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不归》 正文 第1节 醉不归 作者:画染绝 第1节 文案 方思明经历太多得到太少,于是执拗的只认定那么一个人。 月白经历太多得到太少,于是执着的只看中那么一件事。 我想要治好你,身上的伤心上的伤,所有的所有我都想要医治好。我也未见过不计得失全心全意,但是我想要让你见一见。想要你知道真正的爱是什么模样的。 方思明攻x神医受 内容标签: 武侠 强强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思明,月白 ┃ 配角:楚留香众人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听水(一) 第一章听水(一) 听水镇是偌大的江南中小小的那一块土地。五步一蹬十步一桥,家家户户坐落于河水边,三更万籁俱寂的时候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安逸而闲适。清晨天还未亮,窗户纸上便剪下一个又一个被对岸的红灯笼照下的影子,撑着桨踩着小舟悠悠划过的影子。 小小的镇子,水多人也多,镇子里的人远近都沾点亲带点故。窄窄的河道两岸挤着一间间矮小的院落,在自己的院子里高喊一声,对岸的邻居三两步跳上小舟,片刻便能围了过来。邻里左右眨眼间便能堵了小院的大门。在这个地方消息总是传的飞快,今天半夜城西的李家生了个大胖小子,明天大早城东的赵婶子便挎着半篮子ji蛋进门道喜了。 城中心有一家医馆,医馆的大夫恰足弱冠,文文弱弱,模样颇好。他前年方来,来时大家见他年岁颇轻,于他医术十分疑虑。而医馆原来的老大夫却言他医术已远不及他,甚至将医馆传于他。至此邻里方知这小大夫原是老大夫早年离开的独子。邻里虽对他医术依旧半信半疑,但老大夫去世,小镇中又没一个能比的上老大夫医术ji,ng湛之辈。不少疑难杂症无人可解,只好去求看小大夫,不想竟一一都治好。一年下来,城中小大夫已然在这小镇站稳了脚跟。 老大夫姓顾,小大夫却言自己没有姓,名字叫为月白。大家好奇不解之余,也只好称呼他为小大夫,或是戏称一声小神医。方圆不过百里的小镇子,也不过是戏称罢了。神医真的神医哪里能落户于他们这小地方。可神医,为何不能落户于这小镇之中。 大夫神不神,你说了不算他说了不算,要医术当真至巅峰才是算数。 这一日,城中大传小大夫藏了美人于家中,怪不得媒婆多番上门皆被他一一拒绝。传闻那女子极美,明眸善睐一笑嫣然,皮肤白皙的胜了雪花,头发柔顺的好似在听水镇的河水中浣着的黑纱。只可惜似乎是坏了嗓子,少有说话,便是开口声音也颇为低哑,比男人还要低些。 流言传来传去早晚要传到正主的耳朵里。“美人”眼角冰寒,月白淡然一笑递与他一碗药汤。 他道:“庸人闲言碎语,风拂过耳畔也就罢了。方公子莫与我计较吧。” 黑色劲装的男子靠在床头,衣襟松松垮垮的交着,露出小半ji,ng壮的胸膛。肤如凝脂的美人?剑眉入鬓凤目薄唇,美人是美人,可惜是个满身疤痕的美人,皮肤虽白也与凝脂相差甚远。 方思明带上假面微微一笑,道:“先生说笑了。” 他接过汤药也不避讳月白,大大方方的将汤药仰头喝下。 作者有话要说: 求小天使们收藏和评论呀~~ 大概有许多内容都会放在微博上,原因,嗯,你们懂的。 介只放飞了放飞了~~~~ 第一章很多删除内容移步微博吧,丹青赋画染绝,找不到的小天使可以试试,然后私信介只就好了 第2章 第二章听水(二) 第二章听水(二) 月白要开始治疗的第一件事就是全面的了解方思明的身体。字面的意思,要治疗天残,自然要先看残在哪里。而之所以月白认为方思明是天残而不是太监,手上感觉便是极为重要的一方面。当然,几天相处下来,月白相信世上没有一个太监会拥有方思明一般的高傲气度。 月白提着小药箱准时的出现在了客房。方思明瞥了他一眼,手腕上的鹰同时拍着翅膀飞出了窗外。他自觉的将手放到床头的小桌上,好像无比的信任着月白。 但月白知道,那只是他披在身上和血r_ou_骨骼都生长在一起了的人皮衣裳,并不是真实的。 月白浅浅一笑,从容温和。不过是不是真的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是个大夫,只管治病。月白搬了把小凳子在床边坐下,从小药箱中拿出软垫垫在方思明手腕下头,冰凉的手指按住温热的跳动着的脉搏。 片刻后,月白神色半分未动,依旧是温和的淡淡的,方思明没有从他平静的面容中看出一丝有关于他自己身体的蛛丝马迹。方思明扬眉一笑,剑眉的锐利凤目的冷意还有薄唇的冷漠都在这一笑中在月白记忆中模糊了片刻,复又再度清晰。方公子这副皮相,这等惑人心神的本事,莫不是再生妲己,转世褒姒? 方思明道:“江湖上“神医”不少,其中号“南张北王”最负盛名。南边张简斋,北边王雨轩,当然“金针渡危”叶天士针上修为亦是高深。” 他似是与一个好朋友随口分享江湖上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消息。他说月白便听,他气度温文,他也闲适的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不过这三人的医术同千面邪医比起来都远远不如。无人知邪医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千张面孔百种声音,唯一能确定是他的方法只有一种——三不医。非疑难杂症不医,非药石罔效不医,代价难付者同样不医。” 他笑着握住月白欲收回的手,带着薄汗的手心包裹着月白的指尖,温柔的问道:“小大夫,那我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月白指尖动了动欲要抽回,方思明微微笑着,手上纹丝不动。他掌心的shi与热通过相触的皮肤传递到月白的指尖血r_ou_。锐利的凤目便是含笑望着他也充满了压迫感。月白用空着的手拉下围在脖子上的纱巾,指了指上头青紫色的指痕,和气道:“这份报酬足够大了。若由不足,我身上还有许多,方公子要瞧瞧么?” 方思明面色如常的放开月白,他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上好的翡翠冰种,这么大一块完整的翡翠有价无市。他却掏空了拿来做盒子,实在是暴殄天物。这也令人不由好奇盒中所盛放的又是何等价值连城的宝物。万圣阁少阁主,果然财大气粗。 方思明将玉盒推到月白的面前,月白收了软垫,顺手打开。里面挖了一个小拇指大的凹槽,凹槽里放着一颗黑漆漆的珠子。月白捏起盒子嗅了嗅,沉水似的眼眸蓦然一亮,他问道:“这是什么药?” “它叫,醉不归。” 方思明单腿曲起,手肘搭在膝盖上,气度风采皆是世间难寻的俊美风流。他勾唇一笑,也不知多少女子为此倾了情失了心。可惜,此时在他面前的唯有一个月白。 “何为“醉不归”?我只听说过不醉不归。它有何效用?”月白只关心药,全然不曾欣赏面前难得的容色。 方思明,方少阁主,可是一个连男人都不得不承认他足够英俊的人。 方思明漫不经心的道:“喝醉了也归不得便是醉不归了。此药至今无药可解,小大夫可要尝一尝?放心,它并不至命,吃了它你会感到会无比的快活。唯一一点不足大概便是吃了一颗便会想要第二颗,吃了第二颗就会想要第三颗。若没有药吃,怕会有些痛苦。” 他们研究了多年的圣药自然难得。 月白倾听他说完,轻声道:“我明白方公子的顾虑,你不是一个会给予信任的人。如果这样可以让你多配合我一些,我并不介意。” 说着,他捻起药丸送入口中,毫无迟疑的咽了下去。在方思明探究的目光中,他张开口,还给方思明看了一下他确实吞下去了。方思明扫了一眼月白洁白整齐的牙齿与红色的舌尖便收回了目光。 “看来方公子没有事情了。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了?”月白将翡翠盒子放在手中把玩,心中盘算着再做一副金银针具后,还能换几株药草。 方思明颔首,颇为有礼的道:“自然配合,不知小大夫要方某做什么?” “不需要你做什么,配合我治疗就够了。”月白道。 方思明利落的站起来,道:“可以。不过还望小大夫莫过了头。方某可不会答应过分的请求。” 他说到必会做到。 月白点点头,方思明的承诺很值钱,他也没想让他全全许诺,毕竟显然他做不到。 “我要仔细看看你残缺的地方,可以么?”月白大大方方的道。 方思明的面色倏然一变,前一句知分寸后一句就被他自己吃了回去。 在方思明翻脸之前,月白继续道 :“对症方能下药。你我皆是男子,方公子十分避讳于此?” 明知道对方是激将至法,方思明却不得不应,只应月白说的并无无理之处。 月白见方思明不语,轻轻柔柔的笑起来。他提起自己的小药箱,温声道:“厨房已经烧好了热水。” 说完他作揖退了出去。他这双手可提不起水桶,只好劳烦病人自己动手了。 方思明脸色忽青忽白,最后还是自己打了水。 月白抱着半篮子药材敲门进屋,方思明泡在热水里,热水没到了他的脖子,肩头的伤口他纱布都没拆就泡了进去。月白的脚步比寻常人要沉一些,但他身子轻,落地的声音并不重,十分好认。方思明背对着门,月白只能看到他一半侧脸与散落在桶外的黑酬似的长发。 月白搬了两把凳子,一把放药材一把自己坐着。凳子放在浴桶边,正对着方思明的肩膀。月白原是坐下来伸手解方思明肩头的纱布,奈何身量不足,怎么做都不得劲儿。他又站了起来,望着一直闭目养神的方思明,他轻笑了一声,难得竟也会调笑似的道:“方公子,可是羞了?” 方思明倏然睁开眼,奈何冰冷的凤眸在氤氤氲氲的热气失了气势,并没有吓退胆大包天的大夫。月白这一生连惧怕是何物都不晓得,自然不会怕他。他将衣袖挽到手肘上方,露出清瘦的小臂。 月白的皮肤是病态的苍白,青色的经络在白到近于透明的皮肤下根根分明。方思明扫到一眼,就这手臂,他一只手捏一把可以废掉一双。 月白将手伸进热水之中,方思明巍然不动。他看着月白握住他的手臂抬出水面,另一手灵活的解开纱布,一圈一圈缓缓绕开。月白说话时声音略轻,语速不疾不徐,许是他的声音原就是毫无棱角的柔和,所以听到二中颇为舒服。 “伤口还未好,这样泡着水若是得了炎症就不好了。”他讲纱布放到一边,随手从药篮子中抓出一把药便是准确的。他用手指捻了捻似是想要将汁水捻出来 ,捻了两下才shi了自己的手指。 方思明抬头瞧着他,月白也望着他。四目对望了片刻,心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问道:“方公子可在意男子?” 方思明眉头一蹙:“什么?” 这人说话总是不说清。 月白歪了歪头,打量了方思明一眼,道:“你起来些。” 他只说了这一句便将药草放入口中,弯腰凑近方思明的肩头。方思明冷冷的看着他将肩头露出了水面他了解到了月白的意思。 月白嚼着苦涩的药草,嘴唇贴上方思明的伤口。被热水泡红的皮肤分外敏感,方思明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月白柔软的嘴唇的形状,还有些凉。但除了这些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月白伸出舌尖将药草抵到方思明的伤口上,嘴唇不时擦过方思明的皮肤。他的呼吸喷洒在方思明的脖颈出,有些痒。 水雾氤氤氲氲,视线朦胧不清,月白放开方思明的手搭上他的肩膀,略宽的衣袖落入水中,月白色的衣袖染上水色晕开浅浅的蓝色。冰凉的指尖划过方思明的突出的骨头,舌尖上再无药草却还是在伤口处流连。他偏头吻上方思明的耳根,含糊的问道:“可有感觉?” 方思明淡淡道:“没有。” 他垂眸捉住月白划过锁骨还欲往下的手,勾起唇一笑,还未好的嗓子还带着哑意:“只是不曾想到小大夫竟也ji,ng于此道。” 月白反握住方思明的手,他直起身擦了擦嘴唇,依旧是一贯的和气:“我母亲是花楼顶楼的美人,少时见得多了,我又不会忘,便记着了。” “不会忘?”方思明低问。 月白点点头,又抓了一把药草,双手揉碎了轻轻的按在傅苍寒的伤口上。“一种病,治不好。自小到大的任何事只要我见过就不会忘,豪厘之事亦能历历在目。” 第3章 第三章听水(三) 第三章听水(三) 真真正正的过目不忘。怪不得,此人不过而立之年便有他人一生都无法触及的医道修为。 方思明重新闭上眼睛,靠着浴桶没有再问。月白突然凑近望着方思明的眼睫,方思明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根。 这个病人除了病之外倒也有令人舒心之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疤,没有必要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去挖开他人陈年的伤疤害其鲜血淋漓。 方思明不问,月白觉少时之事并无不可待人言,反而自己徐徐道:“我母亲是当红花魁,卖艺不卖身的,奈何不小心怀了我。她与那大夫少时两情相悦,是一个有缘无分的故事。母亲不愿打胎,生下我后容貌不改,却也只能皮r_ou_度日。毕竟身子都给了人了。付出太多却无所的,年岁太轻不问理智只凭借情感行事是会怨恨的。 那大夫娶了亲,我母亲恨。颇于生计迎合撩拨男人,她也恨。可这些人她再恨也是无用,于是便只得恨我了。六岁时她终于忍受不得,有恩客愿赎她作妾,这自然是再带不得我了。她便将我卖了。” 他说这些时轻柔和缓,好似在说一个春风阳光下带着熙然味道的故事。 方思明再一次捉住他往水下滑的手,笑问道:“卖给了谁?” “还是谁呢,自然是小倌馆的管事。”他也笑了一声,似是在为他的母亲可惜的轻叹道:“她如当初不一腔感情行事,何至于毁了一生。她若早早送了我卖了我,又何至于煎熬了六年眼泪。方公子,你觉得呢?” 方思明睁开眼睛,捏着月白脆弱的手骨道:“我以为小大夫并不缺买个人的银子。” 月白手腕一疼,估摸又得青一块。他无奈道:“我原也是这般想的,可瞧见方公子这般态度觉得还是自己亲力亲为的好。公子并不厌恶男子,恰好我学的不少。若真找了个女人来怕是我买的都没你杀的快啊。容我冒昧一问,一陌生女子触摸您何处才能让您觉得无须防备?方公子防备之心如此之重,自然满心满意的不可信任,毫无欲望。” 他说着倾身环住方思明的脖子,鼻尖碰上方思明的鼻尖,两双同样冷漠的眸子里各自倒映着地方的面容。 “不妨这样,我试着让你接纳我,你试着让自己放下防备。如何?” 方思明微微眯了眯眼睛,突然偏头吻上月白的唇。他双手抱住月白的腰,月白根本全无反抗之力的被他抱进了浴桶里。 浴桶中的热水“哗啦”一声溢出大半,淹了地面。方思明的手扣住月白的后腰,将月白紧紧的贴在自己”身上。月白色的衣裳shi了个彻底,黏在身上勾勒出瘦弱的身体。 方思明咬着月白的嘴唇,亲吻之事于他确是第一次,但他从小学什么都很快,举一反三是常事。他的舌头舔过月白的唇角,手钻进月白的衣襟里揉搓过小小的突出。 月白低低的哼了一声,眉头蹙起模糊道:“轻些,你这般尽是疼了。” 方思明闻言挑了挑眉,抽出手并且放开月白。月白坐在他的腿上,一手搭在他的胸口,脸贴着他略烫的皮肤,喘了两口气。 这一次他顺利的摸到了下头,方思明没有拦他。月白毫不害臊了仔仔细细摸了会儿后放开了手,他仰着脸,斟酌道:“物件倒是不小,生ji,ng处却比常人小了一半。我想试试金针刺x,ue之法刺激它的再次生长。” 方思明曲起食指挑起他的下巴,道:“小大夫可否劳烦用这儿多思索一番。”他点了点月白的额角,一举一动一字一言皆是优雅的,哪怕是在说他没脑子。 月白偏头,目光只能触及方思明的下颚,他顺从的答应:“我明白了,试试看药方可以么?” 热水的温度与方思明的体温源源不断的传递进月白的身体,白皙的皮肤渐渐透出血色来。他拍了拍方思明的肩膀,道:“方公子可以放我出去了。” 方思明沉沉的笑了一声,他不自然的低哑让这一声笑钻进月白的耳朵里带着撩人意味。他的手指从月白的额角顺着脸颊划至下巴,他不轻不重的捏了捏,说不清的撩拨。 “怎么?小大夫不赏脸一块儿沐浴么?” 月白皮肤泛红,话语却自若得很,他道:“我羞了。第一次同他人贴的这样近,不应该么?” 方思明哑然,后闷闷的笑了。月白从始至终太自然也太镇静,让人不由就生出他经验丰富的想法,却没想到他原来也只是个空架子。 他手一松,示意月白自己出去。月白望了一眼浑身shi透的自己,默默的又缩了回来。他戳戳方思明的手臂道:“时间差不多了,方公子可否先出去?” 方思明打量了一眼自己与他的位置,眉稍微挑,问道:“为何?” 月白郑重道:“我身子弱,怕伤寒。方公子穿好衣裳后,劳驾帮我取一身衣物。” 方思明又笑了,笑什么说不清。或许是在笑月白不论是什么事都冷静言语,又或许是笑他自作孽,自己撩拨的人苦头也得自己吃。 方思明利落的将月白一放,自己跨了出去。几乎是眨眼之间,月白就坐在了浴桶里,而方思明已经套上了衣裳。 月白夸他:“方公子轻功真好。” “江湖上轻功最好的是盗帅楚留香,小大夫可见过?”方思明淡淡道。 月白趴在浴桶里,颇有两分乖巧的点点头,道:“他没你讨我喜欢。” 方思明系衣带的手微不可见的一顿,复又想明白楚香帅的身体好得很,自然没他一个天残讨大夫的喜欢。 月白双手搭在浴桶上,下巴抵着小臂,道:“他太讨女子喜欢,你容貌气度也不遑多让。但是你和他不一样。他太多情太温柔,反而伤了人。你不会伤人,更讨我喜欢些。” 方思明下颚一动,反唇道:“你怎知我不会。他至少是真的有情,我一丝一毫都没有。” 浴桶中的水溢出大半,方思明走后只到月白的腰腹处,他觉得冷了,打了个寒颤。月白抱紧了自己一些,道:“一颗心分给许多人的情分,不若一颗心一丝一毫都未给出。他少部分的感情,是你的满心满意,这像是罂粟,让人欲罢不能。倒不如全无情分,转身罢手。” 方思明看他脸上的血色消退,显出两分苍白。他直接甩手将自己的中衣甩到月白身上,恰好完全挂在浴桶边缘,将月白盖子里头。他转身随口道:“经验之谈?” 月白捂在方思明罩过来的中衣下,快速的脱了衣服,他应了一声,道:“别人的,少时见了许多。” 方思明已经出了门,但月白知道方思明听得见。 虽然并不明显,但是月白觉得方思明温和了不少。他像是一个又一个的迷题所组成的人,月白永远无法猜透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方思明拥有太多面孔,月白只知其中一二。不过,这也够了,够他勉强同方思明相处了。 月白收拾好自己后照例去了医馆一趟。外头阳光正好,沿着波光粼粼的听水河往前走上不远就是顾家医馆。远远的便可以看到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顾大夫有三个徒弟,这三个徒弟又分别收了几个徒弟,若不是月白突然回来这家药铺子合该是他们的。毕竟,顾大夫并没有儿女。 月白走近,一路上乡亲邻里学徒药童都向他打招呼,他也一一微笑应下。在药馆里坐下,说些客客气气的话,看些简简单单的病。天色现出第一缕云霞时,月白离开了。空手来空手走,绕远路去镇里最好的一家酒楼买上几个菜,悠闲的往家走。 寻来的帮工已将家中整理干净,方思明不见踪影,月白便自己用了饭。晚上,月白点着灯坐在桌案前,面前是一排排摆放整齐的白瓷瓶,一眼扫去大大小小颜色不一,足足有上百个。白瓷瓶前又摆了十个拇指第一节指节差不多大的白瓷器皿。 他拿银针戳破食指,在每个器皿中滴入一滴血,又在每一个器皿中加入白瓷瓶中的一点药物。每一个器皿中加入的都不同,片刻后器皿中的血色消失,每一个器皿中都显示出了不同的颜色。月白捏起第一个器皿,小心的晃了晃,自语道:“罂粟” “扣扣” 门外传来叩门声,月白估摸是方思明来了。他大大方方的放下器皿,道:“请进。” 方思明推门进来。月白道:“方公子随意吧。” 方思明在他面前坐下来,月白不疾不徐的收拾面前的桌子,道:“我这儿乱得很,怠慢了。” 帮月白拿衣服的时候方思明便发现了。月白的房间摆满了各种药草和瓷瓶,能展现个人喜好的东西一样没有,没有挂画没有cha画也没有任何装饰花瓶,就连衣物都少得可怜。 方思明的手肘搭在桌边,温和道:“无妨。天晚至此前来打扰,失礼了。方某是来向小大夫辞行的。” 第4章 第四章路途(一) 第四章路途(一) 月白颔首,没有问为何,没有问去哪里,甚至对于方思明肩头的伤也只是余光一扫。他问道:“何时离开?我可否同行?” 方思明似是早已料到一般,答道:“现在。路途遥远,小大夫可会骑马?”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醉不归 作者:画染绝 第2节 月白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你的马伤了蹄子,在驿站怕是用不得。我,等我片刻便可走,只是我不会骑马,马车可以么?” 方思明应下。他看月白将桌上瓷瓶快速的整齐码放进大一些的药箱里,再将那几套衣裳装起来,提上常提着的小药箱便收拾齐整了。他道:“可以了,我们走吧。” 方思明对他生平调查出不少,便问道:“不需给你药馆中人留下吩咐?” 他便不怕出去一趟的功夫他家的药馆便乱成了一团么?据他所知几个学徒对那家药铺子可是虎视眈眈。三方争夺起来,只怕是一台大戏。 “不必,一家铺子,我不缺的。”月白瞧了瞧自己,十分理所当然的将最重的药箱递给了空手的方思明。 方思明索性将他手中的东西全都接了过去,单手拎着。两人前后出门,月白连门都不准备锁,这屋子谁愿要便拿去。他也不缺一个巴掌大的院子。只要他想要,便是锦绣山庄也是唾手可得的。 门外不远处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马车良驹,两个浑身裹在黑衣里的蒙面人恭敬的将马车交给方思明。方思明单手拉住缰绳,将月白的东西放进马车里。两个黑衣人搬来凳子,扶着月白上了马车。 待月白坐稳,方思明一抖缰绳,将月白带离这个理应是他的家乡的地方。方思明没有过问月白的漠然,月白没有过问方思明的身份地位为何又单身上路。他们只是合作者,只要不妨碍他们之间的合作,那么就没有多加过问的必要,他们也没有这个兴趣去关心。 两人日夜兼程赶了几日,虽说方思明又顾及月白的身体,但他显然太高看了月白。月白自己也觉得自己太过于看得起自己了。 一日黄昏两人赶车寻了家客栈下榻,方思明扶月白下车的时候,月白成功的头重脚轻差点脸着地,幸好方思明及时的抱住了他才挽救了他的脸。 月白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客栈的客房里,被棉被严严实实的裹着。脑袋上盖着一块shi帕子,身上粘糊糊的,闷出了不少汗。他眯着眼睛将脸往枕头里埋了埋,累,不想动弹。帕子滑下拉落在枕边,月白也懒得伸手捡,他浑身酸痛艰难的翻了个身,脸冲着床沿,迷迷糊糊的准备再睡一觉。 方思明走进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月白在半睡半醒之间下意识的一巴掌拍了过去,那力道就被跟猫r_ou_垫拍了一下似的。 他道:“小大夫,醒了便喝药吧。” 月白皱了皱眉,听到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哑着嗓子问:“退烧药?” 方思明道:“烧退了,固本培元的。” 月白缩了缩肩膀,伸出一截手指,那意思得扶。方思明充分的体现了什么叫“温柔”,他放下药碗,双手抱住月白的肩膀,直接将人抱了起来。软枕不高不矮恰是合适,棉被掩到肩头不会太冷也不会热出汗来,便连到嘴的药都是他亲手喂过来的,刚好入嘴。 月白彻底醒了过来,仔细的尝了尝药,哑声道:“没想到这么小镇子还有这等医术的大夫,你的人?” 方思明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他的嗓子渐好,已经可以听出原本的音色,是清朗中带着些许冷意的那种声音。他道:““这等医术”是何等?” 月白手举到方思明眼前,食指与拇指缓缓拉开一点距离,道:“比我差一点。” 方思明笑了:“那便多谢小大夫的赏识了。” 月白歪了歪头,反应过来,也笑了:“不谢。” 方思明喂完药,月白示意他打开自己小药箱,道:“第一层有张药方,劳烦方公子再跑一趟药铺了。” 方思明扫了一眼,上面字迹整齐清楚,药草用量却是乱七八糟。他只随便扫过便收了起来,关上药箱便离开了。月白自己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外头又传来敲门声,是店小二。 方思明出门时给了他锭银子,让他烧热水送热饭菜到天字一号房。 月白泡在热水里,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他脑海中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他和他是不一样的。方思明的心是其实是热的。哪怕方思明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店小二就站在他门口,只要他有需要立刻就能进来帮他。 月白慢悠悠的穿好衣裳,他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粥便罢了。小二进来收拾见他ji,ng神尚好,殷勤的推荐他们镇子的市集颇为热闹,出去走走也好。月白思索了片刻便应下了,随便收拾了一下便下了楼。 客栈就开在镇上最繁华的大街上,一出门就正对着一家早点铺子,挤着不少客人在买吃食。月白没什么目的,便也上前瞧了两眼。卖的最好的是糖不甩,月白口里苦,正想买一些,掏钱袋子时却发现零散的银子恰好用完,只剩下大额的银票。他嫌兑银子麻烦,人生地不熟也不晓得钱庄在哪儿,也不是什么非要不可的东西,罢了。 耳边传来一个陌生却又略熟悉的声音:“老板,锅里的来两份一样的。” 锅里的正是其他客人要的糖不甩,老板朝月白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好咧,糖不甩两碗。” 月白侧头望去,方思明就站在他身边。他手中还提着几包药,目光扫了一圈,示意道:“坐那儿吧。” 月白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听话的就朝临街的位置走了过去,方思明跟在他身后。月白面朝大街坐下,方思明便坐在他身边。 两人一时安静下来,他们每次见面皆是三言两语说完就走。像现在这样悠闲的坐下来一起,没有任何目的的坐在一起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是十分少有的体验。月白沉默了片刻,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方思明将药包放到桌上,答道:“午时之后,临镇并不远,恰好在入夜前找到客栈休息。” “嗯。”月白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目光从大街的这一头游移到那一头。老板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糖不甩上桌,方思明给了银子。月白拿勺子拗起一个白嫩香甜的粉丸子,还没送进嘴里,便听到叫卖声:“糖葫芦,好吃又好看的糖葫芦啊。一文钱一串,好吃又好看的糖葫芦。” 月白也不晓得是怎么想的,戳了戳方思明的小臂,方思明放下勺子望向他。月白一时竟不晓得怎么说,透亮的眼眸微微游移道:“我想要那个。” 他微不可见的指了指小贩所在的位置,长长的眼睫颤了颤,透出一分人气来。 那个时候的方思明原来也还是愿意笑的,虽然同样不多,但偶尔笑起来十分的俊美。他起身出去,月白盯着他的背影咬上一口酥滑香甜的糖不甩。 他看着方思明的背影长身玉立挺拔如松。小贩身边那堵墙的角落的y影里缩着一个小乞儿,在街对头的月白都能清楚的看到他对小贩背着的糖葫芦的垂涎。那孩子多大?六岁?五岁?或者更小。 月白又望了一眼方思明,方思明买了一串糖葫芦走到那乞儿的面前蹲下身递给了他什么。方思明给他的糖葫芦的时候,月白没有接。他双手搭在小臂上,眼眸凝视着方思明,道:“为什么不直接买两串?一串给他一串给我,不是刚好?” 如果你认识方思明,那么你会晓得方思明永远知道怎么样才能真正讨好一个人。这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拒绝方思明的好。 他道:“既然说好了是方某要给小大夫,自然便只能给小大夫。” 他没有看透方思明,方思明却将他看了个透彻。不过,这样的感觉似乎并不差。月白倾身偏头咬了一颗酸甜的山楂下来,他眯起眼睛似是在享受舌尖的酸甜。 方思明听见他含糊的说道:“给我的东西自然只能是给我一个人的。能给其他人的东西我不稀罕。” 方思明道:“小大夫醉心医术,世间他物皆是转眼皆抛,本也没什么稀罕。” 月白咬着勺子歪头看他,眼眸在阳光下如听水般泛起粼粼波光,他道:“一颗心装一样东西就够了,不是么?” 方思明脑中闪过朱文圭的身影,低声道:“不错。” 月白胃口小,吃了半碗糖不甩,两颗糖葫芦便不肯再吃了。方思明原就是陪他,也没动什么吃食。两人回到客栈,月白拿了自己的小药箱与方思明买来的药,向掌柜借了厨房熬药。 熟地一钱,白术五钱,山茱萸四钱 他手边摆着各种药材,随手一抓便将药材丢入药罐中。别人抓药都得拿小秤称了斤两才敢放,便是行医半辈子的老大夫抓得基本准确也要放在小秤上再量一量。可月白利落的几下便扔下三四种药材,自负如他甚至都不曾多看一眼是否抓对了药。 待方思明买来的药放好,月白从小药箱中取出一个大药瓶,从中倒出一颗药丸放入药罐中,同药材一起三碗水熬成一碗。 多余的药材他收了起来,趁方思明喝药,他将东西一同放进了马车里。 作者有话要说: 来,请让我们欣赏方撩撩是怎么撩到小冷淡的~小冷淡又是怎么发动他教科书式的撩功的~ 第5章 第五章 路途(二) 第五章路途(二) 月白不得不承认方思明笼络人心的手段高明。先是以毒威胁,再是甜枣收买,让他在测试药效的时候颇为束手束脚。 晚间他们留宿的时候他只要一间上房。店小二面露古怪,方思明迟疑片刻还是听他的只要了一间。 月白先行洗漱,他从屏风后头出来后方思明再进去。 月白在屏风外听里头方思明的动静,他边擦头发边道:“方公子,我可以进去了么?” 不是可不可以进去,而是能否进去了。方思明午间喝了那碗药的时候便有所准备了,他答应了一声。 月白提上药草走了进去。他没有搬凳子,站在方思明边上将草药碾碎了泡进水里。他试了试水温,觉得水不大够糖,又出去拿了瓶药,倒出一颗药碾碎了融进水里。 一回生二回熟,方思明被月白咬住耳朵的时候颇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淡然。 这一回月白手按在木桶的边缘,牙齿不轻不重的在方思明的耳垂上磨了磨,带起些许刺痛。下一刻,舌尖温柔的舔舐抚慰,温热而shi润的口舌把握恰当的吸吮蓦然带起一股陌生的酥麻。 热气喷在他的耳边撞进耳朵里,略微麻略微痒。“怎么样?什么感觉?” 方思明沉默了一会儿,推开月白道:“麻,还有痒。” 月白的指尖软软的从他的耳根划过脸侧落在他的下颚上,他对着方思明的耳朵吹了口气:“有没有觉得……酥” 他顿了顿,道:“有没有觉得一根神经牵扯着周遭,闪电似的往其他地方蹿了过去。” 方思明偏偏头,躲开道:“酥有,牵扯有,往其他地方……哼,能是什么地方。” 月白直起身,意味不明的望着他。方思明眯眼回望:“怎么?” 月白忽而又附身捧着方思明的脸,嘴唇对着方思明的挺直的鼻子亲了一口,又对着鼻尖咬了一下。方思明被捧住脸无可躲避,月白含着笑意轻道:“思明,讳疾忌医可不好。” 他开口间的shi热气息落在他的唇上,“我是大夫又不是小倌儿,你还怕我占了你便宜不成。要占,也是我吃亏,你躲什么。” 说完他施施然的拎着东西离开。方思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上头似乎还留有刺痛夹杂着柔软的触感。不是他的错觉,月白比起刚开始确实有所不同了,冷漠而生出温和,熟悉而生出活气。他一番作为效果不错,只是不晓得着般效果是好是坏了。 月白与方思明皆是独子睡惯了的,这突然晚上睡在了一块儿难免都有两分别扭。两人并肩躺着,方思明的体温透过衣衫暖了月白的手臂。初春还凉,月白沉默了片刻,翻转个身面对着方思明搂住了他的一条胳膊。 方思明僵了一下,困惑道:“小大夫?” “天寒,你们习武之人身强力健不畏寒凉,我一介文弱比不得你们。方公子应该不介意借条胳膊给我暖暖吧。”许是他疲累了一天,而床铺柔软让他彻底放松下来,声音有些懒洋洋的。 方思明眼眉一挑,凤目立时冰冷锐利起来。他没有告诉月白,除了他义父,他不喜欢任何人的碰触。治疗时强制忍耐也就罢了,睡觉的时候再过多接触便让他难以忍受了。同床共枕?他刀口舔血,夜晚稍有动静便会醒来,原就做好了今夜不睡的准备,可月白此番作为已经踩过了他的底线。 月白抱了胳膊之后迷迷糊糊便生了两分睡意,方思明突然抽手便将他惊醒了。他手松松的握住方思明的手,心如明镜。 “方公子心病是没有药医的,我也从不治心上的病,这于我的医道又没有什么助益。只是既然是你成了我的病人,我便突然想尽一番心力了。” 方思明已经坐起身,在一片黑暗中他依旧看清了月白。这位年纪轻轻便声名在外的千面邪医如同一只刚出生的狗崽子,怕冷的窝在棉被里,只露出一双秀气的眼睛。 那双眼睛困倦的半眯着,想睡又强打ji,ng神不让自己睡过去,眼眸中不意外的凝了水雾笼罩。他的声音闷闷的从棉被下传来,缓和起来的手松松的搭在他的手上。 “方思明,我不会害你的。这是我的承诺,也是我的回礼,你收好。现在,躺回来。” 他像是在命令他,又像是不带任何感情的说出一段用平常一样看似温和实则冷漠的话。可方思明分明看见他在抬眸又合上之间滑过的一道水光。 回礼不过几文钱便能得到他人倾家荡产都买不到的千面邪医的承诺,果真是笔好买卖。 “你可以不信任任何人,但是人不能将自己困锁在笼子里。不论是自愿的还是非自愿的。”月白似能读破方思明的心思。他的指尖绵软的在方思明的手心挠了挠,方思明躺了回来,但儒雅温柔的一面又被另一面代替:“方某如何行事,还是不牢小大夫费心了。” “交浅言深,你在意了。”月白若能这般听话便不是月白了。只能说方思明的温柔此刻像极了自讨苦头吃。他的确让月白对他正眼以待,可谁晓得月白熟起来原是这般的,将初见时不闻不问的细心温柔全都扔出了窗外。 月白道:“方公子没有朋友吧。自小到大一个能称之为朋友的人都没有在心上。我们很像,但是我有朋友。” 方思明冷笑了一声:“方某记得小大夫今早才说过此一心在意一件事就够了。” “不冲突的……” 月白含糊道。方思明不语,他自觉月白还有话未说尽,然而等待了片刻耳边唯有平稳绵长的呼吸声。方思明一躺回来,被窝里头便分外暖和,月白思绪一松便睡了过去。 方思明:“……” 他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月白将他当作一床暖被越贴越近越搂越紧。方思明一晚上都神经紧绷,竟然当真一夜未睡过去。 月白见后从袖中掏出新制的无色无味的安魂香给丢了。没用的东西留来做什么呢。 方思明的药每三日月白会亲自煮上一帖,药后沐浴。每一贴药的药方不同,沐浴是所使用的药草也同样不同。小半月后,他们到了沙漠。 他们在沙漠边缘的一个小镇停下,站在小镇唯一的客栈门口已可以望见那无边的大沙漠。 在沙漠之中水就和金子一样贵,在沙漠外的小镇之中水也不便宜,同上好的酒一般贵。方思明来之前觉得月白只怕到了半路便不肯再走了,月白在望见那茫茫大漠满天风沙的时候觉得方思明这样的人事忍受不了这黄沙污浊的。 然后,他们都错了。 方思明面不改色的喝下了如醋一般的酒。月白掏出一张银票转身就上楼沐浴,可洗完澡用了饭直到他躺到床上全然将行程的安排交给方思明,都没有说过一句,大漠他不去了。 这使得方思明不得不来到他的房间同他说明大漠是如何的诡谲险恶。白天,太阳高挂在天上,你会恨不得扒光自己的衣裳,因为那时候的你就像是羔羊被困在火堆上烤,无处可逃。晚上,你会觉得自己身处冰山雪顶,冻得瑟瑟发抖也无处取暖。沙漠之中风云诡谲,沙丘能在瞬间被夷为平地,你一眼望去后面是黄沙滚滚,前面也是沙连天天连沙一望无际。 沙漠,是一个充满了绝望的地方。 月白听完,窝在棉被了思虑了一番。道他得给方思明熬药,他信方思明能处理好去大漠前的一切准备,天寒天冷他望方思明记得护好他这位体弱的大夫。方思明无言可答。 第二日一早,他们起身出门,在门外已经停留了一队商队。他们有充足的粮食充足的清水充足的帐篷,还有两个熟悉沙漠的向导。他们,与方思明同路。 月白明了,是万圣阁的人马。他带的东西依旧是那几样,若说多了什么,那就是一包药材。方思明将月白的东西都绑在月白要骑的骆驼上,他将一个大水囊有也绑在了骆驼的身上,又将一个小水囊递给月白,让他随身带着。 方思明,你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用顾虑什么都不必多想,你只需要跟着他,他便能将你的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你想不到的他想到了,你想到的他早已准备好了。 月白穿上方思明递给他的斗篷,长长的纱巾围在脖子上,遮住口鼻,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他踩在凳子上,方思明的下属扶他上了骆驼。想来他们对于方思明要带上他这个累赘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异议,只是他月白就是有成为你动不得的累赘的价值。 体现在医术上的价值,虽然也只体现在医术上。 月白不会骑马,或者说任何需要体力与手脚协调的事情他通通不会。手无缚ji之力抱歉,他连只蟑螂都不会抓。缚ji都太过于高看他了。 于是纵然是温顺的任由他随意攀爬的骆驼他也脚一滑,成功在骆驼背上身子一歪。 第6章 第六章惊鸿 第六章惊鸿 一双手扣住他的腰,月白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望见了远方冉冉升起的璀璨阳光。纯金色的光大片大片的洒在金色的沙漠上。月白只觉腰间一紧,后背突然靠上一个温热的坚硬的胸膛。沙漠还来不及热烈如烧,夜间的寒冷还来不及消退,四周的空气都是冷的。可抱住他的手和贴在他后背的胸膛,是热的。 说起来在歪下去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结结实实跌一跤的准备。他从来就不会将希望寄托另一个人的身上。他明白对于方思明他们来说他不跟随才是最好的。他甚至了解这里每一个人冷眼甚至期待他跌个不得行走的心思。但是,方思明出手了。 月白反而在那一瞬间困惑了不解了。他下意识的回首,一缕寒凉的风吹开挡在方思明面前的黑纱。太阳照耀着大地,金色的光芒从天空中洒落,方思明的眼眸在那一瞬间染成了绚烂的灿灿的金色。纯金的颜色点落在略凉略冷的凤目之中,光华璀璨,言语难表。 有些人春夏秋冬渡便,依旧点头而交淡泊如水。有些人春雨冬雪饮过,依旧不远不近最是合适。而还有一些人,你以为也同样是万般过后依旧不过初见时,却遇蓦然一瞬惊鸿一瞥。 方思明略垂下眼,风止息了,黑纱落下竟将月白也罩在了斗笠里面。狭小的空间里,月白不知怎么屏住了呼吸,怔愣的望着方思明恢复了纯黑的眼睛。 “小大夫受惊了,可还好?”他开口,嗓音如泉水,泠泠作响。 月白第一次认识到面前这个人有着世间难寻颠倒众生的色相。或者说这幅面貌蛊惑了月白。 月白低笑一声,他弯起眉眼,伸手撩起黑纱,退开些许,道:“是吓着了。我这个人除了医术着实是没有任何可取之处。方公子可得多看着我些,我怕。” 坦率如月白,也是世间难寻。见月白那毫不在意面子里子的模样,方思明一挑眉,道:“那我同小大夫同乘如何?” “乐意之至。”月白指尖一动突然按住方思明的眼角,笑道:“我发现方公子生的当真是俊俏。” 方思明渐渐的早习惯了月白的各种碰触,闻言也只是笑了回去,道:“彼此,小大夫这般面貌也是难寻的好模样。” 月白放下手,摇了摇头,他望回前方,无视了脚边又是心虚又是惧怕的方思明的下属。方思明一手虚搂着月白的腰,一手拉住骆驼的缰绳,听闻月白道:“你有一双很美很美的眼睛。红尘滚滚凡人无数,我见了那么多的人,走了那么多的路,活了这如许多年,只遇见了你这么一双眼睛。” 方思明闻言,扫了一眼底下的人,伪装成商队的人都连忙上了骆驼。商队启程,方思明松松的牵着缰绳,道:“小大夫也有一双难能可贵的眼睛。” “哦?”月白扭身望他。 黄沙满天尘滚滚,方思明目视前方,不晓得是真心还是恭维的道:“小大夫的一双眼睛极为纯粹而干净。” 月白轻轻的笑了,他自然的往后靠在方思明的胸膛上,不再多言。方思明也也不再开口。月白闭上眼睛,听见了方思明胸腔里平稳的清晰的心跳声。一声一声鼓动着他的耳膜,月白迷迷糊糊的想,他要治好他,这个人身上所有的伤所有的痛所有的所有他都要治好。他想要治好他。 许多事许多人,你一不小心一个眨眼就毫无由来生出荒谬想法。月白也不晓得自己这是毛病,也无法着手医治,只好放任自由。 他们在沙漠中行了几日,体弱如月白,一不小心又将自己折腾病了。方思明思量片刻,找寻了一个绿洲让月白好好的休息一日。自然是又不少属下颇有怨言,但在方思明面前他们是决计不敢多说一个字的。 月白隐隐约约听见外头有人说着什么“宴会……”“大王……”“邀请……”什么的。他吃力的撑着手肘坐起来,方思明恰好应付了过去掀开帐篷门帘进来。这场景还真是熟悉啊。 月白双手捧过方思明端来的药,小口小口的喝下。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月白喉咙干涩,说话有两分含糊。 方思明搬了把凳子做到床前,道:“一个绿洲,龟兹王的地盘,这些日他有求于江湖人,招揽了不少人。” “那你?”月白吞了吞口水,还是觉得嗓子不舒服。 方思明见月白颇为吃力,便接过药碗将剩下的一半喂给他。月白乖乖喝了,听方思明道:“与我们无关,不过停留片刻,等那边来人。” “那边?”月白下意识问了句,问完后发现自己逾越,又忙道:“随口一问,方公子不必答。” 方思明收回手,道:“小大夫方某自是信的。方某在等石观音,这个名字,小大夫应当熟悉吧。” 月白点了点头,却没有接话。信任?言之过早了,骗人的。 他喝完药拉住方思明的袖子,道:“外头办了宴会。” “小大夫想去?”方思明问道。 月白点头:“我饿了。” 方思明笑了,面容俊美,凤眸长眉,当真是好看。他道:“那便去吧。”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醉不归 作者:画染绝 第3节 说着他放下碗,转身扶起月白,月白只穿了一件里衣,他示意方思明先出去,让他将衣裳穿上。方思明抖开衣裳加在月白身上,直接动手帮月白穿上了。 月白坐在床边,看着方思明蹲在自己脚前垂着眉眼为他穿鞋。明知道他是有心讨好,但心头还是忍不住动了一下,忍不住妄想,若日后当真能求他一个心甘情愿呢?说不定,他可以呢? 方思明抬眸,对上月白的目光,道:“小大夫为何这般看着方某,可是鞋子穿着不适?” 月白眼睫一颤,抿着唇笑了一笑,道:“没有。只是望着方公子便出神了。自小到大,方公子大约是第一个愿意帮我穿鞋的人。” 便连少时都无人帮忙穿鞋么,那年少时是□□双脚走过的不成。这怕是又是一桩不堪回顾的往事,月白随口一问,方思明便随便一听。 两人进宴时宴会已经开始了,帐篷里铺着上好的地毡,地毡上排着几张矮几。月白还在其中见到了不少熟悉面孔,其中竟还有楚留香。他来大漠做什么? 楚留香自然是看到了进来的月白,他遥遥举杯,打了声招呼。月白莞尔,算是回应。 方思明容貌出众满身的优雅矜贵,比起江湖人更像是个贵族公子。龟兹王自然多番说话,方思明八面玲珑,滴水不漏。月白与方思明在楚留香对面的一桌坐下,龟兹王原想加桌,月白却已经拉住了方思明的手坐在了一起,感情甚笃的模样。 四周的欢笑声乐曲声,月白却一心只想填饱肚子。方思明盛了半碗汤给他,他便喝了。 方思明觉察有人注视着他,回头望去对上了琵琶公主的目光。容色倾城的公主对着他一笑,如春花一般的笑靥。她眼波流转,如一湖春水,长长的睫毛一颤……方思明还未看见,眼睛便被突然伸出手的月白挡了个正着。月白扫了一眼上头美艳的琵琶公主,当真是媚眼如丝。 月白凑近方思明,道:“方公子瞧甚么,瞧的这般出神?那位公主当真这般貌美,比我还好看么?” 这话说的便露了骨了,方思明一愣。月白扬眉见那琵琶公主竟好望着这边,上头龟兹王不知道说了什么吸引了一众的目光。他一抿唇,趁机会偏头轻而又轻的点上方思明略薄的唇。 莫说是琵琶公主,便是方思明都愣了。他虽已慢慢接受了月白的接触,但他与月白之间向来只谈医病,除此之外并无过于亲昵。方才月白之举,越线了。 月白懒懒的放下手,好像根本没在意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又表达出了什么惊人的意思。他施施然的站起身,在一片觥筹交错酒兴正酣里一身月白色的衣裳,清清冷冷的穿过欢声笑语。清瘦而挺直的脊背带着与面貌截然不同的孤傲,冷冷淡淡格格不入。 他站在尘埃飞扬的红尘里,却不染一丝凡尘。他走在喧嚣繁华的软红中,却背弃了一切灯烛火光。当真是冷淡冷漠,却也当真是好看。 在歌舞升平里,他独自逆流一人退场,无一人发现好似被所有人背弃。可方思明知道,是他,他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是他背弃了这凡尘众生。 方思明起身追了出去。唯一一个不小心注意到的楚留香头疼的按住额头,突然发现自己的朋友居然有断袖之癖,温柔如香帅也是有一瞬间的震惊与头疼啊。如果那人还是千面邪医的话,那头疼加倍震惊无数。认识月白越久的人就能越深刻的了解到那副温柔表象下的冷漠。不巧,楚香帅与月白打小相识,讨无数人喜欢有数不清的朋友的楚留香至今没得他青眼。 月白笼了笼衣袖,大漠的晚上可真的冷啊。他忘了将披风也拿出来,现在那条披风还挂在宴会的帐篷里。可他不想回头拿。 方思明追出来,将月白色的披风搭在他的肩头。白狐毛围着做了领子,在风中软软拍打着月白的脸颊,说是怕打事实上同抚摸一般,有些痒。 方思明自身后帮他围上披风,他身量高,两只手围在他胸前轻轻松松,月白的脊背贴上方思明的胸膛。方思明边系着带子边轻笑道:“方某还没谢小大夫帮方某赶了朵带毒的桃花,小大夫怎的就先走了,也不等方某一等。” 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嘴唇擦过月白的耳尖,声音带着压低了的沉,很好听也很撩人,像是蛊惑人心的妖魔。 “可吃饱了?” 自然是没有的。 月白敛下眉目,轻道:“回去吧。” “好。” 第7章 第七章红尘 第七章红尘 待两人回到帐篷,几个热气腾腾的小菜已经端了上来,放到了帐篷里的矮几上。方思明与月白面对面坐下来,方思明不疾不徐的同他解释了几句龟兹王的事。月白并没有了解他们的兴趣,只是若不找些话来,他们两人之间便只能默然无声,于是也听着。 饭后,月白想沐浴,他思索了片刻对方思明道:“你先吧,你的药还得吃,我去拿药。” 方思明点头应了。 依旧是同日前一样,屏风后方思明泡在热水里,这次热水只到他的胸膛。月白边往里头放药草边道:“这水可是少了?” 方思明望了一眼,道:“还好。可影响小大夫的药草功用?” 月白将最后一点药碾碎了放进去,又加入了一颗药丸,道:“这倒不会。” 此时他又是那浅淡温和的模样,低眉敛目,谦谦儒雅。可方思明的脑海中却想着他孤身离去的背影,清瘦孤高的不屑与凡尘同流凡人为伍。当真高高在上,当真目无下尘,也是当真好看的与众不同。 月白的指尖撩过还略烫手的水,略凉的手指带着不属于他的和暖点过方思明烫红了的胸膛。指尖划过,很轻很轻,似有若无。他问:“烫么?” 方思明握住他的指尖,道:“不会。” 月白抬起眼,他略微凑近方思明,在方思明平静的神态下,指尖不自然的动了动。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缓慢的张唇,吻上了方思明的眼角。 方思明不自然的眨了下眼睛,他眼眸一转,恰好瞧见月白低下头垂着眼帘。那张无甚表情的面容上好像压着什么极为深重的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这种感觉让方思明心头一动。他莫名感知到了那一抹深重意味。 他捏住月白的下巴,偏头吻上去。月白顺从的松开牙关,让方思明的舌头探了进来。他们嘴唇贴着嘴唇,舌头缠着舌头,呼吸纠缠,唇齿相依,缱绻缠绵好似深爱着的情人。可月白晓得,他们不是。 方思明温柔的咬了咬月白唇上的软r_ou_,手却不容抗拒的扣住月白的后脑。月白单手撑在木桶边,气息微乱,他含糊道:“先放开,我腰酸,可撑不住了。” 方思明低笑了一声,唇畔略微分开一丝,一缕银线在他们唇间牵扯开来。方思明舌尖舔过,月白也伸舌舔上,不意外的舌尖滑过舌尖,旖旎而撩人。 方思明改为搂住月白的腰,手掌不轻不重的揉捏了两下,复又纠缠住月白的舌。他道:“还酸么?” 今日的方思明未免太主动了些。他像是试探驴的老虎,一步一步了解他的深浅,试探他的底线。可惜,方思明或许是猛虎月白却不是驴。 月白被捉住的手指尖一缩,从方思明的指缝间穿过,那少有人碰触得到的皮肤被冰凉的手指划过,方思明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月白手指的纹路。月白扣住方思明的手,落入热水之中,月白色的衣袖染出浅淡的蓝色。另一手他转而抚摸上方思明的耳垂,时轻时重的摩挲。 方思明手指一紧复又松开,他笑:“小大夫,天色晚了,一道洗,如何?” 月白一愣,他喘了口气,胸口起伏:“什么?” 方思明带着暗示性的捏了捏他的后腰,凤目中含着笑意,笑意背后是穿透人心的探究。月白直视着他,他直起身,轻声道:“方公子,你觉得我这副皮囊,如何?” “俊美清雅,霞姿月韵,如同冷月照寒宫。”方思明道。 月白松开方思明的手,眉目恬静而柔和:“奇怪的比喻。” “宛如天上人。”方思明解释道。 月白笑了,抿着唇微微弯起两边的唇角。他取了白巾擦干手上的水珠,半靠在木桶便,垂目望着方思明道:“那方公子认为,世间可有不计得失的情分?” 方思明眉目微敛,复又抬起眼眸,冰冷而锐利的凤目中出现了方思明许久未现的冷酷。他道:“我从不信这世间有毫无缘由的爱,不计利益交换的好。有利用价值的人才有被爱的权力。” 月白不疾不徐的解开衣带,退下外衣,他道:“别人爱你就是一定要从你哪里得到什么么?你的人生里充满了利用,充满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感情。我的人生里除了两本医术之外,一无所有。” 方思明眸色冰冷,冷笑一声:“哦?楚留香似是与你相熟。” “他有无数的朋友,我不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既然如此我要他做什么?”月白淡淡道。他脱下中衣,单薄的里衣贴着瘦弱的身体,修长的身躯在空气中颤栗。 “我的身边不乏朋友。可什么是朋友?对于我来说陌生之上就是朋友。而他们身边也围绕着无数的人无数的朋友、家人、爱人。我,不过是千千万万中的一个,当两厢冲突做选时,他纠结万分,或许选我或许不选我。但是一定不会脱口而出我的名字,在全天下人背弃我的时候站在我的身边。”这些话他说的平淡温和,却字字真心。他在掏着自己的心肺,同方思明说着交心的话。 月白抽开了里衣的结扣,方思明在衣衫落下之前伸出手,揽住月白的腰,将他抱了进来。木桶中的水层层往上蔓延,漫上方思明的脖子月白的胸口。 雪白的里衣半脱不脱的,被水shi透便黏黏糊糊的贴在了身上。浅棕色的药汁染上了里衣,月白坐在方思明的腿上,往他的胸膛贴了贴,让热水漫过胸口。 “现在,水倒是刚好。”月白扫了一眼单人洗浴的木桶。两个人一块确是有些拥挤了,手脚都伸展不开。月白骨架纤细人也没几两r_ou_,方思明身形结实,却也不是大块大块的肌r_ou_纠结,是紧实的恰到好处,穿上衣裳也是略瘦的模样。但此刻两人也是手脚一动便能打到对方。 方思明搂着月白的腰,鼻尖是药草苦涩的清香。他吻了吻月白的脖颈,原来月白的身上一直都带着草药的清香气味,一丝丝苦涩一丝丝的香。如今,被木桶中的草药彻底掩盖。 月白缩着身子,手搭在方思明的肩上,脖颈下意识的绷紧,露出ji,ng致的经络。方思明按着月白的脊背,顺着脊椎一节一节按到吐出的肩胛骨处。便是这单薄的肩背,无处不ji,ng致无处不诱人。 男人都有着争强好胜的心,哪怕是方思明也会觉得冷月寒雪般干净孤高的人低伏下姿态是一件令人无比满足的事情。 外头是冷风,大漠的呼啸着的风,卷起无数的细沙,带着朦胧的烟尘。帐篷里点着不少灯。蜡烛徐徐的燃烧的,压抑的喘息声里,月白的脊背如绷紧的长弓,洁白ji,ng致,烛火下像是温润的美玉。细密的汗珠从不时滚下来,方思明的手捂着他的嘴唇,将所有都吞落会肚子里。 你在一步步紧闭试探,压着我能退到地步。可事实上是,我自己也不晓得。 月白裹在被褥里昏昏欲睡,帐篷外不时传来什么“主人暂代”的字眼。方思明掀开帐篷的帘子重新进来,月白强打着ji,ng神,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露出嘴唇,下巴还藏在被褥。 “我要洗澡。”他无声的对方思明道。 方思明背光站在床前,面貌藏在y影里,眼眸深邃,观之不清。他在床边坐下,拇指摩挲着月白的嘴唇。月白眯着眼睛,张口含住他的手指。牙齿咬着他的指节,舌尖舔过他的指腹扫过他的指缝,不时吸吮。 □□过后,这张冷清的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潮。眼角的泪珠未干,一抹残阳的红色明艳艳的挂着,鼻头脸颊也都还红着,便连含着他手指的嘴唇都是红肿的。好生的可怜。 方思明伸进食中两指,缓缓的搅弄月白的舌头。他轻声道:“在烧水,再等等。” 又shi又热的口腔,让方思明不可避免的想到手指送进月白体内的滋味。很软也很紧,他轻轻一送便能听见月白压抑不住的抽气声,进的狠了还能听见他的痛呼声。这是他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情||欲是什么模样的,在月白的身上。那时他竟也感觉到了说不出的痛快,好像突然有了一个出口,将满满的心绪都通过那个出口奔涌出去。 方思明指尖一用力,月白低低的“唔”了一声。方思明连忙抽手,道:“抱歉。” 月白握在被窝里没动弹,他半阖着眼,有些恹恹的。方思明擦干手,抚了抚他的脸颊,问道:“怎么了?累着了?” 月白露出一节指尖搭在方思明的手上,慢慢吐字道:“酸。疼。累。” 方思明手一僵,又道了声歉。 月白勾住方思明的小指,道:“你似乎很喜欢我的脊背,好看?” 方思明一咽,他顿了顿道:“小大夫的背影确实与众不同。” 月白笑了,抿着唇略微含着一丝浅浅的笑:“与众不同?原不是好看。那便让我看着你吧。你的眼睛里有星星,我很喜欢。” 从未有人这样形容方思明的眼睛。方思明眉目间的y郁与深幽,让许多人对他避而远之。他确实遇到过一些人,但那些人也从没有一个人会说他的眼睛好看。因为眼睛能够照见内心,而他的心里住的是一只怪物一只恶鬼。 外头人烧好了热水端了进来,带他们放好热水,方思明掀开棉被,将披风裹在月白身上后抱起了他。月白乖顺的靠在方思明的怀里,低声道:“我金针之术倒还可看,不会手抖的。方公子可要试试看?” 方思明目不斜视,似是随意道:“小大夫的主意打的当真是好。” “以后,我不打你的主意。我是在问你,你可以答应可以不答应,都是好的。”月白轻声说道。 方思明一笑,唇畔有些冷意:“方某要辜负小大夫一片盛情了。” “没关系。”月白闭上眼睛靠着方思明的胸膛,听着鼓动耳膜的心跳声。方思明胸口的温度透过衣衫传递到月白的脸颊上。我可以等,等到你足够相信我。 方思明,我也不知道世上全心全意干干净净的爱是什么模样的。但是,我想告诉你,这世上也是有不计得失不计代价的爱的。不管你是谁不论你是否拥有利用价值。纵然是废物也是有被爱的权利与爱他的人的。只是我们没有遇到罢了。 很抱歉,我也不晓得这世间的爱长得什么模样,会发出什么的声音。但我觉得我是爱上了你的。你告诉了我,原来世界上还有你这一种人,在我与其他人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我。理由许是千百种,但我只看到了一种。你,与他们都不一样。所以,我是否能够期待,这凡尘间的另一种可能,纵然被世间背弃,你也能站在我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喜欢的话求收藏评论呀~ 第8章 第八章 迷沉(一) 第八章迷沉(二) 方思明给了月白第二颗丹药,月白吃了。第二日早上,方思明离开了龟兹王的绿洲,月白身体不适留了下来。方思明留了不少下属照看月白。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方思明的属下虽对月白越发鄙夷,但面上却是恭恭敬敬不敢有半分懈怠。 他们在想什么又要做什么,月白都清清楚楚,但他从来不会在乎这世间人的话语做法。琵琶公主看中了胡铁花做夫婿,绿洲张灯结彩,准备着举办婚礼。 月白懒骨头犯了,摊平在帐篷里,不想楚留香竟主动来找他。 一壶热茶,月白不多不少恰好倒满八分递给楚留香。楚留香见他趴在床上不动弹,试探的问他:“你这是坐骆驼扭了腰了。” 月白眉目温润,彬彬有礼道:“有劳香帅挂怀,不妨事的。”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月白笑了:“前辈可还好?” “我也许久不见我师父了,你知道的他的性子才懒得管我们。”楚留香笑道。 月白了然,前辈嫌楚留香是个行走麻烦。他道:“那你来寻我又是做什么?” 楚留香道:“你可知江湖上万圣阁这个组织?” 月白又笑了,顺着楚留香的话温温和和的道:“知晓一些。” “那你可知他们的阁主是何等人物?”楚留香抿了一口热茶,又问道。 月白支起上半身坐起来,指尖捏住楚留香手中的茶杯,楚留香默默的放开了手。月白神态慵懒,他将茶盏放回矮桌上,道:“我不晓得那位阁主大人是何等人物。但那位少阁主倒是识得。不巧,昨夜他还在这儿。”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你……” 他的话在月白随意拉下了肩头的衣裳时吓回了喉咙里。 月白下床,楚留香麻木的看着他绕到柜子边,从里头拿出一个酒囊来。他将酒囊放到楚留香的面前后从容的坐到了楚留香的对面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 他唇畔含着令人舒适的笑容,道:“你爱酒,我爱茶。你不知我口中茶水苦涩而清甜,我不懂你嗜酒如命又是何等好处。是我忘了,你爱酒的,怎么为你斟茶呢。” 楚留香拨开囊塞一口气将一囊袋的酒在片刻间倒入了喉咙里。他吞下口中的酒深深的吐了口气,月白饮下茶水,捏着茶盏在指尖把玩。 楚留香看了他一眼,月白含笑与他对视。 “……你的东西我一直随身带着。你自己有分寸,什么时候要拿回,早些告知我。”楚留香尊重他的朋友,并愿意尽全力帮助他的朋友。 空茶盏碰上空酒囊,月白浅笑道:“多谢。我听闻那位琵琶公主要嫁胡少侠。你莫嫌我多舌。美丽的女人,总是容易迷惑男人的心的。你们,自己当心。” 楚留香笑了:“能得你一句多舌,也是我的福气。” 月白道:“香帅客气。”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接不下话了。永远的温和有礼永远的客气疏离。难得听一句略显亲近的不同,片刻间又回了原状。他站起身拍了拍月白的头,道:“是你客气。唉,我的麻烦你莫掺和,早些离开吧。” 月白一笑,送他出去了。 楚留香是个很好的朋友,一个非常值得相交的朋友,对任何人来说他都是。 沙漠中沧海桑田转眼变换,沙丘一夜成平地,平地一夜成高高的沙丘。沙漠里的人似也被影响,放荡不羁潇洒江湖如许多年的胡铁花转眼间就要成亲,成为一个有家室有牵挂的男人了。 外头张灯结彩,热热闹闹,月白全全无身为客人的自觉,该在床上待着就在床上待着,半点没有去凑个热闹道个喜的意思。他手中拿着一本薄薄的医书,约莫半寸厚,他翻开的那一页上头画满了人体的各种x,ue道。他的目光落在书页上,可这一页他已经从早上一直看到了晚上,整整一日都没有翻过一页。他在看书么?似乎是的,他看的很认真。他在出神么?似乎也对,没有谁会对着一张一览无遗的纸看上整整一日。 方思明已经离开两天没有回来,还留在绿洲里的万圣阁的人一个没多一个没少。他们似乎是知道方思明去了哪里要做什么,于是并没有多少担心,只是有时候月白也能看见他们眉宇间的一丝紧迫。方思明去了哪里?月白不晓得。 胡铁花成亲的第二日一早,月白出门了。他只是有些闷,于是出门走一走。楚留香是一个行走的麻烦,不管他走到哪里,总会有麻烦找到他的身上。 月白也没有研究明白他什么天然带衰的体质,只是从小到大跟着楚留香出去,卷进大到杀人血案小道家长里短的各方各面的事情里的经验告诉他,切记切记,在人群里看到楚留香的时候躲远些。他有足够的本事足够的运气还有足够多的朋友去应对他的麻烦,你可没有。 便如同现在,龟兹王的武士门将胡铁花新婚的帐篷围的水泄不通。 月白听见了楚留香的声音。他淡淡道:“他说留在这里,就绝不会走的,三天之内,我必定将真凶找来,但你们谁也不能碰他一根手指。” 月白转身便走,龟兹王的声音传入耳中:“他……他若走了呢?” 月白走了几步,楚留香的声音虽轻却还在他的耳边。楚留香道:“他若走了,我替你女儿偿命。” 月白脚步一顿。 龟兹王道:“三天之内,你若找不出真凶来呢?” 胡铁花大声道:“三天之内,他若找不出真凶来,我也为你女儿偿命。” 龟兹王道:“好,我相信你。” 楚留香拉着胡铁花回他们自己的帐篷。月白站在他们相背的方向,他门没有看到一边的月白。风吹拂起月白色的衣衫,在辽辽大漠浩瀚天地渺小的不足一言。 交托,性命么? 月白一个坐在矮桌前,面前依旧摊开着那一本他看了两日的医书。他的目光放在墨色的字迹上,这与他前两日的沉默有些不一样。前两日他的眼眸里带着光,让人无法确定他究竟是在发呆还是在看书。可今日,他的眸光散开,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他在发呆,他思绪已经沉进了记忆的大海里,不受控制的沉入水下露不出头来,无法呼吸。 实际上,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沉入记忆中翻找那些遗忘不了的过去了,毕竟对于他来说回忆便等同于重新经历。清楚地记得感觉、气味、声音、味道、见过的每一件事、闪过的每一个想法,无法将珍视美好之事着重记忆,也无法将痛苦绝望之事模糊忘却。 他只能将一切都看淡,淡看之后万事万物一样便一样吧。只要压抑住自己的“想”,将“不想”锻炼成习惯,他就能好好的活下去。 还是那些飞扬的红纱,连颜色都不曾淡退。细细的绳子绑在二楼的围栏上,轻轻的大片大片的垂下去,飘荡在整个一楼大厅。或娇媚或清纯的女人们便在飘荡的红纱中时隐时现,她们娇声笑着,有别人搂在怀里的也有被人抗在肩头的,更有甚者是被胡乱压在桌子上的。 红彤彤的大红灯笼挂在楼里楼外的每一个角落,映照着群魔乱舞的景象。大厅最中央的舞台上,五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在跳舞,纱袖被剪开,露出两条白皙的手臂,长腿在飞扬的同样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的纱裙里隐隐约约可看见。 为首的女子跳的最是好看也最是妩媚撩人。肤若凝脂玉手芊芊,她赤脚起舞,脚踝上戴着一串黑色的铃铛,“叮叮当当”真清脆,她扬眉娇笑,柳眉大眼娇花似的唇,真好看。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醉不归 作者:画染绝 第4节 围在舞台边的男人们,干渴的大口大口吞咽着酒水,一个发福的嘴角生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男人心痒难耐扑上去,抱住了女子的腿。 粗黄的手指抚摸上女子白皙的脚踝,这像是一个信号,围绕在舞台边的男人们也纷纷扑了上去,抱住跳舞的女子。为首的被男人压在地上,修长白皙的腿被大大的打开,一览无遗。男人亲吻撕咬着她洁白的腿,在上面留下一个又一个或红或紫的痕迹,粘稠的液体沾染着干净的皮肤,肮脏恶心。 可女人们都在笑,为首的女子笑的最为妩媚。她摆弄着身姿,对男人甜甜的笑。却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恶狠狠的瞪着趴在围栏上的月白,那目光恨不得将月白撕碎成一块块碎r_ou_,不甘又怨毒。 月白垂眸望着她,神色木然。 一双有着淡淡花香的手挡住了他的眼睛,耳边响起的女子轻柔的嗓音:“小孩子来着儿做什么,可是饿了,南姨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月白微微点了点头,南冉牵起他的手往三楼走。三楼,那里一共就只住着两个人,一个是妈妈一个便是南冉,几年前他阿娘也是住在三楼的。可惜,她有了他,身子不干净了自然便没有人捧着了,再美也是残花败柳,无人追捧。风雅?你,看到她的舞了么。她跳得再好在那些男人的眼睛里也只剩下勾引而已。 第9章 第九章迷沉(二) 第九章迷沉(二) 南冉的房间里有着同她身上一般的浅淡的花香。伺候南冉的丫头见自家姑娘又将楼下的怪胎带了上来,一张清秀的小脸霎时蒙上了沉y影。南冉一个眼神制止了她的抱怨,牵着月白做到凳子上。她将桌上的四盘糕点摆到月白的眼前,捻起一块桂花糕放进月白的手中:“来,吃吧。你自己坐着好好吃,等南姨一会儿。” 月白眨了眨眼睛,许是回过了神来,细声细气的道:“谢谢南姨。” 南冉笑了,如霜似月的容貌这一笑愈发出尘貌美,不似凡尘人。她摸了摸月白沾满了灰尘的头发,轻轻柔柔的道:“不谢。” 于是,月白也笑,眉眼弯弯的歪着头笑。纵然是比寻常孩子瘦小的脸颊,纵然脸上黑一块灰一块连原本的模样也看不清楚,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足够乖巧的惹人怜爱。 南冉提着绣着白梅花的裙子走进内室,月白还望着她的背影。他小口小口的吃着甜而不腻的高点,眼神带着最纯粹的宗敬与信赖望着隔开内室与外室的八扇屏风。 没一会儿,南冉便出来了,她的手中托着一双雪白的小靴子,靴子上绣着洁白无瑕的白梅花。她将靴子放到月白面前的地上,道:“来,小玉白穿穿看合不合适。” 玉白,只有她一个人这般称呼她。毕竟,这是她取的名字。你说,为什么要她取。因为,她善良,她怜悯他。也不是没有人问他母亲他叫什么名字,往往她会冷笑一声,道:“小杂种。” 小杂种小畜生,是他听了五年的他人的称呼。唯有南冉,她叫他玉白。 月白将灰扑扑的脚往后缩了缩,他望着南冉快速的抱起小小的靴子,将靴子搂在怀里道:“谢谢南姨。” 他似是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唇,匆匆跑了出去。出门的时候差点撞上了南冉的丫鬟,那姑娘险恶的躲到了一边,道:“那么脏就” “小莲。”南冉在房中叫了一声,小莲不高兴的闭上了嘴。 月白却莫说是停下脚步,他连望都没有多望小莲一眼,只是口中又轻轻的道了一声:“谢谢南姨。” 那是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双靴子。他穿的都是母亲从别人哪里拿来的破破烂烂的旧衣裳,大人的衣衫裙子,随随便便给望他身上一扔也就了事了。至于鞋子,哪里来的合适的鞋子,穿了不如不穿,至少没有熏死人的臭气也不会成为三步跌两跤的笑话。 南冉送他的靴子,月白在洗净了双脚之后试了试,略大了一些,但很漂亮很舒服,与他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像是来自两个世界。 清晨,母亲裹着已经被撕坏的粉色衣裙骂骂咧咧的进门,第一眼便望见了月白脚上的靴子。她一巴掌将月白大倒在地上,面目狰狞的问他,哪里来的是谁给他的。 那时候的月白根本不明白她气从何来,不过没关系,他已经习惯了。不论是南姨还是其他人,只要她看到有人给他一点东西,吃的穿的玩的,她都会生气。她生气就会骂他,气急了就踹他两脚出出气。其中,最能惹她大怒的便是南冉。但,着又如何呢?虽她去吧。 月白淡淡道:“南姨。” “南姨?南冉这个贱人,她算是你什么姨!”她尖锐的大骂着,一脚揣在月白的肚子上,“小畜生,人家不过给你点小恩小惠你就巴巴的贴上去,啊,不要脸的小畜生,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还嫌她们笑话我笑话的不够多是不是?啊!” 她揪起月白,狠狠的扇了月白一个巴掌:“给我脱下来,剪了,烧了!不许要她们的东西你听见没有!那些贱人,那些都是贱人,她们都在笑话妩媚。你以为她们给你东西是对你好么?错了,她们是在羞辱你,是在可怜你!她们高高在上的拿着那些东西是在戳着我们的骨头,骂我们低贱!快给我脱了!” 姑娘们路过紧闭的房门,习以为常的打着哈欠慢悠悠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新来的小姑娘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听见门内歇斯底里的喊叫与闷闷的踢打声。她迟疑的上前,正要敲门,一边的伙伴拉住了她的手,道:“你别管,你若是去劝她打得更厉害骂得更疯。” “可是,就这么看着孟含打孩子呀?”她扯了扯伙伴的袖子,“我前两日见了那小娃娃,那么小,才三四岁吧。这样打哪里行呢。” 她的伙伴低笑了一声,直接拉走了她。新来的姑娘略略坚持了一下也跟她去了。她的伙伴说道:“贱骨头的命都硬。死不了的。哦对了,那小杂种五岁了,什么三四岁。明天你要是愿意给他送点药去就成了。南姐刚出去了,估计是没有空管他了。” 新来的姑娘迟疑片刻,低低的应了一声。 里面,打骂声还在继续。 月白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着孟含狰狞的面容。他没有哭,眼中甚至连一滴痛极的眼泪都没有。大大的眼睛里带着冷漠,带着麻木,带着执拗。 他说:“不。” 一个字,很轻,但又重的好像是他一整颗的真心。这双鞋子,是南冉送他的。便只有这一点,就足够他奉在高处,顶礼膜拜,不容亵渎。 孟含更疯了。她打他,她要打到他认错。尖锐刺耳的大骂声一直持续到天光大亮。 月白没有认错,却也没有护住南冉送他的靴子。那双绣着洁白梅花的靴子被大火吞没,唯留漆黑的残灰。 月白赤着脚望着孟含,他望了他一眼,带着满身的伤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出去。孟含对着火盆,眼眸中点着两簇恨火,火光照着她苍白的脸,像是身处地狱火海。 月白不知道要去哪里,他想找南姨,他想同她道歉,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送我的东西。可三楼里没有她的影子,只有小莲趴在桌子上打盹。月白惊醒了她,自然跑不了一顿数落,但他只想知道南冉在哪里。 小莲听到他的问题,冷笑了一声:“我家姑娘心地善良才给你连吃喝,你娘倒好非但不感激,还处处同我家姑娘作对,说什么我家姑娘嘲笑她,说我家姑娘假惺惺。她也不看看,我家姑娘每月都会出去送吃送喝,人家对我家姑娘可是感恩戴德,当活菩萨看。” 月白愣了一下,还是固执的问:“南姨,在哪里?” 小莲白了他一眼:“我不告诉你就一直这样烦我是不是。姑娘在对面那条街,一堆小乞丐聚着的哪儿。” 月白抿了抿唇,轻声道:“多谢。” 说完,又跑了。 反倒是小莲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这平日里一声不吭哑巴似的小孩还会说谢谢呢。 月白熟悉这里的每一个地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看过一眼的地方就再也不会忘记。他小心的躲开大人,从后门跑了出去。此时这一条街上的繁华落尽,真是最寂静萧索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带着飞蛾扑火的勇气,怀抱着满心的信念,奔跑在道路上。他遗忘了痛苦,遗忘了时间,遗忘了疲惫,他只是想要跑到一个地方,找到一个人,看她一眼,便是救赎。 南冉是玉白的救赎。 南冉是玉白的信仰。 南冉是玉白仰望的神明。 大街上不比楼里干净,细碎尖锐的小石子一次又一次刺入月白的脚心,像是缠住脚踝的荆棘,制止他找到她的障碍。可他没有停下,连慢上一步都不曾。 他奔跑着,风吹拂着他的脸颊,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前面,就在前面,再拐过一个转角就到了。 到了,他找到她了,他看到她了。她被一群脏兮兮的蓬头垢面的乞儿围在中间,月白觉得那些人真是像他。 月白一步步跑进,目光紧紧的凝视着南冉。他看见南冉在笑,她温柔的抱起一个小小的孩子,像是抱起他一样。她将身上的糕点递给他,她笑着,似是温柔的安慰:“慢点吃,不着急,还有呢。” 她将一双双洁白的小靴子,绣着白梅花的小靴子从马车里拿出来,他听见她说:“来,一人一双好不好?自己挑合适的啊。” 那些乞儿笑,笑着说:“谢谢南姨。” 然后一股脑的扑上去,抱起自己的那一双靴子,像是在抱着什么宝物。 月白跑近了,他就站在南冉的脚边,同那些乞儿站在一起,同他们一起仰起头望着南冉。南冉拆开一包又一包甜而不腻的糕点,还有各种酒楼里的ji腿包子。数不清有多少双脏兮兮手伸过去,但里面没有月白。他望着南冉,一次又一次往她的身边挤去,却一次又一次被比他健壮的乞儿推开。 食物越来越少了,他被人推倒在了地上,滚了两圈后越发脏。南冉终于注意到了他,她将最小的孩子放下,出来扶起他。她温柔的说道:“小心些也,不着急,不够南姨再带你去买好不好?” 月白垂下了眼眸,她没有认出他。 不是那些乞儿像他,而是他像那些乞儿。 她原来只是善良。因为善良,所以怜悯世间所有弱小。她只是可怜他,如同怜悯世间所有饥饿寒冷的人一样。 他,于她,是芸芸众生受她恩惠的其中一个。 救赎?看到她,她将他推进了更深的黑暗里,约莫也算是一种救他的方式。 而楚留香的交托性命,与南冉的作为又有何不同。不过是一个范围广,一个范围匣罢了。楚留香可以对胡铁花交托性命,同样对姬冰雁对宋甜儿对李红袖对苏蓉蓉,对他所有认可的朋友,都可以。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月白。月白,只是众人中那渺小的一个。 天黑了。 月白回过神,面色有些苍白。他已经许久没有陷入回忆里出不来了。他揉揉额角,低低的笑了一声。只是一声笑,不带喜悦也没有悲伤,有的只是淡淡的漠然。 第10章 第十章罂粟(一) 第十章罂粟(一) 在这一瞬间月白很想方思明。他想他,想见他。心在胸膛中跳动,诉说着急迫的渴望。月白按住心口,你怎么还不回来接我呢,我该去找你的,但是怕我一去找你,你就回来了,反而错过。我不想错过了你。 他伏在桌面上,闭上眼睛回忆着方思明的面容。耳边似又听见他在说,既然是说好要给他的,自然是独一个,只能给他。 四周一时很安静,安静到大漠喧嚣的风声都消失不见。月白猛然睁开双眼,不对。 他站起身,望向门口,很淡很淡,淡到几乎不存在的血腥味。月白的嗅觉较于一般人敏锐许多,那淡淡的血腥味风一吹就散开了,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人闻见。他垂着双手好整以暇的又坐了回去,慢条斯理的斟了一杯茶,他端起茶抿了一口。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撩开了帘子:“里面可是月白大夫,贱妾代方公子一请月白大夫相见。” 这声音无比的优美,是与寻常女子截然不同的清雅的魅力,远比那种甜蜜娇媚的语声都要大得多。 月白回首望去,只见一个修长的白衣人影,随着语声缓缓走了进来。她走路的姿态也没有什么特别,但却令人觉得她风神之美,世上简直没有任何言语所能形容。 她身上穿的是纯白色的,一尘不染的轻纱,屋子里虽然没有风,但却也令人觉得她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她面上也蒙着轻纱,虽然没有人能瞧得见她的脸,却又令人觉得她必定是天香国色,绝代无双。 她那种风姿是没有人能学得像的,那是上天特别的恩宠,也是无数年经验所结成的ji,ng粹。没有人能有她那么多奇妙的经验,所以她看上去永还是高高在上,没有人能企及,没有事能比拟。 只要是男人,见了她就没有不心口一动的。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引动人心的迷药,她的美丽足够世界上所有的人惊艳。 人都喜欢美丽的东西,月白也不例外,他欣赏世界上所有让他觉得美丽的东西。他见过无数的美人,没有一个比得上面前之人的风姿无双。于是他诚实的说道:“一直听闻石观音容貌无双,果然名不虚传,百闻不如一见。姑娘不凡。” 石观音笑了。月白的面貌无疑是俊秀的,更难得的是他的气质,那是从内至外的从容。他说话的时候唇畔含着浅浅的笑,温润又温柔,说出口的话声音虽轻但让人听着分外舒服且真诚。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对于自己的年纪总是格外的在乎,月白一声姑娘恰好戳到她的痒处。如果不是看着太瘦弱了,石观音可能会更加喜欢。 她今天的心情分外的好,于是她坐到月白的对面,坐下时的姿态说是千娇百媚也不为过。月白为她斟了一杯茶,亲手放在石观音的面前。 石观音没有动。月白笑了:“姑娘可是怕此中有毒?在下不过是一个大夫,手无缚ji之力。在姑娘的眼睛底下能做出什么呢?” 他说着将石观音面前的茶水端了回来,自己喝了一口,气度从容姿态悠然。若是当真在石观音这样的高手面前动手脚,一个文文弱弱的大夫真的可以做到这般镇静么?她石观音若当真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会看不出么? 石观音笑了,伸出了手,柔柔道:“月白大夫言重了,女人有时候总是想要男人来哄着的。” 月白重新为她斟了一杯双手端到石观音的手上。他的指甲并没有剪到指尖的边沿,而是稍稍长出月牙似的一点,越发称得他手指瘦长好看。只是偶尔这指甲也会惹些麻烦,比如不小心碰到了女子的手。 月白愣了一下,轻声道:“唐突姑娘了。” 石观音扫到他透出层粉色又悄悄消退的耳尖,觉得这大夫有两分趣的同事心中既得意又不屑。她抿了口茶,道:“不妨事的。月白大夫可有什么要准备的?” 这话问的好像她当真是请人来做客似的。月白又喝了杯茶,道:“若不算上我还没用上晚饭,那确实是无甚可带的。” 石观音又笑了,袖子倏然飞出。月白连反应一下都来不及就昏了过去。 他是被楚留香的声音吵醒的。 他听见楚留香笑道:“姑娘方才是为了要让别人认为姑娘就是石夫人,所以才蒙起脸来,但在下等既已知道姑娘并非石夫人,姑娘为何还不……” 白衣人忽然大笑起来,笑声竟是说不出的凄厉,厉声道:“你可是想瞧瞧我的脸?” 楚留香微笑道:“久闻石夫人门下俱是国色天香,姑娘若肯让在下一睹风采,在下虽死,也算对得住自己这双眼睛了。” 月白颇为无言的睁开了眼睛,一醒来见到的不是方思明便罢了,还要听出楚留香使美男计,牵动女儿家的情丝,当真是运气不佳。 他此刻似是身处于一个船仓之中,同被绑着的还有楚留香的朋友姬冰雁与一个不认识的冷冰冰的男子。月白醒来的动静虽小,但周边之人都是高手,自然全都发现了。 他温和的弯了弯唇角,颇为无害。也对,对于这些武林高手内功大家来说他这个普通人里算武力都是垫底的人当然人畜无害了。在这里他只认得楚留香,楚留香刚想说话,却听白衣人厉声狂笑道:“天香国色……好,我就让你瞧瞧我的天香国色。” 她的手掀起蒙面丝巾,楚留香的笑容立刻就凝结住。 这那里是人的脸,这简直是魔鬼的容貌。 楚留香再也想不到这体态如此轻盈,风姿如此绰约的少女,一张脸竟是如此狰狞,如此可怕。 他忽又想起,那任夫人秋灵素的一张脸,也是这样子的,难道石观音也为了嫉妒这少女的颜色,是以也将她的容颜毁了。 只听这少女厉声笑道:“现在你瞧见了么?你的眼福可真不浅,以后你也定要记住,曲无容乃是世上最丑的女人,再没有别人比得上。” 楚留香却微微一笑,道:“容貌美丑,只在人们一念之中,姑娘若非绝代风华,容貌又怎会被人所毁,姑娘既然本是风华绝代,形貌被毁又有何妨……只因别人纵能毁得姑娘的形貌,但姑娘的风骨自在,却是谁也毁不去的。” 曲无容默然半晌,忽又厉声叱道:“下去,下去……这里不是你多话的地方。” 楚留香一揖,扶起了半路上不知为何被丢进来的月白。月白也瞧了曲无容一眼,但他从来不是个多话的人,或者说这些人还不足以让他多话。他跟着楚留香下船,听见那个冷冷冰冰的男子道:“你不丑,你很美。” 他虽只说了短短六个字,但这六个字自他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来,却当真比别人的千言万语都有力量。 石峰中竟有条小路,蜿蜒曲折,如羊肠盘旋。 押着月白等人的一条大汉,向曲无容躬身问道:“是否此刻就扎起他们的眼睛来?” 曲无容冷冷道:“用不着费事,这秘谷鬼径,我就算再带他们走几次,他们也无法辨出方向的……普天之下,无论谁到了这里,也休想自己走得出去。” 她最后几句话,自然是向楚留香等人说的了。 楚留香一笑道:“真的么?” 曲无容冷冷道:“你要想出去,除非被抬出去。” 其实楚留香也已隐约看出,这些石峰,半由天生,半由人力,其中道路盘旋,竟隐含生克变化之理,正如诸葛武侯的八阵图一般,除了尽人力之极致外,还加以天道之威,当真是鬼斧神工,人所难测。 风,卷起了黄沙,弥漫在狭谷间,更平添了一种凄秘诡谲之意,两山夹立,天仅一线。 人行在狭谷间,但见黄沙,却连天也瞧不见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好险恶的地势,其实石夫人本用不着再费这么多心力,摆下这阵式曲无容淡淡道:“这里已算险恶了么………真正险恶的地方,还没有到哩!” 楚留香忍不住问道:“在那里?” 曲无容却不再答话,当先领路而行,只见她东转西折,走得似乎十分容易,并没有什么艰难凶险之处。 但楚留香却知道,若非有她带路,就算走上一年,走到你生命终结时,只怕还是在原地未动。 这时弥漫的黄沙中,突然出现了三五人影,似乎正拿着帚把在扫地,他们的动作是那么缓慢,却又是那么有规律,看来就像是一群没有生命的傀儡,像是亘古以来,就在那里扫着地,一直要扫到世界的未日”。 走到近前,楚留香竟赫然发现,这些卑贱的奴隶们,虽然蓬头褛衣,竟无一不是绝世的美男子。 只不过他们的面上满是痴呆迷惘之色,目中也早已失去了生命的光辉,看来不但已忘去了自己的身世,简直已忘记自己是个人了。 但楚留香却知道,像这样的美男子,昔日必定都有着一肆辉煌的往事,有他们自己的欢乐和荣誉。 他们现在却已完全麻木,但必定还有许多人没有忘记他们,在为他们相思,为他们流泪。 楚留香忽然想起“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句凄恻的诗句,心里更不禁为之黯然。 若没有悲天悯人的心肠,又怎配做英雄侠士?而月白一路上虽看得认真,对于这些人只是一扫而过。方思明既然不在里面,那么这些无用之人自然是没有资格让他多瞧一眼的。他并不想再在记忆里多添糟心的回忆了。 这些人却只是在扫地,不停地在扫着地,似乎他们本就为了扫地。而生,为了扫地而活。 除了扫地外,他们竟似已忘了生命中还有别的事。 楚留香忍不住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头,道:“朋友,你为何不坐下来歇息歇息?” 那人抬起头,只茫然瞧了他一眼,立刻又低下头开始扫地,道:“不歇息。” 楚留香笑道:“朋友,你难道喜欢扫地么?” 那人头也不抬,道:“喜欢。” 楚留香怔了怔,长叹道:“但这里地上的沙子,是永远也扫不完的。” 那人道:“我扫的不是沙子。” 楚留香道:“是什么?” 那人想了想,道:“是死人的骨头。” 楚留香笑道:“但这里并没有死人的骨头。” 那人又抬起头望着他,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可怕的微笑,缓缓道:“现在虽没有,立刻就会有的。” 也不知怎地,楚留香心里竟忽然有一股寒意升起,也本想再问这入许多话,问他究竟是什么人!问他怎会变成这模样。 但他忽又发觉自己根本不需要问的。 他似已从这人身上,瞧出了“石驼”的影子:除了面貌有些不同外,这人和石驼又有什么两样。 他们俱已忘记了过去,忘记了一切,他们的躯壳虽存,生命却已死,只不过是一具能走动的死而已已他们早已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石观音。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醉不归 作者:画染绝 第5节 楚留香但觉手脚都有些发冷,暗中叹息忖道:“石观音,石观音,你真有这么大的魔力?” 月白瞧了他一眼,似是听见他的心声似的,低声道:“那位石夫人确实风华绝代,是我见过容貌最好的。” 楚留香一惊,道:“你见过她?” 月白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说。楚留香也没有再问,反而又笑道:“一般夸人都是说美丽漂亮,你只言她容貌,这是何意?” 月白笑了:“因为她确实容貌最好,但我已经见到最美的了,自然要实话实说。” 这话楚留香就不明白了,既然人家的容貌已经是最美的了,那哪里来的更漂亮的人呢? 走了也不知多久,风中忽然传来一阵阵甜蜜的花香。 这花香不是牡丹,不是玫瑰,也不是梅,不是菊……这花香甜蜜得竟非世间所有,而似来自天上。 气温却越来越暖,简直近于燠热,这整个山谷,竟似已变得一股洪炉,要炼出人们的灵魂。 但再走片刻后,山谷却豁然开朗。万峰合抱间,竟是一片花海。 放眼望去,但见天地间彷佛已被鲜花充满,却连楚留香也认不出这些花究竟是什么花?他只觉这些花无比的鲜艳,无比的美丽,忍不住叹道:“想不到荒漠之中,竟有这样的花海。” 曲无容冷冷道:“此花本非凡俗之人所能梦想。” 楚留香笑道:“这花种难道是来自天上的?” 曲无容竟点头道:“正是来自天上的。” 楚留香瞧了月白一眼,笑道:“如此说来,咱们的眼福倒实不浅了。” 月白无奈,他们两个一个鼻子全然是装饰,一个却灵敏的要命。他此刻只觉得脚步发软,眼前发晕,整个人竟已昏昏欲睡,那情况彷佛醉酒,却又比醉酒甜蜜。 他轻声说道:“这花叫罂粟,可以如药的。它本身就是致命的□□。” 他此言一出,姬冰雁发觉到这花香中有怪了,但此刻发觉却已经太迟。月白说完话单手按住楚留香的肩膀干净利落的昏了过去。 曲无容淡淡了瞥了他一眼,楚留香扶住他,哭笑不得道:“姑娘方才说真正凶险处还未到,现在只怕已到了吧?” 曲无容默然羊晌,缓缓道:“你认为这里很凶险?” 楚留香微笑道:“特别美丽的事物中,往往都隐藏着凶险,特别甜蜜的香气中,往往都有毒……” 话未说完,也的人忽然软软地倒了下去。没了他的支撑,月白也倒了下去,恰好倒在楚留香的身上,有个人r_ou_垫子在他昏得十分舒服。 姬冰雁只有在暗中苦笑,道:“原来他也并非我想像中那么高明。” 再瞧一点红,那双冷漠坚定的眼睛,也开始迷乱。 姬冰雁像是又回到孩子时,做了场梦,只因唯有在孩子时做的梦才会如此舒适,如此甜蜜。 月白是在方思明的膝头醒来的。他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件梦境般美丽的屋子里。身边楚留香他们都在,姬冰雁已经醒了过来,曲无容就坐在他们对面,出神地瞧着那个冰冷的男子,听说就是鼎鼎大名的第一快剑,名叫中原一点红的男子。 月白只是大概的扫了一眼,就安心的靠在方思明的腿上。他翻了个身,平躺着瞧着闭目养神的方思明。 方思明自然是晓得他醒了的,于是他睁开了眼睛。凛冽的冰冷的凤眸睁开,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月白的身影。月白在笑,望着他眸子里含着柔软的笑意。他望着他,轻声说道:“石夫人来得很巧,我想见你,她便来了。于是,我便来见你了。” 他的声音太轻柔,他的眼神太认真,他的姿态太理所应当太放松。方思明甚至觉得就月白好像不是因为他而被抓来威胁自己的。他没有性命之忧,也没有受制于人,他只是想他了于是来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其中许多都是引自原著。这样子看得懂么? 第11章 第十一章 罂粟(二) 第十一章罂粟(二) 月白伸出手,小指轻轻的在方思明的唇上点了一下。他没有问方思明做了什么,也没有问石观音绑他到这里会做什么,他更没有问接下他们该怎么做。他只是点了一下方思明的唇,又觉不够。他收回手,小指的指甲不知疼似的划破了嘴唇。 方思明一动不动的望着月白起身勾住他的脖子,将鲜血喂进他的嘴里。比起他们之间做的那些事情,这个连浅尝辄止都算不上。可对于身边的这些刚醒的装昏的发呆的人来说,可真是……不堪入目,颇为吓人。 方思明眯眼,将月白唇上的鲜血尽数舔去。月白虽然从不在意他们的关系他人是否知晓,但也绝不会在众人眼睛底下做出这般无意义的出格的事情。便是上回酒宴,他也是在众人注意不到之时轻轻的碰了他一下。 现在月白说了那会儿子话,他人就算没有直直的看过来,余光也是望着这边的。 曲无容的目光还落在一点红的身上。姬冰雁却是尴尬起来。分桃断袖之事自古有之,但是这事发生在朋友的朋友身上便让人心里头有些别扭了。 他扭过头去当没有看见。 月白分开唇,懒懒的靠在方思明的身上。方思明这才开口道:“此番连累了小大夫了。” “我自己的选择就没有连累不连累的,说起来我才是那个累赘。我若不是非要跟来,你便不会受人威胁。嗯……”他沉吟片刻,复而笑了,“如果,她当真能用我威胁得到你的话。” 方思明答道:“小大夫的医术天下无双,到哪里都是座上之宾。对于任何人来说一个好大夫的价值都是不可估量的。” 月白唇畔含着笑听,靠着方思明温热的身体闭上了眼睛。方思明听见他微不可闻的耳语:“你不是一向会哄人的么,怎么突然不会说话了?方公子,她可以用我威胁得到你是不是?你抱都抱了,却说我只是个大夫,我会不高兴的。” 方思明眉目一动,月白却用他的手指抵住了方思明的嘴唇。他的食指按在方思明的唇上,用便是贴着方思明的耳朵方思明都觉模糊的声音说道:“方公子,我杀过人,不少人。” 不管任何一个人对方思明说月白杀过人,甚至杀了很多的人,方思明都不会相信。因为这个看起来虽然淡漠,但气质太过干净。干净的让人觉得将任何污秽沾染到他的身上都是一种侮辱。可月白亲口告诉他,他杀过人,这便让他不得不信。 月白松开手指,指尖没有碰到方思明的任何一个地方。方思明似有所觉的瞥了一眼他的指甲,又淡淡的移开目光。他此时颇为沉静,眉眼处压着一抹y郁。但他习惯了带上面具,所以他言语颇为温文,道:“月白的身上没有血腥味。” 真是厉害,一句话回答了他两个问题。月白用气音说道:“你身上也没有。你的身上有着淡淡的熏香味,很好闻。月,白?我更喜欢你一开始对我的称呼。毕竟,已经很少有人这样称呼我了,等再过两年应该就只剩下你一个这样子称呼我了。” 方思明勾着唇轻笑了一声,其中不带任何情绪。但冰冷的凤眸中分明有什么一闪而逝。他道:“小大夫想得长远,只是我们还不一定能活着出去。”月白说的很对,事情一但做下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便会瞬时不同。便如此刻,月白来,望着他笑。在一个人支撑了太久冰冷了太久的时候,对于这温热又不伤人的温度总是格外的难以拒绝。 月白望着他的侧脸,眼眸漆黑而澄净,好似擦净的琉璃。他缓缓凑近他,好似在亲吻着他的耳尖:“方公子,你有你的布局,便连我来此都是你的一步棋。你让石观音认为我足够成为你的软肋。于是,我愿意成为你的棋子。” 方思明一愣,他垂下眼睫,似是早知道月白会明白过来。他道:“有劳小大夫了。” “不劳。”月白的目光落到一边的楚留香身上,口中轻轻说道。楚留香还是晕晕迷迷的,有时还在发着呓语,屋子里又有两个少女走了进来,其中一人黄衣黄裙,瞧着他笑道:“这就是传说中那最英俊的强盗,最潇洒的流氓么?” 另一人绛衣绣履,笑嘻嘻道:“传说中只怕将他说得太厉害了,他若真有那么厉害,此刻怎会躺在这里?” 黄衣少女笑道:“但他看来却比传说中还更迷人,难怪有许多女孩子生怕他不去偷自己家里的东西,为的只不过是想见他一面而已。” 被女孩子称赞,只怕是天下最令人愉快的事了但这女孩子若是太丑,这种愉快也免不了要大大打个折扣。 这两个少女衣裳穿得漂亮,面貌却实在不敢恭维,所以楚留香也打不起ji,ng神来,只在暗中苦笑忖道:“幸好你们容貌平凡,才不致和曲无容一样遭毁容之痛,我常听人说丑人总比较有福气,现在才知道这句话真不错。” 一念及此,他忍不住向她们微微一笑。 那黄衣少女一张平凡的脸,忽然变得有了光,本来很自然的表情,也忽然装作忸怩起来。 那绛衣少女一直不停的笑,似乎再也没法子停止。 曲无容皱了皱眉,扭头走了出去。 黄衣少女撇了撇嘴,啐道:“丑丫头,知道自己被人喜欢,就故意做出这副假道学的样子……哼!你看不惯我们,我们还看不惯你哩!” 楚留香眼珠子一转,故意压低声音,道:“姑娘说话最好小声些,莫要被她听见了。” 黄衣少女冷笑道:“听见了又怎样?” 楚留香道:“以在下看来,那位曲姑娘似乎是这里的大人物,两位姑娘看来都入门不久,若是得罪了她,岂非大是不便。” 黄衣少女瞪了瞪眼睛,忽又嫣然笑道:“你用不着替我们担心,师傅对徒弟倒全都一视同仁,我们不怕她。” 绛衣少女吃吃笑道:“只要你对我们好,我们也一样有法子可以让你在这里过得舒服些的。” 楚留香目光凝注着她,忽然长叹了口气。 绛衣少女道:“你叹什么气?” 楚留香叹道:“只可惜在下全身一丝气力也没有,否则……” 他悠悠顿住了语声,直视着她们的眼睛。 绛衣少女一张脸渐渐红了起来,轻咬着嘴唇,缓缓道:“你不用着急,总有一天……” 楚留香悠然笑道:“你难道不着急么?” 绛衣少女格格笑道:“你呀……你果然名不虚传,是个又可恶、又可爱的风流贼。” 见这流氓又开了腔,玩儿起了美男计,月白颇有些头疼。到底是少时玩伴,想要做到看陌生人似的看待他还是有些难度的。 方思明扫了楚留香一眼,似是觉得有趣。月白抬手捂住了他的两只耳朵,道:“闭眼。” 方思明:“……” 他还当真的闭上了眼睛。楚留香玩儿的手段他自然知道,甚至经验丰富。但,他还是选择闭上了眼睛。 他们二人的动静虽然不大,但屋子统共就这么大,一屋子的人离得也都不远。月白这幅不堪入目,赤。裸裸的表达着莫被他带坏了的意思,屋子里的人自然全都看了过去。 那两个女子自然是认得方思明的。这人在这里待了好几日,又生的这般丰神俊朗气质不俗,这里的少女难免有想动他的心思的。石观音自然也看上了,却不想方思明竟是天残,气了她半死。现在整个古谷中的女子全都晓得了。 但方思明气势太盛,气度非凡,寻常她们也不敢多说。此时他已成为阶下囚,她们便生出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来。 黄衣少女嘲讽道:“方公子还装什么假正经,哦,不是假正经,是……” 月白眼眸一动,已然明白她们要说什么。他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在楚留香的大腿上,不重甚至算不上是踹,但少时的默契不是说说的,楚留香立时“嘶”了一声,打断了黄衣少女的话。 方思明自然知晓是月白的维护,他甚至在那一瞬感到了月白的冷意。他看到了那一双澄静淡漠如琉璃的眼眸中闪过的寒意。 黄衣少女担忧的看一眼,似是要找月白算账。 楚留香可知道她若是过去了只怕是要出事,他握住她的手腕,叹道:“我真不懂自己中的究竟是什么迷药,怎地如此厉害?” 他忽又顿住语声,苦笑道:“两位姑娘想必也不会知道那是什么迷药的,我方才本该问问那位姑娘才是。” 一点红早已闭起眼睛,姬冰雁却已懂得楚留香的意思了,只见这两位姑娘的脸果然已被激得发红。 绛衣少女冷笑道:“你以为只有她知道?” 楚留香笑道:“姑娘们难道也知道么?” 绛衣少女忽然发觉楚留香的一双眼睛总在瞧她的同伴,很久都没有向自己这边瞧过来了。 她立刻抢着道:“你可瞧见了那些花么?” 楚留香叹道:“在下若是没有瞧见,此刻又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黄衣少女道:“你可知道那是什么花?” 明明听月白说了,楚留香却还是摇头道:“这种花我从来也未曾见过?” 黄衣少女得意地一笑,道:“告诉你,那花叫罂粟花那些草叶叫大。麻草,是我师傅自天竺移植过来的,也只有在这炎热的地方才能生长。” 楚留香暗中吃了一惊,口中却道:“罂栗大。麻?这名字倒奇怪得很。” 黄衣少女道:“你中的迷药,就是从罂粟花和大。麻叶中提炼出来的,这种药吃得多固然要发疯,但若吃得恰到好处,简直可以令人飘飘欲仙,比什么都舒服。” 楚留香故意骇然道:“吃得多会发疯么?” 黄衣少女道:“若是吃得多了,不但会发狂,而且眼睛里还会生出许多幻觉,会看到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绛衣少女也发觉锋头已被别人抢走,立刻也抢着道:“再加上他们这时心神已极为迷乱兴奋,所以常常会跳起来和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人打架,直打到自己筋疲力竭为止。” 她一笑接道:“根本不存在的人,是谁也打不倒的,所以纵是天下第一高手,若是中了这迷药,也不过只能多支持片刻而已,迟早还是要倒下去。” 黄衣少女也抢着道:“所以你只要会用这种迷药,自己就等于也已变成谁也无法打倒的人,你说这是不是比世上任同武功都厉害得多?” 姬冰雁听得心下骇然,楚留香却笑道:“但在下此刻眼睛里,却只瞧见两位美丽而甜蜜的姑娘,并没有瞧见什么可怕的敌人……只望两位姑娘莫要是在下的幻觉才好。” 绛衣少女吃吃笑道:“这只因你中的迷药并不多,所以现在只不过是身子发软而已。” 黄衣少女道:“这种药最神奇之处,就是它的效果,竟是随着所用份量之轻重而改变的,份量用得多,它就是致命的毒。药,份量用得少,就是快乐的仙丹。” 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道:“两位姑娘当真是博学多才……” 突听一人淡淡接着道:“只可惜她们的话却说得太多了。” 只见一个修长的白衣人影,随着语声缓缓走了进来。 是石观音。 她身上穿的是纯白色的,一尘不染的轻纱,屋子里虽然没有风,但却也令人觉得她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曲无容的风姿也十分优美,身材也和她差不多,但若令曲无容也穿着她这样的纱衣,面上也蒙起轻纱,别人还是一眼就可分辨得出。 楚留香在暗中长长叹了口气,道:“石观音,找终于见着你了!一个男人能见到这样的女人,实在是眼福不浅,但我却宁愿世上没有你这个人才好。” 那两个少女已伏地拜倒,道:“叩见师博。” 石观音淡淡道:“我对你们素来是一视同仁的,你们自己方才也说过,是么?” 少女们以首伏地,颤声道:“这是你老人家的慈悲。” 石观音道:“很好。” 她忽然向曲无容招了招手,淡淡道:“你若不能杀了她们,就让她们杀死你吧!” 她竟用如此淡漠的语声,来决定别人的生死,别人的生命在她心目中的价值,简直连犬刍都不如。 方思明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月白偏头望着他。那头一对二的生死之战已然展开。这头石观音浅笑这看了过来,道:“小大夫睡得可好?” 月白含笑:“多谢姑娘款待。”嗯,若能来点热汤就更好了,他的胃在经过毫无知觉之后开始一抽一抽的疼起来了。 石观音似是看出了月白未尽之语,但她只是转过头望向方思明,道:“贱妾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月白大夫请了过来呢。方公子不再好好想想么?” 方思明抬头,勾唇一笑,俊美耀眼,却又不刺人。他无奈道:“家父与夫人合作多年,夫人赠花家父赠药,怎么今年改了规矩?在下求花而来,实在是不知药方为何。” 石观音笑了,道:“方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要的贱妾自然继续提供,贱妾要的也请方公子思量仔细。” 她扫了一眼月白的脖子,柔柔的笑道:“毕竟月白大夫这般细皮嫩r_ou_,贱妾怕一不小心这纤细脖子就断了。” 她在笑,却让人在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月白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竟还是轻浅的笑,道:“多谢姑娘关心了。” 石观音叹了一声:“不谢呢。毕竟如月白大夫这般讨人喜欢的人着实不多。看你模样,似是对自己的性命很是笃定?” 那头曲无容已在转瞬见杀了两名女子。这头月白敛眉一笑,却没回答。 曲无容神情冷淡,面上毫无表情,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做过,缓缓走到石观音前,躬身道:“您老人家还有何吩咐?” 石观音扫了她一眼,沉默了许久许久,忽然格格一笑,道:“许久未见你出手,想不到你武功已ji,ng进如此,倒也难得。” 曲无容俯首道:“这并非弟子武功有何ji,ng进,只不过是她两人平时太不用功了。” 石观音淡淡笑道:“连名满天下的楚香帅都为你喝采了,你还客气什么?”曲无容道:“这也是您老人家教诲有方。” 石观音又沉默了许久,忽又一笑,道:“你口口声声称我为‘老人家’,难道我已很老了么?” 曲无容垂下头,不敢说话。石观音叹了口气,道:“不错,我真的已很老了,已经该死了,用不着再过几年,你就可以来杀我,是么?” 曲无容道:“弟子不敢。” 石观音道:“你有什么不敢的,以你现在的武功而论,就连一点红也接不了你三百招,再过几年,你要杀我还不是举手之劳么?” 曲无容沉默了许久,突然自袖中抽出一柄和长孙红同样的银刀,一刀切下了自己的右腕。 鲜血,箭一般s,he了出来。 曲无容却仍是面无表情,缓缓道:“现在师博您……您总该相信……相信弟子了吧?” 话未说完,眼泪已流下面颊,面颊却已苍白得全无丝毫血色,终于缓缓倒了下去,晕倒在地上。 楚留香、姬冰雁叹了口气,闭起眼睛,不忍再瞧,一点红却睁大了眼睛,瞪着石观音。 石观音悠然道:“这傻丫头自己砍下了手,你为什么瞪着我!难道是认为我在逼她?” 一点红道:“哼!” 石观音笑道:“想不到杀人如麻的中原一点红,今日竟也动了恻隐之心,难道是对我这傻丫头有了意么?” 一点红一字字道:“我只对你有意,有意杀你。” 石观音笑道:“只可惜你永远无法完成这愿望了。” 她再也不理一点红,转过头道:“楚香帅,你还走得么?”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夫人若要我走,我就算走不动,也能走得动了。” 石观音道:“既是如此,就请香帅移驾随我来吧!”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醉不归 作者:画染绝 第6节 她盈盈走出门,忽又回首向方思明,温婉的笑道:“希望贱妾回来的时候方公子已经将药方想起来了呢。不然……”她扫了一眼月白的脖子,目光缓缓下滑,道,“……这么美丽的一双手若是没了那多可惜呀。” 月白确定她查了他们的消息,只是她大概只知道他们一路来到沙漠的那些。但还不晓得她的身份,不然她不可能这么放心他。 月白伸手拉住了跟着石观音走的楚留香的袖子,无奈道:“那可只好劳累留香了,让我这双手在胳膊上留得久一些。”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脚步不停,道:“阿月你莫太看得起我。” 月白摇头笑了。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一点红在为曲无容敷药,月白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递给他。一点红望了他一眼,接过去了。平时他杀人也不费力,如今却连做这么点事,也觉得吃力得很。 第12章 第十二章罂粟 (三) 第十二章罂粟 (三) 月白的药很有用,一撒上去血便止住了大半。 月白斟了五杯水,姬冰雁看他将方才划破嘴唇的小指在第一杯与第二杯里各自点了点。他从腰间摸出一个不足小指第一节指节那么大的纸包,从中抖了一些药粉到第三杯水里。最后两杯他什么也没放,一杯自己喝了,一杯端着走到了方思明的面前。 他蹲身将水递给方思明,声音是一贯的柔和,却又好像分外不同,没有那种云山飘渺外的疏离,反而带着丝丝缕缕关怀的活气。 月白将茶盏放进方思明的手心,轻笑道:“方才便觉你唇上干,先喝口水吧。” 方思明捻着茶盏,习惯性的笑了:“多谢。” 月白轻道:“不谢。” 月白将第一杯和第二杯水递给了姬冰雁和一点红。又将撒了药的水让一点红喂给曲无容喝下。月白是楚留香的朋友,一点红不疑有他,照做了,曲无容的面色果然没一会儿便好看了一点。 姬冰雁看着手中的水,挣扎了片刻还是一口闷了,随后问道:“你是怎么想到在指甲里藏解药的。” 月白将他们用过的被子都一一冲洗了一遍,缓缓道:“只是一分自保的手段。” 姬冰雁看出他不欲多言,便也不再问了。方思明望着月白的背影,以他的医术许是试出了给他的药中有罂粟的成分,所以才有所准备。但他的药究竟是怎么藏的呢?他的指甲缝隙中根本没有任何药物痕迹,若是有石观音又怎么会没注意到呢。那他究竟是藏在了哪里? 月白重新回到方思明的身边坐下,他自然的将头靠在方思明的肩头,眼角处压着一丝疲惫。方思明垂目望着月白,人与人之间的牵连当真是神奇又浅薄,就好像经过那一晚上的胡天胡地他们就成了可以信任可以亲近的人。 从月白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对方思明表现出了与之前不同的亲昵。可这份亲昵之中又带着月白骨子里的消退不去疏离。方思明思索着究竟是因为那夜的纠缠还是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他漫不经心的将月白鬓边的碎发挽到而后,带着薄茧的指尖划过月白的脸颊。他轻声问道:“这几日可是有人怠慢了小大夫?” 月白开口,还未出声,突听曲无容□□一声,已悠悠醒了过来。 她在昏迷时虽是满面痛苦之色,但一醒过来,面上立刻又变得冷冷淡淡,全无任何表情。 一点红道:“你……你还疼不疼?” 对一个重伤的人,这句话说得虽然还是嫌太冷太硬了些,但已是一点红平生所说的最温柔的一句话了。 谁知曲无容却比他更冷,道:“我疼不疼与你何干?走远些!” 一点红默然半晌,果然远远走开。 曲无容挣扎着要站起来,忽然瞧见自己臂下扎着的白布,厉声道:“这是你包扎的?” 一点红道:“是。” 曲无容道:“谁叫你来多事?” 一点红道:“没有人。” 曲无容忽然将扎着的白布全部扯了下来,又将断腕上的药全擦乾净,这时她伤口未合,鲜血又涌出。 她虽然疼得满头冷汗,但面上仍是冷冷淡淡,将白布重重抛在地上,瞪着一点红道:“我的事,从来用不着别人管的。” 说完了话,再也不望一点红一眼,挣扎着奔了出去。 姬冰雁叹道:“如此倔强的女人,倒也少见得很。” 一点红默然半晌,冷冷道:“她很好。” 姬冰雁道:“很好?有什么地方好?” 一点红还是冷冷道:“她很好。” 姬冰唯道:“无论如何,你对她总是一番好意,她就是不领情,也不该加此凶狠的。” 一点红闭起眼睛,再也不开腔了。 方思明坐在地上,姿态随意却自有一种他人学不来的优雅。他淡淡的扫了一眼一点红,漆黑的眼眸犹如深渊峡谷,冰冷中带着黑暗的嘲讽,可他嘲讽着什么呢。月白懒懒的伸出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声音含着一分懒怠三分淡漠:“他们是谁?” 方思明拉下他的手,微笑着摇了摇头。他握着月白的手,目光望着月白的脸侧,声音不轻不重,但只要在这个房间里的人都能听得清楚。 他道:“无人。只是想起来小大夫两日不见怎么指甲便生的这样长了?留香?小大夫与楚香帅是多年好友吧。” 这话他说着便泄露了不浅不淡的醋味。他方才一声留香,楚留香又喊了他一声阿月,这称呼一听便是情分不同寻常。 月白清澈可见底的眼眸静静的望了方思明片刻。他眨了眨眼睛,答道:“我八岁时他师父救了我,我同他一道长到十四岁,之后他闯荡他的江湖,我便也去四处寻师父学医去了。至于指甲……” 他扫了一眼自己被方思明握住的手,思绪不由自主的飘远了一瞬,就在他又要沉入那不见晨曦的漫漫黑夜的一刻,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颚,半是强迫的让他回过神来。 “小大夫,方某只是随口一问。若不记得便不记得了,不需费心回想。”方思明放开手,道。 月白浅浅的笑开一点:“我七岁的时候指甲就坏了。”至于是怎么坏的,他不大想去回忆。 他从腰封里抽出一根小指般长的牛毛般细的银针。他的手很稳,他一手捏着银针,一手自然的曲起在自己的面前。姬冰雁也不由关注,却见月白面不改色的将银针钻进了自己指甲与皮r_ou_相贴的地方。 他扎的非常ji,ng准,贴着指甲缝一点一点转进小指里,没出一滴血。从方思明的角度看,月白的指甲上只拱起一条细细的线。银针已经钻到指甲的尽头却还没有停下。 月白言道自己的指甲坏了,那么是他的指甲是假的,还是他的手指并不会疼了。似乎是后者,因为月白的表情太平静,都说十指连心,扎针之法在月白这里是医可在其他地方是刑,酷刑。 房间一时非常安静,落针可闻。方思明似乎觉得自己听见了银针在皮r_ou_中刺耳的摩擦声。月白银针终于停下,他一挑,一整块指甲原本紧紧的粘合着他的手指,现在却倏然一松。方思明眼快伸手一接,同常人一般无二的指甲便落进了他的掌心。 “这些都是我做的,拿药水泡了指甲尖,自然便带了药性。”他开口说道,声音温和,言语淡漠。 他取下银针,一颗血珠自他的手指尖溢出,他取下银针,动了动无名指指道:“这个,是迷药。” 按照顺序他又动了动中指,“这个是见血封喉的□□。还有……” 方思明突然捏住他的小指,人的表情可以骗人,人的声音也可以强装平静,但人的身体是骗不了人的。月白的手在微不可见的颤抖,疼痛的颤抖。 月白抽了抽手,没抽动:“很丑陋,你莫看了。” 姬冰雁震惊于月白这神乎其技的一手,这样的医术他简直闻所未闻,从未听说过谁指甲被拔掉了还能按回去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江湖中籍籍无名。并且方才他问,月白显然不愿多说,如今方思明一问他又大大方方的说出了。这样的保命手段对于月白这种一丝内力都没有一点武功都不会的人来说只能出奇制胜。依靠他人对自己的不防备才能有用。一旦他人知道了其中的秘密,那么就等同于成了废物,再无功用。 可方思明要知道,他便告诉他。甚至就算身边有其他人,也当即便告诉了他。没有说下一回,也没有半遮半掩的糊弄过去。他告诉他这个该怎么取下,他告诉他每一个指甲里的功用。就如同,兽类拔掉了自己的利爪。 有那么一瞬间,在方思明眼中渐渐清晰的月白又突然模糊了起来,他的周身又笼罩了一个又一个迷。有那么一刹那,方思明想要杀了姬冰雁与一点红,只有死人才能做到真正的闭嘴。 而最后他只是低下头,将月白的小指含进口中,近乎轻柔的吻去那些鲜血。 两个男人这么亲昵实在是瞎了姬冰雁的眼。他嘴角一抽,同一点红一般闭上了眼睛,当自己是个聋子是个瞎子。 方思明捻着月白纤细的指骨,他道:“如何……” 他顿了顿似是没有想到合适的词,“……粘回去?” 月白垂眸,他贴着方思明的身体,人体的温暖通过衣物传进骨血里。 “没带药,方公子帮我先收着吧。” 方思明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手指捏着月白裸露在外的鲜红的皮r_ou_。 他从怀里取出药撒了上去,又抽出一块帕子正要按上去又停住了。再柔软的布也终究是布,都会磨着r_ou_。 月白随手抽了过去缠了两道,口中贴着方思明的耳朵笑了一声:“楼中的人总说贱骨头的命都硬,哪那么金贵。” 方思明的手心握着月白的那一块小小的指甲,心头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下一刻又消失无踪,好像从不曾存在。唯一只留下一个念头,他该离开了。 月白所做所言已然超过了他的预料,也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底线。方思明人形的皮囊之下是丑恶的鬼怪,但他不能将月白也拖进深渊里来。他在月白身上得到的欲,确实对他有着诱惑力。但这已经不是一场交易了,而是一场感情的博弈。可方思明没有多余的爱给月白,他能给他的只有虚假的温柔与数不清的危险。 方思明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人。他有着无数的秘密,他的骨头是打碎了温柔善良与天真之后又注入了黑暗罪恶与绝望的交杂体。对于方思明自己来说,他是一只恶鬼。但这只恶鬼却又会对一些人对一些事露出他独有的温柔。 比如此刻,他想要放弃欲,放过月白。 月白将性命放进他手中,这条性命太沉重,方思明不能背。 第13章 第十三章 罂粟 (四) 第十三章罂粟 (四) 姬冰雁见到两个少女扶着楚留香走进来,楚留香竟像是已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冷冷道:“看来你对那位石夫人,倒真是卖力得很。”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你的想像力也如此丰富,只可惜你却想错了……” 话犹未了,双肘突然向外轻轻一撞。那两个少女连惊呼都未发出,已倒了下去。 楚留香叹道:“抱歉得很,在下虽不愿恩将仇报,但为了逃命,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一点红和姬冰雁都已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姬冰雁失声道:“你……你那里来的力气?方才,呃……大夫碰你时解的。可我们也吃了解药,这还勉强有点气力。” 楚留香笑了笑,道:“好像是天生的。” 姬冰雁道:“但……但那迷香……” 楚留香笑道:“你当我真的也和你们一样,也被那见鬼的迷香迷晕过去了么?” 姬冰雁怔了怔,苦笑道:“不错,你自然是假装的,否则你又怎会比我们先晕过去,又比我们后醒过来?但石观音没回来时,你为何不逃走?” 楚留香悠悠道:“那时我还想见她一面哩!” 他嘴里虽这么说,但姬冰雁却已知道,那时也之所以不逃走,只为的是怕自己逃走后,害了他们。 楚留香又道:“现在我已将那位石观音气疯了,一个半时辰内,她绝不会出来,咱们要走,就得趁这个时候。” 他望着月白欲言又止,眼神示意他那解药问题。 月白大大方方伸出裹了帕子的左手,他点了点自己的拇指,道:“那药经过你的手,多则半日,少则一个时辰必然发作。一旦发作无药可解,便是她内力再高也躲不过。只是……你……” 楚留香正想问他如何,月白已经再一次取出银针,准备拔指甲了。方思明单手拦住了他:“小大夫,如何这般?” 月白比了比自己的手,道:“我的解药到底不是针对石观音的迷药的,只能大概解开且时间颇长。而□□共三个人的两量,解药却只有一个人的。这一套解药分别在三个指甲里,泡水里要出药效太慢了。我总不能一直让你舔着吧。” 最后一句他是对着楚留香说的。 姬冰雁与中原一点红挣扎着站起来,脚步虽轻浮但行走已不成问题了。 月白还是挑出了三个指甲给了楚留香,方思明撕了里衣才将他的手指一根根的包好。大漠里全是沙子,若是裸露在外血r_ou_里都会沾满黄沙。 这是间石头屋子,有一缕情泉,自石壁上的虎口中流出来,两个□□着的少女,正在清泉下沐浴。 她们面貌虽不美,但结实的胴体,却充满着青春的魅力,正互相泼着水,格格的娇笑着。 忽然间,五个人闯了来 ,五个男人。 少女们瞪大眼睛,张大嘴,再也笑不出来,其中一人蹲下来用手掩自已的胸膛,另一人却去抢衣服。 楚留香微笑道:“姑娘们请放心,在下等都是正人君子,眼睛不会胡乱看的。”他的手一弹,那少女只觉半身麻木,刚拿起的衣服又掉了下来。 这少女连耳朵根子都红了,颤声道:“正人君子为何……为何不许人家穿衣服?” 楚留香柔声道:“这只因在下知道,一个人身子若是□□着时,就不大会说谎的。” 姬冰雁接道:“而且也一定不好意思出手。” 这少女咬着嘴唇,只有也蹲下来。 月白背对着他们,脸对着方思明的肩头,实在是不忍直视这帮人耍流氓。方思明眼前一片黑暗,月白的手将他的眼睛捂得严严实实,隐约嗅见有淡淡的药草清香混合着苦涩色的味道。 楚留香仰首望天,道:“现在我只想请问姑娘,石夫人将苏蓉蓉、李红袖、和宋甜儿三个人藏在什么地方了?” 那少女呆了呆,道:“三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了,” 楚留香叹道:“自然是女的。” 那少女咬着嘴唇,道:“我们夫人从来不会将女人藏起来的。” 另一少女道:“这里一共有五六十位姊妹,但都没有姓苏的。” 楚留香皱起了眉头,回首道:“你看她们说的可是真话?” 姬冰雁道:“女人在如此情况下,还能说谎的并不多。” 楚留香长叹道:“如此说来,她们的确是不在这里的了。” 他瞧了少女们一眼,又叹道:“沙漠上每天渴死的人至少有十个,姑娘们却在这里洗澡……唉!” 一口气叹出时,手指又轻轻弹了出去。 月白站在水边,楚留香打晕了两个女子扶着中原一点红与姬冰雁继续往前走。他握着方思明的衣袖,跟上,手指背在身后略微一抖。 长廊中静悄悄的,不闻人声。 姬冰雁沉声道:“你认得出去的路么了?” 楚留香道:“她们将我抬进来时,我已记住了。” 姬冰雁道:“蓉儿既不在这里,你为同还不快走?这里的女子武功都不弱,你若遇见几个穿着衣服的,只怕就麻烦了。” 一点红忽然道:“我也想找个人。” 姬冰雁皱眉道:“谁?” 楚留香却微笑道:“莫非是那位曲姑娘?” 一点红似乎叹了口气,道:“我只觉得不能让她留在这里。” 姬冰雁道:“但你认为她会跟咱们走么?” 一点红默然半晌,黯然道:“只怕不会的。” 姬冰雁道:“你既明知她不会跟咱们走,为同还要去找她?” 一点红沉声道:“但我却知道,她至少不会拦阻咱们……” 突听一人冷笑道:“你凭什么以为她不会拦阻你?就凭你们三人这样子,若能逃得出去,这地方只怕早已变成了一片瓦砾。” 这句话正是曲无容说出来的。 她一身都是雪一般的白,断臂用白绫悬着,面上也蒙着雪白的丝巾,使人但能看见她绝美的风姿,而忘却了她脸上丑陋的伤痕。 楚留香、姬冰雁、一点红,三个人张大了眼睛瞧着她,谁也不敢说话,谁也不知道她将要怎样。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醉不归 作者:画染绝 第7节 只要她一声呼唤,他们三个人就走不成了。 但曲无容居然也是静静的瞧着他们,没有开口。 一点红忽然道:“我说的,你听见了?” 曲无容道:“哼?” 一点红道:“你走不走?” 曲无容冷笑道:“你明知自己逃不出去,想要我带路么?” 一点红瞪眼瞧她半晌,忽然纵声狂笑起来。 一个终年面上不见笑容的人,居然会大笑,这本是件非常令人感动的事,只可惜他笑得太不是时侯,笑声若惊动了石观音,这笑的代价就是三条命。 姬冰雁怒道:“你是不是想以死来向她表明心迹?但我们可犯不上这样,她对我们无论怎么想,无论将我们看成怎么样的人,我都不放在心上。” 方思明眼中冰寒,深邃幽暗,似是在嘲讽着两个人那毫无由来的纠葛。在方思明看来似是在看一个笑话,男欢女爱,无外乎容色人性。最可笑的是这个男人为了一个几乎全然陌生的女人付出一切,竟热血上头连脑子都成了摆设。 月白的手再一次遮住了他的目光,方思明的思绪一顿,长眉蹙起,他这是遮上瘾了么。 耳边是一点红骤然顿住的笑声,道:“好,你们走吧!我不走了。” 鼻息间是月白身上浅淡的药草味,他微不可闻的喃喃,似是在说给方思明听,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他与她不过说了几句话,约摸一只手就能算清他们相识的日子。方公子,或许他们此刻所言所行在你眼中皆是无比愚蠢,可是有时候愚蠢也是一种奢求。” 方思明眉峰一挑:“小大夫,冷漠如你,竟也会说这样的话。” 冷漠么?月白笑了,清亮的眼眸含着一缕光,他道:“我只是得不到,所以,便不放心上。方公子,他所言或愚蠢所行或不合时宜,但对于那位姑娘来说,重之若性命。” 方思明一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下来。 一点红淡淡道:“我从未觉得性命很珍贵,随时都在准备着死的。” 他戛然顿住语声,那冷漠的神情,却很像在对曲无容说:“我绝不会为了求生而骗你的,你若是这样想,非但看轻了我,也看轻了你自己。” 曲无容蒙面的丝巾彷佛shi了。 这比冰还冷的女子,难道也会泪流满面?她忽然取出个小瓶子,抛给楚留香,扭转了头,嘎声道:“这是解药,你们都走吧!” 楚留香却叹了口气,道:“姑娘现在才让我们走,已太迟了。” 曲无容道:“为什么?” 楚留香叹道:“红兄的脾气我知道,他说过不走,就绝不走的,他不走,我们两个人难道能走么?” 曲无容道:“他……他还想怎么样?”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缓缓道:“他已表明了心迹,姑娘若相信他,就该和咱们一起走,也若知道姑娘已不再对他有所怀疑,自然也就会走了。” 曲无容道:“我……不能走。” 她不但声音颤抖,身子也剧烈的颤抖起来。 楚留香道:“这里还有什么值得姑娘留念之处?” 曲无容没有答话,似已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突听一人大喝道:“你们四个,谁也休想走。” 一个紫衣少女,不知同时竟已在长廊尽头瞪着他们,楚留香、姬冰雁,纵然镇定,也不禁为之失色。 曲无容失声道:“四妹你……” 紫衣少女打断她的话,冷笑道:“谁是你的四妹,你这不要脸的丑丫头,平时一面孔假道学,谁知一瞧见男人就昏了头,难道你忘了师父会怎样对你?” 曲无容反倒镇定下来,淡淡道:“但你也莫忘了,师父现在并不在。” 紫衣少女怒道:“师父不在又怎样,凭咱们几十个姊妹难道远对付不了你们?” 她的手在墙上一按,立刻便有一阵震耳的铃声响了起来。 楚留香知道铃声一响,石观音门下弟于必将倾巢而出,这些少女武功俱都不弱,而且显然每个人都有一两着石观音秘传的杀手,凭他们四人之力,要对忖这些少女们,胜算实在不多。 何况姬冰雁和一点红现在简直连出手之力都没有。 姬冰雁现在刚吞下去解药,悄声问道:“这药要多久才能发挥效力?” 曲无容道:“多则一个时辰,少则半个。” 姬冰雁叹了一口气,无话可说,对方片刻就要来了,也气力纵能在半个时辰内恢复,又有什么用。 他已将剩下的解药递给一点红,一点红也没有拒绝,只叹这两个当代武林的绝顶高手,纵然服下了解药,也只有等着听凭人来宰割。 铃声还在响着。 紫衣少女厉声笑道:“你们此刻若是束手就缚,也许还可受些活罪,否则……” 曲无容冷冷道:“你再说一个字,我就先宰了你。” 紫衣少女脸色发青,却真的不敢再说一个字。 姬冰雁忽然道:“楚留香,你今天还不肯杀人么?” 楚留香摇了摇头,微笑道:“我若要杀人,早就杀了,何必等到今天。” 姬冰雁冷冷道:“但今天你不杀人,别人就要杀你。” 楚留香叹息道:“今天我就算杀人,只怕也还是难免被人杀的。” 连楚留香都说出如此气的话来,事态之凶险,可想而知,姬冰雁也知道,他们实在连一分胜算也没有。 一点红忽然道:“是我害了你。” 也这话虽然没有指名,但谁都知道他是在向什么人说的。 过了半晌,曲无容终于冷冷道:“你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我难道很珍惜么?” 一点红道:“很好。”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互相看过一眼,但两人却就这样已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对方。 楚留香也曾见过不少多情的男女,也曾见过各式各样不同的爱情,却还未曾想到世上竟有他们两人这样的。 这一份奇特的感情,虽是那么淡漠,但在这生死一发的危险中,看来抑分外强烈,分外令人感动。 月白松开挡住方思明眼睛的手,在楚留香他们面对生死的时候,他们却如同是置身事外的过路之人。方思明一直都表现的十分轻松,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便是这突来的危险都好像在他的计算之内。而月白,他并不怕人多,只要给他一瞬的时间,就足够了。原本,他就不准备让这里的人活下去。 此刻,他是以一种等待的姿态等待着该来的人的。楚留香有些担忧的望了他一眼,月白神态温和的对他笑了笑。楚留香还没见过他杀人呢。 忽然间,两个少女自长廊尽头狂奔而来。 她们竟是完全□□着的,身上还沾着水珠,显然就是方才在沐浴的那两个。她们明明已被楚留香点住了x,ue道,此刻的来势却疾如狂风。 楚留香又惊又奇,紫衣少女皱眉轻叱道:“警铃虽急,你们至少也该先将衣服穿上呀!” 叱声未了,□□的少女已奔到楚留香面前,面对着她们丰满成熟的青春胴体,三个男人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谁知这两个少女还未奔到面前,就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巨手,迎面给了她们一拳。 这变化不但使得紫衣少女面色大变,楚留香等人也吃了一惊,只见她们自背脊至足踝,都仍是光滑完整的。 曲无容忍不住上前翻过她们的身子,也瞧不出有任何伤痕,但一张睑,却已变成紫色,一丝黑色的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了出来。 再着她们的脖子上,竟有一圈很细的红印。 月白微微蹙眉,上前看了一眼,淡淡道:“我的药刚发作就有人勒住了她们,勒死她们的人手法很妙,时间也把握得很好。本来应该是刚巧到我们面前断气的,但因为我她们提前躺下了。” 他步了两步,恰好停在楚留香面前 “是这里,她们原本该停在这里。” “她们何处与你结仇,要你动手?”楚留香双眉蹙起,许是第一次见月白这般淡漠的说自己下毒杀人,所以眼中有两分惊讶。 月白闻言抿起唇,唇边是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温和的笑:“你不杀人是你的坚持,我杀人当然有我的理由。香帅,你说是也不是?” 曲无容闻言,望向月白的眼神倏然冷厉。方思明身法诡谲,竟无一丝中毒之像,他将月白带到了身后。 楚留香拦在了曲无容面前,没有多说。他明白,月白便是笑得再温柔,多年前浸如他骨中的冰雪也依旧没有一分融化过。整整八年的白雪茫茫,冰冷寒凉早就成了月白的一部分,塑造了他的骨r_ou_。他们无力更改。 于是楚留香只能走上前去观察那两具尸体。他似乎忽然发现了什么,他俯下身去,扳开那少女紧握的手掌,取出一张翠绿色的纸。 曲无容眼不见为净,道:“是谁勒死了她们?为什么远要她们奔来这里?” 楚留香眼睛凝注那张纸,脸上的肌r_ou_,似乎在抽搐,过了羊晌,才长长吐出口气,一字字道:“这只因那人要将她们的死送给我。” 曲无容失惊道:“将死送给你!你………你……” 楚留香苦笑着将那张翠绿的纸递了过去。 只见上面竟写着:楚香帅笑纳:画眉鸟敬赠。 紫衣少女虽未看见这张纸,但也不禁全身汗毛直竖,满头汗出如雨,忽然转身狂奔出去,大呼道:“来人呀!来人……” 她身形眨眼就转过长廊,瞧不见了。只听她呼声突然中断,接着她身子竟又退了回来。 楚留香等人忽也紧张起来,只见她脚步一步步向后退,竟一直快退到楚留香他们面前,始终也没有回过头。 曲无容只觉得手脚发冷,嗄声道:“你……” 一个字才说出口,紫衣少女竟已仰天跌倒。 只见她满睑俱是鲜血,鼻梁正中竟赫然cha着一柄翡翠雕成的小剑,剑柄上也瓢着张翠绿色的纸。 纸上竟也写着: 楚香帅笑纳: 画眉鸟敬赠。 楚留香他们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来。月白的手拉着方思明的衣袖,他下意识的觉得着……就是方思明的手笔。 翡翠脆而易折,鼻梁却是最是坚轫,这“画眉鸟”竟然以翡翠制的剑掷入别人的鼻梁中,这份腕力又是何等惊人。 楚留香忽然道:“朋友屡赐厚赠,为同不肯相见?” 话声中,人已轻烟般掠了过去。 曲无容等人紧紧相随,转入另一长廊,但见楚留香脸上发白,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竟像是被吓呆了。 自他脚跟开始,每隔两步,就倒着一具少女的体,这条数十丈的长廊,竟摆满了身。 数十具身整整齐齐地摆着,就像是陈列什么货物一样,这景象的诡秘恐怖,无论谁见了,都难免毛骨悚然。 曲无容倒底是个女人,这些死去的少女,倒底曾经是她的同伴,她只觉两腿发软,已晕了过去。 姬冰雁也几乎忍不住要吐了出来,他虽然心肠冷酷,但这一生中,却也从未见过这么多死人就连手下从来不留活口的中原一点红,也似骇呆了。 其中依旧镇静的方思明与月白便显得突兀起来。方思明负手而立,站在满是尸体鲜血的土地,原就白皙的皮肤似是更加雪白。他站在那里,黑衣在沙漠的风中猎猎作响,凤眸不透微光,黑沉若深渊。可究竟是他将他人送如深渊,还是他自己就活在不见天光的深渊之中。 月白见多了尸体见多了鲜血淋漓他不知道解剖过多少具尸体。曾经他为了了解一个人身上到底有多少经络,四肢断开该如何缝合,整整一年,每一天都在买尸体,一具一具的解剖开再缝回去。这样的场景并不能触动他的心肠。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留香才长长吐出口气,长叹道:“这画眉鸟好辣的手。” 姬冰雁喃喃苦笑道:“他知道你不杀人,所以就替你杀了,只不过……他实在未免杀得太多了些。” 只见这些少女,有的颈上红印宛然,是被勒死的,有的血r_ou_模糊,是被刀剑所伤,有的一颗头,软挂在一边,是被 拧断了脖子,有的口吐鲜血,是被人以重手法击毙,有的被割下舌头,有的被挖去眼睛…… 这“画眉鸟”竟似觉得杀人是种很有趣的享受,很有趣的娱乐,竟想出各种方法,杀人。 每个被他杀死的少女,身上都有张翠绿的纸: 楚香帅笑纳: 画眉鸟敬赠。 姬冰雁苦笑道:“画眉鸟,画眉鸟……想不到杀人不眨眼的魔王,竟取了个如此可爱的名字。” 楚留香叹道:“你仔细瞧瞧她们的脸。” 姬冰雁摇了摇头,道:“找不喜欢看女人,活的都不看,何况死的。” 楚留香沉声道:“你若仔细一瞧,就可发现她们的死法虽不同,但却有一样相同之处。” 姬冰雁终于忍不住还是瞧了一眼,睑色忽然大变,失聋道:“不错,这些少女都没有眉毛。” 楚留香叹道:“她们本来是有眉毛的,只不过被人削去了。” 姬冰雁抽了口凉气,道:“难道他杀人之前,先要将别人的眉毛削去么?” 楚留香道:“这只怕就是画眉鸟杀人的标志,看来他不但以杀人为享乐,而且还要使人都知道,人是也杀的。” “许是嫉妒呢?”月白垫着脚打量了一眼四周,他说悄悄话似的,同方思明道:“我曾经遇见一个女人,她没有头发,没有眉毛,也没有睫毛,她痛苦的发疯,愿意用一切交换让我治好她。她疯狂的嫉妒其他的女人,恨不得绞光她们的头发,拔光她们的眉毛,丑陋极了。画眉鸟?女人才画眉,女人才会愿意自称这种小巧可爱的鸟。她是个姑娘吧?因为嫉妒这些姑娘的眉目,所以刮了她们的眉目。” 方思明轻笑,垂头道:“小大夫好生聪慧。” “只是见得多了,便随便猜猜。”月白轻声道。 姬冰雁默然半晌,缓缓道:“但他这次杀人却是为了你,好歹总帮了你的忙,是么?” 楚留香皱眉道:“嗯!” 姬冰雁又道:“他为什么要帮你的忙?你认得他?” 楚留香道:“不认得。” 姬冰雁道:“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来了就杀人,杀了人就走吧?” 楚留香道:“这其中自然有原因。” 姬冰雁道:“什么原因?” 楚留香长叹一声,道:“到目前为止,找简直连一点迹象都猜不出,但我相信,无论他的用心是好是坏,都不会就此一走了之的。” 姬冰雁道:“你想……他不久会现身么?” 楚留香道:“说不定他时时刻刻都在等我们,只是我们都瞧不见他罢了。” 姬冰唯只觉背后有些凉飕飕,忍不住叹了目气,道:“像这样的人,我倒宁可永远莫要瞧见他才好。” 他忽又笑了笑,道:“但无论如何,现在石观音的弟子,总算已死尽死绝了,我们已可大大方方的走出去了。” 方思明抽回自己的袖子,道:“可惜方某与各位道不同,要先行告辞了。” 他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已经夹了一张符纸。楚留香他们转过身,只见月白敛了一直挂在脸上的温和笑容。他眼疾手快的搂住方思明的腰:“道不同也总归只有一个出口。我在出口等你,你办完事来找我。” 说着他放开了手,不是询问也不是祈求,而是理所当然,必须答应。方思明点燃符纸消失在原地,离开前他看着月白利落的转身走到楚留香身边的背影。那个背影单薄清瘦,他背离尘世渐行渐远,却又无端端的多了一分固执。 方思明知晓,聪慧如月白,他说一句话他必能理解他话中含义。于是月白说,他在出口等他。那若……他不来呢。 月白竟不担心方思明不赴约么? 他已然说不相为谋,他为何只单言暂别再会,不问归期?小大夫,你愿等,方某却还没答应去寻你呀。 第14章 第十四章罂粟(五) 第十四章罂粟(五) 方思明在漫天的黄沙中寻到了一抹单薄的白。 月白站在入口处,身边早已没了楚留香等人的身影。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才使楚留香放任他孤身一人在此。方思明隐在暗处,望着月白身单影薄的站在避风处,安安静静自成一天地。 他以一种沉静的等待的姿态,他望着明月冷冷,如霜倾覆大地。沙漠的夜晚是那么冷,冷的每一粒纱都好像是一粒雪子,狂风呼啸,吹来的不是黄沙而是漫漫大雪。月白缩在岩石边,不住的打着寒颤。他没有一丝内力,身体比普通人还差些,也更加畏寒。 那么,他为什么还等在这里,为什么要等在这里? 因为,他笃定,出入口只有一个,方思明一定会从这条路上出来。而看见了月白的方思明绝对无法其他于不顾。那如果方思明弃了呢? 那就不会是那个说道不同的方思明了。 你既然想要放过我,那么就不可能任由我死去。 而如果我等不到你出来,那么一条性命不要了也无甚所谓。 这就是月白啊。 方思明张开怀抱,将月白带进怀里,他低声道:“小大夫果真好算计。”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醉不归 作者:画染绝 第8节 月白身体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上下牙齿边打架边道:“我不算计你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和你同道。人都是满口谎言的生物,说的远比做的好听得多。比起言语我更想做给你看。方公子,我厌恶别人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不论大小。所以,我想与你一道,望见你我会觉得欢喜。你什么也不必想什么也不必做,随心所欲就足够了。” 方思明听着月白的牙齿“咯吱咯吱”的打架,话夹杂在其中稀里糊涂却又清清楚楚。他抱着月白,垂首吻了下去。没有多余的理由,只是因为想要亲吻于是便低下头吻上。温热的舌划过冰冷的唇舌,将牙齿口腔一一温暖。 月白手指都冻僵了,此时靠在方思明的怀里,全身上下都笼罩在一片温热里。一丝一缕的热气顺着骨头缝游走,舒服得他想要缩成一团,将全部身体都贴在方思明的身上。 他仰着头,那是一种迫切的姿态,也是一种接受的姿态。他缓缓回应着,使这个吻在唇齿间缱绻缠绵,不带任何欲望,只是单纯的给予与得到的温度。只是究竟是谁在给予是谁有所得却是算不清的。 …… 沙漠上一只队伍缓缓走近,他们已经走到了沙漠的尽头。方思明与月白坐在一头骆驼上走在最前面。身后的人早已不是来时的那一批,不变的是方思明依旧与月白坐在一起,骆驼上同样挂着一大一小两个药箱。 月白用粘好了新的指甲的手指撩开方思明斗笠上的纱,他靠在他的怀里偏头问道:“石观音可是当真死透了?” 方思明目不斜视,声音低低的传进月白的耳中。他说:“万圣阁与石观音合作已久,她觊觎万圣阁圣药,万圣阁需要大漠中才能生长的罂粟,相安无事些许年。如今万圣阁已经有了另一片花海石观音自然就不能留了。小大夫,对于你自己药没有信心么?” 那是方思明第一次主动提及万圣阁中的事物。月白偏头借着黑纱的遮挡碰了碰方思明尖俏的下巴,方思明垂下眼眸望见月白的笑。轻轻浅浅的温和,眼眸中似被大漠的太阳镀了一层金光。 “方公子的信任,月白不敢辜负。” 信任?辜负? 方思明不语,他揽着月白,月白望着他笑。金色的阳光与自己的影子一同落入了月白的眼眸里,那一双淡漠的眼睛倏然便有了温度,真是……奇迹一般的景色。 方思明笑了,他从骆驼边上挂着的包袱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布袋,道:“此一行辛苦小大夫了,方某还未道谢。一点薄礼,还望小大夫莫弃。” 月白困惑的结果黑色的细细长长的袋子。这个袋子从方思明从石观音的地方出来的时候便一直带着,怎么今日才想要送他。他在骆驼上不甚熟练的挪了挪位子,废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那个布袋。红艳的娇美的不似人间的花朵在阳光下舒展着身体,是白日所见的花海中的花——罂粟。月白不明所以,耳边响起方思明清朗中又带着些许冷意的声音:“这是那片花海中现今剩下的唯一一朵花,小大夫可否收下?” 月白的笑容倏然僵在了面容上。他望着那朵娇艳的好似刚刚采摘下的花,他从布袋的底部摸到了细细的沙土。这朵花,是活的。 “罂粟难寻,小大夫似是说过想要寻它入药。原该多带些出来,只是怕多了小大夫便不稀罕了。”方思明的声音还是往常那样,带着他的面具装着他的温柔。 月白面容沉静,他怔怔的望着这片沙漠里石观音的花海中最后的一朵罂粟花。他似是想笑,却勾不出笑容他许也想过哭,可眼泪早已离他太远。 “这花生的这样好看,入药未免可惜了。若非离了这沙漠它便活不得,我想带它回家好好顾着。现今,处理一下让它在我活着的时候莫要凋谢也是可以的。方公子觉得呢?”月白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他想过问方思明,为什么,为什么不在那天晚上给他?既然那时没有给,那为什么又在现在突然拿出来。 可转念一想,其实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拿着这一“唯一”赠与了他。哄他开心讨他欢喜也好,别有深意也罢。重点是他增给了他,“唯一”的那一朵。 月白闭上眼睛,他测着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是方思明衣裳上的熏香味。 “我很喜欢。方公子,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呢?若有空闲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他似是独自一人的呢喃,却又在被风吹散前入了方思明的耳中。 方思明控制着骆驼的缰绳,他望着近在眼前的沙漠的边界,低声应了。 黄昏的时候他们入了一个小镇。 这里是个很热闹的城市,街道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扶着老人的,抱着婴儿的……… 大多数人看来都很愉快,因为他们经过一天工作的辛劳,现在正穿着干净的衣服,舒服的鞋子,囊中多多少少都有些自节俭的生活中省下来的钱,所以他们已经可以尽情来享受闲暇的乐趣。 另一些人,却从来不知道工作的辛劳,自然也不知道闲暇的趣味,所以看来就有些没ji,ng打采。 这条街道约两旁,有各式各样的店铺,有的卖杂货,有的卖茶叶,有的卖衣服,有的卖花粉,大多数店铺都将他们最好的货式陈列出来,来引诱路人的眼睛。 他们也在瞧着路上的行人,那眼色就好像行人瞧货物一样,路人的兴趣在他们的货物,他们的兴趣却在路人的钱袋。 这些人彼此打量着,彼此微笑着,大多数人都彼此相识。于是彻彻底底的外来人,方思明一行便在这个地方免不了被人好奇的打量。 方思明扶下月白,手下的人买马的买马卖骆驼的卖骆驼,几个人收拾行李,几个人去订房订桌都井井有条。下头的人十分机灵的订了一间上房,月白与方思明的东西也一块儿放了过去。 月白将罂粟花稍做处理,拿一个盒子装了藏进了大药箱的底层。方思明靠在窗边,刚一出大沙漠一只鹰便迫不及待的带着信笺落到了他的手臂上。方思明取下小小的纸条,看完后照例烧成了灰烬。 月白正清洗了双手,准备写一张药方。他正要磨墨,方思明便率先拿了墨条。月白看他倒了少许清水不疾不徐的在砚台上一圈圈磨着,修长的手指好看,经络分明的手背好看,长身玉立的姿态好看,低垂的眼眸与下巴也好看。他在凳子上坐下来,撑着下巴瞧着方思明。 方思明被他盯得久了,轻笑一声:“小大夫瞧甚么,瞧的这般入神?” “方公子天人之资,月白一介凡俗无酒而自醉,着了迷。”月白依旧瞧着认真忘得出神。 恭维到浮夸的话语,从他口中出来竟无一丝谄媚虚假之意。反而让人心中熨帖,知他真诚。 方思明也学他说道:“小大夫可是人间谪仙,方某才是……” “方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没等方思明将话说完,月白便开口道。他按住方思明捏在墨条上的手指,“方公子,你可是不能陪我走一走了。” 明是疑问的句子他却说的肯定,他抿着唇眉目平和而安静。 “方才你看了信后眉头绉了一下,余光扫到我时便定在我身上,转瞬便移开了眼。不巧,我瞧见了。” 如何瞧见的?嗯,约摸是因为我不小心总将余光放在你身上。 方思明放下墨条,道:“小大夫要去何处?” “苏州。”月白道。 “那好,一月后苏州再见。”方思明帮月白铺平宣纸,压好镇尺。俊美而冷厉的容貌不带任何表情时蓦然现出了一分真实。 他道:“小大夫我说的话从不食言,既答应了自会兑现。” 月白愣了愣,随后他笑了,眉眼稍稍弯起:“好。我在苏州等你。” 第15章 第十五章千面 第十五章千面 离别不是再不见,而是分开之后等待着更好的遇见。 第二日,月白只提着他一大一小两个药箱便跨出了客栈的门槛。 门外是天光正熙,微风清和。大清早的雾恰恰散去,冷意来不及彻底消散,太阳刚刚升起,暖意也还来不及普照大地。但一切在这一时刻都是刚刚好的样子。 瘦削而单薄的背影在天光下,天光为月白的镀上一层浅淡的光边,这个背影清瘦的近乎与冷漠,好似他只会朝前看,一步步走向前时路过的人都被他抛在了背后。大街上人如流水,他如石,看似沉于水,实则分水而去,永不相融。你站在他的背后,看着他的背影,他身影淡淡,如浅墨草草几笔勾画。而他身后的景色模糊成空。一副千里画卷却有寥寥一笔格格不入。 方思明望着月白的背影,望着他潇洒转身,望着他步履悠然,望着他跨门而出,望着他…… 月白倏然回首,嫣然一笑,眼眸之中落入一黑衣人影,清晰似近在眼前刻入心间:“方公子,苏州再见,你可要寻到我呀。” 方思明未曾想他会回头,清朗的嗓音沉沉的一笑,好听得能羞红了女儿的脸颊。 “一定。” 有些相遇是为了离别,有些离别只为了重逢。 方思明,我想为你换一副药汤。我为药引,岁月为汤,救治你所有病痛陈伤。 …… 甫一进城,喧嚣繁华的气氛便扑面而来。街道两边楼房林立却丝毫不乱,黑瓦飞檐红灯笼,恰当浓淡正是相宜。和熙的阳光为没一片瓦都镀上了一层光彩,老人们三三两两的坐在椅子上,围在一起晒着太阳,他们喝两口茶水后聊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小孩儿三五成群“啪嗒嗒”的从他身边跑过,“嘻嘻哈哈”的绕着长街街头街尾的蹿。 女人挎着篮子采买,小贩们放开了嗓子叫卖,酒楼迎来送往,茶肆食摊忙碌往来。一眼望去,尽是忙碌热闹,耳边嚷嚷满是生机。 烟火姑苏城,满池芙蕖弦琶铮。栀子香艳平江路,桐油伞下笑语盈。 方思明牵着马,穿过人流如织。一边卖福袋的半大少年凑近千里良驹,似是被这威武神驹迷得丢了魂魄,马一屁股扫到少年。 少年一屁股结结实实摔到了地上,旁边的人见了围上来帮把手拉起了他。他红着脸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方思明拍了拍马头,枣红色的马儿委屈的打了个哼。 少年见方思明望向他,慌了手脚,他手忙脚乱的掏出篮子里的福袋,道:“公子,买个福袋吧。就,就只要八个铜板,里头有花儿送给姑娘可好了。” 那少年容貌普通,一双手却是筋骨分明,不足够白但青紫色的经脉在手背上依旧根根分明,许是家中贫寒,手掌有些薄骨头要比常人突出些。方思明一眼看去似有若无的品出两分熟悉。 本就是他的马撞倒了人家,方思明告了歉,又在少年连声不敢当中买下了两个福袋才继续赶路。 街边传来琵琶和三弦的弹唱声,弦琶琮铮,词曲轻清柔缓,吴侬软语娓娓唱,别有滋味。这是到了酒楼了。 方思明将马匹交给小二,此时还不到酒楼食客最多的时候,掌柜小二都颇为清闲。客人三三两两的散在楼上楼下,弹评的一男一女坐在帘子后头,软软的嗓音唱着书本里的故事。 方思明径自上了二楼,二楼比一楼还要空荡,唯有靠窗临街的那一桌上坐了个人,锦衣玉冠该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少爷公子。方思明不过一扫而过,他朝着角落里的桌子走过去。那少年公子举着酒杯,小步跑着坐到了方思明的对面。 方思明自顾自的斟了杯茶,目光专注的落在手中的茶汤上。那小少爷见他不理会自己,不大高兴的撇了撇嘴道:“喝茶有什么意思,上好的竹叶青,公子不同我喝一杯?” 方思明不是没见过自来熟的人,只是没见过明明心里不乐意却还要套近乎的。他抬眸一眼,小少爷对上那双冰冷的凤眸脊背倏然升起一股寒意,小少爷手一抖,没有来的惧怕。 “你……你……”少年人最是重面子,明明觉得面前这个好强的气势却还要硬撑着装出浑然不惧的模样。然而,他一开口还是成了个结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方思明不含情绪的望了他一眼,唇畔扯起一点是个冰冷而嘲讽的笑。他发现这个小孩儿的眉细细长长的一弯,颇为清秀,有那么点雅致的意思,可惜被他自身的意气压制,反而成了点稚嫩。 方思明懒得理会他,小少爷还来不及纠结是锲而不舍还是果断放弃,下头抱着琵琶的女子便提着裙子走了上来。小少爷一见立马溜下了楼,连那一桌子没动几筷子的菜都没顾上。 抱着琵琶的女子对着方思明盈盈一拜,一句话也没多说便寻了凳子坐下来,弹着琵琶唱起曲子来。是姑苏的地方话,绵软动听。 古怪。从他进来至今竟没来一个小二引路点菜,素不相识的人毫无由来的凑过来示好,还有这个歌女。方思明一扫那女子,女子按弦的十指修长灵巧柔弱无骨,指甲是浅浅的粉色,略偏白些。 方思明放下茶杯,手肘搭在桌面,他垂眸间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倏然,他笑了。凌厉的眉目微不可见的柔和了一瞬。他抬起手,示意歌女停下,道:“是何人让你来的?” 女子的琵琶半遮掩这脸颊,她细声细气的答道:“他说公子若问起来便让公子下楼外去,自有人来。” 方思明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耐性,竟然真的依言下了楼出门。门外一个约摸七八岁的男孩儿似是等了有一会儿,一见方思明出来眼睛一亮,蹦跳着迎了上去。小孩儿的头发该是玩闹得厉害,将原本扎得整齐的头发揪出来好几缕,也不是多么俊秀的孩子,但那一头头发生的格外的好,细密又黑长,看着十分柔软。 “大哥哥,方才有位姐姐让我将这个给你。”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方思明。 里面是一颗新鲜的山楂,红艳艳的似是刚从树上摘下来。方思明问道:“那人往哪里去了?” 孩子好奇的垫着脚想看看油纸包里是什么东西。方思明问他左右看了看思索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的指了指街尾七弯八拐的小巷子,道:“哪儿,那个姐姐好像进巷子里去了。” 方思明追了过去,巷子里全是交杂在一块儿的院子,歪来扭去没个规律。好在这个时辰巷中没几个人,方思明凭借着轻功捉住了那女子。 那女子身量较高,身形纤细,身上满是脂粉香味,但隐隐约约似还有浸入骨r_ou_的苦涩混合着清香的药草味。 她被方思明反手压制抵在墙上也不慌张,一口地道的姑苏口音:“还是小看了你了,来的真快。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方思明毫不客气的推手放开了她:“方某与姑娘素不相识,何来认出一说。说吧,他在哪里。” 那姑娘一个被推得一个踉跄,她揉揉自己的手腕也不恼,反而笑吟吟的转过身对方思明道:“与公子相识许久,公子竟认我不出么?还是……” 她正说的兴起,方思明却听不得她的胡言乱语。方思明面色冰寒的出手锁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拧,道:“不过身形与他有两分相似便敢自作聪明装作是他。他在哪儿?” 女子吃痛的惊叫了一声。她不过是凭着风尘里学得的两分聪明隐约猜到了两分。给她银子的女子姿容平平,而方思明容貌俊美一身贵气,她不免起了两分嫉妒,想要骗一骗方思明,好教那女子看看她的心上人竟连真假都辨认不出来。谁想这看起来矜贵无匹的公子竟是个毫不怜香惜玉的角色。动起手来,狠辣的似是要生生撕下她一条胳膊。 她连忙告饶,道:“前面,她说了让我将你引到前面那户门前种了两丛竹子的院子门前去。” 方思明放了她,那女子连忙跑走了。 阳光穿过屋檐围墙在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影子。昨夜方下了场雨,阳光找不到的y影处还带着些许shi润的痕迹。 方思明踩到一块滑动的青石板,石板沉闷又突兀的滑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巷中回荡。方思明拐弯走了片刻,找到了那间门边种了两盆紫竹的院子。 然而院子周边并无人声,方思明在找了一圈后依旧一无所获的情况下敲了敲院子的门。 里头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似是有人朝门边走了来。方思明静等了片刻,门从里头打开了。 一个身着浅蓝粗衣的女子从门后探出头来,她容貌清秀,头发长至腰腹,由一根天青色的发绳抓拢成一把。女儿家都爱在细微处动些小心思,那发绳的尾部被她挂上了一串小小的流苏,风吹拂过时便随着她的头发一起飘荡。 她小心的探出个头来,大半的身体还掩在门板后。她见到方思明吓了一跳,垂下眼眸脸颊耳根红成了一片,有两分羞涩又带两分谨慎的问道:“公子是外乡人?不晓得有何事?” 方思明道:“来向姑娘讨杯水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终于看到了明月山庄的剧情,然后,介只疯掉了。看到小思明心疼的要死啊!!!对着自己的游戏任人物直喊管他正道邪道,我只要小思明,只想站在他的身边,永不离弃啊。然后,看到小思明说以性命报恩,一干二净那一段,真的眼泪都出来了。虽然我原本想的结局又要改,但是,我会说已经想好了一打甜蜜蜜的番外了么。只觉告诉我,这一篇文文两情相悦,温馨无比!介只下意识的想要各种甜,各种疼我小思明啊!!! 最后,好想骂朱文圭,混蛋啊!但是有小思明在又绝对不可能动他。所以,那个林清辉,气死了,挑唆要害我小思明,还嘲讽小思明,不会放过你的啊!【呼,嗯,介只的情绪非常激动,满床打滚中【捂脸】】 第16章 第十六章归处 第十六章归处 那姑娘迟疑了片刻,觉得这样俊美的人物不像是个坏人,于是后退一步,道:“公子进来吧。” 方思明文质彬彬的行礼道谢,那姑娘红着脸回了一礼。 方思明在院子里坐下,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院子。院子里贴着围墙种了不少花木,靠近房门的那一头绿叶葱葱,是几株梅花,梅花边上高高低低的花草种了一片延伸到墙的转角处,那里种了一株银杏。浅黄中还夹杂着微微深绿的叶子在秋风中摇摆,枝头熟透了的黄叶颤巍巍飘下,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在树下的两丛秋菊上。 院子想来原是大而空旷的,这一丛丛花一颗颗树栽上,便让这院子丰满起来。仔细看去,这便像是个小小的花园,花木品种繁多,相互交杂却丝毫不显杂乱。 这个小院做到了四时花不谢,八节草长青。 方思明坐的地方是两张并排摆在正对着秋菊的躺椅。是的,这个院子的主人似乎不准备欢迎什么客人,连安排客人休息的座椅都没有。□□裸的表达着这个院子不接受任何外来访客。 姑娘拖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壶茶两只杯。她走过来,将托盘放到两张躺椅中间不过方尺长半尺宽的小几上。方思明从大开的厨房门里看到了里头简单的颇有一贫如洗味道的厨房。 这个院子里的摆设处处都透着古怪,厨房正对着院子大门,里头莫说柴火刀具,连点吃食都看不到。院落里草木繁盛好似这院子这主人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很久,而房门内却空空荡荡活似新房刚建起。 姑娘斟了两杯茶,茶汤翠绿,清香扑鼻。是难得的好茶,只可惜泡茶人的手艺说不上差劲却也少了两分火候,无法将茶叶最好的滋味煮出。 方思明端起茶抿了一口,道:“姑娘的院子好生别致,看土色新鲜,可也是来到姑苏不久?” 姑娘耳尖粉红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她略微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方思明又笑,唇畔弧度温和见之可亲:“家中唯有姑娘一人,方某唐突拜访家中长辈若是怪罪姑娘可真真是让方某无颜了。” 说着他也不细品了,一口干了茶,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到小几上,道,“多谢姑娘的茶。若家中长辈知晓怪罪便说方某前来买茶可好?” 姑娘眨了眨眼,目光从那锭看起来就颇有分量的银子顺着方思明的修长白皙的手落到方思明的脸上。她弯了眉眼,轻轻的笑,声音轻柔,娇娇软软,地道的姑苏口音:“家中无母无父无长者,唯有一郎君还未归家。” 方思明一愣。归家?这样的字眼不论在何时在何地出现在他们两人之前都应该是突兀的。从听水镇那毫无挂上任何喜恶的房间里从他两只小小的药箱上便可知晓,他和他一样都不再会将任何一个地方当作他们的归处。亭台楼阁与茅草房屋都只是暂时的落脚地罢了。可偏偏这个人这样轻易又简单的说出了口。 “我不缺银子的,方公子晓得的。不过这个我收下了。”白皙瘦长的手指捏过那锭银子,未绣花无提字的一方雪白帕子细致的包裹住那锭银子。 方思明终于在月白仰头低首间寻到了破绽。他伸手拨开月白包裹严实的衣襟,指腹摸索了两下,找出了药物与皮肤接连的地方。月白侧过头眼眸垂着,看起来乖巧极了。 可他口中说出的话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未嫁未娶,公子这般肌肤相亲污我亲白,可让我有何颜面再活世上?” 顶着这张女儿柔婉的面貌说着话倒也不错,可惜清清冷冷的嗓音分明是个男子,还是个方思明识得的男子。 方思明收回手,月白俯身拉住了他的指尖,轻笑道:“不妨这般……” 他抬起另一手的手掌,将被帕子好生包裹的银锭托于掌心,“……方公子以此为聘,我以此院还礼,如何?” 方思明的面色微不可见的一僵,这一丝慌乱茫然不过转瞬即逝。下一刻他从容的反握住月白的手,笑道:“小大夫姿容无双,这一身罗裙钗妆更是胜过了无数佳人。若小大夫愿嫁,方某怎敢不娶?” 两个男子之间哪里来的嫁又哪里来的娶?你若愿意不过互为礼物交换成礼。嫁?女子才为嫁的,可我是男子。便是装扮的再好再像再无懈可击,我依旧是说不得嫁的。月白指尖一动收回银子,他拉住方思明的手站起身,长长的眼睫在微风中颤了颤:“方公子,便是我嫁你也不会娶的。” 娇娇俏俏的女儿面孔收起了演绎出来的娇羞柔婉,他神色淡淡声音平静,浅浅的温和中是游离在红尘之外的淡漠。他唇角勾起,是个温柔的弧度,他道:“公子说来寻我,那自然该自己寻到我,我若去寻你便不是这意思了。可我又不晓得公子要何时寻我,于是便使了些手段,引方公子来。方公子可恼?” 方思明指尖一动,牵起月白的手在他的指尖落下一吻,冰冷的凤眸在阳光下闪烁着缱绻的光:“不敢。是方某无状,竟惹怒了小大夫。方某只盼着小大夫消气,小大夫若能欢喜方某做什么都是好的。” 这张面具假了些。方公子,你慌了。这便好。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醉不归 作者:画染绝 第9节 “我不恼你的。”月白笑,他抽出自己的手,点了点房间道:“你答应了我不少事呢。第一桩,我去换衣裳,晚上你陪我去个地方。第二桩,你说我若欢喜做什么都好,那莫忘了醉不归,这几日它发作了,等你的药。” 小大夫一而再而三的讨要圣药便不怕当真为此药控制么?方某不信以小大夫你的医道修为现在不能自行压制,时日一长自然不会再受上药威胁。但,你若一直服用下去,便连我也不敢保证你是否会为圣药所控制。 方思明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粒递给月白,看着月白当着他的面吞了下去后,道:“醉不归还未彻底完成,小大夫可是寻到它的破解之法?” 药一下肚,月白便觉得浑身有些发软,他晃了晃,方思明扶了他一把。 “没有。”月白抿着唇低低的笑了一声:“醉不归的解药我不会。” 月白稳住脚步,转身往屋里走,他边走边道:“客栈人多嘴杂,方公子不若在此住下。房钱?院中花草我便耗空了心思,屋中摆设我却是当真不会了。方公子喜爱什么不若摆上,便当是房钱了。” 话音落下的一刻,月白反手关上房门,依靠着门跌坐在地。鬓角额头冒出一片细密的汗水落雨似的不断落下。 方思明站在门外,他不笑了。在月白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挂在脸上的温润笑意便霎时收敛。压在他眉眼出的y郁暴露在阳光之下,温暖明亮的光辉落在方思明的身上,却让这个人显得愈发冰冷,浑身都散发着寒气。他伸手似是想要斟一杯茶,指尖不甚触碰到茶壶的外壁,灼热的温度烫的他倏然收回了手。 方思明,你当真不晓得他一再讨要是为何? 方思明,你当真不明白他种花草你挂字画的深意? 方思明,你当真不懂得他要你陪他去见之地的意义? 月白除去了伪装,换下了衣裳,他打开门出来月白色的衣裳洁净无暇。在他手中的不再是他的药箱,而是一把折扇,一把挂着上好的翡翠扇坠的折扇。 他与往日似是并无不同,但从细微处看却发现处处不同。束发的玉簪,月白色的绣着暗纹的衣裳,洁白的长靴,还有那突兀的折扇无不显露着一种庄重。 古人有词,衣锦还乡。你,这是为了谁要给谁看?又为何欲盖弥彰,装作这只是寻常? 方思明从椅子上站起来,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只是微微一笑。两人一同出门,寻了地方摆了一桌像是普通朋友一般喝了两杯酒,用了一顿饭。 天色昏暗下来,月白慢悠悠的在街上散步消食,方思明便背着手走在他的身边。 姑苏人多繁华,街道上河岸边已经零零散散的亮起了灯火。街上三三两两走着的人不多,但也不少。方思明与月白就像是他们之中平凡的两个人,他们与他们之间似也并无什么不同。河岸边的灯打在他们的脸上,似也能染上和暖的温度。于是两人都笑,不时的说上两句话。 直到他们到了目的地。脂粉香味扑鼻而来,灯火通明里,女子在门前楼上甩着帕子娇声而笑,男子大摇大摆丑相毕露的揽过美人走进酒色靡靡里。 月白面色淡淡,和暖之色消退下去,眼眸中倒映着的明如白昼的灯火好似一层层雪白的霜。 还是不一样的。刻印在骨子里的烙印,那些你无法遗忘的经历,让你永远无法真正的像是那些幸福的微笑着的人那些为家长里短的小事苦恼的人一样。你的生活和他们交集而又分离,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们的血沾在别人的手上,而别人的血在自己的手上也早已数不清楚。方思明扫视了一圈,月白勾了勾他的袖子,冰凉的指尖擦过他同样冰冷的手背。月白道:“战乱过去,近些年百姓过得好,于是这里人便也过得好了起来。方公子,听一曲么?” “自然。”方思明答。 第17章 第十七章 琵琶 第十七章琵琶 两人走进了生意最为红火的那座花楼。 倚在门边的女子好几个一同走了过来,香氛阵阵,莲步轻移,口中娇娇甜甜的喊着:“公子。” 这两人衣着考究容貌俊俏,更别说那一身的气度,正是青楼楚馆中最受欢迎的一类客人。方思明眸光一沉,不悦的望着那几个女子,月白往方思明身边一站,肩膀靠着方思明的胸口。那意思明确得很,在这里的姑娘最会看人眼色,懂事的甜甜一笑,搜寻起了新的目标。 眼尖的老鸨亲自上前迎客:“哟,二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吧。别的妈妈不敢说,我们千芳楼里的姑娘可是公认的这个姑苏最漂亮的。” 老鸨看着约莫有了三十岁,只是保养得宜又会打扮,看着还算年轻。楼里的主事一般都是退下来的姑娘,老鸨也不例外。月白听了一耳朵,听多称呼她莲妈妈。 月白折扇一展,白皙的手指握着乌木的扇骨,他微微一笑,公子如玉,翩翩俊雅。他道:“慕名而来。劳烦妈妈一间雅间。” 说着递出一锭银子给老鸨。老鸨收了后客客气气的将他们带到了二楼的雅间。雅间里果盘早已摆好,两人一坐下便有丫头端着酒菜摆满了一桌。 月白斟了一杯酒,酒香扑鼻,显然是难得的陈酿。他随手放到了方思明的面前。老鸨还在介绍着楼里的姑娘,她指着从雅间望下去正对着的舞台,道:“二位公子今日来的可太是时候了。我磨破了嘴皮子才让琵琶姑娘答应上台弹上一曲,就在今日。” “琵琶?确有听闻千芳楼的琵琶是姑苏一绝。”月白抓了把瓜子,他嫌直接磕不雅,费了好一番儿力气才包开一颗,还不小心压碎了。 她一路说了许久,月白都只是礼貌性的答应一两声。现在突然接话,看来是对琵琶十分有兴趣。这二人看起来非富即贵,她牟足了劲儿伺候,当即大谈起琵琶姑娘来,月白也装作有些兴趣的样子听着。方思明见月白笨手笨脚的还偏要吃瓜子,无奈的抬手将月白手中的瓜子全捞了过去。他拿了个干净的白瓷碟子,剥好一颗便放上去。 离琵琶姑娘上场还有一段时间,台上一群女子跳舞热场。门外似是又来了什么贵客,老鸨夸了一顿琵琶姑娘之后便道:“这琵琶原来可不是这么个名字,可一曲琵琶弹下来竟全都这么称呼她了。哎哟,那脾性大的,妈妈我都不敢多说什么。” 这便是入了正题了,月白笑着掏出了一张银票。他道:“琵琶姑娘难见,在下不敢奢求。但不知可否一请楼中的教习师傅。前日偶于楼外路过,一曲琵琶惊为天人,更让在下想起了一位故人。不知妈妈可否帮这个忙,让在下再听一曲。” 老鸨的面色变了一变,没有接银票。她为难道:“这,公子,实在不是妈妈不帮,只是您可晓得是楼中的哪位姑娘,我们楼中的姑娘个个都会弹琵琶,各个都是顶好的。楼中的教习师傅已经许久不谈琵琶了,您可是听差了?” “许是吧。”月白浅笑道,“劳烦妈妈询问一声便是。师傅愿来弹一曲也是小子有幸,若师傅不愿意那是小子没缘分,更是要给妈妈这辛苦钱。” 话都说到这份上,莲妈妈自然不能再推辞。她拿了银票叫了几个姑娘招呼月白与方思明,自己往后头去了。那几个姑娘一进门便又被月白二人叫退了出去。 雅间里方思明垂眸认真的将一粒粒果仁儿放进小瓷碟里。月白透过窗户,望着下面轻纱蔓蔓酒色惑人,喧哗吵闹之声混合成一片海,里面什么都有,混杂在一起“嗡嗡”作响,反而听不真切了。 方思明面前的酒没有喝,月白便拿了过去,正要入喉,却被方思明挡了下来。白瓷碟拿起又放下,发出了清脆的声。满满的一碟瓜子仁放到月白的面前。修长白皙的手指穿花似的在月白面前一扬,快得近乎连残影也捕捉不到。月白还没反应过来,那杯酒已经到了方思明的手上。 “虽然加了点东西,但也是难得的好酒。不喝,可惜了。”月白捏起一颗瓜子仁含进嘴里,淡淡的咸味伴随着浓郁的香味在口中蔓延开,细细的尖锐的瓜子尖划过舌尖,月白又卷了回来,一遍一遍舔下了外面的包衣再品不出味道来,才一点一点在唇齿间研磨碎,品尝出新的滋味。 这哪里是吃瓜子啊。 方思明指尖一转,将杯酒送入了自己的口中。他道:“若是那位师傅不来,你当如何?” “不如何。她愿见便见,不愿见便罢。”月白笑了笑,又将一颗瓜子仁送入口中,“见她本也不是什么非做不可的执念。” 方思明将酒杯放回桌上,他顿了顿,竟又斟了一杯放到月白的手边。他道:“原小大夫也会口是心非。” 月白垂下眼眸,拿起酒杯喝了干净。他神色温和,唇边一直挂着柔柔的笑,温润平和。他捏着空杯子,轻声道:“方公子可愿听一听这栋楼中,许多年前发生的些许微末小事?” 方思明帮他重新斟满,道:“求之不得。” 月白舌尖扫过嘴唇,再一次一口饮尽。他挑着唇角笑,声音清冷而平静。他捏着酒杯,一杯,两杯,三杯……说一段故事吞一口烈酒。 故事尽了已然到了第六杯。月白方吞下喉咙,火辣辣的滋味灼烧着胸口时,莲妈妈回来了。她又是回礼又是道歉,说着自己的难处,又夸了琵琶姑娘的好处。月白晓得那个人不愿见他。 方思明面对陪笑的莲妈妈,唇侧一勾,却是个极其冷漠的弧度。莲妈妈见过数不清的达官显贵,一把年纪也早已学会了波澜不惊。然而方思明尸山血海里磨出的血气冷意又哪里是她可以抵御的,当即吓得一个哆嗦,说不出话来。 “姑苏南冉姑娘姿容倾城艳名远扬,一手琵琶ji,ng绝天下。不知道多少贵族公子趋之若鹜,多少富商侠客一掷千金。这等人物身后自有无数人为她撑腰。想要见她一面何止千难万难。只是……”方思明指尖有节奏的扣着桌面,月白按住方思明的手背,道:“只是可惜了。天色晚了,我便不等了。我们回去吧。” 方思明近乎要溢出的锐利倏然沉静,他面无表情的望向月白。月白对着他笑:“原来觉得是该见见的,你陪着,我便觉得我许是能来。可你来了,你坐在这里,我又觉得见或不见着实没那般重要。说白了,不过是年少痴愚。脚下的这块地,你见了,来了,便足够了。” 说这些话月白并没有避讳莲妈妈,莲妈妈这些年什么情状没见过,她低着头当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不知道。 方思明的眉骨略深,他压着眉峰的时候便显得格外冰冷难以亲近。他蹙着眉不言。 月白将果仁包进手帕中藏进怀里。他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来放进莲妈妈的手中,莲妈妈连连拒绝。这人来得古怪,她哪能轻易收他这么多的钱财,还不知道是祸是福呢。 月白见她不收便随手放到了桌上,温声道:“莲姨,这些您放心收,欠南姨的我还了。告辞。” 莲妈妈一愣,抬头望去是月白拉着方思明离开的背影,清瘦隽秀。她脑中闪过月白的方才的话语,下意识的喊道:“小畜……” 月白回过头,面容清淡眼眸似水,他勾起唇,道:“鄙姓方,名月白。” 莲妈妈瞬时哑然,直至下头有人高声唤她,她才猛然回神。 提步匆忙要走又忽而想起桌上大额的银票急急忙忙的退回来塞进袖子里。谁能想到,当初楼里无人看得起狗都能踩两脚的小杂种竟能长成这般模样。 不是被卖到小官馆去了么,按理说便是过上了好日子,那也是运气好遇见了好客人。可方才两人的相处绝不是恩客同小官儿的关系。小官馆儿也教养不出她方才所见的那个人。 唉,罢了罢了,想那么多做什么。那小孩儿过得什么日子又同她有什么关系。只要不给她惹来麻烦,她才不在意。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 月白与方思明二人出了花街,溜溜达达的也没个目的,就只是往前走。一路上唯有月白落在地上的脚步声与稀碎的果仁儿碎开的声音。 月白含着瓜子不说话,方思明落后他半步,足足有一盏茶时间的沉默。 方思明闭了闭眼睛,眉峰一松,又是一个温柔的方公子。 “方某竟不知何时小大夫同方某成了本家?” 街边的红灯笼灯火有些许黯淡了,隔壁街道是红红火火的闹市,孩子的笑声不断绝的顺着风刮过树梢撞进人的耳朵里。月白在一家早早关门的酒肆前停下了脚步。 他偏头望着方思明:“方公子便只问这个?我以为你会问我少时恩义沉重,我如何就拿一沓银票就全数打发。明明就那一点点就是我那段人生中唯一的光明。” 方思明温柔的面具挂不住了。是的,他确实不明白,更甚至没有来的不痛快。 或许,是他想到了朱文圭。他的父亲。 第18章 第十八章 赠 第十八章赠 月白将手帕重新放回怀里,他伸手抓住方思明的手,在他的手心缓缓写下一个字——恩。 “恩,不是情。你知道你将一个人奉若唯一,而你却只是她眼中的众生平平是什么滋味么?我于她而言是一时善心。她的好路边随便一只小猫小狗都可以随意获取。我,只还恩。还干净了,便不欠她了,我便自由,去求自己想要的,去做自己想做的,去走自己的路途。而不是被束缚在无形的屏障之中。” 他声音冷清,似是冬日早晨的雾,粘在皮肤上,冻得人一哆嗦。 可方思明没动,他只是看着他,安安静静的听着他说话。 月白讲自己的手心覆盖在方思明的手心。他沉默半晌,似在斟酌着什么,可到了口边却还是将那些话通通咽了回去。 他咽了回去,方思明却听得明白:“你又怎知他人不是心甘情愿!” “我于她而言不过是众多受过她恩惠,转头报答她的其中一个,没什么特别。她于我也不过是我数十年人生中给予我恩惠的一个债主,没什么特殊。”他覆盖住方思明凌厉的眼睛,只露出高挺的鼻子与紧抿的薄唇。 真奇怪,他以为他多少会对他动手的。 真奇怪,这个人最好看的便是他比常人更深邃的眉目,可此刻一看却是鼻唇都当得上最最好看,棱角分明却又暗藏温润的好看。 “心甘情愿这四个字便是我的无能为力。”月白像是受了蛊惑,慢慢的踮起脚尖,他的呼吸划过方思明的侧脸,落于薄薄的唇上。 “方公子,我话还未完。你有你的心甘情愿,我有我的甘之如饴。你想做的事便是我要做的事情,你若不信,大可看个分明。”他轻轻一咬方思明的唇,轻笑一声正要退开。方思明却抱住了他的腰身,将他抱近自己。 他道:“小大夫,是否交浅言深。” 月白不退了,他双手一绕勾住了方思明的脖颈,道:“以后,我不说了。” 他环抱的太自然,回答的轻松,反而让方思明史料未及。 可细一想,又觉若是咄咄逼人穷追不舍左右套话的,便不是月白了。 方思明手指一松,月白单手滑下。 方思明的手落会自己的身侧,月白的手一勾一扯,月白色的锦衣落到了地上。 “不过,方公子言说交浅,那么今夜好风好景,倒是适宜交深。” 月色之下,闹市之旁,大街之上,幕天席地。他月白姿容清隽,行的却是不要脸面的放纵之事。 若不是今日,若换一个时间,换到从前或是换到未来,方思明听到月白意有指代朱文圭的话他都不可能心平气和。当然此刻他也确实并非什么情绪都不曾有。只是那一瞬间升起的杀意,在今天只能又在一瞬间消失。 今日,他赠了他一座小院,他告诉了他一段过往,他说……他姓方。 便凭这些他不可能杀他,甚至不能动他。 到底是月白眼底情义太真,他方思明再如鬼怪,也做不到视若无睹。更何况,方思明的一颗心,是热的,方思明的一身血,是暖的。 他人或许不知,可你是晓得的,他的慈悯。 晚风徐徐,有衣物坠地之声。月白清冷的面容不知何时泛起潮红,在花楼中喝下的那些酒姗姗来迟的送来两分醉意,并着略微的渴望。 酒里的药并不重,多是助兴所用。于是月白冰凉的指尖划过方思明的鼻梁,只是觉得这个人愈发的俊美。他像是受了蛊惑,像是身不由己的被引诱,又像是情到浓时难自禁,他吻上了方思明的鼻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方思明的侧脸,方思明迷惑于此刻的月白是出于随心所欲还是出于情药引诱。 “我想,看月亮。这里太低了。”月白觉得冷,他将自己的胸膛贴近方思明的,侧脸蹭了蹭方思明的脖颈。 何止是低,看不到好月色。到底是在大街上,便是此时不过他们二人,谁又能保证片刻后不会有路人路过,便是没有路人也定有打更人敲锣而来。 方思明搂住月白的腰纵身一跃,手顺带捞起起落在地上的衣裳。月白闭起眼睛,耳边是风刮过的声音,脚下是空空荡荡不着一物,腰上有一双手真真切切的环绕着他。月白全身都放松下来,明明身处于半空之中,却觉得与大地有了牵连。 方思明抱着人在半空中掠过,他飞起极高,他的目标是姑苏城中最高的那一座观景台。黑白色的衣裳纠缠在一起,有一瞬间似是落于半圆的月中。 月白睁开眼睛,风止了,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瓦片。方思明将衣裳披回月白的肩头。他道:“夜深风急,小大夫小心着凉。” 月白望着天边的月色,他伸出手似是想要握住一缕银辉,月光却从他的指缝间穿过。手中自然依旧是空空如也。 月光明亮,落在月白色的衣衫上,似一层飘飘渺渺的纱,朦胧而冷清。 月白转过头,他笑:“你抱着我便不冷了。” 他拉起方思明的手,将拳头放进方思明的掌心,他缓缓松开手指,略凉的指尖划过方思明温热的手掌,两只手掌不留一丝空隙的紧密结合在一起,一手滑腻一手粗糙。 方思明的手看起来很漂亮,整整齐齐修长干净。但你若真的亲手去摸过便会发现,他的手掌之上有着或薄或厚的茧,或深或浅的伤疤。 “我拿这个同你交换一样东西,好不好?”月白垂着眸子,道。许是醉意上涌,薄皮儿的耳尖透出几分嫣红来。 方思明不由困惑,问道:“何物?” “姓。将你的姓氏换于我,可好?”月白的手掌紧紧的贴着方思明的,方思明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月白手掌上冒出的一层薄汉。 方思明眸光闪了闪,他默了片刻后,唇角一勾,是一个再难伺候的人也挑不出差错来的笑,“天下姓方的人何其多,小大夫要姓什么自然是喜欢什么便是什么。” 月白不语,他收回手,抬头望着方思明。他也笑,面上醉酒的薄红,身上是月色的微凉,他道:“方公子,我有些热。” 他踮起脚吻了吻方思明的唇,方思明没有躲开,反而虚虚的扶着月白的腰。 冰凉的指尖带着未完全褪去的shi意拂过脖颈穿过衣襟抚在胸膛上。方思明抓住月白的手,“小大夫?” 月白嗤笑了一声,向来清淡的人,突然哑着嗓子半是撩拨半是暧昧的道:“明知故问。你我交浅,我想同你的交情再深些。” 方思明指尖下意识的一紧又倏然松开,他低低的笑出声,也不晓得是因为不甘示弱,还是因为心软放任。嗓音里原本的薄凉与清越,在他压着嗓子从喉咙里笑出声的时候,是当真的好听,能教姑娘听了红了脸颊。 方思明咬住月白嫣红的耳尖,舌尖舔道:“小大夫喜欢在此处?我带你回去。” 月白浑身一颤,喘气声从鼻间泻了出去,似有若无的夹杂着一声模糊的低吟。他半合着眼,解开方思明腰上的缨结,道:“方公子,月色很好,不赏可惜了。” 可惜么? “既是小大夫心悦的,那么方某自然奉陪。” 白与玄,色彩交叠,月白靠坐在屋檐之上,身下是两色交叠的衣衫。他仰起头,微凉的唇贴上方思明温热的脖颈,不知为何他似是很喜欢亲吻方思明的脖颈。他的吻像是他这个人轻轻的浅浅的,乍一看没什么味道,仔细斟酌却是说不清的缠绵缱绻。 情/欲? 他方思明活了那么些年,从来不晓得这东西有甚么好处,哪里来的吸引力使人欲罢不能。他从未尝过,也不屑沉沦。他拿着嘲讽的目光讽刺着拜倒在林清辉脚下谄媚讨好的可怜虫,林清辉的嘲笑也不过是他的浮云过眼。 月色下的月白好似会发光。洁白的身体干干净净,如一块未染尘世的无暇的美玉。他的扇子落在衣服堆里,上好的翡翠扇坠磕在屋檐上,而不远一块小小的帕子端端正正的摆放着,里面是一些细小的果r_ou_。 金贵的翡翠他随手便扔了,却将值不了两文钱的果仁当作宝贝。莫不是瞎了眼。 月白伸出手,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里衣随着他撑起的身体有滑落一些。白皙纤瘦的手指划过方思明的额角。月白一手撑着自己一手捧着方思明的脸,两片ji,ng致的肩胛骨在衣衫里若隐若现,方思明隐约可以穿过两片骨头中间的缝隙望见那一条笔直的脊背。 说到底,月白也不过是为他所迷惑的,依靠他的手段算计来的人。这些年他为了完成任务,在义父的吩咐下勾引的人还少么。月白也不过是在他玩弄人心的履历上添上了较为值得自得的一笔。 千面邪医,便是冷清如月白也逃不过他编织的温柔网,情愿被他一个天阉翻倒作弄。这可不是一件足够光彩值得大肆炫耀的手笔。 带着薄茧的手掌握住月白最细的那一段腰肢颇有技巧性的揉捏两下。月白立时一颤,身子一软,靠回了突出的飞檐脊上。方思明满意的游走在滑腻的皮肤上,从前绕到后,从下按着脊椎一节一节的数到凉快肩胛骨的中间。 月白双手软绵绵的搭在方思明的肩膀上,酒色惑人,他眯着眼睛望着垂眸似是认真的注视着他的身体的方思明,眼前一片模糊。白皙的皮肤透出暧昧的红,月白在汹涌的情潮中勾住方思明的脖子。方思明顺从的俯下身,任由月白小猫儿似的舔了舔他的下巴,又舔了舔他的嘴唇。 方思明偏过头索性按住月白的后脑,深深吻了上去。他舔开月白的唇缝,扣开月白松松合着的牙关,吸吮着月白的舌叶,隐约的酒香。 “唔……”月白的身子突然剧烈的一颤,他下意识的睁开双眼复又合上,眼神温软,姿态放松。 ……………………………………作者的话…………………… 月白浑身还敏感的要命,不太坚定的拍拍方思明把玩着原就敏感的地方的手。方思明勾了勾唇,改抚摸月白的脊背。 月白懒洋洋的将脸埋进方思明的肩窝,嗓子果然有哑得不成样子:“如今我与方公子可算是深交了?” 方思明还未想好如何回答,月白已经自顾自的道:“若是算,那方公子可否将你的姓氏赠与我?”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醉不归 作者:画染绝 第10节 方思明默然,月色银辉,夜风刮过屋檐,落在汗shi的身上,当真是冷。冻得月白一哆嗦,越发抱紧了方思明。 “小大夫若是愿意,便拿去。” 姓,名,身份,家,那都是朱文圭给他的。 方思明未曾想到会有一日,会有一个人,会在他这里找寻与这人世接连的根。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名“丹青赋画染绝”,私信“月白” 第19章 第十九章 交易 第十九章交易 月白软软的伸出手摸了摸身边的床铺,什么也没摸到,被褥都凉透了。他猛的睁开眼,清醒了过来。 他撑起身体,意料之中的疲累,酸痛却不是特别明显,方思明帮他上了药按摩了身体后才休息的。 他慢吞吞的下床,床头摆着整齐叠着的月白衣衫,月白拿过穿好。屋子的架子上清水帕子齐全,水还是温热的,月白取了帕子洗漱。打开门,小院空空,依旧不见人影。 躺椅中间的小几上摆着一碗热粥两碟小菜,还冒着热气。月白锤了锤腰过去坐下,粥边压着一张纸条,上头的字迹凤泊鸾漂,力透纸背。观其潇洒飘逸的笔势,嗯,是方思明的字迹不错。 上头话不多,意思约摸是让他出去走走,晚间再回来。月白将纸条仔细收好,不疾不徐的用了饭,收拾好碗筷,小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昨晚闹得太厉害了些。月白揉揉自己的脖子,两条长腿还略微发软。他从房里提了个小药箱,扫视了一圈,房间里空空荡荡活似刚遭了劫匪被一洗而空。 他勾起唇,心情莫名的好起来。他出门望着高升的日头,有些幼稚的想若是下一刻这太阳便落下了山去便好了。 姑苏很热闹,月白提着药箱在路边听着人声嚷嚷,走得漫不经心。不过半盏茶的路,硬是让他磨蹭了一盏茶时间才到。 他走进一家门前冷清的医馆,一个掌柜一个大夫并两个伙计都无所事事的发呆。正对着门口坐着的大夫首先发现了他,站起来喊了一声:“东家。” 月白点了点头,他小心的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这些路后头还是有点疼。月白估摸里头那枚扇坠的功劳不小。 两个伙计与掌柜的也赶紧打招呼。月白都和气的应了。他走到那位中年大夫身边空着那张桌子上坐下来,从自己的小药箱里拿出软垫摆上,伙计也将笔墨纸砚端了上来。月白道了谢后,便自顾自取了本书翻着。 大堂里静悄悄的,一早上好不容易来两个客人也都到了一看就年长的大夫那儿开了药。月白就跟什么不也晓得似的,专心的翻书。 他既然想要在这姑苏城安定下来,自然要为自己寻个事情。一到姑苏他便买了房子,开了个药堂。他不愿意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一点小病小痛上,便花价钱请了位医术还说得过去,又没家底自己开间要铺子的李大夫。 姑苏城里老牌的药堂便有好几家,其他药铺大夫更是不必多,只多不少。月白这铺子的四周便有好几家。他工钱开得高,可小半个月下来药堂里生意冷清得怕是一个伙计的工钱都赚不到,也不晓得他图什么。 月白不过是图个自己高兴。他手上的银子便是他下半辈子只出不进也足够他锦衣玉食的当个败家少爷。他不介意养个药铺子,闲来无事过来坐坐也好。这姑苏城里,有一座小院,有一家药堂,便有了他当真落根在此处,有了自己的一个身份一个做事的地方。好像他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安稳喜乐的人。 月白说是东家,除了挂牌匾那一日,这是他第一次过来坐诊。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在医学上跟是如此。人家一见月白这年纪便觉得不放心,这才多大的一个年轻人,能读过多少书知道多少病见识过多少症状,看着就是个没经验的,让人不放心。 一个上午过去,月白桌前自始至终空无一人。月白也不在意,倒是李大夫似是为难有话要说。月白估摸他也不过是劝慰他年纪小再好好学学之类。月白想想还是躲了,正好时辰差不多了。他招呼了伙计一声,自己收拾了桌子,提着小药箱去了后院。 月白要买自然是将这一座宅子都买了下来。后院的房间用来给伙计掌柜等休息用的,李大夫若是愿意也可以在这里休息。月白自然也有一间房间,只是月白没准备进去休息。 院子靠近大堂的一头晒了些草药,一路走过去,在围墙的边上有个花架,花架下头安了石桌石椅,最是适合下午的时候坐着休息用电心。 月白刚做下来,伙计便手脚麻利的端来了热茶点心,还问他要不要他再去酒楼里打包些饭菜来,这都午时了,总不能只吃点心。月白笑了笑,给了他些银子,让他去帮李大夫与他们自己买些饭菜来,多余的银子算是给他的辛苦费。 伙计晓得自己这东家家底丰厚,也不晓得是哪家的少爷就是对做大夫感兴趣,才开了这药堂。其他药堂酒楼的伙计哪里有他这工钱这待遇,可不可了劲儿的讨好东家。当即一口答应了,心里琢磨着东家可以不要,但他必须给买好了来。 伙计出去没一会儿,也不过是月白斟了杯茶吃了块云片糕的时间,便听见一道娇娇的女声自高处传来:“先生果真准时。不知,我万圣阁的小小提议先生考虑的如何了” 茶水“咕嘟咕嘟”的从茶壶口落进茶盏里,月白从容的沏茶作亲请道:“区区对万圣阁圣药神往已久,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区区的脾气古怪,与万圣阁是合作也好是交易也罢,区区做事不喜欢被指手画脚。” 为万圣阁研制圣药他不答应也必须答应。不凭其他,单单只凭方思明是万圣阁的少阁主就足够了。 林清辉在他与方思明分别后的第三天找了上来,话里话外都是威逼利诱。 他孤身一人,若是万圣阁当真与他不死不休他未必能与之抗衡,更大的可能是在他找到帮手之前便被暗杀。纵是他满身□□,只要万圣阁阁主一道口令,便足够方思明前来杀他。 人人都以为他跟着方思明是为研究天阉之体。也对,初识却是如此,他们的确了解他。邪医么,自然是唯有千奇百怪的病症残疾能引起他的兴趣。 以万圣阁阁主亲口答应月白为方思明医治为条件,交换他为万圣阁效力一时。从此以后月白再不有病人不配合的烦忧。多好啊。若是从前,月白会这样觉得。省了多少力气多少麻烦。 可这些人从未想过方思明愿不愿意。方思明的荣辱方思明的尊严方思明的喜乐在他们的眼里都是可以随便利用随意交易的东西。 真是令人愤怒。 林清辉这个女人很会做生意。她ji,ng准的抓住他人的痒处,进退合宜,在许诺对方好处的同时达到自己目的。月白不介意自己得手之后其他人能得到什么东西,他原本也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 可惜,林清辉视方思明为大敌,她要向上爬要在万圣阁阁主面前露脸,必定损及方思明。这是月白不能容忍的。 林清辉手肘搭在石桌上,身体微微前倾,身姿玲珑好若无骨。她状似苦恼:“这哪里敢。奴家不通药理,哪里有同先生讨教的本事。” 月白微微一笑,声音清冷如冬日泉水:“我不喜欢同人绕来绕去的,很浪费时间。两个条件,第一,我帮你们万圣阁只是完善圣药,不是卖身。第二,我看在思明的份儿上答应了这件事,圣药所有的缺陷成果我都只告诉他一个人。” 那她多番忙碌岂不是为了方思明做嫁衣。林清辉心下恨极,咬牙吞下这口怒气。开始反应过来,这邪医与方思明到底是什么关系? “先生此话何意?我万圣阁一向以礼待贤才。只是少阁主他深得老阁主看重,日理万机。妾身对先生神往已久……” “我说,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可以就是可以,不答应那便作罢。只是这件事林夫人可以自己做主么?站在万圣阁阁主的角度无害反而有利,思明医术高明,以他来牵制我,再适宜不过。林夫人放心,累着谁我也不会累着思明的。”月白启唇是温润的笑容,再和气不过。但字字句句都犹如针扎,彻底得罪了林清辉。 林清辉五指成爪快得如同鬼魅。在月白眨眼间便从他眼前消失,转而到了月白的身后。她尖锐的指甲卡住月白跳动的脉搏,她凑近月白的耳后语气森寒:“先生可知道我这手掌不大听话,可能一个不小心就掐断了您这细脖子。而我大可以回复阁主,先生拒绝合作,我只好动手以除后患了。” 月白抬起眼,头顶的太阳略微朝西偏了一些。时间这东西实在是太磨蹭了,龟爬都比它快。 “我晚间有约,可不能推。”月白好像全然没有感觉到喉咙上被压迫的窒息感。他慢悠悠的往口中塞了口云片糕,在林清辉耐心告捷之前点了点林清辉面前碰都没有碰过的茶,道:“里面我加了一味东西,我叫它双生香。香为毒,味为解药。可惜林夫人嫌我这儿的茶粗劣,不肯入口。” 林清辉倏然收手,她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浑身似是被抽了骨头倒在地上,再强大的功夫也难以使出来。她恨恨的盯着月白,脸颊微微抽搐,心中将月白挫骨扬灰,面上也没有显露出来。她最识时务,当即千娇百媚的倒在地上,唉唉呼道:“奴家冤枉,舍不得先生亲手沏的好茶被妾身糟蹋了,才多嗅了几口茶香聊以慰藉……” 这名为双生,是因为要两味药夹杂才可成毒,且来的快去的也快,时间并不长。不过月白可不准备告诉她,茶中无解药却有其他的功用。 有些人你同他说一辈子的废话都是珍贵的,有些人你同她闲话片刻都觉厌烦。 可惜纵然这个人对方思明颇有威胁,他也不能动她。毕竟,他不能同万圣阁结仇。 月白将茶水喂到林清辉的口中,林清辉迟疑片刻还是喝了。果然没片刻便恢复了一二力气。月白拢了拢略松开的领子,挡住脖子上不太明显的痕迹。 他待林清辉能够自己站起来后才开口道:“方思明是付出代价的人,那么也理应是得到回报的人。他什么也不缺,求的也不过是一样东西。林夫人,有劳你告诉老阁主我的意思了。” 林清辉心中记恨月白,但她不是莽撞的人。这桩仇,她早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她启唇一笑,如同一颗熟透的果实,散发出馥郁的芳香,“先生客气了。” 月白彬彬有礼的行了一礼往前院去了。他提着自己的小药箱,身形纤瘦,白衣清俊,热烈的阳光之下也透出一股骨子里的冷淡来。 林清辉咬着牙,盯着月白坐过的石凳。好,好一个邪医,是她大意了轻敌了。不过人可没有办法狂一辈子,我等着你的那一天。届时妾身必定奉上大礼以谢今日盏茶之恩。 林清辉飞跃过屋檐,消失在高高低低的屋檐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月白:哼╯╰敢利用我家老攻让他不开心,我就让你竹篮打水。所有伤害思明对思明不利的人都是我的敌人【龇牙】【哦不对,掏□□】 第20章 第二十章价值 第二十章价值 月白数着指头,踩着时辰回了小院。他一推开门便看见了从墙头落下的方思明,于是笑容便自然而然的爬上了脸颊。 他反手合上门,笑道:“这可算是心有灵犀?” 方思明的面色不太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苍白。可在月白望过来的一瞬间他便扬起了一个笑,一个下意识的伪装真实的笑容。 “自是算。小大夫回来的恰好。”他拉过月白的手往房间走,“摆放了些个物件在房中也不晓得能否如小大夫的眼。若是不好我们便换。” 月白随手将药箱放到桌上,见原本空荡的房间拉上了帷幔,浅浅的蓝色,比月白色深一些比天空浅一些。置物架上摆了些摆件,位置皆得益。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月白也认不出那出自哪位大家,只觉得雅致。床头柜子上头又架了一个两层的置物架,其中一个空着,一个正放着月白的大药箱。 方思明将月白的小药箱拿了过去,摆在了第一层。月白跟过去瞅了瞅,发现置物架的侧边还有几个小小的暗格,估摸是给他放小药包用的。这人当真是心细如尘。 方思明此时面色缓和了许多,清朗中带着一丝哑的嗓音在压低声音时显得格外温柔。 “小大夫觉得如何?” “你打理的我都很喜欢。”月白抿着唇笑,他拉住方思明的手,掌心相贴,“还有呢?” 方思明牵着他望外走,道:“书房中我摆了书架桌案,小大夫看看可要再添置些书册。” 月白跟着方思明逛了一圈,处处点头处处满意。直到从厨房出来,唯剩下一间药房。方思明拉着月白走进去,月白目光落在大变了模样的药架上,觉察出违和来。方思明在其他地方都是以原来的基础往里添,连物件的移动都少,可他的药房,一个大夫月白最重视不容得他人添足的地方,方思明竟将他的整个药架都换了个新的。 月白原以为方思明连他药房的一粒尘土都不会碰。不过,这才是好事。药材药方再重要,到底比不得方思明。 方思明的分寸一直拿捏的很好,比他好多了。怎么今日做出这么大的动作来。 “方某瞧小大夫原先的架子旧了些便动手换了个新得的。里头药材也是方某自作主张藏的。可有错漏之处?” 你又在试探了。你晓得的我这一生除了医术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原本除了这个我也确实再没什么好在乎的了。你了解,于是算计。 面对方思明的笑容,月白抬眼低笑了一声。他望着方思明深邃的眉眼,在其中找到了压不住的y郁。于是伸出手抚上他的眉,冰凉的指尖压住他温热的眉心,眼眸中满满当当都是这个人的面容。 他说:“自作主张便自作主张吧。这里也不是什么禁地,我能做的事情你同样都可以。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倒是书房,只摆了一个人的桌案,我若偶尔去坐坐,挤着你怎么办。” 方思明下意识的握住他的手腕,月白突出的腕骨抵着方思明的掌心,硌得他都觉得疼了。 “我日后得将“醉不归”掰开来碾碎了一点点摆弄,只怕书房药房两头都得转着。不若这样,你在书房为我挨着你加一张桌子,最好我一抬头便能瞧见你。我在药房多支一个炉子,你一偏头就能看见我。好不好?” 月白轻声细语的,竟有两分撒娇的意思,当真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哦不,是方思明前与方思明后。 方思明眸色深沉,好似研磨开的墨,他背着光,于是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里也找不见人影,只有无尽的黑沉。 “小大夫,你可知答应万圣阁的合作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只要与万圣阁牵扯上一天,那这一辈子就都别想把自己摘干净。”他开口,本就偏冷的嗓音越发的寒凉。但其中没有戾气。 月白指尖蜷缩划过方思明突出的眉骨,落在那双凌厉的凤眸上。 “方公子,我将自己给你的那一刻起我与万圣阁便撇不开关系了。” 屋外的夕阳垂死挣扎着最后的时间,暖黄色的光透过窗户将面对面站立的影子拉得极长,乍一看好似两个人融合成了一个。 方思明抓着月白手腕的手一松,月白反手握了回来。他捏着方思明带着薄茧的指尖,道:“林夫人一定已经将消息传到了你这里。既然逃不过,那将这桩功劳赠与你我也欢喜。有你在我做事自然尽心,你大可随时来瞧。万圣阁的许诺我不会放在心上,方公子不愿意做的事情我说过的,绝不会勉强。我等到你心甘情愿信我为止。与万圣阁合作,也不过是换一个光明正大与你同路的机会。” 方思明望着面前这个将清冷驱散的月白大夫,竟有些记不得初见时他看他时究竟是什么样的眼神了。 他指尖一动抽回自己的手,道:“我以为,小大夫是个聪明人。” 月白偏头望他:“思明,我饿了。你做饭的手艺如何?” 这便是不愿意答了。 方思明心口倏地好似被蝎子蛰了一口,疼极了又带出麻来。 他套上温和的皮,勾起薄薄的唇,道:“那便去寻吃食。不才手艺不ji,ng,只好委屈小大夫先用些外头的吃食。” 月白仰着脸似是在思考,方思明便耐心的等着,等了片刻月白一点头,道:“要落梅居的八宝鸭与百花粥。” 方思明说好。 不过一盏茶方思明的下属便提着食盒回来了。两人将厨房的桌椅搬出来,就着渐升的月亮尝着美酒美食。 夜间两人洗漱过后,方思明又帮月白涂了一回药。月白趴在床上将注意力放在对面的挂画上。 待方思明收了药瓶放进床头的暗格里,他才晓得那么多格子的真正用途。 于是懒洋洋的开口,道:“我还以为你做暗格是给我藏药包的。” 方思明在他身旁躺下,道:“原来是。后来发现放些其他东西也很方便。” 月白笑了,脚尖蹭了蹭方思明的小腿:“劳烦方公子熄灯。” 方公子一番手掌,烛光立时灭了。房中唯有窗外的月光冷冷清清的洒了一地。 月白蹭到方思明的身边,头靠着他的肩背,手拉住方思明的胳膊,亲密自然的好像他们已经这样同枕而眠许多年。方思明拍了拍月白的脊背,月白笑着闭上眼睛,依偎着身边的人。 方思明望着窗外透出的月光,那光辉洒在窗上墙上锦被上,第一回被月白的亲密举动激的浑身不对劲恨不得将这人推离一丈远的人好像不是他似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可以拥抱着这个人而后一夜安眠。 便像是今夜,两个人的体温在同一床锦被里交替,闻着浅淡清苦的草药香他便觉得困意涌上,拉扯着他合上眼睛。 “小大夫。” “嗯?”倦怠的嗓音慢半拍的应了一声。 方思明听着他在半睡半醒见挣扎的声音不由闭上了眼睛,唇畔牵起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弧度。 夜色宁静,唯有风。风刮过窗柩,带起隐约的人声,窃窃似是情人间的耳语。 “明日圣药便会送来,不会有药方。义父喜欢考量一个人的能耐再做计较。我明日一早便会离开姑苏,约半月后回来。” “唔,好。”月白抓着方思明的衣袖蹭了蹭,“会让老阁主看到我的价值的。” 方思明觉得那一刻的他心是空的,脑海也是空的。只是凭借着心口将散未散的蝎毒余韵,说着自己也难以理解的话。他突然很想伸手,握住着一刻的宁静。 在知道义父以自己为交易时愤怒么?自然是愤怒的。只是这些年他看得足够清楚,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根本没有被爱的资格。他应该庆幸,在义父哪里他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可他又想,月白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他的身上有什么是月白需要利用的。想了许久,他一点也没有找到。当唯一能够让月白感兴趣的地方都再无法与月白的所作所为契合的时候,便是方思明也有一瞬间的迷茫。 “待我回来便又要烦劳小大夫施针救治了。” 迷迷糊糊的月白倏然清醒,“你说什么?” 方思明侧身将月白抱在怀里,手生疏的拍着月白的脊背,“没什么。先睡吧,待我回来再同你说。” 月白一时反应不过来。方思明顿了顿,又道:“桌案明日会有人送来。你周围都是我的下属,不必避让林清辉。” 原来你这个人当真温柔起来是这个模样的。月白倾听方思明鼓动的心跳,点了点头。他不大敢说话,怕说错了话,身边这个人就又要跑了。只好忍耐着,压着满腔的欣喜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就问一句,够不够甜!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胜败 第二十一章胜败 第二日,哦不,是半夜,月白捉住了要悄悄离开的方思明。硬是帮着方思明系好衣带绑好腰封才躺回去继续睡。在睡着前还成功讨到了一个吻,印在额头。 再次醒来之后月白便陷入了少有的忙碌之中,他憋着一口气要赶在方思明回来之前将圣药初步的药方用量与缺陷研究出来。 夜以继日之下,他成功写出了一整张圣药的药方,并凭借自己几次亲身品尝的经验发现圣药缺陷甚大。一不小心用过了量不但达不成控制人的目的,还容易使人痴傻或是猝死。 林清辉在月白写下药方交给方思明留下的人,让他们交给朱文圭的第二日便来了。她来带他去见朱文圭。 那是一座不大的院落,应该只是朱文圭暂时的落脚处。林清辉在门外接引他进去。院子一路走过去除了树多花多假山多似乎也没什么特别。月白什么听声辩位的本事也没什么高手的内力,只能靠着隐约的感觉猜测这院中的角落里藏着数不清的人,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 林清辉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腰间手指都带着金属的饰品,于是哪怕她的身姿再玲珑步伐再婀娜,也带着江湖气。纵然她容貌姝丽一颦一笑都风流雍容,也挡不住作风里的利落。 她算是吃透了月白的个性,一路上除了该有的介绍多一句话也没有。到了有一左一右两个黑衣下属站岗的门前时她才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道:“先生来的凑巧,恰好少主也回来了。” 月白往了她一眼,却品不出她笑中意味。他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回道:“是巧。” 见到林清辉在门外的两个黑衣护卫抱剑行礼,林清辉先进去请示了老阁主才开门让月白进去。 月白一进门目光便紧紧的黏在了地板上,准确来说是地板上跪着的人身上。只要是见过一面的人,哪怕只是在街上擦肩而过他都能准确的回忆起那人的脸上长了几颗痣。他认出一个人不奇怪,认不出来才是怪事。 可现在跪在那里的人是一个他不需要回忆,也不需要从千篇一律的记忆力拎出来,他本身就是那些黑白画卷里的色彩。现在这个人垂首单膝跪在冰凉的地板上,黑乎乎的一团好似只是一团影子。他的衣摆处略微有些水渍,边上是残茶与白瓷杯的碎片。 月白可以闻见空气中淡淡的散不去的血腥味。 他瘦了还受伤了。仅凭这两点认识就足够月白冷了脸,不管不顾径直走到方思明的身边。 月白抓住方思明手腕,方思明垂着头一言不发。月白正要探脉,便听见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上座传来:“邪医大驾,有失远迎。” 此时应当如何做?说是合作,可朱文圭身为一阁之主,月白一进门便该先行行礼,报上家门。可惜现在月白没有心情。 他一言不发的从袖中掏出一瓶药来,捏着药丸送到方思明紧闭的唇边:“内伤外伤一样不少,方公子的医术是白学的,还是我的药包是白带的。不晓得自己斟酌着吃么。” 方思明跪在地上,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沉默的身姿跪拜在朱文圭的脚下,恭敬的近乎卑微。 房间之中蔓延出无言的寂静,落针可闻。月白举着药丸沉默片刻,取了帕子倒上药粉正要压在方思明额角的伤口上。方思明一偏头躲了过去。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醉不归 作者:画染绝 第11节 月白一时说不出话来,寂静里朱文圭苍老而威严的命令道:“思明,过来。” 方思明顺从的站起身,低着头站在朱文圭的身侧,声音嘶哑:“义父。” “犬子办事不利让先生看了笑话。思明,还不见礼。”朱文圭接过林清辉新端来的茶,不紧不慢的掀开茶盖吹了两口。 方思明的伤在腰伤,他一弯腰便有鲜血从皮r_ou_里溢出来。他行了一礼,道:“先生,见笑了。” 月白咬着牙硬忍着才没有冲上去,他憋着心中的那股气,手无意识的将手帕攥紧在手心里。好好好,不就是一个礼么,他行了又何妨。 月白站在房间中间,俯身一礼:“阁主,久仰。” 这个人,他敌不过。 林清辉站在朱文圭的左手边,方思明站在他的右手边,他们面对着月白。月白站在房间中间,脚边是狼藉的茶叶碎瓷与方思明的鲜血。 爱一个人多多少少都是要个理由的。哪怕是毫无由来的感觉,或是街头的匆匆一瞥,那都是理由。而月白曾经说过,他在方思明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他当然晓得,方思明的心中满心满意都只有他的父亲。只是他没有想到,原来第一与第二的差距是天差与地别。方思明做选择时根本不许思考,他只会有一个答案。可惜,不是月白。 他计算好了方思明回来的时日,也日夜赶上了研制的时间,却没有料到他与朱文圭的第一次较量在方思明前会败的那样惨。 他早知道自己与朱文圭在方思明那里,一定是朱文圭赢。可在这种情况下,原来他离朱文圭在方思明的地位差了一个毫不犹豫那么远。他甚至觉得他可能倾尽一生都无法将自己的重量加码到与朱文圭一样重。 月白站着同朱文圭谈了半个时辰,方思明便在朱文圭的身边以一种卑微的守护的姿态等了半个时辰。直到朱文圭说累了,让方思明下去治伤,方思明才被他恩赦一般离开。林清辉送月白出门,她把玩着手上尖锐的金属武器,笑道:“我们少主可真是再孝顺不过的人了。奴家就没见过比他还孝顺的。先生你说是不是?” 外头下着小雨,蚕丝似的。月白弯着腰踩在凳子上,他轻轻的笑了一声:“林夫人可晓得世上有一句说的好“千金难买我乐意”。他是个什么模样的人我看的清楚。” 看的清楚却不大摸得透。譬如月白没有想到某个人比他还要早些回来,身上依旧是那身黑衣,衣摆上还沾着茶渍与血迹。方思明别说治伤,连个伤口都没包扎就巴巴的跑回来站在院子里等着月白。 月白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推着他就进了房间上药换衣裳。方思明十分配合,月白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只是好像那层顽强的皮也随着腹部的那一刀给割破了,老半天呐呐的愣是憋不出一个字来。 月白边帮他清理额角被砸出来的伤口,边道:“怎么了?嗓子也伤着了?” 方思明沉默片刻,看着忙碌的月白,哑声道:“小大夫又清减了。” 月白笑了,接着他的话半真半假的客气道:“比不得你在外奔波。” 方思明不自在的抿了抿干涩的唇。月白看起来有些疲惫,眼睛下头有明显的乌青。近几日秋老虎上来,他定是热的没有胃口。本来吃得就不多,再一没胃口吃得就更少了。 不是没有话想同他说。只是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全是他穿过酒宴人群冷冷清清好似背弃了这尘世独自远行的背影。耳中听不见风声也听不见雨声,全是月白淡淡的说着他要的选择的语气。于是,他便一个字都不再敢说。 方思明知道再来一次,再来千次万次他依旧会选择站在朱文圭的身后,选择维护义父的威严,选择将月白推入尴尬低头的境地。于是,他一个字都不能多说。 月白重新掏出药让方思明吃了,又催着他躺床上去。方思明仰面躺下,看着月白脱了他鞋子,帮他盖上薄被,将四周窗户的竹帘放下来挡住天光,营造出了昏暗的适宜休息的幻境。 月白见方思明还挣着眼,便坐过去伸手盖在他的眼睛上,道:“少阁主还有什么要事不成?若有便赶紧去,若没有便抓紧睡。身上难受也别想着沐浴了,伤口不能沾水。” 方思明指尖颤了颤,还是抓住了月白的手,道:“小大夫可要一同歇息片刻?” “我可不要同你这一身灰同一床被窝里……”话未说完,月白察觉方思明的手心略微的颤抖。他话音一顿,笑容在一瞬间散了去。 月白动了动唇,觉得该委屈的合该是自己才是,怎么这个人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委屈。他轻声道:“我去给你煎药,你早些休息。” 方思明抓着月白的手还是没有松,月白抽了抽,没抽动。 “小大夫,你该当知道今天这样的事情还会继续发生。一次两次三次……”方思明似乎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他慢慢控制自己松开手,因为用力的缘故指节发白。 “……小大夫你想在我身上得到的东西我给不了。我是只贪婪的恶鬼,只想从你身上得到却从不准备付出。我没有足够让你……爱的价值。”他的声音是冷的,话语也是理智到近乎于冷酷的。 月白敛着眉目,清瘦的人影冷淡极了,好似一缕没有温度的月光。他踹掉鞋子,钻进方思明的被子里,小心的避开方思明的伤口,最后抱住僵硬的人不动了。 他说:“你已经给我了。方思明,我要的你已经给我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雨丝拍打窗柩的“嗒嗒”声。 月白缩在方思明的怀里,他闭着眼睛,可能是自己也觉得说的话矫情。于是他笑了一声,将满腔的情谊收敛。他道:“你做你想做的,我做我想做的。没有冲突的。”便是有我也愿意妥协。 “我只是气恼你,不知爱重自己。当真,只是不愿意看他人伤了你。我于长者有失礼数,本就是我的错。方公子……” 月白扯了扯方思明的袖子,“……你才是,莫要恼我。” 这个人的情他还不起。方思明拥抱住月白的后背。月白的体温偏低,他便将他搂在怀中暖着。 你不该将他拉入泥沼。可他已经接触到了圣药,义父绝不可能放他安然离开。 方思明闭上眼睛,他无话可说。只能顺着月白给的台阶下去。然后装作矛盾不曾存在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写的不大好,好怕大家看不懂【捂脸】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烟火 第二十二章烟火 方思明少有的在白日睡了一觉,没有做梦。醒来的时候外头的雨还在下,风刮过树梢,比起早晨更加冷了。方思明撩开竹帘看了看乌沉沉的天,也算不出自己到底睡了多少个时辰。 月白还在睡着,小半张脸埋在被子里,两手指攥着方思明风袖子,看起来分外乖巧。方思明坐在床上,目光落在月白的脸上。他似乎是在发呆,也确实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就这样看着时间便像是山间的溪水悄然的流远了。 月白睡着前解了头发,他将头埋在枕头上蹭了两下,便有两缕长发不满的翘起来,而后又耷拉下来盖住了月白的眼睛。于是方思明将它们拨弄下去,指尖抚过月白的脸颊。 方思明一愣,手背按在月白的额头。果然,有些烫。并不明显,只是与月白平日的体温比起来偏高了些。 月白自己也没有想到,方思明这个又流血又奔波还淋了会儿雨的人都还顽强的坚/挺着,他居然先风寒了。方思明边搂着他喂他和粥边总结,累的。 也是,就是累的。不过几天没好好睡,突然一觉睡沉就什么毛病都来了。不过月白还是不服,要为自己的身体辩解上两句。首当其冲被他推上责任的就是天气,谁能想到它前一天阳光明媚热死个人,第二天就y雨绵绵开始刮风。 方思明喂完清粥再喂药,口中除了应他的话也实在说不出多余的了,再多再多就是让他躺下再睡一会儿。月白扯着他的袖子没放,他也不说话就是看着他,撒娇似的。一双清澈的眼拢着懒洋洋的雾气,别提多可怜多可爱。那意思明明白白,要方思明陪他。方思明打量了他好几眼愣是没找着当初邪医的一分影子。 方思明最大的原则大抵就是放在心头上的人。最典型的例子自然就是朱文圭,当然至今也没有出过第二例。只是这凡世红尘里的人那么多,对方思明算的上情深义重的确实在找不出除了月白以外的第二个。 他二十余年的岁月里也遇到过真心待他,对他有恩有情的人。但是他们都不是月白,都不像这个人一副要将心掏出来送给他肆意糟蹋都无所谓的模样。方思明的心肠时而冷硬的像是块石头,时而又柔软的舍不得拒绝他人的任何要求。 此时此刻的他大抵是后者。于是他哄着月白放手,三两下洗漱好后又陪着他躺了回去。 月白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景物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好半天他才彻底睁开眼,看见了坐在桌上摆弄着一堆金色的金属的方思明。 他似乎今日并不打算出门,细长的黑发随意的拿一根发绳绑在身后。身上是一件宽袖的黑袍,衣带松松的系着,露出一小片胸膛,整个看起来都温和了不少。 月白病的本来就不算重,一点小病喝了药睡了一觉也就好了一大半。他掀开被子下床过去,方思明无奈的将他抱过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月白本就比方思明矮些,坐在他腿上脚尖都点不着地。方思明从一旁捞过下属送来洗净的斗篷将月白裹住,黑色的包着金边的斗篷将他从头盖到脚。只留下一点白皙圆润的脚尖在黑色的斗篷里头若隐若现。 “才刚好一些就不穿衣裳不着鞋袜,谁给你的勇气。”方思明抓了一把月白散在肩膀上的长发,道。 月白自觉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方思明的怀里,温热的脸贴在方思明线条流畅的胸膛上。他的目光扫过桌上零零碎碎不知道干什么的金属片,道:“你。” 方思明立时哑口无言。 月白眯着眼睛,浑身软绵绵的像是只没睡醒的猫儿。他抬抬爪子,撩了一把方思明留在额前的发丝,又指了指桌上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方思明手长脚长的,怀里多了一个人也丝毫不影响他手中的速度。他有条不紊的将那些金属片往右手上装。月白看了看发现他右手上带着护腕和手套,那些金属片便被他三两下全都装到了手上。 月白望着方思明片刻间长了老长一截的手指,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把。方思明躲都来不及完全躲开,就见这个睡懵了的大夫刷的收回划破了手指的手,瞪大了双眼还有呆呆的瞅着方思明的手。 方思明三两下又将那些金属片全都拆了下来。月白也不晓得是去游了哪一方天外,竖着手指头也不晓得按一按,血从伤口中冒出来,眼看着血珠就要滑下来了。方思明只好低头帮他吮了一口。 这下月白回神了,连忙缩手又想起来这套指甲是药玉做的,不存在危险性又给送回了方思明的唇边。方思明好笑的又给他舔了一口。 月白道:“药玉强身健体可治百病,你多吃两口没坏处。” 方思明无奈的吐出他已经不流血了的指头,道:“方某认为小大夫比方某更需要些。” 月白挪了挪屁股拒绝回答,道:“你这套机关我似是有点印象。与暗香一派的武功路数似有吻合之处。” “我少时去过许多门派拜师学艺。”方思明解释了一句,又道,“小大夫竟也知各派武功?” “你跟着楚留香两日便什么都能见到了。”月白笑了笑,“还没有涂毒吧。想要个什么效用的?” “自然是剧毒无比的好。”方思明道。 月白点了点头:“我这里倒有不少,你挑挑?” “好啊。如此倒是省去了方某不少功夫。”方思明抱起月白将他放回床上。 月白刚坐稳,外头便传来了敲门声,方思明掐时间掐的刚好。 方思明去开门。月白穿了鞋袜站起来。方思明一手热水一手热粥,月白赶紧就着热水洗漱好到桌边坐下来。方思明已经将零零碎碎的金属都收了起来,月白搅拌着淡的没滋没味的白粥,尝一口瞧方思明一眼尝一口瞧方思明一眼。 方思明低头喝粥,小半碗都下去月白还是瞧他。方思明不自在的敲了敲月白的碗沿,道:“委屈小大夫了,只是病未痊愈还请先忍耐两日吧。” 月白连连摇头,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口粥后道:“这是我喝过的最好的粥,当真的。我便说你身上除了药味儿与熏香味儿还有浅浅的烟火味儿。” 方思明低低咳嗽了一声,道:“小大夫此时舌头还能尝出味道来,方某人也是佩服。” 月白扬眉,道:“眼还不瞎罢了,同味觉倒是没什么干系。” 他慢悠悠的将一碗清粥喝进肚子里。方思明端着空碗出去,顺便再将月白的药端回来。 月白揉揉肚子,觉得有点撑,绕着屋子转圈就当消食了。方思明见他满屋子转也不嫌无聊的样子,对他平日性子到底有多无趣沉闷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他放下药招了招手让月白先乘热喝了。月白有些为难,嘟囔了句:“喝不下了。” 口中这样说,手上还是乖乖的端起来喝了光了。苦涩的药味儿漫延了整个口腔,月白吸了口气,方思明往他嘴里塞了颗糖。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越下越大,月白与方思明难得一块儿闲着。月白给方思明换完药后便没有事情可做缩在方思明怀里。方思明的武器还有两处瑕疵没有处理好,便在桌子上细细的磨着。 月白瞧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刃这么锋利,你戴上它的时候也不怕误伤了人。再做个套子吧,薄的钝些的,要用的时候再取下来也不麻烦。” 方思明琢磨了一下,点头同意。于是他将瑕疵修整好,又取了新材料来做套子。月白戳了戳方思明紧实的胸膛,问他:“腿麻不麻?” 方思明单手将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怕他掉下去。他边在脑海中计算套子的尺寸边答道:“小大夫分量轻了些。” “硌着你了?” 方思明低笑了一声,声音略沉。他放下手上的工具,道:“不会。可是觉得无聊了?” 月白仰脸,他忍不住啄了一口方思明弯起的唇角,口中道:“美人在怀,哪里会无聊。” 方思明索性食指挑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缠缠绵绵的亲了一会儿后道:“小大夫对自己的容貌倒是了解颇深,确是难得的美人。” 月白抿了抿火热的唇,道:“我是夸你模样好。” “小大夫才是世上难寻的美人。” “美人这两个字你就过不去了是不是?” “小大夫生得好,当得起“美人”二字。” 月白的手自然的搂着方思明的脖子,闻言手掌挪了挪伸进方思明的衣襟里,贴着肌理文明的胸膛,道:“你比我勾人些。” 方思明衣裳本就松,月白一摸立即就散开露出大片的胸膛。 方思明一看就知道这人是不服输,做都做了不止一次,还真没什么好羞的。他捏了捏月白的腰,不轻不重的抓住月白的手,问他:“想要?” 要什么要。一个腰伤一个风寒的。月白不尴不尬的戳了戳方思明的肩膀:“不想,你折腾我。” 方思明闷闷的笑了一声,好容易才憋在胸膛里没真的笑出声来。他想起那把至今不见影子的扇子,贴近月白的耳垂咬了一口,道:“那小大夫喜欢什么?” 月白的脸被方思明微微震动的胸膛麻得发烫。他强端着道:“方公子明知故问。” 方思明磨蹭着月白的脖颈,嘴唇吻过,带起一串shi漉的滚烫。月白没想到他突然来了真的,呼吸一下重了起来,仰着头张着唇喘气。 “那小大夫准备何时施针?”方思明咬住月白凸出的锁骨,留下一圈牙印又轻轻的舔舐。 月白发热的脑子却倏然冷却了下来,拽了拽方思明今日格外好拽的头发。结果一不小心将发绳也一块拽了下来。 方思明抬起头,帮月白将掀开的衣服掩好。 月白抓着方思明的发绳,喘了两口平复了呼吸,道:“我可经不得方公子这般磨牙。用针你若是愿意待你伤好些便可。” 方思明点头,散开的发披散在他的肩头,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小大夫,这可如何是好?” 月白用手指抓了抓方思明细滑柔软的长发,道:“我帮你扎回去便是。” 于是,两个人就着束发这个问题硬是折腾去了一下午的时间。闹到后来方思明都忍不住怀疑月白是当真手艺不好,还是故意不好好束的。面对自己一下午掉的头发,方思明更倾向于后者。小大夫别怕是对自己的头发有什么意见,一副不扯秃他就不罢休的架势。 月白悄悄的将一下午辛苦的“报酬”藏进香囊里,自己偷着乐了好几天。 作者有话要说: 居家日常~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云梦 第二十三章云梦 施针的时候月白也不晓得自己在紧张些什么,差点连针都捏不稳。扎针扎到一半,躺在床上的方思明忍不住用指尖勾出一块帕子让月白擦擦一头一脸的汗。 针灸本就是件极耗费心里的事,月白取下针后直接一屁股坐在床榻上,脑袋靠着方思明的胳膊不动了。方思明抽出胳膊将月白搂近些,他摸了摸月白的脸,道:“小大夫受累了。这一套针法几日一次?” 月白斟酌了片刻,道:“这是我依据医典与从前经验自己定下的。你的情况特殊天残” “我知晓。”方思明安抚似的突然捏住月白没几两r_ou_的脸颊,“小大夫当初便说过,试试罢了。或成或败都不需太过在意。” “我在意”月白张口,下一刻就被人给堵住了。 方思明压在他身上,舌尖扫过月白的嘴唇又放开,他正要开口就被月白推着肩膀躺回了床上。 “不许乱动。”月白爬起来,捞过一边的衣裳盖到方思明的身上。他瞪了一眼方思明,道,“我依情况而定,先定一月一次。日后或会多次更改。你何时出门?” 方思明垂下眼睫,眼中y郁之色一闪而过。他似是在回忆,片刻后道:“有一些小事需要处理。零碎得很,皆不会离开太久,少则一日,多则二三日,倒是不妨事。” 月白点了点下巴,道:“我也该开始圣药第二方面的研制了。也不晓得在秋天结束之前能不能完成。” 方思明动了动唇,又想到自己的立场,还是将慢慢来不必着急的话给咽了回去。月白见方思明情绪不高,问道:“怎么?早上从万圣阁回来你就不大对。” 问完后月白后知后觉的想,最近有些忘形,又过界了。 “莫说话。”月白爬下床,点了点方思明的嘴唇,“再躺会儿,晚上去落梅居吃螃蟹去,再叫上一壶菊花酒。秋天螃蟹正肥,我想了有几日了,就等你伤好。” 方思明答应下。 黄昏两人出门去落梅居。防死吗月白伤了指甲,便将螃蟹帮他一只只剥。月白吃一口螃蟹再抿一口酒倒是美得很,好在还记得自己体寒不能多吃,后来还是又叫了些饭菜上来解决了这一顿。 两人对于厨房事物都不是很拿手,约莫也就停留在能吃的阶段,至于好不好吃就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了方思明在这一方面还比月白好一些,毕竟他切萝卜丝的时候还是一条条长短大小均匀的十分美观的。至于月白不说也罢。 两人多数还是靠着外面的饭馆子,只有偶尔的之后才会再厨房开个火。 方思明在江南留了两个月,在初冬的时候又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月白在他离开的第二天将第二阶段的研制成果交给了朱文圭,并在第三天成果躲开了万圣阁的人前往云梦。 云梦山庄建在楚地云梦泽畔,其门径之隐蔽,非有极大福缘者难得窥之,据传此地风光怡然,美如仙境,更有文人雅客称之为“小桃源”。 江湖传言,若将重病难医之人放于舟上,飘入云梦泽中。如有福缘,三日后必见小舟飘回,病者只觉恍然如梦,再经历一通酣畅淋漓的高热,便大病愈合。 月白年少时曾随当时的师父蛛女拜访云梦。蛛女与来去祖师是忘年之交,只可惜云梦不收女弟子,来去祖师只是在他原有的基础上指点了他一二。但就凭这一二指点便足够月白受益良多。 云梦温泉活水之中有一种十分稀有的鱼,名唤梦鮰。将这种鱼的鳞片浸泡在特殊的酒中,就能变成一味神奇的汤药——“花深梦回”。人把它喝下去,会陷入梦境,能让人梦到一生之中最向往的时刻。 月白是冲着花深梦回去。来去祖师将他当做半个弟子,若非他是男子,拜祖师为弟子也未必不可,讨要一坛酒祖师不会拒绝。 但花深梦回虽然珍贵还不足他大动干戈躲过万圣阁的人悄悄去办。他记性一向很好,方思明的用药诊治手法都带着云梦的影子。月白前两日忽然从记忆中掏出来去祖师曾经同他提及一句的话。说在他之前也有一位天赋极高的弟子,只可惜那位弟子对医道兴致缺缺,唯有引梦书才能引起他些许兴趣。年岁轻轻便已经是难得的引梦术大成者。 方思明现今医术ji,ng湛,月白一时间没有想到。后来在他的武器上又察觉到了云梦的灯的影子,整整想了好几日才从记忆里将这一段细微的过往扒拉出来。 来去祖师曾言那弟子独来独往,唯恐与众人扯上瓜葛,习成之后不知所踪。让月白确认就是方思明的,是他无意中听到的来去祖师与蛛女闲聊时开玩笑说过一句“你这小徒弟清清秀秀,若是换上一身我云梦衣裙也装作个女娃娃我便是收了他也无妨。” 那自然是一个玩笑。但其中藏着深意,在此之前有弟子男扮女装来云梦学艺。月白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亲自去云梦,去询问来去祖师这一段往事。 他想了解方思明多一些。来去祖师的引梦之术登峰造极,可以帮到他。这才是他不得不去的理由。 半路上他没想到遇见了楚留香与苏蓉蓉一行。他装扮成一个中年人,连楚留香都被他骗过了,没有认出来。只是楚留香没有认出他,他却有话要同楚留香说。 他想了想,主动过去搭桌,压低着嗓子道:“这位朋友,区区不才学过两日相术。公子可要听听?” 楚留香一展扇子,挡住勾起的唇角,道:“朋友,许久不见。相术便不必了,坐下来喝杯酒吧。”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醉不归 作者:画染绝 第12节 月白施施然坐了下来,面对楚留香三个不明所以的妹妹一次行了个礼。 饭过一半,月白开口道:“日前在公子处留有一物,现今遇见便顺道劳烦公子帮忙毁了吧。” 楚留香倒酒的手一顿,他蹙起眉:“什么?” “忘尘丹毁了吧。”月白悄悄的捅了他一下,轻声道。 他现在还得躲着万圣阁的人,楚留香太过出名,同他吃一顿饭就已经够引人注意了,在传出些香帅神色惊慌之类的流言来他也就离被找到不远了。 楚留香敛了敛,还是没收敛住难看的脸色,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可是你留下的救命的丹药。” “用它不着了。”月白没所谓似的喝了口鱼汤,道,“以前的记忆以后的一切我都不想忘。留着被别人拿了去还是我吃亏,不如毁了。” 理所当然的,他们俩没谈拢。最后还是猜出了人来的苏蓉蓉帮楚留香说话,意思先留着放在楚留香这里也算是再安全不过了,若是以后当真遇到什么人救人一命也是好的。月白想了想,索性就送给了楚留香,由他处置。 饭后,月白又辗转几日不停的换身份,终于安然到达了云梦山庄,见到了来去祖师。 蛛女是为毒医。虽年岁不大,但因修炼毒术,满身剧毒,早在三年前便过世了。来去祖师与她为挚友,月白身为蛛女唯一的弟子,他的要求来去祖师还是答应了。 月白沉入梦境之中,亲眼看到了方思明在扬州出身,听到他被亲生的父亲大骂是“怪物”。他看到被身生父母漠视厌弃,更是在灾荒之时被拿去交换粮食。他放在心尖上的,差一点就死在了他们的手中。 那是第一次,月白放下了对朱文圭的偏见。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朱文圭,或许今日就没有一个名为方思明的人了。他可能早在襁褓之中时便被人吃r_ou_喝血,连一具完整的骸骨都找不到。 他甚至感激,感激朱文圭好好的照顾方思明,真心的爱护方思明,给了他容身之所。只是再感激也无法掩埋他心中的愤怒。对于朱文圭不顾方思明的意愿,强迫他着上女子的衣裙学习女子的姿态去云梦学艺的愤怒。 挟恩图报,以养育之恩威胁利用。月白不由深思,今日的朱文圭可还是多年前抱着方思明落泪的那位父亲。月白觉得不是。今日的他眼中再找不到对方思明的慈父爱护。 月白醒来后拜谢了来去祖师。来去祖师望了他良久,同他说道:“他不知所踪之后,我每每想起他便心生悔恨。若我当时能够留住他,或许他的人生际遇会大有不同。我与他与你皆有一段“缘”。今日让你入梦,是希望你能将他从深渊中救出来,也算全了我一桩心事。” 月白又拜了一礼,道:“多谢祖师。小子明白了。” 来去祖师深深的望了他一眼,似是想劝什么,最后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月白躬身退下。 来去祖师望着云梦四季不谢的桃花,轻轻叹了口气。 “珠娘,你这弟子心性的早就养偏了,执拗狠辣。你无能为力,我也无能为力。日后如何,只能看他自己了。” 月白一离开云梦便赶往了扬州。他记得第一次去扬州,他才六岁,跟着自己的母亲。扬州的琼花,洁白的无暇的,风一吹就成片成片的落下来,像极了雪。冬天最寒冷的时候,下的漫天的大雪,冷到骨子里,血都给冻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体云梦的一只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扬州 第二十四章扬州 月白不喜欢扬州自从十四岁回到过这里一次后就再也没有踏上过这片土地一步。说不清厌恶还是别的,只是下意识的不愿意来。 他在一条繁华的大街上找到了方思明的父母。他们过得很好,在这条以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出名的街上开了一家绸缎铺子。他们穿着锦衣戴着金银,脸上洋溢着毫无y霾的笑容。再过半个月他们最小的女儿也要出嫁了,人逢喜事ji,ng神爽,夫妻俩每天都可呵呵的。 谁能想到在新帝登基之前他们穷苦的要靠要了自己儿子的命来维持自己与家中其他孩子的温饱。是当初朱文圭的那一笔银子给了他们开铺子的资本,在月白看来他们都是喝着方思明的血才活下来的人。 月白装作是外地来游玩的公子,为了帮家中母亲姐妹挑些礼物来这条街上逛逛。他挑挑练练买了些珠钗后进了“方记”。他衣着考究,一进门就有一妇人迎了上来。 那是这绸缎铺的老板娘。虽是上了年纪,但保养的颇好。她笑吟吟的道:“公子是第一次来吧。我们方记的料子可是整个扬州第一等的。公子要些什么?我帮您看看。” 月白扫了她一眼,道:“老板娘不必招呼,我自己看看就好。” 妇人点了点头,见月白慢悠悠的一匹匹缎子瞧过去老半天都没动静就忍不住凑过去道:“公子您看看这匹蜀锦,我保证您再找不出比我们方记更好的了。” “哦?我会看的。”月白淡淡应了一声。 这个时辰恰是客人最多的时候,老板忙得脚不沾地,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妇人张了张嘴还欲说些什么,那头老板便高声将她喊过去了。 她好不容易忙完一波,一转见见月白竟还在。他的指尖一匹匹的划过上等的锦缎,还不时摩挲两下,老板娘当时就黑了脸。 “公子,您这可不行。我们做的都是小本生意,您在这儿就在这儿吧,可这些好料子可经不得您这一通乱搅和。”她y阳怪气的道。 月白收回手,冷笑了一声,甩了一张一百两数额的银票在桌子上,道:“原想同夫人做笔大买卖,不想“搅和”了夫人的好料子,这便告辞了。这些当在下的赔礼。” 说着甩袖就要走,老板连忙就拉住他。一个随手看是一百两银子的公子要跟他们做生意啊,那得是多大的买卖呀。他一面赔礼道歉一面骂妻子,讨好的同月白客套。 妇人也傻了,她原以为来的是个砸场子的外地公子哥儿,谁想到竟是个能做主的富商呢。她连忙将银票叠起来藏进袖子里。就凭这张银票她赶紧道歉又对这月白好一通奉承。 月白装作被他们打动了模样,端着架子居高临下的说看中了他们的料子,可惜店铺太小,这点料子不够。他家中姐妹众多,又有好几个适龄的妹妹出嫁,需要大量的好料子。长辈们将采买的差事交给他,可惜他前些日子沉迷游玩,将这事儿给忘了,今日才干紧来买。 他不差银子,就是差时间。他要短时间内将那些料子带回去,只要能凑够东西他愿意出双倍的价钱。 月白做足了一个富贵又有点儿蠢的公子哥的派头。说完老板娘说你们方记是最好的,又表示可惜料子不够。他还是得去其他店铺再看看。 多么ji,ng明的老板。三两下就开始忽悠入世不深的少年郎,说料子主要都放在仓库里头,拍胸脯保证要多少有多少。本来就嫌麻烦的公子立刻就同他们算了货,哪怕听他们说得需要几点时间清点货物都给信了,当即又给出五百两的定金,扬言三日后来取。 夫妻俩喜得都看不见眼珠子了,恭恭敬敬的将公子送出了门,随后关起门来商量怎么到对家去买料子。要筹备齐公子要的货,他们只怕至少要买断好几家店的货。不过以他们家的积蓄再加上公子给的六百两银子,再从儿子女儿家借一点儿也就够了。夫妻俩一咬牙,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光想想三日后就能将这些银子翻一番,他们就觉得做梦都能笑醒。女儿的嫁妆能再厚一些了,这样嫁过去婆家也能对那孩子好。 月白在小巷中三拐两拐的失去了踪影,再重新回到大街上已经又换了一张面孔。他提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药箱子,摇着一个医铃,“叮叮当当”一个游方野郎中。 他寻了家客栈住了进去。 第二日果然见着了方家夫妇一边瞒着人用尽手段买料子,一边悄悄打听外地来的阔绰公子。月白自然不可能留下这个破绽,外地公子却有此人,甚至同月白易容后的面貌有八分想象。月白故意让两人乍一看一模一样,但仔仔细细的打量又能发现他们二人不同。方家夫妇果然被骗了过去,欢天喜地的开始借银子买料子,就等着挣大钱。 他们买料子的计划很顺利,第二天就已经将需要的全数买了齐全。实在是凑不足的,就以次充好夹杂在一堆好料子里也瞧不出来。 月白在房间里悠闲的泡了一壶茶,从他这个房间的窗户看出去刚好可以望见对街。写着“方记”的金色招牌下正聚拢了一帮人,一帮愤怒的顾客。 方氏夫妇通红着脸大声的解释着什么。可是没有人听,愤怒怨恨着的人们高声讨伐着他们。“……有毒……”“假货……”“……害人……”等等隐约的随着风而来的几个破碎的字句,让人联想到了一整个故事。 月白垂着眼帘,长长的眼睫遮挡住清澈的眼眸。他吹了吹热茶,热气霎时遮盖了他淡漠的眉眼。 世人都说“报应不爽”。可报应在哪里,公道在哪里。他活了这许多年见多了小人得志君子郁郁,就没见过几桩善恶有报。不过没关系,正好可以让他亲手来让他们受到恶果。 天边云似火烧,月白发了会儿呆没看清楚,回过神来后发现竟然是一条街上的楼房着了火。那个方向离月白有些远,可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花/街。 他猛的站起来,那个地方……没有错,是六年前他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的地方。一阵寒风刮过窗户席卷过月白的全身,天原来是y沉沉的。月白恍惚的伸出手,借住了一片洁白,冰冷的无暇的白。 下雪了。月白抬起头,冰冷的雪花顺着风刮进来,沾了他一身一脸。月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扬州的雪,天边的火,霎时他不收控制的被拖进了记忆的漩涡里。白色,白色,还是白色。 铺天盖地的白色里,他的母亲第一次,在他记事以来第一次抱着他搂着他入睡。他还记得那柔软的温热的身体,窗外一片落白,鼻间萦绕的是名为琼的花温柔的香。 他在那一片雪白里沉睡,在温柔的花香里醒来。睁开眼睛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熟悉的地方。终于他的母亲逃脱了苦海,然后转身让他去继承买卖皮r_ou_的生意。 在那里他经历了两个雪白色的冬天,第一个冬天他将手中仅有有的半块馒头分了一半给了两一个人。两个人一起在透不进光的黑暗里从门缝里掏出雪来,你一口我一口,含在嘴里咬着石头似的馒头。 然后有一个胆怯的小小的声音说:“琼哥哥,我会报答你的,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报答?是的,他在第二个冬天报答了那一年的最后的一场大雪。 春冰薄薄压枝柯,分与清香是月娥。忽似暑天深涧底,老松擎雪白婆娑。 小小孩童睁开双眼,说不得狂喜,但还是欢乐的。就在昨夜他的母亲拥抱着他,母亲的怀抱香香的软软的很暖和。他想他日后定要乖巧些,最好可以让母亲再抱抱他,再多抱抱他。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女人,三十多岁,浓妆艳抹的,很ji,ng明的样子,像极了姑苏楼里的妈妈。她说以后他就叫“琼”。 一个字。小娃娃恍惚的望着窗外飞飞扬扬的雪白色的琼花,心想这真是个敷衍的名字。入云阁的妈妈捏起他的下巴,好似打量一件奇货可居的货物,口中啧啧道:“这皮r_ou_好,雪白雪白脂膏似的。小子眼睛大鼻子也挺,不够勾人也不扎眼。干我们这行,可以不够媚,就怕你长的气性太足,温柔无害的才好伺候人。”她说着拍了拍娃娃的脸,招呼外头的龟奴进来将娃娃领走了。 从此以后名唤作琼的娃娃便在入云阁定了下来。入云阁分为南北两阁,南阁为女子,北阁住着男子。每到夜晚,一盏盏大红灯笼挂起来,飞扬的红纱,迷离的光影里丝竹奏起美人笑起,又是一场迎接百鬼夜行的盛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雪 第二十五章雪 一切都与姑苏没有什么不同。真要说的话,大抵是泥潭深与浅,淤泥漫过他的脖子还是头顶的区别。入云阁的妈妈比琼在姑苏识得的那一位还要唯利是图还要肆无忌惮还要狠辣得多。 琼曾亲眼看见一个不小心撕破了一位当红公子的衣裳的奴才被拖出去打,那个奴才也才不过六岁。同他一样大。 琼的眼泪和天真早丢在了姑苏,如果说还剩下了那么一丝一毫也早全都还给他的母亲。他一直很听话,他学东西很快,他会吃苦,他在一群孩子中最小却跳了最好的舞弹了最好的琵琶识得最多的字,妈妈很喜欢他。于是在别的孩子还要洗衣扫地干粗活的时候,他早早的便被妈妈放了特权,免了一切。 妈妈很看好他。因为琼从来不闹幺蛾子不耍小性子也不会动不动掉一场眼泪埋怨身边很埋怨的所有。妈妈一直盘算着,留琼再长两年,再留个几年她又能捧出一个头牌。 那个被拖出去的孩子,琼是认识的。琼不知道他原来叫什么名字,只是别人都叫他小狗儿。小狗儿原来也同他们一齐上学,只是他学东西慢长得也只能算是干净,妈妈后来便将他送去给其他公子做活了。 真可怜。听说他家中穷得揭不开锅,他被自己的父亲打晕了卖进了入云阁。听说他家中的姐妹都发卖完了,就剩下他还有上头两个哥哥。听说他的母亲早前两年就去世了。听说他的父亲是个酒鬼,还爱赌,他就是被用来还他父亲的赌债的。 小狗儿在外头先是哇哇哭,随后哭声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只依稀听见他不停的求饶。那是琼第一次直面人命,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琼那时候是这样想的。他同妈妈求情。妈妈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笑了,带着满满的恶意。 她说要救人也要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她命令龟奴将琼与小狗儿一同关进了柴房里,三天,她每天给他们一个馒头与一碗水。她知道小狗儿伤成那样不死都是天大的运气,一定没有力气同琼抢馒头和水。 她就是要让琼自己看看清楚,在利益面前什么善良都是假的,在自身面前别人的死活都是虚的。她要让琼知道,琼也可以为了自己而不顾他人的死活,他的手上也会沾上血。她就是想要将琼拖进淤泥里,里里外外都弄臭了泼脏了心肺都烂了,她才最欢喜。 琼用半块馒头换来了一株草药,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还是嚼碎了药努力的将小狗儿的伤口都涂上药汁。他撕开自己的衣裳包扎住小狗儿的伤口,他同他说要活着要好好的活着。 小狗儿问他活着做什么。 “活着活着活着就可以去看星星去看月亮去看山川大海” 小狗儿又哭了,他说我们出不去,我们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那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琼掰碎了馒头喂进他的嘴里,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要么做,去在意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死活。他只是这么想于是这么做,也因为这么想所以他这么说:“不会的。我们不会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只要你想出去,就一定能出去。” 有很多人夸琼识时务,他也一直表现的很好。可琼自己知道,他不会一辈子都呆在这里的,他可以出去,他要出去,他要离开这里。真可惜,那年他七岁。下了雪,他便七岁了。 小狗儿活了下来,他告诉琼他叫小四,家中排行老四,母亲就这般喊他,也没有大名。他让琼帮他起一个名字,琼没答应,他要小四自己起,小四怕起不好,琼就说等长大了读多了书再自己给自己起一个名字。他们在世上孑然一身,不论是什么都合该他们自己做主。 对于琼,小四大抵是羡慕的。因为哪怕小四活了下来,妈妈也没有再说琼什么。就连琼也很奇怪,他原来已经做好了被妈妈打压的准备。可恰好与事实相反,妈妈对他更好了,好吃的好玩儿的好料子时不时送来。可对小四一旦瞧见一定是一阵发落。 小四是奴,琼让妈妈同意让小四继续同他们一道上学。上学,除了识字,其他的那些对于他们来说学了还不如不学。但是上学就代表着可以少做活儿,也不是所有奴才都可以任意欺负的存在了。说不定他日后便被哪个大人物瞧上有了“出息”了呢? 又是冬天,外头是覆盖了一层又层的雪,白白的像是琼花,软软的如同棉花。可当你踩上去的时候你才知道,那是雪,是冷的。 琼是深夜被龟奴从墙头拽下来的,他被龟奴压着扔进入云阁后头的小巷里,小四亦步亦趋的跟在妈妈后头笨拙的提着妈妈的裙子。才多大的孩子,在雪地里走都走不稳。 琼想不明白,小四为什么背叛他。明明只要过了今天,明天他们就离开了这个地方。天高海阔,何处不是容身之所,哪怕哪怕是做个乞丐呢? 你看看,你看看你的背后,群魔乱舞是个鬼窟妖洞,早晚他们会被啃得渣滓都不剩,早晚他们会被那里削r_ou_锉骨成为另一个陌生的人。琼亲眼看见过,他在角落里见证了八年,他一辈子那么长的黑暗。 身边有人在笑有人在骂,无一例外都是得意洋洋。 是啊,你们多得意。兵不血刃的废了一个竞争者。是啊,你该得意的,你可以得到入云阁中我所得到的一切,真是恭喜。 琼被绑在长凳上,从上到下,从肩膀绑到胸口。他的双手被龟奴桎梏,烙得通红的镊子摁在他的指甲上,一片两片 琼还是想不通,巴不得我永无翻身之日的人那么多。里面不该有一个你。你我一无所有那么久,我们两个人怎么算都该是彼此唯一朋友。你若不想走,我自可再论他法,可是何处我做的还不够好? 鲜血淋漓的指甲一片片剥落,也不知道是哪里泼来一盆凉水,不偏不倚倒也刚好够他一人冰凉。身后高楼里的灯火不夜,琼在狭窄的小巷里,依稀听见鬼怪的笑声。 又下雪了,天快亮了,天一亮,他便八岁了。 他忽然就明白了,不用问那么多的为什么。背叛了就是背叛了,仅此而已。 他如同一条垂死的鱼,趴在岸边看着晨曦破晓。身后的喧闹没落了,身前的笑声也没落了,他垂着头,趴在凳子上,有无数的雪花落在他的背上腰上直到脸上也结了冰霜。嘀嘀嗒嗒的血被冻住了,艳丽的红梅也被层层覆盖。真干净,白茫茫的一片。 琼闭上了眼睛 月白猛的冲出了房门,那个地方他早就烧了个干干净净,一颗树一块砖都没有留下。记忆中的人一一对着早被他送进了噩梦地狱。那栋楼 那栋楼是后来不怕死的重新建的。月白倏然停下脚步,白雪飘着飞着落在他的发上肩上。他站在小巷口,站在点点斑白中间,小巷人群都成了灰暗的黑白色。 他抓着袖中的针筒回头,下一刻是谁捉住他的手扣住他的脖子,将他压在冰凉的墙面。月白的脊背撞在墙上,略微的疼。 他闻见了,不属于冰雪中的香,熏香带着鲜血的味道,很浅。 “那栋楼是方公子的礼物么?”月白的面无血色,苍白的近乎于脸颊边的那一朵雪花融为一体。 “小大夫易容之术登峰造极,不以此法如何找得到小大夫的真身。” “万圣阁连那里都找到了么?果然消息灵通,月白佩服。”月白手一松,针筒从他手中跌落。 “笃笃”针筒掉在地上,也不知道按到了哪一个机关,s,he出一根黑色的长针,无声无息的扎进青石砖的缝隙里。 方思明控制住月白的双手,巧妙的让月白不论怎么出手都无法将指甲碰触到他。他说:“找邪医的过去是难,但要找寻一个十多年前当红花魁的去处却是小事。小大夫过誉了。” 月白扬起头,咬牙道:“你一定要这样惹我生气么!是不是要我恨透了往我的伤口上扎刀子的你,你便欢喜了?放开我!” 方思明手一僵,他下意识的回避月白的眼睛,道:“随我回去。” “我真是讨厌你的假面具。是不是一定要戴上他你才能面对我呢?”月白闭了闭眼睛,“你那么聪明”你是知道那栋楼对我意味着什么的吧你明明知道,却还是用它来逼我。你是不是想,一旦你这样做了以后,就可以将我推的远远的,我就再也不会理会你了。 月白动了动唇,到底没有再说。面对垂着眼望着他头顶的方思明,他只能笑,他勾了勾唇,和缓了容色,道:“再给我一天好不好,再给我一天,我就跟你回去。” 方思明收拢手指:“立刻。” 月白动了动唇:“我与万圣阁是合作,我的自由万圣阁无权过问。” “义父请先生回万圣阁,有要事相商。现在就走。” 月白身子不可抑止的颤了颤,倏然垂下肩妥协了:“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介只发誓,下面会有很长很长的糖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糖葫芦 第二十六章糖葫芦 方思明终于松开了口,月白弓起身压抑不住的咳嗽。 方思明望着狼狈的邪医,淡淡道:“小大夫,今r,i你该看清楚了。” “咳看清楚咳咳什么” “方某与你想象的截然不同,不妨收起你那可笑的真心。” 月白撑着墙,也不知是气急了还是委屈极了,或许都有吧。他扬起手,手掌带起冰凉的雪花,穿堂的风呜呜的刮过,扬起黑白的衣袂。月白的手掌堪堪停留在了方思明的脸颊边,就差一点点。 月白的手停留在半空,似乎在积蓄着什么,又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半晌,他忍不住指尖一曲,轻轻的碰了碰,小心翼翼的好似生怕这心尖儿上的宝物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损伤。 方思明呆了呆,抬起眼便看见月白笑了。 “怎么不躲?你方少阁主不是很能耐么?”月白的手捧住方思明的脸,真是好看呐,这个人。冰凉的掌心捧住冰凉的脸颊,月白指尖滑落,他想起来他的手太凉了。于是落在方思明的肩头,漫不经心的拂去他肩头的落雪。 “我管你是个什么模样。你是方思明不就可以了。想让我收收心,也不问我做不做得到。真是,强人所难。我打你,你不晓得躲么?还是就赌我舍不得。咳咳”月白被一口冷风灌进肺里,收回手抵着嘴唇又咳嗽了两声。 方思明这才好似从一个梦中恍然惊醒,解开斗篷披在月白的身上,将他裹了个严实。方思明整理好兜帽,望着月白光洁的额头,半晌过去竟还是难以开口。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人皮便不能再月白面前自如的施展了。 方思明挡着风,斟酌了半晌,道:“回客栈吧。” 月白不置可否,撕开了真假难辨的□□,抬脚走出小巷。刹那间,消失的人声重新涌入耳中,明明不过几步的距离,怎么就觉得恍如两个世界。月白搓了搓手,真冷啊,冬天。方思明上前几步,在前面引路。月白百无聊赖的跟着他,他回头望了一眼方记的方向又淡淡的收回视线。罢了,到底他不该越俎代庖。是这样吧? 不论是隔壁街上的混乱,还是花街上冒出的浓烟,似乎都只是他们口中可以津津乐道的闲谈。这条大街上依旧热闹,好似远离烦恼的桃花源。小贩边同身边的同行闲聊边收摊,妇人在家门口招呼自家撒丫子乱跑的娃娃回家吃饭,炊烟一丝一缕的飘上天,空气里夹杂着这家的饭香那家的菜香。好一场人间烟火。 月白扯了扯方思明的袖子,扬了扬下巴示意道:“我要那个。” 方思明顺着他下巴扬的方向望过去,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扛着稻草棍儿上唯一剩下的一根独苗苗准备回家了。方思明快步过去,结果还是慢了一步被一个半大的孩子抢了先。 月白笑眯眯的在他身后不远处瞧着,瞧方少阁主僵着张俊美无俦的脸艰难的同屁事儿不懂一个的小娃娃交涉有关于买卖糖葫芦的问题。他乐悠悠的笑,刚小了一口又忍不住闷闷的咳了两声。方思明听见百忙之中转过头望了他一眼。月白笑弯了眉眼,慢悠悠的摆了两下手指尖。 方思明又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跟着月白笑。他一笑可把快被他那张冷脸吓哭的娃娃看傻了。小傻子根本无法理解方才还好像要打他的大个子转眼就变成了那么漂亮的一个大哥哥,变戏法都没这么好看。那头喊破了嗓子也没见自家小孩儿滚回去的妇人, 了袖子就亲自出来捉人了。小傻子在老娘的威压和大哥哥的美色之下傻兮兮的就将心头好以自己根本就不懂的价钱卖了出去。 糖葫芦一脱手立马就后悔了,抓着一张银票“哇”的哭了出来,被自家老娘听见了连拖带拽的提回了家。 月白看得兴致勃勃,也不晓得哪里冲出个乞婆来,端着个缺口的破碗直愣愣的望他这边撞。行人都纷纷避开,月白忙着瞧人没注意便被撞上了。一个哆哆嗦嗦的老婆子,一个看起来正值壮年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年轻人脚一软后退一步眼看就是一个平沙落雁式。 方思明举着小孩儿的口粮,头也不回的快步往月白的方向走,跟后头也千万只猛兽在追他似的。只怕是真有千万只猛虎追在方少阁主的后头估摸也就能得他一声轻蔑的冷笑,咱们这位少阁主何时这般一脸心有余悸的夺路而逃过。结果他刚走了两步就见月白被一个又老又瘦的婆子给撞倒了。你说这往哪儿说理去。 方思明连忙扑上去将人一把捞了回来。月白眨了眨眼,拍了拍方思明结实的胸口:“方公子的轻功不错。”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醉不归 作者:画染绝 第13节 还能贫嘴看来没事。方思明动了动唇本能的想反唇,话到了嘴边又被他自己“咕咚”一声囫囵吞了下去,好悬没给噎着。 那乞婆踉跄一下“扑通”跪在了地上,惊慌之下连连磕头,满嘴告罪的话,声音嘶哑的比起人更像是什么禽兽。月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那婆子双手扑地的姿势太猛。 也不是什么大事,到底是他自己不中用,月白说了不用,没事。他声音和缓,那婆子却跟聋了似的,还是一个劲儿的磕头,月白又说了两句,她还是不听,似乎ji,ng神上有点毛病。 眼看着人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风呼啦啦的刮,月白低低的咳嗽了两声,挣扎了片刻还是伸出手去扶住了她。月白尽力无视那头乱草死的成了虱子窝的头发,当自己看不见脏的辨别不出原本色彩的衣裳,告诉自己那双瘦骨嶙峋的手上黑漆漆的不是污垢,好容易将人半扶了起来。 方思明别扭的举着糖葫芦抱着胸,眼中却别别扭扭的露出了一丝笑意。觉得能看见某人遭报应还是一件挺有趣儿的事儿。 婆子有些呆愣愣的直起腰,一缕一缕盖住脸的头发往两边滑开,露出一张肮脏的瘦的脱了形了脸。月白脑中蓦然一空,猛的张大了眼睛,那是掩盖不住的惊恐。他身形一晃,方思明搂住他的肩膀撑起他,他一下便看出了月白苍白的面孔下的无措。但下一瞬间月白便又成了那个风雨不惊的邪医。 他低声说道:“带她回去,我要治她的眼睛。” 方思明点头,让藏在暗处的属下处理接下来的问题。围观的群众不明所以的看他们走远。月白双手抓着一块雪白的帕子不停的搓着手,好似要活搓下来自己一层皮。 方思明将糖葫芦送到月白唇边,轻声道:“尝尝?” 月白唇角抽了抽,扫了自己的手一眼就不堪忍受的撇开了目光。他咬下了第一口,含含糊糊的道:“你也吃一颗。你落脚的客栈在哪儿,我难受的很快让我去洗洗干净。” 这是洁癖犯了,他全身都开始不自在,觉得浑身上下都有虫子在爬。 方思明也咬下了一颗,雪开始越下越大。月白喉咙痒,要咳嗽又怕喷一口山楂出来,硬忍着。忍着忍着又是脑子一空,咳嗽一下突破了咬紧的牙关,半融化的糖渣混着大大小小的山楂碎末不偏不倚的喷了方少阁主一胸口。 方思明心口一紧,颇有两分慌乱的抱住他,失去了意识的邪医面无血色的倒在他的怀里,似乎是陷入了一场经年的噩梦之中。过目不忘,注定了他这辈子路过的所有人他都一一记得,也注定了不论是欢喜还是仇恨都刻在他的骨头里没有消磨淡去的那一天。 痛苦也好幸福也好,都是会随着时间褪色的一种存在于记忆里的感觉。记忆模糊了忘却了,痛苦和幸福也开始慢慢退出你未来的生命了。可惜,人生来就拥有的本能,月白没有,他失去了遗忘的资格。老天看他不大顺眼,写命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他这个怪胎草草放过,管你少了什么多了什么,别碍眼就行。 于是只是一张脱了形的脸,只是一双剩下骨架子的手,就让他穿越十多年,在脑海中像是拿着两幅话仔细对比,最后懵懵懂懂的发现原来是她。只要换一个人,只需要换一个人,就不会发现那些相似。可惜,月白就连两岁时那一根落下的头发都记得清清楚楚。 方思明摸了摸月白的额头,还在发热。他的魂儿似乎是随着月白飞了,也不晓得在想什么,坐在月白的床前许久也不曾动一下。月白紧蹙着眉,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方思明压住月白的被角,回了神。 月白呓语了两句,方思明凑近他的嘴唇,发现他是在说冷。一声一声,上下牙齿都在打架,“咯吱咯吱”响。方思明左右转了两圈,像只找不北的蚂蚁。他转了小半盏茶,才迟钝的又生了个火盆,看了眼火盆又觉得不够,又翻出了床棉被压在月白的身上。月白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他又赶忙撤了棉被找了狐裘披风一件件的给他盖上。月白不舒服便撤开,月白冷了又加上,一晚上过去愣是给自己忙活出了一生的汗。 月白好容易睡安稳了,天也透出一丝光来了。方思明又坐在月白的床边呆了小半个时辰,等到天彻底亮了的时候他写了张纸条让万圣阁的鹰传了出去,也不晓得是给谁。 他从昨晚开始一直处于一种梦游的状态,放飞了鹰,他站在窗口怔怔的望着鹰的影子消失在天际,直到完全看不到才“哐当”一声关上窗户。关上窗后盯着客栈乏善可陈的雕花等到月白该喝药的时辰才回了魂出门拿药。 一碗药月白喝不进去,他便一口一口的喂,一碗药尽了还要在哺上一口糖浆。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喂?嘿嘿嘿~你们猜呀~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温情 第二十七章温情 方思明,这世上的人你想杀就杀,想利用就利用,你本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但是这个人,你面前的躺在床上的人,让他受一丝一毫的苦都是辜负。 方思明坐在床前的踏脚上,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月白的脸颊,却在指尖沾上他脸颊的的前一刻针扎了似的收回了手。他沉着眼眸,摊开自己的一双手,修长白皙。他缓缓握紧双手,掌心空空,空空如也。 方思明你怎能亲手挖开他的伤口,眼睁睁看着他在痛苦里不得出路。 他身子弱,你怎么困着他吹那么久的寒风。他性子高傲,待你又是那一番真心,你怎么两句软化都说不出口。他不快活,你却连哄哄他都做不到。方思明,明知道他为难,你便是拦一把扶一把都不会么。 一遍遍扪心自问,方思明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冰凉又讽刺的笑。小大夫,你的情我方思明还不起。你说,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收到方思明回信的朱文圭气得又摔了一个杯子。 林清辉娉娉袅袅的走上前好一通顺气后,问道:“阁主,少阁主可是发生了什么?” 朱文圭闻言,目中闪过一丝杀机。“邪医病了,思明说暂时回不来了。” 林清辉灵动的眼眸一转,便明白了。她道:“病了?没想到月白先生身子骨这么弱,莫不是最近耗费心力甚巨,连马车都坐不得了。少阁主还真是细心呢。” 朱文圭y沉着脸,看着手中的字条。通融两日?我的儿子,你在为谁求通融?你何时求过我通融! 他沉声道:“好了!邪医现在留着还有用。你去,护送邪医回来。至于少阁主便传信让他回来,我这还有差事等他去办。” 林清辉应了声是。 …… 月白稀里糊涂的推了推被子,他睡得浑身都软成了滩泥,手没力气于是成功一巴掌盖在了自己的脸上,花费了片刻中才算有点要清醒的意思。他眯着眼,转了转脑袋,朦朦胧胧的瞅见端坐在木桌前的身影。方思明侧面对着他,窗外透过的光落在他的身上,画出他俊美的眉眼。方思明的眉骨略深,加上鼻梁又高,当光影画上时越发衬得他容貌ji,ng致,除了一句好看,再没其他的词可说。纯粹的好看,便如同那纯粹的人。 方思明的面前摆着几张资料,上面详细记录了月白这一路行程,包括他在哪一个地点见了那一个人说了哪一句话,上面一一都有明确记载。想要一个不漏的将月白所以易容过的形象找出来,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一个形象的出现必定伴随着另一个形象的消失,桌面上的便是方思明顺着找到月白的那一张顺着往上能查到的部分。不是很多,同之前查到的消息也不是很连贯,不过大概能将月白来扬州的目的巡查清楚。可现在的难题是,方思明盯着这几张薄薄的宣纸已经半个时辰有余,纸都要被他盯穿了也不见他手上动作一点,眼睛看字一行。 他想的太认真,甚至没有听到月白掀开被子的声音。 月白费力的双脚落到了地上,他没有穿鞋,但沉重的双腿还是在地板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这下方思明若还不回神,只怕是聋了。 他回头就见月白穿着身里衣赤着脚站起来。这下床不穿鞋是个什么毛病。方思明匆匆抱起他,低喝道:“身子没好没得胡闹。多大的人自己也不晓得爱惜些。” 月白难得被方思明用这般语气训,竟然感觉还挺不错,他搂住方思明的脖子小声道:“我想如厕。” 这个理由让方少阁主立时哑了,傻不愣登的挂着个人形挂件一动不动。少顷,他商量似的道:“我带你去。” 月白一出被子就觉得冷了,此刻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方思明的怀里。他身子冷,耳尖却透出点点红色来。最亲密的事儿都不晓得做了几回了,看过摸过亲过,如厕也……也没什么……吧。 方思明给月白加了件衣服,亲自抱了过去再抱了回来。月白重新被塞进被窝里,被子里已经凉了,冻得他一缩腿,双手搂住了方思明来不及撤开的腰。 月白稍稍恢复了点力气,手搂住方思明脸就往他肚子上铁,带着鼻音哼哼:“冷。” “我去给你烫个汤婆子。”方思明拍了拍月白搂着自己不放的手臂,道。 月白借病耍赖,估计他现在也确实少了一半儿的脑子。“汤婆子太小,还烫。方公子倒是恰恰好。” 话音方落,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带着躁动的心绪不甘寂寞与被忽视的不忿开始造反。“咕……咕噜噜噜……” 月白:“……”什么声音哪儿发出来的不是他吧,没感觉啊。 方思明他眉梢一动,嘴角一抽,眼看是个笑容又被他自己强行镇压得正经无比。奈何月白那双清冷的眼眸中露出无辜又困惑的神色时实在太憨厚可爱,方思明一个没忍住就是一声低笑涌出了喉咙,随后就彻底收不回来了。他压着嗓子沉沉的笑着,手握成拳抵在嘴唇边努力的控制上扬的唇角。 “咳咳……小大夫已经错过了两餐饭,自该是饿了。我去端饭菜来。”方思明欲盖弥彰的咳嗽了两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安慰道。 月白望着他笑,脑子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笑的是自己。估摸是脑子还没回来,他看着他笑,竟也无意识的弯了眉眼笑了起来。 方思明说是端饭菜其实就是一碗白粥一碟青菜,清汤寡水盐都没两粒,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利于养病。不过月白倒是吃得十分开心,方思明一口一口喂他一口一口吃。饭进了肚子,一碗黑漆漆的药汁也随之到了面前,月白也眉头不带皱的灌进了肚子里,果然又撑了。 方思明眼疾手快的捏着什么往他嘴里一塞,酸酸甜甜的。月白一口咬下去才发现是糖葫芦,切成小片了的糖葫芦。月白拿舌头拨弄着口中的糖,顺手捉住了方思明的袖子,道:“你也莫亲自送来送去了。我冷,你暖和些。” 看来是空了一半的脑子在一顿饭的时间里飞回来了。方思明见他挺坚持,索性放下餐盘在床边坐了下来。月白顺着靠过去,头靠着方思明的肩头慢慢滑落胸口,再慢慢枕上了方思明的大腿。他蜷着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不再说话了。 窗外的雪还未停,飘飘洒洒的下着,风“呜呜”的拍打窗户,两个炭盆相继发出稀碎的“毕剥”声。月白睡了八个多时辰,现在根本就睡不着。他靠在方思明的腿上,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方思明后来应该又收拾过了,身上隐约的血腥味已经不见了,淡淡的熏香味儿中似有若无的伴着丝甜味儿。 月白睡了一觉就好似失了次忆,将昨日种种全忘了个干净。他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脸上略微带着病态的红。方思明按住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他今日难得着了件袖口偏大的衣裳,袖口拂过月白的脸颊,月白捉住他的袖子侧过头对着他的袖口闻了闻。 似是觉闻不真切他扯过方思明的袖子又往里头凑了凑。方思明抬着手望着整张脸都埋进自己袖口的月白,不知道为何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轻轻的问他:“找什么?” 月白将自己的手伸进方思明的袖口里,略凉的手在温暖的手臂上来回摸索了两遍摸出了个小包来。方思明被他摸的有些痒,他抖了抖袖子。月白将小包凑近自己的鼻子闻了闻,笑了:“找这个,甜的。里面是什么?” 方思明将他往怀里带了带,道:“一点小吃食。” 月白从他的一条腿枕到另一条腿上,仰着脸只能看到方思明的下巴尖。他打开这个布包,发现里面是一层油纸,再打开油纸一面还有一层手帕。 “你这是藏了什么宝贝吃食?雪莲做的还是灵芝做的?”月白边拆开手帕边望着方思明笑。 方思明摇了摇头。月白撇开眼自己瞧,雪白的手帕里头包裹着两颗火红色的看起来略坚硬的果r_ou_,若要叫出个名字,人命叫它们糖葫芦。酸酸的山楂裹上甜甜的糖浆,一颗颗串在竹签上,一串约莫是五六个,昨日那一串若月白没记错是五个。 “还有一颗呢?”月白问。 方思明没回答,月白便反应过来已经进了他的肚子了。于是他改口道:“还有一半儿你吃了?” “抢了小大夫一半儿。”方思明承认道。 月白笑了一句:“幸好天寒地冻东西不坏,不然我们一块等着闹肚子吧。”他捏起一颗送进方思明的口中,自己也将最后一颗含进嘴里,口齿不清的道:“抢了我一半儿可得还我一串儿。我要全天下绝无仅有的一串糖葫芦。” 什么糖葫芦是绝不仅有的呢?方思明苦恼的想,口中却答应道:“好。” 月白口中含着山楂籽,歪头想找地方吐。方思明将他捞回来,修长的手指并拢接在他的下巴上,道:“吐出来吧。” 月白默默伸出舌头三颗籽落在方思明手掌的同时飞快的舔了他一口。不是错觉,小大夫这是真活泼了不少。方思明收拢掌心,便听月白道:“我没什么可瞒你的,我的事情你都可以知道。” 原来他并不是没有发现桌上的纸张,月白撩了一把方思明的下巴,让他低头瞧自己。 “你问我就会如实告诉你。没什么好纠结的。现在有问题就问我吧。我睡不着了。” 方思明望着那一双沉静的眼睛,那双眼睛好像无边无际的深井,你一失足便会被他毫无道理的拖拽下去。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深井下隐隐约约透出的风景所引诱的猫。他好奇深井下的美丽风景,却偏偏天生畏惧水。上天让他在茫茫的沙漠遇见这深深的井水,让他打开了井口的封印,让他被水下的风景引诱,却偏偏让他失去了一跃而下拥抱风景的能力。 真是,令人怨恨!方思明倏然闭上双眼,也伸手挡住了月白的眼睛。两双眼睛同样的黑暗里,方思明摸索月白的唇,他近乎急切的吻着,牙齿咬破月白的唇后用力的吸吮着冲破皮肤的鲜血。他渴望着井下甘甜的清水,却只能匍匐在井边吸吮着沙子里那微而又微的水分。这不易于饮鸩止渴,方思明知道,但他突然发现他停不下来。 月白蹙起眉,显然是被咬得疼了。可他一声都没哼,只是沉默的送上嘴唇,一道口子里的血不够他就自己再咬出一个口子。他抱住方思明的脊背,不轻不重的缓缓拍着,好似在哄着一个痛哭不止的孩子。 他又何尝不晓得,方思明知晓便表明只要朱文圭愿意那么朱文圭也可以知晓。他将毫无保留赠与方思明,而方思明的毫无保留一直一直属于朱文圭。可他有什么办法呢?这世上最算计不来的便是人心了,月白只能做到自己的心甘情愿,却无法左右方思明的情深义重。 真是厌恶自己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在我与你父亲之间挣扎得伤痕累累,一次又一次让你做选。而我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加深你的痛苦。我能做什么呢?除了此刻让你尽情的发泄。 方思明,我真是个五脏六腑都烂透了的人。自私自利的在你这里求着你的在意,却不曾想你会如何痛。是我错了。我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若再又下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为难。我舍不得你一次次在我和他之间做出同一个选择。 方思明,你没有错,你从来不曾有负我半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个两个分别觉得自己对对方还不够好的虐狗章【托腮】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郁金花香 第二十八章郁金花香 当日午时月白便要求回苏州,方思明担忧月白身体受不住长途奔波,却也无奈何月白坚持。他心中也明白,只有赶早回去才能对义父有所交待。 月白躺在马车里,方思明便在一旁守着他,行至半途月白又发起了低烧。方思明刚扶着他吃了药,外头便起了争执声。方思明让月白躺好,掀开帘子一看,是林清辉来了。 她奉命来护送月白回苏州,并传令方思明即刻返程回万圣阁。将月白交给林清辉?不可能。 方思明身姿提拨,落于漫漫风雪之中,他勾起唇角,露出冰凉而嘲讽的笑。浑身上下冷厉的好似出鞘的邪兵。林清辉正要以朱文圭的命令施压,却被一道略低哑的声音打断:“咳咳方公子,茶凉了咳” 方思明身形一顿,下一刻已然消失在原地。他将沾了寒气的外衣直接扔在了马车外,穿着中衣钻进马车里将茶水重新放在炭炉上烫热。 月白从被窝下面挪动出一小节指尖,方思明握住了他的指节,又给塞了回去。 月白的嗓子哑的厉害,他道:“我没事的咳既然是阁主的吩咐,你就回去。我在姑苏等你回来。” 方思明握了握手指,用另一只手将月白被汗打shi黏在额角的鬓发拢到耳后。他沉默片刻,道:“我尽快。” 月白莞尔:“好。” 黑色的斗篷在半空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长长的黑发遮挡在兜帽之下,俊美的面貌为半张金色面具遮挡。他在半空中一闪而过,白雪茫茫,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月白眯着眼睛数着手上一叠符纸,盘算着改日做个可以叠起来的兜子,将这些分门别类的藏起来。林清辉裹着寒风进来,眼含忧虑,道:“没想先生竟这般体弱,地冻天寒,这冬天可这么熬好。” 月白的目光不离符纸,他怕冷,统共就露出了四根手指尖在外头捏着符纸。他道:“不劳妇人费心,区区一向命硬。” 林清辉笑了:“先生” 月白突然抬起眼,清冷的眸子淡淡的落在林清辉的身上。林清辉笑容一收,便听月白道:“夫人,马车小。孤男寡女不成体统,区区病骨支离,就不送夫人了。” 体统?被一个太监压在床上弄的小倌跟她说体统。哈,真是天大的笑话。林清辉笑得如三月春花:“先生知书识礼,妾身一届妇道人家自然比不得先生知晓体统为何物。” 月白懒懒的收回目光似乎半点都不在意林清辉笑意中的嘲弄。他道:“他人的体统我也不晓得。” 这意思难不成“体统”还能应人而异不成。林清辉开口,月白却已经搂着符纸整个人都缩进了被窝里,只留下一撮乌黑的长发:“我累了。夫人请吧。” 方思明人虽离开,却将手下人全都留了下来,林清辉地位虽远在他们之上,但他们是方思明的人,只听从方思明和朱文圭的命令。林清辉不想现在与方思明起冲突便不可能再明面上同月白为难。一路上月白的药浴各方面需求都是经过方思明下属的手。一路除了林清辉时不时耍些手段,让人不舒服外倒也还算安稳。 月白一回姑苏万圣阁的人便送来了最新的圣药。月白休息了两天之后就重新住在了药房,一日三餐加夜宵都是方思明的属下从外头酒楼里带回来的。方思明回来的时候是半夜,整个小院唯有药房的烛火亮着。他进门一看,找见了一个趴在桌上胡乱睡过去竹熊似的月白。 方思明一见他那不将自己当回事儿的模样,心头便窜出了火气。但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月白不知爱惜自己呢?逼他昼夜劳累的是他父亲,而害他深陷泥潭的是他自己。方思明叹了口气,小心的将人抱回了房间。 月白昏昏沉沉的醒过来,手碰到个温热的被子便自然而然的缠了上去。方思明拍了拍手脚都架在他身上的月白,轻声道:“天还未亮,再睡一会儿。” 月白含糊的应了一声,就着个锁腰缠腿的姿势又睡了过去。等他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一偏头对上的就是方思明的侧脸。方思明平躺在他下头,垂着眼眸静静的望着他,见他醒了便伸出还能动的一只手拍拍他,示意他可以的话先起来。 月白顿了顿,小心翼翼收回胳膊放下腿再抬了脑袋爬起来,问道:“麻了?” 方思明点了点头,艰难的爬起来,手和腿都已经没了知觉,月白离开后血液开始流通,针扎似的感觉便慢慢复苏了。月白不敢动他,方思明自己没事儿人似的站到床下甩了甩手,再跺了跺脚,片刻后就好了。 月白见他坐回来,便凑过去给他揉了揉几个x,ue道促进血液循环。他口中道:“我一累睡觉就容易不老实,下回你别惯着我。” 结结实实被踹了两脚的方思明道:“小大夫可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月白听方思明这么说,挑唇问他:“什么误解?” 方思明随手将人抱枕头似的搂着腰轻轻松松的固定在了怀里,道:“你这模样再多个两个也闹不出“不老实”来。” 哟,拐弯抹角的说他没力气呢。 月白才不同他争这个呢,“别转移话题,以后我压着你,你就将我挪开,闹醒了我又不咬你。” 方思明随手又将他放回了床上,搬来挪去顺手得很。他起床穿衣服,里衣往上一缩露出紧实的腹部,月白伸手戳了戳,硬邦邦的。 “方公子,您这是逃避话题呢?” 方思明握住月白捣乱的手,将一件月白色的衣裳给月白套上了。月白不依不饶的偏要他回个话,躲不过去索性便不躲了。他垂着眼眸帮月白系带子,眼眸中藏着说不出的温柔:“能抱着小大夫入睡方某求之不得。” 怕是没料到方思明会突然卸去伪装,正正经经的同他说这么一句话,月白一时有些痴了。方思明将他的衣裳一件件怎么脱下来的就一件件怎么穿回去,穿好了衣裳又蹲下身帮他穿好鞋袜。 月白低着头瞧他,一早上的就觉得心上被团温水裹着,又是暖又是柔。方思明垂着眉目,小半张脸被滑下的长发挡住,俊美之处笔墨难描。他伸手捏了捏方思明柔顺的长发,又觉不够顺着头发摸了摸方思明的脸颊。平时的小事方思明越发不同他计较,可以说是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月白有时候独自一个人想起心头上的那人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原来被一个人放在心上是这般滋味。他不为其他,便只为了方思明此刻的温柔,那么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他从前想都不敢想,会有一个人为他穿衣换鞋,好似理所当然。 有方思明在的早餐总是丰盛的。早上一碗红枣粥端上来后再加上蒸饺小笼包烧麦等摆了一桌。月白吃的少,方思明便每一样都叫的不多。 月白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红枣粥,方思明拨开一个鸭蛋拿筷子一戳,“噗”冒出了红红的油来。方思明将蛋清拨到自己的碗里,戳了一筷子蛋黄给月白。月白瞧了一眼微甜的粥,又瞧了一眼看着就咸的蛋黄,凑过去叼着方思明的筷子吃。一入口后发现,还挺好吃的,不是很咸就是香,于是他又凑过去吃了一口。 外头的雪停了,方思明自己拿了把扫把在外头扫雪。月白一点也不乐意钻药房了,抱了个汤婆子披着狐裘就靠在门边瞧着方思明将雪扫成堆。冰天雪地的,外头突然飞进只鸟儿来,目标明确,直指月白。 月白接住抽出他脚上竹筒里的纸条一看,唇角一勾便笑了。方思明将扫把靠在墙边走过来,一走近便闻到了淡淡的郁金花香味,这纸条出自谁手立刻不言而喻。若是其他人方思明还会怕逾越,是楚留香他便问道:“香帅可是有要事寻你?” 月白将纸条折起来道:“他不提我都要忘了。快过年了,初一恰是我生辰,楚留香怕我总在外头漂着不到时候便记不起来,年年早半个多月让这小家伙四处找我。提醒我记得去他的船上吃一碗宋姑娘做的长寿面。” “往年会去多久?”方思明单手背在身后,指尖不自觉的动了动。 月白道:“若是无事便等过了元宵我再走,若是有事最早初二便走了。你呢?过年可是回万圣阁?” 方思明低低的应了一声:“明日义父要我去接管一处分阁。不晓得三十能不能回来。少时会陪义父吃团圆饭一起守岁到深夜。” 风忽而大了,方思明背对着风,挡在月白身前。月白缩了缩身子,问他:“明日一早便走么?” 方思明沉默了片刻,道:“昨夜义父让我午时去寻他,晚上应是陪义父一道。” 司马昭之心,不过是靠着方思明不会防抗他的任何命令。月白叹了口气,问他:“年后回来么?” 方思明点头:“最晚初二。晚上陪义父用了饭我便回来。” 月白自己活似那被木奉打的鸳鸯,在方思明要走前赶紧亲了两口。 楚留香的鸽子好吃好喝的休息了大半日后,月白回了两句话塞进了鸽子脚上绑的竹筒里。让鸽子带回给楚留香。宋甜儿的手艺便是月白吃遍了大江南北也不得不夸一句好,在他心里一直觉得那姑娘的厨艺当得上天下第一。便是他个不好口腹之欲的,偶尔想起来也觉得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嗦要分上下卷的话,第一卷要结束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心曲 第二十九章心曲 当夜,方思明回来后月白连夜又为他动了一次针。第二日天未亮送他离开。 方思明赶着时辰披星戴月回到苏州。走在漆黑的小巷里,四周唯有清清冷冷的月光相随,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赶在子时前回来的意义何在。此时的月白怕已经在楚留香的小船上,吃了一碗最合心意不过的长寿面,品着美酒有朋友相陪,那他回来做什么呢? 他只是想要赶回来,想要在这一天回到那座小院,于是他便回来了。 拐过拐角,方思明可以看到小院前的翠竹了。他加快了脚步,在院门口掏出钥匙才发现院门并没有上锁。他推了推门,门从里面拴上了。方思明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说不出滋味,好似是忐忑好似是期冀又好似只是心在胸膛里一下一下敲打跳跃。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醉不归 作者:画染绝 第14节 他抬手敲了敲门,不轻不重三长两短,沉闷的叩门声在狭小的小巷里回荡。月光被一片巨大的乌云遮住,天地霎时黑暗,黑沉沉的将方思明包裹在里面,寒风“呜呜”的吹奏着深夜里寂寞无人欣赏的歌。方思明融入了黑暗之中,以一种等待的姿态站在门前。 时间被拉得无限长,每一眨眼的等待都像是一万年的时光消逝。 做甚么敲门呢?他明明只需要轻轻一跃便可以跨过这道门。 “吱呀”木门发出低低的声响,一豆灯光在缓缓开启的门边渐渐清晰。方思明的心跳倏然一停,从门栓落下到大门完全开启的时间,好像已经足够他过完漫长一生,从牙牙学语的幼子到垂垂老矣的老人。他等待的,似乎就是这样,有一个人来为他打开这扇门,点上一盏昏黄而温暖的灯。 月白将最新的结果交给万圣阁的人后突然闲下来,有些无所事事的在药房里发了许久的呆。忙碌了许久,突然无事可做,他有些慌乱,无所适从的慌乱。他只能在一个地方呆呆的坐着,脑中思索着,却怎么也没思索出一个结果来。 眼见时辰越来越晚,他吹熄了药房的灯,只举着一盏引路。走到房门口时三更半夜的突然响起敲门声。他哪里来的客人,唯一一个会在这个时辰赶来的客人恰好是个从不走正门的盗中元帅。于是,月白停下了脚步。 他望着被一片黑暗笼罩的门,荒谬的想莫不是那人回来了。唔,不对,明明那个人也是个乐于翻墙从不走正门的主儿,给他的钥匙就没见到他有用到过,只怕是丢到哪儿去都不晓得了。月白摇头笑自己真是什么都敢想。 可心中再嘲笑着自己痴心妄想,脚却一步一步朝着大门处走去。等到身体重新被理智所掌控的时候他已经拨开了门栓。他不欢迎任何不请自来的客人,特别是在这个时间,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打开门的手。如果,真的是那人回来了呢? 月白望着一身风尘的人静静的站在门外,他举高灯火似乎是想看看清楚那人的眉眼,生怕是自己看花了眼。 方思明突然伸手,将月白带进怀里,黑色的斗篷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将寒风全数挡在外面。月白看着不知怎么就到了方思明手中的烛火,听见方思明凑在他耳边略低哑的声音:“怎的穿这么少,也不怕得了风寒。身子不好还不知自己爱惜些么。” 月白抱了抱方思明的腰,道:“我忘了,披风落在药房了,左右不过两步路。怎么今日回来了,不是要到年后么?” “回来给你做碗面。”方思明顿了顿,又道,“长寿面。” 长长久久,寿恒永昌。方思明期望着月白可以活的很长久很长久,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妄念,许久许久的以后,当所有人都尊敬的称呼他方老大夫的时候,他还称呼他小大夫。就那么一瞬间一刹那,他想过。 月白愣了许久,才慌手慌脚拉着方思明进门,也不管大门都没关上,只管埋头往前走,口中道:“哪里来的面粉给你,厨房只怕是干干净净的连片菜叶子都找不着。别忙活了,你先去洗漱睡了才是真。” 方思明好笑的拉住他,心头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他将身上的斗篷加在月白的身上,道:“灰尘满身,小大夫莫嫌。有没有东西,小大夫怕是厨房都没进过,不瞧瞧怎么晓得就没有呢?” 厨房的蜡烛一一点亮,不一会儿便是灯火通明。月白在厨房里盯着方思明在柜子里拿出了面粉青菜豆腐r_ou_块ji蛋胡萝卜与一罐不紧不慢炖着的老ji汤。 方思明将ji汤倒出一碗递给月白,怕他饿了,让他先吃着。月白站在灶台边上吐着ji骨头,眼看着方思明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出去打水了。方思明的手好看,小臂也好看,突出的腕骨都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ji,ng致。 方思明打水提进来洗了手,洗了菜,不过片刻便将东西一一切好了放在一边的大碗里。方思明切东西的时候不像是拿着菜刀而是君子剑,一刀刀快的只剩残影,切出来的东西一眼看过去段段一样长,片片一样大。 月白自己喝一口ji汤再喂给方思明一口,他将最后一块jir_ou_喂进方思明的嘴里,问他:“你会和面么?” 方思明示意他不够吃再去自己倒,自己挖了一碗面粉倒进事先准备好的盆子里,再打了两个ji蛋下去。月白又夹了两块r_ou_喂进了方思明的嘴里,他准备留着肚子。 方思明见他闲得一心一意往他嘴里喂jir_ou_便让他拗碗水来。月白端着水,方思明已经将ji蛋和进了面粉里,面粉变成了黄色的一团一团的东西。月白吃的面不少却是第一次见别人和面粉的。 方思明指挥道:“倒少许水。” “你当真会?”月白又问了一句,随后为难的瞧着手那碗水,“少许是多少,一钱还是一两?” 方思明轻笑了一声,道:“小大夫难不成还要先拿秤称了重量?你倒吧,我看着。” 不是月白不信他,实在是太了解方思明的厨艺水平,方公子也就是比能将东西煮熟好一点儿。他端着碗慎重的往下滴了一滴随手又滴了一滴再滴了一滴,你别说做大夫的就是手稳,三滴水下来几乎颗颗一样大。 方思明哭笑不得:“你放心往下倒,我不学几回哪敢在小大夫面前夸口。” 学了几回?日日在外奔波,缩短了时日赶回来,再中途还要学着做面。月白手一颤,瓷碗一荡“哗啦”一声泼出去半碗水。面粉团子瞬间拧巴成了面粉糊糊。 月白赶紧放下碗,无言的望着方思明。方思明筋骨分明的手沾着黄乎乎的处于液体与固体中间的粉团,对月白道:“看来小大夫得再多吃些了。再抓两把面粉来。” 月白正不好意思呢,闻言立刻乖乖的抓了两把面粉进盆子。方思明将面粉揉进去,见还是稍微偏软,道:“再抓少些来,抓半把吧。” 月白又抓了半把,瘦长的双手上沾满了白白的细粉。方思明垂着眼,长长的睫在眼下投落一片y影,偏深的眼窝与高挺的鼻梁在烛火之下倏然也温柔下来。月白指尖颤了颤,没忍住摸了一把他的脸颊。 方思明抬头瞧他,月白嘴角一动,“噗嗤”一声抖着肩膀笑起来,他要咬着唇,笑声闷闷的被他咬紧在肚子里。奈何他的眼角眉梢都在笑,遮掩不住的欢喜笼罩在他的全身,完全不是咬着嘴唇就能掩饰的。 方思明也笑了,他慢条斯理的搓了搓手,黏在手上的面团便落进了盆子里。月白笑望着他,突然撒开腿就跑,方思明笑了一声摸了一把雪白的面粉就追了上去。他也不用轻功,就是不紧不慢的坠在月白的后头追着他满院子的跑。 月白在前头憋不住的笑,边笑边喘气道:“淡妆浓抹总相宜,方公子这般绝色我为你添上两笔也是俊美,你追我作甚?” 方思明听他胡诌,脚步一偏直接在前头堵住他,一把将人抱住。月白被他突然窜出来的身影吓了一跳,抬起头惊讶的目光便落尽了方思明垂落的眼眸中。 天地一瞬间安静极了,只有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声。方思明的怔怔的望着,怀抱无意识的收紧,他凝视着月白还未收起的笑,洋溢在眼角眉梢的欢喜。他凝望着这个人,这张温润的面貌,是月白。他怀里紧紧抱着的人是月白。方思明竟然觉得幸福这两个空洞字眼突然变得切实起来。这数十年来他再一次觉得幸福这种东西离他这么近,近的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揽进怀里,近的只要他上前一步就能永远拥有。 月白踮起脚咬了一口他的嘴唇,方思明回过神后觉两边脸颊同时一凉,月白笑眯眯的将捧住他的脸,又咬了他的下巴一口。方思明抬起手就糊了他一脸的面粉,淡淡道:“小大夫以为这样便能掩盖手上都是面粉的事实么?” 月白皱着脸,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撇撇嘴嘴硬的道:“手凉。”打死都不承认他就是故意的。 方思明将他的手拽下来握紧手中,眼中是他自己都不晓得的温柔:“那就莫在屋外吹风了。” 月白乖顺的跟他进屋。 一道风拐了个弯刮进门里,月白瞥了一眼,道:“下雪了。再过小半个时辰便是新一年,它倒是来的巧。” 方思明将面下进锅里,道:“今年的最后一场雪,明年的第一场雪。倒是好兆头。”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贤惠的少阁主x突然调皮的小大夫 谢谢时清小天使的地雷~ 第30章 第三十章独一无二 第三十章独一无二 最后那一碗长寿面果然是做多了,月白索性自己咬住面的一头将另一头送进方思明的嘴里。长寿面,一碗面条就一根面,不能咬断,要从头吃到尾。 大半夜的,月白抓着方思明陪他在厨房里头就着未散的烟火味嘬面条。最后一段的时候方思明衔着面条,看着月白嘟着唇嚼着面嚼下去一口再嘬一口,吸到最后两个人几乎要吻到一起,方思明便将口中的面喂了过去。 月白吃了,又喝了口汤,彻底撑了。捂着嘴生怕没控制住打嗝。方思明边洗碗便道:“这是作甚?还怕我笑你不成?” 月白瞪了他一眼,似是怪他不帮他再多吃些,闷声闷气的道:“不雅。” 方思明立时无话可说。 他与楚留香的一举一动皆是受了楚留香师父的影响,骨子里带着的雅致,便如同方思明身上的贵气。都是少时被身边的教养人耳濡目染在加上环境熏陶所致,自然而然便这样了。但有时候总会出点意外,比如现在,打嗝这种事情只能自己控制。月白都不记得楚留香练完功夫后有多少次吃多了打响嗝被他师父一扇子敲头上被骂不雅无礼。嗯,他比楚留香还是好些的。不过扇子的威力导致现在月白都不敢放肆。 好容易等那劲儿过去了,方思明热水都烧上了,拍了拍他示意他回去洗漱睡觉。 炭火将屋子烘烤温暖,月白脱了就剩下一件里衣。方思明将热水倒进浴桶里,试了试水温觉得差不多了。 月白过去解开他的衣服,道:“这么晚了再等我洗好天都要亮了,你都不用睡了。” 方思明闻言放下水桶,大大方方的张开手方便月白帮他脱了衣物。月白在他的袖子里衣襟里掏出一堆的符纸暗器,他不会整理就又给塞了回去。衣服全都挂在屏风上,让方思明明天自己整理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是的,介只没有控制住自己放飞的心默默的爆肝~一心一意觊觎小思明的r_ou_体。然后大家懂的,微博丹青赋画染绝走起,还是私信月白。【今天可能三更,也可以算作是明天的更的份儿~】唔,我会说开车又把自己开哭了么【捂住脸】小天使门,接下来请准备好餐巾纸【捂住脸】介只要发大招了。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喜欢 第三十一章喜欢 方思明面色惨白,蓦然,有一只手抚摸上了方思明的脸颊。月白偏过头蹭了蹭方思明的肩窝,依恋的靠在他的怀里,他玩笑着说:“夫君,你欺负我。” 他握住他染血的手,声音嘶哑:“你弄疼我了。不亲亲我,日后就不让你上床。睡你的书房去。” 这算是什么威胁。方思明低头小心的吻了吻他的额头,艰涩的喉咙终于发出声:“对不起。” “谁要你道歉。”月白在方思明脸颊上的手掐了掐他的脸,他睁开眼睛,转过头望着方思明。那双眼眸里似乎盛载着一室的灯火摇曳,他含着笑带着万般的珍重将嘴唇印在他的嘴唇上。 “我要这个。”他看着他,说,“你记着,这个是喜欢。没事了,才不要你道歉呢。” 方思明收紧的怀抱,将脸颊贴在月白的肩背上。这个,是喜欢么?可是除了月白他也可以亲吻别人,只要有必要他可以对着任何人都像是对着月白那样。他究竟有什么好? 你要的独一无二,我随手就可以给别人。只要是义父的命令,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他都可以去讨好去勾引,这跟对你又有什么分别。 月白,我身上没有什么唯一可以属于你的东西。你早晚会发现我身上根本就没有你要的。终有一天你会看到我这张人皮之下肮脏的不堪入目,届时,你要如何?没有了价值的方思明,你还要么?什么都给不了你的方思明,你还要么?连你满腔心意的万分之一都无法回应的方思明,你要么? 方思明的手按在月白的脖子上,只要一用力他就可以杀了他。杀了他吧。杀了他,他就永远都别想在他手中逃出去。杀了他,从今以后他就永远都是他的。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小大夫,何时何地你会走?”方思明的手轻轻的向上,那么轻那么缓,好像生怕用力那么一点点就会弄疼了怀里的人。曾经无数次他想摸摸他,最终无数次的放下,这一次他终于抚摸上了他的脸。 月白困倦的蹭了蹭他的手:“我死了且你不要我了,我便跟不了你了。” “你要的我给不了你。” 方思明抱住他,他嗅着月白身上清苦的药香,嗅着他发上皂角的味道。 “那我什么都不要,好不好?”月白累得睁不开眼,他挑着唇,缩在方思明的怀里,“以前想要,现在却觉得不能让你给。你看你以前才不会说这样的话。方思明,我什么都不要,就陪你,好不好?” 好。方思明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口。许久许久,久到他以为月白已经睡着了,他说:“我舍不得。” 是,他舍不得。哪怕这句话在这血腥味里显得那么讽刺,可他还是说了。真是像极了他披在身上知冷知热体贴温润的那一张人皮会说的话。可哪怕月白不会信,这也确实是他亲自开口,掏出了心肝才将这句话说给他听。 “那就对我好些。”月白的手落下来落进方思明的掌心,手指滑落,相互紧扣。十指交握在一起,月白似乎也有了底气,“天快亮了。白日要出去么?” “去见义父回复事物,便回来。” “回来就娶我吧。”他笑了一声,“你不是说我若愿嫁,你不敢不娶么?那等你回来,我嫁吧。嫁ji随ji,嫁少阁主自然便随着少阁主了。这样,便是我以后反悔了也没法子对不对?” 这样你可否心安些。 方思明几乎以为他已经答应了,已经一口便抢着答应下了。可事实上他说:“父母之命我不能违背,等天亮了我就去问义父,好不好?” 话出口他也觉自己做派恶心。他生怕惹月白厌烦,慌忙改口道:“小大夫这般人物莫言“嫁”字,折辱了自己。我你我结契可好?” “好啊。” 他轻声答应,方思明却又觉得心口上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月白忽而叹了口气,他挣扎着坐起来,转过头望着他,道:“方思明,你记着,我要你这一生无病无灾平安喜乐。你是谁,你做过什么,对于我来说都不再重要。你便是便是亲手杀了我也好挫骨扬灰也罢,只要你还要我一日,我便不会弃你。我这个人最是死心眼,认定了一样东西便不会更改了。” 方思明抱起他,将两人的衣衫各自穿好。他说:“你睡会儿,我去烧水。” 月白躺在床上拉着他,他困得好似下一刻便要睡过去,却又觉得自己无比的清醒,大概是心有所挂念吧。 方思明俯身,指腹着他的脸颊,他说:“小大夫,方某人从未想过又一日也能知何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方某自认一届凡人,从不曾大彻大悟。” 于是月白抿着唇笑,一偏头便睡了过去。方思明烧了水,将月白洗干净了再上药。他望着月白在他怀中兀自沉睡,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唇畔含着一抹笑意,于是方思明也笑了。 天蒙蒙亮,雪还在下,他披上新的斗篷,整理好东西,最后再看一眼睡梦中的月白。他望了他片刻,忍不住低下头吻了吻月白的额头,抬起头后又觉不够吻了吻他的眼睛鼻尖最后落于他的唇上。 方思明将月白散乱的发拢到耳后,眼眸闪着浅浅的光。房中烛火一一熄灭,他出门,消失在风雪之中。 天光大亮,方思明陪着朱文圭用了早饭,又报告了分阁的事物后斟酌着怎么开口才能让朱文圭答应他与月白结契之事,便听朱文圭问他:“这次你做的很好。何时回来的?” 方思明答道:“昨夜。” 朱文圭端了杯茶水放到方思明的手上,方思明双手接过。 “昨夜?怎么也不回来陪陪义父吃个团圆饭。”朱文圭的话语里不见喜怒,好似只是随口同自己的儿子闲聊。 朱文圭总是这样,从他少时起便是这样。他在学艺学武的时候,若有一个招式学得慢了些,就会被喜怒无常的朱文圭疯狂责打。责打之后朱文圭有时又会后悔,又用最好的药来治疗他,说些温言软语来哄骗他。 方思明回道:“天色太晚,怕打扰义父休息。” “哦?”朱文圭合上茶杯杯盖,“那打扰邪医便更是不该。邪医的医术独步天下,圣药还需要仰仗他出手炼制。你可知道昨夜他甚至已经做出了近乎完美的药方。若他一个不高兴,在制出什么解药来,思明我儿你要义父如何是好?” 方思明身形一僵,他在朱文圭的目光下单膝跪下:“义父,他不会的。” “你怎知他不会?邪医脾气古怪难以捉摸。留他在一日,都是威胁。”朱文圭盯着他,“我儿,接下来不需要义父再教你怎么做了吧?” 方思明放下茶杯,一头磕到地上,道:“义父,他亲口说过,圣药的解药他不会。义父,容孩儿再禀告一事。求父亲答应孩儿与月白结契,自此以后义父当不必思虑月白制出解药。” “我儿,你要知道这世上最能让人信任的是死人。”他的目光带着失望,“你要为了他违背义父么?如果有一天他与你反目,你能保证他不会剑指万圣阁么?我永远都是你的父亲,而他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父亲与儿子才是永远的一体,而他不过是个外人。” 方思明渐无人色,却将头再次磕在地上“咚”。“义父若有那日我定会亲手杀他。如今为了圣药留他还有用。义父,由我来看管他” 方思明不知,他越是这般朱文圭便越是不可能放过月白。朱文圭的刀只能掌握在他一个人的手里,任何能左右刀的存在都必须毁灭。可惜,现在的方思明看不清。他一心认为,那是他的父亲,他仰慕敬爱的父亲。他在恳求他的父亲,恳求他留下他心上的那个人一条活路。 “够了!思明,为了一个外人,为了他你可以不要你的父亲是不是?”朱文圭猛的站起来,他咳嗽着撕心裂肺般,“那就滚!滚出万圣阁!你要邪医,不要我这个父亲,那就滚!我养你教你,最后竟还不如一个男宠。那便当我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儿子!” 方思明跪在地上,他的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他的眼前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义父” “杀了他,或者滚出万圣阁!”朱文圭道。他太了解方思明了,那个他一手教养出的儿子,他手中最听话的一把刀。 义父,或者月白。 选择,又是选择。他突然想,若是没有遇见月白就好了。不不,若是月白没有遇见他就好了。杀了他?怎么可能?那是月白,是那个说一生一世他不离他便不弃的月白。那是月白,那个抿着唇笑,送了他一个归处的月白。那是月白,说他日后性方将方思明当作红尘的根的月白。他要亲手杀了他,怎么可能呢? 作者有话要说: 爆肝了爆肝了,介只又成功的被锁了估计要,于是乎大家懂的,我们还是微博吧。丹青赋画染绝私信介只哦。 被锁的一塌糊涂,介只也改的一踏糊涂,继续接上一章的内容,不过这里也是删减了很多的版本,可以说是很乱了。 月白是特意买了大些的浴桶的,两个人面对面坐下去洗倒也刚刚好。月白侧身拿了皂角自己抹了后递给方思明。方思明蹙眉抓住他的手腕看了看,月白缩了缩手。 “那些废物连买个饭菜都做不好,留着无用。”他一蹙眉,眉头的y郁便又立时笼罩了他。 月白弯腰揉了揉他的眉心,道:“我没胃口,不打乐意吃。” 方思明将他抱过来又摸了摸他的腰,道:“那便这般,你每日吃什么吃多少都打个条子与我,我瞧着少了便也罢了。你看这般也算同甘共苦了,如何?” “不如何。”月白将皂角往方思明身上抹,道,“没事儿你又折腾自己做什么。偏要我说了是累的才成?” 他将皂角放到一边的凳子上,就这手上还剩一些抹在方思明的脖子上。“人最怕自己为难自己。” 他还没说他清减了呢。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选择的权利不在他的手里。月白将自己与方思明身上的皂角洗干净,见方思明一直没说话,便戳戳他的胸膛,道:“劳烦方公子帮我捏捏,肩膀疼。” 方思明帮他捏了捏,月白趴在浴桶边沿,捏的舒服了就哼哼两声。白皙的肩膀在方思明的眼前晃来晃去便罢了,月白叫的还极暧昧。方思明手一顿,月白柔软的tu,n部随着肩膀的抖动摩擦着他的大腿。气氛忽而变了,方思明俯下身亲了亲月白的肩膀,月白身子一颤,偏过头来瞧他。 血气方刚的年纪,便是月白与自己的心上人尝过了那滋味也是会想念的。他们这段时间都是各自忙碌,算起来可是当真许久没有做过了。原来这样的事情只是在医病上,后来这样做更多的是取决于两个人自身的意愿上。 方思明捏住他的下巴舔了舔他的唇,将舌伸进他的口中搅了搅。仅仅是这样月白便有些受不住,直起脊背勾住他的脖子,手指一下一下的撩着方思明的脖子与肩背。 方思明喘了口气,道:“抱紧。” 月白乖巧的搂住他的脖子 他低头咬了咬方思明的喉结,方思明的喉结并不突出,月白却每次都能准确的找到,拿着舌头绕着它一圈一圈的舔着。在床上的时候他从来都是无所顾忌的。 方思明大步将他放到床上,明亮的灯火将纠缠在一起的人影剪下来画在窗上,羞红了外头的梅花。 月白手脚发软,却还是爬起来,方思明坐起身看他。 他哄他,叫他:“小大夫” 月白抬眼看他,红艳艳的眼睛,欲落未落的泪水,还有眼眸里那深深的深深的望着他的情。他望着他,眼眸满满的全是他。 压在心头沉甸甸的东西突然就控制不住了,就像是在客栈里渴求着他的鲜血那样,方思明渴求着月白。他按住月白的后脑,将他往自己这边带。 方思明抱着月白却觉得不足够,差了什么呢?为什么还是不满足? 月白咬着唇,双手环住他。方思明摸索到他的嘴唇,于是捧着他的脸索取着轻吻。月白顺从的张开口,四篇颤抖的唇紧紧的贴合在一起,方思明低下头无意义的叫了一声:“月白” “嗯。” 方思明的眼眸中的黑暗一片落入月白的清明中。他颤抖着摸了摸月白的唇瓣,“你叫我一声。” 月白笑了,他粗粗的喘了两口气,开玩笑似的叫他:“夫君” 方思明一愣,又倏然红了眼,他遮住月白的眼睛,答应了一声。他蹭着月白的耳朵,似是在乞求:“别看” 别看我。别看你身后这个丑恶的犹如鬼怪的我。我的嫉妒我的怨恨我的贪婪我的狠毒我的伤害,你都不要看。 月白的抱紧了身后的人:“好” 月白靠在方思明的身上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方思明将手指抽出来,抱着他,白皙的手指上沾着思明鲜红的液体。方思明的手在颤抖,他单手抱着月白,他怕将他弄脏了。可他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从月白身上流下的血液的味道。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灯火 第三十二章灯火 朱文圭见方思明久久跪在地方,好像已经凝结成了一块顽固的石头,他知道了,他的刀不听话了。 他收敛了所谓父亲的嘴脸,坐在他万圣阁阁主的尊位上,淡淡道:“罢了,你终究是我的儿子,你不肯我不逼你。但今天邪医必须死。思明,我已经吩咐你手下的人去。你这里还有一件事我要你去办。”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醉不归 作者:画染绝 第15节 他从一边抽出一本折子正要递给方思明,却听他道:“我去!义父,我去。与其让他死在其他人的手里,不如我亲手杀了他。” 方思明抬起头,他的额头还带着丝丝血迹,面上却已经冷漠如寒冰。他站起来,带起数年杀戮的戾气,“请义父再给孩儿一个机会。” 朱文圭还是选择相信了他。他早留下后手,毕竟现在方思明还是他手中最有用的一把刀,偶尔还是需要好好安抚依一下的。 方思明奉命离开,白雪如棉在风的裹挟下飘落不知名的角落。他戴上兜帽,宽大的斗篷上绣着丝丝缕缕金色的边,这是今早他从月白的衣裳里翻出来的。 包裹在手套里的手从兜帽边沿落下,自有一派优雅从容。这双手套如果他没有记错,是月白买下的。也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便是前几日,又或许便是前几月,他的衣物便同月白的混杂在了一起,大到衣裳靴子小到发带袜子,竟然没有一处不存在月白的影子。 方思明神色淡淡,他望着自己的手,那无疑是一双极为美丽的手,特别是手上金色的尖锐的似是指甲套的金属。这上面的毒是月白同他一道商量着涂抹上的,如果说它是一把剑,那么剑的剑刃是月白磨得,剑的剑鞘也是月白亲手套上的。 他们认识多久?一年。 不过短短一年的时光。 方思明低低笑了一声,深邃的眼眸中是洗不干净的血色。俊美而白皙的面貌突然尖锐,他笑,似是地狱爬上的厉鬼,浑身都是y森凶戾的死气。他闲庭信步一般在屋顶上几个纵跃,与从前执行任务时没有任何的不同。 风雪漫天,不过片刻那道纯粹的黑色便消失在了铺天盖地的雪白中。 这世上谁能杀了邪医呢?谁都杀不了他,又或许谁都能杀了他。他便是那么矛盾。他可以无可匹敌,也可以孱弱无比。 方思明重信诺,但是只要是朱文圭说,他可以欺骗任何人。但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朱文圭自己。方思明不会欺骗朱文圭。朱文圭也好林清辉也好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包括方思明自己。 那么月白呢?这个人方思明厌恶过动过手,甚至不止一次想过杀他,也不止一次伤过他。他与朱文圭之间根本不存在选择。 方思明的跃过高高的屋顶。可他亲吻过他拥抱过他,你说这样的事情方思明对谁都可以,但没有一个人的名字叫作方月白。 呵,真是好笑啊。他要去杀一个人,而那个人,他曾想过“永远”。永远的在每一年为他做一碗不怎么好吃的长寿面。他什么都给不了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他给不了,在他病痛时永远为他熬一碗不那么苦涩的药他做不到,甚至对他好一些再对他好一些至少不要抛下就这一件事情他都做不到。 他曾想过,至少至少让他在一年里就那么一天,他活着一天就为他做一碗长寿面。他以为就这一件事情,他一定可以做到。因为他一定不会让他死在方思明的前面。 这一件事情他依旧没有做到。因为,他要去杀一个人,那个人是他的他的 你是我的谁呢?方思明缭绕着血丝的眼睛倏然一片空白。 月白今日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衣裳,浅淡的色彩毫无棱角的脸庞温和的微笑。鲜红的鲜血从他的胸膛溢出,刹那间便染红了一片。 拿着刀的人他认识,似乎是方思明的副手,现在日常帮月白带些饭菜,或者搬些药草。月白想这也是好事一件,好在不是方思明亲自动手。月白不知道方思明会何时回来,所以他宁愿放弃去挣扎这活路。这样也很好,至少不是方思明。 他倒下来的时候看见了落下来的雪。他真是不喜欢冬天,不喜欢那些旁人眼中风雅又美丽的雪。雪太冷了,每一次都让他觉得骨头要要碎了,血都要被冻成冰了。 他没有落在雪里,而是一个怀抱,熟悉的却没有那么温暖的怀抱。 “你回来了”月白笑了,还是那样浅浅的柔柔的。 冰冷的金属上流淌着温热的血,方思明怕弄脏了怀里的人,于是他解下了武器,摘掉了手套。他下意识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他没有时间来打开瓶子,于是捏碎瓶子,薄薄的玉的碎片扎进他的手心他却好像不晓得痛,只管捏着其中唯一的一枚药丸送进月白的口中。 月白张开唇,鲜血顺着他的唇角“嘀嘀嗒嗒”的落下来,方思明无措的按着他的下巴让他吞下去,他想将月白唇边的血抹干净,月白是爱干净了,可他越擦血越多,源源不断的从月白的口中溢出来,他怎么都擦不干净。 他慌了,他抱着他,将内力传入月白的体内。他想问他为什么不再等他一等呢?等他回来等他回来等他回来又能如何呢?月白依旧还是要死的。瘦弱的身体靠在他的怀里,那么凉,好像不管怎么暖不了他。风雪袭人,方思明猛然反应过来,月白要死了。他在朱文圭给他的选择中挣扎那么久,浑浑噩噩,到一刻他突然醒了。什么是死亡呢?不是你再见不到他,也不是他抛却了你。而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他了。 方思明开始觉得疼,从被麻痹的心开始。他像是生了一场大病,生生掏出了五脏六腑割去了筋骨血r_ou_,现在他喝的麻沸散失效了,于是一瞬间那些痛苦全部袭来,加诸于一身。突如其来的痛苦与绝望 方思明喂给他吃的药大概就是常人口中的生死人r_ou_白骨了。可世上哪里有这样的药。万圣阁杀手的一刀刺入了月白的胸膛,他现在就像是一个破了个容器,不管往里面装多少东西早晚都是要漏完的。 月白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上方思明的脸颊,他没有力气了,他的手在颤抖,他说:“思明,没事了”没事了,不用你做选择了。 方思明抓住那只要落下手,按在自己的脸颊上,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嘶哑的竟不像是个人的声音:“别死。” 月白靠在方思明的怀里,两个人在冰雪里,却觉得比相互之间比雪还要冷。 月白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也确实说不出话来了。他在认真的听,他闭上眼睛隔开那一层层的雪,听见方思明胸膛中的心跳,鼻息之间那是方思明身上的熏香味道。 生生死死,也没什么看不破的。他不能不死,他若是没有死,那方思明要怎么面对朱文圭呢?他曾想过诈死,骗过了方思明也骗过了朱文圭。可月白舍不得,他舍不得骗方思明,舍不得让他傻傻的对一个活着的人痛苦。于是他就不想骗了。 他真是个矛盾的人。他一面想要方思明能看重他一点,一面又想方思明少痛一点。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又不停的找寻挣扎的余地。他奢望过若朱文圭能放过他,就在这里等方思明时而回来也很好。人呐,总是下意识的欺骗自己,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部分。 我真怕,我真怕你会怨恨遇见我。遇见我让你为难了。可我遇见你啊,却是当真已经用完了一生的运气。我从来没想过我还能为了一个人,这样活。也从来没想过,会被一个人抱在怀里供我取暖,挡我风雪。 “方思明后悔么”他想了那么多,从第一次见他到昨夜的亲吻,其实也不过一瞬间。他用尽了力气,喃喃的好似呓语,“后悔遇见我” 方思明又笑了,他咧着嘴,却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眼睛里滚下来。 “小大夫,我也不过是凡尘里千千万万人中的一个,与他们并没有任何的不同。你还觉得爱我么?” “爱”他倒在他的怀里,手从方思明的手中滑落下来,他似乎又有了力气,脸上泛出不正常的红色。他拂落方思明肩头的落雪。他双目已然模糊,温热的鲜血染红了苍白的发,他声音渐不可闻,却依旧清晰的含着笑。 “怎么拍不掉,雪太冷,落了你一身”他似乎已经糊涂了,他收敛了笑,喃喃的似是要将一生的心意说完,“思明我猜这应该就是不计得失了我没遇见过不晓得如何算是足够爱但是是你的话我想” “别说了。” “不说就来不及了” 他望着月白,他曾下定决心一定一定要尽全力好好对待的人。现在这个人在他的怀里,血从他的身体冒出来,打shi了月白的衣裳染红了洁白的冰雪。 “不会。”他抓着月白的手,那么温柔那么温柔的将他的掌心按在自己的脸上。他弯腰凑近月白的耳畔,“来得及,都来得及的。我不会让你死的。乖,先别说话。等你醒过来,想说什么我都听。好不好?” 流血的手掌握着一盏灯,ji,ng致而秀气,灯笼散发着浅蓝色的光将月白与方思明笼罩在其中。月白疲惫极了,他微不可见的摇摇头,他动了动唇。他想说什么呢?许是让方思明不要救他吧。谁都可以救月白,但是唯有方思明不可以。 方思明握着月白的手,面目y沉,好似厉鬼。他想,如果他不能陪着他,那么在方思明死之前至少要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可以让他牵肠挂肚念念不忘。他要有一个可以让他觉得死之前若不能再看一眼,那么到死也会难以瞑目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默默捂住脸】介只就在刚刚才突然发现这一章t不对啊,这是介只才两百多字的存稿啊【捂住脸】它怎么就发出去了呢,哦,忘记定时了【啪叽一声】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梦境(一) 第三十三章梦境(一) 云梦引梦之术方思明早已大成。他沉入梦中,再睁开眼睛时已经处于一个狭窄的小巷中。他没有时间追究看起来略有两分眼熟的小巷,他需尽快寻到月白。他为施术者,月白为被施术者,他们二人的距离不会太远。方思明可以大致感知月白的方位。 现实中僵硬的身体在梦境中不适感已全然消失。他在小巷中拐了个弯,便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站着一个容貌姝丽的女子,一群小乞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他。方思明不过一眼便看到最外围倔强的抿着唇往前挤的孩子。那就是月白,这一幕是月白三言两语同他草草带过的曾经。 也不晓得是哪里伸出的一只脏兮兮的手,一把将月白推了出去,月白冲得用力被这一推站不稳往地上扑了过去。方思明连忙过去将他抱起来,抱在手里那么轻,好似就是一幅骨架的重量。 月白看起来呆呆的,懵懵懂懂的望着南冉。他只是望着她,不在意抱起自己的是谁也不在意掌心擦破的伤口。他的目光追随着人群中那姿容不凡的女子,灿如星辰的眼眸一点点一点点黯淡。 方思明身量高,南冉派发完了吃食腾出手来,这才看到外面的月白。她困惑的望了一眼这衣着考究的俊美公子,不明白他如何抱着灰扑扑比乞丐来还犹有不如的月白。 她提着裙摆走到方思明面前行礼道:“公子有礼。小女子千芳楼南冉。公子怀中孩子与小女子相熟,不知可是他叨扰了公子?” 不过是个花楼中的妓子,一举一动一字一语却都是恰到好处的端庄娉婷。这就是南冉,他未曾的谋面的,月白带他去见的人。方思明心口的滋味难以言喻,月白的一双眼睛只望见了她,将除她之外的所有通通抛却。于是,方思明后退了一步,淡淡道:“没有。” 南冉一愣,方思明紧抱着月白不撒手的模样让她不由想起一切不大好的混账事。她在酒色场中见识的多了,偶有那么听闻世上有些人就是喜欢干干净净的小孩子,不忌男女。 “如此,多谢公子照顾这孩子。玉白随南姨回去好不好?”南冉心中一紧,微笑着对一只没有反应的月白道。 她开口,月白眼睫垂落,他不说话,转身抱住了方思明。别说南冉,便是方思明也没有料到月白会这样。不过月白这样的态度倒是方便了他,“南姑娘,我与月白一见如故,且先抱着。晚些我会送他回去的。” 说完,他也不等南冉回答,抱着月白便飞走了。月白望着脚下的屋顶也不说话,他放开了方思明的脖子就是呆呆的往下看。 方思明料不准他的心思,轻声同他商量:“饿了还是累了?我先寻家客栈落脚可好?” 月白没吭声,没听到似的。 方思明小心的叫了他几声,他也没有理会。小小的月白同他记忆中那位险境之中谈笑风生的邪医不一样。他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或许前一刻还有一个南冉,但现在他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未来的月白其实本质也是这样,只是他学会了伪装与交流。 方思明没办法,还是自己寻了家客栈,吩咐小二烧了热水再去买来鞋袜。他仔细的将月白的脸擦拭干净,露出白净的面貌,没有十多年的阅历的月白的容貌只能秀气形容。他远比同年的孩子瘦小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带着营养不良的彩色,倒是因为年纪小,还带着一点婴儿肥。 方思明近乎贪婪的望着他,却又怕被孩子反感,慌忙低下头去。他心疼的擦拭他的双手,上头是些刮擦的伤痕。他帮他洗头洗澡洗脚,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方思明尴尬了一阵就也脱了他的衣裳帮他洗了。 他挽着袖子,将他从水中抱出来包上白巾擦干,再帮他换上新的衣裳。这样的事情一年前他哪里做得来,但现如今已经做的十分熟练了。月白穿着里衣坐在床上终于有了反应,他垂下头望着方思明。 方思明半跪在踏脚上正帮他擦干脚趾缝,脚上的小石子已经被挑出来了,细小的伤口碰上帕子刺刺的疼。于是他下意识的抽动了一下,方思明立刻停下了手,还是那张俊美的面孔,漂亮到尖锐。 月白受过的伤比这严重的多的是,可方思明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样,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他托着月白的脚踝:“弄疼你了?我,我轻些,再轻些好不好?待会儿还要上药。” 他不会哄人呢。只是一双眼睛,是真挚的。 月白缓缓的点了点头,方思明这才继续。他下手很轻可手指却很用力,落在月白脚底心的帕子一沾而过,捏着帕子的手骨节都泛了白。 等到月白的脚上上好药包好纱布,方思明才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一样呼了口气。外头的伙计端上来不少吃食,方思明便抱起月白坐到桌边,问他要吃什么。 月白却又不再理会他,只是呆呆的仰着头望着方思明。方思明看不懂他,只好问他:“在看什么?是这些都不喜欢么?” 月白眨了眨眼睛,方思明忐忑的等待着他开口,可能他依旧不理会他。 “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你是天上的仙人么?”清清脆脆的童音,真是好听。 方思明听月白顺畅的同他说话,手下不由又将他抱紧了些,却又怕他难受连忙放开。他落在胸前的长发是苍苍的白色,像是雪,他也不晓得怎么就成了这样。月白不说,他怕是还没注意呢。 他回答道:“我,原来是黑的,我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就这样了。我不是天上的神仙,我是,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月白垂下头又不说话了,似乎又沉入了自己的思绪。方思明点的菜都是记忆中的月白爱吃的。他斟酌着端了半碗清汤,拗了一勺吹温热了放到月白的唇边,月白下意识的便喝了。而后他回过神来,问他:“地狱里的鬼多么?” 方思明张了张嘴,道:“很多。” “他们长得什么模样?和你一样漂亮么?” 方思明慢慢的拗着汤喂月白,他沉思了片刻,道:“什么模样的都有,长得和外面的人一样,有美的也有丑的。” “那地狱呢?” “黑暗而冰冷吧。” “我能去么?” 方思明手一抖,瓷碗砸碎在地上,碎片四jian。方思明没去管它,厉声道:“不能。那个地方你记着一辈子都不要踏进去。看见就赶紧躲开,不要傻傻的迎上去。知不知道?” 月白瞧着他,清澈的眼眸倒映着他苍白的脸庞。月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又问他:“恶鬼对谁都好么?” 方思明说不出话来,他嘴唇抽动两下,最后匆匆转过头夹了一筷子鱼塞进月白的嘴里,道:“对。只要是任务,对谁都可以很好。” 月白垂下了眼睛,问:“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方思明脑海空白了一瞬,又夹了一筷子塞喂给他,道:“晚上我就送你回去。你,你再等等。先吃饭,吃完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月白便又不出声了。方思明喂他什么他便吃什么,抱他出去他便乖乖的坐在方思明的手臂上。外头正值午时,热闹的时候。近几年百姓的日子稍稍好过了一点,姑苏是大城,自然又更繁华一点。走在大街上,两边都是小贩,月白一眼望去各色商品玲琅满目。 方思明站在街上,一时间也不晓得该往哪里去。他想给月白看看,这世上终归是有好有坏的,只要他有时间他就可以都去看看。去看看大好河山,去看看人情风土,去看看那些美好的东西。 他想要月白活下去,需要月白自己有足够的求生意识,想要活下去。可偏偏,他活在黑暗里,自己都没有看到过的光明,如何给月白看。他站在大街上,身边一个卖糖葫芦的路过,方思明掏钱买了一根。 他递给月白,月白看了一眼,缩了缩手,没有要。方思明一愣,望着红艳艳的糖葫芦,艰难的组织着语言道:“你尝尝,甜的。” 月白扭过头,望着另一边坐在小凳子上画着糖画的老爷爷。方思明望过去:“喜欢那个么?” 月白没说话。方思明走过去要买,画糖画的老爷子问他要什么样儿的,方思明便又说不出了,他问月白,月白却只是垂着眼眸不回答。老爷子瞧着他们沟通困难的模样,和蔼的笑:“后生,这样,就画个你们怎么样?” 月白没反应,方思明便答应了。老爷子的手艺非常好,不一会儿便画出了样子。方思明付了银子拿起来一看,高高瘦瘦的青年抱着瘦瘦小小的娃娃,乍一看确实是像。 他给月白,月白还是没有要。他这样方思明越加没办法了。方思明想到了万圣阁的审讯室,咬牙不吭声的人的嘴永远是最难撬开的。方思明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就算梦境里的时间与外面的不一样,他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哄他:“你要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你看这画画的好不好?不喜欢我们再画。你点点头,我们画好不好?” 月白没看他,他越过方思明的肩头,望着不远处的小楼,他还是没有回答他。整整一日,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方思明的手上已经拿满了东西,可没有一样是月白要的。他一声不吭一句不理,到了方思明不得不送他回去的时候。 方思明的身体并没有感觉,但却从心中蔓延出了深深的疲惫与无力感。他不知道如今的月白,要什么呢? 当初不过一支糖葫芦,不过一次突发的拥抱,他便看到了他。可如今他学着当初的模样,手段百出也没有让月白多看他一眼。他该怎么办呢。没有人能够告诉他。 时间像是流沙从手指缝里落下去,每一粒都是月白快要流尽的生命。每落下一粒,月白就离死亡近一分。可月白自己,不论梦里梦外都是那么坦然甚至是自己奔赴着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谢谢浅十小天使和28131649小天使的地雷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梦境(二) 第三十四章梦境(二) 方思明将月白带回千芳楼期望那里能有所转机。 他将月白放到床沿坐下,顺手把新买的小靴子放到床榻上。衣裳靴子都是难寻的月白色,白中带着浅浅的蓝,似是月色流转。月白包裹着纱布的脚自然的晃了晃后停下,他张了张唇,干净的童音懵懂的问他:“鬼是不是比人好?” 方思明笑了,他摸了摸月白的头发,唇角拉出苦涩的弧度:“人比鬼好。” “人?”月白望着门外,那一头是极尽欢乐,男人与女人都在笑,不时有纠缠在一起的影子路过,剪下荒谬。 “不是这儿的。”方思明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是在外面。外面有很多的人,等你长大了你就可以出去亲眼去看看。外面有好人也有坏人,但是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对你很好很好的人陪着你走下去。” 月白对方思明的话不能理解也没有概念。他发了会儿呆,他经常这样将记忆倒出来顺着时间翻一气。月白迟钝的摇了摇头:“很好很好的?像你这样么?” “不对。”方思明望着他,他笑,眉头却紧紧的蹙着,“不是我这样的。那个人会带你远离苦难。他会一直陪着你,怕受伤怕你疼,一丝一毫的伤害都不能让你受到。你想出门,他就会陪着你游历山水看尽风光。你想治病,他就陪着你采药翻晒读医术看医典。你若是病了,他一定会在你的身边,为你熬药炖汤陪你说话谈天。他会尽心尽力的为你造一座小院,院子里种满了花草,那是一个你能回去的称之为“家”的地方。 他会费尽心思就为能逗你一笑。他懂你知你,你一个眼神便知道你渴了还是饿了。他记得你所有的小动作,你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的心肠。你不爱穿鞋往床下跑,他一定能够每一次都及时的抱起你为你穿袜穿鞋。你忘了加带衣裳,他总能带着你的披风为你披上。他最爱你笑,欢欢喜喜的连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他一定可以每天都哄你这样笑。” 方思明张着唇,声音越来越低哑,好像再说下去便有什么会从他发紧的喉咙里挣扎而出。月白低着头,盯着方思明的眼睛:“不能是你么?” 方思明颤抖着唇:“不能。我的心上已经有一个人了。” 月白目光微移,落在方思明的胸膛处。他无意识的揪着自己的袖子,烛火摇曳,他的脸庞被y影掩盖看不清晰。外头又传来沉重踉跄的脚步声。 “哎哎,李院外您慢些。”娇柔的声音,是孟含带着她的客人回来了。 “你走吧。”月白跳下床,推了推半跪在踏脚上的方思明,“以后再来接我吧。” 方思明一愣,不明白他口中的以后是何时。孟含的手已经按在了门框上。他只得匆忙的道:“好。你记得你长大了,一直活下去一定能遇到那个待你很好很好的。你记着。” 孟含扶着醉醺醺的男人推开门。方思明的身影倏然便不见了。月白站在原地,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方思明的一点影子。鬼走了。 方思明躲在窗外,整个人好似与墙壁合而为一,一动不动。 孟含也喝了不少酒,看着月白一身崭新的衣裳便要发怒,奈何身边有客人于是一脚将月白踹倒在地上,啐了一口:“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滚出去。” 月白倒在地上没止住力道直滚到了门边,撞到了门槛才停下来。孟含也不管他,讨好的对着李员外笑:“小杂种是个傻子,可别扰了您的兴致。” 李员外根本看都没有看月白一眼,他哈哈笑着手捏着孟含的腰肢,目光凝在孟含的胸脯上,兴致好得很。月白面无表情的爬起来,出去后还将门带上了。 方思明手中扣着毒镖,最终还是没有打出去。这是一场梦,梦中的苦难月白早已经一一经受。他现在做什么都不过是一场虚幻,没有任何意义。 他跃上屋顶要去寻月白,未想他身形一晃,突然从梦中掉了出来。 一回神依旧是漫漫风雪,月白满身鲜血斑驳呼吸渐弱,淡蓝色的灯火趋于消失。方思明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他抱着月白的腰,将他再抱起来来一些。内力一股脑的送进去护住月白的心脉,手中的灯明灭闪烁,方思明面色一红复又更加惨白,鲜血便从口鼻中溢了出来。灯火再度光芒大胜,方思明眼前景象一闪又再度沉入梦中。 还是风雪。方思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从胸膛里近乎要破开胸膛的恐慌。方思明抬头一望,漆黑一片里全依赖于四周高楼中明亮的烛火而依稀可观景物如何。 方思明跃上围墙,这是哪里?灯红酒绿,买卖皮r_ou_的街道上。方思明隐约看见两株凋零的琼树,是扬州。方思明心中的恐惧蔓延到了全身,他鹘子一般飞掠而起三两下窜入深巷之中。月白呢,月白会在哪里。 方思明笔直的朝着一个方向略去,突然听到轻微的但与四周欢声笑语格格不入的“嘶嘶”声。他快速的找了过去,从墙头跳下 下一瞬间什么都是模糊的。落下的雪消失了,呼啸的风消失了,满目只有淋漓的鲜血斑驳的血痕与垂着头似乎依旧离开了污浊人世的人。最后一个人倒下,方思明忽然就没了力气,手脚经脉都瞬间被抽离。他踉跄的似是要去抱起月白,却不知道被哪一具尸体绊了一下,“扑通”跪在了雪地上。 月白被绑在凳子上,双手无力的垂落在地上,被烙铁拔走了指甲的手冒出滚滚的血,汇成一个又一个血泊,将雪都染红融化了。他面色青白,衣服早就结了冰,雪白的颜色从头到脚将他掩埋,眉梢眼睫都结了薄薄的冰霜。他似乎已经死了。 方思明跪在地上,傻傻的望着面目忘不清楚了的人。寂静无语里,是刺鼻的的鲜血,满地的尸体,还有足矣埋葬一切的风雪。 风吹落了黑色的兜帽,露出苍苍的白发。白雪不一会儿就落了方思明满身,那纯粹到纯洁的白色,蓦然成了一场葬礼,白茫茫的为他披上了一身丧衣。 忽然,月白动了。他拨动着缓缓的连血都不再流了的手指,他微微偏过头,他想笑,却冻僵了脸颊。 “你来接我去地狱了。”嘶吼的狂风里,他的声音被吹得支离破碎。方思明蓦然活了,他惶急的抱住月白,他握住月白的手,小小的冻得清白的染着鲜血的手,乖巧的落在他的手掌心,才一点点大不足他的半个掌心。 “不,不。地狱太黑太冷,我们不去。”他抚落了他眉眼上的冰雪。 月白的声音微不可闻,他一张口就有血从他的口中掉下来:“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你不带我走,阎王会怪罪你的。” 他的牙齿在轻轻的打颤,每一个都模模糊糊不清楚。但方思明却觉得每一字都清晰的刻印入脑中刀刀割心肠。 “你说人间好。我没见到。你带我走,地狱有你的话就比人间好。” 方思明张着嘴,却连泪都落不下来:“你错了。我也不过是千千万万背弃你的人中的其中一个。月白,我没有选择你。可你能不能不要死” 月白缓缓闭上眼睛:“我有些累。” 方思明垂下了头,他抱着月白,抱着这具冰冷的身体:“我知道月白我求你,别死。” 月白默然,方思明在他的耳边一遍一遍,一遍一遍的求他,不要死。 月白终于勾出一个笑来,好似望见了温暖的春天:“阎王发怒可不可怕?” “我不知道。”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醉不归 作者:画染绝 第16节 “我一定不能跟你走么?你不会带我走的,对不对?” “地狱太冷,鬼怪太多,会伤了你。” “那我去哪儿呢?” “一个温暖的地方。” “好啊。” 雪停了。方思明跪坐在雪地里,他站起身,望着被大雪掩盖的天地。他重新戴上手套,装好尖锐的武器,他动了,如同鬼魅,大开杀戒。 一把大火自内而外,将一座小院烧了个干净,同样被烧毁的还有十几具尸体。方思明站在大火之前,红彤彤的火焰将这只鬼魂照耀,他身处地狱,并再无心上桃源。 他转身,他也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他只是明白他回头也再没有人会等他归家。他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房一瓦尽数烧毁,像是一场盛大的葬礼,埋葬的是他的归处。 雪白青山头,风拂枯枝响。好一派干净凄惘。 年轮一圈圈增长,时光平淡无味的流过,每一天睁开眼都是一模一样。 直到后来他随手救下了个人,不料就此就被缠上了。那人日日满江南的寻他,遇见了便送他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晓得是个什么心思。他拒绝一次那人便送两次,他拒绝两次,那人百折不挠,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他偶尔望见那人笑眯眯骑马冲过来的身影,也会想江湖那么大为什么她能一次次找见他。而他怎么就一次都遇不见那个人呢。 整整四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一见恍如故 第三十五章一见恍如故 这世上有一种人,你同他喝了数不清的酒,腆着脸说了无数次的话,可下一次见面他还是能问你朋友是个啥玩意儿。气死个人了。可偏偏就是这个脾气y晴不定的人,她就是看他顺了眼。觉得要是不同这个人交上朋友一定是她这辈子排得上号的遗憾。 既然这样,那她有什么办法。当然就是缠啊!好女怕缠郎么。嘶,似乎有什么不对。啧,不管了,就是这样定了。 她和他是有缘分的,姚瑟打心底里这样认为。她初出江湖可偏偏次次都能以各种偶然的方式遇见他,你便说这一回,她不过是在各小村子门前等楚香帅,这都还遇见了他,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怎么不见楚留香?还在和他的小美人缠绵。儿女情长的人,不足为据。” 边往绿萝家走,方思明边说道。 姚瑟瞥了他一眼:“你话里有话。” 方思明冷笑了一声。姚瑟不放心他,道:“绿萝说你受伤了” 她要不要紧还没出口,就被方思明一句“无可奉告”堵在了喉咙楼里。姚瑟心下郁闷,你看吧,这个人,态度忽冷忽热的。 到了绿萝家,绿萝的父亲听闻绿萝差些被对面壶口村的村民打了去,当即叹了口气。 “多谢你将绿萝平安送回来。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绿萝会被那些心狠手辣的家伙伤成什么样!”叶隐说到激动处,不停地咳嗽起来。 姚瑟道:“我听绿萝说过一句,壶口村的人和摩云村天生不对盘,这究竟是为何。”她心下嘀咕,有方思明在可没有绿萝出事的份儿,若她没遇见估计要担心的就是壶口村那几个人了。 叶隐又叹了口气:“十几年前,张鸿铭的妹妹与我们村的一位年轻人私定终身,可是两个人都有婚约,为了能够天长地久,他们选择在一个夜晚私奔离开。天黑的山路哪里那么好走,那女孩一个脚滑,就从山上坠了下去,而那位年轻人再也不见了踪影。 张鸿铭在失去妹妹的悲痛中,将愤怒转嫁给了我们。她关闭水闸,摩云村从此再也不能汲取壶口瀑布分来的支流,缺水使得庄家无法正常生长,那几年,我们村过得很难过。仇也就是这样结下的,直到今天也没有解开。” 绿萝接过话头,所以我最讨厌大人们了,好好的两个村子,祖上都是亲戚,现在老死不相往来。 叶隐不耐烦赶她:“小孩子家家,快出去买菜,今晚招待客人。” “知道了知道了。”绿萝进屋拿菜篮子。 方思明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矮矮旧旧的小凳子,他跟坐实木太师椅似的,脊背挺直,一身的贵气。“原来只是断了水源,真是无趣。” 姚瑟下意识的疑问了一声:“嗯?” 方思明淡淡道:“如果换做是我,别人一分伤我,我会报之以十分颜色。” 姚瑟也搬了条板凳来坐在他对面:“这也太狠了吧。” 方思明冷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理着自己的袖口:“这是弱r_ou_强食的世界,你去不先下手为强,就会有人教给你什么是后下手遭殃。” 他说话的语气太冷也太嘲讽,让姚瑟心肝儿都颤了一颤,眼神带了困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明明之前的你不像是会说这样的话的人呐。 “我从没变过,只是你不了解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绿萝救过我,我愿意帮她做一件事。如果她想杀掉壶口村的所有人,我也乐意效劳。难道你不觉得只有让对自己不利的人彻底消失,才能高枕无忧?” “我才不这么认为。谁伤我一分,我便一报还一报,这才是公平。我是比较傻,可是总有人比我聪明啊。月白就跟我说,你这样的人就是傲娇,口中说的是一回事,实际上做的又是一回事。”姚瑟将朋友的话照搬出来,觉得自己有底气多了。 她道:“我在月白面前提起你来着,哦,月白就是楚香帅的朋友,是个医术极好的大夫” “你跟他说了我什么?”方思明像是突然回了神,那副无所用心的样子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似是在压抑着什么,下一刻他便又镇静下来,冷淡的问她:“他说了我什么?” 姚瑟眼眸一转,笑眯眯的说道:“我将遇见你的事情同他说了呀。他就说他听我口中描述你定是人中龙凤,他若可以还真想见你一见,同你教个朋友,再多的他就不肯说了。” “朋友?”方思明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似要要咀嚼出什么特殊的意味来。 “叮铃铃叮铃铃”门外一阵铃铛轻响,由远及近。 绿萝抓着菜篮子冲出去:“呀,大夫大夫,这里这里,这里有病人。” 病人被绿萝喊回神,一抬头便见绿萝一手挎着菜篮子一手拉着个人进来。来人一身月白色的衣衫,背上背着个竹篓,手中提了一个小药箱。待他走进一看,那是个面目温润气度温和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 姚瑟惊喜的站起来:“月白,你怎地在这儿?” 月白微笑道:“姚姑娘,好巧。我来采几株本地产的药材。” “月白大夫与少侠认识呀,那我就不介绍了。”绿萝拉起呆在凳子上的方思明,指着月白道:“美人哥哥,这是前两日来我们村的月白大夫,他可厉害了,我们村好多老人家的风shi痛他扎几针就全给治好了。可惜他昨日出去采药了,没能找见他。现在正好,让他给你瞧瞧。” 绿萝说着又转过头对月白道:“要麻烦月白大夫了,晚上就在我家吃晚饭吧。我这就去买菜。” 月白笑着应下了,绿萝兴冲冲的便出去了。叶隐去一边沏了茶来,招待他们。他看三人似是相熟的样子,客气了几句便将地方留给他们。 姚瑟介绍道:“月白,这是方思明。方” “小大夫有礼了。”方思明突然弯腰便是一礼。姚瑟看愣了眼。 月白也愣了一下,回礼道:“方公子有礼。区区对方思明神交已久,今日一见果真不凡。只是区区二十有六,哪里当得起“小”字呢。” 方思明哑然。姚瑟“噗嗤”一声笑出来,道:“那一定是月白你长得太年轻了,让我们方公子都看差了眼。” 她说着搬了把凳子给月白,月白取下背篓放在一边,三人围着院子里的木桌坐下来。这一坐下来方思明就更奇怪,姚瑟一时有些说不上来,反正就浑身上下都散发这一股子正经人的气息。方思明正襟危坐举止得体,一举一动都是能上课本的君子端方彬彬有礼。哪里还有对着她的那股子懒散样。 方思明抬手斟茶,不多不少恰是八分,双手捧着茶杯端到月白的面前,唇角含笑道:“我见小大夫便觉似曾相识,宛若故人。方某这般称呼可是犯了小大夫忌讳?” 月白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他将药箱放在桌上,随后打开取出脉枕。月白坐在姚瑟与方思明的中间,姚瑟望一眼方思明,又望一眼月白,方思明乖乖将手放到脉枕。那模样姚瑟说不上来,但小动物的本能让姚瑟嗅出了点不一样的气息。 哼,她满江南的追着他跑了大半年,又是陪喝酒又是陪聊天还负责了跑腿喂狗狗等一系列事宜。这人对他不冷不热,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就这般讨好 等等!对,就是这个,方思明根本就是在讨好月白嘛。可是,为什么呢?姚瑟双手支着下巴,打量这两个人,突然开口道:“月白,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的意见。” “哦?姚姑娘不妨说说。”月白把好脉,又看了看方思明的脸色,试了试他的体温。方思明一一配合。 “嗯,是这样的,我呢和我的一个朋友意见相左,便想来问问你的意见。我拿个朋友呢认为斩草要除根,要将对自己不利的人全都杀了,别人伤他一分他就要十倍还回去。”姚瑟看了眼方思明的脸色,嗯,不太好,看到他憋着什么都不能说,在月白看过去的时候还得笑的模样的样子,姚瑟立马就气顺了。看方思明吃瘪那可真是爽啊。 姚瑟乐颠颠的道,“而我呢,认为一报还一报。就算别人可能对你不利,但在事情发生之前你去杀了他们,那就是你的不是。月白认为呢?” 月白铺出纸张来开药,方思明顺手就帮他把墨给磨了。他边写药方边道:“若是我,我当然想要将面前的绊脚石全都踹开,可要踹开那块石头的前提是你有这样的力量。不巧了,我一介文弱,所作所为皆是有限,那么就只好小事不计较,大事便一个也不放过。你觉得我这是对还是错?是宽容大度,还是心狠手辣? 我想一定是你说服不了你的朋友,你的朋友也说服不了你。因为我便觉得我这样活着也是很好。人与人之所以不同不就是因为没长同一个脑子么。若是观念行事都一模一样,那哪里去寻找有趣的人呢?朋友么,你可以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也可以去阻止他这么做,但你要尊重他这个人,尊重他所做下的选择。” 月白将墨吹干,药方递给方思明,方思明的指尖碰到月白的,一触及分。方思明口中道谢。月白收回手,垂眸同他客气了两句。 一边姚瑟左瞧瞧右看看,嘟囔道:“你们是不是认识呀。怎么我也坐在这儿就好像被隐形了似的,我自己都不自在了。” 月白笑了逗了她一句:“或许便是一见如故呢。”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心上人(捉虫) 第三十六章心上人 绿萝的手艺当真是好,便是方思明这般尝遍锦衣玉食的少爷,也对这一桌饱含诚意的菜色说不出半个挑剔的字眼。 其间姚瑟给月白夹了一筷子ji蛋,方思明一伸筷子就将上头的葱花挑走了。姚瑟震惊的望着方思明,月白垂眸将炒蛋塞进了嘴里。方思明低头当没看见没发现,简单的说就是装死,然后瞪着自己的手咬牙想把它剁了。 他记得他所有的口味与小习惯。比如不吃葱花,比如爱吃海鲜却讨厌自己剥的满手腥味儿。有些习惯是时间带不走的,他总是下意识的去做一些事,挑走他碗中的葱花,夹一筷子鱼r_ou_挑去刺后再放进他的碗中,剥虾壳一定要留下尾巴蘸醋后让月白自己咬走。种种种种,他脑中回忆着身体也还记得,他垂着眼眸拿筷子夹出虾仁来放到月白的碗中。 月白下意识的一偏头,见虾仁已经在自己碗中,只好再度低下头夹起来塞进嘴里。他莫名觉得有几分难过,为方思明。 饭后月白准备告辞了,绿萝热情的送他到了门口。月白推辞了她的诊金,对着方思明道:“方公子能否,送我一程?” 方思明一愣,点头应了下来,顺便将月白肩头的竹篓背了过去。绿萝与姚瑟站在门前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方思明与月白并肩走着,月华洒落,古朴的村落都被披上了银辉。月白偏头,俊美的公子为月偏爱,银边勾勒,美好的都不像是这凡尘的人了。 两人一路无话。月白说不清突兀的邀人来送是何等心思。方思明说不清合该再不相见的人他如何就放纵了自己。内心中,方思明是惧怕的,怕朱文圭发现月白还活着。哪怕这个月白与圣药没有一丝牵扯,方思明就是他催命的毒/药。 到了月白暂时居住的茅屋,方思明将竹篓放下,月白道:“多谢方公子。若不嫌弃,不妨进来坐坐?粗茶一盏,歇歇也好。” 这一次方思明拒绝了。他收敛心神,对着月白施了一礼,将再见这个人所有的手足无措心思不属都收了回来。他又是万圣阁那个冰冷无情高高在上的少主了。他道:“先生客气了。先生同方某的一位故人颇有两分相似,方某一时无状,还望先生莫要放在心上。” “故人?是方公子口中那位“小大夫”么?他是谁?”月白双手背在身后,眼眸垂落,长长睫毛在眼睛下投落一片y影,无端端的让人感觉到了他低落的情绪。 方思明拢在袖中的指尖微动,似是要抬起那人的下巴,告诉他不要难过。他有什么好难过的?都是忘却了的过往,他什么都不记得,又怎么会难过。方思明,你真是愚蠢。 “是他。几年前救过我一次的恩人。”方思明答道。 月白一步走下台阶,站在方思明的面前,似乎是挡着他不让他离开一般。 “只是恩人?” 方思明不轻不重的笑了一声:“还能是什么人?” 月白脚尖轻轻巧巧的一转,提起一边的竹篓。他摇摇头:“我不晓得。天晚了,我便不送方公子了。” 他举了举竹篓,神态亲和:“多谢方公子。” 他不问了。于是方思明颔首,也带着微笑:“无妨。告辞了。” “好走。”月白道。 方思明笑了笑,转身离开。月白垂着眼眸脚步顿了顿,还是提着竹篓进了门。 方思明停下脚步,他回过头,茅屋点起了一豆昏黄的灯光,只看着便让人觉着温暖熨帖。瘦瘦长长的身影被剪在窗户纸上,他弯腰放下什么东西后坐在了靠窗了桌边。他手中该是拿了把剪刀,悠闲的剪着烛花。烛火晃了晃,愈发明亮了。 方思明脚尖微动又止住了。他匆匆的低下头,拢了拢兜帽挡住自己的面貌也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离开了。 月白推开窗户,夜风灌进来一时不察便又吹灭了烛火。月白站在窗前,借着月光看着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人大步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他的目光迷茫恍惚中流露一丝伤怀。 方思明?他怔怔的站了半晌,夜风将吹透了吹凉了他才搓了搓胳膊关上窗户重新点起灯。烛花频剪,却依旧思绪难宁。不见时便可以不念,见着了又怎么可能心如止水。 外头喧闹声渐起,越来越响亮噪杂,月白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双眉紧蹙苦思着,寻找着过往的掠影浮光残存碎片。 一个汉子“哐当”一声撞开他的门,满目忧急,他的身后是冲天的火光。“月白大夫,绿萝中刀了。” 中刀?中什么刀?月白茫然之色未褪便被那汉子拉住踉踉跄跄的往火光中走。月白揉了揉眉心,面色苍白。他观望了一眼远处厮打在一起的人群,万圣阁的属下与摩云村壶口村的村民一锅乱炖,月白头更疼了。 他又揉了揉额头,前头汉子的絮絮叨叨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隐约瞧见了立于涛涛火光前的方思明。他眯着眼睛打量,真像一个邪恶而俊美无俦的修罗。 月白抽出自己的手,随手将药箱塞进汉子的手里,吩咐道:“他下手有分寸。第二层第一瓶白色的瓷瓶倒出一颗先给绿萝服下,第一层桃木盒子里是金疮药,青花瓷瓶里是麻沸散,若是要缝针将麻沸散先让她吃了。” 火光里,他面目苍白神色平静,好像一个女孩儿的生命在他眼里也没什么打紧。从容不迫的姿态,条理分明的吩咐,还有镇静淡漠的神色,像极了当初三不医的千面邪医。 汉子焦急之下哪里肯放他走,可月白一个眼神便让他下意识的抱紧了药箱。他从心底里生出一丝凉意,好像他若是对他动粗,别说他不会救绿萝,便是这个药箱,便是他自己的性命都会顷刻间消失。什么温和良善都是浮于表面给人看的东西,内里的凉薄才是真的。 月白没有管那个村民,提着衣摆往方思明那边跑去,也不知道哪里窜出个不长眼的提着刀就冲着月白来了。月白抿着唇竟也不躲,像模像样的脚一拐就是个被吓着了的左脚踩右脚倒地。这是要碰谁的瓷呢。方思明一脚将人踹飞了出去,动作行云流水模样风流潇洒。就是脸色不大好看。 他还在纠结自己这个立场怎么扶人起来,月白已经扒着他的下摆仰脸道:“扭了脚了,站不起来。” 方思明迟疑片刻,弯腰将人抱了起来。月白缩了缩手,小心的搂住他的脖子,道:“可冒犯?” “无妨。”方思明叹了口气,四周喊打喊杀声都快冲破了云霄了,痛呼声呻/吟声更是不绝于耳,按理来说他们是站在对立面的。可月白偏偏不按常理出牌,便是方思明心里也有丝无力感。只好顺着他和谐的问道:“天晚了,小大夫怎地还未休息?” 瞎的不忍直视的一句话。你在这又是放火又是假装屠村的,能休息才是见了鬼了。他瞎,月白比他更不在乎,道:“不想睡。被人攥着手腕子拖来的。” 方思明立时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问道:“绿萝怎么样了?” 月白歪头瞧他,笑了:“你这般关心她?她若伤及性命,你还能站在这里?” 方思明张了张嘴,眉峰微蹙,觉得怪异。可具体怪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月白见方思明不说话,突然推开方思明腰一扭腿一踹就要从方思明的怀里翻下去。方思明连忙将人一抛一接又调整好了姿势又给搂在了怀里。他生怕月白摔下去,刚好转的面色又y沉了下来,眉间的y郁浓的化都化不开。 “你这是做什么!若是摔下去” “摔下去才好,免得碍手碍脚耽误方公子去瞧叶姑娘。”月白勾着唇,眉目柔和,便连声音都是轻轻柔柔的。 “什么叶姑”方思明想起来绿萝姓叶。 他垂眸,是月白温和的笑脸,方少阁主一时呆住了:“你在吃醋?” 月白吃醋,莫不是天方夜谭。方思明实在无法将他与吃醋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可人都要犯傻的时候,方公子也没把住自己的嘴。 “醋?鱼虾蘸醋好吃,嗯,螃蟹也不错。方公子饿了?”月白还是笑。 方思明下意识的解释:“她还是个小姑娘。” “你若是姓楚一定比那老臭虫还要惹人讨厌。”月白淡淡道。 方思明从未遇到这般情况,换个人在他怀里他随口也就糊弄过去了,可偏偏现在的月白也不是他随口就能说服的。 “我她救我有恩,我自当报答她。” “好巧,我也救你一回,方公子知恩图报倒是不错。” 月白抓着不放,方思明却是细思恐极,他到底知道从前多少?一想他不知道怎么就是心虚了,许是月白话里话外那股子酸味儿都快溢出来了。而不巧方思明最是明白月白有多厌恶属于他的东西再被其他人拥有。 方思明一时口不择言:“她足够干净。她是第二个看到我的时候没有嫌弃、惧怕和谄媚的人,纯粹的事情有时候会让我想破坏掉,但她是个例外。她又那么瞬间让我觉得” “我像是你恩人,她像是你心上人是不是?”月白笑得眼睛都弯了。 方公子却觉得头都疼了,下意识道:“她是我恩人,你才是我的心上人。” 月白望着他,还是笑,方思明却突然看清楚了他眼中的茫然。 “可我不记得你了?” 方思明眉头一松,明白过来,他略微勾出一个浅浅的笑,无奈又温柔,好像什么都能包容进去。 “小大夫这是诈方某的话呢。方某人甘拜下风,可莫要再来了,吓着我了。” 他轻笑着哄孩子似的一番话,让月白心头愈发酸涩。他在为抱着他的这个人难过。 “我不记得你了。” “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云锦小天使的地雷。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一晌贪欢 第三十七章一晌贪欢 方思明望见四周混乱,纵身越过火海往村外去了。夜风刮过脸颊,月白缩了缩身子。方思明怕他冷,于是便落了下来,恰好是个山崖,崖边倒有灌木遮挡。 方思明便将月白放过去,刚好可以坐在草堆上。不想月白坐下来,却搂着他的脖子不放:“来这儿做什么?” “躲清闲。”方思明弯着腰道,“等天亮了,我送你回去。” “也是。”月白松开手,缩起双腿双手抱住膝弯,道,“我可不想被人扯着手腕子去救人,没心情。” 方思明的目光落在他的脚上,月白明知故问:“瞧什么呢?” 方思明抬起头来:“瞧小大夫骗术ji,ng湛。”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醉不归 作者:画染绝 第17节 月白朝他拱了拱手:“不敢当。” 方思明又笑了,他负手望向断崖,静静的发了一会儿呆。月白手支着脸瞧着方思明,各自沉默了许久,月白拍拍身边的位置喊了一声:“方公子,风大了,帮个忙呗。” 方思明偏头,自下而上的风将他的衣袍吹得歪斜,也吹落他一直戴在头上的兜帽。雪白的长发在凛冽的风中飞舞,如夜色染就的极致的黑暗的衣袍在风中挣扎。如此鲜明的对比,如此矛盾的一个人。 月白见他不动弹,山不来就他那就只好他就就山了,于是便想站起来,却见方思明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了。月白磨蹭了两下又坐好了。方思明坐在靠近悬崖的那一边,倒是恰好将一丝丝穿过灌木的凉风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月白戳戳他的手臂,问他:“方公子,你与我第一次见面是怎样的?” 闻言,方思明扫了他一眼,面色古怪道:“想听?” 月白眼眸一转,点了点头。 于是方思明便认真且真实的还原了当初的场景,包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话,一字不差。月白听得津津有味,催着他往下讲,于是方思明一路说到了他们离开听水,说到了他们在去大沙漠的路上的见闻。在方思明的故事里,他们一个人的处心积虑一个人看似淡漠却好拐骗得很。 “你当我是傻子呢。”月白痴痴的笑,一歪身靠近方思明,脑袋枕着方思明翘起的膝盖上。他的目光落在高高的天空上,他似是想摸摸方思明,满手胡挥倒是从方思明的怀里掏出个酒壶来。 月白直起身,仔细的打量了两眼,是个瘪肚的小酒壶,放在怀里刚刚好,听声音里面还剩下约莫一半的酒。他瞧了方思明一眼,方思明没说话只是以一副纵容的姿态看着他。于是月白打开瓶塞闻了闻,他也不太懂酒,只觉得这酒闻着挺香。 “你原来还是个酒鬼。”月白晃了晃酒壶,“介意我喝一口么?” 方思明摇了摇头:“从前不是。” 月白咬住酒壶口仰头尝了一口,酒很烈,很呛。月白抿着唇好歹吞了下去,他闷闷的咳嗽了两声,觉得身体里着了一团火,从里头灼烧到外头。月白咬着壶口,习惯性的咬着,过了片刻才想起来这是方思明的酒壶,这位贵公子似乎多多少少有点洁癖来着。 他心虚的眨眨眼,方思明从他嘴里解救出被咬的酒壶,自己灌了一口。月白支起额头,看着方思明喝酒,那动作一看就是千锤百炼出来的会喝的人。 月白伸手表示还要,以方思明对他酒量的了解只又给他喝了一口,就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布袋丢给月白,让他自己吃。 耳边是树木“沙沙”声,小虫子的鸣叫声。月白研究了一下这个不过巴掌大的布袋,打开后发现里面还包了一层油纸,油纸里头包了块雪白的手帕,再打开手帕,里头是一个扁扁的正方盒子。月白一时瞧不出盒子是什么材质的,打开盒子发现它打磨的很薄,里头挖了六个凹槽,像是一朵五瓣梅。 梅花的中心是削成了一瓣儿一瓣儿的糖葫芦,外头一次围着蜜饯、糖莲子、杏仁儿、虎皮花生和雪山梅。月白愣了一会,才捏了一块儿糖葫芦片儿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还很新鲜。 月白笑着道:“这么小个盒子,放这么多的东西,哪家店肯卖给你。” “多买些就卖了。” 月白又笑他:“那多余的那些呢?给你手下的人吃么?” “都扔了。” “那这里呢?方公子还喜欢吃这些么?这里的不新鲜了怎么办?”月白笑着又挑了块糖葫芦。结果被果r_ou_呛着了,抢了方思明的酒灌了一大口。好家伙,又被酒呛着了,咳的撕心裂肺的。 方思明拿过酒壶将剩下的酒都喝了。等月白的咳嗽声渐和缓,他才道:“一天换一次,换下来就我吃。” 月白边咳嗽边笑,塞了一颗糖莲子到方思明嘴里,然后趴在他的膝头,仰头问他:“甜不甜?” 方思明含着糖莲子,垂眸望着月白,那清冷的眼眸浮起了一层光,将里头的方思明刻画的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于是方思明扬起嘴角,点点头:“自然是甜的。” 月白紧绷的身体陡然放松下来,他将小臂搭在方思明的膝头,头靠在自己的小臂上。他望着冷冷清清的月亮,一手捏着一颗糖莲子含进嘴里:“我们后来就一直天南海北的走么?” 方思明将空酒壶收回怀里,回答道:“没有,后来我们定居在姑苏。” “那家在姑苏的哪一条街哪一条巷?”月白的声音放得很轻。 方思明张了张口,“我烧了。” 月白愣了,呆了半晌问道:“瞒天过海么?” “嗯。” 月白想摸摸他,他想摸摸他的脸,可他没有动。 于是他可以听见方思明低哑的笑声:“糖要被风刮跑了。” 月白也笑:“那可不成。这可是要用来拐我这个傻子的。” “诶,我问你个问题。”月白翻了个身,整个人都躺在方思明的腿上。他似是怕月光太刺目会灼伤眼睛,于是闭着眼睛晒着月亮,唇角在笑。 “你问。” 他开玩笑道:“我们以前,咳,谁在上头?” 方思明失笑,陪他瞎扯:“你觉得呢?” “我吧。”月白认真琢磨,“你,咳,你了解的。” 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脸皮和自信。月白越琢磨越觉得怎么说都是自己。 于是方思明便点头:“不错。” 月白的眼珠子在眼睛里滚来滚去,方思明便认认真真的盯着他瞧。 通过方思明的亲口认证,月白突然就不信了。“你骗我呢吧?” 方思明又点头了:“小大夫所言即是。” 月白笑了,睁开眼睛凑过去咬了方思明的脸一口:“你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方思明抚摸着他的脸颊,他托着他的腰抱着他,耳语道:“都是真的。小大夫信便都是真的。” 月白靠近他的怀里,我若不信那便都是假的,一切全看我怎么看是不是。 天快亮了,月白将剩下的吃食全都塞进自己与方思明的嘴里。然后将盒子收拾好放回方思明的怀里:“下回全都放糖葫芦吧,我想吃那个。” 方思明哑声答应下来。 月白又一头栽进他的怀里,“我睡会儿。天亮了,你可要叫醒我。” “好。” 月白的呼吸渐渐放慢平缓。方思明一下一下的梳理着月白的长发,月白感知着方思明身上的温度。风还在吹,树叶“沙沙”的摇曳着,月渐渐落了,日头渐渐的升上来了。宁静与温柔将他们包裹起来,姚瑟找到他们的时候甚至都不敢认那两个人是她记忆中的两位朋友。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没有去打扰他们。她是偶尔犯二,可还不是蠢蛋。这个时候不适合她过去打扰。 天终于亮了,方思明将斗篷解下来仔仔细细的将月白包好,乍一看像个粽子似的,严严实实的。他托着月白的头,将他从自己身上挪下来。姚瑟主动跑过去,示意了下自己的腿,认为做个枕头还是合格了。 方思明的斗篷很大,他将兜帽叠了叠塞在了月白的脑袋下头。姚瑟撇撇嘴,乖乖在月白身边坐了下来。 方思明站起身,他再没有看一眼月白,而是对姚瑟道了声谢。姚瑟懵懵的摆手,她不敢说话,做口型道:“别将月白吵醒了。你谢我什么?月白是我朋友,我陪他是分内的事。我先等会儿,我还有事儿问你呢。” 方思明笑了一声:“你问他吧。” 说着他一转身人就不见了踪影。姚瑟挠了挠脸,一转头就发现月白睁着眼睛,目光清明。姚瑟吓了一跳:“你醒啦?是我吵醒你了。” 月白坐起来,温和道:“是我自己醒着呢。你要问什么事?” “我那些攻击绿萝的人的武功路数和我在师门看到的一样,所以方思明是不是万圣阁的人?”姚瑟踌躇了片刻问道。 月白点了点头:“他是,万圣阁的少主。” 姚瑟沉默了片刻,问月白:“他是知道绿萝希望两个村子能够化干戈为玉帛的愿望,所以才使用计策的吧。只有面对共同的敌人,才能摒弃前嫌。” “既然懂得他,那便不要问他了。”月白站起身,将斗篷叠起来抱在怀里,道:“我虽然不记得,但瞧他就是剥皮儿的。你将他套上的衣裳强剥了,他不舒服的。” 姚瑟扯着身边的枯草,闷闷的答应了一声。 月白道:“好了,别坐着了。你该回去找楚留香去,我也该走了。” 姚瑟站起来问道:“你要去哪儿?你不和香帅他们一起么?” “我去姑苏。与你们不是一路的。姚姑娘,你以后再遇见他你要如何做?”月白边往村子里走边问姚瑟。 姚瑟闷声道:“我不知道。” “你会杀他么?” 姚瑟吓了一跳,惊讶道:“当然不会,他是我的朋友。” “多谢。”月白抿着唇,是一个和善的微笑。 这样的笑容是月白惯挂在脸上的,可姚瑟硬是从里头瞧出了点不同来。她嘟囔道:“你们说谢谢的点儿真是奇怪。我看着你睡觉,他同我谢谢。我说他是我朋友,你跟我谢谢。” 月白轻笑,当没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28131649小天使的地雷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花深梦回 第三十八章花深梦回 云梦温泉活水之中有一种十分稀有的鱼,名唤梦鮰。将这种鱼的鳞片浸泡在特殊的酒中,就能变成一味神奇的汤药——“花深梦回”。人把它喝下去,会陷入梦境,能让人梦到一生之中最向往的时刻。 月白推开院门,门边的两颗梅花树伸展着枝丫,绿叶郁郁葱葱挂了满枝。月白轻轻抚过枝叶,顺目望去梅花边上高高低低的花草种了一片延伸到墙的转角处。月白缓步过去,他望着墙角的银杏树,倏然回过头,墙角的花,墙边的树。四时花不谢,八节草长青。说不出口的念不出口的,已经都在这里了。 月白静静的望着,突然发现银杏树下有被拨弄的痕迹。他蹲下身小心的拨开花草,露出下边的泥土。月白虚虚的摸了一下,这里的泥土颜色与周边的泥土不同,像是经常被人翻开。如果不是朱文圭发现了什么,那最有可能的便是方思明。 月白迟疑了片刻,还是寻来了工具挖了下去。他挖出来一坛酒,一坛只剩下浅浅的一层底了的酒。他坐在院中的一张躺椅上,将酒坛放到两张躺椅中间不过方尺长半尺宽的小几上。 其中的酒该是方思明喝剩下的。奇怪,以他的酒量既然已经喝了这许多,剩下的两口也一并吞了就是,为何要留下来?就算实在喝不下去,以那个人的性子也是随手一丢了事。莫非,这坛酒与他有关? 月白一时想不明白。他起身,又一一看起房间来。书台桌案灯烛画卷,他想这里的每一处细节一定都与方思明曾经亲手烧毁的那一座小院一模一样。 月白从床底下搜罗出两枚金坠子与一个装了一把折扇的木盒。日渐西沉,两枚金坠他倒是认得,方思明绑辫子的装饰,那折扇呢?月白只能认出折扇上的翡翠价值不菲,其他的什么也没看不出来。扇面上的字画他倒是研究了片刻,果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除了字不错画不错看着顺眼,再没了多余想法。 他在小院子居住了两天也没个人来询问他如何住进来的,反倒是被隔壁的邻居送了两回吃食。月白却不愿再等待下去,若此间没有办法,他便也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月白将目光放到了那坛酒上。他倒了一杯酒,闻不出什么名堂了,索性便喝喝看。 今夜无月,星辰璀璨。 一杯花深梦回,便能梦见一生最向往的时刻。小院落成,最后种上银杏的那一日,方思明一杯入梦难以醒来。 方思明眼睫轻颤。有水声,是潺潺溪流自耳边流过。有人声,是百姓起早男子划船女子捣衣。 “笃”“笃”“笃”规律轻缓的是捣药声。果然,鼻息间是清苦的药香。 方思明嗅着,听着,竟不敢睁开眼。有光从窗外照s,he进来,驱逐眼前黑暗。方思明感受到了光,温暖的光明。他终于颤抖着睁开了双眼,洁净明亮的屋子,简单到简陋的摆设,还有坐在桌前斯文儒雅低眉敛目专心捣药的人。 月白色的衫子,柔和温润的面貌,清冷淡漠的风骨,是了就是这是这个人了。方思明坐起身,怔怔的凝望着,生怕一错了眼那人便消失了。他不敢出声,他怕他一出声那人便不见了。 于是只是看着,沉静的深深的望着。那人似没有感受到他的目光,又或许知晓了也未放在心上。还是捣药,不疾不徐,从从容容。 他停下手,方思明心跳一顿,却见他只是从身边的竹筐里捏了小把药草放进器皿里,又握着药杵细碎的捣来。他这般似是给了方思明信心,信他不是海市蜃楼幻境光影,而是真实存在便做在这里。 窗外河对面的声音越发嘈杂,衬得房中越发安静。方思明下地坐在月白身边,月白还是无所觉似的捣药,目光专注,不问他物。于是方思明握住他捣药的手,轻轻喊道:“小大夫。” 月白抬眸,眸光清澈似可见底,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不进他的眼底。他望着方思明,却好像并未将他放进眼里,他温和的勾起一个笑,却像是画上去的装饰品。 “醒了?”声音是记忆中的柔和,却让方思明瞬间明白过来生出何地何时。 听水镇邪医月白。 他不在意方思明紧握住他的手,也不在乎方思明望着他的复杂难言,他一心一意唯有手中药草心上毒经。方思明了悟,这是花深梦回为他造的一场梦,这便是他自己都不晓得的内心深处一生之中最向往的么?向往初见之时,两不相欠,各自安宁。 方思明拉过月白的手,垂着眉目吻上他沾了药汁的指尖,他又叫了他一声:“月白。” 这般放肆挑弄的模样也未得这人一丝心绪,月白目光沉静,唇畔含笑:“方公子可是有何不适?” 方思明沉默。他握着月白的手,问自己,此生此世可是后悔遇见这个人。方思明,你可是后悔了?若非此人,你本不必百般抉择,甚至被义父猜忌惹义父怒气。 “方公子?”月白见方思明沉默许久,觉得手被握的太紧有点儿疼,于是出声提醒。 方思明抬起头,眸色深沉,倒映着月白温润的面容。 此间不好么?他们相识不相知,也只是天涯陌路人,岁月长长久,他们不过三两日的缘分。从今日后,桥是桥路是路,他是游离天下无拘束的月中人,他是挣扎烈狱无回路的地下鬼。多好。 他不必为他折了傲骨,屈了心性,天下之大无他所困,世人之多无他枷锁。他想去哪里便可以去,想做何事无人能拦。不必居他人屋檐之下,不必为他步步紧逼步步后退,不必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不必说自己不喜欢的话,不必困锁一隅,不必失了记忆万般从头。 你看,这才是月白,醉心医术,无所忧怖。天下人没有一个是他放在心上的,超脱与凡尘之外,不在七情之中。他自由且足够欢喜。他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当他寿长岁久白发苍苍时,也还是那个他识得的无所畏惧万物寻常的小大夫。 或许在他漫长一生中会收下两个衣钵传人。或许某一年某一日他便会遇见一个倾心待他,满心满意皆是他的人。 而方思明,会是无情无欲,万圣阁最完美的兵刃。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剩下最多的那一点缘分也不过是街头相逢,陌路不识。那一日是否会下着蒙蒙细雨,街头巷尾纸伞下的人皆半遮半掩看不清晰,他或许也会是其中一个,打着伞提着他的小药箱从一出屋檐下走过。 是不是这样才是最好? 月白抽了抽手,没抽动,只道:“方公子,你怎么了?可否先请罢手,你弄疼我了。” 方思明回神却没有松开月白的手,反而突然将人抱起。月白一惊,不明所以。 方思明将他放在床上,他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月白依旧是从容镇静了模样:“方公子这是何意?” 方思明没有说话,约莫心口被掏了一块的人都说不出话来。他倒也不觉得疼,只是觉得荒谬。 这个人,他竟然希望与他再不相识,盼他们两两相忘。 方思明俯下身去,吻住月白的唇。月白一惊,却未反抗,顺从让他深深的吻进来。方思明握着他的手,咬着他唇,舔舐过他的舌。他好像要将沉甸甸挂在心头的东西通过唇齿纠缠还给这个人,却又久久的留恋,哪怕知道月白只是权宜顺从,也舍不得。 尖锐的指甲突然看准时机钉入他的血r_ou_之中,方思明浑身一麻,月白立即将他推开从腰中掏出一根银针对着方思明的麻x,ue快准狠的扎了下去。好了,方思明除了脑袋其他地方都彻底不能动了。 月白坐在床边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唇,“方公子可有冷静下来?” 方思明望着他,忽而笑了,锐利的凤目柔和下来,他勾着薄唇道:“方某有一事想不通。” 月白还是那万事不挂心的模样,和和气气的问他:“何事?” “我若与你不识,你可欢喜?” 月白望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趴了下来。他笑得浑身发软,随手拔了针,笑瘫在方思明的怀里。他伸手捏了捏方思明高挺的鼻子:“我还在想你一大早上发什么脾气呢,原又是做了噩梦了。” 方思明仰面躺下来,月白趴在他的怀里,笑意吟吟的望着他:“可是在这里住了两日呆着无聊了?” 他似是根本看不懂他眼中风雨,只是顺着一条看不清的线且言且行。“这样吧。明日我们就朝着南疆走,沿路看看风景。你说好不好?” 方思明闭上双眼,伸手抱住了怀里的人。 果然不愧是花间梦回,心念转处梦而不同。 原来,如此。 他靠一坛花深梦回续了四年的命,他梦了四年两不相见,最终一梦愿遨游四海执手不离。 但梦终究只是梦而已。 方思明靠在窗边,望着窗外水浪涛涛。掩藏在兜帽面具之下,他缓缓一笑,极尽缱绻而缠绵。他遇见了一个人,做了一个美梦,四年惶惶,一朝梦圆。这便足够了。于他一生,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 估摸明后两天就正剧就能完了,下面就都是甜甜甜的番外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明月山庄 第三十九章明月山庄 初一,明月山庄废墟。 “香帅是个聪明人,可惜今天聪明得有点儿晚了。”楚留香当初千里迢迢赶来救了月白一命,于是麻衣圣教之中他放他一回。今日,是该有个了断。“我好心提醒你,毒皇的毒物,还没有几个人能解。想来你父亲也想你了,不如下去见个面?” 楚留香为楚遗风样子,每年的今日都会来明月山庄旧址祭拜。朱文圭便是计算准了今日,才在这里埋伏布局洒下□□。 楚留香坐在地上为姚瑟传内力压制体内剧毒,一开口中气十足:“万圣阁的少主真会开玩笑,要下去见家父的不是在下,而是你背后额那位老先生。” 一开场便是剑拔弩张,提及朱文圭,方思明不由怒道:“你不要觉得自己每次都能安然逃脱,没有胡铁花在身边,只有这个小家伙,你以为你有多少胜算?” 姚瑟慌张的端正了手脚。楚留香道:“邪不胜正的道理,不用我教给少阁主吧。手上欠了的人命,也要有个偿还的时候。” 楚留香从不杀人,更厌恶滥杀之人,又何况今日父亲忌日,杀父仇人更在眼前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 方思明冷笑一声:“香帅一向不喜欢杀人,今天倒是杀气腾腾,也不怕丢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人,是人总会有七情六欲,我不喜欢杀人不代表我不会亲手替父亲报仇。更何况面对杀父仇人,不报此仇枉为人子!” “死到临头的人还说大话,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姚瑟坐在地上调息,一面心乱一面听他们在扯,这个时候了这两个人打嘴仗倒是打得开心。刚好刚好,再多打会儿,争取点时间。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醉不归 作者:画染绝 第18节 楚留香知道姚瑟与来去祖师有过约定,不愿意她为难,在将内力渡给她救命后自己去迎战接下来的敌人。 “我将内力读给你,你先打坐调息,我一时半会儿还挨得住!方思明交给我来对付,我知道你与来去祖师有过约定,这是我的私事,你不必出手,她不会怪你的。即使有双目,让她老人家来找我便好!”楚留香斩钉截铁道:“相信我!” “可是月白呢!”姚瑟惊声问道。 “事关父亲他怪我不得。”楚留香站起身。 刺骨的寒意刺穿身体每一寸,疼痛难忍。香帅传来的内力只能勉强支撑,可是他自己又如何挨得过去。楚留香也好方思明也好都是他认定了的朋友,他们任何一个有所死伤她都无法面对。 烛老人与林清辉慢慢从废墟中走来,每一步都很慢,却有让人觉得生命在很快的流逝,当真面对烛老人时,姚瑟竟觉有一丝胆寒。 “久闻香帅大名,如今一见,却是担得起“踏月留香”的名号。老夫等着与你相见也已经很久了。如果见过面之后,你肯去死一死,那这次见面才算得上“圆满”。” 楚留香愤道:“我今日要你血债血偿,还我父亲与华山清白!” “年轻人话不要说得太满。你的父亲与母亲死于我手,而今r,i你也会死于我手。与我作对的人,没有好下场。如果你将另外半枚玉珏双手奉上,老夫或许会考虑让你旁边那个丫头活着离开。” 他顿了顿,指着姚瑟对着方思明道:“叙旧到这里可以结束了。我永远是你的父亲,而她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不要让我失望,思明我儿。” 烛老人毫不怀疑方思明是否会答应。虽然恼火,但他也却是得意当初方思明连月白都没有留下,那么姚瑟也只会是一样的下场。 林清辉也接口道:“算了算时间,毒液该发作了。少主可要珍惜这次机会,嗯。” 他人都在逼他,而他竟也觉得自己没有理由不答应。“父亲”始终是父亲,是面前越不过的高山,是喜怒无常的大海,是无法割舍的存在 你说值不值得?方思明也说不清楚。只是养育之恩,无论如何他要还。方思明不再多说生命,慢慢走到姚瑟与楚留香的面前,随时准备一战。 万圣阁杀手从天而降将楚留香与姚瑟包围起来。楚留香握着扇子与方思明战到一处:“少阁主就这点本事?不必手下留情,今日我定要你那义父血债血偿。” 方思明拍出一掌,深不见底的眼眸望着楚留香道:“想动我义父?除非我死。” 姚瑟挥灯左支右绌抵挡万圣阁的杀手,心中焦虑无比,楚留香内力不足还中剧毒不多久便渐渐不支。林清辉紧随着朝姚瑟走来,千钧一发之际,浮尘挥开姚瑟与林清辉等的距离。姚瑟举目望去,正是萧疏寒。 姚瑟初次见识武当掌门的厉害之处,就连烛老人也在重新考量。变数突生,方思明与林清辉退回烛老人的身边。 楚留香与姚瑟席地打坐,萧疏寒至纯至阳的内力驱散毒皇的毒。 林清辉与烛老人耳语道:“阁主,萧疏寒功力高强,我和少主未必是他的对手。而且” 烛老人不满催促:“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 林清辉接着道:“楚留香和那小的虽然余毒未清,但是也恢复了七八成功力。加上那个胡铁花也不知所踪,属下担心这里面有诈。到时候我们想离开要费很大周折。如果噬心鬼王和七鬼在此,属下担保他们跑不出您的掌心。” 烛老人缓和了脸色:“你说的有理。那依你之见?” 林清辉道:“让少主断后,属下护送您回明月山庄,找到您想要的东西。” “哦?”烛老人意味深长的困惑了一声。 林清辉立刻道:“属下确实嫉妒少主在您心中的地位,但是少主的武功在我之上,让他留住这几个人是最好的方法。更何况,您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未尝不可。” 烛老人沉吟不语,半晌才开口:“他已经让我失望了很多次,情分已经生生被消磨殆尽。就按你说的做吧。” 有人为了恩情,甘愿变作飞蛾,为那点温暖扑火而亡。方思明当然知道自己是弃子,但他别无他法。今日之前他见了想见的人最后一面,做了一个充满了无限可能的美妙梦境。足够了。他将欠下的恩情还干净,若是有来生若是有来生一定要寻那个小大夫将他放在心上捧在掌下,再还今生欠他的情意。 方思明对着姚瑟道:“今晚,你死我活。如果你仍将我视作朋友,就用你最大的本事,看看能不能杀了我。” 姚瑟急道:“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现在是你离开你义父最好的时候!” “你如果死了,月白一旦记起前尘,你可以想象他疯起来的样子,我可劝不住!”楚留香道。 “那就再给他吃一味忘尘丹!你不是还有一颗么!义父送给我的,不论生死,我都会坦然接受。我以性命报恩,一干二净。” 楚留香喝道:“包括月白的命吗?四年前如果你再晚来一刻他便彻底救不下来了!包括他的性命你也可以视若无睹么!” 楚留香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看到那场雪景却还活着的人。白雪覆盖连绵,小小的院落里被大雪掩埋,毫无生机好似一同入殓同x,ue的两个人。黑暗的衣袍,苍苍的白发,他以为那是两个死人。方思明当时大悲又大喜近乎空白的面色他至今都记得,所以虽怪他伤了月白,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情谊至深至重。 忽然一阵夜风刮来,方思明决绝的转身,还未走两步突然身形一晃跌跪在地。同样觉得突然浑身无力的还有萧疏寒等人,萧疏寒蹙眉打坐。姚瑟不由心上一紧,生怕又是万圣阁的布局。楚留香高声喊道:“是哪位高人在此?” “没有你高,别瞎喊咳咳”声音沙哑,一道身影弓身从一边的石壁后头钻出来,可能是藏的久了,腿脚不太利索。 姚瑟惊喜道:“月白!你怎么在这儿?”一想又不对,“你放倒我们做什么?” 月白爬出来,手上托着块手帕捂着口鼻,闷闷的又咳嗽了两声。他没有回答,望着不远处背对着打坐的方思明道:“没用的。上等麻沸散,无色无味,遇空气散发,只要接触皮肤就有效,且内力驱散无用。” 他缓缓的走过去,似是留一点心理建设的时间给方思明。月白说话的语气慢悠悠的:“我是来同方公子谈一笔生意的。你看,你这一条命拦他们是拦,送给我也是拦。这样吧,你将命给我,我让他们再这里动弹不得。异曲同工,也算达到了目的。你觉得呢?” 楚留香觉得心累无比:“月白” “他拦你们也是这样的时间。你们两个我一个都不想帮,我只想达成我自己的目的。全天下是不是除了你们就全是糊涂蛋无情人。既然自己都拿自己的命玩儿,那就别怪我不留你们颜面。”月白抬手又撒了楚留香一脸的麻沸散。 幸好,他记起来了。幸好,他来了。 月白蹲下身,方思明闭着眼睛不言不语。 “咳咳”月白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见方思明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没忍住又咳嗽了两声。方思明倏然睁开眼:“你怎么了?” 月白抹了把嘴上的血,道:“方思明,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条,我给你们解药,你们自己该去死就去死,该活的我也无所谓,我都给陪葬。第二条路,我给你解药,你跟我走,就当万圣阁的少阁主死了。而他们会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呆上小半个时辰。你选一个,我都答应。” 方思明望着月白唇角的血迹,沉默良久,道:“你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 方思明抱着身体突然虚弱下来的月白离开了。月白在岸边对着楚遗风墓碑的方向摇摇一摆。来去祖师站在船头,扶月白进了船舱。 楚留香见不见了他们的人影,在姚瑟震惊的眼神中拍了拍衣摆站起来,将怀里的解药一边一个散了一脸。他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对这姚瑟与萧疏寒道歉又道谢。随后便马不停蹄的朝烛老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姚瑟望了一眼方思明与月白离开的方向,恍然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玮玮小天使的地雷(本章许多对话内容出自游戏官方粑粑) 游戏的楚留香介只本来贼喜欢的,然后对不起,原来你是只渣,对不起我的爱已经全部转移到小思明的身上了。好吧,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汉子,是个顶好的朋友,是个贼温柔的人。好吧,果然从小对你的好感还是没办法。 嗯,楚香帅还是很好很好的,月白表示要好好谢谢他,请他喝酒去。 月白:竹马,喝酒约不约? 楚留香:约约约约约! 月白:祖师,喝酒约不约? 来去祖师:不约!你药还没喝!别想喝酒! 月白【转头扑住小思明】:嘤嘤嘤 小思明【抱住,塞进一口糖葫芦】:乖,身体养好了陪你一起喝了 好了~我们可以开始甜甜甜了~感觉大致剧情应该小天使们都可以猜到了吧~ 第40章 第四十章 番外一 第四十章番外一 我做了一场梦,繁杂而漫长的梦,漫长的好似我这一生了。 梦里面我们一直很好,白首不曾离,我想如果忘尘丹是一个屏障,那么梦境就是穿透屏障的钥匙。做梦中梦真是很神奇的体验,我在梦里看着自己入梦找寻少时的你的踪迹。我想未来在我看到少时的你开始就注定了。谁叫你是个死心眼儿的人,且恰巧我也是。 月白穿着单薄的里衣在床上滚了一圈,额头上起了薄薄的一层汗。外头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一丝风都没有,热得月白扒拉自己的衣领子坐下来,他将额前的头发尽数 到脑后,爬下床倒了杯凉水。真是要了命了,今年也太热了。 方思明一手食盒一手雨伞快步的进了院子关上门。月白还毫无所觉的咬着杯子,一杯茶下去觉得还不解渴又倒了一杯。方思明合上伞,甩了一把雨水将之靠在墙上,月白终于听见声音木着脸赶紧放下杯子就往床上溜。 “茶水都喝了两杯了,小大夫跑得还真是及时。”方思明将食盒放在桌上。 月白僵着脊背,慢吞吞的转过声,小声道:“太热了,渴了。” 方思明单手将他扛了起来顺手拍了下挺翘的屁股:“一壶今早的热水一壶昨夜的凉茶,小大夫运气倒好,两杯都是冷茶水。” 月白趴在方思明的肩上,认认真真的反驳:“天热。” 方思明将月白放到床上:“那也不能喝。” 月白撇撇嘴,不说话了。方思明在他身边坐下,握着他的脚踝给他擦脚套袜子。月白蹬腿,踹到了他结实的肚子,嘟囔道:“热死了,别穿了。” 方思明叹了口气,握住他两条乱动弹的腿,扫了一眼月白现在的形象,道:“小大夫您怕是忘了,午间您还要出门义诊。” 衣裳要掉不掉的挂在肩头的月白大夫就床一滚,耍起赖:“你帮我去也是一样的。你冬暖夏凉我冬凉夏暖,要热死了。” 方思明失笑,这人年纪越大性子却是越发的幼稚了。他将人捞过来哄道:“我下午还得去查账。等我回来就去帮你。你说的,人诊治完了我带你去山里头避暑,早做完便早些走。” 几年前烛老人去世,万圣阁群龙无首,林清辉欲要掌控万圣阁,却被各方打压,有仇的来报仇没仇的也来分一杯羹,万圣阁人心不齐,分崩离析,自此泯灭与江湖。方思明与月白答应过来去祖师再不问江湖事,一生治病救人还洗手上罪孽。这几年方思明对江湖上的事多听一耳朵都嫌头疼,那个地方对于他来说充满了黑暗冰冷与血腥,他每日蹲半日医馆做半日生意开几家铺子便足够好了。 大雨下了一早上,中午便停了,月白没忍住又洗了个澡,一出浴桶衣服还没穿好就又出了一身的汗。方思明将他的头发全绑了起来,扎了个马尾,露出白皙的脖子,方思明看了一眼又将他头发放了下来,绑了一半儿。月白瞅了他一眼,奄奄的趴在桌上不想动弹。 方思明知道是月白之前喝多了药,药毒藏在身子里,比寻常人跟怕热些,还得再养段时间才能好。 云宵雨霁,方思明索性背他去药堂,月白提着药箱有气无力的趴在他背上,嘟囔道:“我想吃冰。” 方思明走的不是路,是屋顶,没片刻便落到了药堂的院中。还是月白买下的那一家,便连活计大夫掌柜也都还是曾经的那几个人,月白没在的那几年方思明便做了他们的老板。哦,现在又多了两个伙计两个药童一个大夫一个老妇人。 方思明与月白认真起来看病,这药堂不远近闻名才是怪事。月白将药堂的名字改为“明月”,如今谁不知明月堂有两位神医。 两个人突然从天上掉下来,吓了孟大娘一跳,仔细一看可不是两位东家么。月白从方思明的背上爬下来,同孟大娘打了声招呼。前头的药柜里的药材不够了,孟大娘正端着新的。 她得过疯病,脑子不大清楚,月白给她治好了以后便留她下来在药铺帮忙。清醒过来后,她疯的时候的记忆就跟做梦似的,但也知道是方思明收留照顾了她好几年月白治好了她的病给了她一个容身之所,现在日子过得倒也算安宁。 “哎呦,知道大东家您功夫好,可这刚下了雨瓦片上滑的很,要是摔了可怎么好哦。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她走过来念念叨叨的接过月白手上的药箱子,“还有小东家,别仗着大东家惯着你,多大的人婆娘都还娶上一个。” 方思明赶忙就跑了。月白边听孟大娘念叨边答应。至于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也就只有他自个晓得了。孟大娘见他那模样,愈发语重心长:“您也劝劝大东家,你们两兄弟都是三十上下的人了,一个孩子都没有,你们老方家就不急?” 月白摸下巴,不耻下问:“孟大娘,我们什么也没说,你们怎么晓得我同他就是兄弟呢?” 孟大娘愣了愣:“你们都姓方,药铺子是你们两个的,住一块儿,感情又这么好,不是兄弟是什么?你们不是兄弟?” 月白想了想,契兄弟也是兄弟:“算是兄弟吧。孩子的事儿不着急,晚上回去我问问他的意思。大娘就不必为我们c,ao心了,我们有数。” 孟大娘在他身后张了张口却还是闭了嘴,眼神又两分担忧。 黄昏月白终于送完了客人,摊在椅子上等方思明来接他。孟大娘给他端了茶端了糕点上来。月白端着茶刚喝了一口,方思明便来了。此时只剩下柜台上的掌柜与端茶的孟大娘,小二们在后头整理草药,药童喝其他大夫都已经回家去了。 方思明过来将他摊在桌子上的东西都收到药箱里去,月白边瞧着他边喝了口茶,道:“方公子,缺孩子么?” “嗯?”方思明疑问了一声。 月白清了清嗓子,道:“我是说,你想要个孩子么?” 方思明也没注意,随口就笑了一声:“你给我生?” 孟大娘端着托盘的手一抖。月白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瞧着他,累了一下午反倒比中午ji,ng神多了。“你给我生。” 方思明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有违常伦。方某人实在无能为力。你若是想收个徒弟收个义子,我倒是能寻寻看。” 月白仰脸想了想,痛快的摇头:“不要。你顾着我一个便足够了,多个孩子我怕也难正眼瞧他。何必呢。” 方思明整理好东西,将他拉起来,道:“小大夫倒是有自知之明。” 月白靠在他身上打了个哈欠,两人并肩望外走,听月白的笑声隐隐约约的传来。 孟大娘收拾着另外两张桌子,手隐隐颤抖。月白是故意的,她想。他们两人一向亲密的旁若无人,但不想让他们听到的事从来没人听到过。到现在大家都还以为他们只是兄弟。这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孟大娘知道。 月白溜溜达达的往家走,一溜的菜单从他口中报出来:“我想吃醋鱼,酱鸭,还要蛋羹,嗯,再炒个青菜。” 方思明盘算了家中的菜,道:“酱鸭去季叔家买。” “成。”月白看了看天色,“季叔家这会儿子还有的酱鸭卖么?早抢光了吧。” “我中午顺路定了。”方思明道,“你作夜就嚷嚷着想吃。” 月白惊讶:“我说过么?” 方思明含笑点头。 “什么时候?”月白下意识就要回想一遍。 方思明一掐他的脸让他回神:“昨天晚上在床上。” 月白嘴角一抽:“身体好了尽知道欺负我了。” 方思明笑了:“不欺负你。” 月白眼眸一挑,闪着星星似的光,似是得意又似是不信,没说话了。方思明笑笑。眼眸中一片和软。 夜间月白靠在门上啃着块胡萝卜看方思明忙活。 “醋鱼多放点醋吧。” “好。” “诶,别放糖,多搅点粉。” “好。” “隔壁陈姨送的麻油还没有没?” “还剩一点,倒蛋羹上?” “嗯嗯,陈姨的麻油比买的香。” 一顿饭吃完,月白帮方思明一块儿洗锅子。方思明对他近几年的进步大力的夸赞,其中心点大概是家里终于不用三天两头换一套新碗了。月白恶向胆边生,糊了他一脸的洗碗水。然后转身就跑。 晚上方思明给月白摁水里,问他:“还敢不敢了?” 月白眨巴着眼睛,也不说话,黏黏糊糊的亲方思明,就对着嘴亲。方思明躲他就追,方思明再躲,他一口咬住了方思明的胸口。嘿,这样就想混过去? 月白搂着方思明的脖子,在他胸口不轻不重的画圈圈,眸子缠缠绵绵的望着他。毫不要脸的咬着方思明的耳朵喊:“相公” 方思明:“” 算了。下回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微笑,居家小思明~甜不甜!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番外二 第四十一章番外二 他舒适地躺在甲板上,让温暖的阳光,晒着他宽阔的、□□着的、古铜色的背。海风温暖而潮shi,从船舷穿过,吹起了他漆黑的头发。他似已在海洋的怀抱里入睡。 这是艘ji,ng巧的三桅船,洁白的帆,狭长的船身,坚实而光润的木质,给人一种安定、迅速,而华丽的感觉。 这是初夏,阳光灿烂,海水湛蓝,海鸥轻巧地自船桅间滑过,生命是多彩的,充满了青春的欢乐。 海天辽阔,远处的地平线已只剩下一片朦胧的灰影,这里是他自己的世界,绝不会有他厌恶的访客。 船舱的门是开着的,舱下不时有娇美的声音传来。 然后,一个美丽的少女走上甲板,她穿着件宽大而舒服的鲜红衣裳,秀发松松地挽起,露出双晶莹、修长的玉腿,赤着纤秀的,完美无疵的双足,轻盈地走过甲板,走到他身旁,轻轻用足趾去搔他的脚心。面上绽开了甜蜜妩媚的微笑,就好像百花俱在这一刹那里开放。 他缩起腿,轻叹道:“甜儿,你难道永远不能安静一会儿么” 语声低沉,充满了煽动的吸引力。 她银铃般娇笑起来道:“你终于猜错了。” 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阳光,便照在他脸上。 他双眉浓而长,充满粗犷的男性魅力,但那双清澈的眼睛,却又是那么秀逸,他鼻子挺直,象征着坚强、决断的铁石心肠,他那薄薄的,嘴角上翘的嘴,看来也有些冷酷,但只要他一笑起来,坚强就变作温柔,冷酷也变作同情,就像是温暖的春风,吹过了大地。 他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眨着眼睛笑了,目中闪动着顽皮、幽默的光芒,却又充满了机智。 他眨着眼睛笑道:“李红袖姑娘,看在老天的份上,你莫要也变得如此调皮好么,有了个宋甜儿,我难道还不够受” 李红袖笑得弯了腰,却忍住笑道:“楚留香大少爷,除了宋甜儿外,别人就不能顽皮一下么” 楚留香拍着身旁的甲板,道:“乖乖的坐下来,陪我晒晒太阳,讲个故事给我听,要开心的故事,要有快乐的结局,这世上的悲惨之事已够多了。”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了。”柔和的无一丝棱角的声音被阳光照亮穿透,带着和曦温暖。 “月白、方大哥还有姚姑娘你们来了。”李红袖理了理衣裳迎上去,笑道。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醉不归 作者:画染绝 第19节 “李姑娘。”月白与方思明与她招呼了一声。 姚瑟将怀里的东西塞给李红袖,道:“半路上遇见他们两个我就一块儿来了。我带了点儿云梦的特产还有两壶桃花酿,蓉蓉姐和甜儿呢?” “在里头呢。带这么多也不嫌沉。” 姚瑟摆摆手,拉着李红袖亲亲热热的变进船舱找宋甜儿她们去了。 方思明提着酒准备送到船舱里去,却见楚留香一个翻身坐起来:“方兄,好酒啊。” 月白轻笑了一声,在楚留香身边坐下来,伸直了双腿道:“哟,遇见了酒你这鼻子可比狗还灵呢。” 楚留香摸摸鼻子从方思明手里将酒全顺了过来:“诶,你带来的酒我从来不靠鼻子。好风好景好朋友,可要不醉不归。方兄,喝不喝?” 一脚被发小踹出拼酒队伍的月白:“” 方思明笑了,接过来与他们一同坐在甲板上,风徐徐吹拂着雪白的长发,他道:“香帅相邀,方某岂敢不从。” 姚瑟从船舱里头冲出来:“喝酒?我喝我喝,我也要喝。” 楚留香大笑着拍开一坛竹叶青扔给姚瑟,姚瑟一把抱过喝了一大口:“好酒!” 女孩子都比他能喝的月白:“” 姚瑟屁颠颠的坐过来,捅了捅月白的肩膀:“月白月白,你的故事呢?你讲故事我们喝酒,你讲得好了就给你喝一口怎么样?” 稀罕你的一口酒哦。 楚留香仰头就是小半坛下肚,他一抹嘴,别人做起来粗俗无比的动作只要是他便成了不羁与洒脱。“哈哈哈哈,好啊。小月白,来一个。” 方思明低低笑了一声,含了口酒:“小大夫原还会说故事。” “我如何就不能会了。”月白清了清嗓子,摸走了方思明怀里的扇子,敲了敲甲板“咚咚咚咚”,不多不少恰好四下。 “这不就是个开心的故事,快乐的结局么。”月白一笑,弯了眉眼,春风十里,不及他眉目温软眸光熙和。 楚留香一愣,又笑了,他本就是喜欢笑的男子。今日有美酒有朋友,他如何能不笑呢。 方思明将酒坛子递给月白,他挽过月白鬓边为风吹乱的长发,目光落在月白的身上比阳光还要明亮比海风还要温柔:“好故事。” 月白抱着酒坛子颇有些无处下手,方思明托着坛底让他小尝了一口。月白悄咪咪的咬着坛口准备再舔一口的时候,方思明眼疾手快的捏着坛底就收回了手里。 偷渡失败,月白托着下巴,眼光一撇瞧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当什么都没发生。 姚瑟左瞧瞧右看看,突然一拍手:“啊!我懂了!我们本身就是个故事嘛!我们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又快乐又美好的故事啊。” 有些人存在的本身就是在诉说着快乐而美好的故事。 月白折扇一展:“姚姑娘说的对。我一口气讲了四个故事。”他睨了方思明一眼,“你还差我三口呢。” 方思明抿着酒,“今日方某人欠小大夫三口美酒,方某人记下了。当还当还。” 月白于是伸过手去,方思明瞧了他片刻,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我要酒,你这是要拿自个儿抵债么?”月白不轻不重的捏着他的指骨玩儿,口中逗道。 方思明微笑:“抵债?何来有债?这三口酒方某分别在未来三年还你就是。” 月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下一刻立即道:“利息呢?” “不忙。利息可再再三年还尔。”方思明单手握着酒坛,他一仰头,酒水滑落,一条晶莹的水线划出优美的弧度,落入他的口中。喉结滚动,是细细的吞咽声。 月白托着下巴瞧他,原本也不过是随口调笑,却突然觉得馋了起来。“利滚利,你也不怕还不清。” 楚留香与姚瑟碰着酒坛子拼酒,方思明扔了空了的酒坛子,道:“无妨。来生再还就是。小大夫不必怕方某人赖账。” 月白歪着头瞧他,受了蛊惑似的,突然凑过去舔了一口他唇上的酒水。方思明愣了一下,见月白眨眨眼睛捂着嘴坐了回去道:“这口不算。” 方思明又笑了,y鸷郁郁的方少阁主这些年一直很爱笑。似是要将二十几年少去的笑容在未来的时间一一欢喜回来。他毫不在意的舔了舔嘴唇,拍了拍月白的肩膀朝船舱里走去。 月白欣赏了会儿方思明修长挺拔的背影,拍了拍衣裳丢下发小慢悠悠的跟了上去。姚瑟与楚留香对视了一眼,同时做口型道:“他看得见我们么?”/“我就知道。” 楚留香“啧啧”两声:“自然是看不见的。” 姚瑟叹了口气:“嫁出去的月白泼出去的水啊。” 楚留香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船舱里头也正是热闹,宋甜儿等钻在厨房里忙了个火热朝天。李红袖她们见方思明来了,立即愉快的退了出来:“交给方大哥了!” 方思明答应下来。宋甜儿抛了抬手就抛了刀与两根胡萝卜,完全不怕误伤。方思明稳稳的接了过来:“雕什么?” “芙蓉花,并蒂芙蓉。”宋甜儿道。 方思明答应下来,曾今杀人于无形的人一双手,如今洗手烹饪做佳肴。 看方思明做菜无疑是一件极其赏心悦目的事情。月白靠在门边,看着方思明三两下雕出两朵栩栩如生的芙蓉花,极尽娇妍之态。 宋甜儿便掀开锅子,便问道:“方大哥今日想学什么?” “酱鸭吧,有劳宋小师父了。”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新鲜的芙蓉花朵摆在白瓷盘上。宋甜儿的好手艺只要见识过的人便没有不夸好的方思明为了能养活家中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夫只好自己除了能上得厅堂之外学习如何入得厨房。 每每来船上皆要钻到厨房请教宋甜儿。宋甜儿便玩笑要他拜自己为师。方思明的师父门派多的自己一时都数不清楚,毫不犹豫大大方方的就是一个揖礼。宋甜儿欣喜的“咯咯”直笑算是手下这个徒弟。 方思明与宋甜儿忙活开,月白便站在一边嗅着凡尘烟火气,安安静静的瞧着。方思明怕他无聊,随手丢了小半块胡萝卜到他手上,看模样是他刚刚雕剩下的。 月白咬了一口,果然,清甜可口。 宋甜儿与方思明合作出来的一顿饭,道道ji,ng美的好似丹青妙笔下的画作,每一道拿出去都是上乘的景态。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个个色鲜味俱全,配上浓香醇厚的好酒,搭上海上明媚的风光,使人心胸开阔,恨不得高歌一曲以舒心怀。 一帮子聚在一起,高举着杯一饮而尽。几个姑娘聚在一起不晓得谈到了什么,一阵笑。 方思明夹了大虾,正剥壳。楚留香问月白接下来有是个什么打算。 月白夹了筷子咕噜r_ou_放到方思明的碗里,道:“看尽天下风光咯。大概会向南疆那边去。带思明给蛛女看看。” “那祝你们一路顺风。”楚留香欲敬酒,月白瞅了瞅自己空了的酒杯,正要满上,就被方思明半路截胡。方思明与楚留香碰杯道:“借香帅吉言。” 月白嚼着方思明塞进嘴里的虾,不大想说话。 方思明放下酒杯,又夹了块鱼r_ou_挑了鱼刺送到月白嘴边。月白幽幽的瞧了他一眼,一口咬住方思明的筷子。方思明轻笑出声,朗朗悦耳。 月白“噗嗤”一声,他凝望着方思明眼角眉梢都在笑,可偏偏可是咬着方思明的筷子不撒口。方思明悄悄的凑过去哄他:“心肝儿莫恼啊,待家中药酒酿成了,我再陪你喝。” 悦耳的嗓音酥酥麻麻的吹进耳朵里,月白耳尖一红,慢吞吞的松了口。方思明闷闷的笑了两声,也不看筷子上的口水,夹起碗里那块咕噜r_ou_便放进嘴里吃了。 月白红着耳朵给他夹菜,盼望这能堵住他的嘴。 海风徐徐吹来,和缓而舒适。欢笑声从船上一路穿云过海,海鸥起舞翩翩,似在鸣叫着岁月静好,年年岁岁流光温柔。 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个时辰,你与我都缠缠连连不再分离。 讲一个故事吧,一个开头是幸运,过程是快乐,结局是美好的故事。 我遇见你。 我心悦你。 我和你。 作者有话要说: 开头出自《楚留香传奇》原著哦。 谢谢云锦小天使的手榴弹小黄逗小天使的地雷。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番外三 非常抱歉,本章节因出版、修改或者存在色情、反动、抄袭等原因而被作者或网站管理员锁定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番外四 思白 第四十三章番外四思白 一座座紧致的吊脚楼没什么次序的坐落在这片长满了紫色植物的山林里。一座小而老的小楼就藏在山的深处。 月白晨起迷迷糊糊的下了床:“思明?” “喵~” 月白一愣,他抹了把脸。他们前两日才到达这里,他带着方思明祭拜了蛛女。第一天来的时候方思明面对热情的苗族族人微笑僵了一张脸,原因大概是他听不懂方言。方公子这么多年没点长进,什么人都能应付,除了傻呵呵的单纯又热情的人,他毫无办法。于是只能闭门不出,一天到晚和月白学说话。 月白面色翻来覆去变了几遍,试探的叫了一声:“方思明?” “喵~” 软软的一波三折的叫声从床底下传来,月白倏然蹲下身,往床里头一看,对上了一双眼睛。一双愣愣的金色的眼睛,流光溢彩好似琉璃般的眼睛。 月白僵硬的伸出双手,半大的猫儿伸出爪子勾住他的手。它被抱了起来,一只小黑猫,四只爪子、尾巴尖儿、耳朵尖儿外带头顶一撮是白毛。 月白艰难的吞了吞口水,突然的就彻底信了方思明吃坏了东西变成了猫。真是一模一样!方思明要是猫一定就是这个样儿的!就是体态丰腴了点,但是不该其本质! 月白搂着猫一慌,就是一顿问:“你昨天吃什么了?” 黑猫望着他,金色的眼睛倒映着他慌张的面容。它摇了摇头,爪子扒拉在月白的手背上,似是在安慰他。月白抱着他就匆匆钻进了书房,在通顶的书架最上头翻出了一本泛黄的老册子。他爬下来对黑猫解释道:“我记得蛛女同我说过苗疆的一个传闻,其中一个就是有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一只猫。你别担心,她有什么都会记下来,会有变回来的办法的。” “喵~” 黑猫软绵绵的叫了一声,安安静静的呆在月白的手边。月白很快就找到了有关于人猫互变的那一页,上记载“月圆夜,食蕨菜,种迷心蛊,机缘者得猫体” 月白翻到下一页,便惊见一行字“此奇事百年难遇,不知解法。” 泛黄的书页,娟秀的小字,明明是再温暖不过的熟悉,却让月白如堕冰窖。黑猫见他神色不对,乖巧的舔着他的手指。月白指尖一颤,双手抱过他,黑猫两脚悬空,不明所以。 只听月白盯着它的眼睛认真道:“无事的。蛛女做不到的事情以后我来做!你只管好好的在我身边,我定会找出办法来!” 黑猫拍了怕他的手,似是要他放他下来,又似是在安慰他表示信任。它软软的叫了一声:“喵~” 月白似哭似笑:“早晓得不带你来了。我无事,左右是你,你在我便好。走,太阳升高了,我做饭去。你指导指导我吧。” “喵~”黑猫安安稳稳的呆在月白的怀里。一双金色的眼眸,好似旭日东升,澄净若琉璃却又带着猫儿天生的冰凉感。猫么,特别是黑猫,总是带着特殊的神秘感。像是暗夜的使者。传说黑猫是驱除邪灵的,有邪灵、恶灵的地方就会有黑猫的身影。 呃,如果不是方思明化的猫这般富态的话,应该更令人对传说信服。 月白边洗菜边问道:“思明,等会儿不管是咸了还是淡了都不许说。” 一双手自后环住他,偏凉的带着略微沉的嗓音吹拂进他的耳中:“大清早的在忙什么呢?” 月白下意识抓住身前的手,往桌上一瞧,与胖乎乎几乎瞧不见的小黑猫对了个正着。小黑猫萌萌蠢蠢的一歪头,金灿灿的眸子干净清澈,它软软的叫了一声:“喵~” 于是小大夫当机立断,回身对着俊美的脸就是一口,面不改色道:“捡了只猫,像是你儿子。” 其他一概不提了,方思明挑了挑眉,知道其中必有古怪,但月白不说他便也不问了。单手将人扛起来,一手食盒一手美人:“不是想吃苗族菜么,我去向隔壁大娘学了学,你先试试看。” 月白垂着头,瞧见那小猫轻巧的跳下了桌子,迈动着四条小短腿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他,一双眼睛可真是像。心头突然就软了,道:“这猫我们养了吧,叫方思白怎么样?” 晨起的神山带着shi润的气息,风来是草木的清香,你不必侧耳去听虫鸣声都清清楚楚的唱在耳朵里。苗族阿哥阿姐们扛着锄头抱着竹篓上山的上山,养圣物的养圣物,到处都弥漫着勃勃生机。 “许是他家的,又或是野猫。你若想养回中原我带你去别家有小奶猫的挑一挑。”方思明将月白放下来,食盒放桌子上,自己则帮月白穿鞋。如果说原来月白下床不穿鞋是偶尔,那么现在就是被方思明养成了习惯。 月白俯身摸了摸跟到脚边的小黑猫:“不必了。他要留就留,若留不得便随它去。” 方思明知晓了月白的意思,便道:“那便叫留白吧。思白,莫是我兄弟。” 月白噗嗤被他哄笑了,抱着方思明的脖子乐不可支:“像,是真像。像你兄弟也像你儿子。” 方思明索性托着他的屁股像是抱小孩儿似的抱起来,道:“那也是你儿子。” 月白笑眯了眼睛,往地上招招手,正式更名为方留白的小黑猫仰着张圆滚滚的猫脸颠颠儿的就跟上去的。月白吃饭,方思明给它也拌了点儿吃的放地上让它自己吃。 “猫吃不得咸的,只得少吃一点点。”方思明道。 月白咬着筷子低头瞧留白哼哧哼哧拱饭拱得津津有味,于是抿着唇笑了:“以前就像我们俩得养一只什么,好去去你的心结。但养一个人变数太大,你能养他十年二十年却不能保证他一辈子一颗心向着你,早晚他得跟另一个人过一辈子去。我是不乐意的。小东西比人心要简单,等过两天它不走也没人要找它,我便给他开两刀。以后自然一辈子都跟着我的。你觉得呢?” 方思明抬眼对上月白的笑,于是也笑了,他沉默片刻道:“也挺好。” 小黑猫似是缠上了月白,月白走到哪儿都跟着。月白坐在窗户前对着窗外的墓碑发呆,它便安安静静的窝在月白的膝头当暖手炉。 方思明觉月白情绪有两分低落,他寻了两圈,在书房找到了摊开的书页。看了一眼他便笑了,也不晓得是否对上了月白睡蒙了的脑子。他拿起书敲了敲月白的房门。 小小的吊脚楼里一共就两个房间,月白自然是带方思明来住自己少时住过的屋子。少年人一个人睡得床能有多大,这两夜都是月白窝进方思明的怀里才勉强睡下。 月白 着猫瞧见了“此奇事百年难遇,不知解法。”的下一行“他信了。我随口胡诌的他全信了。十五岁的小东西看着y沉沉冷清清的,一点没个年轻人的样儿。也就听这些稀奇古怪乱起八糟的东西才能暴露那么点单纯的蠢样儿。挺有意思的。再接再厉。” 娟秀的小字,清清淡淡的像是那个人。冰坨子一块,半天吐不出个字来,记下这些琐碎玩意儿的时候竟有一股子活泼味儿。月白一页页翻着,从头到尾翻了三遍才发现了第一页与封面粘在了一块儿,他小心的划开两张纸。第一页上写着三个大字“养徒记”。 月白忽而笑了,他趴在窗柩上,一手摸着留白,一手垫在下巴下面望着外头的墓碑。吐字道:“为老不尊。” 方思明拼好了床,收拾东西出去烧水洗洗干净自己。月白从经年的思绪中回过神便瞧见了扩大了一倍有余的床,和越发逼仄的小屋子。他抱着猫站在床边想坐又不敢,老不牢固啊这拼上去的木头。 方思明洗完澡擦着shi漉漉的头发出来便瞧见月白挑着眉毛瞎琢磨。许是见了故人,许是怀中抱了是软乎乎的小猫儿,那刻在他骨子里的疏离都近乎瞧不见了。他只是站在那里,便是鲜活的风景。 月白被方思明带进怀里,黑猫被方思明随手一丢就丢出了门外。留白“喵呜”一声就要冲进来,却被门“哐当”一声拍在了门外。 方思明搂着月白的腰含着莹白的耳垂,道:“总算是张堪用的床,小大夫可要试试?” 月白反手勾住方思明的脖子,摸了摸他的脸颊:“唔,你说若是做到一半儿床榻了,我们怎么办?” 方思明轻笑一声,那笑声顺着耳朵钻进月白的身体,牵着身体数不清的神经,酥酥麻麻的。恰是日头偏西的时候,窗外的夕阳落下光来,为窗柩镀上了一层红艳艳的光。阿哥阿姐们劳作了一天,谈笑聊天零零散散的回来了。 方思明放开月白的耳朵shi热的气息滑到纤细的脖子上,咬着吐出的那根筋骨:“有我,摔不到小大夫的。赶了许久的路,小大夫不想方某么?” 月白仰着脖子,只单单是被他亲了两口呼吸便乱了:“想的。” 这般坦诚的,可不是他家小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 “丹青赋画染绝”私信月白~已经补完了~谢谢小天使们的一路陪伴~么么砸~ 文文正式完结~散花花~下面要扛另一篇文文去了,【捂脸】虐肾的大长篇啊【摸摸自己的两个肾】 日后有缘自会再相见了~如果觉得有兴趣的话可以戳介只的专栏收藏介只哦~灰灰~ 第1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