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书僮》 正文 第1节 状元书僮 作者:寒衣寒拾弘玛迦沾衣 第1节 状元书僮 楔子 新年快乐_无情节无萌点无聊文……======楔子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金榜高中,是绝大的喜事。而衣锦还乡,更是多少寒门子弟的目标。 齐家村今日热闹无比,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迎接的队伍排到村外,锣鼓喧天。 这般热闹,却是因为齐家村一书生中了探花,朝廷许他回乡探亲,再走马上任。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皇榜第三名啊,齐家村从来没出过这麽大的人物,自是极为慎重。全村上下都沸腾起来,堆在村门口迎接探花大人到来。 人群中却夹著一对母子,母亲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生出不少皱纹,但仔细看她样子,却是顶多三十岁。在她身边的小男孩只有五六岁,一双黑溜溜的眼极为灵动,只是脸上有些不属於这个年纪的成熟。他拽拽母亲,低声问:“娘,爹他什麽时候会到啊,音儿还没见过爹爹呢。” 那母亲眼里隐藏著期盼和兴奋,脸上极力保持平静:“嘘,别让人听了去,对你爹爹不好……” 音儿“哦”了一声,乖乖站在一边。 半天过去,人群忽然闹了起来,两人知道是等待的人来了,想往前挤却挤不进去,只好在外面跷脚看著。音儿个矮,只看到马上人影,一身红袍煞是显眼。他知道这是爹爹,小小的牙齿咬住嘴唇,努力地看著。 马上的人志得意满四下看著,看向这个方向,忽然一震。女子知道他是看到自己,也不张扬,只是脸上避免不了兴奋,和探花郎四目相对。对方猛地一转头,避开她的眼光。 女子眼神黯了下来,握著孩子的手也不觉收紧。音儿被她握得疼了,但并不提醒母亲,只是抬头痴痴看著。 等探花郎住进村长家,人终於渐渐散去,音儿母子也回到一处破旧茅草屋。音儿见母亲不开心,也不敢多问,吃过晚饭便准备睡了。孩子怀著小小心事,哪里能睡得著,闭著眼睛想著远远看到的父亲身形。 在迷迷糊糊中,他察觉到身边躺著的母亲坐起身,慢慢下了地。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看去,只见母亲换上家里最好的一件衣服,对著铜镜看了半天,然後出了屋。 他心一动,等母亲出门之後,也起来偷偷溜出去。远远看到母亲走向村东小树林,他甜甜蜜蜜跟上去。他人太小,在黑暗之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慢慢也走近了。 树林里却还有一个男人,并不是村子里的人,音儿走到旁边的时候,听到母亲似乎在哽咽著说什麽,然後男人冷笑:“你也不想想你是什麽出身,一个歌妓而已。我堂堂大斐探花,怎麽会和你有什麽牵扯!” 音儿听到母亲愤怒声音:“我你可以不认,可音儿……他是你的儿子!你入京赶考整六年,我顶著村里人指点把孩子养大,他一直想见他爹……” “谁知道他是什麽人的种!”男人冷冷一声,往地上扔了一小包东西,“这些银子你拿去,离齐家村远点,别让人指点我齐探花出身地,还有你这样未嫁生子伤风败俗的娼妓!” 音儿忽然觉得手脚冰凉,他年纪虽小,也能听出男人语中恶意。 “旭元,你不能这样,当初你是怎麽跟我说的?你说中了举就来娶我,你……”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麽样子,再想想你什麽身份!”男人言语中充满了蔑视,“那时候我是个穷小子,现在我是什麽人?当朝探花郎。你这样子,就算做个妾室,都是折辱了我。” 女子静默片刻,低下身把那包银子拾起来。男人声音带著些嘲讽的笑意:“这就对了,拿这些银子搬走,找个鳏夫嫁了过下半辈子,这才是适合你的──” 他话并没有说完,女子已经用力把银两扔出去,砸在他胸口。她声音响起,在这沈沈夜色里,凄绝而冷清:“很好,齐旭元,算我当年瞎了眼。你的银子我不要,你给我的教训我收下。如果有下辈子我会记住,不会去折辱任何人。” 几天後,新科探花离开齐家村。在那之前,音儿母子悄然无声地离开,甚至没有人注意到。 状元书僮 一1 一 孟南玉第一次见到孟音的时候,他五岁,孟音七岁。但孟音由於常年吃得很少,看起来比锦衣玉食的孟小王爷还要显得小,以至於府里管家非常不想买下他。若不是那时候孟南玉跑到院子里,一眼看到当时衣衫褴褛的音儿,不知道为什麽就抱著他不肯放手,孟音也就不会进王府了。管家想小王爷正好缺伴读,干脆把他留下来,给正在开蒙的孟南玉作伴。 对孟南玉而言,孟音与其说是玩伴,不如说是玩具。洗干净换一身衣服,瘦弱之外,孟音长得实在可爱,一个大号瓷娃娃一般。而且他非常听话,即使是被蜡烛烧了头发,或者被涂成花脸,他也不哭不闹,只是睁大一双眼看著孟南玉。 可能是年纪大一些的关系,孟音在蒙学里,显示出不一般的聪慧。身为皇室子弟,孟南玉是在皇家的蒙学上课,一众皇子郡王中,竟是这个小小书僮最得夫子称赞。 被夫子拿孟音比较过几次之後,孟南玉觉得非常丢面子,不让这小书僮陪读,只让他在蒙学外等自己。没想到孟音求学欲望非常强烈,竟然悄悄跑到窗外偷听。夫子倒是知道的,不过怜他好学,也没有点明。 不过夫子不说,不代表没人注意到他。这一天孟南玉正和与他同岁的太子一边谈论一边向外走,就见书房侧围著一群人,还不时发出叫好声。 那群人是蒙学里资格比较老年纪比较大的──换句话说就是学问不咋地又不太受重视的皇室旁系,都十岁左右还在开蒙,估计这辈子也就挂个皇室的名儿,领著皇室津贴,清闲度日罢了。 作为皇室近支,父亲又是少数真正手握重权的王爷之一,孟南玉当然很少跟这些人打交道。这时候也就扫一眼便走开。倒是小太子感了兴趣,拉住孟南玉:“南玉,他们在做什麽?” 不过六岁多的孩童轻蔑哼了一声:“欺负人呗,还能做什麽?” 既然太子感兴趣,他倒不能就这麽走了,於是打起ji,ng神,和太子走过去看热闹。他拍了拍那群人边缘的一个人肩膀:“你们干什麽呢?” 那人回头见到是他,连忙道:“南玉,我们正帮你收拾下人呢。” 孟南玉眉头皱了下,小小的脸上显出些不悦:“什麽下人?” “就是你那小书童嘛,你不是说不许他来听课麽,他居然躲在窗下偷偷听,太没把你放在眼里了!”那人却是挑拨一把好手,当即说道,指向圈里。 这时候已经有些人看到他,让出一条道来。孟南玉一眼看到人群之中,他那小书僮动也不动躺在地上,一身家丁衣服满是脏污破烂,那一张瓷娃娃般的脸上,更是红肿青紫。偏偏脸上没有半滴眼泪,只是洁白的小小的牙咬著嘴唇,从唇边渗出血迹来。 “谁动的手?”孟南玉几步走到他身前,也不看他伤势,冷冷看了一圈。明明是个孩子,明明周围的人都比他大,这时候却没人敢跟他目光相触,都低下头来。只有太子在一边站著看,眨了几下眼睛,眼里带著点笑意。 “南、南玉,他……不是你不许他来的吗?”终於有人开口,结结巴巴回答。 孟南玉踏前一步,飞快打了他一巴掌:“他是我家下人,就算犯了错,也轮不到你们教训!” 他随即动手,打了周围好几人。这皇家蒙学中虽然都是孩子,却个个都是皇家礼仪教出来的,平时胡闹没关系,却是最懂上下。如今孟南玉动手,竟然没有半个敢反抗的,就这麽任著他打。尤其太子还在一边看著,让他们更不敢放肆,被孟南玉打得十分狼狈。 孟音微微抬起头,孟南玉的背影整个映在他眼中,如此炫目。他只觉心下暖暖的,又像是被填满了般的舒服。就这时,他听到自家小王爷的声音:“你们记住了,打狗还得看主人,我津王府的人,不是你们管得了的!” 孟音蓦地闭上眼,身上的伤一下子疼得厉害。 过一会儿,他被人拉起来,睁开眼,是自家小王爷,正著看他:“那麽想听课就说一声,别偷偷摸摸地丢本王的人。” 孟音心里一紧,身体站稳:“小王爷……” 孟南玉伸出手,擦了擦他脸上脏污,觉得自家这漂亮娃娃,还是不受伤的好。他露出一个笑:“别怕,本王已经帮你报仇了。以後遇到这种事报本王的名字,看他们谁敢惹你。” 他表情张扬,小小的孟音抬头看他,有些呆了。 状元书僮 一2 小孩子长大就像吹口气一般,在很多人意识到之前,新的一代就已经能独挡一面了。十五岁的孟音长得大了,但总是显得比孟南玉要小一些。由於生长环境好,脸上还有几分婴儿肥,身体也有点r_ou_,虽说离胖还差得远呢,抱起来却舒服得很,让孟南玉染上了抱著他睡觉的习惯。 除此之外,在孟南玉身上,再难见到十三岁孩子应有的幼稚。身为辅政王唯一的儿子,他的地位和将来比太子还要稳定,早就在朝中帮忙理政。津王爷年纪大了,打算等他长得再大一点,就把重任全交给他,自己和王妃游览山水、逍遥快活去。 而在书院表现出惊人天赋的小书僮孟音,早就成为津王爷默认的儿子身边文书。在孟音正满十五岁的时候,津王爷还特地把他叫过去,询问他将来志向。 “我会一直跟在小王爷身边,除非他不要我。”孟音小小的声音显得很坚定,缓缓道。 津王爷很高兴,索性把他的卖身契还给了他。控制人的手法很多,这显然是最不入流的一种。如果是普通下人倒也无妨,孟音这种关键性人物,却不能如此。 不过他倒也放心孟音,大斐男风盛行,这小小书僮对自家儿子的心思,他却也看得出来。虽说凡事涉及到感情,通常都更是难办。但他不过一个下人,又是男子,在这方面显然不会奢求什麽。孟南玉和他素来亲密,津王爷倒也不担心会有什麽大问题,何况孟音这孩子也算是他们看著长大的,虽是下人,却人品方正才华不凡,颇有君子之风,也不必担心。 就这样,两人吃住都一起,说是主从,实际上比兄弟更要亲密。当某一天,孟南玉早上醒来,发现下身有奇异的东西时,第一念头就是找孟音询问。颇为害羞但毕竟大两岁有经验的孟音婉转但清晰地给他解释了,并淡淡道:“南玉,你长大了。若是想,再过一年半载就可以收个丫鬟侍寝了……” 孟南玉秀气眉毛皱起来:“那你呢?” 孟音心猛烈一跳:“我什麽?” “阿音你是不是找过丫鬟侍寝?”孟南玉脸沈下来,问道。 孟音怔了下,苦笑道:“南玉,你不要玩笑。这个词哪里是能用在我身上的……” “那,是不是有人陪你睡了?”孟南玉盯著他,“家里好像有很多丫鬟喜欢你啊。” 孟音心跳了下,强笑回答道:“哪有,我每天都和你在一起,你在想些什麽啊。” 孟南玉歪头想了想:“说的也是……那你以後,就算是想,也不许找那些人一起!” 孟音低下头去:“南玉,你是想我以後进宫服侍皇上麽?” “啊?” “你,这不是要我做太监麽?”孟音低低一笑,脸上有几分无奈,很快隐去。 孟南玉却盯著他,半大的孩子,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书僮笑起来原来这麽清淡,这麽好看。 时间瞬过,孟南玉总是个小王爷,交游也算宽。他又常出入皇宫,一些事情也渐渐知道得清楚了。一天晚上,大他几岁的礼部尚书之子带他去京城内最好一家怡情楼,连著孟音一起。 等他进了人家香闺,孟音在外面站了会儿,半低下头,准备离开。忽然从内室里出来一只手,把他一把拽到房内,然後狠狠吻住他。孟音吓一大跳,正要反抗,却看出是自家小王爷。 “南玉,你……你不是……”他瞪大眼睛,惊讶问道。 孟南玉嘻嘻一笑:“我当然是进屋把人打发走,你以为我是在做什麽?” 两人平时虽然亲昵,却不曾有过这样的暧昧。孟音觉得十分不自在,移动身体想从孟南玉怀里挣脱。不料他那小王爷一把按住他,死活不肯松开。孟南玉是学过武的,孟音虽然也跟著比量过几下,毕竟差得远,根本动弹不得。 “南玉,你不要这样……”在挣扎的间隙,他又被孟南玉夺了几个吻。直到最後,他全身无力靠在孟南玉怀里,才听到小王爷带些笑意的低哑声音:“阿音,你一直没有做,我很高兴。” 孟音朦胧著眼看他:“嗯?” “我不会让你当太监,不过,你要做,只能和我才行。”孟南玉说完,一把抱起他,走向房里那充满香气华丽无比的大床。纱幔垂下,看不到里面旖旎,只听到些微令人耳热心跳的声音。 状元书僮 一3 少年人初尝情欲滋味,总是免不了沈溺。孟南玉和孟音天天在一起,少了一眼都不愿意似的,亲密无比。他们这般,别人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不过这种事本来也平常,倒没有人在意。津王爷也只是提醒他要自律,不要因此误事。 而在外面的时候,孟音总是很收敛,孟南玉也不是拿心爱的东西到处炫耀的人,因此王府之外,倒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津王府律下甚严,自然没有人敢到府外碎嘴。 因此上,当孟南玉办正事的时候,孟音经常为避嫌疑而留在外面。这一日孟南玉和渝州知州之子商谈税制问题之时,孟音在房外呆著无聊,索性去院子里逛逛。 此时正是春日,院里早春的花已经绽放,其它花草也生出嫩芽来。孟音听枝头唧唧喳喳声音,唇边不由露出些温柔笑来。 他这一年十八岁,童年时所受的苦已经远离,淡漠得让他难以回忆起。现在的他有美好的生活,有真心相爱的情人。孟南玉虽然是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小王爷,在这方面却没有那些纨!子弟的架势。孟南玉没有其他情人,对他也是极好,让他觉得很幸福。 呆呆出神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人声:“小岱啊,你怎麽又来干活了?让少爷知道,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声音有些苍老,孟音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容知州这宅子的管家。 随即听到一个清朗声音回道:“容管家,你这话可是不对。我是家丁,和府里是有工契的。我不做这些,月底又怎能领钱?” 管家哭笑不得:“小岱,这是少爷的意思。就算你什麽都不做,工钱当然照领,何况少爷又怎麽会让你短了头寸?” 那小岱笑了一声:“别。我既然当了家丁,当然要遵守府里规定。拿钱不干活算怎麽回事?” “少爷怕你累到伤到……” “开玩笑,我是家丁,又不是皇亲国戚或大家闺秀。” 语声渐近,孟音看到那叫小岱的少年,是名年龄和他相近的英俊男子。小岱穿著一身青布衣,料子很是粗糙,样子也是简朴之极。他手里拎著一桶水,辛辛苦苦在院子里浇花。他身後跟著一脸汗的容管家,不停劝他停手,对方却置若罔闻。 小岱看到孟音,眼睛忽地一亮:“这位是谁?我怎麽从来没见过?” 容管家连忙回答:“这位是津王府里小王爷的书僮。”他转向孟音,“老奴适才离开,怠慢了客人,实在该死。” 孟音笑著摇头,表示无妨。他看著小岱,著实好奇:“请问这位……” “袁岱。”少年对孟音笑了笑,大概是很少见到同龄人,很亲近地靠过来。孟音一身绫罗,袁岱却并不觉如何,上下打量著他,忽然开口:“你很好看。” 孟音滞了一下,回道:“你也是。” 袁岱抚掌大笑:“我见过的漂亮人儿里,你是第一个这麽回我的。” 孟音只觉他爽朗得可爱,笑道:“你却是第一个这麽夸我的。” 两人竟然坐下来聊起天来,袁岱年纪不大又是个家丁,论起诗书,比孟音实在差得远。但他独身闯荡多年,轮到世事洞明,孟音却远不如他。偏偏孟音是要替自家小王爷分忧的,平时倒也关注民生。两人话题极具互补性,聊得异常投机。 “这麽说来你已经没有卖身契了?那为什麽还要跟你家王爷一个姓啊。”袁岱听到他说自身情况,不解问道,“虽说是皇姓吧,不过哪有自己的名字好听。你现在又不是卖身在王府,完全没必要嘛。” 孟音有些愕然:“我本就是府里的人,就算王爷开恩给还我卖身契,我也不能有负王爷啊……” 两人互相说了几句,发现都无法将对方说服。孟音倒还好,袁岱不由有些郁闷:“为什麽你们一个一个都这样,搞得好像当人家下人有什麽了不起似的。不就是一个给钱一个受雇麽?” 孟音一震,多少有些陷入沈思。 两人正聊著,忽然院子门口过来两位,皆是一身华贵。当先一人进来之後直奔孟音,而後面那位则冲著袁岱。 孟音认得後面那位正是容公子,只见他走到袁岱身前,一把拎过他手里水桶,一脸心疼状拉过他的手:“不是叫你不要干活,你看,都勒出印子了。” 袁岱翻个白眼,从他手里把水桶抢过来:“刚刚偷了一会儿懒,抱歉,我马上就去干活。”说著转身就走。 容公子连忙追上去道:“小岱,这些活不该你来做……” 袁岱回身,没好气地说:“容大少爷,我是家丁,不做这些要做什麽?如果府上没有活计的话,我看我还是另谋出路的好……” “不不,有活计有活计……”容公子一脸汗,拉著袁岱,回头对孟南玉抱歉一揖,“小王爷,在下有些家事,先告辞了。” 同时,袁岱对孟音嘿嘿一笑:“小音,有空我找你玩哦。” 两人一边争执一边退场,孟南玉看得有些呆了,孟音却暗暗叹口气。 他是第一次看到这麽嚣张的家丁,不管是卖身还是做零工,好像都没有第二个人会像这袁岱一般,把自家主人的话当作耳旁风。 孟南玉见他盯著两人消失背影,并不明白孟音心思,只是吃味道:“你好像和那家丁很熟啊!” 孟音回过神来,见自家小王爷一脸醋意,不由微微笑了:“只是刚刚聊了几句而已,你担心什麽?” 孟南玉还是有些脸嫩,听他这麽说,冲口而出:“本王有什麽可担心的,不过是一个低下的小家丁,不知道容半山怎麽把他当作宝贝一般!” 他语气中轻蔑之意甚为明显,孟音一脸笑容忽然僵住,及时低下头去,咬住嘴唇。 状元书僮 一4 容半山只是来京城办事的,办完自然会回去。他在京城的时间里,袁岱和孟音奇异的投缘,结成好友。孟音第一次见到这麽奇特的人,对他极有好感,两人经常在一起,让一位小王爷一位贵公子醋意十足。 容半山临走前一日,孟南玉和他告过辞回府,发现孟音还没回来,当即一张脸便沈了下来。去问究竟,孟音居然跑去和袁岱逛街,据说是容半山放了家丁半天假,难得的机会一定要抓紧。 孟南玉在府上烦躁,不由跑去後花园练武,练著练著觉得烦闷,竟然在假山後面睡著了。直到他听到一阵古怪声音,才被惊醒。 那却是王府里一家丁和一丫鬟在私通,津王府对这方面管理甚严,这两人也谈不上什麽真心实意,不过彼此排遣。被他这麽一发现,两人都是面如土色,吓得浑身筛糠一般。 当孟音回来的时候,这二人正在刑房受刑。他们虽然持身不正,毕竟也在津王府工作多年,和大家关系还是很好的。下人们都知道孟音好说话,又极受宠爱,就偷偷跑到他面前求情,希望他能让自家小王爷放这二人一马。孟音连忙赶去书房,去求孟南玉。 “不行,这二人私下 y 乱,若我放了他们这一次,以後府里岂不尽是这等事情?”孟南玉一张脸沈得厉害,怎麽也不同意。 “可他们也算两厢情愿……” “两厢情愿可以禀明然後结亲啊,又没不许他们结。”孟南玉冷笑,“他们根本就是不婚而乱,无耻之尤。” 孟音脸上多少有了几分不自然:“不婚而一起的……又不是只有他们。近的不说,就说许尚书,他府上的丫鬟哪有一个脱得了他的手的……” “这怎能混为一谈!”孟南玉打断他,“主子想要,自然由他,谁叫他们都是卖身入府的?若他们想自行婚配,也得主子答应了,否则就是大逆不道!” 孟音心下有些凉,却还是坚持:“他们不过是私通,罪不至死……” “私相授受,还不至死?”孟南玉冷笑道,“欺瞒主人,就是该死。” “他们……不过是卖了身而已……”孟音声音低沈,孟南玉皱起眉头,奇怪看他:“音儿,你不会是被那个袁什麽的搅昏头了吧?这等下贱之人,做出这种无耻之事,还有什麽可求情的?” 确实没什麽可求情的,这等卖身的下人,别说在王府里,就算一般富人家,打死了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就算是小小的错误都可以任意处死,何况是这等丑事? ──可这是丑事,那他和孟南玉之间的事情呢?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名分,自然也不可能有。而且,他们都是男子。 而他,何尝不是卖身入府的? 孟音觉得,这开春的天气,实在是冷了些。 这时候,管家进来禀告:“小王爷,那伤风败俗的二人,已经受刑而死。” 孟南玉面不改色:“对外面就说暴病,埋了吧。” 管家也无半分异样,领命而去。 孟南玉见孟音在一边呆呆愣愣,笑著一把把他拉到身边:“知道你心软,可这种事情这种人,实在没什麽好说的……好了别生气,你这几天都被那下人拐走,害我一人孤单,该当何罪?” 孟音抬头看他,听到这句话,忽然生生打了个寒战。 状元书僮 一5 孟音并不是一个习惯把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人,孟南玉这小王爷却是一个自我中心以至於异常迟钝的家夥。结果就是两人之後关系依然,表面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在黏黏呼呼中,孟南玉到了十八岁。津王爷觉得他这年纪也差不多可以接下担子了,便准备把王位传给儿子,趁著还能走得动四处游览。 但在离开之前,还是要先把儿子的终身大事解决了。要知道孟南玉自第一次以来,从未碰过第二个人,对著孟南玉从一而终。如今儿子满了十八,按照大斐的风俗,也是该娶亲了。何况他和夫人走之後,津王府上没有女主人,也是个麻烦事。 津王爷叫来孟南玉商量,又跑了趟皇宫,很快圣旨下来:将大学士王如易之女王雅卿赐婚给孟南玉。 那位王小姐素有才女美女之称,也算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女子了。不过王大学士显然并不在国丈候选人之列,他女儿和孟南玉正好相配,也算是一对璧人。 这两人结亲自然是大事,津王府和学士府马上忙碌起来,有无数琐事等待著完成。作为津王府主事人之一,孟音当然也很忙,忙得几乎没有时间见他家小王爷一面。 总算是在下聘那天,孟音待在府里,孟南玉回来得早些,两人才算有时间在一起。孟南玉见到他,不由分说地一把抱住,直接扑到床上去。 孟南玉这时候已经长得开了,虽然年纪要小一些,身量倒比孟音还高一些。孟音闭上眼,任由身上人带来汹涌情欲,把他淹没。孟南玉向来喜欢他按捺不住的呻吟,但他今晚只是咬住唇,不发出半分声音。孟南玉也是急了,没有理会他的反应,只是尽情宣泄著。 等到终於把积攒下来的ji,ng力都发泄出来之後,孟南玉抱住他的音儿,手轻柔在对方身上抚著,一边亲吻情人的唇角一边低语:“音儿,你这些日子是不是忙得厉害?人都瘦了,抱起来不舒服。” 孟音垂下眼帘,过度的被索取使他整个人都失去力气。他声音极低:“没有,我一直都这样。” “胡说,你的腰我本来抱到这里的。”孟南玉环抱他一下,比量著应该的尺寸,同时在他身上各处乱动,“这里原来也更有r_ou_一些,还有这儿……” 孟音颤了一下:“南玉,我累了。” 小王爷怔了片刻,随即笑道:“你以为我还想做什麽?我也不是金枪不倒,现在也累得很。”他摸著孟音黑眼圈,心疼地说,“你看你眼圈都出来了,还说没瘦……等熬过这段日子,对方过了门,我一定放你几天假,让你好好休息。” 孟音侧过头:“你到时新婚燕尔,就算我不想休息,在你们面前也太过碍眼吧?” 孟南玉听出他语气不对,微微皱眉:“音儿,你不高兴?” 孟音并不回答。孟南玉想了想,眉头皱得更紧:“你……不会是因为我要娶妻而生气吧?”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震动,不由更是不悦。不过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这种事也不能指望对方一点情绪都没有,声音放软安慰道:“音儿,你该知道这也是难免……你和我一起这麽久,还不知道我麽?就算娶了妻,我也不会不要你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孟音睁大眼睛,看著他。孟南玉一笑,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不是总说我累到你麽?这一回有人帮你分担还不好?” “很好。”孟音声音闷闷地,侧过身去闭上眼。 孟南玉脸上的笑有些僵住了,把人翻过来,他竖起眉毛:“音儿,你向来乖巧,怎麽今日也学得这麽娇纵?就算我宠你,你也未免太过头了吧!” 孟音睁开眼,看著这位自己陪了十几年的小王爷,忽地一笑,笑容极为灿烂:“南玉,我是跟你玩笑,你急什麽?” 他勾住孟南玉脖颈,主动送上一吻:“你是王爷,自然要娶妻生子。如果嫌子嗣不旺,大可以多娶几个,生一群小南玉,一定很可爱……” 他向来很少主动,孟南玉被他这麽一勾,顿时重新兴奋起来,一个翻身压住他:“好啊,你居然敢吓唬我,看我怎麽收拾你……” 两人便又缠绵起来,最後孟音模模糊糊中,似乎听到孟南玉在说:“其实,就算娶妻,我想你还是要受累的……” 没有人会比你抱起来更舒服,没有人会比你更让我安心。 孟南玉这麽想,第二天晚上回来,发现孟音不在,有些不悦地询问管家。管家却说他今日下午就没看到孟音了,难道不是小王爷你有事吩咐他去做了麽? 当天晚上,津王府发动了大规模的找人活动。而寻找的对象,像是忽然消失在人海里一般,没有任何线索。他的卖身契早还回给他,而相关文件本来都保管在府里,但那些东西本来就由孟音掌管,他们再去找,自然是一件都找不到。十多年过去,即使是当年亲手买下孟音的管家,也不再记得这小孩的来历。 在婚礼之前,未来的津王爷孟南玉,丢了他的书僮。 状元书僮 二1 二 和箴二年,登基刚刚两年的小皇帝的第一次科举开始了。众学子纷纷赶去京城,希望能得到新帝的赏识,一步登天。 不过自然,和箴帝并不是那麽容易赏识人的皇帝。进入殿试的每名举子的文章他都仔细看过,殿试时更是亲自下场,查看每个人的情况,甚至揪出两名舞弊人士,相关人员也受到斥责,降职罚俸。 官场上有个默认的规矩,就是做官先看相貌,凡是长得撑不起场面的,一般都扔去冷冻,或者不点对方。不过这一次是皇帝亲笔点状元,根本不在意什麽相貌身材,而是选了一名脸上有疤的胖子。 在众人羡慕嫉妒眼光下,和箴第一名状元的名头,落到了齐竹音身上。 殿试後便是琼林宴,免不了又是一阵显示才华在皇上面前表现,只有那名状元爷安安静静坐著,有人和他说话他就回答一两句,否则就在那里不声不响地喝茶。和箴帝本来就很赏识他,见他这般,更是觉得这齐状元未到不惑之年,却是稳重得很,著实难得。 正这一幅君臣尽欢的画面,忽然一名小太监过来,对和箴帝说了几句什麽。和箴帝脸上顿时泛起笑容,一挥手:“让他过来吧。” 片刻之後,小太监领过一名锦衣男子。男子身上衣衫虽华贵,却并不是官服。他相貌甚美,一双桃花眼极为灵活,转瞬间就把在场诸人看得清清楚楚。他视线落到不显山不露水的齐竹音身上,忽然停住。随即一脸冰霜尽去,薄薄的淡粉色唇微启:“皇兄,这位极重的君子,莫非也是皇榜上才子一名?” 在座众学子见他相貌,本来都往外处想去,听他这麽一声,却是一怔。和箴帝声音已然响起:“南玉,这是朕钦点的状元,齐竹音。” 士子们的目标都是入朝为官,听到“南玉”二字,哪里还不知这位就是大斐辅政王孟南玉?当即连忙拜见。齐竹音没在人群之中,比旁人宽出一圈的身材使他非常显眼。 “哦?”孟南玉上下打量齐竹音。这位状元实际上不是胖得特别厉害,只是脸比较宽,多少带著些婴儿肥,显得他脸上一道伤疤向外凸出,虽然不深却很是明显。 孟南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忽然笑了笑:“齐状元既然能金榜题名,学问定是很好,本王改日倒要请教。” 齐竹音半低下头,像是恭敬:“王爷客气了。” 孟南玉深深看他一眼,转身去和和箴帝说话去了。 接下来几天,京城都关注著这一批新进士:哪位少年风流,哪位老成稳重。哪位被朝中官员招了亲,又有哪位已有糟糠不肯弃……过了些日子,吏部开始安排人事,大家的话题就落在谁更有门子更有背景,谁至今还没找到缺还没上任。 状元公就是没上任的一个,不过倒没人说三道四,毕竟状元麽,肯定是要安排一个实缺,恐怕得等到有合适职位再说。齐竹音现在住在客栈里,他身无长物,不过客栈拿他当招牌赚了不少,恨不得他多住一些日子,自然不会收他房钱饭钱,因此他倒也撑得下去。 这家客栈自从他高中,一直颇为热闹。嫁个状元郎也算是不少女子心愿,虽说这状元郎相貌堪忧,但想到他的光明前程,小小瑕疵倒也不是那麽重要。 “我并没有在家乡娶妻,但我现在还未有家室之想,只有辜负鱼大人的好意了。”齐竹音对眼前的媒婆解释道,对方却并不打算罢休,一挥手帕:“呦,状元公你今年也二十七了吧,不孝有三无後为大,既然尚未婚配,何妨现在定下来呢?再说鱼大人在吏部也是说了算的人物啊……” 她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见眼前的人忽然瞪大眼睛,向她身後深深一礼:“参见津王爷。”这媒婆虽说是走家串户见过世面的人物,但顶多也就是朝中三四品官,哪里见过什麽王爷。听齐竹音这麽一句话,险些腿都软了:“王、王爷?” 孟南玉已经走过来,扶起齐竹音:“不必多礼。”转头对吓到在地上的媒婆微一皱眉,“你先出去。”媒婆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你……要娶妻?”客房内只剩他二人,孟南玉看著齐竹音,缓缓问道。 齐竹音垂下头:“草民不敢有误他人。” “我想也是,在女人面前,你恐怕硬都硬不起来吧。”孟南玉严肃表情忽然一变,声音也带上了戏谑。 齐竹音愕然抬头:“王爷……” 对方这话说得何止是粗俗,别说是堂堂王爷,便是一般人,也不会这麽对不熟悉的人说话。齐竹音再怎麽说也是一朝状元,又不是烟花之地服侍人的小倌。 孟南玉一脸轻佻笑容,眼底确是一片寒意,手里折扇伸出,挑起他下颌,啧啧道:“原来挺漂亮一张脸,怎麽让你折腾成这个样子?音儿,这几年在外面,没少受苦吧?” 齐竹音向後退去:“王爷请自重。” 对方却不罢休,前进一步:“这七年不见,你我生分到了这种程度吗?我有多重,音儿你是再清楚不过得了吧?” 他这话更是调戏,齐竹音一张胖乎乎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王爷,草民名里虽然有个‘音’字,但并不曾和王爷相熟。王爷怕是认错人了。” “哦?”孟南玉挑起眉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是,你这相貌变了这麽多,我还真有点不敢认……” 齐竹音抬头:“草民一向住在偏僻乡间,王爷这等尊贵,又怎会见过草民──” 他一句话没说完,孟南玉出手如电,抓住他衣襟,一下把他外衫撕开。在齐竹音的呆怔中,他的手飞快按在对方肋下一处红痣上:“不过,就算相貌变了,这身体总不会变吧?音儿,你这几年过得不错,都胖成这样了。” 刚刚还说他受苦,现在又成了过得好。齐竹音只觉一阵ji皮疙瘩窜出,让他下意识挥开孟南玉的手,微微皱眉。 他的反应让孟南玉脸上轻佻顿去,这位小王爷一张脸忽然y沈无比,直接扑上去,把齐竹音压在墙上:“很好,你现在也会反抗了!我碰你让你受不了?以前你被我x地不停 y 叫的时候呢?” 他压著人,狠狠地向著对方的唇咬下去。齐竹音瞪大眼睛,牙关已经被对方分开,一条舌头霸道闯进来,在他嘴内肆虐。齐竹音只觉自己呼吸不畅,想要推开孟南玉,却被压得更紧。他狠了下心,用力咬了下去。 “啊!”孟南玉感觉到疼痛,迅速退开,嘴中有了血腥。他又惊又怒,一个巴掌打过去。他这一掌用力不小,齐竹音被他打得倒在地上。他皮肤细腻白皙,脸上马上起了五道红印。 “草民罪该万死,请王爷发落。”齐竹音并不抬头,就那麽倒在墙脚,低声说道。 他这一刻心死如灰,恨不得孟南玉一掌劈死他,也省得这般活著。孟南玉看著他,伸手抹了抹唇边血迹,忽然y测测地笑了:“齐状元哪里有什麽罪?本王今日过来,是奉了圣旨,请状元你到津王府教导犬子的。” 齐竹音全身一震,赤裸的上身感觉到了冷意:“草民无才无德,不敢但此重任。” “齐状元过谦了。”孟南玉在床上翻齐竹音的包袱,齐竹音行李很少,只几件衫子。他很快找出一件外衫,走到墙脚,俯下身把衣服为齐竹音穿上。 齐竹音刚刚被一掌打倒,後背被蹭出几道红痕,在细嫩肌肤上格外显眼。孟南玉慢慢为他著衣,指尖极缓地从他背後红色檩子上划过,更增了齐竹音的疼痛。孟南玉细心为他系好腰带,道:“外面轿子已经准备好,我们走吧。” 说完挽住齐竹音手臂,齐竹音只觉一阵大力从胳膊上传来。他勉强站定,想抵抗这股力气。在手臂痛得快断了的时候,对方的力气超出他抗拒范围,他几乎是生生被拖出房间,拖到轿子上的。 堂堂津王爷自然不能和他同轿,孟南玉放下轿帘,到旁边华贵八抬大轿上去。齐竹音瘫在轿子里,感觉整个人悬在半空,不停颤抖。轿侧有小窗,可以看到外面。周围景色越来越熟悉,齐竹音一咬牙,一个翻身窜出轿子,迅速跑向一旁小巷。 才跑出几步,他只觉後背一阵剧痛,眼前发黑,连声音都没发出,就这麽昏了过去。 状元书僮 二2 齐竹音觉得身上很热,又疼。他翻了几下身,嘴里干得像是生了火,灼得厉害。他低低叫了几声,却像是根本没发出声音一般,微弱得根本听不到。 他似乎看到了已经去世的母亲,那样伤心地看著他,脸上全是血。他听到母亲的声音,那麽好听,唱著曲子:“姻缘簿剪做鞋样,比翼鸟搏了翅翰。火烧残连理枝成炭,针签瞎比目鱼儿眼,手揉碎并头莲花瓣。掷金钗!断凤凰头,绕池塘挼碎鸳鸯弹。” 唱著唱著,母亲起了身,渐渐去得远了。齐竹音大惊,起身睁眼,伸手去拉母亲。 触手竟是空。他忽地一身冷汗,视野清晰起来,发觉自己竟然是在一间极为眼熟的卧房床上。他怔了下,只觉恍惚无比。 恍惚过後,他才发现孟南玉就坐在床边,这时候正呆呆看著他,脸上看不出是什麽情绪。他缓缓从床上下地,脑後一阵疼痛,显然是刚刚被击打的部位。 在齐竹音整个人站到地上之前,孟南玉已经靠过来,把人重新压回床上:“音儿,你受了伤,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就算是受了伤,也是他打的吧?齐竹音躲开他身体,圆圆的脸上尽是疏远:“王爷……” “你以前都叫我南玉的。”孟南玉被他表情再次触怒,勉强控制住情绪,道。 “草民实在和王爷没什麽以前。”齐竹音淡淡回道。 “音儿,我不就是当初娶了雅卿麽,你是男人,我怎麽也没可能为了你不娶妻生子吧?况且现在她人都死好几年了,你还在这里怄什麽气?”孟南玉见他这神情,终於还是开口解释了几句,伸手去揽他的腰,“你看你把自己糟蹋成什麽样子,我一下都环不过来了……明儿个我们一起练功,把你这些r_ou_减掉,恩?” 齐竹音推开他:“王爷,齐某一直如此,也不觉得有什麽不好,不劳王爷费心。如果王爷认为我这样有碍观瞻,不如另觅他人的好。” 孟南玉看著他,渐渐立起眉毛:“音儿,你不要以为我现在对你好一点,你就可以放肆。” 齐竹音侧过脸,声音平静:“草民不敢。” “草民?”孟南玉冷笑一声,“你也太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孟音是我津王府的卖身家奴,哪里够得上草民这一自称?” 他这话一出口,只见床上坐著的齐竹音眼神微变,随即却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对方明明是个难看的胖子,这一笑却有极其奇怪的味道,让孟南玉不由一愣。而齐竹音就在这个时候开口:“证据?” 孟南玉完全没反应过来,怔怔反问:“什麽证据?” “你说我是你津王府上的家奴,证据在哪里?”齐竹音脸上笑意更盛,眼几乎眯了起来,看上去很是可爱,“卖身契呢?官府文书?” 他这话说得基本就是承认了,孟南玉呆了片刻,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从心底生出无尽怒火。他跳上床,一把揪住齐竹音衣襟:“你以为你毁了那些文书,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他刷拉一声,再度撕开齐竹音衣服,不过这一次,是连下面一起撕下。和齐竹音重逢以来,他暗中想起对方时,总认为自己会恶心於对方那身肥r_ou_,不等到齐竹音瘦下来,他是绝对不会碰他的。 谁知道这一刻,心里的怒火增进了身体的欲望,即使对方现在身体都走了形,但只要想到这是音儿,好像也不是那麽在意。 他不肯承认他是自己的,那就狠狠占有他,让他再不敢说不! 孟南玉这麽想著,飞快脱下身上衣服,狠狠压住齐竹音。齐竹音身量虽然比他大,却实在算不上如何强壮,哪里是练武多年的孟南玉的对手。挣扎半晌,被孟南玉整个束住,完全动弹不得地由对方处置。 孟南玉当然不会客气,这具身体他太熟悉,即使七年不曾碰触,也一样了解。在敏感处轻轻拂过,对方立时轻颤起来。孟南玉趁机一鼓作气,直接冲进他身体。 齐竹音闭上眼,久未受过情欲的身体又是疼痛,又加了快感。他紧紧抓住被子,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地被推上推下,翻来覆去。 他侧过头去,眼角渗出一些水迹,他并不认为那是泪。======吾早说了这是无聊文……呃……好吧,小玉素渣攻……若不是被问到……几乎今天忘了有更新这码事……我忘性越来越大了……t____t 状元书僮 二3 齐竹音在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月光透过窗棱,照进房间。他觉得全身上下疼痛无比,下身更是失去了知觉似的,只有那羞耻的部位感觉到黏腻,是孟南玉s,he在里面的体液。齐竹音很是难堪,勉强支撑身体起来,想去洗一下身。 他一动,躺在他身边的孟南玉睁开眼:“音儿你醒了?是不是饿了?想吃什麽?”说著便喊人。 齐竹音忙用被子盖住身体,低声问:“现在什麽时候了?我要回客栈。” “回什麽客栈,管家把你东西都拿过来了。”孟南玉伸手抓住他手腕,手力极大,扼得齐竹音一阵生疼,“以後你就住在这里,和以前一样,恩?” 齐竹音冷得厉害,生生打了几个颤,摇头道:“没有以前,王爷,你认错人了。” 他这麽三番四次,孟南玉早就失去了耐性,一挥手把他推倒在床上:“音儿,你还有完没完?你是孟音,就算你把自己搞成这样,我也认得出你。现在你我床都上了,你还否定?” 齐竹音不看他,低声道:“草民不知道孟音是什麽人,草民姓齐名竹音,户籍文书一应俱全,请王爷明鉴。” 孟南玉冷笑,手指在他手心轻挠,感觉对方的颤抖:“你不是孟音?碰到这里就敏感成这样子,还说你不是他?” 齐竹音控制著笑出声和躲闪的本能反应,争取把话说得清晰:“很多人手心都敏感,这证明不了什麽……” “那这里呢?这里?”孟南玉的手沿著下去,在几处地方肆虐。齐竹音扭动身体,却怎麽也躲不开对方的s_ao扰。他断断续续道:“这也不能……啊──” 孟南玉手指探入他x,ue口,脸上带著恶意:“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把你带到大理寺,先说明你被上时候的样子,然後当场做给他们看,这样才能证明?” 他说得轻蔑,齐竹音心一揪,拼命握紧手:“如果王爷视国法於无物,也可以这麽做……” “很好,你连我处理朝政的原则都打听过了?”孟南玉加倍愤怒,重逢本来不该是这样硝烟四s,he的场面,可他的音儿一点都不配合,甚至拼命否定摆在明面上的事实。 孟南玉完全不清楚他是为了什麽,七年前音儿离开,他想破脑袋,才想出来音儿可能是不愿自己娶妻,或者怕被大妇为难。可现在那王妃已经死了,他还计较什麽? 除了那容半山,孟南玉自认是对脔宠最好的上位者。他对齐竹音很宠爱,连对方做了逃奴都没有很计较,即使变成这一副难看样子也还是打算和他回到往日,他还想要什麽?难道想他这堂堂王爷学那容半山,对一个下人百般讨好?简直是笑话。 可齐竹音并不提出要求,只是坚持著他不是孟音,不是津王府上家奴。孟音当初的契约文书全被老王爷还给他,就算留在家中的,也早被孟音利用职务之便毁去,因此府上没有半分证据可以证明他的身份。齐竹音就是抓住这一点,咬死了他不是孟音,坚持要离开,甚至辞官不做回家务农。 “好,你就是看我拿不出文书是吗?那我就现在做一张!”身为辅政王,朝廷的法条律令是刻进脑子里一般。孟南玉虽然有些任性,在这方面却从来没有妄为过。他被齐竹音气得急了,直接下床,拿起桌上一纸一笔,刷刷刷写了一纸契书,落上名字。 齐竹音这时候已经披上衣衫,蹭到门边,打算趁机跑掉。孟南玉却怎可能犯这麽愚蠢的错误,一伸手把他揪回来,抓住他左手麽指,占了印泥,就要往契书上盖。 齐竹音眼利,已经看到上面“卖身契”几字,飞快缩手。但他本来体力就不行,又被孟南玉折腾了大半个下午,现在连走路都是勉强,哪里能挣得开。眼看这一指印就要盖上,齐竹音一眼瞥见桌上一把裁纸为笺的小刀,想也不想地用右手拿住,飞快砍向被孟南玉抓住的手指。 “你做什麽!”孟南玉眼疾手快,迅速把他的手撤回。只是齐竹音动作狠方位准,还是砍到目标,斜斜刺入左手麽指指腹,血迅速流出,和红色印泥混在一起。 孟南玉夺下刀子,才反应过来齐竹音竟然想砍去手指,或者削去指腹纹印。他急怒攻心,左手拽住他胸口,右手来来回回几个巴掌:“孟音,你疯了!” 孟音明明是他的,以前的孟音明明那样羞涩却又乖顺地任他拥抱被他占有。而现在,这个坚持自己叫做齐竹音的丑男人,竟然宁可做这种蠢事,也不肯承认他是他的。 孟南玉眼睛发红,怒气之中,还夹杂著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恐惧。他把齐竹音衣服撕开,绑住他手腕;裤子脱下,系住他双脚。看著被五花大绑的齐竹音,孟南玉心底隐隐的恐惧终於消失。他知道齐竹音跑不掉了,得意地笑了笑,抓起对方左手腕,狠狠把他麽指压在卖身契上。红色的指印很清晰,包括一道横著的刀口。 状元书僮 三1 三 这一晚折腾得厉害,被绑起来之後,齐竹音又气又累,身体软软得不听使唤,半昏半睡,一直到天亮方才醒过来。他清醒之後并不马上睁眼,只是动动身体,想查看一下自己的情况。 身上疼得不得了,左手麽指更像是木了一般,根本没有知觉。全身都在发烫,意识虽然清醒过来,脑子却是晕乎乎的,口干得很,嗓子像著了火,吞咽唾液都很困难。 他勉强动了动,手脚完全麻木了,勉强能感觉到布条依然紧紧绑在手腕脚腕上。他心下发冷,身体明明烧得厉害,却不自觉地打起寒战来。 开始是轻轻颤抖,很快牵动全身,连牙关都不停互相触碰,发出极大声音来。齐竹音想控制住自己,却根本没有办法。他努力咬牙,只能让声音更加清晰,以至於惊醒他身边後半夜才睡下的人,一个翻身抱住他:“音儿,你怎麽了?” 齐竹音勉强睁开眼,却连眼前人都看不清楚。他不开口不说话,只微微皱眉,在那人怀里缩成一团。抱住他的孟南玉吓得立时全醒过来,马上把他身上束缚接下来,冲外面喊,让家丁赶快把大夫找来。 他抱著齐竹音,仔细看怀里的人,才发现只是短短一晚,齐竹音已是憔悴许多,胖胖的脸像是忽然削下去一块,脸上泛著不正常的红晕,另有数道红印。嘴唇除了血迹之外,竟然白得纸一样。 孟南玉终於怕了起来,紧紧抱著他的音儿,盼著大夫快点过来。 大夫来得并不慢,很快诊断完病人,言道只是心力交瘁,并无大碍。只是齐竹音虽然身体发胖,却是虚胖甚至浮肿,缺乏运动也缺乏真正的营养。要好生将养,多多运动。 这样一来,孟南玉才多少算是放了心。大夫说齐竹音主要是饿晕的,王府上补品一堆一堆的,立时不停送到房中来。齐竹音半昏半睡,这些补品都是孟南玉直接口对口喂进去的,不知吃了多少豆腐。 吃得差不多了,下人送进来木桶热水,孟南玉抱著齐竹音泡澡。怀里的人软软的滑滑的,比他这七年里抱过的任何人都舒服。孟南玉想,等音儿醒来之後好好跟他说说,两人不要生气了,就这样过不是很好吗?他以前有多宠爱音儿,现在可以照样来做。 已经分别这麽多年了,做什麽又吵又打的,好好在一起不成麽。音儿想做官的话他会帮忙,那张卖身契,就当做一个保证,他不会真的拿来强迫音儿做家奴的──就是以前,音儿也一直是他的书僮,什麽时候做过一般家丁要干的粗活? 对孟南玉而言,“音儿是卖身到王府的”这一点,只是声明了对方的所属,和什麽等级之类的无关。音儿是津王府的家奴,但对他来说,音儿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属於,只属於他一个人。因此这一次再写卖身契,他很清晰地写明齐竹音是卖身给他孟南玉,而不是津王府。 他是这麽想的,齐竹音却不是。清清爽爽睡到下午,齐竹音终於睁开眼,触目所及,便是在床边专心看著他的孟南玉。齐竹音皱起眉头,想到昨晚被这人强迫著在卖身契上盖了手印,心中不尽怨怼。 孟南玉守了半天,终於看到他家音儿醒过来,当即开心笑了:“音儿,你感觉好点没?起来吃点饭吧。” 他爬上床来,扶著齐竹音让他坐起,让人靠在自己怀里,尽量地温柔:“大夫说你要好生将养,我们不要吵架了,今天好好休息,好不好?我们分别七年了,我很想知道你这些年来都是怎样度过的。” 齐竹音却低下头去,心中模模糊糊地想:是啊,你已经达到目的,自然不需要再吵架。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状元书僮 作者:寒衣寒拾弘玛迦沾衣 第2节 他盯著自己左手麽指,那根指头已经被包成一团,隐约透出一些红色痕迹。也许是印泥,或者是血迹,反正那也没什麽要紧。 要紧的是,他终於重新成为别人的家奴。 这麽长时间的奋斗挣扎,原来就像梦一样,最後居然又回到出发点。齐竹音霎时间万念俱灰,任由孟南玉摆布,一言不发。孟南玉以为他是默许,重逢来第一次看到他这麽安静乖巧,还以为对方态度已经软化,於是一边喂饭一边兴高采烈说著别後诸事。 他倒也没什麽事情,无非就是继承了王位发挥了作用。大斐向来有津王辅政的传统,除了兵权之外,什麽都可以cha一杠子。他在国事上并不含糊,这些年下来,在朝中也算颇有贤名。 不过和皇帝比起来,他还有个好处就是可以经常外出体察民情处理各路事务,不必关在京城中不出去。前阵子他就是在江南办事,刚刚回转。 “幸好事情看上去虽然麻烦,处理起来却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否则搞不好你都出京做关去了──诶?”说到这里,孟南玉忽地一震,扶著齐竹音的手收紧,脸色极为难看,“难道……你是事先打听好了,才来殿试的?” 齐竹音微微抬起头,黑密的眼睫扇了扇,显得他脸上极白。孟南玉看著他,见他脸上指印,忽然间怒气全没了,微微苦笑一声,拿起一块点心,喂齐竹音吃下。 这样的温柔让齐竹音也稍稍愣住,随即想到反正自己现在也逃不出他手心,他自是不会再加暴怒。齐竹音微微合上眼,口中点心明明香甜,他却只感觉到了苦。 孟南玉又说了半天,终於发现从刚刚到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他心里不知怎地很难受,讨好地摇摇齐竹音:“音儿,你这几年都做了些什麽?讲给我听听好不好?” 齐竹音眼神略微黯淡,不过表情变化并不剧烈,孟南玉没有发现。他想了片刻,开口说了两个字:“读书。” 他的音儿以前并不是这麽寡言的人。有的时候两人说起话来,会说上大半夜,直到音儿强迫他睡觉为止。不过以前音儿声音要清脆得多,在他面前也通常都是很温柔地再说话,哪里像现在这般少语且淡漠。 不生气不生气,堂堂津王爷控制住自己的怒火,让脸上表情显得和气一些:“在什麽地方读书呢?” “家。”齐竹音吐出一个字。 孟南玉皱眉:“你……还有家人?” 他忽然想起自己忘了问他更多,虽说齐竹音自承没有家室,但他并没有说有没有情人。孟南玉和齐竹音在一起的时候,两人都是第一次。他後来娶了王妃有了孩子,是男女都可。也不知他的音儿,会不会和其他男女有所瓜葛。 他心中醋意翻腾,齐竹音却没有察觉到,只是半低著头:“没有。是我买下的屋子。”他声音极低,却终於是多说了几个字,“小小的茅草屋,很简陋。可那是我的。” 孟南玉笑起来:“不就是一间屋子麽,现在你回来了,这津王府上哪里你不能住?还想念一间茅草屋做什麽?”他抱住齐竹音肩头,觉得r_ou_r_ou_的其实抱起来也很舒服,“如果你真的喜欢,回头我叫管家在後院给你盖几间,我们一起住进去,恩?” 他生来就是小王爷,他从来不知道大斐有一条律令:卖身为奴者,不得拥有房产。 齐竹音神情恍惚,孟南玉当他是累了,再喂他吃了会儿东西,就抱著人躺下。两人昨夜刚刚发生关系,现在齐竹音身上还带著青青紫紫的痕迹。孟南玉原本就不是个体贴人的,这时候虽然不能当真销魂,却也免不了动手动脚。 齐竹音没有半点抗拒的意思,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肆虐。孟南玉把他的沈默当作害羞的默许,当即更加变本加厉,几乎要把人整个吞下。只是在情绪激动的极点把人翻过来,才发现齐竹音後面x,ue口有些红肿,想起自己昨夜过分宣泄,终究还是忍住了。 “音儿,你用嘴帮我吧。”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孟南玉拉著齐竹音,就往下身靠。 齐竹音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里有些奇怪情愫,孟南玉看不懂,却不知怎的觉得心发凉。 他那音儿迅速低下头去,冰凉的舌触到他灼热部位。两人以前情热的时候,这种事音儿也没少做,倒并不陌生。只是齐竹音的动作似乎没有半分热情,更像是在完成差事。孟南玉手触著他肩头,触处冰凉无比。孟南玉忽然欲念全消,喊了声“停”,把齐竹音抱起来,笼在怀里。 “困的话就睡一觉吧。”孟南玉见他表情似乎极为疲倦,认为他应该是困了,便拍拍他肩膀,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 齐竹音垂下眼帘,像是真的困了。 状元书僮 三2 孟南玉睡得很香,音儿在他身边这一事实让他非常开心,即使在睡梦中都觉得满足。他不停想著:既然音儿喜欢做官,那回头就看看京城哪里出缺,给他找一个好了。现在音儿算是郡王太傅,品轶虽然不低,却并没有什麽实权。找个合适的职位,以後两人甚至可以一起出京,一边做正经事一边游览风景,多好啊。 胡思乱想半晚上,想什麽地方风景好,什麽地方可以来个“野合”,孟南玉才算睡著。一觉睡到大天亮,摸摸身边没有人,他已经起身,再看窗外太阳都升得老高,又多少放下心来,想音儿多半是早醒了出去吃饭遛弯,没事的。 虽然这麽想,他还是匆忙起身,出门找人。自从音儿离开後,他就没有找过什麽贴身书僮随身小厮之类,只有管家安排的守夜家丁。他询问门口下人,言道确实一早见齐竹音出门,似乎是往後院去了。 孟南玉於是也去後院,在花花草草中间寻找半天,找不到人。他有些慌了,发动家里大批人寻找,什麽假山树木,哪里都见不到人。孟南玉站在後院内,忽然想起以前自己和音儿调皮,都是从墙角那里跳出去。他急忙走过去,发现角落里原来的垫脚石上,脚印犹带著些泥痕,显然是有人不久前从这里跳出去。 一早起来满怀温柔的孟南玉登时大怒,发动全府下人家将去寻人。他随即出门,直接调动所有他能调动的人手,全京城找齐竹音。 京城很大,想找一个人很难,但这困难是针对无权无势的百姓而言。对於身为辅政王的孟南玉来说,京城实在太小了。 以前他找不到音儿,一来是不知道他人在哪里,二来齐竹音很快改头换面,连名字都和孟南玉熟悉的不同,大斐疆域辽阔,能找得到人倒也见了鬼了。 但现在孟南玉一下令,满京城的人都发动起来。齐竹音特征明显,又是堂堂状元,很多人都认得的。到了下午,他就被找出来,送到孟南玉身前。 孟南玉见到他,多少松了口气,拉起人就往王府走,还不忘甩下一句话,让属下把找到他的人赏赐一番。 他勉强控制怒气,回到卧室,他把齐竹音往床上一扔:“好啊,你是病好了,好得可以逃跑了,是吗?” 齐竹音侧过头去:“我要回家。” “回家?”孟南玉爬上床,压住他身体,“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要回到哪里去?” 齐竹音忽然挣扎起来,他挣扎得厉害,几乎是拼了命的:“这里不是我家!你放开我,我不要留在你这王府里!” 孟南玉一时没提防,被他拳脚打到好几下。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小王爷,几曾尝过这滋味。他一只手扼住齐竹音手腕,压住他双腿,来回打了他好几巴掌:“孟音,你是一个奴才,还要什麽家!主子在哪里,你就得跟到哪里!” 齐竹音被他打得头偏到一边,他呆了半晌,更加剧烈挣扎:“放开我!孟南玉,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会留在这里,做你的奴才!” 他这话说得凶狠,孟南玉认识他这麽久,从没听他这种语气这种话语,一时竟然傻住了。齐竹音得到空隙,狠狠张开嘴,冲著头上孟南玉的手腕咬下去。孟南玉受痛,一惊放手。齐竹音的手得到自由,他一推身上的孟南玉,跌跌撞撞下了地,就要逃出门。 孟南玉这一次却早有准备,门外好几人守著,见到齐竹音跑出来,连忙拦住他。有ji,ng通点x,ue的,直接出手把他点住,把人送回房里。 孟南玉狠狠把门关上,看著一动不能动的齐竹音,脸色铁青:“好,本王给你脸你不要,那就休怪本王无情了!” 他直接诶伸出手去撕齐竹音的衣服,齐竹音眼中现出一丝嘲讽,他并没有被点哑x,ue,这时候缓缓开口:“你昨天做都做了,难道你强暴我的时候,就给我脸了?” 孟南玉气得有些哆嗦:“我强暴你?你被我睡了多少次,这时候倒立上牌坊了!” 他手向下,撕下齐竹音裤带,掀起自己外衫,稍微褪下裤子,没有任何准备前戏,直接闯入齐竹音身体:“我倒给你看看,什麽叫做强暴!” 就算是身下的人没什麽反应,孟南玉也自顾自做著。他一直看著齐竹音的眼,对方眼中的愤怒和轻蔑刺激到了他,让他只想狠狠折磨对方,想把对方眼中的疏远和怨恨抹去,让当年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甜美无比的音儿回来。 可直到做了大半个晚上,齐竹音依然大睁著眼,带著恨意看他。 孟南玉怒极,一咬牙,把他拎起来。这大半个晚上里,齐竹音的衣服一直半挂在身上,这时候也是破破烂烂挂著,勉强遮住身体。沿著腿有红色液体流出,孟南玉觉得碍眼,却视若不见。 他打开门,叫来下人:“把他给本王关起来,不给他吃喝,直到他认错为止!” 对方却有些为难:“王爷,王府里没有牢房,关到哪里去?” “没牢房不会关柴房啊!给我看好了,要是他再跑,你们谁也别想好过!”孟南玉说,把齐竹音扔出来。 下人听命去了。为了稳妥,先是几名武功高强的家将看守齐竹音,再几人去刑部大理寺借来手铐脚镣,把齐竹音牢牢锁住,待到x,ue道解开,也无法离开柴房半步。 =========== 我真恶俗……泪奔…… 状元书僮 三3 孟南玉这一晚没有睡好。 他不明白音儿为什麽像只小兽一般,拼命反抗著他,一点都不肯软化。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麽地方对不起音儿,两人在一起本来也是音儿同意的,他可没有半分强迫过。大斐对逃奴很严厉,可他抓到音儿後也没有处置他。 他只是想跟音儿回到以前的日子,难道这也有错?难道这就会令对方如此不顾一切的反抗?音儿想当官,除了皇上,什麽人能在这方面更有帮助? 孟南玉很焦灼,在床上翻覆几下睡不著,干脆下地到女眷的院子。他王妃过世之後,他确实没有再娶,不过丫鬟和小厮却收了几个。他这时郁闷,干脆到最宠爱的一名侍妾处,也不太想做什麽──再说现在也没体力了──只是躺在床上让对方捶肩喂水果,享受这属於女子的温柔。 “霏霏,你会不会有一天觉得很恨我,然後离开我?”孟南玉忽然开口问道,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霏霏吓了一大跳:“王爷,你怎麽会这麽想?霏霏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怎麽会离开王爷?” 看,这才是正常的觉悟嘛。孟南玉笑了笑,再吃两口点心:“霏霏,你去看看外面天怎样,凉不凉?” 对方不解,但还是依言去了,回来禀告:“王爷,穿著单衣的话,外面有些凉。” “哦……”可那人身上的破烂衣服,连单衣都算不上吧?他又是刚刚生病还没好,会不会冻出病来? 孟南玉心软了一瞬,随即想到齐竹音的反应,却又咬住牙:不能心软。自己已经非常忍让了,他却如此不识好歹。若再迁就於他,日後自己这王爷还有什麽威严可言?父王早说过不能对任何情人太过宠爱,原则问题上更不能稍作退让。否则难免对方得陇望蜀,最後生出祸事来。 享受著霏霏的伺候,孟南玉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忘掉那不识趣的齐竹音。那个胖子又倔又不温柔,哪有这一室旖旎来得好。 他在这样的温柔中渐渐睡著,梦里却俨然是那不识好歹的人少年之时。那一次是他去围猎,甩开随行侍卫,他却遇到一只熊。躲著躲著迷了路,身边没什麽人,他又累又怕。 最後是音儿先找到了他,背著他走出林子。两人在往外走的时候遇到一条狼,音儿身手一般,却背著他不肯先逃。最後还是他找机会一箭s,he中那匹狼的头,两人才算脱险。结果回到王府後,父王狠狠处置了他那些侍卫,包括音儿这个随身书僮。他听著鞭子响,觉得心疼无比。 音儿受刑完後,被送回到他房间养伤。孟南玉跑过去找他,很关心地要去为他找大夫。可音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背对著他根本不理会他。 孟南玉觉得委屈,又很不高兴──明明是父王打了你,我也求了情,你跟我生气做什麽? “我都对你这麽好了,你为什麽不领情?”他翻过身,嘀咕一句梦话,眉毛皱得很紧。 同时,在柴房里,齐竹音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看著从上空小窗漏下的月光,冷得不停颤抖。 经过了这麽久的挣扎,最後还是回到原地。他曾经有的梦想,一点点奢求,在那尊贵王爷面前,什麽都不是。 他勉强坐直,常常的手铐脚镣锁住他活动范围,他只能勉强堆起稻草,抵御一些寒冷。身体极为虚弱,只是这麽坐著都很辛苦。他在地上找了好几块石头瓦片,或许那一块往头上砸,或者往手腕上划,也许一切都解决了。 可是他不想死,一点也不。 他想活著,做一个能被人注重夸奖,能直视那人而不需要像奴才一样低头跪著的官。他想成为能够站著对那人说“既然你娶妻,那我也可以去找情人”这样话语的人。他不要做一个死了都不必买棺材下葬的小书僮,不要作一个别人想要就要想扔就扔的奴才。 母亲对他说,一定要爱一个门当户对的。是富贵人就爱贵人,是贱民就爱贱民。不要有任何不实际的幻想,否则就算是有几年好光景,终究也是一场空。 他没有听从母亲的话,他以为自己可以过得幸福。直到那一天,当他以为的情人理直气壮地说要娶妻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只是一个书僮,再受宠也只是一个下人,而不是爱人。 现在也一样。那位小王爷没有半分的愧疚或理亏,只觉得他的逃跑天理不容。身体疼成这样,对方也不会稍微收敛──反正他只是个下人,可以随便杖责致死,拿席子卷巴卷巴扔到乱葬岗上的家奴。 齐竹音实在坐不住,倒在冰凉地上,稻草扎得他很疼。他想这样死了也很好,不知道孟南玉又会是怎样表情,是觉得自己活该呢,或者有些难过?反正可以想见的是,绝对不会有後悔,因为他一直认为他做的是对的,只是自己不识好歹。 只是如此,而已。 状元书僮 四1 四 齐竹音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地过了多久,似乎天亮了又暗,间中也有人进来问他些什麽,他睁著眼,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麽。他觉得自己烧得厉害,脑袋一片糊涂──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是糊涂的,只有现在才清醒吧。 一天没有吃喝,幸好现在天还没热,也不觉得怎麽渴。 到了晚上,很熟悉的人进来,用熟悉的声音问话,齐竹音倒真的听到也听懂了,他很坚决地摇头,用一片迷蒙的眼做出否定神情。孟南玉很愤怒,继续说著,齐竹音觉得不耐烦,在对方伸手过来的时候,狠狠打开他的手。 孟南玉被气跑,齐竹音继续躺在地上,忍受这一夜的寒冷和饥饿。 他这一躺,就是整整三天。後两天里,孟南玉根本就没过来。齐竹音心寒之余,竟然生出“我一定要活下去”的念头,整个人瘦了好几圈,却撑了下去。第二天夜里,他烧得把衣服全撕碎,在地上不停打滚,弄得全身上下都是伤。他以为自己会这麽死去,没想到竟然挺了过来。 在他以为自己会死去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那位小王爷,站在他身前对他笑著。齐竹音低声道:“如果有来生,我不要再做你的书僮,不会再卖身进你的家。” 孟南玉却踢了他一脚,狠狠对他道:“想得美,你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是个家奴!” 齐竹音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咬紧牙关,心底生出一阵执拗,竟然不是那麽冷了。 来柴房查看他情况的家丁见他被踢之後还能动弹,道这人没什麽事。他刚刚连问了齐竹音几遍话,对方连回答都没有。他每天做这事,觉得实在很烦,而且每次回报孟南玉,王爷心情都很不好,甚至训斥他几句。那家丁是这几年进的府,并不认识齐竹音,只知道他是个背主私逃的,自然很是瞧不起。孟南玉又让他来问齐竹音还敢不敢逃、以後听不听主子吩咐,对方却一直不搭理他。那家丁觉得齐竹音实在太过,王爷给他最後一条活路他都不走,这不是找死麽。 他对找死之人没什麽怜悯,也就没放在心上,见人还没死就离开。孟南玉问他时,他很小心地回答。孟南玉没问齐竹音的身体状况,他当然不会主动提出,回答完毕直接回屋休息。第二天再去看,只见齐竹音似乎清醒了许多,把身上的破布条重新弄好披在身上,实在遮不住的地方用草堆上。睁著眼躺在地上,整个人像是瘦得脱了相,奇怪的是脸上那道疤居然看不到了。他也没太在意,继续问齐竹音到底想明白没。齐竹音侧过头,表情很奇怪地看著他:“他让你来问的?” “王爷让我问你,你以後还敢不敢逃,敢不敢违背王爷的命令。”家丁道,又很多余的添了一句,“咱们府上可不缺你这一个人,要不是王爷有好生之德,早就直接把你打死或者送官府了。隔条街上的李家小四,不就是不知道自己姓啥了,竟然敢逆著他家老爷,结果被送到京兆府大牢里,两三天就死了。” “是啊,我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姓啥呢。”齐竹音笑了一声,躺著装死,不肯再发出半声。 他想,其实他就是一个卖身的家奴,有什麽可瞧不起别人的呢,又有什麽可期望的呢?这年头,为奴者为妓者都是贱民,按理来说一生都脱不了印记。什麽情啊爱啊,就算黄金榜上高居头名,也不过是主子说死就死说活就活。 是啊,什麽情啊爱啊。齐竹音低下头,看自己一身破烂一身伤痕,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家丁还没有离开,见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心中不由又是鄙视,很快离开。 他走之後,齐竹音尝试起身。一个简单动作让他足足做了大半天,总算是扶著墙站起来,面色惨白地整理身上。他本来很是爱洁,这几天连小解都只能在柴房内。幸好没吃东西而没得大解,不过也让他很不舒服了。身上灰尘污泥连著血迹,下体更是脏污。他勉强用布条清理下,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只好坐下。 王府的柴房屋顶有处不太结实,昨晚下了场雨,他倒因此喝了点水,不至於渴死在这里。慢慢地嚼了点稻草,齐竹音看著手上脚上铁链,想不出办法逃走。 其实眼下这情况,也没有逃跑的可能了。或者是死,或者乖乖在那人身边,等著他的厌倦,或自己的无法再承受。或者心死。 或者到了现在,随著时间一点点过去,心已经死了。 天黑过,又一点一点亮起。齐竹音记得清清楚楚,他已经在这柴房里待了三天有余。没有人给他送过一口水一口饭,除了过来询问他服软没有,再没人来和他说半个字。 他抱著膝盖坐在地上,目光空空荡荡,只是想著心事。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柴房门一开,阳光顿时洒了进来。他迎著光看,孟南玉正站在门口,被阳光笼著,看起来很刺眼。 他一时恍惚,瞪大眼睛,仿佛不知道今夕何夕。孟南玉看到他,似乎怔了下,随即却笑了:“音儿,你变瘦了,好看了许多。” 齐竹音忽然泪流满面。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流著眼泪,怎麽也停不下来。牙齿咬住嘴唇内里,口中满是腥甜,从外面却看不出。 孟南玉慌了,一俯身把他抱住,手忙脚乱地安慰:“音儿,不要怕,我这不是来了麽。我只是吓吓你,不是真的要你饿到冻到……只要你以後听话,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他身後跟著家丁,连忙上前把齐竹音身上铁链打开。孟南玉把齐竹音抱在怀里往外走,也不嫌他身上脏污,只是低声安慰。齐竹音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的声音,只是不停啜泣,片刻就把孟南玉前衫哭shi一大片。 孟南玉只当他是这几天受苦受怕了,又是怜惜又是心疼,抱著人直奔卧房。齐竹音饿了这几天,又大病一场,脸上假疤也掉了,苍白的脸恢复了以前的清秀。虽然脏了一点,却依稀是两人原来情热时的模样。只是他脸上毫无表情,眼神有些空洞和茫然,不知在看著什麽地方那个。 把人放到床上,一边让下人去厨房要粥过来,一边把齐竹音身上破烂衣衫扒掉,用一条被子裹住他。齐竹音这时候眼泪已经稍稍停住,在被子里呆呆发怔,并不理会孟南玉。 那小王爷只当他是受惊尚未清醒,等热水送进来,亲自为他清理身体。齐竹音身上被柴房土石木刺刮得处处伤痕,孟南玉看得很是心疼,细心擦去,还不停问他:“疼不疼?” 齐竹音眼睛恢复了些神采,在心底嗤笑一声,并不说话。孟南玉放轻了动作,一副十足心疼状。又拿来点心喂他,齐竹音嗓子干得厉害,压根无法吞咽。孟南玉喂水给他,他勉强喝了些,开始剧烈咳嗽。 身上被清理得差不多,热粥也过来了,孟南玉喂他喝下。齐竹音颇有一阵子没有吃到东西,喝了几口就觉得肚子难受,推开粥要下地方便。 “你身体不方便,就在这里吧。”孟南玉抱著他到马桶那里,让他自行方便。齐竹音上完之後清理一下,只觉腹痛如绞,一点都不想再吃东西,躺到床上就不动弹,半闭上眼紧咬著嘴唇控制著自己。 孟南玉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手轻柔揉著他肚子小腹,在他耳边说著安慰话。这小王爷从来没这麽照顾过一个人,这时候只以为怀里的人已经屈服,满心都是温柔,抚慰著齐竹音。 状元书僮 四2 齐竹音毕竟年轻,这麽多年在外面又受了些苦,很能扛得住。何况他真的大病在柴房里已经过去了,这时候只是虚弱,吃些喝些,也就好了。 只是这毕竟是表面上的康复,大夫来看过,也说他要静养一阵子才好,毕竟几天瘦了小半圈,尽管很一部分是虚胖,也太过伤身。 大夫也提到他可能受了些刺激,情绪上会不太好。因此尽管出柴房之後齐竹音就不太说话,孟南玉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多哄了他一些。 他一向把齐竹音当作小猫小狗一样喜欢,即使对方不说话也没什麽特别感觉。总之现在齐竹音不再处处反抗,他也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来疼惜照顾这想念了许久的人。他身为辅政王,自然是要什麽有什麽,直把两人的居处搞得补品堆积如山。 齐竹音消瘦得厉害,孟南玉前一阵子嫌他胖了变了样子,现在却觉得他面色惨白身上r_ou_不停往下掉,看著别扭。但不管怎麽补,齐竹音硬是不肯长回一点r_ou_来,只是不断消瘦。 不过这毕竟是一个逐渐的过程,总体来说,他的身体还是一直在好转。孟南玉还特意找来制衣店的为他裁衣,孟南玉喜欢他穿蓝色,弄的他一身深深浅浅的蓝。 齐竹音几乎不再说话,在房里闷了就到院子里转一转。门外一直有几名家丁把守,如果他有迈出门的念头,几个人就会围上来,名为保护他,实际就是监视,不让他脱离众人视线。 他於是连门都出得少了,平时无非就是困在房里,用笔写著什麽,却在孟南玉回来之前撕碎扔掉。 随著他身体好转,孟南玉也不得不去处理政务,平时忙得很。晚上回来抱著人睡,很快觉得不满足,忍不住动手动脚。齐竹音绝不反抗,只是也没什麽回应。孟南玉当他害羞,没有反抗就继续做,几乎每晚都是抱著他的音儿睡的。 房事和谐,他气色自然就很好。皇上几次拿他来打趣,他都一脸得意,毫不掩饰。和箴帝和他年纪相仿,又是自小玩到大的,多少也知道两人关系,便问道:“南玉,那和箴第一位状元郎才华横溢,你若有什麽安排尽管提出,朕断无不许之理。” “暂时不用,德儿正是开蒙的年纪,有这麽一位太傅指导他,定然比蒙学要好得多。”孟南玉吓了一跳,连忙否决皇上的提议。 虽说他的音儿现在看起来已经没有逃跑的想法了,但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放弃,孟南玉可不敢在这时候让人离开自己视线。 不过仔细想来,他家音儿既然那麽喜欢做官,让他一直在房里闷著也不好。回去家里,他直奔卧房,拉住齐竹音问:“音儿,你现在是德儿的太傅,白天在家无事,可不可以帮我教著德儿点?德儿和太子都在蒙学,若你教得他有成,皇上也会赏识的。” 齐竹音点了下头,并不说话。 孟南玉这时候回想往事,忍不住笑著道:“说起来,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在蒙学里吗?那时我觉得带著你真丢面子,要不是你偷听被他们揍了一顿,可能现在我和箴朝的第一名状元就换人了。” 他语气轻松,齐竹音只是半低下头,半点声音都没有。 孟南玉却起了兴趣,把少时趣事拿出来一桩桩和齐竹音分享。说著说著,他却觉得有些不对:似乎所有故事里都是他在玩他调皮捣蛋,而最後受苦受责骂的,都是音儿。他父王对下人一贯宽厚,除非是大错,否则很少像其他人家一般,动辄打死打伤。 “好像,音儿你以前被我牵连,受了不少责骂啊。”孟南玉抱住齐竹音,有些愧疚状,“都是父王不好,跟下人说什麽拿你当小少爷,结果还是处处责罚。不过现下王府已经是我说了算的,你完全不用再担心。” 他这麽说著,发现齐竹音没反应。仔细看去,见情人闭著眼,似乎是睡了。忍不住偷吻几下,觉得很甜蜜。 对睡著的人,他也不能做什麽,只是摸来摸去,品头论足:“恩,这里胖瘦刚刚好,这边好像有点太瘦了,摸起来不舒服……”他摸著摸著,想起什麽,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好像把猪推去宰一样,音儿你这麽瘦,可卖不上好价钱。” 齐竹音手微微一缩,却没有睁眼。 状元书僮 四3 孟南玉的儿子孟云德今年已经五岁半,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莫名其妙多了个师父,他倒也不太高兴。不过身为下一任辅政王,他从很小就被灌输了不少准则,也好学得很。想一想跟著这位新科状元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也就忍了下来,每天下午准时到书房报道。 如此几日,就在孟南玉以为儿子和情人相处愉快的时候,他在回府後被儿子拦住。小孩子一脸不高兴:“父王,我想换老师。” 孟南玉吓了一跳,他这个儿子向来懂事听话,他平时也并不为他c,ao心。齐竹音以前就是个性格温和的,现在更是少言少语,两人怎麽会不对付。 他低下身,把儿子抱起来:“为什麽?是老师过於严厉了吗?” 孟云德一撇嘴:“什麽严厉,他只是自己讲课,根本理都不理我。” 孟南玉哑然:“那你是想他打你手板还是怎麽?” 孟云德不干了,在父亲怀里扭了几下:“父王,他是给我一个人讲课,却连半句多余的话都不和我说,哪有这样的。” “那他讲得不好吗?”孟南玉觉得儿子还是任性,问道。 “我刚学一点论语,哪里知道好不好。反正他不理我,一点不像蒙学的夫子,一捉弄就大怒……”孟云德显然说走了嘴,他意识到这一点,连忙住口。 “好啊,原来是你捉弄老师来著。”孟南玉竖起眉毛,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敲儿子的头。 “也没有啦。”孟云德捂住额头,“老师当真是处变不惊,根本都没触到他什麽。父王……”他偷看孟南玉一眼,小声道,“我总觉得这老师有点不对劲,他身上一点活气都没有,冷冰冰硬邦邦的……” “胡说些什麽!”孟南玉把活气听成火气,又给儿子一个脑!儿,“音儿哪有硬邦邦……”他收了口,想起情人抱起来的感觉,先是一笑,随即却微微皱眉。 抱起来确实是越来越硬了,明明吃睡都好,怎麽音儿就是不长r_ou_。先前嫌他胖,现在却是想让他胖都胖不起来。 今晚回去,还要跟他好好说说才是。 “反正,反正上他的课就是不舒服嘛,不然父王你来听听。”孟云德撒娇,拉著父亲的衣襟道。 “恩……那也好,我好像也很久没听到音儿读书了……”孟南玉道,忽然心下一紧,想想自己有多久没听到音儿的声音了?脑中一片迷糊,竟然怎麽也想不出上一次两人正常对话的时间来。他微微生了冷汗,也无心和儿子多说话,匆匆忙忙把人放下,赶回卧房。 明明是春日,天一日暖过一日,进了房间里,他却觉得一阵y冷。他差点以为房内没人,仔细看去,发现齐竹音就坐在桌边,提笔写著什麽。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声音放低:“音儿,在做什麽这麽专心?” 他是怕吓到齐竹音,才特意放低声音。不想齐竹音听到他乍然说话,竟然是半点表情也无,放下毛笔,指了指桌上宣纸。他看过去,是抄的论语。他微微笑了,从後面抱住齐竹音,亲昵地咬他耳朵:“这麽用功的先生哪里找去,德儿真是幸福。” 齐竹音并不言语,只是被他抱著,由他轻薄。 孟南玉这时候却惦记著刚刚的心事,轻声问:“音儿,你觉得德儿怎样?那小子是不是为难了你,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报仇……” 齐竹音摇摇头。 “音儿,你不用替他掩饰,他是我儿子,肯定跟我一样。想当初,我也没少了跟夫子捣蛋,你还记不记得我那时候给他胡子黏住……”孟南玉说了几桩好笑之事,想看到情人笑容,却失望了。他努力激起齐竹音说话的欲望,对方却半个字都不回答。 孟南玉脸色变了又变,终於忍不住,抱著齐竹音的手紧了紧:“音儿,你怎麽都不说话?” 齐竹音也不抬头,开口道:“说什麽?”虽然是问话,语气却平平,没有半分疑问的意思。 孟南玉却因为他这简单一声而松了一口气,他原本是怕齐竹音跟他怄气到了不说话的程度,现在他没有故意不说话,听他声音也不像是气愤,那就不必担心了。 齐竹音经过前阵子一场病後,声音蓦地哑了几分,倒带著一种倦懒的妩媚。孟南玉只是听他声音就觉激动,忍不住身体前探去吻他。这一吻很快就是情动,孟南玉把人放到桌子上,一挥手把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拂到地上去,一边深吻齐竹音,一边解开两人身上衣衫,很快传出呻吟声。 深陷情欲的他却没有发现,刚刚说了三个字的情人,在这一场性事中,竟是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状元书僮 四4 第二天孟南玉很高兴地上朝,很高兴地把杂事放到一边直接回家,来听情人给儿子上课。刚到书房,他便听到齐竹音的声音:“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他声音微扬,却仍是极淡:“可见孔圣也是认为应该一报还一报的,别人给你多少恩惠,你有机会要适当报答。而别人给你羞辱仇怨,你一定要同样的还回去。如果你对仇人也容忍宽宏,那麽对朋友,又该给多少倍的好处?何况以德报怨,能感化的终究是少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孟南玉站在窗外呆呆听著,他好像很久没听到齐竹音说这麽多话了,情人声音比起昨晚说话时提高了些,是因为在教书吧,显得很是清朗。那麽好听,更像以前两人一起读书时,他在自己耳边的声音。 想起少时同学同游,想起那时两人的甜蜜,音儿对自己的百依百顺,孟南玉有些按捺不住,非常想闯进去把人抱住,哪怕什麽不做,一起说些甜蜜话儿也好。不过儿子在里面读书,他虽然常常乱来,这时候却也不好在儿子面前做出这麽离谱的事情,於是忍住。 孟云德知道父王在窗外偷听,有意为难齐竹音,问了他几个问题。齐竹音都淡然答了。小孩子却不肯罢休:“老师,你讲课从来不管我听不听得懂,就这麽不停说,是不是不太符合为师之道啊?平时至少要关注一下我的学习情况嘛。” “听不懂就开口问。”齐竹音扔下一句,苍白十指放在书上,显得比书卷还要白些,“那里不明白?” 孟云德小孩转了转眼珠:“师父,听说你以前就是我父王的书僮,怎麽现在成了状元?” 孟南玉听他这麽问,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道这儿子真是不省心。却听齐竹音淡淡道:“考上了,自然就是了。” “可你是王府上的奴才,怎麽能随意离开王府,改名换姓参加科举?”小孩子的声音格外尖锐,“被故主发现,你不但不羞愧自尽,反而来魅惑我父王,你没有羞耻心吗?” 齐竹音还没说什麽,孟南玉已经气冲牛斗,冲进去把儿子拎起来,往他屁股上就是一巴掌:“逆子,你说些什麽!” 孟云德哇一声大哭起来:“父王,自从这家夥来了之後,你就到院子里看过我一次,还是因为他!” 孟南玉微微一怔,有些内疚:“德儿,父王也是忙……” “胡说!容姐姐说,你镇日都在房里陪他──”孟云德毕竟是孩子,冲口而出,也不知道自己说漏了什麽。孟南玉却不是孩子,一张脸顿时沈下来:“静容?她跟你说什麽?这种事哪里容得她cha嘴?” 孟云德傻住了,他毕竟太小,又没经过事,一点急智都没有,眼睁睁看著父王拂袖出门,往他的院子去了。他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父王是要去找容姐姐麻烦,连忙跟著跑去。剩下齐竹音一个人站在原地,侧头想了想,也慢慢腾腾地跟上去。 状元书僮 五1 五 等齐竹音到的时候,孟云德的院子里已经闹成一团。孟南玉气得脸煞白,正在叱责那位仗著受过宠就想攀高枝儿的静容。孟云德生母难产而死,一直是他母亲的陪嫁丫鬟带他,陪嫁丫鬟向来都担负著通房的任务,不过孟南玉并不很喜欢这女子,也只是偶尔发生关系。他的王妃死後,他也没给任何人名分,自然包括这位通房丫头。他却没想到对方会对齐竹音发难,一时气急,就要把人赶出府去。 静容跪下,头触地磕头:“王爷,奴婢知道错了,求你看在小姐和小王爷的份上,饶过奴婢吧!” 孟南玉一脸冷笑:“本王早说过,津王府不要背主的奴才,不要乱嚼舌根的下人,不要挑拨是非的丫头……你在府上时日也不短,什麽时候见本王留过情?” 静容却忽然抬起头来,一脸恨意地看向站在一边的齐竹音:“他不是吗?他背主私逃,被抓回来後又迅速迷住了王爷……王爷,王府上向来章法森严,怎容得这样的人魅惑主子?” 齐竹音没想到她会指到自己头上,看著对方眼底疯狂恨意,他歪了歪头,有些奇怪对方为什麽这麽恨自己,却懒得动脑。孟南玉却忍不住上前一步:“放肆!本王的作为,是你能指点的吗?” 静容像是豁出去了,恨恨道:“我知道,小姐也好,後院里那几位也罢,我更不用提,在王爷眼里,怕是都没有这个人重要。若不是如此,小姐也不会郁结於心,最後难产而死……如今他倒是回来了,是看王府没有女主人,来抢权的吧!” 孟南玉一巴掌打过去:“住嘴!” 静容抬著头:“不,我就是要说!就算我死了,也不能容这家夥在府里得势!德儿,你看好了……”她指著齐竹音,趁孟南玉疏神的当儿,竟然猛地起来,扑到齐竹音身前,五指成爪,在他脸上挠过,“就是这人害得你母妃,害你不受你父王疼爱──” 齐竹音躲也没躲,觉得脸上有些疼,下意识闭上眼。下一刻他只觉腰间一紧,已经被人抱在怀里,孟南玉声音极尽愤怒:“来人啊,给我把这犯上的丫鬟赶出去──” 他再睁眼,见静容已经倒在地上,仍然是一脸凶恶表情,紧紧盯著他。小王爷孟云德在她身边又哭又闹,死活不让家将拉走他的“容姐姐”。 就在孟南玉不耐烦,要亲自上前把人拖走之时,静容忽然捂著肚子蜷缩起来。孟云德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忽然大喊:“容姐姐出了好多血!” 孟南玉一怔,发现静容裙摆处殷红一片,显然是下体出血。他微微皱了下眉,心下一算,想起就在找到音儿之前一个月,他刚刚招静容到房里一次。 果然,稍後赶过来的大夫把脉之後,言道静容已有喜脉,幸好这一次并未小产,只是之後要好生调养身体,不能c,ao心劳力。 孟南玉一张脸沈得锅底一样,他这时候哪里还不知道,静容分明是知道了怀孕这事情,才这般有恃无恐。他一直没有故意避孕,不过他原本对性事并不够热衷,侍寝的女子都没有再传来喜讯,男子自然更没可能,所以到了现在才有第二胎的征兆。静容只是个陪嫁丫鬟,身份倒不足以为虑。不过他还是想要这个孩子的,就不能不软化下来了。 僵硬地把人安排下来,警告她不许胡乱挑拨。孟云德听到自己可能有弟弟妹妹,当即高兴地不得了,一直在静容床头绕来绕去。孟南玉拉著齐竹音出房,让大夫看他脸上挠伤。这只是皮r_ou_小伤,大夫上了药,道几天就会结疤,只要小心点就不会留下痕迹。 孟南玉这才放下心,拉著齐竹音回房,低声跟情人解释:“音儿,你别生气,父王他很想要个孙女儿。她已经怀上了,打掉总是不好……” 齐竹音点点头,不说话。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其他人有关系?後院里还有几人,是这几年没有你,我总得排遣……如果你不喜欢,我把他们遣出府去,给个著落也就是了。”孟南玉想起齐竹音以前离开他的原因,多少有些觉悟,“只要你不走,我有你就够了。” 齐竹音摇摇头。 孟南玉不明白他的意思:“音儿,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我没有不喜欢。”齐竹音淡淡开口道。 孟南玉一怔,拉著齐竹音的手微微松开,走到齐竹音身前看著他的眼:“音儿,你别说气话。以前我不得不娶妻都会把你气跑,现在怎麽会不介意这些人?我跟你发誓,留下静容只是因为她怀了我的孩子,等她生下来我就把她送走,恩?孩子交给你来养好了……” “我不要。”齐竹音摇头,“她自己养。” 他拒绝得干脆,但听他语气,孟南玉听不出半分情绪来,一时有些无措。不过想一想,大斐官员侯爵哪个不是妻妾成群,这种事情本来也轮不到男宠来指点,音儿应该是知道些进退了。看齐竹音表情不见半分不悦,孟南玉多少也放下心来,抱著人回房去了。 这一晚不算很有心情,孟南玉没有求欢,只是抱著情人。感觉情人越发消瘦,不由低叹道:“音儿,王府上又没少了吃的,还是有人克扣你?你现在瘦得,都快成一张纸了。” 齐竹音被他上下其手,半合上眼,状似柔顺地躺在他胸前,不做声。 “我倒是想你像前阵子那样r_ou_乎乎的,至少抱起来舒服些,也不用总是觉得你会被风吹走。”孟南玉把他的沈默当作温顺,又道,“音儿,你明天就不用给德儿讲课了,有没有什麽想做的事?府里随便你折腾。” 齐竹音摇头。 “音儿,你很累麽?怎麽总是不言不语的,跟我说会儿话就要睡?”孟南玉终於觉得好像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脸上显出不悦,问道。他向来懒得在这种事上磨磨叽叽,要生气就直说,想要他把府上受过宠的都赶走也直说,这麽沈默算什麽事! 齐竹音睁开眼,漆黑的眼衬得脸色格外苍白。孟南玉看著他,心下忽地一软:“好吧,我明天让管家给他们安排去处,除了静容,一个不留。你不吃醋了吧?” “不必。”齐竹音摇头,“我本来也不吃醋。” 孟南玉心里一凛,虽然听不出情人语气,可这话说得,并不像是怄气。 他手微微握紧了,妻妾众多的人家里,虽然都各自明白自己的地位,但争风吃醋总是免不了的。哪怕是静容这样不受什麽宠的丫鬟都会惹出这麽一番事来,他的音儿怎会一点都不吃醋? 孟南玉隐隐觉得,此刻自己虽然把人抱在怀里,却像是比远隔天涯,更加的疏远。========完全忘了更…… 状元书僮 五2 孟南玉这一晚实在睡得不很好,第二天早上醒来干脆让家丁去告假,就不去处理政务了。在床上呆呆看著齐竹音,感觉一阵阵心悸和心疼。 似乎是过了很久,齐竹音才睁开眼。见他一直看著自己,略微转了转眼珠,没有什麽其它反应,只是要坐起来下地。孟南玉一把拉住他:“音儿,陪我躺会儿说会儿话,恩?反正我今天已经告假了,不如说些开心事。” 齐竹音看著他。 孟南玉烦躁无比,轻轻吻了他一下:“音儿,你说几句话啊,好像你都没有主动跟我说些什麽。” “说什麽?”齐竹音反问。 “说什麽都好,你这几年在家里怎麽过的啊,你将来想做什麽,平时在家里哪里气闷,有没有人对你不敬……什麽都好。” “读书。不知道。不闷。没有。” “啊?”孟南玉被他这简短回答弄得一呆,“音儿,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说什麽?”齐竹音还是这几个字。 孟南玉就算再迟钝,这时候也发觉到不对了。他一个翻身把人压在身下:“音儿,你不是气量小的人,就不能别气了?” 齐竹音清澈的眼毫无表情的看著他:“我没有。” “没有?那为什麽不肯和我说话?”孟南玉沈下脸,问道。 齐竹音眨了眨眼,像是有些疑惑:“我说了。” 孟南玉低头看他,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怎的。但看著情人一点r_ou_都没有的脸,他一阵心疼,终究还是深深吻下去,然後放开齐竹音:“音儿,我是想你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地跟我说话,而不是我问一句你答一句的敷衍……” 齐竹音被他吻得有些呼吸不畅,脸上染了些红晕,但神情不变,一双眼依旧清澈:“哦。” “什麽哦哦的,音儿,你难道不会说话了吗?”孟南玉声音提高了一些,“就算你昨天教德儿读书,说的话都比这些日子和我说的要多得多!”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齐竹音怔了下,开口背道。 孟南玉只觉一阵凉水从头上浇下,他紧紧压住齐竹音:“音儿,你怎麽了?你、你像是有些不太好……” 齐竹音扇扇睫毛:“我很好。” 他这麽说著,依然是全无表情,语气淡漠。孟南玉紧紧盯著他,过了半晌,忽然撑不住,压在齐竹音身上,在他耳边低声道:“音儿,你笑一个给我看。” 齐竹音动了动嘴唇,唇角往上,却没有半分笑意。孟南玉看得心中一抽,忽然撑起身,然後低下头,狠狠吻住他的唇。半天过去放开,齐竹音的唇都变成了红色,唇角还是微微上翘的,却依然没有什麽笑意。 孟南玉觉得全身发冷,手不由得解开齐竹音衣衫,往里探去。齐竹音身体削瘦,温度却是适中,不冷不热。孟南玉低下头,在他胸前吻著,想让身下的人动情。可吻了半天,他自己倒是欲火焚身,齐竹音还依然是似笑非笑的样子,一点情动的感觉都没有。 孟南玉自然不会罢手,很快把两人都扒了个干净,努力地一点点吞食对方。他向来情热,可这一次心中有事,中途不知为什麽清醒了一瞬。看到身下的人目光清明,唇角微微翘起而了无笑意,虽然看不出什麽表情,却像是在万里之外,冷冷的嘲笑自己。他一怔,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一时竟然动弹不得,只是呆呆地和齐竹音对视。 状元书僮 五3 那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已经长大,红肿的薄唇,一双略微飞扬的眉极为秀气,清澈秋水眸向来是他最爱,从小到大,不管孟南玉多麽焦躁多麽不快,只要看著他的眼,就能安心。他声音清越而从容,孟南玉经常想,他的声音就像是在低唱一般。因此即使是性事中,孟南玉也喜欢听他的小书僮努力抑制的呻吟,只是两人重逢以来,他总是忍耐不住,没能慢慢调情。 可今日他忽然发现,他的音儿并不是顺从,而是一种无所谓。再说得严重一点:他完全感觉不到齐竹音身上生气,他问什麽齐竹音回答什麽,说什麽齐竹音去做什麽,对方竟然连一点违抗或者不满的意思都没有,但也没有半分主动。 就连这时候,两人抱在一起,他这麽激动,对方居然都没有半分多余的反应。孟南玉抱著齐竹音,只觉对方身体和刚刚一样,是温热的,但并没有动情的征兆。 孟南玉拉起情人,抓住他肩膀晃几下:“音儿,你出声啊,哪有这样一声不吭的!” 齐竹音被他晃得有些头晕,伸手按住额头:“恩。” 孟南玉见他眉头微皱,心里惶恐无比,伸手握住他欲望,努力摩挲:“音儿,你不觉得舒服吗?以前这里……”他的手按在齐竹音敏感带,努力挑逗,“我碰这里你都会跳起来的,音儿……” 他的音儿瞪大眼睛,眼神很清澈,身体没什麽反应,只是似乎瑟缩了下。孟南玉抱紧他,像是把他镶嵌在身体里一般,用尽浑身解数讨好他。 可是他没有反应,下身的部位像是僵住了,一动不动。孟南玉把欲望从他身体里退出,低声问:“音儿,你……什麽时候不成了?” 不对,两人重逢,开始做的时候对方是有反应的。孟南玉拼命回想,忽然僵住了。半晌,他低声问道:“是……你从柴房出来之後?” 齐竹音眨眨眼睛。 好像也是从柴房出来之後,他就一直很顺从,话也不说,多余动作也不做,更像是绝了逃跑的念头。难道这并不是真的温顺真的服软,而是…… 而是怎样,孟南玉也不清楚。他只是感觉到他的音儿这个样子很不对劲,非常不正常。他也没什麽多余的心思了,这时候一阵忙乱,只是想激起情人的欲望。可不管他怎麽上下其手,齐竹音像是麻木了一般,身体全然没有反应。 怎麽可能,他明明好端端的,身体虽说瘦了一点,也没有丝毫不健康的样子啊。 孟南玉低头咬了他一口,牙印清晰。他抬头问齐竹音:“音儿,疼不疼?” 齐竹音想了片刻:“疼。” 孟南玉眉毛皱得很紧:“疼不疼还用想吗?到底疼不疼?”他又狠狠咬了一下,有血丝渗出。齐竹音这一次回答得快了些:“疼。” 孟南玉向下吻去,一边看他神情:“有没有其它感觉?” 齐竹音闭上眼:“痒。” 有感觉就好,孟南玉加大力度,从来没有伺候过人的小王爷这时候做得很心甘情愿。可过了很久,也不见齐竹音有身体上的欲望反应,倒是他低喘连连,已经受不了了。最後下了下狠心,想也许直接做会比较有效,再度侵入对方身体。可抽送几下,怎麽感觉都像是j,i,an尸,让他别扭得很,又失了灼热。他趟到齐竹音身上,看著对方:“音儿,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把你关起来是我不对,你不高兴、不理我也是应当的,可这麽多天了,你脾气也该发完了吧?别生气了,恢复正常吧,恩?” 齐竹音理也不理他,半眯著眼,明明是刚刚醒来,却好像一副要睡的样子。孟南玉软语相求了半天,见对方这麽冷淡,不由也著了恼,直接跳下地,穿衣离去。齐竹音慢慢起来,不慌不忙地穿上衣服,坐在桌边,开始写字。 状元书僮 五4 只是半天功夫,孟南玉就回来了,拽著前些日子来府里给齐竹音看病那名大夫,让他为齐竹音作诊断。 大夫望闻问切了半天,最後一脸惶恐:“这位公子虽然身体虚弱,但明显没有什麽病症,针刺也有反应,并没有病啊。” 孟南玉皱眉:“他都这样了,不是有病,还能是怎样?”他指著一脸平静的齐竹音问道,“你见过正常人像他这样表情这样反应的吗?” 大夫又看了半天,最後摇头:“这可能是心病,草民实在无能为力,也许王爷该延请宫里擅长这方面的太医。” 孟南玉立时收拾入宫,匆匆忙忙跟他皇兄打了个招呼,抓了几名太医就出来。他这麽折腾来折腾去的,齐竹音始终在房内安安静静写字,不管被怎麽检查都没有多余情绪,而且问一句答一句,虽然字数少了点,有的时候也有些莫名其妙了点,但总是很合作的。 检查完毕,一名姓金的太医把孟南玉拉到门外:“王爷,有句话下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你说。”孟南玉也不顾忌那麽多,一声言道。 “这位齐状元……是受了什麽刺激吧?他表面上看去并无大碍,但心脉几乎已绝了生机,”金太医小心斟酌词句,“这……除了平日可能少吃少动之外,其实於性命也无碍……” 孟南玉心底一凉,他怎会听不出对方言外之意:“太医请直言。” 金太医缓缓道:“按理来说,心脉断绝者断无幸理,而齐状元尽管还未完全断绝,却也是心智大损。他此刻样子,像是失了魂,只有一些基本反应,而没有半分喜怒哀乐之感。” 孟南玉傻住了:“那、那要怎麽办?” 金太医沈吟片刻,小心道:“若王爷不甚在意,其实只要照料得好一些,让他多吃多动,并不会造成身体上的什麽问题。他也并没有求死之念,这样也极好控制……” “胡说!”孟南玉一声大喝,吓得金太医连忙跪下来:“王爷恕罪。” 他本来见惯官宦家那一套,一般搞成这样都是受了不少刺激的。那些主子如果在乎这些脔宠的心智,又怎麽会把人搞成这样?相反,成了这个样子,很多都是专门调教出来的,调教完後才更好享乐。他本来以为这位津王爷也是这般,但孟南玉的语气神情又很明显地告诉他,他猜错了。 “有没有……有没有办法让他恢复?哪怕是逆著我也行,只要不坏了身体,让他清醒过来。”孟南玉只觉得难受,勉强打点ji,ng神询问道。 金太医算是这方面的突出人物,深知打破不易,恢复更难的道理,只是摇头:“请王爷恕罪,心病还需心药医。下官只能治身体上的病症,这心病,恐怕是要系铃人的啊。”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状元书僮 作者:寒衣寒拾弘玛迦沾衣 第3节 孟南玉自然之道系铃人就是自己,他咬牙:“请太医直言,只要是本王能做到的,一定为他做了。” 金太医一阵迟疑,他清楚这等是不是该自己询问的,小心道:“下官看著人目光涣散,像是绝望後毫不挂心的神态。他应该是被感情事或者亲人志向一类事情所伤。如果不是有不可挽回的事情,多顺著他的意思,可能会好一些。” 他按照常理猜想,却是完全猜岔了的。孟南玉眼睛一亮,心道音儿因为自己纳了王妃而出走,这一次应该也是类似理由吧:“本王明白了。” “只要有牵挂,生活再顺遂些,慢慢应该会好起来。”金太医捻著胡子,缓缓道,“只是王爷要辛苦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这时候还没有把问题想的很严重,也并不了解“齐状元”和津王府的实际关系,不过津王爷身份尊贵,他并不认为对方会为了这麽一个人而太过费心。因此还是把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体状况上,至於其它,就让这位辅政王慢慢研究、慢慢放弃吧。 金大夫这麽想,正要进屋跟其他太医商量,忽然见孟南玉身後的人,连忙拜倒:“参加皇上。” 孟南玉回头,也施了一礼。和箴帝见他脸上掩不去的忧心,连忙把人带到一边:“朕在殿上看到你那音儿的时候还很好,不会现在病到这麽严重的地步吧?” 孟南玉把金大夫的话重复一遍,和箴帝却奇怪:“你不是本来就要他顺从麽,现在他不逃不闹,不是很好吗?” “皇上,你不懂的……”孟南玉满嘴苦涩,然则他自己其实也说不明白这份心情,一时不由怔住了。 皇上不明白,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他不要齐竹音失心的柔顺,他要齐竹音真心的陪伴。 和箴帝向来看重这个堂弟,这时候也就叹口气:“算了,随便你怎麽做,只是别耽误了国事。等夏天过了,朕还指著你巡视各处呢。” 孟南玉微微点头,心里盘算著:既然音儿需要照料和舒心,也许带他下江南赏景也是不错的方法。 他的音儿以前也是温和,但眼神总是很有光彩,目光坚定。 他希望,音儿能恢复到以前那样。抱起来舒服的人也许有很多,可他的音儿只有一个。 状元书僮 六1 六 照顾人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尤其对於孟南玉而言。齐竹音这个病人虽然重在心病,身体却也著实不算好。太医开了不少调离身体的方子,也指点了几道药膳。不过齐竹音并没多少食欲,孟南玉千哄万哄也不见他多吃一点,最後干脆直接嘴对嘴强喂他,才算是把这口喂下, 不管吃了多少,也不见齐竹音胖半分,只是不断消瘦的劲头终於停止,维持在瘦骨嶙峋但还不至於成一根竹竿的样子。孟南玉是会些功夫的,辛辛苦苦教导齐竹音学武,却是全无成效。孟南玉教他什麽他就做什麽,但稍後再问,只要没人领著,他是一点记不得的。 孟南玉只好每日带著他练习,内力是绝不可能了,看齐竹音这满不在乎的样子,修炼内功的结果很可能是走火入魔。外功也只捡些基础的,孟南玉见他也不喊累,就直接往上加压。直到有一天,齐竹音竟然直接昏了过去,孟南玉才发现并不是对方身体受得住,而是再怎样难受,齐竹音也不会宣之於口,甚至可能是感觉不到。 就像他感觉不到快感一样。 那天之後,孟南玉再也没有真正抱过齐竹音。即使是挑逗对方挑逗到自己身体快要燃起来,只要一看到齐竹音那双冷静的眼,孟南玉就再也做不下去,甚至欲望自动消除。 两个人明明日日同出同归,夜夜同枕同眠。可孟南玉只觉得身边情人一点心思都不曾放在自己身上。或者,对这时候的齐竹音来说,他心里什麽都没有,活著只是因为懒得死。 对年轻力壮的孟南玉而言,这样的压抑并不好过,他不想找其他人发泄欲望,只能每天抱著齐竹音努力睡去。齐竹音很容易睡著,在他睡後,孟南玉往往呆呆看著他的脸,半夜都无法合眼。 孟南玉睡得比他晚,醒得却比他早。这天他醒来,正要叫醒身边人去活动的时候,阳光透进来,照在齐竹音脸上,他的音儿睡得香甜,秀气的五官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甚至像是有了些情绪一般,淡粉色的唇微微嘟著,孟南玉实在忍不住这样的诱惑,低头啃了上去。 这一啃就是欲火焚身,孟南玉低低喘息著,上好的食物就在眼前,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怎麽可能控制得住。手从对方里衣探进去,齐竹音最近保养比较好,皮肤恢复了柔滑细腻,零星的伤口早已痊愈。他仔细尝著情人的味道,忘却周遭一切。 这是他从小抱到大的人,原本一直守在他身边的人。在七年前,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失去这个人。幸好,他现在回到自己身边了。孟南玉吻著齐竹音粉红色耳垂,人生至此,还求什麽呢? 这麽想著,手下也不慢,一点点把对方衣服扒干净。孟南玉正要再往深里做点什麽,一直睡著的人忽然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著他。 万丈悬崖上一步踏空,孟南玉猛然停住动作,额上几滴汗珠沁出。他脸上表情迅速变了几变,最後抓著齐竹音的肩膀:“你到底是愿意还是痛恨,音儿,你给句话给个表情啊!” 齐竹音看著他,面无表情:“你决定。” 这种事情哪里是别人决定的,孟南玉盯著他:“音儿,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再怎样,你身体也不该没有反应啊……”他抓住齐竹音一只脚,在掌心轻轻摩挲。齐竹音起初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身体有了感觉,他微微瑟缩,脸上露出些难过,却没有笑意。 “你笑啊,你为什麽不笑?”孟南玉失去了控制,高声喊道。齐竹音怔了一下,想了想,露出一个笑容给他。 孟南玉觉得全身无力,倒在齐竹音身边,伸出手指轻轻在齐竹音脸侧划过:“音儿,你到底在想什麽,你到底哪里想不开……我已经把其他人都遣出府去,连静容也很快就会搬到别院静养……我再也不会说你醋意大,音儿,以後就我们两个,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齐竹音眼珠转了下,表示听到了。 每天都是这样,不管他用多少心思,不管他怎麽做,对方总是这副样子。让他吃饭他就吃,吃不下就放到一边,喂他也不反抗,但饿上两天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孟南玉不管怎麽道歉怎麽关心,齐竹音永远是这样,一句主动的话都不会说。 就算他把人抱在怀里,可那个会带些羞涩咬著嘴唇,在他怀里低声呻吟的音儿,却再也找不到了。 孟南玉的手有些颤抖,摇著齐竹音:“音儿,你听到没有?我说的你都明白吗?别这个样子对我,好不好?” 齐竹音点点头:“听到。明白。好。” 不,他一点都不明白。孟南玉颓然闭上眼,完全不知道该怎麽做,才能找回原来的音儿。 终於受不了,他跳下床,穿好衣服跑出去,在院子里运动发泄。 他已经努力了一个多月,可结果呢?齐竹音依然像是失了魂,牵线木偶一般他说什麽他做什麽。 如果他不在眼前,孟南玉还只是想念,不会像现在这样,想看他真正的笑容,想到发狂。 他不叫齐竹音,对方就不会出来。等孟南玉稍微冷静了些回房,见齐竹音披著件外衫,坐在桌边写字。什麽早饭啊,洗漱啊,他根本不会主动要求。除了写字和方便,齐竹音好像根本不会自己做什麽。 “每天都写字,不会累吗?”孟南玉到他身後抱住他,握住他的手,问道,“我今天带你出去玩,怎麽样?” 他知道齐竹音接下来的反应只会是点头,於是直接转身,到门口吩咐下人去准备。 状元书僮 六2 现在要入夏,正是游玩的好天气。京郊大片土地都是皇家的,基本就是踏青赏花的去处。一辆马车绝尘而来,明眼的便看出是津王府上的,藏在一边不去打扰。 到了林边,孟南玉停住车子,进到车厢里把齐竹音抱出来:“音儿,这里怎麽样?虽然只有个小土包,勉强也算是山,那边的河也还算清澈,花也开了不少。” 他铺上布垫,拉齐竹音坐下,笑著指点。他是富贵王爷,办事能力固然不错,这玩乐之事却也擅长。说说笑笑,再喂齐竹音吃口点心,虽然只他一个人热闹,在这桃红柳绿山清水秀之处,倒也有几分闲适。何况身边人秀美清俊,若不想那烦心事,这一幅景色已是很好。 解开齐竹音头上方巾,一头柔顺黑亮的发散开来,衬得他人白皙如瓷娃娃。孟南玉靠在树上,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轻轻抚著他的发,微微叹了口气。 “音儿,你眼里,为什麽还是半分神采都没有?”向前探去,轻轻吻在他眼睑,齐竹音眼神平静如水,不见半分波澜,“难道这世上,再没有让你产生情绪的事物?没有什麽能让你看在眼里?” 不意外的没有回答,孟南玉叹口气,在地上拔了几朵花,一边为齐竹音束发,一边给他别头上。 看著看著,他忽然鼻子一酸:“音儿,记得以前我们这麽出来玩,都是你带著我,你收拾地方安排一切,你摘花给我编花冠……音儿……”他把自己埋在齐竹音肩头,声音有些鼻音,“你还记得吗,我们一起长大,你说要一辈子陪著我,可你就跑了,我四处找也找不到。等终於找到了,你却跟我置气,现在竟成了这样子……” 他努力把几朵花系在一起,放到齐竹音头上当花冠,痴痴看著他:“是我不好,我不该娶妻,不该和其他人发生关系,不该打你骂你还……你。但是音儿你醒过来好不好?我发誓,以後绝不那样对你,就算你惹我生气,你想逃跑,我也只会跟著你缠著你,不会把你绑起来,你说句话好不好?大声骂我一句好不好?” “好。”齐竹音回了一声。 孟南玉半天的央求只换来他这一个字,看他神情依然淡然,完全没有被打动的意思,孟南玉只觉心口闷得厉害。 他让齐竹音靠在树上,勉强笑道:“你现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有没有野物,你注意点安全。” 这一带都是皇庄,倒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孟南玉知道这里会养一些小兔子野ji之类的野物,想想弄点热食给音儿吃,顺便发泄一下郁闷,一去就久了一点。等他回来,却见树下并没有齐竹音的影子。 孟南玉先是一喜:难道音儿坐不住,到附近玩去了? 齐竹音这些日子没有自己走动过,都是别人让他去什麽地方他就走到哪里,整个人像是没有自我意识一样。若是他因为周围景色优美而走动,那也许是恢复的第一步。 高兴之余,孟南玉四处看著,寻找齐竹音去向。远远看到河边有人影,他飞快跑过去。 跑近了才发现那人是女子,孟南玉正要转身,女子却已经看到他:“王爷……” 这声音十分熟悉,孟南玉看过去,发现竟然是静容。他一惊,才想起她搬到离这里不太远的别院安胎:“你自己一个人?看到音儿没有?” 静容微微迟疑,孟南玉目光一凝:“他人呢?你把他怎麽了?” 静容不欲回答,视线却不由得往河里看了眼。孟南玉顺著她视线看过去,只见河中离岸不远的地方有气泡浮上,水面也有些涟漪。他心下一震:“音儿掉进去了?” 他看静容表情,基本可以确认这一点。想也不想地,他直接跑过去,一头扎了下去,去救他的音儿。 状元书僮 六3 这条河其实不深,河水也不急。孟南玉跳下去之後,只是左右张望了会儿,就看到在水底一动不动的齐竹音。他一瞬间吓得心都不跳了,拼命游过去,一把拉住齐竹音。 手下传来微弱的脉搏声,孟南玉先松了口气,想起来如果齐竹音真的失了性命的话,这时候应该会浮上去。才多少放点心,把齐竹音拉过来,猛地吻住他,把口中的气度过去。 按理来说溺水者都会手脚扑腾,救的人如果不小心,往往会被缠住而齐齐丧失性命。但齐竹音闭著眼,不知道是昏了还是怎样,总之一动不动。孟南玉很顺利地就把他抱住,带著他一起浮上水面,扒著河岸上去。 这时候河岸边已经有好几人,向来静容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几名津王府上的家将丫环把这里围住,见到自家王爷安全上来,连忙涌过来。 孟南玉见齐竹音紧闭著眼,气息微弱,当即大喊一声:“都给我散开!不要挡著!去拿几条毯子拿些柴火热汤,别在这里碍事!” 众人连忙该干什麽的干什麽去。孟南玉放下齐竹音,见他小腹微凸,又是压又是控,总算是让他把喝下去的水吐出大半。大概是吐得岔了气,齐竹音剧烈咳嗽起来。孟南玉把他抱在怀里,拍打他後背,想让他好受一些。这位向来爱洁的小王爷这时候完全顾不上什麽干不干净,让齐竹音伏在自己身上,用身上衣服为他擦去些水迹。 不过总算是救回来了,孟南玉手下感觉他温软身体,心里庆幸无比。家丁拿来毯子,孟南玉把齐竹音抱紧,让周围人都转过去,飞快把齐竹音衣服脱下,用毯子把人紧紧包起来。他低下头,问齐竹音:“冷不冷?”齐竹音摇摇头。 孟南玉见他不太咳嗽,一起身把人横抱,向别院走去。这里离院子其实还有些距离,家丁连忙签过马车,孟南玉带著齐竹音钻进车厢,很快到了居所。孟南玉在京城时都在城里,很少来这别院,所幸他的房间一直打扫得很干净,衣服寝具也都齐备。孟南玉把齐竹音好好包在被子里,自己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坐在床上,扶著齐竹音坐起来,喂他喝些热汤。 齐竹音喝了几口,又是小声咳嗽。孟南玉慢慢哄他,轻轻拍著,才算把他的不适揭过。孟南玉把汤碗放到一旁,才感觉到身上疲累不堪。他知道自己是情绪过於紧张,又下水上岸的,放松了之後有些脱力。把齐竹音放倒,他躺在他身边,也钻进被子里。 “音儿,你这一次吓死我了,你和我不是一起习水的麽,怎麽这麽浅的河也能淹到你?”孟南玉放松下来,虽然知道齐竹音多半不会理会他,还是开口问了句。 刚刚说完这句话,他不由怔住了。想起在水下看到齐竹音一动不动,根本不像是个溺水的人,但他确实一肚子的水。可就算是跳河自杀的,都未必有齐竹音从容。 孟南玉握紧齐竹音的手,他刚刚在水下睁眼,眼睛本来就有点红,现在几乎连眼圈都红了:“你、你是存心想死是不是?你根本就是不想活了是不是?你是主动跳下去的,所以根本不去游泳,是不是?” 自齐竹音从柴房出来後,孟南玉还没有对他发过这麽大的火。向来诸事顺遂的小王爷第一次尝到这种心痛欲死的感觉,一想到齐竹音可能会丧命,他就连呼吸都不顺畅。而再想到这人是主动寻死,他就觉得体内血液都冻住了一般,稍一碰触就是碎裂的疼痛。 他死死盯著齐竹音,身体微微颤抖。齐竹音像是怔了下,摇了摇头:“不是。” 孟南玉瞪大眼睛:“不是?” 齐竹音懒得重复,只是微微摇头。孟南玉瞬间大喜,伸手抱他,触手所及一片柔滑,才想起齐竹音现在还是裸著身。他心里一遍遍念著:音儿身体很冷,我是给他取暖。整个人都靠了上去,把冰凉的人笼在怀里:“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这样抱了会儿,齐竹音身体也暖了起来,孟南玉多少也恢复了思考能力:“等等,不是的话,你是怎麽掉进河里的?别说是你自己不小心。” “被推的。”齐竹音回答,完全没有替别人掩饰的念头。 “被谁,静容?”孟南玉刚问了两个字,马上知道问得蠢:在场就两个人,不是齐竹音自己跳下去的,自然就是静容干的。他一张脸马上沈得可怕,一掀被子,就想下床。 一阵冷风吹进来,齐竹音微微颤抖了下。孟南玉连忙把人包好,刚刚离开那麽一会儿,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现在实在是不敢离开齐竹音半步,想了想,还是躺下来,供他的音儿取暖。 状元书僮 六4 因为齐竹音受了凉,孟南玉实在担心他身体,就暂时在别院住下。他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处置静容,干脆躲开不见,把她遣到另一处院子,让下人看住她。他偶尔带著齐竹音看看景,该处理的事务都有人直接送过来,孟南玉也捡些齐竹音能做的让他帮忙,两人相处倒也平静。 孟南玉感觉这些日子以来,齐竹音似乎对他有了些依恋,也许只是些微小动作,甚至是说不上有没有情绪的眼神变化,但他就是能察觉。 心里多少有些高兴,孟南玉认为这是齐竹音恢复的前兆,不由开始了无尽期盼,对齐竹音也不尽温柔。只是虽然如此,齐竹音也没有进一步的清醒迹象,对他的亲热也没有配合的意思。孟南玉每天抱抱亲亲的,有些难以忍受,就流露出些欲求不满的架势来。 这别院的家丁多半都是这几年进到津王府的,其中就有那日审问齐竹音的一位。他人其实很机灵,就是有些机灵过头。他看孟南玉有些发愁,就想著怎麽能讨好主子。 他那几天去问齐竹音,也大概知道两人关系,就想著怎麽在这方面入手。这一带是富贵人家别庄集中地,他微微漏出点口风,就有早就注意津王府的人送上门来。 送上来的是一名杭州富商,他言道自己手下有调教高手,也许可以献上。那家丁怕贸然让他见了孟南玉,万一调教不出结果,他自己也得担干系。於是找了个孟南玉入宫的时间,让那调教之人直接到主房来见齐竹音。 反正齐竹音平时不会多说半句话,就算见了外人,应该也不会跟王爷提起才是。 他带著人到齐竹音身前,那人上下打量齐竹音,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上前一步细细看他,还动手翻他眼皮,检查他其它部位,就差没把衣服扒下来细细察看了。 “啧啧,这不知道是哪位前辈手笔,打破得算是彻底。”看了半天,那调教师自语道,“可惜就是好像没有破而後立,这人已经毫无执著毫无眷恋,不过是个活死人,谁的话都听得,也谁的话都听不得……这倒是不好办了。” 王府家丁听不懂他的意思,急急问道:“不好办?你也没办法?” “小哥你不是做这个的,并不知道。干我们这行的,首先是打消人的欲望傲气反抗意识,同时建立起他对特定人的依恋。而现在,这位明显已经生无可恋,甚至没有对别人的依赖……再想建立起来,可是不易。”调教师摸摸下颌短须,道,“为今之计,也只能从他身体上入手了。不过意志已毁,单靠折磨身体未必有什麽大用,而且可能会造成损伤。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是采取些不算摧毁身体,但也有效的法子……你家王爷,到底想要他如何?如果不是禁脔,大可以让其他人来给他性事上的折磨,让他建立起对王爷的顺从依赖。听说他原本是个书生?那这样做的把握会大一些。” 他们二人在这里说话说得热闹,谁也没注意到,齐竹音手微微缩了下,握得紧了些。 家丁迟疑了下:“这种事,倒是要王爷吩咐才成,我找机会问问吧。” 话是这麽说,他可不敢真的开口,要知道孟南玉对齐竹音的种种都在他们眼下,他怎麽不知自家王爷对这小子宝贝得很,别人要是碰一碰,恐怕王爷非把人拖出去斩了不可。献计可以,做到这一步,却不是他胆量容许的了。 另一人却没听出他言下之意,点头道:“这种事王爷可能也要考虑考虑,不过我也有些其他手段,能让这人听话得多。如果觉得还可以,我总在唐府上,或者把人带到附近也行。” 说完,他对齐竹音做了些动作,点了他身上若干部位。片刻之後,果然见齐竹音一身冷汗,伏在床上动也不动。那调教师拍拍手,又对齐竹音说了些什麽,方才离去。 果然,这一晚孟南玉回来,发现他的音儿竟然有些开始黏他。不同於以前单方面的拥抱,齐竹音手臂也会微微地环过来。他跟齐竹音说话的时候,齐竹音也会多些反应。孟南玉心头大喜,觉得自己这麽长时间努力没有白费,顺便赏了照顾齐竹音的下人们。 其中一名,就是今天带人过来的。 他觉得这事情算是做对了,虽然不敢跟王爷说明调教之事,但带著人出去“看病”还是可以的。孟南玉认为别院环境有助於齐竹音康复,就一直在这里待下。不过朝中事务也不能耽误,他经常一进京就是一天,就把齐竹音给那下人照顾。在他照顾之下,齐竹音似乎是向著好的方向发展,孟南玉也就很是放心。 最近正在查一桩杭州的官商勾结,为了一处矿产把人抄家灭族之事,那唐姓富商牵扯甚多,他处理起来也很是头疼。要不是最近心情很好,按他以前的性子,早把这事扔回给和箴帝了,哪里会耐心查办。 这天他在户部查看存档公文完毕,应户部侍郎之请,到京城第一楼吃饭。对方定的是雅间,孟南玉进去後,蓦然发现里面还有一人,正向他施礼。他脸沈了下来:“薛侍郎,这是怎麽回事?” 薛侍郎还没回答,里面那人已经开口:“唐某和王爷比邻很长时间,一直没机会拜见。今天草民做东,希望王爷不要见怪。” 孟南玉脸色更难看,冷笑一声:“唐先生不愧是杭州首富,皇庄附近的土地,可是不便宜。” 那位姓唐的富商满脸堆笑:“王爷不知,草民家里有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书读得实在不算太好。古有孟母三迁,草民想一想,如果迁到状元住处附近,对他们应该也有好处。” 孟南玉眼睛眯缝起来:“你什麽意思?” 对方提到齐竹音,孟南玉本来毫无所谓的态度消失殆尽,变得谨慎起来。他这段日子让下人照顾齐竹音,有时候也会让他们带他在附近转转,难保不会遇到这家夥。 “草民只是听说王爷有些烦心事,想为王爷分忧而已。”唐富商笑道,“正好草民家里养著些调教好手,王爷烦心的人虽然麻烦,其实也不是什麽大事……” 孟南玉觉得血液都凝结了,他猛地上前,一把揪住对方衣襟:“你说什麽?” 对方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表情多少有些慌乱,却仍是言道:“草民今日已让他们做深一步的动作,王爷回去,一定会发现那人对王爷依恋许多──” 他话没说完,孟南玉劈头盖脸狠狠一掌打过去,把他打倒在地。 孟南玉满口都是苦涩,心里不断闪过一个念头:都是假的,原来这些日子里,音儿的依恋乖顺,都是出於这原因! 他还以为那是音儿康复的证明,谁知道那只是因为属於音儿的神智思想,进一步的被扼杀了。 他没有注意到,齐竹音那依赖中,并没有神采和感情。他沈浸在那一点点的喜悦当中,完全没发现,他的情人的心,是离他越来越远,而不是更近。 他的音儿在逐渐死去,而他一点都没有发现。 孟南玉大叫一声,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他转身跑出酒楼,直接到马厩抢了匹好马,一路飞奔回别院。酒楼小二也知道他的身份,连拦都没拦,匆忙去善後。 那个,暂停更新。。 汗,很久前丢给编辑,一直木有下文,於是我也没在意,顺手就发了…… 但现在得到通知,要等审稿结论……囧…… 於是先放著,如果出的话就等几个月,如果不出的话吾马上就发…… 周末彻底回国了,年前不用刷这页了…… 鞠躬,我实在是性急orz……被拐进坑来的不好意思…… 渣文还断更…… 状元书僮 七 出城的路不算太长,孟南玉拼了命地策马,很快回到院子外。他问门口几名护卫,得知齐竹音被带著出去,往西边去了。他马上掉头向西,在离唐家院子不远处,看到那家丁正站在附近,一副无聊状。 “你怎麽在这里?音儿呢?”孟南玉勒马,急急问道。 “王爷?”家丁显然没想到他会这麽早回来,被吓了一跳,略微迟疑。孟南玉此刻已经心急如焚,马鞭劈空挥下,在他脸侧擦过:“人呢?你带他出来的,他人呢?” “在前面。”家丁一指,“调教师做的事我也不懂,就干脆不看,在这里等著。”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这一阵子孟南玉的心情大好显然深切地鼓励了他,甚至认真考虑找一个时间向主子献计。因此孟南玉一问,他就直接回答出来,还有些遗憾不能给王爷惊喜了。 孟南玉双目尽赤,挥鞭向前。再向前不远处,几棵树掩住视线。他杀过去,只见几名男子围成一圈,正在动手脱里面的人的衣服。一旁还站著一中年男子,正指手画脚地说著什麽。而内里,大半衣衫都被褪下的人,正是他的齐竹音。 孟南玉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什麽意识都没了。等他恢复过来,他已经冲下马,手起鞭落,像面对生死大敌一般,丝毫不留情面。 那几名男子不认识他,见他杀气腾腾过来,自然要反抗。刚要动手,那调教师却反应过来:“津王爷,我们没真的要怎麽样,只是吓吓他……” 旁人一听他是津王,自然都不敢动手,只是四散奔逃。孟南玉哪里顾得上他们,几步奔到齐竹音身前,俯身把他抱起来:“音儿,你没事吧?” 齐竹音呆了会儿,摇摇头。孟南玉见他眼神涣散,又感觉到手下肌肤冰凉一片,心中大惊:“音儿,你别怕,我来了,不会有人伤害到你的!” “我知道。”齐竹音低声道,在他怀中静默片刻,忽然抬起头来,“你会来的。” 孟南玉把他抱紧,一颗心为这句话跳得厉害。齐竹音只是四个字,话语间却带上了无尽的信任,让他心中担忧去了一些,换上的是喜悦和欣慰。放松的心情让他身体也放松下来,这里是一片草地,孟南玉顺势坐下来,让齐竹音靠在自己身上,把头埋在他发间,孟南玉有些流泪的冲动:“音儿,你肯相信我就好……” 放松了的他听到齐竹音的声音,一字一句的,清晰在他耳边响起:“是你授意他们的,你当然会来。那人说,下一步就是要轮暴完你再出现……但总是要来的。” 孟南玉很久没有听到他说这麽多的话,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半晌过後,他眼睛瞪大:“音儿,你在说什麽?” 他在齐竹音茫然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情绪,一丝他盼望了很久的情绪波动。他应该狂喜的,可他只是猛地打了个寒战,心向绝望的谷底沈下去。 ──齐竹音眼里那丝情绪,是恨意。对他的,极重的恨意。 孟南玉手脚冰凉,嘴唇发抖,说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麽。大概是他问道什麽话,齐竹音开口回答:“他说,他是奉你命令来的,他会让我眼里只有你一个,只听你的话……” 孟南玉很快明白齐竹音所说的“他”指的是那调教师,他向周围看,那些人都跑得远了。他顾不上许多,不停解释那不是他的命令,他绝不会这麽对待眼前人,他绝对不舍得让他受半点伤害。 齐竹音点点头:“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孟南玉声音颤抖著问,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齐竹音继续点头:“玩坏了就不好了,所以才费这麽多事,要用强暴而不是毒打……” “音儿!”孟南玉大喊阻止他,忽然觉得全身失了力气,软软倒在草地上。他睁大眼睛,眸子里是澄澈蓝天,刺得他泪水流了满面。 这位从小到大都不曾露出软弱状的小王爷陷入恐慌中,他紧紧抓住身边人的衣服,生怕放松了手就会失去他。哽咽著开口:“音儿,我真的不是,真的不是……你不要恨我,你不要冤枉我,音儿……” 他的音儿面无表情看他,眼里那些恨意也没去,依旧是无尽茫然。不管孟南玉怎麽哭诉怎麽解释,他都没有半分触动。 孟南玉把他身体拉下来,让他伏在自己身上,头微微抬起,吻上他的唇。齐竹音始终睁著眼,他的唇冰冷而僵硬,不管孟南玉怎麽温暖,也无法让他染上半点热度。 “求求你,音儿,你不要这样……”孟南玉几乎崩溃,一遍又一遍吻他的眼,“音儿,他们真的不是我找来的,真的不是──” 他忽然跳起来:“对,唐家,还有那多事的家丁!音儿,你跟我去找他们!他们都可以证明!” 细心为齐竹音整理好衣服,孟南玉抱著人上了马,先找到吓得全身发抖脸色青白,却没有逃跑的家丁。那家丁见到孟南玉马上跪倒在地,把前因後果都说清楚。前因里面,自然也包括了齐竹音在柴房那段日子。 “王爷您也知道,常人不吃不喝三天都很难熬,何况他身体也不是很好,当时好像还在发著烧,柴房晚上又冷……王爷您那时候都没对他留情,只需要他服从,自然是没把他这条命放在心上的……”那家丁说出自己揣测,才说了几句,孟南玉就一个嘴巴打过去:“胡说八道!我怎麽会不把他的性命放在心上,我是……我是……” 他忽然顿住了,抓著自己的头发,狠狠抽了自己两下。随即抱紧齐竹音:“音儿,如果我说我以为饿三天不会有事,我根本不知道柴房很冷……你会不会相信?” 齐竹音摇头。 孟南玉露出一个极惨的笑来:“可音儿,我真的……是那麽认为的。” ====== 据说要换一本,於是继续发…… 回家木有网,3月4之後再说吧……艰苦飞…… 是发到这里吗? 状元书僮 七2 事实上,孟南玉确实是那麽认为的。他平时当然不管这些杂事,不过也听朝中官员议论过怎麽惩罚自家不争气的子侄,无非就是扔到柴房饿个四五天。甚至更久。 於是在孟南玉心里,饿几天是不会有事的。至於柴房里冷不冷,他这个“何不食r_ou_糜”的王爷,是不会知道的。他只知道,那些纨!子弟被关了几天放出来之後,还都ji,ng力十足,也没见哪个生了病。 他却不知,这类官宦少爷,至少都有母亲疼著,有下人丫鬟照顾著,恨不得一天送十次饭,恨不得把铺盖都搬进柴房,当然不会有半点事。但他的音儿,可是只有他。而他的表现,像是对齐竹音生死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别人自然也不会无事献殷勤。 若不是家丁这时候这句话,孟南玉也许完全不会知道,他心中的“小小惩戒”,到底有多严重。就算他见过齐竹音的憔悴,见过他之後的病弱,也并不十分放在心上,还觉得音儿瘦下来是好事。 他的没心没肺,其实是无知,出於尊贵身份,而对生命的脆弱全无所知。尽管他经常在各地巡视,相对而言已经不是那麽不谙世事,在很多方面,也依然是缺少常识。 他抱著齐竹音,对方可能会被自己害死这一事实让他受了严重打击,而他现在清楚地记得:音儿的不对劲,就是从柴房出来後的事情。 “音儿,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没想到……”孟南玉不停重复,怀中的人没有半分触动,只是睁著眼看他。孟南玉见家丁在一旁看著,一脚踢过去:“你说,我到底是怎麽吩咐你的,你又是怎麽做的,你和唐家又是怎麽回事!” 家丁跪在地上不停发抖,把他一切猜测如实说来,听得孟南玉几乎想把他碎尸万段。他再没想到,只是一点疏漏和自以为是,竟然会把他的音儿逼到这地步。他低下头看怀里的人,在齐竹音眼中完全看不到情绪,像是游离於眼下情况之外。他摇摇齐竹音:“音儿,你听到了麽?并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命令的人,他们……是要讨好我……” 他眼神变得y冷:“哼,唐家!他不是想让我网开一面麽,我现在就下令禁卫抄家!”他盯著跪在一旁的家丁,“至於你……若你早说一句,若你不自作聪明,音儿又怎麽会这样!” 看著怀中人的样子,孟南玉心里难受得很,在齐竹音耳边轻声问道:“音儿,你觉得我该怎麽处置他?是杀了,还是把他送进大牢让他受罪?” 他没想著齐竹音能回答,但齐竹音竟然开口了:“他是家奴,生死不就是你一句话。” 孟南玉听到这话却是一喜,他听出齐竹音语气中有点点恨意,还以为是对那家丁的:“那音儿你的意思是处死他?这等奴才,确实没什麽──” 他说著说著,看到齐竹音表情微微的变化,忽然怔住了,住口不说。 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孟南玉忽然明白过来:“音儿,你是在……怪我?” 齐竹音抱住膝盖,看著周围景色,没有回答的意思。他表情很安静,孟南玉在他身边又哭又闹,对他完全不构成影响。除了对孟南玉还残余些恨意,他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牵绊眷恋。不管孟南玉怎麽折腾,也和他无关。 几乎是止水的心只在这一刻淡淡嘲讽了下:那人是家奴,自己不也是?他能赶走宠姬打杀下人,自然也能这麽对自己。 他也不过是卖身契在别人手里的,家奴而已。 孟南玉眼睁睁看著齐竹音眼神从冷淡变为更加漠然,张皇失措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後冲著一边跪著的人大喊一声:“给我退下,让他们把唐家抄了,你回去领罪!” 那家丁连忙退下,孟南玉也顾不得形象,坐在齐竹音身边,几乎缠在了他身上:“音儿,我从小到大,最在乎的人就是你。我怎麽会真的让你有生命危险呢,真的是因为我不知道,我当时只是想吓吓你给你个教训,我还以为、以为不会出问题的……” 一阵风吹过,齐竹音略微眯眼,似乎被吹得很舒服。 他像是雕像一般,不管孟南玉怎麽说,就是没有半点反应。孟南玉最後没有办法,又怕他被风吹得著凉。这地方刚刚险些发生事情,孟南玉也不想在这里停留,俯身抱起齐竹音,带他上马,一路回到别院。 回去之後,孟南玉叫来手下,把事情交代了下,让别人去c,ao劳那些琐事,他则回到房间里,把齐竹音放到太师椅里。他坐到齐竹音身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他说些闲话。 可现在的齐竹音又是不同,以前孟南玉说话,他还总能回上几句,态度不冷不热,却也勉强算是恭顺。但现在,不管孟南玉怎麽和顺地跟他说话,他都懒得回复。像是刚才说了那麽多字,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一般。他只是安静坐著,看著窗外,不言不语。 孟南玉费尽口舌,说了无数道歉的话,软语温言到了极点,对方却完全不理睬。孟南玉抱他,吻他,他也完全不反抗。但孟南玉给他端来饭菜,他也只是吃几口就放下。孟南玉想喂他,筷子到了嘴边他却不张口。孟南玉吃下去口对口喂他,齐竹音并不下咽,竟然一口吐出来。 “音儿,不想吃就告诉我,干什麽要吐呢。”孟南玉控制住情绪,微笑著为他擦去脸上污迹,“只要你说,我就答应你,恩?” 齐竹音眼珠转了下,却又恢复茫然,显然并不上当说话。 孟南玉想尽办法,无奈他又不敢真的让齐竹音受累或者不舒服,怎麽也无法使得对方开口。他心下著急,依著他平时小王爷的脾气,这时候早就拂袖而去,甚至当场发作起来。 但现在,他只要看著坐在太师椅里,显得格外瘦弱的情人,满腔怒火就一点都生不出来。心底再焦躁,只要看著齐竹音那张默无表情的脸,看著那熟悉的五官轮廓,在窗外透过的光线下显出微微的y影,他就什麽脾气都没了,只想抱著人蜜语甜言,抱著人恣意疼爱。 他索性把齐竹音抱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身上,反正椅子大得很,坐两个人也不难受,挤一点反而亲密。他吻下去,触到对方双唇冰冷,没有半点反应。吻得稍微久一点,齐竹音竟然连呼吸都停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吓得孟南玉连忙放开他:“音儿,你呼吸啊!” 齐竹音并不是有意为之,现在能顺畅呼吸,他倒也不憋著自己,慢慢吸了几口气。孟南玉刚刚吓得魂都要飞了,见齐竹音脸色由红转成粉红,才多少放了心。再去抱他,却连手都是抖的:“音儿,你别吓我……” 他越想越是心惊:两人并不是初次接吻,以前吻得更久更激烈也比比皆是,齐竹音除了一开始不会接吻时呼吸不畅过几次,之後就再也没有这种情况,何况即使真的憋到,他也会推开自己。但这一次,齐竹音像是根本感觉不到难受一般,呼吸不到就停住,也没有半分反抗的意思。要是自己一个不小心没注意到…… 他又想到齐竹音被推下河之後的表现,心下慌乱忽然满溢出来,抱紧齐竹音,在他肩头低哑著声音:“音儿,我求你……你不要这麽吓我,无论如何,你不要拿你的性命吓我……” 他摇摇头,发觉自己的说法有些值得商榷:“不,我是说,不管什麽情况下,你活著是最重要的……再遇到危险,就算是把我打残把别人打伤,你也要反抗,不能一副死了就死了的样子。音儿,你的性命,比什麽都宝贵……” “二两银子。”齐竹音忽然冒出几个字,倒让孟南玉吓了一跳:“什麽?” “我的命。”齐竹音说,说完又侧头安安静静坐著,不理会他的追问。 孟南玉愕然,他从椅子上起来,俯下身体,几乎是压在齐竹音身上:“音儿,你在胡说些什麽,就算把大斐所有的银钱都拿来,也抵不过一个你……” 他这麽说的时候,心下是无比认真。在他心里,齐竹音是他最宝贝的人,不管变成什麽样子,他都能一眼发现他的宝贝,把人带回他身边。什麽二两银子,就算把天下的财宝都堆到他面前,也休想换得齐竹音的一点。 这麽说著的时候,他自然一脸深情看著齐竹音,却在对方眼底发现一丝嘲讽。孟南玉心抽了下,像是有人狠狠拉住扯著,他不知怎地忽然心下一阵清楚:“你是说卖身契?” 他自然是不知道齐竹音卖身契上的价格的,事实上那张陈旧的卖身契即使在当年,也没有人仔细看过,因此齐竹音逃跑之後,竟然没有人知道他的本名原籍,找都无从找起。在津王府上上下下王爷管家眼里看来,这一份买断了人的一生的纸没什麽可看的,毕竟王府家丁待遇极好,卖身的家奴更是会得到信任,挣钱娶妻生子都有保障,可比一般劳力合算得多。 当然,这些事情,孟南玉这小王爷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音儿是他的,从卖进府那天开始就是他的,以後也一直是他的。他从来 没想过为什麽好端端的一个人就成了他的,也没想过对方愿不愿意成为他的。 孟南玉一个激灵:“音儿,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他差点跑出屋去,到了门口想起什麽,又折了回来,跑到屋内床後,在柜子里翻著什麽。过得一会儿,他拿著一张纸,跑到齐竹音身前。 齐竹音眼睛一扫,已经看到是自己盖了个红手印的卖身契,眼神微微有些不对劲。孟南玉注意到他表情变化,连忙道:“音儿,你是恨我逼你签下这个吧,那我现在就──” 他双手一分,要把那张纸撕掉。但纸质柔韧,他又没有下力气,竟然没撕开。孟南玉尴尬笑了下,抓住纸就要用力,但又顿了一下。 ──撕了这张纸,他的音儿就不再是他的了吧? 脑子里闪过这句话,孟南玉一瞬间痛彻心扉,手里再没半分力气,那张卖身契就这样飘落在地。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齐竹音,希望能在他的音儿眼中看到一丝转机。他不想把卖身契撕掉,音儿逃跑七年,就是因为没了这东西。如果撕掉它…… 从来决断的小王爷迟疑了,他满脸恳求之色,希望齐竹音能心软。 可他在齐竹音眼里看到了嘲讽失望和恨意。他一震,明白过来齐竹音怕是以为自己在骗他。他现在对自己已经满是恨意了,如果这时候再给他这种感觉…… 孟南玉狠狠咬牙,弯腰捡起卖身契,用力扯成两半:“音儿,我撕了它,你别再介意了……” 可惜,他这动作已经太晚。齐竹音心里满是不信怀疑,扫了他手中两半的纸,并没有说什麽。孟南玉却看懂了,他苦苦一笑:“音儿,我在你心里,是这麽卑鄙的人吗?” 他走到桌边,点燃油灯,手持著两半纸,在火焰上缓缓烧尽。他呆呆看著纸被染成灰烬,只觉难受无比。他全副心神都用在纸上,忽然手上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是火烧到尽处,烧到了手上。 孟南玉迟钝地举起手甩了甩,小小的火焰无法燃烧,迅速熄灭。他像是已经感觉不到手上疼痛,只是转过身来看著齐竹音:“音儿,你的卖身契被我烧成了灰,你放心了吗?” 齐竹音歪了歪头,忽然从椅子里站起来,就要向外走。 孟南玉连忙追上他,拦在他身前:“音儿,你要做什麽?” 齐竹音试图从他身边绕过,不成。他闭了下眼,眸中原本的一点神采消失殆尽,他回转身,直接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音儿,我不是不许你走……”孟南玉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想明白对方心思,忙跑回床边,对著他解释,“只是你今天刚刚受了惊,而且你现在身体也不好,外面又危险……” 不管他怎麽说,齐竹音只是闭著眼不理他。孟南玉没办法,爬上床躺在他身边。他今天也是好一阵折腾,有些心力交瘁,也就睡过去了。 ======= 总算有电脑有网了……国内爬鲜网好辛苦……泪奔…… 第七章发完了,望…… 状元书僮 八1 八 一觉睡到傍晚,孟南玉爬起来的时候,身边齐竹音还闭著眼。孟南玉低声叫他了几遍,不知道齐竹音是真的睡了,还是有意不理他,总之一点反应也没。孟南玉叹口气,在齐竹音额上轻轻一吻,下地出门。 别院颇有些家将,抓人封家这种简单事情还是做得很顺的,唐家上下都抓起来送到城里大理寺了。那名调教师和几个试图对齐竹音动手的男人也没跑远,王府上那名家丁知道闯了大祸,这时候思路格外清晰,竟然把那几人留下来,锁在练功房里。孟南玉出来後,正好去审问他们。 其实今天他碰上那一幕,还真不是唐家家主的意思。那位富商只是让调教师在不动人的前提下做些事情,倒还没胆大到在孟南玉没说话之前对齐竹音下手。 不过他和官员勾结,金钱往来都是亲信去办,有名亲信存了私心,在中间吞没不少。他勾结调教师,这一次借机另一群人,一边是配合吓唬齐竹音,另一边也存了打探消息的心──看看案子办得如何,如果吞没的事揭发出来,即使家主不落罪名,他也会被唐家碎尸万段,自然要早作准备。 按调教师的说法,齐竹音平时回答问题都很乖,但今日不知为什麽竟然死活不开口。那亲信也是急了,干脆激进一点,有些真的想把齐竹音办了。若不是孟南玉来得及时,还不知道会是个什麽结果呢。 孟南玉那叫一个气,不过他这时候也无暇处置他们,把调教师拖出来,他不停审问对方关於齐竹音心理的问题。调教师对齐竹音也算是比较了解了,听他这麽叙述,倒是找到了关键所在。 “禀王爷,齐公子是因为今天您出现的时机,在心理上产生了怀疑。他现在思维方式有异於常人,认定了对方是您派的人,就不会想到其它。他本来就没什麽求生欲望,经过这麽一折腾,恐怕连最後的一点都已经失去……这,不太好办啊!” “都是你们……要是音儿有半点不测,本王一定把你们抄家灭族!”孟南玉脸色发青,口不择言,说著说著却弱下来,“那……那该怎麽办?我都已经把卖身契毁去了,他为什麽还是不肯理我?” “卖身契?”调教师眼睛一亮,“难道对他意志的打击,就是这麽入手的?” “恩?”孟南玉疑问,调教师把他那套“打破但没立”的理论说了一遍,最後居然还一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语气:“卖身契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身为孔门弟子又皇榜高中榜首,居然被当成家奴,对於性格高傲的人而言,实在是很大的打击……” “你胡说些什麽!音儿本来就是卖身在我家的,我的书僮啊!” 孟南玉这话让对方一怔:“啊?不会吧,他那麽傲气的一个人,怎麽会是卑贱出身?” 为了让对方搞清楚齐竹音的情况,孟南玉只好把前因後果说了一遍。不知道为什麽,他这一次回忆往事,并不觉得甜蜜,反而充满了苦涩。 记忆中总有齐竹音陪在他身边,所以回忆里,每一点都是甜的,直到齐竹音莫名其妙的离开。他曾经以为,他的音儿欢喜他,就像他欢喜音儿一样。但是很显然,音儿并不想和他在一起,甚至为此可以罔顾他自己的生死。 每说一句,他都会想,那时候的音儿,是不是已经非常恨自己了?那时候两人在一起,音儿是不是强颜欢笑来敷衍自己?他以为的快乐时光,对音儿来说,都是痛苦吧? 一想到这里,孟南玉就觉得痛得很,连声音都带上了些疼痛。 身为调教师,在生理上和心理上都有独到之处,他觉得这位小王爷似乎要崩溃了,连忙阻住了对方:“王爷,草民认为您想错了。” “恩?”孟南玉听他这麽说,多少ji,ng神一振,有些期待的看著他。 “齐公子是非常倔强的人,草民干这行这麽多年,第一次看到生机都快没了,还这麽坚韧的人。这麽倔强的人,如果真的不愿,一开始就不会委身王爷……何况他早不走晚不走,选在王爷大婚前离开,说明他是真的爱王爷的,只是那种感情是独占的,并不像一般人家,只要得宠就好……” 孟南玉脸上微微有喜色:“你说,他爱我?”问完之後,他却又想起齐竹音现在的态度,喜色褪去,“可……我现在没有其他人,他却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他低下头,极度的悔恨啃上他的心:如果他不娶妻就好了,如果他注意到当时音儿的情况,如果当时有人告诉他娶妻会带来的结果……那不管父王怎麽要求,他也不会娶他那王妃的。脑中那女子的影响早已淡到想不起来,自家儿子的样子虽然还记得,但远远没有他的音儿来得深刻。若是为了齐竹音,他宁愿放弃其他所有。 如果他当时不成婚,或许现在两个人还很甜蜜吧?那人不会失了魂一般,除了逃,就是逃…… 他在出神,调教师也在想著什麽:“王爷,齐公子的心思,草民还有些想不通。王爷能不能让草民回府上查一下往事,再回来报与王爷?王府上应该有很多人跟齐公子相熟吧,可能会有其他发现。” 孟南玉心急地就要答应,话出口之前想到这位调教师的境地,忍不住冷笑一声:“你这算盘打得倒如意。” 调教师连忙辩解:“王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草民没有逃跑的意思,王爷可以让人看著草民。草民只希望,如果真的能让齐公子好转,王爷能放过草民一家老小。” “若你真的能让他恢复,就算你,我也一并饶过。”孟南玉挥挥手,脸上尽是倦意,“你只是火上浇油,真正的问题,肯定在我身上……只要他能好起来,我什麽都可以不追究。” 只要,他的音儿能回来。 状元书僮 八2 世事往往不尽人意,尽管孟南玉这麽希望著,情况还是不受他控制地恶化下去。 齐竹音原本还能对答几句,吃些东西,现在却是很少开口,饭菜送到眼前也不过吃一点点。更糟糕的是,他原本吃得少,但至少孟南玉还能喂他多吃一些。而现在,他吃得更少了些不说,若孟南玉试图用口对口的方式喂他,他会直接连通吃下去那点全吐出来,吓得孟南玉不敢再作多余的事情。 就这样,他完全无法阻止齐竹音的日益消瘦。不管怎样ji,ng致的饭菜,也无法让齐竹音多吃一口。以前他还会被孟南玉拉著锻炼身体,自己也会走到书房写写画画,现在则什麽都不做,每天只是坐在床上发呆。 不管怎麽看,他的音儿,现在都是只剩一口气而已,而且那口气随时可能断绝。孟南玉吓得不敢离开半步,天天都守在齐竹音身边,使出浑身解数,就是为了让齐竹音多吃一口饭。 “音儿,这鲜藕是我早上下水捞的,这碗汤是我刚刚去做的,鲜得很,张嘴尝一口,恩?”几天的功夫,孟南玉这从来没去过厨房的小王爷已经数次洗手为羹汤了。最开始这招还真让齐竹音吃了几口,到现在却又不太好用了。 孟南玉看著他瘦弱样子,当真心如刀割一般。他强笑著哄齐竹音吃东西,对方死活不肯张嘴。孟南玉眉毛竖了几次,最後忽然抱住齐竹音,把头埋在他发间,默默流泪。 “音儿,我不要你死,你不要这样……”他抱在齐竹音腰间,慢慢抬头看他,一张脸上全是泪水,“音儿,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今天开始,你吃一口,我吃一口……你想饿死,我就跟著你死了好了。” 齐竹音歪头看他,缓缓道:“与我何干。” 孟南玉颤抖了下,脸上满是绝望。在这一瞬间,齐竹音忽然有种看镜子的感觉:孟南玉的样子,和他在镜子里看到的现在的自己一般无二,没有半点生气。 他微微迟疑,随即眼里却闪过怀疑,完全没有吃东西的意思。孟南玉这时候正好在端碗劝他,没有看到他表情的微小变化。 就在这时候,家丁来报,那位回王府研究的调教师求见。孟南玉听到这句话,连忙离开房间,匆匆赶去见对方。 齐竹音看著他的背影,呆呆出神。 驿站的车马实在算不上很好,毕竟很少有官员会坐驿站的车,大多只是来驿站住宿。 当齐竹音坐上这简陋的车後,他看向窗外,依然觉得像是梦里一样。 接圣旨,让他去曹县上任,那位小王爷居然真的放了人,甚至不缠著他一起,或派人跟著他,把他的行头还他,让他一个人去上任。 直到马跑出去多远,齐竹音才有了几分真实感:他是真的,从津王府范围内出来了。他自由了。 一直死寂的心忽然跳动起来,虽然仍有怀疑,却似乎看到了希望,让他有了几分兴奋。这一兴奋,顿时感觉到饥饿,想想很长时间没好好吃饭了,这一身官服穿在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他在行李中寻找,很快找到送行的吏部官员为他准备的干粮。他掰著馒头,吃了一个半後才感觉口渴。他敲敲马车前面,开口问车夫:“请问下水在哪里?” 车夫像是被吓了一跳,回头却是一脸笑容:“这位上官可是想用餐?前面不就就是驿站。” 齐竹音点点头,依然不是很想说话,坐回去思考。 想来想去觉得无所谓,反正就剩一条烂命,那人想要的话,大不了赔给他。齐竹音并不是天真不经事的孩子,不会以为卖身契烧了,那高高在上的王爷就拿他没法子。 不过有什麽关系呢,像他这样无牵无挂孑然一身的,还有什麽可怕的。 到了驿站,齐竹音点两个菜,二两酒,自斟自饮地很愉快。他觉得酒菜味道都好,但这时候的他还没恢复思考能力,也没察觉到任何不对,更没发现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在驿站後堂,有人在门帘之後偷偷看著他。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状元书僮 作者:寒衣寒拾弘玛迦沾衣 第4节 看著他的那个人在努力忍著眼泪,从朦胧视线看出去,齐竹音吃饭吃得很开心,没有半点吃不下的样子。虽然脸上表情并不明显,但是在孟南玉眼里看来,已经比了无生趣的样子要好得多了。 他低下头,狠狠握住拳头,控制住自己想大喊大叫想找人打一顿或者被打一顿的冲动。 他觉得难受,非常难受。调教师告诉他说唯一的方法就是放音儿走的时候,他还觉得很无稽很愤怒。可……他的音儿,在离开他之後,果然开始恢复了。刚刚车夫还告诉他说,音儿是自动要水的,因为他在车上吃了一个半馒头。 孟南玉拼命咽下口里苦水,吞下流泪的冲动,眼睛瞬也不瞬地看著齐竹音。看他吃饭,吃完後跟驿站杂役说了些什麽,竟然起身往这边来了。 孟南玉吓得一激灵,他可不敢想象如果这时候齐竹音看到他会是什麽後果,连忙转身向後堂跑,跑进厨房拿块破布蒙住脸,煞有介事地做菜。 齐竹音进来,微微扬声:“师傅,我想借炉灶一下,可以吗?” 孟南玉脸色剧变,趁著厨子回答的当儿,一个纵身从窗户翻出去,悄悄地逃掉。 刚刚听他说了那麽多的字,真好啊。 躲在墙根下的孟南玉,痴痴想著。 状元书僮 八3 曹县在江南,即使齐竹音尽量赶路,也是半个多月的车马劳顿。奇怪的是,这一番劳顿不但没有让他变瘦,反倒还胖了一圈,依稀有几分挺俊。 倒是跟在他後面那位津王爷这半个月下来,整个人瘦了不少,连眼都凹下去了,挂著两个黑眼圈,胡子拉碴,看起来甚是狼狈。以至於他去跟知州知府打招呼的时候,对方险些以为他是抢了津王的令牌来招摇撞骗的。 孟南玉并不打算张扬,也没说他是陪曹县县令来上任的,只说他要在曹县暂住,可能会有些事务处理,让他们不必惊慌。 他住的地方就在县衙附近,齐竹音除非每天都在县衙里待著,否则只要出门,孟南玉就能看到他。 曹县这地方是他ji,ng心选出来的,不会太忙,却也不会闲下来。当地民风比较淳朴,又没有什麽地方豪强,当真是县令理想的上任处。 齐竹音起初的日子还很放不开,做事情总有些呆呆愣愣的,话很少,更是要人提醒他才会去做,看起来依然很不正常。幸好他手下师爷以及衙役全是极其强悍的人物,倒也没出半点岔子。 他一直不知道,有个人一直在暗中看他。他说一句话做一件事,都有人偷偷记下来,告诉那个人。他有任何难题,那个人都在暗中帮忙。他一旦不舒服,那个人一定让县衙里的厨子买到一些便宜补品,做给他吃。 齐竹音感觉不到那个人的照料,但他每天都在好转。渐渐的,他能自己跑出县衙,微服体察民情;能主动和人攀谈,尽管大多数时候都在听别人说;甚至能买茶壶茶叶自己泡茶,买纸笔画画…… 孟南玉甚至看到他笑。虽然并不是怎样的开心大笑,只是对天真孩童微笑了下,也足以使站在一边偷看的孟南玉目瞪口呆。 要是那一笑是对自己的,那该有多好。孟南玉恨不得把自己塞回母亲肚子里,重新生出来当个孩子。他想起小时候缠著齐竹音的日子,已是遥远得无法追念。 他就这样呆呆看著,看著齐竹音在没有自己在身边的情况下,一天比一天开心,一天比一天活泼。 他觉得很伤心,很凄凉。他一个人住著,除了定时来送饭送文件的人,他平时都孤零零一个。每次看到县衙口旗杆上的暗号,他才隐藏痕迹溜出去,偷偷跟踪齐竹音。其余大多时候,他只是坐在窗前,盯著县衙门口,想等到齐竹音小小露一面的机会。 他已经深深的明白了,他的音儿并不在乎生活中没有他──甚至可以说,只要没有他,音儿会活得更好,更开心。 孟南玉想过无数次离开,既然音儿在他身边反而会半死不活,他何不放开。 可是他舍不得,就算他感觉到自己这样子就像是偷偷摸摸的登徒子一样,他却舍不得离开。秋天过了到冬天,天已经凉了,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回京了,但他就是不想动。 他想这样也好,默默地看著他的音儿,不会引起他的恨意,不会导致他情绪激动失去生机。而他自己,这麽看著就好。 当然这只是他心理安慰的话,其实他想齐竹音,想得厉害。那麽远远看著怎麽够,他恨不得时时把人抱在怀里,让对方的眼也看著他。 到了晚上,孟南玉会一遍一遍的想著过去的事情,抱著膝盖在床上发呆到天亮。他从小到大要什麽有什麽,他从小到大看多了那些利益和情欲基础上的结合,直到那个平时干调教那行的家夥告诉他,他才知道,对一个人这样的牵肠挂肚,其实是爱情。 可是他明白得太晚了。在他把齐竹音逼到死亡边缘之後,无论如何,那个人也没可能和他在一起了。也许就是清楚这一点,他才怎麽也不想撕碎那张卖身契。 想到这里,孟南玉低头看自己虎口,那里有烧灼过的痕迹,他把手举到唇边,狠狠咬了下去。感觉到满口腥甜,眼泪一滴滴流出,落在手上。 再这麽看下去,他就要疯了。看著那人逐渐露出笑容,却是在离开他的前提之下。那人许久许久不曾主动跟他说过话,现在,却连街头大娘乞讨老人都能听到他主动问话的声音。也许有一天,他会眼睁睁看著那人和女子说话,然後成亲…… 孟南玉狠狠咬著,痛得无法呼吸。 他想,这一生他仅剩的幸福,也许就是死在那人怀里。他现在已经充分能感受到以前齐竹音的没食欲了,面对著桌上饭菜,他半点胃口也没,整个人瘦得一条竹竿。有时走在街上甚至能感觉到晕眩,体力消耗得厉害。 眼看快要过年了,他那位皇兄给他下折子,让他回京,被他拒了。他半点不想离开,而且他这身体,离开了,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曹县地处江南,不过冬天也还是有些冷的,孟南玉这间房子为了不引起齐竹音注意,无论是外表还是内里都十足简陋。孟南玉最近身体不大好,著了些凉,竟然病了。 他这一病,下面的人都慌了,不停苦劝他,至少搬到好一些的地方养病。孟南玉摇摇头,打算怎麽也得看齐竹音过完年再暂时离开。 越到年关,齐竹音越是闲下来,而他似乎越是不开心。除夕那天晚上,他甚至出了县衙,站在门口附近,靠著墙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炮竹声声,他痴痴听著,像是听到什麽绝妙乐曲一般。 孟南玉站在门口,从门缝间偷偷看他,心里全是温柔。他记得很多年前的除夕,音儿还在他身边,两人已经发生了关系,好得蜜里调油。从皇宫回来之後,父母都睡下了,他兴奋地睡不著,拉著齐竹音偷偷溜出去,两人在冰冷的天里跑去京城最热闹一条街,又是吃东西又是看灯看花。最後,在普宁桥下,他抱著齐竹音,吻上他有些冷的唇。两个人贴在一起,连寒冷也都驱散了一般。 孟南玉忽然心里剧痛,直直倒在地上,在雪里打了几个滚,疼得全身抽搐。 他意识到,那时候那个乖顺听话的音儿,其实是爱著他的。那个时候的两个人,其实是两心相许。只是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他从来不在乎什麽爱啊情啊的,更没有想过他的婚姻会给齐竹音带来怎样的伤痛。 他躺在雪地上,嘴里发出野兽受伤一般的低吼,这一刻,他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片。 明明都在手里的,却被他捏碎。之後再去追求,哪怕是用强迫的,也终究得不到了。 他面朝下趴著,冰冷的雪冻结了他,他觉得自己可以在这一刻死去。身体的虚弱使他慢慢失去了知觉,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想起。 “这位兄台,兄台?”他身体上方有人在低声问著,温暖的手轻轻推他身体,“你还好吗?现在可能不太好请大夫,我扶你回房好不好?这样病情会严重。” 孟南玉一激灵,听出是齐竹音的声音。他心情激动,想勉强爬起来,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他正在挣扎,只觉一双手臂从腰间环过,抱住他起来。孟南玉满脸都是冰雪尘泥,不过他还是担心,用袖子挡住脸部,不让齐竹音看到。 齐竹音也确实看不出,孟南玉憔悴得厉害,身形变了许多,轻巧得很。他把人抱回屋,见房间简陋,不由生出些同情:“兄台,你一直住在这里?我好像都没见过你。这大过年的,也没什麽人做生意,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到县衙里来,也暖和一些,还有人能照料著……” 孟南玉掩著面朝向墙,手摇了摇,示意不要。齐竹音本来想查看下他的情况,这时候倒不知如何下手,正在迟疑,门外忽然跑进俩人,嘴里喊著:“少爷少爷,你怎麽还不回去,就算跟老爷怄气,也是身体要紧啊!” 两人进屋,看到齐竹音,装作吃了一惊:“知县大人?您怎麽在这儿?” 齐竹音大概交代了一下,最後道:“你家少爷好像身体很不好,现在我也没办法找大夫,如果能的话,还是快一些转去条件好一些的地方吧。移动人的时候注意一些,他好像有点打摆子,我听到声音才进来的。” “知县大人放心,我们府上有大夫。少爷这是和老爷赌气出来的,夫人特地派了轿子来接他,不会再受凉的。”两人中一人答道,另一人已经把孟南玉从床上抱起,两人合力把他送出门,谢过这样,然後告辞。 齐竹音看著人进了轿子,那两名家丁一前一後抬轿,在冰滑路上健步如飞,不由生出些疑惑──这样的下人,应该要大富人家才雇得起吧,曹县有这样的人家吗? 不过那人病得不轻,希望他没事。 经过这一番事情,齐竹音再没有发呆的心情,转身回了县衙。他完全没有睡意,坐在书桌前,一遍又一遍地写著什麽,然後把纸一点一点慢慢撕碎,眼角似乎有晶莹水迹渗出。 状元书僮 九1 孟南玉躺在轿子里,全身发烫。他吻著左手手背,满脸都是温柔──刚刚齐竹音抱著他进屋的时候,曾经不小心碰到这里。对方手指纤长温软,重要的是,那是音儿的。 他就这样痴痴傻傻发呆,把刚刚那一幕想了一遍又一遍。这一刻,他很想知道齐竹音脸上那条假疤是怎麽弄出来的,如果他也吃得很胖很胖,脸上搞出点东西来,是不是可以偷偷摸摸跑进县衙里,给他的音儿做个师爷当个捕快,多好啊。 他许久都没听到音儿主动说这麽多话了,而且话里还有语气,虽然依然淡然,却不是以前那僵硬的回答声音。 这一切,是音儿给那个倒在地上的路人甲的,不是给他。如果那时候被音儿看到脸,他会不会直接一脚踢过来,一剑砍过来? 孟南玉的笑容渐渐变成了苦涩,这时候,轿子停了,两名家丁把他从轿子里拖出来。眼前是一座宅院。门口站著一人,正是津王府上的老管家。想来他是担心自家小王爷,特意赶过来这曹县的,正好赶上把人抬出来。 管家絮絮叨叨不知道说些什麽,孟南玉听他唠叨,见他神态,又想:如果音儿不离开自己,等再过几年,他顶多也就是当个管家。他自己是朝政缠身忙碌无比的辅政王,他的情人却只能用满腔才华打点一个家。然後就像每一个管家一样,娶个丫头做老婆,生个孩子陪伴下一代的小王爷…… 孟南玉打了个寒战,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为齐竹音考虑过,他从来没想过对方的志向对方的安排,只是用一纸卖身契,死死圈住了对方的归宿,还做出了那麽多伤害他的事情。 “他不会原谅我的,他永远也不会原谅我。”孟南玉在心里喊著,只觉全身乏力,眼前阵阵发黑,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他这些日子来本来就够折腾自己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极点,刚刚气怒交心,又受了凉。这麽一昏倒,就是大病一场,足足有半个月不能起来。他现在住的庄子是皇家产业,他住在这里,早就惊动了知州齐旭元,对方数次来探病,生怕这位摄政王在自己辖地出了什麽岔子。 孟南玉缠绵病榻许久,他从小到大就是个惯受疼爱的,实际上极为任性,却少了几分坚韧。他这时候想到齐竹音不能回到他身边,心里似乎失去了所有希望,恨不得马上死去,哪里还有几分求生欲望?这种心态,就算是小病都能拖成大的,何况他本来也病的不轻。 这场病几乎要了他的命,皇上得知此事,几乎把太医院的御医全派出来,珍稀补品更是不要钱似的送到此处,才算是稳住他的病情。这些太医里倒是有熟人,就是那名金太医。他看到孟南玉这情况……既不把脉也不开药,只是去找管家,和他嘀嘀咕咕半天,商议下一药方。 於是那日孟南玉正在床上半昏半醒,就听床边两名太医在议论:“什麽?银叶又不是什麽珍稀药材,怎麽会买不到好的?” “唉,这银叶向来是本地的最好,而本地的一直产在曹县,偏偏最近他们的县太爷病了。那县太爷名望甚高,曹县人听说他生了病,竟然把全县的银叶都送到县衙里,搞得其它地方药房都收不到。” “他一个县太爷,病一病又算什麽,我们这可是辅政王!万一王爷有个好歹,他负得起责任吗!快让知州下令,把药拿过来!” “不!”孟南玉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忽然坐起身来,“不许为难音儿!” 他猛地跳下床,拽住一名太医就往外跑:“他病了?病的严重吗?他身体一直不好,还不快点去看他──” 他完全忘了现在身体更不好的人是他自己,刚刚跑出去几步,脚下一软,几乎倒下去。他扶住墙,眼前直冒金星。他心底著急,偏偏动也动不了,难受得差点昏过去。幸好这时候金太医及时过来:“王爷,你快回床上去好生养病,下官去看望那位知县也就是了。” “对,你们快去!”孟南玉连忙吩咐,“多带点补品,这里多的是,好好为他补一下……” 他说了几句,想起现在要赶时间,忙让几名太医赶去曹县县衙。他躺在床上,心跳得厉害,头也晕沈沈的。他抱著被子,喃喃自语:“不行,我不能死……如果我死了,谁来照顾他,谁来保护他?我可以不在他面前出现,但是我不能死、不能死……” 这麽想著,他乖乖喝下丫鬟送来的药和补品,还打点ji,ng神在床上活动了下身体,打算尽快康复,好跑去看他的音儿。 状元书僮 九2 孟南玉身体还算强悍,毕竟多年锦衣玉食的底子打得好,即使病弱也不会到无法收拾的程度。他挂著齐竹音,没几天就从床上爬起来,打算再去偷窥人。 太医去过回来,告诉他说齐竹音没有大碍,只是身体有些虚弱,需要调理。齐竹音那县衙里恨不得都是孟南玉按cha进去的人,於是什麽奇怪粉丝,疑似萝卜的白色根jg物都出来了,反正齐竹音并不在意这种小事,有什麽吃什麽。 由於原来那住处视线实在太好,孟南玉犹豫了半天,还是搬回那里。管家怕他再生病什麽的,特地派了好几名下人去照顾他。一时间这破烂屋子,竟然也出来进去的非常热闹。 齐竹音这时候也颇有一方父母官的样子了,过来询问过一次,幸好有下人延续“少爷离家出走”这说法,把他瞒过去。过完年眼看是春种,难免要忙碌一些,齐竹音也就没有多理会。 已经离开京城半年多了,他的心渐渐放下,整个人也开始有了正常人的样子,甚至会多想一些事情了,经常跑去跟农夫一起耕作,询问些农事。 在离县衙不远一个小村子里,有一名四十多岁的寡妇,儿子在府学里面读书,她一个人照料家里几亩地,实在忙不过来。齐竹音不知道为什麽,格外关注那名寡妇,甚至在空闲时跑去帮她做农活。孟南玉这个醋缸看在眼里,虽说两人年纪都快差一辈了,也觉得醋意上涌,难受得很。 为了多看齐竹音几眼,也为了满腔醋意,孟南玉让下人买下那寡妇旁边人家一间小屋,屋子就在地边上,他经常偷偷摸摸溜进去,那麽呆呆地一看就是一下午。 以前只看过“咫尺天涯”这个词语,他现在才深切地体会到其中的意思。他眼睁睁看著齐竹音的劳累,远远似乎有汗珠反出的光,让他心疼无比。他知道齐竹音外表上看起来虽然比以前好得多,但身体受的损害不可能一下子补回来,实际上还虚弱得很。每天干那麽些活,已经让情人的身体不堪负荷了。 孟南玉实在心疼,他又是个胆子大的,这块地离寡妇住处有段距离,他干脆趁天暗没人看到的时候,偷偷叫上俩人,和他一并下地偷偷帮忙松土撒种。反正这一垄一垄的谁也记不住,帮忙干一点齐竹音就少一些负担。这天黑看不见,也只有他大手笔点著油灯种地,也不怕被发现。 但他做事也实在太嚣张了点,那一日白天,看到齐竹音做了一会儿脸色苍白,不得已停住动作站著休息,孟南玉那叫一个不舍得。当晚他奋起干了一夜,赶出好几垄去。 第二天上午他在屋里熟睡,下午醒过来往外一看,见齐竹音已经在地里干活了。他痴痴望著对方身影,浑然忘了一切。 看著看著,他发现齐竹音脚步有些乱,动作迟钝起来,似乎摇摇欲坠。他按捺住冲出去抱住人的冲动,担心地盯著对方。 再晃荡两下,齐竹音忽然倒了下去。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寡妇大惊失色,想伸手拉他,似乎顾虑到什麽,又把手缩回去了。 孟南玉大惊,想也不想地推门出去,那两名下人还没来得及拦他,他就已经跑到田里,一把把齐竹音捞起来,关切的视线正和对方清澈的眼相对。 孟南玉很久没有这麽近的看到齐竹音,一时竟然呆呆愣愣没反应过来。他眼里的爱人也盯著他,本来有几分温润的脸渐渐变成了一片淡漠冷然,原本恢复了些神采的眼,又变为死寂一片。 孟南玉一瞬间恨不得自己能够立即死去。他扫了扫身後,看到两名家丁已经追出来,把齐竹音往他们手里一塞:“好生照料他,我、我只是路过!” 说完飞快跑走,完全不顾自己甚至没穿鞋子,是光脚在地上狂奔。心痛得他无法注意到其它微小疼痛。他只想快点离开,快一些逃离齐竹音的视线,好让他不再看到对方的改变,和恨意。 只要他不出现在齐竹音眼前,对方就会逐渐康复慢慢变好,脸上甚至会露出笑容。 只要没有他,他爱的那个人就会健健康康的,开开心心的。只要音儿看不到他…… 孟南玉在田间狂奔,很快跑到县衙附近。他迟疑了下,想要不要回家,还是干脆一点,彻底离开这里算了。只要自己消失,音儿就会快乐了。 不知不觉间水雾蒙了眼,他想干脆回去拿把刀直接往脖子上砍算了,还省得离开的麻烦。如果死在这里,死後魂魄可能也不会离开,可以毫无顾忌地看著他的音儿了。 这麽想著,孟南玉就要回去拿刀,跑到门口,却又停住脚步。 ──不对,要是自己这麽一个辅政王死在这里,齐竹音这个县令非受连带不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害到齐竹音! 正转来转去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一声大喊:“当心!”他迟钝抬头,只见不远处一辆马车疾驰过来。他模模糊糊想到自己好像走在平时行车的官路上,不过这醒悟已经太慢,在他迟疑著要不要躲开之时,车前的马已经抬高蹄子,狠狠踢下来。 他倒在地上,听到人语声:“撞到了人,怎麽办?” “死了没?死了直接扔乱葬岗去。”另一个声音道,“这点小事别惊动大人,谁叫这人自己撞上来。” 有人高声:“齐平,齐安,什麽事情?” “大人,有人挡在路上,被马撞上了。”那两人回答。 “齐平你处理一下,没空理会这等人,快点到县衙。”那位大人声音冷淡,“本官急著见见这位齐竹音齐县令,竟然来这麽久都不到知州府述职,不知道依仗了什麽!” 孟南玉听到齐竹音三字,心下大急,偏生他全身骨头都摔断了似的,只是深吸一口气想说话,胸口就传来剧烈疼痛,让他昏了过去。 ============== 来求救…… 看过似是古人来滴筒子们……谁有啥米好一点的书名可贡献? 拔掉若干头发滴泪奔…… 状元书僮 九3 他是被疼醒的,睁开眼,天已经半黑,而他躺在一处荒凉所在。他勉强移动身体,让自己看清周围情况──这一带看著有几分眼熟,像是他来过的,曹县偏僻处的一片荒地。他记得很清楚,齐竹音曾经来这一带查看过土地情况,想把这块地开出来做农田,而他也偷偷跟过来看过。 想来自己是被那车夫扔到这里来的,孟南玉微微皱眉:那马车上的人也太无法无天了吧,就算是自己不对,也该送到医馆医治才对。 ──对了,那人是要找音儿! 孟南玉打了个寒战,头上冒出冷汗:这麽蛮横的人找音儿做什麽?难道会对他不利?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上身上有伤,拼命爬起来,想赶回县衙去通知齐竹音。但他只是走出一步,就觉全身疼痛无力,胸口更是火烧一般,吸一口气都疼,站立不稳倒在地上。他咬住牙,见地边有根破木棍,他用手移动身体,连滚带爬地凑过去,拿起木棍,撑著站起,一步一步往县衙方向蹭。 一路上他无数次要昏厥过去,都是靠念音儿二字而撑下来的。短短一段路他走了大半个时辰,幸好在刚刚走到有人烟的地方时,远远就有两人看到他,迎上来。 两人看到他的脸都是大喜:“王爷!找到王爷了!” 孟南玉仰起头,看清这两人正是府上家将,忍不住松了口气。这时候两人也看清楚孟南玉的样子,一喜之後又是大惊:“王爷,您怎麽了?怎麽伤成这样?” “不要废话,快带我去县衙,我要见音儿……”孟南玉吸一口气,在疼得一脸苍白的情况下,努力说出几句。 两人略一迟疑,孟南玉已是站立不住,直直就要跌倒,他们连忙扶住人。孟南玉心下著急,偏生身体半点力气都没,他急怒之下不停咳嗽起来,夹杂著催促话语。家将对视一眼,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其中一人抱起他,尽量平稳地跑向县衙。 县衙里很平静,家将敲门求见,很快被放了进去。齐竹音很快迎了出来:“哪位要见本官?” 他一眼看到被人抱著的孟南玉,位置关系,他并没有看到孟南玉的脸,只见他一身破烂,隔著衣服都能看到蹭伤和血迹。他当即一惊:“这位是受了伤吗?有什麽冤情稍後再说,先把人送去医馆吧!” 孟南玉慢慢抬起头,浑然忘了身上疼痛,痴痴看著齐竹音。齐竹音显然也认出他来,但并没有像白天那样马上变得冷淡,而是有些吃惊地看著他。孟南玉这时候已经剩不下多少思考能力了,忍不住伸出手去,想碰碰齐竹音,看他是不是真的在自己眼前,他是不是真的安全。 齐竹音下意识拍开他的手,孟南玉本就脸色惨白,这一刻更是再无半点人色。他身边家将是没见过齐竹音的,虽然多少知道些事情,却看不过他的态度,腰间短刀出鞘,架上齐竹音脖间:“大胆!” 齐竹音脸色多少变了,孟南玉眼睁睁看到他眼底泛起嘲讽,是那样熟悉的神色。他心下一慌,上前一步,竟然用手去抓刀子:“放肆!给我收回去!” 家将吓得连忙撤刀子,却已经在孟南玉手心留下一道血痕。而孟南玉喊了这麽两句,当即一阵剧烈咳嗽,几乎要把血都呕出来一般。他勉强抬起头,一边咳嗽一边对齐竹音说话:“音……咳咳,你,要小心,咳咳……” 他本就是撑著一口气勉强撑到现在,如今看到齐竹音无事,哪里还有力气,刚刚说了几个字,就实在受不住了,直直向前倒去。 齐竹音有片刻的迟疑,并没有马上躲开,因此孟南玉是直直倒在他身上的。他下意识扶住孟南玉,惊讶发现这位向来身体强健的小王爷,现在瘦得没几分重量,哪怕是没多大力气的他,也能轻易抱住对方。 孟南玉并不知道齐竹音这一番念头,他只是觉得很幸福,幸福得恨不得现在死去。他靠在齐竹音身上,齐竹音的手臂抱著他,他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温热,鼻间尽是齐竹音身上味道。他脑中一阵晕眩,紧紧巴住齐竹音,头微微垂著,冰凉的唇贴上对方脖颈。 齐竹音全身一抖,忽然用力推他。孟南玉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紧紧抱住齐竹音,黑亮的眼可怜兮兮地看著他。齐竹音眼底露出憎恶,又加了几分力气。孟南玉痴痴看他,眸中渐渐涌上一层水雾,雾中尽是绝望。 他不再抵抗,任由齐竹音的手推开他,胸口疼痛难当,齐竹音的手偏偏按在上面。口中泛上腥甜,他忍不住吐了口血,洒得齐竹音身上桃花点点。他倒了下去,惨白的脸上勾起一抹笑,用微弱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弄脏了你的衣服,抱歉。” 两名家将飞快上来,接住他身体。孟南玉紧紧抓住其中一人手腕,用最後的力气狠狠盯住他:“不可以为难他,就算我死也不可以──”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手已经松开,极重的伤势以及之後的体力极度透支,使他再也无法保持清醒,直接闭上眼睛,再度陷入昏迷。 最後一刻,他想起自己忘了交代:如果自己死去,就把骨头埋在门口那间屋子里,好让他一直看著音儿。还有,他忘了告诉这些家将,即使他死了,他们也要好好保护音儿。还有…… 还有,如果能再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对音儿多说几句,就好了。 状元书僮 九4 心里想著齐竹音,孟南玉在半昏迷状态下也不停念著他的名字,意识深处总有个隐隐约约的念头:我不要死,我还要活著看音儿。 就算不能在一起,就算以後只能在离他远远的地方偷看,也总好过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然後被彻底忘记。 他在床上翻覆折腾,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睁开了眼:“音儿!” 床边围著一堆的人,见他醒过来,连忙一个个扑过来询问。孟南玉眼光一扫,发现这一堆人里没有他心心念念的那一个,不由失望之极,微弱声音问道:“音儿呢?” 老管家哼了一声,勉强答道:“齐县令在处理政务,老奴去叫他?” 孟南玉期盼的眼神黯淡下来:“不用了。” 反正音儿见到他也不会高兴,他何必勉强他呢?他看看周围,自己正是在县衙旁那间屋子,想必是考虑到伤势严重不能移动,才一直让他在这里的吧。 “音儿他……没事吧。”孟南玉想起昏迷之前的声音,问道。 管家显然对齐竹音很是不满,再哼了一声:“他能有什麽事?” 孟南玉放下心来,乖乖躺著,接受身边人的提问,被喂著喝些粥。 “到底是什麽人大胆伤害王爷?那天路上没人,竟然问谁都说不知道。”管家开口问道,看表情显然是想把那人大切八块。 孟南玉想了下,他倒是听到那几人说话,但他当时已经是半昏迷状态,听的实在不算清楚。这时候想起来,依稀觉得对方在提到齐竹音之後,好像还说了什麽,不过印象实在是很淡。 他在意的并不是那人撞倒自己,而是对方要去找齐竹音,叮嘱管家要安排几个人保护齐竹音之後,太医说不能让他过於劳累,把房内大部分人遣散,让他自己休息。 孟南玉只是呆呆想著他的音儿,到了晚上天暗起来,齐竹音竟然过来探望他,让他激动地紧紧盯著齐竹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齐竹音见他双眼睁开,直勾勾看著自己,竟然微微移开了眼光:“你醒了。” 孟南玉急忙点头:“是啊,我下午醒的……音──齐县令,你衣服拿去洗了吗?” 他心慌意乱,不知道该说什麽,出口就觉不妙。他连忙转移话题:“对了,那天,就是我被撞那天,你看没看到马车上的人找你……” 齐竹音脸色微沈:“你的意思是,撞你的人是我找来的?” 孟南玉拼命摇头:“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麽笨口拙舌的一个人,满头大汗地解释,却是越说越岔。他本就是摔断了胸口肋骨,这时候著急之下大口呼吸,顿时胸闷,剧烈咳嗽起来。 齐竹音坐下,伸出手扶他坐起,缓缓拍打他後背。孟南玉整个人都傻了,身体不稳,几乎是扑到齐竹音怀里。齐竹音微微皱眉,却没有阻止他。 “音儿,我一直想要活下来告诉你,我爱你。”孟南玉把头靠在齐竹音胸前,声音很轻很轻,慢慢说道,“从小到大,我也许傻乎乎地不明白,但我始终都是爱著你的。” 齐竹音动作停了一瞬,并不说话。 孟南玉身体用不上力,只有仰躺著看他,挥手把房里的人都赶下去:“音儿,我知道我对不齐你,我强迫你,我还娶了妻,我险些害死你……我知道我没脸面出现在你面前,我知道你现在非常恨我,可我、可我……” “你不明白。” “啊?” 齐竹音把他放下,慢慢起身,居高临下又逆光地看著他,摇摇头。 “你从来没有明白过。” 孟南玉抬头看他,齐竹音眼神不再空茫,但也没有什麽情意,只是淡淡看著他,这麽说著。孟南玉一阵惊慌,伸手拉住他衣角:“音儿……” 齐竹音本来想离开,被他这麽一拉,衣服竟然“嚓”一声裂开,下摆整整被撕开。齐竹音怔了下,看向孟南玉。对方已经是手忙脚乱:“音儿,我不是故意的……你坐一会儿,我叫人……我帮你补上。” 齐竹音唇微微翘起,竟然给了他一个笑容。孟南玉看得呆了,险些口水都留下来。齐竹音缓缓摇头:“不用了,我回去换一件,明天再过来。” 孟南玉傻傻点头:“我等你。” 状元书僮 九5 这一等,他可就是货真价实地等了一天。之前他昏睡了足足两天,晚上根本睡不著。再加上惦记著齐竹音言下之意,折腾一晚都没合眼。第二天上午实在困了,短短睡了一会儿,又怕错过齐竹音,爬起来炯炯有神瞪大眼睛等著。 可齐竹音到了晚上才来,他今日换了一身衣服,是一件素白书生袍,看得孟南玉整个人都傻住。齐竹音坐在床边,简单问了几句,无非是今天好些没,有什麽要做的没。他并不愿多说话,问完几句就没声音了。倒是孟南玉开始说个不停,连关心加道歉外带表明心迹,顺便喂齐竹音吃水果。不明白的外人看了,还真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病人。 他这屋子也并不是只有他二人,那些太医家丁甚至老管家都来来去去,生怕委屈到这位小王爷半点。於是齐竹音的不恭敬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有些不知情的下人就直接使些小动作,示意他一边去。 齐竹音是很想告辞,但孟南玉这一次直接扣住他袖子,虽然不敢握住他的手,却也不肯放开他。他不停地说著,痴痴看著齐竹音近在眼前的面容,忽然不知怎地,把内心一直在说的话冒出来:“音儿,我想搬去你那里住,好不好?” 齐竹音微微一怔,想了片刻:“你这里确实不适合养病,我把我房间让给你。” 他没理解孟南玉的意思,对方眨了眨眼:“我是说,想一直住在你那里。” 齐竹音脸色一沈,孟南玉连忙摆手:“我胡说的,我、我就是想去养病,病好了我就离开,对,再也不会打扰你……” 说到这里,他又觉得苦,说不下去了。 他怎麽舍得离开,他怎麽能够不在这人身边,甚至不能远远偷看?若是不知道对方所在,也许还能控制,像是齐竹音失踪那几年,他难受是难受,但还不能和现在相比。 如果他现在真的离开,除非是给他一刀,让他彻底没了这条命,才能断了这念想吧。 孟南玉想著想著,眼睛shi润起来,手无意识地在齐竹音袖子上蹭啊蹭。他掌心还有条划痕,是为了齐竹音受的伤。齐竹音低头看他,半昏黄的光线下,孟南玉看不清他的神情,心里却忽然泛上一阵酸涩的温柔,让他不觉泪流。 他身体前探,紧紧抱住齐竹音的腰,在他腿上枕著:“音儿,我知道我什麽都不明白,我蛮横迟钝又笨,我从小就没有你聪明,我连自己的错误都看不清……可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这麽多年,我一直围著你打转……” 齐竹音忽然颤抖了下。孟南玉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的话又冒犯了对方,让他不舒服了,手忙脚乱地往後缩,碰到了伤口,让他不由痛哼一声。 齐竹音忙叫太医,孟南玉听著他声音,拉著他的袖子,觉得受这伤真是太值了。 状元书僮 十1 十 孟南玉的这间屋子实在算不上条件好,若不是他那天昏倒时身边那俩家将看齐竹音不顺眼,硬是把他搬回这里,估计他早在县衙养伤了。县衙里最好一间卧室是齐竹音的居处,现在他要搬过去,自然是住在那间。他死活要齐竹音和他同住,被齐竹音毫无疑问地拒绝了。 但这样的日子对他而言,已经是极大的幸福。每天可以看到齐竹音,虽说对方话语很少,不过至少不像以前那样,是毫无生气的淡漠。至少齐竹音偶尔还能跟他说几句话,也会照看他的病情,这足以令他满足了。 至少和之前相比,这样的关系已经是大大改善了。与其让齐竹音全无生气地怨恨自己,不如这样相处。只是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能有几时。他的伤虽重,也不是没有好的一天。何况在齐竹音身边,他心情实在很好,连身体都好了不少,康复得更加快速。 他很是郁闷,干脆把那些总在身边转悠的太医和下人都赶出去,说不想见到他们。王爷之命,他们也不敢违背,只好把压力转在齐竹音身上,让他仔细照顾著王爷。齐竹音面对这样的要求,并没有什麽明显的不悦,只是沈默著为孟南玉换药送饭,照顾得不算太细心,但也总是可以。 孟南玉很兴奋,不过他并不敢太过劳动齐竹音,大多时候都是反过来把齐竹音当作病人一般照顾,细致得很。曹县的事务几乎都被管家解决了,齐竹音有大量空闲时间,大多数时候都是坐在卧房书桌旁,静静写著什麽。 他写完不是烧掉就是撕碎,孟南玉不敢偷看,却一直很想知道他写的是什麽。最後他想出个办法,趁齐竹音离开的时候,偷偷下地跑去把纸屑捡到床上,点著油灯细细地拼。 孟南玉从来没做过这种细致活,一开始颇为混乱,尤其齐竹音撕得很碎,若不是他坚持著想看音儿写了些什麽,根本就不可能完成这样艰巨的任务。因为怕被齐竹音发现,他只能熬夜拼这纸,整整一夜才拼出来。 纸上是半阙词:莫折荼蘼,且留取一分春色。还记得,青梅如豆,共伊同摘。 少日对花浑醉梦,而今醒眼看风月。恨牡丹笑我倚东风,头如雪。【呃,现在懒得写词,回头重写一首好了……】 孟南玉对著这张纸,整个人都痴了。 他怔怔坐著很久很久,久到齐竹音都回来,站到他身边,低头看著那张拼起来的纸。 孟南玉一抬头看到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把人抱住,床上拼好的纸屑又被弄乱,四处飞散,洒在他们身上。 “音儿,你原谅我好不好……你怎麽责罚我都行,我们还能活好多年,我可以慢慢弥补……但是音儿,你是喜欢我的,如同我喜欢你。”他伏在齐竹音身上,声音很闷,“你不要死心好不好?” 齐竹音微微颤了下,却不回答。 孟南玉看著他,他爱煞了这个人,如果这个人对他还有感情,为什麽不能够用下半辈子去弥补?只要齐竹音不再那样生不如死,他愿意为留在他身边付出一切。 反正失去齐竹音,他也不想活了。 孟南玉提心吊胆等他的回复,却见齐竹音呆呆望向窗子,表情木然。他见多了齐竹音这样子,当下心中生出一阵寒意,非常缓慢地放开齐竹音,整个人缩回去:“音儿,你不愿意的话就不要勉强,我不会再强迫你什麽,你不要怕我,好不好?” 他整个人缩回床上,在被子里团成一团,偌大的人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爱。齐竹音回过神来,见孟南玉一脸的恐惧,先是怔了下,随即却有几分明悟。 他低低叹了一声,已经死寂的心多少波动了下,尤其是看到那一床的纸屑,和孟南玉熬红的眼睛。 那个任性的、从来不在意别人想法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以前的他是怎生意气风发、没心没肺,现在却脸上眼底,全是忧愁。 齐竹音这人吃软不吃硬,这时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揉揉孟南玉的发,让他不要这麽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但是手探出一些,他又迟疑了。 他真的,要留在这人身边麽?不顾他有心或无意的伤害,不在乎以後可能会有的遭遇,违背母亲的嘱咐,留在这人身边? 齐竹音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回到桌边坐下,处理起他那些公事。孟南玉窝在床上偷眼看他,很困,但是不想少看半眼。以後可能连这麽看他的机会都没有了,现在能这样看著他,每一刻都要珍惜才是。 齐竹音渐渐注意到他瞪得溜圆泛著血丝的眼,无奈走过来:“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那我出去。” “不、不用,我马上就睡。”孟南玉连忙摇手,飞快躲进被子里,蒙上被装睡觉。齐竹音无奈勾了勾唇,走回去继续干活。 孟南玉在床上傻傻发呆,过了好久,他小声叫齐竹音:“音儿,你刚才……是对我笑了吗?” 齐竹音挑起眉:“恩?” 孟南玉只觉他表情如此活泼,只目不转睛看著他,心跳得厉害,一句话都回答不上来。 齐竹音见他一脸痴呆状,不由微微笑起来,把孟南玉看得目眩神迷,整个人都木住了。 齐竹音走过来,给他整了整被子,冰凉的手指在他黑眼圈上划过,声音平和却不淡漠:“睡吧。” 孟南玉傻傻点头,抓住他的手不放,困意上涌,片刻就睡著了。 状元书僮 十2 两人关系进入了略带尴尬的平稳期,孟南玉的伤几乎全好了,他却也不搬出县衙,还蹭在齐竹音房中,几乎拿这小小县衙做了辅政王府。 孟南玉不敢过分紧逼,只是学著照顾齐竹音,把下人都赶出去,自己来做杂事。看著齐竹音被他养得长了些r_ou_,孟南玉就高兴的不得了。只要对方表情稍微缓和下来,他就整日的发呆傻笑,似乎那是他最重要的事。 但是有一天,似乎齐竹音因事外出,回来之後脸色就非常难看,连话也不肯多说,坐在书桌前怔怔发呆。孟南玉又是哄又是劝,齐竹音却不肯跟他说清楚原因,甚至不愿理他。连原本缓和下来的态度也变了回去,又变得疏远。 孟南玉很愤怒,让下属去查齐竹音那天到底见了谁,最後得到的结果是:他那天到州里,见了知州齐旭元。 难道这知州对他的音儿做了什麽?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受伤,更不知道自己和音儿的关系,难道是对音儿施加了什麽压力? 知州也算是一方大员,孟南玉想了想,反正知州府离这里也不算太远,不如趁著明日齐竹音外出的时候偷偷赶过去,把话多点明一些,以免生出什麽麻烦。齐竹音名义上还是那位知州下属,他是在做县令的过程中逐渐恢复的,孟南玉不敢冒险。 於是第二天上午,孟南玉悄悄跑出去。他骨头长好了,也不怕车马颠簸,一路马车过去。到了知州府上,竟然被告知知州大人不在。门子并不认识他,也没说齐旭元去了什麽地方。 孟南玉郁闷回去,不知为什麽,他一路上总觉心悸。他叮嘱车夫快一些,恨不得马上回去见到齐竹音,用以缓解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慌。 回到县衙,齐竹音却不在房中。孟南玉有些慌张,在院子里四处寻找。县衙後面的住房里没什麽人,前院是办公之处,倒是有些衙役杂人。孟南玉询问得知齐竹音一早出去就没有回来,不由皱眉。 “那他早上出去哪里了?”孟南玉问道。一名衙役笑道:“巧了,早上也有人来问,应该是去南城荒地了。” 孟南玉眼皮一跳:“有人来问过?” 他说著话,眼光顺便在屋内一扫,见到一边有一眼生之人。这大厅本来是县衙开放之处,平时人出来进去的,倒也常见。但衙役回话时,那陌生人脸色分明有些变化。孟南玉这辅政王也不是白做的,马上走过去:“这位怎麽称呼,来县衙有何事情?” “公子……”那陌生人只开口说了两个字,孟南玉忽然脑中“嗡”一声,一把抓住那人:“是你!” 那陌生人脸色变了下:“大胆!放开!” 这人孟南玉没见过,声音却是听到过的,正是那天踏马踩他那马车车前两人之一! 齐平那天虽然“处理”过孟南玉,但当时孟南玉已经满脸血污头发散乱,他根本没注意他相貌,自然也不知道孟南玉抓住他做什麽。不过他这时候算是放风的,心里有几分发虚,也就不自觉露出威风来。 孟南玉忽然明白过来:“是齐旭元!马车里的人是齐旭元!” 他忽然一身冷汗,他听过齐旭元的声音,只是并不太熟悉,被撞的那天没有把马车里的人和这位知州联系起来。现在他脑子里全是音儿昨天和齐旭元之间发生了什麽事,自然就直接联想了出来。 “给我把他抓起来!”孟南玉大喊道,“孟林孟频,你们去通知所有家将,立刻去南城荒地!” 说完他立刻转身,飞快窜上马车,向著县城南边杀去。 ========= 狗血恶俗飞…… 状元书僮 十3 南城有大片荒地,由於地力太差,并没什麽人打这些地的主意,也就一直荒废著。地里树木杂草长得乱七八糟,孟南玉匆忙间完全找不到人影。他下了马车,在荒地里几乎算不上路的小径中乱找,隐约听到有人声,连忙顺著声音走过去。 转过几个弯,几乎没人的杂草矮了一些,能看到前方有几棵树,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人。孟南玉加快脚步,忽然听到一句比较清晰的话:“你真的不肯发誓?不管怎麽说,你也是我儿子,只要你答应不把这件事泄露出去,我只要暗中照拂,你自然是官运亨通。” 这是齐旭元的声音,孟南玉听到此处微微一怔,随即听到齐竹音清晰声音:“我齐竹音从来就没有父亲,有什麽誓可发?” 齐旭元笑了几声:“其实就是你发誓,我也不会相信的。你这麽恨我,得了机会,一定不会稍微松手的……偏生王爷现在就在你辖区,万一得到风声,我这官恐怕也就做到头了。所以……”他顿了一下,声音转厉,“齐安,动手!” 孟南玉这时候走得近了,眼前一幕让他几乎吓得没了呼吸:齐竹音被绑在一棵树上,旁边站著两人,齐旭元正对著他说话,而一边的齐安手中刀已出鞘,刀刃闪著光。听齐旭元下令,他微迟疑了下,举起刀就向齐竹音砍去。 “住手!”孟南玉吓得魂都飞了,大喝一声。齐安对著自家主子的亲生儿子下手,本来就有点心虚──虽说是齐旭元自己下的令,但是日後如果他觉得後悔可惜,自己这侩子手肯定也逃不了埋怨──听这麽一声喊,手一松,刀竟然落了地。齐旭元愤怒瞪他一眼:“没用的家夥,把来人杀了!”说完竟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刺向齐竹音。 孟南玉的武功算是不错,而为了保命,轻功更好。他拼了命地跑过来,手中匕首胡乱去挡,身体已经扑在齐竹音身上。他那匕首是宝刃,齐旭元手中软剑与之相触,声息全无地被削断。他变招很快,立刻将剑横推出去,砍在孟南玉後背。而这时候齐安也捡起地上的刀,高举起劈过来,被半截软剑挡了下,劈在孟南玉肩头。 孟南玉只觉身後剧痛,整个後背变得火热,能感觉到大量血液流下来。他无暇顾忌这些,手中匕首划过,划开绑著齐竹音的绳子:“音儿,你快跑!外面有人接应的……” 齐安见这一刀没砍死他,把刀从他肩头拔出来,想要再砍一下。孟南玉肩头大量鲜血涌出,jian了齐竹音满脸。齐竹音伸手抱住孟南玉,想要把他翻到自己身後。孟南玉已经成了个血人,几乎连站都站不稳,却死死站著不动,张开手臂,把齐竹音整个身体都保护住。 眼看齐安的刀要劈下来,齐竹音高喊:“你不怕抄家灭族吗?他是津王爷!” 他声音都变了调,高得刺耳。齐安一傻,刀停在半空:“津王爷?” 齐旭元也吓得傻了,一时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後停留在“杀人灭口”四个字上。 孟南玉只觉神智渐渐模糊,他勉强撑起ji,ng神,转过头来,声音微弱:“齐平已经被抓,本王家将跟在後面……放过音儿,本王给你一个痛快,不追究你家人。” 明明不停在流血,齐竹音却感觉到怀里身体越来越沈,沈到他似乎抱不动。他手臂环著孟南玉身体,只觉满手黏黏的血,也不知对方流了多少。他哑著声音:“谁要他放过,齐旭元,你杀了他,就连我一起杀死好了!” 孟南玉转回头,呆呆看著他,努力抬起手来,脸上露出一个笑,手抚上他脸颊:“音儿,不要哭……” 他努力去抹齐竹音脸上泪水,却是越抹越多。他眼前开始发黑,即使瞪大眼睛,齐竹音的面容也越来越模糊。他声音很低很低,带著恳求:“音儿,在死之前,你吻我一下,好不好?” 眼皮越来越重,孟南玉几乎撑不住,身体也不停向下掉。在失去意识之前,唇上传来凉凉的软软的感觉。是他的音儿的唇,孟南玉唇角扬起,觉得幸福无比。 孟南玉的意识漂浮在半空,他好像看到很小的自己,初初见到他的音儿。 他跑过去,没有推倒人或者拽他头发,只是抱住他的腰,抬起头很坚定地说:“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然後是在蒙学,音儿被人欺负,他愤怒打回去:“他是我保护的人,谁欺负他就是欺负我,我读书他当然也可以读书。” 他的音儿和那袁岱相交的时候,他满脸醋意抱著回来的音儿:“你交朋友我当然不反对,但是不许你因此忽略我,更不可以跟他太亲密,不然我会吃醋的。” 音儿为家丁求情,他为难片刻,忽地一笑:“好啦,我就是吓吓他们,看你一脸不高兴。” 父王找他和音儿,说起他成亲之事。他握住音儿的手,开口反对:“没有後人又怎样,大不了父王你再生一个,或者我去旁支过继几个。反正辅政王最重要的不是血统,而是能力。” 可音儿还是消失了,他很著急,四处寻找,甚至跑去让太子帮忙发海捕文书。 “他叫……他叫孟音……不对!”孟南玉猛地一震,“我已经把他的卖身契烧了,他、他叫……齐竹音!” 似乎是答对了答案,他的音儿忽然出现在他眼前,对他笑著。他扑过去,紧紧抱住爱人,狠狠吻下去:“音儿,不许再离开我,否则……我就把你抓起来扒光了打。” 说著手伸向他後面,像是打又像是摸地吃了点豆腐,笑得满足。 他抱著齐竹音,觉得一切争执一切不快都消失了……等等,争执? 怀里的人蓦地消失,转眼却是琼林宴上,他见到了改头换面的音儿。他一下子扑过去:“音儿,我终於找到你了。”然後就是不停地道歉,不停地解释这几年他有多想念他,有多後悔。 或者是在柴房,他把倒在地上的人抱在怀里,心疼无比,拼命向音儿承认错误,还给了自己好几巴掌。音儿最终有些心疼,握住他的手:“最後一次机会,以後不许这麽对我。”他忙不迭答应。 无论如何,他的音儿回到了他怀里。 孟南玉满足地抱著情人,忽然身上一阵剧痛,怀里身体突地消失。他不停大喊,不停寻找,怎麽也找不到音儿。 “他已经死了,被你杀死了。”他听到这声音,声音很熟,他马上信了,抽出怀里匕首:“那我就去黄泉找他……不管他在什麽地方,我都要跟著他。” 他一匕首cha进心头,却见说话的人转过身来,清秀脸上全是泪水,正是他的音儿。他大惊,忽然微微笑了:“音儿,你不是恨我麽,你看现在我死了,你应该高兴才对。不要哭,恩?” 唇忽然被覆上,是音儿的唇,凉凉的很舒服。他心满意足地反吻上去,感觉幸福得很。 对方却忽然离开,他心头一乱,就要再吻上去。脸上被轻轻拍了一下:“都快喘不过气了,你还不规矩。” 孟南玉脑中马上浮现音儿被他吻得几乎窒息那一幕,心下大惊,睁开眼睛,正和满脸通红的齐竹音视线相对,两人都愣了。 只是片刻,齐竹音马上高声喊道:“王爷醒过来了。” 一群人不知道从哪里纷纷冒出,又是把脉又是喂水,搞得孟南玉甚是烦躁。他活动了下,发现自己一直在握著齐竹音的手,忍不住收紧了些。见齐竹音一脸疲倦,不由轻声道:“音儿,上来睡会儿,恩?” 齐竹音脸上微微一红,反而往後退了退,却没有抽回手。孟南玉知道他是害羞,扫了一圈:“你们都给我下去。” 他声音虚弱,气势依然很强。太医们检查完,觉得他没什麽问题,就纷纷退下了。孟南玉试图伸手抱齐竹音,他右肩有刀伤,只稍微动弹就疼痛无比。齐竹音连忙按住他,自己爬上来。孟南玉抱住他:“我昏迷几天了?” “两天半。”齐竹音回答道。孟南玉看著他,想他应该有两天多都没有睡,异常心疼地抱住人:“其他事情回头再说,先睡一觉,恩?” 齐竹音看著他,微微点头:“恩。”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状元书僮 作者:寒衣寒拾弘玛迦沾衣 第5节 状元书僮 十4 在齐竹音熟睡的时候,孟南玉偷偷叫来手下,问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孟南玉从来都不知道齐竹音的身世,管家也依稀记得他是卖身葬母,却不知道他的生父,原来是齐旭元。 故事很简单,齐竹音的母亲是名歌妓,与齐旭元相恋,赎身跟了他,被齐旭元安顿在他处。後来齐旭元上京赶考,齐竹音母亲带著他偷偷搬进齐家村,等著爱人高中回来,禀告父母娶了她──至少,齐旭元是这麽许诺的。 结果自然也很常见,探花郎被权贵招为婿,一路高升。至於往日什麽誓言什麽承诺,自然早是不记得的了。只是他当初衣锦还乡时还不曾上任,不够心狠手辣,只是说了些狠话把齐竹音母子赶走。後来他做官日久,方知这种事多容易成为把柄,也了解自家明媒正娶的妻子乃至岳丈一家有多持身严正。这种事一旦传出去,不要说御史台马上会参死他,就是自家後院,恐怕也不会袒护他。 齐旭元这时候再想杀人灭口,却已经晚了。幸好这一对母子也没有再出现过,他想也许她会找人嫁了,或者孤儿寡母的早饿死街头,倒也渐渐放下心。这些年官升得很是顺利,这一任知州任了,就应该再升一步,执掌一方了。 这时候齐竹音来到曹县,齐旭元也是被打过招呼的,只知道这县令是朝中有背景的新任状元,不用理会。但他怎麽看齐竹音的名字怎麽别扭,心中总觉不安,於是亲自过来想见见他。没想到那日齐竹音不在,倒是撞到了孟南玉。 “恩,後来他让我过去述职,我刚做县令的时候神智还不清楚,一直都不知道这位知州大人名讳。直到那天见了面,才知道就是他。”讲著经过的时候,齐竹音也睡醒了,开口cha话,“他应该也看出来了,想想不安心,干脆第二天偷偷摸摸跑过来杀我,结果你正好赶过来,受了这无妄之灾。” “什麽叫无妄之灾,只要你能活下来,别说挨上两下,就算把我这条小命拿去,我也是愿意的。”孟南玉认真道。齐竹音伸手掩住他的嘴:“胡说些什麽,你还嫌伤得不重麽,太医几度都说你可能不行了……” 他眼睛微红,似乎是心有余悸,也不知道这两天里流过多少眼泪。孟南玉努力挪动身体,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我才不会死,死了的话,还怎麽陪你一辈子?” 他说完,很紧张地看著齐竹音,见对方没有反驳的意思,不由大喜。只是过了半天,见齐竹音只是怔怔出神,表情没什麽变化,不由又是担心:“音儿,我不是施恩图报,你、你若不喜欢,我绝不会勉强你……” 说这话的时候,孟南玉还是紧紧抱著齐竹音。他咬咬牙,把手拿开,略微往後退了下,痛得龇牙咧嘴。齐竹音无奈笑笑,摇头道:“傻子,我有说不答应麽?” 这句话当真让孟南玉傻了,他一时喜悦无限,若不是身体不允许,真想跳起来手舞足蹈一番。傻笑了半天,他盯著齐竹音:“音儿,你是说真的?” 齐竹音半闭上眼,微微叹了口气:“本来那日在柴房,我已经全然死心的。後来听那调教师说是你的吩咐,也只觉得大不了就是这条命二两半银子还了你,其它再无可能。” 孟南玉打了个战,虽然知道齐竹音现在多半已经改了念头,还是紧张抱住他。 “我娘跟我说,齐大非偶,象我们这样身份卑贱的,千万不要有什麽奢求。你看齐旭元连娶她都不肯,她却相信什麽他高中後就会求爹娘应允……这不是玩笑麽?”齐竹音轻声道,“她告诉我,男女都是如此,一定不要奢求我得不到的。可我就当了书僮,遇到了你。” “是我不好……”孟南玉连忙检讨,把这几天梦里情形讲给齐竹音听。齐竹音其实已经听他翻来覆去说了很多梦话,这时候拍拍他,示意他不要紧张:“其实我後来也想了,你身为小王爷,哪里会明白这些事情。出於情爱也好,或者单纯占有的念头也罢,在我眼里,你只是把我当做一件物事。虽然很是宠爱,但也仅此而已。你甚至可以很自然地跟我说你要成亲……” 他不自觉地摇了摇头,眼中透出黯然来。孟南玉心疼得厉害:“我是混蛋,大混蛋。” “总之我逃了,我那时想,我去考状元我去做官,等我做到中书省,也许就有资格站在你面前告诉你:如果我不是你的惟一,你也可以不是我的。我一点也不想你娶妻纳妾,我希望你只有我,就像我只有你一样。”齐竹音看著他,目光清澈。 孟南玉鼻头一酸,却苦笑起来:“那幸好我提早回来看到了你,不然等你进中书省,我们俩应该都胡子一大把了。” “那也好啊。反正就算用上一辈子,我也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一点而已。”齐竹音轻声道。 “那我现在已经明白了,音儿,我们……不用再等了吧?”孟南玉战战兢兢问,一双眼紧张兮兮盯著他,身体绷得紧紧的,生怕听到其它答案。 齐竹音拍拍他:“傻孩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伤有多重?放松些,别让伤口再裂开了。” “只要你答应我以後不要生病受伤,我就答应你。”他很温柔地叹口气,“还有,不可以再有其他人。” 孟南玉头点个不停:“只要你答应我,我什麽都答应你。” 齐竹音不禁莞尔,不再说车!辘话,安心躺在孟南玉身边,觉得温暖。 end 状元书僮 尾声 尾声 和箴三年秋,齐旭元这位知州由於谋害皇亲而被处死,曹县县令齐竹音连升两级,顶了他的位子。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本朝辅政王孟南玉,也跟著齐竹音把家搬到了知州府,甚至把儿子和刚出生的女儿从京城接到这里,打算以後就跟著齐竹音混了。 和箴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所幸齐竹音能力算不错,他本也有意提拔这位本朝第一名状元,估计外放个三五年就可以回京为官了,倒也不担心他那位宝贝堂弟常年流落在外──况且就算流落在外,也一样可以辅政嘛。 在孟南玉和他那小书僮的事件里,他一直在一旁看著,也一直比很多人清楚。没有齐竹音在身边的那些年里,孟南玉表面上一切如常,他却看得出堂弟内心的焦躁。孟南玉一直像是失了魂一样,直到他找到齐竹音。 所以,这样也好。 知州府上,孟南玉上身光裸,背对著齐竹音:“音儿你看,我的伤确实都好了,所以才溜出去的,你不要生气嘛。” 齐竹音看著他後背和肩上的伤痕,眼里闪过些心疼,上前一步,微凉的手沿著伤疤划过。孟南玉身体一震,整个人有些僵住。 “音儿,你最好快点住手,不要玩火。”他声音也硬梆梆的,直接甩过来。 齐竹音怔了下,却没有停手。孟南玉对他渴望已久,哪里经得起他一点撩拨,飞快转身抱住他,对著粉色的唇瓣啃下去。 两人这一段日子以来,虽然没当真销魂,甚至孟南玉怕自己控制不住,平时连豆腐都小心翼翼地吃,但吻还是少不了的。齐竹音也不再是一个吻就能吻到窒息的程度了,倒也还算撑得住。 不过孟南玉哪里肯满足於小小的一个吻,吻著吻著手就开始乱动起来,缓慢探入齐竹音衣襟,抚弄他胸口。齐竹音“啊”一声,满脸通红,身体有些发软。 孟南玉一直是有心理y影的,虽说现在齐竹音和他有说有笑,但谁知对方身体是不是也能接受他了呢?出於这种顾虑,孟南玉虽然一直想下手,但一直不敢。不过现在欲望直往脑上窜,他也抵不住,把人抱起,走向卧室大床。 把齐竹音放到床上,缓缓褪去他衣衫,孟南玉轻轻碰触他各处敏感,齐竹音低笑转开身,拼命往後退。大喜的孟南玉哪里能让他逃开,步步紧逼,把齐竹音弄得又是笑又是低声呻吟,连眼睛里都罩上一层雾:“我认输……南玉,你不要欺负人了……” 他一声叫得孟南玉骨头都酥了,也顾不得什麽前戏後戏的,飞快做了润滑,径自闯入。齐竹音似乎有些疼痛,手臂紧紧环住他,身体略有些僵硬。 孟南玉马上感觉到,强忍著不动,低头问身下的人:“音儿,你不行的话,我、我可以退出来……” 齐竹音见他额上汗滴,手又触到他後背上疤痕,唇角翘起,笑著摇摇头:“我没事的。” 孟南玉得了这句话,哪里还有迟疑,简直就是横冲直撞起来。不过总算还念著齐竹音身体,泄了一次後便停住,抱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著话。 “音儿,你还是太瘦了,要多吃。”孟南玉抱著他的腰,略微皱眉。齐竹音侧头看他:“你不是还嫌我之前胖得难看,在柴房里还说什麽总算瘦下来变好看了。” 孟南玉一滞,见齐竹音表情不像是要追究的样子,才多少不那麽紧张。他深知齐竹音性格外柔内刚,虽说算是心胸开阔,但这种情人间的埋怨也是少不了的。 或者,正是想开了,才能这麽抱怨吧。 他让齐竹音躺在自己胸口上,摸著他的发:“我是任性的笨蛋嘛,你也知道的,以後再也不会了。”他握拳,“我以後要体察民生,再不能那麽没有常识的没心没肺下去了……音儿,你也要及时提醒我,我这麽笨,你不说,我怎麽明白?” 齐竹音怔住了,过了好半天,他才低声回道:“我总是认为我不该左右你,你自己能明白最好,不明白也只是我求不到……难道是我一开始就错了吗?” 孟南玉连忙摇头:“没有啊,我本来就很混蛋,一定要受到教训才能悔改……若不是把你弄成那样子,可能我到现在都把所有的混蛋想法当成理所当然呢。” 他俯下头来,在齐竹音耳边说:“不过以後,我要再做什麽混账事,什麽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你要及时告诉我。我也许不知道,但只要知道,我一定会改,恩?” 齐竹音身体一颤。耳根子都红了。孟南玉想起他耳朵很敏感,不由心下一荡,变本加厉地吻过去。他的情人身体变软,抛过来的白眼看起来也充满媚意。孟南玉一个翻身,又压了上去,继续他们的夜间活动。 恩,运动一下,然後夜宵。最好把音儿养得白白胖胖身体好,抱起来会更舒服。 小王爷憧憬著。 ──完── 第5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