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异闻录》 正文 第1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1节 文案 顾异行走江湖二十好几年,没有他抓不到的溜门撬锁,没有他逮不到坑蒙拐骗 左倚马克思,右靠中国梦,唯物主义是他毕生信仰 只可惜在碰到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大仙儿何易晞之后一瞬间崩塌 从此一件件诡异恐怖的杀人事件接连发生在他的生活中…… 连环灭门, 自杀直播, 遗忘村落, 美女雕塑…… 为了彻底破案,顾异与何大仙儿踏上寻凶破案的路途 然而越接近案件的谜底,顾异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在光明抵达之前,黑暗便已经在此 若不能阻止黑暗,那么我们就做引领光明的人 1v1,双初恋,惊悚灵异甜文 明明可以靠脸偏要靠男朋友吃饭的神仙攻x有钱还活的跟屌丝似的总是被打脸的刑警受 顾支队长:我一多金帅比五讲四美好青年,找什么样儿的对象找不到,亲你口还得给钱? 何大仙儿:顾支队长不愿意给也没关系—— 顾支队长:开玩笑,我是那样儿人吗?这我工资卡,请笑纳,买一送一服务有没有?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欢喜冤家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异,何易晞 ┃ 配角:郭毓秀,唐镜,季良,佟倩倩,周朝,周夕 ┃ 其它:悬疑,灵异 第1章 1 恶魔通常只是凡人并且毫不起眼,他们与我们同床,与我们同桌共餐。 雷电交加,风雨如晦。 中秋的天气本应是个好天,谁知道太阳刚一落地,蓦的刮起一阵大风来,带着股子寒意直往骨头里钻。 才刚过九点半,海晏市的街上已经几乎看不到人影儿了,不知道哪家小吃店的电视还开着,放着热闹的球赛。 德国队刚进了一个点球,赛场上欢呼一片才刚起了个头,瞬间被掐断了,女主持人妆容ji,ng致坐在台前:“现在cha播一条重要新闻,根据通报水晶花园发生一起命案,怀疑是723灭门分尸案凶手再次作案,截至目前,受害人数已高达16人,我市公安机关正在加大力度侦破案件,请市民在家中锁好门窗,注意夜间安全——” 啪。 电视的画面骤然关闭,不知道是谁拉了电闸,四周陷入一阵无尽的黑暗中。 狂风仍旧不止,拍着谁家窗口,好像狼嚎鬼哭,又吹起一股子腐臭味,像是死了许久的耗子,呛得顾异几乎快要窒息了。 “顾异。”眼前黢黑一片,不能视物,身边忽然响起说话声,把他吓了一跳。 “顾异。”那个声音还在唤他,被风声压了过去,“等下我说跑,你就跑。” “什么?” “顾异,跑啊——”那个声音又尖又细,带着颤音儿几乎用了全身力气吼出来的,瓢泼大雨像是伴奏似的倏忽而至。 顾异背后被人猛地推了一把,身子一颤,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自家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不知哪里传来的钢琴声悠扬动听,溶溶月色投在窗边,一片的晴空,哪里有什么风雨如晦。身边的手机还在止不住的震,顾异瞧瞧表,这才九点半,好不容易能睡个囫囵觉,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没眼色,拿起来一接,季良的声音就冒了出来:“顾爷,哪呢?” 顾异揉揉眼:“我刚做梦跟嫦娥约会呢,让你搅合了,怎么着,给我请安来了?” “请什么安啊,微臣们就等着您回来加班了!”警局法医季良叹了口气,捏捏眉心,“刚接到报案,成都路水晶花园发现命案,钟局要你带人过去一趟。” “命案?不会是……” 季良无奈的点点头:“正是。” 顾异心倏的一紧,外套一披,直奔楼下去了。 海晏市最近不太平。 市局刚破了一起连环入室盗窃,又冒出三起灭门分尸,一家四口拢共十二人一个没落下全没了,手段极其残忍,现场极其血腥,第一起凶案发生的时候,由于发现的时间较晚加上天气又热,尸体已经高度腐败,那现场真是酸爽无比,分局的小年轻直接吐了出来。 偏偏从一个半月前第一起命案发生到现在,侦破工作一点进展也没有,办公室的电话都快被惶惶不安的群众同志们打爆了。 仍旧一点线索也没有。 顾异拐了个弯,看到“水晶花园”四个霓虹大字露出尖来,听见车后座的季良叹了口气:“我前年、去年、今年的年假可还一天没休呢。” “得了吧,前年、去年的早过期了,别指望了。”顾异问了问小保安17栋在哪,关上车窗:“今年的也别指望了,今天什么日子,中秋节,这是什么地方,市政府后花园,影响比前几起大多少?我都不用猜明天头条是什么,擎等着专案组吧。” 水晶花园三期那是市政府牵头建设的,住的都是市直机关上至官老爷下至老百姓,可谓是海晏市的权力聚集圈,毗邻市政府大楼,绿化全市第一,再往东边点就是商业圈,俗称市政府后花园。 17栋楼前围了一圈热心群众,穿着睡衣的也有,披着外套的也有,甚至还有敷着面膜的,都探着头抻长脖子瞧,配合着滋哇乱闪的车灯,脸色红黄蓝绿ji,ng彩纷呈一片诡异。 分局的警察同志已经到了,现勘人员忙忙碌碌跑进跑出,配合着噼里啪啦的闪光灯,分局大队长吴尝从卧室里探出个头来,踩着勘察踏板吱吱悠悠地凑了过来:“顾队,中秋佳节让我们在现场团聚,缘分呐。” “我希望凶手也能跟我们尽早团聚。”顾异手套一带,轻飘飘感叹一句,看见吴尝一脸老油条模样跟他嬉皮笑脸,吁了一口气,“说说吧,了解到什么情况了?” 灭门案的现场已经是第四次看了,顾异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来是个什么场景了,他套了鞋套走过玄关。 一百七十平的房子里客厅连着餐厅,宽阔非常,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半具尸体坐在红木沙发上,脑袋歪着,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顾异,说不出来是个什么表情,周遭泼墨一般的暗红色几乎分不出是家具的颜色还是血色,有些地方尚未干透。 尸体对面的电视还开着,正在播着中秋晚会,声音大的扰民,相声引起的哄笑声突然爆发,一惊一乍衬的现场愈发骇人。 “报案的是隔壁邻居,从老家回来,说是九点左右给他们家送特产,发现门开着,叫了几声没人答应就推门进去了。”吴尝摇摇头,“啧啧啧,噩梦啊。” 而后他又指指沙发上坐着的那位:“男的叫陈期,上身与下身被锐器切断,部分人体软组织缺失,具体去向嘛……” 吴尝冲着厨房方向努努嘴,又继续说道,“根据出血量与喷jian情况初步可以判定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尚不清楚凶器是什么,角膜比较清澈,说明死亡时间还不是很长。” 顾异仿佛要验证吴尝的话一般扭头向厨房走去,燃气灶的火已经熄了,关着窗的厨房弥漫着一股微妙的r_ou_香,开了灯,才能发现几点低落的血迹向灶台处延伸,留在锅沿上,其他地方倒是格外干净。 从客厅蔓延而至的血迹形状明显是被人清理过的,顾异眯眯眼睛,仿佛看到了凶手在杀害了四名被害人以后,又不紧不慢的拖了地,擦了灶台,然后洗干净拖把与抹布,放在了卫生间里,随后他换好了衣服,回头对着屋内的一切微微一笑,转身融进了空气里。 分局的小姑娘颤颤悠悠的靠近,试探性的将手往锅盖上放,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又倏的收了回来。 一条胳膊越过她,揭开了锅盖。 微妙的香气大盛,小姑娘轻声惊呼起来,身后的人走近了,隔开了她的视线。 “女孩子不太适合看这个。” 小姑娘应声望去,眼前的人剑眉斜飞鼻梁英挺,虽然是对单眼皮,但是睫毛浓密纤长在白炽灯下投出一片y影,即使胡子一嘴青茬但也遮不住本人的唇红齿白,正冲她扬眉一笑,可比锅里的养眼多了。 “嚯!”杀人吴尝见过不少,分尸还烹尸的吴尝也是第一次见,挤到锅前,惊叹一声,“牛逼。” 也比自己的大队长养眼多了。 吴尝挥挥手,小姑娘如蒙大赦地溜了。 顾异面不改色的用漏勺在锅里搅搅,突然皱皱眉:“都在这了吗?” “什么?”吴尝一愣,看到顾异指指漏勺里的东西,醒悟过来,点点头,指指客厅,“对,不是在那,就是在这,目前没发现其他地方还有遗漏的人体组织。” “奇怪。”顾异又确认一般伸手捞捞。 “怎么了?怎么了?” 顾异也不接话,放下手中的漏勺冲着厨房门外吆喝:“季老二,过来看看!” 季良头也不回:“叫爸爸!” 话音刚落,次卧里传来一阵s_ao动,卧室门忽的打开,有人露出个头来大喊:“活了!活了!快叫救护车!” 顾异神情一凝,几步跨过客厅,看了一眼,好歹不是沙发上那位:“谁活了?” “大女儿!大女儿没死!” 救护车打着呼哨来得挺快,将缓过劲来的大女儿迅速抬上担架送走了,围观人群又是一片s_ao动:“哟!小姑娘还活着!” “嘿!真幸运啊这小姑娘!” 顾异瞟了一眼吵嚷的人群,对着身旁的吴尝说:“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哪俩字儿吗?” 吴尝:“加班?” “你们民主生活会怎么开展的?你一个大队长这种思想觉悟吗?”顾异转转脖子。 吴尝:“那不然呢?” “我最讨厌‘幸运’这俩字。” 被死亡衬托的运气,怎么听都是刺耳。 警戒线拉在楼里,外面倒是站了很多人在维持现场,围观的群众啥也瞧不见,陆续都回家锁好门窗小心火烛了,顾异一双视力15的单眼皮扫了一眼,忽然停住了。 他的心好像被什么捏住了一般,骤然一缩。 人群的外围,不远处的树影下——有人。 不怪顾异视力太好,而是那人只静静地站在人群后排,既不围观也不交头接耳,怎么也不像个眼睛雪亮的人民群众,更何况还带着个口罩,仿佛就是脑袋顶上挂着块牌子:“我是坏蛋。” 顾异的心停了一瞬,又突突跳起来,他快步走起来,嘴里示意围观群众让让,紧盯着那人的方向走去,吴尝不明所以一把拉住他:“顾队,哪去啊?” “树下有人。”顾异甩开吴尝的手,直奔着树底下去了,往人面前一立,“你好,警察,能给我看看你身份证吗?” 那人也不惊讶,眼睛一弯,大概是笑了笑,开口道:“谁大晚上出门还带身份证啊。” 声音隔着布料沙沙响,就好像海晏三月的细雨,直落在心头上化成绕指柔。 顾异皱皱眉,往他脸上瞧:“那麻烦您把口罩摘了。” “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儿吗?”那人倒是听话了,微微低头,去够耳朵,他侧过脸去,两边的碎发乱飘,轻轻柔柔的落了下来,搭在眉眼边上,露出一个笑容来。 “我——”顾异一个字儿刚从嘴巴里吐出来,后面就卡了壳,中秋的月亮又大又亮,映在那人脸上,好像白玉泛着光,一双桃花眼揉着碎银漾着笑,生生把顾异闪成了暂时性失明,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人也不知道顾异为什么卡了壳,等了半晌也没见顾异有下文,又把口罩带回去,轻飘飘说了句:“这个凶手是不会返回凶案现场的,不然你们还能等到他犯第四起?有空查我不如多看看现场。” 顾异一听这话,登时回过神儿来,一把揪住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人往后退退,又隔着口罩说了句:“要不你们多翻翻垃圾桶?”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出去好几步远。 “别走!快拦住他!”顾异人高腿长两步扑上去就要摁他,哪知那人眼睛朝前,脑后却能看见东西似的猛一侧身弯腰,泥鳅一般从顾异手中滑了出来,一只手掐住顾异的腰际,闪身到了背后,手一松,又揣进兜里,带着点儿居高临下的味道说:“警察同志,抓人要讲证据的。” 顾异扭过身来,揉着被那人掐着的腰r_ou_,还带着火辣辣的疼,抻脖子瞪眼:“证据?你跑我就得抓你,说,叫什么名儿?” 那人眉毛一扬,回他:“何易晞,我叫何易晞。”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朗还落复,人死一去何时归? 透着一股子天煞孤星的味儿。 顾异还想说话,一个眨眼,那人就消失在了人堆里,他骂了一句:“我靠!”吴尝才款款而来,摸着后脑勺纳闷:“怎么看着现场突然就抓人了呢?” 人已经不知去向,再追也没什么价值,顾异无奈的回过头来看着吴尝:“我终于知道你们局破案率全市倒数第一怎么回事了。” “嘿,顾队你怎么说话呢?”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吴尝提起这事就一肚子憋屈,苦水张口就来,“我们局一共十来个人七八条枪,被皇君追的晕头又转向,隔壁派出所都比我们人多,指望我们提升破案率,只让牛产奶不给牛吃草吗……” 吴尝这话顾异能听到耳朵起茧子,就差倒着背了,他也懒得听,几步跑开抓住一个图侦:“调监控,水晶花园今晚的监控录像,各个位置的!赶紧!” 图侦颤颤巍巍跟要挨□□似的就想举手投降了,顾异脚下开拔,刚迈出去半步,脑袋突然打了个转,赶紧扶着图侦站稳了。 “顾队,你怎么了?” 顾异甩甩头,清醒了点:“没事,忙你的去吧。” 他迈出步子的功夫,看见闪着灯的警车里,露出个小脑袋来,看不清模样,像是梳着两个麻花辫,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随后倏忽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假的,别信 还在封建残余和马克思爷爷的怀中来回晃悠呢 恶魔通常只是凡人并且毫不起眼,他们与我们同床,与我们同桌共餐。——wh奥登 “……一共十来个人七八条枪,被皇君追的晕头又转向”出自沙家浜 有人说一定要标出来,一定要那我就标出来吧 第2章 2 “孟雪,女,三十五岁,腹部创口三处,左右胸各一处,只有左胸这一处为致命伤,是由于单刃锐器经肋间刺入胸腔,导致心脏破裂,根据现场勘查,初步推断死者是自杀,凶器就是cha在她胸前的那把水果刀,根据gang温推测死亡时间应该在八点到九点之间。” 季良点了点鼠标,投影仪上的画面快速切换:“陈思凡,男,四个月大,体表无明显损伤,双唇发绀,眼睑内有出血点,口腔黏膜存在损伤,推断死因为捂住口鼻导致的机械系窒息。” 婴孩紧闭的双眼,微张的嘴唇,还有惨白的脸色,整个放大在不怎么明亮的会议室内,顾异听见一端的钟局发出一声叹息,刑侦唐镜又接着道:“在现场没有发现撬锁以及闯入的痕迹,现场也没有搏斗痕迹,受害人身上未发现防卫伤,初步怀疑是熟人作案,室内的财物都没有丢失,也排除了求财的可能性,现场收集到37枚指纹,经过比对,都是他们一家人的,也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脚印毛发等,同时在阳台的洗衣机里我们发现了沾有血迹的衣物,应该是凶手行凶时穿的。” 唐镜话音刚落,副支队长郭毓秀又接着说道:“陈期与孟雪都不是本地人,亲戚都在外地,夫妻二人都是公务员,社会关系并不复杂,而且根据走访我们得知夫妻二人人缘很好,没有什么仇家,夫妻关系也很和谐,可以说十分恩爱。” 钟局点点头:“查到他们与前三起案子有什么联系了吗?” 顾异答道:“目前还没查到这四起案子的受害人的社会关系有什么交叉点,唯一有联系的就是四起的受害人家庭构成都是一致的,中年夫妻,带两个孩子,老大是女儿,老二是儿子,从作案手法,受害人情况,凶案发生间隔来看,不是模仿作案,应该是同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顾异的发言,燕燕推开门瞧了一眼围坐在桌前的人们,走到钟局身边小声说了句:“医院打来电话,说昨晚的受害人恢复意识了。” 顾异没说完的内容都是些陈词滥调,钟局从一个半月前听到现在,除了增加的受害人,线索是一点没有,要不是顾异后台在那摆着,早把他撤了,钟健林也不爱听了,合了笔记本总结发言:“我知道这一个半月同志们都很辛苦,但是这次的案件手段残忍,情节恶劣,影响非常不好,市委领导、省厅领导都对这几起案件高度重视,所以希望同志们再加把劲,早日还海晏一个真正的河清海晏。” 顾异一听这是要散会了,挂念着监控录像的事,噌的弹了起来。钟健林从眼镜片后面盯他:“屁股着火了?” 顾异又别别扭扭坐回去。 “省厅安排了一个特别顾问,专门负责这几起案件侦破工作,很快就到,大家都配合着点。” “钟局,配合是什么意思?”顾异一听这话,又噌的站起来,“案子我们忙了这么久,说空降就空降,还特别顾问,专门负责,合适吗?” 钟健林镜片反光,摸摸秃瓢:“怎么着顾异?你还怕人抢功?你也知道忙了这么久了,锁定嫌疑人了吗?你不臊的慌吗?” 说完也不管顾异什么反应,端着水杯,晃晃悠悠撤了。 留下顾异在心里骂娘。 郭毓秀与唐镜又火急火燎的往医院赶了。顾异骂完娘,“唰”地合了笔记本,走路带风,钻进图侦办公室问:“找到了吗?” 图侦小孙:“顾队,找过了,案发时间你要找的那个人就没出现过,他第一次出现是在昨天晚上十点二十,那时候你们早在现场了。” 顾异不信:“不可能,你再好好找找。” 隔壁办公桌大姐听见瞥一眼电脑:“哟,这小伙子,长得可真好看。”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全都好奇的上来瞅。 “姐,这像素你都能审出美丑来,慧眼如炬啊!”小孙大拇指一竖,又问顾异,“顾队你找这人干嘛,确定嫌疑人了?” “有很多犯罪嫌疑人会在犯罪之后重返犯罪现场,你们不觉得这人有点特别吗?”顾异一指禅戳在屏幕上那人的脑袋,两道俊眉倒竖,估摸着这人要是在他面前,可能直接就得就地正法了。 “是挺特别的,”大姐点点头,“特别美。” 小孙立刻接上:“顾队,我怎么记得上次是你亲自分析的,按照现场情况来看凶手应该是一个对父亲角色充满强烈怨恨,又对大女儿角色怀有愧疚的女性,怎么现在又变了?不能因为别人长得美就说人家是凶手啊。” “别人仇富,顾队不仅仇富,还仇美,顾队专和自己的组织过不去。”大姐打趣,她也不怕顾异生气,“哦,说不定这位美郎君是女扮男装呢?” 小孙乐了:“这人看起来至少有一八五,要真是女扮男装,不去维密去犯罪,屈才了点。” 顾异的脸越听越黑,手在桌上敲敲:“昨天淮山分局跟我反映他们人手不足,还有隔壁□□除恶专案组也表示实在忙不过来,你俩要是闲的话要不去帮帮忙?” “我上厕所!” 小孙立刻尿遁,剩下顾异一人,袖子一挽,亲自上阵,对着屏幕忙活一个半点,还真就只在十点二十才找着这个人。 那边儿大姐又举着电话凑过来:“顾队,郭副和唐镜回来了,叫你过去呢。” 郭毓秀与唐镜从医院回来,一脑门子愁云惨淡。 唐镜将她的小笔记本放在桌上,柳眉轻颦:“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妈妈’俩字。” 郭毓秀:“别说,我也是。” 季良笑嘻嘻:“糖糖想当妈妈了?恋爱选我我超甜啊。” 顾异一指禅戳上季良后腰:“季老二我想当爸爸了,要不你圆我一个梦?” 郭毓秀:“季老二,当着我们面s_ao扰我们刑侦一枝花,你当哥们不存在?” 季良讪笑着按住顾异的手指,挪到一边:“滚滚滚!你们再欺负我,我告我们主任了。” 唐镜翻了个白眼,不想理这帮人:“小姑娘意识是恢复了,就是ji,ng神状态不太稳定。” 季良点点头:“可以理解,毕竟这事要是我赶上,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论我们问什么问题,她都只回答两个字——”郭毓秀比出个二冲季良摆摆。 “妈妈。”唐镜接上。 “除了只喊妈妈以外,还有别的什么表现吗?”顾异对此也表示可以理解,毕竟女孩才上小学六年级,心智不成熟,在生死之间挣扎一圈,情绪崩溃是人之常情。 “她很……”唐镜挠脖子,似乎想找一个形容词,忽的一拍手,“很惊恐,对,就好像见了鬼一样。” 钟局跟定了闹钟似的卡着点就到了顾异他们办公室门口,一瞧见门口窝着一帮人,心里就犯堵。 被害人的亲属认了尸出来靠在墙边儿呜呜哭,一旁老伴还安慰她:“别哭了,别给警察同志添麻烦,打扰他们抓凶手。” 倚着墙的老大爷也道:“是啊,一会还得去看孙女呢,让她看见多难过。” “人都没了,哭也没用了啊。”说了没两个字,自己眼里的泪也掉下来了。 世间最凄凉,莫过于人至暮年,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大爷大妈,发生这种事,一时间确实很难以接受。希望你们……”季良一张肥嘟嘟的圆脸皱成个倭瓜,一手把顾异捞出来,指着他,“这是我们支队长,有什么事可以直接问他。” 安慰受害人家属这个环节,顾异也不擅长,他咽了口唾沫,划拉划拉头发,忽然把头埋了下去:“对不起。” 季良连忙往后躲,顾异这一鞠躬他受了怕折寿。 “我们一定会尽快缉拿凶手归案。”顾异抬起头补充一句。 “归案?”眼前三位老人还未开腔,顾异后脑勺一阵小风打着转飘来,回头一瞅,身后仨人,钟局领着燕燕带着个高个儿男人,秃的更秃,矮的更矮,剩下一个揣着兜眯着眼玩味的看着顾异,一脸欠揍。 顾异心又突突跳起来。 燕燕心明眼亮直念叨“我来我来”,把三位老人接过手去,省的钟局看着心里头更堵把顾异一头黑发剃了当刘海。 唐镜还被三位老人虐的心肝直颤眼圈发红,看见钟局领俩跟屁虫进来,立刻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有劲了。 “这位是省厅安排下来的专家,何易晞何专家,大家认识一下。”钟局介绍完了没听见响,抬眼一扫,女同志春心荡漾,男同志挤眉弄眼,顾异干瞪着眼,甩他一记白眼,“大家好好配合何专家的工作。” 他在“好好”俩字上划重点,郭毓秀立刻醒神端了个一次性纸杯递到面前:“何专家,您喝水。” 何专家杯子接过,矜持点点头,钟局又说:“这位是我们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郭毓秀,那位——” 斜眼一瞧,顾异还在那死瞪着何专家,眼神扯都扯不下来,语气加重:“顾异,愣什么神呢!” 何专家长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对上顾异的眼,微微一笑又要跟顾异握手,顾异是个没有眼力见的,盯着专家看半晌大喊一句:“钟局!他有问题!” 第3章 3 这人正是他在监控录像里耗了一个半点那个维密天使。 钟局脸上登时挂不住了,黑脸吼他:“大早上你没睡醒是怎么着!说什么胡话呢!” 说罢看着一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盯着他们仨发梦,大手一挥:“给何专家准备个办公桌!我看那就不错!” 手指ji,ng准打击,落在顾异的宝座上。 “那我坐哪!”何专家也不客气,与钟局一笑径直落座,顾异直嚷嚷,一把夺过何专家手中的档案。 “仓库里自己搬一个不会吗?”钟局言简意赅不容辩驳,掉头就走一气呵成。 钟局走了,他官最大,顾异指挥新来的纪然:“愣什么神呢,给我搬啊!” 何专家又起来了,笑的跟军民鱼水情的宣传画似的,伸出右手来,手指纤长,指甲里透着股粉伴着白,鲜嫩好看:“顾支队长你好,鄙人何易晞,我们之前见过的。” 顾异不给好脸,手也不伸,档案又“啪”扣在桌上就跟打在何专家脸上似的:“9月23日晚上你在水晶花园干什么?” 何易晞面不改色心不跳:“碰巧。” “碰巧是什么意思?” 何易晞不慌不忙,摊开了档案开始瞧,手上还有节奏的敲桌子:“去客户家里摆了个风水阵,招桃花的。出来正好瞧见警车,我又不是个瞎的,当然看看热闹。” “你——”顾异还想发作,刚起个头让风水阵给堵回去了。 什么玩意儿?一个专家还带看风水的? 正纳闷着,何易晞突然歪着个身子凑过来,一双眼睛盯着他仔细瞧,都不带眨眼的,顾异只觉得一阵香味往鼻子里灌,就好像是下了三天的大雪刚一出门,扑面而来的冷气,清新又凛冽,窗户外面的阳光从他后脑勺打过来,映着一脸的笑,顾异不知道怎么着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办公室里一阵沉默,都不知道这新来的专家是要干嘛,合计着是要用眼神杀死顾队? 盯了半晌,何易晞好歹开了口:“顾支队长面色青如浮烟,白如傅粉,恐有大祸,需要我指点指点吗?” 语出惊四座,好家伙,感情省厅安排的不是破案专家是个神棍。 “算命您收拾东西麻烦出门左拐天桥底下,不要来妨碍我们办案!”顾异刚酝酿出来点儿什么情绪,还没来得及回味瞬间就被打散了,再一瞧这人心平气和的已经看起档案来了,“看什么档案啊,您掐指算一算吧。” 何易晞又拽一卷看看,没理会顾异y阳怪气,点点档案:“这几起案子,男性受害人在被分尸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是啊,这个就不用您算了,法医科写的挺明白了。”顾异干脆拖了个椅子往何易晞跟前一坐,就想看看大仙有什么神通。 “凶器找着了吗?” “没,”顾异二郎腿一翘,像个大爷,“何大仙给算一卦?” “这次案子没死的那个,醒了以后说什么了吗?” 纪然扛着桌子进门,不知道办公室里的气氛为何如此尴尬,愣头愣脑问:“顾队,放这可以吗?” 顾异扭头往桌子上一按,又拿纪然撒火:“看不着那么多灰吗?” 纪然应了一声又愣头愣脑的洗抹布去,唐镜接茬答了何易晞的话:“受害人一直喊妈妈,没说什么。” 何易晞档案看的神速,三两下合了卷,胳膊往桌上一抵,十指相对,不吭声,望其侧颜,桃花眼眼角微垂,鼻梁挺拔,鬓角几缕碎发,随风飘动,不用捯饬就能出道的好皮相。 看见何易晞半晌没说话,顾异又抓紧时间呛他:“何专家有何高见?” 何易晞一扭头:“顾支队长脾气这么暴躁,显然是睡眠不足引起的,要不你先回去补个觉吧。” “我靠!”顾异从椅子上蹦起来,脚一抬就要踹,郭毓秀赶紧抱住他,生怕何专家第一天上岗,顾异就受个处分。 “顺便琢磨琢磨内脏哪去了。” 何易晞这话出口,顾异突然成撒了气的皮球,瞬间没动静了。他在吴尝面前没问出口的那个疑惑正是“陈期的内脏哪去了”。 “找了,没找到。” 何易晞一问正中顾异红心,顾异愿意暂时放下仇恨勉为其难跟眼前这个神棍交流几句。谁知何易晞档案码好,伸个懒腰揣兜走了。 “我靠靠靠!”顾异再次暴怒,对着自己的宝座猛踹一脚,还想踹第二脚,想想是自己的东西好歹忍住了。 唐镜一脸不乐意:“顾队你是个大男孩了,我希望你以后自己整档案,不要把我的劳动成果摔来摔去,你瞧瞧,差点摔散了。” 惹刑侦一枝花发脾气可是会引起众怒的,顾异老实了,屁股刚挨着椅子面噌的蹦起来:“不行,我得看看他干嘛去了。” 转念一想:“大尾巴狼样,就该让他当光杆司令。” 大马金刀又坐回去。一边郭毓秀看着他起立坐下奇怪:“顾队你练什么神功呢?” “叉腰肌。”顾异又翻何易晞瞄过的档案,前后左右瞧不出什么新鲜的来,“案发当日进出过小区的人都排查了吗?” “还在查,中秋节晚上走亲访友的人太多了。”郭毓秀收拾好东西,正等着唐镜。 唐镜拎起个塑料袋来,稀里哗啦乱响影响顾异思考,他扭头一瞧:“唐镜同志,出外勤呢,野餐去呢?” “我给陈似锦的。” 陈似锦是那个幸存下来的小姑娘。 “人外公外婆爷爷都去看她了,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啊。” 顾异伸手划拉,妄图贪污一包虾条,唐镜抽他一巴掌:“顾队你要不要脸了,小孩子的你也惦记。” 季良恰到好处从门外伸进来个脑袋:“哟,糖糖分好吃的呢!” “没你份啊。”顾异趁其不备飞速抽手开了包装往嘴里塞,“你这是狗鼻子吧,我口都没开你就冒出来了,下次送你去缉毒。” “一大把虾条都堵不住你那欠嘴,可真够大啊!”季良环顾一圈,“那省厅专家呢?” “我大不大你还不知道?”顾异两手一拍,一巴掌碎屑飘飘悠悠落成郭毓秀三天没洗的头皮屑,“那大仙嘛,不知道,他大概或许已经死了。” “不是专家吗?怎么改大仙了?”季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拍脑袋,“哦差点忘了正事,家属今早来了,然后不让剖。” 顾异扬手,半袋虾条落在纪然脸前:“奖励你搬桌子。不让剖也得剖,做家属工作去——哦不,你等着那大仙来了,你让他去,让他在局里设坛作法,给我们长长眼。” 顾异那眼神还想糟践巧克力,唐镜一把搂住就要走,顾异拦下郭毓秀:“哎,等会儿,我也去。” 唐镜警觉:“顾队,一包虾条差不多了啊,别太不要脸。” 顾异啐一口:“我是那种人吗?” 季良、郭毓秀异口同声:“是!” 顾异手指点点点,一副官僚主义做派:“行,明天开始你俩给何大仙打下手吧,年末民主测评你俩我打差。” 郭毓秀:“你是真不要脸!” 顾异的小高尔夫没有蓝牙,凑合开着广播,里面梁咏琪正在唱“咬咬嚼嚼橘子味道,爱情像口香糖该吐掉……” 唐镜在后座边划拉手机边哼,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问:“顾队,你女朋友呢?” 顾异:“看你问哪个了,要是最新的那个,可能还在我丈母娘肚子里。” 唐镜嗖地抬头:“顾队你这爱好犯法。” 顾异:“……你要是问安娜,掰了。” 唐镜:“啊?为什么?” 顾异扬头一脸牛逼:“买菜不讲价,让我甩了。” 唐镜咧开半拉嘴角皮笑r_ou_不笑:“呵。你看我信吗?” 顾异只好老实坦白:“快30了,没房没好车还是个干刑警的,人家不稀罕跟我。” “不稀罕?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你就是装。”郭毓秀在前面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就差搭顾异腿上了:“就说你这个身价,怎么开这个?” 别看顾异身穿淘宝一套,不修边幅,三天不洗头,五天不刮胡子,家里的爹妈也是钱权结合婚姻的典范,只不过是自由恋爱,感情和睦,既没有感情纠纷,也没有经济纠纷,唯独就这么一个孩子——顾异,放着好好地少爷不做,还非要去做刑警,气的他妈李太太每次一见到他就想揪着他耳朵骂。 “不开这个开什么?我一人民公仆,市局刑警,”顾异右手挂挡,左手打方向盘,超了前面一辆五菱宏光,车技娴熟媲美秋名山老司机,“我开林肯?加长那种,闲了我还能去婚庆公司揽活。” 刹车一踩,停在医院旁边水果店门口,潇洒的拎了个果篮回来:“吃她一包虾条,还她一个果篮。” 唐镜推推那果篮,省的挨一块:“你就不能送点适合小姑娘的礼物吗?” “送什么?六年级教材全解?” 唐镜气的翻白眼:“就你这样,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 顾异对着倒车镜露出一排白牙齿:“我要找就找一段不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爱情。” 郭毓秀推门出去,胳膊搭在车边:“那我劝你多睡觉,梦里啥都有。” 医院里飘着一股消毒水味,直呛鼻子,顾异打小最不爱来的地方就是医院,哀嚎遍野,愁眉苦脸,生离死别,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顾异径直往楼梯口走,唐镜吆喝他:“顾队,电梯马上来了啊。” 顾异背着手活像个老干部:“我活动活动筋骨。” 住院部有12层,儿童病房在10层,顾异爬的一脑门子汗看见郭毓秀和唐镜在病房门口等他,脸色不怎么好。 普通病房人满为患,还有人靠在走廊的椅子上打瞌睡,这家倒个尿盆那家打壶热水,虽然小孩吵闹的声音嘹亮但总透着股凄凉,谁的脸上也看不着个笑。 “怎么着,哭丧脸带传染的?”顾异又老干部架势进病房。 一个四人间,陈似锦在最里面的床位,隔着个手术帘,只能看见她爷爷在床尾背着门坐着。 唐镜眉头止不住的皱:“医生说陈似锦情况稳定了一阵,然后又恶化了。” 顾异转个弯,发现陈似锦的爷爷手中握着削了一半的苹果居然睡着了。床头的陈似锦倒是睁着眼,只不过直愣愣的发癔症。一老一小谁也没注意到有人来。 “不是恶化了吗?怎么静悄悄的?”顾异拍拍老头,果篮拎到床头柜上。 老头猛地一吸气,睁眼醒了,瞧见三道黑影逆光杵着,一哆嗦手里苹果飞了,忙弯腰去捡。 顾异止住他,自个儿拾起来丢了:“大爷,我们来看看似锦。” 老头又连忙站起来感谢,扭头叫似锦,床头人影一动不动,靠在y影里,两只眼还发直。 “似锦,似锦。”老头敏感的觉着不对,慌忙跑到床头瞧,在似锦眼前晃晃手,那一双大眼睛仍旧眨也不眨,好像魂飞了一样,老头焦急起来,“怎么回事,刚刚还没这样的?” 唐镜一晃身把主治医师叫来了,套着白大褂带着副黑框眼镜,看看瞳孔又听听心跳,在似锦眼前晃手指头:“奇怪了,刚刚那小伙子来之前,还情绪崩溃呢。” “小伙子?”顾异耳朵奇尖,听见这仨字他就立刻往何易晞脑袋上丢锅,“什么小伙子?” “跟你们一样啊,说是市局警察,大高个,长得怪好看,像个明星。” 顾异巴掌一拍:“我就知道!这人有问题!” 也不知道是顾异这一巴掌振聋发聩还是医生妙手回春,床头的似锦应着声动了动脖子,老头大叫:“动了动了!似锦,似锦,你说句话!” 似锦跟上了发条似的张张嘴,还像发癔症似的一点面部表情都没有,喉咙里咕噜噜吐出仨字:“妈——妈——饿——” 要不是顾异脑子还清醒,还真觉得这是哪个机器人该上油了。唐镜麻溜提溜起手里塑料袋,笑眯眯道:“似锦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你想吃什么?” 似锦又机械的转脖子,脸没动,眼白却往上翻,露出半个瞳仁瞧唐镜:“妈——妈——饿——” 病房里声音嘈杂,似锦的床边却很静。 塑料袋哗的就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青如浮烟……白如傅粉……”出自曾国藩冰鉴 第4章 4 “那人来了,就跟似锦说了一会儿话,我也没听清,不知怎么着就睡着了。”几个人出了病房门,小声商量,似锦爷爷心里慌乱,“似锦不会出什么事吧?” 白大褂推推眼镜:“身体方面情况比较稳定,可能是受了刺激,情绪方面还需要恢复一段时间,大爷您别太担心。” 顾异一拳捣在医院墙上,又疼的甩手:“我就知道这人问题大了去了,给燕燕打电话,问他手机号,我要见他!” “你生气归生气,那你揍那专家去啊,跟自己的右姑娘过不去干嘛。”郭毓秀呛他一嘴又给燕燕打电话,“问了,燕燕说不知道。” “你分析分析,他能上哪去?”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2节 “大仙的思路岂是我等凡人能猜到的,我看你也甭琢磨了,先把糖糖送回去吧,你看她,吓得都快癫痫了。” 顾异只能先绕路送发抖的唐镜回宿舍了,顺带叫郭毓秀一人搭地铁回去,郭毓秀冲他比个中指。 唐镜抖得筛子似的手机都不划拉了,嘴里直念叨:“太吓人了,太吓人了,瞧见那眼神了吗,我的天哪!” 顾异满脑子都是岳云鹏的脸,抬头看一眼内后视镜:“唐镜同志,你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了吗?不信苍生信鬼神,还是党的好儿女吗?” “不是,”唐镜揉揉眼,“有那样的眼神吗?” “人家小姑娘年轻,眼轮匝肌灵活点不行吗?至于大惊小怪吗?” 话是这么说,似锦确实看起来不太正常,尤其是听说了何易晞这个神棍来过以后,说不定把魂勾了呢。 呸呸呸,想什么封建迷信呢。 案件侦破没有进展,唯一的幸存者跟鬼上身了似的,顾异心里烦躁,开着小车穿越半个市区打算去现场看看,堵在市中心的朱雀大街上,隔着老远看到一小萝莉,长得挺漂亮,穿的却像上世纪九十年代,孤身一人在斑马线上一蹦一跳——闯红灯。 她灵活地躲过一辆两辆飞驰而来的汽车,在最后一秒黄灯停在了路当间儿,一辆路虎呼啦啦冲来,明显是位置太高没瞧见小萝莉,径直就要撞上了。 顾异一个急刹卡在路上,再一眨眼,路虎跑了,斑马线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后面皮卡哐哧哐哧绕到他身边开车窗骂他:“你他妈会不会开车!” 顾异比了个中指踩离合挂挡,暗骂了一句:“我靠!” 大白天见鬼,看来是少觉了,顾异变道改变目的地决定回家补觉去。 还没到家门口,顾异看见平时在楼下晒太阳的二楼大爷跑到楼后头乘凉来了,搬着个小马扎坐着,手里小音响还在咿咿呀呀唱“世上哪有尽富豪!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顾异随手把车停了,问他:“大爷这天乘凉不冷啊?” 大爷摇头晃脑:“楼前儿让人占啦!” 顾异拐到楼前一看,一辆大货车堵在路口,正往下搬家具,顾异仰头一瞧,正巧搬他们这个单元。 “几楼的啊?”顾异看到搬家师傅扛了个猫爬架从车上下来,眼睛一亮。 “四楼的。” “哎哟!”顾异一听,这是隔壁啊,有猫,要是个妹子就更好了,他乐的屁颠屁颠上楼,对面门开着,师傅踏进门了,他不能进,杵在门口往里瞧。 嘿!两只花狸,还是橘色的。 也不怕人,瞧见猫爬架搬上来了,立刻身手矫健蹿了上去。顾异那脚眼看收不住,馋的口水直流。 “顾支队长,这么巧,来替我搬家?”顾异脚没迈进去,鼻尖一厘米处闪出个柱状体,把他卡在门口,口水也堵回去了。 谁能想大白天见鬼,还有个神棍搬自己家隔壁了呢? 寸劲儿! “我靠!巧个屁,我住这!”顾异狐疑地盯着何易晞半晌,“你跟踪我?” 何易晞跟听了笑话似的噗嗤一笑:“顾支队长家里要是没镜子,赶明我送你一面。” 顾异听出来了,这是嘲讽他自作多情呢,他现在没心情计较这个,往里逼近一步:“你对陈似锦干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何易晞眨眨眼,好像不明白顾异什么意思,“常规问话,她一直情绪很激动,不能正常交流,我就回来了。” “你放——”猫爬架上两只橘猫嗖地蹿到门口,从喉咙里低吼,眼里冒绿光。顾异话堵在嗓子眼,没说完。 有的人看起来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但实际上遇到喵星人就废了,比如顾异这样的。 何易晞也不吭声,擎等着他把那个“屁”字说出来,楼下“哒哒哒”的突然传来高跟鞋声,顾异扭头一瞧,上来个陌生女人,领着个小女孩,上到四楼跟顾异对了个眼。 “叔叔好!”小女孩长的挺甜,扎一个马尾辫,一对小酒窝,讲文明懂礼貌,冲他俩大老爷们笑。 眼前有祖国花朵儿,顾异也不好意思讲那些“屎尿屁”了,对着小女孩笑,嘴角咧一半,何易晞电线杆子似的堵到他脸前,俯身对小女孩说:“你好。” 顾异瞧出来了,这人真的有病,把眼前小姑娘当西王母转世,赶着献寿呢,他也不示弱,挤到跟前,呲一口白牙。 俩一米八几大老爷们往楼梯口一竖,生生把整个路都堵死了,就跟要打人似的,陌生女人笑的比较僵硬:“搬家呢?” “他搬我不搬,我住402。”顾异指指自家门牌号,“大姐您上楼去啊?” 陌生女人一听顾异自报门牌号,笑容轻松点了:“哦,您是小顾吧,我听王大爷说了,我月初搬来的,就住您楼上。” 顾异这段时间都是忙到深更半夜才回家,楼里搬来了新住户他都不知道,楼上楼下的都是邻居,人家打招呼了顾异也跟着客气,伸出手来:“您好,您贵姓?” “免贵姓王。” 女人风衣长裤跟顾异短袖牛仔裤简直不是一个季节的,短暂的握了个手,手腕露出一截,纤细苍白带着块不一样的颜色,速度太快顾异没看清。 “我叫赵恬恬!”小姑娘也跟着自报家门,一脸骄傲,特别逗趣。 两只大橘猫从门里钻出来在赵恬恬脚边蹭,亲昵的用尾巴勾她,顾异看的心里直痒痒,赵恬恬开心大叫:“哎呀,大猫!” 王大姐又跟何易晞打招呼:“您刚搬来啊?” 何易晞点点头:“鄙姓何,单立人带一个可,何易晞。” 说着话还递了个名片过来:“请多指教。” 顾异心里直骂何易晞s_ao包,瞪眼瞧名片上写的什么,可惜何易晞手速太快,没看清,估计单身上下五千年了。 “王茹。”王大姐报了姓名,从楼梯扶手边上尴尴尬尬地挤过去。 顾异又扭头想跟何易晞继续刚才的话题,搬家师傅抱着个天青色的玉壶春瓶上来了,后面跟着个大床头:“让让,让让。” 何易晞眼疾手快把瓶子抱在怀里,让出道来,大床头擦着顾异脸颊进屋了,何易晞跟在后面指挥:“放那屋,拐弯,别碰着了。” 顾异也想进去,被两条橘猫像看门狗一样拦住了,没办法,只得向后转回家去了。 回家也不闲着,觉也不睡了,游戏也不打了,衣服都没脱,时不时就着猫眼往外看对面,差点看出个大小眼来。搬家搬了仨小时,期间王茹又带着赵恬恬上学去,跟何易晞点个头,何易晞把门关了,走廊里安静了,不知道他在干嘛。 顾异干脆抵在门边玩手机,局里官博下面一划拉,全是问凶案进展的,还有骂他们效率低下的,还有出谋划策一堆馊主意的,什么真相只有一个,就是x团外卖,什么凶手是个独生子女,仇视二胎之类的,下面有个人回复他,这只能怪父母没有做好凶手的思想工作,不能怪凶手仇视二胎,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竟然为一个假想凶手吵起来了,顾异看着好笑,往下拖拖,一句广告cha进来:意外怀孕怎么办,xx医院三分钟解决您的烦恼。 “三分钟,你当上厕所呢。”顾异自言自语一句,倏忽脑中什么东西一现,他没捕捉到,门外倒是有响动了。 他隔着猫眼瞧,晚上八点四十五,何易晞神色轻快带着俩大猫出了门,行,别人溜狗他溜猫。 顾异跟在身后出了小区门,打了辆车跟在何易晞那辆后面:“师傅,前面那辆车牌号海l8xxxx,跟紧了。” 司机师傅一听ji,ng神大振,屏息凝神挂挡油门水沟漂移,给他表演了一路速度与激情,临了还问顾异:“警察同志,我这跟踪技术怎么样?” “牛逼,中情局训练出来的吧。”顾异脑浆都晃成浆糊了,还不忘要票,“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一般说这话的,要么是警察,要么就是追债的,您看着也不像个有钱人,那就是警察叔叔了呗。” 顾异:“……行,火眼金睛。” 何易晞又跑到似锦的医院来了,顾异说话功夫人影都挤没了。 医院这个地方,白天是人,晚上也是人,就没不热闹的时候,住院部倒是没白天那么热闹了,这年头有电梯脑残才爬楼梯,顾脑残走在楼道里,一片昏暗灯光,配着个绿莹莹的安全通道,突然肚子一阵绞痛。 盯梢盯了一天忘记吃饭,顾异临走前从冰箱里拽了包牛奶喝了,也没看日期,如今看来应该是过期没跑了。 又一阵疼,顾异俩大腿打颤,一咬牙,当年红军爬雪山过草地都过来了,他爬个楼有什么不能,爬! “啪嗒”一声,一个羽毛毽子擦着他肩膀就落了下来。这谁啊,在楼梯间踢毽子,多危险呐!顾异抬头去望,隔着两层伸出个小脑袋来,俩黑眼珠子极大,跟顾异撞了个对着,忽然弯弯眼笑起来了。 “咯咯……”小孩笑声清脆,回荡在楼梯间里,顾异一个五讲四美坚持马克思主义坚信无神论的大好青年,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 这小孩,是今天顾异在朱雀大街见到的那个。 ji,ng神思想一松懈,腹内立刻一片汹涌澎湃。顾异打开防火门冲进了最近的厕所里。 拉肚子这东西就跟厕所里贴的标语似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挂念着陈似锦,顾异厕所上的都不安稳,提溜好裤子望着盘旋而上的楼梯有点打怵,但幸好楼上就到,顾异一鼓作气蹿了上去。 楼上楼下风景差别太大,乌云盖顶遮云避月,一大姐从病房里走出来,晃着手机:“怎么回事?停电了?” 医院停电,那影响有点可怕,更何况楼下亮如白昼,楼上乌漆嘛黑,顾异摸着墙边扶手又开始打怵:“前面那大姐,是人是鬼?” 大姐拿手机胡乱扫他:“小伙子怎么说话呢?” “大姐,别扫了,我又不是二维码。”顾异被大姐晃的眼晕,“找找值班护士去吧。” 顾异跟大姐反方向行驶,奔着陈似锦病房去了,里面只有外面一床亮着个小台灯,橘黄光线朦朦胧胧跟小桔灯似的。绕过手术帘,似锦的床,空的。 被褥铺的平整,跟没人睡一样,老头也不在,何易晞也不在。 什么情况,何易晞给陈似锦办理出院了? 门外一声猫叫,从黑不拉几的走廊里传来的。医院走廊里能有猫叫,这也太诡异了,顾异想起来何易晞那两只大花狸,掉头追出去,外面还没来电,也没什么喵星人,一穿着睡衣的小男孩正挂着吊瓶在走廊里学猫叫呢。 住院住的闲得慌没事找事。找护士的大姐又折回来了,看见小男孩站在门口嘴欠,一把拉住:“宝宝你怎么出来了!” “您儿子出来练口技呢。”顾异跟在大姐屁股后面,问她,“大姐,护士找着了吗?” “没人,找遍了,一个医生都没瞧见。”大姐一直走到走廊尽头1031停下,扭头不满,“小伙子你跟着我们干嘛?” “怕你们黑灯瞎火的路上不安全。”顾异嘻嘻笑,露出人畜无害的招牌笑容,一口白牙打广告不用特效。 然后嘴就咧不动了,顾异瞧见陈似锦正杵在1031病房里,空出的病床旁边,听见门口有响动,似锦抬头看了看,行,这回黑眼仁都没了,光剩一对白内障。眼轮匝肌灵活这种解释已经不能让顾异自己个儿信服了,这是直接病变了。 那大姐还带着儿子往病床走,一大活人站在她们床边竟然跟没瞧见似的,小男孩脱了鞋仰面躺下,陈似锦低下头来,贴着小男孩的脸,这么刺激都没反应,看来是真的没瞧见。 大姐给小男孩剥桔子:“宝宝要不要吃?” 小男孩也是真懒,直接张开口冲着大姐,陈似锦的口水都快滴到小男孩嘴里了,画面太美顾异没眼看,忙大喊一声:“别动!” 隔壁床小孩被顾异吓了一跳,睁眼瞧瞧他翻个身又睡了。大姐吓得一哆嗦,橘子咕噜咕噜滚到床底下,气的指着顾异鼻子骂:“小伙子这里是儿童病房不是ji,ng神科!你要嚎去旁边五仙山上嚎没人拦你!” “对不住啊大姐,”顾异陪着笑脸拾起橘子贴到大姐耳边,“您儿子床边有东西。” 大姐气的想拿橘子扔他:“你,你这人有病吧你!” 顾异用眼神瞟瞟床底:“不信您看看床底下是不是有道影子?” 顾异低头捡橘子,正巧看到陈似锦虽然瞧不见人,但能瞧见一道黑黢黢的影子,拉长了从床底下伸过来。陈似锦嘴巴一合,口水滴到小男孩鼻尖上,小男孩伸手挠:“这房顶怎么漏水啊。” 大姐脸色煞白,她也看见了床底下的影子,上下牙打架:“宝宝……啊,从,从床上下来,快……快点!” 小男孩莫名其妙:“我刚躺下呢。” 顾异也跟着催:“你妈让你起你就起,要听大人的话。” 小男孩只好坐起个上半身来穿鞋,陈似锦一瞧,哟,小男孩要跑,喉咙里咕噜噜两声,突然伸手冲小男孩后脑勺抓去—— “喵——”一声猫叫撕裂空气,一道橘色闪电嗖地扑来,一脚踏在陈似锦后背上,陈似锦站不稳撞在病床上,又扭头回扑,手术帘倏忽掀起,何易晞拎着把剑,从眉心戳到后脑勺,给陈似锦做了个大脑穿刺。 陈似锦咣当撞在病床上滑了下去,顾异目瞪口呆,下一秒就伸胳膊卸何易晞手里的剑。 “干什么干什么!怎么还在病房里打起来了!都出去都出去!”走廊突然大亮,套着毛衣外套的护士小姑娘带着个口罩走进来,看着俩大高个扭在一起,又不敢太靠前。 顾异吃了一惊,赶紧扭头看,何易晞被他向后扭着胳膊,一病房的人都齐刷刷的看他,哪有什么陈似锦,两只大花狸缩在病床边上,护士又开始喊:“怎么回事,谁家带的宠物,带出去带出去!” 顾异又去看那大姐,眼瞧她垂着头一动不动,心里紧张,松了何易晞跑过去喊她:“大姐,大姐您怎么了?” 大姐晃了晃身子,睁开了眼,一脸的惊恐,看看顾异又看看何易晞,立刻去看病床上的儿子。顾异心里一跳,这大姐是个知道的! 何易晞松松胳膊还一脸轻松跟小护士解释呢:“同事,同事,闹着玩呢!” 说罢窗户一开,俩花狸身手矫健居然从窗户跳出去了。 小护士惊呼:“这里是10楼!” “没事,死不了。”何易晞安慰完小护士又安慰大姐,神情温柔跟圣母玛利亚似的,“不用担心,你儿子没事了。” “她儿子没事,我看你有事。”顾异右手一拽,搭在何易晞脖子上,“大仙,聊聊?” 这厢还没解决,顾异手机就响了,贴着大腿根一阵痒痒,他卡着何易晞接电话,郭毓秀声音巨大:“顾队,哪呢?快点来医院!” “我就在医院呢,怎么了?” “你在医院你不知道吗?陈似锦死了!” 第5章 5 “陈似锦怎么回事?”钟建林晚上十点又抱着保温杯坐在了局长办公室里,呼噜一把秃顶,等着听汇报。 “根据陈似锦外婆所说,九点四十的时候陈似锦吊瓶挂完了按铃没反应,她就出去找护士了,中间不过五分钟,陈似锦就开始出现很严重的室颤,护士过来正好赶上,虽然抢救时间比较及时,但是还是没救过来。”郭毓秀举着小本,手腕一歪,龇牙咧嘴,赶紧用小本挡上,手背上露出一块青皮,这是刚阻止顾异对何专家的鼻梁进行惨无人道的问时候被顾异打的。 “陈似锦是猝死?” “对。” 郭毓秀一瞧,钟局两条长寿眉倏忽拧在一起,瞧瞧他又瞧门,心里暗道不好,果不其然钟局张口就问:“我听说顾异也在现场,怎么不是他来汇报?好像何专家也在?” “顾队……咳,他那个,在和,何专家交流案情,咳。”郭毓秀两眼眨的,都快眨出鱼尾纹了。 “交流案情?”钟局镜片反光,一副大boss派头,两手托鼻孔,“说吧,在哪呢?” “讯……讯问室……”钟局办公室的门呼啦一开,唐镜猛地缩脑袋,听见郭毓秀扯嗓子喊,“钟局!钟局!” 然后冲她比划个砍头的动作。 讯问室里咣当一声,顾异椅子一甩,大马金刀坐下,身子前倾:“给你个机会,自己交代,怕你细皮嫩r_ou_不经打。” “不合适吧,顾支队长。”何易晞眨眨眼,“我好像没什么需要交代的。” 顾异桌子一拍:“今天晚上去医院干嘛了?” “凶手能在极短的情况下杀害四个人,甚至包括一名成年男性,同时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脚印,包括dna,说明他是一个十分冷静、有计划而且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的人,同时,根据现场的一些作案特征,比如厨房被清理干净的血迹,尸体摆放位置、姿势,甚至是给大女儿换了新衣服盖好被子这些固定行为,可以推测凶手有一定的强迫症行为——” “谁听你说这个了,回答我问题,晚上去医院干嘛了!”何易晞洋洋洒洒马上要开专案会了,顾异巴掌当惊堂木,甩在桌上,噼里啪啦放鞭炮似的。 “我怀疑凶手可能会再次行凶,所以去看看她。” “看看她?”顾异唰的站起来,绕到何易晞身侧,又是一巴掌哐哐响,“哄谁呢?看看她,把她看死了?您跟我解释解释今天晚上什么情况?” 何易晞眨眼:“顾支队长,你在说什么?” “那剑、那猫还有那大脑穿刺,你使的什么妖法?你不跟我说清楚,今晚甭想从这里出去!” “妖法?”何易晞手指弹钢琴一样在桌子上敲,脸色不变心不乱跳,嘴角抿着个魅惑众生的笑:“陈似锦死于心源性猝死,她冠状动脉狭窄是先天性的,我就算是会做法,也不能改变她生理结构吧?顾支队长是不是没听我的建议回家补觉,都出现幻觉了?” “你放屁!”顾异可算逮着机会放“屁”了,大跨一步,揪住何专家衣领,往桌上一压,那架势,跟欺负良家妇女似的,“不是看陈似锦吗?你告诉我,你去1031病房干嘛?我告你,你要是不招,老子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顾支队长,什么年代了,还兴老虎凳辣椒水呢。”何易晞衬衣扣子被扯掉两颗,锁骨都露半截了,还跟没事人一样,忽然压低声音,“而且就算我招了,你觉得有人信吗?” “我——”顾异被堵的哑口无言,医院的事说出去,确实没人信,就连顾异自己都不信,但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前脚瞅见陈似锦脑袋被戳个洞,后脚人就死了。 经过一秒钟思考顾异拎起手铐就给拷上了,讯问室门咣当一声被踹开。钟局脸黑的像包拯,踱着步进来:“行啊,顾异,受害人没看住,案子也不查,跑这交流案情来了。” “是顾支队长单方面跟我交流案情。”何易晞煽风点火火上浇油,晃晃手铐,一对桃花眼笑成一条缝。 顾异一瞧,这人明里暗里告状呢,眼见钟局的脸上演红与黑,就差犯高血压了,赶紧解释:“钟局,我拷他是有原因的!” 钟局气的就差抄鞋底子抽顾异了,铁砂掌往桌上一拍,指着顾异鼻尖:“有个屁原因!还不给解开!” 顾异不愿意,垮个脸,站的还挺直。 “杵着什么?是不是还得要我亲自动手?” 顾异不情不愿给解开了,何易晞还当着他脸前揉手腕:“陈似锦的死因我刚才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如果顾支队长不相信可以去问问陈似锦的主治医生。顾支队长似乎对我抱有一些偏见,虽然我不太清楚原因,但是这样下去顾支队长老琢磨我有什么问题,影响案件侦破方向,会拖慢工作效率,凶手的冷却期是15天,已经过去两天了。” 顾异梗着脖子分辩:“胡说八道!我有偏见?923晚上你在现场,今儿晚上你又在,你前脚到,陈似锦后脚就死了!别告我你是死亡天使,走哪哪死人!” 钟局吼他:“顾异你闭嘴!这个支队长你要是没本事干,就让郭毓秀来干!” 郭毓秀门口探头瞧热闹呢,一听点自己名吓得脑袋往后抽,抽半路听见钟局又喊他:“郭毓秀这案子你牵头配合何专家工作!让顾异在家清醒两天再来上班!” “啊?”郭毓秀傻眼,瞧顾异,顾异还跟那脸红脖子粗呢没工夫理他,又稍息立正,“是!” “老子还不稀罕呢!”顾异手铐往桌上一撂,谁也不给脸,出门还瞥郭毓秀一眼。 郭毓秀往后缩脑袋。 钟局骂走了顾异,又给他擦屁股,安慰半晌何易晞,别跟顾异置气,他脑子有坑,何易晞听的呵欠连天好歹放行了,局里出来一下楼,顾异从大柱子后头闪出来:“何大仙,捎你一程?” 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 何易晞揣兜:“顾支队长逼供不成,改怀柔了?” 顾异嗤之以鼻:“顺道而已,我怀也冲着姑娘怀,您靠边吧。” 车何易晞大大方方坐了,反正不坐他也得挤地铁,还对着后视镜整整衣领,十一点半的海晏大道挺宽阔,他侧脸瞧景,手指在腿上弹琴,明明灭灭的光就在他脸上来回晃,每一帧都仿佛拍海报。 顾异承认他好看,但是没心思欣赏,他心里揣着事,琢磨一路,钟局磨嘴皮子的功夫他气已经消了,他也瞧明白了何易晞这人是仗着自己没证据嚣张跋扈,心里头打算盘:“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就跟你,我不信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作妖。” 这事一直想到家门口跟何易晞分道扬镳,一把按住何易晞开门的手:“大仙您家里收拾好了?不然先屈尊上我那边住两天?” 何易晞比他高那么一点,垂眼看他:“盯梢?” “瞧您说的,我这是客气。” “那你可得盯紧点。”何易晞笑笑,收拾东西,跟顾异进了家门,留下家里头两只大花狸吱吱挠门,他当听不见。 顾异家里乱点,但他不介意,哪个单身狗家里不乱,乱才是温馨表现,何易晞眼神里透露着股嫌弃:“顾支队长,我睡哪?” 顾异一人自然没有睡俩床的爱好,他叨着个牙刷:“你爱怕挤啊,我床那着呢。”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顾异躺在床上戳成一根木棍,床再大也绷不住俩一米八几小伙子睡,忒挤点儿! 何易晞跟他客气:“不然我睡沙发吧。” 顾异按住他,往床边挪挪:“别,就这睡,睡着了就不觉得挤了。” 睡哪也不行,就得睡他顾大爷眼皮子底下!要不是手铐扔讯问室了,还得给他拷床头上。 何易晞失笑:“什么歪理邪说。” 顾异没心没肺,一挨枕头就眼皮打架,但是他还得盯着何易晞,连打几个呵欠强撑清明。 何易晞脑袋枕着手,侧身问他:“受害者的尸体解剖了吗?” 顾异揉眼:“啊?……没呢,家属不同意,等您明儿个去做工作呢。” “顾支队长有没有想过,你们的侦查方向是错误的呢?” 一句话把顾异刺激ji,ng神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个儿还没撇清呢,又来质疑我们思路有问题?你是夜观星象观出来的吗?” 何易晞寻思耐下性子提点他两句,谁知道这位大爷y阳怪气半梦半醒都不忘挤兑他,正想回敬他,楼上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如水倾泻,灌进顾异耳朵眼儿里。 还是德彪西的那首《月光》。 顾异一听就招架不住了,就差找俩火柴棍支棱眼皮了,嘴里还念叨:“楼上那小姑娘这么晚了还练琴呢……” 何易晞问他:“你怎么就知道是赵恬恬呢?” “不然是谁?”顾异撩不动眼皮了,说话都迷糊了,“谁家爹妈……三更半夜弹琴影响孩子睡觉,有……病吗?明天可还上学呢……” 何易晞从睡衣口袋里掏出张黑白两寸大头照,照片上那人抿嘴瞪眼面部肌r_ou_紧张,拍的跟遗照似的,正是床上躺着的这位大爷,背心裤衩玉体横陈,就跟小火炉似的往外冒热气,给他拍扁了往漫画书里那么一cha,活脱脱直球思维热血男主,还得带个备注——处男。 这会儿不知道梦见什么了,眉头倏忽皱起来了,眼皮动动,嘴巴乱撇,跟条小狗似的,何易晞看着直乐,伸出手在他眉心抚了一把,那人瞬间就脸色平和,五官舒展,又迷蒙过去了。 楼上的钢琴声突然错了个音儿,断了,然后又继续从头弹起来,一遍又一遍,每次都卡在相同的位置,断了又续上。 顾异睡的稀里糊涂还带做梦的,梦见唐镜过生日,大家聚在一块庆祝,季良披个白大褂带着手套从厨房出来,推着个小桌:“今天我们吃火锅。” 顾异眼一瞟,吓了一跳,三层小桌上中下摆的全是人体组织,周围人大喊:“吃吃吃!”甩开腮帮子就吃了,顾异慌的不行,但是实在太香了,他忍不住—— 然后他就饿醒了。 一睁眼,自己一人摆成大字横在床上,要盯梢的人早没了,顾异打一激灵,又闻见饭香味,推开卧室门,早饭摆了一桌,何易晞掂着两根筷子夹了个包子,米粥还冒着热气,两只大花狸一只在桌上盘着,一只在椅子上盘着,瞧见他还双眼一眯打个呵欠,活脱脱大爷样。 顾异心潮澎湃,趿拉着拖鞋往椅子旁边挪,猫大爷勉为其难给他腾出半拉屁股大小,顾异坐的跟小媳妇一样,手指颤颤巍巍就想 猫,猫大爷头一扭,嫌弃。 “顾支队长睡眠质量挺好。”何易晞早上睁眼,买了早饭,把家里两只猫接过来,叮了咣啷一顿响,顾异愣是雷打不动,估摸着在他床边唱ktv都不带能醒的。 “何专家这话怎么说的,你那屋又是尘又是土的,打扫还不得打扫到后半夜去,睡我这多好。”顾异人没盯住,脸微微一红,嘴上还不能输,又偷偷瞄饭桌,伸手抓包子,何易晞筷子头一敲:“顾支队长太自觉了点。” 顾异撇撇嘴:“何专家一样的东西吃两份,胃口不小啊?” 何易晞筷子一顿:“就着您那口气,吃得下吗?” 顾异被堵了一嘴,无言以对,五分钟洗漱完毕顺带呼噜呼噜一头炸毛,又挨着椅子边坐下,抓起个包子,那么大的个儿,一共三口解决,那厢何易晞一口嚼八下,刚吃完,擦擦嘴,放下筷子,派头优雅,知道的这是喝粥吃包子,不知道还以为米其林餐厅吃2000一碟的水煮西蓝花呢。 顾异嚼着包子偷偷观察何易晞,不巧跟他对上眼,连忙视线往回撤,落在碗沿儿上的筷子,噎了一瞬:“这是什么?” 何易晞瞄一眼不解其意:“筷子啊,也难过顾支队长不认识,毕竟吃饭都用手。” “我呸,筷子我不认识吗?”顾异挨呛,就着粥把包子灌下去了,“这不是我家东西,哪来的?” “当然是我自己的。”何易晞又开始擦手,指头透着粉白带着光,削葱似的又好像白玉似的。 “你吃饭用这个?”顾异伸手想碰,何易晞瞪他一眼,“这什么材质的?这上面是什么?” “乌木镶银。” “吃饭就吃饭,还用个镶银的筷子,你是怕我下毒还是怎么着?”顾异上一次见到银筷还是他妈给他刚出生的大侄子送礼物,这边人兴给小孩儿送银碗银筷,讨的是个吉祥,还没见过真的有人用银筷吃东西的,这何专家,就是s_ao包。 何易晞端着碗往洗碗池里放,回身把手伸到顾异鼻子下面:“早饭二十块五毛,五毛免了,给我二十。” “我靠!舍得用银筷子吃饭,舍不得那二十!” “那是我用,你用得要钱。”何易晞晃晃手,“赶紧。” “沾过你口水的东西,我还不想用呢!”顾异嚷嚷。 第6章 6 何易晞收拾完了就坐在桌旁看顾异,饭桌上的橘猫站起身抻抻腿把尊驾移到何易晞腿上,何易晞手一推:“起开,一身毛。” 橘猫冲他狂甩尾巴,表示大爷不高兴。顾异看不过去了:“哪有你这样的,养了还嫌掉毛的。” 何易晞瞄他一眼:“吃快点,我要出门。” 大仙还挺自觉配合顾异呢。 顾异又用筷子指指:“有名字吗?” “有。”何易晞指地上那个,“母的叫周朝,公的叫周夕。” “一对?”顾异觉得这俩名起的奇怪,一般宠物都叫个宝宝豆豆的,怎么还有人起个人名的。 “不是,是兄妹。” 顾异眨巴眼儿,跟身边猫对上,猫也冲他眨眼。顾异兴奋:“他喜欢我嘿!” 周夕嫌弃的直接下地跑了。 俩人身长体重踩得楼梯间登登响,一下楼正撞上赵恬恬立在楼门口,打着红领巾背着小书包,扬声喊:“叔叔好。” 顾异笑眯眯掏车钥匙:“上学去啊?” 赵恬恬酒窝一露,乖巧点头。顾异又问她:“你妈妈呢?” “妈妈生病了,今天爸爸送我。”赵恬恬声音脆生生的像刚熟的苹果,格外有朝气。 应声儿开过来一辆雪佛兰,车窗落下露出个脑袋来,喷着发胶带着眼镜,衬衫笔挺,长的还挺知识分子,对着顾异与何易晞点头微笑。 赵恬恬熟练地钻上车,又喊:“叔叔再见!” 顾异挥挥手感叹:“赵恬恬他爸还挺文雅,像个当老师的。” “眼下无r_ou_,眉轻眼轻,气丧神亡,油竭灯熄,不是什么好面相。” “哎哎哎,收收,把你那封建残余糟粕思想收收。”顾异车开到面前拉开车窗喊。 何易晞屁股挨着车座:“你像个当刑警的。” 顾异不满:“你怎么回事?还带骂人的?” 顾异被钟局免了官,现在最大的职位是何大仙的专职司机,何大仙倒是挺给面,叫他直接开去了水晶花园。 痕检正在复勘现场,一片黑了吧唧的,见到顾异来了,小跑过来,指着地上的荧光痕迹:“顾队,你看。” 从客厅陈期尸体所在的位置露出两个模糊的脚印,然后滴落的血迹零零星星延伸至了两个孩子所在的次卧,顾异顺着摸到床边,没了。 “从血迹移动方向可以看出来这个人是从客厅往次卧走,血迹应该是从手上或者手臂上滴落下来的,在给两名受害人盖好被子以后,血迹被床上的被褥擦拭干净。”痕检拉拉被子,边角上挂着几片血迹,像是给两个小孩掖被角的时候蹭上的。 “也就是说,凶手在客厅杀害了陈期之后,来到次卧对另外两名受害者行凶,完成行凶过程之后帮他们盖好了被子。”顾异看了一圈因为抢救陈似锦被破坏了的现场,忘了自己是平民老百姓,“血迹送去检测一下。” “别测了,肯定是陈期的。”何易晞双手揣兜,一双桃花眼盯着天花板,跟翻白眼似的。 顾异想不明白了:“那这个时候,孟雪在干嘛?” “她会不会喝了安定所以睡着了?”痕检cha话。 “前三起案件,女性受害者的胃容物都没有检测出安定成分,这次我估摸着也差不多。”顾异用胳膊肘顶何易晞,“大仙,您给通通灵,回顾一下这里发生过什么?” 何易晞俩手掏出来架胳膊上:“客厅的脚印,大小像个女人的。” 顾异这厢当起捧哏来:“没错。” “洗衣机发现凶手行凶时穿的衣服,大小尺寸也是女人的。” 顾异:“是这样的。” “陈期与陈思凡的死亡时间比孟雪早一个小时,假设孟雪处于清醒状态,那么为什么她什么反应也没有?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约束伤,只有几处刀伤,很浅也不致命,没有丧失行动能力,在其他三人被害之后,孟雪与前三起案件中的女性受害者相同,选择了自杀,为什么会这样呢?” 顾异当然也想不明白,他要是想明白了,案子早破了:“你的意思是说孟雪跟凶手是一伙儿的?还是说孟雪在凶手的胁迫下完成了一些特定的行为?” 何易晞白眼一翻:“我都说到这份上了还听不明白,你脑袋是五仙庙里的和尚敲着念经的吧。” 顾异手都抬起来两寸了,脑袋里的小人劝他:“算了算了,杀人犯法。” “你们就没想过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凶手,三名受害者都是孟雪一个人干的,然后她选择了自杀?”何易晞叹口气,绕过床往外走,顾异紧跟在后面驳斥他:“杀了人再自杀?拉倒吧,一起我信,四起都是?是不是巧了点?怎么着,这四个人组成复仇者联盟了还是自杀协会了,动机是什么?你别告我最近流行这个,你当这是流行性感冒呢?” 何易晞没理他,电话倒响了,顾异新鲜,见了这么几天,何大专家的手机就跟摆设似的,没见他碰过,今天居然有人给他打电话,何易晞接了,侧过身讲的像蚊子哼哼,顾异听不清,冲他背影比个中指,自己电话也响了。 郭毓秀大嗓门透过来:“顾队,家属不让剖,我做主硬剖了啊,等出了结果我给你电话!” 顾异笑眯眯:“旺才,你可真乖。” 郭毓秀力拔山兮气盖世:“滚!” 何易晞电话挂了,仍旧双手揣兜,顾异嘲讽他:“大仙我觉得我们这活不适合你,要不您还是夜观星象吧。” “这里没有第五个人留下的任何物证,没有一个人对凶手有过印象,受害人之间没有交叉点,凶手就跟化进空气里似的,你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人是鬼,只要他停手,你们永远抓不到他,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完美的犯罪?”何易晞走到门口,让出条道来,对着顾异背影说,“顾支队长,你是真的相信凶手另有其人,还是觉得,这样没办法给被害人家属一个交代呢?” “这个世界上当然不存在完美犯罪,只是因为我们还有发现凶手的破绽,另外就算是杀人后自杀,那么被害人内脏呢?凶器呢?犯罪动机呢?我从来不怕不能给被害人家属一个交代,我怕的是给他们的交代不是事情的真相。”顾异一脸的油盐不进,晃晃车钥匙,“走吧,大仙,现场看完了,跟我去家具城?” 上家具城就一个目的——买张床。 “我觉得你没这个必要,反正你也是个叫不醒的。”何易晞觉得顾异纯粹是多此一举,就是仙人渡劫天打五雷轰都不一定能把他叫醒,睡一个屋有什么意义吗?纯粹就是浪费钱,“再说了,也放不开。” “床头柜挪挪,我睡门边上,没问题。”顾异也不讲究,随便挑了张就打算掏钱。 卖床的老板用怪异的小眼神来回打量他们两个,半天不太确定的问道:“就这床?你俩睡得开吗?” 顾异眨眨眼:“就是睡不开才买呢。” 老板的眼神更怪异了,顾异浑然不觉,扬手嘱咐:“送这个地址啊老板。” 隔壁店铺女老板肚子不小,估计快临盆了,还在家具城里吸甲醛呢,倚在门框上:“小伙子买床不买床垫呢?” 老板吆喝:“要买也在我家买,别抢我生意啊。” 女老板啐他一口:“哟,我就是看人小伙子长得好看搭句话,能把你急死。” 老板看来是玩笑开惯了的,也回敬她:“都要当妈了还念叨小鲜r_ou_呢,老郑人呢,怎么把你一人留这?” 女老板:“劳动人民哪有那些讲究,老郑看货去了,忙不过来,我临产期还半个月呢。” 顾异嘴不闲着,跟着瞎掺和:“我妈说了,肚子尖生儿子,我看大姐你怀了个大胖小子。” 女老板笑眯眯一摸肚子:“哟,小伙子说话真讨人喜欢。” 何易晞走到一边按按床垫:“得了,你就是把人哄上天,人也不会白送你一床垫。” 女老板今天大概心情好,乜他一眼还带着笑:“这小伙说的,大姐不送你床垫,送你俩枕头总还做得了主。” 说话间往店里头找枕头去了,刚走两步,突然崴了一脚,连忙扶住旁边的床,嚷嚷:“哎哟哎哟!” 老板听见响动,站起身往隔壁一瞧,女老板扶在床头上捧着个大肚子站都站不起来了,忙大腿一拍奔过去:“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女老板大喊:“要生啦,要生啦!” 三个老爷们都傻了眼。 顾异的小车又滴滴答滴答地汇进了海晏市的车流中,何易晞陪女老板坐在后座,衬衫袖子挽起来露出形状好看的腕关节来,扶住她安慰:“大姐,您放松,深呼吸。” 女老板一把抓住何易晞的手腕,好像抓着公交扶手,何易晞疼的皱眉咬嘴唇,跟涂了口红似的,顾异车开的一路火花带闪电上了高架桥,大姐往外头一瞅:“下来下来!” “去市医院得走南阳路,下来堵成狗,大姐您是打算给小孩起名叫车生吗?” 大姐疼的抽气:“不去市医院,我要去淮山妇幼保健院!我要在那生!那里医生好!” 顾异刹车一踩嘴里念叨:“讲究还挺多。” 顾异毕竟是个生活体验不怎么丰富的小伙子,头一次见孕妇临产,又慌又乱地往女老板指定就医地点蹿,偶尔抬头一瞧,何易晞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好像有丰富经验的妇产科大夫,还在那对着女老板做呼吸训练。 颤颤悠悠地进了医院,医生面色沉着摘了口罩,对他俩说:“你们两个谁是家属?” 顾异:“我们……路过的。” “已经开两指了,可以送待产室了,你们两个通知一下家属。”说罢潇洒走一回了。 又是一阵忙活,顾异与何易晞四条大长腿伸在走廊中间,面面相觑。 “何大仙,看不出来,你还有接生婆的天赋。”顾异就是累,嘴巴也不能闲着,也得挤兑何易晞,说话间一伸手,碰在了大仙手上,手腕上一道青痕,被女老板捏的,“想不到那大姐小小的我还有大大的梦呢,疼吗?” 何易晞顺着顾异眼神看向自己手腕,抬起来转转:“还行,以前接生过。” 顾异惊了,一双单眼皮能撑出三层眼皮来:“给谁啊?” “猫。” “您哪凉快哪呆着去吧。”顾异头又扭回去了, 何易晞看见顾异撇嘴的嫌弃样逗趣,扑哧一声就笑了。 “大仙您笑点这么低吗?是不是掉路上了,要不我们——”顾异说话间又扭脸过来,看见何易晞弯着个眉眼笑,被晃了一瞬,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吞回去了。 何易晞听顾异话说一半没动静了,扭头等他下文呢,医院的清洁员阿姨拉着个大桶穿过走廊,拉下口罩指着他俩大长腿:“麻烦让让,让让。” 一时间走廊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俩身上,唰唰唰地又收回去了。顾异没去过妇产科,但是职业素养让他对周围的环境挺敏感,他碰碰何易晞:“哎你觉不觉得这人特多?” 何易晞瞧瞧正走过扶着肚子散步的准妈妈,掏出了手机:“海晏市800多万人口,有多少待产孕妇,这里有海晏最好的妇产科,人当然多。” 手机伸过来屏幕对着顾异脸,屏幕上面列着淮山妇幼保健院的讨论帖,他新鲜了:“嚯,你还会上网呢?” 何易晞不乐意了,抽回手机:“你什么意思?” 顾异浮夸地将他上下一打量:“没啥,瞧着您像刚出土的,色泽还新鲜呢。手机别收啊,给我留个电话。” 何易晞手掌一翻,揣兜里了。 “加个微信也成。不然有事我上哪里找你?” 何易晞又掏兜,手机没拿,拿出来张小纸片递给顾异。顾异心猜不会是名片吧,低头一瞧,果然,设计的还挺文艺,上半段磨砂的,写着何易晞的大名,下半段不透明,写着行小字“百无禁忌居”:“您多大老板啊,还随身携带名片呢,烧得慌吧。” 又翻到背面,字还挺多,上面四个字“经营范围”,下面列了一堆:文玩字画、遛狗找猫、家宅风水、除魔降妖、协助破案、偷拍捉j,i,an。 顾异:??? 业务面还挺广泛。 最下面一行小字写着某个路段几号,大概是地址,顾异一瞅就乐了,扭头对何易晞说:“瞧不出来,你还是个商业奇才。” “生活不易,赚钱养家。”顾异笑的实在太贱了,何易晞纳闷,“你笑什么?” “替你高兴。”顾异睁眼说瞎话,听到何易晞说养家又一愣,“养家?看不出来,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 “嗯。”何易晞瞄他一眼,“y亲。” “……”这话要是季良说的,顾异非挤兑他不行,奈何这话从何易晞嘴里冒出来,顾异就哑了炮了,他突然觉得这人,似乎可能大概也许说的是真话呢。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3节 第7章 7 医院出来八点半,顾异饿的快虚脱了,一看何易晞,气定神闲跟不食人间烟火似的,问他:“大仙,你吃空气的?” 何易晞这才跟想起来人还得吃饭一样哦了一声:“还没吃午饭呢。” “吃什么午饭呐,再晚点吃夜宵了。”顾异发动车,“走吧,吃点吧。” 何易晞:“你请客吗?” 顾异想起来早上的“五毛不用给了”:“请什么请,aa吧!” 何易晞欣然同意:“吃什么?” “两男人吃什么,还能吃烛光晚餐吗?”顾异突然一拍大腿,“哎,我床没送呢!” 顾异拿筷子戳眼前的咖喱饭,看何易晞慢条斯理的把亲子丼上面的料搅和允了,店里橘色暖灯开的不亮,正好是可以柔和女士妆容的强度,一首风格怪异的曲子正充当着背景音,气氛还挺暧昧。 隔壁包厢木门开了,一个服务生将装着托盘的酒瓶递了进去,经过他俩身旁,眼神在何易晞的脸上停了一瞬,脚下一顿,又很快的走了。 顾异捕捉到了服务生的异样,撇撇嘴张口说道:“日本人还挺有黑色幽默呢,老妈和儿子放一个锅里做熟了,还叫亲子呢。” 何易晞闭着嘴嚼完了才开口:“顾支队长你要是想吃,就再叫一份,恶心我有什么用?” 顾异嘿嘿笑:“我就这么随口一说。” 何易晞:“食不言寝不语。” 顾异憋不住:“大仙你没那银筷子吃东西放心吗?不怕有毒吗?” 何易晞端着碗一扭头,坐隔壁桌上去了。 吃了没几口顾异不顾服务生杀人的眼神,挪到何易晞旁边,用胳膊肘撞他,何易晞筷子一放,盯着他看:“让不让人吃饭了?” 顾异勺子一挥:“你说虎毒还不食子呢?怎么会有当妈的杀自己亲生孩子的?” 何易晞明白顾异什么意思了,手在桌上弹琴:“讨论完能让我吃饭吗?” 顾异点头。 “首先,虎毒不食子这句话是假的,其次,在婴儿期被杀害的孩子绝大的多数都是被家庭成员所杀害的,通常凶手是他们的父母,符合本案的情况,当然如果是父亲作案,应该会选择更为暴力的方式,这四起案件中,成年男性成员在被分尸烹尸说明行凶者处于极端愤怒与仇恨的情绪中,而两个孩子虽然被杀害,但是凶手表现出了一种非常明显的补偿心理,符合母亲因为对丈夫的不满产生报复心里,进而杀子,并在行凶过程中产生的良知冲突——”何易晞声音不大,但还是被路过的服务生听了一耳朵,震惊的看了他俩一眼,快步走开了。 顾异就着何易晞的长篇大论下饭差点撑着,赶紧晃筷子:“行,停,打住,还是吃饭吧。” 何易晞勾勾嘴角,本轮回合,他赢了。 顾异那厢也嫌弃,什么亲子丼,这么渗人的名字也吃的下去。 这两天小区路灯坏了,路上零星亮着几个也不太顶用了,滋哇乱闪,还带着股微弱的电流声,估计物业懒得管,搞得路上跟恐怖片现场似的。 顾异把车停楼后边儿绕过去,看见楼前草坪上飘飘忽忽有个白色人影,身形纤细又朦胧,头大概是埋在y影里,披头散发看不见脸,鬼气森森的。顾异脚下一顿,伸手去拍何易晞,拍了个空又扭头找他:“……前面那个,你看……到了吗?” 何易晞撩撩眼皮:“看到了。” “哦。”顾异放下心来,刚点头,那白影虚无缥缈的又往他们这边挪挪,终于把头扬起来了,月光中露出半张苍白的脸来,定定地看着他们两个。 顾异这才看清,这准备奔月的人是楼上大姐王茹。 “王姐,嘛呢这是,吓我一跳。”顾异冲她笑笑,把铁门打开,还挺绅士,等着王茹先过呢。 “屋里有点闷,我出来散步。”王茹声音有点颤,脚下几乎没声儿,走到顾异身旁。 顾异有点奇怪,晚上20度的天气,穿个连衣裙,露胳膊露腿的,不冷吗?楼道里的声控灯不怎么敏感,王茹脚步又轻,顾异觉得黑了点从她背后伸出手来摸摸开关,反正胳膊长腿长就有这个好处。 谁知道身前的王茹突然疾风闪电似的转过身来,昏黄灯光下,双臂抱肩蜷缩的厉害,一双眼睛闭的极紧,几乎要闭出皱纹来了,脚下后撤半步,又很快停在了原地。 “王,王姐,我就开个灯。”顾异也不知自己摸个开关怎么就把人吓成这样了,嗫喏着解释。 水声从王茹耳边冒着咕嘟响起来,然后是优雅的钢琴声,一遍又一遍,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可是耳朵里灌满了水嗡嗡直响,她听不分明,胸口起伏着,似乎要喘不过来气儿了。 顾异吓一跳还以为王茹犯了什么毛病,愣了一瞬,突然楼上一阵脚步声,赵恬恬打着个小手电慌慌张张的跑下楼喊:“妈妈,妈妈你在吗?” 王茹好像从梦里惊醒似的,仰起头往楼上看,顾异刚想张口,眼神挪了一寸,突然不动了,他借着灯光,看到王茹的额头,鼻尖,在这种天气里,居然出了汗。 赵恬恬手电筒打到王茹脸上,“啪”的一关,几步跑下来拉住她就往楼上扯:“爸爸叫我来找你,说弟弟饿了。” 王茹没吭声,沉默着点点头。 顾异脸上笑容倏忽就没了,看看赵恬恬又看看王茹:“王姐,您有什么事吗?” 王茹身子一颤,摩挲着上臂扯扯嘴角:“没事……不是什么大事。” 说罢抿抿嘴,算是客套一笑,跟着赵恬恬走了。 顾异仍旧没动。 何易晞往边上靠:“人都走了还杵着干嘛?装饰别人的梦呢?” 顾异这才开始往楼上走,眉头拧的麻花一样:“她很害怕。” 何易晞脸上没表情,揣着兜跟在顾异屁股后面,好像跟顾异对过脑电波似的:“很明显的冻结反应,双手抱臂,她很抗拒。” 顾异又说:“你瞧见没?她那汗出的,赶上屋外三十八度了,而且她对我的动作很敏感,后来说她没事的时候一直在摸自己的胳膊,这说明什么?” “自我安慰,说明她有事。”何易晞跟着顾异上到四楼,终于忍不住了问他,“好好的电梯你为什么不坐呢?” “我能长到一米八几就是靠爬楼梯,有意见您保留啊。”顾异打开门,两对猫眼在黑暗中齐唰唰瞧过来,琉璃珠子一般泛着绿光,又带着透明的茶色,差点把顾异吓得一个趔趄,赶紧开灯,两只猫大爷抻抻腿伸个懒腰,漫步过来,在何易晞腿边用尾巴勾他。 顾异钥匙一丢:“还有一件事让我很在意啊。” 何易晞巨嫌弃地用脚把猫勾开:“赵恬恬还有个弟弟。” 顾异脑子咯嘣一响,不知道哪的齿轮咬合了,把何易晞胳膊一拉:“你想暗示什么?你是不是要对王茹他们家动手?” 何易晞看神经病一样抽出胳膊:“洗洗睡吧,床上发梦去。” 床没送到,俩人还得将就挤一张。楼上的钢琴声如约而至,依旧是保留曲目《月光》,曲子一开始平缓流畅,而后很快的错音,断开,循环往复,挺久了就渐渐机械起来,顾异鲤鱼打挺:“赵恬恬怎么每天都在同一个地方出错,一点长进都没有?” 何易晞双手垫着后脑勺一脸的轻松:“真的是赵恬恬弹得吗?我看说不定是那位‘赵老师’。” 顾异问:“为什么说是她爸?” “因为他手长。” 顾异脸一黑,知道自己被耍了:“赶紧拉倒,你也手长,你怎么不弹命运呢?” 何易晞扭过头来瞧他,虽然人在低处,眼神却居高临下:“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呢?” “嘿,我这——”顾异这厢又要跟何易晞开呛了,楼上钢琴声骤然停歇,一声巨响,仿佛是桌椅板凳被砸在了地上似的,紧接着又是叮了咣啷铁器落在地上,顾异抬头望望,“什么情况,楼上拆家呢?” 何易晞也仰脸看天花板,没头没脑的说了句:“王茹在害怕什么呢?” 顾异觉得他话里有话,脑子里拐了两道弯,闪电般提溜出一个想,话未出口,人已经直奔五楼去了。 王茹家里的动静已经没了,顾异敲了三下,里面静悄悄好像睡下了一样,顾异也不放弃,又是三下,门内闷闷一声:“来了。” 厚重的防盗木门裹着青白的光就开了,赵先生将眼镜戴上,看清门外来人,客气一笑:“是小顾啊,有什么事吗?” 说着把门拉大,顾异冲里迈了一步,看见王茹从卧室里走出来,还穿着那件白色连衣裙,头发往下滴水,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汗,挽了一半的头发,往门外瞧。 顾异脚步停住了,跟赵先生对视,眼神凌厉的跟猫头鹰似的:“我听见你们家动静那么大,以为出什么事了呢,过来问问。” 赵先生推推眼镜,仿佛商业ji,ng英,大晚上头上还打着发蜡呢,微微一笑:“哦,没什么事,给孩子洗澡盆翻了,打扰你休息了,不好意思啊。” 顾异客套笑笑,绕过赵先生又看了一眼王茹,赵先生步子一迈:“小王她干活一直这样,笨手笨脚的,不好意思。” 赵先生的笑容越发的亲切,要是他下一秒卖保险,顾异立刻就会掏腰包,然而赵先生并不是干这行的,而且现在是休息时间,他接着说了句:“挺晚了,如果没什么事,小顾你就回去休息吧,实在是不好意思。” 三句“不好意思”直接把顾异堵的没话说,他退到走廊中,笑眯眯的瞧见木门裹着灯光消失了,变成黢黑一片。 家里的门一开,何易晞就穿着睡衣揣着兜站门口等他,见顾异脸色不怎么美观,嗤笑他:“你属猴的吧,行动力这么强,大晚上的跑人家盯着人老婆瞧,人没打你都是给你面了。” “我想不通。”顾异一脸的琢磨不明白,走到何易晞面前停了步子,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何易晞看。 顾异满脑子别的心事,丝毫没觉得自己靠的过近,鼻子里呼气直往何易晞脸上飘,吹的人不太自在,眨眨眼把视线挪开了:“你干嘛呢?” “我比对比对,那位赵同志冲我笑,只有下半边脸是笑着的,上半边可没动,瘆得慌。” 何易晞眼神又挪回来了,一阵笑:“假笑,当然渗人。” 顾异半晌才点头:“恩,你不一样。” 何易晞寻思着顾异这狗嘴是不是能吐出句好话来,谁知道顾异上下嘴唇一合,溜床上去了,跟着他后头喊:“后半句呢?” “十二点四十了,不睡你修仙呢?”顾异被子一蒙,撇过脸。 你不一样,怎么看都是人间琢玉郎。 这念头一冒出来,顾异自己ji皮疙瘩起了一身,脑袋里的小人两手一叉腰猛劲儿撇嘴:“顾异啊顾异,你可真是,太恶心了!” 第8章 8 唐镜把手里的速溶咖啡搅和允了,一双大眼差点没飞出去,她看见自家支队长跟省厅特别顾问俩人前后脚进了办公室,明显是一块来的。唐镜扭头问郭毓秀:“今天几号?” “9月27,怎么了?想念十一七天乐呢?” “927,我还以为我错过了一个季的剧情呢,我记得这俩前天才吵一架呢吧。”唐镜看见顾异吊儿郎当敲敲桌子跟何易晞说:“大仙您那边儿请。” 何易晞还挺配合,把顾异宝座还给本人了。 “嗨男人的友谊你不懂。”郭毓秀又问顾异,“钟局不是让你在家冷静两天吗,来这上赶着找骂呢?” “就我这么敬业爱岗,钟局还舍得骂我?那得给我发全勤奖。”顾异杯子涮涮,泡杯绿茶,嘴里还念叨,“哎人到中年身不由己,保温杯里泡枸杞。” 回头一瞧纪然正拿了个一次性纸杯给何易晞倒水呢,又张口:“小纪啊,甭浪费功夫了,你何专家不用这个,人喝茶得用瓷器,至少也得是个康熙年间的青花,纸杯多不合适啊。” 何易晞瞥他一眼,对着纪然笑笑,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 唐镜点点头:“看来没错过。” 顾异扯扯嘴角,一脸嫌弃,刚挨着椅子,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咧嘴笑:“哎大仙,昨儿那大姐生了,怎么样,我说得生个大胖小子吧。” 郭毓秀听着好奇,往手机屏幕上一瞧:“哟,真胖。” 顾异瞎乐,给季良打了个电话要验尸报告,季良没接,就开始跟大家伙儿吹昨天见义勇为,才吹了个开头,唐镜cha句嘴:“顾队,你刚说什么?你跟何专家去干嘛?” “买床啊?” 唐镜难以置信,五官纠结,又确认一遍:“买……床?” “对,睡不开,买张床。”顾异眨眨眼,不明白唐镜为什么老是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不清。 唐镜嘴里那口速溶咖啡差点喷出去。 何易晞桌上的杯子突然就倒了,纪然手脚麻利忙过去擦。 “这都不重要。”顾异接着吹,把自己吹的神勇盖世,当世雷锋,就差自己给自己送面锦旗了。 唐镜将档案在桌子上磕磕,感叹:“这大姐还挺讲究,生孩子一定要去淮山保健院,市医院生的也没见智商欠20啊。” 郭毓秀头一扭:“淮山保健院好啊,我姐也是在那约的,二胎一开,那边床位都约不上,这时候就是谁关系硬谁上了。” 郭毓秀话音刚落,办公室电话就响了,顾异像被电着了似的突然桌子一拍:“有了!” 郭毓秀、唐镜同时跟看智障一样看他:“你有了?” 只有老实孩子纪然接了电话,抬头跟顾异说:“顾队,季哥说验尸报告出来了。” “叫他先候着,我这边有正事。”顾异唰的站起来,“糖糖你查查,四名男婴都是在哪生的。” 话音一落,何易晞都抬起了头,盯着顾异看,顾异一脸的兴奋,似乎是有了什么想法,还跟他扬扬眉,两只眼睛熠熠生辉,映出个五彩斑斓来。 出生证明这种东西查起来速度当然是快的,很快唐镜撂下电话,抬头跟顾异汇报:“顾队,查完了,四个孩子都是在淮山保健院生的。” 顾异啪啪拍手,露一口大白牙:“怎么样,交叉点,有了!” 何易晞还得泼他凉水,又灌了一口茶叶沫子,慢慢腾腾说:“去淮山保健院生孩子的多如牛毛,说不定只是巧合。” 案件总算是有了些微的进展,顾异也不想跟何易晞置气,权当他放了个屁,拍拍裤子腿:“你那套自杀的言论根本站不住脚,你是怕我打你脸吧。” 走到门口又嗖的转身,s_ao包一笑,就跟中了五百万似的:“你们擎等着我吹响胜利号角吧!” 妇产科主任配合工作,动作也挺麻利,翻出来了四名女性死者的病历,顾异接过来翻翻看,一水儿的张旭酒后狂草,横竖撇捺一个点都不认识,丢给何易晞看,何易晞居然还认真翻起来了。 顾异看看满是锦旗的墙,问主任:“许主任对这几个人有什么印象吗?” 许主任迟疑的摇摇头:“印象嘛……这里顾队长您也瞧见了,来来回回人这么多,时间也挺长了,印象是不太深了……哦,对了,陈惠惠这个我有点印象。” 陈惠惠是第一起命案的女性被害人,她跟老公张春两个人是从外地来打工的,经济条件一般,住的地方也乱,消失好几天也没人发现,顾异直到今天提起那次的命案,还有一股腐尸的味道在他鼻腔里来回窜。 顾异:“怎么说?” 许主任走两步思索片刻道:“她跟她老公不知道上哪看的,查出来肚子里是个男孩,后来生的时候大出血,她老公和婆婆死活要保孩子,闹了挺久。” 顾异“啧”了一声:“还有吗?” 许主任摇头:“后来大小都保住了,人就走了,走的时候还不高兴呢,嫌我们没听他们的话一心保小的。这种事儿吧,听起来挺寒心的,不过在医院,见得次数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谁家不是有本难念的经呢。” 顾异在小本上瞎比划:“医院里有谁能接触到这四名死者呢?” 许主任犯难:“那可多了,医生、护士,说不准了。” 顾异按了下笔头:“许主任是这样,我们要找的这个人,是个女性,有一定的医学常识,她有两个孩子,跟这几起案件的受害人家庭构成是一致的,有洁癖强迫症,最近两个月,也就是第一起案件发生前的一段时间内,可能生活中出现什么变故,情绪出现了变化。” 许主任扣扣脑门费劲巴拉把自己科室的人往顾异的目标上靠,正想着门开了,一小护士露头递过来一份病历:“许主任,刚刚找到了这个,张姐让我拿过来给您。” 许主任看了一眼名字,“咦”了一声,翻看一阵,递给顾异,顾异头大,又丢给何易晞,直接了当问:“怎么还有一份?” 许主任刚说了俩字“这个……”,何易晞抢着开口了:“孟雪的手术病历,会y撕裂缝合,日期在这份之前。” 顾异愣了一瞬,瞬间两条俊眉拧到一块,给唐镜打电话:“糖糖你查查成都路派出所或者淮山分局,有没有接到过孟雪的报案。” 何易晞将病历还给许主任,手指头又开始弹琴,听见顾异电话打完了,又问他:“之前顾支队长提到的那个不明人物,可能跟她的爱人关系不太好。” 许主任又尴尬:“嗨,这种事谁知道啊,也不能摆明面说是吧,不过就两个月前,我们这有个叫王茹的副主任医师辞职了,前途无量啊,突然就走了。” 顾异脑袋“哐当”一声,警钟长鸣,心头一跳,小本唰的合上:“那王茹,有照片吗?” 许主任点头:“照片,有,我这还有张出去学习时候拍的合影呢,您瞅瞅。” 两排巨长的人像,王茹坐在第一排,画着淡妆,一副红唇红裙高跟鞋,嘴角带笑意气风发。 作者有话要说: 要出去浪两天_(:3」∠)_就……更的少点 第9章 8(二) 两人从保健院出来,秋老虎还在树梢上趴着没走,阳光炽烈透过一楼的玻璃窗被分割成数片,打在来往的路人身旁,有人笑有人忧,好像很暖和又一点温度也没有。 顾异用手搭眼,眯着条缝说:“怎么样,何大仙,有何高见?” 何易晞老三样,揣兜抿嘴呛他:“你不是已经有主意了,还问我干嘛,当自己狄仁杰呢。” 顾异嘻嘻笑:“一想到要打你脸,我就高兴。”说完还哼哼歌“我滴老嘎奏组在介个屯儿……” 车子刚启动,唐镜电话就来了,跟顾异汇报:“顾队,查过了,孟雪这辈子就没报过警。你们是查出来什么了吗?” 顾队挂电话:“行,我知道了,有什么事回去说。” 说完他又扭头看何易晞,口气带着点难以置信:“孟雪难道被性侵了没报警,孩子生出来不是陈期的?” 何易晞抑制住内心想挤兑他的冲动,正儿八经的张开口:“你怎么不去写小说呢?” 还是破功了。 只能又补充一句:“我看未必是外人,极有可能是婚内强||j,i,an。” “哟!大仙,你这个思维角度比我还清奇呢。”顾异被何易晞一句话提点到,翻出小本看看,“不过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我感觉我们离案件侦破不远了。” “你这人是不是花两块买张彩票就开始做梦中一等奖了?”何易晞系好安全带,“准备上哪?”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意义的犯罪,所以说一定有人没说实话,我再去调查调查被害人情况。” 何易晞皱眉抿嘴:“鲁迅说过这话吗?” “啊?不是鲁迅说的?那就是周树人说的。”顾异瞎话,张嘴就来,都不用过大脑,直接从口出,先往陈惠惠家去。 陈惠惠住的地儿,比顾异住的还不如,跟一大片儿的棚户区接壤,到处脏污一片,地上流着味道难以名状的液体,谁家放点废旧纸箱那道就过不去个三轮车了,外面几面墙,还画着红圈,写着个大大的“拆”,里面不知道哪位大家手笔,粉笔一挥“此处禁止大小便”,顾异神情轻松,心道何大仙肯定受不了这个,想回头嘲讽两句,谁知扭脸一看,何易晞走的步态轻盈,脸色自然,跟居民区融为一体,就好像下楼买两根葱似的。 陈惠惠家大门紧闭,人烟没有,鬼影也没有。隔壁倒是有动静,带着纱窗的老式防盗门锁着,里面的门开着,传来电视机的声音,顾异哗啦啦翻小本:“陈惠惠家隔壁住着个老太太,一人住,腿脚不好,耳朵也不好使,平时不出门,当时没问出来什么。” 何易晞抻头看楼梯下一层,陈惠惠住二层,下面一层开了个简陋的小卖部,买些针头线脑、油盐酱醋、假冒伪劣顺带还卖点蔬菜:“楼下也问过了吗?” “问过了,没得到什么比较有用的信息,原话是夫妻关系和睦,没有发生过比较大的冲突。” “那要看你怎么个问法了。”何易晞揣兜往楼下走,在小卖部里逛了一圈,小卖部里陈旧幽暗,他优雅的逛了一圈,拿了两包泡面,跟老板说,“大姐,多少钱?” “十块。”小卖部女老板一瞧眼前这人的长相,眼都亮了,张嘴就问:“小伙子有点脸生,刚搬来呢?” 何易晞点点头:“到海晏来打工的。” 女老板:“哦,哪的人呐?” “旁边张家村的。”何易晞抿嘴一笑,掏钱包,“大姐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照顾着点啊。” 女老板忙点头:“都是邻居,那肯定啊,小伙子结婚没?” 何易晞摇头,有点害羞:“还没对象呢,家里穷点,别人看不上。” “哟!你这小伙儿长得这么ji,ng神还能没个女朋友了,赶明儿大姐给你介绍个!” 何易晞笑的跟花儿似的,见女老板伸手搭根火腿肠给他,毫不客气就接了:“那大姐您得给我介绍个温柔点的,不能跟这楼上那家似的,我听说楼上那家就是因为太凶了天天动手,所以才死人的?” 女老板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哟!听谁说的啊,都是谣传!惠惠谁不知道啊,又老实又贤惠,哪敢跟她家那口子动手啊,都是张春平时爱喝点小酒,男人嘛,喝点酒就脾气不太好,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一家人,偶尔磕磕碰碰的,不喝酒的时候俩人好的很呢!” 何易晞把泡面加火腿肠往顾异手上一撂:“狄大人,你怎么看?” “显摆什么啊,你出卖色相也就换这根火腿肠了。”顾异咂嘴,又掏出手机给郭毓秀打电话,指挥他分头去调查其他被害人情况,剥开火腿肠叼在嘴里,往第二起被害人家里去了。 有了何易晞出马后面就轻松多了,何大仙只用一个微笑就把被害人上下左右的邻居上至80大妈下至6岁学龄前儿童全部俘获,从被害人信息到大妈外甥女的侄子的表妹的微信。 顾异大方地把别人送他的形容词转送给了何易晞:“你可真是太不要脸了。” 何易晞耸肩,手里还拿着顾异的小本,一手的清秀字迹,按着笔帽道:“第二起案件的女性被害人,偶尔会有五六天左右不出门的现象,听说她身体不好,所以周围的人并没有太在意。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顾异一把夺过来小本:“还能有什么原因,宅呗,你让我甭上班在家拿工资,我能一月不出门。” 何易晞白一眼:“贫。” 下午三点半,局里办公室,准时开了个碰头会。 顾异纨绔子弟似的往白板前一坐,贴了个照片,龙飞凤舞写下俩字“王茹”:“王茹,女,三十八岁,身高一米六五,原就职于淮山保健院,妇产科副主任医师,丈夫叫赵晨,育有一男一女,女孩儿叫赵恬恬,男孩儿叫赵磊,曾经接触过四名女性被害人,具有一定的医学常识,而且比普通人更容易接触到苯二氮卓类的药物,两个月前突然辞职,原因不明,下一步我们的调查重点就放在这个人身上。” 郭毓秀接话:“根据我们有一次返回现场调查,四起被害家庭均存在殴打、禁闭、限制人身自由、婚内强||j,i,an之类的家暴行为,而女性被害人都没有选择报警。” 纪然听完了分析,突然怯生生地举手发言:“这个凶手挑选的受害人家庭都存在着家庭暴力现象,她将仇恨情绪反映在男性被害人身上,很有可能凶手自己也存在着同样的情况。” 顾异比出一个手||枪对着纪然“biu”了一声,笑眯眯夸奖他:“不错啊,小纪纪,都会抢答了。” 纪然脸倏忽就红了,不知道是因为顾异夸他还是因为“小纪纪”。唐镜托着个脸有点忍无可忍,又带着点感慨:“之前去调查受害人社会关系的时候,都说夫妻感情很和睦,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如果凶手本身也是家暴的受害者,那么她应该对其他家暴受害者更加同情才对,为什么会选择杀害他们?” 顾异摸着下巴张口:“目前也只是在怀疑阶段,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凶手就是王茹,我们需要——” 何易晞都没给他说完的机会,秒给他把话头堵上了:“也许凶手在行凶的过程中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在犯罪,而是在潜意识里把这种行为看作成了对被害人的一种解救。” 顾异对于这种抢话头的行为十分不满,愤愤拍桌子,还学着钟局呼噜脑袋顶儿:“何大专家,你懂‘礼貌’俩字怎么写吗?你妈没教你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儿别cha嘴?” 何易晞十指纤长往胳膊上一搭:“废话没必要听。” 第10章 9 会议结束,郭毓秀凑过来问顾异下面什么安排,季良紧接着那圆圆的脑袋就从门后冒出来了,套了件白大褂,人五人六地走过来,还跟顾异作揖呢:“顾队,您忙完了?” 顾异眼皮一撩:“怎么着,小季子,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啊。” 季良陪着笑把尸检报告往桌上一按,嘴里往外吐刀子:“陛下,这是我们科今天的折子您看还是不看啊?我们主任说了,下次自己上办公室取,再让我来送,赶明儿一概送母校捐献了。” 顾异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刚想把递上来的折子瞧了,横空伸出一只手来,叫何易晞给拿走了,他垂着眼睛翻了翻,突然吐出一句话来:“孟雪和陈期胃里有10gr_ou_糜?我建议你们做一下种属鉴定。” 这句话一出,在整个办公室里头不啻于一声炸雷,瞬间吸引了所有的人注意,季良颤颤巍巍直起身子,嘬牙抽气:“何专家,您这意思不会是……” 何易晞“嗯”了一声,抬起头抿嘴笑:“我只是猜测,并不确定,保险起见还是做一下吧。” 顾异反s,he弧长出天际,突然收回来:“哎何大仙你开会那会儿说的那句话,是不是代表你也承认凶手另有其人了?” 何易晞一脸的高深莫测:“我有这么说过吗?” 季良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不能自拔,戳戳郭毓秀:“哎万一——” 郭毓秀摆手,跟吃了一碟苦瓜似的:“你能别说了吗季老二?我晕r_ou_。” 调查王茹这件事,顾异没安排给别人而是亲自上阵了,他又非扯着何易晞一块儿,刚出了警局门口,手机又是一阵动静,顾异一看来电人就头疼,不接吧还一直响,何易晞纳闷,指着他裤兜问:“不接电话你拿手机当振动木奉玩呢?” 顾异表情立马变三变,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何大仙您知识储备还挺丰富啊。” 说话间电话又坚持不懈地打来了,顾异霜打茄子地接了,那边佟倩倩升f调吆喝:“哥你怎么回事儿啊,半天不接电话,快点儿来解放东路,我急事儿!” 顾异歪头夹手机开车门:“你哥我日理万机,每天看八千——” “嘟嘟嘟——”佟倩倩那边儿直接给挂了。 顾异对着电话骂了句“我靠”,又扭头对何易晞说:“解放东路开车五分钟,要不先过去看看?” 何易晞是无所谓,反正王茹也不能今天就跑了,一脸平静道:“女朋友?” “拖油瓶。”顾异简短的给佟倩倩打上了标签。 佟倩倩是顾异在河边捡来的,二十七八年前钢筋混凝土还没蔓延到海晏市的周遭郊区,皮的跟猴儿似的顾异经常去那附近浪,突然有天就捡了个小孩儿回来了,李太太看见顾异怀里抱着个小婴儿,脸色煞白有进气儿没出气儿的差点晕过去,不过好歹是救活了,李太太本说要自己养,顾异死活不同意,非说什么搁自己家养就不能当媳妇了,最后让李太太的小姐妹给抱走了。 顾异现在想起来这事儿,恨不得穿回去给小顾异两巴掌,让你丫的胡说八道! 解放东路拐个弯儿就到了,一条小路,人烟稀少,顾异探头一瞅,佟倩倩站在她的i前面,搂着个人儿,跟一爷们横眉冷对呢。 顾异靠边停车,下来问:“催命似的,怎么了?” 佟倩倩刚想张口,眼神挪到从车里钻出来的何易晞一顿,眼神一闪一闪亮晶晶,顾异自从跟何易晞站一块儿以后对这种少女怀春的眼神见的多了,往他俩中间一杵:“有事儿说话,没事儿回家写你的花边儿新闻去。” 佟倩倩这才移开视线,横眉冷对立刻浮夸的臊眉耷眼:“哥,我撞人了。” 顾异一愣,连忙四处寻摸:“啊?你撞谁了?” 佟倩倩用下巴点怀里的人,顾异这才注意到佟倩倩搂着个姑娘,大白天穿着个睡衣,光着脚,披头散发脸上跟花猫似的,眼里蓄着泪,像是刚哭过。 顾异的视线从睡衣女孩身上又挪到在场的第五个人身上,那人看着挺年轻,穿的普通长得一般掉进人堆里下一秒就拎不出来了,正冷着脸瞧他们四个。 顾异看不懂了:“你是干嘛的?” 那爷们下巴一扬:“她把我女朋友撞了。” 顾异更不懂了,不是,佟倩倩把人女朋友撞了,难道不是这老爷们搂着女朋友跟佟倩倩瞪眼吗,怎么倒个儿了?他问佟倩倩:“这什么情况?” 佟倩倩跟斗架小公ji似的冲那爷们啐了一口:“我呸!什么女朋友!人小姑娘说了!根本不认识你!” 那老爷们登时就火了,手里烟头一丢,就往前迈步,顾异警觉地往前站站:“干什么,干什么,好好说话别动手啊!” 又回过头问佟倩倩:“到底怎么回事?” 佟倩倩嚷嚷:“我开车呢,这小姑娘突然冲出来了,我没撞着她,我才开20!” 顾异:“然后呢?” “我有点慌,就下来瞧瞧什么情况,这男的接着就冲出来了,非拉人小姑娘要走,我说万一有事呢,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也不同意,死活要小姑娘跟他走,小姑娘突然就哭了,跟我喊救命,说不认识他,我一看她这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没事的样儿啊,就没让走,他就跟我吵起来了,我说我报警,他说你报啊,你报也没用,我就——” “好,停,打住。”顾异大致听了个明白,又看了一眼佟倩倩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姑娘,那姑娘瘦瘦小小,眉眼下巴还透着稚嫩,一双脚上都是灰,叠在一起几乎要站不住了。 顾异两条长眉又拧麻花,问她:“你认识他吗?” 小姑娘看看顾异又看看那男人,最后发抖着点点头。 佟倩倩又嚷嚷了:“啊?怎么又认识了?” 那爷们立刻洋洋得意大喊起来:“瞧见没,我女朋友,你报警也没用!” 何易晞这时候踱着步子凑上来了,跟佟倩倩怀里小姑娘散发圣父光辉:“有什么事你大胆说,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令顾异失望的是,小姑娘也是个颜控,对着何易晞就开口了,磕磕绊绊地描述了一下事情经过:“我俩吵架了……他要打我,我,我害怕,就跑出来了……” 佟倩倩一听气坏了,指着那爷们鼻子骂:“你还打人!就你这样的还有女朋友呢!” 那爷们理直气壮:“怎么啦!自己女人还不能打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佟倩倩抬起手里手机就想扔,觉得贵了点,又弯腰要脱高跟鞋,想想高跟鞋也挺贵的,砸他不值得,气的跳脚,顾异看着她着急样儿,按按她的头,往男人面前一站首先从身高上压倒对方:“身份证呢,拿出来我看看。” 男人耍横:“凭什么看我身份证,你谁啊你。” 顾异掏证一亮:“人民警察,赶紧的,要么你就在这给我,要么咱回局里看。” 男人一瞧,立刻萎了,嘴里嘟囔着掏身份证:“这是我们家务事,就是警察你也管不了。” 顾异两根指头捏着身份证撩眼皮刚准备竖个威信,何易晞又轻飘飘cha进句话来:“哪来的什么家务事,她是个独立公民,不是你的私有财产。别说你们两个还没领证,就算领证了一样也能管。” 男人张口就来了句:“你他妈——” 顾异眼神一凛:“说什么呢!” 佟倩倩怀里的女孩儿突然伸出只手来,扯了扯顾异的衣角:“警察同志,你别——” 顾异一愣,女孩儿顿顿小声哼哼:“他随口说说的,您别往心里去。” 佟倩倩一听这话,气到翻白眼。 顾异也有点不太挂的住,把身份证还了,黑着脸警告那爷们:“现在我们送她回家,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别让我看见你在人家周围转悠。” 爷们骂骂咧咧走了,顾异一肚子意难平,一路都没个好脸。 高尔夫里一阵低气压直到小姑娘住的小区,佟倩倩跟在后头停了车,左右望望,一共也就五排楼,看着有些年景了,坚强不屈的爬山虎盖了大半的楼体,剩下半面依稀有个写着楼号的红圈:“这儿不是淮山保健院以前的家属楼嘛。” 淮山保健院以前并不在淮山,海晏重新做了规划以后,把这座妇幼保健院挪到了淮山区,旧的医院大楼拆了,家属院倒是保留下来了,只不过也没多少医院职工住了,毕竟这楼岁数也不小了,要么空着,要么就租了出去,小姑娘就是租户之一。 小姑娘抵在门口,战战兢兢问:“要不要进去坐坐?” 顾异跟何易晞对望一眼,摇头:“也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要是你男朋友再有什么事儿,您给我打电话,或者您就开门大声嚷嚷。” 佟倩倩提出异议:“大声嚷嚷有什么用啊,谁理啊。” 小姑娘勉强扯扯嘴角:“这楼上没什么人了,好多都搬走了,加上前两个月又出了条人命,连租房子的都跑了。” “人命?”顾异职业病,听着“人命”俩字就皱眉头。 “前两个月,六楼有个大姐带着孩子住在这,人挺好的,我听说是保健院的医生,好像是跟家里吵架了吧,单独搬出来住两天,后来突然有天她孩子从楼上摔下来了,送到医院就不行了,她就不在这住了,估计看着这地儿伤心吧,后来就越传越夸张了,说什么她孩子又活过来了,说什么楼上经常有哭声的,就都搬走了。” 小姑娘声音没什么力气,轻飘飘的往外冒,楼道里的采光也不明朗,佟倩倩光听着就觉得渗人,打了个寒颤总结陈词:“那什么,我们也不呆了,你把门窗都从里面锁好了,省的你那‘优质’男朋友晚上再找来。” 小姑娘听话点点头,露出半个脑袋就要关门:“那我就不送你们了。” “等等。”何易晞手撑在门上,突然来了句,“出事的那家你知道叫什么吗?” 小姑娘眉头微微一蹙,仔细回忆:“大姐我没印象了,她孩子好像叫……赵什么……赵恬恬吧。” 第11章 10 这一句话要是让顾异加一特效,那可能就是平地里的一声雷,晴天里的一道闪电,直接把顾异炸起一身ji皮疙瘩。 顾异回去的路上浑身难受,坐也坐不稳当,何易晞歪头看他一眼:“您要是不想好好开我搭地铁回去了。” “赵恬恬死了,不可能啊。”顾异左右想不明白,明明在他眼皮子底下活蹦乱跳的,大白天的还出门上学呢,“但是时间点符合侧写,那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王茹的心态产生了变化,最终演变成了行凶。” “万一赵恬恬死而复生了呢?”何易晞问他。 “何大仙你能放弃用你那套封建残余侵蚀我这种唯物主义好青年吗?”顾异白他,眼看到自己家门口了,一拍大腿:“坏了,我床呢!” 何易晞抬头看看五楼的灯光:“还有心思想你那床呢。” 顾异蹬蹬蹬往五楼去,何易晞揣兜问他好好大白天不来,为什么非要等晚上,顾异停了脚步说:“我们俩大小伙儿,白天跑人家,她就一人在家,你觉得换成你,你让进么?” 何易晞琢磨琢磨,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不能叫警局去吗?” 顾异:“叫去干嘛?叫局里都是有谱的,问她为什么自带柯南体质,接生谁死谁?” 何易晞眼珠子一转,点头:“行,你脑子比五仙庙念经那物什强那么点儿。” 顾异双手一举:“承蒙夸奖啊。” 此时刚是晚上七点二十,一阵红烧r_ou_味钻过大门往外飘,顾异鼻翼张张,心想着刚才应该把何易晞买的那俩泡面干啃了,不然一会进人家门肚子打鼓,多尴尬。何易晞跟在后头催他:“敲门啊,等人心灵感应给你开门呢?” “你说我们这点儿去,人会不会以为我们蹭饭的啊?”顾异手刚跟大门亲密接触,大门还真的心灵感应开了,王茹完全没想到自己家门口站俩人影,吓的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手里塑料袋吧唧掉地上了。 顾异尴尬地支棱着准备敲门的动作:“呃,王姐,那什么,我们过来坐坐,有点儿事想问问您。” 一进了门,那红烧r_ou_味更浓了,坐在客厅的赵晨站起身,穿着家居服,还夹着根烟,跟他俩点头示意。 王茹指指沙发:“你们先坐,我倒个垃圾。” 说罢开门出去了,留顾异跟赵先生瞪眼尬笑,何易晞把他俩瞧瞧开口问:“赵先生应该知道海晏市最近的四起灭门案吧?” 赵晨一愣,将手里的烟捻灭了,点头道:“应该没人不知道吧。” 他顿了顿突然又笑起来:“我之前听说小顾是当警察的,还真是哈,怎么这是,查案查到我们家里来了?” “嗨,也不是,我们这不是查出点情况,来问问,都是常规问话,别紧张,没啥事儿。”顾异那边笑容可掬,王茹又推门进来了,跟他们点头:“我洗手。” 赵晨从沙发上起来,端着烟灰缸:“要不我回避回避?” “也行,麻烦您!”顾异看赵晨进了厨房,小本摊在腿上问,“王姐,我听说您以前在淮山保健院上班呢?” 王茹拎着张纸巾擦擦手,无意识地拧围裙花边儿:“恩,对,怎么了?医院出什么事儿了吗?” “哦医院没事儿,我是想问问您认识陈惠惠、方雯、刘艳萍和孟雪这四个人吗?” 王茹眼珠一转,似乎在努力回忆,半晌又赔笑道:“好像不认识。” “这四个人都曾经在保健院就诊过,王姐一点印象也没了吗?”顾异按按笔帽,看见王茹脸色没变,眼神有点恍惚,直摇头嘴里说:“医院来来往往的人挺多的,就算是见过也没什么印象了,而且我辞职挺久了。” 何易晞接了一句:“王姐为什么要辞职呢?” 王茹好像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沉默了半晌,抽出了一张纸巾,擦擦桌子,又抬起头笑道:“医院工作太忙了,我要照顾赵恬恬呢。” 顾异记了这句话,又咀嚼出点不一样的味儿来,化个重点,又问王茹:“王姐,这个月23号晚上你在哪儿呢?” 这个问题王茹似乎记得挺分明,笑容明朗许多语调轻快:“你问中秋啊?那当然是在家了。” “一整晚都在家吗?” “那可不,过节了,多做两个菜。” 行,说没说没啥区别,谁知道她到底在不在,这小区监控也不怎么管用了,很多死角,只能先调来看看,顾异往小本上记记,又往回翻翻,又想问之前那几起案发时间,旁边何易晞没个眼力见儿的突然哼起小曲来了。 顾异圆珠笔一按,就想让何易晞自己开包厢唱歌去。王茹倏忽停了手里的动作,站起了身。 顾异突然意识到何大仙儿哼的调调有点耳熟。 又是《月光》。 咕嘟咕嘟的水声冒了出来,王茹起的太快了,眼前一阵的黑,晃晃悠悠,突然被人从身后扶住了。 赵晨一手扶着王茹一手撂下烟灰缸:“说过多少次了,你贫血,不要起太急。” 咕嘟声还是一个劲儿的冒,没有断,不知道是从脑袋里冒出来的还是厨房传来的,从一抹白渐渐变成一大片的赤红。王茹拧头跟赵晨笑笑,又两手在围裙上扣扣:“锅开了,我去关下火。” 赵晨轻声儿道:“要我帮忙吗?” 王茹抿嘴笑:“不用。”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4节 既生活又烟火气儿,一派夫妻生活甜如蜜。顾异心说这是赶人呢,胳膊肘顶何易晞,起开吧,还坐着等吃饭呢,何易晞稳如泰山,一寸都不带挪的,眼见王茹又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架着一副筷子,筷子上还叨着块r_ou_,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赵晨身边:“老公你尝尝咸淡?我觉得有点淡了。” 赵晨尝尝:“正好。” 王茹睁大着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点点头放下筷子,又拉出一张纸来擦擦桌子,往卧室走去了。 赵晨把电视关了,跟他俩说:“饭做好了,要不一块儿吃点?” 顾异赶紧拎着何易晞起来:“不用,你们吃,我们吃过了!” 王茹从卧室又走出来,在围裙上擦手,站在两个卧室中间的走廊上,定定看他们,顾异冲他二人挥手:“就这儿吧,关门吧,再见啊!” “三句半你还差半句。”何易晞率先往楼下走,路过家门而不入,顾异问他:“哪儿去啊?” “闻红烧r_ou_闻饱了?当然是吃饭。”何易晞扭头还等顾异呢,“有什么事儿出了楼再说。” 小区外面馆子不少,何易晞走的雄赳赳气昂昂准备打仗似的瞧都不瞧周围一眼,顾异以为他心有所属呢,跟着晃晃半天,然后就钻进了蔬果超市。 这都快八点了,买菜的早散了,蔬菜叶子在挑挑拣拣的凌虐之后都没ji,ng没彩的耷拉着,顾异震惊了:“我的天哪,您还会买菜呢!” “不买菜怎么吃饭?你让田螺姑娘来,她也得买菜。”何易晞瞥他一眼。 顾异立刻更正:“我的天哪,您还会做饭呢!” 何易晞拎着俩丝瓜:“还天天下馆子呐?自己做便宜。” 顾异咂咂嘴:“哪有下馆子这么好待遇,我们天天吃泡面。” 眼见何易晞往生r_ou_区去了,顾异麻溜跟在后面问:“何大仙儿,那啥,我想问,有我份吗?” 何易晞瞟他,又瞟r_ou_:“那看你掏不掏钱吧。” 不多会儿收银的小姑娘看面前俩老爷们付账,其中一个跟献宝似的屁颠儿屁颠儿就把钱包递出去了,还是用双手的。 顾异生了一张嘴,天生就俩功能,一个嘴欠,一个吃,往客厅一坐,就跟掌柜的似的,嘴里叼着笔翻他的宝贝笔记本,梳理一下思路。 刚才去王茹家,并没能从王茹嘴里问出点儿关键信息来,首先是她的不在场证明存疑,顾异取下来笔,写了个小“1”,后面加了个调监控,而后又重重的写下了“赵恬恬”仨字,紧接着是“洁癖”,“安慰反应”,然而这些都没什么实际用处,因为直接证据仍旧没找着。 他抽出来一张纸,对着满桌子的灰,擦擦,又停下来,再擦擦,厨房里一阵香气儿直往鼻子里灌,侵蚀顾异的大脑,差点停止转动。顾异往厨房里面瞧一眼,看见何易晞穿着衬衫系着围裙,举着个筷子就出来了,使出他单身二十七八年的手速吭哧就捏了一张照片,笑嘻嘻欣赏:“哎何大专家,你说你要是个女的多好。” 何易晞两根筷子戳到顾异嘴边,诡异一笑,捏着嗓子道:“老公,你尝尝咸淡。” 顾异当场僵硬,片刻后使出一指禅推开那两根筷子:“大仙儿,您是不想让我吃饭呢存心恶心我?” 何易晞鼻子里“哼”一声,歪着嘴角自己吃了,收起筷子道:“今天法医科的尸检报告里说孟雪和陈期的胃容物里有10gr_ou_糜,之前的三起案件中,两名死者的胃容物中也有,但是未成年女性死者没有,当时考虑到凶手是在晚饭时间进行的行凶,所以只做了毒物检测。” 顾异皱眉回忆,而后点点头。 “你不觉得巧了点儿?” 顾异眉头锁在一处,还没打开,踱了两步大腿一拍:“她们跟王茹干了同样的事儿!” 而后他又想不通:“为什么呢?”随后眉头虽然扯开了,五官却越来越扭曲:“你叫季老二去做种属鉴定了?” 何易晞背手点头,往厨房去,顾异跟后面喊:“是内脏吗?” 何易晞:“当然不是,现场还有周边找不到内脏,只有一个可能,在某个人那里。” 顾异不依不饶跟到厨房问:“嘿,何大仙儿,你承认有凶手在了?” 何易晞手艺娴熟,还会颠勺,抿嘴嫌弃:“你要是有功夫跟我呛,搭把手把菜端出去。” 顾异端个盘子总还是会干的,抽了两张纸巾把好些天没用的桌子抹两把,将就用了,看见何易晞那厢碗筷摆上,乌木镶银的筷子白玉错金的碗,规格赶上慈禧了,非要跟他挤一边儿坐,问他:“你看我擦桌子了。” 何易晞觉得这人有毛病,擦就擦了呗,不擦吃灰呢,敷衍他:“怎么着,还得夸你两句,奖励你朵小红花儿?”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顾支队长还能说句正经话。 “我妈在家也擦桌子。”顾异看见何易晞停了筷子,这是要准备堵他嘴了,赶紧接着道,“桌子脏了才擦桌子,但是王茹家桌子脏吗?不脏,她为什么开始擦桌子?” “因为我问她为什么辞职。” “她擦桌子怎么擦的你注意过没?” 何易晞眯起眼睛想了一瞬:“六下,她擦了六下,然后换了一个地儿,又擦了六下。” “这是一种无意识的举动,当一个人开始感到不安的时候她会下意识的做一些会让自己感到安心的动作,王茹有洁癖强迫症,所以她开始擦桌子,而且她一定要擦六下,这也是强迫症的一种症状,你问她以后她怎么回你的,她说要照顾赵恬恬。” 何易晞手顿了顿:“这话听着有点怪。” “为什么是赵恬恬呢,她还有一个孩子呢。”顾异趁何易晞发呆赶紧往嘴里塞,心里念叨,哟,这专家,手艺还行,反正比李太太强! 第12章 11 何易晞发了一会愣,低头一瞧,行,菜里r_ou_都让顾异挑完了,哭笑不得:“顾支队长,你能成熟点儿吗?” 顾异大义凛然:“修仙的不都吃素吗?我替你解决困难。” 何易晞的两只花狸悄没声儿地靠了过来,ji,ng准的绕过流口水的顾异,站在桌边跟何易晞眼神交流,顾异脑子里许多想法乱晃,突然想起个问题来,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俩猫吃饭上厕所啊! 他趿拉着拖鞋两腿一叉蹲在猫大爷脸前跟他平视,问何易晞:“大仙儿,你的猫不会也是神仙吧,不用吃喝拉撒的?” 何易晞收回眼神对着一整盘的绿色挑挑:“你瞧见他俩饿死了还是怎么着?谁说他俩不吃不拉了?” “猫粮猫砂什么都没有,他们每天晚上还回喵星上厕所吗?” 何易晞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在吃饭的时候跟顾异讨论猫上厕所的问题,筷子一撂:“他们不吃猫粮,吃老鼠。” 顾异大惊:“胡说八道,我家没老鼠!” “没老鼠,还有蟑螂呢。”何易晞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顾支队长,洗碗。” 顾异在听见“蟑螂”俩字儿的时候瞬间往后缩了缩,对两只卧回沙发上揉奶的喵大爷投以钦佩的目光。 收拾妥当,顾异躺在床上暗自对天发誓,明天无论如何得让家具城老板把床送来,扭头一看何易晞躺的挺端庄大方,双手平放。 安详的就跟死了似的。 顾异那嘴又忍不住了:“何大专家,您睡觉呢,挺尸呢?” “呵。”何易晞都不爱搭理他,简短的回他一个字,翻身侧过去了,屋里突然没来由的安静非常。 何大仙儿居然没跟他回嘴,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顾异欠的不行,没听见何易晞挤兑他他就浑身难受,“哎”了一声,没回音儿。 床头的小灯扑腾两下,噗嗤灭了,顾异一愣:“怎么着,还停电了?” 身边的何易晞依旧一点反应也没有,顾异终于觉出来不对劲儿了,这半天,别说反应了,何易晞根本没喘气儿,身子平平整整,没见起伏过。 顾异脑袋突然“嗡”了一声,赶紧起身推了一把何易晞,谁知那一米八几的柱状体咕噜噜从床上滚下去了,仰面朝天,零星的月光洒在他脸上,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瞳仁晃了晃挪到他身上,张开嘴来了句:“我都死了,你还推我干嘛!” 顾异还没来得及反应,何易晞突然暴起,一把掐住他脖子嗷嗷喊:“你烦不烦!你烦不烦!” 顾异只觉得胸闷气短快撑不住了,猛地一挥手,居然睁开了眼,眼前一片黑,还是自家的天花板自家的床,这才反应过来自个儿做梦了,这厢眼神儿还模糊着,忽然觉得胸口堵得慌,顾异斜眼一瞧,脑子又是“嗡”的一声,从窗帘缝穿过来稀稀拉拉的月光,正打在他胸口坐着的小萝莉脸上。 小萝莉跟他笑笑,露出两颗虎牙,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任谁这时候也欣赏不出来她长什么样儿了,顾异手忙脚乱差点叫出声,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小萝莉倏忽不见了。 顾异彻底清醒过来了,合着梦里还套着梦,撇撇嘴打算书接上回,就从何大仙儿凉了开始梦起吧,脑子突然打了个弯儿,顾异往边儿上一瞧,我靠,没人! 紧接着卧室外面就传来动静儿了,何易晞压低了嗓音,还带着点困意,说了句:“地址在这儿……你们……” 顾异咸鱼翻身从床上跳下来往门口蹿,然而门外边儿已经没声响了,呼啦打开门,看见何易晞手停在半空中似乎正准备开门,顾异蹭蹭蹭往客厅走,打开灯绕了一圈,安稳如常岁月静好,何易晞站在他身后问他:“梦游呢?” 顾异唰的扭头:“你刚跟谁说话呢?” 何易晞倚在门框上笑:“哟,梦游还带跟我对话的。” 顾异又转一圈,拉开厕所门看看:“大半夜不睡觉你干嘛呢?” “还能干嘛,上厕所。”何易晞说着就想往回走,被顾异一把拉住,狐疑地瞪他,上下左右瞧一遍:“我明明听见你说话了,别想蒙我。” “你都知道我是大仙儿了,还问我跟谁说话呢,还能跟谁,跟鬼呗。”何易晞抽开胳膊,往床上一趟,安详平整,慈眉善目。 “扯淡!我建议你跟我说实话,不然讯问室再走一遭!”顾异追过去,看见何易晞这姿势,愣了愣嚷嚷:“你能别跟挺尸一样躺着吗!” 何易晞眼珠子一动,翻过身去:“呵。” 跟梦里头一模一样,头发丝儿位置都不带差的。 顾异汗毛都炸起来了,立刻翻身上床推何易晞一把:“我靠,起来!” 何易晞终于忍不住了,坐起来两手一撑,压住顾异的手:“顾支队长你有病吧?不能好好睡觉我回去了。” 顾异这才放心下来,尴尬一咳嗽:“我刚刚做一梦,梦见你了。” 何易晞跟瞧见稀释奇景似的一脸稀罕:“哟,您梦里头还有我呢。” “嗯,我梦见你死了,还掐我呢,让我不要打扰你安静的去死。”顾异可逮着机会了,不加思索,张嘴接上。 何易晞一滞,手劲儿一松:“那我现在准备安静的去死了,顾支队长您能往南边儿挪挪吗?” 第二天一大早顾异就钻图侦那边儿要求调监控去了,唐镜瞧见何易晞一人坐在桌旁,遗世而独立安静又芬芳,鬼鬼祟祟靠过扭捏半天,何易晞对她微微一笑:“小唐有什么要说的直说就行。” 唐镜捏捏衣角:“何专家,你的桃花阵灵吗?” “糖糖你想谈——”季良就跟掐着表似的,准时就出现在了唐镜身后,张口就要推销自己了,被郭毓秀一把按住嘴:“不,她不想。” 季良从郭毓秀怀里挣扎开,连呸好几口:“郭副,你上厕所洗手了吗就往我嘴里塞?” 郭毓秀:“嘿,季老二,上我们这儿找打来了?” 季良把白大褂扯扯:“我找何专家来的,顺便告诉你们一个特大喜讯。” 郭毓秀心念电转,刹那间退后一尺,脸色不太好看。 何易晞倒是仿佛料到季良要说什么似的“哦”了一声:“种属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季良点头:“出来了,是人类dna。然后我们进行了比对,发现是陈期本人的。” 何易晞又问:“陈期胃里的也是吗?” 季良:“对。” 唐镜惊呼了一声:“也就是说,陈期在活着的时候吃下去了自己的r_ou_?” 季良止不住的咂嘴:“真想采访一下他当时的心理活动。” 何易晞接了句:“大概会觉得咸了点。” 唐镜把他俩人左右看一眼,跟看着变态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又疑惑不解:“可是为什么呢?凶手如果对男性死者抱有仇恨情绪,分尸烹尸还不够吗?” 何易晞双手交叉往椅子背上一靠,抿着嘴角道:“世间万事有多少是能解释清楚的?更何况是人心。” 顾异一进门,正听见何易晞在那发人生感慨,又牙酸又撇嘴:“出门两个路口就是杂志社,伤春悲秋你得去那儿。” 又把屋里的人瞥一圈:“都杵这等着去隔壁专案组呢?” 唐镜又小碎步迈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顾队,查过了,没有查到赵恬恬的死亡证明,也没有赵恬恬的就诊记录。” “我们调查了一下,王茹是个孤儿,没有什么亲戚,跟赵晨是自由恋爱结婚,她的老公赵晨以前是个钢琴家,有点儿名气,后来手受伤了就去文翔路小学当了个音乐老师,我们调查了夫妻二人的社会关系,据反映,赵晨性格很好,比较温和,没有不良嗜好也没有跟别人发生过大的冲突,人缘比较好,这个王茹呢,一开始工作比较忙,不怎么顾家,两个人在照顾家庭方面确实存在一些小打小闹,但是不严重,女儿赵恬恬也在文翔路小学,上六年级,根据爷爷奶奶描述,性格比较内向,不太爱跟别人交流,儿子赵磊,出生于淮山保健院,身体健康,没有先天性的疾病,一开始是奶奶在带,后来王茹辞职后改由她本人带——” “等等,你说赵恬恬什么?”顾异明显听出来郭毓秀的说法不太对劲儿,他皱皱眉,重复一遍,“性格内向,不爱交流?” 郭毓秀点点头:“对。” 顾异手中的笔点点,这个赵恬恬跟他见过的赵恬恬也差太多了,简直是两个人:“赵恬恬有照片吗?” “哦,有。”郭毓秀递过来张二寸大头照,照片上的小姑娘跟顾异见过的赵恬恬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嘴角微垂,眼底带着怯,神情完全不同。 顾异“啧”一声,怎么着,赵恬恬还有个双胞胎姐妹?又把照片递给何易晞看:“何大仙儿,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哪个是六耳猕猴,您给分辨分辨?。” 郭毓秀听不明白,歪脑袋问:“顾队你说什么猴呢?” 何易晞手都不带动的,接也没接,气定神闲坐着:“辨猴子那是如来佛祖干的事儿,我级别不够,你不如自己去问赵恬恬。” 顾异想想点头,郭毓秀远不如自己了解王茹一家的情况,更何况问家长里短的这些事儿,还需要何大仙儿出卖色相,降低敌人的防御力量,想到此处拎着何易晞就要走。 郭毓秀搁后面儿喊:“顾队,那我们干什么?” 顾异扭头想想:“王茹在老保健院家属楼有套房子,你查查户主是谁,还有周围监控,看看王茹最近有没有去过,有必要的话去看一下。” 何易晞脚步倏忽一停,差点跟顾异鼻尖来个甜蜜暴击,顾异“啧”一声:“该上发条了?” 何易晞又打量顾异,大概是没想到顾异会想到保健院的房子,突然对顾大爷的智商有些微的认知变更,就好像是一片狗尾巴草里突然冒出朵喇叭花来,虽然都是天生地养的野花,但是至少他好看。 “你思维还挺广。”何易晞终于破天荒的夸了顾异一句,顾异尾巴刚翘起来嘴咧到一半,立刻反应过来了:“说谁ji,ng神病呢?” 郭毓秀不明白,又喊:“为什么啊?” 顾异挤眉弄眼跟招了虱子似的:“世间万事有多少是能解释清楚的?更何况是人心。” 第13章 12 赵恬恬的班主任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看看顾异,又看看何易晞,脸红一瞬,又挪回到顾异手上,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 顾异把照片递给她:“老师你好,照片儿上这个小女孩儿是你们班的学生吗?” 班主任腼腆点头:“嗯,对,赵恬恬,她出什么事儿了吗?” 顾异:“哦没有,就是想了解一下她的情况。” 班主任推推眼镜,把手里教案放下了:“赵恬恬在我们班是个挺乖的小孩儿,成绩优秀,也很聪明,就是比较内向,跟同学都不怎么说话,而且身体不太好,每个月都得请几天假,哦最近倒是开朗了一点,她爸爸赵老师——” 班主任话未说完,办公室的门呼啦被推开,一个满脸大汗的小男孩儿带着几个小孩儿就冲进来了,一边推搡一边喊:“老师!老师!赵恬恬摔倒了!” “是王怡声干的!” “我没碰她!她自己摔倒的!” “就是你!我看到了!” 一阵喧闹此起彼伏。 顾异跟着班主任动作同步,同时起身往外跑,赵恬恬他们班这节体育课,所有的小孩儿都不上课了,一个叠一个把赵恬恬围在中间,班主任挤进去瞧,赵恬恬侧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校服上蹭了土,不知道谁掀起来的,顾异跟在后面撩赵恬恬头发,手往前一探,一口气儿都没了。 班主任脸色霎时间就白了,手足无措,期期艾艾问顾异:“顾队长,赵恬恬,她,她——” 围观小孩儿大喊:“老师,赵恬恬是自己从台阶上掉下来的!” 顾异心里突突直跳,不祥的预感直往上涌,忽然间就想起陈似锦来了,他瞟了一眼何易晞,那大仙儿两手揣兜竖在一圈小孩儿外面跟电线杆似的,一点儿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两只眼睛一眯,跟他家那俩大花狸一个品种,顾异赶紧把人群挥散了做心肺复苏,努力半天依旧没什么动静。班主任又从小孩儿堆里穿过来嚷嚷:“救护车来了!” 顾异开着车跟在救护车后边儿往医院赶,何易晞坐在副驾座上格外安静,甚至没有一句感言想要发表,顾异往右边看一眼:“怎么着,大仙儿,内疚的沉默呢?” 何易晞这才扭过脸看他,嘴角还带着不合时宜的笑:“顾支队长当我是背锅侠呢,什么锅都往我身上甩?” “你让我来调查赵恬恬,然后她立刻就出事,会不会巧了点儿,你当我这么快就把陈似锦忘了吗?”顾异打着灯拐进医院大门,人多得要命,好歹找到个地儿挤进去了。 何易晞头也不回就往急诊楼奔,也不解释,撂给顾异一句话:“你还是先联系王茹吧!” 急诊室乱糟糟的,不知道哪个工地出了事,几个农民工老大哥扛着个人正往里面搬,顾异也见不着赵恬恬了,就看见到处都是白大褂健步如飞,看得人心乱如麻。 王茹倒是来得挺快,风衣一甩,往赵恬恬身边钻,医生拦她:“干什么干什么,你是家属吗?” 王茹脸色白的好像纸糊的,一脸的惊慌,忙点头。 医生口罩一摘,“嘶”了一声:“你们确定这孩子之前一直好好的吗?” 顾异眨眼:“什么意思?好的还能送这儿来吗?” 医生皱眉:“没呼吸没心跳,意识丧失,而且——” 王茹尖叫一声,堵住了医生的话头,脚下踉跄,顾异赶忙伸手去扶,王茹敏感的闪了闪,露出半截手臂,顾异这回终于看清了,胳膊上的红印,纵横蜿蜒,那是顾异很熟悉的捆绑伤。 王茹挣脱顾异的手扑到赵恬恬身边,哭喊道:“不可能!恬恬没死!不可能——” 顾异跟着往前凑,刚想看看情况,王茹忽然发疯了似的把赵恬恬抱在怀里,一双眼睛圆睁将周围看看,脸上琢磨不出来是什么味儿,大概是绝望里还透着诡异的欣喜,半晌她扯扯嘴角,嘴里轻飘飘说了句:“恬恬还有救……” 说罢还未等一旁的人反应过来,一把推开顾异冲了出去。 顾异一时不备,被推的向后倒退好几步,勉强扶住医生才站稳,惊叹:“嚯!这劲儿也太大了吧!” 医生干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在医院里抢孩子的,愣愣神,扭头问:“警察同志……追,还是不追啊?” 顾异大腿一拍:“追啊!” 哪知道王茹是不是练过铁人三项的,抱着个死孩子健步如飞,顾异就慢了一会儿的功夫,人影都找不到了。顾异叉着腰俯身喘气儿,左右看,又往医院大楼里走,拧头撞上何易晞慢慢腾腾地挪出来。 顾异那优秀的职业素养再一次发挥作用,他怎么都觉得,何易晞的反应太不正常了,好像是——好像是一早就料到了一样。 何易晞好歹挪到他身边了,悠闲问:“追到了吗?” 顾异的火瞬间就着了,一把扯住何易晞往门边走:“你到底干什么了?” 何易晞两手一摊:“我今天可跟你寸步不离,我能干什么?” 何易晞桃花眼一瞄,满眼都是碎了的太阳,皮相是极好的皮相,就是嘴角那个弧度,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冷。 “你他妈——”顾异后槽牙都咬起来了,胳膊一伸就想打人,旁边路人经过斜了一眼,顾异想想又把胳膊收了回来,改成扯衣服领儿,压低了声儿,从牙缝里往外挤话,“你他妈还是人吗?!那是个孩子!那是条人命!你看到王茹那样儿了吗?那都是你害的!” 何易晞被压在墙根上,身后被墙上的凸起硌的有些疼,不怒反笑,捏着他的手道:“顾支队长,您是狗吗?见人就咬?不是我干的这几个字你哪个听不懂,要不我给你解释解释?” “不是你干的也跟你脱不了关系!”顾异身手灵活,脚下挪步,将何易晞胳膊反身一扣,往身上一摸,手铐就搭何易晞手腕上了,末了还推了大仙儿一把,“跟我回局里!” 何易晞被推了个踉跄,眉头皱皱,脚下不肯再挪步了:“顾支队长是等着受处分吗?” 顾异两手一压,凑到他耳边:“老子就是受处分也得把这件事查明白了,第一次让你逃过去了,第二次不会了!” 抢救赵恬恬的医生从大门里出来就看到这么一幕,刚刚还一块儿进来的俩人,这会怎么回事,怎么还拷起来了? 顾异整整衣摆,咳一声:“咳,怎么了?” 医生疑惑地眼神飘飘,又跟顾异说:“警察同志,我再问一次,这小孩儿送来之前一直是好的吗?” 顾异听不明白了:“什么好的坏的?坏人不能进医院吗?” “不是,”医生五官拧巴在一起,倒抽好几口气,好像说句话能要了他的命一样,“这孩子在送过来的时候,身上有很明显的大面积斑痕,不像胎记也不像病变,有点像尸斑啊……” 顾异手倏忽一松,往后退了一步,愣了半晌又反驳道:“开玩笑,死人我们能送来抢救吗,你们肯定看错了。” 医生也跟自我催眠似的点头:“有可能,毕竟没有仔细检查患者家属就把小孩儿抱走了。” 说完他又反应过来:“警察同志,追到了吗?” 顾异噎一瞬:“这个您就甭c,ao心了,我们会负责的。” 医生摇摇头:“那孩子家长看样子受的刺激挺大的,你们要抓紧啊,不然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啊。” 医生火急火燎走了,留下顾异跟何易晞对视,何易晞双手后背,腰杆还挺的笔直,戴着手铐也能戴出来模特儿的风采来,往墙边上一靠,不说话,就盯着顾异瞧。 顾异眉头耸动,跟何易晞玩大眼瞪小眼,谁先眨眼谁就输。 “你……”顾异憋半晌,憋出一个字来,顿了顿,听见了二十多年来塑造起的世界观崩塌的声音,轰隆一声砸的顾异头晕脑胀,他看见急诊楼后面的拐角处,一大片的y影底下,那个穿着老土的小萝莉,冲他招招手,消失了。 何易晞出了声:“怎么顾支队长,不是要带我回局里吗?” 顾异脚下有点发软,他把远处的目光扯回来,脑子里全是浆糊,缕不清楚,就跟一只被扼住命运喉咙的小猫咪一样瞪大着眼睛艰难问了一句:“赵恬恬……真的是死而复生吗?” 何易晞不吭声,翻过身晃手,示意顾异赶紧给松开,顾异什么话也说出口了,灰溜溜的解手铐,何易晞活动活动肩膀,又揣回兜里,半张脸藏在光后面,y晴不定的模样,莫名其妙的来了句:“你做梦吗?” 顾异不明白什么意思,眨眨眼:“问这个干嘛?” 何易晞指指医院门口出出进进的人:“你,我,这儿的每个人都做梦,但是正常人醒了知道梦是假的,疯子不一样,疯子活在梦里。” “王茹就活在梦里。” 顾异怔怔,盯着何易晞发呆好半天,终于喃喃一句:“嚯,从神棍变成心理学家了。” 何易晞白眼翻起,就不该跟这傻帽儿说话,拉低智商。 第14章 13 顾异这厢喃喃自语完了兀自还在发怔,裤兜里电话又震了,掏出来一看,陌生来电,也不知是谁接起来一听,一个小姑娘呼吸急促的小声道:“喂,是顾队长吗?” 顾异:“是啊,你谁啊?” “救命啊,我男朋友来了,在外面砸门呢。”顾异想起来了,保健院那个小姑娘。 话筒那边背景音“咚”的一声,小姑娘呼吸一滞,似乎猫着身子不敢动了,片刻后又急急道:“怎么办啊,顾队长,我,我害怕。” 声音颤颤,还带着哭腔。 顾异赶忙安慰她:“你别急,先报警,找东西把门堵一堵,我们马上就到。” “好,”小姑娘声音停了一瞬,顾异以为她把电话挂了呢,抬起来一瞧,里面又传出声儿来,“顾队长,门外面没声音了,我看一下,外面好像有人……啊——” 小姑娘捂着嘴,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憋着嗓子喊了一句“天哪”,顾异着急忙慌以为她出什么事了赶紧问:“怎么了?怎么了?” 电话那头已经挂掉了。 顾异对着电话嚷嚷:“我靠现在的小姑娘都流行挂别人电话吗?” 何易晞扭头来了句:“可能是人丑的缘故吧。” 到保健院家属楼的时候,小姑娘门口一派安静祥和,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顾异奇怪,抬手拍门:“开门,我是顾异!” 小姑娘估计是守在门口的,秒把门敞开了,手里还举着个平底锅。 顾异乐:“哟,看不出来您还是个吃ji选手呢。” 小姑娘缩头缩脑一脸惊惶,没心思跟他开玩笑,仍旧举着个锅磕磕绊绊说:“顾队长,救,救命……” 顾异左右瞧瞧:“救什么啊,你男朋友不是走了吗?” 刚说完,楼下噔噔有人上楼,是派出所出警来了,跟顾异对眼一瞧:“哟,顾支队长,你怎么也在啊?” 小姑娘锅一丢,楼道里“咣当”一声来回晃悠,半天还在响,她拉住顾异的手眼圈一红:“救我男朋友!” 顾异又蒙了:“不是来救你的吗,怎么改你男朋友了?” 小姑娘往楼上一指:“我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外面突然没声音了,我过去从猫眼看了一趟,看见楼上大姐突然下楼来,不知道干嘛了,我男朋友就没影了,我偷偷开门一瞧,那大姐拖着我男朋友上楼去了,我男朋友肯定受伤了,你看地上。” 顾异往楼梯上一瞅,一条不怎么显眼的拖拽血迹顺着楼梯往楼上去了,他站在楼梯口往上望望,又问小姑娘:“是住你楼上那个大姐吗?穿着个米色风衣?” 小姑娘抱着门点头。 “你没见到个小女孩儿?” “好像……没见到。”小姑娘迟疑摇摇头,又催促道,“顾队长,你救我男朋友啊!” 顾异安排片儿警守好了小姑娘,摸着楼梯边儿上楼去了,听见后面轻轻脚步声,扭头一看,何易晞跟在他屁股后面,两手一揣跟看戏似的,指挥他:“跟我干嘛,楼下呆着去。” 何易晞小声呛他:“管好你自己吧。” “我靠,你这人,不识好歹呢。”顾异两眼一翻,就不该给这种人一丁点儿的人道主义关怀,整一好心当成驴肝肺。 敲了敲门,没什么动静儿。顾异转转防盗门的把手,居然拧开了,陈年老门没了油,好像碰着骨头似的吱嘎乱叫,里面的木门开着条口子,顾异跟何易晞眨眼,让他往后稍稍,抢先迈了进去。 保健院的老房子结构比较怪,进了大门是玄关,一条窄道走两步开门才能到客厅,没灯没窗户的黑成一片,顾异枪都握在手里了,又被何易晞按回去了:“地上有血迹,说明王茹手里有武器,她现在手里还有那小姑娘的男朋友,你端着个枪进去,她情绪不稳定万一伤到人怎么办?” 顾异想想有道理,把枪收了,还不忘叨叨何易晞:“哟,还知道王茹手上有武器呢,我看你冲的比我还靠前还以为你打谱做法捉妖呢。” 何易晞乖乖往后退退,笑他:“关心我呢。” 顾异踩着大便了一样满脸都写着“拒绝”:“长得够好看了就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行吗?” 应着顾异的声儿客厅门忽然晃了晃,不知道小风吹的还是顾异内力震的,他轻手轻脚推开门,嘴里试探着喊了句:“王姐?” 门内没有人答应,顾异一只脚踏了进去,满眼的艳红色扑面而来,地面上小股的血液好像蜿蜒的小溪,从小姑娘男朋友的身边一路流淌到顾异的脚边,掩着窗帘的客厅里,光线昏暗,从百叶窗投过的光斑一层层打在仰卧在地板的男人伸手,将他切成几段,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顾队长!顾队长!我男朋友怎么样了!”楼下小姑娘挂念她男朋友安慰,趁片儿警一个没留神冲上楼来,眼瞧着就要往门里钻,顾异听见哭喊声肌r_ou_猛地紧绷,瞬间上身下压转到身后,配枪一掏,抵在身后那人的脑袋顶上。 那人没动,似乎还带着热气儿的鲜血啪嗒啪嗒落在了顾异脸上,他一双眼睛动了动,很快又稳住了,冲着何易晞喊了句:“拦住她!” 话音刚落,那门砰一声就关上了。 何易晞立刻抬手顶门,却已经来不及了,身后的小姑娘惊慌着往里冲,何易晞只得腾出来手拦她。 顾异听见外面响动,脑袋上汗都冒出来了,如果之前得知赵恬恬死而复生这件事儿是世界观的轰塌,现在他面前的事儿可能就是世界观的重塑了。 跟下小雨似的鲜血还在往下滴,天花板上,王茹四肢并用,像条壁虎似的瞪着他。 “我男朋友怎么样了!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门外的小姑娘还在闹腾着往里冲,何易晞还挂念里面顾异什么情况,对着小姑娘微微一笑,颜控坏处当下立现,她脸一红愣愣神,何易晞手起掌落,直接给劈晕了。 拎到门外交给小片儿警,何易晞又赶回来推门,那门跟焊上了似的纹丝不动,赶忙冲着门里喊:“顾异!顾异!” 顾异听见何易晞隔着门的喊声发闷,自己脑袋也发闷,一双眼睛都快让脑门上滑下来的血糊住了,听见何易晞又喊:“别管她,去找赵恬恬!” 顾异也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了,强烈的求生欲趋势他把脑袋拧拧,手里的枪怎么也不敢放下,他头皮发麻,感官前所未有的敏感,甚至仿佛感觉到了小姑娘男朋友还温热的血液流过他的脚底,带着股子粘腻,粘的他的脚无论如何也动不了。 王茹被“赵恬恬”仨字激活了神经,也跟着顾异动脖子,顾异左瞧右盼,不怎么宽敞的客厅里,根本没瞧见赵恬恬的影子,又大喊:“赵恬恬不在这儿!” 何易晞听见,脑内灵光一闪,直冲卧室去了,一推开门,果不其然床上躺着个小孩儿,跟睡着了一样闭着眼,只不过胸口一丝起伏也没有。 何易晞两手一cha将赵恬恬抱起来往客厅门口去,隔着门对王茹喊话:“你把门打开!我告诉你怎么救赵恬恬!” 顾异无语:“我靠!她都这样了你还跟她‘缴枪不杀’呢!她听的进去吗!” 何易晞没理他,手指咬破在赵恬恬眉心一点,那点殷红一眨眼就渗进了皮肤里,下一秒怀里的小孩儿就有了气儿。 门里的王茹似有所感,脚步飞快从房顶爬下来了,跳机械舞似的从地上挣扎起来了,跟顾异对眼儿半晌,张张嘴,喃喃一句:“恬恬……” 顾异眼珠子转转:“赵恬恬在外边儿呢,你得把门打开。” 王茹腿肚子转转,往前迈了一小步,就跟登月似的在顾异的心里迈近了一大步,霎时间头发根儿都立起来了,顾异五官往一块拧巴,内心纠结要不要开枪,王茹又念了一声:“恬恬……” 顾异小声比比:“你家恬恬在外面,你得出去找她。” 王茹喉咙里咕噜噜响,身子一震,眼神忽然对上了焦,看着顾异带着几分清明,她张张口,几乎没声儿般的说了句:“求你……救……” 随后俩眼一闭,躺地上了。 何易晞这才抱着赵恬恬撞开了门,把赵恬恬放在王茹身边,赵恬恬就跟个娃娃似的平躺着,合着眼,喘了一会的气,又变成了个死人。 何易晞脸色不太美丽,两步迈上来扯住顾异问:“没事儿吧?” 顾异装大尾巴狼呢:“那要看你怎么问了,世界观受到重创要是算重伤我是不是可以找你要赔偿。” 说完脚下迈出去一步,就感觉跟踩在棉花上似的,膝盖一软,眼看就要给何大专家拜个早年了,被人扶住双臂,虚虚的揽在了怀里,顾异额顶抵在人胸口上,听见声音隔着衣衫布料,从胸腔里往外震:“我救你命,我还得倒贴,我闲的?” 顾异歪过头,眼一撇,噗嗤笑起来,丝毫没发觉自己这姿势—— 暧昧了点儿。 第15章 14 郭毓秀带着人姗姗来迟,看着门外哭到几乎昏厥的小姑娘一脸懵逼。 季良钻过警戒线一瞧:“嚯!顾队可赶上了个新鲜的!” 顾异铁砂掌拍在他脑门上:“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现场到处都是王茹留下的物证,即使无法确定她是几起灭门分尸案的凶手,这次的案子她也是跑不了了。 季良蹲在尸体拍照,忽然吆喝了一嗓子:“顾队,你来看看。” 顾异靠过去瞧季良伸出来的手,捏着一把手术刀,姹紫嫣红全是血,旁边痕检也跟着过来捏张照片,往证物袋里放:“这个应该就是凶器。” 说完还咂咂嘴:“这y型口开的,手艺ji,ng湛。” 顾异简直不想理他,对着尸体摸下巴,忽然行动起来,直奔着厨房去了,顺带还指挥郭毓秀:“叫大家在房间里搜搜,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 这栋房子两个月没人住了,厨房灶台上落着一层灰,地面却很干净,家具几乎都空了,但还摆着个冰箱,不知道原本就是奶白色还是年代久了发了黄,款式老旧还嗡嗡直响。 顾异手放在冰箱门上,还能感觉到冰箱轻微的颤动,心里一紧,好久没人住的房子,冰箱怎么会通着电呢。他脑袋好像有根弦,突然就被拨动了,有股强烈的直觉觉的,这门只要一开,这案子就能破了—— 然后他的愿望就落空了。 冰箱里亮着个灯,兀自制冷,里面却空空如也。 唐镜从门外探进来个脑袋:“顾队你还在凶案现场找吃的呢?” 顾异瞟她一眼:“我以为这儿有汉尼拔呢。” 唐镜吐舌头:“郭副有发现,叫你过去呢。” 郭毓秀几个人蹲在书房的桌子前面研究,顾异晃过来低头一瞧,几人面前铺着个工具箱,里面放着数把手术刀,还有散落的刀片。 郭毓秀夹起来一片给顾异看:“刀片都是新的,刀柄倒不是,这个王茹在家里放这么多手术刀干什么?器械批发?” 顾异抿嘴笑嘻嘻:“嚯!找的就是这个!这玩意,做一下血痕预试验,如果有反应就做下dna检测,我说什么来着,擎等着我胜利号角吧,像我这脑袋,比那何大仙儿掐指一算可强多了。” 这还八字没一撇呢,顾异就先自己吹起来了。 郭毓秀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伸长脖子把顾异来回看看,好奇问:“对了,何专家呢?你俩不是形影不离吗?” 顾异语塞,拍拍郭毓秀的脸:“你是在梦里看着的吗?他有点事,先走了,反正他也没什么用,都是本大爷一人的功劳。” 郭毓秀来之前,何易晞就带着赵恬恬走了,顾异想拦:“走是可以走,你得把赵恬恬放下。” 但是拦的很没有底气,毕竟他的世界观已经像坨稀泥一样让人摔烂了又揉圆了,甚至都不太好意思问陈似锦的事儿了。 何易晞抱着赵恬恬露出一脸的神秘莫测:“顾支队长,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省厅没有安排专案组,而是只让我一人儿来吗?” 顾异一下就被问住了,他突然觉得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再等他回过神儿来,何易晞早蹿楼下去了。 顾异大腿一拍:“靠!” 瞬间感觉自己输了一轮。 王茹清醒的速度倒是很快,被扣在审讯室里,面如金纸,唇无血色,憔悴的跟生了场病似的,眼神直愣愣的发癔症。顾异走进去动静儿奇大,都没有叫醒她,只是一味落在某个空白处发呆。 顾异敲敲桌子:“王姐,看在咱俩邻居的份儿上,开开金口?” 没有回音,只有一味的沉默。 “要不讨论讨论赵恬恬怎么死的?” 王茹终于抬起头来了,一个劲儿盯着他看,就好像顾异脸上开桃花了似的,半晌又把眼睛垂下去了。 顾异看看记录,又出门去了。 唐镜杵在另一边儿瞧,见顾异出来对着她问:“她一直就这样吗?” “对,一直就这样。” 顾异手在桌子上敲:“通知家属了吗?” 唐镜:“给赵晨打电话了,好几遍,没人接,给学校打电话来着,说是今天没课,也没来学校,暂时联系不上。” 顾异点头:“没事儿,住我家楼上,一会我去通知。” 唐镜猛地拧过头来惊讶:“顾队,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不早说!” 顾异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说的,你帅气逼人的何专家还住我对门呢。” 唐镜听罢,脸色瞬间激变,就跟路口红绿灯似的,来回换,半晌她艰难的从嗓子眼里挤个形容词来:“风水宝地。” “那是,”顾异口哨一吹,又膨胀,“也不看看谁在那坐镇。” 唐镜白眼一翻,又想起件事儿来问顾异,“顾队,我有件事想不明白。” 顾异:“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我不想问了。” “别介,你说吧。” 唐镜把监控往回拉拉,指着屏幕问:“为什么你们都要问赵恬恬呢?” “什么意思?”顾异听不明白,顺着唐镜的手往屏幕上看,何易晞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局里,坐到王茹面前,身姿优雅,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想救赵恬恬吗?……”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5节 后面声儿实在是太小了,顾异听不清楚,但只看见王茹倏的抬起头来,眼睛一亮,露出点活人的气儿来。 “声音拉大点,快!”顾异指挥唐镜,唐镜两手一摊:“顾队,已经是最大了。” 他“啧”了一声,掏出手机,怎么也拨不通何易晞的电话,只得迅速往兜里一塞夺门而出,抛下一句嘱咐:“今天晚上把王茹看住了,哪儿也不能让她去!” 出门猛地撞上正五脊六兽往审讯室来的季良,手里东西呼啦啦飞了一地,季良赶紧去拾,还埋怨他:“我们主任说了,以后再让我来送,就——” 一拧头,人都蹿没影儿了。 大晚上的海晏,路上空旷,因为灭门案至今未破,人心惶惶,一早路上就没多少人了,顾异一路猛踩油门,满脑子都是为什么。 如果四起灭门案都是王茹干的,那么她为什么突然结束冷却期?又为什么改变了受害人类型?为什么赵恬恬会死而复生? 何大仙儿究竟跟王茹说了什么? 到家一瞧,何易晞的家里黑着灯,自己家里也是一个人影没瞧见,就连两只大花狸都不知道钻哪去了,寂静非常。再打电话,依旧没人接,顾异“靠”了一声把手机摔在沙发上,琢磨他能去哪,忽然间没来得及关的大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轻快又琐碎,像个孩子的。 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那是赵恬恬的,都快冲到门口了,顾异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了。 赵恬恬不是死了吗! 可惜脚下步子已经刹不住了,他走到门前仰脸一瞧,脑袋里噼里啪啦放鞭炮崩的他发晕,行,比赵恬恬还吓人呢。 昏黄的走廊里,穿着老土的小萝莉正坐在上面那层楼梯的台阶上,手捧着脸,对着顾异咯咯笑。 顾异瞬间止了脚步,一步都不敢迈了,小萝莉见他半天不动,站起身来还拍拍屁股,往楼上指指,然后再次消失了。 顾异虽然愣,但还不傻,他瞧出来了,这小萝莉给他指路呢,想想反正也得通知家属,不如就先上楼看看。 刚迈了两步,《月光》的钢琴声就响起来了,顾异一激灵,总觉得这钢琴声儿越听越诡异,就跟哀乐似的。 楼上的门没锁,露着条缝,隐约能看见里面亮着灯,只有钢琴声儿,没有人声儿,顾异敲敲门,没人应,总觉得不对劲,嘴巴一抿,随即推门走进去了。 客厅连着餐厅顺带着厨房一溜的灯火通明,顾异走过用作隔离空间的博古架,看见赵晨倚在沙发背上,仰着头微张嘴,仿佛是睡着了,手边儿放着遥控器,似乎是睡着了。 而那首熟悉的月光,却是从电视机里传出来的,顾异瞟一眼电视,瞬间血气儿直往上冒。 那四方黑匣子里面,赵晨坐在钢琴边儿上,一遍又一遍的弹着月光,而他的背后,王茹被绑着双手,吊在半空中,嘴上贴着胶带,一颗脑袋无力的垂着。赵晨眉宇上扬,神情激昂,身后女人的□□声就好像是他兴奋的催化剂似的,约弹越来劲儿,只可惜到了顾异熟悉的部分,钢琴声戛然而止,赵晨的眉宇又耷拉下来了,对着自己的手仔细瞧,顾异熟悉他脸上这表情——以前他考40分的时候,李太太也是这表情——总结一下大概就是“恨铁不成钢”吧,而后赵晨离开了镜头前,走到王茹身边,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咙。 画面仍在不断地播着,顾异却看不下去了,他看见赵晨把王茹掐晕了过去,又掏出盆水泼他,终于弄清楚楼上到底是不是在拆家了。 赵晨侧着脸露出半张笑容来,映着白炽灯带着诡异的苍白,声调高昂地捏着王茹的下巴道:“小茹,醒醒,我弹琴给你听。” 顾异的ji皮疙瘩蓦的起了一身,实在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走到赵晨身边儿,喊他:“赵哥,醒醒嘿。”赵晨仍旧一动未动,电视里的盆儿摔在地上,叮了咣啷响,刺的耳膜痛,顾异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这么大动静儿还不醒,别不是—— 顾异试探着把手伸到他鼻子下面,还好有气儿,他周围瞧瞧,看到桌上的水杯,心念电转,大概猜到了什么。只好从茶几边儿上迈出来,准备去卧室看看,忽然就听见了响动。 次卧的门倏忽打开,露出一条橘色的光影儿来,顾异眯眯眼睛,霎时跟被雷劈了似的愣在了原地。 半小时之前还关在局里审讯室的王茹,此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顾异一米八几的大个儿往门口一站,不请自来,举着枪,愣着神儿,看着王茹一脸温和关了卧室门,手在围裙上拧拧,而后撩撩头发,抬起头来。 不知是人还是鬼。 第16章 15 他不敢动,王茹倒是向前迈了一步,顾异开始打鼓胸口咚咚直响,心道是说“嗨”呢还是“妖孽哪里逃!”王茹就开始径直往他脸前儿走了,一直走到几乎快要跟顾异脸贴脸了,突然绕过茶几,站到了赵晨身边。 顾异不自觉的摸摸身体,差点怀疑自己是透明的。 还正纳闷,门外突然又传来动静儿了。 顾异耳朵一动,脚步纷乱,有轻有重,一声儿接着一声儿,竟像是好几个人的,手里的枪又举起来了,慢慢往门边儿上挪,听见一小孩儿的声音埋怨:“这感应灯也太次了吧,改叫触摸灯算了。” 又一小孩儿接道:“大晚上你还看不见路?你丢人不丢人啊。” “周夕,你话可真多啊,死了得下拔舌地狱吧。” 顾异忽然觉得这名儿,耳熟了点,而后瞬间意识到,这不是何易晞养的那大花狸的名儿吗? 顾异往门口抻头,看见有人迈过门槛儿进了客厅,面对着顾异所在的方向,一双桃花眼一弯,跟他道了句:“顾支队长,来串门呢?” 身后还领着俩小孩儿,一男一女,穿的奇形怪状往树底下一站那就是名句松下问童子,再仔细一瞧那长相,这不就是医院碰见的那“口技小男孩儿”吗! 顾异满脑袋问号,张口就要问是什么缘这么妙不可言,一边儿的王茹突然动了,抿抿嘴角,掏出一把手术刀来,锃光瓦亮,还是崭新的呢! 四起灭门案的现场瞬间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顾异突然意识到——王茹又要行凶了! 心念电转之间人已经冲到了王茹跟前,抬手就要抓王茹手里的手术刀,手臂却被猛地一拽,向后倒退几步,顾异回过头,看见扯着他的何易晞紧皱眉头,问他:“你干什么!” 顾异一股无名火顿生:“我救人我干嘛!” 何易晞指指电视机:“赵晨是什么样儿的人,他是活该!你还想救他?” 顾异一把推开他:“他活不活该我不管!反正他不能死我面前!” 王茹收起刀落,在赵晨胸口划了一刀。 顾异大喊一句“我靠”,举起了枪—— 只听见何易晞在他身后高喊了一句:“不要喊她的名字!” 可惜已经晚了,顾异对着王茹朗声道:“王茹,住手!” 王茹的第二刀已至,眼瞧就要捅进去了,竟然生生的停住了。她缓缓的移过眼珠子来,顾异这下终于不是透明的了。王茹盯着顾异,又从顾异脸上往外挪,把何易晞以及那俩小孩儿瞧了个透,喉咙里咕噜噜响,站直了身体。 那俩杵在一边儿半天没再吭声儿的小孩儿终于一齐吭声儿了:“顾异,你可真是猪队友啊!” “哈?!”顾异表示强烈不满,刚想习惯性的反驳两句,还没张嘴,就被何易晞猛扯一把,向后仰去,只觉得耳边一阵y风,裹挟着什么shi热的东西擦过他的耳际,再抬头一瞧,王茹已经跳起身来,扒拉在天花板上,一条长舌头刚收回来。 顾异大喊一声:“嚯!壁虎成ji,ng了啊!” 俩小孩儿又一块儿喊:“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呢!” 王茹拧拧脖子,身形一展,又冲着顾异扑过来了,何易晞将他脑袋一按,挺身向前,手中二指一抚,光华乍现,一把长剑凭空出现在了手中,又软又晃,还带着股子廉价的塑料感,怎么看都像是——楼下王大爷练太极剑用的道具。 王茹刹不住车,硬挺挺地撞上了何易晞手里的剑,从她腹部划过,顾异只听见一声闷哼,有东西就滴在他脑门上了,一摸,竟然是血迹。 小女孩儿哇哇大叫:“男神你别动手啊!要受处分的!” 王茹落了地儿,仍旧四肢并用,贴着地面,啪嗒啪嗒地往下滴血,咕噜声儿变成了低吼,眼前光怪陆离的奇景儿让他一身的汗毛从脑袋顶立到脚底心儿,声音有点颤抖,打着磕绊点王茹:“您能在打怪的时候抽空给我解释解释发生了什么吗?” 何易晞瞥他一眼:“做梦的人是不能叫他名字的,你一叫他就醒了。” 顾异:“您能解释的再详细点儿吗?” 王茹已经扑上来了,舌头一绞将何易晞的剑身缠住,何易晞右手一松,长剑脱手,随即向王茹心窝一掏,手臂上挑,掐住了她的脖子,王茹一双眼睛猛地向外鼓着,活像一只大青蛙,手臂挥舞着往何易晞身上抓,脚下步子不停,硬生生把何易晞逼退几步,小男孩儿手里没闲着,嘴里也没闲着,嚷嚷着:“还男神!男神还得靠你动手!神个屁!”从手上 下串珠子一扯,呼啦啦撒了一地,晶莹剔透像是珍珠似的,随即高喝一声:“起——!” 那珠子又好像被线引着浮了起来,变幻形状成了一张细密的网,猛扣在王茹身上,何易晞飞速收手,一巴掌拍在顾异肩膀上:“快动手!” 顾异觉得这是一部五个人的电影,还没有他的名字,瞧着地上挣扎的王茹发愣,小女孩儿指着他鼻尖尖叫:“叫你动手你倒是动呐!” 顾异莫名其妙:“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动手!我又不会做法!” 王茹猛烈的挣扎起来,珠子织成的网泛着白光,几乎快要被撑破了,小女孩儿尖叫一声脖子一缩变出一只大花狸来,一屁股坐在了王茹后背上,冲着顾异龇牙咧嘴。 顾异石化了。 何易晞一把拉过顾异按在他的手上,将枪口对准王茹的额顶。 砰—— “你叫醒的人就得你自己动手。” 枪声还在屋子里来回晃,王茹的眉心炸出一个血窟窿,双眼还圆睁着瞧他,而后颓然倒地。 “你他妈——”顾异双眼大睁,一脸的震惊,看看手里的枪,又看看何易晞,手臂一翻,抬枪对准了何易晞的脑袋,一脸的怒火中烧,“干什么!” 何易晞对着枪口,全无惧色,整整衣服:“你们应该已经找到凶器了吧,等到定了罪,她也一样是跑不了的。” 顾异本就一脑袋浆糊,此刻被火气儿烧了个干,脑子里嗡嗡直响,就想上去对着这张好看的脸蛋儿捣上一拳:“王茹该不该死,不是你可以决定的!也不是我!你他妈把我重要嫌疑人弄死了!我跟你拼了!” 顾异吼着就往何易晞身上扑,何易晞闪身一避,脚下一勾,将顾异摁在地上,胳膊一收,跪到一边,顾异吭哧吭哧直喘气儿,听见何易晞俯在他耳朵边儿说:“王茹早就不是人了,你没看到吗?她是个怪物。” 顾异脸贴在地板上,一片的冰凉,从头一直冷到脚,匀着气儿半晌才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小女孩儿已经从王茹身上起开了,变成人形帮小男孩儿捡珠子,嘴里还尖声尖气儿的喊:“这你都听不懂吗!魇煞让王茹的梦成了真的!所以王茹才拿别人的内脏!祭品你懂吗!” 顾异觉得小女孩儿尖细的声儿简直是噪音轰炸,恨不得她赶紧变成花狸的模样还比较顺眼,头晕目眩地问:“魇煞又是什么东西……” “就是见着鬼了。”何易晞扭头对着小女孩儿抱怨,“周朝,你可太吵了你知道吗?” 小女孩儿尖叫:“周夕!男神跟我说话了!” 小男孩儿白眼快翻到天边儿去了。 顾异仍旧听不懂,猛然觉出不对来,又扯住他问:“你不是说,那四起案子都是杀人后自杀吗?你这么说,是不是承认了王茹才是真凶?” 何易晞耸耸肩:“我早说过了,疯子活在梦里,而在梦里我们可以变成任何人,王茹梦到了活泼外向的赵恬恬,也梦到了她见到过的有家暴经历的病人,所以把行凶当做成了一种对别人的解救,然而本质上动手的人,还是那四起案件中的女性受害人,顾支队长要是想打我的脸,怕是难了点儿。” 顾异愣愣看何易晞一双桃花眼泛光,眼睫毛扇扇,双手一架,被灯光一打,好像蒙娜丽莎似的,还露着个神秘微笑,只觉得十好几年语文白学了,愣是没听懂何易晞什么意思,又把心底的十万个为什么往外抛:“何大仙儿,您有……更科学一点儿都解释吗?” “那你怎么不去问问神奇海螺呢?”何易晞终于忍不住了。 “海晏市连环灭门分尸案今日宣布告破,凶手在行凶过程中持械抵抗,已被警方当场击毙,幸存受害人已送往院内救治,该起连环杀人案历时——” 顾异一把夺了季良的手机把视频摁掉了,往桌上一撂:“季老二,你怎么天天往我们办公室溜达,我们办公室是你后花园吗?” “嚯!大清早这么大火气儿呢?这不是等着看新闻媒体怎么夸我们英勇神武呢么?” 顾异档案一摔:“历时俩月,16个被害人,你还想听别人夸?那可能得成为你的遗愿。” 唐镜磨牙嚯嚯:“顾队——” 顾异赶紧把档案搂在怀里,赔笑脸:“我的错我不敢了。” 唐镜冷哼一声:“晚了,以后找郭副给你整吧!” 郭毓秀叼着煎饼果子刚进门,突然被cue一脸蒙圈,跟唐镜对视一眼又把眼神缩回去了。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来为什么昨儿晚上一眨眼的功夫,王茹就从审讯室里溜了,而且还出现在了几公里以外的自个儿家里,被顾异当场击毙。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钟局大半夜的被电话从被窝里拽起来,呼噜着秃顶召唤顾异做汇报,何易晞一伸手把顾异推出去了,自个儿跟钟局谈了半个点儿,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讲了什么好话,直接让顾异交了个报告这事儿就算结了。 纪然跟在郭毓秀屁股后面停好车才钻进办公室,浑身都在发抖,就好像被人摁在地上锤了一顿似的,一个劲儿感叹:“医院人可太多了……” 顾异问他:“怎么了小纪纪,跟残花败柳似的,是谁看上了你的美色?” “我刚跟纪然从医院回来,我去,全是记者,都擎等着采访赵晨呢。”郭毓秀眼瞧顾异要把魔爪伸向自己另一份煎饼果子,立刻身子一挪,挡住了掌势,“那阵势,嚯!想不到这个赵晨,看起来衣冠楚楚,实际上人面兽心唉。” 唐镜一副要吐了的模样儿把屏幕上的新闻页面叉了:“网上都传疯了,这赵晨,真是个渣男!就不该救他!” 顾异泡枸杞的手一顿,想起来看到的视频画面,又想起来何易晞阻止他,心情不太美丽:“这我哪知道啊,每天晚上他家都有人弹钢琴,我还以为是他家小姑娘弹得呢,没想到他每天晚上折磨老婆孩子还放伴奏。” 唐镜想象了一下那画面,打了个寒颤:“跟看恐怖片儿似的。” 郭毓秀咬着煎饼果子嘴里含糊不清:“要是我天天被这么着,我也得心理变态出去报复社会去。” 唐镜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跑呢?” 季良嘬嘬牙又凑过来了,一张圆脸嘻嘻笑着:“知道赛里格曼的狗吗?被电多了,就跑不动啦。” 唐镜叉腰往门外一指:“季——良!出去!” 第17章 16 季良瞧见顾异和郭毓秀站起来一副要架他的姿势,老老实实自己退出去了,顾异又坐回椅子上,对着屏幕上刚打出来的几个字发呆。他从昨儿晚上就没再见到何易晞,今天早上去敲敲门,也没有人应,似乎那两只不知道该说是人还是猫的生物也不在。 他还一脑子“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等着问何易晞呢,左等右等也瞧不见他人,拧头问了一句:“哎糖糖,你那帅比何大专家呢?” 唐镜在整理资料,头也不抬:“早上看见他从钟局办公室出来就走了,估计去省厅了吧。” 顾异大腿一拍:“我靠你怎么不早说!” 郭毓秀煎饼果子吃完了正在那擦手,看着他纳闷:“顾队,你不是天天巴望他走吗?怎么这是,不见面又想了?” 唐镜脑袋终于抬起来了,挤兑顾异:“顾队就跟幼儿源小孩儿似的,越喜欢人家就越欺负人家。” 顾异脸唰的就黑了,手指头在桌子上敲:“唐镜同志,我建议你今天请个假去看看眼科,不然就把这个月的档案今天都整完了。” 唐镜跳脚抗议,突然又坐回去了,她把屏幕里的录像往回拉拉,“嘶”一声儿,又招呼顾异:“顾队,你瞧瞧这个。” 顾异莫名其妙凑过去,眼瞧见屏幕里放的是赵恬恬出事那天小学c,ao场上的监控录像,赵恬恬一人儿坐在c,ao场边儿上极高的主席台上,跟一个小女孩儿说笑打闹,不过片刻,赵恬恬就从主席台上掉了下来,小女孩儿吓坏了跳起来就跑,直到从镜头前消失了。 唐镜往回拖拖,固定在小女孩儿尖叫的正脸上,扭头看看顾异,一脸的气愤难忍:“顾队,你怎么了?跟要吃人似的?” 顾异咬着后槽牙说话:“没事,我出去一趟。” 画面里那个放大到极致的小女孩儿正是对着何易晞发花痴的周朝。 顾异坐在小车里给何易晞打了最后一次电话,仍旧没人接,他手机往副驾座一扔,直冲城西去了。 城西有海晏最红火的一条步行街,有空去那儿溜达半小时,就能通晓海晏的潮流风向,街上两旁商铺林立,卖什么的都有,甚至你还能找着古玩店,而那街上一半儿的商铺,都是在顾异名下的,包括那家叫“百无禁忌居”的古玩店。 虽然找不到何易晞,但是跑得了和尚还能跑的了庙?今天工作日街上没有太多人,顾异背着手往店门口一杵,左边儿右边儿都是花枝招展披红挂绿,只有这家格外清高,什么摆设没有,只有块匾额还不知道是谁的手笔,门可罗雀。 顾异推门往里走,又是一阵的香气儿往鼻子里灌,犹如扑面而来的久而未歇的大雪,吹得人灵台清明,屏风博古架玻璃展柜,带着点烟气儿缭绕,吊着几盏铁艺的灯,摆的是瓷器玉雕首饰挂件,带着水晶球塔罗牌占星盘子。 顾异:??? “您看点儿什么?”顾异后脑勺突然传来一声儿响,吓得顾异差点蹿起来,扭头一看身后博古架边儿上竟还悄无声息的立着个人,拎着个ji毛掸子,又长又细像根油条似的,长眉细眼一脸的“我欲乘风归去”,就好像从古代穿过来的。 顾异整好脸色,咳嗽一声儿:“我随便看看,你们老板呢?” 那人脸上神情立刻从五蕴皆空变成了超级警觉:“不分期,不借款,不合影,不卖身,不参加任何选秀节目。” 顾异抑制不住内心波动,心里疯狂吐槽,屏风后头传来响动,顾异扭头一瞅,何易晞从那后面走出来,带着副眼镜端着本书,他余光瞥见个人影儿,抬起头来,又把眼镜摘了,料到似的跟顾异笑笑,灯晕一层层扩在他脸上,配着更浓烈的香气,仿佛是月色与雪色之外的第三种绝色,让人心如擂鼓。 脸不知道怎么着不由自主就热了一瞬,顾异喉咙发紧,清清嗓子张口道:“咳,您老花眼吗?” 何易晞把眼镜和书搁桌上,搭着门帘的小屋又钻出来个小脑袋,尖叫:“要不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怎么跟我男神说话的!” 周朝整个身子露出来,拎着个苹果吭哧吭哧啃,一双眼睛跟瞪阶级敌人一样瞪顾异:“光看不买不欢迎!” 顾异只觉得歼20从他耳边呼啸而过,震得耳鸣,突然对养猫失去了热情。 何易晞背对着周朝隐隐皱眉头问:“顾支队长来的挺早。” 拎着ji毛掸子的“油条”放下ji毛掸子把噪音制造机拎回去了。 顾异看着周朝挣扎的背影想起正事儿来:“何大专家是不是还欠我几个解释?” “哦?”何易晞眉毛扬扬,笑道,“顾支队长说说看?” “我们去调查赵恬恬那天,周朝去哪儿了?”顾异也不客气,往墙边儿的太师椅上一坐。 何易晞瞧这架势,是要来兴师问罪了,也不慌张,慢条斯理答他:“顾支队长既然这么问肯定是心里有答案了,又干嘛再问一遍呐。” 顾异手指敲桌子,敲的还挺急,显得有点儿焦虑:“你让周朝杀了赵恬恬,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 何易晞眼睛一眨,惊讶道:“顾支队长说什么呢,赵恬恬两个月前就死了,死在学校里头那个,根本就不是她,你昨儿晚上什么都瞧见了,现在唯物主义世界观的积木又搭起来了?” 顾异挤眉弄眼,搜肠刮肚,找不到词语反驳何易晞,他站起来踱了两步,眉毛净往一处拧,半晌他停了步子,突然问了一句:“冰箱里其实是有东西的吧。” 何易晞没料到顾异会想到这一层,呆了一瞬,又点头:“没错。” “内脏……对吗?”顾异又转起圈儿来,他感觉脑袋里的拼图就要凑到一块儿了,喃喃道,“你为什么要动赵恬恬呢?祭品……祭品!” 顾异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站到何易晞面前,扶住椅子扶手,挡住了他眼前的光,压低了声儿:“你拿走了可以让赵恬恬复活的祭品,促使王茹提前结束冷却期进行犯罪,这样就可以在她行凶的时候抓个现行——” 话头戛然而止,顾异猛地站直身子,喉头上下滑动,好像试探一般问道:“你知道王茹会对那小姑娘的男朋友动手,是吗?” 他逆着光,脸上神色模糊,叫人看不清楚,只有声音带着点儿颤与不忍,还带着点儿干涩:“何大仙儿,那是一条人命,你怎么能……怎么能——” “他的死——”何易晞脸上的微笑终于收回去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嘴唇抿了抿,平铺直叙延伸成一道直线,声音顿顿,跟顾异解释,“是个意外,我没有想到会有新的被害人。” 顾异往后退一步,脑子里鲜血横流的场面往外浮,被害人一双眼睛看天又看他,吃惊又恐惧,从温热到冷却,逐渐变得僵硬,他指关节咯咯作响,脑袋里还没反应,一拳已经捣出去了。 周朝又蹦跶出来尖叫:“顾异你干什么!你敢打我男神!” 何易晞眼瞧见顾异拳头冲他门面而来,避开拳风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握住手,看眼前这人两眼里闪着小火苗,就好像要咬人儿一样,加大力气按住那只蠢蠢欲动的手,沉声儿道:“对不起,顾异,对不起。” 顾异咬牙眦目:“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我的目标只有赵晨,别的都只是意外,我也没有料到,”顾异死命的往外挣,何易晞按不住他,只得松了手,两手一垂,往边儿上缩缩,脸上带着诚恳,真心实意道歉。 他本来的目的只是想刺激王茹,将目标转向赵晨,这样就可以在她动手的时候除了她,可是何易晞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中间横cha进来了一个别人儿。 顾异呼哧呼哧喘粗气儿,手里握拳,紧紧半晌又松开了,问他:“你把赵恬恬弄哪儿去了?” “处理掉了。” “啊?”顾异前火未熄,后火又起,啪啪拍桌子,“处理掉是什么意思?你当赵恬恬是什么?” 何易晞见顾异鼓着腮帮子脸红脖子粗小狗似的瞪圆了眼睛,就差喉咙里呜呜叫了,只得好声好气儿跟他解释:“赵恬恬已经死了俩月了,那尸体成什么样儿你想象不到吗?贸贸然出现在别人面前,那是什么影响?她以后会出现在失踪儿童数据库里,只是再也不可能被找到了。” 顾异:“你这样儿合适吗?你让赵晨还有她爷爷奶奶,每天巴望着她回家,却永远都等不到?” 何易晞听到这儿突然就笑了,他眼睛一弯,满眼的嘲讽:“巴望着她回家?你知道赵恬恬两个月前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顾异看见那笑容,总觉得没什么好话要从他口中说出来:“两个月前的事儿你都清楚?你通灵的?” 何易晞鼻子里哼了一声儿:“赵恬恬好好的在家呆着,怎么会就从楼上摔下来了呢?那屋的钥匙,可只有王茹和赵晨两个人有。” 顾异愣住了。 他想说点儿什么,又不知道怎么组织词汇。 何易晞又接着说:“你后悔吗,顾支队长?” 第18章 17 顾异喉头动动,像是咽了口唾沫。 玻璃门一声儿响,有人推门进来了,正瞧见俩大老爷们儿深情对望呢,愣了愣神儿,咬咬嘴唇下定决心似的问顾异:“那个……你们这儿驱邪吗?” 顾异怒发冲冠:“我长得像神棍吗!驱邪去隔壁五仙庙!” “油条”又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了,一脸超凡脱俗把人往里面儿请:“他是五仙庙里的和尚,同行竞争,您别听他瞎说。” 女人神神秘秘又犹犹豫豫地把包打开,又掏出个布包来,里面露出个不够小臂高的鎏金小铜佛来,带着束腰仰覆莲花座儿,细眉长目,宽额大耳,典型的明代流行款式,虽说是个佛像,掐着个降魔印,顾异只余光瞥了一眼,倏忽看见佛像眨了眨眼,开始掉血泪,还没看得更明白些,女人紧张兮兮的,已经给包起来了。 “我靠——”顾异刚发表出俩字儿感慨,就被何易晞拉住了,往后拽拽对女人说,“大姐,这活可以接,但是今天不行,有客户了,明儿你再来吧。” 女人瞧瞧顾异,又瞧瞧何易晞,神叨叨地点点头,裹着包又出去了。 留下顾异自我怀疑:“我刚看见……我眼花了?” 何易晞手在桌子上摊开的那本古书上面捻捻:“你没眼花。” 顾异顺着他的手往下看,看见泛黄的书页展开,大写意一般画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下面一行小字,写的是:魇煞者,天地灵气。善化万物。食其梦,乃与通。饲之,可了愿。 得亏顾异视力15,不然差点儿就瞧不见了。顾异把书往封面翻翻,写着仨字《异闻录》,别说出版编号了,作者都没有。 顾异还在念叨什么鬼书,忽然间发现何易晞已经朝门口走去了,又吆喝他:“我话没说完呢,你哪儿去啊?” 何易晞手已经按在门上了:“客户家里,摆阵。” 顾异立刻尾随其后,嚷嚷他:“还去别人家里宣传你那封建迷信呐你当心我抓你!” 何易晞都不稀罕理他,低头看手机,顾异又凑过来,往他手机屏幕上瞅,何易晞仰脸儿问他:“顾支队长,你报告写完了?” 只怪俩人儿鼻子生的太挺了,顾异那厢还低头偷窥手机屏幕呢,跟何易晞鼻尖儿碰鼻尖儿擦了个正着,噌退出去好几米远,来回左右看,脸上一热:“我,我那啥,我报告没灵感。” 何易晞眉毛一扬:“那你跟着我干嘛?我脸上写着灵感?” “靠!”顾异冲他比中指,“跟你是抬举你!” 说完总觉得自个儿臊的慌,站也站不住,灰溜溜的往停车场跑,手还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尖儿。 何易晞搁后头嘴角往上扬,顾支队长那样儿,可真是——太好玩儿了! 顾异不想写报告,又不想回家,想起来何易晞的话,又觉得憋得慌,左晃晃右晃晃,想起家里老太太好久没见着面儿了,最后决定回家一趟,开着他的小高尔夫又奔着水苑龙庭去了。 水苑龙庭在海晏南郊,是一块新开发的别墅小区,里面假山莲池步廊亭台,带着别墅白墙黑砖,像个特色小吃城。 地界儿是个好地界儿,就是顾异特别不爱回家。 果然他小车刚对准家门口,那厢骂声顿起,中气十足,直达天听。要不是别墅都是独栋,绝对有人打电话报警说眼前这位扰民。 顾异的亲妈,省公安厅纪检书记李烟青的亲妹妹李絮白乾坤大挪移似的闪现到了顾异面前,双手往腰间一cha,两脚撇开八字,一把扫帚握在手中:“顾异!你怎么回事!天天不回家!中秋节也不回家!不回家也就算了!电话也不打一个!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 顾异将小车一横,闪转腾挪躲过亲妈的独孤九扫,最后一把拎住扫帚的另一头:“李太太,你这是袭警。” 李夫人当时就火从心中起,怒向胆边生,只觉得这个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惹她生气,手上扫帚舞的虎虎生风,带起罡风一阵:“我让你当警察!跟你舅舅一样不争气!” “嚯!”顾异身手矫健往屋里蹿,嘴里还嚷嚷,“李太太你胃口不小啊!要不赶明我去当国家主席吧!” 顾先生躺在太妃椅上看电视,两条二哈蹲在一边闻他的脚,看见儿子回来了,指指屋外的老婆,在脖子上一抹。 顾异又喊:“爸,赶紧给你老婆买点静心口服液,她更年期!” “你这个小兔崽子你说什么!”李夫人哐当推门进来了,还拎着个扫帚,势要让顾异挨那么一下子。 “奶奶!奶奶!您的儿媳妇要打您宝贝孙子!”顾异眼见那扫帚边都要挨到他脸上,赶紧抻着脖子嚷嚷。 顾异爹妈小时候放羊,从来不跟别人家似的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磕了碰了馋了饿了都是奶奶给他解决的,如今已经93的高龄了,眼也不好用了,耳朵也听不清了,只朦朦胧胧的听见她宝贝孙子喊她,赶紧就要下楼去。 身边儿人看见老太太要起身,连忙过来扶,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走到楼梯口,跟顾异打了个照面儿。 顾异立刻傻了眼儿。 扶着老太太的那人—— 分明就是何易晞何大仙儿。 “我靠你怎么在我家!”顾异伸手狂点何易晞,看看他又看看妈,问她,“李太太,你让这神棍来咱家干嘛来了?” 李夫人愣神儿:“怎么,你跟大师认识?我姐妹说大师桃花阵特别灵,所以就让他给你卧室摆了一个——” 顾异跳脚:“摆我卧室里了?摆我卧室里了?” 说完又按李夫人脑门儿,“李太太,您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吗?就他那样儿,你就不怕他把我咒死了!” 李夫人暴怒当场就要扇他:“当着大师怎么说话的!” 顾异蹬蹬就往楼上跑,打开房门一看,正东正南,挂着两个硕大鲜红的中国结,西北还摆着盆不知道哪来的绿植,大红配大绿,仿佛赛狗屁,真是太哏儿了。 顾异嗖嗖嗖全给摘了,跑到奶奶面前,一把掀开何易晞,扶住老太太,还扭头瞪他,用口型指示他:“离远点儿。” 老太太笑眯眯摸顾异的手:“是我大宝贝儿回来了吗?” “对,是我!货真价实的大宝贝儿!”顾异生怕老太太听不见,跟老太太耳朵边儿上喊:“奶奶!你离那刁民远点!他想害你大宝贝儿!” “哦,大宝贝儿回来了啊。”老太太也不知道顾异在说什么,兀自点头,而后又问,“结婚了吗?” 她一把年纪了,能记得清的事儿也不多了,唯独挂念她家这个三代单传的宝贝孙子什么时候结婚生子,自从挂念上这件事儿以后,就没起过别的话头,张嘴闭嘴就是“结婚了吗?”直到把顾异问崩溃。 于是顾异又崩溃了:“……没呢!” 老太太还是笑眯眯的,又点头,摸摸顾异脑袋:“没事儿,奶奶给你找了一个。” 说完把顾异手一拉,塞到了何易晞怀里。顾异看看老太太又看看笑的找不着眼的何易晞,更崩溃了,指着老太太小声儿问李夫人:“老太太是不是老糊涂了,男的女的都分不清了?” 也不知道顾异是不是亲生的,李夫人一瞧这光景,居然乐了,只觉得看自家儿子吃瘪真是高兴,扬扬下巴:“谁让你老打光棍儿呢,她是分不清楚,你就不会哄哄你奶奶?” 说完又给何易晞赔笑脸:“我家老太太年纪大了,有时候有点糊涂,大师您别介意。” 何易晞笑的一脸的仙气儿摇头:“老太太八字奇佳,是个富贵命格。” 老太太那厢还问呢:“大宝贝儿,喜欢吗?” 顾异不想说话。 “你瞧,多好看一姑娘啊。”何易晞也笑不出来了。 顾异一瞧何易晞表情僵硬,突然就来劲儿了,把何易晞手一牵,嬉皮笑脸:“那是,您孙媳妇,必须得好看!” 何易晞往回抽手,抽不动,跟顾异眼神交流,又被无视,看见顾异眼珠一转,就要打坏主意:“他第一次上门,怎么也得让他给您奉个茶不是。” 手里一拉,何易晞往前跟进了一步,凑到茶几边儿上,顾异推他:“赶紧的,媳妇儿,给我奶奶倒茶。” 顾先生电视也不看了,乐呵呵的抱着狗腿看戏,何易晞笑的色如春花,嘴角止不住的抽,怪不得顾异是个脱线的,原来是基因决定的! 老太太已经在沙发上坐定了,听见孙媳妇要敬茶,脸上绽开个笑容就像秋后的菊花,伸手冲着何易晞等茶水。何易晞只好端着茶杯递了过去,老太太喝了,还眯着眼睛砸吧嘴,半晌突然摸摸索索的从胳膊上 下个镯子来,就要往何易晞手上戴。 顾异一边儿瞧见了,又嚷嚷起来:“奶奶你干嘛呢!那不是留着传给您孙媳妇儿的吗!怎么见着人就戴啊!” 奈何那镯子尺寸小了点儿,实在塞不进何易晞手上,老太太就跟没听见顾异抗议似的,又把他手拉开,放在了手心儿里,拍拍何易晞肩膀:“小姑娘壮点儿好,壮点儿好。” 顾异脸都黑了,涂个月亮就能当包拯了,大喊着:“东西给我!”抬手就要抢镯子,何易晞呼噜呼噜被镯子卡的粉红的手背,手腕一翻揣自己兜里了。 顾异扯住他的手就要翻口袋,何易晞按住他的手,捏紧了不放,就笑眯眯瞧他炸毛:“老太太给了我就是我的了,顾支队长可做不了主。” 这回轮到顾异抽不出手来了,被捏的龇牙咧嘴:“干嘛呢,大仙儿,赶紧松开!” 何易晞笑:“我秀恩爱啊。” 作者有话要说: 水两章_(:3」∠)_缓冲一下 因为一边儿看书一边儿写,还要整理一下大纲 就会比较慢。。 津巴多的监狱 第19章 18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只鸟,飞越永恒,没有迷途的苦恼。 灭门案一破,海晏街上的人又多起来了,过了中秋连着十一,季良抚摸着郭毓秀的脑袋顶儿痛哭流涕:“终于可以安心放假了。” 郭毓秀挪开脑袋上那只ji爪子:“安心放假?多拜拜神仙,祈祷过节期间别出事儿吧!” 季良把郭毓秀脑袋一扔,开始掰他的嘴:“郭副,近墨者黑啊,你是不是顾队学坏了!” 唐镜把她桌上的绿植喷喷水,问:“顾队呢,说好的站好节前最后一班岗呢?” 顾异打了个喷嚏,不知道是谁念叨他,还是屋里的香气儿太浓了,跟在何易晞屁股后面儿,走哪跟哪儿,何易晞拿他当透明的,自顾自的收拾他那些也不知道真的假的瓶瓶罐罐。 顾异跟复读机似的:“把镯子还我。” 自从镯子到了何易晞手里,顾异在他眼前杵了一天了,非要跟他要镯子,何易晞从头到尾就一句话:“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死活也不给。 顾异急了,桌子一拍:“何大仙儿,我告你,今天镯子你要是不还我,明天我就涨租!” 何易晞终于停下来正眼儿瞧他了。 顾异洋洋得意,眉毛眼睛往天上飘:“想不到吧何大仙儿,这条街从25号到85号,全——是——我——的!” 何易晞的蒙娜丽莎式微笑终于变了,跟旁边儿“油条”一同出了声儿。 “油条”说的是:“什么?!” 何易晞却说的是:“我靠!” 极不符合他人设的台词儿从嘴里一蹦出来,顾异有点怔,就好像是天上的神仙突然下界在他面前啃了快大饼似的,顾异凑凑,扯何易晞:“大仙儿你刚说什么?你再重复一遍?” 周朝又跳出来了:“天哪!我男神骂人都这么动听!” 周夕的声音从里面房间传出来:“周朝你有病吧!” 周朝又回头冲里面儿喊:“闭嘴画你的符去吧!” 何易晞皱眉头:“你俩再吵吵,我就把你们送回山上去。” 顾异见何易晞没动静儿,又催他:“赶紧,不然明年我涨百分之五,你再犹豫两分钟我就涨百分之十。” 周朝蹦跶起来:“顾异你可真不要脸!” 何易晞沉默着跟顾异对视半晌,只好把装镯子的盒子取了递给他,看见顾异喜滋滋地打开盒子拿出来瞧瞧,周朝一个箭步冲上来:“什么东西这么稀罕,让我瞧瞧。” 冲的太急一脚绊在桌子腿上,手指一搭,镯子就从顾异手里飞出去了。 啪嗒。 碎成两半儿了。 周朝和顾异都傻了眼儿了,互相一瞧,周朝缩缩脖子,嗫喏道:“都……都怪你没拿住……” “嘿,你这小孩儿!”顾异张张嘴刚想训她,谁知道周朝一双大眼睛唰的就泪水满盈了,小嘴巴撅撅又瘪回去,眼看就要哭了。 然后她就哭了。 顾异只觉得耳朵边儿上一个排的歼20飞过去了。 “油条”赶紧上来堵住周朝的嘴,把她往里屋拖,何易晞揉揉太阳x,ue,从地上把碎了的镯子拾起来看看,叹了口气对顾异说:“还能戴,就是得补补,顾支队长,您看呢,要怎么赔你?” 周朝这会儿被拖的没影儿了,顾异也不能真跟一小孩儿发脾气吧,只好跟何易晞发难:“这镯子是我奶奶戴了一辈子的,从我祖奶奶那儿传下来的,你给她打了你说怎么办呐。” 何易晞微微皱着眉头想了会儿,从屏风后面端出个盒子来:“这镯子补补还要等等,用这个赔老太太吧。” 打开一瞧,里面摆着一串南红手串,满色满r_ou_,无杂无裂,是上好的料子,顾异是看不明白,但既然何大仙儿认错态度良好,也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揣着盒子没地儿搁,顾异盒子一撂,呼噜自己手腕上了,还当着何易晞的面儿晃晃。 何易晞将碎两半儿的镯子收好一看表,闹过去一个点儿,脑袋跟打仗似的嗡嗡响,还折进去一串上好的南红,实在是心情不美丽,他收拾收拾东西见顾异还戳在店里不肯走,推推他:“顾支队长你不走,是想留这儿打工吗?” 顾异一瞧他那架势是要出门去,忙问他:“哪儿去啊?” 何易晞幽幽叹气:“把南红的钱挣回来。” 那表情看的顾异心花怒放,转转车钥匙:“我送你啊?” 何易晞的目的地是昨天那鬼鬼祟祟的女人家,本以为要去居民楼,地址却在海晏的一条古街上,作为旅游景点儿的这条街上满满都是人,中的洋的,黑白黄的,人挤人人挨人,也不知道是来逛景儿的,还是来瞧人儿的。 这边儿灌汤的包子刚出炉,那边儿拉糖的就吆喝上了,围着一圈儿的人,拍手叫好,顾异跟着何易晞挤过人群迈进店里,这边儿地界寸土寸金,店面也不大,卖点饺子馄饨砂锅米线,顾异甫一进门儿,就瞥见里面摆着个神龛,还放着贡品,只不过祭拜的东西不在上面儿。 老板娘正是昨天见过的女人,眼瞧着何易晞来了,急忙撂下笔把人往里面迎,顾异也要跟着进去,他挺好奇何易晞跳大神儿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然而刚要掀帘子,被何易晞伸手一拦,问他:“你跟着干嘛去?” 顾异理直气壮:“我监工。” 何易晞跟轰小狗似的摆摆手:“这事儿不能有外人在场,你就不怕带回家去什么东西?” 顾异乐:“我怕什么啊?神仙住我隔壁呢。” 何易晞手一落,帘子盖他脸上了,顾异吃了一嘴的油烟味:“我靠!” 老板娘跟着何易晞,眨眼间进了屋就落了锁,顾异推门不动,只好又出来瞎转悠,这店儿狭小||逼仄,让顾异心里头堵得慌,只得往门外站站,虽然人多,但好歹心里舒服点儿。 跟立牌似的在门口站了半小时,顾异仍旧没等到何易晞出来,无聊透了,在门口来回晃悠,忽然觉得背后汗毛一竖,本能的转过身来,又看到那老土小萝莉站在对面街上望他,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霎时间就静了,就好像这儿只剩下他跟小萝莉俩人儿,对望半晌,小萝莉小腿一抬,居然冲着他走过来了。 顾异登时僵住了,不知道该跑还是该等,见那小萝莉越走越近,两条麻花辫儿被太阳一照,乌黑油亮,都可以看见她脸上迎着光像蜜桃似的绒毛了,忽然脚下一顿,好似一阵风般没了。顾异背后又有响动,回头一看,是何易晞走出来了。 连带着千恩万谢的老板娘,频频想跟他握手,何易晞假装看不见,又对着他家的招牌瞧瞧:“你这家店,门冲着街角,明堂还小,本就格局不好,最好将里面的门打通了,挪挪收银台的位置。” 顾异一听,立刻上来拆台:“你干脆叫人搬走得了。” 老板娘一边儿赔笑一边儿点头,听到顾异这话,又白他一眼,顾异好心讨了个没趣,又退回去,瞧见何易晞手机一掏,对老板娘微微一笑:“微信还是支付宝?” 顾异扑哧一声儿就乐了。 何易晞好歹收回了南红的钱,心情好了点儿,嘴角弧度又上来了,准备往回走,瞧见顾异四处张望没挪地儿,又问他:“你还打算旅游呢?” “来都来了,吃个饭呗”,顾异动动鼻子,小狗一样寻着味儿往前走,“上次我来的时候,碰见家不错的面馆儿,走吧,哥带你尝尝。” 走了两步看见何易晞没动,又过来拉他:“走吧大仙儿,我请客。” 何易晞终于抬脚了。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6节 只可惜顾异上次来这街上是去年天气,亭台却不是那个亭台了,面馆儿关了张,改成了一个真人密室逃脱的游戏馆,门口又是南瓜灯又是蜘蛛网,挂这个后现代风格的牌子,写着个:jan,开在一大堆的饭馆儿中间,鹤立ji群。 门口站着个小伙子,看见顾异与何易晞愣在门口,推门就出来堆个笑脸,召唤他俩进去。 顾异摆手:“这儿以前的面馆儿呐?” 小伙子回他:“这块儿有个面馆,已经是上个腊月的事儿了,您要是想吃他家的面,得往街外面走,离这儿远着呢。” 顾异只好回头问何易晞:“怎么着大仙儿,要不换家?” 何易晞抬头看看那夸张的招牌点头:“反正是你请客。” 两人抬脚要走,忽然从身后绕过来几个女生,停在店门口瞧,小伙子也不挽留他俩大小伙子了,又去招呼几个女生,其中有一个似乎是这儿的常客,跟小伙子打招呼,笑眯眯问:“小哥儿,我听说你们开了个新主题?” “是啊,今天第一天,要不体验体验?” 旁边儿的女生怯怯:“会不会很吓人啊。” 小伙子又笑:“吓人可能是有点儿,要不你们等等多来几个人儿拼在一块儿?” 几个女生互相看看,互相推推点头,就要跟着小伙子往里走,贴着蜘蛛网的大门刚一开,迎面窜出来俩人儿,一脸的惊慌,抱着小伙子大喊:“刘哥!刘哥!里面死人了!”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包括抬脚要走的顾异与何易晞。 小伙子明显愣了一瞬,推开那人:“死人报警啊,抱我有什么用!” 说完就往门里面奔去。 几个女生一听这话,吓得花容失色,门儿也不敢进了,纷纷退出来,正往后退着,身后又靠过来俩人,一大片的y影把她们罩干净了,迈着两条大长腿直接从她们面前越过去了。 女生望着俩人儿的背影沉默半晌,忽然感叹了句:“好帅啊……” 作者有话要说: 水的我……水不下去了_(:3」∠)_ 所以为什么顾队长能旷工出去瞎转悠……我也不知道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只鸟,飞越永恒,没有迷途的苦恼。——三毛 第20章 19 店里面空间不小,收银台拐弯儿过去是一个大厅,玩点儿狼人杀之类的桌游,再往里走就是真人逃脱游戏的实景儿了,此刻所有的人都站在大厅里,一脸的惊慌,顾异几步迈过去拨开人群拍小伙子问:“谁是负责人?” 进入密室的门大敞着,里面亮着灯如同白昼,映着满墙的红颜料,虽然布置粗劣,但关了灯的时候,还真像那么回事儿,更何况现在了里面还有个死人,恐怖值瞬间提高一百点。 小伙子站在门外面往里瞧,不敢迈进去,被顾异一巴掌拍的魂差点飞了,回他:“我们……老板,今天不在……” 顾异扭脸问人群:“报警了吗?” 旁边一小伙子点头。 顾异也跟着小伙子往里面瞧:“什么情况?尸体在哪儿?已经确定死了吗?” 小伙子拎出个人来:“他发现的,问他。” 那人脸色惨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儿,指着围着的一群小年轻:“是我们的顾客发现的,这个主题要玩家爬一个通风管道,我们谁都没想到里面会有个死人,所以上一批顾客走的时候我们就没有注意,谁知道,谁知道——” 旁边几个小年轻男的女的都有,都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有个女孩儿直接靠着一旁的男孩儿哭起来了。 顾异眼睛一瞪:“你们认识死者吗?” 几个人又忙摇头,旁边那人又回他:“死的那个人是跟上一批顾客一起的,他一人儿来的,我说一个人没法玩儿啊,就让他跟那批顾客凑在一起进去了。” 顾异:“上一批顾客呢?” 那人一指:“大厅坐着呢。” 唐镜见到顾异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对他进行了强烈抗议:“顾队,我们在家整案卷,你跑出瞎溜达?!” 她眼神一斜,又补充:“和何专家一起。” 顾异干笑,赶紧解释:“哪儿能啊,我出来吃个饭,巧了这不是。” “呵。”唐镜简短的发表了态度,转身离开了。 留下顾异跟分局大队长互相瞪眼儿,顾异尬笑:“我们警花,脾气爆点儿。” 大队长也尬笑:“呵呵,巾帼女英雄。” 何易晞从他俩身后兀自迈进屋子里去了。 大队长一瞧赶忙叫他:“哎那位同志,犯罪现场别乱闯啊。” 何易晞停下步子,扭头看大队长一眼,手往兜里伸,眼看又要递名片了,被顾异一把按了回去,跟大队长尬笑:“省厅来的顾问,正巧一块儿吃个饭。” 大队长立刻见着亲人似的满脸堆笑握住何易晞的手使劲儿摇:“哎哟!省厅来的领导!你好你好!欢迎指导我们工作!” 顾异在一边儿一脸的牙酸不耐,冲大队长背影儿龇牙咧嘴。 何易晞好歹把手抽出来了,看见顾异一边儿那样儿,问他:“顾支队长牙疼?” 顾异白他。 大队长引着他俩人儿往通风管道去了,顺着爬梯身手矫健就钻了进去。 何易晞仰脸儿一瞧,顾异趴在爬梯上往里瞧,不肯再挪一步,抿嘴笑:“顾支队长在门口就能了解案情了?” 顾异咳一声:“咳,这不是有分局的同志在吗,我去多挤啊。” 这通风管道并不是真正的通风管道,只是游戏布的一个景儿,需要玩家打开房门后从通风管道爬到另外一间屋子的焚尸炉里,四方大小,还很狭窄,只能容人蹲着走或者是爬行,由于这个主题空间极大,房间又多,需要几个人同时开动机关才能打开出去的门,大家都是分散行动的,谁都没注意这个跟他们搭伙的陌生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顾异不愿意进去,他也不敢进去,只在通道口往里看了那么一眼,浓重的腐臭味就又被恍惚从耳边儿呼号的狂风吹来了,幽暗又不可视物的狭小空间连带着一声尖叫直往顾异脑袋里面钻,他身子往后仰了仰,被何易晞一把托住了,掌心往外冒着热气儿,透过布料还带着点儿微热,手落下了还没散。 顾异又尴尬的瞎咳嗽。通风管道里咚咚响,分局法医从里面退了出来,跟民警一人抱头一人抱脚把尸体给抬出来了,爬梯边上摆着个透明盖子的棺材,正好搭在了上面,之前通风管道里没有灯,黑洞洞的瞧不清楚,只有闪光灯乱闪照的人眼花,这下顾异可算看清楚了,死者穿的青春洋溢,一脸的青涩,看起来像是个未成年。 分局法医跟顾异点头示意,在他面前捏尸体的下巴:“死者尸僵已经形成,背部有明显尸斑,指压褪色,结合目击者的说法,死亡时间在两个小时左右。” 顾异点头,凑近了瞧,屋子里电视机还在放着这个游戏主题的相关视频,诡异的画面快速切换,不断有光投在死者脸上,y晴不定,最后定格在一个仓惶的男人脸上,顾异一扬手,把电视关掉了。 “死者面部肿胀,面部和眼结膜下都有出血点,尸斑呈暗紫红色。”大队长也跟着下来了,法医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初步可以推断是窒息死亡,但具体是不是还要回去做进一步尸检才知道。” “窒息?”顾异眨眨眼,伸手去翻死者的脖子,一道明显的扼痕显露出来,“被掐死的?” 法医皱皱眉:“其实有点儿怪,死者身上只有这一道扼痕,没有其他明显外伤,他身高目测一米七五左右,如果是被人掐住脖子没道理不挣扎啊,这通道这么窄,也不利于凶手行凶,而且——。” 法医低头,扭过死者的脖子,指指那道扼痕:“按照扼痕的痕迹看,这倒像是死者自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说着手指在死者喉咙处比划了比划,指压痕与他的手明显是相反的。 顾异咂咂嘴,还没开口,听见咚咚咚的声音又冒出来,大队长露出个头来:“看过了,里面很干净,没有打斗或者挣扎痕迹,只有鞋印和指纹,具体是谁的还得做进一步调查,不过这个玩意儿每个过来玩的人都得过,是不是凶手的还不好说。” 大队长又顺着爬梯下来:“哦,还有这个。” 他挥挥手,露出一张a4大小的信纸来,白底画着一大片的粉色梅花,看着折痕原本大概是被四叠折成了不大的四方型,落在死者的身边儿。 顾异的眼神儿跟着大队长的手小蜜蜂似的来回飞舞半天,最后一把按住了:“乱挥什么啊,一会挥散了架了。” 何易晞偏头过来瞧了两眼,那信纸上还写了几行小字儿。 字迹挺娟秀,像个女孩儿的手笔,写的内容再一细瞧。 “呦呵,这不是情书嘛!”顾异一看就来劲儿了,一边用胳膊肘戳何大仙儿一边念:“孙同学你好,我喜欢你很久了,希望你能到古街新开的那家jan跟我见一面,y。” 大队长挠后脑勺:“这么说他是来跟别人见面的?可是这儿的人没有一个认识他的啊?” 顾异那厢还感叹年轻真好呢,听见大队长嘀咕,大手一挥:“约他见面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通风管道里没有挣扎痕迹了,很可能是熟人作案。” 大队长觉得十分有理,连忙点头称是。 “那么凶手到底藏在哪儿呢?”何易晞突然开了口,双手架在手臂上,“这里面有摄像头,还有工作人员,每次游戏时间结束以后,都会有人清理道具,按照跟死者同一批进来的那几个年轻人儿的说法,死者是最后进入通风管道的,这管道就这么大点儿,他如果一开始躲在里面,怎么会不被别人儿发现呢?” 大队长又觉得很有道理,继续称是。 “何大专家肯定没玩过这东西吧”,顾异一听见何易晞对他提反对意见就嫌弃撇嘴,指着脑袋顶儿的摄像头又继续说,“这些摄像头死角多了去了,不是哪儿都能看得到的,更何况这儿的工作人员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关注摄像头的,保不齐就让凶手溜进去了呢?” 大队长就跟墙头的草遇见对流风似的,左边儿点点头右边儿点点头,狂竖大拇指。 顾异对大队长两面倒的态度可太不满了,瞟他一眼又去比划死者脖子上的伤痕,何易晞张张口想说话,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把嘴闭上了,扭脸儿就往外走。 “死者身上有什么可能确定身份的——”顾异还跟大队长交流呢,余光一撇何大仙儿竟然往屋外头走了,忙吆喝他,“大仙儿你哪儿去啊?这边儿还没完事儿呢!” 何易晞卡在门槛上,回过身双手一揣兜,又弯了一双桃花眼微笑:“这事儿,跟我有关系吗?” 顾异撇下一脸懵逼的大队长过来揪何易晞的袖子,“嘛去?赶着救火呢?” 何易晞懒得搭理他径直往外走,顾异跟在后面扯他一时没站稳撞在墙上,也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机关了,脑袋顶上“嗷”的一嗓子,落下个假人儿来,披头散发盖着个脸,吓顾异一跳往何易晞身边儿蹭,又被大仙儿一把框住了:“停停,我要硌着您脚了。” 顾异定定神儿冲着那假人骂了一句,又扭头死活不让何易晞走:“你不是大专家吗,这么适合你发挥的地方儿你跑什么啊?” 何易晞被揪的不耐烦:“王茹的案子省厅那是给了钱的,怎么着,你给钱吗?” 顾异“嘿”了一声瞧见何易晞转身就走,步履飞快生怕又让顾异再抓着,冲他背影比中指:“我靠!你是跟人民币结的y亲吧!” 何易晞直到出了门才想起来自己是顾异开车带来的,现在要回去只能坐公交了,他跟着人流往车站走,等了好半晌才等来一辆能挤上去的,座位是肯定没有了,好在个儿高,一手拎着吊环一手揣兜,挤公交也挤出一副模特儿气质来,旁边坐着的姑娘偷瞄他,又举起手机来,偷拍一张往朋友圈传:“坐公交的时候发现一个好帅的小哥儿!” 发完了照片又开始翻朋友圈,突然划拉到一段视频上,看起来是某个网站的直播录像,一个年轻的男孩儿将手机固定在三脚架上,对着镜头微笑一阵,还有不时飘过去的弹幕。 “今天怎么换主播了?” “这直播间的主播换好几回了。” “这是要表演什么呢?铁锅炖自己?” 男孩儿没理会弹幕,突然兀自伸手出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弹幕连续刷过去十好几个问号。而后男孩儿大概是缺氧了一般挣扎起来,手上的劲儿分毫未减。 有个弹幕笑他:“这主播傻了,他还想自己掐死自己呢。” “哈哈,主播加油,死了就是生物学奇迹,你就火了!” 男孩儿挣扎的越来越激烈,舌头向外伸了出来,眼神直愣愣的望向镜头,弹幕越刷越多,几乎要看不到男孩儿的脸了,男孩儿终于不动了,手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卡在自己脖子上,脑袋却垂下去了。 弹幕停了一阵,有人问:“……死了?” “不可能吧,假的吧。” “哇塞,牛逼!” 镜头里静悄悄一片,好像画面静止了似的,弹幕依旧刷着,男孩儿却再也没动过。 第21章 20 这事儿跟何大仙儿没什么关系,也跟市局没什么太大关系,顾异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就领着人走了,毕竟大家都等着放假呢。 “自己掐自己?”郭毓秀听完顾异的描述,有点愣,还伸出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比划又要去比划顾异的,顾异赶紧给推开了:“起开,准你摸了吗,摸小纪纪去。” 郭毓秀一脸犯难:“顾队,不太好吧,那是耍流氓。” 顾异一本正经拍桌子:“当着女同志讲什么呢!” 一扭脸儿唐镜压根儿没理会几个大老爷,喜滋滋哼歌收拾桌子。 顾异问她:“糖糖这么高兴,是准备哪儿去啊?” 唐镜把桌上的文件码齐整了,扭头神秘微笑:“我要去丽江艳遇去。” 顾异的嘴立刻就止不住了:“还艳遇呢,你别让人骗了,放个假回来我们要去云南解救你。” 唐镜少见的不为所动,对他报以“呵”声:“呵,顾队假期相亲愉快。” 扭头送给顾异一个潇洒又果决的背影。 顾异立刻满脸的晴转多云,如丧考妣。 顾异对放假这事儿深恶痛绝,不是他多么热爱本职工作,而是一到放假,李夫人就扛起她那乱挥舞的小锄头,誓要把顾异这块儿不毛之地给整平了。 从放假第一天开始,顾异每天都是被李夫人的消息震醒的,一条接着一条,差点把顾异卡死机。 顾异划拉开一看,嚯,一水儿的女性照片,不是艺术照就是app加持,光鲜亮丽娇俏可爱,顾异手机一扔又要睡过去,李夫人又一条消息发过来:“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不去你等着。” 顾异再一瞧,行,一二三四序号都给编好了,立刻回李夫人一条:“李太太您老本行是拉皮条的吧,小心我抓你。” 刚发出去手机屏幕就亮了,顾异心道李太太这手,神速啊,定睛一看:你不是对方的好友,无法发送消息。 “我靠!” 顾异捯饬的人模狗样准备出门儿去见大战相亲第六回 合,就撞上何大仙儿一脸的悠闲推门儿出来,跟他打招呼:“哟大仙儿!国庆还奋战在降妖除魔第一线呢?” 何易晞锁好了门儿回他:“不然呢,你给我免租吗?” 顾异这劲儿又上来了,嘿嘿直乐:“想起来这事儿我就开心,等过年了等我给你唱段杨白劳。” 何易晞白眼儿翻得也如同演电影:“我怕您把狼招来。” 顾异跟他后头下楼,又问他:“房间收拾好了?” 何易晞:“顾支队长是想帮忙吗?” 顾异小车儿一开:“晚上我去蹭饭。” 何易晞拉开车门儿就进来了:“相亲吃不饱你吗?” 顾异下巴一扬:“再说我涨租了。” 何易晞手指在腿上开始弹琴:“顾支队长你知道‘不要脸’仨字儿怎么写的吗?” 顾异相亲的地儿离步行街不远,新开的商场里开了一家新的电影院,顾异也不知道相亲该约哪儿,只能干陪着看电影,最近上了一部新的爱情片儿,他已经陪着相亲对象去看五回了,今儿个是第六回 ,简直能倒背如流。 何易晞背着一只手从车上下来还跟他挥手,幸灾乐祸似的露出个迷之微笑目送顾异远去。 对方那小姑娘到的挺早,穿一身薄荷色毛衫搭了一条白色长裙,烫了个大波浪,往人群中那么一立,也算是七八分美女了,顾异大概是何易晞瞧多了,第一眼看到心里的评价居然是“还行吧,比何大仙儿差点儿”,随即自己跟犯病了似的,抖抖,抖掉一身的ji皮疙瘩。 自古相亲这回事儿就没有不尴尬的,俩人儿打了个招呼尴尴尬尬的往影厅里面走,小姑娘侧眼儿偷瞄顾异,一米八几的个头,穿的是李夫人相亲指定搭配,带的是江诗丹顿的表,打眼儿一看,青年才俊呐,可惜电影开场不过二十分钟,顾异就睡着了。 小姑娘为电影里的男女主感动的稀里哗啦本想跟顾异分享一下感想,扭脸儿一看顾异靠着椅背,睡的不省人事。小姑娘抿抿嘴,终于等到电影散场把顾异叫起来了,俩人儿又不尴不尬的往外走,眼瞧顾异还要送她,小姑娘手一伸:“留步,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说完头发甩甩,大步的走开,还没走出去五分钟呢,顾异手机又震了,一瞧小姑娘给他发了条消息:“我觉得我们三观不一致,不好意思。” “看个电影我睡着了这叫三观不一致吗?!”顾异蹲在百无禁忌居里摔拍桌子。 “油条”关切的看了一眼桌子,生怕顾异给拍坏了。 何易晞摆弄他那堆故旧纸堆,头也不抬:“顾支队长要是情场失意就回家发泄去,别乱碰我的海黄。” 顾异嘴里嘟囔:“就摆个花盆儿还用海黄,烧的。”又低头去玩手机,接着嘟囔:“让我瞧瞧那小姑娘哪儿呢,我要把她删了。” 刚点开小姑娘资料,看到她发了一条朋友圈,标题还写这什么“自杀直播,朋友圈都传疯了”云云,顾异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径直就给点开了。 一大排的弹幕刷过之后,男孩儿的脸安静的摆在屏幕正中央,面堂发紫,舌头外凸,一双手掐在自己脖子上,跟他在那家店里看到的死者,长得一模一样。 顾异手一松,手机差点儿掉地上,何易晞余光瞥见顾异坐在椅子上表演猴子捞月,又把脸抬起来看他,顾异侧坐在一大片的阳光底下,发梢镀了一层的金边儿,鼻子英挺变成一道天然的明暗交界线,一双眉毛倏忽皱起来,又低头去看手机,盯着屏幕半晌,忽然举起来打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信号似乎不太好,刺刺拉拉的响,黄文海就跟蹲在厕所里说话似的声音还带着回音,问:“顾队,什么事儿啊?” 顾异眉毛还没解开,不知为什么抬头看了一眼何易晞:“之前古街那个案子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一阵噪音之后黄文海又回他:“查过了,现场找不到任何凶手留下的证据,死者指缝里的皮屑是自己的,虽然死法是怪了点儿,但是确实是自杀。” 顾异“啧”了一声儿开始不自觉地抠桌子边儿,何易晞一眼就瞧见了,几步迈过来一把按住顾异的手,用眼神谴责他。 顾异还跟何易晞莫名其妙呢,抽出手来指指电话,又问黄文海:“尸源查到了吗?” “查到了,是五十三中的学生。” “那封情书呢,找到谁写的了吗?” “找着了,我们经过字迹比对发现是死者同班同学,但是那小姑娘说不是她写的,而且当天有非常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我们也没辙啊。” “老黄,所以你们就这样结案了?” “不结案怎么着啊?捏造一个凶手啊?顾队,您问这个是有什么发现了?” “没,这不是关心你们工作吗。”顾异打哈哈把电话挂了。 又跟何易晞对眼儿。 何大仙儿心领神会往旁边儿一坐:“说吧,怎么了?” 顾异:“还记得前几天古街碰见那案子吗?” 何易晞点头,顾异又把自个儿手机递给他:“你瞧瞧。” 何易晞带着点儿疑惑接过来点开视频看,瞧着瞧着两条眉毛也皱起来了,进度条终于走到最后一秒,手机黑了屏,他又把手机还回去,眉头已经展开了,手指搭在腿上,微笑着问顾异:“是挺特别的,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何大仙儿,有你这样的吗?”顾异捏着手机就跟捏着何易晞骨头似的,痛斥他的行为,“这是什么,这是祖国的花朵儿,你也不在乎吗?就不能当个热心市民何先生?” 何易晞歪着头,碎发又往眼前搭,弯起眉眼跟顾异笑:“不能。” 刚说完,店里就有人推门进来了,三个女生,高中生打扮,两个兴奋非常,一个专心致志做低头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放假的缘故,这几天店里来的人远比平时多出好些,大多是小姑娘,只看不买,逛一圈又窃窃私语地走了。何易晞也不在乎,反正上门都是客,一概笑脸儿相迎:“看点儿什么?” 一个女生跟他对视一眼,脸上一红,羞赧道:“我们先看看。” 何易晞点头:“慢慢看。” 兴奋的俩小姑娘绕着店里转了一圈,互相撺掇对方,神神秘秘也不知道搞什么,何易晞又走开忙自己的去了,留下顾异盯着那俩小姑娘瞧,只见其中一个红着脸往何易晞身边儿靠,期期艾艾问他:“老板,请问……那个……” “油条”一个箭步冲上来:“不分期,不借款,不合影,不卖身,不参加任何选秀节目。” 俩小姑娘的脸瞬间更红了,后面看手机的那个倒是飞速抬起了头看了“油条”一眼,显然没有手机吸引力大,又低下头去了,何易晞没吭声,俩小姑娘踟蹰片刻,扯了一把看手机的姑娘有些悻悻往外走,“低头族”自动迈了两步,突然“哎”了一声停了下来,指着手机说:“你们快看,那个直播间又上线了!” 俩小姑娘眼睛一瞪,立刻往外掏手机,顾异一直关注着几个小姑娘的举动,听到“直播间”三字儿立刻敏感的往身边靠,“低头族”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发现还能入眼,也就勉强分了半个手机屏幕给他,某知名直播网站的app上,一个直播间开播了,不知道谁架起来的三脚架连着摄像头,此外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这直播间怎么回事?”不懂就要问,顾异问那“低头族”,“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小姑娘白他一眼:“你不知道吗?主播现在不来,要等到晚上随缘上线。” “这直播间都播什么呢?” 小姑娘一听顾异这问题,跟看傻子似的看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凑过来看什么啊,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前面的小姑娘脾气好点儿,扭头跟顾异解释:“这个直播间有点玄,都快传成都市传说了,据说有人直播自杀。” “直播自杀?”顾异心头一震:“是不是有个小男孩儿自己把自己掐死了?” “低头族”恢复了正常眼神:“什么啊,你不是知道吗?” 顾异一把揪过已经停了手的何易晞,戳人小姑娘手机屏幕,小姑娘白他,把手机抽回来了。 “大仙儿你看着没,有问题!” “嗯。”何易晞不疾不徐,不缓不慢,没事人儿一样冲顾异笑。 顾异一腔壮怀激烈让一个“嗯”字顶回去一半儿,何易晞又冲几个小姑娘喊:“慢走!” 顾异脑袋一热,桌子一拍:“这事儿你要是同意了,我给你免租。” 何易晞一双桃花眼倏忽就熠熠生辉了:“多久?” “仨月!” “一年。” “不行,半年。” 何易晞转身就走,顾异拧巴拧巴又喊:“一年就一年!” 何易晞又回头跟顾异笑,春风满面桃花儿开,二月红都没他灿烂。 “低头族”迈出门槛正好瞧见,脸红一瞬立刻噼里啪啦在手机上敲字儿:“大新闻!428路公交车神秘帅哥背后竟有包养金主!” 第22章 21 顾异端着笔记本电脑敲大仙儿家门的时候,饭还没做好,他看见大仙儿正往锅里倒青椒,强烈抗议:“大仙儿你做什么菜呢!我不吃青椒!” “青椒炒r_ou_不放青椒叫什么?”何易晞穿了一件长袖t,挽着袖子,热火朝天,“你是蜡笔小新吗?” 顾异指点江山:“你可以做孜然炒r_ou_啊,只放孜然和r_ou_就完事儿了。” 何易晞锅铲一撂:“要不你来?” 顾异又从厨房退出去了。 周朝和周夕正卧在沙发上看他,眼睛一眨不眨,盯得他发虚,他又撩拨两只猫:“你俩能变成人吗?这样儿太尴尬了。” 周夕嘴巴一张,打了个呵欠,伸个懒腰变出人形来,从电视柜上取下来个手柄,居然开始玩起了游戏。 顾异放眼望了一圈何大仙儿家老年审美的红木家具配瓷盆儿古董,震惊于家里居然还有游戏机。 周朝也从沙发上跳起来跟周夕抢手柄,周夕轰她:“我不玩你不玩,周朝你这是病,得治。” 周朝话也不说,张口就咬周夕手腕上,周夕嗷了一声俩人儿往地上一滚,又变作猫样儿斗作一团,猫毛天女散花,四处乱飞,呛的顾异就要打喷嚏,何易晞从厨房钻出来吼:“再打谁都没饭吃!” 俩人儿老实了又挨着顾异边上坐下了,顾异瞧瞧开始专心致志剥开心果的周朝,胳膊肘戳她:“哎小周朝啊,我有件事儿想问你。” 周朝嘎嘣儿嚼:“问吧。” “你们俩这衣服,是从哪儿变出来的呢?” 周朝瞬间停了手里的动作眼睛一瞪,指着顾异鼻子骂:“呸!臭流氓!” 顾异:??? 何易晞将菜摆上桌儿,问他:“顾支队长,您哪来那么多十万个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耻下问啊。”顾异笑嘻嘻往何易晞旁边一坐,周朝又开始叫:“顾异你起开,那位置是我的!” 顾异扬扬眉毛:“今儿是我的了,你爱上哪儿上哪儿去吧。” 还猛劲儿用胳膊肘撞何易晞:“哟,今天筷子换镶金的了?” 何易晞烦的不行,筷子一放,刚要张口,笔记本里突然传来响动,周朝猫耳朵齐尖,扯顾异:“电脑响了电脑响了!” 顾异一听,饭碗一撂,扑到电脑跟前儿,周朝眼睛一转,跳上椅子,屁股打死也不挪地儿了。 顾异的笔记本正开着那个直播间,此时直播间里的观众已经挤进来了一两万人,弹幕刷的飞起,几乎看不见直播画面,顾异点了屏蔽,看见镜头里走进来一个女生,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白皙靓丽,长得十分好看,坐在了镜头前的椅子上。 何易晞简略的吃了两口,也踱着步子过来了,站在顾异身边儿瞧。 一边的评论眼花缭乱的往上推,一水儿的问:“今天是什么死法?” 顾异不适的皱皱眉,瞧见镜头里的女生双眼直愣愣的对着镜头,忽然绽起个笑容来,本来是挺好看一小女孩儿,只可惜这嘴角一咧开,倏忽带起股寒意,评论又疯狂的向上推:“哇,这是什么诡异的笑容。” “太渗人了吧!” “动了动了!” 女生右手一举,亮出来一把小刀,手臂一划,扎进了自己的脸颊,而后慢慢向下拉去,血珠子瞬间顺着伤口往外滴滴答答的淌,小刀拔了出来,再次从另一边儿的脸颊戳了进去。 观众的评论终于达到了一个高潮:“嚯!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我看着都疼!” “这是不打算靠脸吃饭要靠才华了吗?” “这么血腥怎么没有管理来封啊?” “我靠这么刺激的吗?溜了溜了。” 不断有新的用户往里涌入,一个挂着游客牌子的用户钻了进来:“什么情况了?来晚了来晚了。” 不过半分钟,他又接了一条:“卧槽!这不是我们校花吗?” 一侧的评论又开始往上蹦:“你们校花现在估计凉了。” “大概变成笑话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难道不觉得该报警吗?万一是真的呢?” 女生的动作还没停下,脸上的血就跟泼了漆似的糊了一脸,眼镜仍旧直视着镜头,面色平静就好像试不着疼,打算在脸上画张世界地图。 顾异抄起鼠标点开了那个游客的资料,里面什么都看不到,毕竟只是个游客,他再想返回直播间的时候,直播间突然关闭了,显示主播已下播,留下了一整片的黑屏映着顾异错愕的脸。 十几个问号留在直播间里,有人说了句:“查到了,海晏市五十三中高二三班,袁灵素,有人给她打个电话吗?”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这人的发言,主播一下播,顷刻间观众就散的差不多了。顾异点开直播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没有一期录播,什么踪迹也没有留下。 顾异饭也顾不得吃了,抄起电脑在网上搜了一圈“自杀直播”,竟然搜出了一堆的新闻,个个儿都是在直播的时候自杀,就跟赶潮流似的,滚着鼠标划了半天,却无论如何也没找到更多的关于这个直播间的消息,只有游戏厅的那一名死者的录像。 “袁灵素。”何易晞瞧见顾异在那瞎忙活,手指敲敲电脑边儿,兀自念了句那女生的名字,“可不就是y开头的吗?” 顾异瞬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恍然大悟用胳膊肘撞他:“大仙儿,你拼音学的可真是太好了。” 何易晞无语。 黄文海正在家陪儿子看小猪佩奇,听见电话猛响一瞧来电人,又是顾异,叹了口气接起来问:“顾队,什么事儿啊?” “你们查到的那个写情书的小姑娘,是不是叫袁灵素?” 黄文海一愣,顾队这是从哪儿知道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他对着电话不自觉点头:“是啊,顾队,哪个小兔崽子跟你透的信儿?我得好——” “她住哪儿?” 黄文海又被问的一愣,摸不透顾异到底要干嘛:“顾队,您是查出来什么了吗?那你可得跟我说啊,这可是我们局的案子。” “废什么话啊,袁灵素住哪儿,快,再拖下去孩子都生了。” 黄文海脑浆直接成浆糊了,怎么又有生孩子什么事儿啊,他两眼直勾勾盯着电视里那粉色吹风机,费劲巴拉的回忆半天:“应该……是在……是在宏安小区28栋15层……” 顾异开着免提,听到这儿跟何易晞对视一眼,客套寒暄都撇脑后了,直接摁了电话,留下黄文海开始对自我产生怀疑。挂了电话顾异抬脚就要走,何易晞不动弹:“干嘛去?我饭还没吃呢?” 顾异下巴一扬:“我涨租了。” 何易晞眼珠子往天灵盖上翻,拎着几个早餐包跟在后边儿出门了。 顾异的小高尔夫打着转向灯又汇进了海晏的车流里,一路奔着宏安小区去,晚上的风有点儿的凉,何易晞抬手按了车窗,就开始吃包子,豆沙馅甜了吧唧的味儿在小车里来回飘,飘的顾异肚子直打鼓,他动动鼻子,扭脸儿一瞧:“何大仙儿,不合适吧,当着我面儿吃独食。” 何易晞转个身,用背对着顾异。 “我靠!”顾异挂个挡骂他,“大仙儿,你可太令人不齿了,就不能给我吃口?” 何易晞又把身子转过来,一脸不乐意的掏出一个往顾异身边儿递,顾异手握方向盘懒得动手,脑袋一撇就着何易晞手里就吃进去了,奈何这早餐包忒小点儿,顾异一口能塞俩,闭嘴一抿那口感怎么都不对呢,舌头一卷,怎么都觉得这包子是火腿肠馅儿的。 还没反应过来,嘴里的东西嗖的就被抽走了,何易晞甩着手指头往后缩,欲言又止的吐出个“你……”字来,没了下文,好半晌才又接了句:“瞎嘬什么,当我手指头是奶嘴儿呢。” 顾异的脸“腾”的就热了,梗着个脖子两眼目不斜视,嘴里还得硬气:“行了吧,你还得感谢我没一口咬下去呢,不然现在咱俩直接开去医院接指得了。” 何易晞闷声儿捻手指头,扭头向外瞧,没接顾异的茬儿,顾异也莫名其妙的不想开口,车里气氛一阵的尴尬,一路尬到袁灵素家楼底下。 黄文海在家几乎要被粉色吹风机催眠了,又被他“快乐的小青蛙”电话铃声震了起来,拿起来一瞧,得,还是那位顾支队长的,接起来刚“喂”了一声儿,顾异那边儿就问他:“袁灵素父母的电话你有吗?” 黄文海脑袋里面的浆糊越来越浓了,摸着后脑勺呆呆点头,也不记得顾异看不到了,又去翻笔记本,对着顾异报出一段电话号码,顾异贴着电话不知道对谁再说话:“你记一下。” 等黄文海报完了电话,又是一声儿不响的挂了电话,他终于忍不住了,蓦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套了个外套穿鞋,老婆从阳台晾了衣服回来问他:“这么晚了哪儿去啊?” 黄文海看了一眼表,九点过半,跟他老婆解释:“有个案子我得去一趟。” 十月初的上弦月弯如黛眉,几乎瞧不到影儿,黄文海骑着他的小电驴抵达袁灵素家时,袁灵素的妈妈正在开门,他看见顾异跟那个省厅来的领导并排站在一起,神态不怎么轻松:“老黄,你怎么来了?” 黄文海憨厚的笑:“过来看看,看看。” 屋子里面黑着灯,也没什么声儿,袁灵素的妈妈换了拖鞋开了灯,引着三个人往里进,嘴里还吆喝着:“素素,素素你在吗?” 只有一片的寂静,配合着高层打在玻璃上的风声,袁灵素的妈妈拨着袁灵素的电话,却听见电话铃声从卧室里传了出来,她循着声音推开了卧室门,忽然“啊——”的尖叫起来,往后猛退几步坐在了地上。 尖叫声儿打着转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撞进人的心里,身后仨人儿神色一凝,忙奔过去,黢黑一片的卧室里,袁灵素靠在化妆台的椅子背上,一动不动,只有稀薄的月色拢在她的眼里,已经没了光彩,血腥味源源不断的往所有人的鼻子里钻。 作者有话要说: 被喵汪的新相声笑死啦!报硬菜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23章 22 节后一上班,单位门口的人多到令钟局头秃。 纪然又是一脸的残花败柳状迈进门,又感叹:“门口的人可太多了……” 郭毓秀嘴里塞着手抓饼,猛灌豆浆:“那你得去五十三中看看,那儿人更多。” “我早上过他们学校门口瞧见了,白底黑字的横幅都挂上了!还我命来,跟索命似的,还有花圈,嚯,现场可以直接办仪式了。”唐镜站起来拉白板,正看见顾异跟何易晞肩并肩走进来,还没来得及愣神儿,身后又钻进来一个,娇小可人,剪着个短发,踮着个小高跟儿,小跑似的追顾异:“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快跟我说说!” 顾异猛地刹车扭头没好气儿:“你一娱记,消息知道的比我们都快,就你这行动速度,明天来我们局里上班吧。” 佟倩倩乐:“那我要不是娱记,我动作还没这么快呢,再说了我转版了,以后不写花边儿新闻了,你赶紧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说完两只眼睛提溜转,使劲儿往何大仙儿身上瞟,顾异心明眼亮一把把何易晞推出来:“这我们刚找的新闻发言人,问他。” 话音未落转身闪人,脚上一踢直接关门,椅门落锁,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就跟练过似的。 留下何易晞跟佟倩倩对上眼,抿嘴微笑,实则咬牙切齿。 唐镜终于愣完神儿了,反应过来,又问顾异:“哎顾队,何专家不是走了吗,怎么今天又来了?” 顾异眼神往天上看:“哦,他那个,目击证人。” 唐镜:??? 自杀直播的事儿终于在袁灵素死了以后闹开了,黄文海那边儿带人一查,五十三中从上个月开始,就跟抑郁症传染似的,包括袁灵素在内一共死了四个,全是自杀,其他两个孩子住在不同的片儿区,导致各分局并没有把这事儿往一块儿想。 加上还来了这么一段自杀直播,立刻又给这事儿镀上一层恐怖又神秘的色彩,一时间那家直播网站涌进来大批的观众,服务器差点儿崩盘。孩子家长也不乐意了,都是十月怀胎,养了十好几年,说没就没,再者说一个可能是抑郁,哪有排队死的?那一定是在学校出什么事儿啦!送进去的孩子好好儿的,出来就没啦!一时间推己及人群情激奋,瞬间就把学校给围了。 佟倩倩刚刚转版,工作热情高涨,战斗力爆表,接到这个消息当天下午就把这事儿给捅出去了,分局再也控制不住局势了,直接转到市局来了,谁让顾异充满了刑侦人员的“直觉”,都摸到袁灵素家里去了呢。 钟局过来得时候正看见何易晞挂着迷人的微笑站在门口罚站,一推门居然还上锁了。 “大白天锁什么门?怕记者追到这儿来?还把何专家锁在门外头?像话吗!”钟局端着保温杯往白板前面一坐,又开始叹气,总感觉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像最近这一两个月脱发这么厉害了。 顾异赶紧狗腿给钟局倒水,点郭毓秀:“是小郭进门的时候不小心给带上了,我们都不知道何专家在门外,他也不敲门。” 郭毓秀眼睛一瞪,在钟局背后龇牙咧嘴,钟局似有所感,回头一瞧,郭毓秀又老实放下胳膊,含泪背锅:“都是我的错。” “行了,”钟局抿了一小口,烫着舌头了,心情抑郁,又放下杯子,“大体情况我已经听老黄汇报过了,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顾异把四名死者的照片往白板上一挂,顺序一二三四指了一遍:“这四名死者都是五十三中的学生,其中三号死者孙明阳和四号死者袁灵素是同班同学,一号死者田景明和二号死者张淮都只是同校学生,他们之间的共同联系就是这四人儿都是美术生,进行艺术课的时候是在一起上的,因此应该是互相认识的,其他方面我们会进一步调查,至于直播网站那事儿,没找到之前的直播录像,我们正准备跟该公司联系,让他们配合调查一下是否有记录留存。” 钟局听完了呼噜秃顶又点头:“这事儿影响不小,五十三中可是重点高中,现在外面一堆的记者,学校门口还有一群讨说法的家长,时间紧迫啊,希望你们抓紧时间。” 顾异小本儿一合,目送钟局出门,指挥郭毓秀和唐镜跟直播网站联系,又扭头跟没事儿人似的何易晞交流:“大仙儿,你怎么看?” 何易晞转身就往门外走:“你车太挤了,能换局里的车吗?” “我靠!”顾异紧跟在屁股后面嚷嚷,“那你别坐,用飞的,您不是大仙儿吗,御剑飞行一个。” 何易晞揣手高深莫测:“我怕你跟不上我。” 五十三中的门口人满为患,除去记者扛摄像机的就是蹲点儿的家长,整齐划一的黑衣黑裤黑墨镜,还有几个年纪大的正坐在门口抱着小孩儿遗像哭,学校的铁门一拉,正好被人从这头到那头绑了个横幅,巨大的黑体字:还我命来。 顾异跟何易晞往里头挤,跟保安亮证件,就听见身后一个大姐响亮的大嗓门:“哟!警察来了!大伙儿有冤的喊冤了!” 保安年纪不大,吓得一脑门虚汗,开了条一丢丢的小缝,顾异差点卡着他那丰满的tu,n部。 校领导的脸色就跟外面的画面似的,又黑又白的反正也不好看,握手示意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顾异撩开嘴皮勉强笑笑,就看见校领导拉过来一个年轻男人:“这是给几个学生带班的谭老师,有什么事儿问他比较清楚。” 顾异又把眼神儿往谭老师身上挪,长得挺清秀,白衬衣牛仔裤,眉眼温顺,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属于女生喜欢的邻家大哥哥型,伸出手来打招呼:“你好,谭老师。” “谭敬亭。”年轻男人笑的挺干净,忙跟他握手,“顾警官你好,别叫我老师,就是个画匠。” 松了手又跟何易晞打招呼,何易晞撩眼皮看他,手从兜里伸出来,顾异提心吊胆生怕他再掏出张名片儿来,还好没有,跟谭敬亭握了个手:“何易晞。”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7节 行,俩人的爹妈都挺有文化,就顾异没有。 “我们去办公室说吧。”校领导又臊眉耷眼的回办公室了,谭敬亭收了手引着他俩往前走,一路穿过几个教室,听见几声清脆的“老师好”,一派青春气息扑面而来,瞧见站在走廊上的女生直看着仨人红脸,顾异恍惚间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 他又戳人何大仙儿:“哎大仙儿,年轻真好啊。” 何易晞余光瞥他:“顾支队长心理年龄也挺年轻的。” 顾异瘪嘴在心里骂他。 谭敬亭从抽屉里抽出来张合影,人不多,只有三十几个人,长相水平参差不齐,顾异略略扫了一圈,就看到了那四名死者,分散在不同的位置,咧着嘴角,应付了事。 “这是?”顾异瞟了一眼就递给何易晞了,何易晞垂着眼,又看了一圈,也没瞧出有什么花儿来,还了回去。 “我们学校的艺术生平时文化课是cha班到各个班去上的,只有专业课才会聚在一起上,但其实也教不了什么东西,平时他们都有自己学习的画室,我也就是个监督他们写作业的。”谭敬亭动作轻柔的将照片收了起来,看起来颇为爱惜。 顾异在小本子上唰唰记:“能给我们说说出事儿的四个孩子吗?” “这四个同学挺优秀的,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也没惹出来过什么乱子,具体的情况估计问孩子的父母比较清楚,哦这个袁灵素同学,是我们学校学生口里的‘校花’,长得很漂亮,家境也很好,平时追求者不少,甚至还有外校的学生,黄警官来学校调查的时候我也才知道孙明阳同学一直很喜欢袁灵素同学,有时候会帮他赶走一些难缠的追求者,所以可能会有人对他产生一些过激的想法也说不定。” 顾异叼着笔帽乱咬,又开口:“我有个问题很想问谭老师。” 谭敬亭笑答:“你问。” “你的学生一而再的自杀,你就一点儿都没觉得不对劲儿吗?” 谭敬亭像是早就料到顾异会问这个问题一样,“哦”了一声轻拍一瞬裤腿:“高中生正值青春期,情绪不稳定非常常见,而且自杀情绪极容易在青少年之间传染,发生这种事儿我也很遗憾,但是警察调查之后已经以自杀结案了,我也不好说什么。” 顾异眼睛眯了眯,15的双眼放光,跟何易晞对视一眼又扭回去看谭敬亭,手指在笔记本上来回划了划:“你们班上最近有发生什么比较重大的事情吗?可以引起学生情感变化的?” 谭敬亭挠挠头,眼神一移,大约是在思考,又看向顾异摇头:“好像没有,要说最近发生的事儿,也就是去长生镇进行了一次集体写生,但是那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儿。” “长生镇?是林阳市的那个古镇吗?” “对。” 顾异又开始下笔记,顺带张口问:“孙明阳死的时候身边有一封情书这事儿你知道吗?” 谭敬亭点点头:“知道,当初是我认出的笔迹,不过袁灵素同学不是说有不在场证明吗,已经没有嫌疑了。” “那你能认出来这个吗?”顾异手机点开,从相册里划拉出一张图片递到谭敬亭的面前。 图片上是一张不知道从何处撕下来的纸,写了几行怪异的句子:“我紧握拇指,我的脏腑向外开放,我的脏腑好像连接到别处,总觉得有点冷。” 谭敬亭拿起来瞧瞧,因为思考而皱起眉头,顾异一双眼睛紧盯着他,似乎想看出来点儿什么,半晌谭敬亭转身摊开桌上的一摞作业本,平铺了一桌子,对着手机挨个比对一阵,指着一页说:“应该是她。” 顾异连带着何易晞凑过去瞧,作业本封面上的名字,写着端端正正的三个字:杨星子。 “能带我们见见她吗?”顾异抬起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跟公检法沾不上边儿,所以工作流程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基本都是瞎比吹 为什么案子来回就他们几人儿查 因为没经费…… 第24章 23 谭敬亭站起身来推开门:“好,她是我们学校的广播员,现在应该在广播室里。” 广播室不在教学楼上,他三人儿顺着通道出了口字型的教学楼,往科技楼去,科技楼y沉沉的这点儿几乎是没人的,采光也不是很好,顺着楼梯上到三楼,谭敬亭把挂着广播室牌子的门儿推开了。 杨星子从椅子上转了个身,站了起来:“老师好!” 小姑娘长得挺清秀,还有点偏瘦,眼角下挂了一颗泪痣,仿佛是泪盈于睫落下来的,平生添了两分味道。 就是五十三中这校服,丑了点儿,套在她身上,好像个麻袋。 顾异开门见山,先亮证件,小姑娘一瞧,眼神儿就开始带怯,谭敬亭安慰她:“杨星子,警察同志有几句想问你,你就照实说,没事儿的。” 杨星子点头,顾异就摊开小本儿问:“你们班有四名同学自杀这件事儿你知道吧?” 杨星子又点头,顾异往前翻翻,找到直播间的名字念了出来:“那他们在死前会直播这件事儿你知道吗?” 杨星子明显的愣了一瞬,眼下的泪痣动了动,就好像活了一样:“这个我不太清楚,大家看x音的比较多,很少有人再去看直播了。而且我很少有时间上网,也不怎么看直播。” 顾异眉毛扬扬,大概是觉得这话有一定的可信度,又把手机掏出来了,杨星子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脸上带起些迷茫,又仰头皱眉:“这字迹确实像我的,但是……这不是我写的啊。” 顾异:“是吗?这几句话你有印象吗?” 杨星子还是摇头。 顾异:“这张笔记是在袁灵素同学的尸体旁边发现的,10月6日晚上7点到10点你在什么地方?” 杨星子歪着头想想:“我在……家。” “有什么人和你一起吗?” 杨星子的眼睛眯了眯,将面前三个人看了一圈,又低下头轻轻吐出来三个字:“我……爸爸……” 顾异顺着遮挡着女孩儿脸部的长发往下看,只能看见白净的半张脸,抿着嘴角,似乎没什么表情,他在本子上又写了“杨星子爸爸”几个字,而后他又扭头去看何易晞,这半天的功夫,大仙保持沉默是金的状态假装自己不存在,他手指绞在一起放在腿上,感觉到了来自顾异斜眼儿的视线,只好把杨星子打量了一番,开口问她:“你跟之前出事儿的四个同学关系很好吗?” 杨星子点头:“我们班的同学挺团结的,关系挺好的。” “一个班三十多个人,关系再好,也分个亲疏远近吧,你跟那四位同学,有多么好?”何易晞手指松开,在裤腿上弹琴,嘴角勾起,又用他的颜值去糊弄人。 杨星子瞄他一瞬,大概是被那笑容闪着了,眼神迅速挪开眨眨眼,垂下头:“就是很好吧。” 顾异瞥他一眼,问的什么狗屁问题,叼着笔帽刚张口:“你——” 外面一阵的音乐声忽然响起,顾异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就头痛。杨星子猛地抬头“啊”了一声:“哎呀,要上课了。” 谭敬亭点点头:“你先回去上课吧。” 杨星子乖乖说了声“再见”快步跑走了。 谭敬亭又扭过脸儿跟他俩笑:“我们班的同学因为人不多,又经常集体活动,所以关系都很好,很团结,杨星子是班长,成绩优异,同学们都很喜欢她。” 何易晞嗖的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顾异一脸不明白瞧他,稳坐军中,不动如山,何易晞只好又买回来扯他胳膊把人架起来:“谭老师,你知道班里有哪个同学跟杨星子同学关系最好吗?” 谭敬亭对这个问题似乎颇为意外,他摸摸鼻子,又想了一阵,吐出个名字来:“我想应该是成思思同学吧。” 顾异手腕一翻使出个一阳指就往何易晞后腰上戳,何易晞脑后长眼一把就给逮住了,还用眼神儿警告,顾异用嘴型给他比划:“走什么?” 何易晞笑笑:“谢谢谭老师的配合,我们先走了。” 顾异:??? 俩人儿出学校的时候,一大群的家长还围在门口呢,坐着的大妈拎着个水杯,从包里掏出了个ji蛋,喝了两口白开,开始剥ji蛋吃。 自打何大仙儿回自己家住以后,顾异就几乎没再尝过早饭是什么滋味儿了,看见那白ji蛋又光又嫩的,生生给他看饿了,他咽口口水,趁大伙儿沉迷煮ji蛋的时候风紧扯呼。 坐上车了还左右瞧一圈儿,捂着半张脸往窗户外面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大腕儿呢,确保了安全又开始埋怨何易晞:“何大仙儿,你干嘛呢,我话还没问完呢。” “还问什么?课程表啊?”何易晞把窗户打开一点儿,顾异立刻越过来给关上了,末了还抬起头白他一眼:“一会儿学生家长找来。” 何易晞身子往后缩缩,给顾支队长那大骨架腾地儿,看见他脑袋顶的发旋在他面前晃悠两下,一股的温热就像太阳能似的隔老远都能感觉到,何易晞眼神儿顿了顿,又挪开了:“你刚没听见杨星子的话吗?” “什么话?”顾异坐正了身子,又戳何易晞,“安全带,绑好了。说跟那几个同学关系很好?” “她是这么说的吗?”何易晞拧头系安全带,“她说的是班里的同学关系都挺好的。” “啊?有什么不对吗?不是谭老师也是这么说的吗?” 何易晞眼皮一撩,翻起白眼来,顾异往一边儿斜一边儿看后视镜一边儿抗议:“有话您说话,卖什么关子啊,不然我涨租了。” “顾支队长是不是忘了,你才免了我一年的租?”何易晞听见顾异一个“我——”字出口,剩下的话又咽回去了,一脸的吃瘪样儿,又乐:“杨星子的回答,不够正面,说明她在回避,或者说她不愿意承认。” “哦?”顾异听完眼神一亮,脑子里发散思维,红灯都没瞧见,何易晞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这事儿有点儿意思,可以把他们班的同学叫来单独聊聊,说不定会有突破口。” “还有一件事儿。”何易晞扬起脖子,摸了摸下巴,撑起一条青白的弧度,又把手拍顾异后脑勺上,“绿灯了,顾支队长。上一个留了纸条儿的小姑娘可死了啊。” “你的意思是说——”顾异一愣,脚下一松,瞬间小破车熄火了,留下身后一串的喇叭猛催,后视镜里露出个脑袋来跟他比划,顾异淡定从容起步挂挡,视而不见,只可惜又红灯了。 袁灵素的父母看着挺憔悴。 当然这事儿发生在谁身上,谁都得憔悴。 袁灵素的家境比较优渥,出事当晚父亲尚在国外出差,这事儿后来让黄文海接了手,顾异也就走了,此刻再瞧他们家,明显没有第一次来的时候,收拾的那么妥帖整洁了。袁灵素爸爸开了门,也没心思跟他们露个笑脸儿甚至多说一句话了,丧子的痛苦让他力量殆尽,甚至站也站不住,很快的坐到一旁兀自抱着肩膀垂着头。 袁灵素的妈妈眼睛红肿,坐在沙发上,一边儿的桌上还摆着袁灵素的照片儿。一见着顾异就开始抹眼泪,像是想起来之前的事儿似的问:“你们怎么又来了?” 顾异跟何易晞落了座,往周遭看了一圈儿,再看袁灵素妈妈的表情,立刻头大如斗,猛戳何易晞还带努嘴的,何大仙儿十分无语,但谁让顾异是老板呢,只好开口安慰人妈妈:“发生这种事儿确实很让人难以接受,我们也不想来打扰您,主要是袁灵素同学这件事儿还存在一些疑点,现在转到市局来了,所以我们过来问问情况。” 袁灵素妈妈也懒得跟他们寒暄,一听到“袁灵素”仨字儿立刻泪如泉涌,抽张纸巾出来擦眼泪,还带着哽咽:“有什么您问吧。” 何易晞继续当他的“沉默的大多数”去了,顾异“呃”了一声开口:“我们想知道袁灵素同学最近有没有一些异常行为?比如经常谈及生死的话题,会莫名的情绪低落,生活习惯发生改变之类的。” “警察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素素有抑郁症吗?”袁灵素妈妈那厢擦着眼泪,听到这里眼睛一瞪,带着点儿愤慨,才停了一瞬眼泪又往外涌。 顾异赶紧抽张纸再递过去祭出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我没这么说过。” 何易晞瞥他,露出个悲天悯人的佛相,就好像要当场坐化了,接他的话茬:“您不要太在意,我们只是常规问话,排除袁灵素同学自杀的可能性。” 估摸着是何易晞的颜值又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袁灵素妈妈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她爸过几天过生日,她还跟我说要计划给她爸一个惊喜,她怎么会自杀呢?她那么爱惜自己的脸,怎么会舍得,舍得——” 袁灵素爸爸叹了口气,眼圈跟着泛红,上来拍拍妈妈的肩膀。 袁灵素妈妈喉头一哽,几乎哭出声儿来,揉着眼又道:“要说情绪不好,上个月学校组织了一次写生,素素回来就直说不太舒服,去医院看了几回也没查出来什么,后来过了没两天就好了,我们只当她在那个地方吃坏了——” 说到这儿,袁灵素妈妈突然从沙发上翻了起来,一把拉住何易晞的手:“警察同志,不会是去长生镇出了什么事儿吧?” 何易晞僵硬的笑笑,又安抚袁灵素妈妈:“至于是不是在长生镇出了什么事儿,我们会去调查的,您就不要太担心了。” 袁灵素妈妈松了手,忽然捂住了脸:“肯定是在那儿出了什么事,不然我们素素,怎么会……我就说不能让素素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放心,素素她爸非说学校组织的活动不会有事儿的,我说过了……我不该让她去的……” 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哽咽化作撕心裂肺的哭腔,一声又一声的化成刀子,往所有人的心头上划。 第25章 24 顾异从大门迈出来,一脸的刚过九九八十一难,还自言自语:“后边儿几家我能让糖糖和郭儿去吗?” 何易晞仰仰头下楼:“我觉得后边儿几家大同小异吧。” 顾异“啧”一声就准备痛斥何易晞冷血无情,还没张口肚子开始打鼓,何易晞瞄他一眼,又往他肚子上挪:“顾支队长你肚子住了个雷公吧。” 顾异抬表一看一点半,又跟何易晞呛:“我靠,我这叫为人民服务废寝忘食。” 何易晞理都没理他推铁门出去了,顾异搁后边儿喊:“哎大仙儿你说大同小异是几个意思?” 何易晞揣手往天上看,刚刚还是一片的晴空万里,白云千载空悠悠,突然就变了天,没见了光芒万丈,周围一切就跟调了对比度似的,一股的y风直往裤腿里灌,何易晞手脚灵活立刻往小车儿里钻:“这几个孩子的自杀方式非常的残忍,远非一般的自杀方法可以比拟,这比自我毁灭冲动占领上风还要疯狂,就像是在暴怒之下做出的选择,而且袁灵素几天前还计划在她爸爸过生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一个有自杀倾向的人是不会做这种积极正面的计划的,我估计其他几个孩子也差不多。” 顾异:“你是说这四个孩子不是自杀?” “那倒未必。”何易晞看见顾异侧目看他一眼就要张口,抢先系上安全带,“你们不是也没在当时进出的人群里排查到可疑人员吗?” “你说……”顾异脑海里思绪乱飘,看见前车窗一片乌云跟着他们走,变化诡谲,随风拉扯,一张嘴欲张未张,仿佛有难言之隐。 何易晞也不问,就擎等着顾异说,好半晌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期期艾艾得往外吐字:“你说……会不会是……” 顾异的嘴巴圆的跟尖叫ji似的,然而那字儿还是没说出口,何易晞瞧见他拧巴的五官乐:“哟,顾支队长,对我这封建糟粕改观了?” 顾异脸上一阵火辣辣,腾出手来摸鼻子,脸红着还得傲个娇:“想不到您对自己定位还挺稳呢,我就这么一问,爱说不说。” 何易晞挪挪腿,不怎么舒坦,两手抵在一处,又看顾异一双眼睛乱眨,摸完鼻子摸嘴唇,等得不耐烦,才慢条斯理开口:“这事儿……我现在也说不准,如果真的是,那要找到刺激源才行。” “刺激源,那是什么?”顾异眨眨眼,他听不懂这么专业的词汇。 “让疯子活在梦里的东西,就好像赵恬恬,她就是王茹的刺激源。” 顾异恍然大悟点头,实际还是没听懂,但他面儿上不能输。何易晞撩眼皮,懒得戳穿他。 小车开回局里,俩人儿在附近的小咖啡店里点了两份意面,小店儿环境不错,周围几个机关单位的女同志经常吃腻了食堂跑到这里聚餐,放着首小野丽莎的《玫瑰人生》,一排的绿植好像森林似的,墙上还挂了本市许多摄影爱好者的作品。 顾异不懂什么情调,只觉得一进门闻见饭味儿,肚子叫的更响亮了,何易晞手架在桌上仰脸儿看照片,留给顾异半张侧脸,落在橘色的暖灯等下,唇峰落下连着上翘的嘴角,开始跟着背景音乐哼哼。 声音低沉轻柔,又让顾异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时候记起的三月春雨,勾的人心里痒痒,他又开始浑身难受,总觉得跟何易晞对面坐着,还要正面看着他,莫名臊得慌,眼看何易晞要把视线从照片上撤回来,他赶紧挪开头,越过何易晞肩头,身后坐着店里唯二的顾客,一男一女,男的表情尴尬形容拘谨怎么看都像是来相亲的,顾异看见那男的模样儿就想起来自己相亲时候的窘迫了,十分没脸看,身子一起,又挤到何易晞旁边儿来了。 何易晞推他:“顾支队长你跟周朝一个毛病吗?我坐哪儿你坐哪儿?” 顾异厚脸皮嘿嘿笑:“你好看。” 身后的女生回头看他一眼,看见俩老爷们儿肩并肩挨一块儿坐着,顾异正侧着个脸跟何易晞笑,怎么看都觉得不太正常,又倏的把脸扭回来了。 何易晞听见这话一阵的ji皮疙瘩往外掉,总觉的顾异眼珠子一转要打什么歪主意,送饭的服务生过来了,疑惑看看对面的沙发,再看看挤在一块儿的俩人,问他俩:“先生,我们家的沙发坏了吗?” 顾异一愣,摇头:“没,喜欢坐这儿,暖和。” 何易晞抬头望天。 服务生迟疑点点头,放下面没五分钟又折回来了,举着束手捧花放在桌上,粉色的干花一小捧,充满了韩式风情。 顾异稀里哗啦面条吸到一半儿,眼瞧见服务生要走赶紧吆喝她:“这是干嘛呢?” 服务生笑笑:“是这样儿的先生,今天我们这里搞活动,凡是两个人来吃饭的,都送一束花儿,虽然……” 她把俩人儿看看,嘴里顿了顿:“也送。” 说完整整围裙就走了。顾异两只手指头捻住花往何易晞怀里丢:“不要白不要。” 何易晞又接着拎起来丢回去:“那您自己怎么不留着?” “我一大老爷们捧束花像话吗?” 何易晞叉子一放,手指在桌子上弹,跟顾异微笑:“我就像个女的吗?” 顾异又嘿嘿笑:“你好看。” 身后的女生又把头回过来了,没两秒站起身来喊了句:“买单!”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两个男人,当众调情。 郭毓秀跟唐镜的收获不怎么尽如人意,耷拉着脸儿迈进办公室,突然瞧见自己办公桌上有束花,惊喜的叫了一声:“这是哪个小天使送给我的?” 何易晞但笑不语,顾异直挠鼻子。 郭毓秀往顾异身边儿一坐,长腿一抻:“我们跟那家公司联系了,之前的直播记录并没有留存,直播间的注册资料属于第一个死者田景明的,此外这四个死者在自杀前都登陆过直播间。” 唐镜叹了口气:“本来我觉得同一个班级的学生连续自杀这种事儿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现在我开始有点儿相信他们真的是自杀了。” “唐镜同志,坚定一点儿。”顾异当成敲警钟呢猛敲桌子,“这四个孩子一点儿自杀倾向都没有,就算是自杀,很有可能有人引诱教唆他们自杀,这是什么你知道吗?” 唐镜嘟囔:“故意杀人……” 顾异扬眉毛:“不错啊,爸爸没白疼你。” 唐镜翻个白眼,把花儿丢顾异面前,顾异惊诧:“你怎么知道是我给你的?” “我鼻子都闻着你的味儿了!” 顾异不信,自己低头抬起胳膊闻:“糖糖,想不到你还是条母——” 唐镜一套黯然销魂掌就要向他天灵盖儿袭来,顾异立马住嘴,转移话题:“我们在走访调查过程中,发现袁灵素身边儿留下的这张字条笔迹是一个叫杨星子的小姑娘的,她是这四个死者班上的班长,根据她的描述,案发时她和她父亲在一起,这事儿我们过后会去调查。还有他们都提及了上个月整个班级都集体去了一次长生镇写生,这条线儿也要查一下。” 何易晞拧着眉毛看白板上挂着的那张字条照片,默声儿念了一遍,手指动动开口说道:“这句话,为什么要写这句话呢?” 唐镜一愣,扭头问他:“何专家,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这句话来自于京极夏彦的《姑获鸟之夏》,只不过——”何易晞说到一半儿声音小了下去,唐镜愣是支起耳朵也没听见后半段,又问:“何专家,然后呢?” “他是个太监,下面儿没了。”顾异抓紧机会,赶紧挤兑何大仙儿,看见何大仙儿眼神飘飘悠悠的来了,又拍腿,“嗨,青少年正处于喜欢这种佶屈聱牙的段子的时候,抄个一两句也没什么稀奇的。” 郭毓秀眼睛一亮:“嚯!顾队,您还会用成语呢!” 顾异咧嘴点头:“呵,我高中语文老师长得美,我那会上课的时候——。” 还没等他嘚瑟完,纪然推门就进来了,小心翼翼的跟顾异报告:“顾队,前两个案子的证物都已经转过来了,我询问了一下分局的同志,发现一件事儿,我觉得有必要跟您汇报一下。” 顾异颇感意外“哟呵”一声笑了:“小纪纪你这种觉悟,很值得在场的每一位学习。” 郭毓秀和唐镜同时端起杯子喝水,暗自撇嘴。 “那个……我,”纪然翻翻小本,“田景明死的时候,现场留下了一部手机,是死者本人的,他在死之前登陆了直播间,并且给张淮发送了直播间的登录账号和密码,而张淮死的时候,身边留下了一个面具,比较恐怖,像是万圣节用来吓人的那种道具,分局在追查来源的时候,发现是孙明阳在几个月前购买的,而孙明阳死的时候,他身边留有一封情书,笔迹是袁灵素的。” 顾异本倚着桌子坐的吊儿郎当,听到一半儿身子不自觉的坐正了过来,直到听到最后,他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郭毓秀拿手指头在空气里点点点,又挠挠后脑勺:“也就是说……” 何易晞张开口:“杨星子有危险。” 第26章 25 顾异推门就要往外走,听见身后没动静儿,回头一瞅何易晞还在椅子上坐着晃腿:“你急什么?” 顾异又折回来伟光正:“为什么不急,人命关天,万一她出事了呢?” “直播间开播了吗?死者都是在直播之后才死的,现在直播间还没开呢。” 顾异想想有道理,少见的没呛何大仙儿又坐回来了,还掏出手机看看:“我设了提醒,如果直播间开播我会收到通知。” 说完手机一收又想起什么来问郭毓秀:“四个孩子的电脑查过没,有没有在最近上过什么网站进过什么论坛之类的?去年不是有个什么自杀游戏风靡全球吗,查查看是不是又出什么新玩法儿了。” 郭毓秀点点头,开始往本子上记,那厢何易晞又开口了:“还有一件事儿需要查一查。” “什么?”郭毓秀和唐镜异口同声。 “同学关系,还有那个谭老师。” 顾异立刻接话:“大仙儿你会数数吗?这是两件事儿。” 何易晞闭嘴不说话,笑的宽宏大量,其他几名同志立刻觉得自家队长像个傻叉似的,摇头叹气。 外面轰隆一声打了个响雷,何易晞手指纤长又抬起来了,指着顾异跟周围人说:“你们队长饿的时候肚子叫起来也是这动静儿。” “嘿——”顾异摔了手里的笔就想冲上来,还没来得及迈步,外面瞬间大雨倾盆,天色也跟着一瞬间暗如傍晚,墨蓝里滚着大团的云,办公室里漆黑一片。 “开灯啊小纪纪。”顾异看见纪然还在旁边儿站着发呆,又使唤人去开灯。 电灯刚闪烁两下亮起来,电话又突然炸了,一个劲儿狂响,顾异就不爱听这声儿,催的人心里急躁,唐镜接起来刚“喂”了一声,神色忽然紧紧,又“啊”了一声,接着“嗯嗯”两声,最后道了声儿“好的”挂了电话。 顾异从头到尾欣赏一遍又给唐镜打评语:“糖糖同志,您这表演的哪个年代的默剧啊?” 唐镜没接他玩笑话,两条韩式平眉往一块儿挤:“顾队,刚分局来电话,说赵晨死了,跳楼死的。” “赵晨?”顾异一愣,又确定似的问,“是……那个赵晨吗?” “您还认识哪个赵晨啊?”唐镜看看窗外,雨点儿噼里啪啦往玻璃上撞,就跟下的是雹子似的,想想要出外勤,心情雨夹雪。 顾异拍拍裤腿站起来:“你就别去了吧,我跟锅儿去看看。” 何易晞有点儿意外,顾异跟膏药似的天天贴他,居然没拉他一起,又去看顾异,正好跟顾异对个眼神儿,顾异就好像知道他要问什么:“你就在这儿呆着吧,细皮嫩r_ou_的让雨淋坏了。” 唐镜一听乐,跟何易晞说:“何专家,您也有妇女同志待遇呢。” 何易晞脸儿黑黑,再看看顾异,转转杯子没吭声儿。 外面这雨下的再大,也禁不住围观群众凑热闹的热情,穿着拖鞋举着伞围着警戒线外边儿看,血水混着雨水一股股的往下水道里流,顾异跟郭毓秀套着个雨衣站在尸首旁边儿瞧,雨声儿大的说话都困难,顾异冲一边儿分局同志吼:“是自杀吗?” 分局同志睁不开眼:“是!家里没人儿,自个儿跳下来的!” 顾异转一圈儿,看见赵晨脖子歪着,趴在地上,大概是脑袋先着得地,当场去世,流了些血也被雨水一块儿带走了,痕检配合着法医把赵晨翻过来,顾异突然皱了皱眉。 赵晨穿着件居家服,套着拖鞋,头发散落被水一缕一缕的黏在地上,眼睛瞪得极大,表情却很惊恐,一大片的血迹从腹部蔓延开,浸shi了居家服,却没有被雨水冲走。 更奇怪的是,周围的人好像压根儿没看到赵晨腹部有血似的,开始搬动赵晨,顾异扯扯郭毓秀:“哎锅儿,你瞧瞧赵晨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吗?” 郭毓秀明显楞了一下,又眯着眼仔细看赵晨的身子:“有个小猪佩奇。” 顾异抽他,仰头往楼上望去。 王茹死后,赵晨搬了家,小儿子被爷爷奶奶带回去看了,自己独居,他那层的窗户还开着,天气忽明忽暗,只能看见一个黑洞大张,恍恍惚惚似乎有个人头探了出来,圆圆的小小的,扎着两个麻花辫儿。 顾异脚下又滑了一下,被郭毓秀扶住了:“顾队,您这朵娇花儿是让雨淋蔫了吗?” 顾异跟他逗:“我这是让生活的悲剧压弯了腰。” “顾队,你说,”郭毓秀看着赵晨被抬走,地面儿上依稀的血迹都被大雨给冲走了,要不是这儿的人群,这儿的警戒线,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算是迟来的正义吗?” 这一问就跟拷打在顾异的灵魂上一样,充满内涵发人深省,顾异一脸的深沉,挠挠包在雨衣里的脖子:“迟到的正义跟坟头蹦迪有什么区别?” 郭毓秀忙竖大拇指:“深刻。” 屋外大雨还是没有个停的迹象,带起整个海晏市一股子潮味儿,何易晞透着窗户玻璃往外看,窗外的景儿就跟嵌进毛玻璃里似的暧昧不清,扭过头来问顾异:“你说你看到赵晨腹部有血迹?” “也许大概或许是有吧,毕竟别人儿没瞧见呐。”顾异晃手柄摇杆把里面的游戏挨个看了一遍,选了个蜘蛛侠准备开 ,还指挥何易晞,“大仙儿,做饭去啊,我饿了。” 何易晞垂着头,好像没听见。 “大仙儿?您秒睡啦?”顾异一手握着手柄侧身去戳何易晞肩膀。周夕一听见游戏音乐响起来立刻从卧室里飞奔而出往顾异身上猛扑,嘴里还大喊:“别动我存档!” 十斤大肥猫“喵——”的一声就压在顾异身上了,周朝不明就里,跟着就扑,二十斤重量压在顾异背上,差点把他压成高位截瘫,顾异手才伸出去一半儿被猛地一扑直接刹不住车了就往何易晞身上撞过去了,何易晞当然是没睡着的,余光瞥见一个黑影儿冲着自己砸过来扭头一接,抱顾异一个满怀。 顾异碎发扫过他脸颊,带起阵痒意,整个人严丝合缝的嵌进他怀里,突然骂了句:“我靠!”一张嘴一阵温热的气息吹在脖子上,跟激起了一片涟漪似的打着圈儿往外扩,何易晞不自觉的缩缩脖子,手搭在顾异腰上又落了回来。 顾异俩手摸索摸索撑着沙发靠背直起身来,一抬眼就发现何大仙儿一双桃花眼在他脸对面几厘米处闪,像是水头极好的翡翠,映出来一对顾异的影子,三九天的雪意扑面而来,顾异看见自己一对影子晃晃,是何易晞眨了眨眼,跟他说:“起开。” 这才回过神儿来,发现自己这姿势,是对何大仙儿来了一个标准的“沙发咚”,忙松手回来跟周夕兴师问罪,结果周夕抱着手柄离他似乎好几丈那么远,口中念念有词,白光一闪,给手柄布了个结界。 “我靠!”顾异胸膛里止不住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还想跟何易晞告状,一扭头人已经走了。 顾异低头抚着胸膛,就好像要把他快飞出去的小心脏按回去似的。 周夕不让他碰游戏机,只能无聊玩手机,打开微博翻了两页,又看到局里官博底下一堆留言抗议的,还有放照片儿的,都是家长围在五十三中门口捧着孩子遗像的照片儿。 他觉得有点犯乱,忽然想起来件事儿,又开始搜“长生镇”仨字儿。 长生镇是个蛮有名气的古镇,历史悠久,出过几个大商贾,修的是青砖黛瓦的房,铺的是已经被前人磨的平整的石板路,虽然来往游人络绎不绝,商铺林立卖的都是些义乌市场特供,几串红灯笼挂在墙边儿,乌蓬小舟河上轻晃,夕阳斜照,一抹红痕入水,依旧好像有一股子穿越了千百年的味道。那儿是周围几个市的学生写生首选的好去处,去好几回的大有人在,最多也只听说过古镇被商业化搞得四不像,却从没听说过有学生在那边儿写生出过什么事儿。 顾异搜了半天的新闻,也没见搜出来一条不一样的东西来,又点开相册对着照片输那段诡异的句子,今天何大仙儿没说完的那句话。 顾异搜到了那篇儿《姑获鸟之夏》,他将开篇儿的那段儿念了一遍,从“我浸泡在暖和的液体里”到“母亲”又觉得语文白学了,只好从别处点开了一篇儿评论,看到那篇儿帖子说道:“我一直以为那液体是羊水,没想到是福尔马林”。 他愣了愣,因为顾异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这句话有有什么问题呢?他想不明白何易晞为什么欲言又止,年轻人儿写过比这更颓的他都见过,再转念一想,这可能就是代沟吧。 随即将页面关上了,他又觉得无趣,按了手机眼巴巴对着手柄,一心想玩蜘蛛侠,厨房里呼哧呼哧往外飘饭香味儿,周朝又冲过来哄他:“你走!不要在我家蹭饭!” 顾异戳她脑袋:“周朝你长行市了是吧,要搁过去,我就是地主老爷子,你家那位男神寒冬腊月天气还得去我家交租,你还敢赶我走,我送你上山跳白毛女!” 周朝眼睛一瞪,就要上来咬他,顾异一把钳住两只猫爪,手机忽然亮起来。顾异斜了一眼,突然抓住手机,划开了屏保,看了两眼冲进了厨房:“直播间开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纲裸更,水出一片儿的汪洋泽国 我也想玩漫威蜘蛛侠,作为纽约皇后区最牛逼荡秋千选手我才跑了30_(:3」∠)_ 第27章 26 直播间开了播,主播没来,观众倒是呼啦一下全涌了进来。顾异的手机差点被卡到死机,弹幕一条一条在屏幕上跳,他拎住何易晞就往外拖,何大仙儿叹口气,叫过周夕来,接力木奉交给他,叮嘱别烧糊了,跟着顾异出门去了。 大雨仍旧未停,砸在挡风玻璃上,被雨刷刮掉一层很快又模糊起来,只能看见十字路口的红灯隐隐绰绰的轮廓,何易晞拨通了郭毓秀的电话,他刚接起来,就听见顾异隔着老远对着电话喊:“直播间开播了,赶快联系直播网站!” 郭毓秀还没来得及回答,电话又挂断了。 顾异用了他高超的剐蹭技术在小区找了个空隙塞了进去,从后座拎出一把伞来扔进何易晞怀里:“举着。” 说完车门一关就把衣服往头上罩,何易晞愣愣,拎着伞从车里出来了,顾异锁了车迈步就要跑又被一把拉了回来,顾异脑袋从衣服领子底下伸出来往天上看,看见一片的伞面:“干嘛呢大仙儿跟我雨中漫步呢。” 何易晞把伞往边儿挪挪,沉声说了句:“雨有点大。” “嚯!一根藤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我一大老爷们还怕这个。”顾异又把伞往回推推,何易晞没做声儿,有雨珠顺着伞尖滑进了后颈,有点凉,慢慢的往衣领里面滑,还没来得及焐热,杨星子家就到了。 开门的是杨星子她爸。 长得普通中年男人的模样儿,长得还挺温和,眉眼带笑,打量一遍他俩,把人往里面引。顾异亮亮证件,也跟他笑:“大哥您好,之前联系过的,市局的。” 男人立刻就握顾异的手,忙不迭点头:“对对对,之前联系过,坐,坐。” 顾异跟何易晞往里面走,还扭头问了句:“要换鞋吗?” 男人跟他客气:“不用,换什么鞋啊,反正地也不干净。” 杨星子听见客厅的动静儿,从卧室里跑出来,依旧套着校服,宽宽大大松松垮垮罩在有些瘦削的身上,马尾辫放下来,不知道是灯光的问题还是脸色不太好,有些青白,见俩人儿坐下来,有点局促的绞手指。 男人又指挥杨星子:“星子愣着干嘛呀,还不叫叔叔好。” 杨星子又蔫了吧唧的叫了声:“叔叔好。”也不知道是冲谁。 男人扭过身问:“哎警察同志,不是说明天去警局吗?怎么今天晚上就来了?” 顾异将男人看看,又看看杨星子,他在这之前大体了解了一下杨星子的家庭状况,杨星子的亲生父亲在杨星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意外去世,留下她妈和她这个遗腹子,杨星子她妈拉扯她一段时间,又再嫁给了继父杨年,谁知没过几年,她妈肝癌去世了,只留下了杨年与杨星子相依为命,唐镜一边儿听,一边儿叹气,感叹这小姑娘命苦。 “我们怀疑杨星子同学今晚要出事,所以过来看看。”顾异有点儿后悔,他已经把唐镜叫过来的,只不过仨人儿的声势太浩大了,也没地儿呆,总不能叫何大专家现在回家吧,只能咧嘴干笑。 杨年一愣,又重复一遍:“怀疑?” “是这样儿的,您知道前几个孩子的情况吗?”顾异见杨年摇头,把手机露出来给他看,“前几个孩子死前几个小时内,都曾经在这个直播间里出现过,今天晚上这个直播间又开播了,根据我们调查到的一些线索,怀疑杨星子同学今晚可能有危险,所以还得麻烦您让我们今晚上在这儿呆一阵。” 杨年听到一半儿的时候,眉头就皱起来了,随后很快舒展开,笑着又站起来跟顾异握手:“哎呀,是你们辛苦,还麻烦你们这么晚过来一趟。” 顾异只得配合他演出握了一通手:“应该的应该的。” 眼看杨年眼神儿飘过来了,何易晞选择视而不见。 此刻的直播间里主播仍旧没来,弹幕刷的飞快,不是在讨论今晚是谁来,就是讨论今晚是个什么死法,杨星子倒了两杯茶给他们俩摆上,又径直回屋里写作业去了。 三个老爷们陷入了莫名的尴尬之中,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杨年带着笑又推推茶杯:“警察同志你们喝水。” 顾异又摆手:“不渴不渴,您忙您的。” 杨年又问:“吃水果吗?” 顾异再摆手:“不麻烦,您忙您的。” 杨年点点头,点开个中央二套,盯着屏幕猛瞧,里面的财经类新闻循环播放,催人入眠,顾异脑袋歪了歪,眼前景色就开始朦胧,瞬间手背被人弹了弹,再睁开眼看见何易晞在瞧他,又坐正了身,打开直播间瞧,还是没什么动静。 顾异就在于瞌睡的抗争中渡过了漫长的几个小时,一直到半夜,直播间还是没人,许多兴奋地观众都颇有遗憾的刷了句:“走了,明天还要上课/上班。” 纷纷退了出去,但仍旧有许多观众并没有走,他们甚至开始嚷嚷起来要是主播五分钟内出现他们就刷跑车之类的。 杨年终于关了电视,客厅里连绵不绝的嗡嗡声终于停了,陷入一片寂静,他站起身来又扭头看他俩,似乎是不打算走了,又犹豫的问了一句:“你们两个……” 顾异跟刚反应过来似的“啊”了一声又站起身来搓手:“哦我们那个,在客厅等着,你们去休息吧。” 下了雨的晚上还是有点儿的冷意,杨年点点头走进卧室,抱了床薄被出来,递给顾异:“晚上比较冷要不您俩先盖盖?” 顾异接过来晃脑袋:“您客气您客气。” 杨年又摇摇头,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住步子,回头说道:“警察同志您说我女儿有危险?” 顾异纠正他的说法:“是可能有,我们目前只是怀疑阶段。” 杨年又了然赔笑:“哦哦对,您看你们两个也不太方便,星子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睡我也不太放心,要不这样儿吧,我把客房的钢丝床抱过来在她屋里守一晚上,如果出了什么事儿,我还能有个照应,您二位也多眯眯。” 顾异“呃——”了一声感谢话还没出口,杨年就转了方向往客房去了,搬出来个钢丝床立在杨星子门口,又敲敲,喊了句:“星子,爸爸进去了?” 杨星子的声音从卧室里透出来,带着点儿闷:“您等下,我收拾一下。” 杨年又垂了手在门边儿等等,跟顾异对上视线,又开始笑,就跟让人点了笑x,ue似的,片刻杨星子打开门,问杨年:“需要我帮忙吗?” 杨年笑笑:“不用。” 说完迈进卧室,合上了门,从门缝里传来的一丝光亮熄了,只剩下了客厅的一盏落地灯,透着没有暖意的橘色光芒,落在沙发的一角。穿堂风从厨房往客厅串,何易晞起身关了窗户,又坐了回来,合着双手闭目养神,世界陷入一阵令人惬意的寂静之中,仿佛天地骤然缩小至一隅,只留下身旁那人的呼吸声,但也只不过片刻的安静,顾异左摇右晃小ji啄米终于没有抵抗得住瞌睡这种享乐主义的腐朽,身子一歪,靠在了何易晞肩头,发梢还带着水气,氤氲往下透过衬衫,泛着shi意,黏在皮肤上。 何易晞不怎么舒服的睁开了眼,垂眼角看他,眼皮微颤,带着睫毛扇扇,胸腔起伏,带出鼻息落在他颈侧,何易晞不自觉的捻了捻手指,晃晃肩膀,纹丝不动,行,睡的还挺熟。 顾异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就好像是漫天的大雪,直冻得他手脚冰凉,身子打颤,他尝试动了动身体,旁边忽然蹦出来一个大暖炉,火烧的正旺,顾异不由自主的往暖炉旁边儿靠,还满足的蹭蹭,没想到暖炉是个活的,一蹦三尺高压在他胸口上,眼看就要着了,顾异猛地一睁眼,发现自己的口水顺着唇角都快滴到大仙儿的衬衫上了,连忙忽的坐起来擦嘴巴。 一抬手发现薄被盖在自己身上,何易晞正扭脸儿看他,顾异拇指一伸:“哟大仙儿,你练得什么护体神功啊,都不冷的。” 何易晞一双眼珠子往天花板上翻。 忽然之间杨星子卧室的门开了,露出个脑袋来,然后是整个身子,不知道为什么还穿着个校服,慢慢走了出来,顾异猛地一惊,低头看看手机,直播间里弹幕不断,居然还有人锲而不舍的等着,时间是三点过半,窗户外面的小区,一整片的漆黑。 杨星子木着一张脸,像大门口走去,顾异直觉不对,起身就要喊她,被何易晞蓦的一拉:“别喊她的名字。” 顾异被这句话惊了一瞬,问他:“你的意思是说……?” 何易晞摇头:“还不知道,她要出去了,跟上去看看。” 杨星子旁若无人的走到门口,拉开门迈了出去。 顾异紧跟着往外走,却一脚踏在了土路上。 他终于吃惊变成了震惊,确认一般踩踩脚下的路,坚硬夯实,带起一阵浮土,忙回头去看何易晞,还好人还在,但门却不见了。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顾异一把拉扯住何易晞,拽他一个踉跄,何易晞回扶顾异站稳了,四处望望:“你想知道当初王茹是怎么行凶的吗?” “啊?”顾异不解,怎么突然提到了王茹。 “说不定很快你就知道了。” 何易晞带头顺着土路往前走去,映着皎白的月色,完全不见有来时的风雨迹象,时而有风拂来,并不算是太冷,四周都是低矮的平房,青砖墨瓦裹在围墙里,全都熄着灯,似乎没有人居住,顾异不清楚这条土路通向哪里,只盲目跟着何易晞走。 只是走了没多远,忽而闻到了一股极其古怪的味道,夹杂在风中往脸上扑,何易晞停了脚步,顺带着也止住了顾异的,顾异还未反应过来,突然看见不远处浓浓的黑幕中,有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第28章 27 那东西掩映在黑幕之中只能看清大致轮廓,身影拉的极长,像个人形,拖起地面一阵沙沙声,古怪的味道越来越浓,何易晞推着顾异往后退退,顾异有点愣,没肯动,那东西由远及近终于在一片月色下露出了模样。 瞬间顾异尴尬起来,装模作样咳了一声,还有点儿不确定问何易晞:“那什么,咳,他是不是没穿裤子?” 何易晞眯着眼睛望了一望:“何止没穿裤子。” 那东西确实是个人形,但是不是人就不好说了,正拖着步子往前走,脸上看不清模样,因为带了个怪异的面具,极近极致的向后拉扯着嘴角,佯装出一个夸张的笑脸,手中还拖着个东西,像是铁棍之流,看不分明。 顾异悄没声儿的往外掏枪,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好歹是个心理安慰,他碰碰何易晞:“大仙儿,汝可识的此物?” 何易晞瞄他一眼:“你叫他一声儿,你看他敢答应吗。” “那你可拉倒吧。”眼看那东西走进了房子的y影里,顾异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脑袋转了一圈,突然“啧”了一声,“大仙儿,这东西……不会是杨……” 那东西步履缓慢,逐渐变得清晰,顾异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有其他响动,再极目望望,那东西前面居然还有个小身影儿,正颠簸的跑着,衣衫宽大相互摩擦,混合着脚下的土路发出沙沙声儿,竟然是杨星子。 顾异的猜测还没说出口就夭折了。 杨星子神色仓惶,终于瞧见面前儿傻愣的顾异,尖叫起来:“警察叔叔——救命啊!” 顾异更呆了,扯了一把何易晞:“大仙儿,不是,这——那小姑娘,怎么又能看见我们了?” “因为她梦见我们了。” 顾异头大如斗,彻底蒙了,他还满脑子迷糊呢,何易晞猛推他一把:“走!” 说完扯过杨星子丢到顾异身边儿,手中光华灿灿,一剑已经刺了出去,快到没影儿,剑锋映着月色寒光一阵,直劈入那东西的腹部,再抽出来,竟还是个白刃,一点血色也没有,那东西被刺激到了,嘶吼一声,喑哑着嗓子像在磨砂纸上滚了一圈儿,何易晞收剑后撤,见那东西挥舞着手里的东西砸过来又抬手去挡。 一阵的叮当乱响,何易晞倒还不慌乱,拧头冲身边儿看戏俩人儿喊:“还不快跑!”杨星子愣神儿,顾异却回过神儿了,喊了一句:“风紧扯呼!”猛推杨星子,自己拉了保险就开了一枪,夜色中枪声震耳来回激荡,何易晞捂捂耳朵又喊他:“开枪有什么用!你也走!”顾异后槽牙咬的紧不知该去该留,看看身后杨星子也没走,正对着小巷左右看,忽然一指:“这边儿。” 说完拉起顾异就跑,顾异飘忽的留下一声儿“哎——”扭头关心何易晞,何易晞两指纤长,掏出一张符箓,身手灵活就往那东西身上贴,才刚黏上,头顶儿一片的风云汇聚,隐隐雷声阵阵,何易晞手臂一甩,长剑没了踪影儿,随后立刻毫无风度掉头就跑,冲着顾异追。 顾异又大喊:“大仙儿想不到您真会做法啊!” 何易晞专注跑路不想搭理他,杨星子几乎是被顾异扯着跑的,脚下磕磕绊绊,终于跑到巷尾,出现条岔路,杨星子又皱眉像是考虑什么,指左边儿:“这边。” 顾异大脑没时间思考,杨星子指哪他打哪儿,何易晞可能是个练过短跑的,才一会儿就追上来了,三个人顺着小路又往前狂奔,一路尘土飞扬,两旁的房子快速后退,化成了一片田野,杨星子终于跑不动了,拉着顾异衣角停下来了,大口喘粗气,眼泪泛泪光:“警察叔叔,我,我跑不动了。” 顾异护着她扭头往后瞧,那东西已经没影儿了,也停下来呼哧呼哧喘气儿,只有何易晞脸不红心不跳,就跟刚刚是飞过来的似的,顾异看见他那样儿,就忍不住想欠两句,刚张嘴,何易晞却把注意力放到杨星子身上去了:“你怎么知道是往这边儿走的呢?”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8节 杨星子明显一愣,随即换上一脸的迷茫,继而又开始皱眉,嗫喏道:“我也……我好像……就是知道……要往这边儿走。” 四下无人,只有连成片的田野,像是谁家种的地,整齐划一田字格似的,只有一条朴实的土路,将田野划分成两片分列两旁,杨星子脸上又露出了迷惑:“这里是哪里?” 她话音才落,一阵风吹来,吹的麦田倒伏,浮云乱走,露出原本被遮住的月光,明月清辉,却怎么也照不亮田野之间,顾异“啧”了一声,将杨星子往身后护了护,因为跟着那阵风同时而来的,还有股味道,与刚才那东西带着的不同。 是腐尸的味道。 杨星子当然是没闻过这味儿的,只是被熏得乱咳嗽,捂着鼻子皱眉,嘴里念叨:“这是什么味儿啊。” 顾异胡话张口就来:“一看你小姑娘就没有生活体验吧,这儿种地,最喜欢用人肥,知道人肥是什么吗?” 这话怎么听都像个恐怖故事的开端,何易晞瞥他一眼,嫌弃满溢:“顾支队长,您能放弃那些个不雅的兴趣爱好吗?” “不是,我——”顾异莫名其妙,这正常的生理活动怎么就成不雅爱好了呢,他必须得抗议两句,“我”字一出口,就被何易晞按住了,跟他还嘘呢。 顾异伸手扒拉,却听见耳边炸雷一般响起一阵婴儿的哭声。 大仙儿堵在嘴上的手也顾不得了,顾异一身的汗毛嗖的就立起来了,两只眼睛晶亮亮乱瞟,心里扑腾起来。 也不怪顾异紧张,这是什么场合,孤天高月,四下无人,刚躲了个面具变态,又来一声儿小儿夜啼,都赶上恐怖游戏了。 那婴儿哭声越来越响,顾异警惕拧脑袋:“是不是……猫叫?” 何易晞摇头:“不像。” 说话间顾异一个不留神儿,杨星子却突然从他身边儿走开了,顾异觉得身边儿一团影子没了,扭头一看,杨星子两眼平直,循着哭声的方向发癔症似的往田野里面走,那邪风又开始吹起来,带起一阵穿林打叶的飒飒响,眼看杨星子就要从田埂迈过去了。 顾异大长腿一迈就追过去拉她,杨星子如梦初醒,看看顾异,又往田野里看看,喃喃道:“里面有东西……” 顾异不答应:“里面就是有金子你也不能进去。” 杨星子听完就挣他的手,突然尖叫起来:“里面儿有东西!” 杨星子突然就跟希曼被赐了力量似的,一阵神力涌上来,差点把顾异扯得腕关节脱臼,尖叫着就要往田野里百米冲刺,眼见就要拦不住了,何易晞终于高喝了一声:“杨星子!” 田野月色腐臭味倏忽间全都消失不见了,橘色落地灯还亮着,楼外头死一般的寂静,杨星子罩着大校服,站在沙发跟前儿,刘海几撮粘在额头上,一身的大汗淋漓。 顾异忙掏出来手机看,直播间已经下播了,黑着窗口,还邀请他去看看别人儿,往上拉拉,等到半夜的人一水的抱怨声儿,从屏幕里往外溢,满屏的脏话s_ao话顾异懒得看了,顺手给摁了。 杨星子身子止不住的颤,忽的就往底下瘫,何易晞赶紧起身给扶住了,让她歇到沙发上,还好像不知情似的又露出个温柔表情儿打糖衣炮弹:“杨星子同学你怎么了?” 杨星子眼神飘忽,神情呆滞,上牙磕下牙老半天,还没说话呢,卧室门就被打开了,杨年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抱住杨星子,满脸都是紧张:“星子你怎么了!我刚一睁眼你人不见了,吓死爸爸了!” 杨星子缓了半晌,终于喃喃开口:“我做了一个梦……。” 何易晞面色沉着,就好像刚刚啥也没发生一样,点头:“对,杨星子同学刚刚梦游了,我们怕发生什么意外就没敢叫醒她。” 顾异一脸震惊扭脸儿看何易晞,原来大仙儿也会睁眼说瞎话啊。 何易晞不带瞧他的,安慰杨星子坐这儿缓缓,顾异又掏出手机给郭毓秀发消息,郭毓秀果然也是没睡的,飞速就给他回了:“我看了一晚上,眼都肿了,没人来,四点四十左右自动下播了。” 顾异往窗外看了一眼,一层雾气弥漫,透着蒙蒙鱼肚白,对面的窗户已经映出了白日,正是清晨欲来,收了手机又看看父女二人,总结陈词:“行,我看今天没什么危险了,要不你们在眯会儿,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拉何易晞站起来告辞,杨年又跟他俩客气:“哎呀这个点儿了,要不两位留下来吃个早饭吧。” 顾异忙挥手:“不饿不饿,您忙您的。” 何易晞弯了腰一股的绅士风度,把薄被披在了杨星子身上,杨星子往后缩了缩,又伸手把薄被放沙发上了,站起来要跟警察叔叔说再见,伸胳膊拽拽衣服,突然停了动作。 顾异跟何易晞眼瞅着都走到大门口了,还跟杨年在那儿客气呢,杨星子忽然冲到门口,眼睛睁得极大,叫了一声“警察叔叔”。顾异还跟她摆手:“再见!别送了!回去睡觉吧!” 杨星子把揣在口袋儿里的手掏了出来,摊开掌心,露出条项链来,银光闪耀像是条白金的,带着个小翅膀儿的吊坠,顾异一愣,怎么这是要送礼? 杨星子举到自己脸前儿:“这是我……捡到的。” 顾异:“啊?在哪儿捡到的?” 杨星子声音摇摇欲坠:“在那儿……” 顾异立刻警觉的跟何易晞对了一眼,又迈进来了,杨年看看这仨人儿打哑谜,一脸的莫名其妙,听见杨星子几乎哑着嗓子来了句:“这是我朋友……这是思思的东西啊。” 第29章 28 晨光微熹,海晏还没从梦里头醒过来。 顾异等红绿灯的空档活动了一瞬指关节又拧脖子:“哎大仙儿,要不你先回家眯会儿?” 副驾座一片的寂静没人应他,顾异瞥眼一看,何易晞垂着脑袋,碎发飘飘扬扬擦在耳际,居然已经睡过去了。他扬手把小车儿上的收音机摁了,松开离合过了十字路口,电话又嗡嗡直响,顾异刹车一踩,慢慢听到了路边。 翻手一看,是郭毓秀的。 他又悄没声儿的看了一眼还在睡熟中的何易晞,开门下去了。 清晨一阵寒意往顾异门面上袭,一时适应不了缩缩脖子,将手机用下巴夹住,开始拉外衣拉链:“什么事儿小郭子,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啊。” 郭毓秀呵欠连天,说话都说不清,感觉下一秒眼泪花子就要往外犯了,喝了口水润润喉开始汇报:“这个孙明阳有张卡,跟他妈的母卡连着,我刚得到消息啊,说这个孙明阳不久之前还在那叫jan的店儿里消费过一次,就在——我看看啊,上上个月吧。” “哟,锅儿啊,行啊,一会儿朕赏你个煎饼果子,说吧,加几个蛋。” “顾队,哥们儿一宿没睡,就加个蛋,合适吗?” “那朕勉为其难再给你加个肠儿吧,就这样儿吧,见面说。”顾异麻溜儿挂了电话,搓搓有点冷的手指头,听见身后“啪”的一声响,不知道何易晞什么时候醒了,从车头绕过来倚在他身旁架起来手问:“怎么了?” “哦,锅儿刚打电话,说那孙明阳小朋友跟那后现代游戏馆还有一段不解之缘呢,上上个月刚去过。” 何易晞“嗯”了一声点点头,没再吭气儿。路上静的萧瑟,穿着明黄工作服的清洁工骑着小车儿停在他们旁边,开始分工具,带起来点人气儿,路过他俩身边,还好奇的瞧他俩一眼。 顾异是个坚信“早起傻一天”的主,只要能睡觉,不到日上三竿绝对不醒,加完了班儿基本在单位凑合一宿,鲜少能看到海晏的清晨,大扫帚落在地上的沙沙声儿,还带着点儿不成型的韵律,对面不老远的工地有人带着安全帽晃晃悠悠的开大门,然后钻出来一条土狗,猛摇尾巴。 他仰仰脑袋,整个人儿倚在了车上,仍青白的阳光直往他身上落,和他身上那股子生机勃勃的劲儿融在一起,就好像是这准备睁眼了的海晏。 何易晞两眼停在那土狗身上问他:“不走了吗?” “待会儿,多美好的清晨啊,少见吧。”顾异笑嘻嘻撞何易晞。 何易晞抬眼皮不以为意:“怎么着顾支队长是不是还要作首诗。” “就我那知识文化水平哪儿够啊,要不您给来首咏日?”顾异一扭脸儿,看见路边儿栽的银杏晃晃悠悠往下飘叶子,绿中夹着黄,正好正好掉在何易晞肩膀上,顾异手贱,伸手给摘了拎在手里来回捻捻又说:“小时候我不好好学习,我妈老骗我说不好好学习得出来扫大街,我问我妈咱家不是特有钱嘛,干嘛还跟我学习成绩挂钩了呢,我妈说那是因为我爸小时候学习特好,我还真信了呢。” 何易晞也不催他走,懒洋洋接话:“然后呢,考上年级第一了吗?” “那是,我这智商,没话说,我妈高兴坏了,说我们老顾家得出个科学家,还摆宴呢,就差给酒店门口摆个大拱门了。”顾异忆往昔峥嵘岁月半晌,脸上兴高采烈,一双眼睛笑的没影儿。 何易晞瞥他一眼又问他:“后来呢?怎么就当刑警了呢?” 顾异眼又瞪起来了:“瞧您说的,瞧不起我们人民公仆呢,那我后来,我后来——” 顾异突然卡了壳,明显的顿了顿,手一扬:“嗨,忘了,反正就干警察了。” 何易晞不知为何侧过身来看他:“顾支队长有什么难言之隐?” “哪有什么难言之隐,主要是我忘了。”顾异笑嘻嘻挠挠腮,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儿,“可能是我与生俱来这爆棚的正义感吧。” 顾异嘴巴咧着露出八颗大白牙,天生带着感染力,勾着看他的何易晞也跟着不由自主抿抿嘴,桃花眼一垂,跟这秋风扫落叶逆向行驶,平生带出一阵早春的鸟语花香来。 顾异晃了晃神儿,又拍他肩膀:“何大仙儿,您以后能别老这么笑吗?” 何易晞一头雾水,怎么管天管地还管人面部表情了呢? “顾支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笑还得交税吗?” 顾异拉开车门往里头钻,嘴里打磕绊:“你那什么,把我眼闪折了那我得找你报销医疗费。” 顾异今天可算是见到jan的老板了,金发浓妆大风衣,涂了一嘴的烈焰蓝金999,气质直逼正宫娘娘,随时准备进入撕逼一级戒备状态似的,叼着根女士烟,手法熟练吐出个圈儿来,看见顾异把烟掐了,从柜台后面绕出来,再往后一瞧,眼又亮了。 顾异不着痕迹往边儿挪挪,试图遮住身后迷人眼的大仙儿,老板伸手把顾异推开了,眉开眼笑就递名片儿:“警察同志您好。” 顾异扬手就接,又甩回柜台上了:“往哪儿看呢,警察在这儿呢。” 何易晞抿抿嘴,假装自己不存在。 老板眼神回到顾异身上那兴奋劲儿一瞬间全没了,顾异心里狂比中指,差别对待忒明显点儿,老板往柜台里面儿走:“你们也真是巧了,要是晚来几天,这上上月的录像可就删了。” 顾异跟着进去看见老板摆弄电脑,又推给他俩看,一大片儿的噪点里面能看见几个人正聚在那全是红颜料的房间里四处乱翻。 顾异点了个暂停:“这是几个人?” “七八十个吧。”女老板眼神使劲儿往何易晞身边儿瞟,回答的极不走心,顾异皱皱眉,这里面儿明显只有七个人。因为摄像头的位置,并不能看清每个人的脸部,但有个一人儿顾异是认出来了,那背影儿,绝对是杨星子没错。她没跟这群人一起寻摸,只是一个人站在门边儿上看,旁边儿一女孩儿靠过来,挽她的手,俩人儿往一边的柜子附近去了。 再看一阵,终于有人仰起脸来了,往脑袋顶上看,一张青春洋溢的脸,正是孙明阳。顾异脑子一转,几乎可以断定,之前的四名死者都在这里了。 其他三个,除了杨星子之外,都很脸生。几个人开了第一间屋子的门,又往里面的几个屋子探索,顾异的视线紧盯着几个孩子从这边儿挪到那边儿,玩的还挺开心,何易晞却突然发话了:“杨星子哪儿去了?” 顾异突然回过神儿来,录像里面杨星子不见了,田景明和孙明阳也不见了。 顾异把录像又倒回来看看,突然发现他们仨从通风管道里就没出来,直到剩下几个人合力开了大门儿,一个女孩儿慌慌张张的找过来,三个人终于从焚尸炉里走了出来,此时的灯已经大亮,只是这个角度,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 顾异“啧”了一声儿,跟老板抱怨:“你们这监控,死角也太多了,怎么不给通风管道里面安呢?” 老板斜他一眼:“那我是不是还得给焚尸炉里也装个?” “嘿——”顾异刚想给这不上道的老板上一课,电话又乱震,顾异一瞧又撇嘴张口就跟电话里那人嚷嚷:“我忙着呢,没小道消息告你。” 佟倩倩立刻不高兴了:“哥,怎么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不高尚吗?那我不跟你说了。” 顾异叹气:“仙女,您快说,我这办案呢。” 拧头一瞅,老板开始跟何易晞明送秋波了,挪挪地儿,把她视线挡上了。 “哎,算了,你一会儿忙完了赶紧回来,我马上就到你家楼下了,红灯了,不说了!”佟倩倩手脚利索给挂了。 顾异安排了人过来拷录像,又马不停蹄往家里赶,到家门口一看,佟倩倩正跟周朝说话呢,热火朝天,十分投机。瞧见顾异冒头了,紧接着是何易晞,周朝指着何易晞跟佟倩倩脆生生说:“看,这我男神!” 佟倩倩已经是接过何易晞名片儿的人了,自然熟了很多,两眼又开始一闪一闪亮晶晶:“何专家!您怎么在这儿!” 何易晞下巴扬扬:“我住这户。” 佟倩倩又是一脸的欣喜:“你住我哥对门啊!”临了又挪回来看顾异,跟他埋怨:“哥,你怎么不早说!” “跟你说什么?天天来我家发花痴?”顾异一边儿掏钥匙一边儿斜她。 佟倩倩不满,拍着门嚷嚷:“赶紧开门。” 顾异怀疑看她一眼:“你先说到底什么事儿。” 佟倩倩从包里掏出个小巧的u盘来,顾异往电脑里一cha,里面没占用多少内存,整齐码着一排视频。 “什么东西?”顾异动鼠标去点开。 “你们不是没找着直播间之前的录像吗?我不一样,本小仙女可找着了!” “你哪来这么大本事?”画面开始播放,带起一阵嗡嗡作响。 “粉丝给我的。” “粉丝?”顾异有点儿震惊,佟倩倩长得只能算是一普通美少女,离有粉丝还差点儿,佟倩倩懒得跟他解释,推他:“好好看你视频。” 画面被顾异双击放大,里面站着个小孩儿,举着自拍杆,上面架着手机,大概正在调试,嘴里还问:“喂喂,张淮,看得到吗?” 直播间里的在线人数是1,那人挂了个游客的牌子回他:“看的到。” 顾异的嘴不自觉的抿成了一条直线,他认识画面里这小孩儿。 佟倩倩指着屏幕介绍:“田景明,这是他直播间开播时候录得。” 第30章 29 视频的时间都不算太长,也不是很连贯,开头的几个日期比较靠前,大概是一年多之前,内容总结一下大概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外加赶假期作业,简直可以算一部无聊到不能更无聊的男子高中生的日常,再然后视屏变了内容,多了几个新面孔。 从田景明到张淮,到孙明阳再到袁灵素,还有一个女孩儿,一脸的痞相,跟于谦老爷子爱好比较相同,抽烟喝酒烫头,但是看着却跟袁灵素关系蛮好。 他们似乎在玩一种游戏,输了的人要接受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的挑战,不知道这是行为艺术呢还是过于真实,直播间里的观众多了起来,一水儿的嘻嘻哈哈,还“大冒险大冒险”的起哄,田景明尝到了甜头,他开始拉更多的人来玩这游戏,然后袁灵素输了,那一段的视频,她被迫应观众的要求去学校附近的小超市偷东西,巧不巧的是,那天杨星子也在。 小超市只有收银员一人儿在,正拿着手机看韩剧,看的专心致志无比投入,眼圈泛红就跟演的是自己的爱恨纠葛似的,对学校周围的学生看起来十分放心,袁灵素抄起东西就跑,弹幕里一片的加油叫好,才过门口,就被杨星子逮了回来,她拍拍袁灵素的肩膀:“袁灵素,你不能这样啊。” 收银员的眼神儿也跟着望了过来。 直播间很快下播了,观众又是一阵的抱怨:“这什么啊,太没劲了吧。” “这算是挑战成功还是没成功啊?” “下一个选谁?” 最后一条弹幕飞速掠过屏幕:“这女的太烦了,谁能搞搞她吗?” 视频结束了。 顾异皱着眉,动动鼠标,后面接连的几个视频,又换了内容,但总有一个固定演员,就是杨星子。 从抽走她的椅子,到撕了她的卷子,被剪了的外套,被丢出去的课本,折断的铅笔混在一起的颜料还有被抹的一团糟的作业,这个直播间的内容从游戏变成了校园暴力。 田景明对着手机镜头舞动手指:“观众老爷们今天我们猜猜,班长大人的内衣是什么颜色的呢?” 弹幕刷起一片“红的”“黑的”“粉的”的猜想,直播间里的气氛呼啦啦的就起来了。 不远处的杨星子,穿着短袖校服,被涮拖把的水泼了一身,张淮笑嘻嘻的丢了盆儿就跑,田景明将镜头对准杨星子,拉的近了些,她低着头,刘海黏在脸颊上,衬衫shi哒哒的往下滴水,周围一圈的水渍,把地面弄得一片shi滑,就好像是一圈儿的隔离带,谁也不敢进去。 田景明又把镜头拉的进了一些,停在杨星子身上,隐隐可见衬衫下面泛起一片难以辨析的颜色,一个女孩儿慌慌张张跑过来,手里拿着卷卫生纸,替杨星子擦头发,卫生纸遇水起了无数的碎屑,有些黏在头发上,有些黏在脸上,就像是满天飘着雪花落在了杨星子身上。 周朝指着已经停格的画面嚷嚷:“这什么呀!也太过分了!” 顾异点了小叉号,脸上没什么表情,问何易晞:“这事儿……谭老师会不知道吗?” 何易晞呼出一口悠长的气儿:“这种事,说不准呢。” 视频自动播放了下一条,又是那张顾异都快看腻的田景明的脸,一片乌漆嘛黑之中,田景明两只眼睛放光,对着镜头说话:“看得到吗?这里信号不太好。” 旁边有人开了腔:“哎田景明你怎么还把手机带进来了,不是不让带吗?” “不带我怎么直播?”田景明扭头回敬一句,在转回来,黑暗之中又只剩一对眼睛闪闪发亮。 镜头慢慢拉开,猩红的光从门后冒出来,顾异终于知道这儿是哪儿了。 他快速抄起鼠标往后拉拉,随后如愿以偿的瞧见了他走在杨星子面前进了通风管道,里面又是咚咚一通响,顾异终于看清里面啥模样儿了,田景明转了个身,瞧见杨星子在管道口踟蹰一瞬,被身后孙明阳推了推,只得慢慢往里爬,里面又憋屈又窄,还堵了个大活人,杨星子爬了两步就不动了,轻轻问了一句:“田景明你怎么不走了?” 田景明还没说话,身后孙明阳突然伸手,一把扯住了杨星子的头发,杨星子毫无防备“啊”了一声儿,脑袋往后一仰,又撞在了管道上壁,田景明的声音还带着点儿回声似的悠悠说道:“杨星子,脱衣服。” 看这几人儿玩游戏看到乏味的观众又热闹起来了,只有几十个观众评论区依旧热闹非凡,顾异看见杨星子一双眼睛晶亮亮的瞪了起来,像镜头一侧大约是田景明的位置瞪去,脑袋很快又被扯了一瞬,孙明阳催她:“快点儿,都等着看呢。” 顾异看不下去了,张张嘴,无声骂了一句,抬手把视频关了,然后抽出来u盘就往兜里揣,佟倩倩跟他后边儿往门外走:“哥,我这东西,有用吗?” 顾异胡 一把佟倩倩脑袋顶儿:“有,你可太有用了,退下领赏吧。” “洗手了吗?我这头发可刚洗的。”佟倩倩拨开他手一阵嫌弃,“哥,你还记得吧,我小学那会儿。” 佟倩倩没头没脑一句话把顾异问愣了:“记得什么,你小学干的事儿那海了去了。” “我们班同学排挤我,说我是捡来的,说我嘴上不说话心里全是坏水儿,班里同学的小报告都是我打的,没人跟我说话,做游戏也不跟我一组,还在我凳子上黏胶水儿。”佟倩倩眼睛眨眨,嘴角往下撇撇又扳回来了。 “是吗?还有这事儿呢?然后呢?”顾异起先一脸的迷茫,听着听着就不是个滋味儿了,捏着车钥匙的手紧紧,捏在锯齿棱上,拇指来回刮刮,“你怎么没告我呢?你要告我,我肯定得揍你同学一顿,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我告你了啊,然后你不记得了啊?”佟倩倩噗嗤一声儿笑了,“你带着院里几个小孩儿跑去我们学校门口堵那几个欺负我的同学,跟他们说八千可以买他一条腿,五万可以买他整个人儿,都够不上你压岁钱十分之一!” 顾异嗓子一噎,往前走的脚下一崴,把步子停了,听见周朝和佟倩倩同时在他身后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抬头一看,按着车门准备上车的何易晞一脸暧昧不明的对着他笑,尴尬摸鼻子:“咳,那什么,我以前这么社会的吗?” “哥你不记得你小时候什么样儿了吗?整一霸总人设,脸上还总挂一邪魅狷狂微笑,院里小姑娘过家家都嚷嚷要嫁你呢!”佟倩倩狂点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一双眼睛莹莹放光,又过来拍顾异胳膊:“哥,说真的,我当时被同学欺负的时候,每天晚上躲在被窝里抹泪,恨不得杀了他们。” 顾异听得脸红不已,忙咳嗽掩饰自己对中二期的尴尬,赶紧呛佟倩倩转移话题:“哎哟,佟仙子,看不出来啊,差点堕入魔道呢。” 佟倩倩耸肩膀:“那多亏了我哥啊。” 顾异跟她嬉皮笑脸:“赶明儿弄面锦旗送我们家去别忘了,就写拾金不昧,助人为乐。” 佟倩倩打开车门儿跟他做鬼脸儿:“快别不要脸了,长得跟锦旗似的。” 顾异搁后视镜里跟她挥手,近大远小地缩成一小坨,也麻溜钻上自己的小车儿。佟倩倩把视线收收,歪歪头,又不自觉的笑了笑。 一面锦旗哪说的完呐,那得挂个横幅。 佟倩倩这顿老底揭的顾异是万万没想到,车都开出去一公里了,顾异这脸还通透的红呢,何易晞拿余光瞥他,又收回来止不住的想笑。 顾异被他搞得分心,嚷嚷他:“大仙儿,您要笑就赶紧笑,憋出病来您有医保吗?” 何易晞把脸扭向窗户,看见路上一群上学的孩子套着大校服接二连三的往附近的小学走,人行道前几个家长穿着红马甲带着木奉球帽挥舞小旗儿指挥他们停一停,顾异减速在孩子面前停了,见他们手拉着手往前冲,有个戴着眼镜个儿不高的小男孩,挤在人群中间慢慢走着,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打了个趔趄又站稳了,撞他的小孩儿停下来看看他,又跟旁边的打闹着走了,小男孩儿推推眼镜,孤独的走过了人行道。 顾异又发动车子,没头没脑的来了句:“真的……有那么恨吗?” 何易晞“嗯”了一声儿算是询问。 顾异又补充:“恨到杀人?这可都是祖国的花朵儿啊。” 何易晞挪了挪身子,将胳膊肘垫在车窗边上,托着下巴答他:“谁告诉你祖国的花园里都是玫瑰的?那里面多得是被愚蠢和无知,孤独和绝望浇灌出来的恶之花。” 它们在钢浇铁铸的框架之中将其他的花株踩在脚下,而另一些则选择视而不见。 顾异白他:“读者看多了吧,瞎文艺什么呢。” 视频的事儿没算完,顾异安排出外勤的人都回来了,耐着性子又领其他人看了一遍,大伙儿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看,视频挨个儿自动播放,最后一个的日期停在上个月,田景明穿戴整齐,背着个画架,跟镜头里面儿摆剪刀手:“我们要去林阳市了,去了以后还会有惊喜哦,右上角点播关注不迷路!” 大巴里张淮探出来脑袋催他:“快点儿田景明给你占好座儿了!” 郭毓秀抠下巴想想:“这个日期……我有点印象……哦对了,我记得这个直播间在这之后就没开播过了,直到田景明死的那天。” 顾异手指在空格键上轻轻的敲敲没落下,大概是问空气呢,嘟囔了一句:“是吗?” 办公室电话就响了,纪然作为电话专员自然而然就秒接了,然后又取下听筒跟顾异报告:“顾队,成思思来了。” 第31章 30 顾异挥手示意让成思思那边儿先等等,手里转着签字笔斟酌着该怎么把昨晚的事儿顺畅的又科学的表达出来,没想到何易晞先开了口:“昨晚直播间开播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昨天晚上杨星子确实遭遇了危险,只不过我们救下了杨星子却没看清凶手,虽然还不知道凶手的手法,但可以推断凶手——是个男性。” 郭毓秀有点儿吃惊:“男的?我还以为是——” 他指指投影屏:“杨星子的作案动机还挺充分的。” 顾异被何易晞这么一提醒,满脑子都是昨晚那个月色下扛着钢管散步的裸男,忙摇头:“绝对是个男的,我确定!” 何易晞又拆他台:“虽然是个男的,但不排除杨星子有同伙儿的可能性。” 唐镜:“可是昨天晚上杨星子不是有危险吗?难道是自导自演?不应该吧,一个孩子可没有这强的犯罪组织能力。” “糖糖同志,别太小看现在的小孩儿,会吃亏的。”顾异白了一眼何易晞,就不爱看他在自己的同事面前显摆,“虽然杨星子没有出事,但是我们获得了一条新的线索。这东西的主人,是一个叫成思思的女孩儿的,也在jan视频中出现过,据说是杨星子的闺蜜。” 他把早上从杨星子手中拿到的项链露出来:“这是在……呃……” 顾异卡了壳,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东西是如何发现的,总不能说是梦里捡着的吧。 何易晞伸手拿过来接话:“这是犯罪嫌疑人留下的预告信。即使针对杨星子的作案没有成功,他仍然会按照‘名单’进行下一次行凶。” 唐镜疑惑:“名单?” “凶手的心中有一份被害人名单,只要弄清楚上面都有谁,就离知道凶手不远了。”何易晞将项链缠在手指上,勒出一道白印,又再次松开,“而且从袁灵素死亡到杨星子遇到危险这件事上可以发现,凶手加快了行凶时间,他应该知道我们在查这件事。” 这话顾异第一次听何易晞说,他心里暗暗一惊,睁睁眼皮去看何易晞,何易晞整个人向后倚在椅子背上,举止一派轻松,神情倒不太轻松,跟他对视一眼,顾异皱皱鼻子,脑部自动回放之前在沙发上仔细观察过的那放大版本,此刻被阳光一照,流光溢彩,连印象中一双自个儿的倒影都鲜活起来,心肝儿乱颤又赶紧撇开,余光看见郭毓秀在一边儿翻手机,又拍他:“锅儿,嘛呢,魂不守舍你女朋友长手机上了?” 郭毓秀抬头解释:“网站公司那边儿说登录直播间的ip查不到,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儿。” 顾异早就料到似的点点头,不以为意又问:“还有什么吗?” 郭毓秀摇头,半晌又迟疑问:“顾队,你们瞧见了吗?凶手是如何行凶的?死者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直播里那么一个房间里呢?这……这有点儿,我知道我说这个不太合适,但是我觉得吧,这事儿,有点……玄。” 顾异立刻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没有,不知道,没看清楚。” 说完脖子往后缩使劲儿看何易晞,暗示他赶紧接上。何易晞顺势点点头,张嘴说道:“是有点玄。不过直播的就一定是实时画面吗?网络时代是一个可以轻松造假的时代。” 郭毓秀顿觉有理。 会一散,何易晞就打谱去见见成思思,被顾异一把拉到角落里问:“看不出来啊大仙儿,瞎话张嘴就来啊。” 何易晞歪脑袋看他一眼:“有问题吗顾支队长?” “什么嫌疑人是个男性,还跟杨星子同伙,您瞅瞅那变态裸男,那能是个人吗?” “不是人你就不抓了吗?”何易晞眨眼,“瞎c,ao心什么呢,还有我在呢。” 顾异被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甚至忘记跟大仙儿日常抬杠,何易晞又揣兜往前走,走了没两步感觉顾异没跟上来,又拧头用眼神儿催他,顾异贴着墙根儿扭扭捏捏往前跨两步,脸有点莫名的红。 什么“还有我在呢”,脸好看就瞎耍帅吗! 太不要脸了! 顾异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成思思,但是她长什么样儿已经深深印在他脑袋里了。 她被家长领着,坐在办公室里,与所有普通又大众的女高中生无异,还有点儿局促。 顾异跟家长握了个手,又征求意见:“我能跟成思思同学单独聊聊吗?” 家长看起来不太放心,成思思推推她,自己在顾异面前坐下了。 小姑娘坐的笔直,两手在膝盖上扣在一处,顾异低头看了一眼,又跟何易晞打眼色,暗示他展开颜值攻击,何大仙儿无奈营业,露出个无懈可击的微笑:“不要紧张,我们只是问问情况。” 成思思抬头看何大仙儿一眼,点头问:“还要做……自我介绍吗?” 顾异摇头又把手往兜里伸,摸半天没摸到,何易晞从一侧伸出手来,胳膊一抖,项链从他手里掉出来,在顾异脸庞来回晃悠,顾异想起来刚刚叫何大仙儿拿去了,一把摘了递给成思思瞧:“这是你的东西吗?” 成思思蓦的眼睛瞪得老大,两手慌张的往脖子上摸,嘴里还不成行的念叨:“怎么会……我明明……不可能……丢了?” 她脖子上空空如也,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什么,但看这反应,是她的东西没跑了。顾异又跟她解释:“这是你同学杨星子捡到的。听说你跟她关系不错?” 成思思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几乎要站不住了,扶着扶手瑟瑟发抖,脸色煞白,一副几乎要猝死的模样儿摇。 顾异被这反应搞得有点愣,又确认一遍:“你们关系不好?成思思同学你怕什么?” 成思思胸口大幅度起伏起来,顺着沙发边儿往下滑,顾异赶忙迈步过去扶住她,乍一接触,顿觉她手冰凉无比就跟死人似的,吓了一跳就想呼唤何易晞,还没张口,成思思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艰难地说了句:“对,我们是闺蜜。” 顾异想起来唐镜的评论:“闺蜜这个词儿,现在都是贬义词了。” “对,我们是闺蜜。” 成思思扶着顾异站稳了,又慢腾腾的坐了回去,何易晞递了杯热水过来叫成思思缓缓,顾异捡起掉在地上的项链,眉头紧皱:“成思思,如果你知道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不要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 成思思抿了一口水,眼神儿始终盯着脚尖,沉默半晌,顾异只盯着她脑袋顶儿看,也不催她,终于成思思开了口,嗓音有点儿脱力:“我没事儿,挺好的。” 顾异无语,这什么虚假演技,怎么看也不像个没事儿的样子,不仅如此,她跟杨星子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甚至有点儿——怕她。 顾异只好对她好言好语:“成思思,别怕,警察叔叔会保护你的,你跟我说,你跟杨星子关系不好吗?” 成思思又摇头:“我们……关系很好。” “你害怕她?”何易晞撩撩眼皮,把椅子往前搬搬,离成思思近了些,看看她脸上表情,又接着说,“你知道这条项链所包含的信息,或者说是所有的,包括你死去的同学在内。” 成思思刚平复的情绪被何易晞几句话再次激的波动起来,顾异白他一眼,怀柔政策还没开始就被大仙儿结束了,顾异只好沉了声儿,一副严肃表情吓唬小姑娘:“成思思我希望你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你已经满16岁了,不光对自己负责,还要对别人负责,你真的忍心看你的同学就这样儿莫名其妙的死掉吗?” 成思思被顾异一唬,情绪瞬间崩溃,手中的杯子落了地,忽然大哭起来,嘴里嘶喊着:“有鬼——有鬼!” 成思思的妈妈听见女儿在屋里嚎啕大哭起来,当即就不乐意了,立刻哐哐凿门嚷嚷:“思思,思思,怎么回事!” 楼道里一瞬间噪音骤起,当当响个不停,同个楼层的钟局也被震了出来,皱着眉开门看,瞧见燕燕一阵风似的奔过去拉成思思妈妈,身后突然传来响动,顾异悻悻开了门,一副崩溃的鬼样子。 成思思妈妈一把推开顾异就往屋里冲:“思思,思思,没事吧!” “怎么把人留在这问话?”钟局踱着步子挺着肚子迈过来,对着顾异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出什么事儿了?” 顾异被拍的脑袋往前抻,又收回来揉揉,十分委屈:“这能怪我吗?我还没开始问呢,小姑娘就这样儿了!” 成思思妈妈三两步冲过来看了一眼何易晞,绕过他又瞪顾异:“你们干什么了!你们干什么了!把我女儿都吓成什么样儿了!” 顾异看何易晞一眼,心里暗骂一句,极端的不平衡,何大仙儿那么大活人看不着吗?绕过他来找自己,真是人间不值得。 嘴上还得解释:“大姐,我们真没干嘛,都是常规的询问,您得相信我们,对吧,大家一条心,这案子才能早点侦破,不然您说说,您女儿的同班同学三天两头就死一个,多糟心啊,是不是——” 顾异还打算发挥呢,钟局又一巴掌拍在他后脊梁上,成思思妈妈气的差点噎住,一把搂住还在颤抖的成思思,指着顾异鼻尖儿喊:“你,你什么态度!我要——我要投诉你——!” 顾异摸摸火辣辣的后背,又叹口气,看见钟局一张黑脸,自我检讨是少不了了,默默让开一条道盯着成思思和她妈妈并肩走远了。 钟局却没动:“顾异,怎么回事儿?” 顾异俩指头往天上一戳:“钟老爷明鉴!我可真的什么都没干!” 钟局从鼻子里发出一阵冷哼,背着手又往办公室走,还潇洒甩下一句话:“2000字检讨,明天放我桌上。” 顾异气的想从窗户上跳下去,一扭头何大仙儿居然笑的跟朵花儿似的,更气:“大仙儿您吸笑气了?” 说完头也不回往办公室走,思索如何才能让小纪纪替自己完成这2000字的检讨,听见身后脚步声哒哒跟了上来,很快与他并肩,眼瞧要到办公室门口了,何易晞突然俯在他耳边儿说了句:“项链不是预告信,是恐吓信。” 突如其来的吐息落在耳廓上,就好像一只小手在顾异心上挠挠似的,带起一阵痒,顾异忙往后撤,耳朵尖儿泛红,顺带还推了一把何易晞:“嘛呢,好好说话。” “顾队,何专家,”何易晞没开口,唐镜擦着手愣在顾异身后,把俩人儿来回看看,感觉自己上了个厕所回来又少看了一个季的剧情,不太确定似的问,“您俩……干嘛呢?” 顾异瞎咳嗽:“讨论案情。” “哦……”唐镜望着俩人儿中间隔开八丈远的距离,觉得自己刚刚可能是出现了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在状态……写的莫名其妙 第32章 31 顾异直到回家也没明白过味儿来。 成思思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了,明显不像是“闺蜜”该有的态度,他靠在抱枕上,左手换右手,冲着何易晞咂嘴。 何易晞正盯着电脑屏幕一遍又一遍看直播录像,被他一声儿接一声儿的吵得不耐烦,从桌上的小盘里拿出颗软糖来,往顾异手里塞:“您要是嘴闲得慌就让它忙忙,别老学鸟叫。” 周朝又不乐意了,叉腰抗议:“顾异我让你吃我糖了吗?” 顾异剥了糖纸往嘴里丢,含混不清的回敬她:“再嚷嚷送你去上学。” 周朝尖叫一声往何易晞身上扑:“男神!你听听!这个贱婢要送我去那种人间炼狱!” 周夕几步上前把周朝拎开,皱眉问她:“周朝,看电视看傻了吧。” 周朝推他:“你管我呢!” 周夕立刻仰头对何易晞说:“赶紧送她去上学。” 何易晞欣然允诺:“行,你俩都去。” 周夕蔫了,丢下周朝继续打游戏去了。 顾异看着直乐,还得嘲讽几句何大仙儿:“大仙儿,您有钱送他俩上学吗,别让他俩靠奖学金过日子。” 何易晞手臂落在红木沙发的扶手上,脖子又转回来,视线微微下坠,露出极深的双眼皮折痕,眼窝深刻,配着鼻若悬胆,仿似一张颇有年代感的工笔,肌理形态被狼毫细细描绘勾勒,再铺了一层的银粉,好像正瞧着顾异,又好像没瞧,嘴角漾起一阵笑意:“那得看顾支队长了。” 顾异被何易晞笑的心里发虚,有点儿的头重脚轻,晕晕乎乎琢磨这是看我笑呢还是看空气笑呢,听见这么句话,登时脸一红,缩进了抱枕里:“大仙儿您这话是不是有点儿歧义,怎么听着那么像跟问我要抚养费似的,我可还没对象儿呢。” 何易晞被顾支队长这清奇的思维回路惊了,眼珠子往上翻:“您少收我一年租就够了。” 顾异一秒都不带思考的立刻否决:“那可不行。” 何易晞顿时丧失了聊天的兴趣,起身要走,听见手机响,顾异忙接起来喂了声儿,然后就没了动静,片刻之后,顾异长臂一甩,将手机收了起来:“杨星子去成思思家了。” 话音刚落,手机又响了,“叮咚”一声儿,是直播间开播了。 楼梯间被顾异踏的蹬蹬响,还好成思思家住的楼层并不高,他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摸扶手,焦灼地看着屏幕往楼上爬。 杨星子前脚进了成思思家里,直播间后脚就开播了,这可太引人遐想了,顺便还回头关照何大仙儿一句:“看得见吗?” 说完脚下就绊一脚,楼梯间又是一声儿“卧槽”的回音,身子止不住往后仰,何易晞一抬脸儿,就看见一庞然大物就要泰山压顶,忙猿臂轻舒,跟捞月亮似的把顾异给托住了。 顾异活的像个宅男,身材倒是常年锻炼保持的顶好,宽肩窄tu,n,没一丝赘r_ou_,只有成片的痒痒r_ou_,被何易晞手指一按,止不住的乱颤,下意识去按何易晞的手,何大仙儿的手长得真像弹钢琴的,按一个八度毫不费劲儿,顾异鬼使神差没拍掉何易晞的手,又往上抬了一寸,摸到分明的骨节,还在皮肤下滑动,手感温润像是摸在玉上,几乎要黏住他的手了,何易晞在他身后突然不动了。 顾异如梦初醒,把手收了回来,拧头看他,只是头上的感应灯亮了半天毫无预警的就熄了,瞧不真切何易晞的脸色,隐约看见他架起双臂,似乎露出个笑来,轻飘飘的来了句:“摸我可是要钱的。” 顾异的脑袋轰的就涨大一圈,就跟小纸片儿人似的快从耳朵里冒蒸汽了,他又怂了吧唧的把头拧回去了,低声嘟囔一句,声儿实在太小,何易晞没有听清。 杨星子看到顾异二人时还有些讶异,她眉毛微抬,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出声儿,顾异看到杨星子也很讶异,因为这里明明是成思思的家里,却是杨星子开的门儿。 顾异一只脚刚买进门槛,问她:“成思思呢?” 杨星子头往后点点:“在客厅,她好像挺害怕的,不知道为什么。” 顾异腹诽“那是怕你”另一只脚就要迈进去了,被何易晞拉了一把,落了回来,不明所以看他:“大仙儿,怎么了?” 何易晞没吭声儿,从他身侧穿过突然拉住了他的手,一齐迈进了门槛,顾异只听见身后大门儿“砰”的一声关了,视野一下暗了起来。 苍穹似墨,月似银钩,一片静谧之中,那股怪异的味道又顺着风飘了过来。 顾异目瞪口呆,前后左右来回望望,又看看还牵着的手,吃了不小的一惊:“大仙儿,你怎么发现的?” 何易晞松开了手,又揣进兜里:“直觉。” 顾异立刻逮到了何大仙儿的语言漏洞:“女人的直觉才这么准呢。” 何易晞失笑:“顾支队长,成熟点儿。” 顾异张口就要回敬他:“我发育的——” 话没说完,他就听见了钢管之类的东西在地面上被拖动的声音。 顾异立刻收了声儿,皱起眉越过何易晞肩头瞧,那一片浓重夜色之中,泛起一阵白雾,倏忽又被什么东西拨开,慢慢显露出人影儿来。月色之下,那人影未着寸缕,一张面具脸皮惨白,咧出一个快到耳朵根的笑。 “我靠!”顾异扬声儿骂了一句,“怎么又是那裸男!” 何易晞推着顾异往后退了几步,将长剑挽了个剑花,立在身侧,身姿挺拔,背脊笔直,碎发直在空中飘。 顾异这才注意到,何易晞长剑在手时,虽然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儿,却与平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像是卧着的懒猫突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露出獠牙,才发现这是头狮子。 又像是忽的由凡人变作了仙人,可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 顾异的感叹还没来得及出口,在那一片隐隐绰绰的白雾之间,又看到了除了裸男之外的第二个人影,还是杨星子。 顾异有点儿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就好像昨晚又重播了一遍一样,他略带迟疑的点点杨星子问何易晞:“她……” 杨星子又大叫起来:“警察叔叔,救救我——!” 顾异越发觉得像昨晚的节目重播了。 何易晞显然也不太清楚,他摇摇头决定放弃无谓的争斗,直接脚底抹油——开溜。 杨星子毫无悬念的引着顾异与何易晞就开始了与裸男的赛跑,顾异听见身后钢管摩擦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放慢了脚步,拧头朝后面看了一眼,那东西又再次裹进了白雾里,只觉得一部恐怖片活生生变成了喜剧片儿。 他吆喝杨星子:“等等,停——那东西不见了。” 杨星子终于停了下来,按着肚子俯腰喘气儿,眼圈泛起一阵红,台词儿都没变:“警察叔叔我跑不动了。” 顾异只想回她一个“哦”字儿终结对话。 何易晞倒是气定神闲的又观察了一番周围,又接着打量杨星子,杨星子大口喘着气儿,泪痣映着月色似乎反着一阵幽光,格外的显眼,他突然问了一句:“只有你一个人吗?成思思呢?” 杨星子呼吸一滞,神色透出点儿迷茫,随即很快换作一阵惊慌:“她刚刚还跟我在一起,她,她,不见了!” 说完抬脚就要开始跑,顾异忙一把拉住她:“别着急跑啊,你知道她在哪儿吗你就瞎跑。” 杨星子这才反应过来,愣神儿嗫喏:“我……我不知道……” 说着说着,似乎要哽咽了。 顾异又开始觉得怪异,为什么杨星子对成思思的态度友好,却又不像是装出来的呢? “你跟成思思是从哪里分开的?”何易晞却好像没注意到这一点儿似的张嘴问杨星子,瞧见她左右望望,手指抬起来想要指指又有点儿不太确定,转了半天,最终又指向一排屋舍:“那儿。” 何易晞没再说话,带头往杨星子指的方位去了。 顾异一头雾水紧随其后,看不清事情走向,只觉得自己脑袋也让那一片的白雾给蒙了。 那一小排的屋舍都是古香古色的平房,临着池塘建着,还架着拱桥,顾异越走越觉得景色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所有的屋舍都黑着灯,窗户里透着切割整齐的夜色,好像随时会从里面探出个脑袋什么的,安静的可怖,杨星子有些害怕,脑袋都不敢抬,只一味地低头走路。 那一排的屋舍也没有几间,很快就要走到头了,忽然从路的尽头,传来一阵惨叫声儿,杨星子脚步止了一瞬,又奔跑起来,大喊了一嗓子:“是思思!”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9节 顾异拉都拉不住,只得跟在身后追上,路尽头屋舍的小院儿不像别家上着锁,却是洞开的,门口一对石狮龇牙咧嘴也不知道驱的是什么邪,杨星子迈过老高的门槛儿就往里面扑,影壁一绕,看见一个小姑娘的身影儿倒在地上,正屋响起一阵脚步声儿,何易晞并未去关注地上的人,而是冲着正屋的脚步声径直追了过去,却只能看见一个矮小瘦削的背影儿,一条马尾辫在后脑勺上甩来甩去,忽的没了踪影。 顾异显然也是看到了,愣在原地,又不太确定问何易晞:“大仙儿,你刚……看见了吗?” 何易晞皱着眉,也能皱出一条风景线来,点点头。 “怎么……是个女的呢?” 何易晞又把脑袋往回转,看见地上躺着的,跪着的,都是一模一样儿的——普通的女中学生常用发型,只好又折回来看看成思思怎么样儿了。 才走到跟前儿顾异就呆了,成思思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一脸的深色液体慢慢往外渗,夜色太深看不真切,但顾异知道,那是血。 一大片的血迹,正慢慢地向成思思的脖子、脸颊、耳根扩散。 成思思想要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轻轻动动嘴唇,就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往她大脑里钻,她有点不知所措,伸手往自己嘴上碰碰,但却只摸到了一片shi滑之中,细密的缝衣线穿过了她的双唇。 作者有话要说: 一写到死人了,激情澎湃文思泉涌 一写到感情戏,抓耳挠腮当场离世 第33章 32 “你们,你们——你们到底是哪来的祸害!”医院走廊忽的就炸起一声儿咆哮震得吊瓶都好像晃两下,成思思妈妈拦都拦不住,冲上来就猛推了一把顾异,眼泪汩汩往外冒:“我出门前思思还好好的,这才一会儿——你们一去,思思就出事了,你们怎么能让她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出事!” 顾异人高马大又结实,愣是跟铜墙铁壁似的没动,何易晞侧眼看了看他,见顾异低着头,两只手拧裤缝,不知道怎么开口。 何易晞上前一步走到了二人的中间,一脸的态度诚恳:“对不起,是我们去的太晚了,我们到的时候,成思思已经出事了。” 成思思妈妈愣愣神儿,往后退了半步,眉头连带着嘴唇都在颤抖,又逼近上来:“不可能!你们来之前她一直都和她在一起,为什么她没出事!为什么出事的是我们家思思!” 成思思妈妈胳膊一扬,食指指在走廊的长椅上,杨星子正抱着双肩瑟缩成一团,明显的受惊不小。 “她——”何易晞还没来得及解释,成思思妈妈又推了他一把,何易晞站的不够稳当,往后退两步,被顾异扶住了,皱皱眉,想要越过何大仙儿发威,他刚张开嘴,又听见走廊一阵响雷—— “干什么干什么!你女儿出事了跟我女儿泄什么火!” 杨年接到电话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正赶上成思思妈妈转了风向要质问杨星子,一把扑上来搂住小姑娘,杨星子身子猛地一震,听见杨年一副哄小孩儿似的声音问她:“星子你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我女儿!”成思思妈妈又急又怒,一旁的老公劝都劝不住,已经变成了无差别攻击,见人就爆炸。 杨年忽的直起身子,就要往前迈步,顾异眼疾手快立刻给拉住了,嚷嚷他:“你们都干嘛呢,冷静冷静!” 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白大褂摘了口罩又发出走廊里的第三声响雷:“都吵什么!门里面都听见了!要吵出去吵去!” 成思思妈妈也顾不得跟别人儿较劲了,忙凑过去就要扯医生的手,医生身手敏捷撤胳膊:“慌什么,本来就没有生命危险。” “是吗?!太好了!谢谢大夫!谢谢大夫!”成思思妈妈听到这话,一颗心往肚子里落,忙又要撤医生的手。 结果一颗心才落了一半儿,又听见医生补充了一句:“就是可能得留疤。” 成思思妈妈惊呼了一声儿,又开始嚎啕大哭,眼泪串了线往下落,声音拔着尖儿还劈着叉,震得人耳膜疼。 “我的思思啊——!” 医生头大的直按太阳x,ue,又挥手:“带走,带走,让她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成思思爸爸又叹着气道着歉把成思思妈妈劝走了,走廊倏忽安静下来颇有些让人不太适应,杨年坐在杨星子身边儿一手搭在她肩上小声询问,听不见问的什么,只见杨星子抖着身子摇头。 顾异往前走了几步:“杨星子——” “顾队长啊,”才刚蹦出仨字儿,就让杨年打断了,他露出个可掬的笑就要跟顾异握手,“我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有话要问星子,可是你们看看她现在这样子,也不好问什么的吧,不如这样儿,我先带她回家,明天我一早送到你们局里去,怎么样?” 顾异没说的话又被堵回去了,看看杨星子惊魂未定的模样儿又跟何易晞眼神交流一波,也不知道从何易晞眼神儿里看出点什么来,又跟杨年点点头,意思是同意了。 杨年又捏出来一副给学龄前儿童讲睡前故事的调调跟杨星子说话:“星子,那我们先回家睡一觉,明天再来?” 顾异只感觉身上起了一层的ji皮疙瘩,杨星子默然点头,从长椅上站起来,转了个身,始终未看别人儿,顾异都要打算跟她挥手再见了,她突然低声儿说了一句,实在是声儿太小了,顾异没听清。 “什么?” 顾异跟杨年同时俯了身子听,杨星子终于把头扬了起来,清晰而又缓慢的说了句:“我记得那个地方,是在长生镇。” 顾异心里猛地一震,脑袋顿时开了窍,他目送着杨氏父女远去的背影儿,一把拉过何易晞:“我就说那影壁怎么那么眼熟!那是长生镇的一个景点,我才看过!” 说完舔舔嘴唇,又补充完整:“在网上。” 何易晞不置可否,将架着的胳膊放了下来,露出掌心的几枚烟蒂,轻声说:“我想我知道这是谁的东西了。” 杨年果然如约,第二天一早就把杨星子送来了,杨星子仍旧耷拉着眉眼,眼睛红肿,像是哭过的,见着顾异第一句话问的是:“思思她怎么样了?” 顾异把她左瞧右瞧好一阵瞧,愣是没看出来她这表情有什么异样,一片的发自肺腑真情实感,只好安慰她:“没什么事儿,她妈看着她呢,别担心,等会儿你也可以去看看她。” 杨星子表情舒展了点儿,乖巧的点点头,没再吭声儿,询问室里陷入了一阵沉默,半晌杨星子又带着点儿疑惑眨眼:“警察叔叔,您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顾异噎住,沉默半天还以为杨星子在酝酿情绪,合着在等他提问,但顾异也不知该问点儿什么,“呃——”了一声儿冒出个“你”字,又没了下文。 成思思出事的时候,杨星子是跟他俩人儿在一起的,而且他们看到马尾辫女孩儿背影时,杨星子可好好的在前面跪着抱着成思思哭呢。 那么马尾辫女孩儿到底是谁呢? 那个面具裸男又是个什么东西? 顾异捏捏太阳x,ue,他觉得需要召唤何大仙儿。 这念头刚起,何大仙儿就跟召唤兽似的推门儿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叠档案,坐在了顾异身边儿。 顾异低头往地上寻摸。 “看什么呢?”何易晞问他。 “我找我ji,ng灵球呢,看怎么把你放出来了。” 何易晞当做没听见,拧头直视着杨星子,叫了她一声儿。 杨星子仰脸儿看他,何易晞将手里档案往桌上一铺,之前几个死者的死状照片儿稀里哗啦的就摊开了。 何易晞点点照片儿:“杨星子,这是你要坐在一起上课的同学,上个月之前,他们还跟你一样上学画画儿吃饭商量周末出去玩,现在他们在这儿,哪儿也去不了了。” 杨星子下意识的把视线往照片儿上挪,一水儿的可怖画面往大脑里涌,她惊呼了一声儿往椅背上靠了靠,没敢再看照片儿。 何易晞仔细看她半天,又将档案收回去了,码在自己面前儿,沉声问她:“杨星子,我们知道你的这几个同学对你实施了非常过分的行为,这件事你有跟你的家长或者老师反映过吗?” 杨星子呼吸一滞,又很快的恢复了,但她并没有开口,眼神儿往半空中飘。 何易晞也没等她回答,又兀自开了口:“估计你也没有,你受到这种暴力行为长达数月,甚至被直播曝光到网络上,你就不恨他们吗?” 顾异看见杨星子绞在一起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且泛起一阵白印,指尖掐出几个半月形的图案,倏忽又松开了。 “没有人可以帮我,每个人生来都是孤独的。” 杨星子摇摇头,轻轻说了句:“而且,我有更值得恨的东西。” 刘雯是自己一个人儿来的,没爸没妈,跟着奶奶一块儿过。她迈进局里的走廊正碰上杨星子跟杨年往楼梯口走,俩人儿打了个照面儿,刘雯一脸的飞扬跋扈居然收了收。 顾异正站在询问室门口,碰巧看见这幕,又跟何易晞交流感想:“他们欺负杨星子,又为什么会怕杨星子呢?难道真的是杨星子干的?” 何易晞却不赞同:“这事儿不像杨星子干的。你看见她对照片的反应了,她只看了一眼照片就把眼神儿挪开了,而且她表现出了非常明显的惧怕,往椅背上靠说明她想远离这些照片上的东西,这中间的反应时间很短,不会是装出来的,至少说明不是她动的手。” 顾异了然的“哦”了一声儿,露出一副不得了的神情偷瞄何易晞,被何易晞逮了个正着,赶紧咳嗽两声去迎已经走近的刘雯。 刘雯就是顾异在视频中看到的那抽烟喝酒烫头女孩儿,想不到模样儿跟视频里差别还挺大,估计是没化妆的原因,终于看起来像个适龄中学生了,她脸色有点蜡黄,一双眼睛下面泛着青,似乎是没睡好,坐在桌旁,还在不住的抖腿,全身上下都透着一阵的焦虑。 顾异推门坐下,抬头看了她一眼,好像不经意似的提了句:“成思思没什么事儿。” 刘雯倏忽抬起脸儿,惊讶的跟顾异对视一瞬,又飞快的低下头去了,顾异往桌下瞧瞧,抽筋的腿是止住了。 顾异也没跟她再废话,将昨晚落在成思思很边儿的烟蒂照片铺在桌上,划到刘雯脸前儿:“dj草莓味儿,内心还是个小女孩儿呢。” 刘雯看了一眼照片儿,脸上仅剩的一点儿血色霎时间退了个干净,指甲在照片上划过,突然扯起嘴角露出个笑容来,只可惜那笑容僵硬又无力,实在是不怎么美观:“我就知道下一个是我。” 这回轮到顾异愣了神儿,这烟蒂是谁的,顾异猜到了七八分,只不过被何大仙儿抢先一步得分,就懒得跟他显摆,他本以为刘雯见到了这东西,要么是杨星子那样儿一脸的迷惑,要么是成思思那样儿吓得嗷嗷大叫,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反应。 就好像是准备好了去赴死似的。 顾异忙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你知道你的几个同学是为什么死的?” “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刘雯又露出一丝的茫然来,习惯性的摸兜,大概是想点烟,没摸到,只好将手拿了上来,摇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突然放大,手指不住的颤抖,“我们明明都看到了……” 顾异忙顺杆爬:“看到了什么?” 刘雯喃喃一句,声儿不大,却让顾异听了个清楚明白,差点儿激起他的一身汗毛。 “看到杨星子,她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来了只新猫,自来熟,疯狂踩我键盘踩了一晚上。。。写了五个小时才写完三千字儿。。。。 上一章忘记写了 “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庄子·田子方》 第34章 33 顾异从询问室里出来,看见唐镜和郭毓秀一脸的纠结,就跟听了个天方夜谭似的。 唐镜犹犹豫豫问:“顾队……你信她说的吗?” 顾异想都没想就否认:“当然不信,几个孩子闯了祸,一时间紧张,误以为杨星子已经死了也不是不可能啊,如果杨星子死了,那刚出现在这儿的是谁,难道是鬼?” 唐镜眼神缩了缩,戳戳电脑屏幕,吐出俩字儿:“万一——” 又让顾异打断了:“唐镜同志,你最近怎么回事,我要对你提出严厉批评。” 郭毓秀又拍顾异肩膀儿:“顾队,这事儿你不能怪糖糖,就连我都觉得吧,从王茹那事儿开始就不太对劲。” 郭毓秀一提到王茹,顾异的脸色又变变,赶紧色厉内荏点他俩脑袋瓜:“你俩再搞些天地玄黄的就等着民主生活会上自我剖析吧!” “呸!”郭毓秀跟唐镜不约而同,冲顾异啐一口。 顾异闪的及时,有追上推门准备出去的何易晞:“大仙儿,杨星子真的死了吗?” 何易晞步子住下,等了顾异一瞬:“不知道。” “我靠,”顾异十分失望,又不死心问他,“你不是会做法吗,你就辨别不出来是人是鬼?” 何易晞没有立即回答他,沉默了片刻才又出声儿:“我眼睛不好,你不是瞧见了吗?” 顾异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 话说一半儿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去百无禁忌居看见何大仙儿居然戴了副眼镜,还问他是不是老花眼来着。 立刻惊讶起来:“大仙儿,想不到您真是老花眼啊!” 何易晞无语凝噎,揉揉眼眶差点儿做一套眼保健c,ao,又听见顾异在他耳朵边发问:“那你那两只大花狸呢?嗅觉灵敏,带过来闻闻,看看杨星子身上有没有那个,妖气。” 何易晞轻笑了一声儿,悦耳动听,落在顾异耳朵里,又泛涟漪:“周夕才授三五都功经箓,不过道门初窥,而周朝是个附赠品,顶多算是个能变成人的猫妖,顾队长把他们两个看的过高了些。” 顾异掏耳朵:“授……什么玩意儿?” 何易晞没给他解释,只是又说了一句:“更何况他们从来就不是我的帮手。” 顾异不明,还想追问,何易晞却怎么也不肯说了,只好作罢,换个话题:“哎那大仙儿,你要不要跟我走一趟长生镇?” 何易晞这个话题总算是愿意回答了,抱臂瞧他:“局里报销我的那份儿吗?” “不报。”顾异眼看见何易晞耸肩要张口说话,立刻补充,“我给你报!我给你报行吗?” 何易晞把肩膀垂下来笑:“好。” 顾异一脸的忍无可忍,冲他嚷嚷:“办案要钱!蹭个饭也要钱!碰一下也要钱!大仙儿你真是,女人是水做的你是人民币做的!” 长生镇距离海晏不过两小时车程,何易晞是个没有驾照的,擎等着当甩手掌柜,往副驾座上一靠,进入节电模式,顾异手欠趁过收费站的时候一指禅又往何易晞胳膊上戳,试图扰人清梦,何易晞岂止后脑勺长眼,大概全身都长眼,一把捉住了顾异的手指头,被顾三岁气到发笑,又扔回去了。 走着条道儿的人还不少,顾异等着排队交费,还有点儿发怔,听完刘雯在局里说出来的那番话后他还径自回忆了一阵,但是徒劳,他的记忆中,他的青春里,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事儿,也许也曾发生过,只不过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他不知道杨星子说出“没有人可以帮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儿的情绪,但肯定不是一个花季雨季未来可期的青春少女该有的情绪。 刘雯止住了颤抖的手,在桌子上铺平,她说:“我们……不,是田景明,不是……我不记得了,我们住在长生镇边上的客栈里,那几个人本来只是来搭讪的,因为素素太漂亮了,我们都没想到……我们只是想把杨星子叫出来,吓吓她……杨星子她喜欢谭老师——” “谭老师,哪个谭老师?你们的班主任谭敬亭?” “嗯对。” “这件事儿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是……成思思告诉我们的,成思思是杨星子的好朋友,她偷看了杨星子的日记……” “成思思?” “对……我们仿照谭老师的笔记给杨星子写了一封信……我们没想到那几个人会跟出来……那地方太偏僻了,叫了也没人答应,他们想……想碰素素。” “他们是谁?” “客栈里碰到的几个来旅行的人……是杨星子救了素素,我们想跑……我们忘记杨星子了,再找回来的时候,她被那几个人捅了好几刀……到处……都是血。” “到处都是。” “我们都不敢动,我们是看着她没有呼吸的。杨星子死了。” “你们为什么不报警呢?” “不知道,没有人敢报警……第二天我们就返校了……” “少了一个人你们的谭老师就没有问问情况?” “我们告诉谭老师……杨星子输了,她必须要一个人回家。” “输了?什么输了?” “游戏……我们直播时在玩的那个,谭老师才是裁判,由他来决定惩罚……” 刘雯不再吭声儿了,询问室里静的仿佛可以听见心跳,顾异与何易晞对视一眼,刘雯的话说的颠三倒四,但大致意思听了个明白,而且他俩人儿不约而同的抓住了一个关键词——“裁判”。 长生镇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如织的人流,绕过几个拍艺术照的,又绕过两个路当间儿表演的,他们找到了那家客栈。客栈老板胡子拉碴留个长发,长得像个民间艺人,还穿着一件大概有十八个口袋的工装马甲,跟他俩打招呼,问他俩:“预约了吗?” 顾异乐了:“嚯,您这儿生意挺好啊,都得预约了。” 老板跟他嬉皮笑脸,十分接地气儿:“吹个牛逼,没有的事儿,两位住个什么房?” 顾异摇头:“我俩不住,我们问点儿情况。” 老板手一指,旁边架子上码了整整齐齐一摞地图:“五块一张。” 顾异抽出来一张,把五块钱跟证件往桌上一放:“我们来办案的。” 老板一愣,立刻摇头:“哎警察同志,我们可是守法经营,营业执照还挂墙上呢。” “不是查你,”顾异翻翻小本儿,“上个月五号,是不是有一批学生在你这儿住过?” 老板歪头想想:“学生,那老多了,您问哪一批啊?” 顾异抽出照片儿来往桌子上一推,那上面袁灵素扎着马尾辫,一双杏眼灵动万分,抿着嘴角露出两个梨涡,带着生的美好,十分打眼,叫人印象深刻。 果然老板一瞧就狂点头:“哦对,来过,我记得这小姑娘,美人胚子。” “跟他们同一批住进来的几个人你还有印象吗?”顾异想想描述似乎太笼统了,又补充一句,“五个男人,都是背包客,其中有一个叫什么张哥。” “那哪儿记得住啊,我找找。”老板说着翻电脑,找到五号的记录,来回翻翻,又把电脑屏幕往顾异脸前儿搬,“找着了,是有五个人一块儿来的,本来说住到七号的,结果五号当天晚上说计划改了,直接就退房走了。” “哎,警察同志这几人儿出什么问题了吗?”老板见顾异话也没说,低头就抄这几人身份证号,好奇瞎问,还放马后炮,“我就瞧这几人儿不像好人,一直缠着那小姑娘说话,一脸的轻浮,跟我比差远了。” 顾异又把老板胡子拉碴看一眼,跟自己加班一个月的ji,ng神状态颇为相似,决定还是扭头看何易晞比较顺眼,发了个消息给唐镜又给她打电话:“喂,糖糖,这几个身份证号,你查查,什么情况,这几个人很有可能涉嫌故意伤人,尽快告诉我。” 老板刚说完“不如我”呢,听到这儿一愣,又摸索他一脸的胡茬,还有点儿小疑惑:“故意伤人?是在我们这儿犯的事儿吗?没听说我们这儿上个月出什么事儿啊?” “没听说?”顾异挂了电话,手指关节倒扣着在桌上敲敲。 假设刘雯说的是事实,那么按照她的说法,出事地点也不是个没有人烟的地儿,杨星子的尸体应该很快就会被发现,周围死了个人这么大的事,应该早就传遍了,老板不可能不知道,但如果杨星子没死,她又为什么不报警呢?而且杨星子如果受伤,不可能不入院,但顾异并没有查到杨星子的任何就医记录,甚至杨年都仿佛不知道这事儿发生过的样子。 顾异皱着眉想不明白,就习惯性的回头找何易晞,正看见几个姑娘穿着大长裙背着单反带着大草帽还披了个毛线披肩,从楼上下来,一路的说说笑笑,见到顾异二人站在前台,热情上来搭讪:“你们也住这儿吗?” 顾异看见那汹涌的波涛都要明度陈仓了,跟几个姑娘笑笑,把何大仙儿手一牵:“我们问路的。” 何易晞默默把手抽出来,递过来两张名片儿:“生辰八字、周易占卜、看相摸骨、测字解签,有需要都可以找我。” 顾异往后退两步,仰头看澄碧瓦蓝的天。 我靠,太丢脸了,刚刚就该说不认识。 几个姑娘惊奇的在俩人儿脸上巡一圈儿,最后还是友好的接过了名片儿。 老板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顾异黑脸瞅他:“你干嘛?” “那什么……灵吗,警察同志?” 第35章 34 客栈出来,古镇里一片的人声鼎沸,卖什么假冒伪劣的都有,还有些个文艺青年喜欢的明信片之类,几个穿的像如风女子似的姑娘擦肩而过,裙带飘然,带起一阵的脂粉气,又接着走过来一群学生,背着画夹,嬉闹声不绝。 人们永远不知道与他擦肩而过的人,是在享受喜悦还是在遭受苦难。 每个人都仿若孤岛,旁人的一切,只能隔岸观火。 顾异就跟路上的游人一样儿,摊开地图看,两人顺着主路出了古镇,古镇虽然热闹,但从街口迈出来,就连接着一整片儿的村居,大概是这地界太偏,游人又太多,本市人都不爱往这边儿住,再往深里走,就是成片的乡间田野了,抬目远望还能看见座半高的矮丘,落在地平线尽头。 这边儿是刘雯所描述的当晚把杨星子约出来的地方。 天气y沉,落了点儿小雨,立刻降了几度似的嗖嗖刮小风,顾异一脚踩在开始变得有些泥泞的土路上,打了个寒颤,往四周看看,突然“啧”一声儿:“哎,大仙儿,眼熟啊。” 何易晞短暂“嗯”了一声儿算是同意。 田野荒僻,远处飘起炊烟,暮色渐深沉,一条楚河汉界似的土路铺在脚下,怎么看都像是杨星子梦里的场景。 “我靠。”顾异脑袋里不知道浮现出了什么零碎的想法,就好像是乍现的灵光,把他惊得骂了一句,总觉得这想法太玄妙太不可思议了,他只好用胳膊肘碰何易晞,有点犹疑,“大仙儿,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知道。”何易晞完全没给他组织语言的机会,直接用仨字儿就把他一腔的推理欲望给憋了回去。 梦中的杨星子,不止一回把他们往这道上引,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至少说明,刘雯说的话应当是真的。 可是,杨星子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顾异脑袋发怔,一双眼睛直勾勾往前看,忽然尽头露出来个人影,骑着个三轮,还跟他俩“哎哎哎”的吆喝代替喇叭。 眼看着由远及近,顾异赶紧往上凑,热情套近乎:“大姐,大姐!” 骑着三轮儿的大妈拉了把车闸,一只脚杵地拧身,带着点儿戒备把他二人看了一眼,又抿着嘴问:“什么事儿啊?” 顾异立刻把大仙儿拉过来往大姐眼前一摆,又堆着个笑脸儿问:“大姐您住这附近?” 何易晞的颜值攻击头一次失效了,大妈仍然警觉地看他俩:“啊,怎么了?” 顾异只好又把何易晞拉开了,大仙儿弯着眉眼推到一边儿,暂时没跟顾支队长计较。 他掏掏证件,往大妈面前亮,大妈不怎么识字,就没看明白,听见顾异跟她解释:“我们是警察,过来调查点儿情况。” “哟,警察同志啊,”大妈一听,这厉害了,赶紧下车立正站好,“出什么事儿了吗?” “大姐您有没有听说,最近这块儿附近有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大妈听不明白:“发现什么?公主坟啊?” 顾异语滞,大妈懂还挺多。 “尸体或者受伤的小孩儿。” 大妈眉头一皱,“嘶”了一声,顾异险些以为大妈发现了什么,结果她带着点儿疑惑的调调:“没听说啊。” 而后又肯定的摇摇头:“没有,没听说。” 顾异略带失望,准备放行,大妈突然一拍车把手:“对了,就这么件事儿,就上个月吧,哎哟,不知道谁家作孽,孩子掉了就给扔出来了,就扔老陈家地里了,一个死孩子,都还没怎么成型呐,像是从人肚子里摘出来的,太缺德了,那么大点儿,差点让狗叼啦!” “死孩子?” “啊对啊,死孩子?小伙子没见过?就那么大点儿,一团的r_ou_!”大妈说着还比划,直把顾异看的一愣一愣,连忙打住大妈话头,跟她摆手:“行,行,大姐,我知道了,只发现了个死孩子吗?没别的?” “啥叫别的啊?” “血迹有没有?凶器有没有?脚印有没有?” 大妈一脸的不理解:“死孩子都有了,还能没点儿血吗?那往外丢可不得有脚印吗?这有啥稀奇的?这儿是乡下,掉个孩子,又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扔别人地里,太不讲究了,这得多缺德啊!” 大妈越说越激动,懵懂换成义愤填膺,下一秒就要挥拳抗议了,顾异忙按住她叫她打住:“行,我知道了,谢谢您配合啊!这天要下雨了,您赶紧回家吧!” 大妈被断了话头,一脸的不爽,骑上三轮车末了还问句:“哎警察同志我提供线索就没点儿奖励什么的?” 顾异在心里幽幽叹气,嘴里还得教育大妈:“大姐这话就不对了,为我们提供线索,知情就报是每个市民的责任,您怎么还要奖励呢?您这思想觉悟不太高啊。” 大妈听见顾异这话都上升思想觉悟了,脸一黑,当面啐他一口,嘴里嘟囔几句骑着车走了。 顾异脚尖一闪,闪过大妈一口真气,忽然想起来忘记问那死孩子怎么处理的了,再叫声“大姐”,只可惜旧船票已经登不上船了,大姐走的麻利,三轮车速度70迈,直接消失在土路尽头。 只得退回来,看见何易晞还架着胳膊似笑非笑,稀疏落雨打在他发梢,润的颜色深黑,称的整个人白出一道仙气儿来,嘴唇带着股赏心悦目的艳色,看着挺软。 顾异挠挠脖子,把自己怪异的心思往回收收,又瞎瞟:“杨星子怎么变成死孩子了呢?这可超出我知识范围了,大仙儿您给释疑解惑一下?” 何易晞沉吟一阵,垫着下巴,观察观察顾异抓耳挠腮,还等他解答呢,最终还是决定把心里的猜测慢悠悠的吐了出来:“我觉得……杨星子可能怀孕了。” 何大仙儿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把顾异惊够呛,他眼睛瞪得死大,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大仙儿,您这思路跳跃有点儿快啊,我怎么想不明白这里头的关系呢?” “因为在杨星子的梦里,就是在这里,我们听见了小孩儿的哭声,顾支队长你知道吗?梦这种东西,本质上是一种潜意识愿望的曲折表达,杨星子为什么没有受到伤害我暂时还不清楚,但她也许是在受到伤害的过程中流产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总是穿着那件校服呢?”何易晞这句话突然点醒了顾异,他眼睛一亮,手掌一拍,但很快又落下来,还是想不明白:“不对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已经流产了啊。” “顾支队长,知道什么是心因性失忆吗?” “大仙儿您有话就快说,看我像知道的样儿吗?”稀稀落落的雨点儿大起来了,直往顾异脑袋顶儿上砸,乌云在天上来回滚,还没到太阳落山的点儿,天已经全黑了,顾异瞧瞧何大仙儿那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样儿,脱了外套递他,“挡挡。” 何易晞无语看看顾异露在外面俩胳膊,没接:“有可能杨星子自己根本不记得在长生镇当时发生了什么,也有可能……” 何易晞眉头皱皱,没说下去,顾异眼睛落在大仙儿下半张脸上,有点儿的漫不经心问:“也有可能什么?”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何易晞没直接回答他,声音混杂着雨珠轻飘飘的落下来,一部分落在外套上发生轻微的闷响,还有一部分大概把顾异脑袋打shi了,总之一瞬间他好像是失忆了,大脑一片的白茫茫,只剩下呼吸这一项生理反应了。 顾异外套一撑,往何易晞脑袋上罩,两个人挤在一件外套底下,清新凛冽的味道就好像漫天的大雪又弥漫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靠过来的,也不知道自己为嘛靠过来,一定是觉得何大仙儿这朵娇花,可不能让风吹雨打给摧残了。 这得多么高尚的情c,ao。 顾异在心里肯定自己。 何易晞还挺惊诧与顾异居然没有不依不饶追着他问十万个为什么,垂眼一看,顾异盯着他愣神,不知道他脑袋里自己给自己瞎想什么鬼借口呢,只觉得多大点儿雨啊,也太夸张了,刚准备开口,顾异电话又蹦跶起来,嗡嗡直响,顾异被吓得不轻,接起来就骂郭毓秀:“干嘛呢没事瞎打什么电话!” 郭毓秀在另外一头再次含泪背锅:“顾队,不是让我查那谭敬亭吗?” “说吧,查着什么了?”顾异推推何易晞,往前迈了一步,径直往大妈远去的方向走,听见郭毓秀继续给他汇报:“这个谭敬亭是泽市人,去年进的五十三中,没什么前科,挺干净一人,没房,租的,但是名下有辆车,车牌号是海l9xx16,就在他们从长生镇回去第二天,谭敬亭开着这辆车经过了林海高速的收费口,应该是去长生镇了。” 顾异开着免提,何易晞也听得清楚,他听到此处忽然抓着顾异的手挪过手机来又重复一遍:“第二天又来了一次?” “嗯,对,之后就没有什么可疑的行为了,顾队,怎么着?还需要查点儿什么?” 顾异还没想明白谭敬亭为什么会第二天折返长生镇,思索思索似乎暂时没什么需要问的了,现在他更想找到那死孩子,无比希望这可怜的夭折小生命能有个全尸,张口跟郭毓秀说:“没什么事儿了,我们这边发现点线索——” 顾异的话音戛然而止,何易晞还在低头看路,听见旁边没动静了,有点好奇的扭头看他一眼,看见手机屏幕亮着点荧光投在顾异脸上,睫毛纤长从中间透出光来,而后上下扇扇,顾异又把视线抬起来了:“直播间又开播了。” 郭毓秀惊呼一声:“什么?” “锅儿,赶紧去找刘雯,看紧她,就别给我眨眼!” 他话音才落,天上的雨就突然的停了,嘈嘈切切还没来得及嚣张一把。顾异外套一掀,瞧见玉兔高悬,只露半面妆,夜色深沉,凉风裹挟着腐臭味扑来。 顾异把外套套回身上,“大仙儿您给解释解释,我们怎么又回这个剧组了?” 第36章 35 何易晞宠辱不惊,抱臂观望:“等一会儿。” 顾异知道他在等什么,又有点不确定:“能等到吗?” 何易晞简短的回他一个字:“能。” 很快顾异就等到了杨星子,她一步三回头地往田野间跑,看到顾异再次大喊起来:“警察叔叔,救命啊!” 顾异拉住她安抚:“那东西已经没了,你安全了,别慌。” 杨星子这才稳定下来情绪,接着被腐臭味再次呛到了,又是婴儿的哭闹声,这次顾异没有再拉住她,而是任凭杨星子往农田里走,婴儿哭声越来越大,在耳边聒噪,杨星子越走越慢,脸上逐渐被一层迷茫笼罩。 顾异与何易晞紧随其后跟了过去,他们拂开一整片的玉米杆,里面有一整片倒伏的农作物,清冷月光仿佛是落了一层霜,凝结在人脸上,那人一双眼睛大睁,凝望着夜空,瞳孔扩散映不出什么影来,分明是杨星子。 仍站在顾异身边的杨星子眼神颤抖,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 雨似玉珠纷纷而下,乌云笼住一片月色,杨星子骤然消失了。 顾异还没转过弯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何易晞,又艰难地跟何易晞重复杨星子的问题:“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明明没有跟杨星子在一起,为什么还会——” 顾异没说下去,他觉得这现象实在太匪夷所思了,甚至无法形容,何易晞看他一眼,眼神有点儿深,却没解释。顾异没等来想象中的回答,只好先关注刘雯的情况,他掏出手机打开直播间,发现直播间已经下播了,又立刻给郭毓秀打电话,电话响了好几遍郭毓秀才接,劈头盖脸就被打不通电话的顾异吼了一通:“锅儿!干嘛去了!半天不接电话,我以为你畏罪潜逃了呢!” 郭毓秀声音不太对劲,语气也不太对劲:“顾队,我……” “你什么你?刘雯怎么样了?” “刘雯安全,就是……”郭毓秀吞吞吐吐。 “有什么事快说!”顾异就想挂电话。 “我……”郭毓秀在电话那头一脸的犯难又困惑,“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有人要杀刘雯,但是被我拦下来了……” “你梦见了?”顾异眉心隆起,心里咚咚跳起来,“想点儿有用的,是不是被糖糖传染了!” “不是,顾队,我可梦见杨星子,要杀刘雯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不知道吗?把刘雯看好了,回去我再好好教育教育你。”顾异紧张的不行,手心有点微微出汗,生怕露出点儿破绽来,将电话挂了。 何易晞在一旁听得分明,慢慢仰起头来,下巴与脖颈相连,是一条优美的曲线,而后扭头看向顾异:“顾支队长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顾异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愣了一瞬,随即很快想到了那呼啸狂风令人窒息的味道还有封闭狭小黢黑一片的空间,但他不能露怯,他硬是对着何专家一双亮眼僵硬的摇了摇头,又反问:“你问这个干嘛?” 何易晞收回目光,长吁一口气道:“我想我知道这几个孩子是被什么杀死的了。” “什么?” “还有,”何易晞又补充发言,“杨星子应该是死了。” 顾异如坠云里雾里,完全不清楚何大仙儿是哪来这么强悍的推理能力,仅凭一个梦境,就推测出来这么多。 “大仙儿,又到您揭开谜底的时间了,是不是还得来个过场,cha播五分钟广告?” “叫郭毓秀把谭敬亭的地址发来,我们路上说。”何易晞拉了一把顾异,两条长腿一迈,急急往回走。 路上的雨已经大起来了,顾异打开雨刷刷两下,又打开空调试图把车窗上起的雾气吹散,一路踩到110催促何易晞:“现在该说了吧?” 何易晞将头靠在车座上摆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两手习惯性的抵在一起,似乎在整理思路,语速十分缓慢:“这几个孩子的死不是杨星子干的,但不能说跟杨星子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说绕口令呢。”顾异懒得听何易晞还得来个铺垫,单刀直入,“直接说怎么死的吧。” “他们死于自己的恐惧。”何易晞听见顾异“啊”了一声,脑袋微微侧了侧,暗示他不明白,又接着说,“恐惧的来源就是杨星子,他们在五号当晚看到杨星子死在他们面前,但是杨星子却又活过来了,他们以为是杨星子来索命了,实际上却是自己杀了自己。” 顾异一心两用就捕捉到最后一句:“合着这几个小孩儿还是自杀。” “可以这么说。” “那杨星子又是怎么活过来的呢?”顾异嘴巴又张开了,像尖叫ji似的抻脖子,“有……有……g……” 何易晞被顾异模样儿逗笑了,弯弯眉眼松开双手:“这件事,等找到谭敬亭就清楚了。” 这雨是东边日出西边落,过了收费站雨已经停了,顾异车开的飞快,转眼下高速直奔谭敬亭家去。谭敬亭住的地儿离五十三中不远,藏在一整片宁静祥和合家欢的学区房里。 一个单身狗还住什么学区房,烧的。 顾异被何易晞说的紧张,总感觉谭敬亭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路小跑往他家蹿,顾异往后推推何易晞,手按在枪托上敲门,里面有人趿拉着拖鞋而来的脚步声,顾异肩胛骨紧紧,肌r_ou_崩了起来,防盗门啪嗒一响,是谭敬亭开了门。 灯光泻出,将谭敬亭勾勒出一个大致的轮廓来,有点儿的清瘦,穿着睡衣,斜靠着门框边儿,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意思。 顾异率先开了口:“谭老师,我们有点线索想跟你核实一下,能让我们进去吗?” 感应灯应声而亮,谭敬亭咧开嘴角露出个笑容来:“好啊。” 他侧开身,让顾异与何易晞迈了进去,进了门视线倒是开阔,一眼就能把客厅望到底,里面空旷得很,连几件最基本的摆设都没有。 “谭老师——”顾异还想客套两句,谭敬亭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语态悠闲的打断了他:“我以为,你们会来的更晚些的。” 顾异一听此话,立刻拧身想回头看他,却感觉颈后小风一阵,有人已经贴到他身旁了,谭敬亭的手指贴在顾异的脖颈上,带着一阵凉意,泛起一层ji皮疙瘩,眨眼间已经掐住了顾异的脖子。何易晞二指一抚,祭出长剑,一双桃花眼光华灼灼紧盯着谭敬亭,沉声儿道:“放开他。” 谭敬亭还是脸上带着笑,看了一眼顾异,手下近了一分:“放开他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放了我。” 顾异比何易晞还急,抢先就开口:“不可能!” 说罢就猛地挣扎起来,胳膊肘后撤向谭敬亭腹部撞去,谭敬亭面部表情分毫未改,被顾异一记痛击却仿佛打在棉花上没什么反应,顾异又要反手掏枪,被谭敬亭当即制住,又俯在他耳边耐心劝他:“顾支队长我劝你别费劲了,你的那些小把戏,根本伤不到我的。” 顾异一惊,我靠,这又是什么怪物,忙给何易晞打眼色,暗示愣着干嘛,上啊! 何易晞只皱着眉头,碎发落在眉眼之间,一脸的隐忍,长剑往前递进几寸:“放开他。” 谭敬亭颔首,白炽灯光线明亮把他的脸照的苍白,他眼睛微眯,舌尖舔舔牙齿,露出尖锐的犬牙来,手指在顾异脖颈处摩挲,眼见何易晞长剑挥动,剑光乍起直冲他门面而来却被他轻易躲开了:“你威胁我也没有用,我现在是r_ou_体凡胎,你不能伤我,我知道的。” 何易晞呼吸一滞,脸上表情僵硬几分,随后又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这下轮到顾异愣了。 怎么回事?又是三个人的电影自己却不配拥有姓名? 他又猛劲儿眨眼,以为何易晞不敢动只是碍于自己受制于谭敬亭,只可惜大仙儿完全没领悟到,还在跟谭敬亭墨迹,谭敬亭吃吃一笑,扬起声调好似十分愉悦似的说了句:“我行于夜晚,受恶召而来!以恐惧为食,这里是我的餐厅,亦是我的厨房!这群孩子干得不错!” 他甚至腾出手来擦擦嘴角又接上:“多谢款待。” 行,还是个神经病。 顾异刚想嚷嚷,只觉得脖子上的手又掐进几分,正捏在他喉头上,只觉得呼吸不畅,吐字儿都有些艰难,他吃痛,倒吸一口凉气,被何易晞看在眼里,他眉头紧皱,神情终于没了平时云淡风轻,又微微往前迈了半步,他只一动,谭敬亭的手就用力一分,手背上爆出几根青筋,指甲几乎要嵌进顾异皮r_ou_里,顾异感觉自己快吐出来了。 何易晞手指微动,将剑柄握的紧了些,白炽灯落在剑刃之上散成一大片耀目的光斑,叫人直想挪开视线。 谭敬亭表情狰狞,分外猖狂,完全不把何易晞放在眼里:“哦对了,有件事情我忘记告诉你们了。与其在这里跟我耗着,不如去担心担心杨年。” “杨年?”何易晞一字一顿念出声儿来,心念电转脚下步子又停了,“杨星子的孩子是杨年的?” “宾狗!但是没有分得!”谭敬亭嘻嘻笑,“去的晚了,可就赶不上表演啦!” 顾异那厢吐气儿都困难,终于是忍不住了,冲何易晞大喊:“大仙儿!别管我!直接动手啊!” 他脚下后撤半步,想要去绊谭敬亭的腿,谭敬亭毫不在意语气嘲弄:“顾支队长,别挣扎了,我马上就要走了,最后一个问题是留给你的。” “你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顾异!别听他的!” 顾异只觉得一瞬间喉咙剧痛,像是被人用大力贯穿而过,黑暗和何易晞同时奔袭而来,只一眨眼,顾异的身体就颤抖起来了。 这里四下漆黑,不见五指,稍微动动四肢,就可以触到地面与顶端,仿佛是一段被紧紧封闭起来的通风管道。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朝:顾异你可太菜了你知道吗? 第37章 36 耳膜鼓胀,隐隐生痛,血液仿佛快速的倒流回心脏,四肢愈渐冰凉,一片的死寂之中顾异只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撞在墙壁上四散开去。 在顾异眼前肆无忌惮蔓延的黑暗,仿佛是一只巨手按在脖颈之间,无法抬头,手脚亦无处可去,就好像是要跟仅剩的一点空气博取生存的空间。 脑袋发晕,几近窒息。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10节 狂风卷起腐臭,拍打在铁皮周遭,咚咚作响。 顾异仿佛是再次回到了噩梦里,身形逐渐回缩,变成小小的一团,紧张、惊慌、无助,不知所措。 额角的汗水倏忽下落,滚到脸颊上,热的发烫,顾异打了个哆嗦,他往后靠了靠,摸到了什么,不知道是谁的小手,柔软却又冰凉,没了活人该有的温度,顾异慌忙收回手来,支着身子猛向后退去,情绪几乎要崩溃了。 而后他听见耳边儿有人在说话。 声音尖细,又有点儿轻飘:“你叫什么名字?” 顾异极力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周遭,更看不清是谁在说话,他只是下意识的回答:“顾……异。” “嗯,顾异,你多大了?” “……五……” “嘘,别出声,有人来了。” “顾异,等下我说跑,你就跑,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知道吗?” 顾异没有回答,他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他被人猛推了一把,那声音大喊着:“跑啊!” 顾异手脚无力,更没有空间挪动,只听见脚步声咚咚响起,逐渐接近,顾异意志仿佛尽丧,喃喃后退:“别过来……” “顾异。” 又有人在喊他,这次却不是那个尖细的声音了,那人又喊他一次,盛大的香气像是一把利刃将顾异的神思辟出一道清明。 有什么覆上他的脸颊,带着点活人的温热,是谁的手掌。 “顾异,闭上眼睛。” 那声音如此的耳熟,顾异听出来了:“何……易晞?” “嗯。”手掌逐渐上移,覆在顾异双眼之上,顾异自然而然的闭了眼睛,仍旧是无尽的黑暗,但终于不再有狂吼的风声与蔓延而至的腐烂气息了。 顾异不由自主的伸伸手,向半空摸摸,似乎想抓住什么,很快他的手就被握住了,何易晞的手指尖在他手背摩挲片刻,再次开口,声音在死寂之中格外的悦耳:“顾异,不论你看到什么,都是假的。” “别怕。” “都已经过去了。” 那声音仿似是舒伯特的小夜曲,又仿似是潮涨潮落拍在岸边,安抚着顾异狂跳的心脏与无助的张皇,最终如天边第一缕曙光,逐渐将黑暗驱逐。 压在眼皮上的力道消失了,顾异微微睁开双眼,渐渐有青白的光投入瞳孔,视野仍模糊一片,只有一双桃花眼落满了星辰,亮的耀眼,他喃喃,又好似确认:“大仙儿?” “我在这。” 视野终于变得清晰如常,仍旧是谭敬亭那空荡荡的客厅中,没有任何的变化,何易晞皱着眉打量他,又将手往回收,却被顾异一把拉住了,他张张口,不知为何就突然咧开嘴角笑起来:“大仙儿,我从来没觉得你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俊颜如玉过。” 手指尖还带着几分颤抖,使不出什么力气,何易晞轻易的就挣脱开了,下一秒钟却忽然扣住顾异腰际将他拉进了自己怀里,顾异有点儿震惊于何大仙儿的热情,又不可避免的搂住了大仙儿的后腰,才安静下来的心跳再次活跃起来,抑制不住地往嗓子眼儿蹦跶,忍不住想再靠近几分,还未等他平息,余光瞥见一道寒光掠出,却是何易晞手中长剑越过他的背后刺了出去。 剑刃像是刺中了什么,发出闷响,顾异只听见何易晞声音带着笑意,从他耳畔传来:“不过一次天罚而已,我怕什么。” 顾异猛地回头,却见谭敬亭双眼圆睁,一脸的不可置信地跪倒在地上,腹部鲜血弥漫,逐渐侵染了睡衣,像是绽开的一朵玫瑰,热烈又富有生命力。 顾异耳朵尖就跟被开水滚了似的不住的发烫,从何易晞怀里跳出来,弹跳力惊人,还埋怨他:“你动手怎么也不说声。” 差点儿会错意。 何易晞莫名其妙刚想开口,顾异倏忽把脸扭开了,看不清表情,只有耳朵红的冒泡,俯身去看谭敬亭的情况,嘴里念叨:“我靠,死了?完了完了,大仙儿,你说,这怎么交代?” 何易晞只得又蹲下来跟顾异喂定心丸:“这事儿我会解决的,用不着你交代。” 眼瞧着顾异还要比比什么,立马站起身来往卧室里走,顾异看见何大仙儿走了,自己也要跟着,跟进卧室一看,登时傻了眼。 如客厅一般空旷的卧室里,摆了个一个人高的物件,罩了一层红色丝绒,何易晞伸手拉开,竟然是一个大玻璃箱,里面装满了水,正泡着个人。 是杨星子。 顾异忽然想起那页没头没脑的摘抄。 “我浸泡在暖和的液体里。我的眼睛是闭着的,还是张开的呢?好暗,也好静。我蜷曲着身体,浸泡在液体里。” “总觉得有点冷。” 唯有这一封,不是恐吓信,而是给生人的留言。 诉说她死去之后,仍不安稳的灵魂。 顾异忽的记起谭敬亭的话,他立刻扯着何易晞就往外蹿,何易晞任由他扯着,脚下未动:“干嘛去?” “干嘛去,去杨星子家啊,谭敬亭不是说了吗,杨星子要动手了。” “不需要了。” 顾异愣住:“什么意思?杨年已经死了?” “杨星子是谭敬亭创造出来的,他死了,杨星子自然就消失了。”何易晞扬手,又将红布盖了回去,杨星子的苍白瘦削的脸再次消失在了视野里。 顾异电话突然作响,在空旷的屋子里形成回音,来回碰撞,顾异听见郭毓秀有点疑惑地语调:“顾队,刚杨年跑到局里来了,说他要自首……说他——” “我知道。” 郭毓秀更疑惑了:“我靠,顾队,不会是你把他丢到警局门口的吧。” 顾异再次不友好的挂了他的电话。 郭毓秀呆滞的对着黑屏的手机,半晌骂了一句“我靠”。 何易晞仍旧架着手臂对着水箱沉思,顾异知会他:“杨年跑到局里自首了。” 何易晞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顾异又径自说下去:“她是不是每天晚上都会做这样的噩梦?” 何易晞撇过脑袋来,瞧见顾异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睁开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将手按在了水箱之上:“梦见那样的一个怪物,夺取了她的童年?” 怪不得杨星子说,没有人可以帮我。 “她向我说了三次‘救命’。” “但是我没能救得了她。” 顾异摇摇脑袋,只觉得某处一阵的疼痛,层层叠叠的记忆片段如同厚重的土壤,骤然与眼前交织一处。 他想看得更清楚些,却又猛然消散了。 郭毓秀和唐镜接到消息,面面相觑,蹲在办公室里等顾异回来,袁灵素的妈妈正在走廊里嚷嚷,手中还碰着袁灵素的遗像,哭喊的震天动地:“不可能!我们素素不可能自杀——!” 剩下几个学生家长显然也不接受这样的结案,跟袁灵素妈妈聚在一处,跟局里的人推搡起来,也不知是谁绊了一脚袁灵素妈妈,袁灵素的照片啪嗒落在地上,碎了。 袁灵素妈妈立刻拨开人群,拾起相框,又大声哭起来:“素素,我的素素啊——” 顾异皱眉,将办公室的门掩了,掏出俩耳塞塞进耳朵里。 郭毓秀看着乐:“顾队,至于吗?” 顾异指指自己耳朵,猛挥手,暗示自己听不见。 歪头往窗外看,天蓝的瞎眼,偶有几朵白云被秋阳勾出一道边际,是个好天。 没人为杨星子哭,连老天都没有。 顾异又拧头可怜巴巴看了一眼唐镜,结果人没理他,只好自己老实整卷,照片儿摆了一打,还有些杨星子的遗物,不知道该通知谁来取。 有些陈旧的笔记本密密麻麻写着一篇篇的小字,是当初成思思偷来的杨星子的日记。 杨星子一笔一划记录下的,大多是她这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包括对谭敬亭无限的崇拜与仰慕。 日期在9月4日终止,她用签字笔在那一页上简单的勾了一只飞鸟,振翅翱翔。 还摘抄了一段小字:“如果有来生,要做一只鸟,飞越永恒,没有迷途的苦恼。东方有火红的希望,南方有温暖的巢床,向西逐退残阳,向北唤醒芬芳。” 接电话专员纪然同学扣了电话,又小心翼翼的戳脸色与天气呈反向发展的顾支队长,示意他把耳塞摘了。 顾异声儿贼大跟他嚷嚷:“你就这么说,我听得见!” 郭毓秀脑袋凑过来:“嘿,顾队——” 纪然乖乖听话:“长生派出所那边儿有消息,说是有个老乡觉得死孩子可怜给埋了,现在正在找。” 顾异点点头,又把脑袋搁桌上了。 至少还有那么一部分的生活,总有柳暗花明。 唐镜又开始喷她那几盆绿植,还好奇:“顾队,何专家呢?” “不知道。”顾异声儿有点闷,停了片刻忽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郭毓秀吆喝他:“嘛去啊顾队,一会季老二还要送尸检报告呢。” “你看吧,我有事儿。”顾异油门一踩,直奔步行街去了。 何易晞当晚就消失了,招呼都没打一个。顾异敲家门没人应,连周朝周夕都不在,百无禁忌居连着关了好几天的门,电话也打不通。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保不齐大仙儿有外地业务呢? 但顾异心神不宁,脑袋里总是往外冒那句“不过是一次天罚而已”,怎么听着也不像是件好事儿。 顾异找了个地方加塞停好了车,就急急往店门口奔去,隔老远看见个人影,正在开店门口的锁,顾异心里怦怦跳,走近点儿才发现那是“油条”,一脸的如丧考妣。 身后还跟着个爷们,瘦高细长,比“油条”顺眼点儿,一身行头就跟要去拍黑衣人似的。两人儿一前一后钻进店里,顾异紧跟着也迈了进去,“油条”正给那爷们递东西,像个玉牌,还刻着字儿,顾异看不明白,还抻脖子瞧,被“油条”猛推一把:“看什么看!走走走,你在就没好事!” 顾异一脸的蒙圈,纹丝不动:“推我干嘛,我找你们老板呢。” “油条”那脸色立刻跟吃了屎似的,难看的要死,还没张口,旁边那“黑衣人”突然cha了句话:“顾异?” 顾异愣愣,记忆库里搜索一遍,似乎没什么印象,又点头答应:“啊,对,您哪位?” “黑衣人”一脸冷酷,要是有个墨镜,估计他还得立马就带上,也没回答他的问题,跟他擦着肩膀走了。 顾异用手指他,跟“油条”抱怨:“嘿——这人。” “油条”拎起ji毛掸子四处扫扫,头都不带转的,又轰顾异:“不买东西赶紧走,要找我们老板您回家找去。” 顾异一听,立马来了ji,ng神,蹭蹭就往家里赶。敲敲门,终于听见屋里有动静了,是周夕开的门,跟他对视半晌,面无表情,顾异试探着往里伸脚,周朝从卧室里冲出来指着他鼻子尖叫:“谁让你来的!滚出去!都怪你缠着我男神查什么破案子!你看看他现在——” 周朝还没说完,被周夕捂了嘴,原地跳脚,顾异听到这话立刻就往卧室里奔,一进门就瞧见何易晞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像是忍耐什么,脸白的宣纸似的,都能在上面画一幅小ji啄米了。 顾异拎着周朝问:“这是怎么回事?” 周朝上脚就踢:“还能怎么回事!当然是天罚!” 顾异按住周朝蓝猫三千踢,一脸的不信:“什么天罚渡劫的,跟讲神话故事似的,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神话不神话的!我男神本来就是该放在庙里供的,每年上天庭里点卯的神仙!”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只鸟,飞越永恒,没有迷途的苦恼。东方有火红的希望,南方有温暖的巢床,向西逐退残阳,向北唤醒芬芳。——三毛 从今天开始期待p lets go!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ns吃灰了!兴奋搓手手 米尔格拉姆的电椅 第38章 37 我相信地狱的存在,却绝不相信有天堂 ——太宰治 顾异得知杨年死讯的时候还在研究鸽子汤的做法。 郭毓秀看顾异盯着电脑半天没动静儿了,凑过来瞟他电脑屏幕,差点把豆浆砸地上,赶紧伸手往顾异脸上摸,顾异嫌弃的不行,退出去老远:“嘛呢锅儿,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怎么老想着摸我。” 郭毓秀又把脑袋抻出去看天,满办公室嚷嚷:“哎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的吗,顾队居然在看食谱!” 唐镜手里喷壶吧嗒就掉了,忙奔过来盯着顾异脸瞅:“我的天哪,一会让季良验验,这可别是个赝品!” 顾异又坐回来挥手:“起开起开,我看食谱怎么了,再嚷嚷把你们搁一块儿炖了。” 末了还掏手机打电话:“喂,李太太,哪儿买鸽子去?啊?我不送信,我炖着吃——不是,你管我给谁做呢,反正也不是给你,你快说大火小火啊,炖多久?什么?我不孝?哎李太太我给你买的静心口服液——别挂啊,喂——” 办公室内一片的寂静,掉根针估计能地震。 唐镜颤抖着伸手:“顾队,你又——” 季良推门就冲进来了,看见办公室内除顾异以外全员见鬼的脸色,好奇问:“怎么了这是?” “顾队又恋爱了!”唐镜惊呼脱口而出。 季良一张圆脸立刻堆满了笑,双下巴都冒出来了:“顾队,这回能过的了头七吗?” “滚蛋!”顾异拿笔帽丢他,“少他妈咒我。” 海晏公安系统几大不老传说,顾异可算一项,虽然够不上何大仙儿那号的,也算个青年才俊,气质出众,再加上身世往那一摆,那多少大妈大姐上赶着要把闺女外甥女侄女表妹嫁给他,只可惜谈一个凉一个,没有一个撑过七天,就跟被诅咒了似的,甚至得了个外号——顾头七。 季良是一灵活的胖子,闪过顾异丢来的笔帽,又继续说:“我来跟你们说正事儿的,杨年死在看守所里了,把自己手腕都快咬断了。” “什么?”顾异噌从椅子上站起来,眉心又拧一块儿,心里一阵跳,总有不好的预感。 唐镜又是一声的惊呼,脸上满是不落忍,纠结半晌,又磕磕绊绊:“这……算什么?畏罪自杀?” 季良耸肩:“谁知道呢?” “你说杨年死了?” 何易晞才醒过来,脸还是白的跟雕塑似的,一点血色也没有,靠在床边儿上,死也不肯听顾异的话上医院瞧瞧。 “嗯对,听说把自己手腕都快咬断了。” 何易晞目光垂垂,眉皱的很紧,像是有什么事儿想不通,又带着点儿担心仰头看顾异,不知道扯着哪儿的伤口了,疼的咬咬嘴唇,带出点儿血色来。 顾异抱着保温桶的手紧紧,心里骂了一句“我靠”。 “那你是干嘛来了?”何易晞瞧出来顾异有点不太对劲,又不知道他犯什么邪,看见他抱着个保温桶跟抱着自己亲生儿子似的,下巴点点,“这什么?” “我……”顾异又坐回来,把保温桶往何易晞面前儿递,献宝似的,紧张又羞涩,“那什么,爷我亲自熬的,您尝尝?” 何易晞:??? 这是演哪出?黄鼠狼给ji拜年? 他还没开口,周朝又抢先跳出来,叉腰大喊:“顾异!你自个儿熬的?你别下毒了吧你!” 吼完顾异又跟何易晞谄媚:“男神,你别喝他的东西,我给你做好吃的。” 周夕门外挤兑她:“得了吧!就你那手艺,可能还不如顾异呢!” 周朝“嗷”的一声就冲出去了,跟周夕再次斗作一团,ji飞狗跳。 何易晞被吵的揉耳朵,顾异眼尖一脚把门勾上了,周朝和周夕的吵闹声似乎隔远了点儿,顾异又过来推销他的鸽子汤,他手艺大概是得了法国大厨的真传,材料全往一块儿乱炖就完事儿了,熬了仨小时,自己尝了一小口觉得还行,连忙往对门送,这会儿还冒着热气呢。何易晞一脸的怀疑又对上顾异那小眼神儿,就跟等着主人喂骨头的小狗似的,也不好驳他面子,冲他伸手,顾异莫名脸一红:“要不,那什么,我,呃,我喂你?” 何易晞终于忍不住了:“顾支队长您是背着我干什么坏事儿了吗?” “啊?我?”顾异愣神儿,见何易晞手还伸着,乖乖把劳动成果递过去,又摇头,“我什么都没干!” 何易晞尝了一口,扬扬眉。 顾异那小心脏怦怦直跳,眼神随着勺子上下翻动,紧张的不行,生怕何大仙儿当场给吐出来了。 “看不出来顾支队长还有这么一手。”何易晞安全的咽下去了,味道还成。 顾异如释重负,差点儿脑门就出汗了,脸上绷不住就要绽开个笑容,咧到一半觉得影响他高贵冷艳的人设,又往回收,从何易晞的角度看过去似哭非笑的就跟牙疼似的,还劝他:“那你再喝两口。” 何易晞正巧刚醒过来,是有那么点儿饿,也不推辞,没吭声又兀自喝两口,顾异盯着他震惊,以前怎么没发现何大仙儿吃相那么端庄优雅好看呢。 何易晞受不了他那眼神儿,就跟舍不得几口汤似的,放下勺子:“顾支队长你看什么呢?” 顾异忙撤目光,四处乱飞欲盖弥彰:“我没看什么啊,我就,随便看看,你再,你再喝两口。” 何易晞想不明白,怎么几天没见,顾异成了个结巴,瞧见顾异怎么也不肯跟他对眼神儿,只好又喝两口,屋里沉默半晌,突然听见顾异开口,带着点儿踟蹰,问他:“大仙儿……你……天罚很疼吗?” 何易晞握着勺儿的手一顿,又抬头看看顾异:“谁告诉你的?周朝还是周夕?” “就……都有吧。”顾异搓搓手,仍旧不怎么相信,“你还真的……是个神仙呢?” 何易晞眼神儿飘飘,颔首道:“算是吧。” 那天顾异倚在卧室门外,满脑子都是周朝嗷嗷叫的动静儿,揉着太阳x,ue问周夕:“周朝说的是真的?” 周夕没什么表情,点头:“嗯。” 顾异又摆出“你仿佛是在逗我笑”的模样儿,咧开嘴角:“哟,厉害了,敢问大仙儿是哪路神仙,怎么没见他的庙呢?” “拆了。”周夕惜字如金,都是单音节往外蹦,想想又补充道,“犯了天条,除了仙籍,拆了庙宇,断了香火,他现在除了活的长点儿,跟普通人也没啥太大区别。” 周朝又跳出来凑热闹,手指往顾异鼻尖戳:“你当他那么稀罕钱呢!没有钱,他还得在里面关八百年!” “啊?”顾异听得有点懵,怎么听起来,这天上还有保释金这一说法呢。 眼见周夕要走,忙扯他:“大仙儿犯了什么天条?为什么要受天罚?” 周夕没得感情,一脸的冷酷:“不知道,你自己问去。” 顾异只好自己来问了,看见何易晞喝完了汤,手脚麻利接过来,扭捏半天不肯走,何易晞知道他还有事儿,拢拢额前的碎发:“顾支队长有什么话就直说。” “那,那我问了啊?”瞧见何易晞点头,顾异又接着开口,“你……犯了什么事儿,还要关八百年?” “杀生。”何易晞抿抿嘴角,“还有一条,斩真龙。” 这说话的人要不是何易晞,顾异估计会以为这人修真小说看多了:“什么意思?” “凡杀生者,除仙籍,毁庙宇,永不得受他人供奉,受刑千年,不得再动杀念,我不能伤普通人,就像谭敬亭那样的,如果动了杀念,就要受天罚。” “天罚又是什么?” “不过小小雷刑,被劈两下而已。”何易晞撩撩眼皮,语态轻松,似乎并不放在眼里。 小小雷刑堪比九重雷劫,每劈一道,就叫人血r_ou_俱焦,体无完肤,鲜少有人尝过一次,还敢再尝第二次。 顾异将他苍白脸色眉间皱痕看在眼里,虽没有拆穿他,但心里愧疚的不行,低头跟何大仙儿认错:“都怪我,如果不是我——” “这件事儿跟顾支队长没什么关系——”何易晞抬眼,看见顾异五官拧巴的样儿,刚想宽慰他两句,眼珠一转,话头立刻调转,“如果你非要自责,不如再给我免一年租?” “啊?”顾异一时没反应过来,听见何易晞叹口气:“如果顾支队长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毕竟是我自己动手,与他人无由。” “免!”顾异不愧是语文学得好,阅读理解满分,登时醒悟,床沿一拍,豪气顿生,“全免!免一辈子!” 说完想想好像自己的产权还没何大仙儿活得久,又尴尬闭嘴,听见何易晞噗嗤笑一声儿,眉眼一弯,满是细碎星辰照花眼,看的顾异想哐哐撞墙,搂起保温桶,结结巴巴丢下一句“我,我明天,再来”就往门外逃,差点儿撞周朝身上。 周朝又跳起来骂他:“顾异,你有病吧!赶着投胎?” 顾异没工夫搭理她,蹿的贼快,卧室里头男神却突然喊她了,周朝赶紧蹦跶进去:“男神,什么事儿?” 何易晞往床头靠靠:“帮我给你师父带个口信,问问他,顾异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要我来找他。” 周朝老实点头就准备往外走,听见男神补充发言:“还有,问问他,是不是最近喝酒了没看住,让什么东西跑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跟柯南一样,cv出名的角色一定是凶手!咳 有姓名的人一定是有问题的!记住我的话! 第39章 38 顾异端着保温桶奔回自个儿家里,还没来得及落座,李夫人电话就跟催命似的响,他趿拉着拖鞋往厨房走,用一侧脸颊夹住手机,听见李夫人气势凌人问他:“顾异,你干嘛呢?” 顾异拧开保温桶盖,正准备开水龙头答她:“没干嘛,洗碗呢。” “哟!洗碗!新鲜死了,哎老顾,你听听,你儿子还会洗碗呢!”李夫人声音离的远点儿估计跟顾先生讲笑话呢,片刻又凑到手机边上,“哎顾异,你跟我说,你是不是找女朋友了?” 顾异手上动作一顿,水哗啦啦的往外流:“李太太,您这晚间七点和新闻联播一起做中国梦呢?” “呵,多大的人了,还不好意思承认呢,你妈我带你二十好几年,就没见你做过饭!”李夫人跟他冷笑,又想起来什么,大腿一拍,“哎都说那何大师灵验,果然呐!” 顾异一愣,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件事儿呢,估摸着他前脚拆了,后脚李夫人就给他原样儿挂回去了。 顾异“嘿——”一声,还没说话,李夫人那厢又快速接上:“你听好了啊,这周末你把女朋友带回来给你奶奶瞧瞧,不然你等着,有你好果子吃。” “我靠,”顾异懵逼当场,“我带谁——” 话还没说完,李夫人坚定果决就给他挂了,一点儿没给他留余地。 顾异翻个白眼,撇嘴把手机收裤兜里,又关了水龙头开始找洗洁ji,ng放哪儿去了,八百年都没洗过碗了,估计赶上何大仙儿寿命那么长了。 他刚往何大仙儿身上那么想想,人就发起癔症来了,手里洗洁ji,ng按出去200毫升了,脑袋里还全是何易晞咬嘴唇那模样儿,牙齿间逼出那么一道血色,水渍浸的带着点儿光泽,称的脸色突然鲜活起来。 就有点儿,那么的—— 想亲亲试试什么滋味儿。 顾异脑袋里“亲亲试试”四个大字儿刚打着横幅冒出来,手里突然打滑,保温桶咣的就掉洗碗池里了,吓得他差点儿立定跳远,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不知道是让保温桶吓着了,还是让自己吓着了。 甚至来不及研究自己是怎么发生这种情感转变的。 脑袋里小人唰就站出来了,当场撕了脑袋里的横幅,又叉腰指着顾异骂:“顾异啊顾异,你是单身久了吧!怎么连男人你都想碰了!” 另外一小人又冒出来了,叉腰跟这小人吵吵:“想想怎么了!想想又不要钱!” 俩小人突然一齐沉默下来,片刻后异口同声悻悻道:“不知道大仙儿给钱能让亲吗……” 这是幸亏顾异一个人在家,没人瞧见他那脸色,从来没见过这么灵活又这么拧巴的面部表情,一会的震惊一会的纠结来回变换,最后汇成一脸的番茄红。 顾异赶紧回神儿捡他保温桶,洗洗涮涮明儿还得接着送呢。 好歹洗干净了那一大堆的洗洁ji,ng,满池子都是泡沫,顾异冲冲手往正对着的窗户底下瞧了一眼,突然就僵在了原地。 他那15的双眼,看见楼底下,复古小萝莉正站在车边儿仰头往上看,似乎正好跟他对了个眼。 本来也没什么,见了好几次面的小萝莉也算是老熟人了,只不过这回不止是小萝莉,她的左边右边就跟张龙赵虎王朝马汉似的站着两个人。 赵晨和杨年。 那两人五官模糊,跟小萝莉手拉着手,看不清表情,但仍能看到赵晨的腹部,一大滩的殷红。 保温桶再次脱手,咣的一声还带回音的,手里的洗碗布稀稀拉拉往下滴水,连带着顾异鼻尖的汗珠子。 这场景,实在是有点惊悚,顾异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不怎么有节奏,想迈步子又动不了一双长腿,只得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再睁开眼,那灵异三人组已经从楼下消失了。 四肢终于回了温,顾异尝试迈了两步,将可怜的保温桶拎起来冲冲,放到一边,迅速从厨房退了出去,将客厅的灯开了个大亮,身上仍旧止不住的有些抖,他在沙发上呆坐了一阵,起身向门口走,手刚碰到门把手,眼前都是何易晞苍白的脸,动作顿顿,又收回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异还想去对门献爱心送他琢磨了半晚上的糖心蛋,然而何大仙儿没给他机会,他门一推,对面也开了门。 俩人儿俱是一愣。 顾异抱着饭盒打磕绊:“大仙儿你……吃过了?” 何易晞少见的将顾异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点头:“嗯。” 顾异脸上露出点儿小小的失望,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何易晞两步迈过来把饭盒接走了,顾异那小心脏又扑腾两下,就好像被春风雨露浇灌过,开出一朵小花来。 “顾支队长这是?”何易晞再次打量一遍顾异,就跟头一回见他似的,一身藏蓝99式,量着身限裁的料,走线笔直,挺括非常,愈发显得他肩宽背直,一双大长腿收在裤管里,像是收在匣中的利刃,内敛却暗含锋芒,突然就换了个人似的,满满都是ji,ng气神儿。 顾异穿警服的时候实在不多,还有点儿不太适应,挠挠脖子解释:“我们今天拍个宣传片儿,突然通知让我上,这我就穿了。” 何易晞点点头,托着饭盒往楼下走,顾异两步跟上,裤腿打两个辄儿,又抹平了,问他:“大仙儿你好点儿了?” 何易晞“嗯”了一声,还挺自觉的,往顾异车边一站,顾异狗腿上前:“你去哪儿?” 何易晞抿嘴笑:“顾支队长上班,我也上班呐。” 顾异了然,看着何易晞系了安全带,眉宇间皱皱,似乎不太舒坦,手在方向盘上点点:“你真的好点儿了?要不再歇歇?反正——” 也没什么生意。 顾异咳一声,没说出来。 何易晞拧头看顾异:“没什么,你这车挤了点。” 顾异又咳嗽,低头往何易晞座位底下摸,何易晞愣一愣:“你干嘛?” “我给你调调。”顾异弯着腰声音有点闷,胳膊越过何易晞的腿试图去够摇杆,来回摸索两下,动作突然停了,还没等何易晞反应过来,倏的把胳膊收回去了,方向盘一打,两眼直视前方:“那什么,要迟到了,你自己找找吧,就在侧面。” 初升的朝阳透过车窗笔直照进来,映的顾支队长的耳朵尖儿像串糖葫芦,红的透明。 何易晞瞟他一眼,轻轻在饭盒上敲两下,张口说道:“顾支队长穿这身,挺好看的。” 顾异一个急刹,差点闯红灯。 糖葫芦加色素,耳朵尖更红了。 因为送何易晞绕了点儿路,顾异迟到一刻钟,老远看见唐镜带着佟倩倩在门口等他,跟他对个视线,一声惊呼,给顾异吓一跳:“嘛呢,你俩,吃跳跳糖了?” “顾队,没看出来啊。”唐镜咋舌,摇头晃脑,“真是人靠衣装啊,想不到你还挺帅的。” 顾异不知道为什么就跟中了五百万似的一脸的浪s_ao,笑嘻嘻拍自己衣摆:“海晏亿万少女春梦对象,你头一次知道?” 唐镜对着摄像机镜头狂翻白眼,又跟摄影小哥吐槽最好把这段儿播出去,让海晏亿万少女看看顾支队长有多么不要脸。 视频内容挺简单,拍点儿空镜加上海晏全景,从清晨睁眼开始,再拍到局里各工作区域,受理案件再带上紧急出警,呼啦下来一群帅小伙儿荷枪实弹的,领头小伙儿手臂一挥,然后往顾异身上切,应着海晏将垂的金乌,高鼻深目,眼神坚毅,帅出天际,堪称海晏公安系统形象代表,最后再来一段旁白,完美收工。 摄影小哥端过来给顾异看看,还想跟他交流两句,谁知道顾异对着录像看自己,不住的咂嘴:“我可真帅,哎小王你说,我这样儿的,会有人能抵抗了我魅力吗?” 小王觉得有点儿恶心,默默离远了点。 钟局抱着保温杯路过,瞥顾异一眼:“报告写完了吗?” 顾异立刻住嘴老实立正,钟局晃晃悠悠挪过来:“哎我也瞧瞧。” 顾异给他老人家挪个地儿,抬表一看六点二十,脚底抹油一溜烟又蹿了。 唐镜举着整了一半的案卷气的七窍生烟,满世界找他:“顾队人呢。” 纪然戳窗户外边,唐镜只瞥见一溜汽车尾气,顾队绝尘而去。 唐镜惊呆了:“这还是我们那热爱加班的顾队吗?” 郭毓秀凑过来点头:“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顾队接女朋友去了。” 外头又有点飘雨,气温骤降,顾异又坐在百无禁忌居里打了个喷嚏。 周朝站门口堵他:“哎顾异,你有家不回,跑这儿干嘛来了。” 顾异一脸的理直气壮指屋外头:“外面下雨了,不接你们老板回家,你们仨去跳雨中曲?” 周朝“啧”一声往桌上一跳,一双姜黄大眼睛盯他看半天,看的顾异直往后缩脖子:“呸,没安好心,我看你是黄鼠狼变的。” 顾异眼睛一眯:“周朝你怎么又胖了。” 周朝尖叫一声,就要往顾异身上挠,被“油条”一把拎开扔里屋去了。 顾异左右瞧瞧,看见屏风后头亮着个小灯,又绕过去找何易晞,大仙儿正戴着个套袖顶着眼镜,对光看那只打了的镯子。 手指尖儿被光照的发白,要不是指甲上的一点r_ou_粉,几乎要和镯子揉到一块儿去了。 何易晞听见响动又抬起头看他,顾异制服还没换,不自觉的站得笔直,嘴角微扬带着点欠,像是海晏的朝阳,明亮却又不炽烈,叫人移不开眼。 何易晞摘了眼镜把镯子放下:“顾支队长什么事儿?” 顾异刚跟周朝斗嘴斗的顺畅,这会儿又结巴了:“外面,那什么下雨了,我正好就顺道儿。” 何易晞没吭声,双手一架,似乎在观察他,顾异小心脏又乱跳,又接着说:“大仙儿你吃饭了吗,要不——” 何易晞没等他说完,指指桌上的东西,突然问他:“这镯子你想怎么补?” “啊?镯子?哦,我奶奶的镯子,”顾异这才把被遗忘到小角落的那镯子又想起来了,瞟一眼何易晞还在盯着他开口,不自在的挠挠脖子,把眼神四处挥洒,暗自深呼吸一口,终于说出来了,“你,你随便,你要是,呃——喜欢,你就自己戴着吧。” 这下轮到何易晞没反应过来。 这顾支队长,想一出是一出,有钱就是任性。 他无奈笑笑:“这大小,我可戴不了。” 周朝又窜出来凑热闹:“给我戴!我能戴!” 顾异一听立刻一指禅戳她脑门:“有你什么事儿,起开起开!” 第40章 39 何易晞环顾一圈四周,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在弹《梦中的婚礼》,前后左右坐的全是男男女女,或小声交谈,或无声用餐,只有他们这一桌,端端正正坐着俩老爷们,完全被餐厅那气氛排除在外了,估计只剩下一层的微妙还跟这里能沾点边儿。 何易晞眼神儿收回来看俩眼直愣愣发癔症的顾异,叫了他一声。 顾异回魂,坐得直了点儿,无意识的戳他盘子里那少的可怜的黑鳕鱼,问他:“怎么了?” 何易晞内心纠结了一瞬还是开了口:“顾支队长不需要这么的……” 眨眨眼,又接着道:“自责。” 他翻了翻菜单,心里吃惊。 顾支队长也下得去手,看来真的是满心的愧疚,估计洪水猛兽似的把他淹了。 何易晞也有些过意不去,张口宽慰他。 谁知顾异手一顿,眼睛又乱飘,还摇头:“我不是因为这个。” 何易晞又愣了,不会是那天晚上被谭敬亭吓出什么毛病来了吧,直接转了性了:“那您这是……?” 顾异呼噜呼噜头发,显得有点烦躁,又埋头戳那可怜的鱼r_ou_,都快戳成r_ou_泥了,嘴里含混不清的念叨了一句,何易晞没听清,又问他:“你说什么?” “我说跟这个没关系!”顾异仰头回他,声儿大了点,周围几桌拧头看他,他又把头垂的老低,就跟要给那r_ou_泥做人工呼吸似的。 何易晞手指在盘子旁弹琴,沉默半晌,那边儿《梦中的婚礼》换成了《sur》,那几桌又把注意力挪到了钢琴身上,他瞧了一眼顾异,脱了警服,套了一件他的外套,两人身形差不多,也不算不合身,跟平时顾异那不着四六的样儿差的有点大,竟然生出几分乖巧来,脑袋两侧的耳朵尖儿还在现场表演什么叫山丹丹开花红艳艳,也没再吭声儿,专心对付他的小牛排去了。 毕竟1680一位呢。 何大仙儿吃的挺满意,周朝可不乐意了,眼瞧着男神推门进来了,后面还有个跟屁虫也要往里迈,腿一伸,要拦他,顾异眼神直黏在前面大仙儿的身上,看都没看周朝,一脚踢上去,整个楼道里都是周朝惨痛的尖叫声。 周夕少见的咧嘴笑起来:“哈哈,傻逼周朝。” 顾异这才拧头看周朝抱着腿原地跳,带着些微应该说是几乎不能分辨的歉意跟她说:“哟,踢着您了,主要是您太胖了,把过道儿占满了。” 周朝一声尖叫,急赤白脸就往顾异脸上挠,被何易晞一把拉开,按她脑袋:“你师父来信儿了吗?” 周朝动作停一瞬,指着周夕说:“问他。” 又扑上来继续跟顾异撕,周夕握着手柄不带拧头的,嘴里接了一句:“来了,我师父说他过两天就到。” 顾异听到这么一句,又按住周朝跟她暂停战斗:“师父?你俩还有师父呢?” 周夕纠正他:“你应该说是我师父,周朝是充话费送的。” 顾异瞥一眼周朝,觉得可能性很大。 周朝终于从顾异身上下来了,指指周夕:“周夕,你这样儿对你亲妹妹,会遭报应的!” 周夕:“哦。” 周朝又把指头挪到何易晞身上,何易晞正从顾异手上接自己的外套,周朝不舍得咒自己男神,又调转矛头指向顾异:“顾异,我觉得你有问题。” 顾异:“什么?” “你为什么最近老粘着我男神,你是不是……?” 周朝这话一出,顾异心立刻又小兔子白又白一蹦一跳真可爱起来,他扫一眼何易晞,见何易晞也正看他,立刻身子的绷的笔直戳周朝:“我什么我?我怎么了?” 周朝眯眯眼睛,抻脖子瞪顾异,又转到何易晞身上,再转回来,顾异紧张的大气儿不敢喘,生怕周朝说出什么来,又有点儿期待周朝说出什么来,结果周朝小嘴巴一张:“你是不是没朋友?” 而后还拍他,够不着肩膀就拍胳膊:“我建议你多出去走走,别老在家呆着。” “嘿——你这小孩儿。”顾异胳膊一甩,就要上来教育周朝,刚要动手,电话又嗡嗡震,顾异掏出来一看,有点愣。 来电显示这人儿可有点稀奇,顾异掏出来喂了一声,听见电话那头嚷嚷:“是我啊!” 标准的电话诈骗开篇。 顾异还有点儿迟疑,不确定的问:“陈……渊?”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11节 电话那头又来一句:“是我啊!” 顾异迷茫:“你怎么用这号码,回国了?” “回了啊!”陈渊那边儿一阵喇叭响,说话声停了一瞬,又接上,“我先回家,明儿组局,你得来给我接风啊,听见了?” 还没等顾异答应,电话就挂了。 一屋子人焦点都在他身上,顾异电话一按,摆到周朝脸前:“瞧见没?朋友。” 周朝离的近,电话里那几声吆喝听的一清二楚,送他四个字:“狐朋狗友!” 顾异立刻抬起头指着手机跟何易晞说:“大仙儿,这我发小,不是什么狐朋狗友。” 何易晞奇了怪了,跟他有什么关系,但还是礼貌性的回应顾异:“嗯,我知道了。” 周夕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终于把脑袋从电视机上挪下来了,左右看一眼,莫名打了个寒颤。 这对话,跟周朝看到什么都市情感爱情偶像剧的台词,可太像了。 还是出轨前会说的那种。 陈渊跟顾异打小一个院里长起来的,一起去佟倩倩学校门口威胁别人五万买一条命的那种关系,不学无术十好几年,终于让他爸妈给整国外祸害资本主义去了,断联好几年据说在搞艺术,艺术不艺术不好说,但是瞎搞肯定是瞎搞的。 顾异站在酒吧门口,看超跑停了一溜,一小伙子拎着传单就过来了,看他一眼,又走开了。 顾异暗骂一句“我靠”,呼啦一开门,闹哄哄的音乐劈头盖脸就砸下来了,陈渊坐在里面抻脖子,一瞧见他忙挥手。 来的人一水的生面孔,没一个顾异认识的,也不知道陈渊出去好几年是怎么勾搭上的,灯光比那警灯还瞎,模样儿都看不太清楚,只觉得几个女生的眼影闪的跟霓虹灯似的,陈渊凑过来跟见了乡亲似的握他手:“顾异!” 一脸的激情澎湃,顾异以为他下一秒就要说:“好久不见,想死你了!” “倩倩呢,怎么没来?” 顾异手一抽:“别问了,嫁人了!” 陈渊这人,从小到大,心宽体胖,家国天下一样都不惦记,唯独佟倩倩,惦记十好几年,从青春期惦记到奔三,看着挺深情,实则太不靠谱,佟倩倩不爱搭理他,估计叫了也没来。 陈渊瘪瘪嘴,表情浮夸的耷拉眉眼:“怪不得我给她打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呢,原来是嫁人了,新郎却不是我。” “没人接?”音乐声吵点儿,顾异没听清,重复一遍,忽然身边挤过来个人,挨他挺近,大腿都蹭上来了,顾异背后一阵发毛,扭头一看还是个男人,涂俩黑眼圈跟他眨巴眼儿。 顾异往后退退,后腰突然就摸上来一只手,虚虚揽他,还在他腰眼儿打转,顾异转身按这人的手:“哥,君子动口不动手。” 那人噗嗤一声笑了,脑袋歪歪,夸他:“你挺可爱的。” 陈渊立刻凑上来一指:“我朋友,tony。” 顾异拍发小肩膀:“陈渊,想不到你去资本主义社会学了几年美容美发。” “什么美容美发,”陈渊一听这话,忙看那t老师一眼,跟顾异解释,“新锐艺术家,知道吗?” 顾异摇头,他确实不知道,但还得保持礼貌,跟t老师客气:“我孤陋寡闻,您别见怪,您搞什么艺术啊?” t老师也没生气,对着他一笑,居然还有对虎牙,添了三分生气:“雕塑。” 说完还没等顾异接“久仰”,又整个人往顾异身上压,那手顺着大腿向上移动,顾异噌从沙发上弹起来,坐陈渊身边儿去了,陈渊看着直乐,大笑着指他:“你可看走眼了,我发小,异性恋!” “哦?”t老师手下落空,又收回来摸下巴,平心而论长得还算不错,下巴尖刻,跟何易晞有那么点儿相似,顾异眼神儿往下落落,突然想到大仙儿现在在干嘛呢?又听见t老师开口:“我喜欢你这卦的,要不你试试男人?也不错的。” 顾异一口酒差点儿喷出来,心里咚咚直跳,再次就着那呼啦啦乱闪的灯把t老师看了一遍,何大仙儿的一举一动就跟电视剧里那名场面似的一幕一幕往外翻涌,要把顾异晃晕了。 t老师颇具玩味的看他一眼,还补充发言:“我向来不会看走眼的。” 顾异呛着了,赶紧抽张纸巾擦擦,一旁一只涂了黑指甲的手就摸过来了,顾异看看那手的主人,一身紧身红裙,露出放肆的事业线,还跟他眨眼,赶紧露出人民公仆式的微笑,好像下一秒就要掏证件了,姑娘眼白一翻,又拧头跟t老师笑作一团去了。 估计是顾异这模样儿跟大环境也太格格不入了,被坐着的一圈人围着灌酒,顾异酒量当年在院里是出了名的,三杯倒,还没下去几瓶,人就迷糊了,看看表也挺晚了,起身跟大家告别,陈渊酒量也是个不济,喝的五迷三道跟他还么么哒。 顾异摇晃着出门,看见t老师从洗手间出来,还笑眯眯问他:“这么早就走了?” 顾异对着仨t老师摆手:“明儿……还上班呢。” t老师来了点儿兴趣:“在哪儿上班呢?” “市……公安局。”顾异晕晕乎乎推门,也没注意t老师什么神情,大概还说了句什么,实在是难以听清。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跑了一只猫,好不容找回来,第一件事在我床上拉屎,气到昏厥! 第41章 40 顾异被代驾扶下来的时候都快跟周公谈马克思了,被猛地摇醒还有点不开心,他站在楼梯口左右看看,伸手就推右边那户,推不动,又开始掏钥匙,钥匙捅了两下没捅进去,啪嗒掉地上了,顾异扶着门往下滑准备捡钥匙,那门哗啦就开了。 顾异一个没站稳,往前一倒,被人抱住了。 铺天盖地的大雪把顾异脑袋罩了个正着,朦胧之中有轻微的心跳声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顾异又往里贴贴,循着声儿蹭了蹭,倏忽被人架着胳膊抬了起来,眼前那人儿眼睛里是日月星辰,看着他皱皱眉:“喝成这样儿了?” 周朝又冒头骂他:“哪来的酒鬼跑这儿发疯来了,男神快给他扔出去!” 顾异手指头一指:“周朝……你……怎么胖出两个你来了?” 周朝立刻使出蓝猫三千踢往他身上招呼。 顾异一边儿躲,身子一边儿打滑,站也站不稳当,何易晞快架不住他了,往他身上摸钥匙,顾异又来回蹭蹭,跟何大仙儿抿嘴:“别闹,痒。” 何易晞揉着太阳x,ue叹气,扛着顾异往他家里送,好歹给他运沙发上了,顾异跟个大字似的一摊,两眼一闭,安静下来了,何易晞站在旁边儿看了一阵,估摸着是睡着了,准备转身抱床被子给他盖上。 顾异就跟诈尸了似的突然俩眼一睁,抬手一抓,拉住了何易晞,何大仙儿被拉个踉跄,刚站稳,拧头一看,顾支队长那厢已经坐起来了,眯眼睛看他:“大……大仙儿?” 何易晞“嗯”一声儿又要走,顾异吆喝他:“你……等……等等。” 说完就开始在身上胡乱寻摸,何易晞不明所以,只得站在一边儿看他表演,顾异的手终于停了,掏出个东西往何易晞眼前塞,定睛一瞧,行,是钱包。 顾异塞半天没见何易晞动,又忽的站起来双手举着,跟他低头哈腰,跟献宝似的,还附言:“您笑纳。” 何易晞哭笑不得,伸手去拿,钱包收走下一秒,顾异噌就贴上来了,鼻尖对着鼻尖,说了一句:“现在能亲了吗?” 何易晞还没来得及反应,嘴唇上蜻蜓点水似的被啄了一下,呼吸一滞,瞧见顾异把脑袋撤远点儿了,睫毛忽扇忽扇,眼珠子朦胧,像是带着层水汽,还砸吧嘴。 那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太快没尝到滋味儿,顾异摇摇晃晃的捏何易晞手腕,往身边一扯,嘴唇再次覆了上来,浓郁的酒气顺着顾异的唇齿鼻息之间往外泄,跟那四处弥漫的雪气儿融在一起,顾异迷糊着闭眼,眼皮轻颤,舌尖儿从齿间探出,在何易晞唇上舔了一瞬,下一秒钟何易晞猛地一震,推了顾异一把,他本就头重减轻站不稳当,差点被推倒了,下意识搂住大仙儿的腰,又贴过来了,下巴搭在肩膀上埋怨:“推……推我干嘛,差点儿……就……就摔倒了。” 说完这话一阵傻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何易晞眸子深深,侧了侧脸,只能看到顾异后脑勺,又拧过头来,任由他这样儿搂着问:“顾异,你知道我是谁吗?” 顾异没答话,何易晞抬手在他耳廓上抚了抚,这人竟然直接靠着大仙儿肩膀睡着了。 丧失意识的人死沉,何况顾异这种大小伙儿,何易晞费劲巴拉才给拽到床上按住了,关了灯的卧室一片漆黑,但又能看见顾异的脸侧泛着白光,以及上扬的嘴角。 千年王八万年龟,何况活了这么多年的何大仙儿,多么通透的一个人,他在那黑暗里站了一会儿,像是暗室里径自展开的白昙,片刻功夫就想明白过来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伸手在自己嘴唇上按按,触感犹在,格外的清晰,脑袋里浮现出来顾异赤脖红脸跟他递钱包的模样儿。 有趣,而且并不讨厌。 何易晞轻声笑笑,随后做好事不留名儿把顾异钱包又给他放柜子上了。 顾异早上起床,捧着钱包发愣。 总感觉跟这钱包发生了点儿什么。 脑袋一阵宿醉后的疼痛,冷不丁冒出个小火苗来,顾异僵在当场。 “我靠!”顾异大腿一拍,感觉自己昨晚干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事儿,噌从床上弹起来往门口去,手停在大门上还有点纠结,最后拉开条小缝把脑袋探出去瞧瞧,对面儿没什么动静。 顾异又怂了吧唧的缩回来洗把脸,安慰自己估摸着是做了个梦。 然后周朝就给他来了首《梦醒时分》,站在楼梯口嚷嚷他:“顾异你下次再喝多了跑我们家来,我就给你从楼上扔下去。” 顾异脚下一崴,差点从楼上滚下去。 何大仙儿坐在副驾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个喜怒哀乐,顾异开车也不专心,鼻子里“嗯”“啊”半天,最后颤颤巍巍问他:“大仙儿啊……我昨儿晚上……喝断片儿了……” “嗯,对。”何易晞不看他,侧脸看窗外,轮廓深刻,还有股子出尘的味道,确如仙人一般。 顾异小心脏吊到嗓子眼儿,说话声都尖了:“我——” 不太对劲,忙清清嗓子:“我不记得我昨晚上干嘛了。” 何易晞终于把头回过来了,看着他倏忽一笑:“没干嘛,酒品不错,倒头就睡。” 顾异小心脏落回去,转念一想,我靠这梦,可太真实了,不自觉的舔舔嘴唇,就好像还记得那感觉似的,挺软。 一瞬间耳朵动动,又红了。 何易晞看在眼里,嘴角浮一丝笑意,又把脸挪开了。 车子进不了步行街,顾异只能靠边儿停了,目送何易晞走进去,油门一踩又汇进了上班高峰期的车流里。 何易晞晃晃悠悠往自己店门口走,忽的脚步一顿,老远就看见一黑西服男站在店门口,大约是在等他。 何易晞快步上前,跟他露出个笑脸来:“还以为你过几天才会来,稚川。” 黑西服男给他咧嘴笑:“这不是小朝催的太急嘛。” 顾异要是瞧见了,他一定得嚷嚷这不是那天在店里瞅见的扑克脸黑衣人吗,居然还会阳光灿烂的笑,但他没瞧见,他顶着一个重有万钧的大脑袋垫在办公桌上,盯电脑屏幕,一瞬不瞬。 郭毓秀跟他逗闷子:“哟!顾队,今天研究什么食谱呢?” “西红柿炒番茄。”顾异把手从桌子底下拿上来,有气无力点点鼠标,又缩回去了。 郭毓秀凑过来笑:“唉,这我会我教你。” 说完瞟一眼屏幕,吃一惊,巴掌往顾异后脑勺上拍:“卧槽顾队,看什么呢这是?您终于决定换车了?” 顾异脑袋支起来,白他:“嚷嚷什么,花您钱了是怎么着激动成这样儿?” 郭毓秀忙咂嘴:“啧啧,从高尔夫换g63,您这档位提的有点儿快。” 唐镜正对着装订机忙活,听到这句扭头问顾异:“顾队,是不是女朋友嫌弃你了?” 顾异脑袋发晕,左右一摇晃跟灌水了似的:“哪来女朋友,你给我变的七仙女?” 说完想想,说不定七仙女还没何大仙儿好看呢,又闭嘴了。 郭毓秀不信:“顾队你可别蒙我们了,没女朋友突然想这出呢?” “就何专家,”顾异顿顿,挠后脑勺,又接着说,“他觉得我车吧,小点儿,不太舒服。” 唐镜把手里东西“啪”对着桌子磕两下,呼啦一下又散回桌子上,猛拧头过来:“何专家?” 脑袋里突然就冒出一句话来:这季的剧情终究还是错过了。 郭毓秀没唐镜想那么偏,他听着直乐,拍顾异肩膀:“顾队,何专家说你车小点儿你就换g63?那你怎么不直接给何专家买辆呢?” 顾异眨眨眼,状若沉思。 唐镜椅子往后撤撤,一脸的难以置信,顾队居然考虑起来了,还没来得及吐槽,眼见顾异掏出电话,播了个号码:“喂……大仙儿,就是……那什么,你不说我车挤点儿嘛,要不,呃,大牛你喜欢吗?” 郭毓秀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一把扑上来抱顾异大腿,顾异挂了电话还跟他汇报呢:“他说他没驾照——锅儿你干嘛呢,父皇没红包给你。” 郭毓秀涕泗横流,嘴中大喊:“父皇,儿臣也想要大牛!” 顾异手一挥:“退下吧,你已经是废太子了,大牛甭想了,电瓶车都没有。” 唐镜看看刚挂了电话的顾异耳朵尖儿一抹夕阳红,想象了一下何专家开超跑的样儿—— 好像还挺合适。 脑袋里的台词一句接着一句。 ——啊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坠入爱河的瞬间。 慌得她赶紧猛摇头。 何易晞那厢挂了电话,嘴角扬起,眉眼轻舒,看起来心情不错。 “顾异?”那叫稚川的西服男背着手在屋里来回打转。 何易晞点点头,听见稚川又说:“一般也没人给你打电话。” 何易晞不以为意,他两手交叠往腿上一搁,示意“油条”离开,又微笑问他:“牢门守的挺辛苦,最近又喝酒了吧。 ” 稚川没想到一上来就问这么犀利的问题,立刻缩脖子咳嗽,半晌才跟被按着脖子似的僵硬点两下头。 “他们只当是我杀了个凡人,并不知道是你把东西放跑的,无妨。” 稚川又一脸的愧疚:“连累你了。” 何易晞大度,跟他笑:“这点小事算什么。我让周朝给你带的话都带到了?” 稚川点点头,停在博古架边上,抬手就摸架子上的玉雕,何易晞撩眼皮看,指关节在桌子敲敲:“给我解释解释?” “你知道吗?你那小外甥可刑满释放了。”稚川一听见何易晞敲桌子,立马把手缩了回来。 “嗯,差不多就这时候吧。” “那你可知道他出来第一件事儿要干嘛?” “找我茬。”何易晞露出点不耐,好像不爱提他这小外甥的家常似的,又问,“没问你这个,顾异是怎么回事?” “你现在这个样子,法力微弱,魂魄离散,稍有不慎就可能嗝屁,不是等着被你那小外甥锤吗?所以你就不打算把你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稚川把脸拧过来,看见何易晞眸子闪烁几下,突然亮起来,眉间皱起,半晌有些迟疑的说道:“你是说……” “对,没错。”稚川点头,“顾异就是那愣头小子。” 何易晞脸色稍变,很快平复回来,手指不自主的蜷向掌心,握成拳状,倏忽又松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が恋に落ちる瞬间を初めて见てしまった——出自蜂蜜与四叶草 第42章 41 “我若是把我的东西取回来,顾异会怎么样?”何易晞沉吟片刻,又问稚川。 “还能怎么样?呆傻痴愣,你选一样?大不了我给他点一盏守魂灯,一个凡人而已,寿数几十载,受不了什么苦的。”稚川挥挥手,满不在乎,而后转过身来,看何易晞眼睛,似乎询问他愿意与否。 何易晞眼神儿垂垂,很快抬起来:“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稚川一滞,好像没想到何易晞会犹豫似的嚷嚷:“梦窗,何必呢,你又不欠他的。” 何易晞又抿嘴:“可他也不欠我的。” 稚川一怔,还要劝何大仙儿两句,才张口,听见玻璃门一声轻响,扭头一瞧,说曹c,ao曹c,ao就到—— 顾异推门走进来了。 顾异同样一愣,他一进门看见稚川了,总觉得眼熟点儿,很快反应过来,前两天才见过! 顾异手指一伸:“你——” 稚川不正眼瞧他,侧身要走,何易晞起来送他,才走到门口,被稚川拉了一把,附在他耳边儿小声说:“你那小外甥,我听说已经来了,你自己可得抓紧时间想想。” 两人位置交错,逆着夕阳,姿势亲昵又引人浮想,何易晞仍旧带笑,拍拍稚川肩膀:“我还没慌,你倒先乱了,不如少喝点儿酒,把牢门看住了,少欠我点人情债。” 语气也格外亲昵。 顾异戳在一旁,内心蠢蠢欲动,恨不得耳朵凑到何易晞嘴边上听他俩说什么,稚川眼神儿倏忽飘过来,看他一眼,顾异赶紧正正身子,假装自己毫不在意。 稚川下一刻推门走了,顾异又贴过来了,指着稚川背影嚷嚷:“这人我见过,你们认识?” 何易晞“嗯”一声儿又往屏风后头走。 顾异又哼哼唧唧问:“你,你们俩,挺熟?” 何易晞扭过头去,瞧见顾异轮廓包着层赤红的边儿,不知道是傍晚的颜色还是自我发热,还顺带问顾异:“顾支队长今天怎么又来了?” 顾异这话一听,心吧嗒往地上一跌,碎成十八瓣,嘴角有点儿垮,还张口说:“我就……就,顺道儿,我还不爱来呢。” 说完看看何易晞脸色,没什么变化,心里又有点儿慌,没等何易晞接话,又立刻说起来稚川来:“那人我前几天见过他,还跟你伙计搞什么鬼祟交易呢,你那伙计怎么不在,我看你最好问问他,省的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里通外国。” “油条”立竿见影打个喷嚏,拎着ji毛掸子从里头奔出来,照着顾异屁股后头就抽:“要胡说八道外头茶馆里说书去!” 顾异跳着躲,听见何易晞问:“摘牌子是稚川来摘的?” “油条”听罢点头,顾异又听不明白了:“摘什么牌子?” “你说的那些降妖伏魔的活也不是谁都能干的,需要上边儿许可,我受了天罚,被摘了牌子,半年内都不得再接这些生意。” 顾异又听蒙了,行,这行当还有经营许可证呢。 而后他很快想到,这百无禁忌居里本就没什么生意,这条路子被一掐,何大仙儿岂不是更没什么收入,心里愧疚又起,捏着裤缝往何易晞身边挪。 屏风后面那盏灯被打开,照的何易晞俊颜如玉,开口道:“顾支队长平时没事儿可以多过来坐坐。” 顾异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我不介意。” 何易晞说完这句,头就埋下去研究手里的东西去了,顾异刹那间胸中百花齐放,灿烂的姹紫嫣红,要是有条尾巴,估计得摇成螺旋桨,ji,ng神头又来了,嘻嘻笑:“大仙儿吃饭没,我请客啊。” 何易晞抬头:“1680一位的?” 顾异挠头,讪笑:“要不吃168的吧。” 这晚饭终究没在外头吃成,何易晞没答应,还是回家亲自下厨去了,临了看见顾异一张落寞的脸,又问他:“顾支队长想吃什么?” 顾异大喜,“我想”俩字儿刚出口,立刻话头一转:“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狗腿到飞起。 周朝气的恨不得立刻打个电话喊师父过来替她出头,把顾异拎着后衣领扔出去。 顾异坐稳了她的宝座,一毫米都没挪动过,还语重心长教育她:“别太在意体重,毕竟十橘九胖,还有一个特别胖。” 周朝往他脸上吐口水。 周夕面无表情提醒顾三岁,电话响了。 顾异抄起来一瞧,有点惊讶,居然是佟倩倩她妈打来的。 “喂,阿姨,正吃着呢,怎么了?什么?”顾异突然把筷子放下了,几步从饭桌前移开,离餐厅与周朝的尖叫声儿远了点,何易晞望他一眼,看到顾异眉心不自觉皱起,不像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 “小异啊,你最近见到我们家倩倩了吗?我们好几天没联系上她了啊!” 顾异突然想起来陈渊也说,跟佟倩倩没有联系上,仔细思索了一下,好像自从上次来过他家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于是又扭头问了句何易晞:“大仙儿,你最近见佟倩倩了吗?” 看见何易晞摇头,又继续跟佟倩倩她妈说话:“我最近都没见着她啊,怎么,电话一直没人接吗?” “可不是嘛!电话没人接,家里也跟好几天没人住过似的,我找过他们总编,跟我说倩倩休假啦,我们去瞧过,车子不在家,是不是去了外地,这电话也不接的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不能,她这么大一人儿了,总不能让人——”顾异挠挠头,安慰李夫人这个老姐妹,下意识脱口而出,听见那边儿一声轻呼,立刻住了嘴,忙又补充,“您别着急啊,我一会儿啊让我兄弟给查查看,看她这几天有什么动向。” “好好好,你记得啊,小异。” 顾异这厢猛点头,想起来人瞧不见,又扬声儿:“一定!我马上立刻就行动!” 电话一挂,他又给交管哥们儿打电话:“喂,郑哥,您受累给我查个车牌号?没,没惹我,这我妹妹的车,好几天找不到她人了,不知道哪儿去了,您给查查最近动向?哎,好嘞,我等着,谢谢您!” 末了挂了电话,把手机来回翻转翻转,“啧”一声儿。 何易晞放了碗筷,问他一句:“佟倩倩怎么了?” 顾异回头答应:“这丫头放假了不好好在家呆着练练琴棋书画,出去瞎跑,不知道干嘛去了,失联了。” 周朝问他:“你放假在家练琴棋书画?双标狗!” 顾异:??? 哪又学的新词儿。 交管的哥们儿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打来电话跟顾异汇报,佟倩倩的车没走远,上了高速很快就下去了。 “然后呢?” “这边儿下去潭水县,过了几个路口,就没有摄像头了。” “那边儿附近有什么?” “嗨,潭水县就那么大点儿,商场都只有一个,能有什么?几个村子,你妹妹没事儿干上那去干嘛,包联走访?” “指不定献爱心呢。”顾异漫不经心回他,点开地图猛看,瞧不出来什么,又跟哥们儿道一顿谢,把电话挂了。 郭毓秀戳他:“顾队,什么时候提车?” “明儿。”顾异随口答一句,又指电脑屏幕,食指关节翻出来一截,似乎挺用力,“你说,一个小姑娘平白无故跑人村里干嘛?” “什么叫平白无故,说不定她有什么认识的人呢?” 顾异猛地被郭毓秀一提醒,心中一跳,拍大腿叫了一声儿:“坏了!” 郭毓秀不明所以:“怎么了?” 顾异没说话,佟倩倩平白无故往人村里跑什么? 这么多年虽然顾异经常忘记这事儿,但佟倩倩总会不经意提起来,她是被捡来的孩子。 也许是—— 顾异签字笔一丢,风风火火往佟倩倩家赶,他是有佟倩倩家钥匙的,推门一看,确实像好几天没人来过的模样儿。 东西没人动过,也没什么奇怪的迹象,肯定不是被人从家里绑走的。 他往卧室去,绕了一圈,似乎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拉拉柜子抽屉,看见条内衣,赶紧又给关上了。 顾异眼神一飘,余光瞥见一个小光点一闪一闪的,佟倩倩的笔记本电脑居然没关,他立刻坐过去打开瞧瞧。 脸色瞬间一黑。 不知道哪里发过来的邮件还没关,直接就十分直白的写着:来湖泉庄找我,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他刚刚才看了好几遍的地图,潭水县确实有一个叫做湖泉庄的村子,就在佟倩倩车子消失的那个路口附近。只是他实在是不敢确信,佟倩倩会仅凭一封来历不明的邮件,就一个人跑到外地去,实在是太不过脑子了。 像佟倩倩干的事儿。 顾异前脚踏出门槛儿,后脚大仙儿就来了消息。顾异心里小鸟乱飞,这还是大仙儿第一次给他发消息,问他镯子补好了,要不要来看看。 顾异回他:嗨,不是说留给你了吗? 人还不由自主往步行街去。 何易晞正在店里等他,脸上迎着太阳,落下一大片光斑,让人好瞧个通透,顾异吞口口水,瞧见何易晞转身绕过屏风,片刻后又迈出来了。 手里拿着俩盒子,递给顾异看。 盒子里摆着两个镯子,都是一段的玉,两端包着金,是两朵梅花模样儿,用一条褡裢连着,ji,ng巧又文雅,手工着实出众。 何易晞跟他解释:“玉器这东西,其实碎了不好再补,但这料是好料,丢了可惜,补成这样儿,谁戴都可以。” 顾异伸出根手指摸摸,忽然把手上还戴着的南红褪了,递给何易晞,抄起盒子里的东西:“我跟你换。” 说罢厚着脸皮往自己手腕上挂,刚扣上搭链,手机震了,顾异抬手一看,动作一顿。 居然是找了半天的佟倩倩打来的,顾异按了通话刚想对她进行思想教育,却听见佟倩倩喘粗气:“哥,救命啊……” 声音微弱还带着颤抖,格外的惊慌。 顾异未来得及开口,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你是个大孩子了,我希望你自己码字! 第43章 42 顾异神色骤然一凛,手指加重了些力气。 何易晞瞧着他指关节泛白,问他:“怎么了?” “佟倩倩那小丫头出事儿了。” 顾异忙回拨过去,只剩下了一个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他揣了手机就往店外面冲,又被何易晞一把拉住了。 “顾异,你冷静点,先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异被何易晞扯住,与他对视几秒,又冷静下来,将之前去佟倩倩家的事大致说了个经过。 何易晞眨眨眼,似乎有点儿吃惊:“佟倩倩……是这样的性格吗?” “其实——”顾异挠挠头,“也不是,她只是有点儿太在乎了。” 佟倩倩妈妈原本是想将这件事儿瞒下来的,这样的婴儿扔在那种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估摸着也是亲生父母狠下心肠不想要她了。 只不过被欠打的顾异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他永远也忘不掉佟倩倩一张r_ou_嘟嘟的脸,小胖手还嘬在嘴里,脸上发呆的模样儿。五六岁的小孩儿还是懵懂年纪,但她却清楚一件事。 “哥哥,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要倩倩了,是因为倩倩不乖吗?” 当时的顾异也并不明白其中缘由,只得跟她打马虎眼儿:“瞎说什么呢,你不是有爸妈吗?是不是谁又欺负你了?我揍他去。” 后来先于佟倩倩长大的顾异终于懂了。 佟倩倩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因为她的出生就是错的。 因为她是个女孩儿。 顾异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某一天飘着漫天的杨花就像大雪似的,佟倩倩跟他说:“谢谢你啊,哥哥。” 而后她沉默的笑笑,再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了。 何易晞手指扣在他那宝贝海黄桌上,又把顾异思绪拉回来了,轻蹙眉头,好似一副美人图。 顾异又看的有点儿脸红,正好跟何易晞对上视线,还没来得及撤回来,听见何易晞问他:“你有什么打算?” 顾异歪头想想:“先报失踪吧,然后我想过去看看。” “什么时候?” 顾异听这话乐:“怎么着大仙儿,听你这意思是还打算送送我?” 何易晞瞟他一眼:“我跟你一起去。” 顾异心里小鸟扑腾,居然还品出一丝甜味儿来,嘴角止不住往上扬,费劲巴拉给压回去了,冲何易晞装严肃:“别介,万一出点儿什么事——” 顾异话没说完,看见何易晞侧过脸来,眉眼一弯,跟他微笑,眼神像一双探照灯直把他心里头想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顾支队长担心我呢?” 顾异被说中了心事,脸瞬间就热起来了,但他还有一层“高冷人设”在身,打死也不承认:“说多少回了,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何易晞但笑不语,一脸的高深莫测。 顾异提了他的g63才跟何易晞往湖泉庄去的,当地的派出所找了一圈,并没有什么线索,只是发现了佟倩倩的车,在湖泉庄几公里外。 “湖泉庄的路并不是不能通车,佟倩倩不可能把车停在那么远的位置自己走过去。”何易晞抻了抻腿,手搭在车窗边儿上,跟顾异分析,“还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了,车里很干净,没有其他痕迹。”顾异从高速路口拐下去,看了看导航又说,“其实有一种可能会让她把车停在那儿。” 何易晞当即明了:“她跟什么人约在了那里见面。” 顾异点头。 “那周围环境如何?” “一片荒野。” “附近找过了吗?”何易晞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什么。 “听说是找过了,没发现什么迹象,前两天刚下过雨,有什么迹象现在也没了。” 顾异缓缓踩刹车往路边儿停车,瞧见左右一片荒野,再往远处,是一片的池塘,大片的芦竹几乎与人齐高,泛着秋黄色,荒芜又萧条。 何易晞推门下车,往里走两步,被顾异慌忙拉回来:“你知道里面有什么你就往里走?” 何易晞瞧着心情不错,跟他笑:“这里视野不好,抓个把人不被别人发现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的意思是说……”顾异琢磨着,又往芦竹丛里看看,一脚探了进去,脚下陆地坚实,他抬手拨开眼前的障碍物,一只手往回伸,冲着何易晞勾勾。 何大仙儿将要往前一步,倏忽间芦竹丛中白雾骤起,好似池塘里盘踞着什么老王八ji,ng,吐息两口,就将此处全部罩了起来,他忙小跑几步跟上顾异,刚握住他的手,景色就变了个样儿。 若是此时有人经过,一定会分外讶异,因为芦竹丛的两人,才不过眨眼的功夫,骤然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顾异震动不小,赶忙回头看看何大仙儿还在不在,何易晞手指在他手腕上捏捏,又放下心来,再将周围景色看了一圈,难以置信的问:“我们……穿越了?” 脚下土路泛着泥泞,两旁青苗茂盛,不远处山丘起伏,土色的矮房错落分布,空气里带着点儿潮气,混合着泥土野草与动物粪便的气息。 像是进入了某个偏远的山区小村,景致淳朴清新,却又透着怪异。 就好像是从地理杂志上剪下来的照片,被人笨拙的黏在了一起,半边延展至黄土高原,另外半边却好像浸润在江南水乡里。 这明显超出了顾异的知识范围,不知道是先问“我们怎么出现在这儿的”还是“这儿是个什么稀奇地方”合适。 “大仙儿……” 何易晞猜到顾异要问什么,直接张嘴答他:“这里大约是个缝隙。” 顾异一脑门子问号,他以为这俩字儿他是明白的,可是现在又不明白了呢:“什么是……缝隙?” “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 顾异抬头往天上瞧,何易晞顺他视线看,只有几朵白云就好似是有人在天空上用奶油拉了朵花,变换着形状以极慢的速度飘过:“你看什么呢?” 顾异扭头:“我研究研究我们是怎么掉到这缝里来的,还能不能飞回去。” 何易晞无语:“顾支队长还挺处变不惊的。” 顾异扬扬眉毛:“那当然。” 帅还是得耍的。 何易晞拧过头来,盯着顾异的双眼,倏忽一笑,意料中的看见一对红透顶的耳朵尖儿,慢悠悠说:“飞当然是飞不出去了,但也许有人可以送我们出去。” 顾异吃了一惊:“大仙儿您来过这地方?” 何易晞摇头:“这种缝隙,世间并不止这一处,缝隙形成的原因不同,但总有一个引路人,找到他就可以带我们出去了。” 他二人一边说着一边顺着这泥泞且不怎么平坦的道路往前走,看见田里露出几个人影来,直起背,回头看他俩,有男人也有女人,面堂黝黑,似乎都是典型的庄稼人,走不了多久,终于看见矮屋,都是极粗糙的土墙,透露着笨拙的贫穷,外面堆着成垛的秸秆,一道简陋又土气的木门,上面还有风与时光留下来的一道道退了色的刻痕。 似乎没什么人。 顾异走上前瞧瞧,还扯嗓子喊:“有人在吗?” 这家没什么动静儿,隔壁倒是半晌探出个脑袋来,头发油腻,脸色黑黄,眼窝两颊都不健康的深陷着,是个男人,他警惕的看看他俩人儿:“你们做啥的?” 浓重的老秦腔。 “我们——”顾异将要说话,被何易晞暗中扯扯,接话道:“我们来找个人。” 男人未开口,门里又传来一声女声,也带着浓重的口音,却不是那股西北口音:“外面在干嘛?” 男人拧头冲着里面吼一嗓子:“干你啥事?” 里面没了动静。 男人再次回过头来,粗暴的说了一句:“没有,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带着污渍的黑色木门合拢了。 态度实在是不怎么友好。 何易晞却也不在意,径直往前走去,又过几间土房,那路上升,变作一个上坡,再次分叉。 顾异倏忽停住了脚步,他挺身立正,眼神儿直直往岔路口看。 那没有任何提示的岔路口,远远站着个小女孩。 穿着过时老土,一双眼睛大且亮,像是抛光了的黑曜石,一眨不眨的看着顾异,脑袋上梳着两条麻花辫,粗黑油亮。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12节 顾异的手不自主的握成了拳,紧贴在裤腿边上,这一次小萝莉没有跟赵晨和杨年在一起,只是逆着光线站在岔路口,像是一座雕像又好似一座石碑。 何易晞察觉到顾异分外异常,望向远处,轻轻问他:“那小女孩儿,你认识她?” 顾异单眼皮一撑,说话都结巴了:“大,大仙儿……你看得见她?” 何易晞点头:“当然。” 说罢抬腿就往小女孩儿面前走,小女孩儿竟也没像往常一样突然消失,而是直愣愣的看着他俩人儿走过来,脑袋一歪:“你们是谁?” 顾异尚沉浸在何易晞居然看得见这小姑娘的惊讶之中没有缓过来,何易晞回答了她的问题,他回答的极其坦然:“我们来找人。” “你们找谁?”小女孩儿声音甜脆,像是熟了的甘蔗,她转着圈向四周一指,“你找哪家?” “我们找一个头发这么长,个子这么高的姐姐,她是从外面来的,你有没有见过她?”何易晞伸出手跟小女孩儿比划比划,小女孩儿顺着他的手往上看看,又歪头,仿佛思考一瞬,老实摇头:“我没见过,不过我可以帮你们问问我娘。” 这语气,这神态,这反应,跟一个普通的农村小女孩儿无异。 与顾异的想象大相径庭。 第44章 43 何易晞依旧跟慰问群众似的笑的亲切:“你娘在哪儿啊?” 小女孩儿往山丘上一指:“那儿。” 连绵起伏的山丘之上,浓翠一片,铺了一朵白云,是挤在一起的羊群。 突然有悠扬的歌声从远处传来,小女孩儿又扬声道:“我娘在喊我呢。” 说罢就往声音飘来的方向跑。 那高亢的女声带着股子苍凉,又有着一股蛮力,一字一句地冲着山下唱:“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格英英的彩,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人——” 小女孩儿循着歌声跑远了,何易晞也扯着顾异跟上。 顾异仍旧发癔症,好半晌又确认一遍:“大仙儿,你看得见她?” “嗯。”何易晞点头,再次问顾异,“你认识她?” “我……”顾异吐出一个字儿来就卡了壳,挠挠脖子,似乎在思考怎么描述,“我之前见过她,见过很多次只不过——” 顾异步子滞缓,何易晞也缩了步幅,与他并行,耐着性子等他下文:“我不认识她。” “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两个老爷们腿长步子大,轻易就赶上了小女孩儿,紧追着不放。 “这小女孩儿除了我没人能看到她,我一直以为是我的幻觉。”顾异顿顿,“我小时候还问过我妈是不是我有个什么夭折的妹妹,结果被我妈揍了一顿。” 仿佛是说到了什么趣事,顾异兀自笑起来,带着暖意的爽朗,特别有感染力。 何易晞瞧他一眼,嘴角不自觉也勾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五六岁吧,太小了,记不清了。” 那首带着股大西北味道的信天游直到小女孩儿扑到女人怀里的时候才停下。 可山野之间似乎余韵未歇,歌声仍在四处回荡。 小女孩儿拧头指他们两个:“娘,村外来人了。” 女人穿的朴素,布衣布裤脚上套着黑布鞋,脸上带着一层痕迹过重的红,将小女孩儿往身后扯扯,一双乌黑眼睛瞪过来:“你们干嘛?” 顾异跟她解释,暗自寻思要不要掏证件,不知道她认不认:“大姐您别怕啊,我们就是来找个人。” “找人?你找谁?” 顾异跟她比划:“找个姑娘,大概到这儿,短头发,穿一双高跟鞋!” “高跟鞋?”女人往地上看看,又拧头指着村子说,“我们这儿没人穿高跟鞋。” 小女孩儿露出小脑袋咯咯笑起来:“高跟鞋长什么样?” 顾异语滞,跟她凭空瞎比划。 女人又赶忙把小女孩儿往身后护,手指粗肿泛红,又问他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顾异回头去看,来时的那个路口已经遥遥在远方,他伸手一指:“走进来的。” 而后忽的想起大仙儿的话来,忙问:“大姐,您知道这儿怎么出去吗?” 女人却没回答他,只又问了一句:“你们的女人呢?” 顾异不明白这问题是什么意思,老实回答:“这不是正在找吗?” 女人视线撒出去很远,双眼微眯,没有任何的波澜,仿佛一潭死水,满目是青绿叠丹,又带着尘土飞扬,糅杂在一起,极不和谐却又怪异美丽。 “你们出不去的。”女人说,她摇摇头,收回视线看向眼前的顾异,再次重复道,“你们出不去的。” 顾异一脸的瞠目结舌,被身后的羊群顶撞一下,往边上撤撤,被何易晞扶稳,问了一句不相干的问题:“大姐,这里有住的地方吗?” 女人将脸前被吹的有些乱的发丝捋到耳后点点头:“有。” 小女孩儿一蹦一跳的引着他们往村里走,一双辫子跃起又落下,仿佛是小鸟的翅膀,女人叫兰花花先把他俩带回家,放完了羊再来找住处,她回过头自我介绍:“我叫兰花花。” 跟她娘唱的那首曲子同名。 何易晞笑眯眯问她:“兰花花,从外面来的人多吗?” 兰花花想一阵:“不多,好多都是自己长出来的。” 顾异:??? 人是用“长”来形容的吗?他疑惑看一眼何易晞,大仙儿倒是坦然接受了这种说法,没什么表情变化,仍旧继续问她:“那有人出去吗?” “有啊。”兰花花一本正经点头,“我娘说了,到了该走的时候,就会走。” 顾异揉太阳x,ue,小女孩儿说话跟猜谜语似的,听上去都能听懂,但细细一嚼,完全不明白。 兰花花的家跟别的矮房没有太大区别,仍旧是土坯墙,灰色的瓦,蒙尘掉漆的大门敞着,门里建着个羊圈,此时尚空着,再往里瞧,竟然能瞧见一个男人正蹲在她家的门口,模样儿不怎么规整,顶着一个青皮,懒洋洋晒太阳。 兰花花停了步子,甚至往回缩了缩,明显的害怕。顾异忙问她:“兰花花怎么了?” “王赖子,他老上我家吃饭讨东西,我讨厌他。”兰花花手一指,正对准门口那秃头男。 秃头男大概是蹲的累了,站起来转转脖子,正一眼瞧见兰花花,跑几步奔上来,将要咧嘴笑,倏忽刹车,目光往兰花花身后挪:“你们是哪儿来的?” 站没站相,眉间带着横劲儿,一双眼睛还泛着凶,活脱脱一个地痞流氓的样儿,顾异是见的多了,他皱皱眉,往前迈两步,护住兰花花,跟这叫王赖子的小流氓对视一眼,一张脸写满了“正义”俩字儿:“你管我们哪来的?你是干嘛来的?” “我——”王赖子眼珠子一转,嘴巴一咧露出个流里流气的笑,瞎话张口就来,“我是她舅舅,过来吃午饭。” “哦。”顾异点点头,又问兰花花,“这是你舅舅吗?” 兰花花立刻否认,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两条麻花辫甩甩,顾异又仰脸:“听见了吗?” “赔钱货,你他妈的找死!”王赖子听罢,笑容倏的就收了,骂骂咧咧的两步上来就要伸手去揪兰花花,兰花花吓得尖叫连连抱着顾异的腿往后躲。 “干什么!”顾异高喝一声往前跨步,抱住王赖子上臂干净利落的来了个过肩摔,地上的尘土被王赖子掀的满天乱飞,直往人口鼻里钻,顾异感觉吃了一嘴的土赶紧又把嘴闭上了,低头去看躺在地上那小流氓,一脸的懵逼大概还没回过神儿来。 他在兜里掏掏蹲下来戳在王赖子脸上:“看清楚没有?” 王赖子舌头舔舔嘴唇,终于是回过神儿来了,呆滞看一眼那证件,别的没看懂,就认识大盖帽了,往支着胳膊往后退两下,麻溜站起来就跑,跑了两步觉得不甘心,又回头吐了口唾沫。 顾异赶紧冲他背影嚷嚷:“以后少来这儿蹭饭!” 王赖子跑的倒挺快,一溜烟儿就没了影。兰花花一脸的崇拜,抱着顾异大腿不肯撒手。 顾异低头看她那发亮的小眼神儿,跟他脑海里那个一对比,怎么看都觉得十分别扭。 老旧的木门吱嘎乱响,推门进去仍旧是一片的简陋,贴着挂历的墙面,铲的不怎么平整的地面,靠窗放着炕,炕的对面摆了两把椅子,偏斜的日光从窗户透进来,几乎能看见空气中飞浮的尘土,顾异瞧瞧身后的何易晞,拎着俩椅子放到院子里去了。 兰花花坐在门口盯着他俩瞧,一双小脚来回摆弄,坐也坐不稳当,何易晞跟她对视片刻,突然问她:“刚才那个王赖子,他也有女人一起吗?” 兰花花点头:“是个傻子!” 她嘴角一弯,红彤彤的苹果肌鼓起,似乎是觉得这事儿挺有趣,露出个笑容来,这声儿“傻子”虽然声音不大,却好像一记重锤砸在顾异脑袋上,他眼前黑了黑,总觉得分外熟悉,像是曾在哪里听过,不自觉的往前探出上半身脱口而出:“兰花花,你——” “以前见过我吗?” 这问题问的古怪,但兰花花还是认真的想了想,随后摇着小脑袋:“没,没见过。” 院内突然刮起一阵风来,吹的人迷了眼,远处歌声又响起来了,尖锐还打着转儿,刺破云层刮开空气,四处回荡。 小女孩捡起根木棍在地上划划,大概是觉得无聊,又进屋一阵,抱着个东西出来了。 顾异定睛一看,那是本书。 年代挺久,书页折边泛黄,装帧朴素,不像是小孩儿会看的那种。 她小心翼翼翻开,又抄起根木棍开始对着书上的字儿描画起来,八九岁的年纪,眼神专注,横斜竖歪写下一句:“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 竟然是顾城的诗。 顾异看见兰花花伸出脚抹平了,又继续开始写,模样儿格外认真,不禁问她:“你认识字吗?” 兰花花仰起小脸儿点头:“认识,我娘教我的。” 何易晞仍旧坐在椅子上没动,左右看看,少了点儿什么:“兰花花,你爹呢?” 兰花花摇头:“我没有爹。” “我娘说了,”她丢了木棍,坐的端正,学出一副大人模样儿来,手指掐腰,指着顾异与何易晞严肃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就跟被周朝附体了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给家里的英短买了个小媳妇儿 一整晚都守着小媳妇儿寸步不离。。。。 小媳妇儿跟他呲牙咧嘴,他怂的一比蹲在老远看 第45章 44 女人到傍晚才回来,顾异在小院里坐了大半天,感觉脸都要被吹成腊r_ou_了。他瞧一眼安稳坐着节能的何大仙儿,椅子挪挪挨得近点儿,何易晞听见响动,撩眼皮看他:“怎么了?” 顾异眯眼看太阳:“我耐吹。” 何易晞笑的乐不可支,听见围墙外面儿一声声的羊叫,羊群互相挤推着往门里涌。 张寡妇挥着鞭,赶着羊群回了圈。 至于张寡妇这名儿,是兰花花告诉他们的。 她脚在台阶上磕磕,蹭掉一层泥,问兰花花:“今天王赖子来了吗?” 兰花花往她怀里扑:“来啦,让他俩给打跑了!” 张寡妇终于正眼瞧了一眼他俩,关了羊圈门,理理头发:“跟我走吧,我带你们找个住的地方。” 说完收起了兰花花放在地上的诗集,抚了抚封面,揣进了怀里。 天边残阳血红,回光返照似的灿烂,村里终于有了点儿人气,在田里劳作的人开始归家,互相擦肩而过,却并不怎么理会对方,只埋头走自己的。 张寡妇指给他俩一间砖瓦房,外边儿看起来似乎比那些个土房矮屋好得多了,她推开门,里面不甚宽敞,至少还有个水泥地面,家具破败,墙上的挂历,画着一个受难耶稣,正翻到昨日,就好像这里昨个儿还有人住过一样。 顾异拎起桌上放着的半袋钙奶饼干,跟何易晞摇摇,张寡妇背后长眼,回头对他说:“我晚一点过来送饭。” 吓得顾异差点把饼干砸地上。 何易晞面色不变,还跟她道谢呢,眼见她要走了,忽的又问一句:“大姐,这儿原来住的人呢?” 张寡妇脚步顿顿:“走了,她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出了门,就好像还怕何易晞问什么似的。顾异揣兜在屋里转了一圈,瞧不出点儿稀奇来,床贴着墙摆着,收拾的倒还整齐,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睡过。 顾异也不介意,猛地坐下去,没想到是个硬木板,硌的屁股痛,他皱皱眉,看见何易晞倚在木箱边上四处打量,心里腾起个念头来。 这屋里头可只有一张床。 而且还不算大。 后面还没来得及发散思维,顾异的脸就跟暖宝宝似的热了,赶紧把脑袋往下埋,生怕让大仙儿看出来点什么不对劲的小心思。 何易晞倒没在意他,只是在房间内踱了两步,捻了一瞬摆在桌上的搪瓷杯,推门出去了,顾异紧跟在身后看见霞光漫天收了束,一片墨蓝深沉,星子依稀可见,四周静的出奇。 何大仙儿不言不语的往外走走,旁边一户的窗户亮了灯,他远远停住又折回来了,顾异看的莫名其妙问他:“大仙儿,还没吃饭呢就散步了?” “你没觉得奇怪吗?” 顾异反问他:“大仙儿您这话问的,哪儿不奇怪吗?” 何易晞竟然被顾异噎的无语,沉默片刻,顾异瞧见大仙儿不说话了,立刻补充:“奇怪,特别奇怪。” “……”何易晞瞟他一眼,“你难道没发现吗?除了张大姐家里,没有人家里养动物。” “不论是猪羊牛,还是猫狗ji,全都没有。” 何易晞没提这事儿之前,顾异并没有什么感觉,此刻忽的一提,果然发觉周围安静许多,就连最寻常的狗吠声儿都没有,仿佛是置身在一张巨大的挂画之中,能看见星火点点,炊烟杳杳,却一点的烟火气都没有,不似人间。 顾异大跨几步,遥遥看见田野小路上飘来一道光,是张寡妇送饭过来了,看见顾异迎面冲她走过来,用手电筒晃他:“你干嘛去?” 顾异眼晕,撑手挡住光:“我们四处转转。” 张寡妇脸色冷冰冰:“晚上不要到处乱跑。” 顾异感觉自己从挂画里穿越到了什么恐怖电影里。 饭菜简陋又粗糙,口味还有点儿重,顾异没什么胃口,看见何易晞也一样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张寡妇看他俩一眼,依旧是没什么好脸色,将剩菜剩饭罩了起来。 屋里气氛尴尬,沉默非常,连顾异都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暖场,刚咽了口开水,润润嗓子,准备找点儿什么话题,比如说为什么整个村里连跳狗都没有,屋外一声尖叫,仿佛是夜空里的流星,一瞬间就划破了寂静。 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像是个女人。 顾异条件反s,he,猛地起身就要往外冲,谁知张寡妇速度更快,只一个闪身,就把门“砰”的关上了。 顾异刹了个闸,堪堪跟木门擦了个鼻尖,险些破了相。 “大姐,您这是干嘛呢?” 张寡妇堵在门口教育他:“我说过了晚上不要乱跑。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行。” 这下更像恐怖电影了。 哭喊声犹自不歇,似乎还往他们这边靠近了一些,逐渐清晰,而后夹杂进来一声男音,脏话连篇,内容离不开下三路,那个男人在高喊:“赔钱货,我让你跑!” 顾异听不下去,又挥手想让张寡妇让开。张寡妇抵在门上,一步也不肯动,顾异也不能真的跟张寡妇动手,两人大眼瞪小眼,眼神儿是噼里啪啦电光石火,人却一动不动。 何易晞坐在床边,两厢一看,却谁也没帮,他透过窗户望外瞧,外面黑洞洞一片,银河如练,横跨天际,却照不亮外面的泥泞小道。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张寡妇的侧脸,咬肌紧绷,指节泛白,似乎在害怕,但她仍旧寸步未让,与顾异僵持。而后不过片刻,哭喊声弱了下去,像是发声儿的人被捂住了口鼻,留下几声闷哼,渐渐消失了。 张寡妇抠住门框的手松了下来,她提起手电筒转身出了门,没有再开口。顾异立刻迈出了门,然而外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又只好回了屋内,问何大仙儿有没有看见什么。 何易晞指了指先前他走了几步的那位邻居,又在窗棂上点点:“那一家关了灯。” 顾异不得要领:“关灯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兴许人睡了呢?” 何易晞看了一眼表:“七点半吗?” 顾异语滞,强词夺理:“这儿连个电视都没有,不睡觉干嘛?” 话说的没什么道理,何易晞却也赞同:“确实挺无聊的。” 这让顾异无话可讲了,只得抬头看一眼门外,有鲜少在城市里能看到的星空绚烂,又收回脑袋来:“怎么着大仙儿,不考虑夜观星象一下吗?” 何易晞欣然出门,这屋子里甚至没把椅子,两人靠在门前坐下,天际高远,星光璀璨横贯东西,一派的静谧,竟也能生出几分“天地长不没,山川无改时”的感叹来,顾异用胳膊肘碰何易晞:“大仙儿,看出来了吗,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这东西自然是瞧不出来的,何易晞收收胳膊:“什么时候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谁能带我们出去。” 顾异一惊,忙撇头问:“谁?” “当然是张大姐,你没瞧出来吗?” 顾异无语,想挤兑何大仙儿,谁知大仙儿突然拧头看他,露出个浅笑来:“顾支队长多看两眼,等回去了就没得看了。” 顾异没反应过来:“看什么?” “当然是星空,还有银河,回去了就见不到了。”何易晞眨眨眼,听见顾异嘟囔:“谁说回去就看不到了……” 后面半句没了声响,顾异兀自脸红起来,好在夜里太黑,让何易晞瞧不分明。 他在心里默念出来后半句。 ——看你的眼睛就够了。 顾异亲身体验了这屋里的床“不算太大”是个什么尺寸。他侧躺在坚硬的床板上,整个背都贴在墙面上,一阵的冰冰凉,但他却不敢往床中心挪丁点儿的距离。 何大仙儿同志就睡在离他几寸远的地方,呼吸声清晰可闻,偏生这地方静的可怕,顾异生怕自己心跳的太快被何易晞听到,把他吵醒喽。 窗帘没拉,月色明晃晃的仿佛是亮银,落在何易晞脸上,就跟拉了一层柔光特效似的,直勾勾的把顾异往想入非非上面引。 他那挂念了好久的念头又开始在脑内蹦迪,抑制不住地往外蹿,脑袋凑近了些,若有似无的香气儿又往鼻子里钻,何易晞眼睫颤颤,他又怂回去了,脸上止不住的冒热气儿,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搁,呆滞片刻,身边儿的人忽然微微动了动,侧了个身,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腰际。 顾异当场僵硬就跟脱了水的木乃伊似的,连呼吸都止了,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心理作用,总觉得一股的热流顺着腰间往周身散,脑袋里一个合唱团齐声高唱《欢乐颂》。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应和着不规律的心跳还做了个梦,大约是兰花花,却又比她大一些年纪,俯下身子看着自己,一双麻花辫儿垂下来几乎要扫在他的脸上,还伸出手摸摸他的脸颊,倏忽一笑,不知道对着什么人说:“这是个傻子呢,要不别要了吧。” 周围一片的白光亮的刺眼,旁边那人无论如何要瞧不清楚模样儿,c,ao着一口不知道哪儿的方言指挥她:“傻子也要得,家里有钱噻。” 那人弯下腰来,掐着顾异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他仍看不清那人的脸,空气被阻断了来源,呼吸困难,他听见自己艰难的喊了一声:“救命……” 声音小的可怜,几乎不可辨闻,那人嗤笑一声:“叫嘛,使劲儿的叫,没有人能听得到的。” 一阵大力将他掼在地上,顾异猛然睁开了眼睛。 屋外已经是天光大亮,仍旧没有ji鸣犬吠,只有何易晞均匀的呼吸声算作一点儿响动。顾异深吸一口气,脑中仍带着梦中慌张的错觉,鼻尖似乎冒出汗来,他想抬手擦擦,手脚一阵的麻意,有点儿行动艰难,只得动动脖子往上仰仰脑袋,却抵在了什么东西上,瞬间停住了。 如顾异这般手长腿长的老爷们,这么大的个儿,居然贴在何易晞身边儿,睡出了一个小鸟依人的造型,这可真是太丢脸了。胸膛内的器官又开始没规律的瞎跳,生怕吵不醒别人似的,顾异不知道先把手收回来,还是先把腿挪开。 但他很快发现,更丢脸的事儿还在后面。 顾异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用脑袋顶住墙纸,脸红的直想自我了断。 大清早起床的顾支队长,居然在何大仙儿的怀里,有了不知道该说是正常还是不正常的生理反应。 第46章 45 顾异从早上起床就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儿,何易晞瞧他一眼,就跟没睡醒似的,好意劝他:“顾支队长要不再回去睡会儿?” 顾异差点儿原地跳起来,挥手拒绝:“不睡!我不睡觉!” 就跟让他就义似的。 顾异维持这个状态一直到来到张寡妇家门口,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尖叫。是兰花花的声音不知道在吼谁:“滚开!你滚开!呸!” 顾异迈步就往屋里冲,房门锁着,顾异敲了两下:“兰花花?” 屋内静了一瞬,而后兰花花尖叫起来:“救命啊!娘啊!救命啊!” 像是被谁捂了嘴,声音小了下去。顾异探头往屋内敲,看见房间里面浮尘四起,荡在空气里,光线不甚明亮,兰花花被王赖子按在床上,四肢不住的扑腾,他立刻倒退几步猛撞在门上,木屑被震得扑簌簌乱掉,连撞几次,陈旧的木门终于被撞开了。 王赖子抄起椅子就砸了过来,顾异弯腰躲开顺带还提醒了一句何大仙儿:“离远点儿!” 何易晞比较了一下两方实力段位,决定看戏。 王赖子本就什么本事没有,全靠一张脸皮和死缠烂打,连丢几件都没起到什么效果自个儿大吼着就扑了上来,顾异侧身一闪,直接拎着他的胳膊向后旋扭,不过顷刻之间,王赖子就趴在地上吃土了。 顾异一只腿迅速压在他的背上,顶住胡乱挣扎的王赖子,扭头关心兰花花:“兰花花你没事吧?” 兰花花一双马尾辫被拆散了,双眼失了焦,顾异心里不安,又问一遍,兰花花终于回过神儿来,“哇——”的哭喊一声从炕上扑过来,两只小手就往王赖子脑袋上招呼,巴掌扇在皮r_ou_上啪啪作响,王赖子吃痛想躲,又受制于顾异,只得嗷嗷乱叫几嗓子,顾异伸手拉开小女孩儿,安慰她:“没事了,兰花花,没事了。” 兰花花一双眼睛泛红,睁的极大,向后退了两步,似乎有些茫然,空气里仍旧四散着尘土,干的呛人,顾异摸摸后腰,并没带手铐,他只得扭住王赖子的胳膊想叫他起身,不过眨眼的功夫,顾异只听见一侧耳畔传来一声尖叫,还未来得及回头,就被人搂在怀里扑开了,他惊诧的看了一眼挡在他面前的何易晞,又往他身后看,滴答滴答的水声似乎变的极大,尘土被浸润的有些泥泞,王赖子凄惨的哀嚎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在地上打起滚来。 兰花花丢了手里的开水瓶,蓦的发出小兽一般的哭喊声。 好似一首悠长又凄凉的信天游。 这里没有医生,这里连最基础的医疗用品都没有。顾异只得跟何易晞一起把王赖子抗回了他自己的家。 兰花花沉默着指路,脸上表情模糊。 王赖子家不知是采光不好还是陈年的脏垢,显得屋子里y沉一片。有个形容邋遢的女人坐在门口,冲他们嘿嘿直笑,瞧见顾异身上背着的王赖子,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推了他一把,顾异看见女人嘴角的青紫,皱皱眉。 床上也不怎么齐整。他们走出了房子,还能听见王赖子在里面低低的□□声。 傻女人又摇摇晃晃地钻进房间里去了,王赖子低吼了一声:“滚开!别他妈碰我!” 傻女人呜咽了一声。 顾异低头去看仍盯着地面的兰花花:“你娘呢?” 兰花花答他:“去村口了,有人要走了,我娘要去送她。” “赶着羊去吗?”何易晞突然张口问了一句。 兰花花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点头:“嗯,我娘每天都要放羊。” 她说完了话,折了根枯树枝,蹲在地上又写写画画起来。 今天写了两句小巷,顾异看在眼里,想要摸摸她的脑袋,手悬在半空中却没有落下去,忽的听见羊咩声,从不远处传来,顾异抬目望了一瞬,看见一片雪白之后跟这个瘦削的黑影,是张寡妇来了。 大约是路上碰到的人跟她传了消息,她走的挺急,还伸脖子向这个方向望过来,兰花花丢了手里的木棍就往张寡妇身边儿跑去。张寡妇面容模糊看不清表情,将兰花花抱在怀里,只能听见她沙哑的叫了一声:“花花,没事吧?” 只有这时候才是最安心的。兰花花满腹委屈与慌张,一瞬间决堤,大喊了一声:“娘——” 哭了出来,抽噎的不像样子。 顾异看的有点唏嘘,将目光收了回来,却发现一旁的何易晞目光虽然撒的很远,但并不是在看那母女俩的。何易晞嘴唇动动,拧过头来小声儿说了句:“少了一头羊。” 顾异有点惊诧:“大仙儿你什么时候数的?” “昨天。”何易晞看见张寡妇牵着兰花花走过来,立刻闭了嘴。 张寡妇往y暗的房子里瞧了一眼,又跟顾异对视一阵,十分古怪的沉默把顾异看到不自在,而后她才开了口:“谢谢你,你们先回去吧。” 顾异完全没料到道完谢的下一句话居然是轰人走:“那那个——” “他活不了了,你们在这里也没用。”张寡妇抛下一句话,径自进屋去了。 顾异还想跟着进,却被何易晞拦下了,他摇摇头,两人往住的地方去了。 一大片的羊群老实的停在路中间,挤作一团,一股热臭传来,顾异皱皱眉,试图从羊群边上绕过去,何易晞喊他,往羊群边上一指:“你看。” 顾异顺着手指方向瞧,一只羊蜷起了四肢,脑袋无力的伏在地面上,皮毛发灰,眼睛努力睁了睁,最终还是闭上了。 这只羊死了。 周围的羊群似乎有所察觉,却并没有显示出一分的关心来,只是缓缓的挪动着,将死羊的周围空了出来。 “又少了一只。”何易晞说。 “大仙儿,您说什么呢?”顾异总觉得这话品着有点儿怪,就好像是什么神秘的隐喻,却又说不明白。 何易晞与顾异顺着小路慢悠悠的走,一路与几个农户擦肩而过,他们样貌身形都带着明显的地域特征,却又不是来自同一方土地:“为什么只有张大姐放羊呢?而且她放的羊都是公羊。” 顾异原地立正,一脸难以置信的纠结,五官直往脸中心挤:“大仙儿,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张寡妇放的不是羊吗?” 何易晞不置可否,却突然谈论起这个地方来了:“世间缝隙无数,其间景色各不相同,归根结底是因为某个人而起的,说的通俗易懂些,也就是牢笼,只为惩罚这个人而设的牢笼,所以这个人就是引路人,他可以为误入这里的人指路,自己却永远也出不去。” 顾异有点儿讶异,他抢先迈出一步推开了屋门,回头看何易晞,只看见一对紧皱的俊眉,还有一双深黑的眼眸,嘴角抿起,不怎么愉快。 “大仙儿你——”顾异也不知是怎么,大约是福灵心至,突然脱口而出,“以前不会就被关在这种地方吧?” 何易晞颇为意外的扬眉:“顾支队长偶尔也有悟性极高的时候。” 这话听上去怎么也不像是句好话,顾异冲他比中指,才把手伸出来,何易晞迈进门跟他笑,顾异愣愣神,又把手老实揣回去了。 想问又有点儿不忍。 何易晞看在眼里,替他说出口:“你是不是想问,我的那个牢里是什么样的?” 顾异点头如捣蒜,乖乖坐在床边儿双手置在腿上,老实的跟要听睡前故事似的。 何易晞笑的轻描淡写:“时间有点久了,不太记得了。” 顾异知道他撒谎,却也没继续追问,只吐槽他:“干什么都小气!” 何易晞竟然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点头赞同,倒把顾异惊到了,探头出去看太阳,嚷嚷今天太阳走西边儿来的。 何易晞垂了眼,手指在腿上弹弹。 撒谎是肯定撒了的,他自然是记得一清二楚的。甚至包括那小子,现在想来跟顾异的模样儿倒有几分相似。 不对,应该说是神情更像。 笃定又耿直,站在红墙黑瓦的庙外,一步不肯相让,指向三十六重天:“我今日在此,绝不退让一步,纵使魂飞魄散又如何!” 一时间风卷云涌,滚雷阵阵,是山河动摇,天帝震怒。 “好,就赏你个魂飞魄散以儆效尤!” 这番场景每天都会在他面前上演一遍。 顾异瞧完了太阳,没听见何易晞吭声儿,又把脑袋收回来了,可怜这屋里实在清贫点儿,只能坐在床上,又挨着何大仙儿挺近,侧目一望,睫毛根根分明,鼻尖挺拔,唇珠丰润,顾异忍不住就想凑近,谁知何易晞从回忆里回过神儿来了,猛地抬头,吓得贼兮兮的顾异猛地后仰,后脑勺猛磕在了墙上。 “我靠!”顾异疼的狂眨眼,撑着墙想要起身,手掌打滑,竟扯下一片贴在墙上的油纸来。 花花绿绿的一张连着一张,最终将床边墙上的一片全部扯了下来。 顾异吸着凉气儿揉脑袋,看见何易晞向他伸手,却动作倏忽一顿,眼神儿挪到墙上定住了,觉得奇怪,自己也顺着视线望。 却发现油纸落下来的墙面上,星星点点,全是斑斑血迹。 第47章 46 顾异想起来贴着这样的墙面睡了一整个晚上,心里发毛,暗骂一声,又去观察那上面的血迹。 是非常典型的抛甩状血迹,只在贴着床的墙面上有,顾异直咂嘴:“这床——” 算了,不是很想去想。 这里没有设备手段去检查血迹的形成时间,但至少肯定不是新鲜的。顾异扶着床边观察一阵,又退回来:“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易晞扬眉毛示意他说下去。 “感觉像是躺在里侧的这个人,被人击打后,凶器上的血液甩在了墙面上,而且这个出血量,情况不太乐观。” 顾异在房内绕了一圈,大约是在寻摸看看有什么比较像凶器的玩意儿。最后他迈出屋去,在房子的一侧找到了一把铁锨。 顾异举起来仔细瞧瞧,上面果然还残存着暗褐色的血迹。 他脸色有点不太好,他居然在凶案现场睡了一晚上,脑袋里还唱《欢乐颂》。 还对何大仙儿产生了一些不太能说的出口的念头。 何易晞也跟了出来,瞧见顾异跟铁锨打个照面儿怎么还羞赧起来了,莫名其妙开口说道:“不知道你发现没,这屋里的东西都是双份的。” 杯子,碗筷,枕头……无不暗示这里曾经的住户是两个人来着。 顾异脸色又绿了一层,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了,丢了铁锨扶墙:“还不能确定出事的是一个还是俩。” “但是不论是谁干的,他完全不在乎有没有人会发现。” 贴的极其敷衍的墙纸,随处乱丢的凶器,甚至连血迹都懒得清理。完全不在乎有没有人会发现这里死过人,严谨的来说,应该是出过事儿。 毕竟这地方,看起来不像是会有派出所的。 顾异又心里暗自笑笑,自己在这种环境之下去推断一个行凶者的心态也没什么意义,这里像是有正常人的样子吗?随后他脑袋里立马又浮现出一个念头来,无论这个行凶者是谁,一定跟张寡妇有关系。 这个念头完全是下意识的,不由自主的出现的,简称——直觉。 何易晞摸下巴问他:“所以顾支队长,今晚还睡这儿吗?” 顾异脸色跟吃了屎似的一变,举起手来:“我申请换房……” 他二人只好又往张寡妇家里走,寡妇家没人,大约还在王赖子家没回来。 门倒是开着,被顾异撞开以后那锁就废了,他很自觉进屋搬椅子,顺便环顾了一圈。 开水瓶还丢在地上,地面黏黏糊糊的一块儿,东西摆的不多,但大约是衣柜的木箱上,摞着几本书。书脊已经被翻得有了折痕,周遭磨起了毛边儿,像是经常看似的。 顾异顺手抄了一本跟椅子一块儿出门去了。 这地方实在太无聊了,无聊的顾异都想看书了。 还是顾城的那本,何易晞意外的看他一眼,瞧见顾异翻至扉页,然后没动弹,指着那上面说:“这是张大姐的名儿吗?” 那上面笔迹娟秀,写着“张望舒”仨字儿。何易晞点点头:“也许是。” “瞧不出来——”顾异后半句没说出来。 看不出张寡妇是个文化人儿。 但顾异是个不爱读诗的,他翻了两页前言,又跨页翻翻,感觉实在是无法理解所谓“朦胧派”是个什么玩意儿,倒是有几句写的深得他心。 “我画了你身边每一个人,但却没有画你。我觉得你亮的耀眼,使我的目光无法停留。” 顾异在心里默念,偷瞄了一眼何易晞,何大仙儿似有所感倏忽侧过脸来对他报以微笑,吓得顾异还以为自己的心里话念出声儿来了呢,忙把嘴闭的严实,哗啦啦乱翻起来,刚翻一瞬,发现里面夹着个东西,打了个对折,紧紧夹在里面,顾异看见有个隐隐绰绰的红章,不免好奇,打开一看,当下愣住了。 何易晞看他模样儿好奇,也凑过来瞧了一眼。 那竟然是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而且相当的有名气,顾异的高考分数再多考100分都未必能进,再往下看,落款日期居然是1983年。 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可算是稀有物种了,顾异脑中构建起张寡妇的模样儿,怎么也跟知识分子挂不上钩。 更何况她怎么也不像五十岁了的模样儿。 夹着通知书的那一页,写着一首很出名的诗,就连顾异都知道,就是那首耳熟能详的《一代人》,诗是没什么特殊的,但诗下面写了一行字就很特殊了。 约莫也是张寡妇写的:“光明迟迟不来,苦死了等的人。” 不知道写的时候是什么心情,那笔迹很深,力透纸背,像是愤怒,又像是绝望。 何易晞脸上露出一层耐人寻味的表情,顾异却没看见,他捏着通知书发愣,突然听见门外有羊叫声,暗示张寡妇回来了,连忙往书里一塞,放到椅子上站起来。 张寡妇牵着兰花花,看见他俩十分自然的从屋里抱了椅子出来晒太阳,脸色冷冰冰,但又想到这俩人救了兰花花,不怎么自然的抿抿嘴角,实在不怎么迷人,问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顾异手指在椅背上弹弹,斟酌怎么表达自己“不想再睡在凶案现场”这件这个意愿,何易晞却突然扯了一把顾异:“羊又多了一只。” 顾异感觉大仙儿在给他出算术题。 张寡妇有30只羊,死了一只,丢了一只,又冒出来一只,问羊群的繁殖速度。 顾异脑壳疼。兰花花松开张寡妇的手径直往顾异身边儿走,还有几步的时候停了下来,仰脸仔细瞧他,看到他莫名其妙,这才开口:“你不像是个坏人。” 顾异更莫名其妙了:“我可是顶好的大好人!” “八项规定”背的烂熟的那种。 何易晞却觉得这话里有话,又不明白是藏了什么话,不自觉的皱皱眉,见张寡妇赶羊进圈,回过头来跟他们说:“你们要找的高跟鞋,我瞧见了。” “什么!”顾异顾不得申请换房了,身子骤然紧绷,忙问,“她在哪儿?” 兰花花自告奋勇:“我带你们去!” 兰花花带着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又走回去 了,顾异有点儿蒙:“兰花花这是去哪儿呢?”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13节 怎么感觉又要回案发现场呢? 何易晞却又问一句:“王赖子怎么样了?” 顾异给他打眼色,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兰花花没回头:“王赖子死了。” 这死的有点儿神速吧。顾异心里惊诧,却又不想拿这些问题来问兰花花,三个人颇为沉默的走完了这一段路最终在凶案现场附近一幢房子停下来了。 正是昨晚何易晞强调“关灯”了的那家。 这家连着四间屋,大约是张寡妇家阔绰一点儿。兰花花也没有叫门,似乎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似的推开中间那一间的门就进去了。 里面外面两个世界,黑灯瞎火的叫人看不清楚,只能模糊看见床上躺着个人,一动不动,顾异乱紧张,大喊一声:“佟倩倩!” 床上人影摇晃着坐起上半身,没睡醒似的反应片刻,才张了口:“……哥?” 顾异奔过来摸她脑门:“你没事儿吧?” 佟倩倩挥手赶他:“干嘛呢,我好着呢。” “都卧床不起呢还好着呢?”顾异往床上一指,也看不清佟倩倩脸色,又问她,“你怎么到这地方来的?” 佟倩倩语气里透着迷茫:“我也……不知道啊,我醒过来就在这儿了,刚还有个女的,哦就是跟这小姑娘一起来的,应该是她妈,跟我说话,还问我‘要出去吗’,我说要啊,然后她也不说话就走了,她这话什么意思啊哥?出去是去哪儿呢?你怎么也在这儿?” 说完又往顾异身后看看,带着惊喜叫了声:“哎还有何专家呢?” 佟倩倩完全在状况之外,还有心思惦记花美男。 顾异懒得跟她解释太多,叫她先好好躺着,又出了那黑不拉几的屋子,问兰花花:“你们是在哪儿发现她的?” 兰花花眨眨眼,脚踢在泥土地面上说:“她是自己长出来的。” ……这是怎么个长法? 何易晞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又问兰花花:“这家原来住的人呢?” 兰花花答他:“走啦!走了才能长出新的来。” 何易晞:“他们是怎么走的?” 兰花花:“我娘送走的。” 顾异终于是大约明白了兰花花的意思,原来住这里的那户人家不知道什么原因可以被张寡妇送了出去,于是佟倩倩无端冒了出来成为了这里的新户主。 这也太巧了吧。 他们明明是来找失踪的佟倩倩的,却先她一步到了这个地方,那么佟倩倩之前去哪儿了?而且佟倩倩又是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的呢?总不能也跟他们一样,在芦竹丛里踩了个空,从天而降落在了张寡妇面前吧。 顾异有用胳膊肘戳何易晞:“大仙儿,我有点儿想不明白了,刚才你说张大姐的羊多了一只,我可瞧过了,还是只公的,可佟倩倩就算变成羊,也得是只母的啊。” “也许……”何易晞眉毛仍旧紧皱着,托起下巴来想想,顾异只觉得思想者都没他这么有艺术气息,“那只羊不是佟倩倩呢?” 顾异“啊”一声,视线未挪,不走大脑似的问他:“那是谁?” “我觉得,可能跟你有关。”何易晞手指从下巴上挪开,指向了顾异。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迟迟不来,苦死了等的人。”——等待戈多 不知道哪里写崩了一直在掉收_(:3」∠)_就好像被十几个男朋友甩了一样,心痛 第48章 47 “不是,大仙儿,”顾异按何易晞手指头,“您哪来这么强的联想力?人形电子词典?” “再说了,我不是好好在这儿呢吗?怎么就变成羊了,您有什么科学道理吗?” 顾异也不知道是否认何易晞的说法还是自我安慰,神色不怎么愉快,毕竟“你是一只羊”这说法太渗人点儿,又不是拍喜羊羊真人版。 何易晞暂时也搞不清楚状况,只好犯难解释:“我一时也弄不清楚,只是一种直觉。” “大仙儿,女人才——”顾异噗嗤笑了,往何易晞肩膀上搭,被大仙儿敏捷闪开抢着说了一句:“顾异,我只是担心你。” 顾异愣在当场,脑内小人儿又冒出来作妖,一个眼看就要乘坐火箭升天了,嘴里还欢呼:“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什么!四舍五入就等于‘我爱你’!” 另外一个抠脚泼冷水:“顾异想什么呢你?不写小说你亏了啊!” 顾异这厢天人交战,何易晞那厢跟兰花花聊起来了,试图从兰花花这里找到突破口:“这家人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早上。”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走吗?” “我娘说了,该走的时候自然就走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回答的滴水不漏。 何易晞只好发大招:“兰花花,这儿死过人吗?” 兰花花睁大着眼睛,神情突然有点正经,语速平缓地说道:“我娘说了,每个人一生下来就是在奔向死亡的。” 何易晞头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儿,只好做了最后一次努力:“像王赖子这种人死了以后,你们会怎么办?” “东边有一片地,我们都埋在那里。” 何易晞想想又问:“那么死掉的羊呢?” 不知道是顾异听了何易晞的话之后有点儿敏感还是真的,兰花花似乎看了一眼顾异,又张口说道:“分给大家吃了。” “王赖子已经埋了吗?” “还没,她长出来以后,我娘就没顾上。”兰花花往屋里指指,说的是佟倩倩。 何易晞终于问完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我们能过去看看吗?” 兰花花有点惊讶:“这有什么好看的。” 但她还是答应了。 王赖子家门口静的出奇,顾异与何易晞走进去,发现里面东西原封未动,除了这里的人。 那个傻女人不知道去哪里了,留下她那个已经断了气儿的男人,直挺挺躺在床板上,已经形成尸僵了。 室内光线y暗,带着一股长久没晒过太阳的霉味,还有一个死人共处一室,气氛有点可怖。 何易晞四下走动一圈,摸到了点灯开关,简陋的电灯泡扑腾几下亮了起来,也不能把室内照的有多亮堂,但好歹视野清晰多了。 王赖子和他那个傻老婆都不像是能干家务的人,地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床上的物品仍旧堆叠着,保持着当初被何易晞推到一边儿好放得下王赖子的造型。 王赖子紧闭着双眼,橘色的灯光盖在他的脸上,与铁青交相辉映形成怪异的颜色。 他呈一个“大”字摊着,半个手臂吊在床外,顾异余光扫了一眼,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啧”一声儿找了两根筷子,撑开了王赖子的嘴,何易晞不明白他要干嘛,也靠过来瞧,顾异努努嘴,示意大仙儿往嘴里瞧。 右边的腮帮子内,一排整齐又鲜明的牙印。 何易晞缩回了头:“这是?” 顾异丢了筷子,在床周围看了一圈,这床上本应该有两个枕头,此时却少了一个。 “王赖子怎么死的?不过是一个二度烫伤,能这么快要了他的命吗?” 何易晞没什么反应,静等他往下说。 有些人,不光要耍帅,说话还得大喘气。 “所以王赖子肯定死于其他原因,他口腔内侧的牙印,还有这里少了的枕头,我觉得王赖子是被捂死的,用枕头。” 何易晞扬眉:“顾支队长这个推理想当然了点儿。” “哪来什么推理,我这也是直觉。”顾异跟他瞎眨眼。 何易晞立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女人才凭直觉办事。” 顾三岁无视何四岁,手指一挥:“那么问题来了,是谁干的呢?总不会是他那个傻老婆吧。” 何易晞眼睛微眯,刹那间明白了顾异的意思:“你是说……张大姐?” “确实她的嫌疑最大,不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顾异想不明白了,难道是为了让王赖子少受点儿苦,早登极乐?再转念一想,极乐他估计是去不了了。才想到此处,张寡妇却突然迈了进来,看见他俩愣了一愣,挽挽头发:“你们怎么在这儿?” 顾异眼瞧见她伸手要去扯王赖子的尸体,忙凑过去想要搭把手,谁知张寡妇力大无穷,直接扛起王赖子就走,看的身后俩人皆是一愣,他二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跟着张寡妇一路往村东头去了,之前他俩人基本就在住的地方、张寡妇家以及王赖子家搞了一个三点一线,还没完整地将村子绕一遍,此时才惊讶发现,村东头有一大片的田野,不知道是什么人,种了一大片的向日葵,密密麻麻,整齐的垂下了花盘。 张寡妇手脚利落,将王赖子直接扔进了向日葵田里,拍拍手又往回走。 顾异傻了,埋人是这么埋的吗? 心念电转他几步往向日葵田里奔去,拨开粗长的jg秆,仍旧有无数的jg秆遮挡视线,只能看到脚下,铺着一具尸体,这个怪异的缝隙,时间空间全部错落,就连尸首也无法随风飘逝,都安静的平躺在向日葵脚下,死状各异,惨烈而又寂静。那一支支的向日葵,仿佛是一张张没有眉目的人脸,静默的看向地面。 顾异走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了,从向日葵田里退了出来,脸色发白,何易晞显然很有远见,他选择原地等顾异出来跟他汇报情况。 “里面全是尸体,男的。” 何易晞扬扬眉:“哦?” “知道尸体农场吗?差不多吧。” 何易晞不知道,他也不是很想知道,但是他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从死去的羊到张寡妇送走的人,以及兰花花那句“你不像坏人”,一直到突然出现的佟倩倩。 他快要猜到什么了。 何易晞手拍在顾异肩膀上,看见顾异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仿佛里面的场面十分声势浩大,让顾异都有点儿承受不住,将要张口,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那么为什么自己也在这里。 他有了不太妙的预感,但这个想法与顾异无关,开口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佟倩倩跟你……你们两个?” 顾异一瞧何易晞那表情,立刻会错意,忙停止腰板摆手撇清关系:“没什么!你别误会!我们两个是清白的!” 何易晞无语的瞥他一眼:“你有没有想过,佟倩倩会因为什么事而怨恨你?” 顾异摸后脑勺,莫名其妙:“怎么会,我俩好的跟亲兄妹似的,她还会恨我?她的命都是我给捡回来的。” “那也许,她就是恨你救了她呢?”何易晞反问道。 这一问可把顾异问蒙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怎么会呢,佟倩倩还跟他说谢谢了呢。 “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顾异这件事儿说不清楚,只好换一个问题问何易晞,何易晞与他一同缓缓的踏着乡间小路往回走,他眼光放的很远,有些朦胧,不知是在回忆还是在沉思,安静半晌,忽的又开口:“张大姐确实是那个引路人,只不过她不能带我们出去。” “什么意思?”顾异懵逼乘二,咋过滋味来又大惊,“那她能带谁出去?” “女人。”何易晞向聚集在一处的村落指一指,“这里的女人们。” 顾异刚想问“那男人呢”,而后立马脸色再次难看起来,因为他很快就想到了答案。 男人们呢,都死了啊。 “我靠!这是个什么道理?”顾异愤慨,扯着何易晞往村头走,“走,我就不信我们自己走不出去。” “没用的,与其做这些无用功,不如琢磨琢磨是谁杀了王赖子。” 顾异笃定:“这还用问,肯定是张寡妇。” 何易晞没表态,而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说了一句:“今晚我们跟佟倩倩住在一起。” 他看顾异的眼神儿飘过来了,又补充:“你跟我睡一张床。” 顾异的耳朵少见的颜色如常,因为他一想到晚上又要睡在一个很可能是凶案现场的地方,什么绮思遐想全都飞了。 佟倩倩看到他们冲着自己走过来还有点儿稀奇,吆喝他们一声:“哥,何专家,你们上哪儿去了?” 顾异打马虎眼儿:“出去散散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太奇怪了,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地方,就跟在梦里似的。” 顾异敷衍她:“其实你就是做梦呢,我们都是你梦里梦到的。” 话音刚落,佟倩倩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啪”一声儿清响,顾异跳起来嚷嚷:“佟倩倩同志!你干嘛呢!我这金贵脑袋你都敢碰了?” 佟倩倩笑眯眯收回手:“看来不是做梦呢。” 顾异看见佟倩倩笑的一脸阳光灿烂,好像一朵绽的正是时候的向日葵,突然想起大仙儿的问题来,还没来得及挂上的笑容收了回去。 佟倩倩极敏感的发现了顾异的情绪变化:“哥你怎么了?生气啦?” “你哥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儿吗?”顾异跟她挥手。 佟倩倩又笑:“你大方,你快跟我说说这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们仨人儿都在这集合了?” 顾异提起这个就想戳佟倩倩脑门:“你还问我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 佟倩倩不明白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异立刻一指禅戳她脑门:“不是你自个儿脑子有坑,收到什么匿名邮件就瞎跑,跑去什么湖泉庄翻什么陈年旧账,我们能来找你么?” “匿名邮件?湖泉庄?”佟倩倩晕了,“什么啊,我只是去潭水县做了个专访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买了一盒传说中的速食小火锅,结果被辣的半夜胃疼…打了一早上吊瓶…回家又被小猫咬了…折回来打狂犬疫苗…愉快的一天… 第49章 48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止,佟倩倩歪脑袋莫名其妙:“怎么回事儿?” 顾异与何易晞对视一眼,挥挥手:“没事,你休息吧。” 村里的夜仍旧静的好像是在画里,这家床倒是有两张,顾异猜测也许是夫妻感情不好,分房睡了。 不知道这家死过人没有。 “佟倩倩的事……”顾异还在那厢神游,何易晞侧过身对他开口。 顾异“嗯”一声儿算是回应他,听见何易晞接着说道:“也许是有人故意引我们来这里的。” “有人……故意的?”顾异总感觉在念自己的名儿,不由得吐字有点纠结,但又不得其解,“我可不认识这么神通广大的人。” “嗯,”何易晞点点头,坦然承认,“也许是冲着我来的。” 顾异想不明白:“不是,等会大仙儿,一开始又是羊又是我的,现在怎么又变成冲着你来的了?” “我们之间……”何易晞吞吞吐吐,半晌才说出来,“有些渊源。” 顾异“噌”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小灯泡似的一瞪:“大仙儿,您这话什么意思?听起来就跟我们以前——呃,没啥。” 顾异又笔直躺回去了,大仙儿这话说的就跟他们还有段儿前世今生不了情似的,搔的人心痒。 “顾异,你想知道吗?”何易晞问他。 顾异等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只能看到一个横梁模糊的影子,看不清其他,听到这话心里一沉,总觉得何易晞下一句话要蹦出来个什么“我们不合适”之类的话,心里小人又开始加戏:“顾异,做什么梦呢!什么合适不合适,演言情剧呢?性别相同怎么恋爱!” “大仙儿您有话就快说,老藏着掖着干嘛,酿酒呢?二十年女儿红?” 谁知大仙儿笑笑,转了个身:“还不到时候。” “我靠!”顾异冲他背影比中指。 大概是这床板太硬,屋里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又太重,搅得顾异仍旧睡的不安稳,再次做起一长串的梦来。 梦里顾异缩的很小,因为周围的行人突然变得格外高大,仍旧是兰花花,牵着他的手,大约是站在汽车站之类的地方,指着正在上上下下的中巴车:“你快点挤上去,快点,一会我爹就找过来了!” 小小的顾异懵懵懂懂顺着人流上了车,才开出车站去,检票员晃了过来,指着他喊:“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上车了?” 车门再次开启,顾异又被送了回来。 他仍旧看不清耀目白光下那人的面孔,只记得他一只手拎起了自己:“你还想跑嘛?你跑哇?” 顾异的四肢在半空中乱挥,又听见兰花花抱住他的腿替他求情:“你不要打他,打坏了就要不到钱咯!” 那人听了兰花花的话,将顾异丢在地上,胳膊再次扬起来,一巴掌扇在兰花花脸上:“我打死你这个赔钱货!我给你吃给你穿,你哪个来坏老子的事!” 顾异又看见小小的自己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去捶那人的裤腿:“你不要打姐姐!你不要!” 那人抬起腿,猛踢了他一脚。 好疼。顾异捂着肚子哭起来,很快眼前一黑,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等到顾异再次能看见东西的时候,他坐在一个黑暗又狭小的空间里,是他好几次都会梦见的那个地方。 他以前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现在终于知道了。 那是一辆冷藏车的车厢,两米见方,混着鱼虾的腥臭,还有死人的腐臭。 顾异扭动着脑袋,看见他身后,直挺挺的躺着一个看起来年龄极小的孩子,胸口一动不动,已经没了呼吸,周身散发着腐败的气息。 兰花花的声音飘过来:“顾异,有人来了,你要保持安静。” 小小的顾异奶声奶气的说:“我……我害怕。” “不要怕,怕的人就会死,你还得活着去见你爸爸妈妈呢,对吗?” “好……好。” “等下我说跑,你就跑,听懂了吗,顾异?” “我不要……我不跑,我要跟你一起走……” “顾异,听话。” 那大门忽然打开,夜晚的凉风卷了进来,那人咚咚爬上来,想要去拎顾异的后衣领。 “顾异,跑啊——!”兰花花一头扎进了那人的怀里,咬在他的脖子上。 “你这个瘟丧,胳膊肘往外拐!我今天我就打死你个赔钱的货!”男人惨叫一声,叫骂不绝,顾异手脚并用,从他脚边溜走了。 那天上轰隆雷声阵阵,y云密布,仿佛是一场暴雨将要来袭,顾异眼前一片的黑暗,他不知该跑去哪里,也不知道妈妈在哪里。 他慌张又无助,对着天空大喊起来:“妈妈——!” 李夫人的面孔没出现,倒是浮现出已经死去的兰花花的面容,忽的睁开眼,语气怨毒:“都怪你,你为什么不回来救我?” 小顾异吓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尖叫起来。 “顾异,”顾异吼叫不歇,一声接着一声,突然听见有人喊他名字,声音温和又格外安心,他不禁停了手回头,一片白光刺目,他看见了何易晞,正握着他挥舞的手,轻轻地叫他,“顾异,你醒醒。” 顾异猛地坐了起来,瞧见何易晞抽回了手,小小的失落一瞬,恨不得他握一天,又揉眼睛:“我干嘛了?” “你做梦了。”何易晞扬扬眉毛,“估计还是个小蝌蚪找妈妈的梦。” 顾异恍恍惚惚红了个脸,又揉脑袋,他依稀还记得梦里的片段,仔细回想一瞬,又逐渐清晰起来。 何易晞只见顾异扶着脑袋,眼神又迷茫转向苦恼,又转向震惊,再次看向他,向前一趴,拍在何易晞肩上:“我知道我在哪里见过兰花花了。” 何易晞跟他抿嘴:“我知道你激动,但是你能不能起来说话。” 顾异还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眼神儿四处瞟一瞬,倏忽又红了耳朵。 刚才情绪激动,完全没注意分寸,只想着与何易晞交流感想,此时才发现自己这姿势,这距离,仿佛是上半身都俯在何易晞身上似的,只要何大仙儿主动那么一丁点儿,俩人儿就可以来个早安吻了。 顾异忙又往后退,何易晞这才从床上坐起来,语气有点惆怅,感叹了一句:“想洗澡……” 顾异的思想又跑没边儿了,仿佛是刚进入青春期的纯情少男,想象力无限丰富,仿佛听见何易晞叫他名字跟他说:“你现在可以说了。” 这才好歹撤回神思来,从床上起来套外套:“其实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我很小的时候,被人贩子绑过一次。” 他稳定了一下心神,眉头微皱,似乎是正在艰难的回忆,但脑中能搜索到的记忆也不多:“这件事我只听我妈提过一两次,她不愿意提起这事儿所以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听说是保姆带着我散步,不小心让人贩子抱走了,本来想把我卖了的,后来发现我家里很有钱,又打电话勒索我家。” 何易晞看了一眼顾异,他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开口问:“你的父母给了钱?” 顾异摸摸头:“没,我自己跑出来的。” “你自己跑出来的?”这倒是让何易晞颇为意外,如果顾异是从五六岁的光景开始看到兰花花,那么他应该没那么大本是自己从人贩子手里跑出来。 “应该是当时报了警,在交易地点做了布控,我太小了,我当时说不清楚是怎么跑出来的,只是一直哭,这些都是我妈告诉我的,但是现在我想起来了,”顾异顿顿,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确信,“我是被兰花花救出来的。” “大仙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害怕那种又黑又狭小的地方吗?我当时被关在一个卡车车厢里,里面还有死掉的小孩儿。”顾异摇头,呲牙咧嘴,画面太美他不想回忆,“简直是童年y影,然后那个人贩子来了,大概是想带我去交易,是兰花花帮了我,让我跑了。” “还有这样的事?”何易晞走出门去,外面阳光明媚,照拂着半壁水乡,仿佛是春日里晴光正好,不是梦,犹似梦,“那后来呢?兰花花怎么样了?” 顾异跟着出了门,特别入乡随俗的往门口一蹲,活像个西北汉子,沉默了好一阵,沉默到何易晞禁不住望他,终于说道:“兰花花死了,应该是死了。” “死了?”何易晞跟着重复一遍。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要当警察,我之前不记得,现在我终于想起来了。”顾异眯眯眼睛,“那个人贩子一直都没被抓住。” “那个卡车里找到了三具尸体,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记忆仿佛是潮水,只一个开关打开,就呼啦啦的都涌了进来,在脑海中经常闪烁好似相识的片段逐渐化作齿轮,咯噔咯噔的咬合在一起。 那天顾异坐在警察局里,双脚够不到地面,他不安的并在一起,看见警察叔叔递过来的照片,叫他辨认,里面那个女孩儿,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只有一双麻花辫又黑又亮,就好像她还活着一样。 顾异从回忆里走出来,脸上迷惘的神色消失了,吐出一个“我——”,突然有点儿想抽根烟,他想说“我对不起兰花花”,又想说“没有来得及救她”。 但是他都说不出口。 最后只说撂了一句狠话:“迟早有一天,我他妈一定要抓到那傻逼!不然我顾字儿倒过来写!” “顾异。”何易晞扭过头来,垂了视线看他,“那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兰花花真的死了,那现在那里的那个是谁呢?” 第50章 49 “也许是……”顾异挥舞着手凭空比划一下,“我见到兰花花的时候她比现在大一些,现在的她也许是八九岁时候的兰花花呢?” 何易晞莫名笑笑,顾异看着奇怪,问他:“大仙儿您这笑让我有点儿慌。” “顾支队长接受的还挺快,都学会发散思维了,”何易晞揶揄他,“放在一个月前,你肯定要对我喊‘不可能’‘你骗人’之类的。” 顾异摸摸鼻子,有点儿脸红,干咳一声嘴硬:“谁让我年轻呐,接受新鲜事物速度比较快。”而后也没等何大仙儿张口,闪电转移话题,对着佟倩倩的房门侧耳听听,片刻又收回来自言自语:“都几点了,这小丫头还不起。” 伸手去敲门,仍旧没人回应。顾异觉得不太对劲,决定推门进去,却发现里面空荡荡,佟倩倩不在里面。顾异心里一紧,忙跑两步,往床上看去,被褥叠的整齐,不像是走的匆忙,他刚要说话,何易晞却在他背后喊他一声:“顾异,你看。” 黑乎乎的房间里还有张残破的小木桌,上面用小石块压了一张草纸,就 好像清明节用来做铜钱的那种,上面还艰涩的用不知是锅底灰还是什么玩意儿的写了行字:“张大姐喊我有事,我先过去了啊,佟倩倩。” “佟倩倩去张大姐家了。”顾异摇头,“张大姐没事干找佟倩倩干什么,我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过去看看?”何易晞询问他的意见。 顾异倏忽想起如今记起来小时候残缺的那部分记忆,再见到兰花花他会是怎样的心情,想要道歉,却又无从开口,因为现在的兰花花,并没有未来的记忆,随后他点点头:“走吧。” 何易晞与他并肩走在已经熟了的小道上,依稀可见路边还有几处羊屎,顾异眼尖绕过,还拉住大仙儿也绕过,何易晞慢慢悠悠走着忽然开了口:“这里的许多东西,都不是真的,都是为了折磨牢里的人创造出来的,如你所说的那样,如果兰花花已经死了,那么她就只是张大姐的一个记忆片段,是一段停滞的时间,不会前进,也不会倒退。” “折磨谁?张大姐?”这里和兰花花关系最密切的只有张寡妇了,哦,现在还多了一个自己。 何易晞蓦的停住脚步,顾异也下意识的刹车,看见他一脸的“朽木不可雕也”:“我的意思是说,这里的兰花花,跟你毫无瓜葛,懂吗?” 顾异傻愣愣点头,他又想不明白:“道理我都懂,可是……大仙儿你说这个干嘛?” “不知道,大概是直觉。” 这次的顾异乖巧的闭了嘴,生怕何易晞再说出句什么让他想入非非的话直接升天炸成窜天猴。 他俩人走在老远就听见羊群的咩咩声,奇怪的是张寡妇今天居然没去放羊。 顾异赶紧指着羊问:“大仙儿,今天羊是多了还是少了?” 何易晞眼睛眯眯大约是在数羊:“没变。” “奇怪了。”顾异拍了一巴掌走到门口,却发现被踹坏的门已经修好了,正关的严实,花花绿绿的贴纸后面能看见张寡妇、兰花花与佟倩倩都坐在一起,小声儿交谈却又不知道在说什么。 顾异敲敲门,三人停了动作,一瞬间都扭过头来看他,眼神怪异的冷清,又瞬间恢复正常,顾异打个寒颤,那三人齐刷刷拧头看他的神情,活像进了恐怖电影里三个食人魔正在对他打主意,导致他推开门的一瞬间,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直到佟倩倩热情的叫了一声:“哥!” 气氛才恢复如初。 顾异大跨步迈进去,问佟倩倩:“怎么这么早就跑过来了?” “兰花花过来喊我,说她娘有事儿要交代我,我就过来了。”佟倩倩手一伸,“吃吗?” 居然是把瓜子。 顾异立刻想起来那一片的向日葵田,忙摆手,决定不把这事儿告诉佟倩倩,又问她:“是什么事儿?” 佟倩倩把手收了回去,低下头挑瓜子,嘴里还念叨:“不吃拉倒。” 却没有回答顾异的问题,他觉得有些异样,又看看在炕上坐着的两人,心里明了,也许是碍于这两人在场不方便说,于是跟三岁小孩儿似的还要回呛一句:“不说拉倒。” 兰花花“噗嗤”一声笑了,顾异忙看过去,小女孩儿也在嗑瓜子,盘着双腿,眼睛一弯对着他笑,回忆生龙活虎起来,从朦胧一片里飞出来,跟他眼前这个兰花花重合。 顾异不自禁的往前迈了一步,脱口而出:“兰花花——” 却被何易晞一把拉住了。 兰花花轻快冲地上吐出瓜子壳:“怎么了?” 顾异话音一转,又开口说道:“我当警察了。” 兰花花愣了愣,手里的瓜子放到嘴里却没有磕开,听见顾异又说:“我现在抓了很多坏人。” 却没有抓到害死你的那个。 兰花花终于磕开了瓜子皮,娴熟的用舌尖勾到瓜子仁,丢到了地上,觉得顾异的话有些好笑似的咧开嘴乐:“警察我们这里没有的,你是第一个呢。” 顾异张张嘴,想说“原谅我”,口型才比到一半,听见张寡妇声音不高也不低,就仿佛是寻常聊家常一般的开了口:“如果你下不了手,那我来。” 顾异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啸,下意识的侧身躲开,只见张寡妇的黑色上衣翩然就好像一只燕子,衣角变作燕尾,裁出一个尖角,手臂一挥,露出赶羊的长鞭,雷霆霹雳一般又冲他门面劈来,顾异连忙贴着炕边滚了一滚,“当”的一声鞭子的攻势停了,顾异余光一撇,那鞭子已经与何易晞手中长剑擦了个边儿,磨出一星半点的火光,又分开了。 张寡妇手中动作停了一瞬,面露疑惑,只说出一个“你——”字,何易晞却没有给她再说下去的机会,再次欺身向前,剑势破空而过,招式还挺帅。 张寡妇只是一介村妇,不懂得什么本事,力气倒是很大,扯过旁边的木箱挡了一剑,金石之声振振,仿佛摇动着这间土房,摇摇晃晃落下大片灰尘,佟倩倩被呛到咳嗽几声,紧接着就是兰花花大喊“娘——”的尖叫声,瞬间把观看武侠片的顾异拉回了现实,顾异忙看一眼佟倩倩,伸手拉起兰花花往她怀里塞:“带出去!别让她在这里!” 兰花花却不肯走,扒在门框上死也不撒手,佟倩倩扯不动她,径直踢飞了高跟鞋,扎起马步往外扯,好歹把兰花花扯了出去,将她用风衣一罩,不再看里面的情况。 此时屋里叮当声不绝,,顾异来不及关心门外的情况,又拧头去看何易晞,长剑“咄——”的没入木箱之中,又被他拔了出来,长鞭再次打着呼哨卷着y风而来,擦过他的脸颊,被何易晞堪堪躲过,落在地面上,仿若响雷,一击未成,张寡妇收鞭再甩,这一鞭直冲大仙儿胸口抽去,顾异眼瞧见势头不妙,飞速抽枪,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 “都停手!” 张寡妇被枪声震得愣神一瞬,手中动作一缓,被何易晞抓住鞭尾,扯住了羊鞭,这头与那头,绷成了一条直线,就好像现在屋里的气氛。 顾异有点儿无语,活了二十七八年,从来没有现在这么受欢迎过,这些一个两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小妖ji,ng,都跟说好了似的想对他动手,难道他是唐僧吗? 他举着枪,枪口对准张寡妇,看见张寡妇一双眼睛如一潭死水,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耐心问:“张大姐,要不您给我个解释,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张寡妇语调平稳,声音轻飘,生死看淡:“我们这个地方,从来只有女的能出去,男的不能。” 顾异与何易晞大致已经猜到了这点,但尚不明白缘由,继续问她:“这是为什么?” “因为只有杀了男人才能出去。”张寡妇习惯性的把脸前的乱发拢到耳后,不再看他,“因为他们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这四个字儿震得顾异有些发晕,他回顾了自己短暂的一生,总觉得这帽子扣得有点儿大,将信将疑指指自己:“张大姐,你说……我……也是?” “我不知道你们发生过什么,但是会来这里的人都是罪人,”张寡妇快速抬头看他一眼,又移出去往门外看,“那个女子是个好人家,她不应该留在——” 张寡妇的话说到一半,眼神终于变了变,从死水凝成了冰,她手中猛地一抽,竟把羊鞭抽了回来,将要抬步,何易晞警觉地挡住她的去路,张寡妇只得大喊了一声:“花花——”那一声是冲着门外喊得。 顾异与何易晞见她模样儿奇怪,拧头往门外瞧,却发现本应抱着兰花花躲开的佟倩倩,此时正扬着嘴角,眼睛微眯的笑对着他们。 头顶上还未升到顶的太阳明晃晃的晒着,在佟倩倩手里反着光,却是森森的寒光。 佟倩倩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刀刃正抵在兰花花的脖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女子不是女子(三声)是女子(四声),陕西话里类似姑娘一类的称呼 qwq家里的小猫流鼻涕,带去医院打针,打了两天饭都不肯吃了,送去输液,才一个多小时,我去接她,身子都硬了,而且那几个医生,没有一个人发现我家小猫已经死了 我爆哭 第51章 50 兰花花叫了一声“娘——”,脸上惊恐万状。 何易晞松了手,张寡妇一阵风似的就冲出去了,顾异也紧跟着跨步出门冲佟倩倩嚷嚷:“佟倩倩你干嘛呢,赶紧放开人小孩儿!” 佟倩倩笑嘻嘻地扬扬头,剪的利落短发随风飞,她递进一寸手里的匕首:“嘻嘻,我就不!” 顾异皱眉,这反应,这神情,实在是怪异,明显不是他认识的佟倩倩。 “你不是那小丫头,你是谁?”他往前探一步,佟倩倩便往后退一步。 顾异只得止住不动了,看见佟倩倩歪头一笑,灿烂芳华:“这个你要问问梦窗了。” “……”顾异接不上话,梦窗又是谁? 他还没问出口,就有人替他答了。 何易晞从他身后迈了一步:“梦窗也是你能叫的吗?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学会长幼尊卑。” 佟倩倩也不气恼,只一扬眉又对着何易晞笑起来,颜色神情都跟一个女孩儿没什么区别:“我为君,你为臣,我叫你一声梦窗怎么了?这么多年了你连三纲五常都忘了吗?” 顾异心里吐槽:“都什么年代了还三纲五常,大清早亡了。” 然而他俩还在旁若无人的叙旧:“你是不是在牢里呆糊涂了,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君臣之别,你想做君,也要看做不做得。” “即使我做不得君,但我娘临死前托付与你,你当时是怎么答应的,后来又是怎么做的?你难道不觉得愧对于她吗?” “你若对我有怨,冲我来就是,何必拿无辜的人撒气?” 顾异听来听去,绕了个糊涂,别的没太听明白,只听出一层暧昧来,忙扯何易晞问:“大仙儿,您别光顾着叙旧啊,介绍介绍这哪位?” 何易晞皱皱眉,一副不怎么情愿介绍的样儿:“让顾支队长见笑了,这是我不成器的小外甥。” 顾异一听,哦,外甥,一颗心又放下来,还没落地,想起不对来:“不是大仙儿,您外甥怎么还活着呢?” 何易晞却没跟他解释,又将剑举起来了:“这件事回去再说。” 佟倩倩那厢却不乐意了:“舅舅,你这人就是如此,说话喜欢藏着掖着,你是不是还没有告诉这小子,你跟着他是有什么目的?” 顾异突然被cue,神情一愣,何易晞抬手便刺,剑势如虹,几乎就要触到佟倩倩,她扬手一卷,将兰花花推到了身前,何易晞瞧见只得罢力收手,剑刃嘤咛两声,颤抖起来,好半天才停住。 “舅舅你急什么,莫不是怕我说出来给这小子听到,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借给他一魂一魄才把他重新拼回来,如今是时候讨回来了。” 顾异听蒙了,脖子跟关节卡住了似的“咔咔”转过来,一脸的难以置信:“大仙儿,他刚说什么?你干嘛了?” 何易晞只皱眉,不吭声儿,他的小外甥却继续披着佟倩倩的皮嬉笑道:“顾异你可知道,凡人都是三魂七魄,若少了一魂一魄会变成什么样?” 顾异懒得听他发表演讲,冲他撇嘴:“我没丢过,不知道。” 佟倩倩眼神儿又挪向何易晞:“你若跟他再多呆几日,就会知道,魂魄被抽离时痛楚万分,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若你一时忍受不住,很可能就呜呼哀哉,且凡人但凡少了一魄一魂,轻则呆傻痴愣,重则永不入轮回,你想要哪种?” “你放——”顾异倏忽往前近了一步,但佟倩倩反应迅速,手中匕首再顶入一寸,兰花花吓得噤声,身后的张寡妇却紧跟着吸了口气,他只好停下来望向何易晞,却瞧见大仙儿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脸部的肌r_ou_紧绷,后槽牙紧咬,带着些愤愤,仿佛是被说中了心事。 顾异的心瞬间往下沉去,他喉咙有些发紧,吐字有些困难,向何易晞求证:“大仙儿……他……说的都是真的?” 何易晞沉默半晌,终于点点头:“是也不是。” 顾异脑袋像是挨了一拳的重击,神识有些懵,他恍恍惚惚问道:“是也不是是什么意思?” “我确实借给你了些东西,有意接近你也是真的,但是——” 何易晞还没说完,就被佟倩倩抢白,她声线清亮又愉悦,对着顾异说:“哪里有什么但是,不过都是当时之言,他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撒谎。不过顾异,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听我的话,就再也不会有这种后顾之忧了。” 顾异“啊”了一声,看见那张佟倩倩绝对不会露出的欠揍笑脸儿,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主意,但还是问他:“哦?说说看?” “此处天高皇帝远,里面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管的,你只消一枪,打在他的脑袋上,自然就万事大吉了。”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14节 果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顾异又看何易晞一眼,他终于把眼神儿从佟倩倩身上扯下来了,与顾异对视一瞬,眼瞳里一片的碎银闪烁,大约是担心顾异真的一枪把他崩了,又或许有别的意思,顾异一届神经堪比树干粗的大老爷们实在是看不出,只能想出头一种原因来,心里因为何易晞的不信任不免有点儿沮丧,他又把头拧回去了,跟佟倩倩摇头:“开什么玩笑,大丈夫有借必有还,大仙儿借我的东西他要是想要回去,尽管要,我不在乎。” 说完挥挥枪口:“倒是你赶紧把人小孩儿放了,反正这里三不管,小心我一会儿崩了你。” “啧啧啧,真是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我送你礼物时,你明明也很开心的。” 顾异一听,噗嗤乐了:“我可没记得我父亲节收过礼啊。” “赵晨和杨年死的时候,你的心里不是挺高兴吗?”佟倩倩嘴角一扯,露出个y森的笑来,又带着洋洋的得意,看见顾异变了脸色:“赵晨和杨年是你杀的?” 佟倩倩点点头:“我可在你身边好久了,比我这位舅舅还要早。” 顾异终于知道为什么兰花花会牵着赵晨与杨年的手站在他楼下了,那是在跟他邀功。 “你从什么时候——”顾异还想问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自己的,却被佟倩倩打断了。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你要是不同意,让她干也是可以的。” 她眼神儿越过顾异身后,落在了张寡妇身上,张寡妇神色一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若是杀了他,我就放了你女儿。” 张寡妇没同佟倩倩再多费一句唇舌,尖叫一声再次冲何易晞扑了过去。 长剑与羊鞭相接,叮叮当当交响乐似的在黄土坡上晃荡,就好似信天游穿破云霄,尖锐又苍凉,顾异想要帮忙,又担心佟倩倩动手,眼神里一副的纠结,被佟倩倩看在眼里:“顾异,你若是cha手,我立刻抹了这小姑娘的脖子。” “你——”顾异指着佟倩倩,想要骂两句国骂,对着那张熟悉的脸又张不开口,只得心里暗骂一句关心两人战况。 张寡妇一条鞭子舞的好,但没什么技巧,只是长年累月放羊放出来的本事,此刻心里又挂念兰花花,好像不要命似的往何易晞身边冲,眼神凶狠,下一秒仿佛就要咬在他脖子上。何易晞却不愿意跟她正面对抗,只是避其锋芒一直退让,顾异仔细看着何易晞脸上神色,无奈又隐忍,他刹那间明白过来,现在的何大仙儿,可是连妖魔鬼怪都碰不得的人。 何易晞的退让让张寡妇愈加奋起,目眦尽裂近乎吃人,羊鞭也不要了,径直就往何易晞的剑刃上扑,他只得再次收势,却被张寡妇猛地扑倒在地,掐住了脖子。顾异终于忍耐不了,扑上去撞开张寡妇,擦着她的脚边又s,he了一枪:“张大姐,我劝你不要动。” 佟倩倩蓦的大吼:“快点动手!不然我就杀了她!” 兰花花双脚在地上扑腾,扬起一阵尘土,张寡妇猛兽一般嚎叫着冲过来,完全不避讳顾异手里的枪,顾异手指动动,却终究没有扣下,何易晞用的是剑,看起来像个近战,但大约是个法系,被张寡妇蛮牛一样的大力气钳着胳膊动不了,眼看她再次要掐大仙儿的脖子,顾异脑中混沌一片,不知怎么就想起大仙儿之前的话来。 他说兰花花只是一个记忆的片段,不会前进,也不会后退,永远凝固在这一刻。 顾异再次举起了枪,大喊一声:“别动!”佟倩倩却也跟着喊:“快点!” 顾异胳膊一挥,扳机扣动,成了一首别样的信天游。 张寡妇与何易晞同时抬头,却发现顾异这一枪,没有对天,也没有对地,而是直接开在了兰花花的脑袋上。 兰花花眼睛睁得极大,呆愣愣地看着顾异,顷刻间宛如一道风,四散开去,骤然化为乌有。 张寡妇的尖叫声再次响彻云霄。 她再扑来,却是冲着佟倩倩。 “花花啊——!” 佟倩倩立刻飘似的闪开了,张寡妇扑了空,却又立在原地,呆滞的在空中抓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佟倩倩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大姐,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我做什么?” 张寡妇大约被刺激的神志不清,谁出声儿就扑谁,眼睛迷蒙着又往佟倩倩的方向扑过去,佟倩倩“啧”了一声,面露不耐,皱了皱眉秀眉,手臂动了一瞬。 张寡妇情绪激愤,完全没注意到佟倩倩的动作,但顾异却看的格外清楚,他大喊了一声:“张大姐!”整个人冲了出去,但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张寡妇在几乎要摸到佟倩倩的时候倏忽停了步子,仿佛是电影的慢镜头一般,缓缓地跪了下去。 鲜血好似喷泉一般从她脖颈处喷涌而出,洒在绚烂夺目的日头下,带着一股腥热,再纷纷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张寡妇待机一个半点儿看其他三个人打嘴炮 张寡妇:导演我什么时候上场? 第52章 51(改bug) 佟倩倩离的过近,被喷了一头一脸,又“啧”了一声,似乎格外嫌弃,她抹了一把脸,血迹瞬间涂了个满脸,狰狞可怖。 顾异拳头捏的咯吱响:“你他妈——” 佟倩倩却轻飘飘的道了一句:“女人就是难以成事。” 说完还冲顾异抛了个媚眼,顾异怒极,一点反应也没给她,讨了个没趣,又乖巧的对着何易晞挥挥手:“舅舅改日再见。” 顾异眼瞧这人要带着佟倩倩跑了,忙伸手去抓他:“你要把佟倩倩带哪儿去!别跑!” 佟倩倩身形飘忽,到底没让顾异抓着。倏忽间脚下黄土震动不已,大好的日光藏了起来,天上满是浓云稠密,从天边的地平线迅速蔓延而来一片赤红,仿佛是着了火一般。 顾异站立不住,被摇得东倒西歪,被何易晞扶住,在他耳边喊:“大仙儿!这怎么回事!” “这里要变天了,我们去下面。”何易晞拉起顾异就往坡下跑,顾异仍念着佟倩倩,脚下不动,被何易晞扯了一个趔趄,指着佟倩倩喊:“她——” 这才发现佟倩倩已经消失了。 “靠!”顾异大骂一声,只得跟着何易晞跑,身后山河耸动,发出骇人的断裂声,村里的所有人听到声响,全都满目惊诧的抬起头看,顾异忙吆喝他们:“还看什么,不抓紧跑!” 但是没有人听他的,好像是被吓到了似的动也不动,顷刻之间也好像兰花花那样随风消散,不见了踪影。天地都是赤红一片,那一半的黄土坡已经消融在了尘埃里,断裂声骤歇,除去风声与自己的喘息声,不再有其他的声音。 顾异只觉得这辈子的稀奇光景都在今天一天看完了,只是他这想法甫一出现,立刻就被打了脸。 眼前忽的又换了场景,顾异扶着何易晞站稳当了,长吁一口气,只觉得手心都是汗,想要抽出手来,却被紧紧地握住了,顾异心头狂跳,立刻张嘴挑起话题:“大仙儿,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苍茫又古朴的黄土坡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脚下。不过这次只有满面风尘的黄土坡。 何易晞似乎也是没遇见过的,脸上露出少有的吃惊神色,很快又收了回去,一脸的郑重就跟做了什么艰难的绝顶似的与顾异对视一眼:“顾异,我——”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顾异忙打住他:“等会,有人来了。” 他俩站着的那条小路上,从远处露出几个黑点来,慢慢扩大,但先赶来的却是女人的哭喊声。 “求求你们放我走吧——求求你们了!只要你们让我回家,我给你们钱!” 顾异职业使然,拔腿就跑,眼看那几个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拉扯长大变出个人形来。 是几个男人正抬着一个女人在路上走。 顾异忙高喝一声:“干什么!快把人放开!” 几个男人却不为所动,只按住女主挣扎的手脚径直往前走,甚至似乎瞧都没瞧顾异一眼。 “嘿——”顾异将要抬脚,又被何易晞拉住,何易晞摇摇头:“他们看不见你的,自然听不见你说话。” 顾异一头问号:“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一段回忆。” 何易晞指指那个仍在挣扎的女人,竟然是张寡妇。 此时她脸庞白净点儿,人也瘦点,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劲儿,被几个男人抓着,挣扎不脱,抓着她手臂男人大约是被抓了一道,忽然抬起手扇了她一巴掌,嘴里大骂:“跑!我让你跑!今天回去你看我不打死你!我还治不了个婆娘了!” 张寡妇眼睛倏忽一瞪,抬头就一嘴咬在了男人的手上,男人尖叫一声,手蓦的松开,张寡妇的手没了桎梏,撑住地就猛地挣扎,几个男人将她放了下来,她又调转脑袋往回跑,几个男人愣了一瞬,蜂拥而上将她压在地上,被咬了手的男人晃着手腕跑过来,再次给了她一巴掌:“贼你妈!你是个什么货!你还敢咬我!” 说话声音伴着接连不断的巴掌声,一掌一掌掴在张寡妇脸上,很快嘴角就扇出了血,张寡妇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男人,一瞬不瞬,看的人心里又毛又恨,男人呸了她一口,正吐在她的脸色,张寡妇眨眨眼,又把眼睛睁开了。 男人不愿意再看她,掀起上衣抽出腰带来,示意几个男人帮忙,把张寡妇捆了起来,再次吆喝一声,抬了起来,沿着小路往下走去了。 顾异看着眼前这景象,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一脚踹在这男人屁股上,只可惜他不论做什么,眼前这几人听也听不到,瞧也瞧不见,只是按照张寡妇的记忆,兀自进行下去。 张寡妇被缩进了小屋里。这是她第三次逃跑失败,她动了动手脚,就听见铁链子哗啦啦的碰撞声,有人打开门,端了一碗面条进来:“女子,你吃点。” 张寡妇看那人把碗就要往箱子上的基本书上放,立刻冲过去推她一把:“别碰我的书。” 那人看一眼书又叹气:“有啥好看的么,在我们这里,书是最没用的东西。” 张寡妇唇角动动,有话想说,看见那人又把碗往前递递,忽然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跪在了地上:“阿姨,我求你了!放我走吧!我还要读书,还有爸爸妈妈,他们找不到我,会生不如死的!” “没用的女子,你就好好留在这儿,替我们家生个娃,一切都好说,你也别跑了,你跑不了的。”那人放下碗,又出门去了,“别忘了吃饭。” 顾异站在低矮的窗边儿,和叮叮当当走过来的张寡妇对视了一眼,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想起来张寡妇看不到自己,这才停下,暗骂了一句,感觉自己在看什么高科技4d5d电影,但他知道这不是电影,这是真的,心里更堵了。 他眼前看到的东西杂乱而且不连贯,下一刻钟,张寡妇就怀孕了,她皮肤被晒得黝黑,穿着一件愈发趁着她黑的桃色毛衣,头发枯黄,胡乱的散着,顾异看见她捧着肚子坐在门口,眼神里漆黑一片,已经变成了一滩死水。 张寡妇终究还是没逃出去。 可是顾异没再看到那个买了张寡妇的男人出现,她坐了一阵,又拿出针线开始给准备出生的小宝宝缝衣服,穿针走线的时候,眼神里又透露出定点的温柔来,送面的那个人又走了出来,看面容苍老了不少,坐在她脚边,又对她说:“人都说爱吃酸的,生儿子,你王姨也说你这肚子,像个男娃娃,快点生吧,生个男娃,我们兰家也算是有后了,我儿也可以瞑目了。” 张寡妇手里动作一顿,又继续缝起来,那人眼神儿似乎不太好,只眯着眼对着太阳瞧,穿着破布鞋的脚并在一起,还有点晃,完全没看见张寡妇嘴角莫名勾起了一丝笑意。 然而张寡妇却生了个女儿。 那人在屋外哭的惊天动地,嘴里反反复复吆喝的都是:“我对不起你们啊!对不起兰家的老祖宗啊!兰家绝后啦!” 张寡妇却在屋里抱着刚出生尚shi淋淋的婴儿,ji,ng疲力竭的笑笑:“就叫她兰花花吧。” 生了孩子的张寡妇很快又开始干活了,日头晒得人睁不开眼,她手指又粗有种,手背皲裂,有人贴到她身后摸她的屁股:“嫂子,我兰哥没了你寂寞不?” 张寡妇回身扬手,镰刀就看在了那只不安分的手上,男人的惨叫声从麦田里撕心裂肺的窜出来,比稻草人还管用。 男人的媳妇堵在她的门口讨钱:“你弄坏了我男人的胳膊,你得给钱!不给钱这是了不了!你就是个丧门星!狐狸ji,ng!克死了自己屋的!还勾引我男人!还有你那个小的!呸!烂货生烂货!天天勾引男人往你屋里跑!” 张寡妇本已经扬起的手听到这里又落下去了,她一把扯住女人的衣领,急切的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我怕你咧!你那个小的!跟你一样不要脸!勾引男人天天往你屋里跑!” 顾异终于看见了兰花花,这时候的她更小一些,搂着张寡妇的腿往外探头,见女人凶神恶煞瞪她一眼,又把头缩回去了。 张寡妇“砰”地关了门,把女人的叫骂声关在了门外,又拉着兰花花问:“白天我不在家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来?” 兰花花点点头。 “都有谁?” 兰花花张张口,又举起手指头,数了半天,她说不清楚。 张寡妇猛地抱住她:“你为什么不叫奶奶?” “奶奶……”兰花花被勒的有点喘不过气来,“奶奶不肯过来。” 顾异隔着那扇被他踹坏的门,仍旧如第三者一样看着事情按着它的轨迹一步一步向前推进,他看到张寡妇搂着兰花花哭了,哭的像个乡野村妇一样,泼辣又不顾形象,一拳捣在了玻璃窗上。 何易晞悄没声儿的按住了他的手:“顾异。” 顾异压压嗓子:“我懂。” 这一切都是已经发生了的事,他什么也做不了。 那一年是是个丰收年,春节里满是喜庆,社火都早早准备上了,可是却没有人舞,大片雪花晃晃悠悠地就落了下来,下成了一片瑞雪兆丰年。 本应是斗柄东指,万物皆春的时候,村里却静的吓人。 兰花花搂着张寡妇的脖子,指着地上躺着的老太太:“娘,奶奶怎么了?” 张寡妇却没有回答她,只告诉她:“兰花花乖,别喝井里的水。” 顾异一脸的震惊,他也跟兰花花似的,指着地上的尸体,又跑去旁边的院子里一瞧,那里也是静悄悄的一片,他折回来对着何易晞嚷嚷:“怎么回事?张大姐给井里投毒了?” 何易晞点点头,看见张寡妇揣了家里仅有的一点钱,抱着兰花花往村口走去,可那村口怎么也走不到了,天上雷声滚滚,仿佛有人架着马车踏云而来,马鸣萧萧,有人声从云层之中传来:“张望舒,你胆大包天,杀尽杏里村156口人,你可知罪?” 第53章 52 顾异只瞧见云层之中隐隐绰绰,有人影飘在半空,看不清面貌,阵势倒是很大,还带着回音,十分震惊,瞠目结舌看向何易晞:“这是什么?老天爷显灵了?” 何易晞跟他笑笑,桃花眼里璀璨生辉,看的顾异又是眼晕,心头跳一阵忽的又丧起来,脸上表情僵了僵,把头垂下去了。 那为什么在这个的故事最开始,却不见三清也未见太一?没有人替张寡妇伸张正义?那天上神仙佛祖,又有哪个睁开眼瞧过一瞬兰花花? 那声音见张寡妇沉默不语,又问一次:“你为何不说话?莫不是觉得冤枉了?” 何易晞气的咬牙,又听见张寡妇对着头顶一片厚云大喊:“他们都是活该!都是罪有应得!” “好一个罪有应得,你既然不知悔改,就留在这里放羊吧,”云层之上那人语气不咸不淡,只是例行公事的口吻,隐约瞧见挥了挥袖子,张寡妇面前就凭空多了一群羊,咩咩声混成一片,挤作一团,全部都是公羊,“稚子无辜,我就带走了,待你放完了羊,自然可以出去找她。” 袖子再挥,挂在张寡妇脖子上的兰花花就不见了踪影,张寡妇尖叫一声,却也唤不回她的小女儿,马鸣又起,是云层之中那位神仙要走了,临走前又补充发言:“记住,这羊一只也不能死,若死一只,你便要在这里多呆一年,好自为之。” 顾异只看见张寡妇颓然瘫坐在地上,眼泪也流不出来,手里紧握着那根羊鞭,沾满了黄土。顾异一腔热血直冲脑门,手指直冲九重天一指:“什么狗屁神仙!判的什么狗屁!还不如回家卖红薯呢!” 马车行了两步,忽的又被勒住了,云层中的身影居然莫名停住了,神仙施施然回头,眼神居然扫了下来,正看向顾异。 顾异嘴巴长得老大,瞬间安静了,忙扯何易晞:“大仙儿,他怎么能看得见我们?” 何易晞不答他,笑着揶揄:“顾支队长怕了?想不到你是个纸老虎。” 顾异被激的脸皮涨红,大腿一拍:“我是那样的人儿吗!我这话说了就是说了,就算是让我魂飞魄散了我也是说了!” 何易晞忽的面色一冷:“不要说这种话。” “梦窗,你怎么在这儿。”他俩在底下嘀嘀咕咕拉拉扯扯,那神仙终于是看不下去了,慢悠悠的开了口,他又瞟了一眼顾异,“还带着个小动物。” 顾异:??? 何易晞仰脸笑:“这位大姐去了,我们来送她一程,只是没想到你会注意到我们。” “去了?”神仙的声音带着疑问,“枉我给她一条生路,她却死了。” “不是她自己寻死,他是被我那个小外甥杀了。”何易晞皱皱眉,溢于言表的嫌弃。 “他已经出去了?”神仙又疑惑,大约是思索了片刻又问,“你们是怎么来的?” 何易晞摇头:“我也不知道。” 顾异诧异,原来还有全知全能大仙儿不知道的事情。 那神仙忽的仰头一笑:“哈哈,有趣。” 就好像是敷衍了事的木奉读,真的很认真的吐了两个“哈哈”出来,而后没再多说一句,就好像还有下一场要赶似的拧头跑了。 此处的人丁突然兴旺起来,来者皆是一男一女,口音面貌各不相同,张寡妇只在高坡上远远看着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反应。一到了晚上,那咒骂身,呼救声,搅扰了寂静的夜色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张寡妇只抱着兰花花穿过的衣服发呆,每有一声儿响动,她就皱皱眉头,直到有人拍了她的门。 那女人惊慌失措,在她家的门上按了一个血手印,哭喊声好似夜枭:“张大姐!救救我!求求你了!” 张寡妇抱着衣服没动,而后男人的咒骂身又传了过来,女人尖叫一声,撞在了门上,张寡妇终于还是放下了衣服,拉开门的一瞬间,女人软绵绵的向房内倒去,她跟拿着菜刀的男人对了个眼,忽的就扑了上去,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得力大无穷,普通的男人根本制不住她。 张寡妇一个翻身抢过了菜刀,手起刀落,砍在了男人的头顶上,男人只呜咽了一声儿,颓然倒在了地上。 女人见到这场景,吓得尖叫连连一直往后缩,张寡妇脸上还jian着血,抹了一把,又沾到手上,她把女人从地上拉起来,女人捻了捻手上的血,听见张寡妇喃喃:“这些男人,他们都是罪有应得。” 羊圈里的羊突然集体叫了起来,慢慢向四周挪动,空出了一小片的区域,有一只羊跪在地上,已经死了。 一切不过都是这天,这神,给她准备的一场折磨且绝望的试炼而已。 坐在电椅上的是无数忍受着折磨的女人,而这些男人才是扳动控制器的被试,他们拥有被无端赋予的权力,毫不留情的将电流提升到最大。 张寡妇送走了女人,将男人的尸体背在背上,她茫然了一阵,向向日葵田走去,像是丢麻袋一样把尸体丢了出去。 这些向日葵从来不会向日而生,而是低着头,静默的看着地上的尸体,看他们奔向死亡。 天空再次泛起一层赤红,巨大的摇晃感又从地面攀爬而起,张寡妇的回忆终止了,顾异与何易晞再次回到了几近塌陷的缝隙里,从向日葵田燃起一阵大火,火势迅猛直向他们方向扑来。 顾异被眼前的奇景惊得有点儿愣神,被何易晞扯了一把:“还不走?” 顾异瞧见这天色仿若滴血一般的艳红,地表震荡,那些低矮的土屋禁不住摇晃纷纷倒塌,一侧还有如猛虎一般扑来的大火,仿佛是不周山倾倒,天柱崩颓,基本是生还无望了。 他闭闭眼,深吸一口气,大约是要抒发一下胸中块垒,一张嘴就吃一肚子的风,但还是拉住何易晞的手跟他嚷嚷:“大仙儿,哪儿都在塌方,您要走哪儿去啊,我看我们今天要交代在这了,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哎梦窗,你们怎么在这儿?”顾异这话没说出口,被一句轻飘飘的问候堵了回去,他仰头一瞧,那稚川正飞在天上,像个超人似的,就差内裤外穿了。 何易晞回他:“你又怎么在这里?” 稚川一张苦瓜脸跟他抱怨:“这不是你那小外甥干的好事,这里马上要散了,我来擦屁股!” 何易晞跟他公式化微笑:“我们是路过这儿的。” 稚川啐他一口:“呸!你看我信吗!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别在这给我添乱!” 说罢手一挥,顾异只觉得天旋地转,再站稳时,眼前居然还是那片熟悉又陌生的芦竹丛。 夜色深沉,玉兔在天,顾异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若不是被何易晞搂了一把,差点就踩进了池塘里的烂泥里,池塘漾起一层涟漪,一轮明月蓦的被震碎了。 这里白天没什么人,晚上更没有,何易晞的胳膊没撤,呼吸凑的有点儿近,大约是这夜太静,月太明称的心跳声音大了点,顾异稳了稳步子,干咳一声儿:“还在这儿看景啊,赶紧回吧。” 他抬抬手腕,瞧了一眼表,晚上九点整,再一瞧那日期,居然周二了,突然想到自己消失了两天,钟局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儿了,回去保准挨一顿呲,还得写检讨书。顾异瞎捉摸着往前走,何易晞跟在他身后突然就冒了一句:“顾支队长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顾异脚下差点儿打一趔趄,磕磕绊绊:“我……我就问问佟倩倩怎么办。” 何易晞说:“别急,你若是担心,我就让稚川去找找看。” “好……好的。” 何易晞不再言语,抿了抿嘴跟在他身后走出了芦竹丛。顾异锃光瓦亮绑着红布的新车还在路上大大咧咧的停着,看来交警也不爱来这一带,条都没贴,车晾了俩晚上,里面比外头还冷,顾异打个寒颤,吸口凉气:“我靠真冷,赶紧回家。” 何易晞短促的“嗯”了一声儿,闭了眼睛。 顾异偷偷斜眼瞄他,心里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儿。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大约就是本以为的天命cp突然就变成了剃头担子一头热,他这性取向由女转男,心理建设都做好了,左右瞧大仙儿这样,至少是有点儿那么个意思的,谁知道人家是另有所图,来找他追债的。 顾异当时就想放声歌唱。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 接局里的案子是故意的,搬他隔壁是故意的,去他家摆阵也是故意的,什么都是故意的,就是不是顾异的。 顾异脑袋里的小人举着“丧”字灯牌唉声叹气,一路开回家里。 他丧了吧唧的停了车,又丧了吧唧的蹬蹬蹬上楼,头一次有点儿想坐电梯。 两人在楼梯口分道扬镳,顾异沉默着掏钥匙,心里掖着事儿,动作迟缓,听见身后半天没动静儿,好奇回头看一眼,这一看把他钥匙都吓地上了,何易晞正揣着手站他身后等他开门呢。 顾异话说不利索:“大……大仙儿,您干嘛呢?” 何易晞越过他捡起钥匙,居然c,ao作熟练的开了门,顾异莫名其妙的抢过钥匙往门里迈,听见身后脚步声,他紧接着扭头:“大仙儿,这出来好几天了,您不回去上我这儿逛什么,我家洗澡水比较热吗?” 何易晞也不计较他赶客,趁顾异门没关上,一步迈了进来,替他关了门,顾异还闷头往前走,又被何易晞拽了回来,往玄关一靠:“顾支队长不是有话跟我说?” 第54章 53 顾异脊背贴着墙面冰凉,一瞬间炸起一片ji皮疙瘩,又“啧”一声:“大仙儿我不是说了吗,就是想关心一下佟倩倩的情况,还能有什么话说?” 玄关的声控灯亮了一阵又无声无息的灭了,屋子里黢黑一片,唯有一双桃花眼眨眨看着顾异,居然少有的严肃。 “既然这样,我有话跟顾支队长说。” 顾异被这反将一军将愣了,呆呆点点,“呃”一声又挠挠后脑勺:“有话您直说,怎么那么爱藏着掖着啊?” 这手才落下,就被何易晞一把抓住了,顾异本想抽出来,却感觉何大仙儿同志莫名其妙的伸出大拇指在他掌心摩挲半天,微微有点儿痒,还带着点儿不为人道的暧昧,然后他就听见那一片的黑暗里何易晞的声音响起来了:“你带着我一魂一魄的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确实是有意接近你的,但并不是想要回我给你的东西。” “别介,”顾异骤然打断何易晞,“我这人不爱欠别人的,借你的我一定还你,但是我听你那小外甥的意思吧,这事儿好像不怎么安全,我爸妈可就我一个独子,要是,要是吧,我出点儿什么事,你就替我——” “你这是扯哪里去了。”何易晞听着顾异的话,“噗嗤”一声竟然笑出来了,顾异强烈不满,我这么认真严肃的交代后事就是让你笑我的?嘴角一撇就要拧头走人,但当然是走不脱的,很快又被何易晞给拦下来了。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顾支队长你听得懂吗?” 中国话当然还是听得懂的,顾异点点头,也不知道何易晞看得见不,这黑灯瞎火的判断不准距离,他总觉得何易晞声音大了点儿,就好像离他有那么点儿近,就差凑他耳边说话了。 这想法一起,就压不回去了,顾异突然就格外嫌弃自己那自作多情的态度,垂着脑袋往地上看,谁知何易晞还不放他,又继续问他:“顾支队长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谢谢啊,大仙儿,您可真大方。” “没别的了吗?” 凑的忒近点儿,都感觉到何易晞的碎发在眼前飘了,顾异忙白他一眼稳稳心神:“还有什么,何神仙,大恩不言谢,小的我来世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报答您?” 何易晞终于是忍不住了,只觉得顾异这榆木脑袋真该送到五仙庙让那里的和尚敲敲,黑乎乎一片看见顾异又要走,只得硬按了他的肩膀手扣在他的腰上,箍的他动弹不得。 “顾异,我说的不是这个。” 顾异傻了眼了,这姿势,这可不是能用暧昧形容了,再近一步,那都要到负距离了,这要是换成周朝平时看的电视剧,这功夫女主已经被男主按在墙上狂吻了。 他觉得嗓子有点紧,脑袋烧得慌,头都要抬不起来了,只听见何易晞在他耳朵边低声说话。 “我等了你好些天想听你亲口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说。” “我实在是等不及了。” 顾异还在懵逼:“我说什——” 后半个“么”字没说出来,他后颈被人扣住,唇瓣贴了过来,完成了一个么么哒。 那气息太熟悉了,是三九天的大雪,扑簌簌的落满了他的眼。 顾异脑袋里的小人丢盔卸甲马上捂着眼睛跑,嘴里还大喊着:“我靠!是软的!” 但还没跑多远,何易晞就与他分开了,再次低着嗓门问他:“顾支队长现在有话跟我说了吗?” 顾异窒息一瞬,气息有些不稳,他抬起手又不记得自己要干嘛了,很快被何易晞捉住扣紧了手指引着揽在了他的腰上。 “要再来一次才肯说吗?” 那夜色深的正好,朦胧看见对方一双眼睛晶亮好像银河万丈,还漾着蜜糖似的涟漪,又瞧不见手足无措的窘迫还有红的发烫的耳际,还能无限扩大因为视觉弱化而越发强烈的触感,何易晞的手从他后颈落下,又在背上流连一阵,带着点力度,似乎正在催他。 顾异胸腔里仿佛装的不是颗心脏,而是个太鼓机,随着《欢乐颂》猛劲儿敲鼓点,他想开口,又被直男那点儿不好意思阻了个千山万水,磨磨唧唧好半天,等的何易晞又要不耐烦了,终于开了口。 “大仙儿,我那什么——咳,你看,今晚月色这么好,我给你唱首曲儿怎么样?” 何易晞手指还在他背上打转儿,一圈一圈搅得人心神不宁:“顾支队长要唱什么?” “您看《天仙配》如何?” 何易晞“噗嗤”一声就笑了,这顾支队长,明明是个粗糙爷们,讲个“喜欢”二字还要带着点儿试探,弯弯绕绕叫人听不明白。但何大仙儿不是别人,但人何大仙儿喜欢这口。 “好啊。”何易晞再次凑了过来,俯在顾异耳边说,“礼尚往来,我送顾支队长一段儿《思凡》吧。” 那声音低吟浅哦,落在耳畔,就像是带着钩子,勾的顾异止不住就要咧嘴笑,脑袋里面炸烟花,说话都拎不出重点了,他手一伸,勾在何易晞下巴上,作那调戏状:“哦大仙儿,那您就现场来段儿小尼姑年芳二八呗?” 何易晞轻轻一笑,就好像带起阵微风,吹的人心里都荡漾,他提了嗓子拐了个弯,没唱那小尼姑,却百转千回的吐了一句:“冤家。” 顾异彩了一声儿“好!”,蓦的抱紧了何易晞的腰,吻了上来。 顾支队长吻的凶猛,势如破竹,只可惜“顾头七”哪能是白叫的,基本小手还没牵到,就拜拜了,吻技实在稀烂,不过五秒就被何易晞箍住了下巴,止住了他的“牙齿打架”,还揶揄他一句:“顾支队长的嘴上功夫挺厉害,怎么吻技是个小学文凭。” 说罢不等顾异反驳,双唇再次覆了上来,大约是要来一场现场教学,舌尖轻柔叩开牙关,上下一探与顾异搅在一起,那夜也静的正好,室内唯有衣料摩挲与吞咽津液的声音,直迷的顾异七荤八素,魂不附体,好不容易得了空,气息都不稳当还要当嘴强王者:“我……除了嘴上功夫……不行,我其他方面那可是常春藤出来的……不信——我靠,大仙儿你干嘛呢?” 何易晞根本没跟他多话,手落在腰际摸索一阵,抽开衣角就钻进去了,指尖还带着点儿凉意的婉转,顾异被挠的痒痒,忙提抗议:“这么好的气氛,你挠我干什么大仙儿?” 哪只何易晞脑袋一偏,凑到他耳朵边儿,舔了一瞬他耳廓轻道了一句:“顾支队长不知道?人身上越是怕痒的地方就越敏感。” 顾异缩缩脖子,何易晞的声音有点沉,还有点儿哑,仿佛是情动的自持,比那不安分的手还要诱人,听的顾异差点儿就要魂飞天际,不自主的贴的更近些,身下变化一览无余,何易晞轻哼一声,手指飞动,“咔哒”就解了顾异的腰带,顾异按住他的手还傻笑:“大仙儿您业务挺熟啊?” 下一秒命门就被捉在了别人手里。顾异惊呼一声,又被堵住了嘴,剩下未出口的呻|吟声悉数被大仙儿吞进了肚子里,还与他逗闷:“之前不是不信我会弹琴吗?你想听拉三还是卡门?” “大仙儿……您这s_ao话……还挺清新——”顾异口中话不成行,整这个人脚下发软向后仰去,脑袋不经意就磕上了点灯开关,骤然明亮的客厅恍若白昼,吓得顾异愣了一瞬,喃喃道,“我他妈差点萎了……” 但也终于可以看清何易晞了,他一双桃花眼闪烁一瞬,满目的情动,哪知他手一伸,遮住了顾异的眼睛,又贴到他耳边呢喃:“顾异,关灯……” 顾异是让一阵凶猛的来电声给吵醒的,他眼睛还没睁开,手忙脚乱寻摸手机,“啪”一声手机不负众望摔在了地上,嘴里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儿思索要不要捡,却有个什么影子越过他上空贴着他捡起了手机,还颇为体贴的帮他按了通话递到他耳朵边上。 郭毓秀的声音比那炸雷还响三分,估计跟雷公同一种属的:“顾队!你终于接电话了啊!你上哪儿去了!赶紧来局里!你再不来钟局就要把我们这儿拆了!” 顾异全然醒了过来,跟他上空那双眼睛对视片刻,忽的冒出一句:“我靠……” 郭毓秀还以为是再跟他说话,又嚷嚷:“别你靠我靠的了顾队你赶紧过来!” 顾异默然按了电话,眼神儿向下瞟一瞬又快速的收了回来,大早上的坦诚相见也太刺激了,顾异按住了还在他肚子上游走的手,跟大仙儿讨饶:“哥,我们保存一下实力,以后有的是机会切磋。” 何易晞被他逗得发笑,直把顾异看的又要缩进被窝里,还好他余光瞄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再次把他拉回到了残酷的现实里。那厢的何易晞已经翻身起来了,露给顾异一个修长的背影,顾异又吞口水,恨不得凑过去摸一把。 要不说谦虚使人进步,美人使人堕落呢。顾异恨不得躺在床上不起来了,此时也不觉得这床小了,搂一块儿正好!煞笔才买大床! 第55章 54 郭毓秀挂了电话,缩头缩脑候着钟局迈进办公室来问:“顾异呢?今天还没联系上?是不是还得给他报失踪?” 郭毓秀颤颤巍巍举起手机:“钟局……顾队马上就来。” 心里还祈祷,顾队你他娘的再不来以后就没有这帮兄弟了! 但他们要是知道,早上八点半,他们的顾支队长还在床上躺着发春,尤其是钟局这样儿的,估计得从斑秃气成一个全秃。 顾异飞速起身,一脸的春光荡漾,深吸口气安抚一下躁动的身体零件,钻进厕所里洗漱,小曲儿哼的心花怒放,七拐八拐正是《天仙配》树上鸟儿成双对的选段儿,只觉得一晚上生活就从单身狗 ri记变成了一吻定江山的剧情,除了部分地区略有不适,心情还是十分美丽的。 何易晞正坐在饭桌前等他,一碗咸口的皮蛋瘦r_ou_粥他能喝出二斤白糖来,听见大仙儿叫他:“顾支队长——” 他脸一红忙示意何易晞打住:“大仙儿,您,那什么,现在别这么叫我。” 昨儿晚上被叫了百八十遍,换着花样儿叫,叫的顾异都快条件反s,he了,一听这声儿“顾支队长”就要起反应,何易晞又笑眯眯改口:“顾异。” 顾异耳朵尖又掺色素了,映着朝阳红彤彤,哪个称呼都不太对,都怪大仙儿这把嗓子,太折磨人了。 “你要是想知道你与我以前发生过什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顾异喝粥的动作顿了一瞬,又将粥咽了下去,点点头:“我确实想知道。” “我——”何易晞立刻就要张口,又被顾异打断了:“但不是现在。” 现在气氛这么好,顾异一点儿也不想听什么前尘往事煞风景,但他唯有一句话从昨晚一直念叨到现在,终于忍不住要问了:“不过我有件别的事儿要问。” “什么?” “就是……”顾异一脸的纠结,难以描述,筷子在空中挥挥,“你怎么知道我……” 说不下去了,顾异埋脑袋。 “其实你那次喝多了,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顾异又猛地抬起头来,刚想问自己干了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既然大仙儿这么说,那当时那一吻的记忆肯定不会是做梦了。 “我……”顾异期期艾艾,“是不是……亲了你?” 何易晞给他一个模糊的眼神儿,点点头:“对。” “那,那然后……呢?”顾异莫名其妙就有点儿紧张,还得问问何易晞感想,“你,你什么感觉?” 何易晞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自己唇间抹了一瞬,又抿嘴笑:“不讨厌。” “毕竟是给了钱的。” 顾异蒙了:“啊,啊?” “况且你把我手指当奶嘴嘬的时候,我就很想试试了。” “试……试什么?”顾异眼瞧见何易晞站起了身,将自己的碗筷收了,绕过桌角,俯下身来,亲了一瞬他的嘴角,又起身潇洒的留下个背影:“你猜。” 顾异心里万马奔腾,感觉自己大约拿的是什么女主角剧本,一副娘炮做派,但就是—— 觉得真他妈高兴! 呆坐半晌他又想起一件事儿来,尾随何易晞屁股后面吞吞吐吐:“你跟我,我的什么狗屁前世,你们……” 何易晞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明白了顾异的意思,竟大笑起来:“顾支队长难不成还吃自己的醋?” 顾异忙低头洗碗,假装淡定:“那,那当然,他是他,我是我,基因都不一样,谈什么一个人。” 这观点倒是格外的科学又唯物,好久没听见顾支队长这个调调了。 何易晞擦干手上的水珠,又拧头看向顾异,眼神带着些认真对顾异说:“我跟他,大约有些师徒情谊,别的什么都没有,你现在要是不想知道,过几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时候我慢慢说给你听,好吗?” 顾异见他郑重,点点头没出声儿,何易晞又跟他笑,笑的山河都失色的灿烂,却又不艳俗,好似壮怀思飞的英雄侠气,不知当初是怎么样的一副模样。 嚣张的g63往步行街门口一停,这点儿都是老板慢腾腾过来开门儿的,没见有几个路人,瞟一眼这陌生的车,看见何大仙儿从里面迈出来,对着驾驶座笑的春风化雨,跟傍上了哪家富婆似的。 稚川正从公交车上下来,途经停车场,谁让他神仙逼格,眼睛生的尖,一眼瞧见车里做的那顾异,眼睛都快眯没了,恨不得自己瞎了。 何易晞倒是拧头跟稚川大方打招呼:“你找到佟倩倩了吗?” 顾异听见这话,又探脑袋伸长了耳朵听,稚川瞟一眼他:“找着了,就离你们不远,人还没醒,叫我送回去了。” “她没事儿吧?” 稚川摇头:“没什么事,大概是让李长璧关了几天,身子有点儿虚。” “李长璧谁?” 稚川又答:“何易晞的小外甥。” 说完突然不耐烦起来,稀奇的瞧一眼何易晞:“你还没告诉他?” 何易晞抿嘴笑:“我想说,可是他不想听。” 稚川“哦”了一声儿,送顾异俩字儿:“毛病。” 顾异抗议敲车窗,何易晞笑着看他一眼:“也没什么关系,过几日我带他去一趟你的观中,他就什么都清楚了。” 稚川惊了个目瞪口呆:“梦……梦窗,你不是吧,你中邪了?什么都给别人看?” 说完瞥一眼车里的顾异,眼里大写的“嫌弃”二字儿:“你怎么还没走。” “我靠!有你什么事儿!”顾异跟稚川比中指,又跟何易晞抛一飞吻,脚踩油门转身离开。 c,ao作风s_ao一气呵成,辣的稚川睁不开眼。 何易晞还在那边补刀:“他不是别人。” 大约是出门没看黄历,替何易晞费劲巴拉的找到魂魄下落,又替他的外甥擦屁股,甚至还帮顾异忙活了一晚上,这俩祸害却在他尽心尽力安顿佟倩倩的时候居然搞到一起去了。 丧尽天良! “梦窗啊梦窗,怪不得你怎么也不肯跟顾异要你的一魂一魄,竟然是存了这样的心思!这倒是让我万万没想到啊!”稚川又是挥手又是叹气,就感觉好像一朵鲜花cha在了顾异这坨牛粪上似的,“怎么当初那小子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献殷情,也没见你有过半分回应,等到他死了,你才又一副煞费心肠的模样儿,我当你是对他有情了,如今这是什么意思?之前没做的事现在要补偿回去吗?” “当然不是。”何易晞摇头否认,“他与顾异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稚川听的糊涂:“那你这是?” “我当初没有存那些心思,又怎么会回应他,那时巨灵受命拆我七十二处庙宇,你们一干神仙又有哪个敢跟天帝作对——” “梦窗,我——”稚川听到此处,脸面上一红,急急想要解释,又被何易晞打住了:“你不用解释,我理解你们的苦处,但他一介凡人敢与天相抗,就叫我十分敬佩了。我给不了他想要的,只能补偿他别的,现在顾异想要的,我可以给他,我也乐意给,难道上面如此的闲,还要管我跟谁在一起不成。” 稚川忙去压何易晞往天上指的手指:“莫要乱讲,小心让人听见了,又参你一本。” 何易晞收回手笑笑:“他哪里有空听我一个戴罪小吏的闲话。” 稚川从还是凡人起就专注修炼一百年,升了仙格更是没想过情爱一事,他听的头大,直摇头:“我与你多年老友,仍旧不懂你在想什么。” “情这一事,若是说得清楚,就不叫做复杂了。”他俩走的不快,但也已经到了店门口,“油条”早早就开了门,老板消失好几天,他也担心的没心思做生意,懒洋洋往博古架边一靠,打眼一看跟衣服架子似的。 稚川听何易晞酸溜溜的说话,腮帮子疼:“说的好像是一番大道理,实际上单身久了,就算看见只王八都能心动。” 何易晞推门进去,听到此处又扭头叫稚川:“那你就连个王八也不如了。” “……” 本想揶揄他一句,倒把自己的脚指头给砸了。 可怜周朝还不知道她的男神昨晚就回来了,此刻正蹲在店里嗷嗷哭,天花板都快要她哭塌了,何易晞进门被震的几欲退出去,被周朝一双肿眼泡敏锐捕捉到,惊叫连连就要往怀里扑。 “男神!你去哪里了!我想你想的这几天都瘦了!” 何易晞捏着后颈提溜周朝,好歹把她从自己身上扯开了。周朝跳回桌子上,动动鼻子,眉头一皱,眼神犀利了起来:“男神,你身上什么味道!” 何易晞僵了一瞬,忘记这小家伙鼻子是贼灵的,听见周朝又嚷嚷:“怎么有股顾异的臭味!” 何易晞赶紧挥手示意“油条”把周朝带走,稚川好不容易瞧一次他吃瘪的样儿,拍桌子哈哈笑,又被提醒一句:“我这海黄可贵着呢。” 稚川只好收回手,正襟危坐安稳如老狗:“梦窗,我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跟你说。” 何易晞扬眉:“你竟然还有什么正事跟我说?”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15节 “李长璧死后受罚,r_ou_身早就没了,他如今被放出来本应该尽早投胎的,但是现在你也知道,得道的太少了我们人手不足,一时不查叫他溜了,现在他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跟一只修为不浅的魇煞融到一起去了。” “魇煞?”何易晞有些吃惊,但很快了然,“怪不得他能在缝隙里来去自如,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还是那句话,我们人手不足啊,但抽出人来找他实在是麻烦,所以上面又把牌子还你了,叫你去。”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玉牌递了过去,何易晞接在手里讥讽:“你们还挺会物尽其用的。不过也好,我跟他总得有个了解,只是魇煞这种东西太难捉摸了,我又上哪里去找他。” “这事儿既然交给你了,肯定不会不给你线索,天帝叫我问你一句‘海晏的龙眼去哪里了’,他说你听了自然就明白了。” 哈利哈洛的猴子 第56章 55 何易晞听到这话,眉头明显的皱了起来,手指往一处绞,神情不太自然。 稚川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又瞧见他那副样子,只得问他:“你这鬼样子,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你之前看管天下所有龙脉,还能看丢个零件?” “其实也没丢……”何易晞吞吞吐吐,“你也知道那小子当初被劈了个七零八落,我拼了好久,但他那双眼珠子我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替代,所以我就……” 稚川听到此处,眼珠子都快瞪得飞出来了,惊叹不已:“梦窗,想不到监守自盗这种事你也干得出来,天帝明显是知道的,竟然也没有罚你,真是对你格外仁慈了!” “他是觉得自己与一个凡人动怒,还劈了人家一个魂飞魄散实在是有失体面,自然不计较,只不过他现在问我是什么意思……”何易晞起身在不大的房间内转悠两圈,捻捻玉牌,忽的脑中灵光一现,“李长璧他……要化龙!” 稚川显然被他这个说法惊到了,拍手道:“你这个小外甥,野心也太大了,魇煞还不够,还想做龙。” “他本是九五之尊,野心自然是大的,若不是因为他野心大,也不会死在我手里,盛年夭亡,而且他真龙命格,龙脉与他融合的可能性要高许多。” “那他……”稚川又好像怕别人听到一样,放小了声音,“知道龙眼在顾异身上吗?” 何易晞摇摇头:“这件事只有你跟我知道。” 稚川还要说话,又被何易晞止住了:“想要融合龙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还是先找到他再说吧。” 稚川默然点头,看见何易晞往屏风后面走,突然转身又叮嘱他:“这件事你不要告诉顾异,到了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他。” 听的稚川直翻白眼:“我才懒得理小子呢。” 何易晞还纠正他:“他是他,顾异是顾异,你不要混为一谈。” 稚川听的浑身不适,立刻起身告辞,还要何易晞别送他了。 何易晞又绕回屏风后面,掏出个盒子来,将里面的那串补过的镯子戴在手腕上,看了片刻,兀自笑起来。 此时的顾异刚从钟局办公室里出来,钟局的吼声震天,不亚于周朝的哭声,把顾异骂了个狗血淋头,甚至指着他的鼻尖骂:“要不是看在你舅舅的面子上!我早就让你走人了!不许再有下一次!听到没有!” 顾异立正敬礼,胸膛挺的老高:“是!钟局!保证没有下一次!” 钟局心里有点儿吃惊,今天的顾异难道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答的这么麻利,撩眼皮看他一瞬,发现顾异不知道神游哪去了,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那火气儿又噌的冒出来,抄起桌上的橡皮就丢过去:“还在这儿发什么呆!还不快滚!” “别走,你回来。”顾异还没开始乖乖往外滚,又被叫了回来。 “您老还有什么吩咐?”顾异跟钟局狗腿。 “佟倩倩那孩子找着没有啊?” 顾异一乐:“哟,钟局,您还惦记她呢,找着了,在家睡大觉呢,等她醒了我肯定得批她一顿,就跟您这样似的。” 钟局在”啧“一声儿,火又上来了,赶紧跟他挥手,示意他现在可以滚了。 顾异踱着方步又出去了,一脸的春风,就好像刚进去不是挨骂,是受褒奖了。 唐镜还在拿着手机看视频,里面一阵的吵嚷,瞧见顾异迈进门来,那表情实在是诡异,刚才钟局那怒吼声儿,整个楼层都听的一清二楚,再瞧他那脸色,云淡风轻还有点儿春风拂面的感觉。 “顾队,您……没事吧?” 别是消失几天人傻了。 顾异被叫的回神儿跟唐镜摇头:“我怎么了?我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 那心里揣的事儿大着呢,就是不能跟别人分享,但顾异也不遗憾,相反心里美滋滋的就差哼歌了。 往电脑跟前儿一坐,不知道又神游哪儿去了,郭毓秀在他面前伸爪晃了两下,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郭毓秀两手一拍:“坏了,消失几天换了个假的回来。” 顾异斜他一眼,张开口,郭毓秀还以为顾异又要给他打差评了,谁知顾异却张口问了一句:“你们觉得龙锦的房子怎么样?” 郭毓秀听着新鲜,乐呵问他:“哟,怎么着顾队,买房不选您自己个儿家的地,爱选别人家的?” “嗨,你就说怎么样就完事儿了,哪儿那么些废话呢,”顾异啪啪拍桌子,“谁愿意买套新房还跟自己爹妈当邻居?” 郭毓秀听着有道理,不自觉点头:“龙锦的房子哪儿都好,就是有一个缺点。” 顾异:“什么毛病?” 郭毓秀又撇嘴又摇头:“就是买不起。” 顾异跟他挥手:“您赶紧退下吧。” 郭毓秀摸后脑勺嘻嘻笑,旁边唐镜听在耳朵里,八卦之心顿起:“顾队这是干嘛呢?又买车又买房,是不是下一步该发喜糖了?” 顾异瞧她一眼,嘟囔一句:“发什么喜糖啊。” 洞房都入过了。 想到此处,一对忠厚老实的耳朵率先红艳艳起来,把他心里的想法透了个赶紧,连忙低下头看手机,盯着何易晞头像思索要不要问问他的意见。 唐镜自然是看在眼里了,立刻大声吆喝起来:“我的天哪!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们顾队这回八字要有一撇了!” 办公室开着门,唐镜声音又大,勾的旁边办公室立马有人探头出来瞧,还小走几步,半个脑袋露在门框外,跟顾异对视一眼,一脸的八卦:“顾队有喜了?” 顾异一只笔盖就丢了出去:“你他妈才怀了呢!” 他的座位与门口隔着老远,自然是仍不到的,人也不躲,y恻恻笑的跟背后灵似的,扒着门口:“顾队到时候可别忘了给请柬啊。” 顾异“噌”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迈过去手脚利落把背后灵关在了门外:“你们闲话这么多是今年的案子都结了吗?” 唐镜跟郭毓秀对视一眼,下一句保准是“扫黑除恶专案组了解一下”,立刻眨眼吐舌头自个儿忙自个儿的去了,顾异又踱着方步往自己办公桌边上走,嘴角又止不住的自我放飞,还没放飞到顶儿呢,电话铃声蓦的响起来吓他一跳。 纪然仍旧一脸老实像的举着电话跟他汇报:“顾队,淮山分局那边儿来个案子,需要我们过去帮忙。” 顾异挥手:“告诉吴尝,他长大了,该学会自己解决问题了。” 纪然点点头,真的就放下捂在话筒上的手准备原话转达,被顾异眼疾手快夺了过去,一脸的痛心疾首:“小纪纪,你到底是哪儿来的温室花朵。” 说罢他又对着电话“喂”一声儿,听见吴尝跟他嚷嚷:“顾队,我可都听见了啊,这事儿没完。” “什么有完没完的,你有屁快放。” “你赶快带人过来一趟,我们这边儿又碰上个棘手的事儿,你们先过来再说吧!” 吴尝听着挺苦恼,看来麻烦不小。 顾异挥挥手:“走吧。” 郭毓秀举手:“父皇,儿臣想坐g63。” 顾异跟他微笑,推门往外走:“你怎么不说要坐长征五号呢?” 出事儿的地方在淮山区一个人民公园里,地方还不算偏僻十分好找,顾异从车上下来就看见吴尝已经等在那儿了,他挥胳膊往里面指:“走吧,顾队,人在里面呢。” 顾异还想跟他玩笑两句,拧头一瞧吴尝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又不好意思开口了,只好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现场附近。 这处公园前半部分是一个大广场,视野开阔,还摆了很多户外健身器械,不过现在是上班点儿,人也不是很多,都是些老头老太太以及带小孩儿散步的,后半部分也就是顾异正呆的这片儿,种了一大片的树,也不知道是谁规划的,密密麻麻连成一片,中间一条砖路穿过,还架了几个长椅。 平时除了遛狗的,就只有一些亲密的恋人会过来坐坐,相比前半部分的人气儿,这块儿就显得格外冷清。 只不过现在倒是十分热闹。 顾异还没走近现场,就先看见周围一圈的围观群众,都举着个手机往里伸,里面有小伙儿在吆喝:“大家散开!这里是现场!大家不要在这里围观!影响我们办案!” 围观群众无动于衷,互相推搡着前拥,完全不给顾异留一点机会,真是挤都挤不进去。 顾异只好嚷嚷:“警察!麻烦让让!都让让!” 前方大妈手机还举在手里,被人踩了一脚“哟”一声儿往后退,又感觉谁的脚垫在了她脚后跟上。 顾异跟她艰难微笑:“大姐,我们办案,麻烦让让。” 大妈不情不愿的挪开,顾异好歹是拉开警戒线迈进了现场。 “嚯!”顾异抬头一瞧,清冷早晨,焦黄落叶满地,零星的阳光从树冠中漏出,撒在木色长椅上,好似一道圣光拢住了坐着的人,那是个姑娘,一头黑发披肩,穿着一身红衣蓝裙,脑袋低垂,怀里还抱着个金黄色襁褓。 襁褓里有没有东西顾异还看不到。 但这颜色搭配,绚烂的扎眼,除去那死者苍白到发青的两只手与脖颈,眼前这番景色,仿佛这不是一个死亡现场,而是一副出自名家之手的油画。 在海晏这个平静又寻常的早晨,投下了一颗□□,轰炸了所有人的朋友圈。 第57章 56 顾异快步凑上去往襁褓里一探,里面裹着个娃娃。 还好是个假的。 顾异又把脑袋收回来了,他看看吴尝凝重的神色,有点儿不太理解,这场面是挺别致,但也到不了需要市局支持的时候啊,他又绕着长椅走了一圈,尸体外表很干净,没有很明显的外伤痕迹。 来的路上他听了个大概,说是一大爷早上在这儿打太极,瞧见树林子里隐隐绰绰坐着个女人,还抱个孩子,就跟在发呆似的一动不动。 这附近带小孩儿溜达的人挺多的,也就没太在意,谁知道大爷打了一套二十四式,扭头一看那女人还是一动不动,小孩儿也一声不吭,这大清早的,气温还挺冷的,大爷想走过来人文关怀一下,凑近了也没见那女的有什么反应,再往襁褓里一瞧,嚯,居然是个假娃娃。 这场景也太匪夷所思了,吓得老大爷差点儿交代,再看看女人,仍旧一动不动,胸口一点儿起伏也没有,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探探鼻息,哪还有什么鼻息,人都是根棍了! 顾异“啧”一声儿:“就这……情况,你们就棘手了?我看这人可能ji,ng神有点儿问题,在外边儿坐一宿冻死了,见过冬天的流浪汉吗?天桥底下睡一宿就醒不过来的可多了去了。” “要是那样儿就好了,”吴尝叹了口气,伸手把女尸下巴往上扳,女尸这时尸僵严重,他扳了半天最后决定放弃,又指着她的脸说:“顾队没见过?” 顾异一脸茫然。 吴尝有点儿吃惊,跟他解释:“这个被害人,是曾源的女儿曾莉。” 说到曾源顾异总算知道了,知名珠宝大亨,在海晏商界那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怪不得吴尝问他有没有见过,这人肯定跟顾先生是熟人。 但是这女儿,顾异是真的没见过了,毕竟顾异不爱跟富家千金相亲。 顾异开始有点理解吴尝了,点头称是:“确实挺棘手的。通知曾源了吗?” 就这影响面儿,那也是够广的了。 “那哪儿敢不通知他啊,不光这样,”吴尝又叹了口气,眉头皱出个“川”字儿,深深几道褶,“顾队你那会儿还小,可能不太清楚,二十多年前海晏有个旧案,到现在还没破呢,现场可跟现在这个一模一样儿呢。” 这下顾异愣了:“怎么回事儿?什么旧案?” 季良跟着往跟前儿凑:“哦,我知道,我听我们主任说过,是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美女雕塑’案?当时轰动不小,死了好几个呢。” 顾异眨眨眼,又看那女尸一瞬,秋风吹来,吹起她的裙摆,就好像她又动了动:“然后呢?凶手没抓到?” “没,当时连着死了五六个,闹得动静儿挺大,但是那会儿技术手段不行,线索又少,我们门儿都没摸到,凶手就不再犯了,被害人都是些这个宫那个吧的小姐,接触面很广,涉黑甚至涉毒,排查起来困难,而且那些被害人好多连家属都通知不到,最后就成了个悬案,一晃到现在了。” 吴尝愁的直嘬牙花子,摆出一副歪鼻扭嘴的样儿,往四周看看:“这地方,可也没有摄像头呢。” 顾异也跟着往四周望:“当初那几个被害人的死因是什么?” 吴尝两手一伸,摆出个拿工具的动作,凭空一敲:“锤头,大锤八十小锤四十那种。” “可是这个……”顾异指指女尸,“没有外伤迹象啊。” “确实,这倒是个不一样的地方,”吴尝摸下巴,“不过二十多年了,凶手变更作案手法也是可能的。” “不会,”顾异立刻否认了吴尝的说法,“像这种人,从来不会轻易变更自己的作案手法的,他们还需要通过这种手段从行凶过程中获取快感。” 说完他又蹲下来对着女尸的脸瞧,女尸的脸部很平静,没什么表情,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格外安详,全身尸僵还未得到缓解,估计死亡时间还不超过24小时,很有可能是昨晚上遇害的。 顾异正思索着愣神儿,人群里又是一阵的s_ao动,他听见派出所的民警对着人群嚷嚷:“你好,同志,这里是现场,你不能进去。” “我为什么不能进!那里躺的是我女儿!你让我进去!我要见我女儿!”中年男人的声音从嗡嗡一片的人声儿中猛然抬高,竟然换来了一瞬的寂静,所有的围观群众都扭脸往男人身上瞧,男人头发灰白,面目ji,ng神,穿了件黑色风衣,跟民警扭在一块儿。 身旁还跟着穿了件黑色连衣裙披着披肩的中年女士,正一边抹泪一边扯男人的胳膊:“老曾,你冷静一点。” 脸上原本大约画了妆,此刻多抹两下,眼线都化作了一团。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并不认识这男人是谁,只是听见男人的喊话声,都摇摇头,对他报以同情。 顾异宁头一看,果不其然,来的是珠宝大亨曾源,还有他保养的十分好的发妻,曾莉的生母葛明淑,后面还有急吼吼跟过来的分局小年轻,苦着一张脸跟着拦那夫妻俩:“曾先生,您还是别进去了,里面也不好看。” “什么叫不好看!”曾源一听这话又情绪激动,“我女儿出事了我不能看她吗!” 说完拨开民警就往里冲,拦都拦不住。 顾异忙起身过去帮忙,伸胳膊把曾源一抱,硬是顶住了他,曾源是认识顾异的,抬头瞧一眼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儿,跟他陪了个笑脸:“曾叔,您别这样儿,曾莉妹妹她现在吧,确实不大好看,您二老受这个刺激也不好,要不先跟我们的人回局里,我保证!一定会查个明白给您二位一个交代的!” 曾源这厢还没说话,吴尝那厢就头大的要命,一把揪过新来的小年轻:“你怎么回事儿?不是让你拦住这夫妻俩吗!他们来也就算了!一会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可有的是人!” 他话音还未落,公园旁边儿立刻停下来一辆商务车,从里面钻出个照相机对着人群就是一阵猛拍,还试图往里钻,而后接二连三雨后春笋,冒出来一大堆,都是得了消息立马奔赴战斗第一线的记者同志们。 “哎警察同志!我们是《新晚报》的!死者确定是源通珠宝的千金曾莉女士吗?” “警察同志!我们总编跟你们局长关系很好的,你让我们进去一下,拍个照就走!” “哎,那不是曾先生吗!他也在!” “还有他夫人也在!看来死的真的是曾莉女士!” 现场很快炸锅,就好像是煮了一碗粥,正因为火大了滋滋往外淤,偏偏这火愈烧愈旺,怎么都浇不灭。 顾异也跟着头大,曾源还掐着他胳膊挣扎,势必要进去看看他女儿的遗容,顾异被掐的呲牙咧嘴,甩胳膊指挥郭毓秀:“锅儿,快点带走!” 郭毓秀拉着纪然忙忙活活又过来帮忙,左右一架把曾源往后拖。 “季良,叫你那边儿快点!差不多了赶紧撤!” 季良嘴里答应着,手上速度一点儿没见增加,晃晃悠悠好歹摘了手套问了一句痕检:“你们怎么样了?” 痕检比了个“ok”,顾异如临大赦,忙挥手:“收工收工!” 堪比打了一场战,不,比打仗还累。 顾异往椅子上一摊,瞬间不想动弹了,可曾源夫妇还在等他,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居然看到了何易晞给他发的消息:“我看到新闻了。” 顾异心情立刻好似被洗过的碧空,爽朗的要死,干啥都有劲儿了,忙给大仙儿回消息:“不知道大仙儿有什么看法?” 何易晞回的挺快:“不清楚,要过去才知道。” 顾异等的就是他这句,立刻咧嘴傻笑:“这次收费吗?” 何易晞看着手机屏幕笑笑,回他一句:“用别的付也行。” 给周朝看的格外警觉,恨不得眼睛贴到手机屏幕上,奈何何易晞手掌一翻完全不给她机会,推门出去了。 周朝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好似个小大人儿似的跟“油条”说:“男神他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 “油条”撩开眼皮白她一眼:“天天c,ao那份闲心怎么也没见你瘦呢?” 周朝尖叫一声儿,店里ji飞狗跳。 顾异往身边杵着的两人看一眼,郭毓秀与唐镜这两人眼神儿里写满了拒绝,齐齐跟他摇头,只好叹一口气推门进去了。 曾源见顾异进来,忙站起来要拉顾异的手:“小异呀,莉莉她——” 顾异按他肩膀:“曾叔你别着急,你先坐下,我们慢慢来,这事儿肯定会查个明白的。” 曾源只好又坐回去,听见顾异问他:“你们了解曾莉她都认识些什么朋友吗?” 夫妻俩对视一眼,摇头。 顾异看一眼旁边小伙儿,正在老实记录:“不知道。” 无语一瞬又问:“曾莉昨天去过哪儿你们知道吗?” 夫妻俩再对视一眼,又摇头。 “……那曾莉认识些什么跟她关系不太好的人吗?”顾异想想,又补充一句,“又或者跟你们关系不太好的。” 夫妻俩名副其实的一问三不知,唯一知道的就是摇头。 顾异都要跟着摇头了,曾源倒是开了口:“莉莉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妈是怎么当的?” 葛明淑一听柳眉倒竖,伸指头戳曾源:“哦哟你还怪起我来了!你平时有管过莉莉吗?你知道她生日什么时候吗?现在倒来假关心了!早干嘛去了!” 曾源一边躲她的一指禅一边嚷嚷:“我怎么不关心莉莉了!不是你说她大了,不要老过问她的生活吗!” 葛明淑滞了一瞬继而又大声吵吵:“我叫你不管你就不管了吗!你根本就是没那个心思!不知道心思都放到哪里去了!你不脸红吗!” 曾源气的猛拍桌子,噌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下一秒就好像要开打了似的,顾异忙皱着眉头劝架,安慰他们:“叔叔阿姨,你们说你们在这吵架有什么用,对曾莉的死一点儿帮助也没有,赶快喝口水,消消气儿。” 说完立刻递纸杯。 葛明淑一听这话,立刻又把脑袋转过来对准顾异:“小异啊,不是我们不关心莉莉,她认识些什么朋友,她去哪里,我们都是不怎么过问的,她有自己的生活的,我们也不好管的呀,你说是不是?” 顾异立刻赔笑脸:“是是,阿姨您说的对!要不这样儿吧,你们先回去,冷静冷静,等尸检报告出来了,我们会联系你们的,成吗?” 说完也不等他们答不答应,大门一开,示意他们赶紧出去。 夫妻俩悻悻对视一眼,只得出门去了。 顾异紧跟在身后送他们夫妻俩出门,才走到门口,眼睛一亮。 有人不紧不慢的正冲他走过来,双手揣兜,老远就能看见一双晶亮的桃花眼弯弯的看他。 顾异快步走上前,手指躲在身后,勾了苟何易晞的手指,还抬眼跟他笑笑,那气氛,粉红的要冒泡泡。 唐镜才收拾好桌子,拎着俩纸杯走出来,巧不巧的就看见这么一幕,惊得下巴都要脱臼,纸杯“啪”地掉在地上,嘴巴里能塞一整个的ji蛋。 她就是收拾了个桌子的功夫,怎么感觉错过了好几季的剧情?! 第58章 57 顾异当然是不知道这茬,他还没事儿人一样领着何易晞迈进办公室,他坐的那张办公桌还摆在原地没有撤,里面几个人瞧见何专家跟在顾异身后进了门,竟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有之后进门的唐镜,冲着何易晞尴尬的微笑:“何专家你也在啊。” 何易晞抬头跟她笑笑,眼神儿对视一瞬,唐镜倏忽撤回了视线,顾异拎着旧案卷和椅子往何易晞身边儿靠,正巧又对上视线,唐镜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儿低头,差点儿把喷壶当茶杯塞嘴里。 顾异莫名其妙,又继续往桌子上铺案卷。 何易晞翻的安静,手指搭在桌边,有节奏的轻扣,侧颜俊逸,眼尾带着温润的下垂,倏忽扭头问顾异:“这二十几年前的旧案,当时有嫌疑人吗?” 顾异瞧着何大仙儿美人图愣神,压根没听见何易晞说什么,何易晞瞧他出神模样儿好玩,伸出手指在他掌心挠了一瞬,顾异下意识反应,立刻将那只手指握住了,两人在办公桌下无声儿拉扯一阵,活像两个刚谈恋爱的中学生。 哪能想唐镜一双大眼睛盯着电脑余光却瞥着他俩,看到此处牙酸胃疼,决定掏出包豆奶粉压压。 顾异捏着手指突然想起来何易晞刚刚对他说话了,忙问:“大仙儿你刚跟我说什么?” 何易晞只得伸出另一只手点点案案卷:“当时没有确定嫌疑人范围吗?” 顾异摇摇头:“没有,要是确定范围了,距离找着凶手还远吗?” 何易晞笑笑:“那也不一定。” 顾异只顾着跟他嘿嘿笑,忙不迭点头:“对,你说得对。” 说完想起什么似的又翻档案说:“二十年前淮山那一片还是城乡结合部,要么是旧城改造,要么是正在开发,乱七八糟,晚上七八点以后人迹罕至,根本就没有什么目击者。而且这些死者,都是从背后被人一击致命,也没有其他的外伤,被发现的时候伤口都清理干净了,衣服也换了,抛尸现场肯定不会是第一现场了,只不过第一现场也没找到,不能确定是熟人作案还是黑灯瞎火被人来了那么一下子。” 何易晞:“被害人家里看过了吗?” “看过了,没什么痕迹,像锤子这种玩意儿不可能不留下痕迹的。” 何易晞摸摸下巴:“那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就比较小了。” 顾异依旧笑眯眯狗腿:“对,你说得对。” “但是凶手对被害人进行的这一系列行为,必定不可能在户外完成,极有可能在他家里或者一个属于他的私人场所,这方面的调查好像没见案卷里有?” 顾异还在那儿兀自点头:“对,你说得对。” “……”何易晞抬眼看看安静如ji的其他人,小声儿跟顾异咬耳朵,“顾支队长您能把嘴角收收吗?都要咧到天边去了。” 顾异叹气:“我忍不住啊。” 何易晞无语闭嘴,听见顾异这才反应过来他的问话:“我看当时应该是入户排查过,但是人手有限,加上那一片儿太乱,估计也没有什么进展。” “被害人方面呢 ?” “这几个被害人都是干夜场的小姐,身份背景倒还好说,这社会关系就十分复杂了。” “有其他什么共同点吗?” 顾异眼睛转转,努力回忆当时吴尝跟自己说的话,而后摇摇头:“共同点要说多不多,但要说少也不少,但都没什么用处。” 郭毓秀听到这儿突然灵光乍现问了一句:“哎顾队,她们还有个共同点啊,你忘了,死的时候穿的衣服可都是一样儿的,这凶手可能是个搞服装批发的。” 唐镜被郭毓秀这猜测逗得“噗嗤”一声儿笑出来:“郭副,你还挺有想法啊,那二十几年前,会扯布做衣裳的人可比现在多多了,那款式也没什么难度,有个缝纫机自个儿在家都能做,再不济,手缝也行啊。” “说到这个,”顾异桌子一拍,想起什么来,“当时那附近确实有个缝纫厂,但是厂里三班倒,凶手连续犯案一周,没有人整整一周的晚上都有空,也没有缺勤的或者请假的。” “啧,这案子,还挺滴水不漏。”郭毓秀感叹的咂咂嘴,瞬间感觉这事儿无从下手。 “那是二十多年前,那时候的技术水平能跟现在比吗?怕的不是他犯案,而是他从此以后就打住了,行凶的次数越多,留下的证据也就越多。”顾异合了案卷教育郭毓秀,瞧见郭毓秀眉头皱起,一副纠结的样儿:“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二十多年那个凶手,可是连续干了一周呢,不知道现在这个……” 郭毓秀这一句话,立刻凝重了现场的气氛,顾异也跟着皱了皱眉。 不论这是当年的那个凶手,还是一个模仿犯,都有极大的可能性在明天的早晨,在海晏的某处,再次看到那个红衣蓝裙怀抱娃娃的女尸。 他的手紧了紧,被何易晞察觉到,伸手在他手背抚了抚,转移话题:“这次被害人的住处查过了吗?” 顾异以为是把何易晞捏疼了,慌忙松了手,小声儿问他:“疼了吗?” 何易晞跟他摇头,顾异放了心又朗声问他:“还没呢,要不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唐镜只觉得这办公室她要待不下去了,没想到他们这顾队,不谈恋爱倒好,一谈恋爱活像八十年代偶像剧。 实在是太r_ou_麻了! 她低头不说话,郭毓秀倒是闻言抬了头:“顾队,去被害人家里?那我也去。” 顾异“啧”一声儿扭头:“这有你什么事儿?” 郭毓秀:??? 怎么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唐镜按他脑袋:“郭副我觉得你不如选择呆在这儿等尸检报告。” 郭毓秀脑袋顶让人按着,双手乱挥,一脸懵逼。 曾莉与父母是分开住的,住的正巧是顾异今天刚琢磨过的龙锦,风景优美安保完善的大平层,监控报警系统一应俱全,痕检的同事已经在了,对着现场琢磨半天,看见顾异套上鞋套迈了进来,小跑过来:“顾队。” 顾异左右一环顾,被那炫酷又s_ao气的装修风格闪瞎了眼,立刻揉着眼睛问:“怎么样,有发现吗?” 小伙子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痕迹,财务也都在,小孙那边说监控里看了一遍,昨晚上曾莉就没着家,一宿都没回来,初步可以排除这里是第一现场的可能了。” 何易晞双手揣兜在这200多平的房子里踱了一遍,停在了一间房间前。 顾异好奇,忙跟过去瞧,发现里面大约是一间展室,这倒是在女孩儿的家中十分少见的玩意儿,里面东西也不是很多,唯独惹眼的是房间正中间的墙面上,挂了一幅画,画的是曾莉本人。 那是一个背影,脑袋扭向了侧后方。 曾莉头发包养的很好,没烫也没染,一头乌黑直发,满载健康的光芒,被她伸手撩起一部分,又如瀑布一般倾泻在右边的蝴蝶骨上,身上罩了一层薄纱,振翅欲飞的蝴蝶骨,凹凸的腰窝,皮肤白净,被薄纱透出一层半遮半掩的韵味,比私房照还要带感。顾异“啧啧”两声儿,又凑近了几步,心里念叨不知道曾源夫妻俩有没有见过这画,是个什么反应。 他对着大幅的半身像寻摸了半天,终于在隐隐绰绰的脖颈处,看到了一个签名,写的是aria,后面带着一个日期,没有别的。顾异眨眨眼,念出了声儿,还对着何易晞疑惑:“这作者看来是个女的?” 何易晞不置可否,走上前来眯了眯眼睛,又问顾异:“你有没有觉得这几个被害人穿着打扮,已经怀抱着娃娃的样子特别像一个人?” 顾异明显是不知道的,他搜索了自己的知识范围与认识的一切名人之后坚定摇头:“谁?” “圣母玛利亚。” 果然还是不知道。 顾异立刻点头,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儿,拖了老半天的长音,等待着何大仙儿的进一步解说。 “曾莉身上穿的那种深蓝色,是圣母玛利亚的象征,在宗教画中,圣母多是以红裙蓝袍的造型出现的,”何易晞简短的说了几句,又翻出手机划拉,递到顾异面前,“你觉得,像吗?” 顾异是个没有艺术细胞的,自然看不出是谁的画,但手机屏幕上那个那个圆润丰满穿着红裙蓝斗篷的女人,面目祥和又柔美,眼神下垂,怀中还抱着一个裹着一层金色布料的婴儿,跟他今天在公园里瞧见的女尸,几乎一摸一样。 他一把按住手机说:“这画上的署名,和曾莉这死相,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何易晞摇头:“暂时还不清楚。” 顾异又把手松开了,低头看看那副圣母像,眉头又皱了起来,像是思索什么,何易晞也不着急问他,见他好半晌忽的抬起头来:“我觉得有点儿不太对。” 何易晞弯着眉眼收起手机向屋外走:“什么不太对?” “我看过二十年多前那几起案子的照片,被害人跟这次的被害人还有差距的。” 何易晞倏忽停了步子拧头看他一眼,大约是颇为赞赏地点头:“你发现了?不简单啊。” 顾异这话一听,乐不可支,身后那隐形小尾巴大约是晃得要飞出去了,就想上来牵何大仙儿的手,痕检是个没眼力见儿的,从他俩旁边小跑而过还跟他俩吆喝一声儿,瞧见顾支队长听见自己喊他,脸色“唰”地就变了,心里莫名其妙,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他。 第59章 58 “说说看?”何易晞瞧了一眼无辜的痕检,心里一丝同情,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回顾异身上。 “二十几年前的那几个死者虽然衣着姿势性别都与这次死者一样,但是感觉不一样,就好像是……”顾异摸摸下巴斟酌发言,“天与地的区别……” 何易晞眨眨眼:“没错。” 他又举起手机指指屏幕:“如果今天看到的是拉斐尔,那么二十年前的就像是出自卡拉瓦乔的手笔了。” 卡拉瓦乔笔下的圣母,愁苦又憔悴,几乎与常人无二,甚至仿佛是一个最为普通的下层人民,与二十多年前的几个死者死状与身份都格外的吻合,正在被发展这辆装甲车碾的稀碎的城镇边缘,残砖破瓦下,污秽不堪中,一个憔悴又枯槁的女人悄无声息的死去,与曾莉的死相完全不同。 “而且这两次的死者身份也不同。” 顾异点点头,混夜场坐台的小姐与珠宝大亨的千金。 “云泥之别。” 是什么导致了被害人群体的改变,又为什么突然悄无声息的终止了犯罪行为,相隔二十多年,这场杀戮为什么又再一次开始了。 顾异还想不明白。 他们二人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了大门口,顾异回望一眼客厅的长沙发,突然扯了一瞬准备出门的何易晞:“大仙儿,你觉得这儿怎么样?” 何易晞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问的摸不着头脑,又将迈出去的脚收回来,认真的环顾了一圈,品评道:“装修太辣眼了。” “我不是说这块儿。” “那是说哪里?”何易晞被绕晕了。 顾异表情有点哭笑不得,又有点儿急迫,被何易晞不解的视线一望,耳朵尖瞬间又红了起来,他搓搓手把头埋得低了点儿,闷声说:“你觉得,这儿的房怎么样?就这户型,这小区环境,你……喜欢吗?” 何易晞愣了一瞬:“这小区环境,这户型跟我有——” 他这话头突然刹了车,再看一眼顾异那局促的样儿,瞬间明白过来了。 顾异听见何易晞这话说的戛然而止,不由自主抬头去看他,却瞧见何易晞凑近了些,俯在他耳朵边儿上说话,眼睛微眯带着些促狭的光,问他:“不知道顾支队长是打算买了送我还是邀请我一起住?” 顾异被把嗓子撩的差点儿要站不稳,脑袋千钧重,抬也抬不起来,磕磕绊绊答话:“那……那什么,您一人住这么大平,宽敞……了点儿。” 何易晞失笑,挪挪位置,借着落地灯的遮挡,抬手搭在顾异腰上,呼吸几乎快要碰到顾异脸上:“顾异你什么时候跟我学的,说话爱藏着掖着了?你就不能换个说法吗?” 顾异听见屋里的跑动声,心紧了紧,这落地灯再高,也遮不住一八五的大小伙儿啊,立马往后撤:“我靠大仙儿,顶风作案,我这还有队长包袱呢。” 何易晞手上劲儿分毫未松:“可是你这话我听不明白啊。” 那只手罩在外套里,又在他背上转圈,就好像挠痒痒似的,却挠在顾异心里,他唔唔嗯嗯半天,好歹是把话说全了:“就是吧,你看咱俩虽然住对门,但也不是那么方便,而且租的地方……它当然……当然不如自己买的好,我妈说——” “说重点。” “我就是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住一起。” 顾异说完顿了顿,又补充:“就咱俩。” 远在步行街的周夕与周朝,蓦地打了个哆嗦,一阵的后脊梁发冷,总感觉被谁算计了。 顾异说完了好半天,也没听见何易晞答复,心里又一阵紧张,抬头问他:“大仙儿,您这迷之沉默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何易晞一双眼睛直勾勾盯他,嘴角抿着个笑,直把顾异盯的发虚又想低头才吭声:“怎么感觉顾支队长包了我似的。” 顾异琢磨琢磨跟着一乐:“好像有那么点儿意思。” 说话功夫还没防备,嘴上飞快的落了一个吻,而后听见何易晞对他耳语:“那你可得多包几年。” 说完还没给顾异反应的机会,扭头出门去了,留下顾异咂咂嘴,嚼出一丝的甜来。 他们返程的时候,天已经全黑,近入深秋,天黑的越来越早,眼看要到万圣节,好多商家已经把南瓜灯之类的装饰往外摆了,橙黄红蓝的灯海连成一片,是这个当了十代古都的老城换上的新貌,倔强的不肯随时光老去。 何易晞对着窗外看,看得有些出神,现在的海晏,自然是不同于他还存于人世那时的帝京,他生于此处,长于此处,又看管了此处龙脉百余年,那条青龙自西向东横卧贯通,龙首处正位于他们的脚下,沉睡千万年,镇守帝京的风调雨顺。 顾异好不容易路过了堵车堵成狗的路段,拐进个小区附近,周围一圈的门面房,都是些规模很小的饭馆,大约是交警不会上这一带贴条,两边齐刷刷的停了两排车,硬生生把一条双行道堵成了单行道。 顾异开着20的速度在路上缓慢绕了一圈没找到停车位,只好随意一放蹿下车去,还跟何易晞叮嘱:“我一会儿就回来了,你等我一下。” 说完飞速扎进一家店里很快又钻了出来,提留着几个简易饭盒,分出来放到后座,剩下一个递给何易晞:“给佟倩倩那小丫头买点儿吃的,她就爱吃这家。” 而后又把安全带扣好了,指指何易晞怀里那份:“买了几个包子,你也垫垫,饭点儿到了我怕你饿着。” 何易晞打开一看,热腾腾几个包子,看见顾异专心致志往后倒车,想起什么似的抿嘴一笑,还对着他咬了一口:“饿吗?要不要我喂你?” 顾异脚下一紧,差点儿踩油门上,不知道想到什么了,脸上红云一片,张嘴还埋怨:“大仙儿,生死攸关,您不能老这样儿。” 何易晞一脸的明知故问:“我什么样儿?” 顾异吞吞吐吐开听习惯了的收音机:“就……老撩我……” 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到了,那厢车内的音响却声音大了起来,张惠妹正唱到“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 这调调,这节奏,瞬间满脑子绮思往外涌,顾异麻溜换台,忙打开车窗吸两口冷风保持冷静。 顾异到的时候佟倩倩早醒了,躺在沙发上葛优瘫,左手薯片右手可乐,仿佛是一个放大假的快乐肥宅,还对着大门嚷嚷:“进来吧,门没锁——” 但在看到何易晞跟着迈进来的时候还是立刻抬腿起身,坐的好像个小家碧玉似的娇羞。 顾异拍她脑袋:“得了吧,在这儿瞎矜持什么呢。” 佟倩倩瞧着脸色白点儿,但两只眼睛透着ji,ng神,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顾异安全起见还是问了句:“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佟倩倩歪着脑袋还带着疑惑:“我没事儿,就是脑子有点儿蒙,感觉我这几天梦游来着,去了个很不可思议的地方,还干了点儿很不可思议的事儿。” 比如拿刀顶着小孩儿脖子,威胁顾异杀何专家这种。 实在是诡异的像做梦。 但又特别的真实。 顾异明显的一愣,佟倩倩居然还记得,他立刻往外倒瞎话:“跟你说多少回了,别老吃这些垃圾食品,你还老加班,要不是——” 何易晞轻轻拉了他一把,顾异断了话头拧头看何易晞,却听见他对佟倩倩老实交代:“你没做梦,你看到的那都是真的。” “什么……意思?”这话让佟倩倩受惊不小,差点一屁股坐回沙发上。 何易晞却没打算跟她详细解释,只对她微笑,发□□|值炮弹,震的佟倩倩脸红心跳:“这件事一时很难解释清楚,你只要记住要是以后有什么可疑的人物,跟你说能满足你什么稀奇古怪的愿望,一定不要答应他。” 佟倩倩更蒙了,小声儿嘟囔:“怎么跟听童话故事似的。” “再说了,我能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愿望要实现。”佟倩倩琢磨琢磨,还是觉得何专家大概是没睡醒,说出来的话好荒唐。 一边儿的顾异却突然说道:“比如找到你的亲生父母之类的。” 佟倩倩鲜活的表情一下子就冰冻了,半晌没说出话来,“梦游”时的记忆又清晰起来,那个自称姓张的寡妇跟她说:“你不属于这里,你是个和我们不一样的,我想送你出去。” 佟倩倩笑:“好啊张大姐,那什么时候带我走,我还得赶回去交稿。” 张寡妇把匕首递给她:“去杀了跟你一起的那个男的,你就能出去。”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16节 佟倩倩吃惊不已:“杀人?我为什么要杀人才能出去?” “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男人必须死掉,你才能出去。” 佟倩倩嚷嚷起来:“我不!我为什么要杀我哥!” “因为你恨他。”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恨他!” “你不恨他,你怎么又会和他一起来这个地方。” 顾异瞧见佟倩倩兀自愣神儿,不知道在想什么,把吃的摆在桌上,跟她道别:“记得吃饭,我先走了。” 佟倩倩如梦初醒,小步追到门口,吆喝了顾异声:“哥!” 顾异回头:“怎么了?” “哥,这世上除了我爸妈,我最爱的就是你了。” 顾异又是一愣,很快跟她笑眯眯,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这还用说吗?” 佟倩倩嫌弃拍掉顾异的手,又看了一眼已经迈出门等待顾异的何专家,突然冒出个疑惑来:“哥,你为什么最近总是跟何专家形影不离的。” 顾异还没撤回来的手瞬间僵在半空中,秒退两步迈出门去,还贴心的替她把门关上了:“好好休息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 大门被顾异“砰”的关了,佟倩倩一脸的茫然:“我想什么了?” 她喃喃自语刚结束,手机就叽里呱啦响了起来,佟倩倩从沙发上捡起手机,听见陈渊的声音从里面嗷嗷传来:“倩倩!可算联系上你了!” 第60章 59 佟倩倩眨眨眼,又确认一遍手机号,跟顾异反应如出一辙:“陈……渊?” “对!就是哥哥!怎么样,想哥没?”陈渊那边儿车载音响大的震耳朵,几乎要听不听他说话了,“前几天联系不上你还以为你不肯见我了呢,怎么着,今晚上叙个旧吧?” 佟倩倩的“不”字儿还没出口,陈渊又嚷嚷:“地址发你了,记得来啊,我先挂了。” 一点儿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佟倩倩看看地址,只得把自己从快乐肥宅的状态里捯饬出来,挎上小包出门去了。 大概是顾忌佟倩倩,陈渊这回没约在什么83cb之类的地方,去了个清静地方,一个独栋loft,一进门就是几面夸张的砖墙,还带着涂鸦,左边是一排排的画架,还摆着些石膏静物,上下两层打通,搭了个阁楼,右手边楼梯上去,是用玻璃墙围起来的一片区域,此刻亮着灯,但却看不出上面有什么,佟倩倩轻呼一声儿,拧头看陈渊,陈渊立马殷勤跟她解释:“哥哥准备办个画室,你瞧着如何?” 说完想起什么似的仰头冲阁楼喊:“tony下来了!我女神来了。” 佟倩倩一听这称呼,立马白眼一翻,瞧见玻璃房里走出来个瘦削的高个,腰肢乱扭,比她还女人,好感瞬间降了三分,脑袋里跟顾异一个反应:“怎么画室里还有个理发的。” 那tony慢慢悠悠地走到佟倩倩面前站稳,正是当时在酒吧里对顾异说“喜欢他那款”的t老师,左手掐腰,右手一抬:“孟恨生。” 不论佟倩倩心里多嫌弃眼前这人儿,但还是友好的同他握了个手,一旁的陈渊挺诧异:“少见你有名有姓的介绍自己的。” 孟恨生依旧涂着俩黑眼圈,跟陈渊笑:“对你的女神,当然要尊重点儿。” 陈渊听着挺高兴,一个劲儿的嘿嘿笑,佟倩倩倒是莫名的反感,心底打了个寒颤,总觉得这人哪里怪怪的,也不愿意跟他寒暄太多,短促的笑笑又跟陈渊随口聊了几句。 这孟恨生也没再回阁楼上去,只是找了个沙发的边角,安静的坐着,听佟倩倩与陈渊拌嘴几句叙叙旧情,终于待佟倩倩要走,他才站起身来,倒还十分客气,与陈渊一道把她送出门去,佟倩倩瞧他一眼,偷偷拉陈渊到一边去:“你这个朋友怎么这么晚还不走?” 陈渊“啊”了一声:“他住这儿。” “你们俩……”佟倩倩狐疑打量一眼陈渊,“别不是……那个吧……” “哪个啊?”陈渊一时没反应过来,很快又使劲儿摇头否认,“开什么玩笑!我喜欢女的!不对,我喜欢你,嘿嘿。” 陈渊这圆脑袋圆脸一瞬间堆了笑,活像个猥琐男,佟倩倩又白他一眼,告辞而去。 那厢汽车尾气都瞧不见了,陈渊才舍得把脑袋转回来,看见孟恨生还在,又跟他打趣:“哎我女神差点儿以为我们是一对呢。” 孟恨生贴的神速,捏了一把陈渊的r_ou_脸:“你想试试吗?” 陈渊立马捂住菊花:“哥们直的,比高速还直!” 孟恨生一双熊猫眼眯起来笑:“她挺特别的,我喜欢。” 陈渊警觉:“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孟恨生跟他风s_ao的眨眼:“我想送她一份礼物。” 佟倩倩并未跟顾异知会这次她跟陈渊的见面,因为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顾异停了车,与何易晞走到楼梯口,脚步声儿不小,周朝趴在门上的猫眼上,眼睁睁瞧见男神跟顾异迈进了对面的家门,气的直跺脚,立刻推门出去咣咣凿门,顾异打开门低头看她一眼,把她堵在门口完全没有放她进去的意思:“你有事儿?” “我找我男神,你让我进去。”周朝说完就往顾异两条腿中间挤,被顾异身后的何易晞一把抱住了:“周朝怎么了?” 周朝又变回人形来大声嚎:“顾异那个贱婢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连家都不回了。” 顾异这是头一回听见自个儿的名字跟“贱婢”这个词组连在一起,自己都觉得新鲜,“噗嗤”一笑拎起周朝后衣领就往门外扔:“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那门啪嗒一声就关了,一点缓冲余地都没留。 周朝立刻奔回家往周夕身边儿扑:“周夕,教我离魂符。” 周夕放下手里的笔,一脸的震惊:“周朝你是被人摄了魂吧,什么时候还爱学习了。” 周朝抓狂:“我要看看我男神和顾异躲在屋里干嘛呢!” 周夕又恢复平静端起笔画符去了:“你学了离魂符居然是为了偷窥,我瞧不起你。” 周朝“喵”地一声儿跳上桌子,对着朱砂踩了两脚随后在桌上来回溜了几圈,周夕写好的符篆上,瞬间多了一串喵脚印,周夕停了笔,手指晃动,差点儿把笔掰断了。 一个小时后的周朝,终于还是如愿以偿的飘进了顾异家。 顾异与何易晞俩人儿正坐在沙发上说话,周朝飘飘忽忽又不敢离得太近,怕被何易晞察觉到,听见顾异说:“这儿肯定不是第一现场,但凶手能把尸体从第一现场运到这儿还不被人发觉,要么是住在这附近,要么就是有交通工具,对于尸体的常规c,ao作一般是‘远抛近埋’,但这个人,不好说。” “那么他为什么要把尸体丢在这个地方呢?”何易晞摸下巴。 “这地方人流量大,尸体容易被发现,也容易引起话题,‘话题’这个东西很可能正是凶手想要的。”顾异打开电脑,在微博逛了一圈,指着其中几条,“现场气氛比较诡异,而且又翻出了二十几年前的旧案,今天的话题基本都是这个。” 何易晞瞧一眼电脑屏幕,什么“陈年旧案再掀波澜”、什么“美女雕塑恐怖现身引发恐慌”、什么“疯子?艺术家?”,五花八门ji,ng彩纷呈。 话题度确实是有了。 何易晞沉默着点点头,又补充了一条:“也有可能,是对你们的一种示威。” 这会儿的顾异因为晕轮效应都快看不清何易晞那张脸了,只觉得他光芒万丈不可直视英明神武哪哪儿都好,立马点头:“你说的都对。” 何易晞吐出一段省略号,刚要喊他冷静,目光突然一凛,飘远片刻又再次收了回来,轻声问顾异:“二十年前那几个死者的抛尸位置你知道吗?” 顾异一愣:“局里应该有,要明天才能看了。” 接着他咧开嘴角,坏笑一瞬:“要不何大仙儿明儿在跟我去坐一天班?” 何易晞目沉如水,跟他点头:“也可以。” 顾异心里头高兴,还不忘问一句:“那这回要钱吗?” 何易晞歪头瞟他一眼,还没说话,顾异那嘴角的坏笑越咧越大,不知怎么的就想起白天的消息来了,身子一翻,欺身压了下来,再次对何易晞使出了沙发咚:“用别的行不行?” 何易晞眼皮动动,眸色深了几分,撷住顾异的下巴凑了上去,唇舌交缠,来了个缠绵的深吻。客厅里没有旁的动静,只能听见二人的喘息声愈发粗重,顾异离开了何易晞的唇,还有点儿不好意思跟他笑:“大仙儿您这呼吸声,听的我有点儿气短,恨不得跟着喘。” 何易晞猛地坐起,抱住顾异的腰,将他安顿在了腿上,抵着他额头沉声儿道:“那……顾支队长喘给我听听?” 顾异按捺不住,骂了一句“我靠”又咬上了何大仙儿那鲜嫩的嘴唇。 周朝本鬼祟的躲在电视柜后面偷听,这案子聊的一本正经,怎么越聊越不对劲了呢! 她探头一瞧,瞬间被雷劈似的愣在了当场,家庭伦理宫廷斗争都市爱情她都看了不少,这限制级的她还没看过呢! 周朝心里那个后悔,恨不得找个时光机钻回去。她从电视柜后面钻出来,行也不是,坐也不是,正进退维谷着,突然瞧见何易晞从顾异腰间伸出来的手挥了一瞬,她就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周夕还坐在旁边鬼画符,顺便给她护法,看见周朝晃了一下,知道她是回来了,毫不走心的问了一句:“瞧见什么了?” 周朝一双眼睛瞪得巨大,一眨不眨,脑袋转过来看着周夕,沉默好半晌终于说话了。 “周夕,我脱粉了。” 周夕完全听不懂这什么专有名词。 周朝扶上周夕的肩膀,痛心疾首:“我现在的心情就好像女友粉突然看到爱豆公布了恋情一样。” 周夕:??? 一把拨开周朝的爪子,潜心修炼去了。 那厢的顾异还毫不知情的挂在何易晞身上,从沙发滚到床上。 大约真的是顾异家的洗澡水比较热,今天的何大仙儿又没有回家。 唐镜在经过了一晚上的自我心理疏导之后,已经在看到顾队与何专家一同迈进来的时候比较淡然了,但当她看到顾异又狗腿的拎着椅子靠着何易晞坐下,脖子抻抻跟他讲话,隐隐约约露出来一抹可疑的红痕,她又淡定不了了。 她需要新一轮的自我心理疏导。 不然调去隔壁经侦也行,再不济专案组也行…… 还好季良来的挺早,进门来先震惊的看了一眼跟顾异黏糊在一块儿的何易晞:“哟,何专家,来了啊。” 机智地把“又”字儿吞了。 然后又冲顾异抱怨:“我说多少回了——” 顾异没有给他这机会,直接伸手拽过来报告递给何易晞,又问季良:“懒得看,怎么死的?” 季良咽口唾沫字正腔圆:“回陛下,臣查过了,被害人体内残留□□,推断死因是肌松剂过量,右耳后方有一个小针孔,除此之外体表没有外伤,没有挣扎迹象,也没有性|侵迹象,跟二十年前的那个案子的死法可不一样,此外还有一点不一样。” 顾异追问:“什么?” 季良挠挠脑袋:“死者身上并不是完全干净的,她的脖子后面,有一块r_ou_红色的印迹,不是尸斑,像是用颜料画上去的,暂时不太清楚为什么。” 第61章 60 “印迹?”顾异低头去翻照片,看到曾莉的脖子后面,果然有一块不规则的r_ou_粉色,意味不明。 “这个东西,不太像是在什么地方蹭上去的,倒像是有意为之。”何易晞敲敲桌子,举起照片仔细研究一瞬。 “这个印迹,二十年前那案子可没有呢,凶手画这个做什么?”唐镜也凑过去看看,左看右看看不懂是画了个什么,“这看着也不像什么东西啊,难道是拼图?” 唐镜这话一出,所有人脑袋里都是“变态连环杀手”“人体拼图”之类的字眼,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凶手画这个一定有他的意义,比如给被害人穿固定搭配的衣裙,怀抱襁褓,都是为了满足凶手的幻想,不然完全没有必要,毕竟这是一件增加犯罪成本的事情,”何易晞眯眯眼睛又把照片放了回去,手放回腿上没有再说话。 一边儿的郭毓秀倒是开了口:“从选择被害人群体,到被害人死亡方式,还有这个东西,怎么都感觉不像是二十年前那凶手干的,难道是模仿犯?” 顾异没应他,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儿来,他张口问:“有海晏的地图吗?” “你要那个干嘛?”郭毓秀不太理解。 何易晞替他答了:“看看抛尸位置。” 办公室里自然没有准备海晏的地图,于是乖小孩纪然又肩负使命出门买地图去了。 今天的天气突然降温,过山车似的掉了十度,唐镜打了个哆嗦又泡了一杯咖啡,正端起来打算喝,那电话又催命一样响起来,顾异听着这声音就挺心烦,心里猛地下坠,有种不好的预感。 唐镜接起来电话,听见吴尝深深叹气:“又死了一个。” 这回这个死的离人民公园挺远,几乎快要出了淮山区的分管范围了,这回倒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地界,一整片的烂尾楼,开发商资金链断裂,停工好些年了,新楼盘都盖成了旧楼盘,身穿着红蓝搭配的女尸怀抱着洋娃娃,安静的坐在被丢弃的废料之上,只盖了一半的墙体透过阳光,分割出明与暗,一半落在头顶上,一半藏在脚下。 顾异抢先去看了看女尸的后颈,还是有一块r_ou_粉色的印迹,看来是凶手有意为之了。 季良扒拉扒拉女尸的耳朵后头,指给顾异看:“跟上个一样。” 第一个发现死者的门房慌慌张张的四处乱看,问他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在附近出现过,门房摇头,顾异看了一眼桌子上倒放的酒瓶,心知肯定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再瞧一眼监控,屏幕黑着,门房心领神会忙汇报给他:“早都不能用了,就是个摆设。” 顾异无语,挥挥手出门去了。 何易晞正在观察四周,这里场地宽阔,视野倒不是很好,晚上除了门房,根本没人在,加上监控早就坏了,是一个优秀的抛尸地点。 顾异又勾他手指头:“怎么样大仙儿?看出什么了吗?” 何易晞眉心微蹙思考什么,对顾异说:“这个地方离上个抛尸地点很远,说明这个凶手应该有交通工具,但这个工地附近不容易行车,而且目标太明显,所以凶手应该是停下交通工具带着尸体走了一段时间。” 说完他低头看了看,又用脚踩了踩,却发现这里虽然是土地面,却十分坚硬,不容易留下脚印,而且还残留着很浅的印痕,几乎很难分辨是谁留下的了。 “这人应该力气不小啊,扛个死人走了挺远。”顾异远目一眺,目测了一下距离。 何易晞却没吭声儿,只低着头默默地走,似乎要在地上捡钱似的,顾异好奇:“大仙儿,你看什么呢?” 何易晞停下来指着地面:“这里有车轮印。” 顾异仔细一瞧,还真有,十分的浅几乎难以察觉,而且并不是宽厚的车胎印,十分的狭窄,倒像是自行车一类的。 “这凶手骑自行车过来的?不太可能吧。”顾异想象了一下,不论是死者坐在车前还是车后,都十分不浪漫而且不方便。 何易晞就好像看到顾异在像什么似的,跟他露齿一笑:“你见过并排两个轮子的自行车吗?” “两个轮子?”顾异一时不明白,看见何易晞蹲下身去,示意他往地上瞧,手指来回一比划,顾异终于看出来了,这车轮印,一直是非常有规则的,距离相等的两条,从这头一直延伸到尸体那头。 “这是什么东西?”顾异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是个什么玩意儿能留下这样的车轮印。 “我猜……这是一个轮椅。”何易晞这句话瞬间点醒了顾异,他手掌一拍恍然大悟:“公园里也是一样,他是用轮椅把人推进去的!” 接到消息的记者简直堪比他们出警的速度,就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把这工地围起来了,上次这儿这么多人还是业主拉着横幅过来抗议呢。 顾异一眼就瞧见了挤在人群里直蹦跶的佟倩倩,掀开警戒线把她拎出去单问:“你怎么也在这儿?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佟倩倩拍胸脯:“我休息好了啊,你看我,吃嘛嘛香呢。” 顾异又指挥她:“赶紧回家去,这么些个人再把你挤出事儿来了。” 佟倩倩不满:“嘿,哥,你对我们新闻工作者是有多大意见啊,我干什么您都这表情。” 顾异这么久刑侦,最不爱见的就到处乱转悠,哪出事儿往哪儿钻的记者同志们了,当然不爱给好脸,认同佟倩倩:“那可不,净添乱。” 佟倩倩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我怎么就添乱了,我问你,里面那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顾异步子都迈出去了,听到这话又折回来了,摇摇头:“死者随身物品一件没有,没什么能确认身份的东西,正在查。” “甭查了,我知道是谁。”佟倩倩小腰一叉,趾高气昂,“这是个模特,圈里还挺出名的,叫秦娜娜。” 顾异终于改了态度,对佟倩倩赞许的点点头:“行啊小丫头,挺有本事,值得夸奖,然后你可以掉头回家了。” “哥!你怎么这样儿啊!太不要脸了!”佟倩倩被顾异往外推了一把,立刻一跺脚拧头抗议,然而顾异跟飘似的,立马就不见踪影了。 顾异又迈进来找何易晞的身影,看见他正背对着人群往地上瞧,一动不动好像在出神,忙凑过去:“大仙儿,我在这儿,不在土里。” 何易晞回过神儿来对着顾异笑,拉了一瞬他的衣领又接着说:“能在这两处地方抛尸的人,一定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知道什么时间没有人会出现,知道监控是不是还起作用。这个人应该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或者在这里生活过很长时间的人。” 何易晞很快又把头低下去了,眼神有点儿飘,不知道在想什么,顾异想要说话,看看他的模样儿又没有开口,陪着大仙儿静默了片刻,自己没声响的离开了。 他又站回女尸的面前,女尸的头垂的很低,角度几乎诡异,脑袋里却没有想这眼前的命案。 顾异打小起,除了经历了一次留下y影的绑票之外,几乎可以算得上顺风顺水,什么事儿从他心里这么一过,天大的事儿都是小事儿,还没有什么能让他特别挂念的,他奶奶是一件,何易晞是一件。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挂念上了。 本以为这天上神仙讲究的是个圣人不仁,哪能跟他混在一起,却没想到何易晞竟然真的跟他好了。开头那股既甜又兴奋的隐秘感逐渐冷却,别的东西就涌上来了。 何易晞虽然与他亲密如斯,但总好像是健忘的老人炒了一盘菜,不知是忘记了搁哪一种调料,少了点儿什么,缺哪一味顾异不知道,他只觉得这个人飘飘忽忽的还在天上,还并不属于他,只要一阵风,就可以把人刮跑了。 说的更清醒点儿,就是何易晞并没有像他这样热烈的感情,圣人不仁,圣人有大爱,但不知圣人有没有独一份的爱是给他的。 顾异余光瞥见季良路过他身边,好奇的瞧他一眼,从季良的角度看上去,他们的顾队,一脸的深沉,刀削斧刻般帅气的面庞正在沉思犯罪背后的故事。 而实际上,活了二十八年的顾异,正在第一次为爱暗自伤神。 回到局里的时候纪然已经把地图买回来了。 何易晞接了过来,在桌上铺开,对着地图看看,有点傻眼,只好拧头看顾异。 顾异从善如流:“你说,怎么了?” “老地图有吗?” 顾异挠头,这东西还真不是局里常规配置,一时半会弄不来。 何易晞看出来顾异什么意思了,只好将就着抽出只红笔来,比对着案卷琢磨,周围个人瞧着稀奇都凑过来看,好半晌何易晞终于画出了六个红圈,再次压了压地图,将红圈用直线连了起来。 何易晞扣了笔盖,点了点地图:“这几个抛尸地点,在二十几年前,都很偏僻,杂乱,不易被发现,并不能成为一个很有话题度的地点,而这几个地方也不像昨天今天这两起案子的抛尸地点距离那么遥远,因为在二十年前,交通工具并不是那么普及,这个凶手很可能是步行进行抛尸,所以这个范围就比较小了。” 红圈与直线相连,终于形成了一片被圈起的范围。 何易晞指着中间的区域说:“这里就是凶手的心理安全区。” 作者有话要说: 偏头痛犯了,今天第二天,芬必得连磕了三四片也不管用 请两天假,周日或者周一更新_(:3」∠)_ 第62章 61 顾异低头看地图,这片区域在地图上看起来只有不大的一片,但实际上仍是非常广袤的一片区域,缩小的范围实在是有限,他正迟疑,听见何易晞分析:“凶手处理尸体又想不被别人打扰,他一定有一个比较隐蔽的私人空间,也许是住所也许是仓库一类的地方,这附近是什么?” 顾异定睛一瞧,那是一片居民区,而且还是有些年头了的拆迁安置楼,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盖的,但肯定没有二十年的历史,他拧拧下巴:“这块儿以前应该是个村儿吧。” 而后他又不太明白的问何易晞:“这两次的抛尸地点和二十年前的旧案完全不一样,你找这个干什么?” 何易晞又扒拉扒拉照片,找出一张来,上面拍的是死者怀里抱的娃娃的一个特写,那是一种制作十分粗糙的洋娃娃,脑袋上缝着尼龙制的黄色头发,身上穿着件款式老土的蓝色婴儿服,脸上还有劣质的妆,两根弯弯的眉毛,脸颊圆滚滚的微张着嘴巴,说不清是个什么表情。 “这两个案子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是我找了一下还能找到的二十年前的报道,媒体并没有把娃娃这个细节报道出来,”何易晞停顿一下,又找出曾莉的照片来,摆到大家面前,“可是曾莉抱着的娃娃,跟二十年前的一模一样。” 顾异拿起照片仔细比较了一下,又听见何易晞说:“这种娃娃现在市面上早就见不到了,应该说早就停产了,凶手仍旧使用了这种娃娃,这说明什么?” “说明凶手跟二十年前的是同一个人。”顾异放下照片,又去研究那片心理安全区,却听见何易晞对他的话进行补充:“也有可能是跟二十年前的凶手十分熟悉的人,甚至可能就在现场,所以才会如此熟悉当年凶案的细节。”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觉得ji,ng神震了一瞬,这无形中是将嫌疑人的范围缩小了许多,众人又重新低头研究地图,听见何易晞继续说:“我更倾向于是与旧案凶手十分亲近的人干的,这两个案子虽然存在很多相似点,但凶手的诉求却完全不一样,旧案的凶手使用暴力手段杀害被害人,从行凶的过程中获得快感,而现在这次的凶手的行凶手段明显得不到这种乐趣,也并不在意完整复制二十年前的那起案子,他似乎更注重于死者的死后形态,就好像是在完成一件作品一样。” 顾异想起何易晞给他看的不知是哪位大师的画作,觉得颇有道理的点点头说:“这安置楼年代也不短了,现在估计在住的还是些原来的老人,要不我们去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比较可疑的人?” 何易晞又抬起头跟他笑:“不如先去秦娜娜家看看。” 在顾异眼里自然是大仙儿说什么都是好好好,立刻欣然前往,郭毓秀仍旧想说话,被唐镜按下了脑袋,郭毓秀梗脖子委屈:“顾队始乱终弃!到底是我做错了什么?” 唐镜上下打量他一遍:“可能因为太直吧。” 郭毓秀听不明白:“耿直不好吗?顾队自己也很直啊。” 很直的顾支队长已经在秦娜娜家了,她也是一个人独居,但明显没有曾莉那样奢华了,她的房子是租的,堆叠了许多时尚杂志,还养了一只猫,躲在窗帘后头露出一对大眼睛警觉地盯着来人。 顾异指着猫问:“大仙儿,这猫会说话吗?” 何易晞轻拍他一瞬:“你当谁都是周朝和周夕吗?” 顾异跟他嘻嘻哈哈:“如果是就好了,直接叫他开口说话,问问他主人是怎么死的。” 何易晞摇头:“我看他未必知道,凶手应该不是在这里行凶的。” 那猫张张口,声音有点儿哑,跟他俩弱弱的叫了一声儿,顾异问:“挺可怜的,要不带回去跟周朝他们作伴吧,说不定过个百年就修炼出人形了呢。” 何易晞扬下巴:“那你去抱他。” 顾异刚一伸手,小猫立刻咬了他一口转身跑了。 顾异反应再快,也没快过小猫的牙齿,“嗷”了一声儿往回抽手指,何易晞似乎是早就料到的样子轻笑起来,也不等顾异反应过来径直往卧室走,顾异很快跟在他身后嚷嚷:“大仙儿,您也太腹黑了吧,瞧瞧,我这都被咬出血了。” 何易晞迈进卧室一拧头,看见顾异手指头往他眼前递,冒出点儿红血珠来,还真是负伤了,看看顾异那委屈脸色,忽的头一垂,把他手指头含在了嘴里,顾异吓一跳,还做贼似的四处瞧瞧,只觉得手指尖shi润一瞬,还带着温热,不免心旌荡漾,往他身边凑,想要看清眼前这人的表情,但很快何易晞就松开了口。 顾异立刻跟他紧张:“这多脏啊大仙儿,那小猫不知道打没打疫苗呢。” 何易晞跟他神秘一笑,轻轻捻着他的手指头,又在他手心刮刮:“咱俩扯平了。” 很直的顾异脸又红了,被撩的哑口无言只好一双眼睛四处乱飘,立刻就看见了墙上挂着的半身画像。 跟曾莉一模一样的姿势,只不过没有曾莉的身材那么圆润,骨感多些,那对蝴蝶骨愈发的显眼,顾异却没兴趣研究这些,他急急凑上前往脖颈上面瞧,再次看到了那个花体字的署名,而且在听过了季良的报告之后,他在画像的脖颈处不自觉的停留了更久的目光,而后很快的发现了有细微的色差蔓延在画布上,只显露了一点点,剩下的被掩藏在了头发后面。 顾异激动地往画布上戳,同时还招呼何易晞:“你看看,你看看!画这画的人我看一定就是凶手!” 何易晞往前走了两步,立刻看清了顾异手指的地方,他摸摸下巴又往后退了几步,直视画像片刻,又冲着顾异走了过来:“这画的是秦娜娜吗?” 顾异一愣,这问题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问的突如其来,他不太确定的“呃”了一声,学着何易晞往后退退,又走回来:“这个侧脸,看着挺像的。” 何易晞没再说话,掏出手机翻了翻相册,停留在曾莉家的那副画上,再次离的远些看了看,突然皱起了眉,顾异好奇,忙跟过来瞧,很快也看出了端倪:“这两幅画有点儿像。” 虽然身量明显的不同,但那个脸部的侧影,大体的轮廓,却格外的相似,可曾莉与秦娜娜原本并不是两个十分相像的人。 明明画的是两个人,却又似乎在画同一个人。 顾异一时间对着画像发起了呆,似乎不太理解这是为什么,但手机很快响了起来,他被拉回心神,低头看一眼来电,又是陈渊那个纨绔子弟。 “哥们儿,嘛呢?” “还能干嘛,当然是为人民服务。” 陈渊“噗嗤”一声儿笑了:“你还挺敬业啊。” 陈渊那边儿叮叮咣咣声音不绝,不知道在干嘛,有个背景音问他:“放这儿吗?” 陈渊拧头:“对,就这儿。” 很快又对着手机说:“我有点儿事找你。” 顾异心道“没事儿你还能找我吗?”还是配合他问:“什么事儿?” “哥们儿画室明天开张,你得在场啊。” 顾异无语:“我这儿忙着办案呢,哪有闲工夫给你剪彩呢。” “我不管,反正你得来,不来哥们儿没得做。” 不等顾异反驳,又是风风火火把电话挂了。 何易晞在一旁跟他眨眼睛,大约是问他“怎么了”。顾异放下手机跟他解释:“明天我要去见一趟我发小,他搞了个画室,让我过去。” 何易晞点点头,看见顾异踟躇,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儿,又问他:“还有什么事儿吗?” 顾异扭捏捏衣服边儿:“那什么,你要不跟我一起去吧,我带你……见见我朋友……” 何易晞蓦的一愣,看见顾异一双眼睛里对着他放光,颇为期待的模样儿,他想张口答应,但还是摇摇头:“我……明天也有事情。” “啊。”顾异茫然的应了一声儿,很快又点点头,也没继续追问何易晞到底有什么事儿,只是眨眨眼,把脑袋垂下去了,何易晞看见顾异一双眼睛里的光“噗滋”就灭了,有点儿不忍,只好又补充道:“等我忙完了,如果还有时间,就过去。” 顾异实在是好猜,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听到何易晞这话一瞬间,立马原地满血复活,嘴角止不住的往上走,拉起何易晞的手:“肯定有时间!” 说完低头亲了亲他的指尖,何易晞没躲,反而待他亲完以后,抚了抚顾异的嘴唇,又点点头:“好。” 他看见顾异满心欢喜的抿抿嘴,心里微动,忽然想要抱一抱眼前这人,还想说点儿什么,然后他就这么做了。 何易晞揽住顾异的腰,把他按在了自己怀里,顾异的发丝儿贴在他侧颈上,脑袋不安的动了动,何易晞想了想,对着顾异的后脑勺说话:“我是真的有事儿。” 还好何易晞瞧不见,此刻的顾异“唰”的一瞬就脸红成猴屁股,一边儿担心那没关的门,一边儿心里暗自咆哮,感觉自己像琼瑶戏的女主,多愁善感患得患失,恨不得从窗户上蹦出去。 这扭扭捏捏又矫情的偶像剧气氛还没来得及蔓延开,手机就震了起来,顾异手忙脚乱的接电话,郭毓秀大大咧咧地又跟他汇报:“顾队,曾莉和秦娜娜死前的行踪我们调查过了,有些发现需要你回来一趟。” 顾异磕磕绊绊答应:“好……好的。” 郭毓秀疑惑问:“顾队,你这干嘛呢,跟做贼被抓了个现形似的?” 顾异秒挂电话。 第63章 62 回到办公室,几个人都正围着电脑看监控录像,听见顾异与何易晞迈进了门,又让开一个缺口让他俩能看到屏幕。 顾异凑过去对着屏幕瞧:“发现什么了?” 唐镜翻开自己的记录本看:“我们调查了一下曾莉遇害前24小时的行踪,她的秘书说,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她与天成集团有一个会议,五点十五分开完会议她联系了助理,通知她有一个约会,叫助理把她的车开回去。” 她又伸手拉拉视频进度条:“助理走了以后,她在天成集团的办公楼前等了十分钟左右,在五点二十五分的时候她等来了一个人。” 顾异看见摄像头的画面里走进一个男人,男人身形瘦削不算太高,目测有一米七五,穿了一件机车夹克一条黑色长裤,与大街上匆忙赶着下班的行人完全不同的气场,就好像下一秒就要上街拍了,他站在摄像头的边缘,看着曾莉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快步走了上去。随后两人十分亲昵的说了几句话,离开了天成集团门口的摄像头范围。 唐丽很快又打开了一段视频:“这是秦娜娜,她在离开了公司以后,同样跟一个男人碰了面,看录像上的体型,应该是同一个人” 这本应该是一个非常重要又可喜的线索,但让大家都很沮丧的是,视频里这个男人还带了一顶鸭舌帽,完全看不清长相。 何易晞很快皱起眉头问了一句:“男的?” 郭毓秀呆愣楞的回答:“看起来应该是个男人。” 顾异听出来何易晞有别的什么想说:“怎么了?” “这几次的案子,看不出出于□□的犯罪动机,而且旧案里这几起,尤其是这一起,创口是钝器多次击打造成的,应该是一击没有达到效果,又补了一击,这恰好反应了凶手在行凶的时候,存在犹豫以及体力方面的不足,”何易晞说着,从旧案卷中抽出一张照片,指向照片里的女性,忽的目光一凝,没了下文。 其他人还在等何大仙儿的高见,却好半天没听见他说话,只看见他对着照片翻了半天,最后停在了死者的一张背面照上,死者的头发已经被剃掉了,画面也不甚美观,何易晞指指照片,却不是指向死者的伤口,而是下半部分苍白的脖颈,与其他几名死者不同,后颈处有一片纹身,纹了一只绽放的百合花,黑色线条勾勒,绽在最盛处的粉色百合。 唐镜不明所以,对着百合看了半天:“这……纹身有什么问题吗?” 顾异倒是脑筋转的飞快,不知怎么就把曾莉与秦娜娜的案子联系到一起了:“那个r_ou_粉色的印记。” 何易晞与他心有灵犀点点头:“那一片图案不太规则,两个人却画的一模一样,而且大小位置都与这个纹身很相似,而且一般人在后颈纹身,不会选择这个很不协调的位,很有可能这里曾经是一片胎记,而纹身正是用来遮挡胎记的。” 何易晞又飞快的翻起案卷来,找到了这名死者简短的资料。 死者名叫徐美云,在当时淮山区内一个歌舞厅内打工,至于工作内容,并没有写明,但基本也是心照不宣的事,再往下看,似乎是个孤家寡人,竟然连父母亲人都没有联系到,更没什么朋友,好像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了二十年前。 何易晞接着翻了翻,却发现她的资料格外的少,拧过头来问顾异:“这个北前村在什么地方?” 顾异不太清楚,又眨眨眼看别人,郭毓秀摸着下巴思考一阵指着地图上被圈出来的区域:“就在这附近。” 何易晞皱眉碰了碰顾异:“去瞧瞧。” 顾异狗腿的蹦起来:“好!” 淮山区的村子早就被时代发展的潮流给卷没了,一片沸沸扬扬的拆迁行动之后所有的人都搬进了安置楼里,但实际上这里的住户也只有许多生活了多年的老人,将在平房里住久了的习惯带进了楼房里,随处还可看见绿化植物方便见缝cha针的小片菜畦,并没有几个年轻人住。 还有裹着头巾的老太太坐在楼下围城一群,穿cha着几个身材健硕的中年妇女,顾异与何易晞还没走到跟前,就被这几个大妈热切的注视了,还吆喝他俩:“你俩找谁?” 顾异凑的近了点儿,还十分自然地蹲了下来,下一秒就跟这几个人攀谈起来了。 “大姐,你认识这儿有北前村的人吗?住的挺久的那种” 那大姐眨眨眼看了一眼俩帅气小伙儿,口音浓重:“你俩问这个干嘛呢?我就是北前村的。” “住多久了大姐?” “嗨,好多年了,原来还没拆迁的时候住那边儿,现在搬到楼里来了。” 顾异一听,冲何易晞递了个眼色,这还真是挺巧,才一出门就让他们碰上了老住户,立马来了ji,ng神,掏出他的小本,问大姐:“大姐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儿,你知道挺久之前有个杀人案吗?就死了好几个姑娘,还给摆了个造型那事儿。” 大姐听到这话,扭过头来惊呼一声:“哟,我知道那事儿,不是听说最近那杀人犯又出来杀人了吗?太吓人了,你们警察同志可得抓点儿紧啊,这大晚上的我都不敢让我姑娘出门了。” 顾异只好讪笑:“这不是正在查嘛,那大姐你跟你们村里的人熟吗?知不知道当时你们村也有个姑娘出事儿了,叫徐美云的?” 大姐愣了一瞬,手里的活儿都停了,大约是在回忆,还没吭声,旁边的一位大姐却开了口:“徐美云,这个人我知道啊,她那会儿租的管老六的房,死的时候,还来了好多警察呢。” 大姐经过这番提点,突然大腿一拍:“想起来了!那个女的,不是本地人,就突然搬过来了,哎呀长得怪好看的,可惜是做那个的。” 她讲到这里,口中顿顿,脸上露出一阵鄙夷,顾异又确认似的问问:“做哪个的?” 大姐经验反问他:“你做警察的你不知道吗?就是出来卖的,长得白白净净的,还挺有学问的,一到晚上就抹的跟鬼似的穿成那样儿出门去了。” 顾异又问:“你见过她有跟什么人来往比较密切吗?” 大姐脸上鄙夷神色不变:“还能有什么人,都是些来嫖的,她还带着个孩子,也不嫌丢人。” “孩子?”顾异有点儿吃惊,这件事他可没在案卷里看到过,他忙接着问,“她还有个孩子?” “有啊,来的时候就带着,一个小男孩儿,长得像个姑娘,八九岁了吧,y沉沉的。” 顾异有点儿奇怪,明明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为什么案卷上却没有这个孩子的一丁点儿消息:“这孩子是个什么情况啊?当初有人过来了解情况的时候怎么没有人提这事儿呢?” “这事儿啊不好说,我也是听说的,那个徐美云,原来是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好像是出门的时候碰上流氓了,就生这么个孩子,然后就一个人跑出来啦,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也没个家人找她,那小孩儿户口都没上呢,天天被她锁在家里,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她还有个孩子。” “为什么?” “那小孩儿吧,腿脚不太好。” 顾异记录的笔顿顿,又复述一遍:“腿脚不太好?” 大姐点头:“有天晚上吧,我出门儿,正好看见徐美云推着他出来散步,要不是瞧见这么一回,我都不知道她还有个孩子呐。” 顾异心里一动,立刻追问那大姐:“推着出来,是轮椅吗?” “对,轮椅。” 顾异从地上站了起来,脚麻了一瞬,又被何易晞扶住了,他俩对视一眼,又拧头跟大姐笑:“大姐那你知道徐美云死了以后,她那个孩子去哪儿了吗?” 大姐摇头:“不知道,当天上新闻的时候人就不见啦,也不知道腿脚那么不方便是怎么走的,这么多年了,也没回来过,真是孽债啊。” 顾异与何易晞走得远了些才开始小声儿交谈起来,他完全没有料到来这么一趟居然有如此大的收获,他回头看了看这片不怎么大的小区,小区里的幼儿园已经放学了,好多家长正陆陆续续的往幼儿园门口集合,将这附近堵了个水泄不通。 “当年的北前村也在你指的那一片心理安全区内。”顾异拨开人群,踟蹰一瞬,又接着说,“我有个想法,虽然目前还是猜测,但是……” “说说看。”何易晞侧目跟他笑笑,“你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这话也许是说者无意,但顾异这个听者却有了意,他脑海里浮现出另外一个念头,几乎呼之欲出,但又被他压了下去,换了一件事来说:“我怀疑凶手就是徐美云。” 何易晞点点头,没有打断他,顾异又接着往下说:“这几个被害人的社会关系很复杂,与徐美云认识的可能性很大,徐美云了解这几个被害人的生活轨迹,很容易下手,她在这个范围内有密闭的私人空间,可以将被害人引诱到自己的住处再杀害,再一个她有符合本案作案工具。” 顾异眨眨眼,双手往前推推,像是凭空在推一副轮椅一般,又接着道:“她的作案动机是什么我还不清楚,但她的死亡可以解释为什么凶案在她之后突然停止了。” 而后他又想到什么,露出一副有些犯难的神情:“那么这样一来,杀徐美云的又是谁呢?还有她那个孩子,去哪里了呢?” 第64章 63 这件事儿看起来有了进展,但实际还是再次进入了死胡同,关于徐美云的孩子,他们没有任何线索,只能寄希望于当初前辈们在办这个案子的时候留存下的证物有所帮助。 顾异把这个消息通知给了郭毓秀,叫郭毓秀将当时的证物都调出来翻翻,不免又要来一顿万年好搭档火腿肠配泡面,他自然是不舍得何易晞跟着一起熬夜的,拽他袖子:“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何易晞摇头:“不需要,看完证物就回去。” 郭毓秀捧着瑶柱叉烧炒饭,感动的泪流满面,就跟胜利会师似的要握顾异的手:“顾队,我爱你。” 顾队敏捷的抽出了手。 唐镜继续按郭毓秀的脑袋:“郭副,我觉得要不你还是谢谢何专家吧。” 郭毓秀:“为啥?是何专家买的单吗?” 唐镜看了一眼握着一次性餐具都能吃出老佛爷款的何易晞与还跟他粘在一起的顾异,决定专心吃饭。 顾异吃饭也没闲着,与何易晞偷偷小声交流:“这个徐美云,像是跟家里人闹翻了自己跑出来的,二十多年前的资料也不是很完善,家里人也没有报失踪的,比较难找,当时住的地方现在也拆了,估计有什么遗物也早没了,我倒是比较好奇那小孩儿,不是说腿脚不便吗,自己怎么走的,又能走哪儿去呢?” 何易晞慢嚼细咽的放下了筷子,暗示他吃饱了,站起身又在证物里翻了翻,拿出了一个有些破旧的笔记本。 顾异隔着挺远拿筷子戳:“这是什么?” 何易晞快速翻了几页:“日记本。” “哟。”顾异也不吃饭了,搁下碗筷就靠过来了,就着何易晞的手瞧,“里面写了什么?如果有重要线索的话,当初早就该发现了。” 何易晞把日记本往他面前送送,顾异仔细一瞧,顿时有点儿蒙蔽,纸页上字迹很是清秀,行文工整,完全不像是一个顾异想象中的那样儿,确实是一个挺有学问的人,他随着何易晞的翻动看了几页,越看越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很快他按住了其中一页:“我明白为什么当初查案的时候没有把这个当重要线索了。” 若是随便拿给一个人看,这里面写的内容,都十分像是出自一个神经病人的手,内容断断续续又晦涩,充满了对杂乱无章与压抑的梦境的描述,颠三倒四意味不明。 “我都怀疑这徐美云是不是搞地下工作的,这不是日记,这是写了一本密码啊。”顾异又坐了回去,将桌上碗筷收拾收拾打包丢掉,又走回来摸着下巴研究,奈何感觉自己语文白学了愣是看不明白,他指着里面的段落逐字逐句的念了一遍:“我惭愧于自己所犯下的罪,我在枕边祈祷,恶人宣判我有罪,恶人唾弃我。他于梦中降临,与黑暗同行,我感觉到我在颤抖,胸腔发闷,那是福祉,那是神音,我知道他是谁,他问我,谁能看得见我们,谁又能知道我们,所以我要将这活物奉献给他,这活物的血里有生命,我将在圣坛之上为我们赎罪。” 顾异又翻过一页,后面那一页上只有一句话:“我要应得之人,能在世上行走。” 再翻一页,却已经是空白了。 顾异终于把脑袋抬了起来,揉揉前额:“这些个字儿,拆开我都认识,放在一块儿,我怎么就看不懂了呢。”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17节 何易晞缓慢的合了日记本,眼看一瞬四周还沉溺在“顾队是感动中国十大支队长”情绪中的几个人,小声说:“你还记得王茹吗?” 顾异点点头:“当然记得,怎么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刚说完,猛地闭了嘴,再抄起日记本翻回去看一遍:“这个徐美云……她不会是……” “她跟这个所谓的‘神’做了交易,不过就是想让她的那个孩子的腿脚好起来,这个‘神’,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了吧。” “魇煞。”顾异在提到王茹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他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页的那句话上,终于明白了徐美云的杀人动机,但他很快又继续问:“可是如果徐美云需要献祭,她只要杀人抛尸就好了,何必把尸体弄成那个样儿呢,,这难道不也是一件增加犯罪成本的事儿吗?” “她把尸体摆成那样儿,不过是为了满足她的幻想而已,她在前面这段儿两次提到过‘有罪’,又提到赎罪,这个徐美云,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人在这种时候往往都会存在‘自我毁灭’倾向,当这种倾向被理智所阻止的时候,就会转嫁于其他人,这就是为什么她下手的目标都是跟她一样的女性,但当她们被献祭之后,这些女人也就完成了赎罪的过程,如果有资料可寻,你可能还会发现这些女人都曾经堕过胎。” 何易晞眼神放远了点儿,轻轻说道:“她觉得自己本应该当一名好母亲,即使这个孩子是因为被强|j,i,an才生下来的。” 顾异听到这番话皱皱眉头,就算二十年前的五个被害人都是徐美云干的,但如今年代久远,什么证据都没能留下,就连徐美云自己也死了,就相当于这案子的真相永远都不能大白于天下,他仍存有疑问,在桌上敲敲:“那徐美云到底是怎么死的呢,总不会是自己后脑勺着地正好撞锤子上了吧。” 何易晞瞟他一眼,看见顾异一脸的严肃认真,倒生出一阵的英气来,格外赏心悦目,对他笑笑:“是我想错了。我一开始只以为凶手是女人,所以徐美云才会被多次捶打致死,但如果是小孩儿呢,其实也是一样的。” 顾异顿时愣在当场:“你是说凶手是……” “对,没错。”何易晞点点头,“徐美云的那个消失的孩子。这个击打的位置要比其他几个死者的高一些,应该是她在弯腰或者下蹲的时候被害,这也能说得清楚为什么这次案件的凶手要用二十年前已经停产了的娃娃,这种娃娃很可能有一定的纪念意义,比如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之类的,而且在被害人的脖颈后面描绘胎记,将被害人画的十分相似,他也在满足自己的幻想——母亲。而被害人群体的改变,只是因为他与徐美云所接触到的人群不同而造成的。” 顾异挠挠头:“别的倒还说得过去,这个娃娃我不太理解。有给小男孩儿送娃娃当礼物的吗?” 何易晞没回答他的问题,却扬声对着其他几人问了一句:“你们小时候都喜欢玩什么玩具?” 唐镜刚收拾好办公桌,听到这话仔细想了想,又摇头:“记不太清了,我好像挺喜欢变形金刚的。” 郭毓秀乐了一声拧头问:“哟,糖糖,看不出来您还喜欢那个呢?” 唐镜理直气壮:“喜欢变形金刚怎么了?谁规定女孩子一定要喜欢玩洋娃娃。” 郭毓秀讪笑:“说的对,高见。我小时候喜欢就喜欢玩枪,看到我爸的,馋的要死,碰一下我爸就得揍我一顿,搞得我只能长大了自己玩自己的。” 说完又问不怎么吭声儿的纪然:“小纪纪,来跟我们说说,你们年轻人小时候都喜欢玩什么?” 纪然怯生生的回答:“打电玩……” 郭毓秀直笑:“再小点儿的时候呢?” 纪然摸摸头又不好意思的说:“我小时候想跟我爸一样当个医生,最喜欢那些个医学标本。” 郭毓秀嘴巴张的老大:“看不出来啊小纪纪,口味挺重。” 何易晞又把眼神儿收了回来去看顾异:“谁也没有规定男孩儿一定要喜欢玩汽车,女孩儿一定要喜欢玩洋娃娃,这些不过都是别人眼中的刻板印象罢了,不过徐美云这个孩子有点特别。” “啊?”顾异被何易晞现场教学一遍,还以为何易晞要煲什么ji汤了,谁知他话锋一转,说出这么一句来:“我之前也说了,这几起案子中看不到任何与性|欲动机有关的东西,而且像曾莉与秦娜娜这样的女性,不可能不在人际交往过往中对异性产生一定的警觉心理,这个凶手,他可能有性别认知障碍。” 唐镜觉得如果这是在以前,还不知道顾队与何专家有什么猫腻之前,她一定会星星眼做捧心状感叹:“何专家你好厉害哦!” 但现在,这个工作改由顾异去完成了,他忙不迭的点头,就差扑上去了:“你说的对。” 纪然小声儿嘟囔了一句:“怎么感觉顾队最近这句话说的特别多?” 顾异刚狗腿完,办公室里又再一次突如其来的沉默,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上哪里去找徐美云的这个消失的孩子呢?” 这件事儿一时半会并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他们手上的线索有限,只得又下班散伙儿了。 顾异站在自己家门口,却没着急进去,他看见何易晞拧头往对面走去了,靠在门上用眼神儿问他:“怎么要回去?” 何易晞又迈过来跟他小声儿解释:“毕竟几天没回去了,我怕周朝在家掀房顶。” 只怕周朝头晚上看到的场景,不止在家掀房顶那么简单了。 顾异想想周朝那模样儿,恨不得手机一开,就跟那电视购物似的:“现在拨打热线电话,现房马上送到家!”随后问了一句:“他们两个到底是干什么,总待在你身边儿转悠,总不能呆一辈子吧。” 何易晞却被这话问愣了一瞬,沉吟一瞬:“他们两个,其实是来看着我的。” “什么意思?”顾异没明白。 “我——”何易晞顿顿,突然抿起嘴笑笑,“看我有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哟。”顾异听出了何易晞明显的停顿,但也没戳破,往后倒退着迈进门槛里,拉住何易晞的领子,手指拨拨他的耳垂,低声问他,“跟凡人谈恋爱,这事儿算出格吗?” 这热恋中的人是个什么概念,就是咱俩人儿坐在一块,什么也不干,都能品出甜滋味儿来,就是那手一牵,分分钟就能发展出天雷勾地火的效应来,何易晞一把抓住顾异的手指,与他扣在一起,咬了一口顾异的侧颈,顺带轻轻的磨磨牙。 顾异眼神飘忽一阵,完全抵挡不住,正是情动,却突然听见有人从阳台走了出来,狮吼一声:“顾异!你在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性别认知障碍这块儿是我瞎编的,看看就行了_(:3」∠)_别认真 第65章 64 顾异当即跳了起来,差点儿磕到何易晞的下巴,脑子“嗡”的一声儿炸开了,虽然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但这声音他可是听了二十好几年了,他僵硬的扭过脖子,看见李夫人从阳台走出来,一脸的惊诧看着他,很快的转化为难以置信以及愤怒,她往后退了两步,又侧目看了一眼何易晞。 终于缓慢地闭上了嘴。 顾异一阵的血气儿往脑袋上涌,有点晕,几乎要站不稳,何易晞伸手在背后扶了一把,他才勉强站住,故作笑脸,甚至破天荒的喊了一声:“妈,你怎么在这儿。” 李夫人的嘴唇蠕动一瞬,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老太太听说你有了女朋友,高兴得不得了,叫我过来看看……” 说完她又再看了一眼何易晞:“你——” 顾异即刻往前迈了一步:“妈,我们这事儿——” 李夫人却完全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只一个转身,背起小包,再转过身来,却忽的把手中的挎包砸在了顾异脑袋上,空气原本寂静,倏忽就被这小包砸开了一道缺口,李夫人又是一声儿狮吼:“我问你干嘛呢!” 顾异一把拎住砸在自己身上的包忙往李夫人手边儿递:“妈,我这个……要不您先冷静下?” 李夫人完全不给他好脸,手一伸将包抢了过来,脸色y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她死命的揪住挎包的金属扣,呼吸似乎都已经停滞了。 她本只想提前来探探信儿,看看自己的好儿子到底瞒着她跟哪家的姑娘搞什么小九九。 但她玩玩没想到的是,那竟然是个男人,还是她自个儿请回家给她亲儿子摆桃花阵的大师! 这叫什么?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夜路行多了碰见了鬼?还是自己亲力亲为把羊送进了虎口里? 她心里又气又悔,恨不得找个时光机钻回去,把这事儿扼杀在摇篮里,她看一眼还站在自己儿子身边儿甚至还在背后牵着手的何易晞,就算他是好看成天仙,此刻也变得可憎起来。 她抬手指指何易晞,刚要说话,顾异却挡在了何大仙儿面前:“妈,这事儿跟他没关系,是我——” “啪”的一声儿,李夫人那响亮的巴掌就落在了顾异脸上。何易晞的手不自主的紧了紧,顾异却老老实实的生生挨了一巴掌。 李夫人收了手,掌心微微刺痛,从顾异走丢了那年起,她就没再舍得真的打顾异一下,她生怕将来某一次永久的别离前是恶言恶语的剑拔弩张。 而后她没再说话,目不斜视地从他俩身边经过,径直往门口走去。 顾异伸手想拉她,却没有成功,李夫人走至门口忽的又转过身来,再次将顾异看了一眼,顾异一瞧,这是有戏,立刻往前凑想跟李夫人交流一下,哪知李夫人只沉声儿说了一句:“老太太最近身体不好,你最近不要去见她了,也不要回家了,自己好好想想吧。” 顾异的心随着“砰”的关门声儿下坠了几分,他知道,这是李夫人真的生气了。 屋内气氛重归于寂静,顾异仍保持着倚在墙上的姿势没变,眼神儿直愣愣的盯着大门,何易晞皱了一瞬眉,再次靠过来,他比着顾异的眉毛比划一瞬,看见顾异眨眨眼,轻轻喊了他一声:“顾异……” 顾异却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他摇摇头,又将视线安放在了何易晞身上,与他一瞬不瞬的对视片刻,他眉毛平直,眼神儿十分冷静,丝毫不像是刚被父母撞破了“j,i,an情”一般,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不知在想什么。 寂静仍十分的突兀。 何易晞却也没说话,饶他能言善道,这种时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毕竟顾异与自己不同,也与千百年前那个愣头小子不同,他家庭合满幸福,本应该是平安顺遂的过完一生,只是因为自己的出现,中途生变,更何况他二人本就一个寿数千载,一个至多百年,难道走完这一辈子,还要去等下一辈子? 顾异想要,他便给,顾异若是不要了,他便收回来。 原本他是这么想的。 可当顾异提出想跟他同住的时候,竟也内心期待起来。他一生为自己活的时候不多,天底下一共两个亲人,一个被他亲手送走,一个被他亲手杀死,再然后,他一直是站在那条缓慢却又湍急的时间长河前,从未涉足其中。 这是第一次。 人生百年,他愿意等,再等一个百年,只要他还在,他也等得。 但他还是没开口,他不能要求顾异坚持,却也不舍得顾异放弃。 两人姿势保持不变,风却穿堂而过有些冷了,等了好半晌,顾异终于开了口,他紧盯着何易晞,像是在思索怎么组织词汇:“何易晞,我活了二十八年,要是我只能活八十岁,那我这一生已经过去三分之一了,你要是问我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那我得说不知道你该去问蓝猫,但你要是问我是不是喜欢你,这个我能答。” “是。” “我不明白情啊爱啊是怎么回事儿,但我觉得我就是喜欢你。” “不对,我爱你。” 顾异的眼神儿始终未曾离开何易晞半分,黑白分明,又好像跳动着两簇火焰,磅礴的烧着,卷袭着何易晞,之前他说“我唱一首《天仙配》吧”,如今他说“我爱你”,这个人并不是那康庄大道一片的无尽坦途,他有微小的敏感与犹疑,却又不肯说出口,还要小心试探。 何易晞听出来了,这人是在问他。 你呢,你也是一样的吗? 但顾异没开口问,他只是说完了这几句,就静默的靠墙站着,似乎在等何易晞说些什么。 何易晞眼皮颤了颤,率先挪开了视线。 顾异的心又是向下一坠,仍旧跳着,却跳的不怎么顺畅,只好也尴尴尬尬的往脚下看去,眼睛恍惚间泛起些酸涩,但他还没来得及眨眼,却忽然觉得手上被握紧的力道大了几分,不由得又抬起头来,何易晞又将视线转回来了,忽的微微一笑,桃李芬芳,冰雪消融,在他耳边儿讲了一句:“不知道顾支队长先前说过要包养我的话还作不作数,不如我们签个合同?” 顾异眼中灭了的火苗又死灰复燃了,胸腔里潮汐鼓胀,一下一下的与心跳声合鸣,窗外一阵人群的嬉闹声,他们装神弄鬼,举着南瓜灯,大声的不知嚷嚷些什么,驱赶了屋内铺天盖地的寂静,顾异就着这姿势,猛地一扯,抱何易晞一个满怀,扬起下巴说:“好,够了。” 一句就足矣。 只见那活人受罪,哪曾见死鬼带枷? 啊呀,由他,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李夫人这火气儿一直到第二天也没消,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顾异看着毫无动静的手机,只得作罢,还得分神去参加陈渊那画室的开张典礼。 他站在那栋loft前有点儿无语,这到底是画室开张,还是酒吧开业大酬宾,红彤彤的拱形充气门往门口一摆,左右一字排开一水儿的花篮,再远点儿是嚣张跋扈的一溜小跑,哥们儿几个西装笔挺戳在门口,着实辣眼睛。 尤其当他看见那个tony老师也在的时候,他不愿意挪步子了。 一方面是莫名的反感,一方面又有点儿莫名的心虚。 毕竟他喜欢男人这件事儿,可是被这位tony老师给瞧出来了。 还好他只是微笑着上前对着顾异伸出手来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顾警官。” 顾异还没来得及伸手,陈渊一个箭步冲上来就搂住了顾异肩膀,锤了他一拳笑嘻嘻问:“怎么才来。” tony老师左右一看,很快又神色自如的将手放下了,他今天依旧穿的s_ao包,黑色皮衣下面居然配了一条在顾异眼中似乎是长裙的玩意,耷拉在腿上,仿佛刚才t台走秀回来。 顾异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不再与tony老师对视,而是瞥了陈渊一眼:“才来,我马上就要走。” 陈渊立刻嚷嚷起来:“怎么回事儿啊,顾异,太不局气了!” tony老师微笑一瞬,自觉地离开了。顾异这才敢转眼偷瞄他一眼,突然眼神儿顿顿,这tony老师的后颈上,一片红云,被衣领挡了大半,但似乎有个纹身,顾异还想看的更清楚些,被陈渊又捣了一拳:“嘛呢,哥们儿跟你说话呢。” 顾异往外推他:“最近新闻没看?消息都满天飞了,我加班都不够呢,还抽出时间来看你,感动不感动。” 陈渊愣了一瞬,很快了然:“哦,那杀人案,我知道,那曾莉和秦娜娜我都认识,在圈里玩的很开,啧啧,出事儿都是自找的。” 陈渊咂咂嘴,又摇摇头,仿佛对那两个姑娘会出事一点儿都不意外。 顾异皱皱眉,每当发生这种案子的时候,永远都会有那么一小撮人,张口是“不自爱,活该”,闭嘴是“穿的少,撩s_ao”,两片嘴唇上下一碰,受了伤害的姑娘就成了天经地义,就差没给犯罪分子安一个替天行道的名头了。 这种受害人有罪论,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但头一次从好友的口中听到,仍旧十分刺耳。 他没接这话茬,改问了一句:“你跟她们很熟吗?知道她们平时爱去什么地方?” 陈渊胸脯一拍:“知道,哎对了——” 他停了一瞬,抬头往远处看看:“我今天可请来了个大人物,周沐雪知道吗?明星!跟曾莉她们玩的挺好的,等她来了我介绍你俩认识认识,你直接问她。” 说完他看看表,又自言自语:“奇怪,怎么还没来呢?” 什么周沐雪张沐雪的,顾异压根儿不认识,他心里挂念案子,还挂念何易晞,至于今天有什么事儿,何易晞还是没有告诉他,他又格外纠结不肯张口去问,只瞧见稚川老远走过来,站在不知谁家的店门口等他俩,何易晞捏捏他的手下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 只见那活人受罪,哪曾见死鬼带枷? 啊呀,由他,火烧眉毛且顾眼下。——思凡 接档文 由于名字还没想好 就……先打个广告 大家随便看一下 反正我知道没有预收这种东西存在的! 放个文案 没有伞的孩子就要学会努力奔跑? 放屁! 糊穿了地心的刘白在重生之后决定不再努力,无论如何也要抱紧金主的大腿一路星途坦荡。 哪知金主是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偏偏告诉他“最喜欢他努力当影帝时候的样子”。 刘白:“……我努力抱大腿的样子也很优秀,要不要了解一下? 第66章 65 稚川被叫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何易晞也并没有立即开口,两人沉默着迈进了百无禁忌居里,“油条”倚在门框上闭眼打瞌睡,听见门响,猛地睁开眼,手里ji毛掸子乱挥,被何易晞一把抓住:“别挥了,是我。” “油条”这才住了手。 稚川看见他这反常劲儿有点莫名,问他:“这是怎么了?” “油条”脸色不好:“封印被揭开了两道,我们这些ji,ng怪,都不太舒服。” 稚川脸色微变:“你说的是龙脉?” 何易晞点点头:“李长璧不知是使唤的谁,连续解开了两处封印,今天大约会是第三个。” 稚川脸色大变:“怎么回事,怎么叫他一下子就解开了两个?” “他现在已经是一只魇煞了,自然可以与凡人做交易,叫凡人去替他做事,他知道我不能对凡人动手,而且暂时还没找到这个人是谁。” “凡人……”稚川沉吟一瞬,又抬起头来,“你这次叫我来,难道是让我帮忙找这个人?” 何易晞却很快摇头:“天下仙官各司其职,不可妄动法力,你上次帮我寻人,已经是破例,我不会让你再干第二次,这个凡人也不必担心,顾异很快就会找到他了,我找你来,是有另外一件事。” 稚川不解:“你又说不叫我做分外之事,又说让我帮忙,这真是让我摸不清头脑了。” “我叫你帮忙的,自然是你份内之事,关李长璧的那笼子,你可还有钥匙?” 稚川面露迷茫:“有自然是有的,不过你要那个干什么?” 何易晞沉默了片刻,语气悠长地说了一句:“我终究有负我的姐姐,没有照顾好他,杀了他一次,却不想再杀第二次。” “你的意思是说——”稚川眉头皱了皱眉,倏忽又平展下来,之后再次聚到一处,“那你要怎么做?” “上一次我与顾异无意掉进了缝隙里,之后张望舒死了,那一处很快就崩溃了,这事儿你也是知道的,但我与顾异却不知怎么看到了张望舒受罚之前的景象,甚至还同白石君讲了话。” “白石君?”稚川明显的意外。 “准确来说是曾经的白石君,那里本应该是一处幻象,不知为何他却能看到我们,我想应该是顾异的缘故,应该说是他身上的龙眼,能将看到的幻象化为真实,而李长璧在那大牢里呆了千年,一定每日都恨不得杀了我泄愤,那么我一定也会在那处,而且是法力俱在的时候。” 稚川听到此处,大腿一拍,似乎分外惊喜,连连称赞:“这主意听起来不错,只不过顾异他……” “我会去跟他说的,等这件事解决了,我想带他去你的观中。” 何易晞一提“观中”二字,稚川眼神微动,他心中仍旧不怎么赞同,但他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继续琢磨李长璧的事情去了。 顾异尚不知自己已经被计算在了什么惊天计划里,他被陈渊搂的无法呼吸,只想赶紧从他胳膊肘里挣脱出去,陈渊再次看了一眼表,纳闷道:“都过半个钟头了,怎么还是没来。” 他话音刚落,顾异手机就响了,仿若是天籁,顾异立刻掀开他的手接电话,电话里郭毓秀声音疲惫:“顾队,天鹅广场了解一下。” 顾异立马起身告辞,走之前还不忘贴心的给何易晞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不用过来了,又出事儿了。 何易晞挂了电话,神色倒是如常,两手平放在腿上:“又解开了一道封印。” 顾异赶到的时候,发现那记者比他到的还早,各个举着相机等一手资料,看见顾异来了,呼啦啦往他身上扑,就跟什么香饽饽似的。 “你好,顾队长,对于凶手这一次的抛尸地点你有什么看法?” “请问死者身份已经确定了吗?” “今天这起命案已经是本周内发生的第三起了,市局对此案的调查进展如何了?是否应该向大众公开?” “凶手这么做是不是在向整个海晏市公安系统示威?” 顾异紧闭双唇摆着手往警戒线里冲,恨不得局里专门培养一个公关。 郭毓秀愁的直抠脑袋:“这下好了,我看能上头条。” 顾异添砖加瓦,在他头顶又拍了一巴掌:“趁这机会出道吧。” 季良摇头咂嘴:“就他这形象,悬。” 如果说前两起案子只是勾起了人们对“美女雕塑”案的可怕回忆,只是平静海平面下的几个旋涡,那么这一次,就是惊天动地的大海啸了,排山倒海地直拍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天鹅广场,海晏人流量最大最密集的地界,刚刚才开始走红的小花周沐雪,宛如冬日初雪,静谧又脆弱地坐在供逛街的人歇脚的长椅上,就好像在拍一部新片一样,只不过这次她演一个尸体。 季良将她的尸体带走的时候,还不由得感叹一句:“生的美丽,死的漂亮。” 仿佛他就是那个变态凶手。 顾异刚回到局里,就被钟局叫走了,大家都是一样的苦命人,钟局刚挨了一顿和蔼的批评,又来不和蔼的教育顾异了。 “你们既然知道凶手冷却期只有不到24个小时!为什么不抓紧时间!你知道这次的影响多么恶劣吗!” 顾异嗫喏开口:“钟局,我们——” “你给我闭嘴!现在说什么都是借口!”钟局仿佛是在演琼瑶剧,一边责问顾异为什么把案子拖了这么久,一边又大喊着“我不听我不听”。 顾异只好老老实实闭了嘴,仔细聆听钟局的教诲。 办公室里都能听到钟局的吼声一声接着一声,跟涨潮似的猛劲儿往众人的耳朵里灌。 郭毓秀看看表:“多久了?” 唐镜仰头算算:“半小时了吧……” 顾异就好像跟郭毓秀心有灵犀似的踏着唐镜的话尾音就迈进了办公室,一脸虚脱瘫倒在椅子上,闭口不言,回味心灵上刚刚受到的洗礼。 郭毓秀好奇:“钟局没说什么?” 顾异眼皮一撩:“没说什么我能呆半小时吗,以为我们斗地主呢?钟局说了,上面发话了,限24小时内破案,不能再出现新的受害者,不然就全部回基层锻炼。” 众人一听都闭了嘴。 24小时,这也太紧了,就算徐美云是二十年前连环凶案的凶手,可她那个儿子,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呢,下一个被害人会是谁,更不清楚。 想到此处,顾异脑海里又浮现出另外一个念头来—— 二十年前的案子,最终止步于徐美云的死亡。 那么这次呢?如果他们不能在24小时之内侦破案子,这个凶手会不会一直行凶下去。 顾异不敢想,当即从椅子上蹿了起来。 找到凶手迫在眉睫,因为人命从来都不能指望“幸运”。 他在办公室里踱了几圈,突然想起一个人来,立刻给他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顾异,不是回去办案了吗?忙完了?” 陈渊那边儿依旧吵嚷不绝,不知他们是对于周沐雪的死亡尚不知情,还是完全不在乎于别人的是死是活。 顾异被背景音吵得皱眉:“周沐雪出事儿了,我需要你来局里一趟。” 陈渊坐在询问室里心里有点儿没底:“顾异,这是干嘛呢,我可什么都没干。” 顾异瞥他一眼:“瞎激动什么,要是怀疑你干的,就不会在这儿问话了。” 陈渊这才放下心来,嘿嘿笑点头:“那您说,什么事儿找我?” 时间紧迫,顾异也不跟他废话,开门见山的问:“最近出了什么事儿你都知道了,你跟她们三个很熟吗?” 陈渊点头:“算……是挺熟的吧。” “她们——”顾异想了想,“除了你以外,还有没有共同熟识的人?” 陈渊头一扬:“那挺多的,毕竟都在一个圈子里玩,互相认识也正常,那你是问男的还是女的?” 顾异想起何易晞的话一时卡壳,很快又说:“男的,一米七五左右,偏瘦。” 陈渊面露无语神色:“哥们儿您这说了跟没说有区别吗,你们要是找个这样儿的女的,还真挺少的,要是找个男的,符合条件的海了去了。” 顾异敲桌子打住他的话头:“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这人是个本地人,或者在海晏生活了挺久的,对海晏各地的情况极为熟悉,有一定的美术功底,行为会有一些女性化特征。”说到此处,顾异伸手往兜里掏,把手机举到陈渊面前,“你们圈里,有叫这个的吗?” 陈渊一瞧直乐:“玛利亚?谁叫这么俗的名儿啊。” 顾异当即有些语滞:“那画的是谁你能看出来吗?” 陈渊又仔细瞧瞧,而后露出几分吃惊:“看着……总觉得眼熟,但好像又不认识……这不会是曾莉和秦娜娜吧。” “猜对了,”顾异点点头,“这是我们在曾莉与秦娜娜的住处找到的,她们俩家里都挂了这么一幅画,不出意外,周沐雪家里应该也有一副。” 陈渊咂咂嘴:“这画的……画工挺扎实,但怎么看着不太像本人呢,而且我也看不出来是谁画的。” 他话音才落,放在桌旁的手机就响了,低头一瞧,跟顾异疑惑的对了个眼。 “倩倩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陈渊才“喂”了一声儿,佟倩倩怒气冲冲的声音就爆发出来了:“陈渊,你给我送的什么东西!你这是性s_ao扰!过分!” 陈渊被吼的一脸懵:“哟,我的姑奶奶,这是谁惹着您了啊?” “还能有谁!不是你让人送过来的吗!”佟倩倩火气正旺,多一个字儿都不想跟他说,“自己看消息!” 瞬间结束了对话,陈渊只好乖巧的看微信。 顾异听了个全程,此刻自然也好奇地伸脑袋瞧,视线却一瞬间黏在了陈渊的手机上。 他的屏幕里赫然出现了一副半身像,与曾莉、秦娜娜一样,半遮半掩的侧背影,只不过这一回的佟倩倩是个短发,顾异终于清地看到了画像后颈出那一块粉色的胎记。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单元名,本来想写一个坏妈妈的_(:3」∠)_结果跑偏了,这个标题更合适一些 单元名都是挺出名的心理实验,大家闲着无聊可以搜着看看哈哈 第67章 66 陈渊看了看顾异神色凝重,生怕他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立刻手机一扔举起双手:“顾异你了解我的啊!我绝不会干这种事儿的,这也——这也太猥琐了!更何况我这水平,我也画不出来啊!” 顾异没功夫搭理他,立刻回拨佟倩倩电话,拎起陈渊的后衣领:“跟我过来。” 佟倩倩接起电话的时候语气仍旧不怎么友好,还没消气的模样儿,但听到顾异的声音后还是和缓了很多,问他:“哥,你俩怎么搁一块儿呢?” “你先别管这个,你在家呆好了,今天哪儿也别去,听到没!门锁好,我一会儿会安排人过去,除了我安排的人,谁也别见!” 佟倩倩呆愣愣地“哦”了一声,拧头与同在出外勤的同事对了个眼,思索该用什么借口请假。 陈渊被拎出了询问室,乖巧地坐在电脑前,顾异一脸的严肃:“佟倩倩也被带到你那圈子里了?” 陈渊忙摆手:“那哪儿能啊!” “那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印象?”顾异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把之前曾莉的那段儿监控视频录像调了出来,指指里面那机车夹克男。 陈渊迷茫瞪了半天,挠脑袋:“这……又看不到脸,也太难判断了,要不这样儿吧,我还真认识几个符合你说的那些个特征的人,你们办案子不是讲究那不在场证明吗,我把名字告诉你,你们去查查不就完了。” 说完他要了一张便签,签字笔在桌边点点,开始写下几个名字,而后交到顾异手中。 顾异眼睛只瞧那纸条上的名字,也没说让不让他走,只好坐在椅子上来回扭,一副难受劲儿,不一会儿又突然对着椅子扶手一拍:“哎我想起来了,就前几天吧,我跟佟倩倩,我俩才见过一面,当时我一朋友,哦,你见过的,tony老师也在,他好像挺喜欢佟倩倩的,还跟我说他要送人一份礼物。这小子老是神叨叨的,又喜欢男人,我也没当真。我c,ao,难道是他?” 顾异一听“tony”这名儿,就浑身不适,眉头动动,指着纸条问:“他也符合我描述的那些特征吗?” “符合啊,”陈渊伸手给他指指,“我都写这上面了,就这个,他真名。” 顾异看了一眼,陈渊这人挺不着调,字写得倒是不错,漂亮的写着仨字儿:“孟恨生。” 何易晞虽然没有去成画室的开业现场,但他在听到封印又解开了一道之后,还是赶来了局里,正碰上顾异送走陈渊,仨人儿在局门口打了个照面。 顾异那横眉冷眼瞬间就柔和成一汪春水。 虽然陈渊是个直的堪比电线杆的直男,但备不住圈子里混久了,雷达太敏锐,一见到顾异与何易晞站在一块儿,那警报器就哔哔直响,响彻云霄。 陈渊心里大喊“马萨卡!”,脸上还保持微笑,听顾异做介绍:“这我……朋友,何易晞。” 何易晞看他一眼,又要伸手掏名片了,陈渊眼瞧见顾异就按在了何易晞手上,何易晞又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两个人磨磨蹭蹭,暧暧昧昧,小动作不断,一瞬间感觉是不是这世上除了他,直男都死光了。 陈渊打过招呼,蹿的极快,恨不得下一秒就抱着他的嫩模喝两杯。 顾异与何易晞慢慢上楼,将陈渊说的情况与他复述一遍,顺便又打了个电话给佟倩倩催她赶紧回家,已经安排了纪然在去往她家的路上。 何易晞低低念叨了一声:“孟恨生?”就没了下文。 唐金玉郭毓秀还在忙着查陈渊提供的那几个名字的社会关系,许久才跟顾异汇报情况:“这里面写的几个人,都是本市有名的小少爷,背景信息这些随便一查就有,也没什么前科,不过这几天在哪儿都干了些什么,暂时不清楚,还得把他们叫来核实一下,只有这个叫孟恨生的,我们查了一下,他在十岁之前,什么信息都没有,就跟土里冒出来的似的,十岁以后进了南沧福利院,后面才有的资料。” “孤儿?”顾异沉吟一瞬,桌子一拍:“就是这个!” 郭毓秀摸摸后脑勺:“怎么着顾队,把人叫过来先控制住?” “没用,”何易晞却出言阻止了,“我们现在也没有证据,最多留他24小时,等时间一到,很可能就找不到他了。” “找不到他?”郭毓秀不明白,“怎么听起来好像这人能飞了似的?” 唐镜也凑上来问:“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顾异思忖片刻:“他应该有一处私人空间,还有一辆交通工具,你们查查,看看他名下有没有房车。” 唐镜在这方面速度是很快的,迅速跟顾异汇报:“房倒是没有,车就有一辆。” 顾异立刻挥手:“查一下车牌号,看看最近去过什么地方。” 唐镜与郭毓秀看了一瞬墙上的钟,没有再吭声。 顾异也与何易晞坐在一块儿,查看今天的监控视频,广场上的店多摄像头多,但大多是拍向店内,顾异仔细翻翻,终于看见那个男人,依旧带着木奉球帽,推着轮椅,走进了镜头里。 他看了看时间,有点儿惊讶,因为此时还不过11点,广场上依旧热闹,他就那样镇定自若地推着轮椅,甚至在一个卖唱小伙儿面前驻足了一阵。 所有人,与他擦肩而过,却都没有向他瞟来一眼。 轮椅上的女人,盖着一件毯子,微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顾异指着屏幕说:“视频里只能看到他在11点左右出现在了这地方,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但如果他把尸体留下,独自离开,一个坐在广场上直到深夜的残疾人一定会引起主意,所以他应该走的很晚,我们可以问问这个时间段内他在哪里。” 何易晞沉默着点头,继续盯着视频瞧。 时间已至傍晚,忽的就下起小雨来,天光迅速地暗淡下去,换作一片深沉的蓝,图侦那边儿动作很快,已经查清了孟恨生名下那辆车的去向。 “他的车是一辆红色尼桑suv,我们调查了最近三天这辆车的动向,这三个抛尸现场附近的路段,他都出现过。”唐镜停顿了一瞬,又接着说道,“我们还发现这三天的同一时间段,这辆车都在这个十字路口处出现过。” 唐镜拧过头,看了一眼挂在白板上的地图,用红笔在综合交错的道路上画下了一个红圈。 “这里……”郭毓秀凑过来仔细瞧一眼,“不是很靠近北前村的拆迁安置楼吗?” 顾异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去查查,快去,看看有没有用他的名租的房子。” “是!” 郭毓秀与唐镜答应着,刚要往外走,又传来消息,孟恨生的那辆suv出现在了庆丰路与红星街的交汇路口。 顾异皱眉:“他往那边而去干什么?难道是去找第四个目标了?” 何易晞听到这话,倏忽站起来,径直走到地图旁,仔细的找了一番,随即轻呼了一声:“不好!” “怎么了?”顾异在那个路口四周寻摸了一圈,忽然定格在了那一小片名叫“乾首公墓”的地方上,“我记得……徐美云好像就埋在这儿?” 何易晞抓起椅背上的外套递给顾异,又看了看仍处在原地还没动弹的郭毓秀与唐镜:“你们去查查那一片有没有以徐美云的名义租下的房子。” “啊?”两人不明白,“为什么是徐美云?” “因为跟那里有联系的不是孟恨生,而是徐美云。” 两人仍一副懵懂的模样儿,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出门去了。 顾异接过外套,不明所以:“去那儿干嘛?给徐美云扫墓?” “顾异,这件事儿——”何易晞刚要跟他解释,办公室电话又响起来,这会儿已经没人了,只得顾异自己接,才拿起听筒,就听见纪然虚弱又无力的声音说:“顾队,佟倩倩女士不见了……” “什么!”顾异声音顿时拔了两个高度,差点儿就破音,恨不得把话筒当纪然摔地上,“纪然,你是怎么回事儿!让你照看个人你都做不到吗!” 纪然嗫喏:“我……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门也开着……” 顾异没工夫再听下去,立刻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孟恨生抓了佟倩倩,再不抓他,佟倩倩活不过今晚。” 何易晞忙牵住他的手:“顾异,跟我去公墓。” 顾异不同意:“大仙儿,虽然他车出现在那个地段儿,也不代表他就去扫墓了,你瞧瞧这点儿,公墓都已经下班了,他不论是用什么手段把佟倩倩带走的,肯定会去他处理尸体的那个地方,我就算挨家挨户查,我也要把这个变态揪出来!” “不会,他不会去那儿。”何易晞对着顾异摇头,“今天晚上他不会去那儿。” 顾异这下不明白了:“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徐美云的墓就是第四处封印。” “什么……”顾异任由何易晞帮他拉了拉外套衣襟,“玩意儿?” “这件事儿说起来比较复杂,你先带我过去,我们路上说。” 顾异面露纠结,他不明白为什么何易晞就如此笃定孟恨生一定会去那个墓地,但是他的心里又无条件的信任着何易晞,最终还是咬咬嘴唇,跟何易晞往公墓去了。 外面的小雨淅淅沥沥忽的又大了起来,但也没到需要撑伞的地步,路上行人尴尴尬尬的走着,被迎面扑来的雨丝搅得又潮shi又烦躁,裤脚还带起一点儿泥水来。 顾异一路踩着油门,疾驰过行人身边,被行人骂了一句,又低头对抗那恼人的雨丝。 他拐过高峰期的主干道,往小道里开,看一瞬何易晞:“现在能说了吗?” 何易晞抿抿嘴:“你应该知道,海晏这座城,做了十代的古都,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地下,有一条龙脉,不像别处许多龙脉,到今日已经衰败了,这条龙脉还很健硕,如今只是被封印了,是我干的。” 顾异盯着前方模糊的道路,没有吭声儿,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发表什么意见,只想往外吐省略号。 他听见何易晞接着解释:“龙脉封印共有四处,前三处的位置你知道的,第四处就在乾首公墓,解开封印,需得以人命献祭,且命格富贵不同寻常,之前死的那三个姑娘,就是用来解开封印的。” “佟倩倩是第四个。” 顾异侧侧脸,他虽然觉得这事儿就好像是虚无缥缈的上古传说,跟他连点儿边都挨不着,但他又本能的相信何易晞说的所有话,只得五官又拧巴在一起,好半天才消化掉何易晞硬塞给他的新知识,而后张口问道:“那到底是谁这么闲的无聊,没事儿去——” 他说到一半儿,还真想起这么个无聊的人来。 “我靠,别告诉我,又是你那个小外甥。” 何易晞扭过脸,面露歉意,笑了笑。 第68章 67 事情是李长璧做的,跟何易晞没什么关系,更何况顾异又舍不得说他一句不是,看见那笑容,方向盘连着话锋都是一转,悻悻道:“也不知道你那小外甥跟佟倩倩什么仇什么怨,怎么有事儿没事儿就爱找她的麻烦。” 说完他又看看车里的时间,语气有些焦躁:“时间没剩多久了。如果这事儿跟李长璧有关系,那他会不会也在那儿?” 何易晞点点头:“会,龙脉复出的时候,他肯定是要在场的。” 顾异手指扣扣方向盘,为难地问:“那你……现在这样儿,能打得过李长璧吗?” 何易晞把头拧了过来:“我是打不过的,我需要你帮忙。” 这倒让顾异颇感意外,这神仙打架的事儿,他一个平头老百姓还能cha得上手,但心里还带着一丝的高兴,毕竟这意味着何易晞并不是那个全知全能摸不着边儿的神仙,何易晞需要他。 顾异显得挺大方:“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18节 何易晞语气沉着:“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等到了你就明白了。” 顾异抗议:“我靠大仙儿,别人都是不打没准备的仗,你倒好,让我稀里糊涂跟着你上战场,这不是还没掏枪就输了吗?” 何易晞被他这说法逗笑了,伸出手来盖在顾异的手背上:“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顾异的脸又开始蒸腾热气儿:“说什么呢,搞得我好像怕了一样。” 顾异心里着急,才到公墓门口,瞧见管理正准备关门,不管不顾的将车停在马路边儿,百米冲刺往门口赶。 管理员被突然窜出来的大小伙儿吓得手抖,直往地上瞧,似乎在确定这是不是要赶着投胎去。 顾异撑住大门就亮证件:“警察,办案。” 管理员不知所措,愣在当场,眼瞧着天黑的看不清人脸,一小伙儿喘着粗气要往里面冲,还说什么办案,那是抓活人啊还是抓死人啊…… 顾异见管理员不动弹,也不愿跟他再解释什么,拍了一把大门又问:“徐美云的墓在哪儿?” 管理员总算回过神儿来了:“找谁?哦,徐美云?” 这个人他倒是挺熟,因为总有个穿的奇形怪状的年轻人来这儿看她,管理员转身往墓地里走:“我带你们过去。” 顾异一把拉住他:“不用,你指给我就行了,里面情况很危险,千万别过来。” 管理员望了一眼黑压压带着些y沉压抑的成排墓碑,缩缩肩膀。 别是什么流窜杀人犯吧…… 忙后撤两步伸手指指:“往南边而走第五排左拐第三个。” 顾异推他一把:“回去吧大爷!” 管理员也不推辞,立马回了小屋里,还把门锁了。 顾异又忙冲着管理员指的位置奔过去。 乾首公墓与其他地方不太一样,传闻墓地里头不太适合种些柳桑之类的树,这里却种了个遍,而且各个参天直立,枝繁叶茂,怪不得许多数海晏人都不愿意将墓地买在这边儿,实在是不太讲究,就好像有人故意要把此处的气劲都泄了似的。 雨丝仍黏黏腻腻的飘着,周围静的仿佛只能听见雨滴落在地面的声音,顾异七扭八拐的接近徐美云的墓,那里却没人,他快步走过去,看见那黑沉沉的石碑上面,刻着徐美云的名字以及生卒年月,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随着案件的沉寂被人遗忘,又随着案件再次的发生被人记起。 墓前还放着一束百合,两朵盛开,其他正含苞待放,雪白鲜嫩,花瓣上还落着雨珠,明显是刚放上不久的。 顾异猛地仰头四处张望:“孟恨生来过这儿。”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合抱粗的柳树后,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碾压在砖石路上,正慢慢向他们靠近。 顾异立马微微弓起了背,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仿佛是一只警觉的小猫咪,正盯着马上要到来的危险。 那声音不紧不慢,似乎来人并不着急,等了一阵才从树后露出身影来,顾异眉头紧皱,看见那身影体型瘦削,不算太高,戴着一顶木奉球帽,下半身躲在轮椅之后,而轮椅上也坐着个人影,盖了一条毯子,与视频里如出一辙。 顾异心里方寸大乱,他虽然看不清轮椅里坐着的是谁,但直觉就是佟倩倩,此刻不声不响,也感觉不到是否还有呼吸,他心神不定,脚下往前挪了半步,被何易晞稳稳的拉住了。 他回头冲何易晞打眼色,何易晞只好凑过来轻声说:“别慌,佟倩倩只是睡着了。” 顾异这才放下心来,又仔细瞪起眼睛分辨那个模糊的黑影,带着试探性的问了一声儿:“孟……恨生?” 那黑影动了动,从树下推着轮椅又往前走了许多,顾异敏感的掏出了枪:“别动!” 回答他的却是一声轻笑,而后是有些低沉的声音:“想不到顾警官都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顾异“嗯”了一声,没什么感情色彩的语调对他说:“我们不光知道了你是谁,我们还知道你是徐美云的儿子。” “还有吗?” “还有二十年前的连环杀人案与徐美云的关系,甚至还有你杀害你母亲的事情。” 孟恨生两条胳膊忽的从轮椅上抬了起来,居然给顾异鼓起了掌:“ji,ng彩啊顾警官,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跟我是有缘分的,如果我做了什么,你一定会找到我。” 这话真是又诡异又暧昧,平生让顾异冒出一层ji皮疙瘩,忍不住想回头跟何易晞解释解释他俩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但这场面实在不太合适,只得撇撇嘴角,不想跟他做过多交流:“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赶快把人放了,跟我回局里交代一下事实经过,争取宽大处理。” “哈哈哈哈哈!”孟恨生像听见笑话似的突然笑了起来,他又推着轮椅往前迈了几步,顾异终于可以看见佟倩倩垂下去的脑袋了,眼睛紧闭着,额前的刘海有些轻颤,看样子是还有呼吸,“开什么玩笑,你既然知道那三个女人是我杀的,你就该知道我不可能跟你回去,现在这个女人在我手里,我只要完成我的任务,就能让我妈妈复活,我不会放弃的!” 顾异听到这儿愣了一瞬:“复活?” 而后拧头看了一眼徐美云的墓碑,嘲弄道:“别做梦了,徐美云当年死后就火化了,你不会不知道吧,现在你想让她复活?用什么复活?纸人吗?” 孟恨生嘻嘻笑:“谁说一定要有她的尸体,她在别的女人身上一样可以复活,这个女人,跟我妈妈有一些相似,我很喜欢她。” “我——”顾异眼瞧见孟恨生侧过头,摸了一瞬佟倩倩的下巴,亲昵的蹭蹭脸颊,又抬起头来凝望他,一句脏话就要脱口而出,但他还是忍住了,又问孟恨生,“既然你这么喜欢徐美云,恨不得杀人来复活她,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杀她呢?” 孟恨生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没有办法……你根本不明白,你的妈妈和别的男人,他们就跟你隔着一张帘子,在床上做那种事是什么感觉!那时候的我有多么的痛苦!像你这种人,你永远也不会懂的!我也不想帮她把那些尸体送出去……把她送给我的娃娃,放在那种女人的怀里……她说她是在帮那些女人解脱,所以我也只好帮她解脱了……而且离开她以后,我还要活下去,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我只能跟那位大人做交易——” “大人?”何易晞从进了公墓就没什么声响,此刻终于开了口,“你所谓的那个大人,他现在也跟你在一起吗?” 孟恨生的脑袋歪了歪,大约是观察了何易晞一瞬:“那位大人告诉我见到顾警官以后,一定会有人问我他的去向,果然没错!不过他可没有跟我在一起,你们上当了!” 顾异一听这话,瞬间紧张起来,他握着枪托的手加重了力气,又看了一眼睡着的佟倩倩:“上当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孟恨生笑的不能自已,甚至弯下了腰,笑了好一阵才又直起身子来,“你们当我真的要杀她吗?今天晚上要死的人根本不是她!你们只要乖乖在这里等着,看我妈妈复活就好了!” 只听见何易晞在他背后短促的说了一声:“糟了!”顾异脑袋里像是有小人在撞钟,震得嗡嗡直响,他直觉事情不太对劲,却又不甚了解前因后果,他保持姿势不变忙问何易晞:“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这里是第四个封印吗?为什么李长璧不在这里?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何易晞的声音蓦的贴上了他的后背,附在他的耳边,还带着十足的懊悔,:“我们被骗了!佟倩倩被抓,我以为他们要对佟倩倩动手,我没想到李长璧会使诈,他让孟恨生把佟倩倩抓到这里来只是为了骗我们来这里而已!” 顾异猛地回身:“他们不在这里动手?那第四个人,是由李长璧来杀?” 何易晞又简短的“嗯”了一声儿,顾异已经伴随着一句脏话冲孟恨生冲了过去,孟恨生行动更快,一把掐住了佟倩倩的脖子,冲顾异吼:“你要是再靠近一步,我立刻送她升天!反正她是死是活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顾异只得愤愤停住脚步,余光忽的瞥见何易晞手指微动,似乎就要掏剑了,立刻又退回来按住他:“你不要动他!” 何易晞:“可是——” 顾异已经将头转了过去,再次问孟恨生:“你们要杀的人是谁!李长璧现在在哪儿!我劝你最好赶紧说,不然我就怕你见不到徐美云复活!” 孟恨生仍旧掐着佟倩倩的脖子,守口如瓶:“顾警官既然什么都知道了,那怎么会不知道李长璧在哪儿?” 说完他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啊,我知道了,怪不得顾警官怎么都不愿意开枪,原来不是舍不得我,而是没有找到证据,所以你不能杀我,是不是啊顾警官?” 顾异气的够呛,恨不得立刻一枪崩了他,他听出了孟恨生的话外音,李长璧此刻正在他们要找的那个用徐美云名字租下的房子里,而且可以确定的是,第四个受害人大概凶多吉少。 他心里埋怨怎么郭毓秀与唐镜的行动速度这么的慢,好半天了也没什么消息,但转念一想,若是他们俩正好找对了地方,岂不是要碰上李长璧那个神经病,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恨不得立刻给他们拨个电话叫他们收队,脑袋里思绪万千正纠结在一起,手机却突兀的响了。 第69章 68 顾异很是纠结,这么紧张的时刻,这个电话,接还是不接? 他杵着没动,孟恨生倒是挺通情达理,努努下巴:“顾警官,不想看看是谁的电话吗?” 顾异这才咬着后槽牙伸手掏电话,还得用余光瞄着孟恨生免得他趁机搞什么小动作,来电显示的是郭毓秀,气息很急,就好像刚跑了一段儿似的:“顾队,找到了,孟恨生用徐美云的名义租了一套房,我们准备进去。” 顾异皱皱眉:“不要进去,孟恨生有同伙!” “什么?”郭毓秀声音惊讶,却紧接着听到他又喊了一句,“什么人!站住!” 顾异紧张:“怎么了?” 郭毓秀大概离电话很远:“房门没关,里面有人!” 而后就是一片的嘈杂,唐镜扬声喊了一句:“郭副!这边儿!” 又是一阵的脚步声,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救护车!” “怎么是他!” 唐镜又惊呼起来。 顾异握着手机的手猛然一紧,连忙问:“什么情况!是被害人吗?” 郭毓秀这才想起来电话还没挂,对着手机咽了一口口水:“顾队,我们发现了第四个被害人……” “怎么样!还活着吗?” “死了……”郭毓秀语气有些纠结,“是……你今天叫到局里来的那个。” 顾异的呼吸停顿了一秒,仿佛是自己被大锤砸在了后脑勺上,又好像什么东西压在了喉咙上,连吞咽都变得困难,他艰难的转过视线,死命的瞪住孟恨生,说不出话来,鼻翼猛劲儿的扇动着,手脚都有些发麻。 孟恨生瞧见他那样子,却十分高兴的笑了起来:“怎么样顾警官,是不是那位大人成功了?” 顾异仍旧死死地瞪着他,何易晞瞧见他的模样儿不对,轻声叫他:“顾异,出什么事儿了?” “你们……”顾异几乎是从齿间挤出的声音,“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动我的朋友……为什么要杀陈渊!” 话说到最后,顾异几乎要控制不住按下扳机的手,却瞧见孟恨生脸色猛然一变,手从佟倩倩的脖颈上松开了:“什么?陈渊死了?” 顾异仍觉得呼吸十分困难,他没有回答孟恨生的问题,而是往前迈了几步,瞧见孟恨生立刻警觉地又制住佟倩倩,沉声说道:“孟恨生,你涉嫌故意杀人,我要把你带回去,如果你拒捕,我会开枪。” 孟恨生脸色也是不好,但仍梗着脖子强调:“你敢开枪,你不要她的命了吗?” 顾异枪托的极稳:“只要你一动手,我的子弹就会s,he在你的脑门上,你可以比比,谁的速度更快。” 此话一出,孟恨生知道顾异是已经做了决定,他飞速下蹲闪身,往佟倩倩的身后躲去,顾异见状,当机立断就开了一枪,这天色太黑,孟恨生速度又快的莫名。 没中。 孟恨生拉住轮椅就想往树干后面退,顾异再次开枪,擦着树干飞了出去,木屑飞jian,弹在了孟恨生的脸上,擦出两道血痕,飞进了眼睛里,孟恨生骂了一句立刻把脑袋低了下去,顾异知道就是现在,他冲着佟倩倩飞身扑了出去,却猛地撞上了什么。 他往后倒退几步才堪堪站稳,听见身后何易晞脚步飞快,跟了上来,剑鸣铮铮,长剑已经握在手中,而佟倩倩的面前,站着个男人,跟何易晞的眉眼有些相似,正扬着嘴角看向他们。 “嗨,顾异,”男人扬扬眉,“这么巧。” 顾异用脚指头也能猜出来这人是谁,二话没说,就用子弹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李长璧只一抬手,子弹就兀自掉了下去,他摇摇头:“顾异,没用的,陈渊已经死了,不过我还能让你们见最后一面。” 说着他手一张,掌心蓦的亮出一团仿佛是火焰般的光芒,晶亮绚烂,隐隐还有紫气环绕。 “魂魄,世上最美的东西,”李长璧指指,“这是陈渊的,你们打个招呼吧。” 顾异看着那团柔美的亮光,牙关紧咬没有开口,却听见耳旁风声一阵,何易晞身影闪出,已经对着李长璧出手了。 李长璧右手一握,那团光亮骤然消失,而后化拳为掌飞快的挡住了何易晞的剑势,罡风被横批开,十几道剑势也倏忽消散,他摆摆手:“舅舅,你这法力太微弱了,对我实在没有什么用,不如乖乖看我化身为龙,那才是我本来的样子。” “化龙,你也要看你现在这副不妖不魔的样子,能不能斗得过醒过来的龙脉,它起床气大着呢。”何易晞讥讽一句,再次出剑。 李长璧不慌不忙地抬手去挡,剑光奕奕,一道接着一道,叫人在黑夜中看的眼花缭乱,好像是墓地里平地冒起了闪电,看的管理员心惊胆战,还以为警局开发了什么新武器,正打算开门往外溜,与门外的人撞了个正着,吓得几乎跳起来,门外那人倒是没什么反应,还跟他笑了笑,拍拍他的肩,又把管理员塞回了屋里。 “咔哒”一声儿上了锁。 顾异眼见李长璧与何易晞斗在一处,又把注意力转向孟恨生,孟恨生仍躲在树后只露出脚下一寸影子,他脚下轻轻挪动打谱往树边靠过去,至少先把佟倩倩救出来,却又听见身后响动,顾异警觉的转身,却看见稚川穿的一水的黑只剩下一副隐约的轮廓贴着徐美云的墓碑奔了过来,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李长璧的面前,手臂一挥,拂尘就劈头盖脸的扫了下来。 李长璧敏捷的后退几步,双手挡在身前:“2对1,不太妙。速战速决吧。” 说完他掌心一翻,那团光亮再次出现,安静的闪烁着。 何易晞对着稚川大喊一声:“拦住他!” 稚川的拂尘再次出手,却赶不上李长璧的动作快,他用力一捏,紧接着往天上抛出,那团光瞬间变碎裂开来仿若天上的星子落了下来,几乎将周遭的景色都照亮了,顾异被眼前的景色迷惑了一瞬,甚至忘记了孟恨生。 而后忽的大风平地而起,吹的四周树叶劈啪作响,扬起尘沙,几乎叫人睁不开眼。 那地下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吸了一口,碎裂开的魂魄骤然就钻进了土里,本已经飘散开的乌云又在他们的脑袋顶汇聚了起来,顾异就要被吹的站不住脚,他用胳膊挡在眼前,试图往何易晞的身边儿靠,又被天上倏忽炸开的闪电吓了一跳,缩回了脚。 仍在百无禁忌居里打盹的“油条”抱着ji毛掸子睁开了眼,他与静默无言的周朝、周夕对视了一眼,拔腿奔出门去,见天上层云稠密,北方天空一道闪电连着一道闪电,步行街上零星的行人加快了脚步,他们无知无觉,只以为是深秋天气少见的下起了雷雨打起了闪。 但他们几个却能感知到,这天地在变色,山河在震颤,凡有灵性的东西都觉得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呼吸艰难,那是因为有更强的东西出现了。 顾异虽然没有这些ji,ng怪那种强烈的感知,但他处在巨变的中心,仍然觉得身子不适,他一张口,就灌满了冷风,生生把他的声音压了下去。 “这怎么回事儿!”顾异冲着何易晞的方向大吼。 何易晞也有些吃不住这强风的摧残,他想伸手拉住顾异,又举步艰难,只得大吼着回应他:“龙脉醒了!” 仿佛是配合着何易晞,一道闪电猛然就劈了下来,正落在顾异脚边,吓得顾异嗖的往后跳,嘴里又吃两口冷风,而后恍惚之间,他听到了什么声音,应当是动物的咆哮声,极近又极远,如同是置身深海时,耳边传来的鲸啸,悠长深邃,音调明明平缓却听的人心生畏惧。 鲸啸与龙吟,深海的巨兽与人间的神迹。 顾异只闻其声,但并未见到什么龙的影子,随着闪电刺眼的光芒消失,一阵巨风凛冽刮过他脸颊,好像要带走他脸上的皮r_ou_,直冲天际而去。 顾异跟随着瞧不见的风抬起头来,却看见李长璧露出笑脸往天上飘,对着虚无的半空诗朗诵:“来吧!是我唤醒你的!和我联手吧!” 然而那阵狂风并没有停留,直直地就冲着天空飞去了,龙吟声不绝于耳,震得顾异耳膜生疼,不知道为何那声音听起来一点儿也不潇洒快活,不像是重获自由的欢呼,倒像是痛苦的怒号。 他捂着耳朵喊:“龙呢!我怎么没瞧见!” 何易晞也抬头看着李长璧,也许是没听见顾异的话,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轻轻勾起了嘴角,看着李长璧笑容渐渐凝固,又低下头来:“这龙脉……被你动过了?” 何易晞仰脸对他比划口型:“痴心妄想。” 而后对着身后的稚川比了比:“快开门!” 稚川没有什么废话,手中拂尘划过,身边凭空就裂开了个口子,紧接着拂尘骤然伸长往李长璧的腿上绞去,李长璧被拉的猛地下坠,低头看了一眼,脸上神色终于变得难看起来:“你们想关我回去!我死也不会回去那个地方!” 说完他再次将手掌劈来,挣脱了稚川手中的拂尘,照着稚川的脑袋顶就砸了下来,何易晞眼疾手快,长剑挑起,斜刺入李长璧的胸口,顾异的心猛然悬起,眼见何易晞就要得手,忽的什么飞到了何易晞的剑前,挡在了李长璧面前。 何易晞剑势被迫终止,堪堪向后退了几步,顾异这才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 躲在树后的孟恨生,忽然将坐在轮椅上的佟倩倩推了出去,替李长璧挡剑。 顾异骂了一声“妈的”,心道差点忘记了这人,但他来不及管孟恨生了,因为李长璧大约是受了启发,再次想要去抓佟倩倩,稚川的拂尘又扫了过来,挡住了李长璧,顾异顶着风扑了过来,一把搂住了佟倩倩打了个滚,稚川制住了李长璧的一条胳膊,想要将他往那裂缝里压,李长璧扭动着身子挣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裂缝的边际,正瞥见瑟缩在树后的孟恨生,冲他大喊了一声:“过来!” 孟恨生没动,看着他的眼神儿并不怎么友好,似乎在纠结。 李长璧只好又喊:“你要想复活你那个妈,就过来帮我!” 说着又与何易晞交手一瞬,借力向后退了出去。 稚川冲何易晞小声嚷嚷一句:“抓紧啊,这门开不了多久!” 孟恨生心里纠结:“你为什么要杀陈渊!” 李长璧听罢笑了一瞬:“想成大事,当要不拘小节,一个陈渊而已,我能复活徐美云,我就能复活他,只要我得到龙脉!” 何易晞的剑劈砍过来,听到这话皱皱眉:“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个样子,一点长进都没有。” 李长璧不与他纠缠,脚下轻蹬一瞬,翻了个身,手中光华一闪,也露出了一把长剑来,横在身前,与何易晞对视一瞬,喊了一声:“快点!” 身边的孟恨生脸色神色复杂一瞬,终究抿了抿嘴,忽的向何易晞扑了过来。 顾异自从孟恨生cha手之后,一直紧盯着他,此刻看到孟恨生异动,反应迅速,冲他脚下开了一枪:“孟恨生!不许动!” 孟恨生都未停顿一瞬,眼中只有何易晞一个目标,已然要与何易晞扭打在一起了。 顾异终于再次开了枪,虽然跑动中的人极难s,he中,但还是打在了孟恨生的后背上,子弹出膛的巨响堪比雷鸣,终于止住了孟恨生的脚步。 第70章 69 孟恨生的身子摇晃一瞬,蓦的向前扑倒过去,何易晞敏捷闪开,双指并在一处仿若长剑向李长璧挥去,李长璧大约是与孟恨生有着什么联系,在他倒下的一瞬间,手中的剑芒立刻暗淡大半,动作也迟缓了许多,终于是被何易晞刺了一剑。 李长璧□□一声,低头向自己腹部看了一瞬,但伤口并未有血涌出,他抓住孟恨生的身子急急向后退去,扼住了他的喉咙。 何易晞一双俊眉倏忽倒竖起来:“李长璧,你真是屡教不改!” 李长璧嗤笑一声:“废物就该有废物利用的法子。” 他手上加重了力气,对着昏过去的孟恨生狠狠一捏,掌心再次化出了一团绚烂的光,顾异只看懂了这神经病又杀了一个人,却看不明白他要干嘛,稚川又大吼着催促何易晞:“快点儿!龙脉给我的压力太大了,我要撑不住了!” 他话音未落,云霄之中又传来一声痛苦的龙吟,顾异仰头看去,瞧见浓密的云层倏的被什么东西破开,罡风再次刮过他的脸颊,拐了个弯,冲着李长璧飞了过去。 “不好!”稚川大叫一声,猛地收回了维持着裂缝的手,虚晃身影抓向李长璧。 李长璧力量弱了许多,眼看稚川袭来,却无法躲开他,只得用力想要将刚才的天女散花再来一次,然而他终究还是没能快过稚川的拂尘,手中的光亮被抽的落在了地上,手掌绽开几道口子,登时缩回了手。 何易晞剑势紧接而至,与李长璧掌心相交,竟发出金石一般的脆响,他跃起身来又出一剑,却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吹缓了攻势,顾异再次听见了龙吟,这次却离他格外的近,心脏几乎都要被震的从胸腔里跳出来。 何易晞被那条看不见的龙挡了一瞬,再睁眼时,李长璧已经撤出去好远了,他回头喊了一声稚川,却发现稚川一脸的气急败坏,对着空气猛甩拂尘:“你这条蠢龙!坏我好事!” 何易晞脚下停住了,他看向稚川的身边儿,空空如也,那道裂缝已经关闭了。 罡风又刮了起来,平地而起冲进了云霄。 公墓忽的变得安静了许多。 李长璧吃吃笑起来:“真是一条乖龙,应该奖励他一朵小红花。” 罡风掠过之后,那种强大的压迫感骤然消失了,顾异摸摸胸口,安抚一下惊惶的小心脏,怀中还抱着昏迷不醒的佟倩倩,看见李长璧扭脸看了过来,顾异神经一紧,抱住佟倩倩往后退了半步。 李长璧仍旧挂着笑,受了伤却一点不显狼狈,还与他们挥了挥手:“龙跑了,我也没必要留在这儿了,下次再见。” 何易晞哪肯放他走,还要再攻上来,却看见李长璧打了个响指,瞬间就消失了众人的视野范围内。 顾异大惊:“跑了?” 他还未得到回答,怀里的佟倩倩突然低低的哼了一声儿,眼皮颤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好像刚睡醒似的还迷糊了一阵,咂咂嘴,终于觉出了不对劲,猛地转身跟顾异对视了片刻,惊叫起来:“哥!我在哪儿呢!这是怎么了?” 顾异抿抿嘴,一时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解释起好,抬头看了一眼正凑过来观察佟倩倩情况的何易晞与稚川,忙问一句:“她没事儿吧?” 稚川对着佟倩倩的脸仔细研究了一阵,也不知道是看的什么,点头道:“没什么大碍,李长璧那小子用她的梦做了通道,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佟倩倩一脸懵逼:“你们在对什么暗号?” 而后又转动着脖子四下看了一圈,脸色不怎么美妙:“我在……墓地里?我怎么跑到这儿来的,我不是在家吗?” 然后她就看到了仰面朝上平躺在地上的孟恨生,他正闭着眼,脸色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胸口一丝起伏也没有,已经是个死人了。 佟倩倩手指颤颤巍巍的指了指孟恨生:“他……我好想做了个梦,梦见他了,还有——” 她又转过头看了一眼何易晞:“一个跟何专家长得有点像的男人。” 稚川忙问:“我呢?梦见我没有?” 佟倩倩终于发现这儿还有一人呢,歪歪头:“您是……哪位?” 稚川鼻孔朝天,奋力的“哼”了一声。 佟倩倩讪讪的笑笑,又想跟顾异聊两句,却发现顾异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视线一直垂在地上,却又没有对焦,忙叫了一声哥,顾异却没有应她,佟倩倩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只得用眼神询问在的其他二位。 稚川不太晓得发生了什么,没有吭声,只听见何易晞沉吟一瞬,缓缓告诉她:“顾异他现在心里估计不太好受。” “怎么了?” 何易晞靠了过来,借着夜色轻轻握了握顾异的手,顾异终于回过神来,对上佟倩倩疑惑的视线,深吸一口气:“陈渊死了。” “什……么?”佟倩倩脸色巨变,慌忙摇头,“不可能,你骗我!” 顾异张了张口,却感觉脸上冰凉shi润,他摸了摸脸,仰起头来,发现雨丝又纷纷扬扬的撒了下来,搅了顾异的想出口的话。 墓地的入口处一阵脚步杂乱,手电筒的光横七竖八地照了过来,郭毓秀与唐镜跑在最前面,在顾异脸前关掉了手电筒。 “顾队!你怎么样,没事儿吧?”郭毓秀猛扯了顾异一把,把他从头到脚摸了个遍,顾异拍他的爪子:“嘛呢,动手动脚的!” 郭毓秀点点头:“没事儿就好!孟恨生呢?让他跑了?” 顾异往地上随便一指:“死了,我开的枪。” 身后立刻有人跟了上来,跑向孟恨生的尸体,强光手电的光束交错纵横,一次又一次的扫到孟恨生的脸上,他的睫毛还在轻微颤动,是雨丝化作雨珠,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 唐镜急匆匆的赶过来递给顾异一把伞,顾异却没撑,转手交给了何易晞:“你带佟倩倩先走吧。” 何易晞问他:“你呢?” “我忙完这边儿,想去看看陈渊。” 何易晞没再说什么,只点点头:“好。” 躺在尸体解剖台上的陈渊还盖着脸,季良揭开让顾异看了一眼,顾异挥挥手,别过眼去了。 季良瞧见顾异那样儿,也不好再搞什么s_aoc,ao作,玩笑都不好意思讲了,老老实实的盖了回去,耸耸肩“呃——”了一声儿,终于挑了句合适的:“被扭断了脖子,一瞬间就死了,也算没受罪。” 而后又不可抑制的嘴贱着感叹一句:“怎么瞧着这c,ao作都像是单手完成的,还真有握力这么大的人啊……” 他还想接着表达一下对这人是如何锻炼握力的疑惑,瞧见顾异扭回了头,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就算是真真切切的瞧见了躺着的这人的脸,顾异仍旧觉得陈渊的死不怎么真实,明明这个人,几个小时之前还同他坐在一起说话,脸上还对着他挂着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容,搂着他肩膀抱怨他不够局气,现在居然躺在了那里。 他也许都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甚至都没看清李长璧的脸,就被李长璧杀了。 对于身边顾异所熟识的每个人,他都想过一百种的告别方式,但唯独这种是他不愿意想到的,无法保护自己身边的人,这是他的失职。可凡人的力量在李长璧这种怪物面前,又实在过于弱小了,就像是某本书中写的那样“人类是造物主最ji,ng美的一件作品,脆弱又复杂,美丽又多变”。 顾异想起“李长璧”三个字儿,手指不由得紧握成拳一瞬,倏忽举起又飞速落下,季良还在低头研究记录,登时就被砸在解剖台上的巨响吓了一跳,忙抬起头看顾异,但又只能瞧见一个沉默的背影,看不清表情,干巴巴地安慰他:“这个……人死不能复生……顾队你就节哀吧……那个,你看,你这不是抓到凶手了吗,也算是替你兄弟报仇了——” “还没有。”季良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又很快的被顾异打断了,他缩回了手,转了转手腕,季良被堵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居然是个嘴笨的,缩缩脖子将记录放好,想要酝酿一下再安慰顾异,哪知一抬脸,顾异已经跑没影了。 顾异出了门,胸口情绪翻涌,复杂又浓烈,辗转纠结,呼又呼不出,吞又吞不下,恨不得跑个几公里发泄一下。 他不清楚孟恨生是什么时候和陈渊搅在一起的,也不清楚李长璧是什么时候找上孟恨生的,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没有他,李长璧一定不会对陈渊出手。 正是因为他自己,才导致了陈渊的死亡。 可是他在刚才的一场混战里,眼瞧见电闪雷鸣风云变幻,好像是现在大热的玄幻剧集活生生的发生在了他的生活里,自己却不是那个神鬼辟易的男主角,他只能坐在电视机前,安静地看着,甚至不想看了他都无法拿起遥控器换个台,连李长璧的汗毛都碰不到。 外面的雨还是没停,街上早就没人了,不知是哪面的冷风吹的人皮r_ou_连着骨头都觉得冷,只有顾异越走越快,几乎要拔足狂奔起来,前方车站旁的公交车马上就要启动,眼瞧见倒视镜里有这么一个奔跑的身影,还以为是要坐车,堪堪刹了车再一瞧,却发现路上横生出另外一个小伙儿来,截了他的客。 司机翻了个白眼开车走了,顾异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大口喘着气儿,发梢被打的shi润,黏在脸侧,又滴下水珠来,顺着侧脸的弧度落到了下巴上。 何易晞撑着伞举到他的头顶上,眼睛仍似他们在缝隙中见到的璀璨星河,含着万千的宇宙,让人不由自主的凝望他。 “我等不到你回家,就来找你了。” 何易晞揽在他身上的手还带着怡人的温度,就好像暖进了心里,格外的熨帖。 第71章 70 顾异未来得及说话,何易晞却忽的抬手替他擦掉了下颌处的水滴,而后甩甩手问他:“你这是打算走回去?” 顾异左右一瞧,这才发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居然走出了两个路口,只好装的懵懂:“嗨,忘记今天自己开车来的了,还打算坐公交呢。” 何易晞眨眨眼:“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顾异沉默片刻,点点头:“……好。” 顾异纷乱的思绪与拥堵的情绪叫何易晞一搅和,散了一半,步子也缓了下来,路边的商铺虽然还开着门,响着风s_ao的网□□曲,却好似被伞周的雨帘隔了一层,看的不太真切,声音也远,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一柄伞的宽阔,两个人须得挤挤才容得下。 顾异好歹是感觉到这外头挺冷了,打了个寒颤忙看一眼何易晞穿的够不够,忽的又想起来什么,摇摇头问他:“你们神仙,是不是都是不知冷热的啊?” 何易晞听罢点点头:“确实是感觉不到冷暖的,但我不一样,你知道的。” 顾异把他往屋檐底下推推:“那你还出来吃风,闲的慌吗?” 何易晞瞄他一眼:“既然你包养了我,有什么事儿我自然要同你分担,总不能你在忙而我闲着的道理吧。” 顾异听得懂何易晞什么意思,心里又暖了几分,高兴起来,手在腿边晃晃,想要去牵何易晞的手,又想起来他正撑着伞,还好此刻的街上没什么人,没人瞧见两个大老爷们共用一把花伞有什么稀奇的。 他觉得这时候这气氛,似乎该说点儿什么,却又夹杂着陈渊的死,难以开口。 何易晞没有等他,只走了两步,再次开了口:“我原本想等到抓住了李长璧,再带你去稚川的观里的,但现在讲给你听之后,再带你去也无妨。” 顾异一时没转过弯来,听见这么一句,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什么?” 何易晞看看前方的路口,刻意将步子放缓了一些:“我为人的时候,娘亲早亡,家里上下只有我爹跟我姐姐两个人亲人,后来我十二岁时,父亲战死,我姐姐才刚嫁入宫中两年,刚有身孕,娘家失势,对她的影响是很大的,她好不容易才保住肚子把孩子生下来,就是李长璧,李长璧身子不好,太医说他命不长久,我姐姐从鹿台山脚下一路跪到了山顶上,才求得李长璧活下来,我几乎是看着李长璧长大的,自然十分疼爱他觉得他哪里都好,但先帝并不怎么喜欢他,觉得他过于圆滑j,i,an诈,好大喜功,不堪大任。” 顾异听到此处笑笑:“你这姐夫,眼光还挺毒辣,一眼就瞧出来李长璧不是好东西了。” 何易晞顿顿,又瞄他一眼,顾异忽然反应过来这话有些失礼,只好讨好的缩缩脖子:“我不cha嘴了,您继续。” “虽然先帝不喜欢李长璧,但他很器重我,二十岁时就让我做了骠骑大将军,我姐姐的底气又足起来,本应是替先帝守住万里江山社稷的,可是我姐姐却要我与她一起为李长璧筹谋,送李长璧登基。他们两个人是我在这世上的唯一血亲,我不能拒绝,于是我为李长璧做了很多事,朝堂庙宇,权力倾轧,本来也是寻常之事,后来太子获罪被废,先帝一病不起,只得立了李长璧,没过一年他就驾崩了,李长璧登基以后自然十分仰仗我,那时局势仍不安稳,内忧外患皆有,我为了让他这个帝位坐稳了些,守关五年,却忽然听到我姐姐病了的消息,我赶回帝京时,她已经不行了,只吊着一口气为了见我一面,我本以为她是舍不得我,结果她却拉着我的手,叫我好生照顾李长璧,护他一世,我答应了。” 何易晞停了一瞬,眼神飘出去很远,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好半晌才又张开口:“那时的李长璧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哭的泪人儿似的,抱着我说从此以后世上唯有我二人相依为命了。” 顾异听到这里,反应挺大,咂咂嘴很不满:“他抱你?” 何易晞笑出声来:“顾支队长还要吃这陈年老醋?” 顾异一脸正经的点头:“就是老醋才够味儿呢。” 何易晞白他一眼,又接着讲故事:“后面没什么可说的了,我自然是答应了李长璧,又回边关守了十年,那年突厥来犯,我追入腹地,援兵也没有赶到,力竭战死。” “你……死了?”顾异吃了一惊,他本以为何易晞应当是像古代小说里写的那样儿,偶然中碰见了什么神仙,赐给他什么灵丹妙药与天书神卷,忽然就坐地升天了,哪想到居然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是英年早逝。 何易晞点头:“对,我本是死了。后来边关百姓念我,为我筑了庙宇塑了泥身,日夜供奉,我就如此成了仙。” “啊……”顾异没说下去,但脸上写满了“这也可以”的惊叹,何易晞假装没瞧见,径自说了下去:“我成仙之后,天帝让我管理天下龙脉,叫他们安生呆着不要乱动,我受边关百姓供奉,自然还要保他们周全,这后来的数十年,边关局势安稳,朝内也已经被李长璧整治干净,本应该是个太平之世,哪知李长璧大约是觉得这个皇位坐的□□稳了,又或者是好大喜功的毛病犯了,想要与突厥开战,朝中百官莫不阻拦于他,他只得作罢。哪知他根本没放弃这个念头,私下里召集了许多死士,伪装成突厥人的模样儿,将关内一个叫做管家庄的村子屠了个干净,村里百余活口一个未留,而后以此为借口与突厥开了战。” 顾异听得发怔,但很快又综合了他所见到的李长璧什么鬼样儿,忽而又觉得挺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只是这事儿做的绝户,哪有当皇帝的自己屠杀自己的子民的,忙又问:“后来呢?” “我当时……正在西南看顾一条胡闹的龙脉,只听见耳边止不住的哭喊和凄凉的惨叫,他们在喊我的名字,求我显灵,可我脱不开身……”何易晞声音沉了下去,应当是说到了最让他悲痛的部分,直至千年之后,他仍旧无法释怀,仿佛那凄厉的呼唤犹言在耳,“等我赶回去的时候,那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人都已经被烧的分辨不出是谁的尸首了。我看着李长璧长大,只当他性子不怎么好,却没想到他为了开疆扩土竟然连这种事都干得出来,我当晚就入了帝京,他大约知道我会来找他一样,在宫里安排了许多修行之士,我一去他们便感觉到了,但他们却又拦不住我,我心里已经没有什么冷静可言,于是将拦我的五十六个修士全部斩杀,然后又亲手杀了李长璧。” “你……”顾异步子停顿了下来,他呆愣愣的看着何易晞,似乎想从他身上那些个俊逸出尘的气质里找出一丝的修罗味道,但又什么也没瞧出来,何易晞也停下步子来等他,将伞向他偏了偏,顾异只好再次迈动步子跟了上来,犹犹豫豫问,“然后你就被关起来了?” “对。天行有常,这一朝本应存在百年,但李长璧被我杀了,有损天道,自然是要受罚的,这件事儿闹上了天,天帝算不透这笔糊涂账,于是把我们两个各打五十大板,都关起来了。”何易晞嘲讽式的笑笑,“这个天帝,是个老糊涂,最爱干的事儿就是和稀泥。” 他们俩人儿走的缓慢,好不容易才走进了局里的停车场,顾异按开了车锁,又问了一句:“那你……” 何易晞自然的走到另一边打开了车门:“你要是想问我后悔不后悔,我是后悔的。” 顾异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猝不及防的“啊”了一声儿,看见何易晞坐进车里接着说:“我后悔当初护着李长璧,处心积虑让他坐了皇位,如果不是因为我,管家庄的那些人也就不会死了。可是我没有办法改变过去,我也没能解决掉李长璧,这么多年了,他仍然可以出来作恶,不论是张望舒、曾莉还是孟恨生或是陈渊,他们的死都是因我而起的,你懂吗,顾异?” 顾异蓦的愣住了,他甚至忘记了关车门,就发癔症似的瞪着何易晞瞧,何易晞同他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怎么,不打算回家了吗?” 他话音未落,手猛然被顾异捉住了,顾异另一只手用力拉了车门,侧身一翻,身姿敏捷的挤进了副驾座,跪坐在何易晞腿上,静静地盯着他。顾异心中五味陈杂,各色情绪犹如波涛,是被台风刮起巨浪,拍在他的神识上,叫他胸腔鼓胀,脑中还有欢愉,一时间连陈渊的死带给他的苦闷都冲淡了。他只觉得眼前这人比的过世间奇景,气象万千,是温柔的无法言喻。 顾异情不自禁地拉住他的手亲了一口:“何易晞,你在安慰我。” “我只是同你说些当年的过往,你要是当他是的话,那就是吧。” 顾异两只手撑在椅背上,一双眼睛里波光流转,像是浸润了层水汽儿,又像是欣喜的明亮,比何易晞见过的龙眼好看多了,顾异好像是感叹似的轻声说了句:“何易晞,你是神仙吗?” 何易晞笑着答他:“是啊。” “c,ao!” 顾异莫名的骂了一句,紧紧地搂住了何易晞,贴在他耳边儿,呼吸急促,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那神仙爷爷,求您显显灵,干我。” 终章 第72章 71 咱们应当在一起,否则就太伤天害理啦! ——王小波 顾异在几日之后参加了陈渊的遗体告别。 这年头就连殡仪馆的生意都十分火爆,尸体被整理了遗容之后放在那么一间不算宽大的小屋子里,只能给你瞧上一阵,然后就要送去火化了,毕竟后边儿可还有人排队等着呢。 顾异没进去,他隔得挺远,看见陈渊的妈妈哭得几乎站不稳,被人从屋里架了出来,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佟倩倩在背后推了他一把:“哥,怎么在这儿呢,你不过去看看陈渊吗?” “我……”顾异摇摇头,“你去吧。” 佟倩倩却没动,她也摇摇头:“我也不去。” 顾异看她一眼:“怎么了?” 佟倩倩一屁股坐在回廊冰凉的石阶上:“我不敢去,我怕我一见到陈渊,就想起来我跟他说的最后几句话居然是在埋怨他。” 她眨眨眼,觉得这石阶明明被许多人都坐过了,却还是凉的吓人,叫人坐也坐不住,只得站起来,一个劲儿的垂着脑袋往地面上瞧:“如果我知道——” 佟倩倩刹住了话头,又拐了个弯:“还是别知道了,那样更难受。” 说完与顾异笑笑,笑容还挺僵硬,又问顾异:“哥,那你怎么不去?” 顾异眼神四处飘飘,突然就瞥见草坪上铺的几块石砖上慢慢腾腾挪过一小队的蚂蚁,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手欠,拔起根野草来就拨弄乱了蚂蚁的队形,蚂蚁很快又回到了正轨上,顾异似乎看的津津有味好半天才说:“我也不敢去,我怕陈渊他妈问我为什么没有保护好陈渊。” 佟倩倩愣了一瞬,立刻张口:“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顾异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这是我的责任,你不明白,不光是陈渊,这儿的每个人,都是我的责任,我不能保证他们健康快乐,但只要我手里还握着这警徽一天,我就要保证他们的生命与安全。” “哥,不是这样儿的,”佟倩倩也同他蹲下来,抱住膝盖,一只手又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他,“你看,要是没有你,我也不可能还站在这儿跟你说话呢,估计就躺里面儿了,你又不是超级英雄,总不能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自个儿身上揽吧,蜘蛛侠还有保护不了的人呢,你又何必往死胡同里钻。” 顾异没吭声,佟倩倩也知道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不可能一瞬间就做通顾异的思想工作,她只好陪着着顾异盯蚂蚁,那齐整的蚂蚁小分队勤勤恳恳的越过草坪,爬上另一块石砖,却被路过的行人一脚踩散了,佟倩倩看得入神,不由得“啊”了一声,蚂蚁小分队似乎没受到太大的影响,又自顾自的往前行进,哪知又踏下一只脚来,再次扰乱了蚂蚁的行军,那人走了几步却忽然冲着他们走过来了。 佟倩倩仰脸想看清来人,却立刻站起身来,还有腿碰碰顾异,顾异尚在愣神儿,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被佟倩倩弄回了神,也跟着抬头一瞧,站起身来:“李——妈,您……也在啊?” 李絮白穿了一身黑,是来参加陈渊的遗体告别的,从屋里出来,不知道怎么就看见这俩小家伙蹲在草坪上低着脑袋不知道在干嘛。她本不想过来,顾先生推她一把:“跟您儿子还有隔夜仇呢,差不多行了,到底什么事儿啊?” 李夫人还没把顾异谈了个“男朋友”的事儿告诉顾先生,她怕老太太没过去呢,顾先生先“过去”了,顾异这几天给她打电话发消息,其实她也瞧见了,只不过这坎儿她怎么也过不去。 其实也正常,谁家当妈的会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见自个儿儿子跟一个同性搂在一块儿还能轻松迈过那坎儿,太难了! 他顾家一根独苗,难道还得断在顾异这儿了吗? 她本想找个机会跟顾异好好聊聊,但还没来得及选个黄道吉日,就听说陈渊死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俩小家伙不肯去看陈渊最后一眼,但最终还是决定过来跟顾异说两句,万一哪一天,躺在里面的变成了顾异,她又该如何自处。 顾异瞧见李夫人这脸色,不知她还气不气,但也提不起ji,ng神跟她贫嘴,少见的老实,缩着脖子等李夫人训话,就好像家里那两条闯了祸的蠢狗。 李夫人又看了一眼佟倩倩,跟她友好笑笑,又板起脸来:“你的事儿我们过两天再说,老太太这几天想去拜拜神仙,你记得一起来。” 顾异一愣:“拜神仙,她拜那个干嘛。” 心里还小声儿念叨:“家里就有一位呢,何必拜别人。” 李夫人斜他:“还能干嘛,当然是为了你!怕你不约而同,孤独终老!” 顾异立刻老实的闭了嘴。 李夫人不愿意再同他多话,没好气的撤了,留下佟倩倩一脸的懵懂:“哥,你跟阿姨吵架啦?” “吵架?”顾异摆手,“没有的事儿,就是她单方面对我开展冷战。” 佟倩倩翻个白眼:“你又干嘛惹她生气啦?” 顾异终于转过身来了,正眼看了片刻佟倩倩,挠挠下巴,终于决定开了口:“这个嘛……我找了个对象,但她老人家不同意。” 佟倩倩震惊:“我有嫂子啦?什么时候的事儿?阿姨为什么不同意?” 拷问灵魂的三连问,顾异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只得说:“原因在于你这嫂子他……是个男的。” 佟倩倩一脑门子问号,不知该摆出什么样儿的表情,还不确定的又问一遍:“……你……再说一遍?” 顾异言简意赅:“就是何专家。” 佟倩倩一片空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就是表情太多了点儿,纠结在一块儿,生生露出一丝滑稽来。 顾异摸摸鼻子,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孟恨生这案子过去没几天,估摸着是钟局体谅顾异的心情,居然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给他休了假。 顾异也没闲着,跑了几趟售楼处,又收到了李夫人的圣旨。 叫他九点半准时出现在兰平县附近山上的一座道观里。 顾异腹诽不知老太太这是又想起哪一出了,好好的五仙庙不去,去什么大老远的道观,还名不见经传,不知道灵不灵。 他顿了顿步子,不对,还是不灵验的好。 本想与何易晞交代一声儿,却一直没收到他的消息,顾异跑去店里打听一趟,又被周朝挥舞着扫帚赶出来了。 他自然不知道他跟何易晞的事儿已经被周朝知道了,只以为周朝又抽的什么疯,跳着脚被关在了门外,只得自己先赶过去。 他哼哧哼哧地爬到了半山腰,看见道观的红墙显露出来,上面还挂着个牌匾,写着个“三才观”,顾异绕着门口兜了两圈,没觉得这地方与五仙庙有什么区别,无非一个装着和尚,一个装着道士,而且格局不大,显得挺小家子气,也没瞧见太多人进出,探探脑袋,甚至没瞧见有几个道士,只能看见大号的香炉摆在外边儿,烟熏火燎一大片。 顾异刚把脑袋缩回来,左等右等没等到老太太,只得自己先进了观里,往大殿走,还没看清殿里拜的是哪路神仙,就听见侧门有声音,顾异扭头一瞧,正瞧见一个道士青色常服扶着老太太正迈过门槛来,还说说笑笑的气氛十分融洽,顾先生与李夫人跟在身后目光散漫不知道在看哪儿。 顾异的眼睛瞪大几分,还没来得及反应,老太太就瞧见他了,颤颤巍巍的要过来拉他,顾异赶紧凑上去听见老太太给他介绍:“这位是葛天师,大宝贝儿你快跟人家打个招呼。” 顾异皮笑r_ou_不笑的咧咧嘴角对那道士喊了一声:“葛天师。” 稚川眼睛往天上飞,还跟他行礼:“你好。” 顾异总算知道当初何易晞是怎么ji,ng准的踩进自己家门的了。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19节 老太太一个多月没见过顾异了,十分想他,拉着他的手就不肯放了,跟他详细解释了今天来这里的诉求:“求各位星君仙官显灵,早点儿给我家大宝贝儿赐个媳妇儿。” 顾异的脸色顿时尴尬起来,与稚川对视一眼,又迅速闪开了。 老太太难得今天赶了个大早又多走了两步竟然ji,ng神还不错,非要顾异对着大殿里的泥塑从头拜到尾,顾异只得听话老老实实的拜了一遍,看见老太太乐呵呵的模样儿还念叨“这下很快就能抱孙子了”,顾异砸吧砸吧嘴,琢磨着跟老太太说实话,虽然不知道老太太能不能听的明白,但他总不想瞒着老太太直到她入土。 于是扶着老太太就要张口:“奶奶,你听我说——” 李夫人才去了个厕所回来,就听见顾异这是要当场“出柜”了! 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喝他:“干嘛呢,跑这儿□□灯记来了?扶你奶奶休息去!” 顾异好不容易积攒点儿勇气当场被李夫人拍散了,只得被稚川引着往侧门里走,找个地儿给奶奶休息。 侧门进去右手边儿有几个石凳,旁边是一汪的池水,还竖了个牌子:麻姑池。 顾异无语,合着麻姑在这儿洗过澡还是怎么着,安顿老太太坐好,直起腰来又看了一圈,周围是一片的屋子,都紧闭着门,没点儿声响也瞧不见有什么,外表大同小异,唯独有一间,虽然也关着门,但顾异不知怎么着,就看出点儿不对劲儿来。 第73章 72 顾异也无法形容那屋子是怎么个不对劲儿法,但就是与别的不太一样,隐隐约约似乎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很熟悉还很亲切。 他忍不住就想往屋子里走,推了推门,竟然是开着的,才迈进门槛,身后的门“啪”的就关上了。 顾异立刻回头看,却发现稚川一点儿声响都没有的跟在他身后边儿进来了。 那门一关,屋子里的光线骤然黯了下来,但仍能看清屋内没什么东西,只有一张案几,黑压压的竖了一片的牌位,案几的最高处,豆苗般燃着一点火光,颤颤悠悠的摇晃着,好像是点了一盏油灯。 顾异看不清牌位上的字迹,回头问稚川:“这些是什么?” 稚川答他:“牌位。” “……”顾异无语,“我当然知道是牌位。” 他掏出手机打亮了灯光,对着牌位仔细瞧了瞧,上面名字各不相同,生辰也不尽相同,死期却又是一致的,他心里默默数了一遍数量。 “这是……管家庄的人?” 稚川“哦”了一声,还挺诧异:“何易晞已经跟你讲过了?” 顾异点点头,听见稚川掂量着开口:“那你……什么都知道了?” 顾异鲜少有敏锐的时候,但此刻突然捕捉到了稚川话音里的一丝怪异,没有立刻回答他,指着最高处的油灯随口问:“你这儿消防安全意识也太差了点儿,有灯不开,点这个干什么。” 稚川“啧”一声儿,还有些不屑:“何易晞也没全告诉你啊。” 顾异没想到随口一句话居然套了稚川的词儿,忙问:“这灯还有故事?” 稚川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废话,不然摆这儿干嘛。” 顾异瞧瞧他那张脸,突然明白周朝那乖张样儿是哪儿学来的了,撇撇嘴没吭声,回过头来盯着稚川看,稚川又奇怪:“你看我干嘛?” “废话,你这头都起了,我当然是听你讲故事。” 稚川猛然闭嘴,迈了一小步想倒退出门,却立马被顾异逮住了,他把稚川捉回来:“你跑什么啊,门都没锁,不就是为了给我看的吗?现在又不说了,您跟哪儿学来的傲娇人设?” 稚川只好又转过身来,从y暗的角落里掏出把椅子来,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完全没有让顾异也坐下的意思。 昏暗之中俩人一坐一站,活像正在训话的班主任与准备写检讨的中学生。 班主任稚川手上往胸前一架,慢悠悠的开口:“何易晞当初分给你一魂一魄的事儿,你是知道的……” 中学生顾异:“能从我不知道的地方说起吗?” 稚川白他一眼,他怎么知道顾异究竟知道了多少,估摸着再次开口:“寻常人少了一魂一魄早就是个呆傻痴愣的货了,何易晞好在有仙骨在,没有丢了神智,但是他终归是少了点儿东西,就好像是那藤筐,叫人抽走几条,就会很容散开,何易晞就是这样儿,他的魂魄不全自然也就很容易散,我只能为他点了一盏守魂灯,维持他魂魄稳定不至于忽然散了去,你知道魂魄突然离散那种异常的感觉吗?我也只是听说,人会想尘埃一样散在各处,意识不灭,浑浑噩噩,充满了痛楚。” 稚川顿了顿,瞧见顾异走了两步,眼睛往油灯上面望,张口问他:“这灯是一直亮着的吗?如果灭了,是不是何易晞的魂魄就会……” 稚川点头:“会散。” 顾异又问:“他当初为什么会把魂魄分给我?” 稚川又意外了:“我以为你知道的不少,怎么这个他没告诉你?” 顾异摇头:“我没问,他也就没说,但我觉得从他嘴里最多也就听到个一两句的轻描淡写,不如你给我现场来篇小作文比较真实。” 稚川乜他一眼,差点儿就想跟他比中指了,没好气儿的开编:“你想从我这里知道详细的,也是没有的,我只知道你是个傻小子,当初被梦窗救了,后来梦窗受罚,你倒是真的傻,一个凡人去挑衅天帝,拦着巨灵神不许他拆梦窗的庙,还嚷嚷什么‘魂飞魄散又如何’,天帝气坏了,就真的让你魂飞魄散了。” 顾异几乎要从嘴里吐出省略号来了听见稚川又接着说道:“天帝真的是气急了,你不知道你当是,不论是r_ou_身还是魂魄,碎的跟豆腐渣似的,把你拼起来有多难,比哪吒都难!梦窗整整拼了四十天,但也没把完整的你拼回来,最后仍少了一魂一魄,哦,还少了一双眼睛。” 顾异:“后来呢?” 稚川翘起二郎腿来换了个姿势:“后来你不是知道了吗?梦窗他用自己的魂魄补上了你的。” “我不是问这个。”顾异皱了皱眉头。 他打小起就能看见兰花花,一开始还对家里人说老是有个小女孩儿跟着他,后来也看懂了别人的眼神儿,大约明白了这个小女孩儿只能自己看的到。 后来慢慢长大,除了小女孩儿之外就没瞧见过别的东西,时间长了就以为是什么坑爹的童年心理y影,再也没提过,直到碰到何易晞,他能瞧见的东西逐渐变得不正常起来,大约是知道了这世上真的有什么怪力乱神,脑子开了窍,看见的就多了,然后又碰到了李长璧,以为李长璧就是兰花花,后来这事儿顾异琢磨起来,怎么也不太对劲,那会儿的李长璧,难道不是该在牢里劳动改造吗? 所以他很快又再次意识到,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兰花花,也许真的是不肯熄灭的一盏魂灯,为自己的死去所不甘,时刻提醒着他。 那么为什么他这么一个凡人,会看到这些东西呢? 顾异现在终于明白——何易晞为他做了什么。 稚川本是答应过何易晞,不会擅自把这些事儿告诉顾异的,但乾首公墓一事没成功,他觉得何易晞这法子实在不太靠谱,甚至有些妇人之仁,他舍不掉的东西太多,在意的东西太多,怎么可能抓得住李长璧,自己倒是有个法子,只不过要是说出来,何易晞绝对一万个不同意,只得拐着弯的绕着圈的暗示给顾异听。 如果此刻的他俩是一组表情包,那他一定是那个魔性的狗子脸,歪头问顾异:“你渴望力量吗?” “何易晞有没有告诉你,他当年做仙官时,负责看守天下龙脉?”稚川瞧见顾异点点头,又接着说,“当时大约是他实在找不到你的眼珠子,就抠了海晏这条龙的借给你了。” 稚川收了话头,瞥向顾异,昏暗之中其实并不能太清楚的瞧见顾异的神情,但谁让他是神仙呢,看的清还听的远。 顾异难以置信的瞪了瞪眼睛,喉咙吞咽一瞬,仿佛是要把这惊人的消息塞进肚子里似的,又下意识的摸摸了眼皮,总感觉从这一刻开始,他的眼睛就不是普通的眼睛了,而是—— 非常厉害的眼睛。 但怎么就没瞧出来孟恨生这人有问题呢? 顾异心潮澎湃了片刻,又沉寂下来,好半晌才又开口:“你今天把我引过来,又给我讲了这么个故事,肯定也不会是白讲,你想让我做什么?” 稚川撩眼皮瞅他:“哟,您还有聪明的时候呢。上一次在公墓的时候,我们本打算把李长璧关回去,但是没成功,还让他把龙脉弄醒了,所以我另想了一招,需要你的配合,但是这事儿吧,你不能告诉何易晞,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不同意,就是你吧,得受点儿苦。” 顾异眨眨眼,总觉得稚川这是要算计他了:“怎么个受苦法。” “你得先把魂魄还给何易晞,不然他根本没能力对抗李长璧。” 顾异愣了一瞬,微微垂首,蓦的问了一句:“那将魂魄从身体里抽出来,到底有多少疼?” “过了刀山火海,又入油锅,世间诸苦不及其一,堪比天罚。”稚川口快,一股脑儿的吐了出来,他说完瞧见顾异双手一紧,好像是被吓到了,又怪自己说的太可怕,万一顾异不肯干呢,忙又解释,“也并非这么痛苦,说不定你就死了呢?” “……”顾异直想把门边儿的扫帚抡起来抽他,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把脸扭开了,“何易晞当初也是受的这种罪吗?” “啊?”稚川本以为顾异心里纠结,也许不会同意他的作法,谁知下一秒他又扯到了何易晞身上,一时没法应过来,“啊,对。不扯他的事儿,我问你这事儿你同意吗?” 顾异“嗯”了一声儿,很快应他:“好。” 老太太眼瞧见顾异跟葛天师一起进了屋,怎么好半天也没出来,这是给大宝贝儿孙子讲上经了吗?但她年纪大了敌不过睡意,只坐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李夫人忙上前搀她:“这么冷的天您再睡着了,不得感冒吗?要是累了,咱们就回家吧。” 老太太指指顾异进去的屋子:“顾异他……” 李夫人收了指示立刻往门口一站,中气十足:“在里面儿干嘛呢顾异!” 而后很快的,“吱嘎”一声儿,那雕花木门就被推开了,顾异跟在稚川身后走了出来,眼神儿竟然明媚了许多。 第74章 73 顾异回来的时候何易晞也已经回家了,他瞧见顾异推门进来问他:“我听说周朝说你今天去店里找过我,有什么事儿吗?” 顾异楞一瞬很快摇头:“没事儿,就是我要出趟门想跟你说声,我就问了一句你去哪儿了,周朝拎起扫把就把我抽出来了,这小孩儿,叛逆期到了吧。” 何易晞一听,蓦的笑起来:“她大概只是生气。” “生气?”顾异将外套挂到衣架上,打了个寒颤,“这一直下雨的,有点儿冷。” 何易晞少见的正在写符箓,搁了笔,笑着说:“她知道了我们的事,估计得气好一阵才行。” 顾异“噌”地坐到何易晞身边,受惊不小:“怎么回事儿?她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怎么知道的?你告诉她的?” 何易晞又握笔:“她自己看到的。” 顾异一脸的疑惑仔细回想了一阵,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让周朝瞧见了,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周围的一圈熟人,除了佟倩倩,几乎都不用自己通知就知道了他们俩的事儿,虽然结果可能不怎么样,但至少少费些口舌,顾异紧接着又想起来办公室的几个人,似乎还不知道这件事儿,再转念一想,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正思绪漂浮着,听见何易晞喊他:“啊?怎么了?” 何易晞拧头看他一眼:“你今天去哪儿了?” 顾异手掌在腿上轻轻拍拍:“我妈叫我陪老太太上香来着,她总算肯跟我说句话了,那我得立马表现啊,就跟着去了。” “哦,”何易晞点点头,立刻问了一句,“见到稚川了?” 顾异手上动作一顿,做贼心虚:“你怎么知道?” “当初要不是你奶奶去了他的观里,他又怎么会知道你。”何易晞瞧着挺平静,也没什么话里有话的意思,大约是不知道他跟稚川说了些什么,顾异正往回缩缩,咸猪爪往何易晞腰上摸,忽然听见何易晞又开了口:“那你都知道了?” 顾异更心虚了,飞快的抽手:“知道什么?” 何易晞好像没感觉到似的仍旧盯着符纸:“稚川见到你,竟然什么都没跟你说?实在不像他的性格。” 顾异这下了然,何易晞当然不会有什么千里眼顺风耳,把他和稚川的对话偷听了去,又把手伸了出去,嘴里还汇报:“我看到了管家庄的牌位,还有……你的那盏灯。” 何易晞笔下停顿一瞬,又流畅的写起来,语气也是如常:“也对,你都在那儿了,稚川要是不给你看这些东西我还得怀疑他是不是个——” 他话没说完,只觉得腰上冰冰凉,顾异那不老实的爪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毛衣里贴着他的衬衣来回游走,隐隐还有垂直向下的趋势,只得放了笔,伸手过来抓顾异,顾异一脸的坏笑扬扬眉:“您写您的符,老关注我干什么?” 何易晞不理会他,松开他的手又继续了,顾异只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就欢喜,忍不住s_ao扰他:“大仙儿,您这是写的什么符,是不是一会还得泡水喝?” 何易晞回他:“泡给你喝,怕是不敢喝。李长璧现在是半个魇煞,可以藏在别人的梦中,海晏这么多人,我想找到他太难了,但龙脉就不一样了,这几天海晏一直下雨,说明龙脉还在海晏没有走,只要找到龙脉,李长璧自然会出现。” 说完他笔一收,拿起一张符箓来,手指灵活翻动,居然很快折了一只小鸟儿出来,放在掌心,轻声说了句:“去吧。”那纸鸟竟然扑棱扑棱翅膀,活灵活现的飞了起来,眨眼间就穿过窗户消失了。 顾异叹为观止,但他很快又想到,要是何易晞的魂魄不曾残缺,也许真的随便掐指一算,就能找到李长璧了吧,他不禁这样儿问了一句,何易晞又折了一只纸鸟,放在了顾异的掌心上:“如果之所以是如果,就是因为他不会实现,我说过了,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收回的,你不要再想这个了,来试试这个?” 他指指那纸鸟,顾异只得顺着他的话对着手心喊:“我要飞得更高!” 纸鸟歪歪脑袋,啄了一嘴他的手心儿。 顾异很是无语。 海晏自入夏以来,鲜少有太平日子,最近居然平静的不得了,好像忽然提前进入春天开启全民学雷锋。 孟恨生的案子破了,连带着把二十年前的旧案也解决了,母子同为连环杀人犯这件事儿一度成为海晏的热门话题,从亲情关系谈到教育理念再谈到家庭成长环境对孩子的影响问题,就差搞几篇专题论文了。 支队虽然有功,但最终还是没能保住第四个被害人,大家也没什么喜悦心情,毕竟孟恨生的那个“同伙儿”至今也没有落网,但只有顾异心里清楚,这个人他们是甭想抓的到了。 唐镜买了几盆多r_ou_,依次在窗台上摆整齐,甚至还购入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喷壶,一拔一按的动作活像下一秒就准备赶去救火了。郭毓秀咽了最后一口豆浆,对着满地的阳光感慨:“这短时间可太平静了,我都不适应了。” 唐镜立马一个白眼甩过来:“别老给自己立fg,赶紧拔了。” 郭毓秀又摇脑袋:“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啊,这下半年的日子过的,跟打仗似的,连轴的转,就没消停过几天,所以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唐镜白眼翻得快飞出去了,恨不得把手边儿的多r_ou_砸郭毓秀脑袋上,就听见顾异cha嘴:“锅儿,你这个——”他话说到一半被敲门声打断了,于是又高喊一声:“进来吧!” 燕燕推开门,往里迈了两步脸色纠结:“那个……办公室来了个人,说他要报案。” 办公室里的人齐齐愣住了,视线都往郭毓秀身上投,郭毓秀只得挠着后脑勺站起来安抚众人:“多事之秋,多事之秋。” 燕燕门外的人领了进来,顾异伸脖子瞧了一眼,来的人模样看着挺魁梧,估摸着五十多岁了,头发灰白,腰板挺得笔直,一双眼睛亮的有神,不太像他这年龄段儿的人,唯一不太自然的就是他拧的跟麻花似的眉心,看着很是烦恼。 顾异露出友好笑容问他:“大哥,您什么事儿啊?” 来人看了一眼顾异,还是眉头不展的样儿,哑了炮儿似的好半天终于挤出句话来:“有人死了。” 顾异一听,这是大事儿啊,他往前倾了倾身子:“您继续说?” 来人接着又说了一句:“已经死了很多个了,但是你们都没发现。” 顾异震惊的看了一眼燕燕,燕燕露出一个委婉的笑容,默默关上了门。 顾异终于明白她刚进门那纠结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发言,可真是太惊世骇俗了! 这要是真的,甭说清闲日子到头了,要是不能及时解决了,估摸着就得在办公室过元旦了,更何况如果真的确有其事,死了很多个都没人发现,那是多么大的失职,不知道检查要写多少篇儿才能了事。 顾异心里惊涛骇浪,不知道是为死了人愁的,还是为了写检讨愁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很快又收了回去,一副的公关式微笑,听来人继续往后讲。 来人名叫常山,年龄他倒是没怎么猜错,今年五十六了,在锦绣小区居委会帮忙,属于“热心市民常先生”那种类型,顾异上下一打量,这人言谈举止穿着打扮连着ji,ng神状态,都跟在军营里练过似的,透着一股子硬朗劲儿。 怎么看也是个头脑清醒,至少十分正常的中年人。 顾异问他:“大哥,您是怎么知道有人死了的?能跟我们详细讲讲吗?” 常山平时他的眼神儿忽的闪了闪:“因为我看到了。” 顾异:“看到了?看到什么了?” 看到了算是怎么回事儿?是看到行凶现场了,还是看到凶手了,还是看到尸体了,顾异心里腹诽这人,怎么报案还跟讲故事似的,得先下个钩子再往后说。 常山答他:“我看到了尸体。” “尸体?在什么地方?你认识死者吗?” 常山摇摇头:“不认识,因为到处都是。” 顾异放下笔,跟常山微笑。 半个小时之后,顾异终于把常山送走了。 郭毓秀终于把脑袋从办公桌上拔了出来,长吁一口气:“可算是走了。看着挺ji,ng神,怎么脑袋不太正常……” 这半小时里,常山把“好多人死了”“我不认识死者”“我看到了”“到处都是尸体”“海晏有个杀人狂”这几句话来回说了无数遍,车轱辘似的在众人的脑袋里滚了又滚,让人备受折磨。 顾异挥挥手,带着股子虚脱劲儿,灌了一大口已经凉掉的开水。 毕竟干了这么多年刑侦,也都是基层上来的,脑袋不太正常的见的还少吗,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常山这个报案没目标没线索甚至连门儿都摸不着,仿佛是天马行空讲了个恐怖故事,就算是要查,也没有着手点,更何况他们也不是瞎的,这“到处都是”的尸体,他们谁也没见着呢。 顾异没继续琢磨这事儿,甚至还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话跟何易晞讲了一遍,何易晞仍旧在折他的小鸟,没得到什么消息,只能静静等待,他听着笑了笑还问了一句:“平时这种人多吗?” 顾异还没来得及答话,瞧见何易晞手机亮了,他拿起来瞧瞧倏忽皱起了眉,顾异忙问:“怎么了?” 何易晞摸摸下巴:“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个招魂的单子。” 顾异对着手机看了一眼:“哟,还挺远,明儿我送你。” 何易晞当然也不跟顾异客气,笑着点点头,只等第二天顾异带着他刚出了小区开上马路,忽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边儿,险些和身后的电瓶车蹭上。 电瓶车的中年妇女扭头啐他一口,顾异却没工夫跟人家道歉,嘴里只喊了一声儿:“我c,ao!” 脸色瞬间白的跟墙皮似的,还不住的挪眼睛,何易晞瞧见他这模样儿奇怪:“怎么了?” 顾异不太确定的抬起手来问:“大仙儿,就前面路口,那红绿灯,你瞧见了吗?” 何易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点点头:“看见了。” “除了红绿灯呢?” 何易晞皱皱眉:“没有了,你看到什么了?” 顾异的胳膊落下来猛砸在方向盘上,一声尖锐的鸣笛:“c,ao,我看见那上面挂着俩死人!” 第75章 74 何易晞最终是坐着地铁走的。 休了五天假的顾支队长再一次休假了,他不得不休假。 何易晞盯着他进了门,还叮嘱他别乱跑,在家里等自己回来。顾异点点头,觉得头痛欲裂,抚了抚额头仰在了沙发上。 顾异好歹是忍住了手抖过了第一个红绿灯,但还没开出去几百米,他再次踩了刹车,熄了火,他的两边儿太阳x,ue猛烈的跳动起来,牵动着不知脑袋里的哪根神经,他指了指马路的中央,而后揉了揉脑袋:“那块儿躺着一个。” 本只有隐隐的痛感如今被人叫醒了一样,大肆在顾异的脑袋里蹦起了迪,简直要把他震塌了。 他这模样儿实在是没办法再开车,只得慢慢的往回走,走了没多远,他再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是个近视眼,就在路一侧的商铺门口,仿佛稻草人似的,也杵着个尸体。 他现在大约是明白那叫常山的人所谓“到处都是”是什么意思了。 顾异掏出手机来给郭毓秀打了个电话,郭毓秀的惊呼从手机里传出来:“顾队,你怎么这点儿还没来呢,不怕钟局雷霆震怒了?” 顾异被郭毓秀吵得头更疼了,轻声说:“你翻翻昨天来报案的那常山,他电话住址,全部发给我。” 郭毓秀更惊了:“怎么了?顾队你查到什么了?” 顾异实在无法是头痛的无以复加,竟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一句:“你不要吵了……” 郭毓秀一听这动静儿,这都快病入膏肓了,只好老老实实的闭嘴遵照顾异的指示做。 何易晞虽然担心顾异,但单子接了,活儿总归是要干的,这会儿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往城郊去的地铁冷清很多,何易晞好歹是有个座位坐,他对面坐着个年轻男人,穿着件深灰色的大衣带着个黑框眼镜,瞧着挺斯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大早上的坐在地铁上,居然睡了过去,怀里的包晃晃悠悠地就要往地上落。 旁边的大妈拎着个布兜瞧了他一眼,脸面上不怎么好看,但还是好心的帮他拉了一把包,还推了推他:“哎小伙子,你东西要掉了。” 年轻男人的脑袋仍垂着,呼吸均匀,醒都未醒,也没有什么反应,睡的雷打不动。 大妈咂咂嘴摇头:“哟,这得是多少天没睡了啊,困成这样儿,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刚被大妈捡起来的包又开始晃晃悠悠的往下坠,大妈只得又拍了一把他的肩膀,这回声音更大了,几乎整个车厢都听得清楚:“小伙子醒醒!到站了!” 回馈大妈热心肠的仍旧是没有反应的安静,大妈终于觉得不太对劲儿起来,摇晃小伙一把:“怎么回事儿啊这孩子,别是犯什么病了吧。” 说完她立刻站起身来往边儿上退了几步,周围的眼光瞬间都聚焦了过来,何易晞眼望着脸前事情的发生,眉头皱了皱,也站了起来,正欲往小伙儿的跟前走,那小伙儿却脑袋蓦的往下一坠,很快又扬了起来,双眼瞬间张开,还带着点儿惊醒时的迷茫把大妈看了一阵,扶了扶眼镜,又搂了搂包。 何易晞止住了动作,静静地坐了回去,看见那小伙儿瞧瞧路线图,惊呼一声儿急急往车门边走去了。 似乎一切正常,只是一个睡过站的普通市民。 但何易晞心里惴惴,不晓得是挂念顾异,还是别的什么。 而后他很快到了站。 客户姓羊,挺少见的一姓,就住在地铁站附近的小区里,此刻正杵在小区门口东张西望大概是在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瞧见他走近了就十分笃定的冲他喊:“大师!何大师!” 保安应声从小房间里伸出个脑袋里看热闹。 羊大姐也不在乎保安怪异的视线,着急忙慌地就把何易晞往家里带,一脸的心急如焚:“大师,你快瞧瞧我家孩子,两天没醒了,再这样儿下去,她可就得出事儿了。” 找到何易晞的是羊大姐,出事儿的倒是她女儿,两天前的晚上正常上床睡觉,怎知道两眼一闭,就睡到了今天早上,怎么叫也叫不醒,送到医院去怎么也查不出来什么毛病,隔壁床的老太太瞧了瞧,小声儿跟她说她女儿这是魂丢了,叫她赶紧找个大师来招魂,要是晚了,可就跑远了! 吓得羊大姐赶紧联系上了何易晞。 丢了魂魄这种事儿,其实是极为常见的,但绝大多数的魂魄也只是在身子周围活动,不可能走的太远,什么一宿走出去十万八千里,那是孙悟空。 何易晞只需要让淘皮捣蛋离身出走半米的魂魄自个儿回到身子里,就算是招魂完成了,只是他见到羊大姐的女儿时,眉头皱了皱。 她女儿的魂魄不在周围,甚至都不在这附近。 除非羊大姐的女儿天赋异能,魂魄自个儿跑出去逛街了,否则就是被人抓走了魂魄,要是魂魄跑的远了点儿,还容易找回,要是被人抓走了,可就难办了,何易晞咬破指尖,按在小女孩儿眉心一瞬,想瞧瞧她身体里还有没有残存的记忆,才刚碰到女孩儿,猛地一阵巨大的惊慌失措感扑面而来,何易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要抽手,但眼前的迷蒙很快散开,他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座教室,手中还握着支笔,正在写着什么,何易晞低头看了一眼,上书三个大字儿,估计是顾异经常会写的东西:检讨书。 再往下看,竟然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遍我错了,他翻了几页,在检讨书的最后终于从“我错了”变成了“对不起”。 何易晞写完之后,搁了笔,又站起身来,不疾不徐地出了教室,这教学楼挺大,就是此刻没人,安静又压抑,十分的可怕,他缓缓地往楼上爬,眼瞧着到了天台,他却没有停下来步子,仍旧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天台边儿,甚至还往下看了一眼,他的半个脚掌已经凌空在外,但他终于发觉了不对劲儿,这双脚穿着一双棕色的小皮鞋,那不是他的脚。 何易晞瞬间明白过来,忙大喊了一声“别跳”,可显然没什么用,下一秒钟他已经脑袋冲着地面摔了下去,他猛然抽回了手,眼前的幻象骤然散开了。 仍旧还在羊大姐的家里。 羊大姐瞧见何易晞脸色煞白,表情不怎么美妙,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忙问:“大师,怎么样了?” 何易晞内心纠结了一瞬,最后还是选择不告诉羊大姐真相:“您女儿不是丢了魂,我建议还是送到医院继续观察吧。” 羊大姐一脸的失望,苦哈哈的送走了何易晞。 往市中心走的地铁上明显人多了起来,何易晞没找到座儿,只得站着琢磨羊大姐那睡不醒的女儿。 他先前在羊大姐家看到的幻景,那里面的人并不是他自己,而是羊大姐的女儿,那处也不是常世,按照女孩儿睡不醒的状态,何易晞推测那里大约是梦境里,目前只有一件可以确定的事儿—— 就是羊大姐的女儿确实不是丢了魂魄,而是魂魄死在了梦里。 这个女孩儿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他实在不忍把这种话说给羊大姐听。 但这种魂魄死于睡梦之中从而不再醒来的例子少之又少,毕竟常人要是在睡梦中梦见自己跳楼这种事儿多半是惊醒,要么是仍具有自我的意识,而羊大姐女儿的这种情况,是彻彻底底的陷入无边黑暗之中,更不会记得有什么自我。 何易晞神思至此,又挂念起顾异来,电话响了好几声儿顾异才接起来,气息有些虚地“喂”了一声,何易晞立刻听出点儿不对劲来,顾异那边的背景音嘈杂,显然不是在家里。 一声模糊的报站声响起来,顾异竟然是在坐公交。 何易晞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紧,忙问他:“顾异你去哪儿了,我不是让你别出门吗?” 顾异声音仍是虚浮:“昨天那大叔才报了案今天满大街都是尸体,这事儿实在是太蹊跷了,我想找那报案人再了解了解情况,不会有事儿的,你不用担心我。” 顾异说完瞧了一眼站牌,公交缓缓停了下来,正是他的目的地,又扶着柱子下车去了,他还没站稳,眼前又是一具尸体,正歪斜着躺在车站的长椅上,旁边一无所知的市民a先生紧紧贴着他坐着,顾异瞧了一眼那尸体被截断的双手,正被a先生坐在屁股底下,不由得“靠”了一声儿,何易晞又紧张的问他:“出什么事儿了?” 顾异才想起来电话还没挂,忙答他:“没事儿,崴了一脚,一会儿再说!” 猛地挂了电话。 何易晞眉头拧的麻花儿似的,恨不得现在从车厢里飞回去,但跟客户已经约好,不能爽了约,他只得跟着人流往车门挪动,这一站下的人不少,通通往车门方向涌,有人急吼吼的擦过来,将何易晞拿捏的不太稳的手机撞在了地上,他只得往后退了一步打算去捡,眼瞧见身后已经有一人,弯腰替他拾了起来。 何易晞道了声谢,又瞥见那人动作滞缓的再次直起腰来,一只腿落地的姿势有些怪异,似乎是腿脚不怎么灵便,但即使这样儿,依然愿意在人流之中替他捡起手机,然后跟他微微笑笑,下了车。 第76章 75 顾异很容易的就找到了锦绣小区,这小区面积还挺大,顾异照着门牌号走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常山所住的那栋楼前,按了半天的门铃也没什么反应,又在门口绕了两圈,只得往居委会走了。 居委会只有一个老太太在,旁边还放着一塑料袋的大白菜,从老花镜上端露出俩眼珠子来问:“小伙子你找哪位?” 顾异走程序:“我是市公安局的,来找常山同志了解点儿情况,他在吗?” 老太太看一眼他的证件又看一眼他:“哟,您来的可不巧,老常他好几天都没来了,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们都联系不上他,你们警察同志找他什么事儿啊,不会是老常——” “嗨,大妈您别瞎想,我就是问问,没出什么事儿,您知道他还有别的亲人吗?” 老太太推推眼镜:“有啊,有个儿子,没跟他住一起。” 顾异:“住哪儿您知道吗?” 老太太摇头:“那我不知道,你去他家看过了吗?家里也没人?” 顾异点头:“谢谢您啊大妈。” 老太太还在摇头,一脸的不解:“这事儿真是奇怪,平时老常他要是好几天不来都会提前打招呼,而且这几天也没见过他出门啊,怎么就找不到他人了呢?” 顾异对他扑了个空这事儿早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既然常山会去局里报案,那他一定不会就这样儿消失不见了,顾异又指挥还在办公室里过休闲日子的郭毓秀帮他查查常山这儿子的情况。 他边走边说,绕了半天,又绕回了常山的楼下,他试图回忆当初自己是怎么走进来的,忽然听见一阵刺耳的鸣笛声,接连着映入眼帘的就是闪烁的红色警报灯,那是120的急救车,经过顾异身边儿拐了个弯,停在了隔壁单元,下来两个医护人员动作敏捷的就上楼去了。 顾异脚步顿了顿,很快又看到医护人员抬着人下来了,用床单兜着一老太太,呼哧呼哧就往车里塞,扭头还问身后跟着下来的一帮人,哪个跟车? 一中年男人站出来:“我跟,我跟。” 话音还没落,人就上了车,救护车又分秒必争地把人往医院拉,转眼间楼前又平静下来,只剩几个围观群众还没走,拉着人群中心的正要走的中年女人问:“小徐,你婆婆她怎么啦?” 女人愁眉苦脸地叹口气:“昨天睡着了就没醒过来,人也没死,还有气儿,就是怎么都叫不醒,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医院了。” 女人转身往地下车库走了,留下路人互相交流,一个小区里总会有那么几个大妈,平时除了带孙子就没别的事儿干,整天的聚在一块儿闲聊,家长里短的八卦消息知道的堪比光速,这会儿也聚在一起了,互相交流。 “老刘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能睡着睡着就过去了呢? “别瞎说,老刘那还没死呢,就是叫不醒,睡晕过去了吧。” “我看不像,你们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这几天小区里好几个,都这样儿,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就跟死了似的,但人又是活着的,13栋的那户,昨天也送医院去啦。” “哟,这么吓人呐,别是什么传染病吧,跟非典似的。” “嗨谁知道呢。” 几个人聊着聊着,又领着孙子各自散开了。 顾异本已经拔腿要走了,听到这话,莫名又停了下来,转脸去看看那几个闲聊的大妈,脸上一阵的若有所思。 而何易晞的一阵没来由的担忧终于在第二家客户家里获得了证实,他手抚过男主人的眉心,又瞧见了一片稀奇古怪的景儿,光线不甚明亮的茶水间里,他拉着一个女人的手,那女人的脸藏在暗处叫人看不清楚,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拉着,听男人说:“这个位置,你想要,也不是得不到,只要你……” 女人“噗嗤”笑了一声儿,脑袋往前挪了几寸,从y影里露出来,一张脸白的像张画布,只有一张艳红的嘴,“呵呵”两声猛地张开了口,咬断了男主人的脖子。 何易晞收回了手。 这个男人的魂魄也死了,而那女人也不是什么吃人的妖怪,只是一道梦中的幻影罢了。 那些个突然变多的招魂单子根本就不是招魂这么简单,何易晞看见女主人双眼里满是失望与惊慌,几乎要哭出来了,眉头倏忽紧皱起来。 海晏市内真的有一个杀人狂,而且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更何况与梦境有关,总会让他想起一个人来。 想到此处他就忙不迭的想通知顾异,别一个人去找那个什么报案人,很有可能是陷阱,但此刻的顾异刚上了公交准备往常山儿子的家里赶去,人声儿嘈杂,他没听见铃声。 上了车环视一圈,站着的人不少,座位倒是还有一个,顾异尽管头疼到崩溃,但还是没坐那老弱病残孕专座,倒不是他品质多么高尚,只不过他瞥了一眼那座位就立马收回了目光,那里坐着个大家都瞧不见的小伙儿,两手摊开耷拉在椅子边上,肚子隆起的老高,就跟从异形剧组里出来的似的,当然也已经凉了。 顾异实在是不愿意坐到那大肚子上,万一坐爆了,场面不知道多难看。 他只得倚着车里的柱子闭了闭眼,打算缓缓神儿,忽然就听见车内一声的惊呼:“你干嘛呢臭流氓!” 顾异楞一瞬,睁开眼循着声音望过去,瞧见车的后半段,站着个姑娘,裹着件藕荷色的大衣,秀眉一皱直瞪着身边儿的男人,还顺带着往后退了两步,男人剃了个平头,斜了姑娘一眼:“怎么了?” 姑娘跟他嚷嚷:“你问我怎么了?你刚刚摸我好几回,是不是!公交车上耍流氓你不要脸!” 平头男“啧”了一声儿整个人转过身子来:“嘿,你这女的,怎么说话呢,你问问他们,瞧见我摸你了吗?” 他胳膊一抬,往周围划了一圈,凡被指到乘客都将眼神儿收了回去,姑娘一瞧,气的眼圈泛红,声音都打颤:“你别不承认,你就是流氓!” 姑娘说完这句人已经往车厢的前半段走去了,嘴唇还气的直哆嗦,才迈出去一步,头发猛地被平头男揪住了,姑娘“啊”地叫了一声儿,回过头来,紧接着就迎来了一巴掌,平头男收回了手,指着姑娘的鼻子吆喝:“你他妈嚷嚷什么?我他妈怎么就流氓了?我就是摸你两把你能怎么着?摸你是给你脸知道吗?你要是个丑八怪我还不摸呢!” 姑娘生生挨了一巴掌,脸颊瞬间露出几个红指引,头发还被揪在平头男手里,大概是疼的厉害,伸手想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奈何力气大不过对方,大喊着:“你放开我!”疼的几乎要哭出来了。 然而车里的男男女女,只看了她一眼,就将脑袋集体扭向了窗外,仿佛眼前有什么煞风景的事儿发生了一样。 不过这些男男女女当然不包括顾异,他只瞧了一眼,立刻分开人群往姑娘身边儿走去,平头男揪着女孩儿似乎还要再来上一巴掌,听见一声高喝:“干什么!不许动手!” 平头男抬眼看了一瞬顾异,大约是顾异今天不怎么舒服,脸色不太好,活像个病猫,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平头男全然无惧的模样儿还指他:“别管闲事儿我告诉你,不然连你一起打!” 顾异“唰”地亮证件:“哟,挺厉害啊,警察都敢打了?” 平头男愣了一瞬,姑娘好歹把头发抽了出来,一双眼睛通红,拎起身上的包就要砸过去,顾异眼疾手快赶紧给拦了下来,姑娘气呼呼的回头瞪他,眼泪汪汪的模样儿,顾异只好跟她微笑:“姑娘,你要报警吗?报警咱就下一站下车,局里说去。” 姑娘带着哭腔喊了出来:“报!抓他这个流氓!” 郭毓秀显得挺惊讶,大半天的没见顾异,光帮他查别人祖宗八辈,哪成想他居然拎回来了个小流氓,姑娘是消了大半的气走了,留下小流氓怂不啦几的模样儿缩在一边儿,顾异跟他扬下巴:“横啊,现在怎么不横了?只敢对着女人横?” 平头男跟他赔笑脸,顾异也不接,扭头对郭毓秀说:“公共场合猥亵他人,给他关上几天,上上课。” 安排完了平头男,他才想起来要看一眼手机,瞧瞧有没有何易晞的消息,哪知打开一看,嚯,十好几个未接,何易晞没等到顾异接电话,心里急躁,担心报案的事儿是个陷阱,等着顾异往里跳,这会儿好歹是接通了,顾异生怕何易晞生气了,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大仙儿?” 何易晞眉头皱皱还没开口,顾异忙张口认错:“我的错,是我的不对,我刚在公交上碰上点儿情况,这刚到单位就给您老人家打电话了,您可千万别生气啊。” 何易晞一句话被堵在喉咙里,憋得够呛,最后还是咽了回去缓缓情绪,换上他惯常的口气问:“怎么了?” 顾异:“嗨,没什么,抓了个小流氓。” 说完他又接着问:“怎么了?给我打这么多个电话,我现在还行,都已经——” 顾异搜肠刮肚半天,冒出个词儿来:“习惯了……不用担心我。” “不是因为这个。”何易晞声音挺严肃,“事情有点儿不太对。” 顾异一愣:“什么事情不太对?” 他说完这句,很快想到今天在锦绣小区里听到的几句闲话,琢磨着该不该说给何易晞听,就听见何易晞说:“那些找我招魂的人并不是丢了魂,而是睡着了。” 第77章 76 顾异立即就想起来在小区里听见的那几个大妈的闲聊,何易晞倒没继续往下说:“我快到家了,见面说。” 他只好往家里赶,何易晞坐在沙发上,茶几上铺开一桌的符纸,顾异不明白这是要干嘛,却还没来得及问,何易晞又拧头冲他:“你找到报案人了吗?” 顾异摇头:“嗨,哪儿那么容易啊,叫门儿没人应,我去他的工作单位问了一下,又说他好几天都不见踪影了,但是他有个儿子,也可能是去他儿子家了。” “然后呢?”何易晞本以为顾异要接着往下说,没想到顾异就闭口不言了,只得主动问他,顾异摊手:“然后我就在公交车逮了个色狼送回局里去了,他儿子家没去成,明天再说。” 何易晞眉头皱皱:“你这样儿……” 顾异跟他嬉皮笑脸:“我没什么事儿了,就还有点头疼,比早上那会儿好多了,估计是疼习惯了。” 他眼瞧见何易晞还要说什么忙转移话题:“你说说你什么情况?电话里说的睡着了什么意思?” 何易晞只得顺着顾异的话往下说:“那些个找我去招魂的人家,并不是魂魄丢了,而是他本人的魂魄死在了睡梦中,所以无法再醒过来了。” “死在了梦里?”顾异一惊,立刻接着说,“说到这个,我今天在听见几个大妈闲聊,说什么那常山呆的小区里,已经有好几个一睡不醒的了,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难道是同样的状况?” 何易晞皱着眉头站起身来,往窗边儿靠:“很有可能,而且……”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顾异也跟着站起身来,“是不是又跟李长璧那煞笔有关?” 何易晞笑着跟他摇摇头:“暂时还弄不清楚,我送出去的灵鸟也都还未回消息。” 他指指桌上摊着的一桌符纸:“若是有消息,这些会提醒我。如今也没什么线索,倒是可以查一查这件事儿。” 这灵异事件属于顾异的知识盲区,现在他只有顺着常山这条线找下去,还不知道会不会有进展,挠挠头:“怎么查?” 何易晞弯起手指在窗户玻璃上轻轻敲了两下:“跟常规程序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没有什么线索的时候,就先从被害人入手。” 这说法顾异倒是挺熟悉的,他小步子往何易晞身边儿靠,还没挪到跟前儿,被何易晞长臂一展,搂了过来,两人倚着窗台站了一会儿,顾异指腹在何易晞掌心摩挲:“这被害人我是没见过的,得听听大仙儿您的意见。” 何易晞思索一瞬:“我今天一共去了两户,看着都挺普通而且正常,只不过这俩人儿的死法都不太正常。” 顾异点头一本正经:“睡死的,的确是不太正常。” 何易晞斜他一眼:“贫。” “他们的魂魄已经死了,我只能看到身体上残留着的最后一点儿他们死前的记忆,头一个女孩儿是跳楼死的,她在跳楼之前,写了一封检讨书,上面写的都是‘我错了’,而第二家的那个男的,是被他的同事咬死的。” 顾异眨眨眼:“咬死的?这是狼人还是吸血鬼啊?” 何易晞笑笑:“美女蛇,他似乎想暗示他的女下属要是想得到某个职位就需要付出代价,然后就被咬死了。” “啧,”顾异了然的咂咂嘴,“这俩死法,还挺特别的,可是梦这种东西,每个人都做过,天马行空真真假假的,这可怎么查下去?” 何易晞摇头:“他们若是死在梦里,那么他们做的这个梦一定与他们有着很大的关联,我本来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后来我走之前看到了那小女孩儿的奖状,正放在书架上。” 何易晞将随手拍的照片给顾异看,顾异念出声儿来:“腾飞中学?” “我查了查这学校,不久前刚刚有个女孩儿坠楼,大约是两个女孩儿在天台嬉闹,一不小心摔了下去,五层这个高度,也不是摔不死人的。” “你是说……”顾异听到此处,两条眉毛拧起来,“有人在报复他们?” “对,”何易晞将手机放在桌旁,又在腿上舞动起手指来,似乎这样更易于他思考似的,“后来我又问了问这俩家是不是有什么联系,但是他们都说不认识彼此。” “有没有相交的社会关系这点要调查了以后才知道,那么报复他们的人要么是他们俩都认识的人,要么就是——鬼。”顾异歪脑袋,“那搞性s_ao扰的大哥,有没有沾上什么人命官司?” 何易晞摇头:“这个我自然是查不到了,只能靠你了。” 顾异听到这话心里就美滋滋,就往何易晞身边儿凑:“最后还得指望我,你老公我厉害吗?” 何易晞被他逗的发笑:“顾支队长是不是对自己的定位不太准确?” 顾异一脸的坦然:“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20节 他话音未落,后颈就被人扣在了手里,何易晞一个长吻落下,差点儿叫他背过气儿,顾异将要抬手,又被何易晞钳住,只得用嘴说话:“大仙儿,就是个名分,您这高兴地有点儿过。” 何易晞身手敏捷,脚下一勾就把顾异放倒在了地板上,顾异没有防备“嗷”的嚎了一嗓子,还未待挣扎下一秒钟何易晞手指就捏在了顾异侧腰的死x,ue上,顾异脸色红了一瞬,声贝顿时小了许多:“大……大仙儿,您这不太合适吧,我们不是讨论正事儿呢吗?” 何易晞手也没松开,贴在他的耳旁跟他小声儿念叨:“我先跟你讨论讨论怎么摆正你跟我的位置。” 第二天一早顾异与何易晞又是成双成对地迈进了门,几个人见怪不怪,甚至自然地跟何易晞打了个招呼,郭毓秀茶叶都还没给何易晞泡上,纪然就呼哧呼哧冲了进来,左右一瞧,冲着顾异大踏步过来:“顾队!” 顾异莫名:“怎么了?” “昨天拘留的那流氓,我们通知上了家属,家属想要见人,但是那人睡着了以后我们叫了半天也没叫醒,想问问您怎么办?” 嚯,行吧,又出现了一个,这可是相当于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作案,胆子不小。 顾异与何易晞对视一眼,大步流星就迈出门去了。 流氓的亲爹在门外呜嗷乱叫,顾异皱着眉关上门,看见何易晞在研究病历,凑上去瞧一眼,嚯,一个字儿看不明白,中文白学了似的:“查过了,指标各项全部正常,哪哪儿都健康,就是怎么叫也叫不醒。要说是什么妖魔鬼怪的复仇,这小子昨天可连他六岁还尿床的底儿都兜了,估计也没那个胆儿跟人命扯上关系,但你要说是有人行凶,这凶手交友面也忒广点儿,从高中女学生到流氓小混混,甚至还有隔壁楼的老太太,不太可能。” 何易晞不置可否,将手里的病历递过来,顾异猛摆手:“我可不想看,你直接跟我说吧。” “我刚刚跟这儿的主任聊了聊,你们送过来的这个人的症状,已经不是这医院接收的第一例患者了,在他之前至少有三四例来就诊过,最后都是什么也查不出来,如果这家医院是这样儿的一种情,我觉得也许可以查查本市的所有医院,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顾异调笑一句:“你不会想说这是什么传染病吧,这传播广度,传染速度,赶上非典了。” 何易晞摇摇头,神色倒是有些严肃:“当然不会是传染病,这东西也许比传染病更凶。” 顾异被这话吓了一跳,不禁呆愣愣地看着何易晞叫了一声儿:“大仙儿……” 何易晞这才又跟他笑笑:“我去看看那个小流氓的情况。” 病房里的人撤了个干净,只剩顾异与何易晞站在小流氓的床前,何易晞再次咬破指尖,按在了小流氓的眉心,一瞬间被拉扯进了小流氓残存的记忆中,他又回到了公交车上,车上乘客坐的满满当当,但都看不清脸面,恍惚间有只手搭在了他的屁股上,还捏了一把,流氓一身ji皮疙瘩冒出来忙往后看,身后一片的阳光笼罩,瞧不真切,小流氓推那人一把:“草,哪来的死同性恋摸老子!” 下一刻他就被身后那人按在地上,背上被狠狠地踩了一脚,拳脚接二连三的往他脸上招呼,他被打的受不了,哀嚎着“救命啊!”,然而满车的乘客谁也没搭理他,待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停了,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下车去了。 小流氓浑身都痛,吐出一口血来,而后听到风声呼啸,似乎有什么冲着他脑袋砸了过来,世界归于一片的黑暗。 何易晞架起双臂,转过身问顾异:“你说昨天你是在公交车上抓住的这个人?” 顾异点头:“没错儿。” “他死在了公交车上。”何易晞眉头皱得很紧,像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云,他绕着床尾走了几步,“这不是有人在报复,而是有人在惩罚他们。” 顾异呆滞的“啊”了一声:“惩罚?” 何易晞指着床上的小流氓说:“昨天那两个,一个跳楼自杀,一个被同事咬死,今天这个,在公交车上被人打死了,他们都死于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看上去,就好像有人因为他们的不良行径而惩罚他们一样。” 第78章 77 顾异蒙圈了,这是什么c,ao作? 几天的功夫,海晏市冒出来了一个正义使者?打击犯罪力度比他们都专业都有时效性力度都更强? 何易晞拉着他往外走:“快去查查本市所有的就诊记录,看看谁是第一个因为这种症状来就医的。” 顾异任由何易晞牵着:“怎么说?” “第一个出现这种症状的人,一定与这正义使者是有关系的。” 顾异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只有纪然一个人抬起头问候了他一声:“顾队,那个小流氓怎么样了啊?” 顾异挥挥手:“睡美人那要王子才能唤醒,我是做不到了,家属还在闹呢,你瞧瞧这寸劲儿吧!” 郭毓秀与唐镜纹丝不动,低头看手机,顾异跟纪然聊了两句立刻表达了对这二人的不满,踹踹郭毓秀椅子腿儿:“嘿,嘿,嘛呢,你们队长回来了不知道欢迎一下?” 郭毓秀忙抬起头跟顾异笑:“哟,陛下,您来了,微臣正看视频呢。” 顾异瞟一眼手机屏幕:“看什么东西呢,有你圣上好看?” 郭毓秀指指:“刚糖糖发我的,芜泽那老总不是新开了一片儿楼盘嘛,今早上有人在那块儿跳楼来着。” 顾异低头一瞧,不知道是谁拍的小视频,有个人影儿站在还没竣工的高楼上,看不清是几楼,反正挺高,往下看看,楼底下聚了一大圈的人,吵嚷声一片,都举着手机对着上面拍,里面儿有个人高喊:“哥们儿,冷静冷静!有什么事儿这么想不开的啊?” 旁边两个人交流感想:“你瞧这样儿,别是跟芜泽老总有仇吧,这楼盘还没开要是就死了人,可就不好卖了。” 突然人影动动,底下人群立刻静了几分,都仔细盯着上面看,眼见人影的腿往外搁,居然坐了下来,人群中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有人又大喊起来:“二十分钟了!跳不跳啊!” 紧接着又有人喊:“我看根本不敢跳!就是做戏呢!” “哥们儿!跳啊!我们都等着呢!” 消防车滋儿哇赶到,消防员从人群中挤出来往楼上爬。 围观人群仍在大声吵吵:“消防员都来了你到底跳不跳啊!” 立马一大片的附和声:“对啊!对啊!” 少有几声担忧的不同意见,很快就被淹没在了这片吵嚷又情绪激动的人民海洋里。 那人影大约是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赶上来的消防员,似乎还跟对方说了几句,又往脚下看了一眼,底下的人群已经喊起了统一的口号:“跳!跳!跳!” 那人影终于不再坚持,身子一倾,向地面扑了过来。 这一支短暂的视频终于在此刻与围观群众的呼声一起,达到了高潮,而后很快的结束了。 “我靠!”顾异一把夺过手机,大声嚷嚷,“人救下来没有?” 郭毓秀挠脑袋:“没有,没看今天新闻吗?” “靠!”顾异火冒三丈,“啪”地撂手机:“这帮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郭毓秀忙伸手去接:“顾队,您气不过仍自己手机去,扔我的干嘛呢。” 唐镜也把手机放下了,发表一句感慨:“他们这种人,只要不是疼在自己身上,永远不会明白生命多可贵,上半年不就有个女大学生吗?跳楼自杀了,下面儿看热闹的,也是这种人,人命都是拿来轰炸朋友圈和微博的噱头,还得吃两口人血馒头。” 然后又好歹想起来那小流氓了,问顾异:“顾队,那小流氓呢?什么情况了?” 合着刚才顾异跟纪然说话她一句没听见,顾异翻个白眼,往天花板上指:“我昨晚对天许愿,希望天降闪电,一发劈死天下做恶之人,那小流氓不幸应验,估计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唐镜跟顾异皮笑r_ou_不笑的扯嘴角:“呵。” 顾异倒也没再跟唐镜贫,敲敲身边儿的白板:“都别闲着玩手机了,有个活儿要干,都查查,本市所有的医院,最近有没有接收过像那小流氓那样儿的,各项生理机能正常就是长睡不起的病患,再查查哪个病例的时间最早,告诉我一声儿。” 郭毓秀哀叹一声儿:“我靠,顾队,这又是干嘛呢,最近好像没出什么事儿啊?” 顾异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废话恁多,查完你就知道了。” 查这种事情倒也不是什么很容易的事儿,忙活的几个人除了顾异,谁也不明白到底要干嘛,同时也没注意到这间办公室的窗户外头,救护车的警笛声突然变得频繁起来。 而之前围观跳楼的人群也在看到了高潮剧情之后早就散了,向各自的目的地奔去,日头都升到最高了,是时候吃个饭午休了。 拍视频的小伙儿将视频第一时间发向了几个微信群后,也倚着椅背睡了,期间还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瞬,而后似乎陷入了深眠中。 自然也没听见同事喊他的声音:“小李,起床了,还睡呢,上班了!” “他怎么回事儿?怎么叫不醒啊?” “快,快,快送医院,别是出了什么事儿!” 海晏的几个三甲医院内,急诊室乱作一团,不知道为什么从下午开始,送来急救的人数量突然增加,有的是从家里送来的,有的是从工作单位送来的,还有的甚至是从大街上送来的,全部都是一模一样儿的毛病,睡着了就怎么也叫不醒了。 就好像是某种传播速度极快,潜伏期极短的传染病,迅速的在海晏蔓延了开。 佟倩倩是第一时间赶去中心医院的,毕竟新闻信息这东西注重时效性,当然是越快越早越好,本来她只打算转悠一圈,拍几张照片就回去,在她接连瞧见几个沉睡的人被送进来以后,周围忙碌一片,她终于开始有点儿慌了,她觉得这事儿应该通知顾异一声儿。 顾异那头似乎在忙,答的漫不经心,问她干嘛?佟倩倩左右看看,退到走廊的尽头:“哥,你今天出门了吗?” “出了,怎么了?” “没瞧见外头有什么不对吗?” 顾异“啧”一声儿:“你这是打谱给我讲故事还是怎么着,你瞧见外头有什么?” 佟倩倩纠结的拧巴鼻子和嘴,又对着电话说:“今天好多人都进医院了,我估计有好几十个呢,全部都是睡着了就叫不醒了,有的在路边儿睡着了就醒不过来的,你知道吗?” 顾异等了一瞬才回答她:“我知道,你在哪儿呢?医院?” 佟倩倩“嗯”了一声儿,顾异张张嘴刚想叫她回家呆着去,想了想这毛病,似乎在哪儿呆着都白搭,索性叫她去稚川的观里呆着。佟倩倩莫名其妙:“你让我去道观干嘛?我这还有工作呢。” 顾异没空跟她解释,只叫她听话赶紧去,顺便叮嘱她到了以后告知稚川这儿的情况,佟倩倩只得乖乖的“哦”了一声儿,还小声嘀咕:“要是再来这么几次,我们总编大人非手撕了我不可。” 顾异还没来得及再教育她,郭毓秀吆喝了他一声,他顺手就挂了电话问郭毓秀:“怎么了?查到了吗?” 郭毓秀对着他点点头,很快脸上神情一变,就好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似的,顾异拍他后脑勺:“查到了就赶紧说,你这跟谁害羞呢。” “我主要是想不明白,”郭毓秀吸了口凉气发出“嘶”的一声,像是十分的不解,“我们查到的第一例就诊记录,那个患者名叫常山。” “就是之前来局里报案的那个。” 顾异惊了一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么,他什么时候醒的?” 郭毓秀立刻拍桌子:“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就在这儿,没有查到他苏醒的相关记录,人大概还在医院里吧。” 顾异立刻就要往外走:“医院地址发我手机上,我现在就过去!” 郭毓秀点点头,听见顾异又补充:“联系他的儿子,叫他来局里。” 何易晞也想跟着顾异一起,才走出门去,倏忽顿住了脚步,他对着手机看看,屏幕里是给家里装的摄像机正对着茶几的画面,有一枚符纸兀自燃了起来,很快就只剩下了一堆灰烬,他接着抬起头跟顾异说道:“有龙脉的消息了,我得去一趟。” 顾异看他一眼:“好,你小心。” 何易晞点点头,与顾异分头行动。 鉴于今天的情况,住院部人满为患,送进来的人全部入院观察,小护士指指走廊尽头:“最后那间。” 顾异又忙扯着郭毓秀奔过去,最后一间的病房里,他们瞧见那天来报案的中年人,没了一脸的ji,ng神,正非常颓败地躺在床上,靠机器维持着生命。 医生随后而至,立刻跟顾异他们抱怨起来:“他这人是在马路边儿上让人给送过来的,我们本来以为他是晕了,结果他身体比跟那些个同龄人还要健康,就是叫不醒,ct也做了都是一切正常,我们也没通知到他家属,就先放这儿了。” “他不是有个儿子吗?”顾异皱皱眉。 “有个儿子?”医生一副显然第一次听说的意外表情,“不知道啊,这几天根本没人联系过他,也没人找过他,更没人看过他。你们要说他还有个儿子,那他……还挺可怜的。” 医生同情地看了床上的常山一眼,顾异又问:“他是几号送来的?” 医生翻翻眼珠子:“20号左右。” 顾异明显感觉到身旁的郭毓秀颤了一瞬紧接着问:“那他送过来以后一直就这样儿?睡着了叫不醒?” 医生点点头,门口小护士探出头来:“许医生,303床的患者叫你。” 医生又跟他俩告辞,转身出去了。 顾异在床头停了一阵,看见常山昏睡的面容,有点儿后悔没让何易晞一起跟来,毕竟他分辨不出这人是仍旧活着,还是已经死在梦里了。 那么那天来局里报案的人,又是谁呢? 难不成是常山的魂。 顾异想到此处,幽幽转头看了一眼郭毓秀,郭毓秀大概也在想类似的问题,眼神带着一丝惊恐,想问顾异:“顾队,你说……” 顾异忙打住他:“别问,不知道,相信科学。” 郭毓秀蔫不出溜的“哦”了一声,又接到唐镜的消息:联系上常山的儿子常俨了,正在往局里来。 二人又马不停蹄地往局里赶。 第79章 78 顾异推门进去之前还跟郭毓秀吐槽:“谁给自家孩子起名儿叫这个,常俨,肠炎,忒不吉利点儿。” 常俨跟常山长得不太像,瘦弱些,冲着顾异笑一瞬,身子没动。 顾异也不在乎那个,拖着椅子坐下:“常俨是吧?” 常俨点头。 “你父亲是常山对吗,家住锦绣小区28栋,身份证号是——” “对,没错,是他。”常俨抢着答了顾异的问题。 顾异只好换了个问题继续问:“我们叫你来,是想询问关于你父亲的一些事儿。你最近跟他联系过吗?” 常俨摇头:“没有。” “没有?”顾异抬头看他一眼,常俨一双眼睛不太像寻常人那样儿乌黑发亮,倒是有些偏琥珀色又有点儿飘,看不出来他聚焦在哪儿,“那你知道你父亲他住院了吗?” 常俨又点头:“知道。” 顾异皱皱眉:“根据医院医生反映,他们说你父亲入院之后没有联系上亲属,也没有人去探望过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常俨在此处不自然的停顿了一瞬,搓搓手似乎有些纠结,而后拖着长音说:“他……实在梦里告诉我的。” 又是“梦”。 顾异点点桌子,琢磨着如何开口比较自然:“那你……既然知道你父亲住院了,你为什么不去看看他呢?” “我凭什么去看他!”常俨听到顾异这么问,语气突然激动起来,脸色变了变,本来挂着的浅笑消失了,他又闭了嘴,好半天才再次开口,“我俩关系不好,他抛弃我和我妈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是他活该。” 顾异只知道常山早年离异,常俨判给了母亲抚养,具体是为什么他却不清楚,如今却从常俨口中听了个大概。 “他这个人,从来都对别人非常的宽容,唯独对自己家人特别的苛刻,路上碰见个什么不平的事儿都要上去参与一脚甚至说教一番,每个周还要去做义工,给失学儿童捐款,就连别人丢的垃圾他都要捡起来丢了,他不光自己这样儿,他还要求我也这样!别人根本不知道他这种他们眼中的老好人在家有多冷漠!我生病了他从没带我去过医院,就连开家长他还会跑到小学去,可那时候我已经上初中了!” 常俨一口气说了一串,此处停顿了片刻又接上:“后来他还要给什么警察当线人!他根本不在乎我和我妈会不会遇到危险!我十二岁那年过年,我们一家回老家过年,路上出了车祸,那辆车是冲着我们撞过来的,肯定是故意的!后来发生了追尾,他没什么事,但是他从车上出来,干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救别人,我和我妈眼睁睁看见他从车上离开,你知道那时候我多绝望吗?我妈和我都在那时候落下了毛病,一辈子都治不好的毛病!然而他竟然一点也不后悔!后来还和我妈离婚了!” 常俨闭闭眼,又睁开,拧头问顾异:“你说他如今这个下场,是不是活该?” 顾异不好回答,只好搬出官方说辞:“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们不好说。” 常俨“哼”了一声儿,明显是听到这公式化回答很不愉快,站起身来:“如果你们没别的要问了,我就走了。” 从常俨这里也得不到更多关于的信息了,顾异只得让常俨走了,走时顾异低头看了一瞬,他的一条腿很是僵硬,不能自由弯曲,果然是受过伤的。 顾异理了理思绪,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常山是海晏第一个得这毛病的人,而他干的错事儿就是放弃了先救自己儿子,然后又跟老婆离了婚,他的儿子至今还没有原谅他。 但如果是常俨干的,他又没有直接证据,毕竟死在梦里这事儿玄之又玄,不能通过寻常途径解决。 想到此处他又想起何易晞来,拨通了他的电话想问问情况如何,何易晞那边儿人沸车鸣,好像在大马路上,对顾异说:“没什么收获,我追到成南医院附近,踪迹就断了。” 顾异“哎”一声儿:“常山就在那医院,要不你去看看,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残存的记忆?” “哦?”何易晞皱皱眉,踪迹断在这处,常山又在这处住院,恐怕不是巧合。 他按照顾异的指示找到了常山,挂了电话,探寻常山的记忆去了。 常山的记忆里有一整片的黑暗,又不是单纯的黑暗,像是被什么隔着,走了很久才瞧见前方有个人影儿,那人转过身来,何易晞愣了一瞬,这人正是在地铁上给自己捡手机的人,此刻一脸怒容的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何易晞听见常山开了口:“小俨啊,你怎么在这儿。” 常俨答他:“我来杀你。” 常山呼吸一滞,很快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想不到你还是这么恨我。” 常俨冷哼一声:“我还得恨你一辈子,恨你满脑子只想着舍己为人,连亲儿子都不管,抛弃我妈和我,你根本不知道那些日子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常山又走近几步:“当年,我只是……我只是想——。” “想什么!” “这个世界没有良知的人太多了,我只是想凭自己的本事改变世界,我没有想到……想到会变成这样……是我对不住你和你妈,是我的错,你要杀我就动手吧,我也不冤。” 常俨扬起了手臂,大约是目标就要达成了,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他用力过猛得冲着常山挥了下去,常山认命的闭了眼,好半天却没有等到应挨的那一刀。 他惊讶的睁开眼睛,看见常俨双眼通红,刀尖离他的胸膛极近,却又停下了。 常俨嘴唇颤了颤,仿佛是在忍哭,但很快开口说道:“杀了亲爹是要下地狱的吧,你这是让我死了也不好过!我不会杀你的!你滚吧!” 说完丢了手中的刀,满世界都是“当啷”的回音,转身走了。 常山的周遭再次化为了一片混沌。 何易晞有点儿奇怪,这么看来,常山应该没死才对,那他为什么会一直在梦里醒不来呢? 他正思索这个问题,一时忘记从常山的记忆力抽离,没想到等了一阵,浓雾又散开了,他四处望了一圈,不远处走来个人,何易晞顿时皱起了眉,走来的人那一脸的假笑他可太熟悉了。 不是李长璧是谁。 果然什么破事儿都跟这小崽子有关系! 何易晞离开医院,才走过对面的街,听见身后有人按喇叭,他让了让,身后的车开了上来,顾异从车窗探出个脑袋来,还冲他弹了个舌:“哟,帅哥,一个人?” 何易晞抿嘴笑,绕过车头坐上了副驾座:“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顾异笑嘻嘻,“我准吧?常山那边儿怎么样?” “常山没有死。”何易晞语出惊人,顾异眼睛一瞪:“什么?那他怎么没醒?” “我看到一个人,应该是他儿子,要杀他,但最后却没有真的动手。” 顾异点点头:“对,他是有个儿子,还挺恨他的,你见到了?” “没错,”何易晞思考一瞬,“而且这个是真的。” “真的?” 何易晞往车座上靠靠,架起双手,闭了闭眼睛:“前面几回看到的幻象,实际上是看不清别人的脸的,只有常山这个儿子,我能清晰的看到他的脸,说明他不是幻象,当时在梦里跟常山说话的应该是他儿子本人。” 顾异刹车一踩:“这么说常俨有重大嫌疑?要不我们现在过去找他?” 何易晞摇摇头:“不用,不需要,这些在梦里死掉的人不是他儿子干的,是常山干的。” “啊?常山干的?”顾异无语,还有自己作案自己报案这种s_aoc,ao作的吗? “而且这事儿应该是李长璧教他干的。” “……我就知道是他!”顾异拍一把方向盘,“他这回又是要干什么?” “他上次没能跟龙脉融合成功,是因为他身上有魇煞的煞气,龙脉没有了眼睛,只能凭着气味活动,龙脉看不到是谁把他放出来的,但却能嗅到李长璧身上的味道,自然不会靠他太近,我猜他一定是想出了新的法子。” “什么法子?” 何易晞手指在窗边儿点点,想了一阵,又继续说:“他应该是把龙脉困在了海晏,然后引诱常山杀人,常山自以为他在惩罚这些犯错的人,实际上是给李长璧做了嫁衣,自古以来大面积死人的情况只有两种,战争与灾害,现在是太平之世,还死了这么多人,天道失衡,海晏戾气充盈,就会影响龙脉,他一旦变成一条凶龙,自然就善恶不辨是非不明了,那时候李长璧再行动,就简单很多了。” 顾异时至今日仍然不明白李长璧到底想做什么:“你这小外甥,为什么总是一根筋,变成龙真的这么重要吗?” 何易晞笑笑,却没什么笑意:“他大约只是想给我找不愉快吧。” 像他们这种,凡人不似凡人,仙又不是仙,能活百年千年,也过得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总得有些东西支撑自己,比如何易晞,以前大约就是拼命赚钱交天庭的保释金,而现在则是顾异,说的矫情点儿,是伟大的爱情,李长璧呢,大约就是对他的恨吧。 至亲,却又至恨。 就好像常山与常俨一样。 第80章 79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稚川竟然正杵在门口等他们。 顾异立刻问他:“佟倩倩呢?” 稚川催促他开门:“好着呢,不用你瞎c,ao心。” 茶几上的符纸已经被收好了,稚川拎着个木盒子,不晓得里面装的什么,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茶几上。 顾异瞧瞧盒子又瞧瞧稚川:“你来干什么?” 稚川:“当然是帮忙。” 何易晞转过身来神情严肃:“最近的海晏可能不怎么太平,你不如先带着周朝和周夕回去,他们两个法力太低,留在这儿不安全。” 稚川撇嘴:“当初我叫他们两个过来盯着你,万一你哪天不小心嗝屁了,还能及时通知我一声儿,结果他们两个拿你当偶像看,害得我这个师父当的,太失败了!我早就让他俩回山里了!过了这两天再出来。” 顾异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你刚说什么?周朝和周夕来干嘛的?” 稚川干咳一声:“咳,说正事儿,我听佟倩倩说了,海晏现在出现了很多睡不醒的人?” 何易晞点点头:“他们的魂魄都死在了梦里,是李长璧干的。” 而后他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完整地跟稚川讲述了一遍。 稚川点点头:“也就是说常俨先找上的李长璧,想杀了自己的老爹,却没下的去手,叫李长璧这小子钻了空气,撺掇常山在梦里杀人,按照你们说的情况,这常山,说不定他的愿望就是铲尽天下不平事儿呢。” 顾异跟好学生似的举起手:“我有点儿想不通,如果是常山杀的人,那他为什么又要来报警呢?” 稚川一个“他”字刚出口,顾异手机就响了,竟是一条短信:小顾警官,你怎么还没能解决这件事儿? 顾异一脸的黑线:“这是什么意思?” 稚川瞟了一眼乐:“怕不是常山发给你的吧。” 顾异无奈地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何易晞想了想:“也许他觉得自己也需要受到惩罚,但是他自己做不到,所以才会来找你,不过也有可能,是李长璧授意给他的。” “……反正两个人脑袋都不太正常。”顾异吐槽一句,又将两手一摊,“这种事儿我要怎么管,我现在连他在哪儿都找不到,又怎么抓他,更何况我抓到他以后,又怎么定罪呢?难道要跟曹c,ao似的“他好梦中杀人”?用句老话,我们办案是要讲证据的。” “李长璧既然能把龙脉困在海晏,这里必然有一处困龙阵,他应当跟阵眼在一起,只不过阵眼在哪儿,这就不太好找了。”稚川摩挲着木盒子,转向何易晞,“海晏你比我熟悉,你觉得阵眼应该在哪里?” 何易晞皱眉想了一阵:“海晏倒是有几处灵力充足可以作为阵眼的地方,不如你去找找看?” 稚川点点头:“也可以。” 何易晞见稚川仍然在摩挲那木盒,问他:“你带的什么东西。” 稚川眨眨眼:“秘密。” 何易晞见稚川不肯说,也就没有再追问,室内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三个人都眉头不展的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总不能放任常山这样儿仅凭自己心里的那杆秤就肆意杀人吧。 毕竟这海晏的天已经变了。 医院里就医人数的突然增多,即使是再迟钝的人也已经感觉到了。 翌日大清早的新闻,铺天盖地往海晏市民的脸上砸,头版头条,热搜弹窗,加粗加大的字体写着“嗜睡症侵袭海晏”“众多市民一睡不醒”“今夜是否不眠”之类的标题,甚至连疾控中心都出面了,告诉广大市民“不要恐慌,这种疾病暂时没有发现有传染性”。 可是并没有什么用。 恐慌大面积的蔓延开来,甚至比这种睡不醒的毛病扩散的还要广。 路上一瞬间人影少的可怜,人们再一次想起了被非典支配的恐惧,口罩瞬间脱销,公共场合几乎没了人,但仍旧有人接二连三的被送进医院里。 不明原因。 虽然恐怖,但上班还是要上班的,唐镜划拉着手机叹气:“哪有这种毛病啊,睡了一觉睡成植物人了,太可怕了。” 郭毓秀手一伸:“糖糖给我两包咖啡,今晚我不睡觉了。” 唐镜白他一眼:“得了吧,就你,十包你都挡不住。” 郭毓秀耸耸肩:“现在各个医院的病床都告急,根本呆不下,我就不给组织添麻烦了。” 说完他又扭脸对顾异:“顾队,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常山20号就被人送进医院了,23号却又出现在这里报案呢?还有,既然他是第一个出现这种症状的人,那就说明他一定接触过什么东西,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变成这样儿了,要不我们按照他行动的时间线梳理一下,进行一下复原?” 顾异白他一眼:“他人都失去意识了,你怎么知道他20号之前都干嘛了,你跟鬼复原吗?” 郭毓秀“嘶”一声儿:“哎别说啊,顾队,说不定……那来报案的常山……真的是鬼呢?” 顾异瞧他脑袋:“瞎想什么呢!” 说完他不由自主看了何易晞一眼,何易晞却抵着下巴玩弄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顾异凑过来问:“要不我们再去找常俨一趟?问问看他是否还跟李长璧有联系?” 何易晞摇摇头:“没什么必要……现在我们应当先找的是阵眼,否则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受害。” 顾异点点头,人生在世,谁又能保证自己一身清白,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接起来一听,居然是李夫人的,顾异纳闷,这是消气儿了主动给我打电话呢? 哪知才接起来,就听见李夫人在电话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顾异啊,你快点儿回家看看,老太太病啦!就最近那个传染病!她睡着了就醒不过来啦!” 顾异“唰”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众人都抬头问:“怎么了?” “我家老太太病了,我得去医院一趟,你们留守,等我消息。” 何易晞一把扯住他:“我陪你去。” 顾异想了一瞬李夫人,还是很快点头:“好。” 马路上车辆也是稀少,顾异一路开的飞快,听见何易晞问了一句:“你还能看见那些尸体吗?” 顾异皱皱眉:“能。” 但看了这么久了,早都习惯了,除了数量越来越多,到没有什么更让顾异惊奇的地方了。 老太太自然是住在病房里,只可惜如今的病房都是人满为患,甚至要加床。 李夫人哭的泪痕阑珊,拽着顾异的手,又瞧见了身后的何易晞,愣了一瞬,但还是让顾异去见老太太了。 顾异自知没什么法子,挪了地儿让何易晞靠了过来。 李夫人一脸惊诧的看着何大仙儿真的好像神棍似的咬破了手指往老太太脑门儿上糊,眼睛一闭好似入定。 “他——” 顾异只得拉着李夫人往一旁退,嘴里还问:“老太太年轻时候做过什么亏心事儿吗?” 李夫人一脸的“???”抬手就要抽顾异:“小兔崽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顾异灵活闪躲:“哎哟我就是问问,您打我干什么?” 李夫人白眼一翻:“我怎么知道,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顾异想想,颇有道理,只好安抚着李夫人等何易晞的信儿。 何易晞并没有见到老太太的魂魄是怎么死的,因为老太太根本就没死,他眼瞧见常山拉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突然回头对他说:“我知道你们看得见我,希望你们快点儿来找我,不然我离开了,你们就再也找不到我了,而那些人命,可就一条都保不住了。” 何易晞睁开了眼,顾异又凑过去,一脸的想问不敢问,何易晞摇摇头:“老太太暂时没事儿。” 顾异惊喜。 “他被常山带走了。” “靠!”顾异一拳头锤在床边儿,“大仙儿您这说话大喘气的毛病太不好了,白高兴了,常山这人有病吧,带走老太太是什么意思?他不会是怕我找到他杀了他所以留下老太太当人质吧。” 李夫人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常……山?什么杀人?老太太被谁抓啦!她不是在这儿躺着呢吗?” 顾异推推李夫人:“回头再跟您解释。” 何易晞摇头:“这倒不是,他似乎抓了一批人,催促我们快点儿抓到他,不然这批人的命可就不保了。” 顾异怒容满面的走了几步,架起胳膊来嚷嚷:“他一个魂魄,又在梦里,我去哪里抓他!他根本就不打谱留老太太的性命!” 何易晞在李夫人错愕的眼神儿中对她笑笑,又拧头说道:“他带着这么些魂魄,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的,估计他也在阵眼那里。” 顾异摊手:“你们不是没商量出来阵眼在哪儿吗?这怎么找?” 何易晞再次将手指搭在了老太太眉心,重复了一次那段记忆, 常山又说了一遍“他要离开了”。何易晞心念电转,扭头问顾异:“给医院打个电话,查查是不是今天所有有类似病症的患者都要转院集中治疗!” 顾异仍旧茫然:“这跟常山有什么关系?” “常山知道我们看得见这些人的记忆,他还说到他要离开了,”何易晞拉着顾异就往外冲,“也就是说,他跟他的r_ou_身都还在成南医院,阵眼应该也那里!” 第81章 80 顾异与何易晞风驰电掣往成南医院去了,何易晞站在医院门口甩手:“当时龙脉有动静儿,断在这里,我就该想到这里有问题,如果早点儿想到,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出事儿了。” 顾异扯扯他:“嗨,想这个干什么,早点儿找到常山救人也不算迟。” 稚川接到消息很快也赶了过来,莫名其妙拎着他的木盒子,何易晞不解的看他一眼,又听见他问自己:“阵眼在这儿?” 何易晞点点头:“应当是。” 稚川咂咂嘴,靠近何易晞一些,用胳膊肘撞撞他:“你叫我来,不会还打算用原来的计划吧?” 何易晞反问他:“难道你有更好的计划?” 说完就领着头迈进医院大门了,留下稚川跟顾异对视一眼,小声嘟囔:“有是有,就怕你不觉得好。” 何易晞走的匆忙并没有听到稚川这句。 三个人直奔住院部的走廊尽头,常山却不在病床上。 顾异愣神儿:“醒了?” 何易晞左右看看,摇摇头:“不太对劲,这里气息古怪,我们应当是在梦里。” “谁的梦?难道是常山的?”顾异大惊,但他看一眼周围,所有的人都神色如常,都忙着自己的事儿,仿佛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三个人来了一样,正常却又微妙的怪异。 何易晞答他:“难道你不记得王茹了吗?疯子的梦是可以与现实相容的,只是他们感觉不到而已。” 何易晞又紧接着往外走,顾异在他身后嚷嚷:“去哪儿啊?不找阵眼啦?” “阵眼当然要找,只不过阵眼不在这儿。” 看顾异仍是一脸的懵懂,稚川又凑上来解释:“李长璧杀了这么多人,阵眼必然在y气汇聚的地方,你说医院哪里y气重?” 顾异抿抿嘴:“你说这地方哪儿y气不重?” 稚川知道他是故意的,翻个白眼看天花板:“当然是停尸间。” 顾异嘬牙花子感叹:“果然是变态。” 停尸间自然不会再最显眼的地方,他们仨人儿径直往负一层走,停尸间大门紧闭,顾异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总觉得有股y森森的气儿从门缝里往外冒,何易晞手中长剑再次显露出来,将顾异往身后挡挡:“小心点儿。” 说罢推开了门,毫不迟疑地迈了进去。 顾异本以为即将看到一整片的柜子,没想到一脚迈进去,却到了一片天台上,顾异正迈在天台的边缘,差点儿来个信仰之跃,还好被何易晞拉了一把。 顾异回过头去,却看见天台的中央,坐着一群的人,都有气无力的模样儿东倒西歪的相互依靠着,脸上满是惊恐,而常山正站在中间。 顾异也不多言语,上前一步就冲常山喊话:“我家老太太呢!把老太太还我!把这些人也放了!” 这还是被绑票的是他家老太太,这要是换成老爷子,顾异就跟那葫芦娃一个样儿。 常山跟他笑:“老太太我可以放,他们,不行。” 他随即踹了一脚身边的一个:“这个,为人师表,却猥亵自己的学生。” “这个,拐卖了十五个孩子,却至今都没有落网。” 他又抬头看了顾异一眼:“这难道不是小顾警官的失职吗?” 顾异一滞,说不出话来,常山也不等他发表什么感想,继续说:“想要带你奶奶走,也可以,杀了我就行。” 顾异二话不说,一枪开了出去,子弹呼啸着穿过常山的身子,常山就好像真的能感觉到一样,被子弹贯穿的瞬间往后退了一步,而后又站了回来,明明是一介魂魄,不知道为什么却好像真的被子弹打中了,胸口的创口开始汩汩往外冒出血来,常山低头看了一瞬,捂住胸口,但也捂不住血流,鲜血顺着他的指缝又往外冒,顾异不敢贸贸然过去,只得大喊:“我奶奶在哪儿!你快点儿放人!” 常山摇摇头:“你奶奶不在我这儿,这些人也是要死的。” 顾异又惊又气,恨不得上前一把揪住常山的衣服领子诘问他:“什么?!” 常山仍微笑着说:“因为这些人是粮食。” 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向前扑倒,趴在了地上,周围的人群s_ao动起来,却好像受什么桎梏一样,四肢都不能行动,只能用屁股慢慢地往外挪几寸。 顾异不禁又气又急,哪有这么容易就死了的反派人物?剧情还没进入高潮怎么就结束了?更何况他还没说出来老太太到底在哪儿呢 ! 何易晞倒是眉头皱得很紧,他拦住准备上去的顾异,想要自己先去查看一下常山的尸体,哪知才走几步,忽的狂风乍起,贴着他们头皮挂了过去,几乎叫人真不开眼睛,而后顾异立刻就听见了,那听过一次就难以忘怀的声音——龙吟。 他再低下头去看常山时,常山已经没了影子,连尸体都没有了,大风依旧吹得人睁不开眼,头顶一整片的浓云汇聚,雷鸣阵阵,顾异不明所以忙问何易晞发生了什么,何易晞喊着答他:“常山自己就是阵眼!杀了他,阵就破了!龙就出来了!” 那风由上而下又再次倏忽而至,直奔着天台中央的那群人去了,何易晞大吼稚川快来帮忙,稚川应了一声儿,将手里的木盒子丢给了顾异,还跟他眨眨眼。 顾异“我靠”的骂了一句,好歹是接住了盒子,瞧见稚川与何易晞闪身到人群身边,手中法器齐齐法力向上托起,仿佛那里有一张看不见的嘴,正大张着冲他们咆哮,想要吞食坐着的那帮魂魄。 那帮魂魄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瞧见此时阵仗,都是一脸的惊恐,又向后蠕动,金石之声作响,而后又停住了,那龙脉大约是收回了牙齿,向后退退,仍在低空盘旋,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龙吟声。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非人异闻录 作者:虫电宝 第21节 天台的门突然打开了,有人踏着节奏迈了出来,嘴里还念叨一句:“哎呀呀,梦窗,你怎么这么的烦人,他饿了,你就让他吃便好,为什么要拦住他?” 那一脸的欠抽神情,不是李长璧是谁。 何易晞对他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想让龙脉化为凶龙,你也不怕他吃这么多魂魄不消化。” 李长璧打了个响指:“不试试怎么知道,他现在跟我已经很熟了呢。” 那阵风忽的拐了方向又刮向李长璧身边,何易晞“哼”了一声儿抬剑就刺了过去,李长璧手臂一甩,两把剑再次交锋。 不知道是不是与别人做了什么交易的缘故,李长璧现在的力量强了许多,长剑上光华奕奕,耀目生辉,堪堪把何易晞弹了开。 何易晞向后退了两步停住,手中捏住一张符箓,猛地向李长璧打去,李长璧划破空气而来,一剑就劈开了那张黄纸,长剑势如破竹地冲向何易晞胸口,何易晞法力不够,但外家功夫仍在,鹞子翻身躲了过去,又抓了一把稚川,借力飞身而起自上而下向李长璧袭去,李长璧长剑相抗,一掌打出,正中在何易晞肩头。 已经是极为明显的势不均力不敌了,何易晞只得捂着肩膀落下了地,靠近稚川说:“快点开门,我要把他送进去。” 稚川却没搭理他,扭头不知冲谁喊:“还看什么戏啊!快点把盒子打开!” 何易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分神一瞬拧头去瞧,李长璧却抓准了这档空隙冲了过来,何易晞只看见了顾异伸手打开了盒子,捧出了一盏灯来,肩头就是一阵剧痛。 李长璧的剑已经将他的肩膀贯了个透。 何易晞“唔”的闷哼了一声儿,却无法将注意力从顾异身上挪开,他眼瞧见顾异伸出手,对着火苗按了下去。 “顾异!你干什么!” 何易晞怒不可遏的大喊了起来。 是顾异从来没看到过的那种愤怒,顾异心里甚至还感叹了一句“这个表情,有点儿人味”,而后一阵钻心刺骨的痛从四肢百骸袭来,冲进他的大脑里,就好像是骨r_ou_生生被人从身上剥离开,疼的他几乎蜷缩起来,仿佛是冰天雪地将他冻了个寒彻骨,又瞬间把他放在了火上炙烤,脑袋里一片的空白,无法思考,意识却又分外的清醒,汇聚成一个加大加粗的字儿——“疼”。 他从盒子里掏出的灯正是何易晞的守魂灯,在他碰到火苗的那一刻,他将体内的一魂一魄还了回去。 他意识模糊之间,还抬起头看了看何易晞,已经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了,只觉得他大约冲自己扑过来了,而后一阵又是一阵的疼痛,膝盖已经支撑不住自己了,顾异跪倒在了地上,还要往地上扑去的时候,被何易晞一手扶住了,冰火两重天之中他竟然还能感觉到何易晞的掌心是温热的。 何易晞似乎正在他耳边呼喊,他听不真切,他笑了一瞬,疼痛之中是在太艰难了,又张张口:“大仙儿……我欠你的……总归是要还的……” 何易晞是受过一次这种罪的,自然知道魂魄从身上抽离开是多么的痛苦,他紧握着顾异的手,想要渡些法力给他,好让他舒服一些,但是没什么用处,他看见顾异的一双眼睛明亮转为暗淡,脑袋无力的垂了下去,若没有他,下一秒就会倒下去。顾异的手凉了下去,看来真的让稚川说中了,要是死了也算是幸运的,至少不用受太多罪了。 相隔了千年之后,何易晞再一次体味到了什么叫做别离的无力与绝望,上一次是他在耳边听到管家庄凄怆的哀嚎时,这一次,他仍然没能做什么。 但他仍能感受到魂魄回归到他的身上,法力逐渐充盈,天地已尽在脚下的畅快感。 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要。 李长璧却没有留给他时间感伤,长剑挽了个满月,剑气森然化作剑芒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何易晞眼皮却都没抬一瞬,只单手一挥,剑芒便瞬间消融了。而后他轻轻放开顾异,右手紧握一瞬,那柄看起来估摸着是老年人晨练用的太极剑变了模样儿,光芒大盛,霜刃寒光,顿时一身的肃杀之气。 他甚至不需要再冲上前去,只手动动,那剑兀自就冲李长璧飞了过去。 李长璧挡了这一击,又笑了一瞬:“你还是变回来了。” 何易晞完全不想跟李长璧多说一句,他再次对着稚川喊了一嗓子:“开门——!” 龙脉却突然躁动起来,盘旋在半空,不住的嚎叫起来。 李长璧又仰起头来冲着龙脉高喊:“乖!快去吃了那些魂魄,你就是谁也困不住的了!” 龙脉却好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忽的转了个圈,冲着顾异的方向冲了过去。 何易晞忙大喊一声:“你要干什么!” 龙脉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待何易晞扑到顾异面前想帮他抵住龙脉时,天台的狂风却忽然消失了。 何易晞与李长璧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李长璧大骂了一声:“这条瞎龙!” 而何易晞却是紧紧握住了顾异的肩头,大喊一声:“你给我出来!”。 天台上的狂风消失了,并不是龙脉偷跑掉了,而是钻进了顾异的身体里。 龙脉又怎么肯听话,兀自在顾异体内游走,只是这常人的身体实在太无趣了,又不够强大,还有几缕不完整的魂魄飘飘荡荡,有点儿痴傻,龙脉有点儿好奇,用尾巴尖儿戳了那几缕魂魄一瞬,魂魄动动,像是又活过来的,龙脉虽然瞧不见东西,却能感知到眼前的魂魄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与亲切感,就好像是……就好像是——他的眼珠子! 龙脉又活跃起来,一口吞了这霸占了他眼珠子的臭魂魄,眼前终于明亮起来,什么都瞧得见了,他觉得这凡人的身子腻歪,决定带着他失散多年的眼珠子出去,却发现自己出不去了。 肚子里咕噜噜的一阵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闹腾。 龙脉从来没碰到过这种状况,他吓坏了,几乎要哭出来了。 忽而顾异的眼皮动了动,何易晞几乎屏住了呼吸,轻轻喊了一声:“顾异?” 顾异睁开了眼,却没有应他,何易晞一双充满希冀的眼神儿瞬间灭了火苗,那双瞳仁尖细非常,那是龙的双眼,不是顾异的。 何易晞不自觉的松开了双手,被龙脉占了身体,也就是说顾异剩下的几缕魂魄也被吞掉了,自然是连点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顾异永远的消失了。 一瞬间长剑几欲脱手,他闭了闭眼,眼圈竟然少见的泛起红来,脑子里满是顾异的笑脸,还有他那皮痒欠抽吊儿郎当的模样儿。 以后竟然是再也见不到了。 他又如何同这个人一起搬进新家,一同从床上醒来,又要同谁拌嘴逗乐。 这之后的千年,他又要靠什么才能撑得下去。 何易晞堪堪要跪在地上,就连感觉到身后李长璧再次劈砍过来,都已经无心应付了。 但这一击并没有如期而至。 有人抬起胳膊,替他捏碎了剑身。 何易晞惊诧的抬起眼,却看见眼前这人形龙脉居然对他眨了眨眼:“哟,大仙儿,您哭起来也是真好看。” “你——”何易晞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顾异却猛地站了起来,转转脖子,冲着李长璧喊:“我今天要是不打的你满脸桃花儿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说罢他纵身一跃,却令人惊诧的飞向了半空,一声龙吟划破长空,云层之中,人们终于看见了一条长龙,身姿英武,当能呼风唤雨改天换日,而后他直直冲了下来,扑向了李长璧。 李长璧也不能就此束手就擒,他飞身而起,与长龙斗在了一起。 何易晞还要再去,却被稚川一把拉住:“急什么,你救顾异这么多回了,歇会儿,看他表演。” 何易晞狐疑地瞥了稚川一眼:“是你干的?” 稚川忙摆手:“我俩干的,他可是同意了的。” “你到底……”何易晞想想刚才顾异那个痛苦劲儿他就来气,一把拍开稚川的手,“干什么了。” “我也没干嘛。”稚川知道何易晞生气了,不去撺掇他的火,跟他赔笑脸,“顾异身上有龙眼,龙脉认识那气味儿的,他把魂魄还给你,自然就好像个空房子等人来住,我就押这条蠢龙一定会闻着味儿钻进顾异身体里的,所以我在他的身上打了一个困龙阵,阵眼就是他的魂魄。” 何易晞眉心隆起的老高了,手中的剑握的紧紧:“你这意思,也就是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龙脉会选顾异,万一失败了呢!” 稚川眼睛往天上瞟:“那就……再说,再说。” 何易晞想给他心肝脾肺肾穿个串涮了吃了。 仍旧被绑着的众魂魄自然没心思去听他们俩的悄悄话,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天上一条龙与一个人狠狠地相斗,那龙爪几乎就要抓在李长璧头上了,李长璧猛地后仰,躲过一击,然而后面还有一条龙尾照着他甩了过来,李长璧与恢复法力的何易晞尚能打个平手,但他却敌不过龙脉的威力。 云层之中只看得清两人的影子,一阵又是一阵的光芒照亮浓云,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虽然的确是在做梦。 稚川倒看的津津有味,忽然瞧见李长璧猛然往下坠来,手脚胡乱扑腾,顾异的声音穿过云层飘了过来:“快点开门!” 稚川麻溜起身,拂尘一扫,一道裂缝破开,李长璧往身下一瞧,还挣扎着想要飞起来,长龙也随之落下,尾巴一扫,大喊了一声儿:“进了!” 顾异的一记抽s,he,球稳准狠的进了球门。 拂尘再次扫过,裂缝安然合上了。众魂魄仍旧是一脸的呆滞,仿佛仍没从刚才的震撼中走出来,甚至忘记了自己已经可以动了。 那龙长啸一声,落了地,又变回顾异的模样儿来。 还没站的稳当,何易晞就扑了上来,一把扯住他搂进了怀里。 顾异还想当着心爱的人的面儿耍个帅,哪知听见何易晞在他侧颈处磨牙嚯嚯,又蔫了吧唧地跟他赔笑脸:“大仙儿,您生气啦?” 何易晞刚要说话,顾异又忽的拍了一把大腿:“坏了!忘了问李长璧我奶奶去哪儿了!” 何易晞的脾气又被顾异堵了回去,只得无奈笑笑:“常山死了,李长璧被关起来了,你奶奶自然就会醒了。” 顾异点点头:“你说得对,大仙儿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何易晞又将他松开了:“龙脉呢?” 顾异笑嘻嘻:“哪还有什么龙脉,以后它就是我,我就是它。” 何易晞只好点点头,他心里冒出一点儿没来由的欣喜,嘴角弯起一瞬又说:“我们先出去再说。” 顾异蓦的拉住他:“大仙儿,高兴吗?” 何易晞被他扯着回头:“怎么?” “以后不论百年、千年,我都可以陪着你了。” 顾异也不顾有没有人看着了,冲着何易晞的唇角亲了一口。 稚川这狗粮吃的要吐,到这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推了两人一把:“您俩劳烦让让,我要走了,这些个人怎么办?” 顾异将他们看了一圈:“先绑这儿,等我找到他们的r_ou_身再把魂魄送回去,你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嗜睡症爆发几日,又突然停了,昏睡中的部分人已经逐渐转醒,而没有救到那部分人却成为了永远的遗憾。 海晏这个古老又蓬勃的城市再次活跃了起来,车如流水马如龙,就仿佛之前的恐慌只是一场梦境一样。 人就是如此,不论经历了什么样的灾祸,仍会在未来的日子里,仰起头,向前看。 自从老太太出事儿又醒来,李夫人忙的要死,除了伺候老太太之外,还得听老太太念叨“小白呀,我看见咱家大宝贝儿,化成天上的龙啦!我就说咱们大宝贝儿有出息吧?” 李夫人心里猛翻白眼儿,出息,是很出息!自己悄没声儿的买了房子,眼下这都跟男朋友住一块儿去了! 但她还是抽出来时间给顾异发了个消息:你奶奶醒了,有空回来看看。 而后她听见保姆惊呼了一声:“哎呀大姐,你看,外面下雪了,多大这雪花。” 李夫人笑笑,也跟着往窗外瞧。 路上的行人停了脚步,纷纷仰头往天上看,伸出手来,接到几片雪花,又迅速的化掉了。 顾异甩甩手指,把水珠甩掉了,看看手机,笑嘻嘻:“咱妈说了,让咱回家去看老太太呢。” 何易晞问:“今天吗?” 顾异忙吧手机揣回去,对着手呵了口气:“就今天呗。” 说着他又侧脸看了一眼何易晞被雪花打shi的发梢,解下围巾潦草得往何易晞脖子上套,套到一半儿忽然想起来:“哦,忘了,您是真仙人,用不着这个。” 就要撒手,却被何易晞拉住了,揽了一把腰,贴近了自己身边儿,忽的亲了一口。 顾异那脸,也不知是冻得还是羞的,红的十分应景,还左右偷瞄一眼:“嘛呢,大仙儿,大街上的,这么开放吗?” 何易晞牵着他的手,贴在身边儿,笑的乐不可支:“我上瘾啊。” 顾异也跟着乐:“大仙儿,您这是故意的啊!” 何易晞点点头:“对,我是顾异的。”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人生中的第一个长篇_(:3」∠)_ 遗憾好多,开头全凭着一股子热情跟激动开了坑,完全没想到以后 没有大纲也没有做太多准备 写文不会带来快落的!哭泣! 下一篇我一定会做好准备再开的! 先写好大纲,然后存好稿 也不知道还有几个小天使能看到这里,如果还有小天使,希望你们等我一阵子_(:3」∠)_下一篇我一定努力进步qwq 等我啊宝贝儿们! 放一下下篇的文案 没有伞的孩子就要学会努力奔跑? 放屁! 糊穿了地心的刘白在重生之后决定不再努力,无论如何也要抱紧金主的大腿一路星途坦荡。 哪知金主是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偏偏告诉他“最喜欢他努力当影帝时候的样子”。 刘白:“……我努力抱大腿的样子也很优秀,要不要了解一下?” 满地都是六便士,郑一墨想做看见月亮的那个人,没想到却成了睡了月亮的那个人 每天脑子都有坑的金主攻x今天也在努力爬床的明星受 第21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