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星降世》 正文 第1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1节 简介 老神兽 x 小魔王 的设定。上古时期天地共奉一主,后人称轩辕大帝,时逢凶兽作乱,打得天地重归了混沌,轩辕大帝以自身灵力划开三界,携千百神兽共同坐化,化为山川湖海。三界之中自混沌大战之后,独独留下了一只神兽,后奉为白泽仙君。 自此过了数十万年,三界自成平衡,于魔界之中有一种族天狼,生性嗜杀,某夜天狼族中的巫祝自祭坛夜观星象,见妖星式微,隐约间有坠毁之象,便以己身修为祭天,祈求魔星降世。 少时,一声婴啼划破长空。 攻:白泽(参照山海经) 受:梵离 配角:元音 等~ 暂定就是s_ao攻浪受吧,小甜文,短篇,希望有人喜欢~ 第一章 缚妖绳越收越紧,被缚之人脸色已经由白转青,一旁的石柱方向传来了不紧不慢的声音: “你再念咒,怕是等不到他开口就要把他弄死了。” 夜明珠的光影在水中粼粼闪烁,打在那人一袭白袍上,无端像是生了层光晕一般。只见他抱臂半倚在石柱上,银色长发披散,五官清冷俊美,双眼处却缚着一条青绫,那青绫未见结处,倒像是天生便长在他眼睛上似的。 “你们究竟是是何人?在龙宫如如此放肆” 未等他说完话,暗处一直坐着的人便倏地蹿到了他眼前,左手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将人又向自己拖近了几分。 “我说了你这法子没用,听他啰嗦做什么。”身着蓝色长袍的少年此刻早已是满脸的不耐,他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右手已抵近龙宫太子的颈脉上,“不如直接扒了他的皮,抽出魂魄来,趁着他这身野魂混沌未醒,什么问不出来?” 言毕,只见他右手的食指指甲竟如猛兽一般开始变长,那指尖一点点扎透龙宫太子颈上的肌肤,慢慢的渗出几分血来。蓝色长袍的少年眼神一动,那殷红的血映在他的玄色瞳孔上,仿若晕开的水彩,将他的眸子也一点点染红。 龙宫太子方才虽然几番狼狈,却从未觉得自己真会有性命之危。龙族一脉源远流长,虽未列仙班,实则是同天上的许多神仙都有渊源的。如今在魔界,也是踞海为王,旁人轻易不敢招惹的。此刻望着眼前少年的瞳孔,却是神色大变。 “你…你是…天狼族……”他的脸色已经煞白,连话音里也带了颤抖。 “哼……”蓝袍少年不可置否地笑笑。 靠在石柱上的青绫少年走近,对着龙宫太子的方向轻微一拜,笑着说道: “太子还是不要挣扎了,我这位朋友下手重,若是真的抽出了魂魄,我可不敢保证还能给你安然无恙地放回去。” 梵离将手上的珠子抛向半空,又稳稳地接住,脚下步履未停,身子却转向背后的人: “这个龙太子也是不干脆,横竖都要把避云珠交出来的,非得受一番苦头才甘愿。” 他此刻卸了身上障眼的术法,一双眼睛已经恢复了蓝色,分明就是方才要把别人剥皮抽魂的蓝袍少年。青竹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后,闻言摇了摇头: “若不是你暴露了身份,他可未必甘愿。天狼族见血生狂,我闻着那个味道就知不妙,真怕你一个不顺手就将他杀了。” “杀了便杀了,”梵离放慢脚步面对他倒退着走,“如果不是他那个爹几月前便不知藏去了哪里,我还看不上他的避云珠。” “阿离,”青竹握住他的手臂说道,“如今既然暴露了身份,一会儿到了父君那,我去同他解释,本来就是为了我的……” “你这是什么话,”梵离停下脚步打断他,“这主意是我出的,我既然是你大哥,就该护佑你。况且你生性体质y寒,若要结丹,天狼族的法器本就不适合,这些父君也是知道的,纵使要怪罪下来,也是怪我事情办得不够漂亮。你这兴冲冲地,想领什么莫须有的罪?” 青竹听完,无奈地抿嘴一笑,还想再争辩什么,最终也只挥了挥手。 “罢了罢了,什么大哥不大哥的,不过是比我早生了一天,老拿这个压我。” “莫说早生一天,便是早生一个时辰我也是兄长!”梵离咧嘴一笑,心情大好地打趣道。 两人拐过长亭,梵离伸手虚扶了一下身旁之人,一起进了落星殿。 落星殿是天狼族的主殿,他们刚回来便被召见,此刻殿中已有两人,一人侍立殿下左侧,是天狼族的锵钰将军。锵钰统领天狼族各部,四百年前异族来犯,当时方过成年的锵钰率三千族人抵挡。天狼一族生性嗜杀暴虐,见血生狂,据说那一战之后,异族全军覆没,天狼族的三千兵甲也伤亡惨重,可是锵钰已经杀得发狂,他的原身本就比其他狼族体型更大,被漫天血腥一激更是骨骼生异,无法自控,将一干族人殆尽,把交战之地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修罗场。后来还是魔君亲自出面收拾了残局,以结界困住锵钰,凝法为雨,在修罗之地整整下了四十九天,镇压万千厉鬼恶魂,为锵钰化出了著名的法器冷兵。自此锵钰一战成名,更是被魔君封做属将。 属将一职,乃历任魔君身旁最为得力的助手,论起地位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锵钰此时化了人形,比旁人还要高出一个头来,他五官方正,可惜脸色冷冽,无端生出一种压迫感来。 梵离同青竹走进落星殿时,眼神在他身上停了一瞬,接着就朝正前方阖首跪下: “父君。” 殿上之人转过身来,明明殿内烛光曛黄,打在他脸上却全无暖意。那双眼睛尤为突出,似是坠入沉沉夜色,半点星光不露。 “你们都已成年,该去九层深涧挑件法器了,我让锵钰召了些人,明r,i你们选几个带去。” “是。” “是。” “都下去吧,离儿你留下。” 青竹起身离开,经过梵离身侧时担忧地偏了偏头,梵离推了推他的胳膊以示安慰,身形却是一动不动。 落星殿重回一片静谧,半晌,听得殿上又响起声音: “你结丹结得如何了?” “得父君助益,梵离不敢怠慢。” “哦?不敢怠慢?”他说话十分缓慢,一字一句都像别有深意,“我叫你勤加修炼,你修到龙宫去了?” 梵离的身形一凝,察觉到头顶的目光,他几不可闻的咬了咬牙,不作回应。 “祭天大典的日子马上要来了,”殿上之人缓步走下来,站在了梵离身侧,“当年妖星式微,巫祝以身祭坛,祈求魔星降世。如今六百年已过,仙魔两族关系日渐微妙,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说到这,他抬手扶了扶梵离的肩膀。梵离抬起头,那双蓝色的眼眸便落入他眼里。 “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也是上天入地唯恐不乱。纵使再有天赋,年纪到底是太小了,”他的拇指拂过梵离的眼睛,眼神里仿佛有了一瞬的迷茫与不忍,稍纵即逝,无法捉摸。 “我给你助益,你自己也该收心,当知身负何种责任。” “梵离明白,龙宫之行,是我鲁莽了。” “药我着人送去你房中了,退下吧。” “是。” 梵离走出殿门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那方黑色影子仿佛还在他离去时的位置上,他融在落星殿暗沉的背景里,像一幅沉谧的墨画,山雨欲来,不见天日。 第二章 梵离侧卧在榻上,此时殿内无人,只有他的脚一下两下踢着木榻发出的声响。一旁的矮几上放着小盅,他打开盖子,从里头捏出一只扭动的虫子。那虫子通体发黑,唯有腹部一点鲜红,像是有人给它开了膛,硬往里面塞了块小火炭。梵离将小虫举到眼前,好似很有兴趣地盯着它看了很久,漠然开口道: “火玉虫,啧,真是恶心啊。” 医志中有记载,火玉虫,生于地底深处,魔族中以死尸为食炼化修为的魔物众多,但火玉虫稍有不同,它专以死去的魔族为食,因而炼化的修为更为ji,ng纯。火玉虫得来十分不易,喂养起来更是困难,但若是想快速提升修为,确实是十分出色的选择。 不过,在陈列于暗室的重重禁书里,还有一角小页,有着关于火玉虫的另一番记载:生性属火,若以火性魔血灌养,长期服食,可化其心智,以念力c,ao纵。梵离生性顽劣,莫说禁书,少时修炼求学连心法都记得百般不愿,若不是为治好青竹的一双眼睛,他就算再过个五百年也不会踏足暗室。可偏偏他自小练了个过目不忘的好本领,那密密麻麻的禁书他偷看了十之,虽然没找着治眼睛的法子,却把看过的内容都记了下来。 他自六百年前出生起便莫名得了个魔星的称号,虽然在外人面前时常端着副无法无天的模样,其实心里是很不屑的。凡人寿长短暂,因此总把离合悲欢看得格外重,那些天上的仙族们就爱弄些天命神格来糊弄他们,唬得凡人们整日三跪九叩祈盼能一窥天机。可魔族自十几万年前与仙族划界而治,攒着大大小小不知多少恩怨,也学着这些祈天占卜的小把戏,是要向谁求天机?所谓魔星的说法,他从来都是将信将疑。但因为占着这个称呼的正是他本人,说出这样的话多少显得大逆不道了些,所以想是一回事,说与他人听,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疑问在梵离脑子里埋了许多年,伴着他长大,直到两年前,父君以助他修为的名义将火玉虫端到他面前,他才方在这经年累月的蛛丝马迹中嗅出一丝y谋的味道。 魔族与仙族本无所谓优劣之分,只因十几万年前大战后天地重归混沌,轩辕大帝以自身灵力凝法为阵,划出三千凡世,元神与众神兽一道化为山川石木,自此仙魔两族踞天地两端而居。三千凡世间,飞禽走兽人,死后魂魄归九天,r_ou_身归于地,看似平衡,但魂魄带来的修为增益要远比腐烂的r_ou_身大得多,千年万年积攒下来,平衡也就自然被打破了。 天地之间孕万物,得灵气而受点化,根据自身天资不同,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便可结丹育法器,譬如天狼一族,天生资质上乘,族人至六百岁便可结丹。这成仙成魔,本来只是个说法上的区别,可如今仙族势力渐长,魔族日益衰败,凡间偶尔窥得一次半次神魔打架的凡人便渐渐生了不同的偏心来,那些怪物乱志编写起来,自然有了不同的倚重。 仙魔两族积怨渐深,到了梵离这一代,因为有了所谓的魔星之说,以天狼族为首的魔族众部,渐有起势,攻占天上那块地方的想法也被有意无意地提起。可说到底这位天降的魔星本人,除了记起东西异于常人,于道法修炼之上,只能说天资聪颖,若想搅动仙魔两界的风云,偷天换日,他本人实在是很没有自信的。他近段时间思忖着,或许根本没有什么魔星降世的预言,那可怜的巫祝指不定是父君自己杀的,为的是找一个可用的名头,将多年来和天上的恩怨捅到明面上。反正他们天狼一族天生就嗜杀,就是好死不死这倒霉催的名头落到自己身上,若是他那个同样倒霉的生母憋一憋,迟上几天生他,恐怕也不至于落得个难产致死的下场?不过梵离转念一下,若是自己真的迟生几天,那这倒霉不得轮到青竹来担?他那副清瘦身骨,又失了眼睛,若真是要衬得上魔星的名号,恐怕一天得被父君喂上十次八次的火玉虫吧。他望着手里捏着的黑虫,心里头抖了抖,罢了罢了,那还是由他自己受着吧。 梵离阖上双目,将虫子往嘴里一丢,脸色平静得像睡着了一般,半响,方才轻轻吐了口气,扯出一个冷漠的笑来。 第三章 青石小径上,偶有一两个经行的垂髻小童,见了来人,也不抬头,只盈盈俯身一拜,便又匆匆往山下走去。小路蜿蜒向下,很有些曲折,有时弯绕得急了,那小童来不及刹住脚步,便索性纵身一跃,变成只蜻蜓向下飞去。元音抬手在额间搭了个凉棚,饶有兴致地往小童们奔走的方向张望。天庭广袤之地,仙山名川素来灵气汇聚,不仅仙族爱在这建殿开府,一些灵物也爱栖息于此。可饶是踏遍这么多处好地方,还是忍不住要为起云山的景致叹羡一番。凡世的戏本册子里描述神仙们住的地方,总爱先把仙山夸一夸,而后话头一拐,那腾云起雾的拐角处,便是一座恢弘壮阔的仙门府邸,这里头供着的,也必是顶顶厉害的仙家了。 山确实是名山,向南毗邻瑶池仙林,以凌霄殿为轴四下而望,唯有起云山比其他地方更高一截,遥遥俯瞰众生。山脉之下与昆仑山相接,钟灵毓秀,日月光华皆聚于此。殿中供着的也是位顶有身份的神仙,说神仙也不准确,因他乃上古时期唯一留下的一只神兽,非仙非魔,天地混沌之时便孕育出来的灵物,与日月同享寿元,这些仙啊魔啊的,实在不是可以和他相提并论的。 元音两指相并捏了个诀,身形慢慢腾空起来,向着山顶上飞去。自山底向着山腰走,是段值得品味的名景,不过再往上就没什么看的必要了。他在高处往下东顾西盼地寻了好一会,才终于找着那个寒酸得活像个妖ji,ng洞的起云殿。他叹了口气,不知是第几次地想着,要是写神仙话本的先生知道这云端之上是这么个破烂仙殿,会是什么表情呢? 起云殿门口摆着两尊灵玉雕的狮子,听见脚步声,阖着的双眼懒懒地掀开一条缝,见是元音,便又爱搭不理地闭上。元音心里感慨着,这对玉狮是越来越有里面那位老古董的风范了,连抬眼看人的神态都越发像了。 他拾级而上,进了殿门,院内空空荡荡,只有几株长势好的枝桠从外头伸进来,借着殿内氤氲的灵气,坠了一两点巧小的花苞儿,才不至于让这院子显得太过寒酸。再往里走推开内殿的门,只见目之所及的尽头,落着一座方几,一只通体雪白的神兽正把脑袋懒懒地搁在桌上。 元音展臂一拜,开口道: “白泽仙君,近来可好?” 白泽半睁着眼,似是还未从方才的梦境里回过神来,不甚在意地回了句: “还成。你来的巧了,我这才刚醒来。要是早个几日,怕是见不着你了。” 元音笑笑,心中腹诽道:不巧得很啊,我都来寻你十多次了。 但他今日来是有事相求,因此收起了打趣的心思,认真地斟酌了片刻才又说道: “你成日不爱动弹,我们这些小字辈的不敢叨扰,连仙帝给你递的请帖也叫不动你。” “小字辈?”白泽皱了皱眉,“你都活了几万岁了,怎还好意思称自己是小字辈?怎么几日不见跟我说话还捏起身份来了?” 元音摸了摸鼻子,方才好不容易提起的一点正经都给他说没了,只好也玩笑起来: “我刚才看你院子里连个仙草灵禽也没养,不如你自己化个身形,去院子里给自己做只守门的灵兽如何?反正在哪里不是睡,不如和门口那两只做个伴。万一哪天魔界来个了不得的家伙打到你门口,你好歹能浑水摸鱼混一混呀?” “怎么?魔族有异动了?”白泽撑起身子,前肢抵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甩了甩一头蓬而柔软的长毛。 “异动不至于,六百年前魔族的巫祝不是死了吗?听说,是以身祭坛请来了魔星降世。如今那位小魔星眼瞅着成年了,正是要结丹修炼法器的时候,天狼族的那位魔君,想召些随从一起去九层深涧。仙帝前几日召见了我,想让我去魔界探探这位魔星的虚实。” “呵,若只是探查,请得动你?” “此事虽小,但那位魔星前段时间去了趟龙宫,把龙族太子的避云珠抢了。龙族万年前虽选择入了魔道,但你也知道我当年飞升承天劫时,受过他们祖上的庇护。如今那太子既然登了我的门,我这个人情还是要还的。况且龙族那位魔君失踪也有数月,保不齐也和天狼族有些关系,左右我都得走这一趟。” 白泽心下思量,这魔星既然抢了龙太子的避云珠,就是找不着他父君退而求其次,想必和魔君失踪的事情也无甚太大关系。如果真要查,跟着去九层深涧也查不出什么来,可看元音的神情,此间深意又不愿多说,必定是有别的什么事要去查,他也无甚深究的心情。 “也罢。”白泽道,“那你今日来我这里,不会是想让我同你一起去吧?” 元音摆摆手,说道: “你对这种事情自然不感兴趣,我可不敢劳烦你。只是我下了魔界,必然要封了身上的仙力。魔族如今是什么光景我不甚了解,我这些年在法术修为上偷了些懒,万一真遇上这么几个修为ji,ng进的家伙,恐怕我就得化了原身缩进我的龟壳里等着你们来救了。” 元音顿了顿,抬眼瞧了瞧白泽的神色,方才继续说道: “所以啊,此次魔界之行我换了个假身份,扮作魔族的傀儡师。我这次来,就是想向你借点东西。” “借什么?” “借…那什么……”元音踌躇了片刻,话锋一转,“前几r,i你在睡觉,我就自己做主照着你的样子捏了个傀偶,今儿个正好带来了,给你瞧瞧像不像。” 说着,便从袖子中掏出个乾坤袋。白泽跃下台阶,饶有兴趣地往他这走来,边走边笑道: “我这具原身几万年了都不曾变过,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化人形的样子了,还能问我像不……” 他半句话梗在那里,只见元音抖了抖乾坤袋,一个大约五尺身长的少年便站在殿中。 少年人着一身白色长袍,衣料边角有些残破,看起来皱皱巴巴并不干净。听见声音,抬起眼睛向白泽望去。那双眼睛深沉如墨,瞳孔很大,几乎瞧不见眼白的地方,他懒懒地掀起一半眼睑,那一脸倦怠的神色还真是……莫名跟他很像呐…… 白泽绕着少年走了一圈,开口说道: “模样挺好的,就是瞧着弱了点。” “小仙能力有限,确实是捏得仓促了些,所以斗胆想向仙君讨个东西。” “什么东西?” “仙君的半片元神。” 傀儡师擅于制作傀偶,一般的傀偶被制作出来,需以灵气灌注开启神智,但一些有天资的傀儡师常常会以元丹、灵果等灵气汇聚之物来替代,这其中最为优质的替代品,便是元神。在魔族,一个傀儡师的地位并不是看他自己的修为法力,而是看他手上的傀偶。元音此番下魔界,既然要近得了那位小魔星的身侧,实力上便不能马虎。可他到了魔界必定要封住仙力,思来想去,傀儡师这么个身份最是便捷。他和白泽虽有几分交情,但出借元神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况且还是去魔界那龙潭虎x,ue之地,因此他此刻说完话,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方才看你吞吞吐吐,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你同仙帝想必商议过,拿去就是了。” 元音听闻,激动地俯身一拜,心想这承了日月玄华的上古神兽就是不一样啊,元神说借就借毫不在意,果真境界和他们这些辛苦修炼的小仙不一样。又是转念一想,仙君如此干脆恐怕还有一部分是看在了他们相识多年的交情上,这白泽仙君虽然平日里不爱理人,但果真还是有把自个儿放在心尖儿上的……他想得心头美滋滋,正要开口谢上一谢,说几句恭维钦慕的话,就听得白泽继续说道: “反正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仙帝也饶不了你,到时候如果罚你六百道天雷,我定会去帮你求求情……” 元音想起自己少时历天劫,不过挨了十六道雷就差点把他的龟壳劈裂,这六百道天雷加身……他在心里抖了抖,急忙说道: “仙君也知道我在魔界使不出什么法术,届时说不定还要你这具傀偶庇护我一把,我又如何能护得了他呀?不然,还是仙君同我一起去一趟魔界吧?” “不去,无聊得很。” “那…仙君能否赐我个通灵之物,若是真遇上了什么麻烦,再劳烦仙君下来一趟?” “不要。” “……” “仙君是这样的,我觉得大家同为仙僚还是要讲点情分的,况且这元神若真是出了什么差错,对您的修为也是极为不利的。” “不……” 白泽索性走回了案台,脑袋往几上一搁,一副又要睡去的模样。 “……” “唉。” 元音叹了口气,攥了攥拳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那一日,我途经昆仑山,说来也巧,正得了几块ji,ng巧的灵石。” 白泽的眼皮动了动。 “我找了位有经验的仙友,制了十方小像,今天来寻你前顺道拐去他那里取了,你想不想看?” 白泽的眼皮终于掀开了,只见元音长袖一抖,那十方小像便罗列在半空中。灵石碧绿通透,雕作之人更是用心,石像做得ji,ng巧非常,栩栩如生。 “我案几上的三支羽翎给你,你若需要我便焚烧为信。那具傀偶承了我半片元神,你要是真遇上什么危险,我也能知道的。” “诶,谢谢仙君。” 元音拱手谢道,他此刻心里五味陈杂,不知是高兴多一些还是心痛多一些。那十方灵石,是他特特寻了大半个神仙圈子,才托上了人情求得室火星君给他雕的,室火星君是什么人,那可是二十八星宿中掌管修筑等事宜的,为着他这么点小爱好,脸差点都赔在室火星君的仙殿中了。原本还庆幸着这位白泽仙君正囤在自家殿中听不到风声,没成想羊入虎口的事情终究还是自己亲手干的。 “哦,对了,这傀偶还未取名,总归是照着你的模样捏的,为表尊重,还是由仙君您来取名吧。” 白泽此刻正将十方玉像收拢在案几上仔细观看,闻言抬头瞟了眼殿中的傀偶,又瞧了瞧案几上的玉像,不甚在意地说道: “也算有缘,不如就叫…十方吧。” …… 元音默了一瞬,对自己辛苦捏出的傀偶表了一把同情后,说道: “如此,小仙便将傀偶先留下了。” 他说完,掏出袖中的乾坤袋将傀偶小心收敛好,此时心中忧虑已除,面色上带了些许欢快,元音忍不住开始玩笑道: “小仙同仙君相识逾万年,一直有个问题十分不解,仙君为何数万年从不以人形现身呢?莫非上古时修炼,从未化过人形?” “唔,人形还是有的。”白泽偏头细想了一番,似是被什么难住了一样,“只不过久未化形,我忘了长什么样。” “……” “这十方…小仙明日来取,告退了。” 第四章 落星殿上济济一堂站满了人。梵离同青竹方一进殿,众人纷纷回头望来,一个个牛鬼蛇神表情各异,那场面甚是煞人。九层深涧也不是什么凶险之地,他只觉得父君此番太过小题大做了些,但既然要和青竹同行,多带个人还是好的。他向着殿中走去,自台阶上回身俯瞰众人,在一众讳莫如深的表情上扫过,落在了殿中一角。 那少年垂眉低眼,仿佛刚从浸泡的冷水中被拎出来,周身散着格格不入的寒气。一身微皱破旧的浅白衣裳,长发未绾,自肩膀以下散若瀑布,像沉淀许久的上好玄墨,糅祚在微微泛黄的陈年宣纸上,被殿中其他人一衬,莫名染上了点脱尘出世的意味。 “你,出来。”梵离伸手一指。 殿内以少年为范围,迅速让出一条通道,只见少年人身形动了动,一直站在他身旁的一位青年牵起他的右手,向前走来。 梵离的眼睛眯了下。 “殿下,此乃小人的傀偶。” “哦?傀儡师?” “正是。” “叫什么?” “回殿下,小人名叫元引。” “我说他叫什么?” “呃…他叫…十方。” 梵离走上前,在少年面前站定。 “头抬起来。” 少年人抬起头来,额间碎发轻颤,像风拂枯叶带起一丝不着痕迹的轻痒。他光洁的额头中央,被人以灵力淬入一道半寸长的鲜红印记,细如伤口。梵离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入手是微凉的触感,他方一念力,猛得一下弹开了。 那一丝莫不经心探寻的灵力,一入少年的手腕,便立刻被浩瀚无边的灵力吞噬。而这股ji,ng纯强大的灵力,不属于魔界。 仿佛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梵离已经探手向一旁的元引而去,只是这次换了杀心必现的招数,然而那指骨分明的手堪堪停在了他的脖颈处,被另一只煞白的手扼住了臂腕。下一刻,梵离凝法的左手伸出利爪向十方胸膛袭去,少年孱弱的身躯像一片轻巧的剪羽,侧身避开了这一击,那一道术法擦着他向身后的的柱子飞去,在石柱上留下一道焦黑的印记。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2节 十方侧过的身体迅速移动,转守为攻,他的速度极快,一避开那道术法便已闪至梵离的身后,手中凝结的法力已经探向梵离的肩胛。 “十方住手!”元引叫道。 少年人的眼眸闪动了一下,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同梵离回身的手掌相抵,本该是凌厉的杀招,因收了术法,看起来倒像二人彼此双手相执。 两人同时撤了招,十方垂下双臂低头站在一侧,恢复成一个毫无生气的傀偶,仿佛刚才的针锋相对都与己无关。 梵离转过身,对着元引冷冷一笑: “怎么,仙族的人这么有空,下来找死么?” 像是平静的湖水投入了石子,大殿上立时炸开了锅。仙魔两族分界而治已久,如今在这样的场合里堂而皇之地进了个仙族的人,其用意不言而喻。气氛一时凝结,元引感觉所有的眼睛都投在了自己身上,只怕此刻自己只是打个喷嚏,都会有无数道术法齐刷刷朝自己飞来。 他朝梵离鞠了一躬,着急地解释道: “殿下误会了,小人…小人怎么会是仙族之人。殿下方才探查到的灵力确非我族,因小人自小爱游山历水,不久前偶尔经过一座灵山,见山中正有紫气逸散,一时好奇探寻,正遇守御此山的灵兽历劫不成,它坐化在即,心中尚有郁结之事未了,小人不过举手之劳圆其念想,为报此恩,它甘愿舍弃轮回,将元神炼化成丹赠与小人。这十方所得之力,便是来自这只灵兽。殿下不信可再探查一番,傀偶虽能承他人灵力,但自身本是一具空囊,体内既无元神,也不可能结丹……” “锵珏,”梵离朝十方扬了扬头,双眼仍然紧盯着元引,“你去探一探。” 锵珏走上前,抬手覆住十方额前的印记,半晌,放下手臂朝梵离点了点头,道: “所言非虚。” “那就他们俩了。”梵离说完,眼睛扫过十方和元引,又落到锵珏将军的身上,他同锵珏冷冽的眼神相对,不过片刻便分开,回身用肩膀撞了撞一旁的青竹: “走了。” 青竹跟着梵离走出落星殿,转角之时似乎回身朝元音的方向偏了偏头,明明双眼处缚了青绫,却叫元音无端生出了一丝被看破的错觉。 “那个傀偶,有问题。” 青竹坐在寝殿内的椅子上,轻声道。 梵离半靠在锦榻上,半个身子都瘫在靠枕里,他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扶栏,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神情: “那你觉得他们是谁派来的?” “都有可能。魔族其他人,又或者,天上来的。” “还有一种可能,”梵离支起身子,伸手沏了杯茶,递到青竹手上,“我一直在想,这趟去九层深涧,父君为何要派人同往呢?” 青竹正坐在一旁的身形顿了一下:“何意?” “是九层深涧里有什么人我们应付不了?还是有什么东西我们取不到呢?” “又或者是,”青竹接着说道,“有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的事。” “所以我让锵珏探了那人的法力,如果真有什么异常,他看得出来的。” “那要是仙族真派了个连锵珏也对付不了的大人物来呢?”青竹说。 梵离耸耸肩膀:“那就是我们运气太差了。” “此番之行,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梵离拿过青竹放下的茶盏,重新斟满后递去,“你结丹的成果如何了?那避云珠在体内可有异常?” “无妨。九层深涧里都不是难对付的人。”青竹答道。 “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叫人给你点了灯,快下雨了。” 梵离站在殿口,望着青竹一步一步融进夜色中。他的身边缀着浅红色的火光,随着那个缓慢离去的背影,渐渐被朦胧的雾气吞没。 暴雨将至,积云压天,一场沉寂多时的y谋在密不透风的暗处悄然酝酿膨胀,梵离的眼神随着消失的青竹望向深渊般的夜色里,想从细碎的直觉和无处可查的迹象中努力抽出一丝真相来,打碎这无边的黑暗。 半晌,天空中一声沉闷的惊雷响起,伴着噼啪落下的雨滴,一个白色的身影自尽头拨开浓雾,向他走来。 梵离转身走回殿内,听得身后的脚步声跨入殿门,他微抬起手挥了挥,关上了门。 他此刻又半侧着卧回锦榻上,左手支着脑袋,盯着站在榻前的十方。少年人垂着脑袋,一副尚未成年的孱弱身板,完全看不出白天时杀伐凌厉的模样。他的衣服本来就皱,此刻站得近,看起来就更显得凌乱不整。梵离盯了一会,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想把那些碍眼的褶皱拉得平整些。少年人的身子被他扯得晃动了一下,抬起眸子来,露出两只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梵离。 “咳,”梵离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左手撑起身子站了起来,那少年人在他视线里一下就矮了下去。他的眼神随着梵离起身的动作缓缓上抬,头微微仰着,叫梵离莫名想起小时候养的幼兽,明明是头能撕碎一切的猛兽,看着他的时候也是这样shi漉漉的一双眼睛。 “明日,你要随我一起去九层深涧,你主人告诉你了吗?” “嗯。”十方回道。 “他既然入了我们天狼族,以后我就是他的主人。你是他的傀偶,”梵离指了指十方,又指了指自己,“就是我的傀偶,明白吗?” “明白。” “那按照规矩…”梵离伸出左手,指尖朝手心一划,鲜红的血珠立时渗出,他右手执起十方的手臂,左手的伤口覆在他的腕处。那纤细的手臂原本全无血色,皮肤下还带着隐隐的透明感,梵离的血液一碰上去,就像得了生命一样,顺着十方的手腕攀延而上,仿佛无数错根盘杂的经脉在十方体内蔓延开来。 以血为契,建立起傀偶和主人间的联系。 这其实和开灵智是一个道理。 但十方是已经开过灵智的傀偶,在此前提下建立血契,相当于要听命于两个主人。 “好了。”梵离弯下腰,右手手掌盖在十方的脑袋上,“以后要听我的话,不然……” 他眯了眯眼睛。 “我就剥了你的皮。” 第五章 在元音喝完第六壶茶,又状似无奈得起身解手之后,门终于“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元音急匆匆地将十方扯进屋里,轻声合上门,将一帘风雨隔在门外,问道: “他叫你去做什么?” 十方抬起手,将长袖往上撩起来点,露出一截胳膊。 “他…他给你建立血契了?”元音惊讶道。 “嗯。” 元音:“还有说什么吗?” 十方:“明天去九层深涧。我和他们。” “什…什么意思?”元音开始觉得头疼了,“你和他们?是说…没有我吗?” “没有你。” 惊雷乍起,一道光照亮了元音惨白的脸。元音眼睛盯着十方脚下的一小滩水迹,只觉得自己此刻如同屋外飘摇的小草一般,被狂风骤雨按在泥土里蹂躏。他原本计划着跟随这位小魔星进入九层深涧,贴身看看他究竟有何能耐,如今原计划被打乱,他貌似直接被……踢出局了?如今他进不了九层深涧,十方又被下了血契,他来回踱着步,不停思索着: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十方盯着他来来回回走了十几遍,口中絮絮叨叨,半晌突然停住脚步,右手握拳往左掌心一锤:“唉哟,差点忘了!”只见他小心翼翼从袖中取出一只羽翎,掌心托起一道焰火,口中念动咒语,羽翎便轻飘飘地被火光包裹住,慢慢融进焰火中,化成一道升腾的白烟。 元音直勾勾地盯着那道白烟,直盯得白烟散尽不见踪影了,也没从空无一物的空气里瞧出什么来,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忍不住拿手拍了拍身侧的十方,不确定地问道:“你…你有看见白泽仙君吗?” “在这呢。” 元音听到身侧响起十方的回答,声音与方才无异,又好像有了些不同。 他猛然醒悟似的回过头说道:“仙君你在十方的身体里啊!” 白泽皱眉:“有什么问题吗?他承了我半片元神,我自然可以直接换形过来。” “没问题没问题,”元音摆手道,“如此就太好了!” 他将今晚之事同白泽简单说了一遍。 “此事确实麻烦了些,我也没想到会横生枝节。不瞒仙君,我此番下魔界确有其他的东西要查,如今进不了九层深涧,相当于两眼摸黑,要从别处查就更难了。” 白泽露出了了然的表情:“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替这个傀偶进九层深涧?” 元音点点头。 白泽的脸上浮起一个充满y谋的笑来。 “我之前看上你殿内那座海晶石打的石像,你说什么也不肯给我……” 元音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也罢,你也知道我向来不是喜欢横刀夺爱的人……” “给你给你,等这件事办完了,仙君就去我殿里取吧……” 元音悲愤地说道。 白泽思忖片刻,道:“其实去一趟九层深涧不过三五日,这点忙我自然是要帮你的。不过我久未入世,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元音:“九层深涧应该没什么大危险,以仙君的法力没什么可担忧的,只是需得注意藏好身份,别让人看破就是。仙君如今在十方的身体里,行事要十分小心,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 话外之意就是仙君你可收一收你那嘲讽众生的性子,别看谁都敢损两句。 “哦,对了,那小魔星在十方身上下了血契,对仙君可有影响?” “哼,雕虫小技。”白泽不屑道。 “就是这个表情!”元音说道,“仙君在那小魔星面前可千万别露出这种表情来!你现在是他的傀偶,他是你的主子,注意身份。” 主子这两个字叫白泽皱了下眉,但最终还是万般不情愿地点了头。 另一端的落星殿之下,在未掌灯的暗室里,一个沉若洪钟的声音响起: “古书所载尚不可考,只有一个大致的方向。你行动时小心一些,梵离虽然看起来性子不羁,实则心细得很,不要被他发现了。” “恐怕他已有所察觉。”暗室一端一个更年轻些的声音回答道。 “嗯,无妨。祭天大典马上就到了。”那沉稳的声音说到最后带上了一丝跃跃欲试的期待,在不见光亮的暗室中被放大,听得人毛骨悚然。 次日清晨,天色刚翻出鱼肚白时,白泽在元音充满担忧的眼神目送下,向着落星殿走去了。 “若是问了什么你答不上来的问题,你就只管沉默好了。此番叫上你就是替他们打架去的,这你素来擅长,我倒是不担心。但也别打过头了,遇了事先一旁看着,主子没让你上你别急着掳袖子。你在仙界没人敢管着你,须知如今世道不同了,不管是仙族还是魔族都有各自的规矩章法,万事都不能随心所欲,切忌一时冲动……” “元音,”白泽忍不住转过头打断他,“你可以不要这么紧张吗?好歹是 活了万余年的老神仙了。” 他伸出手往后推了元音一把,不耐烦地说:“回吧你。” 元音不甘愿地停住脚步,一脸千言万语被梗在心头的模样,他身子往前探一探,像个目送丈夫出外打仗的深闺少妇一般,就差捏着个小手帕掬一把辛酸泪,十分怅然地说道: “行吧,你走吧。注意别弄坏了身体啊!” 饶是知道他所指的身体是十方并不是自己,白泽离开的背影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梵离和青竹二人此刻已等在落星殿,望见十方走过来,梵离的眼睛闪了下,总觉得今日的十方看起来……有几分不同?或许是那个傀儡师终于想起来要把他这身破烂衣衫换掉,此刻十方穿着平整,虽还是一身素白的布衫,但一头黑发束成了马尾,平添了几分少年人的朝气。他的腰侧别了把短刀,做工看起来很粗糙,刀鞘上还雕了个……那什么玩意儿?梵离眼睛停在那,走过去挑起那把短刀问道: “这上面刻的什么?” 刻的我自己啊。白泽在心里答道。 “大概是…野兽吧。” “真难看。”梵离撇撇嘴。 白泽的手在袖中攥了下。心中道:等这事情结束了,我就把你这吃奶的家伙绑在起云殿门口看门。 “走吧,往九层深涧还要小半日。”一旁的人扯了扯梵离的袖子,噙着笑的脸确是对着白泽,像是对他表示歉意。 九层深涧如同它的名字一般,一共分作九层,以不同结界划割开来。相传是上古时期混沌大战之后,轩辕大帝为镇压万千亡魂,以佩剑劈出一道深涧,将亡魂与无数玄铁神兵困于结界中。生者可进,死灵不可出。经年流转,九层深涧中一部分亡魂被困生怨化为厉鬼邪神,另一部分亡魂则与刀剑产生共鸣修炼成刀剑魂。这两部分力量相互制约共存,使得九层深涧成为了一个灵力旺盛之地。为防有肖小之徒觊觎上古神兵为此逞乱,魔族于数万年前集结各族魔君,在九层结界上又加了一层,从此九层深涧人人只可进入一次,自结界而出便不可再入。 于是自此以后,九层深涧便逐渐成为魔界各族人成年后修炼法器的首选之地。 梵离一行三人行至九层深涧时,已是日落时分。涧宽约莫六七尺,越往下越是窄小,此时余晖斜照,入口处勉强探进了几缕光线,梵离往下瞧了瞧,那深不见底的裂口像一条暗沉的长虫,冒着森森的寒气。 “我先下去,青竹跟上,十方你断后。” 他说完,拍了拍青竹的肩膀,低头道了声“小心”,便纵身跳进了深涧。 第一层结界设在涧下的一方崖洞,梵离不过在心中默数了两下,双脚便触到了实地。他抬头往上看了看,还能瞧见裂缝里透进来的光线,照在一旁的石碑上,隐约可分辨出是一个“壹”字。上面的两人听见他落地的声音,便也跳了下来。青竹站在他身后,虚拦了一下正准备离开的梵离,说了声: “等等,有人。” 梵离往四周看了看,空旷的崖洞里凌乱地cha着几把兵器,被洞里的寒气侵蚀了数万年,早已锈迹斑斑,显然是因为品相不佳未能得到任何人的垂青,在此沉寂已久了。除此之外,整个洞壁可以算光滑,既无可以躲藏的地方,也无岔口小径。 梵离一声疑问还未出口,只见青竹往他身侧偏了偏头,一把拽住他往后一拉: “在崖壁里…”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梵离右侧的崖壁突然“嘭”的一声裂开,一个青鬼从中跳了出来。 崖壁的另一端竟是别有一番天地,此时中间的墙壁被破开,露出一条小路来。那青鬼身材高大,比梵离还要高过两个头,双臂异常粗壮,厚厚的崖壁就是被他赤手空拳砸开的。他似乎正被其他人追逐,左肩上被人砍了道伤口,见到梵离几人,愣神了一下,随即便挥着拳头朝他们攻来,似乎是将眼前几人也当做了敌方的同伙。 梵离三人中,青竹与他的身形差不多,只有十方瘦弱矮小,像个营养不足的小少年。那青鬼趁着三人尚未反应,率先向十方发难。他长臂一挥朝着十方的肩膀抓去,白泽的嘴角轻撇,袖中的手掌早已凝出法球,正准备与他对上一掌,身侧突然被人狠命一拽,便见一个身影挡在了自己身前。 梵离此刻左手五指化出利爪抵住了青鬼的攻击,右手挥出一道法术,打向青鬼的胸膛,逼得它后退了两步。 “后退一点,护好青竹。”他身形未动,向着身后的十方说道。 那青鬼被击中后不过片刻便稳住了身形,他本为厉鬼,身上怨气极重,又得承剑身化出实体,一般的术法伤不了他。梵离也看出了端倪,他心思一动,瞥见不远处还cha着的几把锈剑,纵力向旁一滚,挑了把还看得过去的锈剑拔出,剑刃朝掌心一划,那剑身沾了鲜血,像枯草逢雨一般,渐渐笼起了一团赤色的灵气。 九层深涧中的兵器同为上古神兵,如今渗了魔血,与厉鬼化灵同宗同源,再打起来,效果可就不一样了。 白泽抱手在一旁观战,那青鬼看着身形威猛高大,行动起来却十分灵活迅速,且招式凌厉毒辣皆是不留生机,饶是如此,梵离却能自如周旋,堪堪避过每一次攻击。这少年人虽刚成年,修为上却明显要比他人更为ji,ng进,也无怪于仙族忌惮。只是天狼族的魔君到底太过心急,梵离再修炼个几千年或许真有翻天覆地的本事,但一个六百岁的小娃娃再是天赋异禀,修为到底是短了些。对上元音这么个疏于ji,ng进的万年老龟,都未必打得过。须知这三界平衡已形成了万年,哪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又不是他们上古时候啊。白泽难得地追忆了一下,大家都是赤条条天地孕育出来的,无所谓修为,恐怕轩辕那个老家伙要是重生到如今这个时候,想打架也得斟酌一番吧。 顶没意思的。白泽想。 崖洞中传来一声怒吼,将白泽快云游出九层深涧的心思拽了回来。只见梵离握剑的右手用力下压,将那已没入伤口的剑身又往深处送了几分,青鬼原本已经受了伤的左肩此刻又添了一道横向的伤口,那十字交叉的两道伤像要把它撕开一般,无数青色的怨气正在汩汩地向外溢出。绝境中似乎激发了他最深处的戾气,他右手抓住左肩后方的梵离,指节用力捏住梵离的肩胛,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想将它捏碎。 白泽挑了挑眉,自左手边拔下一把断了一半的豁口刀,借着崖壁的力蹬至半空,手指在刀上轻弹一下将灵力灌入其中,一刀斩下了青鬼的右臂。怨气有了新的出口,开始争先恐后地往外逸散,那青鬼面孔扭曲地怒吼了几声,狰狞的脸开始不断坍缩变形,最终青烟一闪,一把青剑“叮当”落地。 梵离揉了揉被捏的发麻的肩膀,斜了眼蹲在地上看剑的十方: “它坚持不了几下子,你不出手也行,打扰了你一旁看热闹的心情多不好。” “你自己方才叫我退后的。”十方头也不抬地回道。 “就你这胳膊,还没它一半粗。刚才要是你跟他打,肩膀就没了。”梵离冷笑。 要是我它早死了。白泽在心里腹诽。 梵离见他不回话,心中愈发烦躁,忍不住踢了一脚地上的青剑,说道: “怎么才到第一层就碰上这么个东西!” 青竹上前拉了下他的袖子,蹲到十方旁边,说道: “未必是这一层的厉鬼。”他伸出手往前摸索了下,将地上的青剑拾起来握在手中,手指婆娑着剑身上的纹路,“这把剑制作ji,ng良,和方才崖洞中的那些都不同,不会出自这里。这里的结界之间应该有连接点,它恐怕是被人追杀时触动了结界间的连接点,才被传送到这里的。” 梵离:“那你说的连接点……” 青竹转过头,缚着青绫的眼睛朝向方才青鬼破开的洞口。 “天上掉下来的捷径,那就去看看吧。”梵离顺着他看的方向说道。 青竹拾起地上的剑,三人一同向崖壁走去。 第六章 被打穿的崖壁后面是条窄路,只够一人通行。三人并列前行,梵离走在最前捏了个掌心焰,簇簇的火光照亮了粗糙的崖壁。只见壁上果然绘了个暗红色的阵法,梵离把手覆上去,那阵法得到感应开始徐徐转动,不消一会三人只觉眼前一黑,已是被传到了另一处结界里。 这连接点设在崖壁里倒也隐秘,若不是那青鬼误打误撞跑到他们面前,恐怕他们摸索半天也发现不了。 梵离落到新的结界中,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心想:看来这一趟来九层深涧运气不错,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突然,他的身后响起了另一个y恻恻的声音:“梵离?” 梵离转过身,他突然有点想收回方才的想法了。 他身后站着一行四人,为首的正是几日前才被他夺去了避云珠的龙族太子。 九层深涧为整个魔族共享,按说遇上几个魔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大家都是奔着正事而来,除开有血海深仇的,一般都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魔族不比仙族,各族之间大多没什么交情,见了面不需要守着礼仪相互作个揖互道声近日身体可好,遇上了给个眼神交流下也就完事了,若是不巧看上了同一件法器,顶多打一架分个胜负了结。 不过此刻看那龙族太子的脸色,应该不是只想打个分胜负的架。他与青竹那日挑准了时机,用了些不太磊落的手段,属于以多打少欺负人,没想到现世报来得如此之快,这次自己成了少的那一方。 龙族太子身后站着的三人,两个是生面孔,另一位梵离却是认识的,乃是龙族魔君的属将天钜。龙族近几百年声势渐微,当年初入魔族时风光无限,受万众瞻仰,如今却被天狼族压过一头,处处受制,心中自有不甘。自新一代魔君继位起,便一心向仙族示好,想着有朝一日重回仙班。为表诚心,还特地下了严令,不许龙族中人入九层深涧,修魔界法器。这龙族魔君一定没想到,自己不过消失几个月,儿子就敢忤逆君令,带着自己的属将入这九层深涧。 梵离右脚几不可见地后撤了一些,摆出防御的姿态,心中思忖:其他两人修为尚不可知,可天钜的实力不可小觑,也不知道十方能应付几分。他心下百转千回,面上却一派戏谑的神情,朝着龙族太子叫道: “哟~老朋友啊。” 龙族太子脸上的y霾更深了一重,说道: “我龙族与你天狼族素无仇怨,你当日强抢我族圣物,又不知耍了什么卑劣手段带走我父君。这账,咱们今日就好好算算。” 得,这倒霉孩子还把父君失踪的事情也算到自己头上了。 “你爹长什么样我都没见过。”梵离搓搓鼻子小声道。这架今日看来是避不开了,他也没耐心解释,索性就打吧。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3节 “你能打几个?”梵离转过头,冲着十方小声问道。 你俩都过去我也能打得过,白泽在心中回答道。但他记着临走前元音叮嘱他的话,此刻不是太拿捏得准,自己应该怎么答才能既显得不是太厉害,又显得不是太过不厉害。他迟疑了下,不甚确定地回到: “嗯…两个?” 他这犹犹豫豫的表情落到梵离眼里,看起来就像心中没底一般。梵离皱了下眉,安慰道: “那个龙族太子是个空架子,一会儿必定会去找青竹的麻烦,你把那个红衣服的解决了就好。注意盯着点青竹,他看不见,小心那个龙太子对他使诈。”他往前走出一步,“剩下的两个,我来解决。” 哟,白泽在心里叹了一声,这小魔星好像误会了什么啊。 梵离此时心里也正打怵,他有些后悔没再带个人来,谁曾想麻烦都找上他们了,他只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在前方挡刀挨剑的打手,身后护着俩金贵的小少爷。 作孽啊作孽。 他手中迅速捏了个护身决丢向青竹,护身决虽挡不了什么厉害的攻击,但能让人提前感知到危险,相当于为青竹加了双眼睛。接着脚下点地而起,便向天钜而去。 梵离一动,对面四人也立刻反应过来。不出所料,那龙族太子果然挑着软柿子捏,不带半点犹豫便朝青竹而来。白泽与红衣人打得胶着,光守不攻,只将红衣人逼仄到一处角落,与青竹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那红衣人实力平平,他对付起来颇为轻松,故而十分心神只留了一分给他,有六分都放在龙太子与青竹的身上。他一路瞧着梵离口上不说,暗里却对青竹多方维护,以为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如今几次过招下来,却生出几分吃惊来。 那位青竹不说术法练得如何,光看修为绝不简单。他此刻与龙族太子过招,看似双方二人皆有来回,但他出招时皆是收着体内的灵力,只靠术法应对,吃招时又全靠周身灵气硬承,灵力运作之间收放自如。倒像是……像是白泽此刻无聊戏弄红衣人的打法。说白了,是二者实力相差过大,一方故意放水隐藏自己的表现。 余下三分心神还要偶尔瞥两眼以一敌二的梵离。白泽忍不住有些同情梵离了,那位天钜有些实力,何况他手上已有现成的法器,此刻两方夹击之下,梵离的臂上已经添了一道伤口。鲜血在这位天狼族小魔星湛蓝的双眼里点了把火,烧得他眼里满是戾气,白泽见他回身朝青竹望了眼,而那位的双眼明明缚着青绫,却像感应到了眼神一般,非常“刚好”地受了龙族太子一击,呕出了一口鲜血。 啧,这演技。 白泽指尖灵力凝做刀刃,朝龙族太子手臂飞去,刚缓了对方的攻势,便见另一端梵离周身白气升腾,竟是化出了狼身。 灵气化形,除了方便日常打交道,其实还是一重保护。若是化了形的两人对打,最先伤的便是外面的这层皮囊,但若是直接化了真身打起来,伤的便是元神。皮囊在外,既可保护,自然也会有所束缚,不如真身来得灵活方便。梵离此刻显了真身,一是手头无可用的兵器略显吃力,二是想速战速决。 梵离长嗥一声,便往天钜肩头扑咬。他身上没有兵器,化了狼形正好弥补了攻击上的劣势。天钜肩头一沉,只觉得似有数十把利刃同时cha入自己的肩膀,剧痛难忍。他空着的左手捉住狼身,想要用力扯下,却感觉肩上的力道加深,竟是拼着被扯断的风险也不松口。他索性收起右手上的法器,凝出一团焰火,瞧准了狼肚皮的位置,准备将他腹部烧个穿透。天钜身侧,另一位白衣男子口中念词凝法,也是准备给梵离一击。变数顿生,梵离松口朝天钜背后纵跃,但他后腿受到钳制眼见要躲闪不及,突然一道青光叮地一声打在天钜右手上。火焰偏了个位置,擦着梵离的背部飞过。 白泽此刻已解决了那个红衣人,卸了他的左腿和右臂,那人在地上滚了两滚便被逼出了原形不再动弹。他回身朝青竹方向望了望,那龙太子看情况也不乐观,怕是打不了多久了。白泽索性把留给青竹的六分心神也收了收,打算迅速把白衣男子解决一下。场上形势陡然变幻,少了白衣男子的牵制,梵离渐占上风。他扑到天钜身后便一个转身,重新跃向天钜的侧颈。天狼族生性敏捷,攻击力强,梵离又专挑身侧、背后这样不易反应的地方攻击,天钜虽生的高大,但机敏不足,一身神力无处可打,出招间愈见焦躁。梵离看准了他的弱点,只往他不易转圜的角度闪避,倒也不急着硬攻。天钜久攻不下,目里余光瞧见自家正主已然被打败,此刻被缚妖绳捆做一团扔在地上。他护主心切,顾不得眼下局势,便往青竹而去。 白泽正扼住那白衣男子的脖子,瞧见天钜把目标转向青竹,也不急着来救,心下倒是有些期待他作何反应。 天钜非等闲之辈,手中法器化作长鞭向青竹缠去,青竹堪堪避过,却也不做反击,只往梵离方向进了两步。这一来一回,天钜已经近到他的身前,手上化了团法焰往青竹胸口袭去。那法焰火光耀眼,用了十乘十的力道,青竹双掌并出一道屏障,被逼得节节后退。梵离见状,连忙化了人形,足尖将地上的青剑挑起,便朝这里而来。 那法焰越逼越近,却见青竹体内一道白光轻闪,天钜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目眦尽裂,近乎吼叫道: “避云珠!你的体内怎么……”他话未说完,身后剑风已至,不得不先闪身避过,他往前想再探一探青竹体内的元丹,谁知方才连防守都吃力的青竹,突然向前同他拉近了距离,右手一把扼住他的咽喉。 青竹左手钳制了天钜的右臂,不知用了什么术法,天钜只觉周身灵气受阻无法运力,竟是被他困的动弹不得。他颈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此刻仍拼着一口气说道: “为什么…魔君他…在…” 咔嚓一声,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脖子被生生拧断了。 与此同时,身后青剑吟响,一剑贯穿了他的身体。 青竹左手悄然松开,他侧开一步,任那具身体颓然倒下,重重砸在了地上,再无气息。 “天钜…天…天钜!”被捆做一团扔在地上的龙太子,目睹这一场变故,抬头又见那个缚着青绫的少年正y测测地对着他,仿佛青绫之下正有两只空洞洞的眼眶在看他,只觉得周身森冷,他眼珠一翻,吓得晕了过去。 梵离拿脚踢了踢昏迷的龙太子,说道: “我们在上头遇见的青鬼,估计就是被这帮人追杀误打误撞碰到了结界的连接点。”他抬头四处看了看,果然看见不远处的小石碑上刻了个“柒”字,“都到第七层了,这青鬼也是倒霉。” 青竹俯身将cha在天钜后背的青剑拔了出来,掏出布巾仔细擦拭干净,一把掷在了龙太子身侧,笑道: “这么说来,这把青剑原本该是龙族的,是我们横刀夺爱了。” 白泽抱臂站在一旁,瞧着这两兄弟神色无异,谈笑自若,仿佛谁也没把方才天钜的反常放在心上。 “传闻九层深涧虽设了九层结界,这万年来却无一人进过第九层,说不定里面藏了个了不得的宝贝。我们都到第七层了,不如去找找。” 梵离说完,不甚在意的踢了下龙太子:“青剑留给这草包吧。” “那青剑上可是沾着龙族的血。”青竹说道。 “ 我又没逼着他用。” 第七章 “身上的伤可还好?”青竹走在梵离身侧,轻声问道。 梵离动了动手臂,臂上的伤口倒没什么要紧,他施了点术法止血,火玉虫此刻发挥了作用,伤口愈合得十分迅速。只是他方才化真身与天钜缠斗时,被他的法焰伤了后背,天钜修为高深,皮r_ou_的伤口虽愈合了,那火焰却似乎还在他骨头里灼烧着,叫他十分烦躁。 还有他临死前语焉不详的几句话,到底在意指什么?龙族的魔君失踪之事,和青竹能扯上什么关系?他和青竹虽说不是形影不离,但若是青竹真的参与其中,他断不可能没有一点察觉。 那个龙族太子一口咬定此事与天狼族有关,莫非真不是空x,ue来风?还有谁搅在这里头,锵珏?父君? 只是,若真是要差人办这件事情,大可以让他去,实在不必要让青竹冒这趟险。 “没事。”梵离回到,朝前快走了几步拉开些距离,挑了挑眉梢朝白泽挥手。 待白泽走近,他伸手将他的肩膀一把揽过来,白泽下意识想推开,肩上的力道却加重了些,梵离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跟在我旁边。” 他们在第七层结界走了片刻,便见前方小路分作了两个岔口。岔口两旁如同镜像双生,连曲折的角度都一模一样。梵离也不思索,抬脚就往其中一边走去,却见青竹在岔口停了下来,偏着的头似在思考着什么,半晌朝着另一端指了指,同梵离喊道: “阿离,还是往这边走吧。” 梵离深深朝他看了一眼,说了句“行吧”,便往另一端走去。 此时梵离走在最前面,白泽跟在他身侧,青竹则是落了一步不疾不徐地缀着他们。行到此处倒是颇有些奇怪,他们一路走来虽然都是些石壁山地,但好歹还像个山涧该有的样子,此时入眼皆是荒凉,雾气渐浓,地上寸草不生,再加上多年结界所困,怨气无处可散,倒真让人感到y森。 他们在青竹的“指引”下又走过了好几个岔口。 这地方着实诡异,每个岔口总是对应着两条一模一样的路,路上却什么也没有,莫说刀魂剑灵,连个孤魂野鬼也见不着。 不会是设下这结界的前辈造到第七层时智尽能索,干脆偷工随意得造了这么几条岔口,就看谁有这运气刚好次次都能选对,方能通往这第八层深涧中吧? 照这么想的话,该不会第九层什么也没设,就光秃秃的放着把神兵吧? 梵离一路走得无趣,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嗯?”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只见前方又出现了一个岔口,却与先前有所不同。岔口左侧,光秃秃的一条窄径笔直地向前延伸,此刻太阳已落尽,顺着小路望去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像是在尽头蛰伏着的巨兽。岔口右侧却是另一番光景,路边花繁锦簇,青翠掩映,目之可及的尽头卧着一座木屋,俨然一副流水人家的模样。 青竹眉间轻蹙,犹豫了一番,还是往左侧指了指。 梵离却是抬脚往右侧走去,边走边说: “走了一路的荒凉地,好不容易有个屋子歇一歇,不去看看里头有没有美人么?”他口吻戏谑却不容置喙,不等青竹回话便已走远。白泽勾了勾嘴角,也信步跟了上去。 这俩兄弟明明已经心生嫌隙,却是一个不问一个不说,着实沉得住气。 白泽心里想到。 木屋的门被梵离一把推开。 这木屋从外头看有些破烂,里头倒是整洁干净,显得十分空旷。 三人信步走了进去,梵离站在中央环顾了四周,这里和方才来路上一样,什么也没有,处处透着股静谧的诡异。 吱呀一声,门像是被什么力量推了一把,徐徐地关上了。 梵离吓了一跳,警觉地朝木门看去,那木门后面却是空无一物,不知作祟的邪物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 “你护好青竹。” 梵离眼盯着木门,对身旁的人说道。 “嘻嘻嘻嘻……” 梵离没有得到十方的回应,只有耳畔闪过一道黑影,带起了一阵冷风。 梵离猛地转过头去,才发现方才在他身旁的根本不是十方,而是那道飞过的黑影,那黑影在半空中窜来窜去,还发出阵阵笑声。 听那笑声……分明还是个婴孩! 九层深涧困着的,都是当年战死的亡魂,连女子都少有,怎么会有婴孩?梵离觉得头皮都麻了,这是碰上了什么邪物? 看来必不可免还得再打一架了,梵离动了动肩膀心里思考着,这屋子虽说空旷,打起来到底不方便,得想办法把这邪物引到外面去。他正盯着那扇方才被关上的木门,算计着是否该直接破开冲出去时,身旁有人撞了他一下。 这次是真正的十方了。 白泽从见到这座木屋时便觉察到不对劲,这深涧被封锁万年,怨气极其深重,除了外面进来的,里面根本不可能有生灵能够存活。这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恐怕只是用来迷惑误闯的外人,再加上无故出现的婴孩…… 白泽心中已有了猜测,此时见梵离尚在迷局中,忍不住出言提醒: “是幻象。这间屋子从里到外,包括这个孩子,应该都是假的。” 假的?梵离心下了然,好像也没思考过他这一结论是否可信便默认了,当即说道: “我平生最讨厌小孩,爱吵爱闹的尤为厌恶,若是个邪物,免不得要扒皮抽筋来泄愤,既然是个幻象,那干脆就打碎他!” “等等……” 白泽话未说完,梵离已经冲了出去。手中带着的火焰向那婴孩打去了。 那道黑影速度极快,闪过攻击之后绕了个角度朝着青竹的方向飞去。白泽想挡在他身前,梵离却先他一步到了,手中的术法不停,直直冲向黑影。 “别打……” “嘭”的一声,正中黑影。 白泽叹了口气,想把梵离绑起来栓在起云殿门口的念头又一次冒了出来。 那团黑影受到重击直接被拍在了墙上,发出一声钝响,像是什么东西被击碎的声音。 白泽忍不住按了按太阳x,ue。 果不其然,那道黑影从墙上弹了出来,却不是坠落下去,而是分做了好几个,又开始一边四处逃窜一边大声尖叫。 那声音凄厉刺耳,梵离只觉得有无数根细针扎在自己的脑袋上,刺得头皮阵阵发麻。 “这什么鬼东西!”他叫道。 “你打它没用,它是幻术变的。” 木屋里的婴孩此时变成了五、六个,在屋子里叫嚣着,打也打不得,赶又赶不走。 “那你说怎么办?”梵离皱着眉。 “这些幻象都是受人控制的,把藏在后面的那个人揪出来。”他说着,手在梵离的肩膀上拍了拍,“不要被这些幻象扰了心神,你越是焦躁,越是中了它的圈套。你在这个屋子里好好找找,把藏着的那位找出来,这些幻象交给我。”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梵离发涨的脑子快被这些回荡在屋子里的尖叫声搅成一摊泥沙,听完他的话,只迷迷瞪瞪地点了个头,便去找人了。 他的眼睛扫过屋子里的每一寸陈列,略显破旧的桌台,桌上斜cha了几枝桂花的瓶子,几张泛了黄的信纸…… 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 耳畔吵得嗡响的尖叫声渐渐弱了,梵离的心神好像又重新收回了身体里。一定有什么被自己漏过的东西,梵离将房间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梳妆的镜台,挽起帷帐的床,挂在木架上的剑和外裳……到底哪里不对…… 他微微眯起的眼睛猝然张开,脚下用力,手臂飞速地向木架探去。 这一屋子的陈设分明是个女子的用品,却挂了把男子所用的剑! 木架上原本斜挂的剑颤抖起来,趁着梵离还未靠近已经飞了出去,一下子窜到了半空中。 梵离转过身看了眼十方,只见他左右两只手上分别攥着个乾坤袋,此刻袋子中鼓鼓囊囊,那些幻化出来的婴孩正在里头四处乱撞,怪不得声音小了许多,原来是被他全抓了起来。 十方将手中的乾坤袋系紧,在角落划了道屏障,将两只袋子掷到地上,拍拍手对梵离说道: “这些都是石子幻的,你打得越碎分出来的幻象越多,我先将它们捆了,等等再想办法处置。” 他走到梵离身旁,抬起头盯着半空中的剑灵:“先把这个大的解决了。” 梵离同他交换了个眼神,一点头,便从左侧向那剑灵飞去。与此同时,十方也点地腾空,从右侧包抄过来。像是感应到袭来的危险,剑身颤动起来,但它反应的速度极快,身体打横一下从中间飞了出去。 梵离和十方在半空中相遇,皆是扑了个空。身子一转,同时向着剑灵逃走的方向出手,两道术法咬住剑鞘,那剑灵拼命想挣开,剑鞘口不断翕动。 梵离凝法的手随着剑灵不断挣脱的力量开始晃动,被天钜伤过的右肩开始隐隐发疼,他咬紧牙关,将汇入的法力又加深一道。 他的右侧突然伸来一只手,一把握住了他凝法的手腕。那手指因为太瘦显得指骨突出,苍白的皮肤下面透出细小的血管。 梵离的心中一下不知升起了何种情绪,他莫名其妙地想着:这血色还是我给他下的血契呢。 “别分心。” 梵离迅速地把脑袋转过去,像被人抓了个现着,心虚得很。 剑灵的剑鞘被拖住了,此时十方又在梵离身上助了一道力,那剑灵挣脱不得,便舍了剑鞘而出。明晃晃的剑身飞向了墙壁,发出一声清脆的吟响,堪堪划过木板,打了个弯,向着梵离身后的青竹冲去。 被划过的木板上留下了一道纵深的痕迹,还带着被灵气灼烧过的焦黑。 梵离眉头一皱,心道不妙,这具剑身灵力极强,他和十方两人合力也没法擒住它,不知青竹可避得过。 剑身飞速略过,梵离只来得及道了声“小心!”,再转过身,青竹已在自己面前凝了道屏障,那剑灵的剑尖方抵在屏障上,像是触到了什么十分令他害怕的东西一般,竟吓得一下子弹开了。 梵离的心一沉。 还没等他细想,剑灵已经换了目标,往十方冲过来。 白泽心里冷笑,这剑也算有些心思,晓得挑软柿子捏,不过算它倒霉,左选右选最后竟挑了自己做对手。 没想到好不容易下魔界一趟,居然是和把脱了鞘的破剑打。 他心里实在是郁闷。 第八章 电光火石间,剑身已飞到他跟前,白泽也不闪避,左手运气生生抵住剑尖。 他的身体因为剑灵的冲击向后滑了几步,和梵离拉开一段距离。 白泽全身的灵气运行,在右手凝结,甩开了一道半圆的屏障,将自己和剑灵都困在了里面。 “十方!” 梵离在屏障外尚不明就里,一脸担忧地叫道。 白泽正准备出招的右手顿了顿,恍惚想起临行前元音的交代。 怎么说来着? 他一偏头,避过一道剑影。 不能显得太强了是吧? 那剑影越来越快,越来越多,白泽一边闪避,一边十分认真地苦想。 算了,大不了等等砍自己一道。 白泽猛地一侧身,手势快如闪电抓住其中一道剑影,那剑身在他手中嗡响不停,他念力将它往身前一拉,另一只手握住剑刃平举到眼前。 梵离只来得及看见十方微一皱眉,那道剑身便在他手中铮然断开,叮~得一声被他丢在了地上。 剑身横腰断成两截,一道灵气逸散出来,不一会便现出了原形,竟是一块石碑。 随着原形被打出,原本幻化出的木屋也消失了,繁华景象之下藏着的是一个巨大的土坑,梵离此时站着的地方,正是坑底。 梵离皱着眉头走到十方身旁,十方此刻正蹲在地上查看石碑上的刻字。他伸手抓住十方的左手将他的掌心摊开来。掌心靠近横纹的地方被方才的剑刃割了道细长的伤口,还能看得清里头半透明的嫩r_ou_,夹带一点渗出的血丝。 “疼吗?” 白泽疑惑地转过头,望了望梵离纠结的脸色,又望了望自己的手。 “嘶……” 他非常敷衍得配合了一下。 “灵气所伤非同小可,我为你疗伤。” 梵离说着,右手已覆在了伤口上,那个姿势,倒像是在牵着白泽的手一般。 白泽赶忙将手抽了出来,他心里头有一些不自在,总觉得自己一把岁数了还要小辈为他疗伤,着实有些占人便宜,况且这伤还是自己故意受的。 “先看看这石碑。”他尴尬地解释道。 “石碑上写了什么?”青竹走过来,低声问梵离。 梵离只得将注意力转到石碑上,他将石碑上的字扫了一遍,沉声说道: “这上面记载的,乃是此处所葬之人。” “何人?” “混沌大战,轩辕大帝率三千将领出战,身死魄殒,埋于此处,立冢以记。”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4节 “r_ou_身破散,魂灵无归,这里埋着的,是他们的兵器。” “所以这里并不是死人墓,乃是……刀剑冢?”青竹问。 “嗯。”梵离点点头,“大概是为了让这里的魂灵安宁,所以才把他们随身的武器一同埋了,这块石碑便是这个刀剑冢的墓碑。只是奇怪一块小小的石碑哪里得来如此大的力量,我原本还以为是寄在这剑中的亡魂。” 他见身旁的十方沉默不语,表情甚是恍惚,忍不住出言: “十方?” 身旁的人回过神来,手指拂过碑上凹凸不平的纹路,轻声道: “许是这座刀剑冢里的主人给它的。它埋于此地,受怨气熏染,听亡魂日日恸哭,吸收了这坑里无数的执念哀怨,渐渐便长了性子,化出了灵胎。” “你怎会知道?”梵离不解的问。 白泽没有抬头,将他的手拉过来放在了石碑上。 “闭上眼睛。” 石碑感应到灵力,闪出道微弱的红光,竟在梵离脑中生出了幻象。 是方才进过的那个木屋,只是此时屋中正有一名女子在桌前写信,那幻象造得甚是逼真,女子写完信放下笔,还对着信纸叹了口气。 画面徒然一黑,又换到另一副场景。 十方站在他十步开外的地方,右手握着把短木剑,将木剑猛地扎入了自己的心口,伤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梵离猛地把眼睛睁开了。 “这什么鬼东西!” “或许它便是靠这种方法来获取灵力的。”十方向他解释道,“缔造亡魂所念的幻境,你方才脑中所见的应该就是这个。” “不是……”梵离想打断他。 “有时候,也许不止如此。”十方望着他的表情补充说,“或许你还看到别的了,这石碑贪心过头了,渐渐不满于靠吸收执念所获得的力量,也会造出你所怖之景,以此激发魂灵心中的怨气。” 梵离听得不是很上心,他的注意力被十方腰间挂着的木剑吸引去了,总觉得下一刻十方就要举起那把剑往心口扎。 “这亡魂竟有如此大的怨愤,若不是被困在此处,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青竹叹了口气。 气氛一时沉重了起来。 “只是他们又有何错?凡人就算穷凶极恶尚有投身轮回的机会,他们为护天地平和而战,却被禁锢于此十几万年,连重入轮回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梵离冷冷说道。 不止这三千将领,这九层深涧的数万幽魂,它们都有爱憎,也分善恶,也有一心执念之人,如今却只能在这清冷无情的荒涧中,一遍一遍地靠着幻象回味自己的过往。 梵离转头,见十方正盯着他,清亮的眼神里倒映出他的轮廓,似有许多情绪隐在其中。 “怎么了?” 他不解地搓搓自己的脸。 “无事。”十方指了指还在角落蹬腿怪叫的乾坤袋问道,“这几个怎么解决?” 梵离一看到那两个乾坤袋就头疼,脑子仿佛又开始嗡嗡作响。 “这石碑都被打出原形了,怎么这些小东西还这么ji,ng神?” 他走过去,将乾坤袋拎起来。 “木屋是它幻化出来的,这些婴孩应该是被注入了灵力的石子,不过也ji,ng神不了多久了。”十方说。 “吵吵闹闹的,同我们族里那些小破娃子一样惹人烦。” 梵离满脸嫌弃。 “不如……” 巨大的坑底此刻被整整齐齐地挖了一排的萝卜坑,梵离从乾坤袋中拎出一个婴孩,那幻体一边张牙舞爪地扭动着,一边口中还不停尖叫。 “别吵!再吵脑袋都给你打掉。” 他说完,一巴掌重重拍在那孩子的脑袋上,然后往坑里一丢: “赶紧埋了!别让他再爬出来。” 十方一脸黑线地将土盖上。 梵离满意地看着被埋进坑里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婴孩,只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露在外面,诉说着他们内心的愤怒。 这样安静多了,梵离得意地想。 一旁的十方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无奈地摇摇头。 “你方才在捡什么?” 十方埋好了幻体,正将身上落着的泥土拍净,见梵离问他,便将袖中的一块玉石拿了出来,递给他看。 “就这个?” 梵离把石头翻来覆去地瞧了一遍,也没看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来,不过是手感上比其他石头更坚硬冰冷一些。 十方凑近来,将石头指给他看。 “你看这石头成色上佳,若是拿来雕刻,必定很出色。” 梵离不可置否地眨了下眼。 “那你雕个送我吧,就用这块。”他扬了扬手上的玉石,“方才遇到龙族的时候我现过原身的,你就雕那个。” “不像的话不给饭吃。” 白泽撇撇嘴,一言不发地从他手中接过石头。 “这个剑灵比之前遇到的要强上许多,莫非我们已经走出了第七层结界,进到下一层了?” 梵离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搜寻,想找找看周围是否有刻字的木牌。 “若这里真是第八层结界,那传闻就有据可考了。这里放着这么多刀剑,无怪乎没有人再愿意耗神去找什么第九层。” “未必如你猜测的那样。” 青竹在刀剑冢里查看了一会,将每一把刀剑仔仔细细摆放好之后,方才站了起来。 “这个刀剑冢修筑的很仔细,想来做此事的人是真心实意想要好生敛葬此处的亡魂,可惜天不遂人愿,时间一长竟滋生出此等妖物来。此处既然不是故意设计出来为难我们的,也就不大可能是结界点了。” 梵离头疼地叹了口气。这里如果还是第七层的话,那第九层里该放了只什么样的怪物?他这么一想,猛然记起了十方手上刚受过的那道伤,急忙走到他身边问道: “你的手如何了?” 白泽扬了扬左手,他方才趁着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刀剑冢的时候,在袍子上割了两条布条随意将伤口包了起来,免得这位才活了他半个零头的小魔星老一惊一乍的来问他,搞得他怪心虚的。 梵离看着他包的有些草率的左手,不甚满意的皱起眉头,还想说些什么,便听见身后青竹的声音: “嗯?这是什么?” 原本已经站起来向他们走来的青竹,经过立着石碑的地方,只觉得脚下有异,复又蹲下来查看。 那块石碑得了灵气脱离原本的位置,原来放着石碑的那个地方便凹进去一小块坑洞。青竹探手朝凹陷的地方按下去,按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他将面上的土扫开,招手示意梵离过来。 “这是……” 只见扫开的土下还埋了一块巴掌大的东西,看材质应该也是石头做的,石头上刻着同向的纹路,圆形的一端有个小孔,系着根红线。 “彼岸花?” 梵离瞧着石头上的纹路眼熟,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将它拎起来仔细看看。 “先别动。” 十方一把握住他伸出的手腕。 彼岸花,往生之花,所开之处乃是无间地狱。 是轩辕放在这里的。 当白泽在心中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他的手无意识的攥紧了。 轩辕将这块石纹放在这里,只是为了守这三千亡魂将士吗? 彼岸之处,还有什么? 凌空之中,一只白衣素手伸了过来,在梵离和十方尚无反应之时,拾起来石纹。 那石纹像是得了感应一般,发出莹莹微光,红光顺着纹路蔓延开来,仿佛在石头上开出了一朵娇艳的彼岸花。 “青竹……”梵离吃惊地望向青竹,他的脸上一派平静,青绫在红光的映照下仿佛被点上了诡异的双眼。 随着红光越来越盛,地面开始震颤,远处隐隐绰绰,似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朝他们的方向奔来。 第九章 那团庞然大物不过呼吸之间便至眼前,无形无色,行过处风声凄厉,卷起无数砂砾。梵离在混乱的狂风中勉强站立,四周已是目不能视混沌一片,他两指一并想先捏个护身的罩子,才发现术法在这狂风中已经失效,只能靠着一身的修为灵力艰难地稳住身形。 “青竹!” “十方!” 他想确认一下其他两人的位置,刚一开口声音便被风声吞没,还无辜吃了一嘴的沙子,只得用双手遮了脸,从指缝中小心睁开眼往四周看。 一团人影在他身后不远处。 这股无端出现的狂风既能让人的术法失效,便只能靠着灵力来维持行动。他们三人之中,青竹自幼同他一起修行,十方虽承了他人的灵元,到底是个造出的傀偶,在修为之上无法和青竹相比。 那么此刻在他身后的应该就是青竹。而十方,应该落在更后头一些。 梵离自认为做了一番十分缜密的分析,当下已认定了后方之人的身份。青竹双眼无法视物,这风阵之中不知还藏了何种危险,他一步一缓地朝着身后走去,伸手勉力拉住了那人的衣襟。 得先带着青竹离开这个风阵才行。 至于十方,只能抱歉让他先在里头受点苦了。 梵离这样想着,脚下腾力往前一跃。 他也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只直觉这风阵应该不大,姑且试着看能不能跃出去。 谁知脚下一踏空,却是拉着青竹一同直直往下坠落。 狂风裹挟着二人,使他不能运法,只能死死拽着手中的衣襟,向着深渊不断下落。 嘭! 嘭! 他在落地的一瞬十分贴心的伸手接住了青竹。 虽然姿势调整得不甚满意,差点将自己的肋骨砸断。 “青竹,”他拍拍身上的人,示意他起身,“没事吧?” 此时四周漆黑一片,只能闻见潮shi的水汽,估摸着是掉到了哪个隐秘的山洞中。 梵离等了片刻,依旧不见身上的人有动静,还以为青竹哪里受了伤,伸手便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他刚握上那人的胳膊,便被一下打掉了。 “不是……” 黑暗中有个冷清的声音回答道。 梵离一下子弹了起来,连带着身上那人也猝不及防地摔坐在地面。 “十……十方?” “嗯。” 白泽一边摸索着爬起来一边应道。 “你怎么是十方!”梵离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在这个空旷的山洞中回响,吓了白泽一跳。 白泽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握住了,对面的人颤着声一副难以接受的语气: “那青竹呢?青竹哪儿去了!” 白泽挑了挑眉,这小崽子的语气怎么好像很嫌弃他的样子? “我怎么知道他去哪儿了?不是你硬拉着我下来的么?”白泽回答。 梵离张着的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好像确实是自己硬拉着他下来的。 他心烦意乱地站起来,一想到此刻青竹正孤身一人不知流落在何处,便十分担忧。 十方紧随他也站起身来,右手捏了个掌心焰,簇簇的火光便在二人之间燃起,照亮了两张面面相觑的脸。 “做……做什么?”梵离尴尬的问道。 白泽自认为已经把情绪十分明显地写在脸上了,慢悠悠地回答道: “你,一把把我拽到这里,现在问我,做什么?” 梵离心虚地摸摸鼻子。 “咳咳,那我们先来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吧……” 他说着,朝自己手心吹了口气,升起一团掌心焰来,便往左边走去。 “我往左边看看,你去右边吧。” 身后白泽盯着他的手掌皱了下眉,跟上了他的脚步。 “不是跟你说了分头查看吗?你跟着我做什么?” “嗯……我害怕。”白泽一本正经说道。 “……” “你的掌心焰是谁教你的?” “掌心焰这种低级的术法,早忘记了。可能我天生就会呢?” 梵离转头表情得意地看着十方,却见他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怎么了?” 十方摇摇头。 “没什么,我认识的一个人,也像你这般。” “哪般?” “好好的诀不念,非要往手心吹一口气。他当时还同我说,小女子们最吃这些花里胡哨的套路。” 梵离闻言笑了笑。 “这算什么套路,哄女孩子开心的话,我有别的套路。”他凑近十方,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你想不想看?” 十方警觉地朝后退了一步。 “不想看。” 此地空气潮shi温热,梵离将手掌放在壁上按了按,这墙壁居然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坚硬。他绕了一圈也没摸到什么出口,整个山洞是一个完全闭合的空间。 梵离将手中的焰火往头顶上方抬了抬,瞥了四周的顶部,才发现隔着不甚遥远的前头顶上开了个大洞,估计就是从那儿掉下来的。 “这地方的形状倒像个布袋一般,咱们不会是被困在乾坤袋里了吧?” 梵离半真半假地同十方说道,这里的温度有些高,他不耐地扯了扯领口。 “恐怕不是。” 梵离转过头,见十方正盯着上方的洞口,眉头紧皱。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5节 白泽心里有几分猜测,但是这个地方空空荡荡什么痕迹也寻不着,黑暗中瞧也瞧不清楚,因此他还得耐心地等。 等他预想的情况出现。 “先看看你身上的伤吧。” 白泽说完,熄了自己的掌心焰,也不等梵离回话,便一把将他拽过来,按着坐在了地上。 梵离猝不及防被按坐在地,托着掌心焰的手慌乱地朝上举着,生怕不小心点了身上的衣物。白泽瞧着他的狼狈心情大好,仿佛刚才被这家伙嫌弃如今总算扳回了一城般,得意得很。 “喂!喂!干什么!” 梵离扯了扯已经被褪了一半的上衣,也不知十方一副弱身骨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扯也扯不动。他索性把手上的火焰熄了,想要努力拯救一下自己可怜的衣服。 “别乱动……” 白泽话还未说完,突然眼前一黑。 白泽手上的动作停了。 梵离这才察觉出微妙,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黑暗中仿佛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还有越来越热的空气。 “咳!” 梵离尴尬地咳了一声,重新往掌心吹了口气,将火焰燃了起来。 “都叫你别动了。” 梵离梗着背,终于还是停止了挣扎,乖乖地任其摆布。 他的后背之前被天钜的法焰灼伤,从外头看像是愈合了,实则里头还泛着阵阵的钝痛。再加上方才运力施法,很是耗了些灵气,如今卸了周身的防备,越发显得疼痛了。 “伤口好得倒挺快。”白泽说。 “那是。”梵离得意得挑挑眉。 白泽覆在他背上运法疗伤的手往下按了按。 “嘶……”梵离吃痛地龇牙。 “火玉虫虽是灵药,但入药者自身总是先带三分毒性,还是少食为妙。” 他竟知道火玉虫?梵离眼神沉了几分。 白泽为他疗完伤,将半褪的衣服拉扯好,正欲再提点他几句,半空中突然响起了轰隆声,似闷雷滚滚,声音虽不大,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不断回荡,也显得十分骇人。 梵离站起来,警觉地朝四处张望。 不知何时起,他们所站的地方开始往外汩汩地冒出水来,那泛黄的水发出阵阵酸味,不一会儿就已没到脚面。 “这什么东西!” 梵离嫌恶地抬脚甩了甩,发现鞋底已有一些焦黑,他心道不妙,正准备出言提醒十方,右臂被人一把握住,身体顿时便腾空起来。 这家伙到底晓不晓得动手前要先出言告知他一下啊! 梵离黑着脸想。 还好自己已经习惯了他这种突如其来的套路。 白泽带着梵离往壁上跃去,右手攀住壁上微微凹陷的一处位置,左手就这么抓着梵离的胳膊。 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势挂在半空中。 “喂……” 梵离动了下被抓住的胳膊。 “先别说话。” 梵离黑脸地闭上嘴。 半刻过后,地上的酸水才褪去。 梵离只觉得手臂上的力量一松,自己已经直直坠落下去了。 他就地半蹲着缓冲了一下,拍拍衣服站起身来。 他觉得很有必要和眼前这个人好好普及一下做傀偶的本分了。 “十之,我们应该是被这里的某只巨兽吞进肚子里了。” 正欲说话,眼前的人打断了他。梵离半张着嘴,只得将教训的话先吞回去,思索起眼前的困境来。 “照你这么说,我们之前遇到的那股诡异的大风,也是这只巨兽刮起来的?这大风会使得术法失效,想必巨兽本身的修为不浅。” “确实不浅。”梵离见十方冷笑了一下,“若是没猜错……咱们这次撞上大运了,要碰到它可不容易。” 梵离皱起眉。 白泽见他低头不言语,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从方才在上头的时候,我就一直觉得奇怪,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白泽心里咯噔了一下,糟糕,得意忘形了。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傀偶,好像确实知道得多了些。 他面上不露异常,端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信口胡诌道: “书上看的,关于九层深涧的记载出发前主人同我仔细交代过,殿下没有了解过吗?” “没有。”梵离将信将疑地回答。 谁能想到九层深涧里有这么多波折!这深涧年年不知要迎来送往多少魔族的人,怎么轮到自己如此倒霉,麻烦都是赶着趟送上门。 “那如今可有什么对策?”梵离问。 “等。” 梵离抱臂等着他的下文。 “这巨兽每过十二个时辰要反刍一次。” “吐出来啊!” 他睁大了眼睛,感觉胃里好像也泛起了一股酸气。 白泽斜睨了他一眼,索性坐下来自顾自地盘腿休息。 第十章 梵离十分郁闷,他觉得非常有必要立刻同十方好好彻谈一下,关于如何做好一个随侍的傀偶,恪守作为奴仆的本分。 这事情十万火急,比巨兽什么时候反刍,是把他们吐出来还是吃进去还要紧急。 他一掀衣袍,也盘腿坐在了十方对面。 “十方,你晓得为什么我要带着你吗?” 白泽懒懒地掀开眼缝。 梵离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譬如方才我们遇着龙族的人,你就要在前面替我对付敌人。再譬如现在,”他停顿了一下,以显示接下来要说的话更加重要,“我们困在这两眼一抹黑的地方,为什么你如此怡然自得地在那里运功打坐,我却在这里替你托着掌心焰呢?” 他说完,将掌心焰往他面前递了递,那火苗也配合地跳了一下,仿佛有满心的委屈。 “啊……”白泽恍然大悟。 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可他此刻惫懒得很,又见着梵离一本正经同他说道的模样有趣,所以存心不想遂他的愿。 “可我的手受伤了。” 他把缠着布的手举到梵离的眼前,就差没盖在他脸上了。 “疼得很。” 梵离把他搁在自己眼前的手拿下来,刚才攀在壁上的时候,十方就是拿这只手抓着自己的,大概是因为撕扯的力道太大,此刻布条上已经染上了渗出的血迹。 他冷着脸一边小心将布条拆开一边埋怨道: “既然手上有伤,方才逞什么强?你不抓我我自己也能上去。” “这不是为了保护你嘛……”白泽回他。 梵离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将布条与伤口粘连的地方小心撕开,边拆边轻轻地吹着气。 白泽只觉得有一道轻柔的凉风拂过自己的手掌,还带着点微弱的痒,若有似无地挠着他手心。 当真要命。 不该提什么伤的,这剑伤对他来说无甚大碍,更何况这具身体本就不是他的,对疼痛的感知就更加弱了。 失策啊失策。 他抽手也不是,不抽手也不是,抿着嘴直到梵离将他的手放开了,心下才松了口气。 “先休息吧。” 白泽话说完,背过身躺倒在地,这次就算天崩地裂,他也不打算再睁眼了。 十二个时辰着实有些长了。 梵离睡了个足觉,再睁眼,四周依旧漆黑一片。他十分惆怅地叹了口气,连掌心焰也懒得起,就着这墨一般的“夜色”,静静地想事情。 入九层深涧以来风波不断,有许多事情他都来不及细想。 进九层深涧之前,他曾和青竹谈论过,父君召了随从与他们同行是何目的。那时青竹说,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这里面需要来取。 他当时对此猜测并未深思,但依照父君的性情,不可能放任他们二人脱离自己的掌控,必然要派个人跟着的。父君身边最信任的便是锵珏,锵珏已经不可能入九层深涧了,他便自然而然地认为,父君派的人应该就在这些挑选的随从之中。 因此他临时将元引踢出去,只留下了十方。 但如果,不是元引呢? 这一路下来,有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如果有什么人跟着他们,没法藏得这么隐蔽。 既然不是隐在暗处的人,不是元引,不是十方,不是自己…… 青竹。 梵离在黑暗中无声地念道。 那么青竹当时和自己所说的猜测,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呢? 或许父君对青竹并没有表面所见的那般无情。 梵离皱着眉头翻了个身。 如果照着这个思路细想下去,天钜没说完的话中之意似乎也呼之欲出了。假设龙族的魔君是被父君掳走的,为的应该就是他体内的避云珠,避云珠于天狼族其他人没有什么助益,但青竹体质生性y寒与他人不同,要修炼元丹,避云珠却是再重要不过的。天钜是龙君的属将,自然能感知到避云珠的气息,如果龙君的避云珠已经在青竹的体内了,那么就无怪乎天钜与他对峙之时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还有进入第七层之后,青竹的异常行为,他似乎在指引着他们走向某个地方,并且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目的。那么他想带他们走去哪里?现在这个地方就是他想要带他们来的吗?那为什么,他又和他们走散了? 还是说,他还有别的要去的地方? 梵离侧着身子,手指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他在心里梳理着每一个细节,每一道猜测,企图将它们串联成一条完整的线索。 哎。 他又将身子翻了回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黑暗中他的面前有个影子猛地坐了起来,一团昏黄的光亮起,照着白泽满脸y沉。 “你吵着我睡觉了。” 梵离也坐了起来,颇为愧疚地挠挠头:“你睡你睡,我不动了。” 他说完这句话,猛地意识到不对。 为什么一个傀偶如此理直气壮地要求他安静点啊! 他可是主子! 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便见十方摆了摆手,将火焰又亮起了几分。 “罢了,不睡了。你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一个人唉声叹气有什么用?” 梵离抱着手忍俊不禁。 “烦心事倒是有,不过同你一个傀偶,有什么好说的。” 对面的十方突然往前倾着身子同他拉近了几分,压着声音说道: “莫要瞧不起傀偶,有些傀偶可比你想象得厉害。” 火光照着他乌黑的眼瞳,显得明亮而神秘。 梵离觉得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好像都笼在自己的脸上,叫自己视野都朦胧起来。 他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想伸手将面前的人再扯近一些,好像现在看得不够清楚一样。 好在他这个念头还没变成行动之前,十方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梵离低头眨眨眼,他觉得这只巨兽的肚子里可能有惑人心神的东西,老叫他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白泽:“离这巨兽反刍的时辰还早,左右无事,不如我们来聊聊?” 梵离瞧了一眼他抱手的姿势。 “说起来,倒真有一事想问问你。” 白泽挑了下眉。 梵离:“你说你来之前看过书籍上关于这只巨兽的记载,都说了些什么?它是出自何处,何种属性,用于什么?” “目前没见着他的真身,不知道猜测是否准确。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只灵力极强的灵兽,而且它在这九层深涧中应该许久不曾见过活物了,你看他腹内空空如也,连半片魂灵都不剩。” 梵离点点头,顺着他的话继续补充道:“我们之前遇见刀剑冢的那个地方,应该是第七层,那么这里很大可能是第八层或者第九层。你可见过有什么相关的记载?” 我连书籍都是胡扯乱诌的,怎么知道什么第八层和第九层的区别?白泽心想。 他只好换了个方式回答这个问题。 “这里应该是第九层。九层深涧里摆着的这只灵兽应该是上古时就留下来的。但上古神兽都已坐化,只有可能是他人用灵力造出来的,如此劳心竭力,恐怕守的是个了不起的法器。” 出了名的刀剑大多有魂灵守护,但能得灵兽守御的可就屈指可数了,再加之上古时期这一层…… 梵离惊诧地抬起头看着十方,自对方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上古时轩辕大帝曾有两件出了名的法器,皆是由灵兽来守御的。不过轩辕大帝身归混沌后,他的法器皆被仙族收敛起来,这两件法器到底在何处谁也说不清,若是假设它们就在这第九层里,倒也不是不可能。 “那这只灵兽,是承天还是涣日?” “承天属火,涣日属水,究竟是哪一只,要等出去了才能知道。” 梵离皱起眉头,上古灵兽非比寻常,他和十方从未见过,不知等会出去了该是何等的情形。单就修为上来讲,恐怕这修了几万年的爪子一掌拍过来,自己脑袋都该要被拍烂了。 白泽好笑地看着梵离低头思索的模样,满心的愁苦都要堆满整张脸了。 到底是个刚出世六百年的小娃娃啊……他忍不住感叹。 “我与承天属性相同,若是运气稍好一些,遇上的是承天,我还可以拖上几分。出去了之后,你先往后面去,找一找它守御的法器在何处,想想法子看能不能将它拿到手……” “嗯?”白泽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这小魔星是打算自己单打独斗么? “你可知这上古法器为何会被放在这里,只留了一只灵兽看守?” 梵离抬头。 “除了这灵兽力量强大之外,还因为法器本身蕴含的灵力浩荡,只认自己的主人,旁人勉强取走只会被力量反噬,伤了元神。” “况且,我不是同你说过吗?”他又一次凑近了梵离,压着声音说道,“有些傀偶可比你想象得厉害。”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6节 梵离身子未动,微微眯起眼睛:“比如你么?” 白泽满意地点点头。 对面突然伸来一只手,朝着他的脑袋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白泽瞪大了眼睛。 “屁点大,我一只手都能把你举起来,瞎逞什么强。” 起云殿门口的两座玉狮日晒雨淋放了许久,有一只耳朵都要磨光了,得寻个日子将它收起来修整一番,空着的位子……不如把这个家伙绑起来栓那儿吧。 白泽认真地考虑。 “十方,此次的对手不同以往,不要掉以轻心,好好站在我身后。”梵离突然正经地对他说道。 “你对青竹也时常说这句话吗?”白泽突然话锋一转。 “嗯?” “你要知道,有些人或许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更强大得多。”白泽隐晦地提点道。 梵离扬了扬眉。 许是以为他没有听懂,白泽又说道: “譬如世间万物皆会的障眼之法,有时候会故弄玄虚,张牙舞爪地吓退敌人,实则外强中干。有时候又会故意露出孱弱之态,引人轻敌,在你最放松的时刻,给你致命一击。” 白泽的眼睛紧盯着梵离,却瞧不出他听完之后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倒像是早已知晓了一切般。 “你觉得,青竹给你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梵离问道。 白泽思索了一下。 “像一把锋利的刀。” “锋利的刀?”梵离重复了一遍。 “刀身却裹着柔软的绸布。” 梵离没有说话,仿佛在仔细思索白泽的这句话。 突然身子一转,整个人伸展开来大咧咧地躺在地上。 呼~他长舒了一口气。 “十方,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这个世道很奇怪。”他轻声说。 “我从前以为,所谓人心,便是以一换一,纵使身处迷局,也能守住初心。”他将手背盖在眼睛处,把脸上的表情都隐在了黑暗里。 “可是……倘若有一天,你发现所处的世间,和你心中认为的大相径庭。那么你奉执的一切,还守得住吗?” 白泽抬起眼。 “算了,”梵离将手臂拿下来,自嘲地笑笑,“我同你一个傀偶讲这些做什么?” “守得住。” “什么?”梵离吃惊地转过头。 “守得住。”白泽又重复了一遍,眼睛定定地瞧着他。 黑暗中唯一的一点亮光端在他的手中,照亮他苍白而冷漠的脸庞。 他的那一双眼睛,平日瞧着如同死寂的永夜,如今真被放在这片探不进光的黑暗中,却又显得有些不一样。 明亮的,深邃的,如同浩瀚无垠的夜空。 夜空中,有璀璨的星辰。 “或许有一天,你一觉醒来,发现这世间已经翻天覆地,身外的一切不再像你所看见的那样,但只要你知晓自己的本心在何处,纵使天地生变,神魔共弃,初心不改,就能守得住自我,有些东西就永远不会改变。” 梵离看向十方的眼睛轻轻眯了下。 仿佛被火光刺激到了,眼前笼起了一层模糊的雾。 那个人的神情在雾中显得遥远起来,像他记忆中小时候曾在祭坛上远远见过的一尊石像,明明不过一尊普通的雕像,莫名叫人想抬头仰望。仙魔两族自早便不合,只有这一尊石像所表之人,听说纵然归了仙籍,也得三界供奉。 梵离别开眼搓搓鼻子,自己真是魔怔了,不过见了一次的石像,连模样都记不大清楚,怎么突然又想起来了。 他突然有一股冲动。 “给你看个东西。”梵离对十方说。 白泽不解地歪了下头。 梵离朝十方身边挪近了些,盘腿坐直。 他身子朝前探近了几分,略一思索,说道: “我们天狼族,天生见血生狂,不论瞳色如何,见了血都要变成红色,这你晓得吧?” 白泽点点头。 “譬如我,一出生眼睛便是蓝色的。”梵离指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若是见了血,就会有第二种颜色。” 仿佛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他食指化了利爪,朝自己原本刚愈合不久的掌心又划了一道。 眼睛瞬间便染成了红色。 白泽皱起眉,这小崽子在搞什么鬼? “但其实,我还有一个瞳色。” 梵离看着他说,将右手放到心口的位置,他闭上眼睛,仿佛在调整身上的气息。 片刻后,他睁开眼。 白泽原本盯着他的瞳孔倏地缩小了。 他坐着的身体猛地立起来,一把握住了他的肩膀。 “黄金瞳……” “你……你怎么……” 梵离十分得意地眨眨眼。 “你没见过的吧?仙族我是不敢说,但在魔界我还没有见过第二个人有这个瞳色。” 何止魔族,三界里都不会有人拥有黄金瞳了。 天地间唯一一个拥有这个瞳色的人十几万年前就已经坐化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能变出这个瞳色的?是一出生就有的吗?”白泽紧盯着他。 “也不是。”梵离努力回想了一下,“大概是我第一次生狂后不久吧。” “你父君知道吗?” 梵离摇摇头。 他突然一脸神秘地凑近白泽,压低了声音说道: “莫说父君,连青竹我都没有说,这天上地下就你一个知道,若是将来泄露出去……” “剥皮抽筋是吗?”白泽挑挑眉。 梵离哈哈大笑,一把揽过十方窄瘦的肩膀: “怎么?已经吓不着你了吗?” 糊弄小孩的套路。 白泽心里想。 “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是什么了不起的术法吗?”白泽试探道。 “哪有什么特别的用处。”梵离不在意地说道,“不过……我总觉得它有什么我没想明白的含义,所以暂时不想告知他人。” 确实够让人想不明白的,元音说他是魔星降世,可白泽九层深涧一路跟过来,也没发觉这位魔星到底有什么搅动风云的特别之处,可如今…… 如果和轩辕扯上了什么关系,倒还真是值得他镇守四海的元音仙君亲自下界一趟了。 “或许是什么哄女孩子的花招呢?”白泽说道。 “那可真是了不得的用处了。” 梵离说完,意味深长地朝他看了一眼。 藏了许多年的小秘密轻易便吐露给了一个傀偶,梵离此时觉得又茫然又轻松,他重新躺回地上,四肢都舒展开来。 “十方,等出去之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做属将吧?” “我找那个元引把你要过来,怎么样?”他转头看向白泽。 “你要封也应该是封元引啊,封我一个傀偶能做什么?”白泽说。 “能打能扛,还不怕死,挺好的。” 梵离突然想起他冲向那块石碑化出的剑灵时,奋不顾身的模样。 “但是……若是下次再遇上之前那样的劲敌,你还是乖乖呆在我后面吧。” “把你留在身边,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的。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你只要呆着就行了。” 白泽抱在胸前的双手轻轻攥紧,他有一瞬间生出了一个了不得的想法。 但这个想法在看向梵离的那一瞬便打消了。 那个人啊…… 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小娃子身上。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白泽忽然说。 “什么秘……” 梵离话未说完,便被一只手拽了起来,整张脸被按进了温热的胸膛里。 “唔……喂……”他手脚并用地挣扎。 “别吵。”按在他后脑勺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你听。” 嘭,嘭,嘭。 是心跳动的声音。 梵离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十方,对方一脸平静地回望。 他难以置信地将脸又贴在十方的胸口处听了一会。 “你……” 梵离将他的手臂一把拉过来,探了他体内的灵力。 确实是傀偶…… 他又将脸贴过去,这次胸腔中空空如也,什么声音也没有,仿佛连那一点余温也消失了。 “怎么会……” “大概也是哄女孩子的花招吧。” 白泽笑道。 第十一章 地面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的振颤,像一个微弱而敏感的信号。 梵离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回身看向十方,对方同样沉着脸,朝他点了点头。 “来了。” 一阵狂风自顶上的黑洞中袭来,裹挟着难闻的气味,将梵离和十方卷了起来。梵离早有准备,此刻也不挣扎,就随着狂风一路向顶上的洞口靠近。 他们在巨兽的食道中东碰西撞了好一会儿,终于瞧见前方隐隐亮起的微光。梵离在狂风中勉力将眼睛撑开一条缝,瞥见十方正缀在自己身后一丈左右的距离内,这才放下心来。他咬咬牙,口中念了道诀,脚下用力一蹬,率先冲了出去。 梵离在地上滚了一道,甩甩头迅速适应了外头的光线。 他原本的打算是先十方一步出来,将巨兽的注意力引向自己,好叫十方有机会安全地躲远。既然走到这一步了,少不得是要正面和这只巨兽打上一架,不清楚对方的实力如何的情况下,他还是不愿两个人一起犯险的。 梵离滚了五六丈远,自觉这个距离已经足够拉开架势,便回身准备迎战。 他一转身,脑子嗡的一声,只感觉视野中火光一片。 承天承天,这个名字……还真是形象啊…… 他在巨兽肚子里时,虽想象过这头巨兽的大小,但到底视野窥见的范围有限,如今面对面站着将它的全貌看了个完整,才晓得自己之前有多么低估这只灵兽的身量了。 甚至都谈不上面对面,梵离此刻面对的不过是巨兽的一只脚掌,他将头仰到最高,才勉勉强强窥得见巨兽长满长毛的头部。他甚至开始怀疑这只巨兽有没有发现他们这两个蚂蚁大的人物。 要不要偷偷溜走?梵离忍不住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头顶上传来巨兽一声怒吼,震得脚下的土地都颤抖起来。那巨兽伸脚一踏,扬起的热浪掀得梵离身形都有些不稳,他往前打力,远远撤开一段距离,才发现巨兽头部蓬松的毛发之间,正有一个白色的影子晃荡其中,从他这个距离看过去,活像一只小跳蚤似的。 这个蠢货! 梵离又怒又急,忍不住大声喊道: “十方!” 他的声音被巨兽的吼叫声吞得一点不剩,莫说十方,连他自己都听不大清楚。十方不知做了什么惹怒了这只巨兽,只见它浑身的烈焰都猛地高涨了起来,四周的空气因为温度升高开始笼起一团团白气,梵离距离拉得远,开始看得有些不真切。 他手上连个法器也没有,不知自己六百年修为打在这皮糙r_ou_厚的巨兽身上能有几分效果,心下着急地四处张望,想就近寻个兵器。 梵离方才一跳出承天的身体,就受了他体型上的惊吓,又见十方擅自蹿到巨兽的头顶,紧张得注意力全放在了他身上。此刻方有空将四周看上一遍,才发现原来承天巨大的身形后面,守着一个圆形的阵法,那阵法设在一层平台上,平台只有承天的一半高,因此被它的身体挡住了大半。梵离只能远远看见平台上露出的一小片尖锐的东西,他眯了眯眼睛仔细辨别,大约是……刀剑! 梵离的眼睛亮了。 承天的身上,十方犹自挂着,那巨兽的头颅不停甩动,带着十方的身体在其中时隐时现…… 必须要快点。梵离心想。 他趁巨兽转头的空档迅速跑向法阵,自下而上猛力一跃,跳上了平台。 远处看不真切,等靠近了梵离才看清,那圆台上密密麻麻cha满了各类刀剑法器,几无下脚的地方。圆台的正中央,空出了一片圆形的空地,梵离顺着空地往上看,半空中只有一把细长的方戟,正发出莹莹的火光。 承天戟。 地上密密麻麻的刀剑仿佛都臣服于它的脚下,像一个个忠心的奴仆,守护着自己的主人。 梵离被这一幕惊得一时忘了动作。直到身后的巨兽一声怒吼,才将他的意识重新拉了回来。他吓得一回头,便看到十方的身体重重摔在了地上,往后翻滚了好几圈,他那一身本就不甚干净的衣服此刻更是脏做一团。 他觉得眼眶里有一簇火焰正在升起。 如此大的灵兽,守了几万年的上古神兵,普通的法器根本无法伤它。 梵离的目光跟随着十方的身影,从地上一跃而起,看他攥紧了贴身带着的那把小木剑,又一次冲向了巨兽。 一副无畏无惧的模样,丝毫不知自己眼前的对手是何等的存在。 他转过头,望向半空中的承天戟。 被火光映得鲜红的眼睛,轻微地眯了起来。 白泽攥住承天的角,身子隐在它茂密的鬃毛间,伺机寻找攻击的机会。天晓得他有多少年没打过这样势均力敌的架了,就像遇见了久别多年的老友,兴奋得他都等不及跟梵离交待两句,便已经冲出去迎战了。 只可惜现不了原形,只能委屈了这具傀偶的身子,免不得要受点业火的殃及。 白泽想着,余光瞥见梵离正往封印的法阵里走,不禁眉头一皱。承天戟得上古灵力而生,孕灵兽得以御守,这小破娃子该不会真想去把它弄到手吧?这上古法器他倒是不担心,可梵离修为尚浅,若是贸然靠近,恐怕连元神都要被灼伤。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7节 他一时分神,那巨兽用力甩了个头,便将他整个甩了出去。白泽就地滚了两道,揉了揉被砸伤的肩膀,眼睛仍是不放心地往梵离身处的圆台上瞟。便见梵离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也正回身看过来,一双眼睛早已变了颜色,燃着两团热烈的火焰。 完了,他心想,临走时曾听元音说了天狼族的特性,此刻看这情形,恐怕是生狂了。 小破娃子还真是麻烦。 他将腰上别着的短剑握在手里,看来是没多余心思考虑会不会暴露了,得赶紧把承天解决掉。 梵离在身前化了道屏障,小心翼翼朝法阵的中心靠近。 越往中心温度越高,纵使他乃属火的原身,此刻也有些吃不消了。 身后巨兽的吼叫声好像也被这一道热焰阻隔得越来越远,梵离只觉得身体内仿佛被人塞了个乾坤袋,正不断地膨胀变大,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挤破。他每抬脚往前多走一步,眼中的火焰就越盛,几乎要将他的脑子烧成一片混沌。 这样下去不行。 梵离咬牙往下蹲了一些,随手拔起了一把剑,在自己的左右两只手掌上各划了一道,他力道控制得不是很好,伤口划得有些深,鲜血一下就迸了出来,顺着他手掌的纹路滴进脚下的泥土。手掌的钝痛使他的意识终于清楚了一些。 他轰隆叫嚣的脑袋原本是个不断咚咚作响的鼓面,此刻如同被人扎出一个破洞,外界的各种声音终于是挤着这个破口冲了进来。 滚烫的地面上,鲜血淌过的地方腾起一小团雾气,它们迅速被刀剑吸收,剩余的一点痕迹也因为高温很快干涸,仿佛久未接受过滋养的皲裂土地,好不容易得了一些雨露,便迫不及待地将其蚕食殆尽。遍地的刀剑开始发出轻微的震颤,先是最靠近梵离的那一些,而后这道暗号像是湖中荡漾的水纹一样,一点一点向着更远处的刀剑传递而去。但那声音实在是太微弱了,在承天不断发出的吼叫声里,显得毫无力量。 梵离对脚下的一切浑然未觉,他还在艰难地朝着承天戟靠近。 他已经一脚踏进了法阵中央的空地,那空地被承天戟周身的烈焰烤得滚烫,梵离甚至觉得从他踏入的地方开始,整片空气都已经被烈焰塞满了。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想要将他的心神从身体里拽出来。梵离半跪在地上,右手捂住心脉的位置,左手握着剑,努力想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他的身体因受到承天戟强大的灵力压迫,嘴角开始渗出血丝。 他颤着手勉力撑开一道屏障护在身前,而后用力撑着剑身的力量,跃到了半空中。 承天戟已经在他的眼前了,不过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 身后是巨兽怒吼的声音。 不知十方此刻局势如何,是否还撑得住? 脚下是猎猎作响的剑阵,它们蓄势待发,仿佛他一有动作,成百上千的刀剑就会齐齐穿透他的身体。 梵离艰难地抬起右手,甚至没有多余的力量再转头看一眼身后的十方。他的手指穿过重重灵力加持的烈焰握住了承天戟,刹时间火光大涨,连灵兽的吼叫都顿住了。 他周身的血液开始向着同一个方向汇去,自掌心的剑口处而出,同承天戟融为一体。 地上的刀剑开始震颤,悲鸣声几乎要将梵离的耳膜刺破。那声音比起承天有过之而无不及,叫人心神几欲溃散。他用左手握住了右手的手腕,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握着承天戟的手中,用尽了平生所有的修为和力量,猛力一拔…… 身前的屏障被瞬间逸散而出的灵力震得粉碎。 承天戟的封印终于裂开。 梵离握着承天戟,身体因力竭而开始向下坠落。 仿佛一道指令,下一刻,地上匍匐的刀剑同时冲向半空那道身影。 这下得被穿成刺猬了吧……梵离想。 一道白色的影子闪过他的眼前,一把将他护在了胸前。 如此霸道而强势,撞得他脑袋都有些疼。 他承魔星之名降世,自小便知道要做个强者,同青竹在一块时也习惯了要庇护他。将来继任了父君的魔位,更是要将天狼族千千万万的子民护在身后的。 从来未曾想过有一天,有一个人会以这样一副孱弱的身骨,将危险拦在自己身外。 梵离忽然想起在承天肚子里头时,十方也是这般,猝不及防地将自己按在胸口上。 他说:“你听。” 身外纵有腥风血雨,他此刻想得却是十方当时说那句话的声音。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又听了一下。 胸腔里仿佛又有了生命,在一下一下地跳动。 白泽将梵离护在怀里,刀剑都被撑开的屏障挡在了外头。他抬手将梵离的脑袋往自己胸口按了按,确认他此刻什么也看不见。 而后他轻皱了一下眉头。 屏障碎做无数灵气凝成的利刃,将冲向半空的所有刀剑狠狠地钉回了地上。 第十二章 承天戟竟然真的被梵离拔出来了。 白泽此刻顾不上惊疑,因为随着承天戟的封印被打破,来自承天身上的力量也随之觉醒了。 巨大的灵兽因为守护的法器被侵略而愤怒不已,它周身的火焰腾~得一下涨得老高,几乎要将他们所处的空间都烧起来。 白泽抱着梵离落到了圆台上,皱着眉凑近他问道:“可还撑得住?” 梵离心中也吃了一惊,原以为承天戟被自己拔出了,那头灵兽便不会再纠缠,哪曾想除了它身上的封印,反倒助长了它的灵力。 “打一架的体力还是有的。”他紧盯着承天说道。 白泽凝法的手掌在梵离后背上一拍,先为他加了道护身的术法。梵离只觉后背一热,周身的灵力运转都通畅了起来。 “我去引开他,你想办法跳到它身上去。承天的弱点在它角后三丈的地方,找机会把承天戟刺进去。” 白泽说完停顿了下,又补充道: “勿需勉强,量力而为。” 他转向承天,大声道了句:“万事有我。”便一跃冲向巨兽。 梵离还未来得及和他说些什么,便见他已冲出去许远。他咬了咬牙关,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烈焰如同刀刃般割开白泽身上的衣袍,元音乃水性的原身,因此造的这个傀偶也是属水的,在这上古业火中着实有些左右支绌。白泽恨不得此刻能现出原身来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他甚至忍不住分了一点心神仔细地考虑了一下,不如先把梵离打晕了? 梵离此刻已经顺着圆台绕到承天的身后,他一跃攀上崖壁,伺机寻找攻击的机会。 白泽则直接许多,他从承天的正面直接便跳了上去,堪堪避过承天扫来的巨掌,伸出手臂一把捞过它头上的长毛,就这么挂在它的头上。 梵离看得十分揪心,若是没记错,他此刻抓住承天的那条手臂便是方才受伤的那条。 承天愤怒地将头猛甩了几下,而后张开大口叼住白泽的身子,眼见又要一口将白泽吞进去。梵离感觉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他甚至已经准备冲出去的时候,白泽左手握着的那把木剑先一步cha进了巨兽的牙关。 也不知那把粗糙的木剑究竟有何威力,巨兽竟真的疼得大吼一声,将白泽吐了出来。 白泽趁机跳到了承天的鼻子上,两手并掌将木剑化成两道剑气,念力催动,两道剑气如同闪电般,瞬间便飞向承天的眼睛。 “吼!” 承天一双眼睛登时染了血,它吃痛之下更是声音大涨,直震得人耳膜几欲破裂。 “梵离!” 白泽支撑着身体的平衡大声叫道,话音尚未落下,便有一道身影已经冲向了承天的头顶,将承天戟重重的cha进了它的脑后。 那一击上不知加了多少的灵力,直教承天戟通体都逸散出了金光。巨兽的吼叫不减反增,四肢将地面都踏出了裂痕,它周身的火焰一下烧成了漫天的大火,将梵离同承天戟都裹在了火焰的最中央。 白泽微微抬起头,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梵离的身影显得十分单薄,他那一击应该是用了全部的力量,此刻面上尚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狰狞表情,在烈焰的衬托下,恍若搅动风云的邪魅。 此刻还真有些担得起魔星的名号,白泽想。 圆台之上,原本被白泽钉在土里的刀剑开始发出争鸣声,它们原本身上所带的光华同时熄灭,千百刀剑颤抖着身子,仿佛在匍匐叩拜着这把上古神兵。 承天的势气开始慢慢减弱,片刻之后,终于化作了一道灵光,被锁进了承天戟里。 梵离身子一空便掉了下去,落地的时候一个趔趄,被十方双手接住。 他急忙捉住十方的手臂查看,果然见他的肩上被承天的尖牙咬出了一个血洞。 “我为你疗伤。” 他将十方一把拉过按坐到地上,手掌凝出灵力,轻轻覆在伤口上。 白泽正要出言拒绝,抬头见他一脸冷峻的表情,双眼的红色都未褪去,只得叹口气作罢。 “怎么愈合不了?” “承天继承的是上古神力,伤口不易愈合,你渡再多灵力于我也是徒劳,还是快些想办法出去吧,到时让元引再好好修补这具身体。” 梵离点点头,将承天化进身体里,皱着眉蹲在了白泽的身前。 “上来。” “这……这是作甚?” “你身上那么多伤,还是不要妄动了,我背你出去。” “我不要。” 白泽说着,抬脚便要走。 梵离站起身拦在他面前,他那身量靠得近了比十方足足高出一个头,瞧着十分有压迫感。 白泽此刻在心里暗骂了元音六百遍。 “不要背着,那是要我扛着你出去吗?你可别妄想我会抱着你出去。” “谁要你抱着。” “那到底是背着还是扛着?” 白泽觉得以后若是这位小魔星生了狂一定要绕着道走,简直是又暴躁又执拗。 “背着吧……” 他万般不情愿地说道。 梵离将十方背在背上,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圆台最里面此刻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想必应该就是第九层的出口了。他将手臂上的力道紧了紧,一跃上了圆台,正往洞口走去时,身后突然又开始窸窸窣窣响起声音。 他转过身来。 原本已恢复了原样的刀剑此刻突然又熄了光华,抖抖索索地匍匐在地上 ,向着另一个方向齐齐叩拜。 “这……这是怎么了?” “恐怕,这第九层里还有其他人。”十方在他背上沉声说道。 “可是,这些刀剑方才叩拜的是承天戟,难道这里还有第二把承天戟?” “承天戟没有,可是还有一把与它属性相克,同样承自上古之力的神兵。” 涣日弓。 那么又是谁拔出了涣日弓,会是青竹吗? 梵离的眼睛顺着刀剑伏拜的方向看去,轻轻眯了起来。 “先出去再说。” 十方拍拍他的肩头说道。 他们顺着黑幽幽的洞口一路走下去,洞里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半柱香时间,远处突然亮起了一点微光,梵离加快脚步走出去,登时便有些迷茫。 他们竟然已经走到了九层深涧的入口处。 这造结界的人委实偷懒了点。 梵离再回头看时,方才的来路已消失无踪,偌大的九层深涧就只有一道纵深的裂口,便是他们一开始跳下去的地方。 “阿离?” 梵离刚将十方放下,就听到有人叫他,抬眼看去,正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青竹。他小心拿眼睛将他全身上下扫了一遍,却见他全身衣服妥帖,没有半点狼狈。 “青竹。”他也回应道。 对面之人听见声音,面上才终于卸下担忧之色,快步朝他走来: “在刀剑冢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和你走散了。你可有遇上什么危险?” “被那股怪风卷去了陌生的地方,乱走了一通,没想到竟然走到外面来了。你呢?可有受什么伤?” 青竹的身体几不可见地向后撤了一些。 “无事,十方呢?” “十方同我一道,他被巨风裹挟的时候受了些小伤。既然大家都平安无事,还是早些回去吧。” 梵离说完,一把揽过青竹的肩膀。 那张温润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平静地点点头,在梵离的手按上他肩膀的一刻,轻皱了下眉。 落星殿上,座下跪着三人,锵珏随侍在侧。 “离儿此次得的倒是把好兵器,想来年岁不短。青竹的这把剑也不错,你们此次都辛苦了,想来定是劳累,都回去歇息吧。” 三人盈盈跪拜,皆是退到了殿外。 一出殿门,梵离就急急地拉了十方的胳膊朝元引住的屋子而去,他这肩上的血口始终不愈,都已经过了这么多时辰,着实叫人心忧。 “青竹,我待会再去寻你,先走一步了。” 梵离说完,头也不回地拉着十方离开。 青竹端着温和的笑容,缚着青绫的眼睛一直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直到二人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不见后,脸上的表情才渐渐淡去。 他在殿口站了一会,却是一转身,重新走进了落星殿。 梵离一路拽着十方,就差没把他扛在肩上飞到元引落住的地方,仿佛再迟个一时半会,身旁的这个人就要伤重而亡似的。 那一段路不过走了片刻便到,梵离却觉得十分遥远,好不容易到了屋殿,抬手便是一阵急促的叩门,就差没把门给卸了。 “殿下?” 元音一早听闻他们回来的消息,早已候了多时,没想到却是看见梵离和白泽一同回来了。 “你快看看他这肩上的伤。”梵离侧过身,将十方拉到身前来,指了指他的肩膀,“伤得很重,我渡了灵力给他也没用,你赶紧想想办法。” 元音呆了呆,心道这小魔星倒是对白泽颇为上心,也不知这家伙又是用什么手段哄骗了小娃子。 “殿下别急,我这就看。”他说着,装模作样地将白泽拉进屋里,便准备关上门。 一只手拦住他关门的动作。 “额…殿下,我现在要仔细检查他的身体,还请殿下先行回去歇息。” 梵离挑了下眉毛。 元音笼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依旧拦在他身前。 梵离叹了口气。 “好吧,过几天……明日我再来看他。” 他转过身看了眼白泽。 “你好好休养。” 白泽点点头,果不其然地瞟见元音意味深长的眼神。 第十三章 “你可算回来了!” 元音端着笑脸目送着梵离离开之后,一把将白泽拽进屋里,脸上立刻换了副表情。白泽正有事要问他,反手闭了房门,又在房内布了道结界,方才对他开口道: “你同我说实话,此番下魔界,是不是和轩辕有关?” 元音正有诸多话要说,被他一问,倒是怔了片刻,终究叹了口气拱手作揖道: “仙君既然有所察觉,我也无需再瞒。仙帝自乾灵宝境中探得了轩辕大帝的仙灵,那仙灵气息极弱模糊难寻,只隐隐约约指向了魔界,正逢六百年前魔星降世之说,故而派我下来探查。仙帝并非有意隐瞒于你,只是轩辕大帝身归混沌已有数十万年,此番突然有归元的迹象,仙帝生怕判断有误叫你白欢喜一场,所以才把消息压下来的。” 元音抬首望向白泽,见他面无波澜,甚是平静,只是听了回话有几分怔然,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仙君可是在九层深涧中,遇到什么事情了?” 白泽:“当年轩辕设下两个大结界,一个在昆仑山,一个就在九层深涧。这次去九层深涧取法器,梵离把承天戟拔出来了。” “什么!”元音站了起来。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8节 白泽斜眼扫了下他,说道: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倘若真的是轩辕的元神宿在了他体内…唔,其实还是有些奇怪的……”白泽想起之后的第二次异象,“算了,没什么。” “可若是……镇守结界的承天戟被拔了出来,九层深涧不会异动吗?”元音有些担忧。 白泽摇头。 “三界形成已有数十万年,期间各方力量相互平衡掣肘,不是那么容易就打破的。不过这也是件大事,不知道魔族得了承天戟会不会想到同轩辕有关,我即刻回仙界一趟,此事还是得同仙帝商量出个对策来。” 元音点点头: “我也有件事要同你说。你不在的这几日,我左右无事,想起临走前龙族曾托我的人情,便去探了探那老龙君的下落。他确实是被天狼族劫去的,身上的避云珠也被取走了,此刻正被囚在暗牢里。天狼一族里若说需要用到避云珠的人,也就只有那位青竹殿下了。可之前梵离大张旗鼓地去抢龙太子的避云珠,如今他父君又如此掩人耳目地取走龙君的避云珠,那位青竹殿下倒不像传闻中这么不招自己父君的待见。也不知为何,我每次见着他总觉得他那条青绫显得y森森的,总觉得他看得见我似的。” 白泽沉默了一下:“此人确实不太寻常,你多注意着点。” “那我便走了,你万事小心。” 白泽说完,闭目间便要移形离去,忽然他又睁开眼,像是想起什么事一般,说道: “此番同行有些忘形,未免梵离生疑,你还是寻个由头先把这具身体藏起来吧,免得他倒时候看出端倪。” 元音心生警觉,忙问道: “什么意思?仙君你是不是又同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我走前同你交代的……”他话音未落,只见对面之人双眼一闭,再睁眼时,已是移形后的傀偶十方。 “……” 梵离瞪着眼前笑的十分无害的元音。 “抱歉殿下,小人的傀偶尚未修好,还无法让殿下见到他。” 这已经是他们回来的第四日,他来的第三次。承天所伤非同小可,梵离心中担忧,可每次来都要吃闭门羹。常人被神器所伤尚有元神俱灭的危险,十方不过是灵气聚化做成的傀偶,不知此时伤势如何。可他不管何时过来,如何逼问,这个叫元引的傀儡师永远端着张皮笑r_ou_不笑的脸,就是半点情面不给。梵离咬牙切齿地想,等着十方修好了,非得把元引剥皮抽筋了不可。 元音面上僵着张笑脸,心里头一腔愤恨全都化作银针将白泽扎了个穿透。只盼着这位老祖宗能早些自天界回来,将他捅出的漏洞亲自填一填。 梵离吃瘪而回,见青竹正在他殿门前站定,手中拎着两坛酒。他方才的败兴顷刻消散,嘴上不自觉挂起笑来,大步朝青竹走去,一拍肩膀: “来找我呢!” 青竹转过身来,嘴角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酒,道: “找你喝酒。” “那便去院子里喝吧!” 梵离伸手扯过他的袖子便往殿中走。 侍立在一侧的掌事闻言,躬着的身体往下又弯了弯,谄言道: “二位殿下手足情深、埙篪相和,真是令小人艳羡。待祭天大典之后,青竹殿下又做了殿下的属将,届时携手并肩,我天狼族统领魔界指日可待。” 青竹脸上神色淡了淡: “托承吉言。” 梵离却是停下脚步,走到掌事的身前,他脸上还挂着方才的笑意,话音里却带了冷意: “属将?是谁这么和你说的?” “呃…小人…小人只是见二位殿下关系亲密,擅自…擅自…揣度……” “历代属将,必为其主浴血在前,他是我至亲兄弟,你是要我让他替我去挨打送死吗?” 掌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肩背忍不住地颤抖,他原本想着说几句奉承话叫这位魔星高兴,谁知竟是触了他的逆鳞,急忙连连喊道: “小人…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怎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怎敢?哼,若是让我再听到类似的言论,不论出自何人之口”,梵离俯下身,凑近到他耳旁,“我都会扒了你的皮。” 他说完,一把揽过青竹的肩膀,头也不回地离去。 青竹将酒放到院前的小石桌上,平静地开口: “你也无需如此动气,我本来就想,等你继承了父君的帝位,我便做你的属将,只是我素有眼疾……” “青竹”,梵离打断道,“你是我的弟弟,是父君的儿子,你不是谁的随从。还有你的眼睛”,他攥紧了拳头“你放心,我定会想办法给你治好的。天狼族的禁地玄晶清渊里,不是据说长着可以重塑r_ou_身的奇花吗?再不济,魔界之外还有仙界,总有办法的。我不会叫你一辈子都看不见。” 青竹怔然,张口似有话说,半晌过后,还是拍了拍梵离的肩膀: “好了,今日来是向你贺喜的,说这些做什么。” 梵离搓搓鼻子,重新咧开嘴笑了笑,他拿起桌上的酒坛拍开封泥,凑近闻了闻,醇厚的酒香立刻溢了出来。 梵离:“那你这喜贺得可太没诚意了些,就这么两小坛子,还不够我一个人喝。” 青竹轻笑:“这酒埋了六百年,烈得很,怕你喝不了半坛就得醉了。” “六百年!你……你哪来的这种好东西?” 青竹却是怔了下,婆娑着酒坛子回答:“是我娘埋的。” “可能原来想着,等我长大了尝鲜,还特地去寻了凡界的方子。这酒还有名字,叫‘女儿红’。” “女儿红……”梵离轻声念了一遍,终究是叹了口气,“我娘就没这心思了,什么也没给我留下。” 他将桌上的酒杯斟满,端起面前的一杯同另一杯磕了下,仰头一饮而尽。酒香温润,入喉却是热辣,像是有团火焰顺着他的喉管一路灼烧到胸膛里。 已是秋末,他们不过坐下来饮了半坛子酒,暮色便褪得一干二净,夜色浓粹,只余了一轮未满的月亮,孤独地挂在半空。 “只有酒喝未免无趣了些,我给你吹个曲子吧。” 梵离说完,自怀中掏出一支骨笛来。那骨笛不过手掌般长,于成年人来说颇不趁手。年月久远,骨笛已有些泛黄,发出的声音也显得喑哑。他喝了酒,气息有些不稳,吹得断断续续极为难听。一曲吹毕,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还留着啊,早该旧了吧?”青竹问。 梵离斜睨了他一眼:“我要是扔了啊,怕某些人会生气。” “我有那么容易生气?” “可不是?生了气也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几天都不跟我说话。” 烈酒入肠,勾得人神思也飘远了,好像回到了少年快意轻纵的无暇时光里。那时候是什么年纪呢?唔…大约是两百岁?他听说与自己只差了一天出生的弟弟终于从清寒洞里出来了,急匆匆地跑去落星殿,便瞧见一个小少年站在殿侧,眼上缚了条青绫,听到声音便朝殿门的方向偏过头来。他从小听着人夸奖长大,说上天入地怕是再难找到比他更好看的人了,可见了殿里的小少年,就觉得旁人的上天入地终究是小了些,他不过活了两百岁便找着了。 父君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同他说:“这是青竹,以后离儿要多照顾他。” 他重重地点点头,走过去拉了小少年的手便往外跑,小少年跌跌撞撞地被他扯着,却依然一言不发。天狼族性属火,梵离握住青竹的手,感觉就好像握着一块冰凉的玉石,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好像散发着阵阵寒气。梵离只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从小就因病被父君养在清寒洞里,今日才晓得原来是眼疾。他忍不住伸出手偷偷在青竹眼前晃了晃,见他毫无反应,才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少年心思简单,父君要他多照顾,他便去哪儿都带着青竹。摸鱼打架带着他,修行练法时也带着他。青竹不爱说话,有时候他同别人一起玩闹,青竹便一个人坐在不远处发着呆。 可他生性贪玩,长大了是叫人头疼的大魔王,小时候也是混天混地的小魔王。时间一久,渐渐生出不耐烦来,好像去哪都带着个累赘,不论玩得多疯,总忍不住要回头看看才能放下心。 有一日他疯玩回来,见青竹不再发着呆等他,而是埋着头,便问道: “青竹,你在做什么?” 那玉雕的小少年正支着脚专心致志地忙着手上的东西,额上还渗出了薄汗,闻言抬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在做骨笛。” “哇,这么厉害,快给我看看!” “还没做好呢……” 少年人被夸张的语调羞得脸色更红,犹豫了下,还是将手中的骨笛递于他。 “后日是我生辰,这支就送给我做贺礼吧!” 少年人听完,急着伸手去夺,他眼睛看不见,在空中胡乱抓了几下空,叹了口气道: “做的不好,你生辰送这个太寒酸了。你若是喜欢,我重新做一个给你。” “行啊!”梵离眼珠转了转,他刚和旁系的族胞们讨论过明日去山上狩猎一事,总觉得带上青竹有诸多麻烦,如此一来刚好寻个由头抛下 他,“那我明天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凉爽得很,正好我明日有事,你在那儿等着我回来!” “……嗯。” 他次日一早便将青竹带到山下的一座山洞里,还煞有介事地在洞口划了个刚学的结界护着。他在洞口犹豫徘徊了半晌,安慰着自己:青竹素来喜静,平日里也不同其他人玩闹,狩猎这种事情想必他也不爱参与,再说这山洞里清凉舒爽,待个一日的也不是什么难熬的事情。他心中的玩性终究战胜了愧疚,一咬牙还是转身离开了。 那一日骄阳如火,天气却闷得让人透不过气,叫人无端地心生躁郁,连带着野兽们也像开了灵智般狡猾难猎,才到日头西斜时分,梵离便觉得兴趣缺缺,嚷嚷着要回去。 一行人簇拥着下山,不知谁起了个头,便聊起了青竹。 人群中有人神秘兮兮地说道: “听说他一出生,生母便暴毙了,连带着侍从们都死光了,这不是不详是什么!你看他那双眼睛,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魔君将他关在清寒洞里关了两百年才放出来。” 梵离心里一沉,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那人似是才反应过来,磕磕绊绊地解释道: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梵离你是天降魔星,和他自然是不同的。” 有人出来扯了扯梵离的袖子,低声劝他不要动气,梵离默不作声地转回头,心里却是更加烦躁。 天狼族这一代的魔君不重礼教,不讲地位出身,只崇尚实力。是故顺带着小辈们也不拘礼节,常常玩闹在一起。都是棱角分明的少年心性,也常有口角之争,顶多是打一架众人劝两句便抛在脑后了。梵离自小到大不知跟人打了多少的架,有时打得鼻青脸肿地回来,还要被父君斥责两句无用,所以像青竹这般看起来便不经打,性子又孤僻的,在众人面前还能端一端殿下的架子,背后多半是要被嗤笑的。 那人见气氛缓和,忍不住又开始同其他人玩笑起来,他们这些寻常一道玩耍的同伴,也是有自己的圈子的。他见梵离出来狩猎并未带上青竹,自以为他也是瞧不上青竹那副病怏怏的模样,自己方才不过提起了生母暴毙之事,才触了他的逆鳞,故而揣摩着他的心情,故意取笑起青竹来: “我来时的路上,你们猜我瞧见谁了?”他环视了众人一圈,压低声音道,“那位青竹殿下啊,自己猫在山脚下的一个山洞里,也不知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梵离心里咯噔了下。 “堂堂魔君之子,体质却y寒,你看他平时,总窝在清冷僻静的地方,今日还在那潮shi的山洞口设了个结界,简直是贪生怕死到了极点。这山上无非就是些飞禽走兽,还怕被叼走了不成?” 众人哄笑了起来。 “我前些日子刚学了掌心焰,正巧想试一试效果,便在他结界前施了法……”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众人抬头,只见梵离冲到他面前,单手攥起他的衣领,湛蓝的双瞳此刻通红似血: “你说你做了什么?” “不过是放了团火,他……他又不是没手没脚,真有危险不晓得跑出来吗!” “他眼睛看不见,洞口被火堵住了,怎么跑?” 那是他平生第一次生狂,只觉得眼眶里被点了火,看什么都是红色的,只想把目之所及的所有东西都毁掉。耳朵嗡嗡作响,满胸膛的戾气压也压不住。那一日同行的六人,皆被他所伤,尤以那人为重,直接被废了两条臂膀。他在下山的路上纵马狂奔,从马上跌下来两次也觉察不到伤痛。抵达洞口时,山里下起了淅沥的小雨,但洞口的火焰乃是法术所化,并不会被熄灭,他捏了个术法熄了火焰,冲进了山洞里。 洞口的火焰使得洞内温度升高,空气被烤得滚烫,于梵离来说尚且觉得难以忍受,何况青竹体质和他相克,此时想必更糟。 山洞尽头的角落里,一个白色的影子窝在那里。他双手抱着膝,把头埋在臂弯里,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听到了脚步声,身子顿了一下,却不抬头,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青竹?” 梵离低着头,半跪在地上,他想伸手拉起青竹,胳膊却有千斤重一般抬不起来。 “青竹……我是梵离啊。”他轻声叫道,只觉得那个少年的身体绷得像只受惊的小兽一般。 白色的小人儿动了动,抽出左手来,将紧紧握在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然后又抱紧了自己。 地上的骨笛像是变成了一方巨石,压在他胸口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伸手抱住青竹。 “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抛下了你。 他不停地道歉,好像除了这句话其他什么解释都变得无力。 不知说了多久的话,洞外的天色都暗下来了,青竹睡了过去,他将他背在背上,用外衫把他裹了个严实,冒着雨背回了家。 许是他生狂之事叫父君感到意外,他虽重伤了族人,却没有受到多大惩罚。他日日往青竹的寝殿跑,那寝殿冷冷清清,又落在y面,好似永远被一双大手笼罩在y影里。青竹原本就寡言少语,从前和他呆在一起还能玩笑两句,如今干脆闭口不言,整日就呆坐在殿前的台阶上。他就变着法地哄他说话,给他讲自己如何被父君惩罚在锵珏那领了十二鞭,讲他又偷偷溜到放火之人家中在他的床褥里下了招蛇咒,讲到最后他说: “青竹,我用你做的新笛子吹曲子给你听好不好?” 他吹得不是很熟练,音调时高时低,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地吹完一首曲子,迫不及待地问道: “好不好听?” 身旁坐着的少年还是不说话,但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其实并不在意自己吹的曲子会不会得到肯定,只是想让青竹开口说话。见他终于愿意回应自己,高兴得不得了,急忙道: “那我再吹一曲给你听!” 他把平日里不甚上心听过的那些曲子全从脑子里掏了出来,吹得嘴唇都发麻了,一直到暮色四合,落日都挂在了大殿的飞檐上,突然听见身旁的少年开口说: “你是不是讨厌我?” 梵离怔了怔。 “是不是很烦我?” “你那天,只是找个理由甩开我,对不对?” 梵离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想说不是,却无从解释。 青竹未听到他回应,便觉得是默认了,他低头自嘲地笑笑: “其实无需这样,我在清寒洞里也是一个人,你不必勉强自己。” “我没有想过要甩开你,从未有过。” 梵离转过身,面向着他:“那日是我做的不对,我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说着,扬起手上握着的骨笛,在他看不见的双眼前晃了晃: “呐,这是你送我的骨笛,我梵离对着天地起誓,会永远带着它,就像我永远会护佑着你一样,永不离弃。” 第十四章 青竹举起杯子,在半空中轻轻晃了晃,突然低声问道: “你那时说的话还算数吗?” “嗯?” “就是你说要护佑我的话。” “算数啊。”梵离笑。 气氛一时静了下来,只余下酒香萦绕。 青竹:“在九层深涧的时候,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梵离握杯的手顿了下,一仰头把酒饮尽。 “有。” “有很多,后来又不想问了。” 梵离把手中的空杯转了转: “每个人都有秘密,如果守着它会让你觉得安心,那就不必说了。我自出生起便身负魔星之名,这其间波诡云谲,藏了多少不可测的人心,连父君我都觉得不可信。唯有你,我不想事事都去揣度。” 他第一次把这些暗涌下的东西剖开来谈。 “哪怕你明知我有事瞒着你吗?” 他盯着酒杯的眼神忽然变得迷离而温柔:“曾经有个人和我说,身外的一切并不都像你所看见的那样,但只要你知晓自己的本心在何处,有些东西就永远不会改变。” “我和你是手足兄弟,我曾答应庇护你一世,这一些,永远不会变。” 他好像又忍不住想起在第九层结界里,那人仰着头说这些话的样子了。明明只是一个傀偶,却会一本正经地开解他。那个模样……好像身后带着光,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也不知他的伤怎么样了。 梵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觉得自己有些醉了,这女儿红好像特别容易叫他惆怅。 不知过了多久,梵离已趴在石桌上睡了过去。青竹伸出手,清冷的月给他的手掌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他拂过梵离闭合的眼睑,喃喃自语: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所有人都骗了你,一切都是一场y谋。梵离,你还会说出今夜这些话吗?” “当你知道这些真相的时候,你还会像现在这般洒脱吗?” 他好像在对着那个已经睡着的人说,又好像只是说给自己听。夜沉如水,没有人回应,像无数个曾经呆在清寒洞里的日子一般,只有漫长无边的黑夜与他作伴。 他还想问他,为什么当初在九层深涧,他选择抓住了那个傀偶,却没有抓住他。 可是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9节 他们都有秘密。 他的心冷了几百年,和谁相处都端着副假面孔。唯有对梵离,还放了半点真心进去,可这真心里掺着太多隐瞒和欺骗,连他自己也看不上。 梵离这一觉睡了许久,醒来时只觉得脑子涨的发疼,连带着手脚也万般沉重。他走出寝殿,天色尚早,整个世界显得清明静谧,只余几声倦鸟的清啼在远端缀着,点亮一缕生机。 祭天大典的日子到了。 祭坛被设在最高处,祭坛之下是一座圆台,届时父君将在那里宣布,将魔君之位传于他。再往下是百级的石阶,天狼族所有族人皆立于石阶之下。不仅如此,魔族其他魔君也都会派来使者,连与他们仇怨诸多的龙族今日也派了人来。 梵离换好衣裳,走向祭台。 他身旁是穿梭不绝的侍者,每个人都伏低了身子脚步匆忙,就差没跑起来了。他们见了梵离,往往脚步仓促地一顿,恭敬地鞠个躬道声“殿下”,又步履匆匆地穿梭而过。 梵离突然生出一种错觉来,仿佛尚被困在梦境中,周遭的一切显得陌生又虚幻。他从小长到大的这个地方,忽然变成了一个被雾罩住的迷宫。 他尚有许多事来不及想明白,然而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祭天大典,仿佛是为了祭奠六百年前那位曾经以身祭坛的巫祝一般。梵离在心里嗤笑。 其实这一天也无甚区别,他既然身居重位,总有一天是要从父君手上接过魔君的身份。然而他心中始终压着一块重石,那些缠绕着解不开的谜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此刻尚在迷局之中。而祭天大典仿佛一个节点,这天之前所有藏匿在平静下的暗涌,到了这一天都要爆发出来了。 管他的,梵离撇撇嘴。最糟糕无非就是被父君夺了心神,做一辈子的傀儡。不过他此前已经在控制火玉虫的摄入量了,对自己还是有些信心的。 他此刻已经站在了圆台的一侧,青竹不见其人。祭坛之上,巫祝正在大声祷告,一项一项的仪式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梵离从小到大最烦的便是祭祀仪式,仪程之繁琐,内容之无聊,简直就像把他绑在祭坛上凌迟一般。往常还有青竹能陪在一旁悄悄和他说几句话,今日不知为何遍寻不到他。他心里愈发地烦躁,余光忍不住往远处台阶下瞟,好不容易才在密密麻麻的众人之中寻到十方。他瘦小的身影几乎要被人潮吞没了,让梵离莫名生出想将他拎出来放到身旁的想法。 巫祝的碎碎念终于停了,偌大的祭台此刻突然变得安静。他的父君走到圆台中央,对着阶下众人朗声说道: “今日,乃我天狼族祭天大典。六百年前,得我族巫祝以元神祭天,祈得魔星降世,不日之前又自九层深涧中起出当年轩辕大帝的上古神兵。” 梵离心中咯噔了一下,父君怎会知道自己得了承天戟? 阶下一时议论纷纷,皆被上古神兵四个字所惊。 “我天狼族既得此神器,必不负神兵之名。魔仙两族分界而治至今,仙族占尽天时地利,我魔族却只能囿于这置锥之地!今日,将我魔君之位传于我儿,以魔星之名诏令族人,我天狼族愿身先士卒,与仙族誓不共存!” 梵离待他的话说完,正准备走上前去,却听见阶下众人发出了阵阵惊呼,他顺着众人的眼光往祭坛上望去,只见原本空荡荡的祭坛之上,此刻正站着一个人。 他见惯了青竹的青衫打扮,今日却见他穿了一身玄色长袍,十分陌生。 “未免有心之人出手残害,我以青绫为印,封住了他身上的灵力。”他听见父君说完此话,拂手一挥,那青绫便飘然而落,露出一双眼睛来。 万千光华,日月生辉。 他那双眼睛的瞳色,比梵离的蓝色更浅,至纯至净,如同天空般澄澈清明,站在祭坛中央接受着下方众人眼光的探寻。 梵离只觉得脑中金光一片,哄闹声全被隔在了世外。 无数的片段闪过,千丝万缕被串联成一张完整的网。 他从前就觉得青竹好看,有时会忍不住想,如果青竹的眼睛也像常人一般,不知得迷倒魔界多少姑娘。 他此刻脑中乱哄哄的,有一个念头却是清晰无比:青竹的眼睛果然很好看。 阶下隐于众人之中的元音,此刻已经震惊得脸都白了。好在身旁其他人的惊讶程度不比他低多少,他们六百年来皆是奉梵离为魔星,这骤然变故之下,许多人都没回过神来。 “那……那梵离殿下呢?” 人群中有一人高喊道,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梵离,乃是我天狼族最出色的将士,今日之后,天狼族将由新的魔君统领,”他大手一挥,遥遥指向祭坛之上的青竹,“而梵离,将会成为他的属将。带领我天狼族,一统三界。” 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像是被人在干燥的柴木中投了一点火星,瞬间便噼噼啪啪地燃起了大火。 祭坛之上,青竹右手平举至身前,念咒召出了涣日弓,涣日弓周身泛着红光,与青竹身上强大的灵力相互感应,一时天地变色,y沉的浓云遮住了晴空中的烈日,白色的水汽被拧成一股漩涡,纷杳而至注入了涣日弓里。 原来当时在第九层中的,真的是青竹。 梵离知道上古神兵的威力,却没想到原来青竹的灵力如此浩瀚,竟让他生出一种偷天换日的错觉。 y阳相反,属性相克的另一件神兵。 十方说的另一个人,竟是青竹。 他脑中尚有许多疑惑想不清楚,此刻却无暇细究。 因为圆台中央,魔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今日在我族人之中,还有一位来客未介绍。”他说着,手中爆出一团焰火,往元音的方向直冲而去。元音一个纵跃撤向一旁,四周的众人纷纷散开,一时在他周边让出了一片空地。 “仙族的人好有兴致,竟敢混到我们魔界来了。” 梵离只觉得这句话耳熟,似是自己同十方初见时说过的。 “正好,今日就用这仙族j,i,an佞的命来祭我大典。” “离儿。”他听见父君在身侧叫他,双眼盯着他蓝色的瞳孔,像一道摄魂的咒语,引得他体内的火玉虫开始叫嚣乱窜,“你去杀了他。” 梵离的手攥紧了,他觉得自己呼吸变得愈发沉重,胸膛里似有一股烈焰要冲出来,烧尽这个他什么也看不透的世界。 他似乎失去控制这具身体的能力,脑中尚未思考清楚这句话的含义,身形已经向元音的方向冲去。 一个白影挡在了他和元音之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冷地说道: “让开。” 十方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但它身后乃是为他开启灵智的主人,它只能固执地拦在中间。 梵离双手化出利爪,转眼间已至十方身前,两人缠斗在一起。十方身上被下了血契,只能硬守,却无法向梵离主动攻击,渐渐已落下风。往来之间一个不察,脸上便添了一道血口。那道伤痕落入梵离眼中,像一把利刃,划开了他混沌的灵台,叫他瞬间清醒了起来。 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眉头皱紧,勉力压制住心里那道乱窜的血气。抬手凝了道法力,刺入心口元丹所在之处,“噗”地吐出一口污血。 所幸当初食火玉虫的时候留了分寸,还不至于控制不住自己。 元音站在一丈开外,见局势稍缓,方想起袖中尚有两支白泽赠予的羽翎。他此刻封了仙力,敌众我寡,不宜恋战,遂两指相并燃起一道法焰,便将羽翎投进那焰火中。 青竹自祭坛上一直望着梵离,见元音手上的动作,平静的脸上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右手凝出了一支灵箭,搭上了涣日弓,遥遥瞄向元音的位置。 白泽正坐在起云殿的方几旁翻查书册,感应到了召唤,捻指一算,才惊觉今日已是祭天大典之日。元音此刻唤他,恐怕是生了什么变故,他阖上双眼准备念力换形,忽然猝然睁眼,一口鲜血呕在了方几上。 台阶之下,梵离冲向半空接住了十方坠落的身体,他的瞳孔大的骇人,脸上还保持着一贯冷漠的表情。 那支瞄准元音的灵箭,在众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从梵离身后猝然穿出,甚至梵离都未看清它的模样,便已经有个白色的影子以更快的速度挡在了元音的身前。 他仿佛不需要时间反应,不需要时间思考,只是出于本能的保护。 灵箭斜斜地cha在他的肋骨上,甚至因为力道太大,他冲向灵箭的身体被带着向后冲了一段距离。而后,才像一片毫无生命的落叶般坠落下来。 梵离接住他掉下的身体,托在他背上的手掌还能触到冰冷的灵箭。他张开嘴想叫他一声,只觉得喉管被砂砾堵住了,连深吸一口气都显得生疼。 他的身体就这样被生生穿过,一定更疼吧。 可是他脸上依然毫无表情,好像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十方的额间光洁如新,那道因灵力猝入而形成的红色印记,此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方……”梵离颤抖地叫了一句。 所谓涣日,便是连金乌的元神皆可打碎。 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元音手中的羽翎已经燃完,半道却生此变故,见十方额上的印记已失,便知他身上的半片元神已被打碎,如此一来白泽就无法换形过来了。 他此刻顾不得惊骇,只得又把最后一只羽翎掏出来,死马当作活马医,重新点燃了羽翎。 白烟中一道圆形的结界打开,一只手从里面探出来,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一切不过发生在瞬间,待众人反应过来,元音早已消失了。 曾经以他为中心围拢起的一片空地,此刻失了主角,只剩下梵离抱着十方的身体,半跪在地上。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魔君,等着下一步的指令。 魔君看向背对着他的梵离,开口道: “离儿,把那个傀偶交出来。” 背对着他的身形没有动作,四周突然沉浸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魔君朝阶下的众人点点头,人群才终于窸窸窣窣有了动作,开始小心翼翼地向着空地中心的人靠近。似乎是看着梵离始终毫无反应,有人便大着胆子走近,伸手要去碰他怀里的十方。 一束灵光突然蹿了出来,直直穿过那人伸出的手,从他的身体穿透而出! “啊!!啊啊!!”他尖叫不停,吓得众人纷纷后撤。 那束灵光穿出他的身体,速度却未变缓,向着人群中央冲去,一时凄厉的惨叫声响成一片,尚未被牵连的人只得继续向后方逃去,原本已聚拢缩小的空地一下又被扩出了几丈外。 梵离将十方的身体小心放在了地上,划了道屏障护住,而后站起来转身面向魔君。 他湛蓝的双眼此刻已变成猩红色,像一只泣血的鬼魅。 承天戟在人群中绕了一圈,又回到了他的手上。他握住承天戟的手遥遥向前指去: “谁敢碰他?” 魔君的脸上满是惊异之色,他盯着梵离手中的承天戟问道: “承天戟……你怎么会有承天戟?” 身后的人扯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 梵离通红的眼睛越过魔君,望向他的身后: “父君是不是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将每个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阿离,说话的时候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魔君凝着眉对他说。 “身份?我这身份是父君给的,如今父君想收回了,却还要我时时刻刻记着?” “你先把那具傀偶交出来,此事我们容后再说。” “若我不交呢?” 魔君垂在身侧的手已经凝出了法球,似是随时准备同眼前的人大战一场。 一只手伸出来拦住他,走到了他的身前。 “阿离,不论我们隐瞒了你什么,但你始终是天狼族的人,如今为了一个仙族的傀偶与父君反目成仇,何必呢?” 对面之人,一身玄色,曾与他并肩而立,如今却站在他的对面,与他针锋相对。 梵离右手手指微曲。 “是你杀的他?” 青竹没有说话,只是一双浅蓝的眼睛坦然地望着他。 与自己何其相似的一双眼睛。 “魔仙两族势不两立,今日不杀,来日,他还是要死。” 梵离的瞳孔在听完这句话的时候骤然收缩了。他好像方才一直被人吊在沸腾的油锅上蒸烤,直到这一刻,才有人割断了最后的绳索,将他彻彻底底地扔入毫无生还的残忍炼狱中。 他手上的承天戟燃起烈焰红光,颤抖的戟身仿佛在宣示着对战斗的渴望。 青竹向后撤了一步。 像一个微妙的信号,以梵离为中心,所有人都向后撤了一步。 真真正正的,将他彻底隔绝。 “你今日便要为这个已死之人,叛离全族吗?” 青竹问道,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不可察觉的一丝颤抖。 回应他的只有此刻已被化出的承天无尽的怒吼声。 “不要和我打,你打不过我的。”青竹说。 “打不打得过,要打了才知道。” 祭天大典上两位天狼族殿下最后的对战,在此之后的数百年里,依然为魔界中人津津乐道。 上古两大神兵,莫说魔族中人,哪怕是仙族如今在位的仙帝,恐怕都未有机会见到。 据说那日天地动荡,无数玄兵利器同时熄了光华,臣服于这两把神兵的力量之下。 这场对战的结局,以天狼族新继任的青竹魔君大胜结束。战到最后,梵离带着十方一路退到天狼族的禁地清渊上方,他身负重伤再无可战之力,最终携承天戟和十方,一同跳下断崖,投入清渊的结界中,形神俱灭。 这之后,魔君青竹数次带人前来探查,再无寻得半点气息。 第十五章 姒夕近来心情很是不错。王母的寿宴在即,她们仙鹤一族作为品相高洁的灵禽,素来在这样隆重的宴会上担着开场的重任。然而仙鹤一族近百年也不知是哪一方的仙泽灵气出了差错,年轻一辈的小仙鹤全是一溜的雄性,只独独姒夕一个小红苗。偏偏姒夕自小长得水灵可爱,仙鹤一族自上往下恨不得都把她捧在手里每日拿仙气将养着。恰逢她三百岁时王母要开寿宴,便把独舞的殊荣交给了她。 这一日她自家中偷跑出来,正犹豫着是否趁寿宴之前去凡世里玩上一遭。姒夕近来结识了一位新朋友,乃是归灵树上的一只黄鹂鸟。归灵树长在仙魔交界处,离凡世又近,黄鹂鸟每日捏个术法都能在三界飞个来回。他近来迷上了凡间的唱台戏曲,隔三差五便拉了姒夕往凡间跑,还给自己取了个戏班台柱子的名儿,唤作:小百灵。这名儿还被姒夕打趣过好几回,你一只黄鹂鸟硬是占个百灵鸟的名字,还是个小娘子的名儿,这要是叫他族里头天天盼着他娶个娇俏小黄鹂的长辈知道了,还不得罚他在归灵树禁足个几个月? 姒夕一想起这个便觉得好笑,嗓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兴奋,她停在归灵树上喊道:“小百灵!小百灵!” 不一会儿,身后便探出一双手捂住她的嘴巴:“小姑奶奶你可别叫了,再叫全族的人都该听见了!” 姒夕着急地拉下他的手,说:“今天咱们去哪儿玩?” “哟,听说王母的寿宴快到了,你怎的现在还有空跑出来?” 姒夕:“所以咱们得赶紧的呀,太阳落山前我就要回去了,再迟要被哥哥们发现的。” “你那些哥哥们宠你都宠上天了,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说什么,保不齐还会替你受罚呢,怕什么。” 姒夕笑笑,神情上带着娇俏与自豪:“那也不能老被罚呀,我十七哥说了,再要有一次,他可不替我再去灵崖上思过了。” “好了好了,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小百灵说完,往四下看了看,又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道: “今天咱们去魔界玩玩。” “魔界?”姒夕轻声重复了一遍,显得有些犹豫,“魔族与我仙族不和已久,那位青竹魔君,不是说前几个月还派人同我们打过一战吗?” “仙魔两族这几百年都不知打过几次了,无非是路上遇见了几句话不和,打过了也就罢了。 听闻魔族近几日在酆都搞了个集会,我今日正准备过去,正巧你便来找我了。” 小百灵见姒夕不言语,也知她心中犹豫,他长在仙魔交界处,自小散漫爱玩,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但姒夕与他不同,虽然性子里带着少年人贪玩的本性,好赖也是被仙族的条条规规约束着长大的。他此刻也发觉自己的提议不妥,便又重新开口道: “我身上味道轻,捏个障目的术法便能混进去,你这一身灵气如要去,免不得要封了身上的仙力。我想想也觉得不妥,若是真遇上个什么意外,我灵力低微也不知能不能护住你。姒夕,你今日还是先回去吧,过个几日我从酆都回来再去寻你,到时咱们再去凡界好好玩玩!” 姒夕心里正纠结,听了小百灵的话,反倒生出一股子倔气,她被人捧在心尖上护着长大,哪知什么危险,于是一咬牙,朗声道: “好不容易跑出来,不回了,我随你去!” 小百灵挠了挠头,知晓这小丫头的脾气,也不再劝,只回身往树中取了件金衣与她: “这是我哥哥的护身甲,这几日他不在,左右你先穿着防防身。” “罢了罢了,说的好像真有什么危险似的,难道还能被认出来不成?”姒夕笑着说,还是听话地穿上了护身甲。 几个时辰后,当姒夕被困在清渊的结界中时,猛地想起这句玩笑话,忍不住为自己的乌鸦嘴感到后悔。她封了仙力化作一只小黄鹂,和小百灵往酆都去,谁知酆都里哪是什么小妖怪的集会,分明是有什么大人物在里头,他们俩在都城外甫一落地,便撞上一队身披黑袍的魔族人,姒夕与小百灵只得匆忙分作两路逃跑,足足被追了小半个时辰,才在一处断崖稍稍甩开了那些人。姒夕向着断崖下飞去,见身后追逐的苍鹰放缓了速度,心里正喜,又看见前方崖底下藏着一方清潭,她瞧着潭边绿草盎然,丛丛掩映,想着不如先潜进潭中藏一藏,好歹躲过这一方追击再说。 谁知她的爪子还没碰着潭水,便触动了结界,那些追来的苍鹰望见崖底金光大盛,盘旋了一圈,便飞走了。 那潭水仿佛一只狰狞的水怪一般,伸出无数触手将她裹住,越挣越紧,不消片刻,便将她身上的护身甲击碎,生生逼出了她的原形。姒夕心下恐慌,连悲鸣也发不出来,她又被封了仙力,只能徒劳地拍动翅膀想要飞起来。 正是山穷水尽之时,那结界里突然闪过一道红光,似乎有人用术法隔断了缚在她身上的水流,姒夕只觉得身体一轻,便直直往潭底坠去。 再醒来时,她已躺在了一片平地上,抬眼望去,头顶上是粼粼水光的潭面。没想到这潭底别有洞天,居然还是个镜像的四方天地。姒夕动了动翅膀,方才挣扎时受了伤,伤处已被人敷上了药草,她此刻化不了人形,只得尝试着发出点鸣叫声。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过脖颈望去。只见那少年身形散漫,端着一脸的冷漠,见她转过来,斜睨了一眼,那双眼睛光华璀璨,明明脸上无甚情绪,眼神却如同盛着两团蓝色的火焰,明亮而热烈。 她同小百灵在凡世听得无数戏本,最常见的便是英雄救美的戏码。一般美人初醒,少不得要被关怀一番,从此两人剖心共情,对月吟诗,美人更是要以身相许,以报救命之恩…… 姒夕见他嘴唇一动,以为要说出:“姑娘可还好?”、“姑娘身上的伤可还疼?”诸如此类的话,谁知他欲言又止,半晌似是疑惑地开口道: “仙族怎么派了你这么个废物?” ……啊? 姒夕说不出话来,只能可怜兮兮地发出叫声。 那人嘲讽之后便不再说话,自顾自地做起自己的事情。于是姒夕半瘫在空地上,看着他时而独自坐在一旁望向天上的结界,时而提起器皿浇灌花草。明明该是眼神明亮的轻狂少年,做的却是无趣消遣的事情。而少年似乎并不觉得苦闷,一派怡然自若的神态。姒夕偷偷瞟着他,想象着他独自一人孤苦地生活于此,心中柔肠百结,方才的戏谑忘个干净,恨不得能马上化个人形出来与他相伴。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10节 如此过了两日,少年人的生活简直就是“无聊”二字的最佳写照。许是草药有灵,姒夕身上的伤很快便好了。这日黄昏时分,她动动身上的翅膀,起身伸展双脚,心中飞快捏了道诀,一位袅袅聘婷的少女便站在了空地上。 潭水被落日照的火红一片,煞是好看。姒夕学着少年人的样子,坐在青石上抬头看向潭面,她瘫在地上养伤的那两日,虽能动动脖子往天上望几眼,但总觉得他们所看的天似乎是不一样的。那少年人一坐便是小半日,有时看着看着便笑了,实在叫姒夕好奇。 她不过坐了一会便有些不耐,想起往常的这个时候少年人都是不在的,便在心里回想了下少年离开的大致方向,欢欢喜喜地起身去寻他。 姒夕往印象里的地方走了百来十步,便见山林掩映的小路尽头猫着个山洞。那洞口很大,她探身往里边瞧了瞧,只见少年人背对着洞口单膝跪地,听见背后声响侧了下身,露出了他身后平趟在地的人。姒夕忍不住走了进去,见少年人并不阻拦,便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山洞里一时静谧,少年人没有开口说话,姒夕也不好意思开口,只得在他一旁站着。 地上之人气息全无,脸色苍白如雪,如墨染一般的长发被人仔细的收敛在身侧。他的身下铺着青草,应该是刚被更换过的,草尖上还夹着露珠。姒夕偏头望了一眼身旁的少年,想必他日日这个时辰离开,就是来看望他的吧。 身旁的少年伸出右手,掌心向下悬在半空中,他顺着地上之人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探查过去,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似乎这具尸……身体,情况不太好啊。姒夕心想。 少年人此刻检查完毕,从怀中掏出一把小木剑,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鲜血顺着他攥着的拳头滴在那人的身上,一下便消失不见了。 半晌,姒夕听见身旁的人说道: “走吧。” 洞外山林青翠,姒夕走出来之后,只觉得胸口的压抑顿时一轻,心情也明媚了起来。 她轻声对走在前面的少年说道: “多谢你几日前的救命之恩,你住在这潭底的吗?我叫姒夕,乃属琼林仙鹤一族,恩公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人没有转身,冷冷地回应道: “这里是魔界属地,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自报家门了?” “你既然救了我,必定不会害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嘛!” “能化形了就离开吧。” 姒夕自动忽略了他的逐客令,热络地同他说道: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这里可是你家?我掉下来之前被一道结界束缚住了,那结界可是你解开的?” “……” 少年人不回她,姒夕也不恼,他虽然不同她说话,却也没再赶她走,姒夕便心安理得地呆着不离开。 她原本养伤的那块空地旁,竟有一块花圃,开了许多姿态妍丽的花,姒夕闲得无聊,便摆弄起这些花儿来,少年人见了,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下,却并不阻挠。 只一日清晨,她醒来后便不见少年人,心想着必定又是探望洞中的那位去了,便采了些花儿,想着给山洞也添点生气。 她兴冲冲地捧着花过去,前脚才刚迈进山洞,便被一道术法打了出来。少年人跑出来,伸手夺了她手中的花,凝法捏了个粉碎。她从未见他如此生气,只怔怔地望着他。 少年人的神态缓和了下来,许是觉得自己方才太过凶悍,他的眼神里带了一丝愧疚,解释道: “这花会腐蚀他的身体。” 他进了山洞走到那人身旁蹲下,手指拂过他的脸庞,动作轻柔而小心。姒夕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的神色,仿佛周身的一切都被隔绝在他的身外,只有眼前之人是唯一的珍贵。 她看见他原本愈合的掌心此刻又添了一道新的伤口,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的身体……是不是变糟了?” “……嗯。” “其实……你的魔血未必能起多少作用。” 少年人抬起头,脸色颇为惊讶。 姒夕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具身体……应该是人为造出来的吧?他本性属水,与你的火性相克,虽然你的魔血里带了灵力,可是属性相克,再强的灵力也未必能被他吸收一二。” “我知道。”少年人低头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或许是戳中了痛处,他的话也变多了起来,“清渊非灵气旺盛之地,我早年间受了点伤,无法为他撑开结界,叫这具身体受了不少腐蚀。如今还未想到别的办法,只能用魔血将养着。但情况……只坏不好。” 姒夕也歪着脑袋想起了办法,她突然灵机一动,从腰上解下一个锦囊向他递去: “这灵珠是我十七哥送我的生辰之礼,听说是东海深处寻到的,你若是愿意信我,就将它放在他的身侧,虽解决不了眼下的难题,到底比你的魔血要管用一些。” 少年人犹豫了下,伸手接过: “多谢。” “他……是你的朋友吗?” 少年人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他应该没有把我当做朋友吧。” “不会的,你对他这么好,你们以前一定关系很好。”姒夕安慰道。 “你这么小心地护着他的身体,是希望有一天,能让他重新活过来吗?” 少年人点点头。 “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他是个傀偶,印记都被人打碎了,补不回来了。”少年人转头望向她,“不过,造出他的人和你同为仙族,名叫元引,你可认识?” 姒夕低头苦想了一番,惆怅地摇头: “我修为低微,相识的仙家多半是同族之人,实在记不起有认识这么个人。” 突然她眼睛一亮。 “不过王母的寿宴在即,届时有品阶的仙人都会来参加,或许会有人认识他。你放心,仙族里法力修为高深之人众多,就算寻不得此人,别人也会有办法的,我一定会帮你!” 她说得信誓旦旦,仿佛这件事立刻就能得到解决。 等等!姒夕一拍脑袋,王母的寿宴在即,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掐指一算,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此逗留了足足四日,想必家里的长辈要气疯了。 少年人见她神色异样,出口问道: “怎么?” “完了完了,我这一趟是偷偷跑出来的,这么久必定要被发现了。” 姒夕焦虑不安地来回走着。 “你身上的伤也好全了,今日就回去吧。” “嗯……” 姒夕点头,她心中虽然十分不舍,也只能无奈答应。 “从此处结界出去,一路往西南方向,便是仙族领地了。”少年人抬手指了指头顶上方。 姒夕好奇道: “为何只能从此处出去?这结界原不是你所设的吗?” 少年人摇头:“我当初也是破了这一块结界误闯进来的,后来才补上。” 姒夕:“如此说来,你不是生于此处的,那为何不离开这里呢?” 少年人怔忪了片刻,回答道: “我在世间已无挂碍,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他这话叫姒夕听完觉得莫名心疼,胸口堵得慌。只好强行扯出一个笑说道:“那我便要走了,我看你这的花儿生得妖娆可爱,也不知是用什么好东西养的,可否让我摘一些带走,给我朋友也瞧瞧稀奇?” 少年人脸色突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你可知这花是什么养的?”他说着,指了指头顶上方的结界,“若我当时没有救你,你现在已经成为它们的养分了。” “……” 姒夕缩了缩脖子,默默把伸向花丛的手收回。 “嘿!”她突然回头冲少年人叫了声。 “你还未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总不能连自己救命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吧?你告诉我,我不会同别人乱说的。” 少年人犹豫了一下。 “梵离。” “梵离……”姒夕轻声重复了一遍,总觉得这名字耳熟得很。 她抬头粲然一笑:“梵离,今日就此拜别,后会有期。” 她说完,摇身一变,振翅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便向潭面飞去 第十六章 “十七哥……” 姒夕探头探脑地进了自己的房间,喝退了一众侍从后,便急匆匆地走近床边掀开床幔。 她回到族里时心里正打鼓,刚巧听见路过的小仙鹤正说着姒夕公主生病一事,她捏了个障目法打听了一番,心下当即了然。化了个身变作自己兄长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进了家门。 床上的女子正背对她躺着,听见声音当即坐了起来: “姒夕!” 那女子眉目含黛,可不正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你!”床上女子正待斥责她,瞧了瞧窗外,又把声音压低下来,“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魔界是什么地方你都敢去!” 姒夕心虚地耸起肩膀,乖乖听他教训。 “要不是那只黄鹂鸟过来报信,等父亲发现了,你就等着挨打吧!” “小百灵过来了?”姒夕惊喜地抬头,“他没事吧,当日和我走散之后,可有受什么伤?” “他倒是好好的,被大哥锁了起来,说是你没回来之前都得让他在这里呆着。” “大哥也知道了?”姒夕心里一抖,大哥对她素来严厉。 床上女子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 “你现在晓得害怕了?大哥说你擅自跑去魔界的事要是让父亲知道了,非得打得你翅膀都断了不可,所以把事情瞒下来。除了我留下来假扮你,其他十六位兄长都出去寻你了。” “你如今平安回来便好,我即刻去通知他们。这几r,i你不许再跑出去了,寿宴之日就要来了,要真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谁都保不了你。” 姒夕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大哥把小百灵关在哪里啊?你带我去看看他吧。”姒夕哀求道。 床上女子不满地白了她一眼,掀开锦被下了床。又抬头往她脸上瞧了瞧,万分嫌弃地说道: “你赶紧把模样变回来,都同你说多少次了,你十七哥最讨厌穿明黄的衣衫,你怎么回回都把我变得这般艳俗。” “是是是,十七哥最好看,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改进。” “别有下次。下次我绝对不会再帮你了!” 姒夕一推开房门,便见小百灵呆坐在凳子上。 一见到她,眼眶先红了,扑上去一把抱住她: “你可算回来了!” 姒夕拍拍他的肩膀: “我没事啦,你别哭了。” “姒夕,对不起……”小百灵眼眶通红地望着她,“不该把你带到魔界去,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恐怕只能以死谢罪了。” “好啦,你是不是被我大哥吓傻了,尽胡说。” 小百灵吐了吐舌头,很是后怕地说道: “你大哥真的好吓人。” 王母寿宴如期而至,众仙齐贺,一时间瑶池上灵光大盛。瑶池下设百宴,众仙按品阶不同位列其中。姒夕一曲舞毕,便急匆匆地穿过众位仙家,在玉衡的位置旁坐定。 “十七哥!”她压低了声音,气喘吁吁道: “你可知王母座下通常都坐着哪位仙君?” “能位列王母座下,一般品阶都很高,无非……便是风、火、水、雨这些仙君吧。这些仙君你应该都有见过,那位火神殿下,你之前不是还中意过他么?” 姒夕闻言摇了摇头:“这位仙君我不曾见过,穿了一身白色的束袍,长得十分好看……” 玉衡一时警觉,打断她: “长得十分好看?你莫不是又看上人家了吧?” 姒夕难以置信地瞧着他:”十七哥,我在你眼里竟是这般肤浅么!” 玉衡十分认真地点点头。 “你忘记你之前喜欢火神殿下时,还特地趁凡界七巧之日跑去他的庙宇中献花么?” 这件事怎么十七哥知道?姒夕转了转眼睛,摆手道: “这次不同,我真的有非常非常重要的理由,必须知道这位仙君是谁。” 玉衡:“你我品阶太低,恐怕难有缘再见到这位仙君,不如待会等宴席快散之时先行一步去南天门守着,想必这位仙君应当有自己独立的府邸,咱们看看他往哪座仙山去。” 琼林道上,元音同白泽并排而行。他今天穿了一身藕粉的长袍,领口处还特意用金线绣了云纹,手上拿了把纸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不知从哪学来的一副风雅公子的做派。 此时宴席尚未结束,路上没什么人,他们特地挑了个僻静的时辰走,免得到时候又要被一众仙家堵着长吁短叹一番。起云殿的白泽仙君数万年来未曾参加过什么宴会,众人都伸长了脑袋好奇得很。 “我现在可算知道你为何平日不出门,端着这么张惑乱众生的脸,你看看那宴席上的小仙娥,一个个眼睛都快长在你身上了。可怜我为着今天这么个大日子,连我压箱底的宝贝衣裳都拿出来了,有半只瞧我的眼睛没?” 元音说着,收起折扇敲了敲脑袋,一脸抑郁不得志的模样。 “这模样原来不就是你捏出来的吗?你莫不是在变着法地夸自己?” 白泽不解地看着他。 “也不全是我原来捏的样子啊。”元音拿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原先造的傀偶可是个机灵可爱的小少年,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模样……” 他稍稍抬头目测了下,白泽此刻比他还要高半个头,算起来可比当初的十方高了许多。他的五官也稍做了变化,比起当初的少年多了些许的凌厉,配上他平日里面无表情的样子,竟生出几分生人勿近的高冷来。 “都活了十几万年了,还化个少年出来,多不合适。” “你闭关调养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有兴致来参加这王母寿宴了?”元音问。 “仙帝手上有一盏聚魂灯,我需得借来用用。正巧他的邀帖送了过来,好赖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元音停了脚步,转头认真地问道: “可是为了……那位魔族的小殿下?” 白泽点点头:“其实也不全是为了他。承天戟既然能被他所召,他必定和轩辕有某种联系。只可惜那日事发突然,只听闻他进了清渊结界之后,便带着承天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算是魂飞魄散,也总有痕迹会留下,可这清渊一百年了毫无变化,平静的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我总觉得,此事我们想得过于简单了。” 元音想起百年前那场变故,担心地问道: “当初是我考虑不周,未曾想那位青竹魔君承得竟是轩辕大帝的上古神力,害得你元神受损……你如今,恢复得如何了?” “没什么大碍了,如今三界清平,左右也无架可打。” 白泽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勾起个笑容。 “倒是你,被罚的那十六道天雷,身体可还吃得消?” 元音的脸色变得愁苦了起来。 “你可别再提这个事情了,十年一道雷,都一百年了,才受了一半多的罚。” 两人说话间,已经踱步到了南天门口。元音正要同白泽拜别,眼角瞥见不远处的柱子后,正有人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瞧。他眉梢一挑,用扇子虚掩了嘴,小声同白泽道: “瞧瞧,你莫不是今日和月老多说了几句话,从他那沾了一身的桃花运?那位在宴席上开场的仙子出来寻你了,”他说着,眼神朝姒夕的方向扬了扬,“方才她跳舞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在你案几前都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你也忒般无情,眼睛都不抬一下。” 白泽闻言,头疼地皱起眉来。 除了元音之外他已许久未见过其他人,今日光是应付众位仙家已经叫他觉得痛苦万分了。白泽抬眼往姒夕的方向瞧了下,口中对元音说道: “如此我还是先走一步吧。”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11节 他乘云而去,简直和逃难一般。 姒夕同玉衡在南天门等了一会,远远便瞧见二人走来。她又将白袍的仙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心中已是十分确定。但终究品阶有别,不敢擅自上前搭话,正犹豫之间,便见那仙君已经飘然远去。 她着急地扯了身边的人,小声说道: “十七哥,就是那位仙君!他这是往哪个方向去?” 玉衡摸了摸下巴,望着还站在原处的元音说道: “那位仙君确实眼生得很,不过这一位我倒是知道的,乃是原先镇守四方水域的元音仙者。若说这位元音仙者同什么人交好的话……”,他又朝白衣仙君离开的方向看去,“恐怕这位仙君去的方向,乃是起云山了。” “起云山?”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起云山的主人乃是白泽仙君,他几万年未曾出世,连我也不曾见过的。” “几万年!那……那他得多大了……”姒夕凝眉想了想,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对不对,我之前见他分明……” 她一把抓住玉衡的手臂:“十七哥,这位白泽仙君可有子嗣?” “这……倒是不曾听说他有双修的仙侣。” 玉衡担忧地瞧着自家妹妹。 “姒夕,哥哥劝你一句,白泽仙君不比他人,连仙帝都要忌惮他三分。你平日里被我们娇宠惯了,别去他那里找不自在。这天上地下矫矫不群之人众多,我看那位火神殿下就十分不错,你原先也是很喜欢他的。白泽仙君乃是上古时独一无二的神兽所化,实在不是你我可以企及之人。” 姒夕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的一愣一愣的,揣摩了半天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顿时有些啼笑皆非。不过她算是明白过来,这位仙君是一位尊贵又神秘的大人物。 她懒得同玉衡解释,背着手心情大好地说道: “我晓得啦,咱们走吧,去看看火神殿下!” 第十七章 这日里,天气清爽,阳光温煦,梵离正同十方一起在潭底下晒自己。自从得了那只小仙鹤的灵珠之后,十方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他此时心情十分舒畅,正坐在石凳上一口一口地嘬着自个酿的小酒。 潭面上突然红光大盛,一只倒霉催的禽鸟不知怎的落在了此处,看这光景应是修为不高的小妖,此刻正惊慌失措地捏着护身诀…… 等一下!梵离脸黑地站了起来。 那扑棱着翅膀的,可不正是之前救下的仙鹤么! 他头疼地按按眼角,一挥手,那只禽鸟便一路哀鸣着落了下来。 “梵离!梵离!” 姒夕还未停稳,便急急化了身形,开心地同他打招呼。 “你怎么又来了?” 他蹲下身,将十方的双手小心地翻个面,重新把他的黑发梳理整齐。 “你可知方才有多危险?若我不是正巧在这下面,不消片刻你就要去做花肥了。” 姒夕后怕地看了一眼花圃,讨好地对他笑了笑:“我当然是掐准了你此刻在才敢往这上面撞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梵离的身旁蹲下,将平躺在地的那个人又仔仔细细瞧了一遍,心中再三确认之后才开口: “我这次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 “我……我好像见到他了。” 她说着,伸手朝地上一指,坚定地望着梵离。 梵离转过头直勾勾盯着她,他不笑的时候脸色有些冷意,看得姒夕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伸手将十方的身体用结界细致地护好,然后虚扶了一下姒夕说道: “起来坐着说。” “那日王母寿宴,我见着一位仙君,同他……” 姒夕伸头看了看。 “十方。”梵离补充道。 “同十方长得很是相像。不说有十成,至少也是九成九。不过他身量要高上许多,看起来约莫是个成年人的模样。” “我当时心里惊异,便问了我十七哥,他说此位仙者乃是起云殿里的白泽仙君,避世数万年,无怪乎我认不得。我不晓得他同十方是不是有什么关联,但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应该告诉你。” “对了,他身旁还有一位相熟的仙官,叫做元音。我记得你当初同我打听过制造十方的仙者,似乎和这个名字很像。” “元音?元引?”梵离轻念着这两个名字,如果这位元音就是当年化名潜入魔族的仙族人,那这位白泽莫非就是十方灵力的出处?按照元引当时的说法,十方的灵力源于坐化的灵兽,是故祭天大典上他的印记消失后,梵离一度认为再无他法可以将他复活。如果十方的灵力是来源于某位仙君的话…… 梵离握紧的手不自觉地出了一层薄汗。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只要找到元引和这位白泽,就有可能让十方重新恢复灵智? 姒夕眨眨眼睛,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她总觉得看到眼前的少年偏过头的一刻,眼里似乎有一瞬的泪花。 像掬在蓝空中的一抔温柔的泉水。 “起云殿在哪里?” “你要去找白泽仙君吗?”姒夕问。 “嗯,十方体内的灵力十分浩瀚,想必这位白泽修为不低。我想去会会他,若真如我心中猜想那般,或许还可以再同他商量一下,借一点灵力。” ……借? 为什么感觉这凶神恶煞的表情不像是借,更像是……抢啊? “梵离,你……你不要冲动。”姒夕开口劝道,“我虽然不识白泽仙君,但听我十七哥的口吻,应该是位顶厉害的仙君。况且你一身魔族气息,不要说去起云殿了,恐怕还没到南天门就会被发现的。” 梵离把脸埋进右掌中,阖上眼睛长叹了口气。不知是对着姒夕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你说得对,此事需得从长计议,不可鲁莽。” 姒夕长舒口气,正准备出言劝慰一番。却见梵离突然站了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从长什么计议!我一刻也等不了,我现在就得去。” 姒夕的嘴巴半张着,未出口的话就这样被生生吓回去了。 起云殿前,两头原本阖着双眼的玉狮此刻都已睁开了眼睛。梵离疑惑地左右将它们又瞧了一遍,忍不住抬头往日头窝着的方向望去,心里嘀咕道:没错啊,确实是这里啊。 姒夕临走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交代他小心,千万不可动手,就差扑到地上号丧了,把这起云殿说得仿佛有去无回的炼狱鬼门,惹得他心里也忍不住打起鼓来。结果呢?合着这一路上来,都走到殿门口了,才瞧见两只雕得不怎么样的玉狮子。 梵离小心地后撤一步,他闭了身上的气息,如今无魔力在身,不可硬拼。既然只放了这两头守着,必定不会太好糊弄,必须速战速决,先进去再说。 起云殿内,白泽盘腿坐在方几前。 他此刻正对着桌上的小雕像发愁。这一百年来为了修复元神,把爱好都搁置了。之前从九层深涧带出来的灵石,前几日才有空翻出来,谁知手生了许久,左右都雕不好。他还记得那时梵离同他玩笑,要他雕只狼给他做挂件。 白泽端详着手中拇指大的石像。 哎,这哪里是条狼,分明是条狗嘛。 还是条一点也不凶狠的小狼狗。 仿佛为了配合他的这声叹气,殿外响起一阵动静,似乎是石像被打碎的声音。 白泽皱了下眉。他今日心情可不是太好,哪个不长眼的来触这个霉头。 这个气息……魔族的? 梵离闯进来的时候,身上已挂了血口,他低估了那两座玉狮的实力,两方夹击下左臂被生生撕下一块r_ou_来,他左右受制逼不得已,只得现了真身拼上一拼,方才寻到空档毁了那雕像的半个狮面,生生硬闯了进来。 恐怕此刻殿中的主人已有察觉,他必须快一点,是抢是夺,都得趁着主人尚未探清他的来路前。他虽然一路上脑子都是浑浑噩噩的,但其实还是有稍微做了些计划的,譬如若是此间对手真的太过难对付,他便解了身上魔力的封印拼死一搏。这起云殿的位置对他很是有利,其他仙族之人想赶过来还是需要点时辰的。他听说仙族都爱附庸风雅,殿里常常单独辟个地方专门养些花草啊飞禽啊走兽什么的,若是真被人围困在此,他大不了化成只走兽混在里头躲一躲,还是可以解一时之围的。 此刻进了殿门,远远便瞧见内殿上坐着一人,低着头看得不甚清楚,却叫梵离呼吸一窒。 他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好像怕惊吓到眼前的人。身体似乎回到了祭天大典之上,周身的一切变得模糊,只剩脚步声被无限放大。 每一步都叩在他的心上,叫他害怕打碎了眼前幻景一般的人。 他此刻已经走到了内殿里,和殿上坐着的人不过几步之遥。可以清楚地看清他的五官,他绾得松散的长发,还有那一双永远半耷着懒懒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抬头看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沉如夜色万里,璨若漫天星辰。 他听见自己喑哑着声音开口叫道: “十方……” 原本坐着的人站了起来。 他似乎有话要说,却被殿外一阵由远及近的喊声打断。 元音手上捧着聚魂灯,一边跑进来一边叫着: “仙君你那殿外的两座玉狮子怎么回事!怎损坏的如此厉害!我怎么好像闻着魔族的气息了……” 梵离不过回头看一眼的功夫,殿上的人影已经移至他面前,手掌氤了团术法停在他的胸口,只听得“嘭”的一声,他感觉自己的视线在不断下移,不过眨眼的时间,眼前就只剩下一双雪白的长靴。他想动一动双臂,抬起手来却见一只毛绒绒的爪子映入了眼帘。 ??? 元音一踏进内殿,便瞧见白泽站在大殿中央,脚边窝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灵犬,那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他一边小心翼翼将聚魂灯放到方几上,一边开口说道: “你前几日托我去仙帝那儿取的聚魂灯我给你送来了,你那殿门口怎么回事,我方才还以为真被我这乌鸦嘴说中了,叫魔族的人打到你殿里来了。若是这事叫仙帝知道了,恐怕我这十六道天雷还没劈完,又得领新的雷罚了。” “这灯我用不着了,你还回去吧。” 元音转过身惊诧地望着他。 “你拿着灯快回去吧。” 白泽此刻正蹲在地上,将方才握在手中的雕像化了条细绳栓好,仔细地挂在梵离脖子上。 “汪!”梵离愤怒地出口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拒绝,却发出了一声十分奶气的叫声。 白泽心情顿时大好,笑着伸手揉揉他的脑袋。 元音一脸惊悚地看着这一仙一狗之间的互动,起云山素来不养仙鸟灵禽,外头的花草都是自生自灭,连一个照看的仙童也没有。从前也有不知轻重的仙家往起云山送过灵兽,不到两日就被蓬头垢面地退回了。这偌大的仙山万年来只住过白泽一人,外加两只守殿的玉狮。所以他一直以为白泽仙君是喜好清净的,原来竟是他们送的灵兽不对他老人家的胃口么? 元音心中还牵挂着门口两座被毁的玉狮,顶着白泽万分嫌弃的脸色又开口问道: “仙君的玉狮究竟是被何人所毁?” “嗯……大概是这只狗咬的吧。”白泽敷衍道。 “仙君!”元音忿忿地看着他,半天不知该说什么,终是不甘地甩了把袖子离开了。 第十八章 “你……”身前的人蹲下来,歪着头看他。 那人疑惑地瞧了他半晌,牵起嘴角笑了。 “怎寻到这里的?” 他伸出手,一把将梵离拎起来,双眼平视着它蓝色的大眼睛。梵离被他拎得悬在半空中,这个姿势让他觉得十分屈辱,拼命想挣开,四只小短腿在半空中胡乱蹬着。 “别动。” 白泽被蹬得没有办法,只得用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身体,将他困在怀里。 “你被玉狮所伤,可别小看这伤口,若是强行催动灵力,元神会受损的。先在这具身体里将养几日吧。” 同十方的少年音不同,他说话的音调略显低沉,冲淡了话里自带的一股冷意,像拿着根羽毛轻轻扫过梵离的心脏,叫他觉得酥麻。 这种微痒的感受莫名叫梵离的心情转好起来,然而他下一秒就觉得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摇!尾!巴!了! “嗤……”他听到头顶有人发出一声轻笑,宽大的手掌盖在他的脑袋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带着十分的宠溺。 不要再揉了!梵离在心里呐喊着。 知不知道这样!真的很舒服! 还有这只破狗为什么会摇尾巴! 仙族几万年来,因清规戒律众多,仙家们行事上都端得十分方正,因此少有可供聊资的花边新闻。 不过这几日,大家闲来无事聚在一起时,都要把起云殿的主儿提一提。 这位白泽仙君神秘了十几万年,寻常仙家莫说他的真容,连起云山都未曾有机会一窥。 “灵玉,你可别说大话,你当真见过白泽仙君?” 在月老殿中侍奉的几位小仙童,这一日寻了空闲,便坐在殿前聊起了天。 “比那凡界之人发的誓言还真。”人群中有个小童一本正经说道。 众人立刻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真的真的!那日正是凡界的七巧之日,我同月老仙师布恩归来,就在南天门外遇见了白泽仙君。他手上正抱着一只小灵犬,喏……大概这么大,”他说着,在怀中比划了下,“瞧见我手上的红线,便同仙师讨了一根,说是这红线瞧着鲜艳可爱,刚好给他的灵犬挂物件。仙师自然是高兴得很,硬是塞了两根红线给他,说这红线啊从来都是双双对对的,没有单送的道理。” 众人听他说得条条是道,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 “你们要是想见他呀,等到了酉时便去南天门守着,我听那儿守门的将士说,仙君每到这个时辰便要带着他的小灵犬,从起云殿一路走到南天门,说是为了给他的灵犬消食儿。” “哇~”众人又是一阵艳羡。 “也不知那灵犬是哪位仙家敬奉的,倒是很讨仙君的欢心。” “是啊是啊,我从前听人说白泽仙君避世不出,以为该是位清心寡淡的仙人,原来竟对灵兽如此上心。” “想来那灵犬必定生得十分可爱。” 生得十分可爱的小灵犬梵离,此刻终于憋着口气,勉强挣出了那团r_ou_身,把自己的人形化了出来。他摸了摸头上那对尚未收起的耳朵,无奈地叹口气作罢了。 梵离低头把这几日戴在脖子上的雕像捏起来看了看,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上面当真雕的是一只狗。 他,做为曾经的天狼族太子殿下,万人追捧的魔星,居然给人认作一条灵犬,还套上这么个劳什子东西。仙界的众人修的估计都是睁眼瞎的法术,他这五日被抱着见了不知多少人,连一个认出他真身的也没有。 梵离用力一扯,想把绳子挣断,谁知那绳子上不知道下了什么术法,韧若银丝,他这一下差点没把自己的脖子勒断,只得作罢,胡乱地将雕像塞进衣领中。 当日上起云山前答应了姒夕,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去报一声平安的。如今他在这里耽搁的时间这么久,估计那个小丫头都要给他烧纸钱了。 哪里能想到这玉狮的灵力如此强悍,不仅伤了他,还压制住了他体内的魔力。若不是那日他现了原身拼上一拼,还真不好说自己能不能打得过。那个白泽更是奇怪,好好的将他变作一只灵犬,他一开始还以为这人存心戏弄他,结果这五日真真是在护着他养伤。 梵离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就是这人的趣味忒恶劣了些。日日将他抱出去散步,巴不得三界都知道他有只灵犬似的。想到这,他忍不住将手放在头顶上揉了揉,嗯……手感确实不错,怪不得他老是要摸。 他赶忙把脑子里的胡乱思想甩掉,捏了个障目术,便往仙鹤的灵沼地赶去。 凌霄殿上,白泽正同仙帝商议着事情,他的眉头突然轻皱了一下,说话的声音停了。 “怎么了?”元音问道。 “唔……没什么。” “请问……你可知姒夕公主住在何处?” 梵离随手拦了一人问道。当日走得急,只记着大约的位置。没成想灵沼仙原辽阔,族人众多,一路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他寻了半天也没寻到姒夕的影子。 那人将他从上往下认真端详了一番,又拉了身旁一人小声道: “这是不是公主要找的人啊?” “蓝眼睛……看着确实像,公主不是给族人都分发了画像吗?你今日有带在身上吗?” “哦!带了带了。”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图纸仔细比对后,恭敬地朝梵离鞠了一躬,说道: “小殿下快这边请,我们公主等您许久了。” 梵离一脸莫名其妙,不知姒夕又在搞什么鬼,等到了她的府邸前,还未踏进门去,便听见一声凄厉的喊声: “梵离!你可算来了!” 有一道影子追着声音朝他扑来,吓得他一侧身,堪堪避开这个迎接他的拥抱。 “你走前不是答应我,长短不过一日便有消息,我这几日连门都不敢出,光在家等着你来消息了,怎么拖了这么久?” 姒夕一边同他往府里走,一边着急问道。 “出了点……意外,那个白泽不太好对付。”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12节 “我早跟你说过的嘛,白泽仙君法力深厚,不可和他硬碰硬的。你可有受什么伤?” “还好,已经无碍了。”梵离回答。 “那你这趟去起云山,可有探到自己想知道的事?” 姒夕瞧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 “我见到了元引,正如你所说的,他和白泽私交甚好。想来我所猜测的应该不离十,十方身上的灵力,就是白泽渡给他的。” “那你所念之事岂不是马上可以实现了?”姒夕高兴地说道。 梵离抱臂停了下来,手指在胳膊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半晌,轻轻摇了摇头。 “不太好办。我打不过那个白泽。” 姒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梵离,我觉得你们魔族这个风气十分不好,动不动就要同人拼个你死我活。我们仙界之人大多乐于助人,像白泽仙君这样修为高深的,都有一颗济世普善之心,你其实可以好好同他说说的。” 梵离挑挑眉,不置可否。 白泽?怎么看也不像个乐善好施之人呐。 “不过他对那个元音,倒是挺大方的,看起来确实交情不浅。” “若是……你同他也有这份交情,或许也能向他讨些灵力?”姒夕兴奋地说道。 梵离神色有些尴尬。 “你不会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情吧?”姒夕警觉道。 “前几日去起云殿的时候,在门口被拦在了……”姒夕眨眨眼,“我就将他守门的玉狮给毁了……” 姒夕捂住胸口,一副受惊的模样。 梵离停顿了一下:“我如今既然有求于他,你……可知有什么法子能补救?” “嗯……” 姒夕将手抵在下巴处,苦思了许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在家中被哥哥们宠惯了,倒是不知道要讨人欢心该怎么做才好。” “不过,”她眼睛亮了下,“我有一个好朋友,常在凡界来往,于人情世故上应该比我们ji,ng进,你稍等我一个时辰,我去问问他!” 姒夕说完,化作一只仙鹤便向着归灵树飞去。 归灵树的盘虬老根上,小百灵正盘腿坐在上面,摇头晃脑地唱着刚从凡间得来的戏曲儿。一块y影忽然罩在他脑袋上,还未等他抬起头,姒夕便直冲冲地撞到他身上,差点把他撞下树根来。 “你这冒冒失失的又是出什么事了?” 小百灵将姒夕扶好,揉着自己的脑袋开口问道。 “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情。” 姒夕在腹中略略打了个稿,继续说: “我有一个朋友……” 有一个朋友?这熟悉的开头是怎么回事?小百灵忍不住瞟了眼放在身旁的话本子。 姒夕:“他呢,想同一位仙君做朋友,可这位仙君呢,生性有些高冷,不易亲近。我这位朋友呢,之前同这位仙君也无什么机会见面,你说,这个事情该怎么办比较合适呢?” 小百灵眼珠转了转。 生性高冷,不易亲近的仙君…… 火神殿下? “这位仙君……是不是修为很高?” “对对对!” “长得还十分好看?” “是是是!” “小百灵!”姒夕一把握住他的手,“你简直太神了!” 小百灵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递给她一个看透一切的眼神。 看来姒夕这回对这位火神殿下,倒是很上心呐。 不过女儿家心思敏感,不便开口相问,自己也不能戳破了叫她难堪不是。 小百灵心中百转千回,此时已经十分确定自己的猜测。他仔细思忖了半天,回答道: “与人相交,最重要的便是性情相合,所以你要先知道他喜欢什么,投其所好,方可一击必中!”他说完,还攥着拳头挥了挥。 “不过你既然……”他顿了一下,“你的这位朋友既然想认识的人乃是位仙君,那还有一个办法也可以姑且试上一试的。” “撒娇?”梵离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姒夕重重地点点头。 “我?”梵离指了指自己。 姒夕点头。 “你说要投其所好,这我倒认同。可是……你们仙族之人,竟……竟然是这么个人情往来的么?” “这你便不懂了吧。白泽仙君活了十几万年,看我们这些小辈们,就好比凡间的花甲老翁看门口的三岁稚童一般。”她回想了一下小百灵同她说过的话,“你在他面前要谨记,不可大声言语,不可同他争论,偶尔服个软,时时撒个娇,他便忍不住想要保护你,什么都愿意顺着你。你不信?喏!”姒夕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戏本,“这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你自己好好瞧去。” 她见梵离脸色沉重地接过了话本,又补充道: “其实也不难,譬如你现在露着这对耳朵,就很可爱呀!” 她忍不住想伸手摸摸。 梵离急忙一下跳出老远去,大声说道: “不许摸!我这是灵力受制,没办法收起来。” 姒夕遗憾地看了一眼。 “那我这便走了,白泽今日有事外出,我得赶在他之前回去。” 梵离转身正欲离开,突然又回头十分郑重地说道: “姒夕,谢谢你。” “我身无长物,也不知如何能答谢你。待此事结束,不管你有什么要求,都可尽管向我提。” 姒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怎么说的要以身相许似的。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过举手之劳,哪还能同你讨什么谢礼。” 第十九章 南天门外,元音手做凉棚遥遥望着太阳将落的方向。他和白泽一同受仙帝召唤,在凌霄殿竟商议了一整天才出来。魔族异动已久,如今将手伸向了凡界,凡间三十六座名山十之皆有魔族活动的痕迹。混沌之战过后,轩辕大帝设下两座大结界,一座在九层深涧,一座在昆仑山。仙帝这次召唤,便是担忧昆仑山的结界。 九层深涧自当年两大神兵被拔出之后,结界之力已日渐衰弱。而这结界的力量原本就是承自轩辕大帝的灵力,这些逸散的灵力究竟去往何处?是否和天狼族如今的魔君青竹日益强大的力量有关?他们今日便是在讨论此事。 另外,魔界在此时派出人手探查昆仑山,其用意太过微妙,为免昆仑山出现什么意外,仙帝特地叫来了白泽,希望他能亲自往昆仑山去一趟,确定一下结界的安全。 此时余晖灿烂,撒遍层层叠栾的云朵,镀上了深浅不一的金光。元音看得心情疏阔,虽然身后尚有一堆麻烦事等着解决,依然忍不住凑近白泽,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打趣。 “听闻你近日常常带着那条灵犬出来散步,今日时辰将近,可是要急着赶回去?” 白泽扬起眉,不置可否。 “那只灵犬是哪儿来的?”元音问。 “嗯……外头跑来的。” “自己跑来的?那胆子可够大的,竟往你那山里跑。” “可不是。”白泽低头轻笑,“横冲直撞的,东西都叫他弄坏了。” 元音撇撇嘴,以为他又在敷衍自己。 “莫不是又要说殿门口那两只玉狮?仙君,你可正经一点吧,此事非同小可,若真是魔族的人毁掉的,此人修为必定不低,你不要掉以轻心才是。” “真是他干的,你不信?”他说着,看看已在眼前的起云殿,朝里头努努嘴,“你自己进去问问他。” 元音甩着袖子,心道我同条灵犬能问出个什么东西,我又不认识它。 他一脚迈进殿门,便生生楞在当场,张着的嘴巴都忘记合上。 “白泽你回来啦!快来看看我给你补的玉狮可还满意?” 梵离酝酿了许久,堆着九分诚意的笑容在转头的刹那僵在了脸上。 “梵…梵离殿下?” 元音小声叫道。 身后有一人走上前来,口气带着几分惊讶: “哟,这么快就能化形了?” 他说着,伸手推了推石像一般的元音。 “看也看了,你快回去吧。” 元音懵懂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在殿门口站了好一会,突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 “那灵犬竟然是梵离变的!原来我真的认识!” 白泽朝梵离走近了些,他自凌霄殿出来之后心情有些y霾,回了起云殿,又莫名晴朗了起来。 他伸手婆娑了下玉狮的头,那里原来被梵离毁掉了半张脸,碎石在殿门口散了一地。起云殿里没有仙童随侍,这些碎石便一直留在那儿无人收敛,每次走进来都像进了个荒芜的山洞似的。 梵离如今将这些碎石都仔细地粘了起来,虽然尚能感觉到拼合间的粗粝,但模样已和之前的差不多了。 “怎么样?” 白泽想起入九层深涧前曾在落星殿中的一幕。他微抬起下巴,眉毛一挑: “真难看。” 说完,仿佛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宝贝一样,十分舒畅地走了。 梵离在他身后把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在心里默默念到:忍住,忍住,为了十方,不可动气。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跟上白泽问道: “你今日去做什么,刚才的那位……是不是叫元音?” 白泽似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过几日我需得同他出门一趟。” “噢……要很久吗?” 梵离觉得自己问这句话的口气不太对,于是尴尬地咳了一声,补充道: “玉狮尚未修好,你要是走得久了,这起云殿谁来看守?” “不是还有你么?”白泽不在意地说。 啊?梵离有点懵。他觉得这位白泽……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说话的口吻好似和他认识了许久一般。难道他们仙族都这么容易信任他人吗? 他忍不住提醒道: “你知道我是何人吗? 就敢擅自把我一人留下来?” 白泽好像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表情十分诚恳地问道:“那你说说看,你是何人?” 梵离一时被他的问题噎住了,他不过随口一说,哪晓得他真会问。 “我……不过是魔族籍籍无名之辈。” 白泽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那为何又来我的起云殿呢?” 一阵更长的沉默。 “有一件事情需要确认一下。” “那现在确认了吗?”白泽继续问。 “确认了。” 梵离抬起头,猝不及防地迎上白泽深思的目光,那目光里好像还带着一丝他看不明白的情绪。 “你伤还未好全,这几日就留在这里不要乱跑了。” 白泽话题一转,他起身走到梵离面前,伸手在他耳朵上揉了一把。 “看你都能化形了,原本还以为恢复得比常人要快,怎么耳朵还是收不起来?” “可能……可能还没恢复完全吧。”梵离不自在地说道。 白泽笑了:“挺好的。” 梵离摸摸头上的耳朵,心想看来他挺喜欢这耳朵的,权且先留着吧。 玉狮虽已被梵离修补好,但灵智需得重新灌注。于是次日拂晓,梵离被白泽强行拽到院子里,旁观他如何浇灌灵智。 “这玉石原是元音从东海深处特地寻来的海晶石,能抑制灵力的运转。用来镇压凶兽的仙牢,便是以海晶石为原料建成的。当然,仙牢自然比不得你打坏的这两只,我在它们身上加了十四道结界,所以你同它们打的时候,会觉得越到后面越吃力,就是因为触发了它们身上的结界。”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梵离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点头附和,心里想:仙族的人当真克己修身,一大清早便起来了,自己从前在魔界的时候,日上三竿也不见得能醒。 他随口问道:“你平日里也起得这么早吗?” 白泽偏头想了想。 “往常都是在睡觉,也没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 “也不出去走动吗?我看你和元音挺相熟的。” “都是差了不知几万年的小辈,我站在他们跟前都要叫他们觉得惶恐,还是不走动为好。元音也是出了事,才会上我这来的。仙界规矩忒多,他们都得捏着身份呢。” 白泽笑着解释道。 梵离心里嘀咕,说什么仙界魔界的,好似都跟他无关似的。不过转念一想,白泽从上古时期便存在了,那时确实还未有仙魔之分。他这个身份,倒是能够说出这样猖狂的话。梵离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上古至今有十几万年了吧,他便是这样一个人在起云殿中过来的吗? “你……” “嗯?”白泽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吞吞吐吐做什么?” “没什么。” 梵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觉得自己可能想太多了。 “就是……许是我这人性子跳脱,总觉得你这般身份,到底太寂寞了一些。” 白泽原本施法的手顿了一下,那玉狮受了灵力灌注双眼已在慢慢睁开,此时撤了灵力,眼见又要合上。 “喂!” 梵离用胳膊撞了白泽一下。 白泽回过神来,稳住心神继续施法,盯着玉狮对他说道: “世人都道我身份尊崇无比,当年上古神兽皆坐化,唯独我逃过此劫,得天机庇佑至此,你却觉得我活得太过寂寞?” “身份、地位不过是他人强加的,今天高兴了就捧着你,明天不高兴了就把你摔下去,有什么值得庆幸的?众生皆爱尊崇强者,以为说几句恭维的话,俯下身子放低姿态,便能受永世恩泽。可我得此修为,靠得是经年苦修,上要承天劫,下要受历练,仙君倒是同我说说,我为何要渡众生?” 白泽品味了一番他的话,笑道:“其实我倒没有普渡世人的想法,我在此,不过是为了守当年同他人的承诺而已。” 梵离正欲再问,外殿的大门却是被人打开了,元音匆匆忙忙地走进来。望见院中的二人,眼神一闪而过的惊诧,但他很快恢复了原样,拱手朝梵离作了个揖: “小殿下早。”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13节 他又走近了几步,朝着白泽说道: “事有变故。” 他说完这句话,眼睛便转向梵离,直勾勾地盯着他。梵离与他大眼瞪小眼对峙了片刻,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看我做什么?” 元音无法,低头掩饰般地咳了声,又转头去看白泽。 半晌。 “你又看我做什么?” 元音抽了抽嘴角,用袖子遮了嘴小声地朝白泽说: “仙君,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你商议,不用让梵离殿下先回避一下吗?” “就在这说吧,懒得走动。” 白泽朗声说道。 元音堆着一脸假笑非常用力地点点头。 第二十章 “事情便是这个样子。东海此番异动恐怕会影响到凶兽的封印,事出紧急,仙帝要我即刻启程前往东海,昆仑山之行怕是要你一个人去了。” 白泽点点头,元音镇守四方水域,东海又是故泽,此事交予他做本是最牢靠的,可他却有些挥之不去的担忧。魔族异动在前,如今东海又生变故,一个隐约的念头在他心里冒出来。 “你到了东海之后,除了查看凶兽的封印外,还有一件事要去办。”白泽补充道,“你去看看,轩辕的结界是不是正在衰弱。” 四方水域以东海为首,若是结界衰弱,最先起变化的,便是东海。元音的心沉了下来,他不自觉地朝梵离看了一眼,而后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那我即刻便前往东海。” 元音拜别后,刚走出殿门,身后便响起梵离的声音: “元音……仙者!等一下!” 他自身后一把揪住元音的衣服,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将他拖到了角落里。 “殿……殿下?” 元音惊恐万分地看着他。他自从祭天大典之后就没见过梵离,到底当初是隐瞒了人家,因此每次见面心中都十分没有底气,能避则避。此刻见梵离凶神恶煞地将他拽到角落里,心中不免阵阵发麻。 “有个事情问你。” 元音吞了吞口水。 “你可知道……白泽仙君平日里,都喜欢什么吗?” “……” 梵离见元音不回话,又补充道: “比如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有没有喜欢的物件?” 元音将他被梵离攥在手中的衣料小心地扯出来,擦了把额头的汗,轻声回答道: “仙君平日里都爱睡觉,若说有什么特别上心的事……也就是偶尔捡着个好看的奇玉异石的,喜欢在上面雕点东西……” 说到这,他的眼睛往梵离瞟去,方才推搡间他脖子上挂着的红线被扯出来,红线下方居然挂着一个小雕像,看这个做工…… 啧啧啧…… 他镇守四海的那几千年,常有凡界之人前来祈求佑泽,听多了凡人间那些弯弯绕绕曲曲折折的故事,心思总不自觉往旖旎风流上靠。 梵离撇撇嘴,想起从前十方在九层深涧也爱捡些小石头,原来都是承了白泽的爱好。 他的心口一时被堵住了,闷声回了句“多谢。”便往回走。 留下元音一人,心中百转千回。 于是接下来两日,白泽每次醒来,都要捂着胸口惊上一惊。 “白泽仙君!请看我为你整修的院落!” 起云殿原先修筑时,内殿建的比较小,因此显得中间的院子格外空旷。再加上白泽本人不爱在此上面动心思,整个院子除了外头偶尔伸进来的两枝树杈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梵离不知从哪儿弄了座巨石,放在了院子南边的角落,又用镜像术在石头顶上开了个口,将泉水引了过来。以巨石为中心,在四周圈起一汪小池,他寻了些大的莲叶放进去,远远瞧着,平添了许多生机。 梵离本想放些有灵性的游鱼小虾进去,可惜好不容易寻来了,才至殿门口,那两座玉狮便瞪大了双眼,愣生生把这些个小灵物吓得肚皮都朝上翻了,梵离只得无奈作罢。 莲池旁添了一张石桌并三只小石凳。 梵离将白泽一把拉过来,指着莲池给他看: “看你这院子空落,给你做了个池子,可以在里面养些鱼虾,你平时要是无聊了,可以给他们喂食。不过你门口那俩狮子不让这些灵物进门,你要是自己得了空,去瑶池啊什么地方弄一些来吧。” “怎么样?” 梵离向前走近一步,将手背在身后,微微弯下腰来,侧身仰着头问他。 白泽耷着眼皮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只得又将嘴角扯得更开一些,追问道:“喜不喜欢啊?” “所以你昨天夜里不睡觉,就是在外面弄这些东西?” 白泽答非所问地说。 “是啊!”梵离直起身体伸了个大懒腰,“一晚上可把我累死了。” 白泽伸手提起他的后衣领,拖着往内殿里走: “伤都没好全,赶紧休息去。” 他的脸背着光显得有些y沉,话音里却似乎带着笑意。 “喂!别拽我啊!” “我自己走!” “白泽!停下!” 梵离被一把推到自己的房里,白泽将锦被往他头上一罩,头也不回地走了。梵离眼前一黑,也懒得扯开,罩着被子仔细想了想,得出了一个十分消极的结论:看来白泽是不喜欢了。 他在被窝里闷声长叹了口气。 元音说他整日爱睡觉,他原本以为是太无聊烦闷了,索性就造些景致给他作伴,现在回想一下,若是他真爱这些东西,十几万年早该倒腾出来了,也不至于至今整个院子还空无一物。 哎,他又叹了口气,得想想别的办法。 次日。 “白泽啊!” 梵离推开寝殿的门。 白泽正呆坐在椅子上,还未从怔忪中清醒过来。他的头发披散下来,带着点被压褶过的凌乱,内衫的外头随意罩了件白色的长袍,腰带系得松松散散,还能隐约瞧见雪白的锁骨。 白泽此人,虽然时常恣意妄为,但在外人面前时,梵离觉得他还是端着副清风道骨的正经姿态的。此刻突然瞧见他刚起床的模样,竟像个小孩般弱弱懵懂,梵离一晃神,仿佛将十方的影子同眼前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白泽抬起头,薄唇抿成一条细线,也不说话,就这么皱着眉头地盯着他看。 梵离轻晃了一下脑袋,将脑中不切实际的念头扯散,重新堆起笑容说道: “我今天给你做了个好东西!” “你看!” 他将藏在身后的右手神秘兮兮地拿出来。手上握着一座已经刻好的雕像,约两个手掌般长,用的是上好的玄铁石。那雕像狮身羊角,趴于榻上,前脚两爪相并,大大的脑袋正搁在爪子上小憩。 正是白泽仙君的原身。 白泽接过雕像端详许久后,一把搁在桌子上往梵离的方向推去,撇嘴道: “这么大怎么挂脖子上?” 他犯起床气的样子落在梵离眼里,添了几分可爱,纵使他闹脾气的对象是自己也自动忽略了。他忍不住伸手将白泽凌乱的几缕头发抚平,笑着说道: “你要是想要挂脖子上,下次做个小的给你。这个大的是照着凡界供像雕的,可以放在你的案几上。” “不要。” 白泽把头搁在双臂间,准备趴在桌子上再睡个回笼觉。 “跟我一点也不像。” “我没见过你的真身,只能囫囵照着雕,那下次你给我化个真身看看?” 他歪着头等了一会,没见白泽反应,竟是枕着自己的手臂又睡过去了。 梵离往他身边凑近了一些,看着他露在外面的半张睡脸。 初见时,感觉和十方一模一样。后来在一起呆得久了,又发现许多不同来。这张脸棱角更硬朗一些,特别是此刻侧对着他,鼻子的弧度俊美而流畅,若是放在他们魔界,不晓得要被多少人看上。 以前对着十方,瞧着他一身弱骨,总忍不住想把他护在身后。 这个人就不一样吧,他可是护着三界平衡的上古神兽。 不过他此刻睡着了,梵离觉得又和十方像得很。 梵离看得恍惚,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在他睫毛上碰了碰。 那轻合的羽扇抖了下。 吓得梵离缩回了手。 白泽这个回笼觉睡得委实有些久了,他迷迷瞪瞪地醒来,走到院子里,一时竟觉得有些陌生。想了半会,才记起昨天这院子刚被梵离大动干戈地改造了一番。 他下意识去寻找梵离的身影,瞥见他正背对着自己坐在地上忙活着,稀疏的树影打在他身上,一半溺在y影中,一半被阳光小心地裹起。 他的头上顶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有时候会突然抖一下,像是不耐烦地想驱走光线一般。 “你又在做什么?” 白泽问道。 梵离转过头,眼中染上几分笑意,招招手示意他走近来看。 有这么高兴吗?白泽心里想。 他好像一直在笑,笑得他也忍不住牵起嘴角。 他没有问过梵离,当年落入清渊的结界中发生了什么,他靠什么活了下来,又在哪里藏了一百年。 成魔成仙的,一世活得够长久,总是要经历大大小小的磨难,常人问不得,也体会不到。 但他此刻望着梵离,却突然很想知道,这一百年都发生了什么。 “看什……” 他的笑意还未抵达眼角,便生生停住。 梵离的身前放了把刚做好的短木剑,一旁还散落了些许木屑。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x,ue在突突地颤抖着。 “这一块木料……莫非是我垫在方几下的那块?” “对啊!”面前的梵离浑然未觉,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你也着实浪费了些,我看这块木头成色极好,入手吃重,原来必定也是有灵性的神木,怎么随随便便拿去做垫桌的脚料?” 他说着,还嗔怪地睨了白泽一眼,直叫白泽哭笑不得。 “可不是?上等的乌沉木,年纪估计能有十个你这么大,仙帝好不容易得了一块,巴巴地等着我给他做个法器出来……” 他非常满意地看到梵离脸上的表情僵住,仿佛一碰就能碎成粉末,和地上的木屑融为一体。 他绕过梵离,蹲下来将那把木剑收进袖中,对他说道: “也罢,就跟他说找不着了。我今日就要去昆仑山,你随我一道去吧。” 他终究是忍不住伸手往梵离的耳朵上摸了一把。 “免得你把我这起云殿拆了。” 第二十一章 “为什么……我们要一步一步……爬上……山呐……” 梵离坐在半山腰的一块石头上,一边喘着气,一边望着尚在云端的昆仑山顶。昆仑山灵气旺盛,此时虽在半山腰,已经是云掩雾绕的一派仙境景象。梵离看向不远处站着等他的白泽,腰杆笔直,气定神闲,半点辛苦的样子也没有。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深刻地反思:看来这些年在清渊底下,确实是疏于锻炼了。 “你我二人的身份,怕是还未到昆仑山,魔族的鼻子就该嗅到了。没进结界之前,还是封了身上的灵力为好。” 梵离一怔,想想也了然了,元音既然已经认出他来,白泽肯定也知道他的身份了。 他双手支在腿上,努力一撑站了起来。 “那快些走吧!” “其实已经不远了,”白泽笑着安慰他,“你别摆出一副赴死的表情啊。我看看……我记得这附近,有条溪流的……” 他正自顾自地说着,忽然感觉身后静谧一片,原先的脚步声和喘气声已经消失。 白泽转过头,看见梵离正站在不远处的另一条岔路上,听完他说的话,指了指自己前方的路口: “你说的那条溪流……不会是这条吧?” 白泽默默走了过去。 他们上山的路上丛林交错,方才走的一直是蜿蜒小径,没想到拐弯之后眼前一下豁然开朗。 白泽顺着梵离所指方向望去,入眼处是一条约十丈宽的大河,河水清浅,还能看到底下窝着的许多鹅卵石。此处水流平缓,估摸着是自山中汇来的活水,水声淙淙,入耳沁人心脾。 “嗯……我不入昆仑山已有万年,没想到这溪流扩得如此快……” 梵离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从未见到他如此窘迫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 “行了,顺着这条河流走向,就能找到了。” 白泽说着,逃跑似的向前方走去。 梵离正想开口打趣他,胸口忽然一窒,心跳一阵快过一阵,像要从他的胸膛中跳出来一般。 他伸手捂住胸口深吸了口气,强行镇定下心神。 自他们进了昆仑山开始,他身体上的异样就愈发明显。仿佛有什么力量在召唤着他,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在召唤他身体里的某样东西。 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正在和自己体内的东西遥相呼应,越往里走,那东西越是想冲出来。 白泽还走在前头,离他越来越远,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变化。 他想甩甩头,甩掉这些令他头昏脑涨的感觉,眼前白泽的背影却好像变成了两道重影,那重影颠来倒去就是合不上,叫他心中愈发焦躁。他伸出手想把他们抓住,却感觉那两道重影离自己越来越近,等快贴到他跟前了,他突然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梵离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整个清渊是一座巨大的结界,潭里的水流将他紧紧攥住,他耗尽最后的一点法力把十方收进承天戟中,实在连给自己捏个护身决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甚至连承天戟都要握不住了。 胸腔里似有万人擂鼓,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空荡的世界里飘着,没有方向,只有那鼓声一下一下地响着。 而后,远方突然亮起了一片金光,他朝着光的方向一路坠落,一直落到一片柔软的地方。 他的魂灵好像被抽离了身体,手指挥不到手,脚指挥不到脚,五脏六腑都感觉不到生机。有无数细小的藤蔓顺着他的脚爬上来,这些藤蔓上长着密密麻麻的锯齿,正在一下一下地啃噬他的身体。 十方……十方…… 他一遍遍念着这个名字,像无数个曾经漫长到无边的日子里,伴着蚀骨销魂的疼痛。 黑暗里有人在他胸口处拍了一掌,“噗!”梵离猝然睁眼,吐出一口鲜血来。 “醒了?” 白泽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梵离环顾四周,见他们已经在一个宽阔的山洞中,他躺在一块草垫上,白泽正坐在他身旁,盯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怪不得会做这样的梦,他心想。 “这里是什么地方?”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14节 “泠雾洞。” “算起来,该是我的孕育之地了。”白泽又补充了一句。 “泠雾洞……”梵离低声重复了一遍。上古时期天地灵气深厚,神兽皆是由万物化灵胎而生,无父无母,恐怕此处就是白泽的化生之地了。 “我少时在书志中读到过,说当年你便是在昆仑山中与轩辕大帝相遇,慕其威名故而追随,莫非相遇的地方就是这个泠雾洞?” 白泽摇摇头: “书志所记都不知经了几手的修改润色,其实我们当时是因为打架认识的。” “啊?”梵离吃惊。 “他那时被奉为天地之主,如今听来是威风,其实就是个苦差事,但凡哪里出了点纠葛,都要他出面斡旋,所以常常焦头烂额。我那时隐于昆仑山,虽然占着个通晓万物的名号,不过可比如今惫懒得多,他装模作样地过来请了我几次,见我没搭理他,一怒之下提着兵器就来跟我打架了。”白泽笑,“那个家伙啊,别看如今人人将他奉在高位,端得一副清风道骨的模样,以前可是恶名远扬,那些个被封印着的上古凶兽,至今提起他的名字来都要打颤。” 他想起往常去封印里看望梼杌那家伙的时候,它咬牙切齿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梵离有些愣神地看着他,鲜少听他提及旧事,特别是十几万年前的旧事,恐怕如今除了那些个封印着的凶兽外,也无人能够真正同他回忆当初了。 “想来是性子同你一般爱捉弄人,不过若是没有轩辕大帝当年在混沌之战后作出的牺牲,也没有如今的三界了。” 白泽听完这句话之后怔了一下,叹了口气。 “是啊,那家伙……平日里看着不正经,但却是真的将天地万灵放在心上的。” “书志对混沌大战倒是没有详记,当年怎么会……” 自然是不会详记的,这些个上古时期的往事,都是由他口述,再经天官记载流传的。他若不想说,也没有什么人敢强求,连元音都讳莫如深,小心翼翼避开他的逆鳞。 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忌讳,不过就是懒得再想起来罢了。 不过如今……对着梵离一脸担忧又紧张的表情,好像说出来也没有什么。 “混沌大战不过简单四字,其实经的时长却有数百年,那时凶兽作乱,我身负重伤回了昆仑山休养。轩辕有一日来找我,说是恐怕免不得要打一场大战了,我那时不比如今,也就是个活了几千岁的小神兽,像如此大的祸乱也是第一次经历,彼时他同我交代,说要为我划道结界,在此处安心修养长眠,但若是我醒来之后他尚未归来,烦请我多为他护泽这三界一段时日。” 白泽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飘渺起来。 “我那一觉睡了数百年,再醒来才发现,天地混沌初开,三界万灵凋敝。他自己呢……带着所有神兽坐化,化成了如今你们所见的山川湖海,就留下那么一句话给我。” 徒留我一人。 白泽低下头,把鲜少流露的表情都藏进y影里。 突然有一双手伸过来抱住他,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那个拥抱很短暂,一触即放。当白泽抬起头时,对面的人已经尴尬得不知将眼睛放在何处了。 梵离此刻脑子热得像把承天塞进去了一般,心中一边后悔着自己为何要提起旧事,一边努力搜肠刮肚想要说点什么来打破此时的僵局。 “呃……既然这里是你从前住过的地方,想必还留着许多以前的东西吧。”他说完,僵着身子站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四处张望,眼睛绕着扫了山洞一圈,突然被角落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梵离朝角落走去,那里零零散散堆着些东西,洞中光线不是太好,等他走进了才看清,居然是些形态各异的小器物。他索性盘腿坐在地上,随手从里头拿出一样仔细观看。 白泽走过来,也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这个……也是石头做的吗?”梵离朝他扬了扬手上的东西。 白泽点点头。 “原来你从前就喜欢捡石头,倒是长情。哪儿捡来的?” “就是我们方才路过的那条大河,从前还是一条小溪的时候,我时常去那里。”白泽回答。 梵离了然地点点头。 “怪不得方才你多看了它好几眼,莫非又是想下去捞石头?” “等事情办完吧,若是还有时间,去瞧瞧也无妨。” “其实我认识的一个人,也像你一样喜欢捡石头。”梵离突然低声说道。 他拿袖子将石头上落的薄灰擦干净,轻轻放回原处,却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倒是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住了,拿起来问道: “这是你的原身吗?” “这个啊……”白泽从他手里接过东西,“这是当年封印四海出的凶兽后,龙族的龙君为表谢意特地送给我的,那时候龙族还属于仙族呢。” “你和旁的人还有往来过?我以为只有元音同你比较熟识。” “熟识算不上,不过当时封印的这两只凶兽很是狡猾,我险些被他们困在幻境里出不来,四海也不知为何净出些难对付的凶兽,我活得时长久了,很多事情说忘就忘,为了给自己留个教训,所以把这个东西收下了。” 也不知是不是“活得时长久了”这句话听起来叫人难受,梵离心底泛起了一阵异样的情绪。 他突然在想,自己给他做的那些东西,有一天是不是也会被他收到这个地方来,成为他万年寂寥时光中某一时刻的记忆。 只不过,是值得特别留下来保存的记忆吗?梵离不知道。 泠雾洞外响起了一阵嘈杂声,像是从不远处传来的,白泽下意识伸手揽住梵离的肩膀,另一只手抬起手指在唇间打了个手势,示意梵离别出声。 他在梵离身体彻底僵住之前便放开了他,迅速移形到了洞口,在自己身上下了个障目术,便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梵离略一迟疑,也捏了个障目术,跟了上去。 那一小队人约有十个,看样子正在搜寻什么,打头的两个队长模样,离队伍远一些,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这几个魔族人估计修为不高,白泽都快挨在他们俩之间了,也没有人发觉。 “魔君到底要找什么啊?这凡界但凡大一些的山我们都翻了一遍了。” “谁知道呢?只说要是碰到异象或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就要上报,可这山翻来覆去不都一个样,难道能藏着什么宝贝?” “我听说啊……”其中一人煞有介事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咱们魔君可是天人转世,轩辕大帝你知道吗?就是上古时候顶顶厉害的人物,听说仙族的人找了十几万年也没找着,竟是托生成咱们如今的魔君了。” 梵离忍不住朝白泽看了一眼,白泽面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对他们谈论的事情还饶有兴致。 “真有此事?那咱们魔族……咱们魔族岂不是要翻身了?” 白泽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去那片,那片找过没有?” 待两人走得远了,梵离这才走近白泽,拉了拉他的袖子问道: “他们说的魔君……是青竹吗?” “看得出来?” “天狼族的味道我还是嗅得出来的。” “那你怎么看?”白泽抱着手臂问道。 梵离皱着眉想了一会。 “我在祭天大典时同他交过手,青竹的力量非常强大,远胜于我。我和他算起来应该修为相当,可他却能将我逼至绝境,可见他的实力远非这六百年的修为而已。更何况……他手上有焕日弓。”他说道焕日弓这三个字时,轻微地颤了一下。 “焕日弓又如何,你不是也有承天戟?”白泽说道。 “不一样。”梵离摇摇头,“我当初得到承天戟的时候,并不是单靠自己的力量,虽不知为何会有两把神兵被起出,但若真是以此来判断的话,青竹确实更像是轩辕大帝托生的转世。” “不是他。”白泽盯着他轻声说道。 梵离与他对视了片刻,不自在地别过眼笑着说: “不是他,那难道还能是我?” 这次白泽没有回话,而是自顾自地转身朝泠雾洞的方向走去。 “走吧,带你去看个东西。” 梵离快步跟上,边走边说: “方才我就好奇,这泠雾洞这么大一个洞口,他们怎么跟睁眼瞎似的也不想着进去瞧瞧?你莫不是在这洞口设了什么结界把它藏起来了吧?” “确实是下了咒的。” “不对啊,那我怎么看得见?” 白泽停下来斜睨了他一眼。 “大概是你天赋异禀吧。” 待梵离走进来之后,白泽一挥手将洞口封了个严实,光线一下便暗下来了。 “你……” 梵离正要开口说话,便见山洞深处的石壁中央,正闪着微弱的光。 方才泠雾洞未被封起来时,洞中尚有光亮,因此梵离并未注意到这石壁上的异常,此刻四面无光,那石壁就显得十分不同寻常了。梵离走近了几步,那光芒不像是石壁本身散发出来的,倒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藏在了石壁里头。那光亮有种神秘的力量,叫人不自觉连呼吸也放缓了,生怕惊扰了它。梵离忍不住抬起手来,想轻轻地碰一下石壁,手刚触到粗糙的表面上,光亮一下子大盛起来,惊得他一下收了手。 他转过头疑惑地看向白泽。 白泽没有说话,而是伸手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而后自顾自地向前一步,右手放在胸口上,缓缓地跪在了那面石壁前面。 他从未看过白泽如此虔诚伏低的模样,他在三界中担着万千生灵之上的身份,向来连看人都是微微抬着下巴,一副斜睨的表情,如今对着这道神秘的石壁,却做出了这样的姿态。 白泽在地上跪了一会,低着的头这才抬起来,平静的双眼注视着石壁,仿佛在与它进行着无声的交流。他们之间仿佛流溢着神圣的光芒,梵离甚至觉得自己站在一旁都像是一种亵渎。 下一刻,他差点叫出了声。 石壁上粗糙的碎石开始剥落,露出了里头一块光华流转的晶石,那晶石缓缓升至半空中,一下将整个泠雾洞照得明亮。 “这……这是……” 梵离的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半空中的晶石。 “云初元母晶石。”白泽轻声说道。 梵离自上次从姒夕那里回来之后,很是下了番苦心,将上古至今的通史都了解个遍。 书志中关于上古神兽白泽的由来曾有记载,相闻在昆仑山y阳两面的交界处,有一处天然的石坑,石坑中生有一块晶石,日月光华投于一处,天地灵气汇聚于此,经千万年孕育,终于得一灵胎,化为白泽神兽。 这一块石头,就是云初元母晶石。 “当年混沌大战之后,亡魂万千,生灵凋敝,是而轩辕设了两座大结界,一座放在九层深涧,用来镇守战后的亡魂,镇守这座结界的两大神兵就是承天戟和焕日弓。一座放在昆仑山,用来滋养万灵。因这云初元母晶石吸收了天地千万年的ji,ng华,用来将养万物再合适不过了。况且,他恐怕也是知道这晶石于我的意义非常,才敢如此行事……” 白泽脸上难得露出了气急败坏的表情。 梵离疑惑地眨眨眼,半晌突然顿悟般地“哦~”了一声。 “神兵有两只灵兽守护着,所以这守护云初元母晶石的神兽……是你?” 白泽无言地点点头。 梵离忍不住笑了: “这位轩辕大帝倒是很会挑人,这天上地下怕是没有旁的什么人能比你更可靠了。” “他在想馊主意使小聪明上倒真是很有天分。” “那青竹要找的,就是云初元母晶石吗?”梵离皱眉。 白泽摇摇头:“他倒未必知道结界放在昆仑山里,只是有些猜测,所以才会派人如同无头苍蝇般将这些名山都翻个遍,恐怕也是打算碰个运气,不过这结界既然是由我御守的,哪轮得到他碰得了?” 梵离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这么说,云初元母晶石倒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若真那么容易被人找出,我也不会数万年不曾回来了。来走这一趟,只叫仙帝放心而已。” 一只布谷鸟扑棱着翅膀飞了进来,熟稔地落在白泽的肩头上,凑近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白泽皱着眉在它小巧的脑袋上摸了两下,那鸟儿便应了声飞走了。 梵离心情突然烦闷了起来,怎么觉得他摸那只鸟的动作跟摸自己脑袋一模一样呢…… 白泽转过头对他说道:“东海出了点事,先往东海去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了超长的一章,四舍五入就算见家长了,嘻嘻 第二十二章 东海之滨。 此时海面y沉,浓云蔽日,元音早已让驻守的水君将方圆几里的结界布开,避免有凡人误闯了进来。 “镇守此处的水君说,约莫百年前开始,封印在这里的焱羽兽就已经躁动不安,偶尔封印上方还会溢出它的幻象。焱羽兽乃上古凶兽,灵力浩荡,有一些个灵力逸散的情况也不足为奇。他原本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因此迟迟没有上报。谁知近半月来,那幻象竟越发真实起来,有几次还凝出了实体,他这才察觉事态严重,匆匆忙忙上报了天界。我照你之前的吩咐,探查了东海全境的结界之力,确实比以往减弱了许多。按说如今三界平衡许久,各方力量相互掣肘,当年轩辕大帝设下的结界已非必须之物,纵使力量减弱了也不至于引起动荡,因此这些年我也未曾太放心思在这上面。怎么近来连焱羽兽都受到了惊动,我实在想不明白……仙君,那位青竹魔君该不会真是……” 不会真是轩辕大帝转世吧? 元音越说越心惊,说到最后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忧心忡忡地朝白泽看了一眼,企图从他口中得到点聊以慰藉的结论,却见白泽缄默不语,只皱着眉看着海上溢出的幻体。 幻体四周的空气因受到灵力的挤压而变得扭曲,形成了一个漩涡形状的白气圈,白圈的中心处,悬浮着一头全身赤红的巨兽,那巨兽此刻正在不断地嘶吼着,似是努力想冲破出去。 “我先去看看。” 白泽说完,身体浮至半空,向着幻体的中心靠近。 “白泽?” 那头巨兽停止了嘶吼,铜铃般的大眼睛望向白泽。 “几千年未见了,怎么你也学会现如今这套虚伪的做派,连自己的真身都不现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和得意。 “我近来可是听了个了不得的消息。”它说着,虚幻的身体朝白泽走近了一步,“轩辕……可是要回来了?呵呵,你替他守了这三界十几万年,如今怎么他要归元了,这风声还是魔族先透给我的?” “如今你归入仙籍,他却入了魔族,谁能想到你们也有兵戈相见的一天呢?” 浩大的气流吹鼓起白泽的长袍,巨兽的声音如同敲震洪钟的钟杵冲撞着每个人的耳膜。一字一句,像一个个随时会爆裂的焰球,炸得人眼花缭乱。 元音不自觉地捂住胸口的地方,焱羽兽是当年轩辕大帝亲自封印的,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管其中掺了几分真意,都太过叫他心惊。 白泽却是一脸平静,他甚至听完连眼睛都未曾眨动过。 “我从未入仙籍,轩辕也不可能入魔族。他要归元不假,不过,”他举起右手,放在了那头幻化出来的巨兽头上,“替我告诉那个给你消息的人,天地十万生灵,他还够不上资格托生轩辕的元神。” 白光闪过,那幻象被裹进了一块巨大的冰棱中,白泽五指念力微曲,瞬间将它捏成碎粉。 待那些碎粉在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白泽y沉的脸上才终于漏出了一些情绪,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落回地面,元音早已急不可耐地凑上前来,担忧的情绪堆了满脸,张了半天口却不知该如何问。 “先回仙界,我有些事情得和仙帝确认,你先去起云殿等我。”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此事先不要同梵离讲,一切等我回起云殿再说。” “小殿下还在你的起云殿内?”元音吃惊。 “有什么问题吗?” “你去昆仑山时,将他独自留在殿内吗?”元音不相信地又确认了一遍。 “那倒是没有,我将他一同带走了。” “哦……”元音放下心来,仙魔如今关系紧张,若是叫仙帝知道他将一个魔族中人独自留在起云殿,不知要起怎样的风波。不过…… “你将小殿下一同带去了昆仑山?!” 身旁之人一脸坦然地点点头。 倒是元音被他若无其事的表情噎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叹了口气: “也罢,你从来做事都是随心所欲,哪能顾得着这些弯弯绕绕的规矩。” “不过他既然和你一同前往昆仑山了,怎么没来东海?” “他说有些东西落在昆仑山,半道又折返回去了,如今应该是回起云殿了吧。” “祭天大典之后你交代我去打听小殿下的下落,我那时便觉得你和他在九层深涧里头必是发生了什么,如今看来你同他还有不浅的情分呐!” 回仙界的路上,元音又忍不住感叹起来。 “当年事发突然,我半片元神被毁,只来得及匆匆将你救出,谁曾想天狼族的魔君导了这么一出大戏,最后竟是这般收场。”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15节 “当时你我二人都不在场,我打听到的消息,只说小殿下当时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叛离全族,与如今的青竹魔君兵戈相见,最终战败投身了清渊。你闭关出来后不是还向仙帝要了聚魂灯,怎么突然间,小殿下又活过来了?还跑去了你的起云殿?” “谁知道呢?想来是从哪里打听到的吧。”白泽的声音一下淡了,连带着看向远处的眼神也缥缈了起来,“各人有各人的苦楚,他不说,我又何必问?” “唉,只是如今这事情又被扯了出来,迟早要做个了断的,听说青竹魔君已在暗自游说魔界各族,若是有天仙魔两族真的打了起来,届时小殿下的身份…仙界还容得下他吗?” “容不容得下,无非就是谈什么条件的区别罢了。” “仙君这么说……是要保小殿下了?” 元音问道,心里头却已有答案。 白泽点点头。 “你这副神情,倒让我有些想起从前的旧事了。”元音低头苦笑。 白泽怔了怔,这才想起他说的旧事是什么,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两人一时都没了言语。 二人到了仙界,在南天门外道了别,白泽自去找仙帝问事去了,元音便赶往起云殿等着。 到了起云殿门口,元音“咦?”的一声,颇为惊讶地绕着殿门口的两座玉狮转了几圈。 这两座玉狮自从上次被梵离打碎后,一直爹不疼娘不爱地被弃在殿前,连个收拾的人也没有,如今却难得地被白泽重新补好,似乎……看 这模样还比从前的好看些。 元音提脚走进院子,吓得登时捂住了胸口。 这…… 他不确定地眨眨眼。 这还是他认识的起云殿吗? 原本背对着他坐在院中的梵离听见声响转过来,见着是他,招了招手: “过来帮忙。” 元音走了过去。 “小殿下这是……” 只见梵离身前铺满了各式各样的石子,一旁还有个半人高的麻袋,装得满满当当。 “你来挑挑,哪些好看?” 元音蹲在他身旁。 “小殿下挑这些石头做什么?” “给白泽啊,他不是喜欢这些东西吗?”梵离头也不抬地回答。 “那这么多都是从哪儿捡回来的?” “昆仑山。那里有条大河,我看白泽走的时候看了好几眼,估摸着挺喜欢的。” “所以……你把那河里的石头全挖来了?” 梵离点点头,元音突然有些同情那条被白泽多看了几眼的大河。 “小殿下对白泽仙君……倒是关心。” 梵离笑了笑。 “听闻昆仑山乃是他的孕生之地,想必心里还是牵挂的,他同我说如今已经不常回去了,我想如果可以留些昆仑山的东西在他身边,应该也算个慰藉吧。” “所以仙君和我说,你中道又折返回去,便是为了这个?” 梵离将一块石头放在手心,递到元音的眼前: “是啊,这块好看吗?” 元音有些愣神地点点头,心里头涌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对了,”梵离犹豫了下,搓搓鼻子问道,“当初你带去魔界的那个傀偶,其实……承的是白泽的修为吧?” “呃……”元音有些尴尬,“当初实在是不得已欺瞒了小殿下,十方的力量确实是承自白泽仙君的,不过……” “不过什么?” “倒是不能说是承自白泽仙君的修为。” “嗯?” “白泽仙君当初将半片魂元放在了十方体内。” “哦……”梵离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探到他体内的灵力如此浩荡。” 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惊讶地问道: “那当初青竹s,he碎了十方的封印,岂不是……” 元音点头。 “当初事发突然,没想到青竹手上有涣日弓,仙君寄在十方体内的那半片魂元因那一箭散了。因为这件事,小仙还被仙帝罚了十六道天雷呢,这雷罚至今还未受完。” 梵离的情绪一下变得复杂起来。如果说十方承的是白泽的魂元…… “他当初魂元受损,想必受了不少罪吧?” “白泽仙君不比我们这些普通仙家,他无事便是三界平衡的保证。是故当初仙帝压下了这道消息,他自己为了修补这次的损伤,闭了足足一百年的关,前一段时间才出关的。” 那如果自己要让十方复生,岂不是又得让他舍了半片魂元? “他当真痊愈了吗?” 梵离担忧地问道。 “是不是只有白泽仙君自己知道了,但对于外人来说,他必须要好起来。” 梵离原本挑拣石头的手停了下来,他不知为何又想起白泽在昆仑山同他说过的话,还有那个一触即放的拥抱。 若是自己同他开口讨要半片魂元,他会给吗? 如果他真的给自己的话,那接下来呢?他会带着十方离开,或者继续在清渊下生活吗? 他突然有一丝迷茫。 “仙君回来啦!”元音喊道。 梵离转过身去,望见白泽正从殿门口走进来,面上原本有几分沉重,见他看过来,便勾起了笑容。 他突然不敢想象自己和白泽说这件事的时候,那家伙会是什么神情。 会不会原本一脸的笑容,突然便垮了。 “仙君快过来看看,”元音朝白泽招招手,“小殿下为了你,把整条河里的石头都搬来啦!” 白泽走过来。 “哪儿来的?” “小殿下从昆仑山搬来的。”元音笑眯眯地回答。 白泽看向梵离。 梵离有些心虚,磕磕绊绊地解释道: “见你老盯着那……那条河里的石头看,也不知道……哪个被你看上了,索性就都捞回来了。” “你要……挑……挑一个吗?” 白泽笑着说道: “待会再挑,有些事要和元音说,你等我一会,好不好?” 他那句好不好说得轻柔,像是在哄着梵离一般,听得梵离有些愣神。 “你…你先…聊正事吧,我有些事要处理,得出去一趟。” 他说完,没等看白泽的反应,飞一般地逃走了。 “小殿下这是怎么了?”元音茫然地看着他逃走的方向。 白泽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他收回望向殿门口的眼神朝着内殿走去: “进来再说。” 第二十三章 “仙君怎么是这般神情,难道你同仙帝商议出了什么坏结果来吗?”元音见他脸上的神情变了,也忧心忡忡起来。 白泽坐到方几的一侧,示意元音坐到对面,然后从袖中抓出一把碎石放在方几的中央。 白泽:“你还记不记得我从九层深涧回来时,你跟我说,仙帝在乾灵宝境中见到轩辕的仙元,正在向魔界汇聚?” 元音:“嗯,当时我们便是因为这个迹象,所以才猜测那位天狼族的魔星便是轩辕大帝归元所寄的身体。” 他说完,白泽便伸手将那堆碎石移了一些到左侧。 白泽:“后来祭天大典的时候,魔星变成了青竹,所以你们就觉得,轩辕的元神应该是在青竹的体内。” 白泽伸手抓了一把碎石放到右侧。 元音:“确实是这样,而且那位青竹魔君的力量的确惊人,这一百年来,三界的结界都在异动,轩辕大帝当初封印的力量越来越弱,青竹的力量却越来越强……” 白泽又抓了一些放到右侧。 白泽:“但是有个事情一直困扰着我们,九层深涧的两把神兵都被拔出来了,一把归了梵离,一把归了青竹。” 这次没等白泽动作,元音自动抓了两把石子,分别放在了左右两侧。末了,还将左侧的石子又拎了一些放到右侧去。 白泽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小殿下打不过那个青竹……”元音心虚地解释道。 至此,原本的那堆碎石已经分完了。 元音倒有些茫然了。 白泽:“在昆仑山的时候,梵离体内的元神同昆仑山的大结界,产生了共鸣,而且他瞧得见我的泠雾洞。” 元音惊讶道:“你没有给他下术法?” 白泽摇头。 几颗碎石被移到左侧。 白泽:“他投身清渊的时候,本来应该活不下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活下来了。” 又几颗碎石被移到了左侧。 白泽:“当初在九层深涧中的时候,我没有在他们俩个人身上感受到任何轩辕的气息,这次去昆仑山我在梵离身上感受到了。九层深涧的结界异动尚能解释为镇守封印的神兵被拔出了,那四海的异动为什么却是在梵离投身之后开始的呢?” “仙君觉得是为什么?”元音问。 “因为当时在清渊里,轩辕的元神觉醒了,保下了他宿生的这个身体。” 白泽一边说,一边将石子移过去。 元音怔怔地瞧着桌上几乎一样多的两堆碎石,心中更加茫然了。 “怎么绕了一圈,变成了两个魔星?难道轩辕大帝的元神一分为二了?” “不一样。”白泽摇了摇头,“有一件事情我可以确定,轩辕的元神在梵离的体内。至于青竹身上……或许是放了什么障眼的东西,谁知道那家伙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或许是怕归元之事出了意外,故意用来迷惑大家的。” “那如今该怎么办?” “我得找梵离好好谈谈,若是他愿意,或许我可以和轩辕见一次面。” 姒夕正同小百灵一起站在大殿上方的檐顶,咿咿呀呀地学着他的样子唱曲儿: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梵离手搭了个凉棚,惊诧地站在殿前的院子里抬头瞧着他们俩。 “姒夕!”他喊道,“你们在上面做什么?” 姒夕顺着声音往下一瞧,惊喜地叫了声:“梵离!”双臂展开化成一对漂亮的白翅,悠悠地飞下屋顶。 “你怎么来了?我在上面练习唱小曲儿呢!” 说完,她转身同屋上的小百灵招招手,便招呼着梵离进屋。 “你站在檐角也太不安全了。” “我们羽禽类本来就是爱站在这些地方呀。”姒夕不甚在意地说道。 ……好像也对。 “这次来找我,是事情办成了?” 梵离的脚步停下来了,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姒夕说道: “我是来同你道别的。” 姒夕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要……要去哪里?” “不知道,大概会回清渊吧。想来带着十方,也不好随处乱走,清渊虽然灵气稀薄,到底还算安全。”梵离回答。 “那你……那你不找白泽仙君借灵力了吗?”姒夕着急地问道。 梵离怔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 “不借了。” 他来时的路上,本想同姒夕商量下这件事,可是后来想通了,不论想出什么办法,若要十方恢复灵智,就必定要拿走白泽的半片魂元。自己一开始就是动机不纯地在接近他,若只是借些灵力,尚可以说服一下自己的良心。如今却是倚仗着同他的一些情分讨要魂元,实在是开不了口。 再说他对自己,除了偶尔会恶趣地戏弄几下,其余时候还是很好的。 梵离叹了口气。 “我来同你道个别,可能还要再回起云山和白泽道个别,这件事……权当做了场梦吧。他把我当做朋友,我实在不该利用他。” 梵离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小百灵,问道: “这位便是你说的那个好朋友吧?” 姒夕点点头。 梵离朝他躬身行了个礼。 “多谢你之前的提点。” 吓得小百灵赶紧诚惶诚恐地回了个礼。 “以后还能见得到你吗?”姒夕情绪低落地问道。 “魔族毕竟危险,你以后可不要再随便往清渊上的结界撞了,若是有事找我……”他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了方才挑的几颗石头,在上头化了道术法,递给姒夕,“你派人把这个扔进来,到时候我去找你就好了。” “梵离……”姒夕接过石头,一时语塞。 “好啦,我这便走了,后会有期。” 姒夕目送着梵离离开,待他的身影再也瞧不见了,才从一片怔忪里回过神来,重重叹了口气。 “姒夕?”小百灵走到她身旁,扯了扯姒夕的衣袖,大概也感受到眼前这沉重的气氛,不放心地问道,“这位是何人啊?你怎么了?” “小百灵,你还记得我从前问过你有个朋友想结识一位仙君该怎么办吗?他便是我这位朋友了,可我似乎并没有帮上他,还给他徒增了烦恼。”姒夕说。 “啊?真……真有这位朋友啊?” “对啊!” “我还以为你说的是你自己啊!”小百灵吓得睁大了眼睛。 “那你说得那位长得很好看的仙君……不是火神殿下吗?”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16节 “是白泽仙君呀,白泽仙君你知道吗?” 小百灵忍不住抖了下身子,白泽仙君的名号他还是听过的。 他想起自己从前交代给姒夕的话,想象着方才离开的这位朋友捏着嗓子同白泽仙君撒娇的模样…… 小百灵吞了吞口水。 真的不会被白泽仙君打得魂飞魄散么? 梵离再回到起云殿时,已是日暮时分,天色将暗未暗,白泽正坐在院中的地上,看样子应该是在挑选他带回来的那堆石子。 听见门口的声响,白泽回过头来,笑了笑: “回来了?” 梵离点点头。 白泽招手:“过来。” 梵离走过去,将手中提着的两坛酒放在石桌上,坐到了白泽旁边。 “你看这个。”白泽摊开手心。 梵离盯着默了一瞬。 “好看。”他笑着说。 其实他分不清白泽选这些石头的标准是什么,就像从前十方在九层深涧里头看中的那一块,他也没觉得和别的有什么不同。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喜欢就好了。如果十方还活着的话,他当时一定不再取笑他,要告诉他,他挑的石头很好看。 特别特别好看。 白泽听了他的回话有些意外,听着不像是梵离能给出的答案。他把手心的石头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下,总觉得梵离今日回来似乎有些奇怪。 “要不要喝酒?”梵离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问道,“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处小店,居然有卖女儿红。女儿红你喝过吗?我以前喝过一次,味道不错,只是不知道魔界的酒和仙界的酒味道会不会一样。” 他说着,走到石桌旁,将其中一坛的封口揭开,仰脖喝了一口。 “嗯……”梵离皱皱眉头,“还行,不如以前喝得那坛子味道浓烈。试试?” 他指了指另一坛,看着白泽。 白泽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伸手拿过梵离手中的酒坛,也灌了一口。 梵离有些吃惊地看着他的动作,半晌,无奈地笑笑。 “如何?”他问白泽。 白泽保持着拿酒坛子的动作,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梵离等了好一会,才见他有了反应,默默坐了下来,说道: “原来酒是这个味道。” “你从前没喝过?”梵离问。 “没有。” “那下次若是有机会,给你拿两坛新鲜的尝尝。是我住的那个地方,自己酿的花酒。” “清渊?” 梵离愣了下,点点头。 “听闻清渊下长着食人腐r_ou_的妖花,因此才被封了起来,禁止族人入内,你莫不是拿那个酿的酒吧?” “呃……是啊……” 白泽斜睨了他一眼。 梵离拿起酒坛子喝了一口,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一般,轻轻说道: “明天我要回去了。” 白泽握着酒坛的手停在半空,他转头看梵离。 “回清渊?” “嗯。” “回去拿酒?” “不是……回去就是回去,不是去拿什么东西。” “为什么?” 梵离沉默了片刻。 “我有一个朋友……应该算是朋友吧,他还在里头等我,我不想叫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太久。” “什么朋友?” 梵离盯着他,有一瞬间好像又将两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他在这世上,怕是没什么人牵挂着了,”他低头有些惆怅地笑笑,“和我倒是相象,索性只能我们给彼此做个伴了。” 白泽凝着眉没有说话,他突然有些烦躁,于是拿起酒坛吨吨吨猛灌了几口。 “你还不能走。”白泽说。 梵离转过头看他。 白泽又拿起酒坛子吨吨吨喝了几口。 “不能走。” 他又重复了一遍。 像个赌气的小孩一样。 “白泽?”梵离拿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白泽的身体一动不动,整个人像石化一般,唯有两只眼珠顺着梵离的手掌来回转动。 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握住梵离的手腕,将它拉过来,就着他的手臂趴在桌子上睡去了。 “喂……” 梵离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用力抽了下手,却被白泽更加用力地困住,两只手臂将梵离的手圈住,牢牢抱着。 没想到上古仙君喝醉了是这个模样,梵离叹了口气。 他回味着方才白泽说话的神情,他虽然平日里肆意妄为,倒还是第一次露出这般任性的模样来。也是,混沌大战时白泽也没有多大的年纪吧,如此年纪轻轻便要扛起守护三界的重任,在外人面前自然是要端着十足的稳重,也就只有这种时候,能泄露点少时的心性吧。 他走了以后……他又要一个人了。 枕在他手臂上的脑袋动了一下。白泽突然又坐了起来,眼神清澈冷静,一副已经酒醒的样子。 “我要把清渊拆了。”白泽说。 他说完,还满脸挑衅地看着梵离。 梵离挑挑眉,拿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哄道: “行,明天就拆了。” 可能是被他摸得舒服了,白泽又趴了下去,稳稳地闭上眼睛。 还是要去同元音交代一声,有空多来陪陪他。梵离心里头想到。 若是……方便的话,其实自己闭了身上的气息,偶尔跑来一趟,看看他也是可以的…… 白泽又一次坐直了身体。 梵离无奈地看着他,这次又是想把哪里拆了? “你那个朋友是谁?” 梵离愣了下,没想到他如此执着于这个问题。 “你也给他看过你的黄金瞳吗?”白泽接着问。 梵离站了起来。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白泽,像是突然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半晌,他y测测地开口道: “你怎么知道黄金瞳?” “你自己告诉我的。” 梵离冷笑: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是你告诉我的。”白泽重复道。 梵离恼怒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你还知道什么!你把我留下来到底为的什么?这件事你从哪里……”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黄金瞳的事情,他告诉过一个人的。准确来说,是一个傀偶。 他松开白泽的衣领。 可是他给十方下过血契,按道理来说,十方是不可能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的。更何况,白泽方才分明说的是,自己告诉他的。 自己告诉他的……梵离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白泽。 那个方才被自己提着衣领的人,此刻又松松软软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白泽!醒醒!”梵离焦急地想要推醒他,这次却无论如何也叫不醒。 他着急地来回踱着步,如果……如果白泽说的醉话是真的。 那么他……就是当时的十方吗?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因为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心跳加快。 第二十四章 元音此刻正在自己的小院中,躺在那张凡界带回来的摇椅上看月亮。 已是入秋时节,天气转凉,夜空中时不时都要飘过一两朵暗云,遮得月色都朦朦胧胧的。他好像每年快到中秋的时候,都有几日睡不着觉,大概是天气闷热,叫人无端觉得心口窒闷。 元音正兀自感怀着,突见夜空中一块巨大的乌云飘过,一下将月亮遮挡地严严实实,整个视线只剩漆黑一片。 他眨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吓得差点没从摇椅上滚下来。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一把将眼前的人抓住,扯着他便匆匆往自己的殿里走。 边走还边轻声说道: “小殿下怎么来这了?我这里可不比起云山,要是一个疏漏叫人家嗅到了味道,我这府邸不消片刻就要被天兵天将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住。” 待走进了殿中,关好门,元音才发现来人面有不善,整个人都y沉沉的。 他忍不住在心里头抖了一下。 “小殿下怎么了?” “和我一起进九层深涧的,是十方还是白泽?” “……” “是白泽对不对?当时我把你留下来了,如果你们真的要接近我,派个傀偶来也太敷衍了,所以你把白泽换过来了,是不是?他修为高深,自然是不担心被我发现的,更何况当时在第九层里,他对上古神兵那么了解,因为那些东西他本来就见过的,对不对?” 梵离一口气将心中的疑问全甩了出来。 元音吓得轻轻点了点头。 待得到了元音的肯定之后,梵离提着的一口气终于重重地吐了出来。他忍不住来回走了好几步来平复自己的心情,最后终于是冷静了下来,沉着声问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元音瞧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回答: “那时候确实是瞒着小殿下偷梁换柱了一番,不过小殿下原是不知道的吗?” “你不说他不说,我怎会知道!” 倒是轮到元音觉得疑惑了。 “小殿下上起云殿找白泽仙君,难道不是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吗?不然……小殿下为何来找他呢?” “我……”梵离提着嗓子刚要争辩,话刚出口就像泄了气一般止住了。 他吸了吸鼻子: “我问完了,先走了。” 他一路披着入夜的凉薄秋意,回到了起云殿。 白泽还趴在石桌上睡觉,他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头发,带着一丝冰凉。 怪不得他当初冒冒失失闯进起云殿的时候,没被他一掌打死。之前还以为他们仙族的人都是这么个性子,原来是早已经认出了自己。 梵离轻声绕到白泽的身侧,蹲下来平视他侧枕着的脸。 倒不是没有想到过,他们两个人不管是模样还是性子明明都那么像。可是每次细看,还是会忍不住否决自己。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敢想,祭天大典之后他还活着。 这一百年,原来都好好地活着。 梵离忍不住勾起一个微笑,伸手将他垂在脸上的发丝拢到后头。 如果早一些找着你就好了,找着你再带你…… 梵离手上的动作停下来。 他是上古唯一留下的神兽,三界之上独一无二的白泽仙君。 他早就不是十方了。 他已经不能随随便便把他带走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起云殿的时候,我们的白泽仙君终于醒来了。他坐在床前照例发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呆后,这才迷迷糊糊地走出寝殿。 院里没有梵离。 内殿里也没有。 白泽眨眨眼睛,望向起云殿门口。 元音正从外头走进来,一抬头便看见院中站着的白泽,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仿佛要在自己身上盯出两个洞来。 “仙君醒了?你这一觉可睡了三天三夜了。” “梵离呢?” “小殿下两天前的早晨便离开了,没有同仙君说过吗?” 好像是说过的,白泽凝眉想了下,说是要回清渊,有个什么人还在等着他。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非勾得他回清渊那种地方? “那你今日来做什么?”白泽没好气地问道。 “小殿下走之前叮嘱我,说仙君是头一次醉酒,不晓得醒来后会不会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让我有空便来多探望,我都来三次了,仙君今日不是才醒么?” “哦。”白泽闷闷地回答,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看望呢? “你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元音问。 白泽摇摇头,摆了摆手。 “喝个酒罢了,能有什么问题。”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17节 元音尴尬地摸摸鼻子,总觉得当下的气氛有几分凝重。白泽仙君似乎……情绪有些低落? “前几日仙君同我说,要想个法子和轩辕大帝见上一面,如今可有想到什么法子了?” 白泽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瞧着元音。 对啊,轩辕那家伙的元神还在梵离的体内。怎么能就这样让他走了呢?得赶紧把他找回来。 白泽ji,ng神一抖擞,便要往殿外走去。 “诶?仙君你这是要去哪里?”元音喊道。 “去清渊,把那家伙抓回来。” “清渊?仙君是说小殿下吗?” “对啊。” “可是小殿下他……他不在清渊啊。” 白泽转过身。 “小殿下说有事要去找姒夕公主,估计要逗留几日。姒夕公主你还记得吗?就是上次王母寿宴时候负责开场舞的那位仙子。”元音笑着解释道,“也不知道小殿下怎么跟她认识的,看样子两人关系还不错。” 没走啊……白泽低头嘟囔了一句,这才放心地往殿里走去。 元音挠挠头,表情很是困惑。 白泽仙君方才说什么? 仙鹤族的灵沼地里有一棵年岁悠久的参天古树,一直以来都被仙鹤族当做宝贝一样供奉起来,方圆几里都被圈做了闲人勿进的地方。不过这禁令对我们自小娇生惯养的姒夕公主来说是无用的,因这古树长得高大,坐在上头看风景是最好的,所以素来是姒夕平日最爱逗留的地方。不过这几日,往常总是大摇大摆进出古树林的姒夕,每次都要偷偷摸摸地进来了。 两只黄鹂鸟一前一后地落在了古树的树丫上。 “梵离……梵离……”姒夕轻声叫道。 “你这样他怎么听得见嘛,梵离!我们来啦!”小百灵扯起嗓子嚎了一顿,趁着姒夕冲过来捂住他的嘴之前,已经跳到了另一根枝桠上。 “你这么大声,待会把人引过来了怎么办?” “姒夕小姐姐,你这古树林方圆几里不许人进来的,怎么会有人听得见?再说了,往常我们俩个人在这里的时候,你家里的长辈们又不是不知道,你如今这么遮遮掩掩的,不是显得更加欲盖弥彰了么?” 姒夕正欲争辩,远远瞧见梵离正往树下走来,索性展翅飞了下来,蹦着朝他打招呼: “梵离!” “你们俩来了。” 梵离ji,ng神恹恹地同他们俩打了个招呼,便一跃上了古树杈,同他们坐在一起。 “还未想通吗?”姒夕挤到他身旁问道。 梵离惆怅地摇摇头。 “可是既然白泽仙君便是你原先的那位朋友,你不是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吗?”姒夕不解地说。 “是很高兴啊。”梵离有气无力地回她。 “那你为何这般神色?” “这你就不懂了吧,”一旁的小百灵也挤了过来,他这几日同梵离熟识了不少,再加上自三界混出来的自来熟,此刻已经摇头晃脑地替梵离解释开了,”若梵离的朋友只是一个傀偶,那他大可带着他回清渊,又或者三界幅员辽阔,他们自己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可如今他的朋友是白泽仙君,且不说白泽仙君这等的身份愿不愿意承认当初假冒傀偶潜入魔界的事,便是白泽仙君愿意承认梵离这个朋友,他可不像你我可以这般随意,他若是同魔族有往来,这对于仙族来说,可是个容易引起揣测的事情啊。” 姒夕半张着嘴听得恍神,半晌才晃晃脑袋对梵离说道: “你是因为小百灵说的事情发愁吗?” 梵离一愣。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小百灵继续摇头晃脑地说道,“我猜,梵离是在犹豫去哪吧?” 梵离抬头看他。 “起云山终究久留不得,清渊与仙界又是相隔遥遥。再说若是经常往来,迟早是要被人发现的,所以你……其实是舍不得走的吧?” 梵离被说中了心事,叹了口气,开口道: “所以躲到这里来了。” “啊……”姒夕一知半解地拍拍梵离的肩膀,“你想待就待着吧,这里没人进来,待到你想通为止。” “姒夕,”小百灵凑到她身旁说道,“我把戏本子落在你的房间里了,你能替我去取一下吗?” “行,那你等着。” 等看着姒夕飞远了,小百灵这才犹犹豫豫地坐回梵离的身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做什么这副表情?”梵离问。 小百灵迟疑了一会,开口说道: “梵离,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嗯?”梵离转头。 “呃……怎么说呢……你有没有思考过,你这个朋友于你来说,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啊?”梵离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小百灵头疼地揉揉太阳x,ue。 “我就知道你该是这副表情。” “比如说,我和姒夕。”小百灵指了指自己,“若是姒夕有一天遇见了危险,我便是拼死也会相护的。” “我也会的。”梵离说道。 “再比如说,姒夕原先喜欢火神殿下,若是有天她和火神殿下真的成为了仙侣,我必定会十分替她高兴。” “仙侣?” 小百灵点点头。 “若是有一天白泽仙君找了仙侣,你也会替他感到高兴吗?” 梵离眨眨眼睛,他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或者换个说法,若是有一天,十方有了其他的朋友,这位朋友同他十分亲密,甚至于形影不离,你从此之后见到他必定要见到他的这位朋友,你心里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梵离低头想了想,慢慢皱起了眉。 小百灵瞧着他的神态,了然地叹了口气。 “果然如我所猜测的一般,他对于你来说,确实和他人意义不同。” “想来你还尚未明白自己心中对他的情感,等姒夕回来之后,我留几册戏本子与你,你好好揣摩揣摩,便会明白了。” 他对……十方的情感? 作者有话说 情感导师小百灵,在线为您解惑~ 下章有个老朋友要出场啦 第二十五章 逼仄狭小的空间里冒着丝丝冷气,正中央放着一张寒冰打造的床,壁上有两簇微弱的青蓝色的火焰,那火焰似乎也被寒气裹住了,暗淡的光芒甚至都没法照亮整个空间。 除此之外,这个地方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哦,角落里似乎还缩着一小团黑色的人影。 “二百九十八,二百九十九,三百……” 那团黑色的人影站起来,走出了y影,光亮一下子将他包裹住了。 是一个刚比冰床高过一点的小孩子。孩童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睛因为突然的光亮微微眯了起来,明明是双极漂亮的蓝色大眼,里头却不见一点感情,充满了冷漠、y沉与戒备。 他将手掌放在冰床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冻得冰冷的双手拿起来,在脸上用力搓了搓。 寒冷的刺激使他身体抖了一下。 他努力地跺跺脚,让自己暖和起来。 划了结界的洞口外意料中地响起脚步声。 孩童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鲜活起来,他咧开嘴一边笑着一边跑向洞口,待接近洞口时才小心地停住脚步,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父君!” 孩童朝着走进的身影喊道,那身影低下头看他,高大的身形几乎要碰到洞顶了,他弯下腰,手盖在孩童的脑袋上拍了一下,算是回应。 “父君交代孩儿练的术法孩儿已经学会了,父君要看吗?” 那道身影颇为惊讶地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瞧了一会,开口说道: “那父君看看你练得如何了。” 那人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长剑,长剑应该有好一段年岁了,表面显得灰扑扑的。 “这是父君在九层深涧得的第一个法器,你现在试试看,能不能将术法施在剑灵上。” 说完,他将长剑掷到地上,长剑上噗的一声冒出一缕白烟,一只剑灵化了出来。 原本笑得一脸灿烂的孩童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他向后拉开几步的距离,右手两指相并,闭上眼口中默念着咒语,而后猝然睁开双眼,双指指向剑灵,一道青光打向了那只剑灵。 那只剑灵受到攻击,尖叫着朝他飞来,却撞在了他身前的屏障上,孩童不闪不避,伸出右手将掌心贴在屏障上,剑灵的幻体像是隔着屏障被吸住了一般挣脱不开,它的尖叫声越来越弱,不过片刻,便重新化作了一道白烟,徐徐弱弱地飞入了地上的长剑中。 孩童这才轻轻吐出口气,攥着的小手松开,脸上重新挂上方才的笑意,期待地望向不远处的那个人。 那人y沉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个赞许的微笑,他走过来鼓励地拍拍孩童的肩膀,说道: “青儿如今连剑灵的灵气都可以夺取了,再过几百年,修为可都要赶超父君了。” 孩童朝他鞠了个躬: “青儿不敢,都是父君教导得好。” 他说罢抬起头来,眼底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小心翼翼地朝那人走进了几步,扯着他的衣袖软软地开口说道: “那青儿什么时候能出去呀?父君教青儿的术法,青儿都学会了,这里好冷啊,父君你看,青儿的手都冻僵了。青儿不想呆在这里,父君可以带我出去吗?” 话未说完,蓝色的大眼睛里已经蓄了半汪的泪水。 那人蹲下身,捏着孩童的下巴盯着他看了片刻。 “你想出去吗?” 孩童被他冷峻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抖,犹豫地点点头。 “不论怎么样,都要出去吗?” 孩童仔细想了想。 “嗯!父君叫孩儿做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可以学。” “好。”那人勾起一个满意的笑。 “青儿想出去可以,但是不能带着这样一双眼睛出去,父君得帮你把它们藏起来。” 孩童害怕地想后撤一步,却被对面的人一把握住肩膀,他的另一只手覆在了孩童的双眼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阵刺痛像支利箭般穿过他的双眼,待覆在眼睛上的手拿开之后,他的视线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父君……父君……”孩童惊慌失措地举起双手在空气中胡乱抓着,想找到点慰藉。 原本蹲在他面前的人早已站了起来,撤出了他能触及的范围。 “等青儿打赢了父君的属将,父君就放你出去。” “锵珏,进来。” 一阵盔甲撞击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过了一会,声音停了下来,他努力竖着耳朵想辨认声音的方向,却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警惕地四处张望。 虽然他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殿下,冒犯了。” 一道冷冷的刀光在他尚未反应之前重重地落在他的肩上。 “啊……”青竹猝然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漆黑,他惊恐地抬起手往自己的眼睛上摸去,手触到眼睛的那一刻才怔了下,将急促的呼吸放缓下来。 他长手一扬,寝殿内的烛火一下亮了起来,将整个大殿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守在外头的侍从听见动静,慌慌张张地躬着身跑进来,跪在他的榻边。 “是谁熄的烛火?” 侍从的后背立时冒出了冷汗。 “回……回魔君,小人见天气闷热,怕……怕您睡不安稳,所以开了扇窗户,应……应该是被风吹熄的……”他说完,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小人该死,请魔君恕……恕罪……” 他凝着的眉不动声色地松开。 “滚。” 侍从知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急忙磕了好几个响头,这才颤抖着身子退下。 “等等,叫星垂来见我。”青竹吩咐道。 “魔君。” 青竹此时已半躺在寝殿外侧的长榻上,一只手支着脑袋,望着跪在身前的星垂,沉默不语。 星垂一动不动地继续跪着。 片刻过后,他开口道: “酆都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魔君,几个势力较大的种族皆已对我族表明了臣服之心,其余一些零散的小族,交由他们各自去游说了,只是……龙族那里迟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只说他们的魔君如今尚未归来,此事无法决议。” “龙族……”青竹轻蔑地笑了笑。 “龙族同我们积怨深久,有异心也是正常的。” “他们想要魔君,那就送他一个。那位龙君如今还关在暗牢里吧?着人把他带出来,好生照顾着,再过几日,给龙族的那位太子送份大礼。” “是。” “上次酆都遇到的那两个仙族呢?” “一个往仙魔交界的归灵树那里去了,听底下的人报,似乎是个熟面孔,常在三界里走动,想来是混进来玩耍的,不小心在我们面前漏了马脚。” “仙族的人倒是有闲情逸致,总爱往我们魔界跑。另一个呢?” “另一个……往清渊飞去了,追去的苍鹰回来报说,她一头扎进了清渊的结界里,连个尸骨都不剩。” “就是说,派了一队的苍鹰出去,一个也没抓回来?” 跪在地上的人把头低得更低了。 “属下知罪。” “再派几个人去,把清渊给我搜仔细点,是死是活,不能一点痕迹都不留。” 他说完这句话,盯着自己手掌的眼睛微微出了神。 夜沉如水,待星垂退下之后,青竹的睡意早已褪得一干二净。他索性换好衣裳走出寝殿,漫无目的地在廊间散步。 不知走了多久,竟是一路走到了落星殿。 青竹停下脚步,望向落星殿的后方。 落星殿后有一片宽阔的围场,此刻只有两个值守的将士在那里,大概是太烦闷了,两人正追逐打闹着。 他记得少年时,时常坐在殿后的长廊上,看梵离和其他玩伴一起在围场上玩耍。梵离总是热衷于捉弄他人,若是和别人比试赛马骑s,he,到最后必定要追得人满围场地跑,跑得整个围场尘土飞扬乌烟瘴气才肯罢休。往往是别人在前头狼狈地逃跑,他在后头气定神闲地追着,经过他跟前的时候,还要从马上跳下来,笑嘻嘻地跑到他身边说两句话,待前面的人跑得远了,才又兴冲冲地追上去。 有时候教习术法的长老考察他们修炼的长进,他也是从来不肯安分的。若是叫他打东头,他必定要打西头,把教习的长老耍得团团转。他们天狼族素来规矩戒律少,族里的少年们大多性子跳脱不安分,一群人在一起玩闹,若是有谁显得特立独行,便常常成为大家讨厌的对象。像他这样,虽然顶着个魔君之子的名号,但素来不受自己父君待见,又一向不和大家玩在一处的人,便是这样一个要处处受人厌烦的对象。有时候比试术法,时常会有人一个不小心,将攻击的术法甩到他坐着的方向,每当这个时候,梵离总会气呼呼跑过来,一把将他护在身后,再气急败坏地找那个人算帐。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18节 他总在这个时候装得一脸无辜又茫然的模样,任由他将他拉到一旁,悄悄为他设好护身的屏障,继续挽着袖子冲向围场。 他那时虽然尚且缚着青绫,但早已自己解了绫上障目的封印。故而时常觉得梵离小心翼翼护着他的模样十分有趣,他的人生在此之前始终黯淡无光,好似在出了清寒洞遇上梵离之后,才终于找到了一些趣味。看他总是习惯性地为他斟茶,拉着他绕过路上的障碍,护着他就好像护着个随时会破碎的琉璃一般。 他开始慢慢觉得,做个瞎子也不错。 特别是做一个能看见的瞎子,看他为自己奔波小心的模样,成了他每日里最爱做的事情。 父君曾在清寒洞里对他说,这世上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所有人有一天都会为了自己而背叛他。他曾对此深信不疑,如今却有些动摇。或许真的有一个人值得他交付真心去相信,或许有一天,他可以将一切的真相都告诉梵离。 他原本打算和他一起进入第九层的,他们可以一起得到上古神兵,可以一起统领魔界,他们原本可以一起拥有这一切的。 如果不是那个傀偶出现的话。 他在第九层选择抓住了那个傀偶而不是他,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只是一个叫他觉得累赘的弟弟,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甚至连一个傀偶他都愿意拼死相护,却不愿意和他站在一起。 青竹攥紧了手,带着凉意的秋风灌进他的身体里,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浸透在寒风里。 他冷冷地朝一旁的侍从说道: “把这个地方封起来,谁也不许进来。” 待喝退了随从后,他又一个人独自走到了清寒洞。 洞前如今已被他设下结界,洞外还有重重兵将把守着,显示着这个地方的与众不同。 青竹走进洞中,被铁链锁在壁上的人听见动静,身子动了动,身上的铁链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在狭小的山洞里不断回响放大,显得格外刺耳。 “父君近日可好?” 被缚之人听见声音,抬起头朝向他的方向,那人双眼上覆着一条白绫,眼睛的地方却氤出了两摊鲜红的血迹。 他不回话,青竹却也不恼,自顾自地说道: “恐怕不大舒服吧。”他钳住那人的下巴,“清寒洞可真冷啊,连孩儿这样y寒的体质都受不了,更何况父君天性属火,更是生不如死吧?” “殿下……”身旁不远处另一个被缚住的人出口说道,“魔君乃是您的至亲,纵然年少时对殿下严格了些,殿下如今已经挖了他的眼睛,又在清寒洞里困了一百年,请求您放过他吧。” 青竹转过头来,对着另一人笑了笑,那神情仿佛是相识多年的挚友。 “锵珏将军,差点忘了,将军以前可是提点过我许多的。” 他慢悠悠地走到锵珏面前,却突然伸出手一把扼住他的咽喉。 “呃……” “锵珏将军与我之间的恩怨还未算清,便想着要替父君求情了?” “殿下……殿下若是心中有怨气,尽管杀了我,殿下身上所受的每一道伤,都是锵珏所为,魔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殿下更加强大,请殿下莫要怨恨他。” 青竹转头看向身旁另一人。 “父君的属将要替您去死,父君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那人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才开口道: “你到底想如何?” 锵珏喉咙上的力道突然松了。 “我不会杀你,你若是死了,那父君一个人在这清寒洞,该有多孤单啊。” 他又转向身旁的人。 “父君说是不是?” “你若是真的如此恨我,不如杀了我,”魔君顿了下,y森森地开口道,“但是杀了我又如何,梵离早已形销魂散,还是你亲自将他逼死的。” 青竹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像是被人戳中了最隐蔽的伤口,他的神情突然变得y沉而可怖。 “是你逼死他的,是你一步一步把他逼上了绝路。”青竹说道。 魔君突然笑了,被挖掉的双眼空洞洞地望向青竹,像是两个要将人一把溺死的深渊。 “是我吗?瞒着他的人是你,杀死那个傀偶的人是你,夺走他一切的人也是你,最后将他逼到清渊的,还是你。他就算没有魂飞魄散,有一日变成了厉鬼邪神,若是要找人报仇,你猜猜他会找谁?” 青竹不自觉地后撤了一步,握紧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 “青竹,你是上古神灵托生的魔星,为何要被这些无用的情感束缚呢?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了,无情无欲,才能变得强大。你杀了梵离,或者杀了我,都没有关系,只有这样你才能解开力量的禁锢,这三界千万生灵才能真正为你所用。” 青竹一把扼住他的咽喉,粗暴地将他的身体扯向自己,咬牙切齿地说道: “父君这么想统领三界,为什么不自己来呢?为何要拖我们下水?” “你被天命选中,以为自己逃得掉吗?” “天命……”青竹低着头突然大笑起来,“父君当真以为自己能看透所有天命吗?” 他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肆意攻击他的地方,脸上因自得而显得有些扭曲。 “你当初选择舍弃阿离的时候可曾犹豫过?阿离在祭天大典上化出的那把承天戟,父君在这清寒洞里想了这么久,可想通了?” “是你带他进去的对吗……不然他怎么可能找得到。” “纵然是我给他指的路,可是拔出承天戟的人,可是他自己。” 魔君终年似寒冰般毫无表情的脸像被人敲开了一道裂缝,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父君想通了吗?” 青竹依旧咄咄逼人地质问道: “父君舍弃的,或许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上古神力呢……” “不可能……他当初降生的时候,我分明什么也没有探到……不可能……” 青竹与他拉开距离,满意地俯瞰着面前的人,眼里的寒霜似乎要将那一抹湛蓝也封存在这清寒洞的冰冷中。 “父君就在这洞里,慢慢想吧。” 第二十六章 起云殿的内殿中,白泽仙君正歪歪斜斜地瘫坐在方几前,他百无聊赖地将面前放着的书册拿起来翻了翻,又伸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眼睛瞟到方几上放着的一尊玄铁石雕的神兽,冷不丁地叹了口气。 大殿内空空荡荡,他这声叹气仿佛在偌大的殿内来回响了好几声,直叫他自己听着都觉着可怜。 “怎么还不回来。”他把头搁在方几上,自言自语道。 轰隆~ 远空中传来一声异响,甚至连他脚下的地面都有些震颤。 白泽皱着眉站起来,走到院中正准备看看发生了什么,便见元音从外头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还未走到他跟前来,就已经喊道: “仙君不好了,九层深涧的结界被打开了!” 白泽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一语不发地朝魔界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扬手朝身后的内殿招了招,一把利剑自殿中倏地一声飞出,落进他的手中。 “走!” 他冷着脸朝元音说道。 梵离此刻正躺在古树枝上,左手拿着小百灵留给他的戏折子,右手枕着脑袋,看得有滋有味。 一声震响吓得他差点从枝桠上掉下来。 他心有余悸地扶着树枝坐起来,远远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心一点点沉下来。 小百灵正巧从远端飞来,停在了他的身旁。梵离开口问他: “你来时可有听到那声巨响?” “听到了。”小百灵亦是一脸严肃,“不知是否是哪处的封印异动了,我方才过来时,还远远地看见白泽仙君同元音仙君往那边赶去,白泽仙君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想来此事闹得不小。” 气势汹汹…… 梵离的眉皱得更深了。 白泽这个人不管何时面上都少有情绪外漏,看来这次是动了真怒。 那个方向……是魔界的方向。不会真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是九层深涧出了意外吧? 可是除了九层深涧,还有哪个地方能叫他如此着急地赶着去? “我去看看。” 梵离说完,不等小百灵反应,已经捏了诀离开。 九层深涧有轩辕大帝的结界在前,后又集结了数位魔界的魔君共同下了结界在后,按理说不是可以轻易被打开的地方。可一百年前两大神兵被起出之后,轩辕大帝的结界之力日益衰退减弱,几乎已经成了个名存实亡的东西。再加上近日来青竹一直暗中集结魔界各大种族,这道加在上头原本由各族魔君共同完成的结界,一下子也成了个摆设之物。 此刻两层结界皆被打破,被禁锢在深涧中数十万年的幽魂们开始躁动不安,无数猩红色的怨气正迫不及待地自涧口处涌出。 青竹就站在涧口处,蓝色的眼睛冷漠地看着那些不断逸散的怨气。 他脸上没有表情,不见欣喜,也不见愤恨,好似整个人除了那双被怨气映得有些发红的眼睛外,其余的部分都失了生气。 “魔君,要动手吗?”站在他身后的星垂问道。 被困在深涧里头的怨魂此刻已经开始向着涧口靠近,狭窄的涧口一下子挤满了各色面目狰狞的怨魂,但他们伸出的手却在即将碰到涧口的时候被青竹一下子打回去了。 “再等等,等它们都爬上来了。” 等这些积攒数万年的怨灵都集结在一处了,他就可以将它们的力量全部据为己用。接受这位数万年前坐化的轩辕大帝为他准备的礼物。 星垂曾建议过他,今日该多带些人护法的。可是他有什么可担忧的呢,仙界的人纵使来了又如何,他的身体里放着叫他们忌惮的东西。 青竹嘲讽地勾起嘴角。 他们畏畏缩缩,一面恐惧着这份力量,一面又自掩耳目想要当做无事发生。 他将手抬起来放到了涧口上方,准备将所有怨灵的气息吸收进自己的身体里。 半空中突然一道术法打过来,星垂冲到他身前想要挡住,被这道灵力冲得一下摔在了地上。另一道术法紧随其后,向着他的身体而来。 青竹不得已收了手上的动作,向后避开了攻击,他略微抬起头朝着术法飞来的方向看去,眼睛在瞧见白泽和元音的那一刹那难以置信地睁大了。 白泽悬在半空,右手执剑遥遥指向他。 “青竹。” “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偌大的九层深涧,此刻只有他们四人而已,但绷紧的气氛依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星垂眼睛盯紧了半空中的两位不速之客,准备随时向他们发起进攻。 “看来父君当年说得不错,二位果真不简单。” “青竹魔君也是不简单,当年我却没有看出来。”白泽一字一句说道。 青竹的眼睛盯着他看了片刻,笑着说道: “看来这位仙君的身份不同寻常了,”他转头望向一旁的元音,“这位呢,既来了我魔族的地界,不打算先自报一下家门吗?” 元音朝着他作揖行了个礼,沉声说道: “仙族掌四海之境二品仙官元音。” 他伸手示意身旁的人。 “这位是白泽仙君,想必就不用我赘述品阶了。” “白泽仙君。”青竹重复了一遍,“自然是如雷贯耳。” 青竹脸上丝毫不见惊讶,反而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的神情。 “所以二位今日到此阻拦我,又是为何?” 元音依旧把礼节端得十足,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九层深涧属于魔界,按理不该由我仙族cha手。不过这深涧中封印的乃是当年混沌大战后的数万亡魂,魔君今日贸然破了这结界,可想过这些亡魂逃出后将会祸乱三界,届时对我仙魔两族而言,可都是件坏事。” “哦?”青竹接过他的话说,“元音仙君怎知,对我魔族是件坏事呢?” 元音听完他的话怔了怔。 “怎会是坏事,青竹魔君若能得了这九层深涧的力量,不知修为又要增进多少了。” 一直未开口的白泽突然说道,听得元音心里头咯噔一下,未等他反应过来,白泽已上前一步,继续道: “就不要再说这些试探的话了,既已到了这步田地,咱们还是打一仗来得干脆。” 他说完,伸手甩开一道屏障封住九层深涧的出口,执剑便向青竹而去。 白泽一动,其他人自然也动了起来。青竹避开一击,冷冷地看了涧口一眼,笑道: “我连当年的结界都可破,白泽仙君觉得我破不了你的这点术法?” 白泽不语,手上招招凌厉向他而去。 一旁的星垂自白泽出手的一瞬便冲了出去,元音虽心里着急,也只能先行一步挡住他的攻势,一时四人胶战在一起。 九层深涧里灵光乍现,碰撞之声四起。青竹一个纵跳而起,同白泽拉开了数丈距离,手上寒光爆开,将涣日弓化了出来。 白泽眼睛眯了眯。 青竹将手上凝结的一团灵力打向地面,巨大的冲击使得地面被打出了一处凹陷,无数的石砾飞起,他自不远处将石砾凝成一道法球,向着白泽而去。 滚滚砂石夹着浩瀚的灵力而来,逼得元音都有些身形不稳。白泽依然一动不动地望着来势汹汹的砂石,左手抬起,在自己身前化出一道屏障来。 漫天的砂砾叫人眼睛都要看不清了,紧随在法球之后,青竹已在手上拉了一道满弓,一只晶莹剔透的灵箭遥遥对准了白泽。 “咻~”灵箭破风而出。 灵箭掩在一片飞沙走石之中,迅速飞向白泽的方向。 青竹的脸上扯开一个冷笑。 “锵~”那支灵箭却没有如他料想一般穿透白泽的身体,而是在半路中被一把方戟堪堪拦住,两相碰撞,巨大的灵力一下将灵箭撞碎了。 那把方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绕空飞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的主人手上。 青竹顺着方戟的方向望向来人,同他的眼神自半空中对上,一下惊得叫了出来。 “阿离!” 他的脸上挂着惊惧、欣喜和难以置信,诸多的情绪揉杂在一起,使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扭曲。 “阿……阿离,”青竹又颤着声音叫了一遍,不自觉朝着梵离的方向上前了一步,“你还活着?” 梵离落到白泽的身前,伸手将白泽的身子往自己的身后拢了拢,崩紧的身体使得他额前的青筋有些暴起,他面色y沉,并未回应青竹的话,而是略微侧过头,小声同身后的白泽说道: “小心他的焕日弓。” 白泽听着他的声音凝起了眉,总觉得他的状态有些不对,情绪里似乎还夹杂着几分恐惧,他伸手拉过梵离的胳膊想要看看他的脸色,却被他更加紧张地护在了身后。 “青竹,”梵离对着不远处的人说道,“你要打跟我打,这个人你别碰。” 青竹的眼睛从方才起就一直盯着他,听了他的话,突然像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突兀地笑了起来。 “原来你当年,竟是和仙族的人混在了一起。梵离,你还真是把自己的身份忘得一干二净了。” “身份?”梵离说道,“怎么当初是这个说辞,都一百年过去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我的身份早就跟我的命一起葬在清渊了。” 青竹在听完他的最后一句话时攥紧了手。 “你今日是执意要护着他了?” 梵离握着承天戟指向青竹。 “我说了,这个人你别碰。” 像听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般,青竹大笑起来,那笑容始终未抵达眼眸,他的眼神里是一片终年不见片阳的寒冬。 “一百年前,你护住他了吗?” 梵离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 “一百年后,你照样还是要输给我。”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19节 他说完这句话,抬手便是一道术法飞过来,被梵离的承天戟打偏。梵离转过头朝元音的方向恶狠狠地喊了句:“元音!给我看护好白泽!”身形已经向青竹冲去了。 “诶……”一旁的元音一掌将星垂打退之后,惊讶地回头看去,就见梵离已经和青竹打成一团,留下白泽一人在原地拧着眉不知想些什么。 “仙君。”元音落到他身旁,神情担忧地望向梵离,“小殿下是不是……” 他话说到一半却不知如何形容,生生停在那里。 “我先把九层深涧的涧口封上,你注意着他们两个,梵离未必打得过。” 白泽说完便转身走了,留下元音一人有些发怔。 这二位啊……怎么老把自己推来推去的! 梵离和青竹缠斗了几个来回,心中暗暗吃惊。他原以为自己这些年来的修为已大为增进,没想到青竹这百年来实力更加突飞猛进,来去间已渐渐落了下风。 一道掌风擦着梵离的脸颊而过,留下一道血口。梵离抬手将脸上的血迹擦去,却见青竹脸色一变,向他问道: “你的眼睛……为何见血未变?仙族的人对你做了什么?” 梵离淡漠地瞧着他。 “你这一百年,都躲在仙界吗?” 青竹依然不依不饶地问道。 “你这一百年,日日都要派人来清渊探查,不就是为了防着我未死逃出去么?”梵离说道。 “哼,”青竹冷笑一声,指了指白泽,“他既是诈死,难道你当初带着他的尸首进了清渊,他还真能在下面陪着你一百年不成?” 梵离别过头。 “那不是他的尸首。” “青竹魔君似乎对我活着这件事有些不满?“ 白泽封住了涧口,站到了梵离的身旁。 他感觉到身侧之人的身体又一次绷紧了。 白泽伸手拍拍梵离的肩膀以示安慰,而后对着青竹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近来总在凡界搜寻,但是我还是要奉劝青竹魔君一句,有些力量可不是你可以承受得住的,这九层深涧一旦打开,你以为底下的数万怨魂真能甘心为你所用吗?” “有没有本事叫这些怨魂为我所用,就不劳白泽仙君挂念了。我连轩辕大帝的封印都破的了,你还指望自己方才一个小小的封印能保得住几时?不过你们既然不远万里来我魔界,倒是要劳烦白泽仙君替我给仙界的那些人带个话。仙族多年来居高自傲,向来不把魔族放在眼里,也该是低下头好好看看这三界其他地方是个什么样子了。”他停了一下,眼睛望向梵离,“还有,梵离乃是我魔族之人,请白泽仙君莫要阻拦,放他和我回去。” “你说的前一个要求,我倒能勉强替你带上一带,但是梵离百年前就已经脱离了你天狼族,又何来回去一说?” “阿离,”青竹盯着他,“你跟我回去。” “你如今又是以何等身份,在和我说这句话呢?”梵离问道。 青竹皱眉。 “若是以天狼族魔君之尊,那确实抱歉了,我早已叛离全族,这句话,当年还是你说的。”梵离继续说道,“若是……以我至亲手足的身份来说……” 梵离停了一下。 “如何?” “那就更抱歉了,当年祭天大典之时,我已身死魂散在清渊里,还是我的弟弟亲手给我最后一击的。” “你忘了吗,青竹?” 对面的人听完这句话迟迟未做反应,半晌后,才放软了口气对梵离说道: “当年是我不该逼迫你,可是阿离,你当初如此护着那个傀偶,如今你说它的尸首不是白泽仙君,那便是还被你留在清渊了?既然如此,你带着他和我回天狼族,我替你好生照料他,好不好?” “他灵智已散,不劳烦魔君照料了。天狼族我不会再回了。”梵离冷冷说道。 “你执意要跟他们走?” 梵离点点头。 青竹湛蓝的眼眸一下变得通红。 “走得了吗?” 话音未落,已经探手攻来。 白泽一皱眉,将梵离用力往身后一拉,伸手便和青竹对上一掌,只觉掌心处受到了一股滔天灵力的压迫,自手臂震开漫至全身,他提气将自身的法力都汇到掌心,只听得“嘭!”的一声,二人皆被对方震开,一时间金光闪耀,无数沙砾碎石四散,他们二人中间竟被灵力生生破出了一个巨大的坑陷。 白泽一收手,趁着四周飞沙弥漫目难远视之际,向着元音的方向喊了句:“走!”,抓住梵离的胳膊,瞬间凝神移形而去。 第二十七章 “白泽!” 他们三人离了魔界,方踏进起云殿里,白泽便一个趔趄,捂着胸口险些摔倒。 梵离眼疾手快地将他一把扶住,皱着的眉头像被人凌空劈了道又窄又深的剑口。 “你受伤了?”梵离问道。 一旁的元音也是一脸担忧,犹豫着试探道: “仙君……可是当年舍的那半片元神的伤还未好?” 白泽握着梵离的胳膊借力站好,一脸平静地说道: “无事,倒是没想到他和我拼这一掌竟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原以为如今仙魔两族还未到宣战之时,他多少下手会留些分寸,怪我大意了。” “那位青竹魔君的修为已到了如此ji,ng进的地步吗?”元音问道。 白泽摇摇头:“他恐怕也伤得不轻,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下在九层深涧的封印,如今倒是能多支撑上一段时日。但此事事关重大,还得去和仙帝知会一声,仙魔两族到了如今的地步,不是他再能拖得下去的,迟早要打一场大仗。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一趟凌霄殿。” 他说完话,转过头面向梵离,方才的沉重之色隐去,几日未见,倒还是一脸平淡,轻声和梵离说道: “你前几日办的事办好了吗?若是好了就别回去了,在起云殿等我几时,我很快便回来了。”他又犹豫了片刻,打着商量的口吻补充道,“我也有事要同你商议,非常重要。” 见梵离朝他点了点头,白泽这才转身一扯元音的衣袍,仿佛生怕他反悔似的,急匆匆地赶着元音离开了起云殿,朝着南天门而去。 刚出殿门没一会,元音便煞有介事地凑近白泽,问道: “仙君你觉不觉得……小殿下今日的神情有些不对?” 白泽了然地朝他看了一眼。 “此事我也正要和你说,当年祭天大典时我将你从那里带回来,却是忘记问一句,后来你可知那具傀偶如何了?” 元音听完一怔。 “那傀偶当时被焕日弓所伤,灵智溃散。如今一百年都过去了,想必早已化作泥土了吧。” “方才听青竹的意思,梵离当时带着他一起投身清渊了,你说梵离为何带着他呢?” 元音突然一拍脑袋。 “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小殿下离开起云殿的前一天晚上突然跑到我那里,问我说当时和他一起进九层深涧的究竟是你还是十方,我看他的样子,对此事十分在意,你之前不是同我说,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这…这件事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元音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若是没有人说,小殿下又怎会知道呢?” 白泽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他若是不知道……为何当初会来起云殿找我呢?而且那时我问他来做什么,他说来同我确认一件事情的。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元音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小殿下当年竟然将已经身死的傀偶带进了清渊……多年后又莫名其妙出了清渊来起云殿找白泽仙君……再回想方才,他一脸焦急地将仙君护在身后的模样……还有他之前一直找自己打听白泽仙君平日的喜好…… 元音的眼睛猛地一亮。 “白泽仙君!”他突然提高了嗓音,吓得白泽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小殿下他该不会是……该不会是……钟情于你吧?!” “钟情于我?”白泽听得有些发懵。 他活了十几万年,倒也不是真的半点凡尘不沾。从前未避世之时,也是有那么些不知哪里冒出的家伙,口口声声说要同他双修,死缠烂打麻烦得很,他只要一听到就觉得头疼。不过若是梵离……他听了倒没觉得头疼,就是有些意外。 “你想想,他对十方如此上心,想来当初便是喜欢他的,后来去了起云殿瞧见你,或许是将你当做十方的替身来看了,这么说来,其实他喜欢的还是你嘛。” “我倒是没看出他是这个心思。”白泽说道。 怎么自己还成自己的替身了? 元音噗嗤一声笑开来。 “也是,你这数万年间不入尘世,想必于情字上也是没开过窍的。不过情爱之事讲究你情我愿,若是小殿下真的喜欢你,仙君确实该好好想想,自己对小殿下又是抱的什么感情。” “我?” “你若是对他没这个意思,还是该早些同他言明才好,莫要叫人家心惊胆颤,时时被你吊着心思。若是你正好也心仪于他,那也该早些讲出来,需知道缘分一事最难解,若是错过了,怕要意难平一辈子。” 白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你这数万年孤苦伶仃的老龟,心思倒透彻。” 元音也不辩驳,只半真半假地叹口气: “情爱无多,只消遇见那么一次,便要让你魂牵梦绕地挂念一世了。” “仙君,或许待你有天碰上这么一个时候,那个人当下让你生出的那份心情,你觉得此生再不会有其他人能给你,那时你便能明白了。” 白泽似懂非懂地想了想,也学他一般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望了望面前被云雾遮得有些朦胧的牌匾。 “到了。” 凌霄殿内,仙帝早已坐在上面,单手支着额,一副头疼的模样。他听见声响,抬起头朝白泽点了点头示意。 “仙帝。”元音恭敬地行了礼。 “嗯,九层深涧如何了?” “白泽仙君已经暂时将涧口封住了。” 仙帝脸上沉郁的表情一松。 白泽上前一步,接着元音的话说道: “撑不过几日,那个青竹连轩辕的结界都破得了,我临时放在上头的封印,难不住他多久。仙帝还是应该早作打算,仙魔一战是避不开的。” 仙帝听完他的话沉默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他说到底,也并未对我仙族做什么逾距的事情。” “凡界三十六座名山皆被翻了个遍,九层深涧一旦打开,届时怨魂作乱,三界哪个地方逃得过?凡界祈求神明镇压的时候,你管是不管?”白泽紧盯着座上的人。 “不是查了昆仑山的结界没有异动吗?” 白泽听完冷笑了一声。 “仙帝莫非还觉得挺遗憾的?” 座上的人听了他的嘲讽,也怒上心头,对着他吼道: “那你说说怎么管,像那些个上古凶兽一般把他封印起来吗!”他的指骨在扶手上重重地敲着,“现在连他体内到底是不是放着轩辕大帝的元神都还未确定,你敢做这件事吗!” 一旁的元音拉了拉正欲反驳的白泽,对着仙帝说道: “青竹虽然至今未对我族宣战,但已暗中集结魔界各族,当年祭天大典时前任天狼族魔君也说过与仙族誓不共存的话,那时我便在场。师出无名这一点,仙帝倒是勿需担心。至于轩辕大帝的元神是否在青竹的身体里……” 白泽皱眉朝元音递了个眼色。 元音没有看他,笑了笑说道: “此事确实未有定论,但陛下还是该早作打算,不管是不是,都不该放任他胡来。” 仙帝脸上的神色稍缓。 “确实不能放任他胡来,当务之急是想想办法,先确认轩辕大帝的元神究竟是不是在他的体内。” “此事白泽仙君已有打算,仙帝再容我们两日,必定会有答复。” “要劳烦白泽仙君多为此事费心了,你们也辛苦半日了,先回去吧。”仙帝沉着声音说道。 元音朝仙帝鞠了个躬,扯着白泽的袖子出了大殿。 回去的路上白泽一语不发,y沉的脸上就差没再挂上两道闪电,逢谁都要劈上一道。待到了起云殿口,元音才战战兢兢地同他道了别,临走前又忍不住交代了一句: “九层深涧的封印撑不了多久,轩辕大帝一事你还是该早些同小殿下确定清楚来。还有你若是一会见了小殿下,莫要再端着这副脸色了。” 白泽无言地点点头。 待白泽走进内殿时,梵离一抬头看见的便是他一副明显不大高兴的表情。饶是如此,他依旧装作若无其事地同梵离招呼道: “我回来了。” 梵离觉得有几分尴尬,特别是小百灵当日提点过他之后。他此时尚未确定自己的心意,因此瞧见白泽总有些做贼心虚,不知该用何种心情来面对他。 “额……”梵离挠挠头,“你身上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白泽摇摇头,正准备走回自己的位子上,想起元音跟他讲过的话,停顿了下,又绕到梵离的身边坐下。 “其实是有一些不舒服的。”他盯着梵离的眼睛说。 梵离的眉头登时便皱了起来,一脸紧张地问: “哪儿受伤了?” 白泽抬起一只手,在半空中停了半晌,最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内伤。” “皮r_ou_上的伤我尚且能为你运气治疗,你若是脏腑受了损……也不知道严重不严重,可需要闭关调养?” 梵离抬起眼看他,便见白泽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怎……怎么了?” 他像是被人看破了心思一般,登时有些结巴起来。 “没什么。”白泽别过头。 “倒是有一事,需要跟你商议。”白泽说道。 “什么事?” “你的身体……”白泽停了一下,“自祭天大典之后,当真没有什么异常吗?” 梵离坐直了身子,眼睛里像突然蒙起了一层云雾,里头的情绪闪闪烁烁,被遮盖得瞧不清楚。 “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在清渊这一百年,必然是发生过一些事情的。但你既然不同我提起,我本来也不想多问。只是如今……仙魔两族矛盾愈深,我必须尽早确认轩辕到底在你们哪个人的体内。” “你觉得是我?” “嗯。” “那你要如何确认?” “若是如我所猜测的那般,当r,i你投身清渊,本来是没有生机的。” 说到这里,梵离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拢了。 “但是你活了下来,应该是他在你体内,护了你一把。” “若是你愿意,或许我能试着进入你的元神里,看一看他到底在不在。” 气氛一下子静谧下来。过了一会,梵离突然开口问道: “若是真到了仙魔大战的那一日,白泽仙君会站在哪边呢?”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20节 他抬头盯着他,眼里似晴空无垠,叫人莫名觉得沉静。 “哪边也不站。”白泽亦是一脸坦然地望着他,“三界众生,不止仙魔两族。我要守的是三界平和,不是替谁打败谁。” 又过了好一会儿。 “明日吧。” 梵离站起身,背对着白泽伸了个大懒腰。他微微侧过头补充了句: “明r,i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第二十八章 偌大的落星殿被烛火照得明亮,和殿外漆黑的夜色一对照,像被谁不小心遗落在此的一颗明珠。 “魔君。”星垂跪在殿下。 修长的手伸向桌上翠绿的玉杯,手指在杯沿上缓慢地抚过。 青竹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刚从暗室里调息出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白泽的修为还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魔界三十六族,连个临时加上去的结界都挑不出人来对付?” “尚未有人想到应对之策。”星垂回答道。 三界之上的白泽仙君亲自下的封印,谁敢说自己能破?纵使真能破了这结界,白泽的身份摆在那里,虽然魔界各族归顺了天狼族,但真要第一个站出来同白泽作对,众人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 “哼……”青竹冷笑一声。 一个个都盼着自己在前面替他们身先士卒,算盘倒是打得如意。 “那几个派去驻守清渊的,提来问话了吗?” 星垂身子一僵,后背登时便冒出了冷汗。 “回魔君,他们都说……清渊近些日子……并无任何异样……” 玉杯被青竹一下捏得粉碎。 突然的碎裂声吓得星垂身体一颤,他将身子伏得更低了。 “人都跑了,还真是没有异样……”青竹的手指轻轻压过桌上的碎粉,“杀。” “……是。” “明日辰时,你随我去清渊。” 星垂抬起头,满脸担忧地说道: “魔君今日元气受损,清渊的结界之力强大,若是强行……” 青竹冷漠的眼神投向他,使他一下止住了话。 “退下。” “……是。” 翌日清晨,白泽十分难得地起了个早。 他昨日夜里心里总挂念着事情,竟失了数万年来的第一次眠。 时值秋日,熹微的晨光显得有些暗淡,待穿过了层层叠云照进他起云殿中时,已剩不下几分生气。白泽推开内殿的大门时,便看到梵离已经在里头了。 他站在内殿中央,徐徐打开的殿门将光线一点点镀在他的身上,他转过头,寥落的神情来不及收好,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进白泽的眼里。 白泽觉得很神奇,他好像每次看见梵离的时候,他都是这样,一半溺在阳光里,一半又隐在黑暗中。 “来了。” 梵离不过怔了片刻就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淡淡地开口道: “你今日倒是起得早。”他走到方几的一侧落座,伸手沏了两杯茶,“还以为要再等好一会。” “你……昨夜不曾休息?” 该不会一直呆在殿里吧? 梵离抬头白了他一眼。 “想着你应该有许多问题要问,所以早些起来打好腹稿,才能将故事讲得生动些。” 白泽也走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昨日问我,祭天大典之后身体可有异样,其实是想问,我掉进清渊之后可有异样吧?”梵离端起茶盏对着轻轻吹气。 “其实是有的。清渊之下有一个巨大的深潭,当日我山穷水尽退无可退,就抱着必死之心投身了清渊,谁曾想潭水上竟有道结界将我困住了,本来确实都快魂灵脱壳了……” 那道热气被他吹了好几次,他略停顿了下,轻啜了一口。 “我灵台混沌之际,只感觉有道金光裹住了身体,那道金光的力量异常强大,将那些束缚住我的水流都隔开了……但我那时实在没什么力气睁眼,等我再醒来时,已经掉到潭底了。” “潭底?” “潭底下是个镜像四方天地,我掉的那个地方……”梵离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捏紧,“正是食腐花生长的地方。” “食腐花专门食人腐r_ou_,清渊之所以被封做天狼族的禁地,正是因为当年食腐花异生,妖气四溢,引得魔界祸乱。你掉到那里……也是他把你护住的?” 梵离没有回话。 过了许久,他才深深地吸了口气。 “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吧。” “那之后,你还有感觉到他的存在吗?” 梵离摇摇头。 “他好像睡着了。” 白泽皱了皱眉。 是救了梵离这一命,耗了他太多灵力吗? “但我觉得有些奇怪,当初九层深涧的两把神兵,我和青竹各得其一,后来祭天大典一战,他的实力也远胜于我。若是真要这么算起来,轩辕大帝的元神也应该是在他体内才对。” “或许轩辕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迷惑众人,谁知道这人的心思,我们不也是被他耍得团团转吗?” “那你……要进入我的元神问问?” 白泽盯着他,有些迟疑。 “梵离,你可知元神宿生,待他的元神修复好之后,你会如何?” 梵离扯了扯嘴角。 “看你这副表情,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你还是先别告诉我了,我怕我听了反悔。” “梵离……” 白泽正欲说什么,却见梵离的脸色突变。他抬手捂住胸口的位置,眉头逐渐皱起,片刻后,猛地抬头朝前看去。 “有人在动清渊的结界。” 这句话说完,梵离已经冲出去了。 白泽不过愣了一瞬,便也迟他半步凝形而去。 他们抵达清渊上方的时候,断崖下已几乎被寒气包裹起来了。涣日的吼叫声震得人心神欲散,它拦在清渊的入口处,脚下踏着的正是已经结成寒冰的潭水。 梵离睁大了眼,正要冲下去,被白泽堪堪拦住。 “梵离!别冲动。” “怎么会……结界怎么会……” 他口吻中充满难以置信,但心中却已有了隐隐的预感。 “阿离来了。” 梵离抬头。 “白泽仙君竟也来了。”青竹状似惊讶地说道,“白泽仙君和阿离当真是感情好,怎么他去哪里,你都要形影不离地跟着?” “青竹……”梵离看着他开口道,声音嘶哑,“你要做什么?” 青竹冷冷地看着他。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清渊对你的修为并无助益,被封在里面的食腐花早被我一把火烧了,你强行打开结界,不过是徒耗修为罢了……” 青竹笑了起来。 “那可未必。”他说着,凌空朝涣日挥了挥手,“我可是在里头找着了件了不起的东西。” 涣日得了指令,一声嘶吼,双脚朝着已被冰封的寒潭用力一踏,张开了血盆大口。 一具被寒冰冻住的尸身被吐了出来,浮在了青竹的面前。 “十方!”梵离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而后终是攥了攥拳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要如何?” “你随我回去。” “好。” 青竹眼睛眯了下。 “你知道父君现在在哪里吗?” 梵离没有回话。 “我把他关起来了,关在清寒洞里,还有锵珏。” “我还把他的眼睛挖了。” “你不怕我也把你眼睛挖了关在里头吗?” “你要想对付我,迟早要走到这一步,”梵离回到,“但是十方如今只剩了这么一具破损的r_ou_身,何必要牵连他。” “呵…”青竹突然扯开一个笑来。 待他再抬起头时,脸上早已换了副表情,布满了y霾。 “百年前你如此回护他,百年后他不过一具r_ou_身,你还是愿意为他付出性命……” “一个连元神都没有的傀偶……” 梵离的心里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他张开嘴想喊住青竹,却见他抬起的右手手指微曲,一道术法闪过,眼前冰封的尸身顷刻化成了碎粉。 他甚至来不及最后看一眼被裹在重重寒冰中的那个人。 碎粉在半空中好像突然变了颜色,变成了一个个闪着光的火星,这些火星四散而开,像要燃起滔天的大火。 白泽看着梵离的双眼倏忽变得通红,他垂着的双手长出了锋利的尖爪,甚至连骨骼都发出了轻微的咔嚓声。 要生狂了。 “梵离……”白泽担忧地叫了一声,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身旁的人听见声音转过头,眼睛被火焰烧得望不见底,空洞洞地没有任何感情。 “杀……” 白泽听见他低语一声,声音带着野兽的低吼,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不行,再这样下去,可就不是生狂这么简单了。 天狼族见血生狂这一特性之所以令人惧怕,还因为他们时常在生狂中控制不住自己,严重的譬如当年的锵珏将军,杀到最后已不分敌我。 白泽将另一只手也放到了梵离的肩上,两只手用力握住他的肩膀,温柔地和他说道: “梵离,你看着我,不要被扰乱了心神。” “我在这里,我还在这里。” 青竹一道术法飞了过来,他将有些怔忪的梵离拉到怀里,一闪身避过。 那道术法却是刺激到了怀中之人,他眼中的杀气愈盛,一抬手,毫不留情地震开白泽的禁锢。 “我要杀光你们。” 梵离说完,已是飞速冲向了青竹。 涣日一声吼叫挡住了他的去路。 梵离右手一甩,正要召出承天来,身后一道力袭来,在他尚未反应前,劈向他的侧颈。 白泽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道,他一手将梵离搂住,一手击向涣日,将它逼退了几步后,一挥袖子,瞬间消失在清渊上方。 “元音!” 内殿的门被人呼啦一声推开,力道之大甚至叫元音忍不住抬眼往自己的殿门上仔细多瞧了两眼。 “仙君怎么今日能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传个灵笺来便好了。”元音确认了自己的殿门无事之后,站起来招呼白泽道。 “来不及等你来了。”白泽走近几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这…这…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元音瞧着他的神色登时便紧张了起来,仿佛下一刻天就要塌了,三界都要重归混沌了。 “梵离生狂了。” “见血生狂?这不是天狼族与生俱来的吗?” “不一样。”白泽皱着眉解释,因为着急甚至有些磕绊,“今日清晨,他感应到了清渊结界的异动,可惜我们去时,结界已被青竹毁掉,他还当着梵离的面,将你当初造的那个傀偶毁了。” “那个傀偶百年竟也未腐烂吗?”元音感到吃惊。 “我也以为梵离将他带进潭底不过是为了好生敛葬,没想到还保存着他的r_ou_身。” “那如今……”元音担忧地看着白泽,“小殿下是因此生狂的?” 白泽点头。 “我想应该是这样,那时他差点同青竹打起来,我看他的神情便觉得不妙,担心他因此出了什么差错,只能先将他打晕带回来了。谁知他醒来后情况却无好转,现在连我也认不得了。”白泽说到这里的时候,沉默了一下,“我怕他这股子戾气没有泄出来会伤了元神,只能先将他困在内殿里头了。” 仿佛是想起他方才的模样了,白泽的眉皱得更深。 “仙君……”元音伸手扶了下白泽的肩膀。 “我不曾经历过这些,不知该如何叫他冷静下来。元音,或许你能懂他一二?” “若真如仙君所说,小殿下将十方的r_ou_身护了这么久,一朝痛失,已在心中生成执念。若是执念,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解开。” “执念……”白泽低声念了一遍。 “明白了。” 白泽转身正要走,听见元音在身后问了他一句: “小仙当日问过仙君的问题,仙君如今可想通了?小殿下可是仙君心中所属之人?” 白泽的脚步停下,像是回忆起什么,眼神有些失焦。 “元音,你曾同我说过,终有一天我会遇上那么一个时刻。” “那时我看着他生狂的模样,我……”他突然神情变得激动,“我就想,此生我都无法忘记他当时那个眼神了。” “这一世,我再不愿见他有这么绝望的眼神了。我记得你从前问过我,为何自魔界回来之后便不再以原身示人,那时我还同你说,觉得变来变去的实在麻烦……如今我似乎想通了,这十几万年的光y过得太久,许多事都忘记了……若是重回原身,大概曾与他相处的这短暂数日,终有一天也会如同可有可无的记忆,说忘也就忘了。” “可我不愿意忘记。” 待白泽走了许久,元音还呆呆地站在原处。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21节 “所谓执念,有时候或许是永远也无法从心头抹去的。”他在心里叹气。 已是深秋,想必桂花都开满枝头了吧。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仿佛这样就能闻到些自遥远的凡间飘来的桂花香。 真想念桂花的香味啊。 作者有话说 给我们另一位情感导师小龟龟拉个票,或许有人喜欢元音吗? 第二十九章 内殿被结界护得严严实实,梵离一道术法打出去,里头虽然损毁了,但罩在外头的封印依旧严丝合缝,不给他半点能逃出的机会。 这里往常都是他熟悉的陈列,如今映在他眼中,却统统蒙上了一层红布,他什么也瞧不清楚,看什么都像只张牙舞爪的鬼魅,恨不得一把火烧尽。 殿门口一个白色的身影穿门而入,他没有认真看来人是谁,一道术法率先招呼了过去。来人身形灵活轻松避开,也不还手,只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近。 “滚开!”他吼道,烧得通红的眼眶里只能够看得见眼前的一团影子。 一个接一个的法焰打过去,来人只管闪避,不过片刻,那团影子终于到了他的跟前,一把拽住了他施法的手。 “梵离……” 一个声音轻唤着他,带着少年的澄澈嗓音,还混着一丝独特的低沉。 这个熟悉的声音像一道裂口,撕开了他被蒙住的神智。 梵离眨眨眼,有一瞬间似乎在记忆的深处将某些深藏的名字重新打捞了起来。然而下一刻,他的心被另一股更深的戾气占据了,仿佛是从心底里被激发出了某些不愿面对的沉重情绪,瞬间将他的怒气点燃了。 “我要杀了你……” 他的眼睛仿佛烧得更红了,手上化出的利爪伸向对面之人的脑袋,似乎要将它一爪捏碎方可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 来人终于有了反应,他伸手一把握住那只手腕,却并没有多用力,被梵离的力道带着一直向后退去。 嘭! 他的身子重重撞在了门上。 梵离的利爪就这样堪堪停在了他的额前,过了片刻,少年轻轻松开了自己握着的手腕,黑得如同浓墨一般的眼瞳,直勾勾地望着梵离。 血红的眼睛眨了一下。 眼前的人似乎清晰了一些,像某个他许久不曾见到,又深深刻在脑中的人。 他忍不住又眨了眨眼,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首先看清的,是额间一道细如伤口的印记,再往下是一双眼睛,瞳孔极大,因为时常不带感情,所以看起来十分冷漠。 然后是巴掌大永远没有血色的脸。 “十方……” 近在咫尺的利爪动了动,逐渐恢复成原来的模样,而后有些发抖地抚上了他的面庞。 “是我。” 瘦弱的手抬起来在梵离的眼睛上轻轻划过,褪去了他眼中的最后一丝戾气。 “我回来了。” 他抬起胳膊,穿过梵离的腰侧,软软地抱住他。 被他双手箍住的人挣扎了下,却没有之前那么狂躁,他们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过了好一会儿,白泽感觉梵离终于安静了下来。他慢慢松开梵离,抬头看着他的神色。 梵离此时眼中的戾气退去,但湛蓝的双眸却没有光彩,像被蒙了灰的夜明珠,看起来黯淡无光。 他轻轻牵起梵离的手,像带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一般,将他带到榻上,替他褪去衣裳盖上锦被,指尖拂过灵台,望着那双眼睛慢慢阖上。 这才重重吐出了心里那口气。 如此过了两日,白泽一直守着梵离。 有时他认得出自己来,便会牵着他到内殿里坐坐,他本来给自己想了个自认为很好的说辞,若是梵离问起,便说是元音为他重塑了r_ou_身,浇灌了灵智。若是问起白泽仙君去了何处,便说自己闭关去了。 可是他没问。 甚至没有提过白泽二字。 有时他生了狂,满身的戾气,见着什么都要打,他便只能在内殿划道结界,又怕他伤着了自己,所以时时都要紧张地盯着。 好在两日过去,他生狂的次数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还是望着他出神的状态。有时候白泽同他说半天话,他才会回过神来应上一句。 如此便已经很好了。 白泽的心有一半被这种满足占据。 而另一半,则是塞满了无法言说的失落。 又是惯例平静的清晨,元音坐在殿上一封一封地检阅四海送来的灵笺。魔族自九层深涧之后倒是消停了这么几日,但他心里总觉得不安生,所以特地吩咐了四境加大巡防的力度,每日都要向他汇报情况。 仙帝那里尚未有定论,这仗到底打不打估计要看魔界的青竹魔君何时朝仙族动手了。虽说白泽已经告诉过他,轩辕大帝的元神不在青竹体内,但他灵力浩荡是不可抹去的事实,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四海离魔界如此之近,还是该尽早做好准备才是。 想到白泽,元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那二位如今怎么样了?心知白泽此刻必定烦忧,他这几日都没敢往起云殿跑。 不过,倒是没想到白泽仙君动起情来竟是这般模样。 一个小童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朝着元音作了个揖,开口道: “仙君不好了,四海出事了。” 元音的眉头皱起来,沉着声音问: “怎么回事?” “约莫半个时辰前,两队苍鹰飞入了四海境内,他们目标很一致,连藏都不藏,齐齐朝一个方向飞去了,不过片刻,青竹魔君便带了大队人马,也朝那个方向去了。” “哪个方向?” “东南。” 元音一下子站起来了。 他双手攥紧,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又问道: “龙族那里可有来信?” “有。” 小童说着,恭敬地将一封灵笺奉上。 元音拆开灵笺,双眼飞速地扫过,眼神慢慢冷下来了。 “我去找仙帝一趟,你即刻前往起云山找白泽仙君,就说四海异动,请他出面来一趟。”他一边朝外走一边同身旁的小童交代,脚刚要迈出殿门却又顿了一下,转过身对着小童说道: “先别去请白泽仙君,若是我一个时辰内未回,届时你再去。” 小童有些茫然地点点头,目送着自家一向温吞的仙君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赶往凌霄殿。 “他竟真敢对我仙族动手?” 凌霄殿上,仙帝已站了起来,气得在座前来回踱步。 “何时发现的,可有伤亡?” “照灵笺发来的时间看,大约已过近半个时辰了,小仙目前没有接到新的消息,不知魔族是否已经动手了。” 仙帝沉默地皱紧眉头。 元音看得心里着急,一撩衣袍跪了下去: “仙帝,此战已避无可避,青竹魔君如今修为ji,ng深,同龙族又是积怨已久,若是不赶紧增派援兵,只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仙帝原本蹙着的眉头松开了,有些惊讶地问道: “这和龙族有什么关系?” “据消息来报,他们此次前往的方向乃是龙族所踞之地,再加上……小仙同龙族如今的太子有些交情,他派人给我递了消息,说魔族确实已将他们围困起来了。” 御座上传来一声闷响,仙帝坐回了位置上。 “这么说,魔族此次的目标,并非我四海的仙族,而是龙族?” 元音沉默了一瞬,回答道: “是。” “但他敢在我四海如此明目张胆地动手,显然对仙族毫无忌惮了……” 仙帝扬起手制止了他。 “元音,你也知道如今仙魔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一触即发的地步了,动不动手的,不过就是一层窗户纸而已。可是这层窗户纸,万不该由我仙族来捅破。” “龙族在我四境之内,如果真打起来,势必要祸及我四海的其他无辜生灵,怎么能说是我们主动引战呢?” “要真是到了那一步,我们再出兵不迟。” 元音心头一梗,只觉得无数血液冲向了脑中,刹时便要被一股子突生的戾气蒙住心智。他深吸了一口气叫自己平静下来,继续开口道: “龙族虽脱了仙籍已逾万年,但到底……曾是上古三大族之一,也曾为仙族尽心竭力,若我们不出手相助,只怕以龙族如今的实力难以应付,不知要在这一战中耗掉多少元气,仙帝忍心吗?” 御座上的人沉默了片刻,叹了声气。 “你先下去吧,容我再想想。” 殿下跪着的人纹丝不动,脊背挺得笔直。 仙帝抬起头。 “还有事?” 元音重重磕了一个头。 “请仙帝准允我,先行带些增援去往四海。” “我说了,此事让我再想想。” “仙帝,多耽搁一刻,龙族就多一分危险……” “你就这么在意龙族吗!”仙帝陡然提高了音量,硬生生打断了他。 元音一怔。 “我知道万年前他于你有恩,但如今既然放下了,何以在此事上一直绕不过去?”他放缓了口气,“你素来性格温厚闵怀众生,可如今身份已不同往日,凡事都该大局为重,难道就为了一个龙族,要让仙魔数十万年的平和就此打破吗?” 就为了一个龙族…… 元音扯了下嘴角。 大殿里沉闷的气息萦绕着他,似又回到多年前的某一日,他也是这么跪在殿上,颤颤巍巍地等着决定自己命运的那一道指令落下。 这情境和当年何其相似。 只是没有人再推开自己身后的那扇门了,永远不会有。 元音的眼神霎时间像在冷水里泡了一遭,寒气都要逸出眼眶。 “仙帝若不愿派兵,那元音便一个人去吧。反正这仙魔两界之间,人人皆知我与龙族交情匪浅,我此行无关仙族授意,权当是我自己一人的私心。” 他站起来身来,在仙帝惊讶的目光下,冷静地抚了抚自己跪得发皱的衣袍。 “还有一件事仙帝想错了。” “他万年前于我的恩情,仙帝怎知我就放得下?” 元音说完,鞠了个躬,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了。 起云殿门口,一个小童正在来来回回焦急地踱着步。那两座玉狮双目瞪得浑圆,像是要把他一口吞掉似的。他用眼角的余光瞟了它们一眼,忍不住身体打了个颤,小心地又往后挪腾了几步,这才来来回回又开始踱步。 这起云殿果真是个可怕的地方。 梵离自内殿中走出来,正准备在院子里伸个舒服的懒腰,远远地便看见这副景象。 他眯着眼想了一下,似乎是元音殿内的小童,于是好奇地走出去。 “你是元音仙君殿里的?”梵离问道。 那小童被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又被吓了一跳,不甚确定地鞠了个躬,问道: “请问您是白泽仙君吗?” 梵离愣了下,摇摇头。 “你有什么事情找白泽仙君吗?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小童迟疑了一番,瞥了眼殿门口柱子上钉得那张写着“我去闭关了”的灵笺,拳头在袖中握了握,下定决心说道: “我家仙君差我来找白泽仙君,说是四海异动,烦请他出面来一趟。” 四海…… “可是和魔界的青竹魔君有关?” “正是。” 梵离低头凝眉思索了片刻,转过头朝着起云殿里喊道: “十方!你出来一下!” 里头的少年听见声音,慢悠悠地走出内殿,望见梵离身旁的小童时脚步顿了一下,加快速度走出来了。 “怎么了?”十方问道。 梵离将小童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十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眼睛眨了眨说道: “元音仙君不是个爱硬碰硬的人,自会懂得和那个青竹周旋的,想必一时半会也出不了什么事,我这就去请白泽仙君,”他说完,状似不经意地又问了句,“对了,这个魔族,具体是往哪个方向去了呢?” “往龙族的方向去了。” “龙族?”十方的声音陡然升高,又瞟了眼梵离,冷静地继续问道,“什么时辰的事情了?” “约莫两个时辰之前。” “那怎么现在才来报?” 小童被他突然吼了声,吓得一愣,待回过神来这才颤颤巍巍地指了指殿门上钉着的那张灵笺。 “我以为白泽仙君去…去闭关了…” 十方别过眼。 “确实是去闭关了。” “那你家仙君如今在何处?” “仙君一个时辰前便离开了,本是想去凌霄殿请求仙帝陛下增援,但似乎……并不顺利。” “如此算来,已经耽搁许久了,”十方凝着眉,“我这就……这就去请白泽仙君,梵离你先……” 他抬起头对着身旁的人说道,话未说完已被打断。 “事不宜迟,你赶紧随着他去四海看看吧。” “嗯?” 梵离望着他,湛蓝色的眼眸里一派平静。 “我们的事回来再说,你先去吧,白泽。” 这回轮到白泽怔住了。 “梵离……”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22节 他开口还想解释点什么,便见梵离已经扯出一个笑来,抬手将他往外推着。 “你可赶紧的吧,再迟怕不是要把元音那把老骨头都给打坏了。” 白泽深深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身量一变,已是比方才拔高了好几寸。他对着一旁的小童说了句:“带路。”提起他背上的衣袍,咻的一声移形而去。 梵离失笑地看着他如同拎个小ji仔般地将小童拎走后,转过身走回起云殿。他在跨入殿门前停了一下,将柱子上钉着的灵笺扯下来,小心地叠好,放进了衣领中。 第三十章 广阔的海面此刻已被一股紧张的气氛包围,黑压压的人群显得十分有压迫感,他们盯着眼前被一个半透明的护罩护在其中的海域,虎视眈眈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穷途末路的困兽。 人群中有一人挥了挥手,随侍在一旁的将领赶忙命令众人停下攻击,一时间海面又恢复了宁静。 青竹慢悠悠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走到护罩的前面,与里头的元音面对面站着。 “我还以为龙族平日嚣张跋扈,真同仙界有什么深厚的情谊呢,怎么就派了元音仙君一人来呢?” 元音背在身后的手有一些颤抖。 “此事无关仙族,是我自己要来的。” “哦?”青竹微仰着头,将护罩的轮廓又瞧了一遍,“天罡罩?真没想到元音仙君竟是长生龟一族的。传闻天罡之术需得消耗自身大量修为,看来元音仙君同龙族,当真是关系匪浅。只是光靠你一人又能守得了多久呢?” 元音在里头叹了口气。 “魔君如今已统领了魔界,身份地位不同往日了,为何一定要难为一个小小的龙族?” 青竹微微歪了下头,露出不解的表情。 “可不是我为难龙族,龙族在我魔界异心多年,这可不是什么秘密啊……”他的目光移向元音身后重伤的几位,“我如今统御魔界,可不得铲除异心,太子说是吗?” 敖真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走到了元音的身旁,咬牙切齿地回道: “我龙族自入魔界以来,从未做过叛族之事,若要说起恩怨,天狼族当初强抢避云珠,掳走我父君,杀死天钜将军,这又是什么道理?” “抢你避云珠,杀死天钜的人已经叛离我族了,掳走你父君的人也被我关起来了,太子还不满意?” 敖真冷冷地笑了。 “魔君可真会演戏,抢避云珠跟掳走我父君,为的不就你体内的元丹?还有天钜将军的死,可不是他身上中的那剑,而是有人生生扭断了他的喉骨。那时可真想不到,原来魔君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人。” 青竹微微勾起嘴角,朝着背后挥了下手。 “太子还有更多想不到的事情呢。” 身后两个将领架着个神情呆滞的人走了出来。 “父君!” 敖真的眼睛猛地睁大,差点便冲出天罡罩,被元音一把拉住。 “太子只要乖乖出来,昭告臣服于我天狼族,我保证将龙君完好无损地还给龙族。” “否则……”他的眼神望了望敖真的身后,“你也不希望自己的父君跟那位将军一个下场吧?” 敖真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愤怒的双眼像要喷出火来。 白泽拎着那位通报的小童,一路风驰电掣地赶来,远远便瞧见这番对峙的场面。 “天罡罩!是仙君的天罡罩!”小童激动地叫道。 白泽皱起眉,他什么时候撑起来的?这么大范围的护罩,得消耗他多少年的修为? 果然一遇到龙族的事情,这个家伙就是沉不住气的。 “青竹身后被挟持的那个人你可认识?” 小童眯起眼仔细辨认了下。 “似乎是失踪已久的那位龙君!我百年前见过一次。” 白泽冷着脸笑了一下,松开被拎住的小童,道了声:“你护好自己!” 一眨眼,已经冲了下去。 小童张了嘴还未出声,便见白泽仙君已经如同一道雷电般瞬间窜入魔族的人群中,又瞬间提走了那位龙君,闪进了天罡罩。 “是……” 他这才弱弱地将方才要出口的话说完。 白泽手上一推,将掳来的龙君推到敖真身上,还没等敖真皱着眉仔细将他的模样看清楚,他早已上前一步站在了元音前面,只留了个背影给敖真。 “赶紧把你这天罡罩撤了。”白泽低声和元音说道。 “白泽仙君……”元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小殿下……” “我们的事你就别c,ao心了,你是打算把你几万年的修为都折在这里吗?” 元音瞧着他有些愠怒的脸,失笑道: “也不是全折在这,顶多一半吧,还算是个老神仙。” 白泽斜睨了他一眼。 “怎么瞧着你还挺得意的。” “青竹魔君。”他一边往护罩外面走一边朗声说道,“怎么这一天天的,都不见你消停呢?” “白泽仙君也是勤快得很,哪里都能见着你。” “你要是不出来作浪,我倒是想在自个殿里舒服呆着。” 青竹的眼睛微妙地在他四周扫了一圈,没找着梵离,眼神里又冷了几分。 “此事乃我魔族内部事务,白泽仙君横cha这一手,恐怕不合适吧?” 白泽听了他的话,当真低头认真思索了一番。 “魔君想来活得年岁不长,不妨问问你身边的这些个长辈,这三界里的事情我思来想去,还真没有哪件是我白泽cha手不得的。” 青竹不屑地笑了笑。 “那白泽仙君是打算今日两个人,来同我魔界三十六族对抗吗?” 白泽往他身后挤挤攘攘的人群看了眼。 “我前几日下在九层深涧的结界魔君解开了吗?还有当日同我对的那一掌,青竹魔君这么快就伤愈无恙了?” 青竹的眼神沉了下来。 “至于他们……”白泽缓缓地扫过人群,看得青竹身后的众位心里都发了毛,“想必还不大清楚我的身份。” 他话音刚落,身边腾起一团雪白的云雾,竟是将真身现了出来,对着九霄长天便是一声长吼。 “倒是想问问各位,今日当真要同我白泽作对吗?” 人群里一时躁动了起来,方才听青竹称他为白泽仙君,众人心中还有些侥幸,想是自己听岔了,如今白泽将真身现了出来,这些个大大小小的魔君们虽说修为不见得多么高深,但好歹统领着魔界各族,白泽的名号还是知道的。 “是…是…白…白…泽……”人群中有人颤着声说道。 有人身子一软,,险些就要跪下来了。 “魔君拿来要挟龙族的人已经被我夺过来了,今日有我和元音在,断不会叫龙族再受什么迫害。况且这在座的,看起来可不像魔君这般无畏,还是该好生游说一番才行。不如……魔君先带人回去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也好让我过几天清净日子?” 一直侍立在旁的将士凑近青竹,在他耳边说了一番。 青竹回身看了看身后早被震得表情都凝固了的众人。 他的表情在转回面朝白泽时,已经换上了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 “今日承蒙白泽仙君特地跑这一趟了。”他又看向后方的龙族太子,“敖真,我还是方才那句话,若你何时想通了,我天狼族随时欢迎你来拜访。” “走。” 待那些个牛鬼蛇神从天罡罩外消失个干净后,元音双腿一软,生生跪在了地上。他方才一直挂在脸上的冷静消失了,眉头紧紧皱着,撑在地上的手掌青筋暴起,一声重咳,吐出一口鲜血来。 “元音仙君!” 敖真一个箭步冲过来,想伸手扶住他,却被白泽一只手拦下。 “先别碰他。”背对着他的身影说道,敖真有些迟疑地退了两步,想努力看清楚这位传闻中的白泽仙君是什么模样,却始终没能如愿,“先让他将天罡罩撤了。” 原本罩在龙宫外的护罩慢慢消失了,元音身后的众人依旧不敢妄动,皆是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随我回起云殿?”白泽低声询问。 “你跟小殿下……” “你先顾好你自己,”白泽有些生气的打断他,“要不然这一众大大小小将来留给谁护持?”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将元音扶起,微微侧了下头,对着身后的敖真说道: “我先带元音仙君回去,若是魔族再敢来,你直接派人报到我起云殿里。” “是……” 敖真低头鞠了个躬,再直起身时,眼前的两个人已经消失了,留下他一脸困顿的表情。 总觉得这个白泽仙君……似乎哪里见过? 殿门口的两座玉狮目送着白泽同元音一起进了起云殿,两双大大的眼睛对着元音扑棱了两下,元音走进去之前伸出手来在其中一只的脑袋上摸了摸。 “我没事。” 他当然不是没事,简直是出了大事。 但他此刻不愿叫人无端担心,因此见到等在内殿里的梵离,率先还是展开双臂,先朝他弯腰作了个揖。 “小殿……” 他这个腰弯到一半,趔趄了下,差点又跌倒了。 梵离赶紧伸手将他的身子扶住。 “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一点小伤,劳殿下挂念了。” 元音勉强牵起一个笑来。 “再迟上半个时辰,你就有机会见着他的真身了。”白泽在一旁说道,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反正能活得岁数还很长,总能恢复的。” “你先随我进去疗伤。” 等白泽皱着眉回到内殿的时候,时辰已经过了一炷香有余。梵离瞧着他的神色就知道情况不太好,他同元音相处的这一段时日,虽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因他次次来都是大事,梵离也心知他在仙界的品阶不低。更何况他几万年的寿元摆在那里,虽未和他交过手,对他的修为也是不敢低看的。 他此次竟然受了如此重的伤,实在叫人意外。 “如何了?”梵离问。 “我为他渡了些灵力,先稳住他的心脉。好在长生龟一族天生要比他人能扛,他如今缩进龟壳里养一两日,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只是方才去的时候他启开了身体里的天罡罩,恐怕这次要损不少修为。” “天罡罩?” “这是长生龟一族与生俱来的,同你们天狼族见血生狂的特性一般,天罡之术能为他撑起一方护罩,除非灵力耗尽否则不会被打破,只是这护罩对修为的损耗极大,他给整个龙宫都下了天罡之术,我去的时候也不知他支撑了多久,竟连站都站不稳了。” “元音仙君似乎对龙族格外上心,此次为了回护龙族竟然只身犯险……” 听到这,白泽忍不住叹了口气。 “龙族……当年他飞升成仙时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彼时是那位堕身成魔的龙君保下他的。这份恩情,恐怕他是打算还一辈子了。” 梵离听得心里有些难受,平时总见元音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仿佛永远瞧不出点愁苦来,原来竟也有这么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两人安静了下来,过了片刻,白泽这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身子好了吗?” “嗯?”梵离抬头,这才想到他指的是什么。 白泽方才回来的路上心里就有些忐忑,等安置好元音之后,这份忐忑就更盛了。 梵离竟然已经看透他的身份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那他为何一直叫自己十方呢? “其实我一早便知道了。”梵离对上白泽惊讶的表情,不禁有些失笑,“你们做神仙的,是不是觉得我们魔族人十分好骗?” “我也不是要骗你,我以为这样你心里头会好过些。” 梵离沉默了一下。 “我知道你是好心……姒夕从前和我说,你们仙族人都爱普度众生,我还取笑过她,说白泽仙君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乐善好施之人,看来的确是我看错了,你还是……很乐于助人的。” 白泽听完他的话怔了一下。 “不是的。”他说道。 “我这么做,是因为你。” 这回倒是轮到梵离吃惊了。 “如果你心中更在意的,是当年那个十方,我变成那个样子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愿你再受伤害,我希望你知道,我永远都会在这里。” “梵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在梵离的心里冒出来,震得他有些发愣。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因为你在我心上。”白泽盯着他说。 三界之上的上古仙君,一向眼高于顶对谁都不屑的白泽……这是在向他剖白心迹吗! 可是……可是他还连自己的真心都尚未瞧清楚啊! 梵离脑子中乱做了一团,他别过头有些生硬地说道: “其实不管你变作什么样子,是从前也好现在也罢,不都是白泽吗?干嘛说得好像……我要将你当做谁的替身一般。” 他想起这两日都管他叫十方,想必是让他误会了,于是又解释道: “我这两日浑浑噩噩,灵台时常不清明,有时候恍惚了还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尚未离族的日子,看见你,就下意识管你叫十方了……但我心中清楚得很,我知道你是谁。” 他被白泽那股子炽热的目光瞧得越发心虚,只觉得自己像个玩弄他人感情的负心郎,臊得脸都要烧起来了。 “你……” “我……” 两人同时噤声,皆是在等着对方说话。 等了半晌,也没有人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眼前的尴尬。 “上次你说要进入我的身体瞧瞧轩辕大帝的元神在不在,可是因为清渊的事情被打断了,你现在……要确认一下吗?” 白泽长松了一口气。 “倒是将这件事忘了,确实该确认一下的。” 第三十一章 四周一片漆暗。 白泽在梵离的元神里走了一会,他不敢燃掌心焰,恐伤了梵离的元神,因此只在手上捧了个夜明珠。 夜明珠的光亮微弱,照不了多远,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朝前面挪。 耳畔是梵离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就好像他在外头同自己说话一样。 白泽忍不住抿嘴笑了。 走了一会,终于是见到了料想中的场景。一团微弱的金光躲在一角,若不是白泽此次目的明确,把每一寸地方都仔细扫过几遍,几乎要忽略它了。 白泽小心地朝金光的方向走去,在离它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有些怔然地站在那里。这都有多少万年了?连他自己都记不大清楚了。虽说他心中始终坚信着轩辕有归元的一天,但这家伙居然当真就在这十几万年里将自己的魂元一点一点地聚起来了,叫他时至今日想到这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站在那里望着那团金光,一时间竟有些紧张。 不等他在原地把这份紧张消化干净,金光已经盈盈绕绕弥散开来,逐渐变淡的光亮中凝出了一个有些透明的人影来。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23节 轩辕盘着腿坐在地上,两只手随意地搭在自己腿上,他眼睛一弯,朝着白泽笑道: “你来啦!” 白泽又是一怔,点点头。 “你果然在这里。” “我在这具身体里呆了七百年了,你如今才找着我,亏得我们这十几万年来的情分。” “情分?”白泽索性也席地坐下,同他面对面,“你当初诓我替你守这三界,一守便是十几万年,我如今没一掌将你的元神打碎,便是最大的情分了。” 对面的人惊得一耸肩膀,仿佛他那一掌下一刻就要落下来。 “我也是为了这三界苍生考虑,若是早早撤了我的结界,不知又要引起什么祸乱来。” “既然你在梵离的体内,那青竹又是怎么回事?你在他身体里放了什么?” “他啊……他身体里放着我的元丹呢。” 白泽皱起眉来。 “你的灵力当时为了撑开三界不都散尽了吗?留着个元丹作甚?”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想着我这次归元也不知得花多少时间,等到了那个时候,不晓得三界会变成什么模样,若是我运气再差一些,好不容易归了元,遇上只不长眼的野兽,将我嗷呜一口吞了,那我不是白努力了这么多年?” “所以你便把元丹也留了下来,等元神归位,元丹也将原本散在三界中的灵力吸收得差不多了。” 轩辕摸摸鼻子,看着白泽一脸严肃的模样心虚地点点头。 …… “你可知你放在他体内的元丹,如今惹出了多大的祸?再过不了多少时日,这位青竹魔君恐怕就打算将三界都掀了。” “谁能想到……他们入了九层深涧,鬼使神差地竟将我放在里头的两件法器给拔出来了……” “怪不得他们二人竟然能各得一把神兵,原来是你自己兴的风浪。”白泽有些恍然大悟,末了,又有些疑惑地皱起眉: “只是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你的元神在梵离的体内,按理说,元神和元丹该各自承了你原本的一半力量。可是为何如今青竹的力量却远远强过梵离呢?” “这个事情嘛……这个事情说起来话就长了。” 轩辕朝着白泽身边挪腾了几寸,摆出一副讲故事的架势来。 天地孕生万物,元神乃是万物的本体,凡界所谓的三魂七魄,其实就是指的元神。 但万物有灵,有些天赋异禀的灵物可以依靠修炼灵力来增强自身的力量,当灵力达到一定的程度时,便在体内孕生出了元丹。元丹的作用,其实就是修炼灵力的容器。 简而言之,元神和元丹本该各自继承灵体的一半力量。 “本来我的元神和元丹是一起进到他们体内的,前后脚不过隔了几个时辰而已。但是呢,也不知道是这个梵离运气不大好,还是我自己运气不大好,那位原本的魔君竟开始给他喂食火玉虫,这些个灵物性子野得很,竟开始同我争夺养分,我这个元神,自然就养得不大好了。” “这本来也没什么大的影响,谁知他们入了九层深涧,拿走我的法器不说,少了这两个家伙看守,原本我布在九层深涧上的结界之力就开始逸散了。我那两座大结界,原本就是靠元丹化渡出来的,如此一来,青竹的力量一下子又往上蹭了好几层。” 他瞧着白泽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急忙提高了音调。 “其实这本来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影响!最让我意外的是,祭天大典之后,那位梵离啊,他竟然投了清渊……”说到这,他也忍不住揉了揉额角,“我那时元神将醒未醒,本来不至于拖到现在才叫你感觉到,他一冲动投了清渊上的结界,眼看着就要形神俱散了,那我不得出手帮他一把吗?” 他说到这里,目光亮莹莹地去瞧白泽。 “我这不是为了救他才把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么点修为又搭进去了。” “他若是死在清渊里了,你那未成形的元神不得碎成渣子?”白泽冷冷地拆穿他。 轩辕垂下头,身子朝外挪了挪。 “那后来呢?”白泽问。 “后来在清渊下,倒是安安生生地将养了一百年。不知算不算否极泰来,这具r_ou_身刚好掉进了食腐花的花丛里,他身上被结界割出的伤口都让食腐花侵蚀殆尽了,火玉虫也被这些花给清理了……” “侵蚀殆尽?”白泽抬起头打断他,“你当时……你当时没护住他?” “我拼了全部的修为才将他从结界上救下来,哪还有别的力气护住他?” 白泽深吸了口气。 “所以说……”他手指收起来,攥紧了身侧的衣袍,“在潭底的时候,食腐花蚕食了他的伤口,重塑了他的r_ou_身?” 轩辕点点头。 白泽有些激动地偏过头。过了许久,他重新开口问道: “这样过了多久?” “约莫……也有个数十年吧,那一阵子,他连动弹都动弹不得。” “你……”轩辕瞧着他的神色,好像这才有些反应过来,安慰道: “不过这家伙也算有性子,待r_ou_身重塑恢复了灵力,第一件事便是把这些食腐花烧了个干净。” 白泽两只眼睛化作两把利刃飞向轩辕,就差没将眼前的人也放进食腐花中体验一番。轩辕将自己的身子缩一缩,朝原本的角落默默挪去。 “左右如今事情已经成这个样子了,也不是我愿意的……” 白泽叹了口气。 “那你这个元丹,有把握拿得回来吗?” “我的东西,待我出去了,自然拿得回来。” 他这句话白泽倒是深信不疑的。 “那照如今这个形势,你何时能归元,可需要我帮助?” “嗯……大约再过个一百年吧。”他说完,又补充了句,“主要是为了救梵离,我才耗了这么多修为的。” 白泽斜斜地送了个白眼给他。 “一百年,怕是等到那时候,三界都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 “你说你要归元,想点法子叫我知道不行么,好赖你哪怕是将元神养在我的身体里都行,如今巴巴地找到魔界去,跟我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脑子都是怎么想的?” “我怎知你会住在仙界,我想着以你的性子,也该是呆在魔界更自在些,况且昆仑山不是和魔界离得更近些么?” 白泽一时竟有些哑口无言。 “罢了罢了。”他无奈地摆摆手,“再等你这一百年恐怕是等不起了,你可还有别的法子,能让我将青竹体内的元丹取出来?” 轩辕侧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会。 “办法倒是有一个,你可还记得从前消灭梦魇兽时,我造的那面镜子?” “面元镜?” “嗯。梦魇兽以他人的梦境为媒,入侵他人的心神,从而吞噬元丹以获得力量。那时候为了将被他吞食的元丹剥离出来,我造了这面镜子。” “可我记得那时候梦魇兽被困镜中,为了挣脱险些将镜子打碎了。” 轩辕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是啊,梦魇兽被除去之后,我觉得无用,也就没去修补它了……” “……我来补?” “嗯……” “行吧,那面镜子现在放在何处了?”白泽抱着手问他。 “忘了……” 果然。 “我现在就特别想将你的元神打碎。” “左…左右不就是那几个地方,你多找找看……” 白泽又叹了口气,脸色缓和了下来。他又抬头看向轩辕,但已经没有方才的那股子怒气。 “没想到,你还真的能回来。”他口气有些生硬。 对面的人一愣,而后噗嗤一声笑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谁曾想,十几万年便这么过去了。” “更没想到,白泽仙君还有动情的那一天。”他摇着脑袋。 白泽额头一跳。 “诶,你真的喜欢那个小魔星啊?”轩辕凑近他。 白泽眯着眼睛,身子往后一仰,同他拉开距离。 “我差点忘记了,你这元神可一直在他体内看戏呢。”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眼睛一下子睁大,“那方才我同他说的话……” 轩辕一脸得意地哼起了小曲。 “总算是抓着点你的把柄了。” 白泽:…… 白泽:“这元神左右看不顺眼,还是打碎算了………” “别别别!我什么都没听见!”他竖起手指信誓旦旦地说道,“我这就将自己的五感闭了,你以后要对人家做什么我都不会知道了!” 白泽抱着手,一挑眉毛,点了点头。 “说到梵离,你既然宿在他的元神里,将来要出去的时候,是不是得吞了他的元神?” 轩辕听了有些愣神。 “我若是这样做了,你是不是得杀了我?” 白泽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轩辕,你需要什么都可以同我讲,不论多难我都可以帮你。但这个人,你不可以动。一点伤都不可以叫他受。” “晓得了。”轩辕拍拍他的肩膀,“你知不知道你如今这个神情特别符合见色忘义这四个字。” “那是你不知道他有多好。”白泽说道。 他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袍。 “我得走了,呆久了对他元神不利。” 轩辕依然盘腿坐在地上,抬起手朝他挥了挥。 待白泽走出去几步,身后的声音又响起: “想必他没有告诉你,在潭底的时候,他用自己的魔血将那具r_ou_身将养了一百年。” “或许你会想知道。” 脚步顿住,白泽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后弯起嘴角朝身后挥了挥手。 “多谢。” 第三十二章 方才一直盘腿坐定的白泽睁开了眼,梵离还在沉睡,整个大殿显得十分静谧,白泽凑近他,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原来他在清渊之下受了那么多苦,远比他曾轻描淡写的那些要沉重得多。 那时候,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情,一年又一年的守着一具已死的r_ou_身呢? 人有时候很奇怪,若是这些磨难落在白泽自己身上,他顶多皱皱眉便熬过去了。但一想到这些都是落在自己心爱之人的身上,白泽的心就好像被人无端捏紧了一般,疼得要命。 若是当初祭天大典时,连他也一起救回起云殿就好了。 他一定将他照拂好,连眉头都不舍得让他皱一下。 将这世间所有的好都给他。 他方才回避自己的那个问题…… 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自己呢? 白泽想凑近点,将眼前的人看仔细些,一双湛蓝的眼睛猝不及防地睁开来。 “醒了?”白泽迅速坐直,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嗯。”梵离坐了起来。 一股名为尴尬的气氛在二人之间徐徐弥漫开,谁也不知该开口说什么。 “咳…我还有些事情要找仙帝商议,你…你先好好休息。” 说完,白泽如同一个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般,登登登跑出了大殿。 留下梵离有些茫然地发了会呆,摇着头笑了。 凌霄殿上。 “典藏阁里当年我放进去的法器,烦请仙帝着个可信的人,进去好好翻找一番,大约就是这么大的一面镜子。”白泽拿手比划了一下。 “等元音休养两日,也得让他去四海着人找一找,凡界三十六座名山,也该派些人手去。在魔界的可能性不大,他当初常去的那几个地方,我也会去看看的。” 仙帝点点头:“此事不宜声张,免得动静闹到魔界那里去。” 白泽也正是这个意思。 “确实要低调些,只要补好面元镜,我们就多个对付他的法子。仙帝一直担忧的仙魔之战,说不定能避开。” 座上的人有些怔忪。 “元音……伤势如何了?” “他几万年的修为,经此一役恐怕要折去一大半。” 许久,又听座上之人话锋一转: “听闻你殿里,近来养了只灵犬?” “嗯?怎么了?” “有些好奇,”仙帝朗声笑道,眼睛直盯着白泽,“哪儿来的?” “元音仙君送的。” “哦?不知是怎样的灵犬能讨得你欢心,何时带来我看看?” “仙帝若是喜欢,自己找元音仙君讨一只不就好了。何苦惦记我殿里的?” 仙帝摇摇头。 “不过是想看看,怎么说得我好像要同你抢似的。” 白泽将茶盏轻轻搁回桌上。 “当初我入起云殿时,是同你定过规矩的。 你仙族的内务事,我不会管。我起云殿里的事,仙帝也不要cha手。” 白泽眼睛盯着他: “他是谁,什么身份,仙帝在意的,未必是我在意的。当初谁将他逼至绝境,我定不会放过他。这句话今日放在这里也是一样的,若是仙族有谁敢损他一分一毫,我白泽纵使将这九霄长天都翻遍,也不会饶过他。” 白泽好像突然变得十分忙碌,梵离在起云殿中有时大半日也见不着他,就算是见到了,大都也是坐在内殿的那张方几前,埋在一堆灵笺中。 往常还有元音能往起云殿跑,如今不知是不是伤势未好,连元音也不来了。 似乎从他进入自己的元神,同传说中的轩辕大帝见了面之后,他们两个就没有正经坐下来说过话,一直维持着这样一种若即若离的局面。 梵离撇撇嘴,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子怨气来。可是他自知自己的这股怨气来得没有道理,白泽已经同他剖白了心迹,是自己一直躲躲闪闪地瞧不清楚自个的真心。 唉。 他长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小百灵借给他的戏本子。 无怪乎凡界总说,情字害人啊。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24节 此刻暖日当空,本是个好天气,却因为起云殿里已经好几天没见着白泽,显得他独自一个人寂寥得很。他将手上的本子随意地翻了几页便有些焦躁了,一点地跳上了树干,将戏本往脸上一盖,就准备小憩一会。 院中流水发出细微的声响,偶尔凉风轻拂,惊动枝头的树影婆娑。 梵离一下子坐了起来。 真是吵得人没法睡觉!他忿忿地想。 他的手碰到落在怀里的戏本,突然灵光一闪。 这种风月事,还是得去找个有经验的人才行。 姒夕自上次梵离从古树林走后便没有再见到他。仙魔两族关系已经紧张得如同一道崩紧的弦,她的哥哥们近几日都要时常被召去议事,连平日里闲得很的小百灵也因为归灵树生在了仙魔交界处,如今都和族人们严阵以待起来。她心里头始终惴惴不安,不知道梵离此刻去了何处,是否回了起云殿?还是去往清渊了?但这两个地方她都不敢轻易去寻,生怕自己在这么一个叫人敏感的时候泄露了梵离的踪迹。 她如今总算是想起梵离这个名字为何一开始听着如此耳熟了,原来竟是当年祭天大典上双星之战中的一位。这样的身份若是叫仙族发现了,不知要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她正坐在古树的枝干上长吁短叹,忽觉身侧一沉,一转头,惊得翅膀都扑棱出来了。 “梵离!” 姒夕叫了一声,又十分自觉地捂住自己的嘴,朝着四周望了一圈,心神这才落回原处,在梵离身旁坐下。 “你从哪儿过来的?” “起云殿啊。”梵离叫她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如今仙界紧张得很,你出来时要小心些,莫要碰上其他人。” “为何紧张?” 姒夕摇摇头。 “我的那些哥哥们都被召走了,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白泽要找什么? “你从起云殿跑出来……是和白泽仙君吵架了吗?”姒夕问。 这小姑娘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额……不是……” 梵离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竟不知从何问起。 “你又遇着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了?”姒夕率先道破。 “嗯……就是……” 姒夕十分专心地等着下文。 梵离为难地挠了挠头。 “我时常听你们提起火神殿下,你喜欢火神殿下?” 姒夕一怔,慢慢点了点头。 “那你喜欢火神殿下,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姒夕眨眨眼,认真思索起来。 “我每回想起他,便觉得心生欢喜,听见有人在讨论他,就忍不住想凑过去同他们一块。火神殿下呀,是个十分优秀的人,我有时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晓得他的好,不过有时候呢,又想将他偷偷藏起来,只叫我一个人看得到。” 姒夕说着说着,脸有些红,连嘴角都忍不住上扬起来。 “虽然我至今也没有机会同他说上话,但只要想到他与我同处这仙界,说不定那日便能遇上,我就觉得高兴。你知道吗?我年年的七巧之日,都有去他在凡界的神祠中献花呢,凡界的人告诉我,只要在那一天将花送给心爱之人,我们将来就能在一起。”她说道这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一些失落,“不过今年倒是断了,那几日都呆在家里了。” 梵离一脸的若有所思。 “那你怎么知晓自己喜欢他?” “这有什么难的,我瞧见他,会脸红,会心跳,会紧张,这不就是喜欢吗?” “那我若是没有这些感觉就不是喜欢了?” 姒夕想了想,眼神一闪,直勾勾地朝梵离瞧去,直瞧得梵离心虚。 “梵离,你是不是喜欢上谁了?” 梵离头一扭,不自在地说道: “没有。” “是白泽仙君?” 梵离又把头扭了回来。 “为什么你要猜白泽?” “嗯……仔细想想,你当时在潭底瞧他的神情,还有后来你为了十方做得那些事,若是说你喜欢谁,也只能是白泽仙君了吧?” 梵离叹口气。 “我不知道。” “你靠近他的时候,不会紧张吗?”姒夕凑近他好奇地问。 “好像……也没有靠得多近的时候。” 在泠雾洞时,倒是抱了他一下,但时间太短了,他都来不及生出什么情绪来。 还有他化作十方时,在内殿里抱了他一下。可是那个时候,自己连灵台都不甚清明,怎么知道是什么心情呢? “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嘛,但若你真心喜欢他,你和他在一块时总归要觉得比别的人特殊一些。” “那不如我试试好了。” “试?” “我和他在一起,到底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姒夕有些迷茫,她总觉得……自己所讲的好像和梵离理解的有些不同。 第三十三章 白泽拜别了南极仙翁,在心里又是重重叹了口气。 此番之行又是无果。 只隐约记得当时封印梦魇兽之后,轩辕来了一趟泠雾洞,同他说要去找南极仙翁叙个旧,他便想或许以那人的性子随手就将东西扔在了人家家里也说不定。可惜还是没找到。 他这一趟走得远,算来已经有三四天未回,也不知道梵离一个人在殿中会不会无聊。 从前只知许多人修仙问道,首要之事就是得断情绝爱,他还觉得不解。如今可算明白了,情爱之事果真是难,不小心就要叫你想得走火入魔了。 他驾云走了一段,想起从前同梵离喝过的那两坛酒,左右不知该带些什么回去给他,便寻思着去凡界稍上两壶酒。 酒馆前支了个简易的摊子,大大小小摆了好几种酒壶子。小贩脸上堆满了笑,弓着身子仰头瞧着摊前的人。 “这位公子想要什么酒啊,本店的酒香味醇厚,就是神仙喝了也说好,您闻闻这个香味,那就是玉皇老子路过了,都得忍不住下界来尝尝!” 白泽一挑眉。 “还有别的吗?” “客官想要什么样儿的?” “味道……比这个要重。” 小贩顿悟。转头从身后拎出两坛子酒。 “看来公子也是个喝酒的行家啊!来来来,这个给您,保证您喝了一口飘飘欲仙,喝了两口明儿就能位列仙班了!” 白泽迟疑地接过,转身便要走了。 “诶!公子您还没给钱呢?” “钱?” 白泽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石。 “这个行吗?” 小贩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忍不住将眼前的人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看着这身打扮不像是不给钱的人呀…… “公子莫要开玩笑了,我要石头做什么?” “那你要什么?” 小贩有些被问住了,过了片刻指了指隔壁摊位前正在掏碎银的人。 “我要的是那个。” “哦~”白泽恍然大悟,“这个我也有的。” 他从袖子中掏出一块银白的石头。 小贩的眼睛登时睁大了。 “给你。”白泽正欲离开又停了脚步,转过头很是认真地同小贩说,“我觉得这块不如我方才给你的那块好看。” 院子里有些空落,只有水声还能添一些生气。白泽有些疑惑,从前自己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么,那时候院子里连个石头都还不曾有,怎么如今看着这满院子的东西,反倒比那时候还觉得寂寥了。 他将酒搁在石桌上,正打算去寝殿里寻梵离,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 梵离刚从姒夕那里回来,猝不及防便碰上了刚回来的白泽。 白泽在路上的时候,心里打了好几番腹稿,添了又去,添了又去。还因为想得太专心差些就飞过了自己的起云殿。 梵离这么突兀地在他身后出现,他一下就忘了自己方才想了足足一个时辰的说辞。 “要喝酒吗?”他问梵离。 梵离愣了下,笑着走过来坐到了石凳上。 白泽仙君竟然也有这么尴尬的时刻吗?他有些忍俊不禁。 白泽随他一起坐下来。 “听姒夕说,你们在找什么东西?” “啊?对。” “跟轩辕大帝有关?” “嗯,在找他当年造的一面镜子,面元镜。” “他不知放在哪里吗?” 白泽无奈地摇摇头。 “何止不知放在了哪里,他当年封印梦魇兽时将面元镜弄坏了,也未曾修补,如今我还得替他将这法器修补好。” 梵离听了有些皱眉。 “上古神器若要修补……势必要消耗你许多修为吧?” 白泽听了他的话有些怔住,心里因着他对自己的这份关心丝丝缕缕漾开些许甜来。 “无事。”他宽慰道。 “那你如今找得有眉目了吗?” “凡界三十六座名山,元音镇守的四方水域,目前都没有讯息传回来,连仙界都被翻了个遍,再找不到,恐怕我真的得下一趟魔界了。” 原来元音竟是被派去四海找面元镜去了。 梵离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说的面元镜,大概……是不是有这么大?” 他拿手略略比划了一下。 白泽瞧着他点点头。 “嗯……不太完整,看起来像个破烂?” 白泽身子往他那里靠近了些。 “你见过?” 梵离撇下嘴角。 “你说凡界三十六座名山都被找个遍了,也包括昆仑山?” “那是自然。” “也包括你的泠雾洞?” 白泽被噎住了,他想了想,一拍脑袋。 “竟忘记泠雾洞了!怪不得一直找不着!”他激动地一下握住梵离的手,“上次你随我去泠雾洞,在里头看见过这面镜子?” 梵离瞧着他激动的样子有些失笑:“就堆在你角落的那堆东西里头啊,我记得是有面破镜子的,不过是不是面元镜,你得自己去确定一下。” “十之便是了。” 白泽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准备抬手给他们二人倒杯酒庆贺一下,才发现自己一直握着梵离的手。 他脸上的表情僵住。 梵离将手抽出来,瞧了瞧他的神色,神态自若地说道: “你其实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他将面前的杯子斟满,一饮而尽。 “白泽,你那日同我说的话,我这几日一直在想。” “我于情爱之事上从未开过窍,这件事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结果来。” “可我活着的这七百多年,也只有对你如此上心过了。” 他趁白泽出神的时候,将他手中的酒杯夺了过去,一仰喉喝下。 “酒量都不过一杯,别喝了。” 他在石桌上给白泽添了壶茶。 白泽心里头那股子丝丝缕缕的甜又漫开了。 “如果这三界中非要寻一个人出来同我一生一世,除了你我也未想到别人了。” 他低头有些无可奈何地笑笑。 “你说这算不算情爱?” 也不知白泽从哪里弄来的这两坛子酒,烈得很,他不过几杯下肚就开始头昏脑涨了。 他头昏脑涨之际突然想起姒夕跟自己说得话,冷不丁一抬头,朝着白泽靠过去。 将脑袋轻轻搁在白泽的肩上。 白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别动。” 他抬手按住白泽的身体,头又往里埋了几分。 “白泽……” 他闷闷地叫了声。 白泽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拿手轻轻拍了拍梵离的背,才发现他竟然是睡着了。 他有些舍不得将他叫醒,天色又尚早,将他挪腾进寝殿也不合适。 浸了秋意的凉风吹过,他将怀里的人紧了紧。 树影摇晃送来了阵阵轻香,白泽抬头看去,起云殿外伸进来的那几枝树杈上竟开了几株花。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25节 他轻轻将怀里的人扶起,小心地把他的头搁在石桌上,一点地,将枝头的那几株花折了下来,放在了石桌上。 愿你醒来时有娇花在侧,拥香满怀,世间愁苦万千,俱为云烟。 白泽支着脑袋,歪着头看梵离睡着的样子。 看得出神了,偷偷靠近了些。 待离他的脸不过一寸距离时,白泽心虚地往四周看了看,虽然他知道起云殿,不,应该说整个起云山都不会有别人了。 可白泽仙君活了十几万年,第一次做如此偷偷摸摸之事,心跳快得好似要将他的胸腔震破。 待他确定了四周无人,他十分迅速地在梵离的脸上亲了一下。 这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受叫他快乐地要蹦起来了。 于是他在稍微拉开些距离之后,又非常小心地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他以雷电般的速度又在梵离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白泽仙君腾地一下弹开了,在桌子前来来回回走个不停。 他现在特别想同别人分享此刻的心情,随便是元音也好,是仙帝也好,哪怕是会取笑他的轩辕也好。 他两只手握在一起,努力叫自己冷静下来,一瞥眼,看见石桌上的酒,忍不住拿起来喝了一口。 嗯? 怎么跟原先的味道不大一样? 月挂中梢,寝殿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梵离坐在床边,伸手在白泽额间摸了下。 怎么还不醒? 他在心里头嘀咕了句。 昨夜他喝了几杯就趴在石桌上睡着了,凌晨叫那股子凉意冻醒,便见白泽也同他一样趴在石桌上睡觉。他仔细回想了下昨夜的情形,当时并没有让白泽喝酒的吧?那这个家伙怎么睡了一天一夜了还没醒。 梵离身子往前倾了点,朝他身上嗅了嗅。 没闻着什么酒味啊…… 难道说这酒竟烈到他闻着味道都能醉的地步?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探了下白泽的鼻息。 呼吸还算平稳…… 也不知道他还要睡到几时,醒来会不会难受。 梵离坐在床边轻轻叹了口气,望着他有些出神。 姒夕说,若是喜欢一个人你同他在一起就与别的人不同。可他在这个问题上从前没有细想过,自然也就不会注意那么多了。 既然想是想不出什么来了,那不如…… 此刻殿中寂静无声,殿门外有两只玉狮把守着,旁的人断没有闯进来打扰的机会。 唯一能畅通无阻的元音,尚在万里外的四海。 梵离一咬牙。 “本大爷现在就办了你。” 他说出这句话给自己壮了下胆,就伸出手抖抖索索开始解白泽的外袍。 待一层一层解掉衣带之后,他用力扯了下白泽的领口。 雪白的锁骨露出来,白泽仙君此刻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副柔若无骨任人摆布的模样,十足的旖旎风光。 梵离吞了下口水,正要将手伸向那道诱惑人的锁骨时,瞥见白泽敞着的领口里,露出的一小截红线。他瞧着有些眼熟,抽出来仔细想了会,才记起这红线原是之前找月老仙君要的。 一根如今栓着雕像,正挂在他脖子上。 他将脖子上的雕像拿出来看了下。 原以为另一根早被白泽丢掉了,原来他竟是一直带在身上。 梵离的心情一下子复杂了起来,他叹口气,终究还是放弃了趁人之危的行为,伸手将白泽的领口扯好,压平。 原本闭着眼的人睁开了双眼。 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盯着他,仿佛方才的一切早已叫他看透了。 “你这就结束了吗?” 梵离惊得手一抖,抬起头: “嗯?” “你方才在做什么?” “就是……想趁你睡觉的时候,占你便宜。”他鬼使神差地说道。 “怎么占我便宜?” “先……把你衣服扒了……” “然后呢?” “然后……我还尚未想到……这不是就收手了吗……” 他的手刚要收回,被白泽一把握住。 “那我来教教你?” 梵离尚未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手腕被人一扯,一阵天旋地转,他已经成了躺在床上的那一位。 “白……” 白泽柔软而温暖的嘴唇覆上来,堵住他未出口的话。 这感觉说不出的奇怪,他脑子突然被掏空了,只有唇上的触感被无限放大了,大到他能感受到白泽的嘴唇在轻微的颤抖。 他有些茫然地眨眨眼,看见近在咫尺的白泽紧闭的双眸,连睫毛都有些抖。 白泽在紧张吗?他此刻居然在想这个。 不知是不是为了安慰他,梵离小心地伸出舌头,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 身上的人下一刻就回应了他,舌头撬开他的牙关,轻轻扫过他的牙齿,一点一点,缓慢而仔细地品尝这一刻的亲昵。 他彻底懵了,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乱了节奏,手指下意识收紧。 过了好一会儿,这个绵长而深情的吻才结束。白泽的脸抬起了一些,亮莹莹的眼睛里倒映出他此刻的表情,有一些茫然又有些紧张。 “白泽……” 他声音有些哑,觉得这样抬头看白泽累得很,想抬手环住白泽的脖子,将他拉得更近一些。 白泽将头一歪,埋在他的肩窝里,蹭了蹭他的脖子。 梵离痒得缩了下脖子,连心里也觉得泛起一阵痒。 “学会了吗?” 白泽的气息扫过他的耳朵,近得梵离都能感觉到他的嘴唇在轻触自己的耳垂。 …… 他没有说话,白泽继续不厌其烦地问: “喜欢吗?” 问完,还要在他耳朵上亲一下。 “嗯?” 他又亲了一下。 “你别……” 他软软地叫了一句,想抬起没有力气的手将人推开。 不过那声音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有些欲拒还迎的味道。 梵离感觉身上压着的人明显僵了一下,吐在他耳畔的气息加重了许多。 白泽撑起身子,俯身看他的脸上带着未散的情欲和几分试探。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白泽抬起手在他腰上一划,衣袍上的结应声而落,“随时可以叫我停下来。” 自上古时便存于天地间的白泽仙君,曾有数万年避世不出,只在起云殿中过他的逍遥生活。 他那个时候每日里都在起云殿中做什么呢? 梵离此刻忍不住想。 但不管他这数十万年如何度过,此后余生,都是要和自己一起过了。 我曾以为身后是深渊万丈,身前是苦海往生,直至此地遇见你,才知天地间尚有光芒,纵使我脚下仅剩方丈之地,也有你与我比肩而立。 梵离伸出手,一把抱住白泽的腰。 作者有话说 红线这个梗,本来是打算搞点捆绑py的,但是无奈怀着一颗做和谐号动车组组长的心,生了双开碰碰车的手,大家就将就看吧…… 第三十四章 日过晌午,梵离才悠悠醒来,一睁眼,便看到尚且在熟睡的白泽。他不禁勾起嘴角,抬手仔细将眼前人的轮廓描了一遍。而后轻轻掀开被角,正准备起身,一只手臂环过他的腰身,又将他一把拥进了怀里。 “你要去哪儿?” 梵离笑着拍开他的手。 “都日上三竿了,再不起又该到晚上了。” “那就再睡一觉,”白泽将头埋在他的背上,“睡他个千百年的。” “你莫不是忘了还要回泠雾洞去找面元镜的事?” “啊……”白泽这才想起,皱着眉拿脸在梵离的发间蹭了蹭,“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说起来,”梵离转个身,同白泽面对面,“你真在我的体内见着轩辕大帝了?” 白泽点点头。 “如今他的力量太弱,只能在你体内宿着,看看百年后有没有机会出来吧。” 说到这,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伸手一把将梵离揽过来,将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胸膛中。 “轩辕和我说,你自清渊落入潭底,被食腐花侵蚀了数十年,怎么没告诉我?” 怀里的人僵了一下。 “都过去了,也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 白泽将怀里的人拥紧了些。 “他说你将我的那具r_ou_身养了一百年。” “那时候不知道你还活着,以为这天地间能同你最后一点联系,便只剩这具r_ou_身了。” “虽然我心里知道,封印被打碎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可我到底不愿意承认,想着守住这具r_ou_身,终有一日能找到办法,叫你再活过来。” “我以前啊,时常嗤笑凡人,觉得他们一世到头不过须臾数十载,恩怨离合总显得特别郑重。在清渊的那些年才知道,无悲无喜地活着,莫说一百年,每一日都显得漫长。于是又忍不住羡慕起凡人来,苦乐喜悲,多么难熬也就几十年,等到大限将至,若是能化作一抔黄土与你葬在一处,也是好的。”说到这里,梵离轻笑了一声,“可是又舍不得死,总觉得天命叫我活下来,便是给我机会救回你的,现在不行,一百年,一千年,总有一日可以。”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仿佛真的只是在回忆一件十分小的事情,那些经年的记忆不过是如今随口提起的谈资。 白泽良久无言,将怀里的人小心抱着。 “轩辕大帝还同你说什么了?”梵离问。 “他还说,你将潭底的食腐花烧了个干净。” 梵离忍不住笑出声来。 “其实也没有烧干净,想着将来若是天狼族还有谁也进了潭底,发现这些奇花被我毁光了,指不定要怎么骂我,所以留了些下来。后来还酿了几坛花酒,可惜没机会叫你尝尝了。” 白泽拿指腹轻轻抚摸梵离的眼睛。 “那天在九层深涧,青竹说你眼睛见血未变,也是因为食腐花吗?” 这句话倒是问得梵离有些怔然,他身子在白泽的怀里轻微得抖了一下。 “那几年……我动弹不得的时候,有时候那些花腐蚀得狠了,满眼睛都是红色,莫说见血生狂,我现在见着血都要犯恶心。” …… 良久,白泽才沉着声说道: “他们竟将你逼至这样的绝境,真是罪该万死。” 梵离将头抬起来,揶揄道: “白泽仙君心疼了?” 白泽朝他额上亲了一口。 “你可是我放在心上的人,我这心纵然是尖儿的,也得磨平了好叫你坐得安稳。” “哪儿学来的这些话?” “都是真心话,你看从前在九层深涧的时候,我可曾让你碰一点危险?” 梵离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他如今再想从前的事情,竟生出一种奇妙的情绪,好似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在看一对有情人,从那些个回忆里抽丝剥茧,将自己与白泽的真心一点点剥离出来。 梵离忍不住伸手将白泽抱得紧一些。 “幸好我又重新将你找回来了。” 这一日的白泽似乎格外黏人,拖拖拉拉同他闹了半天,才终于去泠雾洞将那面破烂镜子翻找出来,带回了殿中。 梵离坐在方几旁,将桌上放着的镜子里里外外仔细擦拭了一遍,还是很难说服自己相信,这便是上古时期留下的神器。 那面灰扑扑的镜子有许多地方都缺了块,再加上被人丢在角落的时长太久,显得十分黯淡无光。 “你同轩辕大帝还真是一个性子,一个随手就扔在了别人洞里,一个自己洞里多了个器物十几万年也没有发现过,你说你们如此对待上古神器,真不怕它自个生出怨念来吗?” 白泽正将给元音传讯的布谷鸟放出去,听了他的调侃笑着说道: “他从前造的法器不知有多少,若真都生了怨气,怕是三界又要动荡一场。” “如今这面元镜破烂成这样,要如何修补?” 白泽挨到他身旁坐下: “洪荒之初育三大神兽:祖龙、元凤、始麒麟,后繁衍壮大成了当时的三大种族,便是大家熟知的龙族、凤凰族和麒麟族,当时造这面镜子用的就是这三族元灵心血。如今要修补,也要先得这三族的元灵心血才可。” “此事要先托仙帝去安排了。” “凤凰族……”梵离嘀咕了一句,“那位火神殿下,可是凤凰族?” 白泽一挑眉,火神……殿下? “火神在魔界居然这么有名气?” 梵离瞧着他的神态笑了。 “你这是吃得哪门子醋,不过是有位好友,时常同我提起火神此人。” “你说的好友,是仙鹤一族的姒夕公主?” 梵离点头。 “说起来,她于我们俩有莫大的恩情。之前她误闯清渊被我救了下来,后来还是她特意将你活着的消息告诉我的。” “那真是大恩人了。”白泽抱着他说道。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26节 梵离在他怀中直起身子来,问道: “若要取元灵心血,是否需要他人在一旁护法?” “你的意思是……” “这小丫头对火神一往情深,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元音自收到白泽的灵笺后,便匆匆赶了回来。 待到了起云殿里,便见方几上放着面破破烂烂的镜子,白泽正坐在一旁等着他。他和白泽交换了个眼神,小心翼翼地上前去,将面元镜放在手上仔细端详了起来。轩辕大帝所留下的上古神器,当年白泽入起云殿时便都交给了仙帝,如今皆被宝贝似的放进了典藏阁中,旁人无缘得见。九层深涧中余留下的两件,一件归了梵离,一件归了青竹,元音之前还在心中艳羡了许久。 便是白泽这样身份的,能留下的也只有面元镜这样破损失修的法器而已。这种得见上古神器的机会有一次便要珍惜一次,元音手指婆娑过镜身,心里头揣着点小心思,想着自己回去了也仿一面放着。 “如今面元镜找到了,剩下就是要寻三族的元灵心血,其他倒好说,唯独这个龙族,恐怕会有些麻烦。”白泽在一旁同他说道。 元音眼睛一闪。 “为何?” “此事说来,与你还有些渊源。” 白泽从他手中接过面元镜,瞧了瞧他的脸色,继续说道: “此番修补这面镜子,既然是为了对付青竹,便不能沾染半分魔族之血,否则入了镜像只会弄巧成拙。龙族入魔界已有万年,我思来想去,若是追本溯源起来,能和仙族还沾些关系的,也就只有当时堕身成魔的那位龙君敖兴了。” 元音抬起头,眼神变得清亮。 这名字多少年了没被人提及过,如今听来,还是叫他肝颤。 “当年你我二人初次见面,就是为了他的事情。我想仙族如今这些人中,也就你与他比较相熟了,所以此事还是要问问你。” 也就你与他比较相熟了…… 元音在心里念了一遍这句话,原来万年光y不过石火一瞬,现如今,也就只有自己同他有些关联了。 如同落满灰的书册突然被人翻起了一角,猝不及防地抖落出了某些深藏在骨血里的记忆。 那年他还不过是个刚飞升的小仙,十六道天雷的大劫刚过,劈得他龟壳都要裂了。 他拖着满身伤痕,一步一印地爬上了这座云缭雾绕的起云山。也是少不更事,不知仙界的诸多规矩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不得轻易入起云山,扰这殿中奉着的上古仙君。 可那时龙族仙君正因为革除仙籍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心中忧虑如焚,哪还管得了向旁人打听什么规矩法度,只听闻剔仙骨掌三十六鞭天刑的乃是受封于起云殿的白泽仙君,便急匆匆地赶来求情。 他在起云殿门口,被那两座守门的玉狮赶了无数回,纵使他龟壳生得硬,打到最后也是连元神都被伤了大半。气尽灵散之际,才终于得见了这位殿中的正主。 白泽当年,尚且还在他面前捏着前辈的身份,在大殿上端坐得一副朗月周正的模样,一派教训小辈的口吻同他说道: “长生龟一族本就繁衍稀少,你能得此机缘修炼成仙必定十分不易,怎么如此不自惜,跑到我这殿前来寻死呢?” 他觉得眼前的仙君似乎对他生了什么误会,急急忙忙跪下来拜了一拜,解释道: “小仙并非来寻死的,小仙前来叨扰仙君,是有一事相求。” 大殿里清静无声,无人回应他。 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东海龙君为平祸责自愿脱去仙籍,小仙听闻那三十六道鞭刑乃是由您掌刑,故而斗胆祈求仙君,能否允许我代为受罚。小仙心知自己身份卑微,不敢与龙君相提并论,愿加受三十六道天刑以示效尤。” 他说罢,双掌抵额,又俯身拜了个大礼。 “敖兴之事,我也有所耳闻。莫非你便是他当日救下的那个小仙?”白泽问。 “回仙君的话,正是小人。龙君为助小仙历天劫,误将雨神仙君打伤,才致使凶兽逃出结界。龙君念及小仙修炼不易,不愿我因此事受罚耗费千年修为,所以才自愿承担罪责以平此祸。” “他既然有意替你解围,你又何必辜负他的心意。” 他伏在地上的身躯又往下低了低。 “此事皆因小仙而起,理应由我来承担。” 殿内一时没了声音,半晌,他似乎听见头顶上有人叹了口气。 “别拜了,先起来吧。” 元音艰难地站起来,弓着身子等着白泽回话,袖中的两只手却攥得死紧。 “你可知,有些罪责不是你一个刚刚飞升的小仙受几道鞭刑便能抵消的。打伤高位神官,致使凶兽外逃祸及三界,便是他龙族位尊身贵,也是要受重罚的。但如果换做是你来受,恐怕长生龟一族,千万年就再无机会飞升成仙了。” 白泽此话说得极重,听得他心里抖了抖。 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心中已是下定决心。 “小仙不愿他人代我受过。” 尤其不愿那人代我受过。 过了许久,他听见殿上那人嗤笑了一声。 “也罢。敖兴此人,平日里张狂桀骜,仙规法度历来是不放在眼里的。我同他虽然没什么交情,但他行事作风倒是很合我心意。从前只听闻他与仙界的诸位都不太待见,若无大事从不离开四海,如今看来,对你这个小仙,倒是颇为上心。”白泽说完,意味深长地朝他看了一眼。 “此事你求情起不了什么作用。你知道谁说最有用吗?” 元音朝他递了个疑惑的眼神。 “我。”白泽得意道。 “你不愿他受这鞭刑,我也不愿。此事我做主,替他免了。” 元音吃惊地看着他。只觉得眼前这位仙君说话十分狂妄,狂妄中又带着使人信服的气质。 他后来才知道,自己当时所求之人,在这三界中,是怎样的分量。 “但有一事,敖兴堕身成魔,按照龙族一脉的性情,必少不得要追随他入魔界,他们如今所居的四海之滨免不了要添些不必要的摩擦。四海多年来,因海底封印着上古的凶兽,叫仙帝头疼不已。寻常的土地仙倌没有足够的修为应付它们,正经修炼上来的仙人又都不愿担此不讨好的差事,若是有哪位仙家自愿请缨前去守这四海封印,又正巧这位仙家寿禄深厚,能保境内万年太平,或许能以此同仙帝讨点恩情也说不定。” “你若有心帮他,可在这上面下点功夫。” 他得了提点,便主动向仙帝上奏,以长生龟万年寿命为限,自请前去镇守封印。彼时不比如今,四海凶兽异动之事常有,扰得仙帝头发都抓掉了一大把,听说有人愿意主动前去镇守,自然是应允的。 这一守,就是六千年。 四海深处不见天日,只有那四只凶兽与他为伴,倒是不觉岁月流转,再被重新提回天庭时,沧海桑田,终究是物是人非了。 “仙君现如今是要我办什么事?”元音从回忆里回过神来,问道。 “你去往四海镇守封印之后不久,龙族的魔君便换了人,此间详由我不是很清楚,你可知道?” “我自四海出来之后,曾去打听过,听闻那年西海出了个了不得的妖物,龙君为了封印此妖,一路追到了灵朗之境里,虽是成功降服了妖物,到底是被它所伤,困于境中不得出,最终……形销魂散了。” “如此说来,要他元灵心血,岂非不可实现?” 元音点点头,拢在袖中的双手收紧。 “我倒是可以去龙宫走一趟,或许他们族里还能留有他的什么东西。” “嗯,”白泽点头,“此时事关重大,我与你同去。” 作者有话说 一觉醒来突然多了50个海星,也不知道是哪个海螺小可爱送的,开心得我都想双更了。但是看了眼草稿箱,又默默冷静下来… 第三十五章 待得元音离去之后,梵离才走进内殿,伸着懒腰的模样落进白泽眼里,心情便疏阔了起来。 “事情办完啦?”白泽问道。 “姒夕那个小丫头听完,吓得差点从树上摔下去,我这耳朵都要给她叫出毛病来了。” “我明日要和元音去一趟龙宫,恐怕少不得要耽搁一两日,你和我同去?” 梵离怔了下,摇头笑笑: “白泽仙君怕是忘了,我从前和龙族,特别是龙族现在的这位太子,可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你若是有正事要办,我还是不掺和了。否则他要是见了我,恐怕你这事得先黄了一半。” “哦?倒是想起来了,在九层深涧的时候,梵离小殿下还差点剥了人家的皮。” 白泽很是配合地打趣道,两人相视一眼,皆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此说来,倒真的不能让他见到你。” 白泽撑着脑袋,很认真地苦想了一番。 “不如……” 白泽眼睛一亮。 “不行!” 待白泽说完他的提议,梵离坚决地拒绝了,为表立场,他还很认真地后撤了两步。 “你这是什么恶趣,整日想着把我变成灵犬,变就变,还是这么点大的奶狗。” 他说着,双手比了个大小,脸上充满了屈辱。 “不行吗?从前见你不是还挺开心的吗……”白泽很是委屈。 “何……何时开心了?”梵离想起被他摸脑袋时自己还摇了尾巴,登时便有些心虚。 “当真不行?”白泽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不行!” 白泽满脸遗憾地望了一眼梵离的头顶。从前还能露出一对耳朵,如今耳朵都摸不着了。 “我们做狼的……也是有狼的尊严的!” 梵离梗着脖子说道,索性撇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神,害怕自己再多瞧几眼就要忍不住投降了。 “不过说到真身,我还从未见过你的真身,上次用玄铁给你雕的像,你说跟你长得不同。索性你现在化个真身给我看看,趁着这几r,i你不在,我重新给你做一个。” 白泽听完有些不自在地眨眨眼。 “上次雕的那个也挺好的,不用做新的,你这两日好生休息,揽这个辛苦的活作甚?” “嗯……不做也行,那我也想看看你的真身。” …… 白泽沉默了一会,坐在案几前东摸西碰的,一副没有听见的模样。 “白泽?” 梵离凑近他,眯着眼睛盯着他看。 “你是不是不愿意?” “也不是……” “我就晓得你不愿意!”他直起身子有些气愤地说道,“你这神情一说谎话我就看得出来!” 他忿忿不平。 “元音瞧过你的真身吧?仙帝瞧过吧?连那些个被你封印的凶兽都瞧见过吧?怎么就不愿让我瞧?” 他停顿了一下,又十分生气得补充道: “从前轩辕大帝在的时候,是不是还骑过你呢!” 白泽急忙拉住他的手。 “没有的事,他哪有这个胆子?” 梵离将手一甩。 “你要是想看也可以……” “算了。”身旁的人斜了他一眼,“如今不想看了。” 次日清晨,元音正在起云山下等着白泽,远远便瞧见他垂头丧气地溜达过来,一点被情爱滋润的ji,ng神气都没有。 “你这是怎么了,小殿下怎么没来送你?”元音往他身后瞧了瞧。 “他同我生气了。”白泽叹口气。 “你怎么惹着人家了?” “昨日他说想看我的真身,我不想叫他看……” 元音的脸上登时便挂满了嫌弃。 “白泽仙君,不是我说你,小殿下万里迢迢跟着你住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起云殿中,你本该好生心疼着才对,怎么才几日功夫就开始敷衍起来了。若是叫我说,小殿下生这个气也是应该的,你这个原身从前不都是任人看的吗,怎么如今就小殿下瞧不得了?” 白泽皱了下眉,总觉得元音的话听起来有些别扭,一时又挑不出毛病来。 “我也不是不愿意……”他吞吞吐吐地解释,“我就是觉得……他才七百多岁的年纪……我都活了十几万年了……如今这个人形的模样倒还瞧不出来,要是化了原身他一看……这家伙竟是上古时候就活着的老神兽,嫌弃我了怎么办?” 元音听完一楞,片刻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从前倒不知道你如此皮薄,罢了罢了,这事你若是不好意思同小殿下解释,等从四海回来,我替你去同小殿下说说吧。” 他半是安慰半是感慨地拍拍白泽的肩膀。 “仙君,你以前总爱端着个老古董的做派,如今遇着小殿下,竟像个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还有那么几分可爱。” 白泽听了他的话眼睛一亮。 “是么?那你觉得梵离会喜欢吗?若是会,我以后便都这么个可爱做派吧。” “……” “白泽仙君,我觉得你有时候可以把这些情爱的心思藏一藏,不需要同我们这些外人分享的。” 元音将“外人”二字咬得格外重。 白泽也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你我之间不用如此见外。” 气得元音一拂袖,腾着云自顾自走了。 东海此时一片沉寂,白泽与元音一同抵达东海的半空上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便同元音说道: “听闻当年龙族未除仙籍时,有一项十分有趣的盛事。每过三百年便要在四海上开一场宴会,届时海中的普泽众生都能得见龙君的仙颜,说是为了多多鼓励大家勤学苦修,早登龙门。你出身自东海,可知那宴会叫什么来着?” “琼泽盛宴。”元音轻声说道。 “看来真有其事了?不过这传闻多半夸张了些,修行讲究机缘根骨,怎么是瞧见几个神仙就能被点化的?”白泽有些不屑。 “也是有的。” 元音对上白泽不解的眼神,笑得颇有些不好意思。 “不瞒白泽仙君,我从前便是这样被点化的。” 白泽给了他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段风月往事。可见当时的那位龙君,必定是十分出色了。” 元音的眼神黯了下来。 东海千顷碧波浩荡绵延,他的眼睛随着涨落的海水一路奔向远处。 仿佛隔着无尽的海岸线望向阻隔了万年的时光。 “确实非常出色。” 长生龟一族虽然寿命悠长,但繁衍稀少,子子孙孙加起来也不过千百,因此直到元音这一代也未出过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长辈中没有什么可以挑拣出来鼓舞后辈的事迹,小辈们修炼起来也自然不甚上心。元音同他的一众同辈一样,有一天没一天地囫囵修炼了六百年,也没修出个什么造化来。 只记得那一日天朗气清,他正匐在浅滩上晒太阳,便见兄长一脸兴奋地朝自己爬来: “元音~元音~明天便是琼泽盛宴的日子,听说这次的龙门设在咱们东海,明日我们一同去看看吧!” 元音懒洋洋地动了动四肢,不甚在意地问道:“琼泽盛宴是什么?” “琼泽盛宴可是东海的大盛事!到了这一天,但凡有点仙根的都要聚在一起,试一试能不能跃过这道龙门,若是成功了,从此就不一样啦!以后可就是跟着龙族修行成仙,前途无限啊!” “那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这半吊子的修行,还指望能跃龙门吗?”元音回道。 “就是瞧个热闹罢了!三百年才能等来一次的机会,到时候不知道能见着多少稀奇的人物!”他说着,凑近元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听说龙族的仙君也会现身,你长这么大见过龙么?”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27节 元音原本无神的双眼终于焕出了一些神采。 龙…… 他还真的只有在书志中看过呢。 “如此便说定了?明日我们一同去瞧个热闹。” “如你所说,这么大的宴会,明日还有位置可看吗?” “这你放心!”他一脸得意地看向元音,“三叔为了占个好位置,早就在近处的礁石上趴着了,如今都不吃不喝在那呆了两个多月啦!” ……… 元音无语地看着他满脸兴奋的模样。 琼泽盛宴…… 龙族…… 神君…… 都是他没有见过的啊…他也忍不住有些期待了。 他还记得那一日天有些y,不知是不是龙君要降临的缘故,他们那一片海域清晨还下了场雨。不过这淅沥的小雨也未能泯灭大家的热情,未过晌午,海面上已是乌泱泱一片,他同兄长还有三叔一起挤在小小的礁石上,莫说龙门了,连东海的海面都瞧不真切。元音心里暗自后悔,不晓得自己放着舒服的浅滩不呆,跑这来看劳什子的龙。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惊呼,黑压压的人群突然都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 他抬起头。 一道光自海底窜出,在半空中游翔了一圈。 那是一条青紫色的巨龙,伴着上方滚滚乌云,乘着雷电而来。 元音此刻忍不住想夸一番三叔,这个位置选得真是好。 龙君的原身现了半刻后,一团云雾炸开,便化成了人形。那人形比起他的真身自然是小上了许多,可从元音的这个位置看,却是瞧得更清楚了。 连那人睥睨众生的神态,清冷的眼神,他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明明离得那么近,又仿佛遥远得像在千山万水之外。 元音看得呆了,连呼吸都不知不觉放慢了。周遭一下显得安静而遥远。 他没去看在他身旁的兄长此刻是何种表情,但他知道兄长一定和他有一样的心情。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觉得那位龙族仙君扫来的眼神似乎停留了一瞬。 那一瞬叫他窒息。 他突然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来,像做了一个华美瑰丽的梦,梦中的他如此清醒,正因为清醒,才知晓一切的美好都是缥缈虚无的。 这叫他感到有几分莫名的忧伤。 他心无大志惯了,长生龟一族对于修炼成仙一事仿佛天生的不上心,只管每日能有个好天气晒上一整日太阳便十分满足了。 因此那一瞬他生出的念想,连他自己都没能马上反应过来。 只是觉得忧伤。 这股子情绪让他在琼泽盛宴之后颓了许多天,太阳也不愿晒了,整个龟壳都显得黯淡无光。 他缩在壳里混过了些时日后,某一天便顿悟了。 元音匆匆地去寻了长生龟最有威望的长老,这位长老据说曾在龙宫里当过职,是他们族中少有的能修炼出仙根的人。不过后来因为实在不思进取,整日只想浮出海面晒太阳,便辞去身上的仙职回来了。 “长老!长老长老!” 长老鹤发皑皑,两条长须都快垂到了地上,听到有人叫他,耷拉着的眼皮才勉强掀开了一些。 “是元音啊……” “长老,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问您。”元音一脸焦急地盯着他,“您从前在龙宫当差的时候,见过龙君么?” 长老一捻长须:“见倒是见过……” “天天都能见到吗!”元音一把握住他的胳膊。 “那自然是不能的,我不过是在外负责通报的……” 元音的脸登时皱做了一团。 “那……那怎么才能天天都见到呢?” 长老想了一番:“那恐怕得随侍在龙君身边的属将才行了。” 元音皱着的脸立马展平了,他闪着亮光的眼睛睁得老大: “那怎么样才能当上属将呢?” “想要当上属将自然得有一定的修为才可。诶……元音,你不会是想……”长老这才察觉过来。 元音十分郑重地点点头。 “我要成为龙君的属将。” “哈哈哈哈……”长老慈爱地摸了摸元音的脑袋,“元音呐,有目标是好事,这也能激励你勤加修炼。不过……咱们还是应该订一个自己达得到的目标才好,你说对吗?” “我能做到的!”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元音“噗~”的一声,从原来的龟身一下化出了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模样来。 “您看!我已经能化形了!” 长老满脸嫌弃地伸出手敲了敲他身后背着的龟壳,“你这叫化形啊?你见过人界哪个小娃子背上还带着龟壳啊?” 元音身子一转,将两只手绕到后背遮住龟壳,仿佛这样就能叫人看不见它似的。 “反正……反正我一定能做到的!我现在就去清修,我要上灵境台!我要闭关!我要做属将!” 我要天天见到龙君! 当然,这句话他只在心里喊。 只是自此之后,修炼一事便成为了他心尖上最重要的事情。 东海的千顷碧波,万里艳阳再也入不了他的眼,元音在灵境台上清修苦学,一晃便又是六百年的光y。于凡界而言早已是一番沧桑巨变,但于他长生龟一族而言,仿佛不过浮生一梦。 他在一千二百岁那一年,长老用已经浅薄得不能再浅薄的修为替他算上了一卦,而后将那两条已经垂了地的白须捻来覆去了好一会,得出了结论:他此年恐怕要遇上个劫难。 修仙之路漫漫,遇个劫数未尝不是件好事,因这劫数大都是天上降下的历练,若是过了历练,修为便能大大增长,遇上个别时机成熟的,直接便飞升成仙也不一定。 因此长生龟一族上下皆是一片欢呼,他三叔更是高兴,嚷嚷着要择个良辰吉日好好来历这番劫难。 元音心中却在悄悄打鼓。 听闻东海许多同他一般修仙的人,便是在历劫之时被天雷劈成灰的。他从小最怕这些打雷闪电,一到东海大雨,便要早早地潜到深处躲起来。若是真下个天雷劈在身上…… 他忍不住打了个颤。 这一年的二月,第一波春雨才开始降临东海,没等元音做好心理准备,他传说中的劫数似乎就降临了。 暴雨倾盆而至,连带着将整个东海的水位拔高了数丈,沿着东海海岸的低洼平地皆被浪潮一口吞下,东海境内一下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 汪洋之下的水域也不见得有多安生,被吞没的村落卷携而来的人类与牲畜,以及各式各样人界的物什,像随处埋伏的暗器,冷不丁的便要飞出来砸中水里的生灵。 东海之中并不是处处都有仙族,大多数是像他们长生龟一般的普通灵物,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搅乱了东海与人界之间的平衡,将他们突然都赶在了同一块地方。 长生龟习惯生活在浅海,如今海位升高,沿海境内一片混乱,长老无法,只得将大家召在一处商量了一番,决定暂时举族往其他海域迁徙。 元音如今已能勉勉强强使用一些术法,普通的危险伤不了他,况且东海本是养育他的故土,如今故土之上其他水族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实在不忍心就此离去。他浮在海面上望了一个晚上的月亮,六百年潜心修炼,从未像今天这样认真的看过天上的那一道月轮。暴雨尚未停止,打得他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模模糊糊间却觉得月亮上似乎站了一道身影。凡界传说月亮上住着仙族的嫦娥仙子,他没去过仙界,更没见过什么嫦娥仙子,但觉得那个身姿真好看,像龙君一样好看。 他露在海面上的两只眼睛望向深黝不见尽头的海岸线,想象着这片海水覆盖之下的村庄,凡界的人类是否也曾像他们长生龟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里,为每日的晴天欢欣,为偶尔的y雨惆怅? 可惜他这一身修为所能做的实在太有限了。 若是龙君此刻在这里,必定能帮到大家吧? 真是好想念龙君啊…… 作者有话说 龟龟的故事磨了很久,结局也想了很多个,可以说是亲儿子了,希望大家会喜欢~ 第三十六章 元音在这一夜做了一个决定。 此后的数万年间,他时常回想起这一晚,仿佛冥冥之中的命数在诱惑着他,走向最终的那个结局。而那时的他显得平静而无畏,仿佛是做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决定,平常得如同今天要练习何种术法,晚上要吃什么一样。 第二日,长生龟举族向内海迁徙,唯独元音一人留了下来。 他在东海旁的一座山里寻了个半大不大的山洞,就当做自己的栖息地了。 暴雨一直没有停歇,仿佛在洞口隔了道天然的屏障,莫说凡人,连山里的走兽也不见了踪迹。元音索性惫懒起来,连隐藏洞口的术法也没有捏。 这一日与往常无二,元音正坐在正对洞口的位置静养调息,几声脚步声混杂在雨声中,飘进山洞里。 元音睁开眼。 有一个人掀开了世外的重重雨帘,就这般走了进来。纵使洞外暴雨如注,那人全身皆被浇透,迈进来的步子依然是不疾不徐,没有半点狼狈。 元音怔怔地望着他。 许是洞内光线暗淡,那人没有瞧见元音,进了山洞后,自顾自拂去身上的雨水,“噗~”的一声,便现出了原形。 乃是一条通体青紫的龙。 元音的身子下意识地往里缩了一缩,仿佛这样就能在狭窄的山洞里给这位不速之客让出足够的空间来。这道细微的声响引起了他的警觉,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睛瞧过来,玛瑙色的瞳孔在看到元音的那一刻骤然缩成了一条竖线。 一人一龙便这样互相对峙着,一时谁也没有动作。 半晌,“噗~”的一声,那人又化回了人形。 他抬手尴尬地咳了一声,像是努力想了许久一般,终于是开口说道: “吾乃四海水君神龙,途经此地,尔等……尔等凡人,既然得以窥见仙颜,吾便在此满足你一个心愿……” “仙君……”元音小声打断他,“我不是凡人,无须捏这种虚假的谎话来诓我……” “啊……”他似是恍然大悟。 “那你是?”他又疑惑道。 元音站起来,朝他恭敬一拜,回道: “小人乃是东海长生龟一族,名叫元音。” “如此说来算是同族了,东海……此前琼泽盛宴的时候我来过,不知那时你可有见过我,不过都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忘了也说不定。” “龙君仙姿自然是记得的。”元音轻声说道。 念念不忘,日夜铭记。 龙君放松下来,轻吐了一口气,踱步将山洞打量了一番,说道: “我此次前来是为了东海连日暴雨一事,本想看看如今水患已至何种地步了,结果寻了半天也没有寻到有人烟的地方。正巧见着这里有个山洞,还以为不会有人,我休息片刻便走,可会扰着你清修?” 元音急忙摇摇头,他心里那一点重逢的欣喜叫他这句“休息片刻便走”一下掐灭了,顿时涨满了焦急与失落。 “仙君……仙君若是想看看水患如何,可愿让我替你引路?”元音小心翼翼问道。 龙君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如此再好不过了。” 山脚之下的农田,如今已被东海尽数吞没,海浪的声音如同巨兽的怒吼,不时地冲撞着山脉,一眼望去,只有漫无尽头的海水在张牙舞爪地展示着它的威力。 元音在山脚处停下,口中念诀,并掌一挥,几座屋落便显了出来。 他示意龙君和他一同进去。 这里聚集了上百的凡人,人人脸上皆是悲恸之色,屋里还充斥着幼儿的啼哭,一声高过一声,仿佛想冲破这漫天暴雨的声音。 他和龙君披着蓑衣,在雨中沉默地走着。 一路看完,再回到山洞时,四周忽然显得格外清静。不过一洞之隔,洞外却是个水火炼狱。 龙君沉默了一路,到了此时才开口问他: “这些人都是附近村落的村民吗?” “嗯,离东海远一些的,如今能逃的都逃了,这些大都是沿海村落的人,有许多是腿脚不便的老人和孩童,海水漫上来的速度太快了,他们的村子都被吞没了。如今无家可依,又走不了远路,我只得先把他们聚起来,安置在那里。”元音回答。 “那个地方……是你用幻术幻出来的吧?” 说到此,元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确实是我幻术造的,修为不ji,ng,叫仙君一眼就识破了。可惜我能做的有限,只能先给他们提供一个容身之所,水患一事,我依然束手无策。” 龙君听他说完,沉郁的脸上扯出一点笑意来: “的确修为不ji,ng,那草木屋有些地方都要透出光来了。” 元音的脸更红了。 “此事你已做得十分好了,水患之事,我会去处理的。” “仙君……可知这水患从何而来?”元音问道。 龙君闭上眼沉沉地叹了口气。 “是雨神。” 元音睁大了眼。他一直以为水患一事乃是何方妖魔作乱,未曾想到竟会和仙族有关。 “雨神奏请仙帝,说东海境内的凡人不奉仙族,狂妄自大,要下三月暴雨以示惩戒。” “三月!”元音叫出声,“这雨莫说下三个月,再如此下一个月,只怕整个东海境内都要被海水吞没的。” “此事我已奏请仙帝,请求他收回成命,龙族全族也会竭尽全力解决这次的水患问题。只是这雨短时间恐怕还停不了,我得先想点别的法子,好歹先让水位降下来。” “那仙君……是要继续在凡界停留吗?” 龙君点点头:“确实要再停留一段时日。” 元音心中像是突然噌地一下点燃了一簇火苗,一时间竟觉得眼眶发热。 “仙君若是不嫌弃的话,平日里可在这个山洞中稍作休息。” “若是住在凡人住的地方,恐怕多有不便,若是不小心叫凡人瞧得了仙君的真身,保不齐又要出什么乱子。”像是生怕他不愿意,元音又急急地补充道。 “如此便叨扰了。” 元音只待他说完了这句话,心中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才终于呼了出来。 “你之前说,你是长生龟一族的?”龙君问。 “是。” “长生龟一族天生寿禄深厚,无奈用情至深,一世只寻一次挚偶,故而繁衍稀少,我多年来似乎只在龙宫中见过一次你的同族。后来听闻他住不惯龙宫深水幽闭的环境,辞去了职务,自此我就再无缘见到你们族类了。” 元音心想,龙君所说之人,恐怕就是长老了。 “你有慈悲之心,又愿意勤修苦练,或许往后有缘分,我能和你共事也不一定。” 元音一听,急匆匆俯身一拜:“仙君说笑了,我资质浅薄,怎么敢肖想有一日能同仙君一起位列仙班呢?” “哈哈哈,”龙君伸手扶了他一把,“怎么能说是肖想呢?你有万年寿元,只要潜心修炼,必定事有所成。若是于道法上有什么疑问,尽管来问我。” “长生龟一族,将来还要靠你回护庇佑。” 最后那一句话,仿佛一道烙印般从此烙在了他的心上。 何止长生龟一族,还有龙族,乃至于整个四海之境的千万生灵,后来,都由他一人护在了身后。 而那个曾为他抵挡风波,事事都将他护在身后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白泽凑上前来,推了把尚在出神的元音,低声同他说道: “万年前的旧事了,既然已做了选择,如今便不要再执念了。”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28节 元音低头苦笑,叹了口气: “仙君说得对,倒是不小心叫东海的旧景勾起些从前的回忆了” 他说着,将双臂微展,撑开了笼在东海之上的结界。之前青竹携众来犯,虽是守下了,到底还是不放心,他后来又回来在东海上加了道结界。 结界一开,守在海上的兵将便感应到了,急急地报了主子,没等他们走到龙宫,远远地就看见龙族的众将等在那里。 “你在这龙宫,倒是挺有声望。”白泽笑。 “之前龙族的魔君尚未寻回,太子年纪轻轻便要管事,我不过是看着不忍心帮过几回。” “龙族的太子?那个绣花枕头?”白泽挑眉。 “从前是草包了些,不过龙族的魔君失踪之后,这些年倒是历练得沉稳了许多。他原本身边的那位天钜将军,不是死在九层深涧了吗?说起来这件事,你和小殿下可还掺了一脚呢。” 元音说完,还朝着白泽看了一眼。 白泽无辜地耸耸肩。 “那我如今这副模样,不知会不会被认出来?”白泽说。 “就算认出来了,也不敢找你报仇啊。” “倒也是。” “仙君你莫要表现得如此得意好么?” 白泽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直了直身子,端出了一派仙君该有的周正模样。 待走得近了,众臣俯身一拜,乌泱泱一片好不热闹,却是不见龙族太子。 “这是白泽仙君,来之前我已在灵笺中说过了。”元音开口介绍道,眼神停在为首的掌事身上。 “白泽仙君,”掌事领头又朝白泽作了个揖,解释道,“前几日与魔界众族一战,我族的平野将军重伤在身,太子殿下这几日带人往南海一带寻一味灵药,小人已派人赶去通报太子殿下了,还请两位仙君先在龙宫休息几时。” “他亲自带人去寻?”白泽颇为惊讶地挑眉,“倒是挺重情谊。” “这位平野将军自少年起便跟随他了,将来太子若真是继了魔君之位,说不定要封他做属将的,自然比常人要看重些。”元音解释道。 “如此,咱们这次倒是要多在龙宫耽搁些时间了。”白泽说。 一众将臣诚惶诚恐地将两位仙者迎进龙宫,白泽仙君的鼎鼎大名莫说在仙族中,便是三界里都是叫得响亮的,如今亲自莅临他们龙宫,免不得要叫大家伙兴奋一番的。连当值站岗的虾兵蟹将都比往常要站得笔直,通往龙宫的水道今日更是格外热闹,人人携家带口,盼望着能有机缘一览上古仙君的天颜。 元音便是顶着这一路崇敬的目光,同白泽进了龙宫。白泽十几万年皆是这样过来的,倒没什么不适应,只苦了元音,少不得要一脸正经地在前头狐假虎威一番。 他们两位被迎进了龙宫的主殿中,待众人退下之后,殿里便只留下了主事一人。 白泽轻呷了一口杯中的茶水,这才开口道: “此次事态紧急,和万年前的敖兴龙君有关,你们族中可还有供奉着他的东西?” 主事的略想了下,回道: “历代龙君身陨后皆被葬入灵宫中,但敖兴魔君不同,当年他的尊身在灵朗之境中形魂俱毁,我族之后只在其中找到了一些魔君当时的贴身之物,如今都被供奉在静堂里了。” 白泽朝元音看了一眼。 “既然如此,就烦请主事的替我们带个路,这龙宫中是否存有记载历代魔君的书志?我想去看一看。至于你所说的静堂,你着个人带元音仙君去吧。” 作者有话说 发现自己从首页推荐里掉出来了,瞬间一个爆哭双更 o(╥﹏╥)o 第三十七章 元音在静堂的门前站了许久,领路的人已被他遣退,如今只余他一人留在门口。 四周静谧无声,他垂着的双手却似千斤重般抬不起来。 两万余年啊…… 他曾小心藏起的那些经年回忆,就隔在这道门扉之后。 仿佛他伸手推开,那人便会站在里头转身看他,同他浅笑轻语叫一声:“小元音。” “小元音,御灵之术可不是这么施法的。” 他说着,从身后环住元音,将双手覆在他的双手上,调整了他施法的姿势。那截灌木像得了生命一般,竟真的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元音感受着身后之人的气息,脑子里全是嗡嗡乱撞的飞虫,他羞赧地开口道: “仙…仙君,我虽然修为浅薄,但已经活了一千两百岁了,实在算不得小…” 身后的人噗嗤一声笑了,微暖的气息扫过他的耳畔。 “你可知道在仙界,但凡位分低的都是要称小辈的,就算是活了几千岁的土地老儿,上了天庭也是要称个小土地的。” 他那时懵懵懂懂信以为真,从未想过仙君也会玩笑自己。 只是守了四海六千年后被重提上天界,纵然天庭中位列自己之上的仙君多不胜数,也再无人叫自己一声“小元音”了。 元音深吸一口气,将脑中最后一点囫囵的杂念掩去,伸手推开了静堂的门。 静堂里寥寥无几,只有供奉的案几上放了一对花瓶,cha着几株伽蓝香。 正对的墙上挂了一幅画。 画中之人一身孑然风姿,是他初见时所穿的紫色长袍,仰首睥睨,脚下是东海的济济众生。 仿若真是云端那遥不可及的仙人。 只有他知道,那双眼睛中,曾有盛不住的百转温柔。 “仙君……” 元音走近一步,俯身恭谨一拜。 “小仙元音,来看您了。” 他拜完又走近了一步,手拂过案上盛开的伽蓝香。而后顺着案几缓缓坐到地上,头靠着桌脚闭上眼睛。 “你可还记得我?” 东海的暴雨下足了一整月。 龙君上奏的表文生了效,仙帝终于是下了道指令,撤了这场无妄之灾。 大雨初停的这一个夜晚,元音随着敖兴一起回了东海。他们站在高处,俯瞰着这一片早已面目全非的海域。 “你看这东海的夜色,多美啊。”敖兴突然低声说。 冽冽长风吹鼓起他的衣袂,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一般,凄切诉说着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上涨的水位开始褪去,露出了曾经被吞没的农田和岸堤。此刻海面平静无波,月色粼粼,仿佛悬在海上的一盏夜灯,照着东海境内万千生灵。 “这里曾居住过成百上千的凡人”,他抬起手指了指海岸边,“每到凡界立春之初,总要在此设坛,祈求海神护佑,来年能够风调雨顺。” “可是如今,他们因东海而痛失至亲,只能匍匐在此夜夜恸哭,请求海妖不再作怪涂炭生灵。” 他自嘲地笑笑,声音里是无尽的颓然与无力。 “东海从前是福泽之地,如今却成了人们口中的无间炼狱。” “可惜东海如此美景,再无人有闲心欣赏了。” 清月朗朗,那人站在他身前,面向广袤无边的东海,明明受着千万生灵的膜拜,身姿却如此孤寂。 他把整个四海的平和安生扛在了自己的肩上,这些天来,元音瞧着他为水患奔波,将东海内的水族与凡界的凡人分开安置,指导凡人们如何开渠引水。元音曾为他们造的幻境,如今早已被龙君加固了几道,有更多受水患影响流离失所的人们住了进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元音在他身后轻声说,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元音,你为什么想做神仙呢?”敖兴突然问道。 为了你啊…… 为了离你更近一些,可以站在你身旁,不需要再隔着万水千山地仰望。 “我长生龟一族,原本生活在浅海,因为此次水患的缘故,只能被迫向内海迁徙。”元音说道,“我族已是大幸,还有许多水族,甚至来不及迁移,就被风浪卷走了。” 敖兴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 “我决定留下的那一晚就在想,如果我修为更ji,ng深一些,或许就能庇佑到更多的人,我的同族,东海的其他族类,甚至于凡界的凡人们,或许都能有机会幸免于这场灾难。如果……如果当时是仙君在这的话,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元音的声音越说越低,说道最后,已是羞愧地抬不起头。 “天地聚合的灵气,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能利用它,天机给了我这份额外的垂爱,叫我变得更加强大,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庇佑比我弱小的人吗?强者生来就该保护弱者的,不是吗?” 一只手盖在了他的脑袋上,掌心的温热若有似无地包裹着他。 “连你都晓得这些道理,可是如今的仙界中,有太多人都失了本心了。” 敖兴微微弯下腰,凑近到他的身前,与他面对面相视。 “元音,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往后飞升成仙,也要做个好仙。” 这一夜他辗转难眠,鼓噪的心在胸口清晰地撞击着,叫他曾压制着不去面对的某些情感,突然再也无法隐藏了。 他忍不住偷偷地翻个身,小心去瞧另一端卧着的那道身影。 龙君于他而言,是遥不可及的人,是他愿意用一生去仰望和崇敬的人。 他从不敢有其他过界的肖想。 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又一次见着龙君,隔着不过数丈的距离,他觉得自己探出手,便能勾到龙君的衣襟。 但他是决计不敢这么做的。 元音只能放缓呼吸,在深沉宁静的午夜睁开眼,默默注视着不远处的那个人。 有时只能瞧见他呼吸起伏的背影,他也能饶有兴趣地看一整晚。 有时候运气好,那人刚好翻了个身,便能看见他熟睡时的模样。他用眼神一寸一寸地描摹,带着锋利的剑眉,睡着时轻合的扇睫,秀挺而流畅的鼻子,还有…… 元音深深吸口气,仿佛在做着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还有他薄而温柔的唇线。 说话时吐出的低沉声音,轻笑时勾起的嘴角,甚至是第一次瞧见元音时因为惊讶而微微张着的嘴。 他忍不住攥紧了手,努力想将手心的一点滚烫同心口扑通扑通的动静抹平,将它们埋进这漫长的黑夜中。 属于他一个人的隐秘的佳酿。 元音一夜便这么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也不知何时睡过去的,再醒过来,身上多了一件盖着的衣物,龙君早已一如往常地离开了山洞。 少了雨声的侵扰,洞中一下变得寂寥,他清修了半日便觉得烦闷。 元音忍不住朝洞口望了一眼,时日尚早,离龙君回来的时间还有小半日。只是可惜了这难得的晴朗,无法与他共赏雨后的山景了。 元音叹了口气,起身伸了个懒腰,索性走出山洞往山中走去。暴雨将山路冲刷得一片泥泞,交错茂密的树林如今落了满地的残叶和花瓣,倒是显出别样的景致。元音漫无目的地在林间穿梭了一会,忽遇一处转角,竟是密密麻麻开满了花。 他一路走来皆是落红,唯有此处,不知是否山林茂密的缘故,竟将树冠下的花丛护得十分完好,抬眼望去,皆是饱含生气一片灿烂。 这花的颜色也生得十分特别,似蓝非蓝,似紫非紫,花瓣小巧而柔嫩,元音看得心中惊喜,想着洞中景致到底有些凄凉,索性折了几株含苞待放的花枝,欢欢喜喜地捧回山洞去。 夜幕降临的时候,敖兴回来了,一眼瞧见石桌上放着的几株花枝,颇为惊讶地问道: “这山中竟然有伽蓝香?” “这花叫伽蓝香?” “嗯。”敖兴将石桌上的花拿起来细看,“是个挺稀奇的品种,六百年才开一遭,花期却只有数月之短,你倒是运气好,竟然能碰见它开花。” 元音瞧着他的神色,不好意思地笑笑: “今日在山中碰巧遇见,觉着这花颜色倒是特别,便想着带几株回来给仙君瞧个新鲜。仙君若是喜欢,明日我再去摘一些回来。” “可惜这花期短暂,若是能长长久久地开着便好了。”敖兴不过小声嘟囔了句,元音便暗自记下了。 他每日里除了修炼,又多了一件顶重要的事情,便是去山中寻那种叫做伽蓝香的花。 清晨将尚且缀着露珠的花采摘回来,细心地放好,待日落西斜那人回来之后,便能第一眼看见。夜幕降临,等弯月挂上梢头,那人有时会煞有介事地将他抓过来,一本正经地说要提点他几句道法,没聊几句,话题必定会跑远,他会眉飞色舞地同自己说起白日里遇到的趣事。元音每日最期待的便是这个时候,他可以托着腮坐在石凳上,听他讲如何指导村民重建家园,讲他如何将东海的海水化作干净的活水,又假扮作托梦的仙者引导大家找到活水的源头。 他逆着光的脸上带着叫人移不开眼的神采。 春去夏至,这一季的酷热仿佛都被雨水冲刷得失了影踪。这一场水患之后的重建,龙君足足忙活了四个多月。 元音看着他将这副破烂的景象一点一滴地收拾好。 他一千两百年来度过的岁月,似乎都没有这四个多月来得长。 又似乎,这四个多月十分短暂,甚至来不及叫他握住,细心收好,留给余生慢慢品味。 而那时候,他满心以为只要自己努力修炼,待到飞升成仙的时候,就能长长久久留在龙君的身边。 天气逐渐转凉,这一年的秋天来得格外早。 元音的心情也随着逐渐y沉的天气,慢慢地沉重起来。 这一日难得晴朗,元音将自己手中捧着的伽蓝香仔细地cha好,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伽蓝香的花期将过,若不是今天这样的好气候,恐怕已经寻不到开得如此娇艳饱满的花儿了。 想到这里,元音忍不住叹了口气,山中岁月如驹,不知觉间已跑过了数月。遥想洞中初遇时,东海境内尚是一片涂炭生灵,现如今,已是袅袅聘聘布满了人烟。 “远远的就听见你叹气,又是遇着什么修炼上的困难了?” 元音转过身来,瞧见龙君正从洞外走进来,脸上端着十足的笑意,手里头还拎着两坛子桂花酒。清晨离去时穿着的束袍已经换了,一身的火红色长袍,袖口还加了两道金丝绣的龙纹。 元音心跳漏了半拍。 “仙…仙君怎么换衣服了?” “我同你提过的,那位村落里头的族长,非要搞个劳什子清平会,开坛设宴,说是要敬谢海神护泽。喏,还奉了两坛子桂花酒,今年头一次开的桂花,味道香得很。” 他说着,将酒壶朝元音递了递。元音这才晓得他这身物什的由来,脸色登时变了,一边接过酒壶,一边磕磕绊绊地说道: “这…这是人家用来供奉海神的…仙…仙君怎可……” 他窘迫的模样惹得龙君哈哈大笑: “怎么不可?本来不就是供奉给我的么?”他说着,抖了抖衣袖,“这酒是酿给我喝的,衣服也是绣给我穿的。” “好看吗?” 元音捏了道术法,化出一个温酒的炉子,正将酒壶放在上头。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好看。” 世道清平,百姓阖乐。正是仙君最祈盼的事情啊,他努力吸了吸鼻子,嘴角牵起一个开心的笑,将心底里的一点愁绪埋藏起来。 “伽蓝香的花期还未过去吗?” 龙君拂过石桌上的花枝问。 “快到日子了,今日暖和点,所以还能寻着几枝。”元音说。 “我看你日日都换新枝,倒是比修炼还要勤勉,看来是真的喜欢这花。”龙君说。 “我修炼也很勤勉的……”元音红了红脸,“花期短暂,能有一日,便珍惜一日吧。” 他低头搅动着壶中的桂花酒,清香的酒气溢散在狭窄的山洞中,混着他明明灭灭藏在话里的一点小心思,虽未入喉,已经醉了三分。 他将温好的酒放在石桌上,伸手替龙君倒了一杯。 “如今变幻之术倒是学得ji,ng进,连花纹都幻得如此细致。” 龙君说完,手指往石桌上一点,也幻出一只琉璃瓷杯。 “怎就变了一只杯子,你是要干坐着看我喝酒吗?” 元音见状,连连摆手道:“不行…我不会喝酒…” 龙君将手中的瓷杯往他怀中一塞: “今日高兴,哪有不喝酒的道理!凡间酿的酒没什么力道,不会醉人的。” 清冽而甘甜的酒香卷过舌头,穿过喉间,在胸膛里氤氲成一团温热的气息。像一团柔软蓬松的棉花,瞬间涨满了元音的胸口。 元音一小口一小口嘬着杯里的酒,他酒量浅,唯恐喝多了出什么洋相。再抬起头,便见手掌大小的酒坛子已经空了一坛,身旁的人右手支着脑袋,正凝视着手中的空杯出神。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29节 “仙君?”元音小心翼翼叫道。 坐在身旁的人抬起头来,嘴边噙着笑意。 看来心情真是很好啊。 元音想着,也忍不住跟着微笑起来。他伸手替敖兴倒了杯酒,将自己的琉璃瓷杯端起来,轻轻同他的碰了一下。 愿君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两只空坛被收在一角,桂花的甜香弥散在空气中。 元音伸手戳了戳身旁合眼轻寐的敖兴。 不是说…凡间酿的酒…不会醉人的吗? “仙君,不要睡在石凳上。” 元音只好加重力道,推了下他的肩膀。 龙君抬起头,迷离的眼神中映出琉璃的光彩,他怔怔地望着元音,带着三分的茫然。 元音将他扶到了塌上。 “你是谁?” “我是元音。” 元音半跪着将他脚上的鞋子小心脱下,头也不抬地回答。 “啊…”塌上的人仿佛这才想起。 “小元音。” 他伸手在元音头上揉了揉。 “嗯。”元音答。 头顶上响起“咚”的一声闷响。 “帮我宽衣。” 元音正将鞋子收拢整齐的手顿了下。 塌上的人丝毫未察,好整以暇地躺着,手指不安分地敲着塌边的石板。 嗒,嗒,嗒。 像叩在谁的心扉上。 元音深吸了口气,轻解开他火红的外袍。他将头别在一旁,轻声问: “仙君喜欢红色吗?” “嗯…”他皱眉想了想,“更喜欢蓝色。” “伽蓝香的那种蓝。”他补充道。 元音低下头,像是要把所有表情都藏进y影里。半晌,他才终于开口: “东海之祸已平,再过一些日子,仙君就要回龙宫了吧?” 空气里一时静谧。 “大约是吧。”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能给我留言…我想知道大家对我亲儿子是什么看法,因为到现在还没决定好用哪一种结局(?_?)(来自一个老母亲的期待) 第三十八章 如此又过了几日,到了凡界的中秋之时。 听闻这一日是一年中月亮最圆的时候,人间万家团圆,街上都要张灯结彩庆贺。 东海虽经历了一番劫难,如今总算是慢慢好起来,又遇上灾后的第一个大节日,因此没等天色完全暗去,海岸边已是渔火如豆。 村庄里家家点上灯笼,裹起一簇簇鲜艳的火光,像是在大地上铺了一片灿烂的红妆。 敖兴早早就回来了,拉着元音便往外走,说是要带他去逛逛凡间的集市。 他们沿着山路下山时,元音抬头望了望,夜空中不见片云,漫天星辰灿烂无边,同山下遍地红点相映,叫人分不清何处是天,何处是地。 集市里早已是人潮涌动,他小心翼翼地盯紧身边乱窜的龙君,抬手想扯住一点他的衣袖,鼓了好几次勇气,终究是没敢伸手。 身后有人匆匆经过,不小心撞了元音一下,元音一个趔趄,再抬起头时,身边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仙……”元音着急地想唤他一句,开了口才想起如今是在凡界,让他直呼敖兴的名字是决计不敢的,因此只能张着嘴,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 他拨开挤挤攘攘的人群,艰难地去寻敖兴的身影。黑压压的人潮里哪还能瞧见那个兴奋得四处跳脱的人。元音急得四处张望,踮着脚瞟了一圈,目光停在了街边的小摊上。 他艰难地挤了过去。 摊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具,摊前站着一人,脸上正带着面具,手上还拿了一个。 “仙君……” 待挤到了那人身旁,元音才压着声音叫道。 那人仿若未闻,专心致志地瞧着手上的面具,仿佛有天大的兴趣一般。 元音往四处瞧了瞧,这才又靠近了一步,扯了扯那人的衣袖,说道: “仙君,别闹了。” 那人这才将手上的东西放下,隔着面具叹了口气,一边将脸上的面具拿下,一边很是挫败地问道: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正是敖兴。 “我连衣服都变了模样。”说着,他还展开双臂,转了个圈给元音看。 元音摸摸鼻子,笑道: “仙君不管怎么变幻外貌,我都是认得出来的。”他指指敖兴腰上缀着的锦囊,“这个东西仙君都是随身带着的。” “啊……”敖兴瞧了瞧自己的锦囊,恍然大悟。 “仙君可不要再乱跑了,今日人多得很,待会又要走散了。”元音说道。 “你离我近一些就不会走散了。”敖兴满不在乎地说道,伸手一把握住元音的手腕,拉着他又往人堆里走,“今日这般热闹,我带你去瞧个新鲜。” 元音只觉得脑子叮得一声,自手腕处一路蔓延而上的酥麻,叫他全身都僵住了,连路都要不会走了,只能笨拙地任由他拉着跑。 这一晚似乎格外长,弥漫了整条街道的温暖火光混着喧闹的叫卖声,偶尔在夜空中一瞬而逝的璀璨焰火,还有那人转身同他说话时脸上时隐时现的亮光,混着元音心中难以言表的诸多情绪,调和成一副永恒的灿烂图景。 在他往后的漫长余生中,在他曾如同静止般的永夜里,为他点亮了一盏心火。 他后来还被拉着同龙君一起放了祈愿的莲灯,买了两根从未尝过的蜜糖葫芦,甚至路过海神庙时,敖兴又溜进去偷偷拎走了两坛供奉的桂花酒。 夜阑更深,街上的人群渐渐散了,笼火熄灭,大地沉入了黑夜中。 元音跟着敖兴上了山顶。他们坐在最高的山坡处,俯瞰整个东海全境。 敖兴倒了一杯酒,遥遥敬向东海: “愿,海晏河清,时和岁丰。” 而后一饮而尽,转头问元音: “元音有什么心愿吗?” 元音怔了怔,低头想了一会,也学着他倒了杯酒,遥遥敬向东海: “那就希望海神保佑,让我早日飞升成仙。” 敖兴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你不好好修炼,海神可不保证会保佑你。” “仙君,我日日都很努力的。”元音红着脸争辩。 敖兴盖着他脑袋的手突然停下来,盯着他认真地说: “元音,再给你六百年好不好?六百年后一定要飞升成仙。” 元音愣了下,用力地点点头。 敖兴站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面对着东海的方向朗声说道: “那海神就许你一个护佑。待六百年之后,你在此处的山洞里等我,他日飞升时要承天劫,届时我替你渡劫。” 元音仰头望着他的侧影,瞧得出了神,眼前好像只剩龙君身侧挂着的那个锦囊在眼睛里晃啊晃。他忍不住伸手想去碰碰它,刚触上那个柔软丝滑的表面,惊得立时收了手。 敖兴也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腰上的锦囊,瞧着元音羞怯的模样笑了: “很喜欢吗?” 元音急忙摇摇头,又犹豫了下轻轻点点头: “就是觉得好奇,仙君天天带着它,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好东西。” “来。” 敖兴在他身旁坐下,将锦囊解下来,朝他神秘兮兮地招招手。元音忍不住伸长了身子探头看过去。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过还是有一些特别的。” 小巧的锦囊被打开,露出里头放着的一块鳞片,那鳞片晶莹透明,闪着微弱的紫光。 “这是……”元音惊讶地看着敖兴。 “据说是我成年时褪的第一层鳞片,我父君替我收了起来。后来我闲着无事挑了片好看的,自己随意打磨了一下。” “哇……”元音忍不住轻声赞叹道,“仙君谦虚了,我觉得它必定不是随意可以打磨出来的,是一件顶出色的东西。” “出色谈不上,”敖兴此刻也不好意思起来了,“不过于我来说确实重要。” “若非如此,看你如此喜欢,我便送你了。” 元音小心伸手碰了碰那片龙鳞,那鳞片仿佛感应到他指尖的温度,轻微地亮了亮。 “既然是仙君重要的东西,自然要仙君自己收着才好。” 元音不舍地将手收了回来,感觉头顶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抬起头,便和敖兴的眼神对上。 “元音……” “嗯……” “明日我便要回龙宫了,”敖兴轻声说,眼神飘向远处,“我在东海逗留已久,尚有许多事情积压着未处理。仙帝那里……我也得抽空回仙界复命。 元音低着头,半晌扯出一个苦笑。 “仙君今日,算是提前同我道别么?” “算是吧。” 元音拎起放在一旁的桂花酒,拍开封泥。 “那元音就以此酒送别仙君。”他说完,仰头灌了一口酒,只觉得过喉时苦涩难当,将原本留在唇齿间的蜜糖甜香冲得一干二净,叫他狠狠呛了一下。 敖兴一边轻轻为他拍着背,一边训斥道: “明明不善饮酒,喝那么急作甚?莫要喝醉了。” 元音轻笑:“仙君不是说过,人间的酒不醉人的嘛,再说了,偶尔醉一次也无妨。” 酒是好东西,能解百愁千怅。 元音是次日正午才醒的,他醒来后怔怔地坐了半晌,脑子里好像糊着层窗户纸一样不甚清明。 山洞里一片静谧,早已没有了敖兴的气息。 他恍惚间甚至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不过是睡了许久做了场大梦,梦里圆了多年的红尘肖想。 洞外突然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他惊得一下弹起来了。 “仙……” 一个颤巍巍的身影出现在洞口,生生堵住了他的话。 “原来真有人在这啊……” 竟是昨日卖蜜糖葫芦的小贩。 “有位公子清晨托付我,叫我给您带一盏醒酒的桂花茶来。喏,还特地做了两支蜜糖葫芦。” 那小贩一边走进来一边碎碎念着: “这蜜糖葫芦我都是晚上才做的,不过那公子同我求了许久,实在拗不过他。小人照着他指的这条路找了半日,还以为他同我恶作剧呢,没想到真有位小公子在这山洞里头歇息……” 元音的脑子嗡嗡响着。 “小公子?” 那小贩见他没有反应,抬高了声音叫了句。 元音这才回过神。 “小公子赶紧坐下来喝茶吧,一会儿该凉了。” 元音听话地坐了下来,端起面前的茶碗。 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那人真的走了。 元音同小贩道了谢,支走他之后,又呆呆地坐回石凳上。 如今该做些什么呢?他将脑袋颓然地搁在石桌上,望着桌上的蜜糖葫芦出神。东海恢复如初,长生龟一族想必不久后就会回来,那么要回族里去吗? 他的眼睛咕噜噜地绕着山洞扫了一圈,要离开这里吗? “仙君……”他伸手拿起蜜糖葫芦,一口咬下一颗。 元音忽然坐直了身子,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对啊!仙君说过,六百年后还要在此为自己渡劫。 虽然六百年后,仙君未必还会记得此事,但只要自己记得就可以了。只要自己努力修炼成仙,去龙宫找仙君不就好了! 元音感觉突然得了无穷的力量,他ji,ng神抖擞地站起来,重重地吐了口气,将之前的沉闷一扫而光。 从今日起,要更加努力地修炼才是啊! 元音将山洞重新收拾了一番,既然决定刻苦修炼,索性就继续在山洞里呆着吧,六百年于他长生龟而言,并不是多么长久的年岁。更重要的是,这个六百年之后,还有一个约定在等着他。 他将原先仙君休憩的地方仔细收拾干净,发现原来龙君的枕边还放着几枝伽蓝香,应该是有些时日了,花瓣都已经皱皱巴巴的,一派萎靡之象。 看来仙君真的很喜欢伽蓝香啊。元音在心里想。 可惜龙宫里看不到这些花了,等龙君忙过这些时日,只怕伽蓝香的花期早就过了吧。 元音想起敖兴曾说过:可惜这花期短暂,若是能长长久久地开着便好了。他还记得他当时说这句话时惋惜的表情。 元音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若是……能想到办法让伽蓝香一直开着呢? 这样便能长长久久陪伴在仙君身边了。 第三十九章 他开始一年一年数着日子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山洞里的光y如同静止一般流逝。 伽蓝香又开了一季,只是这次,终于不再花败。 第2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0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30节 他六百年来除了修炼之外,就是在研究如何让鲜花常开不败。没等到伽蓝香的花季之前,元音就去山里寻不同种类的花,小小的山洞里时常挤挤挨挨浸满了花香。 六百年之期将至,元音开始一个月一个月数着日子。 到后来,开始一天一天掰着手指头等待。 虽然每次想起天雷劈下来的场景都忍不住打颤,但他竟然开始期待着天劫早日到来。 他日日抱着施了术法的那几枝伽蓝香入睡,醒来了便坐到洞口等着。连再见到龙君时候要做什么表情,说什么话,都在心里头排演了一遍又一遍。 他要龙君第一眼便能瞧见伽蓝香,要告诉他: “仙君说的花开不败,元音做到了。” 待渡过天劫之后,他也会长长久久留在龙君身边。 那一日天气有些许y沉,乌云蔽日,仿佛将整片东海境内都笼在沉闷的气氛中。元音照例坐在洞口开始一天的等待。 他没等到心心念念的人,等到了仙界另一位鼎鼎大名的仙君。 雨神。 一只凶兽裹挟着滚滚砂砾狂奔而来,元音不过是一错眼的功夫,那只凶兽已经奔至眼前,从他的头顶处一闪而过,瞬间便蹿进了他的山洞里。 雨神浮在半空中,远远睥睨着凶兽遁逃的方向,嘴角噙着抹冷笑,扬起手化出一个半圆的罩子,一挥手丢在了山峰上。那罩子越长越大,长到最后将整座山都裹在里头,竟是一个用作封印的大结界。 还没等元音反应过来,第一道天雷已经劈下来了。 他从前听族里的长辈说,承天雷也是很有讲究的,必须要提前找好一处灵力旺盛的地方,准备上足够的灵草灵药。因为渡劫一事往往不是一蹴而就,少则几个时辰,多则几天,这天雷时不时便要劈上一个。 他此刻一边惊慌失措地躲避着天雷一边想着,这族里的传闻果然是不靠谱的,照这个频率劈下去,几个时辰怕不是连山都要给劈成灰了。 元音承第六道天雷的时候,已经现出了原身。他将自己紧紧地缩在龟壳里,怀中还护着自己宝贝了许多年的伽蓝香。 劈到第十二道的时候,他连神智都快涣散了,脑子里只够放一个念头:不知若是自己没能安全渡过这次的天劫,多年之后龙君想起同自己的约定时,还能不能从这个已坐化的龟壳里找到伽蓝香? 劈到第十六道的时候,外面的动静终于停了,隐隐约约间元音似乎听到了龙君的声音。他差点觉得自己已经魂灵出窍了。 他小心地探出脑袋,便见半空中一道玄白的身影,脸上带着他不曾见过的震怒,正是龙君。 “敖兴!” 雨神的脸上布满y鸷。 “你这是何意?” “还没有请教雨神殿下,我东海今日又是何处冲撞了你,要下天雷来惩罚?” 敖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身子依旧拦在他前面丝毫未动。 “我追捕的一只凶兽逃到了此处,这畜生也是蠢,以为躲进山里就能逃过一劫,如今我把这座山圈起来,正准备封印凶兽呢,龙君怎么说得我好像在滥杀无辜一样?” “封印凶兽?”敖兴侧过身指了指被设了结界的山脉,“你可知这山林里有多少无辜生灵,你把整座山都封起来,你叫他们怎么逃得出去?怎么受得住你的天雷?” “受不住是他们修为不够。这只凶兽四处为非作歹,难道要为了区区几个没有修为的生灵就把它放走吗?” “区区几个没有修为的生灵……”敖兴怒极反笑,“原来我东海的子民在你雨神眼里,是可以随意践踏的区区几个生灵吗?” “你今日这般y阳怪气地找我麻烦,到底意欲何为?” “今日在此,倒是想和雨神算算我们从前的恩怨。六百年前,你在我东海降下无妄之灾,使我东海境内生灵涂炭,这笔账,雨神殿下打算怎么跟我交代?” 雨神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我道是你今日怎么有这闲情来挑我的刺,原来是来跟我算旧账的。东海之人狂妄自大,对我仙族毫无敬畏之心,我略施薄惩,也是仙帝下的命令,你对仙帝的旨意有意见吗?” “是不敬仙族,还是不敬你雨神?”敖兴捏紧了拳头,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是仙帝要惩罚他们,还是雨神要惩罚他们?” “噢……”雨神突然提高了音量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句,“差点忘记了,这四海可一向是龙君护着的,怪不得如此生气呢。龙君在这四海的威望可是高得很呐,这些愚民就算忘了供奉我仙族的哪一位,也绝不会忘记供奉海神呢。” “你若是看我不顺眼,大可来找我的麻烦,何必对无辜的人下手?” “我怎么会看龙君不顺眼呢?今日先来找我麻烦的人,可是龙君您啊。” 雨神说完,手上的法力暴涨,似是准备继续下天雷。 敖兴身子往后撤了一步,甩出一道屏障来,将整座山完完全全护在了身后。 “敖兴!你莫要太过猖狂!” “既然雨神觉得我今日是来找麻烦的,那我索性就顺了雨神殿下的意。这座山,你休想再动一下。” “哼……龙君是不是在四海呆得太久了,真以为自己有多么位尊身贵了?” “若说地位,自然比不得雨神在仙族里拥簇众多,但若说身份,我龙族自上古承三大神力,至今已有数十万年,还不是你一个小小的雨神,可以蚍蜉撼树。” “那我今日可要好好领教了!” 族里的书志上时常有记载,譬如神魔之间的大战,封印凶兽的战役,最著名的还有混沌大战,不过神仙打架这件事,或许因为终究不大光彩,元音是从未看过有什么相关的记载的。他强撑着脑子里最后一丝清明,心脏随着半空中的二人一次次被拎起来,捏紧,又重重摔回地上。到最后,雨神原本设在山外的结界终于被打破了,元音身后原本藏着的凶兽突然一闪而出,爪子抓住了他的龟壳,一下冲了出去。 “放开他!”他见到龙君挡在他们身前,眼睛烧得通红。 他只觉得自己此刻这副模样当真是难看,修炼了千年却还是要给龙君添如此多的麻烦,甚至此刻虚弱得连人形都化不出来。 元音羞得缩进自己的龟壳里,捂紧怀里的伽蓝香,仿佛这样就能得到一点点勇气,还能找着自己的一些价值。 他缩在暗不见天的壳中,只觉得外面震颤不断,撞得他头晕目眩,三魂七魄都要离了身体。半晌,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在不断坠落下去,在他彻底晕过去之前,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他做了一个十分漫长而甜蜜的梦。 梦里终于飞升成仙,终于到了龙宫,终于可以站在那个人的身侧,永远和他呆在一起。 醒来的时候,他却是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旁守着的也是一个陌生的仙童。 “小仙君醒了?” 元音茫然地点点头,撑起身子将四周看了一遍,问道: “这是哪里?” “这里是仙殿呀,先恭喜小仙君渡过了天劫,如今已是位列仙班了。” 仙殿……他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仍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愿望成真了。 “仙……龙君呢?” 对面的小仙童呆了一呆,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颇不自然地说道: “龙君将小仙君交给小人照料后便走了,大约是有什么急事吧。小仙君如今身上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您可是睡了两个整天了。” 元音浑浑噩噩地摇摇头。 “如此的话,那要请小仙君先换一身衣裳,仙帝在等着召见您呢。” 元音听见仙帝两个字,心里头莫名抖了一下,他第一次飞升成仙,也不晓得是个怎么样的规矩流程,只在心里暗自惊讶,没想到飞升之后便能见着仙帝,当真是受宠若惊了。 他急急地换好衣裳,便跟着小仙童一路去了凌霄殿。 凌霄殿中只有殿上高高坐着一人,偌大的金殿显得空旷而宏伟,有一种令人喘不过气的窒息感。小仙童朝仙帝恭敬地拜了一拜,便退下了。 沉重的殿门随着他的离开被“咿呀”一声缓缓关上。 元音跪在殿下,头埋得很低,他甚至没有勇气抬头看一眼殿上的人。 “你就是元音?” “是……” “长生龟……倒是个稀有的种族。” 他听见殿上的人兀自念了一句。元音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得把头埋得更低,他的心不知为何随着那道声音变得越发沉重。 “你出自东海,可是原本就和敖兴认识?” “回…回仙帝,小人六百年前东海水患之时,曾得过龙君的庇佑。” “东海水患啊……”殿上之人悠悠地重复了一句,他突然话题一转问道: “敖兴可有跟你说过,东海水患一事?” 元音这才想起,龙君曾经提过水患一事的由来,乃是仙帝亲下的旨意。 他咬了咬牙: “仙君不过是施了些恩泽与小人,不曾提过什么水患。” 大殿上的人似是叹了口气,轻声自语了一句: “敖兴这个人呐……” 元音揪紧的心这才稍放下了点。 “你可知你这次飞升,可闹了不小的动静。凶兽外逃,神官互斗,仙族可许久不曾出过这等丑事了。” 元音抬起头。 仙帝的手指无意地在座位的扶手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居高临下地望着元音: “凶兽祸害人间尚需找其他仙官去收服,雨神如今又被敖兴重伤,此事可不得不给人家一个说法,你说对吗,元音?” 元音在他喊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下意识地攥紧了手。 对吗?他为什么这样问自己? 仙帝似乎也不在意他怎么回应,继续说道: “可龙族与麒麟、凤凰齐名,历代为我仙族立下多少功劳,单说他敖兴,镇守这四海之境,千年来四海平和,也是功名赫赫的人呐。” 明明是夸赞的话,元音却听出了森森冷意。 “管辖那片山的土地说,当时凶兽逃出结界,本来已被敖兴拦住了,但是为了救你,又被那凶兽逃走了。” “你既然是即将飞升的仙君了,怎么还能被凶兽制住呢?” 大殿寂寂无声。 元音的心里头好似有了些隐隐约约的预感。 大殿上的人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十分难解的难题,皱着眉揉了揉额角。 “打伤了高位神官,还能解释成他们二人不睦,可因此致使凶兽逃窜在外,不知又要祸及多少无辜,这可就不是随随便便一点惩罚就能掩过去的啊……” 元音年少同一众同族一起修习时,便时常会受到长辈夸奖,说他虽表面看起来胆小避事,实则心中自有乾坤,于许多事情上常有他人所不及的敏锐和执拗。 他此刻跪在殿下,突然就明白了仙帝弯弯绕绕同自己讲了这么多话的用意。 “仙帝,此事请容小仙斗胆谏言。当时龙君与雨神殿下的争论,确实是因小仙被困山中而起。而后凶兽逃出结界,小仙因仙术不ji,ng被擒,龙君有仁义之心,不想看小仙命丧于此才出手相救,致使凶兽意外逃脱。以上种种,若论起罪罚来……” 他伏下身子重重磕了一个头。 “理应由小仙来承担。” 大殿上又被一片沉寂笼罩了起来。过了许久,仙帝才开口说道: “此事也不能说是你一个人的错……” 话音未落,殿门突然被人重重推开了。 “确实不是他的错!” 敖兴一脸y霾地走进来,殿外值守的仙倌一脸惊忧地跟在他身后。 “陛下,龙族仙君有事……” 仙帝一摆手制住他的话。 “敖兴,还没召见你,你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做什么?” 元音抬起头来看向敖兴,心中忧虑如焚,生怕他一时冲动说出什么冲撞的话来。如今的局势紧张,他只愿能够自己一人揽下所有罪责,实在不希望龙君再因此事受到牵累。 敖兴将跪在地上的元音一把拉起来,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眼神在他身上停了片刻,眼中是他看不懂的深沉。 “仙帝,打伤雨神的是我,放走凶兽的也是我,要兴师问罪也该是来找我,你把他一个刚飞升的小仙扯进来做什么?” 仙帝悠悠地看了他一眼: “你的事待会我自会召见你,现在先去外面等着。” “等你先把他的罪定了吗?” “敖兴!” 元音差点要伸手去拦他了。 “说话行事,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呵,身份。为了所谓的身份,当年雨神就要下三月暴雨惩戒我东海子民,为了所谓的身份,仙帝连问也不问便允了他的要求,如今为了这个身份,仙帝又打算让别人来做我的替罪羊吗?”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仙帝站了起来,震怒的双眼盯紧敖兴。 “陛下息怒,龙君也是一时激动,何必伤了仙族万年的情谊。”一旁的仙倌出来打圆场。 仙帝眼中的怒气这才收了收,一拂手,转身背对着殿下说道: “你今日先回去吧,回你的龙宫里好好想想,怎么做个合规矩的仙君。” “仙帝倒是和我说说,如今仙族里都有哪些规矩是我不懂的。” 敖兴甩开一旁极力想拉住他的仙倌,继续不依不饶地问道。 “我这些年倒是越发看不懂这仙族的规矩了!” “你!你还不晓得收敛,是我平日太过放纵你了是吗!” “仙帝放纵的何止我一个。”敖兴冷笑一声。 “你同雨神那点私人恩怨就这么难平?” “仙帝觉得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只因东海不供奉他雨神的神位,他就以公济私妄下天灾,东海千百条人命无数的生灵,只因他的一己私欲全部毁于一旦,可是直到如今,他可有一丝悔过?仙族可有一点歉意?” “你现在在为这些凡人,质疑我仙族吗?” 敖兴原本愤怒的神色,忽然因为他这句话变得煞白,他满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好似自己听错了似的。 愣了好一会,他终于笑了,只是脸上的y霾仿佛浓重得再也无法拨开一般。 “差点忘了,当初还是仙帝下得这道旨。” “你什么意思?”仙帝皱眉。 “你们手持神力万千,享日月浩荡灵力,却毫无敬畏之心,真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权位者,可以随意翻覆他人的命运。这样的身份,我不附也罢!” 元音的心似乎一下空了,像被人投进了万丈深渊,抽走了周身的所有,他身子晃了一下,差点又要跪下去了。 连仙帝都被他的话震得好一会没反应过来。 “你……”他指着敖兴的手指有些颤抖。 “今日起,我敖兴,自愿脱去仙籍,堕身成魔,我与仙族,从此生死无关。” “放肆……”仙帝连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今日种种祸端,因我敖兴一人而起,也因我一人而终,希望仙帝念及我龙族万年情分,放元音一马。我自会去领刑罚,剔除仙骨,除去仙籍,从此以后,我与仙界再无瓜葛。” “仙君……”元音哑着嗓子无力地叫了声,想伸手拽住敖兴的衣角,却怎么也抬不起手臂来。 他好像突然又与他隔得非常遥远,山穷水尽,不见终局。 第四十章 他与龙君的最后一次相见,是在敖兴离开之时。 南天门外只有他们二人,龙族自古居于四海,平日与天庭众人鲜少来往,一朝失势,竟连个送别的人也没有。 元音低着头,跟着龙君一直走到了南天门外,还是没有勇气同他说一句话。 脑门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再不抬头看看我,我可就要走了。” 第3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1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31节 元音抬起头,望见他一如往常的模样,脸上还噙着一抹笑意,仿佛这只是一场短暂的离别,只是去某个并不遥远的地方。 他方才憋了一路的情绪,突然就像被泄了一道口子的洪水,再也止不住了。 元音蹲在地上,将脑袋深深埋进臂弯里,哭得歇斯底里。 头顶上似乎有人轻叹了口气,敖兴蹲下身子,将手掌盖在他脑袋上,一边温柔地轻拍着,一边安慰道: “这是我和仙族之间的积怨,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仙帝想找个人替我顶罪罢了,本就不是你的错,你不必愧疚。” “如…如果当时…我没有…被…抓住,仙…仙君…也不必…担这么大…的罪责。” 他闷在手臂里抽抽噎噎地说道。 敖兴将他的头掰起来,拭去他脸上的泪,失笑地说: “怎么能哭成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仙君……” “就算那日是别人,我也会救下来的,元音如果当时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会选择救人的,对吗?” 元音点点头。 “所以救人是没有错的。”他将元音眼睫上的泪珠擦去,“被救的人也没有错。” “我记着你曾经说过的话,强者生来是要保护弱者的。我们元音要答应我,努力做一个好仙。”他放在元音头上的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顿了一下,终究是抽开了。 “我要走了,仙魔有别,也不知下次再见是何时,往后我不能再庇佑你了,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元音刚止住的眼泪好似又要涌出来了。 “好了好了,”敖兴手忙脚乱地抬手替他拭泪,“你可不许再哭了,往后都不许哭了!” 元音拿手背将自己的脸囫囵擦干净,重重点点头。 敖兴转过身,背对着朝他挥了挥手。 元音望着他的背影,那一身傲骨与初见时一样风姿挺拔,纵使如今沧桑巨变,也不能叫它折损分毫。 “仙君!”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敖兴转过身。 元音着急上前几步,眼睛紧盯着他,像是要把此生所有执念都化在这一道眼神里。 而他终究还是垂下眼睫,将所有的情绪都藏起来。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伽蓝香。 “仙君从前说,伽蓝香的花期很短,元音这六百年想了些法子,可以让它们一直开下去,这样仙君以后就可以一直看到了。” 他低着头,不敢看敖兴的反应,颤着手将花递过去。 对面的人接过花,沉默了许久。 “那天从凶兽手上把你救下来之后,就看你一直护着胸前,原来是护着这些花吗?” 元音点点头。 “希望它们,可以一直陪伴着仙君。” “花期总有限,能陪伴多久?你可不要说大话。”龙君笑着说。 “很久很久。”元音抬头认真地回答道,“我能活多久,它们便能开多久。” 对面的人盯着他,半晌,抬手解开自己腰侧的锦囊。 他拉过元音的手,将锦囊放进他的手心。 元音惊讶地看着他:“仙君不是说过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无事,反正也只送这一次。”他默了一瞬,“若是……” “罢了,你可别弄丢了。” 敖兴说完便转身走了,匆忙的好似逃跑一般。 若是什么?这句话他终究没说完。 元音送别完的第二日,便请旨前往四海驻守封印了。六千年默然时光,他将自己同龙君的每一点回忆都拿出来反复回味了许多遍。然而他们分别前敖兴这一句未说完的话,他始终未想通。 明明灭灭,叫人藏着一点希望,却始终不敢奢求。 笃!笃!笃! “元音仙君,元音仙君……” 门外响起敲门声,元音蓦然睁开眼,晃了晃不甚清明的脑袋。 没想到竟靠着桌腿睡过去了。 元音站起身来,将身上的衣褶抚平,打开了门。 “怎么了?” 通报的小童恭敬地鞠了一躬。 “白泽仙君说查到了一些东西,叫您过去看看,此刻正在偏殿里等着您呢。” 元音点点头,示意那小童引路,顺手将静堂的门扉带上。 吱呀~厚重的岁月又被沉沉地关上了。 白泽正席地坐在殿中央的地上,引路的小童走进来,见这位顶尊贵的仙君就这么随随便便坐在了地上,一时尴尬至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脸上的表情登时便垮了。 “你先下去吧,我同白泽仙君有事情商议。” 小童急匆匆地行了礼退下。 “喏,你看看这个。” 白泽将手中的书册递给元音,生怕他找不着似的,还特地指了指某一处。 “照书上所说,龙族身上自成年后便携有龙芯,龙芯之中便有元灵心血这一道。只是这龙芯究竟是什么东西,长得什么样子,却不见记载,这叫我们怎么找?”元音问道。 “你过来前,我问过掌事,他也说不清楚,只说此物是龙族辨别身份的东西,若非同族的人,想必轻易不会拿出来示众。不过当年敖兴是在灵朗之境中坐化的,你说这龙芯会不会还在灵朗之境中?” “灵朗之境自成一道屏障,若非有一定修为难以出入,若是当时真的掉在里头,说不定我们现在还有机会找到。” “若真是如此,倒是得进一趟灵朗之境了。等龙族太子回来之后,问清楚那东西的模样再做打算吧?” “嗯,那就等等他。” 白泽说完,抬头看了元音一眼,甚是犹豫地问道: “你……可还好?” 元音摇摇头。 “都是万年前的旧事了,我没事。” 夜沉如水,月亮挂在梢头。 “怎么突然想着逛逛东海了?” “我还从未好好看过东海,我记得…你重回天庭之后,也没有好好逛过东海吧?索性我们两个做个伴,今日欣赏一番这良辰美景。” 元音惊恐地摆摆手:“别别别,我同仙君可不敢说什么作伴的话。” 白泽斜睨了他一眼。 元音笑着凑近他,打趣道: “若是让小殿下知道你同我共赏这良辰美景,怕不是就算你现出真身驮着他绕整个仙界走一圈,他都不会原谅你吧?” 白泽默不作答,只是咧着的嘴角到底是藏不住地张扬开来。 “又不是真的为了看这劳什子的风景。”白泽看了他一眼,“瞧着你今日的神色不对,怕你心中抑郁无处排解,所以陪你出来散散心。” 元音怔了一下。 “我表现得如此明显吗?” “但凡和龙族扯上点关系的,哪件事你能真正心平气和的?” “是了,”元音低着头苦笑了下,“说到底……还是逃不脱执念二字。” “你自己的事情,心中有自己的思量,外人道不清其中的纠葛,我也不擅自劝你放下。只是元音,不要太难为了自己。” 元音抬眼望向远处,东海的海面闪着粼粼波光,如同暴雨初停的那个夜晚,他与龙君就站在这里望着海面。 那时候,自己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看这一片景色的呢? “其实放不放下的,有什么区别呢?他已……再坏也坏不过如今这样了。” 元音叹了口气。 “我们这些人,活得久了,一万年和十万年,又有什么不同呢?我以前镇守封印的时候,时常觉得时光难捱,有时候一刻一刻怎么的也走不到头。后来回了天庭,才发觉真是快啊,也不知是怎么过的,两万年就这么过去了。我就在想,如果连我有一天也忘记了他,那这世上还有谁记得,又会记得多久呢?” 白泽默默地听着,没有回话。 “你同我说要去灵朗之境的时候,我还真的生出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想着他会不会就在里头,专等着我们进去时吓我们一大跳。”元音笑了笑,“他这个人啊……以前总爱开玩笑。” “不过就算真把我吓坏了也没关系,他如果还能活着,怎么样都是好的。” “元音……” “你不必宽慰我,”元音打断白泽,“我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不会真抱着什么希望。” 他曾经也贪心过,希望能与龙君朝昔相伴,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离那个人更近一些。 再后来,他所求的不过是那人一世昌平,纵然隔着三界的道法殊途,也希望能在某个偶然的时候,还有再次相遇的机缘。 到最后,光y万年,百转千回,他也从当初的小神仙变成了他人口中的老神仙,心中再无勇气有任何肖想,午时梦醒,只盼天命庇佑,那人能有机会入得轮回,于三千凡世中有自己的世道繁华。 他的长生宿命里,终究不会再和这个人有任何关联了。 “天机姻缘,向来最难参透。有了几分的缘分得遇良人,就是了不得的运气了。再有福气的,能得心上人交付真心,两厢情愿,已是万人中难得的一个。再往后,还要看世道看机缘,看天意叫不叫你们圆满。仙君,你能和小殿下有这样的缘分,可要好好珍惜啊……” 元音低着头,仿佛只是在和自己说话: “对我来说,他就像万里外的星辰,本是遥不可及的,可是有一天,竟能够倒映进我东海的碧波里,让我有机会能够触及到,已经叫我满足了。况且,我于他来说……或许还是有一些特殊的吧。”元音抬起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上,手指轻抚衣下被压出的纹理,他把锦囊放在最贴近心脏的地方,仿佛这样便能时时刻刻感受到那人的存在。 何止是一些特殊啊……白泽望了元音一眼心里想到,或许比你自己所想的分量要重上许多。 他别过头眼神顺着东海飘向远方,可惜了世事无常,再也没有人能说得清,敖兴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是我心上之血,魂灵之光 仙界当时可远不如今时这般太平,也不知是触了哪一方的灵泽,三界中每隔个三年五载,总要孕一只凶兽出来作乱。这些作乱的凶兽里,自然有一大半是归了白泽来封印,剩下的一小半,大都是这位敖兴仙君负责收服的。 白泽和这些小辈们鲜少来往,勉勉强强也只能算个点头之交,而这位敖兴,大概因为时常被仙帝召到凌霄殿中一起议事,因此算是点头点得较多的一位。 他犹记得龙君堕身成魔的消息刚传出来不久,敖兴就上了他的起云山,在他殿上堆了一堆不知从哪寻来的奇珍异石,他都怀疑他是不是将整个四海都掏空了。 往常见到,虽捏着长晚辈间的虚礼,敖兴也只不过是躬身作个揖了事,那天在大殿见着他,却是跪下去,端端正正朝他行了个大礼。 叫他心里都不自觉咯噔了下。 他原本以为他是来说自己受罚的事情,没想到开口提的,却是他救下的那位新飞升的小仙。 “如今闹出这般风波,不知他那样的性子在仙族还有没有办法安然立足。我走之后,仙帝必定震怒,今后也护佑不到他了,我思来想去,若有朝一日仙帝真的要迁怒于他,恐怕这仙族里,也就只有白泽仙君能保他一把了。” “我这几日一直在想,能用什么来同您讨这个恩典,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可我在仙界能呆的时日不多了,要是再犹豫下去,恐怕再生出什么变故。只好腆着脸,贸然来求仙君了。” 白泽歪着脑袋,心里头有些疑惑。他那时可不比如今,于风月之事上尚未开窍,只觉得他对这位新飞升的小仙上心得有几分奇怪。 不过人家既然如此郑重地给他行了大礼,这点小事倒也就顺口应允了。 但他终究也没怎么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直到某一日,仙帝将他请去了凌霄殿,同他提起了敖兴的事情。 剔仙骨,除仙籍,可不是随口说说就能做的,是要受三十六道鞭刑的。这三十六道鞭刑好巧不巧,就是他这位三界里最老的老神兽来行刑的。 “敖兴如今执意要走,仙族闹出这等事情来,实在是丢尽了脸面。” 白泽轻呷了一口温茶,沉默不语。 “那个元音,不晓得有什么本事,竟能叫他舍了身份也要保下来。哼,以为这样就能保得住吗?” 白泽这才抬起头,望着殿上的人眯起了眼睛。 “起云山几万年了也没个值守的人,或者……把那个元音安排到我起云山去吧。”白泽说。 仙帝颇为惊讶地看向他,眼神中带着几分考究。 片刻后,他笑了笑,状似无意地问道: “白泽仙君也认识这个新飞升的小仙?” 白泽笑着别开眼。 “不过是听说他乃长生龟一族的,有些好奇罢了。长生龟倒是个挺稀奇的种族,不晓得我活得久,还是他能活得久?” “白泽仙君说笑了,您享得是日月同寿,岂是他一个小仙能比拟的?” “仙君若是想要个值守的人,我明天着人给你挑个ji,ng明点的。” 白泽摇摇头。 “还是算了,想想怪吵的,我一个人住惯了。” 至此白泽才明白过来,为何敖兴要如此郑重其事来求他。看来仙帝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一个刚刚飞升的小仙搅得仙界两大神官两败俱伤,还逼得上古龙族都要堕身成魔,照着仙帝的这种性子,怕是没这么容易就平息心中的怒火。 然而他在这仙族,向来不伸手管这些事。他当初入起云山的时候就已经同仙帝定好了规矩,不入仙籍,不奉仙族,既然如此,也断没有cha手人家内部事务的道理。 白泽的手轻轻地在桌子上敲着。 既然答应了人家要护着这位小仙,就少不得得想想法子了。只是长生龟一族,千年万年的寿元,这得护多久? 白泽感觉头有些疼。 他正头疼的时候,元音便自己找上门来了。 那时互不相识,对元音的印象不过是捅出的这个大篓子,见着了真人,却觉得这小仙和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倒真不像个能翻云覆雨的主儿,跪在殿下的时候,还显得有几分可怜。 唉,白泽叹了口气,哪儿能想到是如今这般。 四海众生都由他来守着了,倒是多年都不再见到他有当初那般的神色了。 害怕,却又义无反顾。 他践守着对敖兴的诺言,本以为让元音去守御四海封印乃是个两全的法子,如今倒不知自己是对是错了。 “上次被你救回的那位龙君,听闻一身的修为都被抽走了,也不知青竹将他困住的这一百年对他做了什么,如今连灵台也不甚清明。我想着……既然此次我们有求于人家,倒不妨想个法子帮帮这位龙君,若是敖真届时真的认出你来,好歹欠着这么个人情,他也不至于太难为咱们。” 白泽听完点点头。 “估计是关得太久失了智,你这一身伤刚好就莫要出手了,带我去看看吧。” 白泽随人进了魔君的寝殿,一眼瞧见躺在床上吊着半口气的人。 随侍的人上前一步走到塌边,小心地碰了碰床上的人。 “魔君,白泽仙君来了。” 床上的人睁开眼,双眼却是呆滞无神,没有半点生气。白泽禁不住皱了眉,也上前一步靠近他,伸手在他额上一碰。 随侍的小童刚准备吃惊,他便撤了手,对着他说道: “你叫元音仙君替我在外边守着,未得我令任何人不得妄入。” 小童迟疑了下,低头道了声“是”,心中也不由紧张起来,加快了步伐走出寝殿,临跨出殿门的时候还随手为他们关上了门。 元音在外头倒是不紧张,心知此事于白泽来说还算简单,因此坐在寝殿外的廊上,也不大用心地等着。 半个时辰方过,就瞧见不远处匆匆走来几人,为首的可不就是敖真?他登时站了起来,心里有些意外,面上倒是什么神色也没露,只站在那里朝他问道: 第3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2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32节 “听掌事说你还要一两日才能回,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敖真快步走到他面前,率先恭敬地行了个礼,回答道: “收到元音仙君和白泽仙君来龙宫的消息,我就紧赶着回来了。上次同青竹一战,多亏了二位仙君的回护,只可惜当时局面紧张没认真同仙君道谢,”他说着,又弯下腰朝元音拜了一拜,“仙君于我龙族的恩情,敖真同所有族人没齿难忘,在此替族人谢过仙君的大恩了。” 元音赶忙伸手去扶。 “上回见仙君伤得不轻,如今可痊愈了?” 元音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已经好全了。此次和白泽仙君一起来,乃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要问你。不过白泽仙君此刻正在寝殿中为你父君渡气,你同我在外面等一会吧。” 敖真听到这,神情更是激动了几分,若不是元音叫他侯着,恐怕此刻早冲了进去。 “不过啊,有一些事情,倒是要提前和你说明一下……”元音正打算将白泽当初伪装潜入天狼族的事情好好解释一番,便听身后“吱呀~”一声门响,他一转身,登时头痛了起来。 这位此刻大咧咧走出来的仙君,可不正是白泽? 他赶忙转头去瞧敖真,只见敖真见着颤巍巍跟在后头的自家父君,先是面上一喜,瞧见白泽,疑惑浮上双眸,待细瞧了几眼,那疑惑就转为了吃惊,吃惊又转为了愤怒,等他回过头瞧了瞧元音,面上又变得难以置信,种种情绪转化不过片刻,倒也着实难为他了。 “你……你是白泽仙君?”等他脸上的情绪走马观灯般轮了一番之后,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此事我方才正准备跟你说的,”元音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防止这小娃子一时冲动想上去同白泽仙君拼个死活。“当年为了调查魔星降世一事,我同白泽仙君一道潜入天狼族,后在九层深涧中与你们相遇实是无奈之举……” “当年跟在梵离身旁的那个人是你吗?”敖真盯着白泽问道。 白泽背着手点点头。 “你放开他吧。”白泽对着元音说道,“当年那位将军之死我确实也参与其中了,你若心中意气难平,不妨和我打上一架出个气。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若是此次打不过我,可就得将你那些愤恨乖乖放在肚子里。“ 元音迟疑了下,松开了敖真。 敖真上前一步来,惊得白泽身后的魔君急忙出口喊道:“真儿……” 他被困多年,如今猛一开口,呛得自己猛地咳嗽起来。 “父君!” 敖真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龙君,手掌在他背上一下下地轻抚着。 等龙君的咳嗽声缓下来之后,他才对着白泽重新开口说道: “我当年在九层深涧碰上你们时,本就打算拼个你死我活的,那时也是使了不光彩的手段以多打少,既是技不如人,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就算真要报仇,当年杀死天钜将军的乃是如今天狼族的魔君青竹,这点是非恩怨我敖真还是分得清楚的。 更何况,两位仙君护我龙族在前,现在又救我父君在后,这份恩情……”敖真说着,恭恭敬敬朝白泽鞠躬行了个大礼,“敖真谨记在心。” 元音长舒了一口气。 “这些年倒还真是历练了不少。”白泽对他说道,脸上难得带了几分赞许。 “听掌事说,二位此番前来为的是当年堕身成魔的敖兴魔君,请二位随我来主殿,我父君如今身子尚虚,若有什么想问的,可由我代为回答,敖真必当知无不言。” 白泽点点头,众人随着敖真一起到了主殿,待殿门缓缓合上之后,元音率先开口说道: “此次白泽仙君修补法器,需得用到龙族一脉的元灵心血,当年在灵朗之境中坐化的……”他顿了下,深吸口气,“敖兴魔君,除了静堂中放着的东西,可还有留下其他物品?” 敖真摇摇头。 “全在里头了。” “我在你们族里的书志上找到一种东西叫做龙芯,记载中说龙芯里便有元灵心血,那这位敖兴魔君的龙芯,如今也没有了吗?”白泽问道。 “我们当时并未寻得,应该是在灵朗之境中同他的魂灵一起消散了。” “有没有可能……他当时同凶兽缠斗时掉在了某处,你们没有寻到呢?” 敖真笑着摇了摇头。 “白泽仙君大概对我们的这个龙芯不大了解,此物乃是贴身之物,每位龙族成年之时都会由自己炼化,是我们族人之间辨别身份之物,除非自己主动交出,否则决没有掉在了某处的道理。” “主动交出……那会不会是当做赠礼送给了什么人?” “那就更不可能了,龙芯乃是最重要的东西,纵使被人下了禁术,哪怕是连真身都被封住了,只要龙芯在身上,我们龙族就可以辨别来人是否是自己的族人。若是真赠予了他人,万一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后果可想而知。” 这倒真是有些难办了……白泽此刻也觉得头疼。 “不过……”敖真迟疑了一下,“听闻那位敖兴魔君性子洒脱不羁,当年连堕身成魔都不在话下,说不定真能做出将龙芯赠予他人的事情呢。” 他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切实际,自顾自地摇起来头。 “恐怕是我胡想了,也从未听闻魔君在魔界有过什么风月事。” 说到这,元音的眼神闪了一下。 “说起来,这个龙芯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元音轻声问,他的脸埋在y影里,竟有些瞧不清楚。 “这我就不知道了,因这龙芯乃是由自己炼化的,每个族人习性不同,所用的材料也不相同,轻易也不会同其他人说的。况且我出身之时,这位敖兴魔君已经坐化许久了……” 敖真感觉身旁有人扯了下他的衣角,转过头便看见坐在自己身旁的父君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他靠过去将耳朵凑近些,等听完父君的话,脸上的表情居然变得有些复杂。 “魔君说什么了?”白泽有些好奇。 “父君说……”敖真迟疑了一下,“父君说在他年少时,倒是见过敖兴魔君……” 他皱着眉有些疑惑地继续说道: “父君说若要讲起风月之事,倒还真的想起了一件。” “他年少时有一次在龙宫玩耍,听当时尚且在世的敖兴魔君同底下的人交代,说若是有什么人来找他,记得马上通报。父君当时少不更事,还曾大着胆子问过魔君,问他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他说什么?” “他说,在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我父君于是又问他,这个人如今在何处?” “在万里之外。” 白泽忍不住朝元音看了一眼。见他被头发挡住的那半张侧脸已经变得煞白,他站起身来走到了魔君的身前,垂在两侧的手有些颤抖。 “魔君说从前见过他,若是真的找到他的龙芯,魔君认得出来吗?”他哑着嗓子问道。 坐着的人点点头。 元音将手伸进胸口,从里头小心翼翼捧出一个锦囊来,将他轻轻搁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那烦请……魔君替我看看这个东西。” 魔君抬起手刚准备去拿桌上的锦囊,手方碰到,那锦囊内便亮起了微光,他登时惊得睁大了眼睛,双手撑着桌子便要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瞧着元音。 好像无需他再说什么,所有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连白泽也站了起来。 “元音……”他有些不放心地去拉元音,却见他如同被抽了魂的傀儡一般,任由白泽拉了一下,朝着他趔趄了一步。 “敖兴魔君的龙芯怎么会在……在仙君的手上?”敖真出口问道。 白泽一皱眉,上前两步挡在元音身前。 “此事容后再说,你先送你父君回去休息,这件事情我们明日再议。” “你先去休息,不要想这个。”他回身对元音说。 对面的人脸上没有表情,只有脸色白得煞人,听了他的话点点头。 亥时方过,白泽休息的寝殿响起一阵敲门声。 今夜天气y沉,月亮被浓云遮住了,当白泽打开门的时候,只能看到元音身后漆黑一片,像野兽张着的巨口,下一刻就要将他一口吞下。 元音没有看他,眼神仿佛失了光,徒劳地在半空里飘着。他连一向看重的礼节也忘记了,见白泽开了门,便自顾自走了进去。 他在桌子前坐下,也没有说话。等白泽关了门在他对面坐定后,这才将怀中的锦囊拿出来,搁在了桌子上。 “既然找到了龙芯,也算不枉此行,这就将它交予白泽仙君吧。” 白泽盯着他,但元音的眼睛始终垂着,无喜无悲,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元音,”白泽将锦囊推回去,“你且将它收起来。就当我们此行无果,没有找着龙芯,我会和龙君打好招呼,不会叫仙帝知道的。” 他见元音依然没有反应,心里有些着急。 “就算最后修不好面元镜,大不了等百年过后轩辕自己归了元,自然有法子能拿回青竹体内的元丹。” “他留给你的东西,你不必交出来。” “百年之后……”元音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仙族撑得过百年,那龙族呢?” 他抬头看向白泽。 “龙族等得起吗?” “我连护他们一次都要折半条命,我能护得住他们几次?” 他的眉头皱起来,神情一下变得激动。 “当年我什么也改变不了,过了两万年,我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你冷静一些。”白泽伸手握住他的肩膀。 他的肩慢慢放松下来,神情变得十分疲倦。 “他从未和我说过……我也从未敢肖想……” 他怎么敢想?他怎么敢想? 原来心上放着的那个人,也曾如此小心翼翼地将真心交到自己手上。 原来自己苦守四海的时光里,他也在龙宫日复一日地等着自己。 从一腔希望,到满怀失落。 “若是我未被那只凶兽抓住……若是当时我再勇敢一些,就随他一同入魔界……又或者,他还愿意再多等我些时日……” “可是这世间的千万条路,我们却走到了如今这般境地里。仙君你说,造化为何这样作弄我们?” 为何偏偏是我和你,连片刻的圆满也得不到? “就算到了最后,我还是连……连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也守不住。” 他垂下眼睫,好像方才流露出来的感情转瞬即逝。 他站起来,又是一语不发地转身,自顾自地打开了殿门。 皎月从云层中露出一角,那一束月光落进他微抬的眼眸中,没有照亮他的眼底,似乎连里头的最后一丝光华也一并带走了。 “长生……” 白泽听到他轻念了一句,神情空落,似那些供在凡界里低眉阖眼的塑像一般,断了所有的红尘妄念。 静堂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无人掌灯,里头黑漆漆的。 只听得一声沉闷的轻响,而后过了片刻,又跟了声叹息。 “仙君,元音要回去了。” “仙君会怪我吗?怪我如此愚钝,竟过了这么久才知晓你当年的心意。” “我会替仙君,守住这四海的……当年仙君同我说过的话,元音一刻也没有忘记,我会庇护这四海的千万生灵,努力做一个好神仙。所以仙君纵使生我的气,也要保佑我,保佑这四海永享安定。” “还有一句话,元音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仙君……” “元音真的,很喜欢仙君。喜欢了很多很多年,以后也会永远喜欢下去。” 仙君你听到了吗? 第四十二章 白泽和元音重回天庭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了仙帝。 他将龙宫之行大致说了一下,和元音相关的那一段略去不谈,等说完,听得座上之人长叹了一口气。 “龙族这些年,也是多灾。” “如今既然已经找到龙族的元灵心血,还请仙帝尽快安排,将麒麟族同凤凰族的二位召来,这两日便叫到我起云殿里吧。” “修补上古神器到底不是小事,此番又要劳烦白泽仙君了。” 白泽没有回话,大抵是元音的事情还梗在他心里,叫他觉得诸事都是烦扰。 “你有没有发觉,好像这些年过得特别快。” 仙帝突然开口说道。 “不消说连轩辕大帝都已坐化了十几万年。就是我同你,也共事有几万年了。” 他的手指无意地抚摸过御座上的花纹,眼神有些飘忽。 “四海出事的时候,元音来凌霄殿找过我。”他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你能想象到么,他那个温吞的性子,竟然也有同我针锋相对的时候。” “我才发觉,原来离敖兴堕身成魔,竟已过去那么久了。” 他整个人像失去力气般靠在御座上,抬起手臂疲倦地遮住了眼睛。 “我少时……都是和敖兴一同修习的。敖兴小我两百年出生,但年少时就比我们这些人想得更多。他这个人啊,从前就是那个性子,只要是自己认定的道理,谁也劝不动。我记得我初登帝位时,三界还不像如今这般太平,也是他替我将这些头疼的凶兽一个个降伏的。” “可是人呐,好像平和安生的日子过久了,有那么点风吹草动,就变得战战兢兢,一心只想着保住眼前的这副安生景象。” “其实我们从前,打过的仗不知比如今多了多少,遇着的难题可比这个青竹魔君要头疼得多。不是也都过来了吗?” “你说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我近来时常想,等轩辕大帝归了元,这三界,还是交由他来掌理吧。至于我,也像你一般去寻座灵气旺盛的山,归隐算了。” 白泽方才一直没有说话,只听了他这句话,这才抬起头望向他: “他那个人素来惫懒,你这烂摊子自己不打理好,还指望他会替你接手?” 御座上的人一惊,没想到他会在此时回自己。 “好赖还有我们几个老的顶着,怕什么。” 白泽没有看他,兀自补充了一句。 大殿空旷,只余一缕香茶的青烟,在殿中慢慢悠悠地弥散开来。 起云殿一角为了此次修补面元镜之事,特意单独辟出了一个安静的偏殿,属凤凰一族的火神和属麒麟一族的圣成仙君已接了旨意,今日便要来起云殿了,当然,还有一位自接到这个消息起便已经紧张到如今的仙鹤族姒夕公主。 姒夕一大早就将东西收拾齐整,等到了起云殿才发觉时辰尚早,其他人都还没来,只有梵离和白泽二人在院子里。 梵离看见她怀里抱着的一堆东西有些吃惊,眉毛一扬,说道: “来得这么早,那你先去偏殿休息着等他们吧。” 说完,给她指了指方向。 姒夕将怀里的东西抱紧,有些紧张地点点头。 等人走远了,白泽凑近梵离: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里头就火神一个人。” 梵离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我现在有些担心,她会不会紧张得晕过去?” 尚且蒙在鼓里的姒夕,一心以为自己来的时辰尚早,没有细想便推门进了偏殿。 等她将殿门关好,打算寻个角落坐着的时候,才发觉偏殿一侧还坐着个人,一身气息隐得极轻,正抬头盯着她看。 “火……火神殿……殿下……” 坐着的人朝她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姒夕小心地吞了下口水,抱着自个带来的那堆宝贝,朝着另一侧走去。 “那头是圣成仙君坐的。” “那我……” 第3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3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33节 火神转过头,看了眼自己身侧的位置。 姒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而后点点头,像个被夺了心魄的游魂一般,走到火神旁边,小心翼翼坐下来。 她身体僵得笔直,连头都不敢动一下,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的杯子看。 姒夕!你出息一点! 她在心里呐喊。 正当她为自己鼓了十二万分的勇气准备同身边的人聊聊仙规佛法时,一旁响起声音: “你……叫姒夕?” 她一愣,头朝右边转过一些,但依旧不敢看那人的眼睛,点了下头: “是,乃属琼林仙鹤一族。” “怪不得……” “啊?”姒夕有些不解地看他。 “怪不得从前没见过。” 姒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修为低微,火神殿下不认识是正常的。” “认识的。” 姒夕吃惊地看着他,火神殿下刚才……说什么? 可能以为她没听清,身边的人又重复了一遍。 “认识的。” 他竟认识自己…是王母寿宴吗?原来他记得自己… “很漂亮。”他接着说道。 “啊?”姒夕脸腾地一下烧起来,心都要跳出来了。 “那件衣服。” “哦……” “用得是朱雀的尾羽。” “朱雀是火神殿下养的对吗?”姒夕补充道,火神殿下是要自己夸他吗…… 火神点点头。 “我养了许多只。” “哇……”姒夕此刻猜不准他的心思,只得努力附和道,“想必场面十分壮观了。” 她看见火神殿下十分满足地笑了。 看来自己这个马屁是拍到对的地方了。 “你怀里抱着什么?”火神接着问。 “这个啊,”姒夕提高了点声音,有些开心的将东西放到面前的矮几上,“我从家里带来的宝贝。” “这是我十七哥的护甲。” “这是三哥的听风剑,可于千里外感受到异族气息。” “还有这些,”她掏出一堆的瓶瓶罐罐,“都是我从父亲房中偷…拿来的丹药。” 她有些期待地看着火神。 “你带这些……做什么呢?” “为你护法呀。” 姒夕看见火神殿下的脸有一瞬的僵硬,幸好下一刻便有人打开了殿门,圣成仙君、元音仙君、白泽仙君,连梵离也都一道进来了。 梵离一进来,眼睛便落在他们俩人那,朝着姒夕扯出个意味深长的笑,直看得姒夕脸都红了。 “既然来齐了,那便开始吧。”白泽朝众人说道。 姒夕从前便被族人捧在手心上长大,自认为见过的仙君已是比其他人多上许多,然而直至这一刻方知,在这辽阔的仙界中,有那么几位仙君,只消现个原身出来,那气势便能叫人抖上三抖。 更何况他们的修为之高,恐怕她一生都难望其项背。 而这些顶出色的仙君之中,有一位正是她的心上人。 这位心上人此刻正由自己守护着。 想到这,她便忍不住嘴角上扬。 作者有话说 和番外一起放,最近有点虐,大家吃个甜饼叭~ 火神+仙鹤是不是就是……火烈鸟?(明天我放大结局啦~~) 最终章(上) 既已得了三族的元灵心血,剩下的就是修补了。 “你此次要闭关多久?”梵离皱着眉头问。 “大约二十日吧,此器失修已久,不知能否困住青竹,我还得在上面多加几道结界。” 说到青竹,梵离心里有股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曾将他逼至绝境,在他众叛亲离之时选择站在了他的对面。如今他心爱之人,即将要和他兵戈相见。 可说到底,他们也曾有过六百年手足相伴的时光,这里头多少真情多少假意,如今早已辨不清了。 白泽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伸手一把揽过他,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天命之事只可努力而为,不可强行逆改。此事你就不要再想了,交由我去做。” “嗯……”梵离将头闷在他的肩上,轻声答应。 等白泽走进被结界圈住的偏殿后,梵离在只剩红光笼罩的殿门前站了一会。 大战要来了。他在心里想。 好像有一双手,将他们都推到了最后的终局。 白泽仙君闭关的第三日。 时任天狼族魔君的青竹再次率领魔界众族于四海之境向龙族发难,仙族命元音仙君并圣成仙君二位统领四千兵将与其临海对峙。 白泽仙君闭关的第六日。 仙魔两族终于在四海开战,此战双方皆是损伤过半,青竹魔君趁乱潜入四海深处,以涣日之力开启了被困数十万年的凶兽封印。 梼杌,穷奇,焱羽,夔。 白泽仙君闭关的第九日。 四大凶兽祸乱凡界,以火神为首的风、水、火、雨四位仙君奉命追捕,一时天地动荡,异象百生,凡界人心惶惶。 白泽仙君闭关的第十三日。 昆仑山异动,数十位魔君集结此处,突见凌空中一只巨兽携滔天火光而来,百年前传闻身死清渊的魔星梵离横空出世。 白泽仙君闭关的第十六日。 一道金光自九霄云外穿出,如同太阳般耀眼夺目,金光照亮了天上的一座仙殿,不消片刻,一声长吼似闷雷踏云而至。凡界众人见此异象纷纷匐地长跪,皆道是大罗金仙降世了。 梵离一身银甲未褪,匆匆便赶回了起云殿。殿门大开,白泽正从里头走出来,脸色尚有些苍白,瞧见他,面上一怔。 他们就这样站着看向彼此,片刻后,相视而笑。 “还从未见你这副打扮,竟有些不敢认了。”白泽在梵离的银甲上碰了碰。 “你要再迟些出来,这三界都要变了模样了。” 梵离伸手将他抱住,小心翼翼避开冰冷的银甲,拿脸贴着他温暖的脖子。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仙魔之战局势稍缓,但凌霄殿内的气氛却似乎更加紧张了。 “若以东海为例,届时我会将面元镜置于海面,划出结界,面元镜启动后不会现形,所以只要能将他引入结界,便可进入镜像中。”白泽率先开口。 “要引他入镜,诸位可有主意?” 殿下一片沉默。 “还是应该先想个法子,将他单独引出来。”有人说。 “如今这样的局势,青竹怎么可能单独行动?”立刻有人反驳道。 “那索性有多少就围困多少。” “一旦他入得镜像,我就会启动封印之术,只要启动封印之术,他就看得到镜子了。但面元镜闭合尚需时间,这段时间里,要确保青竹不会从镜像里逃出来。”白泽提醒道。 “照这么说,若是当时入镜像的人太多,保不齐是场乱战,可就不能保证一定能将他困在里头了。而且……” “而且我们自己人很可能会被困在其中。”火神接着他的话说。 众人沉默了下来,许久,又有人开口说道: “他集结的那些个魔族的魔君已经不好对付了,更何况还有从四海放出的那四只凶兽。” “白泽仙君怎么想?”仙帝问道。 白泽将手上的茶盏放下。 “除开青竹此人,对付起魔族其他人,仙帝有几成把握呢?” 仙帝看向火神。 “八成。”火神答道。 白泽摇了摇头。 “我要十成。” “他如今还不知我们手中有面元镜,尚能趁乱将他引入镜中,但若是期间生了变数让他挣脱出来,再想让他入镜就难了。” “所以此行必须万无一失。” 火神点了点头。 “明白了。” “只要其他人不来打扰我,青竹交由我来应付。”白泽说道。 “那就将其他细节商议清楚来,确保白泽仙君在封印青竹时,不可受到任何打扰。”仙帝沉着声说道。 入夜许久,白泽才回到自己的起云殿中。 寒冬已至,院子里萧条了许多,连从外头伸进来的树枝此时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但寝殿里,依旧亮着一簇温暖的烛光。 白泽闪进殿门后就急忙将殿门关紧,唯恐寒风也趁机吹进来。饶是他放轻了动作,躺在床上的人还是动了动身子,坐了起来。 “回来啦。” 白泽将染了一身寒气的外袍脱下,一抬手将床上的人用锦被裹全了抱住。 “怎么还没睡?” 梵离从被子中抽出手来,捧着他冰冷的双颊。 “等你啊。” 白泽弯起嘴角,将房内的烛火灭了,钻进被中一把拥住梵离。 “下次不用留火了,不然影响你睡觉。” “那不行,黑乎乎的你回来多可怜。” “那我明日找元音要颗夜明珠,也不会刺了你的眼睛。” “好。” 白泽抱着他躺了一会,又听他问道: “面元镜已经修补好了,还有什么难事吗?我看你这两日都回得迟。” 白泽沉默了一会,才慢悠悠开口: “只是担心他入了镜像不安生,他们正在讨论能用什么法子,将他困在镜中。” “他若被锁在镜中,元丹被剥离出来后……他会如何呢?” “入镜者,除非轩辕本人,否则形魂俱毁。” 良久,梵离叹了一声。 “封印青竹……这担子恐怕又是落在你身上吧?” “嗯。” 梵离撇撇嘴。 “仙界那么多人,怎么一有难事总能想到你?” 白泽的手指头穿过他的头发,绕在指尖一圈一圈把玩着。 “大概我平时太惫懒,什么也不干。” 梵离被他哄得笑出了声。 “那面元镜我今日又去瞧了一遍,怎么也没看出来它特殊在哪儿,你说轩辕大帝是不是在诓你?” “他要是敢诓我,我就进你的元神将他打一顿。”白泽将梵离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几分,“你别看这镜子造得粗糙,它若是显了威凡界又要以为生异象了。” 梵离将头微微抬起来看他。 “轩辕大帝在上头下了术法的吧,开启它的咒术是什么?” “你想知道?” “嗯。” “那……那你得将我哄高兴了,我才能告诉你。” 梵离凑上前,凑到他耳边轻吐: “那你能告诉我吗,白泽?” 他说完,还要伸出舌尖在他耳朵上舔一下。 白泽从头到脚,连头发根都僵了。 梵离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锲而不舍地在他耳边说: “可以吗?” “可以吧?” “嗯?” 白泽一翻身将他压住。 “你以后可不许这个口吻同别人说话。” 梵离只一愣,身上的单衣就叫人剥了。 第3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4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34节 “喂……夜都深了……” “无事……” “你明日一早不是还得去凌霄殿……”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白泽……” “嘘……” “……” “再叫明日真要起不来了。” 计划被一条条提出来,再一条条否决掉。自何时发令,何处攻入,谁负责围困,每一步都经过了细致地讨论。白泽坐在殿中有时会忍不住出神,想念起曾和梵离在九层深涧的时候。那时什么也不用想,人来了便打,何等得肆意洒脱。 围困之战终于敲定,时间定在了一日之后。 白泽回来得比往常早了些,梵离就将面元镜拿了出来,指着它跟他东刨西问。 他好像对这面镜子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从这镜子怎么被造出来的,如何封印的梦魇兽,又是怎么被毁得如此破烂都事无巨细地问了一遍,好似个求着他讲故事的孩童一般。 说到激动处,梵离还试了一下如何启开面元镜。 白泽还是很愿意和他分享这些事情的,就好像自己曾独自一人的孤苦时光终于可以以另一种方式让梵离参与进来。 到最后夜都深了,他们躺在床上抱着彼此,梵离还在孜孜不倦地向他发问。 “那后来呢?你怎么也不回昆仑山了?” “这不是怕睹物思情吗?我这身份万一没忍住掉了眼泪,那多丢人。” 梵离在他怀里笑得发颤。 “那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在了,你会不会掉眼泪?” 白泽一怔,收紧了手臂。 “不会有那一天。” “要是有的话,你就别忍着吧,我要是看见你一滴眼泪也没替我掉,我会不开心的。” “……” “白泽,你们是不是,定了时间了?” 梵离一向心思敏锐,能猜到他也不吃惊。 白泽点点头: “定在一日之后。明日大家会好生修养,我明天一早同元音去将面元镜的结界布好之后,余下的时间就能好好陪陪你。” “你身上的伤好全了吗?”梵离突然问了句。 “……好全了。” “失了半片魂元,修补这上古神器,这么快就好全了?” “因为我厉害嘛。” 梵离笑了下。 “你同青竹打,有几分胜算?” 白泽撇了下嘴。 “一个七百岁的小娃娃……” “我也是个七百岁的小娃娃。”他怀里的人说道。 “这位七百岁的小娃娃,前些日子不是还自称大爷要将我办了吗?” 梵离在他怀里闷闷地笑了会。 他的手轻轻挠着白泽的手心。 “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嗯。” “你一定要回来。” “一定。” “若是不回来,我就把你这起云殿拆了。” “嗯。” …… “等轩辕归元之后,我们搬去别的地方住吧。”白泽说。 “去哪?” “你想去哪?要不要回魔界?” “魔界……也没什么好去处。” “那去凡界?” “那得寻个景致好的地方。” “找座有灵气的山?” “好啊……” 晨光熹微,起云殿的殿门打开了。 “你们要替我守着他,知道吗?” 那两只玉狮眨了下眼睛,像是听懂了,又像是十分疑惑。 元音来的时候,瞧见的,是等在殿门前的梵离,而不是白泽。 “白泽还在睡觉呢。”梵离笑着和元音说,语气稀松平常。 元音的心里却有些莫名的紧张。 “我给他下了术法,”他垂下头,“你知道的,他向来不晓得要对我设防。” “小殿下这是何意?” “你替我在这里看着他,若是他醒了……总要有个人在身边才好。面元镜我带走了,他要做的事情,我替他去做。” 元音吓得上前了两步。 “小殿下可不要冲动,此事本身就十分危险,况且你一人只身前往……” “你们无非是打算去硬碰硬,可是青竹又不傻,他会乖乖任你们摆布自己走进镜中吗?”梵离打断他,“我一个人去,才有办法将他骗进去。” “况且也不是入了镜就万事大吉了,若是期间出了什么岔子,青竹逃出来了,白泽自己被困在里头呢?” “小殿下去难道就不会出这种岔子吗?” “我若事败,尚且有他护这三界苍生。他若事败,届时由谁来护呢?” 梵离叹了口气。 “元音,他当年魂元受损,如今又修补了面元镜,纵使不说想必你也瞧得出来,他此番损耗有多巨大。况且我身上尚有轩辕大帝的元神相护,我去比他去更合适。” 元音沉默了片刻。 “小殿下与我说什么都是无用的,我今日无论如何也会拦着你的。小殿下方才所说的那些不过都是人情常理,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白泽仙君会怎么样?” 白泽会怎么样? 他昨夜想了一夜的说辞,唯独这个问题无法回答。 不敢去想,也没有答案。 “元音仙君当初又为什么愿意将龙芯交出来呢?”梵离突然问道。 元音看着他。 他盯着元音说道: “他曾在我面前死过两次。一次在祭天大典,我没有守住他的半片魂元。一次在清渊,我没有守住他的那具r_ou_身。若是再有一次……” 他停顿了一下。 “比起他受苦,这种痛苦还是落在自己身上要来得好受些吧。” “元音仙君,当知我意。” 他抬起脚,绕过还在怔忪的元音,向着山下走去。 “小殿下可有什么话,要留给白泽仙君?”身后的人喊道。 梵离停下脚步,想了一会,终是摇了摇头。 想说的话,自然有很多。但若是回得来,往后还有许多时日可以慢慢说给他听。 若是回不来… 那么现在留的这句话,便是遗言了。 已经身死之人,何必还给他徒增烦忧。 他突然想起白泽曾和他说过,轩辕大帝在混沌大战前托他守这三界众生。 为着这句话,他一个人孤独寂寥地守了十几万年。 梵离脚下一顿,侧过头对着身后说道: “若是我回不来…” “烦请元音仙君替我带句话给他。” “叫他不要等我。” 最终章(下) 青竹正坐在落星殿中,一旁只有星垂陪着。 他将手上的东西看完之后,勾起了一个玩味的笑容。而后,他站起身来,走到了一副悬挂的图画前。 他的手指缓慢的扫过那些线条和地名,停在了东海上。 “面元镜……” “星垂,你知道面元镜是什么吗?” 一旁的星垂想了下。 “属下不知。” “是个了不得的法器。”他用指尖在东海的某处圈了一下,“只是不知,最后到底是谁会被困在里头呢……” 原来这几天仙族如此安静,竟是在计划着这个。他有些不屑地想。 有个将领匆匆忙忙跑进来,表情惊慌地跪在殿下。 青竹瞧了眼,眉头就皱起来了。 “魔君,清寒洞那里……遭到袭击了。” 青竹抬起脚往下走。 “谁?” “是……是……梵离……梵离殿下……” 青竹脚步一顿。 “就他一个?” “就他一个。” 他面上的脸色更沉了些,边走边问: “来做什么?” “似乎要将……要将里头的人带走……” 这句话似乎惹怒了青竹,他一甩袖,加快了步子。 星垂赶紧追上。 “魔君可需要再带一队人。” “不用。” 待他们二人到了清寒洞时,洞口的守卫早已倒得七零八落,梵离正搀着被救下来的父君走出洞口,身后两步内跟着锵珏。 “你来救他?”青竹y着脸问。 “总不能叫你一直关到死为止。” “哼……”青竹冷笑了一声,“他在你心里头这么有分量?他当初怎么害你的你忘了吗?” 梵离别过头。 “都是旧事了。” “你跟我针锋相对的时候,可没见你忘得这么快。” 青竹顿了一下,脸色变得y森森的。 “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是仙族给你透了什么消息,叫你这么着急要先把人救出去?” 梵离没有回答。 他这个态度叫青竹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一股火登时便在心中蹿起了。 他和梵离之间,走到如今这般势同水火的境地,都是拜他们父君所赐。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愿意冒险来救他。 青竹的脸上变得y晴不定。 “你从前说过会庇佑我,你忘记了吗?”他突然对着梵离轻声问道。 “魔君如今身边这么多簇拥的人,还需要我庇佑?” 青竹的嘴角动了下,像是在冷笑,笑得有些孤独。 梵离没再说话,搂紧了搭在肩上的人一个纵跳便走,青竹自然不会放过,脚下蓄力追了上去。 起云殿中,白泽悠悠醒来,搭在身侧的手摸了个空,有些不大舒服地睁了眼。 他浑噩了两下,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跑出寝殿的脚步甚至有些踉跄。 待穿过寝殿外的长廊,跑到了院子里,在内殿中瞧见了元音,白泽脸上的表情终于挂不住了。 “他在哪?”白泽颤着声音问。 元音摇了摇头。 白泽跑出起云殿。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乘云的诀都忘了个干净,想了片刻才记起。 梵离的身上挂着个人,锵珏也是被困了一百年有余,两人的身形都不是太快。不消片刻,他们方逃到清渊的断崖口,就已被青竹和星垂追上。 梵离转过身来,望向已经离得愈来愈近的青竹,面上倒是没有一点山穷水尽的窘迫,朝着身侧的锵珏低声说道: 第3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5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35节 “将军可要记着同我的承诺,我放在父君身体里的毒虫有没有得解,可就要看将军接下来的表现了。” 他说完,手上力道一推,竟是将身上的人向着不远处的星垂推去。 星垂下意识避开,避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伸手便要将人抓过来,同冲来的锵珏对上,缠斗了起来。 青竹侧头瞧了一眼,这才感觉异样,却闻耳旁一声轻响,如同锁链落地一般。 “青竹魔君不知有没有想过,为何清寒洞的人都被我杀尽,独独跑了一个去给你报信呢?” 青竹抬起头,才发觉自己所处的地方不知何时已变了模样,竟似被人施了障眼法般,天地中只剩下荒芜一片,哪还有什么清渊? “面元镜?” 梵离心口一窒,他竟知道面元镜。 尚在镜外的星垂见此情景,准备来救,锵珏一个法焰打了过去。 他见靠近不得,便准备回去搬救兵,谁知那锵珏就像盯紧了他似的,一点脱身的机会也不给。 远方传来喀嚓轻响。 青竹循着声响望去,便见不远处一道圆形缺口,正在缓慢闭合。 “困得住我吗?” 他转向缺口的方向便要走,身后一道术法攻来,擦着他的身形而过。 梵离挡在他的身前。 “真是不长记性。” 掌风随着他的话向着梵离而来,梵离自身前迅速撑开一道屏障,但那道屏障在术法打过来的那一刻就被击碎了。 青竹却没有停下来,另一道术法也打了过来,将梵离一下震出数丈远。 “不自量力。” 那道圆形缺口只剩原先的一半大小了,青竹走向入口处,回身望了梵离一眼。 “他竟舍得让你来做这件事。” 身子方探出去一半,右臂被人一扯,又扯了进去。 梵离这一下将他激怒了,抬起手来凝出一道法球,用了十成的力道。 那一掌直打的梵离连心跳都空了,一口鲜血当时便吐了出来。 但他的手依然死死地攥着青竹的右臂。 青竹一拧眉,这才幡然醒悟,吼道: “你疯了!你在我手上下锁骨咒!你想跟我同归于尽吗!” 梵离眼睛瞪得老大,连发出的声音都打着颤: “你身体里的东西和我身体里的东西,本来就是别人的,迟早要还。” 喀嚓喀嚓,镜面还在缓慢闭合中。 “你就这么想要我死?”青竹咬着牙说道,湛蓝的双眼此刻已被染红。 梵离被那一掌打中的胸口忽然突突地钝痛起来,他有些吃力地呼吸着,眼神却清亮异常。 “我说过,谁都不能动他。” “若非要拼个你死我活,那便是我和你拼个你死我活。” 青竹反手擒住他的手臂,化出的利爪已经刺入他的胳膊。 “但我曾承诺过你,”梵离凝着眉,双眼也爬满猩红,“此生永不离弃,到如今也绝不会毁约。” 梵离盯着他,好像只有这一刻,又回到了所有风波的开头,他们尚是迷雾中彼此相依的兄弟。 是生是死,哥哥陪你。 那缺口不过只剩半人大小了。 他们彼此掣肘的双手被梵离的锁骨咒死死地锁在一起。 青竹转头望了眼近在咫尺的缺口,再转回已是双眼通红,目眦尽裂。 “谁要你陪!” 他抬起左手对着右肩便是一掌,竟是舍了自己的整条右臂。 而后,向着后方撤了一步,趁着冲力对着梵离的后背又是一掌。 梵离本就是强弩之末,这一掌来得毫无防备,实实在在打在他身上,叫他好一会儿灵台都是混沌的。 咔哒。 面元镜终于合上。 他被冲力所伤一下跪在了地上,有些难以置信地撑着地面回过身来,呆滞地看着与自己仿佛仅有一丈之隔的人。 那人站在那里,右肩因为失了臂膀正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浸透。 仿佛刚才的生死之战与他们二人都无关了,整个清渊一下变得死寂。 青竹没有动作,也没有想尝试打破镜像,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梵离看。有一瞬间,他的眼神变了变,像被独自丢在荒野中孤苦无助的幼兽。 梵离看见他在里头无声地说了四个字,他刚要抬起的手就这样颓然地跌了下来。 他说: “如你所愿。” 下一刻,面元镜中无数红光大现,眼前再无一人。 白泽从云上见到清渊闪出的红光时,险些从云头跌下来。 等他到了清渊,远远瞧见跪在镜前的那个人时,有一瞬间感觉眼眶都发热了。 他小心翼翼走过去,半跪在地上将一动不动的梵离抱进怀里: “我们回家了。” 仙族紧锣密鼓布置了几日的围困之战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结束了,魔族失了领袖,不过几日便溃不成军,后头就只剩下收拾残局了。 这些个后续的事情白泽没有再参与,他在起云殿中陪了梵离两天。 他好像那日被白泽带回起云殿之后也并无什么异常,只是时常待在殿里看着那截断臂发呆。 有一日,他突然朝着陪在身旁的白泽问道: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九层深涧的时候,我们被那股大风刮得走散了?” 白泽点点头。 “我一直忘记告诉他,那时候我想拉的人是他。” 他一定很想知道吧。 白泽叹了口气,将人拥在怀里。 梵离靠着他的胸口,闭着眼睛说道: “等轩辕大帝归了元,我们去昆仑山吧。” “在泠雾洞旁,也造一个跟起云殿一般大的殿子。” “好啊。” “到时候养些灵禽吧,不然怪冷清的。” “嗯。” “这两只玉狮也一起带走吧,再雕俩只小的。” “我雕?” “还是我来吧。” “好啊。” 我是大结局的分割线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会再放两个番外,想要龙龟he的小可爱可以去看,喜欢be的小可爱就可以不用看了。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用原来的结局,世事总不得圆满,大概就是长生的宿命吧。(不过我们可以在番外圆满呀 ) 还有感谢小可爱们的陪伴,这篇文更到一半的时候几欲头秃,幸好还有人鼓励我我才坚持写完啦~接下来会尝试写个现代文:s_ao作家x眼科医生的故事,估计存够十章就会开始连载吧,那么再次感谢小可爱们,我们有缘江湖再见啦~爱你们╭(╯3╰)╮ 番外·七夕 (一) 凡界的火神庙往常倒是有些热闹,不过今日乃是凡界的乞巧节,人人都忙着去月老庙里求姻缘,火神庙里倒是一个人也不见。 火神自下凡界起忙活了一整天,正想寻个僻静的地方休息一番,于是便钻进了供奉自己的神祠里。 外头是鼎沸的人声,里头却是冷冷清清,夜深了,连供奉的香火也燃尽了。他寻了个神像背面的地方坐下,靠在那里准备小憩一会。 没过多久,便响起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待那道声响近了些,一道微弱的烛火亮了起来。 火神睁眼瞧去,他待的这个位置,能瞧得见外头,外头的人却瞧不见他。 竟是个年轻女子。 这个时辰了,独自一人来这冷冷清清的火神庙做什么?不害怕吗? 火神有些好奇,他头靠着自己的神像,盯着她看。 那女子将供奉的香案仔仔细细地收拾干净,将怀里的花放在了香案上。 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十分虔诚的样子。 竟是来找自己求姻缘的吗? 可是这男女情爱之事不归他管,恐怕她是走错地方了。 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估计月老庙都挤满了人,想必她看见个没什么人的神祠就满心欢喜地进来了吧。 可惜他实在无能为力。 那女子念完词便坐了下来,抬头愣愣地瞧着他的神像。 “跟他一点也不像。”她突然喃喃自语道。 火神心想,难道你还见过我的真身不成? “跟我见到的一点都不像。” 还真见过? “不过我也是梦里见到的,说不定和他本来的样子也不太一致呢。”那位女子笑着说。 原来是梦里……火神倒是有些疑惑了,自己何时入的凡人的梦?怎么不记得了? (二) 如此一年,两年,三年。 她似乎年年都要在这个日子里来。 献一束花,同他的神像说几句话。 他也忍不住在心里替她着急,这么多年了,你的心愿还未达成吗? 你心上所属之人,还未与你修得正果吗? 可他既然不是月老仙师,自然听不到她内心的祈愿,不晓得她的意中人究竟是哪位。 终于在某一年他忍不住,待乞巧节之后,便去了月老仙师那,同他说起了这位女子。 月老仙师捻着花白的长须,笑呵呵地听他说完,那双眼睛仿佛洞察了所有世事,直盯得他自个都心虚了起来。 “或许她的意中人,便是火神殿下呢?” 月老仙师留下句意味不明的话,便施施然走了。 是他?火神歪着头在心中想了许久。 可这位凡人连他的真身都只在梦里见过,怎么会对他动心呢?真是奇怪。 不过,凡人寿命如此短暂,若真是心仪于自己,圆她几十年的念想倒也未尝不可。 火神殿下想到这,狠命地甩了甩头。 说不定月老仙师只是同自己玩笑罢了! 他轻轻叹口气,愿她能早日达成心愿吧,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 (三) 王母的寿宴到了,往常这样的宴席他都是早早便寻个由头离场的,今年听说那位避世十几万年的白泽仙君也来了,便有几分好奇,好不容易挨到最后的庆宴,竟在宴席上瞧见了年年来他神祠中献花的那位凡间女子。 哦不,现在不该叫凡间女子了,该是叫仙子了。 竟然是位仙子。 火神心中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还混了些疑惑,他活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生出如此复杂的情绪来,连自己都觉得奇怪。 可她既然是仙子,为何要去自己的庙中祈愿呢? 不会真如月老仙师所说的那样,喜欢的人是自己吧! 火神殿下一时有些紧张,紧张得连酒都比平日多喝了好几杯。 待他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再想去找那位仙子,原先座下的人早已离去了。 还没问过她叫什么名字呢?他有些遗憾地想。 不过无妨,再过几日便是乞巧节了,到时候再问她也不迟。 她竟是位仙子。 火神又忍不住感叹了下。 可是今年的乞巧节,她却没有来。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等了足足七日也没见她来。 是心愿达成了吗?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了吗? 她果然喜欢的不是自己。 他在某一天回天庭的路上正遇见布恩归来的月老仙师,那月老仙师便乐呵呵地向他问起了这位凡间女子。 “老夫为他人牵了这么多年的红线,哪有说错的道理?” “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呢?”月老提点道。 “火神殿下还是应该主动点呀。”月老仙师离开前这样说道。 主动?如何主动? 他连她叫什么名字,所属何族都不知道。 (四) 魔界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听说还同当年的轩辕大帝有些关联。仙帝召了他,说如今白泽仙君要修补上古的法器,需得从他身上取走元灵心血。 此事他本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不过听说来为他护法的,乃是个仙子?这他倒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了,且不说他本就无需人护法,便是需要,也不该找个仙子啊。 他这原身一现,不得将人家吓晕过去? 不过说到仙子,他知道的…也就只有那位去他神祠中献花的仙子了。 第3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6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36节 不会就是她吧? 火神殿下想到这,有些失笑地摇摇头。 怎么这么久了,自己还在纠结这件事情。 可是……说不定便是她呢? 他一大早便去了起云殿,本想着趁众人未来齐,能同这位上古仙君讨教一番术法,谁知他身旁还陪着个人,自己站在二人之间,多余的感觉太过明显了。 罢了,他叹了口气,只得先行去偏殿中等着了。 也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偏殿的门就被推开了。 进门的人似乎没瞧见他,待关了门瞧见他,一副吓坏了的表情。 竟真是那位仙子! 原来她叫姒夕! 只不过……他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她怎么紧张成这样? 不是在梦里还见过他的样子? 那么……同仙子之间该说些什么呢? 火神努力想了想,王母寿宴的时候,众仙说得皆是恭贺的话,听得王母眉开眼笑的。 想必仙子们都爱听夸奖的话吧? “很漂亮。”他朝她说道。 他看见她的眼睛变得亮莹莹的,像两颗东海里的珍珠。 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件衣服。” “用得是朱雀的尾羽。” 是我殿里养的朱雀。 “我养了许多只。” 可以做很多衣服给你。 他看到那位仙子的眼睛又变得亮莹莹的,这回比东海里的夜明珠还要灿烂。 火神感觉自己心都跳得比往常要快了,赶紧别过眼,害怕一激动把人家白泽仙君的起云殿给烧了。 但他现在觉得十分满足,满足地考虑着要不要多养几只仙禽。 他眼角余光瞥见她一直抱在怀里的包袱,好奇地问道: “你怀里抱着什么?” 那位仙子拆开包袱,将东西一样一样展示给他看,竟都是些护身的法器。 火神殿下看得有些疑惑。 “你带这些做什么呢?” “为你护法呀。” 自己在她眼里,竟是需要法器来护泽的人吗? 看来平日鲜少在天庭走动,有些叫她误会了。火神殿下认真地想。 必须变得更加强大才是。 待会等正事办完了,还是应该腆着脸去找白泽仙君求教一番。 纵使白泽仙君给自己白眼也要坚持下去。 火神殿下在心中暗暗发誓。 对了,有空的时候还是该去月老仙师那里,为自己求两根红线。 元老仙师说过自己该主动些的,他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 那明日便去找月老仙师吧。 作者有话说 球球大家都去听听 山外小楼夜听雨 这首歌!文可以不看歌一定要听啊~~我写龟龟的故事的时候一直在单曲循环这首歌!前奏的雨声和雷声一响起来我就想哭!球球大家吃我安利吧!不好吃我以后再也不写文了!! 番外·中秋(龙龟he向) (一)曾是惊鸿照影来 轩辕大帝归元之后,曾享三界供奉的白泽仙君在某一个风平浪静的清晨,留了一封书笺在起云殿,便飘然离去了。 如此一过数年,某一日,一只布谷鸟落在了元音的肩头。 “你如今可算舒坦了,一身担子说扔就扔,连累我一把老骨头整日要为你收拾残局。”元音一进殿,望见白泽正悠闲地坐在殿上,心中的幽怨立时被点燃了,白眼都要剜出刀子来。 “这不是惦记着你辛苦,今日特地把你请来犒劳一番么?” 白泽伸手为他斟上一杯茶。 元音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 “怎么不见小殿下?” “在外面陪孩子玩呢。” 元音瞪大眼睛:“哪…哪儿来的孩子?” 他将白泽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眼神很是震惊。 “还不知你竟修了这等术法……” 白泽正要解释,殿外突然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 “慢点跑!” 一个不足桌几高的小孩摇摇摆摆地跑进来,右臂的袖子空空荡荡,左手上还攥着根竹枝。他瞧见殿上的陌生人便停下脚步,瞪着元音的一双眼睛里,像窝着两汪湛蓝的清泉。 梵离追上他的脚步,一把将他捞起来抱着,看见元音,笑着说道: “元音来啦!” 元音点点头,朝他作了个揖: “小殿下好。” “快!叫叔公!” 元音端着笑容的脸登时便垮了。 “小殿下,我年纪有这般大吗?” 白泽在一旁笑着搭腔: “跟他的年纪一比可确实担得起这声叔公。” “叔公……” 那小娃子抱住梵离的脖子,怯怯地朝元音喊了一句后,便羞得将脸埋进了梵离的怀中。 元音哭笑不得地应了声。 “这小孩既然叫我一声叔公,少不得要送个见面礼给他,等我回去寻个好东西打个法器,下次来的时候送给他玩。” 殿外的檐角响起一声清脆的莺啼,怀中的小人抬起头,兴奋地叫道: “大鸟!大鸟!” “好好好,抱你去看,抱你去看,再挣要掉下去了!” 梵离朝元音点了个头,便抱着他出去了。 元音望着他们一路走远了,才换了副饶有兴致的表情开口问道: “哪儿来的?” 白泽笑道: “竹林里化出的灵物。” “竹林?” “青竹死了之后,梵离将他的断臂带回来了。他说青竹此人,天生不爱言语,常人都以为他喜欢清净,只有他知道,青竹其实喜欢热闹的,少时虽不喜一起玩闹的那些族人,但也总是远远跟着。” “所以就在院旁种了一片竹林,将那截断臂埋在了林子下面,风吹叶动,说是能叫林音时时与他相伴。” “前段时日也不知怎的,突然心血来潮,同我玩笑说,这昆仑山灵气旺盛,咱们的殿中又供着上古的神兽,不知是何等的福泽之地,说不定时日久了,也能孕育出个什么灵物来,于是日日往那竹林跑,盼着能寻着个哪里结出的小妖来。也算他福至心灵,还真给他找着一个,索性就养在身边了。” “那怎么失了右臂?” “许是修为不够,一时化形没化好吧。” 元音听完怔了怔,喝茶的手顿了下,终究还是忍不住凑近白泽低声说道: “仙君可不要诓我,这昆仑山再怎么灵,想化个灵根出来也得要几百年,你说的我可不信,是你自己动的手脚吧?” 白泽但笑不语,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 “谁在乎你信不信,他信便行了。” “这次叫你来,是有个好东西给你。” 白泽说完,在桌几上幻出一颗灵球,往元音方向推了推。 那灵球约摸两寸高,通体透彻,唯有中心漂浮着一缕青紫色的灵脉。那灵脉如丝如线,正闪着微弱的亮光。 元音抚着灵球,小心翼翼地端在手中看了许久,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问道: “这是什么好东西?” “当时为了修补面灵镜,不得已同你讨要了贴身之物,幸而留了个心眼,抽出那龙鳞中的心血之后,我把龙鳞留下来了。” 元音坐直了身子。 “轩辕归元之后对我说,此次欠我一个大人情,问我可有什么想要的同他讨。你晓得的,我如今避世在这昆仑山,又有梵离作伴,已是心无挂碍了。” “不过如此大的便宜不占,倒是着实亏了。于是我思来想去,想起你心上还有这么一件执念的事情,便同他提了提。敖兴万年前就魂飞魄散了,我是没有什么办法再把他的元神凑起来,不过倘若是那个人,或许真能想出点什么馊主意来。反正这天大的难题,我是丢给他自己去发愁了。” 元音的手攥紧了。 “总算是他那点小聪明尚未退化,想了这么几年,总算想出点法子来,便造了你现在手中的那个东西。” 元音只觉得心头一哽,抱着灵球的手臂收紧,将它完完全全护在怀里,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什么法器,而是自个的心一样。 “这灵球乃是个收集魂元的容器,如今将他龙鳞上的一点灵脉注入进去,你带着它,往灵朗之境去,试试能不能将敖兴破碎的魂元收集齐全。好在灵朗之境与世外隔绝已久,若敖兴的魂元尚在,统共都在里头了,不会散得更远。你姑且试一试,也许有一天,真能心想事成。” “仙君……”元音过了许久才开口,声音里居然带了喑哑,“我真不知该如何同你道谢,此事……此事于我来说……” 白泽打断他: “你跟我说什么谢不谢的话,你我之间若是事事都列出来道谢,只怕今日得在这跪着给对方磕一整天的头了。” “此事……此事真能成真吗?” “轩辕此人,说话虽时常不靠谱,做起事来还是靠得住的,他说有六成把握,基本便是有九成的希望了。剩下一成…端看你们二人的造化了。” 缭绕的雾气将整座大殿裹在其中,元音出了殿门没走几步,再回头看,似乎就有点看不真切了。泠雾洞就猫在大殿的一旁,那里如今被设了结界,不知白泽又在里头藏了什么宝贝。一切显得平静而温柔,那时梵离从起云山离开时,哪能想到是如今这般的光景?元音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二位都是从千难万险中爬过来的,总算皇天不负,给了个好结局。 他紧了紧抱在怀中的灵球,自己的希望如今也握住了。 元音的手指轻轻婆娑着,隔着清透的灵球,仿佛在抚摸那人的脸庞。 若我有天也挨过那千难万险,仙君,我们也能有个好结局吧? (二)十分好月照人圆 六百年后。 元音在一个猫着的山洞前停下脚步,他歪着头瞧了一会,说道: “今日我们就在这里歇息吧。” 说完,他将怀里的灵球用衣袖重新遮个严实,提脚走了进去。 “哇~”元音忍不住赞叹了一声,那洞口瞧着小,没想到里头还挺宽敞的。 “仙君你瞧,”他掀开衣袖的一角,漏出点灵球的光亮,将它举得高了些,绕着山洞走了一圈。 “是不是很像我们从前住过的那一个山洞?” “这里。”元音说着,伸手在身旁变出一张石桌和三只石凳,“从前我们在这个位置上喝过酒。” “这里是从前仙君休息的地方。” “这里有一张木桌,用来摆伽蓝香。” 他装点完这一切,眼睛扫了一圈,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仙君还记得吗?今日是凡界的中秋节,是个团圆的好日子。” 他抱着灵球坐到石凳上,将灵球小心地搁在桌子上。 “白泽仙君给我们送了封灵笺,也不知写了些什么。” 他拆开手中的信笺。 “火神殿下同仙鹤族的姒夕公主要成婚了,婚期定在下个月。仙君还不知道这个人吧,火神殿下可是个了不起的年轻人,有一次穷奇的封印异动了,还是他负责来收伏的。” “嗯……还说要带着小殿下去凡人住的地方玩上几年,也体会一番当凡人的滋味。连那只小竹妖也带上了,小殿下如今可心疼着他呐,白泽仙君说到了凡界,要找个没人烟的荒山把他给扔了。” 元音停了一下: “我也想同仙君一起去凡间,到时候仙君再为我买两支蜜糖葫芦吧,我都快忘记那个味道了。” 他将看完的信仔细折好收起来,看着灵球中还在闪着青紫色亮光的灵脉,不小心出了神。 山洞里没了他的声音,一下变得寂静。 半晌,他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朝桌上轻点了一下,化出了两壶的桂花酒。 “我如今幻化之术学得可好了,”他轻声说,拍开酒上的封泥,直接拿起来喝了一口,“就是这个味道……还是没有在东海时喝得那般好。” “仙君,轩辕大帝说灵球的光亮越盛,就是收集的魂元越完整。”元音轻轻地抚摸着那个灵球,就好像以前龙君揉他额前的碎发一样。 “那仙君今晚,可以到我的梦里来吗?” “明年的这个时候,可以和我一起喝桂花酒吗?” 元音将两壶子酒都喝光了。 酒香虽不似从前,醉人的效力却是一样的。他晕晕乎乎地抱着灵球,索性和衣躺在了幻出的那张石床上,低声自语道: “那今晚就先借仙君的床休息一下吧。” 长睫微阖,嘴角还挂着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洞外银光倾泻,将整个灵朗之境裹成一块通透纯澈的玉。 元音酒喝得着实有些多了,整个人好像都被抽了力道,只能软绵绵地团在床上。 他半夜里突然感觉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想睁眼看看,但因为酒劲尚未过去,这个动作酝酿了许久也不曾完成。 过了一会,似乎有只手在他身上摸索着,然后停在他胸口的位置,伸进他的衣领中将什么东西拿了出来。 朦胧间似乎有人低声说了句:“原来这花真能开这么久。” 他这才想起自己衣服里放着的乃是从静堂带出的伽蓝香,一着急,用力睁开了眼。 第3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7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37节 洞外漏进来的一点微光给山洞里蒙上了一层虚幻的气氛,元音瞧见了坐在床边的人,眼睛眨了眨,这才放下心来。 “是仙君啊……” 元音轻声说,伸手想扯一下他的衣袖,在半空中停了一下,终究还是收回来了。 “仙君今晚果然到我的梦里来了。”元音笑着说。 坐在床沿的人歪过头看他。 “梦里?那往常你还会梦见什么呢?” “很多啊,仙君笑着的样子,仙君同我说话的样子,还有……” 元音顿了下,身子往里头挪了几寸,拍了拍身边空出的位置,因为知晓自己在做梦,胆子便大了许多。 “仙君躺下来和我说话好不好,我今日头疼得很。” 他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点孩子般的撒娇。 身旁的人愣了一下,乖乖地躺在了他的身侧。 “仙君,元音很想你。” 元音的眼睛里像蒙着一层水雾,shi漉漉地瞧着眼前的人。 “仙君想我吗?” “……想。” 对面的人伸出手,在他的额前轻轻揉了揉。 元音弯着嘴角满足地笑了笑,忽然像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倏地一下坐了起来。 他用手摸了摸方才被碰过的额头,颤着手将怀里的灵球捧出来,只见那灵球中原本闪着光的灵脉已经消失无踪,空空的灵球此刻就像一颗巨大的露珠一般。 元音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又拿睁得老大的眼睛去瞧敖兴。 敖兴此时已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着手笑着看他。 “仙……仙君……” “嗯?” “仙君是……是真的吗……” 敖兴一把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 “是真的吗?” 温暖的质感顺着元音的手传便他的全身。 元音想起方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脸刷得一下红了,他吓得一下把手抽了回来,低下头羞赧得无地自容。 “是…是真的。” 元音低着头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的脑子乱作了一团难以思考,明明此情此景已经念了几百年,真到实现的时候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剩静谧的空气在彼此间流转。 敖兴叹了口气,将手掌搭在了元音的脑袋上。他微微伏低了些,凑近元音,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元音的头顶上。 他闭着眼睛问道: “元音,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像是曾束在高处挤挤挨挨的陈年旧物,不知谁碰了一下,突然便轰隆一声坍塌了下来。 元音的眼泪登时便憋不住了。 在四海深处独自一人守封印之时他未曾哭过。 重回天庭后满心欢喜去东海寻敖兴,却被告知龙君早已形魂消散时他没有哭。 甚至当他将装着龙芯的锦囊交给白泽的时候,他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因为他曾在与敖兴最后一次见面时答应过他,从今往后都不再哭了。 他要替龙君,将整个四海扛在肩上的。 可是万年时光里,他做的一直是别人眼里镇守四海的元音仙君,如今到了敖兴的跟前,好像又变回了曾经的那个自己。 是个连幻化之术也捏不好,一心只想着留在龙君身边的元音。 “不好……” 元音哑着声音回答他。 下一刻,元音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满月的光辉消失了,黑暗包裹着他,有一只手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温柔地拍着,他的头靠在敖兴的胸膛上,可以听到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感受到他身上的丝丝温暖。那是他无数次想过,却从未梦见过的。 是真实的可以被他抱住的龙君。 元音在敖兴怀里哭了好一会儿,待哭得累了,他才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拿袖子将敖兴早已shi成一片的胸口擦干净。 “算起来,我如今的年纪可比仙君的还要大了。” 元音尴尬地想找点话说,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了。 “哈哈。”敖兴失笑。 “那你往后可得好好护着我了,我如今可是一点修为都没有。” 元音红着脸点点头。 “这伽蓝香是从静堂带出来的吗?” 敖兴将放在一旁的花拿起来。 “想着仙君喜欢,我进灵朗之境前就一起带走了。” “还是开得这般好啊,看来你真是在上面下了大功夫。” “还能开好久呢,以后……也会一直陪着仙君的。” “以后……” 敖兴默念了一遍,将花放回到身旁,认真地望着元音。 “我尚未归元前,魂灵承在这个容器里的时候,”他指了指元音抱在怀里的灵球,“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元音有些愣神。 “你说等我归元之后,要跟我回龙宫去,要在我休憩的寝殿前站岗,生生世世守着我。” “仙君……” “你还说若是我愿意,就带我去东海长生龟的故里,带我去晒那一片浅滩最舒服的太阳。” “怎么如今却变卦了,要这些花儿陪着我?” “仙君都……都听到了?” 敖兴点点头。 “你对我说的每句话我都听到了。” “咱们也不要去什么龙宫,回什么东海了,去你想去的凡界吃蜜糖葫芦,好不好?” 元音怔怔地望着他。 敖兴将手掌放在他的脑后,轻轻地往自己的方向带近一些。 他闭上眼,在元音的嘴唇上印了一个温而shi润的吻。 “以后都由你陪着我了,好不好?” 清风携月华而来,凡界的点点莲灯映着万家灯火。 愿长生一世,一世长伴君侧。 作者有话说 愿你们也有想要奋不顾身的人,和交付一生的温柔。(这一个番外里,算是大家都he了) 番外·人间的小琐事 (一) 天女峰乃是一座灵气萦绕的山峰,山峰上听闻有一个修仙门派,时常有得道高人下山历练。离天女峰山脚不远的地方,有一小镇,名为彩衣镇。因为和修仙门派离得近,故而修仙一事在镇上十分流行。 这镇子两年前新搬来了一户人家,乃是兄弟二人带着一个小娃娃。这个小娃娃也是奇怪,长了两年了个头一点没变,还是瘦瘦小小。但小娃娃长得俊俏,特别是一双眼睛蓝汪汪的,瞧着人的时候能把你心都瞧化了,听说他身上缺的那条右臂一生下来便是如此,再加上两个大男人带孩子糙得很,镇上人瞧着心疼,都是当做自家的孩子养着。 其中有一个男人,孩子管他叫大爹爹,在镇上专为家里有亲友故世的人篆刻墓碑,有时若是碰上死去之人魂灵不散,他时常还要兼顾收伏镇压的活。另一个孩子管他叫做小爹爹,这小爹爹估摸着便是娃娃的亲爹了,长得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蓝眼睛,在镇上教孩子们御灵修道之术,不过他脾气不大好,时常没说两句话,便气急败坏地甩手回家。 “玉杳!” 一个小娃子登登登跑过来。 “你小爹爹怎么还没回来?”白泽将石碑上的碎石末一吹,呛得一旁的玉杳眯着眼睛直咳嗽。 “小爹爹说……上次你在人家墓碑上刻得梼杌兽太丑了……咳咳……那家子人生气了,所以他今天教完课……咳……拐去给人家赔礼道歉去了。” 白泽起身将身上的碎粉拍干净,囫囵地在那孩子后背上拍了两下,拍完还顺手在他背上将手擦干净。 “怎么丑了!那是他们没见过梼杌长得有多丑。” “那人家也没叫你刻个梼杌在上面啊……”玉杳小声嘟囔道。 “走,”他推了下玉杳的肩膀,“咱们去接小爹爹回家。” 梵离道完个不大认真的歉之后,自街上顺手买了条鱼,走了几步,就见到等在巷子口的两个人。 白泽笑眯眯地从他手上接过鱼。 “晚上想吃鱼吗?” “给玉杳买的,他都不长个儿。” 被他一把抱起的孩童方才还一脸高兴,听了他的话,登时便满面愁容。 “一定要吃吗?”他小声问。 身旁的白泽将脸凑过来,眯着眼睛笑得十分和蔼: “你不想吃吗?” 玉杳抱紧梵离的脖子,将脑袋枕在他的胸口: “我们本来就不需要吃东西呀……” “那是我们,你不算。” 白泽对着他说。 等白泽走远了两步,梵离偷偷凑到玉杳耳旁说道: “大爹爹做的饭虽然不大好吃,可你一会也要勉强喝上几口汤,要是晚上饿了,就去隔壁六婶家要点东西吃,好不好?” 怀里的人委委屈屈地点了头。 (二) 今日天气甚好,教场散得早,当然,也有可能是梵离气得自己先回了,于是便兴致勃勃地说要去学堂接玉杳。白泽在家里头等了会,就见玉杳鼻青脸肿地推门进来。 “怎么了?”他皱起眉头问。 “跟人打架了。” “跟人打架,还是被人打了?” 白泽满脸嫌弃地将他拉过来。 “你说说你,好歹活了有六百来岁了吧,怎么还能被个七八岁的凡人打成这样?” 他指尖氤了团灵气,轻轻划过他青肿的地方。 “你小爹爹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啊……”他眼神有些飘忽,嘴角忍不住牵起笑容,“上天入地都不知道翻出多少风浪了。” “小爹爹养在魔界,我长在凡界,那能一样吗?” “你自己不刻苦,还怪起昆仑山了?”白泽说着,拿手指戳了下他的伤口。 “嘶~” “打不过你不会跑么?何苦跟凡人过不去,你这气量修了这么多年都不见长。说起来,你小爹爹不是去接你了吗,怎么没回来?” 玉杳的脸色变了变,眼神闪闪烁烁。 “大概……大概在外头……看……看风景?” 白泽放下手,眼神沉下来,站起身走了出去。 他刚推开门,便见梵离坐在院子中,胳膊上的袖子卷起来,正将手臂的一点淤青用灵力化开。 “谁弄的?” 白泽冲过去握着他的手臂。 梵离心虚地笑笑。 “六婶家那个混小子不是老揍玉杳吗?我就去把他给揍了一顿。” 他看着白泽的脸色吞了口口水,白泽扬了扬眉示意他继续说。 “那今天揍他的时候正巧被六婶看见了,她就冲上来把我也揍了一顿……” 白泽有片刻没有反应。 “反了天了,连你都敢打!”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将袖子挽起来。 “白泽!白泽!你冷静些!”梵离追上他。 “凡人身骨脆,你下手别没个轻重!” “没什么重不重的,今日索性就将他打死吧!”他将被梵离拉着的袖子用力往外扯。 “等入了轮回我再去同阎王交代一声,让他入畜生道,不历满一百八十道难不算完,什么折腾就给他上什么……” “别别别……”梵离索性一把抱住他的腰,奋力往回拖,“玉杳!玉杳你赶紧来帮忙!” 那小娃子听了话,也跑了过来,左手一把抱住白泽的腿。 “大爹爹!大爹爹冷静啊!” “你们俩放开我……” 正当场面一度混乱的时候,小院的木门被人一把推开。 门外的人看见院中的场景吓了一跳,院子里的人看见他们,似乎也吓了一跳。 “这是……在做什么?” “元音?敖兴?”白泽停下挣扎站好来,高兴地喊道。 挂在他身上的两人听到声音,抬头看来,也高兴地跑了过来。 “元音来啦!”梵离又看向另一人,“这位想必就是……敖兴魔君?” 对面的人朝他点头致意。 “在凡界不讲虚礼,快进来吧。” 梵离一边将他们迎进来,一边问道: “前段时间不是还来信说,尚在灵朗之境中吗?” “后来仙……归了元,就同我商量着,说要来凡界逛逛,我想着你们说的那个彩衣镇好像离得也不远,就过来找找看。” 第3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8节 魔星降世 作者:吹云解月 第38节 他将手头上提着的一方桂花糕递给玉杳。 “从东海那儿带来的,给玉杳尝尝。” “谢谢叔公!” 元音听完脸又皱在了一块。 他们四人在院中的石凳上落了座,梵离将玉杳一把抱在腿上。 “你怎么还如此见外,仙君仙君地叫?” 梵离说完,朝着敖兴看了一眼。 看得元音脸都红了。 “礼…礼数怎可不遵?” 敖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转头去逗玉杳。 “你管元音叫叔公,那管我叫什么呀?” 这问题把他难住了,塞了满嘴桂花糕,脸都憋大了。 敖兴伸手在他脑门上敲了敲。 “这样,你管他叫大爹爹,”他指指白泽,“管他叫小爹爹,”又指了指梵离,“那你便管元音叫小叔公,管我叫大叔公吧?” 玉杳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很是合情合理。于是将嘴里的桂花糕使劲吞下,脆生生地叫道: “大叔公。” 又转过头对着元音改口道: “小叔公!” 直叫得元音脸更红了,像门外开得杜鹃花一般。 “我方才在门口瞧见那两只玉狮,好像同之前见过的不大一样,是不是新刻了两只小狮子?”敖兴问白泽。 “嗯。”白泽点点头。 “这么久不见倒是手艺渐长,我瞧着比从前雕得好多了。” 听得白泽脸都拉长了。 “那两只小的不是我雕的。” 梵离赶紧笑着救场。 “那上面新下了十三道术法,都是白泽弄出的新玩意儿。” “哦?”这倒是比雕像更让敖兴好奇了,“白泽仙君可否带我去看看?” 等他们二人走出小院,梵离压低了声音同元音说道: “你既等了他这么多年,怎么如今还这般生分呢?” 元音脸上的表情有些惆怅。 “小殿下不知,我到了如今还时常战战兢兢,总担心自己是做了个好梦,一觉醒来什么都没了。仙君也时常跟我说,无需和他捏着虚礼,可我总觉得这样子才能叫自己心里踏实一些。可能是念了太久了,倒有些不敢接受了。” “仙君上一回还同我生气,说我再如此生疏他便自己一人回龙宫去了。” 他说到这挫败地垂下眼。 “不会的。”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道。 惊得梵离和元音都朝他看去。 玉杳将嘴边的桂花糕擦干净,瞧着他们说道: “都是吓你的。大爹爹也整日说要将我丢到村口的乱葬岗去,你看我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嘛。” 梵离一凝眉。 “大爹爹什么时候跟你说这话?” “就上次,我同你说,要跟你一起睡觉,他晚上就这么吓唬我的。” “嗯?” “大爹爹说,小爹爹只能同他一个人睡,旁的谁也不……” 他话未说完就被梵离捂住了嘴巴。 “你你你……你去外面找大叔公玩去。”说完,他还心虚地朝元音看了一眼。 玉杳跑出去一会之后,又神神秘秘跑回来,凑到石桌前小声说道: “我听见大叔公在那问大爹爹,说是怎么将我造出来的,他也想跟小叔公一起造个娃娃。小叔公喜欢什么样儿的?” (三) “元音,”敖兴坐在床上,拍一拍自己的身侧,“你不上床来站在那里干什么呢?” “我……” 敖兴脸上的表情有些得意。 “白泽仙君家里拢共就两间屋子,人一家三口挤一张床,好不容易给咱们让出一张床来,你怎么还嫌弃了不成?” “我没有嫌弃……”元音扭扭捏捏地走过去,僵着身子在床沿坐下。 “我睡在地上也是可以的……” “我要熄火了啊!”敖兴提高声音打断他。 屋里变得一片漆黑,只剩下敖兴轻缓的呼吸声。 “元音?你是闭气坐化了么?” 身旁的人好似被呛了一下。 “没…没有……怕扰着你睡觉了。” 敖兴一翻身,将手搭在他身上,身旁的人不出意料地僵住了。 “我找白泽仙君问了,倘若能找个灵气旺盛的地方,辅以灵力浇灌,不出百年,也能孕个灵物出来。” “你喜欢什么样的?咱们也养一个。到时候你每天醒来都能见着它,你就不用怕是自己在做梦了。” 元音一怔,竟觉得有些梗咽。 “你也无需如此战战兢兢。”说到这,敖兴停顿了一下,将手臂收紧来,“你只晓得自己有多喜欢我,从不晓得我有多喜欢你……” 身旁的人好像放松了一些,抬起手小心地握住敖兴的手。 “我以前在龙宫的时候,天天都想着去找你,有好几次没忍住,都快到南天门了,又自己折回来……我就想,我们小元音啊,此刻必定过得很好,我怎么可以去打扰他呢?” “有时候也生你的气,怎么一次也不来看我呢?哪怕是来一次也好啊,你若是来一次,我便敢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他听见身旁的人呜咽了一声。 敖兴靠近了一些,将他一把搂进怀里。 “若是知道你为了我在四海深处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当初便是抢,也要将你抢到魔界来。” 元音也伸出手将他抱紧来,仿佛到了此刻,才终于敢露出些自己的小心思。 “我就是怕……怕过了这么多年,仙君不再喜欢我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了……” “那我就慢慢看,看你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了。反正我们还有很长的光y,可以在一起很久。” “以前仙君同我待在一起,总是没好事情……” “若是没有遇见你……”敖兴说到一半,埋头在他发间蹭了蹭,长叹一口气,“算了不想了,若是没有遇见你……我都不敢去想该有多无趣。” “幸好遇见你了。” …… 夜很凉,黑夜还很漫长。 “仙君……你挠我干嘛?” “嗯?没……没什么……” “哦……” “你靠过来些,被子不够长……” “那仙君你盖吧,我不需要盖被子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说 玉字取公子如玉之意,杳字出自古诗《送灵澈上人》中:“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一句。 这回真的都结束了,要去点完结了! 第38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