不解道:“父皇这么做到底有何用意,是真的因我斩杀严兴江一事不满?” “我在闵州弄的动静太大,老头子此举不过让你冷静冷静,以免给些许名望冲昏了头脑。”杨安说罢用一种很奇特的眼神看着他,“你怎么会没想到?” “咳!”侧过头避开他犀利的目光,杨至终于开始反思:好像每次遇到安儿就会变笨,只要有他在身边就像有主心骨一样什么都不去考虑,这样依赖儿子,是不是很丢脸? 好在很快有人将他从尴尬的境地里搭救出来,有仆从来报,皇帝宣英王进宫。 小时候杨至觉得皇宫很大很好玩,他总能找到隐秘的地方藏下,从缝隙里看着焦急地四处寻找他的宫人,捂着嘴巴偷笑,如今他长大了,却觉得自己变成了那个供以取乐的人,皇宫高超地站在一边蔑视、嘲笑。 “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每个人都会老,年过六十的皇帝容颜不再,无论是花白的头发还是皱纹横生的脸都告诉世人,他老了。可他的老不代表日暮西山,时间沉淀在他身上经验与睿智使他像一座高山,不惧雷雨,不怕风霜。 “谢父皇。” “听说你在闵州的时候被人行刺,”皇帝双目不复黝黑,眼神亦不若年轻时锐利,偏偏却犹如实质般压得人几乎透不过气,“为何不曾上报?” “回父皇,”杨至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般,语气沉稳,“儿臣见没受什么损伤,不愿一些小事还要劳父皇c,ao心,便没有上报。” “哼,胆敢刺杀朕的皇子,又岂是小事?”皇帝声音冰冷,“可有查出什么头绪?” “刺客乃是死士,儿臣无能未曾留下活口,之后一番调查只发现刺客是在疫症爆发之后剥了村民的面皮以身代之,一切关于刺客来源的线索都没有发现,直到现在竟未有丝毫进展。”杨至不信他的父皇不知道这些,心里拿不定他突然问起这些是为何,乖乖地实话实说。 “死士又岂是一般人豢养得起的?”皇帝突然有些疲惫地道,“罢了,你以后行事小心些,出门多带些人。” “是。” “这次你差事办得很好,听说闵州百姓感恩戴德,朕心甚慰。” 杨至心中猛跳,忙道:“各处官员各有功劳,儿臣不敢自专。” “你不必谦虚,”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朕当政四十年,大型天灾经历过不下十回,派下去赈灾的官员却无一个能办得如你这般好,及时安抚民心、召回流民,不曾引发暴动,便是那些官员也给你压得不敢有异动,这点可不是轻易就可以办到的。” “父皇?”杨至开始还战战兢兢的,可越听越觉得父皇这是,在夸奖他?于是顿时不好意思起来,结结巴巴地道:“这、这都是因为父皇、父皇的全力支持,若不是那面金牌,还有二哥,多亏户部调粮及时,不然儿臣、儿臣也不会这么顺利……” 看着他白皙的面颊升起两片绯红,皇帝的心突然变得柔软,记得这个小儿子自小顽皮捣蛋,一惹怒他便cha蒙打浑地混过去,常常弄得他哭笑不得,却最耐不住夸,一夸就像现在这样红了脸,说话也会结巴起来。有多少年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了?皇帝淡淡掩目,道:“朕是你父亲,自然会护你,严兴江的罪证朕已命人提交大理寺,你不必忧心。” 杨至喜道:“儿臣叩谢父皇。” 皇帝示意他起身,又道:“此事你几位哥哥多次为你求情,记得去拜谢,兄弟间当多些友爱之心。” “儿臣理会得。” “无事便跪安吧。” “是。” 杨至一礼过后便往殿外退去,却突然又被皇帝叫住:“朕听说杨安学艺归来,于闵州对你多有帮衬?” 杨至心中猛地一跳:“回父皇,安儿习得武艺,当日遇刺儿臣多得他相救。” “有一技之长傍身,得个闲散富贵安此一生也好。”皇帝说罢挥手,“行了,你下去吧。” “是。” 杨至心底琢磨着父皇的话,直到出了皇宫才惊觉背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32、第三十一章 慈父难为 父皇最后那句话似是表明只要安儿安于闲散便可让他富贵一生,杨至又喜又忧:喜的是君无戏言并非一句空话,父皇尊口一开自然比母妃一句承诺更有重量,从此安儿性命便已无虞;忧的是安儿一身才华却要被迫庸碌一世,这对一个年轻人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阿至你真的多虑了,小安可不是你以为的‘年轻人’啊!)抱着这样的想法,杨至回府之后将宫里的事情说与杨安听的时候瞒下了这一句,这古代版二十四孝老爹还从来没有隐瞒过儿子什么事,居然为此事辗转难眠,就抱着儿子磨磨蹭蹭,蹭啊蹭地就蹭出事来。 杨安这一世最尴尬的事可能都需着落在杨至身上,幼时身体脆弱像高瘫病人一样由此人伺候拉撒之类的事曾令他羞愧难当,而此时少年的身体更因他而首次起了难言的反应。一把将缠在身上的男人拉开,杨安丢下一句“我去沐浴”后几乎是逃出了卧室。 “安儿?”杨至豪无防备地被甩在床上,一时摔得七荤八素,等反应过来时屋里哪还有儿子的影子?想到他离去前说的话,顿时有些莫名其妙:“小家伙不是半个时辰前才沐浴了么?” 启祥轩虽然占的地方不大,内里的规格布置却比九央苑还要好些,可供十来人在里面嬉戏的大浴池就建在离主卧五丈外。杨安施展开轻功,转瞬间便已到达,一脚踢开门,挥退一干面色慌张的仆从,衣服也顾不得脱便跳下水去,还带着些许余热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整个人吞噬。喧哗在一刹那消逝,唯见水波轻轻拍打着池壁,一室寂静。 水面渐渐平静,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一刻钟,或许一个时辰,又或许更久,杨安突然自水底钻出,“呼——”缓缓吐出胸中憋住的那口气。水温在慢慢升高,应该是那些仆从见到他进浴室后再次烧热了池底,杨安 开散乱的shi发,在水中除去shi透的衣物扔到池边,靠着池壁缓缓坐下。他不是对世事不通的少年,男人那点事脑中多多少少有些概念,他性子比较冷淡,又看上了得不到的人,长期压抑之下才会在快十五岁时才初次勃=起,方才担心杨至察觉才会方寸大乱,如今冷静下来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此一想方才淡下去的情-欲便再次涌动上来。 雾气氤氲了整个屋子,杨安周身的肌肤迅速泛起红潮,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右手轻轻握住身下的欲望滑动。一开始的动作还有些生涩,但他很快便掌握到令自己舒适的力度和节奏,呼吸逐渐加重,在水波拍打池壁的声音中情不自禁地仰起头闭上眼睛。脑中浮现那个男人的脸,以往没怎么注意的细节在此刻被放大,笑时明媚的眼神,微微往上勾起的眼角,嘴边常常噙着的一抹坏坏笑意,线条优美的颈脖,ji,ng致的锁骨,还有白皙肌肤上诱人的茱萏,以前十分平常的一举一动在现在看来竟无一不饱含诱-惑! 想到他纤细修长的十指曾毫无自觉地在自己周身游走,杨安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沸腾了,轻喘声止不住地自唇间溢出,他的神情迷醉,幻想着是那个男人的手握住那里滑动,快-感便成倍增加。少年实在太投入了,以至于没有发觉有人靠近,呆愣了一会儿又匆匆离开,当浴室门轻轻撞上时他终于低吼一声:“杨至——”然后发泄了出来。 静靠在池壁上等待高-潮的余韵过去,杨安心底突然升起一股疲惫,枉他自负聪明,却对这样逆轮悖德的感情束手无策,想抓牢却舍不得伤他,想放弃却又不甘心,而似乎压抑得越久便越难控制,今日他尚还能靠幻想着那人自我抚慰,会不会到哪日便再不只满足于此? 那日杨安直泡得身上的皮肤都皱了才回房去,杨至呼吸均匀早便睡得熟了,第二日起两人便又恢复了平日的相处模式,而杨至奇异地没追问宝贝儿子那时的去向,杨安本身心底不平静一时便没有留意到他的不同平常。 如此这般过了七八天左右,一日杨安独自出门办事到夜深了才回府,才推开房门便听出屋内有一陌生的呼吸声。“谁?”杨安并不紧张,因为他听出那呼吸的主人并没有武艺,只不过小心使然,他的手还是悄悄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那人却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呼吸顿时乱了。杨安心下不耐,冷声道:“到底是什么人?再不出声小心刀剑无眼。” “别!”出乎意料他听到的却是一声少女的惊呼声,隐隐带着口腔,显是吓得不轻。 大家族内常有丫环勾-引少爷的事,杨安心里约摸有了猜测,便松开握剑的手,进屋将灯点上,转过身看向床上拥被而坐,显然赤裸着的少女,语气不善地道:“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光亮似乎驱散了少女的惧意,她神色稍微平静了一些,忆起今夜的任务,楚楚可怜地往着英俊的少年,轻声道:“是王爷让奴婢来、来侍候大公子。” “什么?!”杨安发出一声绝对不同于平常的惊呼,心中又惊又怒又有些不肯相信,他跨前几步,一把擒住那少女的颈子,脸上y狠毕现,“你说谁?是谁让你来的?” 少女抖得如同秋天的落叶,四肢扑腾着露出了美好的胴-体,可惜此时此地却没人欣赏。呼吸被扼断,即将失去生命的恐惧让她忘记了身份的限制,拼命捶打着恶魔的手臂。 杨安见她两眼已经开始翻白,大发慈悲地稍稍松了松手,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口吻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是谁叫你来的,嗯?” “咳咳——”死里逃生的少女如同见了鬼般往后缩,颤声道:“是,是,是王爷,王爷说让奴婢来侍候,侍候大公子,以后可以让奴婢做大公子的侍、侍妾……”她越说越小声,眼见这英俊的少年面色越来越黑,终于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么大的动静,若是平时早便有侍卫跑来询问了,今夜却异常地安静,应该是英王打了招呼吧,塞了个女人过来,知道晚上的动静可能会大些,就体贴地吩咐侍卫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体贴,真体贴,该死的体贴!杨安心中的怒火愈演愈烈,简直要撑爆他整个人一样。要发泄,要发泄,要发泄!杨安在心里拼命大叫,如果不发泄出来,天知道他将会做出什么事来!毫不怜香惜玉地扯住少女的肩膀将她扔下床,怒吼;“滚!” 那少女早被他吓怕了,连滚带爬地奔出去,连自己没穿衣服的事情都忘了,跑出启祥轩,一遇到人便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杨至听到消息的时候吓得心跳几乎停止,还以为宝贝儿子出了什么事,匆匆忙忙穿了衣服赶过去,却只见到摇摇欲坠的屋子,连宝贝儿子的影子都没看到。“安儿呢?安儿去了哪里?”杨至快急疯了,问侍卫一个个都不知情,唯一一个知道的却早昏了,气急败坏地指着那娇弱的少女,“泼醒,给本王泼醒她!” 英王铁青的脸抹去了侍卫们心底的那丝怜悯,冰冷的水毫不留情地泼向仅粗粗裹着一层单衣的女孩儿。 “咳、咳——”少女悠悠醒转,眼睛迷惘地转动一圈,突然清醒过来,尖叫一声,双手抱着肩膀直发抖。 若是平时杨至还会稍微迟疑那么一下,此时却什么也顾不了了,冷声逼问:“本王不是叫你来侍候吗?你到底做了什么?大公子去了哪里?” “不,奴婢不知道,大公子看到奴婢就很生气,”少女双眼露出恐惧,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把奴婢赶了出来,奴婢,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做,大公子好吓人——” “胡说八道些什么!”杨至怒斥道,“定是你这贱婢做错事情惹怒安儿,竟然还敢责怪于他!来人啦,给本王将这贱婢赶出去!” “不——”少女惊叫,趴在地上拼命叩头,“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惹怒大公子,大公子一听王爷派奴婢来侍候就生气了,王爷,求您相信奴婢,求您不要赶奴婢走,求您——” “滚!”杨至一脚将少女踢开,正要叫人将她拖下去,却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父亲,”杨安一步步从轩外走到他面前,淡淡地道,“你怎么来了?” “安、儿?”杨至迟疑不定地上下打量少年,却没有看出丝毫不妥,“你,没什么事吧?” “我没事,”杨安瞥了地上狼狈不堪的少女一眼,语气淡漠地道,“只是屋里突然冒出个人,我还以为是刺客,出手重了些,吓到人了。” “喔,”杨至当然不信,却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来解释眼前的一切,只得道,“她是我派来的,在王府里不必如此小心。” 杨安点头道:“我知道了。” “你——”杨至总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欲言又止片刻,道,“这屋子毁成这样怕是暂时无法住了,你先搬去我那边厢房暂居吧。” “嗯。”杨安点头应了。 “那,走吧。”杨至说罢也不管这一屋子的人,领着儿子便往自己寝居走去,一路上谁也没说话,气氛十分压抑,快走到九央苑的时候突然听到身边的人问—— “你叫个女孩去我那里做什么?” 杨至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捌过脸,心道: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是不小心看到你在浴池里自渎才想起你长大了吧?正在他支支唔唔不知该如何应对时,突然一个温热的物体凑到耳边—— “以后别弄来那么些东西,我不喜欢。” 杨至脑中“嗡”地一声响,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这当人家爹可真不容易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进展吧?是吧,是吧。。。 33、第三十二章 热闹年节 事发几日后杨至遮遮掩掩地追问儿子大发雷霆的原因,杨安告诉他自己不喜欢与陌生人有太多接触,并冷淡却坚决地令他以后不准再不经过他同意就往他房里塞女人。杨至为此忧心忡忡了许久,但一想儿子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不懂软香温玉的乐趣,便又肆然了,父子两人恢复成往日的相处模式,侍女闹剧便这么揭过,如果不是被破坏得不成样推倒重建的启祥斩主卧的话,这件事倒像一个梦一般。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到了年底,宫中如以往般再设酒宴,不同的是今年的宴上有了杨安的一席之地。 皇子、皇孙及女眷的座是分开安设的,英王现有四子两女,来参宴的除了年满十五的杨安,七岁的杨寿,还有四岁的杨吉,而三岁的杨月璧、两岁的杨芝琼及同样两岁的杨涛则因年幼的关系皆留在府中。杨吉是侍妾所出,行事畏畏缩缩的很没有存在感,杨寿则不知为何对他这突然冒出来的长兄越来越不待见,因此三人虽然坐在一处,却是各自为政。 对于英王府这位长公子,朝中各人或多或少有些听闻,但基本上都是些“无用”、“被弃”之语,今日突然见到他出现在宫宴之上,且丝毫没有传闻中的懦弱畏缩,反倒气度不凡,一时间不免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杨安却毫无所觉似的,神色自如地饮酒品乐,无视席间或明目张胆或藏头露尾的打量,在他人眼中看来不只长相与当今圣上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便是气度竟也有几分神似,那些观察的视线顿时深沉了许多。 “皇家宴会向来如此无聊,你来得多了便会习惯。” 略带几分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杨安侧头看向邻桌,来人浅紫色的衣衫昭示了他的身份,面容一如任何一个杨家人般俊美,浑身的气质却完全不同,那散漫不经的样子似个江湖人多过皇孙贵族。 “我是和王的次子,年长你三岁,你可以叫我一声恒哥。”杨恒斜靠在椅上,随手拈起只酒杯往前递了递,道,“敬我初次见面的小堂弟。” 那神态、语气、动作均与“敬”没有丝毫沾边,杨安却并没有被轻慢的感觉,举杯同他虚碰一下后一饮而尽,两人这便是认识了,当然,“恒哥”什么的他是不会唤的,叫他一声“杨恒”已经够给面子了。 人生有时候很奇妙,就像温文守礼的和王却生出了杨恒这么个散漫不羁的儿子,偏偏他还同世人眼中冷若冰霜的英王长子结成好友。而实际上那时候的杨恒并未想着会与杨安会有多少交情,只是无聊之下见这少年很是与众不同,有那么些遗世独立的味道,就忍不住去逗弄一下罢了。 因为是大年夜,宵禁的时间改在亥时末,英王府的马车驶过南门大街时只听到车外欢声笑语不断,爆竹的声响及人们的轰闹声越发衬得车内冷清清的。 “父王——”杨寿毕竟是小孩子,便是平时再严厉的教养也掩不去喜爱热闹的本性,但他素来敬畏父亲,这时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却不敢提出去玩的要求。 那小模样也够逗趣的!杨至近来心情都不错,虽然面上不显,眼中却含着醒目的笑意。“也想出去玩?”见小家伙像乞食的小狗般拼命点头,杨至嘴角上扬,“夫子布置的功课可做完了?” 杨寿瞬间石化,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垂下头,细如蚊蝇地道:“没——” “没——有——啊——”杨至拖长了声调,冲长子挑挑眉,脸上扬起一个恶劣的笑容,要是他的次子这时抬头看到的话,说不定会有噬父的冲动,可惜他现在根本抬不起头。 杨寿小小声地道:“孩儿本想明日、明日开始做功课的。”这话当然不是实话,谁大年初一做功课的?学院要初八才重开,夫子布下的功课虽多,赶一赶的话两天之内还是做的完的,所以他每年都要在初五或初六才开始做功课,这事他当然不敢实打实告知向来严厉的父王。 “既然这样的话——”见小家伙竖起耳朵紧张得忘了呼吸,杨至在心里乐得嘿嘿直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那就许你出去玩乐一番,切记不可离侍卫太远,并在一个时辰内赶回,你做得到吗?” 杨寿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大声应道:“做得到!” “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杨至作势板下脸,小家伙吓得紧紧闭住嘴巴,生怕他反悔似的,杨至见长子脸上亦露出了微微笑意,心情更好,当时便叫停了车。他们这一停,后面坐着女眷的马车也跟着停下来,王妃打发人来问明的原因便先行回府了,杨至携着三个儿子下来,命人将马车停到一旁等待,便放两个小儿子各带着几名侍卫自行去玩耍,自己牵着大儿子的手在街上游走。 杨寿一得令便“哧溜”一声钻得不见人影,杨吉要怯生些,紧紧地挨着侍卫慢慢走,但两只小眼睛却止不住好奇地四处打量。杨至见此不免对长子感慨:“安儿你从小就似个大人一样,我倒不知原来小孩可以如此吵闹的。” 杨安没有吱声,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两个人牵着的手上,谁曾想这样平常的一个动作竟然能让他肢体僵硬,手心冷汗直冒? “安儿,你怎么了?”虽然爱子一如平常的面无表情,但杨至愣是从他脸上看出了些不妥,焦急地询问。 “我没事,”杨安猛地抽回手,指向一处,道,“我们去买吧。” 杨至不明所以地看去,顿时喜笑颜开:“原来安儿喜欢这个,走,一起去挑。”其实杨安指着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不过是很得小孩子喜爱的面具,只不过宝贝儿子从小到大就没说过要买什么玩乐的物件,杨至此时便觉得十分稀罕罢了。 “这个怎么样?”杨至兴致勃勃地拿了个猴脸面具往杨安脸上比划,可不等儿子回答他自己先放弃了,“不行,太丑了。”又拿起一个马脸的,还是觉得难看,给放弃了。 卖面具的老汉满头黑线:“公子爷,这面具就是个玩乐的东西,要是戴个跟本人一样好看的就没什么意思了。”要不是看这两人衣衫华贵,他骂人的心都有了。 杨至一想也是这个理,就挑了个稍微看得过去的、有着两个可爱小角的羊脸面具给儿子戴上,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勉强地点头道:“唔,这个还可以。” 杨安早在他拿着第一个面具往自己脸上比划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但他却忍住了暴走的冲-动,因为他脑中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永远不要打断妻子的购物兴致。(看到这言论没?所以小安是攻!)“你也选一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倒霉自然也不如有人陪着倒霉。 可惜有着三十岁年龄却有着三岁心智的某人并没有体会到他的险恶用心,反而差点没感动得热泪盈眶——宝贝儿子果然是记挂着他的!于是杨至兴致勃勃地为自己挑了个狼头面具戴上,大方地抛下足足十部价格的银子后牵着儿子的小手继续逛街,并时不时地拿脸上的儿狼头去蹭一下儿子脸上的羊头,怪异的配-对引来许多路人观看。 过年对于小孩子来说可能趣味十足,但对大人,特别是杨安这样心性比较冷清的却没什么吸引力,杨至也早过了玩闹的年龄,两人在人群中逛了一会便觉得没有意思,脱掉面具下意识地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将侍卫遣得远远的,杨安提着父亲跃上一棵五人环抱的大树,施施然坐在一条粗壮的横枝上。 杨至脑袋往底下探了探,顿时有些腿软:“安儿,要是我摔下去了怎么办?” “摔不了。”杨安说罢拍了拍旁边,道,“过来坐。” 杨至本想抱着树干不撒手的,但见儿子表情那么坚决,只好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挨着坐下,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后方才把提起的心放下。 这树的叶子早已落光,两人坐在足有十丈高的空中,向下看去时不说整个太平城,至少附近几条街市尽收眼底,那一闪一闪的灯光像漫天繁星一样绚丽,时明时灭的烟火像流星一样灿烂,组成了只展现给他们两人看的夜空。 “安儿,我们有五个年没有一起过,”杨至把头放在儿子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叹,“以后所有的年节我们都一起过好不好?就算你成家了我们也在一起。” 杨安慢慢地转过头,身后不知谁家燃起了烟火,照亮了半个夜空,衬得本就姿容隽秀的少年如同神砥临世。 杨至的心莫名地加速跳动,那一刻他忘了呼吸忘了所有的一切,然后他感到唇上微微一暖。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网络不通,于是卡文子,我果然是离不开电脑离不开网络的人,汗。。。。。 34、第三十三章 北地峰烟 【顺和41年】 开年的一段时间内朝庭上通常是比较悠闲的,之后事务慢慢步上正轨,直到二月中旬方才忙起来,可今年却在未出正月便发生了一件大事,二十七日收到边关急报,北方犁溧大举进犯,边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通城失陷。犁溧存在的时间比大兴朝更为久远,他们以游牧为生,每年都会有小股人马在边境烧杀抢掠,且一击即走,军队闻讯追击时常常连他们的影子都抓不到,只是虽形成覆肤之癣,却从来没敢如今年这般大肆进犯,也无怪得皇帝震怒了。 “小小蛮族竟敢侵-犯我大兴领土,真是好大的胆!”紧急朝会上,皇帝气得拍了桌子,“边关守将到底在做什么,竟令通城失守!” 皇帝一生气,整个大兴都要跟着抖三抖,底下跪着的朝臣均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不要说为那倒霉的守将求情了,不过那人反正已经殉城,只要不曾祸及其家人,给皇上骂骂消消气也算废物利用了。 “这等蛮族不灭不足以消朕心头之恨!”皇帝越发生气,挥袖将御案上的物件扫落一地,“平时你们不是很多话吗?怎么现在一个个都成了闷嘴葫芦?” 大臣们仍是懦懦不敢言,这时有人出列道:“儿臣请战,定将犁溧人赶回老家去!”众人偷眼看去,却是勇王杨全。 这次庭议分外的久,杨至回到府上时已经深夜。 “王爷怕是还未用晚膳吧?”管家何祥忧心忡忡地看着主子,“奴婢这就命人送些吃食来。” 杨至有些疲惫地揉揉额头,道:“先叫人送些热水过来,本王沐浴一番,至于吃食弄几样简单的放在屋内便是。” “是。” 热水很快便送了来,杨至将长发高高挽起,除去一身华服跳进浴桶,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稍微有些烫的水温恰好为此刻的他解乏,闭着眼睛仰起头靠在桶沿上,脑中却在飞快地转着各种各样的念头。这些年父皇愈渐老迈,虽然看着ji,ng神还很好,但几个哥哥却似等不及了,私底下动作愈渐频繁,二哥、四哥和六哥结成一派,三哥、五哥又结成一派,相互之间倾轧、陷害无所不用其及,便是他尽量将自己划分在斗争之外也无法安他们的心,时不时被下绊子,甚至还遇到好几次刺杀。这些事父皇未必不清楚,却从来不曾作出表示,只在闹得实在过份的时候压制一下,竟是坐山观虎斗之态。六哥掌兵部已久,向来好武的他早便想征战立功,只是大兴威震四方,又因推行仁政而从未主动挑起战火,数十年来都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战争,此次正是他的大好机会,如今父皇交二十万人马予他北击犁溧人,一旦得胜归来倾刻便能打破平衡,到时二哥一派如日中天势必难挡。 杨至不相信父皇会没想到这点,而他既做此决定,莫非属意的继承人正是二哥?其实二哥的才学品貌皆为上乘,只是为人过于自傲,容人之量亦稍为欠奉,若他得势自己会如何尚且难说,三哥一派必是没有好日子过的,还有……那日宫宴上二哥看向安儿的眼光并无善意,虽然他未必会与晚辈较真,但生死由人掌控的感觉并不好受,十五年时间才等得父皇松了口,若是再来一次……当真需要站在顶峰才能保护身边的人么? “水凉了。” 清亮的嗓音骤然响起,杨至猛地睁开眼睛,浴桶前的少年背光而立,晕黄的灯光为他镀上一层眩目的光,不是杨安是谁!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杨至这才发觉身周微冷,原来水在他思索的时候已经渐渐凉了下来。双手攀上桶壁本打算起身的,却在付诸行动的时候想及一事,顿时僵在那里。 杨安又岂会漏看他这些动作,心中升起一丝苦意,深深地看了水中的男人一眼后转身离开。 看着儿子挺得笔直的背影消失在屏风之后,杨至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从桶中跳出来,以最快的速度擦干身体换上备好的衣物,在原地顿了一下方才调整好表情转过屏风。桌上摆着几样简单却ji,ng致的饭菜,凫凫地散发着热气。杨至顶着儿子的视线走过去坐下,端起碗筷时犹豫了一下,终是开了口:“你,要不要也吃点?” 杨安扫了桌面一眼,道:“要。” 杨至这才发现碗筷只备了一份的,轻咳一声,将手中的碗筷递过去,道:“那你先用,我再吩咐人去取一副。” “何必麻烦?”杨安却没有伸手来接,而是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喂我就是。” “啪”的一声,杨至手中的筷子跌在桌上,他慌乱地躲开儿子的视线,边拾起筷子边干笑道:“都这么大了还要爹爹喂饭,你也不害臊。”他将“爹爹”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带着很强烈的警告意味。 杨安墨色的眼睛凝视着他,许久才垂下头,道:“那我就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我看你根本就没饿,就是来捣蛋来的。”杨至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了干巴巴的笑话,尔后便不理会他,径自添饭进食,只是再美味的菜肴对如今的他来说也是食不知味。勉强塞了些进肚子,杨至搁下碗,道:“夜色很深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说罢也不管他什么反应,径自起身往内室走去。 “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少年的声音成功止住他的脚步,杨至脑中一片混乱,僵硬地站在原地无法出声。 杨安站起身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微仰着头,比夜色更深的眸子直直对向他的双眼,清亮的声线变得沙哑:“我的吻就让你这么难受?” “安儿,”自那日树上一吻之后杨至首次面对爱子,“那是错误的。”或许当时他便该认真教导他的孩子,只是当时的他实在太震惊了,以至于失去了最好的时机,等到他再想说时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好暂时避而不见,希望彼此对于那夜的记忆逐渐淡去,谁想儿子却丝毫没有体会到他的苦心,如今这个样子,事情好像愈发地糟了。 杨安没有立即反驳,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良久才平静地道:“我喜欢你。”见他微张着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便又重复了一次,“杨至,我喜欢你。” 杨至猛地倒退一步,大口地喘气,几乎是逼的吐出了两个字:“疯了!”猛地扑上前去抓住少年的双肩,哑着嗓子低吼,“别胡说,你什么都不懂。” 与父亲脸色涨红完全相反,杨安的神情平静得近乎诡异:“你认为有什么是我不懂的?” 有什么是安儿不懂的?杨至想不出来。他这个儿子自小便似万能的一般,该知道的他知道,不该知道的他也知道,明明没有任何教导,却比他这个当爹的懂的还多,杨至有许多东西甚至是由儿子教导的。可是这就代表他懂“喜欢”这两个字的意义了吗?“安儿,你还小,不知道世上的感情是分很多种的。”杨至试图让儿子明白,“你对我的喜欢应该是亲人间的喜欢,我也喜欢你,但亲人之间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你是说亲吻?”杨安冷笑着打断他的话,“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喜欢自欺欺人。” “你——”杨至怒瞪着他,却无言以对。 杨安无惧地与他对视,在他受不住移开视线的时候突然欺近他身边,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微微拉低,尔后再一次吻住他的双唇。 唔!杨至双眼猛地瞪大,在明白发生什么事之后面色迅速变得惨白,他剧烈地挣扎着却毫无效果,疏于煅练的身体哪里敌得过常年习武的儿子,直到被压着夺尽了胸腔的呼吸后方被放开。“呼——呼——”杨至几乎瘫在儿子身上,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失而复得的空气,苍白的脸上爬起两朵红晕,为他俊美的容颜添了几分风情。只可惜那景象只是昙花一现,一等喘平了气他便用力推开紧挨着的少年,又是难堪又是愤怒地狠瞪着他。 杨安倒不怎么在意,甚至还显得很高兴,他反手抹去嘴角因激吻而溢出的晶液,问道:“现在你明白我所说的喜欢了吗?” “安儿,”杨至看着他的眼睛,有些艰难地道,“我是你的父亲。” “所以,”杨安的脸色僵住,“你这是在……拒绝我?”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产生这种错觉,”杨至勉强地笑了下,却比哭还难看,“但我一直把你当儿子,我最疼爱的儿子,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除了这一件。” 屋子里顿时静下来,许久,杨安道:“我根本不是你的儿子。”随后“呯”地一声摔门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汗。。。。吻是真正的吻啦,只不过却是阿至不能接受的。 35、第三十四章 缠绵病榻 两人不欢而散,杨至心里存了事,一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第二日起床时便有些头晕,他也没在意,同平时一样上朝去了。皇帝封勇王为定北大将军,领二十万大军于三天后出兵平定犁溧,大量战前准备工作使整个朝庭的人都不得闲,诸皇子更是忙得团团转,杨至在几天里休息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四个时辰,终于在大军开拔后病倒了。 英王府,王妃萧谨轻步走回床前,挨着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出神。在世人的眼中英王几乎是完美的,身份高贵、容颜俊美,才气高且品性佳,是再好不过的男子,身为这样一个奇男子的妻子,她应该知足的,却总有些失落——王爷的心不在她身上,也不在他们的寿儿身上,在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人,那个被皇室厌弃的长子。 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王妃惊喜地道:“王爷,你醒了!” 杨至“唔”了一声,低烧使他不舒服地皱着眉,干燥的嘴唇微微开合,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连话都讲不出。 “水,快!”王妃一声令下,侍候在一边的丫环忙倒了杯温水奉上,王妃接过来送到英王唇边,喂他喝了下去。 喉咙得到滋润,杨至又无力地躺回床上,有些虚弱地问:“本王这是怎么了?” “王爷在马车上晕倒了,太医看过说是着了凉且劳累过度所至。”王妃略带些责备地道,“臣妾知道王爷你事忙,但也不该不顾惜自己,身体不适应即时宣召太医才是。” “让你费心了。”杨至猜想该是那日沐浴直泡到水凉了才起身而引起的这场病,思绪便不受控制地绕到了爱子身上,顿时头疼起来。这几天忙得根本没空去管那孩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想通了没有?“你可曾见到安儿?” 又是安儿、安儿!王妃眉心几不可察地一动,柔声道:“王爷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自回来这么些日子就没见他出过几次园子,臣妾上次看到他还是宫宴那天。” 杨至知道爱子向来不喜欢他的妻妾,以前还以为是因为他母亲的原因,如今想来却是为那般……唉—— 王妃察颜观色,试探道:“王爷实在想见,不如臣妾派人去找他来?” “……算了罢——”杨至虽然很想见爱子,但又怕相见之后再勾起他的心思,世事果然难料,原本亲密无间的父子竟然也会落得这相见争如不见的境地,如今他只盼望安儿能早日想通,走回他该走的正道。侧头望向妻子,轻声道:“今日累着你了,本王无甚大事,下去歇息吧。” “臣妾不累,”王妃摇首道,“王你若是犯睏便再睡上一阵,臣妾再呆上一会儿。” “唔——”杨至身体虚弱,这时已经昏昏欲睡,只模模糊糊地叮嘱,“觉得累了便去歇息,不要你也病了。” “知道了。”他终还是关心她的,王妃心下感动,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再一看时他已经闭着眼睡了过去,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自怀中掏出手绢轻轻地为他拭去额上的虚汗。 屋里的人却不知道门外有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掐破了自己的掌心。 明明只是些许小病,眼看一个月过去,英王的身体却始终不见好转,太医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到最后就连皇帝都被惊动了,斥责太医院办事不利并赐下了大量的珍稀药材。 这日太医院副院首常真诊过脉后请王妃借一步说话:“微臣观王爷脉象,似有些郁结于心,也难怪病情一直毫无起色。” “郁结于心?”王妃大惊,心病一事可大可小,小则不过情绪低落几日便自行无事,大则心力哀竭而死也不是奇闻。 “没错,”常真道,“王爷近日可是有什么心事?” “这——”王妃一时也没有头绪,“许是王爷在为政事烦恼,这些却不是我可以知道的了。” “还请王妃多多劝导,需放开心怀方能早日康复。” “嗯,我会的。” “如此下官便先行告退,迟些时候会命人前来送药。” 送走了太医,王妃在原地凝眉片刻方转回房间,才推开门便听到充满药味的屋子里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咳。“王爷!”萧谨奔到床前扶住欲起身的男人,“你身体还未康复,需得卧床休息。” “呵——”杨至任她将自己按回床上,苦笑道,“本王如今才真切地体会到‘千金难买身体好’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王爷莫要如此,”王妃心头一酸,强笑道,“太医说你只是小病,将养些时候便好了,只是还需放宽心些。” 杨至没有说话,只无力地摇了摇头,心里头却是闷得慌,病了这么些日子也没见安儿来瞧瞧,小家伙定是恨死他了,脑中昏昏沉沉地想着,ji,ng神愈发不济,视线渐渐地又变得模糊。 见王爷又昏睡过去,王妃无奈地叹了声气,俯身为他掖了掖被子,却在起身时候再次听到他呓语:“安儿、安儿——”萧谨手上的动作一顿,心里有了个猜测。 启祥轩可以称得上是英王府的禁地,除了英王父子两人外,甚至连王妃想要进去都需通报,最初嫁入王府的时候萧谨曾经频繁地前来,只是慈母之心很快在小小少年的冷漠中消磨殆尽,之后似乎再没有来过了。王妃静坐于堂内,心中思绪很复杂,她也曾经想要与那孩子和睦相处,只是耐不住一再拿热脸去贴人冷屁股,而且王爷对他这个儿子的在意程度实在令人妒忌,令她真的很难容忍。 “见过母妃。”清清淡淡的一句话,明明是见礼,在杨安说来却更像是挑衅,偏偏他做得又无可挑剔,令人想发作也找不到借口。 “不必多礼了。”王妃挥退了众仆从,语气不太客气地道,“你父王病了有一个多月了,怎么不去看看他?” 对于她的态度杨安毫不讶异,只是他心情并不好,当下挑衅地道:“我以为你更希望我永远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王妃心下一惊,莫非他知道了当年的那件事?这么一想,说话的语气便有些不稳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哼!若不想让他知道七年前在书院路上拦截我的幕后人是谁,你以后最好离我远一点。”杨安冰冷地看了一眼她骤然失去血色的脸,转身便往外走。 “等等!” “你当我做不出来吗?”杨安怒而转身,他心情很不好,十分之不好,所以这个女人最好别太过分。 王妃面色惨白,却坚持与他对视:“那件事是我做得不对,但我希望你听完我说的话再走。”言下竟承认了她所做的事,且表明不受威胁。 如此一来杨安倒有些好奇她想说什么了,于是沉默地看着她。 “王爷的病其实并不重,太医一开始只说着了凉,几副药下去便可痊愈,可是你应该也知道的,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王爷却愈发病重,竟是连床都起不来了……”王妃心中难过,眼里已是波光粼粼。 杨安当然知道,那人虽然狠心对他,可他却难以不担心那人的身体,不过他私底下查过,无论太医开的药方还是煎好的药都没有丝毫问题,只能眼看着那人一天天虚弱下去而毫无办法,心中焦躁而无奈。 “今日副院首常真告诉我,王爷这是因为郁结于心,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我想如果能找到王爷忧心的根源,或许就能治好王爷的病。”王妃看着少年从无表情的脸上现出震惊之色,心下已有几分明了,道,“王爷这些日子里梦呓,常常唤着你的名字,你又从不曾前去看望,所以我大胆猜想,这根源是否与你有关?” “他,在梦里唤我?”杨安似有些不信,却又怀着几分期翼。 王妃心里陡然觉得有些不妥,却说不出那不妥出自何处,只得压住这些纷乱的想法,点点头道:“虽然王爷不曾说,但我看得出他很记挂你,不管你们为何而发生分岐,此时此刻我希望你能顺着他些,不要惹他忧心难过,也不枉他疼爱你一场。” “顺着他?”杨安垂下眼眸,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你若继续顽固,王爷的病几时才能好?”说实话萧谨此时真恨不得抽这个少年几巴掌,王爷的垂青她用尽手段也得不到,此人却狠心如此糟蹋!“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地方值得王爷对你这么好!” 杨安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你可以回去了。” “你——”王妃又惊又怒,这个人真的狠心至此? “我会去看他,我会……”杨安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袖中的十指紧了又紧,许久才道,“顺着他……” 36、第三十五章 匿心藏情 再一次醒来,杨至觉得有些地方不一样了,空气中使人窒息的药味全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草木香,那味道像有生命力一样钻进他的身体,令他突然觉得有了活力。 有人在耳边道:“你终于醒了。”清亮的声线,淡然的语气。 杨至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下,侧头看向坐在床边的少年,张着嘴,喉咙里却像堵着什么似的发不出声音来。 杨安看向窗外,道:“醒了就起来陪我出去走走吧,你睡得够久了。”略顿了片刻,又吐出一个字,“……爹。”这一刻才知道,原来一个字可以这样千回百转,原来只一个字便能断人心肠。 “好。”杨至愣怔了许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寒冷,杨安亲自动手,为他的父亲裹上一层又一层衣服,直到快将他整个人淹没在衣服里方才罢手,一只手环住他的腰,一只手牢牢地握着他的手,温声道:“爹小心,我扶你。” 直到站在园子里,杨至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这样父慈子孝的场景他梦了不知多少回,为什么成真的时候心中并无预期的喜悦,反而饱含挥之不去的悲哀呢?是因为少年变得更加清冷的眼神,还是因为他嘴角那一抹几不可察的苦涩?“安儿——”杨至在这一瞬间惶恐之极,他甚至怀疑,如此逼迫这个少年究竟是对、是错? “累了吗?”杨安看向他,“再坚持一下吧,其实生病的时候多走动,多呼吸新鲜空气反而对身体要好些。” “你——”吐出这个字之后杨至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看着儿子沉寂的双眼,有些尴尬地笑了下,道,“你突然这样,我有些不习惯。” “是吗?自小你便教我长大后要孝顺,现在总算如你的愿了,你——”杨安扶在他腰间的五指下意识地紧了紧,“是太开心了。” 开心吗?杨至是该开心的,自小便哄着他唤自己“爹”,却从来没成功过,如果没有大年夜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没有一个月前深夜的求爱,他肯定会大笑三声来表达心中的愉悦。可是他现在却很矛盾,既因儿子能剥离不-伦的感情而欣喜,又因他随之而来所承受的痛苦而心疼——安儿在十数年来从未向他要求过什么,唯一向他求的他不能、也不敢给。“爹爹很欣慰,”杨至爱怜地抚向少年的头,“你长大了。” 杨安偏头躲开了父亲的手,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假山上,冷声道:“那你就早点好起来吧,病恹恹地让人看了厌烦。” “……好。”杨至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突然有种失去了什么的感觉。 这便好。杨安嘴角轻轻勾起,如此,也不枉他匿心藏情,饱受锥心之痛。 或许是心结打开,又或许是有儿子每日陪着走动的效果,杨至的身体自那日起果真慢慢好了起来,半个月后便已完全康复。英王又开始恢复上朝,这时北方的战事已经稳定,犁溧大军被挡在寒风关以外,勇王一边拖着其军队无法动弹,一边计划着收复失陷的通城和偏城,需要后方的唯粮草、军资二者,索性大兴朝前几年都是风调雨顺,去年洪灾影响又未曾扩大,如今的国库还能负担得起,朝上便还算太平。皇帝许是被九儿子这一病给吓着了,没再给他安排其他事务,刑部的公务有几个副手处理,他的日子便难得清闲起来。 这日杨至照例在下朝后去刑部转了一圈便回了王府,忆及昨日与爱子说及东山的桃林花开得正艳,他似乎挺有兴趣的,便去屋里换了便服,打算带他去游览一番,谁知才出了九央苑不远便迎头遇上了往这边来的王妃和世子。 “王爷今日又早回来了。”王妃含笑依过来,“换了便服这是打算去哪呢?” “安儿回来许久都未曾出门游玩,难得最近清闲,本王打算带他去东山赏花。” 本来乖乖站在一旁的杨寿听到个“玩”安顿时眼睛都亮了,大胆地拉着父亲的衣角,嚷道:“父王,寿儿也要去赏花。” “胡闹!”杨至唬下脸,“你一个小孩子懂得赏什么花?” 杨寿向来敬畏父亲,一被喝斥便不敢闹了,两个眼睛鼓得圆圆地望着他,泪花直在里面打转,看起来可怜极了。 杨至想及安儿像这般大时虽也生得玉雪可爱,却板着一张脸从不哭闹,那时自己还暗里埋怨过他不够活泼哩,心下不由一软,伸出手打算拍拍他的头安慰一下。 谁知小家伙却以为父亲要打他,脖子一缩,抱住母亲的腿大哭:“寿儿知错了,父王不要打我!” “小孩子胡说什么呢?”杨至尴尬地收回手,见他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想到的确有几次被他惹急了动过戒尺,不免有些心虚,“行了,别哭了,父王又没说要打你。” “王爷——”王妃娇嗔地看了他一眼,俯下-身拉着儿子拍哄,很快便逗得他破涕为笑,尔后直起身正色道,“寿儿还小,王爷可否稍放宽松些,莫要吓着他?” 也就是说他太凶恶了?杨至有些郁闷,胡乱地点点头道:“行了,就这样吧。”有时间在这里磨蹭,他还不如去陪安儿呢! “王爷!”王妃却突然叫住了他,“臣妾也许久不曾出门了,不若我们带着安儿和寿儿一起去东山赏花可好?” “这——”杨至迟疑,他更想与爱子独处,但也不好拒绝王妃。 “那便一起去吧。”少年的声音替他解了围,杨安站在几步外的花树下淡淡地望过来,杨至突然觉得有些难以面对他的眼神。“安儿?”他来了多久?又看到多少? “要去的话还需动作快些才好,再耽搁就要到午时了。” 小孩子最是健忘,先前还被吓得哭了,转过头没过久又拉着父亲蹦蹦跳跳。 “好了,你自个儿去玩吧,转得我头晕。”杨至陪着次子玩耍一阵,终是受不了了。 “父王——”杨寿有些不乐意,难得有机会与父亲亲近,他才舍不得呢! “寿儿别闹,”王妃见英王面色不耐,忙喝斥住儿子,“父王已经累了,母妃陪你去那边玩吧,你看那边的桃花可是开得最美的。”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8节 杨寿看看母亲指着的地方,又抬头望望父亲,终是“喔——”了一声,不甘不愿地松了手,由母亲拉着往那边去了。 杨至暗吁一口气,笑着看向独坐于亭中的爱子,恰好一阵风吹来,浅粉色的花瓣打着旋儿飘落在少年的头上、身上,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柔和了许多。杨至猛地一怔,却很快反应过来,抬脚往那边走去。“怎么不出去?”杨至边问边伸手拈去少年发间的花瓣。 杨安淡然道:“赏景在哪里不是赏?” 杨至道:“总是不一样的。”他有些烦躁,安儿淡漠的脸曾让他觉得很安心,可如今一见他这样便忍不住要猜测他是不是不开心了,自己有没有哪里惹他伤心。 杨安轻声道:“或许。” 这样的相处方式一如从前,杨至却突然觉得很不安,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两人正渐行渐远,终将永不相见似的。许久,杨至说道:“陪我去走走吧。”两个人静静地坐着曾经是他极喜欢的,可现在他却觉得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压得他快透不过气来。 “嗯。”杨安应声起身。 两人并肩走在小路上,杨至呼吸着空气中清淡的桃花香,只觉得心胸舒畅许多,先前的烦闷一扫而空。他看着儿子的侧面,感叹道:“我在太平城住了这么多年,好似这才第二次出来游玩,你却是第一次。” “嗯,”杨安点头,“你第一次是奉旨陪祈闻使臣游玩。” “安儿还记得啊!”杨至笑道,“那时我一门心思在安排好使臣上,自己倒丝毫没有感受到景物之妙。” “记得,”杨安的脸上现出淡淡的怀念,“有一天你回来一直跟我抱怨陪使臣无趣之极,还说以后要同我两人一起重新玩过。” 杨至隐隐记得似乎有这件事,心中不免有些惴惴:“我都忘记了,安儿怪我吗?” “怪你做什么?”杨安平静地看着他,“不过是随口一说,何况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 “安儿,”杨至有些干涩地开口,“从小你就这样懂事,我总没办法当你是孩子。” “我本就不是孩子。”杨安不以为然。 “安儿——” “我想搬回九府。”杨安突然打断他的话。 “什么?”杨至猛地顿住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我不许!” “为什么不许?”相对于他的激动,杨安却显得很平静,“你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思。” 杨至呼吸一窒:“我以为你——” “以为什么?”杨安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以为我叫你一声‘爹’就是对你绝了念?你以为动了的心就那么容易收回?” “我……”杨至无言以对,他当然知道不容易,却自欺欺人地希望如此。 “听着,杨至。”杨安看着他,墨黑的眼瞳如同两潭深不可测的泉水,令人忍不住想去其中的情绪,“我可以试着抽离放在你身上的感情,但我现在还没办法看着你同别人亲亲我我,那让我很难受、很难受你知道吗?” “安儿,”虽然少年的语气很平静,但杨至无法忽略其中的痛苦,这让他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痛,“对不起——” “错不在你,你没有必要说对不起,”杨安淡漠地道,“至于我搬走一事你不该反对,这对你对我都好。” 杨至沉默许久,压抑满心的不舍与伤痛,有吐出个“好”字。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上章的标题没什么问题吧?大家不要只注意“缠绵”,也要留意那个“病”字啊。。。。。。 37、第三十六章 得胜归朝 北方的战事一直进行得很顺利,勇王先是用计夺回了偏城,之后整兵一鼓作气收复了通城,接着又不停歇地一路将犁溧人逐出千里之外,俘获大批人马牛羊于七月凯旋而归。皇帝大喜,令诸皇子及文武百官于城外十里设仗迎接。 七月十九,眼见日头当空,该在巳时便到的勇王车驾却连影子都没见到,大热的天气一群人早就汗流夹背心烦气躁,仪仗队打得东倒西歪,大臣们也蔫搭搭地一个劲抹汗,却无人敢口出怨言。 温王暗中凑到他九弟身边,轻笑道:“老六此次归来威势不凡啊!” 杨至中规中矩地答道:“六哥勇武,此战之后犁溧人怕是几十年内都不敢再肖想我大兴江山,当为后世楷模。”心里却在想:六哥向来帮着二哥的,此次拼出这番功绩顿时平添许多助力,三哥的胜算自然便少了,也难怪他竟然一反常态地吐酸话。 温王碰了个软钉子,虽面上不显,心里却暗自恼火,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得有人叫:“来了,来了——”侧头看去,果见一队人马出现在路上,其来势甚快,伴随着马蹄震动大地的声音,几个呼吸间便已到了眼前。领头那人身着银色的铠甲,脚跨白色宝马,飞一般地直冲温王身上撞来,他根本来不及闪躲,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一干二净。 “啊——”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甚至有人不忍睹地提袖掩面,那马却在堪堪触及温王的时候骤然止步,马声嘶鸣,马蹄在空中高高扬起,落地时jian了温王一头一脸的灰。 “不好意思啊三哥,雪鸣方才有些不受控制,没吓着你吧?”银甲将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灰头土脸的温王,那声音容貌,不是勇王是谁? 自怀中掏出手绢擦拭面上的尘土,温王脸上难得没了笑意,冷声道:“一头畜牲还吓不倒本王,倒是六弟要小心坐得越高摔得越惨。” “你——”在场有谁不知道“畜牲”二字骂的是谁?勇王大怒,扬起手中的马鞭就向他抽去。 “老六!” 在武王的惊呼声中,和王一把将温王拉至身后,自己挺身挡在他面前,眼见马鞭就要抽到他身上,一只手突然横出抓住了鞭尾。 勇王提力抽鞭却纹丝不动,怒道:“老九,你放手!” 杨至手心火辣辣地痛,却哪敢听他的话放手?他向来养尊处优,直痛得脑中一阵阵发晕,勉强笑道:“六哥远征归来,父王正在宫中等着见您呢,可不要在这里耽搁了时间害他老人家惦记。” 勇王反而更恼:“我的事什么时候由得你管了?!”说罢加大力道,将鞭子自他手中一寸一寸地扯出,带起一溜的鲜血。 “老六,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这时一只手将勇王按住,却是离得较远的武王赶了过来,背对着众人,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道,“故意拖延抵达时间,戏耍皇兄,鞭打皇弟,你想御史参死你是不是?” “二哥——”勇王之前也是凭一时意气做出这些事,此事被他一说倒有些心虚了,但他自负军功,倒并不怎么胆怯,“没那么严重吧?” “哼!”武王有些恨他不用脑子,不想与他搭话,回头道:“小九,你松手吧。” 杨至知道他这六哥向来听二哥的话,有他压着不至于出什么事,便点点头照做。他的整只右手早就被鲜血染红,这时五指张开才发现掌心一道鞭痕几可见骨,却已经痛得麻木了。 “嘶——”和王倒抽一口冷气,惊叫道,“太医,快传太医!” “五哥!”杨至忙拦住他,“我们是来迎接远归的战士,唤太医来此不妥。” 众人沉默了片刻,武王先开口道:“那小九你便先行回府疗伤,父皇那里我会去解释。” “如此便谢过二哥了。”杨至躬身一礼道。 武王瞥了已跳下马站在他身旁的勇王一眼,面色沉了沉,道:“都是自家兄弟,应该的。” 杨至最耐不得痛,冲几位哥哥点了点头便转身而去。 因为事先派了人快马进宫宣召,杨至回到王府时太医已经在堂中等候,一见他便上前行礼。杨至脸色惨白地将人叫起,伸出手命其赶快医治。 太医不敢怠慢,忙上前将临时裹着的布条解开,这么小半个时辰过去,伤口早已自行止了血,不过外翻的皮r_ou_衬着凝住的乌血看起来仍然十分骇人。太医将伤口清理干净,涂上伤药,又取了干净的纱布裹上,这才道:“王爷这伤万幸没有伤及筋骨,休养月余便于行动无碍,不过疤痕却必会留下的。” 那伤药极好,此时杨至已经不觉得疼了,便笑道:“男人身上还怕什么留疤?” “王爷所言极是。” 两人正说着话,有下人来报王妃来了,太医便乘机告辞,英王笑着应允,命人送太医出去,管家自会识做地暗下里封些金银与他不提。 却说王妃同众姬妾于后园赏花,乍闻英王带伤归来顿时乱了心神,也没有问清楚便慌张地赶过来,见他人好好地站在那里才放下了一颗心,只捧着他受伤的手小声啜泣。 杨至从未见过她如此,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安慰道:“王妃不用担忧,本王无事。” “王爷这一年来不是生病便是受伤,叫臣妾如何能不担心?”王妃说罢倾身靠在他怀里,仍是流泪不止。 杨至犹豫了一下,伸出未受伤的左手轻拍她的肩膀,垂首小声安慰,这番在他人看来便是他将王妃整个人抱在怀里轻咛细语了。 杨安呆站在门口,右手无意识地抚上胸口。以前曾在书上看到“情最伤人”,此时才知道这伤能痛彻心肺,比身体上的伤痛何止多了千百倍。 “安儿?”杨至抬头的刹那骤然看到门口的少年,手比脑快地一把将身前的人推开,待听到王妃的惊叫声后才醒悟过来,一时看着面色微白的王妃,一时望向满眼冷寂的爱子,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些日子他每当与府中女人亲近,脑中总浮现出爱子说“看着你同别人亲亲我我,我很难受、很难受”时的神情,心里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痛,慢慢地便开始回避她们,谁想今日不过稍稍接近竟又被安儿撞见?看着爱子眼中难以遮掩的伤痛,杨至真恨不得能回到一刻钟前,将那时的自己一巴掌拍死。 王妃突然被推开,本是惊诧莫名,待发现王爷面上有异,一回头便看见杨安,想着方才的模样被子辈瞧去,面上不由泛红,忙向英王福了福:“臣妾先行告退。”说罢也不等他回答便匆匆去了。 父子两人沉默片刻,杨至率先跨到儿子面前开了口:“安儿,你怎么来了?” 杨安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视线滑到他的右手上:“你受伤了。”那语气很平静,却很轻易地令听的人感觉到其中的危险。 杨至反s,he性地将手往身后一缩,有些心虚地道:“一点小伤,太医已经给我看过了,休息几日便好。”随即又暗骂自己窝囊,明明那是自己的儿子,为什么却像是在面对严父?当然,他想归想,怕还是照怕,一记起顺和三十三年他为虎所伤之后宝贝儿子给他上的那些训练,他就觉得头皮发麻,希望不要再来一次才好。 杨安冷笑:“杨全的鞭子你也敢用手去抓,看来你现在已经不怕痛了?” “呃,还是怕的。”杨至听了背脊直冒冷汗,哪里还敢在他面前惩强? 杨安自然猜到他在害怕什么,只是受了之前那幕的刺激,他现在却没有心力同他争辩,直接出声唤道:“甲一、甲二、甲三、甲四。” 屋里骤然起了一阵风,风停后便见四名青衣男子单膝跪在他面前:“主子。” “你们四人以后便轮流守在父王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是。” “若他有损伤,你们自去领罚。” “明白。”四人身体微微一颤,表情却未变。 “下去吧。” “是。” 再一阵风刮过,屋里已不见四人身影。 “安儿,”杨至被刺激得不清,“他们是?” “是我新近训练出来的卫士,”杨安淡淡地道,“你也可以称他们为影卫,以后他们将随时随地像影子一样跟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你若有事也可吩咐他们去办,却绝不能将他们全部调走,至少要留下一个。” “随时随地?”杨至面有菜色,那不是连出恭、沐浴都有人看着,还有……睡觉的时候,他甚至在想,安儿该不会死心不息,专门找人看着他,以免他与人亲近吧?为什么这样想的时候他不觉得厌恶,反而有股淡淡的……喜悦?疯了,疯了! 许是真的心有灵犀,杨安恰在此时想到面前男人与女人的事,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猛地一转身,施展轻功……飞走了。 “安儿?!”杨至反应过来时连儿子的影子都已不见,颓丧地垂下了头。 38、第三十七章 军需一案 第三十七章军需一案 勇王蓄意鞭打温王不成反伤英王一事,被武王以“不慎误伤”轻轻揭过,但整个朝廷的官员都目睹了事情经过,猜也知道有人会暗里告知皇帝,于是他一再告诫同胞弟弟不得再生事非。勇王向来听他二哥的话,果真老实了几天,后来见父皇一直没有追究此事,便又放大了胆子,朝上朝下变本加厉地挤兑温王与和王,有时甚至波及到英王身上。武王拦了几次,见皇帝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渐渐地也不去管了,如此一来勇王行事更为嚣张。 转眼进了十一月,天气一日一日愈发地冷,太平城已经下了两场大雪,虽是地处天子脚下,街头巷尾仍偶有冻死人的传闻,有心人或许还感慨两句,大多数人却是听过就罢,偏偏这日早朝就有人将冻死人之事闹到了皇帝面前,说得不是京里冻死的老弱妇孺,而是在北方戍守边关的士兵。 百数名卫士在营帐中冻死,军被、军服拆开来见到的不是棉花,而是一种廉价且保暖效果极差的细草!这等骇人听闻的事被人捅出来,皇帝差点没气得哆嗦,兵者,国之利器,在他时时想着磨砺兵器的时候居然有人往上面浇水养锈!这要是发生在打仗的时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当年外族如何入侵灭了盛极一时的萧王朝,史料上可记载得清清楚楚,前车可鉴啊!多年掌握极权,顺和帝少数地动了真怒,当即下令严查到底。 勇王常兵部,又才从北方边关回京不久,如今他掌管的地方出了问题,多数人就不往上凑了,而有些人皇帝却又不放心,于是这调查一事推来推去最后又落在了英王身上。杨至直觉此事不简单,很不愿意去淌这浑水,但圣命难违,他也只有垂头听令的份,其实他还想问父皇一句:您老人家就这么信任儿臣不会在背后下黑手?当然,这也只能想想。 大兴朝除武器外的军需品都是由各地商家供应,兵部有专人负责与这些皇商接洽,杨至回到刑部将事情大致梳理了一遍之后发下令牌命人去“请”这位张侍郎,谁想却扑了个空,此人下朝后根本没有往兵部办事,家中也不见踪影。杨至果断地派人前去张府查抄书房,却晚了一步,官差到时其地已燃起熊熊大火,即便扑灭也找不到想要的东西了。 处处被人占了先机,杨至并没有太大的措败感,这不过是几个月来酝酿的风暴终于爆发了而已。镇定地派人快马赶往良州捉拿皇商薛青之后,杨至再次想起已经避而不见四个月的小家伙,心里蓦然升起一股惆怅——他明白要掐断安儿心中不该存在的感情就应该离他远一点,却始终做不到,于是日日在想要亲近又害怕亲近之间徘徊,这简直是对双方的折磨! 长长地吐出胸中的闷气,杨至唤道:“甲三。” “是。”一道青影划过,甲三跪在他面前,冷冽的五官使他看起来像一把无情的兵器。 “你家主子现在何处?” “甲三面前。” “……”杨至揉了揉额,“好吧,你去找安儿,就说我要见他。” “回主子,甲三不知大公子现在何处。” “不要用这些低劣的谎话来敷衍本王,”杨至动了怒,“你现在就去找安儿,就说我有事需要他帮忙。” 甲三的表情丝毫未变:“大公子已传了话来,让王爷尽管放手查,他已有安排。” “什么时候的事?”杨至在心里想:安儿的消息越来越灵通,行动能力也越来越高了。 “一个时辰前。” “为何不及时禀报?” “大公子有令,需王爷问起时才说。” 如此幼稚的行为实在不像安儿的风格啊!杨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挥挥手让甲三下去了,他想这样也不错,慢慢地拉开距离,或许有一天安儿便能明白他对自己只是一种依恋,不用自己做什么便能自行抽身。只是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他会觉得胸口有些闷痛? 至于杨大公子为什么会风格突变呢?九府中,杨安面无表情地看着跨坐在窗台上的男子,冷声道:“你说的办法真的管用?” “放心吧,追求什么的我最擅长了。”杨恒,那个满身江湖气的天潢贵胄,一脸笑地俯下-身,“这女人啊你不能一味地对她好,也不能无时无刻地粘着她,你得表现出自己的重要性,并对她冷一阵热一阵,让她去猜测你的心思,这样她便会时常记得你、琢磨你,然后你的目的就可以达成了。” “哼!”杨安冷声道,“我看你这方法是行不通了。” “不会吧?”杨恒奇道,“难道你看上这个女子如此与众不同?” 杨安冷淡地反问:“我何时说过他是女子?” “不是女子?”杨恒大惊,“你居然是个断袖!” 兵部张侍郎的尸体于次日凌晨在护城河中被发现,杨至将消息奏上时皇帝很是发了一通怒,而等十日后他再报良州薛青一家被灭门时皇帝已经没有什么情绪了,只是这样反而更让人觉得压力倍增,文武百官行事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触了皇帝的霉头,成为出气桶。 张侍郎收到勇王的便条后失踪,而武王作证在接近一天一夜的时间勇王都与他在一起,姑且当他说的是真的,但随便哪个人都知道,一个王爷想杀个把人根本不用亲自动手,再加上接下来的日子里与军需一案有关的人相继被杀,舆论几乎一面倒地倾向于勇王为掩事实杀人灭口。性子火爆的勇王每当闻及此等言论便会大发脾气,不管是谁都一阵劈头盖脸的谩骂,武王数次阻拦无果,眼睁睁地看着百官愈发离心。 证人被杀,证据全毁,这案子杨至再查下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在朝上自动承认办事不利,并自请责罚。皇帝只象征性地将他罚俸半年,事后赐下的赏赐却比他一年的俸禄还多,对于军需一案却一味沉默,不做任何处理,如此一来却有人坐不住了。 十一月二十九,离万寿节(皇帝生辰)只有十七天,半数以上官员于朝上列勇王骄奢□、私吞军需等近十条罪状,奏请皇帝惩处勇王。 勇王满脸暴怒,不顾武王的阻拦在朝上便破口开骂,众皇子当即跪下求情,皇帝一个砚扔过去令勇王闭了嘴,大殿上陷入沉默,空气一时凝滞,杨至偷眼看向他的父皇,却发现他的视线在自己等人身上逐一扫过,那眼神陌生得令他一阵心惊。 许久,皇帝威严的声音在静溢的空间响起:“皇六子杨全御前失仪,今降为郡王,着其于府中闭门读书。” 御前失仪?杨至心道:这可真是不伤皇家威仪的好借口,只是不知道他那闹了这么一出的好三哥会有什么下场?真不知他是不是最近被六哥迫得过甚有些颠狂了,竟然令百官逼父皇惩治六哥!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上面传来一声惊呼—— “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章有点少,汗。。。没网就卡啊卡。。。。 39、第三十八章 皇帝病重 皇帝在朝上昏迷,吓倒了一干人,离得最近的几位皇子首先反应过来,慌张地围了上去。人事不知的皇帝歪倒在龙椅上,帝冠滑落露出一头花白的头发,紧闭的双目让人首次从他那张瘦削的脸上看出几分虚弱。 杨至心中一震,这是他首次清楚地感觉到:父皇老了。再过十几天他就满六十五了,这在历代帝王中已经是高寿了。这些年他一直估算着、防备着,却忘记了这是他的父亲,他曾为自己的降生而欢欣,曾对顽皮的自己笑得一脸无奈,曾包容自己的无知,曾对自己谆谆教导。为什么这么多年只记得他的冷酷,却忘记了那许多的温暖?“父皇——”杨至哽咽出声,心中满是懊悔。 “太医,快传太医!” 做为长兄的武王暂时主持大局,顺和帝立即被抬回寝宫,太医院所有在职太医都被宣来,共同为皇帝诊治。几乎是太医到的同时各宫妃嫔便闻讯而来,颐情殿顿时被挤得水泄不通,她们不敢进殿内打扰,被太医请至殿外等候的诸位皇子便成了围追截打的对象。 “皇上为何会突发疾病?” “太医怎么说?” “皇上病情如何?” …… 连续的发问混在一起形成嘈杂的声音,弄得本就忧心不止的众皇子更为烦躁,这些女人毕竟担着他们“母妃”的名头不好高声喝斥,可好言相劝她们根本不听,当真让人头疼。 “都给本宫住口!”一声厉喝总算让众妃收了声,刘贵妃凌利的视线扫过,无女敢与她对视,“吵吵嚷嚷地成何体统?若是令正在为皇上诊脉的太医分了心,你们又担得起这个责任吗?”此话一出,众妃虽有不服气者也不敢再闹腾,颐情殿前恢复了平静,众皇子这才上前请安,互相见了礼后静静地等候殿内的结果。 这一等就是半天,午膳时辰早过,可谁都没感觉到饥饿,就在众人快望穿秋水的时候,紧闭的殿门终于从里面被打开,所有人都忍不住激动的心情,“呼啦”一声全围了上去,皇帝到底如何了,这是他们都想知道的。 谁知太医不等他们问出口,一出门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参见诸位王爷、众位娘娘。” 杨至心中一颤,莫非父皇他…… 显然与他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少,敦王身形一晃,其他几位哥哥都是面色暗沉,勇王则直接将太医一把拎起,双眼通红地道:“这种时候还见什么礼?父皇他怎么样了?” 那太医身体瘦弱,被魁梧的通王拎着跟拎只小ji似的,可怜一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皇上、皇上——” “父皇/皇上怎样?”众人异口同声道。 “皇上仍在昏迷中。”另一个沉稳的声音答了他们的话,却是太医院副院士常真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只见他对勇王一揖,道,“还请王爷手下留情,方太医快透不过气了。” 勇王冷哼一声将几近昏厥的青年太医甩在地上,怒气冲冲地道:“父皇为什么还不醒?你们这些庸医是白领国家奉禄的吗?” “回王爷,”常真不卑不亢地道,“皇上是急火攻心得了风症,经过臣等急救暂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至于什么时候能醒却无法判断。” 勇王听到“急火攻心”几个字的时候面上闪过一丝懊恼,待听到后面的时候脸色变得铁青。“什么叫‘无法判断’?既然说没有危险了为什么还不能将人救醒?” “臣等无能,”常真“呯”地一声跪下,垂首道,“实在是风症极难医治,有史以来患此症者十中得一能治愈而已。” “什么?!”众人同时发出抽气声。 杨至在宫禁前最后一刻与兄长们一同离开了皇宫,这时顺和帝仍没有清醒的迹象,几人在宫门前简单话别后面色凝重地登上各自的马车。木制车轮压在青石上的声音在静夜里清晰要闻,杨至脑袋里关于父皇的往事一幕一幕闪现,有开怀大笑的,有绷着脸假装生气的,有宠溺的,有恼怒的,还有冷酷的。原来父皇也是会死的。这句话在脑中形成的时候马车正好停下,不知是惯性作用还是其他原因,他整个人猛地一颤。 “王爷,到了。”车夫在外面说道。 宫中的消息并没有经过特意封锁,顺和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晕倒亦是想封锁也封锁不住的,因此王府内早得了消息,杨至回到房中的时候不意外地见到了王妃。“你还没有安歇?”虽然是废话,却打破了沉默。 王妃勉强地笑了笑,道:“臣妾睡不着。”睡得着才怪了,她也曾读过史书,知道每到权利交接之时便是最为混乱的时刻,许多人前一刻还是天潢贵胄,下一时就变成了阶下囚徒,如今皇上病情不明,生命富贵只在旦夕之间,教她如何不忧心忡忡? “不用担心,”杨至指尖轻拂过妻子的鬓边,“父皇不会有事的,”这话也不知道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他自己,“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嗯。”王妃有些哽咽地点点头,轻轻往他身上靠去,却在将要触及时扑了个空,差点跌倒在地。 “你早些回去安寝吧,”杨至背转过身,走开两步,“最近这些日子我都会很忙,王府中的事可能都需要你c,ao劳。” 王妃稳住身体,咬了咬唇道:“让臣妾侍候王爷安歇吧。”顿了顿,又道,“您已经许多日子没召府中的妹妹们侍寝了,可是身体,呃,臣妾是说,可需要传太医……”言下之意是:王爷你该不是不行了吧? 杨至的脸色顿时黑了:“王妃想得太多了,只是因为近来事务烦恼,本王没有心情。” “喔——”王妃半信半疑。 “本王累了。”杨至几乎以为听到了自己的磨牙声。 “那——”王妃不得已只好行礼道,“臣妾告退。” 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杨至长长地吐出憋住的那口气,有些无力地倒在床上。经过这么一出,先前压抑在心里的悲伤消散了许多,可是另外一些扰人的事情又浮了上来——关于安儿的事,他觉得有些推动控制了。或许是因为云儿姐姐(小安的娘,大家还记得不?)的嘱托,或许是因为年少的叛逆心理,保护安儿成了他整个少年到青年过渡时期的头等要事,于是习惯了对那个小家伙好,习惯了把他放在第一位,以至于见不得他受一点委屈,而这么多年,安儿第一次向他表达出“难过”这个心情时,他的心里并没有好过多少,而在那之后每当与府中的女人亲近他就会觉得自己在做错事。这样,很不妥吧?哪有当爹的迁就儿子到这种程度的? “在想什么?”屋子里突然响起少年的声音,杨至脑子正在打结,想也没想地便回道:“在想你。”话一出口便反应过来,猛地一个翻身坐起,惊诧地看着嘴角翘起的爱子:“安儿?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杨安的声音虽然一如继往地清淡,但熟悉的人轻易便能从中品出他的愉悦。 安儿心情很好啊!杨至在心里默默想着。“欢迎,当然欢迎。”杨至傻了才会否认,“我巴不得安儿天天来看我。” 杨安走前两步,突然从背后提出个篮子递到他面前。 “什么?”杨至一脸莫名其妙。 “你不饿吗?”杨安轻笑,他心情真的很好,在听到先前的对话之后。 不说不觉得,被他这知一说杨至还真觉得饿了,毕竟除了凌晨的一碗小米粥外他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安儿给我带了些什么?”杨至迫不及待地接过篮子打开一看,发现是自己爱吃的几样小菜,心情好得飞起。 “快吃吧。”杨安看着他笑眯眯的模样,心情更好了。 “嗯。” 有人快乐有人忧,相比起来武王府这边的气氛要凝重得多,武王、勇王及几个幕僚聚于密室,以今日之事进行商讨。 “风症确实难治,皇上此关难过啊!”一个三十来岁的文士摇头叹气。 “不许胡言乱语!”此话一出便惹来勇王怒目以向,众人都道顺和帝之病是为他气得,果真都不再有言论,而改说其他。 “依我看来,如今二爷与六爷倒难过些。”一个面目平平无奇,年方二十一二的青年道。 此人名王达,出生平凡,后遇名师学得一身才华,却因无门路而被拒之于科考之外,偶为武王所得,每每有惊人之言,很受武王器重,果然他的话一出便惹武王留上心。“此话怎讲?” “皇上昏迷之前已下令降六爷爵位,并圈禁于府中,若皇上无事,此案自然执行,六爷危矣,而二爷亦失一臂膀;若皇上当真不幸,害皇上者六爷也,只需有人抓住此处,六爷便遭束缚,而二爷亦将受其牵连。进退不得,岂不难过?”王达侃侃道来,凡闻者面色愈渐凝重。 “二哥?”勇王满脸懊恼,后悔当初没有听自家哥哥的劝,可如今已是悔之晚矣。 武王却不理会他,沉吟许久,突然站起身对王达长长地一揖,道:“还请先生教我。” 王达诚惶诚恐地起身回礼,连道“不敢,不敢”,两人失措一番坐下,王达说出一句:“唯今之计只有一个字,”视线在一干人身上扫过,“夺。” 作者有话要说:鉴于有亲说弄混几个皇子,以下(各人后面标的数字是杨安出生时他们的年龄): 杨安:顺和25年12月初10 皇帝:杨成,49,(12月16) 大皇子:杨义,33,已殇 二皇子0:杨极,武王,户部,31,皇后(顺和15年逝)所出 三皇子1:广,温王,吏部,28,孟妃所出 四皇子0:淮,敦王,工部,27,萧妃所出 五皇子1:烨,和王,编书,27,柳妃 六皇子0:全,勇王,兵部,24,皇后 七皇子1:于,俊王,守陵,19,薛妃 八皇子:元,16,6岁已殇 九皇子2:至,英王,刑部,14,(6月17)刘贵妃 40、第三十九章 谋逆失败 顺和41年注定了是不平静的一年,先是犁溧人入侵打了半年的仗,之后勇王凯旋归朝,却与温王闹腾得整个朝廷不得安宁,接着又曝出军需一案,百官请命惩处勇王,结果皇帝气得重病昏迷。 十二月初二,皇帝昏迷的第三天,几个皇子依旧入宫侍疾,这一天皇帝仍然没醒,几人在宫中呆至落匙之前离宫,却于宫门处被拦了回来。 “老六,你这是什么意思?”温王看向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一身铠甲的勇王,面沉如水。 “不过是怕宫外危险,想请几位皇兄皇弟留在宫里,以方便我保护。” “保护?”温王嘲讽道,“我可不知道,这皇宫内苑几时归了你老六管?还是说……”将视线投向一直沉默的武王,“父皇还在呢,你们就等不及要篡位逼宫了?” 武王闻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尔后盯着他的同胞弟弟,神色眼没有得意,反而有几分沉重。“六弟,如果你现在收手,我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话说得他似乎……毫不知情?温王一时闹不懂这兄弟两人耍什么把戏,便闭着嘴,决定静观其变。 “六哥,”杨至站出一步,“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六弟,知错能改。”这是敦王。 “父皇向来期盼我们兄弟和睦,六弟不要辜负了他老人家一番心意。”这是和王。 勇王面无表情地听他们说完,才道:“来人,请几位王爷下去休息。” “六弟——”武王簇眉。 “二哥不必多劝,”勇王打断他将要出口的话,“我意已决,有什么后果一律自行承担。”说罢一挥手,立时便有一队人马持刀“护送”着他们往事先安排的地点而去。 “六弟,你好自为之。”武王离去前留下最后的告诫。 “二哥与六弟今儿个是玩哪一出啊?”被关在偏僻的冷秋殿两个时辰,温王的耐心告罄,虽然面上一如平时的温和淡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有多焦躁——不管他的好二哥对于今天这码子事知不知情,一旦老六控制整个皇宫,结局便定了,而他在这种时刻却被困在这里毫无办法。 可惜对于他的怀疑武王并没有给出回应,他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出神。 “四哥、五哥,”杨至凑到两位哥哥中间,担忧地道,“你们说六哥会不会对父皇不利?” “应该不会。”和王道。 “他没那个胆子。”敦王面色y沉。 “希望如此。”杨至自我安慰后另找了个地方坐下,心里却在想另外一件事。今天早上来皇宫的时候甲二突然传来安儿的嘱咐,“一动不如一静,遇事稍安勿躁”,当事还以为安儿只是担心他,现在想来却似乎另有深意,仿佛今日六哥所做之事他早有预料,甚至尽在他掌握之中。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安儿到底做了多少事? 时间在这时候过得很慢,一个时辰却像过了一世那么久,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突然传来,坐在窗边的武王首先变了脸色。 “皇上有令,勇王叛逆,随从者投降可既往不咎。”一道口谕,带来的既有希望,又有绝望。 勇王囚禁兄弟意图逼宫篡位的y谋因皇帝即时醒来而被破坏,大兴朝没有杀儿子的先例,皇六子杨全未曾被处死,只被夺爵关押,地点由生活舒适的王府改为条件艰苦的宗庙。为皇六子出谋划策的幕僚全被处斩,跟随叛逆的将士虽逃得一命,却被发配边关苦寒之地。 那天之后诸皇子被皇帝又留在宫中三日才放出去,武王回到王府得知献策的王达早于谋逆一案发生的当天便已失却踪影,这才醒悟自己上了当,气得将书房砸得一干二净。 同时,九府,书房 杨安听完属下的汇报之后点点头,道:“小八,你做得很好,这几年辛苦你了。” 垂首立在他三步之外的男子赶紧道:“属下不敢,武王最后得以逃脱,是属下办事不利。” “他这一举动亦在我意料之外,此事错不在你,”杨安对此却另有看法,“而且他逃过这一劫并不是全无好处,只要妥当安排,或许反会成为很好的助力。” “是。” 杨安道:“我向来赏罚分明,你办成了这件事,想要什么可以提出,在允许的范围之内都可以给你。” “属下确实有一求。”那人猛地抬头,平凡的一张脸,二十一、二岁的年纪,竟然是武王府失踪的王达! 原来此人本名王小八,出身贫苦,三岁父亡,七岁母故,于街头巷尾胡混了几年,到十二岁的时候被六岁的杨安招在募下,改了名字叫做王达,苦心培养成暗线于四年前十八岁的时候安cha至武王身边,之前从未动用,一直到几日前设下陷阱意图将武王及勇王一网打尽,不想武王小心之下逃得一劫,只套住了勇王。只是两人向来一气,即使他此次安然,皇帝也必然会对他起猜疑,所以杨安倒并不失望。 王达目光稍嫌热切地望向主子:“属下想向主子要一个人。” 杨安倒有些好奇了:“什么人?” “武王三公子,杨舟。”王达说罢,面上温柔一闪而过。 “天潢贵胄你也敢开口说要,胆子倒不小。”杨安眼中难得流露出一丝笑意,“要我的堂兄,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这——”王达脸色一红,“属下,爱慕他。” “你倒直接,”杨安被勾起自己的心事,呼吸不由一顿,“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杨舟知道你对武王所做的事,他会怎么样?” “或许会恨死属下了。”王达苦笑一声,跪下道,“属下跟了主子十年,主子的本事属下十分佩服,只求他日武王落败,主子能给他们一条生路,让属下的情路能稍微顺利一些。” 他又该去求谁抹去自己情路上的忐忑?杨安心里发苦,唤起他道:“只要他们能安分地接受现实,我应了你又何妨?” 王达大喜:“谢主子!” 屋内突然闪现一道青影,凑到杨安耳边如此如此禀告一番,他点点头示意听到了,青影瞬间消失不见。“你先下去吧,”杨安对王达道,“近日里注意隐匿行踪,休息段时间,过几个月我另有安排。” “是。” 王达应起退下,杨安重新提起笔继续查看帐册,过了不到一盏茶时间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他手中的笔一顿,抬起头淡淡地道:“你来了。” “安儿,”杨至跨进房中,反身关上门,几步走到少年面前,手撑在桌上,俯视着他,“告诉我,你都做了些什么?” 杨安慢慢地将笔洗净,挂回笔架,以放松的姿势靠坐在椅背上,双眼迎上他的视线:“你想知道?” 当然想!原本该这样理直气壮地回答,可不知道为什么,杨至在看到少年的眼神之后却变得有些不确定了——他该继续追问吗?其实无论做出怎样的事,安儿绝对都是为了他好,政治斗争是肮脏的,为了他而沾上污秽的安儿在面对自己的逼问时会不会很难过呢?(不得不说,阿至啊,你把你的宝贝儿子想像得太纯洁了!) 杨安看出了男人的犹豫,却以为他是怕了自己的手段,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悲哀,突然想到自己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掩饰过,会不会是因为这样他才接受不了他的感情呢?(爱恋总是让人变得患得患失,不管是单恋还是互恋,也不管智商是高还是低。) 杨至哪知道自己一点点犹豫让人误会到那么远,为了不伤害到爱子,他尽量小心措词:“我,可以知道吗?” “只要你想。”杨安并不愿意隐瞒他,将几年前在武王身边埋下暗线及自己最近做过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与他听,甚至连接下来打算挑拨武王和温王之间的关系一事也告诉了他,然后静静地等待他消化。 “安儿!”杨至突然绕过书桌,一把将少年拥进怀中,“辛苦你了。”原本应该是自己来保护他才对,没想到他在私底下默默地帮了自己这么多事,杨至又是幸福又是心酸。 自对他说了喜欢之后这个男人便一直在尽量避免与他有身体接触,这样的拥抱熟悉又陌生,杨安脑子一时有些发蒙,过了许久才明白过来,心跳顿时失了规律。向来强大的自制力总是在这个人面前失去作用,慢慢地将手放在他背上,杨安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温热的触感传至脑中,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似乎误会了。杨安想,这个人只是在为他心疼。 41、第四十章 举荐太子 十二月初十是杨安十六岁生辰,这段时间外面因勇王一事闹得风声鹤唳,杨至不敢太过引人注目,且杨安也不喜欢高调,便只在九府中举行了简单的加冠仪式。杨至自爱子幼时便帮他打理头发,束发之类的事情很是熟练,于是亲自动手帮杨安梳起发髻,戴上他事先准备的成人礼物——一个纯金镶着宝石的ji,ng致发冠。 杨安从不梳时下大兴国少年几乎统一的发型,觉得头上顶两个小馒头的模样很傻,他一向是将所有的头发紧紧绑成一束以免碍事,虽干净利落,却过于简单。此时一半头发高高束起,剩余地披散在肩头,金色的发冠两旁垂下长长的流苏,显得贵气逼人。 “安儿长大了。”杨至感慨地拍拍爱子的肩,去年安儿还比他矮上一拳,如今已经同他一样高了,再过两年他怕是要仰视儿子了。想到当初那皱巴巴的一团仿佛还在眼前,转眼间却已经长成英挺的青年,可以谈婚论嫁了,杨至心里突然有些酸溜溜地:“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家的女儿?” 杨安眉头一皱:“我不会娶妻的。” 杨至这才猛地记起爱子曾说过喜欢他的话,不过他一直当那是他年少的一时迷恋,便不怎么放在心上,这时假装没听到他的话般转移了话题:“安嫂最是疼你,今日肯定做了不少好吃的吧?” 杨安看着他游移不定的眼睛,狠握住拳头——总有一天…… 过没几天,十六日又是万寿节(皇帝生辰),才经历过叛乱的皇宫不但丝毫不见萧条,反而比往年更热闹些,来往的官员个个脸上都挂着喜庆的笑容,仿佛失势的六皇子和消失的同僚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而现年六十有五的顺和帝面色红润得一点也不像才生过重病,令人不自禁想去猜测:是否之前昏倒那一幕只是他布下的一个局?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9节 “二哥,别再喝了。”敦王按住武王持着酒杯的手,面色忧虑。如果说六弟的事对谁打击最大,那么非眼前的二哥莫属,只见他面色惨白,眼眶青黑,发丝中杂夹着几根白发,十几日间竟似老了好几岁,哪里还有半分原本雍容华贵的气度? 武王此时已经半醉,抽了两下没抽回手,低喝道:“放手。”敦王半点不动,他干脆伸了另一只手去抓酒壶,却再次被拦住,顿时大怒,“你滚开!” 敦王见父皇的视线有意无意的扫来,忙道:“二哥,你真的不能再喝了。” “四弟也是为你好啊,二哥,”温王笑眯眯地凑过来,“父皇可是在看着你呢!”虽然他的语气很温和,却怎么也掩盖不了其中的幸灾乐祸。 武王眼看就要发怒,敦王赶紧按住他,嘴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二哥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六弟想想啊,他还等着你去救他呢,你可千万忍忍,不要在此时激怒了父皇!” 提起胞弟杨全,武王果然压下了火气,是他识人不明害了六弟,如今只有坐上那个位子才能救他,又岂能在此时触怒父皇,便宜了老三?虽然查不出那个王达究竟是哪一方派来的,但有能力掩饰得干干净净的除了面前之人不作他想,老三,总有一天我会令你后悔招惹了我! 杨至看着这一幕,不禁暗自心惊,安儿说要挑拨二哥与三哥的关系,也不知他是怎么做的,竟收效如此之快!看来不光相貌,便是能力手段安儿也是最像父皇的,若非因为云姐姐的身份,父皇肯定很喜欢这个孙子的。 万寿节后很快又是新年,勇王被囚后武王的势力大减,除了仍炙手可热的温王外,英王府前来拜访的人也愈渐多了起来,杨至每日忙得头昏脑涨,好不容易将年熬过去,眼看清闲了些,那些不甘寂寞的大臣却又闹出事来。 二月初有官员上奏请立太子,顺和帝没作理会,同类的奏折便开始增多,到最后竟闹出个百官跪请,群臣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皇帝老了,该选定继承人了,不然再像上次一样突发重病,后果不堪设想。 “卿等认为众皇子中谁可当太子之位啊?”皇帝语气与平时一致,丝毫不见波澜。 “这——”虽然各大臣心里都有自己属意的皇子,但真要说出口却又不同,若是不合皇上的意,岂不要受牵怒? “怎么不说了?”皇帝冰冷的视线扫过底下的百官,突然看向自己的小儿子,“老九你来说,朕该选谁做太子啊?” 杨至心中一突,答道:“太子一位关系社稷,儿臣不敢妄言。” “有何不敢?朕准你妄言。” “这——”杨至无奈,只好道,“自古立嫡立长,儿臣认为当立二哥。” “唔,”皇帝点头,“老二,你九弟说该立你为太子,你怎么说?” “儿臣惶恐,”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整,武王已经恢复了作为皇族应有的气度,只听他道,“三弟文采斐然,比儿臣更当得太子之位。” “儿臣不敢,”温王忙道,“儿臣自认不如四弟,不敢肖想太子之位。” 敦王道:“儿臣文不成武不就,当不得此重任,倒是五弟与人和善,更适合些。” “儿臣——” “行了,”皇帝打断五儿子的话,“老五你定要说自己无能,还是你九弟更该当太子是吧?” “确实如此,”和王笑道,“九弟办事诚恳,为人稳重,最是合适不过。” 皇帝忍不住笑骂道:“敢情你们当这是击鼓传花,一个一个往下推的?” 诸皇子齐声道:“儿臣不敢。” 皇帝状似无奈地摇摇头,道:“得了,起来吧,都跪着朕看了难受。” “谢皇上/父皇。”皇子百官这才站起身。 皇帝道:“既然你们都有意立太子,便下去写个章程,三品以上官员均有权举荐一位皇子为太子,奏折上来朕看了再定。” “是。” 百官下去之后果然将属意的皇子写进奏折中呈了上去,执笔太监将几位皇子的举荐折子分开放在案上,皇帝看了却勃然大怒——举荐皇三子杨广的竟占了其中八成!八成,那代表什么?即便是顺和帝自己提出的政议也不见得有八成的官员造成,这老三不声不响地竟笼络了大半个朝廷,声望比他这个做父亲的还高! 次日早朝皇帝面无表情地叫人将奏折抬上大殿,当着百官的面痛斥温王狼子野心、妄想大位,又道他不孝(皇六子杨全谋逆时没有记挂皇帝安危)、不悌(不尊兄长,不爱幼弟),没有当太子,更没有做皇帝的资格,真骂得温王面无人色,到最后更是夺了他的爵位官职,命其于府中“读圣贤书,明世间理”。 大兴朝甚重孝道,如此一来温王可以说几乎已经没有登位的可能,当日回府便大病了一场,听说形消骨立,看起来极为凄惨。 当然,这是后话,且说杨至当天没有回王府,而是直接去了儿子那里,同儿子感叹道:“做皇子可真不容易,一不小心便惹怒了父皇,不过我却没想到,朝中竟然有如此多人支持三哥。” “将他抬上天的不代表就支持他,”杨安不以为然地道,“爬得越高跌得越重,你二哥很懂得这些道理,经过勇王一事,他成熟了不少。” 杨至略一琢磨便明白过来,顿时面色大变:“你是说——” 杨安点头肯定他的猜测:“虽然温王擅长笼络人心,但也不至于有八成的官员支持他,武王近来动作频频,在其中出力不少。” “看似对你好,实际上却将人送进地狱,二哥真狠,”杨至有些惊魂未定地道,“若是他用此招对付我,我也毫无办法。” “什么招对什么人,”杨安挑眼看着他,“你以为此招对你会有效?” 杨至一怔,猛然醒悟道:“此事不单只是二哥所为,安儿你也有在其中推波助澜吧?” 杨安微微一笑,未曾作答。 42、第四十一章 避暑山庄 【顺和42年】 随着温王遭贬斥,其死忠派被打压,策立太子的风波就这样过去,再也没有官员敢提起。时间转眼进入六月,天气酷热,顺和帝就起了避暑的心思。 为了保持平稳,御驾行进得很慢,卯时初出宫,直到巳时末才到地方,太平城东二十里,怀安避暑山庄由先帝首建,顺和帝在位四十余年间陆陆续续修整、扩大,到如今已颇具规模,整个怀安山遍植树木,一走进去就能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息将整个人包裹起来,舒服得令人想叹息。 皇帝ji,ng神头爽利,心情很好的样子,见众人都是一脸疲色,大手一挥,道:“赶了这么久路大家也累了,都下去休息吧。” 此次武王、敦王、和王、英王,以及一个月前“闭门读书”完毕已恢复了爵位的温王都被带了出来,诸皇子纳头拜过便各自往行宫散去。 先帝将避暑建在怀安山上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山中有一冷泉,盛夏之时也冒着丝丝沁人的凉气,最是消暑不过。避暑山庄行宫众多,引了这冷泉水的却只那么十来座,除了皇帝及诸皇子外,也只有宠妃才有此殊荣入住了。 杨至向来怕热,一回行宫便迫不及待地往浴室而去,到了那里才发现被人抢了先。两丈见方的浴池里,少年裸着身体站在及腰的水中,乌黑的头发被挽起固定在脑后,却有一缕滑了出来,shi答答地贴在古铜色的脊背上,沿着身体的曲线一直到水面上散了开去。那水清澈见底,杨至呆呆地盯着水下那两团有些变形的浑圆,突然忆起那夜见到爱子在浴池里自渎一事,血液猛地涌上头脸,他心下一惊,脚下就想退出去,不想却被人叫住。 “一起洗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杨安已经回过头,清淡的视线在父亲身上扫了一下后又转了回去。 父子同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当年杨安小的时候杨至还总缠着他要一起洗澡呢,这时若是退走倒反而显得心虚,杨至犹豫了一下,应了一声:“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杨安的嘴角向上弯起。 夏日穿得单薄,杨至很快便将一身的衣物除去,学爱子一样将长发挽起用暨子固定在脑后,然后沿着石阶一步一步走下池底。凉气从四肢百骇钻进体内,杨至舒服地叹了口气,干脆挨着池壁坐下,除头以外整个人浸进水中。“要是夏天都呆在这里就好了!”捧起一手的水泼到脸上,杨至半眯着眼说出心底的期盼。 杨安无奈地道:“那不如希望没有夏天好了?” “我也想啊!”杨至斜眼看向心情不错的爱子,抱怨道,“也不知道是谁和我说的,春夏秋冬各有用处,春生、夏长、秋熟、冬养地,缺一不可?” “是我。”杨安老实承认,脸上挂着冰雪消融的笑意,“在车上闷了那么久,出了一身汗吧?要不要我给你擦背?” “不用,”杨至摇头,“我这么泡着就好,倒是头上也出了不少汗,总觉得不舒服,你帮我洗头好不好?” “好。”杨安应了一声,抬脚走到他身边,手在池边上轻轻一撑跃坐上去,毫不在意自己的赤-身裸-体,左脚在水下轻轻踢了父亲的手臂一下,道,“靠过来点。” 虽然清水几乎没有隔绝视线的作用,但直接在空气中直视的感觉完全不同,杨至视线在爱子两腿中间的物什上微微一顿后故作镇定地偏过头,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结实的大腿上。 抽-出暨子让墨发散落下来,杨安将一捧一捧的清水浇在他的发顶,头发很快shi润像蛇一样贴着他的腿滑下去,心里顿时痒痒的。杨安强自控制着心神,取过发胰子打在他的发上,细碎的泡沫慢慢地包裹着所有的头发,十指cha-进发间,时轻时重地在某些x,ue位上按压。 “唔,很舒服。”杨至双眼微合,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挺动。 “舒服就好。”杨安闻言勾了勾嘴角。 杨至半睁开眼,疑惑地看着少年:“安儿怎么会这些的?” “一些可以缓解疲劳的x,ue位,自然就会了。” “也教我吧,”杨至兴致勃勃地道,“下次我也可以帮你按了。” “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感受着儿子纤长十指在发间的动作,听着儿子低沉温和的声音,杨至慢慢地陷入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身体很轻,轻得感觉不到一点自身的重量,杨至觉得自己仿佛在空中飘,微风吹拂在身上,很舒适。一双手从发间慢慢滑下,掠过后颈,来到后背,然后他被轻轻拥住,骨骼分明的十指在他身体四处游走,时不时在他敏感的地方揉捏一下,那感觉太过舒服,舒服得他忍不住轻吟,忍不住起了欲-望,然后十指的主人像是很了解他所思所想似的,体贴地握住他的坚-挺,轻轻搓揉。 “嗯,好舒服——”杨至低声叹息,“唔,快一点,再快一点,唔,安儿——”安儿?!杨至心中大震,那种轻飘飘的感觉顿时消逝无踪,身体猛地一重,口耳鼻中大量的水涌进来。 “杨至!”杨安本来好好地帮杨至洗着头,见他舒服得似睡过去了也没停下手中的按摩,谁想他突然受到惊吓一样跌进水里,饶是他心志坚强也禁不住被吓了一跳,低喝一下忙跟着扑进水里,揽着他的腰将他捞出水面。 “咳,咳——”杨至被呛得不清,反手抓住儿子的肩膀剧烈咳嗽,耳鼻嘴里都有清水冒出,看起来十分狼狈。 “没事吧?”杨安边问边为他拍着背,“吓成这样,做了什么噩梦?” 刚才……是梦?杨至神智略为清醒,想到之前的感觉似乎真的是做了梦,只是一回忆起那是个怎么样的梦就觉得周身不自在,那种销-魂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身上,腿间那处……呃,越想越……硬了…… “怎么了?”杨安疑惑地看着男人呆滞的双眼以及越来越红的双颊,该不是泡得太久,生病了吗?心中想着,手便按上了他的额头,嗯,很热!“是不是很不舒服?” 杨至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推开少年,避开他的视线,心虚地道:“没、没事。” 杨安看着他游移不定的双眼,心中疑惑更甚,但他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脸上越来越红,甚至整个身体都泛起一层浅浅的粉色,才猛地明白过来,视线不由落在他状似无意地遮在某个部位的手上,冷峻的面上顿时泛起一个带着邪气的笑容,尔后慢慢地向他走去。 杨至不敢看他,自然也就不知道他已经发现自己极欲遮掩的东西,不过逐渐接近的距离还是引起了他的警惕。猛地退后一大步,坚硬的触感让他明白后面已是池壁,他有些惊慌地道:“你,别过来了。” “呵——”杨安突然轻笑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烈的笑意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了,仿佛冰天雪地中伸出的一枝红梅。 可惜杨至此时却没心情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景象,有些恼羞成怒地低吼:“你笑什么?” 杨安止了笑,嘴角却仍向上勾起:“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什么吗?” “像什么?”杨至语气不太好地道。 杨安却没怎么在意,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故意用平淡的口吻说道:“像面临强女干的小处-女。” “你!”杨至又气又羞又尴尬,“你胡说八道什么!” 杨安没有答话,而是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吻住他的双唇。 “唔——”杨至双眼猛地瞪大,片刻呆滞之后抬起双手用力地推拒着他的胸膛,却在少年一个突兀的动作之后失去了力道。 杨安握住他腿间的物什轻轻搓揉着,本来已经有些疲软的物件慢慢地恢复了硬度,炽热的温度烫着他的手心,烫得心也跟着热了起来。另一只手在他光滑的肌肤上游走,指尖时不时按在敏感的x,ue位上,逐渐探向他身后。“是你诱惑我的。”轻轻地在他耳边吐出这么一句话,指尖伴着清水猛地刺进他体内。 “唔!”一声痛呼被少年含在嘴里,杨至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双手胡乱挣扎着,水面被拍得凌乱不堪。“别——”拒绝的语言时不时从相贴的两双唇中漏出,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杨至恐惧得浑身颤抖。 再探入一根指头,杨安不受影响地为他扩张着,只是男人僵硬的身体让这一过程变得很困难,不得不松开他的唇,道:“放松点,不然你会很痛。” “不!”杨至哪里肯听他的,嘴一得到解放便大喊着,“安儿,你不能!” “来不及了。”杨安说罢突然抽出手,腰部一用力便挺了进去。 “啊——”杨至不受控制地大声惨叫,十指在少年背上留下道道血痕,足部痉挛般地弓起。痛,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痛?杨至大口大品地喘着粗气,全身无力地瘫在儿子身上。 “怕痛还不听话。”见只是进了个头他便痛成这个样子,杨安不得不停下动作,双手在他身上游走,十指在各处x,ue位上按压,以缓解他的疼痛。 撕裂般的疼痛逐渐轻微,杨至双手勾着少年的脖子,头伏在他肩上,全身不可自抑地轻轻颤抖。“安儿,你出去,求你——” 杨安手上的动作一顿,道:“我说过,来不及了。”双手顺着他的身体下滑,托起他两瓣屁屁,缓慢而坚定地进到深处。 之前的安抚使这一动作变得不那么困难,杨至的身体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创伤,但他仍然觉得很痛,胸口处痛得他几乎窒息。“安儿,你这样做会……”会天打雷劈的。强b生父这样的罪名,你可承担得起?杨至从他颈间抬起头,颤抖地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记着,是我引-诱你的。”所以如果有罪的话,那也是我的罪。 杨安嘴角往上勾了勾,轻轻地抽动起来。 双腿盘住少年的腰,杨至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快感自相连处升起,渐渐扩散到全身,他不自禁地仰起头,长发如瀑布般倾泄而下,散进水中。他随着少年的动作而晃动,全身的肌肤泛着粉红的色泽,有一种半透明的美感,之前因剧痛和惊吓而软下去的部位渐渐挺起,宣布着他身体的愉悦。“嗯——”即使心中存在着强大的负罪感,也无法掩饰这种行为给他带来的欢愉,久旷的身体叫嚣着想要索取,这令他觉得羞耻。 “真好!”杨安向来平衡的呼吸变得紊乱不堪,一波一波的快感反馈回脑中,身下的动作不受控制地加快。他近乎凌虐地啃噬着男人的脖子,在上面留下大片大片的痕迹,双手将两片柔软的浑圆揉成各种形状,每一下进入都像要将人钉死,每一次退出都带着不舍,他俯首凑到父亲耳边调笑道:“真想就这样死在你里面。” 身下猛一用力顶到最深的地方。 “呜——”杨至唇间溢出似欢愉似痛苦的低鸣,尔后猛一挺身,泄愤般狠咬在少年肩上,利齿切入肌肤,一道血痕顺着赤-裸的脊背蜿蜒而下。 杨安并不恼怒,相反还很开心地轻笑一下,只是身下却报复性地更加用力,一下一下顶弄得男人不得不松开嘴,连声不断地喘息。十分满意自己的成果,杨安一边不停歇地动作,一边含住男人胸前的茱萏。 “唔——”从来没有被人触碰过的地方意外地敏感,杨至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反s,he性地扭动,骤然收紧的x,ue=口夹得少年连声低喝。 杨安在他ru尖上连番舔砥,见他的身体随之颤抖,不由笑道:“爽成这样?” 随快感涌上的还有挥之不去的羞耻感,杨至被逼得眼眶发红,几乎就要掉下泪来,他死咬着唇以防呜咽出声,紧紧地闭上眼睛。 那逼又羞又恼又难以自抑的样子可怜之极,又勾人之极,杨安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鸣,捧着他的屯一通猛击狠cha,然后低吼一声s,he在他体内。 滚烫的液体洒在肠壁上,杨至全身痉挛,前面跟着泄出,ru白色的液体冲出水面,划过一个美丽的弧度后跌落下去,而他整个人地瘫软在儿子身上,仿佛这场欢爱耗去了他全部的ji,ng力。 43、第四十二章 和王中毒 被无度地索取了一个下午,杨至终于在黄昏时疲惫不堪地睡过去,期间噩梦不断,醒来时比没睡之前还要累,然后他发现现实才是最大的噩梦。少年火热的身体紧贴在身上,一只手横过他的腰,一只脚曲起压在他腿上,这是一个占有的姿势。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杨至颤栗了一下,手慢慢地抬起,捂住脸。居然……发生了这种事,他们是父子啊!全身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为这等悖-德之事。 身边的动静吵醒了杨安,长久的期盼得以实现,他的心情很好,轻轻地在男人的鬓边亲了一下,道:“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一会?”声音略带些初醒的沙哑,性感非常。没有得到回答,他有些迷惘地睁开眼睛,然后猛地怔住。初晨的光线黯淡,对于身怀内功的他却已足够,因此他清晰地看见两行泪水自男人的指缝漏出,延着脸颊滑进发中。着了魔般伸出手指接过一滴放进嘴里,苦涩的味道自味蕾扩散开来。“很苦。”他道。 他说话的语气也是苦的。杨至心中一酸,知道自己的举止伤害了儿子,但他此时却不能给予任何安慰,他的安儿是如此优秀,他怎么能任他滑进无底的深渊? “我让你难过了。”杨安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语气那么平静,平静得让人听了后很难受。 杨至身体一颤,轻轻地道:“我们只做父子不行吗?”他的声音带着情-欲过后的沙哑,在这样的早晨听来却平添许多压抑。 “我努力了,”杨安双臂用力收紧,紧得他自己都觉得痛了才慢慢放松,“我努力了,杨至。九年,我用了九年时间,”他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还是伤害了你。” 杨至的心像被一只手抓住一样痛,他的安儿连出生时都没哭过一声,现在却…… “或许我不该回来。”杨安在他唇角印下一吻,骤然起身。 “安儿!”杨至心底升起恐慌,安儿这样说,该不是又要离开吧? “放心,我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杨安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不过今日之后你还是远着我些,以免我再次失控。”说罢再不看他,穿好衣服开门走了出去。 少年最后那个眼神令杨至心神震动,他不禁扪心自问,这样坚决地推拒究竟是对是错?便是前途平坦、一片光明,可如果活得不开心的话似乎又毫无意义,何况他自己也……并非无情……或许,或许……罢了,或许再过几年安儿便能放下对他的执着,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不过安儿先前说用了九年的时候,也就是说他八岁的时候就……杨至心中顿时升起难以言说的滋味。 到达避暑山庄的第二日皇帝设宴,诸皇子及伴驾的大臣都有份参加,杨至才到宴上便被众位哥哥围住。 敦王见他面色惨白、眼眶发青,忧心地道:“小九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杨至有些尴尬地道:“只是贪凉泡久了池子,晚上没怎么睡好,多谢四哥关心。” 和王笑道:“小九还是这么怕热,不过还是注意些才好,别伤了身子。” 杨至连声应着,忙将几位兄长引到位上各自坐下。身后某处昨日被使用过度,虽然已经上了药,但初触到凳子时还是令他变了脸色,腰也跟着不舒服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岂知这一动作恰巧被一个人看到。 “小九这不像泡多了凉水没睡好吧?”武王斜眼看过来,“我瞧着怎么像是纵-欲过度?” “噗——”杨至正端了杯茶喝着,听了这话顿时喷了出来,随后连声咳嗽着,显是呛得不轻。 “二哥,”敦王见小弟被吓成这样,有些责备地道,“小九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做什么开这样的玩笑?”众所周知英王不好女色,府里除了皇帝赐下的一正一侧两妃外,仅有的几个侧室还都是几位兄长送去的,他自己也从不流连烟花之地。 “得了,不就是说笑两句嘛,”武王摆摆手,对英王道,“害你受呛,做哥哥的给你陪个不是。” 杨至这时已经缓过气来,忙道:“二哥言重。”其实这玩笑本身并没有什么,不过是他自己心虚才闹了笑话。 几人又说了一阵,皇帝姗姗来迟,众人行过礼后,皇帝宣布宴会开始,便有美婢端着美味佳肴、陈年美酒奉上,一时香飘四溢。 和王拦下往温王席上送酒的宫婢,道:“把酒端到这边来。” “这——”那宫婢神色略显慌张。 “无事,送过来罢。”和王见兄长听得这边的动静看了过来,笑道,“三哥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暂且不要饮酒的好。” 温王在被圈禁数日后便大病一场,到如今还有些形容憔悴,见皇弟面色坚持,便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含笑点了点头。 那宫婢便把酒壶放到了和王案上,并为他斟了一杯。 和王端起酒杯对兄长示意:“敬三哥一杯,愿三哥身体早日康复。” “那我便以茶代酒了。”温王说罢,端起茶杯回敬。他只微抿一口,和王却一饮而尽,之后两人相视而笑。“等我身体好了,再与你同饮。” “好,我等着。”和王话音方毕,面色突然一变,手捂着胸“扑”地一声喷出口乌血。 温王大惊:“烨儿!”抢上前去将他欲倒的身体接住,眼见大口大口的乌血从他嘴里吐出,忙大声喊道:“太医,快传太医!” “怎么了?”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皇帝,他一见这情形便沉下脸,从袖中掏出个瓷瓶,道,“付一水,把这里面的药给老五喂上一粒。” “是。”付一水匆匆接了,奔到和王身边,倒出粒莹白的药丸和着水灌进他口中,那药甚有奇效,只片刻间和王便不再吐血了。 这时太医赶至,略一把脉之后跪下答话:“禀皇上,王爷是中了剧毒,多得皇上及时赐下冰清丸去了大部分毒性,待臣开上一方排除余毒,休养一阵子便可无碍。” 皇帝面色y沉:“和王中了何毒,又是如何中毒的?” “回皇上,此毒应是十日归,需融于酒中方有效,无色无味,中毒初期毫无异状,到第十日瘁死,任人如何本事也查不出原因。” “这么说和王是十日前中的毒?” “并非如此,”太医道,“王爷是今日中的毒,十日归须得百味药材配制,若缺了任何一味便成中则即发的剧毒,来势凶猛却还有救。” “你去查看和王桌上的酒菜。” “是。”太医得令查看一番后再叩首,回道:“禀皇上,除了酒中确有毒药外,其他均无异状。” 皇帝沉吟片刻,道:“此事有蹊跷,若真有心加害,何以留下一线生机?” 这时一直默默陪护在和王身边的温王道:“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你说。” “禀父皇,五弟喝下的酒原是要送到儿臣桌上的,只是五弟因儿臣身体不好,给拦了过去。” “有此等事?”皇帝对太医道,“你去查看温王案上。” 太医将温王桌上的茶饭等检查一番,果真从一道菜中查出了十日归的配药,他如实回禀后皇帝的面色顿时变得更为y沉。 “负责为温王传菜的是何人?” “回皇上,是奴婢。”一名宫婢当即跪下,神色颇为惊惶。 “大胆宫婢,你为何往温王酒菜中下毒?” 那宫婢吓得浑身颤抖,尖声否认:“不,不是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还敢否认!”皇帝厉声道,“同样的菜色和王案上的无毒,温王案上却有,不是你动的手脚还能有谁?谋害皇族是诛九族的大罪,谁给你胆子毒害朕的皇子?” “不,不——”那宫婢吓得大哭,连连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不知道!”猛地爬起来扑到武王脚下,抱住他的腿大喊,“武王殿下,你不是说那是香ji,ng吗?怎么会变成毒药的?武王殿下求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啊!” 在场的人均闻之色变,武王更是大怒:“贱婢,你敢冤枉本王!”同时脚下用力一挣,他允文允武身手不凡,那宫婢只是弱质女流,顿时便给他摔到一边,额头撞在殿柱上,鲜血倾泄而下。 众人齐齐发出低呼,太医得了皇帝的暗示上前查看,那宫婢竟已断了气,手指松开,一个白色瓷瓶滚了出来,他拿起来打开瓶盖略观察了下,发现正是那十日归。 药瓶被呈上,皇帝一看之下便即大怒,喝道:“杨极,你还不认罪?”原来那瓷瓶竟是年前他亲赐之物,赐与的对象正是武王。 人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一脚踢死,物证也被当场找出,武王百口陌辩,心中恨极那设计陷害他的人,此时却只能跪地自表道:“父皇,儿臣冤枉。”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面目喊冤?”皇帝果然不信,喝道,“来人啊——” “父皇且慢!”在这关头杨至突然冲上前去跪倒,他在刑部办案多年,稍一思索便觉得事有蹊跷,虽然平时与这二哥并没有多大交情,但也见不得他含冤,于是出来求情,“儿臣觉得此事终点颇多,请父皇准儿臣调查。” 皇帝也没说准,也没说不准,只道:“有何疑点,你且说来。” “禀父皇,疑点有三:其一,那宫婢怎会轻易相信二哥给她的是香ji,ng?其二,这宫婢身份如何?儿臣瞧二哥之前并没有太过用力,为何她会那么巧地正好摔死?其三,二哥若真有心害三哥,为何会将如此容易看出来历的物件交给一个并不一定信得过的人?” 皇帝听罢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有理,这样罢,此案便交与大理寺审察,老二你在审案期间除了过堂外不得离府。” 武王叩首:“儿臣遵旨,谢父皇。” 皇帝道:“谢过你九弟吧。” 武王果真对杨至一揖,道:“谢过九弟。” 杨至忙道:“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河蟹弄出来了,在我的群共享和博客里都有,号和链接在文案上。。。 44、第四十三章 流言四起 和王余毒清除后果然很快便好了起来,只是十日归毒药一案却进展得很慢,死了的宫婢被查出及是罪臣之后,九族早在十数年前便已或处斩或流放,其他的却查不出什么,毒药的来源等都一筹莫展。 武王被赦令长居王府不得出,三个多月后整个人暴躁不少,房内的布置几乎每日都在变,府中奴仆动则得咎,常常有人被抽得血r_ou_模糊,偶尔还会有个把个女子的尸体从卧房中抬出,残暴之名不翼而飞。 俊王守皇陵,勇王押在宗庙,温王曾被斥不孝不悌直到现在都没缓过来,武王卷进毒杀兄弟一案不得脱身,敦王更喜欢做个器具师傅,和王则沉迷于书籍,皇帝九子去二存七,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似乎唯有刚过而立之年的英王有更多的机会能继承大位,一时间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杨至担心温王一事重演,平日里一再低调,除了两个好友外坚决不与其他大臣结交,但某些“孝敬”却是推不掉的,随着父皇的一再重用,英王府的仓库都快堆不下了。杨至某日故作苦恼地同皇帝抱怨,被他似笑非笑地瞪了一眼,道了句“陌生人都知道孝敬你了,怎么你这做儿子的却不知道孝敬朕?”于是杨至隔日便将库里逾制的物什收拾了百来十件送进宫中,总算是心安了,只是从宫里出来前却遇到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那天也是心血来潮,杨至突然想去御花园看看一株母妃心爱的墨菊,而且有心想放松一下心情,便放着大路没走,在一个岔口拐进了条小道。两侧假山林立,小路曲折迂回,常常隔着了壁远的距离却看不到人,杨至在听到两个宫女谈论自己那些真真假假的事情时本打算放重脚步将人惊走的,却在突然听到一事之后驻足凭气。 “听说英王爷的大公子未足十七岁已经是天人之姿了呢!要是我能嫁给他就好了。” “唉呀!你可别这么想!” “为什么啊?虽然我们只是小小宫婢,做不了公子的正窒,但如果是那样的人,就算做妾我也愿意的。” “我没有说你配不上的意思,不过是最近听说了些关于这位英王大公子的事。” “什么事?” “那位公子啊,听说出身有问题呢!” “不就是大公子的娘亲同我们一样是宫婢嘛,虽然英王世子之位已定,但英王爷那么喜爱他,前途也很光明嘛!” “如果只是宫婢倒没什么,不过我听说那位好像与……”女子说到这里稍微压低了些声音,但相隔不远的杨至仍听得十分清楚,心中顿时一惊,那女子神神秘秘地说的是,“与容朝有些关系。” “什么!前朝?”另一个女子惊呼,声量陡然拔高,吓了之前那女子一跳。 “哎哟我的姑奶奶,叫这么大声你不想要命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也是听说,你可别往外传,刚才那声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总之我们快走吧!” 尔后便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两个宫女逐渐远离。 杨至听了这样的传闻后也没心情再去御花园,转身便出了宫,坐在轿中时他一直在回想当年的事,记得当时为着人心安定,云儿的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些人要么是父皇的心腹,要么是他自己信得过的,那么事情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呢?传出这些谣言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是冲了安儿来的,还是冲着他来的? 想来想去也没什么结果,杨至回到王府便唤了爱子派在身边的影卫去查这些流言的源头,当然,说是让他们去查,实际上的意思是让他们将事情报告给杨安,由他去查。之前两个主子在避暑山庄那档子事最清楚的除了当事人外就是他们这些做影卫的了,这几个月里主子对小主子避而不见的原因自也是明了的,于是便没有说什么劝他亲自去的话,直接听命去禀报了。 杨安得知了便立即命人去查,可在第三天结果还没有报上来的时候,杨至的人却到了,此时关于英王长公子身世的流言已经传出皇宫,到了大街小巷都知道的地步。 之前七年不见都没有的陌生感在这几个月间却滋生出来,两人相对而坐,谁都没有急着说话。 “你,瘦了。”最后还是杨至先开了口,青年削瘦的脸颊让他很心疼。 “是吗?”杨安一如既往的平淡口吻让人轻易猜不透其中的情绪。 杨至点点头,喉咙像堵住什么一样说不出话来。 杨安问道:“关于这次的流言,你怎么看。”他的语气淡漠得仿佛自己不是事情的当事人。 “传得太快。”杨至说出自己的感受。 “没错,”杨安点头,“放出流言的绝不是普通人,我奇怪的是,当年的事知道的人应该不多。” “嗯,加上你、我和父皇也不超过十个。”杨至想了想,道,“你说会不会是父皇他……” “应该不是,”杨安摇头,“他如果真的看我不顺眼,大可以直接动手,没必要弄这么多花样,所以这次的事针对的绝对是你。”他说到这里看向对面的男人,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杨至像被烫到了一样慌忙躲开,杨安呼吸顿了一顿后很快恢复正常,只是再开口时声音柔了许多,带着脉脉温情:“你在这些日子里风头太劲,难免招人妒忌,你需要小心些才是。” “那这流言?” “只要背后的人没有时间c,ao控,时间久了自然会消散。”杨安说罢,脸上露出一个嗜血的笑意。 杨至簇眉道:“我是担心它会对你有影响。” “不必在意。”杨安淡然地道。 杨至有些不满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却又奈何不了他,便只在心中暗自做着打算,嘴里却说着另一件事:“当年的事会泄漏出去,你说会不会是其中有人背叛了?” “我会命人去查的,不过我想大约不是,毕竟当年的事蹊跷太多,有人凭空猜到些也不是不可能。” “嗯。”杨至应了声,正事说完,突然就变得浑事不自在。沉默了片刻,他站起身道:“那我回去了。”爱子的眼睛向他看来,黑黝黝的似在诉说着什么心事,他心中就跟猫抓了一把一样,又麻又痛又痒,恨不得伸手进去挠两下。 “我送你。”杨安突然站起来,慢慢地走到他身边。 才几个月不见,这孩子已经比他高那么一点点了,杨至又是欣慰又是心酸,不知怎么的眼眶就有些发热。他赶紧转过头去,轻轻地“嗯”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外走,院子还是十年前的院子,一花一草都没有变过,只是主人都变了,原来那些亲密无间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尽头。“就送到这里吧。”杨至在门口驻足,说出这句话时突然觉得很难过,他没有回头,怕忍不住泪意,也怕忍不住会心软,而心软的结果,他承担不起。 “好。”杨安看着男人的背影,平静无波的双眼,任谁也无法看出其中的情绪。 杨至本打算去求父皇帮忙的,但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宫中便来人了,皇帝宣他进宫。 “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吧。” “谢父皇。” 皇帝扔开手中的奏折,看向自己的小儿子,突然有些恍惚:三十余年时间过去,当初小小的一团已经长成伟岸的青年,而他也老了。“十二年前,在这个屋子里,朕同你讲很可能有一天,他会成为你致命的弱点,而你告诉朕说无论如何你不后悔,”皇帝眼神略有些迷离,当初青年固执的表情仿佛还在眼前,“现在果然有人利用他来攻击你,你又怎么说?” “回父皇,”杨至垂着头,一字一字地道,“儿臣还是不后悔。” 他以为会听到责难或者其他什么,可皇帝却没再说及这件事,而是转而道:“你二哥的案子拖得够久了,大理寺办事越来越拖沓了,你抽个时间去处理一下。” 杨至压下心底翻腾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道:“是。” “下个月祭祖,把你家那小子也带上吧。” 杨至的心跳猛地加速,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同一张脸,不变的表情,却仿佛多了许多人情味。“是——”他的声音不可控制地拔高,听起来很有些刺耳,然而他却丝毫没有觉察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变调的声音道,“儿臣代安儿谢过父皇。” “得了,起来吧。”见小儿子难得地失态,皇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高兴,却故意责备道,“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毛躁。” 遥远的记忆里好像也有这样的时候,做儿子的一惊一乍,当父亲的假意责备,原来亲情不是忘却了,而是隐藏起来了。 45、第四十四章 坤山祭祖 祭祖的随行名单下来,流言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朝中谁不知道顺和帝最重血统,若英王长公子真的是所谓的前朝遗脉,不杀他都是好的,怎么可能还允许他去祭祖? 大兴朝开国皇帝原是坤山脚下一家普通的富户,容朝末代皇帝荒 y 无道,天下百姓流离失所,先祖为民请命揭杆而起,这才有了兴盛的大兴朝,而每一年回乡祭祖已经成了惯例。坤山距太平城有两天路程,往年顺和帝或留两三个皇子于城中看家,或自己留守派遣其中一两子前往,今年却意外地带齐了未被圈禁的皇子及除了远在边关的武王世子外所有的皇孙,车驾前所未有的浩大,引得无数百姓沿路围观。 坤山祖宅早已不复原样,其规模完全是一处大型行宫。车驾到达后,皇帝同众皇子途了阵话,将小儿子留了下来。“你二哥的案子办得不错。”皇帝夸奖道,语气是淡淡的喜悦,好像从决定带杨安前来祭祖之后,他们父子两人的相处便轻快了许多,常常有一股脉脉的温情在之间流转。 很少得到父皇的赞赏,杨至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各位大人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宫婢报复心会这么强,儿臣也不过是碰巧罢了。”原来当日在避暑山庄整场毒害皇子的案件竟是那当场摔死的宫婢所为,十几年前她家人犯了案,当时还没有封王的二皇子带兵擒拿她一家人,被年方几岁的她记住了形貌,之后见了家人的凄惨下场,便立了志要报仇。那白瓷瓶本是用来装极品伤药的,一年前武王不慎伤了手臂,皇帝便赐了一瓶给他,用完之后的空瓶便随意处置了,谁想恰好给那宫婢得到,她便处心积虑地设下了这么一场毒计,将皇家兄弟几人都算了进去,竟是拼却性命要拖得武王也没有好下场,可惜给杨至识破,以至于功亏一溃。不过杨至心底也有存疑,例如十日归这样的毒药一个小小的宫婢是如何得到的?这件事幕后还有没有隐藏着的主使人?因为人已经死了无法给出答案,他便没有报上来。 “年轻人懂得谦虚是好事,但也不必晦涩过深。”皇帝道,“你跪安吧。” “是,儿臣告退。” 杨至退出皇帝的寝殿,又转去给母妃请了安,回到自己居所时却听说长子被父皇宣了去,他大吃一惊,急急忙忙又往回赶,半道上正遇上面圣归来的爱子。“安儿,”杨至神色惊惶地拉住宝贝儿子,“你没事吧?” 此处却不是说话的地方,杨安不动声色地按住他的手,道:“回去再说。” 杨至这才惊觉左右都是人,立时便将面上的表情敛下去,拉了爱子维持正常地步调往回走,不一会回到居所,挥退下人,将门掩上,这才急忙将青年转来转去地看。 “你这是做什么?”杨安有些哭笑不得,“皇帝若真要害我,你光看能看出什么来?” 杨至闻言顿时停下来,然后尴尬地发现自己的正放在儿子胸前,他慌忙收回来,侧过身,故作镇定地道:“呃,我这不是担心么。” “我没事,”杨安看着他泛起淡淡粉色的耳根,道,“皇帝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了几句。”的确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但他确认曾在皇帝的眼中看到过一闪而逝的杀意,当然,他并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给面前的人听。 “喔,这就好。”杨至突然觉得周身不自在,数月前身旁的人略带薄茧的手指抚过的触感仿佛还留在身上,周身的肌肤禁不住微微颤栗。“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他的心里一时恐慌之至,说出的话带着他自己没有察觉的轻微颤抖。 杨安眼神微黯,道:“这是你的房间,你回哪去?” “呃,是喔。”杨至摆了个大乌龙,尴尬地站在那儿,心里想过好几种婉转地让青年回房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愈发心惊r_ou_跳。 “你别紧张,”杨安语气黯淡,“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杨至一惊,连忙回头,道:“我没……”剩下的话在青年的注视下自动消声,心虚地低下了头,所以他也没看见他最为疼爱的孩子脸上毫不掩饰的,疼痛。 杨安闭了下眼,很快恢复了平日的面无表情,吩咐隐在暗处的影卫守着不让人靠近之后行至桌边坐下,压低声音道:“皇帝可能时日无多了,你做好准备没有?” “什么?”乍闻此等惊人的话,杨至一时目瞪口呆。 杨安不嫌烦地将自己要表达的意思重复了一次,甚至说得更为祥细:“皇帝大限将至,照最近的情形来看,他十有八-九选了你做继承人,你做好登基的准备没有?” “你是说父皇他——”杨至有些难以接受,虽然最近常常有种父皇在安排后事的感觉,但当真听说他可能时日无多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去否认,心里却又隐隐地在肯定,很茅盾。 杨安说出自己观察及查证的结果:“照我估计,应该活不过今年。” “怎么会?”杨至颓然地扶桌坐下,喃喃道,“太突然了……” 见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杨安有些后悔说得太过直接,可他根本就不会安慰人,想了又想才道:“每个人都会死的,我们也一样,所以你别太难过。” 杨至听了心底却突然掠过一丝不祥,像是要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恐慌促使他大声喊道:“你别胡说。”刺耳的声音令两人都是一怔,杨至对上儿子诧异的眼睛,掩嘴低咳一声,道,“以后不要说这些忌讳的话,被人听到了不好。” 杨安微皱了下眉,淡声应了。 “父皇他——”话才开了个头却很快顿住,杨至还是很难若无其事地谈论父皇的生死,便转而问起另一件事,“安儿怎么敢肯定父皇会选我?二哥、三哥都有很多地方强过我,虽然最近生了些事令父皇对他们有些离心,但关乎大兴安危,父皇必定会再三慎重。” 杨安道:“武王文武双全却自恃甚高,又有些偏听偏信,并不受百官所喜;温王在满朝官员中的声望很高,但却太高了,以他的性子若为帝王必定束手束脚,且他与武王相争太过,两人中任何一人登位必置对方于死地。相对来说你集两人的优点,又向来与几位兄长交好,武王被冤一案也肯用心查证,皇帝高看你并不显得奇怪。” 从儿子口中听到这些赞赏,杨至心里总有些异样,他觉得双颊有些发烫,又道:“四哥和五哥似乎被安儿你排除在外了。” “你又何尝不是?”杨安食指在桌上轻轻一扣,道,“他们两人志不在此,又有更好的选择,皇帝又岂会强人所难?” “虽然安儿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杨至垂着头,道,“但父皇的心思不是那么容易看透的,或许他老人家有其他的打算也不一定。” “确实如此,”杨安道,“所以我才说是十有八九,但从他今年带着刘贵妃前来祭祖一事上可看出有其他打算的可能性并不大。”大兴朝不成文的规矩,只有正室才有资格随夫祭祖,自皇后逝后宫中便再无人有此资格,此次顺和帝破例携刘贵妃前来,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杨至沉默不语,面色有些黯淡,因为他突然想到,如果父皇选的真是他的话,那么在这个时候将他推到人前,代表的是,他真的没多少日子了。 杨安约略猜到他在想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开导他,只得道:“这些我们能想到,武王和温王应该也能想到,若是他们死心不息必然还会有动作,你需防着些。” “嗯,”杨至点头,“我知道的。” “温王虽然爱使y招,但在强势之下也无可奈何,倒是武王在军中有些势力,须得小心他带兵逼宫。” “嗯。”杨至再次点头。 杨安见他还是很消沉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道:“你还有你母妃。”顿了一顿,又道,“还有,我。” 感觉到背上承担的其他,杨至ji,ng神总算好了些,回握住儿子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10节 第二日祭祖仪式的时候杨至仔细观察了一下父皇的脸色,果然发现他ji,ng神虽然很好,但气色却很差,心底便愈发肯定了安儿的推测。虽已接受了事实,但心里仍难免黯淡,不过他很快又强打起ji,ng神,尽力做好父皇的每一样吩咐,尽量多地陪在老人身边,算是是尽最后的孝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要死了,喔喔喔。。。。 46、第四十五章 武王叛乱 祭祖完毕后顺和帝又兴致很高地带着几个儿子往白恩县消寒,白恩县因地下有温泉,便是严冬也如暖春,离太平城又只有一天的路程,历代帝王都喜欢在冬日去小住一阵。 杨安没有得到随驾的谕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此一来却正命他意。回到太平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手下的人集合,询问这期间各处监视的结果,然后他发现众皇子都心有灵犀地在这时保持了平静。看来他们也都察觉了,杨安心想,皇家出来的都不是傻瓜,皇帝动作太过明显,现在怕是每个人都盯着英王府在看,暗地里肯定也有各自谋算。 杨安吩咐众人重点监视被囚于宗庙的勇王和和正在白恩县伴驾的武王,过了几日果然有消息传来说武王方面有异动,杨至得了儿子的提醒暗地里已做了防备,且杨安也不相信皇帝那只老狐狸会没有设防,便只叫手下人按兵不动。转眼到了十一月二十八,皇帝突然在宴席上昏倒,太医赶来却开不出药,只命人熬参汤吊着,众人哪还不明白顺和帝这是大限已至?一时间人心惶惶,也有那不安分的暗地里蠢蠢欲动,十一月二十九,夜,皇帝仍是未醒,武王突然率兵包围了白恩县行宫,自此消息断绝。 白恩县行宫,英王率领的银铠禁卫军与武王率领的乌铠亲兵隔着十丈远相望,擦拭一新的武器在晃动的灯火之下闪着噬人的寒光。杨至挥手压下喊杀声,对骑在马上的兄长大喊:“二哥,你带着亲兵来此是什么意思?” “九弟何必装糊涂?”武王冷声道,“你能来得如此之快,不是早便防着我了吗?” “父皇卧病在床,我注意宫防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杨至沉声道,“二哥此时若退兵,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番话在当日皇六子杨全带兵进宫的时候武王自己便曾说过,不过那时他是做戏给其他人看,此时却可能是在看别人做戏了。武王冷笑数声,道:“父皇偏心于你,不代表你就够资格同我这样说话,今r,i你若乖乖退开,他日我荣登大宝,说不定还留你继续做个王爷,再敢阻拦,定教你英王府ji犬不留。”说罢一挥手,身后兵士高举长矛,齐声喊杀,其声震天。 杨至面色铁青,怒道:“今日我便是葬身于此,也绝不让你得惩。” 双方谈不拢,很快混战在一处。禁卫军共有八千,皇帝此次出门带了五千,数日前便交予英王接管,皇帝突然昏迷不醒,杨至预防着有今日之祸,早便安排了人阻断几位兄长的消息来往,并不顾他们的强烈抗议限制了他们的行动,谁想还是给二哥窥了空召集兵马前来。杨至留了一千人保护父皇,如今只得四千人对抗武王的一万兵马,虽然禁卫军骁勇,但武王练出来的兵也不弱,如此大的悬殊之下禁卫军很快死伤惨重,节节败退。 他这位二哥果真小看不得。杨至在心里想着,向身边亲卫比了个手势,片刻之后便见一道焰火冲天而起,东南方向传来喊杀声,一员大将领着三千兵马杀到,正是英王府亲卫头领程武。他大喊一声:“保护皇上,诛除叛逆。”如猛虎般扑进武王军中,瞬间便杀了好几人,这时又有两队人马分别由谷佳和别辰带着从南方和西南方杀到,对武王军形成合围之势,禁卫军ji,ng神大震,趁武王军气势为之一滞时杀了回去。 武王平时有些轻视这个九弟的,觉得他文不成武不就,只会一味地讨父皇欢心,此时见他的亲兵训练得并不比自己的差,方明白自己以前看走了眼。先以少量兵马引得他起了轻视之心,气势正旺时突然给予狠挫,这时双方兵力差不多,而自己这边气势已衰,对方却杀意正盛,谁胜谁负不言而喻。如果不是自己也小心地留下了后手,今日说不得还真栽在这里了。武王轻嗤一声,自马鞍中抽出一支响箭,拉弓s,he向天际。 刺耳的声音传开,杨至脸色为之一变。 九府内,杨安得到六皇子杨全于宗庙失踪的消息,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立即命人探查太平城周边各驻军的动向,当得知城南一万人马已于两个时辰前悄悄离开驻地,立即便明白了他们的去向,当下便带着数百人前往拦截。 以几百人去抵挡一万人,若被人听到了定会说杨安异想天开,但他此去主要是不让勇王在行宫那边局势紧张的时候去cha上一脚,而且他这几百人都是一手训练出来,比之普通士兵强悍了岂止数倍,拖着万把人一两个时辰绝无问题,到那时则大局已定。 从太平城往白恩县,正常的车马速度约要十个时辰,杨全下令急行军,可将行程缩短一半。一行人赶了四个时辰,眼看越过白马涧便可抵达,杨全却突然喝令将士停步,冬日的夜里四周一片寂静,可就在这样的寂静中,曾上阵杀敌的杨全从中闻出了杀气。 “王爷?”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奇道,“出什么事了?”这些人都是杨全的旧部,虽然他已被夺爵关押,仍习惯地唤他旧称。 杨全警戒地看向四周,道:“有埋伏。” “什么?”那人大惊,“什么人这么快得知了我们的行踪?” 杨全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派下数名探子前往探路,一柱香以后,没有一个回来。果真有埋伏!杨全心中一沉,正在此时,一枚响箭划破天空,是二哥的信号。他知道不能再等,挥手分出两队各一千的人马,往可能埋伏的地方攻去,很快一声惨叫拉开了战斗的序幕。 箭声响起远处便隐隐传来喊杀声,武王军听到有援军ji,ng神顿时为之一震,方才呈现有败势迅速被挽回,双方暂时斗了个旗鼓相当。 杨至不知他这位二哥还安排了多少人马,但见他面上带着一丝势在必得的笑容,想也知道不少,心中暗惊,面上却不显,镇定地看着场中的形势。过了一阵,那喊杀声始终在远处不曾接近,武王军之前提起的气势渐衰,武王面上的笑容已经开始挂不住了。杨至这边却定了心,指挥兵士一阵撕杀,武王军渐渐抵挡不住,杀的被杀,擒的被擒,只余下武王及几个亲卫被围在正中。 “二哥,你败了,”杨至看向即使满身血污仍傲然而立的兄长,“束手就擒吧。” “我一直小看了你。”武王反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恨声道,“原本以为是一条狗,没想到却是只狼崽子。”此话一出顿时引得英王的属下怒目以对,只是碍于他皇子的身份而没有骂出声来。 “我不与你争口舌之利,”杨至平静地道,“父皇方才醒了,二哥与我一起去见见他老人家吧。” 武王现在哪有面目去见他父皇,冷哼一声,道:“想我束手就擒,下辈子也不可能。”手中宝剑“锵——”地一声出鞘,反手便往脖子上一抹。 “二哥!”杨至惊觉他的目的时已是来不及,就见一股血箭s,he出,那个骄傲了一辈子的男子轰然倒下。 “王爷!”武王亲卫齐齐发出悲鸣,眼见主子身死,各自拔出武器自裁而亡。 同一时间白马涧的杨全忽觉胸口一痛,他大叫一声:“二哥!”手中力气暴增,一刀将面前的黑衣男子拦腰斩断,鲜血喷了他一头一脸,在微弱的光线下,如同地狱修罗。“给我杀光他们!”他厉喝一声,气势磅礴,手中战刀一再扬起,又有几人丧身刀下。 杨安敏感地觉察到他身上的变化,心中暗自计算了一下已经将人拖在这里两个时辰,行宫那边应该差不多了,而此时他带来的几百人已只剩下百来十人,再战下去必定全军覆没,便挥手打出了“撤”的暗号,一行人鬼魅般往密林方向退去。 杨全恨死了他们,哪肯让他们全身而退,一声令下便有成千人上前围捕,杨安作为首领更是被重点照顾的对象。 杨安虽然武艺高强,但到底激战了这许久,体力等各方面都有些不济,偶一回身间便有些迟缓,一把刀眼见要砍到他身上。 “主子小心!”突然有人大叫一声扑过来,用背将那一刀挡住。 杨安眼中流露出些微诧异,其实这一刀看着是险,以他的身手却不难躲开的。“甲七,你变蠢了。”他将以身挡刀的蠢人拉过来,顺手一剑结果刀主人的性命,这时身边的甲七突然合身将他抱住。“对不起,主子。”耳边听到甲七愧疚的声音,杨安还没明白过来便觉得身后一空。 “主子!”众黑衣人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跌下深涧。 作者有话要说:小安也要“死”了,呜呜呜。。。。 47、第四十六章 得传大统 第四十六章得传大统 杨至将后续事情交给手下处理,匆匆便往皇帝寝宫赶,随行的官员都已经等在门外,悄然各立一方,几位皇子则守在守在门口,互相间也是默不作声。 “九弟,你可真能耐了。”温王一见他便咬牙切齿,这两天一夜里他被软禁在住处,既无法向外传消息,也打听不到外面的情况,早知道他这个皇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却没想到还是小看了他,之前行宫外杀声震天怕是他那好二哥的手笔,而此时出现在面前的是这个最小的弟弟,胜负如何已不言而喻,难怪俗语说“咬人的狗不叫”! 亲眼见到兄长在面前自刎而亡,杨至的心里并不好过,此时无意与他争锋,微微欠了欠身,道:“之前是小九冒犯了,还请三哥、四哥、五哥见谅。” 温王自知大势已去,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和王则摇头表示并不在意,敦王却一反常态地沉着脸。 杨至约摸猜到他这位性子敦厚的四哥是为着什么忧心,可他几次张嘴却都无法将二哥已丧生一事说出来,正在此时殿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付一水探出头来,道:“皇上宣英王殿下觐见。” 顺和帝盘膝坐在榻上,脸色红润、ji,ng神十足,一点也不像才重病昏迷了两天的人,但杨至见了却心底一寒,因为他脑中几乎立即地想到了一个词——回光返照。“儿臣叩见父皇。” “平身吧,”皇帝叫起儿子,道,“这两天你做得比朕想象中还要好。” 杨至并不觉得昏迷了两天的父亲知道期间发生的事情有什么不对,他没有听令起身,脸上露出哀戚,往地上狠狠地瞌了个头,道:“儿臣办事不妥,请父皇责罚。” “唔?” “儿臣阻拦不及,二哥、二哥他拔剑自刎,惨死当场……”杨至说到最后,声音哽咽。 皇帝沉默了一下,道:“带兵围宫,意图不轨,其罪当诛,你不必自责。”他的语气是那么地平静,平静得像是死了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杨至心中微微发寒,忙掩饰性地再叩下头去。 皇帝淡淡地道:“你懂兄弟情义这点很好,但须谨记:为君者不可太过重情,否则容易为人所制,轻则害人累己,重则牵连江山社稷。” “是……” “去把你几位兄长和众臣工叫进来吧。” “是。”杨至应了,退到殿外将众人召进来,又是一番见礼。 “付一水,宣旨。” “奉天承谕,皇帝诏曰:朕自登位以来四十二年……今传位于皇九子杨至……” 杨至虽然在父皇令他掌管禁军之时便已笃定自己是下任皇帝,但这时当真听到传位诏书还是忍不住心里突突直跳,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没激动得昏过去。“儿臣领旨……谢恩。”他虽尽力抑止,说话时仍有微微的颤抖。 同样激动的还有温王,不过他却不是因为高兴。虽然这道旨意并不算突兀,聪明如他心中早已有了预感,但当事实摆在面前时感觉又全然不同,他想着“果然如此”的同时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过无论他怎么想,此时都只能随着众人磕头领旨。 “你们下去吧,老九留下。” “是。”众人再叩首,鱼贯而出,付一水行至最后,将门掩上。 父子两人一跪一坐,片刻,皇帝道:“今日朕传你大位,有几点你需记住。” “儿臣恭听圣谕。” “你是朕的幼子,朕却传位于你,你几位兄长中当有不服的,老三向来喜欢暗中使坏,且与百官相交甚笃,你须得防着些。你四哥、五哥不喜争斗,又明事理,他们爱做什么便任他们做去,倒是你六哥性子急躁,容易被人利用,勿授之以重权,荣养了罢。” “是,儿臣谨记。” “前两年先是天灾,后又征战,国库已经吃紧,朕归去以后,丧事不必铺张,一切……” “主子!”突然出现一个青影跳出来,打断了皇帝的话。 “甲一?”杨至在此刻见到他大胆出现,心中顿时突突直跳,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顾不得面色已是不好的皇帝,赶紧问道,“发生了何事?” 甲一的话很快证实了他的预感:“小主子他跌落深涧,生死不明。” 杨至闻言身上一软,几乎瘫到了地上,随即失声否认:“不可能!安儿好生生地呆在太平城,怎么会跌落什么深涧去?定是你弄错了。”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对的,手撑着地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就往外走,嘴里喃喃道,“是了,安儿还在太平城,我要去见他,告诉他好消息,我做了皇帝,以后再不用担心谁伤害他了。” “是真的,主子。”甲一抓住他的衣角,眼含泪光,“数个时辰前六皇子在宗庙里失踪,之后小主子查到城南一万守军去向不明,便率了几百人前来追截,于白马涧设下埋伏,将一万大军阻了两个多时辰,谁知在撤退时甲七突然叛变,趁小主子不备之时抱着他一起跌下深涧,其他人欲救之时已来不及。如今属下已经派人下涧救援,但白马涧深有千丈,小主子怕是已遭不测。” “不——”杨至嘶声大吼,神情狂乱,“不可能的,我不信,我不信——”他战战兢兢保护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死去,在这个他终于得到可以护他周全的权利的时候?如果没有了安儿,那他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又有什么意义? “杨至!”突然一声大喝,却是冷眼旁观的皇帝终于看不下去了,“瞧瞧你现在像什么?哪里有半分一国之君的气度?你不要让朕后悔!” “父皇?”杨至茫然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安儿他不会死的,对不对?” 皇帝见他双目通红、两眼呆滞,不禁微微皱眉,冷声道:“那前朝遗血有什么好,值得你自毁至此?日后你登基为皇,自有无数女子为你生儿育女。” 杨至骤闻“前朝遗血”几个字,脑中一道惊雷闪过,失声道:“是你对不对?”他踉踉跄跄跨前几步,神色颠狂地指着父亲,“甲七是安儿一手训练出来的,怎么会突然出手伤他?定是你从中做了什么,是不是啊父皇?” 皇帝凝眉看了他半晌,点头承认:“是朕做的。” 得到了答案,杨至却像呆了一样,半晌才哑着声音道:“就因为安儿的身世?父皇,您答应放过他了吗?君无戏言啊!” 皇帝道:“单只看你如今的模样朕便庆幸对他下了杀令。” “什么?” “你忘了朕的话吗?”皇帝道,“为君者不可过于重情,否则累人累己。” “便是因为此?”杨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如果做皇帝便一定要无情,那儿臣不做这个皇帝了还不行吗?求父皇把安儿还给我——” “混帐!”皇帝大怒,“你以为皇位是什么?容得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那杨安若是老老实实地,朕由他宝贵安稳一生又何妨?偏偏他不知安分守己,暗练私兵,刺探消息,你不但不阻止,还听之任之,朕如何放得他过?” 杨至惊道:“可安儿都是为了儿臣啊!” “如今他是为了你,等你登基以后呢?”皇帝双目如电,直刺进他心里,“你爱他至此,是不是打算日后将皇位传于他?” 杨至无言以对,只要安儿希望,他有什么不能给的?(小安只想要你的爱啊,阿至!) “便是你心无此意,以他的手段心智,朕的皇孙一辈有谁是他的对手?”皇帝狠声道,“所以,杨安非死不可。”  闻此结论,杨至骤然失去了争辩的心力,罢了,他在此继续争辩又有什么意义?或许安儿福大命大,此时已经安然无恙了呢?是了,云儿给安儿取这个名字不就是想要他平安一世的吗?那她在天之灵定会保佑安儿的!杨至身上突然有了力气,爬起来就往外走。 皇帝厉声喝道:“杨至!” 杨至头也没回地道:“父皇可以冷眼看我兄弟相斗,儿臣却不能无情,安儿或许还在等儿臣去救他,请恕儿臣不能尽最后的孝道了。”言下之意竟是不愿为老父送终。 皇帝望着小儿子绝决的背影,面色迅速灰败下去,在殿门被摔上的同时断了最后一口气。 顺和四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夜,武王趁皇帝病重,带兵一万包围白恩县行宫,英王率禁卫军五千抵挡。同时,被囚于宗庙的六皇子杨全领兵一万前往支援,被英王长子杨安率数百人拦阻于白马涧。后英王亲卫赶至行宫,武王兵败自刎,英王闻讯带兵赶往白马涧,此时杨安跌落深涧生死不明,英王大怒,斩杀残余六皇子兵数千人,生擒杨全。 三十日凌晨,顺和帝终,享年六十六岁,传位于英王,称安平帝。帝率兵于白马涧下查找数十日却一无所得,伤爱子之逝,追封其为怀王。帝恨极皇六子杨全,虽顾念兄弟之情饶其一命,却将其全家及武王遗孤一起流放三千里。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上卷争权篇完结,下卷谋情篇很快奉上。 48、第一章 南巡遇刺 【安平4年,5月】 金芝县是个小山城,说起来是个县,实际上比一些镇子大不了多少,这里地处丘陵,蓄水困难,许多作物都不好存活,因此百姓的生活并不太好,所以说如果不是前两天下雨,造成了突然的山体滑坡阻塞了道路的话,这样一个小县城一百年也别指望有什么真正的大人物到来。 金芝县令文世战战兢兢地将那顶顶金贵之人迎进有些破旧的县衙,低垂着头躬身而立,不巧正好瞧见自己靴尖上一个晃眼的洞,心里一阵尴尬,忙将脚往官袍底下缩了缩。他暗地里在自形惭愧,却不知道面前的人将一切尽收眼底,反倒对他高看了一点,心想此人虽不是治土能臣,却意外地实诚,在黑暗的官场已十分难得。 待闲杂人等退下,文世俯身跪倒,略带些颤音道:“山体滑坡,微臣却未能及时清理,耽误了皇上的行程,请皇上降罪。” 那了不得的大人物正是当今圣上——安平帝杨至,三年多的帝王生涯并未在他脸上添上岁月的痕迹,却使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若说他为英王时是一颗耀眼的明珠,那如今的他便是一枚悠久的古玉,光华内敛却拥有夺人眼球的魅力,唯一遗憾的是他眉目间始终带着一股y郁之气,挥之不去。“文卿平身,”安平帝道,“朕知道滑坡之事乃是今晨突发,卿已尽力清除,无需自责。” 文世顿时感激涕零,伏身拜道:“谢皇上不罪之恩,微臣定当全力以赴清除路障,明日午时之前御驾便可重新上路。” “卿办事,朕放心。”安平帝欣慰点头。 金芝县衙虽然破旧,却意外地有一片长势极好的青竹。停笔的间隙,杨至自窗内一抬头望见夜色下影影绰绰的枝叶,一时有些痴了。 “皇上,夜深了。”贴身太监何荣小心翼翼地上前提醒,这已经是今夜第三次催皇上就寝了,他心里暗暗祈祷皇上千万听一听,不然等回了宫里干爹问起,他可不好交代啊! 杨至一怔之后回过神,道:“什么时辰了?” “丑时都过了许久了,”何荣眼角的余光窥了下皇帝的神色,壮着胆子道,“皇上明晨丑时便要起,现下是否该安歇了?” “已经丑时了么?”杨至扫了眼案上还剩一半的折子,疲惫地按了按额角,今晚总是时不时走神,以至于效率如此之低,竟连平时的一半都不到,这样的状态便是勉强下去也是无用。他想罢便站起身,道:“安寝吧。” 何荣大喜过望,连忙下去安排就寝的一应事宜,生怕主子反悔了似的,看得安平帝一阵好笑:这小祥子收的干儿子可真是个宝! 忙碌了一番,杨至总算歇下,只是不知是因为县衙床铺陌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明明身体极疲累,可头脑却十分清醒。这可真真是折磨!杨至暗叹了口气,试着在心里数数,一片竹叶,两片竹叶,三片竹叶…… 当外面传来嘈杂的响声时,杨至正数到九百三十二片竹叶,脑中还是一片清明,于是他并没有着恼,甚至还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平平静静地爬起来自行着装。 “万岁爷!”何荣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时安平帝已经穿戴整齐,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后歪衣斜帽的守夜太监,吓得小家伙脖子一缩。 杨至由他为自己披上件薄披风,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回皇上,”何荣道,“是外围侍卫发现了刺客,现正全力捉拿中。” “刺客?”杨至来了些兴致,“随朕出去看看。” “皇上三思!”何荣大惊,“扑通”一声跪在他脚下,苦苦劝道,“如今刺客来了多少人尚还不明,若是有人混进了内围岂不危险?请皇上还是等侍卫们清查完毕再出去吧!” “何荣啊何荣,”杨至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怎么学谁不好,偏把你干爹学了个十足十呢?” 何荣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忙嘻皮笑脸道:“皇上勿怪,这不是儿子随老子么?” “得了,”杨至凝下脸,“朕的护卫朕还能不知道?别c,ao那么多闲心,随朕出去看看吧,说不定此时刺客已经一网成擒了。” 何荣顿时苦下脸,暗道:都说君心难测,前人果不欺我,咱们这位爷可不就是一转脸一个样! 杨至说得没错,他们出现在庭院时果然见到好十几个刺客已被拿下,用拇指粗的麻绳绑得紧紧的。 “叩见皇上——”侍卫统领王达忙上前拜见,却被杨至挥手拦住,他指向那十几个一见到他便怒目而向的人,问道:“这些就是刺客?”见属下点头肯定,杨至顿时笑了,“朕见过的刺客不少,这批可是最差劲的。” 一帮子刺客顿时黑了脸,领头那人破口大骂:“杨至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毒害父亲、谋杀兄长,你才差劲,天下最差劲的人是你这掠夺皇位的不孝子!” 杨至脸色迅速沉了下来,当日父皇临终之时父子两人单独关在殿内叙话,后因事争吵起来,殿外之人模模糊糊听到了一些,事后便有传言说父皇是被他毒杀了的,甚至连叛乱失败而自刎的二哥也冤在他头上,说是被他用计谋害。简直胡说八首,父皇分明是寿终正寝,那么多太医轮流诊脉,难道他都能造假?二哥带兵包围行宫,难道还是他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去的不成?他心下已是暗恼,拿眼去看那领头之人,见他二十五六岁年纪,生得倒是极为俊秀,就是那一张利嘴和满是愤恨的眼睛不讨人喜。“看着就是不成气候的,也不用问了,都推下去斩了吧。”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就决定了这许多人的命运。 “哼!”那人却丝毫没有露出害怕之色,冷声道,“便是杀了我也还有人说,你能堵住悠悠众口吗?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会在地下等着你,看你这不孝不悌的东西有个什么好下场!” 何荣见他脸色沉得能滴下水来了,忙喝道:“还不堵了嘴拉下去?” 侍卫们正要动作,谁想一个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安平帝面前:“求皇上开恩。” “王达?”杨至皱起了眉,这王达是安儿留给他的人,明面上是一个小小的侍卫统领,暗地里却为他掌控着一个铺遍全国的消息网,是他的重要助力之一,向来可信,可今日他么般做法却是为的什么?“你要朕开什么恩?” “回皇上,”王达指着那年轻首领道,“此人微臣认得,他是已故武王之三子,杨舟。” 武王虽然谋逆败露之后自尽,但杨至登位之后并未夺其封号,仍按亲王之礼下葬,他余下三子五女,长子杨学早年往边关历练,后受其父牵连被夺去军衔同其二弟杨泽及众妹妹亲人一起流放,而武王第三子杨舟却下落不明,没想到却叫杨至在这里遇到了。他原先与众位兄长关系尚好之时倒常常往武王府上赴宴的,只是那时杨舟在外求学不曾打过照面,后来众兄弟之间关系渐疏,这些个侄儿更加极少见面,是以方才竟没认出来,如今仔细一瞧,果真与记忆中的人有些相似。 杨至略一沉吟后挥退众人,唯留何荣、王达及刺客首领杨舟在场,他不去查问杨舟,反而问王达:“朕凭什么要对他开恩?” 王达犹豫了一下,道:“杨舟毕竟是武王之后——” 杨至打断他道:“即使他是朕的侄子,他既然能前来刺杀朕,朕为何不能将他处斩?” “要杀就杀,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杨舟见两人旁若无人地谈论自己的生死,脸色通红地吼道,“杨至我告诉你,我要是怕你我就不姓杨!” “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吗?”王达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当年的事我不是都告诉你了?你父王的死根本就是咎由自取,你又折腾这么花样来做什么?” 杨舟侧头避开他的视线,恨声道:“你是杨至的走狗,当然帮着他说话,我才不信你!” 杨至将两人各看一眼,心里隐隐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怎么如此古怪? 王达又转身向安平帝叩了个头,道:“皇上可能不知道,当年主子还在的时候属下曾向主子求过一个恩典。” 骤然听到旧人被提起,杨至心头一阵刺痛,他强忍着没呻-吟出来,半晌才哑声问道:“什么恩典?” 王达道:“属下求主子把杨舟赐给属下,并放武王一家生路。” “王小八!”只听一声尖喝,却是杨舟怒瞪过来,“你这个死不要脸的东西!” 杨至福至心灵,骤然明白过来,惊道:“你们,你……” “属下爱慕杨舟,”王达坦然道,“当年主子应承了的,只是主子后来……皇上很难过,属下便没敢提。”至于他趁乱偷偷将杨舟放走之事当然不会主动交代出来。 记得当年也有一个人如此坦言爱上了男子,爱上了他,可那时他却又惊又恐,一再推开少年伸出来的手。杨至只觉得胸口一阵一阵抽痛,痛得他都快窒息了。“安儿……”他压抑地唤出那个名字,“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王达心知唤起了皇帝的痛事,但他为救爱人却不得不如此,心里有些疚,极力回忆后,道:“记得主子当时骂属下胆子不小,天满贵胄也敢开口要。” “你倒的确挺大胆的,”杨至露出一个满是心酸的笑容,“不过安儿向来不在意世俗,想来并没有怎么责备你吧?”若是在意世俗,又怎么敢对他这个做父亲的大胆说“喜欢”?还,还做了那样的事…… “皇上明鉴。”王达道,“主子得知属下是因为爱慕而祈求,便应了属下,还告诫说属下在武王府做细作,他怕是会恨死属下……”他双眼不自禁地向杨舟看去,见他果然一副愤恨的样子,心中不由一痛,黯然地低下头。 杨至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更加痛苦难当——当日自己拒绝安儿的感情,他是否也曾如王达一样伤心?他那个人有什么都闷在心里,即使难过也不让自己知道,暗地里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可惜当日一味想着逃避,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心情,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安儿,安儿他已经不在了,他还差十几天才到十七岁啊!正是最美好的时候,却因为他的疏忽而这样夭折,还说要护他一辈子……杨至啊杨至,你便是当了皇帝又怎样?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不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虐虐阿至。。。。 这天可真冷啊! 49、第二章 相见不识 次日滑石被清理干净了,御驾却没有起行,因为皇帝病了。长期处理政事至深夜,近段时间的连日赶路,再加上昨天被王达勾起了伤心往事,杨至无论ji,ng神还是身体都到了极限,一夜辗转未眠后便病得起不了床,太医给出个“静养”的结论,一行人便在金芝县逗留下来。 一连六七天过去,眼见安平帝身体渐有起色,可对于杨舟这个侄子却始终没个定论,既没有说放,也没有说不放,只将人关进县衙大牢之后就不闻不问。那大牢是什么地方王达最清楚不过,既脏且乱又臭的地方哪里是杨舟那样娇生惯养大的人受得了的?可他急得嘴上起泡却不敢再去求情,不光因为皇帝这两天病着,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大兴国当今圣上心情极度不佳,他可不想救人不成反将爱人送进鬼门关,还是先将人哄高兴了再说吧! 这天王达窥着皇帝身体稍有好转,趁机进言了:“臣听闻多多走动反而有益于病情,皇上可有兴趣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样的说话似曾相识,杨至只微微一怔便想了起来:当年他在沐浴的时候睡着,之后又受了安儿诉情一吓,第二日便得了伤风,因心情郁结竟缠绵病榻足有一个多月,后来不正是安儿将他扶出花园走动,又首次唤了他“爹”,才哄得他心情转好、病情痊愈的吗?可惜那时的他只顾着激动,却不曾留意到安儿眼中的伤痛与隐忍了。杨至轻闭了闭眼睛,道:“也好。” 金芝县地处丘陵,站在高处看地面连绵起伏,别有一番视觉冲击,正是五月不冷不热的时节,一眼望去满眼青绿,盎然的生机总是能使人心情舒畅。 王达见皇帝面色稍缓,顿时松了口气,心里正想着这位爷高兴了就好,小舟也可以早点重见天日,却听到前面的皇帝一声惊“咦”。 “那是什么?”杨至指着一处问道。 王达顺眼看去,只见一座小山丘不知是天然的还是被人挖成了阶梯的模样,每一阶上还种了些什么,远远地也看不清楚,但偶尔可见水光闪烁。“回皇上,微臣不知。” “走,过去看看。”杨至来了兴致。 王达忙命人抬来轿子,侍候这位爷上了轿,吆喝着往那边山丘赶。 杨至见他跟前跟后殷勤得过分,便将他唤到轿边,说道:“朕知你心里的想法,呆会儿回去之后你就到牢里将人提出来吧。”到底是亲侄子,只不过傻头傻脑地被人利用了,总不能真要了他的命,更何况那是安儿应承过的,他又怎能不遵从? 王达大喜,忙道:“谢皇上。” “得了,”杨至索然地挥挥手,“以后将人看好了,再有下次可别怪朕不念情分。” “臣领旨。”王达赶紧应下,心道自己一定会好好“看”人的。 金芝县衙大牢,正画圈圈骂皇帝、咒王小八的杨舟猛地打了个冷颤。 那山丘r_ou_眼可见,一行人却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杨至走下轿子近前一看,发现那阶梯竟是一个个窄长的水田,田里绿油油的却是及膝的水稻!“是什么人如此高才,竟想到这样好的办法?”杨至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要知道丘陵地带向来种植艰难、民生困苦,若都照此方法弄成阶梯式田地,那许多作物便都能生长,贫脊之地瞬间化成良田,大兴国足有十分之一百姓将不愁温饱,叫他如何能不喜?(阿至很懂民生的,可不是五谷不分的皇帝喔!) “回皇上,那边似有人家。”王达指着一处道。 杨至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截低矮的篱笆在山石后隐约可见。“过去看看。” 皇帝一声令下,众人顺着溪流往上走,ji鸣狗吠之声渐渐可闻,再紧前几步,两间青砖黑瓦房便呈现在众人面前。一圈半人高的篱笆在房前围住了一小块菜地,几只ji散在绿油油的地里啄食,一条大黄狗被拴在门边的柱子上,见到了陌生人正疯狂地吠着。 “谁呀?”房子主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很快推门而出。 这声音……正用有趣的目光四处打量的杨至如遭雷击,猛地扭着往那人看去。 一身粗布衣服,裤腿挽至膝间,露出古铜色的肌肤和脚上的草鞋。他慢慢抬起头,见屋前站了一群人,微微愣了愣,随后脸上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人长相英俊熟悉,虽然黑了许多,可不是众人以为已经丧生白马涧的杨安是谁?“安儿!”杨至大叫一声,慌忙往他奔去,没走两步却被篱笆阻住了去路,他焦躁地提腿就踹,谁想那看着稀疏的竹制品竟意外地柔韧,只是歪而不倒,幸好王达及时赶上,两刀将其劈开,不然他非给急死不可。“安儿!”杨至一边唤着一边脚步踉跄地奔过去。 那人被他如颠似狂的样子吓得倒退一步,惊道:“你要做什么?”大黄狗站在主人身前冲来人狂吠,锋利的牙齿警告着来人不许靠近。 杨至无奈停下脚步,既欣喜又有些委屈地看着他,道:“安儿,你过来啊!” 那人见到这情形有些明白了,呼喝住大黄狗,尔后对他道:“公子许是认错人了,我叫何生,不是什么安儿。” “胡说!”杨至脑中“嗡”地一声响,大声喝道,“我怎么会认错?你就是安儿!”他边说着边又往前走,大黄狗猛地扑出,一口朝他小腿咬去,好险身后的王达及时拉了他一把才躲过一劫,那狗却还不死心,吡牙咧嘴地扑着,颈上的铁链被扯得“咣咣”直响。 “阿毛!”何生忙将狗喝住,路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道,“令公子受惊了,真是对不住。” “你的腿?”杨至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的双腿。 何生挣了两下没挣开,便由了他去,提起左脚晃了晃,道:“这条腿之前受过重伤,好了以后就成这样了。” “安儿——”杨至抬起头,心痛地发现一条疤痕自他左边额际一直延伸到嘴角,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了很久,颜色已经淡去很多,但不难想像刚受伤时的惨烈。杨至颤抖地伸出手,轻轻捧着青年的左脸来回抚动,哽咽着出声:“很痛吧,那时候?” 他的眼中尽是心痛,仿佛最珍惜的宝贝受到了伤害一样。何生犹豫了一下,没有躲开他的触碰,轻声道:“不是很痛的,都过去了。” “都是我不好,”杨至自责道,“是我没保护好你。” “呵——”何生轻笑,“我现在觉得,或许我是你说的那个人也不一定?” 杨至不满地皱眉:“什么叫或许?你当然就是我的安儿,为什么总是说这些话,你在怪我吗?” “其实我失忆了。”何生的语气很随意,仿佛他说的是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失忆?”杨至身体颤了颤。 “嗯,说来话长,”何生反手拉着他边往屋里走边道,“进屋里坐着我慢慢讲给你听吧。” 杨至怎会拒绝?抬脚便跟上他的步伐。 “皇,公子不可!”王达忙上前拦人,眼中很明显地表示出怀疑。 何生倒不生气,笑道:“这位大哥若是不放心,一起进去便是。” 杨至则没有半点犹豫地下令:“你们在外面守着。”这孩子是他一手带大的,一举一动,一个细微的小习惯他都熟悉之至,又怎么可能认错? “是。”王达只能无奈领命。 进门就是堂屋,里面的摆设很简单,角落里散放着些农具,屋中央一张大方桌,桌上摆着一个茶壶、几只茶杯。 何生拉着杨至在长凳上坐下,提起茶壶倒了杯清水递给他,道:“请用。” 杨至接过来,喝了一口后放在桌上,问道:“你先前说,你失忆了?” “是的,”何生道,“我叫何生,因为我是被人从千良河里救起来的。” “安儿当初正是从千良河上游的白马涧跌落,”杨至激动地握住他的手,道,“你果然就是我的安儿!” “现在我也有些相信了,”何生微笑着道,“据救我的人说,我在水里泡了很久,刚被捞起来时几乎没了气息,他用了十多天才让我活了回来,只是醒来之后我却失去了包括姓名在内的所有记忆,便自取姓名为何生,意思是从河中活出来的。” 杨至心中又是一酸,伸手拂着他的长发,道:“你受苦了。”可很快又笑了起来,“你还活着,真好!当初我以为你不在了,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有多难受。”他声音低哑,仿佛那些日子只是回忆起来都令他痛苦不堪。 何生微微动容,反手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面上,道:“你别难过了。” 杨至笑道:“你回来了,我很开心。” 何生也跟着笑,尔后问道:“你那么确信我就是你的安儿,可是因为我身上有什么胎记?” “你是我亲自带大的,我怎么会认不出你?”杨至道,“不过你要不信的话可以请人看看,你后腰处有一块树叶形的浅色胎记,现在应该有一指宽、半指长了。” “不用请人看了,我身上的确有这样的胎记。”何生,不,现在应该说杨安,他又问道:“你只唤我安儿,那我的全名是什么,你又是我什么人?” “看我乐糊涂了!”杨至拍了下额头,道,“你全名杨安,我是你爹,叫杨至。” “爹?”杨安大惊道,“我现在有些怀疑你认错人了,我怎么也有二十岁了吧?你才二十七八岁,怎么会是我的爹?” 杨至哈哈大笑,道:“安儿你今年年底就满二十一了,而我十四岁有的你,下个月我就三十五了,可不是什么二十七八岁。” “你看起来可真年轻。”杨安捂嘴轻咳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小安复活了。。。。 50、第三章 腿疾难治 父子相认,杨至兴奋得难以自己,为了让爱子早日恢复记忆,他将所有过往一一托出,当杨安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怀王,而父亲是当今圣上时只微挑了下眉,杨至自少年时就习惯了他的淡定,并不以为意,反而笑着说他虽然失忆了,性格却并没有多大改变,不过比以前爱说话,也爱笑了这点很好。 两人聊了许久,如同以前一样,多是杨至在说,而杨安在听,很快日头西移,王达来催促该回去了,杨至才意犹未竟地停了下来,让杨安与他一起回县衙,晚上再秉烛夜谈,谁知却遭到了拒绝。“为什么?”杨至又是不解又是惶恐,“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好,没有觉察到父皇对你的杀意,可是现在我做了皇帝,没人能再伤害你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安儿别怪我了好不好?”他又急又快地说出这一堆话,脸上满是哀求,看起来十分可怜。 杨安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道:“或许对你来说,我还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只不过有了少许改变而已,可对我来说,你完全是一个陌生人,你说的一切就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我完全没有感觉。” “安儿,别这样说!”杨至掰过他的肩与他面对面,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惶恐,他焦急地祈求,“你只是暂时不记得了而已,我叫太医给你医治,你一定很快就能记起来的,还有你的腿,一定也可以医好的。” 杨安静静与他对视一会,道:“我认为我现在这样很好,虽然我没有以前的记忆,但我有感觉到,以前的我似乎过得并不开心。” 心像被捶了一下般,杨至突然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鄂然地松了手。不开心?他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青年,安儿从小便神情冷淡,极少露出笑靥,时间一长他便习惯了,习惯了爱子永远是那副冷漠的神情,却没有留意到,从什么时候起他曾如获至宝的笑容已经变得越来越少,直至再也看不到了?想到他被自己拒绝时骤然握紧的手,想到他撞见自己与萧氏抱在一起时凝起的眼,杨至心痛的几乎窒息,原来他曾伤得自己最疼爱的孩子那样深,究竟是怎样的难过,才会在失去所有的记忆之后还记得当初残留的情绪?“安儿——”杨至想要哀求儿子回到他身边,却突然发现他已经失去了哀求的资格。 杨安微微皱起眉,看着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的男人,问道:“你,还好?” 虚弱地摇了摇头表示无碍,杨至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杨安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他伸手将男人额前散下的一缕发丝夹至耳后,五指沿着他的脸廊滑下来,有些不解地道:“一看到你难受心里就觉得不舒服,我以前一定是个孝子。” 这样暧-昧的动作是不应该出现在父子之间的,杨至在此时此刻却不想拒绝,他甚至还主动将脸在儿子的手上蹭了两下,露出一个强忍心酸的笑容,然后说道:“是啊,安儿很孝顺,总是为我处理很多事,这可是我从你小的时候就一直教导的结果。” “别笑了,像哭一样。”杨安慢慢地收回手,道,“我跟你去就是。” “安儿!”杨至先是激动地看着他,但很快便明白了他改变主意的原因,慢慢地垂下了头,“你不用总这样迁就我的,对不起,我不应该勉强你。” “真怀疑你到底是我的父亲还是我的儿子,”杨安突然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站起身道,“我也不想一辈子做瘸子,你不是说要叫太医给我治吗?快走吧。” 杨至又岂会不明白他是为了自己,心里既感动又惭愧,但作为父亲的权威还是要维持的,他立即跟着起身,报复性地拍拍青年的头,道:“安儿想做我的爹?下辈子吧!”说罢哈哈大笑,突然觉得这样子好像回到了从前,可是真的还能回去吗?或许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他的心里总有些挥之不去的不安。 皇上出门一趟找回了“已逝”的怀王一事在小小的县衙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而何荣的心思代表了大多数人,他的第一反应是怀疑。实在是事情太过凑巧了,先是山石倾泄将一行人拦在了金芝县,接着半夜遭到刺客,尔后皇上病倒,出门散下心却找回了爱子,让人想不怀疑都不行。何荣虽然没有见过这位皇上的长子,却曾多次见过皇上为他伤怀,他明白那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所以若是有人利用这一点也不足为奇。离京的时候干爹可曾说过要是他照顾不好皇上会让他不死也脱层皮的话,事关皇上他可不敢掉以轻心,不能直接去问皇上,他也唯有“拷问”随同前往的王达了。 “王统领有礼。”所谓礼多人不怪,先套近乎,然后才好将事情问清楚。这是何荣的小算盘。 “荣公公有礼。”真是倒霉,先被皇上拖在那边一下午,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被人拦住。这是急着去牢里接小舟的王达郁闷的心声。 “这位怀王殿下……”何荣正斟酌着怎么尽量委婉地提出自己的问题,谁想才起了个头就被人接了下去。 “荣公公若是想问怀王殿下的真假,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他有九成的可能是真的。我曾经见过殿下许多次,这位无论外貌还是气度都有九分相似,剩下的一分可能是因为失忆的关系而造成了微小的差异,所以公公最好不要在皇上面前说出怀疑之类的话,否则即使你是祥公公的义子也会讨不了好去。”王达噼里啪啦地一通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拱手告辞,“我这里还有事,失陪了。” “呃——”何荣来不及说一句话,面前已经没了人影。“赶着去投胎啊?”他抽抽嘴角,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太医被宣来为怀王诊治,详细检查一番后吱吱唔唔地不敢回话,杨至见此心凉了半截。“太医院的药任你用,需要什么珍奇的朕也会命人找来,但你一定要治好怀王。”不愿相信那个结论,他强势地下令,“如果做不到,你脖子上的东西也不必留着了。” 脖子上还能有什么东西?太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几乎要哭了,早知今日,他当初何必拼死拼活抢这个差事啊?“微臣无能,”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在此时触怒皇上,但看情形他现在若是接了这差事却没做好的话下场反而会更惨,所以还是老实承认比较好,“殿下左腿曾筋骨全断,如今虽然骨头长好了,筋脉却无法恢复原状,微臣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庸医!”杨至怒喝,“太医院怎么会有你这种无能之辈?” 那太医连连磕头,哪敢还敢反驳? 杨至窥向垂首沉默的儿子,心中的怒火突然化为无力,他挥手叫停了太医自虐的动作,问道:“依你看来谁有这个本事?” “这——”太医有些迟疑地道,“柳昌大人在外伤方面颇为ji,ng通,或许他有办法?”那样的语气,恐怕任何一个人都能听出他的言不由衷。 杨至又要发怒,却被一直沉默着的青年打断。 “算了,”杨安道,“让他下去吧。” “安儿?”杨至看着爱子平静的面色,心里突然有些害怕——虽然总是沉默,但他知道安儿是骄傲的,如果真的落下残疾,他会怎么样?杨至立即挥退屋里所有的人,拉起青年的手,故作轻松地道:“太医院的人是越来越没用了,不过你不要担心,你可能不记得的了,你有个师兄是被尊为天下医术第一不死神医的弟子,等回宫后我就派人去找他们师徒前来,一定可以把你治好的。” “嗯,”杨安微微偏起头看向他,“我信你。”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11节 51、第四章 拒绝回宫 得了王达的警告,何荣虽然还是心有疑虑,但到底不敢怠慢皇上认定了的这位怀王,一会儿准备晚膳,一会儿往屋子里抬沐浴的水,忙前忙后地侍候两位主子,带出来的一溜子宫女太监被他指使得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知道爱子的伤有可能治不好,杨至的心情压抑了许多,可即使这样他也表现得足够亢-奋,拉着青年说话一直到半夜也不肯停,时时盯着他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他觉得自己好像在飘。 “唉——”杨安叹了声气睁开眼睛,“你都不睡觉的吗?”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男人粘在自己身上灼热的视线,这样叫他如何能安枕? 偷看被抓包的杨至有些尴尬,他微红着脸道:“我,我睡不着。”其实他根本就不敢睡,怕闭上眼睛再睁开后会有人告诉他之前的事情只是做梦,三年多来他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梦,梦醒后的空虚和悔恨曾一次又一次折磨着他。 暗夜中杨安的眼睛闪过一抹意义不明的光,他慢慢伸出双手,将男人拥入怀中,额头挨着他的发顶,轻轻在他耳边道:“早点睡吧,不是说明天要去看我做的梯田么?” 炽热的气息喷在耳尖上,杨至像被烫到了一样往下缩了一缩,那日午后清泉之中热烈的纠缠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中,他呼吸一重,双手撑在青年胸前差点忍不住将他推出去,好在及时反应过来安儿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记忆才停下手,只是身体却不自禁地微微颤抖。 “怎么了?”杨安敏感地发现了男人的不妥,眉心簇起,“你在发抖……”有些不确定地问,“是冷了?” 实际上应该是热了!杨至脸颊臊得通红,微光之下见到青年的手正向自己额间抚来,赶紧把头埋在他胸前,否认道:“没有,就是困了。” 闷闷的声音自两人之间响起,杨安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片刻之后落回他腰间,将男人往怀里紧了紧,道:“困了就好好睡吧。” 本来只是临时逃避而找来一个借口,杨至却在闻到熟悉的清冷气息之后真的升起了困意,“唔——”他嘴里混沌地应了这么一声,眼睛慢慢地睁不开,竟然很快就真的睡了过去。 “唉——” 许久之后,暗夜中也不知道是谁萧索地叹气。 晨光透过蒙着白纱的窗户洒进屋里,浅蓝色的床帘被挂起一半,露出床上人俊美的脸。“安儿……”男人轻轻地呓语,他眉头紧簇,面上冷汗遍布,无意中探出薄被的手死死地揪住被边,指关节处因用力而泛白。“不——安儿——”杨至猛地翻身坐起,双眼呆滞地在屋里环视了一圈,然后因为忆起了什么而突然睁大,其中满是恐惧和绝望。他欣开被子跳下床,脚在触地的时候软了一下而使他整个人绊倒在地,下颌磕在青石上发出渗人的声音,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双手撑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又往外跑。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杨安正要进屋,却突然被一个温热的物体撞进怀里,他微微怔了怔,很快反手将人扶住,不解地道:“这么急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杨至心神一松,失了全身力气地软倒在青年胸前,大口大品地喘着粗气。还好,还好不是个梦,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感觉怀里的人不自禁的颤抖,杨安便没有再追问,伸出双手环住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无声地安慰着。如此过了许久,杨至渐渐平静下来,这才发觉不妥,涨红着推开青年,闷着头转回房中。怀中骤失的温度首次没有令杨安觉得失落,他无声地笑了笑,跟着走进去。 “你一大早的去哪里了。”杨至觉得不好意思,背对着青年一边穿衣一边率先发难。 “我习惯了早起,”杨安不以为意,轻笑着说道,“本来想去厨房给你做些吃的,可他们都拦着不让。” “安儿会煮饭?”杨至大为惊讶。 “做得不好,勉强能吃吧。”杨安道,“总要学着些的。” 想到爱子虽不能说娇生惯养,但下厨之类的事情却从来不曾做过,杨至心底又再次升起歉意:“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对不——” “这不是你的错,”杨安打断了他的话,有些无奈地道,“不要总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有些事是由不得你控制的。” 总觉得青年的话中别有深意,杨至对上爱子凝视过来的眼神,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安,强笑道:“或许你说得对。” 昨日杨至本是被阶梯状的水田吸引过去的,意外遇见杨安后他反而把最初的目的给忘记了,后来在询问儿子近来的生活时才再被想起,杨安当里便将初步的原理说与了他听,并提出今日带他到现场去看。于是两人用过了早膳,杨至便随着儿子回到他“家”里,杨安将梯田的做法及优点细细解说与他听。 “这种造田之法不难做到且极为实用,”杨至听完之后不掩满眼的赞叹,“安儿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也不知道,”杨安道,“当初在这里留下,脑中自然而然地就浮现了梯田的形状,我就按着做了。” “梯田?”杨至略想了想便赞道,“这个名字真是既形象又好记,我打算向国内丘陵地区广推这种种植方法,安儿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杨安轻笑着摇了摇头。 “如此一来大兴国粮食产量至少能增长两成,”杨至神情有些激动地拉住他的手,“我们立刻就回宫吧,我要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的安儿还在,让他们知道大兴朝的怀王有多么优秀!” 杨安的脸色却冷了下来,他慢慢拉出自己的双手,道:“我不想去皇宫。” “安儿?”杨至面色陡然变得苍白,“为什么?” “昨天我就说过了,”杨安双眼越过他的发顶,看向他身后的天空,“你对我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人,而皇宫、怀王的身份,这些对我来说也都是陌生的,我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做什么改变。” “不,不,我不信!什么陌生人?我是你爹!”杨至被“陌生人”几个字刺得心痛,他猛地想到一个可能,用力地抓住青年双臂,十指几乎陷进r_ou_里,“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你在怪我是不是?” 杨安不解地看着他,突然道:“你真的是我父亲?” “啊?”杨至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得松了手,他猛地后退两步,色厉内荏地道,“我当然是你爹!你胡思乱想些什么?”他脑中灵光一闪,急切地道,“你该不是以为我骗你才不愿意跟我回宫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有很多办法可以证明,安儿身上隐秘的疤痕,还有人证! “不,”杨安却否认了,“我只是觉得你跟我说话的方式很怪……” “怪?”杨至不解。 “是的,”杨安轻笑,“昨r,i你突然出现,那么激动的样子,当时我还以为你是我的……” “什么?”杨至想了想当时的情景,虽然他的确很失态,但他想不出什么值得误解的地方。 “你没说身份以前,我还以为我们是情人。”杨安淡然地抛出重磅炸弹。 “胡说八道!”杨至脑袋“轰”的一声变得通红,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样差点没跳起来,脑中不自禁地闪过青年陷入情-欲的性-感模样,嘴里却语无论次地反驳道,“怎、怎么可能?两个男人,还是父子,你,你乱说——”(阿至啊,你这是做贼心虚啊!) “后来我就知道自己想错了。”杨安很淡定地耸耸肩,弯腰去挽裤腿。 “你做什么?”杨至慢慢镇定下来,只是脸颊仍然很热。 “拔草。”杨安说着蹭掉鞋子,一腐一拐地走进稻田里,俯身将夹在稻苗间的杂草拔起,扔在田梗上。 “你怎么可以做这些事?”杨至看得大为心痛,也不管自己身上绸衣华服,直接穿着鞋子走进田里,拉着青年的手臂就往外扯,“走,跟我回宫!” 以他的力气杨安不愿意他自是拉不动的,青年稳稳地站在原地,极冷淡地道:“我说了不去。” “安儿——”杨至一脸受伤地看着他,“你忍心让我一个人?” “你的行为真的很容易让人误解,”杨安低头看着他拉住自己的手,细嫩的肌肤上已经被稻苗叶划出了许多细碎的伤口,“我们只是父子,不可能永远在一起,而且你也不会是一个人,你有皇后、妃子,还有其他儿子。” 杨至的手猛地松开,愣愣地看着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只是父子啊。。。不能永远在一起啊。。。。。 52、第五章 无奈逗留 杨安的话像重捶一样狠狠地砸在杨至脑中,他曾经无数次想过——为什么安儿会对他产生了超越父子的感情?如今听了青年的话,回想一件件往事,才发现或许他本人要负上很大一部分责任。安儿自幼便不同寻常,他的学识、见识不知从何而来,好些时候比他这个做父亲懂得的还多,安儿对他来说亦子、亦师、亦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个儿子许多时候的确更像他的父亲。于是杨至从少年时候便怜他、宠他,更依赖他,时时刻刻想与他在一起,肢体接触从不曾避讳,那次在避暑山庄会发生那样失控的事情,说到底也是始于他自己的无心引-诱,明知安儿对他抱有的情感,却在他面前赤身裸-体甚至还率先起了反应,叫一个十几岁从未识过情-欲的少年如何能忍得住? “皇上,可要传膳了。”何荣的声音打断了杨至的思绪,他挥挥手示意不用,何荣略为犹豫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皇上便是心中有事也要顾着龙体,这午膳就未曾用过,晚膳万万不可再缺了啊!” 白天父子两人的对话以杨至狼狈败逃为终,而自他回到县衙后就陷进了过往的回忆当中,越想越觉得愧疚难堪,此时他将幽幽的视线投向贴身小太监,问道:“何荣,你说朕这个父亲是不是当得很失败?” 何荣身子震了震,慌道:“皇上何出此言?几位皇子公主可都是很仰慕您的。” 如果不是何荣提起,杨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是另几个孩子们的父亲,他略有些尴尬地按了按唇,看来他这个父亲做得真不怎么合格。“朕是指怀王,”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想办法把大儿子哄回去吧!“他竟宁愿在这穷乡僻野做个农夫,也不肯随朕回宫。” “啊!”何荣低声惊叫,他从未想过世上居然真的有人能视名利权势为粪土,虽说心里佩服,但见皇帝抑郁的样子,心知不将此事解决就很难劝得了他用膳,只得问道:“皇上可知道原因?” “安儿说朕之于他只是陌生人,”杨至一想起此事心里便忍不住泛起些委屈,“他说皇宫、怀王的身份于也都是陌生的,他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做什么改变。” 何荣早知道怀王死里逃生却失去了记忆,心想他会说出这些话来也无可厚非,只不过……“此事怀王殿下却是想岔了。” 杨至听他的语气似有好计,不由ji,ng神一振,忙道:“怎么说?” 何荣见此心中好笑,面上却不敢显露:“皇上也是关心则乱,昨日您带殿下回府衙时并不曾遮掩,此时怀王复生的消息怕早就传回了京里,便是皇上不作勉强,殿下又如何能继续现在的生活?如何能不改变?” 其实只需他提了个开头,杨至便已想明白其中的关节,喜不自禁之下免不了拍了一下额:当真是乐昏头了,竟连这么浅显的道理也没想到!虽说他子嗣不丰,但那几个小崽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小小年纪便已斗得不可开交,若是让他们知道长兄仍然在世,即便安儿如今记忆全失且腿伤未愈,怕也不会放他自在,到时候安儿岂能不托庇于自己?不过……杨至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安儿向来心高气傲,即使失去了记忆也不减分毫,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的打算必然不喜,又或者他仍不肯妥协干脆一走了之,天下之大再寻起来可不容易。 众多太监之中何祥单选了何荣做义子自然有其原因,他最擅察言观色,此时大约看出了皇帝心有顾虑,略一思索,道:“殿下独居荒野十分不妥,或者可命文县令迁几户人家过去?” 杨至眼中一亮,如此也好安排些人手散居在安儿四周,既可暗中保护,又不怕他突然离去,只不过必然要惹他不高兴了,于是又有些踌躇。“你先下去吧,”杨至一时心烦意乱,“容朕再想想。” “是。”何荣心知今夜无法劝得他用膳了,只盼这位爷能快些决断,否则明日自己还有得烦恼。 荒野偏寂,杨安向来早睡,清晨ji鸣三遍便起了床,打水梳洗过后如往一日般起灶生饭,夏季日长夜短,待锅中散出清香时天就已大亮了,他将馒头端出,刚盛了碗粥放到桌上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狗吠。 “你?”杨安打开门见到阳光洒在那人身上,本就俊美无俦的容貌更形艳丽了几分,他的瞳孔不由微微收缩,面上现出些讶异之色,上前打开篱笆,道,“你怎么来了?” 杨至双目弯起:“昨r,i你说做早饭与我吃,却未能成,今天便来试试你的手艺。” 杨安便未再多说,把他迎进屋里坐下,将方才盛的粥连筷子一起端到他面前,拿了个热腾腾的馒头塞进他手里,道:“你先吃着,我去切点泡菜。” 杨至“嗯”了一声,一边慢悠悠地往碗里吹气,一边看他从案台下抱了个小菜坛出来,拿长长的筷子夹出片又厚又宽的青菜放在菜板上切碎装进碗里,然后往里面浇了些红色的东西,拿竹筷拌了两下后端了过来。他凑近嗅了一下,嗯,很香,于是夹了一筷子就送进嘴里,一股刺激性的味道直冲上脑,他赶紧“呸”地一声吐出那东西,舌头伸出嘴外直喘粗气。 杨安吓了一跳,忙去缸里舀了碗水递给他:“快漱漱口。” “什么东西啊?”杨至连漱了好几次还觉得舌头是烫的,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他眼泪汪汪地看着儿子,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这个调味用的,叫辣椒,”杨安有些歉意地看着他,“味道有些辛辣,我没想到你吃不惯。” “从来没有听说过。”杨至哼哼唧唧地。 “没听说过?”杨安十分不解地皱起眉头,“在我记忆里这是很好的调料,可以做许多特色菜,而且我也试过。” 牵涉到儿子神秘的记忆,杨至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好转开话题:“这辣椒的味道如此奇特,做出来的菜还能吃?” 杨安也就不再探究,笑道:“你若喜欢我便做与你吃。” 杨至一想到方才的滋味便连连摇头,表示再也不敢试了。 “不怕的,你之前是没有准备,我又放了太多辣油,突然刺激之下才会受不了,这次我少放点。”杨安边说边又去切了一碗泡菜,果然只放了先前一半不到的辣油,再端到他面前,道,“试试。” 杨至看看碗,再看看他,略踌躇了一下,终在儿子鼓励的眼神中夹起一片放进嘴里。他这时有了防备,菜上的辣油又少了许多,果然不再那么剌激难受,反而觉得口内生津,很想再吃。手随心动,又有几片菜下了腹,酸酸辣辣的味道很大地剌激了他的食欲。 “别光吃菜,”杨安用筷子按住他的筷尖,“这个只是佐食的,吃多了会口渴,你配着粥和馒头吃才好。” 杨至正在兴头上却被他拦住,心里有些不喜,但此时不愿违他的意,只好乖乖地一口粥一口馒头,再配一口泡菜,很快就发现别有一番风味,兼且这些都是爱子亲手准备的,心里先就有了几分舒坦,于是这一餐他吃得很舒爽。手底下暗中揉着肚子消食,皇帝大人突然想及一事,顿时笑眯眯地看向爱子:“安儿煮了这么多吃的,原来早就预计了我的一份。” 杨安饮尽最后一口粥,放碗搁筷,擦了擦嘴,然后淡定地道:“我向来早晨多煮些,中午热热便可,省时省力。” 杨至的笑容僵住,默默地低下头,脚尖在地上来回地画啊画啊画圈圈。 将碗筷收拾好,连锅一起洗刷干净,杨安又回到桌边坐下,默然看了对面的男人片刻,才道:“你不是要往南方吗?在这里耽搁了足有半个月了,似有不妥吧?” 杨至猛地抬起头,又惊又喜道:“安儿怎知我去南方的?” 杨安不解地道:“皇帝南巡一事天下皆知,你不是说自己是皇帝吗?”潜台词就是:难道你之前是骗我的? “呃,的确是公告了天下的,”杨至有些尴尬地道,“我一时忘了。” “喔。”杨安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后没再说话。 “南巡取消了。”杨至巴巴地道。 为什么?杨安以眼相询。 自然是为了你。杨至也跟着以眼相答。 “我说了不会随你去皇宫的。”杨安再次表明立场。 “我记得,但是我舍不得你啊!”杨至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你,你不肯跟我回宫,我只好在这里陪着你了。” “别逼我。” “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不然他会有更多的手段,而不是傻傻地放在明面上。 杨安眉头几乎皱成“川”字。 53、第六章 乡村生活 说不通,赶不走,杨安只能任他去了。五月的农田里并没有太多的活计需要做,喂了名叫阿毛的狗,调了ji食放在ji笼里,杨安提了个竹篓便往屋后走。 “去哪里?”杨至亦步亦趋地跟上。 “捉鱼,”杨安偏过头对他轻轻一笑,“有一道用辣椒做的鱼味道很好,你敢吃吗?” “怎么不敢?”三十多岁的男人在长子面前总不自禁地带着些稚气,挑眉嘟嘴的动作一出来自己倒先觉得不好意思,忙掩饰性地轻咳一声,把头扭向一边,耳根却悄悄地升起红晕。 杨安自然没有放过这些,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手掌搭上男人的肩,不着痕迹地捏了捏,道:“那就和我一起去捉,捉不到就不许吃。” “那可不行,”杨至毫无所觉地摇头,“我根本不会捉鱼。” “没关系,我教你。” 两人说笑着来到小溪的上游,那里有一截溪流足有两丈宽,水却只淹到膝盖,偶尔r_ou_眼可见暗色的游鱼飞快地划过。杨安将竹篓放下,弯腰将裤角挽至膝上,杨至有样学样,常年不见阳光的肌肤白得几近透明,线条优美的小腿令人很有触摸的欲-望。 “别脱鞋,”杨安自己踢掉了布鞋,却阻止了男人的动作,“你的皮肤那么娇嫩,小心给溪里的石子给划破了。” 一个大男人被人用“娇嫩”来形容,杨至的脸蓦地变得通红,他想要辩驳,但看看儿子结实的小腿、古铜色的双足,又无话可说,相对于青年貌似铜皮铁骨来说,他那层薄薄的皮的确显得“娇嫩”了。赌气般狠狠地踏着地走下水,他决定捉比安儿多的鱼来挽回自己的形象。 “看准目标,双手作势,下手快、准、狠!”杨安将捉鱼要决交给杨至,又捉了一条示范,就叫他去捉,自己则站在旁边观看,以便指点。 杨至学儿子的样子静静站在水中不动,果然不一会就游来一条青背鱼,在他两腿之间来回穿梭。他心中一紧,连忙放轻呼吸,双手呈爪形悄悄向鱼探去,正准备一举成擒时那鱼却似感觉到危险,尾巴一摆,溜了。杨至收回手,懊恼地望着青鱼溜走的方向。 “别着急,多试几次就捉得到了,这里鱼很多。”杨安赶紧安慰打气。 杨至倒也不怎么气馁,冲他点点头,又静静地盯着水里,几个呼吸间又一条红鱼漩过来。这次他更加小心,呼吸完全屏住,两只手缓慢平稳地伸向正浮在水中盯着他小腿瞧的小家伙,到了,到了,他正要下手,小家伙尾鳍“啪”地一声甩在他腿上,“哧溜”一声消失了!可恶!杨至狠狠地击了一下水面,又站着不动,咬牙切齿地预备捉下一条鱼,可是那些鱼也不知道是太过聪明还是怎么的,总在他将要下手之前溜走,杨至连试了七八次还不得手逐渐变得心浮气躁,待又一条青鱼游过来后,不等它停稳就狠狠地一扑!指尖触到滑溜的鱼鳞,杨至反倒愣了愣,而就在他这一愣之间,那青鱼腰身一个用力,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线条,“扑通”一声落回水中,“哧”地一声转瞬不见,徒留下被扑了一脸水的男人傻在当场。 “哈——” 岸上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声,杨至既恼且羞地瞪过去,下一刻却怒气全消。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安儿大笑,发自内心的愉悦融化了他脸上的冷峻,英俊的长相配上爽朗的笑容使青年散发出一股惑人的魅力,他竟然一时转不开眼睛。 “别生气。”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杨至才发现在自己失神的时候青年已经来到面前,他不由脸上一热。 “捉鱼最忌心浮气躁,”杨安扯着衣袖边替他擦去脸上的水边安慰,“我第一次捉鱼足足捉了一天却什么都没捉到,你再努努力,肯定比我强。” 像小孩子一样被照顾,杨至本有不好意思,但听了青年的话后他猛地反应过来:“既然那么难捉你还说捉不到不许吃?” “逗你玩的。”杨安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杨至无语,用眼神杀人法。 杨安笑了一阵,怕他气得太过,只得强行忍住,嗓音低哑地问道:“那你还要不要捉?” “要,当然要。”得知被耍,杨至身上顿时充满了干劲,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捉到鱼,看他还敢嘲笑他! “嗯,那你可要快点,不然赶不及做午饭。”杨安看了看日头,道。 “哼!”杨至回以冷声。 杨安又有些忍俊不禁,忙轻咳一声遮掩过去,道:“那你先捉着,我去寻些调味的。” “去吧,去吧,别妨碍我捉鱼。”杨至像赶苍蝇一样挥手。 杨安摇摇头一瘸一拐地走了,杨至扭头恰好看到他的背影,阳光下青年的肩膀宽阔而有力,脊背挺得笔直,本该是完美的画面,却因为腿上的残缺而被挥上重重的y影,他心中蓦地一疼,不敢想像如果安儿的腿真的治不好会怎样。 最终两人还是准时吃了午饭,杨至成功地捉到了一条两指宽的小红鱼,杨安又下水捉了几条四指宽的,回家去鳞破腹煮了一大锅酸菜鱼,因着杨至的关系只放了极少的辣椒,特别的口味诱得吃惯山珍海味的皇帝差点没口水横流。杨安注重养身之道,向来吃饭只吃八分饱,倒是杨至吃得小肚子微微鼓起来,好在这时候衣服宽大不怎么看得出来,但是被撑到的那股滋味却极不好受,于是杨安在洗好锅碗后就拉着他出门消食去了。 “这么大个人了还会吃撑。”杨安一只手拉着男人的手,一只手扶着他的腰,语气颇有些无奈。 “没想到安儿做饭这么好吃!”杨至只顾揉肚子了,一点也没有觉察到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脸上甚至还露出幸福的表情。(像有宝宝了不?) 杨安心中微微一动,凑到他耳边道:“你若喜欢,以后我再做给你吃。”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尖上,杨至有些不适地侧了侧脸,应道:“嗯。” 五月的天气是有些热的,这时候礼教甚严,贵族不单要穿长衫,还要裹上三层,虽然只在绿荫之下行走,但一圈下来两人还是出了一身热汗。 杨至肚子倒不胀了,不时地扯一下领头,以手当扇直往脸上扇风。 杨安却只穿了一层麻衣,且是方便劳作的短打,虽然不甚美观却胜在通风透气,所以倒不怎么觉得热,见他如此便问道:“很热?” “唔,”不问还好,一问杨至觉得更热了,他身为帝王夏日自有寒冰降温,不过在儿子这里却不敢提此等享受,只道,“还好。” 杨安一看他便知是言不由衷,想了想,道:“上午捉鱼的地方再往上走一段路有个小潭,水质很是清凉,不如去泡一泡?” 杨至不知怎地突然想到那年在避暑山庄冷泉池里发生的事,身体不由一僵。 “怎么?”杨安见他面色不好,还当他嫌脏,笑道,“放心,那地方很干净的。” “啊?喔。”杨至知他误会了,却没有去解释,想要拒绝却说不出合适的理由,只能闭嘴不语,当是默认。 杨安便叫他在原地稍等,自己去屋里取了两套衣服,对他道:“只好委屈你穿我的衣服了。” “说什么委屈?”杨至见他面色自然,提起的心悄悄放下,“你都穿得,我还穿不得了?” “这就好。”杨安放心地点点头,拉着他又往小溪上游走。 心里存了事,杨至也顾不得热了,他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被儿子拉着的手臂,僵硬了很长一段路,惹得他频频回头。 “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好了。”杨安停下脚步,簇眉看着他。 “我不是不想去,”杨至在儿子的视线下,突然有些不安,“就是,就是有点怕。”他在心里暗骂自己胡思乱想,安儿既然失忆了,那件事自然也不会记得,对他的那些糊涂感情自然也全忘了,又怎会再做出那等、那等不容于天地的事?于是心底便很是松了一口气,但心中某个角落又似有些失落,只是他没怎么在意。 “怕?”杨安讶异地挑了挑眉,随即明白了什么似的,“你是在怕有水蛇吗?放心,水蛇一般没有毒,也不会随便攻击人的。” “水蛇?”杨至被他一说顿时毛骨悚然,“水底有蛇?” “你不知道?”杨安很是惊讶地看着他。 “唔。”杨至胡乱地点了点头,脸上升起微微的郝色。其实不能怪他无知,他们这些皇子龙孙从小就被圈在宫里,长大以后也甚少离京,便是离京也不会下河啊潭啊什么的去泡澡,便是身边侍候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与他谈论这些,他能知道才是奇了。 “不用怕,”杨安笑道,“水蛇与地上的蛇也没多大分别,要是遇上了我便把它捉来,给你做上一锅蛇羹。” 天子岂能害怕区区爬虫?杨至极力忽略心中的不适,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杨至哄回儿子的贱招:死缠烂打。杨安追“妻”的贱招:扮可怜,博同情。于是贱贱得最贱,贱成正果。 54、第七章 小潭清泉 那小潭的水果然如杨安所说般清凉,杨至将手探进去,一股凉意从指尖直窜进体内,身上的暑气立时为之一消。只是这样已经如此舒服,若是整个人泡进去……可是……杨至用眼角偷瞄了一□边的人,在安儿面前赤-身裸-体……说实话,经过了避暑山庄的那件事后,他心里始终有y影。 “在想什么?” 温热的气息突然靠近,杨至心中猛地一滞,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他却忘了自己此时正蹲在潭边,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跌去了小潭里。不会水的人在被水淹没时都会升起畏惧感,即使那个人是帝王也不例外,杨至毫无防备之下被灌进嘴里的水呛个正着,四肢在水中胡乱挣扎着,四周触不到实物的感觉糟糕之至,索性很快就有一只手将他捞出了水面。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总在沐浴的时候溺水?”杨安将男人搂在胸前,轻轻拍打他的背部帮他顺气。 “咳、咳咳——”水从嘴、鼻、耳中流出,杨至狼狈地趴在他肩上连连咳嗽了许久才喘平了气,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杨安为他擦去脸上的水,道,“只是告诉你不用害怕,这水只到腰间而已。” 杨至明白过来,先是为自己之前的慌乱脸红,随即发现自己竟整个人攀在儿子身上,双腿更是暖昧地夹住他的腰部,红晕顿时从脸上往下蔓延,全身都往外散发着热气。“呵呵——”杨至干笑两声从儿子身上爬下来,为自己总是在他面前丢脸而垂首羞愧。 “别生气。”杨安突然道。 “嗯?”杨至心下莫名,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刚才突然出声,吓到你了,”杨安很愧疚的样子,“我不是故意的。” “呃,我没有生气。” “那就好。”杨安凝视他片刻,突然抬起手解开颈边的纽扣。 “啊?”杨至轻呼一声,猛地倒退两步,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做、做什么?” “脱衣服啊!”杨安手下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不解,“你泡澡喜欢不脱衣服的吗?” 原来是自己想歪了,杨至先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为自己胡思乱想而羞赧,轻咳一声掩饰心中的尴尬,道:“你随意。” “嗯。”杨安应了一声,手上便继续动作,纽扣一颗一颗被解开,露出青年线条流畅的肩,然后是结实柔韧的胸…… 明明是十分平常的动作,却因青年能勾魂摄魄般的眼神一直凝在他身上而平添几许暧昧,杨至的热血瞬间涌上脑中,猛地屏住呼吸。 shi透的衣物被扔在了潭边,杨安裸着身体立于水中,透明的液体从古铜色的肌肤上无规则地滑下,迎着穿过树荫s,he下来的阳光,耀眼得令人眩目。一缕shi发垂在额前,青年黝黑的眼睛静静地望过来,像在诉说着什么心事一样。 杨至的心跳猛地加速,明知道不该再看,却无法移开视线,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青年慢慢地向自己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的手无意识地捂上胸口,想按住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却没有取得丝毫效果,青年的手缓缓地向伸过来,他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无力闪躲,尔后鼻子上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 “又不是潜水,做什么屏住呼吸?” 青年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种诡异的像被控制了的感觉如潮水般退去,杨至猛地一个激灵,狠狠地退后一步,脊背撞在潭壁突出来的石头上一阵生疼,却令此刻的他有了几分真实感。长时间的闭气憋得胸口都痛了,他赶紧急喘几下,才觉得舒服了些,虚软地靠在潭壁上。 “你没事吧?”杨安伸手扶住他的肩,双眉紧皱在一起。 “没事。”杨至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肩,经过方才动人心魄的一幕,明明很普通的接触却令他心底升起些畏惧,而且……他微微仰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带着一丝怀疑:若不是知道安儿失忆了,他会觉得那些作为是在有意勾-引他! “没事就好,”杨安似无所觉,淡然收回手,“这潭水虽然解暑,但不可久泡,否则容易着凉。” “嗯。” 听到他应了,杨安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一个满意的角度,尔后转身往潭中走了几步,水渐渐漫过他的胸、他的肩,接着他往水里一扑,水面上激起一串漂亮的水花,很快归于平静。 杨至看了儿子消失的水面一会,默默除去身上的shi衣。不管如何,他回来了,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罢…… 该说杨至的运气好还是不好呢?还真的给他遇到了一条水蛇,冰凉的鳞片贴上肌肤的触感与鱼有些相似,却更令人心底发毛,自诩为天子的帝王在那一刻全身僵硬如顽石,若不是爱子及时前来“救驾”,说不定他会如弱女子般惨叫一声晕过去,当然,杨至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于是当天的晚膳果然如杨安所说的是蛇羹,他的厨艺意外的好,婴儿手臂粗的一条蛇连r_ou_带汤满满一大锅,被父子两人吃了个干干净净,不得不出门溜达了半个时辰消食。杨至吃得很满意,只是很快报应就来了。 打定了主意要把儿子“缠”回宫,杨至自然不肯听他的话回县衙去住,杨安无法,只好收拾了一间客房与他。杨至本来打算与爱子同榻而眠,再来了秉烛夜谈,也好早日说服安儿回宫的,不过白天的事到底有些把他吓着了,便乖乖地回客房睡觉,可这一睡却睡得不怎么安生。不知是否因为久未与女子亲近,他躺在床上不久便觉得周身燥热,身下阳-物涨痛难捺。他性-欲本淡,平日里偶尔情-动,只需心平气和地躺一会便自会消去,可此时竟意外地欲望难消! 三十几岁的男人,在这方面却经验浅薄,杨至在床上翻来覆去,借着与衣物的摩擦意图缓解体内的欲-望,可惜却收效甚微。“呜~~”他低喘一声,眼角被越来越盛的欲-望逼得发红,再磨蹭几下仍毫无效果,他的心里陡然升起些许委屈。翻过身趴在床上,身下来回动着,将整个脸狠狠地压进枕头,一股熟悉的味道混着青草气息传入鼻中,杨至突然觉得身上舒服了些,他压住心底的躁动细细的分辨,发现那竟是安儿身上的味道。心中一阵猛跳,脑里不受控制地浮现白天清水中青年完美的身体,三年多以前尚是少年的躯体稍显单薄,如今完全成熟的爱子身体修长而柔韧,每一块肌r_ou_都蕴藏了强大的力量,举手投足间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 “唔~~”杨至呻-吟一声,抬起头狠狠地在枕上撞了两下,他都在想些什么?!竟然躺在床上意- y 自己的儿子!再强大的欲-望也被突如其来的惊吓消退,大热的天里杨至竟生生打了几个冷战。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到底是怎么了才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难道……是那条蛇?曾听闻蛇性本 y ,蛇r_ou_向来就是深得男子喜爱的壮-阳之物,他之前一口气吃了许多,造成现在这种状态倒也说得通。 找出了事情的关键,杨至逐渐清醒过来,想来他是禁欲太久,而那件事情在脑中的印象太深,才会一时迷惑,他的确应该学着遗忘,如今安儿失忆,正是重新恢复为普通父子的机会,绝不可再搞砸了!下定了决心,心情陡然变得平静,杨至轻轻合上眼睛,居然很快陷入沉睡。 夜色渐深,静谥的屋内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花香,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一个人影踩着月光跨进屋子。床上的人睡得毫无知觉,那人在在床前立了片刻,突然伸手拂上杨至的脸。“居然一点也不受影响。”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赫然就是杨安! 手指在男人滑腻的肌肤上来回摩挲,慢慢滑进颈间,指尖灵活地挑开胸前的衣扣,轻轻一拉,大片雪白的肌肤便暴-露在空气当中。 睡梦中的杨至似感觉到危险,眼皮动了两下,却像受了什么控制一样睁不开眼,他不安地呜咽了两声,像可怜而无辜的小动物一般。 那只作恶的手却没有因此而停歇,指尖在他身上打着圈儿下滑,随意系着的衣带被解开,露出ji,ng瘦的腰身,指甲恶劣地探进小腹上圆润的肚脐里,引来主人的一阵轻颤。杨安轻笑了一声,随即挥手扯下男人宽松的亵裤,两腿之间高高耸起的物什顿时暴露在眼前。轻轻地在尖端弹了一下,青年俯身吻住男人微张的唇,双手迅速脱去彼此的衣服,肌肤相触的瞬间相贴的嘴里发出近似呢喃的轻叹。 吻从下巴一直蔓延到腹下,胸前两点朱红被青年恶意地抚弄,杨至呼吸渐渐粗重,却像沉溺在梦中一样无法苏醒,毫无反抗地任人亵-玩。身下的炽热被人握进掌中,时缓时疾的抚动带给他愉悦的同时还有不受控制的恐惧感,当攀到高峰时他感觉自己重重地弹跳了一下,然后跌进更深层次的梦里,那里一片漆黑,无声无息,包括自己都是虚无的。 很久很久,杨至猛地睁开眼睛,梦中似有似无的记忆涌入脑中,他呼吸一顿,急忙往下看去,却见自己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身上也清爽干燥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放,心底猛地一松:原来只是一个梦啊…… 作者有话要说:到了这里大家应该明白了,小安的确是假装失忆,然后趁机勾-引阿至。。。捂脸。。。还给人下药,趁人昏睡猥-琐。。。。汗。。。。。 55、杨安番外 杨安番外 人临死之前会想到什么?这一直是极具争议性的问题。随着一句毫无意义的“对不起”陷入失重状态,冰冷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杨安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秒钟的失神便反应过来,在空中迅速卸去甲七的攻击力,以其身体为盾,在崖壁上连续摩擦减缓下坠力,温热的血r_ou_不时jian到身上,当落入水中时他不必去查看也知道叛徒已经绝无生机。 左腿在坠崖的过程中折断,整个左半边脸痛得麻木,脑中一阵阵发晕,杨安在刺骨的河水中沉浮了许多,凭着一口气强撑着爬上岸,在不知道先找来的会是自己人还是敌人的情况下他不敢在原地多作停留,小心地抹去河边的痕迹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这个世上有心置他于死地且有能力策反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影卫的人,除了快要升天的皇帝不作第二人选,只可惜那人错估了他的实力,若是普通十几岁的少年恐怕此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而杨安却拖着一身的伤,硬是奔行千里,到达了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藏身点之一。将屋外的痕迹小心抹去,才走进屋子他便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昏倒在地,然后在似梦非梦当中,他得到了一些记忆。 那是关于一个名叫邬言鹏的男人的人生,在另一个千年后的世界里,他权势滔天、富有四海,他薄情寡义、手段狠辣,身边的人对他既敬又畏却不敢爱。他也不爱任何人,没有人值得他爱,他的生命ji,ng彩却又寂寥,然后终于有一天结束于一场暗杀。当子弹穿过心脏,短暂的濒死历程中他似乎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人生达到了那样的高峰他并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世界上有人起就必须要有人落他也没有必要去恨,他甚至有些享受一切归于平静的感觉。 短暂的昏迷后,杨安被刺骨的寒冷冻醒,胸口像压了巨石一样,每一次呼吸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嗓子似被火烧火燎过一样。他知道自己发烧了,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爬起来,拖着伤腿慢慢地挪到床边,打开床沿上的暗格取出几瓶药丸,各倒出一粒合起来干吞下腹,待身上恢复些力气后将伤腿做了些初步处理,然后脱去身上的shi衣倒进床中,用两床厚棉被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再次昏睡了过去。 杨安的一生在他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回顾,初有意识时他受了很大的震动,陌生的处境、有所缺失的记忆令他不安,他默默地听着少年为了他的性命向拥有最高权势的帝王祈求,听着他触怒父亲被赶出皇宫,听着他因为云儿的死内疚,听着他因父母近似抛弃的行为痛苦,心里不是不感动的,为那样几乎拼却一切的保护。清冷破败的前朝遗府中,少年磕磕绊绊的照顾虽然常常弄得他不舒服,却意外地觉得温暖,惊慌的情绪渐渐沉淀,为了在将来保护自己与那个首次进入心房的人,他利用脑中的东西小心算计,随着形势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力量,所有的事情都很顺利,除了他不受控制的感情。 近八年时间,两千多个日夜的相处,杨安没有料到自己竟对这个身体的父亲产生了爱意,本想趁着爱意尚不深时远远避开,岂知相思入骨情丝难断,他用了七年多去试着忘却,那份情却在心中越缠越深,再次相见,已难压抑。漫天烟火下轻轻一吻,诉了心思却得来逃避,不过是稍加紧逼便吓得那人缠绵病榻,无奈藏心却功亏一溃于男人的无心诱惑。从来不知道性-事可以寻样美好,难怪有人信奉真爱,原来与爱着的人做那等事得到的是来自r_ou_-体与灵魂的双重愉悦,可惜从来好梦易醒,男人苦涩的泪水击散了他心中刚刚升起的幸福泡沫。 这一次杨安睡得很沉,曲鸣不愧是不死神医的弟子,配出的药效果极好,醒来时他的烧已经退了,身上的伤口也不再疼痛难忍,只是断腿仍需要处理一下。拆开纱布将断骨小心正好,掰下两条床栏充作夹板,等将涂了药的腿用纱布一圈一圈密密实实地缠住,他的面上已是大汗淋漓,汗水沁得左脸一阵刺痛,取过床头的银镜一探,左颊上赫然一条狰狞的伤痕自额际一直延伸到嘴角,血r_ou_翻起,几乎可以见到白生生的颧骨。好在没有伤到眼睛!杨安并不在意破相一事,暗自庆幸了一声,随意往伤口上涂了些药便不再理会,仰身躺在床上默默想起了心事。 难怪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原来是重生到古代来了,还是所谓异空间的古代。以前也与人聊过“时空”之类的话题,却从来不曾料到自己会有亲身体会的一天,想来之前失去了部分记忆的原因与神秘的时空有点关联吧?关于这些杨安只粗粗想了一遍就作罢,并没有兴趣去深究,他现在烦恼的是另一些事。 无论是前世的邬言鹏,还是今生的杨安,都薄情寡义、自私自利,想要什么自会用尽手段去掠夺,偏偏他对杨至这个人放了几分真心的,这就使他不得不顾及杨至的意愿,毕竟自己的宝贝,弄坏了也是自己心疼。恢复了前世记忆的杨安并没有多大改变,只是更能狠得下心,如果回到那人身边,日日夜夜可见不可及,他不敢肯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忘记了许多铁血手段的他尚且会控制不住做出强b的事情来,若是现在的他,说不定会将那人囚禁起来,不让任何人有机会觊觎。 如果被前世的对手得知以冷酷无情出名的邬言鹏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大约不用他出手他们就会笑死。杨安无力地捂住眼,心中满是无奈,问世间情为何物,真t令人惨不忍睹! 思虑了一日一夜,杨安估计杨至找不到自己的尸体,应该已经被认定他死亡了,决定将错就错。这是他第一次爱上一个人,第一次愿意为了别人伤害自己,只是杨至……天涯海角希望我们永不相见,否则后果自负。 伤筋动骨一百天,杨安腿骨断折,足足养了三个多月才离开了临时栖居地,他稍稍改变了一下自己的面容,加上脸上没有特意照料而留下的疤痕,倒也不虞被人认出。此时新皇登基,改元安平,一路上酒楼茶馆都围绕着皇宫里的事议论,许多他有意避开的讯息便源源不绝地涌入耳中。他知道了武王自尽,勇王被流放,也听说了新皇不怎么出现在人前的长子逝世,被追封为怀王,当然人们议论更多的却是新皇的后宫,原英王妃被册为皇后,侧妃侍妾等也各有册封。说起来杨至的妃子是大兴国史上最少的了,杨安听了心中仍是一痛,随即又自嘲地笑:没想到他居然有跟女人争风吃醋的一天! 之后天南海北地走,没有特意地想起,也没有特意地去忘却,许多东西似乎慢慢地就淡去了,三年多转瞬即逝,某一天他还在嘲笑着爱情果真也经不住时间的消磨,谁想下一刻他在一抬头间骤然见到了那个人。明明相隔甚远,他却仿佛能看清那人的一举一动,以至于每一个细致的表情,瞬间呼吸被夺、心神被摄,他使尽了所有的力气方勉强将自己带离那个地方,这才知道原来关于此人的记忆从来不曾淡去,只是被深埋进心底。 皇帝南巡,天下皆知。杨安有时候不得不感慨天意,金芝县是个小地方,御驾原本不会入县停留,他也是极为偶然才会在此驻足,谁想因为一帮蹩足刺客弄出的山石倾泄,就让他再次见到了那人,只一眼,便再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欲-望。 怎样自然地回到那人的身边?怎样获得那人的感情?杨安用一夜时间定计,将主意打到一手培养出来的手下王达身上,而当晚县衙发现刺客,武王三子杨舟被关押,使杨安有了更多的筹码,他很清楚王达对杨舟的心思,只许诺保住他那没脑子的堂兄,并在将来打包给王达,便轻易诱使他尽全力帮助自己。 多年的相处,杨安对那人的性子再清楚不过,以这世上还未出现的梯田做饵诱得他前来,再以容貌受损、身体残疾,还失去了记忆的低姿态出现在他面前,看着男人满脸的怜惜,杨安在心中低笑:既然天意如此,杨至,这一次即便你会恨我入骨,我也绝不会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被鄙视了。。。。。 56、第八章 怀王复生 在床上呆坐了一阵,屋外的动静渐渐传进耳中,杨至抬手抹去脸上木然的表情翻身下床,拿起放在床头的衣服随意套在身上走出了房门。 “你醒了。”杨安侧头看过来,火红的晨光勾勒出他完美的脸廓,嘴角噙着的笑意暖人心脾。 杨至怔了一怔,问道:“你在做什么?” “编个竹篓,”杨安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十指灵活地在细密的竹条之间穿cha,“旧的那个不能用了。” 杨至几乎立刻想起昨日捉完鱼回来的时候自己不怔将鱼蒌给摔破了一事,面上不由微微一红,嚅嚅道:“那、那个,呃,都怪我。” 杨安失笑,摇摇头道:“一年总要用坏那么几个,不是什么大事。” 被这么一搅,压在杨至心头的沉闷感忽然轻了许多,他蹲下身好奇地看着爱子手上的动作,只见细细的一根竹条左穿右cha,慢慢地一个翠绿的竹篓形状便显现出来。“安儿懂得真多!”杨至这话有感慨,还有几分郁闷,毕竟做儿子的太过厉害的话会很伤他作为父亲的自尊。 杨安没有应他酸溜溜的话,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散去,十指运转如飞。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好看,杨至本是偶然抬头,却被他面上的神情吸引住,一时怔住。 收了口,将多余的枝条削去,杨安双手将崭新的竹篓往空中轻轻抛了一下又接住,笑道:“好了!” 那满足的样子是杨至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他心中骤然升起几许复杂,首次怀疑自己坚决带安儿回宫究竟是对是错? “很喜欢?”杨安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竹篓,不由轻笑。 “啊?”杨至莫名抬头。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12节 杨安回以一笑,双手捧到他面前,道:“给你。” “给我?”杨至看看他,再看看竹篓,再看看他,有些理解无能,“这、这个,给、给我?” “嗯,”杨安认真地点了下头,“送给你。” “呃,谢、谢谢!”杨至赶紧接过来,保养良好的十指轻轻地在凸凹不平的篓身上摩挲,偶尔会摸到未刮干净的小刺,有点痛,但他并不在意。这些年安儿为他做了许多事,可这却是第一次送礼物给他,虽然只是不值钱的竹子编成,于他却是无价之宝。这样的安儿,要他怎样才能舍得放手让他远离? 心情舒畅时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等到京里催促皇帝回宫的折子越来越多的时候,杨至才发现他已经在这个小小的金芝县逗留了半个月。十多天的时间里他做了许多以前从未做过的事,例如下河抓鱼,例如到水潭里洗澡,例如亲手用草编了只勉强看得出形状的蚂蚱,例如晚上捉来一大包萤火虫做灯笼,例如躺在草丛里看星星……越多这样的相处,他就越舍不得离开,他甚至想,如果可以的话永远都不要回宫,和安儿在这偏僻的地方呆一辈子他也是愿意的,可惜那只是如果,他有太多太多放不下的事…… “睡不着吗?”许是被他频繁的翻身惊醒,青年的手突然探了过来,轻轻握住他的。 杨至栗缩了一下,却没有挣开,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中两个人的呼吸此起彼伏,渐渐地纠缠在一起。看不到,就好像得了一层保护似的,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中他任自己的脸上流露出无措、伤痛和不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安低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因为……今天收到的信件?” “嗯。”杨至低低地应了一声。 “是催你回去的吧?”杨安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屋子里静了一下,杨至道:“是……” 五指微紧了紧,杨安问道:“什么时候走?” “明天就走,安儿,你……”杨至想叫他跟自己一起回宫,可话到了嘴边他却犹豫了,在这个偏远的地方生活异常的平静,安儿总是露出以前极少甚至没有见过的灿烂笑容,这样的日子是他都留恋的,他又怎么能自私地让安儿放弃呢?皇宫里的生活安儿怕是不喜欢的,若是回去以后他又变回冷冰冰的样子该如何是好?为了他自己的私心,却要令安儿又后不开心,他怎么能舍得?而且……早在他第一次提起的时候就被拒绝过了,如今再问,怕也是一样的结果吧? 蓦然颓丧下来,杨至放弃了劝说的打算,改为小声叮嘱:“你既然不愿意回宫,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我要派人来保护你,这一点你不能拒绝,我怕有人知道了你还在的消息会对你不利,这也是怪我当初没有设想周到,我没想过你会不肯跟我回宫,就没有做保密的打算,才——” “明天什么时辰出发?”杨安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伤感的情绪被爱子突兀的行为击散一半,杨至咽了一下才答道:“午时过后走吧,赶上半天的路正好黄昏到赤邑府歇脚。” “唔,那早点睡吧,”杨安听了淡淡地道,“明天你应该会很忙。” 甚至连挽留都没有,杨至很想问青年是不是巴不得他早点走,却只是想想,他还想为自己留一点尊严。强忍着心底的酸涩用鼻音应了一声,他闭上眼睛,本以为自己还是会睡不着,谁知道却几乎在一闭眼时就陷入了梦乡。一个很凌乱的梦,杨至再睁眼时天色已经大亮,他没有立刻起来,躺在床上回忆了一下梦境,却发现什么都记不起来,身边空荡荡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属于他的位置上一片冰凉。 御驾终于起行,何荣几乎没有痛哭流涕,一得了皇帝的命令就开始吆喝着底下人收拾整理。县衙里人来人往,拿着本书斜倚在贵妃椅上的杨至在这一片忙忙碌碌奔走的人当中就显得极为悠闲,不过那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他心里很烦躁,十分烦躁!今日自他醒来就没有见到过杨安,眼看起驾的时辰快到了,派出去找的人却还没有来回报。 你竟连送送我也不肯么?杨至不由地在心里生起了一股愁怨。 午时过后,御驾准时起行,谁想没走几步便被人拦了路。谁那么大胆?领头的侍卫正要喝斥,却在看清楚来人的时候急忙咽下去,开玩笑,他们这一行人有谁不知道皇上这些日子都是与此人同吃同睡的?要是得罪了他,别让皇上知道,自己抹脖子死得比较痛快! “出什么事了?”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响起,却是何荣得了令前来垂询,一开始的不满在见到那个人时转为喜悦,“殿下可来啦,皇上等了您许久未等到,一直闷闷不乐呢!” 杨安对他点点头道:“带我过去。” 对于他身后背的小包裹,何荣很有眼力见地没有再多问,恭敬地将人请到御驾前。 什么怨都在遇到人的时候烟消云散,杨至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便急急地拉开身侧的帘子,高兴地喊他:“安儿!”随即疑惑道,“你这是?”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杨安轻巧地跃上御驾,那姿势动作,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他左腿竟是瘸的。解下背上的粗布包裹递到男人面前,道:“上次跟你提过的玉米,已经煮熟了,给你路上吃。” “喔——”极力掩饰心底的失望,杨至将包裹接过来打开,几根金黄色的木奉状物露出来。从来没有见过的品种,据说是一种粮食,可向来关心民生的他却一点也提不起兴趣,心里空落落的。 杨安却在此里坐到了他身边,道:“叫他们起驾吧。” “安儿?”杨至初时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又惊又喜道,“你,你是说——” “再不起行,错过了宿头我会睡不好的。”杨安用很平淡的语气证明了他心中所想。 杨至哪里还忍得住,双臂一张将他抱住,眼中一热,差点没掉出泪来:“安儿,安儿,”他用哽咽的声音轻唤,“你肯跟我回去,我,我很开心,真的。” “我知道。”杨安反手拥住他,轻声道,“你能高兴,很好。” 怀王大约是大兴皇朝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一位王爷:他的生母不祥,有野使说是宫中婢女,也有流言说是前朝公主后代,甚至还有人说是江南名妓;他的父亲安平帝在帝宠最盛的少年时期突然失踪五年,没人知道他在那段时间做了什么,而当他出现之后很快就与当时分成两个竞皇党派的兄长分庭抗礼。而他本人的经历更加神秘,在他的幼年及少年时期一直默默无闻,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是顺和四十二年末,那时他已经快十七岁,并没有得到过多的重视,令世人牢牢记住他的是他的“死亡”——当时几乎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安平帝会追封他并不怎么重视的长子为怀王。当然,他的传奇事迹当中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却是他的“复生”:安平四年,帝南巡遇阻,于金芝县暂歇,却意外地寻回了他的长子。 作者有话要说:受打击了。。。。 57、第九章 太子之议 太平城是整个大兴国的权力中心,气候却算不上好,冬天极冷,夏天又极热,在一年中最为炎热的六月间,午后的太阳白花花地照下来,整个人都有一种被晒融了的感觉。西汶殿外十几个大臣在顶着烈日跪了一个时辰以后,终于或真或假地如木桩子般“呯呯”接连倒地。 何祥瞅了瞅这光景回身推开殿门,扑面而来的清凉之气立时缓解了身上的酷热,殿内四个角落都放有冰块降温,与外面可以说是冰火两重天的区别。他垂首敛目行至殿中,跪下道:“禀皇上,各位大人耐不得太阳曝晒,都晕过去了。” 杨至闻言抛了手中的奏折,嗤笑一声,道:“才不过一个时辰就受不了了,由此可见朕的这些臣子们也就嘴上的功夫厉害,体力着实差了些。”他语气还挺平淡,实际上心里却压着强烈的怒火——这帮子人竟敢怀疑安儿的来历,还一个个吵着要查清楚了才可相认!开玩笑,他的血脉,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自己会认不出来?整天不务正业,只知道盯着这种事冒头,一群浪费朝庭食禄的废物!“去看看死了没有,”杨至冷声开口,“死了就拉到西山化人场,没死就丢出宫,半年不许上朝。”若不是不愿为刚返朝的安儿竖下太多敌人,他真想直接将这些人直接砍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何祥跟了当今圣上多年,自是清楚他有多疼爱这位怀王殿下,便不敢多言,听令退出去找人将十几个官员运到宫外,然后自然有他们各自府上的随从前来领人,他便略有些添油加醋地将帝王的怒火转诉,顺便讹了几个小钱,然后匆匆赶回去复命。 “都办好了?”杨至从奏折间抬眼,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回皇上,奴婢已吩咐人将各位大人抬到宫门外,并向他们府下的人传达了半年不许上朝的命令。” “嗯。”杨至眉目间略为舒缓,朱红色的御笔在最后一本奏折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大字,然后将笔一抛,道,“走,去怀王那里。” 困为杨安这个王位是追封的,所以并没有怀王府,杨至便将爱子暂时安置于离他寝宫最近的岑璋宫,却不曾划地命工部建府。大兴朝历经数代,只立过一任太子,当年住的就是这岑璋宫,也难怪有人心急,撺掇着人来宫里“上谏”了。 杨安的腿疾一直是安平帝的心病,不死神医行踪不定,曲鸣近来也不在擎山,于是他一边命人继续寻找,一边先让柳昌替儿子诊治,可这位被评为对此类疾病最拿手的太医却实言并无治愈的把握,只开了些药每天敷用,可数日下来收效甚微。 杨至到时柳昌正在往怀王小腿上敷药,见到他就要起身行礼,被他挥手制止:“你继续,不用理会朕。” 几日的时间足够柳昌看清楚这位怀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于是依令继续手上的动作,将暗色的药膏细细涂在青年整个左小腿上,之后才来见礼。“微臣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柳昌俯首叩拜,杨安却仍坐着,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看过来,眼中像盛满了阳光一样温暖。 杨至心中蓦地一动,挥退了周围的人,慢步走到他面前,弯腰就要去扶他起来,却被他拉住手腕跌坐在他身边。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杨安偏过头问他,两人的身体紧紧挨着,脸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指,双唇开合间温热的呼吸有意无意地喷洒在男人面上,引起莫名的悸动。 杨至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身子,见儿子眼中流露出一丝讶色,略有些尴尬地对他笑了笑,尽力忽视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道:“今日看了出好戏,心情愉悦,处理起事务来快了许多。”(汗。。。也不知道是谁差点气得没风度地跳脚?) “什么好戏?” 杨至想起那些人从一开始的义正言词到后来的颤栗求饶,不屑地冷哼道:“一帮跳梁小丑罢了。” 见他不太想说,杨安便不再追问,只静静地看着他。 杨至被爱子的视线弄得有些心慌意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此次与安儿再见,两人之间总是萦绕着一股极不自在的气氛,暧-昧不明,丝丝缕缕地直缠入心。而且安儿的眼神总似一往情深,可他明明失去了记忆,又岂会还有那些心思,难道是他自己作贼心虚?杨至一念至此,脑中突地闪过曾经的少年沉醉于情-欲之中眼神微乱的样子,然后真的心虚了…… “在想什么?” 属于青年的面容突然在眼前放大,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到鼻息相闻,似乎只要轻轻抬一下下巴就可以接吻的地步,杨至心中一跳,腰身猛地往后倾斜,眼神慌乱,没有过脑就说了实话:“呃,在想你——”话音戛然而止,他反应过来后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笑意在眼中扩散,杨安心情大好:“想、我——”两个普通之极的字却被他念得百转千回,隐隐带着几分蛊惑。 杨至顿时头皮发麻,干咳两声,手撑在榻上往后挪了几下拉开两人的距离,将脸色摆正,问道:“安儿,做我大兴国的太子如何?” 突出其来的问题让杨安怔了一下才道:“为何突然提到这个?” 杨至扬唇轻笑,斩钉截铁地道:“我的,都是你的。” 没有出声,杨安深深地看着他,眼中流光滑过,突然倾身将他紧紧抱住,面颊在他鬓边轻轻摩擦,良久,低沉的声音在男人耳边响起:“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所以,当我要的时候,你不能再不给。 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不妙的预感,杨至的身体微微一僵,他慢慢地推开儿子,双眼紧盯着他,慢慢地升起疑惑——安儿,当真失忆了? “你有这份心,我很感激,可是,”杨安却像没有察觉他的怀疑似的,径自道,“大兴国不会接受一个身体有残疾的太子。” 听到他这么说杨至顿时顾不得心中的那点疑虑了,脸色一沉,道:“朕决定的事情谁敢质疑?”伸手用力抓住青年的肩膀,压着怒气斥道,“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腿的,以后不许你说这种自贬的话!” “只是说事实而……”杨安的话在男人越来越凶恶的眼神下消声,他垂首笑着摇了摇头,道,“好,我不说,但是太子一事还是缓缓吧,等寻到你所说的不死神医,看他能不能治好我再说,而且我什么都不记得,要做太子的话怕是很勉强。” “唉——”杨至长长叹了口气,如儿子幼时一般揉了揉他的发顶,道,“安儿总是很冷静,很理智,就算是一丁眯大的时候,就算失去了记忆。” “喔?”杨安突然来了兴致,“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吧,说不定有益于我的记忆。” “好——” 58、第十章 生辰庆宴(一) 既然爱子并没有反对,杨至便下定决心要让他成为太子、大兴国的下一任国君,次日就下旨任命一代鸿儒毕志成为怀王师,每日入宫讲学。如今皇帝正当壮年,诸皇子尚且年幼,朝中却已经隐隐分成了几派,毕志成向来中立,皇帝此举无疑是将他拉入了怀王麾下,有人心中不甘,却苦于无反对的理由,且昨日被罚的十几个官员前车之鉴尚在,他们也唯有收声,此事便即定下。 于是杨安在宫中悠闲地住了几天之后一下子变得繁忙起来,当杨至去往早朝的时候他也需起身听毕志成讲学一直到午时,用过膳后又需前往西汶殿随父亲学习处理政事一直到黄昏,伤腿的治疗则由以前的下午改成了如今的晚膳过后,柳昌改良了治疗方案,除了涂药之外又新增了每日两个时辰的按摩,待洗去腿上的残药已经过了人定之时,简单的沐浴之后便可吹灯睡觉了。 时间在忙碌中总是过得极快,如此周而复始转眼之间便已到了年底,将近半年的时间足够杨安重新熟悉起朝中的事务,更令人欣喜的是他的腿很有了些起色,若是慢走了话不仔细看已察觉不出他左腿是跛的,只可惜柳昌也仅能做到如此,要想彻底地治好唯有寄希望于仍杳无音讯的不死神医师徒。 出于某些考量杨至一开始并没有将爱子推出众人的视线,岑璋宫守卫森严,没有皇帝的许可包括皇后、众皇子在内任何人不得进入,而唯一可以不受限制的太后早在年初便已前往石虎山祈福未归,而杨安每日来往西汶宫都是乘坐皇帝赐下的步辇,因此怀王神奇复生之后尚无人曾见过他,如今眼年时机成熟,杨至特下旨为爱子举行生辰宴会,百官须列席欢庆。 这道旨意一出再次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大兴数代以来还不曾有哪个皇帝为成年皇子举办过如此规模的生辰庆宴,怪不得他们会感叹当今圣上对怀王的宠爱,当然这其中羡慕以至于嫉妒的也不少。不过不管是什么心态,该奉上的贺礼还是得奉上,谁叫别人得宠呢?于是岑璋宫几乎被每日连绵不绝的各种红色包裹淹没。 十二月初十恰好是休朝日,杨至一大早就兴冲冲地往岑璋宫赶,到的时候杨安正在打理他的三千烦恼丝——真的是烦恼,若不是某人的执着,他早就把头发剪短了。见爱子下死命地拉扯他那头乌黑柔韧的长发,地上已经积了好几根断发,杨至立马心疼了,急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腕,道:“我来帮你束发吧。” 杨安微微侧头看他一眼,发出了一声鼻音:“嗯。” 杨至笑着接过他手中的梳子,轻巧而熟练地帮他把头发梳开,捞起上半边的挽起一个髻用紫色发冠固定住,剩下的让它自然散开。“好了。”杨至双手攀在青年肩上,越过他的头顶看向镜中的爱子,笑道,“安儿越来越英俊了。” 杨安同样看着镜中他的影像,压下心中突突的跳动,笑道:“你也越来越美了。” 杨至顿时皱起了眉,他是很喜欢听儿子的夸奖,但是这样的赞扬却敬谢不敏,待发现他眼中的戏谑时才猛地反应过来,“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佯怒道:“臭小子,爹爹也敢戏弄!” 杨安轻摇了一下头但笑不语,杨至愤愤地嘟哝着“不孝子”之类的话,将玉梳扔在台上,突然察觉胸前烙得慌,伸手进去一摸才猛地记起自己的来意,忙将怀里两个圆溜溜的东西掏出来递到臭小子面前,不爽地道:“给你。” “这是……”杨安看着他掌心两个红色的椭圆形物体,怔了一怔才道,“ji蛋?” “是红ji蛋,过生辰时吃的。”杨至见爱子呆呆的样子,想着他失踪的三年多里独自一个人在外面渡过,无亲无故还没有记忆,竟是连红ji蛋都不知道,方才的一点点小气恼消逝得无影无踪,心里顿时化为一汪春水,爱怜地摸摸他的头,极轻柔地道,“以前你的生辰我都会为你做的,可惜你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以后你每年生辰我还给你做。” 杨安讶道:“这是你做的?” “那是当然!”杨至见他似有不信的样子,煞有介事地道,“我可是做得一手好菜,当年在宫外的时候我常做给你吃,每次你都赞不绝口。” 实际上他煮的菜也不过能入口而已,完全沾不到“美味”的边,但他那副自我吹嘘的模样却甚为可爱,杨安带着浅笑看着,一时有些失神。 青年的视线如丝般缠绕上心头,气氛再次变得暧-昧不明,杨至几乎溺毙其中,好在理智将他唤回,那一刻他脑中一片混乱,他惊惧于自己的变化,匆匆丢下句:“我还有事务要处理。”便逃了出去。 杨安甚至来不及出声阻拦,但片刻的诧异之后回忆起男人方才的反应,他垂首看着掌心的两枚红ji蛋,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寿宴于午时正开始,寿星一露面就震惊了全场,新晋官员是惊叹于他英俊的容貌、清冷的气质及高贵的身姿,而老官员却惊惧于他与先帝近似的长相和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无形压力。空气在片刻的凝滞之后突然变得极为热烈,早就对这位怀王殿下好奇不已的众人哪有放过这个机会的道理?只是一瞬间青年便已被人群所包围,各色的祝寿词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令人难忍的噪音。 杨安太阳x,ue猛跳几下,周身冷气外放,成功冻结了众人的声音。“本王在此感谢各位大人的祝贺,”杨安清冷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不过父皇即将到来,还请大家各归各位准备迎驾才好。” 他的面色虽然未变,但眼中却多了几分无形的压力,众臣工哪敢反对,连声道“是”,忙不迭地溜回各自的座位。 身周恢复了清静,杨安像没有察觉投在身上或敬畏、或评估、或厌恶的视线,施施然走向前排属于自己的皇长子位,只是在他到达时却发现有人已经鹊巢鸠占,眼神顿时冷了几分。 “嗨!”杨恒大刺刺地坐着,丝毫没有自觉地对他打着招呼,“很久不见了啊!” 杨安冷着脸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方才冷冷地开口:“你是谁?” “哗啦——”杨恒的玻璃心破碎,不可置信地看着青年冷峻的脸:“你真的失忆了啊?”没有特意压低的声音被时刻留意着这边的人捕捉到,场中顿时为之一静,许多人竖起了耳朵。 “你所听说的没错。”杨安并没有遮掩的意思,坦然答道。周围再次恢复先前小声交谈的状态,各自交换着彼此明白的眼神。 杨恒却笑了起来,眼中狡诈一闪而过:“我是和王三子,你的堂兄杨恒,你唤我恒哥就好。” “你就是那个丝毫没有皇族气派的杨恒,”杨安平静地点点头,道,“本王知道了。” 杨恒的脸垮了下来,郁闷地道:“怎么失忆了还是这么不可爱?” “你该回自己的位子,父皇要来了。”杨安淡淡地道。 无语地看了他片刻,杨恒站身恨恨而去,临走前还不忘顺走了他桌上的美酒。 杨安的视线往前面一扫,桌上的酒杯和碗筷都有用过的痕迹,有两碟菜也明显被动过。他微微侧目,紧随其后的两名宫女立即上前将桌面清空,新的杯碗酒菜迅速端上,椅子也被换过了一把,杨安这才走过去缓缓落座。 隔着几桌的杨恒看到了这一幕,气得差点摔了酒壶——太过份了,换杯碗酒菜也就算了,连椅子也换算什么?这是在嫌弃他吗?是吗是吗?(不得不说,小恒恒你真相了。) 杨安终于得以坐下,正回味着早上某个人千变万化的神态时,突然被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巴住了腿。眼中的不悦一闪而过,他低下头,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你就是我的大哥吗?”八岁大的小男孩一身尊贵的紫衫显示了他的身份——四皇子杨涛。 对于小孩子这种生物敬谢不敏,杨安不动声色地将小皇子的手从自己身上剥离,淡淡地道:“你该回自己的座位,四皇弟。” “大皇兄不喜欢我吗?”小杨涛用很受伤的眼神望着他,“我生辰的时候请大皇兄都不肯来,现在也不肯跟我说话。” 小家伙是十月份的生辰,当时的确有请谏送到岑璋宫,只是当时的杨安并不被允许接触外面的人,当然,这些他是不会同一个小孩子解释的,于是他道:“乖乖听话,父皇要来了,小心他看到了生气。” 杨涛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嘟着嘴巴道:“大皇兄骗人,刚才跟大臣们是这样说的,跟恒哥哥也是这样说的,父皇都没有来——”前人早教过我们“狼来了”的故事,于是杨安在用“父皇要来了”成功吓退了两拨人后,在一个八岁的小孩子面前失了灵。 在杨安穷于应对的时候,皇帝总算真的来了,鞭声一响,小家伙吓得连蹦带跳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全场肃静,众人俯首跪倒恭迎帝王。 明紫色皇袍翻飞,杨至从侧门步入,一眼就看到了最前排的爱子,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轻笑:有的人即使是跪着也能让人觉得他高贵不可侵犯,就如他的安儿这样。 “众卿平身。”挥手将人叫起,殿外礼炮声响,寿宴正式开始,杨至将爱子唤到身边,用欣喜的语调向众臣子介绍了自己的长子,在声势震天的“怀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高呼中,杨安于明面上介入大兴权势中心。 作者有话要说:今年真冷啊。。。手好僵。。。。 59、第十一章 生辰庆宴(二) 皇家寿宴也不过吃吃喝喝,经过皇帝的一番发言,任何人都能看出怀王在今上心中的地位,一时敬酒的人络绎不绝,杨安一反之前的冷酷,来者不拒地与之互敬,很快就有二三十杯酒下肚,看得高台上的杨至一阵揪心,恨不得把那些敬酒的都拖出去斩了。 “皇弟也敬大皇兄一杯,祝皇兄生辰愉快、福寿康健。”十三岁的杨寿身量只及兄长的胸口,俊秀的小脸微扬,眼中是未加掩饰的敌意。 周围的人见气氛不对,俱都后退了一步,默默围观。 这孩子还是如幼时一般啊!杨安心底晒笑一声,举杯同他轻轻一碰,道:“谢过二皇弟。”仰头一饮而尽。 杨寿却将手一松,ji,ng致的瓷杯“啪”的一声落地,瞬间摔得粉碎,酒液四渐,他惊“呀”了一声,脸上挂着夸张过头的报歉之色,用丝毫听不出诚意的语气说道:“居然手滑了,对不起啊大皇兄。” 如此幼稚的把戏,杨安又岂会与他计较?淡然无波的眸子轻瞥他一眼,道:“二皇弟不必介意。” 他反应平淡,杨寿却不满意了,正要再生事端,却突然感觉到一道警告的视线自龙椅方向s,he过来,他心中一凛,当即收回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杨安偏头向台上的男人看去,对他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杨至不禁为之一呆,待反应过来后慌忙喝了口酒掩去眼中的窘迫,却因喝得太急差点呛到。这一切杨安自然尽收眼底,心情顿时大好。 “大皇兄因为过生辰,所以就很高兴吗?” 嫩声嫩气的童音在身前响起,杨安略为低头就见到小杨涛正眨巴着一双满是好奇的眼睛望着自己,突然就觉得小孩子也不是那么讨厌,然后他做了一件自己都很意外的事——他俯身将小家伙抱了起来!“为什么过生辰就该高兴?”杨安捏了一下小东西的鼻子问,他不知道此时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柔和。 “过生辰可以穿最漂亮的衣服,吃最好吃的东西,还有好多好多礼物收。”小杨涛边说边手舞足蹈,伸长两只手在兄长面前划了一个大圈来表示“好多”。 “原来如此。”杨安了然地点点头,乍然而至的兴趣已经消散,将他放到地上,拍拍他的头,道,“回你的座位去吧。” “大皇兄又赶我走,”小杨涛不满地嘟起嘴,“我还没有敬大皇兄酒呢!” “你还小,不能喝酒。”杨安耐下心道。 “可是三皇兄说果酒我也可以喝的,”小杨涛说罢扭过头看向站在临近处的少年,求证道,“是吧三皇兄?” 已经十岁的杨吉却与八岁大的杨涛一般高矮,身形甚至要更偏瘦些,他似乎还如同幼时一般胆怯,听到弟弟的话整张清秀的小脸顿时涨得绯红,细如纹蝇般地道:“母、母妃有这样说过的……” 得到肯定的答覆,小杨涛转过头,一脸得意地望着兄长。 果酒,其实就是果汁而已。杨安不喜欢小孩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都很难缠,本着早打发早了的心态,他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而是沉默地看着小家伙唤人倒了两杯果酒,然后与三皇子杨吉一人端了一杯站在自己面前。 “祝大皇兄生辰愉快、事事如意!”明明是两个人在说话,众人见到三皇子小嘴开合,却只听到了四皇子脆脆的声音。 杨安略为弯腰与两人都碰了杯,道:“谢过三皇弟和四皇弟。”他不因面对的是小孩子就敷衍了事,也如之前一般仰头饮尽。 两个小家伙有样学样地一干而尽,末了杨涛还故作豪迈地将酒杯掷到地上,哈哈大笑:“痛快!” 众人目瞪口呆,就连杨安也有片刻的呆滞。 “杨涛!”时刻留意着这边的皇帝怒了,喝道,“给朕回到你的座位上去!” 杨涛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灰溜溜地赶紧跑了开去,留下忍俊不禁的众人。 后面有皇帝拦着,众人倒不怎么敢明目张胆地灌怀王酒了,但饶是这样杨安也喝下了不少,虽然仍面色不改,但对他异常熟悉的杨至却已看出了他眼底的不清明。只是这毕竟是爱子的寿宴,自不能草草收场,杨至强忍着心焦待时间差不多了,方才出声:“朕乏了,今儿个到这里就散了吧。”皇帝有令,谁敢说个“不”字?当即就算有还未尽兴的也只能跪倒恭送了。 殿外还在下着雪,聚然从温暖的室内来到冰天雪地里,任何人都会有些不适。岑璋宫离这里并不远,杨安肌肤颤栗了一下,将裹身的白狐大麾紧了紧,正打算步行回去,一驾不起眼的步辇却停在了面前。 “上来。” 熟悉的声音自紧闭的帘后传出,杨安情不自禁地微笑,毫不犹豫地提脚跨了上去,辇内燃着好几个火盆,温度堪比暖春,可杨安却觉得这些都比不上男人满含关切的双眼温暖。 “可觉得难受?”杨至将爱子拉到身边坐下,担忧地问道。 “唔,头有些疼。”该示弱就得示弱,杨安深蕴战术迂回之道。 “活该!谁叫你喝那么多?”话虽如此说,杨至却不忍看他难受,双手捧着他的头轻轻按压他的太阳x,ue,“有没有好一点?” “嗯——”杨安发出一声轻吟,顺势靠在他肩上,双目轻合,眉间随着他的动作舒缓下来。 温热的呼吸轻轻拍打在脸侧,杨至微微偏头看着青年安静的脸,心底骤然升起一股痒意,那种在爱子归来后时常萦绕的旖旎气氛再次出现,扰乱了他的思绪。手指像着了魔般,不受控制地摸上青年左颊因为饮酒而变得颜色艳丽的伤痕,来回摩挲,视线紧紧地锁在他轻抿着的唇上,记忆中的柔软触感突然变得鲜明,诱使他情不自禁地靠近。眼见四唇就要贴在一起,步辇却在微微一震后停了下来,杨至猛地抬起身,脑中“嗡”的一声响,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过了片刻,杨安揉着额际直起身子,用带着醉意的模糊声音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杨至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醒过神,待对上爱子不甚清醒的眼神方明白过来,吱唔道:“呃,是到了吧?” “喔,那我回去了。”杨安边打了个吹欠边站起身,正要掀帘下辇时却又突然回转身来,笑着说道,“今天我生辰,可还不曾收到你的礼物。” 杨至无语片刻,抬作势在他小腿上轻踢了一下,佯怒道:“你个贪心的小崽子,这寿宴可都是掏的我的腰包,还敢跟我要礼物!” 杨安一摊手:“该不是没有吧?还是说早上的两个红ji蛋就是礼物?”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13节 杨至以眼瞪他,结果率先败下阵来,从怀里掏了个盒子扔过去,骂道:“赏给你的,快滚下去。” 杨安于是抱着那盒子“滚”了,留下杨至想着方才差点做下的错事,以及爱子恰合时宜的嘻笑玩闹,紧紧地凝起了眉。 60、第十二章 炫丽烟火 年底的一段时间向来忙碌,这也给了杨至一个很好的借口得以暂时远离他的长子,每日的政务教习被停止,前去求见也被挡了回来,几次过后杨安也就识趣地不再登门了。宫中关注他的人不少,这么一来就有怀王失宠的流言传出,但接二连三赐到岑璋宫的奇珍异宝很快令其不攻自破,同时众人也疑惑了——皇上这是玩的哪一出? 相对于这些人的不停揣测,作为当事人的杨安表现得很淡定,虽然他还未正式入朝议事,但自有那善钻营的看得到他的价值,于是自寿宴之后岑璋宫便人来人往,前来拜见的王公大臣络绎不绝,直把门槛都踩低了两寸去。父子两人都忙着,再见面时竟然已是大年三十的事,宫中照例设宴,一个坐在高台,一个坐于下首,离得不及三丈远,相互竟连个眼神也没有交换过,而每当杨安向那人看过去的时候,总见他偏着头与同坐于高台的女子低声耳语,当年的萧王妃如今的皇后微笑地倾听,时不时低语几声,望着帝王的眼神缠绵。 淡漠地回过头,抬起手将酒倒入嘴里一口饮尽,他稍微停滞了一下,突然伸手拎起酒壶直接往嘴里灌。温热的酒液划过喉咙带来一股灼伤般的不适,却很好地缓解了胸口几欲窒息的痛,当最后一滴液体落出口中时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随手将空壶顿在桌上,慢慢地从袖中抽出手绢,拭去嘴角不小心溢出的酒液。若是现在有人能看到杨安低垂着的脸的话,一定会惊恐地发现,他的表情异常的冷静,冷静得让人害怕。 “在发什么呆?”一个巴掌猛地拍到青年肩上,杨恒吊儿啷当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警觉性居然低到这种程度……杨安心中沉了沉,尔后若无其事地抬起头,道:“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杨恒一张俊脸垮下来,“安安你这样很伤人心的。” 杨安默默地看了他三秒,扭头…… “喂,你真的失忆了吗?”杨恒忍不住怀疑,怎么还是跟以前一个德性?他这话也就随口问问,并没有指望某人回答,也做好了被无视的准备,可他却突然转回头来,反倒吓了他一跳:“干、干嘛?”别怪杨恒没出息,实在是他这堂现在的表情太……诡异吧?有种要被算计了,还是很惨的那种感觉。 “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杨安说的虽然是问句,但那根本就不是商量的语气,杨恒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的答案是“否”的话,他会被算计得更惨,于是他只好无奈点了点头——被胁迫什么的最讨厌了!姓杨名安的人什么的最可恶了! 青年的手慢慢地搭上杨恒的肩,纤长的五指微微一用力,他便不受控制地向前倾下-身体,杨安冷峻的面容在他眼中慢慢地放大,一股温热的气息擦着脸颊而过,最好喷洒在他耳尖上。刹那间有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杨恒耳朵轻颤了颤,还不等他弄明白便听到磁性而诱惑的声音响起:“好了。” 在话音吐出的瞬间杨安便已直起了身体,对面的人双眼水润地看着自己,抬起手用手背在男人脸上蹭过,他面无表情地道:“脸红了。” 杨恒在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之后脸色更加暴红,一把拍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猛地站起身疾步走开。 生气了?这个问题只闪了一下便被杨安抛之脑后,余光瞟了一眼台上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俗语有言“下雪不冷化雪冷”,大年三十没有雪花飘落的室外滴水成冰,可杨至却觉得他的心要比这冷上百倍,宴会上的那一幕在脑中一遍回放,每多一次就要难过几分。他知道,虽然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安儿像是在吻杨恒的颈侧,但他们实际上是在耳语什么,可之后杨恒面上的红晕,安儿在他脸上的轻拂,还有杨恒离去后安儿露出的笑容,都是那么地剌眼,那么刺眼。 “皇上,时辰到了。”何祥见主子似是想心事出了神,忙上前提醒。 杨神身体微动,长袖一挥,道:“点火。” 命令一层层传下去,天空中很快随着尖锐的声音绽开各式各样的绚丽烟火,杨至等人所在的昭德台是整个紫宫甚至太平城的最高点,无遮拦的开阔视野令人有种置身虚空的错觉,那漫天的火花就似在身边绽放一样美丽异常,可杨至却在这样的美景之中回忆起另一场烟火。 那也是在年三十的晚上,还是英王的他携妻子(古代指妻和子)赴宫宴后回府的途中寿儿吵着要去街上玩耍,他便也来了兴致,命人看着两个小家伙之后自己与安儿携手在人群中游玩,记得那晚的开始他们玩得都很开心,直到现在他还收着当时买的狼脸和羊头面具。可惜不久就什么都变了,在结满冰的大树上,安儿于漫天烟火中在他唇边落下一个温热的吻,当时心情之震动,若不是安儿眼明手快地把他拉住,他几乎没吓得跌下树去。那是一切的开始,然后他百般躲避那个少年,甚至以自己的健康来逼他放手,却又做得不够绝情,拖泥带水的,才发生了避暑山庄清泉里的那件事。 说他对安儿无意吗?杨至不敢肯定。他们一起相伴了太长的时间,他整个少年到青年的蜕变过程中都有那个孩子的身影,安儿的不同寻常注定了他们与普通父子不同,他们既是父子、又是兄弟、是师生、还是挚友,众多感情凝聚在同一个人身上,所以当那人突然离开的时候他失落得无以复加。他以为是权势让他们不得不分离,所以在几年间努力地争取能保护安儿的力量,可当那孩子回来之后,却对他说“喜欢”,告诉他离开的原因是对他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杨至顾虑着不敢接受这份感情,却又自私地不肯放安儿离开,宁愿心疼地看着他痛苦,可他却以那样的方式淡出了自己的世界——尸骨无存,留给他的只有痛悔。近四年的时间是怎样过来的?杨至直到现在仍心有余悸,如同行尸走r_ou_一般,每天除了用极少的时间睡眠,其他的都用政事将自己淹没,不敢停下来,怕一停就会被疼痛击倒。偶尔他也会自问后不后悔,后悔没有在那孩子还在的时候给他想要的?但从来不敢深想。 好在上天垂怜又将他的安儿还回来了,在奔向那熟悉的身影时杨至甚至有想过只要他想要,自己给也没什么关系的,但在听到青年说失忆了的时候他心里的第一反应却是庆幸——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是这样地胆小。只是到底放任了,杨至心想,或许因为知道安儿失忆了的原因,他撤下了心里的防备与爱子相处,却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这名为“爱”的陷阱——当看到安儿与杨恒亲近的时候,心里的嫉妒差点没使他当场发作! 可是他怎么能?权势越大责任便也越大,自他坐上皇位的时候起他便再不只属于自己,若是真发生了什么事,皇帝与皇子乱-伦……那可真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安儿正值青春年华,难道就因为这种丑闻而失去大好前程?真心记挂着他,远在石虎山为他和他的国家祈福的太后,难道就因为他这个不孝子而遭天下人的唾骂?他怎么能…… “在想什么?” 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杨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慢慢地转过身去。面前的人熟悉到了极点,却不知怎的突然有些陌生了,他有些不确定般道:“安儿?” 杨安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大步走到他身旁,解下大麾披到他身上,冷声道:“也不知道加多件衣服,那些奴才怎么办事的?” 被温暖的气息包围,杨至才发现自己几乎要冻僵了,微仰起头看着长子,问道:“你怎么来了?” 杨安帮他紧了紧衣服,道:“你在这上面呆了足有一个时辰,何祥他们怕你会冻着,却又不敢来打扰,就把我找来了。” 方才将所有人打发下去独自在此整理思绪,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了那么久。“这样啊……”杨至垂下眼睑,知道青年不是自己发现他未归,而是被人找来的,他心里有一点点失落。 杨安像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往台下看了看,皱眉道:“回去吧,这里太冷。” “嗯。”杨至应了一声,两人并肩往出口走,可才迈出了两步,他蓦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杨安很快发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烟火还在继续在空中绽放,杨至看着青年的脸越来越近,就像那年的树上一样,周围一切都静下来,只能听到胸口处越来越响亮的震动。是避开还是闭上眼睛?杨至还在犹豫挣扎,突然感到头上被触碰了一下,尔后青年的手伸到面前,指尖是……一片红色的纸屑。 “走吧。”杨安说罢拉着还有些呆愣的男人就走。 杨至一路跟着,直到下了昭德台才猛地醒起一件事——失忆的安儿早已忘记了对他的那些感情,他如今的这些挣扎实在是可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状似无意地引诱你,令你心旌动摇,却又让你发现与他人的暧昧,你内心的挣扎变得可笑,不可自抑地产生失落……于是……喔嗬嗬嗬…… 61、第十三章 怀王入朝 【安平5年】短暂的新年假期过后,大兴朝堂于正月初六重开,而朝上没有意外地多了一个人,安平帝令长子杨安入吏部协理,一开始便委以重任,气煞了许多人。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出了承和殿一段距离后,杨寿不再掩藏心底的愤恨,一路踢踏着着步子,嘴里不停咒骂,“老家伙偏心偏得没边的!那货死也不死干净点,无端端地又活过来碍眼,迟早有一天叫这东西落在我手里,我折腾不死他我不是人!” 二皇子骂的是谁,他身后奴才们自然知道,只是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可没那个胆编排正如日中天的怀王殿下,唯有诚惶诚恐地跟着,心里盼着这位脾气暴躁的殿下不要把他们拿来当出气桶。可惜的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总是很骨感,前面的主子突然止步,其中一个小太监收势不住撞了上去。 “狗奴才!”杨寿回身一脚将人踹在地上,“没长眼睛啊?” “奴婢知错,殿下饶命!”闯了祸的小太监赶紧跪下,他新近到炎呈宫才不足两月,是以还不太清楚这位殿下的脾气,他若是默不作声地受了罚还好,这一求饶反而更激起了他的怒气,周围那些与他一同跪下的太监却是知道的,一时纷纷向他投去同情的眼神。 杨寿果然大怒,又是一脚踢出将他踹得在地上打了两个滚,骂道:“死奴才,知道错了还敢求饶,来人啊,给我重重地打!” 他手下的人听令惯了,便是心中不忍也不敢违他的意,当即就出来两人将那小太监的双手双脚按住,另一个太监取了腰间的皮鞭往他身上抽去,直抽得十来岁的小太监连声惨叫。 这里离承和殿尚不太远,正是众皇子回寝宫的必经之地,杨安、杨吉同堪堪入朝听政几个月的杨涛比杨寿要落后一步出来,正巧遇见了这场责罚。 杨吉见那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太监已经被打得衣衫破烂、血r_ou_模糊,怯生生地走过去,道:“二皇兄可不可以叫他们别再打了?这奴才冲撞了您,您心里心气,罚过也就是了,再打下去可就要出人命了。” 杨寿向来不喜欢这个总一副受气包模样的弟弟,何况还有一个更讨厌的人在场,心里怒火正炽,当下一个白眼翻出去,不屑道:“我的事几时轮得到你来管?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杨吉的母亲本是当年皇帝还是英王时温王送来的舞女,一夜承-欢被收作了侍妾,后来虽生下了公子,却不曾被抬举,直到皇上登了基才封了和妃。因曾是舞女又并不受宠的关系,和妃在四妃当中总低了一等,杨吉也常被其他妃嫔或奴才在背后议论,杨寿听得多了且并不喜欢这个弟弟的性子,对他就有些隔应,从小到大没少拿“身份”这两个字来奚落他,这时正在气头上,自然挑杀伤力最大的话来说。 杨吉听了果然变得脸色惨白,嘴唇抖抖索索地发不出声,一双大眼睛泫然欲泣。 “三皇兄的身份自然是父皇的儿子,我大兴朝尊贵的皇子,”杨涛绷着一张小脸走到瘦弱的杨吉身前,仰起头毫不畏惧地直视高他一头有多的兄长,“二皇兄不也一样吗?” 有些侮辱人的话只能说得含糊,知道此事的人明白就好,如果细说反而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杨寿瞪着他最小的弟弟,双目几乎喷出火来,却说不出话来反驳他,猛地转头冲已经停下鞭打的太监吼道:“狗奴才,本皇子叫你停了吗?给我继续打!” 那太监吓得一抖,忙不迭地继续鞭打起来,而那小太监初始还惨叫两声,慢慢地竟悄无声息,只有身体还在微微抽搐。 杨寿挑衅地看了杨涛一眼,当事人却毫无反应,反倒是杨吉眼中凝聚出泪花,眼看就要流出来,他扯了扯弟弟的手臂,得到一个无奈的眼神,想了想又求助地看向身后一直未曾出声的长兄。 “适可而止吧,二皇弟。”没有辜负弟弟的期盼,杨安走了过来。 今天所有的事可以说都是因此人而起,杨寿顿时像个被点燃的炮仗般炸了:“刀疤脸,你凭什么也来教训我?你以为自己是谁?” 杨安左颊上有条坠崖时留下的疤,随着时间的推移实际上已经并不太显眼了,只是淡淡的粉红色,完全称不上难听的“刀疤脸”三个字,乍然听到他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脸上顿时浮现出笑意——他这个二弟,真是一如既往地幼稚! 不常笑的人一旦笑起来是很能夺人眼球的,特别是杨安的五官还十分英俊,三个半大少年都呆住了。 “你说我凭什么教训你?你说我是谁呢?”杨安的语气并不严厉,却让听的人很有压力,仿佛他的回答不合面前的人意的话,就会有很大麻烦的感觉。 嚣张的反问几乎立即唤回杨寿被迷惑的神智,方才的呆滞令他觉得丢脸之极,名为理智的那根弦顿时断裂,忘了心底的怯意,大声骂道:“谁知道你是哪个地方冒出来的?死瘸子!” “你说什么?!”这声厉喝却不是杨安发出的,不远处的转角杨至大步走过来,怒形于色使他那张俊美的脸竟给人些狰狞的感觉。 “父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父皇,杨寿呆若木ji。“啪——”狠狠的一巴掌落在脸上,白皙细致的面上顿时出现了五个鲜红的指印,杨寿脑中“嗡”的一声响,半边脸已经麻木,下巴上有些shi润的感觉,他伸手一摸,却见满手的鲜血。 “畜生!你就是这样跟你兄长讲话的?”次子的惨状并不足以平息杨至心底的愤怒,他怒骂一句,再次扬起手,却在将要落下的时候被人拉住。 “够了。”辱骂只是在战胜不了对方的时候所施的手段,杨安无意与一个处于叛逆期的半大少年计较,况且体罚从来不是教育孩子的好手段。 “安儿——”杨至紧紧抓住青年的手,心里内疚快要溢出来了。四年前就没有保护好安儿,害他几乎死去,好不容易得回了他却还不知道谨慎,若他在刚见到死而复生的安儿时能压住心里的激动与欣喜好好布置一番,又岂会害他在今时今地被人侮-辱?“对不起,”手掌包住爱子的脸颊来回抚动,杨至眼中有泪光闪动,“对不起——” 杨安心中巨震,五指盖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首次对这个人起了歉意:其实该说这三个字的人,是他…… 最后杨寿被罚禁闭一月,抄孝经百遍,杨至送爱子回岑璋宫后很快转回了西汶殿,对着满桌的奏折完全无心处理,心底默默地盘算起一件事。安儿腿脚不方便一事最初并未作隐瞒,相信整个朝庭中很少人会不知道,但安儿回宫之后的一段日子他有意将众人的视线隔开,直到他在日常行走间不会露出破绽了才让他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知道他腿伤并未痊愈一事的人并不多,而今天寿儿竟然会脱口而出,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心里打了个突,莫非是皇后? “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宣。”杨至双眼微微眯起,眸中冷光一闪而过。 皇后萧谨很快进到殿中,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跪下请罪:“寿儿行为有失,都怪臣妾教导不利,请皇上降罪。” 杨至道:“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此事朕也有责任,你先起来。” 皇后却不起身,再伏首,泣声道:“皇上每日为国事c,ao劳,臣妾却既教子不善,又管理后宫有失,皇上若不降罪,臣妾内心难安。” “喔?”杨至心中已猜到她要说的话,却仍问道,“皇后何来‘管理后宫有失’一说?” “寿儿年幼无知,也不知从哪里听来些闲话,辱及怀王,若非臣妾疏于管理,又岂会生这等事端?”皇后一再叩首,额上红印微现,“是以仍请皇上降罪。” “好了,皇后还是先起来吧。”杨至又叫起,皇后这次没有再推拒,谢恩后起身垂首而立。“你的确有错,”杨至这才道,“但古人都有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对寿儿你需严厉几分,当然朕也会抽出时间来给予他教导,至于后宫之中……”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母后不在宫中,你需多费些心,朕不希望再听到些闲言乱语!” 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半句话,皇后听了心中一震,面上却不敢显出分毫,只柔顺地点头应是。 杨至双目由始至终锁在她身上,却已看出自己的警告起了效果,心情微有回暖,顺手拿过一本奏折,道:“那皇后若无事便先回宫吧。” 皇后踌蹰了一下,道:“其实,臣妾还有一事……” 眉头不着痕迹地一皱,杨至语气平缓地道:“何事?” “皇上之前为先帝守孝,如今三年之期早过,皇上却仍不曾亲近皇宫,臣妾是想……或许是宫中的姐妹们入不得皇上的眼?正好今年三月是三年一度的选秀之期,皇上是否可下令选秀,以充后宫?”皇后慢慢地抬起头来,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观察皇帝的神色,结果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皇上自登基以后逾发高深莫测,她很多时候已经难以把握他的情绪。 杨至的内心当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他性-欲本淡,当年就不曾留恋闺房之乐,后来与安儿发生了那件事,就更不愿与妻妾亲近,直到安儿坠崖,他身心都似死了般,更是没那份兴致,而说是为先帝守孝,实际上他更像是在为安儿……守身……意识到自己想到怎样诡异的地方,杨至急忙喝斥自己打住,尽量用平淡的声音道:“此事容朕想想再议,你先退下吧。” “是。” 62、第十四章 元宵佳节 经过这件事,杨至对于爱子的腿伤更是耿耿于怀,但他除了加紧叫人寻找不死神医外暂时没有他法,于是只能将满腔内疚之情压在心底,每日用更多时间教他处理各种政务。杨安虽然对于y谋手段之类的熟悉,但这古代帝王的工作对他来说却是极为新鲜的,便也生了些兴致,他头脑灵活,又曾居高位十数年,上手得很快,令杨至常常感叹不已,如此这般转眼到了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在大兴国是年后的第一个大日子,百姓们吃元宵、逛灯会、猜灯谜,这里民风尚算开放,每到这日便用大量青年男女提着花灯出门,有遇到心仪的就互赠花灯,经过一番交谈若互相肯定还可以相约上门提亲,而只要对方不是太过离谱父母大多数都是乐见其成的。 这一日宫里照例设宴款待群臣,不同的是极早就散了场,因为皇帝一早就有了旨意给后宫,今天众皇子皇女和宫妃们可由皇后带领出宫外赏花灯。自古宫门深深,即便皇后、皇子身份尊贵,却失了普通百姓所拥有的自由,一年到头能出宫的机会寥寥无几,这次能外出自是欣喜不已;而各宫妃嫔本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出皇宫的,公主们则唯有到出嫁才能离开,所以当中最为激动的便是她们。 酉时三刻,南天门大开,一长队车驾浩浩荡荡而出,皇后华丽的凤驾行在最前,车内杨寿脸上难掩兴奋,时不时掀起车帘的一角往外看。其实皇宫离内城有很远一段距离,这时候车外哪里有什么景物可看的,只不过他先前被罚了禁闭已有十日未曾出门,今天好不容易央了母后去求父皇开恩暂停了惩罚许他出宫同游,那心里就跟放了十只八只猫似的,挠得他慌。 “唉——”皇后把这些看在眼里,忍不住长叹一声。 杨寿听了转过头,不解地问道:“难得有机会出宫,母后何以叹气?” 皇后娥眉轻颦,伸出手牵过他坐在自己身边,道:“你我母子二人如今就像大海中航行的孤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你却还天真烂漫不知世事,叫本宫如何能不叹气?” “母后何来此说?”杨寿大眼睛转了两转,道,“可是还在为孩儿辱骂大皇兄,被父皇惩罚一事生气?孩儿也不想的,只是一看到他那张冷脸就忍不住怒火,最多孩儿以后避得他远远的,母后别恼怒孩儿好不好?”说罢还抱着母亲的手臂摇了两摇。 “你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本宫更劳气。”皇后尖尖的指头戳在二皇子额上,训斥道,“亏你舅父还夸你聪明伶俐,竟然傻得当众给杨安难堪!这宫里的事哪一件能瞒过你父皇?便是当时他不曾恰好遇到,事后哪个奴才往上一报,你不一样得受罚?” “他本来就是刀疤脸、死瘸子,还不许人说的?” 杨寿捌捌嘴,不服气地道,“父皇就是偏心!” “人心本来就是偏的。”皇后将少年揽进怀里,边顺着他的长发边幽幽地道,“你既然知道你父皇偏心于他,就不要明着与他对着干,要打败一个人就须得沉着气观察他,抓住他致命的错误一击即中。” “有什么用?”杨寿把头埋进母亲膝间,撅着嘴道,“父皇总会护着他的。” “那就把这个错误扩大,大得即使皇上也护不住他。” 与那边大队人马不同,杨至父子两人换了便装,仅乘一辆极不起眼的旧马车从西侧门提前一刻出了宫,一柱香时间不到便入了花灯街,而此时凤驾一行还在半路上。 “还是民间的灯会热闹,”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杨至忍不住感慨,“宫里虽说景致更好些,花灯更ji,ng致些,但总不及这里的气氛。” 杨安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在又一次隔开身前的人之后,握住了他的手,对上他讶异的目光,淡定地道:“人多,避免走散了。” 杨至有些面热,故作不在意地偏过头欣赏花灯。他容貌俊美,又在宫中养尊处优,三十好几的人却像二十出头似的,父子两人走在一块看起来更像兄弟,一路吸引了不少大闺女、小姑娘的视线,只是苦于他身旁的冷面罗刹而不敢上前攀谈。对于这些,习惯了他人视线的杨至都没有发觉,望见那边一个挂满了各式各样ji,ng美花灯的摊位便将儿子拉了过去。 “两位公子猜灯谜不?这里每个花灯下面都挂了一个谜面,公子若有心仪的便可猜猜谜底,猜中了就免费赠送花灯,猜不中也可以花钱购买。”摊主见两人上前,很热情地介绍。 杨至兴致勃勃地拉过一个荷花灯下的纸条念:“楼台接楼台,层层叠起来。上面飘白雾,下面水花开,打一物,是什么呢?”从小猜灯谜就没猜出来过的皇帝埋头苦想,时不时还斜眼瞄一瞄身边的宝贝儿子。 杨安默然,猜谜语什么的,实在不是他的强项。 “是蒸笼。”娇脆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对啊!”杨至猛地一击手,道,“层层叠起来,下面水开,上面起雾,可不正是蒸笼吗?”(咱们的阿至蒸过馒头的喔!)说着转过身,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粉衣姑娘俏生生地立在那里,不由笑道,“这位姑娘才思敏捷,在下佩服。” “贸然打扰两位公子的雅兴,小女子失礼了。”粉衣姑娘向他微微施礼,一双美目却瞟向了他身边的杨安,只是被他森然的眼神一扫,一张俏脸顿时煞白,慌忙低下头去。 “既然知道失礼,就不该胡乱出声。”杨安毫不留情面的话更是打击得小姑娘身体颤抖。 杨至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叹了口气,道:“犬子口无遮拦,冒犯了姑娘,还请见谅。” “无、无碍的。”粉衣女子颤声道。 “失陪了。”杨至赶紧拉住儿子离开,直到走了不小的距离才语重心长地道:“安儿啊,对女子不要如此……严厉才好。”其实是冷酷才对,唉——这样的安儿,也不知道什么样子女子才能让他动心? “只是实话实说。”杨安冷着一张脸道。 “你——唉,算了。”杨至无力与他争辩,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却没有发现青年凝视着他的深邃眼神。 元宵灯会吸引人的除了种类繁多的花灯就要数各色美味的元宵了,路边的小摊上,容貌出众的父子两人相对而坐,视周围或明或暗投过来的目光为无物。 “这些小摊位上的东西你还是少吃点。”杨安皱着眉看向对面的男人。 杨至正“啊唔”一口吞下一只元宵,发音不清地问道:“为啥嘛?” “我怕你受不了。”杨安道。他是知道这人的,虽然他本人并不怎么注重口腹之欲,但宫里哪个人不小心翼翼地看顾着他,那些御厨烹制的食物是细之又细,就怕一个不好伤了龙体会不幸丢了脑袋,这小摊虽然看起来尚算干净,可这人ji,ng贵的肚子受不受得了还难说。 “喔——”爱子到底是关心自己,杨至不好拂他的意,恋恋不舍地将还剩了一小半的粗瓷碗推开,道,“那走吧。” 杨安扔了粒碎银在桌上,拉着他起身,两人又再慢悠悠地走进人群,只是还没走了几步就听到前面传来喧哗声,前形的道路顿时被停顿的人流阻塞。国人大多有凑热闹的劣性根,周边的人一边问着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兴致勃勃地往前挤,杨安及时拉着身边的男人往后退了几步才避免了被挤成一团的严重后果,双目冷厉地往毫不知情的人群一扫,道:“退回去,走另一条路吧。” “不忙,”杨至阻止,“还是去看看发生了何事,百姓难得有如此欢聚一起的日子,可不要因事而毁了。” 虽有些不喜,但杨安并未出声反对。这时已有隐在暗处的侍卫得了指令上前开道,那些挤成一团的人被强制分开时本还张嘴欲骂,但见这一群人面色冷酷似不好惹,身后的两位公子更是非富则贵,唯有息事宁人了,不过暗自腹诽一阵还是有的。 围观的人群出现了一道不窄的裂口,杨至父子二人总算能看清引起这场s_ao动的原因了。只见一个年约二八的俏佳人怯生生地立在当场,美貌姑娘含泪望着身前面容猥琐的男子,而那男子手持纸扇,扇柄将那姑娘的下巴挑起,嘴里还在说着“跟我了包你吃香的喝辣的”之类的话,好一幕经典的强抢民女图! 敢在天子脚下做出这等事,又不巧正被天子撞到,不得不说场中的这位仁兄很倒霉,在杨至一声令下,当即被如狼似虎的宫廷侍卫给逮去府尹处“思想改造”去了。而美貌姑娘得救之后小碎步走到救命恩人(站前一点的小安童鞋)面前,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 “小女子谢过这位公子的救命之恩,今日若非公子解围,小女子怕是,怕是——”美貌姑娘再也忍不住地低下头,手握丝绢不停地在眼下轻拭,那柔弱的风姿,那楚楚可怜的神情顿时令在场大多数的男性升起了一股保护欲,恨不得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好好呵护。 揙这世上有人不解风情,杨安淡淡地瞟了那女子一眼,拉着身边的男人提脚就走,留下惊鄂得忘了哭泣的女子和满地愤愤不平的男人。 “安、安儿——”杨至惊疑的声音没能暂缓爱子的脚步,只好被动地被他拖着走,心中的忧虑更甚:安儿固然优秀,但这性子却有何人敢做他的王妃? 父子两人一路前行,之后又遇到了打抱不平捉小偷的“侠女”,神情清冷容貌倾城的“仙女”,一人猜出整个摊位灯谜的“才女”等等无数,终于在一个貌似机灵古怪的女孩子往身上扑的时候,杨安长腿一扬将人踹飞,拉着极没形象地张大嘴巴的某男人绕进一条偏僻的小巷,把人甩在墙壁上,双手撑在他两侧,半眯着眼危险地靠近。 微弱的光线下,那表情该死的诱-人,杨至心跳如鼓,用极大的毅力才挣开他的视线,两间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暗沉的墙体,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杨安好笑地道,“该是我问你想做什么才对?那些女子倒是各有各的特色,难为你找出这么多来。” 本也无意瞒他,被拆穿了把戏的杨至并没有不安,轻笑一下,道:“是费了我不少功夫。” 他这样平静地说出来,饶是杨安早料到他会有这些行动也不免心里火起,当下冷笑两声,道:“可惜你都白费劲了,我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在些新春佳节之际,无情给大家拜年了!!! 没想到这才大年三十,我就写到元宵去了,真想把这章留到元宵再发啊。。。不过估计那样的话我会被唾弃得很惨,汗。。。 ps,今天惊喜地看到,《绝处逢生》开通的定制印刷竟然有人订购喔。。。真是太感动了。。。汗。。。不过只有一人订,离最小印刷量都还差十九本,而结束时间在本月四号,不到三天,所以估计要对这位唯一的订购者说抱赚了。。。唔。。。。其实我也很想要我的书啊。。。。可是差太多。。。不然我也可以订一本了,唉。。。。 63、第十五章 南山春狩 朱砂笔利索地在奏折上留下几行小字,合上放到右边的高高一叠上,再往左边探时却扑了一个空。“何祥。”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14节 “禀皇上,今日的奏折全在这里了。” 杨至的目光在几堆奏折上扫过,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之前巴不得事务能少些,如今却嫌太少了。“怀王今日可曾来过?”其实这句语问出杨至已经知道答案,安儿若来求见,底下人又岂会不禀报?片刻之后果然听到何祥答道:“未曾。”虽然早知道结果,杨至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空闲下来的大脑再次想起元宵那日发生的事。 当时听到安儿说出“不喜欢女人的话”,他的脑中顿时一蒙,大年三十宴上安儿与杨恒的亲密画面随即浮现,一句话脱口而出:“那你喜欢谁?杨恒吗?”而青年并未反驳,只静静地看过来。杨至被他平静的样子激怒了,劈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怒喝道:“别忘了他是你堂兄,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朕绝不容许!”随后推开他拂袖而去。 那是杨至第一次对爱子动手,第一次对称“朕”,直到现在他都有些讶异自己当时的愤怒。对亲堂兄报有那种心思固然不妥,但今后天下都是安儿的,他想要区区一个男子又有什么不可以?只需令杨恒假死,再养到别庄,不让他人知道便好,虽然如此行事有些对不起五哥。 杨至想如果他在那时对安儿这样说起,并令他必须娶妻,相信他也不会反对,可他竟然被怒火冲昏了头,做下错事,以至于现在近一个月过去了,安儿都对他不冷不热的,若无宣召绝不前来,而宣他见面也是问一句答一句绝不多话。唉——都说最难父母心,他算是体会到了。 “皇上,奴婢有话想说。”何祥出声打断了帝王的思绪。 “准。”何祥自杨至幼时便跟在身边,当年他被先帝赶出宫时也曾哭求欲随他出宫,虽然未被允许,但那番情谊他是记下了的,所以对他向来较为宽容,何祥并未因此恃宠生骄,反而事事以君王为先,如此杨至倒多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这也是无心cha柳柳成荫了。 何祥道:“先帝在世之时每年二月都会前往南山狩猎,皇上自登基以来却从未去过,近日政事并不繁忙,皇上或可领几位殿下一同前往,也可放松心情。” 杨至一听便明白自己与安儿之间闹矛盾一事已经被他看在眼里,且正在给自己找方法收场,微一沉吟便说了个“准”字。 帝王出门是大事,即使说是轻车简从也足足备了十天才得以成行,二月下旬桃花开得灿烂,杨至坐在宽大的御驾中听着后面车驾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心中蓦地升起强烈的孤独感。 “大皇兄,你以前狩过猎么?”第一次出远门的小杨涛ji,ng神十分亢奋,车队出了太平城不久就拉着杨吉强登上杨安的所乘的马车,一路上s_ao-扰不断。 杨安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双眼透过车帘望前方,缓缓道:“我正在进行。” “啊?”小杨涛完全摸不着头脑,他问的是狩猎吧?大皇兄怎么这样回答的?正在进行?什么意思?难道这就是师傅所讲的“牛头不对马嘴”么?不过大皇兄的表情可真……呃……y险…… “四皇弟,”杨安突然转过头,视线掠过始终沉默的杨吉落在小杨涛充满求知欲的脸上,“你们该回自己车上了。” “……”小杨涛眨眨眼,再眨眨眼,可惜青年对他的可爱攻势不为所动,只能垂头丧气地“喔”了一声,然后老老实实地叫停车队拉着杨吉离开,他对这位兄长的性格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知道他决定的事是绝不会改变的。马车是按长幼排序,杨涛耷拉着脑袋经过二皇子杨寿的车窗外时,窗帘突然被人打开。 “被赶出来了?”杨寿满脸幸灾乐祸地瞅着两人,“那么个冷冰冰的石头也只有你们两个才会眼巴巴地去贴,活该!” “好过你这个满肚子坏水没人理会的坏蛋!”杨涛瞪眼骂道,“父皇关你一个月都少了,我看就该关你一辈子,永远都不放你出来!” “你——”杨寿气得跳脚,“有种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是坏蛋坏蛋坏蛋!活该被关一辈子,关到下辈子!”杨涛边说边冲他做鬼脸,气得他面色发青之后一拖着杨吉一溜烟跑了,杨寿待要跳下去揍他,车队却已经重新启动起来,他唯有对着后面那辆马车挥挥拳头,再恶狠狠地瞪了前面的马车一眼后缩回头甩下窗帘。 而车里的杨安像没发现这些因他而起的s_ao动似的,手拂上右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挨了一掌时的火辣辣感觉,他轻轻一笑:这只敏感而胆怯的猎物,迟早会落入他的手中。 到达南山时太阳已经西落,坐了一天的马车众人已是疲惫不堪,就连向来最有活力的杨涛也有些ji,ng神萎靡,杨至与四个儿子一起用了晚膳,犹豫片刻之后体贴地放几个小家伙回去休息,却留下了长子。青年静默垂坐、神情清冷,杨至想要说话,喉咙里却像被什么粘住了似的怎么都说不出来,心里升起了无奈:曾经亲密无间的父子,什么时候竟变成了这样子?四周一片寂静,偶尔可以听见几声动物压抑的鸣叫或是极轻浅的脚步声,许久之后,还是杨至先开了口:“你……累不累?”话声才落,他自己心里就叹了口气,这样的问句跟废话有什么两样? 杨安却俯身一拜,一板一眼地道:“谢父皇关心,儿臣不累。” “你——”又是这样,自从元宵那日之后,每次同他说话都是这样!那个杨恒对安儿来说就如此重要,使得他要用这种态度来逼迫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杨至心中顿时充满了怒火,恨声道,“你不累朕累了,你跪安吧!” “是,儿臣告退。”杨安木着一张脸规规矩矩地俯身再拜,尔后真的以膝着地,一步一步地往外退。 即使如此他的速度仍是很快,待杨至了震之后回过神来时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明明安排这次行猎是为了缓和与安儿的关系,谁知道才到地方就弄成这样,杨至的心里懊悔不已,同时又对儿子的态度十分气愤,手一抖砸碎了自己向来喜爱的金鳞翠玉碗,之后气得一夜都没睡着,到凌晨时分才眯了一会,起床时挂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这次行猎杨至带来的除了几位皇子外还有许多王公大臣之后,一众年轻人经过一晚上的休息之后ji,ng神头十足,见到皇帝萎靡不振的样子虽然心底讶异,却聪明地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并且行事收敛了许多。于是杨至很满意这些看起来沉稳有度的年轻人,这也算是无心cha柳了。 按照惯例皇帝s,he出第一箭,锋利的箭头准确地cha=进一头梅花鹿的脖子,无辜的动物在飞奔中倒地,四周响起欢呼声,众猎手在皇帝的手势中打马四散进林子,才八岁大的杨涛也学着大家一般嗷嗷叫唤,一手抓着马僵,一手握着马鞭在空中甩成花形踢着小马的肚子往林子里窜,突兀的行为弄得紧随其后的侍卫差点混乱。 或许是受到年轻人活力的感染,杨至觉得沉闷了许久的心口突然轻松了许多,深深吸了一口清晨的凉爽空气,转头拦下了欲随众人入林的长子:“安儿,你跟着朕。”虽然表面上已经看不怎么出,但安儿的腿毕竟还没有治愈,长久地骑马也不知对他是否有影响,还是放在身边他才放心些。 杨安回身恭敬地弯腰道了声:“是。” 虽然那态度还是不冷不热的,但因为在马上的原因而没见到爱子对他叩首行礼,杨至的心情又微微提升了一些,单手抓紧马僵,鞭子轻轻在马屯上抽了一记,训练有素的马儿立即小跑起来,听着身后紧随而来的马蹄声,心里下了决定:一定要找个机会同安儿好好谈谈,不管怎么说还是尽快结束这样僵硬的关系才好。 南山自大兴建国起就是作为皇家名猎场的存在,山上多为一些小型动物,如兔子、鹿、狐狸等。杨至此行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行猎,只意思意思地s,he了几只便再没出箭,一路上小心留意着宝贝儿子,一是担心他的脚伤,二是在找机会和解。 杨安像没有发现父亲时不时投来的视线似的,一心一意专注于打猎上,他以前不曾碰过弓箭,只在临行的几天里由皇帝临时指派的武官教了一番,初时略显生疏,不过他有武术底子,两三柱香过去便熟练了许多,收获倒比不专心的某人好上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偶来了。。。 过年什么的,大家明白的。。。。 64、十六章 夜寒心暖 火红的夕阳照进浓密的树叶间,为安静的树林平添了几分y森,草丛中一只灰兔边吃草边机警地往四周探看,空气中突然传来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它耳朵猛地一竖,当机立断地往窝里奔去,然而就在这时一支闪着寒光的利箭呼啸而至,不等它有所反应便“嗤”的一声穿透它的颈子将它钉在地上。 “好!”利箭发来之处响起一声喝彩,马声低鸣,一人驽着马踢踢踏踏跑过来,轻松跃下马,俯身将仍在抽搐不止的灰兔捡起,转身道,“安儿,这只兔子可真肥,我们就拿它当晚餐如何?”这人正是杨至,之前父子两人一个打猎一个看,不知不觉地加快了速度,他们的马是顶顶好的马,在山林中穿梭自如犹在平地,侍卫们却难跟得上,等杨至了现所有的侍卫都不见踪影而他们两人在这树林里迷失了方向的时候后悔也迟了。 杨安抬头看了看天色,跳下马道:“找个地方歇下吧,明天再继续走。” 杨至自然无异议,他没有在野外露宿的经验,还没有意识到山林夜晚的危险,而且他发现宝贝儿子对他的态度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冷了,对他来说无论今晚会遇到什么事,只这一点已经值了。 两人牵着马边走边捡些干枯的树枝,最后在一条小溪边绑了马,很快升起一堆火来,而这时天已经全黑了,二月底的天气还很有些寒冷,夜间更觉得有股冷气直往体内钻似的,养尊处优惯了的皇帝大人这才发觉露宿并不如他想像中那么美好。十指几乎要伸进火里去了,可即使这样他还是觉得冷,因为没烤到火的背凉嗖嗖的,一边使劲地吸鼻子一边直往火堆靠,真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火里去。 “小心!” 身后猛地传来一股拉力,杨至毫无防备之下猛地往后就倒,后背撞到一个温热的物体,他愣愣地抬起头,不解道:“你做什么?” 杨安的脸上露出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朝他身前努了努嘴,他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的衣摆被儿子踩在脚下,一股胶臭味扑面而来,顿时红了脸。 “你是怕一只兔子不够吃,把自己烤了加餐是吧?”见他明白过来,杨安嘲笑了一句之后放开按在他肩上的手,挨在他旁边坐下,将剥皮洗净的兔子用shi树枝穿了放到火上烤,跳动的火光照亮了青年半边脸,明暗交替出的线条使他看起来既英俊又仿佛带着些邪恶,竟形成另外一种蛊惑。 杨至看得几乎着迷,轻吟道:“安儿——” 在寂静的夜里,这近乎耳语的声音被杨安捕捉到,他微侧了侧头,疑惑地“嗯?”了一声。 古怪而迷离的氛围瞬间被打破,杨至心中突然惶恐不已,方才那种悸动绝不是作为一个父亲对儿子该有的感觉,他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了?” “我——”心中的问题被人诉诸于口,杨至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瞳孔发散放大。 “是太冷了吗?”杨安凝眉看了他片刻,将兔r_ou_cha在地上,起身又引了一堆火在他身后,问道,“这样可好些了?” 升高的温度暖了杨至的身体却暖不了他的心,对儿子勉强笑了笑,道:“唔,好些了。” 杨安看了看柴堆,道:“这些不够用,你在这里看着火,我再去捡些来。” “还是你看我,我去捡柴吧。”杨至说着就要起身。 “坐着别动,”杨安微沉的脸色成功阻止了男人的动作,“夜晚的山林不比白天,你什么都不懂,贸然出去肯定不行,我就在附近很快就回来,你如果会的话就把兔子烤了吧。” 知道爱子说的是实情,杨至只得无奈点头,不过心里对自己的无能又痛恨多几分,再想到之前那令他惊恐的感觉更加心烦意乱,随手抓了把枯枝扔进火里,火焰被压低了一下之后更为热烈地燃烧起来,仿佛预示着某些事情一般。 当杨安抱着一大抱干柴回来时兔子已经被烤成金黄色,一股r_ou_香扑鼻而来。他脸上露出意外之色,讶道:“你会烤r_ou_?” 本来就在自我厌弃的杨至更加郁闷:“当然会了,你忘了你小时候我还煮过饭给你吃的?” 杨安沉默了一下,将柴扔到一边,道:“我的确忘了。” “是啊……”安儿现在失忆了,杨至在心里默默道。他突然感觉爱子失忆并不如他曾经以为的那么好,虽然有些希望他能忘记的事情他的确忘记了,但更多希望他能记得的也同时被遗忘了。 杨安却毫不在意,挨在他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几个油纸包打开,却是些不知明的粉末,他随手各捏了些洒在兔r_ou_上,转动间散发出更加诱人的香气。 “这些是什么?”本在自艾自怨的杨至也被吸引了过来,没办法,一闻到那气味他就口中生津,哪里还有空闲去伤春悲秋? “烤r_ou_的调味料,”杨至手中不停,边继续洒边说,“之前有想过在外野餐,就带在了身上。” 归队的时间本设在午时初,因为害怕引起森林大火,私自在外烤猎物也是不被允许的,但皇帝大人对于宝贝儿子意图违背旨意一事只挑了挑眉便没再多问,所以说人心本来就是偏的,如果是另外任何一个皇子敢把他的话当耳边风,怕是都会被修理得很惨。 已经停止了加调味料,杨安继续转动着兔r_ou_在火上烤,直烤到略带了些焦黑才拿起来,微凉了片刻之后撕下一只后腿递给快要咽口水了的男人,道:“试试。” 虽然已经饿了一天,但皇帝大人好歹还保住了自己的体面,没有抢过来狼吞虎咽,而是用四颗门牙撕了一小片r_ou_进嘴里,细细嚼了几下才咽下去,笑道:“很好吃。” 杨安终于对他露出了许久不曾有过的笑容,道:“喜欢就多吃点。” “嗯!”杨至低下头再咬了一口,心里有点酸。 这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一只兔子。杨至仰躺在枯枝树叶搭起的临时床上,暖哄哄的热气从火堆烧过的地下传上来,他边揉着肚子边想: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安儿真的很好,即使自己蛮横地意图左右他,即使自己打了他,他也只会用沉默来抗议,真的遇到事时却又会陪在身边,所以这样好的孩子,他怎么能再去伤害,怎么舍得让他失去他想要的? “安儿—— “嗯?” “对不起。”在心里盘旋了许久的道歉终于说了出来,并没有想像中难,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片刻之后没有听到回答,杨至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将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说出来:“那天动手是我不对,我当时真的气蒙了,杨恒毕竟是你的亲堂兄啊!可我后来也想过,感情一事本就不受控制,你自己心里说不定比我还要痛苦,其实那天你也是逼急了才会突然说出那些话吧?我不该不顾你的意愿强行为你选娶,我现在想通啦,杨恒你若是真喜欢的话,我就安排他假死,给你在宫外准备一座庄子养着他,你想了去那里住住就好,不过妃子还是要娶的,你以后是要做皇帝的,子嗣后代很重要,而且君王最忌专宠……” “你是这样看的?”沉默了许久的杨安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 “啊?”杨至被他语气中的不满惊了一下,略作思索之后猜到可能是哪句话触动了他神经,忙道,“把他养在宫外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你们是亲的堂兄弟,如果被世人知道你们——” “我是说‘君王最忌专宠’,”杨安再次打断他的话,“你是这样想的?” 杨至沉默了片刻,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国之君牵涉过重,稍有不慎就是害人累己的结果,对于一个人过于明显地宠爱反而会害了他。”就如他对最在意的孩子,虽然很想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却不得不控制着自己小心赠予,甚至还会适时打压,在一些不好的流言传出时也不过于干预,这些不代表不在意,相反是太在意了。 “所以你后宫的妃子总是得到持平的赏赐?”杨安再次发问,语气很平静。 明明是在说安儿的事,怎么会扯到他的后宫去了?杨至略有些心虚地干咳了一声。 杨安却在此时扔下一个巨雷:“不过我听说你自登基之后还不曾亲近后宫?” “咳、咳——”这下干咳变真咳,杨至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止咳,一边在心里暗骂: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在安儿面前搬弄是非,他一定要那个人好看! 留守宫中的何祥大总管猛地打了个喷嚏。 “我是在为父皇守孝。”见儿子鼓着双眼非要给个答案的样子,杨至只好搬出这个理由。 “就是普通人家也不过守孝三年,如今似乎四年有多了。”杨安自是不信。 “这——”杨至一时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敷衍过去,顿时恼羞成怒,“这是我的私事,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杨安不说话,只是眼定定地看着他。 杨至心里本就有鬼,被他看得愈发心虚,忙翻转过身以背对着他,强硬地道:“我累了,睡觉。”片刻之后身后传来低沉的笑声,杨至被笑得心头火起,正犹豫着要不要施展身为父亲的权威,那笑声却渐渐停了,平稳的呼吸声传来,似是睡着了一般。知道他不会那么快睡着,但他没有继续追问已经足够杨至心里松了一口气,经过这一天身体已经很疲惫,可他却因为被勾起了心事而怎么也无法入睡,脑子越来越清楚,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的人说了一句话—— “我不喜欢女人,但我没说喜欢杨恒。” 作者有话要说:父子谈心了。。。 65、第十七章 不死神医 原来是他误会了!因为爱子的一句话,杨至心里一个多月的纠结顿时烟消云散,这一夜睡得十分香甜,梦里只觉得周身陷在温暖之中,舒服得他禁不住地沉溺。直到在一片嘈杂声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这并不是梦,此时的他整个人倦曲着缩在儿子的怀里,青年双手牢牢地将他搂着,鼻间抵着他的前额,随着胸口的起伏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喷在他脸上。杨至愣了一下之后赶紧闭上眼睛,双颊涨得通红:这实在太暧-昧了! “找到了!皇上和王爷在这里!” 侍卫惊喜的呼叫声及时将杨至从尴尬的境地里解救出来,他忙做出一副被吵醒的样子翻身坐起来,杨安的手自他身上滑落,似乎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顺势抓住也跟着滑下去的披风往上拉了拉,嘴里嘟哝道:“冷!” 难得见到爱子这副迷糊的样子,杨至顿时忘了方才的尴尬,冲大喜过望的侍卫们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他们反应极快地立时噤了声,周围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杨至本想再欣赏一阵爱子的睡颜的,可他又不是死人,之前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浓密的睫毛闪动了几下,杨安缓缓睁开眼睛,初醒的迷蒙很快就从眼中散去,对俯视着他的男人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道:“早安。” “早、早安。”杨至呆呆回了一声,心脏不争气地胡乱跳动,他慌忙别过脸去,暗里为自己的异常而簇眉。 杨安翻身坐起,视线在周围的侍卫身上扫了一圈,道:“我们回营地还是继续打猎?” “回营地。”杨至简短地道。 于是两人略收拾了一番后骑上马,这时有侍卫跟着自然没有迷路,原来两人昨日转来转去竟然转到了山的另一边,难怪这些人找了他们一日一夜才找到。打发了一夜没睡的皇子与众公子下去休息,父子两人回到御帐,何荣匆匆迎上来,带给他们一个振奋的消息:不死神医已经到了太平城! 杨至自是大喜过望,当即便下令起帐回京,才睡下的众人只得再爬起来准备拔营,不过虽然他们一个个都睡眼朦胧,却无人敢出声抱怨,反而忧心忡忡的以为京中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原本一天的路程因皇帝的催促而硬生生缩短到半天,杨至也顾不得身体的疲惫,一回到宫中便秘密接见了不死神医,而在见到其人时饶是他做了好几年帝王也掩不住眼中的讶异。“你是不死神医?”虽然明知道手下人是再三确认无误才把人带到他面前的,可杨至的心里仍忍不住生起些许疑虑,毕竟这个人实在太年轻了!不死神医在二十几年时就已经闻名天下,此人看起来却不过刚刚二十出头,就算他只是生得面嫩些,可难道他刚出生时已经ji,ng通医术了? “圣上不必怀疑,不过区区驻颜之术罢了。”不死神医嘴角微微一勾,俊美得近乎诡异的脸转向默不作声立于皇帝身侧的杨安,眼中有莫名的光闪过,“圣上寻我前来便是为他?” 杨至突然很讨厌此人,他看安儿那种满是趣味的眼神令他有种安儿会被抢走的错觉,若不是还需要他替安儿医治,他恨不得立即将他赶得越远越好。极力压抑心中的反感,杨至道:“没错,相信神医也知道怀王数年前出了意外,之后失踪数年,朕也是去年才寻到他,而在那时朕发现安儿不止腿上有伤,还失去了记忆,宫中的太医为安儿做了一番治疗却并无多大起色,朕此前听闻过神医的大名,一直派人四处寻找,可神谁想医行踪飘渺,这一寻便是大半年。” “我叫公孙仲伦,圣上直呼我的名字便可。”不死神医面上的笑容愈发妖异,“要我为他医治也不是不可,但我有一个条件。” 这天下间敢跟皇帝这样说话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杨至心中不喜更甚,但为了爱子却不得不忍耐:“什么条件?” 公孙仲伦道:“我现在还没有想到,待我想到了再同圣上提也不迟。”这简直是漫天要价,狮子大开口! “你可以走了。”清冷且隐含杀意的声音,开口的却是一直沉默着的杨安。 “安儿!”杨至用眼神安抚住爱子,尔后看向面色不改的不死神医,道,“只要不危及我大兴江山社稷,朕可以应你。” “圣上放心,我也不是那么不知进退的人。”公孙仲伦舔不知耻地道,仿佛方才不知进退地同皇帝讨价还价的人不是他似的。眼睛瞟向冷着脸的怀王,赤果果地挑拨:“毕竟儿子再重要也比不过江山好。” 杨至勃然变色,而杨安却只冷冷地道:“你的话太多了。” “哼!”气人不成反被气,公孙仲伦冷哼一声,道:“我要替他检查伤势,需要一个清静的房间。” “来人,”杨至道,“带神医去侧殿。” 何祥领着不死神医前往侧殿,杨至故意走在后面,拉着爱子道:“在我心中最重要的是你。” 杨安凝视他片刻,笑道:“我知道。” 公孙仲伦平时给人的感觉很糟糕,但一进入神医模式却立即变得严肃又认真,令人相信他果真是神医。一番细致的检查,公孙仲伦绷着脸对皇帝道:“大致病情我已经了解了,现在我要为怀王做一番初步的治疗,请圣上回避。” 如果他还是之前那副没脸没皮的样子,杨至可能不会同意,但他已经被此人的一系列作派震到,自然不再反对,只是还有些不放心地嘱托道:“如此犬子便劳烦神医了。” “圣上放心。”公孙仲伦严肃地点点头。 于是皇帝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宫女太监也都被赶了出去,整个屋子只剩下医患二人。在房门被关上的一刹那,公孙仲伦脸上突然挂满j,i,an笑,他一步一步地斜倚在榻上的杨安走去,边走还边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y笑声。 杨安坐起身,将略有些散乱的衣服整理好,然后平静地看着他靠近。 “哼哼!”公孙仲伦在他三步外冷笑,“失忆?”跨近一步,“腿残?”再跨近一步,站定,“装得还挺像的。” 秘密被揭穿,杨安脸上却丝毫没有惊慌之色,他淡定地看着面前的人,道:“说出你的要求,只要不过分。”他没必要慌张,此人既然没有当场说出来,必然是有所图,如他所说,只要不过分的要求他答应也无妨,而过分了的话,杀人灭口也并非难事。 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公孙仲伦也不再作态,脸上又恢复成最初妖异,笑道:“听说你跟杨恒很熟?” 他眼中的意图毫不掩饰,杨安刹时便明白了他的用意,眉头却是微微一皱:之前王达同他要杨舟,现在这人又来算计杨恒,虽然这交易还算划算,可他们皇室中人什么时候成了软柿子,谁都想来捏一个?此风不可长,不可长啊!“还好。”淡淡的两个字,揣着明白装糊涂。 “别假装不明白我的意思,”公孙仲伦脸上失了笑意,“你看皇帝的眼神可不是一个儿子对父亲该有的。”人对于同类都是最为敏感,他自己心里有鬼,自然很容易看出这位怀王的不妥。 杨安静静地看了他许久,久到他一样妖异俊美的脸都快扭曲了才道:“你应该有四十几五十岁了吧?” “关你什么事?!”公孙仲伦的脸彻底变形,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现在的小孩太没有礼貌了,随便问别人年龄什么的最讨厌了! “没什么,”杨安淡淡地道,“我只是在想,如果和王叔知道杨恒给他娶了个跟他差多年龄的儿媳妇,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儿媳妇?”公孙仲伦咬牙切齿地道,“请问怀王殿下,你从哪一只眼睛里看出我是被压的?” 杨安用近乎轻蔑地眼神看着他,道:“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铛!”公孙仲伦仿佛听见了自己神经断裂的声音,他恶狠狠地瞪着榻上的人,要不是想着他还有用现在已经一把银针一把毒药地洒下去了。没关系,没关系,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等小恒到手了再找他算帐好了。同时心里已经在研究到时候该用怎么的手段整得此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脸上顿时现出狞笑。 杨安当没看到似的,径自道:“皇家子弟之妻须为秀女,而大兴三年一次选秀,须得是五品以上的官员之女,才貌双全且年纪在十五到十八岁方可为秀女。”说罢斜睨着他,那眼中的意思很简单:你以为和王的儿媳妇很好当?如果我不帮你,你连儿媳妇都做不成,还敢嫌弃? 公孙仲伦气得直发抖:“我记选秀的主要目的是为皇帝选妃吧?难道你就不担心再多几个娘?” “反正已经有很多了,不差那么几个,我等得起。”杨安淡淡地道,“至于你嘛,据我所知和王叔前几日还曾入宫向父皇请求今年选秀时为他的次子选一品貌皆佳的正妻。” “你、你——”公孙仲伦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你到底想怎样?” “第一,保守秘密;第二,在我需要的时候帮助我。”杨安仰头,“只要你做到了,我保证杨恒的妻子只会是你。” “妻子”两字显然触动了公孙仲伦的神经,他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半晌才咬牙道:“成交。” “很好。”杨安点头,嘴唇微微勾起。 作者有话要说:咳,今天会有二更。。。。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15节 66、第十八章 狼狈为j,i,an 定好各种条款,两人暂时结为同盟,公孙仲伦报复性地用银针将杨安扎成个刺猬模样,然后打开门迎进满面焦色的皇帝。 “公孙,安儿他如何了?”对于两人狼狈为j,i,an之事毫不知情,杨至只一心一意地为爱子担忧。 “他好得很!”公孙仲伦咬牙切齿地道。 “唔?”杨至见他神色不对,还以为是杨安因为之前的冲突而说了什么话,便道,“安儿年轻气盛,惹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公孙见谅。” 年轻气盛?说老谋深算还差不多!公孙仲伦在心里愤愤,面上却努力做出亲切的样子,道:“圣上不必挂心,怀王殿下少年英才,我与他甚是投机、甚是投机,哈哈——” 虽然他神情动作都没什么不对,但杨至总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言不由衷,但此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暂时相信他的言辞,于是缓了神色,道:“如此甚好,却不知安儿的病情到底如何?” “殿下失忆应是受了重击脑中淤血所至,我已经为他施过针,之后每隔三日针灸一次,待淤血散尽或者便可恢复记忆,只是人脑本就复杂,具体什么时候却不是我能把握到的了。”那小子根本就没失忆,还不是想恢复就恢复,他哪说得准?公孙仲伦在心里愤愤吐槽。 安儿的记忆……杨至现在心情很复杂,最近发生了许多事,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安儿记起往事,还是该让他就此遗忘?“那他的腿又如何?” “这却要好治些,”公孙仲伦继续瞎掰,“殿下的腿是因为受伤的同时又受了寒气以至经脉堵塞而无法劲,待我开出药方每日搓揉,再施以针灸,假以时日便可痊愈。” “那真是太好了!”杨至顿时喜形于色,“安儿就全拜托公孙了,朕准你自由出入太医院,所有太医听你调遣,需要什么药材尽管提。” 不管公孙仲伦为人如何,他始终是一个大夫,对药材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感情,所以一听到皇帝的这句话他心底的郁闷就消散了许多,毕竟宫里的药材品种多、数目广、质量上乘,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见识,更加不用说随心所欲地使用了。 杨至为帝数年,对于人性自有独到的见解,见他眼睛一亮便心知击中了他的软肋,当即再道:“安儿便拜托给公孙你了。” “圣上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反正他等于是不做工白拿工钱,公孙仲伦乐于随口给点承诺。 杨至听了本来是真放心了,可等他走入内室的时候却又不得不提起来。“公孙,你这是、这是——”无怪他震惊得语无伦次,实在是杨安的造型太过夸张,如今他整个头脸都cha满了银针,其密实的程度连一只银筷也探不下。 公孙仲伦露出妖异的笑容,道:“我是在为殿下施针散脑中的淤血啊。” “可是这脸上……”虽然杨至不懂医术,但脑中受伤淤血,会扎针扎到脸上的吗? 公孙仲伦见他有所怀疑,忙道:“圣上有所不知,这人脑结构十分复杂,殿下脑中的淤血不单影响到记忆,还压迫了面部神经,我这是在为殿下缓和神经呢!” “面部神经?”杨至有些不确定了,“压迫了会有什么影响?” 公孙仲伦不答反问:“以圣上所知,殿下是不是表情极少?”见皇帝点头,他继续忽悠道,“这面部神经被压迫就会使人面部逐渐瘫痪,表情越来越少,到最后既不会哭又不会笑,那时就没救了。”说罢朝杨安妖孽地挑了挑眉,杨安此时无法说话,只拿眼瞪了他一眼。 杨至明白过来,有些不悦他拿爱子取笑,沉声道:“朕看这针也扎得够久了吧?” 公孙仲伦心知这两位暂时都不是他得罪得起的,撒撒气便也罢了,当下上前将银针一一拨下,而杨安脸上却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安儿,你觉得怎么样?” 杨安轻瞥了公孙仲伦一眼,道:“神医医术果然高超,我觉得脑中似乎清明了许多,只不过往事还是无法记起。” “这不急,”杨至尚未理清自己的想法,对于他的记忆并不执着,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你的腿如何了?” “神医为我施过针,现下似轻松灵活了许多。” “这就好,多谢公孙。”杨至顿时像吃了定心丸一样,看公孙仲伦也顺眼了些——只要他真能治好安儿,些许不愉快他可以忍着不追究。 知道怀王伤势真正情况的人并不多,而杨恒就是其中一个,得知好友有治愈的机会,他自然要前来表示一下关心,只是他出门前显然没有看过黄历。“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杨恒本是要见识一下闻名天下的不死神医,可一照面就吓得几乎半瘫。 “小恒——”果然他找上杨安的决定是对的,这么快就能见到他牵肠挂肚的人,公孙仲伦打心眼里感到满意。 “老、老妖怪,你别过来!”与他相反的是杨恒的心情很糟糕,一边戒备地看着似乎随时都会扑过来的妖孽男人,一边往后退。 公孙仲伦使劲地眨着艳丽的眼睛,用可怜巴巴的语气说道:“小恒,你这样我会伤心的。” 杨恒的嘴角抽了抽:“要扮可怜也要你眨得出眼泪才行啊老妖怪!”说完在他用受伤的眼神看过来时赶紧施展轻功溜掉,转眼间就只剩下一个淡淡的背影。 “你不追?”杨安从内室里转出来,看着呆立原地的男人,挑了挑眉。 “他逃不出我掌心的。”公孙仲伦勾起一抹y笑,俊美而妖异。 “我也希望如此,”杨安停顿了一下,等他诧异地看过来之后才施施然道,“希望你能早日成为我的嫂子。” 公孙仲伦瞬间石化。 杨安心情极好地出了岑璋宫,却在途中意外地遇到了一个人,先前看他那副惊吓的模样还以为他早逃出皇宫了。 杨恒完全失了平时的慵懒闲散,烦躁地绕着他转来转去:“杨安你老实告诉我,刚才在你宫中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你说公孙仲伦?”杨安故作讶异地道,“他是父皇找来为我医治的不死神医。” “什么?”杨恒几乎没跳起来,“公孙仲伦就是不死神医?” “你不知道?”杨安一副看戏的心态,面上却没有丝毫异常,“之前见你们在说话,我还以为你们认识。” “这——”杨恒迟疑道,“以前见过,只是我只知道他叫公孙仲伦,却不知他竟是传说中‘活死人r_ou_白骨’的不死神医。”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这一点杨安是真的很疑惑,公孙仲伦行踪太过诡秘,他铺遍全国的消息网竟然查不到他的具体来历,而他这位堂兄这里或许可以得到些讯息。 杨恒的神色刹时变得极为不自然,干咳一声捌过头:“就是那样认识的嘛,哈哈,我跟他也不太熟。” “喔——”杨安用的是升调,摆明了不信。 “那个啥,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哈,改天再来看你!”杨恒说完看也不敢看他一眼,匆匆地往宫外小跑着离去。 能把他这个堂兄吓成这样子,杨安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公孙仲伦到底对他做过什么? 杨安并没有为此纠结很久,因为三月初发生了一件大事,与大兴相邻的祈闻国突然拒绝上贡,并联合周边的几个小国一起向大兴发兵,边关多年的安定松懈了守将的警惕,待到兵临城下的时候大势已去,首当其冲的坤城被攻陷,三万守城将士被屠戳至尽。此事一出举朝哗然,忻闻向大兴称臣多年,如今这般就像主人被家里养的狗咬了一口一样,自然个个义愤填膺,叫嚣着要打回去,不过这声音很快就小了下去,忻闻联军在攻破了坤城之后并没有停下侵略的脚步,而是在整军之后继续向大兴进攻,一路又攻陷了贵城、沈城,竟势如破竹! 连续几日不眠不休忙着分析战况、调兵遣将,终于凭天险将联军挡在安朐关外,杨至才得以喘一口气,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却更加的多,如今两方的僵持只是暂时的事,一旦打起来就现在那些兵力远远不足,而兵力最广的北方是绝对不能动的,虽说近几年那里都还算太平,但他却从不敢轻忽那些狼一般的草原人,所以当前最紧要的事就是征兵。杨安是今上的长子,又是唯一已封王的皇子,作为杨至最看重的儿子,这个差事自然就落在了他身上,十万大军在十日内征足,好在他早培养了一般强力的手下,总算如期完成了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或许。。。。还有三更。。。。。 67、第十九章 拆穿谎言 从全国各地召募的十万新兵直接送到战场后方进行前期培训,他们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安朐关暂时胶着的战况给了他们更多的训练时间,也为他们争取了更多的活命机会。 “总算了了一件事情。”西汶殿里,杨至揉揉额头,叹息一般道。 杨安走到他背后接替他的手为他按压太阳x,ue缓解疲劳,一垂首间正好看见他眼下的大片y影,心中不由微疼,柔声道:“累就休息一会。” “呵呵——”杨至闭目轻笑,“我现在可不能休息,这江山日后是要留给你的,我绝不容许有人侵吞了去!” 那种斩钉截铁的语气,那样凛然不可犯的气势。杨安唇角轻轻扬起,这个人,叫他怎么才能不爱?“不用什么都往身上揽,不是还有我在帮你吗?” “是啊!”杨至放松地躺到椅背上,ji,ng神随着爱子力道适中的按摩而渐渐涣散,“召兵一事多亏了安儿你……”话未说完,头往下一歪,竟是睡过去了。 杨安轻笑一声,又爱又怜地看了他片刻后俯身将他抱起,或许因为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男人在睡梦中没有丝毫防备,甚至还往他怀里钻了钻,杨安脚步顿了一下后复又抬起,平稳地走至常时用来小憩的榻前将他轻轻放下。手指不自禁地拂过男人眼下的青影,顺着脸颊流连而下,触手竟然略有些凹陷的感觉。才十几日时间居然瘦成了这样,忻闻国这些人他绝不放过!杨安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心里挂着事终究是睡不安稳,杨至只浅浅地休憩了一个时辰便被自己的意识给“逼”醒了,睁开眼睛后失神了片刻便忆起还有堆积如山的事务等着他处理,心里一惊之后猛地坐起。 “这么快就醒了,”杨安低沉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不多睡一会儿?” “安儿——”杨至的嗓音略带些初醒的沙哑,他望着正坐在桌前忙碌的青年,有些迟钝地嘟哝,“不能睡了,还有好多事要做。” “我正帮你处理着,”杨安从公文中抬起头看向他,有些戏谑地道,“或者你是不放心我?” “安儿做事我当然放心,”杨至的神智慢慢回笼,有些恼怒他说的这种话,“呯”地一声倒回去,道,“那你做吧,累着你活该。” “呵——”生气了?杨安轻笑着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空气中细微的波动却引起了他的注意。“甲三!”一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杨安眦睚欲裂,吼出的声音变成尖锐的破音,立即运起全身的内力施展轻功赶过去,却已经迟了一步,暗箭带着一道残影从他眼中划过,直直钉向榻上的人,尔后血花飞渐。“不——”绝望的声音从喉间迸出,杨安颓然从空中落下,呆呆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男人,耳中一片嗡鸣。结束了吗?那么久的追求与等待,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主子、主子——” 谁?好吵!杨安木然地转向摇晃着他的人,眼中尽是空洞。 “主子,您醒醒,皇上只是臂上受伤了,皇上没死——” “没死?”杨安呆呆地重复了一遍,猛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一把将人推开,踉踉跄跄地走到榻前,这才看清楚那一箭果然并未伤及要害。原来他之前的吼声惊动了离杨至更近的甲三,虽然甲三未来得及拦下利箭,却总算触及了箭尾改变了箭的轨道,本是致命的一箭只在杨至左臂内侧留下了一道伤痕,那位置从侧面乍眼看去像是s,he进了心脏似的,所以才引起了这么一场误会。 伤口变成了黑色,显是箭上涂了剧毒,杨安利落地一刀将他伤上的r_ou_削下,从怀里掏出解毒药粉洒上去,吩咐了人去叫公孙仲伦,这才张开双臂将人紧紧抱住:“还好你没事。”他的眼眶温润,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哽咽,全身更是不自禁地轻轻颤抖着,他在害怕,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还好这个人没事。 殿外侍卫围捕刺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沉默了许久的杨至等长子平静了些后缓慢而坚定地推开了他,用审视的眼神将他从头至脚打量了好几遍,嘴里吐出略显沙哑的声音:“你一直在骗我。”不是问句,是肯定,根本不容人辩驳。其实他的谎言并不完美,只要用心就可以留意到蛛丝马迹,甚至有许多次他已经自己露出马脚了,只是因为信任,所以杨至只让疑虑在心中闪动一下便任它消逝,却忘了欺骗本来就总是来自于信任的人。 “是。”杨安看着他的眼睛承认,在事实面前任何谎言都已经没有立足之地。 “你的腿根本没有受伤,你也没有失忆,”杨至低笑,声音如哭如泣,“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知道答案的,”杨安语气平静而悲哀,“你知道答案的,杨至。” 杨至身体猛地一震,随即断然否认:“不,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杨安道,“我喜欢——” “别说!”杨至大声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你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杨安没有听话离开,可是他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杨至仰躺在榻上,抬起没有受伤的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是凝滞的,压抑得人没办法呼吸,好在有人及时前来打破了这样尴尬的气氛。 “听说有人受伤兼中毒?”公孙仲伦自然不会察觉不到两人之间的诡异,兴致盎然地挑了挑眉。 杨安疲惫地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为榻上的男人诊治。 公孙仲伦隐约猜到了些什么,识相地闭嘴上前查看伤口,而皇帝丝毫不动弹地任他摆布。“伤口很浅,并没什么大碍,这毒也解了七七八八了,我开一副药吃上三五天就没事了。”煞气太重,不适合妖孽横行,公孙仲伦开出张药方后老老实实地离去。 屋里又只剩下两个人,沉默再次在空气中蔓延。许久,许久,杨安开了口:“我从生下来那天就能记事,脑中常常莫名出现些我本不应该知道的讯息,你以前曾问我过怎么知道的,以前我回答不出,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杨安也不管他听不听,径自将自己摔下山崖却意外地恢复了前世记忆的事告诉他,又大致形容了一下前世生活的环境以及自己的死亡。“杨至,我并不算你真正意义上的儿子,我是用一颗成熟男人的心爱上了你,前世今生几十年我从来没有爱过,所以我不太懂该怎样去爱。以前我逼你,结果你难受,我看了不忍心,就逼自己放弃,我看着你与你的妃子亲近,心里闷痛得厉害。后来发生了那次意外,我记起了前生的事,然后我想可能是自己以前造孽太多,所以老天才借你来惩罚我,我养好伤之后根本就不敢回去见你,我这人薄情寡义、自私自利,想要什么就会用尽手段去掠夺,如果当时我回去了肯定会忍不住用尽一切手段来得到你,你是我唯一爱上的人,我不想把你我之间逼到无法回头的境地,所以我离开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天涯海角希望我们永不相见。不过或许真的是天意,”杨安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三年多,在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你的时候,你突然又撞进了我的眼里,只一眼我就知道我所有的努力已经功亏一溃。杨至,你要我怎么能再次放手?” 他说:你要我怎么能再次放手? 屋里一片寂静,那人已经离开了许久,杨至却一直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半点也不曾动过。一直知道安儿的心思重,却没想到他的心里竟然压了这么多东西,这份感情太沉重,重得他承受不起,也抛之不去。该怎么做?杨至扪心自问:他对安儿是否真的无情? 68、第二十章 左右为难 受伤、中毒,再加上思虑过重,杨至没过多久就发起烧来,两人之前将服侍的人都赶到了殿外,自然就没有即时被发现,等到杨安冷静了回来时杨至已经烧得有些糊涂了。在这个时代发烧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没有后世的点滴和速效退烧药,如果高烧不退的话很有可能要了病人的命或者好运一点只是烧成傻子,看着男人烧得通红的脸,杨安第一次有了后悔的感觉——早知道会这样他怎么也不该离开的。 “去叫公孙仲伦过来!”吩咐了属下去叫人,杨安又命人寻来宫中最高度数的酒,用自己唯一知道的方法替男人物理降温,只是在他去脱那人衣服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戒备地瞪着他。 “你、你别乱来——”杨至烧得全身无力,双手勉强抓住自己的衣襟,两眼红通通的,看起来毫无震慑力。 “我是打算给你身上擦酒,你想到哪儿去了?”杨安有些哭笑不得,“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没品的人吗?”他质问得理直气壮,显然忘了更加没品的事他都做过。 “擦、擦酒?”好在杨至确实烧糊涂了,也没想到反驳,只抓住自己听到的问,“擦酒做什么?” “你在发烧,我已经派人去叫公孙仲伦过来了,现在先给你擦酒降下温。”杨安说着抓住他的手,又去拉他的衣服。 许多人在病中会变得与平时不太一样,有人会脾气暴躁,而有人会变得傻傻的任人摆布,而杨至很显然属于后一种,只“喔”了一声就乖乖地任他把自己脱-光-光。他的肌肤本来就生得白嫩,这时因体内的高温而泛起一层浅浅的粉红,在灯光的照耀下分外惑人。 杨安一看眼睛就直了,好在他还记得这人还病着,没有立即化身为狼,勉强将视线从他急剧起伏的胸前调开,拿起酒壶在倒了些酒液手上,然后往他身上揉去。手下的温度高得吓人,杨安很快便收起心中那点旖旎,认真地为他搓揉,腋下、颈侧和心窝被特别照顾,他两手齐用,直揉得杨至整个人都变得通红通红的了才停下手,刚拿了套干净的里衣为他换上公孙仲伦就到了。 “怎么这么大股酒味?”公孙仲伦走近了发现那味道是从皇帝身上散发出来的,再加上他的脸色绯红,便误解了,不乐意地道,“喝多了也叫我?杨安你别太过份!”他好歹也是个神医,啥时混到这份儿上了?真是太不把豆包当成干粮了! 杨安现在没心情跟他废话,推了他一把,道:“快给他看看,他发烧烧得很厉害。” “发烧?”公孙仲伦仔细观察,发现皇帝呼吸急促、嘴唇干裂,两指在他脉上一探,果然是发烧了,但他还是不解,“他烧成这样你还给他喝酒?” “我那是给他擦酒降温,”杨安不耐地道,“你别纠结这些旁枝末结,先替他医治啊!” “没得治,”公孙仲伦把两手一摊,道,“他受了伤,又中了毒,身体发热是正常现象,过两天就好。” 杨安气得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怒道:“你知不知道发烧会死人的?” “那就要看各人的造化了,”公孙仲伦若是被他吓到就不是公孙仲伦了,他眼角一挑,满目风流,“不过如果你所说的擦酒降温真的可行的话,倒是对他的病情挺有帮助,其他的恕我无能为力。然后,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杨安凝视他片刻之后松开手,同时警告道:“他若有事纵使你有通天之能,我也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公孙仲伦做了个“我好怕怕”的动作,皮笑r_ou_不笑地道:“我会记在心上的,那请问怀王殿下,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随意。”杨安吐出两个字,冷冷地看着他转身离去,心里已是动了杀机——此人太过桀骜不驯,若不能收为己用,留着迟早成祸害。又想着他与杨恒似有些牵扯,且暂时还有用处,决定先观察一阵子。环顾四周凌乱的景象,命人将御辇抬到殿门口,然后将杨至用被子裹着抱上车,那人烧得迷迷糊糊的竟老实得不得了,一直乖乖地任他摆布,惹得他不自禁地抚上他的脸,低喃道:“若是你清醒时也这样就好了!”可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愿望实现的难度不压于徒手翻越雪山,于是唯有苦笑。 杨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持续一夜的高烧折磨得他神色憔悴,双眼涣散地往屋内打量了一圈才开口发出一个单音:“水——”随着嘶哑难听的声音吐出,干涩的喉咙一阵刺痛。 守在床边的何荣慌忙取了温水过来伺候他润嗓,面上难掩喜色:“皇上可醒过来了,这都烧了一夜了,奴婢可担心得很。” 杨至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水方觉得口里好受了些,双手抖索地撑在床上坐起身,问道:“什么时辰了?” 何荣忙上前扶住他,道:“回皇上,快巳时了。” “什么?!”杨至心下一惊,道,“那岂不是误了早朝?快,替朕更衣。”边说边作势下床,可他病中身体无力,不怔竟一头往下栽去! “皇上小心!”亏得何荣眼明手快将人扶住,把人按回床上,笑道,“皇上放宽心些,怀王殿下一早就替皇上您上朝议事了,大总管也在,应该误不了事。”他敢这样说话也是因为主子的态度,皇帝平日里什么都不瞒着怀王,大事小事两人都有商有量的,别人或许不知道,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可看得一清二楚——皇上这是把殿下当继承人在培育呢! “安儿?”一提到爱子杨至不免失神,昨日的纷纷扰扰又缠上心头,一时百般滋味,“他,还好吧?”虽然恼他、气他,但终究还是忍不住要去关心他,忘不了他在诉说远久记忆时的悲凉语气,忘不了他在剖析对自己爱意时透露出的无望,更忘不了他最后那句如魔咒般的话:你要我怎么能再次放手? 何荣摇摇头,担心地道:“殿下昨晚照顾了圣上一夜没睡,今儿个一早膳都没用就去上早朝,恐怕现在不好受。” 杨至的眉顿时拧起来:“为何不用早膳?是不是御膳房备下的吃食不合味口?” “都是照着殿下平时爱吃的上的,可殿下看都没看一眼。”何荣道,“奴婢大胆猜测,殿下这是没胃口,该是担心着皇上您的身体呢!” 杨至愣住,半晌无语。 “皇上怕是饿了吧?奴婢这就命人上吃食?” 杨至虽然也没什么胃口,但他毕竟有将近一昼夜未曾进食,腹中饥饿难忍,于是勉强点点头,道:“宣吧。” 命令传达下去,几乎立刻地就送了过来,杨至闻着食物的香味ji,ng神略好了一些,笑道:“今儿个御膳房的动作够快,这是什么,朕闻着倒香。” “回皇上,是殿下吩咐用雪梨、银耳、百合和小米熬治的稀粥,一直在火上煨着呢,说是清心润肺,有利于防止口舌干燥。” 杨至怔了怔,道:“盛上来。”粘糯滑口,带着点淡淡的清甜,一碗粥下腹杨至果然觉得喉咙舒服了许多,心里面不由赞叹爱子的贴心,只可惜他要的东西太过令人为难,否则这样的一个人他怎么忍心让他失望? “皇上,可要再用些?” 含着几分小心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杨至这才发现自己竟对着一个空碗呆愣了许久,瞅瞅冒着热气的小锅,虽然腹中仍然饥饿,虽然那粥的味道的确不错,他却一点也提不起胃口了。“撤了吧。”挥挥手,他疲惫地如是说道。 “这——”何荣本有心劝说,但看他脸色着实难看,便住了口,安份地道了声,“是。” 打发了一干人出去,杨至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身上还有些发热,以至于十分疲惫,可他的脑中却异常活跃,想休息却始终无法入睡,甚至也静不下心来。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安儿说出那些话来等于是告诉他:两人之间再无做父子的可能,要么接受,要么拒绝。接受的话就如同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从此要做好与全世界相对的准备,他并不担心自己,只怕安儿受人指责再抬不起头;而若是拒绝,或许安儿就会如同前一次一样消失在茫茫人海,而这一次自己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回他,又或许……他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脑中再次回响起那句话,杨至以手捂面:这一左一右两条路,他实在为难。 69、第二十一章 如何抉择 杨至反反复复地想了许久也没有得出个结果,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很怕面对爱子,谁想时间慢慢消逝早过了平时下朝的时辰杨安却仍不见人影,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又将心提起。朝中那些人他是知道的,一个个无风都要掀起三尺浪,如今皇帝突然在宫中遇刺,难保他们不趁机大作文章,而在这关头代天子执政的怀王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先前他不担心是因为知道安儿并没有失忆,十数年建立起的信心使他认为那孩子能解决这些问题,而随着时间一发一秒地过去,他却有些不那么确定了——难道是他低估了那些朝臣? “何荣!”越想越担心,杨至猛地翻身坐起,牵得额头一阵疼痛。 “皇上——”何荣推门进来,见主子面色痛苦地单手抵在额上,顿时大惊失色,“奴婢这就去传太医。” “回来!”杨至唤住冒冒失失地往外跑的小太监,“朕无事,你现在去承和殿打听一下早朝如何了。” “这……”何荣小心翼翼地窥着皇帝的脸色,欲言又止。 杨至见了心中不由一个“咯登”,惊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怀王怎样了?” 何荣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叩头道:“请陛下降罪,早朝已散了有一会儿了,奴婢以为陛下在休息,就没有及时禀报,请陛下降罪。”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杨至力气耗尽倒回床上,反手抹去额上的虚汗,道:“那怀王如今在何处?”那孩子竟然没有来看他,虽然该庆幸不用太早面对那件烦恼的事情,可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失望。 “殿下正在西汶殿批阅奏章,”何荣想了想问道,“皇上是否要奴婢去请殿下前来?” “不必,”开玩笑,杨至现在躲这个儿子还来不及呢哪能主动往前凑?“朕要歇息了,你先退下吧。” “是。”于是何荣抱着满心孤疑关门离去。 空旷而安静的屋子里,许久后响起了长长的一声叹气。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16节 事情如杨至所料,早朝上果然有大臣对怀王代政一事有异议,不过杨安也早有准备,当场将擒获的刺客传上殿,甚至不用拷问,单是他们面色黝黑、眉高目深的长相就让人看出了他们的身份——正是与大兴国打得不可开交的忻闻人。这些刺客早已被折磨得血r_ou_模糊,面上的狠戾却丝毫不减,甚至狂妄地叫嚣,气得群臣脸上发黑,杨安趁机宣誓踏平忻闻国,将众人的视线转移到战场上,之后刺客被斩首示威,早朝几乎成了誓师会,许多青年武将甚至有不少文官请求上战场,这时即使有人察觉怀王的目的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杨至的伤势并不严重,宫里珍药众多,又有被传得神乎其技的公孙仲伦做私人医师,到傍晚时他的体温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伤口也有了愈合的迹象,只是那毒性霸道,虽然杨安给他做了紧急处理,但仍有少量沿着血液进入了体内,些许遗毒却需要时间慢慢化解。ji,ng神稍一恢复,杨至便传何祥将早朝的经过讲诉了一遍,心里是一阵赞叹一阵烦恼,而杨安一直到入寝时间都没有来探望他,仿佛前夜不眠不休的守护只是所有人的错觉。 皇帝重新执朝,没给有心人任何搬弄是非的机会,首先表扬了怀王救驾的功绩,随后三言两语将他昨日的行为说成是自己所授,接着再次强调了对忻闻国的愤怒。于是大兴这边战意高涨,粮草、兵器等战略物资如流水般运往前线,而侵略者联军却与之相反,数国联盟本身就不太稳定,一开始因为战事顺利尚能齐心协力,困难一现便有了异声,这时才知道后怕——强如大兴岂是他们所能撼动的?而将他们带入如此进退两难境地的忻闻自然成了众人指责的对象,完全忘了是他们自己先被利益蒙蔽了双眼。 敌消我长,安朐关的战事毫无疑虑地由大兴国取胜,两个多月间将被侵占的沈城、贵城和坤城一一收复,大兴的军队却并没有停下脚步,血债需要血来偿,大兴虽是礼仪之邦,但对于藏j,i,an者绝不估息!不过因为忻闻国地势复杂,多的是山川密林,战线推进了百数里之后双方再次陷入胶着状态,而其他小国却没那么幸运,纷纷被蹂躏一番之后收入大兴版图之内。 同样是打仗,守卫和进攻却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前者悲壮,后者却令人心生愉悦,虽然与忻闻之间的战事还在进行,紫宫里却已经没有了初闻国土被侵时的低压气氛,而是到处都洋溢着喜气,六月十二,皇帝设宴,更是将之推向了高-潮。 轻歌漫舞,斛光交错,大殿上的气氛热烈,紧张了许久的百官难免有些放浪形骸,彼此间嘻笑斗酒,甚至有人将侍奉的宫女拉住调笑,杨至都只当没看见,不过在有人将一舞女推进长子怀中时他的脸色却有些变了。 “嘿——”整个朝庭也只有和王次子杨恒敢无视怀王的冷脸与之调笑,“你今年都快二十二了吧?不但没有妃子,听说你宫里连个侍女都没有,这女子相貌不错,今夜就让她破去你的童子之身如何?” 杨安轻轻拨开那满脸媚笑的女子,冷冷地看她一点后转向青年,道:“谁告诉你我还是童子身?” “什么?”杨恒露出一个极度夸张的惊讶表情,“哪个女人这么本事?” 那可不是什么女人。杨安垂眸,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瞟向高台上的男人,却见他正与温王说着话根本没有留意自己,心中不由微冷。 “不过自你回来都没见你与哪个女子亲近,”杨恒没发现他神色不对,撞了他的手臂一下,嘻笑道,“该不会是你不行了吧?” 杨安抬起头高深莫测地看他一眼,突然伸手擒住他的下巴,一脸正经地说出调戏的话:“本王行不行,你试过不就知道了?” 杨恒脸色一僵,猛地忆起他曾说过喜欢男子之事,那时还以为他说的是玩笑话,可经历过一些事之后的他已经不那么确定了,心里不由发麻,一把拨开他的手,拉过旁边被冷落多时的女子向他推去,干笑道:“这种事还是让美人来试好了,我先告辞了,你慢用。”说着不等他有所反应就匆匆溜了。 “哼!”杨安发出一声鼻音,顺势将那女子搂住,沉声道,“倒酒。” 冷面王的威势自然不可小觑,若说这女子先前还存在勾-引之意,但被他甩了一个冷眼之后再不敢起造次之心,这时坐在他怀里真与坐在刀山上无异,战战兢兢倒了一杯酒奉上,脸上的表情要多僵硬有多僵硬,哪里还有半分美艳可言? 杨安却像没发现似的,淡淡地道:“喂我。” 女子手一抖,酒液晃动差点洒出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更傻了。 杨安双目微眯,冷声道:“别让本王重复第二遍。” “是——”女子强抑着颤抖将酒杯送到他嘴边。 杨安就着她的手饮了一口,突然倾身往她唇上吻去,就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却被从台上传来的呼声打断:“皇上起驾。”于是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齐齐跪在地上恭送圣驾。 这天气真是恼人!六月的天气最为酷热,御驾上虽有冰块镇着,杨至却仍觉得闷热难捺,在经过一个亭子的时候忍不住喝停下来钻出车驾。将伺候的人赶得远远的,独自临水而立,夜风带来的清凉稍微缓解了心里的烦躁。皇帝所在的地方禁止喧哗,所以当有人刚靠近时杨至就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但是他没有动,因为他知道那是谁。 “为什么突然离开?”杨安在他身侧站定,同他一样将视线投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杨至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当看到安儿俯身欲亲吻那个低贱的舞女时他竟然猛地站起身,从欢庆盛宴上挟怒而去。 “承认对我的感情就那么难吗?”杨安转过身看着他的侧脸,肯定地道,“杨至,你也爱我的。” 杨至想开口反驳,喉咙却似哽到了一般发不出声音。爱吗?或许。但他怎么能?“安儿,”杨至转过身,三个月以来首次面对他这个孩子,声音嘶哑,“你是这个国家的未来之主,你有光明美好的前程,不要因为一时的迷惑而毁了你自己。” “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我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能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而我对你的感情绝非‘一时的迷惑’几个字可以轻易代替的,这一点请你相信。那么……”杨安的眼神牢牢地擒获他的双眼,“你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咳,阿至还在垂死挣扎。。。。 70、第二十二章 投降认输 极具侵略性的眼神逼得杨至连退两步,怔怔地看了他许久后叹道:“你说的前世今生之事虽然玄妙,但我相信,可即便如此身体上的血缘也是改变不了的,我们只做父子不好么,安儿?” “只做父子?”杨安冷笑,“那你方才为何挟怒而去?” 一步错,步步错。杨至张嘴却无言,明白之前的失态之举已经将他内心的感情彻底暴露,对着爱子笃定的眼神他无法再继续掩饰,叹息般地道:“我承认对你并非无情,可那又如何?我们的身份注定了我们不能在一起,否则我如何对太后交代?如何对皇后及后宫中的妃嫔交代?如何向皇子公主们交代?如何向满朝文武、天下臣民交代?” 一连串的质问砸在杨安身上,他却不恼反笑,在男人莫名的眼神下一个箭步冲过去推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在身后的柱子上,手抚上他的脸颊来回摩挲,鼻尖相触、呼吸相闻,他的眼中饱含喜悦,用近乎蛊惑的声音低喃:“你只需要向我交代就行了。”说罢趁着他张口欲言的瞬间微微倾身含住了他的双唇,那等烦心琐事以后再想法应对,如今他只需要知道这个男人也爱他就足够了。 夹杂着酒气的炽热气息侵入口内,浓烈的感情毫不掩饰地传递过来,烫贴进心里,杨至睁大了双眼竟然没想到要反抗,只呆呆地任青年施为。 “闭眼。” 不甚清晰的声音自两人纠缠的唇间响起,杨至趁机急喘了一下,可很快又被夺去了呼吸,理智与情感在他脑中一番交战,最后心里长叹了一声:罢了……有几分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男人的软化,杨安的心脏一阵狂跳,他的动作稍微顿了一顿,尔后更狂烈地将人往怀里揉,像野兽啃咬般狂乱而毫无章法的吻在男人的唇上,吮去了他最后一丝的犹豫。 杨至情不自禁地攀着青年的肩膀回应,呼吸急促而絮乱,近距离间彼此狂乱的心跳清晰可闻,或许是今夜实在是多饮了几杯的原因,他觉得体内的热气不停的往上冒,熏得他脑中昏昏沉沉的。青年的手像鱼一般在身上游走,那些恰到好处的揉捏愈发使他沉醉,喉间时不时溢出几声压抑的低吟,直到衣襟被拉开,shi软的感觉滑自锁骨他才猛地惊醒过来。“别!”杨至涨红着脸去推爱子,天啦!他竟然在窒外与自己的儿子做出这等事来!好在伺候的人都站得远,现在又是夜晚,不然他这个皇帝以后也别想见人了! “我想要……”杨安却抓住他的手押在他身后,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啃咬在他胸前的嘴里还不甚清晰地呢喃着“等了好久”、“忍不住了”之类的话。 五六年时间了,也的确是好久,杨至自己何尝不是禁-欲多年?只是……他才打算试着去接受这份沉重的感情,转眼就要被拉进欲海情波,这也太快,也太别扭了吧?“杨安,你住,啊~~~~”拒绝的话在青年隔着薄衫握住他已被挑得半抬头的欲-望时变了声调,男人的身体再为诚实不过,受到这等直接刺激的几乎立即充血涨大了几圈,杨至脚下一软,整个人瘫在青年怀中,汹涌的欲念几乎在瞬间将他淹没。“别,别在这里~~~”总算他还保持着最后一分理智说出祈求,不然真在这里发生点什么的话,皇室的丑闻不用等到天亮就可以传遍整个京城。 总算杨安还没被狂喜完全冲昏头脑,以极大的意志力停下要继续下去的欲望,头埋进男人的颈间“呼——呼——”地喘着粗气。 炽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杨至有种被灼伤的错觉,头脑没有因为青年的动作停止而变得清醒,反而突然变得轻飘飘地像飞在空中一样,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身体下坠的失重感猛地将他唤醒,眼前一花,然后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颐情殿,顿时目瞪口呆。 “皇、皇上——”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留守帝王寝宫的何荣,他失态地揉了两下眼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皇上怎么和怀王突然从空中掉下来?御驾去哪里了?更重要的是……这怀王搂着皇上的姿势,还有这衣衫不整、面色含情的样子……哎哟,他是太监,他不懂……在某人如电的视线下,大太监总管的义子、皇帝跟前的小红人眼观鼻、鼻观心地垂头默念。 “别让人来打扰。”匆匆丢给识相的小太监一句话,杨安迫不及待地搂着人一气呵成地进屋、关门、上锁,快步奔至内室略显粗鲁地将怀中人扔到宽大的龙床上,尔后一个倾身压了上去。 杨至低呼一声,猛地抬起头,四目相对间心底骤然升起一股怯意——青年的眼中毫不掩饰的欲-望,赤果果的似要将他整个人吞吃入腹一般。 “这一天我等了好久,”出乎意料的杨安并没有立即做出什么激烈行动,反而只是轻轻地伸手触摸着他的脸,有些不确定地问,“我是真的等到了,对吗?” 杨至的心底骤然升起一股酸涩:他的安儿应该是意气风发,世界上任何事情都难不到他才对,却因为对他的痴念而变得如此小心翼翼!用力环住青年的腰,声音沙哑地道:“是真的,我喜欢你,安儿,我早就爱人你了,却一直不敢承认,以前是我太过胆怯,对不……” 更多的语言被淹没在彼此相接的唇间,杨安再控制不住心中汹涌的欲念,将爱意尽数倾诉于这一个火热的深吻中,而这一次他得到的不再是拒绝。“啧啧”的水声在两人之间响起,舌根抵死交缠,来不及咽下的液体沿着唇角滑下,四周的温度持续攀升,身体似着了火般灼热,直到窒息的前一刻杨安才松开男人已被吻得红肿的双唇,但不等他一口气喘平,舌尖又沿着他的颈线滑下,双手急切地将碍事的衣衫拉开,一路往下点着火。 “呜~~~”对性事向来冷淡的皇帝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竟然也可以这样敏-感,只是这样简单的触碰已引得他欲-火焚身,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密的细碎疙瘩。“安、安儿~~~”杨至的神智再次变得模糊,双手无助地搭在爱子肩上,双眼浮出一层朦胧的水光。 听到男人的呼唤,杨安略微抬起头,然后很好地被他脸上的神情取悦了,低笑两声伸手捏住他胸前的一点淡色,边时重时轻地搓揉边恶劣地询问:“喜欢吗?嗯?” “啊~~~你——”强烈的刺激从那处小小的地方传遍全身,杨至心底羞耻感顿时,狠狠地瞪了身上的青年一眼,咬住嘴唇硬是不肯出声。可他不知道自己这副勉强压抑情-欲的表情反而更加诱人,无论是水色的双眸,还是泛着红晕的脸颊,都令某人恨不得当场将他整个人吞到肚子里。 喉咙里“咕咚”一声响,杨安俯身含住他的唇,舌尖灵活地顶开他的齿关,又是一通深吻。翻滚间也不知是谁扯开了束绳,明紫色的床帐缓缓垂下,遮住了一室春-光,撕碎的衣服时不时从帐中扔出。 彼此坦诚相见,杨安对于男人身下那物什完美的形状和粉嫩的颜色都很满意,手握上去缓缓地上下滑动,俯身在他唇上狠狠地亲了一下,道:“刚知道你这些年都没碰过别人时,我很欢喜。” “那、那是守孝!”杨至刹时涨红了脸,用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解释着近乎守身的举动。 杨安自是不会去与他争辩,五指熟练地动作着,很快弄得身下的男人呼吸急促、周身瘫软,心里想着难得这人三十好几了却经验浅薄,手下更不留情,用尽前世今生所知的手段将他伺候得身心舒泰,最后颤抖了一下泄在他手里。 “呼——呼——”很久没有体会过的□,杨至喘着粗气整个人瘫在床上不得动弹,两眼失神地望着帐顶,上面张牙舞爪的金龙模糊成一团金色的祥云。就在他几乎快睡过去时,身后骤然而来的不适感唤醒了他的神智:“你、你做什么?”话一出口自己也知道问得多余,有过一次经验的他又岂会不知男子之间的情事所使用的地方?只是那仅有的一次经验感觉并不美好,难免就有些紧张了。 手指被突然收缩的肌r_ou_夹紧,杨安停下动作,拍拍男人光滑的大腿内侧,道:“别怕,我会轻点的,放松,乖~~~~” 一个“乖”字被他说得余音缭绕,杨至身为父亲的自尊被狠狠伤害了,怒瞪向跨坐在身上的青年,却见他面色隐忍,大滴大滴的汗水自脸上滑下,沿着古铜色结实柔韧的肌肤一直汇集到奋张的某处,然后再顺着大腿蜿蜒去自己身上再滑去床褥间,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虽然被他青筋涨出的物什吓了一跳,但到底怜他忍耐难受,于是将大腿往两边张了张,无声地放软了身体。 这等妥协的姿态自是令杨安大喜,不给他再反悔的机会,涂满药膏的手指微一用力便进入了那温热之处,数年无人触碰过的地方紧窒窄小得令人怀疑它是否能容纳即将进来的巨物,杨安虽然心底急切,却不愿意伤了身下的男人,只得强忍着欲火细细为他扩张。 不死神医出品的药物自是不同凡响,那小皱菊很快便松软了些足够三根手指同时出入,药中添加的少许cui情剂令杨至略微感到s_ao痒,菊门不自禁地随着爱子手指的进出一张一缩。“哈~~~~”体内某个点突然被指尖碰到,杨至身体猛地往上一弹,嘴里发出一声 y -荡之极的轻音,待反应过来时羞愤欲死,一把拉过旁边的薄被蒙在脸上,只盼某人没有察觉他的失态。 很可惜老天没有听到他的祈求,杨安时刻留意着他的表情,自然将方才那一幕尽收眼底,手指微曲,在那处连续勾挠了几下,恶劣地调笑:“是这里么?” r_ou_-体和ji,ng神的双重摧残,杨至几乎没呕死,无奈脆弱的地方被人拿捏住了他是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随着爱子在体内做怪的手轻颤,呻吟声压抑不住地从嘴里泄出,经过缚在面上薄被的扭曲而变得更加惑人。 所谓自作自受说的就是杨安这样,本就欲-火高涨的他哪还受得了这无意的引-诱,下-身猛地弹跳两下似要爆裂了一般,再忍耐不住,猛地将手指抽出,顺手挥去男人面上的薄被,欲-望抵在他菊口,趁着他讶异地看过来时腰部一挺就深埋了进去。 “啊——” 异口同声,一个是舒服的,一个却是带着些许疼痛,那物件实在过大,虽然杨至的身后已经经过充分的润滑,但在初初承受时仍免不了有些撕裂般的痛楚,好在有爱子及时在周身按压,那痛感才变得不那么难受。 杨安强忍着冲撞的欲-望,时不时亲父亲一下,待感觉到他略为放松了身子,才道:“我要动了。”尔后不等听到回答便前后摆着腰部,慢慢抽动起来。 逐渐适应了爱子夸张的尺寸,痛楚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诉的快-感,杨至情不自禁地搂住青年的的脖子,双腿环上他结实的腰部,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晃动。“唔~~~嗯~~~~~”难耐的低吟从嘴里泄出,他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咬住嘴唇,眼角羞耻发红。 “别咬,”杨安俯身吻住他的嘴,舌尖顶开他的牙齿,爱怜地在他被咬得沁血的唇上来回舔舐,“我喜欢听你叫出来,别忍着。” “安儿~~~~”杨至的呼唤正好被爱子一个挺进顶得千回百转,他的眼角愈发地红,几乎要滴出泪来,“我、我觉得好难堪。”被亲生儿子做这样的事,竟然还有快-感,说不上多正直,但至少算不上邪恶的皇帝当真是很难以接受。 “这是性-爱,有性,有爱,才会觉得快乐,”杨安停下动作,轻轻地在他眼睛上舔了一下,脸上露出深情到极至的笑容,“别怕,不管怎样我和你在一起。” 杨至承认自己被蛊惑了,如果说之前他还不确定自己接受青年的感情是怜多还是爱多,那么这一刻他很清楚地知道他是真的爱上了自己的孩子——这个近乎完美的男子。心,狂乱地跳动,杨至甚至怀疑它会从胸腔跳出来,眼中的爱意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他猛地仰头将深凝着他的青年吻住。 感受到他心情的转换,长久的追求终于得以实现,杨安这样一个大风大浪走过来的男人居然激动得差点掉下泪来,他紧紧地将爱人抱住,所有的情感都化为身下激烈的动作。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不管是龙床上翻滚缠绵的皇帝与王爷,还是门外惊悉天大秘闻而全身打颤的小太监,又或者是还在凉亭附近等待主子的整个御驾。 71、第二十三章 “唔——”本欲起身的杨至因身上的酸痛又跌了回去,面颊贴上某人赤果的胸膛,昨夜疯狂纠缠的景象顿时涌入脑中,即使早已练就一张水火不浸厚脸皮的皇帝也不免双颊发烫,既觉得羞耻,又有些尴尬。他在性之一事上向来冷淡,谁想竟然有一天会在亲生儿子身下婉转呻吟,被折腾得厉害的时候甚至近乎哭泣地祈求,当时沉浸在情=欲当中还不觉得,这时回想起来真恨不得拿头去撞墙——他、他、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很难受吗?”结实的手臂环上男人的腰,杨安低头在他仅露出来的耳尖上亲了亲,含笑看着它轻轻抖动了一下,十指体贴地在男人腰上来回按压。 适中的力道很好地缓解了腰间的酸涩,杨至喉间发出舒服的低吟,仍然是不好意思抬头,闷在他胸口答道:“还、还好。”昨夜虽然做得激烈,但青年显然很照顾他,尽量地控制着力道没让他受伤,并在结束之后帮他净了身、涂了药,所以他现在只是觉得有些周身酸痛而已,比之上一次的经历好了不知多少倍。 杨安双臂突然用用,将他往上抱起,两人鼻间几乎相触,看着男人通红的脸,顿时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大掌在他屯上轻拍了下,道:“不好意思了,嗯?” 杨至的脸刹时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但他很快感到自己做为父亲的尊严被冒犯了,狠狠地瞪了笑得一脸餍足的青年一眼,挣开他的手臂翻身下床。脚在触及地面的时候不幸地软了一下,他急忙扶着床柱稳住,随即听到身后传来的闷笑声,皇帝大人嘴角微微抽动,恨恨地磨了几下牙。 “我来帮你吧。”起身拥住身体僵硬的男人,杨安的手扶在他腰间,微一用力便让他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赤果的肌肤相贴,那种美好的触感让他恨不得将人再压回床上,但理智及时阻止了这一欲-望——如果真的将想法付诸行动的话,肯定会伤到这人,那么造成的结果……一是他会心疼,二是以后再拐人做这等爱做的事可能会有点阻力。(咳,小安啊,第二才是你的重点吧?) 虽然还是觉得尴尬,但更亲密的事情都做了,再拒绝反倒矫情了,杨至便放松了身体由着他伺侯。青年的服务倒是很周到,也很细致,当然,如果他不借着穿衣的动作揩揩油啥的就更完美了。 一套普通的便服杨安足足折腾了一盏茶的时间,总算他还把握着分寸,在皇帝耐心用完之前收拾妥当。“好了。”在男人腰间系了个利落的结,杨安很满意地上下打量了爱人一遍,然后“啪唧”一口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还不是很适应这样的亲密,杨至有些局促地将他推开,轻咳一声尽量将面上的表情调整得自然,尔后走去将门打开。门外只有何祥一人在伺候着,见到皇帝立即跪下请安,杨至这才记起昨日爱子用轻功带着他回来,完全忘记了整个御驾还那里等待,而且看他这位大总管将其他人都赶得不见踪影,自己与安儿的事他怕已经知晓了。将人唤起,杨至着意打量了他一阵,见他的神情姿态都与平时无异,心里略松了些,虽然何祥只是个奴才,可到底是从小伴他长大的,如果他表现出异议,自己虽然不会受多少影响,但毕竟会有些不舒服,而且处理起来或许会不忍,如此倒是对双方都好。“准备洗漱。”他如是吩咐道。 “是。”何祥恭敬地行了一礼,却没有立即下去,而是踌蹰了一下,跪下道,“奴婢大胆,想向皇上求一个恩典。” “为你的义子何荣?”杨至了然。 “是,”何祥叩首道,“荣儿虽然年轻,但做事情很有分寸,该闭嘴的绝不会多言。” “你对他倒是真心爱护,”杨至笑了,“怎么就不记得为你自己求一个恩典?” 何祥听出他语气中松动之意,忙陪笑道:“奴婢这条老命都是皇上的,皇上肯留奴婢一辈子伺候您,就是皇上赐下的恩典了。” “得了,你是愈发巧嘴滑舌了,放心吧,朕不会动你的宝贝义子。”杨至心情大好,“再叫人备些吃食过来,去吧。” “是,奴才这就去。”何祥行了礼传达命令去了。 杨至倚在门口看着这陪了他数十年的心腹欢快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恍惚。 “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连他靠近都没有发现。杨安从背后将爱人拥住,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颈上轻啄,很可耻地对一个老奴才生了醋意。(具体请参见这个“老”字,人小祥子才刚满四十,年轻着呢!) “我在想……”杨至垂下头,许久才苦笑道,“如果母后知道了我俩的事该怎么办?”更有甚之,其他人知道了会如何,乱-伦悖-德这样的罪恶,即使他贵为一国之君也难堵天下人悠悠众口。 杨安的动作顿住,片刻之后笑道:“别怕,有我在。”将人转过来,深深地凝视着他的双眼,然后倾身将他狠狠吻住。这无尽的深渊是自己将他拉下来的,理当为此负责,这世间的一切恶果他都不怕,只要此人在身边。 这个吻并没有深入,却很奇异地消除了心里的不安感,杨至反手拥住爱子健壮的身体,回以一笑:“我不怕,我们在一起。”既然已经决定,就没有理由再犹豫摇摆,前途虽然忐忑,但漫漫长路有人陪伴,一切便变得无所畏惧。 这恐怕是杨安听过的最美好的语言,无论前世今生他最喜悦的时候便是此刻,嘴角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他俯身在爱人唇上吻了下,拉着他走向内室:“来,我为你束发。” 虽然这个转变有点突然,但杨至只呆了一下便跟着他走,同时应声道:“好。” 白发齐眉、结发三千、结发夫妻,许多夫妻恩爱的成语都与头发有关,所以杨安会在此时有这个举动并不奇怪,只是他那双手提笔可行文,持剑可退敌,偏偏拿着梳子就特别笨拙,八岁前他的头发都是杨至代为打理,去到擎山之后虽然都自己梳头,但他那个“梳”却是扯着头发梳开之后用发带随意一绑了事,再回到京中自然有侍女代劳,现如今杨至的发型虽然不复杂,但以他的“巧”手来说实在过于勉强了。 杨至从银镜中看到爱子小心翼翼地掬着自己的头发,想把它们挽成自己平时的发样,但那些头发却从不乖乖听话,不是左漏一缕就是右掉一束,青年拢来拢去就是拢不好,脸上不由现出笑容来,只是现世报来得快,他才嘲笑了人便觉得头皮一痛,他“嘶——”的一声,差点没痛出眼泪来。 “啊!”杨安慌忙松了手,不安地就着他按头的手小心揉着,急道,“弄疼你了?现在好点没?” 这种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杨至揉了两下后拍开他的手,有些无奈地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杨安不大舍得,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水平,只好将梳子放到父亲摊开的手上,闷闷地道:“好吧。”然后看他三两下将头发束起固定好,心里暗下决定一定要学好挽发,在他看来为爱人束发是很好的闺房之趣! 爱子难得多变的表情被杨至从银镜中尽收眼底,这样活泛的青年让他觉得很有趣味,只是当某人的表情开始往诡异方向发展的时候他不得不出声打断其思绪了:“过来。”他招手让爱子坐在矮上些的脚凳上,细细地为他打理一头凌乱的长发,如同这孩子小的时候他常做的那样。 杨至的手艺是经过多年磨练下来的,与杨安的自是不可同日而语,那些纠缠起结的发丝到了他手上都变得服服贴贴,十指灵活地在墨发中穿cha,很快就挽起一个髻,随手拿了支玉笄固定住,杨安瞄了一眼,却是爱人平日里最喜欢的,顿时龙心大悦。 “好了,”杨至将梳子扔到案上,拉着爱子起身,“去洗漱一番用膳吧,我饿了。”现在已是午后,昨晚做了几乎整夜的剧烈运动,肚子里的东西早就消耗怠尽,世上会饿肚子的皇帝怕也只有他了。 在两人互相束发时洗漱具已经被悄声放在外室,两人各自清洗了一番后用完膳已经未时末了,因大战后的欢庆,朝中休朝三日,些许琐事也不争着处理,杨至身体还有些疲惫,便又爬回床上睏觉去了,杨安自然也陪着,期间摸两下、亲一亲啥的就算作工钱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ji,ng神极差,咳,更得慢了。。。 72、第二十四章 秀女风波 第二十四章70 秀女风波 有人追到了爱人春风满面,也有人情路坎坷乌云密布,公孙仲伦找进宫里时一张脸y得快滴下水来了,与杨安似开了朵花般的笑脸相映成趣,也令公孙仲伦更加生气:“笑得跟朵烂菊花似的,看来你是得偿所愿了,可是你好像忘记了答应我的事?” 自从那日与杨至关系突破,杨安这一个月以来的心情都很好,所以他对于某人的出言不逊只挑了一下眉:“喔?我答应你的哪件事?” 公孙仲伦咬牙:“你说过保证把杨恒给我的!” “喔——”杨安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记得我当时说的是‘保证杨恒的妻子只会是你’吧?是我记错了,还是你记错了?或者说我根本就没保证过什么?嗯?”这话要挟的意味十足。 “你——”公孙仲伦一滞,片刻之后无奈地认错,“是我记错了……”面子哪有老婆重要,现在吃点鳖,以后找机会报复回来就是了。 杨安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道:“我是做过这个承诺不错,但你自己也要努力才对,横竖我总不能逼着杨恒娶你吧?”他将“娶”字说得极重,眼见某人神情扭曲,心里就一阵乐。 公孙仲伦气得大吼:“娶什么娶?他马上就要娶别人了,你别说你不知道!” 杨安自然不会不知,自从战事稳定之后选秀一事便被重新提上了日程,如今秀女已经从大兴各个地方赶至宫中,一轮轮的筛选过后许多皇室宗亲已经被指了婚,这其中就包括和王次子杨恒,旨意是今天一早颁下的,那时他就猜这个“神医”会来找自己,现在他果然来了,并且比想象中还要快。“唉——”杨安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我也是早朝上圣旨下了才知道的,你现在来找我也没办法啊,我总不能为了帮你而抗旨吧?” “屁!”公孙仲伦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们俩什么关系当我不知道?你要是真心想帮我,只需要吹两句枕头风不就搞定了,我看你根本就是想赖帐是不是?你信不信我将你们的事情公告天下,看杨至他这个皇帝还怎么当下去!” 杨安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他原本只是心情好想逗逗这个老妖怪,他向来重承诺,答应的事自然会兑现,但此人竟然不知死活地说出这等话,那再答应帮他岂不等于受了要挟?说不得违背承诺的事还真要做一次了。“有本事你试试看,看是你说得快还是死得快!”虽然他号称“不死”,但在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暗杀队下能不能全身而退还得看他的本事是不是真如传说中一般高,更何况他还有杨恒这个软肋。 “你——”公孙仲伦脸色铁青地看了他许久,最后扔下一句“算你狠!”,随即拂袖而去。 杨安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随后吩咐人前去监视便将其丢在一边,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是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坏人姻缘要遭马踢”,杨安没有遭马踢,他遭现世报了。 夜晚,颐情殿,杨安紧绷着脸瞪着桌上厚厚一叠的画像,压抑着怒气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至面色平静地与他对视,含笑道:“你年纪已经不小了,也是时候立妃成家了,要知道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八岁了。” “你叫我成家?娶别的女人?”杨安像听到了天大的像话般,“我没有听错吧?” “你没有听错,”杨至冷静地道,“都说成家立业,我先为你选一门有所助益的亲事,过两年你在朝中立足了脚根,我再立你为太子便是顺理成章的事。” 说实话杨至这个计划并没有什么问题,要想朝中的势力倒向他,联姻便是最好的结盟方法,但理智上知道是对的,感情上他却难以接受——爱人帮自己选伴侣,真是要多好笑有多好笑!“这算什么?”杨安是真的笑出了声,“帮爱人找女人?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贤惠的?” 杨至平静的面具终于破功,脸上难堪与痛苦交织,他猛地一挥臂将满桌的画像扫落在地,怒吼:“你以为我心里好受?你以为我喜欢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是我儿子,亲生儿子,我们之间本来就不该生出这种感情!那是错的、错的!” 杨安看着他耗尽力气般跌坐在椅上,许久后冷冷地道:“所以你后悔了?想要纠正这种错误?” “不,不是。”杨至的手撑在案台上,有些疲惫地按着额头,“安儿,是你需要一个妃子,你将是我大兴的太子,未来还会登上皇位,你需要太子妃、皇后,还有继承人。”他转过头来看进爱子的眼睛,恳切地道:“安儿,我是真的爱上你了,比你想像中还要爱,所以我不能毁了你。” 感觉到爱人话里的真诚,杨安的脸色总算好看点了,他走过去将人揽住,道:“我不需要那些,不用联姻我也可以掌握该掌握的东西,太子甚至皇位都是保护你我的工具,如果要用我们之间的感情来换取反而是本末倒置,那么我情愿不要。”权利之类的东西前世的他或许还很在意,但重活一世自己早已不再看重,有,固然是好,没有,他也可以全身而退,只要这人愿意放下这里的牵绊跟他走。 “不可能的,”杨至苦笑着摇头,非是他不相信安儿的能力,只是……“一个国家绝对容不下没有继承人的太子。” “继承人那种东西,”杨安不甚在意地挑眉,“你还有三个儿子吧?到时候从他们的后代中挑一下出色的就好。” 这个提议其实是有可行性的,但杨至却断然地摇头拒绝:“不,我绝不容许你因我而绝后。”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73、第二十五章 同病相怜 话说到这一步,两人各持己见,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皇帝仍紧锣密鼓地为怀王选妃,得到消息的大臣们纷纷出动,每天都有大量的画像送进宫中,但事实上杨至早有看中的人选:一是皇后萧氏的娘家人,现任吏部尚书的萧世炎的长女;一是太师贺学良的小孙女;还有一个是大将军苍才思的妹妹。这三个女子的家世符合杨至的要求,本人品相才貌也勉强能配得上安儿,只可惜他这一番算计却没有得到杨安本人的理解,每一次与他商量都被无视得彻底,几次下来他也心冷了,干脆也不去找他,两人正式陷入了冷战。 这一天是冷战的第八天,宫里的奴才早看出了两们主子的不妥,行事越发战战兢兢,到处弥漫着一股低气压,杨安越呆越烦闷,干脆出宫打算嗅嗅新鲜空气,散散心,不过可能是出门没看皇历的原因,他才在大街上走了没一会就遇到了个同样脸黑黑的人。 “这不是怀王殿下吗?”公孙仲伦对着食言而肥的某人自然没有好脸色,“怎么殿下有空出来游玩?我可是听说皇上正在为你选妃呢,候选人那是成打成打的。”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17节 所谓冤家路窄,难得出一趟门竟然遇到这个瘟神!这是两人同时浮上脑海中的话。 杨安的脸色难看极了,沉声道:“我今天没心情跟你对嘴。” “你当我想跟你这种人说话?”公孙仲伦被他的语气气炸了,妖艳的脸扭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也不想想是谁害得我这样,说话当放-屁的混蛋!” “自己没本事就不要赖在别人身上,我是混蛋,那追妻还要人帮的人算什么?”杨安也被气得失去理智,忍不住站在街上与人对骂了,这在以前根本是难以想像的事。 “你、你——”公孙仲伦先是被气得跳脚,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嘲笑道,“说得你有多大本事似的,别忘了是谁在忙里忙外地帮你张罗着婚事!”说完冷眼望着他,同时撇嘴等着对面的人跳脚,可被踩到痛脚的杨安却奇怪地沉默下来。 两个各有特色的美男子先是在街上唇枪舌战,然后静静地相对凝视,如果那时候就有腐女这种生物的话,一定会有很多女人兴奋地边拿纸巾擦鼻血边喊“萌”,可惜那时没有,于是造成的结果就是一呼拉的人将两人围成一圈,边兴奋地“小声”嘀咕边等着两人pk。 观众看热闹的喜好没有得到满足,因为其中一个面相冷酷的美男竟然突然举步离开,他周身的气场致使无人敢拦阻,于是杨安就这么从破了一个口的包围圈中扬长而去,独留另一个人呆立当场。 这个人有些不同了……公孙仲伦当是就这样想:看来他是真的用情颇深。所谓英雄重英雄,失恋的人怜悯被抛弃的人,公孙仲伦在这时候做了一个日后每每想起都觉得英明的决定——他追上去邀请怀王到女支院了。 现在才到酉时,女支院自然是没那么早开的,但世上有一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女支院这种地方更是有钱好商量,很快两人便坐在京中最大的飘香院里最豪华的客房中了。飘香院里的姑娘是京城首屈一指的,两位大爷有钱,陪酒的更是美女当中的美女,只可惜女票客却不是专心的女票客,两人无视几个大美女饮着闷酒,那酒量特吓人,各自五六壶下去却丝毫不见醉态。 “好酒量!”公孙仲伦首先夸道。他本就生得妖艳,喝了酒后两颊添了红晕更是美得跟妖ji,ng似的,生生把几个飘香院最美的姑娘给比下去了。 “你也不错。”男人的交情一是打出来的,一是喝出来的,这么一番下来杨安对于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老妖怪倒是改观许多。(咳,原来这就是小安对神医大人的印象,所以说长相其实也很重要的。) 或许是酒ji,ng的原因,公孙仲伦也觉得这个怀王没那么讨厌了,当下把几个傻着的姑娘赶去弹琴的弹琴,跳舞的跳舞,自己坐到杨安的边上,满上两人的酒后同他碰杯:“都在为情而恼,我们也算是同病相连了,来,干一杯。” 杨安倒也不拿捏,与他碰了一下之后仰头饮尽,苦笑道:“为情而恼,同病相连,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被感情困扰的一天。” “你也别太过伤怀,”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痛苦,公孙仲伦这个同样烦恼着的人竟开导起他来,“是人就有感情,有感情就有烦恼,烦恼这种东西,想办法解决就是。” “这不是能想办法解决的,”或许真的是酒ji,ng的原因,对着这么一个之前并不喜欢的人,杨安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这是心态问题,他非要让我有个后人,无论我做出什么,只要他心里还是这么想,就无法更改。说起来从一开始就是我对他单方面的追逐,他从头到尾都在拒绝,现如今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的时候他却要我娶妻,弄个女人cha在中间算什么?” 公孙仲伦这才知道两人的症结在哪里,呆滞了片刻,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的身份……”顿了顿劝道,“那你何不从了他的想法,也不是非要纳妃,找个好控制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说着比了个割颈的手势,如花美貌刹时变得y狠怖人。 杨安并不觉得这种对于普通人来说极恐怖的想法有什么不妥,但他却还是摇了头:“这法子虽好,却是我不愿意了。” 公孙仲伦不能理解,追问之下他却怎么也不肯说,便也就放弃了。 两人再也无话,只相对饮酒,这一饮就饮到了华灯初上,再到夜深人静,屋子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壶,两人喝下的酒几乎可以拿来泡澡了,人也变得东倒西歪,然后房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咳咳。。。 74、第二十六章 人生短暂 来人显然用了极大的力道,木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又猛地反弹回去,外面的人再补上一脚,于是彻底报废,门口现出一个狂躁的身影。“公孙仲伦,你竟敢跑来女票女支!”杨恒一看屋里的景象就火了,在杨安愣怔的眼神中像一阵风一样夹着炽人的热度扑到公孙仲伦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前襟将醉眼朦胧的人从两个女支女身上拉起来,劈头就是两巴掌下去,愣把一妖艳美男子打成了个猪头。 事实证明这位神医的酒量虽好却比怀王要差些,在杨安还有两分清醒的时候他已经醉糊涂了,不然也不至于被两个女支女巴到身上了也不知道,而且爱人这两个挟着极大怒气的锅贴也没能让他清醒。勉强抬眼看了下怒容满面的某人,嘟嘟哝哝地道:“这人谁啊?长得这么丑也敢出来见人!” 喝醉的人说话带着沉重的鼻音,可仔细听还是能听明白的,面容本就扭曲的杨恒更加有魔化的趋势,抓住他衣襟的五指不停颤抖:“丑……我丑……”这孩子话都说不清了,显然受到的打击不轻,但这只是暂时的,在姑娘们恐怖的尖叫声中某人化身大力王,像提麻袋一样提起还晕晕糊糊的神医大人,“呯”地一声摔在桌上,顿时木屑与瓷片齐飞。 杨安反应还没有完全被酒ji,ng腐蚀,在人落上桌子之前就抄起面前的洒壶飞身急退,成功躲过了一劫,之后再看某人的惨状,饶是对他看不顺眼也忍不住“嘶~~~”了一声替他叫痛。那可真是惨,若说之前公孙仲伦只有脸肿得像猪了话,那么现在的某神医就是刚被虐杀了的、还被涂满了酱料的整头瘦猪!杨安往嘴里倒了一口酒,闲闲地想着:杨家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再无害骨子里也是狠的,公孙仲伦你既然敢招惹,那就自求多福吧! 屋子里最后一个酒壶摔落在地,杨安转身脚步踉跄地离开了飘香楼,在走出门口那一瞬间,甜腻得有些闷人的气味顿时消失,清新的夜风徐徐吹来,全身都给洗涤过一样舒适。杨安仰头望向空中明亮的弯月,突然觉得自己这种借酒浇愁的行为有些可笑,而他也真的笑出声来了。 杨至掀起帘子时恰好见到他这个笑容,心中不知怎的就有些慌,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淡淡地说了声:“上来。” 杨安默不作声地爬上车,两人各占了一个角落坐着,之后一路沉默,车驾在坚硬的地板上滚出“骨碌碌”的声音,一直延续到紫宫,最后停在颐情殿门口。 一前一后地走进屋子,杨至挥退一干太监宫女,看着面色仍有些潮红的长子,强忍着怒气道:“你若需要侍妾,同我说一声我自会为你安排,那种地方的女子不干净,以后不许去了。” 这趟花酒也不是白喝的,此时杨安的心境蓦然开阔了不少,听到这样的话竟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你都不会吃味的么?” 没有料到他会直接问出这样的问题,杨至呼吸猛的一窒,捌过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有股被说穿心事的狼狈——没错,他有吃味!刚知道安儿去了青-楼的时候他心里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情绪,夹杂着愤怒、妒忌、酸涩,竟然还有一丝恨意,恨那人为了立妃之事与自己疏远,自己却去找那种低三下四的女子!虽然理智告诉他这样或许是好事,安儿既然能接受那种女子,自然就没理由再在立妃一事上同他硬拗着,可他却无法控制心里的负面情绪,在几个时辰的坐立不安之后还是忍不住寻出宫去,一路上甚至不敢去想——如果看到安儿抱其他女子,他会怎么样? 失态只是一瞬,杨至很快就调整好情绪,转过身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了吧。” 如果杨安会就此放过他就不是杨安了,上前两步从背后将人整个拥住,下巴放在他肩上,暧-昧地在他耳边吐着热气:“你还没有回答我,有没有吃味,嗯?” 一股酒气混合着脂粉味直往鼻子里冲,杨至不适地皱眉,挣了两下没挣开,不由怒道:“你放手!” “不放!”杨安双臂又紧了紧,无赖地道,“除非你先回答我!” 那股令人厌恶的味道更加浓烈了,杨至简直怒不可遏:“吃什么味?你当我是女子吗?” “不是不吃味,而是因为是男人所以不能吃味,”杨安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我明白了。” “你——”杨至险些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不想与他再在这件事上纠缠,转而道,“你想熏死我吗?快放开!” 杨安闻言低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果真有一股混杂的怪味,他正想将人放开,却在看见男人微微泛红的侧颊时心中蓦地一动,猛地用力将人打横抱起,笑道:“儿臣不慎累得父皇身上也粘了污秽,不如就让儿臣将功赎罪为父皇净身吧!” “不必,放我下来。”真让他给自己洗浴的话岂不是送羊入虎口?杨至立即嗅到危险的味道。 “很有必要。”杨安微笑着将所有挣扎镇压。 杨至气结,可悬在半空中的弱势姿势使他没有反抗之力,很快就被脱-光-光放进温水里,而大胆犯上的逆子也赤-溜溜地贴了上来。酒后的人身上的温度会有所上升,杨至烫到般缩了一下,无奈过后有些认命地微闭上眼睛,任他在自己身上动作。出乎意料的是,安儿好像真的只是打算为他洗浴而已,双手取了胰子规规矩矩地为他涂在身上,尔后细细地搓揉,杨至放松下来,适中的力道很快使得几日都没有休息好的他昏昏欲睡。 “我只是同公孙仲伦在飘香楼喝酒,并没有碰过那些女人。” 突然传进耳中的声音猛地将杨至惊醒,他有些懊恼心底怎么都压制不住的喜悦,语气不太好地道:“你懂得洁身自好就好,日后成了亲也不要委屈了王妃。” 杨安的手微顿了顿后继续给他搓背,淡淡地道:“我不会成亲的。” “什么?”杨至猛地转过身,怒瞪着他。 “我不会成亲。”杨安丝毫不惧,淡然地重复了一遍。 杨至气结:“那由不得你,待挑好了我自然会下旨。” 杨安挑衅道:“那我就向天下人宣布怀王是个断袖,不爱王妃爱皇帝。” 杨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的安儿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无赖行径?难道是公孙仲伦带坏他的?(神医大人:我冤啦~~~六月飘雪啦~~~)噎了半晌才怒道:“你敢!” “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相对于他的激动,杨安显得很平静,可越是这样,越令人相信他并非虚张声势。 与他对视了许久,杨至没有在他眼中发现一丝妥协的意思,泄气般放松身体靠在池壁上,有些不解地问道:“安儿,我始终不明白,你究竟为何如此抗拒成亲?我不想看你断子绝孙,希望你有属于自己的骨r_ou_血亲,难道我错了吗?” 并不是谁对谁错,只是两人成长环境不同,想法自然不同,对于这个男人来说子嗣传承很重要,名誉声望很重要,杨安虽然怜他接受自己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但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还做那些无谓的坚持似乎也可笑了。“我曾经也同你一样在乎许多东西,金钱、权势、地位,许多许多都割舍不掉,”杨安靠过去与他肩挨着肩,双眼看着水汽氤氲的池面,“然后突然有一天我来到这个世界,一无所有,甚至连命都差点没有保住。是你救了我,阿至。”他转过身凝视着同样看过来的男人,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当时的我丢失了以前的部分记忆,却又记得一些东西,我感觉到某些地方不对,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我潜意识里觉得它是假的,可之后你将我拉了进来,我爱上了你,我有了真实感,身体里虚无的地方被填满。阿至,人的这一生很短暂,可能比我们认为的还短,而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爱上一个人,并被他爱着,我觉得很不容易,所以我不希望有多余的人介入我们的感情,不希望其他事务占去我们所余不多的相处时光。” 杨至很震惊,“人生短暂”这句话经常有人提起,但他首次有了如此直观的感受,所谓世事无常,正如安儿所说,以前在事业的巅峰突然离世,谁又能保证这一世他们两人都能安然到老?如果他在明天就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安儿,那么他现在的这些坚持又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卡啊卡啊卡结局。。。。 75、第二十七章 宫帏隐事 与爱子的一番谈话极大地冲击了杨至一直以来的人生观,那一夜杨安将他洗得干干净净之后就回了岑璋宫(于是白做工了,悲摧的小安……),独留下杨至在宽大的龙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虽然很困,却再也睡不着了,脑子里反复回荡着青年的话,然后一直睁眼到天明。 立妃一事到底搁置了下来,大臣们不明白为何皇上会对怀王选妃一事从非常热衷突然变成不闻不问,可到底没有人敢直接去问皇帝,于是只能在私底下暗自揣测,而有细心的人会发现皇上与怀王之间似有些不妥,往日那些亲密无间、粘腻得比新婚夫妻还夸张的气氛变得正常,可这种正常恰恰透露出一股不寻常的味道来。 又一日早朝过后,那些小心窥视过来的目光杨安全当作没看见,自若地转身离去,杨吉和杨涛两个小家伙照例紧跟在他身后,他们两人只是上朝听政,下了朝还得去文武师傅那里继续学习。 “大皇兄,”到了分手的地方,小杨涛将兄长叫住了,“你是不是惹父皇生气了?” 竟然明显到连这个并不十分敏感的孩子也察觉到了,杨安对于某人很是无奈,明明已经接受自己的想法放弃了给他立妃,却整天对他绷着个脸,更不要说同他亲近了,也不知道他在别扭着什么?“只是一些小事,”杨安自然不能对他说出实情,只能这样安慰,“过几日便好。” “要是过几日父皇还生气的话,大皇兄就去道个歉吧,我每次惹恼了母妃,只要道了歉母妃都不会真的再生气的。”小杨涛以自身经验劝慰。 看着这个相交并不深的弟弟脸上挂满了担心,杨安忍不住在他头顶揉了揉,笑道:“嗯,我知道了。” 杨涛也跟着笑起来,片刻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忙拖了杨吉跑了:“那回头见了!” 小孩子其实也不是都那么讨厌。杨安望着两个小家伙跳跃着的背影,对于将来可能过继来的儿子突然有了期待,当然,那将是许久以后的事了。 “奴婢叩见殿下。” 杨安正要回岑璋宫,才起步就被一个小太监拦下:“何事?” “皇上宣殿下往北和亭。” “知道了。”北和亭在岑璋宫相反的方向,杨安说罢便转身,正要动身时却突然又停下,对那小太监道,“你是哪个宫的?本王怎么没见过你?” 小太监慌忙提起腰间的牌子,回道:“奴婢在颐情殿侍候,前几日方来,还没有拜见过殿下。” 杨安点点头没有再多问就走了,而方才还很惊慌的小太监在他身后露出y笑。 北和亭位于御花园以北,景致颇好,只是父子两人都并不好游玩,这地又离他们的寝宫较远,来的次数并不算多。杨安到时亭子里并没有人,只在中间的石桌上摆了几碟糕点,一只酒壶在热水中温着,丝丝酒香散发出来,极为诱人。杨安嗅了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将酒壶从热水中提出放在桌上,又从碟里拈起几个圆溜溜的金黄色的宝贵团,却不吃,而是饶有兴致地拿在手中像耍杂技般抛来抛去,四个团子被他抛起一个金色的圈影。 “啊——” 正在杨安玩得兴起时亭外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呼,他动作一停,富贵团像下雨般接来落在他手中,随后被他顺手抛进草丛中,这才转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粉色秀女服饰的娇俏女子轻掩着嘴、瞪大眼睛立在那里。 “容芸打扰殿下雅兴,请殿下降罪。”那自称容芸的秀女行了一个曲膝礼,嘴里请罪,面上却丝毫没有犯错的惶恐,反而一双大眼睛直往亭中的人身上飘去。 杨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不知者无罪,你起身吧。” “谢殿下。”容芸再一礼谢了恩,却没有立即退去,反而大胆地走入亭中,道,“容芸对殿下闻名已久,今日能得以一见,实在是容芸三生有幸。” 杨安清浅一笑,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这种话却不该出自一个姑娘嘴里。” 容芸面色顿时一变,这时突然有人声传来,她眼中突然闪过一道ji,ng光,双手抓住自己外衣衣襟猛地往两边一拉,只听“嘶拉——”一声,薄薄的粉衣便撕裂了一道极大的口子,尔后她整个人衣衫不整地往怀王身上扑去。 杨安轻轻往边上一让,冷笑着看她“啊——”地一声扑倒在地,眼角瞄到一抹明紫色,立即明白布点下今天这一局的人最终的目的,心里非但不紧张,反而暗道了一句“天助我也”,毕竟连续许多日被某人无视,即使他向来耐心十足,也不免有些焦躁,今天这个人想害他,却大有可能反帮了他。 “天啦!这是怎么啦?” 略显夸张的女人尖叫声传来,杨安双手拢在身前转过去,双眼在看见众女环绕的明紫色身影时暗了暗——虽然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想不妒忌还真难啊!“儿臣参见父皇。”私底下怎么样无所谓,在明面上的场合杨安还是要叩首行礼的。 “平身。”杨至视线扫过俯在地上低声哭泣的女子,眼中的怒火一闪而过,“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杨安含着讽意地看了刹那间变得满面凄楚的女子,道,“儿臣也正想问问这位姑娘有什么解释。” 容芸猛地打了个寒颤,惊吓到似的往后缩了缩。 “这还不是显而易见的,”方才尖叫的美貌妇人突然cha话,“怀王怕是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吧?可连衣服都撕破了,啧啧——” 杨安拿眼看去,认出她是杨涛的生母丽妃,不等他出声辩解便听得皇帝一声怒喝:“退下!” “皇上~~~”丽妃还待不依,被皇帝狠狠地瞪了一眼后立即噤若寒蝉,默默地退到众女中间去,很快收获几枚幸灾乐祸的白眼。 杨至没兴趣去看一群女子争风吃醋,如剑般的视线落在还在小声抽泣不止的容芸身上,沉声道:“你是何人?今日具体发生了何事,说与朕听。” 容芸终于收了哭声,怯怯地看了怀王一眼,对皇帝叩首道:“回皇上话,奴婢储秀宫秀女容芸,先前本在亭中暂歇,后来发现此处景色怡人,便打发了身边的小翠回屋拿针线,打算在此刺绣,谁想小翠才离去不久,这位、这位殿下突然走进亭中,对奴婢、对奴婢——”说到此处时面色绯红,似是难以启齿。 杨至却心硬如铁,冷声逼问:“对你如何?” 容芸双目泫然欲泣,一咬牙说了出来:“对奴婢意图非礼,奴婢奋力反抗,若非皇上及众位娘娘经过,奴婢怕是清白难保……”言罢又是嘤嘤哭泣不休。 杨至面色一沉,转向长子道:“安儿,你来说。”他没有问此人所言的真假,因为他半个字都不信,如果安儿真会像此女所说,他们之间也不会闹这次矛盾了。 杨安含笑看向父亲,直看得他眼中开始积聚怒火了才罢休,转向或兴奋或不屑的众妃道:“本王若说自己先在这亭中,这女子突然出现,之后自己撕了衣服往我身上扑,诸位娘娘怕是不相信的。” 众妃无论心里怎么想,俱摆出一副相信的样子,但眼中却很明显地流露出不信。 杨安早已料到,也不对她们多说,只对容芸道:“你说你先在亭中,本王是突然走进亭中意图对你非礼的,对吗?” 容芸脸上顿时满是羞愤,瞪着他恨恨道:“没错!” 杨安又问:“你的衣服是本王撕的?” 容芸冷笑道:“殿下这话问得奇怪,自己做过的事还能不知道?” “既然如此,本王倒有件事想请教姑娘,”杨安说着慢慢将拢在袖中的双手抽-出,翻过来摊在众人面前,“为何姑娘衣上未曾沾染到本王掌上的油渍?” 容芸脸色猛地变成惨白,双眼震惊地望着他,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杨安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手巾慢条丝理地挨根挨根手指擦过,浅紫色的手巾上立即现出斑驳的暗色印子,他淡淡地道:“没想到本王今日难得童心大起一回,拿了点心当玩具来耍弄,反倒证明了本王的清白。” “贱婢!”杨至喝道,“你为何要害怀王?又是何人指使?再不说出实情,就不怕朕治你欺君之罪、灭你九族吗?” “奴婢该死,”容芸反应倒也快,眼见事情已经不可挽回,慌忙叩道请罪,“是奴婢痴心妄想,前些日子偶然间远远望见了殿下,为殿下的英姿所倾倒,但奴婢担心自己出身寒微配不上殿下,一时糊涂才会做出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以期皇上能因奴婢的清白而允许奴婢侍候在殿□边,不求荣华富贵,只愿为奴为婢伴随一生。可这些都是奴婢一人所为,请皇上勿累及家人,皇上开恩,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她说得情真意切,待到后来拼命叩头,直叩得额头鲜血淋漓。 杨至看她神情不似作假,不由狠狠地瞪了长子一眼。 杨安见了不惊反喜,心里感慨自己果然没有料错,这幕后人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但他却没有因此放过的打算,强压着心底的喜悦,喝道:“笑话!若真如你说,那事情也未免太巧了,你如何算到这一幕正好被父皇与众位娘娘看见?之前假传圣旨引本王到此的小太监又从何而来?” “啊!”容芸惊呼,“奴婢、奴婢不知……”她猛地抬头,看见梦中良人冷酷的脸,彻底地呆住。 秀女容芸最后被交给了王达去审理,杨安对于她的结果并不太在意,值得他欣喜的是同杨至的关系在历经半个多月的冷战之后终于破冰,皇帝大人撇下妃子揩爱子乘辇而归,恨得众女子将银牙咬了又咬。 “很想你。”径自将人拉进寝室,杨安捧着男人的脸就是一顿猛亲。 像征性地挣扎了两下被镇压了之后,杨至开始回吻起来,急促的呼吸在两人唇齿间交换,欲-望激烈得人挡也挡不住,实际上也不想挡。虽然没发生什么事,虽然只是那个女人痴心妄想,但杨至承认他是有些醋意的,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自己对安儿的感情早就已经失控,占有欲已经强得不愿意任何人与他接触的程度。很快将彼此的衣物撕扯一空,毫无保留的肌肤相亲是情人间最动人的语言,这一刻他们心灵相通,灵与欲的结合美妙得令人想哭泣。 作者有话要说:咳。。。陷害了。。。。 76、第二十八章 太后回宫 皇帝同怀王两人又恢复了甜腻得令人头皮发麻甚至更甚于从前的状态,满朝文武也不知道该崩溃还是该庆幸,毕竟这段时间无论是皇帝还是怀王都比之前两人“正常”的时候要好伺候得多。 旁观者都有如此感觉了,可见这两父子的生活过得有多荒~~ y ~~,不过无论杨安还是杨至都从未像现在这样快活过,两个人即使什么也不做,只静静地呆在一个屋子里都是甜蜜的。只是世人每多磨难,痛快的时间总短过不痛快的,这种幸福的日子只持续了一个月便因为一件事蒙上了y影——杨至收到急报,太后不日将回宫。 当今太后刘氏,杨安对她的印象止于八个月大时破落的院子里那个美丽却冰冷的女人,说不上恶感,但也绝对没有好感,可他知道杨至绝不是如此,在那个男人心中太后还是占有很大的分量,这个理智得近乎无情的女人,她回归后两人的关系会不会再起波澜呢?杨安平生第一次忐忑不安起来。 不管这紫宫中的人乐不乐意,太后终究在几日后的一个上午回到了这个耗去她整个青春的地方,紫色的凤驾越过一路跪地恭迎的众人,平稳地停在了宁和宫门口。 “母后为大兴祈福,一去就是两年时间,真是辛苦您了。”送走了一干妃嫔子孙,大兴国最尊贵的两母子也有机会单独说说话。 “只要大兴国运昌隆,皇上龙体安康,哀家这点奔波又算得了什么?”刘太后笑道,“总算这两年里风调雨顺,战事也顺利,不枉哀家诚心向佛。”她十八岁生下杨至,如今已经五十有四,看起来却像三十出头一样,其美貌便是当今最出色的妃子、风华正茂的丽妃也比不上,更不要说还要略逊一筹的皇后了。 杨至试探道:“安儿能平安回来,也是多得母后吃斋念佛。” “是了,”刘太后淡笑道,“那孩子哀家还不曾见过呢,方才四周乱糟糟的也不知哪个是他?” “朕将他留下来了,唤来给母后瞧瞧可好?” “快传。” 待到杨安被传进来,互相见了礼后赐了座,刘太后将人上下打量了几下,对皇帝道:“这孩子生得像你父皇。” “是啊,”杨至略有些感慨地道,“我们兄弟几人最多与父皇有三四分像,这孩子却得了父皇八九分神髓。” 或许因为杨安与先帝容貌相像的原因,向来冷淡的刘太后难得地对他比较热情,衣食住行都有过问,甚至还说到了立妃之事,被曾饱受此事折磨的两人搪塞了过去,到后来杨至见太后乏了便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等寝宫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杨安才倾身将爱人牢牢抱住,霸道地在他耳边宣布:“你是我的。” “呵——”杨至忍不住轻笑,反手回抱住长子,也如同他一般在他耳边说:“嗯,我是你的。”末了还补充了一句,“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听得杨安整颗心都酥麻了,微微将他推离了一些,然后狠狠地对着他的唇吻下去。 事实证明杨安的担心是多余的,除了刚回宫时举行了一次庆典之外,刘太后深居浅出极少露面,便是早晚请安也多给推了,夫夫两人的生活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当然,头顶上有山压着,两人还是稍微低调了些,至少在花园里玩亲亲这种事是再没有干过,至于在屋子里嘛……反正知情人何祥和何荣这对义父子最近都有点上火,惹得底下拍马屁的人更夸他们像了——连病都一样病,可不是像么? 这样过了两个多月又是新年,这是两人确立关系以来第一个新年,自然都很看重,就比平时里更粘腻了些,看在别的不知情者眼里却觉得皇上越来越宠信怀王,有心怀不甘的就拿到太后面前说,刘太后表面上一句“后宫不得干政”给打发了过去,私底下免不了唤儿子来问问。 杨至听了母亲婉转的问话,略想了想就说了实情:“朕是有立安儿为太子之意。” “大兴早有祖训:后宫不得干政。”刘太后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皇上的决策哀家不敢有何异议。” 杨至动容:“母后此话言重了。” 刘太后拦住面色有些急切的儿子,道:“哀家这么说并不是赌气,今天向皇上提出这个问题也并不是想左右你的决定,先帝既选了皇上接任,便是相信皇上的能力,皇上有意立杨安为太子,也必是他有过人之处。只是自古以来嫡长之争引起了多少腥风血雨,如今毕竟皇后还在且诞有子嗣,这些年来皇后并无大错,寿儿也算勤恳上进,哀家是怕有人不服,引得宫中动荡。” “母后所言极是,”杨至道,“朕也是多番思量才迟迟未曾将此事宣扬出去,打算等安儿在朝中立稳了脚根再说。” 刘太后摇头道:“罢了,哀家见皇上胸有成足的样子,怕是早就将这些弯弯道道了然于胸,倒是哀家过于杞人忧天了。” 杨至忙道:“母后心中挂着孩儿,孩儿很是高兴,但是还请母后不要过于忧心,您身体好就是对儿子最大的关怀。”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18节 刘太后给他逗乐了,指着他道:“瞧这张嘴,还如小时候般甜,以前整日拿来哄你父皇,现在又来逗我了。” 杨至故作委屈道:“儿子都是说实话,母后反说我哄你了!” 刘太后更加乐,杨至自己也笑出来,一时宁和宫喜气洋洋,母子两人的心数十年来竟是首次这样贴近。 “一个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一个是你嫡亲的儿子,皇上还是尽量安抚一二吧!”到最后刘太后吩咐了儿子这样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咳,太后回来了,没啥影响。。。 77、第二十九章 中毒昏迷 幸福的时光总是流逝得像飞一般快,时间转眼间就进入了安平六年五月,此时离怀王上朝议政不过一年半,可随着皇帝表现得越发倚重,其势力已经在朝中站稳了脚根,并随着时间的推进而愈发根深地固。有眼睛的人早已看出皇帝意向,纷纷寻好了自己的前程,当然也有些人仍然执迷不悟,垂死挣扎般疯狂地反扑,朝中的形势渐渐紧张起来。 “看来萧家还是不死心,我本想放他们一马的,可他们偏要自寻死路。”早朝上以皇后娘家为主的二皇子党再次与怀王党杠上,杨至在朝上时两方安抚,回到寝宫后不免对儿子连声抱怨。 作为当事人的杨安反倒神色平静,将爱人按至桌前,盛了饭放进他手中,道:“累了一上午,你也不饿?先用膳吧!” 有种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感觉,杨至心中不满却不好发火,毕竟为点小事就闹别扭是幼子才会有的行为,于是便拿饭菜出气,每口都多嚼两下才下咽。(实际上这样才更幼稚吧喂!) 两人相处日久,杨安自是轻易地把握到他这些小情绪,可他非但不紧张,反而对此很满意,生活就是要有点小摩擦、一点小波折才会更有趣味,不然平静的日子过久了再甜蜜也有褪色的一天。杨安只瞧了爱人一眼就拿了碗去盛汤,几年流放的时间使他们都养成了自给自足的习惯,两人在吃饭的时候向来是不用人伺候的,特别是关系变质以后,更是大部分时间都将其他人赶到屋,只留自己独处。 碧绿的清汤盛在半透明的薄瓷碗里,像艺术品一样吸引人的目光,杨至讶异地看着儿子:“这是什么?” “汤。”隔着薄薄的碗感觉到汤的温度,杨安也不急着喝,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晃动的液体闪耀着愈发瑰丽的光。 杨至仿佛闻到了一股诱人的清香,扔了手中的银筷,道:“我也要喝。” 杨安看了他一眼,顺手就将手中的递给他。 毫不客气地接过来,低头轻轻一闻,果然清新扑鼻,杨至俯头喝了一口,脸色却蓦地变得很古怪。 “这个是苦瓜汤,”杨安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有清热散毒的功能,反正你都尝到味道了,不如咽下去。”他前世的时候重养生,自打恢复记忆后就将一些饮食的习惯捡了回来,夏日里容易上火,苦瓜虽然廉价,煲出的汤却能解热毒、去肝火、治目赤,可他这个父亲年纪不小了,却有个怕苦的毛病,即使这汤的苦味极淡也够他受的了。 虽然长子的表情有些招打,但他说的话却是有道理,汤含在嘴里越久苦味就浸得越深,杨至赶紧咽了下去,然后忙不迭地扔了那能看不能喝的苦瓜汤,端起手边的清茶一口气喝了大半才舒服了些。“杨安!”杨至瞪向罪魁祸首。 “是你自己要喝的。”杨安似笑非笑地回视。 杨至那个气啊,就觉得一股热浪自腹中升起,直冲向喉间,他嘴巴一张,“扑”地一声喷了出来。 “杨至!” 怎么了?见儿子一脸惊惧地看着自己,杨至愕然低下头,眼下赫然一片刺眼的红色。“被气得吐血?没这么夸张吧?”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下一瞬就被黑暗吞噬了所有的意识。 公孙仲伦是从床上被挖起来带进皇宫的,只要是个男人被打断了好事脸色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更何况向来被人捧着奉承的不死神医。“你最好有天塌下来了的大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之前对此人一再地容忍不过是为了杨恒,现在爱人到手,公孙仲伦不认为自己需要继续伏低做小。 杨安没心情计较他不逊的态度,侧身露出床上面色惨白的人,道:“他在一刻钟前吐血昏迷,太医院的说是中了毒,却无法确定是什么毒。”想起这人被血染红的前襟,他掩在袖中的手便忍不住微微颤抖,这种害怕的感觉他从未曾尝试过。 听说是找自己救人的,公孙仲伦顿时得瑟起来:“求人救命是你这个态度么?” “别忘了杨恒的婚约还没取消,而且我随时可以赐十个八个女人给他做妾。”杨安转过头一脸y沉地看着他,“我的耐心不太好,你最好动作快一点。” “……”公孙仲伦瞪大了一双美目,无奈短处被人拿扭住,只能敢怒不敢言。经过一番细致的察看,公孙仲伦心里有了数:“是‘魂断梦乡’,这种毒十分y险,中了此毒的人初期没有任何症状,到中期时身体会逐渐衰弱,却查不出异常,直到后期无知无觉地昏睡至死。幸好他去年中过一次剧毒,之后服用了我独门秘制的解药,身体里还有少许药物残留,使这毒当即发作,不然到了后期显露出毒性,即便是我也没有办法。” “那就是能治了。”杨安的心顿时落了回去,脑中已经开始思考揪出施毒者之后要怎样“好好回报”了,眼中y狠尽现。 “能,但我有条件。” 杨安微一凝眉,但很快就松开了,道:“待这件事结束,我就取消杨恒的这桩婚约。” “以后也不能再给他赐婚,并拦住和王给他说的亲事。”跟他打交道多了,公孙仲伦不得不留一个心眼。 “成交。”杨安爽快道。 “希望你这次不会再食言。”公孙仲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压下了嘴里将出口的威胁,这样的人不会喜欢被人胁迫。 “我保证。”杨安道。 魂断梦乡本是十分难缠的毒药,经过与杨至体内残留药物中和虽然毒性即时显露出来,但要解起来仍不容易,公孙仲伦将所有人赶出屋子,忙碌了整个下午也没有出来,而这期间杨安并没有闲着。毫无疑问毒是在他们用午膳的时候中的,杨安命人将杨至动过的菜式检查了一遍,发现毒竟然是下在那道苦瓜汤里,皇帝不喜苦味的食物虽然不是人尽皆知,但与这宫中有关系的人却都清楚,所以很显然,下毒的人是冲着他杨安来的! 谋害皇帝可能有很多理由,但想怀王死并能找出这种奇毒且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在御膳里的人,杨安几乎不用想也知道有哪些,亏他还自以为防卫周全,却致爱人于眼皮底下出了意外,想到如果不是杨至运气好,可能在数月过后他就会失去这个人,杨安就恨不得立即将那些人捉来在面前凌迟处死!看来之前还是太过于心慈手软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犯过一次的错他绝不重犯,就让那些人好好等着吧! 78、第三十章 禅位让贤 安平六年五月十二,史书上将这一天记上了浓重的一笔,安平帝于宫中中毒后昏迷不醒,怀王将利箭直指皇后萧氏,毒药与大量涉及谋反的书信从栖凤宫被抄出,萧皇后当即被软禁宫中,萧氏一族共三百余人连夜被下到狱中,并在三日后于街市处斩,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千余人牵连进来,其中两百余人被斩首,其余的抄家流放千里。 雷霆般的手段很好地震慑了一干人等,宫里更是人人自危,而这些都是杨至后来才知道的,他体内的毒素在经过公孙仲伦一日一夜的辛苦后成功被拨除,但他的身体却遭受到极大的损害,身体的自我修复功能使他足足昏迷了七日才醒过来。 “安、安儿?”好不容易挣扎着醒来的杨至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眼前这个满脸憔悴、双眼通红的人真的是他那个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的长子么?那个即使穿着粗麻衣,做着农活也风采斐然的青年? “很好。”对于父亲的震惊杨安只给出了这么两个字,然后一倾身将人紧紧抱住,再然后……轻细的酣声响起,这人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杨至短暂地愣了一下后便将事情猜到了一个大概,心底蓦然升起浓浓的疼惜——这孩子该是怎么地劳累才会疲惫至此啊?勉强抬起虚软的手拉起薄被为爱子盖上,杨至用眼神细细描绘青年带着安心的睡颜,一股幸福感涌入心头,他想:虽然他们的所作所为可能为世人所不容,但他永远都不会后悔,哪怕因此背上万世骂名。 杨安这一觉足足睡了两日,彼时杨至身上的毒素已经清除得差不多,身体也在公孙仲伦全力调节下恢复得七七八八,他昏迷期间所发生的事自有何祥一一汇报上来,对于爱子的做法他非但没有意见,相反还十分赞成——只要一想到若不是自己因为一时好奇而尝了一口那被下了毒药的汤,或许安儿就会在不知不觉间离开自己,他就恨不得将那些人碎尸万段,直接砍了他们的头真是便宜他们了! 死里逃生的经历足以使人更珍惜现在所拥有的,自杨安睡醒之后父子两人便的视线便一直纠缠在一起舍不得分开片刻,空气中乱飘的粉红色泡泡首先击溃了神医大人,留下一张清理余毒的药方之后匆匆逃回家里寻找安慰去了。 “我饿了。”无视某人离去前略有些扭曲的脸,杨安向父亲要求哺食,那语气竟然带着从未有过的、淡淡的撒娇味道。 受宠若惊的皇帝大人足足愣了一盏茶时间才回过味来,在儿子疑惑的眼神中“刷”地一声红了脸:“我、我马上叫人布膳。”说罢立即起身奔出房去。撒娇的安儿啊……从小家伙还是一团r_ou_呼呼的小婴儿时就还始期盼却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实在是太考验他这个老父亲的心脏了! 中毒事件不仅牵连了宫外上千人,宫内更是经过了一次血腥大清洗,御膳房作为事件直发地遭遇的浩劫则最为惨重,于是侥幸剩下来的人做事情便更为小心,验毒的步骤又多了好十几个,这直接导致奉膳的时间多了近平时的一倍,而且送上来的东西还是冷的,于是杨安悲剧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明明宝贝儿子脸色平静与常时无异,可杨至就是觉得他从上面看出了某种哀怨,于是安抚道:“我已经命工部打造可保饭菜常温的小火炉了,你先将就一下。” 杨安却摇摇头表示不在意,三下五除二地将一桌子菜消灭干净,直看得杨至目瞪口呆:“你、你小心咽着——”杨安当然不会咽着,吃饱喝足,感觉到体力慢慢回复,他迫不及待地就将爱人拖到了床上,然后压下。 “安、安儿……”杨至脸色绯红,不是很用力地推拒,“才进了食就这样不太好吧?” “运动有助于消化。”杨安说着瞎话,将微弱的反抗用武力镇压,他现在急切地需要做一些事来确定这个人真的还在。(实际上饭后不适于立即进行爱爱,大家不要跟小安学……) “可是白日宣~ y 啊~~~~”杨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剥得ji,ng-光,要害被拿捏在炽热的手心里搓揉,升腾的欲-望瞬间燃烧了他的理智。 “管他的,又不是没试过。”杨安说罢俯下-身去,狠狠地堵住他的嘴。 压抑的呻-吟很快响起,屋外正欲叩门的何祥听到动静慌忙退开,却不敢走远了,就站在几步开外替主子把着风,断断续续的声音时不时传进耳朵,小太监满脸通红眼珠子乱转,心里哀嚎:这还是大白天啦,我的皇上王爷哟! 杨安很想将人按着做上三天三夜不出门,但这次朝中权力大洗牌还留下了许多首尾需要他去处理,于是不得不在第二天爬了起来,而这时他的父亲兼情人告诉了他一件事。 “昨天早上我拟了一道旨意,说身体被毒药所害,短期内无力处理政务,禅皇位于怀王。”杨至昨日被折腾得利害,说这话时正有气无力地趴着,看起来还真有几分虚弱样子。 杨安过去替他按揉腰部,玩笑道:“那我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你后宫那些人撵出去。”话出口半晌没有得到回音,杨安心中有些不安,俯身去看他脸色时才发现他竟然已经睡着了,不由自嘲地笑了笑:原来爱情真的会改变人的性格,想当初他是何等自傲自负,到如今遇上这么个人,竟然也时常患得患失起来,更不曾想到的是他竟然还甘之如饴。 人的这一生很短暂,可能比我们认为的还短,而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遇到一个人,爱上他(她),并被他(她)爱着,我觉得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所以请珍惜你所遇到的。 ——完——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完结了。。。。哈哈哈哈。。。。。。。 79、番外 这是在杨安登基几年之后发生的事,那是春天的一个下午,皇帝在西汶殿勤劳地批阅奏章,太上皇坐陪,结果陪着陪着两人就滚到一块去了,殿外春-光正好,殿里春=色灿烂,太皇太后就在这个春意盎然的时候闯了进来。 太皇太后来得突然,速度又太快,守值的何祥才接到秘报甚至来不及应对她就出现在面前,无人敢拦这位大兴国最尊贵的女人,他能做的唯有一声高唱,以及命人将随其而来的一干下人捂了嘴带下去,然后赶紧撤了。他那一嗓子没有白费,屋里的人听到动静及时从难分难解的状态分开,不过只要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孩,任谁见了他们衣衫不整、面色绯红的样子也能猜到他们之前在做什么好事。 呆…… 这是撞破了j,i,an-情的太皇太后。 呆呆…… 这是被撞破了j,i,an-情的二人组。 “你们……”饶是太皇太后自诩在宫中多年早练就了一身应变能力,在这种时候也只能瞠目结舌,她看到了什么?他的太上皇儿子和皇帝孙子竟然在西汶殿,这个天下人眼中庄严神圣的地方做着苟-且之事! “母后……”三人当中最为尴尬的就是杨至了,与亲子l伦的羞耻感在这几年间的两情相悦中几乎磨灭,此时却因为被亲母撞破而重新生起,以疾风般的速度占据他整个脑海,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察觉到爱人身体微颤,杨安探出手去紧紧地握住他的,神色平静地看向震惊中的女人,道:“我们到偏殿说话吧。”这间屋子在两人意乱情迷的时候已经被破坏得惨不忍睹,满地的奏章和空气中隐隐的麝香味都证明此处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太皇太皇自然也察觉了,她娥眉微颦,默默地点了点头。 将身上收拾整齐,杨至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对上爱人极力掩饰不安的双眼,轻轻地笑了一下,道:“走吧。”然后如他之前般紧紧握住他的手——在两个人的感情当中他曾经当过太多次逃兵,深深地伤害了他极力想保护的人,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了,这份感情他也要付出承担的责任。 看懂了他眼中的坚定,杨安五指用力地回握,嘴角向上扬起一个灿烂的弧度——这是他们确定感情以来面临的最大考验,而当这个人向他伸出手时,他已经赢了。 时间仿佛变得特别漫长,太皇太后在冷冷清清的偏殿里等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却像耗去了她的半生,过往的岁月如影片一样在脑海中滑过。她也曾年少天真,十六岁的少女初入宫庭便受尽帝王的万千宠爱,那时候她是幸福的,不知人心险恶,不懂世事艰难,直到第一个孩子的鲜血给了她当头木奉喝,从不谙世事的少女成长为后宫最尊荣的女人,这当中她付出了几乎所有的心力,也付出了她的纯真、善良。她又有了一个孩子,可她从不敢亲近,既害怕某一天他会如他哥哥一般离开而再次痛断心肠,又怕他发现自己丑恶的真面目而露出嫌鄙,于是本该亲密无间的母子就这样逐渐疏远…… “母后。”第一次见到母亲茫然的神情,杨至心中巨震,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太皇太后骤然回神,面上的神色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视线在两人牵着的手上滑过,淡淡地道:“坐吧。” 杨至五指紧了紧,拉着儿子走过去坐在她对面,他面色发白,但眼神却很坚定,母子二人四目默默相对。 “今天散朝之后贺太师突然到宁和宫向哀家哭诉,”许久之后太皇太后打破了沉默,她的视线转向安静坐在儿子身侧的杨安,“皇上登基至今已逾三年,却一直未曾纳妃立后,今日更在早朝上自称断袖,哀家虽然身居后宫,但事关子嗣传承,哀家贸然闯殿,这才知道原因。” 想到方才那幕,杨至不由尴尬,他偏头看了眼爱子,青年黑漆漆看过来的眼睛使他心里安定不少,他起身跪在地上,迎着母亲的视线,道:“儿子自知有错,但儿子是真的爱着安儿,请母后成全。” 太皇太后闭了闭眼,猛地站起身,指着跪在他身边的杨安道:“你虽然从小就爱玩闹,但从来不会失了分寸,为何却一再地因他而犯错?当年你为了他惹怒你父皇便也罢了,如今竟然与他做下这等苟=且之事,你、你百年之后你有何面目去见你父皇、去见列祖列宗?” 杨至闭目道:“儿子自知犯下大错,他日下到地府等待我的只怕是刀山火海,宗亲祖上却是不敢去见的。” 太皇太后见他面色痛苦,也是心如刀绞,语气顿时柔和了几分:“你既然知错,只要诚心悔改,必可得谅解。” 手蓦然被握紧,杨至安抚地回握一下,道:“可惜情难自禁,儿子明知是错,却无法改了。” “你——”太皇太后气极,指着杨安对他道,“你便是自己执迷不悟,难道也要他陪着你受世人唾骂,日后下到地府上刀山、下油锅吗?” 杨至脸色果然一白,只是不等他开口便听得身边的人道:“皇祖母不必责骂于他,这事反是朕逼着他的。” “你?”太皇太后看向他,目光惊疑。本来这等事多为年长者逼迫或引诱年轻者,是以乍见此事她便以为是杨至的错,谁想竟然听到杨安说出此话,她初时还有些疑虑,但想起此人性情,再见两人神色,便也信了,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却反没了主意。她多年下来性子早淡了,与儿孙都不怎么亲近,这长孙更是面都没照过次,自然更加疏远,如今他贵为一国一尊,自己名为太皇太皇,也要有了“皇”才有她这个名份,这世上所谓的伦理道德,本就是为权势而生,自己便是训他,又怎能有用? “朕与父皇真心相恋,还请皇祖母成全。”杨安说罢恭恭敬敬地俯身磕了三个头。 他虽然放低了姿态,但太皇太后岂会看不出他眼底的要挟之意?心中蓦然一震,猛地后退两步,这才知道眼前这皇帝孙儿竟比之先帝还要厉害三分,事到如今她还能如何?便是她说得至儿回心转意,此人也绝不会轻易放手罢,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她一片爱子之心反倒会将至儿推进万劫不复之地。对上儿子恳求着双眼,太皇太皇狠狠地闭了闭眼睛,罢罢罢,他二人既倾心相恋,自己何苦来做这吃力不讨好打鸳鸯的木奉子?“你们,好自为之。” 太皇太后说罢便转身离了西汶殿,从此长居宁和宫,每日吃斋仿佛,再也没有出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咳,番外。。。小安威武。。。。。 80、番外二 番外哄老婆是个技术活 情事被太皇太后撞了个正着,虽然事情最后得以解决,但几次求见母后都借口推辞,杨至因此情绪低落了很久,同时果断地拒绝了而某罪魁祸首的求-欢,于是杨安悲剧了,几天不亲热他还能忍,但十好几天过去了还是连摸个小手都不给,还要不要人活了? 皇帝欲-求不满,底下的人自然就跟着不好过,首当其冲的就是将太皇太后惹出来的太师贺学良,一大把年纪了还整天被找碴,本来花白的发须已经直逼全白,不过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在皇帝的低气压下众人还是很乐意有人出来承受他的怒气的。至于皇帝大人断袖一事,前车之鉴犹在,又有太上皇默许及太皇太后的避而不见,倒是暂时没有人跳出来找不痛快,而当皇帝明示继承人将在宗亲中选取之后,众人的视线被彻底转开。 又一次被门拍在脸上后,杨安终于明白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得想办法解决问题,可前世今生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到底该怎么做?他努力回忆以前见过的招数,财富?权势?鲜花?哄老婆是个技术活,杨安从来没有这么深切地感受过。有疑惑,找朋友,做为一国之君的杨安只有一个勉强算得上的朋友——和王次子杨恒,于是这个看似简单实则曾令无数男人头疼的问题就摆在了杨恒两夫妻面前。(注:两年前杨恒娶一神秘男子为妻,震惊了整个朝野,只慑于次婚为皇帝御赐,才包括和王在内都无人敢出声反对。) “噗——”强迫他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才肯帮忙的公孙仲伦听他说完就喷了,“捉-j,i,an在床啊这是!” 杨安额头的青筋冒了一下,将他彻底无视,只看着杨恒:“他现在根本不见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难得小堂弟找他帮忙,却真真地给他找了个难题,要说哄小姑娘杨恒还挺在手,当年不知道小堂弟同太上皇之间的纠葛时还给出过主意教他追妻,但这哄男人……还是太上皇这样的男人……杨恒对着小堂弟带着不是很明显的期盼的眼神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都是大男人,哄什么哄?”公孙仲伦难得放下两人之间的成见给出主意了,“要我说直接压上-床狠狠地做,做得他没力气了就不跟你闹别扭了。” 杨安首先就不相信他的人品,且这办法听着似乎也不怎么靠谱,那人现在连碰都不让他碰一下,硬拉着做岂不是强b,强来还能强合好?于是就拿着怀疑的眼神看过去。 公孙仲伦给看毛了,怒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不信你问阿恒,哪次他生气我不是用这招搞定的?” “老妖怪!”得,那边还没信呢这边先把老公惹毛了,杨恒一脚踹在他小腿上,骂了句:“你这头猪!”转眼就消失在原地。 “阿恒!”公孙仲伦也顾不得腿疼了,赶紧追去,临走前还不忘瞪杨安一眼,那小眼神幽怨的。 杨安见两人这副情形心里不由有些意动,或许这还真是一个办法? 三年前废后萧氏下毒谋害当今圣上,却误中副車毒倒了太上皇,自那之后太上皇的身体就很“虚弱”,是以在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仍长住颐情殿,方便圣上就近照顾,这一行为不知道感动了大兴国多少百姓,都称当今圣上是有史以来最为孝顺的皇帝,而事实是,如果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圣上“孝顺”到太上皇的床上去了的话,不知道心里会怎样崩溃! 宽大的龙床上,两个修长的身影翻转纠缠,暧-昧的“滋滋”声混杂着衣服碎裂的声音传出。“住~~住手——”被儿子兼情人强势地压在身下亲吻,杨至的推拒显得那么地无力,单薄的衣物很快阵亡,略带薄茧的双手在他久经欢-爱已变得十分敏感的身上游移,带来一片片颤栗。“哈~~放~放开~~~”感觉到理智在逐渐丧失,杨至终于忍不住下了重手,一个屈膝顶在身上人的腹部,发出“呯”的一声闷响。 “呜——”相对比较脆弱的部位受到重击,杨安闷哼一声松了手,面色痛苦地捂着肚子,大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下。 “安儿?”杨至一惊之后忙上前将人扶住,“你没事吧?” 杨安就着他的力道跪坐在床上,咬牙道:“没——事——” 话是这样说,但看他吡牙咧齿的样子,杨至怎么可能相信他是真的没事,心中既悔下手过重,又恼他强制冲进屋不顾自己的意愿对他动手动脚,两种情绪斗争了片刻,终是爱他之心占了上风,手掌抚上他的小腹,担忧道:“是我没控制力道,还很痛吗?” “痛,”杨安按住他的手,“却比不上我心中的痛。” 杨至的脸上顿时涌上一股绯色,用力将手往外抽,沉声道:“我看你是没什么事了。” 杨安哪能让他如意,当下肚子也不疼了,一手将他擒住,别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又将人推倒压在身下。 突然的失势令杨至脑中懵了一下,随即大怒:“滚开!”边骂着边用力挣扎,可惜他这四体不勤的文弱身体哪是武功高强的杨安的对手,在他来说是用尽全力的挣扎对杨安来说却更像是挑-逗,反而令青年更加情-欲高涨,两人身体紧贴,杨至很快就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僵了一僵后终于停下不动了。 “呵呵——”杨安将头埋在男人的颈间低声闷笑,同时恶劣地挺了挺腰,坚硬火热的某处直抵在他腿间,“怎么不动了,嗯?” “杨安!”杨至咬牙切齿地警告,“你别太过分!” “你都有半个月不理我了!”杨安停下动作委屈地控诉,那语气要多幽怨有多幽怨。 一提起这事杨至就来气,怒道:“那天要不是你在早朝上胡言乱语,后来又在西汶殿硬缠着我做……怎么会被母后撞上?” “这事皇祖母迟早会知道的,”杨安抬起头看着他道,“我不愿意立后册妃,她总有一天会怀疑。” 心里明明知道他说得没错,但杨至在之前总是存在着侥幸心理,现在骤然被发现,还是以这种方式……总之他心里就是很不舒服。“就算是迟早的事,迟点总比早点好。”这话说得干巴巴的,其中倒是赌气的成分居多。 听出他语气中的松动,杨安连忙放软了声音哀求:“都是我的错,你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杨至这个人大多数时候还是吃软不吃硬的,特别这个“软”的人还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儿子,看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杨至心里的怨气终于散了些,可叫他就这样放过给他惹来天大麻烦的家伙他又会觉得有什么梗着一样,于是硬梆梆地道:“我没生气。” 就他那扁着嘴、咬着牙的样子还说不生气?杨安差点喷笑出来,好在他还记挂着自己的“性”福而强行忍住了:“不生气就好,你不知道这些天有多难过,真怕你再也不理会我了。”那语气,那神情,活脱脱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小媳妇。 忆起以往多次带给爱子的不安感,杨至终于心软了,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我们的事母后迟早都会发现,只是事情发生得太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不怪你,母后那里……唉——终究是我不孝了……” 沉默凝视他片刻,杨安俯身在他唇间印下一个吻,千言万语都化为三个字:“我爱你——” 杨至回以一笑:“我也爱你。”或许在世人眼里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但有这个人相伴余生,他不悔……呃?啊?嗯?“喂,你摸哪里呢?” “半个多月没做了,憋死我了。” “呜——”他可不可以反悔? 作者有话要说:哄老婆是个技术活。。。所以还是直接压倒吧。。。。 于是番外就这么多了吧。。。。 第18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