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 分卷阅读1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 欧风◆不朽 作者: sophia 法国大革命前后两个音乐家的故事,腹黑温柔攻/正直傲娇受。 文案: “他们说,一个新的世界已经诞生。 他们说,为了迎接这个世界,首先必须毁灭。 我说,请等一等,让我们用全部的激情相爱。” 如果没有法国大革命,那么雅各或许只是一个穷酸的小市民作曲家,为生计用音乐取悦大众;阿尔伯特或许只是一个无聊的贵族音乐家,一个接一个地追逐巴黎的美人们。他们生活在各自的小世界里,不会相遇,不会相争,不会相爱。 那个风起云涌、波澜壮阔又朝不保夕、危机四伏的年代,让一切成为了可能。 然而,即使超越了地位、偏见与内心的黑暗,被时代诅咒的爱情不得不接受历史的考验。 腹黑温柔攻x正直傲娇受,个人与时代,有点慢热,有甜有虐,he。 第一章 布封伯爵夫人的沙龙(上) 1788年,法国巴黎。 布封伯爵夫人的沙龙里宾客满堂。 “我无法理解那些野蛮的美国乡巴佬和法国有什么关系!”年轻的皮埃尔?德?拉福尔伯爵正义愤填膺,“还不如直接和英国比个高下,起码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白白赔了那么多钱!” 康斯坦男爵翘起腿,悠然答道:“说起来轻巧!和英国打,为什么打,什么时候打,怎么打,这些都成问题。国王有国王的考虑,现在这样只是为了达到最稳妥的结果而已。” “那样正好,这样愚蠢的‘考虑’,不听也罢!”皮埃尔忿忿地说。坐在一旁的新婚妻子梅兰妮悄悄拉了拉皮埃尔的衣服,示意他适可而止。 康斯坦男爵冷笑道:“请记住,皮埃尔,一旦发生革命,您也自身难保。拉福尔夫人,我奉劝您盯紧皮埃尔的一举一动,我真担心他玩火自焚。” 梅兰妮柔声应答:“康斯坦男爵,您多虑了。皮埃尔就是嘴上说说,要真有什么打算,怎么可能说出口来?” 女主人布封伯爵夫人趁势出来打圆场:“梅兰妮真是聪明伶俐,娶到她可是你的福气,皮埃尔。” 在座的贵族们纷纷点头赞同,梅兰妮脸上浮起一片红晕。梅兰妮还待字闺中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乖巧善良。她同皮埃尔结婚纯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相敬如宾,但又缺乏激情。照皮埃尔的好友阿尔伯特?德?塞维涅子爵不无挖苦的说法,“我亲爱的朋友,梅兰妮是一个天使,可你却娶了她。” 阿尔伯特说出这话来并不令人惊讶。他正懒洋洋地斜靠在听众边缘沙发上,深不可测的黑眼中带着轻佻的笑意。比起火药味十足的政治争吵,他更愿意向邻座正值芳龄的杜波瓦小姐大献殷勤——他正在检查杜波瓦小姐纤细的手指,耐心劝说她放弃声乐去学钢琴。杜波瓦小姐不时因为阿尔伯特暧昧的耳语发出惊叹,惹来不少贵族小姐们嫉妒的目光。 风度翩翩的阿尔伯特是全巴黎女人的梦中情人,其中包括了上流社会的绅士们年轻的妻子或热恋的情人。阿尔伯特有的是资本——地位、家财、外表,更重要的是,他在少年时期就已成为了享誉欧洲的天才作曲家和钢琴演奏家(当然,究竟是不是名副其实就说不准了)。阿尔伯特闲暇的时候,常给贵族家的小姐们上声乐或钢琴课,乘机谈上几段恋爱。不过,谨慎的阿尔伯特只是停留于调`情,从不伤害她们的名誉,因此从没有人找他来决斗,贵族们反而都很喜欢和他来往。 此时,阿尔伯特正吻着杜波瓦小姐的手背,笑道:“与无聊的政治相比,我更感兴趣的是巴黎的音乐教育情况。” 杜波瓦小姐脸上瞬间染上一层红晕。早已厌烦了政治争论的布封伯爵夫人收起扇子,顺势道:“塞维涅子爵,要是能把您的女学生们集结在一起,想必可以开一整场音乐会了。” “好主意。”阿尔伯特露齿一笑,“可第二天我就会死在在座诸位先生们的乱枪之下。” 在座的男士们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况且,现在我遇见了杜波瓦小姐。”阿尔伯特又吻了一下杜波瓦小姐的手,低声说,“杜波瓦小姐,给我您的双手,我将给您以灵魂。” 还没等杜波瓦小姐答话,皮埃尔已经起身,将一个正在人群外不知所措的年轻人拉了进来:“说到音乐,阿尔伯特,这儿有一位新人想请你见见。” 雅各?莱格里斯年纪二十出头,皮肤苍白,周身散发着与沙龙格格不入的气息。他没有化妆,也没有喷香水,扑了粉的假发套略有些大,隐约露出几缕金色碎发,黑色礼服已洗得有些灰白了,虽然极为平整,但对他瘦削的身体来说,不太合身。刚才大家聊天的时候,就是雅各在沙龙的角落里弹奏钢琴。 众人这才注意到钢琴声已经戛然而止了,齐刷刷地向雅各看来,布封伯爵夫人挑剔地打量雅各的装束,露出鄙夷的眼神。雅各局促不安地低着头,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话:“塞……塞维涅子爵……久仰您的大名。” “唔。您是?”阿尔伯特困惑地看看笑容满面的皮埃尔,又看看雅各。 皮埃尔倒是毫不拘束地揽着雅各的肩膀:“这是我赞助的雷耶歌剧院的新人作曲家雅各?莱格里斯。我和梅兰妮前几天听了他的独奏会,觉得他极有才华。新人是需要栽培的,所以就来给他引见一下。” 梅兰妮热情地说,“莱格里斯先生,您刚才曲子里,温暖平和的感觉听起来很舒服,我很喜欢。” 雅各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 “幸会。”阿尔伯特仍旧坐着,微微点了点头。 布封伯爵夫人摆出了女主人的姿态:“请坐吧,莱格里斯先生。您这样的先生在我们沙龙真是稀客!刚才皮埃尔说,您是作曲家?” 雅各深吸了口气,在皮埃尔身边坐下:“‘家’还谈不上,只是从小喜欢音乐,也没有其他职业可做而已。” “刚才的曲子就是您自己写的么?” “是,目前只写些小曲,正打算写一部歌剧。” 布封伯爵夫人来了兴趣:“写什么?” “《特洛伊的海伦》。” 沙龙里一片惊叹,就连刚才一直心不在焉的阿尔伯特都瞪大了眼睛:“特洛伊?这位先生,您认为这个题材适合新人么?” “确实很难,所以我正在努力。”雅各谦逊地说,“而且我写的主要是海伦的爱情,没什么艰深的。” 阿尔伯特轻蔑地一笑:“希望上帝保佑。” “啊……是,是,没错。”雅各硬着头皮迎接阿尔伯特挑衅的目光,手心都出汗了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 。在剧院的独奏会散场后,和剧院经理坐在同一包厢的皮埃尔夫妇就邀请他来沙龙,好把他引见给阿尔伯特。为了这一刻,他又特地新写了两首准备放在歌剧里的咏叹调,和过去的得意之作放在一起,想请阿尔伯特点拨点拨。他递上有些破旧的黑色皮革文件夹,“子爵先生,这里是我的一些习作,请您多加指教。如果不麻烦您的话,我过几天来拿。” 出乎所有人意料,阿尔伯特竟一扫刚才的慵懒,干练地接过文件夹:“我现在就看。” 第二章 布封伯爵夫人的沙龙(下) 沙龙里顿时一片寂静,只听到阿尔伯特窸窸窣窣地翻着羊皮纸的声音。从雅各的座位,正好可以看到阿尔伯特低着的侧脸。雅各目不转睛地盯着阿尔伯特棱角鲜明的脸与犀利的眼神,忐忑不安地等待他的裁判。 小时候,父亲常带他去雷耶歌剧院,就是在那里他第一次听说阿尔伯特?德?塞维涅子爵的名字——那个像莫扎特一样在欧洲巡回演出、又在十岁时写了第一部歌剧的神童。阿尔伯特以贵族身份用音乐书写平民生活,虽然称不上完全一致,但在年幼的雅各看来总是优美动听。雅各从音乐学院毕业后,被雷耶歌剧院雇佣,为的就是与阿尔伯特共事。可是,剧院经理雷耶先生却告诉他,虽然阿尔伯特指定由雷耶歌剧院首演自己的歌剧,他本人却从未光顾,只让仆人当传声筒。随着雅各经验的增长,他也意识到阿尔伯特的作品并非十全十美——最初感动雅各的东西已经不再,如今的阿尔伯特,只是机械地拼凑着旋律罢了。但阿尔伯特毕竟是把雅各领进门的人,能亲眼见到阿尔伯特,甚至让对方看他的作品,雅各做梦都会笑醒吧。 乘阿尔伯特还在看谱,布封伯爵夫人又把人们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那么,莱格里斯先生,最近巴黎市民们都在聊些什么?” 雅各紧张地看了梅兰妮一眼。梅兰妮和蔼地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随便说。雅各壮起胆子:“没什么特别的,如果说比较普遍的话题,还是和纳税有关吧。” “啊,纳税!”康斯坦男爵叹了口气,“总是纳税!上帝,我真讨厌这个话题。” 皮埃尔耸耸肩:“看看,国王独断专行,谁都不满意。莱格里斯先生,你们愿意交这毫无意义的税么?” “交总归是要交的,”雅各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可交不起也没办法。” 发现话题又向政治方向发展,布封伯爵夫人再次转移话题:“是啊,在巴黎想把音乐当成职业,没有塞维涅子爵那样雄厚的资本,可不容易糊口。莱格里斯先生,您这个年龄,也快要成家了吧?” 雅各很坦白:“是,我有一个未婚妻,打算明年结婚。” “在雷耶歌剧院可赚不了什么钱。”梅兰妮忧虑地说道,“莱格里斯先生,您收学生么?” 雅各自卑地笑笑:“没有人肯让我这个无名小卒教啊。其实珍妮——我的未婚妻——是歌剧院的女演员,婚后还会继续工作,我们的收入加起来,生活至少不成问题。” 布封伯爵夫人刚要开口,就听到阿尔伯特高傲的声音:“上流社会不是你们这些平民应该涉足的地方,”他“啪”的一声合上文件夹,冷冷地抬起眼睛,“与其追求什么可笑的音乐梦想,还不如找个稳定的工作,养家糊口。我给您一个建议,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雅各被他随随便便的态度激怒了——就算自己写的很差,也不至于这样说啊。“子爵先生,照您的意思,平民就没有资格创作音乐了吗?如果这样的话,您为什么还费心在雷耶歌剧院首演您的所有作品,给那些平民听呢?”雷耶歌剧院票价低廉,是专开给小市民和穷人的。阿尔伯特选择在雷耶歌剧院首演自己的所有歌剧,让雅各一直以为,阿尔伯特对平民是怀有深深的同情的。 阿尔伯特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可笑的事情一般,嘴角轻蔑的笑意越发浓重了:“要是你们这些平民在闲暇的时间不上剧院,还能做什么呢?策划革命吗?我只是好心为你们提供更加安全的消遣罢了。” 众人呵呵笑了起来,雅各默默地接过文件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失落和哀伤。 雅各回到家的时候,整个巴黎已经沉睡了。静悄悄的马路上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个醉汉哼着有点耳熟的调子四处游荡。他侧耳倾听: 我心爱的姑娘去了远方, 她发间的月光, 却依旧能照亮我的小窗。 简单的情节、烂俗的歌词加上悦耳的旋律,标准的阿尔伯特?德?塞维涅出品。 雅各突然很好奇,傲慢自大的阿尔伯特得知自己的曲子被醉汉拿来发酒疯,脸上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他根本就不会在乎吧。他的作品越受到穷人的喜欢,他就越看不起那些把他乱写的“垃圾”当成宝物的人们。他大概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在作品里倾注多少感情……那些作品,恐怕他写完后从来都不看。 雅各回忆起门童报出“阿尔伯特?德?塞维涅子爵”的那一刻,他抬起头,看见那个深蓝色的身影健步踏入沙龙,脱下大衣,与宾客们一个个行礼。然后阿尔伯特向钢琴转过头来,黑眼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仿佛要把雅各吸走一样。雅各机械地敲击着键盘,呆呆地迎上阿尔伯特的目光,但阿尔伯特很快就扭头微笑,继续和布封伯爵夫人寒暄。 阿尔伯特肆无忌惮地同小姐们调`情,对国家大事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心。他认真地看雅各的协奏曲,为的只是找到冷嘲热讽的凭据。他轻飘飘地说自己的创作理念,把音乐视作游戏,把听众的崇拜视作笑话。 这绝不是雅各想象中的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的音乐世界里只有自己任性的好恶,别无其他。他不可能理解平民真正的生活,不可能理解音乐真正的价值,更不可能理解像雅各这样深爱着他的音乐的人们。 雅各发了会儿呆,一把抓下假发,扔在钢琴边,使劲把头发挠乱,一屁股坐在琴凳上,拿起自己那刚刚写了序曲的《特洛伊的海伦》。 改编荷马史诗是一场硬仗,一旦成功,雅各便可在法国——甚至是欧洲——音乐界里一鸣惊人,平步青云。但同样的,万一失败,雅各不仅会浪费好几个月的光阴,说不定还会被解雇,成为一个笑柄。 雅各不是没想过写平民的作品。他靠奖学金读完了巴黎音乐学院,写平民题材自然是顺理成章。然而正剧悲剧难有利润,雅各不仅要维持生计,还要为将来结婚生子做好准备,写平民歌剧不太现实。但雅各终究是心有不甘的。撇去种种顾虑,他多想写一出真正表达自己和自己熟悉的人们情感的歌剧,尤其是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 ,他想给高高在上的阿尔伯特看看,什么才叫对音乐的虔诚。 雅各叹了口气,把序曲揉成一团,扔在一边,翻开钢琴上借来的《巴黎一夜》的总谱,仔细研读起来。这是阿尔伯特的新作品,明天就要在雷耶歌剧院选拔演员,雅各的未婚妻珍妮?利尔第一次参加女主角抒情女高音的角逐,雅各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了伴奏一职。 当然,鼎鼎大名的塞维涅子爵是不会屈尊前来出席的。 所以,翌日,当雅各远远地看到饰有塞维涅家族纹章的马车停在剧院门口时,惊诧得差点把背的谱全都忘了。 第三章 子爵先生大驾光临 雅各加快了脚步,眯起眼睛,想要认清剧院门口马车上熟悉的深蓝色盾牌。还没到剧院门口,他就看到顶着一头深红色头发的珍妮?利尔在风中一跳一跳的。 “雅各,快点!”珍妮踮着脚尖大声招呼他,“他来了,雅各,他真的来了!” 果然。 珍妮一见他便打开了话匣子:“你相信么,塞维涅子爵竟然来剧院了!全剧院都炸开锅了,没想到他那么年轻!他正在和雷耶先生谈话,一会儿就会来挑选演员。雅各,昨天见他的时候你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 昨天阿尔伯特看过雅各的作品后,大家又自顾自地聊了一会儿,然后就散了,雅各一直没插上话。雅各茫然摇头:“昨天什么也来不及说。倒是你,珍妮,别太激动了,保护保护嗓子。” “嗯。”珍妮乖乖地闭了嘴,挽起雅各的手臂。雅各亲了亲她的额头,两人一起进了剧院。刚进剧场,就看见剧院经理约瑟?雷耶先生兴高采烈地向他跑来:“雅各!” 阿尔伯特跟在他身后慢吞吞地走来,吻了吻珍妮的手背:“小姐。”随即客套地向雅各点了点头:“先生。” “多亏了你啊,雅各,”雷耶先生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塞维涅子爵从来没有进过雷耶歌剧院,今天第一次大驾光临,想必是你昨天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吧。” 这怎么可能!这只不过是阿尔伯特一时兴起吧!雅各一时语塞,向阿尔伯特看去。阿尔伯特简短地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把注意力转向了珍妮:“小姐,敢问您的芳名是?” 珍妮微微红了脸:“我叫珍妮?利尔,是雷耶歌剧院新来的抒情女高音,正想要竞争《巴黎一夜》女主角洛伦的角色。” “我非常期待。”阿尔伯特笑了笑,“您说话的声音像音乐一样动听,唱起歌来一定会让我们耳目一新吧。请问,您是否愿意允许我今天与您共进午餐呢?” 珍妮的脸更红了,雅各的脸色则沉了下来。雷耶先生赶紧打圆场:“哈哈,塞维涅子爵,您这一套在利尔小姐这里可不管用。珍妮已经和雅各订婚了,您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阿尔伯特挑剔地扫视了一眼雅各身上皱巴巴的衬衫:“原来如此。那么莱格里斯先生,不知您是否愿意赏光一起参加我们的午餐?” 雷耶先生对着雅各挤眉弄眼。雅各明白,雷耶先生急于拉近阿尔伯特与剧院的联系,昨天借礼服给自己穿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于是他只好无奈地说:“那好吧。” “很好。”阿尔伯特满意地笑了,转向雷耶先生,“雷耶先生,那我们开始吧。” 珍妮唱得很棒,雅各边弹边望着舞台上认真歌唱的未婚妻,心中涌起温柔的情感。他和珍妮青梅竹马,常常一起唱歌玩耍。后来他进了音乐学院,珍妮则因为家境贫寒而放弃学习,做了家庭教师。雅各不忍心看到她浪费自己的歌喉,常常晚上给她加课练习,最后她终于凭实力被招入了雷耶歌剧院。他们的爱情与其说是充满激情,还不如说是通过时间和经历的磨练慢慢积淀下来的深厚的情感。 珍妮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巴黎一夜》的女主角。雷耶先生宣布演出阵容的时候,珍妮尖叫着扑进雅各的怀里,两人在阿尔伯特阴沉的目光下旁若无人地拥吻起来。 “您有一位优秀的导师。”在剧院餐厅吃午饭的时候,阿尔伯特对珍妮说。 珍妮把手搭在雅各拿着叉子的手上,自豪地说:“谢谢,我的导师就是他。” “哦?莱格里斯先生真是多才多艺啊。”阿尔伯特挑起眉毛,好像很惊讶的样子,“不过利尔小姐,我说实话,您需要一些专业意见。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单独辅导您。” 珍妮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小嘴:“塞维涅子爵,雅各他可是巴黎音乐学院毕业的,难道还不够专业么?” 阿尔伯特笑得一脸玩味:“这样看来,在莱格里斯先生面前,我反而成了门外汉了。那么利尔小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呢?” 珍妮羞涩地低下头去:“还没有定。” “莱格里斯先生,我劝您抓紧时间。利尔小姐光彩照人,又有如此美丽的歌喉,成了女主角之后,会有许多绅士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到那时候,可千万不要后悔。” 雅各听不下去了,放下刀叉,冷冷地说:“塞维涅子爵,请您不要信口胡言。我和珍妮非常相爱,无论荣誉还是困苦,都不会把我们分开!所以,谢谢您的建议,但是,您确实多虑了!” 珍妮小心翼翼地拉了拉雅各的衣袖,小声叫:“雅各,够了。” 雅各忿忿地瞪着阿尔伯特,还是没有再拿起餐具。阿尔伯特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别当真嘛,莱格里斯先生,我也是出于好心。如果冒犯了利尔小姐和您,我深表歉意。” 午餐在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阿尔伯特表示会邀请珍妮到塞维涅府上拜访,不过珍妮最后还是没有答应他上声乐课。 雅各垂头丧气地回到剧场,在钢琴边坐下,望着周围急急忙忙准备第一场排练的同事们发呆。珍妮坐在舞台边上,旁若无人地读谱,一如既往地认真。雅各想起阿尔伯特轻浮的调侃,隐隐生出几分不安。 接下去的两周风平浪静。大家各自背台词,紧锣密鼓地排练《巴黎一夜》。雅各刚巧读到报纸上一首名为《画家梦》的叙事诗,觉得很有趣,便联系了作者。那诗人是个爱好文艺的银行职员,本来就是雷耶歌剧院的常客,还听过雅各的演奏,听说雅各有意向把小诗改成歌剧,欣然同意帮他作词。至于阿尔伯特,他再也没有在雷耶歌剧院出现过,起初他还时不时派仆人邀请珍妮前去拜访,被珍妮拒绝了多次,也就不来了。 这天清晨,雅各照旧揣着《画家梦》的草稿,早早地来到剧院,大部分乐师和演员都已经到了,都兴致勃勃地等着听他演奏新写的曲子。每天排练前,雅各都会在剧场乐池的钢琴上弹他的《画家梦》,起初只是让珍妮她们几个早起的演员谈谈感想,结果一传十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 ,十传百,早来的同事越来越多了。 雅各新作了一首剧中的舞曲,是女主角生日聚会上大家跳舞庆祝的场景。围在钢琴边的人群也被旋律感染,跟着节拍蹦蹦跳跳起来。雅各自己也弹得摇头晃脑,望着跳得满脸红晕的珍妮,满心欢喜——他大概得感谢阿尔伯特,多亏了他的挖苦,雅各才憋了一口气,要写一出真正的属于普通人的歌剧给他看看。确实,对他来说,写这些平凡的题材方便多了,只要流畅地记录下平时萦绕在自己脑海的旋律,根本不像之前构思《特洛伊的海伦》时那样焦头烂额。 “真过瘾!”一曲终了,人们纷纷鼓掌,“太棒了!”雅各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珍妮趁他不注意凑过来亲了他的脸颊一口,把雅各吓了一大跳,脸一直红到脖子根。大家起哄起来:“都快结婚了还那么害羞啊雅各!”“雅各,宣布订婚到现在了,人家姑娘都比你主动!”“亲一个,亲一个!” 雅各一时不知所措,正犹豫着,雷耶先生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安静!安静!我有一个重要通知!” 大家齐刷刷地转向雷耶先生,看到他那极罕见的沉重表情后,蓦地闭了嘴。 “还有几个月就要召开三级会议了。王室已经下令,从今以后,凡是描写市井生活的歌剧,除了塞维涅子爵的作品之外,都有蛊惑人心的嫌疑,一律不许上演。”他转向雅各,同情地说道,“雅各,现在风声很紧,你的歌剧得停一停,不管什么题材,都不要写了,安安心心排练塞维涅子爵的作品吧。为了剧院的生存,我很抱歉。” 雅各僵在原地,他一下子无法理解雷耶先生的话,呆呆地眨了几下眼睛,总算反应过来:自己什么都写不成了。雷耶先生踏上指挥席,把乐谱放好,人们向雅各投去怜悯的眼光,沉默地匆匆各就各位了。只有珍妮留在雅各身边,紧握住他冰凉的微微颤抖的右手。 “利尔小姐,就位吧。今天我们排练第二幕。”雷耶先生严肃地发话。 珍妮松开雅各,上了舞台。雅各机械地坐回琴凳上,翻开《巴黎一夜》第二幕的琴谱…… 雅各整天都过得很恍惚,他死死地抱着自己那叠《画家梦》的乐谱,即使吃饭时也把它放在面前,仿佛他一转移视线乐谱就会消失不见似的。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的歌剧作品,但他的作曲生涯还没有开始就要终结了——不是暂时中止,而极有可能是永远结束。化为徒劳的还有他当年在音乐学院一如既往的坚持,他和父亲对音乐的热爱和梦想。帮别人的歌剧伴奏……这决不是他想要的,他想像刚才一样,看着大家在他的音乐声中快乐地翩翩起舞,想让人们大声唱出他内心深处的渴望…… 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下班后,他冒着大雪跌跌撞撞地回家,给壁炉生火,然后把乐谱投入熊熊火焰之中。 第四章 阿尔伯特的本性 “雅各!你清醒一点!”身后传来珍妮惊惶的尖叫,他还没来得及回头,一团黑影就用力把他推开,一把将即将被火焰吞噬的乐谱抢了出来。“雅各,不要这样。”珍妮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气喘吁吁地站起身,用手臂护住怀里的乐谱,好像生怕雅各要伤害它一样。 雅各颓唐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他不敢开口说话,也不敢做其他任何动作,因为一旦发出声音,他的泪水就会夺眶而出——他的鼻子很酸,视线也已经模糊,但在珍妮面前,他不可以流泪。 珍妮惊魂初定,深吸了口气:“雅各,不让演就不演,但这是你的心血,你不可以把它付之一炬。雷耶先生不会允许,我也不会允许!” 雅各闭上眼睛,努力把泪水憋回去,向珍妮的方向伸出手,示意她把乐谱还给自己。 “答应我你不会再想办法毁掉谱子。”珍妮娇柔的声音异常坚决。 雅各叹了口气。 “雅各,看着我。”珍妮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 雅各依旧没有睁开眼睛的勇气。他听到脚步声走近,珍妮温热的嘴唇碰了碰他的头顶,随即又走远了。珍妮打开门,信誓旦旦地说:“雅各,乐谱先交给我保管。相信我,这部作品一定可以公演。” 雅各的乐谱到了阿尔伯特的手上。 阿尔伯特笑吟吟地倚着钢琴:“我最后请问一遍,利尔小姐,您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 “是的。”珍妮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正襟危坐,坚决地说道,“希望您为雅各的歌剧署名,其他事情不需要您操心。只有这样,雅各的歌剧才能上演。” “要是这部歌剧以我的名义上演,那它的质量就和我的名誉息息相关了。这是涉及我名誉的大事,得等我看了再说。”阿尔伯特说,“您先回去吧,我看完了派人送还给您。” 珍妮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坚持道:“请您现在就看,子爵先生,这是他的初稿,如果被我弄丢了的话,他会很生气的。” 阿尔伯特惊讶地挑起眉毛,打开了文件夹。 他必须承认,当他在布封伯爵夫人的沙龙上遇见雅各的时候,曾有过一瞬间的动摇。这个面色苍白、局促不安的青年显然不属于他声色犬马的生活,但流淌在雅各指尖的音乐却把他镇住了——乍一听只是普通的、悦耳的音乐,但仔细一听,却有一种令人流泪的真诚。雅各眼中有什么东西让他忍不住多看了那个不起眼的琴师几眼——或许是那带着点孩子气的倔强吧,还有某种虽然极力压抑但隐藏不住的勃勃生机。这些,阿尔伯特从来都没有过。 他对雅各的好奇很快就被那什么《特洛伊的海伦》打破了。只不过又是一个一心挤入上流社会的庸才罢了,之前听到的堪称天才的音乐大概只是巧合。他冷笑着说了几句自己现在已经记不清的话,然后把关于这个青年的记忆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究竟是为什么破例去了一趟雷耶歌剧院,为什么向珍妮献殷勤……他也说不清楚,大概是因为无聊吧。 但现在他手里捧着的,俨然仍是他第一眼看到的那个雅各。这不可能出自哪个沽名钓誉的毛头小子的手笔,恰恰相反,那股年轻人与生俱来的冲劲,还有行云流水、游刃有余的旋律,让阿尔伯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双倔强的眼睛。全剧洋溢的理想主义和脉脉温情显然与阿尔伯特的世界观格格不入,但他又情不自禁地被它们深深吸引…… 这是一部天才之作。 更何况这还是初稿,却并无任何修改的痕迹,仿佛只是把心中的声音默写出来一般。自然,歌剧里还有一些瑕疵,尤其是太过小心翼翼,仿佛害怕犯下什么错误一样,却反而束缚住了更多创作的可能。一旦突破这一束缚……阿尔伯特想象着修改后的歌剧,不由打了个战栗。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 自己那矫揉造作的无病呻吟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垃圾。 他突然感到有些害怕,接着便被愤怒所取代了。 珍妮敏锐地观察到了阿尔伯特神情的变化,怯生生地问道:“怎么,写得不好么?” “这是初稿?”阿尔伯特机械地问。 “是的。”珍妮急着帮雅各辩护,“正因为是初稿,所以还有很多不妥当的地方,他会花时间修改的……” 阿尔伯特满脸严肃:“这是一部天才之作。” 珍妮一愣,随即激动地叫道:“那么……” 不行,不能那么简单!一个恶毒的主意悄然浮上心头,阿尔伯特牵起嘴角,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心中的念头:“那么,利尔小姐,麻烦您夜里再来拿。10点,我等着您。” “您这是什么意思?”珍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求我办事,总得给些报偿吧。”阿尔伯特暧昧地笑道,“更何况是给违禁歌剧署名这样的大事,我可是押上脑袋做的。” 珍妮终于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脸色煞白,对他怒目而视:“子爵先生,我是雅各的未婚妻,您不可以……” “那这个留着也没什么意义了。”阿尔伯特故作失望,拿着文件夹向壁炉走去,“既然莱格里斯先生想烧了它,那我们就满足他的愿望吧。” “请等一下!”珍妮失声大叫,站起身来,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阿尔伯特回过头,冷冷地望着跪倒在地的女孩,她低着头,肩膀颤抖着,微弱的声音带着哭腔:“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我会准时前来。” ================================================= 其实这章部分桥段来源于电影amadeus(《莫扎特传》),当时尚未变腐的lz看了导演剪辑版的某个段落,突然脑洞大开,就想到了明后天会更新的内容。 其实lz的这篇小说最初的灵感就是建立在那段脑洞上的,然后才衍生出了其他情节。 电影很好看,非常经典,演员颜一般但有基情,台词特别美,喜欢古典音乐/欧洲历史的亲有空可以去看看。 “少爷,您该出发了。”管家威廉捧着阿尔伯特的大衣走进书房,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阿尔伯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十字架:“再过一会儿吧。” “少爷是在为什么烦恼着么?”威廉察觉出阿尔伯特神情不对,关切地问道。他在塞维涅家已经工作了20年,看着阿尔伯特长大,也知道阿尔伯特自16岁起就不再祷告,让老爷、夫人很是头疼。但利尔小姐走后,阿尔伯特在半天里就祷告了好几遍,像是着了魔一样,把威廉吓了一跳。 “没什么。”阿尔伯特勉强地笑了笑,“10点之后,我就去杜波瓦家的舞会。您去做您的事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 威廉总算退了下去,阿尔伯特叹了口气,把手肘搁在书桌上,又不由自主地去看十字架。 虽然家里总挂着十字架,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他来说这只是摆设而已。他清楚地记得,16岁那年的夏天,一个贵族到塞维涅家在郊外的庄园拜访,父亲叫他带那贵族的女儿参观庄园,走过河边的时候,正看到几个年轻男仆光着身子在河里洗澡。他的身体里突然升腾起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他惊恐万分地拉着姑娘跑回庄园,随后就大病一场。 大病之后,他就再也不做祷告了。这一晃就过了12年。 在这12年里,他和数不清的贵族小姐甚至已婚夫人们调`情,不过仅仅停留在口头,他从来不会付诸行动——他不是顾虑“情敌”的报复,他是根本没这个想法。女人有甜美的歌喉和纤细的手指,但他闻到那浓烈刺鼻的香水味道就窒息。 当然他也极少对男人做出真正的行动。一方面贵族中的同道中人屈指可数而且无不令他恶心,一方面他又不愿意屈尊去拜访有些贵族常常匿名光顾的街头小店。他对庄园里的男仆出过手以纾解欲`望——只是单纯的发泄罢了,自然是费尽心机逼他们保守秘密的,但他很快就厌倦了。他总觉得心里少了一块,空落落的。他曾经试着用音乐平复自己的心情,但越写,心里就越空,渴望就越强烈,直到最后,音乐成了机械的工作,连他的内心深处都触碰不到了。 而雅各?莱格里斯,还有他的音乐…… 珍妮走后阿尔伯特立刻把《画家梦》的乐谱放在了书房里离书桌最远的书架顶上,好像是处理什么有害的东西一样,再也不去看它,但歌剧中真诚而又柔和的音乐却萦绕在耳际,与雅各那倔强的眼神、苍白的皮肤、灵巧的手指和瘦削的身体交织在一起,任凭阿尔伯特如何祷告都挥之不去。他想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想明白了,自己所害怕的、所愤怒的,恰恰是自己那积蓄已久而无处消解的欲`望,但这种欲`望,他必须克制。 现在是9点45分。他已经想好了,等一下珍妮来,他就马上把乐谱还给她,然后去杜波瓦家参加舞会。如果珍妮不来,明天一早他就派威廉把乐谱给雅各送去…… 威廉敲了敲虚掩的房门:“少爷,有一位雅各?莱格里斯先生求见。” 阿尔伯特僵住了,许久才说:“哦……那……那请他进来。”他起身向书架走去,伸手去拿《画家梦》,但最后还是收回了手,深吸了口气,摆出一副轻蔑的神气,两手空空地走进客厅。 他好不容易恢复的理智和清醒在看到雅各的那一刻便全部崩塌了。 ================================================ 先刷一发顶上来,下一更有肉末(虽然lz炖肉无能……) 脱下大衣的雅各只穿了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满面怒容地在客厅里踱来踱去,看到阿尔伯特出来,立刻停下脚步,用力大声说道:“阿尔伯特?德?塞维涅子爵先生,您侮辱了我的未婚妻利尔小姐,所以,我,雅各?莱格里斯,正式要求与您决斗!” 看来珍妮已经告诉他了。阿尔伯特叹了口气,从容地抬起头来:“莱格里斯先生,请您先掂量掂量自己,为了一点小事向我挑战,不值得。” “小事?”雅各瞪大了眼睛,“您对我的未婚妻出言不逊,这是小事?先生,如果您还自认为是位绅士的话,就请您不要拒绝决斗。” 阿尔伯特低声说:“威廉,请你回避一下。”威廉退回了自己的房间,阿尔伯特继续道,“很可惜,莱格里斯先生,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绅士,所以我必须拒绝您的决斗。” 雅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 各被他来了个措手不及,瞠目结舌地盯着他看,到嘴边的话硬是憋了回去,面红耳赤。 阿尔伯特忍俊不禁地笑了:“不过,莱格里斯先生,利尔小姐没有来,您代替前来倒也未尝不可。”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雅各一时没反应过来,刚一走神就已被阿尔伯特推进了书房,门“砰”地一声在身后关上。“您……” 话音未落,他的头就被狠狠地撞到墙壁上,滚烫的唇舌压了上来。阿尔伯特胡乱吻了他一气,一手钉着他的身子,一手撕开了他的衬衫。 “你疯啦!”雅各惊恐万状,努力想要把他推开,无奈阿尔伯特那精悍的身体和铁钳般的手把他牢牢地锁在墙边,而阿尔伯特闲着的那只手则一路向下,让雅各浑身上下止不住的战栗。 “挺享受的嘛。这样的舒服,体验过一次,你就再也忘不掉了。”阿尔伯特嘴边浮起戏谑的微笑,用力一掐,满意地听到雅各失态地呻吟了一声。 来阿尔伯特家之前,雅各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与阿尔伯特决斗而死。这天天黑后他去珍妮家拿乐谱,谁料珍妮一见他开门就扑了过来,死死地抱着他哭,眼泪鼻涕都往他身上蹭。雅各被她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等她平静下来,小心翼翼地询问原委,珍妮怎么都不肯说,又扑过来亲他。雅各稀里糊涂地回应着,可她似乎又在要求他更进一步。雅各好不容易面红耳赤地把她推开,珍妮又哭了。 他觉得自己永远会铭记住珍妮愤怒的声音:“你就心甘情愿把我让给那个流氓吗?” 他一听不对,千方百计地追问,终于了解到珍妮求阿尔伯特代签自己的歌剧却被要挟的情况。珍妮本来担心雅各会去找阿尔伯特决斗,所以不敢直说,但雅各终究还是怒火攻心,当即跑去阿尔伯特家找他算账。结果,他没有想过还会有生不如死的那个选项。 阿尔伯特的大手开始探入雅各的衣服里,雅各手推不成,一脚踹过去:“滚开!”阿尔伯特一闪,没有被踢到要害,但被踢在腿肚上,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雅各逃命似的提着裤子向书房门口奔去,只听威廉在门外说道:“少爷,上午那位利尔小姐又来了,正在客厅等您。” 雅各如五雷轰顶僵在了原地。他刚才竟忘了威廉还在外面,更何况现在珍妮也来了,看到他这个样子…… “你的未婚妻大概从来没见过你意乱情迷的样子吧?”罪魁祸首已经走了过来,凑近他的耳朵,声音含笑,暧昧地说道,“哟,紧张起来了嘛。” “少爷,请问……”威廉犹豫的声音再次传来。 阿尔伯特高声道:“让她稍等一会儿,我还要处理些事情。”说罢又低声对雅各说,“您说对不对,莱格里斯先生?” 后面的事情雅各不敢再去回想。他被阿尔伯特捂了嘴,拼命反抗,又踢又咬,但还是不敌对方的力气,这一惊一怒令他心力交瘁,害怕珍妮发现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到了最后,竟是全然麻木,被动地承受凌辱。 他只记得,不知过了多久,阿尔伯特高声对门外叫道:“利尔小姐,请您回去吧,我已经签了名,会把乐谱直接交还给莱格里斯先生的,请您放心。”接着,就是大门关闭的声音。 然后是钻心的疼痛。雅各几乎呻吟出声,但嗓子又干又涩,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雅各恢复知觉时已是翌日白天,冬日耀眼的阳光洒进窗明几净的卧室,大概已经过了午后。要不是身上的丝质睡衣过于光滑,或是身下的天鹅绒大床过于柔软,雅各还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可怕的噩梦。 大概真的是梦境吧?扑上来大哭的未婚妻,烛光下昏暗的琴房,阿尔伯特危险的笑容……搏斗,挣扎,剧痛,然后就是黑暗。 雅各揉了揉额头,准备用手肘支起身子,但刚刚一动,他的全身就如散架一样,酸痛得使不上力气,让他不得不瘫倒在床上。尤其是……那个难以启齿的部位,他从不知道那里可以这么痛,昨夜,就是那一瞬间的撕裂感觉让他痛得昏死过去。 塞维涅是个魔鬼。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第五章 平凡生活 “这里是塞维涅家的客房。昨夜少爷请了医生,医生说您的身体并无大碍,静养几天就好。所以,少爷请您暂时住在这里,直到完全康复为止。少爷建议您利用这段时间把歌剧写完,他的书房和钢琴您随时都可以使用。少爷已经替您向剧院请假,您不用担心。希望您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如果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我和其他仆人都会尽力为您服务。” 管家威廉不紧不慢地说着,弯腰将一套干净衣服摆在雅各的床头柜上:“这套衣服和您身上的睡衣都是少爷的。如果您能把您家钥匙借我一下的话,我会请人将您的生活用品带来。” “子爵人呢?”雅各声音嘶哑。 “少爷一大早就出门了。午餐时间已经过了,您准备好后,我会把午餐重新热一下端上来。” “不必了,我就回去。”雅各咬牙忍痛终于坐了起来,但一坐起来就痛得倒抽了口冷气。他回不去了——即使自己可以勉强走几步,但凭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绝对出不了塞维涅家的大门,更别提花钱雇马车了,一路颠回去,非要了他的命不可。就在昨天,他还雄心壮志要保护珍妮,可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要留在这栋罪恶的房子里,无时不刻地提醒自己昨夜的屈辱。 决斗已经没有意义了。 威廉看到他痛苦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同情,连忙上前一步扶他:“请您不要勉强,躺着休息一下吧。您需要什么,我都可以帮您拿。” 雅各无奈地摇摇头,示意威廉出去,然后自己换了衣服,一瘸一拐地挪下楼梯,进了餐厅——最后几步是威廉扶着才走完的。等热腾腾的饭菜下肚,他才终于恢复了点力气,便进书房找自己的歌剧。 歌剧摆在书房中央的三角钢琴上,旁边放着一罐墨水和一支鹅毛笔,还有一叠划了五线的羊皮纸,显然是有人特意为他准备的。雅各坐下打开乐谱,惊异地看到空白处写了不少修改意见,那有力的字体和不容置疑的果断口气,一看就是阿尔伯特的手笔。 他羞辱得还不够么!雅各狠狠地翻着乐谱,每过几页就能看到阿尔伯特的笔迹,不光对音乐大加评论,对歌词也指手画脚,狂妄得让雅各仿佛又看见了昨夜阿尔伯特闪着危险光芒的眼睛。 直到最后一页,阿尔伯特简短地写道:“威廉应该已向您说明医生请您在我家暂住调养,您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向威廉提出。您的作品很有潜力,希望我的批注对您有帮助。看得出来您想写一部悲剧,但我想提醒您,雷耶歌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 剧院的听众最接受的还是皆大欢喜的喜剧,他们去剧院是去休息,不是去浪费感情。” 雅各怔住了。 这是阿尔伯特第一次称赞他的作品,虽然只是短短一个潦草的“有潜力”,但仿佛让雅各感觉到,阿尔伯特正期待他完成这部歌剧。若是几个月前……不,哪怕是昨天以前,他一定会兴奋地找不着北,但现在,这样的称赞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雅各重新翻了翻乐谱,仔细看起阿尔伯特的评语来。阿尔伯特虽算不上大师,但不愧是经验丰富,有些地方只是修改一些硬伤,但另一些地方,区区几笔就如鬼斧神工一般,本来小心翼翼的音乐变得收放自如起来,就连平淡无奇的宣叙调都变成了悦耳的歌唱。雅各虽然满心不情愿,但也不得不认同阿尔伯特的修改,只好在加了软垫的琴凳上坐下,认真修改起来。 在雅各奋笔疾书的同时,阿尔伯特正在度过他有生以来最奇怪的一天。 前夜雅各晕厥过去后,阿尔伯特把他搬进了客房,给他换上自己的干净睡衣,请来私人医生,确认雅各无甚大碍后,叮咛医生不要走漏消息,才洗澡睡下。这么折腾了一番,天已破晓了。 已经做下的事情,就不能挽回了。既然没法挽回,就没什么后悔的必要。于是,他躺在床上思考今后的行动。能不能像打发过去的男仆一样给一笔钱息事宁人、把雅各打发走呢?显然,雅各虽然地位低下,但并非塞维涅家雇佣,对阿尔伯特没有服从的义务,绝不好打发。为自己的一时冲动道歉吗?再怎么道歉都不能挽回什么,雅各依旧会恨他入骨。更何况,他喜欢雅各的音乐,以后还想听到雅各的作品,还想常常跟雅各见面…… 阿尔伯特最后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于是他决定把雅各留在身边慢慢想。清晨,他便嘱咐威廉照顾好雅各,他自己则动身去雷耶歌剧院,一方面给本应参加《巴黎一夜》排练的雅各请假,免得珍妮他们前来打搅,另一方面,他突然萌生了亲眼看一看自己作品排演的念头。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去雷耶歌剧院了——以往,他对自己的音乐采取自生自灭的态度,甚至从不去看自己歌剧的演出,选择雷耶歌剧院来演出自己的歌剧也无非是因为他懒得多和皇家歌剧院里那些王公贵族们讨论音乐。然而雅各对待音乐的真诚和倔强好像触动了他久违的某种情感,让他想离自己的音乐更近一些。 更何况,雅各的音乐激起了他与之竞争的欲`望,他认识到雅各的天才,但又绝不甘心输给雅各,这样想来,他不由想起《巴黎一夜》里种种敷衍了事的段落,便坐立不安起来,非要亲自去改掉不可。 阿尔伯特到达的时候,雷耶歌剧院的大部分员工还没有上班。因为阿尔伯特并没有乘坐自家马车而是随便在街上雇了辆车、穿着打扮也不加修饰,剧院守门人根本不认识他,板着脸把他拦在门外,直到前来上班的雷耶先生认出他来,才把他带进了剧院。 雷耶先生看到这位身份尊贵的稀客竟然在区区两周内两次登门,自然是激动万分,一脸热切地盯着阿尔伯特在《巴黎一夜》的总谱上圈圈画画,冷不丁地把心中的愿望问了出来:“子爵先生,您是《巴黎一夜》的原作者,又对这部剧如此认真,不知道您愿不愿意亲自担任《巴黎一夜》的指挥,亲自指挥我们的排练和公演呢?” 阿尔伯特被他问了个措手不及,猛地抬头:“可我从没做过指挥啊。” “这有什么关系?我们都会帮您的。指挥自己的作品、将它搬上舞台,可是所有作曲家的梦想。我这个剧院经理,本该是坐在办公室里维护剧院运营的,却老是代替您指挥您的大作,实在有点不像话。您真该看看自己作品公演时的情景——从办公室职员到花一两块钱就能买到站票的穷人,整个剧院里座无虚席,走道上也挤满了人,他们全都聚精会神地聆听着您的音乐,就连挤在剧院门口的叫花子都不是为了乞讨来这剧院里的,而是被您的音乐所吸引。有时也会有王公贵族来这里,不嫌弃这里的鱼龙混杂,就为了听您的音乐。每次演出结束,他们都会大喊‘作曲家!作曲家!’,但您不在,从来都不在。您真应该看看那情景啊,子爵先生,站在那乐池里的人应该是您,那是您应得的掌声和欢呼。”雷耶先生动情地说着,眼角都发红了。 阿尔伯特想象着雷耶先生描述的场景,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作品会这么受欢迎。尽管他是全法国最著名的作曲家之一,但他作曲时很少考虑听众的反应,更没有打算招揽各个阶层的观众, 但他又何尝不向往雷耶先生所说的那种感受?在很久以前,他就意识到自己也许不可能拥有任何真挚的情感——那些潜藏在他心中的爱意、渴望和骄傲,早就被他那空荡荡的家宅和逢场作戏的贵族压得窒息,直到他听了雅各的音乐,才以无比扭曲的形式爆发出来。回想起昨夜的种种,他对自己感到恐惧和羞愧。他要怎么做,才能写出像雅各那样的音乐,并拥有雅各对音乐、对生活的那种真诚与热情呢? “我试试吧。”阿尔伯特低声说。 雷耶先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说您愿意指挥《巴黎一夜》?” “没错,”阿尔伯特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我试试看。还有,雅各?莱格利斯先生病了,正在静养,所以不能再为这部剧担任钢琴伴奏,要是有可能的话,是否可以麻烦您代劳一下?” 雅各一直工作到深夜,阿尔伯特却还没回来。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打算怎么面对阿尔伯特,但至少他要和阿尔伯特说清楚,他才不愿住在阿尔伯特家里,现在这样只是无奈之举,等他身体一旦痊愈,就会立刻离开。雅各趴在钢琴上呵欠连连,头晕又加重起来,实在撑不住了,只得把乐谱收好,上面摆了张小纸条:“子爵先生:这是我自己的歌剧,请不要随意指手画脚。我想和您面谈。” 翌日雅各进书房的时候,笔墨和五线谱又已经准备好了,阿尔伯特不知什么时候批注了他昨天的成果,自然,又写了段话: “我最近很忙,如果有事请在书房留言。您用了我的修改意见后效果好多了。附珍妮?利尔小姐的信,如需回信请交给威廉。” 雅各迫不及待地拆开压在乐谱下面的小信封。 “亲爱的雅各: 塞维涅子爵又来了剧院,而且竟然同意亲自指挥《巴黎一夜》,要知道他过去根本不曾踏进剧院一步。他跟大家说你病了,其实他偷偷告诉我了,你谎称生病,其实是在他家闭门创作。没想到你和他那么投缘!我很高兴你恢复了干劲,塞维涅子爵一定给了你很大的启发吧?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8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8 ,否则我还担心你责怪我擅自处理你的谱子呢。现在雷耶先生接替您做钢琴伴奏,子爵指导我们排练。子爵叫我不要来打扰你,你就安心写吧,也别太累着了。 想你的珍妮” 谎称生病在阿尔伯特家闭门创作?真是无耻的谎言!雅各忿忿地想着,但这总比让珍妮知道真相好。于是他飞快地提笔写了回信,当然,他只字未提那些屈辱的回忆,只说自己一切都好,歌剧也进展顺利。他又读了一遍珍妮的信,想起那晚她的来访,不由对阿尔伯特在剧院的行为忧心忡忡,提醒珍妮对阿尔伯特多加提防。 第六章 书信往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每天书房里都提前摆好了笔墨和五线谱、被批注过的乐谱、阿尔伯特的纸条和当天的报纸。雅各虽然每天工作到深夜,但再也没有见到阿尔伯特本人。所以,书信成为了他唯一和阿尔伯特沟通的方式。 “子爵先生:我不知道您在盘算什么,但我警告您不要打珍妮的主意。音乐是音乐,和私事无关,有好的想法我当然会采纳,即使是您的建议也不例外。我并没有觉得把这部歌剧设计成悲剧结尾有什么不妥。和喜剧相比,悲剧更容易让人不断回味、设想不同的可能,这比直接给出一个大团圆要好得多。您根本不了解您的观众,他们可以理解生活的无奈,所以悲剧更能触动他们的心弦。只是,您这种从来都是一帆风顺的人,从来不了解这种心情吧。” “莱格里斯先生:我的生活与您的歌剧无关,我只是因为要替您签署这部歌剧,为我的名望负责而已。” “子爵先生:我想提醒您,我并没有求您给我签署歌剧。事实上,我根本不想让我的音乐跟您的名字产生任何联系,哪怕我的歌剧不能上演,我也无所谓。反正,等三级会议开完,禁令就会解除,我只要耐心等待就行了。” “莱格里斯先生:请您不要对自己不懂的东西妄加评论。这次开会不同往常,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您的耐心不会有任何结果。至于署名的问题,我理解您的想法,我会想想其他办法,但请您不要放弃创作,这是一部很好的歌剧,应该给观众看到。” 雅各注意到阿尔伯特的“很好”一词写得极为端正,跟周围略微潦草的笔迹截然不同,好像生怕写错一样。这是怎么回事?雅各发现自己竟不由自主地揣摩起阿尔伯特的心情来,赶快摇摇头,提醒自己阿尔伯特是个魔鬼。 他不知道阿尔伯特在写这张小纸条时,曾经很自然地写下“这是一部天才之作”,但立刻把纸条撕了,然后重新拿了张纸,小心翼翼地写下“这是一部很好的歌剧”。 “子爵先生:我不会感谢您的‘慷慨’。” “莱格利斯先生:随便您。您昨天写的第二幕波琳娜的咏叹调《爱着》让我震惊了,这不是您的水平。尤其是您坚持要写一出悲剧,却在剧中加入了这样粗俗的表白——波琳娜是您的女主角,不是什么放`荡的悍妇。像她这样从未经历过恋爱的姑娘,发现自己其实早已爱上了马丁,难道不会犹豫,不会害怕吗?您笔下的她居然如此直接热烈地表达自己的爱情,甚至主动向马丁投怀送抱地邀请,真是粗俗不堪。希望您重写这首歌。” “子爵先生:我不想和您讨论什么是粗俗,您完全曲解了这首曲子。波琳娜是个勇敢的姑娘,尽管她没有任何恋爱的经历,但她很清楚,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没有什么好迟疑的。她可不会像您周围那些多愁善感的贵族小姐一样无病呻吟,只知道对着月亮发呆。相反,她会表达出自己的感情,因为她找到了纯粹的真爱——当然,正因为她爱得那么纯粹,那么直接,所以才会有后来的悲剧,这是陷入狂热爱情的人所不得不经受的风险。对于向往爱情的人来说,这是极其正常的事情,不过您这样的人大概是不能理解的。” “莱格利斯先生:我知道您在不遗余力地贬低我,请便。我不会把名字签在我不认同的作品上,所以,这部歌剧属于您自己。这大概是您想要的结果。” “子爵先生:我从没说过要您代署歌剧,也没要求您帮忙对我的歌剧提出修改意见。您想怎么样与我无关。哪怕这歌剧不能公演,我也会按自己的意愿把它写完。今天莫瑞医生又来过了,说我已经基本痊愈,所以我明天一早就会离开。从此以后,我不想再看到您,也不想听到关于您的事情。我本想请您永远不要再踏进雷耶歌剧院,但雷耶先生对您寄予厚望,那就算了,但我是不会去参加《巴黎一夜》或是您以后任何歌剧的排练的。” 阿尔伯特又读了一遍雅各的留言,低头看了一眼趴在钢琴上的雅各。听威廉说,雅各执意不肯回房睡觉,说是要等阿尔伯特回来,但终究抵不过倦意,还是睡着了。他的脸色比之前好多了,脸颊的轮廓更饱满了些,本来苍白的皮肤现在也有了血色,多半是在阿尔伯特家衣食无忧只需专心创作的缘故。 他想和自己说些什么呢?阿尔伯特不由好奇。多半是说他明天就要离开的事吧。反正正像纸条上写的那样,雅各不可能感谢阿尔伯特的款待和对他创作的帮助,毕竟阿尔伯特有错在先,也不能怪他知恩不报。 阿尔伯特又拿起钢琴上的乐谱,雅各的歌剧基本上已经大功告成,只需最后润色就好了。他翻了翻自己前几天批注的部分,除了那首《爱着》只字未改以外,雅各果然根据他的指点在其他地方做了修改,看上去顺畅多了。但雅各还在嘴硬说什么“与他无关”、“按自己的意愿”,阿尔伯特这样想着,不由轻笑出声。 他又向雅各的睡睑看去。雅各看上去睡得很沉,一动不动,但眉头紧蹙,像是不舒服。确实,他这样摆着极不自然的姿势趴在钢琴上睡觉,第二天势必会腰酸背痛。要是他手抽筋可就麻烦了,阿尔伯特这样想着,只得脱了外套,弯下腰,轻手轻脚地把雅各抱了起来。 他从未这样对待过任何一个人——无论是他的男仆,还是与他调`情的那些姑娘。因为不想把雅各吵醒,所以他特地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好像是抱着什么珍贵的宝物。穿着睡衣的威廉睡眼惺忪地拿着烛台给他照明,一脸的难以置信。 阿尔伯特把雅各放在客房的大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望着他出了会儿神。这几天他常常思考为什么自己那晚会失去控制,做出那样穷凶极恶的事情,至今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但他很清楚,自从雅各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起,他心中好像突然涌起了许多他自己从未感受过、也无法理解的情感。这难道是爱情吗?他想到自己与雅各关于那首《爱着》的争论,自己刻意回避对雅各的情感,不敢往爱情的方向靠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9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9 拢,难道是因为自己过于怯懦吗?或者说,也许他根本不懂真爱为何物吧。 阿尔伯特和威廉一起带门出了客房。“你去睡吧,威廉,我还有工作要做。” “又是看莱格里斯先生的作品?”威廉担忧地看着他,“少爷,您这几天总是早出晚归,不好好休息,可别把身体弄垮啊。您今天的晚饭……” “还是在皮埃尔家吃的。您就放心吧。”阿尔伯特向书房走去。 “您今天又去剧院工作了吗?” “对。” “少爷,您这是何苦呢?您又不缺钱,何必这么折磨自己,以贵族的身份,去做那些小市民的工作?” 阿尔伯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正色道:“因为我喜欢这样,威廉,我喜欢音乐。还有,别再老把‘贵族’挂在嘴边了,世道变了。” 威廉沉默了,看着阿尔伯特走进书房,才开口问道:“那位雅各?莱格里斯先生,您对他到底是……” 阿尔伯特愣住了,一时无言。 威廉继续说:“少爷,我在您家做了三十多年,看着您长大。您小时候那些荒唐事,都叫我来帮您收尾,我没有对其他人说过,也没有多说您什么。但我从没见过您因为一个人而改变了这么多。少爷,莱格里斯先生是位很好的先生,请您好好珍惜,不要亏待他。” “我知道,”阿尔伯特低下头,“我知道。” 第二天雅各在客房里醒来,本想问问威廉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因为他不想知道答案。他走进书房,照例看到了阿尔伯特批注过的乐谱,还有一张小纸条: “莱格里斯先生:我理解您想离开的愿望,但请您再在这里留一天。今天是梅兰妮?德?拉福尔伯爵夫人的生日,会在八点开一个舞会,请您准时出席——要是您憎恶我的话,至少看在赏识您的伯爵夫妇份上。威廉会给您准备好衣服和马车。另外,请花时间好好练习一下您歌剧序曲的钢琴版,要练熟,熟到闭着眼睛都能弹出来的程度。伯爵夫人喜欢您的音乐,这是您给她的生日礼物。我们会在那里会面,我相信您也希望与我面谈一些问题。” ========================================= 过渡完了就可以见面啦。 其实lz已经存稿到蛮后面了,所以回头看看两人刚开始的互动觉得挺好玩儿的。 谢谢楼上大家的支持! 这文的时间线其实不是很严谨,现在已经到1789年的上半年了,离革命正式开始还有几个月时间,但空气中已经渐渐酝酿起来了。本文正剧,有甜有虐吧。 另外想起来要申明一下文章里的时代背景有不少是根据情节需要杜撰或者篡改的,像禁演歌剧之类的,应该没那回事(但当时确实有审查制度)。所以不必当真,但大方向不变,参考史实。 珍妮是挺倒霉的,lz其实还是很喜欢她的,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了,但是情节需要,没有办法…… 看到同萌法扎特的gn很惊喜!萨列里/莫扎特是我萌上的第一对cp啊,本文也有致敬的意思(但设定还是很不一样的)。后来法扎特的主创人员又做了部风格差不多的剧《1789?巴士底狱的恋人》,讲的就是法国大革命,很直,不太腐,但lz对革命青年群像什么的实在是无法抗拒啊……(对,我指的是悲惨世界里的abc青年) 第七章 公众场合 “子爵先生,您最近都在忙什么呀?答应我们的钢琴课和声乐课都不上了,就不怕我们退步吗?”玛格丽特?德?杜波瓦小姐和几个女友围在阿尔伯特身旁,娇嗔地问道。 “你们都天赋秉异、聪慧过人,我很放心。”阿尔伯特随口道,“等我重新开课的时候给我一个惊喜吧。” “这次选第二等级代表,您怎么不参加呀?我们很多人都想帮您拉票呢。” “是啊是啊,我在我父亲的选票上看到塞维涅的名字,还以为是您,没想到是您哥哥弗朗索瓦。” “弗朗索瓦这次当选第二等级代表,恐怕就是沾了您的光啊!” “对了,您有没有听说您父亲和哥哥都快要回法国了?他们回来正能赶上您歌剧公演,真是太好了。” 阿尔伯特敷衍谈笑,巴黎的贵族们选第二等级代表是前几天的事,他忙着排演歌剧和批改雅各作品的事情,根本无暇参与。素来热衷政治的皮埃尔倒是摩拳擦掌,劝他一起参加竞选,也被他推辞了,说是兄长弗朗索瓦早已决意出席三级会议,他这个做弟弟的就不去抢哥哥的风头了。实际上,就连此刻,他的心也不在调`情和议政上,而是频频向门口看去:雅各还没有来。 “听说您天天在雷耶歌剧院排练,跟那些人混在一起,不会有失您的身份吗?” 阿尔伯特心不在焉,只冷冷地答道:“我排的是我自己写的东西,怎么会有失身份。” “雅各?莱格里斯先生!”门口的男仆高声宣布道。 济济一堂的宾客们好像没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继续欢声笑语着,只有阿尔伯特猛地抬起头,望向正站在台阶上不知所措的雅各。雅各果然穿了阿尔伯特亲自给他挑选的浅蓝色礼服,礼服看上去很合身,把雅各映衬得朝气蓬勃,俨然就像《画家梦》里那个一腔理想主义的小画家马丁。 他看到梅兰妮和皮埃尔双双向雅各走去,雅各弯腰吻梅兰妮的手,三人微笑着谈论着什么,一同走进了宴会厅。阿尔伯特深吸了口气,向周围的小姐们微微欠身,挤出了人群,向他们三人走去。 雅各此时也看到了阿尔伯特,脚步顿了一下,嘴唇有些颤抖,两眼死死地盯着他看。皮埃尔没有注意到雅各的异样,乐呵呵地说:“听阿尔伯特说,你在他家潜心创作,我和梅兰妮都很为你高兴,期待听你的大作呢。”他又转向阿尔伯特,“老兄,没想到你还挺会照顾人,雅各在你家一住,气色可比上次好多了。”皮埃尔没看到雅各刚才还红润的脸此刻已经很苍白了。 阿尔伯特注意到皮埃尔对雅各已经直呼其名了,知道皮埃尔本着“阿尔伯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的原则,自来熟地把雅各当成了好朋友。毕竟,前几天他天天在皮埃尔家里蹭饭就是以“不想打扰雅各创作”为借口,也时常说起雅各的创作动向,给了皮埃尔一种他和雅各变成了知音的错觉。他可不想让皮埃尔他们知道自己和雅各关系的真相,也相信雅各不想声张出去。于是他只得生硬地对雅各说:“我让您练的序曲,您练了吗?” “练了。” “闭着眼睛也能弹吗?” “对。但我不明白……”雅各本想问阿尔伯特,但还是立刻避开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0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0 阿尔伯特的目光,转头去问梅兰妮,“为什么要这么做?” 梅兰妮神秘地笑笑:“您一会儿就知道了。过了今晚,您就在巴黎出名了,阿尔伯特打算把您介绍给大家呢。” “这不是我的主意。”阿尔伯特连忙划清界限。 “是我的主意,”皮埃尔说,“阿尔伯特跟我们说了禁令的事儿,说是您的歌剧只有签上他的大名才能上演,但他认为您应当因为自己的作品受到大家的认可。所以我就给他出了个主意,只要他为你做担保,先把你的名气打响,这样不管是谁都不得不让步了。” 皮埃尔口中那个正直的阿尔伯特简直和雅各认识的那个卑鄙家伙判若两人,这让雅各不得不抬头看了阿尔伯特一眼:“可是……这要怎么做呢?” “您准备好就行了,别紧张,没事的。”梅兰妮挽起雅各的手臂,引他向宴会厅中央走去。 雅各和阿尔伯特沉默地站在圆柱后面,一同望着宾客们一排排坐好,正对着宴会厅中央的钢琴。雅各虽然以前只去过布封夫人的沙龙,对贵族生活知之甚少,但还是直觉感到钢琴一般是放在宴会厅边缘的。像现在这样摆在最醒目的位置,面对专门放好的一排排座椅,实在不同寻常,简直就像是一场小型音乐会了。 “记住,”阿尔伯特轻声说,“我会拍一下您的肩膀,然后您就绕过这圆柱,往前走五步,就是钢琴了。刚才梅兰妮带您走过两次了。走慢一点,不要跌倒。” 雅各点点头,但没有应声。从梅兰妮和阿尔伯特的指示里,他可以大概猜出他们想让他做什么疯狂的事情——从阿尔伯特这里得到这样的帮助,他本该拒绝的。但也许是他们的主意太过疯狂,让他不由好奇究竟会结果如何。 因为圆柱的遮挡,没有人看得见他和阿尔伯特所站的位置,但他们却能把宴会厅看得一清二楚。雅各看到梅兰妮坐在钢琴边,朝着他们所站的方向微微颔首,露出调皮的笑容。皮埃尔则微笑着坐在第一排。杜波瓦小姐和女伴们坐在一起,讲着女孩们的悄悄话,不时兴奋地咯咯笑,而上次在沙龙里见到的布封伯爵夫人、康斯坦男爵等等,则坐在后排,目光空洞地直视前方。雅各从未见过这样的架势——尽管他在雷耶歌剧院开过演奏会,但他名不经传,所以观众寥寥,而且大家都来自社会中下层,雅各面对他们时没什么很大的压力,而现在这些挑剔势利的贵族到底会怎么看待他的音乐,他可吃不准。 万一他搞砸了怎么办?梅兰妮、皮埃尔,还有阿尔伯特,他们真的那么相信他的能力吗?雅各悄悄地瞄了阿尔伯特一眼,他那轮廓鲜明的脸庞和冰冷的眼神依旧有力坚毅。雅各想起那个屈辱的夜晚,想起阿尔伯特这些天来在信中对他的冷嘲热讽,那副残酷下流的嘴脸与他眼前的这个人是多么相像,又是多么陌生。 雅各觉得很必要和阿尔伯特谈一谈,但不是现在。现在是他大放光彩的时候。 ================================================== 注:三级会议是法国大革命导火索,当时法国分为三个等级,第一等级是教士,第二等级是贵族,第三等级是所有其他人(中产阶级,穷人等等)。 谢谢楼上的gns! 掰弯之路虽然艰辛,但阿尔伯特正在为出大招蓄力中,还有好基/姬友助攻…… 贝多芬和李斯特不会直接出现,但很快就会有李斯特/肖邦梗。 你们猜得到阿尔伯特想叫雅各干嘛吗?(原型就是上面两位) 这时,皮埃尔已经站起身来,走到钢琴前:“各位女士们,先生们,非常感谢你们光临寒舍,为我最亲爱的妻子梅兰妮庆祝生日。梅兰妮,你是我所认识的最美丽,最善良,最可爱的女性。每时每刻,每当我看见你,都会再一次坠入爱河。我为能与你共度此生、并能与你一起孕育新的生命而感谢上帝。” “大家都知道阿尔伯特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们从未成功说服他这个傲慢的家伙为我们表演一曲。但今天他终于答应露一手,为梅兰妮和我们即将迎接的小生命祝福,这才够朋友嘛。女士们,先生们,有请当代法国最优秀的作曲家:阿尔伯特?德?塞维涅子爵!” 阿尔伯特从圆柱后走出来:“皮埃尔说梅兰妮是他所认识的最美丽、善良、可爱的女性,但她对我们大家来说何尝不也是如此?梅兰妮,我这人的坏脾气你是知道的,但请相信我说的是真心话,你是个天使,能与你相识我们是何其幸运。” “梅兰妮,下面这首曲子就献给你,祝你生日快乐。这是一首很特别的曲子,我希望能在黑暗中演奏——麻烦你们把蜡烛吹灭,用听觉去感受我的音乐。” 阿尔伯特的话在观众席中引起了一阵骚动,大家从没听说过这样古怪的要求,但仆人们还是照阿尔伯特所说的,把大厅周围的蜡烛全都吹灭了,大厅里顿时漆黑一片,安静了下来。 雅各站在圆柱后大气不敢出,静静地等待。突然,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该他出场了。 他蹑手蹑脚地跨了五步,果然摸到了琴凳。他坐定下来,抬起双手,感受了一下琴键的位置,然后闭上眼睛,按了下去。 闭着眼睛弹这首曲子一点也不难,因为每一个音符都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他对每一处铺垫和高`潮都了如指掌,更何况,在看到阿尔伯特早上的留言后,他虽对阿尔伯特的计划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花了一整天时间练习。他不得不承认,阿尔伯特挑选这首序曲让他演奏,确实是明智之举——序曲里包含了他整部歌剧里的主要旋律,沿着歌剧情节的走向,由轻快到优美,再到激烈,最后归于哀婉,如歌唱般娓娓讲述了一个动人的故事。在《画家梦》以前,雅各从未想过自己会写出如此出色的歌剧,但他对音乐的直觉,加上阿尔伯特对他技巧的点拨,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这部作品已经超出了阿尔伯特的水平。 他最终还是没有采取阿尔伯特的建议,保留了歌剧的悲剧结尾:美丽活泼的波琳娜在贫病交加中去世,而本来满怀梦想的小画家马丁在埋葬了恋人后,回到商店里去做店员。阿尔伯特写的那些皆大欢喜的平民歌剧充其量只是不现实的童话,而雅各则尝过贫苦、失去、万念俱灰的滋味。他知道追求梦想的人不一定就能成功,也知道再完美的人都不一定会得到幸福的结局,但他和他笔下的人物从未绝望。序曲的音乐在渐渐减弱以后,突然又变得明亮起来。无论现实如何惨淡,人与人之间的美好情感却不会因此消失,比如他对珍妮的爱情,比如雷耶先生对他的关照,比如剧中马丁对波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1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1 琳娜的至死不渝。 这时,仿佛与那充满希望的旋律对照一般,一束亮光出现在宴会厅一角。雅各向那亮光的方向看去,梅兰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座位,手握烛台,出现在观众席后排。她眼含微笑,款款向钢琴走来,烛光映在她洁白的裙裾上,发出朦朦胧胧的光芒,真像是天使那样。 梅兰妮慢慢走近,雅各发现阿尔伯特正坐在皮埃尔身边,聚精会神地盯着钢琴看。与上次在布封伯爵夫人家那轻蔑的一瞥不同,现在的阿尔伯特眼神专注,灼热的目光直射过来,与那晚的目光如此相似,但少了一点危险,多了一点雅各说不清楚的东西。雅各感到自己的手有点抖,赶快转移视线,不再去看他。 梅兰妮的烛光此时已经照到了雅各身上。她将烛台摆在钢琴上,大厅四周的蜡烛也逐渐亮了起来。观众们发出一阵惊呼,他们看到了在台上陶醉于演奏的雅各,也看到了阿尔伯特坐在第一排的背影。 序曲在充满希望的和弦中结束。没有人鼓掌,大家似乎都已经被雅各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太棒了!”人们才喝起彩来,一时掌声雷动。雅各从琴凳上站起来向大家鞠躬,看到阿尔伯特径直向他走来,拉起了他的手。 “请安静一下!”阿尔伯特大声说。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不好意思,我刚才和大家开了个玩笑。这位是雅各?莱格里斯先生,刚才大家听到的是他新写的歌剧《画家梦》的序曲。你们应该都听到了,他是一位天赋禀异的天才……更确切地说,”阿尔伯特顿了一下,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他的音乐水平超过了我,是欧洲音乐界最年轻也是最闪耀的新星。负责审查艺术演出的先生们今天也在场,先生们,你们刚才听到的只是一个开头,像这样的作品如果不能公演,那将是全法国的遗憾。” 雅各的手被阿尔伯特紧紧握住,他们并排站在巴黎最显赫的贵族面前接受欢呼,像是在宣告一对音乐大师的结盟。那些观众可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雅各苦涩地想到,但也许在此时此刻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音乐终于有了一席之地,他看到自己眼前铺开一条大路,并相信自己可以走下去。而挺直着背脊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会扮演怎样的角色呢? =========================================== 上面的gns猜对了! 当年李斯特已经成名,为了向公众介绍默默无闻的肖邦,谎称自己演奏然后拉灯让肖邦上台,于是肖邦名震巴黎。又是一个lz变腐以前就萌得不得了的梗…… 第八章 知音 灯火辉煌的宴会厅里,一对对身着华服的男女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刚才摆在大厅中央的座椅和钢琴早就被仆人搬到宴会厅边缘,腾出地方给宾客们活动。雅各从未见识过这种场面,坐在大厅一角,一脸惊奇地环顾四周。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宛如梦境,他刚刚从听众的喝彩中回过神来,就被阿尔伯特拉着离开钢琴,来到两位神情严肃的先生面前。阿尔伯特说,他们是负责制定文化政策的官员。那两位先生与阿尔伯特寒暄,又来祝贺雅各的成就。“像您这样才华横溢的音乐家,又是受到塞维涅子爵的强力推荐,我们当然愿意对您网开一面。”其中一位先生说,“您的歌剧随时都可以上演,不需要等到三级会议结束。” 雅各对他们表示感谢,给他们大致介绍了《画家梦》的故事,告诉他们自己一旦修改完毕就会在雷耶歌剧院开始排练,估计在三级会议召开前后就能公演。“我们很期待,一定会来捧场的。”另一位先生说。 这件事总算是大功告成了,雅各与那两位先生道别,松了口气,回头去看阿尔伯特,但阿尔伯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倒是杜波瓦小姐她们围了上来,夸赞雅各的技艺,不过她们句句不离阿尔伯特,总说着什么“子爵先生还从没这么夸过谁的音乐才能”、“子爵先生介绍您的办法可真是绝了”、“您知不知道子爵先生最近在忙些什么呀?”之类的。雅各暗想她们谁也不知道阿尔伯特的真面目,只得敷衍过去。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那股浓烈的脂粉味和甜腻腻的声音,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坐下,就看到梅兰妮向他走来:“怎么,不喜欢这舞会吗,莱格里斯先生?” 雅各赶快站起身:“叫我雅各就行了。” “那你也得叫我梅兰妮。” “好吧。梅兰妮,这舞会真的很棒,只是我没来过这种场合,有点不太习惯罢了。” “什么事都有第一次嘛,”梅兰妮笑道,“何不从跳舞开始?按常理,要是女主人过生日,每位男宾都应该邀请她跳舞。我因为怀孕,不能多跳什么舞,但你可是今晚这里的明星,至少得赏光来一支慢舞吧。” 雅各立刻鞠了一躬:“请问我能否有幸与您跳舞呢?” “当然。”梅兰妮挽着他进入舞池。 雅各小心翼翼地适应了音乐的节奏,终于开口说:“梅兰妮,你和皮埃尔对我的帮助,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激。” “多写好作品给我们看就够了。拉福尔家族素来喜爱音乐,从皮埃尔父亲起开始赞助雷耶歌剧院,你的作品我们一定不会错过的。至于感谢,你该好好谢谢阿尔伯特,是他整天跟我们唠叨说想帮你的作品获得认可,才引起了我和皮埃尔的注意。” “这听上去一点也不像他的作风。”雅各苦涩地说。 梅兰妮没听出他的话中有话,继续说:“你别看他那副臭脾气,其实他的心肠很好,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一直是我的皮埃尔最忠实的朋友,但我们对音乐只是看热闹的门外汉,总是遗憾不能和他谈论音乐方面的事情。现在他遇上了你这样的知音,我们都很为他高兴呢。” 雅各有点尴尬,不知如何作答,但他不能否认“知音”这个词,无论他和阿尔伯特之间有怎样的仇恨,他必须承认阿尔伯特是最懂他音乐的人。 “我观察过他提起你的眼神,雅各,”梅兰妮说,“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快乐。” 雅各很难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眼神。“他不是一直很快乐吗?” “不,雅各,他憎恶那些逢场作戏。把自己沉浸其中,那只是他在折磨自己。” 雅各一时语塞,不知要如何回答,正愣神时,一曲终了,一位男宾过来邀请梅兰妮跳舞。梅兰妮向雅各屈了屈膝盖,笑盈盈地挽着那人离开了。 就这样一直到舞会结束,雅各还没看到阿尔伯特的踪影。因为已是深夜,雅各盘算着只得再在阿尔伯特家借住一宿,来日清晨再动身离开,便与梅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2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2 兰妮夫妇告别,找到那辆饰有塞维涅家纹章的马车,向马车走去。 车夫已为他开了门。雅各刚要登上马车,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见马车里已坐了一个人,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但雅各认出了那身礼服。“莱格里斯先生。”他听到阿尔伯特低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我记得您说想和我谈一谈。” 雅各和阿尔伯特坐在狭窄的马车里相对无言。这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雅各想,车厢里昏暗的光线和浑浊的空气让他很不舒服,尤其是他感觉到阿尔伯特的目光,仿佛让他回到了在书房里那可怕的一晚。 雅各不安地原地挪了挪身子,阿尔伯特还在盯着他看,看得他头皮发麻。“呃……”他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今天的事情,谢谢您。” “没关系。” “我明天一早就回家。” “好的。” “但我不可能原谅您,也不想和您做朋友。 “当然。” “我没有向您要求过任何帮助,所以,请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我也没这个打算。” 两人又陷入了僵局。阿尔伯特似乎无意多讲什么话,雅各也不知该说什么。他事先想过自己要怎么面对阿尔伯特——他可以指着阿尔伯特大骂衣冠禽兽,可以为那天阿尔伯特的行为讨一个说法,但他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同样,他也可以和阿尔伯特探讨一下创作上的事情,但事到如今,他已无法心平气和地像平常人一样同阿尔伯特聊天了。 沉默了许久,雅各才喃喃说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这所有事情,您所做的每一件事。”雅各觉得自己说话有点颠三倒四,但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话,“我不能理解。您先捅我一刀,再对我施予了难以想象的恩情,您对我的作品冷嘲热讽,却又说我是……”雅各想到阿尔伯特刚才在舞会上对大家说的那席话,不由停了下来。 “天赋秉异的天才?”阿尔伯特接了下去,“因为您确实是天才。还有,我从未对您的作品冷嘲热讽,我所提的意见都是真心话。” “无论如何,如果您以为这样就可以补偿我,让我忘记您的真实嘴脸,那您就大错特错了。” “我不是为了补偿。” “那是为什么?” 因为您的才华让我战栗,阿尔伯特在心中暗想,因为我嫉妒您可以有如此天才,因为我想摧毁您、占有您,但同时我又无法忍受您的才华被埋没被忽视,我要看您走上欧洲音乐的巅峰……我不知道这种欲`望名叫什么,也许我疯了,您的音乐、您的声音、您的笑容、您的手指和您的身体充斥着我的思想,快把我逼疯了。 但阿尔伯特没有把这些说出口,只是从雅各身上移开视线,看向窗外:“谁知道呢。” 马车里又安静下来,只有马的脚步声和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雅各找不到什么新话题,而阿尔伯特也无意多聊。就这么僵持了一阵,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先下车的雅各惊讶地看到阿尔伯特家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其中一辆甚至比阿尔伯特的更大更豪华,上面也饰有塞维涅家的纹章。 他回头去看阿尔伯特,发现对方垂在两边的双手已经握紧了拳头。“我很抱歉,”阿尔伯特破天荒地说,这还是雅各第一次听到他道歉,“这不会是个太平的夜晚。” 两人走进阿尔伯特的府邸时,这间本来有些空荡荡的房子已成了另一副模样。佣人们急匆匆地上下楼梯,搬动家具,威廉则穿梭其中发号施令。雅各注意到客厅里摆着好几个大箱子,大概猜到了来者何人。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楼梯上走下来,看到阿尔伯特,立刻加快脚步,伸出双臂拥抱他。阿尔伯特纹丝不动,只是冷淡地叫了声:“父亲。” “我们刚从美国回来,本想直接回庄园去的,但时间太晚,还是决定在巴黎歇歇脚,明天再动身。”塞维涅伯爵说道,“轮船提前到达,没来得及通知你。” 接着伯爵转向了雅各,正要开口,雅各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阿尔伯特,你的这位朋友是谁啊?” 一个棕发青年走上前来,熟络地揽住阿尔伯特的肩膀,一脸玩味地上下打量着雅各。阿尔伯特皱了皱眉头,还是没有动:“弗朗索瓦。” 雅各被弗朗索瓦看得很不舒服。弗朗索瓦和阿尔伯特长得有点像,同样是身材挺拔、棕发黑眼、棱角分明,但弗朗索瓦微微发福,看上去更年长一些,而且他的眼神在犀利之外还多了几分残酷和轻蔑。这也许就是阿尔伯特的哥哥了。 “没想到你会让这种人住到家里,”弗朗索瓦责备道,“底楼的客房就是为他准备的吧?” 雅各不明白“这种人”是什么意思,但阿尔伯特立刻就明白了,立刻答道:“他只是个朋友,名叫雅各?莱格里斯,音乐家。有点事情所以在这里暂住,明天就会搬走。” “我明白。你不必顾忌我们的,没必要我们一来就赶你的这位‘朋友’走。我可爱的弟弟啊,你真以为你十几年来一直把我们蒙在鼓里?”弗朗索瓦给了他个暧昧不清的眼神,凑过去耳语道,“不过弟弟,当心点,父亲可是决心撮合你和杜波瓦家小姐啊。” “我可没听说过。”阿尔伯特被他说得莫名其妙。 弗朗索瓦呵呵笑着,上了楼梯。雅各仍有点困惑不解,但听弗朗索瓦那轻佻的口气和得意的眼神,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弗朗索瓦准是把他当成了……当成了那种不干不净的人。这么一想,他又怒火上头了,正要上前理论,就被阿尔伯特按住了。阿尔伯特脸色铁青,但并不反驳,只是沉默着目送弗朗索瓦上楼,然后一头扎进书房里去了。 书房的门“砰”地关上,只剩下雅各和伯爵面面相觑。但伯爵不发一言,像是没看到雅各似的,也转身上楼了。刚才还嘈杂的客厅里突然变得死寂,威廉默默地帮雅各脱下外套,对他微笑了一下,笑中带着同情和怜悯。 原来这就是阿尔伯特的家庭。雅各想到阿尔伯特的种种行为,觉得一点也不惊讶。 ============================================ 这两只傲娇真是让lz急死了,lz本来想马车play的,嘿嘿,但还是以后吧…… ls的gn放心,目测不会虐身,虐身是lz的雷区。 第九章 以音乐之名 雅各刚踏进雷耶歌剧院,就听到剧场里传来一阵欢快的和弦,紧接着一个轻巧的女声响起,他一下子就听出那是珍妮的歌唱。他终于回来了,雅各心想,深深地吸了口气,雷耶歌剧院那熟悉的味道让他感到安心,似乎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3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3 将他最近的烦心事都一扫而空了。 他在剧场门口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几天不见,珍妮的演唱又有了进步,毫不吃力地驾驭着起伏跳跃的旋律,就好像讲话那么轻松。她的红发披散在双肩上,脸上带着少女初恋那羞涩但幸福的笑容,轻薄的白衣随着她的移动微微飘动,隐隐透出她娇小玲珑的身体。这是她第一次主演的歌剧,雅各本来还担心她过于紧张,现在看来完全是他多虑了。 雅各正认真地聆听着,突然意识到珍妮好像唱漏了一拍。不,实际上,她已经停止了歌唱,来回旋转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为她伴奏的乐队也戛然而止,“利尔小姐,怎么了?”雅各听到指挥台上一个熟悉的声音。他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珍妮没有搭理指挥,兴奋地叫了一声:“雅各!”接着就提起裙摆,飞奔下舞台,冲向雅各,然后扑进了他的怀里,“雅各,你终于回来了!” 雅各抱着珍妮向乐池看去。指挥台上的阿尔伯特此时已转过身来,一手拿着指挥棒,板着脸看他们。“休息十分钟。”阿尔伯特对大家说。 乐池里的乐手们放下乐器,向他们走来。“雅各,你总算来了!”“你这小子神神秘秘地干什么去了?”“听说你在写歌剧,歌剧写出来了吗?”剧场里顿时热闹起来,就连在后台等候排练的其他演员也纷纷走出来,和雅各打招呼。 雅各一个个同他们打招呼,然后找到了人群中的雷耶先生:“雷耶先生,我的歌剧写得差不多了,如果方便的话,随时都可以开始选角排练,边排练边修改。当然,”他望了眼还站在原地的阿尔伯特,“因为同时有两部新歌剧要上演,所以究竟怎么安排还是由您来定夺,雷耶先生。” 雷耶先生搓搓手:“我之前和子爵商量了一下,子爵说现在时局不稳,还是赶在三级会议以前上演比较妥当。所以就要麻烦演员乐手们辛苦一点,早上排练《巴黎一夜》,下午排练《画家梦》,大家也都同意了。今天就可以选角,晚上我会派人把乐谱送到抄谱人那里,过一两天就可以开始排练你的剧了。至于演出,如果你不反对的话,两部歌剧可以交错隔天演出。” “雅各,你害得我们那么辛苦,要是写出来的不是传世之作,我们可饶不了你。”一个乐手插话道,大家哄堂大笑。 另一个人说:“不过我们的工资倒是翻倍了!” 雅各对他们笑笑:“我会努力不让你们失望的。” 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就这样在欢声笑语中过去了。大家立刻散开,各就各位。珍妮亲密地挽着雅各走到台前,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走上了舞台。雅各回头,看到阿尔伯特还在盯着他看。不管怎么说,雷耶歌剧院是他雅各的地盘,在这里和阿尔伯特见面并不像在阿尔伯特家或者其他贵族家那么让雅各局促不安。 于是他下定决心,走到乐池边,来到阿尔伯特面前,用只有阿尔伯特才听得到的音量低声说:“就用音乐比试一下,怎么样?” “我拭目以待。”阿尔伯特露齿而笑,这是雅各第一次看见他笑得这么灿烂。 珍妮当仁不让地成了雅各歌剧的女主角,其他角色也迅速就位。雅各的歌剧本身就是为剧院现有的演员量身定做的,选演员只是走个形式,确认一下雅各内心的选择而已。待抄谱人将《画家梦》的乐谱抄好分发给各位演员乐手,两部歌剧的同时排演就这样紧锣密鼓地展开。雷耶先生迅速招了个弹钢琴的乐手顶替雅各的空缺,让阿尔伯特和雅各安心指挥各自的歌剧排练。 雅各把这看作是与阿尔伯特对决的机会,卯足了劲给歌剧做最后润色,不光对演员乐手们严格要求,对歌剧的道具服装方面也是事必躬亲,常常过问后台人员的工作。对他来说,在音乐上超过阿尔伯特并受到公众的认可,虽然不能抹去过去的屈辱,但至少可以挫挫对方的气焰。阿尔伯特却似乎并不在意,见到雅各时也是气定神闲的,每到下午就坐在观众席里,饶有兴趣地翘着腿看雅各他们排练。 雅各也常去看阿尔伯特的排练,但不是出于娱乐,而是为了跟踪对手的进程,同时监督阿尔伯特和珍妮的互动。之前珍妮深夜前往阿尔伯特家,总让他放心不下。但他发现,阿尔伯特对珍妮并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只是像对待剧团里的其他人一样,礼貌但疏离。珍妮倒是对阿尔伯特很有好感,感谢他帮了雅各的忙。每次珍妮和阿尔伯特说话,雅各总是警惕地盯着,因为全剧院上下只有他知道在阿尔伯特那彬彬有礼的表象下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 但在剧院共事确实让雅各看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阿尔伯特。每次雅各去看《巴黎一夜》的排练,视线总会不知不觉地被指挥台上的那个背影吸引。那不像是雅各所认识的那个猥琐流氓,而更像是雅各在认识阿尔伯特以前所想象的样子——认真,投入,专业,执着。他娴熟地挥舞着的双手,跟着音乐微微摇动的身体,灵敏的听觉和犀利的言语,还有一上台就镇住全场的气势,都让雅各看得目不转睛。到后来,雅各甚至发现自己在有意识地记下要向阿尔伯特学习的东西:某个指挥动作,如何简洁精准地纠正别人的错误,别人的哪些优点需要指挥公开表扬鼓励…… 至于他的音乐,虽然仍然只是好听的声音而缺乏感人肺腑的情感,但雅各听得出来阿尔伯特在努力改变一些东西。 “停!”阿尔伯特已不知是第几遍叫停了。歌剧正卡在男女主角互诉衷肠的部分,雅各早就注意到了,这段旋律和谐归和谐,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阿尔伯特尝试了好几种改变的方法,一会儿让女主角唱高一点,一会儿让男主角把声音放轻一点,一会儿又要乐队放慢速度,但怎么都差了口气。 此时,阿尔伯特已有点绝望,干脆叫大家休息片刻,然后一屁股坐在乐池栏杆上,抓了抓头发,开始在乐谱上涂涂改改。 也许有另一种方法……雅各灵机一动,便主动走上前去:“让我试试。” 阿尔伯特一惊,扶着栏杆转身,将乐谱和笔递给了雅各,一脸的难以置信。直到雅各改完,他仔细读了读雅各的修改,恍然大悟:“这样就对了。” 雅各解释说:“其实并不难。要表现两人心意相通,当然可以用和声,但在这一小段高`潮部分让他们唱同样的旋律会更有冲击力。您也许是刻意回避这种写法,担心落入俗套,但其实男女主角之前的旋律反差极大,在这里融为一体并不突兀,反而给了听众一种柳暗花明的欣喜。” “谢谢。”阿尔伯特说得很诚恳。 “不客气。” 离休息结束还有几分钟时间。雅各不想多聊,打算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4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4 转身离开,却被阿尔伯特叫住了:“莱格里斯先生,您觉得我这歌剧怎么样?” 雅各迟疑了一下,还是打算实话实说:“这是您目前为止最好的作品。”但他并不准备告诉阿尔伯特自己曾听过他之前所有的歌剧。 阿尔伯特也说:“您的那部《画家梦》很不错,我看了您的排练,修改得比以前更好了。” 两人在乐池边环顾四周,舞台上的演员们正在喝水,乐手也在三五成群地聊天,观众席里坐了好几个衣衫褴褛、全身脏兮兮的人。雷耶歌剧院在白天排练时总是敞开大门,不收门票,唯一的规矩是大家必须遵纪守法,不能打扰排练秩序,所以常有想来取暖的流浪汉、游手好闲的家伙和付不起戏票钱但又喜欢音乐的穷人来观看。雅各看看那些人,再看看衣着考究的阿尔伯特,不由笑出声来:“这可不是您这子爵先生该久留的地方啊。” 阿尔伯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很多人都以为剧院也不是他们那种人该来的地方,但您看看他们。那边那个戴帽子的老人,我注意他很久了,他天天都来,都会哼您歌剧里的歌了。” 阿尔伯特居然没有把这种人视为草芥,还专门观察了他们一下,这个新发现让雅各惊奇不已:“您天天在这儿混,等您把这歌剧排完,您写的那所谓‘平民歌剧’大概就能上一个台阶了。”他想起阿尔伯特那傲慢无礼的父亲和轻佻刻薄的兄长,“您父亲和兄长没有反对么?” “他们管不了。”阿尔伯特提起家人,脸上的轻松又荡然无存了,又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从栏杆上下来,拿指挥棒敲了敲指挥台,对台上众人说,“开始排练。” 雅各离开乐池,向观众席走去,突然注意到剧场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因为背光,他一时没看出那人是谁。待他走近一些,他终于意识到了那人是谁:弗朗索瓦?德?塞维涅,阿尔伯特的哥哥。 弗朗索瓦正看着乐池里的阿尔伯特,若有所思。但他似乎感觉到了雅各的视线,向雅各的方向看来,眯起了眼睛。他也认出了雅各。然而,他并不像那天在阿尔伯特家一样,对雅各露出轻佻的冷笑,而是深深地皱起眉头,像是看什么有害的东西一样,一脸憎恶地紧盯着雅各。 雅各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赶快调转方向,朝舞台旁边的边门走去,在弗朗索瓦那怪异的目光下他可一分钟都待不了。阿尔伯特的家事与他无关,他没兴趣了解,更没精力参与。想想阿尔伯特那令人讨厌的家人和阿尔伯特本人那难以捉摸的性格,雅各不由觉得自己刚刚对阿尔伯特萌生的一点好奇和好感实在是有点荒谬和愚蠢。 第十章 第三等级是什么? “……第三等级是什么?是一切。” 阿尔伯特读完最后一句话,合上小册子,向雷耶先生看去。雷耶先生安静的办公室,壁炉里的柴火噼噼啪啪地响着,火光摇曳,一如两人起伏不安的心情。 这本西耶斯神甫撰写的《第三等级是什么》的小册子刚刚发表,就被人们争相传阅,他前几天就看到雷耶歌剧院的人们在争相传看。西耶斯神甫在册子里痛斥三个等级制度的不公,批判代表教会特权的第一等级和代表贵族特权的第二等级,宣称第三等级才是整个国家的代表,号召废除贵族特权,并把第三等级提升到国家的中心。 这样的论调已经流行了好一段时间了,就连阿尔伯特这样不关心政事的人都早有耳闻,之前在皮埃尔家聊天时,他就听皮埃尔高谈阔论说等级制度如何不公,还宣称一旦时机成熟就会立刻放弃伯爵的爵位,被阿尔伯特一笑置之。皮埃尔自少年时期就是激进分子,像他这样还能继承父亲的爵位成为伯爵,会发生这种荒唐事,看来确实是要变天了。 但阿尔伯特还是头一次从第三等级这里听到这本小册子里这种自信和坚定的语气。时势已经变了——他想起父亲、兄长还有贵族的沙龙里常常议论的“恢复贵族主政,反对绝对君主一人独断”的观点,这种观点已渐渐变成了贵族的自娱自乐,即将被“取消一切特权”那摧枯拉朽的平等潮流所取代。 雷耶先生打破了沉默:“子爵先生,您知道为什么我要给您看这个册子吗?” “您是想告诉我贵族特权已经过时了,让我好自为之吗?” “不不不,”雷耶先生连忙摆手,“不是这样。您和其他贵族不一样,这点谁都看得出来。” “谁都看得出来么?”阿尔伯特自嘲地笑笑,想起那个混乱的夜晚,他是用如何卑鄙的嘴脸逼迫雅各经历那样的屈辱。他和那些被人们厌恶的贵族一样为所欲为,不,或许比他们更糟。 雷耶先生没有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继续诚恳地说道:“我今天是想恳请您参加第三等级代表的竞选。” “什么?” 雷耶先生饶有兴趣地望着阿尔伯特错愕的表情,继续说道:“虽然您是贵族,但我们都认为您了解我们这些平民的生活和想法,而且您又有足够的社会地位和号召力,受的教育也比我们多。要是您能用您的才学为我们争取权利,那可比我们自己赤手空拳要有用得多。” 阿尔伯特被他夸得心虚:“那也是不一样的。” “您听说过米拉波吧?他虽是伯爵,但加入了第三等级,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关注他呢。” “那只是因为他没被选进第二等级而已。”阿尔伯特嘟哝了一句,心想米拉波那家伙一副丑恶的嘴脸,生活放`荡,参加三级会议恐怕也没安什么好心。他可不愿与那种人为伍……尽管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那么点丑恶和放`荡。 “他和您可不一样。”雷耶先生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米拉波也许只是在沽名钓誉,但您的作品素来书写平民生活,深受大家喜爱,我们都觉得您更接近我们第三等级——这不是对您的贬低,而是对您最高的赞扬,因为您和我们大家一样,都在真正为这个国家创造价值。请您好好想想,当您看到那些贵族像寄生虫一样地为所欲为的时候,您觉得公平吗?” 阿尔伯特沉默了。他从未觉得公平。他自幼出入上流社会,被父亲当杂耍的猴子似的带着环游欧洲宫廷开演奏会,稍长一些后又不得不接连应付那些带着女儿上门攀亲的贵族,直到他做出一副玩世不恭、流连花丛的模样,向谁都大献殷勤,才让不少人打消了招他为女婿的念头。他唯一欣赏的只有皮埃尔和梅兰妮夫妇——他常常调笑皮埃尔的满腔热血和梅兰妮的温顺乖巧,但他确实打心眼里羡慕皮埃尔对政治的执著和梅兰妮天使般的善良。除此之外,他对其他贵族就没有一点尊敬了,无论是病怏怏的杜波瓦小姐、虚情假意的布封伯爵夫人,还是他那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5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5 专横独断的父亲和野心勃勃的哥哥。他跟贵族小姐和夫人们逢场作戏,只是为了嘲弄她们道貌岸然的伪装而已。 至于他自己,除了炮制些浅薄的音乐以外,又何尝不是如寄生虫般浑浑噩噩地度日呢?他所蔑视的那些虚伪和无聊,他又何尝不是它们最佳的代表呢?是雅各的作品让他猛然惊醒,而这些日子与雷耶歌剧院的人们朝夕相处、看到雅各马不停蹄的进步,让他越发被这些质朴真诚的人们吸引……他真的可以代表他们吗? 雷耶先生接着说道:“本来大家都要我参选的,但我年纪大了,也快退休了,可没精力跟那些年轻人一起闹腾,所以我准备举荐您参选。我问了一圈剧院里的人,大家都愿意选您,再加上很多常来听你歌剧的观众,您一定能选上。” 阿尔伯特冷不丁地问:“那雅各?莱格里斯先生呢?您问过他吗?” “您和雅各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雷耶先生问道,“我今天下午去问他,他的表现很反常。他以前总是对您的作品很感兴趣,在这里和您合作得也很好,所以我以为他选您是再自然不过的了,但他却是全剧院里反对得最激烈的。问他为什么,他却答得很敷衍。” “这我倒一点也不惊讶。”阿尔伯特苦涩地自言自语,“我和他确实有些意见不合。” “你们俩是我们这歌剧院里最出色的音乐家,我们的成功全靠你们。子爵先生,要是您和雅各的合作遇到任何困难,请不要顾虑,我会尽全力帮助你们的。至于竞选的事儿,雅各这一票反对票算不上什么,随他去吧。他对政治不感兴趣,会不会来投票还不一定呢。” 雷耶先生跟阿尔伯特说了竞选时间和需要准备的事项,便下班走了。阿尔伯特看看天色已晚,想到自己的乐谱还放在剧院琴房里,便打算去收拾东西回家吃饭。不过,他老远就听到琴房里传来熟悉的乐曲声。雅各还在加班。 ============================================ 革命越来越近了…… lz这个月外出旅行,不能保证日更,但还是会不定期更新的。另外也想借这个时间理顺后面的情节,一定不坑。 阿尔伯特蹑手蹑脚地走到琴房门外,透过虚掩的房门,正看到只穿了一件白衬衫的雅各正投入地弹着琴。昏暗的烛光闪烁着,给他的周身都笼罩上一层朦胧虚幻的光晕。阿尔伯特好不容易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身背靠墙壁,闭眼倾听。那宛如歌唱的旋律活泼得仿佛天堂中嬉笑玩耍的天使,但又那么真实,那么充满生机和人性。 阿尔伯特和雅各共用剧院里这唯一一间琴房,不过因为两人工作时间不同,很少会在这里打照面,今天阿尔伯特被雷耶先生留着谈话,所以才正巧撞上了雅各。阿尔伯特早就知道雅各常在琴房里呆到很晚,不是修改歌剧,就是搞些新创作。每天清晨阿尔伯特来到琴房时,总会看到钢琴上燃尽的蜡烛和墨迹新鲜的乐谱。阿尔伯特偶尔会好奇地翻看,但这里毕竟不是他家,他便忍住了大发评论的念头,只是着迷地见证雅各一天天的进步。 这就是第三等级,阿尔伯特心想,他们像雅各一样辛勤地发挥自己的聪明才干,创造价值。他们做这些不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是为了生活。雅各、雷耶先生、珍妮,还有舞台上和乐池中的其他人……他们普普通通、毫不起眼,但每当音乐响起,他们的眼中总是露出虔诚和幸福。 不知不觉中,雅各已经停止了演奏。他似乎没有听到阿尔伯特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又起身,窸窸窣窣地翻弄着什么。 阿尔伯特听到他又坐下了。他还想弹什么?阿尔伯特驻足在门外,好奇地等待。 一串似曾相识的不和谐音符如惊雷猛然炸响,把阿尔伯特吓了一跳。他听得出雅各手指的力道不足,似乎有点犹豫不决,但那刺耳的旋律依旧固执地继续着,带着某种近乎病态的激情,像尖锐的刀锋一遍遍刺入阿尔伯特的耳膜。 这是阿尔伯特的作品。 那是雅各离开的前夜,阿尔伯特父兄突然造访那天,他心情烦躁地把自己关进书房,胡乱写了一通,只求发泄自己的情感,并没打算润色,也没心情亲自尝试弹奏,只是随意地夹在《巴黎一夜》的总谱最后一页。时间一长,连他自己都忘了有这么一首曲子。没想到竟被雅各发现,不光发现,还给他拿来弹了…… 这和阿尔伯特常写的花哨精致的音乐截然不同,旋律刺耳、棱角粗糙、离经叛道。阿尔伯特紧紧地捂住耳朵,但那音乐中难以名状的黑暗、绝望和愤怒依旧向他汹涌袭来。他想起面无表情地拉着儿时的他出入欧洲宫廷像杂耍般弹钢琴的父兄,想起16岁那年被自己扔进熊熊火焰中的十字架,想起那些喧嚣浮华的沙龙、晚宴和舞会,想起第一次看见雅各时雅各苍白但真诚的脸孔,想起昏暗的马车里他和雅各几乎相触的急促呼吸……他像任何人一样渴望爱——或许比别人更甚——但他从来不知道怎么去爱。 排山倒海的音符虽然不甚和谐,但并无混乱的噪音之感。相反,它们逐渐融成了一股强有力的和声,不断升腾、减轻,直到最后脆弱得几不可闻,消失殆尽。 阿尔伯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好像恢复了理智,缓步踏入琴房。雅各还在琴凳上坐着,肩膀微微颤抖。 “没有人允许你乱翻别人的谱子。”阿尔伯特努力保持平静的声调低声道。 雅各闻声抬头,竟是泪流满面。“我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我不明白。”他嗫嚅着说,“会写出这样的曲子,您究竟有多怨恨自己?” 阿尔伯特的头脑“轰”的一下炸开了,逼近雅各,一把抓起钢琴上的乐谱:“窥探别人的生活很有意思吗?‘看看趾高气扬的塞维涅子爵到底有没有心’,你是这样想的吧?‘他到底是个不通人情的蠢蛋,还是个摆布人心的变态?’这下你满意了吗,看到我跟你一样受苦,只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去爱、怎么去爱你?” 雅各刚想辩驳,就被最后一句话震住了。阿尔伯特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不知该如何挽回,只有破罐子摔碎:“对,我怨恨自己,因为我觉得自己疯了,我不懂什么叫爱情,但我爱你,雅各?莱格利斯,你的音乐、声音和眼神都让我着魔!” 似乎这还不够,他猛地双手捧住雅各的脸,抹掉他的泪水,俯身压上他的嘴唇。和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充满敌意和占有欲的吻不同,这次阿尔伯特的吻却充满绝望,就像他写的歌,不成章法但却令人随之心悸。雅各一时呆若木鸡,不知应该作何反应,任阿尔伯特摆布,直到滚烫的唇舌摸索着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6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6 探入他的口腔,雅各才终于清醒过来,猛地将阿尔伯特推开,随即飞快地跑出琴房,穿过长廊,从剧院后门落荒而逃。 ============================================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在这之前阿尔伯特虽然纠结了很长时间,但并没有表白过。 第十一章 塞维涅家的光荣 阿尔伯特失魂落魄地从马车上下来,抬头望了一眼自家宅邸。就在今天以前,这里只是他在巴黎的私人住所,一个远离城郊塞维涅庄园的清静之处,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就在刚才的一小时里,他答应去参选第三等级代表,还向雅各吐露了心迹——尽管又是以极不冷静的、带着点暴力的方式,但面对那为他的音乐流泪的雅各,他怎么冷静得下来呢? 对,一切都不同了。他想象一个不再将人分为三个等级的法国,他这样的人会扮演怎样的角色呢?一个职业音乐家,像雅各那样,没有庄园的地租奉养,只靠自己的音乐赚钱维持生计。他再也不能理所应当地受到威廉和其他仆人们的侍奉,不能成天在沙龙和舞会上谈些废话,因为他要抓紧时间,用自己的双手——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财富。 到那个时候,雅各就不会看不起他了吧。雅各不会再用那嘲讽的口气叫他“子爵先生”,而是叫他“塞维涅先生”,像朋友一样同他握手。也许有一天雅各还会直呼他为“阿尔伯特”。他想象雅各以主人的姿态住进这房子,两人不分贵贱贫富,只是两个志同道合的作曲家,谱写各自心中的旋律,然后并肩在舞台上接受喝彩,双手紧握。 但这已经不可能了。眼看两人间的坚冰已因为音乐而慢慢融化,阿尔伯特却再一次用自己的鲁莽吓跑了雅各。这一次,他再也不可能将雅各绑在身边了。 要是自己真能选上第三等级代表,雅各对他的印象会不会再次有所改观呢?阿尔伯特只能寄希望于即将到来的选举,但他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本来,他的名字出现在选票上就是件荒谬至极的事,雅各说不定还会以为他并不是真心参选而是心怀不轨呢。 阿尔伯特就这样心事重重地上楼梯,威廉早已听到楼下动静,为他打开了房门。阿尔伯特注意到威廉一脸凝重,纳闷地进了家门,顿时停下了脚步。他的父亲塞维涅伯爵正背着双手站在客厅窗口,听到脚步声却没有转身,只是低沉地说了一句:“这闹剧该结束了,阿尔伯特。跟我回家去吧。” 阿尔伯特被他说了个措手不及:“为什么?” 伯爵这才转过身来,用他那一贯严峻的眼神望着阿尔伯特:“怎么,你没料想到这一天吗?我还以为你做出这么多荒唐事是早有思想准备呢。我为什么叫你回家,这还需要我给你一一解释?” “我不明白。”阿尔伯特倔强地说,“我住在巴黎作曲排戏,本来就是您默许的,您从没提过任何反对意见。” 伯爵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没错,你想搞创作,我一直是赞成的。但这只是为了顺应你的兴趣爱好,满足满足你的虚荣心罢了。但我是要你向上流社会展示你的作品,而不是陷入小市民的泥沼。弗朗索瓦告诉我,他看到你去雷耶歌剧院指挥歌剧排练,这是真的吗?” “没错。” “你以前执意在雷耶歌剧院上演歌剧,我没有反对,你已经这么大了,我不想对你管头管脚。但我没有想到,你竟会自降身份,天天早出晚归,和那些戏子混在一起。” “请不要这样说他们。”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被谁鬼迷了心窍。就是那天我们在这儿遇到的那个小家伙吧,弗朗索瓦看到你们俩在剧院里眉目传情,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丢了魂?” “没有这回事。”阿尔伯特轻声说,但他说得没什么底气,尽管雅各并没有回报他的爱意,但他不得不承认雅各对他的影响之大。 “你还让那小家伙在这儿留宿了好几天,对不对?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阿尔伯特。以往在庄园里,你对那些男仆可真是狠心啊。”伯爵看到阿尔伯特窘迫的神情,冷笑了一声,“别以为你十几年来一直把我们蒙在鼓里——你以为是谁在源源不断地帮你招来那些长相俊俏的贴身侍从?但我要说的不止这些……” 伯爵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尖锐地说道:“别自以为是了,阿尔伯特,你还单纯得很。你那好朋友约瑟?雷耶,你可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阿尔伯特摇摇头。 “他是个激进的共和分子,”伯爵满怀厌恶地吐出这个词,“别看他一把年纪,他可是有好些精力旺盛的年轻朋友。尽管他本人从来没有公开表明立场,但我们的密探早已发现他与那些煽动家过从甚密。你难道还没看出来,我可怜的孩子?他是在利用你,诱惑你加入第三等级的行列,步入他们的圈套。等着瞧吧,总有一天他们会把一本小册子分发到巴黎的各个角落,上面写着‘阿尔伯特?德?塞维涅子爵对我们第三等级表示同情’、‘贵族阵营分崩离析’。到那个时候你连后悔都来不及,因为国王会要你的脑袋!就算共和分子得逞,你以为他们会放你清静?不,他们也会找出一切借口来取你性命,就因为你的身体里流淌着贵族的血液!” “您是在妖魔化他们,”阿尔伯特辩驳道,“更何况,不管谁要我的脑袋,就让他们来好了,我死不死和您是没有关系的。” 伯爵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嘴唇发抖:“‘没有关系’?我是你父亲,这叫没有关系?我承认你成年以后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冷淡,但没有我哪有你的今天?是谁花钱给你请的音乐老师?是谁帮你在欧洲一炮走红?没有‘塞维涅’这个名字,有谁会给你捧场、耐心去听你那些梦呓?” 阿尔伯特捏紧了拳头。这正是为什么他憎恶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他们从来都以为他所受到的赞誉来源于别人的阿谀奉承,而没有一点点是源于他真实的才能。他们虚情假意地向外人炫耀他的才华,好像他们有多么热爱音乐一样,但实际上他们毫不在乎他的音乐究竟如何,甚至可以说,他们眼中的音乐只是没什么意义的杂耍,是一个疯子在对着一群无所事事的家伙自言自语。 阿尔伯特早已放弃了与他们争辩此事的念头,只是冷冰冰地说:“我谢谢您对我的关心。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您如果不满意,大可以和我划清界限。我饿了,威廉,晚餐准备好了吗?” “当然。”威廉急匆匆地跟着阿尔伯特往餐厅走去,一边忧虑地望了伯爵一眼。伯爵点点头,紧抿的嘴唇微微上扬,与威廉交换了个眼神。这一幕,阿尔伯特并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7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7 没有看见。 雅各再一次踏进雷耶歌剧院时心情忐忑。昨夜阿尔伯特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他的嘴唇上,令他心悸不已。很自然的,他失眠了,思维一片混乱,只有阿尔伯特滚烫的双唇、有力的臂膀和刺耳的旋律占据着他的感官,他的大脑根本无法放松下来。直到天快破晓,他才合了会儿眼,半梦半醒之中,一会儿好像听到阿尔伯特的表白,一会儿好像看到阿尔伯特贴近的脸,一会儿好像又回到了阿尔伯特家那昏暗的书房,噼里啪啦的柴火让他全身都笼罩在一种无法逃离的燥热感之中。他觉得自己简直撞了邪,因为即使是书房那夜之后他都从未感受过这样莫名的不安。 再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阿尔伯特。只不过上次是因为阿尔伯特侮辱了他,而这次却是因为阿尔伯特向他表达爱意。阿尔伯特是否在等待他的回复?雅各心想,他是否应该给出一个明确的、是或者否的答案?抑或这又是阿尔伯特对他开的又一个病态的玩笑? 雅各明白自己不可能跟阿尔伯特说自己也爱他。他不爱阿尔伯特,一点也不爱。一个男人爱上另一个男人,这是多么荒谬而又令人恶心的事啊!但为什么他还犹疑不决,不能干干脆脆地拒绝阿尔伯特?为什么关于阿尔伯特的一切总是占据着他的思想挥之不去? 雅各心事重重地走进剧院厅,照旧在观众席坐下,听雷耶先生向大家宣布阿尔伯特参选第三等级代表的事。但阿尔伯特始终没有来。 来的是塞维涅伯爵。 年迈的伯爵一进剧院就目不斜视地向乐池里的雷耶先生走去,毫不顾周围人好奇的指指点点。雷耶先生看见来人赶快停止排练,上前搭话,却被伯爵抢了先:“请立即停止排演《巴黎一夜》。”他生硬地说。 雷耶先生被他吓了一跳,惶恐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儿子与你们剧院的合作关系也正式解除了,从此以后,你们不得再上演任何他的作品。不要试着违抗,约瑟?雷耶,你应该清楚,你付不起那代价。”伯爵这么说着,便转身离开,似乎不想在剧院里多呆一分钟似的。 雷耶先生赶快叫住他:“可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他决定退出音乐界,不再作曲了,以后也再也不会出现在雷耶歌剧院。他已经过了四处玩耍的年龄,是时候负起作为子爵的责任了,特别是现在,”伯爵意味深长地看了雷耶先生一眼,“现在这世道,可容不下那些轻妄随便、不计后果的举动,不是吗,雷耶先生?” 人们目瞪口呆地目送伯爵走向剧场出口。突然,雷耶先生大声说道:“这是子爵先生自己的作品,和剧院的合约也是他自己签署的。现在既然他要退出,那我必须亲口听到他告诉我,不然的话,您说的不算数。” 伯爵的脚步停了一下,但他没有搭腔,只是径直离开了剧院。 全剧院的人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又都向雷耶先生看去,等待他的指令。只见雷耶先生拿起指挥架上《巴黎一夜》的乐谱,看了看,又将它放回原位,拿起指挥棒:“我不相信子爵先生会做出这种决定,所以,直到他亲自来向我说明以前,我们继续排练《巴黎一夜》,由我代理子爵先生担任指挥。雅各,你知道子爵家地址,请你今天下班后去找他问清情况。” 但等雅各下班后去阿尔伯特家时,那里大门紧锁,没有人来应门。雅各抬头看了眼那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庆幸自己避开了与阿尔伯特相见的尴尬场面,但心中又隐隐生出几分忧虑:阿尔伯特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阿尔伯特果然再也没有出现在雷耶歌剧院,仿佛是从人间蒸发了。一切又恢复了正常,雷耶先生照旧代替阿尔伯特指挥歌剧排练,而雅各则继续指挥自己的歌剧。阿尔伯特错过了第三等级的选举,雷耶先生只得自己递交申请书,众望所归地当选了第三等级代表。与阿尔伯特并肩工作的那几个星期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就连在阿尔伯特家度过的那几个日夜,还有最后在剧院琴房里那混乱的一刻,在雅各的印象里也渐渐变得不真实起来,只有在梦境中还紧紧纠缠着雅各,一次次让他在大汗淋漓中惊醒。 第十二章 雅各的爱情 “对,我怨恨自己,因为我觉得自己疯了,我不懂什么叫爱情,但我爱你,雅各?莱格里斯,你的音乐、声音和眼神都让我着魔!” 雅各一手托着腮帮,倚着钢琴发呆。深夜的剧院里一片寂静,只有他一人在挑灯夜战,构思自己的下一部作品。但他已经连着加了好几天班,还是一无所获,因为每次他坐在这里的时候,总好像又听见阿尔伯特那天在这里说的那席话,那声音震耳欲聋,盖过了他脑中的一切音乐。 他烦躁地拿起《画家梦》的乐谱,胡乱翻了几下,注意到乐谱夹里除了成稿以外,还有自己创作过程中的草稿。每隔几页,总能看到某人潦草的字迹:“很好”,“拍子不对”,“换成中提琴”,“这曲子太长了”,“bravo”…… 雅各想象着阿尔伯特写下这些词句时的表情,不由笑起来。他记得自己那时每次看到阿尔伯特的评语都愤怒不已,但现在时过境迁,阿尔伯特的修改确实给歌剧增色不少,阿尔伯特本人似乎也不再是雅各印象里的那个魔鬼,而是全然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甚至令人着迷的人。雅各几乎可以将他视作知己——他们懂得对方的音乐,也分享着对音乐和生活的热忱。但正如两人那不愉快的开始那样,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总掺杂着些让雅各不安的因素。每次想到关于阿尔伯特的事情,他的思绪便会在不知不觉中停留在那天在琴房发现的动人心魄的旋律,还有阿尔伯特炽热的告白和滚烫的唇舌。最后雅各总会回想起阿尔伯特指挥排练时的背影,他那宽厚的身躯和有力的手臂曾经如何包裹住雅各的全身,这回忆让雅各羞赧而又愤怒,但他又无法将这些从脑中抹去。 这样的想法又让雅各困扰起来。他承认自己的状态糟透了,根本写不了音乐。他长叹了口气,打算收拾东西回家,突然感到有人把手搭在了他肩膀上。 他一惊,正要回头,只觉得那人的双臂直伸到他胸前,将他抱住。他认出了那双手:“珍妮,别闹了。” 珍妮亲昵地用头蹭了蹭他,随即轻啄了一下他的脸颊,凑在他耳边说:“我看你这几天心神不宁的,想到你大概是又是指挥又是作曲的太累了,所以来慰劳慰劳你。” “我没事。”雅各拿开她的手,“倒是你,这么晚还在剧院里晃荡,多危险啊。睡得太晚对嗓子也不好。走,我送你回去。” 珍妮娇嗔地撅起小嘴:“你总没时间陪我,这我不会抱怨,因为我知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8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8 道你忙着工作。可你最近对我那么冷淡,跟我说话的时候就像跟其他女演员说话一样。你知道吗,今天玛丽都来问我跟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呢。” “玛丽?合唱团的玛丽?”雅各纳闷地问,“你们什么时候成好朋友了?” “所以说你对我的近况一点也不了解嘛!” 确实,雅各回剧院工作以来,和珍妮的交集只有在排练场上。本来天天与珍妮共进的午餐,现在只是由他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解决。以往他每天送珍妮回家,现在却总窝在琴房里工作,连那短暂的独处时间都没有了。更何况,和阿尔伯特发生了那些纠葛,令他常常有意无意地避开珍妮,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难怪别人会发问了。这样想着,雅各对珍妮满怀歉意,便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对不起,珍妮。” “你是在为什么事发愁吗?”珍妮关切地伸手揉了揉他紧锁的眉心,“有什么心事就跟我说啊,我会帮你想出好办法的。” “没有,我只是有点累了。” 珍妮还不罢休,把脸凑上去索吻。雅各被她那认真的表情逗乐了,便低头吻她,但一接触到她的嘴唇,他就觉得有些别扭——他本可以像往常一样加深这个吻,现在这剧院里寂静无人,琴房里温暖如春,气氛正好,但他做不到。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该如何接吻,更确切地说,由于近来的经历,他现在只知道一种接吻方式,那种霸道的、令人窒息的吻,只一次就占据了他全部的思想,恍如昨日。 直觉告诉他他不该这么去吻珍妮。珍妮是那么纯洁真诚,就像一个小妹妹。 就像他的妹妹,而不是他的恋人。 雅各被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立刻放开了珍妮:“我们走吧。”他躲开珍妮疑惑的视线,低头收好钢琴上的乐谱。他知道自己也许明白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这念头疯狂得让他不敢向自己承认,但它又是如此真实,打破了他近来的一切焦躁和困惑。 他想念阿尔伯特,激烈地、深沉地想念着他。 只是雅各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再次见到阿尔伯特。如果塞维涅伯爵所说属实、阿尔伯特确实退出了音乐界,那他们也许已是一决永别了。 =========================================== 觉得直男掰弯真难写,要是有点牵强突兀什么的就请见谅了……现在雅各已经不直了,所以情节终于可以进一步推动了,发糖也不远了! 第二天雅各刚进剧院,就看到皮埃尔正一脸严肃地跟雷耶先生商量着什么,见他进来,两人便招手叫他过去。“你上一次见到阿尔伯特是什么时候?”皮埃尔问。 “是两个星期前,在剧院里。” “那时他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当然有,雅各想到阿尔伯特在琴房里的情感爆发,但他显然不能告诉任何人。于是他只能说:“呃,没什么吧。怎么了?” “我也是这几天才发现他失踪的事情。本来他约好周末来我家吃饭,但没有来,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他从不会莫名其妙地爽约,我不太放心,就去他家看了一下,发现那里已经搬空了。我到处找了一圈,确定他现在就在塞维涅家的庄园里。我昨天去庄园想看看他,他们居然不让我进去。这实在是很不寻常。” “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猜得出来,阿尔伯特和你们第三等级走得太近了。塞维涅伯爵素来是王室的亲信、枢密院的中坚力量,阿尔伯特的哥哥弗朗索瓦这次又成了第二等级代表,他们早就看不惯阿尔伯特和第三等级的关系了,准是想在第三等级前把他隔离起来,免得他捅出什么篓子。” 雅各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警觉起来:“难道是枢密院下令控制他的行动?” 雷耶先生插话道:“这倒未必。塞维涅伯爵上次来宣布停演《巴黎一夜》的时候,只字没提枢密院的事。在我看来,他还不敢动用枢密院的名号——现在三级会议临近,要是传出风声说枢密院公然插手民间文艺,特别是我们这样影响力比较大的剧院,反而会挑起对立,制造矛盾,给第三等级提供舆论武器。这是老伯爵竭力避免的。这只能是他私人的行为。” 皮埃尔补充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跟雷耶先生都认为,继续演出《巴黎一夜》不会对剧院造成什么负面影响,老伯爵不敢挑起那么大的事端。” 雅各也认真推敲起他们的话来:“可如果这只是伯爵的私人行为,阿尔伯特怎么甘心任人摆布?” “这就是为什么我很担心。”皮埃尔忧心忡忡,“阿尔伯特知道庄园的每一条密道,以前也常常偷溜出庄园,这次想要逃脱应该是轻而易举。但他却没有这么做,实在是很反常。我昨天没见到阿尔伯特,但见到了威廉管家。他也在为这事发愁。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你的帮忙。” “我?” “威廉跟我说,现在唯一能帮上忙的可能就是你了。庄园里的人都认识我,但认识你的人极少,你要潜入庄园会容易得多。威廉说他有办法带你去阿尔伯特那里。无论如何,你得说服阿尔伯特,消极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有时候,他必须反抗。我相信他会听你的话。” 雅各答应了皮埃尔和雷耶先生的请求,排练一结束,便搭了皮埃尔家的马车,趁着夜色赶赴巴黎郊外的塞维涅庄园。和皮埃尔一样,他担忧阿尔伯特的安危,也期盼再次见到阿尔伯特。但他还是心中忐忑。大家都对他委以重任,但他对塞维涅伯爵的动机还是一知半解,他不知道伯爵对阿尔伯特做了什么,也难以估量阿尔伯特逃脱的后果。雅各更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直面阿尔伯特,越过那些过往的冲突,给予他友谊和支持。 待雅各和皮埃尔看到不远处庄园的轮廓,马车终于在树林边缘停了下来。皮埃尔给雅各指了方向,便让他一个人继续之后的行程。很快,雅各就看到了正在庄园后门等待的威廉。威廉并不多话,只帮他换上塞维涅家男仆的衣服,叫他端好餐盘,嘱咐他紧跟身后,带他进了庄园主宅。 正是晚餐时间,主宅里的人们都集中在餐厅,雅各一路上并没有遇见很多人。这庄园比雅各之前见过的几户贵族人家都要豪华宽敞得多,经过挂满塞维涅家族画像的长廊时,雅各几乎要驻足观看,但还是立刻低下头去,快步跟在威廉身后,屏息听他和偶尔经过的仆人们打招呼。 直到两人来到一处偏僻的走廊,威廉才停下脚步:“伯爵老爷和大少爷最近公务缠身,今晚都不在庄园。大少爷的家人也从不会到这个角落来,这里只有我能进出,所以您不用顾虑。” “可这样他们会怪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9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19 罪您吧?” “别担心我的事。我在塞维涅家工作了大半辈子,也该退休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有思想准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让小少爷回巴黎去,他属于那里,而不是这个压抑的牢笼。” 威廉激烈的言辞出乎雅各的意料。在雅各印象里,威廉虽是阿尔伯特的亲信,但并没有什么立场,只是兢兢业业地侍奉着主人家的每一个人。 “我应该也算是第三等级了,但从小生活在贵族身边,我理解老爷他们的苦衷,也不好指责他们什么。可这次我看不下去了,一个人竟然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他察觉到雅各疑惑的眼神,接着说,“老爷要小少爷与雷耶歌剧院断绝联系,他不愿意,老爷就在他的晚饭里下了安眠药,乘他睡着时带他回庄园软禁在这里,锁上门窗,不让他离开一步,也不许他见任何人,还收走了他的纸笔和乐器。”他指了指雅各手里的餐盘,“唯一给他的,就是三餐和酒了。” “可您为什么不早点放他走?” 威廉长叹了口气:“少爷他的状况糟透了,我从没见过他这样。有几次老爷他们不在,我就开了门窗的锁,但他却不走,不,其实他整天迷迷糊糊的,根本没听清楚我跟他说的话。我不知道您有没有发现,少爷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勇敢。对于成功、名利,或者常人的那些目标,他都没什么而别的追求,所以,但凡能逃避的事情,他一律逃避,很少会愿意打起精神去做出改变。在巴黎的时候还好,但他的家人总是在提醒他,他根本摆脱不了自己所厌恶的根基。每次见到家人,他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差。只有在他认识您以后,我才看到他真心想要做成一些事情。可现在他又回到了这里,连音乐都被剥夺了,便好像退回到了原来的状态。所以我想,也许只有您才能解开他的心结。” “我明白了。”雅各深吸了口气,“我没什么把握,但还是试试看吧。” 威廉为他打开`房门,雅各刚进门,一股刺鼻的酒气就扑面而来,呛得雅各差点咳嗽。一脸胡渣的阿尔伯特衣冠不整,正坐在墙边的地上,周围横七竖八地摆了许多酒瓶,有好几个已经碎了。雅各目瞪口呆,虽有威廉事先提醒,但他还是没想到阿尔伯特竟会落入如此狼狈的境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少爷,您的晚餐。”威廉小心翼翼地说,示意雅各把餐盘放在地上。 阿尔伯特听到声音,抬起头,眯起双眼,像是要仔细辨认才能认出眼前人一样。然后阿尔伯特笑了一声:“呵,没想到他们会使出这种伎俩,真是卑劣至极。” “阿尔伯特……” “长相和声音都挺像的,他们可真是煞费苦心啊。他们没告诉你,男仆已经不合我的胃口了么?”阿尔伯特笑得轻佻,“不过主动送上门的,我自然不好拒绝。我今天没什么兴趣,不如你自己脱了那身可笑的衣服,表演一番就算完事吧。” 真是恶习不改。阿尔伯特的出言不逊让雅各想起初识时对方那副可憎的嘴脸,全然忘记了他现在正是酩酊大醉,之前对他的同情和好感也瞬间荡然无存了。于是他大步冲到阿尔伯特面前,不顾威廉的惊呼,当着阿尔伯特的脸就给了他一拳。 阿尔伯特被他击倒在地,雅各看着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还不解气,抬脚又踢了他两下。 =================================================== 过渡章之后终于重逢了,雅各等这拳已经等了很久了,解了气感情才能有进展啊……马上就甜了,真的 第十三章 说客 “雅各?”阿尔伯特被雅各这么一打一踹,混沌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声音也不像刚才那样含糊了。他又唤了一声:“雅各,真的是你吗?” 雅各怒气未消:“你这下流的混蛋,在这儿呆一辈子好了。”说着他就转身要走,却被阿尔伯特从背后紧紧抱住了。阿尔伯特的脸贴在他颈上:“太好了,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又是那老家伙的阴谋诡计。” “你给我放手。”雅各挣开他的怀抱,“什么阴谋诡计?” 阿尔伯特指了指雅各身上的衣服:“我刚才没看清楚,以为你是我父亲不知从哪里给我找来的贴身男仆。” 雅各皱起眉:“你和你男仆都在干些什么勾当?”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说来话长。但我很高兴来的是你,真的很高兴,”阿尔伯特真诚地笑了笑,脸色苍白,“高兴得……我都有点头晕了。” 阿尔伯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雅各感到这与阿尔伯特的一贯形象有点不和谐,也不知该如何答话。正要开口,只见阿尔伯特踉跄了一下,晕了过去。 他根本不是高兴得头晕,而是醉得不省人事啊。雅各和威廉面面相觑,庆幸阿尔伯特并没惹什么麻烦,比如呕吐或者发酒疯。两人沉默地把阿尔伯特搬上床,又分头清理了地上的酒瓶。等忙完了,威廉开口道:“就让他睡会儿吧,晚餐就放在这里。我只能带来一人份的晚餐,不然会引起怀疑的,很抱歉,你们只能这么将就一下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按铃找我就可以了。莱格里斯先生,就拜托您了。” 雅各点点头,看威廉关上门,自己找椅子坐下,望着阿尔伯特的睡睑出神。阿尔伯特大概是累过头了,睡得很沉,根本看不出他平日的嚣张无耻,反倒像个再平常不过的普通人。隔着被单,雅各可以看到他的身体轮廓,似乎比雅各印象里的要瘦削一点,刚才他的怀抱也不似以前那么有力,恐怕是身体虚弱的缘故。这个比较让雅各不由脸上发烫,自己怎么又胡思乱想起来了呢? “雅各……”他听到阿尔伯特呻吟了一声,赶快站起身。阿尔伯特双眼紧闭,只是在说梦话。雅各等着听他说下去,但却没了下文,只听到阿尔伯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像是在念一个咒语:“雅各……”雅各心中一动,向阿尔伯特倾过身子,握住他的右手。 雅各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阿尔伯特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微笑着看他。两人双手交握,垂在床边,气氛美好得简直有点不真实。雅各愣了一下,赶快抽回了手。 “我饿了。”阿尔伯特冷不丁地说。 雅各发现窗外早已一片漆黑,自己也是饥肠辘辘。之前急着混进庄园,又在这儿等阿尔伯特睡醒,自己倒睡着了,都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站起身,嘟哝了一句:“我去拿吃的。”他端来地上的餐盘,摆在床上。威廉之前很细心地给他们多添了套刀叉,两人就这样相对而坐,吃了起来。 雅各有点意外阿尔伯特并没有多说什么话,两人像是心照不宣地各吃各的,没有任何语言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0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0 交流,只是偶尔两人同时伸手,不小心餐具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直到快要吃完了,雅各终于打破了沉默:“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为什么要走?”阿尔伯特反问他。 真是一开口就不讨人喜欢,简直是让自己和皮埃尔白担心一场。雅各忿忿地想,但还是用平直的口气说:“被软禁在这里混沌度日,当然要找机会逃走了。皮埃尔很担忧你的人身安全,雷耶先生也希望你能回去指挥歌剧。” “皮埃尔的担心大可不必,你回去可以这样告诉他。至于剧院,我不在的时候,剧院不是照样运行得很好么?” “那是因为雷耶先生违抗塞维涅伯爵的命令,坚持继续排演《巴黎一梦》。要是你一直不出现,要么雷耶先生决定停演,要么审查委员会就会在公演前查封整个剧院。” “那就停演好了。”阿尔伯特说得轻描淡写,拿起餐桌上的酒瓶就要往嘴里倒,被雅各一把夺下:“真不知道你这酒鬼有什么好叫人惦记的!” 阿尔伯特饶有兴趣地看雅各把酒瓶放在地上:“惦记我的人里,包不包括你呢?” “怎么可能!我真不明白,你在自己的作品上下了那么大工夫,这又是你至今最好的作品,怎么肯说不演就不演?” “别装傻了,雅各,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认真地对待《巴黎一梦》。” 雅各预感阿尔伯特又要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脸都有点发热了:“我可不知道。” “本来我以为,好好完成《巴黎一梦》,我就能配得上你,就算比不上你,至少也能更接近一些。但我只是在痴心妄想罢了。”阿尔伯特神情落寞,“你看看这里,这是我成长的地方,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无论我如何试图摆脱,还是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是个可憎的塞维涅。你让我看到了生活中的光明和美好,但每当我伸手去追求,最终只会把你吓跑,就像我们上次相见时那样。” “别把我当成你放弃音乐的借口。”雅各数落道,“音乐在你眼里难道只值这些,甚至比不上一桩鸡毛蒜皮的风流韵事?” “你把这叫做鸡毛蒜皮?不,雅各,恰恰相反,这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你给我的一切——我的音乐,我的时间,我的生命——赋予了最崇高的价值。如果我去了巴黎却没有你的陪伴,那么任何欢呼喝彩对我来说都是一片死寂,任何浮华和人群只是憧憧鬼影而已。” 雅各被他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阿尔伯特弯下`身子,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坐在床边的雅各,但却不像前两次那样动作粗鲁,而是轻轻扳起雅各的下巴:“雅各,你应该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话。只要你告诉我说我还有一点点希望得到你的爱情、证明我不必被自己的身份和血缘捆缚,那我就跟你回巴黎。如果你说你对我毫无感觉,那我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你这是在无理取闹。”雅各说,他不想面对阿尔伯特直接的询问,但躲不开对方恳切的目光。 “告诉我,雅各,你对我是怎么想的。”阿尔伯特又凑近了一点。雅各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我……你……”雅各只得支支吾吾地开口,“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我不觉得你的贵族身份或者家世会决定你的人格和作品,在我眼里……在我眼里,你首先是阿尔伯特,就是你自己,一个年轻的巴黎人、音乐家,然后才是塞维涅。我……我并不是说讨厌你,但我也不爱你,至少,不是你说的那种爱。你的话语和行为常常让我很生气,但你的身上也有不少……我所欣赏的东西……如果……如果我们做朋友的话,就是普通的那种朋友……” “别说了。”阿尔伯特低语,低头吻住了他。 阿尔伯特的吻绵长而温柔,毫无强迫之意,却又叫人无法拒绝。雅各被他吻得晕晕乎乎的,生涩地回应。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接受了这般违背常理的动作,只是全身被从未有过的美好感觉包裹着,这才是爱情应该给人带来的感受。 两人的口腔里还留有餐后甜点的味道,加上阿尔伯特身上残留的隐隐酒香,让雅各忍不住探出舌尖舔了舔,这下可好,阿尔伯特逮住机会撬开雅各的牙关,贪婪地吮`吸起来。两人的呼吸乱了,刚才轻柔的肢体接触骤然变得肉欲。阿尔伯特的手指缠进雅各的头发,而雅各也被吻得动情,不由将双手攀上对方的肩膀。 雅各为自己羞愧万分,两人的喘息声听上去是如此刺耳,让他恨不得堵住自己的双耳,从自己的身体里逃离出去。但他做不到,因为某种隐秘的、难以名状的情感而不想那样做。在不知不觉中,阿尔伯特好像已经推翻了雅各对自己感情的所有假设。他无比真实的身体令雅各积压已久却又从未直面的情绪倾泻而出:躲在皮埃尔家圆柱后面的紧张、牵手向观众鞠躬的兴奋、并肩坐在乐池边的轻松、在琴房烛光下那片刻的炙热、还有这些日子无法摆脱的思念…… “你说你我是普通朋友?”阿尔伯特终于松开雅各的嘴唇,戏谑地笑道。雅各没有答话,因为他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因为缺氧而迫切的样子在阿尔伯特看来简直像是在要求他更进一步。 “听着,雅各,”阿尔伯特下定了决心,将雅各推开了点距离,“我不想再贸贸然地冒犯你了,特别是我酒还没有全醒。要是你想拒绝,就不要顾忌,赶快把我推开。不然的话,我恐怕控制不了自己。” 雅各一下子被他的话惊醒,猛地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一脸无措地盯着眼前人。他怎么会头脑发昏,差点受了阿尔伯特的蛊惑,而且还如此主动地投怀送抱?这下阿尔伯特有了他的把柄,可不会善罢甘休了。 阿尔伯特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雅各……” “别,别说话。”雅各急忙打断他,不让他说下去。他的脑子里一团糟,他不想再听到阿尔伯特的甜言蜜语,更不想被他讥讽嘲笑。 阿尔伯特闭了嘴,望着雅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急躁地前后走了几步。终于,雅各笨拙地说:“阿尔伯特,你还醉着,而我……我也很困惑。刚才的事……不代表任何东西。” “你确定?” “我叫你不要和我说话。”雅各有些恼羞成怒,阿尔伯特无辜地摊了摊手。 雅各像是在自言自语:“真是乱套了,乱套了……我需要时间,我们都需要……马上歌剧就要公演了,我们没工夫再折腾下去,别再谈私事了。等到首演结束……到那个时候,我们再谈。”他弯腰去捡自己掉在地上的制服外套,又把阿尔伯特的外衣扔到他床上,“但前提条件是,你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1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1 得跟我回巴黎去。随便你怎么想,无论是为了你的作品,为了皮埃尔、雷耶先生和威廉,为了剧院的大家,还是为了……”他的声音弱了一点,“为了我。” 阿尔伯特眨眨眼睛,想了一会儿:“这么说,等首演结束,我就可以等到你的答案?” 雅各深吸了口气,没有出声,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阿尔伯特灿烂地笑了:“那我们得抓紧时间了。”说罢,他一把抓起外套,动作敏捷地翻身下床,“我想过怎么从这里出去,其实一点也不难。这条走廊里就有一条密道,就通向庄园外面,是我祖父以前告诉我的,连我父亲他们都不知道,我小时候曾经走过一两次。” 雅各看到他恢复干劲的样子,不由皱眉。既然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出去,何必要做出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逼得只好别人大费周章地前来营救,甚至为此答应某些出格的要求?他简直怀疑阿尔伯特是在故意要挟他。但不知是阿尔伯特的亲吻还是他的言语,总有什么东西让雅各意识到,阿尔伯特的真心不容置疑。这不仅仅是肉`体的欲`望,阿尔伯特显然已经把雅各看作了与音乐和生命同样重要的东西,雅各不知道自己是否配得上这种厚望。 还有他们之间的约定,离两部歌剧首演都不到一个星期了,在那以后,他就必须做出一个决断,是背离自己以前所坚持的一切道德伦常,还是宣判阿尔伯特的死刑。他害怕那一天的到来,但又心怀期待,因为只有那时他才能重获内心的安宁。他暗暗祈祷上帝赋予他勇气去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变故。 第十四章 首演之夜 雅各和阿尔伯特从庄园密道里出来,很快就在林子边的驿道上找到了皮埃尔安排在这里等候的马车。两人一路无话,直到马车送雅各回家,再载着阿尔伯特去皮埃尔家过夜。 雷耶先生为阿尔伯特的回归兴奋极了,一大早就拉着雅各、阿尔伯特和皮埃尔在剧院周围转了一圈。离剧院不远的街道上贴满了两人歌剧的广告,而在剧院正门口,粉刷匠正将《巴黎一夜》的海报贴上左边的外墙,上面用最醒目的字体写着:“作曲、指挥:阿尔伯特?德?塞维涅子爵。”而右边外墙上则早已贴好了另一排海报:“歌剧《画家梦》。作曲、指挥:雅各?莱格里斯。”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雷耶先生说,“我刚听说,公演第一周的票全都订满了,连不少贵族都打算来看看呢。巴黎音乐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盛况了。当然,阿尔伯特,你得保证这几天里不会再被老伯爵抓走。” 阿尔伯特解释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皮埃尔家暂住一段时间,直到风头过去再说。我在巴黎的那套房子毕竟是塞维涅家的财产,不太安全。” 皮埃尔接口说:“审查委员会那里我都打点好了。老伯爵确实要求他们禁演《巴黎一夜》,还诬陷说是雷耶先生未经允许擅自盗用了歌剧。但我跟他们说,只要阿尔伯特回来亲自指挥,那就不存在盗用。更何况歌剧里也没什么敏感内容,他们找不出别的借口来阻止。我亲爱的朋友们,”他一手搭着阿尔伯特,一手搭着雅各,一脸的志得意满,“你们这回可要登峰造极啦。我作为剧院的赞助人,真是太欣慰了!” 被他称作“亲爱的朋友们”的两人倒是没有出声,各自想着心事。要是皮埃尔和雷耶先生得知他们这两员爱将之间发生了多少纠葛,恐怕会惊愕得久久难以释怀吧。 雅各本担心自己继续与阿尔伯特共事会产生尴尬,事实证明他是白担心了。在那以后,他们两人几乎没有碰过面,都在为各自的歌剧忙得焦头烂额。虽然他们都不算是刚出道的音乐家,但都是第一次亲自指挥一整场歌剧。阿尔伯特因为两周的缺席技艺有些生疏,雅各则是本着事必躬亲的原则在乐池、舞台和后台之间奔忙。剧院里的人员大都要在两部歌剧中同时担任工作,在两位完美主义的指挥的监督下同样是忙得人仰马翻。 只有一次,在《巴黎一夜》首演的前夜,雅各在外面约谈完一个状态不佳的乐手,风尘仆仆地赶回剧院,正巧看见阿尔伯特独自站在舞台上发呆。剧场里只点着几盏指路的小灯,阿尔伯特的脸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 “阿尔伯特。”雅各唤了一声,“还不回去么?” 阿尔伯特浑厚的声音从舞台上传来:“明天就要公演了。” 雅各也跨上舞台,来到阿尔伯特身边:“你紧张了?” “我从来是呆在乐池里,从没站在这里好好看看观众席的样子。从这里看下去,这剧场比我印象里的还大。还有这吊灯,”阿尔伯特指了指剧场顶上巨大的水晶灯,“演出的时候,这上面那么多蜡烛真的会全部点亮吗?” 雅各被他这一听就是外行的问题逗乐了:“当然了。我小时候来听歌剧的时候,最吸引我的就是这吊灯了。自己的生活再贫穷,再寒冷,至少这里是温暖明亮的,在剧院什么也用不着担心。这就是我所追求的音乐给人的感受。你写了这么多曲子,却从未有这样的体验,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雷耶先生执意要你来指挥吧。” “这么说来,我很期待。”阿尔伯特微笑了,“那你呢,你的第一部作品就要公演了,你感觉还好吗?我看你成天焦头烂额的,有什么问题吗?” “是啊,一会儿这个演员状态不好,一会儿那个演员闹情绪,一会儿服装尺寸不对,一会儿道具坏了……我以前以为歌剧只是写写曲子,没想到还得处理这么多杂事。不过,我觉得这样很充实,感觉自己是真的在创造一样新的东西。” 阿尔伯特转身,真诚地直视他的眼睛:“这样的想法很好,雅各,没有人比你更值得成功了。”说罢,他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雅各的额头,没有过多的逾越,只带着祝福的意味,“祝你好运,雅各。” “你也是,阿尔伯特。”雅各没有数落他,只是回报以同样的笑容。 雅各预想的没错,阿尔伯特的歌剧首演获得了空前成功。阿尔伯特亲自上阵指挥,不仅吸引了歌剧院的常客,还把巴黎的不少贵族招揽到了这个素来被他们所不齿的市侩场所。珠光宝气的贵族太太小姐们在包厢里兴奋地挥着羽扇欢呼阿尔伯特的名字,和底下或站或坐的观众们的口哨声和叫嚷声汇聚成了奇妙的和声。 “太棒了,阿尔伯特老兄!”皮埃尔站在包厢里大叫道,连素来矜持文静的梅兰妮也跟着呼喊了一声,踮起脚尖向阿尔伯特挥手。 指挥席里的阿尔伯特听到他俩的声音,笑着向他们挥手致意。他的目光扫过包厢里的雅各,停顿了仅仅一秒,又转头去看其他观众了。 随大家一起起立鼓掌的雅各却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2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2 被他的惊鸿一瞥看得发蒙,拍手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望着沐浴在铺天盖地的赞誉中的阿尔伯特,他的眼眶有点发热。《巴黎一梦》让他找回了儿时对阿尔伯特作品的兴趣。他之前在排练时基本听过《巴黎一梦》的全剧,但那怎么也比不上公演现场一气呵成的淋漓尽致。雅各不由想到,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把与自己同辈的阿尔伯特当成了踏上音乐道路的动力,直到去年的某一天,阿尔伯特漫不经心的讥笑粉碎了他的好感。 在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们从仇敌变成同僚,从朋友变成现在这样说不清道不明、似乎只差一句话就会捅破的关系。去年在布封夫人的沙龙把乐谱交到阿尔伯特手中的时候雅各根本不会料想到,阿尔伯特会这样突然地颠覆他的世界,而他也如此亲密地介入阿尔伯特的生活。如今阿尔伯特终于走出了内心的牢笼,在这灯火通明、座无虚席的剧院里,他头一次面对自己的观众,他的音乐不再是他一个人用来解闷的游戏,而是许许多多人——无论他们来自何方——共同分享的美好时刻。 雅各几乎可以揣测阿尔伯特作为作曲家亲眼目睹这一盛况的心情。换做是雅各自己,他一定会激动得颤抖的。 我爱他,这个念头像是自然而然地浮现在雅各脑中。那个写出如此旋律的人,那个以不容任何质疑的气势站在乐池中央掌控全场的人,那个在演出前夜静静地矗立在舞台上沉思的人,他曾经如此轻柔地吻他,如此激烈地跟他告白,如此强势地占据他的一切感官……那歌剧终曲最后的华彩重音击中了雅各的心脏,令他在战栗中无比真切地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他爱上了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毫不知道雅各的思绪,因为他早已被眼前的一切弄得眼花缭乱。他终于懂了雷耶先生劝说他担任指挥时所说的那番话:“您真应该看看那情景啊,子爵先生,站在那乐池里的人应该是您,那是您应得的掌声和欢呼。”想到曾经错过了多少次自己歌剧的演出,他感到懊悔,又有些难以理解自己当时的逻辑。他曾嘲笑雅各对音乐的认真,将音乐作为消遣的玩物,只不过是酒精或者别的什么的替代品,但事实上正是他用自己那玩世不恭的想法玷污了音乐、它所承载的一切美好感情,以及创作它所需要付出的心血。 “作曲家!作曲家!”不知是谁起的头,人们的欢呼渐渐汇聚成了一股整齐的叫声。他再次深深地鞠躬,就连杜波瓦小姐他们看起来都不那么令人生厌了。 但他的注意力仍然留在雅各所在的那个包厢。他看见皮埃尔和梅兰妮开玩笑般地挥着拳头叫喊“作曲家!作曲家!”那认真劲儿简直像是喊一句革命口号。然后他看到雅各加入了他们,雅各大笑着跟着一起喊,阿尔伯特从未见过他如此快乐。 他只愿雅各能多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笑颜。 雷耶先生在向他打手势,阿尔伯特连忙健步跑上舞台,牵着男女主角再度向大家鞠躬。他抬头去看大吊灯,它果然像雅各所说的那样点满了蜡烛,烛光被吊灯上的水晶反射着,光彩耀人。这座并不大、设计装潢都有点陈旧的剧院在那光芒的照耀和人群的喝彩中,俨然比阿尔伯特所见过的最奢华的宫殿还要华丽夺目。这也许就是音乐的力量。 阿尔伯特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人生的意义。 《巴黎一夜》的大获成功并没有掩盖住第二天《画家梦》首演的光彩,正相反,有了《巴黎一夜》的凯旋,人们对阿尔伯特鼎力推荐的新人作曲家无不充满好奇。第二天来看雅各首演的观众里,有不少是前一天来看过阿尔伯特的,包括好几位曾在皮埃尔家的舞会上结识雅各的贵族。 但终曲结束以后,整座剧场却是寂静无声的。雅各大气不敢出,更不敢从乐池里转身去看观众的反应,他面前的乐手们也一个个处于僵硬的状态,惊惶地面面相觑。舞台上只有出演女主角的珍妮身着白衣倒在地上,男主角则垂头跪在她的脚边。两人还保持着剧终的动作,不敢挪动半步。 果然还是要写喜剧么?雅各暗想,阿尔伯特从不肯写悲剧,还百般告诫他千万不要悲剧结尾,但他固执地没有听从,认为观众绝对没有那么肤浅,完全有能力理解剧中的悲怆。他对自己的作品总是充满自信的,加上阿尔伯特对他从不吝啬溢美之词,让他以为自己一定能一鸣惊人。即使在刚才指挥的时候,雅各还颇为自矜,觉得一切都非常顺利。看来还是他太理想化了。 雅各知道阿尔伯特就坐在自己昨天的座位上——二楼第一间包厢里,皮埃尔的身边。但是,阿尔伯特昨天接受的欢呼,与他现在正在目睹的惨败,是何其鲜明而又残酷的对比。阿尔伯特会怎么想呢?如今阿尔伯特对他音乐的欣赏全都会化为泡影,而两人那建筑在音乐之上的理解和好意也会随之消失。雅各只叹命运弄人,他曾竭力抗拒阿尔伯特的追求,而现在,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也同样热忱地爱慕着阿尔伯特的时候,却要变成阿尔伯特的笑柄。 雅各想,与舞台上刚刚上演的故事相比,他自己的经历也许是这剧场里最大的悲剧了。 败得再惨,基本的风度还是要有的。雅各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打算去面对观众。正要转身的时候,只听剧场门口传来一个带着浓重乡下口音的嗓音:“这是我听到过的最美的歌剧了!”那是个没钱买票而挤在门口的流浪汉。雅各记得,那人是雷耶歌剧院的常客。 “是啊,我都不知道歌剧可以这样写!”观众席里有人附和,随之而来的是更多应和声: “天啊我居然哭了!” “太棒了!” “我的老天啊 ,这是个天才!” “天才!” “作曲家!作曲家!” 铺天盖地的喝彩声如同炮弹猛地在观众席里炸响,人们起身欢呼,不,不仅是欢呼,他们像潮水般涌向乐池和舞台,向雅各、乐手和男女主角伸出手,急切地想要触摸他们,确认他们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一个梦境。雅各看到不少人的眼里闪着泪光,有几位女士甚至连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包厢里的贵族们看到底下的人潮有些畏惧,没敢加入他们,但也同样站在他们的位置上起立鼓掌。 雅各被挤得呼吸困难,根本来不及去看皮埃尔包厢里的情景。“请让一让,不要挤!”他的声音在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乐池里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他只能听到耳边传来各种声调各种口音的话语:“莱格里斯先生,谢谢您的歌剧!”“真的太棒了!”“这是部伟大的作品!”“哦莱格里斯大师,哦,我哭得受不了了!” “请冷静一下!”雷耶先生在舞台上呼喊,但又被淹没在嘈杂的声浪中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3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3 了。已是满头大汗的雅各有些绝望,倘若有昨天那样的掌声他就满意了,但现在这样未免有些过火,他都开始担忧自己的生命安全了。 舞台上突然传来一句洪亮的大合唱:“各——位——请——冷——静!”这下可把人们都镇住了。雅各吃惊地朝舞台上看去,唱出那乐句的正是珍妮和歌剧里的所有其他演员。阿尔伯特站在他们面前,用手势画了个休止符,回头对雅各笑了笑,自己下台去了。刚才那句合唱正是他临时指挥来为雅各解围的。 雷耶先生乘机上前一步:“各位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的热情真的让我们感动万分。但是,再这样下去,你们可要把我们这位天才的作曲家雅各?莱格里斯先生挤伤了,那样他就不能再作曲给大家听了。所以,你们何不让出一条道来,让他到舞台上来与大家见面呢?” 人们顺从地让开,对雅各行着注目礼,看他登上舞台。雅各不安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扯乱的衣摆,环顾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 “随便说几句吧。”雷耶先生鼓励地提示他。 雅各清了清嗓子:“呃……谢谢大家的厚爱,我真的一点也没想到会受到这样的欢迎。这是我的第一部歌剧,创作过程中受到很多人的帮助,比如塞维涅子爵的点拨,雷耶先生的指导,拉福尔伯爵夫妇的支持,当然,还有珍妮?利尔小姐和其他剧院成员的努力,这些我感激不尽。希望以后能给大家带来更多更好的作品。” “还有比这更好的吗?”有人问道。 “当然了!”有人应声,“你没看到莱格里斯大师年纪轻轻,前途似锦?” “您会去和莫扎特一决上下么?” “帮我们第三等级多写点歌吧!” 台下你一言我一语地又炸开了锅,雷耶先生怕场面失控,赶快叫停:“关于雅各的事情,请你们从他接下去的作品中继续了解,也欢迎大家多来捧场。” 演员们就在这混乱的场面中谢幕了。雅各好不容易一一答谢完剧团成员的祝贺,借口上厕所一个人溜去了琴房。他知道有人在那里等他。 第十五章 此时此刻 阿尔伯特正坐在琴凳上,见雅各推门进来,他猛地站起身,像是要向前跨步,但又非常突然地停住了。“祝贺你,雅各。”他只是这样简单地说,声音平静,但肌肉紧张的身躯和深不见底的眼神出卖了他的情感。 这是两人自庄园以来第一次毫无心理负担地独处。雅各望着眼前这个无数次扰乱他思绪的家伙,昨天他在这里登上了事业的巅峰,今天他又见证了雅各踏上成功的第一步。他们之间无数的矛盾此刻似乎都烟消云散,因为他们终于站在了对等的位置上,没有地位的差异和偏见的隔阂,只有一样的对音乐的热爱和真诚。 在阿尔伯特沉默但热烈的注视下,雅各积压在心里的千言万语乱成一团,他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客套地说道:“刚才在外面谢谢你帮我解围,真是绝妙的办法。” “举手之劳。”阿尔伯特摆摆手。 “我吓了一大跳,本以为我的音乐生涯就此结束了。你说得没错,写悲剧太冒险。” “但你做到了,不是吗?我的担心只是庸人自扰,你等着瞧,到明天巴黎的大街小巷都会是你的名字,不出一个星期,全欧洲都会知道你。” 阿尔伯特脸上是雅各熟悉的温情和鼓励,以前这种表情从不属于他,但最近却成了他的常态。雅各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你说得太夸张了。你的作品不也是轰动全城?” “那只是一时热闹,他们从没见过有爵位的人担当指挥,觉得新鲜而已。而你的出现却是欧洲乐坛自莫扎特以来最重要的事情,你的作品会成为不朽一直流传下去。”阿尔伯特顿了一下,“想想我曾经是那样嫉恨你的才华,实际上我差得远了。我们说好在首演前不谈私事的,现在首演结束了,我还是爱着你,比以前更甚。但恐怕……恐怕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我并没有资格期待什么。如果你拒绝——我完全理解——我不会再来纠缠你,雅各,能和你共事已经是我的荣幸了。”他坦然直视雅各,像是视死如归地等待最后的判决。 他的灰心大大出乎雅各的意料。雅各猜到,自己在外面受到的疯狂的追捧,大概又让阿尔伯特自卑起来。他不应该自卑的,雅各有些着急地想,他不觉得两人的作品有多大差距,就算有的话,他相信阿尔伯特在现在的工作状态下能做得更好。更何况,雅各爱阿尔伯特的原因不止是欣赏他的音乐而已,他的善良和努力,他的挣扎和痛苦,无不让雅各感同身受,又深深为之吸引。 于是他冲口而出:“可是我也爱你啊。” 阿尔伯特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雅各觉得要是自己重复刚才的那句话自己的脑子恐怕就要烧坏了,但他还是努力克服自己的胆怯,说道:“我也爱你,阿尔伯特。所以,不要再说什么差得远没有资格之类的话,因为你是在侮辱我,侮辱我对你的爱情和渴……” 他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冲上前来的阿尔伯特堵住了。阿尔伯特紧握他的后颈,环抱他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雅各几乎流泪,这是他所渴望的触感,却又与庄园那次有些许不同。也许是因为他们终于坦诚相对,摆脱了各自的怀疑和忧惧。两人的舌尖紧紧地彼此纠缠,进进退退间逐渐变得激烈,箍在对方身上的手臂也变紧了,像是急切地要把对方融进自己身体里。 阿尔伯特的一条腿已夹进雅各的两腿之间,灼热的硬物感令雅各惊得向后一退,大口喘气:“别……别这样!” “我等不下去了。”阿尔伯特说,眼神阴沉,如面对猎物的鹰隼,正像在他家书房的那一夜。 雅各匆匆忙忙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他们猜得到我在这里,很快就会找来的。你跟我来。”说着,他拉起阿尔伯特的手,带他溜出剧院后门,往散场人群相反的方向跑去。 =========================================== 你们应该猜得到下一更是什么吧……不过lz炖肉无能,就稍微意思意思…… 蘑菇说得没错,暴风雨还没来,大革命还没正式开始呢。不过先连续发几天糖再说。 其实我还没完全想好让雅各怎么处理珍妮的事,只能说我和雅各一样都有重度拖延症…… ps:刚抓到一个bug,前几章提到阿尔伯特的歌剧时偶尔错把《巴黎一夜》写成了《巴黎一梦》,大概是不小心和雅各的歌剧《画家梦》混淆了(当然这两个歌剧名字本来就是乱编的,我才不会说我想到“巴黎一夜”时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4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4 正在听“o in 北京”呢|||),因为在lz脑内他们俩已经合体了,连lz自己都被他们闪瞎了…… 雅各刚锁上家门就被阿尔伯特压在门上激烈地亲吻,对方的双手已迫不及待地探进雅各的衬衫里,触及雅各的背脊和后腰,令雅各战栗了一下,但那火热的触感立马就消失了。雅各还没来得及纳闷,外套就被阿尔伯特脱下扔在地上,阿尔伯特胡乱帮他解了几颗衬衫纽扣,但很快就失了耐心,直接把他的衬衫撕了开来。 “别!”雅各无奈地听纽扣噼里啪啦掉落了一地,感觉到阿尔伯特已开始对他的裤子下手,奚落地瞪了他一眼,也伸手去扯对方的领结。两人视线相撞,阿尔伯特眼中已失去了平日的悠闲冷静,剩下雅各梦魇中那兽`性的欲`望。不过,还是有些许不同的,阿尔伯特看起来不再残酷,只是欲`望再也无法压抑,燃为可以吞噬一切的熊熊火焰。 雅各躲开他的目光低头鼓捣,却被阿尔伯特那做工繁复的精细衣服弄得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阿尔伯特注意到他的烦躁,轻笑了一声,自己动手解开领结。两人就这样边脱衣服边向卧室走去,阿尔伯特还不忘从雅各的餐桌上随手抄了瓶橄榄油。凌乱的衣物散了一地,等两人一同倒在雅各床上时,已是裸裎相对了。 阿尔伯特却突然停住了。“雅各?莱格里斯,”他用往常那种嘲讽的语气慢悠悠地说,“半个多小时前你还站在千人瞩目的舞台上,被尊奉为上帝的宠儿。看看你现在……那么急切,那么……饥渴……” 雅各正要反驳他,阿尔伯特的神情却逐渐转为柔和:“所以你要记住,无论是在你接受喝彩的时候,还是在你面对某些蠢货的阻挠的时候,我随时都站在你的身边。就像这样。”说着,他俯身去吻雅各的脖颈和锁骨,然后一路向下,吻过他的胸口和腰腹。 阿尔伯特虔诚的姿态和那既撩人又瘙痒的吻令雅各震惊,也彻底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他急切地表白:“我……我也一样……在你的身边……阿尔伯特!”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惊叫出声,因为阿尔伯特已舔上他挺立的分身并一口把它裹住。“别,别这样,很脏!”他无法忍受这种强烈的刺激,手指紧紧抓住阿尔伯特浓密的黑发。 “真的不要么?”阿尔伯特舔了一口缓缓从前端溢出的白浊液体,抬头颇为得意地看雅各攥紧拳头的样子。 雅各无谓地挣扎了两下,终于败下阵来,大口喘着气:“不……我……我要……阿尔伯特,阿尔伯特……我爱你……” 阿尔伯特努力地吞吐,用口腔接住了喷涌而出的液体。有些腥味,但对阿尔伯特来说,雅各刚才的表白足以把一切都变得甜蜜无比。他从未做过这种事情,在认识雅各之前,要是谁跟他说他有一天会为某个人这么做,他准会狠狠地让那人尝尝后悔的滋味。但现在这里是雅各,他所膜拜的音乐天才正向自己敞开心扉露出最脆弱的一面。雅各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阿尔伯特这样想着,欣喜若狂。 他爬起来去吻雅各的嘴唇,雅各左右闪避,但还是被他逮住了。阿尔伯特口中残存的液体在舌头翻滚中淌入雅各的口腔。“你……你……恶不恶心!”雅各责备道。 阿尔伯特笑着:“你不是很享受?”顺手拿起自己刚刚放在床边的橄榄油。 雅各猜到他要做什么,感到阿尔伯特湿润的手指探入身体,羞耻得只能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但不一会儿那手指就被火热的粗物取代了,阿尔伯特扳开雅各的手臂,牢牢按在两侧。窄小的单人床摇动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雅各无处躲藏,不得不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阿尔伯特,心中满溢出欢愉和喜悦。 待一切风平浪静,两人相拥挤在雅各的床上。雅各把头埋进阿尔伯特的肩膀,阿尔伯特则玩弄着他的金发,冷不丁地说:“你的床太小了。” “本想结婚前把家里重新装修一下,换一张大床的。”雅各自然地答道,突然意识到这句话有点不对。阿尔伯特的手也骤然停下动作。 两人相对无话。雅各这才注意到自己赤`裸的身体正暴露在春日深夜的寒气中,尽管被阿尔伯特温热的身体包裹着,但他还是觉得寒冷,刚才还在奔腾的血液此刻渐渐凝固下来。 他小声说:“我和珍妮订婚了。” 阿尔伯特没有答话。 雅各被他的沉默弄得有些局促,只得继续说:“她和我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本来没有谈婚论嫁,但前年她父亲去世,临终前我向他发誓,要保护她一辈子。但我们约定,等我们都做出点事业,再履行婚约。” 阿尔伯特轻声问:“你爱她吗?” “我不知道……我是说,绝不是和你这样的爱。我和她也可以组建幸福的家庭,相敬如宾,安安静静地生活,但是你让我认识到一种更深更强烈的爱。我违背了我的誓言,阿尔伯特,无论我向不向她承认,我都伤害了她。如果我背叛她是因为另一个女人,那也许还能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或者我祈求她的原谅回到她身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或者我做个负心汉,取消婚约去和我更爱的人共度余生。但现在这样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我想和你共度余生,”阿尔伯特坚定地说,但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陈述一个普通的事实,“现在说这个好像有点早,但我无法想象失去你的生活。” 雅各抱紧他。他何尝不想回应阿尔伯特的告白,然而,他们这样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他们可以取得片刻的温存,但就这样遮遮掩掩地过一辈子,明明爱得炽热却要在人前装成毫不相关,雅各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坚持下去,更不知道阿尔伯特是否真的做好了思想准备。他害怕自己陷进去。要是有一天阿尔伯特厌倦了,后悔了,那他要怎么办? 阿尔伯特像是猜到他的心思,叹了口气,安抚他说:“你不必担心我的忠诚。我从未爱过任何人,直到我遇见了你,雅各。” “我也从不知道自己会这样爱一个人。”雅各喃喃道。 阿尔伯特收紧了拥抱:“我知道。” “和珍妮解除婚约的事,我想等这轮歌剧公演结束以后再和她谈。她每天都要演出,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突然给她、给剧院生出什么事端。可以吗?” “别担心。”阿尔伯特低头吻了吻他的头发,“我们来日方长。睡吧,雅各。” 雅各闭上双眼,渐渐沉入梦乡。他已从不顾一切的快乐中清醒过来,看到未来道路上的一片迷雾,不像音乐那样单纯清晰。在忘情一刻之后,他们仍要面对外界那充满敌意的现实。但此时此刻,在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5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5 阿尔伯特的怀抱里,那些暂时还不重要。他们所能够做的,只有尽可能延长这段温暖的时光,在黑暗和寒冷侵袭而来之前。 第十六章 乐坛双雄 《画家梦》首演后的第二天,一篇乐评出现在巴黎的大街小巷: “在前天以前,维也纳是欧洲乐坛的首都。但今天的它已经威名不再了。新的音乐首都在巴黎,更确切地说,是在雷耶歌剧院。一颗新星正在巴黎上空冉冉升起,上帝给奥地利带来了莫扎特,但他为巴黎带来了雅各?莱格里斯。” “莱格里斯第一次进入公众视野是在梅兰妮?德?拉福尔伯爵夫人的生日宴会上,我们所喜爱的大音乐家阿尔伯特?德?塞维涅子爵以极其戏剧性的方式将莱格里斯介绍给巴黎。” “昨天,莱格里斯不负众望,用歌剧《画家梦》令全巴黎为之疯狂。自从五年前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在巴黎首演,法国音乐界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盛况。雷耶歌剧院接连推出两部新歌剧,其中一部还是新人作品,我们曾怀疑约瑟?雷耶这一大胆的赌博是否明智。我们大错特错了。” “最为伟大的是,莱格里斯用音乐将各个阶级的听众凝聚起来,无论是坐在包厢里的贵族,还是坐在大厅里的小市民,甚至是挤在门外的乞丐,全都不约而同地欢呼鼓掌,这样的场景在巴黎还前所未有,尤其是在三级会议即将召开的今天。” “莱格里斯出生贫寒,他的歌剧真实而又感人至深地描绘了市民生活。我们不禁期待,他的音乐是否代表了阶级和解的希望?他会成为动员第三等级战斗的号角,还是抚慰第三等级、激起特权阶级悲悯同情之心的福音?莱格里斯尚未在政治事务上表态,他的立场耐人寻味。但他的剧院经理约瑟?雷耶已成为第三等级代表,我们拭目以待他与莱格里斯的表现。” “塞维涅子爵的《巴黎一夜》同样可圈可点,特别是他首次亲自出马担任指挥,引来不小的轰动。但他的光芒只持续了一天,就被莱格里斯所掩盖。《画家梦》和《巴黎一夜》将隔天在雷耶歌剧院演出,每周一停演。这两部杰出歌剧同时上演,是乐坛前所未有的盛事,我辈能够亲眼目睹,实属三生有幸。” 两周后。 专业乐评人笔下那位一鸣惊人的年轻天才此刻正坐在树下,时而沉思,时而低头飞快地书写。他的头发里插着几根杂草,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隐约露出脖颈上新印上去的几块可疑的红点。阿尔伯特正悠闲地枕着天才的腿,躺在草地上读卢梭的《爱弥儿》。他已经不穿贵族气十足的衣服了,而是和剧院里的其他人一样,穿着简单的装束。他的棕发同样有些凌乱,但脸上却挂着餍足的笑意。午后的阳光隔着树荫洒落在两人身边,一种宁静安祥的气氛笼罩着他们。 歌剧公演已经两周了。作为指挥,雅各和阿尔伯特不似首演前那么紧张,但指挥毕竟是体力活,他们依然忙忙碌碌,只有晚上在观众席中注视对方的背影,再在演出结束后短暂团聚。剧院里人多眼杂,他们难得温存,加上阿尔伯特借住在皮埃尔家,总不能天天夜不归宿。于是他们只得忍住热恋的激情,一直熬到周一剧院休息的时候,才一道驱车来到巴黎城郊这块人迹罕至的角落,享有这难得的独处时光。 他们在草地上拥抱亲吻,极尽缠绵,像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对对方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和依赖。他们互相依偎着谈音乐和哲学,在静谧中各自工作,并不觉得自己与男人恋爱有什么奇怪或者错误,因为他们的相处是这么和谐,让他们再也无法想象与对方之外的人在一起会是什么样。 雅各已马不停蹄地开始新歌剧的创作,爱情成了他的缪斯。与阿尔伯特相爱后,无数他从前从不知晓的情感涌入他的心头,他尝试着用音乐表达这些美好的感受。阿尔伯特则还处于寻找题材的阶段。他像往常一样关注雅各新作品的进展、提提建议,自己则一本接一本地读书。音乐和爱情让他摆脱了往日的烦躁和消极,他感到心满意足,又觉得一切都充满希望。 他们两人的未来仍然让雅各不安,他在剧院里刻意与珍妮保持距离,所幸珍妮连夜演戏,白天又要休息或者热身,根本无暇顾及私人的事情。雅各眼看着珍妮广受观众喜爱,化妆间里的花束越积越多,心中有些宽慰。说不定在她的崇拜者中,有哪户好人家懂得爱慕珍惜她的才华和品格呢?他暗暗希望能有个更好的人取代他的位置,给珍妮一个幸福的未来。 阿尔伯特明白雅各的心思,见到珍妮时总不吝赞美之词,以长辈的口吻鼓励她多与歌迷接触,还安慰她说雅各并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不会因为她与歌迷的正常来往而生气。初尝成名滋味的珍妮被他说得心动,又看到雅各的默许,便不再拒绝蜂拥而来的礼物和信件。雅各看穿了阿尔伯特耍的花样,愠怒于他的装腔作势,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方法的有效。 阿尔伯特对未来信心满满。他觉得珍妮再怎么忠贞也抗拒不了虚荣心,更何况他和雅各都会尽力确保她不陷入危险。一旦雅各和珍妮取消婚约、珍妮另嫁他人,他就准备和雅各一起找套房子搬进去,安安心心地朝夕相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巴黎比欧洲其他地方要开明得多,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他们两个大男人——又都是艺术家——单身一辈子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就算那些碎嘴的贵族多管闲事,阿尔伯特也无所谓,他已经这么过了好多年了,根本不怕他们。 天色渐渐晚了,他们回城找了家咖啡馆吃晚饭,咖啡馆里正是人声鼎沸。他们刚找了张靠近角落的桌子坐下,就听到边上传来熟悉的声音:“咦,雅各,阿尔伯特,你们怎么在这儿?” 雷耶先生就坐在他们边上的桌子上,他身边的几个人也好奇地向他们看来,其中一个突然兴奋地叫道:“这不是雅各?莱格里斯吗?还有塞维涅子爵!” 雷耶先生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老朋友,亚瑟?洛南先生,《风流信使》的乐评人,就是他写了那篇《莱格里斯、莫扎特与第三等级》。” “幸会。”雅各想起那篇将他与莫扎特相比的乐评,不由红了脸,“您对我太慷慨了。” “哪里哪里!能与您这位天才相识,是我的荣幸!”洛南激动地握住雅各的手,“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两位先生都是我的朋友,卡米尔?德穆兰,律师。还有让?保尔?马拉,作家、科学家。二位,这就是我刚才跟你们提到的《画家梦》的作曲家雅各?莱格里斯,还有《巴黎一夜》的作曲家阿尔伯特?德?塞维涅子爵。” 德穆兰礼貌地起身同他们握手,那个叫马拉的清瘦男子却若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6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6 有所思:“塞维涅……令尊就是枢密院里的安德烈?德?塞维涅伯爵吧?” 阿尔伯特皱起眉头:“正是。” “令尊忙着派爪牙查封报社印刷商,您却鬼鬼祟祟地混进第三等级里,是在盘算什么吗?” 阿尔伯特还没答话,雷耶先生立刻插话打圆场:“阿尔伯特和他父亲可不一样,是我们第三等级坚定的战友。他本来还打算参选第三等级代表呢。”说着,他就打算转移话题:“话说回来,你们俩怎么来这儿了?” 雅各和阿尔伯特交换了个眼神,雅各说:“正好剧院休息,我们出去逛了一圈,找找灵感。” 雷耶先生捋了捋胡子:“我真弄不懂你俩,一会儿像死敌,一会儿又成了好伙伴。” “我们这叫不打不相识。”阿尔伯特笑道。 他们正说着话,洛南已亲热地把雅各拉到众人中间坐下:“雅各,我可以叫你雅各吗?……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还写歌剧吗?” 雅各被他那崇拜的劲头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正在改编卢梭的《新爱洛伊丝》。” 马拉来了劲:“《新爱洛伊丝》?那可是部杰作。虽然多愁善感了点,但它讲究的可是人性的本质——人要遵从自己的心灵做事,而不是一味遵循社会上的陈规。” “喜欢读《新爱洛伊丝》的人很多,你改编起来压力很大吧?”德穆兰问。 “当然有压力,所以我会尽力去做的。这本来就是个动人的爱情故事,相信可以打动人心。” “很好!”马拉拍了拍雅各的肩膀,大声说,“我们第三等级有作家,有画家,还有多得过剩的律师,但惟独少了音乐家。你向大家证明了,音乐并不是特权阶级的专利,而是属于大众的。”他带着些敌意瞟了眼阿尔伯特,“我们第三等级创造了一切,也应该得到一切。” 邻桌有人听到了马拉的话,大呼了一声:“说得好!”整个咖啡馆都鼓起掌来,“莱格里斯万岁!”只有雅各不知所措,尴尬地向沉默的阿尔伯特看去。 等大家鼓完掌,阿尔伯特才开口说:“我不否认您的看法,马拉先生。第一、第二等级对社会的贡献较少,获得的权利却是最多的,这不公平。但是,您不能说得太绝对,特权阶层里同样有人在为社会服务。您的极端只会把特权阶级推到第三等级的对立面。” 咖啡馆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听他和马拉的对话。马拉冷笑了一声:“您说我在制造对立?就凭您,这个声名狼藉、游手好闲的浪荡子?您的哥哥可算是第二等级里最反动的代表之一,至于您的父亲,就在昨天,他还派密探骚扰一家德高望重的出版商。您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 阿尔伯特被他说得有些愤怒:“我从未支持我家人的做法。至于我自己,您说的是事实,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没错,”雅各突然说,“阿尔伯特心地善良,没有他的介绍,我的歌剧根本不可能上演。况且,他从排练到公演,一直在辛苦地指挥,现在还在构思新的歌剧,这难道不是创造价值吗?” 阿尔伯特吃惊地望着他。他知道雅各已经原谅了他的过错,但从没想到雅各竟会这样当众捍卫他的名声。 “是啊是啊,”雷耶先生跟着点头,“阿尔伯特最近像变了个人似的,和剧院里的大家打成一片,指挥时又很有威信,我以前还从没发现他有这样的领导才能呢。” 马拉还不示弱:“这么说,塞维涅子爵,您打算与特权阶级划清界限咯?” “如果有一天真的有这个必要的话,”阿尔伯特斩钉截铁地说,“我会放弃我的一切特权。” =============================================== 注:德穆兰:罗伯斯庇尔的好友,曾任律师,作为记者观察三级会议,是攻占巴士底狱的煽动者之一。后因支持丹东,被罗伯斯庇尔处决。 马拉:革命派作家,大革命期间创办报纸《人民之友》。法国大革命“三巨头”之一(其他两位是丹东和罗伯斯庇尔),激进分子,后因主张恐怖专制被温和派暗杀。 洛南是原创人物,没有原型。 第十七章 第二等级 布封伯爵夫人的沙龙里人头济济。还有一个多星期,第二等级的代表们就要前往凡尔赛,迎接三级会议的召开,有不少来自法国各地的代表已陆续来到巴黎相聚。枢密院的塞维涅伯爵和杜波瓦公爵虽然不在代表之列,但也来到沙龙,查探代表们的口风,希冀对代表们施加影响,让他们为自己的目的服务。 但很快谈话的主题就从政治偏移出去。康斯坦男爵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神神秘秘地说着:“前几天我陪我夫人去雷耶歌剧院看戏,被一个报童缠着,随便买了份报纸,你知道我在报纸里看到了什么?它居然说,阿尔伯特?德?塞维涅子爵在普罗可布咖啡馆【巴黎著名咖啡馆,后为罗伯斯庇尔等革命领袖聚会地点】里公开宣布,打算放弃一切贵族特权!是谁在编造那么恶毒的谣言?阿尔伯特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激进分子聚集的普罗可布咖啡馆?” “是啊,造谣造到塞维涅头上,真是胆大包天!” “不过要是他真在那里说了那种话,”布封夫人笑得一脸刻薄,“那可是天大的丑闻!塞维涅伯爵,您说是不是?” 伯爵脸色铁青。他知道报纸上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他早就听普罗可布咖啡馆的密探报告,阿尔伯特和那个新人音乐家双双出现在咖啡馆,和雷耶、马拉等人一同吃饭。显然,阿尔伯特头脑发热说出那种话,被激进分子断章歧义,变成了他们的舆论武器。 “不过阿尔伯特近几个月来确实不太来我们这儿了,天天在雷耶歌剧院鬼混,简直像要和贵族阶级一刀两断似的。”有人说。 “准是看上哪个歌手了吧,”另一个人调笑道,“那个叫珍妮?利尔的女高音,这段日子可是大红大紫,阿尔伯特不对她下手简直是不可能的。” “那个珍妮?利尔不是订婚了么?” “听说还是和那个叫莱格里斯的天才。” “什么天才?叫我说,还是我们的阿尔伯特技高一筹。” “反正啊,管她订婚不订婚,阿尔伯特可不会在乎。康斯坦男爵,阿尔伯特当年不是还被尊夫人迷得神魂颠倒?” 康斯坦男爵表情自豪:“我家玛利亚忠贞不二,果断拒绝了他的诱惑。不过,子爵他风流多情,也算是我们之中的豪杰了。” “对了,我还听到传言,说阿尔伯特本来还打算去参选第三等级代表呢。” “简直是胡编乱造!不然就是阿尔伯特他疯了!”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7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7 “这下准是看上哪个第三等级的姑娘了。” “我可不信。”有人向沙龙另一头聚在一起的几个年轻人叫道,“皮埃尔?” 皮埃尔正和弗朗索瓦面红耳赤地争论第二等级到底应该代表贵族还是应该代表人民,听到声音,探出头来:“什么事?” “你和阿尔伯特最熟,跟我们说说,阿尔伯特最近究竟在折腾些什么。” 皮埃尔还在为弗朗索瓦的政治观点耿耿于怀,对那些无聊的闲言碎语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走了过来:“他啊,当然是忙着指挥了。” “难道没有什么花边新闻?” “当然没有!”皮埃尔矢口否认。 弗朗索瓦也跟着走过来,笑得一脸促狭,好像要说什么,被塞维涅伯爵狠狠地瞪了一眼,便没有说话。 布封夫人继续唠叨了些“啊这样我们就放心了”之类的话,与皮埃尔寒暄。塞维涅伯爵没有参与,他的思绪还停留在自己那令人头疼的小儿子身上。阿尔伯特从庄园里消失以后,伯爵一怒之下辞退了威廉,但要阻止阿尔伯特的歌剧演出,伯爵自己是无能为力了。 伯爵一直觉得,音乐是对阿尔伯特无害的消遣,既然儿子喜欢,他便不会反对。然而,如果说他能把幼时的儿子掌握在股掌之间,那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越来越脱离他的控制,自顾自搬到巴黎不算,还拒绝了皇家歌剧院的合作要求,偏要将作品交给约瑟?雷耶。如今他更是完全失控,竟不顾自己尊贵的身份,公然和那个叫雅各?莱格里斯的家伙成双入对,跑到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抛头露面,简直像个戏子。更何况,三级会议召开在即,雷耶歌剧院里都不是什么善人,天知道他们会把他引上什么歧途。 而现在他居然大摇大摆地跑去和马拉那些受到严密监视的家伙见面,还得意忘形地说什么不想当贵族…… 要是阿尔伯特被拉入共和分子的阵营,不仅会遭受生命危险,他们塞维涅家也会颜面扫地。伯爵自己和弗朗索瓦的仕途都会被断送。眼前的这些贵族,一个个看上去都阿谀奉承,只是因为伯爵与王室的关系而已,但一旦出了丑闻,他们翻起脸来比谁都快。看看他们现在那故作关心的伪善嘴脸,早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塞维涅家早在十字军东征时就战功赫赫,直到路易十四上位以前,一直是法国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就算后来太阳王削弱贵族,宣扬无上王权,他们家族见风使舵,放下`身段加入国王的中央集权,仍然是国王的左膀右臂。这次的三级会议,他们更是要带领第二等级振臂高呼,要求国王让权于贵族。 这一切,决不能毁在阿尔伯特、某个肮脏的男宠和某几个身份低微的煽动家手里。 如今阿尔伯特藏身皮埃尔家,一举一动又都在公众视野中,伯爵显然不能再轻举妄动使出什么阴招。他环顾沙龙,皮埃尔他们那群代表的政治争辩已经被家长里短的讨论打断,代表们纷纷回到布封夫人的圈子里,说起凡尔赛附近的酒馆和咖啡馆,还有在凡尔赛哪里能找到漂亮姑娘。皮埃尔几乎没有掩饰对这些谈话的嫌恶,但还是不得不呆坐在人群中间。 伯爵想到,不管是皮埃尔还是阿尔伯特,这些叛逆的年轻人总是自鸣得意地想要标新立异,偏要做些与众不同的举动,但他们仍然逃脱不了社会对他们的束缚。阿尔伯特可以避开伯爵的耳目,却仍然生活在众目睽睽之下。伯爵左右不了阿尔伯特的行为,那就让这社会来告诉他,他的命运从来都不在他自己的手中。 =============================================== 神烦的老伯爵又来了…… 萝卜丝后面也会来打酱油的。其实lz还是很萌大革命群像的,但是不知不觉就黑了他们,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阿尔伯特是在一阵头痛中醒来的。他睡眼惺忪地起床更衣,暗自思量着自己最近是不是操劳过度了。他素来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如今却像第三等级一样每天上下班,逢他指挥的时候,他还得站上整晚。再加上和雅各的私情,虽然两人都尽力节制,但还是常常弄得阿尔伯特半夜才回到皮埃尔家里。皮埃尔忙着准备会议,根本没注意到友人的神出鬼没,而梅兰妮有所察觉却也不好意思多问——阿尔伯特的风流名声在外,梅兰妮白天见到阿尔伯特时也装作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尽管她的演技很糟糕。 这种折磨人的日子很快就要过去了,阿尔伯特想。他刚刚和雷耶先生刚刚结了这段时间的工资,他和雅各都靠歌剧发了笔小财,而歌剧也会继续公演下去。很快,他们就可以开始寻找住处,不必再看他人眼色、被人打扰。这几天,雷耶先生正在和他与雅各商量,在三级会议召开期间,由他和雅各代替外出开会的雷耶先生共同负责剧院的日常事务。和雅各一起经营剧院的前景让阿尔伯特感到兴奋。和担任指挥一样,这又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恐怕也会把人累得够呛,但有雅各在他身边并肩奋斗,现在正是变革的时代,他何不试一试? 他走进餐厅的时候正看到皮埃尔和梅兰妮激动地窃窃私语,夫妻俩闻声起立,围了上来。“恭喜你啊,阿尔伯特!”皮埃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狡猾的家伙,居然连我们都不告诉就订婚了!” “什么订婚?”阿尔伯特被讲得一头雾水。 梅兰妮有些迟疑:“就是你和杜波瓦公爵小姐订婚的事啊,我们今天早上收到了请柬。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阿尔伯特一把拿过她手里的信纸,仔细阅读起来。请柬里赫然写着阿尔伯特和杜波瓦小姐即将在两个星期后召开正式订婚舞会,邀请各位贵族出席,请柬上还盖着两个家族的纹章。“真是无聊的玩笑。”阿尔伯特冷冷地说,“我从没听说过这事,也很久没和杜波瓦家的人见面了。” “这就奇怪了,你看今天的报纸。”皮埃尔又递过来一张报纸,那是关于社会名流婚娶的版面,最上面的一条格外醒目:“音乐家阿尔伯特?德?塞维涅子爵和玛格丽特?德?杜波瓦小姐订立婚约,第二等级两大家族塞维涅和杜波瓦即将联姻”。报纸介绍了双方生平,还说“杜波瓦公爵与塞维涅伯爵都是贵族阶级的领袖、塞维涅家长子弗朗索瓦出任第二等级代表,第三等级拉拢阿尔伯特的传言不攻自破”云云。 皮埃尔困惑地盯着阿尔伯特:“要是真的搞错了,阿尔伯特,你得和你父亲谈谈。塞维涅伯爵和杜波瓦公爵都不是会开玩笑的人,同时发出请柬和公告,恐怕现在全城的贵族都知道了。你还记得你哥哥弗朗索瓦订婚的时候吧,来了多少贵族?”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8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8 阿尔伯特记得那次伯爵把请柬发给了整个巴黎社交界,巴黎和巴黎周边所有的贵族都前来参加了舞会。对伯爵来说,这种场合巩固了塞维涅家族在贵族之中的地位。特别是现在,在三级会议即将召开的时候,宣布两个古老贵族家族的联姻、举办盛大的贵族宴会,简直是对第三等级的蔑视和挑衅。 这样想来,伯爵的行为也不是不能理解了,尤其是在阿尔伯特逐渐接近第三等级之时。至于杜波瓦公爵……阿尔伯特早就看出他有意招他为女婿,杜波瓦小姐也对他芳心暗许。他们两家本来就位于枢密院核心,缔结姻亲无疑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皮埃尔接着说:“在现在这种关头这么大张旗鼓,你的婚约会变成政治事件的。” “这恐怕正是他们的目的。”阿尔伯特严肃地说,“我得办点事,失陪了。” 阿尔伯特赶回自己在巴黎的家时,伯爵像是早就料到他的到来一样,已经在等他了,见他进来,毫无惊讶之色 :“你终于回家了啊。” 阿尔伯特张口就问:“听说我要结婚了,但新郎却是最后得到消息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伯爵耸耸肩:“很简单,你和杜波瓦小姐门当户对又郎才女貌,再适合不过了。杜波瓦公爵看你迟迟不行动,向我催了很多次了。” “用不着和我说这些,您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你应该心知肚明吧,你在雷耶歌剧院的行为已经产生了不良影响,人家都说你要变成革命者了。” “您知道那些只是断章取义,我没有政治野心。” “但‘看起来像’已经很危险了。更别提你和雅各?莱格里斯的那些丑事,要是败露出去,你不光身败名裂,连命都难保。鸡`奸罪可是要杀头的,我是在救你。要是你实在离不开他,结了婚以后不也可以和他保持关系?就像你哥哥弗朗索瓦,婚姻可从没束缚过他。” “别这么假惺惺的。您在乎的不是我的性命,而只是您自己吧。” “你的婚事可是第二等级的盛会。现在法国上下的显贵家族齐聚凡尔赛,都受邀到巴黎来为你们庆祝,听说连王室都预备派人出席。你要记住,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仅仅是你个人的行为,你在别人眼里就是你的家族、你的阶级。你要么是第二等级的朋友,要么是第二等级的敌人,难道你真的想背弃你的阶级?” “我以前并没有这么想过,但现在看来,似乎有这个必要了。”阿尔伯特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和杜波瓦小姐结婚的,这是我最终的决定。” 伯爵像是同情他一样地摇头:“我说过,就算你真的这么做,第三等级也不会接纳你的。你订婚的消息,刚好印证了他们对你的怀疑。” “您说什么?”阿尔伯特警觉起来。 “好事传千里,你的婚事已经传遍全城了,现在雷耶歌剧院里一定很热闹。你说他们是会恭喜你呢,还是唾弃你?还有莱格里斯,他应该也收到舞会的请柬了——我想你一定会想要和他分享这个时刻。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您邀请了雅各?”阿尔伯特已经气得脸色发白了。 伯爵满意地看着儿子惊慌失措的样子:“确切地说应该是‘热忱地邀请’……无论如何,你要是后悔了随时都可以回家来,这里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 甜完了,接下来是开虐的节奏…… 五花肉姑娘,评分没关系。哥哥一直阴笑是因为他知道他弟弟是弯的所以一直嘲笑他,其实哥哥只是个猥琐男,可以说是皮埃尔的对立面吧……(哥哥是直的,没有jq……不过从某种程度上也能算弟控?|||) 第十八章 圈套 后来雅各想了很多次自己为何会与阿尔伯特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是什么促使他做出了那个对所有人都残忍无比的决定。是因为那张突然的婚约和来自塞维涅家族的威胁?是因为时势所迫?是因为他一味拖延对珍妮坦白的时机?还是因为他和阿尔伯特之间的感情本来就存在着致命的弱点? 他在走上断头台的时候又想起了阿尔伯特,想起那段安安稳稳的日子和他们几乎触手可及的幸福。他意识到,他们的感情在很长时间里都不是对等的。他们深深相爱,但他自己自始至终都在担心这段感情不得善终。所以他希望两人能趁早全身而退,而阿尔伯特总是固执地坚持着,像是强迫一个将死的人必须活下去一样,安慰他不要怕,遇到任何阻碍他们都可以想办法去克服。 他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剧痛和黑暗。阿尔伯特到底还是错了,他们违抗不了命运,但事到如今,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他和阿尔伯特之间的裂痕是由阿尔伯特订婚的消息而起的。收到订婚舞会请柬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到了剧院,才发现阿尔伯特订婚的事在一夜之间已是人尽皆知。他甚至在剧院门口收到一张传单,上面用愤怒的口气写着“枢密院两大家族塞维涅与杜波瓦联姻,阿?德?塞维涅从未属于第三等级”,底下配了一幅蹩脚的漫画,一个贵族模样的男人一手挽着身着华服的女子,一手却按在一个衣着朴素的歌女的屁股上,表情猥琐。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阿尔伯特满脸怒容地冲进剧院,不顾周围人们的指指点点和交头接耳,手里捏着的传单已被他揉皱了。他在雅各和雷耶先生面前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声音稍微平静了一点:“我没有和杜波瓦小姐订婚,这只是我父亲他们自作主张,我也是今天才听说的。至于这种恶毒的诽谤……”他拿起传单,“我不相信消息会传得这么快,我想也是我父亲指使人发的,想要离间我和第三等级的关系。” “那么……”雷耶先生迟疑了一下,“我们究竟要不要恭喜你?” “不,我不会和杜波瓦小姐结婚,无论他们使出什么手段。”阿尔伯特回答他的问题,眼睛却望着雅各,“你们可以放心。” 雅各咬紧嘴唇。他在收到请柬时就预料到了这些,阿尔伯特从未提过杜波瓦小姐,他自然很难相信阿尔伯特会故意隐瞒婚约。然而,这次塞维涅伯爵似乎来势汹汹,想要一刀斩断阿尔伯特和第三等级的联系。想到即将开始的三级会议和阿尔伯特左右为难的立场,雅各不由担心,伯爵这次不会善罢甘休。 “雅各。”阿尔伯特叫他,“你没事的话,我们得谈谈……关于音乐的事。” “好。”雅各心照不宣地点头,“雷耶先生,失陪了。” 两人并肩离去,正走到剧院门口的时候,却被两个不速之客挡住了去路。“塞维涅子爵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9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29 !”其中一人热情地叫道,迎上来和阿尔伯特握手,“恭喜您啊!” “科诺先生。”阿尔伯特还板着脸。雅各这时才意识到,这两个看上去很眼熟的男人正是审查委员会的成员,那时在梅兰妮的舞会上,阿尔伯特把他介绍给他们,要求他们取消对《画家梦》的禁令。 “莱格里斯先生。”科诺先生又和雅各握手,“恭喜您的歌剧大获成功,真是一部难得的杰作!” “多亏您的帮忙。”雅各也心不在焉,满心惦记着同阿尔伯特商量伯爵的意图和他们的对策。 科诺先生却并没有停止谈话的意思,反而表情凝重起来:“其实,我们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们,政策上发生了一些变动。我们是奉枢密院的命令来找你们和雷耶先生的。” 经理办公室里,雅各、阿尔伯特和雷耶先生三人死死地盯着那张要求立即停演《画家梦》和《巴黎一夜》的训令,上面白纸黑字,盖着枢密院的印戳。 许久,阿尔伯特才冷笑道:“居然到这个地步了,真是可悲。” 雷耶先生没听懂他的意思,错愕地问科诺先生:“可之前不是已经规定,准许演出阿尔伯特的作品么?而雅各的《画家梦》,也是经过审查委员会特批才公演的。” “没错,但这次是枢密院直接下令停演的,我们也无能为力。”科诺先生说。 雅各抗议道:“我们的歌剧没有触犯任何法律,这样停演根本没有依据。” 科诺先生叹了口气:“老实说,我也对这件事感到震惊。你们两部歌剧我都非常喜欢,也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但枢密院的命令由国王亲自批准,不可违逆,你们必须遵守。” “这是枢密院的最终决定?”阿尔伯特若有所思。 “是。——只有枢密院或者国王本人才能撤销这道命令。” “要是我们不停演呢?” “那你们就违反了枢密院的命令。雷耶歌剧院会被查封,雷耶先生和两位作曲家都有可能被抓判刑,两部歌剧的主要工作人员也会遭到惩罚。”科诺先生公事公办地说,“三级会议就要开了,这正是各阶级和解合作、开诚布公的大好时机。雷耶先生,请听我一句劝,您可不想背上公然违抗法律、挑起阶级冲突的骂名吧?” “当然不想!”雷耶先生立刻答道。 “那么就请遵守法令吧,别生出什么事端。……除非……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塞维涅子爵,您不妨向您父亲求求情,加上您又是杜波瓦公爵的女婿,他一定愿意帮助您的。” “我明白。”阿尔伯特低沉地说。 科诺先生和同事离开了,雷耶先生还呆站在那里,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雅各则偷偷地观察阿尔伯特的反应,他知道,阿尔伯特此刻的决定也许会给他们的未来带来不可逆转的影响。 终于,阿尔伯特从训令上抬起头来:“我再也无法忍受了。”他说得斩钉截铁,“这些诽谤、威胁和骚扰……只是为了维持一个腐朽却又贪婪的家族。这一切都是针对我一个人的,我不能拖累你们。就算歌剧真的停演,只要我还游离在第二等级之外,天知道他们又会做出什么事来,甚至是威胁你们的生命。” “那……你打算怎么办?”雷耶先生问。 “事到如今我别无选择。只有暂时答应婚约,向我父亲和杜波瓦公爵恳求,撤销停演的训令,先争取一点时间。只要有时间,就一定有解决这件事、一劳永逸的办法。只是,雷耶先生,看来我不能帮忙主持剧院经营了。让我指挥完《巴黎一夜》剩下的场次,伯爵应该会答应这个要求,只要我答应订婚,他们 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但我还是得住回塞维涅家在巴黎的房子里,也不能常来剧院了。” “雅各,你觉得怎么样?”雷耶先生问。 雅各没有答话。阿尔伯特每说一句话,他的心就沉了一分。 阿尔伯特连忙补充了一句:“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不会和杜波瓦小姐结婚。现在这些,只是假装表达诚意,免得他们再来干扰。”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那么不愿意和她结婚?贵族之间的联姻不是很常见吗?”雷耶先生疑惑地问。 “因为我另有计划,”阿尔伯特目光坚定地望着雅各,“我知道自己要和什么人如何度过余生。” 雅各避开他热烈的注视,看着桌上的训令。他不怀疑阿尔伯特的真心,然而,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们的时日不多了。他不相信阿尔伯特的伪装真能骗过塞维涅伯爵的眼睛。正像阿尔伯特说的那样,伯爵既然开始动用枢密院的力量来逼婚,那他绝不可能就此罢休。枢密院印戳上象征王室的百合花看起来是那么冰冷刺眼,尖锐的花蕊正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宝剑,而沿着那弯弯曲曲的枝蔓,似乎有一张大网伸展开来,让他们无处逃离。 ===================================== 不要被开头三段吓到,一定会he的! 雅各心事重重地从经理办公室出来,阿尔伯特却一改刚才的沉重,笑呵呵地打趣说:“这下我们可都是有婚约的人了。” 所以现在分开是最好的时机么?雅各心想。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只要他们各自履行婚约,他和珍妮结婚,阿尔伯特与杜波瓦小姐联姻,那么一切就会恢复寻常,过去的那段日子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努力抗拒阻力维持着这段关系的,只有他们两人而已。他们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阻挠他们,连他们的朋友都对他们的爱情一无所知。 再多的山盟海誓,都改变不了他们关系的孤立无援、摇摇欲坠。雅各害怕阿尔伯特假意接受的婚约会变成无可改变的现实,但他自己又不愿成为首先离开的那个人。 阿尔伯特似乎注意到他的沉默,拉他到走廊转角处没人的地方,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别担心,雅各。我说了,只要争取来一点时间,我就有办法。” “什么办法?” 阿尔伯特凝望着他,深吸了口气,然后突然郑重其事地说:“雅各?莱格里斯,我们私奔吧。等这里的事处理完了,我们就离开巴黎,离开法国,摆脱我们的婚约和我父亲的掌控。我们可以去维也纳,只要有我们的音乐,我们一定可以很快安顿下来。” 雅各被他突然的提议吓到了:“什么?” 阿尔伯特凑上来要吻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蛊惑:“你觉得怎么样?你和我,我们两个一起开始新的生活。没有政治,没有家庭,只有音乐和爱情。” 雅各左躲右闪想要避开他的骚扰:“那雷耶先生他们怎么办?你父亲会来找他们麻烦的。” “我父亲只想让我远离第三等级而已。我离开法国,虽然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0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0 没有回归贵族生活,但也同时脱离了第三等级,正中他的下怀。他本来就看不惯我,我正好从他眼前消失,他就算达成了目的,也不必报复我们身边的人了。” “可……可我从没离开过巴黎,我的德语也不太好,看得懂,但说不好……”雅各呆呆地说。他从未想过私奔的可能,要他离开生长的环境,离开亲朋好友和雷耶歌剧院,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我会帮你的。”阿尔伯特温柔地拥抱着他,“这是大事,你好好想一想,但要抓紧,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哦……好吧……” “我在维也纳的皇家歌剧院里有一些旧相识,会开始做一些准备的。”阿尔伯特重重地亲了他一口,才放开了他,“而现在,我得去向老伯爵报告他梦寐以求的‘好消息’了,今晚的《画家梦》我恐怕也来不了了。你尽管放心地照常演出,不会有人来找麻烦的。” 当晚的《画家梦》照常演出,一如之后每晚的演出,枢密院和审查委员会都没有派人来打扰。雅各知道,这是阿尔伯特以答应婚约交换而来的。如今,阿尔伯特身陷种种应酬邀约,不像以往那样天天来剧院了,只有在《巴黎一夜》演出时才能看到他的踪影。他乘坐塞维涅家的大马车,穿回了贵族的衣服,头戴假发,即使站在指挥台上的时候,也和剧院的气氛格格不入。 剧院里很多人开始对阿尔伯特存有戒心,怀疑他的动机,觉得他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剧院里。有少数人则念在阿尔伯特以往的平易近人,为他辩护,恭贺他的喜事。 雅各没有参与他们的辩论,他有自己的烦心事。他也很少看到阿尔伯特了,每次在后台偶遇的时候,阿尔伯特总催促他赶快答应私奔,说自己已经计划周全,等订婚舞会结束,贵族们安心地回凡尔赛去开会,两人就正好可以溜走。雅各被他上下其手地撩拨着,难以集中精神思考,一会儿想到两人在维也纳共同生活的幸福景象,一会儿又想到他们试图遗弃在巴黎的东西——这里有雅各的童年,有雷耶歌剧院的大家庭,有像真正的家人一样对待阿尔伯特的皮埃尔一家。 他们真的能习惯背井离乡、只与对方相依为命的生活吗? “尊敬的雅各?莱格里斯先生: “我们热忱地邀请您与未婚妻珍妮?利尔小姐前来参加阿尔伯特?德?塞维涅子爵先生与玛格丽特?德?杜波瓦公爵小姐的订婚舞会。时间:1789年5月16日晚8点。地点:塞维涅府邸。地址:……” 雅各攥着请柬在珍妮的化妆间门外徘徊。眼看着舞会的日子越来越近,他还没把请柬交给珍妮,像是在回避某场必定会发生的谈话。但他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他下定决心,抬手敲门。房间里传来珍妮的声音:“请等一下。是谁?” “是我。” “哦,雅各,进来吧。” 雅各开门进了化妆间,珍妮正在屏风后面换衣服,她的戏服搭在屏风上,白`皙的身体在屏风夹缝里若隐若现,雅各窘迫地移开目光,四处打量起来。化妆间里像平常一样花团锦簇,梳妆台上散乱地摊着一些信件,打开的抽屉里则有许多雅各从未见过的首饰。 “今天你唱得很棒,”雅各说,“当然,你每次都很棒。” “谢谢。”珍妮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知道这都该归功于你吧。”她从屏风后面出来,穿着轻松的便装衣裙,脸上的妆也卸了,不再是舞台上那个光彩照人的女伶,而回到了那个曾经激发雅各创作灵感的、普普通通的姑娘。 这是他曾经拥有过的,雅各苦涩地想,但很快他就会失去她,不,比这更糟的是,他会怎样伤害她呢? 珍妮注意到他的失神,凑上来吻了他一下:“你老是心事重重的,怎么了?” “没什么。”雅各勉强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玫瑰花,“这些都是你的崇拜者送的吗?” 珍妮叹了口气:“是啊,刚收到的时候还很开心,但时间长了总觉得很烦人,又不好拒绝。”她拿起梳妆台上的信,“有的只是夸我唱得好,但有的就复杂了。像这位伯爵,还想约我吃饭。” “难道没有看得入眼的?” “恩,怎么说呢。贵族什么的我从来都不喜欢,而且他们谁都比不上阿尔伯特。至于别的嘛,有个三级会议的代表还不错,不过他去开会,很久没写信来了。还有这个,在索邦大学当教员,现在还在写书。……奇怪,你难道不吃醋吗?”珍妮疑惑地盯着雅各看。 “其实要是碰上更好的人,你不必太顾虑我的。你现在可是巴黎最炙手可热的演员啊。” 珍妮笑了:“你在想些什么呀?我在跟你开玩笑呢。能和你一起走到今天,将来也能一起走下去,我已经太幸运了,怎么可能看上别人?乐评人都把你捧上天了,你还这么缺乏自信?” 雅各局促地笑了一声:“是吗?”珍妮的忠诚本该让他感动,但又越发强烈地提醒着他自己的背叛。他僵硬地转移话题,将手里的请柬递了过去:“阿尔伯特的订婚舞会邀请我们俩一起去。” “太好了,”珍妮兴奋极了,“我一直在好奇杜波瓦小姐是何方神圣呢。你和阿尔伯特是好朋友,见过她吗?她是什么样的人?” “我只见过一次,但印象不太深了。” “真没想到,连阿尔伯特这样看上去那么风流的人,居然也在急着组建家庭啊。”珍妮若有所思。 “的确。”雅各想起,珍妮对阿尔伯特总是带着些小女孩的迷恋的,阿尔伯特向来对她客客气气,而她也因为雅各和阿尔伯特的“友谊”而对他格外亲近。因此,珍妮并不像剧院里其他人那样因婚事疏远阿尔伯特,仍然把他视作好友。 但他没有预料到珍妮接下去的话:“那我们呢?雅各,我们的婚约已经拖了那么久了。那时我们说过,等我们都做出一番事业,再正式结婚。现在你名震巴黎,而我也有了这么多崇拜者,算是做出一番事业了吧?” “呃……确实是这样。” “我只是在想,你整天忙这忙那的,连人影都见不到,我看需要有个人好好照料你。而且,等我成了莱格里斯夫人,”她指了指满屋的鲜花和礼品,“也许别人就不会产生这么多误解了。” 珍妮说得没错,如果要结婚,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要是没有和阿尔伯特的那段经历,也许雅各早在《画家梦》首演结束后就会向珍妮提议正式结婚。但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在珍妮眼里,他没有任何理由继续拖延婚约,如果他还在婚姻殿堂门前犹犹豫豫,那解除婚约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珍妮……我……”他吞吞吐吐地说着,不知道是否应该在这个时候坦白。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1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1 珍妮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真该看看你的表情,像见了鬼似的,有这么可怕吗?放心吧,我没有在催你,只是提醒你一下,别光顾着音乐,忘了自己的事。” 雅各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幸好珍妮没有要他立刻做出行动,他仍旧可以按照自己的原计划,等到离开巴黎的时候再给珍妮留下书信解释真相,躲开尴尬痛苦的对峙。他像以前那样送珍妮回家,一路上听珍妮兴致勃勃地说这说那,一会儿计划着结婚后以莱格里斯夫人的名字继续唱歌,一会儿又问起阿尔伯特结婚后到底是阿尔伯特变成公爵还是杜波瓦小姐变成子爵夫人,一会儿又为阿尔伯特请皮埃尔而不是雅各当伴郎而打抱不平。雅各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念珍妮活泼的说话声,想念她这种单纯而又正大光明的陪伴,但又不得不心惊胆战地小心回答着她关于阿尔伯特婚事的问题。 珍妮的纤手搭在雅各的手臂上,灼热得几乎隔着衣服烫伤他的皮肤,而阿尔伯特订婚舞会的请柬正放在雅各胸前的口袋里,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难以呼吸。他明白,现在他的手上正握着两个他深爱的人的命运——与阿尔伯特私奔,还是与珍妮结婚。选择任何一个,他都注定要无情地伤害另一个人。 而他自己则永远无法从痛苦的负罪感之中解脱出来。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哪一种做法是正确的。无论如何选择,他早已罪孽深重,无处可逃。 第十九章 订婚舞会 酝酿了多月的三级会议终于在万众瞩目中开始了。各级代表从法国各地赶来聚集在凡尔赛,留在巴黎的人们也大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政事上。街头散发的报纸和传单越来越多,来雷耶歌剧院看戏的人却越来越少了。雅各依照雷耶先生行前的指示,将《画家梦》的场次从一周三场减为一周两场,而阿尔伯特的《巴黎一夜》本来缩减为了一周一场,但在临演出时,雅各又接到阿尔伯特的来信,说是被种种社交活动缠身无法脱身,请求雅各代为指挥。信写得客气而又疏离,只有开头那“我最亲爱的朋友”和底下简单的a字签名隐隐透出一分亲昵。 雅各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阿尔伯特了。他们约定,在订婚舞会前减少接触,以免旁人起疑。等订婚舞会结束、塞维涅伯爵安下心来将全部精力投向三级会议以后,两人再做私奔的打算。雅各只得按捺心中的思念,一边等待订婚舞会的到来,一边利用这个间隙开始起草给珍妮的告别信。但写来写去,他总是不满意。他知道这是自己必须要做的,但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他似乎还在为这一切——为自己和阿尔伯特的忠诚,为阿尔伯特给他描述的那副美好到不现实的图景——感到忧虑。 当他在杜波瓦家的订婚舞会上看到阿尔伯特带着迷人的微笑和杜波瓦小姐并肩站在门口的时候,他心中的疑惧更深了。 阿尔伯特戴着假发,身着华服,向杜波瓦公爵和公爵夫人致意,与前来祝贺的贵族们交谈,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得体。他微笑着听布封伯爵夫人说什么“全巴黎的女孩都要以泪洗面了”,温和而又漫不经心地劝慰那些曾向他投怀送抱的小姐太太。塞维涅伯爵、弗朗索瓦和弗朗索瓦的妻子站在不远处,满意地听他们的谈话。 雅各带着珍妮忐忑不安地向他们走去,心里却想起几个月前自己与阿尔伯特第一次相见的时候,阿尔伯特就是这个样子。那时雅各和珍妮的眼睛里只有彼此,那时他们谁也没和塞维涅家扯上什么关系。他不后悔与阿尔伯特相爱,但又多么希望回到那段简单的日子,那里没有灼热的激情,但也相应的没有忧虑和伤害。 阿尔伯特的谈笑自如让雅各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阿尔伯特本来就属于这里,而不属于自己那简陋的卧室或者拥挤嘈杂的雷耶歌剧院。那个像工人一样卷起袖管挥舞指挥棒排练的第三等级音乐家,那个抱着他挤在破旧的单人床上沉睡的男人,似乎只是长着阿尔伯特面孔的另一个人。雅各知道阿尔伯特只是在这里演戏,不知哪天,真正的阿尔伯特就会出现在他家门前催他动身,但阿尔伯特演得那么自然,雅各都有点分不清真假了。 “雅各,珍妮,好久不见。”他听到阿尔伯特带着笑意的声音。 “恭喜你们!”珍妮首先说,阿尔伯特吻了吻她的手,把她介绍给杜波瓦小姐,然后转向雅各。 “祝贺你们。”雅各机械地说,伸出手去要同他握手,却被阿尔伯特拉进怀里给了个有力的拥抱。“我很想你,”阿尔伯特低声说道,“等会儿我来找你。” 雅各被他放开时脸都红了。阿尔伯特却镇定自若,像是介绍普通朋友那样把雅各引见给杜波瓦小姐,然后便去和雅各身后的宾客打招呼了。 正像人们之前猜测的那样,阿尔伯特的订婚舞会确实吸引了各路贵族,尤其是住在边远地区的显贵,也作为第二等级代表趁着休会时间从凡尔赛赶到巴黎。与他们相比,雅各和珍妮是唯一出身平凡的客人。珍妮靠自己作为巴黎第一女高音的名声还能在人群中激起了不少好奇,但在座的宾客大都只是凑个热闹,对音乐并无实质兴趣,很少有人认出雅各。即使雅各穿上了自己最正式的装束,仍然格格不入。和珍妮跳了几支舞后,他便将珍妮交给前来邀舞的男士,自己则到露台上吹风去了。 没过多久,他就听到阿尔伯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喜欢你穿这身衣服,当然我更期待的是把它脱下来。” 雅各被他说得羞赧。他上一次穿这衣服还是在《画家梦》的首演上,那一夜他终于向阿尔伯特敞开心扉。如今事隔多时,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上却似乎还沾染着阿尔伯特的味道。 阿尔伯特走上前,一手叠在雅各的手上,但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其他肢体接触:“我们很快就可以脱身了,今晚他们把我盯得死死的,但明天一早他们都要赶回凡尔赛去,我就到你家去,怎么样?” “恩。”雅各和他十指交缠,阿尔伯特身体的温度让他暂时忽略了心中那些令人不安的念头。 “我有很多事要告诉你。我朋友给我回信了,在维也纳租房子绝对不成问题。皇家歌剧院也愿意考虑接受我们的作品——那里的皇家歌剧院,气氛要比巴黎好得多。要是那还不足以糊口的话,我们还可以多收一点学生。另外莫扎特也很期待和你见面。” “真的?” “听说他身体不太好,但读了《画家梦》的乐谱以后,很想和你切磋切磋。所以你看,你去维也纳又多了个理由。”(作者注:莫扎特去世于1791年。) “真是太好了,我很期待。”雅各说。 “的确。不过,就目前来说,你更应该期待的是明天。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2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2 那么长时间没有见面,你知道我想对你做些什么吗?”阿尔伯特低声说着,将雅各的手翻过来,两人掌心相对,握得更加紧了。 “我可不想知道。”雅各试图把手抽回来,但没有成功。 阿尔伯特笑盈盈地拿起他的手,在唇边轻吻了一下,才终于放开了他:“那你就等着瞧吧。我得走了,杜波瓦小姐还在等我跳舞呢。认真听音乐,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 阿尔伯特刚走雅各就听到露台角落里传来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我还在纳闷他怎么那么快就同意订婚了,原来你们想私奔到维也纳去啊。” 雅各心里一沉,惊慌失措地回头,塞维涅伯爵从阴影中走出来。天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露台上的,但很显然的是,他把雅各和阿尔伯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雅各不知如何应对,只有呆在原地,看塞维涅伯爵走到他面前:“我就开门见山吧,我希望您能离开我儿子。被誉为‘法国莫扎特’的您是个聪明人,应该很明白为什么你们不该在一起。” 雅各犹豫着如何回应,突然想起阿尔伯特说过伯爵不会追究他们私奔,索性直接说:“我们如果离开法国,就和什么第二第三等级都脱离了关系,不会再妨碍到你们的三级会议,这不是您想要的结果吗?” 伯爵挑起眉毛:“没想到你们还想到了这层,我真是低估你们了。但您难道以为,到了维也纳就万事大吉了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 “维也纳确实没有三级会议,但那里的形势不比巴黎要宽松多少。神圣罗马帝国王室与我们法国的波旁王朝本身就有密切关系,我们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正是他们的国王约瑟夫二世的妹妹。现在法国激进分子云集,阶级之间的冲突一触即发,现在维也纳的贵族也都人人自危,密切关注着法国的形势,对本国的激进分子也严格监视,甚至比法国更甚。阿尔伯特在雷耶歌剧院抛头露面,又明目张胆地脱离塞维涅家族,这难道不是对整个贵族阶层的示威?法国也许管不了他,但到维也纳呢?你们崇拜的那位莫扎特,他那涉嫌蛊惑人心的《费加罗的婚礼》在维也纳遭到禁演,只因为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写信给她哥哥说她开始害怕法国人民。” 伯爵在枢密院工作,对欧洲时局如数家珍,他的论调雅各以前从未听说过,但听来确有道理。特别是《费加罗的婚礼》,只是个纯粹的爱情喜剧,但却因为剧中仆人挑战贵族老爷就被王室和贵族敌视,这件事雅各早有耳闻。即使阿尔伯特和他在维也纳隐姓埋名,他们的作品也许也很难上演,阿尔伯特甚至可能因为身份敏感而遭到追查。 雅各试探地说:“那我们也许可以不去维也纳,而是去伦敦?或者布拉格?柏林?罗马?” 伯爵哈哈大笑起来:“莱格里斯先生,您是在给我画欧洲地图么?我告诉您,您去找一张地图,好好看看,就算你们一路跑到莫斯科,全欧洲都没有一个地方欢迎你们这种背叛贵族制度的人,他们只会盘查你们的身世,封禁你们的作品,甚至把你们关进监狱。就算你们离开欧洲,东方任何一个国家的君王都会用酷刑款待你们,往西边走,唯一会接受你们的只有美国那片不毛之地,但那里所谓的合众国贫穷弱小,恢复贵族制度是迟早的事。” 雅各被他说得无言以对了。 伯爵叹了口气:“我本以为您只是阿尔伯特的又一桩风流韵事,我看得出来,你们是真心地彼此相爱。我要让你们分开,其实有很多办法。我大可以给您一大笔钱,换取您的合作;也可以让您就此消失,永远摆脱您这个麻烦。我可以编造一个谣言让您身败名裂,也可以用您身边人的安全来威胁您。但我不会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因为我尊重你们的感情。请您相信,我是在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向您请求。您与阿尔伯特的感情会把他毁掉的。贵族中已有传言,说阿尔伯特勾结激进分子,你们的私奔正好落得这个口实。法国和欧洲各国的王室对这种人盯得很紧,特别是阿尔伯特这样的名人,正好可以让他们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您爱着阿尔伯特,我相信您能理解。” 雅各想起那天阿尔伯特在咖啡馆里对马拉说愿意放弃一切贵族特权的事情。雅各自己不问政治,只希望第三等级能取得平等地位,却从未想过平等会对社会产生怎样的影响,更想不到其他等级会如何恐惧这种改变。伯爵担心得有理。 伯爵接着说:“更何况,莱格里斯先生,您自己出身第三等级,现在因为音乐成了他们的代言人,名扬欧洲,这样的事实不可能改变。只要阿尔伯特与您在一起,便不可能摆脱这样的局面。就算他自己无意,也防不了周围人的流言蜚语。” 雅各沉默了。伯爵刚才号称自己不会对雅各威逼利诱,却使出了最致命的手段——他利用了雅各对阿尔伯特的爱情。更可怕的是,雅各知道伯爵说杀鸡儆猴并不是吓唬他。恐怕伯爵早已料想到,雅各在乎阿尔伯特的生命和幸福,即使这意味着他俩必须分开。伯爵想得没错,要是阿尔伯特遭到一点不幸,甚至因此丧失生命,雅各根本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你们必须分开,这是唯一救他的出路。”伯爵说,“至于他这几个月来已经做下的蠢事,我们现在还来得及帮他弥补,但再迟就不行了。” “我明白。”雅各的声音有些沙哑。舞会大厅里响起一阵欢呼,原来是阿尔伯特带着杜波瓦小姐跳起了时下在第三等级中最新潮的华尔兹。他风度翩翩,引领杜波瓦小姐在舞池中央旋转。杜波瓦小姐紧张极了,脸色绯红,动作有些僵硬,但阿尔伯特没有受她影响,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自由和轻松。 雅各听出来,那音乐是阿尔伯特的风格。就在不久前,他俩听说巴黎市民中开始流行这种德奥地区传播而来的民间舞蹈,便一起学着写了几首,甚至还在雅各家窄小的客厅里互相帮对方练习了舞曲的男步。 “我说的就是他的这种行为。”伯爵声音严厉,“枢密院全员、包括国王的弟弟阿图瓦伯爵都在这里,他居然在他们面前跳这种粗俗低贱的舞蹈,简直是挑衅!现在你可看到了,你对他的影响迟早会杀了他的!”(作者注:阿图瓦伯爵,路易十六的弟弟,极端保守主义者,对革命深恶痛绝。大革命后成为法国国王查理十世,但被推翻。) 雅各望着阿尔伯特嘴边不易察觉的笑意,心如刀绞。他们那简单的共度余生的希望,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他无法眼睁睁地看阿尔伯特因他而去赴死。 “我要怎么做呢?”雅各半是探询半是自言自语地说,“不管我怎么说,他也不会相信,也不会愿意的。”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3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3 “我知道,他就是这么固执。所以您必须断绝他的一切念想,让他相信您不再爱他,而且再也不可能重新爱上他。”伯爵顿了一下,又转头去看大厅。珍妮正跃跃欲试想加入舞蹈,皮埃尔和梅兰妮说了句什么,便向珍妮鞠了一躬,带她进了舞池。“您的未婚妻真是个可人儿,”伯爵说得耐人寻味,“可别耽误了她啊,莱格里斯先生。” 雅各望着珍妮,他的女友、学生和妹妹。他对她也许没有对阿尔伯特的爱情,但他对她的温情却从未消减。他可以想象自己与珍妮共同构筑一个未来,那未来是坚固、稳定的,少了与阿尔伯特在一起的激情、危险和动荡。从此以后他与阿尔伯特将分别属于不同的世界,倘若阿尔伯特真的按伯爵计划的那样和杜波瓦小姐结婚、退出雷耶歌剧院,那么他们连工作上的交集都没有了。雅各和珍妮会像他们的父母一样,住在一栋小屋子里,安安分分地过日子,赚的钱不多不少,正好够让他们共同抚养孩子长大成人。 而阿尔伯特……雅各将视线转移到阿尔伯特身上,贪恋地盯着他看,连眼睛都不愿眨一下。在杜波瓦公爵、阿图瓦伯爵和其他那些贵族面前,他跳得那么骄傲,毫不知道即将面临的变故。雅各多想再拥抱他一次,最后一次感受阿尔伯特有力的臂膀和温热的身体,但他不可以再这么做了,不然的话,他会永远都舍不得的。 雅各回到舞会大厅的时候,华尔兹已经结束了。乐队继续演奏着高雅的乐曲,刚才还在一边犹豫的贵族们此时也回到了舞池中。阿尔伯特仍旧是他们之中最显眼的一个,他臂弯里的杜波瓦小姐此时也一改以往的苍白,脸上红扑扑的,笑容也鲜活起来。 雅各从他们身上抽回目光,他的视线有点模糊,不能再看下去了。他去露台之前,还觉得大厅里拥挤喧闹,令人燥热难耐,而现在,他的全身都凉透了,从头顶到脚尖,直到他的心脏。 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他觉得塞维涅伯爵只是在吓唬他,阿尔伯特不会遭受任何危险,就算他们的爱情得罪了某些人,那些人显然还在为更重要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空去干涉他们的私事。但他不得不相信伯爵的话。他眼前的这一切,这场盛大的舞会,这些显贵的宾客,还有他们给予阿尔伯特的笑容和祝福,全都是建筑在阿尔伯特的婚约之上。要是阿尔伯特背弃了他们,阿尔伯特从小便熟知的一切,那些沙龙、晚宴和舞会,全部都将荡然无存,而那些贵族向阿尔伯特伸出的友好的双手将会立刻变为冰冷的利刃,雅各不敢想象阿尔伯特会怎么样。 他垂头沿着墙边向门口走去,他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刻了。等这首曲子结束,他就打算找到珍妮,送她回家。但他被梅兰妮叫住了:“雅各!” 雅各无奈地叹了口气,向她转过头去,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梅兰妮。”梅兰妮腹部的隆起已经极其明显,脸颊也比以前饱满了许多。与她相反的是站在不远处和人谈话的皮埃尔,看上去比他们上次见面时要消瘦了一些,眉头紧蹙,眼睛周围也有了淡淡的黑眼圈。 梅兰妮察觉到了雅各不自然的表情:“雅各,你不舒服吗?” “没有。” “你在发抖。”梅兰妮握住了他的手,雅各这才惊异地发现,自己的手刚才一直在不自觉地颤抖,和他一对比,梅兰妮的手心感觉却是滚烫的。 “哦……只是受了点凉,没什么。”雅各说得没什么底气,只得抽回手,局促不安地想找借口脱身。但皮埃尔已经闻声和他的同伴走了过来,跟雅各打招呼。雅各认出,皮埃尔身边的,正是塞维涅伯爵指给他看的路易十六的弟弟,阿图瓦伯爵。 “雅各。”皮埃尔叫了一声,“这位是枢密院的阿图瓦伯爵,国王的弟弟。伯爵,这位是雅各?莱格里斯,歌剧《画家梦》的作曲家。” 阿图瓦伯爵冷冷地说:“幸会。我听说过您,王后对您的作品很好奇,本来还想找你们到宫里演出。” “这真是……”雅各努力寻找答谢的话语,但在与塞维涅伯爵谈过以后,他实在没那个精力去考虑其他事。 阿图瓦伯爵打断了他:“但我劝王后不要那样做。平民百姓的娱乐登不上大雅之堂,只会煽动猜疑和谣言。”不等雅各回答,他就转向梅兰妮,好像根本不愿理会雅各似的,依旧用那严苛的语气说,“恭喜您,伯爵夫人,法国巨富拉福尔家族后继有人,这是我们都热切期盼的事情。当然,前提是您丈夫没有打算从出生起就剥夺你们孩子的特权。”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梅兰妮困惑不解。 “您不知道么?您丈夫在三级会议上呼吁三个等级联合起来共同议政,甚至公然和第三等级代表们商谈,我们都以为他决意要更换阵营了。” “我的政见与我的家人无关。”皮埃尔一脸愠怒,“这里也不是会场,我说过了,我不想在这里谈论政事。” “您不傻,拉福尔伯爵,您也应该看出来了,今天虽然您是伴郎,尊夫人又喜事临门,但几乎没有人来向你们示好。这是个警告:您那些联合第三等级的计划是不可能成功的。您应该多向您的朋友塞维涅子爵学学,连他那样叛逆的家伙都知道要用联姻来保护自己。接下去的会议,我希望您不要再作无谓的挣扎,好好面对现实,对您的家人负起责任来。照现在这局势,您可不想激怒任何人吧。”说着,他便转身离去了。 皮埃尔目送他远去,叹了口气:“最近会上的辩论越来越激烈了。等级之间僵持不下,我一直认为只有合作才能打破僵局,但那些贵族实在是顽固不化。” “真有那么糟?”雅各赶快问。比起塞维涅伯爵,他更相信皮埃尔对时局的判断。他急切地希望皮埃尔证明塞维涅伯爵只是在说谎,其实一切都好,根本不用担惊受怕,但从皮埃尔的眼神里,他看到的只有绝望。 皮埃尔答道:“确实很糟。你看看这些贵族耀武扬威的样子,照我看,再这样下去,三级会议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反正怎么都解决不了问题。” 皮埃尔每说一句,雅各的心里就沉了一分:“这么说,你打算放弃了吗?” “我不知道……我不应该放弃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成功,更何况我还得保护我的家人不受伤害。我们的孩子要生长在一个动荡的年代了,亲爱的。”皮埃尔在梅兰妮身边坐下,沉重地望着妻子。 梅兰妮没有出声,只是微微将头靠在他肩上,握紧他的手。 皮埃尔转向雅各,强打起笑颜:“我们的老朋友阿尔伯特倒是意外地明智啊。别看他平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能够最后接受婚约,至少也算是自保的聪明之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4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4 举。前段时间很多人可都是把他当叛徒看的。我虽然和杜波瓦公爵政见相左,但还是很为阿尔伯特高兴。” “的确。”雅各恍恍惚惚的嗫嚅道。他明白,自己可不能让阿尔伯特坐实了那个“叛徒”的名号。 舞曲一结束雅各就找到珍妮,跟她说自己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城办事,需要早点回家。珍妮也无意在舞会上久留,便和雅各一道搭马车离开了。 雅各把珍妮送到她家门口,僵直地站在门边,等珍妮进房点亮蜡烛。他曾经极其熟悉这房里的陈设,但过去的几个月里他极少拜访这里,一切看起来都陌生得可怕。望着那微弱但又温暖的烛光,他明白,是时候履行他在舞会上所作的决定了。 珍妮终于又走了出来,照旧踮脚吻了他一下:“这场舞会真是棒极了,谢谢你的邀请。”她一手扶着门,准备送客。 “珍妮。”他机械地叫道。 “恩?” “你说得没错,我们的婚约拖得够久了,已经没有拖下去的必要了。所以,珍妮?利尔,我们结婚吧。” 第二十章 诀别 雅各不在家。 这是几个星期来阿尔伯特第一次没有任何社交日程。塞维涅伯爵和弗朗索瓦前脚刚走,阿尔伯特就冲出家门到雅各家去了。在订婚舞会上看到雅各时,阿尔伯特差点无法控制自己的思念。想到终于又能和久别的爱人亲密接触,他兴奋得一夜没睡好觉。但当他到了雅各家门口,才意外地发现雅各并没有如约等待。家里门窗关闭,窗帘也紧拉着,怎么敲门都没有回音。 阿尔伯特又去了雷耶歌剧院,这天正好没有任何演出,只有守门人坐在门口。他告诉阿尔伯特,自己早晨来上班的时候,和雅各打了个照面。雅各从马车里出来,跟他打了招呼,在剧院门口贴了张布告,就匆匆离去了。守门人回忆说,雅各并没有说明自己的去向,但马车是往出城的方向行驶的,车后面放了一只中等大小的行李箱,想必是要作短途旅行。 阿尔伯特看到,布告正贴在剧院门口的醒目位置,正是雅各本人的字迹。上面写道,剧院因故将关闭数日,雅各的歌剧《画家梦》即将停演,剧院重开之日便是《画家梦》的最后一场演出,此前预售的其他戏票将在终演那天全部退票或者换票。 阿尔伯特感到匪夷所思。他甚至想去找珍妮问问情况,但他不知道珍妮住在哪里。他又去皮埃尔家询问,梅兰妮也不清楚雅各的下落,但她提到说,她在订婚舞会上看到雅各时,雅各好像病了。 阿尔伯特记得那天晚上他和雅各谈话的时候,雅各还是好好的,只是为阿尔伯特订婚的事有点焦虑不安,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剧院守门人也保证说,雅各离开的那天早晨只是面带倦意,但绝没有身患重病。 阿尔伯特为雅各的离奇失踪而心神不宁,但也无能为力。每天他都会去雅各家看看他有没有回来,但仍然杳无音信。也许他真的遇上了什么急事呢?阿尔伯特心想,虽然他怎么也猜不出那会是什么样的急事。他不得不安慰自己,至少在《画家梦》终演的那天,雅各一定会回来。 终于到了布告上所说的终演的日子,阿尔伯特很早就去了剧院。终演日设在三级会议的休会时间,加上这是《画家梦》的最后一场演出,许多人都不想错过这部享有盛名的作品,甚至有不少第三等级的代表抽空从凡尔赛赶来观剧。前一段时间冷清的剧院又热闹起来,演员乐手和杂工在后台来往穿梭,而自从三级会议开始以来就忙于政务的雷耶先生也再次出现在剧院。然而,阿尔伯特找遍了后台,怎么都不见雅各的踪影。 雷耶先生看见心急如焚地闯进经理办公室的阿尔伯特,不由笑了:“不用担心,今天是雅各的大日子,他忙得很,但绝不会缺席晚上的演出的。” “他已经失踪好几天了。”阿尔伯特说。 “不用担心,他前几天都在凡尔赛跟我商量剧院的事。你也知道,剧院自从三级会议开始以来就票房惨淡,你们两位指挥也都忙着别的事情——你要结婚了,雅各也要离开法国一段时间。所以我们决定,今天演出以后就关闭剧院,直到三级会议结束为止。皮埃尔?德?拉福尔伯爵作为剧院赞助人,也同意了这个提议。” “呃……哦,没问题。”阿尔伯特总算松了口气。他果然是多虑了,雅各其实只是在为私奔做最后的准备。他甚至隐隐有点高兴,雅各终于愿意主动做些什么了,尽管他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原谅雅各不告而别的行为。 演出就快开始了,雅各却迟迟没有出现,雷耶先生倒是气定神闲地到经理包厢去了。阿尔伯特按捺不住焦躁,索性守在了雅各上台前的必经之路上。 果然,雅各手持乐谱,拐进了阿尔伯特所在的走廊,迎面就看到了他,脚步顿了一下,又向前走来。 “雅各。”阿尔伯特有点迟疑地叫道。 “轮到我上台了。”雅各冷淡地说,加快了脚步,不去看阿尔伯特的眼睛。但他刚与阿尔伯特擦肩而过,就冷不丁被抓住手臂,身子狠狠地撞上了墙壁。他还没来得及抗议,嘴唇就被阿尔伯特堵住了。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肢体接触了,甚至也没打过几次照面,阿尔伯特的动作自然比往常要粗暴激烈得多,明明只是接吻,却像是在啃噬猎物。 雅各没有回应。他双眼紧闭,紧抿着嘴唇,任阿尔伯特怎么纠缠都不肯张开,阿尔伯特几乎把他的嘴唇咬出血来。终于,雅各奋力推开了他,低声道:“够了。” 阿尔伯特用手背抹了抹嘴唇,眼里满是意犹未尽的欲`望:“我很想念你,雅各,为什么躲着我?” “观众都等着呢。”雅各的声音里是阿尔伯特从未听过的冷酷。 “告诉我为什么。” 雅各一言不发地抬起手。他的无名指上,一个银色的指环闪着寒光。 阿尔伯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这是什么?” “这是我和珍妮的结婚戒指,我们今天早上办的婚礼。”雅各说,“结束了,阿尔伯特。”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塞进阿尔伯特手里,“本想明天寄给你的。你拿着吧。” 说罢,他便转身开门,迎着如雷的掌声走去,只留下阿尔伯特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被狠狠地打了一拳。 阿尔伯特坐在观众席一角,并没有抬头看戏,而是低着头,捏着小纸片的双手微微颤抖。 “阿尔伯特: “我们之间是没有未来的,这点你我都清楚,那么,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我爱珍妮,一直都爱,我和她患难与共那么多年,积累的感情比你我之间短暂的激情要深厚得多了。我一时糊涂亏待了珍妮,不能这样下去了,我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5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5 会好好地补偿,将爱情和家庭都交给她。你有你的未来,而我有我的,我们本不是一路人,就不要再假装了。 “这是我最后的决定。我今天白天已经和珍妮举行了婚礼。我们已订婚多时,本就形同夫妻,用不着什么盛大的仪式来宣告,就私下里办了。今天最后一场《画家梦》结束以后,雷耶歌剧院就要关闭了。不要试着来找我们,也不要来打扰我们。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过去的几个月里你的友谊和帮助我永远不会忘记。但我不爱你,从来都不是那种爱情。我们本该成为朋友的,但我们搞砸了,连朋友都做不下去了。我很遗憾。 “永别了。 “雅各” 阿尔伯特初读这封信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没学过法文,信里的一字一句,他什么都没看懂。他不得不闭上眼睛,逼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胆敢重新读信。 这只是开玩笑,他想,这信里的每一句话都毫无道理。这信的语气是那么冷酷无情,根本不是雅各自己的声音。是谁逼着雅各写的么?会不会是伯爵,还是弗朗索瓦? 雅各要离开他,这根本不可能。不久前他们还在计划着私奔的事情,雅各虽然犹豫不决,但说起说不定能在维也纳和莫扎特、萨列里他们共事,雅各脸上的阴霾总会立刻散去,一脸憧憬地问这问那。 这样的雅各,还有他那在男人的抚摸下才会动情的身体……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女人结婚?怎么可能亲笔写下那句“我不爱你,从来都不是那种爱情”?这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阿尔伯特死死地盯着前方雅各的背影,看到他微微抬头,正对着舞台上珍妮的方向。阿尔伯特捏紧拳头,手心几乎被刺出血来。雅各歌剧里轻柔的音乐在他耳中变成了刺耳的噪音,他想捂住双耳,想站起来大声宣布演出结束,想把雅各从指挥席上拎出来问个究竟。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切都不合逻辑,阿尔伯特心想。从没有任何人说起过雅各要结婚的事情,举办秘密婚礼什么的,简直是笑话。对,他没什么好害怕的。演出结束以后,雅各还是会到琴房里来找他,会向他解释清楚这个恶劣的玩笑,然后他们一起回雅各家,就像平常那样。 但为什么他还是在惴惴不安呢? 阿尔伯特身边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年轻男人凑近过来小声问:“先生,您没事吧?” “怎么了?” “您看上去很糟。” “我没事。” 另一个声音窃窃私语:“马克西米连,怎么了?”(注:马克西米连?罗伯斯庇尔:第三等级代表,后来的革命人物,“恐怖专制”时期领袖) “嘘,没什么。”那男人说。 歌剧终结,台下掌声雷动,演员们手牵手并排鞠躬谢幕。珍妮站在舞台中央,兴奋地环顾舞台,双手贴在胸前,深深地屈膝。从观众席抛来的花朵像雨一样落在她的身边,人们吹着口哨,大叫珍妮的名字,起身鼓掌。 阿尔伯特也站起身,这确实是《画家梦》至今为止最精彩的一场演出,珍妮的表现堪称完美。再过一会儿,雅各也会到舞台上谢幕,然后大幕拉起,演出结束,他就会回到自己的怀抱。阿尔伯特这样想着。 掌声越发热烈起来,雅各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跑上舞台。他向珍妮单膝下跪,献上花束,然后起身拥抱住她,深情地亲吻她的嘴唇。雷耶先生也来了,站在拥吻的恋人身后,眼里满是慈爱和祝福。 这只是一场戏,阿尔伯特对自己说,绝不是真的。雅各嘴唇上还破着一块皮,那是阿尔伯特刚才咬的。 等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雷耶先生上前一步:“最近这段时间,雅各?莱格里斯的《画家梦》和阿尔伯特?德?塞维涅子爵的《巴黎一夜》承蒙大家的厚爱,我们都很感激你们的捧场。今天以后,雷耶歌剧院将要暂时关闭,直到三级会议结束,我们就会重新开始演出。到时候不止是这两部剧,我们期待给大家带来更新更精彩的作品。” “另外,我还希望在座各位能和我一起庆贺另一件喜事。就在今天,我们最闪耀的明星珍妮?利尔小姐与我们的天才作曲家雅各?莱格里斯喜结连理。他们相爱多年,这部《画家梦》正是他们爱情的结晶。通过这部歌剧,我们有幸见证了这场更真实、更美好、更持久的爱情。雅各和珍妮,请接受我们最诚挚的祝福。” 台下欢呼起来。雅各和珍妮含情脉脉地互相凝望着,自从雅各上台以来,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的娇妻。雷耶先生示意他对大家说几句,但他像是没有听到,只是亲吻珍妮的手心。 “看看他们,年轻人的爱情真美好。”雷耶先生感慨道,“有彼此为灵感,也难怪他俩会在音乐界脱颖而出了。” 雅各又俯身去吻珍妮。这是个深吻,待两人终于依依不舍地断开这个吻,雅各一把将珍妮横抱起来,第一次面向观众席。他脸上洋溢的那种安稳和幸福,是阿尔伯特从未见过的。在阿尔伯特面前,雅各也常常笑,但他的笑容总带着些苦涩和无奈。阿尔伯特望着舞台上那个陌生的雅各,一时有些失神。 他看到雅各环顾了一圈观众席,惟独没有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珍妮的脸上早已布满红晕。她不安地在雅各怀里动了动,像是要他放下自己,但雅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立刻停下动作,勾上雅各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颊,任他将她抱下舞台。 阿尔伯特记不清楚自己那天是怎么离开歌剧院的,只记得自己失魂落魄地踏出漆黑的歌剧院的时候,听到不远处的人群里人声鼎沸。他认出走在队伍后面的几个歌手和乐手,他们是陪伴新婚夫妇回新房去的。 “雅各,你就打算这么把珍妮一路抱回去么?”他听到雷耶先生大声问。 “当然,”那是雅各的声音,“抱新娘跨过门槛可是习俗啊!” 珍妮娇嗔道:“跨一个门槛就够了!” “我会抱你跨过每一个门槛的!”雅各开怀大笑。 后半夜的巴黎万籁俱寂,特别是在贵族聚集的地区,简直像是了无生机,只有那些庞大的建筑连成一片,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鬼影憧憧。 皮埃尔家的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拍打声。戴着睡帽的女仆急急忙忙地跑来,把门开了条缝,隔着惺忪的睡颜仔细打量来人的长相。突然,她猛地清醒过来,惊呼道:“塞维涅子爵!” “我要找……找……”阿尔伯特吃力地说着,还没说完,身体一晃,差点就要摔倒,被女仆接住了。女仆闻到他身上刺鼻的酒气,拖着他沉重的身子,无助地向里屋叫喊:“谁来帮帮忙呀!” 宅邸的灯一盏盏亮了。仆人们匆匆跑来跑去,有的聚集在前厅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6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6 ,有的则去主屋跟主人汇报。不一会儿,梅兰妮挺着大肚子疾步走了出来,冷静地吩咐仆人们:“罗萨,快点准备客房。梅森,去把洗澡水准备好。……” 皮埃尔不在家,梅兰妮只好找了个男仆帮忙,扶着他向内室挪去。阿尔伯特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哝着:“雅各他……雅各他结婚了……” “怎么突然结婚了?他怎么不通知我们?所以你是去庆祝婚礼了么?”她诧异地问。 “庆祝?”阿尔伯特猛地停下脚步,落寞地笑了一声,“对,我是去‘庆祝’了。” 梅兰妮听他口气不对,赶快转头看他,倒吸了口冷气。 她惊愕地看到,这个永远笑得慵懒而迷人的花花公子,竟然泪流满面。 上部 完 ============================================ 雅各深知补刀的重要性……从阿尔伯特视角看雅各确实挺渣的,但雅各心里也不好受啊! 罗伯斯庇尔来打酱油了,故事才过了一半,下部继续…… 阿尔伯特视角看到的情况还是有点夸张的,毕竟他受了刺激……不过雅各心里也很慌,为了坚定自己的决心,做事也稍微有点过头……萝卜丝出现说明革命近了,后面他会再来打一下酱油的…… 下部 第一章 新开始 雅各和珍妮去英国度了蜜月。 英国并不是个度蜜月的好地方。对浪漫多情的法国人来说,英国那阴湿的天气实在让人扫兴,而英国人生硬的口音和势利的性格也难讨人喜欢。但雅各还是迫不及待地抓住了这个离开巴黎的机会,免得阿尔伯特找上门来。他逼迫自己尽快淡忘那些伤心事,正如他那时逼迫自己离开阿尔伯特,写下那封伤人的信,打起笑脸宣布自己的婚事,甚至不去看阿尔伯特一眼,即使他早已感受到了阿尔伯特错愕而又愤恨的目光。他不得不做得决绝,要是他暴露出一点点真实的感情,那他就永远找不到离开的勇气。 只是,与此同时,他觉得自己的某一个部分已经死去了。在开启他与珍妮的人生新篇章的时候,他就像是一个木偶在机械地按部就班着,又像是一个已死之人,隔着一道薄薄的但又无法跨越的屏障,无助地看着另一个人的幸福生活。 他这次来是受科文特花园剧院经理之邀,到伦敦开两场音乐会,指挥花园剧院的演员们演出《画家梦》的选段,以及自己的其他一些作品。花园剧院在担任音乐总监的亨德尔离开后,便不再有往日的辉煌了,但伦敦各家剧院仍然竞争激烈,花园剧院的经理紧跟潮流,听说《画家梦》的盛名后,意图将它引入英国,给剧院注入一剂新鲜血液。 雅各是在阿尔伯特的订婚舞会前不久收到花园剧院的邀请的,但此后他有意回避阿尔伯特,并没有提过这件事。在花园剧院排练的时候,雅各不由想到,要是他们两人并没有分开,那也许和他一起来英国的就是阿尔伯特了。之前他们都忙于工作,来英国旅行也可算是他们两人的蜜月。然后他们可以直接从英国取道奥地利,生活在属于自己的音乐王国里,远离法国的那些阶级纷争。 雅各不由想,阿尔伯特遍游欧洲大陆,唯独没来过英国。对于英国,他就像普通法国贵族那样轻视嘲笑,但这不妨碍他读霍布斯和洛克(注:英国政治哲学家,启蒙运动早期代表)。实际上,雅各记得阿尔伯特正开始将一部名叫《克莱丽莎》的英国小说改编成歌剧(注:塞缪尔?理查生所著的长篇爱情小说)。要是他来英国,说不定还能多搜集一点英国音乐的素材。 阿尔伯特的英文不错,口音也没有雅各这么重,一定能和英国人交谈自如,从容地应对英国人对法国政局的疑问。他会喜欢这里人们的实在,但嘲笑这里所谓“招待贵宾的美食”。至于英国人那刻板的规矩和礼节,他一定会全然无视,甚至故意当面挑战,天知道他会拉着雅各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雅各发现自己时不时会这样想象阿尔伯特在这里的情景,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开始以阿尔伯特的眼光去观察身边的人和事。他成功迫使自己和阿尔伯特分开,但阿尔伯特的烙印却留在了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仿佛还能触到那道早已愈合的伤口。 也许是觉得自己并不单纯的结婚动机亏欠了珍妮,也许是害怕自己无法履行丈夫的职责,雅各付出了加倍的努力。除去每天一两个小时的排练,他无时不刻地陪伴在珍妮左右,带她观光、赴宴、观看演出,就像从前那样。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相处起来很自然,加上雅各尽心尽力地扮演好完美丈夫的角色,珍妮的每一天都是在欢笑中度过的。这让雅各宽慰了不少。就连夜晚和珍妮在旅馆里独处的时候,珍妮的体贴和主动大大缓解了他的不安。他们都不是欲`望旺盛的人,珍妮有时会笑雅各的紧张,但她看上去仍然安于现状。 在这讲究节制和秩序的英国,那段恨不得与对方合二为一、不知满足地索取与给予的狂热的爱情,渐渐变成了一个遥远的梦境。现在这种平静,正是雅各在认识阿尔伯特以前所想象的婚姻生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切确实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变。 所以,当他在花园剧院为他举办的庆功晚宴上听说阿尔伯特已经放弃一切贵族特权、与塞维涅家族断绝关系的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有些事情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是珀西?布莱肯尼爵士,花园剧院的赞助人之一。他是个法国迷,说得一口娴熟的法语,花里胡哨的打扮跟雅各认识的那些法国贵族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雅各本不想和这种浮夸做作的人牵扯上任何关系,但珀西那标志性的嘲讽笑意和眼里那种不太相称的真诚有时让雅各错以为自己看到了阿尔伯特的鬼魂。 珀西显然在法国上流社会交际广泛,此刻他正迫不及待地与雅各分享这条爆炸性新闻:“我早上看到报纸上的消息就想起了您,莱格里斯先生,毕竟塞维涅子爵也是位音乐家。我曾在巴黎的某个舞会上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他居然做出了那种决定。” 雅各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没心思听他闲聊:“您……您说的是真的?他不是要结婚了吗 ?” “婚约当然是取消了。我认识杜波瓦小姐,那种无趣的姑娘,我倒奇怪他一开始是怎么和她订立婚约的。杜波瓦公爵和塞维涅伯爵一定气疯了,他们那种年代久远的家族,可容不下这种耻辱。” 雅各想起塞维涅伯爵在订婚舞会上对他的威胁,追问道:“那阿尔……不,我是说,塞维涅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7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7 子爵怎么样了?他们不会对他做什么吧?” “这我可不知道了,报纸上没说,我也有一阵子没去巴黎了。不过我猜想,他们也没那个闲工夫。最近三级会议上可是吵翻天了,他们忙着对付第三等级还来不及呢。”珀西的表情刚严肃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耸耸肩,又恢复了毫不在乎的样子,“唉,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我可没兴趣掺合,这就是为什么我这几年根本就不想去法国。连姑娘们都在谈国家大事,真是扫兴。” 雅各皱起眉头,不去理会珀西的装疯卖傻。他想,他得立刻回巴黎去,搞清楚阿尔伯特脱离贵族的传言究竟是真的还是动荡时代的又一则谣言。如果这是真的……他不敢想象这种可能……那阿尔伯特会面临怎样的处境?他会不会被抓,或者遭受暗算?他还在巴黎吗,在做什么?最可怕的是,如果他是因为雅各的离去而选择与贵族们一刀两断,那雅各岂不是非但没有保护他还把他推向了危险? 然后雅各意识到自己即使回到巴黎也不可能去找阿尔伯特。不然的话,重逢之时,他们要怎么样呢?难道他的道歉就可以抹去发生的一切不幸,难道阿尔伯特会原谅他的冒失和决绝,难道他们要重归于好?重归于好这个念头让他惊恐万分,他已经伤害了阿尔伯特,不能再伤害珍妮了。他刚刚锁上过去的秘密,打算从头开始,好好建立一个家庭。他不能再贸贸然打开那把锁,他付不起那代价。 皮埃尔和梅兰妮一定知道阿尔伯特的近况,但他们离阿尔伯特太近了,雅各不敢去找他们。那雷耶先生呢?他也许也知道这件事。雅各决定,回国以后就去凡尔赛找一趟雷耶先生。至少,他需要知道阿尔伯特一切安好,事到如今,这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了。 =============================================== 珀西只是路人,不会和主角有很大交集,但他会对结局产生重要影响,这里先埋个伏笔啦。其实他出自于同样写法国大革命的一部经典小说(哪部我就不先说了,有剧透),这里默认他是真实人物。因为写的是历史题材所以偶尔会让他或者萝卜丝这样的真实or设定在同时代的虚构人物出来路过一下…… 梅兰妮怀抱着新生儿子保罗,倚在客厅的躺椅上,静静地听阿尔伯特弹琴。和一个多月前相比,阿尔伯特的气色好了很多,虽然还没有恢复往日的神采,但紧蹙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听众。他弹的是一首摇篮曲,并不是那种容易哼唱的小调,而是舒缓但又富有韵律的行板。这是他为保罗写的。保罗喜欢听他弹琴,只要他在琴键上按下音符,保罗就会立刻停止哭闹或者玩乐,抬头盯着他看,听着听着就沉入了梦乡。阿尔伯特偶然发现了保罗的反应,觉得很有趣,便将夜间弹琴作为了每天的习惯。 梅兰妮悄悄端详阿尔伯特脸部的轮廓。这个人曾经是巴黎所有姑娘的幻想。即使是梅兰妮自己,也清晰地记得自己还是少女的时候,每次在社交场合遇见阿尔伯特,总要害羞地躲起来,避开阿尔伯特似笑非笑的目光,听女伴们咯咯笑着谈论阿尔伯特的事情。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流连花丛,游戏人生,像是在寻找什么,却永远都安定不下来。 但这个嘲笑爱情的男人爱上了一个人,还爱得死去活来。而且,那个人正是梅兰妮和皮埃尔都熟识的雅各。 那是在雅各的新婚之夜,突然造访的阿尔伯特简直把梅兰妮吓坏了。她从没见过他那么狼狈的样子,他惊慌失措,涕泗横流地向她倾吐一切,毫无保留。 皮埃尔远在凡尔赛,她又怀有身孕,那天本该早点休息让仆人去安顿阿尔伯特。但看到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她还是不忍心,留下来照顾他。本以为他不多久就会入睡,没想到他怎么也不肯睡,不顾往日的礼节,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跟她讲了自己是怎么跟雅各曲曲折折,终于两情相悦,却又突然遭到背叛。 他赤`裸裸地讲自己和雅各的纠葛,听得梅兰妮面红耳赤。她根本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可以做这种事情,尤其是她所崇敬并视为好友的两个人。直觉告诉她她应该让阿尔伯特闭嘴并为出言不逊付出代价。但她看到阿尔伯特绝望的眼神。他颠三倒四、狂热地讲着,像是要借此抓紧自己的回忆,那是他和雅各之间仅存的联系了。梅兰妮不忍心叫他住嘴,只好让他讲个痛快,直到他精疲力尽,沉沉睡去。 第二天两人相见时都有点羞赧。阿尔伯特为自己的无礼冒犯无地自容,表示会立刻从皮埃尔家消失,但梅兰妮叫住了他。他们相识多年,皮埃尔从未质疑过阿尔伯特的品行,而梅兰妮也渐渐在他漫不经心的表象下看到了他的真诚和善良。她至今还难以理解他到底是怎么对雅各产生了爱情,但她知道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灼热而又疯狂的情感。一个会爱得这样热烈的人是值得信赖的。 她答应向皮埃尔保密——他和阿尔伯特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亲密无间,自己进还随时愿为对方两肋插刀。梅兰妮和阿尔伯特都不希望皮埃尔因为这件事产生什么无谓的误解,她只是嘱咐丈夫不要再提及雅各的名字,含糊地说阿尔伯特和雅各因为音乐上的事发生了不可挽回的矛盾。 皮埃尔觉得这种决裂简直匪夷所思,但他毕竟是个外行,不好多说什么。他倒是很欢迎好友继续借住在他家。他了解阿尔伯特与塞维涅家族的水火不容,乐意为他提供个栖身之所。而且皮埃尔自己忙于三级会议,虽然一有空就往家里赶,但有个朋友留在巴黎照看待产的梅兰妮,总能让他放心不少。 很快,阿尔伯特就单方面解除了与杜波瓦小姐的婚约,并且再也没有出现在巴黎贵族们的社交场合。塞维涅伯爵他们知道阿尔伯特住在这里,曾来拜访过几次,每次都吃了闭门羹。阿尔伯特放弃贵族特权的事情在全城传得沸沸扬扬,马拉在报纸里写道,封建头子塞维涅的宝贝儿子居然如此果断地与贵族决裂,这是第三等级最大的胜利。有些恶毒的贵族则放出谣言,说阿尔伯特与梅兰妮的关系暧昧不清,连梅兰妮肚子里的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他们针对的不止是阿尔伯特,同情第三等级又庇护阿尔伯特的皮埃尔早已成了凡尔赛的贵族们的眼中钉。 这一切对阿尔伯特都毫无影响。和皮埃尔全家上下所有人一样,他的注意力被梅兰妮的生产占据了。不多久,保罗呱呱坠地,但三级会议正开到胶着状态,皮埃尔在巴黎待了没几天,就不得不将妻儿托付给朋友照料,回凡尔赛去了。 阿尔伯特就这样忙碌起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8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8 来,他保持和皮埃尔的通信,随时报告梅兰妮母子的身体状况,也代替男主人处理一些必要的家中事务。闲暇的时候他还停不下来,一头扎进皮埃尔的书房里看书,最近几天甚至还因为保罗而重拾了弹琴作曲的兴趣。 这样一忙,是不是能让他从失恋的打击中走出来呢?梅兰妮想,从表面上看确实如此,尤其是平民的新身份似乎给他注入了新的活力,他不再假装出一幅懒洋洋的贵族样子了,把家里安顿得井井有条,正像过去在雷耶歌剧院里用指挥棒掌控全场一样。然而,本来就不多话的他如今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表情也不如以往那样生动了,很少露出笑容,只留下礼貌的淡漠。有时他会迷失在自己的思绪中,像是在看某个遥远的东西,对周围一切都置若罔闻。 自那天大醉之后,阿尔伯特再也没有向梅兰妮表露过自己关于感情的任何情绪,更再也没提起过雅各的名字。梅兰妮真心希望他能说些什么,也许那样可以帮助他重新快乐起来,但她不敢主动提起,有时候,她真有点担心他再也不会快乐了。 琴声戛然而止,阿尔伯特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看保罗,压低嗓门说:“他睡着了?” “我们家可是要出一位大音乐家了。”梅兰妮笑道,看着阿尔伯特小心翼翼地把保罗抱起来。这个场面总让她忍俊不禁,因为阿尔伯特看起来总是那么阴沉,抱婴儿时多多少少有点别扭。但梅兰妮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近来家里佣人也是人数大减,连保罗的保姆今晚也难得请假回家去了。 梅兰妮和阿尔伯特一起去婴儿房,看他把保罗放进摇篮里。“你也该休息了。”他转头对她说。 “你也是。”她说,“今天保姆不在,我就睡在这里陪保罗了。” “好的。”阿尔伯特顿了一下,“关于佣人辞职的事情,我今天和管家谈过了,又找了几个佣人单独谈了一下。最近这块地方从贵族家辞职的人很多,我告诉他们你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他们都是讲理的人,不会再为难你了。” “真是太谢谢你了。”梅兰妮感激地望着他,要不是有他,她还真有点害怕独自面对那些厨子园丁对贵族阶级的怒火,“其实皮埃尔不是说明天要回来吗?让他来办就行了,用不着麻烦你的。” “恐怕他没有时间。他这次回来不是休会时间,而是他临时请假的。会议上发生了一点变故,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和你商量一件很紧急的大事。” “什么事?” “他得亲口跟你说。”阿尔伯特严肃地回答。梅兰妮猜想,皮埃尔大概已经写信告诉了他,而且从他郑重的眼神里看来,这件事也许会彻底改变她所熟知的世界。 第二章 革命 皮埃尔赶回家来与梅兰妮商量的问题是:如果有一天贵族阶层的集体行为让他再也无法容忍,他是否可以离开贵族的行列? “这是我自己的想法,和阿尔伯特无关。”皮埃尔担心妻子怀疑阿尔伯特放弃特权的事给了他什么坏影响,连忙解释说,“虽然他在现在这种形势下能够下定决心用行动来发出抗议,确实鼓舞人心,给了我很大的勇气。” “你是说你也想脱离贵族,放弃特权?” 皮埃尔点头。 “你跟阿尔伯特商量过这事?他支持你的想法吗?” “他说我是有家室的人了,不应该自说自话。所以我来问你。你不同意的话,我就不做。当然,你要知道,我脱离贵族的话,你还是可以保留特权的,不会牵连到你。” “然后呢?我和你离婚?”梅兰妮直截了当地问,“你所不能容忍的事情,比我们的孩子、我们的爱情更加重要?” 皮埃尔低下了头,来回摩挲梅兰妮的手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却还保持着一分固执:“当然不是!你知道的,我绝不容许我的家庭遭遇任何危险。但对会上发生的事情我不能坐视不管,有传言说,国王打算彻底撤销第三等级的代表权,纵容教士和贵族决定全国的命运。如果没有人站出来,没有人敢去支持正确的一边,那也许会对所有人造成更大的伤害。……我们有好几个人都打算这么做。” “那你根本用不着担心怀疑,我相信你的判断。”梅兰妮坚定地抚慰他说,“而且,你以为我不愿和你接受同样的命运?你放弃特权的话,我也放弃。我们过上平民的日子,保罗也像普通孩子那样长大,只要我们三人还在一起,就足够了。” 皮埃尔几乎要跪倒在她面前吻她的裙摆,被梅兰妮哭笑不得地拉了起来。夫妇俩说了一夜悄悄话,从三级会议讲到小保罗,想象未来那充满未知的庶民生活。第二天一早,皮埃尔就匆匆回凡尔赛去了。 几天后,国王的卫兵关闭了第三等级的集会场所。第三等级将会场转移到一个网球场,改名国民议会,并且宣誓,他们将制定一部宪法。第一等级里一些出身贫穷的教士加入了议会,还有第二等级的少数激进派贵族。皮埃尔就是其中之一,当天会议开始没多久,他就起立宣布放弃一切贵族特权,大摇大摆地去了网球场。 梅兰妮和阿尔伯特在巴黎的生活却并没有改变多少。皮埃尔家财殷实,而且早在皮埃尔父亲在世时就卖掉了郊外庄园的地产,并没怎么受到失去爵位的影响。只是,家里的下人减少了大半,他们只愿意给伯爵老爷卖命,但现在皮埃尔不是老爷了,他们可不想对同一等级的主人卑躬屈膝。阿尔伯特对此无能为力,毕竟他们也把他看成了同类。但留下的下人则对皮埃尔的选择满怀敬仰,丝毫不受别人的影响,越发忠心耿耿起来。 与此同时,皮埃尔家所在的街区也一天比一天嘈杂——以往只有贵族和他们的仆从在这里安静地生活,但现在街上却时常响起争吵声和歌声。 有一次阿尔伯特听到外面的歌声,放下手里那本皮埃尔托人从美国买来的《联邦党人文集》,问梅兰妮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歌。梅兰妮摇头。自一旁给他们倒咖啡的女仆告诉他们说,那是一首名叫《自由颂》的新歌,作者的名字叫雅各?莱格里斯。 阿尔伯特手里的书滑落到地上。梅兰妮担忧地向他看去,他没有说话,捡起书,继续看了起来。只是他脸色有点发白,迟迟没有翻页,而是听外面的人们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歌声远去。 没有人再提起过这件事。 不久后阿尔伯特开始准备弹药和刀剑,甚至叫人把皮埃尔家地窖里的祖传武器全都搬了出来,藏进各间房间里,包括保罗的婴儿房。皮埃尔回家看到被部署得像堡垒一样的房子,丝毫没有惊讶,拍了拍阿尔伯特的肩膀,道了声谢谢,然后抽了两把剑,将其中一把扔给阿尔伯特,两人到花园比试剑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9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39 术去了。 那是七月十三日。由第三等级倡议组成的国民议会里正因为路易十六罢免财政大臣内克尔而群情激奋,一触即发。皮埃尔与议员们同仇敌忾,但他放心不下家里,便告假回家,没想到阿尔伯特已在报纸和传单里注意到局势紧张,提前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七月十四日那天下午全巴黎都陷入混乱,奔跑声和呼喊声回荡在每一条街上。几个星期以来弥漫全城的猜疑和恐慌终于爆发出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梅兰妮好不容易哄保罗午睡,忧心忡忡地去查看情况。皮埃尔正和几个男仆静默地站在门边,身佩刀剑,警惕地盯着紧闭的大门。阿尔伯特则与几个手下一起把火枪架在二楼窗台上,自己坐在窗边,一脸阴郁地望着窗外。 从窗口看去,骚乱似乎并没有波及皮埃尔家所在的区域。而远处,从巴士底狱的方向扬起浓烟和火光,而在那隆隆炮声和密集的枪声中,人们齐唱《自由颂》的声音响彻了天际。 =============================================== 《自由颂》什么的完全是杜撰的,根本没有这首歌哦。法国革命期间好像相关歌曲挺多的,但流传至今的不多,除了《马赛曲》,而且至今还很有名的作曲家似乎也没听说过。 不过有一小部分贵族支持网球场宣誓甚至放弃爵位确实是真的。当然贵族中各派立场比较复杂,这里是随便写的,不要太当真。另外可想而知皮埃尔没有原型,是完全虚构的人物。 雅各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冠以“革命作曲家”的称号。对于那些深奥的政治哲学他并不精通,冗长的立法程序和复杂的派系争论也绝非他的兴趣所在,与博览启蒙作品的阿尔伯特相比,他宁愿多花些精力尝试不同的作曲风格、对音乐创作精益求精。毋庸置疑,他一直坚定地支持革命,也在阿尔伯特的影响下读了些相关书籍,但他从未计划成为革命派的代言人。 蜜月归来以后他去凡尔赛见了雷耶先生,雷耶先生不清楚阿尔伯特的近况,但他请求雅各给第三等级写一首歌,给那些正处于劣势的代表们带来一点希望和安慰。 雅各就写了《自由颂》,没过多久,这首歌就传出凡尔赛,传遍了巴黎的大街小巷。这时,第三等级已不再屈居下风,而是勇敢地开始反抗 ,《自由颂》则成为了革命的象征。 巴黎市民攻占巴士底狱之后,越来越多人找上门来,请雅各为这样那样的运动写歌。革命派欣赏他的才华,将他视为喉舌。与马拉、德穆兰的笔相比,雅各那些连不识字的农民都能哼唱的曲调显然更加有感染力。 雅各没有拒绝这些请求。蔓延的革命热情感染了他,革命音乐那与传统古典音乐截然不同的风格也使雅各跃跃欲试。而且现实一点说,如今各大歌剧院纷纷关闭,人们也没兴致雇请老师教授音乐,雅各必须加倍努力地给人写曲子来赚钱养家糊口。家里刚刚装修完毕,积累了一些债务。 和其他流行一时的革命歌曲相比,雅各的作品尤其独特。也许正因为他没有直接投身革命,他的作品并非狂热的口号,而是凭借扎实的专业基础和贴近生活的通俗旋律来表达最朴实的人民的诉求:自由、平等、博爱。雅各昔日倾注在歌剧上、在旁人看来不逊于莫扎特的音乐天才如今使他的革命音乐也鹤立鸡群,不落俗套。 人们在介绍雅各的时候,极少再提起他的歌剧《画家梦》,只说他是法国最伟大的革命作曲家。雅各觉得他们太过夸大其词,但他不得不面对现实,没有其他作曲家的作品像他这样成为了革命的象征。 雅各的一部部新作品所伴随的,正是社会上一系列摧枯拉朽的重大事件。巴士底狱事件并没有以镇压告终,而第三等级的巨大力量变成了既成事实。教士们的第一等级已与第三等级汇成一股,而仅剩的第二等级内部也逐渐分崩离析。8月4日夜晚,一些贵族代表齐聚咖啡馆,共同决定放弃特权,此后两天他们便完成法令宣判旧制度的宣言。此后,制宪会议颁布了《人权宣言》,巴黎妇女则向凡尔赛进发,将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带回了巴黎。 雅各在报纸里读到,塞维涅庄园像许多其他贵族庄园一样,被起义的农民攻占了,地契也被烧毁;路易十六被迫回到巴黎时,塞维涅伯爵作为枢密院一员同行,但枢密院已不比从前,不再控制立法,充其量只能算是国王的私人随从。 雅各想起那时塞维涅伯爵对他的警告,说什么如果阿尔伯特背叛第二等级就会遭到生命危险,但阿尔伯特还是正式加入了第三等级的行列,而塞维涅伯爵连自己的庄园都没保住。雅各觉得命运给他开了个讽刺的玩笑,他为了保护阿尔伯特而离开他,到头来阿尔伯特却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 要是当时他们可以预知未来,那他们就会知道,根本用不着私奔或者分手,他们只需要耐心地等待,哪怕多等一个月,世界就会彻底改变。 但他们无法预知未来。他做得太决绝,已经回不去了。 有时,在街头听到别人在唱他写的歌,或者在报纸上看到简易乐谱的时候,雅各不禁好奇阿尔伯特会不会听到他的新作,会不会认出其中的笔触,又会如何评价这些作品。雷耶先生说阿尔伯特绝对不会遭遇不测,那他很有可能还生活在巴黎的某处。 他迫使自己不再去想象阿尔伯特的生活,也不再尝试打听。过去与阿尔伯特那段短暂的情缘如同歌剧里的故事,作曲家写得呕心沥血,观众感动得欢笑或者流泪,但无论喜剧还是悲剧,它们只能维持舞台上短短的三四个小时,然后大幕降下,人们从幻象回到现实,继续他们不那么完美的人生。 就像雅各,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好自己的家庭职责,接受各种各样的工作任务让自己忙碌起来,将所有那些遗憾和悔恨锁进内心深处某个连自己都无法进入的角落。 一年过去了,政局渐渐稳定了下来,雅各的事业也蒸蒸日上。制宪会议的会场早已从凡尔赛迁到了巴黎,暴力冲突渐渐让位给了派系辩论与官僚程序。巴黎人日常的娱乐活动慢慢恢复了过来,雅各也开始收到不同剧院的邀约,有的请他开音乐会,有的向他索取歌剧剧本,有的则愿意长期聘用他工作。 雅各认真地考虑每份邀请,与不同的人见面,商谈薪资和条件。他极其重视这些机会,珍妮刚刚怀孕不久,他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 在这些邀约里,有一封来自雷耶歌剧院。雷耶先生在信中说,剧院即将重开,希望雅各能回来工作。他理解雅各现在手里也许有许多优越的选择,但乞求雅各念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0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0 在旧情份上选择雷耶歌剧院。“因为剧院资金短缺,我们无法保证给予你最丰厚的待遇,但你将获得最大的创作空间,并成为这座第一流剧院的中坚力量。”雷耶先生这样写道。 雅各不假思索地同意与雷耶先生约定时间当面商谈,尽管他有点纳闷,制宪会议尚未结束,而且雷耶先生早就计划从剧院退休了,不知哪来那么多时间和精力重开剧院。雷耶先生信中的口气也不同寻常,不像通常那么谨慎,而是多了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 他按着时间踏进咖啡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咖啡馆一角的雷耶先生。然后他呆住了。雷耶先生正在和同桌的另外两个人讨论着什么,一个是皮埃尔,而另一个是阿尔伯特。 “雅各!”趁他发愣的工夫,皮埃尔已经大步走了过来,用力拥抱了他一下,“好久不见!” “皮埃尔。”雅各跟他打招呼,但目光仍然停留在阿尔伯特身上。阿尔伯特也看到了他,表情却毫无变化,只是注视着雅各惶恐不安地跟着皮埃尔来到桌边。 雷耶先生也露出笑容,起身跟雅各拥抱:“雅各,最近怎么样?” “呃,还不错。”雅各尴尬地说,转向纹丝不动的阿尔伯特,叫了一声,“阿尔伯特。” “莱格里斯先生。”阿尔伯特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好像眼前只是一个和他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关于珍妮怀孕的事情,其实上一更里已经快进了差不多一年(这文的时间线设定得有点随意……),所以也不算是很快啦。而且以前基本上没什么避孕措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怀上了……关于这件事怎么收场,呵呵……应该不会有雷的,可以放心哦。 小改了上一章的bug,就是他们见面的咖啡馆不是离剧院很近,而是相对比较远的地方。改了就能走剧情了。 ================================================= 第三章 陌路 “简单来说,我从来没有打算要永久关闭雷耶歌剧院。你应该记得,宣布暂时歇业的时候我说过,等形势稳定下来,我们就会重开。现在局势确实稳定了很多,不过,制宪会议还没结束,宪法还没颁布,会上的派系也比较复杂,我没有时间去管理剧院。而且我年纪大了,早该退休了。阿尔伯特同意接任我成为剧院经理——他的管理能力很强,又是优秀的音乐家。本来我想过找你当剧院经理的,但我希望你能把精力集中在创作上,不要分心。” 雅各心不在焉地听雷耶先生解释,悄悄观察坐在对面的昔日的恋人。一年多不见,阿尔伯特瘦了,看起来比以前老了一些,脸色也很阴沉,不像以前在贵族圈子里那样风流倜傥,也不像后来与雅各在一起时那么轻松快乐。他唇边常常挂着的那丝或嘲讽或真诚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了。实际上,雅各都有点怀疑他到底还会不会笑。阿尔伯特看雅各的目光很陌生,冷冰冰的,让他有些不安。 “……总而言之,剧院经营的一切事务都交给阿尔伯特,我和皮埃尔只是他的说客,尽全力支持他。包括这次邀请你重新加入,也是他主动提出的。他可关心你的作品了,一直问我你的情况,不过我也真不明白,你们俩怎么会突然断了联系。”雷耶先生终于打住了话头,向阿尔伯特看去。 阿尔伯特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接着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莱格里斯先生,这次约您来,是想邀请您担任雷耶歌剧院音乐总监的职务,负责选取剧目、招募演员乐手、指导各剧排练。我也会参与这些过程,但决定权在您,我会处理剧院其他的一切事务。当然,您的作品将成为固定剧目长期演出。您在雷耶歌剧院工作多年,又是当今法国最著名的作曲家,无疑是我们的最佳人选。像您现在这样做一个自由职业的音乐家,自由归自由,但极不稳定,特别是在当前。如果您来雷耶歌剧院,我会尽可能保证您的工作自由,您也能领到固定的薪金,这对您自己和家人都是件好事。老实说,我们的资金本来只是够用,对您开不出很高的价码,但雷耶歌剧院对革命派影响很大,您选择这里的话,绝不会吃亏。” 雅各愣愣地听他讲话,他的言辞和雅各前几日遇到的其他剧院经理相似,但丝毫没有殷切的意思,生硬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负和敌意,像是极不情愿但又不得不这么做。 “你应该还有其他人选的,”雅各低声说,突然意识到阿尔伯特对他用的都是敬语,连忙更正,“我是说,您……塞维涅子爵,您不必选我,真的。” “我不再是子爵了,名字里的‘德’也去掉了,叫我先生就行。” “哦……哦,塞维涅先生。” “我起初也有所顾虑不想找您,但我听了您一年来的作品,没有人能比得上您,这显而易见。”阿尔伯特淡淡地说,“这个选择对剧院有益,和私人关系无关。我也希望您能做出理智的选择。” 皮埃尔简直听不下去了,插话道:“我真不理解到底有什么不愉快能让你们闹僵成这样,还神神秘秘的不让别人知道。你们原来关系那么好,是该和好了,动不动就绝交,还‘您’来‘您’去的,像小孩子一样。我是为我的两个朋友继续投资剧院的,可不希望剧院由一对仇敌经营。真的很难解决矛盾的话,宁可打一架,真的,打一架就好了……只是当心别伤了手,你们都要握指挥棒的。 阿尔伯特本来没搭理他,听到最后几句话,板着的脸终于松了几分。他继续对雅各说:“我们的分歧仍然存在,但这不会影响我们的工作关系。” 雅各打心底里不愿接受这个邀请,阿尔伯特的声音里带着憎恶,而雅各心知肚明这种憎恶正是他自己造成的。他不希望自己今后天天都要面对阿尔伯特的恨意与自己的内疚。但他的头脑告诉他,阿尔伯特说得没错,他根本无需考虑其他剧院的邀请,就应该选择雷耶歌剧院。以雅各对阿尔伯特的了解,像他这样行动力极强又富有领袖才能的人,雷耶歌剧院在他手下一定能走向辉煌,只要雅各跟着阿尔伯特走,就无需担心剧院的前景。而要雅各这个所谓第三等级的音乐代言人,去指导第三等级最喜爱的雷耶歌剧院,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那好吧。”终于,他下定决心,直视阿尔伯特,“我愿意加入雷耶歌剧院。” 雷耶先生欣慰地点头,皮埃尔直接兴奋地跳了起来:“太好了!”阿尔伯特的嘴唇也微微弯了一下,但那不是笑容。他只是站起身,向雅各伸出手:“合作愉快。” 阿尔伯特的手仍然有力,紧紧挤压着雅各的手指,让雅各有一种错觉,好像随时都会被他拉过去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1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1 抱住一样。但这样的错觉稍纵即逝,阿尔伯特很快松开他的手,坐了下来。 接着,阿尔伯特问了雅各最近作曲的情况,又跟他说了自己对雷耶歌剧院的计划:开幕首演雅各的新剧《新爱洛依丝》,再与《画家梦》、《巴黎一夜》和《费加罗的婚礼》交替上演。阿尔伯特的新剧《克莱丽莎》即将完成,可以放在这个演出季末或者下一个演出季。阿尔伯特还征求雅各的意见,问他要不要开几场革命音乐会:“要招揽新观众,演出革命作品显然是最快的办法,您又是以革命歌曲闻名的。但考虑到政治因素,要是您不愿意,也不用勉强。” “我没意见。” “那好。”阿尔伯特说,“演出季开幕以后我们来安排时间。” 他的话语里似乎带着一丝关切,让雅各不由想到自己刚刚凭《画家梦》名声大震的时候,曾跟阿尔伯特讨论过自己和第三等级的关系。那时的他为自己的音乐能够鼓舞人心而兴奋自豪,但又担心人们对他寄予了太多期许。每当人们说他是第三等级作曲家的时候,那个头衔背后的意义总让他惴惴不安。那时阿尔伯特劝慰他说:“你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就够了,别管别人怎么想。万一真有什么,你还有我呢。” 雅各觉得阿尔伯特简直把自己当成了需要骑士来保护的小姑娘,不满地跟他争论,但他感受到了和另一个人分享人生的幸福。 阿尔伯特还记得他对政治的迟疑么?他探寻地向阿尔伯特看去,但对方依旧一副冷淡的样子,换了个话题,说起安排试演选拔歌手乐手的事情。 “……要是尊夫人想要回归剧院的话,我不反对。”他对雅各说,“她是位杰出的女高音,任何剧院能获得她都是荣幸。” 他的话击到雅各的痛处,雅各微微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呃……珍妮她这段时间都不能唱歌了,因为……她怀孕了。” 阿尔伯特还没作答,雷耶先生已经开口 了:“怎么没听你说过?这可是大喜事啊!” 皮埃尔也说:“恭喜你,雅各!我们家保罗刚出生不久,要是你们需要讨教经验,或者需要任何帮忙,随时可以来找梅兰妮。” 雅各谢过他们两位,阿尔伯特却还没有说话。这次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了,久得令雅各发怵。他不得不向阿尔伯特看去,见他啜了口咖啡,停了一下,又啜了一口,再拿勺子在杯子里搅了搅,才把杯子放了下来。瓷器碰撞的轻响让雅各心惊胆战,他们客套了一晚上,雅各现在终于在阿尔伯特空白的脸上读出了愤怒的意味。他突然意识到阿尔伯特的明智,邀请雷耶先生和皮埃尔一同前来参加会面,这迫使他们不提过去的私人纠葛而是专注于公事,不然的话,天知道今天的会面要如何收场。 阿尔伯特轻笑了一声,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但他的声音里全无笑意:“这样啊,真是可喜可贺。那我们还得选个新的首席女高音。”说罢,他便和皮埃尔谈起剧院资金和演出季时间表的问题了。雅各听着他们讲话,偶尔插上几句,阿尔伯特认真地听取他的意见,好像并没有受到刚才的事情影响似的,但他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待谈话完毕,四人在咖啡馆门口告别,阿尔伯特说自己和雅各顺路,硬是挤上了雅各的马车。雅各为他的意图感到不安,但在皮埃尔和雷耶先生面前也不好拒绝,只有听天由命。 雅各刚在马车上坐定下来就觉得不对。阿尔伯特坐得太近了,雅各可以感觉到他紧贴着自己的手臂和大腿,不由害怕起来,想挪远一点,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阿尔伯特抓牢了。他惊恐地向阿尔伯特看去,对方已不再像刚才在咖啡馆里那样彬彬有礼,而更像与雅各初识时的阿尔伯特,危险而令人难以捉摸。 “你建立家庭的能力一如既往地令人印象深刻啊,雅各。”阿尔伯特卸下了客套的伪装,言语刻薄而又粗鲁。 “放开我,至少我们还是同事。”雅各试图挣脱,但他越挣扎,阿尔伯特的力道就越大。 “但我们现在没有在工作,而且工作开始前我们该把我们的问题解决掉。”阿尔伯特的脸越凑越近,“皮埃尔说我们可以试试打一架,但他懂什么,在我看来,我们不妨做一次,检验一下这一年多来你把你的真面目藏到哪里去了。” “别……别这样,阿尔伯特……”雅各哀求道,但他无能为力,他们的鼻尖已经相碰,而阿尔伯特嘴里的热气直接喷到了他脸上。他的全身都不由紧绷起来,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但阿尔伯特并没有再贴近过来。 他感到钳在手腕上的双手松开了,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还笼罩着全身。“没想到你还这么敏感。”他听到阿尔伯特轻蔑的声音,“面对珍妮的时候,你难道没有一点点愧疚?” 雅各睁开眼睛,阿尔伯特的脸仍然近在咫尺,但他紧抿的嘴唇和带着恨意的双眼看上去是那样残酷。雅各意识到这也许就是他们将来的相处方式,在人前是默契的合作搭档,在人后却这样互相折磨。他开始后悔自己一口答应下音乐总监的职务,他凭什么以为他和阿尔伯特能够轻轻松松地把往事抛到脑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相处呢? 他稍稍挪远了些,警告道:“这与你无关。” “这当然与我无关,既然我只是你在婚前最后放纵一下的借口,换作别人也一样,不是么?” 他轻薄的口气把雅各惹怒了:“绝不是这样!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怎么会不这样想?你对私奔的事一直兴致不高,好不容易答应了以后又突然失踪,等回来的时候已经结了婚,丢下一封绝情的信后又消失了,没有任何预兆,也不留下任何解释。若不是早有预谋,又为什么会这么做?”阿尔伯特察觉到了雅各眼里的失落,愤怒的声音里动摇了几分,“雅各,到底是为什么?” 雅各垂下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再过半年多,珍妮就要生了。你以为我们可以怎么样?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以后和好?我抛妻弃子、违背一切道德伦常和你在一起?我们能有机会再次共事已经是谢天谢地了,阿尔伯特,知足吧。至于到底是为什么,随便你怎么想了。” “可你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走了,还用那样残忍的方式来向我宣布你的选择。不管你有什么心结,要是你早说,我们说不定能想出点什么办法。” 也许他应该把真相告诉阿尔伯特。雅各想,既然两人将来不得不共同工作,那与其让阿尔伯特带着误解仇恨他,不如说出真相。反正木已成舟,他们根本不可能改变现状。他迎着阿尔伯特越发急切的目光,冷静地说道:“你和杜波瓦小姐订婚那天,塞维涅伯爵偷听了你我的谈话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2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2 ,知道了我们私奔的计划。他告诉我说,王室在找人杀鸡儆猴,只要我还在你身边,你走到哪里都会被密探盯着,不管是法国还是其他地方,我们在一起太危险了。我本以为,要是我们分手,虽然痛苦,但至少你不会遭遇危险。” 阿尔伯特愣了一下,然后苦涩地笑了:“这就是你离开的理由?要我顺从王室?真是可笑,看看我们现在在哪里,我还不是一样放弃了贵族的头衔?” 对,这就是我们的悲哀之处。雅各心想,但他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心境,在那个时候,塞维涅波伯爵还步步进逼,杜波瓦公爵和阿图瓦伯爵他们还志在必得。于是他说:“但要是革命失败了呢?要是网球场从来没有发生,要是第三等级向王室妥协,要是军队将国民议会一网打尽,他们难道不会来追究你公开背叛贵族的事情?现在革命的确是成功了,但阿尔伯特,你不要忘了,就在几个月前,你父亲的爪牙还遍布全巴黎,你哥哥还在大声疾呼彻底取消第三等级,有谁会预料到他们今天的没落?即使是今天,什么立宪派、共和派、激进派、保守派,第三等级内部还争得不可开交,暂时失势的王公贵族还在等着看好戏,最后究竟会怎样,谁也不知道。我们不能预知未来,只有按照当时的情况做决定,并且,回不了头。” 阿尔伯特被他说得哑口无言。雅各长舒了口气,坚定地说:“我伤害了你,对不起。为了强迫自己下定决心,我做得太过分了,这是我的错,只是在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可以保护你免受更大的伤害。现在我们后悔不了了。” 阿尔伯特沉默不语。过了许久,他才低沉地开口:“你说我们不能预知未来,只有忠于现在?” “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如果我说现在我想要你呢?”他冷不丁地说。 雅各听到他直白的话语,心脏骤地收紧了:“你知道我们不能。” 阿尔伯特的话语变得热切:“明天你还是莱格里斯先生,是雷耶歌剧院的音乐总监,是珍妮的丈夫;我还是塞维涅先生,是你的经理和朋友。但今晚,就今晚,我们是雅各和阿尔伯特。”雅各从没见过他这么可怜的样子,窗外的月光照在他脸上,雅各发现他的眼睛里竟然有晶莹的闪光。雅各明白,自己的离开对眼前这个骄傲的男人是怎样的打击。 但他不能同意,不能放纵自己满足私欲。不然的话,他又会舍不得放手的。他狠下心:“不。” “那我可以吻你么?”阿尔伯特又问,“上次你走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告别。” 阿尔伯特恳求的神情让雅各心软了。那次雅各走得太突然,突然到好像两人的故事还没有讲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还有一个拥抱没有完成。这样的不告而别,对阿尔伯特、对雅各自己,都是不公的。如果从此以后他们真的要分道扬镳,在个人感情上形同陌路,那么他们理应好好告别。 于是雅各说:“好吧。就一次,最后一次。”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握上阿尔伯特的头颈,虔诚地吻了上去。阿尔伯特紧抱住雅各的腰,将他的身体压向自己。 他们在颠簸的马车上身体厮磨着,唇舌交缠。他们要把这个吻铭刻在自己、在对方的身体里,伴随他们度过以后无数个没有对方相伴的长夜,还有每一个并肩工作但又不得不压抑情感的日子。缠绵间雅各几乎将阿尔伯特压倒在座位上,阿尔伯特的双腿有些不安地挪了一下。但他们信守承诺,谁也不敢越界,只是将自己的一切欲`望和渴求倾注在唇齿之间,纠缠追赶,进进出出。 不知是谁先流的泪,他们的吻里沾上了微咸的滋味,但他们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拥吻着,直到他们的眼泪交融在一起。 马车骤停,车厢剧烈地晃了一下,雅各差点从阿尔伯特身上滚下来。阿尔伯特扶住他,看了看窗外,随即用衣袖拭去他脸上的泪痕,捏了捏他的脸,悲哀地微笑道:“好了,别让珍妮看到你这幅样子。” “对不起。”雅各说,也伸手去擦阿尔伯特的脸,“要不是我……” “不是你的错。”阿尔伯特握住他的手,在手心里印下一个吻,帮他打开马车门。 雅各踏下马车,隔着门说:“我在那封信里撒了谎,我爱过你,阿尔伯特。” 那现在呢?这句话几乎冲口而出,但阿尔伯特忍住了,只说:“我知道。” 第二天雅各踏进雷耶歌剧院的时候,被眼前的忙碌景象惊呆了。本因暂时关闭而有些冷清荒废的剧院已被粉刷一新,到处都是忙碌的工人,有的爬在扶梯上修理吊灯,有的擦拭观众席里的座位,有的则把一些新道具搬进后台。阿尔伯特背着双手站在舞台中央,监督众人的工作。他一眼就看到了东张西望的雅各,朝他招了招手:“莱格里斯先生。” 雅各跨上舞台:“塞维涅先生真是雷厉风行啊。” “时间宝贵,得抓紧。”阿尔伯特说,“我要的东西您带了吗?” 雅各递给他一本文件夹:“《新爱洛伊丝》全剧总谱,您通过以后我们就可以选角、开始排练。” “太好了。”阿尔伯特就着舞台边缘坐下,翻起了乐谱。雅各坐在他身边,跟随他的视线阅读自己的作品,不时在乐谱上指指点点,向他解释,同他讨论甚至争辩,就像往日那样。但一切好像都变了,比如他们之间小心翼翼地隔了一段安全距离,他们的笑声会突然尴尬地戛然而止。只有偶尔,在不同时机偷看对方的时候,他们的眼里还是带着一样的深情。 第四章 新爱洛伊丝 雷耶歌剧院重开的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着。阿尔伯特和雅各两人挑起了大梁,一个管经营,一个管演出,各自四处奔忙。起初雅各还有些担心和阿尔伯特接触太多又会把关系弄僵,但两人见面光谈公事就能谈上好久,根本无暇说什么别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他们现在正过着他们曾向往的生活,朝夕相处,毫无保留地谈着音乐、事业和革命,只是少了身体上的温存。 没过几天他们就不再用敬语了,而是重新开始直呼其名。不过那并不代表他们的关系亲近了多少,只是因为随着共事时间的增长,他们嫌敬语太长太麻烦而已。 时间久了,连阿尔伯特自己都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这样才是他和雅各最自然的关系,就像他和皮埃尔一样,他可以和皮埃尔通宵聊天但绝不会有非分之想。但每当他在经理办公室里听到剧场方向传来《新爱洛伊丝》的音乐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想法是多么可笑。 《新爱洛伊丝》的大部分内容,都是雅各和他热恋时写的。他听到其中任何一个段落,都能立刻记起雅各曾经在哪里、怎么写下这些音符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3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3 。许多宣叙调都是在琴房里写的,那时他们正在轮流指挥《画家梦》和《巴黎一夜》,但雅各还是不顾劳累,每次《画家梦》结束都回到琴房彻夜工作,白天回家睡觉,晚上再来剧院看阿尔伯特的歌剧演出。 至于咏叹调的写作则大多是在休息日,他与阿尔伯特外出幽会,或是把阿尔伯特请到家里,各写各的。那时听他俩正处于热恋时期,写着写着就滚到了一起。雅各作曲从不打草稿,但写《新爱洛伊丝》的时候不得不把那不知怎么就变得皱巴巴湿淋淋的谱子重新抄写了好几遍。 那些日子对现在的阿尔伯特来说,简直就像是别人的生活。 他放下手里的事情,像被魔力吸引一样离开办公室来到剧场,倚在乐池的门边听雅各他们排练《新爱洛伊丝》。雅各微微对他颔首,然后继续专注地指挥。 他们已经练到了歌剧的最后四分之一,那是雅各在婚后写的。巧合的是,剧里的女主角和别人结婚后多年,又与旧日的爱人重逢。他们倚靠在一起,追忆往日的幸福,倾诉各自的遗憾,然后他们放手,压抑心中的思念和渴望,将热烈的爱情转化为深沉的友谊,直到女主角离世。 “曾几何时,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你选择画下句点,而我也做出了选择。 曾几何时,我们做了我们以为是正确的事情, 而我们现在毫无选择,只有继续完成我们的职责。 曾几何时,我以为我知道我们故事的结局, 也许我错了,但已时过境迁。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会抗拒命运,逆转时间, 但我已不再那样坚强,而时间也一天天流逝。 我们爱别人,继续过日子, 我们尽全力付出, 然后收回我们应得的少许回报。” (歌词改编自《剧院魅影续集?真爱不死》二重唱《曾几何时》onbsp;upon aime,参考了b站上的字幕。可参见v.youku./v_show/id_xntl lz太懒了不想编新歌,就搬一个现成的了……) 终曲哀婉的旋律里,宽恕和纪念的主题在剧场中回响。也许有一天,雅各和阿尔伯特之间的悔恨也会化为这样的温情吧。 只但愿那不要以他们其中一人的死亡告终。阿尔伯特这样想着,被自己这个不祥的念头惊了一下。 雅各已经向他走过来:“怎么样?” 阿尔伯特回过神:“很美,你超越了《画家梦》。” “谢谢。”雅各真诚地笑道,“可大家那么期待,万一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怎么办?” “我从来就没有担心过。” “我倒是有点担心,对很多人来说,卢梭的作品本来就带有政治内涵,但我的歌剧并没有直接表达什么政治思想。” “又不是卖报纸,用不着喊革命口号。”阿尔伯特劝慰他说,“再怎么闹革命,也得找时间休息休息,看戏谈恋爱不是么?” “可是……” 阿尔伯特拍拍他的肩膀:“我是经理,你是作曲家,你放手去写,我来处理其他事情。” 《新爱洛伊丝》的戏票在宣布演出日期后不久就被抢购一空了,雷耶歌剧院的老主顾们蜂拥而至,庆祝剧院重开,卢梭的名气也招揽了不少不常看歌剧但投身政治的人物。皮埃尔和雷耶先生都看得极其满意,梅兰妮甚至感动得抽泣了起来。阿尔伯特自己听得入迷,差点忘记了珍妮作为贵宾之一与他们同在一个包厢的尴尬事实。但全剧结束,雅各并没有得到满堂喝彩。 剧院里的大部分人都起立鼓掌欢呼,向台上抛洒鲜花,但也有一些人坐在原地,只是礼貌地拍手,并无多余的表示。对于一般歌剧来说,能受到这样的欢迎已经算是大获成功了,但阿尔伯特都深知,这歌剧的质量理应获得更疯狂的掌声。 演出结束后,阿尔伯特上台向观众们介绍了雷耶歌剧院重开后首个演出季的安排,人们反响热烈,特别是听说要举办革命音乐会,有人忍不住起头哼了句《自由颂》,观众们便一道大合唱起来。台上的演员们也兴奋极了,用他们专业的歌喉加入了合唱。阿尔伯特没有唱,他转头去看站在身边的雅各,雅各皱起眉头,表情有些不安。 阿尔伯特本想在散场后找雅各谈谈,但雅各早早地陪珍妮回家去了。直到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雅各才脸色苍白地踏进阿尔伯特的办公室,手里拿了张马拉办的报纸《人民之友》。 阿尔伯特的桌上也摆着张《人民之友》,翻到的正是雅各手里那页,一整版都是关于雷耶歌剧院重开的报道,其中最显著的位置是当年盛赞过《画家梦》的亚瑟?洛南写的新剧评《莱格里斯的革命》: “我们人人都会唱《自由颂》和《巴黎之歌》,它们是革命的号角,吹响它们的是最近一年来如彗星般突然名声大噪的雅各?莱格里斯。我们称他为‘法国的莫扎特’、‘第三等级的代言人’、‘革命的号手’。有时我们甚至忘了莱格里斯是以写歌剧起家的,他的处`女作《画家梦》象征着法国歌剧的巅峰。 “昨天莱格里斯在万众瞩目下公演了他的第二部歌剧:由卢梭原著的《新爱洛伊丝》。莱格里斯作为雷耶歌剧院新任音乐总监,以这部作品宣告雷耶歌剧院的新一轮演出季开幕。但他的作品提醒了我们,莱格里斯也许并不能胜任“革命作曲家”的头衔。 “就音乐角度《新爱洛伊丝》无可挑剔。它将卢梭笔下零碎的信件和细节编织成一个完整动人的故事,每个主要人物都表现丰满,值得信服。剧中咏叹调首首都能成为经典,尤其是男女主角表达爱意的二重唱,旋律百转千回,隐晦而大胆,令人心神荡漾。下半场重复出现的旋律《曾几何时》则凄哀动人。很多人都有与至爱失之交臂的经历,这首歌道尽人生无常的沧桑,却不自怨自艾,只将哀伤化为一声叹息。 “但正是这声叹息让莱格里斯辜负了革命。卢梭的《新爱洛伊丝》不只是一个爱情故事,更象征着反抗传统制度、追寻自由的理想。卢梭的小说与他的政论是一脉相承的,每个人都是独立自由的个体,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们本来寄予厚望,希望从莱格里斯的作品里读出蛛丝马迹,他认为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才能得到这种幸福。就算他不愿直接透露,起码也得用音乐强调一下《新爱洛伊丝》背后的深意。 “他没有这么做。每次有机会深入一步,他总是突兀地停止,然后迅速转移话题。他沉迷于讲述一个爱情故事,他笔下的《新爱洛伊丝》也只停留于爱情,仿佛人与人之间只有浅薄的爱情,而没有更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4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4 深厚的关系,作为个人,作为公民的关系。 “《自由颂》和《巴黎之歌》的真诚毋庸置疑,但莱格里斯应该记住,歌剧以故事的形式影响人们的思想和情感,它的社会意义不容小觑。不愿发表政治立场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个政治立场。” 阿尔伯特安慰雅各说:“这篇文章对你音乐的评论很中肯,但在其他很多方面都写得有问题,我正要写文章反驳他,你别太放在心上。” 雅各愤愤不平:“我不明白为什么必须谈什么立场。政治那么复杂,不是简简单单选一边就行了。我不懂政治,我只知道人们希望过上幸福快乐殷实的生活,希望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希望不要受到束缚,我就是这样写歌剧的。政治也好,艺术也好,不都是为了追求生活中的美好么?只是在用不同的表达方式而已。我写的是人们的故事和感受,不想把作品变成制宪会议的演讲稿。” “我会这样写的。”阿尔伯特说。 “还有爱情一点也不浅薄,一点也不。”雅各脸上微微有些发红,“两个毫无关联的人选择走在一起,向对方敞开自我,连接起他们的人生,这难道不是人和人之间最深厚的关系?要是他知道……要是他知道有人心甘情愿地为爱情如何受苦,要是他知道爱情会让人做出多么了不起的事……” 阿尔伯特柔声道:“我知道,我们知道就够了。你的《新爱洛伊丝》是我听过的最美的音乐,亚瑟?洛南只是很少一部分人中的一个,他们只是在这时局下兴奋过了头。大部分人还在为你写的爱情动容,等洛南他们冷静下来以后,也会学着欣赏的。你的音乐写的是人们共通的情感,人人都能受到感染,而那些政客的听众,只有他们自己的支持者而已。” 雅各终于消了气,在桌边坐下:“你本来也该去作曲的,现在忙着剧院杂事不说,还卷进这种纷争里,太浪费才能了。” 阿尔伯特露齿一笑:“你这音乐总监,是在催我交差么?” “除了我以外,这剧院里固定雇佣的作曲家只有你了,不催你我催谁?” “好吧。”阿尔伯特故作无奈,从抽屉里取出一本谱子,“答应你的《克莱丽莎》,我前两天才写完,你拿去看吧。” 雅各拿了乐谱出去了,阿尔伯特提笔开始给《人民之友》撰稿,捍卫歌剧院的名声。他们都知道,他们还是在假装,以公事为借口关心着对方的创作,为保护对方、支持对方而忙碌奋斗着。他们谁也不敢戳破这种拙劣的伪装,就像雅各在《新爱洛伊丝》末尾所写的: 既然如此,那么就去爱别人,去继续生活吧, 去尽我们的全力付出, 然后取回我们应得的少许回报。 第五章 安东 阿尔伯特与洛南在《人民之友》上的笔战以阿尔伯特全胜告终。他作为最先放弃特权的贵族之一,是革命中坚力量皮埃尔的好友,又继承了雷耶先生的音乐事业,本身就在革命派中负有盛名。他为雅各辩护,说他也许没有直接表达政治思想,但触及人心中最根本最纯粹的情感,传播的正是自由平等博爱的思想。 比阿尔伯特的文章更具说服力的是雷耶歌剧院的上座率。关于《新爱洛伊丝》到底是否具有革命精神的辩论显然为歌剧做足了广告,来自各个阶层、派别的观众纷至沓来,甚至有很多人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雅各赢得的掌声越来越热烈,就连亚瑟?洛南本人也在看了第三遍后承认,雅各歌剧对政治的处理恰到好处,要是多出几分说教,歌剧的艺术性就要大打折扣了。 雅各和阿尔伯特的关系终于平静下来。也许是那首《曾几何时》治愈了他们心中的创伤,也许是和洛南的论战让他们发现他们已可以像普通同事一样并肩努力。珍妮来剧院里看雅各的时候,阿尔伯特不再回避,而是很自然地和她打招呼。他看着珍妮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又看到雅各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偶尔谈起珍妮和孩子的时候眼里闪烁着责任和慈爱的目光。那样的雅各是他从未见过的。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容易害羞紧张了,而是逐渐成长为一个父亲,从容而又稳重,不再需要他人的庇护,因为他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名保护者。 阿尔伯特很少再去肖想雅各了,雅各看珍妮的眼神总会立刻让他的邪念烟消云散。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了那个叫安东的合唱演员。 那天歌剧散场,剧院的工作人员各自下班了,后台渐渐冷清下来。阿尔伯特送走了雅各和前来看戏的珍妮,独自向办公室走去。办公室门口有个年轻男人在等他,见他过来,连忙站直身子,叫了一声:“少爷。”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阿尔伯特停下脚步:“您是?” “少爷,是我啊,安东?博耐。”那人殷切地说。阿尔伯特愣了几秒,才想起这个名字的主人。他把那人请进了办公室。 在办公室壁炉的火光中他终于看清了安东的面容。他比阿尔伯特印象里的样子要高,皮肤也黑了一些,但他的声音并没有变多少。阿尔伯特不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安东时的情景,那时他还在塞维涅庄园里浑浑噩噩地度日,他不在乎威廉给他带来的贴身男仆长什么样,在他眼里把他们的衣服扒光了就都一样。 只有安东是一个例外。某一次做`爱的时候,安东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从此他开始和安东聊天,只是为了听他讲话的声音,然后他提议说,要教安东唱歌。 他对安东没有特殊的感情,只是换个法子解闷而已。他把安东当成一个玩具,教会他音乐的规则,然后让他唱自己写的乐曲。那时他正在写一部名叫《安娜》的歌剧,其中的男声咏叹调都是经过安东唱过以后才定稿的。等歌剧写完了,他也腻了,照旧叫威廉打发安东消失,然后把他忘在了脑后。 过去那段混沌日子的记忆让阿尔伯特烦躁起来,他揉了揉眉心:“你怎么在这儿?” “我离开塞维涅庄园后就一直在巴黎打工,前段时间听说少爷成了雷耶歌剧院经理,还在公开召集演员乐手,所以就来试试,没想到真的进了。我现在就在《新爱洛伊丝》的合唱团里。” 选拔演员乐手的事是由雅各全权操办的,阿尔伯特没有插手。剧院里人员众多,对于合唱团员这样的次要角色,阿尔伯特基本只认了个脸熟但叫不出名字,自然不知道安东已在剧院工作多时。 “我不是什么少爷了,”阿尔伯特说,“别那样叫我。” 安东还是一如既往地顺从:“是……先生。我听说先生来到雷耶歌剧院真是太高兴了,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先生您,没想到革命又让我们相遇了。” “你想要什么?钱?升迁的机会?”阿尔伯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5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5 特直截了当地问,不想再听他拐弯抹角。 安东的眼神黯淡下去:“先生,您怎么能这么想呢?我只是来向您打个招呼,不是来敲诈您的。” 阿尔伯特声音疲惫:“那你现在打好招呼了,回去休息吧。” 安东迟疑地站起身:“先生,我很担心您,您看起来很憔悴。” “我没事。” “要是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请一定要跟我说。” “唔。”阿尔伯特模棱两可地应答,望着安东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心中一动,叫住了他,“等一下,安东,给我唱首歌吧。” 安东唱的是《安娜》里的《我还听到》,那是阿尔伯特当年为他的音域量身订造的一首歌。正因为这样,对其他男高音而言这首歌的技术要求很高,堪称男高音的试金石。但对安东自己来说,则是游刃有余。 空荡荡的剧院里一片黑暗,安东站在舞台上唱,阿尔伯特在乐池里弹钢琴给他伴奏,歌声萦绕在偌大的剧场里,发出动人心魄的回声。借着舞台上微弱的烛光,阿尔伯特只看到安东身体的轮廓,但看不真切他的样子和动作。这也无妨,他并不想看得太真切,不然的话,那歌声也许就会失去魔力了。 安东的歌喉没怎么退步,相反,正因为他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所以他唱起来并不像传统男高音那样标准乏味。歌声像是脱离了现实世界,悬浮在空中,对某个不可捉摸的东西唱出无限向往和渴望。 那种难以名状的渴望和无法得到的绝望几乎伴随阿尔伯特的一生。年少的时候,他渴望美好真挚的情感,渴望充实快乐的生活。和雅各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以为他终于实现了那些渴望。但他又失去了雅各,即使是现在,他和雅各如此亲密地合作,但两人却已经处在两个世界了。他闭上眼睛,只有在黑暗中,在安东脱俗的歌声中,他才能暂时忘掉珍妮和那些现实的束缚,沉浸在自己对雅各的渴望里。 歌声终止的时候他还闭着眼睛,双手停留在琴键上。他听到脚步声渐渐走近,然后他感觉到一个温热的身体,湿漉漉的唇舌贴了上来。他知道自己应该把安东推开,但他已经丧失那样的决心了。 ============================================ 我觉得我好像把阿尔伯特越写越受了……|||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反攻了…… 另外安东唱的歌大概是这个感觉:.xiami./song/1772041580?spm=a1z1s.3......0041.156.1fjli8 比才歌剧《采珠人》里的je bsp;entendre encore,这次终于是法语的了! 雅各进剧院的时候正听到舞台那边传来歌声和琴声。他在回家的半路上发现自己把阿尔伯特的《克莱丽莎》的乐谱忘在了剧院里——很快就要开始排练了,他打算再确认一下歌剧的最终稿。他把珍妮送回家安顿她睡下,便折回剧院拿乐谱回家。一听到剧场里回荡的歌声,他就认出那是阿尔伯特写的《安娜》的选段。那是阿尔伯特的早期歌剧,名气不大,但正是雅各儿时父亲带他去雷耶歌剧院听的,就是这部歌剧曾让他落泪。他已经很久没听人唱里面的歌了,便停下脚步,侧耳聆听。 唱歌的男声有些熟悉,似乎是合唱团里的某人,但烛光微弱,又隔了老远的距离,他看不清楚那是谁。但他认出钢琴边的人是阿尔伯特。这更让他对舞台上的人产生了好奇。阿尔伯特会为了谁半夜伴奏呢? 无论那人是谁,他唱得比雅各儿时听过的版本要好得多。雅各不清楚阿尔伯特作曲的背景,但他可以断言,那人的诠释是最接近作者意图的。如果说雅各儿时只是为音乐的完美而落泪,那认识阿尔伯特后再听这首歌,雅各终于明白了阿尔伯特少时曾经历过怎样的心理挣扎。 他不由想到现在的阿尔伯特,那个客套到近似虚伪的阿尔伯特。自从在马车上的真情流露以后,他就像倒退回了与雅各初识的样子,脸上堆着礼貌的笑容,讲着无关痛痒的话,避开一切个人情感的表达。只是以前阿尔伯特面对的是贵族,而现在阿尔伯特面对的是雅各。 他的伪装显然是在掩盖某种激烈得令他不敢表达的情感,只有用音乐才能释放出来。 而雅各自己,何尝又不是如此呢? 音乐声戛然而止。雅各看到舞台上的人影走了下来,进了乐池,然后和阿尔伯特拥吻在一起。 雅各感到自己的心脏猛地收紧了。过去这段时间他心中的思念突然排山倒海地向他压倒过来,让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雅各到琴房拿了乐谱便匆匆赶路,希望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这条走廊深处便是阿尔伯特的住处——自从阿尔伯特成为剧院经理以来,就搬出了皮埃尔家,住进了剧院后台,这里有几间闲置已久的房间,本是专供生活拮据的单身青年音乐家居住的。剧院重开之后,雅各便从未靠近那地方一步。此时,他望向黑漆漆的走廊尽头,不由心惊胆战。 他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他和阿尔伯特已经不是恋人了,他没有资格嫉妒阿尔伯特怀里的那个人。既然雅各自己已经结婚生子,那么他就不应该期待阿尔伯特守在原地等他。 但他迎面撞见阿尔伯特抱着安东向这里走来。两人喘着粗气,安东趴在阿尔伯特肩上,双腿夹住他的身体,脸贴着他的脖子,一手插进他的衣服里。阿尔伯特则扶住他的臀`部,衬衫松散地挂在裤子外面,领口敞开。雅各下意识地抱紧了手里的乐谱,僵在原地。 阿尔伯特见到雅各也吓了一大跳,差点手一松让安东摔在地上。他注意到雅各正死死地捏着《克莱丽莎》的乐谱,手指关节都发白了。他眯起眼睛,但并没有把安东从身上放下来。 “我……我来拿东西……”雅各支支吾吾地解释,耳根都发烫了,“现在就走,不会……不会打搅你们。”说罢,他低下头,不再去看缠抱在一起的两人,从他们身边擦过,径直向剧院出口跑去。他隐约听到身后有身体撞在墙上,痛苦但又夹杂着快感的呻吟和衣服撕裂的声音听上是那么刺耳。他悲哀地闭上眼睛,加快了脚步。 阿尔伯特在琴房外面的走廊上粗暴地在安东体内冲撞。他本想带安东回卧室,温柔一点待他。找个人重新开始也好,解决一时的欲`望也好,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残忍冷酷的人了。但他又偏偏在这时和雅各狭路相逢,看到雅各眼里一闪而过的嫉妒和失落,看到他那样抱着那本倾注了阿尔伯特才华和心血的乐谱,好像那是世界上唯一属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6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6 于他的东西。阿尔伯特终于明白,雅各并没有放下往事,而是同样无望地渴求着他。 阿尔伯特本来差点要叫雅各站住然后把安东赶走。他要抱住雅各,告诉他自己无时不刻地在想他,叫他不要再压抑渴望,把他永远留在这剧院里不让他回家。但阿尔伯特不能这么做,他们谁也不能迈出第一步。 他为这样的现实感到愤怒而又无助。 第六章 二重奏 “安东?博耐以前在我家工作,是我教他学会了唱歌……实际上,他是我的第一个学生。听说他被辞退以后就来到了巴黎,直到加入这里的合唱团。我之前没注意,是前几天才发现他的。我不鼓励他参演《克莱丽莎》,但他还是执意报了名。”阿尔伯特压低声音对雅各说道。他们正并排坐在观众席里,往这儿台上等待试演《克莱丽莎》的演员们。 安东正局促不安地站在舞台中央,他刚唱完剧中男配角的选段,这是他第一次试演合唱团之外的角色,他未来的事业正被台下的两人掌握在手里。他知道阿尔伯特迷恋他的歌喉,但他已经有好几天不敢直视雅各的眼睛了。雅各撞破了他和阿尔伯特的丑事,虽然雅各这几天并没有刁难他,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但安东在雅各面前总是浑身不自在。雅各准是把他看作道德败坏的人了,安东暗想,像雅各那样正直的人,说不定哪天就找借口把他逐出剧院了。 他并不知道的是,这个念头也闪过了台下雅各的脑海。作为音乐总监,他有权力命令安东永远离开剧院。区区一个合唱团演员,绝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角色,等着取代安东的大有人在。他了解阿尔伯特从前的品行,多少可以猜出阿尔伯特是在什么情况下教安东唱歌的。想到阿尔伯特和安东旧情复燃,雅各不由自主地憎恶起安东来,借机要他离开是最简单不过的决定。 但他明白这样做毫无意义。即使安东消失,他仍然无法拥有阿尔伯特,他出于嫉妒做出的任何决定,都将是对珍妮和尚未出生的孩子的背叛。更何况,自那晚以后 ,他便注意起了安东在舞台上的表现,也不得不承认安东确实是个可塑之才,甚至完全符合他对《克莱丽莎》中男配角的想象,他不应该让私人感情左右他在工作上的判断。 阿尔伯特倒是迟疑地轻声道:“所以,我已经投了反对票了,要是你也同意,那就不要他演了。” 雅各向阿尔伯特看去,对方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自那天夜晚起,他们先前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融洽的同事情谊又蒙上了重重阴影,两人见面时每每欲言又止,谁也不敢直言内心的想法,因为任何情感的表达也许都会触犯禁忌。 是时候结束这样模糊不清的尴尬关系了,雅各心想。也许安东的出现正是一个契机,逼迫两人接受他们无可逆转的命运,放弃任何夹带在友谊之中的杂念。于是,他强打起精神,平静地说道:“没有这个必要。演员的个人私事,只要不影响正常工作,我们不应该干涉。你把博耐先生教得很好,他只是缺乏锻炼,只要多加训练,增加舞台经验,将来也许可以胜任更重要的角色。” 阿尔伯特听得难以置信:“你用不着勉强自己,真的。” “我没有勉强。反正,我支持他参演《克莱丽莎》,当然你作为作者有最后的决定权。” “好吧。”阿尔伯特点点头,对舞台上说,“博耐先生,您得到了这个角色。” 安东开始频繁进出阿尔伯特的住所,而雅各去经理办公室的次数则越来越少了,成天呆在乐池里。他又见过几次歌剧散场后阿尔伯特给安东伴奏让他唱歌,听到阿尔伯特赞扬他的歌声,耐心教他怎么更进一步,就像当年他提点雅各的创作一样。 在阿尔伯特的督促和雅各的严格要求下,安东进步得很快。雅各甚至主动提议,要安东在即将到来的革命音乐会上独唱《自由颂》。他对安东和阿尔伯特说,这是音乐的高`潮部分,人人都期待听到一曲气势恢宏的大合唱,但安东那不受声乐规矩束缚的歌喉也许会给人带来更强的震撼。阿尔伯特犹豫着同意了,安东感激雅各的赏识,但雅各对他仍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阿尔伯特嘱咐安东少和雅各套近乎,但不愿解释为什么。雅各是出于对音乐的忠诚才勉强忍住了对安东的敌意,所以在舞台之外,他对安东仍然避之不及。 但雅各还是渐渐接受了阿尔伯特和安东的关系——他也别无选择。他多少为阿尔伯特感到宽慰,毕竟他不用再孤身一人了,有个懂音乐的人在陪他翻开人生的下一章。而雅各和阿尔伯特之间也算是真正回到了朋友的关系,正像阿尔伯特和皮埃尔一样,只是多了对音乐的共鸣和一层淡淡的亲近。 终于有一天雅各把一份乐谱摆在阿尔伯特面前,提议说他们应该在即将到来的革命音乐会上合奏一曲。他说:“这首《革命进行曲》是我去年写的钢琴曲,但技巧太难,一个人完成不了,索性改成了二重奏。我们俩也算是钢琴名家了,合作一曲作为压轴再适合不过。” 阿尔伯特低头扫视了一眼乐谱第一页,就为激昂的旋律和所需的技法兴奋起来:“当然可以。不过,你确定没关系吗?”他迟疑了一下,“我们很久没有合奏了。” “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也不介意。”雅各语气坦荡,“你我都有了新生活,我们之间已经是过去时了,没有必要害怕什么。毕竟,在音乐上我们还是最好的合作伙伴,明明在一起工作却要刻意回避在音乐上合作,那太可惜了。” 阿尔伯特觉得他说得有理,批准了雅各安排的革命音乐会节目单。 雷耶歌剧院的革命音乐会自宣布之日起就成了全巴黎翘首以待的文化盛事。由激进派贵族皮埃尔?拉福尔出资,革命音乐家雅各?莱格里斯亲自演奏代表作并担任总指挥,加上投奔第三等级的阿尔伯特?塞维涅的特别表演,吸引了巴黎周围立宪代表和民众的眼球。身在巴黎的王室和他们的支持者无能为力——巴士底狱倒下已有一年,特权已被一道道立法废除,国王公开宣示效忠人民与法律,王室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严密监视,难以做出什么威胁革命的事。雷耶先生应邀为《人民之友》撰稿,高度赞扬自己那三位年轻接班人不负期望、身体力行。亚瑟?洛南兴奋地写道,这将是一场纪念革命成果、庆祝革命胜利的盛会。 皮埃尔邀请了他所有的同僚和对手来参加音乐会。他说,我们在会场上争执不休,但却是殊途同归。在争辩何为最好的社会制度的时候,千万不要忘记,我们曾经并肩战斗所取得的成绩,也不要忘记正是这场革命给了我们争辩的机会。 但对于雅各和阿尔伯特来说,这场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7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7 音乐会的意义并不只是政治。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一起演奏。他们相恋时曾共同向往过这样的情景,在经历了无数波折和变故之后,他们甚至都不再是恋人了,但他们还是实现了那个好像是很久以前的愿望。 以往他们也合奏过,不过那是在剧院琴房里或者雅各家里,他们坐在同一架钢琴上亲密地弹奏,渐渐的,飞舞的手指就交握在一起,音乐声变成了杂乱断续的错音。 但这次不同了。他们叫人把琴房里的钢琴搬到舞台上,和剧院里音乐会专用的钢琴摆在一起。他们在舞台上排练,乐曲复杂的结构在他们扎实的功底下似乎变得轻而易举。他们是那样默契,根本用不着花很长时间排练,但每次排练的时候总会让剧院里的其他人禁不住驻足观看,欢呼喝彩。 这样大概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雅各心想,望着阿尔伯特在耀眼的灯光下登上音乐会的舞台,一脸严肃地向他走来,向他点点头,在对面的那架钢琴边坐下。至少他们还能一起演奏,至少他们没有分道扬镳、杳无音讯。 阿尔伯特流畅自如地弹着,时而映衬雅各手下的旋律,时而奏出旋律与雅各遥相呼应。雅各没有告诉他,这首进行曲是他听闻封建制度彻底废除的消息后写的。人们都以为雅各作曲是受此事启发,展望革命摧枯拉朽的前景,但只有雅各自己知道他在作曲时想到的是阿尔伯特,忆起他在塞维涅伯爵、杜波瓦公爵和阿图瓦伯爵面前跳起华尔兹的勇气,想象着他宣布解除婚约脱离塞维涅家族时的决绝。 雅各手下的旋律如同舞步旋转跳跃,而阿尔伯特稳稳地保持着进行曲的节拍,正像他一直以来那样,令人信赖依靠。然后两人角色互换,阿尔伯特的手指由刚健转为轻巧,而雅各开始弹出革命的变奏来,两人的力度渐渐加强,直到融合成同一个主题——愤怒,渴求,抗争,决裂。他们的琴声交错,但他们手下截然不同的旋律却有一种奇异的和谐。这是他们各自的战斗,但他们却始终心灵相通,就像他们从未分离过。 雅各抬头向阿尔伯特看去,阿尔伯特正凝望着他。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但目光相撞的瞬间雅各明白了,阿尔伯特懂了这首曲子。 在短暂的齐奏之后两人的旋律又分岔开来,阿尔伯特仍旧在低音区打着节拍,而雅各的琴声则变得温柔缱绻,隐约带了几分忧郁和惆怅。这是人人都向往的革命后的幸福生活,但这样的愉悦和心满意足,雅各和阿尔伯特大概是永远都感受不到了。 按下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两人的视线仍然胶着在一起。时至今日,他们只有在音乐里寻找那一点点温柔的影子了。 台下的欢呼声震耳欲聋。阿尔伯特从琴凳上起身,示意还呆在原地的雅各也站起来。他们在舞台中央握手拥抱,阿尔伯特凑近雅各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你,雅各。” 然后他们松开对方,站在一起面对起立欢呼的观众。这正是他们梦中的情景,雅各心想,至少在这舞台上,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他们彼此拥有,彼此相爱。 第七章 雅各宾派 阿尔伯特独自坐在办公室里,聆听外面剧场里的掌声。时间已近午夜,雅各已经是第五次返场了,但观众们的热情还未消减。刚才雅各还专门派人来找他,请他也去返一次场,好平息观众的兴奋。但他没有去,和雅各合奏完他就回了办公室,不再去听后面的曲目了。他感到疲惫不堪,刚才那支二重奏耗尽了他的精力,好像是经过了一场久违而又漫长的交`欢。他完全没有料想到这首曲子对他的影响,他和雅各身着盛装在众目睽睽之下相对合奏,却好像台下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俩赤诚相对,在乐声中合二为一。 和雅各握手的时候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拥抱了这位昔日的恋人。在外人开始怀疑之前他便松开了雅各,在任何人看来,这只是个表达真挚友谊的纯洁的拥抱。但他看到了雅各微微颤抖的双唇,感觉到了雅各手指的冰凉和脸颊的炽热。于是他落荒而逃,敷衍完在后台涌上来祝贺他的演员们,便躲回了自己的空间。好不容易他才冷静下来,但耳边却仍然回响着雅各的音乐声。 又过了许久,外面渐渐嘈杂起来,走道里响起了说笑声和脚步声。音乐会终于散场了,他想,这只是计划中三场革命音乐会之中的第一场,他渴望再度与雅各合奏——那是他们如今仅有的一点亲密的联系了——但他不敢再这样挑战自己的理智。可这部作品写得那么精彩,不应该因为这些而被封藏起来。他盘算着,最近剧院新招了两位作曲家,琴技都不错,雅各可以找他们合奏。 外面传来敲门声,雅各开门进来了。他的状态看上去比刚才在台上要自然多了,声音也恢复了往常的平静,甚至多了点打趣的意思:“你错过了我的返场,我可是把最好的表演留到最后的。” “我听掌声就知道了。”阿尔伯特站起身,“辛苦你了,还有,祝贺你。” “他们都想听你加演一曲,可你不出来。说实话,我还从没见过像今天这么热情的观众,甚至超过了《画家梦》首演那天。” “革命的号召力总是很强的,这也是我们办这些音乐会的本意啊。”阿尔伯特说着,突然想起自己的决定,补充说,“不过你的那首《革命练习曲》,接下去你就在新来的莫雷先生和杜兰先生之中挑一个来和你弹吧。” 雅各一愣:“怎么了?” 他坦然的声音倒让阿尔伯特少了几分底气:“我……嗯……我觉得我不太适合。” “可你弹得很好,这是你至今弹得最好的一次。” 阿尔伯特深吸了口气:“我认为我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你也一样。” 雅各望了他许久,才轻声说道:“你说得对,好吧,我会跟他们商量。” 他们面对面沉默地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房间里的空气又像先前舞台上那样凝固下来。两人的呼吸声都有些粗重,阿尔伯特身上又开始燥热起来,而雅各脸上的微笑也渐渐收住了。 “还有件事,”雅各猛地说,“珍妮很快就要临产了,所以我想多花点时间照料她,而且万一有什么急事,也能立刻赶回家去。所以我想缩减工作时间,并且,我希望你能当我的副指挥,这样万一演《新爱洛伊丝》的时候我需要请假,你可以顶替我来指挥演出。《新爱洛伊丝》你应该看得很熟了,可以担当指挥了吧?” “哦,当然。”阿尔伯特也回过了神。 “那太感谢你了。”雅各说着,正要离开,就看到安东兴奋地闯了进来。见到雅各,安东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径直跑到阿尔伯特面前,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他一下。“您听到我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8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8 唱的《自由颂》了吗?”安东激动地说,“听到他们的掌声了吗?” 阿尔伯特被这位不速之客弄得有些窘迫,虽然雅各已经接受了他和安东的关系,但阿尔伯特还是尽可能避免安东和雅各接触。他和安东拉开了些距离:“听到了,你唱得很好。我跟你说过你得小心点,会被别人看到的。”他试探性地看了眼门口的雅各,雅各正低着头,没有看他们。 “莱格里斯先生已经知道了,没什么的。”安东说,转向雅各,“莱格里斯先生,您给我这次演出的机会,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 “不用。”雅各说道,依旧没有抬头,“这是你应得的,不过你还需要更多训练。但塞维涅先生说得对,你们应该小心点,你们的事要是被剧院其他人知道了,无论对你们自己还是对剧院都会是一场灾难。” “我明白。”安东点头道。 阿尔伯特低声对安东说:“你先去我房间等一下,我送走莱格里斯先生以后就过来。” 雅各连忙说:“不用了,我……我现在就走。”他已经学会了不去想象阿尔伯特和安东的相处。从今晚阿尔伯特的动摇可以猜出,这对安东来说将是个漫长的夜晚。 雅各在包厢里找到了珍妮和皮埃尔夫妇——这是珍妮在生产前最后一次出行,原本雅各还不放心让她外出,但她坚持要支持雅各工作,他便把她托付给了同来参加音乐会的皮埃尔夫妇照料。 珍妮行动已有些困难,但仍为雅各的成功欢呼雀跃,皮埃尔也高兴极了,觉得自己的两位好友用音乐完美诠释了他的革命理想。只有梅兰妮一反常态,据珍妮说,她从雅各和阿尔伯特的那首二重奏起就抽泣不已。皮埃尔为妻子反常的情绪摸不着头脑,但梅兰妮坚称自己没事,在雅各进包厢的时候紧紧地拥抱了他一下,才终于停下了哭泣,开始和珍妮讨论起育儿经来。 他们两对夫妇就这样出了剧院,正看到一群青年男女同时出来。看到雅各他们,人群便围了上来:“莱格里斯先生,终于见到您了!”“您的作品那么好听,琴技也棒极了!”“谢谢您的这场音乐会,真是革命最好的纪念了!” 雅各一眼看到了人群里的熟人:“马拉先生,德穆兰先生,洛南先生!” 洛南过来同他握手:“之前批评您的《新爱洛伊丝》不够革命,是我太莽撞了,真对不起。‘革命作曲家’这个称号您当之无愧。” 马拉笑着从人群中拉出几个人来:“给您介绍几个朋友。罗伯斯庇尔,丹东,圣茹斯特。我们几个都是雅各宾俱乐部的成员。我们大家都是您的忠实听众,一听到您开革命音乐会,工作再忙都得来。” 三人上来祝贺雅各,洛南接着说:“雷耶先生也在雅各宾俱乐部里,但他最近很忙,没能抽时间来看,要我跟您和塞维涅先生打个招呼。不过,我们在俱乐部里常听雷耶先生说起你们。” “请替我谢谢他的好意。”雅各说,“塞维涅先生应该已经休息了,多半不方便见客。” 洛南耸耸肩:“那真是太遗憾了。他为革命作了那么多贡献,却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俱乐部里的大家都很期待和他见面呢。……那您呢,莱格里斯先生,今天正好大家都在这里,要不要和我们去喝一杯,正好聊聊?” “不了。”雅各连忙拒绝,“您瞧,我妻子还怀着身孕,得赶快回去。” “那拉福尔先生呢,愿不愿意喝一杯?”洛南又向始终一言不发的皮埃尔看去,“虽然都是投身革命,但我们也不是天天都有机会碰上吉伦特派的。” 皮埃尔打了个呵欠:“我也免了,我家有孩子,不能回去得太晚。雅各,我们的马车就在那里,先送你和珍妮回去。” 四人登上马车的时候,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众人合唱起《自由颂》来,献给他们敬仰的作曲家。雅各有些无奈,向他们挥手告别。 “我不喜欢那些雅各宾派。”等马车开出了一段距离,皮埃尔突然说。 “怎么了?”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这事比较复杂。”皮埃尔想了想,说,“他们太激进了。” 雅各笑了:“你自己不是也很激进?” “不,我和他们相比简直就像塞维涅伯爵一样保守。所以,别和他们走得太近,你最好也提醒一下阿尔伯特,虽然他为了剧院不得不和那些人应酬,但必须谨慎行事。” “我知道了。” 车厢里陷入了沉默。雅各觉得皮埃尔有点反常,他平时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但见到洛南一行人后,心情便差了许多。他记得曾在报纸上看到过关于制宪会议上派系对立的事情,其中便有吉伦特派和雅各宾派的矛盾,不过那些报道太过繁杂,雅各没兴趣仔细看。但想到洛南他们对阿尔伯特的兴趣,他不禁生出几分隐忧。那些雅各宾派到底想干什么?如果雷耶先生已经成为了雅各宾派的一员,那他是否可以信任他们呢? “你难道以为贵族只要放弃特权就会成为我们的朋友?可现在所有特权都取消了,我们曾经的那些敌人现在没有一个还保留着特权。更可怕的是,他们很多人都是不情愿放弃的,就因为这件事,他们也许心怀仇恨,想要伺机恢复他们的旧制度。对于那些可能成为我们敌人的人,我们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普罗可布咖啡馆里,罗伯斯庇尔正在高谈阔论。 阿尔伯特心不在焉地听他讲话,他身边坐着安东,正认真地听着,连连点头。他们俩和雅各都收到了雅各宾派的邀请去参加他们的聚会,雅各自然以照顾珍妮为借口婉拒了,也劝阿尔伯特不要去,但剧院的运行总受时局影响,尤其是雷耶歌剧院这样被视为革命标志的剧院,阿尔伯特不得不和各个主要派别维持联系。至于安东,大概是因为那天在革命音乐会上演唱的《自由颂》引起了雅各宾派的注意,他不顾阿尔伯特的反对,坚称革命改变了他的人生,硬是跟着他一起来了。 阿尔伯特从报纸传单上了解了一些雅各宾派的主张,也听皮埃尔讲过些负面评价,再加上之前洛南、马拉他们对雅各的《新爱洛伊丝》大肆抨击,他对雅各宾派的激进早有思想准备,但他没想到他们中的有些人竟激进到了要把贵族赶尽杀绝的地步。 “可也有不少贵族是同情革命的啊。”雷耶先生注意到阿尔伯特神色不悦,提出了不同意见,“比如这里的阿尔伯特?塞维涅先生,从与家族决裂到经营雷耶歌剧院,完全可算是革命的代表。还有皮埃尔?拉福尔先生,即使长期受到贵族排挤,但还是坚定地支持革命。” 圣茹斯特说:“您说得没错,他们占贵族中的少数,需要单独考虑。我不否认他们做出的贡献,然而,吉伦特派的拉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9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49 福尔先生正代表了旧贵族参政的软弱, 他以为表面上更改一些法律就足够了,而无视依旧存在的种种问题。至于塞维涅先生,不知道您和您家人有没有联系,但您应该知道,您父亲和兄长正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之一,他们陪伴国王左右,时刻都在想办法摧毁革命。” 发现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身上,阿尔伯特才开口说:“我没有和他们联系过,我想圣茹斯特先生说的可能是对的,但我管不了他们。至于我的朋友拉福尔先生,你们应该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来自不同的背景,都有各自的思维和视角,我希望你们能宽容一些,试着去理解,而不是简单地指责。” 不少人都点头称是,安东趁机问道:“那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对待那些‘坏’贵族呢?” 圣茹斯特答道:“首先当然是要严密监视,对于那些违反法律的人,自然是格杀勿论,同情他们的人即使没有违反法律,但也应该作为同谋处理。实际上,考虑到他们长期以来始终是特权的受益者,他们应当公开宣誓效忠革命,而拒绝这么做的人便是我们的敌人。” 那些关于杀戮和发誓的话语让阿尔伯特听得皱起眉头,他反感父兄的顽固不化,甚至仇恨他们对他的不公,但他从未动过一丝恶念,更难以想象,要是所有像他们那样的人以及他们的同情者都被斩尽杀绝,那将是多么血腥的一幅末世场面。按照圣茹斯特的标准,可以被视作敌人的人是无穷无尽的,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留下一批“纯粹”的革命者?到那个时候,革命还称得上是革命吗? 但他没有反驳他们。也许雷耶先生能理解他的想法,但其他人也许便会将他视作敌人之一。他庆幸现在是皮埃尔他们的吉伦特派在议会中占据上风,雅各宾派这样不入流的思想是很难被大部分用理性思考的人接受的。 不过,今天的聚会也给他敲响了警钟,革命者里不但派系复杂,而且派系间的分歧无不性命攸关。他想,下次他得去给雅各提个醒,“革命音乐家”这个称号带来的也许是比舆论压力还要危险的后果。 然后他想到了正全神贯注地听大家讨论的安东,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安东几乎毫不了解。他熟悉他的身体和声音,但除此之外,安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来雷耶歌剧院之前在巴黎做什么、他对当年在塞维涅庄园的经历是怎么想的,阿尔伯特全都一无所知。脱离贵族生活的这段时间似乎让他全然忘了安东曾经是他的仆从、曾经(也许现在依旧)被他当物件一样摆弄然后丢弃。如果安东只是为了接近他而掩藏恨意,如果他受激进派的蛊惑尝试向阿尔伯特这个“坏贵族”复仇……阿尔伯特不由为这样的可能恐惧起来。 在回剧院的马车上,安东照旧亲昵地坐在阿尔伯特身边,但阿尔伯特拿开了他不安分的手,细细观察这个骤然变得陌生的故人。“您怎么了?”安东纳闷地问他,蹭着他的脸颊。 “你恨我吗?”阿尔伯特问。 安东怔住了:“我怎么会恨您呢?我爱您……”他边吻阿尔伯特的嘴角边喘着气说道,“您教会了我一切……音乐……做`爱……” 阿尔伯特不为所动:“你想惩罚贵族,要他们为过去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安东退缩了一下:“我……我不知道……” “别忘了你以前是我的仆人,而你现在还在叫我‘塞维涅先生’。”阿尔伯特轻扼着他的脖子,声音里带着威胁,“你想向我报仇么?” “这……这怎么会?”安东慌乱不安,眼睛里满是困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恨您,但这是真的。我要您,塞维涅先生……给我……我喜欢您那样对我……” “那就如你所愿。”阿尔伯特覆上了他的嘴唇。 ============================================= 注:就像前面讲的,为了剧情需要有点妖魔化雅各宾派,其实雅各宾派恐怖归恐怖但还是有很多有爱的故事和美青年的,比如圣茹斯特当年刚刚二十岁出头,是公认的美男子,维基百科上说他“由于……美貌与冷酷,而被称为‘恐怖的大天使’或‘革命的大天使’。” 另外我觉得其实安东这娃挺可怜的。如果从他的视角看的话就变成了一篇狗血的渣攻贱受替身文,然后雅各就变成了阿尔伯特心中的白莲花……不过现在这样写依旧很狗血。 第八章 生与死 阿尔伯特在剧场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已经下午了,雅各还没有来剧院。 革命音乐会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星期,剧院里一切如常,阿尔伯特的《克莱丽莎》进入了最后的排练阶段,而雅各则指挥着晚上的歌剧演出,同时开始为新进作曲家们的新作排练做准备。在音乐会上的二重奏好像只是一个梦境,而当梦境结束,他们又恢复了原来客客气气的同事关系,雅各无微不至地关怀着珍妮,而阿尔伯特继续与安东浑浑噩噩地度日。 雷耶先生邀请阿尔伯特加入雅各宾俱乐部,被他婉拒了,说自己一个搞音乐的,不懂什么派别。安东倒是成了俱乐部的常客。有时晚上歌剧散场,安东不像往常那样呆在剧院里,而是外出去和雅各宾派见面,回来时阿尔伯特早就睡下了,每次都会被他蹭醒。有一次阿尔伯特失了耐心,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你那么不想受人压迫,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安东没有应声,一脸委屈地抬起身子吻他。阿尔伯特依了他的心愿,平日里却渐渐和他疏远起来。终于有一天,他叫安东不要再来剧院里过夜了。原本,他也曾萌生过和安东长久下去的念头,他对安东没有多么热烈的爱,但两人身体契合,聊胜于无。可看到安东和雅各宾派走得越近,他越是无法信任这个对他千依百顺的情人。 后来他听说安东正式加入了雅各宾派。他没有解雇安东,为立场剥夺一个人的生计违背了他的原则,也不符合大革命中人人思想自由的精神。安东看他的眼神有点哀怨,但阿尔伯特从未表达过什么爱意,不过是你情我愿地解决需要而已,现在合不来了,自然应该分开。 比起安东,阿尔伯特更在意的仍然是雅各。他知道珍妮即将临盆,雅各正忙得焦头烂额,一有空就赶回家去,今天迟到恐怕也和珍妮有关。 果然,他派去查看情况的信使带回来一张雅各的亲笔信,说珍妮当天就要分娩,雅各不能来上班,烦请他代劳指挥当晚的《新爱洛伊丝》。 雅各终于要成为父亲了,阿尔伯特想。他不知道自己是该为雅各高兴还是为自己忧伤。 他思忖自己是否应该在演出结束后去雅各家祝贺他的喜事,作为朋友,他理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0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0 应这么做,但他自从与雅各重逢后便远远避开了他家。等明天雅各来剧院时再祝贺他吧,他想,等知道了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也许该买些什么送给他们家。 但演出刚结束他就收到了皮埃尔找人送来的短信,信里只有潦草的两个字:“速来。”他在剧院门口看到了皮埃尔派来接他的马车,但马车却开往了雅各家的方向。 看到窗外越来越近的雅各家,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一个可怕的猜想出现在他脑中。当他推开雅各家虚掩的房门,踏进那片异常的安静中时,他不由打了个哆嗦。皮埃尔正垂头站在作为临时产房的客房门外,闻声向阿尔伯特点了点头:“她想见你。” “我?”阿尔伯特一见他的神情便知道大事不妙,连外套都不脱就大步走了进去。珍妮正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嘴里说着什么,雅各跪在床边紧握她的手,认真听着。他的身边站着一位神父。梅兰妮正和雅各家唯一的女仆伊莎贝尔坐在一起,怀抱着一个沉睡的婴儿。 “我的天哪。”阿尔伯特愣在门边,不知该如何行动。雅各听到声音,抬头看到他,紧绷的表情像是一松,几乎要流下泪来,但他还是克制住了。珍妮微微撑起身子,看到阿尔伯特,声音虚弱地打了个招呼:“阿尔伯特,你还是来了。” 阿尔伯特走了过去,雅各稍微向边上挪了挪,他便半跪在雅各身边,俯身去吻珍妮的手:“我刚从剧院出来,要是知道你想见我,就算停演我也会来的。” 珍妮笑了:“你总是那么慷慨……我听说了……你又帮了雅各的大忙,替他指挥……” “这没什么。” “不……你总是这样,选我当你的女主角……雅各的第一部歌剧……还有雅各现在的工作……我们一直,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的恩情。” 阿尔伯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珍妮,你是我欣赏的女高音,你丈夫也是我敬重的作曲家。你们的成功依仗的是你们自己的才华,我的帮助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我刚才还在和雅各说,我走了以后,他还有你们这些好朋友……总算也不会太孤单……” “你会好起来的。”雅各打断了她,“你忘了吗,你说过,生了尼克以后,你要继续练习唱歌,从抒情女高音转成花腔。你说等尼克大了,你还打算回归舞台。但你不想要规定尼克从事音乐,而是让他按兴趣自己选择……” “我怕是不能再唱歌给你听了,雅各。”珍妮怜悯地望着他,“我最亲爱的导师,我的哥哥和朋友,我可怜的丈夫。” 雅各悲从中来,抓着她的手贴在嘴边,挡住自己的呜咽。 珍妮又转向了阿尔伯特:“阿尔伯特,我……我有一个请求。” “请说,任何事都可以。” “刚才,我已经拜托梅兰妮和皮埃尔多照料照料尼克,雅各不擅长这个……但我最担心的还是雅各……你看到了,他状态很差……也不知道我死后他会怎么样……”她话说得多了,声音轻了下来,“所以我想请求你帮帮他……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很少说工作上的事,但我知道……他崇拜你,你比他坚强,想问题更周到……” 阿尔伯特呆住了:“珍妮……” “所以求你……帮他度过这个关口……”珍妮的眼眶湿了,声音哽咽了。 “……好,我答应你。”阿尔伯特郑重地说。 “那我就放心了。” 他默默回到门边,和皮埃尔站在一起。他望着雅各又凑近妻子,噙着泪水抚摸她的头发,说着只有他们俩才听得到的悄悄话。在这些亲密表示中,阿尔伯特几乎可以感觉到雅各的绝望。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对珍妮承诺了什么。他可以想象雅各的痛苦,不能让他一个人去承担。因为他爱着雅各,即使经过了这么多波折,即使他不确定雅各是否还保留着同样的感情,他对雅各的爱从未减少半分。所以他要留在雅各和尼克身边,不是为了赢取雅各的回报——实际上,也许正是珍妮的托付让他不敢去索取任何回报——而只是因为他的爱让他别无选择。 “珍妮……”他突然听到雅各恐慌的声音,“珍妮,你说话啊……珍妮……” 神父喃喃地念起了祷告,梅兰妮颤抖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水,抱紧了怀里的尼克。皮埃尔垂下头,不忍再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只有雅各还在固执地呼唤着:“珍妮……珍妮……” “我的孩子,她已经安息了。”神父拍了拍他。雅各这才松开了珍妮的手,无力地跪在地上,像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们出去吧,”皮埃尔对阿尔伯特耳语说,“让他们单独待会儿。” 阿尔伯特迟疑地望着雅各脆弱的身影,他想上前去抱紧他,告诉他他绝不是孤独无依,因为他阿尔伯特永远会陪伴在他左右,哪怕只是作为朋友或者亲人。但他不能这么做,不能在此刻、在珍妮的床前。于是他同意了皮埃尔的提议,和大家一起退出了房间。 ====== 想说明一下,珍妮的死虽然是为了情节考虑,但当时因为医学不发达卫生不够,所以生孩子在那个时代确实是一件非常非常危险的事,所以lz觉得这样安排还是比较讲得通。 另外为什么珍妮没有怀疑雅各对她不忠,一是因为雅各婚后确实相当称职,二是因为在当时那个时代夫妻感情疏远还是蛮常见的,雅各表现这么好已经很难得了。特别是当时一般都是绝对的男主外女主内,这样男方和同性朋友的交流可能更多更深,所以珍妮反而要雅各珍惜和阿尔伯特的友谊,这也是有合理性的,不是她圣母。。。 过了许久他们才听到客房门口传来响动的声音,雅各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众人纷纷起身。“雅各……”阿尔伯特试探地唤了一声。 “谢谢你们今天前来。”雅各满脸泪痕,声音沙哑。 布朗神父说:“葬礼的事我们教堂都会安排,明天棺材会送来,什么时候举办葬礼就由您定。” “好。” “雅各,要是你愿意的话,今晚尼克就可以住到我家去。”皮埃尔说,“刚才你也听珍妮和我们商量了,我们家保罗和尼克差不多大,家里从育婴房到乳母一应俱全,梅兰妮现在也正好全身心投入在孩子身上,可以让尼克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等稍微大些了再接回来。” 雅各颤抖了一下,看向梅兰妮怀里的尼克。 梅兰妮察觉到他的犹豫:“尼克今天刚出生,最需要悉心照料,你今天遭受了这么多事,就别操心他的事了。至少过了这几天,等你恢复过来了,我们再计划将来的事。” 雅各恍惚地点头,从梅兰妮手里接过尼克,恋恋不舍地抱着。尼克从睡梦中醒来,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1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1 浑然不觉周遭的变故,对着面色苍白的父亲露出纯真的微笑。雅各几乎又要掉下泪来,亲吻孩子的小脸和小手,将他交给梅兰妮。“你们都熬了一夜了,”他哽咽着说,“回去休息吧。” 夫妻俩带着孩子起身告别,伊莎贝尔也同他们一起走了,帮忙料理尼克的生活。神父和大夫也告辞离开。客厅里只剩下了雅各和阿尔伯特两人并肩坐着,屋里静默得可怕。 “你知道,这都是我的错。”雅各突然说,他痛苦的语气里失了此前努力维持的平静,“要是我没有硬要和她结婚,她就不会生尼克,就不会……她本来可以继续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继续唱歌,或者嫁给一个更爱她的人……” 他的自责让阿尔伯特心碎了,阿尔伯特小心翼翼地搂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要是珍妮听到你说这些,她会怎么想?她是那么爱你,而你……也许你自己不相信,但你也爱着她,她来剧院的时候你们看起来总是那么幸福。你不能全盘否认你为她做过的一切,更不能责怪尼克的诞生。在珍妮短暂的生命里,你给了她她向往的生活,换作任何人都无法取代你。” 雅各又落泪了:“我曾以为,只要我努力,就可以弥补对她的谎言……但她却这么不幸……也许上帝到底还是存在的,阿尔伯特,他看到我只是假装在起誓,只是假装在祷告,他看到了我内心深处最黑暗的念头,这是他对我渎神的惩罚。” 阿尔伯特把他搂得更紧了:“要是连你都算渎神,那我早该下地狱了。别胡思乱想了,雅各。” 雅各沉默了,阿尔伯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就像是一个慈爱的兄长或者父亲,任雅各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服。他听到雅各嗫嚅着问他:“阿尔伯特,我该怎么办?” “你该去睡一觉,”阿尔伯特放开了他,抬起他的下巴,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你累了一天了,又发生了这么多变故,得睡一觉才能考虑其他事情。” 他把雅各牵到浴室,拿毛巾给他洗脸,然后带他进了卧室,帮雅各脱去沾着血迹的衣服,又从抽屉里找到一套干净衣服给他穿上。阿尔伯特对自己有些惊讶,他对雅各房里的布局仍然熟门熟路,而即使他已很久没有触摸雅各的身体,在给他换衣服时依旧是那么默契,好像很熟悉一般,熟悉到甚至不会让他产生任何杂念。雅各顺从地听从他的指挥,他已精疲力尽,根本无暇去在乎是谁在帮他做这些事。在他充满悲痛和愧疚的混乱心绪中,阿尔伯特的声音象征着理智。 阿尔伯特帮雅各盖好被子,俯身吻他的额头:“睡吧,雅各。我就在客厅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都可以叫我。” 听到这番话,雅各这才像大梦初醒,惊奇地望着他:“你还是回剧院吧,明天剧院还要……” “别操心剧院的事了,好好睡一觉。”阿尔伯轻声说,“晚安,雅各。” 雅各默默地点头,阿尔伯特吹灭蜡烛,关上了门。 阿尔伯特回到客厅,和衣在沙发上躺下。沙发并不长,他只能蜷缩起身体。他也很累了,白天剧院的工作、晚上的歌剧演出,还有刚才发生的一切耗尽了他的情感和精力,在雅各面前他不得不故作镇定,但他自己的脑子里也乱糟糟的。 他想起珍妮信任的话语和微笑,想起她在舞台上灵巧的歌声和轻盈的动作,还有病床上那张惨白而又绝望的面孔。不为珍妮之死而悲痛是不可能的。其实,他很少把她视为情敌,起初是因为他自信雅各显然更爱他,后来是因为他不敢多对已婚的雅各想入非非。他和珍妮共同的对雅各的爱情,似乎反而让他在情感上和珍妮更亲近了一分,而雅各对珍妮的关怀照顾,让他也不由自主地关心起珍妮来,更是对雅各的丧妻之痛感同身受。他早已做好思想准备,将对雅各的爱埋在心底,作为朋友陪伴雅各一家的生活,只要雅各婚姻美满、生活幸福。但珍妮的死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处理和雅各的关系。在这个关口,他不能肖想和雅各重归于好,而且他们都对珍妮怀有深深的负罪感,也许一辈子都无法摆脱。但雅各对他自然而然的依恋和在他面前吐露的心声让阿尔伯特意识到,他无法离开雅各,而雅各也离不开他。他们刻意回避的肉欲,对音乐共同的热忱,还有相互依靠相互庇护的情谊,早已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无论如何都解脱不开了。 阿尔伯特的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沉浮,他提醒自己,也应该睡一觉,然后再想其他事。临睡着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他将自己从家族中放逐出去,又总是信誓旦旦地说不要成家,但他已经有一个家了。不止是皮埃尔和梅兰妮,他有他的剧院,还有雅各。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第九章 雷耶歌剧院的后台 雅各感到自己正在坠落,他全身陷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试图伸手却什么也抓不到。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呼喊,包括他自己。他恐惧这种感觉,甚至有些期待自己坠落到黑暗的底端,哪怕粉身碎骨,至少也能感受到坚实的土地,但他好像又隐隐知道,这黑暗无边无际,他的坠落永远都不会终结。 雅各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本能地摸了摸身边的床铺,好像还能触及自己那因为怀孕而微微有些发福的妻子。但床铺是空的,被子的那边齐齐整整。珍妮去哪儿了?他迷迷糊糊地想着,然后他终于意识到,珍妮已经不在了。 他躺在黑暗中发呆,家里寂静无声,先前的混乱和嘈杂好像只是一个可怕的梦魇,但此刻无比真实的寂静却比那梦魇更为可怕。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强迫自己闭起眼睛,但他再也睡不着了。他想到珍妮正孤零零地躺在隔壁房间里,他根本不敢想象珍妮在那死寂和黑暗之中会有多么害怕。 他下了床,打开卧室房门,往外面看了看。借着月光,他隐约可以看见沙发上阿尔伯特身体的轮廓。他想起阿尔伯特说过要守在这里,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温暖的感激之情。阿尔伯特已经为他做了那么多,应该好好休息,他不能再打扰他。 雅各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进了珍妮的产房。伊莎贝尔在临走前,已给珍妮清理了身体,给她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衣。此刻,她正静静地躺在小床上,神态安详。雅各把椅子搬到床边坐下,望着珍妮出神。要不是她的脸上失了往常的红润,她看上去只像是在熟睡,似乎到早晨又会醒来,哼着小曲更衣梳妆,调笑雅各的胡思乱想。 他没坐多久,身后的门便开了,阿尔伯特走了进来:“睡不着吗?” 雅各回头看他,他一脸倦意,头发有些凌乱,眼睛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2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2 里也有了血丝。看样子他之前只是在浅眠,很快便察觉到了雅各的响动。雅各有些歉意:“你不必起来的,快休息吧。” “你累了一天,别太勉强自己了。”阿尔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他说,“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办,料理珍妮的后事,安排尼克的教育。你毕竟是一家之主,把身体弄垮了怎么办?” “我知道,可是……”雅各犹豫了一下,“我睡不着。我本以为今天夜里会是另一种情况,尼克哭哭啼啼,伊莎贝尔忙里忙外,而珍妮则会笑着说,这是她最幸福的一天。一切变得太快了。” “我明白。可过不了多久天就亮了,神父他们早上又要过来。到了白天,你想陪珍妮多久,就陪多久,但现在,你至少得睡一会儿。来吧,雅各,你看上去很冷。” 雅各又一次被阿尔伯特牵进了卧室里,但这次,安顿雅各睡下之后,阿尔伯特也在他身边躺下了。“这样你就不会害怕了吧。”他听到阿尔伯特低沉的声音,和他隔着一小段距离但仍然触手可及,“要知道你绝不是孤独一人,永远不是。” 他不由自主地往阿尔伯特那里微微靠了靠,阿尔伯特愣了一会儿,转过身将他拥入怀中。“雅各……”他轻轻唤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但这声音却让雅各安下心来。他在阿尔伯特温暖的怀抱里闭上了眼睛,在无边的黑暗中,这是他唯一能够抓牢的东西了。 在阿尔伯特的指示下雷耶歌剧院关闭了好几天,为音乐总监的爱妻、剧院前首席女高音哀悼。第一天阿尔伯特在雅各家陪他,帮他一同接待了前来办理丧事的布朗神父和助手,又帮忙布置了珍妮的灵房。第二天他们一同去皮埃尔家看尼克,认识了尼克的乳母。第三天雅各催阿尔伯特回剧院去工作,说自己能行。阿尔伯特便去剧院处理关闭期间的业务,又找来那两位新招的作曲家谈话,要他们体谅雅各家中变故,多承担些工作。办完事后他又心急火燎地赶回雅各家,雅各夜夜都睡不安稳,只有在他的怀抱中才沉沉睡去,这让阿尔伯特怎么也放不下心。 第四天雅各带着一本薄薄的安魂弥撒,和阿尔伯特一起去了剧院。没过几天,他们在教堂给珍妮办了葬礼。他们没有用教堂的唱诗班,而是把歌剧院的演员们找来合唱,阿尔伯特弹管风琴,雅各指挥。由于雷耶歌剧院的名气,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多,从珍妮以前在剧院里的同事,到雷耶歌剧院的老主顾,甚至是一些慕雅各、阿尔伯特之名而来的革命派,无不被雅各献给亡妻的作品感动得落泪。洛南破天荒在《风流信使》里写了篇无关政治的乐评,说雅各的安魂弥撒声声带泪带血,是一曲对真挚爱情的挽歌。 只有雅各知道,他哀悼的不是爱情,而是和自己如同亲人般的朋友。他的安魂曲里不止是悲痛,更是他对珍妮的悔恨。尽管阿尔伯特安慰他说他对珍妮的爱早就弥补了他的欺骗,尽管珍妮临终前还说雅各让她度过了最幸福的一生,但雅各在良心深处知道,无论他如何努力,都不能抹去他那不光彩的动机。 他知道阿尔伯特理解他的心情。当阿尔伯特耐心但从未逾越地抚慰他入眠的时候,自告奋勇帮忙组织排练安魂弥撒的时候,一脸凝重地弹着管风琴的时候,他懂了阿尔伯特对他的痛苦是多么感同身受。 葬礼之后,尼克——尼古拉?莱格里斯——在教堂受了洗,皮埃尔夫妇成了他的教父和教母。雅各自己不信教,但孩子受洗是珍妮的心愿。出生才几天,尼克就穿上了做工精细的衣服,看上去就像拉福尔家的少爷。雅各望着一被他抱就哇哇大哭的尼克,不由有些惆怅,但也不得不承认梅兰妮家更有益于儿子的成长。 雷耶歌剧院重新开始营业了。雅各回到剧院里,亲自指挥当晚的《画家梦》,纪念珍妮这位首演女主角。不少观众得知雅各的家事,纷纷自发穿黑衣前来观赏。雅各听着舞台上的女高音唱着当年他写给珍妮的咏叹调,想起珍妮是如何支持他创作又是如何认真地排练演出,想起那时正是珍妮自说自话去找阿尔伯特才使得歌剧顺利上演,但又开始了他和阿尔伯特的孽缘。 歌剧散场后他在琴房里呆坐着,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心不在焉地翻着叠在钢琴上的乐谱。过去的几个月,他总是一散场就赶回家照顾妻子,但现在,珍妮的灵柩已经入土,他家里黑漆漆的,没有人在等他。既然葬礼已经结束,他回到剧院工作,那阿尔伯特似乎也没有来他家的必要了。他不知道自己回去要干什么。 这时他突然想起阿尔伯特和安东的情事。他这几天与阿尔伯特朝夕相处甚至同床共枕,却没听阿尔伯特提到安东半句。安东来唱安魂弥撒的时候,似乎也没有与阿尔伯特有什么亲密举动——也许只是阿尔伯特想照顾雅各的感情吧。但现在一切恢复了正常,若他在剧院里久留,说不定又会撞见什么不堪的场面。 想到这里,他赶快起身收拾东西,但还没等他想好要带些什么回家,阿尔伯特已经敲门进来了:“我看到琴房里还亮着灯,想到你大概还没回去。” “我正准备回去。”雅各手忙脚乱。 阿尔伯特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你不必急着走的。需要我帮什么忙么?” “不……不用了,谢谢你。”他赶快说,“最近已经这么麻烦你了,这两天我睡得好多了,所以你就不必……” 阿尔伯特点点头:“你好多了我就放心了。我总去你家过夜的话,对你我都不便啊。” “确实……”雅各想起安东,不由感到他自然的依赖早就成了阿尔伯特的负担,所以他并没有预料到阿尔伯特的答话:“要是你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可以聊聊。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心里难受,也没有谁可以倾诉。过去几天忙着葬礼和歌剧的事,我们还没机会聊过什么,现在一切都开始慢慢恢复正常了,所以……别勉强自己,有什么心事尽管和我说。” “那……安东?博耐呢?你不是和他有约吗?”雅各鼓起勇气说出了安东的名字。 阿尔伯特扬起眉毛:“我和安东已经结束了……你不必顾虑他。” 雅各本想拒绝他的好意,但他明白阿尔伯特的用意。在重演《画家梦》的这个五味杂陈的夜晚,他需要和人说说话,而阿尔伯特是唯一了解内情而且被他无条件信任的人。“好吧,”他说,“那就打扰你了。” 阿尔伯特带他去了后台深处自己居住的地方。这是雅各第一次来到剧院的这个角落,以往,他总是刻意回避,阿尔伯特从未向他发出过邀请,他也没有任何理由靠近这里。他好奇地打量这间略显拥挤的屋子,虽然知道阿尔伯特已脱离贵族多时,但想到自小养尊处优的阿尔伯特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3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3 住在这简陋的套间里,他还是不由觉得惊奇。 “抱歉,有点乱。”阿尔伯特收起摊在起居室座椅上的乐谱和报纸,腾出地方给雅各坐,又从柜子里取了瓶酒,倒上两杯,在他身边坐下,拿起酒杯,“敬珍妮。” “敬珍妮。” “她是位杰出的歌唱家,”阿尔伯特说,“我今天听歌剧的时候想到,再也没有人能把《画家梦》唱得像她那样了。” 雅各叹了口气:“我答应把我的第一部歌剧献给她的,没想到这成了她的绝唱。我小时候练琴的时候,她常常在旁边听,听着听着就唱了起来,我们就这样养成了习惯,我弹,她唱。本来她想和我一起考音乐学院的,但她家付不起学费,学校也不让我把奖学金分一半给她。所以,我只好利用课余时间把学校里学到的东西教给她。她练得那么刻苦,一点点进步,直到你的《巴黎一夜》,她终于成了主角。”雅各陷入了回忆之中,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自己和珍妮的往事,即使是阿尔伯特以前也从未追问过他,但现在,他需要说出来,“老实说,我本来一直打算要用我自己的作品让她一鸣惊人的,没想到被你抢了先,我当时还有点不服气……但这样也许更好,我对她毕竟有些偏袒,而你对她的认可更公正,更令人信服,我应该感谢你才是。” 阿尔伯特说:“我说过,你是个成功的导师。她在同龄的法国女高音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不止是《巴黎一夜》和《画家梦》,你的《新爱洛伊丝》、我的《克莱丽莎》,要是她在的话,她都是再适合不过的女主角。” 他的话触动了雅各的心弦,雅各的眼眶热了一下,他完全可以想象珍妮在这两部新歌剧的舞台上大放光彩的样子。“是的,创作出最适合她的歌剧,曾是我在音乐学院的精神支柱。……我本以为我可以过上理想中作曲家的生活,有一点小名气,有固定的剧院演出我的作品,和我心爱的缪斯一起建立家庭……而现在,有时我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阿尔伯特沉默了一会儿,安静地说:“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的纠缠,你本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 “不,不是这样,”雅各急忙辩解,“我们两人的事,我一刻都没有后悔过,那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光。非要说的话,毁掉一切的人是我自己。要不是我一时急昏了头,我们也许已经在维也纳安家立业了。那样你就不会那么受伤,而珍妮也能去追求她的自由。阿尔伯特,对不起。” “我早就原谅你了。况且,那时我也不该总是催你,没有意识到你承受的压力。” 雅各感激地将手搭上阿尔伯特垂在沙发上的手:“经过了那么多事,我们还能这样坐在一起,真是谢天谢地了。阿尔伯特,这几天……不,这么长时间来,你对我和我家人的照顾和尊重,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是太幸运了。” 阿尔伯特深深地望着他,握住了他的手,雅各迟疑了一下,但没有抽开,只是默默地低着头,任他握着。阿尔伯特描摹着那只他几乎已经淡忘了的手,从手指的皮肤到肌肉、筋脉和骨骼的轮廓,再到掌心的纹路。他曾经如此熟悉雅各的双手,好像它们也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而自他和雅各重逢以后,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认真倾听那双手谱下的旋律而已。如今,当这手重新被他紧紧抓住,那些久违的情感又涌上他的心头。“雅各,”他低声说,“要是你愿意,我永远都不会离开。” “什么?”雅各一惊,抬头看他。 阿尔伯特放下酒杯,又伸手接过雅各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诚恳地说:“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有点不合时宜,但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过,而且我知道,你也在乎我。” 阿尔伯特过于亲近的距离让雅各紧张起来,雅各望着他,又低头看了看两人不知何时已经交缠在一起的十指,轻声说:“是的……我在乎你。” 阿尔伯特满足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借口再回避这些了。而且,现在我们只有彼此了……虽然有皮埃尔、梅兰妮他们,但他们是不一样的,不是么?” 雅各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但是,等过一段时间,等你的心情完全恢复过来,也许我们可以试试重新开始。好吗,雅各?”阿尔伯特轻抚他的脸颊,“我们可以住在一起,你喜欢呆在自己家里的话,就到你家去,或者你也可以住在剧院里,这里还算清静,而且又很隐蔽,不会有人来打扰。” 雅各不由自主地倾身过去,也许是前些日子的朝夕相处让他重新习惯了阿尔伯特的气息,也许是阿尔伯特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危险的蛊惑,而刚才饮下的少许酒精搅乱了他的思绪。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可是……尼克怎么办?” “我会对他视如己出的,当然,是在你允许的前提下。等他稍微大一点了,我们就把他接回来。他少了一个母亲,那就再多一个父亲吧。”看到雅各惊奇的神情,他微微一笑,“你放心,雅各,现在我们之间不再有什么障碍和顾虑了,我的家人不会再来干扰,而你也尽到了对珍妮的义务。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带着尼克一起共度余生。我不知道这离你向往的生活差了多远,但至少这是我们能够努力做到的。” 雅各喃喃道:“爱上你以后我向往的生活就变了,只要和你在一起,其他都无所谓了……我以为,那是再也不可能的了……” “我不是就在这里么?”阿尔伯特轻轻扳起雅各的下巴,吻了上去。 雅各僵住了,他没有料想到事情会进展得那么快,前一刻他还在追念往事,后一刻他的脸已经被阿尔伯特的亲吻覆盖了。阿尔伯特饥渴地探索着他的口腔,双手抚过他的手臂和背脊,像是久旱的人突然找到了一汪清泉,便急切地扑上来吸`吮着,抚摸着,好像这是他的全部生命。雅各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但也勾住他的脖子,以同样的力度回应他的亲吻,似乎这样就能弥补过去错过的时光,抹去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悔恨、嫉妒和思念。 他感到阿尔伯特的手伸进了他的衬衫领口,还用膝盖轻轻抵开了他紧紧并拢的双膝。他意识到阿尔伯特想干什么,慌忙从他怀里抽离出来,深吸了几口气:“等一下,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困惑不安地望着他,但也渐渐恢复了冷静。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眼雅各同样有些鼓胀起来的裤头,探询地等待雅各发话。 雅各尴尬得面红耳赤:“呃……我们现在……还不能做到那一步。我还在为珍妮服丧,不应该这样……” “哦,当然。”阿尔伯特没有掩饰眼里的失望,但还是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4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4 点头表示理解。 “我答应你,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但我想请求你,至少等到我服丧期满,然后我们再……”雅各结结巴巴地说,“嗯……不过,要是你需要用手的话,我……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阿尔伯特挥了挥手,“你不必担心,等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再说吧。” “真的吗?”雅各问,见阿尔伯特做了个“没关系”的手势,才犹豫着站起身,“那……那我还是回去吧,已经那么晚了。” “在这儿住一晚吧,”阿尔伯特也起身道,“那么晚你回家不方便,我这里也还算舒适,你可以换我的衣服穿。” “哦……好……” 阿尔伯特进卧室的时候,正看到雅各把全身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偷看他。阿尔伯特笑了,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你怎么了?” “没什么。”雅各小声说。刚才他听到洗手间里传来阿尔伯特粗重的喘息声,一听就知道他在做什么,而雅各自己也在换衣服时粗粗纾解了一下,虽然平息了心火,但他还是感到羞耻万分,不敢面对此时表情坦荡的阿尔伯特。 “快睡吧。”阿尔伯特枕着自己的手臂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睛。 “对了,阿尔伯特……我还没问你,你和安东?博耐到底怎么了?” 阿尔伯特又睁开了眼睛,望着天花板:“我和他终究不是一路人,他成了个雅各宾。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我总觉得……他是想杀了我。” “什么?”听到这话,雅各睡意全无。 “他们那群人里,有些是想把贵族赶尽杀绝、一个都不留的。以前安东在我家的时候,受尽了我的欺负,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他没有记恨,但我不信。不然,他为什么要当雅各宾?” “那你怎么还敢把他留在剧院里?” “要是我赶他走,那他可真要记恨我了。”阿尔伯特侧过脸,抚慰地吻了吻他的头发,“别担心了,雅各,我会注意的。你也别去招惹他,免得他找你麻烦。” “我知道了。”雅各说,“可你也得小心,阿尔伯特,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会小心的,我也不能失去你。”阿尔伯特向他转过身来,轻轻地将他揽进怀里。 第十章 回家 雅各没有再在剧院过夜,而阿尔伯特得知雅各夜里不再做噩梦后,也不去雅各家了。自从剧院的那一夜,两人都意识到,在雅各服丧期满之前,再这样同床共枕未免太过考验两人的定力。于是两人在剧院散场后总是各回各的家,一如往常。但平日里两人的关系比以前亲密了许多,阿尔伯特不再总是躲在办公室里,他排练《克莱丽莎》的时候,雅各也不再只是坐在观众席角落里,而是坐在乐池边上,趁休息时间上去和他讨论一番。 全剧院的人都惊奇地发现,剧院经理的脾气好了许多,说话更温和了,而音乐总监也不像他妻子刚亡故时那么憔悴了,这两个人原本私交生疏,现在却常常一起吃午餐晚餐,气氛融洽。只是,因为他们时常共同监督歌剧排练,他们的要求也比以前高了不少,这让所有人都心情复杂。有人说,雅各妻子病逝之后,阿尔伯特倾全力帮忙筹备葬礼、处理后事,这感动了雅各,让他们成了生死之交。也有人说,雅各失去了家庭,自然把精力全都投注到了剧院上。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人讨论乐谱时有意无意地触碰对方的手指,也没有人知道,在经理办公室关闭的门后,他们是怎样热烈地拥吻。 阿尔伯特觉得自己回到了最初加入雷耶歌剧院时的状态,精力充沛而又动力十足。他欣慰地看到雅各的脸上一天天恢复了血色,眼里那理想主义的光芒也逐渐回来了。雅各兴致勃勃地向他说起自己的创作计划,说要改编卢梭的《爱弥儿》,献给他的尼克和梅兰妮家的保罗,同时延续前几部作品,传播大革命的启蒙精神。他说,记得这本书是他从前和阿尔伯特一起读的,现在他自己做了父亲,对书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阿尔伯特忆起两人一同读《爱弥儿》的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不由感慨万千。 和阿尔伯特一样,雅各发现自己也常常陷入往事的回忆中。和当年相比,一切都变了,从整个社会的制度,到两人各自的家庭和际遇。然而,经历了那么多差错和不幸,到头来他们还是留在了对方身边。这一次,也许是因为雅各有了建立家庭的经验,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惴惴不安。当阿尔伯特在剧院休息日陪他去看尼克、给孩子们弹奏他新作的诙谐曲时,雅各突然意识到这也许就是他们所说的“余生”,他们不再有什么恐惧和忧虑,因为他们的人生不会再起什么波澜了。 《克莱丽莎》公演的那天,雅各脱下了黑衣。他不确定这是否代表着他向阿尔伯特承诺的服丧期满,想到自己承诺的含义,他依旧惶恐不已。但这是阿尔伯特的大日子,选在今天开始他们人生的新篇章,似乎是再适合不过的了。他坐在经理包厢里,听着那早已烂熟于心的旋律,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时他们天天去看对方的演出,只是为了注视对方的身影、为彼此面对的欢呼和掌声而喜悦。看到阿尔伯特意气风发地站在指挥台上向观众们深深鞠躬的时候,他仿佛又感受到了《巴黎之夜》首演上被击中心脏的感觉。 歌剧大获成功,阿尔伯特延续了他的一贯风格,毫不重视什么内涵和深度,但写了个令人尽兴的好故事。对那些多愁善感而又厌倦了革命论争的太太小姐们来说,这无疑是绝佳的放松方式。散场后雅各走出包厢的时候,看到了不少眼睛哭得通红但又面带愉悦微笑的女士。和他同坐包厢的梅兰妮是单独前来观剧的,皮埃尔公事繁忙没能出席,雅各便把她送上马车,才转回剧院去找阿尔伯特。 他逆着人流挤回剧院,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莱格里斯先生!”他停下来张望,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向他走来,“您好,莱格里斯先生。”听到那人带着英国口音的法语,又看到那人华丽到有些繁冗的穿着,雅各想起了那人正是他在伦敦度蜜月时遇见的珀西?布莱肯尼爵士,那个乍一看和阿尔伯特有些相似的贵族。“珀西爵士!”他惊讶地叫道,“您怎么在这里?” “我本来就常来法国办事,听说有一部改编英国畅销小说的歌剧,自然要来看看。”珀西爵士说,“果然不错,那位塞维涅先生的风格我很喜欢。另外……”他故作神秘地凑近过来,“你们剧院演克莱丽莎的那位女高音,我觉得很不错。” “她是个好姑娘。” “我会在巴黎呆一阵子,期望能来多看她的表演。要是有机会的话,不知道您是否能够帮我引见一下?” 雅各迟疑着说:“呃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5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5 ……我不太干预演员的私事……所以……” “没关系,我理解。”珀西爵士说,“那我得当你们剧院的常客了,以后说不定还能在剧院里时常见到您。” “当然当然,欢迎您常来。”雅各无奈地笑道。 好不容易摆脱了珀西爵士,雅各终于到了后台,演员们都回化妆间卸妆更衣了,他一路上并没有遇见多少人 ,顺顺利利地进了阿尔伯特的办公室里。阿尔伯特正仰躺在沙发上,已经换上了宽松的衣服。见雅各锁了门进来,他站起身:“怎么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我送了梅兰妮上马车,路上遇见了一个老朋友。”雅各说,“演出那么成功,真是恭喜你了。”说着,他便向已经张开了双臂的阿尔伯特走去,很自然地抬头吻上他的嘴唇。 阿尔伯特渐渐加深了这个吻。这几天下来,他们逐渐适应了本已有些生疏的对方的爱`抚,这样亲密的时刻也越来越频繁而又自然起来。雅各闭着双眼,环抱着阿尔伯特的身子与他温存,感到自己的身体也热了起来。 “你今天怎么不穿黑衣服了?”阿尔伯特的喘息有些粗重,“还有,为什么要锁门?” “这是你大喜的日子,当然要为你庆祝。”雅各小声说,“所以……你想怎么庆祝都行。” 他的直率大大超出了阿尔伯特的预料,阿尔伯特愣了一下:“真的?” 雅各紧张地点了点头:“要是你想的话……我也可以在这里过夜的,反正……反正明天剧院休息……” 阿尔伯特笑了,又一次拥抱住了他:“你知道为什么我把首演定在休息日前一天吗?”他吻了一下雅各的耳垂,凑在他耳边说,“就因为我猜到你可能会这么打算。” 雅各明白了他的意思,脸涨得通红,不知该如何应答。阿尔伯特低低地笑着,又扳起他的下巴吻他,一手解开了他的外套纽扣,正要把外套脱下来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敲门声。阿尔伯特皱起眉头,放开雅各,对着门口问道:“是谁?” “是我。”一个听上去有点熟悉的声音传来,但雅各一时没想起那是谁。 阿尔伯特显然也没听出来,又问:“您是?” “是我,弗朗索瓦。” “弗朗索瓦?”听到兄长的名字,阿尔伯特皱起眉头,“你来这儿干什么?” “快开门吧,我有紧急的事找你。”弗朗索瓦的语气不似以前那么刻薄,而是极其恳切。 阿尔伯特迟疑地看了雅各一眼,对他耳语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你就呆在这儿,万一有什么问题还能有个照应。不过,你还是到屏风后面去躲一躲,省得他看见你又要惹出什么麻烦。” 雅各点点头,重新穿好了外套,放轻脚步快步走到办公室一角的屏风后面,蹲了下来。阿尔伯特看他蹲好了,才过去开门让弗朗索瓦进来。 弗朗索瓦穿着一身颜色灰暗的平民装束,帽檐压得很低,像是在躲避什么一样。和阿尔伯特印象里那个娇生惯养思想腐朽的兄长相比,被剥夺了贵族特权的弗朗索瓦简直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原本略微发福的身材瘦了下来 ,脸色也很差,只是眼睛里残酷的光芒依然如旧。看到阿尔伯特,他脸上露出笑容,上前要去拥抱他,却被阿尔伯特避开了。阿尔伯特在自己的桌边坐下,示意弗朗索瓦坐在对面,冷冷地说:“说吧。” 弗朗索瓦摘下帽子放在桌上,阿尔伯特注意到他的两鬓已有些灰白了。“我来看了你的歌剧演出,很不错。”弗朗索瓦说,“真后悔以前没好好听过你的歌剧,这还是我第一次认真地从头听到了尾。你这剧院也是经营得有声有色的,真是恭喜你了……” 阿尔伯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来并不是为了听歌剧吧。” 弗朗索瓦叹了口气,露出几分颓唐的神色来:“我知道你恨我,在这世界上,也许我是你最鄙视的人。说实话,你在我这里受了这么多不公,我确实做错了很多事。弟弟,我来是想向你道歉,希望你还能把我当成家里人。” 阿尔伯特没有搭腔,只是面无表情地示意他继续说。 “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女儿伊芙一直惦记着你,总要问我们她的阿尔伯特叔叔到哪里去了。真没想到,我们一家人里,你只有对她才亲切一点,她也很喜欢你。而父亲,他看上去恨透了你,对他来说,别管什么米拉波、皮埃尔,他觉得你是给贵族的第一个叛徒,你在全法国面前狠狠地嘲弄了他。但我看得出来,他也很想念你,你走了以后,他身体一直不太好,心情也很差。” “他病了吗?” “不,没有,只是心病罢了。马上我们全家所有人都要离开法国到伦敦去了,直到革命结束为止——所以,也许要在那里呆很久,甚至永远都回不来,这都是有可能的。我来就是想请你和我们一起走。” “为什么要搬去伦敦?” “不光是我们,有不少人都已经动身了。杜波瓦家就已经举家搬去了伦敦,连国王和王后,都准备逃到奥地利去。父亲还要帮国王王后安排出逃的事情,然后我们会在同一天夜里离开国境。你要知道,革命派把我们视为眼中钉,塞维涅庄园的地产已经被瓜分了,我们只剩下庄园的房子可以住,但即使这样,还时常有人来骚扰我们。你应该也知道革命派的立场,我和父亲在他们看来都是十恶不赦啊。” “你们要走就走吧,何必叫上我?”阿尔伯特冷冷地问。 “我是瞒着父亲来找你的,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但我想,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会原谅你、重新接受你的。毕竟是一家人,要是你留在法国,我们也许就是真的永别了,我不希望那样。” “你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关心我了?” “因为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弟弟,阿尔伯特。在我们产生裂痕之前,我们是儿时的玩伴,我们一起为母亲去世哀悼,我们都反感父亲帮我们相亲,你还记得吗?” “我不记得了,我所记得的只有你成了父亲的帮凶。你说到我们的手足之情,可你嘲笑我所珍爱的一切,当我为自己和别人的不同而感到恐惧无助的时候,你没有拉我一把,反而将我推下深渊还乐在其中。” “每个人都有懦弱的一面,那时我不知道怎么去理解你,也许我至今仍然无法理解。你难道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吗?因为害怕一样东西,而故作轻松地嘲笑它、伤害它,好像这样才能打消你的恐惧?”弗朗索瓦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如果你只是想和莱格里斯在一起——我看到剧院外面的海报了,你在这剧院工作,完全是为了他吧——你可以带上他和我们一起走。你想找个剧院写歌剧,那我帮你一起找,你尽情地写。只要能让你决心离开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6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6 法国,怎么样都可以。父亲没有反对的立场,而我,你瞧,我也在尝试着理解你,帮助你。” “你要记住,我已经不是贵族了,”阿尔伯特指了指桌上马拉编的《人民之友》,“我不需要害怕革命派,他们把我当成他们的一员。” “可我们也不是贵族了,现在没有人是贵族了,但在革命派眼里,我们根本没有改变。况且,你摆脱不了和我们的血缘关系,与其等着他们因为我和父亲而加害于你,还不如趁早全身而退,和那些危险分子划开界限。” 阿尔伯特严厉地说:“那是因为你们的确没有改变。无论你们逃到奥地利、英国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你们的最终目的不正是和那里的君主联手,回到法国,逆转革命,惩罚那些害过你们的人,建立起更保守的制度么?” “阿尔伯特,你真的相信革命派的说辞?” “他们总比你更值得信任。” 弗朗索瓦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恳求:“阿尔伯特,为你自己的性命考虑考虑吧。那些什么革命,什么社会,什么公众,和你有什么关系?最关心你的生死、你的幸福的,还是你的家人啊。我也不是没有放纵过,这你是知道的,但我最后还是回了家,那是唯一稳固的、可以依靠的东西。” “家?”阿尔伯特喃喃道,“你们那群谎话连篇、人情冷淡、把亲人视为仇敌的乌合之众,还算是家么?”他向屏风望了一眼,不由牵动嘴角,“弗朗索瓦,别为我担心,我已经有自己的家了。” 弗朗索瓦看到他坚定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真是不可救药,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啊。” 阿尔伯特没有应声,弗朗索瓦绝望地站起身:“等我踏出这扇门,就真的是永别了。当然,这对你来说是件高兴事吧。” “今天你在这里说的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阿尔伯特抬起头,“我不想参与你们贵族的阴谋诡计,实际上,我很反对你们的做法。但至少,我不会告发你们,算是我感谢你的好意吧。” “那谢谢你了。”弗朗索瓦点点头,戴上帽子,向阿尔伯特伸出了手,“永别了,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向他露出微笑,起身同他握手:“一路平安,弗朗索瓦。” =========================================== 其实弗朗索瓦的隐藏属性是弟控吧……||| 弗朗索瓦是大纲想好以后再加出来的角色,所以没有详细塑造他的形象,而且也不想写成全民bl,所以就这样了。其实lz的脑补是,其实弗朗索瓦是深柜,因为家族的负担而选择了遵循社会对他的期待成家从政社交什么的,政见也属于主流贵族的阵营。和他相比,阿尔伯特虽然也有成长阴影,但相对过得还是比较自由自在的,没有压抑自己的本性,所以对弗朗索瓦来说,阿尔伯特至少象征着他内心渴望但不敢去实现的生活。至于他对弟弟有没有别的意思,也许吧……毕竟他对阿尔伯特的私人生活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关注和执念。 lz最近依旧很忙,先短更一发。还没想好接下去是拉灯还是炖肉,因为lz真的不太会炖肉…… 雅各刚垂着头从屏风后面出来就被阿尔伯特从背后抱住了。“刚才我们到哪一步了?”阿尔伯特暧昧地问。 雅各有些忧虑:“等等,阿尔伯特。你不和家人去伦敦,真的不要紧吗?” “你才是我的家人,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阿尔伯特说,“怎么,你难道想和他们一起去?” “当然不是,”雅各连忙说,“只是……你不应该为了我而不顾自己的安全……” 阿尔伯特半开玩笑地轻咬了一口他的脖颈:“我说了,我可是革命派的中坚力量,没事的。别老想着保护我,雅各,你可得记住,上次你想保护我,结果差点要了我的命。” 雅各想到自己轻信塞维涅伯爵的威胁而轻率结婚的事,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年的鲁莽和幼稚。“所以……真的不要紧吗?”他迟疑着问。 “答应我,雅各,别再随随便便地离开了。”阿尔伯特让他转过身来,直视他的眼睛,柔声道,“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我们一起面对,一切都会好的。” 雅各望着眼前的恋人,他的神情是如此郑重其事,好像他的生命都维系在雅各尚未出口的答案上。他的样子让雅各又想起了《画家梦》首演结束那个夜晚阿尔伯特的表白……不, 甚至在那以前,在塞维涅家的庄园里,在歌剧院的琴房里,阿尔伯特是如何用炽热的语言倾诉他的爱情。雅各想到自己当时的犹豫,还有后来对他的背叛,不由心中一紧。时至今日,他们不能再浪费光阴了。所幸,两人还年轻,现在还不算太晚。 于是雅各向他微笑了,点了点头,说出了迟到的誓言:“我答应你,永远不会离开。”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阿尔伯特狂喜的深吻切断了他的思绪。 第十一章 激变 这并不是雅各和阿尔伯特第一次做`爱,但雅各却比以往任何一次还要忐忑不安。一直以来他极力压抑自己对阿尔伯特的思念,起初这让他痛苦难耐,但时间久了,他自己的小家庭又安定下来,他也就逐渐淡忘了阿尔伯特身体的感觉。他依旧渴望阿尔伯特,急切地回应亲吻,但他仍然心存忧虑,生怕自己会让他失望。 阿尔伯特注意到他的僵硬,松开了他,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开门向外张望了一下,然后牵起他的手,安慰地说:“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剧院的人都走了,去我的房间吧,床上会更舒服一点。” 雅各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握紧了他滚烫的手。陷入寂静的剧院里只有两人急促的脚步声,阿尔伯特走得很快,雅各虽然被他拉着,却还是不得不小跑几步才能跟上他。他不敢多想两人即将要做的事,但又有一种久违的兴奋感在他心中升腾,令他无暇他顾。 阿尔伯特关上卧室房门向他走来的时候,他正呆呆地站在床边,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的眼睛。两人的外套已扔在了外面的客厅里,阿尔伯特伸手去解雅各的领结,双手有些颤抖,这时雅各才意识到,这样的亲密接触对两人来说一样久违,阿尔伯特也很紧张。雅各将注意力转回阿尔伯特的衣服,手忙脚乱地帮他解纽扣,半是慌张半是着迷地看着阿尔伯特精壮的胸膛袒露在他眼前。 阿尔伯特也帮雅各脱下上衣,然后默默来到床边,将被子挪开,又调整了一下枕头的高度,让雅各在床上躺下,自己则半跪在雅各身边。“我们分开了那么久,我会尽量小心,”他的声音里带着克制,“可能还是会有点痛,如果觉得难受,就告诉我,我们慢慢来。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7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7 ” 雅各听得心悸,他听出了阿尔伯特声音里浓重的欲`望,但即使两人如今已重修旧好甚至坦诚相对,阿尔伯特仍在为了他隐忍自己。这让雅各有些过意不去:“呃……没关系的……我有思想准备……” “那是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时时刻刻,”阿尔伯特捏起雅各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这里想,”然后他拉着雅各的手伸向自己的裤头,“这里也想。” 雅各触到那里坚硬的轮廓,赶快把手缩了回来,但他注意到阿尔伯特脸上一闪而过的担忧,赶快支起身子吻他,“我也想你,阿尔伯特……我不敢去想你,但我从没有忘记过你。” “想念的日子已经过去了。”阿尔伯特微笑着,俯身加深了这个吻。 那天夜里阿尔伯特极其温柔,为了照顾雅各的生疏,他刻意放慢了节奏。每一步,阿尔伯特都会停一停观察他的反应,见他没有不适,才亲吻着他继续下去。这么一来,反倒是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的雅各被他不紧不慢的爱`抚折腾得饥渴难耐了,放下自尊央求他,阿尔伯特才加快了节奏。但阿尔伯特猜得没错,虽然两人做得不算激烈,但等雅各早上醒来时,他还是感到了像全身散了架似的酸痛。 阿尔伯特还在他身边沉睡着——雅各记得,阿尔伯特习惯早起,以往雅各就很少有机会看到阿尔伯特的睡颜。然而,近来阿尔伯特忙着排演歌剧、帮着操办珍妮的后事,加上一直以来经营剧院的操劳,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雅各心想,将来阿尔伯特用不着再操心他的事,他还能帮阿尔伯特多分担一点工作,让他不必这么劳累。 雅各出神地望着恋人,即使在睡梦中,阿尔伯特仍然面朝着他,轻轻将他拥在怀中。当年雅各在阿尔伯特家的庄园里坐着陪沉睡的阿尔伯特时,怎么也不会想到两人会经历此后的那么多坎坷,更想不到他们会如此亲密地肌肤相接、相拥而眠。这样想来,当时自己刚刚萌发的些许情愫和阿尔伯特的炽热告白简直恍如隔世,而他们如今的相守尽管充满苦涩,但又是他现在所能想象的最美好的生活。 阿尔伯特的眼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正好对上雅各的视线。他眨了眨还有些惺忪的睡眼,露出微笑,凑上去轻吻了雅各一下:“早上好。”那口气,自然得好像他每个早晨都这样醒来。 梅兰妮看到雅各和阿尔伯特并肩出现在她家玄关的时候,不由怔了一下。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阿尔伯特这样满足的笑容了——上一次她看到阿尔伯特这么开心,还是在雅各结婚前,算来大约是阿尔伯特和雅各热恋的时候。雅各脸上也带着笑意,只是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阿尔伯特关切地轻轻扶着他的腰。雅各的声音倒是没什么反常,就像以往一样说着:“今天剧院休息,我们来看尼克。” 他们最近常来看尼克,对这里的情况和孩子们的作息时间已是熟门熟路。他们到的时候,尼克和保罗正好都刚醒,梅兰妮已让奶妈将孩子们带到客厅,等待两人的到来。最近皮埃尔又开始公事缠身,白天很少在家,有雅各和阿尔伯特常来串门,家里热闹了许多。 雅各和阿尔伯特都不善于和小孩子相处,在他们这个社会,很少有男人善于这么做,甚至像梅兰妮这样贵族人家的女主人,也无需有抚养孩子的能力,只要请得起奶妈和女仆就行了。然而,他们都是启蒙时代的产物,都全盘接受了卢梭所说的“父母应当积极参与孩子成长”的道理。早在梅兰妮生保罗的时候,她就尝试了母乳喂养,和下人们一道承担照料孩子的工作。同样,雅各每次看到尼克都紧张得不知所措,但他眼里的父爱从未减少过半分,总是事无巨细地询问尼克的近况,小心翼翼但又兴致勃勃地逗尼克玩。而阿尔伯特——梅兰妮知道阿尔伯特对尼克的关心完全是因为雅各——他对尼克也视如己出,和雅各一样关心尼克的成长。每次看到雅各微笑着望着怀抱尼克的阿尔伯特,梅兰妮总忍不住猜测,他们旧情复燃也许只是时间问题。 而现在,看到他们两人之间淡淡的亲密和默契,梅兰妮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那两人照旧和孩子们玩耍,各自给他们弹了几首小曲,直到孩子们又一次进入梦乡。雅各留在客厅里作曲,阿尔伯特则坐在他身边看书,陪伴睡得香甜的孩子们。梅兰妮不好意思打扰他们,便回了自己的房间,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她才回到客厅,打算问问他们要不要留下来共进晚餐。 客厅的门虚掩着,雅各独自坐着,俯身奋笔疾书,摇篮里的保罗和尼克依旧在沉睡。她正迟疑着要不要进去,就听到身后传来阿尔伯特的声音:“有什么事吗?” “恩,我想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还有,要不要留下来吃饭,只是皮埃尔今天恐怕赶不上回家吃饭了。” “不用,我和雅各已经有晚餐计划了,一会儿就走,改天再来吃饭。……你有空的话,我们去花园走走吧,正好可以说说话。” 梅兰妮和阿尔伯特来到屋后的花园,六月的花园里花开得正盛,满园都是浓郁的香气。但 梅兰妮无心赏花,看看四下没人,才低声问道:“你和雅各到底……” “我们和好了。”阿尔伯特说,“从今以后,他和我打算共度余生。” 梅兰妮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还是为他的坦然吃了一惊,愣了一会儿才说:“那……那真是太好了,祝贺你们。” “谢谢你替我们保守秘密,还总对我们这么好,支持我们度过最低迷消沉的日子。”阿尔伯特真诚地说。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可是这次,你们都是认真的吧?选择这样的生活可不是件轻松的事,你们永远要躲躲藏藏,连身边的人都不能告诉,更何况还有了孩子,会很辛苦的。” “我们很认真。经历了那么多事,我们都想得很明白了。这次我们都很坚定,我相信,不会再发生以前那样的事。至于孩子……还是按原来的计划,等他大一点了,就搬回来和我们一起住,他是雅各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儿子,我们会尽力保证让他像普通孩子那样成长。至于我和雅各的关系,到了时机我们会向他解释的。” “那你们打算住在哪里?剧院里总归不方便吧。雅各家也有邻居,你时常进出,不会有人说闲话么?”梅兰妮关切地问。 “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我家在巴黎不是有一套房子么,过一阵子,我们可以一起把它买下来。那里宽敞舒适,也没有外人打扰,等尼克来了,也有地方给他学习、生活。” “你回那里住,不怕你家人反对么?” “他们是管不着了。更何况,我和雅各自己挣来的钱,从他们那里买房子,和从别人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8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8 那里买房子,不是一样的么?”阿尔伯特底气十足,“他们早就和我断绝了关系,不会再来管我了。” 梅兰妮听他说得挺有道理,便不再追问下去了,只是默默地陪阿尔伯特走着。阿尔伯特深深地吸了口气:“好久没来这花园了。两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我根本无法忍受这里的气味,这里的花开得太艳了。” 两年前,那正是阿尔伯特失恋住进她家的时候。他这么一说梅兰妮就想了起来,阿尔伯特的房间正对着花园,但他却极少踏足这里。“那现在呢?”她问。 “我觉得这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花园。”阿尔伯特在一丛蔷薇花边蹲下`身子,“我可以摘一朵么?”梅兰妮点了点头,阿尔伯特露出了微笑。 他俩一起回到客厅的时候,雅各已经放下了纸笔,正随便翻着阿尔伯特留在座位上的书。他闻声起身:“怎么这么久?” 阿尔伯特将手里的蔷薇递了过去:“给你的。” 雅各脸一红,顾虑地向梅兰妮看去,皱起眉头向阿尔伯特摇了摇头。阿尔伯特依旧笑着:“没事,她早就知道了。你结婚的时候,多亏了她的安慰,我才不至于太绝望。” “梅兰妮……”雅各迟疑地开口,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早就知晓他们秘密的友人。 梅兰妮笑着点点头:“你们能重归于好,我也为你们高兴。” “说起来,要不是有梅兰妮,我们也不会开始。”阿尔伯特说,“你记得么,那时梅兰妮的生日会,你还恨我入骨,但还是不得不假装成我弹琴,然后梅兰妮拿着烛台出来,向大家展示了你这天才作曲家的真面目。” 梅兰妮又想起那天他们两人绝妙的配合,那时阿尔伯特还总是玩世不恭,而雅各身上还锐气十足,区区两三年过去,他们却都像老了十岁,但如今他们相视而笑的样子确实这么默契而温柔。她鼻子不由一酸。 她还在触景生情的时候,阿尔伯特已经向雅各走去,亲了一口沉睡的尼克,又不顾雅各 的阻挠,自说自话地翻开雅各的外套,将蔷薇插进他怀里的口袋,再帮他重新扣上纽扣,笑着拍了拍他的胸口:“我们回去吧。”看到他们这一串动作,梅兰妮更是热泪盈眶。 “那我们就告退了……”雅各俯身亲了亲还在沉睡的尼克,然后轻轻拥抱了一下梅兰妮,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退去,“一直以来都谢谢你,梅兰妮。哪天有时间,欢迎你和皮埃尔来我们这里吃饭。虽然……虽然我和阿尔伯特算不上结婚,但大家都算是亲朋好友,聚一聚吃个饭也不错。” “好主意,雅各,就这么定吧。”阿尔伯特说,吻了一下梅兰妮的手,眨了眨眼睛,“当然,还是别告诉皮埃尔我和雅各的事,免得他吓到。” 阿尔伯特和雅各过上了他们一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生活——在剧院并肩工作,谈论音乐,观看演出。等剧院散场,两人便各自回到阿尔伯特在后台的房间相聚。到休息日的时候,他们雷打不动地去梅兰妮家看尼克,过了半日再离开,或是回家休息,或是去城郊漫步,或是探索巴黎城内的新去处——尤其是那些有新兴音乐家出没的地方。和以往相比,他们不再有什么后顾之忧,算是过上了平静但幸福的生活。 对他们来说,唯一困难的便是在剧院工作时保持距离。尽管他们已共事多年,但现在不同于以往的偷情,他们的朝夕相处令他们越来越依赖对方,连平日里念得很自然的姓名称呼,如今似乎也赋予了不同的含义,甚至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招呼的时候,他们也不得不调整语气,以免别人听出什么逾越的意思来。但这并没有给他们带来过多困扰,担心被人发现的紧张敌不过他们深深相爱的喜悦。尤其是在新来的指挥负责演出时,他们一同坐在经理专属的包厢里,在黑暗中互相依偎着,十指交缠。 雷耶先生起了将剧院全部转让给阿尔伯特的念头——他膝下无子,又对阿尔伯特的经营颇为满意。阿尔伯特同雅各商量说,想给剧院改名叫塞维涅和莱格里斯剧院,公开是纪念两人的音乐合作,私下则是两人爱情的见证。雅各想不出什么反驳的意见,便默许了阿尔伯特的提议。 这天两人照旧监督新来的莫雷先生排练他的新歌剧,为了避人耳目,他们坐在观众席的前后两排,但这并不妨碍雅各趴在椅背上和前排的阿尔伯特讨论。然而,排练才开始没多久,一个信使就匆匆跑了进来,询问了一圈后,找到了观众席里的阿尔伯特:“塞维涅先生,我是立法会议的皮埃尔?德?拉福尔先生派来找您的,他请您立刻去立法会议一趟,马车就在外面。” “找我去立法会议?有什么事么?”阿尔伯特困惑不解。 “他没有说,只说这是十万火急的大事。我猜可能和那件事有关吧。” “什么事?” “今天早上立法会议接到通知,说国王夫妇昨夜叛逃奥地利,在边境被捕了。现在立法会议里已经闹成一团了。” 雅各倒吸了口气:“阿尔伯特,难道……” 阿尔伯特沉着脸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雅各,你今天没有排练任务,就和我一起去吧,免得有什么不必要的担心。” 正像信使所说的,立法会议里弥漫着混乱和不安。进出的人们无不神情紧张,脚步匆匆。几乎每间房间——包括衣帽间里——都有人在激烈地争执。雅各和阿尔伯特两人在信使的带领下进了会议大厅的边门,大厅里人头济济,声音嘈杂。 “这是叛国!”他们认出了罗伯斯庇尔的声音,“欧洲各国正在集结军队谋划推翻革命,奥地利是其中最积极的一个。在这时候逃亡奥地利,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是通敌的大罪!” 来自右边的一个声音说:“我想提醒罗伯斯庇尔先生,在国王夫妇回到巴黎以前,我们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动机是什么。说不定王后只是想回娘家看看呢?” “回娘家为什么要鬼鬼祟祟选在深夜动身?为什么要乔装打扮成平民欺骗边境卫兵?” “无论如何我都不认同您武断的结论。” 另一个雅各宾说:“我认为,这件事正证明了王室是靠不住的,他们所关心的只有他们自己和头上的王冠,毫不顾国家利益和百姓死活。因此,我提议,应该借此机会彻底废除君主制,建立共和!” “是啊是啊!”一些雅各宾派用拳头敲着桌子,应声附和。 “我看你们只是想找借口推行你们的暴政罢了!”同样坐在左边,但离雅各宾派稍远的一位代表说。雅各和阿尔伯特注意到,皮埃尔也坐在会场的那个位子。 “什么暴政?我们爱护人民,唯一需要施予暴力的,只有共和的敌人而已!”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9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59 “皮埃尔他们那边是吉伦汀派,逐渐从雅各宾中分裂出来的,政见更温和一些。”阿尔伯特对雅各轻声耳语解释说,“你看到雷耶先生没有,他坐在吉伦汀和雅各宾之间,很为难的样子。至于右边,那些是保守分子。” 代表席上依旧乱哄哄的:“连‘共和’都提出来了,暴露出了雅各宾的本性啊!简直荒谬至极!”“你们难道要任由一个奥地利女人主导朝政吗?她现在能提得出让国王叛国,以后还不知会提出什么主意来!”“君主立宪!君主立宪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会议主席被他们吵得烦躁,猛敲了一阵锤子,人们才渐渐安静下来。主席清了清嗓子,刻意用浑厚的声音说:“我们今天讨论的是如何处置国王夫妇,而不是采用什么政体。政体问题与今天的会议无关,请不要再提。大家休息十五分钟,冷静一下再回来开会吧。” “同意同意!”右派敲起桌子来。还有几个雅各宾在叫嚷:“什么无关,明明密切相关!”但他们的声音很快就被休会的喧闹声覆盖了。 皮埃尔看到雅各和阿尔伯特,快步走了过来:“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听说是要紧事,就一起来了。”阿尔伯特说,“你们的会开得很激烈啊。” 皮埃尔叹了口气:“他们天天都这样,老实说这种会我已经开不动了。”随即他正色道,“你们听说了国王夫妇叛逃奥地利被抓的事了吧?” “没错。” “截获国王夫妇后,法奥边境立刻加强了检查,今天消息应该传遍了全国,各边境也会提高警惕。” “然后呢?” “昨晚被截获的,不止是国王夫妇一对。……还有塞维涅一家,包括你父亲、哥哥、嫂子和侄女。他们昨晚就在国王夫妇所在的小镇歇脚。我听说,他们想先陪国王夫妇去奥地利,再借道去英国,毕竟现在法国港口查得很严。” “什么?”阿尔伯特一脸惊愕。 皮埃尔严肃地说:“阿尔伯特,你要诚实地回答我,在此之前,你有没有听说过你家人或者国王夫妇要离开法国的消息?” “没有,我和他们切断联系已经两年了。”阿尔伯特说,看了雅各一眼,“我也很吃惊。” “那就好。你也看到了,这里有很多人都想以叛国罪惩罚他们,要是你事先知道却瞒而不报,势必要牵连到你。我想他们也没有理由事先告诉你,还冒着被你告发的风险。将来肯定有人会来问你,你一定要照实回答。” “我明白。……那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和国王王后一起,被押送回巴黎接受审判。他们的大错已经铸成,你也看到了,这里的形势对他们很不利。我会以我的良心和理智选择我的立场,也会尽可能说服我的同事,不让他们受到不公正的对待。但我估计,坐牢是免不了的。” “好,我知道了。” “还有,我听梅兰妮说,你想买回塞维涅家在巴黎的房子,这事先缓一缓,等宣判以后再说,免得别人怀疑你是漏网之鱼。至于剧院改名的事,暂时也不要做了,别让剧院跟塞维涅这个名字牵连起来,太招摇了。雷耶先生在我们会议上备受尊敬,让剧院保留他的名字,对剧院好,对你们也安全。” “你说得有理,谢谢你的提醒。”阿尔伯特拍了拍皮埃尔的肩膀。 皮埃尔笑了笑:“也别太紧张了,大家都知道你和你家人势同水火,不会过多打扰你。你们俩都是大家喜爱的革命音乐家,不会有事的。……对了,等他们回到巴黎,要是你需要安排探视的话,我会尽量帮忙。” “谢谢。” 会议主席又敲起了锤子,皮埃尔回座位去了,雅各担忧地望了阿尔伯特一眼:“真的没事吧?” “看看,你又开始瞎操心了。”阿尔伯特半开玩笑地说,“我带你来,就是要让你知道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你没听见么,我没事的。” “我担心是因为我爱你,”雅各悄悄捏了一下他的手,“要是你我互换一下位置,你准比现在的我还要担心。” “那是因为我也爱你。”阿尔伯特也握住了他的手,“现在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 第十二章 伊曼努尔 法庭里座无虚席,塞维涅伯爵和弗朗索瓦坐在被告席里,面目憔悴,一身平民的装束——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以平民打扮在公开场合露面,习惯了塞维涅伯爵跋扈气焰和弗朗索瓦傲慢举止的人们看到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都新奇地指指点点。雅各处理完剧院的工作才赶来法庭,挤在最后一排的人群里,但证人席上正襟危坐的阿尔伯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向他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冷静地回答法官的问话:“……我上次见到塞维涅一家,是在1789年5月。因为不愿和杜波瓦小姐结婚,加上先前多年与家人不和,我放弃了贵族头衔,与塞维涅家决裂。自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我也从未听说过塞维涅一家预备前往英国,或者国王夫妇前往奥地利的消息。因此,我无法肯定或者否定你们对塞维涅一家的指控,我所能证明的只有我自己的不知情而已。” “您要知道,要是您事先知情却瞒报还在法庭上撒谎,那您将会作为从犯处理——他们被判叛国罪的话,您也会面临叛国的指控。您可以保证您事先完全不知情吗?” “我保证。” “那好,请详细说说您与家人决裂的情况。” “当时我已借住在好友皮埃尔?德?拉福尔家,既然我已下定了决心,无意与他们争论或者对峙,只是去塞维涅庄园向他们宣告这一决定。他们很震惊,但我说完就离开了,没有与他们交谈。当天我还去了杜波瓦家,向他们道歉,但也没有久留。证物里有塞维涅家的房契,您可以看到,上面已经去掉了我的名字。您也可以查询当时的报纸,这件事是当时的新闻,有不少报道。” “我们都记得您的果断和勇敢。那么,您是否可以证明塞维涅一家一向反对革命的立场?”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尽管他们依旧是我的亲人,我也无法否认。枢密院的训令、他们互相的通信都是确凿的证据。仅从我个人的角度,枢密院曾以停演我的《巴黎一夜》和雅各?莱格里斯先生的《画家梦》相胁,迫使我答应与杜波瓦小姐的婚约,有相关训令为证。” “您说得很对,塞维涅先生。不过,为什么您生长在反动的塞维涅家,却如此坚决地与他们决裂呢?您从未公开解释过,我想在座各位一定也都很好奇。” “对于任何一个有良知和理智的人,支持革命都是自然的选择。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和各位革命派的先生们一样,在启蒙思想家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0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0 的影响下遵循了自己的头脑,即使这意味着打破自己惯常的生活。所以我请求法官大人作出公正的裁决,不要有所包庇,但也不要施予不必要的惩罚。我知道有些先生想判他们叛国,但就我对法律粗浅的了解,他们的罪不至于此。我作出这个请求,不是因为他们是我的家人,而是因为我们不应该成为像我们反对的人一样残酷而又缺乏理性、以暴力去阻止暴力。” 法官点点头,露出了微笑:“您说得很对。今天在法庭上对您言辞严厉了些,实在是公事所迫,请您原谅。您在百忙之中抽空来作证,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我是雷耶歌剧院的常客,在座不少人都是,虽然这和今天的审判没什么关系,但我还是想说,我们都很感谢您一直以来为革命作出的贡献。” “您过奖了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也谢谢你们对剧院的支持。”阿尔伯特站起身,向法官欠了欠身子,离开了证人席。 阿尔伯特在法庭上的一席话起了作用,塞维涅父子没有被判叛国罪,但仍因教唆国王夫妇而被判处监禁,弗朗索瓦的妻子则被免于责罚,带女儿回娘家去了。至于身份更敏感的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他们并没有被正式定罪,只是被软禁在杜伊勒里宫里,然而他们这一场失败的叛逃显然激怒了共和派和民众,也令一些原本支持君主立宪的议员动摇起来,除了那些保守的保皇派,再没有谁相信君主和特权能够主导法国的未来了。 塞维涅父子的入狱让“塞维涅”这个名字蒙上了负面色彩,阿尔伯特只得搁置了给剧院改名的念头。他去监狱看过父兄一次,老伯爵拒绝与他见面,只有弗朗索瓦悲痛难耐,抱着弟弟痛哭流涕。 没过几个星期,监狱就传来噩耗,伯爵在狱中病故。据说,伯爵这几年来身体病弱,这次旅途劳顿,还到处受人唾骂,监狱生活又远差于伯爵习惯的生活,于是气急病发。因为伯爵已经身败名裂,又是在狱中病死,葬礼只有草草在狱中举行。阿尔伯特本来和皮埃尔商量,想让伯爵葬在家族墓地,但连皮埃尔都无能为力。 雅各看着阿尔伯特忙着给父亲处理后事,有些于心不忍。阿尔伯特自始至终保持着他一贯的从容和干练,但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才露出一丝悲哀来。而雅各所能做的,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给他一个可以依靠的臂膀——正像珍妮去世后阿尔伯特所做的那样。阿尔伯特起初反对雅各一起去参加老伯爵的葬礼,说雅各身世清白,不该搅合进塞维涅家的浑水里,但雅各一再坚持,阿尔伯特便默许了。 于是参加安德烈?德?塞维涅伯爵的葬礼只有五个人:阿尔伯特、雅各、弗朗索瓦、主持葬礼的神父,和负责监视弗朗索瓦的狱卒。那个曾经出入欧洲宫廷、与王公贵族结交的显赫贵族家族之长,就这样被埋进了西岱岛法院监狱后面杂草丛生的墓地里,和那些被处决或者在狱中死亡的杀人犯、强盗和政治犯埋在一起。 雅各望着守墓人一锹一锹地将土填进墓穴,当年伯爵对他的威逼利诱还历历在目,如今伯爵却已归于尘土,就像所有其他人一样,再没有谁会去巴结或畏惧他。而那个总是野心勃勃地想继承塞维涅家业的弗朗索瓦,如今却神经质地颤抖着,好像突然明白了他最终的命运。雅各不禁想到,现在还被囚禁在杜伊勒里宫里的国王和王后,何尝不会像普通人一样死去、渐渐被人遗忘呢?在死神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这样的力量似乎高高凌驾于大革命那些关于平等的口号之上,即使是革命者本身也不得不面对这个结局。 以往他写的那些歌剧,多半是为了增加戏剧效果、让观众们动情,才自然地使用了悲剧结尾,但经历了珍妮之死,又目睹了革命的种种变故,雅各这才意识到自己以前的想法仍然太肤浅了。即使是雅各和阿尔伯特也终有一死,他们现在热烈的爱情和坚定的誓言,必定会随之烟消云散。既然这样,他们应该怎样度过现在每一天的生活呢? 葬礼结束后,阿尔伯特和雅各陪同弗朗索瓦回到囚室里。为了照顾弗朗索瓦的情绪,典狱长特意给他发了瓶酒,又给了他们三个杯子,以便他们悼念故人。雅各很少喝酒,便把酒留给了刚刚丧父的兄弟两人。以那对养尊处优的贵族兄弟的标准,这酒劣质得令人难以下咽,阿尔伯特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但这不妨碍弗朗索瓦一口闷了好几杯酒,惨白的脸上才恢复了些血色,身上的颤抖也停了下来。 “这一辈子我都生活在他的影子里,”弗朗索瓦抽了一下鼻子,喃喃道,“从小到大,永远都是‘弗朗索瓦,别出去乱跑’、‘弗朗索瓦,把这篇文章背出来’、‘弗朗索瓦,去娶这个姑娘’、‘弗朗索瓦,去当议员’、‘弗朗索瓦,提一个这样的议案’……我做的每一件事,全是在他的控制之下。现在他死了,呵,说实在的,我这两天高兴得很,因为他终于死了。但他的影子是消失了,我却被困在这种地方……更可悲的是,就算我出狱,我恐怕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 “这些等你出狱了再考虑。”阿尔伯特安慰他说,“当年我也不知所措,也是靠尝试才渐渐摸索出来的。不要害怕从头开始,因为它充满了机会和可能,尤其是在这个革命的新时代。” “出狱……十年,那我就老了,还能做什么?就凭这样的酒,我哪天死在这里也说不定。”弗朗索瓦鄙夷地看了眼酒瓶上的标签,但又灌了一口下去。 “处理遗产的时候我把塞维涅庄园的房子留下来了,没有卖掉。等你出狱,还可以去那里住。”阿尔伯特说。 “那我妻子呢?还有我女儿,她们怎么样?” 阿尔伯特犹豫了一下:“伯爵去世后我给你妻子写了急信,但还没收到她的回信,可能还在途中吧。” 弗朗索瓦冷笑了一声:“你用不着安慰我,我知道,她根本就不在乎,说不定她连名字里的‘塞维涅’都去掉了。十年后,如果我还出得去,她们也不会等我,我女儿早就认了新爸爸了。我这么失败,还能从头开始?” “要是你诚心,到时候我和雅各都会帮助你的,我相信皮埃尔和梅兰妮也会。” 弗朗索瓦悲哀地摇摇头:“我总是嘲笑你们,但其实最该被嘲笑的应该是我。其实我很羡慕你,你总是按自己的想法行事,无所畏惧,哪怕触犯了规条或者激怒了权威,你都不在乎。你不知道我多想和你一样逃离塞维涅家,去探索一下自己究竟喜欢做什么,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但我不敢,不敢去和父亲他们对抗,也不愿离开自己习以为常的生活。我说过,越是害怕一样东西,就越想要竭尽全力去践踏它,好像这样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1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1 就能让它永远消失一样……所以我成了父亲的共犯,伤害了你,也伤害了莱格里斯先生……对不起。” “我理解,其实……”阿尔伯特迟疑了一下,“其实我们兄弟俩有些方面挺像的。至于能不能原谅你,得看雅各的意思。” 弗朗索瓦转向雅各:“莱格里斯先生……这几年阿尔伯特改变了很多,我曾以为您把他引上了歧途,其实现在看来应该感谢您才是。要是我可以逆转时间、消除我对您的伤害,再困难的事我也会做的……” 原本坐在一边默默听着的雅各见话题的中心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脸上热了起来:“您可以叫我雅各……我们……也可算是一家人了,时间是无法逆转的,我和阿尔伯特之前的遭遇,也不能完全怪您,您不必过多自责。” “是啊,雅各说得好,我们都是一家人了。”阿尔伯特露出满足的微笑。 弗朗索瓦看到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也不由苦涩地笑了一下:“这么说,你们就在塞维涅家在巴黎的房子住了?” 阿尔伯特答道:“其实我和塞维涅家脱离了关系,遗产是不应该转给我的,但你又在狱中,律师说只剩下我继承遗产了,我还是觉得不妥当。所以,庄园的房子我是以你的名义继承下来的,你出狱后就是你的。至于巴黎的房子,我是和雅各一起掏钱买的,只能算是普通的房产买卖。” “这样安排很好,”弗朗索瓦说,“也免得你们被案子牵连。那些革命派,要是知道你直接继承了父亲的财产,说不定就盯上你了。” 兄弟两人又谈了一会儿家事,到告别的时候,阿尔伯特主动拥抱了弗朗索瓦一下:“我会来看你的。这十年很艰难,但不要放弃希望。你知道萨德侯爵吧?他遭了那么多年的牢狱之灾,反而让他更精神了,还利用这个机会静下心来好好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 听到最后一句话,弗朗索瓦僵了一天的脸上终于笑了出来:“你真是本性不改。……以后来的时候,给我带些启蒙哲学家的书吧,但愿现在读还不算太晚。” 阿尔伯特微笑着拥抱了他一下:“当然。好好保重,哥哥。” ================================ 给神烦的老爹发了便当,给弟控增加一点戏份…… 萨德侯爵大家应该都知道,就是长期关在牢里但笔耕不辍的虐恋文学创始人,超级重口味,巴士底狱沦陷期间正好关在巴士底狱,后投身革命。至于为什么阿尔伯特会知道他……主要是阿尔伯特为了找歌剧题材常读小说,而且酷爱启蒙思想相关书籍,所以在偶然中接触过萨德的作品(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阿尔伯特有时会读一点带bl的h书,而萨德是认可bl的,认为这是自然造成而非个人罪过……) 离开西岱岛监狱,雅各和阿尔伯特一道去了他们刚买下的塞维涅家在巴黎的宅邸,也就是阿尔伯特以前在巴黎的住处。屋里的家具还都蒙着遮灰的白布,久不通风的房间里死气沉沉的,弥漫着陈旧的气味。两人分头拉开所有的窗帘,打开每间房间的窗户,温暖的阳光直射进屋里,秋日凉爽的空气也瞬间为屋里注入了生机。 他们掀开了一张张白布,沙发、卧床、餐桌……这些熟悉的家具一件件重新显现出来。最后他们来到书房,那个曾经承载了他们不堪的回忆,但也见证了他们各自为音乐和梦想而努力的地方。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下,然后雅各揭开了钢琴上的套子,而阿尔伯特扯下了挡着书架的幕布。音乐与书籍,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 阿尔伯特向雅各伸出了手:“我们又回到了这里。弗朗索瓦说得没错,我以前也像他那样,越是恐惧,就越要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来。但现在我们都不一样了。所以这一次,我们得重新开始,用正确的方式。”雅各困惑地望着他,不知他有何意图。阿尔伯特接着走近了一步,轻轻搂住他的腰,“雅各?莱格里斯先生,我可以吻您吗?” 雅各望着他深情款款的眼神。那眼里的神采总有一天会熄灭,而雅各心中里流过的暖意也会冷却凝固下来,他们相拥的身体会分开,装在不同的棺材里,也许并排埋在土里,也许相隔很远。即使他们的尸体仍然抱在一起——他想起不久前在巴黎圣母院附近的地下,就发现过这样罕见的、紧紧缠抱的尸骨,但当人们试图挪动它们的时候,它们立刻粉碎成了尘埃。这样的想法令雅各悲哀不已,但奇怪的是,这并没有减弱半分雅各想要亲吻阿尔伯特的欲`望,没有减弱雅各对眼前这个人热烈到难以言表的挚爱,更没有减弱他们如今共筑爱巢的幸福和圆满。 “莱格里斯先生,您在想什么?”阿尔伯特柔声问道。 也许未来并不重要,雅各想,外面政局如何、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他们会如何死去,这一切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只是如何无悔地度过每时每刻,如何珍惜身边的人和事。在大革命的口号里,紧随“平等”的,便是“博爱”。人人都是平等的,所以人和人之间的爱才如此必要而又珍贵。 “我在想的是……”雅各开口道,但立刻用动作代替了语言,吻上了阿尔伯特的嘴唇。 阿尔伯特惊讶于雅各的主动,很快两人就倒在了地上层层叠叠的布料上。雅各趴在阿尔伯特身上,边解他的衣服边亲吻他的身体,甚至舔湿了他的衬裤,再拉下衬裤,小心翼翼地含住了阿尔伯特胯下的坚硬,吮`吸起来。以前雅各从未这样做过,阿尔伯特也不敢奢望。如今雅各的举动让阿尔伯特又惊又喜,差点瞬间就难以自制。雅各抬起头来,脸色通红,嘴边湿漉漉的:“这么快啊……” 阿尔伯特被他这么一说,笑着翻身压住了他:“别高兴得太早了!”雅各哈哈大笑着和他滚成了一团,但他的笑声很快就被亲吻声和呻吟声取代了。 事毕,两人赤身裸`体地躺在地上,享受笼罩全身的温暖阳光。“我想写一部歌剧。”雅各枕着双臂,心满意足,“这次不写革命,不写启蒙,不写任何有关哲学或者道德的东西。” “那写什么?”阿尔伯特问。 “关于一个人的生活和爱情——时间会洗刷掉那些政治纷争,会推倒偶像也会遗忘恶人,但我们作为个体的生活和我们所经历的美好感情却是不朽的,不是么?” 阿尔伯特想了想:“这个想法不错。打算叫什么名字?” “因为不是改编的剧本,所以还得多花点精力在剧本上。我可以去找找写《画家梦》剧本的贝鲁先生,看他想不想加入。至于剧名,可以用男主角的名字。我刚想到的名字是,伊曼努尔。” “《伊曼努尔》……我喜欢这个名字,就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2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2 这么定了吧。” ================================================ 满满的一勺糖…… 关于巴黎圣母院发现的尸骨,指的是雨果《巴黎圣母院》结尾处人们发现了卡西莫多和艾丝美拉达的尸骨,卡西莫多紧抱着艾丝美拉达,当人们试图把他们分开的时候卡西莫多的尸骨化为了灰烬。本文借用了这个梗,默认这件事是真的。 第十三章 旧爱新欢 自从听说雅各和阿尔伯特住在了一起,皮埃尔便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好奇地想来看看。最近他的工作好不容易进入了正规,生活也恢复了规律,才抽出空闲与梅兰妮一起赴约去雅各和阿尔伯特合住的家里。在雅各和阿尔伯特眼里,那对夫妇对他们都是恩重如山,他们自然早早地准备欢迎夫妇的来访,甚至决定亲自下厨一表心意,尽管两人都厨艺不精,平日里不是随便做些吃的,就是外出吃饭。 但直到快傍晚的时候,他们家那极少开伙的厨房里仍然一片混乱。厨具和食材凌乱地摆了一屋,两位男主人却不见踪影,直到衣冠不整的雅各边扣着衬衫纽扣边匆匆进来,一脸忧愁地环顾厨房,呆了半晌。赤着上身、只在腰上系了一块大毛巾的阿尔伯特也走了进来,从背后环抱住雅各,趁雅各转头看他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深吻。 “我们快来不及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到了。”雅各挣脱了出来,有些愠怒,“要不是刚才你……你……” 阿尔伯特一脸无辜:“先诱惑我的不是你么?我切菜切到一半,你让我尝一尝酱汁的味道,结果就亲上来了,这让我怎么招架得住?” 雅各的脸涨红了:“那……那……我后来睡着了,你没叫醒我。” “我看你睡得很熟,不忍心打扰你。而且,我喜欢看你睡着的样子。”阿尔伯特说着,又把雅各刚梳理整齐的头发揉乱了。雅各瞪了他一眼,他才正色道,“我去换衣服,然后来帮你一起做菜。对了,我把客房里的床铺好了,还放了几件衣服。不然,要是被皮埃尔发现我们睡在一间房里,那就糟糕了。”阿尔伯特笑呵呵地扬长而去,雅各无奈地叹了口气,努力将先前的激情场面抛到脑后,思考起晚上招待皮埃尔夫妇的计划来。 雅各搬进阿尔伯特家后,他们原本便很频繁的温存变成了常态,尤其是在自己家里这样私密的地方,除了两人互不打扰的工作时间,他们的亲密接触便不分时间地点。当然,他们都很照顾对方的身体状况,确保不让对方过度操劳。然而,雅各还是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欲`望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淡薄,不知是因为受到阿尔伯特的感染,还是因为他不再刻意压抑自己。 但他们之间并不只有情`欲,比如先前雅各主动去亲吻阿尔伯特并不是因为他的饥渴,而是因为阿尔伯特专注的神情令他无比真切地意识到,这个人将这样和他一起走完剩下的人生。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阿尔伯特已经穿戴整齐,卷起袖子回到了厨房里,凑过来轻吻了一下雅各,然后拿起菜刀:“来,我们继续吧。” 于是,到了晚上,当雅各和阿尔伯特将晚餐端上桌时,皮埃尔看得目瞪口呆了。他能想象雅各丧妻后惯于自己下厨,也理解阿尔伯特在剧院独居时不得不自己料理生活,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人竟过上了如此的居家生活。正像阿尔伯特的这栋宅子,因为没有雇佣专职佣人,屋里略有些杂乱,但反而多了份奇异的温馨感觉,不像以往那样冷冰冰的了。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会住在一起。”皮埃尔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分坐在餐桌两头的雅各和阿尔伯特,说道。 阿尔伯特悠然自得地说:“很简单,反正我和雅各都是单身,合住在一起能省下不少钱。” “可阿尔伯特,你真的不打算结婚了么?”皮埃尔问,“还有雅各,你说不定也会再娶吧。” 阿尔伯特耸耸肩:“我早就说过我不准备结婚。” 雅各也说:“我不会续娶了。这里房子够大,等尼克长大了也能住在这里,或者到时候再做打算,还有好几年呢。” 梅兰妮忙着帮两人打圆场:“皮埃尔,你就别为他们操心了。反正都是朋友,一起住又能解闷,还能互相照顾,不是很方便么?我看他们这样安排很好。” 皮埃尔低头戳了戳盘里的食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们两人倒挺有趣,一会儿是好友,一会儿又势不两立,现在又住到了一起,还像模像样地做菜。记得阿尔伯特你住在我家的时候,我们根本不能在你面前提起雅各的名字,还有剧院刚刚重开的时候,听你们跟敌人似的说话,真是让人受不了。你们这对冤家真的能一起住么?要是再吵架,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阿尔伯特也笑了,“我有信心我们不会再吵架了。是不是,雅各?” 雅各脸红了一下:“恩,当然。……今天的菜你们还满意吧?我和阿尔伯特都不擅长这个,折腾了大半天才弄出这一桌菜来,算是一表心意,但还是委屈你们了。”当然,雅各省略了他们“折腾”大半天的主要原因, “哪里哪里,”梅兰妮说,“你们做得很好。不过,你们工作这么忙,不请佣人真的不要紧么?” 雅各答道:“专门请佣人也挺麻烦的,现在全巴黎都是佣人稀缺,而且又是一大笔开销。我们的生活虽不算拮据,但也并不宽裕。你们还记得阿尔伯特原来的管家威廉先生吧?他就住在这附近,我们托他帮忙找了人,隔天上门打扫做菜,差不多就够了。” 皮埃尔思忖了片刻,终于点点头:“梅兰妮说得没错,你们俩在家事上经历了那么多坎坷,现在也算是安顿下来了,我们为你们高兴。而且,像你们这样的生活方式,倒是很有些革命的精神。阿尔伯特,你切断和贵族阶层的一切联系,背弃腐朽家庭的期望,孤身在巴黎闯荡。而雅各,你出身平民,但却有着许多贵族都比不上的骄傲和尊严,凭借自己的才华为革命呐喊,成为人民的音乐家。说到未来共和国的公民,你们一定会是最典型的例子。” 听到这话,餐厅里的气氛凝重起来。阿尔伯特严肃地问:“这么说,取消君主制、建立法兰西共和国的传闻是真的?” “不仅是真的,而且很快就要实现了。”皮埃尔说,“国王夫妇逃亡未遂以后,再没有谁相信他们能领导法国了,共和制也渐渐成了大家的共识。所幸这转变是由我们吉伦特派主导的,我们正竭尽全力减少社会动荡,尽量能和平过渡,免得被雅各宾派里那些仇视一切贵族的疯子抢了先机,歪曲我们的共和理想。”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3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3 “共和一直是你的梦想,皮埃尔,我们总笑你是在痴人说梦,没想到如今终于能实现了。”阿尔伯特由衷地感慨道,“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时代,在混乱之中却把许多不可能的事变成了可能。”他凝望着坐在他对面的雅各,雅各心照不宣地向他微笑了一下。 皮埃尔没注意到两人暧昧的对视,继续说道:“等到共和,这就将是个新世界了。到那个时候,老兄,你就不是塞维涅先生,而是塞维涅公民了。” 阿尔伯特说:“等建立了共和国,革命就算成功了吧。我很期待,拉福尔公民、拉福尔女公民。”他顿了一下,望向雅各,声音里带上了一分温柔,“还有莱格里斯公民……听上去不错,你说呢?” “很不错,塞维涅公民。” 雅各笑着举起酒杯,“那,就让我们预祝共和国万岁。” ================================================== ps:当时关于妇女公民权的问题有很多争论,不过这几位当然支持妇女公民权啦…… 安东?博耐不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阿尔伯特是什么时候。博耐家世代是塞维涅庄园的佃农,自打安东记事起,他就知道塞维涅家是多么尊贵富有。大人们不允许他接近塞维涅家那栋像宫殿一样的大房子,但和邻居家的孩子们一起玩战争游戏的时候,他们常把塞维涅庄园想象成城堡,一方攻城,一方守城。有时他们会看到马车经过,车厢后面装着好几个大箱子。大人说,那是塞维涅家的小少爷,他可算是个音乐神童,小小年纪就凭音乐才华游历了欧洲各国。安东听说小少爷和他年龄相仿,好奇地想要一睹他的尊容,但每次马车经过的时候,马车窗帘都紧紧关着。 后来安东稍微大一些了,开始和伙伴们去庄园外面的树林“探险”。他们曾在林子里遇见过另外三个孩子——他们一看就是贵族打扮,看他们神神秘秘的样子,多半是从家里溜出来的。其中一个想过来和他们打招呼,但三人中年龄最长的那个立刻制止了他,带着两个同伴转身离开了。后来安东去塞维涅家工作以后才认出,当时那个想和他们打招呼的应该是皮埃尔?德?拉福尔,年长的那个是弗朗索瓦?德?塞维涅,而剩下那个阴沉而又安静的孩子,就是阿尔伯特。 像安东这样佃农的孩子,只有两种人生,一种是继承父母的土地耕作下去,一种是去塞维涅家当家仆。安东的父母还没打算给儿子决定人生,他们就遇见了塞维涅家的总管家威廉。那年收租的时候,威廉跟着收租人走访了村里的每户人家。他问了安东的年龄,然后问博耐夫妇,是否愿意让安东去服侍塞维涅家的小少爷。阿尔伯特的一表人才和音乐才华早就在村里出了名,再加上威廉给安东开出的价码,让博耐夫妇受宠若惊,无法拒绝。安东识字,还上过村里的学校,大家都期望着,他能从阿尔伯特的贴身男仆步步高升,成为塞维涅庄园的上等仆人。 安东肩负着家人的期望第一次踏进那栋大宅,威廉帮他在仆人的住所安顿下来,又让他沐浴更衣,安东还从未享受过这等待遇,穿着塞维涅家统一的制服,他觉得自己简直也成了贵族。他毕恭毕敬地踏进阿尔伯特的卧室,满心想着要和阿尔伯特成为朋友,所以他永远无法忘记阿尔伯特冷冷地叫他脱衣服时他的困惑和恐惧。那年他十五岁,阿尔伯特十七岁。 成为家仆以后他便很少回家了,即使回去,他也对自己的工作含糊其辞,只拣些“最近塞维涅家又招待了哪位贵客”跟父母弟妹说。他的恐惧变成了麻木,痛苦变成了习惯,对于他这个不经人事的少年来说,他渐渐淡忘了自己的生活还有什么其他可能。 甚至,也许是和阿尔伯特相处时间久了,他开始感受到阿尔伯特的孤独和压抑,注意到塞维涅伯爵对阿尔伯特的冷漠和弗朗索瓦对阿尔伯特的敌意,看到阿尔伯特埋头在琴房里工作数日却毫无收获的苦闷……他意识到自己再想记恨阿尔伯特都恨不起来,当阿尔伯特紧抱着他的时候,他心中不由升起了些怜悯来。 不知什么时候起阿尔伯特对他的声音起了兴趣,开始教他音乐——从认五线谱开始,直到他学会唱歌,还让安东唱他新写的曲子。音乐大大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阿尔伯特终于用正眼看安东了,还像朋友一样和他谈话。那是安东第一次明白自己和阿尔伯特、皮埃尔他们是平等的,他绝不比他们卑贱多少——他不是阿尔伯特的奴隶,也没有义务任人摆布,若他想留在阿尔伯特身边,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从阿尔伯特的歌剧里他学会了“爱情”这个词,他想自己大概是爱上了阿尔伯特。 可他刚意识到这点就被调职了,从阿尔伯特的卧室调到了厨房,服务主人和宾客用餐。威廉嘱咐他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以前的事,而阿尔伯特也恢复了以前冷冰冰的态度,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安东还听说,阿尔伯特换了一个男仆,不久后又换了一个,再换了一个,而安东自己也并不是阿尔伯特的第一个“贴身男仆”。那些被调职的后辈,无不是彷徨而又羞耻地到新岗位上报到。安东明白了自己的情愫只是妄想,无论阿尔伯特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安东所在的阶级永远低他们那些贵族一等。思想再开明的贵族,哪怕是被视为激进分子的皮埃尔,都只是在夸夸其谈而已。 安东憎恨一切贵族,唯有对阿尔伯特的感情太过复杂,无法用憎恨来形容。毕竟,是阿尔伯特塑造了如今的他,从声音到爱欲,他摆脱不了阿尔伯特的影子。 塞维涅庄园在革命中解体,安东一家留在村里种地,只有安东离开了塞维涅家,只身到巴黎谋生。在巴黎这座被其他欧洲人视为道德沦丧的花都,他并不愁找不到情人,但没有人能抹去阿尔伯特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记。然后他看到了雷耶歌剧院招合唱演员的消息,遇见了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努力工作自力更生的阿尔伯特。 再一次,他的幸福似乎触手可及,但很快又烟消云散。当两人再度分手、阿尔伯特刻意回避安东、客气而又疏离地向他问好的时候,安东又想起了当年被调职的情景。那些雅各宾派说得很对,他想,贵族的血液里流淌着某种腐朽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贵族从来就不值得被相信。 和阿尔伯特分手后,安东照旧不时去雅各宾派集会的咖啡馆坐坐,了解最新时局。那里有不少人在雷耶歌剧院听过他的演唱,对他敬重有加。没过多久,他就在那里找到了自己的同类,一位常常光顾剧院的雅各宾派议员偷偷塞给他一张纸条,约他私下谈谈,随后便向他表达了倾慕之情。安东明白自己无需对阿尔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4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4 伯特痴情一片,便答应了议员的追求。 从雅各宾派那里,安东听说了雅各宾派和吉伦特派的纷争,也了解了雅各宾派是如何坚持他们眼中的共和。安东对革命的理解也许比不上周围其他人,但他至少是唱着《自由颂》成名的革命歌唱家,而且,当他听说阿尔伯特和皮埃尔等前贵族都倾向于激进派中相对温和的吉伦特派,他觉得自己支持雅各宾派简直是显而易见的选择。 随着国王夫妇被软禁,革命行动如火如荼地展开起来。安东的新情人告诉他,马拉的报社正在扩大经营,为此招聘识字的职员。妒忌心强的议员不希望安东再在舞台上抛头露面吸引他人的注意,建议安东转行去马拉那里工作,等将来革命成功了,说不定还能谋个一官半职。安东犹豫起来,他渐渐厌倦了戏子的生活,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愿轻易放弃自己的音乐事业。 于是他去找了雅各。那时雅各撞见他和阿尔伯特的关系,非但没有因此敌视他,反而帮助训练他的歌喉,安东能有今天的成功完全要仰仗雅各的开明和公正。他敬重雅各的人格和才华,若能在雅各正在创作的新歌剧里得到男主角的角色,那他甘愿拒绝情人的提议。剧院里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说雅各的新歌剧将超越他以前的所有作品,任何在剧中担任主要角色的演员,都将有可能在欧洲乐坛取得突破性的成就。 雅各坐在琴房的琴凳上啜着咖啡,神情严肃地听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安东表达想担任《伊曼努尔》男主角的愿望,然后陷入了沉思。 安东主动说:“观众对我最熟悉的,就是我唱的革命歌曲了。所以,担任一部革命歌剧的主角,我再适合不过。” 雅各紧蹙眉头:“但这不是革命歌剧,而是一出爱情戏。”他犹豫了一下,“……您觉得自己可以胜任吗?” 安东明白,雅各指的是他和阿尔伯特的旧情,也许雅各是担心像他这样癖好的人无法演出普通恋爱的感觉,便说:“您知道,我在《克莱丽莎》里演的配角也有爱情戏的,我不是演得不错么?” 雅各含糊其辞:“您演得确实不错,但您的角色主要起到的是喜剧效果,而我这次的歌剧,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戏会占据中心位置。” 安东决定主动捅破雅各的顾虑,主动说:“如果您担心的是我个人的倾向,那您不必多虑,我的私事不会影响演出。更何况,我和塞维涅先生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相信您。只是……我考虑过您的特长,原本想请您出演男主角的仆人,那个角色似乎更适合您。而您的同事亚当?威尔先生更适合担当主角,经过《新爱洛伊丝》、《克莱丽莎》和《画家梦》的锻炼,他的才能是有目共睹的。其实,我已经请他和我们剧院的首席女高音莎拉?勒胡小姐一起来试唱过几段了。” 安东冷笑了一声:“仆人?像我这样的人,难道只能演仆人么?都这个时代了,写这样等级森严的歌剧可不合适啊,尤其是您这位《自由颂》的作曲家。” 雅各连忙辩解:“您的角色虽说工作是仆人,但实际上是男主角的好伙伴,甚至有时比男主角更机智,剧中的人们都对他平等相待,没有低人一等的意思。要是您在意政治,完全可以放心,这部剧没有任何反革命的意图,连政治都很少出现。今后还有很多演主角的机会,下个演出季还有几出新剧要公开选拔主演。威尔先生忙着演这部剧,您会有很多机会。” 安东不满意他的回答,决定实话实说:“实际上,有人正邀请我去马拉的《人民之友》工作。他们的报纸扩张得很快,将来也会有许多晋升的机会。要是我在这里得不到发展,也许我会考虑去那里。” 雅各一惊:“那您岂不是要放弃音乐了?” “也许我可以为他们写乐评,但总体来说,对,我会换一个行当。其实仔细想想,音乐领域是旧制度最后的顽强堡垒之一吧。”安东想到自己进入雷耶歌剧院后的起起落落,不由苦涩地说。 他本以为雅各会反驳,或是为了挽留他而做出让步,但雅各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雅各只是叹了口气:“留在这里坚持音乐,还是换个环境重新开始,这是您的自由。我不会阻拦您,我想塞维涅先生也不会。” 雅各的话让安东琢磨了大半天,他本以为雅各会立刻挽留他,毕竟他知道雅各惜才、尤其痛心剧院里有些人为了革命而放弃了艺术。但他没想到雅各把决定权交给了他,还说不会挽留,听那口气,简直像等待他离开似的。 那天夜里照旧是《克莱丽莎》的演出,安东本与情人相约在演出结束后见面,但情人送信来说,当晚公事繁忙,请安东在剧院等待。演出结束后,安东在后台呆了很久,等快到相约的时间,才离开了演员们的化妆间。 夜已深,漆黑的剧院里空无一人,安东独自走在后台的走廊上,想起从前刚与阿尔伯特重逢的时候,往往还没到阿尔伯特的房间,阿尔伯特便急不可耐地把他压在了墙上。到了后来,两人的相处成了常态,阿尔伯特的欲`望不再像刚开始那么旺盛了,似乎只要安东睡在他身边便已足够。即便如此,安东还是很难相信阿尔伯特会如何禁欲。这些日子,看阿尔伯特天天心情愉快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在哪里找到了新欢。 安东拐了个弯,脚步顿住了。前面的经理办公室里透出灯光,门半开着,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阿尔伯特还没走么?安东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办公室门口,打算一探究竟。 他看到阿尔伯特正和雅各站在一起,阿尔伯特显然刚换下指挥服,穿上了便装,正低头系着纽扣。抬头的时候,雅各很自然地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口。然后阿尔伯特微笑了,轻轻吻了一下雅各的嘴唇,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的眼神里不是情`欲,却是比情`欲更深厚的温情。 安东呆住了。阿尔伯特和那个为人正直、痴迷音乐的雅各?莱格里斯?这怎么可能?安东记得雅各丧妻时阿尔伯特对他关怀有加,但剧院众人都同情雅各的遭遇,为阿尔伯特甘愿分担痛苦的深厚情谊感动。此后那两人除了公事上的接触外,并没有什么令人生疑的逾矩举动,尤其是近几天,雅各成天窝在琴房里写歌剧,连排练都很少去看了,阿尔伯特便帮他承担了一些音乐总监的工作,安排下一个演出季的剧目,监督各剧的排练,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听到阿尔伯特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真怀念这种感觉,剧院里只有你我两人,好像这里的一切都只属于我们……你还记得么,当年我无家可归,你又不敢带我回家,我们就躲在你的琴房里,直到破晓,累归累,却是极乐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5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5 的体验。现在我们住到了一起,见面的次数反而少了,还得在剧院拉开距离,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家里是家里,剧院是剧院。要是在剧院里还那么亲近,不留神就被发现了。”雅各认真地说,上前半步,几乎触到阿尔伯特的身体,低声道,“在家里见得还不够么?” 阿尔伯特露齿而笑:“那我们就回家去好好‘见见’。”说着,他便转身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说道,“对了,你刚才说,安东威胁你,不让他演男主角他就辞职?”听到自己的名字,安东不由一激灵,凑得更近了些。 “不能算是威胁,只是他在考虑去《人民之友》工作,那里也许机会更多。”雅各说,“我跟他说,那是他的自由。” 阿尔伯特轻笑了一声:“这可不像你的风格,你不是很反对剧院的人在政治上陷得太深么?再说,你总说你看好他的才华,要公正对待,这次怎么私下就把男主角选好了?” “任何其他歌剧,我都乐意考虑他当男主角。但不是这部,不是《伊曼努尔》。《伊曼努尔》……是我写给你的。任何人唱男主角都可以,但要是由他来唱那些,我想我还没有那么洒脱,毕竟你和他……” “你是在嫉妒么?” “我想是的……这些日子我尽全力保持公正,但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他还很在乎你,我看得出来。也许让他辞职是件好事,他不必烦恼,我们也不必尴尬。只是我担心他会怀恨在心,你早就说过他也许会报复你,而他要投奔的雅各宾派又那么极端。” 阿尔伯特叹了口气:“这与他在哪里工作无关,就算我们把他留在剧院,他仍然可以和雅各宾派保持联系,我和他过去的那些事也不会减少半分。要是他真想报复,我们怎么做都拦不住他。倒是让他换个环境,和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工作,说不定能让他放下旧恨,重新开始。也许我可以找他谈一次,好好劝劝他,稳住他的情绪……说实在的,我早该和他谈谈了,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是我对不起他。” 雅各郑重地点了点头:“要是你需要,我也可以帮忙。” “你还是不要牵扯进来比较好,这是我造下的孽,只有我才能解决。他解职的事,你也不必再插手了,一切由我处理。”阿尔伯特轻松地拍了拍仍有些担忧的雅各,“走,回家去吧。” 看到两人向门口走来,安东赶快闪到了走廊拐角,屏住了呼吸。那两人步调一致,走得很近。办公室里的蜡烛已经灭了,借着雅各手里的蜡烛,安东依稀看见,他们手牵着手,十指紧扣。安东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已经凝固,无论是议员那宽敞的家宅还是火热的怀抱,似乎都再也无法让他重新温暖起来。 第二天阿尔伯特正要找安东谈话,便收到了安东派人送来的辞呈,信中表达了对雅各和阿尔伯特赏识他的谢意,说自己决意离开音乐界,请他们不必为他惋惜或者挽留。阿尔伯特找到安东在剧院登记的地址,亲自去安东家一探究竟,但吃了闭门羹。后来阿尔伯特又抽空去了几次,等他终于敲开安东家门的时候,房东说安东已经退了租约,另居他处了。 剧院里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安东原来担任的角色也换上了其他演员,雅各和阿尔伯特的生活似乎也没发生任何变化,更没有革命派来骚扰他们。渐渐的,安东?博耐就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无踪了。 第十四章 国王之死 战争开始了。欧洲各君主对法国发生的一切心怀恐惧,逃亡异国的法国贵族们也纷纷呼吁,要卷土重来,恢复国王的无上地位,而法国与周边邻国历时已久的大小争端也在这宏大的思想对立中爆发出来。1792年4月,法国立法会议向神圣罗马帝国宣战。 征兵布告贴遍了全国。雷耶歌剧院里有些正值青年的男演员、乐手和劳工们应招入伍,那些带着姑娘们来看戏的青年观众里,也有不少被革命气氛感染去参军的。剧院里人手紧缺,观众也少了许多,剧院的经营骤然惨淡起来。阿尔伯特干脆宣布剧院暂时关闭,替换辞职的人员,并与雅各和其他几位常驻音乐家商量,排演或者创作几部以女演员为主的歌剧,并在演出季中穿插大受欢迎的革命音乐会,借此吸引观众,补贴剧院的亏损。雅各自己新完成的歌剧因为需要大量年轻演员,不得不被搁置一边。 但4月开始的战争和此后发生的一切相比,只是微小的波澜而已。8月,雅各宾派的革命公社攻占了国王一家被软禁的杜伊勒里宫,公社的领袖中,就有雅各和阿尔伯特熟悉的丹东和德穆兰。路易十六随即被捕。9月,君主制被废除,无数人梦想或者畏惧的法兰西共和国成立了,就连路易十六本人,也变成了路易?卡培公民。 和雷耶歌剧院里上演的那些通俗歌剧相比,国民议会对路易十六的审判才是1792年下半年巴黎最引人注目的戏剧。主政的吉伦特派支持共和但希望保留路易的性命,而反对派雅各宾派则力主将国王判处死刑。双方依照共和国的法律在法庭上争得声嘶力竭,直到人们发现了国王涉嫌勾结外敌的证据。再多辩解都成了枉然。又经过了旷日持久的激辩,仅以一票之差,路易十六被判立即执行死刑。 那是1793年的第一个月。 皮埃尔参加了审判,他是反对死刑的代表之一,在议会上,他这个从前被贵族视为叛徒的激进共和派竟得了“保守”、“右翼”的名号。通过皮埃尔,雅各和阿尔伯特也密切关注着审判的进程,他们的情绪也由建立共和的兴奋,渐渐转为了困惑和抵触。 得到宣判死刑的消息后,雅各脸色苍白地冲进了阿尔伯特的办公室。阿尔伯特正拿着笔翻看新一轮演出季的时间表,见雅各进来,默不作声地又低下头去,慢慢划去了此后几场革命音乐会的计划。他们没有立刻公布取消所有音乐会的计划,生怕引发雅各宾派对剧院的攻击,但他们一致认为,再这样大张旗鼓地宣传,只会助长人们狂热的情绪罢了。只有第一场被取消的演出——那场演出原定在路易十六的死刑日晚上——阿尔伯特在中立派的报纸上发表公开声明,说即使路易十六犯了叛国之罪,共和国的人们也应尊重他的生命,应当庄重地悼念,并以此自诫,而不是庆祝他的死亡。 执行死刑那天,他们俩都去了革命广场。它的原名是路易十五广场,但眼下,那尊路易十五的雕像已被移走,取而代之的是它对面一座可怖的断头台。雅各和阿尔伯特看到了和吉伦特派站在一起的皮埃尔,但他们只是向他挥了挥手,并没有站到他身边,而是和其他一些巴黎中产市民站在了广场外围。 路易十六表现得很平静,甚至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6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6 表现出了几分罕有的王者风范,就连阿尔伯特这样平日里对国王根本没有任何尊敬的人也不由钦佩起他来。路易十六说他宽恕那些给他定罪的人,愿自己的鲜血能止住更多法国人的流血。人群听得越来越安静,紧接着又生出几分愤恨来,他们恨的似乎不是国王,而是被国王的言语感染的他们自己。卫兵队的鼓声急切地打断了国王的声音,鼓声刚落,国王便被推得跪倒在断头台上,拥挤的广场陷入了死寂,雅各悄悄握住了阿尔伯特的手,他们的手都有些颤抖,唯有依靠着对方的身体,才能稍许镇定下来。 许是刽子手太紧张的缘故,刀刃落下的速度满了半拍,一刀切断了国王的脊椎,却未能割下他的头颅。广场里依旧一片寂静,正像歌剧接近尾声的时候,人们迫不及待地等待结局一样。不远处有人晕倒在地,但没有人去管他。雅各不敢正视那血腥的场面,本能地闭上了双眼,又向阿尔伯特靠近了些,差点撞进了他怀里,阿尔伯特扶住了他,或者说阿尔伯特是靠他才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第二刀,头颅落地。如释重负的刽子手高举起国王的头颅,台下爆发出狂热的欢呼声:“国王已死!”“共和国万岁!”在前排的人们推推搡搡地挤向断头台,迫不及待地拿手帕去沾染淌到地上的血液,就像从前国王加冕时麻风病人迫不及待地乞求国王的触摸一样。或许他们仍然那样迷信着国王的神力,又或许他们是想用那血液证明国王也是一介凡人,或者他们只是想证明自己终于大仇得报战胜了王权……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在那样混乱的场合,最容易传播的便是这种嗜血的疯狂本能。 行刑结束后失意的皮埃尔和同事们去借酒消愁了,雅各和阿尔伯特则一起去了梅兰妮家。梅兰妮看到失魂落魄的两人差点惊叫出来,但阿尔伯特提醒她,晚上还有个醉醺醺的丈夫要她照顾。梅兰妮让他们洗了热水脸,给他们倒上热巧克力,才把孩子们叫了出来。 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不少,保罗已经会走路说话了,在客厅里踉踉跄跄地走来走去,兴奋地叫着“叔叔”,说着些让人似懂非懂的话炫耀自己的语言才能。早熟的尼克受他感染,也嘟哝着些什么。雅各抱着儿子小小的温暖的身躯,先前在广场上看到的恐怖一幕好像淡化为了一场遥远的噩梦。尼克毫不知晓父亲复杂的思绪,笑嘻嘻地盯着父亲看,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爸爸。” 雅各一听到这声音便再也忍耐不住了,落下泪来。这孩子生在这样凶险的年代,没有母亲,他自己又不知道能否当一个称职的父亲。他的眼泪滴落在尼克身上,尼克注意到父亲的心情变化,不安起来。阿尔伯特看得揪心,将尼克接过来,故作轻松地说:“尼克真聪明,这么快就会说话了。那尼克……你要叫我什么呢?” 尼克眨了眨眼睛:“妈妈。” 阿尔伯特无奈地说:“不对不对,叫叔叔。” “妈妈。”尼克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听到这里,雅各破涕为笑了。梅兰妮也笑了出来,给阿尔伯特打圆场:“他现在只会说‘爸爸妈妈’,‘叔叔’这个词太难了。” “他聪明得很,很快就能学会了。”阿尔伯特说,用力亲了尼克一口,将孩子交还给雅各,松手前还念念不忘地又教了一遍:“‘叔叔’。” 路易十六被处死以后,剧院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表面上,阿尔伯特照旧安排诸如莫扎特的《唐乔万尼》之类女性角色众多的歌剧排练,以缓解剧院的人手短缺。同时他也把原定的革命音乐会换成了其他演出,最受欢迎的自然是各位女歌唱家和芭蕾舞演员的演出。此外,雅各、其他几位剧院作曲家,以及乐团的首席小提琴,都开了各自的音乐会,阿尔伯特也作为雅各的演出嘉宾登台亮相,他放任大家自选表演曲目,唯一的要求是禁止演出任何与革命或政治相关的作品。 但剧院的人们都不再像以前那样干劲十足了。包括雅各和阿尔伯特两人,因为不需要连续排练,他们常常很晚才到剧院,有时甚至整天都不见踪影。人们去找他们时,常看到阿尔伯特在办公室里读闲书,或者看到雅各在琴房里闭目养神,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少了他们两人的密切监督,演员乐手们也逐渐懈怠下来,恋爱的恋爱,请假的请假,他们的演出质量虽然算不上糟糕,但和以往的精良严密相比要松弛得多,他们的两位上司也并无责怪之意。 实际上,这是雅各和阿尔伯特商量后得出的决定。路易十六的死刑令他们意识到,他们再如何表达革命理想,最后革命究竟会如何进行是他们无法控制也无法想象的。他们不相信路易十六之死会给革命画上句号,刑场上梦魇般的情景似乎在暗示,这场革命才刚刚开始。那么,与其在无意中助长人们的激进情绪,不如完全放弃,不谈国事,以保护自己和剧院。这并不是他们理想的选择。换作以前,雅各准会怒斥阿尔伯特的消极,但他明白,阿尔伯特这次的退缩绝不是出于软弱,而是出于坚强。 剧院的各级人员都乐于有一个轻松的工作环境,许多市民也并不在乎剧院演出背后的深意,但也有些热衷音乐的革命派难以理解雷耶歌剧院的突然转变。不过,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无暇向剧院提出抗议,只有默默地不再光顾剧院而已。 这天雅各在琴房里作曲——他和阿尔伯特最近闲来无事,又想增加点收入来弥补剧院不景气的票房,决定联合出版一本儿童歌曲集,以收录两人给尼克和保罗的创作。这本合集引发了他和阿尔伯特两人之间激烈的竞争,尽管雅各在歌剧上技高一筹,但阿尔伯特往日那玩世不恭的性子倒意外地很适合儿童歌曲的诙谐曲风。他正写到兴头上,就听到外面走廊上传来喧闹声。推门一看,有好几个人正聚在走廊里,看皮埃尔正脸色铁青地从阿尔伯特的办公室出来。“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向雷耶歌剧院投入一分钱!”皮埃尔怒气冲冲,这还是雅各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气愤,“除非你接受我的要求,当然,就算你接受,也必须为你今天所说的一切道歉。” “别做梦了,我绝不会接受。”阿尔伯特也跟了出来,口气斩钉截铁。 “出什么事了?”雅各赶快问。 “这剧院重开的资金,我当年出了一半,所以对剧院的经营我有一半的决定权。”皮埃尔说,“如今革命陷入僵局,正是雷耶歌剧院通过艺术影响人们思想的大好机会。我认为,剧院应该站在我们吉伦特派的一边,尽其所能纠正人们的激进思想,宣传真正的革命。我真不明白,你们明明说支持吉伦特派,却不愿为捍卫我们共同的观点而付出努力。雅各,你来得正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7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7 好,阿尔伯特今天居然说,他对政治没有任何兴趣,还说你也是一样。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雅各看了阿尔伯特一眼:“没错,我和他意见一致。” “真是不可理喻!不可理喻!”皮埃尔绝望地摇头,“你们难道没有想过,万一让雅各宾派得逞,这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到那时候,且不说你自身难保,还会让你所爱的无辜者陷入险境,你难道愿意这么做?我们现在的斗争,无论多么艰辛都要坚持下去,这都是为了他们。”他看着阿尔伯特,冷笑了一声,“哦,差点忘了,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爱别人,你爱的只有自己。难怪你不敢去斗争,真是个懦夫!” 阿尔伯特没有被他的斥责激怒,只是义正言辞地说:“我知道怎么去爱。我这么做不是出于怯懦,而是对我的爱人尽到责任。而你正相反,你从不知道什么叫退后,你只会前进,甚至把梅兰妮和保罗一起拖到了悬崖边上还浑然不觉。” “你没有权利对我的家庭指手画脚。我忍受与他们的分离之苦、为革命赌上自己的生命,正是为了给他们争取一个更美好的明天。而你,我早就知道你不可能没有情人,但你却连她的名字都不敢说出口。” 雅各差点开口替阿尔伯特解围,但看到周围好奇的人们,他还是闭了嘴。阿尔伯特向他微微点了点头,感谢他的心意。“我们谈的是公事,别牵连上个人。”阿尔伯特说,“你想撤资,这是你的自由。它会给剧院带来前所未有的困难,但我们会想办法度过的。” 皮埃尔扭头离去,人们惊恐地让出一条道来。在走廊另一边,剧院的首席女高音莎拉?勒胡正亲密地挽着剧院的老主顾、来自英国的帕西爵士,有说有笑地走来,看到这一幕,吃惊地停下了脚步。皮埃尔看到他们,冷冷地说:“看到了吧,阿尔伯特,曾经倾注了我们崇高理想的剧院,如今却变成了一个戴着高雅艺术面具的妓馆。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勒胡小姐不是……”帕西爵士听懂了皮埃尔的言外之意,也愤怒起来,但话还没说完,皮埃尔就推门离开了后台。 =============================================== 皮埃尔略渣化,但大家要理解一直很温柔的皮埃尔近来工作不顺,尤其是雅各宾派逐渐得势开始挤压吉伦特派,他对这件事已经耿耿于怀很久了。 阿尔伯特和剧院长期赞助人皮埃尔的决裂给剧院的经营雪上加霜。在剧院近来的常客中,最富有的当属正在追求莎拉的帕西爵士,阿尔伯特找他商量,恳求他帮助剧院度过难关,但帕西爵士丝毫不感兴趣,反而跟阿尔伯特说,莎拉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很快就要跟他到英国去了。 在剧院财务困难的关口,首席女高音又突然辞职,这令阿尔伯特勃然大怒,但他明白莎拉有追求幸福的自由,他无从阻拦,只有无奈地祝福莎拉的未来。至于剧院,他和雅各商量了很久,终于承认无人能够挽回败局,只有关闭剧院、遣散人员,直到战争结束、形势稳定下来为止。 他们的生活越发拮据起来,出版的作品虽然大受欢迎,但稿费仍不足补贴家用。他们试着外出寻找教职,但音乐学院本身就面临着招生危机,也已解雇了一大批教师。而以前那些热衷聘请音乐家教的旧贵族,要么早已逃亡海外,要么就销声匿迹,生怕革命派注意到他们这些奢侈的爱好。两人只有赋闲在家里,省吃俭用,写着些不知何时才能公之于世的作品,弹弹唱唱,苦中作乐,麻痹自己忘记生活的清贫。 这是厄运连连的一年,他们总结道,只盼望这一年赶快过去,结束这段艰难的时光。 然而,1793年还没过半,大街小巷的流言就愈演愈烈了。人们都说,在与吉伦特派的争斗中,雅各宾派总是占尽上风,总有一天会将吉伦特派彻底粉碎。有人说雅各宾派上台后旧贵族就要遭殃,他们的首要目标便是国王的遗孀玛丽?安托瓦内特,那个从不把民众放在眼里的奥地利女人如今将要成为民众复仇的目标,而竭力试图保护她的吉伦特派也同样成为了民众的敌人。报纸和传单上的讽刺文章和漫画里,遭到羞辱的不再是守旧的保皇派,而是曾经领导革命的吉伦特派。六月,在一场冲突中,29名吉伦特派代表人物在国民议会被捕了,吉伦特派灰飞烟灭,雅各宾派大获全胜,而皮埃尔正是那29人之一。 阿尔伯特去看过皮埃尔一次。他仍在为皮埃尔抛弃剧院的事耿耿于怀,但念在旧日的情分和梅兰妮的恩情,他还是在第一时间赶去了监狱,然而皮埃尔拒绝与他见面。阿尔伯特去找了罗伯斯庇尔,对方答应担保皮埃尔不受死刑,也答应不会牵连皮埃尔的家人,但拒绝释放他。后来雅各也去了一次监狱,皮埃尔同样不愿见他。雅各和阿尔伯特分析下来,猜测皮埃尔恐怕把吉伦特派的覆灭怪罪到了不愿合作的阿尔伯特头上,但实际上吉伦特派树敌众多,阿尔伯特的支持根本不可能改变什么。 梅兰妮倒是理解他们俩的苦衷,感激他们为皮埃尔奔忙,照旧把他们当做朋友招待。如今皮埃尔入狱,雅各和阿尔伯特又一次承担起了保护梅兰妮和她家的职责,时常去看她和孩子们,确保他们的安全。 但形势依旧一天天恶化下去。七月,随着吉伦特派的解散,倾向温和的丹东也遭到了雅各宾派排挤,罗伯斯庇尔取代他的位置,当上了公共安全委员会主席。仍有人试图反抗——《人民之友》的主编马拉就被吉伦特派的同情者暗杀了。但这些争斗只是加强了委员会“保护革命”的宗旨,到了八月,被称为“不可腐蚀者”的罗伯斯庇尔成为国民议会主席。那些被抓的吉伦特派代表,一个个上了断头台。 即使远离政坛,雅各和阿尔伯特也在日常生活中感受到了这些变化。阿尔伯特去监狱探望弗朗索瓦的时候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监狱里来了一批新狱卒,弗朗索瓦的伙食越变越差,原本恢复得不错的精神状态又显著地恶化了,常陷入抑郁和恐惧。雅各和阿尔伯特去梅兰妮家的时候,有时也会撞见委员会派人来这里搜查皮埃尔的文件。梅兰妮说她相信皮埃尔的清白,盼望丈夫早日归来,但她悲伤的神情令雅各他们怀疑,她也许并不相信那些自我安慰。 九月,国民议会宣布,要让共和国的敌人生活在恐怖之中,半是为了抵御外国的军事干涉,半是为了恫吓那些雅各宾派的反对者。他们怀疑的对象也渐渐由吉伦特派扩展开来,一些与吉伦特派并无牵连的旧贵族也遭到骚扰。阿尔伯特劝梅兰妮先去乡下躲避一阵,但梅兰妮自小生长在巴黎,出了巴黎便孤独无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8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8 依,此外,她还想按时去探望皮埃尔,不忍心让丈夫孤零零地待在那可怕的监狱里。雅各和阿尔伯特劝她不过,只得忧心忡忡地作罢。 直到有一天,无所事事地趴在床上睡午觉的阿尔伯特被雅各猛烈地摇醒了,雅各衣冠齐整,显然是出过了门,手里捏着一张传单。阿尔伯特很自然地伸手搂他,但雅各抢先一把将传单塞进了他怀里。传单上愤怒地写着:“打倒奥地利荡妇!玛丽?安托瓦内特被斩首!打倒一切旧制度!” “我作曲到一半,听到外面吵闹就出去看了看,结果收到了这个。”雅各说,“他们是今天宣判的,就在刚才,已经在革命广场执行了死刑。审判的过程只有两天,他们甚至不在乎证据的是否是真的,刚下判决就把她拉到刑场。一切都已经失控了,在她以后,还会有谁?”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明白了对方的所想。阿尔伯特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更衣,拉着雅各跑出了家门,叫了马车,向梅兰妮家驶去。两人在马车上商定,即便罗伯斯庇尔答应保护皮埃尔,如今也难保皮埃尔的安全,梅兰妮不能继续住在家里,既然她无依无靠,那索性让她和孩子们搬来和他们一起住,暂时避一避风头。 但当他们在马车窗口看到梅兰妮家敞开的大门时,他们的心沉了下去。两人刚进房门,雅各家原来的女仆、现在在梅兰妮家照顾尼克的伊莎贝尔便满脸泪痕地冲了出来,一下子扑进雅各的怀里。“梅兰妮呢?”雅各的声音里带着恐惧,但那并不是因为伊莎贝尔突兀的举动。 “他们……他们把她抓走了,就在刚才!”伊莎贝尔悲痛欲绝地抽泣着。 “谁?” “公共安全委员会。” 雅各略微松了口气,至少不是什么暴民:“那孩子们呢?” “他们……他们也抓了保罗……还有尼克……”伊莎贝尔松开雅各,绝望地望了雅各一眼,无力地跪倒在地,“尼克也被他们带走了……莱格里斯先生,我们千方百计地向他们解释,但他们不相信,以为那也是拉福尔家的孩子。他们说……孩子也要抓……不能留后患……莱格里斯先生,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天堂里的莱格里斯夫人……” 阿尔伯特骂了句脏话,雅各一拳砸到了门口摆放花瓶的小桌上,花瓶被震得掉下桌子,摔了个粉碎。他的全身都因为狂怒而剧烈颤抖着,连阿尔伯特都被他吓了一跳,赶快上前握住他的肩膀,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要判刑还得经过审判,我们还有时间,去救他们还不晚。就算……就算救不了皮埃尔,我们也一定把梅兰妮、尼克还有保罗救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两人上马车,一路无话。雅各强忍着怒火沉默地望着窗外,阿尔伯特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样子,不敢和他搭话,只有在心里默默想着下一步要如何行动,既然罗伯斯庇尔已经食言放弃了保护皮埃尔的家人,那接下去他会对皮埃尔怎么样,对梅兰妮和孩子们会怎么样。 但这漫长的一天迟迟不愿结束,阿尔伯特望着窗外午后那灿烂到刺眼的太阳,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车驶近家门口的时候,他们看到了站在他们家门口的几个陌生人。雅各瞪大了眼睛,阿尔伯特也倒吸了口冷气,还没来得及吩咐车夫离开这地方,车夫已经把车停了下来,陌生人围了上来。 “哪位是阿尔伯特?德?塞维涅?”为首的人粗声粗气地问。 “这里没有阿尔伯特?德?塞维涅,只有阿尔伯特?塞维涅。”阿尔伯特反驳道。 那人困惑地侧了侧脑袋,才明白了阿尔伯特的意思,继续冷冰冰地说:“我不管你名字里有没有‘德’,你是反动分子安德烈?德?塞维涅的儿子,和狱中的弗朗索瓦?德?塞维涅来往密切。我们是公共安全委员会的代表,奉令抓你。阿尔伯特?塞维涅,你被捕了。” “以什么罪?” “会有审判的。”那人一把拉开马车车门,“别浪费时间了,你这样拖拖拉拉,只会增加你的嫌疑。” 阿尔伯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雅各惊恐地死死抓着他的衣角,摇头示意他不要走。但那人说得没错,他的抗拒在对方眼里只会变得更加可疑。至于雅各,若他再流露出什么情感,说不定也会牵连到他。 阿尔伯特望着雅各,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看雅各了。他不愿离开雅各,尤其是此刻,当雅各接连失去了孩子和友人,他需要的是慰藉和支持,而不是恋人同样撒手而去。 他注意到来抓他的人正眯着眼睛警惕地观察着雅各。这样下去雅各迟早会招来麻烦,阿尔伯特想,他不能让别人注意到他和雅各的亲近,甚至连一句“等我回来”都不敢说,更别提最后拥抱他一次,与他吻别,哪怕只是吻他的手。 阿尔伯特默默在心里跟雅各说了声对不起,挣开他的手指,起身下了马车,从容地对来人说:“好,我跟你们走,但我相信你们很快就会发现这只是一个误会。”然后他回过头,换上了客套而又疏离的口吻:“莱格里斯先生,我只是离开几天,剧院的事,等我回来再继续谈。” 第十五章 营救行动 要解救尼克并不困难。阿尔伯特刚被带走,雅各便回家找出儿子的出生文件,接来伊莎贝尔做证人,一起去了公共安全委员会,当天就得到了释放令,去监狱领尼克回家。监狱里乱糟糟的,不时有狱卒带着新来的囚犯进来,牢房里回荡着骂声和哭声。有些犯人身上还穿着贵族的衣服,但因为无法更衣,衣服变得又皱又脏,和街上的乞丐没什么两样。昔日注重外表的贵族老爷少爷们如今蓬头垢面,而花枝招展的尊贵小姐也完全失了往日的神采,目光空洞。但最可怕的是那些被囚的孩子们,他们尚不理解自己身在何处,只因为饥饿而纠缠着母亲哭闹,而无能为力的母亲也脸色惨白,跟着一起哭泣。雅各想到阿尔伯特他们说不定也会变成这样,心中一紧。 他们来到皮埃尔所在的囚室——梅兰妮他们入狱后,便被安置到了这里。刚刚与丈夫团圆的梅兰妮正对着丈夫哭泣,皮埃尔将她紧搂在怀里,满脸绝望地抚慰着她,尼克和保罗则趴在囚室的栏杆上,好奇地观察着周围新鲜的景象。见到雅各,他们先叫了起来:“爸爸!”“雅各叔叔!” 夫妻两人抬起头来,梅兰妮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从皮埃尔的怀抱里抽身出来,扑到了栏杆上,隔着栏杆抓住了雅各的双手:“雅各!” “我先来接尼克,误会解除了。”雅各说,然后压低了声音,“然后我会再去委员会,向他们求情,把你们也放出来。” “我们遇见阿尔伯特了,他也被抓了,就在隔壁。”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9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69 雅各向旁边的牢房望了一眼,阿尔伯特听到了这里的声响,已经来到了栏杆边上,默默地望着他们。雅各向他点了点头,继续对梅兰妮说:“我马上就去看他。这完全是一起冤案,我会救你们出来的。” 梅兰妮摇摇头:“你看看这里,牢房一间间都填满了,那些人不可能全都有罪,委员会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放人。只有阿尔伯特也许救得出去,他和雅各宾派无冤无仇,他们没有理由抓他——他为革命做了这么多,离开家人,又和皮埃尔他们的吉伦特决裂了。但皮埃尔本来就被判了死刑,靠阿尔伯特才勉强活到今天,如今处境危险,我必须陪在他身边,与他同生共死。你不要在意我们,关键是保护好你自己,不要为了我们而白送了性命。但保罗……我唯一的请求,就是请你救救保罗,阿尔伯特是他的教父,要是我们死了,就把他当成你们的孩子,好好生活吧。” “别这么说,我会尽力救你们所有人的。” 梅兰妮感激地连连吻他的双手:“谢谢你,雅各,谢谢你。你自己好好保重。” 狱卒打开了牢房门,把尼克拉了出来,雅各把他抱起来,重重地亲了一口,把他交给身后的伊莎贝尔,蹲下`身子,摸了摸保罗的小脸:“好孩子,别怕,有你爸爸妈妈保护你,叔叔很快就来接你们回家。”然后他也吻了梅兰妮的手,再向牢房深处的皮埃尔挥了挥手,与他们告别。接着他转身向旁边的牢房走去,握住了阿尔伯特伸出的双手,低声道:“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将额头抵在栏杆上,和雅各相靠。在外人看来,这只是朋友间互相安慰的举动,即使警惕地盯着他们的狱卒也没有生疑。“我今天去了公共委员会,”雅各用只有阿尔伯特才听得到的音量说,“但我没法立刻跟他们说你的事。我的想法是,谁的案情最简单,就先救谁出去,这样能尽可能快地救人,而且万一当中出了什么岔子,至少已经有几个人被成功地救了出来。不然,要是同时求他们把你、尼克和皮埃尔一家全部放出来,恐怕他们很难答应,而且说不定会让你们在他们的指控中越陷越深。尼克的情况最容易澄清,其次是你。梅兰妮和保罗的情况更复杂些,你知道,委员会抓了很多人的家眷。只有皮埃尔,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为他做什么。” “你做得很对,”阿尔伯特鼓励他说,“最关键的是,不要把自己置于险境。” 雅各闭上眼睛,感受着阿尔伯特温柔的气息:“等大家都安全了,我们就带着尼克离开法国吧。隐姓埋名地生活,无论去哪里,只要安安稳稳地一起生活。” “好。” “还记得那时候我们打算到维也纳去么?要是那时我们真的去了,就不会遭遇现在这些事。”雅各的声音有些哽咽。 “也许吧,但谁也不知道在维也纳会发生什么事。况且,那样尼克也不会出生。” 阿尔伯特伸出一只手,捋了捋雅各垂到额前的发丝,手指微微停留了片刻,“好了,别想那些了,天已经晚了,回去休息休息,明天再行动吧。在这里待得太久,别人会起疑心的。” 雅各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的手:“明天,明天我们就回家。” ========================================== 依旧,监狱部分没有查询史料,全靠lz脑补,所以牢房到底是怎么分的、司法程序怎样,都是lz瞎编的…… 翌日,雅各又一次别着蓝白红的共和国胸章来到公共安全委员会。这次,他手里捧着一大叠雷耶歌剧院所有和阿尔伯特有关的节目单。他打算直接找罗伯斯庇尔——罗伯斯庇尔认识阿尔伯特,也熟悉雷耶歌剧院的演出,要说服他相信阿尔伯特的共和立场应该轻而易举。然而,罗伯斯庇尔办公室门口的书记员听他说明了来意,便把他拦住了:“对不起,公民,罗伯斯庇尔公民有事外出了,而且他近来工作繁忙,自玛丽?安托瓦内特案起就不再见客了。” 雅各口气坚定:“我叫雅各?莱格里斯,是《自由颂》的作者,和罗伯斯庇尔公民是故交。我来是为了一件人命关天的大事,牵涉到另一位非常重要的革命音乐家,罗伯斯庇尔公民一定会愿意见我的。” “很荣幸见到您,莱格里斯公民。但是非常抱歉,他已经吩咐,只要是自己找上门的,无论是谁他都不见。请放心,所有人都会受到公正的审判,如果确实是冤案,他一定会被放出来的。请回吧,莱格里斯公民。”说着,书记员便不再理会他,低头继续写着什么。 雅各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了看那书记员,又观察了一下周围。委员会里很热闹,同样别着胸章的人们匆匆走过,手持文件互相谈论着公事,眼里充满了雅各宾派标志性的亢奋和热忱。罗伯斯庇尔办公室的大门紧闭着,要闯进去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马拉遇刺后,这样激进的行为只会给雅各带来审判和死刑。窗外不远处的革命广场上,断头台的刀锋因为来不及擦洗而仿佛被染成了血红色,甚至不再折射刺眼的阳光了。雅各似乎能听到刀刃起起落落的钝响,给那一波又一波的欢呼声打着象征命运的节拍。 雅各前一天已把尼克安顿好了,让伊莎贝尔住进他和阿尔伯特的家里照看尼克。他自己则去歌剧院搜集证物,为阿尔伯特洗清罪名。在来之前,他已做好了思想准备,为了营救阿尔伯特和梅兰妮一家,无论罗伯斯庇尔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哪怕要他给雅各宾派作曲,哪怕要把雷耶歌剧院充公改造为又一个革命广场。他已无暇再考虑这种种可能对革命的影响,一旦他们得救,他便会立刻与阿尔伯特和尼克逃离法国,将这场革命的噩梦抛到脑后。 但就在这关口,罗伯斯庇尔却不再见客了,也许是向他寻求庇护的人太多的缘故。雅各在记忆中搜寻罗伯斯庇尔身边的那些人:丹东,德穆兰,圣茹思特……不,圣茹思特身上某种难以名状的东西令他恐惧万分,那丹东和德穆兰呢?他们看起来似乎更温和,尤其是德穆兰,他曾是剧院的常客,最近刚选上国民议会代表。也许他会念及旧情和雅各对革命的贡献,劝罗伯斯庇尔网开一面。 这样想着,雅各便走出了委员会,“请问……”他叫住与他擦肩而过的一个人,“去国民议会怎么走?” “莱格里斯先生!”那人惊奇地叫道。 雅各定睛一看,眼前的正是安东?博耐,阿尔伯特的旧情人,雷耶歌剧院的台柱之一,后来却突然辞职消失了。“博耐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安东带他去了临近的咖啡馆,他告诉雅各,自己从雷耶歌剧院辞职后,便去《人民之友》工作,后来马拉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0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0 遇刺,他便来到这紧缺人手的委员会,谋了个书记员的差事。雅各听他说着话,想起曾经安东望着阿尔伯特时仰慕的神情,还有安东与雅各宾派接触之后阿尔伯特对他的猜疑和回避。安东和马拉很熟,也认识罗伯斯庇尔等人,作为昔日的革命歌唱家说不定在雅各宾派中颇受欢迎,要是安东对阿尔伯特还存有好感,也许他可以帮忙解救阿尔伯特。雅各这样盘算起来。 “您找德穆兰先生有什么事吗?”安东停下话头,进入正题。 雅各决定试探一下:“我本是来找罗伯斯庇尔先生的,但他不见客。阿尔伯特?塞维涅先生被捕了,他受了冤枉,别人以为他和塞维涅家是一伙的,但塞维涅先生素来与家人不合,早就同他们断绝了关系。” 安东的眼神凌厉起来:“昨天抓捕塞维涅先生的命令,我看到过。这是革命的需要,要是他真的无罪,到审判的时候自有公断,您用不着为他求情,除非您觉得他真的有罪。” “无罪的人却要遭遇牢狱之灾,这真是荒谬至极。”雅各苦笑,“您没有看到监狱里是什么样子?还没有定罪的人被当成犯人一样看待。” “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塞维涅先生的审判在今天。”安东看了看窗外,“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 雅各惊愕地站起身来,他没从任何人那里听说审判的事,昨天见到阿尔伯特时,恐怕阿尔伯特也对此事一无所知。玛丽?安托瓦内特在定罪当天就被处决了,要是阿尔伯特也被判刑……革命广场的方向又传来一阵欢呼,雅各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安东饶有兴趣地观察他的反应:“坐下吧,莱格里斯先生,就算今天出了判决,也来不及处决的,有很多人排在他前面呢。” 雅各慢慢坐下,难以置信地盯着安东,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噩梦,喃喃道:“您就甘愿看着他白白送死么?……还是说,他的入狱本身就是您一手造成的?” 安东无辜地耸了耸肩:“抓捕的决定和我无关,我想,他们只是列出了已经确认的反动分子,然后围捕了和他们有密切关系的所有贵族,尤其是家人。塞维涅先生来自塞维涅家,自然不能例外。” “可您明明知道他无罪,明明看到了逮捕的训令,难道没想到跟他们说:‘不,这位公民是无辜的,你们不应该抓?’” 安东摇摇头,声音里带着调侃:“不,我没想要那样做。” 雅各声音恳切:“看在你们情谊的份上……他在剧院那么照顾您、陪您练歌,即使后来因为政见不合而分开,但他从未亏待过您。” 安东冷笑了一声:“真是可笑,我居然会从他的情人口中听到这些,也不知道您是太宽容还是太无耻。” 雅各的呼吸滞住了。他希望安东是在开玩笑,但看到安东冷酷的眼神,他知道安东是认真的。他的全身僵硬了片刻,才从牙缝里憋出几个词来:“您……是怎么……” “看您这道貌岸然的样子,结果和我们这种人没什么两样。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您夫人去世以后?还是更早?您发现我和他的关系的时候,就已经与他私通了吧?要不是他们废除了鸡`奸罪,您也难逃一死。告诉我,莱格里斯先生,您在剧院提拔我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您结婚了,所以要给他找一个新玩具么?你们藏着那些丑事,是怎么面对您的夫人和孩子的?” “放肆!”雅各被他大胆的态度激怒了,周围人不由向他们看来,雅各才再次压低了声音,“所以您是在报复?” “不,我说过,我是在他们决定抓他以后才听说此事的。我无意害他,我本可以去法庭作证,揭发他在塞维涅庄园的恶行,那样他不仅会被立刻处死,还会身败名裂。但要是公开我和他的关系,也同样会败坏我的名声,所以我不打算做任何事,就等待审判的结果吧。” 两人陷入了僵持。安东悠然自得地喝着咖啡,欣赏雅各微微颤抖着、一脸愤恨和绝望。“请相信他从未背叛过您,”雅各说,“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为你们高兴。他想过和您安定下来,但后来不得不分开,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他不希望您把政治带进你们的关系。我理解您对他耿耿于怀……换作任何人都会的。但要是您曾经爱过他,要是您对他还怀有一点点怜悯和温情……要是您还记得您是怎么学会唱歌,是怎么唱着《克莱丽莎》和《自由颂》成名的……您是雅各宾派的宠儿,有能力去解救他,也许只有您才做得到。” 安东事不关己地说:“我不在乎塞维涅先生是死是活,无论是解救他还是陷害他,我都毫无兴趣。抱歉让您失望了。” 雅各恍恍惚惚地踏出咖啡馆,对面的革命广场上,刚好又有一辆新囚车驶到了断头台下。民众们蜂拥上去,向他们投掷石头,骂着不堪入耳的字眼。雅各抬头望了一眼,正看到囚车上一个长得很像阿尔伯特的人,目光呆滞地接受羞辱。雅各惊恐地向广场上跑去,等跑近些了,他才意识到那是弗朗索瓦。 监狱的生活让弗朗索瓦消瘦了许多,也彻底熄灭了他眼里的生气。他被粗暴地推上断头台,没有任何反抗地跪倒在地,头搁在了断头台的凹陷处。他依然大睁着眼睛,望着台下满怀期待的人们,但却好像谁也没看见。在一阵短促的鼓声后,刽子手手起刀落,人们又欢呼起来。 雅各捂住了嘴。他和阿尔伯特一致认为弗朗索瓦罪有应得,但起码罪不至死。吉伦特派没有判他死刑,但如今他又被迫重新受审、处以极刑。雅各想起弗朗索瓦以往对他的种种阻挠和羞辱,还有后来弗朗索瓦的让步和接受。那个在记忆里如此张扬跋扈的人,却被监狱磨掉了心智,如今变成了一具残破的躯体,被当成垃圾一样抛到装满死尸的小车上。 也许明天站在这里的就是阿尔伯特,雅各恐惧地想象刽子手举起阿尔伯特的头颅的情景。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快步向法院跑去,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凭他作为革命音乐家的名声和胸前的蓝白红徽章,他轻而易举地进了法院,但却被告知无法成为证人,因为证人名单在当天早上已确定下来,无法增改。为被告们辩护的是几位名不见经传的律师,他们懒洋洋地坐在律师席里,似乎根本不在乎判决结果,与咄咄逼人的雅各宾派律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根本不可能打赢这些官司,雅各暗想,更别提传唤真正能够推翻诬告的证人了。 他挤进观众席,探出脑袋张望法庭里的景象,正巧看到阿尔伯特站在被告席里,面目憔悴,神情冷峻的罗伯斯庇尔和圣茹斯特等人坐在审判席上,而在证人席上慷慨陈词的,正是雅各久违的雷耶歌剧院前任经理,约瑟?雷耶先生: “…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1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1 …我想我提供的证据已经非常确凿了,塞维涅先生从未做过任何有害于共和国的事。他多年来一直用音乐感染着巴黎的底层人民,甚至曾考虑作为第三等级代笔参加三级会议,尽管因病未能成行,但他和塞维涅家族的决裂被许多同情革命的贵族争相模仿。他与杜波瓦小姐订婚,只是为了保护剧院而逢场作戏。革命开始后他接管了雷耶歌剧院,与雅各?莱格里斯等音乐家共同宣传革命。在座各位应该都去听过他们的革命音乐会,受到了他们的鼓舞。这样的人难道是我们的敌人吗?” “但路易十六被杀后,他取消了全部革命音乐会的安排,这难道不是一种对抗?”圣茹斯特问。 “塞维涅先生刚才自辩的时候已经说了,这只是因为战时剧院人手不够而已。运营剧院是件很艰难的事,要管理那么多人,要处理好和赞助人的关系,还要保证盈利,有塞维涅先生继承我的工作是我的荣幸。请各位记住,塞维涅先生声名远扬,如果误杀了他,不仅是欧洲乐坛的重大损失,更会把共和国变成全欧洲的笑柄,给那些真正的敌人可乘之机。” 雅各微微松了口气。雷耶先生已经和他们失去联系很久了,据说在恐怖统治开始之前,就已退休回家养老,不再参与政治。雅各记得皮埃尔说过,雷耶先生虽是个雅各宾,但属于比较温和的丹东一派,与吉伦特派关系友好。恐怖统治以来,雅各宾中的温和派立场微妙,雷耶先生告老回家不失为明智之举,没想到他又为了阿尔伯特重新回到了公众视野中。 雷耶先生退下了,罗伯斯庇尔等人交头接耳了一阵,随后敲响了锤子,宣判阿尔伯特无罪释放。雅各几乎喜极而泣,他模模糊糊地看到阿尔伯特离开被告席,和雷耶先生拥抱,然后一起走出了法庭。雅各赶快冲出门外,看到他们两人正交谈着向他迎面走来,来不及顾虑雷耶先生在场,便激动地扑了上去:“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脊:“雅各,你受苦了。” “受苦的是你才对。”雅各松开他,心疼地摸了摸他脸上的胡茬,又转身抱住了雷耶先生,“雷耶先生,您的救命之恩,真不知要怎么感谢您才好!” “好了好了,雅各,你们这些年轻人精力真是充沛,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们勒断了。”雷耶先生打趣地说,雅各赶快松开了他。雷耶先生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昨天听说阿尔伯特入狱以后,我就立刻赶来和律师见面,及时加入了证人名单。他们审判的时间很不规律,大概是为了防止被告准备充足的辩词和证据。有的人刚入狱就受审,比如阿尔伯特,有的人则要拖很久,比如拉福尔一家,我问了一圈,还没听说他们受审的日期。” “我今天去了公共安全委员会,但根本没用。”雅各想到先前的挫折和绝望。 “没错,以他们的司法程序,只有我这样的老雅各宾才有机会从中干涉,像你们这样的外人,除了劫狱之外恐怕就无能为力了。当然,劫狱也是要被判死刑的,你们千万别铤而走险。” “皮埃尔、梅兰妮,还有他们的儿子保罗还在狱中,不知什么时候受审。”阿尔伯特说,“雷耶先生,不知道您有什么主意?” “我这次来,一是为了给你作证,二就是为了帮拉福尔一家斡旋。拉福尔夫人和小保罗应该还能争取一下,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救拉福尔先生恐怕很困难。” “如果有任何我和雅各能帮忙的,请告诉我们。”阿尔伯特郑重地说。 “当然,不过,阿尔伯特,你今天还是回家去好好休息吧,这两天苦了你了。还有你,雅各,听说你儿子昨天也被抓了,幸好被你及时接了回去。这两天你到处奔波,回家歇歇,明天再考虑拉福尔家的事吧,明天的审判名单上没有他们。” 第十六章 逃亡 阿尔伯特和雅各回到家里时,尼克正在伊莎贝尔的帮助下在琴房里敲着钢琴琴键玩。听着那杂乱的噪音,阿尔伯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尼克恐怕继承不了雅各的音乐天赋了,但还是上前一把抱起尼克亲了又亲,脸上又短又硬的胡子扎得尼克咯咯大笑。雅各被他们逗乐了,可笑着笑着三个大人几乎都落下泪来。 伊莎贝尔给他们烧了热水,然后遵照他们的吩咐,继续在书房里陪尼克玩耍,不再打扰他们。阿尔伯特去浴室洗了澡出来,换上干净衣服,来到卧室里。雅各已经作好了准备,让他在镜子前坐好,盛好热水,在他胸前围上毛巾,将剃须膏涂抹在他脸上,再拿了剃刀,小心翼翼地帮他剃起脸来。 阿尔伯特脸颊的轮廓是雅各再熟悉不过的,但想到此刻自己的指尖仍能触摸到恋人温热而不是冰冷的皮肤,想到自己还能感受到对方脖颈上有力地搏动着的脉搏,雅各的动作不由更轻柔了,像是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阿尔伯特仰头望着他,两人目光相接,沉默中像是道尽了一切。雅各微笑着,不顾他脸上残余的泡沫,放下剃刀,扯下他脖子上系着的毛巾,俯身捧住他的头颅,亲吻了上来。 阿尔伯特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半闭着眼睛耐心地任他的亲吻盖满自己的脸颊和脖颈。仅仅一日不见,他们就像经历了生离死别。在牢房里那漫长的一夜,阿尔伯特想象着自己与雅各也许再也无法体验的温存,想象着自己去世后雅各的生活,他在那些梦魇的纠缠下浅眠,时而惊醒,担忧雅各难以承受那打击,悔恨两人曾经浪费的时光。 而现在他们的时间失而复得。时局多变,他们一直以及时行乐的态度生活着,但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天人永隔的可怕可能。“我差点就失去你了。”雅各凑在他唇边低语,手从他的领口一路游移到裤腰。 “但我又回来了,完完整整的,毫发无伤。”阿尔伯特覆住他的手,引领它伸入裤头,“今后尼克和伊莎贝尔都住在这儿,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了吧。” “恩……我和伊莎贝尔说了,让她和尼克先吃饭,不要等我们……”雅各心不在焉地答道,套弄着手里的硬物,满足地望着阿尔伯特既欢愉又隐忍的表情,自己也有些把持不住,微微挪动身体,摩擦着他,“要是你觉得饿,我们可以先吃饭,到夜里再做。” 阿尔伯特被他挑拨得心猿意马,重重地喘息:“不用,吃你就够了。”说着,他便压上了雅各的嘴唇。 他们在紧锁的卧室里互相亲吻,啃噬,爱`抚,冲撞,为避免引起他人注意而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低低的呻吟和呢喃的爱语仍然充斥着两人的耳膜,令他们迷失在身体本能的反应中,暂时覆盖住记忆里那些鲜血淋漓的景象。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急切了,天天朝夕相处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2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2 ,他们总觉得有充足的时间,再也不需要像以往那样急不可耐。但这一天,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脆弱,只有紧紧依靠在对方身边,他们才有可能安然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当两人疲惫地走出卧室的时候,夜色已深。他们帮忙安顿尼克入睡,又确认了伊莎贝尔在这里生活舒适,才来到餐厅吃预留给他们的晚餐。雅各讲了弗朗索瓦的死刑和自己与安东的重逢,阿尔伯特沉吟了半晌,同意了雅各所说的必须尽快离开法国,然后去书房取来地球仪,两人凑在一起研究起来。“神圣罗马帝国、普鲁士、英国、西班牙、荷兰它们都在和法国打仗。其他地方又都太无聊……”阿尔伯特嘟哝着,“该死的雅各宾派,巴黎是全世界最好的地方,他们却硬要逼我们离开。” “而且它们都是君主制国家,我们虽然反对雅各宾派,但也不是保皇党人。”雅各也颇为为难。 阿尔伯特叹气道:“没错,比如很多贵族都打算逃亡去英国,比如我父亲他们,还有杜波瓦一家等等。要是我们也去了,未免会被人与他们混为一谈,我也不想回到他们那个圈子。再说,听说英国还有不少法国的密探,形势也很凶险。除非……”他将地球仪转了转,“新大陆那里的美国并不是君主制,地域宽广又人口稀少,密探顾不上那里,说不定是个隐居的好住处。” “但新奥尔良那边也会有不少流亡贵族吧?” “我们不需要去新奥尔良。以前受英国控制的东北部也许会更清净些,那里的自然环境也有利于尼克的成长。只是,也许我们不得不说英语,那里和音乐有关的工作机会应该也不多。那些美国人虽然共和精神可嘉,但怎么说也只是乡巴佬而已。” 雅各来了精神:“本来我们就不能光靠音乐养家,尤其是现在有了尼克。离开巴黎以后,总有其他糊口的办法,比如教书,或者其他什么文职工作。等救出梅兰妮他们以后,我们就取道英国乘船去美国——那里的港口叫纽约对吧?美国也是刚成立不久,政局又比这里稳定,只要我们努力,一定有很多机会的。” 阿尔伯特听着雅各信心满满的口气,心中一酸,拿起他的手,摩挲他的手心:“我本想用我的剧院给你搭一个最宽广的舞台,让你静心创作,在欧洲大陆尽享荣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隐姓埋名过着逃犯的生活,为每天的生活操心。你已经多久没有弹琴作曲了?” 雅各抚慰地扣紧他的手:“这没关系,就算我们不能并肩站在欧洲乐坛,就算我们不得不住在某个偏远的小村庄,甚至放弃音乐做个木匠,就算我们这两双手长出了老茧,至少我们还能这样牵着手相伴终老,这才是最重要的,对不对?” “雅各?莱格里斯……”阿尔伯特念着恋人的名字,声音有些哽咽,没有再说下去。雅各凝望着他的眼睛,明白他要说什么,也明白他无论说什么都无法道尽两人的感情,便也只是微笑着吻了吻他的手背:“阿尔伯特。为我们在新大陆的新生活干一杯吧。” “为新大陆。”阿尔伯特用另一只手拿起酒杯,与雅各手里的相碰,两人一饮而尽。 雷耶先生为梅兰妮的案子在公共安全委员会奔走,阿尔伯特和雅各这里除了一些皮埃尔在剧院的文件外,便没有什么书面证据可提供,所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上庭作证。阿尔伯特又去找了女高音莎拉的未婚夫帕西爵士——帕西在英国身份显贵,家财万贯,又不问政事,即使在雅各宾派的恐怖专制下仍悠然出入巴黎,他的帮助显然可以使阿尔伯特他们避开许多麻烦。眼下他正在巴黎安排婚事,为了讨好莎拉,又因为从剧院抢走莎拉而对阿尔伯特心怀愧疚,便欣然答应帮未婚妻非常崇敬的这两位上司和好友购买船票,他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有了帕西的帮助,雅各和阿尔伯特终于安下心来,开始为美国之行做准备,练习英语,整理行囊。他们烧毁了家里任何可能给两人定罪的证物,例如英国保守派埃德蒙?伯克的作品、吉伦特派的出版物、阿尔伯特与吉伦特派众人的通信、还有雅各宾派观众对歌剧院政治立场的抗议信。雅各也翻出了自己多年来的音乐作品,一一筛选。他觉得自己写革命歌曲时,有些初稿里的革命立场太过粗糙,万一被人看到容易造成误解。雅各蹲在地上,机械地将一小叠一小叠的将羊皮纸送入壁炉中,阿尔伯特倚着壁炉垂头看着,同样心中痛惜,但也无能为力,只得自我安慰说这些只是初稿,至少雅各的作品没有被毁。 雅各的手停留在最后剩下的一本稿纸上。“那是什么?”阿尔伯特注意到他的迟疑。 “《伊曼努尔》的总谱。”雅各说,“就是雅各宾得势以后我们决定暂停排演的那部歌剧,因为它故意回避了革命,有对雅各宾派不满之嫌。” 阿尔伯特脸色大变:“你可以烧草稿,但不能把总谱一并烧掉。尤其是这部《伊曼努尔》可是你至今最杰出的作品啊。不光是我,剧院里读过这部剧本的人都认为它甚至超越了莫扎特的《唐乔万尼》和《费加罗的婚礼》。” 雅各无奈地耸耸肩:“写得再好也没用了,反正再也不会公演,保险起见,还是先烧了。将来要是再有公演的机会,我把谱子都记在脑子里,重新写出来便是。” 阿尔伯特见说得认真,知道他绝不是在开玩笑,赶快将乐谱抢来抱在怀里,不满地说:“你辛辛苦苦作曲,怎么可以如此轻视自己的作品?以前写《画家梦》的时候也是,记得珍妮说过,你也差点把它烧了。我决不允许,决不允许。” “他们已经知道这里是你的住处了,万一有人来搜查、发现了这个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的。总之,这本乐谱由我来保管,直到我们到了美国为止。你可休想打什么坏主意。这样的大师之作,哪怕不能演,起码也得将它出版出来公之于世,而不是任它自生自灭。” 看到阿尔伯特护着乐谱的紧张样子,雅各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起身吻他:“真是一肚子生意经啊,那就听您的,经理先生。” 安东并不认识雷耶先生,他进雷耶歌剧院工作时,雷耶先生早已退休了,换作阿尔伯特和雅各两人继任。安东记得一度有传言说剧院要改名为塞维涅和莱格里斯剧院,当时他并没有怀疑,毕竟那两人都为振兴剧院作出了巨大贡献。直到后来得知了那两人的关系,他才意识到那名字那令他嫉恨而又无能为力的深意。 安东的情人和周围同事也很少提及雷耶先生,因为安东熟识他们的时候,雷耶先生早已离开了国民议会。他只是在只言片语里了解了雷耶先生在雅各宾派的地位——他曾是雅各宾派的元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3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3 老成员之一,但逐渐趋向温和派的丹东,甚至与吉伦特派也交往甚密。但即使在恐怖专制开始以后,也没有人去调查他,一是因为他已远离政坛,二则是因为大家觉得他年纪大了,还是网开一面,容许他安度晚年。 但自从上庭为阿尔伯特辩护以来,雷耶先生又在议会里活跃起来,主动参与皮埃尔?德?拉福尔案的调查,将审判日期一再拖延,甚至把刚刚被判无罪的阿尔伯特和在政治上无可指摘的雅各列入了证人名单。“拉福尔案原本简简单单,立刻就可以判死刑,结果却被折腾成这样。”安东的情人抱怨说,“要是每起案子都这样,那就无法用恐怖震慑住敌人了。” 安东告诉他,若雷耶先生、阿尔伯特和雅各共同出庭作证,很有可能会成功为皮埃尔脱罪。这让情人很不悦,自大革命开始以来他便和皮埃尔成了政敌,尤其是吉伦特派得势的那段时间,看到那些旧贵族换上平民的衣服、念着共和的口号继续凌驾于人民之上,这令他愤慨万分。 而安东与皮埃尔无冤无仇,他所考虑的是另一件事。法庭公告上并列排着阿尔伯特和雅各的名字,正像当年在剧院里的海报和节目单一样,刺痛了安东的眼睛。照理说他不该再为他们两人心怀妒忌,阿尔伯特从未许诺过他什么,他如今也有了稳定的情人,甚至念在旧情的份上没有上法庭去揭发阿尔伯特当年在塞维涅庄园的恶行。但那天和雅各的偶遇让他心中滋生起了另一种情绪——那两人是如此相爱,愿意为对方的生命付出一切,与他们相比安东和他情人的关系似乎又只变成了发泄肉欲的工具,他不在乎情人的死活,情人也不在乎他的。他无法理解两个人之间如何能产生那种生死相依的感情,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从未在任何人那里得到过这样的体验。阿尔伯特教会了他情`欲,却没有教会他爱情,而他多少年来却被蒙在鼓里,不顾内心的空虚,痴傻地向往肉`体的满足,还以为那便是与他人最亲密的关系。 阿尔伯特获释后,雅各想必会欣喜若狂吧——安东想象着——他们会如何庆祝阿尔伯特死里逃生,会如何计划他们共同的未来?他们也许会离开法国、永远逃离雅各宾的恐怖吧?安东想象雅各和阿尔伯特一同驶向远方重筑爱巢,再看看身边酣睡的情人冷冷地背对着自己,便再也无法忍受想象中那缠绵拥吻的两人。他决不能容许那两人得逞。 安东向情人说了阿尔伯特和皮埃尔本是童年好友的事实,又对雷耶先生的突然介入大发疑问,再漫不经心地猜测阿尔伯特和雷耶先生是否只想包庇皮埃尔的罪行、是否想借此机会在恐怖专制中找到一个缺口帮助那些旧贵族逐步瓦解雅各宾派的统治。情人觉得安东说得有理,认为他们也许可以逆转雷耶先生的辩护、借皮埃尔案为雷耶先生和阿尔伯特这些躲在隐蔽处的敌人定罪。 公共安全委员会派人搜查了阿尔伯特家里,但一无所获。情人向安东透露说,没想到大音乐家莱格里斯和塞维涅合住在一起,有莱格里斯这样革命的朋友,塞维涅也许并不是雅各宾派的敌人。安东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更印证了雅各和阿尔伯特目前的幸福生活。他自告奋勇,说自己作为雷耶歌剧院的老职工,愿意带人去雷耶歌剧院继续搜查。委员会准许了他的提议。 雷耶歌剧院里一片荒凉景象,舞台上积了厚厚的灰,观众席里也有蜘蛛开始结网了,未清理干净的烛泪已凝结成了不规则形状的蜡,紧贴在剧院四处的灯饰上。阿尔伯特办公室的桌上和抽屉里都空空如也,显然是仔细清理过,雅各的琴房里只剩下钢琴和休息用的沙发,演员的化妆间和更衣室相比之下则更加混乱,被主人遗弃的衣物、配饰和道具到处散落着,唯一留下的文字痕迹,也只是些没有多大意义的短简和某些女演员未开封的求爱信罢了。 “这剧院关了这么久,该清理的都清理完了吧,估计找不出什么新证据。”和安东一起来的书记员说。 安东没有搭理他,沿着后台的走廊,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阿尔伯特以前居住的房间。这房间极隐蔽,阿尔伯特又从未向他人提及,所以只有安东和雅各这样进过他卧室的人才认识这里。也许阿尔伯特会因为这里的隐蔽性在这里藏些什么东西,安东猜测着,按下门把手。但和剧院里敞开的其他房间不同,这扇门紧锁着。 果然。 安东他们早有准备,带了撬锁工具,轻而易举地进了房间。房间的布局和安东印象里差不多,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拥挤凌乱,以往散落在各处的书籍和乐谱此时都不见了,书架上也空了许多,留着几本无关紧要的书,安东一翻,都是些萨德侯爵、《天方夜谭》、《危险关系》之流的情`色文学。那时的巴黎人,谁没有几本这样的收藏,把这作为证据不仅毫无作用,反而会被耻笑大惊小怪。 书架底下的柜子里整齐地摆满了文件。安东蹲下`身子,抽出一叠翻看,那是剧院的公务文件,甚至包括阿尔伯特和雅各与革命政府、报社记者,以及其他音乐家的通信。它们的内容看上去并无越轨之处,甚至按日期和收件人排列,显然是经过了精心整理,几乎不可能找到纰漏。安东起身,让随从继续检查柜子里的文件,自己则进了里间的卧室。 卧室里也是干净整洁,像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衣柜里只剩下几套衣服和干毛巾,分成左右两边摆着,安东一眼就认出了雅各曾经在剧院里穿过的衣服,厌恶地皱了皱鼻子。他向卧床走去,一边的床头柜里空空如也,而在阿尔伯特惯常睡的那一侧,柜子抽屉里却放着一本厚厚的文件夹。 某种莫名的兴奋涌入安东的心中,他急切地翻开文件夹,看到里面的文字,却惊愕地呆住了。他将里面的纸张从头翻到了尾,又折回来,视线久久停留在扉页上。同行的助手注意到他的举动,也凑过来看,也兴奋了起来:“总算有点收获了!” “没错。”安东合上文件夹,放回了抽屉里,“这次塞维涅的脑袋可保不住了。” 第十七章 恐怖降临 阿尔伯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整整一天,他总觉得头脑里隐隐作痛,令他难以集中精神,他在书房的钢琴边坐了半天,但即使是往日能令他很快平静下来的音乐此时都毫无作用。而雅各也同样坐立不安,他在家里东转西晃,一会儿检查已经整理完毕的行李,一会儿翻看留在家里的书和文件,已经学会走路的尼克跌跌撞撞地跟着父亲跑来跑去,为即将到来的长途旅行激动不已。 一切都计划好了。当天晚上,他们要去拜访莎拉和帕西爵士,拿好帕西为他们准备的船票,确认逃亡美国的行程。翌日一早,莎拉就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4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4 会随同回国公干的帕西离开法国,而雅各和阿尔伯特则要上庭为皮埃尔作证。待皮埃尔无罪释放,他们便要带着尼克和伊莎贝尔一起取道英国前往美国,皮埃尔也会与妻儿自行逃亡。他们在巴黎的生活只剩下了最后几天,而这几天将是最为漫长而危险的。 终于熬到了夜晚,雅各和阿尔伯特按约定的时间去了帕西在巴黎长期居住的旅馆,早已在那里等候的莎拉招待了他们,但帕西却迟迟没有来。阿尔伯特觉得自己的头痛越发严重了,最后终于放下茶杯,灌下了一杯威士忌。雅各没有制止他,只是喝着茶心不在焉地听莎拉讲话。莎拉也渐渐焦虑起来,只得用聊天来掩盖自己的不安,从自己去伦敦工作的计划,讲到自己和帕西的恋爱历程,直到话题都穷尽了,三人面面相觑,夜已经深了。 “他说他只是和朋友约了吃晚餐,不会花很长时间的。”莎拉尴尬地解释着,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嘈杂声,风尘仆仆的帕西推门而入,挥手让仆人退下,然后向客厅里的三人示意。他照旧一身花花公子出席晚宴的浮夸打扮,衣服上还带着香粉的气味,但脸色却很苍白,眼神也极其严峻。 “帕西!怎么这么晚?”莎拉迎上去吻他,接过他的手杖和帽子放到一边。 帕西边脱披风边说:“计划有变,你们明天上不了庭了。就在刚才,拉福尔先生的辩护人约翰?雷耶先生被暗杀了。”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地惊叫出来,“雷耶先生?”“是谁干的?” “他住的旅馆附近到处都是警察和密探,我经过那里时被拦了下来,耽搁了一会儿。外面的街上很乱,估计是雅各宾派内部分歧所致,最近各派之间的暗杀可不止这一起。雷耶先生近来如此活跃,又是想要为拉福尔那样来自大家族的旧贵族脱罪,很容易招来麻烦。当然,他的死只是一个开始,”他严肃地对阿尔伯特说,“他是拉福尔唯一的挡箭牌,他一死,明天拉福尔必死无疑,接着就是您,塞维涅先生,作为拉福尔的证人、此前因为雷耶先生而死里逃生的塞维涅家的后代。至于莱格里斯先生,”他转向雅各,“您也是拉福尔的证人,尽管对革命有功,面临危险的可能性比较小,但还是得保持警惕。” “我们必须立刻就动身离开。”阿尔伯特急迫地说,“不能再等了。” “没错。”帕西点头,“你们的船票原本定在后天,但等一天都太危险了。只是,现在更改船票日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最近一个月的船票都订满了。我和莎拉本来明天就要回伦敦的,正好可以和你们换一下船票,你们明天一早就走。” “但尼克得和我们一起走,”雅各说,“而且毕竟路途遥远,尼克还离不开伊莎贝尔的照顾。就算尼克作为孩子不需要船票,我们还需要一张给伊莎贝尔。” “很抱歉,那是不可能的。”帕西说,“只有两张船票。如果需要再加尼克和伊莎贝尔,你们只有分头行动。但塞维涅先生,您是最危险的,必须明天走。” “我明白。”阿尔伯特低下了头。 “那明天阿尔伯特和伊莎贝尔带着尼克一起走,后天我再和莎拉和帕西爵士一起走。”雅各提议道,“我不像阿尔伯特那样处境危险,在这里多留一天没问题。” “可是……”阿尔伯特仍有些忧虑。 雅各拍了拍他,劝慰说:“我又不是一个人走,可以和他们两位互相照应,你不用担心。” “这样安排很好。”帕西也点头同意。莎拉从卧室的梳妆台里取出三张船票,在帕西的示意下,将两张递给阿尔伯特,剩下的一张给了雅各,郑重地各吻了一下两人的脸颊:“保重,先生们。” 在巴黎共度的最后一夜,雅各和阿尔伯特辗转无眠。对雷耶先生遇刺的惊愕和悲痛,加上突然提前的行程和途中的种种未知,耗尽了他们的情感却又令他们难以入睡,只得倚靠着对方安静地等待黎明的到来。 “只是船上的那几天,只是那几天。你们到英国的最后一天,我就会到的。然后一切就能结束了,我们去波士顿,过上平静的生活。”雅各喃喃地说,“只是皮埃尔、梅兰妮和保罗,我们也许只有祈祷奇迹发生了。” 阿尔伯特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他们对我们恩重如山,若能用我的生命去交换他们的生命,我们都会这么做的,但现在却无能为力,只有匆匆逃走。” “阿尔伯特,为什么革命会变成这样?当年皮埃尔期待的贵族与平民的和解、你投奔第三等级的勇气,还有我自学生时代就视为真理的信条,竟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恐怖,甚至连皮埃尔这样的革命者,还有梅兰妮和保罗这样不问政事的妇女和儿童都难逃厄运。” “我不知道……我只是担心人们因为发生的这些事,而忘记这场革命最初是如何开始、曾给多少人带来了希望。我相信,若是叫皮埃尔倒退回以前那个法国社会得一条活路,他仍然会选择死在今天,至少他的后来者还有可能努力把革命扳回正轨,而不是毫无希望。”阿尔伯特抚摸着雅各的头,“这是可怕的几年,但我无法憎恶这场革命,因为它给了我最美好的东西——你,还有和你在一起平等自由而又充满理想的生活。” “我也一样。是革命改变了你我,让我们走在一起。”雅各吻他的手,“真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回到作为共和国首都的巴黎,不是雅各宾派的共和国,而是我们向往过的那个共和国,尽管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 “总会有人做到的,一定能有那样一天。” 天边已有了一丝亮光,两人默默地向光亮的地方望了一眼,又躺了一会儿,雅各终于扳开阿尔伯特的手,坐起身来:“帕西的马车很快就要到了吧。换了衣服,我去叫尼克和伊莎贝尔,你去拿行李。” 阿尔伯特也起了身:“我们在码头等你,一步也不离开。” 雅各微笑着将阿尔伯特的衣服递了过来:“当然,你们只要等一夜,我就到了,别担心。快换衣服吧。” 阿尔伯特在镜子前更衣,雅各帮他系上了领结,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胸口:“不错,像个英国佬。要是被盘查,帕西要你怎么说?” 阿尔伯特像模像样地说着一口带英文口音的法语:“我是伦敦人,在英法间做贸易的生意,近年住在巴黎,讨了个法国妻子——伊莎贝尔,生了儿子——尼克,这次我父亲病危,特地携妻儿回家探亲……这次可得把尼克借来当我儿子了。” “你本来就可以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雅各听得笑了起来,“我的就是你的,尤其是尼克,你那么宠爱他。等到了波士顿,不,到了英国以后,就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 “我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5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5 们会在船上想你的。”阿尔伯特温柔地说道,“我们走了以后,今天就是你在巴黎的最后一天了,也千万要小心啊。在船上也要注意,帕西说过,直到我们的船离开英国驶上大西洋,我们才算真正安全。” “我明白,我不会有事的。你们也得小心。” “对了,你到剧院去一趟,我在房间里藏了点东西,本想在离开前去拿的,但现在走得匆忙,来不及过去。也没什么要紧的,你看到什么想带的就带走吧,不过我床头柜里有一本东西,你一定要带上。” “那是什么?”雅各好奇地问。 “你看了就知道了。不是什么危险物品,你可以放心。”说罢,阿尔伯特微微低头,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就把这当作吻别吧,可不能让尼克和伊莎贝尔看到。” “这样就算吻别了?”雅各对他的敷衍了事有些不满,又凑了过去,但被阿尔伯特按住了:“不急,就当留个念想,等到了波士顿我们再继续。”雅各还想抗议,阿尔伯特已抵住他的额头,轻声道,“我爱你,雅各。” 雅各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沉浸在他的柔情里:“我也爱你,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尼克和伊莎贝尔乘着帕西安排的马车离开后,疲倦的雅各总算回屋继续休息,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才整装出门,与这座他自出生后就从未离开的城市告别。 他先回了自己家,除了几天前来这里整理要带去美国的物品,他便几乎没有再来过这里。覆盖在家具上的白布积上了薄薄一层灰,雅各的藏书和自幼练习过的乐谱整整齐齐地摆在书架上。雅各掀开琴盖,随手按下几个琴键,发现音准有些偏差,便习惯性地调了一下,尽管他不知道还会有谁再奏响它。 主人的卧室仍然保持原来的模样。雅各自己的东西——比如衣物、手稿和小提琴——早就被他带去了阿尔伯特家里,衣柜里只留下珍妮的旧衣服,卧室一边的梳妆台上也像平常一样摆着那些雅各一窍不通的瓶瓶罐罐,甚至还带着些许香气,仿佛女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珍妮去世后雅各不舍得将这些通通变卖,伊莎贝尔也不愿接受女主人的衣物,大家便把这些留在了这里。大床边上摆着尼克的摇篮,那是房里最崭新的物品了,自从尼克不再需要摇篮后,雅各便把摇篮从拉福尔家拿回了自己家中存放起来。 雅各一一抚摸过家中的家具,每一处都充满了回忆——他在父母呵护下清贫但依旧快乐的童年、和阿尔伯特刚刚相爱时夹杂着不安的激情、和珍妮组建小家庭后平淡的幸福……那一切都已消逝,故人已经离世,而他和阿尔伯特也不再像往日那样无所畏惧了,他们领教了命运的无常,头上长出了白发,不知不觉间已离中年越来越近了。 去剧院的路上他经过了珍妮的老家。屋子的窗帘开着,隔着窗子可以看见,里面有一位陌生的主妇正在给坐在厨房桌边的孩子们准备午餐。年龄最小的孩子正在哭闹,而顽皮的大孩子们在拉拉扯扯间打破了一只盘子,主妇严厉地训斥起他们来,房里的哭声越发响了。雅各着迷地望着他们,那样琐碎但又温暖的场景似乎发生在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没有满街戴着红白蓝徽章的行人,没有高呼口号发着传单的报童,没有不远处革命广场上断头台周围的喧闹。主妇注意到他的视线,向窗外看来,雅各赶快避开她的目光,低头匆匆离去。 剧院附近便是埋葬着珍妮的教堂。如今教堂顶上的十字架已不见踪影,雅各记得,不久前这座教堂已被关闭,但并没有待售,而是空关着等待下一步部署。有人说,罗伯斯庇尔想要废除宗教,要求全国人民将理性作为唯一的信仰。雅各和阿尔伯特都对理性并无异议,但他们怎么都不明白罗伯斯庇尔究竟要如何才能达成这个目的。阿尔伯特说过,无论罗伯斯庇尔打算怎么做,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雅各在街边的卖花女那里买了束花,推开通向墓园的铁门,很快就找到了珍妮的墓地。因为无人看管,墓地里已杂草丛生,唯有珍妮的墓前比较干净,那是因为雅各和阿尔伯特常来这里,前一次还带上了尼克。雅各将花摆在珍妮的墓前,又按惯例用小刀割去墓边刚刚冒头的杂草,向她告别,吻了吻坟头的十字架,仿佛是在吻珍妮的额头。“再见了,珍妮。”他说,“但愿有一天我们能回来看你。到那个时候,尼克说不定已经长成大人了。” 最后雅各来到了剧院。剧院里空无一人,只有门口的守门人向他点头致意。剧院关闭后守门人换过好几任,雅各见过这位守门人几次,但从未与他攀谈。雅各在剧场里驻足了片刻,便向后台走去。他无需查看经理办公室和自己的琴房——他和阿尔伯特早已将那里清理干净,熟门熟路地穿过错综复杂的走廊,来到了阿尔伯特以前临时居住的房间。 门并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若不是房里并无任何异象,雅各几乎会以为有人进入过这里。但屋里一切如常,并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雅各记得阿尔伯特把一些整理后的剧院文件保存在了这里,那些大都只是琐碎的公务文件,并无多大保留价值,不需要随身带走。他注意到原本已经搬空的书架上新摆了几本书,便上前查看,一看不由哑然失笑。那几本艳情小说是阿尔伯特以前家里的藏书,雅各和他一起整理行李的时候,因为发现这些书的内容过于不堪入目,还发生过一些争执。最终阿尔伯特保证把书处理掉,没想到竟还是不舍得丢弃,藏在了这里。 真不知道他怎会养成如此低俗的兴趣,难道他真的喜欢书里这些不堪入目的场景么?雅各摇着头翻了翻手里那本萨德侯爵的著作,将它放回书架上,然后进了卧室,寻找阿尔伯特嘱咐他带走的那本东西。果然,在阿尔伯特的床头柜里,摆着一本阿尔伯特以前常用的旧谱夹,上面还印着塞维涅家的纹章。 大概是他的作品吧。雅各心想,弯腰拿起谱夹,打开翻看,怔住了。那是阿尔伯特先前答应保管的《伊曼努尔》总谱,但扉页上写的却是阿尔伯特自己的名字。 “《伊曼努尔》。作词:米歇尔?贝鲁、阿尔伯特?塞维涅;作曲:阿尔伯特?塞维涅。”扉页上这么写着,“谨以此歌剧献给巴黎。他们说,一个新的世界已经诞生。他们说,为了迎接这个世界,首先必须毁灭。我说,请等一等,让我们用全部的激情相爱。”那是雅各原本给歌剧写的献词,大概是被阿尔伯特誊抄了一遍,字迹与原本的略有不同,但依旧与雅各的笔迹相似。 雅各困惑地向后翻了几页,这的确是他自己的作品,看来阿尔伯特只是重新制作了扉页,署上了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6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6 雅各知道阿尔伯特绝不可能试图盗窃自己的作品。那么难道是……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一队人已破门而入,为首的是那个守门人,而他身后的几个青年人则都佩戴着共和国徽章,一看便是雅各宾派。 “就是他!”守门人指认道,“他是你们要找的剧院经理!” “等等,我不是……”雅各惊惶地否认道,“你们是什么人?” “他在骗你们!”守门人急切地说,“剧院关闭后他还常常来这里,他和另一个黑发男人,他们一定是这座剧院的经理。” “黑发男人?”其中领头的青年对身边人说,“那个也许是共犯,必须安排搜捕。”接着他转向雅各,“阿尔伯特?塞维涅,你被捕了。有人报告说你写了反革命歌剧。对,就是这个。“他看到雅各手里的谱子,一把抢了过去,看了看,满意地点头,示意身边的两个人制服住雅各。 “请等一下!”雅各被两人死死按住,眼看着就要被强行拉走。 “怎么了?我们只是奉令行事,有什么话法庭上再说。” 雅各想赶快澄清守门人只是把他和阿尔伯特搞错了,但他望着那些雅各宾戒备而又冷酷的眼神,还有被首领紧紧捏在手里的谱夹,突然明白了阿尔伯特的用意。阿尔伯特将《伊曼努尔》伪装成自己的作品,便保证了雅各不会因此歌剧而获罪。如今阿尔伯特已经离开巴黎,只要雅各承认《伊曼努尔》为阿尔伯特所作,雅各宾派也无处追查。 然而帕西也说过,只有等轮船离开英国驶往美国时,他们才会真正安全。此刻阿尔伯特才刚刚到达码头,无论是前往英国的船上还是在英国港口,都潜伏着不少法国密探。若是雅各宾派得知阿尔伯特已离开巴黎,还有可能在英国将阿尔伯特拦截下来,到那个时候,就算他并没有创作《伊曼努尔》也多半会被判叛国。眼下最重要的,是让雅各宾派相信他们已抓住了阿尔伯特、放松对港口的警惕,确保阿尔伯特一行人能安全到达英国。 “没什么。”于是雅各摇了摇头,平静地说,“我就是阿尔伯特?塞维涅。” 第十八章 阿尔伯特?塞维涅 “他们东找找,他们西找找,他们满世界地找他。他是上在天堂,还是下在地狱,那个神秘而又可恶的红花侠!” 阿尔伯特他们坐的餐桌边上不远处传来歌声和哄笑声。“这是我们亲爱的帕西?布莱肯尼爵士的杰作,他无论去谁家沙龙都要当众朗诵一遍这首打油诗,又配上了音乐,已经传遍整个伦敦了。”有人说。 “帕西爵士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家伙,整天一副傻呵呵的样子,真是辜负了他那万贯家业啊!听说他打算娶一个巴黎歌女,他这人的品味也就是这么低俗了。” “不过,红花侠的故事是真的吗?他和他的伙伴们乔装打扮在巴黎神出鬼没,偷偷营救面临死刑的贵族?听说最近确实有几户法国贵族人家出现在了伦敦的社交场合,说是红花侠救的,但问起红花侠到底是谁,他们都说不知道。” “那只是街头流言罢了,谁亲眼见过那些人?像这样的传说多得是了,有红花侠救贵族,就有黑郁金香杀贵族,只是人们在混乱年代幻想出来自我麻醉用的。说到底,还是要怪法国佬太爱折腾。” 阿尔伯特、伊莎贝尔和尼克安静地坐在餐厅一角吃饭,邻桌那些英国人的闲言碎语让阿尔伯特想起自己当年好不容易逃离的巴黎贵族们,他又低头看了看盘里难以下咽的英国菜,越发烦躁起来。他早已习惯了平淡的生活,但法国人的文化优越感和对精致生活的追求却像是与生俱来的。他抬头看到身边的尼克正吃得津津有味,不由感叹这孩子简直不像是自己亲生的——当然,这孩子确实不是他亲生的。 但这些年和雅各一起陪伴尼克长大,他便自然而然地也以父亲的身份自居。这几天在船上伪装成尼克的亲生父亲、教这孩子讲英语,更是拉近了这对“父子”的距离。想到将来和雅各父子在美国的宁静生活,阿尔伯特下定决心,即使当个农民,哪怕天天只能吃土豆为生,他都可以接受。 雅各应该也已经上船了吧,他想,不知道雅各有没有去剧院拿《伊曼努尔》的总谱,这是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事。也许他们在有生之年看不到这部歌剧的公演,但那是唯一的总谱,又是雅各倾尽全力创作的巅峰之作,若是就此遗失了,将是如何的损失。 若雅各去拿了总谱,他必定也看到了阿尔伯特重新制作的封面。阿尔伯特私自给歌剧署上自己的名字,就是为了避免雅各因为这部歌剧的存在遭受任何危险。毕竟,整部歌剧只字不提政治,却通篇流露出对革命的厌倦和质疑。赞颂人类的理智和情感本是完完全全的启蒙精神,但在那些杀人成狂的家伙眼中,恐怕根本看不到这点吧。 雅各一定能理解他的苦心,阿尔伯特想。自己先他一步离开巴黎,雅各唯一可能遇到危险的只有在巴黎多呆的那一天,即使他持有的《伊曼努尔》总谱被发现,他也完全可以推脱给阿尔伯特,说自己只是作为剧院的音乐总监接收了这份谱子。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产生怀疑。就算他们去寻找阿尔伯特,阿尔伯特也早已消失了。因此,阿尔伯特可以肯定雅各是绝对安全的。他不用过度忧虑,只需要期待和雅各重逢的那一天。到那个时候,阿尔伯特一定会把自己伪造的总谱封面撕掉,让雅各光明正大地在歌剧上签下他自己的名字。 “打扰了……”邻桌一个讲英语的男子走了过来,犹豫了一下,“你们为什么不加入我们呢?在角落里吃饭多冷清啊。” “多谢您的邀请。但我妻子不会说英语,性格又喜静,再加上还有这孩子,还是算了吧。”阿尔伯特对这类问题早有准备,自然地回答。 可那人并没有立刻要走的一丝,反而走近了一步,扶着空位的椅背,像是打算开始聊天:“你们就是住在头等套房的那家人吧?”船上唯一的头等套房本是帕西为自己和未婚妻订的,现在换给了阿尔伯特他们,起初吸引了船上不少好奇的目光。所幸阿尔伯特表现得体,并未引起怀疑,人们也学会了尊重这家人喜爱独处的个性。 但这人有点不一样。阿尔伯特不动声色地打量来人,他的英语里带着细微的法国口音,却不像船上其他几个法国人一样开口便是法语,仿佛是故意在用英语讲话。阿尔伯特便用标准的英式英语答道:“是的,阁下是……”他在儿时曾有个来自英国的家庭教师,因此他的英语很标准。 “在下只是个英国游客。这条航线素来一票难求,头等套房更是价值千金,所以在下只是好奇能住进这套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7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7 房的究竟是何方人士。”那人谦恭地说。阿尔伯特越发警惕起来,不仅是因为那人的眼神正在伊莎贝尔和尼克身上游移,更是因为他撒了谎——他显然是个法国人。 于是阿尔伯特从容地说:“您看到了,我们只是普通的一家子。我在法国多年做进出口生意,这是第一次带着妻儿回伦敦,当然要让他们享受享受,不是么?” “敢问您住在伦敦的何处?我偶尔会去拜访伦敦的亲戚,对那里还有些了解。” “我住在西区的科文特花园,就在歌剧院附近。”阿尔伯特曾听雅各说起过在伦敦度蜜月的事,出发前又补习了伦敦地图,以便通过任何可能的盘问。他几乎可以确定,此人正是公共安全委员会安插在这条航线上的所谓密探。 “啊,那是个好地方。”那人说着,向伊莎贝尔点头致意,“您好。”伊莎贝尔的英语有些生硬。阿尔伯特立刻接口道:“我妻子可是个土生土长的巴黎人,说英语可是一大难题啊。” “原来如此。”那人又向尼克看来:“你好啊。” “您好,我叫尼克?布朗。我不太会说英语,父亲正在教我。”尼克有板有眼地说。 “你说得很不错。”那人夸道,又转向阿尔伯特。阿尔伯特一脸的平静坦然,丝毫没有任何动摇,这反而让那人有些难以借机退场了。“呃……”他踌躇了一下。阿尔伯特扬起眉毛,似乎是在等他提出下一个问题。“那……抱歉失礼了。”那人有些僵硬地后退,“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请慢用。” “您也是。”阿尔伯特望着那人回到邻桌坐下,总算松了口气。他们已逃离了风暴中心,但正像帕西叮嘱的,直到船离开英国港口、驶上大西洋的时候,他们才能算是真正安全。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后,囚牢的门打开了。“让一让让一让!”狱卒不耐烦地驱赶正坐在门口的犯人,粗鲁地把新犯人推了进来。“阿尔伯特?塞维涅,”狱卒说,“这就是你的牢房了。” “塞维涅?”牢房里响起一阵骚动,“是塞维涅家的小儿子?”“他怎么也被抓了?”“怎么长得一点也不像老伯爵?”“难道是个替死鬼?” “叔叔!”窃窃私语之中,一个清脆的童声格外响亮,听上去有几分不合时宜的兴奋。那是皮埃尔和梅兰妮的儿子保罗。 保罗的叫喊声让正望着窗口发呆的梅兰妮猛地回过神来,她赶快捂住保罗的嘴巴,向刚进来的犯人看去,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来人并不是阿尔伯特,而是雅各。 雅各听到保罗的声音,也向他们的方向看来。“雅……”梅兰妮刚要出声,就看到雅各摇了摇头,将手指在唇边晃了晃,示意她不要说话。 “你们说什么?这不是塞维涅?”狱卒听到犯人们的议论,警惕起来。 雅各却镇定自若,声音里甚至还带了阿尔伯特惯常的笑意:“这是什么话,要是我不是阿尔伯特?塞维涅,那我是谁?” “这里有没有你认识的人可以证明你的身份?”狱卒问。雅各看看梅兰妮,又环顾了一圈其他一脸疑问的贵族,脸色苍白起来,求助的目光停留在梅兰妮身上。 “刚才那个叫叔叔的小孩子是谁家的?”狱卒又问。 雅各的目光更急切了。“是我家的。”梅兰妮赶快答道,“阿尔伯特是我和我丈夫的故交,脱离贵族阶层好几年了,这里的贵族都没见过他吧——认识他的大都已经被处决了。”说着她对雅各说,“阿尔伯特,到这里来吧,保罗可想你了。” 狱卒点点头,出了牢房锁门。雅各缓缓穿过人群,来到梅兰妮和保罗身边,就着墙根坐下。其他犯人并没有对他产生过多好奇,继续干起各自的事来。他们个个出身高贵,如今却戴着沉重的镣铐,像贫民一样挤在这又脏又臭的斗室中,等待踏上断头台的一刻——这样荒唐的事接连发生,所以区区一个阿尔伯特?塞维涅根本不会让他们有任何惊讶。 雅各亲了亲保罗,伸手与梅兰妮拥抱。身体相触的瞬间,两个大人都颤抖起来。“雅各!”梅兰妮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哦,雅各!” “我听说皮埃尔他……” “是的,他被处决了,就在昨天。我想和他一起死,但他们不让……更何况,还有保罗……要是连我都不在了,保罗要怎么办?” 雅各默默垂泪。他被捕的当天,正是皮埃尔出庭受审、被判死刑的日子。他还记得皮埃尔说起革命时那种充满希望和激情的样子,但到头来,皮埃尔竟被自己燃起的火焰吞噬了。还有梅兰妮和保罗……保罗已没有了以前的活泼劲儿,总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眼里流露的忧伤令雅各心悸。而梅兰妮也是瘦骨嶙峋,脸颊凹陷,没有换洗的衣裙皱巴巴的,已蒙上了一层灰,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她身上那种温暖踏实的气质已经荡然无存了,在雅各的怀中显得脆弱不堪,若是再受到什么打击,恐怕顷刻便会彻底崩溃。 “现在连你都被抓了进来……”梅兰妮突然想起了什么,放开雅各,紧张地问,“阿尔伯特呢?他在哪里?还有尼克呢?” 雅各用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深吸了口气,低声说起自己被捕的前因后果来。 “这么说……他为了保护你,自愿为你顶罪。但你却被错认成了他,反而被抓了,你为了保护他,又为他顶罪?”梅兰妮总结道,犹豫地抬眼看他,一脸的难以置信。 “对,差不多就是这样。” 梅兰妮眉头一紧,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夺眶而出,她再一次伸手抱住雅各:“天哪,你们这两个恋爱中的傻瓜!” “他现在在去英国的船上,和尼克、伊莎贝尔在一起。再过几天,再过几天他们就能安全了。” “可是再过几天你说不定就死了!”梅兰妮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不远处有几个犯人好奇地向他们看来,她赶快压低了声音,“就算你说出真相,他们还是会追究你之前顶替他入狱的原因。你想过么,阿尔伯特到英国找不到你怎么办?他听说你的死讯会怎么样?更糟的是,要是他永远不知道你死了,也许会花一辈子找你,你难道忍心看到他那样受苦?你们好不容易熬到了苦尽甘来的一天,结果……结果却……” 雅各正色道:“可这是唯一的办法。要是他们知道阿尔伯特已经离开了法国,肯定会派密探拦截,到那个时候,他的罪名就不再是写一部歌剧这么简单了。现在我以他的身份受审,他就能带着尼克和伊莎贝尔顺利脱身。再说,毕竟我才是那部歌剧的作者。如果说时局已经恶化到一部无害的歌剧就能把人送上断头台的话,那至少应该由我来承担自己歌剧造成的后果。” 梅兰妮沉默不语。雅各叹了口气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8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8 :“你说得没错,我可以想象自己上断头台的景象,却不敢想象他听说我死讯后的情形。我只有希望……尼克的陪伴能给他一点安慰,照料小孩子很让人操心的。”雅各想起平日里阿尔伯特对尼克又是宠爱又是无奈的样子,不由微笑起来,但很快轻笑就变成了哽咽。 很少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相拥而泣的两人。在这囚牢里,每天都有人突然陷入悲痛和绝望之中。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生离死别的故事,他们个个自身难保,还有谁会在意他人的伤痛呢? “船!船!”拥挤的码头上,一个清脆的童声格外响亮。人们纷纷向那个骑在大人脖子上的孩子看去,露出亲切的笑容。 阿尔伯特倒是被声音吓了一跳。他同意尼克爬到他身上登高望远,却忘记了叮嘱他不要大喊大叫。幸好尼克用的是英语,他们在船上的时候,阿尔伯特教了他“船”这个单词。万一尼克一激动叫出一句法语,说不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在心中暗暗称赞尼克的机灵,用客气的微笑回应周遭那些向他和尼克致意的人们,扶住尼克挂在他身上的双腿,也探头向远处看去。刚才只是一个黑点的船已经慢慢变大了,码头上骚动起来,人们纷纷踮起脚尖翘首等待轮船靠岸,岸边停满了前来接人的马车,准备帮乘客搬运行李、给船添加煤炭的工人也各自就位了。尼克骑在阿尔伯特头上,他们身边是伊莎贝尔和帕西家的马车夫。 等雅各下船,大家吃了午饭,就可以准备登上下午就要起航前往美国的轮船了。阿尔伯特期待着。他与雅各和好后还从未分开过这么长时间,想到雅各正在另一艘船上驶过同样的航线,再加上这几天忙着劝慰因为想念父亲而几乎夜夜哭泣的尼克,阿尔伯特简直是度日如年。更何况,他装了这么长时间英国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卸下伪装、呼吸自由的空气了。 这么想着,船缓缓靠岸了。船上的乘客鱼贯而出,纷纷找到岸上的亲友,兴奋地亲吻拥抱。阿尔伯特眯起眼睛,在人群中仔细寻找雅各的踪影,很快便看到了帕西和莎拉,但雅各并不在他们身边。 对方也看到了他们,径直向他们走来,身后跟着几个搬运工。阿尔伯特让尼克从自己身上下来,准备与两人拥抱,但他立刻注意到了两人异样的神色。这对情侣并不像以前那样亲热,而是尴尬地隔了一小段距离。莎拉脸色苍白,眼神里夹杂着哀伤和恐惧,而帕西虽然神情镇定,但紧抿着双唇,严肃得就像雷耶先生被杀的那天一样。阿尔伯特的心沉了下去。 “雅各呢?”和两人拥抱后,阿尔伯特立刻问道。 帕西压低了声音:“我们到马车上再谈。塞维涅先生,接下去无论我说什么,请您不要激动。这里人多眼杂,千万不要引起别人注意。” “雅各呢?”阿尔伯特又问了一遍。 帕西一把抓住阿尔伯特的手肘,拉着他向马车的方向走去。莎拉也牵起尼克,和伊莎贝尔一起紧随其后。“为什么必须在马车上说?”阿尔伯特语气冰冷。 “您看到那个戴红白蓝徽章的人了吗?”帕西指了指不远处的某人,“您认识他吗?” “不认识。” “但他认识您。他是莎拉的朋友,以前为了追求莎拉,常常去你们剧院看戏。他是雅各宾派密探中的头子,来英国就是为了追查流亡贵族。要是被他发现您出现在这个不该出现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阿尔伯特这才闭了嘴,坐上了马车。大家也纷纷上车,关上车门,马车缓缓行驶起来。“我们要去哪里?”阿尔伯特警惕地问。 “不去哪里,在这附近兜个圈子,再把你们送回旅馆,等待下午的轮船。” “那雅各呢?” 帕西正襟危坐,一改往日的懒散:“我刚刚指给您看的那个密探和我们同一条船来英国。在船上,他告诉我们说,就在开船的前一天——也就是您离开法国的那天——他的手下抓住了雷耶歌剧院的经理阿尔伯特?塞维涅。” “什么?”阿尔伯特皱起眉头,“这不可能。” “雅各?莱格里斯先生没有上船。我们乘马车去接他的时候,家里没有人,无论是码头上还是船上,都没有他的踪影。” 阿尔伯特捏紧了拳头,伊莎贝尔惊恐地捂住了嘴,尼克似懂非懂地听着,从大人们的表情中看出了大概,焦虑地在座位上躁动起来。 帕西依旧声音平静:“所以现在有两个问题:一,莱格里斯先生去了哪里?二,被抓住的那个阿尔伯特?塞维涅究竟是谁?” “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和你同行的人失踪了,你却安安心心地坐船出发?” “船是不等人的。我说了,这条航线一票难求,任何人临时放弃了船票,都会遭致怀疑。要是我和莎拉也因此陷入危险,那也救不了莱格里斯先生。我不会做这种无谓的牺牲。” 阿尔伯特差点要冲上去教训这个态度冷淡的家伙,但马车空间有限,周围还有女人和孩子,他只得强压住怒火。倒是莎拉憋不住了,冲口而出:“帕西,我们争吵了一路,我已经受够了。坐在你面前的,有莱格里斯先生的儿子、最好的朋友,还有陪伴多年的侍从,而你还这样冷静……你简直是个没有心的人。我原本就不想上船,等会儿我也回码头,今晚就坐船回法国去。婚约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莎拉……”帕西被女友说得措手不及,波澜不惊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慌乱。 “我也得回巴黎去。”阿尔伯特说,“我必须找到他。” “请你们等一下!”帕西终于放下了扑克脸,急切而又绝望地说,“塞维涅先生,您现在回巴黎有什么用呢?只会被逮捕而已。到那个时候,您自身难保,又如何去救莱格里斯先生呢?” “但至少我不能放弃他。如果真有什么不测,那至少我可以和他一同赴死。” 帕西严厉地问道:“那尼克呢?他也要和你们一起去寻死吗?” 尼克听到自己的名字,哇哇大哭起来。阿尔伯特下意识地将尼克搂进怀里,猛然意识到,若雅各真的遭遇了不测,尼克便是他残存的最后一点生命了。他不能带着尼克回巴黎赴死,但他也不能把尼克抛弃在这异国他乡。 帕西看出了他的动摇,乘胜追击道:“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避免更多不必要的危险而已。但我绝没有放弃莱格里斯先生。其实上船前我已经送信给在巴黎的朋友,让他们帮忙寻找。莎拉,塞维涅先生,你们都不用回巴黎去,我自己去,今晚就走。” 阿尔伯特怀疑地望着他:“您觉得我们救不了他,难道您就能救?” 帕西点点头:“请相信我。塞维涅先生,你们还是按原计划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9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79 去美国,这里密探很多,不宜久留,特别是不能连累这孩子。等找到了莱格里斯先生,我们会立刻找你们,把他送去你们那儿。” “雅各还生死未卜,我不能撒手去美国。那里的情况我们谁都不清楚。去那里会和,简直就像是大海捞针……” “但那是唯一的办法了。要是把你们安置在我家,我家佣人很多,会说闲话的。”帕西说着,看到大家怀疑的眼神,郑重地说,“塞维涅先生,莎拉,你们不要着急,我向上帝起誓,我会竭尽全力帮助莱格里斯先生与你们团聚,即使……是以我的生命为代价。” “帕西……”莎拉听到他极为反常的坚决口气,不安起来。 阿尔伯特苦笑:“可是帕西爵士,我不信上帝啊。”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也不信。”帕西恢复了以往那玩世不恭的神气,“但您很快就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是有奇迹发生的,不是靠上帝,而是靠我们自己。” 下午。码头上汽笛鸣响,提醒乘客尽快登船。这艘船和穿梭在英法之间的船差不多大小,真令人怀疑它能否抵御大西洋的风浪。但阿尔伯特根本无暇想这些。对于接下去的这段旅途以及他一直向往的在新大陆的“余生”,他已完全不再向往,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灵魂被永远留在了巴黎,在那座也许已经蘸上雅各的鲜血的断头台上。 帕西为了帮助他们脱逃做了周密的计划,离开前对他千叮万嘱,要他们留在波士顿,一步都不要离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雅各能顺利找到他们。但帕西并不知道阿尔伯特不相信他能实现承诺。如今,支撑着阿尔伯特那没有了灵魂的生命的,只是对尼克的责任,以及与雅各重逢的那一点点渺茫的希望而已。 “阿尔伯特叔叔,我们是不是要上船了?”尼克小心翼翼地问。大人们哄骗他说他父亲有事误了轮船,将要搭乘下一班轮船。但尼克隐隐预感到,也许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恩,走吧。”阿尔伯特哽咽着说,牵着尼克,向舷梯走去。但没走几步,他的双腿就定住了,像看见鬼魂一样紧盯着从另一个方向朝舷梯走来的人。那人也看到了他们,惊喜地叫道:“阿尔伯特!” 帕西所说的奇迹真的发生了,因为迎着阳光向他们狂奔过来的人,是皮埃尔?拉福尔。 第十九章 挽歌 雅各就被一阵狂热的祈祷声吵醒了。他在这肮脏拥挤的监狱里已呆了好几个星期,几乎没睡过一夜好觉,不光是因为身下冰冷坚硬的地面,更是因为囚室里的人已多到了不堪的程度。自从他被关押以来,处决犯人的速度似乎越来越慢了,囚室里的人只进不出,连狱卒都为此头疼不已,干脆放弃了维持囚室秩序的职责。 雅各如今像是变了个人,已和梅兰妮差不多瘦了,脸上长满了胡子,因为长时间的失眠脸色灰暗,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总是睁得很大,看上去有些神经质。监狱里的男人大都变成了这副模样,如今就算是熟人来辨认,恐怕都很难看出这个自称为阿尔伯特?塞维涅的人是冒充的。 他从地上勉强支起身子,眯着眼睛向祷告声传来的地方看去。四五个囚犯正围着两个新来不久的女人,跪在地上不停地念念有词,她们身边的犯人也大都醒了,有的骂骂咧咧,但更多人只是躺在原地发呆,不去理会她们。囚牢里的人们已经学会了无视夜里这些奇怪的声音,不然,任谁都无法忍受这里每一夜犯人之间的争执、孩子们的啼哭,还有某些夫妇(以及陌生男女)按捺不住偷偷做`爱的声音。 雅各头昏脑涨,身体虚浮,这几天他意识到自己在被处决之前也许就会病死了——同一间囚牢里,已有三四个人因病被狱卒拖了出去。但无论被处决还是重病而死,他想自己的生命很快就会在这里终结,再也见不到尼克和阿尔伯特了。也许他会在天堂里遇见珍妮——不,他已不再相信天堂,即使上帝真的存在,恐怕也只会把罪孽深重的他判下地狱吧。他浅眠时常常梦见自己的亡妻、儿子和爱人,梦到以前的美好时光,又梦到他们一个个离去。 他听到有人骂了起来:“怎么祷告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了?雅各宾派上台那么久了,你们见过上帝回应过谁的祷告吗?” “他们不是在向上帝祷告,”边上有个人劝道,“而是向红花侠。” “那是什么鬼东西?” “听说外面已经传遍了,有个神秘人在外面救死刑犯呢。有谁收到他的红花,就能得救。” “这种谣言也有人相信?监狱里怎么可能有人送花?” 那群人里领头的一个女人停下祷告,认真地说:“那是真的,我们在外面的时候,就听说有些本已经被处决的贵族又在英国活生生地出现了。现在公共安全委员会放慢了处决的速度,就是因为红花侠成了他们的头号公敌,他们必须先把他抓住,才能避免他在刑场上生出什么事端。我们向他祈祷,就是祈祷他能来救我们,那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被雅各护在墙角睡觉的梅兰妮也被这谈话声吵醒了,她悄悄挪到雅各身边,和他一起坐着听了一会儿。雅各转头勉强对她笑了一下,道了早安,让她虚弱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只是些胡言乱语罢了。”雅各轻声说。 “我知道。”梅兰妮点头说,“要是真有红花侠,那么我恨他。” “怎么了?” “因为他没有救皮埃尔。他扮成上帝挑选该救谁不该救谁,这样任意决定别人的生死,又和雅各宾派有什么区别?” “我明白,别想那些了。”雅各宽慰地拍拍她,“再去睡一会儿吧,有我守着你和保罗呢。” 梅兰妮的眼里闪着泪光,凑过来亲了亲他的脸颊:“我可怜的朋友,你真不该把自己牵连进来。” “谁都不该被牵连进来。”雅各望着梅兰妮回到墙角抱着保罗躺下,又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中了。但没过多久,牢门被狱卒粗暴地打开了,“今天出庭受审的名单如下:”狱卒掏出一张纸念了起来,“……保罗?拉福尔、梅兰妮?拉福尔……阿尔伯特?塞维涅……” 毫无预兆的审判让牢里响起一片惊呼和痛哭,雅各默默扶梅兰妮抱着保罗站起身来,和其他犯人排成一列,离开了囚房。在他们身后,女人们祈祷的声音越来越急切了。 “他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做啊!法官大人,法官大人,求您放了他,要我做什么都行!”“肃静,肃静!保罗?拉福尔被判死刑!”梅兰妮凄厉的尖叫和法官冷酷的判决久久回荡在雅各耳边。歇斯底里的梅兰妮和哇哇大哭的保罗早已被拖了出去,但雅各心中依旧充满着难以自制的愤怒和恐惧。他和剩下的犯人一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80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80 道坐在被告席后面,等待各自的判决。 这里的审判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也许是因为犯人太多的缘故,法庭简化了审判程序,犯人甚至不能自辩,法官仅仅根据证词便做出了审判。甚至,就连梅兰妮刚才在法庭上所说的“保罗只是个孩子”之类的话,也因为不符合审判程序而没有被记录在案。这完全打乱了雅各的计划。原本他想在法庭上坦诚自己并不是阿尔伯特,坚称自己是蒙冤入狱——现在阿尔伯特应该已经到了安全的地带,他无需再担心阿尔伯特遭人追捕了。但现在,他根本无法为自己辩护。 他环顾法庭,试图寻找其他说明真相的办法。这时他注意到了紧抿着嘴唇等待在证人席后面的安东?博耐。难道安东是来为阿尔伯特作证的?他注意到安东也在被告席里寻找着什么,眼神充满了困惑和疑虑。也许他是在找阿尔伯特,雅各想着,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要是安东指认他并不是阿尔伯特……但想到安东对他和阿尔伯特都怀有恨意,雅各又惴惴不安起来。 “下一个,阿尔伯特?塞维涅。证人请就位。”法官敲着锤子说。安东起身坐上了证人席,见到走上被告席的雅各,惊异得瞪大了眼睛。 “安东?博耐先生,您的证词。”法官说道。可安东像是没听到他的话,死死地盯着雅各看,又急匆匆地在法庭里扫视了一遍,并没有找到他想找的那人的踪影。“博耐先生?”法官又叫了一遍。 “哦……哦,抱歉。”安东连忙答道,转头向法官看去,欲言又止。 “有什么问题么?”法官有些不耐烦。 快说啊,雅各在心里催促道,哪怕安东不是有意救他而只是无意间叫出一句“这不是阿尔伯特?塞维涅”,都足以引起法官的注意。但安东并没有开口,而是又盯着雅各看了一会儿,充满疑问的神情突然变成了顿悟,紧接着又变成了愤怒和怨恨。雅各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博耐先生,请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 “是,我准备好了。”安东说道,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但神情已经镇定了下来。 “站在这里的是阿尔伯特?塞维涅吗?”法官问。 雅各屏住了呼吸,在安东说出那个致命的音节的时候,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了。安东说的是:“是。” “……阿尔伯特?塞维涅在担任雷耶歌剧院经理期间,创作了反革命歌剧《伊曼努尔》。这部歌剧违逆了革命精神,鼓吹厌世颓靡的思想,甚至在题记中公开把革命者称为‘他们’、诽谤革命者意图毁灭,具体可以看证物里的歌剧总谱。雷耶歌剧院素来以革命歌剧院著称,在民众间有强大的影响力,塞维涅却借此机会为革命打退堂鼓,若不是及时被阻止,后果将不堪设想。我作为剧院演员,曾经见证了这部歌剧的创作过程,在排练期间发现了它的问题,所以及时从剧院辞职并汇报了这件事。” 雅各麻木地听安东念证词。他知道,当安东确认他是阿尔伯特时,就等于宣判了他的死刑。安东明明知道《伊曼努尔》是雅各创作的,当时还专门向雅各要求饰演主角,但现在他却按照总谱上所写的说这是阿尔伯特的作品。看来安东的确想置阿尔伯特于死地,眼下阿尔伯特不在,安东仍然没有打消陷害阿尔伯特的计划,反而将一切罪名转嫁到了雅各头上。这也难怪,安东将雅各视为情敌,雅各能够理解他的恨意。 “塞维涅反对革命的罪名证据确凿,足以定罪。不过,除了这部歌剧,塞维涅在剧院外也有违法的行为吗?”法官问。 “有。”安东冷酷地望着雅各,咬牙切齿地说道,“在塞维涅庄园的时候,他曾经依仗自己的特权地位,威逼利诱多次猥亵奸污手下的男仆。我自己就曾在塞维涅庄园工作,身边的同事里就有遭到侮辱的人。我试图寻找他们的下落,请他们来作证,但很遗憾,因为革命的缘故,大家都分散在法国各地,下落不明。” 法庭里顿时炸开了锅。阿尔伯特素来以启蒙贵族的形象示人,从没有人听说过他还有这般不堪的历史。就连雅各自己也没想到安东竟会公开说这些事,毕竟这些事牵连到安东自己的名声,但现在安东只说身边同事,根本无需承认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法官用力敲着锤子,试图维持秩序,但他根本无法阻止人们对这位公众人物丑陋私事的兴趣。 “下流的家伙!”观众席里有人骂道。“肮脏!”“恶心!”“变态!” “塞维涅家把这个秘密保护得很好,每过一段时间,他们会派人到附近的村庄寻找合适的年轻男孩——男孩,”安东语气恶毒地强调了一遍,“等他厌倦了,就给人一笔钱,将人遣送到庄园的其他岗位工作,永生不得离开庄园,自然更不可以外传塞维涅家的秘密。所以,尊敬的法官先生,阿尔伯特?塞维涅绝不是表面上那个贵族阶级的反叛者,他那光辉形象的根基就像其他贵族一样腐朽丑陋,不,也许比他们更甚。” 雅各握紧了拳头。以前阿尔伯特就向他坦白过自己的过去,时过境迁,阿尔伯特早已脱胎换骨,两人便约定将这些往事抛到脑后。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雅各既羞耻又愤恨,尤其是安东反复强调的“男孩”,令雅各不由想到了正在阿尔伯特监护下的尼克。安东完全是故意的……他抬头向证人席看去,安东正充满胜利感地对着他笑。一部歌剧足以将阿尔伯特送上断头台,但安东补充的这些话则让阿尔伯特永远背上了不堪的恶名。 “阿尔伯特?塞维涅反对革命,又犯下了令人发指的罪行,本庭宣判对他处以死刑。”法官的声音里没有起伏,又敲了一下锤子,“下一个!” 雅各被带离法庭的时候,可算体会到了千夫所指的感觉。周围的人们无不对他指指点点,污言秽语冲击着他的耳膜,甚至有人啐的一口将唾沫吐到他身上。雅各厌恶地闭上眼睛。等在外面的其他死刑犯也听到了动静,见雅各加入他们的行列,纷纷后退了几步,充满敌意地盯着他看,尤其是那几个曾经和雅各在同一件囚室呆过的年轻男犯人。只有梅兰妮带着保罗迎上前去,关切地帮他将凌乱的头发捋到耳后,声音虚弱:“你没事吧?” “我没事。”雅各疲惫地说。 梅兰妮见到周围人的抵触,像是抗议似地挽起雅各的胳膊,带他远离了那些人:“听着,雅各,无论那个人说的是真是假,我都相信你和阿尔伯特……尤其是阿尔伯特,也许他以前曾经品行不端,但我儿时就认识他了,他又是皮埃尔从小就最信任的好伙伴,我们一直都知道他的心地是极好的。更别提现在了,你说是不是?” “我知道,谢谢你……”雅各勉强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81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81 对她笑了笑,“你感觉好些了吗?刚才在法庭上……” 梅兰妮惨淡地一笑:“人都是要一死的,即使是保罗,我们做父母的怎么都不舍得,但他总有一天也会离开这个世界。他真跟我们一起去了,那至少……至少没有孤零零地一个人留在这世界上,至少有我们在他身边他不用害怕,至少这样他也能早日和他父亲团聚,皮埃尔一定想他想得要疯了。雅各,再坚持一天,到了明天,我们就能解脱了。” 把犯人押入死刑囚牢后,狱卒给每个人发了纸笔,方便他们写遗书。很多人都没有写,因为他们家里已经没有人能够接收这样的遗书了,有的家人已经死去,有的家人则在这同一批死刑犯中。 唯一奋笔疾书的,是独自盘腿坐在囚牢角落里的雅各。自从进了囚牢后,他便写个不停,甚至向其他没有写遗书的人讨要了白纸和墨水,写了一页又一页。他写的不是信,而是一首曲子,他的最后一首曲子。 他已经很久没有作曲了,实际上,在决定逃亡美国之后,他整天忙碌着整理东西安排行程,后来又被关入大牢,根本无法作曲。现在他已时日无多,再不作曲,就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不敢去想自己的作品将来会如何。他的得意之作《伊曼努尔》原稿已被焚烧,本要带去美国的那些手稿——诸如《画家梦》那写满了阿尔伯特的批语的第一稿——都在他的手提箱里,现在恐怕也早就被没收销毁了。至于现在在监狱里写的这些,说不定很快就会被当成垃圾扔掉吧。 他原本还有许多作曲的计划。到了美国以后,虽然要先找到谋生的手段,但他从未想过要放弃音乐。哪怕没有剧院给他演出,至少他可以找英国的出版商出版。他还打算抽空学习美国土著还有来自各国殖民者的传统音乐风格,尝试新的写法。阿尔伯特也提议过说,想和他合写些协奏曲,作为两人爱情的见证。然而,这一切现在都不可能实现了。 也许他活了这么一场,最后却连一个音符都留不下来。他此前受到的那些赞誉,转身就会被人遗忘。就连他崇拜的莫扎特,不也被埋进了乱葬岗么? 但这并没有阻止雅各的写作。在这死期将至的一刻,他正用音乐燃烧自己生命的最后一点力量,写尽自己无限的痛苦、悔恨、遗憾、思念和深情。故人们的笑脸一个个闪现在他眼前:父母、音乐学院里的导师、雷耶先生、珍妮、剧院里的朋友们、皮埃尔……还有那座无虚席的剧场里闪闪发亮的吊灯和潮水般的掌声、散场后静谧的琴房里钢琴上摇曳的烛光……热闹嘈杂的市井小巷、金碧辉煌的舞会大厅,和阿尔伯特一起构筑的温馨的小窝……尼克跌跌撞撞的脚步、牙牙学语的稚嫩声音、抱在怀里的温暖感觉……阿尔伯特悠然弹琴的动作、认真指挥的背影、沉睡时环绕在他身上的臂膀…… 雅各不由想到,自己是多么热爱这个世界,但恰恰是这个世界给他开了个致命的玩笑。 画上最后两道竖线,雅各精疲力尽地丢下笔,在散乱的纸张簇拥下闭起了眼睛。刚刚写下的旋律仍然萦绕在脑中,伴着他睡去。 “飞去吧,带着金色羽翼的思想; 飞去吧,栖息在茂密的山林, 那里的空气温暖而又芬芳, 那温柔的微风吹自我们新的家园。 新大陆的河岸欢迎着我们, 还有那希望的高塔。 哦,我的家园,如此美丽,又如此遥远; 哦,我的回忆,如此珍贵,又如此痛苦! 怀抱着金色竖琴的天使, 你为何杳无踪影,沉默不语? 快用歌声重燃起我们心中的回忆, 给我们说说那些过去的美好时光! 或者成为那可怜的报丧人, 用粗粝的声音宣告我们的命运; 又或成为那神秘的塞壬, 诱哄我们沉睡在这痛苦的梦境……” 雅各迷迷糊糊地醒来的时候,听到的是梅兰妮纤细的歌声。他揉揉眼睛,梅兰妮正抱着保罗,坐在不远处对着他写的乐谱轻声哼唱着。她的声音虽然没有专业歌剧演员们那样悦耳动听,甚至还有一点点走调,但却笼罩着一种像梅兰妮本人那样的圣洁和神秘,温情脉脉,满含爱意。对许久没有听到音乐的雅各来说,无疑是天籁。 雅各听得出神,梅兰妮已经停了下来:“抱歉,打扰你了么?” “不不不……”雅各连忙说,“请继续。” 梅兰妮浅浅地笑了一下:“我不太会唱歌,可刚才保罗哭得厉害,我看到你写了曲子,就试试唱歌哄他,他一听就安静下来了。他真的很喜欢音乐,如果活下去,说不定会变得像你一样呢。” 是啊,如果活下去的话……雅各心头一紧,不知该如何回答。梅兰妮沉默了片刻,又自顾自地唱了起来。不一会,一个清丽的女声加入了她。雅各惊异地抬头,另一个被判死刑的年轻女子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半跪在梅兰妮身边,跟着唱了起来。 她们的歌声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人们纷纷聚拢过来,有的坐下聆听,更多的则加入了合唱。他们之中大都是受过艺术教育的贵族,唱起来并不吃力,尽管因为没有指挥而唱得参差不齐,但无不带着某种虔诚的情感。雅各凝望着歌唱中的人们,视线渐渐被泪光模糊。 ======================================= 歌词改编自威尔第歌剧《纳布科》中的希伯来奴隶合唱va pensiero,原来是意大利文,lz是根据别人翻译的英文再翻成中文,再随手改了改。原曲请戳这里:v.youku./v_show/id_xnza3ml(视频有中文歌词字幕,但lz翻的时候没看这个,而且因为自由篡改了几句,跟字幕不一样。) 清晨的革命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恐怖专政已经开始了好几个月,可人们似乎并没有厌倦每天的行刑。相反,人们似乎把这当成了一种新的娱乐方式,互相寒暄聊天,甚至自顾自地坐着织毛线,心不在焉地看着断头台那里的动静,然后在犯人被处决的时候起哄着喊几声。 雅各站在囚车上望着聚集的人群。这样的场景让他想到剧院——这些人也许也曾光顾过雷耶歌剧院,以前阿尔伯特在那里公演他那些浮夸的歌剧时,这些人也曾边看戏边织着毛线聊天。曾几何时,他的梦想便是给这些人创作出真正属于他们的音乐,当他的作品开始公演以后,观众席里那些衣着朴素的人们的陶醉眼神曾让他欣喜若狂。是什么样的力量压制住了他的音乐,令它消失无踪了呢?如今剧院关闭了,革命广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82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82 场竟成了全巴黎最炙手可热的剧院。 监狱的铁门打开了,囚车缓缓向断头台驶去。人群骚动起来。而与此同时,一个女声从囚车上传了出来:“飞去吧,带着金色羽翼的思想……”雅各惊异得回头,那是先前和梅兰妮一起唱歌的那个年轻女人。雅各在监狱里听说,她是某个低等贵族家的女儿,父母兄弟都已被处决了,只剩下她一个。她自小学习音乐,甚至考虑过去参加雷耶歌剧院的试演,但父母担心局势紧张,阻止了她。 押送囚车的士兵也听到了她的歌声,正要叫她闭嘴,又有一个男人跟着唱了起来:“飞去吧,栖息在茂密的山林……” “那里的空气温暖而又芬芳,那温柔的微风吹自我们新的家园……”越来越多的歌声响了起来,广场上的人们注意到了囚车上传来的声音,纷纷安静下来,好奇地听着。噙着泪水的梅兰妮拉住了雅各的手,两人都手指冰凉,但在这紧紧相握中,似乎都逐渐温暖了起来。 又有另一只手拉住了他。雅各一看,那是站在他另一边的一个年轻男子。此前,那人和其他人一样对雅各退避三舍,兴许是因为对昨天在法庭上揭露的丑闻心怀戒备的缘故。但此时,那人终于放下了敌意,甚至向雅各露出了包容和友好的微笑。囚车上的每一个人都拉住了身边人的手,在汲取他人力量的同时,也给他人带来了依靠。在那像怪物般张着血盆大口的断头台前,这些身份各异政见不同的人们融为了一个整体,坦然共赴死亡。 雅各没想到他们中有不少人在监狱里唱了几遍就记住了歌词,即使那些没有背歌词的人,也跟在后面认真哼着旋律。他们珍惜这首歌,不仅是因为雅各写得好,更是因为,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歌唱的机会了。 聚拢在断头台边的人群鸦雀无声,就连押送囚车的士兵和等待在断头台边的刽子手都像中了魔一样,呆呆地望着囚车上一起歌唱的人们,直到囚车在断头台下停住,歌声也随之停了下来。 人们像是猛然从那动人心魄的合唱中惊醒过来,紧张地盯着囚车,观察犯人们下一步还有什么惊人的动作。犯人们也盯着人群,不确定是否会有人被音乐打动、大声疾呼刀下留人。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士兵跃下囚车,熟练地将其中一位犯人拉上了断头台。人群又骚动起来,也许是急于掩盖刚才在音乐中感受到的羞愧和慈悲,他们的欢呼声和叫骂声与往日相比似乎更为猛烈。臭鸡蛋和发烂的西红柿砸到囚车的栏杆和犯人们的头上,但犯人们纹丝不动,早已放弃了反抗的念头。 囚车上的人越来越少,雅各已经不再去数断头台上发出的钝响了,先前唱得最好的那个年轻女人,还有刚才他身边的那个男子也早已不见了踪影。这时,一个士兵粗暴地抓起雅各的胳膊,将他拖了出去。“雅各!”梅兰妮惊呼道。雅各最后望了她和保罗一眼,低头走上了断头台。 “打倒寄生虫!”“共和国万岁!”底下狂热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人们根本不在乎断头台上的是谁,在他们看来,这些很快就要身首异处的可怜虫看起来都一样。倘若阿尔伯特站在这里,他们恐怕根本不会认出这是曾被他们视为革命英雄的进步贵族,正像此刻他们根本不知道断头台上站着的是他们最喜爱的《自由颂》的作者。他们只是嗜血的秃鹫,闻到一丁点儿血腥味便猛扑上来。 他们曾经心向往之的革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雅各想起自己和阿尔伯特的讨论。没有人说得出确切的答案,事到如今,雅各也没有时间再去想这些了。 刽子手身边的神父捧着圣经走了过来:“孩子,最后做一次祷告吧。” “抱歉,我不信教。”雅各淡淡地说。 “又是一个无神论的革命青年啊,结果却遭遇了这样的命运。”神父叹了口气,“但无论如何,祷告一下总没什么坏处。”说着,他便翻开圣经,念念有词起来。 雅各瞥了圣经一眼,惊异地抬头看了看神父,但神父并没有几乎同他交谈的意思。他急忙环顾广场四周,并无任何异象。他又向那本圣经看去,想确认自己刚才看到的并不是幻觉,但神父已经合上了圣经,画了个十字。 刽子手狠狠一推,雅各踉跄着跪倒在地。广场上瞬间安静了,人们伸长脖子,等待那致命的一击。果然是濒死前的幻觉啊,雅各自嘲地心想,闭上眼睛,眼前的黑暗中闪过了阿尔伯特和尼克的影子。 对不起,我的挚爱,再见了。他默默在心里念道。 但除了那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他的脑海中还有另一样东西挥之不去: 在神父刚才翻到的那页圣经的页脚,赫然画着一朵猩红色的小花。 第二十章 新大陆 阿尔伯特差点是被装进棺材里抬下船的。航程中,船在南美停靠了两天,有些黑奴上了船,不久船上就爆发了疟疾,不知是因为来自欧洲的旅客们水土不服,还是受到了刚上船的黑奴的感染。 阿尔伯特担忧雅各的命运,无法呆在船舱里,成天坐在甲板上吹风,就这样也感染了疟疾,加上心中郁结,一发作便是生死攸关。所幸因为及时隔离,皮埃尔、尼克和伊莎贝尔都没有被传染,而阿尔伯特只有在其他奄奄一息的欧洲病患之中等待死亡。 命运更悲惨的是那些黑奴。他们聚集在狭小的空间里,医务人员人手短缺,根本顾不上他们,转眼疫情就传遍了。最后,死者的尸体和那些濒临死亡的重病患者被一个个扔进了海里。 而那些白人病患也面临着同样的命运,阿尔伯特眼睁睁地看着有些尚在呼吸的病友被抬走,预感自己死期将至。但即使他已病入膏肓,并没有人试图将他拖走。那是因为皮埃尔拿出了自己的政治才能,在外替他斡旋争取时间。每天他都会收到皮埃尔给他的纸条,上面写着:坚持下去,想想那些等着见你的人们。 他想到雅各,想到皮埃尔跟他说的那些听上去像神话一样的红花侠的故事。他相信雅各在努力求生,为的就是和他们团聚。他不能让雅各一到美国就听说他的死讯,不,他要健康地活着,站着,笑着,迎接雅各的归来。 但要是雅各没能获救呢?那个红花侠听上去根本不可靠,皮埃尔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红花侠所救,却根本不知道恩人的真实姓名,更何况,被红花侠从断头台救下的只是少数。也许此时此刻雅各已经身首异处……想象中雅各毫无生气的身体和触目惊心的鲜血令阿尔伯特恐惧万分,似乎他自己的生命力也随之一点点消逝。他不知道自己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黑暗逐渐笼罩了他的意识,催促他沉睡。 但就在他疲惫不堪地想要闭上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83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83 眼睛的那一刻,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雅各下船时四处张望的期待眼神。他逼迫自己清醒过来,因为他还不能放弃。 下了船皮埃尔便带他直奔医院,在医院静养了一段时日,他竟痊愈了。但是,雅各、梅兰妮和保罗都还没有来,阿尔伯特注意到皮埃尔的神情也逐渐消沉了下去。 每天他们都会去码头上等待,有时一等就是一天。来自各地的船只来来去去,却怎么也没有熟人的影子。他常有错觉有人在叫喊他的名字,但一回头看到的却是其他人在互相拥抱。原本在船上还乖巧听话的尼克如今夜夜哭闹着想爸爸,阿尔伯特耐心哄他入睡,自己却悲从中来,难以入眠。他轻轻抚摸尼克那和雅各一样浓密柔软的金发,无声地流泪,因为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苟活也许是一个错误,躺在船上的病床上的时候他便应当放弃了。 有时他会和皮埃尔说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来码头了。但第二天,两人却又不约而同地出现在旅馆门口,一同步行前去码头。他们俩都憔悴了许多,脸上皱纹开始有些明显了,发间的银丝也渐渐明显了起来。 汽笛鸣响,又一艘船靠岸了,挤在甲板栏杆边上的人们欢呼着鱼贯而下。和阿尔伯特平日见到的其他移民一样,他们大都衣着朴素,因为旅途劳顿而脏兮兮的,笑容却比欧洲各处的平民都要灿烂,眼里闪烁着充满希望的光芒。他们厌倦了欧洲的战乱和纷争,来到新大陆开始新的生活。但阿尔伯特和皮埃尔已绝望了太多次,再也无法被这种情感感染了,只有伸长脖子,徒劳地茫茫人海中寻找自己朝思暮想的亲人。 “阿尔伯特!阿尔伯特!”他又听到有人在呼唤,向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个蓄着胡子的瘦削男人,正拼命朝他们的方向招手。他的臂上挽着一个牵着孩子的女人。是一对夫妻啊。阿尔伯特失望地低下头,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再一次向那三人看去。 “皮埃尔!阿尔伯特!”那女人也高呼道。皮埃尔闻声惊叫起来:“梅兰妮!” 梅兰妮松开雅各,拉着保罗向两人跑来,皮埃尔大笑着张开了双臂。阿尔伯特惊愕地望着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的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阿尔伯特。”雅各轻声说道,阿尔伯特觉得自己的双耳都在轰鸣,听不到他的声音,只看到了他的口型。 就在梅兰妮跑到皮埃尔身边时,阿尔伯特飞快地冲了出去,他不顾自己模糊的视线,只想赶快抓住雅各的身影。雅各的双腿有些发软,差点跪倒在地,被他及时紧紧地抱住了。“你们去哪儿了?”阿尔伯特伏在他肩膀上哽咽道,“我每天都在等你,等得差点死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雅各的泪水也沾湿了他的衣服,“梅兰妮在去英国的船上病了,我们在英国休养了几天才上的船,不然在路上得了疟疾可糟糕了。听说前不久有艘船上爆发了疟疾疫情呢。” 阿尔伯特破涕为笑:“呵呵,疟疾……是啊,得疟疾就糟了。” ======================================= 当时去美洲的欧洲移民身上没有疟疾抗体,很容易患病,所以让阿尔伯特光(bu)荣(xing)地中招了……虐他是lz的乐趣哈哈哈哈。至于为什么他活得下来,那当然是因为主角光环啦。 雅各等人逃脱的过程在下一更。 阿尔伯特醒来时,尼克正依偎着他睡得香甜。他睡眼惺忪地将尼克往怀里带,突然意识到尼克另一边的床上空荡荡的,原本睡在那里的雅各不见了。他困惑地抬起身子,注意到窗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影。“雅各?”他低低地唤了一声,雅各回头向他看来。 阿尔伯特小心翼翼地将尼克拉开,蹑手蹑脚地下床来到窗前,在雅各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屋里屋外都是黑漆漆的,只有月光映照出他们两人脸庞的轮廓。“睡不着么?”阿尔伯特轻声问道,手搭上他的肩膀。 “在船上睡得太多,现在反而睡不着了。”雅各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轻轻摩挲。 阿尔伯特被他摸得心神荡漾:“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你要出去走走么?” 雅各顾虑地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我们出去的话,尼克一定会哭闹吧。” “倒也是,他天天晚上闹着要爸爸,今天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但还是像密探一样紧盯着你,一步都不让你离开。”想到尼克这一整天粘着雅各、连雅各洗澡都要跟去的样子,阿尔伯特不由莞尔,但同时又有些嫉妒,他自己和雅各根本没有独处的机会,还要在尼克面前和雅各保持距离,连睡觉都要让尼克睡在当中。阿尔伯特自觉心虚,只得无奈地顺着尼克的意思。 雅各侧过身子,很自然地将头靠在他肩上,叹了口气:“和你们这样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从革命开始到现在,有那么多次我们都有可能天人永隔,但最后我们还是完好无损地在这里团聚,也许就这么扎根下去,直到终老。简直就像做梦一样……你知道么,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自己已经死在了断头台上,而从断头台到美国,我经历的一切只是我在断气那一瞬间看到的幻象。” 阿尔伯特凑过来吻他,临结束的时候坏心眼地咬了一下他的嘴唇。雅各差点惊跳起来,皱着眉头揉了揉自己的嘴。“疼吧?”阿尔伯特说,“所以,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而是真的。不过,那个神出鬼没的红花侠听上去倒真有点玄乎。” “我知道红花侠的真实身份。”雅各低声说。 雅各的行刑仪式是被一个策马飞奔而来的士兵打断的。士兵匆匆跑上断头台,将一纸公文在众人眼前晃了晃。紧接着雅各就被拉下了断头台,同时被拉出囚车的还有梅兰妮和保罗。士兵告诉他们,公共安全委员会下令,他们要立刻上庭为一个叫爱德华?德?巴塞尔的旧贵族作证,因为梅兰妮是保罗的监护人,所以保罗的死刑也暂缓执行。他带来的公文上,赫然签着罗伯斯庇尔的名字。 雅各和梅兰妮面面相觑,他们都不认识那个叫巴塞尔的人,但生死攸关之际,他们只得跟着那士兵离开了广场。士兵带他们进了停着运尸车的小巷,和满脸皱纹、步履蹒跚的驼背车夫一道帮他们躺进预先准备的三个棺材里,和其他棺材堆在一起。 运尸车开到郊外的树林里停了下来,车夫事先为他们准备了衣服,让他们乔装打扮,上了另一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马车。而原来的运尸车,则被守候在林子里地另两个人驾走了。 马车驶过一道又一道关卡。雅各一行三人扮成外国来的一家三口,紧张地听车夫和关卡哨兵交谈。车夫年纪虽大,说话却粗俗而又幽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84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84 默,听得哨兵不住地发笑,挥手让他们通过。他们便这样到了码头,顺利得简直不可思议。临上船的时候,雅各感激而又疑惑地询问车夫究竟是何方神圣,车夫只是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自己也掏出了一张船票。 雅各、梅兰妮和保罗目瞪口呆地看着车夫大摇大摆地和他们一起进了私人包厢,弓着的背渐渐挺直了,关上门,扯下连带着假发的老人面具。坐在他们眼前的,竟是帕西?布莱肯尼爵士。 帕西揉了揉头发,弯腰打开行李,掏出一枚戒指戴在手上,伸手给他们看。那戒指上刻着一朵红花,和雅各在圣经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帕西说,这是他的家族徽章,也就是说,他就是传说中的红花侠。 雅各印象里的帕西总是一副浮夸模样,办事不怎么可靠,说起话来总带着多余的形容词,和法国贵族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但眼前包厢里的帕西却沉稳冷静,思路缜密,就连讲话的音调也降了几度,只有话音中的得意之情无法掩饰。雅各猛然想起自己初见帕西时就觉得他和阿尔伯特有几分相像,当时他以为只是幻觉,但现在想来,他们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之下,却有着同样真诚恳切的眼神。 帕西告诉他们,他痴迷法国文化,常年出入法国,深受启蒙思想感染。然而,他无法认同雅各宾派的恐怖专政,便以红花侠自居,和几个法国朋友一道开始了秘密行动。近几个月来,他数次进出巴黎,看似是在为婚事奔忙,其实则是在秘密营救死刑犯。除了他的同伴,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连他的未婚妻莎拉也以为他只是偶尔好心为想离开法国的人购买几张船票而已。起初,向身边人隐瞒身份只是因为他很享受秘密行动的刺激,但随着雅各宾密探越查越紧,他不得不继续隐瞒下去,保护自己和他人。甚至连他救出的人,也不知道恩人红花侠的真实身份。 他和伙伴们设计了一套周密的营救方案,利用执行死刑、人员流动的时候装作士兵或神父潜入囚牢。因此,他们不得不等到营救对象即将赴死之死才出手营救。他们在皮埃尔受刑前从死囚牢里带走了他,却无法尽快救出关在普通牢房里的梅兰妮和保罗。但从刑场上直接救人这样冒险的举动,这还是第一次。雅各被抓的时候,他本想留在法国静观其变,但无奈在码头上遇见了早已认识他和莎拉的密探头子,密探盯上了他们,逼得帕西无处脱身,只得在莎拉对他见死不救的愤怒中无奈地到了英国,竟弄到婚约几乎破裂的地步。见过阿尔伯特等人后,帕西当即乘船返回法国,开始准备营救行动,但这样一耽搁就是好些日子,弄得雅各已经上了断头台,在千钧一发之际才将他救了下来。 这次行动如此艰难,但去美国的船票是他给雅各的,加上他已对阿尔伯特和皮埃尔承诺救出雅各三人,他必须信守诺言,哪怕是不择手段。其实,无论是伪造罗伯斯庇尔的签名,还是让同伴直接上断头台救人,雅各宾派很快就会查明真相,他和同伴们正身处极为危险之地。因此,他必须和雅各他们一起回英国,免除任何人可能对他的怀疑,同时思考下一步对策。同时,因为自觉愧对雅各等人、让他们受了太多苦,他认为自己应该向他们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成为红花侠的这段日子,我最对不起的,首先是那些我无力去救的人……我知道有人骂红花侠扮演上帝,每次我救下一两个人,还会有十几个人死去。我救的,通常是那些进步贵族,或者妇女儿童,但说真的,大部分囚犯都是无辜的,我无法救他们所有人。”帕西细细讲述自己的经历,竟讲到了深夜,保罗和梅兰妮都已休息,雅各和帕西杯中的茶也换成了威士忌,帕西也有了几分醉意,“我还愧对莎拉。她不是我掩盖身份的挡箭牌,绝对不是。我爱她,但对她谎话连篇。说来好笑,她向往的是红花侠那样的人,我就是红花侠,但又不得不装出和红花侠截然相反的样子来保护她和我自己。你不知道,她看我的眼神是那么失望而又鄙夷,我的心都碎了……你说,这是不是极好的歌剧题材?” “确实。”雅各安慰地拍拍他,“等你回到英国,她自然会了解真相,到那时候,你就真的是她的红花侠了。不过,她眼光真准,有你这雷耶歌剧院的女婿来救我们,还真是托了她的福啊。” 帕西傻笑起来:“是啊,她总是说,你和阿尔伯特就像歌剧院的大家长一样,而剧院就是你们的孩子。我起初还不相信,但后来在英国遇到阿尔伯特时,他听到你没上船,简直像是要把我杀了一样。那时我才相信了。你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吧?” 雅各窘迫地“啊”了一声,帕西挥挥手:“没关系,这很正常,很正常。……不过,我记得你好像是在伦敦度过蜜月、你太太还在伦敦演出过吧?” “这……说来话长……”雅各的脸刷地变红了。 帕西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那就明天再说。我们得在船上呆好几天呢,慢慢说,慢慢说……” 雅各无奈地苦笑,望着帕西在床上倒下,嘴里还哼着以前在贵族沙龙上为了戏弄别人而瞎编的小曲:“他们东找找,他们西找找,他们满世界地找他。他是上在天堂,还是下在地狱,那个神秘而又可恶的红花侠!” “真是个令人恼火的家伙!”阿尔伯特听着雅各的讲述,忿忿地感叹道。 “别那么苛刻,”雅各笑道,“他和你真的挺像。” “你这么喜欢他,就去英国找他、给他写歌剧呀。”阿尔伯特想到雅各崇拜的口气,吃起飞醋来。 靠在阿尔伯特身上的雅各抬头吻他的下巴:“别傻了,没有他,我还能和你这样坐在一起么?” 两人的窃窃私语终于惊动了沉睡的尼克,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凑在一起的两个大人赶快分开了。“睡吧。”雅各拉着阿尔伯特站起身,来到床前两人才松开了手,睡上各自的半边。雅各亲了亲尼克的头发,尼克又缩进了雅各的怀里。 “明天,我们让尼克跟保罗他们一起去玩吧,拜托皮埃尔和梅兰妮暂时看管他一下。我们俩单独待一会儿。”阿尔伯特嘟哝道。 雅各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点点头:“好啊。” “对了,你跟帕西说了我们的事吗?” “说了。” “他怎么说?” “他听得哭了,那景象可奇特了,把梅兰妮吓了一大跳呢。” 阿尔伯特低低地笑:“我们的故事也能写成歌剧了吧。” 雅各微笑着闭上眼睛:“是啊,也许会有这么一天。” ================================== 下一更尾声完结! 帕西是红花侠的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85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85 事本想写详细一点,但这样又会拖得很长,又不是完全原创的情节,所以就简略地呆过了。其实感觉设置得有点唐突,但lz只有这样把故事从be转向he了……其实有一本小说叫红花侠(sbsp;pimpernel),是一位匈牙利裔英国女作家elizabeth orczy写于1905年的爱情小说,讲的就是帕西?布莱肯尼爵士在法国大革命期间乔装打扮营救贵族的故事,还有同名电影和音乐剧。其中帕西跟一位法国剧院女演员恋爱结婚,演员名叫玛格丽特,但因为之前故事里有名叫玛格丽特的人物,所以就换了名字。另外女演员长期不知道帕西的真实身份、她的另一个追求者(即帕西的情敌)是雅各宾派密探头子,等等。觉得挺好用的,就借用了这个梗,顺便致敬。之前一直没有明确表示帕西?布莱肯尼的出处,是因为涉及剧透。 另外,为什么帕西会平静接受雅各和阿尔伯特的基情,是因为他来自腐国呀! 二十五年后。 哈佛学院的一间宴会厅里洋溢着喜庆的气氛。一张张桌边围坐着朝气蓬勃的青年男女和温文尔雅的年长学者,个个都是面带微笑。主桌上,尼克和玛丽安坐在中央,笑盈盈地牵着手。穿着燕尾服的尼克已长成了大人,除了和他母亲一样墨绿色的眼睛外,和雅各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比他更为高大英俊,眉宇之间还和阿尔伯特有几分神似。玛丽安则是个典型的美国姑娘,活泼大方,即使身披温婉的婚纱,却还是一副穿着男孩子的裤子在野外自由自在地奔跑的神气,但她看向尼克的眼神却是含情脉脉的,甚至带了几分羞涩,就像任何刚刚出嫁的新娘一样。她的身边坐着她的父母,而尼克身边则是雅各和阿尔伯特,双方家长都穿得极为正式。雅各正站在位子上,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一张稿纸,认真地用英语说着: “……尼克刚告诉我说他要从律师事务所辞职去西部的时候,我以为他失恋受了刺激。毕竟,有哪家姑娘会愿意跟他一起去西部呢?但他说,他并没有失恋,他那么坚定地决定去西部,正是受到了女友玛丽安的支持。我又想,这玛丽安究竟是何方神圣,竟会有这样的胆量。后来终于见到了玛丽安,我立刻明白了。她不是个一般的姑娘。她的学识并不输给在座各位从哈佛毕业的先生们,爬树、打猎,她样样都会,还有一手好枪法,真是个神奇的姑娘。最重要的是,她和尼克是如此相爱,甘愿放弃在波士顿舒适的生活,携手到未知的西部去定居下来,建立自己的家庭和事业。 我自己生在巴黎的一条小街,曾以为自己也会在那条小街上终老,但现在我却在这里住了二十五年,这已经够刺激的了,所以,西部是什么样的、在那里会发生什么事,我根本想都不敢想,还是留给你们这些下一代去探索、建设吧。只是,你们要注意安全,常给家里写信,有机会的话,回家来看看我们,我们永远等着你们。各位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为这对年轻的冒险家举杯祝福!” 在座众人纷纷举杯,欢呼得最响的是离主桌最近的保罗,他和尼克一起入学,后来又在波士顿的律师事务所共事了一段时间。他一手搂着自己新婚不久的妻子,另一边则坐着皮埃尔和梅兰妮。尼克听到他起哄的声音,含笑向他们举杯致意。梅兰妮不由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多少年来,她都是尼克唯一的女性长辈,也许是因为尼克不同寻常的家庭背景,雅各和阿尔伯特都非常重视她对尼克的影响。作为尼克的教母,她总把尼克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 与尼克和玛丽安拥抱后,雅各坐下了,微笑着和身边的阿尔伯特交谈了几句。在外人面前,雅各总介绍阿尔伯特是他的表兄,同样是青年丧偶,在大革命期间和他们一起来到美国,住在一起互相照应。时间久了,人们也见怪不怪,只道是一对在大革命中死里逃生的鳏夫共同抚养家中唯一的小辈延续血脉。加上尼克从小到大并无异常之处,便没有谁会去留意他的家庭组成了。 在美国重逢后,雅各和阿尔伯特找到了帕西在哈佛教书的朋友,对方欣然举荐两人进入哈佛工作。此后二十五年里,阿尔伯特教法语和法国文学,雅各教欧洲音乐兼任学校乐团指挥,低调生活,不问政事,尤其避开了任何关于法国大革命的讨论。但两人的才华和人格魅力仍然赢得了许多同事和学生的尊敬,大家都很喜欢这两个人生坎坷、知识渊博、充满神秘色彩的法国人,还有他们抚养的那个机灵可爱的尼克。 如今,尼克娶到了全波士顿最受欢迎也最难取悦的姑娘,从律师事务所辞职,即将携妻奔赴西部,加入开拓西部的投机探险者之中。有些老波士顿人为尼克放弃大好前程而混迹于流氓强盗之列而唏嘘,但更多人则坚信这是最圆满的结局——他们自己也大都是从欧洲各地来到新大陆寻求机会的,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尼克和玛丽安共同开启的新篇章正是他们许多人想做但不敢去做的梦想。 婚宴结束后,校工撤走了桌椅,留下宽敞的大厅。雅各在乐团的几个得意门生拿着乐器进来,奏起了舞曲,参加婚礼的宾客们纷纷找到搭档。在尼克和玛丽安的开场舞之后,雅各依次和玛丽安、玛丽安的母亲和梅兰妮跳了舞。夜已渐深,前来参加婚礼的教授们逐渐散了,雅各送走了他们,看到阿尔伯特还在和几个即将离开的文学教授交谈,便自己先退回了宴会厅边上的休息室里,揉了揉腿脚。精力充沛的青年们还不知疲倦地在大厅里欢笑、旋转,这是属于年轻人的世界了。 想起儿子儿媳和谐而又深情的舞步,雅各不由陷入了回忆。也许是尼克来美国时年龄尚小,对法国的印象不深,他已成长为了一个标准的美国人。与欧洲青年相比,尼克的笑容有些过于灿烂爽朗,这让他那些在大革命中九死一生的长辈们有些难以理解,但另一方面,雅各也为儿子没有阴霾笼罩的童年而高兴。和法国口音浓重的雅各和阿尔伯特相比,尼克说起英语来巧舌如簧,口音与生在美国的孩子们无异,有时候就连雅各和阿尔伯特都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和朋友们喝酒时,尼克更喜欢喝西印度群岛的朗姆酒,对法国的葡萄酒兴趣不大。尼克的活泼好动也许更像他母亲珍妮,这正好让他在美国生活得如鱼得水——阿尔伯特虽然总为尼克没有继承父亲的音乐天赋而耿耿于怀,但还是欣然把自己当年作为贵族受到的体育训练教给了尼克,从骑马到打猎,从击剑到射击,也难怪尼克会和那淳朴彪悍的美国姑娘心心相印、愿意与她一道加入第一批西进开拓者了。 明天这对新人就要启程了,也不知阿巴拉契亚山脉以西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86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86 的地方究竟有多少凶险,更不知他们何时才能回来、带着他们自己的孩子。想到这里,雅各的心头不由一酸。二十多年来他和阿尔伯特为了尼克的婚姻大事煞费苦心,竭力为他营造正常的生活环境,鼓励他与女孩交往,免得他误入歧途。所以,雅各对与儿子分离早有思想准备,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还是难以割舍自己唯一的骨肉。 这时,他听到外面传来某个熟悉的旋律。侧耳细听,他确认了自己的判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尔伯特正推门进来,见到他呆若木鸡的样子,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那音乐是……” “那是你的大作啊。还记得么,我当年和杜波瓦小姐订婚的时候你给我写的华尔兹。” “可他们怎么会有乐谱?”虽然阿尔伯特离开法国时携带了大部分雅各的歌剧作品,但雅各写的那些零散乐曲都在雅各自己的行李箱里,因为雅各被捕,那些乐曲连同那部被没收的《伊曼努尔》一起遗失在那混乱的革命中了。 阿尔伯特满脸得意:“是我凭记忆默写下来的。多好的曲子啊,我就交给乐团让他们演奏了。” “什么时候?你是怎么记住的?” “你写的曲子,我怎么会忘记呢?”阿尔伯特凑近了一步,低声说道,“我默了很多呢,《伊曼努尔》、《革命进行曲》……遗失的那些乐谱,我差不多都补齐了,都是刚来美国的时候弄的。现在还都藏在家里的阁楼上呢 。” 雅各听得震惊:“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从没说起过?” “你不记得你刚来时的样子了么?你说那些囚犯们在刑场上唱你的歌,结果你活了下来,他们却死了,所以你连音乐声都受不了,一听就会想到他们在断头台上。后来你总算恢复了,能听音乐,甚至能教音乐、指挥乐团表演,但就是无法面对自己的作品。直到现在,你都不愿再作曲,不敢向学生承认你自己曾是作曲家,讲欧洲音乐史的时候非要把你自己省略掉。”阿尔伯特说着说着,越发痛心起来,握住雅各的肩膀,“这么多年下来,雅各?莱格里斯这个名字在音乐界已经不复存在了。我所能做的,只有替你把你的作品保留下来。你想看的话,等回去以后我给你看,只愿你不要回家放火把阁楼烧掉。过了这么多年,你应该意识到了,他们的死不是你的错,不是你音乐的错,相反,是你的音乐让他们在乱世中获得了宁静,安然死去。” 听到阿尔伯特急切而又炽热的话音,雅各有些颤抖:“我……我明白。” 阿尔伯特拉起雅各的手,打开休息室的门。外面的年轻人们正在音乐声中欢快起舞,旋转得最快的是尼克和玛丽安,他们如风般在舞池中扫过,衣摆灵巧地擦过一对又一对年轻夫妻和情侣,始终深深凝望对方的眼睛,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你看,这才是你音乐的力量。”阿尔伯特在雅各耳边说道。 雅各掩上门,拥住眼前的爱人:“谢谢你。” 离开法国以后,他逃避作曲已有二十多年,但阿尔伯特仍然相信着他……不仅是相信,他始终默默地守护、鼓舞着他和尼克,即使雅各对作曲的心理阴影也许令他失望,即使有很长一段时间尼克与他们的关系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样一帆风顺。岁月早已冲淡了雅各和阿尔伯特年轻时的激情,但在他们的脉脉温情背后,仍然蕴藏着最为深厚而又坚韧的爱意。 阿尔伯特拍拍他的背,松开他,伸出手:“雅各?莱格里斯,我们很久没有一起跳华尔兹了。” 当年两人刚听说华尔兹的曲式、一起学着创作的时候,就是拿这首曲子练习跳舞的。在雅各那窄小的屋子里,他们关着窗帘,交替男女步帮助对方练习,恶作剧地故意踩对方的脚,但总是会不知不觉地在旋转中陶醉在对方的凝视里。此时,雅各望着爱人略显苍老的脸庞,阿尔伯特的双手已满是皱纹,但眼里的温柔和手中的力量依然如旧。他深吸了口气,握住阿尔伯特的手,一手扶住阿尔伯特的腰:“好吧。” 两人小心地迈开步子,慢慢熟悉了音乐的节奏。“我以为我应该跳男步。”阿尔伯特嘟哝着。 雅各笑了:“我是新郎的父亲,今天一天你都得听我的。……啊,你怎么踩我!” 阿尔伯特毫无悔改之意:“抱歉,我不太会跳女步。……喂,你跳男步怎么也踩我……” 两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就这样在音乐声中有些笨拙地跳了起来,他们秘密的关系从未有机会见过阳光,但在对方的陪伴下老去已让他们心满意足。渐渐地,两人的说话声停了下来,脚步也慢了,漏了好几个节拍。两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身体间的空隙合拢了。他们的华尔兹总是以拌嘴开始,却从来没有完整地跳完过一支。 休息室的门被悄悄地推开一条缝,尼克和玛丽安偷偷探头向里面望去。看到安静的屋里的景象,玛丽安瞪大眼睛,捂住嘴才没有笑出声来,转过脸压低声音对丈夫说:“天啊,果然像你说的那样!” 尼克一脸平静:“这根本没什么,想想我第一次见到他们这样的时候,比这要过分得多了。” “怎么过分?”玛丽安好奇地问。 尼克看了她一眼:“我不能告诉你,这不体面。” “我们已经结婚了!” “好吧。”尼克叹了口气,凑到她耳朵边上说了一句话。玛丽安的脸腾地红了,但还是一脸兴奋的笑容:“不会吧!” “我那时才十三岁,简直被他们吓坏了。所以,那几年我根本不想回家,更不想看到他们,直到梅兰妮阿姨跟我说了他们的事,阿尔伯特叔叔又带我看了他阁楼的收藏,再加上爸爸一直都那么耐心地跟我谈心,从不计较我对他们的冤枉。”尼克感叹道,“他们也不容易,为对方做了那么多,尽管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婚姻,但其实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作为父亲,他们更是最称职的。马上要离开他们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恩,是啊。”玛丽安紧挽着他,还有点依依不舍地不想关门,“他们在一起看上去真是完美。” “我们能做得更好,不是么?”这样说着,尼克轻轻关上门,把玛丽安从门边拉离了几步,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俯身深深地吻住了她。? the end. ====================================== 关于尼克小时候看到了什么,还有玛丽安在休息室看到了什么,大家脑补一下就行了。其实想想也挺有意思的,雅各和阿尔伯特历尽坎坷终于如愿将尼克培养成了直男,然后尼克娶了个腐女汉子。其实尼克和玛丽安恋爱的过程应该还是挺有趣的,不过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87 不朽 作者:Sophia 分卷阅读87 是bg,在此略去。 另外,断头台的经历毕竟还是给雅各留下了心理阴影,导致他长期无法作曲,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虽然名噪一时但没有在历史中留名(说得好像这历史不是架空的一样……)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