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人》 正文 第1节 海中人 作者:阿伏 第1节 简介 岑江格一夜睡醒发现面前站了一位人鱼,人鱼说另一位人鱼昏睡前的最后一个梦里有他,如果他不入赘人鱼族,就会变成猪。 ——他选了变猪。 会变猪的攻x嗲人鱼受 第一章 岑江格凌晨4点下班,一挨枕头立刻昏睡,做了一个梦,醒了。 他从枕边扒拉到手机,摁亮看了眼,发现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翻了个身打算再次昏迷。 然后就听到了说话声。 声音很近,听起来很有使命感。 声音说:“我分不清人类长相,但应该就是这个人吧?” 另一个声音回:“差不多,差不多,先领回去试试吧。” 岑江格立马清醒了几百个度,掀被子开台灯尖叫一气呵成。 声音和他一起尖叫。 岑江格尖叫之余,看到声音居然吓得扔了手机,他顿时停了尖叫:“你谁啊?” 声音白了他一眼,先捡起手机,确定没事儿后把手机对准他:“你!是这个视频里的人吗?” 岑江格有点近视,挪到床尾看了眼声音手里的视频:“你什么人啊?搞偷拍?” 声音白了他一眼,原地变出条鱼尾巴,尾巴还自带小型浴缸。 岑江格眼睛都直了,想立马打给珍奇异兽保护单位领取赏金,可惜这个单位目前估计还不存在。他咽了咽口水,语气客气了一些:“人鱼大哥找我有事吗?” 人鱼大哥的下巴又抬高了一点,点点头:“有事。” “那是什么事?” 人鱼大哥:“我族小辈成年了,昏睡后的梦中人是你。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入赘我族,二变成猪。”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岑江格翻了个白眼栽回被窝:“我选变猪!” 岑江格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下午2点上班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隔壁的两个同事在聊周公解梦,他听了一耳朵,心思一动,搜索了一下昨晚的梦。 第一个梦已经记不太清了,岑江格就搜了第二个。 他试了几个网站,输入“人鱼”,来来回回就有两个结果。 ——很快会找到意中人,但要经得住诱惑。 他正在心里吐槽这两个选项看起来很相悖,隔壁同事就扔了袋咖啡过来。 “尝尝,不比猫屎咖啡差。” 岑江格不怎么喝咖啡,但从刚才起就被同事桌上的咖啡味儿迷住了魂,他道了声谢,端起杯子去了茶水间。 此时正过了刚上班的高峰期,茶水间就他一个人。 岑江格把杯子放在饮水机下边,颇惬意地哼起了歌。 水才接了半杯,他就觉得身后毛毛的,想着光天化日没什么危险,平平常常转身打算一探究竟。 谁知眼前的景象远超他的心理预期。 岑江格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嘴巴不由自主张得老大,可惜他姿态到位,尖叫声却没能传出去…… 一位是昨晚的人鱼大哥,另一位是满脸不耐烦的另一位人鱼大哥。 不耐烦人鱼大哥打了个呵欠,松开了捂住岑江格嘴巴的手:“就是他?” 人鱼大哥狗腿一样地点头。 不耐烦人鱼大哥上下打量了一下岑江格,嘀咕了一声也不怎么样,就摇身一变,变作了岑江格的样子。 人鱼大哥狗腿一样地给他鼓掌。 岑江格被迫泡在巨大的人形水泡里,他可以呼吸,心脏也仍然在跳动,只是无法向外界传出呼救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颓废地回到工位,颓废地打出辞职信,颓废地打包东西,颓废地回到了家。 哦,最后一个颓废并不是不耐烦人鱼大哥,是他本人。 岑江格今年26岁,研究生毕业两年,月薪两狗,独身,孤儿。 也就是说,没人能救他。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岑江格几乎要崩溃了。 不是他心理素质差,被两个肌r_ou_人鱼大哥劫持,估计任何人都会像他一样——孤独弱小无助得要发疯。 人鱼大哥比不耐烦人鱼大哥温和一点,他摇了摇手打招呼:“你昨晚见过我,你想变猪的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但是我们家那个小孩没你就醒不过来了,你得……” 不耐烦人鱼大哥暴躁地打断了他的话:“和他说那么多干什么,先带回去吧。” 我不想变猪。 我也不想跟你们走。 岑江格在人鱼大哥的背上疯狂流泪,他又被关进了巨大的水泡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以烈士的姿态投入本市公园的臭湖里,又被迷路的人鱼大哥再次扛到本市的臭护城河边,最后终于在本市唯一一个不怎么臭的二级支流里投河成功。 水下光线不好,岑江格身上又被强行套了一层水膜,他货真价实地在迷茫中流了些眼泪,哀戚戚地感慨自己命不好。 他的感慨才刚写完序章,就被人鱼大哥托举着到了一处光亮处。 岑江格立马忘了刚才的悲哀,瞪大了眼睛。 在他的认知里,人鱼就是加勒比海盗里四处打猎的形象,居无定所,以海底巢x,ue做家。 也不是他没见识,但眼前的房子……不就是正常城市里的高档别墅区吗…… 岑江格:“我们现在是在河底还是海底?” 不耐烦人鱼大哥像看智障一样看他:“在天上。” 人鱼大哥耐心还是多一点,笑眯眯地说:“在陆地哦。” 童话里的生物都变得这么现实了吗? 岑江格依然倒挂在人鱼大哥肩上,只觉得肠子都要推得心脏无法呼吸了。 他叹了口气,压下想呕吐的欲望,拍拍人鱼大哥的肩:“放我下来。” 人鱼大哥立马行动,像立柱子一样把他cha向地面,然后伸出了友好的右手:“你可以叫我莫二路。” 岑江格看了看他的手,没有握上去,敷衍道:“嗯……你好。” 莫二路读不懂空气,又介绍身后的不耐烦人鱼大哥:“这是我哥哥,叫莫路。” 岑江格不敢怠慢这位,点了点头:“莫路大哥你好。” 莫路短促地从鼻腔“嗤”了一声,走在了前边:“也不知道莫渔看上你哪里,还好你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倒也不自取其辱。” 岑江格不知道这位莫渔又是谁,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 人鱼们的群居场所在别墅区,似乎也有人类住在这里。 岑江格心思一动,开始辨认每一位路过的接近人类长相和身材的人。 他运气好,没走几百米,就和一位叫李超的挂着铭牌的项目经理擦肩路过。 岑江格挂了笑容刚想打招呼,就看李超倒退着靠近他们。 李超先盯着岑江格看了数秒,又对莫路说:“这就是莫渔梦到的那个男人?他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莫路对李超倒没有那么不耐烦,也可能是两人观点相近,他笑着点头:“就这样的还不愿意,说宁愿变猪也不和莫渔结婚。” 岑江格绝望到了极点,在心里狂喊:所以莫渔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在21世纪强取豪夺! 告别李超后,两鱼一人又走了五百米,停在了一处茂密花园前。 岑江格已经对这个世界没有别的想法,行尸走r_ou_般看着花园。 莫二路拍拍他的背:“打起ji,ng神!我们先实现你的愿望。” 变猪…… 岑江格:“你们人鱼界有执法人员吗?为什么不把你们抓起来?我什么时候想要变猪?变猪什么时候是我的愿望?不愿意娶那位莫渔就要变猪吗?凭什么……” 莫路捂住他的嘴:“凭我能打爆你的脑袋。” 岑江格又安静了,他的命运从今天的凌晨开始就握在了暴力肌r_ou_人鱼手里,他无法反抗,只能告诉自己忍耐和习惯。 他被带到了李超面前,苦笑着抬手说“hi”。 “李超”:“我不是李超,我是他兄弟。” 岑江格:“他弟弟吗?那李二超你好。” “李二超”:“不,我是他哥哥,我叫李小超。” “所以这是什么命名规则啊!杀人不过头点地,给我个痛快吧!”岑江格崩溃地在原地转了几圈,死盯着在场看起来最镇定最不好讲话的莫路,“嘿,就你!别看我!不就变猪吗?变吧!谁没看过千与千寻啊!我一不好吃二不贪婪,绝对会有可爱小孩来救我的!” 李小超“噗嗤”笑了一声,对莫二路说:“还蛮可爱的。” 岑江格张牙舞爪:“可爱?我不可爱,有来世我要杀了你们!” 疯了,绝对是疯了…… 岑江格奔溃重启数次,终于不小心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也许不是自己,但冥冥中他知道镜子中的那只猪就是他。 白色小猪先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又挣扎着想用前爪捧住自己的脸,失败过后“哼哧哼哧”爬到镜子前,前爪距离不够,只能趴在镜子上端详自己的五官…… 没过几秒,因为用力过猛,镜子被白色小猪推倒在地。 原来猪也会有愤怒的表情。 莫路看着脚下愤怒的小猪,伸出手指谈起了条件:“我可以给你一个自由变换物种的开关,但你得帮我叫醒莫渔。” 好莫渔,神仙莫渔…… 岑江格一边蹩脚地用四蹄前行,一边在心里猛夸莫渔,天底下最好的人鱼莫渔,他短暂生命里唯一的光束莫渔…… 从一楼爬到三楼,岑江格用光了自己夸赞他人的词汇库,终于站到了命运的门前。 莫路气定神闲推开了门,白色小猪腿比他短好几十倍,竟比他快几十倍的扑进了门。他把看热闹的李小超和莫二路拦在门外,对着猪说:“我现在把你变成人,你唤醒他。” 白色小猪猛点头。 没什么特殊感受,岑江格看到镜中的自己又变回了原样,熟悉的高鼻深目,熟悉的分离五指,他几乎要热泪盈眶了:“莫大哥!我该怎么做?” 莫路甩出一纸合同:“先签契约,毕竟唤醒沉睡的人鱼还是需要一些身份的。” 岑江格利索地签了自己的大名:“然后呢?” 莫路:“我宣布你们现在是合法夫夫了。”他慢悠悠地收起手里的合同,指了指床,“睡到小渔身旁,他头顶有一个梦气泡,理论上你们会在梦里相见,等梦醒。” 来不及计较自己到底签了什么东西,岑江格边琢磨怎么和人鱼离婚边爬上了床,他掀开厚实的床帐,倒吸了一口气。 莫二路负我……所以说相亲最关键的是照片啊…… 莫渔家的豪华别墅没有打动岑江格,但他的睡颜成功吸引了岑江格。 岑江格停了一会儿才想起呼吸,脑袋里只剩下一句莫渔真好看。 床上沉睡的人鱼头发极黑,甚至因为过黑沉陷出偏蓝的光泽,肤色又极白,两相衬托,就算是普通的五官也能多几分光彩。 更不用说莫渔的五官本就生得极标志,从额头到下巴,每一个线条都像和老天打过商量,无不归置得称心如意。 岑江格灵机一动,伸手在他后脑勺摸了一把——连后脑勺都是圆乎乎的没有睡扁,简直是完美。 莫二路负我。 他再次在心里狂呼,早知道莫渔这么好看,他真是变猪都愿意入赘! 岑江格带着不能离婚的念头很快睡着了,他心急如焚想要快点做梦,却一直都没有睡沉,念头杂乱东想西想,正着急时就急速坠入了某个场景。 ——他的大学c,ao场,从旁边的横幅来看,是大四那年的十一月,初雪那天。 大四的岑江格还在复习考研,因为初雪出来走几步散心,天气很冷,c,ao场上只有零星几个人,他在角落的架子旁踩脚印。 而莫渔正从角落的偏门里进来,动起来的他是个冷美人,面无表情拒人千里之外,却目标准确地站在了岑江格面前。 岑江格醒了,睡前头顶的梦气泡已经不见了,梦里安静的氛围也被床帐外的争吵声打断了。 他向旁边摸了一把,空的,看来莫渔已经先他一步醒了。 岑江格刨了刨头发,掀开床帐,和外边的莫渔打了个照面。 莫渔正面红耳赤,看到他猛喘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大吼:“莫路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白痴,不是他,就不是他!你找错人了!” 第二章 “解除婚姻关系的文件会在7日内送到你的住所,请先离开吧。” 莫渔语气温和疏离,但表情却明显是暴怒被强行压制的样子。 岑江格自然不敢强行停留,忙不迭向后转离开了人鱼老窝。 此时正是盛夏,人鱼居住的小区气温却不高,也许是绿化优秀的原因,也许是他们在此施了什么妖魔鬼怪的手法,岑江格踏出小区的第一秒就被外界猛烈热情的热空气扑了满面。 从陌生的街道风格来看,他明显已经离开了自己原本居住的地方。 岑江格倒十分冷静,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什么无法接受的事儿了。 他找了间快餐店先坐了进去,在冷气中确认了自己目前所在的城市,又买了一张去往另一个城市的高铁票,最后约了快车,让自己在无缝的冷气中回到了目的地。 也不是原本居住的地方。 不过这次岑江格对此地十分熟悉,他甚至有一张本地的公交卡,从高铁站坐了地铁,轻车熟路地站到了熟悉的房门外。 门里的人好像在等夜宵外卖,声音格外热情温柔地直扑入户门,开门看到是岑江格倒也不意外。 他的姨妈罗润兰女士不咸不淡让出进门通道:“看来你在外打拼失败,要回来继承亿万财产了不是?” 岑江格一只脚都跨进家门了,活生生被吓退出去:“不是吧!咱家现在有亿万了?” “夸张!夸张!只是一种夸张手法你都听不懂?”罗女士眼疾手快把他扯回家里,顺手捞起玄关柜上的瓜子,“说说,怎么又辞职了?” 岑江格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编答案,但被人鱼绑架这种事还是太有冲击力,他想象力突破极限回归初始状态,只好硬着头皮干笑几声:“想回来看看您。” 罗女士嗤笑一声,明显不信他的答案,但也没有为难他,手一挥:“正好毕业季,家里生意缺人,你明天就顶上吧。” “那您给我配辆车吧。”岑江格有一点不情愿,说话倒不吞吞吐吐,“过几天我还得回那边,现在我就人回来了,房子还没收拾,得回去一趟。” 罗女士嗑瓜子的动作停了停,又像没停过一样:“别让那房子空着,怪可惜的。” 前一晚罗女士咔嚓咔嚓啃鸭脖到两点,岑江格自己的心情确实也不太平静,直到天要亮才迷迷糊糊睡了片刻。 他对清醒已经产生了些微恐惧心,睡醒睁眼时磨磨蹭蹭,最后心一横瞪大了眼睛,正好把趴在床边的罗女士吓了一跳。 罗女士向来眼疾手快,先呼了他一掌,又掩饰自己偷窥外甥睡觉的行径,说着让他赶紧出门收租的话就溜出了门。 岑江格出卧室一看,餐桌上早摆好了很具规模的早餐。 不得不说,他的姨妈罗女士真是多少年如一日的害羞表达和拥有一手好厨艺。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海中人 作者:阿伏 第2节 岑江格吃饱喝足刷了碗,对上留在餐桌的文件夹先头疼了片刻,最终还是拿了起来踏上了“新”工作的道路。 罗女士最主要的身份是麻将馆常客,再下来就是包租婆。 从身高抵达180的那天起,岑江格就被罗女士带着去收过租。 他发现和想象中不一样的是,房租越高租客交得越痛快,反而是那些在他眼中已经很少很少的租金,往往却能逼得租客眼睛发红不停道歉。 等红灯的间隙,岑江格撇了几眼今天要去的小区,发现没有丝毫印象,只能开了导航慢慢开过去,到地方已经比约好的时间晚了半小时。 等着的租客看起来生活优渥,岑江格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来这边,迟到这么久……” 租客果然很好说话,摆了摆手连连说着没关系。 倒把岑江格弄得更不好意思了,他看了眼这套房子后边的备注,下一年要涨价。 他低头又抬头,往复几次,做出确认好的样子才说:“您如果续租的话,市场情况和去年不太一样,我们这边恐怕要涨价。” 租客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点了点头说:“只要价格涨得不太过分,我可以接受。像您这样的房东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岑江格笑着应和:“都是应该的。” 他现在一点客套的心思都没有,姨妈从不吝啬使用他这个劳力,攻克完这个对象,今天还有好几家要跑,指引租客在合同各处填好信息后,他就立马说了告辞的话。 直到快到第二户时,岑江格的好奇心才卷土重来。 什么叫像我这样的房东?他好几年没有回来了,而刚才的租客是从去年开始租房的,两人肯定没有过任何交集。 况且,对外来说,他也只不过是姨妈的一个打工仔,什么时候还有主人翁身份了。 晚上吃饭时岑江格还提起了这个人。 罗女士也对他有印象,说这人就是这样,说话做事非常客套,但最大的优点还不在他有涵养这一点。 岑江格咬着筷头提问:“那他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罗女士“咔嚓咔嚓”嚼着芹菜杆,给出答案:“给钱痛快,事儿少。” 晚餐剩下的时间,岑江格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自己这个青瓜蛋子再问出什么废话。 罗女士也没说话的意思,只是吃完要离桌时突然说:“既然回来了,有时间去看看润云。” 岑江格飞快吃完了剩下的米粒,干脆利落道:“我等会儿就去。” 罗女士先看看了外边将沉的天色,眉头一皱有些疑惑:“晚上去合适吗?” 岑江格对这些传统风俗也不太了解,他抬眼想了想,半疑惑半肯定地说:“润云女士是我妈,妈妈应该什么时候都欢迎儿子吧?” 岑江格被苍蝇拍拍出了门外。 他嘻嘻哈哈捂着屁股一路跳到车旁,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也许是他把表情整理得太过严肃,也可能是晚上确实不太有人来,墓园的看门大爷问了许多问题才把他放了进去。 岑江格手里抱着润云女士活着时最喜欢的风信子,在已经完全沉下来的天色里站在了她的碑前。 罗润云下葬时也是夏天,本市最热的时候,家里没有吹拉弹唱,安安静静地把她沉在了墓x,ue底部。 岑江格被带来时墓碑已经立好了,他不小了,但也还没到太明白的时候,懵懵懂懂和照片里的妈妈对视。 他甚至没有哭,那天的风在夏天里很大,被点燃的纸钱就是靠在火盆边沿不肯死去,他在人群的中央,觉得自己和火盆里化为灰烬的那些纸钱一样格格不入。 岑江格把风信子放在墓碑旁边,有些羞涩:“嘿……” 他干巴巴“嘿”了一声就词穷了,赶紧从提来的袋子里翻出花带,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重新清理干净,他像讨好一样,低低唤了声妈妈。 罗润云女士活着时和妹妹不一样,要温柔一点,却也更凶猛。 她对独子自然宠爱,母子间感情向来要好。 却也结束得突然,所有的爱自那个夏天戛然而止。 岑江格总觉得自己的人生还在前行,可妈妈却永远定格在了照片里的时候。 他不断长大,也不断和妈妈记忆里的儿子越来越不同,直至今日,如果妈妈真的能站在他面前,恐怕除了长相和儿时有互通之处,其他地方可能都不一样了。 ”妈妈,我又辞职了,不过这次情况比较特殊,并不是我主动放弃的。”岑江格倚靠着身后的台阶,和妈妈对视,“我好像理论上应该吧,和一个人鱼结婚了,他们可能把这个东向叫契约,我也不懂。非常奇幻,我好像还变成了一头猪。不过我变成猪也很英俊,是白色的,不是肥头大耳那种,非常漂亮,还有一点可爱……” 夏日的夜晚难得送来一阵凉风,岑江格颇惬意地彻底靠在石阶上,他没再说话,在一片静谧里看着妈妈。 他其实一直都很难过,每天都能想起美丽的罗润云女士,但现在又很平静。 好像自从见了一次人鱼,他对这个世界上所有不太可能的传说都多了一丝相信。也许罗润云女士此刻就是他头顶的某颗星星,更也许,罗润云女士一直没有离开,只是以看不见的方式陪在自己身旁。 岑江格对自己目前的心理状态非常满意,他站起来拍拍屁股,珍重地又擦了擦墓碑:“妈,我不是因为工作能力不行才屡次辞职的,我发现我就是想离这里远一点,可是又办不到。” “我一直都过得很好。” 他从姨妈家出来还是黄昏,再回去已经是深夜了。 罗女士为了第二天更好地奋战麻场,早早就睡着了。 岑江格在客厅站了会儿,蹑手蹑脚把自己打理干净,也迅速沉进了梦里。 他被擂战鼓一样的敲门声震醒时才9点,多亏罗女士每天7点半就勤奋去麻将馆报到,不然门外的人肯定是要血jian当场的。 岑江格没什么起床气,和和气气地拉开了门:“什么……事?” 他不结巴,只是门外站着生动也生气的莫渔。 莫渔铁青着俊脸,恶声恶气说:“怎么办?我妈不让我离婚。” 第三章 岑江格愣了一下,倒是听清楚莫渔说了什么。 他第一反应就是把莫渔拽进门内,可惜低估了人鱼的肌r_ou_量,没拽动。 莫渔被他扯得一个趔趄,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你拉我干什么,有什么话就这里说。” “不行不行,还是进去慢慢说吧。” “有什么好说的,就是现在不能离婚了,你说怎么办么?” 罗女士虽然坐拥房产许多,但自己还住在老小区里。图方便,下楼左拐麻将馆,右拐零售店,不出门还能听到邻居家的八卦。 岑江格警惕地看着对面禁闭的房门,冥冥中觉得自己已经和猫眼那边的邻居有了无数对视,他拽紧莫渔的胳膊:“还是进去说吧,你想怎么样都行。” 莫渔冷酷抱臂:“我只想离婚。” “离婚?”罗女士不知不觉站在了楼梯的下一层,一边眉毛在空中高吊着,“岑江格?” 岑江格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偏头看了眼双方距离,瞬间缩回门内,妄想关门自闭。 罗女士:“你今天敢关门……” 没等罗女士话说完,岑江格把门拉到最大,作出引颈受戮的样子:“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这是岑江格第二次见莫渔,上次和这次的经验无不显示他是个暴脾气。 但暴脾气遇上中老年妇女似乎容易哑火,莫渔坐在沙发上有点束手束脚,没敢主动开口,和岑江格刚才怂怂的样子有点像。 沙发上只有罗女士坐得最惬意,用眼神指挥着岑江格泡好茶,她垂下眼,双手在膝上交叠放着:“说吧,怎么回事。” 岑江格:“姨妈!小姨!你听我……” “我问你了吗?”罗女士冲莫渔点了点下巴,“你说。” 莫渔吸了口气,没ji,ng打采道:“我想和他离婚,可是家里父母不允许,所以找他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离。” 罗女士:“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 莫渔:“就前几天。” 罗女士:“结婚前有感情基础吗?” 莫渔想了想,老老实实摇头:“没有,但是我家里人以为我们有。” 饶是罗女士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多年,现在听得也有一点糊涂,她又问:“我听你总说你家人、你家人的,那怎么不是你家人和我们格格结婚?” 岑江格颓废地捂住了脸。 莫渔被格格二字逗笑,“噗嗤”笑了声,轻松了不少:“我家人是我堂哥,脑袋不太好。” 罗女士:“既然你堂哥都脑袋不好使了,你怎么还听他的话?” 为了防止对话最终崩坏,岑江格清了下嗓子,横cha一句:“他们家以为我们结婚可以冲喜,就……” 可惜晚了,罗女士似乎已经导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结果,她诧异地连问:“你这是被绑到深山自己逃回来的?大山的女婿?我怎么听着又是冲喜,又是傻子的?” 事已至此,岑江格眼一闭心一横,沉声道:“小姨,他就是让我发现自己到底是谁的那个人。” 罗女士:“哈?” 也没有说得太文艺吧?岑江格疑惑着解释道:“就是因为他,我才知道自己是同性恋。” 罗女士从始至终都非常冷静,听到这儿也没什么反应,她听着还点了点头,眼神四处看了看,动作迅猛地抄起一个抱枕就拍向了岑江格的后背:“我是听不懂你什么意思吗?当年我就知道你迟早领回来一个男媳妇!我不是你妈没法好好管你,但结婚这么大的事儿,你不给我说就罢了,你昨儿还去你妈那儿,你告诉你妈了吗?还想瞒着家里!” 莫渔现在是有一点惊慌了,他第一次见到战斗力堪比自家妈妈的女士,躲着抱枕砸起的飞尘艰难道:“阿姨,要不……我先走,离婚的事其实……也不太急的,我下次再来。” 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下次趁您不在的时候再来。 罗女士在单方面殴打中暂时抽出神儿:“孩子你坐着,等我先教训完他。” 下一个就是我吗?莫渔的屁股差点弹起来,他连连摆手,凶狠地向岑江格甩着眼刀:还不快劝你姨妈? 岑江格抱着头:您看我有能力劝吗? 岑江格到底是挨完了一场完整的打,他委委屈屈缩在小沙发上控诉:“小姨,我都这么大了,你怎么在外人面前打我!” 罗女士:“也就我还能教训你,偷偷结婚就算了,抛下新婚……”她看了看莫渔,不知该怎么称呼,又重复了一遍,“新婚……” 莫渔有眼力见儿,赶紧应道:“我叫莫渔,草头莫,打渔的渔。” 罗女士:“要不是渔渔现在找上门,合着我要被你瞒一辈子!” 莫渔暂时脱离危险,整个人从开始的畏缩变得极舒展,听罗女士这么说,还颇趾高气扬地跟着点头。 岑江格气不打一处来,不管怎么想他才是这场“婚姻”里最大的受害者!说到婚姻,他眼珠一转,又说:“我们也不算结婚吧。”他撇了眼正得意的莫渔,“没有结婚证,只是口头……” 莫渔好像看他开腔就知道他说什么,从包里拿出两个小红本,眼含泪波递给了罗女士。 罗女士低头一看,日期正是前天,她的火气又一步蹿到顶,抬手就冲岑江格掷了个毛线团。 岑江格身姿灵活地反手接住毛线团,一个箭步夺过结婚证,发现是真的,有两人的红底合照,也有钢印戳,从任何角度来看,都真得很真。 他把结婚证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拉起莫渔,对着姨妈鞠了个躬,刚想像壮士一样飞快溜去民政局…… 罗女士开口了。 罗润兰女士威胁人向来只说半句话,今天也是,她看着自己新做的指甲,语气平和道:“你可以去……” 岑江格立刻一屁股沉进了沙发,摇着头说:“小姨你说什么呢!我去哪儿啊,我哪儿都不去!” 留下莫渔一个人站着,懵里懵懂地看不懂人类间复杂的亲情关系。 罗女士在思考,她马上都要50岁了,居然还要为小年轻的情情爱爱头疼。 岑江格年少丧母,她虽然接来了监护权,但也实在没有太多与半大孩子相处的经验,多少年来只是在关心和假装不太关心间游走,对岑江格的私事也是从不会过多干涉。 眼下的情形太难办,罗女士想逃避,就做了八菜二汤。 岑江格落座时有些迟疑:“小姨,太多了……咱们吃不完。” 莫渔干脆利落拉开椅子就坐:“可以。” 罗女士的好手艺自然不用说,莫渔的好饭量却是可以拿出来狠讲一下的。 岑江格停筷时莫渔正盛第三碗饭,岑江格洗完其他锅碗瓢盆时他在盛第五碗,最后他是抱着电饭煲内胆结束这餐饭的。 孩子有礼貌,也知道自己能吃,饭毕推开电饭煲内胆,文文静静:“谢谢小姨招待我。” 罗女士本来在紧急酝酿该如何训话小辈,她没这方面经验,吃饭时总觉得时间紧迫自己组织不好语言。 没想到莫渔这么能吃,生生给她拖延了不少时间。 罗女士亲切问:“吃饱了吗?” 莫渔摸摸肚子:“饱了。” 罗女士点点头:“饱了就好,有些话我得说一说。” 在厨房刷碗的岑江格和在餐桌摸肚子的莫渔都不由自主地提起了耳朵尖。 罗女士:“婚姻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无权过问,但是对于生活我还是有一些经验的。我们经常为自己一时的决定后悔,甚至为此辗转难眠,想痛痛快快为自己的痛苦做一次了断,但解决问题并不只是粗暴地爆破问题,多想想再做决定吧。”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到晚场麻将点了,于是决定做一个总结:“总之慎重,不要让自己后悔。” 罗女士煲了ji汤,拎着小皮包潇潇洒洒走了。 岑江格迅速洗完剩下的碗,他认为目前家里都已经不再安全了,领着莫渔去了离家10公里的咖啡馆。 正是夏天的午后,咖啡馆里人不少,找来找去也没有太隐蔽的位置。 岑江格破罐子破摔,坐在了中央的长桌上,他几乎没有思考,开口说:“必须离婚。” 莫渔几乎和他同时开口:“我还是想离婚。” 可怜罗女士生平没煲过多少ji汤,几乎都以失败告终。 岑江格出来时没忘了带上结婚证,他搜索了一下流程,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带好材料去民政局换证就好,到时先给他们打电话,看需要什么,一次准备好,免得到时候多……” 莫渔冷漠地打断了他:“结婚证是假的。”看岑江格不信,他挥了挥手,“是我们人鱼的幻术。” 眼前的纸随着莫渔的动作化成了白纸,岑江格颇茫然地摊开手:“那我们还离什么婚,问题完全不存在啊!” 莫渔更冷漠了,提醒道:“你还记得你乱签的那个文件吧,这么大人了,单知道不要随便给别人担保,不知道别乱签字吗?” 岑江格莫名其妙:“我又不是你们人鱼,我哪知道。再说了,莫路人高马大也是幻术?” 莫渔摇头。 岑江格生气了:“那么高一位壮汉人鱼威胁我,我不签难道等死?再再说了,他说不签你就醒不来,那你意思我别签,你就一直睡着?” 莫渔:“我还真宁愿永远睡着!” 岑江格:“你看,一说你就生气,你生什么气?我好端端被扯进来都没生气,咱们是解决问题,又不是比谁气性大!” 莫渔毛都炸了,可岑江格看起来很冷静,说这话也温温柔柔的,他不由自主熄了火:“那我也不知道啊,醒来就变你男人了,我也不开心啊!你也不懂人鱼契约到底意味着什么,你肯定不生气!” 岑江格:“那你具体给我说说。” 可怜的刚成年没满一年的莫渔,根本没准备好迎接伴侣就昏睡了过去,他看岑江格这么和气,嘴巴不由自主撅着:“那就是什么生命、灵魂、财产都捆绑在一起了,想要解绑就得付出代价,我妈不愿意让我受伤。” 岑江格:“什么代价?” 莫渔:“你就理解成你们人类要坐轮椅出行,还要被指指点点离婚,再想签契约基本没可能吧。” 岑江格诧异了,也生气了:“你都瘫痪了!被歧视了!没办法第二春了!还是要和我离婚?我怎么你了!我这么不堪吗?” 莫渔还没遇到过比自己更火大的人,当仁不让一拍桌:“我就是不愿意,你这人多好可我就是不愿意!必须离婚,你别想拖!” 他们正吵着,一个女声淡淡地cha了进来:“让我听听,我儿想干什么?” 一位能看出有了年纪,但保养极好的女人凭空出现在莫渔身后,她撑着柄手杖,看莫渔从头到脚恨不得僵作一团,微笑了一下:“没事儿,妈妈又不会杀你,让我再听听?” 第四章 莫渔认为自己此时应当晕过去,这样最好了。 他皱眉捂紧耳朵,脑门“咣当”一声砸向了咖啡馆的实木桌子。 “我儿什么时候变成了只鸵鸟。”女士把她的手杖支在一旁,坐在莫渔身旁,向岑江格伸出左手,“你好,我是莫渔的妈妈。” 一天之内会见两位女性长辈,岑江格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觉得喉咙都要痉挛了,他苦着张脸,不知该笑还是哭:“阿姨你好,我是岑江格。” 女士微微笑了一下:“年轻人生得倒是英俊,配我们小渔刚刚好。”她端起莫渔的杯子闻了闻,皱了下眉头,但还是喝了一口,“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冬青。”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海中人 作者:阿伏 第3节 这是什么新型骗局? 岑江格对人鱼们的诚信度抱有极大的偏见,他看了眼还栽在桌上的鸵鸟莫渔,又看看非常温柔一刀的冬青女士,出于慎重,他只是抿唇笑了笑,没敢搭腔。 冬青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了然一笑:“你叫一声不会被装进葫芦的。”随机话锋一转,“我今天来,就是想谈谈你和莫渔已经签下的婚姻契约。我不同意你们擅自解约。” 她继续说:“我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我相信从古老的过去一路传下的契约必然有其可取之处。小渔醒来说你并非他的梦中人,可如你所见,那梦里最吸引人的就是你……” 莫渔半抬头:“妈,真不是他。” 冬青微笑:“那你说是谁?” 莫渔又把头砸向了桌子。 冬青:“无论如何,比起解约带来的伤害,我更倾向于你们尝试一下。小渔的梦选择了你,而契约也允许你和他结合,在我看来,这就是天作之合。” 岑江格偷看了眼莫渔的后脑勺,摇摇头:“阿姨,我不愿意。” 莫渔迅速抬头,乐呵呵地瞪他:“你看!你也不愿意!你其实也嫌弃我吧!” 冬青动作迅猛把儿子的头按回桌面,抬抬下巴:“说你的理由。” 岑江格:“我妈说,婚姻的基石必须是爱情,我得听我妈的话。” 冬青:“你母亲现在何处,我可以和她谈一谈。” 岑江格的脸上浮出神秘微笑:“我妈十年前意外过世了,这是她留给我的遗言。”他抹了下眼角,“抱歉阿姨,您也是母亲,请体谅一位将要离世的母亲最大的心愿,她希望我幸福。” 冬青愣了愣,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回答,温柔的表情又卷土重来,她拿起一旁的手杖,起身道:“既如此,你们看着办吧,在做决定前,还是要慎重,多想想结果。” 两位女性长辈的告诫听起来都差不多。 两位小辈的答案也差不多,冬青女士没走出二里地,两颗脑袋就又凑在了一起:“离婚!必须离婚!” 莫渔到底刚成年不久,是蜜罐里泡大的孩子,他脸上有些轻柔的关心:“你妈妈真的那么和你说吗?” 岑江格挥挥手:“怎么可能,我没见到她最后一面,都是我猜的。” 莫渔:“哦,我们真是必须离婚。” 人鱼的婚姻契约和人类的婚姻内里差不多,是基于感情的结合,但内里的约束却和感情没有多大关系。 伴侣间分享生命、共享财产,特别的是,还能参观彼此的梦境,以及一些玄妙的灵魂沟通。 解约的条件却更严苛。 莫渔平静地说:“解除契约意味着改头换面,我的尾巴会自行断掉重新生长,过程很痛苦,再生长出来的鱼尾也会有特殊的印记。” 岑江格听得龇牙咧嘴:“断掉?‘咔嚓’一下那种?” 莫渔摇头:“只是需要保持人类的外观,在尾巴重新生长出来前不能再入海了。当然,这也是一种痛苦,我们天生渴望海洋。” “那要不……”岑江格觉得喉咙又要痉挛了,“我们还是不要……” 他的话只让莫渔一边的眉毛抬了抬,他还是很平静:“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但我不想和你拥有同一段生命,分享彼此的灵魂,我们只是陌生人。” “那对我有惩罚吗?”岑江格感觉自己的指尖有些发抖,他攥紧拳,“我也不想和你分享这些,不过分享痛苦我还是愿意的。” 莫渔轻轻笑了一下,点头:“是ji,ng神痛苦,你也许夜夜能梦到我,梦到那些痛苦,但在白天永远不会有清晰的记忆,你知道你的生命缺失了某些似乎重要的人或事,可是你想不起来。” 不知怎么,岑江格看着莫渔此刻的脸,脑中浮现出一句“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读书时偏科严重,古诗词一概不通,只会些人人都能说出口的句子。甚至现在这句的具体意思他也不明白,可他觉得挺贴切,他松开拳,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温柔些:“那我们该如何获得痛苦?” 上次从工作的城市到莫渔家费了一些时间,当然也要怪莫路是个路痴,但这次的时间似乎更久。 岑江格没被扛在肩上,他被莫渔挽着在水底前行。能感受到水流的轻微波动,头顶的些微光亮,以及深处让人有点恐惧的未知。 这都让时间仿若被拉得极长,也极美,他想闭上眼躲避,又觉得以后再没这样的机会。 就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念里,他们到了。 重新站在地面似乎让莫渔觉得不舒服,他换了好几个站姿,指尖一划,单方面做出了决断:“你现在变猪了,矮一点,进我卧室把契约偷出来。” 岑江格无语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膛,果然是并不熟悉但其实有点熟悉的白色毫毛,他不满地用前爪刨了刨地面,意外地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于是迫切提问:“莫路在吗?” 莫渔闭上眼感知了一下:“家里没人,放心去,我给你望风。” 岑江格这辈子没这么紧张过。 用猪的身子行走,固然身高低不引人注目,但他毕竟做猪的时间短暂,走路磕磕绊绊,费了很久才爬上楼,又费了更久找到疑似契约的纸。 他欢天喜地把契约按在莫渔面前,莫渔摇摇头:“不是。” 他第二次欢天喜地,莫渔第二次摇头。 到第四次,莫渔疑惑:“你看过银河护卫队吗?你现在就像树人。” 岑江格原地思考了一下,举起前蹄:“格鲁特是在别人的帮助下才拿到原型机机械鳍的,我可能也需要帮助。” 莫渔:“你能记住这个名词,为什么就不知道什么是契约书,况且你还见过、签过!” 白色小猪不好意思了,就地一坐假装听不懂人话。 莫渔一把捞起他扔进门内,冷酷下令:“去找,我给你望风。” 岑江格委委屈屈爬楼,他当然知道那玩意儿长什么样子,可是莫渔房间有太多类似的几页纸了,他看不懂人鱼语,只能盲猜。 他吭哧吭哧返回卧室,站镜子前思考契约书会在哪儿。他思考着,目光逐渐被镜子里的白色小猪吸引,又被慢慢靠近的莫路吸引。 白色小猪“啪叽”一声捂上眼扑向了镜子。 莫路手里拎了几页纸,假装只是路过、不小心,把那几页纸塞进了白色小猪的蹄缝。 过了五分钟,白色小猪神奇地表现出了神采飞扬的模样,他抬起蹄子,神气地把那几页纸拍在莫渔脚下邀功。 莫渔弯腰捡契约,顺路摸了摸他的毛脑袋:“我都看到了,是莫路找给你的。” 再变回人的岑江格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他好奇地看着莫渔手里的纸,活像个渴望识字的文盲:“念念,给我念念!上边写了什么!” 莫渔嫌弃地推远他,掏出手机查看备忘录——他之前光记解约的后果,关键时候居然忘记到底怎么解除契约了…… 岑江格站在一米开外,嘴角向下,用最标准的嘲讽脸说:“我是人类不懂就罢了,你一个人鱼居然还不懂……” 莫渔并不受影响,语气很淡:“我才刚18,不知道正常。” 比某人鱼大了8岁的某人类恹恹地又站远了一点:“那你快点查,咱们不要再麻烦莫路了。” 说来也奇怪,姑且就说是这段婚姻吧,开始是岑江格被莫路恐吓签了字,现在是岑江格被莫路帮助找到了契约书,如果真是莫路再帮着他们解约…… 岑江格撇了撇嘴,露出个奇怪的表情——就像是他和莫路结婚一样。 莫渔边翻备忘录边冷笑:“可不是像你和莫路结婚么。” 岑江格下意识捂着胸脯:“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莫渔点点手中的契约书:“因为事实上还是我和你结了婚,当某种想法非常强烈时,就会在你我之间分享了。” 还挺新鲜的。 岑江格尽量把自己的每一个想法都压得不那么强烈,他甚至配合着吹起了口哨。 口哨歌换到第三首时,莫渔查到了结果,他收起手机,在岑江格口袋掏了一下,空的。 他抬头问:“你不抽烟?” 岑江格摇头。 就在他们面面相觑之时,一个打火机被递到了莫渔鼻子底下,握着打火机的手属于莫路。 莫路说:“不用谢,我叫克拉格林。”看莫渔和岑江格两脸不解,他又解释道:“就是给格鲁特帮忙的那个,勇度的副手……克拉格林。” “银河护卫队2还挺好看的啊……”为了消除尴尬,岑江格强行找了一个话题。 莫渔已经不想说话了,他点燃火,郑重说:“这一把火烧下去,咱们就得开始痛苦了。” 岑江格:“合着你刚才查那么久,原来烧了就好了?” 莫渔直接点着了契约书。 契约书在火舌的舔舐下爆出蓝色的光芒。 光芒很快停了,但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当某种想法非常强烈时,就会在你我之间分享。 岑江格和莫渔都在自己的脑袋里听到了对方的心声…… ——怎么还没离? 第五章 人们都听说过诉讼离婚的难度,必然拖长的时间和这期间所忍受的无法继续相处的痛苦,足够让一些人对婚姻望而却步。 不为人知的人鱼离婚也应该上榜。 被焚烧的契约书在火焰里化为乌有,想象中立刻降临的解约的痛苦没有来,反而是灰飞烟灭的契约书从虚无中降落,轻飘飘地重回到莫渔手中。 有点匪夷所思,莫渔将契约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认是原件无疑。他惊喘了一口气,看了眼岑江格,再次点燃了契约书。 契约书又回到了他手中。 这简直像另一种意义上的鬼打墙。 岑江格夺来打火机,亲手点燃了契约书,片刻之后,同样的几页纸同样也落回了他手中。 莫渔长呼了一口气,原地大喊:“莫路!出来!” 没人应答,他ji,ng准地将打火机掷向了一团空气,打火机砸中了什么垂直降落。 莫路不得不现身,他挠挠后脑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接下来各路人鱼纷纷现身,薄薄几页契约书不知过了多少只手、被无情点燃了多少次,但它始终非常坚韧,永远会从同样的高度再次出现,缓缓降落。 莫渔崩溃了,他将契约书猛地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还不解气,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滚圆,盯住岑江格。 他还没说话,岑江格刨了一下头发:“你们人鱼有靠谱的吗?能不能来个人说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是我ji,ng神错乱了吗?这玩意还不让人解约了?” 莫渔猛吸一口气,快步向他走来,走到一半莫路拦腰截住,他不死心,原地向岑江格甩空气拳头:“都怪你!谁让你签了!还和你姨妈说我是你梦中情人,你开心死了吧!“ 岑江格才觉得冤枉,他也往前走了几步,被莫二路拦住了。他比较文明,没有使拳,怒道:”你才是做春秋大梦,我真是为了保你的小命,谁会喜欢你啊!长得好看就人见人爱了?真以为自己是我梦中情人,我早上初中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了,你那会儿出生了没?小崽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两人你来我往毫无条理地疯狂对骂。 中途两个莫氏兄弟觉得手累,将他俩放回地面。 他们原地大声喘气,眼睛里好像能发s,he出有实质的怒火。 唯恐斗争再次升级,李氏兄弟接手了阻拦他俩的工作。 吵架终归是解决不了问题。 人和人鱼群中最年长的莫路几次踌蹰,还是偷偷钻出去搬了救兵。 这是岑江格今天第二次听到手杖击地的声音,他迅速让四肢摆好站姿,眼观鼻鼻观心。 莫渔看到自家妈妈来了,眼眶里立马汪了水花,都要委屈死了:“妈!” 冬青不耐烦地捂了半边耳朵,表情确实是有一些了然:“怎么,发现离不了了?” 莫渔继续委屈点头,还不忘表决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接受,只要能离婚!” 岑江格也跟上了他的步伐,更真切,他并起两根手指发誓:“我真是愿折二十年阳寿摆脱这段婚姻。” 莫渔面无表情跺了他一脚。 冬青女士挑了挑眉,亲自点燃了契约书,在契约书闪现时她笑了一下,手杖跟着她的笑轻轻敲了敲地面:“你们确实暂时不能解约,契约感知到你们之间还存在着某种极强的感情连接,还有感情在,无法解约。” 感情? 活见鬼了,他们之间能有感情? 岑江格和莫渔相互打量,无论如何都无法在对方身上获取任何除外表之外的正面评价。 没等两个好奇宝宝再提问,冬青女士给出了答案:“你们太迫切于离婚了,可能就是这里出了问题。先平和一下情绪吧,起码别把离婚当作最重要的事,让关系回复到正常的陌生人关系,也许就可以离婚了。” 她说的很有道理。 岑江格和莫渔之间能拥有的自然不是爱情,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可以互通的感情,只能是希望快点离婚的迫切心情。 他们又回到了之前的咖啡馆, 天已经黑了,正是饭点,咖啡馆的人少了许多,他们在角落找到了一个位置。 莫渔捧着豆奶拿铁发呆,他不知该怎么办。 关于人鱼成长的故事他听过许多,自成年开始,一些人鱼会有一个无法控制的不能自抑的心动时刻,会坠入梦乡,等待那一位签下契约解救自己。 从听到这个传统起,莫渔一直祈祷自己不会是这样的“幸运者”。 单方的心动却要强行牵扯两个人。如果那个人不爱自己呢?如果那个人的爱情并非那么坚不可摧呢? 人鱼群族从很早以前就不再将契约视作结合的标志,这太慎重,稍有不慎就要坠到不可复之地。 很不幸,也许他的祈祷被哪位神听到了。 神将他选作了“幸运者”。 岑江格能看出莫渔的情绪越来越低,他几次伸出手想安慰他,但想起对方炸毛的样子,只能故作不知地小口抿完了大半杯冰淇淋。 他对婚姻没多大的渴望,刚出生时父母就离婚了,这些年无论他经历了什么,那位父亲始终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只存在记忆中的名字,从未露面。 婚姻并不是爱情的保障。 他低头舀起最后一块冰淇淋,只有爱情才能保证爱情的纯粹,他说:“要不我们试试吧。” 莫渔不可置信地抬头:“你说什么?你怎么敢!” 岑江格不咸不淡说:“别误会,我是说我们试试正常相处吧。我对你没有明显讨厌的情绪,我觉得让离婚这个念头暂时排到后边,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即使莫渔想说不,也说不出口。 这是目前唯一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点点头:“行吧……反正我也不讨厌你,正常相处我也能做到。” 岑江格闻言掏出手机,他酝酿了一下情绪,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活跃一些:“小姨,我和小渔谈开了,不离婚了。我那边的房子马上要退租了,在家里住也不方便……” 罗润兰女士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煲ji汤的信心树立起来了,心情颇好地说:“家里还有没租出去的房子,你随便挑一套,不用问我了。” 要挂电话前,她正好胡了一把,心情更好了:“祝你们幸福。” 莫渔有问题:“为什么不住我家?” 岑江格回答:“你想被隐身的人鱼兄弟们围观,我也没意见。” 虽然他能感受到周围人鱼的存在,但确实不方便,莫渔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作为本地数得出的包租婆的唯一继承人,岑江格摇头:“不用准备,你人来就行了。” 岑江格很快就拿到了房产清单,没租出去的那几套房子出奇的相似,是严格意义上的可拎包入住。 他过来过去看了好几遍,想起莫渔是人鱼,选了有泳池的那套。 他去取钥匙时罗女士刚从麻场鏖战回来,看神情是赢了。 罗女士房产太多,很多年前就对详情没什么概念了,听说他选了这套,很有兴致地要来图册看了看。 她也只是看了看,交钥匙时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钥匙旁多挂了一个从日本带回来的平安守。 这套房子的素质实在太好,虽说面积没有多大,但上下两层的布局并不逼仄。 岑江格挑好房子就约了保洁,他没多少监工的心思,在泳池边的躺椅上糊里糊涂睡到了天亮,热气慢慢蒸腾上来时他才醒了。 手机里有几条未读消息。 去掉银行自动扣款的消息,剩下几条都来自罗女士。 罗女士不擅长抒情,平实地表达了她的担忧。她不了解岑江格生活的细枝末节,可她了解岑江格,莫渔和岑江格之间哪来的什么感情纠葛,两人陌生得可以,如今却连结婚证都有了。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海中人 作者:阿伏 第4节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诉说担忧的话,句里行间也没有多少温情可言,岑江格却捧着手机哭成了一头傻猪。 他向来不知该如何评价自己与小姨之间的关系,自从妈妈去世,两人就一直维持着现在这样很疏远的关系。 明知道有亲情的存在,感情也足够厚重,可这份亲情从来都不是他的底气。他像被挂在自行车把手上的气球,多想能被握在骑车人的手里,却始终只能和把手为伴。 他哭着喘了口气,立马拨了罗女士的电话,被挂了。 再打,又被挂了。 岑江格终于舍得擦亮眼睛看了眼时间,恐怕罗女士这会儿正和麻将亲热。 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后把那几条信息收藏了起来,怕不妥当,还特意截图存在了qq相册。 他还在慢悠悠吸着鼻涕感慨亲情弄人,大门外传来莫渔的声音。 莫渔:“你哭完了吗?啊不是!我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那个……我能进来了吗?” 看来人鱼界没有尊重他人隐私的习惯,岑江格无奈地捞起遥控给他开了门:“你怎么能找到地方?” 莫渔正打量房子,漫不经心回:“你是我男人,咱们自然有心灵感应。” 这就咱们了? 性取向为男的岑江格捧了一下自己的心,面无表情地推开泳池边的门,介绍道:“这是阳光房,你想住一楼还是二楼?” 莫渔其实没怎么住过人类的房子,他们家也是近几个月才搬到现在的别墅区,因此有些无法自控的好奇和兴奋。 他楼上楼下都转了一遍,无意间发现了楼梯下的小隔间,当即表示其实有一点想住在那里。 自然被岑江格无情拒绝了。 莫渔为了楼梯下的小隔间,最后选择了一楼。 日用品已经都准备好了,卧室看起来很温馨,只是没有个人物品,温馨多少有些呆板。 他穿着浴袍睡了一个午觉,睡醒脑袋里浮现的第一行字不是离婚而是吃饭,于是兴冲冲地掏出契约书点着试了试,还是不行。 与此同时,岑江格在他楼顶的卧室里沉思,他自觉平生没做亏心事,现在居然落到了同居是为了离婚这一步田地。 正想着,就听到莫渔跑上楼的声音,他及时拉开了门,把不在意隐私的人鱼拦在了门外。 于是莫渔刚拐弯就直挺挺、毫不客气地撞上了他的胸脯,鼻尖瞬间一酸,就地一蹲开始流眼泪。 岑江格犹豫是扶他还是逃命之时,从意识深处产生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想法,他不舒服地眨了眨眼,想法汇成一句话跳了出来——岑江格真是头猪。 他低头,和莫渔恶狠狠的眼神撞在一起。毫无疑问,这是某人借了契约的便利行骂人之事。 下一秒,莫渔也接收到了回复:你活该! 他不服气地起身,一拳击向岑江格面中,预感这一击不会落空,他特别自信地将自己的身体回复到人鱼的状态,打算立马逃回家里去。 谁知,岑江格不仅接住了他的拳头,而且ji,ng准地握住了他的手臂。 接下来莫渔的表情就有些奇怪了,他左右晃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匪夷所思地问:“你能摸到我?” 他弄得岑江格也有些糊涂,手一松一紧再次握住手臂:“很奇怪吗?” 莫渔咽了咽口水,呆呆地说:“理论上讲,我现在是人鱼状态,和水一样,难道你能握住水?” 岑江格摇头:“我握不住水,但是能握住你。”他也有惊讶的地方,他指指莫渔脚下像塑料一样的矮桶,问,“你踩的这是什么?” 莫渔晃了晃鱼尾,语气有些上扬:“便携浴缸啊!网上79包邮,还送运费险!” 第一次见这么接地气的人鱼,岑江格松开了他的手:“我请你吃顿好的吧。” 第六章 岑江格换了身衣服,刚出门就又和莫渔撞到了一起。 莫渔本来是双手抱臂,做好了质问的打算,现在又被一撞,先“嘶”了一声才想起最初的打算,他赶紧恢复冷酷表情问:“你为什么请我吃饭?” “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岑江格反手带上门松了一口气,“老规矩,搬新家先暖房。” “哦。”莫渔放下手臂,“那我们吃什么?” “烤r_ou_。” 车就停在外边,莫渔拉开副驾的门,被岑江格一声喝住:“坐后边。” 他没有大领导情怀,也不是非副驾不坐的人,当即有点委屈:“你吼什么!谁稀罕坐你副驾!” 岑江格已经坐好了,摇下这边车窗:“烤r_ou_吃不吃?” 莫渔点头。 岑江格:“那就闭嘴赶紧上车。” 莫渔听话照办。 要去的这家烤r_ou_店是岑江格小学时开张的,他家这种十线小城市,当年只有两家韩国料理,一家叫金三顺,另一家就是现在要去的 ,店名就叫韩国烤r_ou_,他和他妈一直坚持叫人家韩国饭。 金三顺已经随着电视剧的结束被淹没在时间里,唯独这家在逐渐林立的韩料战场依然坚挺。 岑江格是韩国饭的忠实粉丝,吃到老板结婚、考驾照、生孩子,现在二胎都有了。 他领着莫渔进门,老板正好在店里,看到他眉毛高高一挑:“来了!” 老板亲自把他俩领到二人的小卡座,没等他翻菜单,就“噼里啪啦”报了一段自家菜名:“还是这些吗?” 岑江格点头,把菜单递给莫渔,笑着和老板说:“今天招待这位小朋友,他还得再看看。” 老板早就注意到了莫渔,这孩子长得漂亮,黏人眼珠子,她冲莫渔笑了一下:“不着急。” 莫渔恨不得吃了菜单,就这样还抽空回:“我不是小朋友,成年了。” 岑江格不屑地撇了撇嘴:“姐,那我先下楼取饮料,他吃什么你点了就行。” 老板专心看莫渔,估计听都没听,胡乱点了一下头。 一看岑江格出去,老板立马捧着点单机挪近几步:“小朋友,你是他朋友吗?” 莫渔“嗯”了一声:“我们刚结婚。” “哦。”老板把界面摁亮,突然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什么?” 莫渔指着菜单上的图片:“我要这个6人套餐,二选一各上三份就好。” 老板哪里还顾得上点单,她拉了把椅子坐在莫渔旁边:“小朋友,你可别逗阿姨。” “姐姐,没骗你,我们有结婚证。”莫渔又从自己包里掏出幻术变来的结婚证,“就前段时间,新鲜着呢。” 岑江格没见过真正的结婚证,老板可是真刀实枪拥有的人,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看不出纰漏,满脸写满了“我想听故事”。 她比了个8的手势:“给我说说,这餐给你们打8折。” 岑江格正进门,还不知道前情就说:“别骗小朋友,我的是78折会员卡。” 莫渔刚准备开口,听他这么说抿了抿唇,正气凛然道:“68折我就说。” 老板:“你这是要我的命,最多75折。” 莫渔:“7折。” 老板:“72折。” 莫渔眨眨眼:“姐姐,就7折好不好?7折!” 老板:“好。” 莫渔“嘻嘻”笑了一下,凑近岑江格,挽住他的手臂,语气颇甜:“他上大学时就喜欢我,我对他也有印象……” 岑江格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毫不留情打断他的话:“是他暗恋我。” 到底是谁暗恋谁,老板下楼都没搞清楚,她倒是拍了三人的合照给丈夫发了过去。 和岑江格的感受有异曲同工之处,她陪着这位常客从小学到研究生毕业,现在已经结婚了,是人生里不可多得的亲热熟人。 结账时老板比之前商量好的更阔气,直打68折,还送了一套店里最漂亮的餐具。 莫渔认为这套餐具是自己的功劳,要私藏。 岑江格吵不过他,最后两人达成和解,餐具放在了一楼的阳光房——一个也许永远都用不到的地方。 本市的夏天向来燥热,白天难熬,但晚上还算宜人,只要太阳落山,过一会儿气温就会降下去。 岑江格从冰箱拿了几瓶啤酒,坐在泳池边,对着夕阳喝酒。 泳池的水刚换,透亮得很,从他的角度能看到身后阳光房里不时有人影晃动。除了莫渔不会有别人,也不知是什么事,他不动如山,假装不知道。 没等多久,莫渔“咔啦”推开玻璃门,径直走过来,踹了一下他身下的摇椅:“你喝完酒了吗?喝完回卧室吧,我有点事。” 岑江格慢条斯理又开了一瓶,晃晃食指:“我就想在这儿呆着,你办你的事,我不打扰你。” 莫渔偏了一下头,气咻咻喘了口气:“你在这儿不方便。” “那你等着吧。”岑江格狗脾气也上来了,抬着摇椅离开莫渔的攻击范围又说,“要睡我就走了。” 莫渔原地踱了几步,想到什么,诡秘一笑。 下一秒,一团新鲜的冰水出现在半空,像熊孩子恶作剧玩的保鲜袋水球一样破裂,兜头淋了岑江格一身。 岑江格一个激灵直接跳了起来,只觉得冰水都阻隔不了自己的怒火:“你神经病啊!” 莫渔又是一抬手,另一团冰水也浮了起来:“我想泡水,你让我泡我就不这样了。” 岑江格的答案简单明了,他翻身一跃,把自己沉进了泳池。 “你觉得跳进水里我是不是没办法了?”莫渔一脸无所谓,“信不信等一下你想出来也出不来了?” 岑江格信,可莫渔这个王八蛋先行后警告,话没说完,他就看着自己的四肢被看不见的水流捆住,整个人像只五花大绑的猪,被挟持着固定在了泳池边。 不知莫渔是什么心态,还在他旁边置办了一个小型喷泉,也就普通水杯大小的水量,起伏喷涌,就像在嘲笑他不自量力一样。 又过了半分钟,一团水汽缓缓飘来,虚飘飘地遮住了他的视线。 看不见,只能听见,耳边是小型喷泉工作的声音,再远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岑江格害怕莫渔又使什么妖魔鬼怪术,紧张地咽口水,他试着活动手指,在泳池边上用力拍了几下,就在他憋不住要求饶之时,从泳池的另一端传来了清晰的入水声。 是莫渔。 他入水后一直没动,等了好几分钟,才试探着在水中左右游了游。 似乎确定岑江格确实看不见,他才大起胆子,在另一半泳池来回晃了几圈。期间几次经过岑江格,听声音,都是飞快地一摆鱼尾,恨不得呲溜溜走。 才想起莫渔是只刚成年没多久的人鱼,估计刚才是害羞。 岑江格清了清嗓子,在眼前的水雾上挥了挥手:“放了我,我有点事情要回卧室办。” 几乎是他话音落地的同时,缚在手足上的水就撤走了,莫渔远远游来:“你早就该回去了,碍眼!” 泳池为了保持干净,会有一些消毒后的味道,在露天环境里味道不算浓,还是水的shi润气息占了多半。 可现在,岑江格闻不到一丝泳池之前的味道,像是风景图里的海洋被捉进风里,这阵清冽的海洋气息混着水汽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不是味道不好闻,而是他能感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热度已经毫不留情地窜上了脸。 可没几秒,他还是忍不住在心跳的间隙又嗅了嗅这味道。 莫渔浮在水上抱臂看他,还偏了偏脑袋,一缕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垂了下来,遮挡了视线,他甩甩头发,水珠随着弧线落入了他自己的味道中。 看岑江格没反应,他逐渐不耐烦,淡蓝色的鱼尾混着奶白的光泽在水底滑了一下:“你怎么还不走?” 岑江格向后一撑,把自己的腿缩上地面,一声没吭,快速地以离莫渔最远路径返回了房间。 他关上门,小声、缓慢、悠长地呼了口气,片刻之后,才倚着门滑坐在地上。 ——太要命了,莫渔身上的味道。 像海,岑江格闭上眼似乎还能闻到刚才缭绕在鼻前的那股气息,深蓝的画面紧随其后跳入他脑海里,是和海缠绕在一起的人鱼。 然后他就冲进卫生间吐了一个昏天暗地,他晕海。 可那味道太真实、太美好,在个人欲望和个人难处的缝隙,他不能免俗,被欲望抓紧,又被难处捆住,只能奄奄一息地爬回床边,搜索了一下防雾霾口罩。 等岑江格从晕海的状态恢复过来已经快半夜了,他手脚并用、伏低身子爬到窗边,揭开窗帘,小心地看了眼楼下。 泳池里已经没人了,但自净功能还没打开,莫渔应该是刚离开。 只是这么一个短暂的念头,那股浓烈的香味就有在想象中卷土重来的动静。 岑江格吓了一跳,整个人向上蹿了一截,余光看到莫渔又走到了泳池边,他赶紧捂住鼻子向后退了半米。 太累了,太艰难了,他维持着跪伏的样子从口袋拿出个a6的小本子,写:离婚未果,莫渔尾巴漂亮,记得买口罩。 第七章 快4点时突然下起了雨,毫无征兆,整片天空开了花洒。雨落的声音不比闷雷小,第一批雨降到地面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闪电慢悠悠地紧随其后,一亮,又过了片刻,雷声炸开了。 岑江格从开始下雨时就醒了,他困倦,又很清醒,平躺着,视线斜斜地看着玻璃的方向。 好像雨声、雷声都入不了他的耳,他缓缓地眨了眨眼,很快又睡着了。 和他不同,在雨酝酿之时,莫渔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恨不得变成壁虎贴在玻璃上,雨幕拉开时,他欢呼一声,身体变作透明,穿过玻璃混入了雨的行列。 玩到雨停天亮,他才后知后觉疲惫,滑回泳池底睡着了。 因此,岑江格大清早醒来,一开门就看到契约书孤零零地飘在卧室门口蹲守自己,这就算了,契约书还在他出门时,迅猛地把自己贴在了他的脑门上。 他咬牙切齿把契约书扯了下来,从口袋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破纸片,破纸片原地消失了几秒,又迅猛地贴回了他的脑门。 简直和另一个主人一样,不讲道理,y魂不散——岑江格在二楼阳台看到了沉在泳池的莫渔,说实话,他吓了一跳,差点以为那是尸体要尖叫出声了。 保住了不尖叫尊严的岑江格,捂着还没平静的心换了外出的衣服,开了泳池的抽水泵,跑了。 他直接上了绕城高速,头也没回地出市了。 昨晚下雨太吵,有一通罗女士的电话没接到。 罗女士在他之前工作的城市只有两套房产,一套他住着,另一套租了出去。问题就出在另一套上,租期早就到了,但租客似乎觉得罗女士人善可欺,私自换了锁,油盐不进,拒不搬出,当然也不愿意交房租。 岑江格就是去办这个人的。 房子在老城区的老家属院,六楼。 岑江格爬上楼已经满脸汗了,他抬手敲了敲门,能听到里边有人活动的声音,随即猫眼的光被堵上了。 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但对方这么明目张胆,他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李先生,我知道你在里边,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岑江格垂腕敲门,空出来的手从地上提起液压剪,里边的人还是没动静,他叹了口气,提醒道,“门里的人往后退一退。” “你干什么呢!” 岑江格破门架势都准备好了,愣是被莫渔一嗓子喊住了,他不可置信转头:“你是狗啊,哪里都有你!” “我闻着偷开抽水泵的人渣味儿过来的。”莫渔指指他手中的液压剪,“你这是干什么?” 岑江格指门:“里边这人不交房租还换锁,小姨让我过来处理一下。” 他又问:“你跟来干什么?” 莫渔张了张嘴,不知怎么说。 他好端端睡着,被抽水泵吓了一跳,跳起来就找始作俑者算账,人是找到了,被两句话耽误着没了找麻烦的气氛。 他“哦”了一声,摆摆手:“小事小事。” 莫渔伸头看了眼液压剪:“你这样不行,就算能把人揪出来,欠的钱也要不来,还白搭上个换锁钱,液压剪也不便宜吧?” 怎么有这种人鱼,岑江格放下液压剪,问他:“你有办法?” 莫渔打了个响指,神神秘秘把他拉到了楼下,确定周围没人,掩着嘴低声说:“我们晚上来吓他。” 岑江格抬了抬眼:“怎么吓?”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海中人 作者:阿伏 第5节 下一秒他就后悔自己多嘴提问了,只看莫渔把自己的下眼皮一拽,眼球就在血液的推动之下从他的眼眶掉了出来,落在地上还弹了弹才滚远了。 岑江格捂着嘴无声尖叫,控诉道:“你能提前打个招呼吗?” 莫渔耸了耸肩,眼睛完好,还带了点得意:“提前打招呼也没用,你看,接下来我要把我的头拔出来!” 岑江格捂了眼就转身,身后没动静,他也不敢睁眼,怕莫渔这个损货拔了头站在面前等自己睁眼,他伸手向前探了探:“你如果把头拔下来,我就一辈子不和你离婚。” 莫渔的声音在他背后,笑嘻嘻的:“真是吓死我了,胆小鬼!” 胆小鬼突然原地开拔,抬腿就走:“那就晚上再来,现在去吃饭。” 莫渔的笑更真情实意了些,他赶紧跟了上去:“这次吃什么?” “铜锅涮r_ou_!” 也是本地有名的老店,起码店家的招牌已经打上了三十周年的字样。 和上次一样,岑江格先点了自己想吃的,再把菜单拿给莫渔让他发挥。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莫渔一个人吃了十二斤羊r_ou_、四斤牛r_ou_。 桌上的碟子已经全空了,摞在一起,高度惊人,稳定度骇人。 岑江格双手在膝盖上放着,内心空白:“我们等会儿再出去吧,我怕老板已经通知人了,虽然他不知道你是人鱼,但他可能发现你是猪妖,你不会晚上就要吃了我们这座城市吧。” 不是第一次被人说能吃,莫渔无所谓地擦擦嘴:“也行,等我消化得差不多,还能再吃一轮。” 岑江格拿起车钥匙拉开门:“老板,结账!” “我想睡觉。”莫渔在回程的路上突然说。 正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岑江格倒还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路,提醒道:“刚才打呼的是猪吗?” “不可能,我们人鱼不打呼。”莫渔歪头靠在安全带上,“怎么还没到。” “如果你脸蛋上边挂的不是眼睛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现在堵车了。” 莫渔指控他:“我发现,你今天对我特别不耐烦。” 岑江格颇新奇地看了眼他:“原来你还知道?” 莫渔安静了,过了几分钟,又睡着了。 他睡着的样子和岑江格第一次见他时一样,安静无害,还美丽不打呼,怎么看都是一个正常的年轻男性。 但是醒来,岑江格撇撇嘴,暴力、小气、能吃,从哪儿都看不出这应该是一头优雅动人必要时还能宰人的人鱼。 重新开回家属院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莫渔在车上睡觉,岑江格把车窗降下来,自己下车在小区里转了转。 他熟门熟路穿过老小区毫无章法的树林,进了另外一片旧楼。 这个小区初建时是两个单位合建的,单位老人喜欢用红楼、白楼区别两边。 岑江格之前在红楼住着,98平米的老房子,地板是当年最流行的水磨石地板,进门有一个博古架,在很早以前上边有一个鱼缸,养着永远的c位清道夫和流水的热带鱼。 他推开门,被扑面而来的气息定在了原地。 明明离开才几天,可熟悉的老房子看起来已经空旧得要发出老人的叹息。 他踏了进去,反手关了门,先进右手边的餐厅拉开了窗帘。 在被博古架粗略分割的阳光里,岑江格眯着眼睛把房子打扫了一遍,又给家具一一蒙上防尘布,重新退回玄关,去左手边的卫生间洗手。 黄昏的光线暗了下来,他没开灯,洗完手把香皂收进抽屉,直起腰时发现了镜子里的y影。 莫渔小声说:“你别尖叫,是我。” 岑江格“啪”的一下按亮灯,心狂跳:“下次能敲门吗?” 莫渔苦着脸:“可以可以,先不说这个,你出去好吗?我尿急!” 在明显的水声里,岑江格站在门外,今天第二次点燃了契约书,第二次被脑门袭击。 他面无表情地收好契约书,看着出来的红脸莫渔:“尿完了?” 莫渔一边眉毛高高挑着,恨不得扑过来捂上他的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唯一的好消息是,莫渔觉得下午睡太久,中午吃的还没消化,决定取消晚饭。 岑江格一个人在门口吃了碗泡菜面,结账时老板自然而然地给他抹了零头。 “我发现你熟人特别多。”莫渔捏着下巴,一脸发现了什么的神秘表情,“你小时候是不是和我一样能吃,所以饭店老板都特别喜欢你?” 这倒是个新鲜结论,岑江格说:“要不你换个正常思路,能不能是因为我从小时候开始就在这些店吃饭?” 莫渔以拳击掌:“也合理。” 必须离婚。 在等待黑夜降临的时候,两人都在心里默默发誓。 夏天白昼太长,他们在车里枯坐,倒也说过几句话,都话不投机半句多,再来半句要打架。 第一次等天黑等得发疯,黑夜刚在眼前的白楼登陆,两人在不存在竞争的情况下,“争先恐后”拉开了各自这边的车门。 岑江格双手叉腰:“怎么搞?” “六楼是吧?”莫渔指着楼顶,“先吓一波。” 晚上9点,本地老赖居民李先生在看电视时听到楼上有声音,是小朋友玩皮球的蹦跳声。 他“住”顶楼,楼上自然不可能再有人。 李先生开大了本地社会新闻的声音,强装听不见。 “他没被你吓着。”岑江格小声道。 “循序渐进!”莫渔打了个响指,“我还没失败过呢。” 在李先生被从楼板降下来的红衣女孩骇住时,岑江格坐在楼顶的女儿墙后边暗暗想,人类还是文明,小时候恶作剧最多也是仗着个子矮按门铃骗人,人鱼居然能用幻术吓人? 这个世界还是不够公平,他竖耳听到了李先生的尖叫,站起来整了整衣服,下楼正好截住了夺门而逃的李先生,他面带微笑:“李先生是吧?白天没能见面,现在我们谈谈?” 李先生不理他,头也不回跑了。 岑江格默默看着从房子里出来的莫渔,向他伸手:“你把人吓跑了,他欠的房租你来付吧。” 小气鬼莫渔不乐意,退回房子翻箱倒柜找到了现金。 李先生欠了四个月房租,岑江格又清点了一下房子,扣了他的押金,最后加上换锁费,把剩下的钱放回了原位。 莫渔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甘心地问:“我没有演出费吗?” 岑江格:“你今天中午吃了十六斤r_ou_。” 天气预报说今晚还会下雨,没有骗人,他们回程路上,雨已经洋洋洒洒落了下来。 罗女士来了电话,问起李先生。 莫渔在后座帮他接电话,声音得意:“都办妥了!钱都拿回来了!” 没想到他在,罗女士下句话的声音有些惊讶:“小渔?你也跟着去了?” 莫渔点头:“我还帮了大忙。” 罗女士:“有本事小孩,等小姨闲了请你们吃饭。” 莫渔坐不住了,屁股挪了几下,手伸长想让岑江格说话定吃饭的时间。 岑江格都不用看后视镜就知道他现在的动静,头也不回说:“坐好,别解安全带。小姨!我们今晚回去,明天去你那儿吃饭方便吗?” 罗女士的心却被他们冒雨行车牵挂住了,不提吃饭的事,只让两人就地下高速,安全为先。 莫渔的屁股又躁动了,着急地无声做嗷嗷叫的口型。 正好经过路牌,只剩下30多公里,岑江格承诺会慢慢开车,干脆利落收了线。他意味深长地透过后视镜看莫渔,什么都没说。 莫渔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烫得可以煎蛋了,他小声嘀咕:“小姨做饭好吃……再说我好饿的,下午都没吃饭。” 岑江格提醒他:“下午是你自己不吃的,还有,那是我小姨。” 到两人坐进烧烤摊,莫渔还在发愁日后离了婚,自己如何才能再吃罗女士做的饭。 他察觉到自己动了不离婚的心思,赶紧从岑江格后屁股兜抽出契约书点燃试了试,还是不行。 于是他变失望为动力,吃了130串牛r_ou_串。 岑江格最近结账时基本已经可以做到面无表情接受质询了,也不会被高价伙食费惊到,只觉得自己不是招惹了一个人鱼,而是饕餮。 他甚至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一个没有头的怪兽袭至面前,追问他莫渔在哪儿。 被吓醒的岑江格满头大汗,他补全了这个梦的设定,怕是莫渔太贪吃,把人家的头都吃掉了,才被追杀到了自己的梦里。 他在小本子上写:太能吃,被追杀,离婚未果。 第八章 “你知道你看起来特像私生饭吗?” 岑江格头疼地看着悄无声息出现的莫渔,这已经是本月第4次了,只要他出门超过半小时,出其不意回头,肯定就能在自己身后发现一头鬼鬼祟祟的人鱼。 顺便一说,今天8月4号,他们还没能离婚。 既然被发现了,莫渔大大咧咧从电线杆后边绕出来,嘴里还叼了根木奉木奉糖,他用舌头把糖卷到一边,口齿含糊道:“我就想看看你吃什么。” “我吃屎!”岑江格气得转身就走。 “那我也得看你是不是真的背着我吃屎!”莫渔黏紧跟上了他的步伐。 跨进8月,本市的气温一直挂在40度左右。 岑江格记得早些年还不是这样,他快步穿过一片暴露在烈日下的小广场,等他回到车上,穿着的衬衫早shi哒哒地丢了之前挺括的样子。 他把冷风调到最高,抬手把衬衫从身上扯掉,一截白皙的手臂好像掐了秒表,分秒不差地从座位缝隙递来件黑色的t恤。 岑江格默不作声地穿好t恤,盯着后视镜里莫渔的脸:“你整天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莫渔:“我想离婚。” 岑江格嗤笑一声,把收纳箱里的契约书扔到后座:“您慢慢玩火。” 在冷气的噪音里,岑江格压着火气开出几公里,他刻意忽视了后视镜偏右方的人,再想起时一看,之前还端坐在那儿的莫渔不见了。 他松了口气,上了绕城。 等岑江格的车再出现在城里时,天上闪过了一道亮光,路边的行人波澜不惊地抬头看天,训练有素地从包里拿出雨伞撑了起来。 雨落了下来,岑江格今夏第一万次被困在了车里,他烦躁地等了几分钟,还是冲进了雨里。 他满头满脸的雨水,衣服全贴在了身上,形象估计难看到了极点。 即使如此,坐在窗边的男人还是第一时间看见了他,笑着起身猛烈挥手。 岑江格用比冲进雨里还要快的速度走了过去,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姚栾书虽说早就做好了被熊抱的准备,但还是不够充分,被这么人高马大一搂,一口气没续上来,咳了个眼冒金星,他推远岑江格,嫌弃道:“我的衣服都shi了。” 岑江格毫不在意,随便耙了耙头发,一屁股坐在他身旁,亲亲热热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可算回来了。” “我回来好一段时间了,你不来见我。”姚栾书抽了张纸拍在他脸上,托腮看他,“怎么样?想我了吗?” 岑江格擦脸的动作顿了顿,在纸巾后笑了一下:“你这话说的太暧昧了,想你又能怎么样。” 姚栾书:“想我,我就能回来。” 餐厅的驻场歌手还唱着如今最火的民谣,隔壁桌有唱生日歌的声音,不远处、再远处、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人们各有悲欢喜乐,如今岑江格自己也被装了进去。 他装作若无其事,又忍不住把shi透了的纸巾攥在掌心,极快、极轻地看了眼姚栾书,所有的声音像潮水般退去,他耳边极安静,喉咙有欲言又止的模糊声音,仿佛自己也在等着自己的答案。 “他说不愿意。”一只手伸来取走了果盘里唯一的圣女果,莫渔大咧咧地坐了下来,看两人呆愣的模样,又说,“他说不想不愿意,你爱回来不回来。” 感谢莫渔,所有的声音重新回到耳中,岑江格松开了手中的纸巾,推了一下莫渔,对方自然地又抽了一张递过来。 他看着姚栾书,脸上笑容不变:“好好说话,我不想你,你就不回来了?” 姚栾书无所谓地鼓了鼓腮帮子,抬手要来菜单:“你这人没劲儿透了,你不是喜欢死我了吗?” 岑江格毫不客气地把擦脸的纸巾掷向他:“我爱死你了也没用。”他夺来菜单递给莫渔,“渔!好好点几个菜,他请客,吃穷他!” 莫渔果然不客气,一双手、一张嘴、一己之力,吃完了人家半个菜单。 回家的路上还额外敲诈了两桶冰淇淋。 雨后的夏夜空气很好,岑江格降了车窗,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起来心情不错。 莫渔抱着空桶旁敲侧击:“是你初恋?” 岑江格:“不是。” 莫渔不信,缩小了范围:“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让你知道自己是同性恋的人?” 岑江格给他脑门吃了一个栗子:“吃你的冰淇淋。” 莫渔高高举桶:“吃完了!别岔开话题!” 接下来的路程,无论莫渔说什么,岑江格都不再言语。 到家门口也是,他停好车,头也不回地直接回了卧室。 从任何角度来看,姚栾书都是那个人,那个让他坚信婚姻必须建立在爱上的人。 可怜的姚栾书睡得正香,被自家大门惊天动地的被锤声震醒了,要不是他知道自己没欠债条件,恐怕早就从二楼跳下去逃跑了。 他裸着上身拉开门,睡眼惺忪看到了眼前捂着嘴的莫渔。 莫渔捂着嘴声音小小:“我知道岑江格喜欢你什么了!” 姚栾书抬眉不解。 莫渔自来熟地跨进门里:“你太帅了,如果不是我情窦未开,我肯定要爱上你了。” 姚栾书听了半天,终于清醒一点,他歪了歪头打断莫渔:“我不是他暗恋的人诶。” 莫渔愣了愣。 姚栾书:“我是当年追他的那个人诶,喜欢他喜欢了二里地,愤走他乡。” 莫渔:“那他为啥对你这么特别!” 姚栾书:“他喜欢的人喜欢我诶。” 是夜,岑江格又做了被无头妖怪追出二里地的梦。 他只感觉妖怪好像变聪明了,都学会学小猫玩千斤坠的游戏了。 可胸口被压的感觉太真实,他呻吟一声睁开眼——莫渔怒火磅礴的脸。 莫渔一字一顿:“告诉老子,你到底喜欢谁?” 岑江格的答案和姚栾书差不多,他喜欢的那个人毕业之后就去了非洲,在动物保护组织里重获新生,已经失去消息很多年了。 莫渔坐在地上施法,水雾以他为中心铺满了整个房间。 好在他没变人鱼,那股致命的味道没被释放出来,以防万一,岑江格还是站到了离他最远的角喊话:“你别废力气了,你肯定找不到他。” 莫渔凶狠回头:“你不是喜欢他吗?我给你把人找出来,这样你第一愿望就不是和我离婚,而是和他结婚了,我们一别两宽,多好!” 岑江格捂着鼻子凑过来:“为了和他结婚,我最大的心愿还不是和你离婚?”他叹了口气,“你们人鱼族谁管修订契约啊?我很早就觉得有问题了,都想离婚的强烈感情怎么能是不能离婚的条件呢?” 第一千零一次寻找失败,莫渔向后一倒,水雾乖巧地给他腾出空间,他双眼无神,语气低落:“怎么就在非洲,在非洲就算了,怎么就在北非,这也算了……” 岑江格打断他:“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找不到算了,我不信耗个十年八年,咱们还离不了。” 莫渔原地转身,侧躺看他:“万一时间一长,我爱上你怎么办?” 岑江格在床上坐着,面无表情看他,不知借着楼下的路灯看出什么,他沉默了足有几分钟,幽幽开口:“你再不走,我现在就爱你。” 莫渔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海中人 作者:阿伏 第6节 过了大概半小时,他连滚带爬直接踹开卧室木门又跑了进来。 岑江格被惊醒了,他现在已经习惯遇事先捂嘴,防止尖叫出声丢脸。 莫渔喘着气站在y影里,全身都在抖。 看起来很恐怖,但岑江格还是先看了眼他身后被破坏的四分五裂的厚重木门,又看看惊恐的莫渔,到底是什么事,能吓到这只暴力人鱼? 他们在黑暗里对峙,窗外应景地刮起了狂风。 这在夏季非常罕见,干shi度宜人的城市,在盛夏能看到沙尘卷起落叶的场景。 岑江格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喉咙发紧:“怎么了……” 莫渔仍在抖,甚至抖得更剧烈了,拉好窗帘的一瞬脚都软了,“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张了张嘴:“救……” 他抹了把眼泪:“我找不到爸爸妈妈,救救我……” 他的话尾已经完全是哭腔了。 岑江格被这阵势吓得就差屁滚尿流了,他拽着莫渔回到床上,还不敢蒙被子,警醒地看着卧室外的黑暗,声音很低问:“怎么了?” 莫渔:“沙人来了,他们一定是发现我落单了,我要被吸死了。” 本来已经酝酿到位的恐怖气氛顷刻间散去了,岑江格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莫渔泪眼朦胧,往他怀里窝了窝,抬头看他:“你别笑了,我死了你算丧偶,老鳏夫,找不到第二春的。” 风沙越来越大,呼啸着拍在窗上。 更奇怪的是,除了风沙的声音,外界其实非常安静。 岑江格这才发现,所有的灯都暗了,他收起开玩笑的心思,捏捏莫渔的掌心:“我怎么帮你?” 莫渔在这节骨眼掏出手机,还是熟悉的那个记载了如何解除契约的备忘录,他手指抖得厉害,页面上上下下只停在烧了契约就能解约的那部分。 岑江格接来手机,在莫渔害怕的目光里,淡定地“ctrl+f”,又打了“沙人”,再递给莫渔。 也许是他难得在结账外的时间展现出靠谱气质,莫渔止住了抽噎,开始读包含了沙人的中文和人鱼语混杂的段落。 他的脸越读越红,最后无奈把手机抛在一边,一手摁住岑江格的肩膀,使出了百分百的力气把他钉在床上。 然后在岑江格的惨叫里,用嘴唇把他的惨叫声堵回了喉咙。 第九章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吻。 但当事人显然并不享受,莫渔喘着粗气退开时,注意力仍在飞沙卷石的异常天气上。假如给他一对ji,ng灵耳,恐怕此时已经耸着挨在一起表演害怕了。 不知莫渔之前偷吃了什么,嘴唇甜滋滋的,岑江格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闷声闷气问:“所以和帅哥接吻就能吓走那什么沙人吗?” 莫渔都没时间注意他的措辞了,回头比了一个“嘘”的口型,小声说:“没走。” 比起刚才黑压压一片的飞沙,眼下外边天空的颜色透亮了些,起码在远方已经能看到遥遥挂起的些微朝阳。 岑江格不知道莫渔在担心什么,他开了灯:“天要亮了,妖怪吃人不会天亮时吃吧?” “是吸。”莫渔认真纠正,“不知他怎么发现我的,现在就我一个人鱼,如果他真的隔绝了外界,我真是凶多吉少了。” 岑江格不懂沙人和人鱼的要命纠纷,他举手提问:“这是什么原理?” 莫渔的手冰凉凉的,伸来握住他:“我们人鱼靠水生存,沙人能剥夺他周围的所有水分,所以一旦落单再被困住,我肯定没活头,等他吸完四周的水分……就死了。” “那你怎么知道没人鱼可以来支援你?” “你没发现咱们已经被困住了吗?”莫渔的眼睛一闪一闪,盯着他的嘴唇咬住了自己的唇,“怎么没用……” 岑江格更纳闷了:“泳池里不是有水吗?怎么就被困住了?而且你亲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个胆小鬼被他的话提醒,维持抱在一起的姿势挪到窗边,眼睁睁地看着泳池的水被看不见的沙子吸得一干二净。 莫渔因为吸气太急,发出了狭长的一声鸣泣声,眼泪涌了出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我要死了,死了……” 岑江格毫不犹豫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他像裹小猫咪一样把人鱼裹在自己的薄被里,从床头柜抽了张纸放在他手心:“别哭,你刚搜到了什么?我们怎么做?” “气味!嗝……”莫渔打着哭嗝,太悲伤了,他无助地用纸巾捂上脸,“用非人鱼的气味骗过他,可是骗不过怎么办?” 气味…… 岑江格打量了一下周围,正是夏天,他受不了太浓郁的香味,房间的味道素寡得要命。 他只能想到84消毒液,恐怕会腐蚀得小人鱼“嗷嗷”乱叫。 消毒液,滴露,衣服。 岑江格猛地起身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睡衣,他帮莫渔也把扣子解开几粒:“穿我的衣服。” “啊?”莫渔已经哭懵了,也不知听清他说什么没,被摆弄着抬手抬腿抬腰换上了睡衣。 两人身高约莫差了快10公分,睡衣又多宽大,莫渔耷拉着脑袋,恹恹地抬手,发现手都伸不出来,他吸了吸鼻涕:“有用吗?” 岑江格:“死人鱼当活人鱼救了。” 莫渔:“你咒我。” 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了进来,卷了一夜的风随着声音骤然停了下来,所有的落叶杂物像被按了暂停键停在空中。 莫渔抹了抹脸才知道自己又哭了,他使劲往岑江格的怀里钻,恨不得把脑袋卡进他的胳肢窝,整个人缩成一团,不敢出声,随着哭的节奏颤抖。 “你确定联系不到冬青女士吗?”岑江格扯过一旁的被子罩在两人身上,他声音极轻,手掌护在莫渔的后心,“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方法,能让你联系到她?” 周围水分的逐渐剥离已经让莫渔非常难受,他仰头、伸着脖子呼吸,一只手控制不住地掐住了岑江格:“要水,没有水。” 为什么没早一点发现? 为什么不在最早发现时赶快离开? 为什么只会哭? 岑江格看着莫渔,在思维脱缰前把自己拉了回来,他甚至想放轻自己的想法:他还那么小,冬青说他才刚成年,刚成年又经历过什么? 他托着莫渔的后颈:“你刚才到底搜到了什么?为什么要亲我?” 莫渔:“体……体液。” 岑江格挑了挑眉,求求人鱼神饶了他吧,这都什么和什么,体液? 不怪他,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老脸一热。 他说:“紧张死了,我去哪儿给你搞体液……” 莫渔从他怀里探出头来:“你搞不出来,就算你搞出来,我也不想……” 岑江格捂住了他的嘴。 可是亲吻不够,睡衣也没办法长时间阻隔气味,外界的那什么沙人肯定迟早能找过来。 皮肤能够直观感受的干燥逐渐逼近,时间却已然停了下来。 他们就像陷阱底端的待宰猎物,只能抱着取暖,无法求生。 莫渔:“我没办法联系妈妈,只要释放出一点点人鱼的信息,沙人就能追过来,等不到妈妈过来……” 岑江格摇头:“没事,不怪你。” 莫渔:“你还是有一点点怪我的。” 岑江格再没点头或者摇头,他好像在思考什么,目光陷在抽屉的网格缝隙上。 没迟疑多久,他俯身拉开抽屉拿了什么出来。 他蒙上莫渔的眼,另只手动作极轻地颤了一下。 莫渔感觉触在自己额头的手指有点凉,也许是他太紧张了,其实温度更像是冬天温热的奶茶。 那根手指似乎不知该如何动作,沿着他的眉骨极轻地掠过,最终停在了唇上。 有一点液体顺着唇缝渗了进来,莫渔的眼睛倏地睁圆——是血。 “没事,不怕。”岑江格知道他尝出了那是什么,他毫不在意地又在小刀上抹了一把,再将新鲜的伤口贴上莫渔的嘴唇,他说,“张嘴。” 岑江格的声音不难听,是最常见的、不亢奋、不低落的正常音色,可现在却低沉了许多。 莫渔不敢反抗,他伸出舌尖,在指尖的伤口上卷了一下,锈味立刻在舌尖爆发开来,他想歪头吐掉,却被捏住了下巴不能动弹。 随即,岑江格的吻覆了上来。 人鱼宝典里记载了如何阻隔沙人的追踪。 用气味只能暂时对他们的追踪制作困扰,用人鱼最擅长c,ao作的液体则可暂时逃脱。 由于面对沙人不能主动暴露,液体后又注了小字:非人鱼体液最佳。 莫渔觉得此刻的自己,比起是沙人的待宰羔羊,更像是已经落入岑江格刀下的冤魂。 他被笼罩在布满了岑江格味道的睡衣里,唇齿间是对方的气味,舌尖是血液的浓烈气息。 时间重新在窗外降临,远方的那一点日出随着落叶的坠落向上跃了跃。 天亮了。 他们熬过去了。 岑江格受伤的手指还在莫渔下巴上,人却疏离地已经退开了:“联系你妈。” 莫渔眼角红红,脸上有骇人的被抹上的血迹,唇角还仿佛有食人后的残留液体,他捧着岑江格的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看着已经有些血r_ou_模糊了。 一滴眼泪轻轻巧巧地落在了伤口上,随后跟了一串。 人鱼的眼泪并不是珍珠,就是最普通的液体,却像珍珠落玉盘一样,接二连三地坠在了伤口上。 岑江格下意识想接住眼泪,他既不想看莫渔哭,又怕离开的沙人闻到气息去而复返,只能笨拙地用手背去蹭他的眼皮:“别哭了,冬青女士来了骂我怎么办。” 莫渔格外听话,跑去卫生间接了一捧黄水,唤了冬青,又扑腾腾跑回来,心疼地抱着岑江格的手,瘪着嘴,却也没再哭。 气氛从来没有这么亲热密切过,岑江格虽然手指疼得厉害,还是坚强地从牛仔裤的裤兜抽出契约书,在莫渔期待的眼神里点燃了。 冬青女士到时,重生的契约书刚从空中降落,她眉头一拧,手杖在地上一敲抬起来对准他俩:“大难不死,你们还有心思闹离婚?” “妈——”莫渔的眼泪都流光了,此刻更像是假嚎,他搂住冬青,“我要吓死了!” 冬青却卸了刚才的所有力气,拥着莫渔跌进一旁的沙发,她的手一一摸过莫渔脸上的血痕,看着岑江格不知该说什么。 岑江格摆摆手,脚没割破,却一一瘸一拐地出了卧室。 看着岑江格下楼,莫渔鼓起脸有点不好意思:“他特别厉害,反应特别快,用血骗过了那个沙人。” 真是我的傻儿子,冬青帮他捋了捋头发:“光反应快有用?人家舍得为你把自己手指头割烂,你是不是只顾着哭了?” 莫渔低声反驳:“后来没哭!” 冬青叹了一口气,一个沙人过境不算什么,但悄无声息又目标准确地围困落单人鱼……说没有事先观察她是不信的。 她摸着莫渔的头发,温柔地问:“要不要和妈妈回家?” 莫渔却很快摇头:“一次两次我可以回家,但总有一天我有了家,我也得保护我的小孩。” 冬青劝不了他,临走前只得留下人鱼族库存的应急体液包,颜色黄黄绿绿的,莫渔撇了眼就赶紧丢远了。 他摸着肚子,在自己曾经看中的楼梯下的隔间找到了岑江格,他已经睡着了,手上的伤口没有处理,看着就很疼。 莫渔腿一软,虚靠着他的手坐下了,过了片刻,他将脸埋进了岑江格的掌心。 作者有话说 我看到了爱情的开始,看文的朋友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 第十章 从莫渔踩着楼梯下来时,岑江格就醒了。 他本意并不是装睡,但莫渔来得太快,后续的动作又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只能像被妈妈突击检查午睡的小孩一样,心脏狂跳,眼球乱颤,暗暗祈祷不会被发现破绽。 好在莫渔并没有妈妈般敏锐的观察力,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岑江格的手包住自己的下巴,维持着被托腮的姿势,迅猛地睡着了。 人鱼的呼吸声轻而缓,像扑簌落地的羽毛,鼻息打在手上有点痒,但又安稳。 岑江格睁开眼看着莫渔,别扭的睡姿丝毫没有影响莫渔的睡眠质量,他双手双脚伸得很长,借着下巴上的一点支撑睡得浑然不知身外事。 他睡相一直都很好,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一张已然跨入成年世界的漂亮脸庞。 一缕头发恰好从莫渔脸上划过,似乎妨碍了呼吸,刚成年的小人鱼不满地皱起了鼻子,却没有动手拨开头发的意思。 岑江格替他捞了一把头发,小心地把那簇过于黑的头发归到他耳后,小声地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他知道,恐怕还会以为自己招回来的是一只小猫咪。 空调一直在运作,有噪音,但并不烦人,徐徐地不断送出让人在夏日午后酣睡的凉风。 家里安静极了,沙人经过后的环境干燥脏乱,他们就像在风暴的核心区域,缩在狭小的隔间里静静地等到夜深。 中间两人都有分别清醒的时候,也有头靠头一起分享睡梦的时候,最后还是岑江格先获得了清醒,他伸手触亮头边的小夜灯,轻轻叫了声莫渔的名字。 莫渔还穿着岑江格的睡衣,码数确实大了一点,不过经过一下午的狂睡,上衣早就抛弃了肚皮,露出个浅浅、圆圆的肚脐。他伸了个懒腰,磨磨蹭蹭睁眼,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去吃饭了。” “嗯?” “去……” “吃什么!”莫渔已经站了起来。 岑江格向他伸手,他乖巧地随着手势弯下腰。 岑江格摸了摸人鱼头:“先带你剪头发。” 恐怕这也是理发店第一次遇到如此大龄的不配合小孩,莫渔坐在理发椅上不停向下滑,偏着头只想着岑江格欠了他一顿按时的晚饭。 岑江格不理他,坐在等候区安心看报,连夹缝里的各式信息都没放过。看完最后一份,恰好有一堵y影走了过来,是剪完头发的莫渔。 莫渔之前的头发中长,看起来是细软发质,没什么发型,虽然没到拖累颜值的地步,但也会让人对这位小人鱼的自我审美产生一些怀疑。 经过tony老师的妙手神剪,长度回到了正常中发的范围,修出了额前的碎发,还给本来就圆乎乎的后脑勺配上了层次合理的蓬松发尾。 岑江格满意地付了钱,还没等出门,就上手揉了一把莫渔的后脑勺。 莫渔摆出“懒得和你计较”的表情,问的第一句话还是去哪儿吃饭。 往常都是岑江格做主,今天人形钱包罢工了:“庆祝你这只弱ji人鱼死里逃生,你想吃什么自己挑。” 从没想过吃饭还要被设障,莫渔趴在车窗上看窗外,他对这座城市并不了解,也不挑食,什么食物在他嘴里都好吃,要主动去挑一个喜欢的、想吃的,很难。 他盯着路东,让岑江格看路西,围着老城区绕了三四圈还是没定下来到底吃什么。 人鱼嘴一瘪就要撒娇,岑江格眼疾手快包住了他的下巴,方向一打还是由他定下了要去的餐厅。 “我们出城?”莫渔在后座尽可能地往前拱。 “去山里。”岑江格把他往后推。 维持着一个拱一个推的姿势,大概开了半小时,他们到了目的地。 此次离城也就不到20公里,气温却实打实地低了好几度,莫渔一下车就打了个激灵。 餐厅叫火炉院子,就在山脚下,铁栏杆上挂了些灯带,似乎想营造出温馨的氛围,可惜四周就这一家,氛围反而更怪异了些。 莫渔走在前边又停了下来,不敢进去。他不好意思回头去看岑江格,只能竖着耳朵观察,听他关了车门走近,正准备回头说话,一件薄外套隔空扔了过来,阻隔了他的视线。 在外套下的黑漆漆温暖里,岑江格走到他身边,声音平常道:“等什么?知道我给你拿外套吗?”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海中人 作者:阿伏 第7节 莫渔抓下外套,摸了摸脸蛋,把外套穿上了,一声没吭跟着他进了院子。 火炉院子是家自助烧烤,外头看着冷清,进了院子又是一番天地。 莫渔进门没走十米,就被两位小朋友撞了小腿,他只得低头c,ao心前行。 “来了!这边!” 说这话的声音有点耳熟,莫渔拽着帽绳抬头看了眼,正好和姚栾书对视,他“切”了一声,又说:“扫把星。” 岑江格捏了捏他掌心:“别骂人家。” 你不就喜欢追他的人吗?怕岑江格不出饭钱,莫渔还是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 他不情不愿挨着姚栾书坐下,过一会儿就悄悄往外挪一点,最终在两人间拉开了两尺距离。 没清净几分钟,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左上方又响了,对方有些迟疑:“是……是房东吗?” 岑江格估计比这人记性好,一看脸就对上了号,他站起来,顺便把莫渔也从椅子上抄了起来,和打招呼的男人握了握手:“您记性真好,是我。” 莫渔又“切”了一声。 岑江格又捏了捏他掌心:“乖。” 他看租客眼神疑惑,笑了笑说:“忘了介绍,这是我爱人。” 只顾吃饭的姚栾书被呛了一口,忙中还不忘冲他们比了个中指。 岑江格视而不见,脸上的微笑不能更标准:“没想到能在这儿见面,房子您还住得满意吗?” 租客也笑着:“物超所值。说实话,我并不觉得那套房子租金有多高,我们在外想住得舒服并不容易,况且还有您这样的负责房东。” 莫渔打了个呵欠,也不嫌弃姚栾书了,挨着他坐下继续吃r_ou_。 岑江格这才想起这就是那位被涨租的租客,上次见面他是重c,ao旧业,对涨房租这件事简直害羞到了极点。现在他不一样了,他已经成长了。 他点点头,往租客身后看了眼:“您是和……” 租客往后指了指:“我和家人一起过来。”他从钱包取出名片递了过来:“我是做装修的,如果您还有新房源需要装修,还希望能考虑考虑我们工队。” 岑江格接了名片:“一定一定。” 等他坐下,莫渔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眼名片:“高建选?谁啊?” 岑江格把被他俩烤焦的牛r_ou_嫌弃地放在一边:“一个租客吧,客气得不行,上次去涨房租还想给我颁个奖。” 莫渔:“什么奖?” 岑江格:“最合理剥皮奖,吃你的饭,哪儿那么多问题。” 莫渔不高兴了,离他远了点,往姚栾书那边靠了靠。 姚栾书倒乐了:“你刚才恨不得离我八丈远,现在怎么不嫌我是扫把星了?” 没想到自以为悄俏说的话、做的事都被别人注意到了,莫渔迅速脸红了,他看了一下三人一排的座位,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挪去哪里。 岑江格叹了口气:“行了,挨着我。” 自从认识岑江格以来,莫渔每顿饭都吃得舒心、畅快,今天却不行。 不知是空气不好,还是昨晚被沙人影响,吃到中途他只觉得心慌气短,出人群透了几次气,把胃口都磨没了。 回城时也是,路旁的树飞快后退,笔直的树干像是变成了被锁链缠绕的栏杆。 他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不舒服,索性闭上眼靠着假寐。 总觉得心呼呼乱跳,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又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压得他呼吸困难。 岑江格在家门口把他扶下车,还没问出关心的话,就看某个人鱼先点燃了他们的契约书,又失望地捂着胃蹲了下去,没蹲几秒,人鱼说:“我好了,一回家我就好了。” 人鱼果然活蹦乱跳了,他开开心心坐在泳池边,将电光火石间猜到的原因说出来:“姚栾书果然是个扫把星,上次见他,我们晚上就差点被沙人吃了。今天又和他一起吃饭,你看我就不舒服。” 岑江格面无表情:“那为什么对我没影响?你再这么说他,我就给他告状哦。” “你还护短,知道的知道你喜欢追他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他呢。”莫渔一想自己刚才有多难受就生气,头发一甩进去了。 岑江格在他身后拖长了声音喊:“你还吃醋——醋ji,ng——” 因为家里的人鱼生气了,楼下的泳池被闲置了一晚。 没有熟悉的戏水声,岑江格的睡前读书行动遇到了一些障碍,以往听到水声他都能克服干扰继续看书,眼下没了干扰,他居然读不进两行字。 他翻出笔记本写:离婚未果,姚栾书扫把星。 星字刚写好,莫渔就抱着枕头出现在了门口。 门得修,“姚栾书扫把星”这行字得不能让他看见,岑江格往前一趴挡住了自己的日记:“你干什么?” 莫渔:“我想和你睡。” 作者有话说 抱紧陪我睡觉的小猫!!朋友们,看到爱情的火花了吗!! 第十一章 早过了0点,因为是夏天,外边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灯光。 看岑江格半天不点头也不说不同意的话,莫渔抱着枕头跨进卧室,伸出手晃了晃:“你是被这巨大的惊喜砸晕了吗?” “惊喜个屁。”岑江格把笔记本塞回口袋,几步跨上床,“和我睡,你想得美。” “不都是想和小娇妻困觉吗?”莫渔低下头却抬着眼,“难道我不是你的小娇妻吗?” “你?不是,你哪儿学的这些?”当代青少年教育真是剑走偏锋,岑江格瞬间火冒三丈,但也有些哭笑不得,他正经道,“我不喜欢和小娇妻睡觉,您请回吧。” 莫渔“哦”了一下,歪了下头,比了个心:“那你是喜欢和姚栾书睡吗?我也可以变成他的样子和你睡。” 莫渔直接被一个枕头砸出了卧室,他在黑暗的外间摸着找到枕头,锲而不舍地站回门口:“我不嫌弃……” 岑江格:“滚!” “滚”的效果比较好,莫渔干脆利落收了声,窸窸窣窣摸索着下楼了。 岑江格怕他来个回马枪,在床上支了半小时,确定楼下再没任何声音,他才80放心地躺回被窝。 真正躺好他又不放心,莫渔支支吾吾说想和他睡,估计还是因为昨晚受了惊吓…… 受惊吓又怎么样,不能一起睡是离婚伴侣的首要条件…… 可是情况特殊,莫渔还那么小…… 小就更不能一起睡了…… 他反反复复推翻自己,最终在和自己的搏斗里勉强睡着了。 顽固的生物钟过了3小时催醒了岑江格,他没睁眼,翻了个身,脚尖触到了一个温温柔柔的物体,他慢慢抬脚,在睁眼前毫不犹豫地一脚踹上了莫渔的屁股。 莫渔睡得正香,“啊”了一声睡远了一点。 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鱼? 岑江格百思不得其解,掰着手指细数莫渔的罪状:能吃、暴力、胆小、还不害臊,哪一点单拎出来都可以配一段很长的解说词,合在一起……他偏过头看了眼酣睡的莫渔。 合在一起,这就是莫渔。 说是可爱,但也讨厌得紧, 说到讨厌,岑江格茫然地看了眼楼上楼下被风沙入侵堪比沙城的惨状,还真是不掺一点水分的讨厌。 还是上次开荒打扫的家政公司,派来的甚至是同一组保洁,领队人进门估计了一下工作量,说要涨价。 岑江格摆摆手,只要能打扫干净,钱无所谓。看他们开工,他又补了一句,楼上主卧有小朋友在睡觉,打扫时小声一点。 莫渔却没心肝到了极点,前一晚他在楼梯潜伏到半夜,确定岑江格睡熟了才钻进他被窝,现在被梦拽着死活睁不开眼。 好不容易挣扎着醒来,视线一扫,惊了——窗明几净不说,卧室的木门都重新装好了。 他迅速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能睡了,想着想着,翻了个身又贪睡了五分钟。 五分钟的回笼觉才彻底唤醒莫渔,按之前的生活习惯,他先去厨房喝牛奶,岑江格说他还有机会再长个子,这是目前最当紧的事。 然后再看昨晚本地新闻的重播,他最喜欢看记者跑街的环节,岑江格说能让他更快了解这座城市。 再接下来……莫渔的脚在茶几上翘着,后知后觉想,岑江格呢? 岑江格在吃罗女士开的小灶,八菜一汤。 他边盛米饭边说:“莫渔不在,咱俩哪能吃完这些。” 罗女士这段时间做习惯了这个份量,忘了,但嘴上不服软:“你怎么不能争气点,把这些都吃完。” 岑江格:“能吃是福,我没福。” 被罗女士揍了。 自然是剩下了,八菜一汤连一半都没消灭,桌子看着还是满满当当。 岑江格坐在沙发上摸肚子,颇遗憾地看着剩饭菜。 罗女士专心织手套不影响观察外甥,语气说不清道不明:“怎么不带着来?” 是说莫渔。 岑江格偏了一下头,看记者跑街,说:“我走的时候还睡着呢。” 罗女士:“哦,昨晚累着了。” “您说什么呢!”岑江格脸瞬间红了,炸着毛从沙发上站起来,踱了几步觉得自己夸张,坐下,又小声说,“小姨你说什么呢!” 罗女士反倒奇怪了:“没累着现在还不起?再说我又不知道你们昨晚干什么了,你脸红什么……”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岑江格努力表现出专心看电视的样子,不说话了。 “哦。”罗女士也沉默了。 晚间新闻是23:40结束,之后跟着的是二手交易广告,罗女士兴趣大,岑江格就不了,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那我先回了。” 罗女士可有可无“嗯”了一声,听他走到门口扬声道:“过几天再来吃饭,把莫渔带着,那么辛苦……” “说什么呢!”岑江格扶着门把手抗议,沙发处凌空掷来个顶针,他缩了下脖子,“……知道了。” 车停得远,岑江格慢吞吞走着,不时踢一下石子,偶尔在心里念叨一下莫渔。 不知谁是罗女士的亲外甥,还带莫渔,莫渔估计还睡着呢。 想曹c,ao曹c,ao就到。 他快走到车前,掏出钥匙抬了下头,站在车边的可不就是莫渔,他抬了下手当打招呼:“怎么在这儿?” “找你。”莫渔有点委屈,“不过看你和小姨吃饭,就没上去打扰。” 有点新鲜,岑江格坐进车里,不忘喝退企图坐在副驾的莫渔,他问:“你今天怎么知道是打扰了?” 莫渔缩在后视镜看不到的y影里,低声说:“你们吃饭都没提起我……” 饭后提你了,不过岑江格没说,他把车倒出去,看了眼莫渔该在的y影:“那你没吃饭一直等着?” 莫渔心想,居然不先解释我不多余?他绞了一下手指,吸吸鼻子:“没吃,一直在等你。” “想吃什么?” “烤鱼!”莫渔激情举手,想起自己目前的可怜包人设,又委顿下来,“……想吃烤鱼。” 从没听他主动说吃鱼,岑江格有点意外:“人鱼还吃鱼?” “鲸鱼不是鱼!我们人鱼也不是鱼!”莫渔抗议。 岑江格:“哇哦,真了不起。那你叫莫渔,就是不要打渔的意思吗?” 莫渔神神秘秘:“保密。” 自从认识莫渔,岑江格就觉得自己像是多了一个儿子。 吃喝拉撒要管,紧急危险要管,他开了一路车,手上的伤口都疼了,这个小人鱼还不会开车没办法分忧。 他叹了口气,跟在欢快去吃鱼的莫渔后头,眼疾手快 了把他的后脑勺。 莫渔和真正的小孩唯一不同的点在于,当吃和脑袋被侵犯的耻辱感比起来,他更愿意吃。 他化耻辱为食欲,吃了两条6斤的海鱼。 回家的路上,莫渔满足感慨:“我真是会做梦,虽然梦到的人不对,但是你也很不错,我最近吃过的好东西比前十八年加起来都多!” 岑江格默不作声把契约书递过来。 这是他们这段时间最常经历的相处模式,因为一两件小事——通常和食物相关——能够和和气气相处时,总会拿出契约书试试火。 迄今为止还是没能成功离婚。 莫渔都懒得置气了,他看着窗外:“我还没见过真的解除契约的人呢,就只在故事书里见过。” 岑江格愣了愣:“那那些签了契约的人,他们感情都还好吗?” 莫渔摇头:“我好像也没见过签过契约的夫妻,即使在族内,现在大部分人也都不靠契约维持婚姻了。” “那莫路为什么急吼吼地把我押着签了契约!”岑江格愤怒了。 “因为我做了那个梦,而且有梦中人,一旦出现梦中人,就落入了最传统的契约。” “所以你也是真的会醒不来?”岑江格不知为什么只问了这句,他其实还想问,所以你也是真的有一位梦中人吗,他及时住了嘴,从后视镜里看着莫渔。 莫渔神色如常,笑了下说:“是啊,会一直沉睡,单方面地等一个未知的梦中人。”他顿了顿,“我一直想说,我真的好倒霉啊……这都21世纪了,怎么就我会做有梦中人的梦!” “还梦错了人,还害的那个人不能和你离婚,还让那个人每天破费喂你!”岑江格听他说这话就不乐意了。 回到家,他甩上车门,大步流星上了楼,站在楼梯口还觉得自己没赢回场子不解气,他俯身继续向楼下喊:“还强行睡那个人的被窝。那个人今天把话放这儿,你今晚再和那个人睡,你就是猪。” 他往卧室走了几步,更气了,又补了一句:“那个人还被迫变成了猪!你倒霉个屁!我说什么了!” “你都说了这么一大串了。”莫渔站在一楼仰望,徐徐吐了口气,他从口袋找出契约书,手指轻轻搓了一下,完好的契约书在空中化成了粉末。 就在刚才回来的路上,契约书被烧了。 莫渔踉跄了一下,一阵疼痛从尾巴蔓延至腰际,是解约后的反噬。他又深深地吸了口气,在逐渐剧烈的疼痛里挪进泳池,勉强给冬青传了讯息,就不受控地砸进了泳池底部。 他昏昏沉沉,眼前却是岑江格的脸:希望他醒来,不会因为这段记忆的缺损而痛苦,已经够倒霉了,别再倒霉了。 莫渔在池底笑了笑,彻底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离婚了!下十章我们来说说离婚uple如何优雅相处吧! 第十二章 次日岑江格醒得很早,他的作息一直很稳定,这种突然早醒一个小时的日子很罕见。 在等约好要看房的客人时,他掏出手机想查一下周公解梦,他依稀昨晚的梦十分了不得且特别,也许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做了什么梦来着? 岑江格对着手机愣了半晌,始终没想起那个特别的梦是什么。 他只记得梦里的感受,既有某种得不到的甜蜜,也掺杂了既有的苦涩。 梦里的他似乎对整个梦境的来龙去脉十分了解,自然地接受了某个设定,沉浸在酸涩的心情里一整夜。 梦外的他有些无力,他看见门口进来几个张望的人,应该是约好的客人。他起身招了招手,暂时将遗忘了的梦抛在脑后。 整整一天,可能是昨晚因为做梦没睡好,岑江格有些浑浑噩噩,从早上的梦开始,以及中午和姚栾书吃的韩国饭,再到晚上,罗女士做了八菜一汤。 他挑着眉问:“做这么多干什么?有客人?” 罗女士也是一头雾水,纳闷道:“可能太投入了,就做了这么多。” “那也太多了,咱俩根本吃不完。”岑江格摆好碗筷坐下,咬着筷子从最近的那碟开始,“姚栾书回国了,我打算和他出去玩几天。” 罗女士“嗯”了一声,问:“那谁回来没?”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海中人 作者:阿伏 第8节 “哪谁?” 罗女士皱眉,把筷子拍在桌上:“就你喜欢的那个男的,喜欢姚栾书的那个。” “都什么和什么啊……”岑江格把筷子塞回她手里,脸上风轻云淡,“就是一时的吸引,哪里谈得上喜不喜欢。再说了,人家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公益组织奉献燃烧自己呢,心里估计早就把小爱看淡了。” “你还看上了一个神仙。” 神仙?岑江格哑然失笑,罗女士从哪儿摘来这么个词。 他的思想飘远了点,想了几秒在非洲奉献的某人,实在不觉得自己年少喜欢过的人哪里和神仙搭边了,说是野人还行。 他又想,要说神仙,起码得……他拍了下头,想不起神仙的理想模板了,面无表情嚼了几口芹菜,他觉得自己怪怪的。 和罗女士看完记者跑街,岑江格看着桌上的剩饭菜有点心疼,他扶着鞋柜穿鞋,叮嘱罗女士:“下次别做这么多了,真想给我做饭,我每天过来就行了,由你发挥。” “谁想给你做饭!”罗女士随便拿起根毛衣针扔了过来,“你胃口太小了,真不讨人喜欢。” “能吃是福,我没福。”岑江格笑嘻嘻地把毛衣针双手送回罗女士手中,看着已完工的手套有些惊讶,看大小是给男人用的,他拿起在自己手上比了比,小了。他瞬间起了八卦的心思,戴了半截手套问:“是给谁的呀?” 罗女士却装傻,盯着电视里七折出售的二手房不挪眼:“我哪里知道,随便织着玩的。” 还搞神秘,都给别人织手套了,还不知道名字。 岑江格笑着往车上走,罗女士住老式小区,他每次来都没空车位,只能停得老远。 他抛着车钥匙,八卦的心思始终不散,满脑子都在想有幸收到罗女士手套的那位神秘朋友到底是谁。 可惜两人的关系是亲人里最清淡的那一种,不要说私生活了,真让他此刻说出罗女士最爱吃的三种蔬菜,他估计连一样都想不出来。 看到车了,岑江格抬头按了下遥控,就一瞬,他停下了步子,茫然地往来路看了眼,又看看副驾,从心头蔓延出的无力扩散到了全身。 他甚至没办法支撑住身体,晃了一下撞在车上,到底是什么…… 他捂着心口瘫坐在副驾,想了很久才明白,刚才的情绪是不甘心。 可他又在不甘心什么? 情绪袭来的速度极快,短短的一个呼吸间,他脑海里闪过无数想象中的画面。 是重要的人的离开,是被遗忘的痛苦,是所有欢愉快乐无人可解的怅然。 他掀开不甘心的面纱,看到了让自己浑浑噩噩一天的真相,他在害怕。 岑江格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很不舒服,即使那股可以夺走所有生命力的情绪已经走了,可他还是忘不了那一瞬自己的感受。 他手心一直有汗,心里空荡荡的,连自己在害怕什么都不知道,徒然无力地抵挡着突如其来的恐惧。 甚至没停好车,他甩上车门进了大门。 小道旁的感应灯迅速亮了,昏昏暗暗给他照亮回家的灯。他借着灯往入户门冲了几步,余光瞥见眼泳池,没看到熟悉的蓝色,他停下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伸缩防尘罩被打开了。 岑江格这才缓了口气,将闷在胸腔的浊气都吐了出去。 他放缓步子,坐进泳池边的摇椅,把防尘罩关了。 灰色的防水布缓缓卷进黑暗,但逐渐暴露出来的只有蓝色的泳池底部,没有水。 泳池空空暴露着不好看,可夜已经深了,外边只能听到零星的狗叫声。岑江格有点犯懒,眼不见心静,他又打开防尘罩,打着呵欠回了卧室。 白日所有缺失的东西在夜里有了答案。 岑江格坠入梦乡的第一秒就全都明白了——他看到了莫渔。 痛苦和不甘心的源头,是莫渔和他们的婚姻。 看来他们解约成功了。 这段可谓搞笑的婚姻,他是两个人中的一员。但离婚终于实现时,他却像个不知情人一样,对一切无知无觉。 只能在每个重复的夜里愤懑,又在下一个重复的天亮迅速遗忘。所有和他们相关的情绪都与他无关,也再没有机会让他人知晓了。 莫渔说的没错,离婚的确很痛苦。 莫渔…… 岑江格在梦里向虚无的他伸了伸手,莫渔怎么样了? 他断尾了吗?是不是流了很多血?还有没有机会……还有没有机会见到梦中人,还有没有机会遇到下一个人? 岑江格睡得极不安稳。 他挣扎着醒来时,时间和前一天一样,又早醒了一个小时。 好像是做了噩梦,却完全想不起梦里遇到了什么。 从他逐渐清醒开始,梦的内容就像潮水般飞快散去,再深刻的内容也被抹平了。 岑江格猛地坐了起来,猛地和眼前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对上了眼,好像有肌r_ou_记忆一样,他捂着嘴没让尖叫喊出声,他的心狂跳,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们是谁?” 两个壮汉对视了一下。 第二壮垮下脸:“完了完了,真的离了,他都不记得了,完了完了……” 第一壮瘫着脸:“也许还有救。” 第一壮向前跨了一步,严肃地对他说:“我族小辈失踪了,你是他失踪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你有两个选择,一帮我们找到他,二变猪。”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岑江格揉了揉眼睛:“你们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们,可以的话请出去,不然我就报警了。” “奇怪了……”第二壮和第一壮站成一排,声音很大地和他耳语,“上次不是这样的,上次他特别害怕来着。” 第一壮想了想,原地变出条粗壮的鱼尾,由于过于雄壮,尾巴上套的小浴桶看起来很局促,他清了下嗓子:“你做出选择了吗?” 这都什么事儿啊…… 岑江格觉得这是梦,他翻了个白眼栽回被窝:“好啦好啦,我选变猪。” 那两个人没走,还在大声“窃窃私语”。 第二壮说:“没用的,他早就变猪了,上次不就说要变猪嘛!” 第一壮恍然大悟“哦”了一声:“那上次他不是也救了小渔吗?估计人类这边就是这个流程,先拒绝再同意。” 第二壮:“人家没同意,是被你绑架了!” 看来眼前的人鱼不是梦,岑江格坐起来,还是捂着嘴以防自己尖叫,他问:“你刚才说是什么事?” 第一壮正色道:“我族小辈……” 岑江格打断了他:“你能说人话吗?你们那个小辈,长什么样子,叫什么,你族小辈你族小辈,我一天见的人多了去了。” “生气了生气了。”第二壮大声嘀咕着掏出手机,在相册翻了翻,爬在床尾给他看照片,“就是他,叫莫渔。” 岑江格对着照片看了很久,表情除了不耐烦,再看不出其他多余的讯息。 莫路和莫二路屏着呼吸等他认人,心跳像打鼓一样。 等了快三分钟,不耐烦没了,但岑江格的表情还是很淡,他把手机递回来:“没见过,不认识,不过长得挺好看的。” 莫二路要哭了,他又翻出另一张照片:“这张是正脸,你再看看?不会有错的。” 岑江格:“嗯,我把你相册的照片都翻了,不认识,不过长得确实蛮好看的。” “让你就看这张,你怎么还乱翻!”莫二路抗议。 莫路抽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对岑江格说:“不和你走流程了,你是自己走,还是等我背你?” “莫路,对江格温柔一点。” 一个女声伴着拐杖击地的声音由远及近过来了。 岑江格又捂住了嘴。 冬青对上岑江格的眼神就什么都知道了,解约已经生效了,他确实不记得了。 她皱了下眉,注意到岑江格指尖上次划破的伤口还都没好,这很不科学。伤口是因莫渔而生,如今莫渔对他来说只是个陌生人,理论上来说,所有关于莫渔的痕迹都应该消失了。 想通这个关窍,冬青笑了一下,她伸手向窗外虚抓一把,一些粉末飘摇着飞了进来,在细碎的光泽里,粉末拼在了一起。 冬青接住拼凑完整的契约书,上边的名字如她所想只剩下了莫渔。她叹了口气,她的儿子在将要解约的一瞬生出了悔意,可床上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成功了。 莫二路探头看了眼:“这是为什么?” 冬青摇摇头:“解约的条件达成了,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强烈的要离婚的感情维系了,只是……小渔是想继续走下去,这小子却是已经变成了平常心。” “哦。”莫二路缩回头,恨不得为莫渔的爱情流泪,他吸了下鼻子,“那现在岂不是没人可以找到小渔了?” “嗯……”岑江格在床上举手,“我有个问题。” 冬青点头让他问。 他硬着头皮问:“你们那个小渔,声音是什么样?” 冬青:“他刚成年,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岑江格“哦”了一声,歪着头好像在听什么,过了几秒,他指着自己的耳朵说:“从你变魔术变出那几页纸开始,我一直能听到一个声音,感觉还挺年轻的,是他吗?” 他停了几秒,眉头逐渐皱了起来:“他哭了。” 岑江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耳朵里的声音染上哭腔开始,他就有点愤怒。 他很确定,如果知道是谁让声音的主人哭鼻子,他肯定会狠揍那个人。 搜刮了一下从昨天开始就异常浅薄的记忆,他不确定地问:“沙人?” 第十三章 沙人这两个字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更像沙雕的人的缩写。 岑江格说出这两个字后有些羞耻,抿着唇沉默了一下,耳边的哭腔已经弱了很多,他举起手:“我感觉他快死了。” 他被六道视线钉在原地,莫名其妙有点心虚,他说:“目前还活着,你们不去找他吗?” 儿子失踪,冬青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紧张,取而代之的是已然成形的哀恸,她缓慢地眨了眨眼,视线垂了下去,落在手杖底端,她说:“我们找不到他,他最后留下痕迹的地方就是这里。” 岑江格感觉自己的耳尖动了动,他似乎猜到了眼前这位女士将要说的话。 ——只有你能找到他,你是他的梦中人。 “只有你可以找到他,他……你们之间有更深的连接。” 听了这话,岑江格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把衣角掀起一点,迟疑了一下,目光有些诧异:“我换衣服你们也要看吗?” 莫氏兄弟在门框处发出猛烈的肌r_ou_碰撞声,跑了。 女士则更优雅地原地化作水汽不见了。 人鱼真是没几个靠谱的,和传说里的形象真是不一样。 岑江格在心里感慨,他看了眼被两个壮汉撞过的门框,心想可千万别撞坏了,不然又要修。 又?他抬头想了想,哪来的又,又是哪来的梦中人设定? 太奇怪了,像是被看不见的线牵引着走进了已然设置好的棋局里。 岑江格被一个“又”字提醒,后知后觉为自己的失常找到了原因,他非常确定自己的人生除了母亲,目前又缺失了某一位异常重要的人类。 当然,也有可能是人鱼。 他又在指引下蹲在泳池边观察或许存在的异常,看到眼角酸涩也没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点。 与此同时,耳边的哭声更弱了,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哭泣,而是夹杂在粗重呼吸里的不自觉的泣声。 这个未曾谋面的小人鱼听起来要捱不过了。 身后的三个人鱼真是极不靠谱,岑江格再次感慨,他被太阳晒得流了一背汗,干脆脱了上衣立在阳光下:“你们除了喘气还能干什么?找人怎么找?看着我能看出花儿来?行不行啊!” 他看着冬青,毫不客气道:“阿姨,他是您儿子,你们母子间就没什么心灵感应吗?” 没想到第一个被问责的会是自己,冬青往前跨了一步,手杖点在岑江格脚前:“如果不是两个小兔崽子瞎签了契约,我早就找到他了。” 岑江格“切”了一声:“你还推卸责任,签契约的时候你没在吗?” 冬青看了眼莫路。 岑江格跟着她的眼神盯住莫路,火力无差别发s,he:“还有你这个大块头,眼巴巴看着我,不能出去找找?” 莫二路“哎哟”一声戳戳莫路:“他不怕你,他变了,上次他特别怕你揍死他。” 岑江格:“我都懒得说你了,你是来搞笑的吧。” 统共就四个人,那三个都比自己更了解失踪的小人鱼,现在却都站在后排,还毫无输出。 岑江格揉了揉眉骨,颇头疼地看着泳池,也毫无头绪。 如果是普通的人类小孩,去他常去的场所,问他经常来往的朋友,有很多方法。 可是一只人鱼,既和人类社会不怎么接触,又在失踪前断掉了和人鱼族的联系,到底从哪儿才能找到他最后的蛛丝马迹…… 难道去问大海,它的儿子去哪儿了吗? 正牌亲妈都不知道的事,还是别难为大海了。 岑江格在心里自问自答,过了几秒,他突然意识到,耳边的声音已经停了很长时间了。 他惊恐地回头,张了张嘴,又听到耳边像回魂一样,小人鱼长长地倒了一口气,暂时没死。 “如果能给你们转播我现在听到的东西……”岑江格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废物三人鱼,就差掏出人鱼鉴定手册给他们盖一个戳了。 他的目光突然柔和了一点,顾不上鉴定人鱼智商,推开阳光房的门进了房子。他越走越快,直奔一楼最里间的娱乐室,打开了监控屏幕。 从应该是契约书的东西粉碎开始,小人鱼似乎遭到了重创,整个人仰倒栽进泳池。 这是前天晚上凌晨的监控,岑江格看着画面里的小人鱼化出鱼尾,身体在水里逐渐透明,再到他的尾巴消失,变作修长白皙的双腿。 不用听解释,岑江格看懂了小人鱼到底遭遇了什么,他的尾巴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褪去了起初的光亮,鳞片扑簌簌落了一池。 在维持了几分钟双腿的状态后,似乎是伤重不支,他彻底变成了人们印象中的人鱼,黑得近乎深蓝的长发在泳池里舒展开来,肤色白皙得几近透明,下半身虽受了重伤,但依然有波光粼粼的好看光芒。 小人鱼始终没有剧烈挣扎,只是幅度很小的微微抽搐,直到他的尾巴丧失了所有光芒,他仿佛是松了一口气,彻底弃掉了对自己的控制。 岑江格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是犯错了吗?他的尾巴……” 身后的三人却只是沉默。 冬青早就不忍背过了身,她收到莫渔的讯息急急赶来,只来得及收起一地的鳞片,一切迹象都告诉她凶多吉少。 她擦了一下眼泪,颤着说:“再往后,这点……不会要了小渔的命。” 答案在几分钟后揭开了。 泳池里的水在看不见的力量里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覆盖了那一片区域的狂沙。 在土黄色飞快退走后,泳池干了,受伤的小人鱼也不见了。 “这就是沙人?”岑江格捂着一边耳朵问。 冬青摇头:“这只是他的伥。” “别管什么伥了,这玩意儿的大本营在哪儿?”岑江格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呼吸跟着也快了许多,“小人鱼真的不行了。” 带着冬青女士给的临时装备,岑江格一分钟后站在了自家大门口。 冬青说他手里像听诊器一样的玩意儿可以让他像人鱼一样在水里穿行,对人鱼的能力不太信任,他撇着嘴看了眼听诊器,晃了下,在耳边听了一下。 ……哦,大海的声音,兴许管用。 岑江格实在没耐心等更确切的结果,他挂着听诊器一头扎进了本市唯一一条河里。 接下来的感觉非常奇妙,他的五感没有丝毫折损,而且确实可以在水里快速穿梭,他小声庆祝了一下,站在水中央感受小人鱼的存在。 冬青解释契约书的作用时用词非常谨慎,只说会有一种冥冥中的力量指引方向。 岑江格死马当活马医,立在河底感受这股力量。奇怪的是,他能感受到有四面八方的力量袭来拉扯自己的心脏,这种力量非常强劲,但直觉告诉他不是。 他干脆沉下心,闭着眼体验玄妙,琢磨了几分钟,他认为自己找到了。 在冲击心脏的所有力量里,有强壮的,会在一击得手后迅速溃散;有软绵绵的,打在心上毫无反应。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海中人 作者:阿伏 第9节 但也有一股极易被忽视的轻柔力量,不痛不痒却感受强烈,而且这股力量非常坚韧,始终以固定频率“s_ao扰”岑江格的心。 他睁开眼,顺着那股力量去了。 可供人鱼通行的水系四通八达,在力量的引导下,岑江格始终目标明确,他干脆利落地跃出水面,浑身shi淋淋地打车。 ……没有司机愿意载他。 这就像爬山到了最后一级,不累不渴不饿,可是景区偏巧封锁了最后一级台阶。 岑江格面无表情地掏出钱包,把所有的现金放在仪表盘上:“这些钱晒干都是你的。” 出租车在陌生城市里没有走一点弯路,二十分钟后,岑江格站在了一家宠物店的门口。 和想象中凶狠的地方不一样,宠物店的装修非常温馨,软软的地毯和明亮的光线配合着,丝毫看不出洗澡间居然囚禁了一只人鱼。 那股力量消失了。 岑江格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好像替代那股力量反击着自己的心脏,所有如潮水般散去的记忆又如潮水般涌了回来,他的目光从坚定到迷茫,最后变成了清明。 他居然丢掉了他的小人鱼。 他掀开最后一道屏障,看到了被挂在空中的莫渔。 再形象一点,小鱼干莫渔。 比起断尾时的毫无光泽,眼前的莫渔像是从沙漠走了一趟,覆盖在腰间的鳞片都干得翘了边,一头黑发更是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灰头土脸地支棱在背后。 岑江格踉跄了一下,把莫渔从空中解了下来。 莫渔迷迷糊糊睁了睁眼,看到是他,笑了一下:“哟!” 岑江格亲了一下他干枯的嘴唇,回了一个“哟”。 莫渔:“切克……” 岑江格捂住了他的嘴。 头顶的灯丝在这喜庆的重逢里轻轻断了,发出“嘶”的预警。 几乎没有思考,岑江格护住了莫渔,他很用力,把小鱼干压在身下罩得严严实实。 紧接着就是身体内水分的迅速流失,这感觉太难受。 还好我没再继续失忆了,岑江格极缓慢地举起手臂,极快极狠地撞在了水池边缘的瓷砖上,一道血口张开了。 他故技重施,将血涂在了莫渔的唇上。 感觉不够,他歪头想了想,像抹香水一样把血蹭在了莫渔的左手腕内。 失血和失水的双重折磨下,岑江格依然没忘了吐槽人鱼族,他双眼有些失了焦距,却还是带着笑对准狂哭的莫渔:“你妈不靠谱,怎么还不来救我们。” 莫渔没想到自己干得都快死了,依然能流这么多眼泪,他毫无形象地抱住岑江格疯狂流血的手臂嚎哭,嘴里胡乱叫着,一会儿喊妈,一会儿叫格格,一会儿打嗝…… 在令小鱼干绝望的时间流速里,清脆的手杖击地声由远极近,最后停在了身边。 莫渔眼睛都哭肿了,透过岑江格的胳肢窝看亲妈:“妈!我不想离婚了,我不离了!” 第十四章 莫渔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哭完往后一仰立刻晕了过去,再醒来发现自己还在硬邦邦的地板上,身上还压着硬邦邦的男人。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岑江格的肩膀,嘴巴一扁看着蹲在一旁的冬青:“他没救了吗?” 冬青正捏着下巴发愁,看他醒来眼睛一亮:“他这是脱水了,我们给他补了应该就好了。” 莫渔:“那你刚才在干什么!” 冬青:“找他的连接点,人类怎么没有可以吸收水分的器官?也没鳞片,难道是从毛孔进去?” 人鱼的教育太落后了,怪不得一个个不堪大用。 岑江格无奈睁开眼,没力气抬头,斜着眼看冬青:“把我送医院,我们人类脱水时间久了会死。” 冬青:“哦,那和我们人鱼一样。你们可以快速恢复水分吗?你看莫渔现在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岑江格:“送医院!” 冬青只能指挥莫路来扛人,在等人来的时候,她又蹲了下来,手指摸了下岑江格的眼眶,因为急速脱水,他的眼眶都有了很明显的凹陷。 她叹了口气,温柔地用水汽把他托了起来:“我暂时给你补充一点水分,不要怕。” 怎么可能不害怕,人类和人鱼的原理怎么看都不同,岑江格毛都炸了,可惜他没什么力气,最大限度的挣扎只让自己的鼻子哼了一声——看起来像是同意了。 冬青冲莫渔一点头,示意他起来。 莫渔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拍拍灰站好,在亲妈的指挥下变成了人鱼态。他呆了几秒,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哺水吗?” 冬青点头。 莫渔也没害羞,摸了摸岑江格的头发把嘴唇送了过去。 岑江格也丝毫没给面子,在他越凑越近的时候,偏头吐了。他几乎是苟延残喘了,吐好之后奄奄一息道:“你们是想让我死吗?” 接下来的时间,人鱼母子终于离他远了点儿。 冬青倒是面对着他,面子受挫的某小人鱼则背对着他面壁,不时偏头用余光分析一下他的脸色,看起来委屈得很。 该死的晕海。 岑江格面无表情地想,太丢人了,居然闻到味道都会吐。 他目光凉凉地和莫渔对上,又想,这人鱼族真是过分,一个刚成年的小人鱼都知道嘴对嘴哺水,哺多少次了,都给谁哺的,谁都给哺吗,真是过分死了。 等了近十分钟,莫二路才张牙舞爪冲了进来,后边坠着他的保镖莫路。 莫路先看了眼莫渔,看他活着,才舒了口气端详岑江格。他的心里预设没到位,看他血刺呼啦的样子,直接一口气没倒上来,差点和岑江格一起被送进医院。 “乖乖……”莫路把宠物店的午睡折叠床铺开,小心翼翼地把岑江格挪了上去,“我的乖乖,这是流了多少血……沙人是直接打在他身上了吗?” 莫渔听他这么说,跟在后头又开始淌眼泪,他吸了吸鼻涕仰起头:“我太没用了……咳……咳咳,上次也是他,他不会死吧?” 人鱼不是没用就是没出息,岑江格觉得刚才自己就算死了,眼下也能被这帮人鱼气得再跳起来,他扭头换了个方向发呆。 ——莫二路在另一边扶着床沿,神情悲痛得像是扶了棺材沿儿。 “莫渔……”岑江格虚弱地呼唤。 莫渔靠过来,用下巴亲昵地蹭了蹭他没受伤的手背:“怎么了?” “让他们都闭嘴。” “你们别说话啦!”莫渔直起腰高声说,看他们收声,他又低下去,“你还好吗?哪里痛吗?我……” 岑江格一巴掌糊在他脸上,力度温柔得很,包住他的脸胡乱揉了一下:“你也闭嘴,乖。” 直到医生的手电筒打来光束,岑江格才放心地彻底晕了过去。 他没看到的是,当医生说家人送医及时,那几个人鱼聚众击掌欢呼的样子。 如果看到了,估计要立刻换一个科室抢救。 岑江格很快被送回了病房,换了一身清爽干净的柔软睡衣,依然看起来憔悴,但睡得很安稳,起码不再是时刻有性命之虞的样子了。 莫渔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眼睛一刻也不离开,生生变成了一尊雕像。 冬青在他的脑袋瓜上敲了三四次才换来他的回头,他的嗓音在之前的磨难里受了伤,沙沙的,他问:“怎么了?” 冬青:“谈谈?” 全天下的小孩一最怕被家长叫全名,二最怕进行一场成人间的对话。 莫渔看了眼岑江格,悄悄掩了门和冬青去了走廊。 “契约的事情我知道了。”冬青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毫不客气,“你是怎么想的?” 莫渔眼神闪了一下,轻声说:“我觉得我喜欢他,就一点点,但喜欢。” 真是倒霉孩子,冬青把他拉远一点,第二句话也毫不留情:“他可是结结实实地失忆了。” “啊……”莫渔有些呆滞,他消化了一下这句话,声音更低了,“他现在又想起来了,是也有一点喜欢我吗?” 对哦,冬青抬头想了想,解约的人类无论如何都不会彻底想起对人鱼的记忆,岑江格怎么自己就恢复了?她接下来的语气不由自主松动了些:“他还去救你,胳膊上那伤口……好长一道。” “你别说了。”莫渔别扭了,“他之前不喜欢我的时候还把手都割烂了。” 小人鱼站在原地叹了口气,语气幽幽:“他可能就是爱救人,姚栾书估计他也会救,那个非洲野人回来,他肯定更会救了,救我算什么呀。” 搞不清儿子这段时间接触的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冬青没接他的话,另起了一个话头:“他替你挡下了沙人的攻击,以后就危险了,他都能为你做到这一步。” 莫渔又叹了口气,清醒地说:“他不知道被沙人直接攻击有什么后果,不知者无畏。” 冬青:“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后果,但他肯定知道最坏的结果不外乎死吧?他保护你的时候可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莫渔轻轻推开冬青,眼神空洞,脚步疲软,他虚弱地往前踏了一步,回头说:“妈你别说了,我去亲他,他还吐呢……” 岑江格悠悠醒转时病房一个人都没有,他郁卒地拍了下心口,胸脯和手之间发出闷闷一声。 “醒了?”墙上穿出个人鱼壮汉,是莫路。 “我看看!醒了?”是莫二路,他扭头喊了声,“醒了!” 冬青最稳重,慢慢从天花板落了下来:“醒了就好。” 岑江格觉得自己的耳朵已经无法识别“醒了”二字,他晃晃脑袋,问:“莫渔呢?” 人鱼又是一连串问下去,冬青都觉得这两个队友太丢人了,她用手杖敲了下莫二路的屁股,正色道:“小渔去处理尾巴上的伤口了。” 岑江格干巴巴“哦”了一声,等了几秒,有点不自在地问:“他的伤口,严重吗?” 严重吗?冬青的眼睛转了转,人鱼的恢复力和承受力说实话不弱,只要是不致命的伤口,再严重,恢复起来也就是时间问题。 她抿了下唇,眉毛皱着:“小渔不大好,恐怕需要休养好一阵。” 莫二路震惊地抬头,他看着手机,又看看冬青,闭上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不过约莫过了三十秒,莫渔“砰”的一声撞开门,面色红润,小跑着趴到岑江格床边:“你醒啦!” 岑江格对人鱼的能力本来就有偏见,现在对人鱼的信用都产生怀疑了,他揉了下莫渔的头:“哥哥告诉你,长大以后别学你妈。” 冬青女士遁墙走了。 莫渔已经没心思去管刚才发生什么了,他脸蛋红红的带着热度,低头咬着唇笑了一下:他说是我哥哥诶! 哥哥诶!看过很多韩剧的小人鱼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索性把头埋在被子里点了点。 怎么自己就失忆、恢复记忆再英雄救鱼一下,这只人鱼傻了?岑江格疑惑地把莫渔的头从被子里拔起来,左右仔细看了看,问:“发烧了?你现在到底怎么样?” 莫渔心乱跳,老实摇头:“不太好。” 好不容易确定莫渔暂时确实没有生命危险,岑江格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差点以为自己撒血万千,救回来的小人鱼只能活几天,那也太惨了。 他呼了口气,抬了抬胳膊:“起来一下,压麻了。” 莫渔应声而起,弹开半米,想了想,绕到床的另一边,碰了碰他包扎好的手臂。他能感觉到岑江格的视线在自己头顶落着,他又想了想,心虚地低头,在岑江格的指尖亲了亲。 不要吐,千万不要吐,莫渔闭着眼祈祷,他觉得自己的嘴唇都要抽筋了,好像多亲了几下。 万幸,岑江格并没有再次呕吐,他不自然地把受伤的手臂藏回被子:“您太客气了,您没必要。” 莫渔眉毛一垮,定定地看他。 他又把手伸出来,递过去:“您请便。” “你不会吐!”莫渔不高兴了,“为什么亲你的手你不吐,亲你的嘴就不行?” “哈?”岑江格不会答了。 莫渔眉头皱得紧紧的,满脸写满了不爽,他猛地捶了一下床头柜,铁皮柜子稀里哗啦压成铁片,他指控道:“谁亲你不会吐?姚栾书?还是那个非洲野人?” 岑江格张着嘴半天答不出来,他哪里好意思讲是因为自己晕海,连近似海的气味都受不了。他闭上嘴,闭上眼,装石头。 莫渔以为自己猜对了,自己还是在会吐的范围,他心一横,扑上去抱住岑江格的脑袋:“我不管,你吐吧,我就是想亲你。” 他仰头深吸了一口气,下了最后通牒:“我要亲你了!” 第十五章 从没经历过这样一个吻,更或者说,这样一次撞击。 莫渔像一颗美丽的小炮弹,视死如归撅着嘴冲向他的唇,毋庸置疑,他们撞在了一起,牙齿、嘴唇、鼻尖,脸部的所有零件都在这场撞击里痛呼。 岑江格感觉自己疼哭了,他重伤未愈,又再遭重创,几乎就剩一口气了,唯一双眼睛还很亮:“你是想亲死我吗?” 莫渔摸摸鼻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不太会,重来吗?” 岑江格这次为自己的嘴唇守住了贞洁,他捂着嘴寸土不让,问:“你为什么亲我?” 莫渔没有犹豫,脸色一变,转身就跑了。 听见房门关了,某人鱼逃跑的步伐也远了,岑江格往被子里缩了缩,松了口气:小人鱼真要命。 估计害羞人鱼短时间不会再回来,他终于有时间捋一捋过去几天发生的事。 家里的监控视频很清晰,他们之间的婚姻契约已经解除了,莫渔也顺理成章地断了尾。沙人也许就是寻到了他虚弱的漏洞,才把人卷走了。 可是他本人呢?岑江格抬头看着天花板——他确实失忆了,所有莫渔留下的痕迹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有在梦里他才能想起莫渔,清醒后只有若有似无的遗憾和不甘心。现在却突然全部想了起来,不打折扣的全部记忆都回来了。 他越想越迷糊,只得出了人鱼族很随便的结论,契约这种正式文书居然这么不稳定…… 莫渔一直没跑远,听着思考的人类呼吸平缓后,又偷偷溜了回来。 比起岑江格,他还是有点确定自己是喜欢床上这个人类的,出于客观,他摸着下巴给岑江格打分。 长相,无功无过,鼻子高高的他喜欢,眼睛睁开的时候黑黑的还大,也喜欢,嗯,下巴……啊好想亲一口。 莫渔拍了下脸让自己冷静,给出了最终得分,就98吧。 性格,好像有点怂,胆子不大,可是危险的时候绝对不是只忙着尖叫的人,能在尖叫的同时冷静处理危急情况,啊虽然很心疼,可是把胳膊撞在瓷砖上也太帅了。 莫渔掐了下胳膊,打了96分。 还有什么……他在床尾来回溜达了一下,打了个响指,家庭条件! 小姨做饭很好吃,家庭条件满分。 100、96、98,莫渔比出个算数的手势算了半天,后悔用了百分制,加加减减终于匀出个98的最终得分。 他又不满意了,觉得这个打分太高,好像自己多喜欢岑江格呢。 算了算了,他躺在沙发上,分数高说明岑江格个人条件好啊,更是侧面反应了他眼光好啊! yes!莫渔击掌庆祝了一下,随即又瘫倒了,他连三个数的平均数都算不出来,岑江格如果知道,肯定又要嫌弃他们人鱼族基础教育太烂。 小人鱼惆怅地叹了一口气,他面前真是有好多问题等着哦,数学补习班还是算了。 岑江格再醒来,就看到陪床家属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脸上还带着可疑的笑。 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他想了一下,纠正了自己的用词,真是让人讨厌的可爱。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海中人 作者:阿伏 第10节 让人讨厌的可爱本人其实没有彻底睡着,感觉岑江格的呼吸节奏变了,他哼了一下睁开眼,没头没脑地就对他说:“我亲你是感谢你救我。” “啊?”岑江格愣住了,过了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莫渔这是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他摆了下手假客气,“你都那样了,我不救你说不过去的。” 莫渔眯起眼睛,歪头看他,语气不太明朗:“你会救谁?” 岑江格奇异地听懂了他到底在问什么,一板一眼回答:“你看哦,我的朋友你就认识姚栾书吧,如果是他,我肯定也愿意救。” 莫渔冷哼一声,站起来,整了一下衣服,语气冷酷:“我就知道,你不仅会救他,那个非洲、非洲野人你肯定也会救。” “人家不是野人。” “这是重点嘛!” 不是重点,岑江格迅速找到了再回击的点,他问:“你会亲谁?谁救了你你都亲人家是吗?” “不关你的事!”小人鱼一点都不配合。 岑江格不放弃:“还有那什么哺水,你愿意给谁哺?” 莫渔的表情突然有点得意,他叉着腰:“你问这些干嘛?我亲了你就不能亲别人了吗?还是你嫉妒我可能会亲别人!” 没想到被反将一军,岑江格“哼”了一声:“那你问我会救谁干嘛?” 两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气咻咻地互瞪了足有几分钟。 莫渔突然泄了气,糯糯地说:“你不要问我这些问题,你知道我答不上来。” “好嘛。”岑江格也跟着偃旗息鼓,他向莫渔招招手,“过来。” 此时的莫渔又变回了乖巧漂亮的小人鱼,他的脸贴着床单,眼睛向上,看着岑江格,不用他问都会回答,他说:“尾巴其实不是断掉了,是鳞片都没了,我的鳞片可漂亮了,现在要重新长了。” “痛吗?”感觉自己问了废话,岑江格又问,“现在好一点吗?” 莫渔拍胸脯:“我们人鱼恢复力特别强悍,我现在只有一点点不舒服。”他停了停,问,“你呢?” 听岑江格细细地讲哪里都不舒服,现在又是哪里好转了,莫渔终于迟来地放下了心。 他往上蹭了蹭,脸贴住岑江格的手臂,没看他,迟疑了一下说:“我太小了,什么事都不懂,好多事都没有让我拿手机搜索的时间,可怎么办呀……妈妈说沙人袭击了我们,就像在地图上做了标记一样,现在只是他的伥,他本人很快就来了,我得赶紧长大才行。” 岑江格有一个问题想问很久了,现在时机正好,他问:“沙人到底是什么?” 莫渔还在惆怅:“小仙人掌成年之后要化成ji,ng怪,一部分求快,就会误入歧途,靠吸食其他生物体内的液体快速化形。” “哦……”岑江格面色有点奇怪,他纳闷极了,“所以……就是一盆小仙人掌把你们逼成那样?” 听出他在憋笑,莫渔不服气了,他坐直身子,认真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没听过吗?坏人就是容易比好人更快成长!你懂什么呀!” 岑江格更想笑了,他歪着头清了一下嗓子,严肃“嗯”了一声,没想到这个嗯让他破了功,他直接笑出了声…… 已经枕在手边的小人鱼飞走了。 岑江格三天后出了院,没有人来送他,只有一个莫渔,还离了几米远——他都已经忘了是为什么,总之两人又吵架了。 没车没钱,在医院门口站了一会儿,岑江格拿出手机,刻意让莫渔看到自己点了姚栾书的名字:“忙吗?来接一下我,二院。” 莫渔表现得云淡风轻,耳朵却牵挂着他那边的动静。 岑江格:“嗯,小渔也在。” 他什么都不想说了,姚栾书真是烦人ji,ng。 姚栾书正好在附近,十来分钟就过来了,刚进医院大门就看到了那两口子,一个贱兮兮地探头撩拨,一个拼命向反方向挪动。很可惜,他的朋友是那个看起来就王八蛋一点的。 他没下车,离得老远吹了个口哨把两人招呼过来。 莫渔冲得快,一步跨进副驾,洋洋得意:“你不让我坐副驾,有人让我坐!” 岑江格瞪了一眼姚栾书,姚栾书不想掺和他们幼儿园小朋友之间的斗争,假装没看见。 莫渔更开心了,在副驾上开开心心地舒展开来,然后乐极生困,没开出五公里,就睡着了。 发现他睡着了,岑江格的手从缝隙钻过去,捏了下他的耳朵。他们刚才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莫渔的耳朵从那时起就红红的,现在一摸果然很烫。 真是不省心,他从姚栾书车上摸出个护手霜,给莫渔抹了点儿。 姚栾书看见了,有些诧异,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俩并不是寻常的夫妻关系,怎么现在好像又有点苗头? 他清了清嗓子:“李初方后天回国,你还考虑吗?” “别闹。”岑江格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感觉手底的耳朵动了一下,不自觉地笑了笑,“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就算以前有什么,现在早都淡了,再开我俩玩笑,他要找不到对象了。” 姚栾书“啧啧”称奇:“你这个以前还真够近的,他上次回来,你不是还去接机了吗?” “这次回来我也去接他,接他能代表什么?他本来就……” “打住。”姚栾书不想再谈了,“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免的你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有了新欢不忘旧爱岂不是王八蛋。”岑江格收回手,看着后视镜里姚栾书的眼睛,“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李初方回来到底是为谁,谁心里明镜一样,别往别人头上赖哦。” 莫渔屏起呼吸听他俩聊天,心里“噼里啪啦”一直响警告。 李初方是谁!他回国到底是为了谁!岑江格还要去接机! 他愤怒地腹诽,姚栾书真是扫把星,每次见他准没好事,现在非洲野人都要回来了! 他这么想,呼吸急促了些,冷不防又听见“新欢”两个字,结结实实地呛了一口口水。 做戏做全套,他迷迷蒙蒙睁眼,先瞪着姚栾书:“你车技真差,颠着我了!”再看了眼身后的岑江格,“你是不是搓我耳朵了?” “我搓小猪耳朵了。”岑江格早知道他偷听,好心没拆穿。 莫渔:“谁是猪谁心里清楚!” 勉强和平地开回了家,姚栾书脸上照常挂着笑,不和岑江格说,专找不喜欢他的莫渔说再见。 莫渔不想理他,又觉得人家大中午送他们回来开这么久的车不容易,苦着脸说了“拜拜”。 “我们小渔真是可爱死了。”姚栾书向他抛了个飞吻,眨眨眼,“别担心,叔叔一定帮你挡住李初方!” 他知道我装睡了。 莫渔心如死灰,再看旁边笑得前仰后伏的岑江格,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跺了他一脚,把门摔得震天响进去了。 他在床上趴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丢脸,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红脸蛋,看着看着视线就飘在了被岑江格捏过的耳朵,过了几秒…… ——好了!现在耳朵都红了! 他趴回床上,暗暗发誓,一定要继承人鱼族的优良传统,早日收服岑江格。 觉得收服还不过瘾,他偷换了个词,重新发誓:我一定要尽快拥有岑江格! 第十六章 李初方的飞机早上5点到,降落时正遇上日出,他不小心睡着了,是被空姐“提溜”着下了飞机。 下飞机后就顺利了,他买了票,找到了等机场大巴的地方,站了很久,突然意识到有人来接。 这么一来一去耽误了近两个小时。 莫渔本来就没睡醒,东倒西歪站在接机口,越站越清醒,现在还有点饿。迟迟不见像非洲野人的人出闸,他不高兴地鼓着脸,隔几分钟问一次岑江格是不是忘记初恋长什么样了。 岑江格抱了束花,直觉告诉他李初方估计是老毛病犯了,这人有点呆,反应又很慢,肯定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他目视前方:“钱包在衣服里边的口袋里,你先去吃饭吧。” 莫渔高兴了,欢天喜地掏出钱包去买汉堡吃,排了半天队,捧个汉堡刚张开嘴,就看见岑江格领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过来了。 花在年轻人手里,那他就是非洲野人了,一点都不像野人,莫渔有些失望。 岑江格在他发呆时已经走了过来,他给李初方拉开凳子,又抽了一个餐盘给他,伸头看了一下,揉揉他的头发:“没你不爱吃的,吃吧。” 李初方“嗯”了一声,在吃前终于发现了莫渔,他抬手挥了一下:“你是?” 老子是正宫娘娘!莫渔没吭声,抬眼看岑江格。 岑江格在李初方身旁坐下:“是我老公。” “哦。”李初方张口咬了一截儿汉堡,又咬一口,直到吃完一个,他转头看着岑江格,“啊?” “你啊个屁,我老公!”岑江格把他的脸拍回去,“你回来住哪儿?” 李初方把手伸向第二个汉堡:“住你家吧。” 吃我的住我的,莫渔嘴巴又有鼓起来的趋势。 岑江格发现了,从他手里抽走钱包起身:“回城吃,还是在这儿一次性吃饱?” 莫渔竖起食指:“再要一个圣代就好了!” 只相处了半小时,莫渔就觉得这个李初方不简单,一看就是扮猪吃老虎的人。 尤其是坐车时,都不用岑江格喊,他居然主动就坐在了岑江格后头的座位上。 莫渔不情不愿地坐在了他右边,余光一直忍不住往左边跑。 李初方倒没什么不自在,他性子本来就钝到了极点,上车倒头就睡。 下车看到小别墅也不怎么惊讶,小声“哦”了一声:“住这边了。” 莫渔在心里拼命尖叫:他都知道小姨家的房产!他一定也打通了小姨那道关卡。 李初方唯一一次外露ji,ng明是在分房间时,他想住一楼。 莫渔自然要为自己的地盘做斗争,喊出“不行”时,他清晰地看到李初方脸上浮起可以说是狡猾的笑,然后他说:“你不是他老公吗?你们不睡一起的?” 他输了,如果说姚栾书是烦人ji,ng,那李初方就是讨厌鬼了! 莫渔不甘心地跟着岑江格上楼午睡,越想越气,对着岑江格的屁股就使了一拳。 被人鱼揍不是件小事,岑江格走得好好的,一头栽在了楼梯上,要不是楼梯铺了地毯,他恐怕连脑袋都保不住。 他坐着翻身,踢了一下莫渔的小腿:“神经病啊!打死我算谁的?” 莫渔:“算我的算我的,我还不信我能打死你了。” “莫名其妙!”岑江格没进主卧,摔了客卧的门,“嘎达”拧上了锁。 莫渔跟过来,正好被门带起的风吹了一脸,他耷拉着脸,看看岑江格的卧室,又看看门紧锁的客卧,此地不要爷的氛围太浓重了,他在楼梯上坐了会儿,原地消失了。 莫渔一消失就是三四天,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事。 岑江格白天带李初方出去城市遛弯,晚上回来照旧记日记,以前的重点是离婚果没果,现在变成了莫渔回没回。 18岁的小年轻不好管理,说闹脾气就闹脾气,也不给家里回个电话。 他叹着气坐窗边喝啤酒,听见有磨磨蹭蹭的脚步声传来,不用想,肯定是李初方。 李初方刚从楼梯转弯处经过,就看岑江格已经抱着胳膊站在了上边,他挥了挥手,蹦着跳上二楼,左右看了看:“莫渔还是没回来?” “没有,闹别扭了。怎么了?” 李初方:“我明天就走了,想见见他。” 你们两个有什么好见的、你见他干什么、他不想见你,岑江格决定还做个成熟男人,他点头:“我和他联系吧。” 看李初方磨磨蹭蹭下去,岑江格开始发愁,莫渔没有手机,也没邮箱……吧,怎么联系? 莫渔,莫渔,莫渔……他唉声叹气,过了一会儿,听见脑袋里有个声音传来。 莫渔的语气十分冷淡:“请你不要想我了,我很忙,也没有想你。” 居然忘了心灵感应这一茬,岑江格捂着耳朵一跃而起,正对上玻璃里傻笑的自己,他赶紧清了下嗓子,说:“李初方明天就走了,你有时间吗?回来送送他。” “我送他干嘛!我不要送他,我不喜欢他!我宁愿去喜欢姚栾书。”莫渔气死了,他顾不得旁边莫二路看笑话的表情,直奔岑江格家。 他用最快速度站在二楼客卧门口,用力捶了三下门:“滚出来!” 没想到他这次这么文明,岑江格悄悄挪到门边,给门上了锁。 “我!都!听!见!了!”莫渔伸手压了下门把手,直接把整个锁拽了出来。他直接推开门进去,盯着岑江格,“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你就这么想……” 想到他们的婚约目前已经不存在了,莫渔深吸了一口气,重复了一遍:“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岑江格在床尾坐着,有点无奈:“又要修门了。” “那还是你太倒霉了,你好端端的人生遇到我这么个异数,我向你道歉行了吗?”莫渔看了下手里的锁,吸吸鼻涕,“换锁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他仰着头的样子太可怜了,岑江格拉了下他的手,在手心捏了捏:“吃了吗?我带你去吃饭。” “你每次都用吃控制我。”两分钟后,莫渔坐在后座指控,他掰着驾驶座的靠背,“你为什么不让我坐副驾?别人不都说副驾是女朋友的专属位置吗?我这个老公还配不上你的副驾?” “副驾不安全,出了事怎么办。” 莫渔想了想:“人类的小车祸撞不死我。” 岑江格利索地靠边停下,看莫渔呆着,他说:“愣着干什么啊老公,赶快来坐!” “你怎么真的叫我老公,多不好意思啊。”莫渔扭扭捏捏系好安全带,脸上全是笑。 “一日是老公,终身是老公,礼数不能丢!” “神经病!”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海中人 作者:阿伏 第11节 下了车,岑江格自自然然绕过来给老公开了车门:“老公,小心碰到头。” 正遇上韩国饭的老板娘出来,刚好听到这句话,离老远“噗嗤”笑了一声:“小两口还挺有情趣。” 莫渔的脸今天是不要想退烧了。 他们一顿晚饭吃到韩国饭打烊,老板娘最喜欢这种客人了,笑眯眯地送了包大麦茶。 莫渔一路抱着茶,絮絮叨叨说了好多遍,让岑江格一回去就给他煮上。 岑江格启动了威胁功能:“再说一遍就坐后边去。” 莫渔安静了。 回到家,邻居们的灯都暗了,小区里静悄悄的,只有凉风能送来一点细微的飒飒声。 莫渔抬头看了眼,是满月,一双眼睛跟着笑成弯月。他怕吵到睡着的人们,小拇指伸过来勾了勾岑江格,用口型说:看月亮。 月亮自然是好的,给夜晚笼罩了一层柔柔的白色,月光下的一切都很清晰,又朦朦胧胧的,美得不真实。 岑江格勾起自己的小指,把莫渔勾在手心,不看月亮,看他。 莫渔不敢去回应他的眼神,眼睛飘忽着仍然看着月亮,还小声地给自己的动作配音:“我在看月亮,月亮漂亮!” 月亮暂时躲在云后边时,岑江格说话了。 他的声音低下来时很好听,他说:“月亮不在了,你看看我吗?” 莫渔摇头,感觉从耳朵开始,自己的半侧身体烫得要命。 岑江格笑了一下,替他把头发放到耳后,他没有收手,沿着莫渔极漂亮的轮廓滑下来,最终停在了他的下巴颏上——造物主偏爱莫渔,连这点下巴颏都ji,ng致可爱得要命。 他凑近了一点,两人的鼻息打在了一起:“你不会亲我,我们重来一次吧。” “那、那也行。” 莫渔依旧不敢看他,可两人太近了,他生生把自己的眼睛瞪成了斗ji眼,在重影里看着岑江格的脸越靠越近——好软,还有吃完饭送的薄荷糖的味道。 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极了,感觉岑江格的舌尖探了进来,那一瞬间,像是坐了过山车从最高处呼啸而下,心都要忘记跳了。 莫渔忍不住垫起脚配合岑江格的吻,从紧张变成了头晕目眩,他睁眼想看看和自己亲亲的人,正好和岑江格带笑的眼睛对上了。 啊……完蛋了,他想,好像是比喜欢多很多很多的喜欢了。 怀里的小人鱼从僵硬到软乎乎的,岑江格的手臂逐渐沉了,他在手酸前离开了莫渔的唇,顺便用拇指摸了摸对方有些发红的嘴唇:“醒醒。” “我没有!我没有!”莫渔活过来了,他向外蹦了一步,“……我才没有那么享受呢。”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岑江格率先进了院子,在小径昏暗的路灯下看他,五官落入深深浅浅的y影里,最后向他伸来了手,“回家了。” 莫渔这一晚睡岑江格的卧室,他能闻到枕头上留下的气味,对着天花板很久都睡不着,最后索性朝着侧卧的方向躺着,企图隔着墙描绘岑江格现在的样子。 他想,一定是平躺着,被子在下巴底下,等再睡一会儿就会睡成一只虾米。 岑江格靠墙坐着,头手抵着墙壁,在房间里离莫渔最近的地方,想他。 第十七章 来时是5点到的飞机,走时也是5点的飞机,李初方短短几天给自己攒了好几个行李箱的家什,早早都搬在了车前,人也在车旁等着。 “怎么不上来说一声?”要不是莫渔看到给他说了一声,这呆子不知道要干等多久,岑江格给他开了后备箱,帮着把行李放了上去。 李初方抿起一个浅浅的笑:“他昨晚回来了?” “回来了。”岑江格往二楼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等一会儿再走吧。” 李初方点头,乖乖坐进位置,双手摆在双膝上,一双大眼睛从低往高瞅着岑江格,看起来好像有什么话说。 直到进闸,李初方的话始终没说出口,眼看着岑江格和莫渔不能再送,他咬咬牙狠了狠心,闭着眼说:“你们是爱人吗?” 莫渔警惕了,他张开双手,像个老母ji一样把岑江格护在后头:“你问这干什么?” 李初方:“我是户籍室的人,这是程序。” 什么?什么什么?岑江格以为自己听错了,户籍室?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莫渔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鱼迅速挂在了李初方的胳膊上。 “你真的是户籍室的人?” 李初方点头。 “你认识陈灯吗?” 李初方点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他是我老大。” 莫渔“嗷”了一声,兴奋地在原地蹦了一下:“周边周边!” “哦!”李初方从外套里变出一个小盒,打开,里边装的都是照片,“我们参考日本杰尼斯公司对shop的定价,合人民币是11元一张,你要哪些?” 这是什么天堂!莫渔握了一下拳:“新上架的都要!” “不是,陈灯是谁啊?”岑江格拉开交易中的两人,“户籍室又是什么?” 李初方:“不好意思哦,一直没和你说,我是在妖怪登记中心上班的,这次来是为了清除你们身上沙人的标记。” “哦……”岑江格点点头,又诧异地“啊”了一声,“那你没在什么什么保护组织上班?” “差不多,我干的是妖怪保护的工作。” 莫渔:“你问完了吗?问完可以让我买写真了吗?” 岑江格:“你先回答我陈灯是谁。” 莫渔:“一个很帅的男人,妖界第一a,户籍室独苗老大!” 李初方附和着点头,补充道:“我们老大最近还兼了市场中心的主任。” “哇哦,好大的官哦!”岑江格满脸嫌弃退远几步,眼睛却一直往写真上看,什么神仙男人,一张照片还卖11块了? 莫渔兴冲冲地all了最新几套,付钱时呆住了,他往岑江格那儿瞄了几眼。 岑江格向他挥手:“买男人没钱了是吗?” “呜……我以后有钱了一定还你!”莫渔把手伸进他的裤兜,被抓住了,他紧急变作星星眼,学小猫咪抱拳上下摆了摆,“喵?” 岑江格作冷酷状。 “喵喵!”莫渔急了,踮起脚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好嘛好嘛!” 岑江格捂着脸,耳垂都红了,勉强冷酷地掏出钱包:“你这个被物质腐化的人鱼!” 结好莫渔的账,李初方抱着写真盒子站在岑江格面前,面无表情:“有你喜欢的类型吗?” 岑江格:“妖怪界这么没下限吗?户籍室级别高吗?怎么还出来卖钱!” 李初方:“生财有道,有你喜欢的吗?” 岑江格:“你拍过吗?” 他被莫渔秒拖走,莫渔边往外冲边向李初方摆手:“他不需要不需要!再见!” 李初方看着他俩走了,面无表情地给陈灯打了个电话:“清除了,还卖了几张写真。” 陈灯:“卖了几张?” 李初方挂了电话,他发现没人重视他的工作,被沙人标记的人不重视,布置任务的领导也不重视,想辞职。 等上了飞机,他才猛地想起,自己这次回来都没有联系姚栾书,他捧着脸作僵尸少女状,看来好像是初暗恋终于翻篇了呢。 送走李初方天才渐渐亮了,莫渔打着灯欣赏了半天陈灯的美貌,又借了日光重新欣赏了一遍,末了想起什么,拍了一下脑袋说:“忘了问他卖不卖无印良品的5寸相册了!” 岑江格不懂小年轻的追星流程,纳闷地问:“要相册干什么?” 莫渔把写真捧在胸前,笑眯眯地说:“先套自封袋,然后装进相册,这样写真不会发黄也不会受潮,无印良品的相册透明度最好了,颜值还不会打折扣!” 真是偶像级别的待遇了,岑江格不信邪,从他手里抽了一张。 他以为是像自家小渔一样的美丽男孩,没想到写真里的男人是荷尔蒙呼之欲出型,高大漂亮得像头花豹。以刻板印象来讲,这个男人一看就是北方民族的强劲混血,无论是骨骼的力度,还是皮囊传递出的气息,都叫嚣着“我很猛”。 他把写真扣在中控,严肃地对莫渔说:“我出多少钱你以后就不看这个男人了?” 莫渔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写真收回来,贴着车窗坐好:“不要,我以后还想进户籍室呢!而且我真正成年以后还要去登记身份,肯定会见到陈灯的!” 这是一个劲敌,岑江格用眼刀标记了写真里的男人,问:“户籍室难考吗?” 莫渔:“……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这段时间,莫渔每天被岑江格带着吃东吃西,脑袋里早形成了一张美食地图,车往哪边儿开,他的地图就能“嗖”地亮起绿灯,准确地定位到目的地。 今天他失望了,巴着窗户看着目标1、2接连被路过,岑江格还不停车,他眼巴巴地瞅着司机:“咱们吃什么呀?你是因为我看陈灯生气了吗?我就是有一点崇拜他啦,好饿的。” “你怎么不崇拜崇拜我?”岑江格没好气地说,“别和我提他。” “你比他好多了!” “你给我说说具体是哪儿好?” 莫渔认真地掰着手指想说出个一二三,吭哧吭哧半天,说:“你是真的,我可以摸到的。” “莫渔,我觉得你今天是不想吃饭了。” 话虽这么说,岑江格自己久违地也有些馋了。 不知为什么,自从吃播流行以来,他一直不太喜欢,看别人大口吃很多的饭会让他胃口全失。莫渔的吃相和饭量倒不至于,但也绝对不是什么下饭佐料。 他开进一条小巷,从一个不起眼的后门进去了。 大门左右有单位名字,莫渔没看清,撅着嘴气自己不争气:“这是哪儿啊?” 岑江格:“我的大学。” 是约会,莫渔“哦”了一声,偷偷笑了一下,过了半晌,他又“啊”了一声:“大学食堂能好吃吗?” “不好吃我给你买十吨陈灯。” 不过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食堂。 岑江格带着莫渔,七拐八拐,经过了很多像恐怖片里的校园景色,在一尊铁牛雕像对面的破旧筒子楼前停下了。 莫渔歪着头:“嗯?” 岑江格:“进去以后叫婆婆哦,是我妈妈的老师。” 莫渔:“好呢!” 筒子楼里生活气息很浓,半边是封闭的走廊,半边是开放的阳台,许多人家把蜂窝煤炉摆在了阳台上,中间还穿cha了些小动物,估计是养来吃的。 莫渔走得很小心,试探着牵住了岑江格的手:“我怕绊倒。” “拉着我不会绊倒吗?”岑江格挠了下他手心,倒是握紧了,“我看你是想摔倒时捎带着我。” 走了这一路,只有最末尾一家的门口不是很乱,铝合金门框擦得锃亮。 岑江格停了下来,敲了敲门:“婆婆,我进来了哦!”里边立刻传来穿鞋的声音,他笑了笑,“慢点慢点,不着急。” 一位女士拉开了门,看年龄就在六十岁上下,头发半白,梳得齐齐整整盘在脑后。她一看到岑江格就笑开了花,眼尾的纹路温柔得不可思议:“让我看看,这是我们小格吗?” “是呢。”岑江格把莫渔往前拉了拉,“我今天还带了人来。” 女士向后半退一步,拿起胸前的眼镜、眯着眼睛仔细端详莫渔,脸上看不出好恶,莫渔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婆婆好,我是小渔……” “先进来吧。”女士把他们让进去。 房间里和外边一样整齐,靠墙放了架钢琴,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钢琴对面看起来是个零食柜,摆着旺旺大礼包。 沙发在入户门旁边的窗户下,套着淡蓝色的罩布,岑江格坐了下去,又招呼着莫渔也坐下。 “我是黎翠。”女士给他们倒菊花茶,脸上又挂上了笑,“你大名叫什么?” 莫渔还是很紧张:“叫莫渔……”他一说话声音居然劈了,脸顿时红成了颜料色,他清了下嗓子,“……草头莫,打渔的渔。” “名字挺文静的。”黎翠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看着岑江格,“哪里来的这么漂亮的小朋友?” 岑江格抿了口茶,脸上全是炫耀:“运气好,睡醒就在我眼前了。” 说话像打暗语,莫渔脸上刻满了紧张,坐着还忍不住踮脚,就等着被问话时能第一时间回答上来。 黎翠摘下镯子,莫渔下意识地伸手一接——他以为这是人类第一次见小辈伴侣时会做的事,送一件珍贵的礼物。 谁知黎翠愣了一下,岑江格紧跟着爆发出大笑,他摸摸莫渔的头:“我们小渔紧张死了!婆婆是摘了要做饭,咱们不带回家哦。” 莫渔一声不响扎进了他的怀里,他还小,第一次这么突然地正式见家人很紧张地好不好! 岑江格笑了好一会儿,突然端正了神情,握住莫渔的手:“婆婆,我妈说如果有人陪我,就带他来见您,我今天把人带来了,想让您见见。” 黎翠正在身后的百宝柜里找东西,“嗯”了一声:“你小姨见过了吗?” “见过了。” 黎翠想起罗家两个姐妹迥然不同的性格,笑了一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丝绒小盒,放在了莫渔掌心。 搞了刚才的乌龙,莫渔下意识地抬头向岑江格征求意见,可惜岑江格也从来没见过这个盒子,表情很茫然。他指指自己:“给我的吗?” 黎翠点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比我这个镯子还是要珍贵一些。” 人鱼都喜欢看起来就值钱的东西,好像是命格里被刻进去的性格特征一样,莫渔打开盒子,就移不开眼睛了。 盒子里是一对上了年头的金戒指,一枚是素净的圆环,另一枚复杂一些,接口处是兽头模样,在眼睛的地方镶了两颗绿宝石。 莫渔小小地“啊”了一声,不明白黎翠的意思。 黎女士从门后摘下围裙穿好,虚点了一下岑江格:“小渔如果确定了是他,让他戴那枚灰头土脸的,你戴这个好看的。” “这个不灰头土脸!” 岑江格:“你听明白重点了吗?” 莫渔合上丝绒小盒,严肃地点头,然后一秒就破功了,又打开盒子开始摸摸兽头。 可真漂亮,他就算以后不喜欢岑江格、恨死岑江格了,也要把这枚戒指留着。 岑江格叹了口气,这个小人鱼,光看着漂亮物件挪不开眼了,到底明不明白…… 等了五六分钟,莫渔暂时摸够一轮了,他抬眼看岑江:“我现在不能给你,你不够喜欢我,只有我很喜欢你。” 岑江格捧了一下自己的心:“然后呢?” 莫渔:“你是想和我重新签婚姻契约吗?” 岑江格歪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莫渔感觉自己的心r_ou_眼可见地沉了下去,都要掉到他的肚脐了。 岑江格开口了:“我想和你谈恋爱。” 好了,心现在在肚脐炸成了烟花,莫渔脸上一派平静,心里已经开始疯狂哀嚎了:该怎么回答!怎么回答!既要矜持还要表达爱意,既要不被动还要不主动,太难了! 就在此时,他看见岑江格的喉结滚了滚,手也握成了拳——他也在紧张! 丢掉所有恋爱套路吧。 莫渔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亲他的鼻尖:“好呢!” 第十八章 黎翠家的厨房在公共楼梯拐弯的地方,有一扇小小的窗户,莫渔趴在窗户上往楼上看。 他见陌生人很不好意思,本来以为黎女士把自己叫来是为了帮厨,没想到他其实没什么作用,黎女士在等快递小哥送生鲜过来。 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假装发呆。 黎翠也在观察他,怎么看都是一个乖宝宝。她低头玩俄罗斯方块,提醒道:“墙上的电话不是装饰,和楼上是接通的。” 莫渔人都跳起来了,又把自己压下去:“知道啦!”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海中人 作者:阿伏 第12节 他约莫数了一分钟,从玻璃里看到黎翠没在看这边,小心地提起分机,照着上边贴的提示给楼上拨了电话。 岑江格正被留下来打扫卫生,听到电话赶紧坐下歇会儿:“你好~” “你好?” 是莫渔的声音,他想起厨房那个深蓝色的小电话,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莫渔捧着电话的样子,他问:“你找谁呀?” “我找你。” “那我是谁呀?” “你是猪!”小人鱼去掉了乖巧的伪装,回头看看黎翠,捂着话筒小声说,“你下来看看我好嘛!” “猪不会自己爬楼梯诶,要抱抱才能下去。” 莫渔生气了,猛地起立,又猛地坐下:“你不是想和我谈恋爱吗?怎么不对我好一点!” 黎翠笑着往这边看了眼,没过半分钟,就看楼梯上跑下来一个年轻小伙子。 “婆婆,我把门先锁了,一个人呆着好无聊。”岑江格在莫渔身旁坐下,好歹没忘了还有个黎翠在。 黎翠不想搭理这些小年轻,正好外卖小哥来了,她赶紧指挥两个谈恋爱的滚去一边择菜。 他们来得早,真正吃到饭已经过了12点。 莫渔以为岑江格会是自己的队友,没想到对方在做菜这件事上意外地有经验,黎翠是厨师长,那他绝对就是被内定的下任厨师长。 要走时刚好是午睡时间,筒子楼里安静极了。 莫渔站在楼梯下向黎翠挥手,他举起戒指盒抛了个飞吻:“我真的、真的好开心!” 岑江格拉着他的手慢慢往前走,闻言笑了一下:“为什么开心?” “秘密。” 小人鱼的秘密向来很浅,岑江格觉得自己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 快走到车旁时,他突然想起了莫渔最初的那个梦,问:“想去你梦到我的地方看看吗?” “说了我梦到的不是你!”莫渔咬了下嘴唇,“起码最开始真的不是你……” 说实话,岑江格有一点郁闷了。 莫渔没发觉,兴趣盎然地直奔c,ao场。来时还有学生踢球,现在估计都回去睡觉了,他从偏门进去,视线绕着c,ao场转了一圈:“怎么没有了……” 岑江格慢了许多步才进来,配合着也看了一圈:“什么没有了?” 莫渔指了指梦里岑江格出现的角落:“原来那里是不是有展板?我记得有校园活动,还有防艾宣传之类的。” “是啊,有。” “那现在怎么没有了?” 岑江格的兴趣逐渐卷土重来,心跳有一点加快,他问:“你找什么展板?” 莫渔再次没发现他的心态变化,在记忆里努力搜刮了一番:“好像是辩论赛还是什么,有一个……”他及时住了嘴,“反正就是体现当代大学生ji,ng神风貌的展板,现在没有了吗?” “哦——”岑江格声音拖得长长的,有点得意,“是穿黑西装的男生吗?” 莫渔捂住嘴:“你怎么知道?” “黑衣服白衬衫,没打领带,姿势应该是这样的。”岑江格比出一个辩论场上的经典手势,“对吗?” 莫渔明白了,他转身就往外走,像念经一样语速极快极平地说:“不是,你说错了,说的好像是你一样,怎么可能……不是的哦,你说错了。” “说了我梦到的不是你!”岑江格跟在他的屁股后头,像个复读机一样模仿他的语气,“最起码开始梦到的不是你!” 莫渔捂着耳朵越走越快,最后撒腿就跑,但他们的终点一致,他只能趴在副驾的门边求饶,害羞得眼眶都红了:“别说了嘛,是你可以了嘛,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你,好不好嘛?” 路上,岑江格想了很久,就此事发表了看法:“我觉得开心,在喜欢你以后知道最开始的梦中人是我,对我来说,很不可思议,非常神奇。” 他停了停,睫毛垂着,所有的情绪都被敛入了y影里,他说:“不是倒霉,也不是运气差,是一切都刚刚好。从抗拒到接受,再到现在,我们都是主动地、依赖着自己的心意作出选择,目前的结果这么好,我很开心。” 他说得笼统,但莫渔还是从中听出了中心思想——岑江格是在说,他对自己的喜欢不是出于对命运的服从,而是源自本心,是主动地被吸引了。 哇哦,莫渔感慨,虽然岑江格是读过研的人,但自己这种人鱼高中肄业的小人鱼也是蛮不错的嘛,他得出的结论真是漂亮极了。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莫渔目视前方提问。 岑江格摇头:“不知道。” 莫渔:“……我就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喜欢你的!” “什么时候?” “就是……沙人第一次来的时候,你帮我换睡衣……就喜欢你了。” 你那会儿是在拼命哭鼻子吧,还记得分出心思喜欢男人?岑江格腹诽,又觉得到底还是自己的r_ou_体吸引了莫渔,他拍了拍腹肌:干得漂亮! 莫渔:“我可不是因为你的腹肌哦,你别误会好人!” 岑江格瞬间把手扶回方向盘,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 这会儿应该是最热的时候,阳光透过车窗都能传来强烈的炙烤感,莫渔的饭困又来了,他疲乏地靠在车窗上,感觉脸蛋热乎乎的,和车里的冷气一配合,舒服极了。 他发了会儿呆,突然直起身子:“我想去学开车你支不支持!” “只要有水,你哪里都能去,没必要。” “那我想学做饭!” “你饭量太大了,做一顿饭累死累活的,做的赶不上吃。” “那学画画!画你!” “姚栾书是艺术家,和他学吗?” “那学种树吧……树是我们人鱼的好朋友。” “不要装得好像我拒绝你学画画一样。” “家里小朋友想学习绘画技巧。”岑江格几乎是拎着莫渔踏进了姚栾书的工作室。 姚栾书每周会开公益绘画班,刚结束了中午的课程,头晕眼花什么都没听清:“啊?” “莫渔想做艺术家。” “我不想!”莫渔转身就往外跑,“回家回家!” 岑江格眼疾手快把人鱼提溜回来,冲姚栾书使了个眼色,作口型:就一会儿,我有一点事要办。 姚栾书心领神会,把莫渔接过来,揉揉他的头发,又捏捏鼻子:“放心,等你回来,我还你一个当代艺术大师。” 莫渔警惕着,小心地在岑江格走后把自己藏在诸多画架后边,过去多少次惨痛的经验告诉他,姚栾书就是一个天降扫把星,够打五颗星,专克他这种小人鱼。 姚栾书对着空气说:“好想画个小动物,就是不知道……喜欢什么动物诶。” 莫空气忘了潜伏,高声说:“人鱼!”声音一脱口,下一秒立刻又弱了,“人鱼……漂……亮……” 姚栾书吸着脸颊忍笑,洗洗笔,又说:“想吃点心诶,我手机上这么多该吃哪一种!” 虽然知道他在逗自己,莫渔还是钻了出来,尽可能正常地伸手:“来,我帮你选。” 点心送到时,莫渔早一惊一乍地坐姚栾书身旁看他画画了,重复率最高的一句话就是“你是天才吗”。看姚栾书几笔勾出一个翘着尾巴的人鱼,他眼睛都直了。 莫渔立刻变成了姚画家的小秘书,把蛋糕切成好入口的小块,殷勤地一块一块喂给他。 他的频率有点快,姚栾书不知不觉塞了一腮帮子,赶紧叫停:“等等,我先嚼。” 莫渔点头,小叉子停在他嘴边,就等他嚼完嘴里的存货赶快再喂进去。 姚栾书:“我饱了,你吃吧。” 艺术家饭量不行啊,莫渔露出惋惜的眼神,一口吞了大半个点心,给他表演了什么叫作得意的表情。 “小渔厉害哦。”姚栾书拿起画笔,有点惊讶,“怎么就干了,空调开太大了吗?” 他起身去立式空调边查看风速,莫渔的表情却僵在了原地。 “莫……”姚栾书刚转身,就看莫渔腾空掠了过来,一条漂亮但能看出伤痕的鱼尾在光芒里化了出来,他张着嘴,“holy shit……” 他什么都看不见,莫渔却早就看见了蛰伏在空中的浅色沙粒,他着急死了,重重地把姚栾书压在底下,抬手召来了四周所有的水汽。 可沙粒就像是早早定好了目标,无论他引来多少水,沙粒的目标始终都是姚栾书。 莫渔别无他法,只能铺开了自己的气味,人鱼清冽的海洋味道瞬间在整个工作室蔓延开来。 沙粒仿佛也有所感知,猛地在空中一顿,齐齐调转方向,对准了跪在地上的小人鱼。 完蛋了完蛋了,姚栾书果然是究极扫把星! 莫渔紧张得嘴唇都颤抖了,和沙人交锋这么多次,他勉强背会了一条人鱼族克制沙人的歌谣。 他开始唱歌,嘴巴张合的幅度很小,歌声却响亮又清晰地传了出去。 沙人暂时被歌声迷惑,他抓紧时间在受伤的胳膊上沾了点血,在空中画了一个阵。 姚栾书瞠目结舌,小朋友看起来也太威风了,虽然他不知道小人鱼在对抗什么,可是……也太威风了吧! 莫渔在他崇拜的眼神里,冷酷地提起他的后衣领,把人扔向了空中的魔法阵。看着姚栾书闭上眼悬在空中,他终于松了口气。 沙人也终于冲破了歌声的屏障,沙粒的颜色愈变愈深,以势不可挡的气势袭向了他的身体。 莫渔在被击中前突然全想明白了,原来之前那么多次袭击并不是伥所为,而是特意伪装后的先行侦查。 他重重地落在地上,看着戒指盒从口袋里滚了出去,特别想哭。 他的戒指,他的岑江格,怎么突然都这么遥远呢…… 第十九章 莫渔晕了一会儿,意识在结团的沙粒砸在脸上时迅速回归了本位。 周遭的空气似乎没有刚被袭击时那么让人窒息,姚栾书也好好地在魔法阵吸盘上呆着。他手脚并用爬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水缓缓流了出来。 不仅没死,而且这个沙人怎么好像退化了? 将要成形是沙人最贪婪也是力量最强大的时候,通常来说,吸干个把个人鱼不在话下,他莫渔不仅活着,还顺便救了个扫把星? 还没来得及开心,莫渔眼睁睁地看着拉扯着姚栾书的阵变成了粉末,扫把星直直地坠在地上,哼都没哼就被砸晕了。 水龙头里的水戛然而止,四周的一切都凝滞了。 傻子都知道形势不妙,莫渔赶紧从洗手台上摸了一手水,几乎就是他的手刚要抬起来时,他被扼着脖子急速拉到了半空。 太暴力了……莫渔翻着白眼,反手甩出一道水龙。水龙在半空将将结成,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形状,昂头呼出了一声孱弱的啸声,又不见了。 水龙溃散得这么快,莫渔反而开心了,他一掌拍向缠在脖子上的沙粒,沙粒感受到压力分散开来。 他眯着眼睛向空中吹了口气,不成形的水龙再次出现,接触到空中的沙粒时再次散开。不是刚才的无影无踪,水龙化整为零,以一颗颗r_ou_眼能看到的细小水珠包裹住了空气里的沙粒。 “以为我没防备吗?”莫渔优雅地弹了弹鱼尾落在地上。 踩着79块包邮的便携浴桶,他伸开手掌,又吹了一口气,磅礴的水汽顺着他呼出的气席卷而出。 一时间,好像是只属于工作室的雨落了下来,到处都是饱含了奶白色光泽的蓝色水花。 “漂亮!”岑江格急匆匆冲进工作室,掩着口鼻先夸了一番,“赶走了吗?这么厉害的吗?哇!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过了过了。”莫渔摆摆手示意他平常心一点,然后一秒破了功,“只是幻术,换个反应时间,我们快跑吧!” “就没有什么实际一点的,能够搞死沙人的办法吗?”岑江格背着姚栾书跑在后头,语气里全是不甘心,“我觉得我最近都贫血了,他们会流血吗?能让他们给我还点血吗?” 莫渔惊奇了:“逃跑你还这么多话?” 岑江格:“……我就是觉得咱们光天化日之下逃跑有点可笑。” 莫渔:“你不跑,咱们光天化日之下被个小仙人掌杀了更可笑。” 岑江格:“是什么让你觉得被一个小仙人掌追着逃命就不可笑了?” “求生本能!”莫渔崩溃了,“你很看不起我们人鱼族我发现了。” 跑累了,岑江格甩下姚栾书喘气,他不忘刚才的话题,若无其事续上了:“搞不过小仙人掌就算了,还给人起名叫沙人,我还以为多厉害的妖怪呢!” “变猪吧你!” 岑江格:“……” 他正无言以对,就觉得头顶天空的颜色很不正常,像是超级沙尘暴来临的天色,已经不是黄蒙蒙一片,而是大片黄沙积攒而成的黑色压了过来。 对不起沙人,您和小仙人掌差远了。他抬头对莫渔说:“怎么办。” 莫渔:“这是他本体吧,是吧?完了,我今天要和扫把星死一起了。” 岑江格:“老公,我难道就不会死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叫我老公!”莫渔气死了,岑江格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他往四周看了看,街上的行人都停下了动作,一切安静得诡异。 岑江格指指地上的姚栾书:“妖怪有道义吗?人鱼是我老公我认了,姚栾书基本无辜,杀他会触犯你们刑法吧?” 莫渔把手机摔给他:“想!知!道!就!自!己!查!” 岑江格把他摁在自己怀里,顺便亲了亲他的脑袋:“我有一种预感,咱们今天不会死。” 莫渔虽然信扫把星那一套,却不信幸运这么一说,他想哭,又想拼命忍住,瘪着嘴黏黏糊糊说:“我们现在还是离异伴侣,早知道骗你再签一次字了……算了,你也没那么喜欢我,可是就算你没那么喜欢我,我可是非常喜欢你的……啊!怎么办,一个烂小仙人掌怎么这么厉害,我也是小人鱼,怎么一点都不厉害!” 他说得飞快,说完抬头看岑江格,扑上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一口咬出了血,他满意了,说:“要不你先变猪跑吧,你是人类,沙人不会主动袭击人类的。” “你就想看我变猪。”岑江格面无表情,“虽然在这种情况下谈情说爱不太好,但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如果咱们活着出去,我才不要签你们那个契约,咱们去民政局领证吧,我们人类的小本本比较傻,好结难离。而且我还是房二代,名下房产有多少我都不清楚,咱们将来过最堕落的生活,吃喝玩乐只开心。” 莫渔听完“哦”了一声:“这是求婚吗?” 岑江格摇头:“不是,是诱惑。” 莫渔:“那你现在真的得变猪了,我想到办法了。” 岑江格:“你就是想看我变猪!” 头顶的黑沙越压越低,莫渔语速原地起飞,像念咒语一样说了一遍施幻术的技术总结,他期待地看着岑江格:“会了吗?” 岑江格:“我真的非常想亲吻你聪慧的大脑。” 莫渔严肃地说:“老公,咱俩的命就握在你的手上了,学会了吗?” 他叫我老公了……岑江格双手捂住嘴,脸上浮现出“羞涩”的笑:“太不好意思了,你第一次叫我老公,我居然要给你表演变猪。” 话虽这么说,他在脑内演练了一遍莫渔教的各个节点,还是很靠谱地实际走了一遍。低头看见熟悉的白色蹄髈,他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猪笑:“下一步呢?” 莫渔居高临下看他,表情喜忧参半,要不是时间紧迫、条件限制,他真想去参观一下岑江格的大脑。 他把脚和白色小猪做了个简单的对比:“老公,您觉得您这么小,能背得下谁?” 白色小猪:“老公不小,别在小仙人掌面前造谣。” 想换梦中人来得及吗? 莫渔麻木地估算了一下白色小猪的身长,把自己原地缩小了。 袖珍人鱼浓缩了之前略显奶白的蓝色,全身变成了有深邃光泽的深蓝色,他拍了岑江格的猪头:“跑!” 岑江格“哦”了一声,先跑了两米,问:“你长大以后会是现在的颜色吗?” “跑!” 再跑远两米,他又问:“姚栾书放那儿没事吧?” “死了算我的。” 说来也奇怪,黑沙虽然还在空中盘桓,但比起之前的气势迫人,明显已经疲软下来了。 莫渔往空中看了眼,松了口气:“好像骗过去了,你等一下哦,我联系妈妈。”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海中人 作者:阿伏 第13节 不用他联系,冬青女神已经从空中走了下来,要不是知道人鱼平时悬在空中不这么走,岑江格恐怕也要惊叹于冬青的踩空气楼梯技能了。 她提着手杖,往黑沙团聚的地方望了眼,轻轻招手让水雾扩散开来,把地上的白色小猪和袖珍人鱼齐齐托了上来。 白色小猪在水雾上来回踩了踩,小声问:“不收拾这只小仙人掌吗?” 袖珍人鱼在小鱼缸里上下涌动:“好像不吧。” 两个小宠物都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同时发现了新出场的男人。 莫渔是惊喜的欢呼,岑江格则是怒自己不争的哀叹,来的人正是陈灯。 陈灯漂漂亮亮立在空中,身上穿着疑似江南布衣的极易发皱的老道衫,他颇感兴趣地看了眼白猪,又以“好可惜这么可爱居然不能吃”结束了本次观察。 他抬了下手,有一些透明的力量滑过空气飞了出去,不一会儿捆回来一个惨遭遗弃的姚栾书。放下姚栾书的过程中,莫渔才发现这居然是火焰,他张圆嘴巴:“厉害哦!” 陈灯向莫渔眨了眨眼,无色的火焰再次出发,在行进的过程中越来越庞大,最后像是在“致敬”莫渔刚才的战斗,火焰聚成了一条龙,不打招呼,一口吞下了所有黑沙。 莫渔:“哇哦!” 陈灯:“你的龙将来也会这样的。” 莫渔已然兴奋地无法言语,只能不停拉着岑江格的胳膊上下摇晃,眼睛里全是星星。 白色小猪想了想,往空中一趴,发出一声响亮伴着不屑的鼾声。 还好陈灯业务繁忙,帮忙收了捣鬼沙人之后就走了。 冬青领着家里的两头小动物回了家,把莫渔放在了能泡大人鱼的浴桶里,和恢复人身的岑江格观察了一会儿小人鱼被迫再次生长的现场,她才满意地招呼岑江格下楼喝茶。 直觉告诉他,这顿茶不好喝。 岑江格并拢双腿,恭敬地抵着茶几坐好,眼巴巴地等冬青开门见山。 冬青不让他失望,抿了口茶:“你们这次能侥幸逃脱还是因为交换了体液。” “噗!”岑江格摆手,赶紧喊冤,“我们没有!” “我说什么了,血液不是体液吗?”她说着也笑了一下,“莫渔很自责,认为之前两次遭遇都是因为自己太弱小,学了一些御敌的方法。我很高兴,他今天不仅保住了自己,也救了那个人类。” 说起姚栾书,岑江格纳闷了:“之前李初方来清除了我和莫渔身上的标记,为什么沙人还能找到姚栾书,和他没有关系啊。” 他说完又回忆了一下,猛然想起一个人,非常客气的租客,叫高什么来着…… 冬青替他摇头:“不是高建选,但和他有关系。他们搞工程的人迷信很多,他求到了一张符,上边有沙人的印记,碰巧遇到和莫渔结成契约的你,感应到了你身上的人鱼气息,这才一路追来,那张符才是问题的关键。” “奇妙。”岑江格在身上摸了摸,找出个粉色的平安符,“这是我小姨求来的平安守,有用吗?” 冬青表示爱莫能助:“我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不懂国外法。” “中国人鱼。”岑江格补充,知道了一切的原委,他坐不住了,心思不由自主地顺着楼梯想往莫渔的浴桶里飘。 莫渔趴在浴桶里不妨碍偷听,听来听去,他倒是明白了这都怪岑江格的那个租客的那道符,沙人是标记了符,才能毫无障碍地一直追踪他们。 这是他们运气不好,但是姚栾书能在每一次都出现得那么恰到时机,不给他颁一个最佳扫把星奖都对不起他本人今天的实力倒霉。 他在浴桶蒸起的水雾里摇头晃脑,鱼尾也跟着一起摆来摆去,不知想到什么,鱼尾像一个感叹号一样立了起来。 ——岑江格今天闻到了他的味道,但没吐! 作者有话说 没奖竞猜,猪仔为啥不吐了。顺便明天不更,afufu要算税,没脑子写了,后天估计在微博补课,后天不补就是大后天补,看得开心哦! 第二十章 房子里很安静,偶尔有几声鸟叫传进来,一切听起来都很遥远。 岑江格几乎要以为自己在掌握了变猪技巧后,又继续向人体突破前进了一步,拥有了一对顺风耳。 冬青想说的东西对她来说似乎很困难,她捧了杯茶明显在发呆,过了半晌才下定决心放下茶杯,一抬眼先“噗”了一声。 岑江格迅速跟着她的视线回头,看见莫渔拖着一个大浴桶正从楼上往下飘,他全身都浸在汤药里,只露出个漂亮脑袋。但此时此景,漂亮脑袋也拯救不了他的搞笑造型。 “我好好泡着呢!”莫渔对着冬青讨好地笑了笑,又转向岑江格,“我好饿哦,你也不上来陪我,我就下来了。” 岑江格听明白了,重点不是某人鱼多想二人世界,而是他饿了。他叹了口气,上前揉了揉人鱼脑袋,回身看冬青:“阿姨,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冬青也叹了口气:“煮火锅吧,你一个人做菜,能供得起这头猪吗?” 岑江格自认没有和莫渔食量相匹配的体格,他既扛不回来那么多食材,也懒得一一料理,索性在盒马下了单。 他下单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人鱼曾经是一个很遥远的概念,冷艳、凶狠、诱惑,现在却突然变成了……我的爱人,他往厨房外看了眼,莫渔乖乖坐在桶里,看他回头眼睛一亮,热情地挥了挥手。 也许是他们取外卖的动静大了点,等鸳鸯锅坐上电磁炉时又混来了几个人鱼,莫家的两个傻大个,还有李家那一对路人脸。 被一群人鱼包围着坐在莫渔身旁,岑江格认为现在的情形很像见家长,他又忍不住看了看莫渔,莫渔感应到了头顶的目光,叼着根油麦菜呲牙笑了一下。 他们吃到天完全黑了,不要说鸟叫,外边连狗叫都没有了。 岑江格瘫在地上,头疼地看着桌上的碗碟,他一向默认自己是洗碗刷锅的那个人,今天他被人鱼们的食量改变了。 柿子挑最硬的戳,他用脚踢了踢莫路:“去洗碗。” 莫路站起来,庄重地点了点头。 解决了今晚最重要的事,岑江格终于支撑不住困意,他眼皮子都抬不起来:“阿姨,那我就先告辞了。” 冬青还没说话,莫渔急了,他从浴桶里站起来:“今晚住我家嘛。” 岑江格看冬青,冬青点了点头,他不再说推辞的话,径直去了莫渔的卧室。 莫渔的卧室最受瞩目的就是那张床。 床在房间的正中央,数不清的层层纱帐落在外边。 岑江格忍不住说:“我上次来就想说,你的床是珍奇异兽保护匣吗?防护等级真是高。” 莫渔正弯腰给他找睡衣,声音闷闷的:“我就是珍奇异兽啊,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人鱼呢!” 岑江格:“哇哦,那我真是幸运死了,今晚见了一窝。” 莫渔把睡衣递给他,撅着嘴:“不要说死了。” 没等岑江格回话,他又接着说:“我觉得你今晚不高兴,你很烦吗?” 岑江格很久没说话,定定地盯着莫渔,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或是想看什么,他就是单纯地想多看看这只人鱼。 直看得莫渔不好意思地埋下了头,岑江格终于笑了。他接来睡衣,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声音里也全是笑意:“小渔,小了,穿不上。” “那莫路的你要穿吗?”莫渔夺回睡衣赶紧放了回去,看岑江格摇头,他又问,“莫二路的也可以,李超……” 岑江格嫌弃的表情太明显,他停下来,小心翼翼地说:“可是我的衣服你真的穿不了呀,总不能……光着睡吧?” 岑江格的眼睛又疲惫又温柔,他笑笑说:“车不是送来了吗?车里有换洗的内裤,不算光着,可以吗?” 莫渔莫名其妙脸红了,他甚至不敢去接触岑江格的眼神,低下头胡乱点了点,带着烫烫的耳垂去给岑江格放洗澡水了。 水声逐渐铺满了小小的浴室,莫渔松了口气,他撑着洗手台看镜子里的自己,心还是跳得飞快,像生病了一样。 是因为岑江格吗?他突然发现自己之前的喜欢太小儿科了,岑江格是不是在进化?他真的越来越、越来越喜欢他,甚至于一个眼神都能让自己心悸。 “揽镜自顾夜不眠吗?”岑江格抛着内裤包站在门口,他看莫渔脸红的不正常,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里边温度太高了,出去喝点水吧。” “嗯嗯。”莫渔感觉应着溜了出去,然后继续在卧室脸红。 莫渔恨不得用完蛋为主要词汇在心里唱段rap,他在卧室兜头转了好几圈,依然降不下脸上的温度,最后只能去客房的浴室冲了个凉水澡,勉强让自己的表皮冷静了一下。 他在岑江格出来前钻进纱帐,被子拉在眉毛上,装睡。 岑江格出来不见莫渔,只当他下楼吃夜宵了,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从纱帐里钻进去,刚掀开最后一层,就和从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睛的莫渔对上了视线。 他困得一双眼倦到了极点,推了推莫渔,紧挨着他躺下了。 这是莫渔第一次和其他人共享一张床,感觉异常……奇妙,或者说紧张更恰当一点。 他小心地把挨着岑江格的腿一点一点挪远,过于专注,“咕噜”咽了下口水自己都没听见。 岑江格本来都要睡着了,居然被咽口水的声音吵醒,而且是不可逆转的瞬间清醒。他无奈地翻身一扣,压了莫渔的半边身体:“饿了吗?” “我除了饿就不能有其他需求了?”莫渔抗议,看岑江格眼神不对,他才意识到自己用词有了歧义,他慌忙摆手,“我没有!没有,真没有!” “知道你没有了。”岑江格握住他的手,胡乱亲了亲他的脖子还是锁骨,把脑袋窝在他颈窝,“你怎么这么ji,ng神,我都快困死了。” 他说话时的热气都洒在莫渔的脖子上,小人鱼身上的热度缓缓卷土重来,他呼吸都跟着急了:“我大难不死,在亢奋,不是亢奋,总之今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说起对抗沙人,莫渔暂时忽略了自己身上的大型动物,他有点兴奋地比划:“你来得晚,没看到我有多威风!那么大的水龙,唉……可惜姚栾书的记忆要被清除,不然他肯定能向你证明,我特别厉害,临危不乱,有条不紊,严谨有序!” “严谨有序?”岑江格彻底睡不着了,他枕着手,微笑着看小人鱼对自己今天英勇的行动做总结,“你是有偷偷补习吗?” 莫渔用力点头,他的目光落在岑江格臂上结了痂的暗红色伤口:“我看你受伤好心疼,我如果稍微有用一点,就很厉害啦!” 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论,岑江格舔了下唇,声音低了一些:“我们小渔就是厉害,今天很木奉,没有哭,还救了姚栾书。” 他近乎恋恋不舍地摸了一下莫渔的脸颊,感慨地说:“我怎么感觉,你一夜之间就像长大了一样。” 莫渔不好意思了,但饱含笑意的眼神出卖了他,他问:“我真的长大了吗?” 岑江格点头。 他咬着嘴唇更开心了:“我觉得是因为你。” 岑江格却愣住了,他想起自己刚才在浴室读的信,那些冬青女士在下午没有说出口的话。 ——小渔因为你学会了主动去成长,他想和你站得一样高,他想你不再为他流血,他因为你无比开心。那么,你呢? 你呢?岑江格问自己。 他看着莫渔的眼睛,实在忍受不了,伸手轻轻掩住了他过于直白的眼神。 可看不到那样纯粹布满欢喜的眼睛,他又觉得孤单。 是的,孤单…… 岑江格感觉手底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他和莫渔离得这么近,可是只要看不到他的眼睛,了解不到他的心意,他就会觉得孤单。 你呢,岑江格? 他移开自己的手,重新注视着莫渔,看着自己映在对方的眼里,漂亮的瞳仁里是一个疑惑却又面无表情的男人。 像突然被放了气的气球,岑江格找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答案。 不想因为莫渔觉得开心,不想因为莫渔觉得充实。 可事实上,他的所有喜怒欢乐几乎都牵挂在了眼前毫无保留的小人鱼身上。 可事实上……他因为莫渔而害怕。 莫渔是珍宝。 是会愈加坚固、愈加流光溢彩的珍贵宝物。 他害怕自己现在所有的欢愉都会在未知的某个时刻被打碎,就像契约书被烧掉的那个夜晚,当时尚觉无所谓,现在想想,只会心惊r_ou_跳。 彩云易散,岑江格觉得此时的自己有些卑鄙,他问莫渔:“你爱我吗?” 从未接触过爱这个字眼,莫渔想了会儿,迟疑地说:“我想我爱你。” 那么,你呢? 岑江格修正了自己的答案,也开心,也想成长,流血和他比起来不足挂齿。 他再蒙上莫渔的眼,靴子落了地。 “我想吻你,你觉得怎么样?” 第二十一章 补课 “不、不怎么样。”莫渔往后缩了缩,伸出手指点在岑江格鼻尖,“我觉得不行。” 直觉告诉他,这个吻和攻城掠地无异。可拒绝岑江格的吻太难受了,他仰头吸了口气,眼睛shi漉漉地盯着岑江格,手伸在被子下边握住了他的手:“温柔一点的话,可以。” 岑江格许久没动,像是没听到答案,他只是认真地看着莫渔,和他对视,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满当当的。 莫渔的手指存在感很强,他们五指扣在一起,十分充实的奇异感受。 “你太珍贵了。”岑江格说,“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莫渔眨眨眼,不明白他的珍贵是指什么,他决定用动作代替语言,凑上去亲了亲岑江格:“那我吻你好吗?” 啊……岑江格在心里喟叹,他小心地触碰了一下莫渔的嘴唇:“小渔,这不是吻,远不是。” 那什么是吻? 没有机会让莫渔问出这句话了,他也迅速明了了。 岑江格的吻落在他的耳垂、脖颈,像一片羽毛一样轻,可他却觉得晕眩,只觉得全身像是通了电,所有的颤栗都是因为岑江格。 他迫切地想抓住什么,带着岑江格的手停在枕边,食指悄悄勾住了床头的栏杆。 可是什么都没有改变,他被托在了云端,所有的魂魄都轻飘飘地浮在空中,甚至看着岑江格,都觉得他既遥远又好像触手可及。 吻太奇妙了,莫渔喘息,他抬起腿,和岑江格的皮肤产生了些微摩擦,感觉非常渺小,却也是他现在无法承受的。 他只能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和小动物一样,害怕眼睛泄露太多秘密。 可莫渔的秘密向来很浅。 岑江格松开了两人交握的手,小人鱼空了的手立马着急地在空中挥了挥,直到碰上他的掌心才安静下来。 莫渔很小声地说:“不要离开我。” “不会,真的不会。” 岑江格还是握住了他的手,另只手向不见光的地方伸了过去。他沿着棉布干爽的质地摸到属于莫渔的shi润,食指灵活地勾勒出手底器官的形状,他自然明白作为男人的欲望,熟稔地帮助莫渔找到了让欲望得以纾解的方法。 莫渔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已经搁浅了,他看着被层层纱帐阻碍了的光,恍惚极了。 他屈起腿,声音依然很低:“帮我脱了吧,我想让……让你……” 太艰难了,他知道自己在求欢,在自己的卧室、自己的床上,他想和岑江格更亲近,他想让他们的皮肤热热地挨在一起。 他闭上眼,一行眼泪飞快地经过太阳x,ue落入了发间,他说:“我想和你做/爱。” 这不是好的时机、好的地点,岑江格撑起身子看他,没有说话,可眼睛里全是拒绝。 莫渔坦荡荡地躺着,毫无羞赧:“我想拥有你,只有我,我们去浴室,怎样都可以,我没有办法再等了。” 他的掌心贴在岑江格的心口:“我真的太爱你了,你难道就不想拥有我吗?我把我、全部的我都给你……” 没等他说完,岑江格抱起了他。 莫渔实在算不上轻,岑江格却稳稳当当地把人抱进了浴室,他的动作无法避免地粗暴了些,他把莫渔推靠在光滑的瓷砖上:“重新说。” “我想和你,我想拥有你。” “好。”岑江格低头舔了舔他的喉结,他用了一些力气,合上牙关磨了磨,看着莫渔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的暗红的情/色痕迹,他抹了下他的眼角,“我是你的。” 岑江格抬手拍开了花洒,在热水和水雾里,他把莫渔的内裤往下拉了拉。 莫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抬腿把内裤踩在了脚底,他垫脚轻轻咬了下岑江格的下巴,难耐地把性/器抵在他的大腿上:“我有最后一个问题……” 岑江格再次打断了他:“我爱你。” “像假的。”莫渔嬉笑着亲亲他的鼻尖,“可是我好相信。” 他的目光里什么都有,眼前的小人鱼好像真真切切变作了成年人,除了欢喜、开心、高兴这些无论怎样的正面情绪,他的眼里也有哀伤和更角落的y影,此时的莫渔复杂极了。 此时的岑江格爱极了,他跪在地上,仰头看着莫渔,探出了舌尖。 在第二次高/潮之后,莫渔困倦极了,他翻身搂着岑江格:“困死了,你好烦哦。” “睡吧,晚安。” 莫渔真的睡着了,无知无觉地从浴缸里转移到了床上,再睁眼觉得身上清清爽爽,他迷蒙地找岑江格,却发现该死的男人不在床上。 第一次之后,不在床上等伴侣醒来的男人还能要么?他靠坐在床头,冷冷地盯着纱帐的出入口。 大约等了五六分钟,岑江格端着一叠松饼露了个头,他看莫渔醒着,诧异地抬了抬眉,拉开纱帐展示松饼:“吃吗?淋了桂花糖浆。”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海中人 作者:阿伏 第14节 不吃不是莫渔,他摸下床吃了两碟,抹抹嘴又躺着,张开手:“想你抱我。” 岑江格想先去洗碗,最后还是顺从地抱住了莫渔。 莫渔光裸的腿搭在他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很快再次困了。 岑江格趁他睡着,偷溜下楼洗了碟子,在哗啦啦的水声里,他垂下手傻笑了一番。 这次他在莫渔醒前回到了床上,接住了莫渔惺忪的睡眼。 莫渔把头埋在他臂弯乱蹭,傻乎乎地抱着他的胳膊无意识地撒娇。 岑江格有意逗他,刮了下他的鼻子:“还离婚吗?” 莫渔抬手召来契约书,岑江格的名字已经不见了,属于他们的契约书只有莫渔的名字孤零零地挂在上边,他不甘示弱,将契约书举高拿得远远的:“想签字吗?” 第二十二章 补课 莫渔举着契约书,眼角眉梢的得意刻得分明,他眨眨眼,又眨眨眼,看岑江格无动于衷,泄了气。 这太让人不高兴了,他舌头抵住上颚,只觉得下一秒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我明白了,你之前说想和我谈恋爱是真的,你就是只想谈恋爱……” 岑江格瞅准时机,扑过去啄了一下他的下巴,抢走了契约书。这次换他眼角眉梢都写得意,他晃晃契约书:“谁说我不签?” “卑鄙!”莫渔更不开心了,抬脚就踹,“你就是拿捏我,什么都不说,最讨厌你们这些用反问句的人了!” “我不拿捏你,我爱你。”岑江格端着契约书下床找笔,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回头:“小渔,平时回家学习吗?怎么没有笔。” 莫渔在纱帐中间露出个脑袋,老老实实说:“不学习,你找谁借一支吧。” 想起上次处理契约时出了大力的莫路,岑江格摇摇头否决了:“咱们结婚还是不要再借助外力了,传出去多害羞呀。” 没想到该温存的清晨,自己居然被岑江格带出来买笔,莫渔面无表情地站在文具店里,说不上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他对人类社会的了解只有皮毛,纳闷地和一群中学生挤来挤去,最后只能勾着岑江格的手磕磕绊绊穿过货架。 岑江格可能想挑一支全世界最适合在与人鱼的婚姻契约书上签字的笔,兴致很高,不停地拿起放下,每一支还都要试写一番。 莫渔叹了第一万次气,感觉忍不下去了,他拽拽岑江格,在他回头时却被刚才经过的试写的便利贴吸引住了目光,他摆摆手:“没事,你继续挑笔吧。” 岑江格“嗯”了一声,沿着笔架继续缓慢前行。莫渔却开始后退,他一张张看过那些试写纸,每一张的角落都写了一个小小的渔和格,偶尔会拿爱心框起来,也有些是用≈连接的,后边还缀着感叹号。 他在一些人类的场景里见过这样的画面,也是中学生云集的地方,很多人会在奶茶店取便利贴写一些即兴的话,这样的内容很常见。 可文具店的试写纸?莫渔捏着张蓝色的试写纸微微笑了一下,他往四周看了看,迅速把最上边一页揭下来藏进了口袋。 真正买好笔已经是又十五分钟后了,岑江格挑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笔,中间还夹了几块漂亮橡皮。 有一块橡皮漂亮得有点突出,是姜饼屋的造型,ji,ng致可爱。莫渔捧在手上看了半天,抬头问:“是要送给谁吗?” 岑江格摇头:“放在阳光房,偶尔看到了,感觉可以拿来做摆件。” “是我们的家吗?”莫渔的表情有些奇怪,不是开心,也不是好奇,他看起来只是很想知道答案。 岑江格没注意看他,低头在地图上找餐厅,点头说:“是啊,阳光房之前太空了,是不是只有韩国饭老板给咱们送的那套餐具?” 过了半晌,他没听到莫渔的声音,身边也没人,回头才看到小人鱼还停在原地,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莫渔没有说话,他抬手在两人间制造了一个用水和外界隔离开的空间,外边是芸芸众生,里边只有他们。 他非常严肃,从口袋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岑江格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要跪了。 “岑江格。”莫渔说,“我在遇到你之前什么都不懂,现在依然很愚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自己。” 他打开戒指盒,挑出有兽头的给自己戴好,然后伸长胳膊,把只剩下一枚戒指的盒子递了过来:“你想要吗?” 岑江格的喉结滚了滚,他往前踏了一步,然后停住了。他说:“想要。” “想要你得过来拿。”莫渔静静地站在那儿,胳膊像他的人一样,坦诚、直白地停在空中,他在等。 说不上来在这样的目光下是什么滋味,岑江格和他对视,觉得自己已然被看穿了,所有的犹豫、纠结、彷徨,所有的期待、渴望、希冀,通通被眼前的小人鱼看到了。 他不知该说什么,理智告诉他,应该走过这不到两米的距离,接过盒子,戴上戒指,然后吻他的小人鱼。可该死的脚有自己的意志,他只能把自己钉在原地,对自己失望。 莫渔:“你爱我吗?” 岑江格不犹豫:“爱。” 莫渔微笑着摇头:“我知道,可是你需要自己说出来。”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阳光缓缓地扫过僵立的岑江格,他动了动,也往前走了一步。 行走对此时的他好像很艰难,他迈出了第一步,然后停住了。 莫渔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听到了岑江格所有的自我剖白,关于“我想和你谈恋爱”,关于只有被问起才会表达的“我爱你”,关于想要接过戒指却无法迈出的脚步,很多很多,属于岑江格的不曾暴露在阳光下的内里。 太阳在他眼前停着,他甚至没办法睁大眼睛,可他十分坦然,他说:“我现在开始说,我无法向你保证,只有现在的我,可以诚恳地告诉你,我非常、非常爱你,我非常想戴上这枚戒指,非常想带你去刚才找到那家餐厅,想和你一起回我们的家。可是……这些都只是此时此刻,我甚至连明天都无法……” 莫渔看起来非常忧伤,他抬眼看了看太阳,眼里全是眼泪。他看着岑江格,胳膊依然伸得直直的:“那此时此刻的你,都没有勇气接过这枚戒指吗?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对明天不乐观,那么现在呢?我站在你面前,等着你……” 他哭得鼻涕都要流下来了,抬手胡乱抹了把,睫毛shi漉漉的,鼻音很重:“你得主动,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保证,不是什么明天、后天、大后天!” 哦……岑江格突然打通了所有关窍,他恍然大悟,几乎是夺过了戒指盒,戴上了那枚戒指,和小人鱼拥在了一起。 莫渔扭头在他肩上蹭了蹭鼻涕:“你笨死了。” 岑江格:“我爱你。” 莫渔:“我不想听了。” 岑江格:“我爱你。” 莫渔:“我不想听!烦人ji,ng。” 这个城市对岑江格来说很陌生,他领着莫渔七拐八绕,不是很顺利地找到了目标餐厅。 莫渔眯着眼看牌匾,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点浊:“香……坎佬?是坎字吗?” 岑江格自豪地摸摸他的脑袋:“我们小渔真厉害。” 香坎佬?莫渔没头没脑地跟着他进去。 里边的装修古色古香,一进门左手是伞桶,右边是一个小小的长条水池。莫渔对水感兴趣,他凑过去沾了点从装饰马头里流出来的水,滑腻腻的…… “这里卫生吗?”他不舒服极了,五个手指分得不能再开,眼睛里写满了我们赶紧出去吧。 岑江格在吧台点单,抽了张纸给他捏着:“远近闻名的大盘ji店,你上次不是说想吃吗?” 莫渔不说话了,悄悄凑过来看菜单,过了一会儿用食指点了几个想吃的菜:“还要宽面,再加份板栗。” 服务生把他们引在了墙边的半包围包间里,是张不大的小圆桌,两人挨在一块儿坐着。 莫渔依然对刚才太过滑腻的水有y影,伸着手检查有没有中毒,没头没脑地突然问:“你为什么害怕去说,或者做一些表达自己的事?” 岑江格正用茶水涮碗碟,也没停下手中的事:“人偶尔遇到的一些事,对有些人影响很小,但是有些人遇到了就走不出来,而且他们会一直想。” 他给莫渔倒了杯茶,又说:“我会一直想,而且会以最坏的结果来指导自己的行为。” 莫渔喝茶,被烫了一下,伸着舌尖扇风。效率太低,索性把舌尖抵在了自己的手指上,又想起刚才水的触感,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他叫苦连天,说着话都好像在嫌弃自己的舌头:“那你到底在介意什么?” 岑江格支着头看他,声音很平静:“我的生父在我出生前离开了我妈妈,没有任何征兆,迫切地脱离了家庭。我本人,在遇到你之前也有过喜欢的人,你知道的李初方,你不知道的其他人。” 莫渔不高兴地皱眉,示意他继续说。 “在喜欢一个人时,他会是一个吸引我的旋涡,可一旦到了某个节点,所有的吸引都会突然撤离。没有任何征兆,好像所有的情感没有存在过一样。”岑江格换了个姿势,趴在桌上仰头看着莫渔,“我怕我对你的喜欢、爱也会这样。” 莫渔装模作样品茶,听完又抿了几口茶,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你怕如果你会这样,我会受伤吗?” 岑江格点头。 莫渔也点了点头:“可是如果你突然不爱了,那也是一种真诚的伤害,没有任何瑕疵。你没有欺骗,没有隐瞒,只是感情不复存在,这很正常。况且,没有人要求你的感情永远都和最初承诺的一样,我开始时不是还想和你离婚吗?” “真诚的伤害也是伤害,我不想撒谎说永远,也不想伤害任何人。” 莫渔歪着头说:“可是我不是普通人,我甚至不是人诶……” 岑江格哑然失笑,莫渔非常的……不落窠臼,也非常的能让他说出一些话、做出一些事。 他彻底趴在桌上,抓来莫渔的手亲了亲,小声说:“所以我现在说,我爱你。” 莫渔满意地点点下巴:“嗯哼。” 岑江格:“喜欢你送我的戒指,晚上还想和你。” 传菜员进来时,小小的圆桌旁只有两个人,却坐成了一条直线。 他有些纳闷,不知该把盘子放在哪头,建议道:“二位可以坐在一起,太远够不到。” 莫渔在自己面前拍了拍:“就放在这儿吧,他不用吃。” 岑江格是在全城排行榜里找到的这家店,甩第二名一万条街,味道确实不错。 莫渔在门口点单时闻到味儿,雄心壮志一通点,真的上菜了,反而吃了会儿就觉得很饱。他有些无奈地摸着肚子,面只吃了几条,板栗也没怎么吃。 他自言自语:“我是不是怀孕了……” 岑江格直接把嘴里的板栗吐了出去,没敢贸然说不可能,拐弯抹角打探人鱼的生理知识:“不戴套会怀孕吗?” 莫渔像看智障一样看他:“当然不可能,我们人鱼的自然生育率已经很低了,大部分人鱼都要靠巢造小孩的。” 岑江格挥手叫服务生打包,发挥了一点求知ji,ng神:“什么是巢?” “就是巢,男女人鱼把体液放进去,短则一年,长则很久很久,就会有小宝贝了。” “体液有限制吗?” “……我要细说吗?” 一直到回家,岑江格还是对用巢繁育下一代这件事很感兴趣,他给莫渔按摩小腿,忍不住又问:“那你是在巢里呆了多久?” 莫渔没有思考就说:“八个月。” “这算巢早产了吗?” 莫渔翻了个身,让他再给捏捏腰:“我爸就是这会儿死的,没办法继续补充体液,冬青就把我强行刨了出来,没死是万幸。” “哦。”岑江格顺着他的腰往上摸,“那你和我一样,没有爸爸。” 两个人明明在讨论缺失的家人,氛围却非常不稳重。 莫渔的脚在岑江格腿间搭着,仰躺着回忆:“我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能活下来是继承父亲的意志,生了病就是伤害母亲的期待。其实平常心吧,我活着或是死了,其实最主要的关系者还是我本人吧?” 岑江格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因为父亲早逝,因为母亲坚强,就要把孩子的一切行为归因于上一代,确实很强盗逻辑。 不过他的小渔真的好像长大了,有思考有想法,下午吃饭还没有暴饮暴食,他握着莫渔的脚摩挲他的脚趾:“你其实很成熟。” 莫渔只觉得一股热气蒸腾着爬上了自己的脸,他把自己扣在枕头上,翘起脚害羞,闷闷地说:“我本来就很成熟。” 岑江格漫不经心地说了声“是呢”,他的注意力全在莫渔的屁股蛋儿和陷下去的腰上,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又摸了一把。 莫渔偏着头从缝隙里看他,咬着唇,看起来既纯洁,又成熟。他咽了咽口水,引着岑江格的手从自己身后探了下去。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莫渔帮岑江格脱掉了上衣。他像被迷惑了一样,食指沿着他的皮肤由上至下慢慢滑了下去,又探入被内裤掩盖的灼热里,握住了埋在草丛里的半醒的巨物。 他依然咬着唇,依然看着岑江格,掌心很热,有些迟疑地动了起来。 等闹完早到了半夜,莫渔今晚又是害怕又是爽,闭着眼就往床上栽,栽到一半还不忘提醒岑江格:“别走,我想含着你。” 岑江格听话地托着他的屁股,依然深埋在他体内:“不走。” 所以说,贪欢一时爽,醒来火葬场。 莫渔第二天早早醒了,只觉得纵欲过度全身都疼,他大气都不敢出,知道岑江格的还在自己的小屁股里,而且还有晨勃的迹象。 他忍不住皱了下鼻子,只觉得自己没出息,怎么一根……一根好玩意儿就搞得自己忘形了呢! 忍了一会儿被逐渐撑满的焦躁,莫渔挪了下屁股,被掐着腰贴近了岑江格的腹部。他吓得直接屏住了呼吸,赶紧求饶:“我不行了,不能来了!” 岑江格哑然失笑,故意吓他,在他体内轻轻撞了几下,没等他开口调笑,就看莫渔连着打了五六个喷嚏。 他赶紧撤了出去,在莫渔人中摸了一手鼻涕,他感觉自己玩脱了,莫渔好像生病了…… 第二十三章 莫渔在洗澡时连着打了16个喷嚏,像个资深过敏性鼻炎患者,他晕头晕脑地扶住墙,看见一缕鼻涕晃了晃。 在鼻涕掉下去的时候,他认为自己的自尊也跟着一起掉了下去,顺便砸了个稀巴烂。 “我生病了……”莫渔裹着浴衣哆哆嗦嗦地埋回被窝,ji,ng神不济、浑身疲软,他可怜兮兮地露出一个眼睛,看着岑江格,“都怪你。” 岑江格缓慢地抿起嘴唇,食指和中指并着搭在嘴唇上,在莫渔期待他回应的眼神里,啃了一下嘴皮说:“自古上床就没有穿衣服的……吧?” “所遇非人。”莫渔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我真是所遇非人,终于看清人心了,还好这次你还没签契约书,一切都有挽回的机会。” 人鱼族大都游手好闲,白天没正事,晚上听墙角。 莫二路前两天都听到了不该听的,昨天过来调笑他们,扑了个空,今天又来了,只见了岑江格一个人。 他绕着岑江格转了好几圈:“小渔呢?” “生病了,床上躺着。” 莫二路的惊讶非常夸张,他眼珠子都快瞪出去了:“那你在做什么?” “牛奶泡米饭。” 没见过这种吃法,莫二路凑过去闻了下味道,咸咸的,有股奶香。他伸出食指:“我能尝一口吗?” 岑江格又从柜子里掏出个锅,依法炮制了第二锅,然后放在莫二路面前。 莫二路口水都要滴在橱柜上了,他赶紧吸溜了一大勺,得寸进尺伸出三个手指:“我哥,还有超超他们,可以也有份吗?” 等第五锅出炉,莫渔披了块小毛毯倦倦地从楼上下来了。 刚才这么短的时间,他居然睡着了,要不是鼻子不通气难受醒了,都能忘记岑江格在做好吃的。 他抽着鼻子拱开那四头人鱼,坐在了沙发中央,昂着头等岑江格给自己端锅过来。 岑江格在莫渔家的橱柜里挑了一口最漂亮的透明锅,橘黄色的玻璃在灯光下非常漂亮,里边盛着奶白色的粥,一晃就有好看的光泽洒出去。 他穿过人鱼障碍,小心地把锅放在中间,期待地看着莫渔:“尝尝。” 莫渔喝第一口,吐了下舌头,皱着眉:“味道怪怪的。” 他其实不太喜欢牛奶,总觉得太腻,但碍于岑江格的面子,还是又尝了一口。这次他吃到了米粒,和想象中的软糯不同,浸满了牛奶的米粒非常有弹性,他又舀了一勺,给出结论:“蛮好吃的。” 岑江格终于放心了。 李超吃得最快,捧着锅呼噜呼噜就吸入完毕了。 他吃完不走,也没刷锅的打算,推了一下旁边的哥哥:“哥,你昨晚听到什么没?” 李小超点头,往岑江格和莫渔那边各点了一下。 岑江格四大皆空地看着眼前的茶几,两只脚并在一起,乖巧得不像话。 莫渔倒没什么特殊反应,揪着小毛毯慢条斯理地一勺一勺喝粥。 莫二路在这种事上最积极,他也推了一下自己的哥哥:“咱们也听到了吧?方圆十里不是聋子都知道他们……” 莫渔抬头看他:“知道什么?你们这些大龄单身汉还不明白是为什么吗?”他嘲讽地摇摇头,把锅往远推了点儿,对岑江格说,“吃不下了。” 透明锅最多也就是中偏小型,依莫渔以前的胃口,吃完粥不说,如果不给他再做点什么,他估计要吃锅抗议的。但现在锅里还剩了一多半,岑江格有点发愁,伸手在他额头摸了下,温度正常啊…… 他只好把锅端了过来,快速地吃完了剩下的粥。 两人也就是一前一后回了卧室,等岑江格进门,莫渔已经窝在床中央闭紧了眼。 他有点心疼,小心地躺在被子上抱了抱他:“哪里难受?” “哪里都难受。”莫渔委屈巴巴地撅着嘴,“头疼,耳朵疼,没有力气……” 岑江格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听莫渔指挥,小心翼翼地抱着裹好被子的他,让小人鱼靠坐在自己身上。 莫渔还在讲述到底是哪里不舒服,认真极了:“就是觉得莫名其妙地冷,背靠着你就不冷了,可是前面还是凉飕飕的。” 岑江格赶紧伸出两条胳膊,尽可能地多覆盖一点莫渔的正面:“现在呢?”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海中人 作者:阿伏 第15节 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评价,歪头看了下,莫渔又睡着了,像只小猫,呼吸声窸窸窣窣的。 莫渔的感冒来得快,走得却慢,缠缠绵绵赖了五六天才好全。 他这些天也没出门,不知道外边降温了,和岑江格出门吃饭,刚迈出一只脚就嗖一下收了回来:“好冷!” 岑江格抓着顶帽子站在他后边,抬了抬手:“所以我才让你戴帽子啊。” 戴上帽子的莫渔重新出发,长长的头发从帽沿底下偷偷溜了出来,和他现在的神态很像。 他们今天要去买书,莫渔在养病期间下定决心要多读书,刚好利索就迫不及待地喊着要去。 谁知书店人特别多,他有点发愁:“大家约好了吗?” 岑江格想起今天的日期说:“国庆节要收假了,学生们可能都出来逛街了。” 听到逛街,莫渔眼睛亮了一下,他挽着岑江格的手,笑嘻嘻地问:“你想去我的小学吗?” “你还上过学?”岑江格话音刚落就被莫渔揍了一拳,迅速安分下来,“在哪里?” 莫渔不告诉他,领着岑江格回了老城区。 老城区其实也并不老,整座城市发展起来的时间并不长,老城低矮的旧建筑并没有被当代审美抛弃,参差不齐地坐落在主街道上。 莫渔小时候是在老城区长大的,十来岁时才搬走去了海边,其他地方不太熟悉,在老城他就是如鱼得水了。 他边走边给岑江格介绍,路边的高楼上有一口大钟,他小时候就在钟旁边的小巷子里住着,有一个老爷爷每天骑车卖早点,三角的糖包三毛钱,四角的豆沙包五毛钱。 岑江格问:“那圆圆的r_ou_包卖多少?” 莫渔被他逗乐了,他们正好经过一个超市,牌子已经很旧了,他又想起了一个好吃食,说:“以前这里有特别大的r_ou_松面包,超级大,一个才卖两块钱。” 他们从老城的主街经过,莫渔说了不少小时候吃过的好东西,路边的烤香肠,拐角的糖炒栗子,好像童年的记忆被各色的小零食缓缓地托起在了眼前。 他们在一个新的十字路口右拐,走了一段路,莫渔突然向前跑了几步,然后倒走着看岑江格,他笑得特别开心,手指向旁边:“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的小学。” 岑江格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小学的名字小小的挂在大门上,看起来就四层高,多半被笼罩在夕阳下。 他快走几步握住了莫渔的手问:“你在几楼?” 莫渔牵着他绕到一个小巷子,往上指:“二楼,我们的教室外边有一个大露台,能看到后巷豆腐店的老板娘。” 还在假期,大门紧锁着。 岑江格绕着学校转了好几圈,天色都暗了下来,他还有点恋恋不舍:“真想去里边看看。” 莫渔眉开眼笑:“你真是太喜欢我啦!难道还想看看我坐的位置,摸摸我用过的桌子吗?” 岑江格点头:“想啊,我什么都想看一看。” “那就慢慢看吧。” 莫渔拉着他的手慢慢往前走,他自己的手有点凉,岑江格的却热乎乎的。他不由地握紧一点,又握紧一点,感觉要捏疼岑江格,就不好意思地抬头对他笑笑,然后继续自己的小动作。 两人用了一个下午,穿过了一个城市的老城区。 从南走到北,从天亮走到天黑,最后在城北的一间音乐餐厅坐下了。 岑江格搜了一下点评,小声给莫渔剧透:“他们家好像挺不好吃的,咱们避开好多人说不好吃的那几样吧。” 莫渔在听台上的人唱歌,也不知听到还是没听到,摆摆手示意由他做主。 这顿饭果然不好吃。 莫渔握着空酒杯唉声叹气,感觉浪费了钱,也糟践了自己的胃,幽幽地说:“我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请唱歌这么好听的歌手了,转移注意力,不然店都要被砸了。” 也没这么夸张吧,岑江格无奈地笑了笑,让服务生结了账。 莫渔感冒刚好,现在又是早晚温差很大的季节,岑江格等叫的车到了才领着人出去。 这会儿也不过刚9点,莫渔不知是醉还是困,总之是迷蒙了一双眼睛打算东倒西歪到底,躺在床上还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岑江格洗完澡出来,意外地发现某个人鱼居然ji,ng神了,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顶不知在想什么。 他戳了戳莫渔的脸颊,小人鱼往远挪了挪,快准狠地握住他撤离一半的手指,认真严肃地说:“我要认真学画画。”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岑江格抬了抬眉:“然后呢?” 莫渔诡秘一笑,嘴角高高翘着:“学成之后,画画,卖大钱!” 突然想赚大钱?岑江格继续问:“再然后呢?” 莫渔:“和你有关,但我不告诉你,这是个秘密。”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小鱼长大乐一点点,没有的话,咱们下章见 第二十四章 莫渔的秘密从来都像一条清澈的小河,宽宽浅浅,总能一眼让人看清里边的鱼虾。 这次他好像认真了,起码岑江格没观察出这个关于自己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姚栾书在妖怪幸福中心观察了半个月,被修改记忆后“投放”回了人类社会。 莫渔是在他回来后的第二天过去学画画的,早三小时,晚三小时,准得像点卯。 工作室和岑江格的家离得有点远,几乎是地铁线的两头,下了地铁还得再坐5站公交,莫渔一点都不娇气,拿了岑江格给办的公交卡勤勤恳恳去学画。 过了一周,岑江格发现画了红色小狗的公交卡被闲置在了家里,还以为莫渔忘记带了。小人鱼给他算了一笔账,买两张五折月卡,比只用公交卡便宜,6天就能节省出买月卡的钱。 这太不像莫渔了。 岑江格纳闷了几天,觉得还是那个秘密的原因。 莫渔坚持到一个月时,姚栾书给岑江格透露了一点小道消息。他说莫渔特别有天分,虽然只学了一个月,但是画出来的东西完全不像初学者,有模有样不说,还很有感觉。 姚栾书的评价岑江格是信的,他想看看莫渔的画,谁知被一口回绝了。 “小渔的话在工作室挂了好几幅。”姚栾书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谁都可以看,不过他给我说了好多次,就是你不行。做叔叔的答应了小朋友,就不能违约。” 岑江格更好奇了:“他画了些什么?” 姚栾书:“要不你跟着他的辈分走,也叫我叔叔,我就告诉你。” 朋友靠不住,恋人想保密,岑江格每天孤零零地收租、收房、退押金,孤单得不像话。 好在莫渔周末晚上会休息,早上学完画溜达着就回来了。 这个周天约好在罗女士家吃饭。 自从被沙人袭击以后,岑江格心有余悸,总觉得身上的标记没有清除干净,连带着罗女士这儿都来得少了。 陈灯收了沙人后,他才慢慢恢复了正常的往来频率。 罗女士罕见地没有出门打麻将,和岑江格坐一起看了一下午电视。 从地方频道的方言小品看到央6的电影,罗女士看看手表问:“渔渔几点下课来着?” 岑江格:“12点。” 罗女士撑着膝盖站起来,进卧室拿了个小袋子出来:“一会儿人来了,你把这个给他。” “什么啊?你自己给呗。”岑江格拿出袋子里装的东西,是一副手工织的手套,自己失忆那天没有主人的手套原来是莫渔的,他原装回去,“我不给,你给人家织的你自己去送。” 罗女士抓起钥匙就扔,气咻咻地又自己收好去做饭了。 莫渔运气好,好像闻着味道回来似的,岑江格正往桌上传菜,就听到他开门的声音。 莫渔开门的声音和其他人都不同,他总习惯先敲一下门再开,也不是懒得掏钥匙,更像是告诉门里的人他回来了。 他一进门先抽了抽鼻子,脱了鞋就往厨房跑:“做什么好吃的啦!” 罗女士对亲外甥总有点生疏,对外甥的老公却一点隔阂都没有。 她回头笑了一下,任莫渔在自己脸颊上亲了下:“金汤肥牛,还做了你上次点的那个……” 莫渔竖起食指抢答:“千层饼嘛!桂花糖浆!” “放画板,洗手。”岑江格从烤箱取出千层饼,又拿出放在柜顶的桂花糖浆,突然有点好奇:“小渔,过来。” 莫渔听话地站到他身旁,抬着头等他说话。 岑江格在柜子和他的头顶之间比了下,又喊:“小姨,你看莫渔是不是长高了?” 罗女士回头看了下,感觉是有点。又觉得闹心,自己外甥带回来的小朋友居然还会长个子? 她揪了一下岑江格的耳朵:“赶紧往桌上端!” 以往凡是莫渔来,起码得八菜一汤起,自从天气冷了,莫渔的食量也没那么大了,只比岑江格能吃一点点。 今天也是,吃了两碗饭,莫渔就摊着肚皮往椅背上一靠开始放空。 他晾肚皮时最有意思,连罗女士都忍不住刮下鼻子、挠下耳朵逗他。 歇了十来分钟,莫渔魂儿回来了,一跃而起帮岑江格把碗碟收进厨房,就关了推拉门神神秘秘地和罗女士开始拉拉扯扯。 岑江格好奇,开着水假装洗碗,顺着门缝往外偷看——莫渔居然给了罗女士一幅画! 他恹恹地回到水池旁,托着台面思考,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不值得一幅画。 岑江格最后的答案是自己被嫌弃了。 可晚上回到家,莫渔照常躺在床上,光着的小腿别有意味地蹭他。 怎么看,都不像是闹别扭的样子。 莫渔被洗香香抱回床上时还很ji,ng神,双腿环着岑江格的腰,笑眯眯地问他:“小姨给我织手套,你知道吗?” 岑江格摸着他的脚背摇头。 莫渔动了下脚趾,舒舒服服地枕在胳膊上:“我可真幸福,姚栾书刚说过段时间要出去写生,外边那么冷,我就有手套了!” “嗯。”岑江格把他的腿放回被窝,“不嫌弃姚栾书是扫把星了?” 莫渔已经睡着了。 岑江格不知在妖怪界人鱼和小猫的地位孰高,但自己家这只人鱼,除了学画的那6个小时,回家总是吃了就秒睡。 明明是个小人鱼,最近的习性却越来越像小猫。 莫渔学画的热情在冬天来时还没有消退,甚至更浓重了些,说周三、周五想多画一会儿,晚上就不回家了。 现在轮到岑江格觉得姚栾书是扫把星,好端端地让莫渔沉迷上了画画,连家也不回了。 姚栾书无辜极了,连打了十来个喷嚏都不知是为什么。 他的夜生活向来是周五最丰富,照常锁了工作室的门出去找酒喝。 说来也巧,岑江格正好经过酒吧巷,想起莫渔喜欢喝其中一家的果酒,他刚停好车,就看姚栾书和一个人勾肩搭背地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姚栾书的脸上全是惊讶。 岑江格抛着车钥匙,脸色y沉沉的:“我倒也想问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坐一块推理了五分钟,得出一个结论:莫渔学会撒谎了。 一个是天天晚上一起睡的人,一个是天天白天一起画画的人,居然都不知道他可能的去向。 总之,莫渔在大半个月前就停了晚上6点到9点的课,更是从来没有因为学画太晚耽误回家。 岑江格睡不着,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还是给莫渔打了个电话。 隔了一会儿,莫渔才接了起来,声音软软的“喂”了一声。 堵了一晚上的话全部消失了,岑江格清了清嗓子,只说了“我想你”。 莫渔在电话那头笑嘻嘻的,似乎是走了几步推开了窗,能听到一点风声,他低声说:“我也好想你哦,中午我就回家啦!” 岑江格抱着膝盖,也把自己的声音放得很轻:“中午怎么还不来,你能让时间快一点吗?” 莫渔也发愁:“不能呀,我回家的时候走快一点吧。” 莫渔平时下早课是12点,他爱逛,在坐地铁前总是喜欢这里看看那里转转,拖拖拉拉回家基本都要下午3点了。 这天却径直回了家,运气也好,每次倒车时都正好能遇到要坐的车。 等到了小区门口,他的心几乎是扑通扑通跳着,他抓着画板跑了起来。 从小区门口到他们家大概还有弯弯绕绕七八百米的距离,中间要经过一个喷泉,还有一些绿化复杂的小径,最后才是整段的宽敞大路。 莫渔埋头直冲,在和喷泉旁的某个人擦肩而过时被抓住了,他“啊”地叫了一声,看清是岑江格又开始哈哈大笑,猛地往上一跳被抱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啊!” 岑江格亲他的鼻子:“等不了了,特别想见你。” 莫渔嘻嘻哈哈躲着岑江格细碎的吻,自己又抱住他的脑袋,在脑门儿上清脆地亲了一口:“我也特别想你!你不知道,我今天坐车特别顺利,都是刚到站车就来啦!公交公司对我太好了!” 岑江格点了下自己的嘴唇。 莫渔从善如流,凑过来也亲了一下,他觉得不够,又亲了一下,亲完抹了下鼻子:“鼻涕都掉下来了,回家再亲,回家再亲!” 他们从阳光房进去,莫渔还在岑江格身上挂着,经过姜饼屋橡皮时好心情地打了个招呼。 他迫不及待地先冲了个热水澡,然后软乎乎地栽倒在岑江格身旁,亲他的指尖,亲他的耳尖,亲他的眉峰,像在标记地盘一样,认认真真一寸一寸亲过。 亲完,莫渔瞬间栽倒,直呼“累死了”。 温存过后,岑江格还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你最近在做什么,真的不想告诉我吗?” 莫渔老老实实摇头,怕他生气,半躺着看他的表情:“我没有在做坏事,我就是不想告诉你。” 岑江格“嗯”了一声,又说:“我知道你周三周五没有在学画,也不打算给我说吗?” 莫渔坐了起来,有些笨拙地抱了抱他,这在莫渔身上很罕见,他从来都知道如何去拥抱和亲吻。 岑江格明白了,他这是在表达歉意。 那为什么道歉呢?他感觉自己有点不高兴,为莫渔不愿意分享的事,为莫渔给自己的道歉。 莫渔看起来比他还委屈,耷拉着眉眼,嘴角也向下撇着,好像随时随地都能哭出来。 岑江格等了很久。 莫渔响亮地吸了下鼻子,擦了一下眼睛:“我就是觉得我太没用了。” 他捏着衣角,一串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我想快点长大,可是我太慢了,我怎么还是个孩子啊!” 他正哭着,岑江格看见他身后的窗户上出现了一个人影,二楼、窗户,又是哪路妖怪? 岑江格没怎么思考,把莫渔推到身后,自己变成了前锋。 窗户外的人似乎视力不好,犹豫了半天还是走了进来,身量很小,看起来就是个孩子。 他说:“哪位是莫渔,哦,我知道了,那位哭着的吧?我是咱户籍室的人,你今天成年了,麻烦配合我们登记一下吧。” 莫渔还是哭着,纳闷地抬头:“啊?” 第二十五章 莫渔止住眼泪给工作人员说自己的信息,时不时地还有心思打探陈灯目前的活动路径。 他打量了小孩半天,突然想到什么,问:“你是不是那个拾欢?” 拾欢喜滋滋点头:“怎么你们这边都听说过我啊!” 莫渔吸了下鼻涕:“上次买写真,李初方硬要给我几张你的……” 拾欢r_ou_眼可见地委顿下去,把手里的表格就地一放:“你自己填吧,我疗会儿心灵受的伤。” 莫渔乖乖“嗯”了一声,窝在床上填剩下的信息,写了几行又问:“我刚刚还说我不是孩子,你们就来给我做成年登记,那我不是孩子了吗?” 拾欢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说:“啊,我们这个标准不一定的,反正你的信息是前几天才跳到未登记成年人系统里的,估计就那几天的事吧。” “那我就是大人了。”莫渔咬着嘴巴里的软r_ou_,有点不甘心,“那我岂不是最没用的大人?” “你好歹看起来像个大人。”拾欢捏捏自己肚子上的r_ou_,“我看起来就五六岁,实际得有快两百岁了吧。” 莫渔不说话了,埋头狂写。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海中人 作者:阿伏 第16节 岑江格伺候这两个妖怪,去厨房倒了两杯柠檬水,在旁边盯着莫渔,还在想没有解决的青少年成长烦恼。 拾欢犹豫了几次,在又一次和他眼神接触时,有点怯生生地问:“你有兴趣到户籍室工作吗?” 同样的两声“啊”同时说了出来,莫渔的明显带着哭腔:“那我呢?户籍室还主动收人吗?” 岑江格就只是简简单单的疑惑:“我只是个普通人类。” 莫渔那边惊天动地的不知是真哭还是假嚎,他一步跨到床上揽住了小人鱼又问:“能带家属吗?” 拾欢挠挠头:“我不知道,陈灯在附近,要不让他和你们说?” 莫渔赶紧停下了嚎哭,乖巧地擦干净脸等偶像。 陈灯是和火光一起降落的,身后掠起一道长长的火舌,稳稳地站在地毯上,并没有出现岑江格担心的,会把地毯点燃的危险。 他向莫渔挥了下手,转向岑江格:“你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 岑江格:“先等等,说得好像我已经接了你们的offer一样。” 陈灯点头:“事情就是这样,户籍室需要你这样的人。” 岑江格:“我就是一个普通人类。” 陈灯:“这半年发生的事,你还觉得自己普通吗?” 岑江格拉起袖子,上次撞破的伤口疤痕还没完全褪掉,他反问:“我难道不普通吗?” 陈灯叹了口气,抬手凭空造了幅用火绘成的地图,他指着这半年岑江格去过的地方,解释道:“这是半年内你去过的地方,你感知到的只有沙人,但事实是,会对普通人造成生命威胁的妖怪加起来足有14种。” “这是什么概念?”他示意拾欢上数据。 拾欢推了下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说:“新生妖怪通常更容易被诱导,但到底是有一个比例在的,14种相当于我们这方面工作三年的工作量。” 莫渔缓缓道:“所以岑江格才是那个扫把星?” 拾欢往他的方向点了一下:“对,但不够准确,岑江格能够吸引心有邪念的妖怪,这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引妖幡吗?” 莫渔往后缩了缩:“我突然不太想去户籍室了。” 岑江格倒没被数据迷惑,又问:“我没有这方面的感知能力,而且妖怪似乎对我的兴趣也不是很大。” “我觉得是因为你和莫渔结合的原因。”陈灯支着下巴说,“你现在并不是纯粹的人类,幻术会用吧?” 岑江格冷着脸漠然道:“只会变猪。” 陈灯:“这都是触类旁通的事,通其一就能通其他。” 莫渔点头:“嗯呢。” 陈灯:“而且据我所知,你和莫渔之间的婚约目前并不存在,应该是更早以前你们就进行了结合。” 莫渔:“嗯?没有吧,我们是十月一号才……” 岑江格捂住了他的嘴:“你接着说。” “……”陈灯暂时忘了要说什么,清了下嗓子才找回状态,“总之,你们在无婚约的基础上进行了结合,导致岑江格现在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 岑江格“哦”了一声:“是人类,但有人鱼的一些技能吗?” 陈灯:“聪明。说实话,户籍室非常需要人类,但是开通妖魔鬼怪技术的人类还是太少了,你感兴趣吗?” 说不上感兴趣或者是没有兴趣,妖怪的世界还是有点遥远。 岑江格没有继续多问,督促莫渔填好剩下的信息,做出了送客的姿态。 拾欢满脸都是“又没戏了”,陈灯还好,礼貌地握手之后把拾欢夹在胳肢窝底下带走了。 “那么回到我们最初的问题。”岑江格关上门,把莫渔堵在角落,“小渔到底有什么在瞒着我?” “我就不能有秘密吗?”莫渔不敢和他对视,只低着头推他,“我不想告诉你。” “周三周五晚上干什么也不打算告诉我?” 莫渔又不高兴了,情绪明显落了下去:“……不想告诉你。” 两个人似乎开始了冷战。 岑江格主动背对着莫渔睡下,甚至没和他盖一块被子,而是找了块毛毯半披着。 莫渔在他背后着急,又觉得自己的秘密并不理亏,也生起了闷气。 一夜没有讲话。 莫渔早上照常去学画,在门口等了半天,都不见岑江格来送自己,气得要命,背着画板和自己竞走了十五分钟。 到了工作室还没消气,不想画画,坐在水池旁茫然洗笔。 眼看着他要把笔洗秃了,姚栾书赶紧救下了无辜的画笔,他摸摸莫渔的额头:“怎么啦?大清早生什么闷气?” 他不问还好,一问,莫渔的所有委屈就像有了发泄的缺口。 他也不说话,只掉眼泪,直哭得两只眼睛肿老高,虎口都被自己掐红了。 莫渔不理姚栾书,哭了个痛快,又跳下去照常画画。 中午吃完饭,又坐在水池旁哭了十几分钟,再跳下去画画。 好端端一个漂亮小孩成了眼泪罐儿,姚栾书知道是为了什么,感觉自己也不好劝,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多好的周天,本来可以一起吃个下午饭,晚上再好好过个性生活,都被搅乱了。 莫渔一个人在工作室画到天黑,出门一看下雪了。 他更难过了,他梦里的岑江格就是初雪那天的岑江格。现在岑江格都是他的了,也有初雪,可是初雪这天的岑江格居然不是他的。 他去公交站的路上悄悄又流了些眼泪,怕别人笑话,上车之后不哭了。 一路忍着从地铁上下来,周围还是热闹的地方,他又走远了点,站在树下开始流眼泪。 想做个长大的小人鱼太难了,他也没什么本事,怎么就这么难…… 感觉再哭下去,眼泪都要在脸上冻成冰壳了,莫渔擤擤鼻涕离开了暂时庇护自己的树。 他不知道自己伤心了多久,反正看周围,公交是肯定没有了。 太惨了,莫渔踢着雪打算走回家,没走几步就觉得前边有人在看自己。隔了老远他都能认出来那是岑江格,穿着睡衣,站在雪里等自己。 管他什么别扭! 莫渔直接扑进了岑江格怀里,所有的复杂情绪都暂时退到了后边,他仰着头问:“来接我吗?爱我吗?给我吃好吃的吗?晚上还和我吗?” 岑江格不知该先回答哪个,只能亲亲他,把“对不起”放在了最前边。 雪还悠悠下着,很大,一片一片不停从空中往下落。 莫渔趴在岑江格背上帮他遮着落下来的雪,时不时低头亲他冻红的耳朵:“我好爱你的,你知道吗?” 岑江格说“知道”,想起什么又问他:“圣诞节快来了,你有想要的礼物吗?” 莫渔最近多学了一点知识,答道:“冈本001,加满!” 冈本001怎么加满莫渔不知道,他倒是知道浴缸怎么加满。 刚回家就被塞进放好热水的浴缸里,他急急地抬胳膊抬腿还想要岑江格,后来果然后悔了。 他还是被抱回床上,身上的热气都散发着香味:“浴缸太滑了,不利于我逃跑。” 岑江格给他擦头发,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莫渔继续点评:“不过把手不错,符合人体……工学,是这样说嘛!” 岑江格还是“嗯”。 找不到该说的话了,莫渔抱住岑江格的胳膊:“圣诞节,你有想要的礼物吗?” 岑江格停下动作,低头看他,过了好一会儿说:“我想你开心,不要再哭了。” 莫渔不好意思地别过脸:“人家刚才哭不是因为伤心啦。” 岑江格取了冰袋给他的眼睛消肿,想了好久,说:“我知道周三周五晚上你在干什么。” 手底的小人鱼明显缩了一下,他觉得好笑:“用了一些方法,就知道了。” 莫渔抗议:“你现在听起来特别像坏人。” 岑江格说:“我没打过工……” 莫渔贱贱地拖长声音打断他:“我找了一个富二代嘛! 岑江格捂住他的嘴继续说:“天气马上就冷了,怕你生病,怕你遇到危险,但是你特别想做对吗?” 莫渔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表决心,只是没穿衣服,看起来力度很弱:“我没有学历,像样的证件都是幻术变出来唬人的,我感觉在便利店值夜班特别好,我也其实不太需要睡眠,而且我很能打!” 岑江格怪怪地看着他,有种不恰当的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他笑着说:“双倍时薪呢!” 莫渔兴致很高地“嗯”了一声:“秘密秘密!都让你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藏在秘密里的秘密是什么,但岑江格隐隐约约有了初步的猜想,他搂着莫渔睡好,试探着问:“是想给我惊喜吗?” 莫渔:“我睡着了,你留言就好,醒来会看心情回答的!” 岑江格感觉是,他拍拍莫渔彻底躺倒,很快就迷迷糊糊要睡着了。 莫渔却突然ji,ng神了,在他耳旁小声惊呼:“哎呀!” 岑江格瞬间清醒:“怎么了?” 莫渔揪着他的耳朵小声嘀咕:“那我们以后就只能在周天周一周二……了。” “哇哦。”岑江格面无表情地惊叹,“可真是一个伟大的发现呢!” 莫渔嘻嘻哈哈在他怀里拱了几下表不好意思,耳朵红红的睡着了。 红耳朵在他的逐渐熟睡里慢慢褪了颜色,红仍旧在,却像落进水里的红色花瓣,颜色慢慢散开来,最后只有一点淡淡的粉红还停在耳垂。 他们都没发现。 作者有话说 掐指一算,小鱼哭了两天了,明天开心一下(鱼不是错别字,是小人鱼的缩写!) 第二十六章 今年的初雪比往年要晚一个月,气温低了些,前一天消融了的雪水在次日清晨顺利结成了一层薄冰。 莫渔出门走了三米,差点滑倒三十次,吓得魂儿都要跑出来了。 自从他开始学画、打工,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在这些事情上撒娇,他回身向着岑江格张开双臂:“想让你送……” 岑江格自然乐意,车开得比走路还慢,慢悠悠把莫渔送到了地铁站。 天气太好了,冬日的连日y霾都被雪吸附了一样,他在晨光下忍不住地点了下自己的嘴唇:“亲我一下再走?” 莫渔凑过来好好亲了一下他,拎着画板跳着走了。 偶尔,只是偶尔,岑江格会有一种自己其实是空巢老人的错觉。 正是冬天,种种原因之下,租房市场差不多到了一年最萧条的时候,他非常闲。 忙的时候还好,在城里东跑西跑,一天也就过去了。现在一整天可能都没事,他把家里的遥控器摁坏都找不到想看的电视。 心思其实都牵挂在莫渔身上。 小人鱼居然被认定成年了,看起来还是有一些天真可爱,但仔细去想,从第一次见面时,莫渔就已经是成年人的模样了。 他之所以觉得莫渔还小,恐怕是因为对方在自己面前的纯然不设防。 岑江格有时拿出来想一想,心都要缓缓融化了。 他想对莫渔好,在现在的基础上,更好一点,却又无从下手。 “我只是个没用的富二代罢了。”岑江格给姚栾书打电话诉苦,“我发现我只能给他买想吃的、想用的、想玩的,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姚栾书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毫不夸张,他的脑袋里写满了一万条辱骂的话,千言万语最后只有一句:“是,你太废物了,分手吧。” 岑江格:“不行,大前提是我们得在一起。” 姚栾书的路行不通,大龄恋爱脑男人岑江格又动了找李初方的心思,电话号码都输好了,他还是放弃了。 李初方,榆木脑袋。 岑江格,也是榆木脑袋。 岑江格糊里糊涂过了好几天,等到周三,情况更严重了。 他闭上眼睛都是莫渔在便利店打工的样子,干脆照着之前调查短信里的地址找了过去。 莫渔是值夜班,从晚上十点开始,到第二天早晨九点。即使是双倍时薪,也是很多人都不愿意干的工作,辛苦不说,夜深人静的晚上也并不安全。 他倒是甘之如饴,每天捧着前一天卖剩下的杂志看得津津有味。 和他搭班的是个刚刚18的女孩儿,挺爱说话的,半夜客人少,两人靠在一起嘀嘀咕咕。 说一会儿话,犯一会儿困,基本也就到了天亮。 岑江格来的时候莫渔并不知道,他在玩杂志上的测试,“你今生的伴侣是什么性格”。他已经算到第二次了,总想得出选项d的结果,感觉d和岑江格的性格更符合,但还是不行。 莫渔想作弊,从d开始往回选答案,又发现和自己的性格不相符,他把杂志扔到一旁,托着腮生闷气。 “我算了一下,结果是a,好像和某个人的性格差不多。” 莫渔一听这个声音就ji,ng神了,他原地跳了起来,直接把自己挂上岑江格的臂弯:“你怎么来啦!你怎么找到的?你是想我了嘛!” “嗯嗯嗯。”不知该先回答哪个,岑江格胡乱应着,他 了把莫渔的头发,最近又长长了,“元旦前再带你去剪次头发吧。” 莫渔的心思早跑了,他正用一个有点复杂的体位捞放在小凳子上的杂志,全部重量都压在岑江格的胳膊上。 他够到杂志,腰部一个用力,又把自己送回岑江格的怀抱:“a吗?我看看,单纯……善良……纯粹?我是这样的吗?” 岑江格觉得这种测试都马马虎虎,他刮了下莫渔的鼻子:“你比a好多了。” 到了莫渔的地盘,他有一种由内而外的自豪感,向小女孩介绍完岑江格,他像带着访客探索领土的国王,领着岑江格在便利店转了一圈。 他最喜欢后边的小仓库,也是换衣服的地方,站到小房间里,他连呼吸都轻了:“我如果实在太困,可以在这儿睡一会儿,有小毯子。” 岑江格低头去看,纸箱假扮的凳子上确实有一块,看起来很薄,而且很小。莫渔最近长高了三四厘米,小毯子恐怕还没一米五,顾得了头就顾不了脚。 莫渔感觉自己读懂了岑江格的眼神,他勾住他的小指晃了下:“不冷的,我火气特别旺盛!” 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理论,岑江格坐在小箱子上看着莫渔,现在他的眼里确实什么都没有了,只装得下莫渔,也只有莫渔。 他小声问:“在这里工作很开心吗?” 莫渔用力点头。 岑江格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最后只是笑着摸了摸莫渔的脑袋:“小渔真厉害。” 莫渔不好意思地挺着肚子笑了笑,问:“那你以前是干什么工作的?” 啊……这个问题,岑江格想了想说:“法务。” 莫渔听过这个职业,张圆嘴巴:“感觉很厉害!” 岑江格:“辞职前月薪4万,辞职以后3万5” 莫渔思考了一下,明白了岑江格的言外之意:挣得很少,其实还是靠房产赚钱。 他还是毫不吝啬地鼓掌:“也很厉害,我时薪才24块,一周两次,一个月才不到1800!” 他喜滋滋地补充:“不过够了。” 意识到他在说给自己的惊喜,岑江格格外温柔,捏了捏莫渔的掌心,这才发现莫渔身体的温度有些过高了。 他迟疑了一下,问:“人鱼的标准体温和人类一样吗?” 莫渔仰头想了想:“应该还要再低一点吧。” 莫渔发烧了。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海中人 作者:阿伏 第17节 他本人表示自己皮糙r_ou_厚可以的,但岑江格还是强硬地把小人鱼卷进薄毯带回了家。 莫渔确实不觉得难受,他甚至有点亢奋,说话时比划的动作很大,晕乎乎的,感觉自己特别幸福。 他在被子里来回翻了好几次,呢喃道:“好像发烧了,又怕热又怕冷。” 岑江格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家里,找了一个跑腿买药送到了家里。 给小人鱼喂药倒是不困难,莫渔一口喝完冲剂又软倒在床上,脸蛋红扑扑的,热度惊人。他眯着眼睛看岑江格,弯着食指让他过去。 岑江格放下杯子靠了过去。 莫渔咬了下他的耳朵,小声说:“我发烧了,听说发烧时那个……你会特别……” 岑江格现在觉得莫渔疯了,他打断了莫渔的话:“听说发烧时不好好休息,会一个月没有性生活。” 莫渔乖乖地不说话了,甚至还捂着嘴巴以示清白。 可惜他的亢奋没能维持太久,吃了药迷迷糊糊才睡了十几分钟,他就歪着头干呕了几下,货真价实地吐在了被子上。 有点丢人,莫渔眼睛都红了,既有呕吐带来的难受,也有不好意思。他可怜兮兮地说:“脏了……” “没事儿。”岑江格重找了块薄被把他裹好,“还想吐吗?” 莫渔摇摇头:“但好难受。” 岑江格给他擦了擦被汗打shi的头发,“那我抱着你好不好?” 莫渔又悄悄睡着了,这次安稳了好几个小时,呼吸声小小的,有点急。 快天亮时,他的体温上升到了骇人的地步,甚至惊动了冬青。 冬青也毫无办法,人鱼的健壮程度比人类不知高多少,哪会因为发烧就病成这样。 她脸色不好看,只能半跪在地上给莫渔人工降温。 好在七点多,莫渔的体温终于回到了只是稍高一点的程度。 冬青松了口气,一抬眼发现陪了一夜的岑江格甚至有些憔悴,她也心疼这个小孩,拍了拍他的手背:“去睡一会儿?” 岑江格点了点头又说:“我去熬点粥再去睡,他醒了得吃东西。” 岑江格最后在卧室的沙发上,只是歪了歪头,就彻底睡了过去。 冬青把他移到莫渔身旁,看两个小孩像是在梦中也能闻到彼此的味道,没过一会儿就缠在了一起,她有些发愁地往外边看了眼。 雪后的第二天,空气仍然很好,积累的薄冰已经不见了踪影,看起来一切都很安宁。 冬青又垂着头看酣睡的两人,终于也松了一口气,静悄悄地消失了。 等莫渔彻底摆脱高烧影响已经是好几天后了,确定早上醒来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难受的地方,他兴致勃勃地举起手:“格格,带我去看海吧。” 岑江格正收拾行李,面无表情地回头警告他:“叫哥哥!” “好哥哥!”莫渔露了一口白牙,嬉皮笑脸地挂在他肩上摇来晃去,“好哥哥,好哥哥,去看海!” 岑江格把衣服往箱子里一扔:“再说就不去了哦。” 莫渔才不怕他毫无力度的威胁,依然开开心心地在房子里穿梭:“游泳!钓鱼!晒太阳!冲浪!” 岑江格一想起和海有关的活动就心有余悸,拜所谓的结合所赐,他现在确实不太会受莫渔身上海洋味道的侵袭,但他还是对自己的过去不太有信心。 他有些发愁地看着海洋健将小人鱼,叹了口气。 莫渔已经兴奋得无法控制了,他从楼板上缓缓降下来做着鬼脸:“你现在和我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吐了,肯定也不会晕海。” 岑江格把最后一件衣服装好,合上箱子,抬起三根手指打算再来一遍约法三章。 莫渔早听烦了,穿过楼板在三楼大喊:“放心,遇到危险老公会救你的!” 第二十七章 从本市出发,最近的海是四小时车程。 岑江格小学参加过的夏令营,目的地都是这片海。 他有时回忆小时候,总觉得那时什么都好,能轻而易举地想起生活里任何细小的事。 长大以后就不这样了,他的日子过得逐渐面目模糊,直到遇到了莫渔。 莫渔正在海里撒欢,触碰到他的视线,像炫技一样倒扎进水里,两条白腿在空中柔软地晃了晃,又换成他的脑袋露出水面。 他向岑江格招手,但那人一动不动,自从到了海边,就和遮阳伞歃血为盟,坚决不离开彼此。 过了中午,岑江格从酒店午睡回来,没什么人的海面上只浮着自家的人鱼。 他赶紧向四周看了看,把莫渔喊到岸边:“小心被抓去妖怪研究中心,上解剖台。” 莫渔不在意,拉着他的手小声说:“我带你去更远的地方,你想去吗?” 没想到莫渔有游艇驾驶证,岑江格捏在手里看了几遍,他现在已经能分辨幻术和现实物体,非常确定手里的小本本是真件。 他吹了个口哨,在海风下眯起眼睛:“小渔真厉害。” 莫渔迎风站着,自豪地捋了把头发:“我开船怎么样?你还晕海吗?” 岑江格摇头,他也很奇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莫渔的味道自然不会抵触,现在真的到了海边,他也没什么特殊感受了。 他往后仰靠着坐好,开始提问:“我明天过生日?” 莫渔不说话,笑容却越绽越灿烂,他扭头对着岑江格眨了下眼睛:“且等着吧,不到0点我是不会给你惊喜的。” “8小时24分。”岑江格幽幽说,他掏出草帽盖在自己脸上,“希望我能多睡一会儿。” 到了海里就是莫渔的天地,驶出人类可视范围,他就拖着岑江格下了船。 他在水底结了一个漂亮的水泡,请岑江格坐了进去。 惊异于莫渔水下活儿的漂亮程度,岑江格暂时忘记了倒计时,站在水泡里四处摸了摸。 手感确实是水,稍微施力还能看到手掌被水包裹的样子,他试着把手穿过了水泡,在海里和一只路过的小鱼有了一次亲密接触。 有一点神奇,岑江格觉得虽然来日方长,但这样的第一次体会太珍贵。他和莫渔温柔地接吻,在莫渔的海洋味道里沉迷。 他们在海里穿梭了很久,久到岑江格已经丧失了一部分时间观念时,莫渔牵引着水泡浮出了海面。 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们在一个海上小屋旁。 莫渔的手里多了一条蓝色的领带,他咬了下嘴唇,踮起脚系在了岑江格眼前。 他牵着岑江格的手,声音有些紧张:“我给你准备的礼物,惊喜。” 岑江格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感觉他们走过了很浅的水面,然后经过了一片稍微粗糙的沙滩,踩着潮shi的树枝上楼,最后“吱呀”一声站进了刚才的小屋。 失去视觉的感觉太奇妙了,岑江格能闻到四周潮shi但好闻的气味,能听到莫渔比平时稍快的呼吸节奏,一切都非常清晰,他的心跳声也很清晰地传回耳朵。 莫渔的惊喜…… “我要解开了。” 岑江格的喉结滚了滚,他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说要解开领带的莫渔却走远了。 几秒之后,领带坠在了地上。 小屋里的光线并不十分明亮,岑江格没有过渡,就适应了眼前的景象。 全是画。 更准确地说,画里全是他。 莫渔向他指明惊喜的起点,岑江格看了过去,日期是莫渔第一天——比他想象得更早,是被沙人袭击那天,他在姚栾书的工作室胡乱画下的岑江格。 第一张的岑江格几乎没有人样,只是几根笨拙粗硬的线条拼凑而成的,说画里的男人是任何人也许都可以。 第二张他的轮廓柔和了些,但还是像一张面目模糊的饼。 第三张、第四张……岑江格一一看了过去,他看着自己的脸庞逐渐清晰,有笑,有伤心,有困意,还有不耐烦,他看到最后一张…… 画里多了莫渔。 赤裸的莫渔在浴缸里,黑白的画对比明显,岑江格咽了下口水,他像画里一样,返身跪在浴缸旁,碰到了现实里的莫渔。 莫渔在昏暗的光线下赤身裸体,浑身散发着柔和、奶白的光泽,仔细去看,还有红晕。他显然害羞极了,努力看着岑江格的眼睛,双腿不自然地合拢在一起。 他轻声问:“你喜欢这个惊喜吗?” “喜……”岑江格的声音哑了,他捏了捏喉咙,伸手掬起一捧水,轻轻撩在莫渔肩上,“喜欢,喜欢极了。” 莫渔紧张地咽了一下,他闭上眼:“请享用你的惊喜吧。” 在墙上数个岑江格的注目下,岑江格脱掉了身上的衣服,缓缓没入了水里。 浴缸里的水暧昧地荡漾,在他彻底沉入时向外洒了很多,落地的声音沉闷厚重。 岑江格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但他又非常平静。 他和莫渔接吻,细碎的、纯洁的吻。 他亲吻莫渔的指尖、耳垂,只是舔舐。 他将莫渔托起放在自己身上,撩起他被水打shi的头发,目光毫无准备地落入他的眼里。 他终于疯了。 岑江格抄着莫渔的腿,以正面姿势上他。 这个姿势并不舒服,莫渔的腿几乎毫无着力的地方,他只能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下沉,一寸一寸被破开,然后一寸一寸沦陷。 岑江格全部进去时,莫渔背后漂亮的肌r_ou_在痛苦和欢愉下扭曲了,但他的脸庞依然美丽,他扶着岑江格的肩膀猛喘,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耳垂。 有一点温热的液体顺着耳垂落入了水面,岑江格抱着莫渔开始动作。 小屋的灯是最简单的白炽灯,被一根电线颤颤巍巍吊着从屋顶垂下来。 莫渔咬着岑江格的食指,目光好像也有些摇摇晃晃,他不知是海风还是什么,只觉得那灯晃来晃去,他受不了似的闭上眼睛。 可灯还在眼前。 那点晃晃悠悠的灯光成了莫渔这天最后的记忆。 莫渔再次醒来时,外间已经大亮,他枕着岑江格的手臂。 两个人虽受了木屋的庇护,可阳光毫无阻碍地照进小屋,他只觉得他们像两头幕天席地的野兽。 他颇眷恋地用手指描绘岑江格的五官,只觉得墙上的画不及他万分之一动人。 在岑江格不知道的深夜,在他和高烧缠绵的数天,他和冬青有过一次谈话。 冬青哭得厉害。 当时的他茫然在记忆里翻找,始终不记得有任何事能让坚强的妈妈如此痛哭,后来他知道了,和迫切成为独立个体的自己不同,冬青的世界里,莫渔的比重比他想象得要多很多。 冬青说,莫渔要不见了。 莫渔看着自己的手指,他依然能感受到岑江格传来的温度,起码今天,他不会消失。 也许是被碰到了睫毛,岑江格眨了眨眼醒了,他意识尚未清醒,看清莫渔后先笑了笑,抓过他的指尖亲了亲。 莫渔哭了。 和过去的哭不一样,和伤心难过绝望通通没有关系,莫渔觉得不甘心。 岑江格怔愣了几秒,赤裸着抱紧了同样赤裸的莫渔,他感觉自己多余的神经都在同一时间迅猛地动了起来,像不知离婚被粗暴夺走记忆那晚一样,他的心空落落地跳着。 莫渔看着自己的眼泪砸在岑江格的锁骨上,下意识伸手帮他抹了一把,他说:“我好像犯了一个很严重很严重的错误。” 岑江格:“什么错误?” 莫渔:“我不应该把你拖进来,不应该梦到你,不应该让你做我的梦中人。” 这是错误吗? 岑江格摇头,他被不可名状的害怕包裹住,仓皇地亲吻莫渔:“这不是错,这些……怎么可能是错呢……” 莫渔看着他,眼泪关不了闸拼命地流了出来:“你是人类,契约结束以后,我不该继续……” 他像寒鸦,哭声像哀鸣,断断续续地说:“我不知道一切都是倒计时。” 岑江格不是笨蛋,他的思路甚至从没这么清晰过,他是被莫渔影响的人类。 在解除婚约后依然拥有过去的记忆,所谓的结合,不再出现的晕海,他在向莫渔靠近,却好像把莫渔推向了另外一个深渊。 莫渔哽咽着说出了他最不想听的结果。 他说:“我会消失,不可逆的……死亡。” 说出最坏的结果,莫渔反而不哭了,他的睫毛仍然shi漉漉的,这让他看起来很可怜。他抽噎着抱住岑江格:“好像是惩罚,我干涉了你的生活,神让我消失,看起来公平,可是太不公平了。” 他自嘲地说:“你多爱我啊,让我消失,真正惩罚的人不是你么?” 岑江格像只垂头丧气的大狗,耷拉着头脸,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他的手指贴着木头纹理摸过去,小心翼翼地勾住了莫渔的手指,两人的温度融合在了一起。 神?岑江格想,原来真的有神吗? 他忍不住地颤抖,声音被剥夺了所有水分:“神真是太c,ao蛋了。” “……你是我的海中人啊。” 第二十八章 莫渔垂头丧气地坐在小屋的露台上,离海面还有一些距离,他晃着脚触不到海。偶尔一阵海风吹来,推着海水涌动才能堪堪淹没他的脚背。 在碰触到水时,任何人都能看出来,他r_ou_体的颜色会褪去一些。他本来就很白,此刻甚至像ru白色的玻璃器皿,夕阳斜打过去,完美地和他的一部分交融在了一起。 这样的景象很美,但很不详。 岑江格盘腿坐在露台的另一个角,他一动不动盯着莫渔,像看珍宝,打算用自己的眼神将对方刻进脑袋里一样。 他扬声道:“想摸海就去吧。” 莫渔诧异地看他,他确实很想跳进海里,他爱海,现在也畏惧海。 他听说过年老的人鱼会变得透明,直至彻底消失,重新回到海里。这就是人鱼的死亡,因为遥远所以听起来很美。 他惆怅地看着海面,将双腿变回鱼尾,淡蓝色的鱼尾上还有尚未全部愈合的伤口,也有新生的鳞片闪烁着娇嫩温和的光泽。他的鱼尾在空中颤了颤,没入了海中。 “你怎么知道我想摸摸海。”莫渔看着自己呈现出半透明的鱼尾,呆呆地问。 “我听见你这么说了。”岑江格碰了碰自己的心口,“这里这么说了。” “哦……” 莫渔还是没经住海的诱惑,跳了下去。 他降落的身体仿佛是世界上最美的曲线,印在了岑江格的眸子里,很久都还停在眼前。他换了一个坐姿,像刚才的莫渔一样,把腿垂在空中。 今天是生日。 有那么一年,岑江格领会了生日是妈妈的受难日这一概念,别扭着不肯过生日。 罗润云女士思考了一天,在第二天的0点前用苹果给岑江格做了蛋糕。她说受难日和生日不是两个相互冲突的概念,如果岑江格真的这么在意受难日,她不介意抽他一顿。 岑江格对着海茫然地笑了一下,仓促地抹了把眼泪,看到莫渔担忧地从海下浮了起来。 莫渔说:“你哭了。” 岑江格摇头,又点头,他俯下身摸了摸莫渔的脸庞:“我是因为你才哭的。” 奇怪的是,莫渔从说出来的一刻就变得刀枪不入,他没有哭,也没有撒娇,就像是平静的接受了未知的死亡一样。 他的脸在岑江格掌心蹭了蹭:“你最好忘了我,也许三五年,最多十年,你得忘了我,重新找一个可以和你领证的人结婚,眼光好点儿吧。” 岑江格忍不住笑了,他和莫渔想去领一个在人类社会可以通行的真正的结婚证,做好了全部思想准备,没想到莫渔没有身份证件,自然不了了之了。 他叹了口气:“我们没有办法了吗?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海中人 作者:阿伏 第18节 莫渔摇头,他依然在海里沉沉浮浮,笑着说:“我太珍贵了。” 他看着岑江格:“我一想到会消失、会死,就觉得心慌。你会忘了我,也许在夜里在梦里还能想起我,可是你不再是我的了,甚至再也没有我这个概念。” 岑江格:“我要记得你。” “太苦了,笨蛋。”莫渔向后游出几米,“我其实没有那么好,你多遇到一些人,会有更好的人在等你。” “他也从海里来吗?” “傻子,遇到人鱼是倒霉事儿,你再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们在岑江格的生日结束后回了城。 和海边小屋不同,家里依然是天寒地冻,正是平安夜,到处是在快乐里冻得双颊通红的年轻脸庞。 莫渔趴在车窗上看外边,数他们路过了多少个巨大的圣诞树,数自己记得多少个路名。 小区里安静极了,有几户人家在院子里牵了漂亮的小彩灯,好像是幸福的一天。 莫渔站在小路边,用口型对岑江格说:看月亮。 岑江格不看月亮,看他。 两人之间隔了一米的距离,朦胧的月光下,莫渔非常动人,他的眼睛好像加入了宇宙闪烁计划,在夜里漂亮得很。 他抬起下巴:“我不会亲你,我们重来一次吧。” 岑江格只觉得连呼吸都是无法承受的痛苦,他偏过头深深地喘了口气,上前一步吻住了莫渔。 他的吻横冲直撞毫无章法,手下的动作也失了轻重,吻完,他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莫渔肿了的嘴唇,他问:“我们还有多久?” “不知道。”莫渔也帮他擦了擦留在唇上的血迹,“时间来时,我会尽量走得安静一点。” 生活一切照旧。 莫渔每天学画,还是每天画一张岑江格,从浓墨重彩的描绘换了风格,最新的一张岑江格,只是用铅笔勾勒了大概的轮廓,却在纸上留下了他的神韵。 他在画上吹了口气,夸自己:“你看,我吹一口气,他就要活着从纸上走下来了。” 姚栾书凑过来看了一眼:“没活啊,哪儿活了?” 莫渔捶了他一下,攥着刚才用完的画笔去了水池旁,他细心地把画笔一支支洗好放在架子上,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指在水下变成了完全透明的状态。 他赶紧关了水,向后看了眼,好在姚栾书还在画画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时间好像真的不多了。 莫渔停了便利店的打工,他的工资实在不多,老板用牛皮纸信封装着给了他。 也就一千出头,他却十分珍惜,领着岑江格站在小吃城边,放下豪言壮语,叫岑江格敞开肚皮吃,他请客。 这是本地最有名的小吃城,游客来了总要在这儿安排大半天时间。 岑江格领着莫渔从小吃城默认的出口往里走,两人吃了一个冰淇淋球,两块米糕,十块钱的烤鱿鱼,一份米线。 走到出口时,正看到大门上挂了红色的灯笼在为新年准备。 莫渔拉住了岑江格,眼神认真:“我想许个愿。” 离城隍庙不远,岑江格的意见是不如去专业人士那儿许愿。 莫渔却不,他已经先一步闭上眼,站在红色的灯笼下,无比虔诚地合起手掌:“我想许个愿……” 在以后的很多天,岑江格一直在想自己没有听到的那部分是什么。 他终究是没有得到答案。 过了元旦,莫渔的身体在水下更频繁地变得透明,他开始不断发烧,胃口变得很小,也安静了。 到春节前后,不用去水下,莫渔已经变成了一尊时不时就会透明的玻璃娃娃,他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指使着岑江格在落地窗前铺了厚厚的地毯。 岑江格把他抱在了落地窗前,两人像半边套娃,一个镶在另一个怀里看窗外。 莫渔感慨:“月亮是不是在慢慢变圆?我好想吃汤圆,不要水果的,就要黑芝麻的!” 岑江格吻他的头发,“嗯”了一声。 “我还没看过春晚,我们人鱼没有这些传统,不过我点过炮!” “想看烟花吗?” 莫渔猛地回头看他,用力点头。 正是年关,到处都有烟花经销商,岑江格呵着热气冲进一家又一家,只要最大最漂亮的,体积不小的烟花在院子里堆得满满当当的。 他站在烟花队列的第一个,弯腰把烟头对准引线,二楼的莫渔隔着窗户做了一个开始的动作。 还没到除夕,陆陆续续有人站在院子,或是趴在窗户上看这场提前来了的烟花。 一朵又一朵巨大的焰火不断升空,在空气里拉出一声狭长的尖鸣,在更高的地方化成五颜六色的火花。 这片天空就像是被烟花填满了一样,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了被装点得绮丽的天空上。 莫渔嘴巴张得圆圆的,眼睛也睁得圆圆的,忘了冷,像小孩子一样完全被吸引了。 他靠着窗,余光能看到楼下不停弯腰忙碌的岑江格,一股奇异的情绪从他的胸膛涌了出来,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置于星空和焰火下再渺小不过的生物,可他又是如此值得这一场盛大的烟花。 神真是太c,ao蛋了,他想。 岑江格大汗淋漓返回二楼时莫渔还醒着,他站在门外异常地踌躇了一秒才踏了进去。 莫渔笑得再甜不过:“我从来没看过这么漂亮的烟花!一定是因为你!” 岑江格走到他身旁,隔着薄毯抱他:“当然是因为我,只能因为我。” 莫渔睡前也没安分下来,他在岑江格身旁扭来扭去,扭扭捏捏地说:“我不是反悔让你忘了我,但你能不能以后每年的今天,都给我点一场烟花?” “好嘛。”岑江格控制着他躺好,“我不想忘了你,每年都给你点。” 第二天就是除夕,从很早开始就有小孩在小区嬉笑玩闹,岑江格却不想醒。 他似乎在朦胧中意识到了什么,直到下午才真正清醒过来,该躺着小人鱼的地方空落落的,摸上去冰凉一片,他猛地坐了起来,莫渔走了? 莫渔确实走了。 在消失前提前一步离开了。 岑江格在阳光房坐到天黑,能听到隔壁传来春晚开始的声音,后来又听到了新年的倒计时。 他看着夜空,倒计时仿佛敲在了他的心上,一下一下,特别疼。 当喜悦的声音终于倒数到一时,岑江格耳朵一动,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抽泣。 他慢慢转身,看到莫渔模模糊糊地站在眼前,他显然马上就要彻底消失了,哭得很厉害。 莫渔已经没办法触碰岑江格了,张着双手,垮着肩膀大哭。 “我已经走了,走得很远很远了,可我实在是太想你了,太想你了……” 第二十九章 岑江格在庆贺新年的鞭炮声里送走了莫渔。 到最后,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只要自己安安静静地过好这一天,莫渔还是会在晚上回来。 他的离开只不过是因为天亮了。 和罗女士最疏远的那几年,岑江格和她只会在大年初一一起吃顿饭。 今天他也去了,罗女士张罗了一桌菜,他看了下,已经没有莫渔最爱吃的金汤肥牛和千层饼了。 两个人绝对吃不完这么多,两人静悄悄地吃好,罗女士去了客厅看电视。 大年初一的下午并不安静,到处都是欢喜的声音,岑江格拧开水龙口开始洗碗,愣愣地发了会儿呆,飞快地干完了活儿。 罗女士看他从厨房出来问:“要走了吗?” 岑江格:“嗯,婆婆那里还没去。” 罗润兰:“开车了吗?开了车的话把我也捎着。” 放了假的大学校园只有老师和他们的家属,天气好,不少白头发的老教授们在c,ao场边的椅子上坐着,从背影来看排得很整齐。 岑江格抿着唇短促地笑了一下,又很快绷紧了脸。 罗女士发现了:“哟,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岑江格硬声硬气反驳。 “你生没生气我还能看不出来?”罗女士在后视镜里照了下自己的头发,“大年初一的,开心一点吧,有什么事情还能过不去了?” 岑江格不吭声,硬邦邦地一脚刹车踩住,按了手刹。 黎翠也是一个人过年,她早就打扮好,在沙发上坐着等来拜年的姨甥两人。 罗润兰先进来,脸上的笑就和她平时差不多,没多大热度。 奇怪的是后进门的岑江格看起来也不高兴,她诧异地抬了抬眉:“小姨大年初一收拾你啦?” 岑江格哭笑不得,摇头:“我没不高兴,你们怎么都说我不高兴啊。” 黎翠和罗润兰很少有心意相通的时候,此刻她俩对准视线,不约而同地撇了撇嘴——明明就是在生气。 不过孩子大了,有心事正常,谁还能挖开心去看不成? 三个人约了隔壁的高中生打了一下午麻将。 罗女士平时在麻场上是常胜将军,到自己人身边就不行,输得邪火乱窜,不停灌冷水。最后把牌往倒一推,公然耍赖不玩了。 黎翠几乎是看着她们两姐妹长大,对她的性格再清楚不过,笑着没收了她的冷水杯,换了菊花茶过来。 电视上在重播春晚,岑江格昨晚只听没看,剥着橘子看了几个节目。 看了会儿觉得没意思,他把橘子皮烘在暖气上,站起来拍了拍手:“我去做饭了。” 他好像在和自己赌气,做的几个菜都是莫渔最爱吃的。 黎翠和罗润兰自然已经忘记了莫渔的存在,只当他是新年新气象,换了新菜式讨好两人。 大家好像都很幸福,岑江格偶尔,有那么几秒也会有在大年初一该有的开心,但也只是几秒。 他感觉自己的心硬得像块冻石头,明明丧失了多半功能,还要死撑着半死不活地跳动。 难受死了,送完罗润兰,他把车开远了点儿,扶着方向盘趴了会儿。 也就停了三四分钟,就有执勤的交警过来敲车窗,大概以为他是醉酒的人。 他摇下车窗配合地吹气,又恹恹地趴了回去。 交警临走时让他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现在过年还有医生值班,他说谢谢,想了想还是慢慢开回了家。 回到家更不好受了。 岑江格感觉自己坐在哪里都不行,到处都是莫渔留下的痕迹,可他又觉得这是甜蜜的折磨,只有在这个属于他们的家,他才能看到一点莫渔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不用三五年,恐怕过个三五月,他就要以为自己是妄想症患者,每天惦记着一个并不存在的人鱼。 他喝了点酒,在初二来之前好不容易睡着了。 睡到一半感觉被人盯着,他睁开了眼,看见了莫二路。 “有事吗?”他现在确实是很不高兴。 莫二路摇了摇头,又点头,递过来一个小盒子,示意他打开看看。 他打开了,里边是一枚漂亮的鳞片,不用想,这肯定曾经属于莫渔。 岑江格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二路还没说话,扁着嘴先哭了,他想起自己的任务,赶紧吸着鼻涕强行忍泪:“莫渔再造不出来了,我们试过往巢里放冬青的血液,可是没有他爸爸,世界上再也不可能有莫渔从巢里跳出来了。” 敢情神隐的人鱼族也是做了一些工作,他把鳞片收进床头柜:“你来就和我说这个?说完了吗?” 莫二路摇头:“还有他留下的契约书,你要的话,我这几天给你送过来。” “冬青不需要吗?”岑江格想起总是拎着手杖的冬青女士,有些不忍,“莫渔是她的儿子……” 莫二路说:“她暂时休眠了,总不能白发人送完黑发人,再让我们送她走吧。” “哦。”岑江格透过缝隙看了一下还闪着微光的鳞片,“我没什么事,我……不会休眠,但肯定也不会死的。” 莫二路受不了了,人高马大一个肌r_ou_人鱼,放声嚎哭着走了。 岑江格重新躺好,歪着头看鳞片,他在心里感慨,真是太平静了,真的好像都没力气难过、生气、骂人了。 他把鳞片拿出来放在自己心口,换了个姿势,平躺着看天花板。 没过多久,又听见窗户旁传来敲击的声音,他转头去看,是拾欢。 拾欢比上次见面时长大了一点,看起来能有十来岁,他腼腆地笑了一下,向岑江格鞠了一躬:“您不能打我哦。” 岑江格纳闷了:“我为什么要打你?” 拾欢:“我来和你谈一笔生意。” 他好像早就知道岑江格不会给自己好脸,在他转过去时又补了一句:“关于莫渔的生意。” 岑江格坐了起来:“你说。” 拾欢先拿出了一份合同,又捧出一盏灯。他指着合同:“这是我们户籍室的劳动协议,你等会儿可以看一下,有觉得不公平的地方可以提出来,不过我估计上边不会修改了。” 看岑江格的脸色越来越差,他赶紧又指着灯说:“这是陈灯,他快到换油期了,维持人类模样比较困难。” 谁在乎陈灯是人是灯啊,岑江格:“说重点。” 拾欢:“莫渔不是彻底没办法了,他是人鱼,靠水存活,只要有一点点属于他本人的体液,也许还有办法。” “但是他彻底消失了,什么都没留下。” 拾欢拍拍掌下的灯:“陈灯收的那个沙人还在待审状态……” 岑江格茅塞顿开,沙人!沙人袭击莫渔时吸取了不少他的水分,小人鱼差一点就成小鱼干了。他问:“你们的条件?” 拾欢这下高兴了,松了口气坐在窗边:“莫渔回来前为户籍室服务。” 岑江格看着他半天没说话,拾欢又不确定了,他掐着灯:“怎……怎么,你不答应吗?” 岑江格:“笔。” “在转正前你需要先去训练营,学一学c,ao作手册,还有一些妖怪知识、对敌技巧,时间不确定,学习的时间不计入服务期。”拾欢掰着手指回忆陈灯叮嘱的事项,“陈灯说莫渔留下的体液比较复杂,里边还有你的血,所以如果想唤他回来,你的血也是引子……” 在岑江格略微恐怖的眼神里,拾欢停嘴、收合同:“知道了,今晚就去安排。” 在那个时候,岑江格没有想过时间会多漫长。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海中人 作者:阿伏 第19节 莫渔留在沙人体内的水分在开始的前三个月就耗完了,但是他没有回来。所有人都说这需要过程,岑江格还是按时地在巢里注入自己的血液。 他觉得没办法多等哪怕一天,却慢慢接受了等待。 岑江格在训练营待了一年八个月,算是户籍室在役员工里时间较短的。 第一次任务就吓到了同去的人,在过去的旧观念里,像幻术这样的技能只能起辅助作用。但岑江格不同,他的幻术自然ji,ng湛得无可挑剔,但更厉害的是他在莫渔赋予的人鱼的能力外,可以将幻术半实体化。 这让他成了户籍室的新杀器,尤其是他在吸引妖怪方面还有诸多天赋,能坦能输出,成了出外勤最多的人。 后来,在灯被迫休眠期间,岑江格代替他掌管了三年户籍室。 但莫渔始终没有回来。 黎翠女士在一次授课过程中,打了个小盹儿,平和地走了。 岑江格去送她,手上还戴着当初她送给莫渔、莫渔又送给他的戒指。戒指没有被时间伤害,还是最初的模样,他却觉得自己全身都是漏洞,在寒风里毫无抵抗之力。 再后来,户籍室的周边去掉了陈灯的写真,是李初方不愿意。 再后来,岑江格几乎数不清自己到底等了多久,也慢慢习惯了。 在又一年的春节,岑江格和幸福中心的老大一起吃饭,这人专管善后,每天说着工作让人头秃,偏偏还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 当然,也漂亮,他再严苛,也只能说星袭是除了莫渔外最好看的人。 星袭在年夜饭的桌上喝醉了,还坚持要送岑江格回家。他手下的员工接连跑了四五个,只剩下他和拾欢两个,最近想挖岑江格过去。 他爱撒娇,拉着岑江格的手胡言乱语:“去我那儿吧,我觉得你最好用。” 岑江格觉得他的话有歧义,坚定地捂住他的嘴:“你喝醉了,赶快回去吧。” 星袭看着他笑:“他们都没你好用,都不如你,我要你!” “我告你职场性s_ao扰啊。” 岑江格也不烦他,知道这人就是这样的性格,今天估计没法善了,他抬头看了眼月亮,突然定在了原地。 星袭依然笑嘻嘻地用最油腻的话夸他,他毫不犹豫地掐住了人家的腮帮子:“我怎么觉得有人鱼的气息?” 星袭几乎是一秒恢复了人样,几缕红线悄悄地在空中伸了出去,过了片刻,他点点头:“刚才是有。” “那你说他是不是听到我们说话了?”岑江格看着红线追了出去,为表划清界限站远了好几米,“你装醉性s_ao扰我,你承认吗?” “我是直男。” 大年初一的凌晨,到处都吵吵闹闹的,岑江格将四周的声音隔绝出去,侧着头听红线到底追去了哪里。 红线从静止到猛烈颤动也不过几秒,莫渔的突然降临甚至更快,他像小炮弹一样从天而降,一脚把星袭踩到地上,然后气呼呼地盯住了岑江格。 好像这中间没有隔了那么多年,岑江格举起了手:“我清清白白,老公明鉴!” 远处不知是谁家的烟花鸣叫着冲上了天,莫渔的目光跟了上去,又想起现在在“抓j,i,an”,他怒目而视,却软绵绵地说:“你就不想抱抱我吗?” 岑江格大步走了过来,手却不知该往哪儿落,他后知后觉开始紧张,最后只能轻轻地碰了一下莫渔的鼻尖。 莫渔在他的触碰下闭紧了眼睛,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他又问:“你难道就不想亲亲我吗?” “想。”岑江格哑哑地说,他拉住莫渔的手,像最纯情的高中生,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 他们在烟花下接吻,过人的听力能接受到四面八方庆贺新年的声音。 莫渔在唇齿间含糊不清地坚持说:“我消失那天,特别想亲亲你,第一次陪你过年。” 他睁开眼睛,帮岑江格擦了下眼泪:“我就是觉得你会很孤单,所以拼了命地想留下,你现在还孤单吗?” 岑江格摇头。 “这会儿应该下雪。”莫渔挽着他的手,把正悄无声息痛哭的岑江格安放在泳池边的躺椅上,他不怕冷,鱼尾跑出来痛痛快快地在泳池里玩水。 他用手比了一个取景框:“下雪,下冰雹,刮大龙卷风。” 岑江格仍哭着,毫无形象、抽抽搭搭地点头。 莫渔想安慰他,就看自家的院子飘飘摇摇下起了雪,紧接着是冰雹,最后是迷你龙卷风。 他见的幻术多了,但依然非常惊奇:“我还想看台风!下大雨!兔子和ji一起装在笼子里在天上飞!” 岑江格不乐意了:“你现在应该看看我。” 莫渔乐呵呵地回过身在他唇角亲了一下:“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岑江格终于笑了一下。 莫渔想起什么,以拳击掌:“要不你给我再变一次猪吧!想看!” 岑江格掀起衣服蒙住了脸,反正时间还长,变猪就能拖则拖吧。 第1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