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于林》 分卷阅读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 第一章 封狼将军 雨后的长安街道仿佛被洗过了一般,干净无尘。宽阔的青石板大道两旁围满了百姓,个个面上都带了兴奋且焦急的神色,一致向城门的方向看过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安静的人丛中开始传出了窃窃私语。 “怎么还不来?” “莫不是改走了别的城门?” “还是路上有事儿耽搁了?” 就在百姓们的焦急逐渐转为不安时,城门方向终于穿来了阵阵马蹄之声,听声音,像是有一阵队训练有素的骑兵开了过来。四周顿时鸦雀无声,人人都换了兴奋激动的神色,目不转睛地盯着城门,唯恐漏看了什么。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锈着金色天狼、上书“林”字的黑色大旗,马上的骑士稳稳地执着旗,笔挺的身躯随着身下骏马的步伐而微微晃动着,而手中旗杆却一动不动,显见骑术极好。他驾着马,轻快地跑过街道,向远处去了,百姓们的目光追随了他一阵,又转回了城门, 过了一会儿,一匹紫色的高头大马出现在视线中,马上骑士身形修长笔挺,一身威武的暗金铠甲,头盔绕着暗红色纹样,有如未干涸的血迹,衬着骑士身上隐隐透出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胸甲之上,绣着一只金光闪闪的大狼,张牙舞爪,威武非常,仿佛择人而噬。骑士手中斜提着一柄长枪,枪尖锐利,锋刃隐现红丝,令人有一种随时可以化龙而起的错觉。 自这骑士入城,所有人的目光便再也不曾离开。待紫马走过十几丈之时,已有人按捺不住兴奋,高声呼道:“封狼将军!” 这一声呼喊仿佛点爆了这里的空气,所有人都开始欢呼起来,声音由小渐大,开始还各为其政,最后渐渐汇集成一个声音—— 封狼将军。 昔日霍去病北逐匈奴,封狼居胥山,成千古功业。而今封狼将军大败鞑剌,挺兵直入鞑剌王庭,擒鞑剌单于及王族三百人,献俘陛前,更是前无古人之壮举,怎能教京城百姓不欢呼雀跃,对这少年英雄仰慕之极? 少年将军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目不斜视地驰过街道,直向北面的皇宫而去。在他的身后,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城中,马车四周紧密地护卫着几名黑甲卫士,个个威武非常,较之京中最为精锐的龙牙军,也不知胜出了多少。 在欢呼声中,整个车队都开始入城,即便少年没有任何示意,也不减百姓们对于英雄的热情。当少年策马行过半路时,人群中忽跌出了一名老者,惊呼着摔在路中间,不偏不倚,就倒在少年马蹄之下。 眼见紫马的铁蹄便要踏在老者身上,少年猛地一夹马腹,紫马便“唏嘘”一声,人立起来,少年两腿一松,紫马腾云驾雾一般地从老者头顶上跨过,跑出几步,转过头来。 惊见如此变故,四周顿时静了下来,只见少年有条不紊地自马背上下来,脚步沉重地来到老者身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头盔之下,传来一声蓄意压低的询问:“老人家,你没有事吧?” 老者似是到此刻才回过神来,忙摆手道:“我、我没事,多、多谢将军!” 少年向身后一招手,一名跟在车旁的骑士立时策马奔了过来,下马拱手道:“请少将军吩咐。” “将这位老人家送回家,并请大夫来给他看看。”少年吩咐道。 “诺!”骑士大声应了,向老者抱拳道:“老人家,请上马。” 老者顿时傻了眼,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我……我……” 骑士又重复了一遍,老人家这才战战兢兢地来到马前,被骑士扶上了马。待两人离去,少年才重新上了马,继续策马前行。只是眉头,却锁得比方才更深了。 至此,人群中方重新爆出欢呼,呼声很快大了起来,和方才比起来,更加热烈——这京中的将军们哪一个不是趾高气扬,何曾顾过百姓们的死活。偏生这封狼将军功勋盖世,还对百姓谦和有礼,怎能不让他们心生敬佩? 承天门近在眼前,少年勒定了马,却见宫门紧闭,宫墙之上唯见旗帜飘扬,却一个人影也看不到。少年深邃的眼眸中精光闪动,提高了声音喝道:“末将定北将军林继奉旨入宫,献俘殿前,请开宫门!” 连喝三声,待得身后马车驶到,方听得一声礼炮响,九扇宫门缓缓打开,精锐的龙牙军卫士涌了出来,将一行人围在其中。这些卫士个个盔甲殷亮,威武非凡,身上杀气腾腾,来似来者不善。少年将军林继身经百战,哪里会将这小小阵仗放在眼中,目光越过一众卫士,落在最后策马出来的一名青年将领身上。 那将领面目俊朗,身形高大健硕,更有一种高高在上、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傲气。待他慢慢走近,林继只是盯着他,默不做声。那将领终究是经受不住他森然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道:“本将乃龙牙军大统领周朔,奉旨前来迎接北师。” “末将林继,见过周将军。”林继拱手行礼。 “林少将军的威名,本将是久仰了。”周朔不温不火地说着,虽是客套话,从他口气里却偏偏听不出一丝客套来。 林继也不着恼:“周将军谬赞,末将愧不敢当。” 周朔无礼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片刻,懒洋洋地道:“陛下与诸位大臣还在太极殿内等候,请林少将军入宫。” “周将军,请。”林继谦让一句,便跟在周朔身后策马入了承天门。 穿过承天门外的广场,便是朝会正殿太极殿了。这太极殿是整座宫城的核心,建造得气势恢弘,尽显天朝盛世威严,只是远远看去,便让人心中肃然起敬。 经过广场中心的时候,周朔忽地轻咳一声,林继反应端的是奇快,勒马便翻了下来,身后的马车便也跟着停下。周朔满脸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道:“除了紧急军情,任何人不能在太极殿阶下下马,否则便是冒犯天威的大罪。” 林继的脸庞隐在头盔的阴影下,也看不到表情。只见他点了点头,道:“多谢周将军提醒。”至于周朔的提醒有多么隐涩难懂,他也懒得去深究了。 林继快步来到马车中,掀开帘子,赤手将一辆轮椅抬了下来,接着又从车内抱出一人来,放在轮椅上,低声问道:“老师一路行来,可觉劳累?” “无妨,”轮椅上是一名面目清秀的中年男子,一身灰衣,眉目间虽有些疲惫,却难掩仙风道骨之气。只见他摆了摆手,向林继扬起浅笑:“不过是乘马车罢了,还累不倒为师。” 林继便亲自推了轮椅,将几名黑甲卫士留在马车旁,便跟着也下了马的周朔向那太极正殿走去。 太极殿前是雕龙的汉白玉阑干与长长的阶梯,周朔在阶梯前停下,道:“本将职责已尽,林少将军可以自行上去。”说着吩咐了两名龙牙军将轮椅抬上阶梯,向林继点了点头,便走过一边。 上了阶梯后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 ,有一名宦官服饰的人候在殿外,见了林继,他小声道:“林将军,陛下已在殿内等候多时。” 林继点了点头,见轮椅上那人向他使了个眼色,便将手中长枪与腰间配剑解了下来,递在那宦官手中,宦官方笑道:“殿前解剑,乃是正礼。”说着退过一边。 只听得殿内传来一声长喝:“陛下有旨,宣定北将军林继,军师虞罗入殿——” 林继深吸一口气,推着轮椅向太极殿内走去。 这一连过了三关,终于可以见着当今皇帝了。却不知等待着他的,究竟是福,是祸? 第二章 各怀鬼胎 女皇司徒毓在太极正殿的龙椅之上正襟危坐,在千牛卫的唱喝声中,今日的主角缓缓步入朝堂。 朝堂很大,司徒毓坐得亦高,远远地只能看到一个暗金盔甲的人推着一辆轮椅向堂下走来,在朝臣各异的目光下,那人一步一跬,中规中矩,甚至每一步的步幅都丝毫不差。 这是一个谨慎的人——这是司徒毓的第一印象,谨慎的人,往往都有几分死板,她对这位抗虏英雄的兴趣顿时减弱了几分。 林继慢慢走向御陛下,所过之处,肃杀之气油然而生,令人对这名少年不敢抱以轻视之心。司徒毓微眯起眼,打量着他,只见她身形修长,较之朝中其他武将而言,或许有些羸弱,却似一柄钢枪,有惨烈的气息环绕其上,仿佛随时便能身化利刃,杀人于无形之中。 他戴着头盔,所以司徒毓看不到他的样子,只见他来到御陛下三尺之前,侧过两步,单膝跪下,抱拳道:“臣定北将军林继,参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末将盔甲在身,未能全礼,请陛下恕罪。” 虞罗亦挣扎着要跪下行礼,却见司徒毓在御座上遥遥一抬手:“虞军师行动不便,免礼便是。” “多谢陛下。”虞罗坐回轮椅里,拱手为礼。 司徒毓却没有让林继起来,反倒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他来。林继感受到她的目光,一动也不动,如铁塔一般地跪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司徒毓道:“林将军在北方草原的威名,朕亦有所听闻……林将军在鞑剌人心中有如鬼神一般,而我天朝百姓亦敬称将军为‘封狼将军’,可有此事?” 林继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拱手应道:“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听说我朝的少年英雄尚不满二十岁,可当真?”司徒毓不关心他的战功,反倒关心起这些有的没的来,朝臣们你望我我望你,目光都有些异样。 “回陛下,臣今年刚满二十岁。” “哦?”司徒毓拖长了声音,绝美的容颜展露出令人难以猜透的笑容:“你且取下头盔,抬起头来,让朕见一见这‘封狼将军’的庐山真面目。” 林继沉默片刻,道:“臣遵旨。”说着将头盔取了下来,放在脚边,抬起头来,向御座上的司徒毓看了过去。 头盔取下来的一刹那,大殿之中不约而同响起了轻轻的吸气声。诸位大臣都知道这位得胜还朝的将军年纪很轻,可真正看到他的脸时,仍忍不住要惊叹。 那是一张俊秀无双的脸,每一处五官都生得极为精致,修长的眉、薄而紧抿的唇、细腻的肌肤……他看起来,实在不像个男子,若是换了女装,也不知要迷倒了多少人。可他眉宇之间若有若无的杀气,又给他平添了些许刚阳,太过柔弱的五官拼合起来,却又奇迹般地有了几分坚毅。他那张脸上,最引人注目的,大概要数左边脸颊上的一道细长的伤痕了,这伤痕虽未全然破坏他的俊秀,却已为他添上了狰狞之色——这道疤,大概是他整张脸上,最符合“封狼将军”称号的部分了。 这张脸虽然好看,但司徒毓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却未放在心上,倒是他夷然不惧地直向她看过来,倒让她对这胆大的将军有了几分兴趣——自来帝王是天下至尊,朝野内外哪里有人敢这样无礼直视。她究竟应该说他得意忘形,全然坏了方才留给她的谨慎印象呢,还是说他胆大包天不知礼数? 而更加有意思的,要数林继看着她时,眼中难以掩饰的敌意和戒备——臣子对君主怀有敌意?这倒有趣了…… 然而林继只是看了司徒毓一眼,便垂下了眼,掩去了眼中的神色,眼观鼻鼻观心,任殿中大臣对他行注目礼。 司徒毓微眯着的眼中微光闪动,那是一个猎人看到猎物时才会有的目光。纤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龙椅扶手,司徒毓道:“果然是一表人才……只不知林爱卿的文采如何?若是文武双全,更是国家之幸。”改了称呼,代表她开始对林继有了兴趣。 林继淡淡地道:“不过略识得几个字,不敢称文采。” “林爱卿如此谦虚,岂非让令师难过。”司徒毓向一旁默不做声的虞罗笑道:“虞军师计谋无双,想来文采亦是极好的。” “陛下谬赞。”虞罗拱了拱手。 司徒毓在那里东拉西扯,甚至连北国风情都说到了,就是没有让林继起身的意思,机灵的大臣们早已反应过来,面上都露出微妙的神色,没有人出来为林继解围。 自古文武相倾,武将更是嫉妒林继的战功,此番他得胜还朝,虽然在民间极得声威,在朝廷之中,只会受到莫大的排挤——这一点,林继自然是知道的。他还知道功高盖主,这女皇司徒毓不比先皇英明远视,对他多半已有猜忌之意,这一点,从他入京经历的那几件事便能知道。 所以他才一再谨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否则英雄将军下一刻只怕便要沦落为祸国将军。 这会儿司徒毓故意为难他,他心中也不急躁,只是谨慎地应答着,小心地避过司徒毓话里有意无意的机锋。时间过得很快,他在地上已跪了约莫一个时辰,就连两旁的大臣额上都见了汗,他却依旧笔挺地跪着,而司徒毓也丝毫没有停止询问的意思。 虞罗向他看了一眼,眉微微地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这孩子身上有伤,只怕…… 司徒毓说了一个时辰,只觉嗓子里仿佛着了火一般,她又不能在这朝堂上喝水,只得暂时放过了林继。正要发话让他起身,就将那铁塔般笔直的身躯晃了一晃,接着整个人如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倒了下来,那身盔甲重重撞在了地上,在寂静无声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惊心。 “继儿!”虞罗哪里还顾得上殿前礼仪,只苦自己行动不便,不能上去查看他的伤势。 司徒毓心中也是一惊,想不到这人如此经不起折腾。她坐直了身子,提高声音,压下了朝臣的议论:“来人,快传太医!林爱卿这是怎么了?” 虞罗暗叹一声,道:“回陛下,林将军之前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如今伤势未愈……” 司徒毓道:“为何不早早言明?太医,太医何在?” 虞罗拱手道:“陛下,小徒之伤一向由草民亲自护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 理,请陛下恩准小徒回府治伤,不必劳动宫中太医了。” “也罢,来人,速将林爱卿抬回府邸。虞军师,若需要什么药材,可莫要与朕客气。” “多谢陛下。”虞罗忧虑重重地看了林继一眼,欠身向司徒毓行礼。 第三章 树大招风 若非长途奔波加上几日未休,林继定不至于当殿昏厥过去。几乎是千牛卫刚将他送回在京城的府邸,他便醒了过来。迷糊中感到有人轻轻抚摩着他的额头,让他好好睡一觉,他意识一松,便又沉睡过去。 再醒来时,他感到自己像是又有了使不完的力道。左胸的伤口一片冰凉,想是被处理过了。 “你已睡了一天一夜,”耳旁响起虞罗的声音:“当真是累坏了罢。” “老师?”他挣扎着坐了起来。 “伤口化了脓,珑夏已处理过了。”虞罗直看着他,眼中难掩宠溺:“你这孩子,当真不知道照顾自己。” 林继抓了抓脑袋,露出一个与他一惯形象绝然不符的傻笑。 “对于女皇,你怎么看?”虞罗直且主题。 “当堂之上,徒儿也看不出许多,只知道城府极深,怕是有些麻烦。”说到女皇,林继英气的眉便敛了起来。 “岂止是有些麻烦,”虞罗叹了口气:“从入京以来的种种征兆看来,女皇对你,怕是猜忌已深。你这个封狼将军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凶险非常,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徒儿又何尝不知其中道理,”林继按了按伤口:“林家世代镇守北关,此番女皇却下诏让我入京,多半是要以我为质,牵制爷爷的大军。林家世代忠良,竟遭如此猜忌……” “你莫忘了,孝安皇帝的时候,你爷爷曾发兵助当时还是蜀王的孝安皇帝夺取江山。或许从那时起,当权者才意识到北关军是何等可怕的存在,便时时刻刻惦念着削林家的兵权。以往鞑剌还在,他们不敢轻易动林家,如今鞑剌亡了,他们自该对林家下手了。”虞罗摇了摇头:“狡兔死,走狗烹,莫不如是。” “老师有何良策?” “如今你风头太劲,唯一要做的便是韬光养晦,收敛风头,要知树大招风,切莫得意忘形。” 林继点了点头:“徒儿省得。” “过几日女皇对你的封赏便会下来,你少不得要推辞一番。”虞罗沉吟片刻,道:“当今女皇绝非简单人物,若不是心计极深,便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林继想起入京时那突然扑出来的老者,若非他骑术高超,及时控住紫电,那老者若是有了什么损伤,再为有心人所煽动,民众的欢呼声只怕立时就要换做唾骂声了。他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老师说得是,徒儿定会注意行止,不与她针锋相对。”顿了顿,他突兀地问道:“听闻当今女皇生母乃是鞑剌公主……” “继儿!”虞罗低喝道:“如今是什么时候,你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论女皇生母是何人,她身上流的都是皇族的血液,是天下的统治者。这种念头,今后你想想便罢,万万不可表现出来。” 林继低低地道:“家父血仇,徒儿焉能忘记。” “你爹死的时候,当今女皇尚未出生,这笔账无论如何也算不到她的头上。” “可是——” “你死了父亲,便要恨尽天下所有的鞑剌人,那你这些年在战场上杀的人,又该如何去算?”虞罗叹了口气,拍了拍林继的手背:“继儿,战场之上最忌公私不分,仇恨只会蒙蔽你的心智,让你看不清前方。我们击杀鞑剌,是因为他们兴不义之兵,犯我天朝,而不是他们杀了你的父亲……你,明白么?” 见他久久不语,眼中流露出熟悉的倔强,虞罗心知这番话他又当作了耳边风,只得道:“罢了,你身上有伤,如今最重要的是好生休养,过几日为师还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是什么人?” 虞罗道:“如今还不知道,你且先休息罢。”门上传来三下轻响,他道:“什么人?” 只听一个柔婉的女声道:“是婢子。” “进来罢。”话音方落,便见一名端庄秀丽的女子端着一个木托盘走了进来,虞罗道:“继儿也该换药了,珑夏,这几日你要好生看着她,不许她上蹿下跳。” 女子掩嘴一笑,应道:“是,先生。” 虞罗推着轮椅离开了房间,珑夏来到床前坐下,仔细打量林继,发现他气色好了许多,欣然道:“先生说得不错,少将军已好多了。” “珑姐,让你们担心了。” 珑夏伸手拉开他的衣襟,层层绷带包裹之下,竟露出了玲珑有致的身段——这天下闻名的封狼将军,竟是一个女子! 珑夏一面熟练地给林继换着药,一面幽幽地道:“这些年来,少将军让我们担心得还少么?哪一回上战场,将军不带着一身伤回来?还记得上一回,那一枝箭若是偏上一指距离,便是先生这等医术,也救不回来了……” “好了好了,珑姐,这些话你都念叨过多少回了,也不腻味。”林继扁了扁嘴。 “我天天念叨,可你有哪一回听了?”珑夏恨铁不成钢似地在她脸上一拧:“真不明白夫人当年为何要对老将军隐瞒你的身份,否则一个女儿家,又怎会受这样多的磨难……” 林继面色一肃,道:“当年爹爹战死沙场,爷爷因此一蹶不振,若非娘急智,说我是男儿之身,爷爷只怕当时便因那场大病去了……更何况保家卫国,是天下人的责任,无论男女,都该出一份力才是。” “是是是,知道你林少将军伟大!”珑夏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为她换过药后,用干净的绷带重新将伤口包扎起来:“受伤之后不能缠胸,这些天你可别闲不住一个劲地往外跑,让人撞见了,你这女儿将军的身份还不得大白天下了?” “知道了。”林继被她念叨惯了,心中也不在意,只随口应道。 珑夏瞪了她一眼,忽问道:“你见过女皇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生得美不美?” 提到女皇,林继微露不悦之色,淡淡地道:“女皇生得美不美,我又怎会知道。” “你不是见过她了么?” “我一个女儿家,注意她美不美做什么?”林继没好气地道。 珑夏转了转眼珠子,笑道:“难道你没有听说么?” “你又瞎打听。” “这可不是瞎打听,”珑夏笑得灿烂:“根据天朝的祖规,每位公主年满十八岁之时,都要抛绣球招驸马。女皇十八岁那年,先皇还在世,可我听说那一年,却出了一件大事。” 林继虽对女皇没有好感,却也忍不住好奇道:“是什么大事?” “公主的绣球,把驸马给当场砸死了。” 林继愣了许久,方失笑道:“怎会有这种事?”绣球也能砸死人,莫非这公主是武林高手不成? “本该是驸马的人被绣球给砸死了,先皇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 还是追封了他的驸马之位,还让公主为他守孝一年。如今一年期满,满朝的大臣都在议论这皇夫的人选,可女皇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我听说……” “听说什么?”林继的兴趣全然被勾起来了。 “我听说……女皇喜欢的并不是男人。” 林继愕然道:“不喜欢男人?那喜欢什么?” “当然是女人啊。” 林继骇然失笑:“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听说就连宫中服侍的宫女,都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呢。” 见她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带着笑反复在自己身上招呼,林继哪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想到哪里去了,女皇如今恨不得我死了才好,哪里会喜欢上我。更何况如果她喜欢女人,就更加不会喜欢上我了。” “那可说不准,”珑夏似笑非笑地道:“以将军的面相,怕是不论男女,都要被你迷倒呢。” 林继怔了片刻,抚上面颊上的伤痕,怅然道:“是么。” “少将军的伤痕并不丑陋,反而……”珑夏握住了她的手:“很有魅力呢。” 林继苦笑道:“珑姐,你总是这样说。” 珑夏只是微笑,看着她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只听林继道:“珑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对女人,没有兴趣。” 第四章 辉煌背后 御书房中,司徒毓一改朝堂上端庄威严的气质,只着了一件薄薄的华裳,一头青丝随意地挽了个发髻,一根精致的玉簪斜插其上,大部分青丝披散在肩头,滑过肩上细腻的肌肤,勾勒出足以令天下所有男人窒息的风情。她随意地斜靠在矮榻上,赤着的玉足半缩在群摆下,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某种神秘的诱惑。 矮榻旁的香鼎中正升起袅袅青烟,司徒毓目光随着青烟而走,不点而红的朱唇微微勾起,十足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如此风情无限的画面,房中两人却视若不见,一人低头批阅奏折,一人把玩着腰间玉坠,望着房梁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司徒毓缓缓开口:“你们说……朕应该封那位‘英雄将军’什么官才好?” 批阅奏折的女子笔走龙蛇,眉也不抬一下,只柔柔地道:“这种事情,你该问问曲儿。” 把玩玉坠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闻言回过神来,眉微微一挑:“陛下心中不是已有定计了么?” “林继是个谨慎的人,你试探了他三回,都被他一一接下,对付他,只怕不太容易。”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少年悠悠地道。 “不错,世上有什么事,能够难得倒咱们的小曲儿呢?”司徒毓似笑非笑地道。 少年面上微微一红,神色间却有些自得:“那林继虽处处小心,但天长日久,难免要行差踏错。陛下可封他与功劳不符的高官厚禄,他少年得志,难免有人看不过眼,到时候不必陛下出手,自有人会为你对付他。” “朕记得龙牙军副统领的职位尚有空缺。” 少年微讶道:“缺的是司掌左八卫的副统领……陛下要让他入宫统领禁军?” “若不入宫,又怎能置身于诸多纷争之中呢?”司徒毓轻轻一笑:“面对各方面的刁难,我们的林将军,是否还能保持那般地淡然呢?” “原本我想建议你封他为王,不过想来他也不会接受。”少年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如此也好,想那龙牙军大统领周朔心胸狭窄,不能容人,林继在他手下,只怕有得受了。” 两人方议定,那女子已写好了圣旨,吹了吹,摊在桌上。少年才看了一眼,便笑道:“鱼姐姐还是这般好文采,天下只怕没有人比你更能揣摩圣意了。” 司徒毓在矮榻上懒洋洋地一抬手,圣旨便缓缓飞入她手中。她从头看到尾,面上笑容更深:“不错,鱼姐姐的文采朕最是喜欢,满朝大臣,就没有一个人的文章能写得过她的。” 女子淡淡一笑:“陛下过誉了,李大人是先帝钦点的状元郎,他的文采,自不在我之下。” 司徒毓不置可否地折起了圣旨,放过一边:“曲儿方才去见了母后,她可说了什么?” “无非是问你的状况,”少年耸了耸肩:“太后娘娘关心陛下的终身大事,还一个劲地扯了我问陛下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司徒毓只是一笑:“她还说什么了?” 少年想了想,道:“她还问起了林继。” “林继?”司徒毓秀眉略扬:“她问林继做什么?” “太后只问了林继的状况,我拿民间传闻搪塞过去了。”少年挠了挠下巴:“太后娘娘竟会关心林继,当真奇怪得紧。” 司徒毓蹙眉想了片刻,亦是不得其解。 女子道:“近来朝臣的奏折上多有提到立皇夫之事,再拖下去,只怕也不是办法。” 司徒毓不置可否,少年扬起灿烂的笑容:“若陛下心中尚无人选,我这里有三个候选,可供陛下参考。”少年提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名字。 “李昀之,周朔,唐赋?”女子念道。 “此三人分别来自政、军、商,三方,任何一人做了皇夫,于陛下只有利而无害。” 司徒毓面上不见喜恶,道:“朕会考虑。” 女子抬头看她片刻,忽笑道:“陛下若是会轻易屈服于朝臣的压力,当年那位驸马也就不会惨死了。” 司徒毓微微一笑:“还是鱼姐姐知道朕。” “这是陛下的私事,我也只提个建议罢了。”少年伸了个懒腰:“困了,回去睡觉去。” 待少年离去,司徒毓看了看天色,道:“也是时候去探望母后了,鱼姐姐可要同去?” 女子笔下一顿,奏折上便沾染开一团朱红的墨迹。只听她道:“今日奏折多,便不去了。” 司徒毓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道:“也好,鱼姐姐忙便是。”说着转身出了御书房。 女子怔怔地看着那团墨迹,良久,换过奏折,继续未完成的批阅。 林继对外宣称重伤难行,因此这圣旨,是虞罗代她去接的。 回来时,见他一脸凝重,伤好了十之七八的林继问道:“圣旨上说了什么?” “圣旨上加封你为北海郡公,领龙牙军副统领,遥加老将军食邑三千户,令永镇北关。” 林继诧异地扬眉:“龙牙军副统领是京中三大实权将领之一,女皇怎肯让我执掌?” “这便是她的高明之处,”虞罗摇了摇头:“你执掌的是龙牙军左卫,负责镇守宫城,听着是美差,实则却是将你置于炭火之上。且不说众人嫉你功劳,虎视眈眈,便是这皇宫之中,每日有王公大臣出入,你在其中,只会越陷越深。” “可如今圣旨已下,我亦推辞不得,这……”林继也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继儿,你切记身在宫中,定要立身持正,不该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 你管的,你切莫插手。只要别人抓不住你的把柄,你就定能屹立不倒,谁也奈何不了你。” “老师所言甚是。”林继点头受教。 虞罗将圣旨放过一边,道:“过几日你伤好了,也该进宫述职了。你的顶头上司周朔你那日也见过,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凡事能让便让,这宫里不比沙场,容不得你任性妄为。” 林继却没有答话,兀自出了一会神,道:“老师,我还能回北关去么?” 虞罗看着她,心中忽起了一阵悲悯之感。他见过林继在沙场上的样子,那当真是虎入山林,龙游大海,任何人都难以抵挡她的锋芒。她仿佛就是为了草原那片战场而生的,要她困在这个繁华之地,成日里学着勾心斗角,当真是难为她了。 “继儿,你还记得为师曾与你说过的一番话么?”虞罗缓缓地道:“你是龙师,你的战场,不在北方,就在这里。” “定国安邦,靠的,并不仅仅是你手中的枪,还有你的智慧,你的心。” 这大概就是她最无能为力的事了吧……无论女皇司徒毓如何猜忌于她,她所能做的,就只有辅佐而已。 因为,她是龙师。 第五章 新官上任 林继的复原能力极好,再加上虞罗医术高明,珑夏照顾得当,几日之后,她便又生龙活虎了。 入宫述职之期已不能再推,这一日一早,她便换上了龙牙军副统领的铠甲,往承天门而去。此时宫门未开,她说巧不巧地在承天门外遇上了龙牙军大统领周朔,作为高级武将,他在朝堂上亦占有一席之地,而林继的官位却还不需上朝。 见到她,周朔冷眼瞥过来,淡淡打了个招呼,道:“林将军还记得自己是副统领,当真难得。” 林继也不以为意,只是拱手道:“先前末将有伤在身,未能述职,还望大统领恕罪。” “林将军是在战场上打过滚的人,些许小伤便撑不住,今后如何继续为朝廷效力?”周朔不屑地斜睨着她:“都说林将军少年英雄,依本将看来,也不过如此。” “大统领教训得是。”林继淡淡地道。 周朔正要多讽刺几句,便听得一个带笑的声音道:“这位便是封狼将军么?” 两人回过身,只见一名面目清朗的男子正含笑站在不远处,一身紫色官袍,腰佩金鱼袋,气度非凡。林继这厢还在打量,周朔已拱手揖了下去:“见过李大人。”直起身子时瞪了林继一眼:“你还不来见过中书令李大人!” 男子摆了摆手,笑眯眯地打量林继,道:“本官李敬亭,添为中书令,封狼将军的大名,本官却是久仰了。” “不敢。”林继拱手行礼,心中却微微一凛,这李敬亭是先皇一手提拔,由科举出身,一路升至中书宰相,可说是官运亨通,深得先皇信任,是朝廷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亦是初为龙师的她需要好生斟酌的对象。 那李敬亭笑得端的是四平八稳:“那日在太极殿上,本官与将军曾有一面之缘,却未及交流,他日将军有空,定要过府一叙。” 林继向四周飞快地扫了一眼,道:“末将不敢。” 她答得模棱两可,李敬亭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上朝的钟声响起,宫门大开,百官都整肃了衣冠,准备入宫。李敬亭临行之时,丢了句让人捉摸不透的话:“说起来,林将军这个官职,还是拙荆昔年曾担任过的。”便迈着八字步带头向承天门内去了。 李敬亭眼中只有林继,周朔心里早已不忿,他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便也加入了入宫的队伍。林继在宫外呆站了一会儿,待百官都走得没影了,这才向守宫门的龙牙卫出示了腰牌,被带到了宫中十六卫率府衙门。 十六卫率共同组成了拱卫京城长安的龙牙军,每日这个时辰,十六卫的将领都会来此点卯,然后开始每日的事务。林继到时,已有不少将领在此。十六卫中有许多人都不认得林继,领她过来的军士方一通报,人人看她的目光都变了。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钦佩的,亦有狂热的……朝廷久未有战事,这些将领虽然位高权重,实则却并不曾上过战场。对于林继这位名副其实的将军,他们自然情绪复杂。 另一名龙牙军副统领名叫苏合,看起来约莫在三四十岁上下,性子沉稳,不喜多言。见到林继,他只是点了点头,问了声安,便向她一一介绍这十六卫的将领。因为大统领周朔要早朝,因此这点卯的任务便落在了两位副统领的身上,苏合见她初来乍到,便示范着点过了卯,让十六卫将领自行其事,接着才转过身向林继道:“林将军有何不明之处,本将可以解答。” “我想知道,我的职责是什么?” “你执掌的是左八卫,平日负责皇宫的安全,以及左八卫人事的调动。每日要在宫城皇城内巡视三次,随时调动八卫,听候皇帝陛下的差遣。”苏合停了停,任她消化他的话:“左八卫的职责大如天,半分也含糊不得。这一职位,一向由陛下最信任之人担任。”说到这里,他忽然住口不言,林继心中亦是一阵迷惑。 将整个皇宫的安全交给她……女皇当真就如此放心? “平日大统领下朝之后,便会留在这卫率衙门之中。”这句话便有了几分提醒的意味:“他性子刚倔,有些事情,你顺着他便是,莫要一味冲撞。” 林继知道他是好意,忙拱手道:“多谢苏将军。” 苏合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林将军不必客气,先祖与令祖曾有过同袍之情,你我算是大有渊源。” “令祖是?” 苏合正要回答,便听得一声闷哼,却是周朔下朝回来,见他二人凑在一起,心中便不悦起来。 “参见大统领。”两人齐齐行礼。 周朔僵硬地点了点头,大摇大摆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道:“苏将军,你可将规矩与他说了?” 苏合道:“末将已尽皆告知了林将军。” 周朔道:“如今早朝结束,你自点二十名军士到宫中各处巡视去。林继,可莫要怪本将没有提醒你,如今虽是女皇当政,没有册立妃嫔。但后宫之内,也不是你可以乱闯的。若是一个不小心触怒了女皇陛下,就算你是功臣,哼……” 他屡次针对,林继却知道现在绝不是针锋相对的时候,便只是淡淡应道:“多谢大统领提点。” “今日陛下身子不适,你巡视之时小心一些,莫要惊扰了圣驾。” 第六章 湖心偶遇 周朔虽是如此警告,林继还是不幸地遇上了女皇司徒毓。 她初来乍到,对宫中情况并不熟悉,在龙牙卫军士的指点下,她终于巡视过了大半个皇宫。到内宫的地段时,那军士特别提醒她要认真巡视,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然而内宫这种地方,巡视之时又要有眼色,不能去检查不该去的地方,其中的度,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 还须她自行把握。 一队人马路经御花园时,就听人工湖中传来一阵愉快的嬉闹声。见身后龙牙卫齐刷刷地低下头去,面上满是惶恐之色,林继不禁心中奇怪。极目望去,却见亭中有两名女子在嬉戏打闹,其中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女皇司徒毓。 想起珑夏曾说过的关于司徒毓的传言,林继心中微感不舒服,低声问道:“女皇陛下时常如此?” 一名军士低声道:“是,陛下与上官大人时常在这湖中游玩。” “上官大人?” “是上官老大人的孙女儿,在宫中担任陛下的贴身女官。”那军士压低了脑袋,不敢看她,更加不敢看向湖心。 林继心中更奇:“你们低着头做什么?” “属下不敢窥看陛下与上官大人,那是冒犯天颜的死罪。”军士说时战战兢兢,话里带着颤音。 “副统领,咱们……咱们还是快些离去罢。”另一名军士急劝道:“若是被陛下发现,我们定然难逃一死。” “是啊,上一回有个兄弟不小心看了一眼,就被陛下下令挖去眼珠,还处了宫刑,如今多半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林继眉头一蹙,心中怒意暗生——天下岂有如此喜怒无常、草菅人命的君主! “副统领,咱们还是去巡视下一处罢。”军士们几乎要拉着她的袖子哀求了。 林继想那边看了一眼,轻轻吐了口气:“也罢,走。” 正要沿着岸边小径离去,就听一个声音悠悠划过湖面,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耳中:“那边是何人在巡视?” 林继无法当作没听到,因为那是女皇司徒毓的声音。见部下都是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她只得深吸一口气,向湖中行礼道:“臣林继,参见陛下。” 那边沉寂一阵,方听得司徒毓道:“哦?原来是林爱卿,不妨过来一见。” 林继无奈,只得应道:“臣遵旨。”见军士们惶恐不安,便小声道:“你等自去巡视,不必等我。” 军士们如蒙大赦,欢天喜地地去了。林继整了整身上盔甲,向湖心亭走去。 碧涛万倾之中,但见一名容貌端丽的女子身着薄薄的丝衣,斜倚在阑干上,目光落在湖面上,看也不看林继一眼。而司徒毓看上去则更加不堪——她俏脸上还留着几分红晕,更增艳丽之色,薄薄的华裳像是虚挂在身上,随时可能滑下来一般。衣襟之间,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举手投足之间,但见风情无限,较之朝堂上的端庄威严,又是另一番景象。 林继来到司徒毓身前五步外,单膝跪下,目不斜视,拱手道:“臣林继,参见陛下。” “起来罢,”司徒毓摆了摆手,拉了拉衣襟,遮住了大段露出的肌肤,斜坐在上官鱼身旁,调侃似地道:“林爱卿不耐久跪,若是再出了什么事,朕可难辞其咎。” 林继皱了皱眉,直起身来,面上却是一派平静。她一动不动地站着,等着司徒毓发话。可司徒毓似乎忘记了是她喊林继过来的,自顾自地在那里喝着酒,而上官鱼神色淡然,也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 这样不知僵持了多久,方听司徒毓悠悠开口道:“爱卿的伤可好了?” 林继道:“多谢陛下挂心,臣的伤已不妨事了。” “那就好,”司徒毓笑意盈盈地道:“若是一员虎将因此而有了什么差池,朕要如何向天下万民交代?” 她似乎有意无意,将“万民”二字咬得略重,林继心中一凛,道:“陛下说笑了。” “京中可还住得习惯?”司徒毓突然关心起她的生活状况来:“若是府上缺了什么,爱卿尽管对朕讲来,免得旁人以为朕委屈了封狼将军。” 她话里似乎句句都带着软刺,让林继分外难受,她谨慎地应着,半句话也不敢多说。司徒毓扯了几句家常,忽道:“这样的天气,爱卿一身盔甲,不觉得闷热么?” 林继怔了怔,正要回答,忽感头上一阵轻松,却是司徒毓亲自动手,将她的头盔取了下来。 “陛下……” 司徒毓玩味地打量着她的脸:“爱卿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当爱卿是女儿身呢。”见林继面色微变,她嘴角略扬:“这身盔甲倒也合身,爱卿穿着,最是威武不过。不知是何人做的,朕定要好好赏他才是。”她说着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道:“爱卿以为呢?” 林继眸中闪过厌恶之色,猛退一步,正色道:“陛下,臣有巡视要务尚未完成,请陛下准许臣继续巡视。” 司徒毓也不着恼,只是慢慢缩回了手,将酒杯送到了唇边,朱唇微启,在杯沿印上了一个淡淡的痕迹:“也罢,朕便不打扰爱卿执行‘要务’了。” “多谢陛下,臣告退。”林继向她拱了拱手,几步退出了亭子。 “林爱卿,”只听司徒毓缓缓地道:“两次会面,爱卿皆着铠甲,朕还真想看一看你平常的样子。” “下一回,你不必穿着铠甲到任了。” 林继后退的脚步霎时间僵住了,好半晌,方听她道:“臣……遵旨。”转过身,她急急离去,生怕再听到什么不好的话。身后飘来一两下促狭的轻笑,让她走得更加狼狈。 “鱼姐姐,你觉得这个林继如何?”湖心亭中,司徒毓揽了上官鱼的脖子,娇笑着问道。 “沉着稳重,谨言慎行……”上官鱼兀自望着湖面,淡淡地道:“是个好玩具。” 第七章 江山如棋 李府之中,李敬亭拈着黑子,棋子轻轻敲打着棋盘边缘,发出“叩叩”的轻响,他神色凝重,目光胶着在棋盘上杀得正激烈的黑白子上,似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棋盘那头,一名蓝衣青年含笑看着他,仿佛对棋路已然胸有成竹。 过了片刻,李敬亭皱眉放下一子,子方落,青年便跟着下子,随即从棋盘上取走几颗黑子。 棋盘之上,黑子已是死局,李敬亭棋艺再高,也无回天之术。他叹了口气,将手中黑子丢回棋盒,笑道:“唐公子果真棋艺高超,枉我淫浸此道多年,还下不过一个后辈。” 青年笑道:“李大人过谦了,晚生赢得侥幸,再走一局,只怕要输。” 李敬亭哈哈一笑,眼中不掩对眼前青年的赞赏:“胜不骄,败不馁,公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青年微微一笑:“李大人说笑了,如我们这般,又有几个能如大人一般平步青云,展露在人前的?” 李敬亭摇了摇头:“朝堂之中风波险恶,苦乐自知,并非人人都适合大隐于朝。” “李大人却是如鱼得水,步步高升。”青年拈起一枚白子:“大人辅佐前任龙师执掌里龙牙多年,就像这弈棋者,满朝文武,都不过是你手中的棋子。” 李敬亭看着棋盘出了片刻神,低叹道:“当今女皇……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先皇在时,她乖巧伶俐,深得先皇欢心,如今登基为帝,立时便表现出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 心机深沉的一面来了。” 青年沉吟道:“听说当年女皇招亲之时,其中大有内幕。如今看来,果真如此了。” 李敬亭又叹了口气,颇有些怒其不争的神色:“自女皇登基以来,有些政策看似胡闹,往内里一思索,却觉大有深意。小看了她的人,将来只怕是要吃亏的……” 青年含笑将他的提醒收下:“大人见过了封狼将军,认为她如何?” “少年得志,不骄不躁;屡受刁难,谨言慎行;面对权贵,不卑不亢……大破鞑剌,并非没有道理。” “擅长阵战厮杀,并不代表能够做一个合格的龙师。”青年悠悠地道:“要知道,这朝廷之中,是与北关截然不同的战场。在这里,那位封狼将军是否依旧能够如鱼得水,指挥有度呢?” “任何一个龙师都是经过千挑百选方定下的,至少,你应当对青城一脉的眼光有信心。”李敬亭端起手边早已凉得透了的茶,一口喝下:“你不是已经见过虞先生了么?” 青年淡淡一笑:“几日之后,我会与林继见上一面。” “希望到那时候,她不会让我失望。” 李敬亭看了他半晌,忽笑道:“若是没有龙师,我倒希望你能成为皇夫。” 青年亦是一笑:“我不会成为皇夫,令公子与周朔更加不会。那个人,才是最合适的皇夫。” 按照朝廷的制度,龙牙军将领在十六卫率衙门有自己的住所,平日住在衙门中,旬休之时方能离宫归家。林继述职之后,便在衙门里住了下来,每日点点卯,巡巡宫,应付应付周朔时不时的刁难,日子过得倒也轻松。 见过司徒毓的第二日,她便换了武官的常服,没有再穿那厚重的铠甲。周朔见了自要诘问一番,当得知是司徒毓的意思,他的脸色着实难看了一阵,却没有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只是平日里的为难较之从前,又多了一些。 这轻松日子才过了几天,麻烦便主动找上了门。 麻烦的源头,依旧是司徒毓。 女皇陛下的驾临让十六卫衙门的所有人都诚惶诚恐,尤其是周朔——他看着司徒毓的样子,简直像一个狂热的信徒看着自己的神祗,眼中的炽热让周围的人都禁不住要退避三舍。 司徒毓却似没看到他疯狂的目光一般,自顾自地将在场的十六卫将领慰问过一遍,得到一片誓死效忠的宣言后,方看向林继。 “林爱卿脱下盔甲之后,却是更加俊俏了,朕,果真没有看走眼。”司徒毓似笑非笑地调侃道。 此言一出,林继不必抬头,就能感受到周朔仿佛能喷出火的目光。她将头压低了些,淡淡答道:“陛下谬赞了。” 一只温热的小手隔着衣服握上了她的胳膊,仿佛故意一般停留了片刻,方将她扶了起来:“爱卿不必多礼,诸位将军也起来罢。” 林继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微退一步,与司徒毓拉开距离,装做没有看到周朔嫉恨的目光,低声道:“谢陛下。” “朕今日要微服出宫,尚缺一名贴身护卫……”司徒毓的目光掠过一众将领,最后落到了林继身上:“不知林爱卿可有闲暇随朕一行?” “这……”林继自是难以猜透司徒毓心中的想法,她特意到这十六卫衙门来,难道就是来和她说这番话的? “怎么,林爱卿……不愿意?”司徒毓秀眉略扬,面上已微露不悦。 “臣不敢,臣遵旨。”司徒毓虽是客气地问她有没有闲暇,但事实上已和命令无差,她哪里能够违抗。 司徒毓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便向周朔笑了笑:“周卿辛苦了,明日便是旬休,不妨好生歇息,莫要累坏了。”说着当先走了出去,林继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两人离去后,衙门内的人才悄悄松了口气,只听有人嘀咕道:“女皇陛下何等尊贵,竟会到咱们十六卫衙门来?” “我还以为陛下是来找大统领的,谁知却找了副统领去……” “嘘,小声一些!”一人忙捂住同僚的嘴,指了指周朔的方向。 而周朔怔怔地看着她们离去后,方换了阴狠之色,冷了声音道:“林继,我与你没完!” 苏合在一旁摇了摇头,便自行忙碌去了。 却说林继跟在司徒毓身后出了十六卫衙门,心中警觉忽起,立时察觉到四周多了十数个绵长的呼吸,她不动声色地四下扫一眼,心中便已有数——皇帝出行,又怎可能没有暗卫护驾?这么说来,她要她做贴身护卫,果然是另有图谋了? 正在思量间,却见司徒毓停了脚步,转过身来打量着她,她心中一凛:“陛下?” “爱卿在想什么?”司徒毓饶有兴致地问道。 “臣……” “可别说什么也没想,那是欺君之罪。”司徒毓淡淡地道。 林继心念电转,正要说一番话来搪塞,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及时拯救了她。司徒毓不悦地转过身,接着怔了怔:“安德海,你不在母后身边伺候,到这里做什么?可是母后有什么吩咐?” 那名叫安德海的宦官向司徒毓行了礼,方道:“回陛下,奴婢是奉太后娘娘懿旨,前来请林副统领的。” “母后要见他?”司徒毓陡然蹙起了眉,回头审视着林继,一言不发。 林继面无表情地向司徒毓拱了拱手:“陛下,臣忽觉不适,请恕臣不能陪陛下微服了。”她向安德海道:“这位公公,劳烦替我回太后娘娘,林继身体不适,不能前往,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呵……”司徒毓凝视她一阵,忽地轻笑起来:“罢了,爱卿既是身子不适,便提早回府休息罢。这一趟,朕替你跑便是。” “多谢陛下,臣告退。”林继木然向司徒毓行礼之后,转身向宫门处走去。 司徒毓目送她远去,嘴角浮起被挑起了兴致的笑容。 “这林继,究竟与母后有什么关系呢?” 第八章 饕餮小筑 看着镜中逐渐恢复了女装的林继,珑夏的神色很是复杂。 林继自小到大,从未作过女装打扮,如今骤然改了打扮,看着虽然别扭,却也不失为一个美丽的女子。 珑夏为她挽了一个清雅的女子发式,要上胭脂时,却被她摆手阻止了。 “不必上胭脂了,我……不习惯。”不过要她选,她宁可脸上覆着鲜血,而不是脂粉。 珑夏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松一口气,她放下胭脂,笑道:“想不到少将军换上女装,也一样好看呢。” “珑姐你就不要笑话我了。”林继面色微红,抬手掩住了脸颊上那道疤痕。 “你不是从小就想穿回女装的么?现今如了愿,怎地还不高兴?” 林继怔怔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半晌,轻声问道:“珑姐,你说我还能做回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么?” “傻瓜……”珑夏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不论她在战场上是多么威武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 刚阳的样子,无论她是多少男人心中的英雄……她终究,还是个女孩子,是个想做回正常自己的女孩子啊。 “一定可以的,”她道:“待天下真正太平了,待天下不再需要你时,你一定可以脱去武装,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 “珑姐……”林继轻轻一笑:“谢谢你。” “好了,别再胡思乱想了,你与人约在巳时,可莫要迟到了,给人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珑夏取出一套素白的女子衣裙伺候她穿上,最后仔细地给她围上面纱,免得被有心人看到她的样子,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老师不去么?” “先生的行头实在太过醒目,他说,那个人你必须自己去面对,在这个地方,他不能帮你什么。” 林继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她最后向镜中若隐若现的绝色女子看了一眼,起身离开。 “等一下,”珑夏从袖中取出匕首,塞在她手中:“带上防身武器,这京中不比北关,想对你不利的人多得是,谨慎些好。” 林继依言将匕首收好,见她没有什么话要吩咐了,这才推门出去。 她与人约在饕餮小筑见面,她到时,已有人在约好的位置上等候。 “东边的海如何?”她在他对面坐下。 “都结成冰了。”男子微微一笑,举酒杯向她示意:“在下唐赋,不知……应该如何称呼姑娘?” 林继此时此刻,确实不适合用真名,她想了想,道:“唐公子不妨称我为木丝。”名字各取一半,倒也别致。 唐赋会意一笑:“木姑娘。” “唐公子久候了。” “不,在下无事之时,亦喜欢在这饕餮小筑中小酌一番,此处的鲈鱼与花雕闻名长安,木姑娘不妨一尝。” 林继没有吃鱼,却端前面前的酒杯,一口饮尽:“酒是好酒,只可惜太淡了。” 唐赋笑道:“姑娘久在边关,喝的是呛喉的烈酒,自然看不上这等淡酒。不过烈酒多饮伤身,淡酒却可养性,各有千秋。” 林继道:“这京中不比边关,木丝自当入乡随俗。” “好,”唐赋点了点头:“姑娘再尝一尝这鲈鱼与鲜蕨。” 林继看他一眼,依言夹了菜,放入口中——事实上,她并不喜欢吃鱼,却仍是咀嚼过后,咽了下去。 “这两道菜,似乎并不合姑娘胃口?” “合不合胃口,饿的时候,都得吃下肚去,不是么?”林继淡淡地道。 “好,”唐赋眼中已有了些赞赏,他举筷敲了敲手边的菜盘:“这饕餮小筑的熊掌亦是天下美味,俗话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不知木姑娘是选择向熊掌下筷,抑或是鱼?” 林继不喜食鱼,却对山珍一类情有独衷,这答案,似乎已呼之欲出了。 林继拾起筷子,挑了一块鱼肚子上的嫩肉,放入口中。 “哦?”唐赋略略挑眉:“木姑娘选择了……鱼?” “熊掌虽好,而不能多得;鱼固廉价,却可常食。舍易取难,我不为也。”林继放下了筷子:“什么是我的,什么不该是我的,我很清楚。” 唐赋嘴边浮起淡淡的笑容,他搁下筷子,向林继拱手道:“属下唐赋,见过龙师大人。” “说什么饕餮小筑的美食是天下一绝,我看也稀松平常。”少年丢下筷子,懒洋洋地靠在阑干上。 上官鱼微微一笑:“曲儿的胃口一向挑剔,这饕餮小筑的菜色自是入不了你的法眼。” 司徒毓夹了一块鸡丁,咀嚼片刻,不置可否:“吃腻了宫中御厨的那一套,偶尔出来换换口味也不错。” “我看你是在宫里闷坏了,”上官鱼含笑看着她:“整整一个月未曾出宫,也确是难为你了。” “还不是为了那位封狼将军的事儿,”司徒毓悠悠地道:“英雄归朝,朕哪里敢怠慢。” “听说你昨日去了十六卫率衙门?” “左右无事,不若去逗逗那林继。” “那龙牙军大统领对你可倾慕得紧,你这样去找封狼将军,岂不是为他树敌么?” “他的敌人越多,朕越是开心。”司徒毓啜了口酒,缓缓地道:“朕倒要看看,草木皆兵的时候,林继是否还能那般淡定。” 少年忽插口道:“那周朔对你已不是一般的爱慕,简直已将你当作了神。” “这不是更好么?”司徒毓笑吟吟地道:“只有这样的人,朕用着才放心。” “周朔好掌握,李敬亭却麻烦得紧。”少年懒洋洋地把玩着酒杯:“李大人在朝中声望正隆,要掌握他,怕是不那么容易。” “李敬亭一生所服之人,唯有先皇而已。”上官鱼道:“要让他尽心效忠,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司徒毓看着手中的酒杯,微微出神,没有接话。 “不能为你所用的人,只有让他消失在这世界上。”少年略一松手,酒杯便落在了地上,砸成粉碎。 司徒毓的目光落在那堆碎片上,摇了摇头:“此事不忙决定,鱼姐姐,昨日可发生了一件怪事。” 上官鱼微微挑眉。 “昨日朕在十六卫率衙门外看到了安德海,他是来传母后懿旨,请林继过去的。” “太后要见林继?”上官鱼坐直了身子:“这是为何?” “为何么……”司徒毓嘴角含了笑:“这个朕便不知了,鱼姐姐若是好奇,不妨亲自去问一问母后?”见上官鱼锁紧了眉头,她笑着歪进她怀中,指尖逗了她的下巴:“朕的后宫一直空着,不若鱼姐姐住进来,朕封你一个妃子如何?” 上官鱼怔了怔,无奈摇头:“毓儿,你又胡闹。” “这怎是胡闹,”司徒毓凑近上官鱼耳旁:“朕对鱼姐姐……可喜欢得紧。” 上官鱼仍是摇头:“毓儿,这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喜欢。” “怎么不是了?”司徒毓不依不饶。 “我问你,若我喜欢上……一个人,你会如何?” 司徒毓想了想,道:“若鱼姐姐是当真喜欢那个人,朕自是不会做那横刀夺爱之事,朕会成全你与那人。” 上官鱼轻笑道:“毓儿,你性子霸道,占有欲极强,若当真爱上一个人,只怕宁可玉石俱焚,也决计不会将那人让出。” “可是……” 上官鱼轻抚着她的秀发,喃喃地道:“你太过执着于追寻先皇的脚步,以至于连喜欢女人这一点,也学得分毫不差。” “毓儿,感情不是这样刻意追求来的,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自己的心思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当真情来到身边时,你会发现,先前的执念是多么地可笑。” “是男也好,是女也罢,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司徒毓张了张嘴,正要反驳,余光瞥见不远处一道白色的身影盈盈起立,她不由自主地转过目光去,就对上了那双眸子。 纯净,明亮,澄澈如晴空,冰冷若霜晶,仿佛两块最完美的宝石,令人一眼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 看去,便再也舍不得转开目光。 那人却只是冷冷地向她一瞥,便即转身下楼。司徒毓坐直了身子,呼吸略有些急促。 “鱼姐姐,朕……好象有些明白你的话了。” 第九章 林间奇遇 林继下了饕餮小筑,正要往家走,忽地心生警觉,便兜了个大圈,从南门出了城。 一路行到南郊的密林中,她这才停了下来,手在袖中握紧了匕首,冷喝道:“跟了这么久,还不打算现身么?” 林中一片沉寂,过了片刻,树叶轻响,一人现出身来,微笑道:“这位姐姐是在找我么?” 林继瞥她一眼,心中难掩震惊——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女皇司徒毓! 先前在饕餮小筑中与她擦身而过,她还当自己认错人了,却不料当真是她。她瞪住了她,一时无语。 却见司徒毓背负双手走上前来,仰头凝视着她,眼中满是笑意:“姐姐怎地不说话了?” 林继很快镇定下来,后退几步,与她保持在安全距离外,冷声道:“你跟着我做什么?”心中却在打鼓——难道她已认出她来了? 司徒毓眨了眨眼,笑道:“方才在客栈,我与姐姐有一面之缘,见姐姐掉了东西,便追了过来,想要物归原主。” 林继哪里会信:“有劳姑娘费心了,我并没有遗失什么。” 司徒毓含笑伸出了手,手心静静地躺着一块无瑕的白玉:“这块玉……难道不是姐姐的么?” 林继下意识地拉出脖子里挂着的系绳,果见母亲给的一对白玉少了一块。见是一对儿,司徒毓眼睛一亮,道:“既然姐姐的玉还在,那这定是我弄错了。”说着一翻手,玉便不知被她藏到哪儿去了。 林继看得心都揪起来了,忙道:“那是我的玉,快快还来!” “姐姐的玉不是挂着么?”司徒毓哪里肯还,只笑盈盈地反问。 “那本是一对儿的,”林继蹙了蹙眉,司徒毓的神情让她想起了前几日捉弄她时的样子,只不过此刻的她少了几分尊贵威严而多了几分俏皮可爱:“这是家母所赠,还请姑娘归还。”要是司徒毓铁了心不还,她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姐姐凭什么说这是你的呢?说不定,这是其他人遗落的呢。” 林继心知说不过她,便沉了脸道:“姑娘若再无理取闹,可莫怪我不客气了。” “哦?”司徒毓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姐姐想要……怎么个不客气法呢?”说着故意挺了挺胸,眼角带笑地看着她:“搜身么?” 林继心中一窘,哪里敢真的去搜女皇陛下的身,暗叹一声,她只好放缓了声音:“究竟要怎样姑娘才肯归还?” “姐姐这样急着找回玉,莫非是要拿来送心上人的?”司徒毓的笑容里不知不觉便带上了几分凌厉。 林继心中一跳:“家母所赠,不敢有失,还请姑娘体谅。” “不是赠情人的么?”司徒毓笑容顿时灿烂的几分:“我见姐姐容貌出众,定已许了人家罢?” 林继大感头疼——这女皇陛下今日是吃错什么药了?为了一块玉追出来,还东拉西扯地总提到这种无聊的事情……她究竟看穿她的身份没有?莫非这只是声东击西之计,她是在寻找她的破绽? 想到这里,林继更加谨慎,声音也恢复了清冷:“我有没有人家都与姑娘无关,看姑娘的样子也是富贵人家出身的,难道当真要贪图我这块不值几钱的玉么?” 司徒毓笑容不变,抬手捋了捋耳边垂下的发丝:“姐姐说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关心几句罢了。若姐姐心中不喜欢了,我不问便是。” 林继心中怒气又有上升的趋势,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面对这人,心中总是难以保持一贯的冷静:“姑娘究竟还是不还?” 司徒毓打量她片刻,轻轻一笑,抬手将一物掷了过来:“姐姐不必生气,这玉,还你便是。” 林继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方一入手,便觉不对,低头看时,却哪里是她佩戴多年的白玉,已换做了一块蟠龙青玉。 “你……” “这块玉姐姐喜欢么?”司徒毓笑盈盈地道:“也值不得几个钱,就当作是交换罢。” 林继终于忍不住怒道:“谁要与你交换,快快将玉还来!” 司徒毓足尖轻点地面,人已飘后几丈,待林继追上前时,她早已隐没在密林的枝叶之中,只余下一串得意的笑声。 “美人姐姐,改日有缘,定会再见。” 林继咬牙切齿地瞪着她远去的方向,却又无可奈何。她虽然擅长阵仗搏杀,但轻身功夫和司徒毓比起来实在相差太远。更何况,纵然能追上她,她又能奈她何呢?一个铁了心要耍赖的皇帝,只怕连老天都只有退避三舍,何况是她这小小的将军。 闹上这么一场,林继只觉身心俱疲,见左右无人监视,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府去了。晚间睡时,珑夏见丢了一块玉,少不得要诘问一番。她只好推说是不小心丢了,三两句将她的疑问堵住。待她离去之后,林继摸出那快蟠龙青玉,怔怔地看着。 这是一块质地极佳的古玉,一块只怕就能抵上她这整座府邸,而司徒毓竟就这样随意地扔了出来……不愧是天下至尊,全然没有金钱的概念。 想到林间的情景,林继怒气又有回涌的趋向,忆及可气之处,她高举青玉,想要狠狠砸下泄愤……却最终没能下手。 一砸砸掉一座府邸,女皇陛下有那大手笔,她可没有。 叹了口气,她将青玉仔细地放好,倒头躺回了床上。 难得旬休,还是莫要想那么多了,好生歇息罢。等回到宫中,又要面对那可恨的女皇…… 再叹一声,她慢慢合上了眼。 第十章 林家枪法 现实往往是难以预料的,林继回到十六卫衙门的第三日,仍没有看到司徒毓的身影,她心中惴惴的同时,不免得了几句周朔夹枪带棒的嘲笑。 司徒毓不曾来找麻烦,林继初时还有些不习惯,日子一长,也就淡然处之了——像她那样的,对一件东西的兴趣能维持上三天,那才叫奇怪。 太后身边的宦官仍每日过来传来,都被她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却了,好在他只是来请,却并未勉强,否则以她的顽抗,早已被治罪。 林继这人天生只个好动的,很难静下来,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就手痒了。这日巡罢皇宫,她便提了祖传烈风枪,到十六卫衙门的校场上习练。 一时间但见场上枪势如龙,虎虎生风,直看得闻风而来的将士们如痴如醉,联想起林继在战场上的英姿,只恨不得也跟随林继出征草原,杀个天地变色才好。 周朔在一旁看了片刻,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他自命武艺不凡,放眼十六卫难逢敌手,可在林继手下,他不知自己能否走过百招。而换做战场之上对敌,须臾则定生死,他只怕更加不及。 “苏将军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 ,本将听闻你祖传刀法与林家枪法齐名,不若你上前与林将军切磋一二,让我等开一开眼界如何?”周朔不阴不阳地挑拨道。 周围将领的目光顿时变得无比热切,苏合的刀法他们是闻名已久了,却始终未曾得见。如今周朔的提议,正中他们下怀,虽然无人出声附和,但那目光却已表明了立场。 苏合不欲出这风头,只推辞道:“末将功夫低微,哪里比得上林将军,更加入不得各位同僚法眼。” “苏将军何必谦虚,上回本将见你一刀削下了五段木桩,那端的是出神入化的好刀法,只怕比起林将军来,亦不逊色。”周朔瞥了他一眼:“苏将军如此推辞,是在质疑本将的眼光?” “……末将不敢。”苏合暗叹一声,只得道:“末将领命。”说着到场边选了长刀,步入校场。 林继站定,长枪斜指:“苏将军是要指教一二么?” “不敢,我见将军枪法卓绝,一时手痒,还请将军赐教。”苏合拱手为礼。 林继向台下阴沉着脸的周朔看了一眼,心中便即有数:“如此,就让我见识一下与我林家枪法齐名的苏家刀法。” 她斜举长枪,场上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连带场下人也摒住了呼吸,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场面。 苏合不敢大意,双手握上刀柄,以静制动。 风起的一刹那,林继动了。 烈风枪随风而起,毒蛇一般向苏合胸腹挑了过去,风助枪势,场中只闻呜呜破空之声,甚是惊心动魄。苏合举刀迎上,却不料林继只是虚晃一枪,空着的手自背后反转过来,握住了枪尾,枪尖上挑,直指苏合面门。 苏合也算应变奇快,连退两步,长刀横在身前,只听叮叮数声连响,只一晃的工夫,刀枪竟已交锋了数十次。苏合再退一步,面色微变,心道此人看似羸弱,枪中力道却强得惊人,若被这枪结结实实地扎上一下,哪怕他胸前铠甲厚重,只怕也要多一个血洞了。 林继却没有给苏合喘息之机,挺枪再上,长枪化龙而起,漫天枪影,虚虚实实,令人难以分辨,破空之声有若龙吟,更令对手兴起难以抵挡的念头来。 然而苏家刀法以霸道而闻名,重在一个“厚”字,任对手招式怎样变幻,都能以不变应万变。瞬息之间,两人已走过无数招,一个动,一个静,校场之上刀光枪影,煞是好看。 林继没有穿铠甲,身子轻盈,烈风枪在她手中,仿佛听话的宠物,指哪打哪。她攻得犀利,苏合守得稳重,数百回合下来,竟丝毫不落下风。然而苏合表面神色自如,心中却在暗暗叫苦——他每接一枪,虎口都像被千万根细针扎过一般,难受万分。数百回合交锋下来,虎口大裂,鲜血顺着刀柄淌下,而后因再一次的撞击而四下散开。 这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啊! 论体型,苏合较之林继不知壮硕多少倍,可是较膂力,他却大大不如。他简直难以相信这样削瘦的一个人可以使出那样强大的力量。 终于在一次大力的交锋下,苏合退了一步,林继趁势上前,枪尖划上刀萼,顺势一绞,长刀脱手飞起。林继右手一扣,仿佛漫天飞舞的长龙都被她抓在了手中。她伸出左手,稳稳地接住了落下的长刀,面上忽露出怀念之色。 下一刻,她弃了烈风枪,双手握上刀柄,向面如死灰的苏合连出八刀。 刀风擦过苏合耳旁、颈际、肩侧……削下几缕发丝来,他张大了嘴,骇然道:“八方来朝?你……你怎地会我苏家刀法?!” 林继收刀而立,双手捧了刀,递给苏合:“苏将军,承让了。” “林将军!” “是一位长辈所授……”林继余光瞥见周朔脸色铁青地离去,而围观的的将领早已一脸狂热地围了上来:“苏将军,稍后再说。”话说完,便已被人群淹没。 “陛下有旨——”宦官的声音将林继救了出来:“宣林继到御书房觐见!” “陛下这是怎么了?”上官鱼诧异地看着无精打采的司徒毓。 在御书房的时候,上官鱼坚持对司徒毓执以尊称,司徒毓多次更正未果,也便随她去了。 “陛下那天从宫外回来,就是这副模样了。”少年耸了耸肩,歪靠在椅子扶手上。 “这都好几日了……”上官鱼蹙眉道:“你说她在宫外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日在饕餮小筑上,陛下可失态得紧,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人,”少年懒洋洋地道:“那人走得快,我也没看真切,只知道穿着白衣服,看身材,应该是个美人。” “曲儿也这么觉得么?”司徒毓终于肯开口说话,她直盯着少年,仿佛要得到某种肯定。 “我也只是猜测,”少年笑得诡异:“能让陛下茶饭不思,那定然是位美人了。” 司徒毓摇了摇头:“朕也不曾看到她的样子,只知道……她的眼睛极美。” 上官鱼沾了朱墨,在一份奏折上写下一个“准”字:“陛下那日追了出去,难道还未得见美人真颜么?” 司徒毓把玩着从林继那里得来的白玉:“人家蒙着脸,朕总不能强行把面纱摘下来罢?” 上官鱼淡淡一笑:“这不正是女皇陛下的作风么?” “唐突佳人的事,朕可做不出来。”司徒毓有气无力地靠在矮榻上:“朕走得仓促,竟忘记问她的名字了……” “不知名字,不知样貌……就凭那双眼睛,陛下有几分把握找到你心中的佳人?”上官鱼似笑非笑。 “朕遇上了她,那便是缘分,既然有缘分,她定是逃不掉的。”司徒毓自信满满:“朕相信,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陛下如此相信缘分,却为何还在这里发呆?”上官鱼打趣道:“莫不是发呆之后,缘分便会自己送上门来?” 司徒毓直起了身子:“鱼姐姐说得对,朕在这里发呆也不是办法。”她突然变得精力十足,大步出了御书房,高叫道:“罗得意,去给朕宣林继过来,龙牙军副统领林继!” 少年皱了皱眉,向上官鱼道:“你如此怂恿陛下去寻那女人,当真不怕司徒家绝后么?” 上官鱼只是一笑,合上奏折道:“只要毓儿开心便好,司徒家绝后与否,与我何干?” 第十一章 庐山不识 林继走进御书房时,司徒毓正歪坐在那张大椅子上,一手把玩着她万分熟悉的白玉,一手轻搭在扶手上。 “臣林继——” “不必多礼,起来罢。”司徒毓的口气里失去了一贯的冷静而显得万分不耐。 林继直起了身子,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司徒毓腰间坠着的那块白玉上,脸上肌肉微微抽动,强行压下硬抢过来的冲动。 似乎是察觉到林继的目光,司徒毓抬了抬眼,漫不经心地道:“怎么,林爱卿认得此玉?” 林继抿紧了嘴,从牙缝间挤出话语来:“不曾……只是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 看造型别致,有些好奇。” “不要好奇,”司徒毓淡淡地道:“有些事情,是你不该问的。” “……是。”那是我的玉啊,我的啊! “朕要你去办一件事儿,若是办好了,无论你要什么赏赐,朕都可以答应。”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女人定是又想出了什么刁钻的主意要为难她,实在不能不防。 “臣一定尽力而为。” 司徒毓晃了晃手中的玉佩:“朕要去你寻一个拥有一模一样的玉的人,女人。”顿了顿,她补充道:“她身上还有块蟠龙青玉,绝非俗物,很容易辨认。” 林继拼命忍下去摸脖子的冲动,低声应道:“臣遵旨。” “朕知道此事有些困难,但朕……相信林爱卿的能力,你定不会让朕失望的,是不是?” 林继只得低头道:“是。” “找到那人后,你千万不可动粗,要客客气气地将人请回宫中,明白么?” 难道我还会对自己动粗么…… 林继神情古怪地应下了。 “还有,若是她不肯就范,你也不必用强的,找人跟紧了她,然后速速回报于朕。”司徒毓兀自不放心,一遍又一遍地嘱咐:“那是朕要的人,万万不可有所闪失。” 林继已不知自己能说什么了:“……是。” 司徒毓甩了块金牌在桌上:“这块金牌如朕亲临,你可以调动天下任何一个地方的力量,任何人胆敢阻碍你行事,格杀勿论!” 林继将金牌收了起来,暗自决定一回府里,就将那块玉佩摘下藏起,任何人都休想找到它。 司徒毓今日似乎半点戏耍她的兴致也没有,交待完一切后,便挥了挥手,让她离去了。 离开御书房时,林继才松了口气,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金牌,自嘲一笑。 让我去找我自己……大概一辈子也没有结果吧。 不过,女皇究竟为什么要找她?莫不是把那蟠龙青玉扔出来后又后悔了,想要拿回去? 女人都是善变的……尤其是位高权重的女人。所以她决定回去之后把那块蟠龙青玉也藏起来,否则一时不慎被别人看到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正决定到十六卫衙门点了人,到城中装模作样地搜寻一番,心中忽生警觉,猛地抬头,却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名少年正歪靠在阑干上,眯着眼睛看着她。 这是什么人?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宦官,更加不可能会是皇子一类的,那么……是哪个贵族世家的公子?抑或是…… 林继摇了摇头,没有再猜下去,抖了抖下摆上的灰尘,径直离去。一直走出很远,她依旧能够感到那道目光锁在自己身上,有如毒蛇一般,令人格外不舒服。 调动人手,自然不免要惊动周朔。问明原因后,周朔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她自行去挑人。因为她的故意耽搁,这挑人便挑了大半日,天色渐暗,她便遣散众人,让他们各自回去歇息。 晚间就寝的时候,她摸出仅剩的一块白玉,呆看一阵,心中忽生悲凉——这玉,她大概一辈子也拿不回来了吧…… 想她身为龙师,立志辅佐皇帝,兴国安邦,却偏生……遇上这样一位主儿…… 这司徒毓,你说她是明君,却又喜怒无常,心机深沉,对功臣颇多猜疑;说她是昏君,偏偏此刻政律清明,她纵然胡闹妄为,却从来不曾牵动先皇留下的国体制度,天下在她的统治下虽无大功,亦无大过。 不过女皇登基时日尚浅,过上几年,却又不好说了。所谓良禽则木而栖,有哪个胸怀远志的臣子不希望遇上一个能效死力的明主呢…… 说到龙师和里龙牙,虞罗亦是后来才将一切原委一一对她讲明。龙师尽心辅佐皇帝,这她可以理解,但虞罗的话中,似乎还有什么隐情没有对她道明。 叹了口气,她将白玉塞回怀中,躺倒下去。战场之上料敌先机、运筹帷幄,是她的强项,可到了这勾心斗角的朝堂上,什么都要往深里再想一层……可当真为难她了。 一晚上就在胡思乱想中度过,第二日一早点过卯后,林继便带了人要到城中去搜寻那所谓的“带玉之人”。正在长安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晃,就见苏合带了人迎面而来。她向苏合拱了拱手,就听苏合道:“林将军何以离了宫?” 林继道:“奉旨办事,苏将军执掌着城中守卫,必要之时,还请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苏合拉了马上来,凑到她耳边道:“林将军何时得了闲,还请到府上一叙,家父想见你一面。” “令尊?”林继微感奇怪:“苏老将军见我做什么?” 苏合只是善意一笑,错过了马头,回头笑道:“我在府上恭候将军大驾。”便领人去了。 这苏氏一门是开国功臣之后,数百年来家门虽谈不上显赫,却始终屹立不倒,是军方不可忽视的力量。这几十年来,苏氏屡屡执掌龙牙军,深得皇帝信任,因此即便周朔专横跋扈,也不敢太过得罪苏合,皆因苏家深得圣心之故。 这些,都是虞罗给林继分析的。入京之前,他列了一张名单,将名单上需要牢牢记住的人物都一一分析过来,说到苏家时,更是感慨良多,因此她印象十分深刻。 林继在京中可说是举目无亲,只有敌人,没有朋友,也不知道这苏老将军要见她做什么。难道真如苏合所说,是因为祖上的同袍之情? 苦思无果,她摇了摇头,继续没有结果的搜索。 第十二章 无关紧要 这一日的搜索,自是没有任何结果,但林继却做足了样子,俨然是忠心耿耿执行任务的好榜样。 林继并不打算去见苏合的父亲,以她敏感的身份,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安分守己,而不是去见一个手握兵权的大人物。自那日说过此事后,苏合竟也没有再提起,每日见到面时,不过打个招呼就是了。 司徒毓也没有再找她过去,为太后传话的宦官也没有再出现,就连周朔也不再找她麻烦了……一时间,她不禁有了种自己被遗忘的错觉。 转眼又是一旬过去,次日便是旬休,十六卫衙门中的将领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周朔更是时不时露出兴奋难耐之色。林继带兵去寻人之前向周朔辞行,他也只是不耐烦地挥一挥手,让她自行去做事。正巧苏合也要去巡街,便拉了她同行。 “大统领是有些忘形了。”苏合有意无意地道。 林继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苏合摸了摸下巴的胡须:“林将军可知道大统领痴恋女皇陛下,至今不曾婚配?” 林继点了点头:“有所耳闻。” “原本以大统领的家世地位,不知有多少世家大族削尖了脑袋想要将自家女儿往他那里嫁,可偏偏大统领目标远大,想做那皇夫,便始终不曾娶妻纳妾。只是男儿本色,他在外边的相好可不少,就说那紫月楼的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 花魁……”苏合四下张望一下,压低了声音:“紫月楼的花魁夏皎姑娘国色天香,不知多少男人想要折下这朵名花,大统领也不例外。” 林继轻哼一声,心中对周朔极是不屑。他既痴迷女皇,便不该在外边勾三搭四,如此三心二意的男人,如何配得上这一国之君? 她突然有些同情司徒毓了……如果皇夫的人选都是这样的货色,也难怪她会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了。 只听苏合继续道:“今夜夏皎姑娘在紫月楼公开表演,哪个人出手阔绰、才情卓绝,便可得夏皎姑娘当众献舞。” “献舞?” “紫月楼的姑娘,多是卖艺不卖身,若有看得顺眼的,一夕风流不足为奇,若是看不顺眼,只怕连那些姑娘的一根头发丝儿也碰不着。” “连大统领这般权势,她们也不畏惧?” 苏合摇了摇头:“紫月楼听说后台极硬,便连大统领,怕是也得罪不起。” 林继见他眼带憧憬,不由道:“看来今晚苏将军也会去那紫月楼捧场了。” 苏合哈哈一笑:“你看我这老大不小的了,又是个粗人,夏皎姑娘哪里看得上我,还是不去凑那热闹了。倒是林将军你少年英雄,又生得俊俏,可以一试。” “苏将军说笑了,”林继摇了摇头:“那种地方,不必过多流连。” 苏合暧昧一笑,便自提了缰绳巡街去了。 林继摇了摇头,也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这日回十六卫衙门时,终于有宦官来传女皇口谕,让她到御书房去。 林继到时,司徒毓问了这几日搜索的结果,林继自是回答暂无结果。 司徒毓在书案后来回踱着步子,道:“你可详细搜查了全城?” 林继道:“臣不敢扰民,只是派人问话,以及搜索了可以自由出入的场所。” 司徒毓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扰民。” “是。” “朕赐你金牌,就是予你便宜行事的权力,纵然扰民,朕亦不会怪罪于你。便是你要进入哪个王公大臣府邸中搜索,他们也不敢多说半句。你……竟一句不敢扰民便搪塞过去了?”司徒毓的脸色很是难看。 林继面色微变,终于明白司徒毓让她负责搜索那所谓的“佩玉之人”用意为何了。带兵扰民,会让她失去民望,而搜查王公贵族,更会令她开罪于人……女皇,当真是好算计。 林继微垂下头,淡淡地道:“臣冒昧,敢问陛下要寻之人,可是社稷之大功臣?” 司徒毓微愣道:“不是。” “那么就是罪大恶极,祸害江山社稷之人了?” 司徒毓面色一沉,声音已变得极冷:“更加不是。” 林继抬起头,直视着她:“既非功臣,也非祸害,敢问臣凭什么为了寻她而惊动黎民百姓?” “你……” “陛下,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臣请陛下勿为一己之私,妨害京城百姓正常生计。” “林继!” “陛下与其将心思放在这无关紧要之人身上,还不如多关心关心朝政社稷,想想如何为天下万民谋福祉。” “住口!”司徒毓面色铁青,重重一掌,将一只名贵的青玉纸镇拍得粉碎:“林继,你敢教训朕!” “臣只是说出了心里话,”林继一脸平静地跪下去:“自来忠言逆耳,陛下自是听不进。只是陛下可以为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大动干戈,臣却做不到。请陛下治臣之罪,臣,无法完成陛下的旨意。” “无关紧要之人……”司徒毓看着她,面上怒色却渐渐消散:“你可知,朕要找的是什么人?” “……臣不知。” 司徒毓微闭上眼,神情复杂:“她……拿去了朕的一样东西,很重要的东西,难道朕还不能派人寻她么?” 果然……是因为那块蟠龙青玉! 那天司徒毓定是看也没看便将那玉丢了出来,那玉肯定是什么珍贵的宝物,又或许有重大意义的东西,如今后悔了,就想找她讨回。 林继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平静,心中却在思忖如何不着痕迹地将青玉交还,以免司徒毓又这样大动干戈地找人。 “林继,你身为皇宫的侍卫首领,朕丢了东西没治你的罪,已是宽容之极。如今让你寻一样东西你都这样推三阻四,朕还要你何用!”司徒毓越说越怒。 林继心中主意已定,便拱手道:“请陛下恕罪,陛下丢了东西,确实非同小可,臣身为龙牙军副统领,有追拿罪犯、找回失物的职责。臣这便带人搜查京城,戴罪立功。” “且慢,”司徒毓却抬手制止了她:“今日晚了,且先不忙。朕今晚要微服出宫,你随行护卫,不得有失。” 林继心中微感诧异,嘴里却应道:“臣遵旨。” 第十三章 接二连三 林继实在想不到,司徒毓要去的地方竟会是青楼。站在香艳奢华的楼下,正对着那闪亮的、写着“紫月楼”三字的牌匾,林继有些说不出话来。 司徒毓自是换了一身男子打扮,一身白衣,端的是俊秀无双,令人只看一眼,便移不开目光。 可惜林继却一眼也不敢多看。她想起苏合说过紫月楼后台极硬,莫非……这青楼的后台便是当今女皇?那果真是谁也不敢得罪了。 见林继神情异样,司徒毓摇了摇折扇,漫不经心地道:“林兄……是青楼的常客罢?” 林继摇了摇头:“陛……司徒公子,在下久在边关,又怎会到这样奢靡腐朽的地方来。” “奢靡腐朽?”司徒毓轻轻一笑,带头走了进去。 见是两位年轻俊俏的公子哥,紫月楼的姑娘自是迎奉得较旁人更为殷勤,当下便有老鸨模样的妇人上前笑问道:“两位公子可也是为咱们楼的花魁来的?” “听闻夏皎姑娘香名远播,今日正要见识。” 司徒毓的口气熟悉得仿佛是这青楼的常客,她将一个颇有分量的钱袋丢进那老鸨的怀中,就见她的笑容立时热切了十分:“两位公子楼上请,咱们定为你们留下最好的位置!”说着便领两人往视线最好的二楼雅间走去,雅间里向内开了窗,正好可以清晰地俯瞰一楼的台子。 司徒毓在窗边坐下,挥手让林继也坐下,便闷声喝起了酒,神情阴郁得让人捉摸不透。林继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便将目光转向了窗外,思索司徒毓来这紫月楼的目的。 司徒毓心思深沉,几乎一言一行都大有深意,她无故出宫,还让她随行,定是另有目的,绝非是单纯地来此看花魁表演……当然,外头传闻女皇陛下喜好女色,或许她是抱着与周朔同样的目的来此也说不定…… “林兄在想什么?”司徒毓端着酒杯,不经意问道。 “在想这花魁姑娘究竟是何等地动人,竟让这么多人如痴如醉。”迷倒男人不说,还迷了女人? “怎么,林兄对花魁也有兴趣?”司徒毓饶有兴致地问道。 “不……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3 在下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林继瞥了花魁即将表演的花台一眼。 “林兄年近二十,家中还未定下亲事么?”司徒毓突兀地道。 林继看她一眼,微垂下头,饮尽了杯中酒:“鞑剌未灭,何以为家。” 她虽领兵破了鞑剌王庭,擒了鞑剌单于,可鞑剌残部依旧肆虐草原,朝廷也失踪未曾对解押至京的鞑剌王族做出判决。林继生平最恨者,便是有杀父之仇的鞑剌,鞑剌不灭,她心中始终难以释怀。 此言一出,司徒毓良久没有说话。直到林继诧异地抬起头,就见司徒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没有任何温度。 “公……” “林兄,就这样想取我性命?”她冷冷地道。 林继心中一凛:“公子何出此言?!” “林兄莫要忘了,我的母后是鞑剌公主,我的身上亦有一半的鞑剌血统……林兄口口声声要族灭鞑剌,不若索性将我性命也取了去如何?”司徒毓握杯的手紧了紧,眼中杀机毕露。 “臣死罪!”林继知道此刻是最危险的时候,一抖下摆便跪了下来。 司徒毓冷冷地道:“林将军忠心为国,何罪之有。” 林继道:“鞑剌自太祖皇帝以来便屡犯我境,鞑剌一日未灭,天朝便一日不得安宁。臣此言只是为了北疆安定,并无他意,请陛下明鉴!” 司徒毓缓缓松开手,手中瓷杯化作齑粉,纷纷落下:“林将军忠心体国,朕不过是个只知玩乐的无道昏君,哪里敢怪罪民望正隆的林将军呢?” 林继只觉额上冷汗淋漓而下,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才是。她自小习武读书,皆是为了驱逐鞑剌,为父雪仇,令北方蛮族再也不敢南犯。可如今这个志愿却与眼前的天下至尊有着强烈的冲突……她该如何选择?当真要为了她而放弃心中长久的志愿么? 过了许久,只听司徒毓淡淡地道:“林兄请起罢,不必跪着。”声音里已没有了怒气,却较平日里不知疏远了多少。 林继心中莫名地有些难受,她慢慢站起身来,不敢直视眼前的女子。 “坐。”她摆了摆手。 林继心中兀自忐忑不安,挨着椅子坐下,目光无处可放,便转向了窗外。司徒毓命人换过了杯子,又喝起闷酒来,两人一时无语,气氛愈发地僵凝起来。司徒毓心中气闷,抬头见林继嘴角微扬,更是不悦,冷声道:“你笑什么?” 林继正了正脸色,答道:“在下只是看到了一位熟人。” 这苏合,白日里还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说是不来凑热闹,这可不是让她撞了个正着么? 司徒毓往楼下一看,面露讥诮之色:“你们十六卫衙门的人,都喜欢到这风月之地纵情声色?” 林继正要为同僚辩解一二,就见自己的顶头上司周朔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对迎上来的老鸨指手画脚,得意非常。她想起这周朔正是传说中的三位皇夫候选之一,不由得瞥了司徒毓一眼,却见她神情不变,自顾自地喝着酒——是她对此毫不关心,还是她的心思太过深沉,她丝毫也看不透? 老鸨将周朔引到了楼上,说巧不巧,就在两人隔壁。司徒毓皮笑肉不笑地道:“所谓上梁不正,下梁则歪。无怪十六卫上下将领,俱是好色放荡之徒。” 这话就有些难听了,林继取过酒杯,一饮而尽,仿佛所有的话都随着酒液吞回了肚里。 过了一会儿,一些权贵陆续到来,都被老鸨迎到了合适的位置上。司徒毓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楼下逡巡着,嘴角边忽露出一丝笑意来:“李昀之也来了?这可有意思了……” 林继顺着司徒毓的目光看下去,只见一名锦衣少年远远地走了进来,和老鸨交谈几句,便也被引上了楼,远远地看不清他的样子。那李昀之是中书令李敬亭的大儿子,亦是皇夫的候选人之一。他自小家教极好,待人谦和有礼,在朝中颇得人心,较之来自军方的周朔更有希望成为女皇之夫。 李昀之平日里极为自律,并未听说有什么风流韵事,怎地却也来到了这里,难道这紫月楼的花魁,当真便如此吸引人么? 三位皇夫候选,一下子便来了两个,确实如司徒毓所说……有趣之极。 然而看司徒毓的神色,并不因为这两人来逛青楼而有所愠怒,反而露出趣色,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林继猜不透她的想法,只得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而当下一个人到来之时,林继心中对于花魁夏皎的好奇已然达到了顶峰——究竟是什么样国色天香的美人,竟能将三位皇夫候选都吸引到此? 那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在饕餮小筑中见过的唐赋。 第十四章 一掷千金 较之林继,司徒毓反而显得无比镇静。唐赋准确地在众多人之中找到了林继,遥遥向她颔首示意。 “林兄认得唐赋?” “曾有一面之缘,算不上交情。”这一点,林继倒是没有说谎,那天在饕餮小筑有过一番似是而非的对话后,她与唐赋便再也不曾见过面。 “林兄倒是交游广阔。”司徒毓淡淡地道。 林继叹了口气,忽失去了辩驳的兴趣——如果司徒毓心中对她有所猜忌,又岂是她三言两语便能打消念头的?这样成日里打着哑谜,她已累了…… 见她如此,司徒毓一时也失去了逗她的兴趣,目光落在窗外台上,嘴角微扬,不知在想什么。 入夜之后,紫月楼中挂起了盏盏明灯,酉时三刻,随着一声钟鸣,来客皆已坐定,红毯覆盖的台上冉冉升起了五朵绿云,在舞台中心旋转起来。绿云忽而彼此接近,忽而迅速远走,若即若离,衣群翻飞,群香乱舞,令观者失神。 林继久在边关,哪里见过这繁华之地的奢靡之舞,一时间竟也看得入了迷,连杯中酒也忘了喝。司徒毓淡瞥她一眼,便将目光转落下去,素手有些紧张地握紧了酒杯,似在等待着什么。 绿云乍分乍合,就如五片娇艳欲滴的花瓣,花瓣之间,缓缓升起了一团白色的花蕊来。那身着白衣的女子甫一现身,五名绿衣女子便即散开,在舞台外遭旋动妙曼的身姿,款摆蛮腰,轻柔伴舞。而这个舞台仿佛成了白衣女子一人的世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那优柔的舞姿,窈窕修长的身段……肢体伸展中,柔若无骨,只在众人眼中留下一连串优美的残影。 女子长袖如云,眸光似水,衣带翩跹之间,云雾骤起,衬得玉人飘然出尘,有若云端仙子,看得众人如痴如醉,心迷神眩,几乎忘了呼吸。 林继究竟是个女人,最先回过神来,转头时,就见司徒毓眼中绽放出异样的神采,一瞬不瞬地盯住了那白衣女子,双手紧压在桌面上,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仿佛眼中除了那白衣女子,便再无旁人。 这可奇了,林继心中好笑:台上那位想必便是紫月楼的花魁,没想到她的魅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4 力竟如此惊人,非但迷倒了三位皇夫候选人,连女皇陛下也为她神魂颠倒。 环顾四周,那群如狼似虎的男人们虽不似司徒毓这般夸张,却也好不到哪里去,敢情这整座紫月楼中,就只有她是清醒的了。见司徒毓无暇他顾,林继更是乐得自在,一面喝着特供的美酒,一面欣赏台下花魁优美的舞姿。 忽听得一个极富磁性的声音和着舞蹈,长声唱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林继听出那是唐赋的声音,心中暗笑他为求美人欢心,竟这样当众唱歌,余光瞥见司徒毓神色有些阴冷,不由暗暗为唐大公子默哀——和女皇陛下抢女人……你自求多福吧。 一首《关雎》唱罢,余音犹在,女子却已收住舞姿,徐徐一个盘旋,顺势欠身向四方一福,竟一声不出,就这样离了舞台。四周静了一静,那老鸨上得台来,掩嘴一阵媚笑,便向众人说明了今日献舞的事宜,道是夏皎姑娘欣赏有才气的男子,在场欲得她单独献舞者,须上交一份诗作,待她看过,再做打算。 到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事先都已打听过规矩,不至于手忙脚乱。就连司徒毓,亦是不慌不忙地自袖中抽出一张卷好的诗笺,交到前来收集诗作的婢女手中。 林继看了她一眼,她一摇折扇,淡淡地道:“怎么?” “……想不到公子对这花魁姑娘也有兴趣。”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白玉扇骨敲了敲手心,司徒毓肌肤之白,比之玉扇亦毫不逊色:“那人不是这样唱的么?” 林继看着司徒毓的手出神,暗自比较是白玉扇好看一些,还是她的手好看一些。猛地回神,就见司徒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面上不禁一热,低头应道:“是。” “林兄对这花魁姑娘,难道就一点兴趣也没有么?” 林继淡淡地道:“夏皎姑娘已经有了这么多迷恋者,也不少我一个罢。” “没有最好,”司徒毓陡然收起扇面,长身而起:“否则,你注定是要失望的。”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下楼去。 这位女皇陛下还真是有自信……林继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收上去的诗作已评了出来,司徒毓的赫然在其中,巧的是,周朔、李昀之与唐赋三人亦榜上有名。当下被评中的几人聚在了台下,加上那些贵族公子的随从,竟将台下围了个水泄不通。司徒毓与林继落后众人几步,站在人群外,听老鸨解释接下来的步骤。 既是青楼,最后的目的终归是金钱,而不是这些所谓的诗作。如今在场之人,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家财万贯,不管诗写得如何,最终留下的人,都会让紫月楼大赚一笔。所以接下来,便是诗被选中的人进行竞价,买花魁夏皎倾城一舞,价高者得。 虽然夏皎卖的只是那一舞,但众人眼中都露出痴迷渴望之色,周朔更是一副不堪的样子。唯有唐赋微微而笑,似是胸有成竹,一旁的锦衣少年李昀之低声与唐赋说话,浑然没有在意。 周朔是第一个开价的,之后价越叫越高,过了八百两,直向千两而去。 司徒毓终于发话了:“一千两。” 周朔立时道:“一千一百——” “黄金。”司徒毓好整以暇地道。 周围传来整齐一致地吸气声——纵然他们都是挥金如土的主儿,这一千两黄金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来的。若是拿来为花魁赎身也就罢了,只是买下一舞的话……也未免太阔绰了。 周朔面露怒色,回头去看究竟是何人如此不识相,竟敢与他这军方大腕对着干。一看之下,他的面色立时白了,双脚一阵发抖,险些跪了下来。在场的都是大人物,哪一个没有见过女皇司徒毓?随周朔目光看过去时,也都白了脸,大气也不敢出,更莫要说叫价了。 唐赋的目光在司徒毓身上停了停,看向林继,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浮起微妙的笑容。李昀之睁大了眼睛,正要开口,便被唐赋拽了拽衣袖,将话咽回肚子里。 那老鸨感受到气氛的古怪,左右张望一下,强笑道:“若是没有别的大人出价,那这……” “你去将夏皎姑娘请出来,”司徒毓将一千两的金票放入她手中:“这便是你的了。” 见旁人没有反对,老鸨便欢欢喜喜地叫人去了。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司徒毓身上,却没有人敢率先出声。一时间,空气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林继摇了摇头,上前一步,以保证在这样的距离下,没人能够突起伤害司徒毓。 一抹白色的身影慢慢上了台,在台中间凝立不动。司徒毓眼睛一亮,快步上了台,向那女子走去。林继跟了几步,便留在了舞台边缘,手按配剑,警惕地看着那女子。 “千金买一舞的,便是公子?”女子的声音很冷。 司徒毓双手负在身后,笑吟吟地道:“在下不想买姑娘的舞,只求姑娘解下面纱,让在下一睹芳容。”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哗然。女子面色更冷,没有答话。 “难道千两黄金,还买不来姑娘这一块面纱么?”司徒毓的目光自始至终便未曾离开她。 女子沉默片刻,微闭上眼,缓缓伸手,去解面纱。 “且慢。”司徒毓忽阻止道。 “公子还有何要求?”女子口气中颇多不耐。 “姑娘不必解了,”四目相投,司徒毓的神色片刻间便黯淡下来,眼中满是失望与沮丧:“在下已没有兴趣看了。”说着转身下台,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继愣了片刻,忙快步追上去,两人一道离开了紫月楼。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均不明白司徒毓此举究竟何意——花了千金想看花魁的样子,她要解面纱了,她却又没兴趣看了?果真是个喜怒无常、难伺候的主儿。 女子素手僵在半空中,过了许久,顿一顿足,转身离去,任旁人如何呼唤,也不肯回头。 唯有老鸨怀中揣着那一千两的金票,笑得连皱纹也露出来了。 一千两黄金,今日可真是吉日啊! 第十五章 各表一枝 紫月楼的雅间中,唐赋与李昀之相对而坐,而跪坐一旁为他们斟酒的,竟就是那白衣蒙面的花魁夏皎姑娘。 “昀之此番回京,准备待上多久?”唐赋持杯笑问。 “许久未曾见到爹娘,心中甚是想念,自是要多待一阵。”李昀之亦报以浅笑:“今日这紫月楼中,可上演了一出好戏。” “想不到女皇也会到这种地方来,还为了花魁一掷千金,”唐赋看了夏皎一眼:“皎儿可当真了不得。” 夏皎眼中闪过薄怒,轻哼一声,没有接话。 “我不明白的是,女皇为了夏姑娘如此大手笔,最终却为何不顾而去?”李昀之把玩着手中玉杯:“莫说是她,就连我也对夏姑娘面纱下的容颜很是好奇呢。” 夏皎冷瞥他一眼,低下头去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5 为他斟酒。 唐赋哈哈一笑:“皎儿这块面纱,也不知是长安多少男人的心病,如今就连女皇也被吸引而来,皎儿果真魅力不凡。” “唐赋,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夏皎冷冷地开口。 唐赋对她的冷淡也不以为意,啜了口酒,道:“龙师竟跟在女皇身边,这倒让我诧异不已。” 李昀之道:“龙师随在女皇身边,不是好事么?” 夏皎淡淡地道:“女皇对林家猜疑甚重,此番让林继入京,正是要以她为质。女皇让她做龙牙军副统领,已是别有居心,决计谈不上善意。” 唐赋含笑接道:“如今女皇微服却让龙师贴身护卫,岂非奇怪得紧。她对龙师大人,当真就如此放心么?” 李昀之耸了耸肩:“女皇陛下的心思一向复杂得紧,谁也甭想猜透。小时候一起读书,我可没少被她捉弄。” “你也算是与女皇接触较多的人了,你不妨猜一猜,她对龙师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 “女皇猜忌林继,这是一目了然之事。然而从私人感情上说……”李昀之思忖片刻,摇了摇头:“女皇与先皇一般,只好女色,怕是不会将林继看到眼里。” 夏皎突然插口道:“那林继,不也是个女人么?” “你我都知道,可是女皇不知道。”李昀之道:“女皇此刻,多半是将林继当作了玩具。哪一天她玩腻了,便是林继逢难之时。” 夏皎眼中满是对这女皇的不赞同:“司徒皇族如今仅余女皇一人,她就算喜好女色,将来也不能不立皇夫,而令司徒家绝后。” 李昀之呵呵一笑:“绝后不好么?司徒家亡了,你们也就不必再背负这沉重的一切,为司徒家守着江山了。” 唐赋摇了摇头:“皇夫只怕还是要立的,只是以女皇的性子,这皇夫决计不是什么美差。” 夏皎斜睨着他,忽嗤笑道:“你们一个两个,全都是最有希望的皇夫人选,天保佑这‘美差’不要落到你们头上。” 唐赋失笑道:“也不知是何人如此无聊,列出了那所谓的军、政、商,三方面的名单。周朔也就罢了,他迷恋女皇已久,若是做了皇夫,天大的折磨只怕也甘之如饴。你我二人就……” 李昀之的神情很是微妙:“我不会成为皇夫,周朔也不会……皇夫,只能是龙师。” 夏皎想起今日台下那一动不动的身影,心中冷意渐生:“按照如今的情况,你们还能将她二人撮合到一起不成?” 唐赋笑道:“有何不可?别忘了,林家手握北关大军,在军方无论资历势力,都远远超过周朔。” “不错,事实上,女皇嫁与林继,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若她足够聪明,定不会错过这个控制林家的绝佳机会。” 夏皎轻哼一声:“你们两个成日里便是利益好处,可想过这样一来,便会毁了两个女儿家么?” “并非我们强人所难,”唐赋缓缓地道:“她们……别无选择。” “少将军,你回来了。”面对终于回府的林继,珑夏露出欣喜之色。 “珑姐。”林继对她展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珑夏自动上前,为她更衣洗梳。林继一面配合一面道:“珑姐,老师呢?” “这几日都未曾看到先生,”珑夏手中丝毫不停:“想是有要事离府了罢。” 林继点了点头,她本想将司徒毓这些日子的异常告知虞罗,如今他不在,便只能说与珑夏听了:“珑姐,你说真正的女孩子……心思是不是都那般地难以捉摸?” 珑夏怔了怔,随即笑道:“你可是招惹了哪家的小姐?” “我哪里敢招惹什么小姐……是女皇。”她将事情一一道来,只是瞒下了失了白玉的事情。话说到一半,便见珑夏停下了动作,神情忡怔:“珑姐,你说那女皇也太小气了罢,可以为了青楼花魁一掷千金,却对区区一块玉穷追不舍?” 珑夏将垂下的发丝捋回耳后,低声道:“女皇陛下富有四海,自是不会舍不得这一块蟠龙青玉。” “那是什么缘故?”林继不解:“莫非这块玉对她意义重大,她这才急着想要追回去?” 珑夏苦涩一笑:“这块玉……确实对她意义重大,她想找你,却未必是为了一块玉。” 林继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不是玉……又是什么?” 珑夏轻轻拢起林继的长发:“你可真是当局者迷,这样简单的事,难道还不明白么?” “你不说,我又怎会明白。” “我问你,那紫月楼的花魁,可是白衣蒙面,气质清冷?” 林继想了想,点头道:“不错,她的舞也跳得极好。” 珑夏轻叹一声,忽转移了话题:“与女皇相处了这些日子,你觉得她如何?” 此话一出,林继英挺的眉便蹙了起来,沉默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她方道:“女皇,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性好奢靡之风,不惜钱财;喜怒无常,时时迁怒;手段高明,轻松便能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林继想起对司徒毓痴迷的周朔,不由摇了摇头:“生性多疑,不能容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喜好女色……若不是政治上还算清明,说是昏君亦不为过了。” “你对她的印象……竟如此差?”珑夏神色奇异。 “还未算上为了一己之私胡乱扰民……”林继抬起头:“珑姐,你方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珑夏微微一笑,轻轻摇头:“如果是这样……那便没什么了。” 第十六章 紫月楼中 林继等了虞罗一整日,也不见他出现,到了第二日,却有人送来了唐赋的信,说是邀她未时在紫月楼相会,信末还附上了里龙牙的专用标记,由不得她不信。 只是……为何是在紫月楼呢? 林继将信笺翻过来倒过去,也没有找到多余的内容。就着灯火烧掉之后,她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进来的珑夏问起,她才回过神来。 “又要去见那唐公子么?”珑夏顺手拿起了梳子,便要解开她的头发。 林继忙一摆手:“不了,今日便这身打扮前去罢。”京里风声太紧,她若是如上回一般女装出门,被人撞见了还不知会生出什么意外来。她道:“珑姐,昨日交给你那块蟠龙青玉,你可收好了?” 珑夏道:“少将军放心便是,保管谁也找不着。” “珑姐办事,我一向放心得很。”林继放下了一桩心事,神色轻松地站起身来。 珑夏上下打量她一番,忽抿嘴笑道:“少将军前日可曾见到那花魁姑娘的庐山真面目?是否正如传闻中那般倾国倾城,貌若天仙?” “那夏皎姑娘始终戴着面纱,我哪里能看得到。不过盛名之下无虚士,看那些权贵公子如此痴迷,定是极美的。” 珑夏有意无意地道:“那么少将军觉得……女皇陛下美么?” 提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6 到司徒毓,林继便不自禁地要蹙眉:“提她做甚?” “市井都传女皇陛下端华无双,容姿秀妍……少将军时时与女皇接触,不知做何感想?” 林继眼前闪过司徒毓的样子,严肃的,调笑的,微怒的,复杂的……各种各样的神情变化无端,令人难以捉摸把握。 司徒毓美么? 林继不由自主地开始点头——同是女子,她曾不止一次羡慕过她姣好的容颜,羡慕她能将任何一套服饰穿得如此天造地设,除她之外,再无人能将那些衣服穿得那样好看。 司徒毓自然是美的,明明是天子之尊,身上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野性,让站在她面前的人只会兴起两种念头——臣服她,或者驯服她。 林继自然不会有臣服的念头,那么……驯服呢? 她又开始摇头,她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她远远的,再也不要在她喜怒无常的情绪下活得战战兢兢! 见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珑夏微微一笑,掩去明眸深处的忧虑:“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与人有约,可莫要迟到了。” 较之夜间的风光,白天的紫月楼则显得冷清许多。林继大摇大摆地自大门进去,便被引到了一处雅间中。雅间里,早有两个人在此等候。令她意外的是,除了唐赋,竟还有一名白衣蒙面的女子。 见她进来,唐赋含笑点头:“龙师大人。” “唐公子。” 那女子冷漠的目光打量她片刻,淡淡地道:“见过林将军。”林继记得这声音,所以她更觉诧异——眼前这人,不正是前日见过的花魁夏皎姑娘么? 林继不明所以,只好看着唐赋,只见他笑着介绍道:“龙师大人,这位是夏皎姑娘,在里龙牙中司掌情报。” 林继恍然,向夏皎拱手道:“夏皎姑娘,久仰了。” “久仰什么?”夏皎冷冷地道:“青楼艳名,还是那些达官贵人口中的淫词荡语?” 林继就算再迟钝,也听出了夏皎语气中的不友好,她蹙了蹙眉,好脾气地道:“在下久仰花魁香名,前日更有幸得见姑娘一舞,当真心旷神怡。” 提起前日,夏皎心中更是来气:“林将军少年得意、位高权重,哪里会将我们这些青楼女子放在眼里。莫不是以为荣极富贵,便能随意玩弄人么?” 林继怔了怔,随即醒悟她所指的是女皇司徒毓,当下便苦笑起来:“在下对姑娘并无亵渎之意……今上性子是善变了些,但我想,她亦不是故意要姑娘难堪的。” “不是故意便能如此,若是故意……我岂非要任她凌辱?”夏皎的声音愈发冰冷。 “好了,皎儿。”唐赋摆了摆手,制止她继续借题发挥:“此番请龙师大人过来,是想为你介绍夏皎姑娘,他日共事之时,也方便一些。” 夏皎轻哼一声,暂时放过了林继。 “敢问龙师大人,里龙牙的令牌可曾带在身上?” 林继自怀中摸出一块令牌,置于桌上。 唐赋取在手中,摩娑着:“这块令牌自第一任龙师至今,已传了两百多年。虽是龙师的随身信物,却隐隐高于龙师。龙师大人想要调动里龙牙的力量,便要凭这块令牌方能办到。” 林继道:“若令牌为有心人所得,里龙牙岂非也要听命于他?” 唐赋微笑:“若连令牌也保不住,又如何能领导里龙牙,为皇族守护这万里江山?” 林继若有所悟。 “更何况,这令牌并非只有一块,另一块,应当还在前任龙师手中,待得时机成熟,她会将之交给你的师兄弟,让他寻觅下任龙师。” “原来如此。” “大人虽是龙师,也当善用此令牌,多为天下万民考虑才是。”唐赋双手将令牌递还:“如今天下无事,大人的职责却也不轻。”他颇有深意地一笑:“当今女皇,可不像是个会配合大人的人。” 此话正说中了林继的心事,她叹了口气:“唐公子,家师对我所言有限,公子可否告知,身为龙师,平日里应当做些什么?” “大人善于用兵,应当知道运筹帷幄的道理。大人身为龙师,谋而后定,方是正道。里龙牙存在两百年,一切都已步入正轨,天下若无大变,无须太过干预,它便能自然运作,维系天下安定。”唐赋微微一笑:“当然,作为龙师,须得对里龙牙之事了若指掌……这便是属下为您介绍夏皎姑娘的原因,皎儿司掌情报,大人若有不明,她定能给您想要的答案。” 林继点了点头,向夏皎拱了拱手:“今后还请姑娘多多指教。”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继彬彬有礼,夏皎也只得应道:“自该如此。” 离去之际,林继说巧不巧地又遇上了苏合,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苏合讪讪笑道:“想不到林将军也是同……那个同道中人。” 林继只觉好笑:“苏将军不是不喜来此地么?” “咳……这个,实在不足为外人道……”苏合一脸尴尬:“倒是林将军,前日方来过,今日怎地又来了?” 林继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苏将军以为呢?” 苏合愣了半晌,哈哈一笑:“林将军果真是性情中人,好、好!”他上前一步,悄声道:“林将军既是有空,不若到我府上一行,家父可念叨你好些时日了,将军若再不去,我可就罩不住了。” 林继虽不知苏老将军究竟为何要见她,想了想,却不便拒绝:“也好,请将军带路。” 第十七章 苏老将军 唐国公苏黎今年六十来岁,早早地便告老在家。先皇司徒酉念在苏家世代忠良,便提拔苏黎的大儿子苏合继任龙牙军副统领一职,拱卫京城。苏黎虽已不管事了,但仍是军方分量极重的人物,他说出的话,任何人都要好生想上一想。 林继随苏合入苏府的时候,一位精神奕奕的老太太率先扑了出来,二话不说,便揪上了苏合的耳朵。在苏合的惨叫声中,林继打了个寒战,自忖方才那一下若是冲自己而来,她是否能够躲得过……一想之下,立时对这位老太太心生敬意,刮目相看——原来苏府之中,竟有这样一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苏合,老娘让你接云儿回来,人呢?!”老太太中气十足地吼道。 “娘、娘娘娘娘娘——”苏合惨叫着阐述出两人的关系:“我、我去了啊!可是夫人不肯回来!” “连媳妇儿都搞不定,老娘生出你来又有何用!”老太太银眉倒竖:“给我再去!云儿一日不回来,你也不必回来了!”说着将他耳朵狠狠一拽,这才松开。 苏合捂着通红的耳朵苦笑连连:“娘,这不是有贵客来么,孩儿一时也走不开,您看这……” 老太太瞪他一眼,目光落在林继身上,打量片刻,露出和善慈祥的笑容:“好俊的小伙子,今年几岁啦?成家了没有?苏合这小子人虽然浑了些,可生出的女儿却争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7 气得紧,小伙子若是不嫌弃……” “娘!”苏合以手扶额:“林将军是爹爹请来的贵客,您就别瞎打听了。” 老太太不满了:“小兔崽子敢嫌老娘烦?皮不要了!” 苏合一面暗叹家门不幸,一面忙不迭地将林继拽走:“娘,爹爹急着见他,孩儿先行一步。” 后面遥遥还能听见老太太的骂声:“小兔崽子今日若是不把云儿给接回来,老娘要你好看!” “苏将军,这是……”林继心有余悸地问道。 “那是家母,”苏合苦笑道:“家母性子烈了些,惯于直来直去,林将军莫要见怪。” “令堂是性情中人。”林继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来。 “家父此刻应该在校场上练刀,林将军请随我来。”苏合领着林继穿过重廊,向后院走去。 苏府的校场很大,虽还比不上北关军营中那一座,却已超过了十六卫衙门的规格。校场正中,一名白须白发的老将手提长刀,舞得风生水起,刀气破空,煞是惊人。 苏合带着她上了校场,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正要出声,就见场中刀锋一转,直向两人劈了过来。苏合平日里没少与苏黎过招,这种突变早已习以为常,脚底生风,便离开了刀风笼罩的范围。 林继反手从兵器架上取过一柄长刀,手一抖,熟练地使出苏家刀法中攻守兼备的一式,架住了劈来的长刀,一抹一挑,荡开刀势,反向苏黎攻了过去。 苏黎面露激赏之色,顺势一转身,长刀划了个弧,准确地撞上林继的刀锋。以林继的膂力,仍感手双一麻,险些抓不住长刀。她应变奇快,左手顺着刀柄下滑,抵住刀萼,硬生生抗下了这猛力一击。脚下一个错步,刀锋顺势上挑,四两拨千斤地一绞,正是那日她对于苏合那一刀。 然而苏黎究竟不是苏合,他也不硬抗,双手一松,长刀便在手中打了几个圈儿,又被他牢牢握住,横扫过去,重重劈在林继的刀柄上,趁着林继后退之机,又是一刀劈过去。林继连退五步,他便连劈五刀,最后林继手中长刀终是受不住这样密集而连续的攻击,从中断裂开来。 总算是林继机变无双,两截断刀一前一后地挟住了苏黎的长刀,使了个林家枪法中的粘字诀,用力一收一甩,两人齐齐松手,三件兵器远远飞了出去,落在校场之下。 苏黎瞪了她片刻,忽地哈哈大笑起来,上前来重重拍着林继的肩膀:“好、好小子!不愧是我苏家刀法的传人,可比苏合这浑小子争气多了!” 林继也露出微笑:“是苏老将军承让了。” “小伙子心思活,不拘泥招式,再打下去,老夫可不是你的对手。”苏黎摸了摸胡子,似是对林继十分满意:“若老夫没有认错,那最后一下,可是林家枪法中的一式罢?”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苏黎笑得更欢:“好,知道将枪式化入刀中,日后在武学上定当前途无量。”他说着瞪了一旁的苏合一眼:“不像某个木头木脑的傻小子。” 苏合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孩儿资质有限,像林将军这样大的时候,孩儿还不晓得在哪里胡混呢。” “你知道就好!”苏黎对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还不快滚,老子还有话对小伙子说,少在这里瞎凑合!” 苏合耸耸肩,转身去了。苏黎这才露出了笑脸:“林少将军在北关打的那一战,可给咱们天朝出了口恶气啊。” 林继忙行礼道:“苏老将军切勿如此称呼,唤晚辈林继便是。” 苏黎含笑摸了摸胡子:“说起来,你师从秦王,家父由与令祖有交,论辈分,唤我一声世伯亦不为过。” “世伯。”林继从善如流。 “那么老夫便托大叫你一声‘小林子’了。”苏黎笑眯眯地道:“老夫的几个儿子都不争气,女儿又无心学刀,老夫只当苏家刀法就此失传,谁知苍天有眼,要将我苏家刀法流传下去。” “世伯谬赞了。” “你当得起这称赞,谦虚什么!”苏黎瞪她一眼,随即一叹:“老夫这一辈中,唯有小妹将家传刀法学得最好,只可惜天妒红颜……” 林继点头道:“当年王爷传晚辈刀法时,亦是这般说的。他老人家说,苏家刀法他是代王妃传授的,她才是晚辈真正的师傅。” “若是小妹还在人世,定会为你这样的弟子而骄傲吧……” 见他突然伤感起来,林继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过了一会儿,苏黎长叹一声,看向林继:“如今你可是在龙牙军中任职?” “是,晚辈添为龙牙军副统领,负责拱卫皇宫。” “那便好好干罢,”苏黎意味深长地道:“尽忠职守,做你该做的事,其余的,便不要去管了。” 林继心中一凛,知道他是好意提醒:“是,晚辈明白。” “你是个聪明人,林家世代忠良,朝廷亦不会有所亏待,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苏黎道:“你既已走到了如今的地步,便不要再回头去想从前的事。京中虽不及北边自在,但也是个繁华富庶之地。鞑剌已亡,你也该好好地享福了。” “世伯放心,晚辈知道分寸的。”林继谨慎地答道。 “好,这样老夫便放心了。”苏黎微微一笑。 林继走后,苏黎独自在校场上站了许久,方道:“林继是个安分的人,如今你可放心了?” 司徒毓慢慢自另一边上了校场:“朕倒忘了,他曾得父王传授过武艺。” “老夫本说过,林家的忠心是可以相信的。”苏黎叹道:“毓儿,疑心太重,对身子不好。” 司徒毓只是一笑,望着林继离去的方向,目光十分深邃。 “若他当真安分,朕自然不会动他。” 第十八章 心悦君兮 太后所居的延庆宫中有一座佛堂,是司徒毓登基、太后迁入宫内后建起的。 如今上官鱼正站在佛堂外的花树下,两眼无神地瞪着地上零落的花瓣,一动不动。 佛堂之中,清晰地传出两人的对话声。 “母后这几日身子可好?” 只听一个平静悠柔的声音道:“傻孩子,娘的身子能有什么不好。倒是你,朝政繁忙,不必常常来看为娘。” 佛堂内传来一阵轻笑:“毓儿来看母后,那是天经地义之事,朝政再忙,也不可怠慢。更何况近日太平无事,毓儿倒也不那么忙。” “那就好,”佛堂中沉寂了一阵,便听那声音道:“看你的样子,应是过得很好的,这样为娘便放心了。只是,听曲儿说你近来神思不属……是不是,喜欢上了什么人?” “曲儿真是多嘴!”司徒毓不满地咕哝一声。 “这怎么是多嘴?你的终身大事是娘当前最关心之事,曲儿都告诉为娘了——周朔为娘见过,才大志疏,不值得托付终身;那唐赋也就罢了;李昀之却是万万不可!” “哦?”上官鱼仿佛能想像出司徒毓嘴边那饱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8 含深意的笑容:“为何不可?我倒是挺喜欢那小子的。” 那声音轻叹一下:“毓儿,听为娘一句,李昀之绝非良配,千万莫要喜欢上他。” 沉默片刻,司徒毓轻笑一声:“毓儿说笑罢了,母后不必放在心上。李昀之虽好,却非女儿心仪之人。” “听你的口气,莫非你心中已有了喜欢之人?” 司徒毓破天荒地叹了口气:“母后,若毓儿当真有喜欢的人,无论怎样,你都能接受么?” “他……可是出身低贱?” “我不知道……”司徒毓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我甚至不知道她生得什么样子。” “毓儿,你……” “我会找到她的,母后,不管她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我都要定她了!” 静了半晌,那声音低叹一声:“若当真是你喜欢的,为娘自然不会反对。” 司徒毓欣然道:“朝臣奏请立皇夫,是为了司徒家的子嗣;曲儿列出名单,是为了利益的最大化;唯有母后……是为了毓儿自己着想。” “为娘不懂朝政,也不明白那些勾心斗角的事。”那声音缓缓地道:“为娘,只要你好,只要你幸福,其他一切,都不是我需要考虑的。” 上官鱼轻轻叹息一声,俯下身子拾起一片花瓣。 你永远都这样,全身心地为旁人考虑,可曾想过自己? 司徒毓久久没有说话,显是心中感动。过了一会儿,她道:“母后……是世上最疼毓儿之人。” “傻孩子,这世上不只为娘在疼你,你的父王,你的皇姐,苏老将军……还有你喜欢的那个人。他们都疼你爱你,对你的爱,并不下于为娘。” 司徒毓深吸一口气,笑道:“看起来,毓儿当真是贪心不足了。” “每个人都是一样,以自己的方式关心着旁人,又被旁人关心着,只是有的时候,你并不能明白。” 上官鱼心中一颤,揉烂了手中的花瓣。 “母后说的也有道理,”只听司徒毓悠悠开口:“母后可还记得鱼姐姐?” 上官鱼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屏息细听,唯恐错漏了一个字。 “嗯,是你那伴读罢?多年前见过一两回。”她的声音很平淡:“我记得是上官老大人家的姑娘。” “是啊,鱼姐姐这些年一直陪在毓儿身边,帮了毓儿很多。是她一直引导着毓儿,比起那些太傅,鱼姐姐才像是毓儿的老师。” “那孩子眸光清正,确是良友。听你这样说,为娘便更放心了。” “母后是这样想的么?”司徒毓说了这一句,便没了下文。上官鱼仔细聆听,却再也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只听那声音道:“好了,毓儿,你在我这儿已经耽搁了太久,快回去办正事罢。” “毓儿来看母后,难道便不是正事?”司徒毓笑问一句,接着道:“毓儿今日来,正是有一件正事要与母后商议。” 那声音奇道:“为娘一向是不过问这些的,毓儿要与为娘说什么?” “鞑剌王族解押在京也有一阵子了,许多大臣都上奏请求早日处置。不知……母后是如何看的?” 沉默许久,方听她道:“此事我不便介入,你便按着自己的心思去办便是。” “母后是鞑剌公主,我身上亦有一半的鞑剌血统,总不能眼见着鞑剌亡族。”司徒毓沉吟道:“北方草原尚有鞑剌残部,若是贸然处置鞑剌王族,只怕残部奋起反抗,我朝不免损兵折将。” “毓儿,你是皇帝,如果你认为必须做的,那便去做。一切……都当为这中原王朝考虑才是。”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司徒毓道:“母后放心,毓儿不会做得太过火的。” 一声叹息,便再没有别的声音传出来。 过了片刻,司徒毓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佛堂,看了呆立不动的上官鱼一眼,摇了摇头:“鱼姐姐,你这又是何苦?” 上官鱼微垂下头,看着手中糜烂的花瓣:“什么……何苦……” “你的心意,”司徒毓叹了口气,拉着她慢慢走远:“母后说得对,每个人都被旁人关心着,只是不知道罢了。鱼姐姐,为何不告诉她你的心意?” 上官鱼淡淡地道:“你看,在她心中,我只是个多年前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只是你的伴读,告诉她……又能如何?” 司徒毓道:“若是不告诉她,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这样就好了……”上官鱼有些软弱地靠在司徒毓肩上:“记挂着她,却不一定要她知道呢……” “这样……就够了。” 第十九章 心死如灰 旬休结束,林继便又投入了对“自己”的搜寻之中。 按照她的计划,为了不让司徒毓再为那一块蟠龙青玉大动干戈,她决定佯装偶然拾得这一块玉,交还给司徒毓,这样一来,这桩麻烦就算是了了。 她从珑夏那里要回了蟠龙青玉,带了人装模作样地到城外树林中搜索一番后,便匆匆回宫复命。 司徒毓刚下了朝,见林继破天荒主动来求见,她不禁精神一振:“爱卿可是找到人了?” 林继一本正经地拱了拱手:“回陛下,臣虽未找到人,却已有了些线索。”她说着自袖中取出了那块蟠龙青玉,双手递上。 司徒毓面色微变:“这玉——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是在长安南郊的树林之中。” 司徒毓脸色煞白,身子略晃了晃,按住了书案,方才稳住身形:“南郊……南郊……” “不知这块玉,可是陛下要找的?”林继垂着头,嘴角却微微上扬,自以为计得。 “朕要玉做什么!人呢?朕要寻的人呢!”司徒毓失态地低吼。 “……人?”林继怔住了,片刻后回过神来,忙道:“臣……臣未曾见到陛下要找的那人。” “南郊……”司徒毓失魂落魄地走出两步,涩然道:“原来当日你便将蟠龙青玉丢弃了么……亏得朕对你念念不忘,你却将朕的心弃若敝履……” 林继只听得心头一跳:心?什么心? “林继……朕再问你一遍,这玉,你当真是在南郊树林中寻得的?”司徒毓沉声道。 林继低头道:“是……臣不敢欺瞒陛下,确是在那南郊树林中拾得的。”好一会儿听不见她的声音,林继心里没来由一慌,忙补充道:“若是陛下还要寻此人,臣这便带人再去搜寻。” “不必了……”司徒毓轻轻一叹,再开口时,声音已变得平静无波:“让整个龙牙军出动为朕寻人,如此大动干戈,扰乱民生……是朕的不是。从即刻起,你便去办自己该办的事罢……龙牙军的副统领,不能总是为朕去做那些无关紧要的事的。” 林继心头一揪:“陛下……” “去罢,此事……就这样过去罢。”司徒毓疲倦地挥了挥手,转过身去。 林继抬头凝视她片刻,道:“臣……告退。”慢慢退出了御书房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9 。 “你如此轻视于朕,朕又岂能自轻自贱!” 司徒毓指尖轻抚着腰中白玉,过了片刻,五指慢慢合拢,似在用力……却最终,缓缓地松了开来。 她拿起案上的蟠龙青玉,怔怔地看着。 十八岁那年,她按祖规抛绣球招选驸马,却暗中将绣球偷换做金球,将那倒霉的男人砸了个脑浆迸裂。此事自然是瞒不过她的皇姐姐司徒酉,她将她叫了去,狠狠一顿训斥之后,却将这块玉交给了她。 “毓儿,绣球你也抛过了,此后你的终身大事,朕不会再过问。这块蟠龙青玉与传国玉玺出自同一块璞玉,珍贵异常,朕如今将之赠与你,他日你若有幸遇上真心喜欢之人,不妨将这块玉赠与他。” “这是世上最贵重的玉,你要如自己的心一般善待它,也希望……那个人,也能将它当作你的真心,好生对待。” “皇姐姐……毓儿喜欢上一个人,交出了自己的心……可她,却毫不留情地作践于它,毫不珍视……” “毓儿……是不是做错了呢……” 离开御书房时,林继又看到了那日的少年。他靠在屋檐下出着神,手中还把玩着腰间的玉坠。 林继有心绕开他,无奈通路只有这一条,只能慢慢走上前去。擦身而过时,耳旁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林少将军请留步。” 林继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他,半晌,拱了拱手:“阁下是?” “我不过是个无官无职的小人物,区区贱名,入不得林少将军法眼。”少年斜倚着廊柱,歪头看着她,眼光里颇有些挑衅的意味,又仿佛看穿了什么:“林少将军方向陛下复了命?” “不错。”林继谨慎答道——在不清楚此人背景的情况下,她绝不能轻易开罪。更何况,能在这禁宫之中随意进出,又岂会是寻常之辈? 少年咧嘴一笑,眯起眼睛,眼中透出不怀好意的光芒:“你有了那女人的线索?” 林继道:“陛下已不打算追查下去了。” “哦?”少年直起身子,向她走近两步,神色很是微妙:“如此……林少将军是否暗自庆幸呢?” 林继心中一凛然:“阁下此言何意?” 少年哂然一笑:“此桩事了,自然轻松许多。少将军……以为我在说什么呢?” 林继定了定神,淡然道:“为陛下分忧,乃是臣子应尽的义务,谈不上轻松不轻松。” “少将军若当真这般想,那便是江山社稷之福了。”少年似乎句句意有所指。 林继冷瞥他一眼,不欲多做纠缠:“阁下若是无事,在下先行一步。” 少年懒洋洋地道:“不敢打扰少将军执行公务。” 林继拱了拱手,与他擦身而过,快步离去。 “曲儿似乎不喜欢他?”重廊之中,上官鱼现出身来。 “无所谓喜不喜欢,”少年淡淡地道:“我只是想看看,剥除了那骨子里的骄傲,他还能剩下些什么……” 上官鱼目送着林继隐约还能看到的背影远去,不温不火地道:“有些人,天生便是傲骨在身,即便荣华褪尽,堕入凡尘,也不会稍有更改。” “是么?”少年含笑靠在了廊柱上:“那么,我便拭目以待。” 上官鱼凝神看他片刻,摇头道:“毓儿……似乎很难过。” 少年悠悠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执著于一个连样子都没看清楚的人?” “毓儿头一回真心爱上一个人,便落得这般下场……以她的性子,我怕……” “陛下不是很喜欢林继这个玩具么,让林继分一分她的心,倒也不错。” “你这么说,怕是不安好心罢。”上官鱼白他一眼。 少年微笑道:“我准备了几道大菜,正等着封狼将军前来品尝。” “只盼……他别让我失望才好。” 第二十章 说巧不巧 之后几日,林继着实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司徒毓果然不再让她带人去搜“带玉之人”,也不曾再来缠她。日子一清闲,她反倒有些不适应起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脑子里总回想起司徒毓那日的神情。当她将蟠龙青玉交还给她之时,她脸色骤然大变,神色与平日里截然不同——没有预料中的欣喜,却充满了失魂落魄与绝望。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是费尽心思想要找回那块蟠龙青玉么?为什么失而复得,却是那样的神情……那样令人心疼的神情? 是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是她会错了意,司徒毓要找的,根本就不是那块蟠龙青玉? 想不通,猜不透。 林继摇头叹气,尽管司徒毓那张脸依旧在眼前晃荡,她也只有暂时将此事抛到脑后去了。 某一日巡宫之时,林继远远地看到司徒毓在湖心的凉亭中坐着,身边却已没了旁人的陪伴,看起来形单影只,分外凄凉。林继略想了想,还是带着人悄无声息地离去,没有上前打扰司徒毓。 后来她才从苏合那里得知,那日朝会之时,不知是谁听说了龙牙军在长安城中搜人的事,就以此事进谏,劝女皇以黎民社稷为重,莫要为了一个女子而扰乱民生。 原本这种说法与林继的想法不谋而合,她理当赞同才是,可是此刻听来,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许是那天司徒毓孤单的身影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不管怎样,搜索“带玉之人”的事就这样告一段落,林继这个小小的龙牙军副统领与司徒毓似乎再没有什么交集——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可上天偏生不让她如愿。 这日她带队在内宫中巡视,经过湖边时她还特别留意了一下,亭里并没有人。她自嘲一笑,心想一国之君,哪里会有闲情天天来到这里。 经过御花园僻静处的偏殿时,四周很静,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不一般的呼吸声,细细绵长,分明是高手所有。林继心中一凛,挥了挥手,随行将士便无声地散开,慢慢向偏殿那里围了过去。 林继屏息凝神,放轻脚步,右手无声地放在了门上,猛地发力,推了开来,同时左手按住了腰间佩刀,以应付随时可能的袭击。 殿门打开,风倒卷起殿中幔帘,露出了令人呼吸停滞的光景。林继陡然睁大了眼睛,总算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向后暴喝道:“站住,都不许过来。”她紧闭着眼睛,俊秀的脸上闪过一抹潮红。深吸一口气,她迅速退了出去,掩上了殿门。 这女皇,哪里不好待,却要到这偏僻无人的地方来,偏生还—— 林继走出几步,陡然停下了脚步。 “副统领?”一旁随行的副将感到很奇怪:“您究竟看到什么了?”怎地一惊一咋的? 方才虽是惊鸿一瞥,但司徒毓脸上不健康的血色仍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犹豫片刻,道:“你等继续巡视,我还有事。” 副将十分诧异,却不敢多问什么,只是应道:“诺。” 待人走后,林继咬了咬牙,又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0 折了回去,轻轻推开了殿门。素色的纱幔之下,是一片柔软的地毯,地毯上,司徒毓只着一件薄得几乎遮不住什么的纱衣,盘膝而坐,一动不动。在她的脚边,华美的衣裙整齐地叠放着。 司徒毓听到声响,向他看了过来,眼中带着薄怒,更有些不解。 见她没有说话,更没有动弹,林继更加确定心中所想。她来到司徒毓身前,跪坐下来,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落在不该落的地方。 司徒毓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在问她为何去而复返。 “陛下……可是练功走岔了筋脉?”林继谨慎地问道。 司徒毓看了她许久,终于轻轻眨了眨眼。 林继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方才那一下惊了正在练功的女皇……若当真如此,她可就罪孽深重了。 “臣斗胆。”林继向司徒毓拱了拱手,执起她的手,号上她的脉。司徒毓的肌肤,滑腻得简直难以想像,林继心中一荡,也不知自己的心为何跳得如此快。强自镇定心神后,她研究起司徒毓的脉象来。 林继的老师虞罗医术超群,她自也学了一些,不难看出司徒毓的症状。 触手冰凉,她定是修习了极阴冷的内功,又喜到这等无人之处修炼,如今内力反噬,若不是正好为她撞见,只怕大是不妙。 这个女皇……当真任性偏执得紧。 “陛下,得罪了。” 林继修习的内功属阳,正好能救她一命,当下运劲掌中,向她丹田缓缓压了下去…… 花园的小径中,司徒毓与林继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 想起方才的光景,司徒毓心中犹有些薄怒,但更多的却是异样。 这座偏殿本是她练功之所,一向无人敢接近,偏生却有个林继不知死活…… 今日她心情烦闷,练功之时也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兆,眼前总浮现出那个白色的身影,还有她冷冽得令人心颤的眼睛。她就像魔魇,时时刻刻缠绕着她,挥之不去。 说要放弃……又岂是那样容易的事。 她失魂落魄了好些天,甚至当朝臣对她的行为指手画脚时,她大发雷霆,将那人贬到外州去做刺史。 她是痴心错付,她是遭人嫌弃……但这种事,还不需要旁人来置喙,来提醒! 内息在体内疯狂地乱蹿着,她浑身冰冷,动弹不得,耳中听得有人接近,却无法出声制止。殿门猛地被推开,进来之人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那是林继。 林继的反应却着实不像个男人,瞧她面红耳赤的样子,仿佛吃亏的是她而不是她一般。 林继迅速离开,却又折了回来。 能从那惊鸿一瞥中看出她不正常,她不知该感动还是该佩服。 不管怎样,林继救了她一命,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所以她决定知恩图报地将对付林家的计划延后一些,让她可以多逍遥几日。 小径到了尽头,司徒毓停下脚步,却并未转过身来:“方才……” 只听林继的声音古井无波般地道:“回陛下,臣……什么也没有看到。” 司徒毓想说的是她救她的事,这家伙定是想到了不该想的地方去……可她的声音却又平淡得气人,仿佛她的身子丝毫不能撩动她的心一般。 司徒毓咬了咬牙,道:“你明白就好。” 林继沉默片刻,道:“陛下,有句话,臣不知该不该说。” 司徒毓没好气地道:“你说。” “陛下身为一国之君,理当为江山社稷保重身子。有武艺防身固然是好,却也不该去练那等危险的功法。” 司徒毓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适才若非臣偶然闯入,陛下只怕……陛下纵然要练功,也当有人护法才是。” 听她如此喋喋不休,司徒毓恍惚间竟有了种面对父亲的感觉。她又好气又好笑地转过身来:“林继。” “陛下?” “你该回十六卫衙门执行公务了。” 林继叹了口气,知道司徒毓多半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得拱手道:“臣告退。” 第二十一章 避暑骊山 午后,司徒毓依旧歪在御书房的矮榻上,无精打采地盯着眼前的香炉。 “陛下又在发呆了。”少年口气轻佻地道。 上官鱼百忙之中瞥她一眼,淡淡地道:“习以为常了。” 少年一屁股坐上书案,将一摞奏折震倒地上:“还在想那女人?” “哪能说忘就忘。”上官鱼将奏折上的朱墨吹干,整齐地放过一边。 司徒毓忽叹了口气,明眸略抬了抬,重新陷入呆滞状态。 两人对望一眼,默契地没有再说下去。过了一会儿,少年抓起桌上的折扇,略摇两下,道:“你对陛下对林继,究竟是怎么个想法?” “什么想法?”上官鱼看了司徒毓一眼。 “这林继,究竟杀是不杀?这兵权,究竟削是不削?陛下已然将林继的事搁置了大半月,难道便没个主意么?”少年的样子仿佛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一般,极是不满:“让林继进京,是来做质子的,可不是让他风风光光地做龙牙军副统领的。” 上官鱼淡然道:“陛下近日没有再去寻林继?” 司徒毓总算开口了:“不曾。”她自己找过来的算不算? “陛下这是玩够了?”上官鱼略扬起秀眉。 凡是司徒毓看上的玩具,没有一个能逃得过去的。同样没有一个玩具,能让司徒毓保留长久的兴趣。玩够了林继,也是预料中的事。 少年咧嘴一笑,白森森的牙齿露出几分嗜血的意味来:“若是玩够了,是不是可以……”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司徒毓却没有回答,整整衣襟,坐起身来:“天气愈发地热了。” 两人一怔均不理解她这么说的用意。 “鱼姐姐和曲儿……想不想去骊山避暑?”司徒毓神秘一笑。 上官鱼不置可否:“陛下准备带何人去?” “不多,也不少。”司徒毓掠了掠耳边的发丝:“鱼姐姐为朕辛苦了这么久,也该好生歇息歇息了。中书令李敬亭,便让他留在朝中替朕处理政务罢。母后成日礼佛,也该放松放松了。”她笑瞥上官鱼一眼:“至于那三个所谓的皇夫待选……”她悠悠地道:“自然也要跟去才有意思。” 少年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折扇:“咱们的封狼将军呢?” “他自是要率领左八卫护卫圣驾,”上官鱼微微一笑,仿佛看透了司徒毓肚里的那点小九九:“是也不是?” “林继身为龙牙军副统领,护驾是职责所在。”司徒毓笑得高深莫测。 “看来这一回骊山之行……倒有趣得紧。”少年跳下书案,将自己扔进了椅子里:“我拭目以待。” 林继觉得自己天生便是劳碌命,好好的旬休,又被女皇幸骊山汤泉宫之事给打乱了。她身为龙牙军副统领,须带领左八卫护送随行车驾,容不得半点闪失。 幸骊山的事足足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1 准备了十来天,这才成行。临行之时,她有想找虞罗,却始终不见他身影。 “老师莫不是失踪了?”林继叹气。 “先生不会有事的,少将军不必担心。”珑夏在为林继收拾行囊。 心中比谁都清楚,若虞罗有心藏匿踪迹,谁也休想将他找出来。可她不明白,虞罗藏起来做什么? “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情,我还想找先生商议商议。” 珑夏道:“少将军,你也该学着自己做些决断了。先生说过,在战场上,他可以做你的军师,助你取胜。可是你的人生,却不该由他左右,而应由你自行决断。” 林继想了想,点头道:“是我太依赖老师了。” “先生还说过,少将军在战场上冲动刚烈的性子最是要不得,凡事能忍则忍,千万记住,小心为上。” 林继看了她一眼,叹气道:“珑姐,你何时变做了老师的代言人?” 珑夏两手叉腰,端的是气势不凡:“因为不论是夫人还是先生,临行之前都交代我照顾好你,这些话我自然要说。” “是是是,珑姐的话便是圣旨,我哪里敢不听。”林继浅笑着应道。 珑夏看着她,神色有片刻的恍惚:“那位唐公子……近来没有约少将军么?” 林继摇了摇头:“近来无事,他自是不会找我。怎么?” “没什么……”珑夏微微一笑:“少将军每回出门,都是为了那位唐公子呢。” 林继想了想,道:“确实如此。” “唐公子……生得很俊么?” 林继回想起唐赋的样子——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第一眼便能给人留下极佳的印象:“倒也不赖。”顿了顿,她颇有些促狭地道:“珑姐这般关心唐公子,莫非是对人家有什么意思?” 珑夏淡淡笑道:“我又没有见过唐公子,怎么会对他有意思……倒是少将军,是否对人家有些意思呢?” 林继摇头失笑:“我又怎会对他有意思。”唐赋虽好,却未能动她心神。 “男儿多薄幸,尤其是长得好看能说会道的男人,少将军心性纯朴,可莫要被人给骗了。” 林继只觉奇怪:“珑姐,你今日是怎么了?尽说这些话?” 珑夏忡怔片刻,摇头笑道:“没什么……少将军早点安歇吧,明日还要起早呢。” 第二日一早,长长的车队便自长安城中出发,往东面的骊山而去。 此番随行之人说多不多,说少亦不少。四品以上官员多半都在随驾行列中,便是官员亲眷的马车亦排成了长龙。除此之外,一些身份微妙的人亦在随行名单之中,比如唐赋,比如李昀之,比如周朔……这不得不让人对此番骊山之行的用意多多揣度一番。 林继策马在銮车四周徐徐而行,时刻保持着警觉。在这种正式的环境下,纵使司徒毓特许,她也会将全副盔甲穿起来,不让人挑出一丝毛病。然而即便如此,她跨下的紫电仍是神骏非常,引人注目。 除了开道的金吾卫骑兵外,銮车走在车队的最前方,前后左右都有龙牙卫将士严密护卫,任何人没有允许,都无法轻易靠近。 苏合的职责是拱卫京城,因此没有随驾骊山,倒是周朔一直在銮车的附近徘徊晃荡,好不惹眼。 林继轻轻握着缰绳,不须控制,紫电便乖觉地保持着与銮车一致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迈着铁蹄。 转眼间,周朔又靠了过来,一脸不善地道:“林将军。” “末将在。”林继不温不火地拱着手。 “本将看车队末尾似乎有些不对劲,你去看看。”周朔不怀好意地道:“你的职责,便暂时由本将接替。” 林继无法反驳,只得应道:“诺。” 正要拨马回转,只听车内传来一个威严十足的声音:“林爱卿。” 林继向着车内拱手:“臣在。” “你且上车来,朕有话要问你。” 林继看了周朔一眼:“臣正要奉命前去巡视车队。” “让周朔自己去罢。” 周朔狠狠瞪了林继一眼,老大不情愿地应道:“臣遵旨。”调转马头,向车队后面去了。 第二十二章 相见如陌 推开车门,林继目不斜视地在司徒毓身前单膝跪下,余光瞥见司徒毓身边似乎还坐了一个人,她也不敢多看,只是等着司徒毓发话。 銮车之内很是宽敞,纵然多了个全身厚重盔甲的人,也不嫌狭窄。只听司徒毓慢悠悠地道:“林爱卿且抬起头来。” 这女皇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 想到当初在太极殿上的事,林继心中便是好一阵嘀咕。他依言抬起了头,直视着司徒毓,却见她嘴角微弯,神情玄妙:“难道还要朕为你摘下头盔么?” 林继颇有些狼狈地僵了僵身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摘下了头盔,置于脚边,微垂下眼,不与司徒毓目光相触。不知为何,少了这层头盔,她竟没有了与司徒毓对视的勇气。 只听司徒毓向身旁那人笑道:“母后不是一直想见见林继的么?如今可如愿了罢。” 林继身子微微一抖,慢慢抬起头来,只见司徒毓身边端坐着一名三十来岁的女子,容颜端庄秀美,一身朴素的衣裙与这奢华的銮车几乎格格不入。这张脸与林继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起来,她轻轻咬了咬牙,慢慢垂下头去:“臣林继,参见太后娘娘。” “你……可还记得我?”太后的话里掩不住欣喜。 “臣……”分明不愿,林继却听到自己说:“命薄福浅,不曾见过太后凤颜。” “你……”太后悠悠一叹:“你还是同当年一般。” 林继没有说话。 司徒毓明眸微瞬,笑道:“母后见过林继?” “岂止是我,你当年也是见过他的。”太后兀自唏嘘不已:“当年你父王自北关得胜归来,便将还在襁褓中的他带了回来,一直养到八岁。他,可算是你父王唯一的弟子了。” “哦?”司徒毓玩味地看着林继:“竟有此事?” “当年你父王忙着教他刀法,你还为此和你父王闹了别扭。”太后爱怜地抚摩着司徒毓的头发:“这些往事,你许是不记得了。” “那母后便多说一些罢,”司徒毓笑盈盈地道:“女儿或许能想起来呢。” 太后微微一笑,目光透过林继,看到了更悠远的地方:“我记得当时你赌气也去练了刀,想要与他一较长短,却总是走不过几合,便一败涂地。你性子高傲,便转去学了剑,再也不曾碰过长刀。” 林继面无表情地微垂着头,仿佛两人言语中说的人不是她一般。 司徒毓哪里还记得这些陈年往事,闻言只是往太后肩上一靠,悠悠地道:“想不到,朕与林爱卿还颇有些缘分呢。” 林继却只想逃离这令人难堪的尴尬,到没人的地方好生静上一静:“陛下,娘娘,臣……” “林爱卿不耐久跪,朕是知道的。”司徒毓抬了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2 抬手,似笑非笑地道:“起身,坐罢。” 林继咬了咬下唇:“谢陛下。”直起身来,坐过一边,目光落在空处,不与两人接触。 “适才母后说,林爱卿的刀法是继承自朕的父王,若有闲暇,朕倒想见识一二。” 林继淡淡地道:“先王的刀法,臣已多年未用,怕是会让陛下失望。” “林爱卿何必谦虚,”司徒毓含笑道:“听闻你曾与苏合比试,最后以苏家刀法胜了他。如此看来,爱卿的刀法又怎会差呢?” “臣……” “林爱卿,”司徒毓慢悠悠地道:“谦虚是好事,可是过分的谦虚,可就是欺瞒了。你……不希望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罢?” 林继无法,只得道:“臣知罪。” 太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神色里有些不解。司徒毓亦不想在母亲面前过多为难他,只是道:“林爱卿身有重责,朕到也不好耽搁你,下去罢。” 林继松了口气,起身拱手道:“多谢陛下。” “爱卿与母后既是故人,今后还要多叙一叙旧情才是。”司徒毓有意无意地道。 林继拾起头盔的手一顿,缓缓应道:“是,臣告退。” 待他离去,司徒毓含笑看向太后:“母后见了林继,这可满意了?” 太后道:“毓儿,你似乎不喜欢他?” “母后多虑了,女儿并没有‘不喜欢’他。” 司徒毓的神情,太后永远看不透,她只能轻叹一声:“如此最好……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林继翻身上了紫电,在左八卫将士诧异的目光中纵马狂奔了一阵,这才借着扑面而来的清风压下翻涌的思绪。 太后,曾经的的秦王妃,她又怎会不记得呢? 小时候在秦王府,除了知道她身份的一个老嬷嬷外,总是她在贴心照顾着她。她……几乎是将她当作了自己亲生的孩子一般看待,对她的关爱与亲生的女儿司徒毓并无二致。 那个时候,她也是很喜欢她的,将她当作了自己的母亲,练功之余,只想好好地孝顺她。 可是那一天……她听说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的父亲为鞑剌人所杀,死在了战场上,从此,心中便对鞑剌深深痛恨。 是鞑剌人,害死了她的父亲;是鞑剌人,让她成为遗腹子;是鞑剌人,屡屡侵犯北关,害死了无数的同胞……而她,秦王妃,却偏偏是个鞑剌人。 从此亲近变做了疏远,她再也不主动出现在她面前,便有必要,也是三两句便敷衍过去。 有时候见她难过的样子,林继心中也会泛起一阵刺痛,但随即被国仇家恨给掩盖下去。 她,是立志要族灭鞑剌,为天朝统一北疆的人,又怎能为一点点恩惠便动摇了? 动身回北关那天,她也有来为她送行,还亲手做了护身符送与她。可她转过身便丢在了箱底,整整十多年,再也不曾翻出来过。 在宫中这些日子,太后曾多次派人来请,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推托了。有时候想起来,她也会感到不忍,但这种念头很快便被压下去。今日在銮车上无可避免地遇上了太后,她倒是一如当年的性情,不曾更改,可她…… 愧疚与迷惘杂糅在心中,令她难过万分。她一夹马腹,紫电长嘶一声,停了下来。她叹了口气,认命般地调转马头,朝来处奔回去。 不管怎样,擅离职守是为大罪,她必须回去了。 第二十三章 一将功成 骊山离长安不远不近,车队不急着赶路,走走停停,入了夜,便在中途的行宫停留歇息。 此番随驾,林继将珑夏也带了来。夜幕降临后,她巡视过行宫,便回临时住所休整一阵。踏入那个小院落时,珑夏正在照顾着台阶下的几株盆栽,林继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心中不知怎地,就平静了下来。 “少将军回来了。”珑夏头也不抬地招呼道。 林继“嗯”了一声:“珑姐在摆弄什么花?” “牡丹,”珑夏简单地道:“快六月了,牡丹就要凋谢了。” “我在书上看过,牡丹素有‘国色天香、花中之王’的称号,是么?”林继上前几步,饶有兴致地低头打量这几盆花。 “少将军说得不错,”珑夏修剪着牡丹的枝叶:“自古文人总喜欢以花喻人,以少将军的性子,说是梅,亦不为过。” 林继讪讪地挠了挠面颊,不知该如何回应。 珑夏抬起头,似笑非笑地道:“那么少将军以为,女皇陛下应当是什么花呢?” 脑中闪过“国色天香、花中之王”那两句,林继脱口道:“牡丹?” 珑夏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道:“花似美人,需要好生呵护……并不是所有花都能似腊梅一般,凌霜傲雪。” 林继总觉得珑夏话里有话,细想之下,却觉得一团迷糊。要说她的脑子,行军布阵,那是超一流,政治谋算,就差了一些,风花雪月,花前月下的雅事,她则几乎一窍不通。 珑夏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少将军今日心情不佳?” 林继的心渐渐沉下来,低低应了一声。 珑夏放下花剪,在一旁的白巾上拭净了手,站起身道:“少将军可愿与我说说?” 林继点了点头:“珑姐可知道我八岁之前,是在长安度过的?” “夫人曾与我说过,少将军幼时随秦王习练武艺,因此不在北关。” 林继叹了口气,将他与太后的事一一道来,末了,道:“珑姐,我心里很乱,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才好。” “她当年对你很好么?” “是啊……”林继低低地道:“便是娘亲,能做到的也就是那些。” “少将军在意的是她鞑剌公主的身份?” 林继点了点头:“国仇家恨,不共戴天。” “那么她之前对少将军的好又算是什么呢?” “她……她……我……我……”林继不知道,若她知道,也不会这般苦恼了。 仇恨和情感交织在一起,令她无所适从,她除了继续矛盾着、逃避着,什么也做不了。 “那么对女皇陛下呢?”珑夏道:“少将军又是怎样想的?” “女皇陛下?”林继茫然道。 “女皇陛下是太后亲女,身上自然也有一半的鞑剌血统,难道少将军也要仇视她么?”珑夏叹道。 原来如此……她警惕她,与她保持距离,对她冷漠……不仅仅是因为司徒毓对林家的猜忌,更有这血统的问题在其中么? 在她心中,始终认为司徒毓是半个鞑剌人,强行克制自己将她往好处想。每当忍不住想起她的一颦一笑时,她总是惶恐地罗列出许多关于司徒毓的负面传闻,直到将心底的那点悸动完全压下。 “陛下若一心为天朝子民,江山社稷着想,我自会效忠于她。”林继犹豫着:“若她心向鞑剌……” “少将军既能这般想女皇,又为何不能以同样的心态面对太后呢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3 ?”珑夏摇头道:“太后娘娘难道便曾祸害过江山社稷么?” “可她是……”林继这样说的时候,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难过得几乎呼吸不过来:“完全的鞑剌人……” “迂腐之极!”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让林继心中一惊。 以她的身手,竟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她身后,让她如何不惊? 转过身来,只见一名修长身形的男装女子按剑站在她身后,一脸的不苟同。这女子看起来在二三十岁之间,容颜俊美,英气十足,若不是没有缠胸,林继还道她是个男子。 “你是何人?”林继皱眉道:“为何闯入此地?”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那女子淡淡地道:“倒是秦王的关门弟子如此迂腐,着实令人失望。” 见林继似要反驳,女子道:“我且问你,因何痛恨鞑剌?” 林继咬牙握拳,恨声道:“鞑剌蛮子犯我边境,杀我父亲,自是不共戴天!” 女子上前两步,明澈的眸子凝视林继:“鞑剌杀你一人的父亲,你便痛恨至此,恨不得将全天下所有的鞑剌人都赶尽杀绝。林少将军在北关屡得大捷,杀敌无数,你可知道,你又杀了多少人的父亲,又有多少人该因此恨你入骨呢?” 林继一时怔住了,心中只觉不妥,却又无从反驳,只得求助似地看向珑夏。谁料珑夏轻叹一声,闭上了眼,显然心中亦是这样认为的。 “我……” “一将功成万骨枯,纵然你有多恨鞑剌人,有那么多鞑剌亡魂为你父亲垫背,早已够了。若你连公仇私恨都无法区分,纵然你是将星转世,迟早有一天,也要因为个人私欲而毁掉整个江山!”女子的话掷地有声,说完之后,深深看她一眼,转身便行。 “你……”林继忍不住叫住她。 女子停了停,道:“若你有心,便随我来。”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继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跟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凶戾之气 女子带着林继直向行宫主殿走去。守卫主殿的侍卫看到两人,均露出诧异之色,却没有阻拦。 绕过主殿,又穿过两处偏殿,两人来到一个小花园中。女子停下了脚步,看她一眼,没有说什么。林继正要询问,那边却传来一个令人心颤的声音。 “母后,屋里闷得很,出来吹吹风罢。”司徒毓的话里有着林继不熟悉的柔和。 “嗯,毓儿,你有心了。”那是太后的声音。 林继探出头去,就见夜色中,司徒毓扶着太后慢慢走到了花园中的石几旁坐下。 “母后说哪里的话,这都是女儿应该做的。”司徒毓轻笑着,脸上难得没有深不可测的神色。 “毓儿怎会突然去那骊山避暑?” “天气这样热,女儿自然是怕母后闷着。”司徒毓笑得乖巧。 太后白她一眼:“我看却没有这样简单。听说你还带了李昀之唐赋那几人,莫非……”她略拖长了声音。 司徒毓道:“母后会这样想也不足为奇,看起来朝臣之中,也有不少人打的是这种心思。” “毓儿可是中意他们中的一个?”见司徒毓不说话,太后略显紧张地道:“莫不是李昀之!?” “母后放心,母后不喜欢李昀之,女儿自然不会招他为皇夫。此番命他三人同行,不过是试探罢了。”司徒毓轻拍着母亲的手背。 “如此最好……依我看,那唐赋一表人才,温文有礼,倒也不错。” 司徒毓只是笑,太后看她片刻,低叹道:“若你心中另有人选,只要是你喜欢的,无论出身地位,我都不会反对。” “那么……性别呢?” 太后微愕道:“什么?” 司徒毓捋了捋头发,淡笑道:“没什么,多谢母后成全。”顿了顿,道:“前几日又有朝臣上奏,请求于太庙前斩鞑剌王族,以告先祖。母后以为呢?” 沉默良久,太后低叹一声:“我已说过,你凭心而为便是了。这些朝政大事,我不该插手过问。” “如今朝中大臣各执一词,女儿亦难以决断,这才来问母后。”司徒毓温驯地道:“母后既是这样说,毓儿便再咨询一下朝臣的意见罢。” 太后点了点头,神色间惧是忧伤。司徒毓见她如此,眸光轻转,笑道:“先前母后说过,林继小时候在秦王府长大?” 提到林继,太后便是一脸怀念之色:“继儿这孩子,总是乖巧听话,不让人担心。可她又是那样喜欢逞强,有什么伤痛委屈都憋在心里,从不向人倾诉……这样,也格外惹人心疼些。” “母后和林继……很要好么?” 太后轻叹一声:“曾经是这样的。” “可我看那林继却像是在躲着母后?” 太后只是叹息:“他被一些东西所束缚,我也不怪他……” 见她愈发地伤感,司徒毓也不知说什么好了。沉默片刻,她柔声道:“母后,夜深了,回去歇息罢。” “你不与我一道?” “女儿还有些事要想。” “莫要耽搁太久。”太后整了整司徒毓肩上的披风,转身到里边去了。 司徒毓目送着太后进去,纤长的手指在大理石几上轻轻敲打,面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冷笑。 “你们还要躲到几时?” 林继只当自己暴露了,正要现身,女子却猛拽她一下,一手按住了腰间佩剑。只见四周花丛震动,平空跳出几个黑衣人来。 “朕还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司徒毓眼中杀机毕现:“原来是你们这些鼠辈。” 只听其中一名黑衣人冷喝道:“不必多说,昏君受死!” 手按匕首,寒光一现,身首异处的却不是司徒毓,而是那个黑衣人。林继不知何时拔剑加入了战局,挥剑直下,便斩了那名刺客。 “林继?”司徒毓有些诧异。 “陛下小心!”林继剑向前一挑,刺入杀过来的一名黑衣人的腕中,顺势一挑,那人手筋被挑断,手中武器落下,惨叫起来。 “你的剑法倒是不赖。”司徒毓微微一笑。 林继有些无奈:都什么时候了,这位至尊还在关心些有的没的,真不知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众刺客见来了强援,不敢轻敌,只将两人团团围住,移动着脚步,寻找两人防守间的破绽。 林继横剑身前,神色凝重,丝毫不敢大意。司徒毓则气定神闲,丝毫不慌,半点出手的意思也没有。 林继见久久没有人来援,想是已被这些刺客放倒了,便生了背水一战之心。想她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折在她手上的人何止千百,这些人又算得什么?只可惜,此刻在手的却不是家传长枪。 越是拖延,刺客的处境便越是不妙,僵持片刻,终于有人忍不住攻了上来。但见剑光一晃,林继的剑划过那人脖子,鲜血泼面而来,溅了她满头满脸。一股热意冲上顶门,林继心中杀机大盛,手中剑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4 霎时间成了最可怕的杀人利器,青锋挥霍,每剑下去,必有一片血光飞起。 林继杀人,并不是一剑毙命,而是零零碎碎,随意挥砍,所过之处,地上遍布残肢断臂,鲜血淋漓。饶是以司徒毓的无情,亦觉得触目惊心,林继一旦见了血,便仿佛成了杀人机器,杀气透骨而来,令人胆战心惊。司徒毓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平日里斯斯文文的林继,杀起人来竟是这样可怕,封狼将军,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刺客武功虽好,但面对林继这样的绞肉机,早已寒了胆,哪里敢与之对抗。林继的剑很快,见势不妙想要逃走的刺客亦被她一剑两段,热血洒地。眨眼之间,除了司徒毓与林继,花园之中竟已没有站着的人。 司徒毓艰难地吞咽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林……” 杀得性起的林继陡然回头,通红的双眼射出如狼一般嗜血的光芒,仿佛择人而噬。司徒毓只觉一阵寒意自脚底升起,她猛地后退一步,心中头一回明了“害怕”的含义。 林继倒提着血淋淋的剑,向她跨出一步,嘴角扬起令人胆寒的笑容。 “林继,你要做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低喝,林继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遍地都是尸体,刺客已尽数斩尽,一如她每一回上战场杀敌之时。怔了一会,她方察觉到自己手提长剑,离司徒毓极近极近,而司徒毓面上难掩惧色。 她方才……想做什么? 心中一凛,她忙后退几步,向司徒毓跪了下去:“臣死罪!” 司徒毓连吸几口气,神色渐渐镇定下来,沉声道:“林爱卿护驾有功,何罪之有。” 林继只低头不语。 司徒毓不再理会她,转向了喝止林继的女子:“李夫人?” 女子警告地瞥了林继一眼,向司徒毓微笑拱手:“参见陛下。” “……李夫人不必多礼。”司徒毓声音里有些感慨。 “我救驾来迟,让陛下受惊了。”女子话里有话。 司徒毓忍不住看了林继一眼,此刻她杀气尽数收敛,又是一副温驯的样子,真看不出与方才诛杀刺客的是同一人。 “林爱卿,你……”司徒毓踌躇片刻,方道:“你救驾有功,朕来日自有封赏。你苦战多时,想必也累了,先回去歇息罢。” 林继拱手道:“多谢陛下。”直起身来,看也不看两人,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司徒毓目送着她离去,末了,道:“李夫人方才与他一道?” 女子点了点头:“此人杀性太重,又容易钻牛角尖,陛下还是莫要与他过多接触。他……实在太过危险。” 想起林继方才那凶戾的目光,司徒毓微眯起眼:“李夫人放心,朕,自有分寸。” 第二十五章 梦中之人 司徒毓的梦中是一片猩红。 血,到处都是血,随之而来的,是满地残破尸体的景象。那个人,在她的梦中不断杀戮着,她的剑无情地划过那些人的脖子、胸口、手脚……她的目光是炽热而凶残的,仿佛向往着这无情的杀戮,她的笑容残忍而冰冷,她的剑又快又亮,剑锋过处,绝无活口。 司徒毓已数不清那个人究竟杀了多少人,母后,鱼姐姐,曲儿……还有李夫人,所有人都死在了她的剑下。司徒毓在黑暗中孤独无依地站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鲜血洒在她的脸上、身上…… 那人像屠夫一般,收割着旁人的生命。终于……当所有人都倒了下去,她看到了司徒毓。司徒毓动弹不得,只能眼看着那人带着可怕的笑容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她带血的剑尖拖着地面,火花四溅。司徒毓想要呼喊,却发现怎么也叫不出声。 惊恐一点一点地扩散,她害怕得想尖叫,心里难受得想哭,却除了呆看着她靠近,什么也做不了。 那个人来到她的面前,满是鲜血的脸依旧那样俊秀,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却像来自地狱的修罗,令人不敢直视。 她举起了剑,滴血的剑尖一点一点向她刺了过来。司徒毓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峰,蓦地尖叫起来。 四周的场景陡然一换,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光裸着身子,手中提着一柄比她高了很多的长刀,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小女孩的样子有些眼熟,司徒毓记起来了。 许多年前,眼前这人作为她父王唯一的弟子,曾长久地在秦王府中居住。那时候,父王的目光与关心大多放在这人身上,而总引得她吃味不已。 她虽然不喜欢她,可她练起武来不要命的劲儿,还是让她钦佩万分。记得那一回,她隐在一边看她练刀。那天雪下得很大,那人穿着单薄的衣服,拿着长长的刀一遍又一遍地练着……却渐渐地挥不动刀了。当司徒毓开始有些担心时,那人已经昏倒在校场上。她走上前,却发现她的脸冻得通红,肌肤触手滚烫,显然是冻僵了。 司徒毓想起母亲说过北方草原十分寒冷,时时会下雪。如果有人冻僵了,便要将他全身衣服脱了,用雪擦他的身子。 衣服脱下,露出的却是女儿家的身子,这着实将司徒毓吓了一大跳。这个家伙……林继……竟会是个女孩子?! 她还在发呆,林继却已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身上没了衣服,先是露出愤怒之色,既而面色沉了下来,缓缓拾起了脚边的长刀,身上杀气越来越浓。 纵然司徒毓那时还小,也能感受到生命的巨大威胁,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正如此刻一般,林继举着长刀,面无表情地向司徒毓靠近。她意识到,林继,是当真想要杀了她的! 随着林继的逼近,司徒毓脚一软,坐倒地上,心中的惊恐再也难以抑制,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哭声一出,林继便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向前靠近。 “你、你欺负……欺负我……”小司徒毓断断续续地哭道:“我……我要告诉父王……和、和皇姐姐……” 风声骤起,刀锋狠狠地斩在了地面上,激得火星四射,司徒毓被吓得一时噤声。 “你若敢将此事说出去,”林继冷冷地道:“我便杀了你。” 司徒毓吓得直结巴:“我、我不、不说……” 林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时有红光闪动,十分吓人。良久,她拾起衣服,转身离开。 那日回宫之后,司徒毓便生了一场大病,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林继也正在这个时候离开了长安,回北关去了。病好之后,司徒毓便全然将林继此人忘记了,之后十多年,两人始终未曾再会过面。 有关林继的两幅令人心颤的画面不断变换,到最后,便只剩下那冰冷无情的目光,她冷漠地看着她,仿佛让她寒到了心里去。 不知怎地,这个目光渐渐和另一个紧扣她心弦的目光重叠在一起。 一样的冰冷,一样的戒备,一样的无情…… 饕餮小筑楼上,那一抹白色身影,以及让她永生难忘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5 的惊鸿一瞥…… 司徒毓猛地惊醒过来,汗水已湿透了薄纱。宫女惶恐地过来问安,她却没有心思理会。 她轻声喘息着,眼中犹带未曾消散的惊恐与难以置信。 林继……竟会是……她么? 是啊……她与她,实在是太过相像。她是冷到了骨子里,她却持着疏远的礼数;她们对旁人都是一般的戒备警觉;她们都拥有一样冰冷的目光…… 只怪她平日里只将林继当作玩具,根本不曾对她加以关注,这才没有察觉到两人的相似之处。无怪……她让林继找她,却怎么也找不着。 知道了真相,司徒毓心中的恐惧便如潮水一般退散,嘴角勾起常有的、高深莫测的笑容。 好你个林继,竟敢欺瞒于我,还将我赠与的蟠龙青玉退还……好,当真好极了! 她仿佛已经忘记了梦里的无助与惊悸,满心都是寻到心上人的欣喜。 如果是你……那便没有关系了。你再怎样可怕,再怎样嗜血,再怎样凶煞……都一样是我喜欢的人。 如今落到我手中,林继,你便自求多福罢。 林继在浴桶中打了个喷嚏,旋即揉了揉鼻子,心道这水分明很热,又是大夏天的,怎会打起喷嚏了了? 方才换了好几桶水,才将浑身的鲜血洗干净了,她不喜欢被人伺候着洗澡,只有自己动手。 房中布满了缭绕的蒸汽,她怔怔地看着热气蒸腾,脑中满是方才的情景。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见到鲜血,便迷了本心,疯狂地杀戮起来……虽说那些刺客都是真正该死的。 可她……怎么会想向女皇下手? 且不说弑君是大罪,便以她们平日的些许接触,她也不应当向她挥剑……甚至连想一想也不应该。 好在司徒毓并未就此怪罪,只盼接下来她莫要记恨在心,对她使绊子才好。 林继叹了口气,整个人沉到了水中。 如今步步皆是艰险,实在经不起这种波折了。 第二十六章 贴身护卫 第二日车驾继续上路,林继依旧在銮车旁护卫,只是徐行之时,心中未免多了些忐忑。好在司徒毓并未因昨日之事有什么异动,仍是待在銮车中,不曾露面。 行了一阵,林继见周朔远远地过来,知道自己又该去巡视四周,检查有无异常了。自昨日刺客事件后,护在銮车周围的侍卫足足多了两倍,沿路的检查也远较平日严格。 周朔来到銮车旁,照例瞪了她一眼,她很是自觉地拱了拱手,道:“大统领。” “去罢。”周朔轻哼一声:“小心着点儿,可莫要再出什么岔子。护驾不力,那可是死罪!” 那么险些弑君呢?林继在心里苦笑一声,转马要行。 “林爱卿。”銮车里传来司徒毓不温不火的声音。 “臣在。”林继叹了口气,转头向车驾拱手。 “昨日诛杀刺客,想来你也累了,便让周朔替你去罢。” 周朔闻言狠狠瞪了林继一眼,不得不应道:“臣遵旨。”怒气冲冲地去了。 林继向銮车看了一眼,禁不住低声叹了口气。原本她与周朔相处得便不大美妙,如今在司徒毓有意无意的作用下,周朔无疑已将她当作了眼中钉肉中刺。从前在十六卫衙门,周朔不过是冷言冷语,日子还算过得去。如今……周朔简直无时无刻都想来找茬。 不管怎样,女皇陛下的话便是圣旨,她说不用去,那林继就得乖乖在銮车边待着。 司徒毓放下掀开一角的车窗,靠回了软榻上,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个周朔,居然敢使唤她的人,简直嚣张太过! 哪天她心情不好,让林继和周朔的官位调个个儿,也不是没有可能。 “毓儿,你在看什么?”见她神色奇异,太后忍不住问道。 “女儿在看林继。”司徒毓也不隐瞒。 “林继?”太后很是诧异:“看他做什么?” “母后觉得……林继这人如何?”司徒毓看着太后。 太后道:“自是很好的。” “是么……”司徒毓微微一笑:“女儿亦是这样认为的。” “毓儿,你……”太后有些恍然:“你和林继……” 司徒毓只是微笑,那略显得意的神色却已说明了一切。 林继,你跑不了的。 “这是……我的住所?”林继神情古怪地问道。 不日到了骊山,林继先整顿过了左八卫,这才找到了自己在骊山汤泉宫中的住所。 “是,”那宦官笑得谄媚:“林将军可当真深得圣眷呐。” 林继官至龙牙军副统领、北海郡公,有自己独立的住所不足为奇。奇的是,这住所未免离女皇的寝宫太近了些……近到这里但有风吹草动,女皇怕是立时便能知晓。 与其说帝王宠眷在身,还不如说忌惮太深。 林继在心中叹了口气,向那宦官拱手道:“多谢公公告知。” 珑夏识机地送上一封银子,打发了那宦官,回头白她一眼:“你何时又招惹了女皇?” 林继摇头道:“我没有招惹女皇。”险些对她动手,那算不算? “没有招惹?”珑夏似笑非笑地道:“没有招惹,女皇陛下会突然对你这么好?” “珑姐,这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林继低叹一声:“在骊山的这段日子,咱们要分外小心了。” 珑夏想了想,便已明白:“你是说,女皇不放心你?” “将我放在她伸手便能够得着的地方,除了忌惮我,还能有什么理由?”林继觉得自己简直前途堪忧——得罪了旁人尚且能有个活路,要是得罪了天子,那当真是百死无生了。 “就不能是喜欢你?” 林继怔了怔,失笑道:“珑姐,你说到哪儿去了。” 珑夏瞥她一眼,幽幽地道:“怕只怕这一回……并非是我在胡说。” 林继自没将这话放在心上,只兴冲冲地道:“听说此番随时的大臣家里都有分配到一口温汤,不知咱们的是哪一口?” 见她难得露出小孩子心性,珑夏忍不住瞪她一眼:“这温汤可都是露天的,小心被人看破了身份。” 林继讪讪一笑,正要说话,忽有人来传旨,说是司徒毓宣她过去觐见。林继只得舍了珑夏,跟着那宦官去复命。 被引到寝宫时,司徒毓正背着双手在柔软的地毯上走来走去,见她过来,狂躁之色立收,笑盈盈地盯住了她。 “臣——” “爱卿不必多礼。”司徒毓几步上前,亲自托起了她。隔着衣服,犹能感觉到她小手的温热。 林继有些不自在地微退一步,抽回了手,避开她灼热的目光:“陛下宣臣前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司徒毓的目光哪里舍得移开片刻,只笑道:“朕为爱卿选的住处,爱卿可还满意?” 林继总觉得这“爱卿”二字着实叫得千回百转,回味无穷。不知司徒毓又在打什么主意,林继心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6 中警惕暗生:“臣谢过陛下圣恩……只是,无功不受禄,臣怕是担当不起。” “谁说无功?爱卿前些天可是救了朕一命,朕自要‘好生报答’才是。”司徒毓意味深长地道。 司徒毓的理由冠冕堂皇,林继也反驳不得,只好道:“谢陛下。” “区区小事,何必言谢。”司徒毓按捺不住,道:“爱卿且抬起头来。” 司徒毓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命令过了,林继也不以为奇,依言抬头看向她。却见她眼中异彩连闪,一瞬不瞬地盯住了她,面上难掩兴奋之色。 林继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垂下眼道:“陛下。” 司徒毓不应。 林继略略提高了声音:“陛下!” 司徒毓猛地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朕、朕要你来,是有一件要务要交托与你。爱卿可有把握完成?” 林继道:“臣尽力而为。” 司徒毓来回走了几步:“朕相信你一定能办到。” “不知陛下要臣去办的,究竟是何事?” 司徒毓故做沉吟,良久才道:“前几日遇刺之后,朕心中始终难安,夜里梦回之时,亦总是惊吓而醒。” 林继道:“陛下可曾宣了太医来诊断?” 司徒毓叹道:“朕得的是心病,太医又如何能看得好。” 林继踌躇不语,心道:难道我便能治好。 “朕寻思那日刺客是爱卿一手诛杀,爱卿一身绝顶武艺,定能保护朕无虞。有爱卿护在身边,朕方能安然入眠。” 林继没听出司徒毓话里的意思,只是道:“陛下谬赞了。” “所以朕希望爱卿在汤泉宫时,寸步不离朕左右,贴身保护于朕。”司徒毓目光灼灼,盯住了她。 林继迟疑道:“这……” “爱卿难道忍心见朕难以成眠,日渐憔悴么?”司徒毓意味深长地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继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更何况她身为龙牙军副统领,保护天子,本就是份内之事,她确实推托不得。 咬了咬牙,林继拱手道:“臣,定不负所托!” 司徒毓脸上面绽开了灿烂而欣喜的笑容:“如此……朕便安心了。” 第二十七章 近水楼台 “……陛下,夜已深了,还不歇息么?” 一动不动地杵在寝宫里的林继实在是受不住司徒毓灼热的目光,转头看看天色,忙提醒司徒毓。 司徒毓嘴角微扬,修长的玉腿舒展开来,轻纱之下,露出一片玉致粉琢:“朕,睡不着呢。” 林继只觉屋内温度陡然增高,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有臣陪伴陛下,陛下仍是无法入眠么?”忽觉话中歧异太甚,忙纠正道:“臣、臣是说,臣在这里守着,陛下仍不安心么?” 司徒毓笑容更深:“爱卿离得这样远,朕如何能够安心?”她玉臂轻招:“来。” 林继额上见汗,迟迟不敢挪动步子,直到司徒毓笑容里多了几分威胁的意味,这才识趣地挪了过去:“陛、陛下?” “林爱卿,朕生得很可怕么?”司徒毓幽幽问道。 林继忙道:“陛下自是不难看。” “那你为何……连正眼都不敢看朕?” “陛下天威在身,臣不敢冒犯。” 司徒毓道:“什么天威在身,朕看啊,你是根本不想将朕放在眼里。” 林继惊出了一身冷汗,忙抬头看她。只见司徒毓似笑非笑,目光灼灼,仿佛蕴含了许多她不能明白的东西。她强行压下低头的冲动,略垂了眼道:“臣不敢。” 司徒毓略伸出手,为她抹去了额上的冷汗,轻轻地道:“其实呢,朕也并不希望你将朕放在眼里。而是……”她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林继久久没听到下文,不禁好奇地抬眼看她。却见她微微一笑:“连日赶路,你也困了累了罢。” 女皇陛下这是良心发现,准备放她回去休息了? 林继心里这样想,嘴里哪里敢照实说:“多谢陛下关心,还好。” 司徒毓拍了拍床沿,声音空前地柔和:“若是累了,便上来歇息吧。” 一抹红云迅速掠过面颊,林继连退几步,结结巴巴地道:“陛、陛下,你、你……” 林继害羞的样子实在太过可爱,她之前怎地未曾发现呢? “爱卿这是不累?”她笑眯眯地问道。 “我……我……”林继还沉浸在方才那句话带来的震撼中:”不、不妥……” “累了便要休息,有何不妥?”司徒毓含笑反问。 “陛下,你……我……我们……”林继涨红了脸连连摇手:“不可、不可!” “古有君臣同席,以示交好,有何不可?”司徒毓笑得像只小狐狸,话里处处是机锋,句句带陷阱。 “陛、陛下说的是……”林继此刻脑子运转不来,吃吃地反问。 “汉时的董贤啊。”司徒毓意味深长地道:“今日朕欲效法古人,爱卿可有异议?” “臣……臣……”林继红着脸连连后退:“臣到外边去为陛下守夜!”低头向外逃时,却和身撞上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司徒毓不知何时已从矮榻上起身,堵住了林继的去路。林继捂着鼻子,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在回味着方才那软绵绵的触感。 “爱卿做什么走得这样急呢?”司徒毓的轻笑似在耳边,又似在远处,飘飘忽忽,令人不知所以。 再不走、再不走她只怕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臣、臣觉得房里热!” “是有些热呢,”司徒毓笑吟吟地抚上她的面颊:“要不然,爱卿为何出了这么多汗呢?” 林继只觉司徒毓的手柔软而冰凉,抚上来时,她的脸上却像着了火一般,冷汗直冒,她两眼紧闭,一时说不出话来。 见她如此,司徒毓也不敢做得太过火了。恋恋不舍地在她脸上再摸几下,她这才缩回手来,轻笑道:“爱卿先前说过要贴身护卫朕,又岂能半途而废?”说着转身向矮榻走去。 林继踌躇半晌,慢吞吞地跟了过去。 司徒毓歪身躺在榻上,捂着小嘴打了个哈欠:“夜深了,朕要睡了。林爱卿……当真不睡么?” 林继摇了摇头。 “也好。”司徒毓笑着合上眼:“有你在,我就安心了。” 林继在寝宫之中干站了一夜,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司徒毓对她暧昧不清的态度。 司徒毓这究竟是怎么了?平日里对她若即若离,偶尔挑逗几句,也不至于过界。今天……今天简直是太过了,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照理说她前番差点对她动手,以司徒毓的性子应该记恨在心伺机报复才是。莫非……莫非今日的异常便是她修理她的开端? 林继心中一凛,越想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若不是心存报复,又怎会行止异端。看啊,她还没怎么整她呢,她就被弄得心神不宁满身热汗,这要是继续下去,她还有活路么? 林继艰难地吞咽一下,转头去看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7 司徒毓。她已侧着身子睡得熟了,嘴角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睡梦中仍在嘲笑于她。 再这样下去可不成,林继告诉自己,一定要逃离司徒毓身边,一定! 见她睡得死死的,林继迈动脚步便要悄悄离开。才走了几步,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来。 “有你在,我就安心了。” 那时候,司徒毓的口气很舒缓,很安心,很满足……仿佛有她在身边,她当真便能睡得好一般。 林继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又走了回去。 罢了罢了,这女皇当真是她命中的克星,她怎么偏偏就拿她没法子呢? 没有瞥见司徒毓嘴角加深的弧度,林继泄气地靠住了漆金雕龙的柱子。 还不知女皇要在骊山住多久,这苦难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呢? 第二十八章 如沐春风 夜色中,一人半身浸泡在温汤之中,胸口醒目的伤口已止住了血,只是看着仍是触目惊心,不难想像此人是怎样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的。 空气弥漫着混合了硫磺味与血腥味的蒸汽,令人掩鼻。 少年就这样捂着鼻子坐在温汤旁,口气却是轻快飞扬的:“怎么样,这骊山温汤对伤口有好处吧?” 温汤中那人舒服地叹了口气:“能捡回这条命,我都觉得意外。” “怎么?” “那人实在太过可怕了……简直……简直不像是个人,而是恶魔!”他心有余悸地道:“若非我见机快,伏在地上装死,就不只是这一道伤口的事了。” “你怕他了?”少年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你在生死线上都走过多少回了,怎地还有害怕的感觉?” “怕,自然怕。死不可怕,可我不像死成那种样子。”那人靠向石壁:“公子,有一句话,属下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问啊,我又没有缝住你的嘴。”少年懒洋洋地道。 “此番行动……陛下当真知道么?” 少年瞥他一眼,淡淡地道:“怎么,你以为刺杀女皇这等事,是我擅自决定的么?” “我们身为皇家暗卫,却要刺杀陛下,这实在是……” “身为皇家暗卫,唯一要做的便是服从。”少年道:“更何况,你们这些人的前身不正是做这行的么?” 那人叹了口气:“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陛下此举,不过是想借机整顿一下朝纲。只是想不到,林继会半路杀出来,导致你们几乎全军覆没。” 那人沉默片刻,低低地道:“我们的死活,陛下当真在乎过么?” “不要想,”少年道:“也不要问……你只要牢记自己的使命,这就够了。” 不知是寝宫里的香气太过宁神,还是她真的累了……林继最终还是睡着了。 睡梦之中,似乎有人在向她靠近。林继一向警觉,可是那人身上的气息实在太过芬芳宁人,令人生不出反抗之心来。动了动,她重新陷入沉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林继心满意足地睁开眼,却赫然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陛、陛下?!”林继吓了一跳,连忙翻身坐起。司徒毓便也跟着直起身来,眼角带笑地看着她。 “你怎么……我……”林继这才发现自己竟睡在司徒毓的床上,大骇之下她连忙跳落地上,便要向司徒毓请罪。 “是朕扶爱卿过来的,”司徒毓适时地堵住了她的话:“朕见爱卿实在太过疲惫,便想让你好生歇息歇息。” 林继低头迅速打量自己,发现衣服还算整齐,这才松了口气:“臣惶恐。” 见她一副唯恐自己失身的样子,司徒毓便忍不住好笑:“下一回爱卿若是困了,便说出来,每个人都要睡觉,朕还能不准么?” 林继又出了一身热汗:“……谢陛下。” 司徒毓伸了个懒腰,慵懒地道:“天气正好,不知爱卿可愿陪朕出去走走?” 林继道:“自当奉陪。” 汤泉宫的花园虽及不上御花园那样气派,却因贴近山野而显得生气勃勃。 在修剪过的花园小径上漫步,两人之间少了从前的勾心斗角,而多了几分微妙的默契。 拂着花枝,林继心中一片宁和——这是林继自入京以来,便不曾感受到的,尤其是在司徒毓身边。 以往与司徒毓在一起,她总要打起十二分的警戒心,努力猜着她每一句话里的机锋,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危机。和司徒毓相处,她总觉得很疲惫,只想远远逃离。 如今,这种感觉却似在慢慢地远去,一切似乎都开始转变了。她从她眼中看不到谋算,从她话里听不到猜疑,她的目光温暖而柔和,令人如沐春风……一切,都变得美好而不真实。 “在想什么?”司徒毓不经意问道。 林继如实回答:“什么也没有想。” “是么?”司徒毓轻笑道:“我还以为,你又在腹诽我了。” 林继注意到司徒毓称呼的改变,便也跟着道:“我何时腹诽过你?” “没有么?”司徒毓眼里全是促狭的笑意:“林继,你可知道当你在想事情的时候,表情全都写在脸上了。” 林继忍不住摸上自己的脸。 司徒毓扑哧一笑:“逗你的!你虽然单纯了些,但要看透,怕还是有些不容易。” 这是夸奖还是贬低呢?林继只有苦笑。 “你可知道我在想什么?”司徒毓凝视着她。 林继看她片刻,略转开目光,摇了摇头。 “我也什么都没有想,就这样……”司徒毓轻轻地道:“就这样和你在一起便好。” 林继心头一震,慢慢转过目光,与她对视。司徒毓的眼睛很美,像玲珑剔透的琥珀,令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此刻这双眸子里水气朦胧,深情无限,仿佛在向林继诉说着什么。 林继觉得她的目光里有一些她难以承受的东西,她不敢去深究,想要躲开目光,却又舍不得不看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司徒毓忽笑了起来:“你在想什么时候用早膳。” “……你真聪明。”林继只好跟着她僵硬地笑,仿佛应和一般,肚子里“咕咕”叫起来,更是惹得司徒毓一阵轻笑。 “我已吩咐了准备早膳,若是妥当了,便有会人来通报。”司徒毓随手折下一枝牡丹,回眸一笑,国色天香:“瞧,不是来了么?” 第二十九章 话里有话 来的却不是传饭的人,而是周朔。 周朔先盯了林继一眼,方向司徒毓行礼道:“陛下,唐赋与李昀之皆已到了,如今正在外边候旨。” “宣他们进来罢,”司徒毓挥了挥手:“待会儿你也留下。” 周朔面上难掩喜色,应道:“臣遵旨。” 唐赋,李昀之,周朔?这岂非正是传闻中的三位皇夫候选么? 林继看了司徒毓一眼,不知她心中在打什么主意。以她立场自是不好发话,便静立一边,做起了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8 旁观者。 不一会儿,周朔领着两人走了进来。为首青年长身玉立、风度翩翩,面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不是唐赋还有谁?而他身旁那名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面容俊雅、眉清目秀,虽然上回在紫月楼不曾看清,但想来他便是那李昀之。周朔走在两人之前,端的是意气风发,脚下生风。 三人来到司徒毓面前,齐齐行礼,唐赋道:“草民唐赋参见陛下。”李昀之却笑嘻嘻地道:“见过皇姐姐。” 皇姐姐? 林继正自不解,司徒毓已露出笑容:“昀之,咱们可许久未见了,这些年你又皮到哪儿去了,母后可惦念着你呢。” 李昀之缩了缩脖子:“还能去哪里,不过四处走走看看,长长见识罢了。古语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昀之这是在实践古人良言呐。” 司徒毓笑骂道:“就你道理多!” 李昀之嘻嘻一笑,也不反驳。 他二人关系似乎很好,林继看向唐赋,他含笑点头,招呼道:“林将军,久违了。” 林继还未答话,就听得司徒毓道:“唐公子与朕的副统领认识?” 她似乎有意无意,将“朕的”二字咬得极重,唐赋却似没有听出来,兀自笑得温文尔雅:“先前有幸,与将军有过一面之缘。” “哦?”司徒毓略一挑眉:“朕还以为,你与林爱卿是老相识呢。” “草民对林将军确有一见如故之感。将军少年英雄,谈吐不凡,着实令草民心折。”唐赋从容以对。 林继只觉四周空气越来越冷凝,可唐赋分明没有说错话——啊,除了他们见过不只一次外,并无不妥,可她为何觉得司徒毓虽然笑得灿烂无比,却像是生气了呢? 她转过目光,只见周朔一脸迷糊,显然还未搞清楚状况,而李昀之抱臂胸前,笑吟吟地看着两人交锋,似乎觉得有趣。 司徒毓见气势上折服不了对方,话锋一转,道:“唐公子出身江南商贾世家,少时便继承家业,并将之发扬光大……此事朕在宫中亦有耳闻。” 唐赋淡笑道:“些许事迹,哪里比得上陛下垂拱而治、令天下国泰民安的丰功伟业。” 一记不轻不重的马屁拍过来,司徒毓纵然有心为难,也不好说什么了:“这汤泉宫乃是先皇所修避暑离宫,之前九成宫毁于大火,汤泉宫便是在九成宫的原址上扩建的。两位以为如何?” 这“两位”之中明显不包括周朔,他虽心中不忿,也只好闷不做声。唐赋点头道:“汤泉宫富丽雄浑,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李昀之则耸了耸肩:“我不过是陪娘亲过来的。这宫阙么,哪里不是一样?我瞧着这汤泉宫与太极宫也没有什么区别。” 司徒毓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不去理会他的拆台,转头道:“林爱卿以为呢?” 不虞司徒毓会问到自己,林继怔了怔,方道:“臣的感觉便如唐公子一般。” 司徒毓淡淡看她一眼,似乎不大满意,却没有多说什么,周朔却道:“臣觉得这汤泉宫比之九成宫更加华美,与陛下天姿再衬不过。” 司徒毓看他一眼,明眸之中露出趣色:“哦?” “这、这汤泉宫玉瓦金砖,富贵至尊,当然只有陛下才能住得!”周朔额上见汗,显是词穷了。 司徒毓却只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太过了。若当真是玉瓦金砖,只怕全天下人都要来讨伐朕和先皇的穷极奢华了。” 周朔出了一身冷汗,忙跪倒请罪道:“臣失言!” 司徒毓恼先前他处处针对林继,便有心折腾他一番,也不让他起身,转而去与李昀之说话。她倒是忘了,当初是何人暗示周朔去对付林继,还一副准备好看戏的样子。如今林继是心肝宝贝,周朔倒里外不是人了。 林继在一旁静静听着几人说话,心中暗暗点头。 这女皇在传闻之中被贬得一无是处,如今看来,她至少是御下有道。只看她与两人说话,谈笑风生,并没有顾此失彼,也不曾让人感到拘谨,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只是司徒毓似乎与唐赋极不对盘,话里有意无意都在针对唐赋。也亏得唐赋机敏睿智,不动声色地接下攻击,又适时地反击,往往能让司徒毓不能继续纠缠下去。 几时她也能有唐赋这样的本事,便不会被女皇陛下几句话说得想落荒而逃了——林继在心中哀叹。 三人正说得愉快,林继空空的肚子却再一次提了抗议。几人闻声回过头来,林继面上微热,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丢人的不是自己的肚子一般。 司徒毓忍不住一笑,道:“好了,时候差不多了,朕还有些事要处理。” 周朔早已跪得膝盖发麻,闻言第一个道:“臣告退。” 唐赋含笑瞥了林继一眼,略一点头,也道:“草民告退。” “皇姐姐,我还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就不打搅你的‘正事’了。”他笑嘻嘻地看了林继一眼,与唐赋并肩去了。 待三人走远,司徒毓方转身笑道:“饿了?” 林继脸上热度上升,硬着头皮道:“没有。” “哦?”司徒毓嘴角微扬:“朕也不饿,那么早膳便让人撤了罢。” 林继面上的苦色一时压抑不住,显露出来。司徒毓又是一笑:“好了好了,为你备着呢,走吧,用膳去。”口气里颇有几分宠溺的意味:“真像个孩子!” 林继尴尬地干咳几声,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乖乖地跟着司徒毓去解决温饱问题。 毕竟亏待了谁,也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肚子啊。 第三十章 前副统领 对面司徒毓的目光灼灼实在让林继有些食不下咽。她无奈地放下箸,苦笑道:“军中时间宝贵,不曾讲究用膳礼仪,让陛下见笑了。” “是么?”司徒毓一手支颐,笑盈盈地道:“我倒觉得你用膳的样子很是……可爱。” 刚咽下的食物仿佛卡在了喉咙里,林继别扭地道:“……陛下又说笑了。” 司徒毓也不纠正,含笑看了她一会儿,道:“你与唐赋认识多久了?” 不虞她会如此问,林继怔了怔,答道:“有些日子了。” 司徒毓笑容渐收:“你对他……怎么看?” 听司徒毓的口气,似乎对唐赋很是在乎。林继的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却仍是答道:“唐公子温文尔雅,玉树临风,颇有君子之风。” 司徒毓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如此说来,你对他,倒是印象深刻了?” “如唐公子这般,确实很难令人忘却。”林继点头表示认同。 司徒毓忽然不说话了,林继诧异地从食物中抬起头来,却见她面上虽然淡淡的,但眼里分明已有了几分不悦。 她略一思索,心中便即了然:看女皇对唐赋的态度如此奇特,显然是有些在意。莫非这三人之中,女皇中意的便是这唐赋么? 唐赋……林继眼前浮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29 现出唐赋温雅浅笑的样子,心中不知怎么的便是一涩。唐赋与女皇,倒也般配,女皇若是嫁给他,倒也不至于所托非人。先前那些令人担忧的传闻,如今看来倒并非都是正确的。至少,女皇陛下喜欢的是个男人不是? 那么司徒毓不高兴,是因为她与唐赋走得太近? 林继心中无奈一笑,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女皇喜欢女人,而是担心唐赋喜欢男人了。 “陛下放心,臣与唐公子只是泛泛之交。”见司徒毓扬了扬眉,林继补充道:“臣对男人,并无兴趣。”这样说,司徒毓总该安心了吧? 却见司徒毓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道:“爱卿对男人没有兴趣?” “……正该如此。” 笑意重新浮上眼眸,司徒毓起身伸了个懒腰,口气慵懒地道:“你吃饱了么?若是饱了,便随我去见一个人罢。” 司徒毓要见的人是那日遇刺之时,与林继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 两人到时,她正在练剑。剑气扫荡之处,冷锋霍霍,剑光刚正不阿,寒气逼人,直看得林继赞叹不已。要说上阵杀敌,她一定及不上自己;若是剑法较量,林继却得甘拜下风。 正佩服间,女子已收了剑,向两人走来。 “陛下。”她向司徒毓拱了拱手,行了军礼,一派豪爽之气。 “见过李夫人。”林继记得司徒毓当时是这样称呼她的。 “林将军?却是稀客。”女子含笑看了她一眼,点头招呼。 “李夫人的剑术十数年前便已冠绝京城,无人能及。”司徒毓看着女子,眼中流露出钦佩之色:“我的剑术,便是学自李夫人。” “原来如此。”林继久在军中,最喜结交豪爽之人。只是先前这李夫人对她一顿训斥,还让她记忆犹新,她也不敢表现得太过亲近。 “我叫苏越溪,先前林将军也见过家父,你我祖上交情匪浅,就不必拘礼了。”苏越溪的目光在两人间打量:“听说你这几日都在贴身护卫着陛下?” 林继面上一热,一本正经地应道:“是。” 苏越溪向司徒毓投去警告的一堵,却见她摇了摇头,神情坚决。她只得道:“先前林将军诛杀刺客,身手超凡,陛下有你保护,定是安全无虞了。” 她话里有些提醒的意味,林继自知理亏,只能应道:“我自会用性命保得陛下周全。” 司徒毓听得很是高兴,却道:“我只是要你护在左右以图安心,当真再有刺客来,自会有侍卫挡下,哪里还需要你这副统领出手。” 苏越溪玩味地看两人一眼:“林将军这样说,我便放心了。” “李夫人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司徒毓轻快地道:“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区区刺客,又岂能伤得了我。” “凡事切忌托大,性命可只有一条,轻率不得。”苏越溪意味深长地道。 司徒毓笑语盈盈:“知道夫人关心我……下一回,我多安插些侍卫便是了。” 苏越溪终于满意了,点了点头,向林继道:“苏合那没出息的小子可还在龙牙军里待着罢?” “是,只可惜苏将军此番不曾随行。” “可惜什么,他那性子,没有片刻闲得下来,总要找点事做才痛快。”苏越溪笑骂道:“我那兄弟人笨,又不知道哄着点媳妇儿……我娘可恨不得将他耳朵生生拧下来才好。” 林继想起苏府那位彪悍之极的老夫人,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我此番邀苏老将军同行,却为他所拒,不知何故。”司徒毓有些不乐。 “他的性子你还不明白么?简直和苏合一模一样,让他到骊山泡温泉,没两天便要吵着回长安。来回奔波劳顿,还不如随他去。”苏越溪笑道。 司徒毓忽挽住了苏越溪的手:“此番我让李大人留守长安,夫人不会……怪我罢?” 苏越溪摇头叹道:“敬亭满脑子都是朝政社稷,留他守长安,可不正合了他的意?我有昀之陪着,也不稀罕他来了。” 提到李昀之,司徒毓露出笑容:“方才我才见过了昀之,几年不见,却是长大了许多,有些男子汉的样子了。” “那混小子和他爹一样,就喜欢故做高深。什么长大了,根本就是小孩子心性!”话虽是这样说,苏越溪眼中却流露出对儿子的自豪和疼爱来。 两人又谈笑了一阵,司徒毓才告辞出来。林继默不做声地跟在她身后,心道这女皇陛下难道就是来寻李夫人谈天话家常的? “李夫人昔年亦做过龙牙军副统领,是先皇最信任之人。先皇大行后,她便辞了官,这才有你的今天。” 林继“哦”了一声,不明白司徒毓为何要与她说这些。 “李夫人既是我的良师,也是我的长辈……算是长辈罢。”司徒毓低低地道:“有时候我觉得,她就像我的娘亲一样。” “一日为师,终身为……母。” 司徒毓点了点头,转头朝她一笑:“我们回去罢。” 第三十一章 一夜未眠 司徒毓与苏越溪的关系似乎似乎非比寻常,纵然是太后,司徒毓也不曾流露过这般孺慕的神色。 苏越溪乃是中书令李敬亭之妻,李敬亭不到不惑之年便执掌中书,为一朝冢宰,可谓是平步青云,官运亨通,颇得圣眷。而苏越溪……按照司徒毓的说法,是上一任的龙牙军副统领,深得先皇信赖。便是两人之子李昀之,也与司徒毓关系亲密,形似姐弟……若这两家只是寻常关系,定不至如此。 司徒毓与苏越溪……当真只是师徒关系么? 她这厢还在沉思,司徒毓已换过了衣服,笑吟吟地盯着她看。林继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她的目光:“陛、陛下?” “你猜我在想什么?”司徒毓含笑问道。 林继摇了摇头:“我自是猜不着。” “我在想,该如何赏赐你才好。”司徒毓道:“金银珍宝,神兵宝马,只要你说得出口,我都能找到送与你。” 林继怔了怔,这才省起她说的遇刺那天的事:“保护陛下周全乃是臣子应尽之责,我不敢居功。” “这功自然是要居的,”司徒毓悠悠地道:“我的一条命,难道还及不上那些身外之物?” 林继心中道:“方才是谁在李夫人那里说自己也能应付过来的?”口中仍旧推辞:“臣不敢受。” “朕让你受,你就一定得受。”司徒毓拿出皇帝架子压她:“你要抗旨么?” 林继只得道:“臣谢陛下恩赏。” “先别忙着谢,朕还未想好要赏你什么……便先搁下罢。朕,定是不会亏待于你的。”司徒毓意味深长地道。 林继没来由感到心中一跳,垂下头不去接触她灼人的目光:“谢陛下。” “夜深了,我要歇下了。你……可要与我同睡?”司徒毓面露狡黠之色:“昨夜你没有睡好,今日便不必为我守夜了。” 林继干笑道:“陛下说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0 笑了,臣自当为陛下守夜。” “你不困么?”司徒毓挑眉。 林继道:“臣在军中时,时时要应付突袭的敌军,根本不能睡死。就算没有战事,每日睡眠亦不会超过两个时辰。臣早已习惯了。” “两个时辰!”司徒毓眸中闪过心疼之色:“这怎么能成,定要累坏的!” “陛下,臣无妨的。”林继摆了摆手。 “不成!”司徒毓认真地道:“你若不惯与人同睡,朕便命人在这处另置一榻。守夜事小,累着了朕的将军,那便是大事了。” 林继心中有些感动,但又觉得荒谬,只推辞道:“臣与陛下共处一室,已是有亏君臣之道,有违……有违男女大防。于理不合,于情……” “于情又如何?” 林继硬着头皮道:“于情更是不妥。臣……臣还是站着为陛下守夜为好。”说着转身对着门口,手按佩剑,一副尽忠职守的样子。 男女大防,于理不合?司徒毓心中好笑,也不点破:“爱卿当真打算在此站上一夜么?” 林继道:“自该如此。” “不解风情……”司徒毓轻声道。 “什么?”林继没有听清。 “爱卿姓林,果真没有姓错呢。”司徒毓无可奈何地道。 真是块戳不动点不透的实心木头……不,两块! 她为何突然说这个?林继不解。 司徒毓有些赌气地躺下,翻向向里。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转过身来,呆看着林继高挺而削瘦的背影。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打了个哈欠,慢慢闭上了眼,意识逐渐远离。 只要有这个人在,每晚都睡得很塌实呢。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呼吸渐渐转为平稳均匀时,林继方转过身,悄无声息地来到司徒毓床前。 司徒毓的睡颜很是安详,眉心舒展,嘴角微扬,看起来很是满足,十足像个孩子——司徒毓睡着的时候,大概就是她最可爱的时候了吧。不会捉弄人,不会迁怒人,安静平和,毫无心机。 林继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当她察觉之时,指尖已快要碰到司徒毓光洁的额头了。手在半空僵了僵,她悄然为司徒毓拨开额前略显凌乱的头发,这才有些不舍地缩了回来。 睡梦中的司徒毓与平日迥然不同。平日里的女皇心思深沉,任何人都难以猜透。她与她似远似近,若即若离,有时候她很亲切体贴,可她们之间总像隔着一堵墙,有许多东西阻碍了她们更近一步——地位,立场,以及其他许多。 可当她睡着的时候,却这样不保留地将最真实的一面毫无防备地展现在她面前,让她明白,不管身份怎样尊贵,她终究只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孩子。这样的司徒毓——令人动心。 “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林继听到自己轻声问道。 司徒毓自然不会回答,林继只好对着她的睡颜苦笑。她想起苏越溪曾经教训过她的话……或许她曾因为司徒毓身上的鞑剌血统而心生排斥,敌视戒备,如今……她还在意她身上流的血么? 答案昭然若揭——若她当真在意,以她性子,决计不会在此贴身保护她。 那么她是否仍旧对太后是鞑剌公主的事心存芥蒂? 她叹了口气——这是个无解的谜题。 一夜无眠,脑子里总控制不住想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回过神时,外边竟已透出些天光来了。她心中一动,缓步出了寝宫。太阳还未升起,天空已是一片蔚蓝。早晨的空气极好,她深深呼吸,在寝宫前的空地上舞了套剑,舒展了拳脚,这才带着晨露回到寝宫中。 司徒毓正朦胧转醒,见她站在不远处,便毫不吝啬地送上一个甜美的笑容。林继一时竟看呆了,直到司徒毓的笑容转为促狭,这才红了脸嗫嚅道:“早、早啊。” “早,我的将军。”司徒毓只看得心怀大畅,又调侃了几句,便起身梳洗。 司徒毓身边不知为何,却没有贴身服侍的宫女。她就在林继面前堂而皇之地梳妆打扮,林继默默地看着,心底某一处正荡漾着一股酥酥麻麻、难以形容的感觉。 司徒毓插上发簪,对着镜子里的林继出了一会儿神,忽道:“林继,你的愿望是什么?” “愿望?”林继怔了怔,答道:“我希望天下从此太平,不再发生战争。” “这个愿望倒也符合你的性子,”司徒毓微微一笑:“还有么?” “还希望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黎民百姓能安居乐业。” “这听着却是中书令会说的话,”司徒毓摇了摇头:“还有没有?” “第三……”林继顿了顿,方道:“希望陛下能做个宽德爱人,胸怀天下的明君。” 司徒毓一瞬不瞬地看着镜子,许久之后,她站起转身,与林继擦肩而过。 还是生气了么? 林继叹了口气,决定下回劝谏的时候,再委婉一些。 “走吧。” “去哪里?”林继一怔。 “去书房,”司徒毓回眸一笑:“做你口中的明君。” 第三十二章 所谓明君 林继觉得当初定是自己看走了眼,错信了那些流言蜚语。只看司徒毓批阅奏折时认真细致的态度,便知道她定是个关心天下民生的好君主。 林继侍立在一旁,暗暗点头。哪个胸怀远志的臣子不希望得逢名主,能一展长才。如今看来,司徒毓,正是她所期望的那个人。 但见司徒毓神色凝重,显然奏折上所写之事至关重要,半点轻视不得;她紧紧盯着奏折,一动不动,想是心中重视,因此一看再看;她的目光略有涣散,必是心中拿不定主意,正在反复斟酌…… 正感慨孺子可教时,司徒毓忽从奏折中抬起头来,正对上林继赞许的目光,她明眸忽闪一下,又匆匆低了下去。 这就是明君啊! 林继心中万分欣慰:似她这般处理政务到连说话的工夫也没有的贤明君主,古来都少有。 “陛下可累了?”林继难得体贴地问道。 司徒毓含糊地“嗯”了一声,并不抬头。林继便不再扰她,只静静地看着。 国有明君,那么她的愿望达成的一刻,也就不远了。 时间流逝,巳时过去,又迎来午时,司徒毓的眉头越锁越紧,神色越来越沉重。正当林继要开口询问时,就听司徒毓长长吐了口气,抬起头来,向她扬起浅笑:“爱卿已经好几日不曾回去了罢?” 林继微微一怔,点头应道:“是。” “那么爱卿可想回去看看?”司徒毓善解人意地问道。 林继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几日未回去,也不知珑夏怎么样了。 “朕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今日朕准你的假,你便回去看看罢。”司徒毓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 “那么,陛下……” “朕再看一会儿奏折。”司徒毓一本正经,又低下头去。 林继点了点头,满心宽慰地道:“多谢陛下,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1 臣告退了。” 她前脚出门,司徒毓后脚将奏折远远丢开,抱着脑袋呻吟起来:“鱼姐姐!” 衣袂声响,上官鱼自屏风后走了出来,见她这个样子,不禁扑哧一笑:“你这是什么鬼样子?” “朕……朕再也不要看什么奏折了!”司徒毓有气无力地道:“不知是哪个混蛋将奏折写得又长又臭,绕来绕去都是那几句话,浑然没有重点,字又写得歪七扭八,简直是在折磨朕!” 上官鱼上前去为她揉着太阳穴,口中揶揄道:“可不是你自己要装样子讨你那小情人欢心的?如今却又怪得谁去。” 司徒毓靠进她怀里,喃喃地道:“谁让林继满脑子都是那些迂腐思想,朕不做做样子,她就总不给朕好脸色看。” 上官鱼忍俊不禁:“旁人讨好心上人,总是送这送那,山盟海誓,你却要用这种方式才讨她欢心,当真是前无古人。” “鱼姐姐又笑话我!”司徒毓此刻早已没了皇帝的威严,不乐地抿紧了嘴。 上官鱼撑不住笑,好一会儿,才娇喘道:“昨日曲儿才与我说,太后召了他去,问林继和你是怎么回事。我看啊,你和林继同住的事很快便会传得朝野皆知了。”她伸出一指,点上司徒毓的额头:“到那时候骑虎难下,我看你怎么解决!” 司徒毓笑盈盈地道:“鱼姐姐以为,林家在军方的势力比之周家如何?” “周家虽说世代得天子信任,承袭龙牙军大统领之位,在军方地位仅次于龙武大将军。但林家代代镇守北关,北关屯有多少军队,朝廷也无法确切知晓。更何况北关军长期对外作战,其精锐程度是任何一只军队都不能比拟的。”上官鱼总结道:“周家不及林家。” “是啊,”司徒毓靠向椅背,嘴角带了笑,悠悠地道:“朕也是这样想的。” “少将军还记得回来么?”看到林继,珑夏虽是满心欢喜,却也忍不住讽刺一句。 林继有些不好意思:“职责所在,珑姐就不要笑话我了。” “是么?”珑夏斜睨她:“给女皇陛下侍寝,难道也是职责所在么?” 林继吓了一跳:“什、什么侍寝?!珑姐你莫要胡说!” “如今这汤泉宫中可传得沸沸扬扬,说你留宿女皇寝宫,一夜风流云云。” 林继叹了口气:“我的情况你也知道的……这些,不过是流言罢了。” “我自然知道是流言,可是……旁人也知道么?”珑夏为她整了整衣襟,摇头道:“你与女皇的关系,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见林继还想说什么,她道:“自来可不曾听过,这贴身护卫,可以贴身到一整晚待在一个屋子里的。” “珑姐,旁人要误会,别让旁人误会去。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旁人编排。” 珑夏忍不住弹了弹她的额头:“我的少将军哎!你怎么就不想一想,这朝野之中爱慕女皇的有多少,想让自家子侄攀上高枝做皇夫的又有多少?就说那周朔,此刻只怕恨不得将你吃了罢。”见她神色渐渐凝重起来,珑夏叹道:“就算你不在乎流言蜚语,也该为女皇陛下想一想。毕竟,女儿家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可、可是……”林继越想越觉得委屈:“分明是陛下让我——” “她要留你,难道你不会拒绝么?”珑夏意味深长地道:“是不敢拒绝……还是不想拒绝?” 林继被她话中的意思吓了一跳,连忙摇手:“不不不——不是,我只是……只是……” 只是根本没有想到要拒绝。 每日见到司徒毓,为她守夜,看着她安然的睡颜,与她一道用膳……这样的日子,似乎已让她渐渐习惯了——比之北关的戎马,这是截然不同,而又令人难以割舍的安宁。 “少将军,再这样下去,你就危险了。”珑夏后退一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无论是生命,还是……心。” 林继沉默许久,道:“明日我便寻机会辞了这差使。” “只盼你当真能下定决心才好。”珑夏低声叹息。 第三十三章 若隐若现 坐定后,林继有些闷闷不乐。珑夏看在眼中,心中叹息,自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先生托人送来的信。” “老师的信?何时的事了?”林继果然转移了注意力,接过拆开一看,顿时锁起了眉头:“原来老师竟去了青城山……” “先生去青城山做什么?”珑夏奇问道。 “老师原本便是青城弟子,回青城山去亦不奇怪……”林继的目光在信尾一扫而过,面色不变:“许是回去探望师祖了罢。”她打着火石,将信烧成灰烬。 “信上还说了什么?” “老师说他一切安好,还希望我得空的时候,便往青城山去寻她。”林继拍了拍手,:“待圣驾回长安后,我便往青城山一行罢。” 不知为何,珑夏总觉得林继话里有些不尽不实,却又想不出林继为何要瞒她:“少将军身负重任,当真能够走开么?” 林继想了想,道:“女皇陛下并非不近人情之人,若是诚心去求,她定会准的。” 珑夏低低地道:“你对她……倒是很了解。” “几日相处,自不难看明白。女皇陛下并非如外边传闻那般……不堪,依我观察,她就算不是明君英主,也是个值得效忠的皇帝。” 珑夏看着她:“所以……少将军是打算死心塌地地为女皇陛下效命了?” 林继点了点头:“自该如此。” 珑夏欲言又止:“少将军……就不怕所托非人么?” “我相信……”林继道:“我相信她,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那么……那个传言,也是子虚乌有的么?” “什么传言?”林继怔了怔。 “关于……女皇陛下喜好女色。” 林继目光陡然一凝,良久,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如果司徒毓喜欢异性,又为何要对她这样好?如果她喜欢同性,何以又对唐赋那般……不,对司徒毓而言,她也是个“异性”,这么说,她并不喜好女色了?也是,她与她相处几日,也并未见司徒毓对哪个女子有出格的举动——她甚至连贴身服侍的宫女也不曾留在身边。 “陛下……大概是喜欢男人吧。”林继这样回答。 珑夏看她良久,终于不在此事上继续纠缠:“女皇还有再提要寻‘带玉之人’的事么?” “她……似乎已经放弃了。”林继想起那一段荒唐的经历,便禁不住要叹气,见珑夏神色奇异,她问道:“怎么了,珑姐?” “少将军,只怕……”珑夏轻轻叹了口气。 林继正要追问,便听门上敲了敲,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道:“林副统领,陛下宣您过去呐。” 林继与珑夏对望一眼,高声应道:“我知道了,收拾停当,这便过去。”说着蹙眉道:“不是说今日准我的假么,莫非出了什么事?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2 ”心底深处却又有些雀跃:“珑姐,方才你想说什么?” 珑夏摇了摇头:“……没什么,少将军,你去罢。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林继点了点头,思忖着没有什么要收拾,便带了剑往司徒毓寝宫去了。 到了寝宫,却没见着司徒毓,有宫人在此等候,道是司徒毓去了温汤,让人领她过去。 这女皇陛下泡温汤,要她过去做什么? 林继心中忐忑不安,心跳莫名地加速,在宫人暧昧的目光下,她硬着头皮跟着那人去了。 天子专用的温汤,那自是奢华富丽。蒸汽缭绕中,那宫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林继耳中听得细微的划水声,脑中不受控制地有了些不该有的联想。 茫然站在温汤边,池中一片迷雾,什么也看不清。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正发呆间,只听一个幽柔的声音道:“是林继么,过来。” 林继心中一阵恍惚,不受控制地想:这是女皇的声音么?为何比起平日来,又有些不同?她叫我过去……叫我过去做什么? 虽是这么想,脚步却不受控制地前移,向水声传来处走去。 拨开重重蒸汽,司徒毓终于现出身来——她正坐在池边,脱了鞋子,双脚拍打着水面,向走过来的林继露出灿烂的笑容。 “……参见陛下。”林继向司徒毓行礼,心中有什么企盼悄然破灭了。 “不用多礼了,”水汽缭绕中,司徒毓的神色也显得有些异样:“你这几日一直跟在我身边,一定没来得及享受温汤罢?” “臣随驾骊山的职责是保护陛下,并非享受温汤。”林继低声答道。 “是么?”司徒毓略扬了扬眉:“亏得我还特意为你安排了一口好汤。” “陛下费心了……” 司徒毓撩起热水,向她扑洒过来,脸上带了促狭的笑:“你这几日也累了,要不要下来泡一泡?” 林继面上一热,忙摇头道:“这是天子汤,臣万不敢逾越。” 司徒毓似笑非笑地道:“不敢?你是不敢泡天子汤……还是不敢泡温汤?” 林继心中一紧:“陛下这是何意?!” “你紧张什么,”司徒毓悠悠地道:“难道被我说中了心事?” 林继不知她的潜台词,只好闭口不言。只听司徒毓的声音自水汽中传了出来,温柔而充满关切:“我听说你在战场上受的伤,到现在也不曾全好。温泉对伤口有奇效,你还是下来泡一泡罢。”顿了顿,她补充道:“我出去便是。” 林继心中有些感动,却仍是摇头:“不必……我不泡温汤,你自己享受便是。” 司徒毓亦不勉强,伸手到腰间去解衣带:“如此,那么我便自己泡了。” 林继只觉热血冲头,忙转过了身,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要做什么?!” “自是要脱了衣服才能泡温汤了。”司徒毓轻轻一笑。 “我……我这就离去!” “这烟雾缭绕的……我怕有刺客呢,”司徒毓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你若不在,我如何能心安?” “可、可是——” 司徒毓幽幽一叹:“你就忍心见我泡温汤也不能安心么?” 林继拿她没法,只得道:“我……我就站在这里,若你叫我,我便能应,不必害怕。” 司徒毓忍住了笑:“再过来些,我看不到你了。” 林继听得身后衣物悉索之声,简直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身后究竟是什么样的光景。就在她想抬手给自己一个巴掌时,头上一热,一件衣服罩了上来。她手忙脚落地将之扯下来,才看一眼,脑中便嗡地一声,刹那间一片空白。 上好的绸缎,触手柔滑温柔,还带着微微的香气,上绣五爪金龙,是件做工精致、独一无二的……肚兜。 林继手一抖,肚兜便落在了地上。她只觉得有什么即将从鼻子里涌了出来,忙捂住了鼻子,颤声道:“陛、陛下,你、你的——” 司徒毓趴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池边,好整以暇地道:“怎么?” 林继哪里说得出口,此时此刻,她的脸早已红得透了。她始终不明白,司徒毓是女人,她也是女人,为何一想到司徒毓赤身裸体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浑身发热想入非非? 她当真是疯魔了! 第三十四章 君知不知 身后水声哗哗,林继却已进入了恍惚的状态。司徒毓连着唤了几声,她方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司徒毓一面享受着温汤,一面进行着调戏林少将军的计划。 “我……”林继的声音飘忽而渺茫:“我不知道。” 司徒毓嘴角噙了笑:“我的将军莫不是想泡温汤了?” “啊……”林继猛地回过神来,忙摇头道:“臣、臣站在这里便好,陛下只管尽情享用!” 见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就范,司徒毓也收起了挑逗的心思,自顾自地享用起温汤来。她哪里看得到,此刻林继面红如血,眼中红光闪烁,隐约有了入魔之兆。 声后的水声仿佛成了要命的魔咒,一下一下,猛敲在她心上。她努力握紧了拳,强压着心中难以抑制的冲动。眼中看出去,早已是一片血红,她心中狂意渐起,急切需要宣泄的口子。 “林继?”不知何时,司徒毓已披了浴巾来到她身后,许是出于对气息的敏感,她直觉地感到了林继的不对劲儿。 林继身子猛地一颤,从走火入魔的边缘被拉了回来,定了定神,低声道:“我没事。” 司徒毓听她声音有些沙哑,便扳了她的肩头将她强行转过来。仔细打量之下,发现她除了神色有异外,并无不妥,这才放下了心:“你方才怎么了?” 林继摇了摇头,低头见她雪嫩的肌肤大半裸露在外,只有一条白巾遮住了该遮的地方,端的是风光无限……刚压下的气血顿时倒涌,身子晃了晃,便向后倒去。 “林继!” 司徒毓吃了一惊,顾不得遮掩,上前揽住了她倒下的身子。只见林继两眼紧闭,满面通红,薄唇紧抿,面上混合着羞惭、自责、迷醉……等等说不出的神色。 “你怎么了?”司徒毓急切问道。 林继闭着眼睛,其余感官便愈加敏锐,尤其是司徒毓胸前与她紧密接触的柔软,以及她牢牢揽住她腰身的手……这样的境遇,她真不知是天堂还是地狱了。 见林继不说话,俊秀的脸上愈发红润,隐约透出几分娇羞的意味来,司徒毓心中蓦地一荡,禁不住俯下身子,凑到她唇上轻轻一啄。 林继大吃一惊,陡然睁大了眼睛,眼中透出许多复杂难明的意味来。两人就在这极近的距离下对视着。 这双眼睛……司徒毓在心中呻吟着:就是这双眼睛让她一见之下便难以自拔,如今近看,更是动人之极,让人移不开目光。 “可有人对你说过……”司徒毓喃喃地道:“你的眼睛极美?” 林继茫然摇头,就见司徒毓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3 目光渐趋迷离,眼中浮起水雾,朦胧而动人,似在诉说,又似在呼唤。林继便不由自主地慢慢凑向前。随着她的动作,司徒毓缓缓合上眼,等待着亲密接触的那一刻。 两人身子紧贴,呼吸相融。嗅着芬芳的气息,林继感觉自己心就像被一大团棉花缠住了,软软绵绵,无处使力。脑中一片混沌,却有一股力量驱使着她不断向前,完成未竟的壮举。 两唇相触的一刹那,林继浑身一震,终于清醒过来。她挣开司徒毓的环抱,连退几步,跪了下去:“臣,逾越!” 司徒毓心中暗叹一声,慢慢睁开眼,注视着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林继跪在地上,脑袋低垂,一动不动,等候司徒毓的发落。 “我乏了……”不知过了多久,司徒毓终于开口:“回去罢。”披了衣服,便向外走去。 林继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到寝宫之时,司徒毓毫无预警地回过身来,林继便不负所望地整个人撞了上去。手忙脚乱地抱住了司徒毓,林继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个人身边,怎地总是充满了意外? 将她扶直,林继一本正经地拱手:“陛下,臣冒犯。” “别说这么说没用的了,”司徒毓忽抓住了她的衣襟:“我的玉落在了温汤那里,你快去帮我取来。” “玉?” “一块白玉,我腰上常挂着的。”焦急之色溢于颜表:“快去!” 司徒毓腰上挂着的白玉……那岂不是…… 林继心中咯噔一下,想起来了——那不是从自己那里抢去的一块么? 见她神色愈发焦急,林继无法,只能折回温汤。在岸上细细寻了过去,又下水摸索,却始终未曾发现。一路搜寻,亦未见结果。 眼见天色暗了下来,她没有找到玉,只得回寝宫复命。 踏入寝宫前,脑海里闪过司徒毓焦急的神色,她的心中柔软了一下,咬咬牙将脖子里的玉摘了下来,不舍地握了握,去了系绳,向里走去。 见她回来,司徒毓满怀希望:“怎么样,可找着了?” 林继暗叹一声,将手中的玉递了过去:“回陛下,找着了。” 司徒毓似是怔了怔,随即被满面笑容掩了下去。她飞快地接过玉,紧紧握在手中,脸上愉快的神色让林继觉得自己此番总算没有做错。 “你找到了玉,又是大功一件,想让我如何赏你?”司徒毓笑眯眯地问道。 “臣不敢居功……”林继硬着头皮道:“其实……其实也没怎么找,就找着了。” 司徒毓只是微笑,过了片刻,她道:“你且看看,这个赏赐如何?” 林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司徒毓的寝榻旁赫然多了一张布置得极舒适的软榻,大小适宜,样式古朴,极得林继之心。 “这、这是……” “我不忍见你夜夜辛劳,因此命人加了张榻子,”她仰头望着她,明眸一瞬不瞬:“你喜欢么?” 林继心中一阵柔软,像是有一股热流在四肢百骸间流淌,热流涌上来的一瞬间,让她有种想掉泪的冲动。 “你……为何对我这样好?”她揉了揉鼻子,喃喃问道。 因为你是林继,因为你是她,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 “为什么?”司徒毓笑了:“我也不知道呢。” 第三十五章 情不自禁 待司徒毓睡下,林继才想起日间对珑夏承诺过的事。 可是……司徒毓如此待她,又让她如何说得出口? 罢了,且让她凭自己的意愿行事一回罢。若她当真没有她在身边便无法安睡,她便陪她一辈子又如何? 不……或许不会是一辈子。待女皇有了皇夫,自然换做皇夫来陪她,到那时候,她便可以卸下这重担了。 分明是应该高兴的事……为何她心中却堵得慌?仿佛……只要一想到司徒毓的身边睡了旁人,想到还有另一个人可以看她的身子,可以与她亲密接触……她就像是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那个人……会是唐赋么? 司徒毓待唐赋较旁人都大为不同,显然是心中对他有些意思……那么,他应就是皇夫人选无疑了。 心中带着莫名所以的酸涩,林继在软榻上躺下,侧身看着司徒毓恬静的睡颜,她狂躁的心慢慢平复下来。打了个哈欠,她合上了眼,在一片宁和中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她浑身舒泰地泡在温汤之中,胸口难得地得到了解放。她在温汤中畅游着,四周一片茫茫大雾,她也未曾在意。 水中陡然多了一人,她吃了一惊,回过身,却赫然看到了司徒毓。她与她一般,胸前毫无遮蔽,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心中一紧,正要辩解,忽地浑身一阵冷汗,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到的仍是司徒毓。此刻司徒毓正靠在她怀中,脑袋埋在她胸口,不知睡得多香。林继又出了一身冷汗,环顾四周,却绝望地发现,并不是司徒毓睡着睡着就到了她的床上,而是她睡着睡着就到了司徒毓的床上。 要是等女皇陛下醒过来那还了得,那简直是多少张嘴都说不清了!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想要不着痕迹地挪回属于自己的床榻,毁尸灭迹。谁料她一向外挪,失了温暖源的司徒毓便不满地自动靠向前,贴得更紧,小手更是在睡梦中环紧了她的腰,怎么也不肯放。 林继一挪再挪……挪回软榻时,竟将司徒毓也带了过来。 这个女皇……睡得可真死…… 林继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索性闭上眼装死——反正醒来之时,是她在她床上,她也责怪不得。 不知是温香满怀迷了她的心,还是司徒毓安详的样子让她不忍惊扰,林继一动不动,任女皇陛下将她当作了靠枕。至于明日醒来……唉,明日再说罢。 不知梦到了什么,司徒毓在她怀中蹭了蹭脑袋,嘴角微微扬起,呼吸渐趋平稳。 又是一觉醒来,司徒毓仍在沉睡。林继见天已大亮,再不起身,若是被人闯进来看到了这一幕,可就百口莫辩了。她小心翼翼地拉开司徒毓环在腰上的手,翻身下床,转身之时,恰恰对上司徒毓似笑非笑的明眸。 林继心虚地避过她的目光,嗫嚅半晌,道:“早、早安。” “早安。”司徒毓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我的将军昨夜睡得可好?” 见她没有追究的意思,林继偷偷松了口气:“还、还好。” “那就好。”司徒毓款款起身:“我可是从未睡得如此舒适呢。” 林继因她这句话而心中一乱,一时说不出话来。两人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司徒毓把玩着发脚,一声不出,目光里却有些东西让林继难以正视。 过了一会儿,终是司徒毓先开口打破沉寂:“我要去母后那里,你和我一道罢。” 林继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臣……有些不适……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4 ” 司徒毓看她一眼,也不勉强:“既是不适,便好好歇息罢,别乱跑了。”说着便去梳洗。 待司徒毓离开后,林继叹了口气,坐在了床边。 她与司徒毓的关系日好,可对太后……她心中的那个结,不知何时才能松开。 左右无事,她便到花园中练了一会儿剑。一套剑法耍完,便听到了一阵掌声。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好,好一套杀人剑!” 林继缓缓收剑,冷然看向来人,半晌,方点头道:“唐公子。” 唐赋感到她目光中有些敌意,心中微感奇怪,笑道:“在下还是头一回见到将军的剑法,当真大开眼界。鞑剌人能死在这等绝世剑法之下,倒也不冤。”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唐赋如此奉承,林继也不好再给他脸色看:“唐公子过奖了,人外有人,林继决计不敢妄自尊大。” 唐赋含笑点头:“不骄不狂,将军常胜,并非没有道理。” 林继盯着他,一声不出,心中忽有些不甘心起来。 就是他……就是这个人,要与司徒毓共度一生么? 他将会代替她守护着司徒毓,承受司徒毓的温柔体贴,甚至亲怜蜜爱? 不! 林继简直无法忍受这种情况的发生……甚至连想一想都让人胸闷。 可是唐赋啊……年少俊逸,温柔多情,知书达理,确是一个女儿家再好不过的归宿。不像她…… 想到这里,她猛然一惊——为什么,为什么她会下意识地拿自己与唐赋比较?为什么唐赋做皇夫会让她如此难受?为什么只要想到不能陪在司徒毓身边,她便觉得难以忍受? 她……这是怎么了? “将军?”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唐赋担忧地靠上前,伸手探上她的额头,触手只觉一片冰凉:“你没事吧?” 林继抬起头,对这那张俊脸,心中一时杀机大起,手中的剑也慢慢提了起来。而唐赋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兀自问道:“将军,若是不适,便去歇息罢。” 只消一剑……只消轻轻一剑,唐赋便再也不能夺走司徒毓…… 仿佛被什么蛊惑了一般,林继眼中血光大盛,便要将剑刺出。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继心中大震,眼中红光迅速消退。她连退几步,出了一身冷汗。 她方才……竟想杀唐赋?! 第三十六章 硝烟弥漫 唐赋略抬了抬眼,就见司徒毓一脸阴郁地站在不远处,眼中杀机毕露。一时间,他心中竟有了几分被捉奸在床的尴尬感觉。他慢慢缩回手,向司徒毓一揖:“草民参见女皇陛下。” 林继触电似地浑身一颤,迅速旋身。见到司徒毓,她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拱手道:“臣参见陛下。” 司徒毓冰冷的目光审视着两人,末了,冷冷地道:“两位倒是好闲情,好雅兴,如此花前月下,真教人欣羡。” 花是有,可月在哪里? 林继心中又苦又酸,心道你如此生气,莫不是以为我在此私会你的未来皇夫?你当真就如此信不过我么? 司徒毓的目光实在太过犀利,圆滑如唐赋,竟也笑不出来了:“草民先前与陛下约在此地,恰好见林将军在此练剑,便禁不住闲谈起来。”这女皇好大的醋劲,每回他接近林继,必要受她冷眼,此番还不知该如何善了。 “哦?”司徒毓微微拔高了声调:“是么?” 唐赋还未说话,林继心中已是一阵翻江倒海。 约在此地?他二人……约在此地? 女皇陛下,究竟是谁和谁花前月下?还说什么要去探望太后,其实根本就是来与唐赋幽会的罢! 林继胸中好一阵气闷,见司徒毓目光冰冷,心里更是酸涩难当。 你这是怨我打搅了你的“唐公子”的约会?你们浓情蜜意,我又算是什么?你昨日可以对我百般体贴,今日转眼便可翻脸成仇……女皇陛下,你当真以为我是你的玩具么? 想到这里,林继傲气发作,直了脖子道:“臣不打扰陛下与唐公子‘幽会’,先行告退了。”说着转身便走。 “林继!”司徒毓在身后唤她。 林继只当没有听到,心中一阵发苦:我不走,难道留在这里看你们亲热么? 身后风声陡起,一双温热的小手紧紧抓住了林继的胳膊,拽了她便走。林继猛挣一下,竟没有挣脱,只得任司徒毓将她拖走,两人都不曾回头看唐赋一眼。 唐赋掸了掸袖子上的尘灰,苦笑一声。 这女皇和龙师都是大醋坛子,他如此被卷进去,可当真无辜得紧。 说起来……女皇一早约他在此,不会是为了警告他别再接近林继罢? 若当真如此……可有趣极了。 嘴角浮起莫名的笑容,他转过身,欣赏起花园中的牡丹来。 林继从来都不知道,司徒毓竟有这样大的气力,被她这样一路拖着,她竟连甩都甩不脱。 最后林继恼了,淡淡地道:“陛下不是与唐公子有约么?怎地就这样走了?” 此言一出,司徒毓陡然转身,捏住了林继的下巴,冷冷地道:“怎么,你舍不得你的唐公子?” 她……果然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么? 林继叹了口气,压下心底的失落,一字一顿地道:“臣与唐公子只是泛泛之交,陛下大可放心。” “放心?朕放心什么?”司徒毓凑近林继:“你若当真喜欢唐赋,不若朕成全了你如何?” 林继猛地后退,挣开了司徒毓的钳制,微低下头道:“臣对唐公子并无非分之想,陛下不必如此……” “林继!”司徒毓低斥一声,喘了口气,放缓了声音道:“你为何总要忤逆朕呢?” “陛下言重了……忤君逆上之事,臣不敢为也。”林继恭恭敬敬地拱手:“若陛下觉得臣在此碍了您的眼的话,臣可以马上消失,决计不会再妨碍陛下与唐公子的幽会。” “你——”司徒毓直听得柳眉倒竖,瞪她半晌,诧异地道:“你以为我和唐赋……” “臣没有以为什么,”林继后退一步,淡淡地道:“天家之事,臣岂敢妄自揣度。” 这个小心眼的林继! 司徒毓心中暗叹一声,却也松了口气——只要林继对唐赋没有意思,那一切都好说。 “林继,”司徒毓放柔了声音,上前执住了她的手:“我知道是我误会了你,我向你认错好么?别生气了。” “陛下何错之有,”林继想起答应珑夏的事,狠一狠心,道:“为了江山社稷,陛下确实应该早立皇夫,以安万民之心。” 司徒毓身子一颤:“你说什么?” “恕臣直言,陛下成日奢靡享乐,并非为君之道。”林继垂下眼,不与她目光接触:“皇夫一事,实非陛下个人私事,而是关乎皇族血脉,轻率不得。” 司徒毓直视着她,缓缓地道:“在你心中,我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5 就是这样一个人么?” 听出她话里的失望,林继握紧了拳,仍道:“依臣之见,唐公子俊朗潇洒,知礼得体,实为良人,再适合陛下不过。” 司徒毓冷冷一笑:“你要我立唐赋为皇夫?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这是臣的心里话,忠言逆耳,陛下不听也罢。”林继冷静地道。 “听,”司徒毓冷然道:“既是忠言,朕为何不听?你希望朕早立皇夫是么?好,朕便如你所愿!”说着狠瞪她一眼,拂袖而去。 “臣……恭送陛下。”林继向着她离去的方向抱拳,良久,只听得身后一声叹息。她转过身,便对上了一双明亮的、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眼眸。 “林将军这又是何苦。” “……上官小姐。”林继向她拱了拱手。 “陛下有时候就像个孩子,只要好生哄着,什么都好说。”上官鱼摇头道:“你可知她为了你,做了许多平常决计不会做的事?” 林继不语。 “你当真以为,她是因为唐赋才生气的么?”上官鱼临去之前,扔下这么一句话。 第三十七章 失魂落魄 那天林继回来时神色便极是异常,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珑夏看在眼中,不由问道:“少将军这是怎么了?” 林继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没什么,珑姐。” 珑夏凝视她片刻,道:“那件事……你可与女皇陛下说了?” 林继眉峰一颤,叹了口气:“我没有说……现在说与不说,已经没有区别了。” “此话怎讲?”珑夏诧异地扬起眉。 林继深吸一口气,扬起笑容道:“女皇陛下有了喜欢的人,自然不再需要我的保护。” 珑夏更觉不可思议:“你说的是何人?” “是唐赋,唐公子。”想起先前在花园中的一幕,林继心中更是沉闷。 “就是少将军先前见过的那位唐公子?”珑夏蹙起细眉:“他又怎会与女皇扯上关系的?” 林继叹了口气:“珑姐,我不想讨论此事……我累了,先回房歇息了。” 珑夏仿佛看穿了什么,也不点破,只是点了点头:“去吧,剩下的事,交给我便好。” 林继疲惫地点点头,慢吞吞地向并未真正留宿过的寝室走去。 到骊山这几日,她都是在女皇寝宫过夜的。这对旁人而言,是想也不敢想的恩宠。可对她……却像是大梦一场,梦醒了,她依旧得回到这里,继续她的人生。 三天晃眼即过,一切仿佛都恢复了正常。 林继仍是做着她的龙牙军副统领,每日带人巡视汤泉宫,接受周朔更甚往日的冷嘲热讽,然后回居所歇息。 她与司徒毓的寝宫只有百步之遥,却像是老死不相往来一般,不再有任何联系。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林继除了将那分惆怅压在心底,什么也做不了。 这日阳光烂漫,巡视之后,她难得放松心情到花园中走走。看着遍地盛开的牡丹,她自是免不了想起某位被她比喻为牡丹的人。 那一天,也是在这花丛之中,她折下牡丹,对她灿烂而笑。那笑容,竟令得园中百花失色,万花丛中,她眼中只见得一个她。 而如今,牡丹犹在,可那个人呢? “林将军。”声后的轻唤令她回过神来,那是一个小宫女。 “何事?” “陛下与李公子在亭中饮酒,着婢子去为她取衣裳。”小宫女在她面前显得十分羞怯:“将军是陛下的贴身护卫,由将军送过去,再合适不过。”说着将手中衣袍向前递了递。 林继苦笑:“姑娘莫非不知,我已不是陛下的贴身护卫了。” 小宫女似乎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道:“原、原来是这样……那、那婢子自己……” “罢了,给我罢,”林继叹了口气,接过衣袍:“我替你去送便是。” 三天了,不见到司徒毓,心里总也不安宁。 小宫女感激一笑,向林继连连福身,这才转身去了。林继紧了紧衣袍,有些紧张地向亭子那边走去。 拂开花枝,一路穿行,一阵笑声隐约传入耳中。凉亭之中,果然坐了两人。一张石几,司徒毓与李昀之相对而坐,有说有笑。 “你喝多了。”李昀之担忧地敛下眉:“饮酒过度,会伤了身子。” 司徒毓微笑着,眼中却已有了几分醉意:“这点酒,还不算什么。” 李昀之叹道:“从小到大,你极少这般失态过,除了那一回……” 司徒毓目光闪动,不知想到了什么,片刻之后,又是一杯酒下肚。 “你借酒消愁,莫不是因为那封狼将军么?” “你的耳报神何时这般厉害了?”司徒毓讥讽道。 李昀之只是一笑:“此时此刻,只怕非但是我,全天下都要知道了。” “哦?” “女皇陛下宠幸林继,让她贴身保护不说,还留宿寝宫……”李昀之摇了摇头:“前几日去给太后请安时,她还在念叨此事。” 司徒毓面无表情地道:“母后怎么说?” 李昀之啜了口酒:“若非太后属意林继,此刻只怕已找了她去问话了。” 司徒毓微闭上眼:“全天下都知道了……可她却不知道。” 李昀之似笑非笑的神情与司徒毓如出一辙:“听说前几日你与她闹翻了?” 司徒毓瞥他一眼:“你这又是听谁说的?” “谁呢……”李昀之双手抱在脑后,悠悠地道:“这流言么,传着传着,便自动钻进了耳朵里……我也不知道是谁说的。” 司徒毓阴沉着脸:“是唐赋告诉你的吧,他看热闹,倒是看得起劲。” “无须他来说,”李昀之道:“你将林继赶回去的事,如今还有何人不知道。如周朔那般别有居心的,只怕睡觉都要偷着乐了。” 司徒毓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你当真和林继闹翻了?” “她那般不识好歹,一再忤逆我,我又何须与她客气。”司徒毓想起那日,心中怒气仍然未消:“她真当我离不开她么!” “龙有逆鳞,触之则怒。”李昀之点了点头:“只是,你当真舍得就这样与她决裂了?” 司徒毓冷笑:“此刻她只怕更觉轻松罢。” “有句话叫做旁观者清,你觉得她对你无情,我倒不这么看。” 司徒毓精神一振:“这从何说起?” 李昀之笑道:“那日你召见我与唐大哥,你忙着说话,我却看得一清二楚。她盯着唐赋时,神情可不乐意得紧。”想起唐赋的尴尬处境,李昀之笑容更深:“那样,可不像是在盯着心仪的人,倒像……”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的意思,司徒毓已全然明白。 “你是说……林继与唐赋并非我所想像的那种关系……等等,”司徒毓瞪着他:“你已知道林继是——” 她的目光很是凌厉,李昀之赶紧举手投降:“是鱼姐姐告诉我的,还让我来劝劝你。”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6 司徒毓再瞪他一眼,没有追问下去:“鱼姐姐就会多事!” “这可不是多事,除了我,还有谁能关心你,姐姐。”李昀之柔声道。 司徒毓看她片刻,目光渐渐柔和下来:“还记得当初偷听到母后与夫人的对话,当真吓了一大跳。你我二人……竟是亲生姐弟,而夫人……才是我的亲娘。” “这样不是很好么,”李昀之悠然道:“我一直以为我是最大的,谁知还有个姐姐。” “是啊,若我不管着你,你可就无法无天起来了。”司徒毓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李昀之笑嘻嘻地道:“如今姐姐有事,做弟弟的自然要分忧。我看那林继也是个直性子的人,你要等她主动来找你妥协,只怕不易。” 司徒毓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 李昀之眨了眨眼:“姐姐是九五之尊,自然也不能主动去找她低头。” 司徒毓朱唇微张,欲言又止。 李昀之眼中露出几分狡黠之色:“那便这样耗着吧,总会有个结果的。不是你死……就是她亡,你说是么?”他说着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回去陪陪娘亲,姐姐要一道么?” 司徒毓摇了摇头:“我还有些事……要想明白。” “那我便不扰你了。”李昀之耸了耸肩,快步出了凉亭,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花枝上挂了一件袍子,不由奇怪道:“你让人去取衣袍,她怎地就挂在了这里?” “许是不想扰了我们,”司徒毓随意地看了一眼,道:“无妨。” 第三十八章 思君不见 林继脚步沉重地折回居所,心中一片烦乱。 三日不见,司徒毓却似过得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好,或许……她原本便不需要她的保护,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没有唐赋,还有李昀之,没了李昀之,是否还有周朔?以司徒毓的身份地位,又怎会愁无人陪伴? 林继苦笑一声……看来这三天寝食难安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变得如此在意司徒毓了呢?从前的她,对司徒毓一向是抱着敬而远之的看法,而司徒毓却不断地接近她,软化她。到如今,她已离不开她时,司徒毓却又这样无情地将她遗弃,丝毫未将她放在心上。 司徒毓,你当真只将我当作玩具么?若真是如此……你赢了。 林继叹了口气,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便对上了周朔饱含讥讽的眼眸。 “怎么,林将军今儿个没有‘贴身’保护陛下?”周朔嘲笑道。 林继心中刺痛一下,淡淡地道:“末将以为陛下召见李公子的同时,也召见了大统领。” 此眼正戳中周朔痛脚,他狠狠地道:“林继,你莫以为陛下还会护着你。” “末将从来不曾这样认为。” 周朔闷哼一声:“执行公务之时,谁准许你在此闲晃?还不速速去巡视!” 林继拱手应道:“诺。” 将汤泉宫从头巡到尾,又从尾巡到了头,仿佛故意虐待自己一般,林继放任自己不要命地操劳着,直到巡视结束,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折返寓所。 “少将军,你……”面对这样的林继,珑夏眼中露出痛惜之色。 “珑姐,我回来了。”林继强打精神,挤出一个笑容。 珑夏低声道:“你没事吧?” 林继又是一笑:“不过是去巡视,能有什么事?” “可是你……” “好了,珑姐,莫要担心了,我没事的,真的没事。”林继宽声安慰,仿佛有事的不是她,而是珑夏。 珑夏暗叹一声:“没事就好……你也累了,去歇息罢。” 林继点了点头,向里走去。 “少将军,”珑夏忽唤住她:“近来……女皇陛下可还好么?” 林继苦笑道:“好,好得不能再好了。”说着仿佛逃一般,快步离开了。 “少将军……”珑夏轻轻一叹:“让你离开女皇,果真是再正确不过之事。如今离开,尚有机会挽回。假以时日,当你彻底沦陷之时,还有谁能救你?” 沐浴过后,林继将自己扔到床榻上,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 沐浴并未使她神清气爽,反而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疲惫,从身到心没有一处不难受。 她到底是怎么了? 本以为是司徒毓离不开她,如今看来,反倒是她离不开司徒毓了? 那日……说是她想借机离开司徒毓,事实上,又何尝不是因为唐赋。 她恨司徒毓一面对她这样好,一面又去与唐赋私会,更恨司徒毓一副自己妨碍了他们的样子。 唐赋……就当真这样好么?让司徒毓如此惦念着他,关心着他? 是啊……唐赋没有什么不好,他看起来是如此地完美,行为举止全然挑不出瑕疵,与司徒毓站在一起,自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他没有什么不好,更重要的是,他是个男人。 林继突然笑了起来,笑容却愈发地苦涩:只这一点,就比她好了太多太多。 他是个男人,是天下人公认的皇夫待选,是个可以给皇族留下血脉之人。 而她……又是什么呢? 一个在京中做质子的武将,一个披着男子外衣的……女人。 她在想什么……是男是女,与司徒毓又有何干?她根本……就不会喜欢她啊。 喜欢……她们之间,从什么时候起,竟能用上这个词了呢? 不,是她一厢情愿、痴心妄想……司徒毓天子之尊,人中龙凤,又怎会……爱上一个女人? 此时此刻,她倒希望那些流言都是真的,司徒毓确实好女色,而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可……“她”不也是男人么? 脑子乱粥也似的,除了矛盾,还是矛盾。林继痛苦地抱着脑袋,挣扎片刻,坐起身来,长长叹了口气。 司徒毓啊司徒毓,你让我的心乱了。 盘膝而坐,她强运内息,逼着自己抛开一切杂想,静心运功。在内力运转起来的那一刻,她竟悲哀地想起了那日司徒毓练功走火为她撞见的事。 那大概……是她头一回对司徒毓动心吧…… 心乱得几乎控制不住奔腾的内息时,林继才不得不停下了运功。胸中气血好一阵翻腾,她咬紧了牙关,仿佛一松口,便要喷出鲜血一般。 好一会儿,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眉宇间苦色更浓。 没了司徒毓,她难道注定一事无成么?执行公务时,像行尸走肉,到哪里都禁不住要想起那个人。就连练功,都因为纷乱的思绪而无法集中精神……司徒毓,当真是她命里的克星。 眼见窗外月已高升,她却无法入眠。出去走走,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拉开房门,门外赫然站着一人。她愣了片刻,霍然睁大了眼睛。 “陛……下……” 司徒毓披着衣服,一动不动地站在房门前。额前的头发因为沾了露水而显得有些湿润,更令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7 她看起来弱不经风。 她……究竟在这里站了多久?林继心中陡然升起这个念头,接着,想拥她入怀的冲动盖过了一切。 “林继……”司徒毓笑得很苦涩:“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你……” 司徒毓一抬袖,将什么东西抛了过来。林继下意识地接在手中,低头一看,却是那块蟠龙青玉。 “别再弄丢了,林继。”司徒毓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便走。 “等等、你……去哪里?”林继脱口唤住她。 “自然是回寝宫。”司徒毓停下,却没有回头。 林继道:“我送你回去。” 司徒毓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而行,仿佛整座汤泉宫都陷入了沉睡,谁也没有说话。 她来找她了。 林继满脑子都是这一句话,心中被不知名的喜悦填得满满的。之前的一切愁思、一切矛盾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她想对司徒毓说点什么,可是满肚子言语,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继续保持沉默。正默不做声地走着,忽感手中一阵温热,却是司徒毓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林继呼吸一窒,悄悄看她一眼,却见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便也装作不知道。 到寝宫时,司徒毓才放开两人不由自主便十指纠缠的手,轻咳一声:“我……到了。” “嗯。”林继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司徒毓抬头看着她,一声不出,林继静静回望,两人都不愿出声打破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司徒毓才道:“你……” “我……我要回去了。”林继怕她出声赶人,便抢先说道。转身时,却感到她拉住了她的袖子,怎么也不肯放手:“你做什……” “林继,你,留下好么?” 林继身子一颤,几疑身在梦中。 转过身,却见司徒毓咬着下唇,面上有些红,眼中却流露出不容抗拒的坚决:“别走……” 深吸一口气,林继再也抑制不住冲动,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我不走。” “只要你还需要我,我便永远不会离开你。” 第三十九章 谁为皇夫 世上的事本没有那么多对与错,重要的是,司徒毓来找她了。那么那日究竟谁对谁错,就不再重要了。 此刻林继躺在属于她的软榻上,侧身看着不远处睡得正香的司徒毓,心里仿佛被什么充满了,踏实了。 这几日,她几乎每晚都身处梦魇之中,不得安宁。此刻在司徒毓身边,她心中方感到一片宁和。 只要这么看着她……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就心满意足了。 鼻端萦绕着阵阵幽香,那是只属于司徒毓的气息,令人心境宁和的气息。 林继满足地叹息一声,缓缓合上眼,进入了梦乡。 林继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告别驰骋已久的疆场,与司徒毓策马入关,走向太平盛世…… 醒来之时,司徒毓坐在软榻边,手中拿着一叠文书,面无表情地看着。林继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早安。” “早。”司徒毓淡淡应道。 她的态度令林继有些忐忑——莫不是一夜过去,这女皇陛下又改了主意?以她的喜怒无常,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在看什么?” 司徒毓侧头看她片刻,将手中文书递了过去。林继才看几眼,心便揪了起来。这些文书来自朝中大臣,文书当中的意思都是一样的:请司徒毓早立皇夫,早生皇嗣,以安民心。 司徒毓的声音里含着薄怒:“这些朝臣突然之间异口同声,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迅速翻过一遍,林继想了想,道:“这些文书里,似乎没有中书令李大人的上书?” 司徒毓秀眉略扬:“哦?” “李大人是当朝宰相,说是百官之首,亦不过分。他若没有表态,朝中的话语再多,只怕也没有什么影响力。” 司徒毓赞许地道:“想不到我的将军还有这等眼力,看来你并不只会行军打仗而已……我先前倒是小看你了。” 林继心中一凛,这才想起妄议朝政是大罪,正要请罪,司徒毓的手已抚上了她的面颊:“傻将军,我又没有责怪你,做什么这样惊慌。”指尖轻轻描绘着她的轮廓,司徒毓喃喃地道:“我知道你决计不会害我,这就够了。” 林继心神微动,抬手握住了她的手,一时无言。 司徒毓凝神看她片刻,微微一笑:“我的将军……又是怎么想的呢?” 林继一时没有回神:“什么?” “朝臣让我立皇夫,你以为如何?” 林继心中一涩,避开她的目光:“于公而言,臣以为朝中诸公并未说错,陛下确实到了立皇夫的年岁。” 那么,于私呢? 司徒毓也没有戳破,只笑问道:“那么你以为,该立何人为皇夫才好。” 林继本是下意识地想说唐赋,却突然想起那日司徒毓与李昀之在凉亭中的情景,想了想,道:“李昀之。” “哦?”司徒毓笑容更深:“你怎地不说唐赋了?” 林继一本正经地答道:“李公子大家出身,比唐公子更加合适。” 司徒毓笑容微敛:“你这样说,莫不是对唐赋……” “臣与唐赋什么都没有,”林继见她又要想歪,忙解释道:“臣只是觉得,李公子更好一些罢了。” 司徒毓扑哧一笑:“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你们有什么。” 林继只有苦笑。 司徒毓恋恋不舍地抚着她的面颊:“以后,不要自称臣了,我不喜欢听。” “陛下……” “也不要叫我陛下,我不以君礼待你,你也莫要以臣礼对我。你我……平等相待,如何?” 林继也不知怎么了,听到这句话,便忘记了谨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心底压着的一切顾忌…… “我明白了。”她用力点了点头。 “傻将军!”司徒毓莞尔一笑,愈发觉得林继有趣起来。 林继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尴尬地转移话题:“那么,陛……你的意思是?” 司徒毓笑道:“李昀之虽好,却不能立为皇夫。”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司徒毓眨了眨眼:“我不喜欢。” 林继的心又提了起来:“那你是喜欢唐赋……”见她只是微笑,又问道:“周朔?” 司徒毓道:“我的皇夫,非要从这三人中选么?” 林继忙摇头:“自然不是。” “我有喜欢的人,所以并不打算从这三人中挑选皇夫。” 林继心里一揪,略垂下眼,掩下自己的紧张:“你……喜欢……谁?” “傻将军,”司徒毓凝视她良久,失笑道:“你不妨猜上一猜。” 林继叹了口气:“我猜不着。” “那便慢慢猜,”司徒毓悠然起立:“猜上一辈子亦是无妨……我等着你说出答案。” “曲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8 儿,小小年纪贪酒,可不是好事儿。”上官鱼瞥了忙着喝酒的少年一眼。 少年把玩着喝空了的酒杯,嘿嘿一笑:“这酒劲儿小,喝些也无妨。” 上官鱼目光落回手中的书卷:“依我看,却是毓儿与太后娘娘宠坏了你,让你这般地无法无天。” 少年笑道:“那件事儿,你怎么看?” “你是说崔太傅罢官一事?” 少年道:“那崔老头此番可是触着陛下逆鳞了,仗着自己是老臣是太傅,便对皇夫一事指手画脚。” 上官鱼淡淡地道:“如他这般性子,先皇或许忍得,毓儿可没有那样的好肚量。毓儿生平最恨的,便是有外人干涉她的私生活。” “陛下倒也雷厉风行,第二日便下旨让崔老头回乡养老去了。不过朝中那些人似乎没有就此吓住,反倒上书上得更加勤快了。” “毓儿心中自有定计,任旁人如何置喙,亦不会轻易更改。” 少年摸了摸下巴:“你说陛下当真看上林继了么?” 上官鱼微微一笑:“你几时见过毓儿将谁这样困在身边,就连晚间也在一起的?以毓儿的性子,自是想到什么便做什么,此番,定是动心了。” 少年疑惑道:“这倒奇了,前一阵子陛下还在为那个女人神魂颠倒的,怎地没过几天,就看上旁人了?”女皇陛下这心,未免也变得太快了罢? 上官鱼瞥他一眼,也不说破:“毓儿的心思,旁人自然难以猜透。我们只要知道她现在喜欢林继,那便够了。” “那么陛下是想让林继做皇夫了?”少年轻哼一声:“林家久镇一方,在军中威望极高,林继又是凯旋之将,确实比那周朔合适多了。” 上官鱼悠悠地道:“即便不是,毓儿想做的事,谁都能阻止得了呢?林继,必然是皇夫,绝不会有第二个人。” 少年嗤笑一声:“这缘分可当真奇妙得紧,当初一心一意要削林家兵权的是陛下,要林继进京做质子的也是陛下,费尽心思要对付林继的还是陛下……现在为林继牵肠挂肚的,依然是陛下,可真应了那句话……女人心,海底针。” “听起来,曲儿似乎很了解女人呢。”上官鱼似笑非笑地道。 少年心中莫名一寒,缩一缩脖子:“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啊,你看,那边有人来了!” 上官鱼向外看去,只见一名青年正缓步向这里走过来,她认得那是唐赋。 唐赋远远地便看到亭中有人,想了想,还是走了过来。 “唐公子今日怎地有闲暇来此游玩?”不待他开口,上官鱼已道。 “上官小姐有礼。”唐赋微笑拱手:“在下见今日天气甚好,便出来走走。” “是么?”少年语中带刺:“我还以为唐公子又要约见女皇陛下,或者是林将军了。” 唐赋目光一转,落在少年身上,面色有片刻的忡怔:“这位是……” 少年嘿然道:“区区贱名,哪里入得唐公子之耳。” 唐赋皱了皱眉,脑中隐约有些什么,却又抓不住头绪。当下少年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在那里喝酒,他与上官鱼谈笑几句,便离开了。 “曲儿与唐公子认识?”上官鱼早将少年的神情一一看在眼中。 少年冷冷地道:“我哪里有幸识得这位唐公子。”眼中却闪过憎恨之色。 上官鱼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重新将目光转到手中书上。阳光斜射入凉亭中,照见少年的满怀心事与上官鱼的若有所思。 若非如此,此地定是一片宁静祥和。 第四十章 旧疾之急 司徒毓是被一阵隐忍的咬牙声惊醒的,睁眼看时,却见林继靠在床脚,整个人缩成一团,面色通红,身子不住颤抖着。 “林继?”司徒毓一惊,忙下床拥住了她:“你怎么了?” 林继整张脸都在扭曲,连吸几口气,才能出声:“无……无妨,只……只是旧……旧疾犯了。” “旧疾?你怎地从未说过?!”司徒毓抬袖一抹,满手都是冷汗。 “我……我……”林继痛苦地闭上眼,难以为继。 “别再说话了!”司徒毓心疼地紧揽住她,心中头一回慌得不知所措,随着林继的颤抖,司徒毓的身子也开始微微发起抖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昨日分明还是好好的,为何一觉醒来,她却成了这个样子? 司徒毓不会把脉,也不敢传唤太医,除了紧紧抱着她,她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段时间过得极是漫长,许久之后,林继才停止了颤抖,蜷缩的身子也慢慢舒展开来。俊秀的脸上一片苍白,浑身上下像是在水里泡过一般,全都湿透了。此刻她方感到司徒毓正紧紧抱着她,她心中微动,明知推开她才是守礼的表现,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来……当然,也无法产生这样的念头。 司徒毓感到怀中的身躯渐渐有了温度,这才渐渐放下心来,低头看着林继苍白的脸,她的心像是被狠揪了一下,极疼极疼——她见过林继威风凛凛,也见过她不卑不亢……她几乎在任何时候,都显得那样镇定。然而此刻,她却是这样虚弱,这样需要人的保护。 心中蓦地涌起强烈的保护欲,她略低下头,下巴紧贴着她的额头,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将军。 “陛下……”司徒毓身上传来的温度让林继无法当作不知道。 “你又叫我陛下……”司徒毓轻轻叹了口气,抚上她的面颊:“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继勉力抬起手,想将她的手拉开,交触之时,一阵柔软之感迷了她的神志,让她不能再继续下去:“我生来便是带着病的,幼时险些还因此丧命,若非当时老师云游至北关,传我功法助我抵抗顽疾,只怕便没有今日的林继了。” “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虞先生了?” “然而老师纵然医术精妙,却也不能全然治好我的病,隔三岔五的还要发作一回。”林继微垂下眼,心有余悸:“之前在战场上发作起来,立时便不省人事,若非老师指挥得当,定要败于鞑剌人之手了。”她摸了摸胸口:“这道伤,便是拜那回所赐。” 司徒毓想起林继初进京之时,身上带着伤,却为她所捉弄,在朝堂上硬挺着跪了几个时辰,不由好一阵心疼:“你为何不早说,若你……我当时定不会……” 林继微微一笑:“此事怪你不得,更何况在战场上发病,并非什么光彩之事。” “林继,以后你要是还有伤痛病患,定要一一告诉我,不许隐瞒。”司徒毓扳正了她的脸,一本正经地道。 林继摇头道:“你是国君,不应该关心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并非无关紧要……你的事,无论大小,我都想要关心,想要知道。”司徒毓轻轻地道:“你的事,便是最重要之事。” 林继听得眼眶一湿:“你……实在不必……” “别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39 说了,”司徒毓的面颊贴着她的:“我不想听这些……我想对你好,这天下又有谁敢阻止?” 林继张了张嘴,司徒毓已知道她要说什么:“我想对你好,只想对你好。” 林继长长叹了口气,合上眼,不再说话。 你对我这样好,他日情义不再时,我又该如何自处? 见她如此,司徒毓心中更疼,轻轻蹭了蹭她的面颊:“不要坐在地上了,咱们到床榻上去好么?” “抱歉……是我扰了你。”林继谦然道。 此刻还是深夜,司徒毓本该睡得正香,却因她的事担惊受怕,让她如何不自责。 “我又不曾怪你,”司徒毓白她一眼:“倒是你,身子不舒服也不说出来,强忍着算是什么?” “从前时常这样,”林继有些不好意思:“都习惯了。” 司徒毓听得眉头一蹙,忽笑道:“今日你身子虚,需要人照顾,便与我同睡罢。” 林继脸上顿时添了几分血色:“这……这……不妥……” “我说妥便妥,休要多言。”司徒毓瞪了她一眼,扶着她站起来。 林继正要挣开她的怀抱,便感肩上一麻,已被司徒毓拂了穴道,动弹不得。司徒毓笑得像只小狐狸,眼珠子转了转,竟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你……”林继顿时苦笑不得——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司徒毓当她是小孩子么?这样抱来抱去的…… “好了,不舒服的人,就不要多说话了,闭上眼,安心睡觉。”司徒毓拂上她的眼睛。 “你……解开我的穴道。” “我若解了,你哪里还肯听话。”司徒毓笑盈盈地在她身边躺下,撑着脑袋打量着她:“好好睡一觉吧,醒来之后,穴道自然就解了。” 林继叹了口气,实在不知该拿这个顽劣的天子怎么办才好。 “乖,”司徒毓含笑看着她,目光中柔情脉脉。她轻轻伸手,将林继揽入怀中,让她的脑袋在她胸前舒适地软着陆:“快睡吧,我的将军。” 林继不能挣扎,也说不出话来,脸上触到一片温热柔软,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司徒毓扑哧一笑:“你的心怎地跳得如此快?” “热、热!”林继的声音含糊传来。 司徒毓的手在她背上缓缓游走,明显不怀好意:“这天确实热了些,要不……把衣服脱了?” 林继浑身一颤,忙道:“不、不热了!” 司徒毓好笑地托起她的下巴:“到底热还是不热呢,傻将军?” 林继一脸纠结,说热也不是,说不热更加不是,一时之间,竟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呵……不逗你了,快睡吧。”司徒毓掩着小嘴打了个哈欠,将脑袋靠向她,含糊道:“被点了穴道,就老实一些。” 林继无奈地看着自顾自睡过去的司徒毓,目光渐转柔和。 这个女皇啊……她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第四十一章 故人远来 一张石几,两副碗筷,几色小菜。 李敬亭自斟自饮,神色间隐见落寞之色。 约莫喝了半壶,他才停了停,看向对面空着的位置,轻轻吐出一口酒气,微笑道:“十八年了,你已死了十八年。” “这个世间,除了我,怕是没有什么人还记得你了吧。” “你曾是天之骄子、一国储君,死后却连一座坟也没能留下……这是何等讽刺的事。” “在国史上,你是弑父夺位的废太子,势必要受万古唾骂。” “在旁人眼中,你并不是一个好人。可你……终究养育了我十八年。”李敬亭慢慢喝干杯中酒:“养育之恩,我终身难忘……虽然,你对我并不好。” 李敬亭的笑容渐渐转为苦涩:“很讽刺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只将你当作叛逆,常常惦记你的,倒是我这个偷龙转凤的养子。”他又斟了杯酒,倾在脚下,为石板吸收:“不管怎样,今天是你的忌日,我总该敬你一杯。” “李大人……似乎心情不好?”头顶上传来一个许久未曾听到过的声音。 李敬亭愕然抬头,果见一个青衣人抱臂站在高高的树顶,身子随着纤细的树枝上下晃动,让人为她捏了把汗。 李敬亭呆了片刻,微笑着拱了拱手:“皇夫殿下,却是久违了。” 青衣人自树林轻飘飘地落地,摆了摆手,笑道:“我已经不是皇夫了,切莫这样叫我。” “那……我该叫你顾兄,还是顾小姐?”李敬亭笑得狡黠。 青衣人道:“随你怎么叫都成,”一眼看到桌上的酒,顿时眼睛一亮,取过杯子连灌三杯,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李敬亭看得好笑:“你有多久没喝过酒了?” 青衣人皱眉道:“酒儿这回又禁了我一个月的酒,我都快憋坏了。” “说到这个……陛下呢?她怎舍得与你分开?” “酒儿去了骊山,便打发我先到你这里来。”青衣人兀自觉得不过瘾,拿了酒壶来对着壶嘴便灌。 见她一副酒鬼投胎的样子,李敬亭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青衣人含糊道:“我左右不过走了一年多,你可别一副多年未见的模样。” 李敬亭失笑:“说得也是。”顿了顿,他问道:“你们回来,可是有什么大事?”能让这两位逍遥人间的主儿出现在这里,此事定然非同小可。 青衣人放下喝口了的酒壶,皱眉片刻道:“我也不大明白,或许……她只是想回来看看罢。她虽远离了皇权,但仍放心不下毓儿。” 李敬亭点了点头:“两位陛下姐妹情深,自该如此。” 听他这么说,青衣人忍不住一笑,促狭地望定了他。李敬亭面色一窘,轻咳道:“不说此事了……你云游四海间,可有什么奇闻异见没有?” “有啊,这一路走来,我可将沿途好酒都喝了个遍。”青衣人兴冲冲地道。 李敬亭以手扶额,叹了口气:“风土人情呢?” 青衣人眨了眨眼,面露无辜之色:“这个……没有注意。” 得,这两位不是去游遍天下的,分明是去喝遍天下的。 “对了,李大人,这些年酒儿一直不曾放弃寻找姑父,你或许有些线索?” “这些年,她二人也曾回来过几回,你姑姑还收下一个徒儿……这些,你们都不知道罢了。” “如此,酒儿也该放心了,至少她们很平安。”青衣人皱了皱眉:“酒儿总是这样执著,我也劝过好几回,她怎也不肯听。” 李敬亭轻叹一声,颇有感触地道:“父女天伦,人之常情。” 青衣人微垂下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间有些郁郁。 “好了,不说这些。你我也算故交,今日便抛开一切,好好喝一场如何?” “这样最好!”听到喝酒,青衣人自是再高兴不过。 “越溪,许久不见了。” 面对突然出现的司徒酉,苏越溪足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0 足愣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情不自禁地单膝跪下:“臣参见陛下!” 她十一岁入宫做当时还是公主的司徒酉的伴读,之后无论是官至龙牙卫大将军,抑或是龙牙军副统领,她都始终伴随司徒毓左右,寸步不离。 在她的心中,有一点是与李敬亭全然相同的。这个天下,值得他们全心效忠的,只有女皇司徒酉一人。正因如此,当司徒酉假死退位时,她也辞去了龙牙军副统领的职位,哪怕当今女皇与她关系密切。 “越溪,你我已非君臣,而是挚友,不必行此大礼。”司徒酉含笑将她谗了起来,仔细打量:“阔别一载,你倒没有多大变化。” “陛下却是轻松自在多了。”苏越溪亦是含笑应答。 司徒酉纠正不过她的称呼,只得作罢:“寄情山水,没有国事烦扰,自是自在的。我总算能明白父皇当年为何要抛下大位假死遁世了。” 见她神色有些黯淡,苏越溪道:“陛下依旧没有寻到他?” 司徒酉苦笑道:“父皇若是铁了心不见我,我除了在茫茫人海之中碰运气,还能如何?” “陛下不必忧心,工夫不负有心人,总有一天,你们会相见的。” “不说这些……”司徒酉伤感地摆了摆手:“毓儿这两年可还好?” 苏越溪轻笑道:“她天资聪颖,许多看似困难的事都可以做得很好,却是不必太过担心。现今她年纪还小,或许还有些玩心。待得再过几年,她便也定下心来,专心治理天下了。” 司徒酉瞥她一眼:“可我却听说……毓儿对敬亭颇有猜忌之心?” 说到这个,苏越溪亦禁不住要摇头:“敬亭少年得志,执掌中书省多年,朝中几位老臣告老后,百官隐隐有以他为首之事。她疑心病重了些,会有所猜疑也不奇怪。” 司徒毓道:“当年我何尝不是猜疑过顾丞相,甚至连皇叔也……用人不疑,江山社稷非同儿戏,世上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 想到司徒毓,苏越溪眼中便带了笑:“她却是将你的架势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如今做起样子来,十足是当年的你。” 司徒酉摇了摇头:“近来京里传了些乱七八糟的风闻,毓儿与那林继,却是怎么回事?” “看情形,她应是喜欢上了人家。只是那林继……”苏越溪蹙起了眉。 “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 “那孩子有些死心眼,她二人间,怕是会有些麻烦。” 司徒酉道:“我当初将蟠龙青玉给毓儿,便是要让她自行择婿。只要是她喜欢的,谁也不能阻止,不管那人是什么身份……甚至是,性别。”司徒酉意味深长地道。 苏越溪神色有些微妙,片刻,她笑道:“陛下此来准备留到几时?” “两三日罢,总要寻机会见毓儿一面的。” 第四十二章 骊山深处 林继悄悄打了个哈欠,无奈地看着前边兴致勃勃登高的司徒毓。 要说这女皇陛下还真是精力旺盛,一大早天没亮便拉着她出门爬山,不带侍卫不说,还一个劲地往骊山深处走,也不怕遇上个什么狼虫虎豹。 “山路难行,小心一些。”见她越走越是惊险,林继提心吊胆地提醒道。 司徒毓回眸一笑:“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哪里会……”话一出口,脚下一个踉跄,人便往前跌去。 林继赶紧上前扶住了她,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并肩前行。 司徒毓掩下眸中的狡黠,握紧了林继的手,口气轻快地道:“再晚一些,可就看不到日出了。” “今日看不到,明日还可以看,若是摔着了,要找谁赔去?”林继喋喋不休。 “你真罗嗦,像老妈子似的!”口气有些不满,但她眼角的笑却出卖了她的内心:“不过若我明日、后日……以后想来看日出,你都会陪我么?” 林继叹了口气:“我说不陪有用么?” 司徒毓嫣然一笑,双手抱住了她的手臂:“那便慢慢走罢。” 林继心中微微一荡,没有拒绝她的亲近,只一本正经地埋头行路。 两人到达峰顶时,太阳正从远处的云霞后露出头来,万道金光透云而出,霎时间整个天地都被照得亮了。林继略转过头,看着被笼在金光之中的司徒毓,此刻的她,看起来离她分外遥远。她本是九五至尊,天下最尊贵之人,晨光之中,更显得她如金神一般,凛然不可侵犯。 林继心中莫名地有些憋闷,她下意识地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在司徒毓看过来时转过了头,看向阳光下的群山。 “很美,不是么?”司徒毓喃喃问道。 “是很美,不过……”林继顿了顿,道:“再美的景色,下次来看时,都要带上侍卫。” 司徒毓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是要我出门游玩之时,还带上一班粗鲁汉子?”见她一本正经地点头,她没好气地道:“不解风情……” “什么?”山顶风大,林继一时没有听清。 “没什么……”司徒毓笑得灿烂:“我的将军武艺高强,有你在,足可顶得过整队龙牙卫,我还要侍卫随从做什么?” 林继摇头道:“你太看得起我了,一人终究力短,要是有什么万一,也未必能顾得过来。” “若当真顾不过来,”司徒毓悠悠地道:“你便弃了我,自己活命去罢。情形当真凶险如此,能逃得一个,便是一个了。” “我怎会丢下你,”林继道:“我便是自己死了,也要护你周全。” 司徒毓凝视着她,眸中一片深邃:“你这样说……因为我是你的君主么?” 林继下意识地摇头:“不、因为……因为你是……” “是什么?”司徒毓饶有兴致地打量她。 林继认真地道:“你我平等相待,自然是友人。” “哦?”司徒毓略略提高了声调:“只是如此么?” 林继点头:“自该如此。”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应该或不应该的,不过凭心而已。”司徒毓轻轻勾起她的下巴:“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林继脸上阵阵发热:“我心、如我言。” “真的么?”司徒毓淡淡看她一眼,没有深究。两人间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过了一会儿,司徒毓道:“走罢。” “就这样走了?”林继微怔。 “日出也看完了,难道你还想留在这危险的随时可能有刺客的荒山野岭不成?”司徒毓的口气淡淡的。 林继心中有些忐忑,看了看天,小心翼翼地道:“天色尚找,这里风景宜人,不若……四处看看?” 司徒毓瞥她一眼,忽展颜一笑:“好啊。” 两人手拉着手,并肩在山道上漫步。骊山因为汤泉宫的缘故,深处虽然荒僻,却仍铺了整齐的石板路,是以行走并不困难。两人身处最高的峰顶,此时正是草木繁茂的季节,一路行来,入眼尽是一片葱翠,令人心情舒畅。 林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1 继心中一片宁和,惯于拧起的眉也难得地舒展开来,嘴角挂了微微的笑,欣赏着四周的风景。 “喜欢这里的景致么?”司徒毓见她神情愉悦,心情亦是大好。 “在北关所见,多是苍茫草原,狂风飞沙,极少见到这般秀丽的景致。”林继大是感叹。 “那你……喜欢这里,还是喜欢北关?”司徒毓盯住了她,仿佛她的回答至关重要。 “北关有北关的壮阔,骊山有骊山的秀美,不可同日而语。”林继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真要说起来……我还是喜欢北关多一些。”中原虽然秀丽,却束缚住了她的心,让她不能自由奔腾,回到属于她的战场。 “你……”司徒毓面色微变,片刻后,仿佛想通了什么一般,轻笑道:“也罢……你喜欢北关,我便将它送给你。” 林继瞪大了眼睛:“送给我?” “林家永镇北关,这个礼物,你可满意?” 林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她回京受封,司徒毓的圣旨中虽已表明“林家永镇北关”,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敷衍之辞,此刻司徒毓却以无比认真的口气重新许下诺言,由不得她不信。 愣了好一会儿,林继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地上:“臣,谢陛下恩典!” 司徒毓看了她好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不是已说过了……你为何又自称臣?” “这是陛下对林家的恩典,臣当以臣礼谢之。” “这是司徒毓送给林继的礼物,不是送给龙牙军副统领,亦不是定北将军。”司徒毓将她扶了起来:“你这样说,却置我的一番心意于何地?” 林继抿紧了唇,虽未说话,但那倔强的神情已表明她决计不会改口。 “也罢,这些……不过是形式而已,只要你开心就好。”司徒毓为她理了理衣襟。 惬意的游山玩水最后是以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作为结局的。 倚在半山腰的凉亭之中,看着亭外连绵不断的银线,司徒毓有些感慨:“民间有种说法,叫做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适才日出之时霞云连片,看来俗语所言非虚。”身后林继含糊应了一声,司徒毓又道:“看来这雨一时停不了,我们今日恐怕要在这山中滞留了。” 这一回,林继没有应答,司徒毓疑惑地回过头,却见林继蜷缩在亭角,双手抱着膝,半湿的身子瑟瑟发抖。蓦地想起几日前的情景,大惊之下,司徒毓急忙上前:“你的病又犯了?” 除了点头,林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司徒毓脸色煞白:“怎地会在这个时候——” “无、无妨……”林继断断续续地道:“一、一会就、就好……好了……” “你还要逞强!”司徒毓心疼得无以复加,紧紧拥住了她:“是我不好,我不该拉你到这里来……” 林继勉力摇了摇头:“不……不怪……” “别说话了,”司徒毓咬了咬牙,转过身去,将她扶趴到自己背上:“我带你下山。” “不……不……” “你看看你,这一回病犯得比上一回还要重,必须下山寻医。”司徒毓不由分说,负了她便走。 林继无力挣扎,只得任她背着她走入雨中。磅礴大雨打在头上身上,让她神志清醒了一些,也有了些气力。 “放、放我下来,”林继轻轻推着司徒毓:“不可如此。” 雨大路滑,司徒毓身子看着纤弱,还负了个人,若是不慎摔着,那可如何是好。 “闭嘴。”司徒毓没好气地喝道。 都什么时候了,这个木头将军还在想那些有的没的。 林继没有再抗拒,随着司徒毓背部的起伏,一阵倦意袭上心头,她将头靠在司徒毓肩上,意识渐渐模糊…… 第四十三章 山中过夜 林继缓缓睁开眼,明亮的火光映在迷蒙的双眸中,令司徒毓一时失神。 林继拿手遮了眼睛,轻哼一声,沙哑着嗓音道:“这是哪儿?” “在山洞里,”司徒毓还在为方才那一瞬的光辉心颤:“大雨将山路冲垮了,我只得先找一处山洞安置你,好在你看起来已经没那么糟糕了。” “……是我连累你了,”林继的眼睛掩在双手的阴影下,看不清她的神情:“若非我邀你游山,你也不会受困于此。” “那么我拉你来看日出又该如何算?”司徒毓摇了摇头:“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安心歇息着,明日若是还不能行,自然会有人找过来。” 林继没有应答,司徒毓静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心中渐定,没话找话道:“白日淋了雨,你可觉得冷了?” 林继摇了摇头:“我所修行的功法性烈,不惧风寒。倒是你,习练那等阴寒内功,若不将风寒逼出来,只怕要大病一场。” 司徒毓微笑道:“我的将军这是在担心我么?” 林继看她一眼,慢慢坐起身来:“为君者,一举一动都牵系天下,莫要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司徒毓眸光流转,避重就轻地道:“你希望我珍惜自己,我自然会听你的。” 林继忍不住想叹气:“不是为了我……为了社稷,你必须珍重自己。” 司徒毓嫣然一笑:“只要结果一样便好,为了谁有什么区别?” 林继站起身来,身子晃了晃,勉强站稳,脚下虚浮地向司徒毓走过去。司徒毓仰头看着她,似是不解她要做什么。 “伤在哪儿了?”林继突兀地道。 司徒毓笑容不变:“你在说什么?” 林继轻叹一声:“山路泥泞陡峭,是不是滑倒了?”她伸出手,在空中悬停片刻,握住了她的肩膀,见她神情自若,便松了肩膀,在她脚踝上轻轻一捏。 司徒毓眉头耸动一下,终是忍不住露出痛楚之色,林继二话不说,为她除下了鞋袜,果见原本白皙如凝脂的脚踝上多了一大块淤青,显是扭伤了。她心中微疼,掌心覆上淤青,放柔了力道,轻轻揉搓起来。 司徒毓忍着疼,脸上仍带着笑:“你怎知道我伤了?” 林继看她一眼,淡淡地道:“我就是知道。” 林继醒过来时,见司徒毓远远地坐着,心中已觉不对。说了几句话,她丝毫过来的意思也没有,甚至林继起身时她也一动不动,实在与平常有异。林继若还想不到她伤了,那就当真太迟钝了。 林继为她化着淤青,心疼之下,口气也愈发冷锐起来:“你还怪我有什么事都藏着掖着,你自己呢?你以为能瞒我到几时?” 林继越是责怪,司徒毓便越是开心,闻言微微一笑:“你生气了?” 林继闷哼一声,打算不理会她。 “别生气了,你自己病还没好,我也是怕你担心。”司徒毓伸手轻拨她额旁发丝:“你瞒我一回,我也瞒你一回,咱们扯平了好不好?” 林继瞪她一眼,实在无法真的与她怄气,只没好气地道:“下不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2 为例。” 司徒毓面上笑容扩大:“嗯,下不为例。” 林继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笑容,略低下头,装做专心检查她的扭伤:“你伤得不轻,这几日需要静静养伤,不可触动伤处。” “我倒看不出,你会给给瞧病。”司徒毓悠悠地道。 “家师医术精绝,我这弟子虽不争气,好歹也该会一些。”化开淤血,林继小心地为她套上鞋袜:“这几日你便安分一些,别到处乱跑。” 司徒毓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倒教训起我来了……你当我是满山乱跑的猴子么?” 林继瞥她一眼:“我会看着你。” 这句话很是中听,司徒毓笑盈盈地道:“那你可要看紧我了,小心一回头,我就不见了踪影。”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半步的。”林继抿紧了唇,神情坚决。 司徒毓笑得更是灿烂:“那咱们便走着瞧罢。” 林继皱了皱眉,直觉地感到司徒毓不会那么听话:“总之,你不想让本朝出一个瘸子皇帝的话,就最好听话一些。” 司徒毓眨了眨眼,转移话题:“你的病好了?” 林继兀自提不起力道来,却道:“无碍了。” 司徒毓拉了她的手,引她在身边坐下:“可我看你脸色还不大好,天还没亮,便再睡一会儿吧。” 林继点了点头:“你呢?” “我?”司徒毓微微一笑:“和你一起睡。” 林继不知想到了哪儿去,俊脸红了一红:“一、一起?” 司徒毓故做惊奇:“莫非你想让我为你守夜?” “不不不……一起、是该一起……”林继红着脸连连摇头。 司徒毓笑盈盈地抱住她的胳膊,将脑袋靠在她的肩上:“既是如此,那便睡吧。” “可是……” “没有可是,乖,别闹了。”司徒毓掩着小嘴打了个哈欠,合上双眸,喃喃地道:“睡吧。” 林继无奈地任她枕在肩上沉沉睡去,沁人的幽香自司徒毓身上清晰地传来,惹人迷醉,却将最后那一点睡意彻底驱散。林继身子僵硬地直坐着,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留神,便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如此僵持了不知多久,司徒毓渐渐不安分起来,手在林继身上乱爬不说,口里还喃喃念叨着梦话,把脑袋一个劲地往她肩膀上蹭。林继哪想得到女皇陛下睡着后如此不安分,无奈之下只得将她从身上扒拉下来,脱了外袍铺在地上,再扶她躺好。司徒毓的手兀自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她只得紧挨着她坐下,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意图将她的手暖起来。 司徒毓似乎满意了,面上浮起淡淡的笑,抓着她的手在脸颊边蹭了蹭,呼吸渐渐平稳。林继将空着的手轻轻放在司徒毓额上,果然感到有些热得异常。她默运玄功,助她排出体内寒气。林继功体性烈,不一会儿,司徒毓额上便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林继松了口气,伸袖为她拭了汗,接着忍不住轻叹一声:“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仿佛听到了她这一句抱怨,司徒毓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咕哝一声。 林继摇摇头道:“真不知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就遇上你这样的克星……你说,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曾以为你我永远不会有和平相处的时刻,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活在君王的猜疑之中,可你给了我活路,给了我难以想象的关怀与体贴……即便这只是你收拢人心的手段,即便这一切只是昙花一现的幻境,即便将来并不乐观……我也,甘之如饴。 俯下头,林继的吻轻柔地覆在司徒毓的额上,微一停留,便即离开。 “晚安,我的女皇陛下。” 一夜未眠。 清晨的阳光射入洞中,将昨日的风雨尽数驱散。司徒毓从美梦中醒来时,林继已在洞外逛了一圈,这才神清气爽地走进来。 “天气甚好,此刻下山,应是无碍。” 司徒毓挣扎着要站起身来,林继赶忙上前扶稳了她:“不是告诉过你,这几日不可使力么?” 司徒毓道:“不是要下山么?” 林继叹了口气:“我背你便是。”昨日是她背她来此,如此是一报还一报了。 司徒毓脸上的笑容顿时荡漾开:“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岂敢岂敢。”林继反身蹲下,向司徒毓示意道:“来罢。” 司徒毓呆楞了片刻,这才小心翼翼地趴向她不甚宽广的背。一阵柔软温柔的感觉紧贴而来,让林继呼吸为之停滞。她勉强定了定神,驱走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负着司徒毓站了起来。 “你累不累?”一路下山,司徒毓自是心情大好,轻松自在,三不五时便要出言骚扰林继。 问过七八遍,林继终于道:“你虽然重了些,背起来倒也不累。” 司徒毓轻哼一声,心中大是不乐:“你的意思是说我胖了?” 林继不置可否,就感脖子上一紧,被司徒毓紧紧揽住了。 “你做什么?”走得摇摇晃晃的林继没好气地喝道:“小心摔倒!” “你敢说我胖,我要杀了你。”司徒毓紧勒着她的脖子,却舍不得下重手,心中恼恨之下,贝齿微张,对着她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嘶——”林继倒吸一口凉气,只觉热血冲头两脚发软,险些撑不住司徒毓两人一齐摔下山去:“你、你——” 司徒毓咬够了,这才缓缓松开牙齿,林继的脖子上赫然多了个清晰可见的牙印。此刻司徒毓又心疼起来,轻轻向牙印上吹着气:“傻将军……疼么?” 林继一个战栗,咬牙道:“我的陛下,你就不能安分一点么?微臣这要是一松手,咱们两个都要滚下山去了。” 听她换了称呼,司徒毓知道再玩下去,林继真的要恼了。伸手在牙印上轻抚几下,司徒毓悠然道:“好了,傻将军,不闹你了,咱们下山吧,免得他们找上来了。” 林继见她终于安分了,暗自松了口气,踏稳了步子,一步一步下山去了。 其实……司徒毓不闹她了,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第四十四章 姐妹长谈 一进入汤泉宫的范围,一群侍卫便哭爹喊娘地上来迎驾,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龙牙军大统领周朔。 看到司徒毓,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跪了一地:“陛下——” 林继有些不自在,想放司徒毓下来,又怕伤着她的脚,只得这样僵持着。司徒毓自是乐得维持原状:“起来罢,朕只不过是上山去游玩一宿,你们这样紧张做什么?起来罢。” 周朔直起身子,这才发现司徒毓正趴在林继身上,他脸色立即变了:“林继,你、你怎可对陛下如此大不敬!还不放陛下下来?” 林继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就听司徒毓不温不火地道:“朕此刻行动不便,自须林爱卿背着。周卿……可是有所不满?” “行动不便……”周朔见两人形态亲密,又“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3 孤男寡女”一夜未归,加上“行动不便”这等暧昧不明之语,脸色终于大变。 周朔的怒火与敌视只让林继觉得莫名其妙,司徒毓却很满意这句话造成的效果,微微一笑,她道:“林爱卿,背朕回寝殿罢。至于周卿,若是闲来无事,不如将汤泉宫巡视一遍。” 周朔几乎要被妒火所吞噬,但在女皇面前又发作不得,只得咬牙应道:“臣遵旨。” 到得寝殿前,早已有人在此守候。司徒毓定睛一看,顿时呆了。那人回过身来,目光里带了些许责备,脸上却是笑着的:“毓儿,你又任性了。” “皇……姐姐!”司徒毓欢呼一声,挣扎着从林继背上下来,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扑进了那人的怀中。 “你的……”林继忍不住提醒道:“脚……” 司徒毓眼中似乎再也没了旁人,眉眼带笑地腻在那人怀中:“皇姐姐,你终于回来看毓儿了!” 那人含笑抚了抚她的头发:“都是做皇帝的人了,还这样撒娇。” “在姐姐面前,毓儿永远是小孩子。”林继从未见司徒毓露出过这样的孺慕之色。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你的脚怎么了?” 司徒毓吐了吐舌头:“在山上的时候摔着了,是林继……”司徒毓瞥了林继一眼:“是她送我回来的。”她有些紧张地拉着那人的手,像要得到某种肯定。 那人却只是淡淡地看了林继一眼,道:“你先退下罢。” 她话里仿佛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林继定了定神,看向司徒毓,等她发话。司徒毓眸光微黯,低声道:“你先回去,改日我再寻你。” 林继心中微堵,点了点头,向那女子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皇姐姐,”司徒毓咬了咬下唇:“你不喜欢林继么?” “你喜欢她么?” 司徒毓抿了抿嘴,断然点头:“喜欢。” 轻叹一声,她道:“你随我进来。” 姐妹二人在寝殿中坐定,司徒毓有些不安,先问道:“姐夫……没有来么?” “她自有去处。”司徒酉沉吟片刻,道:“你觉得……我是不是个不尽责的姐姐?” 司徒毓惊道:“姐姐何出此言?” “你十八岁那年,我便离开皇宫,丢下你独自面对偌大的江山。”司徒酉轻抚着她的头发:“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司徒毓微垂下眼:“姐姐是觉得,毓儿这些年做得不够好么?” “不,”司徒酉摇头道:“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这个天下在你的统治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我还有什么好苛求的。” “那么姐姐的意思是……” “无论你如何聪慧过人、天赋异秉……你终究还是个女孩儿。即便是我,有时候坐在冰冷的龙椅上,看着所有人对你纳头而拜,也会不自禁地感到孤寒。”司徒酉看着她,目光渐渐柔和:“江山社稷对你而言,或许太重了些。” 司徒毓摇头道:“皇姐姐,毓儿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就别无选择,不是么。” “只是……苦了你了。”司徒酉轻轻一叹:“司徒皇族的君王,当得可不轻松。” “姐姐别这样说,”司徒毓握住了她的手:“姐姐临去前说的话,毓儿始终牢记在心。这个天下,并不需要时时把握在手中,有时候操不如控,不是么。” 司徒酉凝视着她:“那么猜忌林家,让林继入京为质,也是为了贯彻这个‘控’字了?” “姐姐,林继的事……”司徒毓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 “你可知道,她是个女子?” “姐姐,你……知道了……”司徒毓陡然睁大了眼。 “想要知道此事,却也不难。” “可是……我喜欢她。” “毓儿,你究竟是喜欢她,还是喜欢‘她’?”作为姐姐,司徒酉再清楚司徒毓的性子不过。 “我喜欢林继,只喜欢林继。或许当初喜欢上林继,是因为‘她’,可如今,无论林继是不是‘她’,我都只喜欢她。”司徒毓郑重而缓慢地向她的姐姐宣告自己的心。 “你可知道,喜欢她,需要面对什么?”司徒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朝臣的反对,天下人的耻笑,司徒家的绝后,你都能坦然面对么?” “我不明白,皇姐姐,”司徒毓夷然不惧地与她对视:“当年你可以公然留下姐夫,不惧天下人的耻笑,为何毓儿却不可以?” “你可知道当年的事,背后究竟有多少艰辛,”司徒酉道:“这不是小孩子玩闹,是终生大事。” “毓儿自然明白,”司徒毓看着她:“只要能与林继在一起,再多的艰辛我也能承受。姐姐……毓儿一直认为,姐姐能办到的事,毓儿也一定能够办到。”这句话,在她心中憋了太久太久,终于在今日说了出来。 司徒酉怔了片刻,轻轻一叹:“毓儿,你果然已不是当年的孩子了。你有这等雄心,自然是好事。然而你可知道……若你执意要与林继在一起,司徒皇族将从此绝后,难以繁衍下去。” “难道为了朝代的延续,我便要与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生下后代么?”司徒毓摇了摇头:“姐姐,我对这个皇朝的感情,并没有你想像中的深厚。天下,只是天下而已。天下落于谁家,百年之后,又有谁会去关心?姐姐,若你当真将司徒家的血脉看得如此之重,当年又为何不招男子为夫,生下继承人?” “姐姐,你与我,其实是一样的人。” 司徒酉明眸轻合,片刻之后,喟然道:“罢了。” 走出寝殿时,夕阳已然落山,满天云霞照在琉璃瓦上,辉映出一片金碧辉煌、浮华虚荣。 或许司徒毓是对的,血脉的传承,王朝的延续,百年之后,谁还会去关心? 一切,不过凭心而已。 一道青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司徒酉身后,伸臂抱住了司徒酉略显孤寂的身影。 司徒酉轻轻吐出一口气,放任自己靠在那人身上,四周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出声。 过了许久,只听司徒酉喃喃地道:“顾薛衣,你帮我生个孩子罢。” “啊?!”顾薛衣一时怔住,连眨几下眼,才结结巴巴地道:“酒儿,我、我再怎样也生不出来吧?” 司徒酉扑哧一笑,回身点了她的额头:“傻瓜,逗你玩的。” 顾薛衣摸了摸脑袋,讪讪一笑。 “走吧。” “不再多留一会儿么,酒儿,”顾薛衣拉了司徒酉的手:“你不是一直惦念着毓儿么。” “毓儿过得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无论从哪一方面,她都已不再需要我了。”司徒酉有些伤感地一笑,轻抚顾薛衣的面颊:“顾薛衣,从现在开始,我就只有你了呢。” 顾薛衣面上轻轻荡开温和的笑容:“你永远都有我,酒儿,我会一直伴着你。”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会解了你的禁酒令。”司徒酉靠进她怀中,嘴角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4 却已扬起。 “酒儿——” 一阵轻快的笑容飘过寝殿上空,苏越溪在墙角含笑而立,默默祝福。 陛下,您当真得到了您想要的一切。 如此,我便可以放心了。 第四十五章 忽为帝师 林继花了一整夜时间来思索,她和司徒毓这样,究竟算是什么? 说是君臣,司徒毓却不许她以臣子自称;说是友人,两人间却总有着若有若无的暧昧情愫;若是再近一步……她们又该是什么关系呢? 密友,抑或是……情人? 林继不自觉地开始摇头:她们,她与她,怎么可能会是情人。要说司徒毓喜欢男人,她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要说司徒毓喜欢女人,她又是个女扮男装的……无论怎么看,司徒毓也不会喜欢上她吧? 可是,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她的心却变得难受起来? 究竟是司徒毓离不开她,还是她已离不开司徒毓? 看着空荡荡的卧室,她自嘲一笑——怕是后者吧。 接连两日,司徒毓都未曾来找她,林继的心仿佛落入了低谷,沉沉地,什么事也无法激起她的兴致。 珑夏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除了叹气,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本以为林继可以就此解开与女皇的纠缠,孰料却令她越陷越深,看她如今的状况,此刻抽身,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少将军既然回来了,便安生几日罢,”珑夏如往常一般为林继梳着头发:“便是最亲密的人,也不可能成日里待在一块儿的。” “最亲密的人……”林继呆看着铜镜,茫然道:“是么?” “少将军心里,将女皇陛下当作了什么人呢?” “是君臣,也是……友人。” “只是如此么?”木梳轻轻划过林继发间,珑夏淡淡问道。 “……还能如何?” “少将军这两日坐立不安,难道只是因为思念友人?”珑夏摇了摇头:“少将军不明白,难道我也不明白么。” “珑姐又明白了什么呢?” “当局者迷,少将军并非愚笨之人,你不明白的,只是自己的心而已。”珑夏熟练地为她束好头发,戴上玉冠:“有时候,我真为女皇陛下感到悲哀。” 林继歪过头,不解地看着她。 “世人只道男子不解风情,”珑夏微微一笑:“孰料女子尤甚。” 之后三天,司徒毓那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就在林继渐渐能够平静下来的时候,一纸圣旨,将整个汤泉宫煮沸了起来。 “什么!就算崔太傅被罢黜,太傅一职空缺,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比比皆是,怎么也轮不到他罢?” 宦官前来宣旨之时,林继正向顶头上司周朔汇报公务,听过圣旨,周朔直直跳了起来。 林继皱起了眉,心中亦是不解。 周朔的话虽然不中听了些,却是大实话。这太傅一职,怎么着也不该落在她头上啊。且不说她进京为质的身份,就算是自由身,她也是个武将,不该做这教导君王文治的太傅。 然而圣旨下来,她心中纵有千般疑虑,也不能抗旨不接。接旨之后,那宦官笑吟吟地道:“恭喜林将军……不,林太傅了。陛下对太傅,可当真是恩宠有加呐。” “多谢陛下圣恩,”林继拱了拱手,犹豫片刻,道:“臣自当当面谢恩才是。” 那宦官笑得谄媚:“奴婢临行之前陛下有交待,要林太傅即刻前去书房面圣。” 林继瞥了满面怒气的周朔一眼,点头道:“有劳公公带路。” 几日未见,司徒毓似乎有些消瘦,她端坐书案之后凝神书写的样子令林继一时失神。回过神之后,她不禁暗笑自己中毒太深,才分别几日,竟有了相隔数年之感。 “陛下,林太傅到了。”宦官小声提醒道。 司徒毓抬头看向林继,林继却在一瞬间胆怯地避过她的目光,一撩下摆跪了下来:“臣林继特来谢恩。” 司徒毓“嗯”了一声,对宦官道:“你先下去。” 宦官退下后,司徒毓上前搀起了林继:“不是让你不要执臣礼了么,怎地还是跪来跪去的。” “陛下……” “你又叫我陛下,”司徒毓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随即一瞬不瞬地打量起她来:“林继,你瘦了。” 司徒毓这句话仿佛直指林继那不足为外人道的内心,她面上一热,微低下头道:“你也瘦了。” “这几日我在忙一些事情,许是累了。”司徒毓捋了捋耳边乱发:“对了,我这道圣旨,你可还满意么?” “我不明白……” “你就这么不愿意做我的太傅么?” “我只是觉得,比起我,其他人更适合做你的太傅,比如中书令李大人。”林继摇了摇头:“林继一介武夫,如何能担起教导帝王的大任?” “我说你能,你自然就能。”对于她的抗拒,司徒毓也不以为意:“谁说太傅就一定要文采斐然的?教习武艺的,难道便不是太傅了么?” 林继怔了怔:“武艺?” “我的将军武艺过人,这一点,我可是仰慕已久了。”司徒毓眨了眨眼:“更何况从前你教训我的那些话,我也都记在心上。能在这些方面提点于我,作为太傅,便足够了。” “可是……” “别可是了傻将军,”司徒毓笑吟吟地拉了她的手:“圣旨以下,你要我对全天下人食言么?” 林继叹了口气:“罢了,既是如此……我也只得尽力为之。” 司徒毓点头道:“你既是太傅,又是龙牙军副统领,每日除了贴身保护我,还要督促我习武理政,可是半点都不轻松呢。”话虽如此说,明眸里却带了些自得。 “这是自然。”林继丝毫没有察觉到司徒毓的小伎俩,心中已在思索如何做一个尽职的太傅。 “那么……” “我有一个要求。” 司徒毓诧异地转过眸子:“说来听听。” “既为太傅,那便是帝师,你我日常相处,应当谨守君臣师徒之礼,不可逾越。”见司徒毓瞪大了眼睛,林继一本正经地继续道:“帝师何等尊崇,自为天下人所瞩目,容不得半点差错,还望陛下体谅臣才是。” “你……你……”司徒毓一时说不出话来。 “另外,臣既要教授陛下武艺,那么还请陛下每日四更起身随臣习武,每日习武两个时辰,不可懈怠。” “陛下要臣在旁提点,臣便斗胆,随时向陛下谏言,还望陛下莫要怪罪于臣才是。” “陛下以为如何?”说了一大串,林继抬起头,翩然一笑。 司徒毓突然觉得,让林继当太傅,实在是失策中的失策。 李敬亭向奉茶的侍女友善地点点头,端起茶杯向苏黎道:“岳父大人健朗如昔,当真令小婿羡慕。” 苏黎笑骂道:“小伙子年纪轻轻,羡慕老夫这把老骨头做什么。” 李敬亭悠悠地道:“这世间,谁人不想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5 万古长青?自古以来,做着万寿无疆大梦的人还少了么?” 苏黎沉默片刻,道:“你来找我,可不是为了喝茶罢?” “岳父大人可知道女皇下旨擢拔林继为太傅之事?” 苏黎摸了摸白须,点头道:“先前崔老儿罢官,老夫只道这太傅一职会落到你头上,谁料却让林继那孩子得了去。年方弱冠而为帝师,便是当年的顾丞相也不曾有过这等荣宠罢。” 李敬亭微笑道:“这太傅不过是虚荣之职,谁得了去也无妨。只是岳父大人可看穿了这道圣旨背后的含义?” 苏黎捋须的手一顿,瞪着李敬亭道:“想说什么便直说,莫要拐弯抹角的。堂堂男儿,怎地如此不爽快?” 李敬亭笑道:“先前我只道女皇猜忌林继,这才处处为难,谁知骊山一行,却传出了许多风闻来。”他摇了摇头:“留宿寝宫,山中过夜,如今还让林继做了太傅……当真荒唐。” “这年轻人么,有几个是不荒唐的?”苏黎呵呵一笑,毫不掩饰对林继的欣赏:“照这么说,将来的皇夫,铁定便是林继了?” 李敬亭含笑道:“八九不离十。” “那么你小子是为林继而来?” 李敬亭道:“林继虽是凯旋之将、少年英雄,他日要立皇夫,难保不会有人出来生乱。岳父大人在军方权威甚重,有些事情,还需要您事先打通关节才是。” 苏黎点了点头,忽瞪着他道:“那小子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为他费心?” 李敬亭笑道:“小婿与林继只有一面之缘,哪里有什么好处。说到底,不过是要上面那位好过一些罢了。岳父大人见林继,不正是为了这个么?” “臭小子!”苏黎笑骂道:“老夫说不过你,为你跑这一趟便是。你平日里也收敛一些,莫要让人误会了你这堂堂宰相才是。” 李敬亭拱手道:“小婿省得。” 第四十六章 一日为师 自从林继做了太傅,司徒毓的日子便过得苦不堪言。 林继这块不开窍的木头一旦认真起来,那简直无趣之极。她怎能当真每日四更便准时唤她起身练武,然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哪怕她进书房“处理政务”,她也要在一旁观摩,让她连偷懒都做不到?有时候司徒毓想要偷懒,林继就一本正经地搬出长篇大论,将司徒毓从头到脚纠正一遍……她,她简直快要被逼疯了! “陛下,四更已到,该起身练武了。”四更的时候,林继精神奕奕地站在司徒毓床前,雷打不动地唤她起床。 司徒毓从美梦中被唤醒,不满地咕哝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陛下……”林继的声音越来越近,司徒毓只感耳朵微微发痒,她一个机灵,睡意立时消退几分。 “林继,”司徒毓口气不耐,芳心却是一阵乱跳:“你不必这么早便进入‘太傅’的角色罢?” 林继嘴角微扬,拖长了声音道:“这是陛下的厚任,臣又岂敢怠慢。” 司徒毓陡然回身,与她略带促狭的眸子对上,心中忽有了些明悟:“林继,你——” 林继直起身子,摊了摊手:“臣怎么了?” 司徒毓咬牙片刻,忽灿烂一笑:“太傅大人如此尽责,朕又岂能辜负太傅的期望。朕这便起身,随太傅好、生、习、武。” 林继只感背脊一凉,寒意立生,俊脸僵了僵,方道:“……既是如此,陛下便不要再耽搁了。” 司徒毓竟当真乖乖地起身,换过衣服,随了林继去武场。活动筋骨之时,司徒毓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分外诡异。林继观察她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我问你,为人师者,最重要的是什么?”司徒毓笑盈盈地问道。 “自然是师德。”林继想也不想便答道。 “错,为人师者,最重要的是本事。”司徒毓悠然道:“若没有本事,如何教授学生?” 林继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倒也有些道理。” “我说的话,自是很有道理的,”司徒毓笑道:“所以……你是不是也应该露上两手?” 林继双手抱了臂,审视她片刻,道:“你的意思是?” “素闻封狼将军武艺过人……今日倒要见识一番。” 林继失笑:“莫非你要与我比试?” “看不起我?” 林继向身旁的武器努了努嘴:“比刀还是比枪?” 只见司徒毓笑盈盈地道:“不比刀也不比枪,我要与你比试轻功。”她向武场一角的石柱指了指:“谁先跳上那石柱,便算赢。” 林继不置可否地看了看石柱:“赢了又如何?” “若是我赢了,每日五更之前,你不许叫我起床。”这句话多少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林继点了点头:“也好。” “当真?可不许反悔!” “当真。”林继一脸轻松。 司徒毓狐疑地看着她,心中犯起了嘀咕。要说她的轻功是学自顾薛衣,就算不是一流水准,要赢林继也绰绰有余。可是……她看起来为何像是胸有成竹?莫非还留了一手。 当下她也顾不得许多,匆匆唤了声开始,便展动身形,向那边奔去。只见林继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哈欠,抬脚挑起一柄铁枪,掂了掂,忽使力向石柱那边掷了过去。 司徒毓已来到了石柱下,正要飞身而上,身旁忽擦过一阵劲风,接着眼前尘土飞扬,石柱竟被来物击得粉碎,碎石散落了一地。司徒毓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击碎石柱的物什,竟是一柄精光闪闪的铁枪。 她还在发愣之时,林继已不紧不慢地来到她身边。司徒毓咬了咬牙,愤然瞪向笑得可恶的林继。 “陛下跳不上石柱,便不算赢。”林继悠悠地道:“看来明日陛下还是得四更起身了。” “你——”司徒毓一忍再忍,好不容易才将胸中闷气压了下去,她转过身,僵硬地道:“走了。” 林继忍着笑道:“陛下意欲何往?” “书房!”丢下这两个字,司徒毓再不理会林继,赌气而去。 林继从地上拾起铁枪,含笑摇了摇头:“这个女皇……” 真是任性胡闹……又可爱得紧。 挽了个枪花,她操起了许久未练的林家枪法。 来到书房时,正遇上上官鱼从里边出来,看到林继,她驻足看她片刻,微微点头。 “上官小姐。”林继好心情地打了个招呼。 “林将军似乎心情不错?” 上官鱼难得会主动搭话,林继有些受宠若惊:“尚可。” “陛下在书房里。”上官鱼抛下这一句后,便翩然远去。 林继在书房外站了片刻,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罢。”听声音,司徒毓的心情似乎不大好,林继摇了摇头,推门而入。 “是你啊……”司徒毓瞥她一眼,有气无力地道。 “陛下似乎不大愿意看到微臣,”林继拖长了声音道:“如此,微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6 臣就……” “谁说我不愿看到你了!”司徒毓气急败坏地道:“你休想丢下我走掉——”见林继面上的笑容陡然扩大,司徒毓也不禁面上一热:“林继,你……你是跟谁学的?” “学什么?”林继好笑地反问。 “学得这般狡猾!”司徒毓咬牙道:“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陛下说哪里话,臣这是一片赤诚,竟被陛下戴上狡猾的帽子么?” “你……” “陛下今日该做的事,可都做了?”林继截断她的话。 司徒毓瞪着她不说话。 “四更习武,然后处理政务……这可是陛下亲口答允的,”林继一本正经地道:“君无戏言。” 她一脸严肃,司徒毓却从她的眼眸中读出一丝促狭的笑意来,恼羞成怒之下,她随手抄起桌上的东西,看也不看,便丢了过去。林继轻松接过,看了看,咋舌道:“陛下将这么重的纸镇扔出来,莫不是想谋杀亲……亲……”说到这里,忽地住口不言。 这回轮到司徒毓露出笑容:“怎地不说下去了?” 林继换了口气,镇定自若地道:“谋杀亲师。” 司徒毓背着手站起身来,笑盈盈地向林继靠近:“弑师的事,我是不敢做的……说起来,你倒很有些为人师的样子嘛。” “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林继拱了拱手:“陛下该处理政务了。” 司徒毓银牙暗咬:“太傅当真尽责,朕是不是该好生奖赏你呢?” “不敢当。”仿佛要故意气她,林继的口气不温不火,令人生恨。 “林继!” “臣在。” 司徒毓咬着下唇瞪她许久,沮丧地道:“你来帮我看看这些奏折……” “陛下这是怎么了?”苏越溪含笑迎接司徒毓。 司徒毓闷闷地道:“我心里闷。” 苏越溪静静地看着她,眸子里仿佛包含了所有的情感。 司徒毓拉着苏越溪坐下,咬了咬下唇,道:“那个可恶的林继……实在是太过分了!” 苏越溪摇头道:“今日她怎未随你前来?” “自打她做了太傅,便日也管我,夜也管我,比那崔老头还可恨!”司徒毓恨声道。 苏越溪轻笑道:“任命她做太傅,不是你自己的决定么?” “可她实在……”司徒毓想到自己被林继监视着批了一整日奏折,气便不打一处来:“实在太过可恨,太过正经,太过……不解风情。” “如林继这等耿直之人,眼中自是容不下半点沙子,恋上她的人……怕是有些苦头要吃。”苏越溪意味深长地道。 司徒毓摇头道:“这些苦算得什么,我只是气不过她一本正经的样子。” 苏越溪失笑道:“当真是年轻气盛。” 司徒毓便挽了她的手道:“夫人哪里算得上老,咱们走在一块儿,旁人还道你是我的姐姐呢。” “就你会说话!”苏越溪笑嗔一句,转回正题:“所以你将林继谴到哪儿去了?” “我将她赶回去了,”司徒毓半是苦恼半是甜蜜地道:“成日与她相处,我非被气死不可。” 苏越溪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缓缓地道:“怕只怕你几日见不到她,又要犯相思病了。” 司徒毓微眯着眼往苏越溪身上靠了靠,十足的小猫样:“我才不会。”心中暗自下了决定,若林继不来找她,她决计不会主动寻过去。 第四十七章 梦里不知 “少将军的心情……似乎很好?” 这已是今日问的第二个人了,林继不免要反问:“当真如此明显?” 陇夏笑道:“少将军看起来神采飞扬,难道不是心情好么?” “唔……这样说,却也没有错。”林继也不否认。 “看来这太傅一职,是合了少将军的心意。” 林继正在回忆司徒毓怒气冲冲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闻言一证:“什么?” “少将军做了几日太傅,整个人都精神了。”陇夏似乎话里有话。 “我……这……”林继怔了怔,扬起的眉渐渐收敛。 陇夏暗叹一声:“罢了,若是太傅一职能够实现少将军心中的念想,却也是件好事。” 林继点了点头:“陇姐说得是。” 陇夏摇了摇头:“先生今早来了信,说是就要回来了。” 林继喜道:“老师要回来了?当真?!” 陇夏回身取了信,递给林继:“这些天发生的事,若有先生参详一二,也不至如此混乱。” 林继拿信的手一僵,眉微微蹙起:“你将我的事告诉了老师?” 陇夏道:“少将军的事绝无小事,自然应该告诉先生。” 林继不悦地抿了抿嘴,默默拆开信,却见信纸上寥寥几行行书,字体精瘦锐利,正是虞罗特有的笔风。信很短,只是简单地说明近期将归,让两人勿念云云。 “按照路程,先生只怕已经快到了。”陇夏见林继对着信纸发呆,便开口道。 林继“嗯”了一声,翻来覆去地看着信纸,神色有些阴郁。 “可是有什么不妥?” “老师上一回说,让我近期往青城山一行。” “少将军准备动身?” “不,老师亲自回来,定是有什么事。我只怕……”林继摇了摇头:“并非好事。” “少将军就不要这样疑神疑鬼的了,”陇夏轻声安慰道:“一切等先生归来之后,自有分晓。” 林继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长气:“只能如此了。” “那么,少将军今日不用去女皇陛下的寝宫?” 提起司徒毓,林继嘴角便浮了一抹浅笑:“我已被她赶了出来,一时半会,怕是回不去了。” 陇夏几时见林继这般笑过,见她如此,心中早已通透:“对少将军而言,女皇……究竟算是什么人?” “什么人?”林继反问一句:“自然是君主。” “只是这样么?” 林继敛下眉,良久,道:“应是如此。” “那么见到陛下,少将军又是什么感觉?敬畏,害怕,忌惮,欣喜……抑或是快乐?” “快乐?”林继开始回想自己与司徒毓相处的点点滴滴,或许那并不能称之为欣喜和快乐,而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从心底深处涌出来的喜悦与安宁……仿佛只要能看到司徒毓,她就能够心满意足:“……是这样么?” “想要时时刻刻都看到她,想要取悦她,想要保护她,想要让她快乐无忧。”陇夏将林继内心深处的情感一一道来。 “是啊……” “这些感觉,可以用两个字来代替,那便是……喜欢。” 林继陡然瞪大了眼睛,接着神色渐渐迷惘:“喜欢……么……” “少将军,”虽然不愿承认,陇夏还是不得不道:“你恐怕已经……喜欢上女皇陛下了。” 房中一时静了下来,林继不平稳的呼吸听起来格外刺耳。陇夏默默地看着她,一声不出。 “谁喜欢上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7 谁了?”房门慢慢推开,木轮声响,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先生?” “老师!” 司徒毓烦躁地坐在床边,暗恨自己的不争气。 左右还不到一天,自己怎地就开始想念那块木头了?就在刚才自己还在恼恨林继的不解风情并且对苏越溪保证自己决计不会主动去寻她。结果这才过了几个时辰,她就已经坐立难安,暗暗后悔不该赶林继回去。 这个林继,当真让她烦透了心! 她咬牙瞪着角落无辜的灯火,双拳一紧再紧,生怕一放松下来,去找林继的念头便再难遏制。 “林继,这回你休想我先妥协!”司徒毓恶狠狠地道,数息过后,她又开始埋怨:“笨木头,保护我是你的职责,你居然擅离职守,我要罚你的俸……” 话音方落,便听得一个声音忍着笑接道:“臣知罪,臣认罚。” “林继?!”司徒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过目光,却见那门口含笑站着的那道笔挺身影,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林继还有谁? “你、你居然舍得回来?”心里比谁都知道林继那又臭又硬的脾气,要她先妥协,简直是司徒毓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臣怕这一年的俸都被陛下罚没了,臣没钱米养家糊口,到时候只能到大街上乞讨了。” “与其让你到大街上丢我的脸,我还是先把你流放到岭南去好了。”司徒毓轻哼一声,面上却掩不住欣喜。她三两步来到林继面前,仰头望住了她:“你说,你要去岭南还是涯州?” 林继一本正经地答道:“涯州太远岭南太湿,臣还是去剑南道的好。” “想就这样逃了?”司徒毓没好气地道:“哪有这么容易。” 林继微微一笑,道:“陛下看起来依旧生龙活虎,臣就放心了。” “林继,不折腾死我,你就不甘心是不是?”司徒毓嗔道。 林继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罢了,我现在心情舒畅,就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这些了。”司徒毓眉开眼笑地牵过她的手:“不过今日要罚你睡地板。” 林继微一用力,拉住了她:“陛下……” “我说过,别再唤我陛下了。”司徒毓秀眉微蹙:“怎么了?” “我……”林继踌躇片刻,道:“是来求假的。” “求假?”司徒毓面色微变:“你要去哪里?” “我欲往远方一行,有……要事。” “我不许!”司徒毓紧紧抓住她的袖子,神情坚定:“我不准你的告假。” 她与林继的关系才刚刚有所进展,她怎么可以离开!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什么理由也不想听。”司徒毓拂袖转身:“我不准。” “陛下。” “林继,你回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么?”司徒毓冷笑:“可笑我太过痴傻,竟以为你会先行退步。” “怎么,没话可说了?”听不到身后声响,司徒毓冷声讥讽。 “毓儿。” 一句称呼,令司徒毓霍然旋身:“你……唤我什么?!” 林继上前一步,轻轻拥住了她,在她娇躯微颤之时,凑在她耳旁道:“若你当真不愿我走……我不走便是。” “林继你……当真是林继?”司徒毓恍如梦中:“你是不是哪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冒充的?” 林继微微一笑:“你希望我走么?” 司徒毓连连摇头:“不希望,当然不希望。我想要永远地将你留在身边,寸步不离。” 林继沉默片刻,道:“那么你所希望的,都将得到实现。” “在你厌倦之前,我决计不会离开你,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爱护你……让你快乐无忧,你……喜欢么?”她低头凝视着她,心中忐忑不安。 司徒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喜欢,当然喜欢!林继,我是不是在做梦,你根本就没有说过这些话?明天醒来,你又不在了,是这样么?” 林继只是微笑。 “你说话啊!” 林继的脸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司徒毓心中大乱,忙叫道:“林继、林继!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林继——” …… 陡然从梦中醒来,司徒毓已惊出了一身冷汗,转头看着空荡荡的旁榻,司徒毓心中禁不住一阵悲凉。 “果然是梦么……也是,你又怎会对我说出那些话……林继,你可知道能得你那一番话,就算付出再多我亦心甘情愿。” “我已交出了自己的心,可是你的心又在哪里?” “林继……” 从梦中醒来,林继苦笑一声,擦去了额角的汗。 她当真是疯魔了,竟会梦到司徒毓,还向她吐露衷情? 一定是陇夏的话影响了她,让她总想些有的没的,还做了这等荒谬的梦——大概也只有在梦中,她才会说出那等话来吧。 她喜欢司徒毓么? 这个问题她至今没有得出结果,或许此番远行会是一个仔细思考的机会罢。 记得之前虞罗道出了他回来的目的,林继皱眉问道:“老师,非如此不可么?” 虞罗一脸严肃地道:“你的旧疾近来是否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道:“你的身子已不能再拖了,为师回师门此行寻到了一些彻底医好你的希望,你必须随我回青城一趟。” 不知怎么的,她就想到了司徒毓,若她就这样离开,她会有什么反应呢? “只怕女皇陛下未必会准我的假……” “回来之前,我收到了一些关于你二人的消息。”虞罗皱了皱眉:“此事你无须担忧,我会亲自与她去说。” “老师……” “为了你的性命考虑,你不该犹豫不决。” 林继沉默良久,轻叹一声:“我明白了,就依老师所言。” 之后虞罗便去见了司徒毓,如今也不知结果如何。 司徒毓……会放她走么? 是恨不得她快些离去,还是如梦中一般,依依不舍? 呆看着窗纸上的影子,林继知道今夜自己又要失眠了。 第四十八章 临别之际 主殿之内,司徒毓紧盯着虞罗,久久不语。 虞罗端坐木轮椅之上,任司徒毓神情变幻,只等着她发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徒毓方缓缓地道:“你所言……当真?” “句句属实。” 司徒毓凝视着他:“若朕不答允呢?” “陛下若是为小徒考虑,就当放她远行。与性命相比,短暂的别离又算得什么。” “……林继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徒生于战乱之时。那年先皇登基,鞑剌进犯中原,林平虏将军战死,林夫人于兵荒马乱之中分娩,若非我当时正在北关,林夫人只怕已死于难产,小徒亦不能幸免。但即便拣回了一条性命,也落下了一身隐患。” “林继出生之时,因为意外而阳炎入体,杀气鼎盛。小时还看不出来,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8 越到大了,便愈发地难以抑制住心中杀意,若不杀人,杀性便会反噬己身。” 司徒毓想起小时候那桩事儿,心中犹有余悸。 “先前她在战场之上杀人,杀性得到释放,那恶疾便许久才发作一回。如今困在此处,她的身子只会越来越坏。” 司徒毓面色微变:“虞军师的意思是……朕害了林继?” 虞罗摇了摇头:“释放杀性原本便只治标而不治本,长久下去,只会助长恶疾,每回发作,便愈发剧烈。到得最后,她渐渐迷失心志,变为只知杀人的怪物。” “这……这可如何是好!”司徒毓蹙紧了眉。 “所以她必须随我回师门一行,师门藏典无数,我亦有了些眉目,定能稳住她的病情,甚至彻底根治。” “宫中亦有太医,更有无数药材,难道在宫中便不能医治,非得离开不可?”司徒毓犹自不舍。 “若有选择,我便不会深夜到此。小徒性命如何,全在陛下一念之间了。” “她……林继是怎么说的?” “小徒言道,一切全凭陛下做主,陛下若是不许,她决计不会擅自离开。” 司徒毓沉默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她道:“你们这一行,要去多久?” “或许十天半月,或许三年五载,甚至……可能要十年二十年。”虞罗看着眼前黯然神伤的女子,心中亦是不忍。 司徒毓久久不语,却在最后答应了虞罗的要求。临走之时,她唤住了虞罗,道:“虞军师,劳烦你转告她……我会等她回来。” “少将军。”陇夏唤住了在庭院中闲晃的林继。 “陇姐,这么晚了还不睡么?”这三更半夜的,怎地除她之外,还有夜猫子? “我要为少将军与先生准备行囊,倒是你,”陇夏微微一笑:“明日便要启程,怎地不好生歇息?” 林继道:“我睡不着。” “莫不是在担心明日的行程?” 林继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陇夏明眸之中透露出几分了然来:“少将军的心事,可是与女皇陛下有关?”见她不语,陇夏道:“少将军何以不去向陛下辞行?这只怕于礼不合罢。” “我……”林继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陇夏轻轻一叹:“少将军是怕见了陛下,便再也不舍离开了?” “陇姐,你怎么……”林继微讶道。 “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又不是什么心思复杂的人,要猜你的心事又有何难?”陇夏掠了掠鬓角乱发:“不明白你的心意的人,大概只有少将军自己吧。” “陇姐,你说得对……”林继叹了口气:“我确实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想见她……却又不敢去见她,连我自己也分不清,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情感。” “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少将军,老将军与夫人从小便教导你要勇于直面难题,不是么?”陇夏轻声劝道:“若你不明白自己的心,何不去问问她呢。” “问、问她?”林继陡然涨红了脸:“这、这怎么可以——” 陇夏摇了摇头:“少将军,现在可不是害羞的时候,难道你准备一辈子活在自我怀疑之中么?” “陇姐,我……” 见她如此矛盾,陇夏也只得摇头:“少将军,这种事情,我也只能推你一把,而不能为你做决定。若你当真想见女皇陛下,便……去罢。”说着向她盈盈一福,翩然而去。 林继慢慢转过了身,对着自己的影子叹了口气:“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在同样的月光下,司徒毓遥遥望着远处林继的居所,只有百步之遥,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林继就要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甚至……她们可能再也见不到面了。 她想见到林继,想对她说许多许多的话,可是,再多的话语又如何,林继还是要离开。 “林继,你便是走,也不想来见我一面么?”司徒毓凄然道:“在你心中,究竟当我是什么?友人?还是连友人也不如?临别之际,你就连告别的意思也没有么?” 只要林继一句话,等她十年八年又如何,便是等上一辈子,她也心甘情愿。 可是没有,林继什么也不曾说过,甚至要走之时,也不来见她一面。 或许……当真是她自作多情了,在林继心中,她根本什么也算不上,只是君王……只是君王。 司徒毓伸出手,仿佛要触摸什么,却最终无助地缩回,颓然垂下头。 “林继,你为什么不来寻我,哪怕只有一回也好……” 月光透过乌云,洒满了地面。银光之下,照出一个挺拔削瘦的身影来。司徒毓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是我……又在做梦了么?” “林继……” 她痴痴地走上前,在林继身前两步外站定,不敢太过靠近,生怕一个触碰,便会让她消失不见。 “我是来辞行的……”林继明亮的眼眸中仿佛隐藏着什么,波光潋滟、欲说还休。 “我知道,你明天就要启程了。” 林继点了点头:“你……希望我走么?” “不希望又如何,难道你会不走么?” 林继没有答话。 “林继,你总是这样……让我不知拿你怎么办才好。”司徒毓笑得苦涩。 “抱歉,我……让你厌烦了罢?”林继歉然垂下头。 “那块蟠龙青玉,你可还带在身上?” 林继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贴身藏着的青玉,放在司徒毓手中。司徒毓感受着林继的体温,只感到眼中一阵酸涩:“你可记得我曾说过,不许你再弄丢了它,更不许拿去送人。” “不会,我一定会好好收着,再也不弄丢了。”仿佛承诺一般,林继郑重其事地道:“拼了命也要护着它。” “你真是块木头,可恨的木头……”司徒毓轻声骂道:“谁要你拿命去换一块玉了,我要你活着,好好活着。” 林继忽觉得心中酸酸涩涩,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这种情感突然战胜了二十年来的自我克制,她猛地上前一步,将司徒毓紧紧拥在了怀中。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不知道自己对你究竟是什么感觉,可我好象……已经开始舍不得你了。 司徒毓娇躯微僵,半晌,方渐渐软化,她在她怀中合上眼,双手抱住了她的腰:“林继,你说我是不是又在做梦了?如果是的话,我宁可梦永远不要醒来。” 林继深深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喃喃地道:“或许我们都在做梦,可是即便只有一晚,我也想这样抱着你。” 司徒毓唇角微扬,没有答话。就在林继以为她睡了之时,只听她轻轻地道:“这样……真好。” 两人就这样紧拥着站在寝殿的台阶下,交错缠绵的影子随着月光缓慢地位移。当林继低下头时,司徒毓已在她怀中沉沉睡去。她抬手在司徒毓眼角轻轻一拭,嘴角勾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49 起温柔的弧度:“我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了,毓儿。” 目光落在两人难分彼此的影子上,林继认命地轻叹一声。 或许今生今世,她注定要与怀中的人纠缠不清,直到……再难分出彼此。 天明之前,她将司徒毓抱回了寝殿,凝神看了她许久之后,她恋恋不舍地在她额上留下一个浅吻。 “等我回来。” 等她回来,她定会给她,以及自己的心一个交代。 一个无愧于心的交代。 司徒毓醒来之时,林继已悄然离去。她坐起身,发了许久的楞。 是梦么? 她又梦到林继抱了她……果真是她太痴傻了么? 那块木头,又怎会主动来寻她? 可是那怀抱的温暖又太过真实太过烫人心弦,林继的柔情仿佛还在眼前,栩栩如生。 这一切……难道只是个梦? 一阵花香扑鼻而来,她愕然回头,只见枕旁正躺着一枝娇嫩欲滴、犹自沾着露水的牡丹。 她拾起牡丹,凑到鼻下,深深嗅着,面上慢慢露出会意的笑容来。 林继,我等你回来。 第四十九章 青城山脚 青城山脚的驿站之中,阵阵欢呼叫嚣之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有好奇的路人推开驿站大门,却见角落的柜台处,一名红衣少女与一位满脸胡渣子的青年隔着台子互相瞪视着,看那青年一身皱巴巴的官袍,竟是这里的驿丞。 两人大眼瞪着小眼,手中均抓着一个巨大的酒坛子。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两人同时抛下手中的空坛子,去抢那柜台上那最后一坛酒。空酒坛在地上摔得粉碎,地上全是洒落的酒液与破碎的陶片,也不知两人先前究竟喝下了多少坛酒。 青年动作较快,先将酒坛子抢过手中,哈哈一笑,得意地向少女晃了晃,仰脖子便灌。少女皓齿咬了咬下唇,向身旁目瞪口呆的清秀少年道:“词儿,再去取酒来。” 少年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道:“姐、姐姐,你、你已喝了十坛了,再喝下去,只、只怕……” 少女瞪他一眼:“你不相信我的酒量?” “不不不……可是,临行之前大哥交代过,不让你多喝……” “这个混蛋有胆子放话,说谁喝赢了他,就将千里良驹奉上,姑奶奶又岂能不奉陪?废话少说,快去拿酒。”少女在少年肩上推了推,少年无法,只好往墙角放酒处走去。却见他瘦瘦小小的身形,却轻轻松松地抱起数坛酒,愁眉苦脸地回来了:“姐姐,别再喝了,要是喝醉了,今天还怎么上青城山啊。” 闻得青城山三字,青年眼中精光一闪,但很快掩了下去。一坛酒下肚,他长长吐出口气,笑道:“姑娘还要再喝么?” “喝,自然要喝。”少女从少年怀中随手拎过一坛酒,放在柜上:“怕只怕你不敢奉陪下去。” 青年哈哈笑道:“陆某在这山脚下做了这许多年的驿丞,多少自称千杯不醉的狂妄之徒与陆某拼过酒,可没哪个是直着出去的。陆某倒是怕姑娘醉后,样子不太好看。” 围观之人中不乏轻薄之徒,闻言都附和地哄笑起来,目光里充满了猥亵之意。 少女眼中寒光一闪,手里酒坛突然碎成无数片,酒液四下飞溅,只听得夺夺之声不断,众人回头看时,却见古旧的桌椅柱子上已钉满了酒液凝成的寒冰。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少女的目光里顿时缓上了敬畏——能在刹那间凝水成冰,当作暗器打出来,此人又岂是好惹的? 却见青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含糊道:“姑娘要砸东西还是出去砸罢,我这里的桌椅可有些年代了,砸坏了也便罢了,若是砸塌了屋子,这些客官可都要露宿野地了。” 少女重重一巴掌拍在柜台上,娇声喝道:“少废话,你到底喝是不喝?若是不喝,便速速将好马拱手奉上。堂堂男儿,恁地不爽快!” 青年举坛灌了一口酒,笑道:“今日陆某有客要迎,不便与姑娘多做纠缠。那匹马就在马厩之中,姑娘自行去取便是。好马性烈,姑娘可要小心了。” 少女嗤笑一声:“有客要迎,我看你是喝不下去了,怕砸了招牌,这才借故推脱罢。” 青年哈哈一笑,也不在意:“姑娘这样认为,陆某也是无法。不过姑娘若是有意,归途之时,可再来寻陆某。” 少女轻哼一声,明眸之中闪过不屑,冰冷的目光生生刮过堂中众人,拂袖去了。那少年放下酒坛,擦了擦额上的汗,向众人揖了揖,匆匆跟了上去。 青年摸了摸下巴,笑盈盈地目送两人远去。一旁有人道:“陆老板,这娘们方才的目光……可真像一块冰,寒得紧。” 青年眯着眼睛思忖良久,摇头道:“不,她是火,冰包着的火。” 那人一脸暧昧:“陆老板这样说,莫不是瞧上了人家?” 青年哈哈笑道:“郝老大说到哪里去了,陆某小小的驿丞,哪里敢高攀那些江湖女侠。只不过她喝了陆某这么多酒,陆某有些心疼罢了。” 众人陪着笑了一阵,一人问道:“陆老板方才说要迎客,却不知迎的是何人?” 青年摸着胡渣子,神秘莫测地道:“这客么……自然是贵客,你看,这不是来了么?” 话音方落,大门便被推开,木轮声响,首先迎入眼帘的是一位气宇不凡的中年人,他虽身坐轮椅之上,却自有一股飘然出尘之意。而他身后推着轮椅的少年,看起来则更加夺目。那挺拔修长的身躯便就如一柄钢枪,若有若无的杀气萦绕其上,令人不寒而栗。 那青年面露笑容,殷勤地迎了上去:“两位可算是来了。” 少年冷眼一瞥,没有说话,轮椅上那中年人道:“有劳陆老板在此等候。” “哪里哪里,”青年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他将两人迎到了里边,安置了两间客房,打理好一切后,道:“两位今日便在此住下,明日换过车马,再上青城山不迟。” 青年道:“这陆老板三字不过是道上朋友给面子喊的,前辈还是唤我陆停便好。”见少年一言不发地在打量房中布置,他笑问道:“大人可是对这屋子不满意?” 少年摇了摇头:“你……这驿站怎地看起来像是客栈?”声音很冷,却也很好听。 陆停狡黠地眨了眨眼:“朝廷那点俸禄可是不够吃饭的,不将驿站改造一下,哪里喂得饱自己。” 少年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见两人面有倦色,陆停道:“两位在此休息,若有需要,只管吩咐在下便是。” “多谢。”少年淡淡道谢。 陆停笑了笑,转身离去,还为他们带上了门。 “老师,您先前说,此人也是里龙牙之人?”少年斟了杯茶水,递给中年人。 “不错,说到这个陆停,还颇有些传奇色彩。”中年人一口气饮了半杯,歇了口气,方道:“此人家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0 学渊源,少年时便在江湖上闯出了一片天地。他生平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豪饮。后来他自愿到这青城山脚做了驿丞,许多人闻风前来与他结交,三教九流、偷鸡摸狗之徒,他亦来者不拒,因此在江湖上可说是小有手段。” 少年蹙眉道:“原来只是个江湖豪客。” “你可莫要小看了江湖豪客,以他能耐,若是有心,足可在江湖上呼风唤雨。更何况他在里龙牙中职司‘人脉’,你将来多要倚仗于他,万万不可存有蔑视之心。” 少年点头道:“徒儿省得。” 中年人含笑道:“这一路车马劳顿,你可累了?” “从前在战场之上,厮杀一天一夜亦是常有之事,赶几日马车哪里算得累。” “现在可不比从前,你身子不好,便不能再如此勉强。” 少年沉默片刻,道:“老师,其实徒儿……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便是那旧疾发作之时,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当真……有必要回师门么?” “待你感到不妥时,便已来不及了。越早治疗,便越有希望。”中年人叹了口气:“既已来到此处,你便安心养病,莫要再多想了。” 少年点头道:“是,老师。” “回房歇息吧,明日一早,我们便上山去。” 少年应了一声,慢慢退出了房间,在门外停了停,正要推开自己的房门,就听一个豪爽的声音道:“龙师大人。” 少年蹙眉回头,见是陆停,神色便有些冷:“陆老板有何事?” 陆停连忙摆手:“大人可莫要如此唤在下,在下当不起。” 少年不欲与他多做纠缠,便静静等他发话。 陆停眨了眨眼,道:“大人可想与在下喝上几杯。” 少年本欲拒绝,想了想,却点了点头:“也好。” 陆停喜道:“大人果然爽快,这边请。” 大堂里此刻已没了人,陆停引少年到角落坐下,然后亲自取了两坛酒过来。少年看也不看,接过酒坛就喝,一口气灌下半坛后,方吐出一口气,道:“好烈的酒,好!” 见少年如此豪饮,陆停更喜:“原来大人也是个好酒的,在下曾听人说起,北关有名酒曰‘将军酿’,最是凶烈不过,专为凯旋归来的将士庆功而用,可有此事?” 少年点了点头:“不错。” 陆停搓了搓手,神色间难掩渴望:“听闻这‘将军酿’普通人是喝不着的,大人身份特殊,若是将来有机会,可否……可否为在下弄上一些解解酒虫?在下感激不尽!” 少年凝视他片刻,似在衡量他这番话的真假。过了一会儿,她点头道:“这有何难。” 陆停大喜:“多谢大人,大人请受在下一拜!”说着竟真的向她揖了下去。 少年愕然之下忙将他扶了起来:“陆老板不必如此,不过是一坛酒罢了,并非什么难事。” 陆停哈哈一笑:“大人有所不知,这酒对在下而言可是命根子,能喝上一坛好酒,就算折寿一年,在下也心甘情愿。” 世上竟有这般嗜酒如命之人,少年有些哭笑不得。陆停心愿得偿,脸上笑容都灿烂了几分。喝了几口酒,他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其实在下请大人喝酒,实则是有事相托。” 少年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陆老板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办到的?” 陆停伸手在袖中摸了半天,终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笺来:“此信,还请大人为在下送上青城山去,交给一位姓顾的长辈。” “顾?”少年狐疑道:“是何人所写?” “是在下的一位知交,也是那顾姓老人的故人。在下身份低微,上不得青城山,此事也只有交托给大人您了。” 少年思忖片刻,接过了信:“你放心便是,我一定为你送到。” “那便有劳大人了。”陆停的神色恢复了轻松,喝了口酒,懒洋洋地道:“这回在下可以安心喝酒了。” 第五十章 欲寻故人 青城山的秀丽天下闻名,一路行来,林继且走且看,眼中充满了惊奇与赞叹。 山路难行,行到半山腰时,两人便已弃了车马,徒步而上。林继小心地推着木轮椅,以免虞罗磕着碰着。 “继儿以为,这青城山的风光比之北关如何?”虞罗含笑问道。 “此地虽美,却不及北关雄浑豪壮,徒儿更喜北关。” “哦?”虞罗瞥她一眼:“那么比之骊山又如何?” 一句骊山勾起了林继的情思,她微垂下头,心中酸涩,心中格外思念起那在骊山的人儿来。 虞罗道:“看来你是更喜欢骊山了。” “……老师,我们要在师门滞留多久?” “你病好之后,自然可以离去。” “若是……好不了呢?” “那便一辈子留在青城山上,不得下山。” 林继敛下眉,眸中一派忧色。 虞罗轻叹一声:“是为师对不住你,当年为了替你延命,竟将那等炽烈的功力传输给你。如今你落得如此,全是为师之过。若你当真医不好,为师这条烂命便拿去为你抵命罢。” 林继惶恐道:“老师切勿如此说!弟子能够出生,能够顺利长成而有今日,全是老师所赐。弟子这条命本就是拣回的,上天若要收回,又能怪得了谁……” 虞罗凝视着爱徒,良久,叹息一声:“你并非命薄之人,莫要灰心。为师已有了些头绪,实在不成,也只能用那个法子了……” “什么?” “青城一脉的秘药‘历转丹’,此药为师当年曾炼制过两枚,也以此救了两个人的性命……若是准备充足,再炼一枚,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听他这样说,林继心中又多了几分希望:“让老师费心了。” 虞罗淡淡一笑:“你是我唯一的弟子,不为你费心,又为谁费心去?” 林继心中感动,轻声道:“徒儿不肖,这些年让老师操心了。” 虞罗摇了摇头:“你做事若能多多考虑后果,多为自己的身子着想一些,我又何必如此操心?”这些年林继在战场上的种种险状,可没少揪着虞罗的心。 林继赧然道:“徒儿的性子不知轻重,老师费心了。” “说什么费心……只要你平平安安,便比什么都好。”虞罗笑着拍了拍轮椅扶手:“走罢,莫要再耽搁了。唉,早些年我这腿还能以金针刺穴走动几步,现在却是老咯。” 林继便推着轮椅继续向上前,来到山腰一块平坦开阔的空地上,远远地便看到一道火红的俏丽身影。两人不紧不慢地向那里走去,远远地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怯怯地劝道:“姐姐,你别着急,一定能找到路上山的。” “我都找了一整夜了,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这里,这到底是什么鬼山啊!”清脆的声音显得格外不耐烦。 “姐姐,就算你着急,也不必拿这里的草木出气啊。”少年拽着红衣少女的袖子:“你镇定一下,来之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1 前大哥说过山路的走法,你难道不记得了么?” “那些乱七八糟的弯弯绕绕,我哪里记得了那么多,我以为你记住了。” 少年苦笑道:“姐姐,大哥是对你说的,我哪里会知道……” 少女瞪了他一眼,正要说话,转眼见到林继二人,顿时眼睛一亮,三两步走上前来,向两人拱手道:“两位可也是要上这青城山?” 林继看了虞罗一眼,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道:“姑娘是?” “我叫唐诗,这是家弟唐词,我二人要上山顶,谁料山路难行,却被困在这半山腰。若是两位识得正途,可否指点一二?” “我们确实要上青城山,只是……”林继不敢擅自做决定,正自为难,只听虞罗缓缓开口道:“两位上青城山去,有何目的?” 唐诗蹙眉道:“难道我还要将身世来历一一告知二位不成?” “姐姐!”少年忙扯了扯她的袖子。 唐诗面色略缓,道:“两位究竟肯不肯告知上山之路?” 虞罗不紧不慢地道:“这数百年间想上青城山一探究竟的狂妄之徒何止千百万,姑娘若是不能说明来意,就恕我不能相告。” 唐诗皱眉打量着两人,似在思索比较。感觉到她目光里偶然流露出的不善,林继上前一步,手按腰间配剑,警惕地瞪着她。唐诗被她身上陡然爆涨的杀气骇了一跳,忙打消劫持虞罗的念头,不情不愿地道:“我二人是受人托,上山来寻人的。” “受何人所托,寻的又是什么人?” 唐诗英眉一扬,不悦道:“你——” “是、是受家兄所托,来寻一个叫虞罗的人!”唐词惟恐自家姐姐又要暴动,忙不迭地答道。 “虞罗?”他与林继对望一眼,均露出好笑之色:“那么两位不必上山了。” 唐诗冷声道:“阁下这是何意?我已将来意告知,阁下何以不守诺言?” 只听林继接道:“只因姑娘要找的虞罗,远在天,近在眼前。” 唐诗陡然瞪大了眼睛,兀自难以相信:“你就是虞罗?” “我就是虞罗,”虞罗道:“姑娘之兄莫不是唐赋、唐公子。” “正是,”唐诗兀自有些狐疑:“你当真是虞罗,不是假冒的?” “虞罗并非什么贵人,何须假冒。”虞罗摇头道:“令兄寻我多久了?”早知唐赋在寻他,他便在骊山多留几日了。 “已有半月,”唐诗答道:“先前大哥得知阁下去了青城山,久候不归,便谴我姐弟二来前来寻访。” 虞罗点了点头:“如此,二位便随我上山罢。继儿。” “是,老师。”林继收敛杀气,恭顺地应了一声,推着轮椅向山上走去。 唐诗姐弟二人连忙跟上,随着她穿过先前难以想象的绝地,经过重重迷障,终于来到一条先前不曾到过的小径,再往上去,便能看到巍峨宫阙的一角。 “此处便是青城山寄游宫,你我师门所在。”虞罗向林继介绍道:“虽说清静宜人,却未免太过高寒了些。” “老师不喜欢这里么?难怪这些年都留在北关,不曾回来此处。” “却也……并非不喜欢,”虞罗神情微黯,叹了口气,道:“不说这些,先进去罢。” 四人来到宫前,自有童子迎了上来,向虞罗作揖道:“先生,您回来了。” 虞罗点了点头:“师尊可在宫中?” 那童子道:“真人与顾老爷在峰顶对弈,一时怕是回不来。” 虞罗道:“你去为他们三人准备好客房,安顿他们住下。” 童子应声去了,一眼也未曾多看。 “唐姑娘,唐公子,里边请。” 四人在一处偏殿中坐下之后,有童子奉上了茶水。林继见事不关己,便闷头喝茶,一声不出。 “不知令兄寻我,究竟有何事?” 唐诗道:“其实大哥也并非要寻先生。” 虞罗微怔道:“这又是何意。” 她道:“大哥是想通过先生去寻一个人。” “哦?”虞罗挑了挑眉:“以唐公子的本事,天下竟也有他寻不到之人?” “大哥说那人行踪飘忽不定,天下间知道她所在的,怕是没有几日,而虞先生正好是那几人中的一个。” “不知那人姓谁名甚?” “此人姓顾,”唐诗道:“双名楼兰。” 虞罗端着茶杯的手陡然一颤,茶杯便咣当一声砸了个粉碎,热茶洒溅了一身一地。 “老师?!”林继急忙过来,用衣袖拂拭他身上的滚茶。 虞罗却似浑然未觉,连声向唐诗道:“令兄要寻什么人?再说一遍!”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变了。 唐诗对他的反应有些奇怪,却仍是答道:“那人名唤顾楼兰,是个女子。” “顾楼兰……顾楼兰……”虞罗喃喃重复着,忽而有些失常地笑了起来:“我是何人,又怎会知道这顾楼兰的踪迹?” 唐诗道:“大哥是这般说的,虞先生以为呢?” 虞罗出神片刻,摇头道:“她销声匿迹多年,莫说是我,天下间只怕任何人也寻不到她。” “虞先生试也不试,便能断定寻不到她?” “若能寻到,我早已寻了过去!”虞罗失态地低吼道。 “老师……”察觉到虞罗的失常,林继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背。 虞罗深吸一口气,渐渐镇定下来:“我常年在北关,于中原之事一概不知。倒是令兄神通广大,他找不到的人,旁人自也不会有线索。” 唐诗点了点头,面上也看不出喜怒:“大哥早料到先生会如此说,这里有一封信,是大哥要我转交先生的。” 虞罗接过信,打开匆匆一阅,眉便深锁起来,待得看完,他慢慢将信折了起来,道:“两位且先留在寄游宫,寻人一事,我再想法子。” 唐诗点了点头:“那就叨扰了。” 待二人随了童子去客房,林继道:“老师,那顾楼兰却是何人?” 虞罗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好半晌才轻叹一声,道:“那是我的师叔。” “老师的师叔,想必年纪很大了吧。” 谁知虞罗却摇了摇头:“不,她比我还小一岁,如今……也不知过得如何。” 虞罗极少有这般情绪化的时候,林继诧异地转了转眼睛,识趣地不再追问下去。过了许久,虞罗从怀念之中回过神来,道:“你也去休息罢,这些事情无须你来操心,只管安心养病便是。” “是,老师。”林继随是满腹狐疑,却也不敢多问,径自随着引路童子去了。 “顾楼兰……小姑姑……”虞罗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唐赋,又怎会知道你的存在呢?” 第五十一章 峰顶观棋 寄游宫就像一个小型的汤泉宫,只是少了几分奢华贵气,多了几分古朴浑厚。重要的是……此处没有司徒毓。 想到司徒毓,林继的心便有些闷闷的,说不出地思念。她还从未如此思念过一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2 个人,与祖父外出征战未归和老师远行不知所踪的挂念不同,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明知那人就在彼方吃好睡好,却仍忍不住去想她的思念。 自离开骊山至今,已过了十多日,她对司徒毓的念想与日俱增,几乎只要静下心来,便难以抑制地会想到那个远在骊山的人儿。 她过得可还好?没有她在身边,她夜里能否安然入眠?还是说……她已换了旁人来护卫她呢? 想到这里,林继心中便是一揪,霎时间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只要想到有人可以代替她陪在司徒毓身边,守护她、陪伴她,她的心就难过得连跳动的力量也没有了?难道这就是陇姐所说的……喜欢? “什么是喜欢……” 她的喃喃自语正好为路过的唐诗听见,她面露讥讽之色:“堂堂男儿,不思建功立业,却沉浸在儿女私情之中,羞也不羞?” 林继歪头看着她,恍惚间,竟将她看作了司徒毓:“你告诉我……什么是喜欢?” 唐诗不耐地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亲近一个人,想将她永远留在身边永不分开,那便是喜欢。” 唐词在一旁摸了摸脑袋:“那……那我也喜欢姐姐么?” 唐诗瞪他一眼:“你胡说些什么!” “可、可是,我也想和姐姐一直在一起啊……” “笨蛋,那叫亲情,才不是这个人说的喜欢,”唐诗恨铁不成钢似地在他头上凿了一下:“他说的喜欢,是男女之情。” “可是我和姐姐也是一男一女……” 唐诗狠狠拧上他的耳朵,将他拖过一边:“小孩子家家,说这些还太早了,给我滚回房去练功!” “姐姐、姐姐——” 姐弟两人打打闹闹地到一边去了,林继摇了摇头,仔细咀嚼唐诗的那几句话。 “想要……永远地在一起?” 那么如她这般,一刻不见了司徒毓便觉心中不安,能时刻看到她,任她如何任性胡闹都觉心中温馨安宁的……岂非早已泥足深陷? 她禁不住叹了口气……喜欢一个人,当真就这么简单么? “林公子大好男儿,何以如此多愁善感,像个女儿家似的。”却是唐诗打发了自家小弟,又折了回来。 林继淡淡地道:“如唐姑娘这般豪爽大方,难道便不是女儿家了?” 唐诗轻哼一声:“是男人的,看上哪家姑娘,便尽管放心大胆地去追,瞻前顾后的像什么样子!” 抱歉……我还真不是男人…… 不过唐诗倒也不曾说错,若当真喜欢了,便不要顾忌那么多东西,只管说出自己的心意便是。 可是……对司徒毓说出自己的心意? 只要这么一想,林继便觉得脸上发热,难以启齿。 “多谢姑娘开导,”她深吸一口气,向唐诗拱了拱手,这时才想起要问:“唐姑娘这几日在寄游宫中住得可好?” “此处倒也不错,就是闷了些,若不是答应了你师傅要帮你一回,姑奶奶我才懒得留下来。”唐诗这几日显是闷坏了,说起来便是满肚子怨气。 林继皱了皱眉:“帮我?”她怎地丝毫不知情? “我本是受人所托上山寻人,结果你师傅非但不告诉我那顾楼兰在何处,反而要我帮你治病。”唐诗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大夫,怎会帮人治病。” 林继蹙眉思忖片刻,道:“我且去问问老师,先行一步。”拱了拱手,转身便行。 向童子问到了虞罗的所在,林继一路向峰顶而去。 寄游宫坐落于青城山将近山巅之处,从宫后再向里头,经过一道幽深狭窄的峡谷,一条奇险的小路直通青城山最高之处。峰顶之上,有一座不知年月的凉亭,凉亭之旁有一块棋坪,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盘膝而坐,一手托着下巴凝神细思,一手拈着黑子轻击棋坪,发出“叩叩”之声;对面一位青袍老道手执白子捋须而笑,似是胸有成竹。虞罗的木轮椅便停在两人身旁,两眼紧盯着棋局,口唇无声开合,神色比两人还要紧张。 林继再往前走几步,就见那老者面露笑容,往棋坪中放了一子。对面老道的笑容立时有些僵凝,两眼一瞬不瞬地盯住了棋局,神情凝重。 “师傅,此子莫不如——” 虞罗看得真切,忍不住出声提醒,却被老者狠狠瞪了一眼:“这是谁家的孩子,你爹没有教过你,观棋不语真君子么?” 虞罗苦笑一声,应道:“是,孩儿……晚辈知错。” 老者轻哼一声,瞥他一眼,摸了摸雪白的胡子,乐呵呵地道:“卓兄,你这可要输了罢。” 老道头也不抬地道:“你休要得意,待我仔细思索,定能扳回此局。”声音洪亮辽远,显然内力不俗。 林继快步靠近三人,向虞罗拱了拱手,道:“弟子见过老师。” 虞罗“嗯”了一声,眼睛丝毫没有离开棋局的意思,目光疾闪,显然在思索如何解开此局。 林继无奈,只得在一旁静候。当下但见老者拈须而笑,老道急得额上出汗,虞罗亦是神情紧张,入棋甚深。时间一刻一刻地溜过,老道依旧不曾下出一子,虞罗两手紧握木轮椅扶手,两道眉都锁在了一起,便连那老者也皱起白眉,思索如何破自己的局。 “这……似乎是个死局……”老道喃喃地道。 老者目光不离棋局,嘴里却嗤笑道:“破不了便说死局,当真没脸没皮。” 老道怒道:“你若能自破此局,我便立时弃子认输!” “这有何难!”老者说是如此说,捋须的手却僵了好一会儿,向虞罗侧目道:“你来破。” 虞罗还未说话,老道已讥讽道:“莫非你自己不能破,反要一个小辈代你来破?” 老者道:“这小子的棋艺是老夫一受所传,如何破不得?” 两人还在争执间,只听虞罗苦笑道:“晚辈……晚辈棋艺有限,破不了此局。” 老者瞪他一眼,就听老道哈哈笑道:“老顾,这回你还有何话说?” 老者盯了棋局片刻,摇了摇头:“只怕这当真是百死无生之局罢。” “要破此局又有何难,”林继忽执起一子,顺手放入厮杀正紧的黑白子之间,就见三人面色齐齐一变。 老者斥道:“你这娃儿知道什么,这么下,却是必死无疑!” 老道凝神看了片刻,摆了摆手:“不对……这、这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法?好孩子,你是如何想到的?” 林继淡淡地道:“下棋就如行军打仗,步步为营、瞻前顾后,倒不若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纵然敌伤八百,自损一千,只要能杀出血路,便也不枉。” “好!好一个背水一战!”老道拊掌道:“虞罗,你这弟子好大的霸气,倒不愧为天下闻名的封狼将军!” 虞罗却皱眉看着林继,若有所思。 “老师,这两位是……”林继在寄游宫待了几日,还是头一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3 回见到这两人,看虞罗对他们必恭必敬,显然辈分很高。 “贫道忘机,这老儿名叫顾戎轩,我二人不过是这青城山上的闲人,小娃儿不必在意。”老道捋须笑道。 顾戎轩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林继一时想不起来,便也没有深究。只听虞罗道:“忘机真人是为师的师傅,而这位是……是为师的长辈,你以前辈相称也便是了。” 林继向两人拱手道:“两位前辈。” 忘机对着林继上下一番打量,眼中尽是满意之色:“虞罗却是好眼光,这孩子资质奇高,只要肯下苦功,学武定是一日千里,远非常人所能及。你此番带她回青城,莫不是要传她龙师心法?”他摸了摸胡子:“以她的年纪,怕不是已过了最佳的时候。” 虞罗轻叹一声:“这孩子身世特殊,出生之时被炎阳真气洗伐筋脉,这才得以存活,从此之后,除了炎阳真力,根本无法修习其他武学。龙师心法属阴,更是万万碰不得。” “如此……”忘机摇了摇头:“身为龙师却不会龙师心法,当真可惜了。” “林继因为幼时之事落下病根,弟子此番回山,便是为了寻出救她之法。” 忘机沉吟道:“为师不擅医道,若你师祖还在世,定能救她一命。”他说着叹了口气:“如今,只能靠你自己了。” 虞罗点了点头:“徒儿本已有了些眉目,如今更有人助我一臂之力。必要之时,不妨性险一试……” 忘机点了点头,余光瞥见顾戎轩有些不耐,便道:“若是无事,便先下去吧。有需要之时,再来寻我。” 二人告辞下山,林继推着轮椅在山道上缓缓而行。虞罗问道:“你来寻我可有何事?” “弟子是想寻问那唐家姑娘之事。” 虞罗沉默片刻,道:“你的身子久医无果,为师思忖良久,认为‘以毒攻毒’之法,或许可用。” “以毒攻毒?” “唐家姑娘修习的亦是炽阳属性的内力,以她内力为你洗伐筋脉,重散你脏腑之中的阳气,或可将你体内郁积的阳毒彻底消灭。” 林继想了片刻,道:“老师以为此法如何?” “多少……也是一分希望罢,只是太过危险,为师亦在犹豫。” 林继闻言失笑:“弟子不过烂命一条,随老师去医便是。” “你也不必太过悲观,没有五成把握,为师决计不会轻易动手。” “弟子相信老师。” 第五十二章 以毒攻毒 林继在寄游宫中住了一月有余,期间虞罗为了寻找救她之法,成日里缩在经阁不出来。林继不能练其他内功心法,便到经阁中去翻各门各派的枪谱,取其精华,糅入林家枪法之中,一月下来,倒也有了不小的进益。 唐诗姐弟暂居于寄游宫中,头几日唐诗几乎闲得待不住,三天两头到经阁中寻虞罗的麻烦。后来虞罗耐不住她骚扰,便让林继每日与她对练,这才让她有了些兴致。 唐词则是个书痴,进了经阁之后便再也舍不得出来。寄游宫中藏书甚多,令唐词流连往忘返,成日不见人影。 这日唐诗自经阁中学了套精妙无双的鞭法,便兴冲冲地拉了林继喂招。林继正在练剑,闻言摇了摇头:“习武之事贵乎一心,唐姑娘今日学这个,明日学那个,到头来只怕都只得半桶水。” 唐诗闷哼一声,不悦道:“少说废话,先打赢了姑奶奶再说。”说着长鞭一抖,便向林继脖子卷去。 林继随手一架,那鞭子有如活物一般,自动将剑缠了个结实,唐诗猛一使力,长剑脱手飞出,被她稳稳接住。 “你这是做什么?”唐诗冰寒着脸将剑扔还:“看不起我?” “唐姑娘,在下今日身子不适,还请见谅。”昨夜旧疾又犯,折腾了一夜,今日是强打了精神起来练剑的,自是没有精力与唐诗过招。 唐诗皱了皱眉:“你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继淡淡地道:“不过是自小便有的旧疾罢了,有劳姑娘挂心。” “你师傅说我所修习的内功可以救你,可这也过了一个多月了,他那里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了,当真奇怪得紧。”唐诗掠了掠头发:“我看你好好的,也不像是有不治之症的人啊。” “并非什么不治之症,只是……”林继神情郁郁:“必须留在山上疗养,病好之前,都不得下山。” 唐诗将长鞭缠回腰间,道:“之前听你说起过你的心上人,怎地她却没来陪你?” 提起司徒毓,林继心中更是沉重:“她……有重任在身,走不开。” “这样一来,若你的病一时半会治不好,那你二人岂不是……”唐诗面露同情之色。 林继叹了口气:“一日治不好,我便一日不能见她。”她又何尝不想快些根治这顽疾,好堂堂正正地回去见司徒毓。不论她与司徒毓的结局如何,她都希望将来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正常的林继。 唐诗侧头想了片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那还等什么,走罢!” 林继愕然道:“去哪里?” “去找你师傅,”唐诗头也不回地道:“治你的病。” 真是个风风火火的姑娘…… 林继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两人在经阁深处寻到了虞罗,见到二人,虞罗明显愣了愣:“怎么?” 林继还在寻思着如何开口,唐诗已单刀直入地问道:“虞先生,你这徒儿的病,究竟要如何治?” 虞罗皱起了眉头,目光在手中书册上逡巡片刻,道:“以你炎阳真气,为继儿洗伐经脉,消解脏腑中郁积的阳毒。” “既是如此简单,你还在犹豫什么?” “此着太过凶险,我亦没有十成的把握,一个不慎,极可能适得其反,令继儿阳炎爆体而亡。”虞罗望着爱徒,神情犹豫:“我不敢轻易犯险。” 唐诗道:“如此,你可还有别的法子可行?” “只此一法,除非……”虞罗摇了摇头:“非到万不得以,我不愿选择最后一种方法。” “老师指的是那‘历转丹’?” 虞罗颔首道:“历转丹所需药材实在太过珍奇,可遇而不可求。其中一味最为重要的,更是在数十年前便已耗尽,如今天下之间,怕是再难寻觅。”他轻叹一声:“多年前曾有人服下缺了一味药材的历转丹,结果昏迷了将近二十年,才慢慢复苏。” “二十年……”林继悚然而惊。 “这么说,除了为他洗伐经脉,实在别无选择了?”唐诗微微扬眉,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道:“那还忧郁什么,与其拖着等死,不若行险一搏。”她回眸看着林继:“你以为呢?” 林继点了点头:“徒儿愿意一试。” 虞罗两眼微合,过了许久,长叹一声:“罢了,便……试一试罢。” 唐诗所习内功与林继相似却又不同,因此内力进入林继体内时,必然遭到激烈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4 的抵抗。期间非但唐诗辛苦异常,林继也会遭受非同寻常的折磨,其痛苦程度,不亚于断筋残肢。 两人在静室盘膝坐定,蓄势待发,虞罗坐在一旁,神情紧张异常。林继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随即缓缓合上眼,淡淡地道:“开始罢。” 唐诗有些佩服她的镇定,深吸一口气,运了二成功力在手,缓缓向她丹田处压了下去。甫一接触,便感一阵火烧一般的灼热反噬而来,迅速将那二成功力吞没。唐诗神情愈发凝重,慢慢加压,朝林继体内的功力反攻而去。 室内温度上升得极快,三人额上都见了汗,林继更是咬紧了牙关,汗透重衫,痛苦异常。唐诗的内力就像一柄烧红的钢刀,无情地在经脉之中剜刻着,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意识渐渐远离,痛感却愈发地清晰。她屏着呼吸咬牙坚持着,体内阳毒依旧汹涌澎湃,与唐诗的内力厮杀得真欢,一时半会,恐怕难以分出胜负。 汗水顺着额角不断淌下,也不知是热出的多一些,还是痛出的多一些。眼前一片血红,脑中陡然泛起一阵杀意,接着被强压下去。然而随着意识的渐渐模糊,杀意便也越来越盛。在冲天的杀意之中,她不知怎地,便想起了在骊山的那一遭。那一会,她杀人杀得险些失了心性,差点将司徒毓也当作了敌人。 司徒毓…… 想到她,林继心中忽地一阵清明,胸口某一处开始闷闷地难受。 毓儿,此刻你在哪儿……可知道,我正在受这等苦楚么?若你知道……又该责怪我了罢。 我想快些治好病,想回去见你……所以我一定要撑下去。毓儿,你要等我。 丹田处陡然一疼,一阵难以忍受的灼热陡然袭卷上脑门,林继大叫一声,陡然发力,将唐诗震倒在地。仿佛所有的杀意都被激发出来,林继脸上肌肉扭曲,俯头看着唐诗,神情说不出地狰狞可怖。 唐诗悟着胸口,喉中一阵甜腻,咬紧了牙关,这才忍住了吐血的冲动。眼见林继慢慢靠近,感受着她身上浓烈的杀气,唐诗心中头一回感受到了害怕的滋味。 林继在唐诗面前站定,眼中一片血色,她曲指成抓,冷冷一笑,向唐诗抓了过去。 “继儿!”耳中听得一声熟悉的低吼,林继手上停了停,忽感气海一疼,浑身翻腾的内力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口子,迅速消散。 最后一刻,她转过头,看着还保持着隔空出指姿态的虞罗,口唇掀动一下,昏厥过去。 唐诗好不容易压下了翻腾的气血,喘息片可,支撑着站了起来。她心有余悸地看着昏厥在地的林继,颤声道:“她……她……” 虞罗叹了口气:“姑娘也看到了,若是不及早治疗,继儿早晚控制不住杀性,做出灭绝人寰之事。” “这是……失败了?”唐诗皱起了眉,想不到耗损了那么多内力,依旧没能治好林继。 “继儿命该如此,姑娘已然尽力了。”虞罗向她拱了拱手:“我代小徒谢过姑娘。”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更何况……我并没有帮到什么忙。”唐诗摇了摇头:“虞先生,我与词儿明日便离开寄游宫,我会为你多方留意此事的。” 虞罗点了点头:“劳烦姑娘转告令兄,我会尽力去寻人,成与不成,都随缘罢。” 唐诗应了,目光在林继身上停留片刻,转身离去。 虞罗叹息一声,俯身为林继拭去额上的汗:“孩子,当真苦了你了。” 第五十三章 无奈之举 林继从血红色的梦魇中醒过来时,便看到虞罗端端正正地坐在木轮椅上,两眼微闭,皱眉沉思。不远处,顾戎轩靠坐在小几旁,正好整以暇地喝着茶。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低声唤道:“老师?” 虞罗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他眼中满是血丝,显得疲惫之极:“你醒了。” “老师,我……昏迷了多久?”林继的声音低哑得难以想象。 “不长不短,正好三日。”虞罗揉了揉眉心,叹道:“如今,只能走那最后一条路了。” “你要给这娃子用‘历转丹’?”顾戎轩白眉一扬。 “我别无选择……” “你可考虑过后果?” “不论如何……总比渐失心性,彻底走火入魔要好得多。”虞罗看向林继:“继儿……” “任凭老师差遣便是,”面临生死,林继却觉心头平静:“只是,在此之前,弟子有一个心愿。” “你说。” “弟子想回到长安,再看一看女皇陛下。” 虞罗陡然凝眉,望她许久,道:“看来市井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你对女皇,果然……” 林继不答,只是坚持道:“弟子服下历转丹,也不知结果如何。若是之前……之前能见她一面,便是死了,也无甚遗憾,求老师成全。”她一撩下摆,跪了下去。 “罢了,既是你的心愿,便去做罢。”虞罗叹道:“炼制历转丹需耗时两年,这第一年,为师要你留在寄游宫中,静心休养,再辅以性寒之药材慢慢调理,纵然不能根治顽疾,也能稍稍压制,延你性命。你可能办到?” “一年之后,弟子便可下山去了?”林继眼中充满了希望。 “不错,一年之后,若你心性平和,自可下山离去。待为师炼成丹药,再回京寻你。” “一年……”林继咬了咬牙,点头应承道:“弟子可以办到。” “在这一年之中,你决计不可动用内力,更加不可动气,须做到心如止水、古井无波。” “弟子可以做到。” “如此……”虞罗轻叹一声:“你便好生歇息罢,为师打点打点,明日开始,便为你调理身子。”他推着木轮转了个方向,便要离去。 林继拉住了轮椅,轻声道:“老师且慢。” “怎么?” “老师为了弟子连日劳顿,弟子如何过意得去。”林继微垂下头:“老师好生歇息几日,弟子的事,不急的。” 虞罗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你便安心歇息罢。”推着木轮去了。 脚步声响,顾戎轩来到她身前,摸了摸白须,道:“小娃儿倒也不必太过忧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解决之法的。” “多谢前辈。”林继拱了拱手。 “好了,老夫也不扰你,你歇息罢。” 林继陡然想起一事,忙道:“前辈且住,这里有一封信,是旁人托晚辈转交的。”此刻她才想起,这顾戎轩,可不正是陆停口中的“顾姓老者”么? “哦?”顾戎轩诧异地看她一眼,接过信函,打开一看,顿时面露喜色:“竟是薛儿的来信!那丫头……总算还有些良心。”他皱了皱眉:“跟了先皇这么多年,字还是这样难看,当真孺子不可教也!”看到最后,他的眉头锁得更紧:“分明路过山下,却为何不上山来一聚……莫不是有什么紧要之事在身?”他一面说着,一面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5 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林继目送他出门,这才脚下一软,跌坐在床上。一阵乏力感涌了上来,她向后倒在被褥上,呆瞪着房梁片刻,从怀中取出了那快蟠龙青玉,轻轻摩挲着。 “毓儿,还有一年……”她喃喃地道:“很快……很快的……” 你要等我,一定要。 “为何不告诉她龙师心法之事?”丹房之中,忘机问道。 “我该如何告诉继儿,龙师一脉的心法或可救她一命,这世上却已难觅传人了呢?”虞罗摇头叹道:“龙师心法只有女子可以修习,我们纵然有心,却也无力。” 忘机出了片刻神,方道:“龙师心法前二十年修为速成,到得后来,却难有进益。修习之人虽能迅速进身高手之流,却终究难达颠峰,睥睨天下。对龙师而言……却是足够了。” 虞罗道:“龙师心法其性属阴,按徒儿的想法,以毒攻毒之法不可行,那么阴阳相抵,或许可行。只可惜这世上会龙师心法之人,皆行踪不定,难觅踪迹……纵然徒儿违反祖规,将心法传授旁人,短期之内,却也难有成效。” “所以除却这历转丹,再无他法?”忘机摇了摇头:“你莫要忘了,当年秦王妃服下此丹,足足二十年,才得以醒转,换做林继,还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除此之外,徒儿别无他法。”虞罗微垂下眼:“以继儿的情形,要么压抑杀性最终爆体而亡,要么屠戮无数发泄杀气……二者,皆不可取。” “如此……你自行斟酌罢。”忘机道:“炼丹之时,不妨让人留意一下师妹与薛儿的下落,或许事情尚有转机。” “是,徒儿明白。” “鱼姐姐,朕要去青城山。” 远在千里之外的骊山,司徒毓用再认真不过的口气宣布道。 上官鱼手中朱笔一顿,抬头道:“陛下是认真的?” 司徒毓有些软弱地靠着软榻,眼中一片迷茫:“朕昨夜又梦到了林继,她……她满身是血地来向朕告别,说是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朕放不下心,不亲眼见到她无恙,朕怕是连觉都睡不安宁了。” “陛下对林继,当真情深意重,”上官鱼摇了摇头:“好在曲儿今日不在,否则还不知要搬出多少大道理来阻止你。” 司徒毓没好气地道:“这个曲儿,有时候就像个鬼精灵,出的主意深得朕心;有时候朕又觉得他像是所有顽固老臣的综合体,总有一堆一堆的大道理。好在朕还有鱼姐姐。”从小到大,不论司徒毓的决定正确与否,上官鱼总会无条件地支持她。将她的正确无限扩大,却又默默地弥补她所犯的错误。 “我自是不会反对陛下的决定,只是……”上官鱼晃了晃手中成叠的奏折:“陛下一时半会,怕是脱不开身的。” “怎么?”司徒毓挑了挑眉:“那些老顽固又说什么了?” “近来草原之上动乱频繁,朝中要求处置鞑剌王族的声音又开始大了起来。” 司徒毓轻哼一声:“那些不识好歹的蛮民,朕已派了人前去招降,他们竟还不领情,真当朕这个女皇帝好欺负么?” “陛下迟迟不对鞑剌王族做出处置,军方好些大员隐约已有了些不满。” “那些文臣又是如何说的?”司徒毓饶有兴致地问道。 上官鱼翻了翻奏折,道:“文臣多数主张施以仁义,赦免鞑剌王族,将之留在京中,永绝后患。”她随手在一封奏折上写了几个字:“中书令李大人,依旧没有对此事表示意见。” 司徒毓微微一笑道:“他是个聪明人,在朕明确表态之前,鱼姐姐大概是看不到李大人的奏折了。”顿了顿,她道:“母后让朕自行决定,鱼姐姐以为呢?” “陛下是一国之君,这等大事,自然该由陛下一手决断。不过此事非同小可,处决鞑剌王族,草原之怕又要生乱;若将之留在京城,不免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 司徒毓无奈道:“鱼姐姐这不是扔了个难题给朕么?” 上官鱼低头批改奏折,神色不变:“若陛下舍得让封狼将军再上一回战场,处决鞑剌王族,便也不算什么了。” 司徒毓面色微变:“不可!朕……决计不会再让林继上战场,她,决计不可再杀人了。” 书房之中一时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司徒毓颓然道:“此事当真棘手之极,若是皇姐姐在这里……定不会如此难以决断罢。” “传朕旨意,摆驾长安,朕要回宫了。” 第五十四章 晴天霹雳 绍武卫是龙牙军属下,负责守卫长安西南延平门的卫士。近来事多,守门军士也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让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进了城中生事。 放过了一批进城的百姓,绍武卫大将军徐业打了个哈欠,一旁的副将调笑道:“将军如此疲惫,莫不是昨日留宿天香楼,这个……操劳过度?” “去你的操劳过度!”徐业笑骂一声:“如今可是非常时期,谁敢顶着风险擅自离开十六卫衙门出去寻欢作乐?” 副将笑嘻嘻地道:“平日里兄弟们可没少做这等事儿。” “平日是平日,现在是什么时候?平日里大统领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他正烦躁着,若是被他抓个正着,我这绍武卫大将军就不必做了!” “是是是,”那副将缩了缩脖子:“将军英明,是末将思虑不周,嘿嘿。” 徐业瞪了他一眼:“如今陛下要公选皇夫之事已传得沸沸扬扬,天下各地自认有点实力的人都想攀上高枝做皇夫,你可得睁大了眼睛,别放了不该放的人过去,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官位不保不说,连脑袋都不一定保得住!” 那副将一个激灵,正要说什么,忽感一阵有若实质的目光在身上扎了一扎,他蓦地打了个寒战,抬头看去,只见一匹神骏之极的紫马慢悠悠地迈着蹄子,正慢慢向城门这里走过来。马上一名少年蓝衣玉冠,俊秀非常,此刻他正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两人。 那副将正被徐业教训得不得劲,见他如此,心中顿时来了气,手中长枪一横,高声道:“兀那小子,给本将停下!” 也没见他如何勒马,紫马便自动停了下来。少年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副将,一言不发。副将被他看得胆战心惊,咽了咽口水,强自镇定道:“你是什么人,进长安做什么?” 只听少年冷冷地道:“出入长安,何时这般不得自由了?” “如今可是非常时刻,如你这般可疑的人,自是不能随意放进去。”副将借用了徐业的话:“快快招来,你是何人,进城做什么?”正意气风发时,肩上忽被拍了一下,回头时,却见徐业不满地瞪着他,气势顿时弱了几分:“将、将军……” 徐业没好气地将他推过一边,向少年道:“这位公子,我这副将脾气冲了些,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6 ”他见少年衣着气度皆是不凡,身下紫马更是神骏非凡,只怕连御苑内一等一的骏马也未必能及得上。副将盲目之间,只怕开罪了什么大人物还浑然未觉。 少年点了点头:“我远行在外,如今正要赶回家中。”口气好了些。 “原来如此,”少年口气中不自觉地便给人以统帅千军万马的感觉,徐业更觉自己没有做错:“不过这小子倒也不曾说错,如今是非常时刻,所以城门查得严了些,公子……” 少年不耐地从袖中抽出一块令牌晃了晃,徐业脸色大变之时,他已策马直入延平门,三两下跑得没了踪影。 见徐业脸色变幻不定,副将诧异问道:“将军,那小子……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要说这京畿之地,大人物可说是一抓一把,宰相国公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能让徐业如此震惊,这少年的来历定然非同寻常。 “浑人!你可知你差点闯下了大祸。”徐业狠狠在他头盔上拍了一巴掌:“他不是别人,正是龙牙军副统领林继,本将的顶头上司!” 副将张大了嘴,一副目定口呆的样子:“林、林继?封狼将军林继?” “不是他还有谁!”徐业暗自庆幸自己有几分眼色,否则开罪了上司,他这绍武卫大将军就可以卷铺盖回家了。 “林副统领……不是被陛下准了一年的假,如今一年未至,怎地就回来了?”副将喃喃地道。 “那是副统领的事儿,岂是我们这些小人物可以置喙的?”徐业实在不知该说这副将什么好了:“好生守着这延平门便是!” 时隔大半年,长安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林继轻扯缰绳,让紫电在宽阔大大街上缓缓而行,一面四处打量着。 过了这么久,也不知司徒毓怎样了,她不在身边……夜里她会不会睡不安稳? 一年的相思,再过不久便能得解。她打算策马直驱承天门,直接入宫面圣,探望她思念已久的人儿。 想到司徒毓,林继嘴角刚硬的线条有所缓和,眼中流露出焦急而期盼的神色。 再过不久……再过不久便能见到她了呢。 这大半年她在寄游宫中,几乎强迫着自己屏除一切杂念,静心休养,潜读黄庭,修心养性,再辅以性冷之药材,慢慢调理,终于将频发的旧疾暂时压制住,令其短时间内不再发作。对于如此的成效,虞罗亦觉不可思议,原本他预计用一年、甚至更多的时间来控制林继的病情,如今看来,她甚至有不药而愈的可能了。 病得缓解,林继自是可以早日下山,回京去见司徒毓。这不,才一下山,她便禁不住骑了紫电,日夜兼程直向京城长安赶来。如今禁宫便在眼前,她却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分别这样久,司徒毓还如从前一般么?会不会……恼了她? 正在自嘲自己的“近乡情更怯”,眼角余光忽搜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林继勒住了马,定睛看去,只见远处街角与人纠缠不休的,不是苏合还有谁。 好奇之下林继下了马,慢慢靠了过去,却见苏合扯了一名女子的衣袖,一脸的苦色。那女子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云儿,我的娘子大人!”苏合苦巴巴地道:“您这一走都快一年了,究竟何时才肯回家去呐!” 女子不语,只是将目光在两人牵扯不休的衣袖上停了停,苏合触电似地身子一僵,不情不愿地放开她的袖子,连连作揖:“娘子大人,你就随我回家去罢,你、你这要是再离家出走下去,我这层老皮非被娘给生生剥下来不可。” 女子依旧没有说话,瞥了靠过来的林继一眼,转身便走。苏合急得伸手要去抓,谁料女子足下生,身形一晃,便闪过了他的一抓,飘然远去。苏合懊恼地在额头上猛拍一下,重重顿足。 “苏将军。”林继唤道。 苏合愕然回身,见是林继,神情更为诧异:“林将军,林老弟……你怎地回来了?我听说陛下准了你一年的假,这可还不到一年罢。” 林继道:“左右无事,便早些回来述职。” 苏合面露笑容:“老弟果然尽忠职守,实乃我辈楷模。唔,你这是要去?” “正要进宫去面圣。” “面……面圣?”苏合的神情有些古怪:“这……” “怎么,有何不妥?” “不不不……这,其实……唉!”苏合叹了口气,拍拍林继的肩膀道:“老弟,哥哥我其实是看好你的。” “什么?”林继奇道。 “你不知道么?女皇陛下就要选夫了。如今有些本事的人都蠢蠢欲动,想要攀上高枝做皇夫呐,”见林继脸色骤变,他忙道:“我自然是支持老弟你的,咱们的林副统领英俊潇洒少年英雄,到那日定能狠狠打败那些痴心妄想的抱得美人归。” “谁说我要去参选皇夫了。”林继冷冷地道。 “哎?”苏合怔了怔:“你不去,还有谁去?” “女皇陛下身份尊贵,我高攀不起。”林继不带感情地说着,拉了马转身便走。 “啊、老弟,老弟!”苏合忙叫道:“你不是要进宫面圣的么?” 林继理也不理,上了马,狠抽一下马屁股,箭也似地蹿了出去,不一会儿便跑得没了影子。 “他这是怎么了?”苏合不解地摸了摸脑袋:“怎地情绪阴晴不定,跟个娘们似的?”拍了拍脑袋,他又想起了自家媳妇,神情顿时苦涩起来。 这媳妇不肯回家,他该如何向老娘交待啊? 林继一路策马狂奔,一头钻进了南郊树林,跳下马,终于按捺不住,抽出配剑,狠狠击在了地上。 司徒毓要招皇夫,她要成亲了……她要成亲了! 枉她满怀期盼地从青城山千里赶回来,难道就是来见证司徒毓的婚礼的么? 她……怎么可以如此……如此…… 林继用力一下,将剑深深插进沙土之中,颓然坐倒地上。 她又……凭什么阻止司徒毓嫁人呢?她又不是她的谁,只是……臣子而已。 林继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何会如此难受,她慢慢摸出贴身佩戴的蟠龙青玉,凝视着。曾有一瞬间,她想将青玉狠狠扔在地上,转身离去。可她……却做不到。 承诺过的,宁可不要性命,也不会再糟蹋这块玉,糟蹋司徒毓的心意,她又怎能将之丢弃? 这大半年,若不是有青玉陪伴在身边,她早已按捺不住思念,偷溜回京。可如今,这块青玉上寄托的思念却成了天大的讽刺。 她该怎么做,她能怎么做? 司徒毓是司徒皇族唯一的血脉,招皇夫入赘,生下继承人,原本便是天经地义的事,就连林继也曾这样劝过司徒毓。 而她,纵然不愿司徒毓嫁给旁人,又能怎样呢?她是个女人,不能娶司徒毓,亦不能给这个国家带来继承人,她根本什么也做不成。 一阵狂躁之意自丹田中升起,旋即又被压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7 了下去,她喘息着站起身来,禁不住一阵自嘲的苦笑。 是啊,她什么也做不成。 这块玉,也是时候还给司徒毓了。 从此以后,你依旧是你的女皇,而我,将是你最忠诚的臣子。 仅此而已。 第五十五章 见或不见 林继没有入宫,而是直接回了府。 见到林继,陇夏自是高兴非常:“少将军,你终于回来了!” 林继勉强一笑,道:“陇姐,许久未见了。” 陇夏将她细细打量后,道:“少将军清瘦了,可是山上吃不好住不好么?” 林继摇了摇头:“寄游宫中环境很好,陇姐莫要多虑。” 陇夏略一思索,便已了然:“那么,少将军可是‘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林继呼吸一窒,半晌,木然道:“什么也没有……陇夏不要瞎猜了。” 陇夏觉得自己愈发地猜不透林继的心思了,闻言只是道:“不猜便是,少将军一路回来,可累了?” 林继点了点头:“是累了。” 陇夏微微一笑:“我命人去给你准备沐浴之事,不过在此之前,你还须见过一个人才是。” 林继奇道:“是何人?” 陇夏神秘一笑:“你且随我来。”引了她向内室走去。 推门之时,一个坐在床边缝衣的熟悉声音映入眼帘,林继眼眶一热,不由自主跨住几步,来到那人身前,单膝跪了下去:“娘!” 林夫人缝衣的手微颤一下,缓缓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林继:“继儿,是继儿?” “娘,孩儿回来了。”林继拉起母亲的手,轻轻放在颊边。 “继儿……好孩子……”林夫人眼中含泪,轻抚着她的面颊:“当真苦了你了。” 林继摇了摇头,声音里仍有些哽咽:“娘亲怎么会来京城的呢?” 林夫人微微一笑,一旁陇夏道:“是女皇陛下将夫人接到京城来的。” “女皇?”林继陡然凝眉:“这是为何?” 司徒毓,你又打算玩什么了? “少将军想知道的话,不如亲自去问一问陛下。”陇夏狡黠地眨了眨眼:“说起来,少将军应该已经进宫见过陛下了罢?陛下没有告诉少将军,是准备给你一个惊喜么?” 林继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什么惊喜……我还未入宫,不曾见过女皇陛下。” 察觉到她口气冷淡,陇夏诧异地转过眼眸,住口不言。 林夫人却只是含笑看着自家女儿:“继儿一路奔波,定是还未用晚膳,陇夏,你吩咐下去,我陪继儿一道用膳。” “是,夫人。”陇夏临走之时瞥了林继一眼,若有所思。 林夫人拉着林继在椅子上坐下,上上下下地端详着,末了,摇了摇头:“瘦了这么多,定是待不习惯罢。你本是个闲不住的,要你到这京城里闷着也便罢了,如今到了山上去,更加难为你了。” “娘,”林继握住了母亲的手:“孩儿不能总如孩子一般,随心所欲,总要有些担待的。” “你长大了……” “人总要长大的,”林继略转了目光,心中酸涩难当:“长大了,才能正视一些事情,才会考虑得更多,才懂得什么才是自己的……” “继儿,你……”不虞她会说出这样沉重的话,林夫人诧异地看着她。 林继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娘,这中原的风光与北关当真大不相同,孩儿将这一路的风光说与你听如何?” 林夫人却按住了林继的手:“继儿,你可曾恨过为娘?” 林继一怔:“娘说到哪里去了,孩儿又怎会恨娘。” “你从小便想做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与别人家的孩子一般精心打扮,穿上漂亮的衣裙。可为娘……却剥夺了你做女儿家的权利。” “娘亲不必自责,孩儿现在活得很好,或许比是女儿家更好。”林继苦笑道:“要恨……也恨我不是个男儿身。” 若她是个男子,又何须如此痛苦,又何必将心爱之人让出? 她可以给司徒毓男子可以有的一切:由心的爱、誓死的守护、体贴的关怀……惟独,给不了她皇嗣。 只这一条,她已比天下男儿输得太多太多。 林夫人静静地看着她,明澈的双眸仿佛洞悉了一切。 “这些日子,女皇陛下时时将为娘接入宫中,陪为娘说话。”林夫人轻轻地道:“继儿,你当真遇上了一个好人。” “陛下自然是个好君主。”这一点,林继却是赞同的——以司徒毓的资质,只要好生调教,将来或许比不上先皇,却也是个守成的明君。 林夫人摇了摇头:“她与我……说了一些话。你当真,是个有福之人。” 林继不知道司徒毓究竟与她娘亲说了些什么,正想追问,房门被轻轻敲响,一人道:“少将军,夫人,晚膳已准备妥当。” “走罢,”林夫人拉着她站起身来:“有什么事情,吃过饭再说。” 叙过离情之后,林继彻底安顿下来。一连几日,她都窝在府中无所事事,没有回宫述职,更没有去见司徒毓。 见到了司徒毓又如何,她就要嫁给旁人,自己再陪她在她身边也是碍眼,还不若主动消失。 今后,陪伴她保护她的人,就要变成那所谓的皇夫了…… 林继狠狠一枪,贯穿了练武用的木桩,猛地一拖,木桩四分五裂,倒在地上。 “少将军不准备进宫么?”一旁的珑夏递上湿巾。 林继随意地抹了抹汗:“陛下准了我一年的假,不是还早么?” 珑夏无奈一笑:“那么少将军这般急匆匆地赶回,却又是为何?” 林继拿枪的手微顿,默不作声地将枪扔回兵器架:“青城山待得烦闷,不若回京城来。” 这个将军哟,到底在别扭些什么! 珑夏自袖中抽出一封信函:“这是先前唐公子要我转交的书函。” 林继一怔:“唐公子?哪个唐公子?” “自然是唐赋,唐公子。”珑夏将信往林继手中一塞,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人家来找了你好几回,定是有什么急事。” 这珑夏何时认识了唐赋?林继疑惑地瞥她一眼,拆开了信函。信上只有寥寥几字,说是近来里龙牙有事,请她有闲暇之时到紫月楼一行。 林继随手将信函塞进袖中,道:“陇姐,我要出门。” 走进紫月楼,四周的装潢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白日人要少得多。 “我要见夏皎姑娘。”对着殷勤迎上来的老鸨,林继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来意。 老鸨将她上下打量一翻,试探着道:“公子贵姓?” “我姓林。” 老鸨的笑容又灿烂起来:“原来是林公子,夏皎姑娘等您许久啦,这边请。” 老鸨将林继带到了上回去过的屋子,林继等了一会儿,便闻着一阵香风,夏皎推门进来,看她一眼,反手将门合上。 “夏姑娘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8 。”林继抱拳为礼。 “我姓萧。”夏皎淡淡地道:“林将军终于舍得回来了?” 林继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讽刺,微愕之后,她点了点头:“是。” 夏皎在她对面跪坐下来,为两人斟了酒,先喝了一口,方道:“林将军来找小女子,究竟所为何事?” 林继皱眉道:“不是唐公子要在下来的么?”她取出信函,再看一遍,确信自己所见无差:“据说唐公子几次到访,这才留下了书信,要在下往紫月楼一行。” 夏皎轻哼一声:“唐赋已经整整两个月不曾露过面,我怎知他有什么要事。” 林继心中隐觉有异,这唐赋当真是神秘莫测,先前还遣了自己的弟妹上青城山寻人,这会儿约了她,他自己倒不见了踪迹,真是莫名其妙。 “姑娘最后一次见唐公子时,他可有留下什么话来?” “他每回来此,无非是喝茶看舞,哪里有什么话。”夏皎淡淡地道:“将军若想寻他,不若去问问李昀之,他二人乃莫逆之交,李昀之那里定会有线索。” “原来如此……多谢姑娘。”林继眉头略展,站起身来,向夏皎拱了拱手。 “怎么,林将军这便要走了?”夏皎冷冷地道。 “是,在下欲往李府一行,姑娘……” “如公子这般大人物,自然是说来就来,说走便走,不必将我等青楼女子放在眼中。”夏皎眼中绝无半分善意:“就如那女皇陛下一般。” 说到司徒毓,林继的眉头再次锁紧:“夏皎姑娘,事情已经过去将近一年,姑娘仍耿耿于怀么?当日陛下并非有意为之,若有不是,在下愿代她向姑娘道歉。” 夏皎抬头看着林继,语含讥讽:“林将军何时又能代表女皇陛下了呢?” 此言正戳中林继痛脚,她深吸一口气,缓声道:“姑娘说得是,在下并不能代表女皇陛下。不过君主行事不当,自该有臣子来负责,更何况在下身为太傅,更有替陛下负罪之责。” “好个要负责的林太傅!”夏皎冷笑一声:“只不知女皇陛下招赘皇夫之后,还需不需要林太傅的照拂?” 林继心中猛地一阵揪痛,想要说什么,却发现难以开口。见她如此痛楚,夏皎眼中掠过一抹悔意,没有再说什么。 屋中一时静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一阵骚动打破了沉寂,只听老鸨的声音焦急地道:“公子、这位公子,咱们夏皎姑娘有客,您不若等一等罢?” “公子、公子!您不能进去——哎呀!”老鸨惊呼一声,伴随而来的是重物落地之声,显然是走得急了摔了一交。 脚步声迅速靠近,接着房门被用力推开,林继直起身子,向门外看去。这一看之下,整个人顿时僵在了当下,那一身男装打扮,气势汹汹的人,不是司徒毓还有谁? 第五十六章 五日之约 司徒毓本是气势汹汹地杀将过来,见到林继的一刹那,却感到满腹怨气都消弭殆尽。明眸一瞬不瞬地盯住了她,唯恐看漏了什么地方。 她……似乎消瘦得厉害,是病发得难受,还是山上吃不好住不惯?又或者如她一般……是因为思念? 想到此处,司徒毓禁不住上前一步,林继却在此时后退了一步,一撩下摆跪了下去。 “臣林继,参见陛下。”目光在空中交错而过,林继合上眼,努力平稳住呼吸。 司徒毓一怔,随即失笑道:“你又在玩什么把戏了,快起来!” “谢陛下,”林继木然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垂着眼,不与她目光接触:“陛下此来定是要寻夏皎姑娘,臣不便打扰,先行告退。” “林继,你站住!”见她要走,司徒毓情急之下扯住了她的袖子:“你要去哪里?” 这木头是怎么了,许久未见,怎地一来便给她脸色看? “陛下有‘要事’要办,微臣怎好杵在这里做烛台?”林继淡淡地道:“就不打扰陛下‘宠幸’花魁姑娘了。” “你——”司徒毓眸中怒色聚敛,向冷眼旁观的夏皎道:“你出去。” 夏皎面色微僵,随即寒了脸,无声地向司徒毓一福,快步走了出去。待门合上,司徒毓低声道:“你既回了京,为何不来见我?” “陛下有大事要忙,臣假时未满,便不曾入宫打扰,”林继面无表情地拱了拱手:“请陛下恕罪。” 司徒毓只觉那一声声“微臣”、“陛下”极是刺耳,她蹙起眉:“林继,你这是怎么了?”给她脸色看不说,还话里带刺,她可有哪里得罪她了? “臣很好,”林继依旧回避着她的目光:“好得不能再好了。” “林继!”司徒毓忍无可忍,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有什么话便说出来,何必在话里夹枪带棒的?” “臣不敢……” 司徒毓陡然上前一步,吻上了她的唇,将她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林继一时反应不过来,待要挣扎着离开这引人深陷的香艳陷阱时,忽感下唇一疼,却是被司徒毓狠狠咬了一口,然后将她推开两步。 “你……”林继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理解过司徒毓,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司徒毓的薄唇因为林继的血而显得分外鲜艳,她抿了嘴,冷冷地道:“好一个林将军、林太傅……病愈回京,不先述职,倒来这等风月之地晃荡,当真是百官楷模。” 早已收到了她要回京的消息,焦急地等待了几日,却始终不见林继的人影,让人去探时,才知道林继早已回府,却丝毫没有进宫见她的意思。司徒毓等了又等,却得到了林继来紫月楼的消息,大怒之下,她顾不得许多,换了男装便径直杀了过来。 不来见她,却与花魁卿卿我我,林继,你当真可恨! 想到这里,司徒毓怒气更增:“只怕方才,是朕打扰了你与花魁的好事罢。” “陛下何出此言,”林继心中亦是酸涩难当,说话也就难听了起来:“臣来此处,不过寻人罢了。倒是陛下……这些日子忙着挑选皇夫,定是辛苦了罢。” 司徒毓一愕:“你……” “不知陛下中意的是哪家俊秀?唐公子?李公子?还是周大统领?”林继越说心里越堵,仿佛要将这几日的怨气尽数发泄出来一般:“若是陛下都不满意,臣可以亲自去为陛下挑选。” “林继,你在胡说什么!”司徒毓呵斥一声,心中渐渐有了明悟:“你是因为皇夫之事,才……” “臣以为陛下立皇夫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林继唇上刺痛仍在,说出这番话时,心中却更疼:“早立皇夫,早生皇嗣,天下便多一分安定,少一分动荡……陛下以为呢?” 分明想要将眼前人拥入怀中;分明想要向她倾诉一年的别情;分明想要告诉她:我想与你并肩而立,与你福祸同当,我想做那个唯一可以陪在你身边的人,护你一世无忧;分明想要敞开自己的心……却,一句话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59 也说不出口。 能做的,只有不断的疏远与伤害,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你眼中露出不信与痛楚,只有那一句一句、连自己都想杀了自己的妄言。 只因为我不是男子,只因为我不能给天下带来下一任君王,只因为我不想让你为难…… 所以,我只能选择伤害你。 “林继……”司徒毓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这、这不会是你说的话,你……你要我嫁与旁人?” “陛下公选皇夫,不正是为了江山社稷考虑么?”林继咬了咬牙,狠心转过身去:“陛下大婚之日,臣定会送上一份厚礼,全我二人君臣之谊。” 身后没了话语,许久,司徒毓轻叹一声:“林继,你当真这样想么?” “臣……” “你当真……想这样么?” 林继紧紧握拳,良久之后,低声道:“是。” 一声叹息,司徒毓拉开门,慢慢走了出去。她在门口停了停,道:“你好生想清楚……若五日之后,你的想法不变,我自会如你所愿,招进一个皇夫。” 房门合上,林继浑身的气力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瘫坐在地上。 本以为,她与司徒毓可以一直这样相处下去,可这几日的思考,却让她想到了更多。 江山,社稷,天下。 即便司徒毓喜欢的人是她,即便她也喜欢司徒毓,即便没有这重重的波折……她是否能够因为一己之私,让司徒皇族的血脉彻底断绝? 司徒毓……是皇室一脉,最后一个传人了。 她……做不到。 林继微仰着头,无声地悲鸣着。 为何……为何上天要如此作弄于她…… 让她身为女子却扮做男装,让她身为臣子却爱上了君王,让她身为龙师却不能不顾及天下正统…… 为何? 那日林继回府之后,便将自己锁在房中,任旁人如何呼唤,都不愿出门。 若说之前林继只是消沉,那么此刻便是颓废。珑夏进屋送饭菜时,她便靠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浑身上下散发着死一般的气息。珑夏百般试探劝解,林继仍是一声不出,更加不肯吃饭,让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林夫人仿佛看穿了什么,次日便进了宫,回来之时却是一番喟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来了五日之后女皇陛下招选皇夫的消息。 “少将军,已经两日了,”珑夏捧着茶水,跪坐在她身边:“你这样不吃不喝,身子如何受得住?” 林继不语。 珑夏叹了口气:“还有三日,女皇陛下便要选皇夫了,少将军当真不在乎么?” 林继的睫毛微微颤动一下。 “陛下对少将军的喜欢,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而少将军你对陛下,又是什么样的心思?”珑夏摇了摇头:“早在很久之下,少将军贴身护卫陛下之时,我便已知道,在少将军的心中,陛下是与旁人不同的。少将军喜欢陛下……当时少将军或许还不明白,到了此刻,少将军还要欺骗自己么?” “明白……又如何?”林继缓缓开口,声音沙哑难听之极。 “如何?少将军难道要坐视自己喜欢之人嫁与旁人么?”珑夏凝视着她:“若是陛下与那人两情相悦也便罢了,可陛下喜欢的是少将军。” “嫁与一个根本不爱的人是何等的折磨,少将军难道想像不出么?”珑夏低叹道:“这天下,除了少将军,还有谁配做皇夫,还有谁能做皇夫?” “我不配的……”林继苦涩地笑着:“我是个女子,又如何能给她幸福,给天下人想要的东西?” “只要有少将军在身边,陛下便能拥有幸福。”珑夏握住了她削瘦了许多的肩膀:“少将军将她推向旁人,不是给她幸福,而是亲手摧毁她的幸福。” “我……” “天下人想要什么我不知道,”珑夏用有史以来最认真的口气道:“我只知道,女皇司徒毓,要的是你。” 林继陡然一震,直起了身子。 “还有三日,少将军不妨好好思索一番,莫要一念之差,遗恨终生。”珑夏留下饭菜茶水,悄悄退出了屋子。 “一念之差,遗恨终生……” “一念之差,遗恨终生……” 林继喃喃重复着,似已痴了。 林继做了一个梦。 梦里司徒毓穿着天下间最华美夺目的火红嫁衣坐在床头,一个全然看不到面目的男子站在她面前,正伸手去掀她的霞披。 林继心中一阵揪痛,想要出声阻止,却难以开口。 霞披揭开,凤冠之下,是司徒毓苍白的面容,那人俯下身,似要亲吻司徒毓。林继看得心胆俱裂,正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司徒毓忽推开了那人,站起身来,反手拔下头上的凤钗,向林继看了过来。 不要…… 司徒毓面露凄然之色,反手将尖锐的那端扎向心口。 不要! 林继猛然惊醒,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好在……好在那只是个梦…… 可是五日之后,那个梦会不会成为现实? 一念之差,遗恨终生。 珑夏的话在脑海中响起,她陡然一个颤栗,披衣而起,直向房外走去。 天色刚亮,珑夏正在屋外浇花,见她出来,她诧异道:“少将军哪里去?” “入宫,”林继顿了顿,补充道:“述职。” 第五十七章 终于明白 林继倒也没有诳语,当真老老实实地到十六卫衙门报了到。大统领周朔不在府衙中,苏合也带人巡视去了。林继心中烦闷,在府衙坐了一阵,便也带了人巡视皇宫去。 一年未归,整座皇宫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只听说女皇的寝宫前一阵子休憩了一番,说是要迎接女皇陛下的大婚。 说到司徒毓的婚事,林继更是一阵狂躁,却又忍不住打听:“你可知道……陛下属意何人做皇夫?” 那小尉道:“陛下的事情,末将是不敢打听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听说前番陛下频繁召见大统领,说不定便是……”瞥见林继寒了脸,那小尉一个颤栗,不敢再说。 “大统领……”林继喃喃地道:“周朔……” 司徒毓的魅力当真无比惊人,走了唐赋,还有李昀之,走了李昀之,又有个周朔。若谁娶了她,当真要将她看紧了些,免得被她的那些仰慕者占了便宜去……至少,她是一定会这样做的。 她这厢还在想入非非,却听另一小尉低声道:“不是说大统领今日下了朝,便被陛下传了去么?” 先前的小尉瞪大了眼睛,既而暧昧一笑:“这么说来,陛下果然对大统领……” 又一人道:“怎么,陛下喜欢的人,不是咱们林副统领么?” 众人不约而同地瞥了林继一眼,见她没有表示,便继续自己的八卦:“先前我有幸随驾骊山,听说陛下让咱们副统领贴身护卫,同食同寝,这可是谁也没有过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0 的恩宠啊!” “是啊是啊,要说咱们副统领,那可是少年英雄、威风凛凛,又生得好看,陛下不喜欢他,还喜欢谁啊。” “可大统领在宫中任职多年,与陛下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小时候甚至在一块儿念过书,要我说,他也……” “你们在罗嗦些什么!”林继沉着脸低吼一声:“皇家之事,岂是你们可以议论的?还不随本将去巡视!” 众将士吓了一跳,忙收起了好奇之心,乖乖跟着林继巡逻去了。 走过了司徒毓常去的湖心亭,又经过司徒毓练功的偏殿,林继总是下意识地想要多驻留片刻,寻找司徒毓的踪迹,却屡屡失望而还。 她真是傻,这些人都说了,司徒毓将周朔召了去,自然不可会在这些地方。 队伍接近司徒毓寝宫时,远远便看到一名风姿绰约的女子怀抱一叠书册走了过来。林继挥了挥手,巡视的队伍便停了下来。女子来到众人面前,停了停,林继拱手道:“上官小姐。” “林将军?”上官鱼眸中微露诧异之色:“却是久违了。” “是,上官小姐这些日子可还安好?”林继与上官鱼并没有什么交情,只随口问道。 “我能有什么不好,倒是陛下……”上官鱼瞥她一眼,摇了摇头:“你该问好的人不是我,而是女皇陛下。” “她……她怎么了?”林继一阵心虚。 “她为了一个人成日里茶饭不思、形容憔悴……你说她好不好呢?” “我……”林继向庄严肃穆的寝宫望了一眼,心中一阵闷痛。 “将军若还念着昔日之情,便去看一看她罢。”上官鱼紧了紧怀中的书,意味深长地道:“三日之后陛下便要选夫,将军也是时候该给她,也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见林继默然不语,上官鱼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足下生风,轻飘飘地绕过众人,向远处去了。 “副统领,这……”见林继就地发起呆来,丝毫没有挪动地方的意思,一个小尉忍不住提醒道。 林继身子一颤,长长吐出口气:“你等……在此稍候,本将要去向女皇陛下请安。” 众人对望一眼,齐声应是,有些人脸上甚至露出会意的笑容来。 林继无暇他顾,有些急切地向寝宫走了过去,快步攀上长长的楼梯,却被守卫寝宫的龙牙卫给拦了下来。 “副统领,您不能进去。” 林继皱眉道:“为何?” “这……”那龙牙卫犹豫着不肯说,被林继冰冷的目光扎了一眼后,才战战兢兢地道:“陛、陛下正在召见大统领,所以……所以……” 见林继脸色愈发地难看,另一名龙牙卫牙关打颤地补充道:“大、大统领吩咐过,谁、谁也不能进去打扰……” 林继冷哼道:“你们是周朔的侍卫还是女皇陛下的侍卫?周朔区区一个龙牙军大统领,何时有权封锁女皇陛下寝宫了?” “你们,要谋反不成?!” 两人吓得跪了下去,连声道:“末将不敢!” “不敢?”林继手按剑柄,冷冷地道:“周朔觐见陛下,竟敢着人封锁寝宫,当真以为他能一手遮天么?”心中却不断去想——周朔为何要这么做,他是要谋反,还是准备对司徒毓做什么?差人在外挡驾,自是为了方便行事……他究竟要做什么? 越想越是心惊,梦中的场景一闪而过,林继出了一身冷汗。 不,绝不会是这样! 周朔那个混账难道想对司徒毓…… 想到此处,林继再也忍耐不住,抬脚踹开了紧闭的殿门,大步跨了进去。 寝宫之中,周朔正对司徒毓伸出一只手去,踹门的巨响惊得他停下了动作,两人齐齐向这里看了过来。 愕然半晌,周朔首先反应过来,被踩着尾巴一般叫了起来:“林继,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陛下寝宫?!” 林继一语不发,直直两两人走来,周朔为她气势所迫,情不自禁地去拔腰间的佩剑。林继动作极快,一个箭步蹿上前,掌心在剑柄上一推,便将他拔出一半的剑推回鞘中,另一手利落地抬起,接住周朔挥上来的一拳,一抖一推,漂亮地将他推出几步,跌坐在地。 周朔何曾受过这般折辱,大怒之下便要爬起身来,呛浪一声,眼前寒光一闪,林继的剑已指到了他的咽喉,剑光霍霍,寒气逼人。周朔咽了口口水,惊恐万分地看着浑身上下杀气腾腾的林继,头一回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 “滚出去。”林继冷冷地道。 “你——” 林继手略抬,剑锋便割破了周朔的皮肤,不须多加一语,周朔已吓得满头冷汗,一动也不敢动。林继手一松,周朔便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仓皇逃离了寝宫,看也不敢再看那杀神。 林继只觉心中杀气大炽,手中紧握长剑,总想杀死什么,方能得到解脱。一双温热的小手握上她执剑的双臂,她浑身一颤,杀气迅速收敛,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她终于恢复正常,司徒毓松了口气,放开手,退了一步,似笑非笑地道:“怎么,林将军终于肯来见朕了?” 林继面色一僵,一时说不出话来。 方才她也不知是怎么了,全凭一股怨气便踢开了门,将周朔逼走……擅闯寝宫、威逼上司、在天子面前拔剑……无论哪一条,都够能令他万劫不复。可在那一刻,虞罗所嘱咐的小心谨慎全被她抛在了脑后,她只知道,若她不进来,她或许要懊悔终生。 “怎么?”司徒毓挑了挑眉,薄怒道:“林将军气势汹汹地杀进来,赶走了龙牙军大统领,就是为了在朕面前发愣么?” 林继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薄唇紧抿,一声不出。 见她如此,司徒毓更加来气,口气也就愈发地冷淡:“擅闯两仪殿,君前妄动刀兵,你是生怕朕没有借口治你的罪么?”若要治罪,林继早已不知死上多少回。 旁人哪怕稍稍冒犯了天子尊严,便是死罪一条,可她却那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她的心,辜负她的情……她,当真可恶之极! 司徒毓还在滔滔不绝地数落着林继的罪行,林继怔怔地看着她缺少血色的樱唇开合,心中渐渐安宁下来,心中忽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是啊,或许只有在司徒毓身边,她才会有这样宁静祥和的感觉……就好像这样看着她,便可以心满意足,再不用顾虑其他。 珑夏说得对,天下人要什么她不知道,可她此刻很清楚地了解,她要的,是司徒毓。 她头一回毫不挣扎地顺应了自己的心意,上前一步,将司徒毓拥在怀中,吻上了那张数落得正忙的唇。 她要的,只是司徒毓……只有,司徒毓。 第五十八章 木头开窍 林继炽热的唇贴合过来的一刹那,司徒毓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有什么彻底绷断。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随即被狂热的亲吻所淹没,顺从地迎和起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1 来。 林继专注地吻着司徒毓,唇舌纠缠,缱绻无限。束在她腰上的双手越缩越紧,最后,终是司徒毓喘不过起来,勉力脱开狼吻,不住地喘气。 “你……你吻我!”司徒毓面上染了一片霞光,眼中又羞又喜,更有几分怀疑。 “嗯。”林继楞楞地应了一声。 见她木头木脑的,司徒毓咬了咬被吻得充血的下唇:“……为什么吻我。” 林继想起方才的场景,面上一阵发热:“就、就是想……想……”她与司徒毓并非没有亲吻过,不过先前在骊山汤泉之中,也只是蜻蜓点水的一触,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如此大胆…… “想什么?”司徒毓想起这几日心中的委屈,顿时怒气上涌,冷笑道:“我许你吻我了么?” 林继瞪大了眼睛,良久,讪讪地道:“你……你若不喜欢,我……我……” 见她红着脸又是忸怩又是沮丧的模样,司徒毓心中的怨气忽地就烟消云散了。她轻笑着将头埋入林继坏中:“我的傻将军,真是块木头……” 林继此刻就是再迟钝,也能听出她话里的喜悦了,心头吊着的大石落地,她也禁不住嘴角上扬:“你总说我傻,如今看来,我确是不聪明。” “哦?”司徒毓瞥她一眼:“你也知道么?” “毓儿,”头一回正式地这样称呼她,林继有些紧张:“你、你能原谅我么?” 司徒毓被她唤得心头一甜,懒洋洋地道:“那要看你知不知道错了。” “林继是笨,是个只懂舞刀弄枪的粗人,不明白女儿家的心思……”林继自嘲一笑,摇了摇头:“连自己的心也不明白。” “你一直对我那样好,我却始终以为你是虚情假意,而要暗害于我。”仔细想想,或许从很久很久以前起,司徒毓便对她有好感了罢,亏得她一直心生提防,只以为是司徒毓在玩花样,当真辜负了她的一片心。 “后来……后来我渐渐发现,自己已经对你生不出防备来……而想要一直留在你身边,保护你、爱宠你……”见司徒毓靠在她怀中一动不动,她轻叹一声,道:“我想陪在你身边,只有我一个人的。” 感到胸前衣服上一片湿热,林继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先前我总是不明白,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而当我渐渐明白时,却怯懦地不敢说出。” “毓儿,我喜欢你。”林继一字一顿地道:“并非君臣,并非友人,而是刻骨铭心的、想要永远在一起的喜欢。” “林继……” “毓儿,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告诉你。”林继深吸一口气,将一直隐瞒的真相缓缓说出:“我……其实是女儿身。” “嗯。”司徒毓轻轻应了一声,声音丝毫没有波动,仿佛早已知道了一般。 “你……不惊讶,不生气么?”林继惴惴不安地看着怀中人。 “气什么?”司徒毓在她怀中蹭了蹭,懒洋洋地道:“难道你是女儿身,我便不能喜欢你,你便不会喜欢我了么?” “不……不论你是男是女,我都喜欢。”林继连忙澄清。 “那不就是了。” “可是……” “傻将军!”司徒毓自她怀中抬起头来,面上犹有泪痕,眼中却满是欣喜:“你看这是什么?”她摊开手,手心静静地躺着一块白玉。 林继自然不难认出:“这、这是我……我找回的。”差点儿失口说出是自己的。 “你再看看,这又是什么?”另一只手摊开,手中竟还有一块白玉。 “这……”她上回不是说丢了么?怎地又找回来了?还是……还是…… 见她目瞪口呆,司徒毓禁不住扑哧一笑,轻点她的额头:“傻将军!我的玉呢?” 林继忙从脖子里拽出那块蟠龙青玉:“在这里,我一直保管得好好的。”差点扔掉的事情,是万万不能说的。 司徒毓笑盈盈地道:“这才乖。”轻轻伸手,隔着青玉,按住了她的胸口:“林继,在青城山这一年,你有没有想我?” 林继迎着她饱含情意的目光,认真地点头:“有,每日都想。” 司徒毓心里一阵甜蜜,面上却微微一红:“你这人,说话总是不知委婉。可是……”司徒毓微仰起头,吻上她的唇:“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林继正要说什么,唇上就被一片柔软所覆盖,司徒毓香软的舌灵活地钻了过来,与她纠缠不休。林继只觉脑中一度空白,随着亲吻的加深,腹下腾升起一片躁热,林继感受着司徒毓紧贴的娇躯,只觉彼此身上的衣服极是碍事。 她是那种想要什么便要做什么的人,双手一分,将司徒毓猛地横抱起来,几步移到床榻边,将她放了上去。司徒毓双手揪着她的领子,半闭的星眸中一派迷蒙,看不出一丝反对的意思来。 林继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却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她放缓了吻的力道,轻喘一阵,细细地舔着司徒毓的下唇,遍尝其中的甜美。司徒毓呼吸不稳,情不自禁地在林继唇上咬了一口,较之那日的恨,这一口,却是温柔缱绻、缠绵悱恻,令人心神荡漾。 林继沉醉地注视她片刻,将吻蔓延向下,覆上她白皙的颈子,司徒毓呼吸渐乱,双手不自禁地扯着林继的衣襟,轻吟道:“林继……” “毓儿。”林继在司徒毓颈上轻咬一下,扯开了衣带,慢慢褪下了碍眼的华服。华服之下,掩藏着情人风华绝代的身躯,林继被那绝美的景致迷花了眼,她沉醉地低下了头,虔诚地吻上令她心颤不已的美景…… 日落月升,司徒毓静静地偎在林继怀中,林继渐趋平稳的呼吸轻拂在她耳旁,带来阵阵麻痒。 林继心满意足地拥着心爱之人,心中好一阵感慨。 情事,原来竟是这般自然,自然到无须提醒,就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进行——只须循着自己的心意,探索着对方身体的奥秘……一切都是这样地自然。 “林继……”司徒毓喃喃唤道。 “嗯?”林继低低应了一声。 “你当真,想清楚了么?”司徒毓总觉得自己还在做梦,死脑筋的傻木头怎么就突然开了窍,一切都太过不真实。 “若是还不明白,我便当真笨得无药可救了。”林继眷恋地轻吻她的耳后。 “不许说我的将军笨!”司徒毓白她一眼,心中却是阵阵甜蜜:“她虽然迟钝了些,脑子可聪明得紧。” 林继嘴角微扬:“哦?她时常让你伤心失望,你还觉得她不笨么?” “她只是有些木头木脑罢了,”司徒毓戳了戳她的额头:“谁让傻将军姓了林呢?” 林继轻笑起来,轻展双臂,让司徒毓与她贴得更紧:“毓儿,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究竟为何会喜欢上我?”之前分明还在猜忌她,为何态度转得这样快? “我的傻将军……你可还记得饕餮小筑的那次相遇?”司徒毓轻咬着她胸前的肌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2 肤,将一枚枚诱人的痕迹刻上:“我对你……一见倾心,你却懵然不知,还将我送你的玉随意丢弃。”说到这里,司徒毓一阵恼恨:“那次的账我还未找你算,林继,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我赠的定情信物丢弃?” “定、定情……”林继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没有……” 司徒毓轻哼一声:“害我伤心了多日……你说你是不是可恨之极?” 林继心中好一阵寻思,才反应过来,苦笑道:“是是是,微臣有罪,该罚、该罚!” “你说……罚你什么好呢?”司徒毓眼波流转,极是动人。 林继心中一荡,凑近了道:“就罚微臣永远软禁在陛下身边,寸步不离如何?” 司徒毓嫣然一笑:“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她的笑容实在太过动人,林继禁不住吻了上去,细细品尝。好一会儿,才微喘道:“毓儿,如今你我……这皇夫,便不要招了罢?” 司徒毓嘴角轻扬:“君无戏言,我已下了旨,如何可以更改?” 林继心中顿时七上八下起来:“那……这……”若是有人做了皇夫,这让她情何以堪? “好了好了,醋将军,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罢。”司徒毓宽慰地吻了吻她:“三日之后,自有好戏可看。” “至于这三日,你便好好留在这里陪我……这可是你说的,寸、步、不、离。”司徒毓瞪着她,唯恐她又反悔。 林继宠溺地在她唇上啄了啄,拖长了声音道:“是,我的女皇陛下。” 莫说是三日,这一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你,毓儿。 第五十九章 缠绵缱绻 周朔气势汹汹地带人杀到时,司徒毓寝宫的殿门是紧闭着的。守卫在外的两名龙牙卫一脸苦色地将他拦下:“大统领,您不能进去。” 周朔把牛眼一瞪:“你敢拦本将?” “末将不敢,只是……”一名龙牙卫为难地道:“陛下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得进去打扰,否则……否则……” “打扰?”周朔脸色难看起来,低吼道:“打扰什么?” 龙牙卫面色古怪,不敢应声。周朔不耐地将两人推过一边,伸手便要去叩门,却听得殿内一声压抑不住的娇吟从门缝间漏了出来,千回百转,春色无边,着实令人热血沸腾。 周朔脸色大变,要叩门的手紧紧握拳,直捏得骨骼格格作响。见他面上阴晴不定,一旁随他而来的龙牙卫小心翼翼地问道:“大统领,您说林副统领以下犯上,要对陛下不利,可是真的?” 周朔咬牙切齿,侧耳听着里边的声响,理智几乎要被妒火所吞灭。他虽未曾成亲,却也是见惯风月之人,自然不难听出,殿中欢娱的呻吟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发出的。 难怪啊……难怪林继那小子敢擅闯女皇寝宫,还当着天子之面拔剑,原来是有恃无恐! 可恨他周朔样样都不比林继差,为何女皇偏偏就看上了那小白脸?哼,只怕当初在汤泉宫之时,两人同食同寝,便早已勾搭上了,当真气煞人也! 想他自幼便随父亲在宫中,与女皇可算是青梅竹马,他从小便对司徒毓倾心不已,亦不吝表达自己的倾慕之情,可司徒毓总是对他不冷不热,高兴起来便关怀几句,不高兴了,便将他冷落一旁,爱理不理。如今司徒毓与林继相识才多久,便看上了她,这如何让他不忌妒成狂? “大统领?”跟随而来的龙牙卫们开始有些不安,不经传召便在皇帝寝宫外集结,那可是谋逆的重罪。 周朔咬了咬牙,狠狠地道:“我们走!” “那……林副统领?” “便让他得意一时罢!”周朔阴狠地盯了殿门一眼。 林继,三日未到,胜负还未可预料,莫要得意得太早! 林继自司徒毓高耸的雪峰间抬起头来,痴迷地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绝美面容。司徒毓星眸微合,双手捧着林继的脸,指间一下一下地划过面上那道伤痕,细细感受着。 “毓儿……”林继轻轻握住她的手,有些赧颜:“我脸上的疤……是不是不好看?” “别瞎说,你哪里不好看了?”司徒毓轻轻拍了拍她的面颊。 “可是……女孩子脸上有疤,便是破相了,我娘说……破相的女孩子,是不好嫁人的。”林继讪讪地道。 司徒毓扑哧一笑,终于睁开了眼,上下打量着林继:“怎么,我的将军还记得自己是个女孩子么?” 林继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从小,便羡慕那些有漂亮衣裙可穿、可以梳妆打扮的女孩子,到得大了,才渐渐习惯了男子的装扮……我只怕,已不能算是一个正常的女子了罢……”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司徒毓微低下头,轻轻吻上那道疤痕:“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喜欢的林继。男子之所以庸俗,是因为他们太过看重女子的容貌,而忽略了她们的内心。” 林继低低一笑:“就像周朔?”方才周朔在外边闹出的动静自然逃不过她的耳朵,只是倒凤颠鸾之际,无暇他顾罢了。 “你以为我若是生得貌不出众,他还会如此痴迷于我么?”司徒毓摇了摇头:“那日对你一见倾心,便是因为你的眼睛……从你的眼里,我仿佛能看到许多东西……”她痴迷地轻抚上她的眼皮:“世上……怎会有如此澄澈通透,令人难以自拔的眼睛呢?” “毓儿,我始终不明白……你喜欢上我,当真只是因为一双眼睛?”林继始终觉得难以置信。 “傻将军……一个人的外表生得再好看,也不过是一团锦絮罢了,怎及得上心灵之美?看到你的眼睛的那一刻,我已知道了你的心。”她吻上她的眉眼,轻柔而眷恋。 林继轻轻环着她,心中一派温柔宁静。 不去想可能有的将来,不去想身上的职责,也不去想要面对什么。只要与她在一起,仿佛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林继,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司徒毓将吻停留在她眉心,喃喃地道:“若是没有了你,我一定会疯掉的。” 林继轻抚着心爱之人的面颊,吻上了她动人的唇。 在令人窒息的缠绵中,她的话仿佛在耳边,又仿佛响在心里:“就算是死,我也会死在你的身边。” 因为我也离不开你了,毓儿。 春意无边,一夜缠绵。 次日唤醒两人的,却是候在外间的宫女。 “陛下,该起身上朝了。” 宫女已提醒了第三遍,司徒毓方迷迷糊糊地从林继的怀中醒过来,雪嫩的玉臂向帐外挥了挥,含糊道:“你通传下去,今日罢朝……” 话未说完,便感环在腰间的手紧了紧,林继在她耳边道:“毓儿。”声音很严肃很冷淡,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司徒毓扁了扁嘴,往她怀里缩去:“林继,我浑身都疼,不想上朝。” 环着她的手臂僵了僵,许久,方听林继道:“可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3 ……朝会是何等大事,怎能说不去就不去?” “我身子不适,又不是偷懒。”司徒毓觉得很是委屈,身边这人造了一晚的孽,第二天居然还逼着她去上朝,当真不知道心疼人么? “万一朝上有大事怎么办?”事实证明,林继固执起来的时候,着实令人生恨。 司徒毓抬起头来,瞪她半晌,见她丝毫妥协的意思也没有,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温暖的怀抱中爬起身来,提高了声音向外边道:“候着。” 宫女恭声应是,接着便没了声响。司徒毓取过一旁散落的衣物,白了林继一眼:“木头将军,帮我着衣。” 林继无奈而宠溺地应了一声,开始了艰难而旖旎的穿衣事业。好不容易为她着好了衣,又系上了冠冕,林继专注地为她整理好头发衣襟,颇有些妻子伺候丈夫穿衣的样子。司徒毓静静地看着,心中的些许怨气忽然就消失无踪了。 林继忙活了半天,抬起头时,正对上司徒毓含笑的眼眸。她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在想……”司徒毓拖长了声音:“你是不是也该随我一块儿上朝呢?” “我?”林继一怔。 “正是,我的林太傅,”司徒毓笑吟吟地捏了她的下巴:“别忘了你头上有个太傅的官职压着,自然要上朝。” 林继哑然。 司徒毓见她如此,心中更是得意万分。当初任命她为太傅,除了可以朝夕相处外,便是为了枯燥的早朝上也能看到心上人的身影。如今……这可不是如愿以偿了么? “可是,我……”林继只觉得不妥,和司徒毓一块儿上朝……总觉得是件危险的“事儿”。 “你要是不答应……”司徒毓靠在她肩上,一手轻抚着她的脖子:“我便在这里轻轻地咬上一口,再让你到朝堂上去走一遭如何?” 林继只觉浑身一个激灵,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个女皇,当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是……”林继无奈,只得应下,心中却在暗暗抱怨。 真带着牙印到朝堂上走一圈,丢人现眼的又岂止是她一人而已。 第六十章 同朝君臣 司徒毓与林继携手出来时,伺候的宫女已在外边等候多时,她跪着行礼,一眼也没有多看,一个字也不曾多问。 准备停当后,两人并肩往太极正殿而去,身后跟从的,是一大队侍卫以及随侍天子,记录天子诏令的起居舍人。不知为何,自先皇时候起,便废止了原本记录天子起居的起居郎一职,至今不曾再置。 那样一大帮子的人,对林继与司徒毓同进同出一事,竟半句也不敢多问,更加不敢投以异样的目光,可见司徒毓威严甚重。 快到太极殿时,两人才分开,司徒毓往偏殿而去,林继则向朝臣等候早朝的地方走去。哪怕林继一路催促,司徒毓还是起得迟了,林继到时,此处朝臣早已来齐,周朔已在其中。 见她到来,周朔毫不吝啬地给了个嫉恨而凶狠的目光,林继自然不会去理会他,正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犯困时,一人分开人丛,向她走了过来。 “李大人?”林继怔了怔,连忙行礼。 “林太傅。”李敬亭双手拢在袖中,两眼习惯性地微眯起来,掩下了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可林继却觉得,这仍是一头精明的狐狸。 “李大人早。”李敬亭是中书宰相,当之无愧的百官之首,林继纵然身负太傅一职,也丝毫不敢怠慢。 “林太傅也早,”李敬亭意味深长地道:“太傅昨夜睡得可还安稳?” 这再普通不过的一句问安,让林继红了脸,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李敬亭瞥她一眼,不温不火地道:“林太傅看起来神采飞扬、精神焕发,昨夜定是睡得极好了。” “是、是……”林继面色更红,只讪讪地应着。 李敬亭向一旁瞥了一眼,淡淡地道:“头一回见到林太傅时,本官便知太傅他日必将飞黄腾达,绝非池中之物。他日富贵荣极,便是本官这区区宰相,也远远不及。” 林继只听得心头一跳:“李大人此言何意?” 李敬亭高深莫测地一笑,压低了声音:“太傅他日有空,不妨来舍下一坐。”言毕直起了身子,正巧入朝的钟声响起,便整肃了衣冠,大摇大摆地向太极殿去了。 林继皱着眉头思索半天,也没有结果,只得跟着百官入朝去了。 头一回上朝,她心中很是没底,有人好心指出了她的班位后,她便老老实实地杵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生怕行差踏错,让人看了笑话去。 “圣驾到——百官——叩首——” 随着宦官一声高唱,司徒毓终于出现在太极殿中,人未至,林继先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她抬起头,正对上心上人含笑的眼眸,她一时出神,直到司徒毓落座,才醒悟过来,赶忙随着百官跪了下去,三呼万岁。 “众卿平身。”司徒毓显然心情大好,两道秀眉飞扬着,目光看似面面俱到,实则死死锁住了林继。 最初的慌乱过去后,林继心神渐定,混在百官之中一声不出,默默听着官员上奏,她听得认真,龙椅上的司徒毓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目光片刻不离林继,满心都是昨夜的温存,哪里还有心思听朝臣奏本。 她的傻将军到了朝上也是一副木头木脑的样子,脑袋低低地做什么呢,害得她都看不到她的脸了……唔,这样心不在焉,真想揪她出来好生调戏一番。 正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林继仿佛心有感应一般,突然抬起头向她看来。 傻将军,方才在发什么呆呢?司徒毓眼中带笑,无声地传达出自己的意思。 林继眨了眨眼,露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哼,上朝也走神,我要罚你的俸。司徒毓抿了抿唇,眼里恶狠狠的。 我的陛下,我怕再罚下去,在下便无钱养家了。林继嘴角略扬,露出一个苦笑。 我才管不了那么多,明日旬休,就罚你陪我一整日,一步也不能离开。司徒毓略略挑眉,多少有些不怀好意。 是,我的陛下……林继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嘴角线条却十分柔和。 两人正在这里眉来眼去,忽听得一个大嗓门打断了她们的对视,那说话的内容,也令人万分地不愉快。 “启禀陛下,两日后甄选皇夫一事已准备妥当,请陛下定夺。”说话的正是周朔。 林继面色略沉,垂下眼去,司徒毓皱了皱眉,道:“呈上来。” 周朔得意地瞥了林继一眼,将手中折子呈了上去,举笏道:“此番报名者共有五十七人,不知陛下要以何种方式甄选皇夫?” 司徒毓先看了林继一眼,这才打开了奏折,粗粗浏览一遍,点了点头:“你办得不错,遍照此法进行下去。至于如何甄选……”司徒毓合上奏折,嘴角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容:“朕自有定夺。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4 ” 之后的朝会,林继一个字也未曾听进去,满心都是不安与忐忑。 只要一想到皇夫两个字,林继心里就堵得慌,仿佛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什么人拿走了。任何人都不能做司徒毓的皇夫,哪怕是名誉上的也不可以。 下朝之后,她茫然随着人流涌出朝堂,正不知该去哪里,忽感肩上被人拍了拍,她回过头,正对上李敬亭笑眯眯的脸。 “林太傅何不多给自己一些期许,也多予旁人几分信任呢?”丢下这句话,李敬亭拍了拍袖子上的尘灰,翩然离去。 林继愣了半晌,心中忽地一片通透,深吸一口气,认明方向,快步向内宫走去。 方离了太极宫的范围,就见司徒毓一人在前方慢慢走着,宫女太监都不知被她遣到哪里去了。 “毓儿!”林继见四下无人,便加快脚步,司徒毓方一转身,便被她搂在了怀中。 司徒毓任她抱着,一手抚上她的面颊,轻笑道:“怎么,方才不高兴了?” 林继摇了摇头,将脸埋在她的秀发里,过了一会儿,只听她道:“毓儿,我也去参加甄选如何?” “怎么?”司徒毓含笑看着她:“你也想凑热闹么?” “我不想让旁人做你的皇夫,”林继闷闷地道:“更不想看你嫁给别人。” “傻将军,我怎么会嫁给别人呢?”司徒毓凑到她耳边亲了亲:“我是你的。” 林继心中一荡,点了点头:“那两日后的甄选……总不能没有结果吧?” “我心中有数,你只管放心便是……”司徒毓微微一笑:“要做皇夫还是要命,相信他们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的。” 林继忽然想到民间有关司徒毓抛绣球选夫的传言,脚底一寒道:“毓儿,别做得太绝了。” “你倒为他们担忧起来了!”司徒毓白她一眼,拉了她的手道:“走罢,陪我午膳。” 才走出几步,就见一名宦官疾步走了过来,在两人面前跪下道:“奴婢见过陛下,林太傅。” 司徒毓认得那是太后身边的安德海:“什么事?” “太后娘娘懿旨,要见林太傅。”安德海恭声答道。 两人对望一眼,司徒毓见林继神色不自然地想说什么,便扯了扯她的袖子:“去见母后罢……总要一见的。” 林继点了点头,向安德海道:“有劳公公带路。” 就林继所知,这太后原本是鞑剌公主,后因鞑剌兵败而送来中原和亲,嫁与了已故的秦王,生下了女皇司徒毓。司徒毓身为皇储,一直养在宫中,而秦王妃则居于王府之中,直到先皇驾崩司徒毓登基,才将秦王妃接到宫中,加封太后。 太后所居延庆宫在整座皇宫的东北角,比起太极宫的庄严宏伟、两仪殿的荣华奢贵,延庆宫的整体格调显得沉闷肃穆,方到宫宇外,便能闻到一股浓郁的檀香味儿。 林继跟着安德海走了进去,安德海示意林继在殿外稍待,便自行入内通传。林继垂手而立,看似在参观着四周的建筑,心中却仿佛被什么压住了一般,让她呼吸不过来。 太后是她心爱之人的亲娘,她无论如何也要去见上一面。可是……见过之后,她又该说什么? 长久的疏离让她无法面对里边的人,只能用淡漠的外表不断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 为什么呢?她问自己:她可以接受司徒毓身上那一半的鞑剌血统,为何偏生要对太后如此疏远。 叹了口气,她摇了摇头——想不明白的事,再想,也是无益。 “林太傅,娘娘传您进去呐。”正思量间,安德海已满面笑容地出来了。 林继点了点头,整了整衣冠,向内走去。 比起皇帝寝宫两仪殿,此处显得更小一些,殿内布置得极尽朴素,并无太多的装饰,眼前一道珠帘向两旁扯起,露出了坐在矮榻上的女子。 “微臣林继,参见太后娘娘。”林继一撩下拜跪了下去,礼仪姿态皆无可挑剔。 “不必多礼,”太后的声音平和如昔,虽是淡淡的无甚起伏,却总教人听了心头温暖:“继儿一身官服,莫不是刚下朝归来?” 听得她如此称呼,林继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应道:“是,朝会刚散。” “每日里四更起身上朝,却是苦了你了。”太后感叹道。 “陛下自登基以来更是日日上朝未曾将息,臣这样又算什么。”林继想起早晨司徒毓死赖活挨得不肯起床的样子,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 “唉,既是如此,年轻人便该节制一些。”太后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让林继闹了个大红脸。 “太、太后娘娘?!” 太后自顾自地道:“毓儿从小被我们宠坏了,性子多少有些任性霸道,你要多担待一些。若是她缠着你,你也不要一味地顺从才是。” 林继越听越不是味儿,红着脸道:“娘娘,我……臣……” 太后忽叹了口气:“你可知道当年毓儿招驸马之事?” 林继怔了怔,应道:“是。” “当年毓儿一时任性,在抛绣球时做了手脚,那本该成为驸马之人就此命殒,说起来,却是毓儿做得太过了。”太后摇了摇头:“毓儿就是这样,对亲近的人什么都上心,对不喜欢的人却太过狠心。” “是……”林继深有体会地应了一声。 想当初司徒毓将她往死里折腾,可一旦喜欢上了,又百般关怀,让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 “毓儿既选了你,也合该是你的福分。她看着机灵,却是个死心眼的孩子,一旦认定了,无论如何也不会更改。”太后凝视着她,目光陡然凌厉起来:“只盼你将来莫要负了她才是。” “娘娘请放心……”林继深吸一口气,跪了下来:“林继此生,亦只有她一个,沧海桑田,绝不更改。” “如此……我便放心了。” 安德海送林继离开后,太后面上露出感慨之色,良久,她道:“继儿这孩子,还是如从前那般,他与毓儿,倒是极般配的。” 屏风后慢慢转出一人来,含笑应了一声:“娘娘说得是。”竟是林继的母亲林夫人。 唏嘘良久,太后忽问道:“令郎始终因我是鞑剌而心存芥蒂,林夫人……难道竟能毫不在意? “怨有头,债有主,”林夫人淡淡地道:“更何况亡夫是为国捐躯,死得所以。” “哦?夫人当真丝毫也不恨鞑剌人?” 林夫人摇了摇头:“鞑剌人又如何,可没听说亲人为人所杀,便要恨上凶手整个民族的。” “夫人如此通情达理,当真令人钦佩。”太后叹息一声:“只可惜令郎……” “该劝的我早已劝过了,只是继儿太过死心眼,一切……只能靠她自行体会了。” 正说话间,安德海快步走了进来,凑到太后耳旁道:“娘娘,上官小姐又来了。” 太后“嗯”了一声:“你去问问她有什么事儿。” “上官小姐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5 说她是来寻梨花的。” “这个时节,哪里还有什么梨花。”太后摇了摇头:“你去将先时收集的花瓣拿过去给上官小姐,她辅佐毓儿有功,我原是该谢她的。” “是,娘娘。”安德海笑着应了一声。 第六十一章 开诚布公 回到两仪殿时,林继被告知司徒毓尚未回来。等了一阵,林继决定先往十六卫衙门一探。毕竟她虽挂了个太傅的职衔,名义上仍是龙牙军的副统领,若是长久不出现,未免给人落下个渎职的口实。 刚跨入府衙,便听到一阵如潮的马屁声。 “大统领相貌堂堂威武不凡,哪里是旁人可以比的。” “是啊是啊,两日后的甄选,大统领定能大杀四方,把皇夫桂冠给摘回来!” “这是自然,大统领文武双全,天下哪个能比,就是林副统领——” 说到这里,府衙中突然静了静,人人都看着突然出现的林继,一副心虚的样子,显然方才没少在背后说林继的坏话。 林继面无表情地自人丛中经过,所过之出,人们自动让开一条道,她得以直驱周朔面前。 “大统领,”林继拱了拱手,淡淡地道:“属下因太后传召,来迟一步,请大统领莫要见怪。” 周朔闷哼一声:“不敢当,林太傅乃是弟师,本将小小的龙牙军大统领哪里敢怪罪。” “如此,属下便去巡视了。”林继无心与他纠缠,三言两语便想脱身走人。 “太傅不必费心,本将已让人去巡视禁宫了。”周朔端着茶杯,好整以暇地道:“本将以为太傅位高权重,已不会做那等劳累之事,便找了人代劳,太傅以为如何?” 这林继向来是周朔的眼中钉肉中刺,此番他踌躇满志,定要将皇夫之位拿到手。而他做了皇夫后,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撤了林继龙牙军副统领之职,让她远远滚离皇宫,莫要来碍他的眼。 “多谢大统领挂怀,”林继也不在意,只是道:“既是如此,属下想告假一日,望大统领允准。” “告假?哼!”周朔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两日后便是甄选皇夫之日,林太傅这是要回去好生准备了?” “大统领误会了,”林继冷静地应道:“属下从未说过要去参选皇夫。” 周朔怔了怔,猛地站了起来:“此言当真?!” “属下没有那等闲暇与大统领玩笑。”林继不咸不淡地抛下一句话,转身便向外走去。至于周朔会有什么反应,她也没兴趣知道了。 刚离了府衙,便见苏合迎面而来,见到她,苏合大喜之下将她拽过一边:“好兄弟,这几日到哪里去了,可担心死哥哥我了!”那日说出女皇招婿之事后,林继策马便走,苏合日后回想起来,才知自己说了要不得的话,心中懊悔不已。偏偏一连几日林继都未来十六卫衙门述职,他前去拜访也被人拦了下来,道是少将军身子不适不见客。这如此好不容易见着了林继,苏合哪里会放过。 “苏将军巡街回来了?” “哎,不提这个。我说,两日后便是甄选皇夫的日子了,你可要好生准备,漂亮地赢上一场,把女皇陛下娶回家去。” 见他一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样子,林继又是好笑又是感动:“苏将军有心了,在下并不打算参与甄选。” “什么?!”苏合闻言瞪圆了牛眼:“不参加?怎么可以不参加?!” 林继好整以暇地抱了臂:“为何不可?” “难道……难道你要自动放弃?那岂非是便宜了周朔那般的草包?”苏合忿忿地道:“不成!决计不成!女皇陛下天仙般的容貌,要嫁,也要嫁老弟这样的,怎能嫁给那些草包?” 林继摇头道:“女皇陛下嫁给何人,她自己心中有数。更何况天下能人无数,周朔未必能有胜算。” “老弟啊,我还是觉得,你比任何人都适合做皇夫。要不……你就去试一试如何?”苏合急道:“成便成,不成便不成,总比便宜了那些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好。” “苏将军费心了,”见他如此上心地撮合她与司徒毓,林继顿时觉得苏合顺眼无比:“此事陛下自有定夺,若是有缘,自然会在一起,反之,却是强求不来的。”说着向他抱了抱拳,翩然离去。 苏合愕然半晌,摇了摇头,自嘲道:“人家都不急,我急个什么劲儿。” 林继方踏入家门,珑夏便迎了上来。见到她,珑夏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少将军,一夜未归,上哪儿风流去了?” 此言正中林继的心事,她脸上一红,心虚道:“哪、哪有什么风流……我、我只是按着规矩在十六卫衙门留宿罢了。” “哦?”珑夏略略提高了声音:“那么……少将军的脸为什么红了?” 林继忙摸了摸脸,急急辩解道:“是、是因为天热!” 珑夏扑哧一笑:“是是是,天热~要不要我吩咐人煮酸梅汤给你解这残春的暑?” 林继顿觉招架不住,咳嗽一声,努力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说这些了……娘可在屋里?” “夫人方才回来,正说要见你呢。”珑夏瞥她一眼,掩嘴笑道:“你自己对夫人交待去罢。” 林继狼狈逃进屋里,果见林夫人正坐在桌旁喝茶。她唤了一声,林夫人向她挥挥手:“继儿,过来这里坐。” 林夫人神情淡然,看不出什么来,林继心中忐忑不定,小心翼翼地在母亲身边坐下:“娘,陇姐说你才回来?” 林夫人点了点头:“继儿,娘有些话要对你说。” 林继嗫嚅片刻,道:“娘,孩儿也有话想说。” 林夫人看着她:“你说罢。” “娘,孩儿……孩儿有喜欢的人了。”林继鼓足了勇气,向母亲坦白。 “哦?”林夫人不动声色地道:“是哪家的公子?” 林继顿感呼吸一窒:“不……不是哪家公子……” “那么是出身不好的男子?”林夫人喝了口茶,淡淡地道:“这也没什么,咱们林家从来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只要是心胸坦荡的好男儿,就做得林家的女婿。” “也……也并非……”林继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孩儿喜欢上的,是一个女人。” 屋中陡然一静,林继不敢抬头,只听候林夫人发落。良久,只听林夫人道:“继儿,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孩儿知道……孩儿喜欢上了一个女人,求娘亲成全。”林继压低了脑袋,声音却无比坚决。 “继儿,你虽做男子打扮,却终究是个女儿家,你莫不是将自己的身份忘了?”林夫人的声音依旧不见起伏。 “孩儿没有忘……孩儿是以女儿家的身份喜欢上另一个女子的。”林继想到司徒毓,心中便安定许多,也便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那个女子……也愿意接受同为女子的我,愿意与我白头到来,永不分离。”林继屈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6 膝跪了下去:“孩儿,求娘亲成全!” 又是一阵沉默,只听林夫人道:“继儿,你可知道你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么?” “娘,无论什么我都愿意付出,”林继一字一字地道:“生命、荣耀、权力……什么都可以。” “包括……你的尊严?” “娘!”林继身子一颤。 “你可知道女子与女子相恋,是不受世俗容许的,一旦恋情公开,必为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你可能忍受?”林夫人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自小便是傲气要强,便是死了,也不愿舍弃尊严。若是将来,无数人当面背后地骂你讥讽你,你可能坦然面对?” 林继沉默片刻,道:“坦然面对,孩儿自问做不到。人生在世,尊严自是比生命更加重要。可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舍弃,包括、尊严。” “即便所有人指着你的鼻子唾骂,你也不会因此退缩?” “是。” “即便天下人都不容许你们在一起,你也可以勇于反抗?” “是。” “纵然有一天她厌倦了你,你也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是。” “傻孩子……”林夫人叹息一声:“拿着罢。” 林继抬起头,却见林夫人手中静静躺着一块白玉:“这……这玉……”这玉不是在司徒毓那里么,怎地到了母亲手里? “有人让为娘将这块玉交给你,”林夫人微笑道:“我想,凭你方才的回答,是足以拿到这块玉的。” “娘,原来你……”林继愕然看着母亲,心中忽地一片明朗。 原来娘亲早已和司徒毓串通一气,在这里套她的话。她道司徒毓为什么将娘亲接到京中,原来根本是为了…… “您……不生气么?”林继接过玉,紧紧握在手中。 “傻孩子,从小到大,为娘为你决定了太多事情,让你失去了做正常女儿家的机会,让你失去了太多太多……如今,娘又怎能再让你失去一生的幸福?”林夫人轻抚着林继的头发:“喜欢女子又如何,只要是让你幸福的决定,娘都会义无反顾地做下去。” “娘……”林继心中一阵悲恸,抱着林夫人的双腿,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 “娘求的,只是你的幸福罢了。” 第六十二章 月上柳梢 晚间的时候,林继踌躇半晌,终究没脸开口说回宫去,只得在府中留下,只是这晚饭未免吃得坐立难安、欲言又止。 见她如此,珑夏只是抿着嘴笑,一丝开口解围的意思也没有,反倒有一句没一句地说林继母子许久未见,应该好好叙一叙才是。 好不容易吃过晚饭,林夫人犯了困,便先回房去歇着,珑夏也去忙了自己的事,骤然静下来的林继顿时觉得时间过得极慢,做什么都没了劲儿。 在屋中原地兜了许久的圈子,林继终于按捺不住,换了衣服便匆匆出门。 其时已临近夏天,昼长夜短,虽是傍晚,天色却还未全暗。林继牵了紫电一路直向承天门而去。守卫承天门的是十六卫中的扬武卫,扬武卫大将军认得林继,见她一路打马而来,忙上前行礼道:“末将参见副统领。” 林继点了点头,在承天门前下了马,却驻足不前,扯了缰绳犹豫不定。扬武卫大将军察言观色,道:“副统领这是要进宫?” 林继皱眉片刻,道:“不,本将今日告了假。” “那您这是……”不进宫,杵在承天门门前供人瞻仰么? 林继有些恼火地瞪他一眼,拉了调马转回去,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想要转回去。 “副统领,您……”那将军见她如此徘徊,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林副统领这到底是进,还是不进呐? 林继也觉得自己很是窝囊,不就是进个宫么,至于如此犹豫难决?平日里她作为统帅,杀伐决断,从未有难下决定的时候,可如今遇上了情这一字,竟也变得懦弱了。 进宫见司徒毓,有这么难么? 林继回头看了承天门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向外走去——还是明日一早来见司徒毓的好,否则若是被珑夏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打趣呢。 正垂头丧气地走着,忽有一人从侧面撞了过来,感到那人要摔跤,她赶忙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拉到怀中。 “抱歉,当真对不住。”那人说着便要挣扎开去,却被心中一跳的林继揽得更紧:“你要到哪里去?” “你放——咦?”那人抬起头,愕然道:“林继?” “毓儿,你从哪里出来的?”林继皱了皱眉——方才在承天门口,可没见司徒毓出来。 “自然是走了捷径。”司徒毓向高耸的宫墙努了努嘴。 “你……唉!”林继拿她无法,伸袖为她抹去了额上的汗珠:“你是天子至尊,就不能有点天子的模样?爬墙这种事如何做得出来!” 司徒毓瞪她一眼:“你以为我为何要跳墙出来?” 林继心中微甜,口中却道:“我怎会知道。” 司徒毓轻哼一声:“我只是出来找一块笨头笨脑的木头,就不知道她此刻在什么地方。” 林继嘴角上扬,忽翻身跨上了紫电,向司徒毓伸出了手:“来。” 司徒毓没好气地道:“做什么?” “本将军带你找木头去。”林继身在马上,气势立时涨了几分,颇有些睥睨天下的气概。 司徒毓在马下瞪她许久,这才伸手搭住了她的手,被她顺势带上了马,抱在怀中。林继穿过她的腰侧握紧了缰绳,一手揽住了她的腰,双腿一夹马腹,紫电便向前小步跑了起来。 司徒毓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微风,心情舒畅得微眯起了眼:“林将军要带我上哪儿找木头去?” 林继轻声一笑,在她耳旁道:“自然是去木头最多的地方。” 出了南门,林继掉转马头,驰进了路旁的林子里。司徒毓自然认得这是她追上林继的地方,心中顿时甜甜的,却仍要嘴硬道:“带到到这里做什么?” “女皇陛下莫不是没有看到,这四周满满地全是木头么?”林继轻笑着打趣道:“陛下要多少都可以。” “我不需要这么多木头,只要两块而已。”司徒毓悠然回道。 “哦?哪两块?”林继一本正经地道:“微臣去为陛下取来。” 司徒毓略回过身,一指戳在她额上:“就是你这块大木头。” 林继耸了耸肩:“臣就算是木头,那也只是一块,另一块何在?” “双木为林,你不是姓林么?”司徒毓笑吟吟地道。 林继怔了怔,苦笑起来:“是是是,陛下英明,臣这便去将这两块木头砍下来,让陛下带回宫去。” “也好,”司徒毓悠悠地道:“砍下来让我贴身佩戴,让那两块木头永远也不能离开我。” “遵命,”林继略俯下头,吻上了她的唇:“我的陛下。” 唇舌交缠,缱绻万千。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7 良久,两人都吻得累了的时候,这才稍稍分开,司徒毓在她怀中轻喘一阵,忽挣扎着下了马,向林中走去。林继翻身下马,拍了拍紫电的脖子,在它耳旁轻语几句,便跟了上去。 “你还记得这里。”司徒毓漫步闲庭一般慢悠悠地走着。 “嗯。”林继点了点头。 这块木头,还是这般地不解风情! 司徒毓嗔怪地白她一眼,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纠缠、彼此牵绊,就像两人的人生,彼此交错纠缠、难舍难分。 “还记得那日我追你到了这里,你却对我不理不睬的。”司徒毓翻起了旧账:“回头还想将我送你的玉丢了。” 林继只有苦笑:“玉不是好好的么?” “可你之前想将它归还,便是居心不良。”司徒毓握她的手紧了紧:“林将军可知罪了?” “毓儿……”林继拖长了声音,无奈而宠溺地唤了一声。 司徒毓被她唤得心中一甜,白她一眼道:“看在你不知情的份上,我便大度饶你一回。” “说起来……这块蟠龙青玉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林继翻出怀里的青玉:“很重要么?” “这块玉是皇姐姐所赠,自然无比珍贵。”司徒毓轻轻为她合上手:“送给心中最重要的人,那便再合适不过。” “毓儿……”林继心中一阵感动,认真地道:“这块玉,我定会好生保管,决不会有失。” 司徒毓“嗯”了一声,轻轻靠入她怀中。林继回抱着她,心中一派宁和,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直到月亮升起,月光透过林叶间隙洒将下来,司徒毓才在她怀中蹭了蹭小脸:“夜了。” “嗯。” “回宫么?” 林继犹豫片刻,摇了摇头:“今晚……我要住在府里。” 司徒毓抬头看她一眼:“走罢。” “去哪里?” “我随你回府去。” 林继陡然瞪大了眼睛:“你、你随我回去?!” “怎么?林将军不欢迎么?”司徒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不……当然欢迎、当然欢迎……”林继心中满是喜悦,语无伦次了一阵,她深吸一口气:“那……咱们走吧。” 打了个呼哨,马蹄声自远而近,紫电应声而至。林继抱起司徒毓飘然上马,一抖缰绳,紫电便蹿了出去。 回府之时,见她带了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回来,护卫们均投以异样的目光,却默契地没有多问一句。迎上来的珑夏诧异地瞥了司徒毓一眼,她是何等地兰心蕙质,略一思索,已明白了来人的身份。只见她抿嘴一笑:“少将军这便要回房了么?” 林继被她笑得一阵发窘:“是、是啊,珑姐,你忙去罢。” 珑夏促狭一笑,向两人欠身一福,轻飘飘地走了。 “毓儿,我们……”林继松了口气,转向司徒毓。 “珑姐……是么?”司徒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倒是个美人呢。” 林继老实地点点头:“珑姐生得很好看,我们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司徒毓轻哼一声,绕过她向庭院走去。林继不解地挠挠头,追了上去。 “你这屋子倒也别致,不枉我亲自为你点了这座宅子。”司徒毓一路走一路看。 “你亲自选的?” “封狼将军归京,我自然不能怠慢。”司徒毓瞥她一眼,见她皱起了眉,不由扑哧一笑,挽了她的手道:“傻将军,还想呢,陪我走走罢!” 林继愣愣地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在庭院中漫步。 “后日……便是甄选皇夫的日子了。”林继突兀地道。 “这些无趣的事儿,提来作甚。”司徒毓将脑袋靠在她肩上,懒洋洋地道。 “你不担心么……万一有人胜了……”甄选皇夫之事一直如大石一般压在林继心头,使她难以轻松。 “傻将军若是担心了,便自己去参加罢。”司徒毓没好气地道:“如此不信任我,到时候吃了苦头,可怨不得旁人。” “并非不信任,只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林继揽住了她的纤腰:“要我眼看你嫁给别人,我一定会疯掉的。” “……傻瓜,这一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会嫁。”司徒毓眸光温柔如水,清晰地倒映出林继的样子,仿佛这一方天地除了林继,再无旁人。 “我也一样,毓儿……除了你,再也不会喜欢上第二个人。” 林继的眼中,又何尝不是只有司徒毓的倒影。 一生,只爱这一次。 第六十三章 休闲一日 林继从梦魇中惊醒过来时,出了一身冷汗。 在梦里,她眼睁睁地看着司徒毓被一个见不着面目的男人抢走,所有人都在庆贺着,并用讥讽的目光看着她。 “就凭你?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也想迎娶天下至尊?” “陛下的夫婿必须是个男子,江山承续,需要陛下生下皇储。” “瞧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杀人狂魔,到时候定会害了陛下!” “看你的样子也没几年好活了,就不要耽误女皇陛下了。” “你是个女子,女子与女子相恋,天地难容!” “天地难容!” “是啊,天地难容!” …… 林继便是在接连不断地责骂中惊醒过来的,那梦里一声一声,皆是戳到了她的心头痛处,令她心中揪疼,却又无法反驳。 你们知道什么! 在你们的眼中只有血脉传承,只有世俗礼法……你们何曾看到了两个女子的心? 我与毓儿真心相恋,你们又怎忍生生拆散?! 她想这样大声呼喊,终究……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明明司徒毓就安安稳稳地睡在她身边,她却总觉得心里难以踏实。 深吸一口气,她将梦中的阴影压在心底。看看窗外天色,她摇了摇怀中的人儿。 “毓儿,四更天了,快起身罢。” 司徒毓含糊应了一声,脑袋在林继怀中蹭了蹭,继续做她的美梦。 “毓儿!”林继本是不忍心唤她,无奈时候已然不早,这宫外不比宫内,赶到太极殿只怕还要一段时间:“该起身上朝了,乖……下朝了回来再睡好不好?”她柔声唤着。 司徒毓不满地咕哝一声,双手环紧了林继的腰,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毓儿……嘶——”林继正待在唤,却感胸前肌肤上一疼,却是被司徒毓轻轻咬了一口。林继忍着心中的荡漾,沙哑了声音道:“再不起身,可莫要怪我了。” “林继!”司徒毓不满地睁开眼睛,瞪着一大早扰人清梦的可恶家伙:“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日……今、今日……”略一思索,林继顿时露出愧疚之色:“今日旬休……” “你知道就好。”司徒毓轻哼一声,重新将脑袋埋回她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重新进入梦乡。 “毓儿。” “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8 嗯?”司徒毓的呼吸轻柔地拂在林继的胸口上。 “明日你便要选皇夫了,我……” “怎么?” “我还是有些不安……” 司徒毓轻叹一声,抬头凝视着她,双手捧起她的脸:“林继,你究竟在怕什么?有我在你身边,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林继微垂下眼,脑中又闪过梦里的画面,眼中便不不自觉地流露出悲伤的神色:“我怕的东西太多太多……可是,纵然怕,我也不会有丝毫退缩。”她深吸一口气,紧紧拥住了司徒毓:“因为我最怕的,便是失去你。” “林继……” 无所畏惧的人算得什么勇士?真正的勇士,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分明害怕得连做梦都会不自觉地颤抖,却仍义无反顾地上前。 司徒毓欣慰地看着她的勇士,良久,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我们还有一整天时间呢。” “嗯。”林继点了点头,将滑到腰间的薄衾拉扯上来,掩住了两人毫无遮蔽的身子。 “这一天,你打算怎么过?” “我不知道,”林继想了想,摇头道:“你来决定罢。” “我么……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好,到哪里都是一样。”桀骜难驯的女皇陛下小猫一般温驯地伏在她怀中。 “那么……”轻轻一口气喷在她耳旁,林继略俯下头,含住了司徒毓的唇:“这样也不错吧?” 司徒毓轻笑一声,与她分开了些,似笑非笑地道:“我该说你不解风情呢,还是太解风情了?” “怎样都好,”林继追上前去封住了小嘴,双手在她腰际细腻的肌肤上来回游走,细细探索:“只要与你在一起。” 怎能告诉她,这几日的幸福令她恍如梦中,甚至不敢轻易熟睡,生怕再醒之时,一切都只是黄粱一梦;怎能告诉她只有最亲密的接触才能让她抛却心中一切的顾虑与愁思,不再去想那些让她心生畏惧的事情。 是啊,只要与她在一起……与她在一起便好。 邻近午时的时候,两人还是爬起身来,整理停当,便准备出门闲晃。 婉拒了珑夏送上来的午膳,林继道:“你想往哪儿去?” 司徒毓想了想,道:“许久不曾去过饕餮小筑,倒有些想念那里的酒菜。” 林继点了点头,向珑夏道:“珑姐,劳烦你向娘亲交代一声。” 珑夏抿嘴一笑:“夫人先前交待过了,少将军只管放心去玩,不必理会我们,便是今夜不回来……”珑夏眨了眨眼:“也无妨的。” 林继被她调侃得涨红了脸,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倒是司徒毓护短,警告似地瞥了珑夏一眼,挽了林继的手道:“时候不早了,走罢。” 珑夏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厅堂外,吐了吐舌头:“乖乖,这女皇陛下好大的威严。” “姑娘。”一名黑甲卫士悄无声息地靠了上来。 珑夏收敛了笑容:“怎么样?” “没有消息,唐公子仿佛消失了一般,无论如何也大厅不到他的下落。” 珑夏蹙起了眉,眉目间满是愁容。 这唐公子,究竟上哪儿去了呢? “张嘴。” “……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听话。” 林继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在注意她俩后,才别扭着张开嘴,接下司徒毓喂过来的一块鲈鱼肉。 “好吃么?”司徒毓笑吟吟地问道。 林继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道:“毓儿,咱们还是到包间里去坐罢。” 司徒毓尝了口鱼,不紧不慢地道:“为什么要去包间?” “这里人多眼杂……” “你怕什么?” 林继再次不安地张望一下,叹了口气:“我是怕这京城出名的酒楼里来了什么达官权贵将你我一眼认出……” “那又如何?” 林继无奈道:“假如方才你不坚持让我和你换衣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林继此刻身上穿的正是司徒毓的衣服,而司徒毓穿的却是林继的男装,让她这么众目睽睽之下着女装坐在此处,自然是坐立难安了。 “我喜欢你穿女装的样子,”司徒毓目光轻佻地看着情人:“好不容易出来幽会,你就别挑三拣四的了。” 得,倒变成她的不是了。 说不过司徒毓,林继只好压低了脑袋,默默喝酒。见她如此,司徒毓展颜一笑,又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中:“好了,我的傻将军,别只顾着喝酒,也吃些菜。” 看林继的神色倒并非恼火,只是有些别扭和不自然罢了,司徒毓也便放下心来:“你可喜欢这里的酒菜?从前我微服出宫,总要到这里来坐坐的。” 想起上一回在此地相遇的事,林继点了点头:“酒菜不错。” “那你今后便多陪我来此地。”司徒毓伸手在她脸上轻掐一下:“多陪我出宫走走。” 林继点了点头:“在宫里确是闷坏你了,出来走走也不错。” “这可是你说的。”司徒毓笑盈盈地看着她。 林继正要再应,忽听得一阵喧闹,有人脚步沉重地上得楼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他无法无天的声音:“怎么着,本将军惯坐的位子你们也敢让与旁人?” 那是周朔的声音,林继皱了皱眉,见身旁的司徒毓不动声色,便也一声不出。却听得掌柜一面赔笑一面解释,却阻不住周朔的脚步,耳听得周朔已来到身后,气焰嚣张地道:“你们两个,给本将军让开。” “哦?”司徒毓轻啜一口美酒,悠然道:“周大统领要我们怎么让呢?” “你……你是——”周朔陡然瞪大了眼睛,眼中流露出惊恐之色。 “大统领当真好霸气,平日在长安城中,只怕没少欺压良民罢。”司徒毓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 周朔两腿一颤,跪了下来,四周顿时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都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司徒毓。 这周朔的名头在京城之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他官至龙牙军大统领,可说位高权重,等闲贵族,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如今周朔竟对司徒毓跪了下来,不由让人好生猜测她的身份。 “怎么了,周大统领,你不是要我们让开么?”司徒毓将酒杯轻置桌上,“夺”地一声,让周朔猛地一个颤栗。 司徒毓喜怒无常的性子他最是了解不过,心情好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若是惹恼了她,还不知会有什么下场。他见过了太多的先例,如今司徒毓笑得越是灿烂,他心中便越是惊悸。 “请陛……请您恕罪!” “周大统领位高权重,我哪里敢怪罪。”司徒毓轻笑一声,丢了几枚银钱在桌上,拉了林继站起身来:“罢了,今日这饭吃得也不痛快,不吃也罢。” 擦身而过的一刹那,周朔感受到一道充满杀意的目光,他抬起头,目光正扫过林继的侧脸,身子顿时一震。不待他反应过来,两人已携手下了楼。 那人是—— 第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69 六十四章 三试之一 翌日一早,林继便醒了过来,静悄悄地坐起身,没有打扰熟睡的司徒毓。 再过几个时辰,便是甄选皇夫的大典,她将陪同司徒毓一道前往怀古台,亲眼见证皇夫的诞生。 亲眼见证…… 无论司徒毓如何暗中操纵,大典都必将诞生一位皇夫,没有结果的甄选,是热切企盼皇嗣的百官与天下人所不容许的。在司徒毓不许她参与甄选的情况下,就意味着她会亲眼见到司徒毓的皇夫属于他人。 叹了口气,林继双手抱膝,两眼无神地呆瞪着前方。身后忽贴过一具柔暖的娇躯,司徒毓将面颊侧贴在她背上,迷迷糊糊地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林继闭上眼,感受着身后令人眷恋不舍的温暖。 “你又在想那些多余的事情了,”司徒毓懒洋洋地道:“小心想破了你的木头脑袋。” 林继无奈一笑:“你说得对……不想了。” “那便再睡一会吧,还有几个时辰呢。”司徒毓掩嘴打了个哈欠,眼皮又开始打仗。 林继反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搁在她肩上蹭了蹭,闷闷地道:“睡吧。” 司徒毓在她怀中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呼吸逐渐平稳均匀,就在林继以为她已睡着的时候,只听她喃喃地道:“只怕有一阵子不能这样了呢。” 林继听得心中一跳,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睡吧。”司徒毓双手环住了她的腰,很快进入了梦乡。 林继怔怔地看着房顶,心中的忐忑因为怀里的温暖而渐渐消弭,她合上了眼,四周重新沉寂了下来。 刚到寅时,苏合便早早来到怀古台坐镇。 周朔是今日皇夫候选之一,这指挥龙牙军拱卫怀古台的任务便落在了苏合身上。苏合一身整齐殷亮的盔甲,整双手抱臂站在怀古台上,无所事事地看着台下人忙碌,远远地看到台下走上一位熟人,顿时精神一振,快步迎了上去:“姐夫!” 来人正是李敬亭,见了苏合,他笑眯眯地道:“二郎来的得好早。” “职责所在,不敢怠慢。”苏合爽快地答道:“倒是姐夫何必来得这样早?” 李敬亭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本官亦是职责在身,奉诏主持本次大典,自当一早来监此察一番。” “说到这个……”苏合左右张望一下:“姐姐可来了?” “夫人随后便到,”李敬亭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若是被夫人抓到了错处,可有得你受的。” 苏合干笑一声:“不说这个了……姐夫,此番甄选皇夫之事,你怎么看?” 李敬亭捋须道:“帝王家之事,我岂敢妄议。” 苏合显然早已看惯了李敬亭假仙的样子,翻了翻白眼,压低了声音道:“今次参与甄选的共有五十七人,无一不是文武全才,实力雄厚,最后也不知花落谁家?” 李敬亭笑道:“你以为呢?” “要我说……若不是我那林老弟铁了心不参与甄选,结局定是没有悬念的,”苏合连声叹息:“只可惜……” 李敬亭瞥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甄选总会有个结果,无论陛下做何决定,做臣子的只管支持便是。”说着潇洒地拂了拂袖,轻飘飘地往主台去了。 苏合摇了摇头,转身吩咐了属下几句,就见周朔一身紫色武服,神采飞扬地向他走了过来。 “大统领。”苏合行礼道。 周朔大模大样地“嗯”了一声,拖长了声音道:“这怀古台布置得如何了?今日非比寻常,可容不得闪失。” “请大统领放心,一切皆已准备就绪。”见他没有离去的意思,苏合便假笑道:“说起来,今日还要预祝大统领旗开得胜,摘得皇夫桂冠。” 此言一出,周朔的笑容顿时得意许多:“你有心了。哼,那些萤烛之火,也敢与日月争毁,本将今日定教他们后悔自己的决定!” “是是是,大统领英明神武。”苏合正要假意奉承几句,便听得一个尖细的声音唱道:“圣驾到——叩首——” 只见远处台下一顶华盖缓缓而来,那华盖之下被最精锐的龙牙卫拱卫在其中、一身明黄绣龙常服、仪态端庄、风华无双的女字,不是女皇司徒毓还有谁?她身后几步,林继全副盔甲,紧紧跟随。司徒毓虽曾特许林继不必穿那厚重的盔甲,但今日情况特殊,林继也不敢造次。 司徒毓来到主台上坐定,抬了抬手,道:“起来罢。” 众人这才站起身来,各归各位。李敬亭施施然上前拱手道:“陛下,时辰已到,皇夫甄选大典是否可以开始了?” 司徒毓道:“李爱卿是大典的主持者,一切由你负责便是。李爱卿可莫要失了公正,枉费朕对你的期望。”她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向一旁的太监总管点了点头,总管立时向李敬亭递上一个卷轴。 李敬亭接在手中,却不展开,先向司徒毓拱了拱手,方转身道:“本官奉皇帝陛下谕令主持甄选皇夫之大典。伏唯永兴三年,圣主贤明,德承天地……”李敬亭不愧是状元出身,文采斐然,一大段华美文字毫不迟疑,脱口便出,虽不能脱离颂圣之俗,落笔成文,却是一篇极好的文章。 李敬亭在那里口若悬河,司徒毓的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站在一旁的林继。林继的面容掩在头盔的阴影之下,看不到表情,但从她按在腰间剑柄上五指的力道来看,心中定是十分不悦。 在众人看不到的视觉死角中,司徒毓悄悄伸手,勾住了林继的手指。林继的身子微颤一下,反手握了回去,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李敬亭仍在滔滔不绝:“……今陛下亲点命题三道,分为文、武、勇三试。层层筛选淘汰,三试皆胜出者,便是我朝皇夫。” “这第一试乃是文试,内容为颂圣。” 此言一出,台下参与甄选的人都默默点头,有的甚至露出轻松一色,一副准备大显身手的样子。 却见李敬亭轻咳一声,眼中闪过古怪之色,拖长了声音道:“命题为‘粪土’。” 四周陡然静了静,议论声便如潮水一般扩散开,台下众人更是煞白了脸,一副始料未及的样子。 以粪土颂圣,这是什么古怪命题?天子乃天下至尊,粪土比之尘泥尚且不如,怎可用天下最卑贱之物去比拟天下最尊贵之人!这要是一个写得不好,过不了关不说,只怕连脑袋也得搬家。 参选者一脸苦涩,连林继也忍不住瞥了司徒毓一眼,摇了摇头。 司徒毓笑靥如花,俏皮地挠了挠林继的手心:“我的将军觉得这命题如何?” 林继不能说话,只是捏了捏司徒毓的手,心道换作自己,只怕这第一试便要折戟,司徒毓不许她参与甄选,果然是大有道理的。 林继并非不通文墨的粗人,反倒自幼熟读兵书,于军事上颇有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0 见解,只是生性不喜舞文弄墨,因此风雅诗颂之类,几乎一窍不通,要过这文试,只怕得靠司徒毓放水了。 正自庆幸间,已有宦官发了特制的纸墨下去,布好了案几,令参选者就地作答。司徒毓打了个哈欠,向李敬亭道:“此地便有劳李爱卿监场,朕乏了,先去歇着了。” 李敬亭含笑道:“臣定不辱使命,结果出来之后,再请陛下评定。” 司徒毓点了点头,向林继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自后边下台,往怀古台风光秀丽的地方而去。司徒毓制止了龙牙卫的随行,挽了林继的手且走且看,心中颇多感慨:“我八岁之时,曾与皇姐姐在此聆听天下第一琴师的雅奏,如今一晃十二年,却已是物是人非了。” 林继道:“先皇……待你很好么?” “这是自然,我自幼出居东宫,父王母后虽然爱我,却不能时刻关心,唯有皇姐姐将我带在身边,时刻教导,说是姐姐,更像是母亲……” 林继点了点头:“先皇圣贤之名,我在边关亦有耳闻,只可惜未有机会一见。” 司徒毓轻轻一笑:“不必可惜,你是见过她的。” “见过?”林继想了想:“是小时候?” 司徒毓也不点破,只是含笑看着她:“方才你在台上,可看出什么来了?” 林继一怔,想了想,道:“唐公子怎地没来?” “他?”司徒毓失笑道:“或许人家根本就不稀罕这个皇夫。唐家财倾江南,黑白两道上都吃得开,哪会如做皇夫这般缚手缚脚。” 林继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被司徒毓一眼瞪过来,又赶忙摇头:“做皇夫很好、很好的!” “傻将军!”司徒毓嗔她一眼,将头靠在她肩上:“这第一试只怕要刷去六成的人,而第二试,却也不是那样好过的。” “武试难道不是比武么?” 司徒毓笑道:“哪有这样简单。对了,这第二试,还要借你盔甲一用。” “盔甲?”林继低头看了看身上。 “不是这件,而是太祖皇帝所赐,重一百二十斤的暗金盔甲。” 林继眉头一皱,已然明白司徒毓要做什么:“你可真是……” 司徒毓盈盈一笑,拉着林继道:“你看这边景色如何?” 第六十五章 三试之二 怀古台上,五十七份答卷已一一收齐,其中有二十份是白卷,意味着有二十个人放弃了资格;另有十人的答卷似是而非,完全避开了粪土二字;有两人自作聪明写了情诗交上来,自是失去了进入第二试的资格;余下二十五人中,又有十八人文笔平常,虽能切中题目,却无力表达;只有这最后十七人的文章,中规中矩,为李敬亭所选中。 他正自翻看那十七人的文章,翻到一处,手突然一僵,脸色有些难看。过了片刻,又捋须笑了起来,连连点头。 那张答卷上只写了短短一首七绝,道是:自古名士傲且狂,粪土功名轻寿阳。臣愿以身试轻薄,掬得粪土献君王。落款:李昀之。 “这臭小子,倒机灵得紧。”李敬亭笑着轻骂一声。 一旁协助审核的官员忙笑道:“令公子文采斐然,这诗着实有几分曹子建的味道。” 李敬亭捋须道:“不过是一首取了巧的打油诗,哪里敢与先人并论。”说着便要将李昀之的答卷拿开。 那官员忙按住了他:“如此好诗,通过文试绰绰有余。李大人清正不阿是我辈楷模,然则内举不避亲,大人也不能因此否决了令公子才是。” 李敬亭瞪他一眼,心中念头一转,便将答卷放了回去:“也罢,我倒要看看,这逆子究竟有几分能耐。”说着便让人去请司徒毓。 好一会儿,司徒毓方姗姗来迟,早有宦官将十七份答卷呈了上去。司徒毓一面翻看,一面评论:“这几人中轨中矩,文章也说不上有才华,不过能在这种情况下做出合格的文章来,倒也不易;还有几人颇有诡辩之人,文中有意避开粪土二字,却又始终不离主题。”她忽地一笑,从中抽出一张答卷,递给林继:“你可想看看周朔的答卷?” 林继愣愣地接过,粗略浏览过去,却见周朔写的是一篇中规中矩的颂圣文,文中百般突出“粪土”的好,却一字也没敢将粪土与司徒毓联系在一起,可见其确实有些小聪明,却又没有担当。不过换做林继,可连这样的文章也憋不出来。 林继一言不发地将答卷交还给司徒毓,慢慢敛下了眉。对她情绪的变化,司徒毓也不以为意,又翻了几张,忽笑道:“这小子竟也跑来凑热闹,当真惟恐天下不乱。” 林继的目光落在纸上,悄声读道:“自古名士傲且狂,粪土功名轻寿阳。臣愿以身试轻薄,掬得粪土献君王……”纵然林继不擅舞文弄墨,也知这首诗的巧妙之处,心中暗赞一声,再看落款,不由心中忐忑:“李昀之?” “这十七篇文章之中,唯有他交了诗作,可见对自己腹内的墨水极是自信,也只有他,敢堂而皇之地将君王直比粪土,又巧妙得让人挑不出刺来。若是有评分,我定要给他最高分。” 林继的目光越过高台,落在了李昀之身上,但见他一身雪白武服,端的是俊秀无双,令人移不开眼眸。 如此风流雅致的人物,若是做了皇夫,也…… “傻将军又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司徒毓摇了摇头:“文试结果已出,武试即将开始,咱们留在台上瞧瞧热闹罢。” 只听李敬亭宣布道:“文试结果已出,入选者共有十七人,其余人等已失去甄选资格,可以离场。” 说话间,有几名身强力壮的侍卫抬了一副精致的全身盔甲来,看那几人吃力的样子,便知盔甲决计不轻。四周起了一阵议论,均不知抬出这盔甲的用意为何。 但见李敬亭神态潇洒地捋了捋须,长声道:“身为皇夫,自当文武双全。在场十七位都是通过文试之人,可见文采斐然,实乃社稷之福。然则空有文采,却依旧配不上当今天子,你们还须展露出令人满意的身手才是。”他说着指了指台上的盔甲:“这副暗金盔甲乃是太祖皇帝当年亲自命人打造,赠与开国功臣林业,由当时最好的工匠精心锤炼而成。盔甲重一百二十斤,寻常刀剑伤不了分毫。” 听他这样说,众人更是不解。李敬亭笑呵呵地道:“诸位有谁穿上这副盔甲绕这怀古台跑上一百周,便算过了这一关。”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穿盔甲?” “一百二十斤?!” “一百周!” 这副盔甲奇重无比,便是周朔之流常在军中,最多也就见过五十来斤的盔甲,这一百多斤穿在身上,只怕走路都有困难,更别说是跑起来,还要跑上一百周!这怀古台虽不算大,但也决计不小,这一试,分明是在难为人。 见众人如此,李敬亭也不禁感叹司徒毓刁钻古怪,出了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1 这样一道题来难为人:“陛下的皇夫是何等尊荣,若各位连这一点也做不到,那么便请离场罢。” 当下便有四五人放弃而去,余下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没有自信的样子。唯有李昀之嘴角轻扬,一脸的云淡风清:“敢问李大人,这要是所有人都没能跑过百周,难道这皇夫便不选了么?” 李敬亭看了司徒毓一眼,给了儿子一个没好气的眼神:“按女皇陛下的旨意,若是没有人能跑过百周,便取前三甲,进入第三试。” “哦?原来如此。”李昀之斜了周朔一眼,笑道:“多谢李大人解惑。”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一改方才颓然不堪的样子。这一百周是打死他们也跑不完的,但是比别人多跑几周还是有希望的。 当下周朔第一个上前道:“我来。” 李敬亭挥了挥手,便有人上前为他着盔甲。 林继在台上摇了摇头:“这副盔甲便连我也极少会穿,纵然再怎样刀枪不入,终究太过笨重,临敌之时十分影响身手。只有爷爷能穿着它常年与外族作战。”说到祖父林修远,林继便是脸崇拜:“我听人说,当年只要有人穿上这身盔甲往战场上一站,鞑剌便要望风而逃。” “不愧是林老将军,好威风!”司徒毓赞了一声,眼见台下周朔着好了盔甲,已举步惟艰地跑了起来,她忽笑道:“若是换成你,能跑上几周呢?” 林继想了想,道:“不好说,六七十周应当不成问题,若是尽了全力,或许不止百周。” 司徒毓笑得妩媚:“那我比之盔甲又如何?” “自然是你轻一些。”林继不虞有他,诚实答道。 司徒毓的笑容霎时间扩大:“那么下一回让你背我,可不要再抱怨了。” 林继怔了怔,笑道:“你怎么还记着那日之事?”之前在骊山,林继曾背着司徒毓下来,随口说她重了,没想到她竟记了这样久。 司徒毓轻哼一声:“你的每句话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分明是气话,却让林继听出一丝暧昧来。她心中一暖,低笑道:“那就有劳陛下惦记了。” 司徒毓白她一眼,悄悄勾住了她的手,道:“你看周朔,到现在连一周也没有跑下来,还跑跑停停的。” 林继冷瞥奋力向前挪动的周朔一眼,毫不客气地评论道:“废物!” 周朔虽是武将,却并未真正带过兵,更不用说在军中操练。他的龙牙军大统领一职是由其父承袭得来,平日里养尊处优,就会一两下花架子,真到了要用的时候,便丢人了。 司徒毓笑道:“你便这样看不上龙牙军大统领?” “以他的水准,在我北关军中,便是做火头军也不够格。”林继丝毫不掩对情敌的不屑。 “北关军的勇武我早有耳闻,也难怪你看不上京中的将领。”司徒毓满心算计:“他日得空,你为我操练操练龙牙龙武二军罢。” 林继回想那些空有其表的龙牙军,不由郑重点头:“自该如此。” 司徒毓掩着小嘴打了个哈欠,喃喃地道:“这周家做龙牙军大统领也做得够了,也是时候换个人了。” 较之文试,武试用了更多的时间。约莫两个时辰后,武试结果陆续出来,出乎意料的是,周朔竟然支撑着跑了十圈,得了头名,另外两人也不甘人后,只比周朔差一些,而李昀之则放弃了武试,退回台上观看。 苏越溪无奈摇头:“你就知道胡闹。” 李昀之笑道:“这甄选皇夫如此激烈有趣,我又岂能不去凑个热闹?怎么说,孩儿也是那所谓的三大候选之一,若是不去,岂非让人失望。” “说起来,怎地不见你那至交好友?” “唐大哥许是有事远行,我也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李昀之皱起眉,敛下一丝担忧。 苏越溪的目光在主台上的李敬亭身上停了停,又扫过窃窃私语的司徒毓与林继,没有说话。 “娘,你说此番会是何人当选皇夫?”李昀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远处两人交握的手。 “或许今日……根本不会有任何结果。”司徒毓的性子苏越溪再清楚不过,从她出的题亦不难看出她在蓄意为难这些人,只怕这第三试,比前两试还要麻烦。若是不出意外,这三人都会落选。 “是么……”李昀之紧盯着司徒毓,没有错过她面上柔情似水的笑容,而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继:“孩儿却不这样认为呢。” 第六十六章 三试之三 两试下来,只有三人进入了第三试,李敬亭却不急着宣布第三试的事项,反而将三人招到了主台上来。 三人在李敬亭身前站定,周朔的目光在司徒毓身上停了停,却落在了林继身上。他皱着眉,似有什么不解,又似有些迷惘。司徒毓看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回林继身上,掩下一派深思。林继则没有注意那么多,趁着李敬亭发话之时,悄声问司徒毓道:“毓儿,这第三试又是什么?” 司徒毓微微一笑:“是一道大菜。” “菜?”林继自来猜不透司徒毓复杂的心思,闻言自是疑惑不已。 司徒毓道:“你听着罢。” 只听李敬亭道:“三位能连过两试,可见均是文武双全的栋梁之才。”这样说的时候,李敬亭面上笑眯眯的,丝毫瞧不出端倪:“然则这第三试方是此番甄选的重中之重,方是考验诸位的最关键一试。” 听他如此说,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道前一试都几乎要了他们的命,这第三试只怕更是难上加难罢。 李敬亭捋须笑道:“这第三试乃是‘勇试’,顾名思义,便是考验诸位的勇气。女皇陛下何等尊贵无匹,与她并肩而立的皇夫,自当勇敢无畏,能勇于面对一切艰难险阻。”他有意无意地瞥了林继一眼:“这勇试的内容,将由女皇陛下亲自为诸位说明。”他说着转身向司徒毓行礼,慢慢退过一边。 司徒毓嘴角浮起莫名的笑容,轻轻击了击掌,便有人自台下抬了个半人高的大缸上来,缸口用黑布罩着,看不清里边的状况。 “这缸中放了一些东西,哪位有勇气上前揭开布看看?”司徒毓含笑问道。 三人只当这便是勇试中的一环,自是争先恐后地上前,终是周朔快人一步,抓住了黑布一掀,一阵腥臭之气扑面而来,三人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后退几步。 只见那大缸之中一大团五色斑斓的长虫彼此交缠、重重叠叠,也不知究竟有多少条。见得光亮,长虫们都嘶嘶做声,昂首向上,奇形怪状的脑袋伸展着,露出口中两颗尖锐的毒牙。 “蛇……蛇……”一人显然极是怕蛇,见到此景,连腿都软了,几乎连站也站不稳,脸上满是惊恐之色,似是一步也不愿再靠近。 另两人亦是眉头紧皱,掩鼻而立,神色很是难看。 司徒毓面上笑容不变,抬了抬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2 手,便有侍卫自台下拎过一只鸡来,往缸里一丢,只听得几下哀鸣,再提起时,那鸡已然死得透了。 见此情景,三人更是心惊胆战,仿佛自己便是那只惨遭蛇噬的鸡,已被咬得浑身创口。 侍卫将鸡提下去后,司徒毓站起身来,步步来到大缸前,欣赏一般巡视着缸中毒蛇:“三位以为这些蛇如何?”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均不敢回答。 司徒毓自袖中取出一物,抛入了缸中,笑道:“谁能空手将朕这块玉取上来,谁便是朕的皇夫。” 林继站在司徒毓身旁往下一看,却见司徒毓抛下去的,正是她与司徒毓定情的那块家传白玉。林继眉头一蹙,双唇紧抿,眼中初时不解,既而犹豫,最后换做了一派坚定。 “哪位愿意先来?”司徒毓笑盈盈地目视三人。 那怕蛇之人额上冷汗齐下,脸色惨白,几乎是不带犹豫地道:“陛下,臣……臣愿退出比试,将机会让与其余两位。” 司徒毓微微颔首:“无妨,自去便是。”挥了挥手,便有人带着那人下台去了。 台上参选者便只剩了周朔与另外一人,两人对望一眼,那人强笑道:“素闻周大统领勇武过人,不若大统领先请如何?” 周朔艰难地吞咽一下,看向司徒毓。他知道这是最后一关,只要他拿到了那块玉,皇夫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他多年的念想实现与否,便在这顷刻之间…… 见他迟迟不动,司徒毓笑得愈发灿烂,看似好心地提醒道:“周卿可得快一些,这些长虫饿了许久,朕怕周卿再拖延下去,它们便要饿死了。” 周朔鼻尖的一滴汗珠终于滑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认命似地将手往缸中伸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缸中的温度很低,满是潮气,他定了定神,慢慢将手移向缸中那块玉,就在要取到的一刹那,缸内一条毒蛇忽地向前虚扑一下,他便触电似地将手缩了回来,脸色瞬间白了一片,连连查看自己的手,确认没有被咬伤后,这才松了口气。众目睽睽之下,他又将手伸了过来,一寸一寸,终于在缸口之上停了下来,再也不能前进一分。 良久,他叹了口气,将手缩了回来,向司徒毓拱手道:“臣弃权。” 众人的目光便落在了最后那一人身上,那人颤抖地迈前两步,咽了口口水,缓缓地向缸中伸出手去,在越过缸口之时,却又缩了回来,额上出了一片冷汗。他看看司徒毓,硬着头皮再伸出手,却在同样的地方又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如此反复多次,一旁忽地伸出一只手,毫不犹豫地直入缸中,准确地抓住了白玉,干脆利落地一个回身,向司徒毓单膝跪下,朗声道:“臣林继对陛下心仪已久,望陛下允准嫁与臣下,臣愿倾此一生,爱护陛下,保护陛下,呵护陛下!” 此变故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便连司徒毓亦是始料未及,难以置信地看住了林继。 林继抿了抿唇,又高声道:“臣对陛下一片赤诚,今日便以此玉聊表真心,望陛下允准。” “林继,你……”司徒毓的眼眶一热,目光死死锁住了林继,仿佛除了她之外,再看不到旁人。 “好!哈哈哈哈,好!”却是李敬亭头一个反应过来,拊掌道:“好个痴心一片的林将军,如此刚胆勇为,这皇夫不予你还能予谁?” 一旁周朔怒道:“林继未过三试,如何做得皇夫!” “林将军虽未过三试,然则毒蛇之中取玉,却是能为人所不能为。”李敬亭捋须而笑,看着林继之时,俨然便是看女婿的神情:“本官适才说过,这第三试方是三试的关键,为皇夫者,可以不通文墨,亦可以手无缚鸡之力,惟独对陛下,必须爱逾性命,这方是最合适的皇夫。更何况……在场诸位之中,哪位敢自称武功及得上林将军的,不妨出来一战?” 周朔见识过林继的身手,自然无话可说,另一人见林继有此勇气,早已心生敬佩,哪里还会针锋相对。 见无人再反对,李敬亭笑眯眯地道:“林将军的资格已毋庸置疑,如今,便是陛下的意思了。陛下……可愿接受林将军的一片真心,招她为皇夫?” 司徒毓凝视着林继,眼中一派柔情,良久,只听她轻轻地道:“林爱卿如此待朕,朕自当投桃报李。” 林继,你终于不再胆怯,不再犹豫了么? 你终于敢将我们的恋情曝露在青天白日之下,终于敢告诉天下所有人,林继喜欢司徒毓了么? 你可知……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你如此待我,我又怎能不爱你入骨,不将你的一切都放在心上…… “朕对林继……亦心仪已久。” 今日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分开我们,林继,我们一定要生生世世,永远地在一起。 生同寝,死同穴。 “陛下有旨,招龙牙军副统领、北海郡公林继为皇夫——” 终于等到了自己想听到的那句话,林继眼前一黑,强撑着的意志迅速消弭,她身子晃了晃,便向前仆倒下去。 “林继、林继!”司徒毓骇然抱住了她,抬起她的手一看,却见指尖之上,赫然有两枚细小的血口,却是方才取玉之时,被毒蛇咬伤了,只凭意志才一直强撑至今。 一阵空前的恐惧袭上心头,司徒毓嘶声叫道:“太医!快传太医!!!” “要是林继有半点损伤,朕要你们的命!” 第六十七章 前途坦荡 林继醒时,便感身周一片清凉,仿佛困扰自己已久的燥热已暂时消退。 她睁开眼,便见司徒毓趴在床边,枕着手臂睡得香甜。从她憔悴的模样却是不难看出,她一直守在此处,寸步未离。 林继方坐起身来,就见她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像是要醒过来了。林继轻拂上她的睡穴,让她重新陷入沉眠,然后将她整个揽在怀中,为她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盯着房梁胡思乱想起来。 之前怀古台上的一切尤在眼前,面对两位皇夫待选的犹豫,她做出了此生最大胆的选择,将那块本就属于她的玉取了出来,并当面向司徒毓求亲。 那一瞬间,林继想了太多太多。想到自己的苦衷,想到几乎夜夜都做的噩梦,想到龙师的职责,还想到这个皇朝的未来……然而想得最多的,却是司徒毓的一颦一笑。 司徒毓对她细致入微的好,无时无刻不在暖着她的心。她待她这样好,她却时常让她伤心失望。司徒毓已经为她做了太多的事情,这一回……这一回她不可以再让司徒毓操心。 不论她心中有多害怕,不论未来又多迷茫,这一回,她一定要堂堂正正地做给天下人看。 她林继,才是世上最配得上司徒毓的人,也是唯一可以毫无条件为她牺牲所有的人。不为皮相,不为权势,只为她爱她。 她终于跨出了这一步,也得到了她想要了结果,她与司徒毓的未来,定会如现在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3 一般,永远顺遂下去罢。 她轻叹一声,俯头吻了吻司徒毓的额角,这才想起自己被毒蛇咬伤之事。伤口已经被细心地处理过了,浑身上下也未觉不适,那蛇的毒并没有想像中的厉害。 想来也是她命不该绝,合该做这个皇夫。 “毓儿,从今日起,我们便要永远地在一起了呢?”林继眷恋地在司徒毓耳旁呢喃一声,换来沉睡中的人儿一下咕哝。 搂着司徒毓,林继心满意足地合上眼,慢慢睡去。 而梦中的一切,都将不再回来。 司徒毓是从林继的怀中悠悠醒转的,方动了动,便感环在腰上的手臂一紧,耳旁一人低声道:“你醒了。”声音里还带着将醒未醒的沙哑朦胧。 “林继?”司徒毓揉了揉眼睛,将脑袋往她怀里钻了钻,接着猛然直起身子:“你的伤!” “我没事,”林继拉着她的手按上脸颊上:“你瞧,这不是好好的么?” “当真?”司徒毓将信将疑,先前太医说蛇毒并未对林继造成什么损害,几乎是一进入体内就被什么东西消解了,司徒毓几乎不敢相信。 “自然是真的,”林继微笑道:“许是咬我的那蛇并不太毒吧。” “傻将军,那些蛇怎会不毒……”司徒毓摇了摇头:“那是我专门让人寻来的各种毒蛇,稍被咬上一口,一会工夫就会致命。我原是想阻止旁人做皇夫,谁知你这傻将军竟将手伸了下去。” “若不伸手下去,如何能获得天下人的认可。”林继轻声道:“那块玉是你我所有,又岂能落入他人手中。” 司徒毓目光闪烁,却扔是摇了摇头:“玉是死的,若是因为这块玉而让你有了什么损伤,我……我……”她心有余悸地抱紧了林继:“好在你体质特殊,不畏蛇毒,否则我……”当时的状况,司徒毓想想仍觉得后怕,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要失去林继了……好在老天并没有将她收回的意思,她还活着,好生生地活着…… “毓儿,别想那么多,一切都过去了。”林继一手抱着她,打量着手上的伤口:“这是上天也不忍阻止我们在一起呢。” 司徒毓点了点头,在她怀中闭上了眼:“所以我必会加倍地珍惜,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开。” 林继轻拥着她柔软的身子,心中一派宁和,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享受这难得的安详。过了许久,只听她轻轻地道:“咱们……是要成亲了么?” “嗯……下月初三是大吉之日,钦天监大概会选那一天。”司徒毓想到自己身着喜服嫁给林继的样子,上扬的嘴角便怎么也平复不下来:“这几日你昏迷不醒,他们也没敢来打扰我。” “几日?”林继挑了挑眉:“我昏迷了很久?” “总有两三日罢,你一直发着高烧,到昨夜才退了下去。”司徒毓犹自不放心地探了探她的额头,发觉触手冰凉,这才放下心来。 对于自己特异的体质,林继也心中有数。在青城山静养的那一年,虞罗曾经说过,她体内阳毒为百毒之首,霸道无匹,天下任何剧毒都只能俯首称臣。区区蛇毒,自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毓儿,以后便是有什么事,你也莫要弄坏了身子,保重自己比什么都重要。”想到醒来之时司徒毓面上的憔悴之色,林继便是一阵心疼。 “你若好好的,我自然也会好好的。”司徒毓笑吟吟地道:“谁让我的命已和你这傻将军绑在了一起呢?” “毓儿……” “对了,这几日母后与林夫人都曾过来探望,你既然没事,也该遣人去报一报平安了。”司徒毓把玩着林继的衣带。 林继点了点头,踌躇片刻,道:“明日我还是亲自回家一趟,有些事情还要与娘说清楚。” 司徒毓眸中奇光闪动,也不反对:“也好,你也该回去看看了,免得夫人担心。母后那边,我自会去说。” “毓儿,让你们担心了。”林继颇有感触地叹了一声。 “比起你为我做的,这又算得什么。”司徒毓悄然拉开林继的衣带,手慢慢自衣下往里探去。 “是我不好,”林继将司徒毓往怀里一带,俯头在她耳垂上轻咬一下:“我定会好生补偿你的。” 司徒毓因她的动作而浑身一阵颤栗,双手无力地滑出她的里衣,软软垂在腰上。林继的吻渐渐蔓延至她的眉角,额心,鼻尖,樱唇……最后饱尝司徒毓唇齿间的甘香,软舌与丁香纠缠之间,司徒毓无奈地闭上眼,任她在身上一点一点地燃着燎原的火焰。 总有一天……林继对她的所作所为,她都会一一返还…… 衣物一点一点解开,司徒毓的意识也在林继半生不熟的逗弄下逐渐湮灭,只剩下一连串或长或短的、令人心移神动的低吟。 一夜缱绻。 当林继自甜美的梦中醒来,司徒毓已离开寝宫上朝去了。林继看看天色,不由摇了摇头,暗叹自己的荒唐。 从前四更天便会自动醒来练武强身,风雨无阻,如今竟也成了贪睡之人。 此风不可长啊,不可长。 林继穿好衣服,便有宫女进来伺候她梳洗。林继便整理仪容便道:“陛下是几时去上朝的?” “回大人,陛下是四更时分去上朝的,临走时吩咐婢子等不得扰了大人安眠。”林继不似司徒毓般待人喜怒无常,因此那宫女嘴角便带了几分暧昧打趣的笑容。 林继被她笑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道:“陛下走前可还有说什么没有?” “陛下说,今日朝中有大事,大人自可回府去,不必等她了。”林继住在司徒毓寝宫之事几乎是人尽皆知,林继受伤,司徒毓又这样不眠不休地贴身照顾,宫女太监们早已拿着看皇夫的目光看林继了。 “大事?”林继皱了皱眉:“我知道了。”本想今日见过司徒毓再回府去,如今看来只能先行离宫了。 步出寝宫,林继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心中还在回味昨夜的旖旎风光,耳中突然钻进一段轻声细语。 “鱼姐姐,你说那封狼将军当真能顺利坐上皇夫之位?” 林继蹙起了眉,她认得那是那名神秘少年曲儿的声音,他对她从来不见友好,林继心中自然也对他称不上好感。 只听另一人淡淡地道:“陛下金口已开,自是不会更改。”那是上官鱼的声音。 林继向声源望去,却见远处的长廊之中,少年斜倚着阑干坐着,而上官鱼则立在一旁,仍是一副风姿绰约的样子。 “圣旨一日未下,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只听少年笑道:“那封狼将军身上可藏了太多的秘密,难保不被有心人挖出来。” “只要你不插一脚,自是天下太平。”上官鱼警告似地瞥她一眼:“陛下对林继动了真心,绝容不得任何人破坏她二人之事。” “我怎会去破坏陛下的好事,我希望她老人家好都来不及呢……”少年伸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4 了个懒腰,两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接下来,便听不真切了。 林继遥遥看着两人,忽伸手唤过一名太监,道:“那名叫曲儿的,究竟是什么人?” “回大人,这个奴婢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是陛下数年前领回宫来的,此后常常带在身边,恩宠甚荣,咱们这些奴婢都要恭恭敬敬地唤他一声公子呢。” “陛下带回宫的么……”林继紧盯远处的少年,陷入了沉思。 第六十八章 诏告天下 回到家,林夫人与珑夏自是好一番欢喜,又是过火盆,又是喝吉利茶,折腾了半天,才让她安安稳稳地在厅堂中坐下。 “继儿,你当真没事儿么?”林夫人握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眉目间难掩担忧之色:“陛下说那些蛇都有剧毒,寻常人被咬上一口,定是百死无生的。” 珑夏在一旁笑道:“少将军一生传奇,又岂是那些寻常人可比的。这不,才几天光景,便全然好了。夫人便不要担心了。” “珑姐说得是,您看,我不是生龙活虎的么?”林继含笑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在青城山时,师傅给我吃了些能解百毒的灵药,区区蛇毒自是害不到我的。”她身中阳毒之事,虞罗从未对林夫人说明,林继便也绝口不提,只说是去青城山学艺。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夫人叹道:“你这孩子生来便不顺遂,总有这么多苦难加诸于你。为娘的只盼所有苦楚都由我一人生受,从今往后,你的人生顺顺当当才好。” “娘……”林继眼中一涩,摇头道:“孩儿又怎能让娘亲为我承受痛苦。其实……从前那些苦也算不得什么,今后……今后定会好得多了。” 林夫人轻轻一笑,抬袖拭了拭眼角:“是啊,我的继儿就要娶媳妇儿了。” 林继面上一热,讪讪地道:“娘,别这么说……” “是呀夫人,看少将军那副害羞的样儿,哪里是娶媳妇,分明是嫁人才是。”珑夏掩嘴一笑,打趣道。 林夫人面上看不出表情,端起手边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道:“我林家只能有媳妇进门,而没有女儿嫁出去,继儿,你可明白为娘的意思?” 林继艰难地吞咽一下,回想起昨夜险些失守的场景,不由点了点头:“是,孩儿明白。” 珑夏在一旁促狭地眨了眨眼,仿佛在说:少将军,你当真明白了夫人的话么? 林夫人满意地点点头,道:“先前宫里送了些红礼过来,你不妨随珑夏去看看。” 林继应了一声,跟着珑夏转出了厅堂。一面走一面问道:“珑姐,这几天可有发生什么事儿没有?” “都在为你担心了,还能有什么事。”珑夏白她一眼,忽转过话题道:“少将军觉得宫中如何,可还住得习惯么?” “还……还好……”在林继心中,有司徒毓的地方都是人间仙境,哪里会有不好。 “那便好……少将军大婚之后,我只怕不能跟随在少将军身旁了。” “这是为什么?”林继怔了怔。 珑夏微垂下眼,低叹一声:“宫中侍女如云,有得是人伺候少将军,哪里还需要我去。更何况,我还得留在府中照顾夫人。” “是因为毓……陛下么?”林继心中了悟。 珑夏摇了摇头:“别多想,陛下待少将军那样好,自是不会亏待你的。待你们成了夫妻,自是成双成对,比翼双飞,更不需要多余的人去打扰。我若进宫,反倒是碍了你们的眼呢。” “可是……” “好了好了,虽然我从小伺候着你,可大多时候你都在军营之中,并非离不开我,不是么?”珑夏为林继整了整衣襟:“一直陪伴少将军的人,会是女皇陛下,而不是我这个婢女。” 林继知道珑夏决定了的事极难更改,也只好叹息一声,接受了现实:“说起来,珑姐,你家的事情,我一直有让人留意,却始终没能查出结果来。” “先前唐公子也曾答应要为我寻找家人,却没有什么进展。”珑夏蹙了蹙:“如今唐公子也不知到哪里去了,着实令人担心……” 珑夏和唐赋……何时好到可以将这种事告知了? 林继忍不住道:“珑姐,你究竟是如何认识唐公子的?” “大约半年前,我有一会到集市去采买布匹,却为人摸走了钱袋,是唐公子帮我拿回的。”提到唐赋,珑夏的神色便有些不自在:“后来唐公子上门拜访,我才知道他便是少将军见过的那位唐公子。” “哦?”林继挑了挑眉,忽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珑夏有些恼了。 “没什么……只是想不到当初对他百般不待见的珑姐,也会有与他相熟的一天。”林继摸了摸下巴,笑眯眯地道:“唐公子文武双全,一表人才,还曾是皇夫的热门人选呢。” 珑夏面上一热,轻嗔道:“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林继拖长了声音,见她当真恼了,也不敢太过放肆:“咱们不是要看宫里送来的红礼么,在哪儿呢?” 珑夏瞪她一眼:“在库房摆着呢。你这人,也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让一国之君如此上心。” 这领着她走,忽听得身后一阵脚步声,一名黑甲卫士匆匆跑来,向林继拱手道:“少将军,有圣旨到了,请少将军前去接旨。” 两人对望一眼,珑夏轻轻一笑:“看起来,少将军又要升官了呢。”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先撤去了林继太傅之职,之后便是对林继人品功绩毫不吝啬的一番赞美,最后便是册封她为皇夫,下月初三大婚。 这份圣旨辞藻华丽,一听便知不是出自女皇陛下亲笔,而是某位时常出入御书房之人的手笔。 宣过圣旨后,那宦官自是好一番恭维,顺带对林继那日在怀古台上的表现表示钦佩。 “陛下如今何在?”一道圣旨诏告天下,林继的身份终于坐实,她心中难掩激动,迫切地想要见司徒毓一面。 “奴婢领圣旨之时,陛下是在御书房的。”那宦官自是有问必答。 林继深吸一口气:“我即刻入宫面圣。” 宦官闻言,面露古怪之色:“林将军,您……可不能入宫。” 林继一怔,道:“为何?” “根据本朝礼法,这定了亲的人,大婚之前是不能见面的。”宦官见她面色不愉,不由赔上了笑:“不吉利。” 林继转头看向珑夏,却见她掩嘴一笑,道:“不错,于礼正该如此。在大婚之前,少将军不可见陛下,陛下亦不能来见少将军。” 大婚之前……那岂非是半个月都见不到司徒毓了?! 见林继脸色难看,珑夏笑容顿时转了促狭:“少将军便一刻也离不得陛下么?左右半个月见不着,怎地就是这样一副嘴脸?” 林继面上一红:“我……” “为了日后的天长地久,少将军连半个月也忍不得么?” 林继叹了口气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5 :“罢了,多谢公公前来传旨,请到偏厅奉茶。” 那宦官笑道:“奴婢皇命在身,不敢多耽搁。过几日礼部的人便会来与将军商讨大婚之事,请将军务必留在府中不要外出。告退了。” 送走了宦官,珑夏折回时,便见林继正对着那张圣旨发呆。正要打趣一番,就听林继突兀地道:“珑姐,陛下将娘亲自北关接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珑夏没好气地道:“少将军大婚之时,夫人总不能不在场罢?” “原来……如此……” 原来司徒毓早已谋算好了今日,早早便将林夫人自北关接来。公选皇夫之事,只怕也只是个幌子,若不是她出来搅局,还不知要拖延到什么时候去。可笑她不明白司徒毓的心思,却一个劲地误会于她,当真混账之极! 见她面上神情变幻不定,珑夏笑道:“少将军可想好了这半个月如何打发?” 林继回过神,张了张嘴,竟觉无话可说。 半个月,没有司徒毓的半个月,她该怎么过才好? “怎么?没有了女皇陛下,少将军连日子都不会过了?”珑夏扑哧一笑:“真不知道你在青城山的日子是怎么度过的。” “珑姐,你就不要笑话我了……”林继赧然道:“方才那人说过几日会有礼部的人来,到时候定会很忙的。” “是啊,皇帝大婚,可是普天同庆的大事呢。”珑夏拉了了林继肩上有些褶皱的衣料,幽幽地道:“咱们的少将军,也要成亲了。” 第六十九章 至尊之玉 没有司徒毓的日子对林继而言简直度日如年,这才过了两日,便已无精打采,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少将军在青城山的那一年,究竟是怎么过的呢?”见她如此,陇夏少不得要打趣一番:“将近一年时间见不到女皇陛下,少将军岂非是相思成疾了?” “陇姐,你就别笑话我了……”林继赧然道:“我……我只是觉得无事可做罢了。”她将手中的枪放回兵器架上:“昨日到十六卫衙门,才知道陛下许了我的长假,如今我当真是富贵闲人一个了。” “左右过几日礼部才会有人来,少将军今日不若出门走走?”陇夏体贴地建议道:“夫人来京也有一段时日了,若是少将军为她带些礼物回来,她定会十分高兴的。” 林继点了点头:“陇姐说得是,我也该出去走走了。” 换过衣服,带足了银两,林继在陇夏的目送下出门,信步来到东市,林继百无聊赖地在人群中晃来晃去,目光懒洋洋地在两旁的摊位上扫过,却没有停留的意思。 从西市的东门走到西门,林继忽停了下来,略一凝神,自一个卖小饰品的摊位上拿起了一块白玉。 “哎,客官好眼光!”摊主见来了客人,便在一旁殷勤推荐:“这可是上好的白玉,做工精良,款式新颖,拿来送与心上人是再好不过的了。” “做工精良?”林继摇了摇头,此玉质地一般,手工也不出众,与她身上那块家传白玉根本无法相比,更别说是司徒毓赠与她的蟠龙青玉了。 想到蟠龙青玉,林继摸了摸胸口,嘴角线条陡然缓和起来,心念一转,放下那玉,转身向适才经过的一家玉店而去。 “哎、客官,别走、别走啊!最多我便宜卖你便是!”声后摊主急切挽留,林继却置若罔闻。 走进玉店,便有伙计迎了上来:“客官您是要选玉呐,还是定制?” “你这店中可有眼光好的师傅,我要鉴定一块玉。” “不瞒您说,咱们店里的掌柜眼光独到,他看过的玉,还从未有看漏的。” 林继点了点头:“有劳请你们掌柜出来。” “是这位客官要鉴定玉?”掌柜正在前台站着,说话间便到。 “阁下便是此间的掌柜?”林继的目光在掌柜满是老茧的手上停了停,暗自点头。 “正是老夫,此地人多,客官里边请。”掌柜见林继气度非凡,也不敢怠慢,忙将她请到了里间坐着:“客官要让老夫鉴定什么玉?不是老夫夸口,老夫从前在宫里做过玉匠,所见无数,便是那天下间最贵重的玉,也曾有幸观赏过。” “哦?”林继心情不错,便也顺着他的口气问道:“只不知这天下间最贵重的玉又是什么?” “自然是天下间绝无仅有的国之重宝——天子玉玺。”掌柜得意地摸了摸胡须:“据说那玉玺乃是太祖皇帝取昆仑之玉,命天下间第一流的能工巧匠雕琢而成,此宝一出,任何宝玉都顿失光芒。” “自该如此。”林继点了点头,没有心思听他闲扯国宝玉玺,顺手取出了怀中的蟠龙青玉:“劳烦掌柜的为我瞧瞧这块玉。” 掌柜接过玉,先随意地扫了一眼,随即神色凝重起来,翻来覆去地打量:“这、这是……”他脸色骤变:“不会错,是它、正是它!” “掌柜的认得这玉?”林继挑了挑眉,想不到这掌柜还真有几分见识。 掌柜两眼微闭,满面怀念之色:“此玉是老夫亲手打就,自然认得。” 林继陡然凝眉:“此玉竟是掌柜亲手打造?”看来掌柜说自己曾是宫廷玉匠,此言非虚。 “不错……”掌柜突然睁开眼,眼中精光爆涨,盯住了林继:“你究竟是何人,这玉是从何得来?!” 林继道:“是在下未婚妻所赠。” “未婚妻……未婚妻……”掌柜喃喃重复片刻,面色一变:“客官可是姓林?” “不错。”见他认出自己,林继也不否则。 “果然是林将军,”掌柜一脸感慨:“此玉何等珍贵,这天下有资格持有之人,除了女皇陛下,自然只有将军了。” “这玉……究竟是什么来历?”林继忍不住好奇。 “将军可知当年太祖皇帝造玺,玉玺成后,却留下了一块余材。当时天下初定,太祖皇帝忙于稳定朝纲,便将这余下的玉材置于内库之中。两百多年之后,才由先皇自内库中寻了出来,让老夫打成如今的蟠龙青玉。”掌柜轻抚着玉,言语中感慨不已。 “这玉……竟与玉玺源自同一块玉材?”林继心中一震,才明白自己当初想丢弃的玉究竟有多大的价值。就凭这一块玉,足可换来一整座城池! 转念一下,司徒毓不告诉她此玉的珍贵,正是要让她忽略玉的表面价值,而牢记这块玉上的心意。那么对于林继而言,一块倾城之玉与路边摊上卖的玉又有何区别?重要的事,这是她二人的定情之物,如此而已。 “林将军当真是有福之人,”掌柜捋须叹道:“此玉珍贵异常,将军切记小心,万万不可有失。” “多谢掌柜提醒,在下视之珍若性命,必会好生珍藏,绝不有失。”林继从他手中接过玉,仔细戴好:“今日有幸识得玉匠,他日有空,还请过府一叙。” “不过是个过气的玉匠,哪里当得将军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6 的款待。”掌柜摇了摇头。 “那么,在下告辞了。”林继向他拱了拱手。 掌柜眨了眨眼,笑道:“将军不打算在店中挑些好玉,送与家中未婚妻?” 林继哈哈一笑:“在下未婚妻处,已有天下最珍贵之玉,何必再送。”那块家传白玉或许比不得蟠龙青玉,但对司徒毓而言,意义是一样的罢。 “既是如此,老夫便不再多言,将军走好。”顿了顿,他又郑重道:“保管好此玉,切记。” 出了玉店,林继想起李敬亭曾邀他过府一叙,便打听了李府所在,上门拜访去了。 路过一家酒楼时,楼上探出两个脑袋,一个轻柔动听的声音道:“市井偶遇,毓儿不打算下楼一见?” 另一女子凑杯在唇,抿了一口,嘴角浮起淡淡的笑:“鱼姐姐忘了,大婚之前,我和她是不可见面的。” “以毓儿的性子,何曾理会过这些规矩呢?”女子似笑非笑:“我倒要看看,你忍不忍得这十几日。” “若是她忍得,我又如何忍不得?”司徒毓一脸无所谓。 “是么?”女子抿嘴一笑:“方才林将军过来时,又是谁看得目不转睛的呢?” 司徒毓终是招架不住,嗔怪地白了她一眼:“鱼姐姐就知道打趣我。” 女子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毓儿若是耐不住相思之苦,去见一见她也是无妨。女皇婚前私会未婚夫……那些大臣纵然知道了,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司徒毓面上掠过一抹红晕,咬牙道:“你放心,大婚之前,我决计不会去找林继!”心中却呻吟一声:傻将军,就看你什么时候开窍,前来寻我了…… 来到李府门前,林继才知道这天下的门卫都是有些脾气的,宅子的主人地位越高,这门卫的脾气就越大。 见她过来,守门之人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拦她下来便问来意。林继说出要拜访李敬亭后,其中一人斜眼打量她一阵,从鼻子里“嗤”了一声:“报上名来。” “在下林继。” 另一人嘿然道:“谁问你的名字的,报官职家世,四品以下官员请先回去,待我家大人有空,自然会寻你来见。” 林继冷哼一声:“李大人好大的架子,莫非皇帝陛下来见,也要候着不成?” 那人冷笑道:“你是何人,也敢比皇帝陛下?告诉你,以我家大人权势,除了皇帝陛下,谁不敬让三分?看你样子便是身无官职想要攀上我家大人的高枝,去去去,一边儿去。” “此番是你家大人请我来的,你若执意阻拦误了大事,可担待得起?”林继抱臂胸前,不善地看着他。 “我家大人请你?”那人面色好看了许多,又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你在这里候着,我去为你通报。” 那人进去之后,久久没了消息,林继在门前踱来踱去,耐心渐渐耗尽,就要转身离去时,李府之门突然大开,李敬亭亲自迎了出来,笑迎道:“林将军光临寒舍,当真是本官的荣幸。” “是么?”林继似笑非笑地道:“适才贵仆在门前阻拦,在下还道李大人不想见我呢。” “愚仆没有眼色,本官回头定会好生惩戒,将军请进,内子已等候多时了。” “李夫人?”林继愕然道:“尊夫人等我做什么?” 李敬亭摸了摸胡子,笑道:“将军一会便知。” 第七十章 三堂会审 步入厅堂,林继立时察觉到气氛的不对。 只见那正中的两个主位上,正端端正正地坐着李夫人苏越溪,令人意外的是,苏黎竟也在场。 当李敬亭在两人身旁坐下,三人一道用似笑非笑难以名状的目光看着她时,她不免有了种三堂会审的感觉。 “苏老将军,李夫人,”林继抱拳行礼之时,心中难免有些惴惴:“两位这是……” 苏黎摸着花白的胡子,笑吟吟地打量着她,十足相女婿的模样:“小伙子不必在意,老夫不过是恰好到访。” 林继抿了抿唇,向李敬亭道:“李大人,寻在下前来,究竟有何见教?” “见教可不敢当,”李敬亭捋须而笑,那神情与苏黎如出一辙:“再过几日,林将军便是皇夫了,到时候本官见了你,还要执下臣之礼呐。” “李大人说笑了,”林继不以为然:“皇夫不过虚职而已,李大人执掌中书,为社稷谋划,在下如何敢以虚荣之身轻之。” “好一个虚荣之身!”苏黎用力一拍扶手,大是赞同:“男子汉大丈夫,自该建功立业,为国为民,攀那裙带关系做甚!” 苏越溪轻咳一声,嗔怪地飞了父亲一眼:“然则皇夫之职与皇后并无不同,百官平民见了,自该执臣下之礼。” 林继摇头道:“不说这些了。在下还未谢过李大人怀古台上相助之义。” 李敬亭与自家夫人对望一眼,笑道:“本官之举,不过是顺着陛下的心意罢了。若是陛下不喜欢你,你是万万做不了这个皇夫的。” 林继想起那要人命的“三试”,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说起来这第三试,将军可是勇猛得紧,”李敬亭回想那些嘶嘶昂首的毒蛇,便心中发毛:“换做本官,那可就——”苏越溪轻哼一声,李敬亭急忙将到嘴边的话换去:“那也是要伸下去的。”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不管怎么说,将军的勇气着实令人钦佩。” 苏黎大声道:“不错,那参与甄选的那几人老夫怎么看都是孬种,一点男儿气概也没有,若是做了皇夫,将来生下皇嗣,定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平白坏了皇族血统。” 只可惜我并非男儿,亦不可能让女皇生下皇嗣,当真要教你们失望了——林继只有苦笑。 李敬亭忽地轻叹一声,苏越溪也蹙了蹙眉,屋中一时沉默下来,唯有苏黎左看右看,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 半晌李敬亭又堆起笑容:“本官听闻林将军与陛下自幼便相识,可是真的?” 林继点了点头:“在下八岁之前曾寄居秦王府,与还是公主的陛下有过几面之缘。” “秦王府……”李敬亭轻喃片刻,微闭上眼,仿佛陷入了怀念之中。 苏越溪看他一眼,微微摇首:“如此说来,林将军与陛下,倒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 林继赧颜道:“在下……不大记得从前的事儿了。” 苏黎哈哈一笑:“不记得便不记得,今后对咱们陛下好,便胜过从前那些门门道道了。” “爹爹说得是,”苏越溪含笑应了一声,看向林继时,眸中却有锐芒一闪而过:“陛下幼时,我曾在宫中教导她剑术,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这可是头一回见她对什么人如此上心过。” 李敬亭笑眯眯地道:“以陛下的性子,若是早便看上了什么人,也不会拖到今日。说起来,因为当年砸死准驸马之事,民间甚至出了‘公主克夫’的传言。若非当时先皇下令民众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7 缄口,陛下的名声只怕就……” “所谓克夫,不过谣言罢了。”林继正色道:“谣言止于智者,如今这些话自是不攻而破。” 这女皇克夫,还真有些门道……她林继是女儿身,算不得“夫”,若是真被那些男人做了皇夫,定是要被克得极惨极惨的。 “林将军所言极是,林将军何许人也,定不会为那些谣言所左右,定会好生待陛下的,是么?”李敬亭含笑问道。 林继微抬起头,见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中流露出一模一样的期待,心里豁然开朗,摇头笑道:“三位大费周章说来说去,原来是这般意图。”她后退一步,向三人深深一揖,道:“这番话,在下曾在太后娘娘面前说过,如今,在下在三位面前再说一次。” “林继此生,只有司徒毓一人,爱她护她,珍逾性命。” “沧海桑田,绝无更改。” 寥寥几字,掷地有声,在厅堂之中缓缓回荡。 “虽然林将军在某些事情上太过固执,却不失为一个言出必践,心胸坦荡之人。”苏越溪叹道:“有你这一番话,我们便放心了。” 李敬亭与苏黎虽未说话,却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林继看着三人,嘴角线条渐渐缓和下来。 毓儿,恐怕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这世上有这么多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关心着你,爱护着你。 可是,不管有多少人默默疼爱着你,我必会是世上最疼你爱你的那一个。 李敬亭亲自送林继离开,接近大门时,林继想起一事,道:“令公子现今可在府上?” 李敬亭随手招来仆从,一问之下,道是李昀之今日一早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到现在也不见出来。 “在下有事要请教令公子,不知……” 李敬亭对那仆从道:“将林将军带到书房去。” “多谢李大人。”林继拱了拱手,随仆从而去。 若非来到这李府,林继还想不起要问唐赋之事,如今来了,可莫要白走一趟。 正如那仆从所言,李昀之果然在书房之中,手中握笔,也不知在挥毫什么。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何事?” “李公子,久违了。” 李昀之愕然抬头,瞪了林继半晌:“林将军?你怎会来此?” “在下是有事请教。”林继不喜那些无意义的寒暄,单刀直入地道明来意。 李昀之挥手让那仆从退下,自书桌后站了起来:“林将军过几日便要大婚了,不在府中安排大婚事宜么?” “今日无事,便出来走走。刚拜访过令尊令堂以及苏老将军,便过来探望公子。”林继拱手为礼。 “外公也来了?”李昀之怔了怔,随即露出会意的笑容:“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那倒没有……”林继摇了摇头:“在下此来,是想向公子询问唐公子之事。” “唐大哥?”李昀之皱眉道:“他怎么了?” “先前听闻唐公子三番两次到在下府上拜访,只留下信函要我往紫月楼一探。可在下到紫月楼时,花魁夏皎姑娘却说唐公子已许久不曾来过,要在下前来寻你。” “我亦许久不曾见过唐大哥了,”李昀之眉头紧皱,似有什么疑虑:“上一回见他,恰是在紫月楼赏夏皎姑娘之舞时,之后,便再也没了联系。” “那一回,唐公子可曾留下什么话没有?”这唐赋,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哪里都找不到人。 “他没有交代什么……对了,”李昀之轻轻击掌:“那日他喝得醉了,一个尽地要醋解酒,我命人拿了醋上来,他又将醋打翻在地,非说要老陈醋不可。”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之后他竟然连饮三杯老醋,末了还长叹一声,道是好酒便该连饮三杯,方能尽兴,之后便倒在桌上,人事不省。”李昀之摇了摇头:“唐大哥平日里是个有分寸的人,从来不过度饮酒,更不会说那些胡话,那日也不知有什么高兴的事儿。” 林继心中一动,道:“那日之后,公子便再也不曾见到他了?” 李昀之点了点头:“唐大哥家大业大,时常外出办事,半年一年见不到人也是常有的事,我也没有多问。” 林继想了想,道:“多谢公子,在下叨扰了,告辞。” “将军不多坐一会儿?”李昀之挽留道:“在下家中有陈年好酒,不比边关烈酒差多少,将军可以一尝。” “出来久了,该回去了。”林继向李昀之拱了拱手。 李昀之笑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强留了,老陈。”李昀之唤来先前领路的仆从,道:“为我送林将军出去。” 离去之时,林继回过头,却见李昀之将方才画的画挂了起来,却是一幅气势万千的《江山万里图》,图中一头雄鹰展翅高飞,栩栩如生,颇有睥睨天下之势。 第七十一章 信中有信 林继转回西市,为林夫人与珑夏置办了几份礼物后,这才回府。 珑夏迎了上来,见有林继送的胭脂水粉,顿时眉开眼笑:“这陈记的胭脂都说是最好的,想不到少将军也这样有眼光。” 林继微笑道:“珑姐喜欢便好。” 珑夏为她提了东西,道:“夫人被太后娘娘接到宫中去了,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 林继蹙了蹙眉:“太后找我娘做什么?” 珑夏瞥她一眼,摇了摇头:“怎么说都是亲家,说说话有什么不可以?倒是你呀,以后在宫中可要时时去向太后娘娘请安。论辈分,她可是你的岳母大人。” 林继心中更是烦乱,不耐道:“我知道了。” “知道知道……少将军可不要嘴上应才是。”珑夏为她脱下了外袍,搭在屏风上,转身到外间端了水来。 “好了珑姐,总是这样絮叨,小心老得快。”一提到太后,林继便不知该如何是好。能逃得一时便是一时罢,司徒毓总不能日日逼着她去向太后请安吧? 珑夏也不生气,拧了湿巾来为她抹脸:“你现在嫌我絮叨,等你到了宫里,可就连絮叨你的人也着了。” 林继心中忽地一酸,脱口道:“珑姐,你随我入宫好不好?” 珑夏笑容不变,一下一下地抹过她的额头,面颊,颈间,一如她从前为她做的一般:“少将军,将我当作什么人呢?” 这个问题,根本不必想:“家人。” “少将军长大了,”珑夏轻捧着她的脸:“是时候离开这个家,到另一个家中去了。” “可是……” “是我说错了呢,”珑夏笑容浅浅地挂着:“以后还有女皇陛下代我絮叨着你,你可别将她当作了我——若是说错了话,当心家法。” 林继苦笑道:“珑姐,你又笑话我。” “哪里是笑话。少将军,以你的性子,将来定是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不知变通。我只怕你受了欺负,却还不知呢。” “毓儿……她…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8 …哪里会欺负……”林继陡然涨红了脸,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珑夏含笑摇了摇头,将湿巾丢回水里:“少将军胸无城府,耿直坦荡,幸而陛下对你倾心,否则这仕途,只怕要走得胆战心惊了。” 回想来京的这些日子,林继一时沉默下来。 “好了少将军,就是要做皇夫的人了,臭着一张脸做什么?”珑夏将茶盏塞在她手里:“让上面那位看到了,还道是咱们亏待了你呢。” 林继只得一笑:“听说成亲的时候有许多规矩。” “你不说我倒忘了,”珑夏轻拍额头,回身自橱柜中取出一叠东西,翻了翻,从中抽出一本红绸封皮的册子:“礼部派人送了这东西来,说是要让少将军一一记牢,万万不可忘记了。” 林继接过册子,目光却落在那一叠信函上:“那些都是什么信?” “是边关的一些姐妹寄来的。” 林继心中一动:“对了,先前你说唐赋来过府上几回?” “三回。” “就留下了一封信么?” “共有三封,不过内容都是一样的,我便只拿了最后一封来。”珑夏回身找了找,抽出了两封信函。 “不是有三封么?” “那第二封……”珑夏摇了摇头:“那天下了大雨,信上的字不小心被雨糊透了,好在我先前看过,和第一封是一样的,便将它扔了。” “扔了?”林继皱了皱眉,展开两封信,仔细对比,果然是一模一样的,连笔迹都无甚不同。 “这唐公子也当真古怪,为何要留下三封一模一样的书信呢?”珑夏凑过头来看,不由称奇。 林继将信笺凑在鼻端闻了闻,忽地想起李昀之的话,道:“珑姐,你去取些老陈醋来。” “取醋做什么?”珑夏虽是好奇,却爽快地出门拿醋去了。 “青楼醉酒,连饮三醋……”林继喃喃地道:“唐赋啊唐赋,你这葫芦里,究竟买的是什么药?” 正如李昀之所言,林继所认识的唐赋,是个自制知礼之人,纵酒狂放绝不会是他做出来的事,那么那日的行为,会不会有什么深意呢? 正寻思间,珑夏取了盏陈醋来,搁在几上。林继将两张信笺摊开,伸指沾了些醋抹上去。珑夏初时不解林继的用意,渐渐的却睁大了眼睛:“少将军,好像有些字显现出来了!” 林继“嗯”了一声,细细将两张信笺的每一寸地方抹匀,那隐藏在信中的秘密便毫无保留地曝露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心……擅?”珑夏疑惑不解,又去看那第二张:“之……人?” 那两张纸上显现出来的之有四个大字:“心、擅、之、人。” “少将军,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暗号么?”珑夏奇道:“为何这唐公子有话不直接说,却要藏在这信里呢?” “我也不明白……”林继将这四字反复排列,也没能看出其中的联系来:“看起来……关键就在你丢弃的那一张信笺上了。” 珑夏面色微变:“少将军,我——”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林继摆了摆手:“唐赋若是有紧要之事,早已当面对你说清,又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可是……” 林继看看天色,道:“天色尚早,我索性亲自往唐府一行,问一问唐赋的下落。” 珑夏点了点头:“少将军,此事有些蹊跷,你要小心。” 唐家一向低调,在京中的宅子并不大,也不起眼。林继找了好半天,才摸上了门。对着门房说明来意,迎出来的,竟是先前曾在青城山见过的唐词。 “林公子,怎么是你?”看到林继,唐词显得很高兴:“你可是来找我姐姐的?” “唐公子,”林继拱了拱手:“在下此来,是想询问令兄下落。” “我大哥?”唐词摸了摸头:“怎地都是来找我大哥的?” “哦?还有旁人寻你大哥么?”林继敏感地挑起眉。 “就是中书令家的李大哥,方才他还差人过来问起呢。”唐词不虞有他,老实答道。 “原来如此……不知唐公子可否相告?” “我大哥就在家中啊。” 唐词的话大出林继意料,她呆楞片刻,反问道:“在……家中?” “是啊,大哥病了好一阵子,一直在城外的庄子里养病,我们也是回京后才知道的。”唐词眉宇间流露出对自家兄长的担忧:“姐姐一直在庄子里照顾大哥,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唐赋病了?不是远行?”林继兀自不大相信。 若只是病了,为何做出那么多令人猜不透的举动? “自然不是……啊,姐姐回来了!”唐词挥了挥手。 林继转过身,就见唐诗一脸疲倦地走进门来:“唐姑娘。” 唐诗怔了怔:“林公子?你怎会在此?” “在下是来寻令兄的……不过听说他病了?” 唐诗点了点头:“不错。” “如今他身子如何?请了大夫没有?” “病了好一阵子,这些天倒有些好转了,多谢林公子挂念。”唐诗看起来极是疲倦。 既然唐赋不是失踪,林继便也放下心来:“既是如此,待令兄身体康健之时,在下再来打扰。” 唐诗道:“林公子……听说过几日便要大婚了?” 林继道:“不错。” “她就是你心中挂念的那人?” “是她。” “能与心上人共结连理,定是世上最幸福之事。”唐诗忽地一叹,全然不复当初豪爽的模样:“大婚之日,我定会代家兄奉上贺礼,还望令公子笑纳。” 林继自是不好拒绝:“多谢姑娘。” 之后,唐诗将她送出门来,道别之际,她道:“林公子可喜欢看舞?” “姑娘指的是哪一种舞?在下喜欢看军舞。”比起京城的靡靡歌舞,林继自是喜欢边关雄壮的歌舞多一些。 “我曾看过……天下最美丽的舞蹈……”唐诗喃喃地说着,眼中神色惨淡:“只可惜,从今往后,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林继不明白她这样说的用意,一时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唐诗摇了摇头:“公子走好。” 林继拱了拱手,转身远去。 “姐姐,大哥当真没事了么?”唐词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事了,这些天已经能起身了。他还向我问起你的功课。”唐诗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唐词呵呵一笑:“那就好。” 第七十二章 大婚之日 大婚当日,满城皆红。 皇帝大婚,其礼仪之繁复,可为天下之最。之前两位君主皆在登基之前便已大婚,因此京城长安已有多年未曾迎来皇帝的婚礼。 作为婚礼主角之一,林继自然是被折腾了一整日。其中的繁文缛节表过不提,待得一切礼仪完成,司徒毓被送回寝宫时,林继终于能缓一口气,吃些东西填填肚子了。 “继儿。”然而纵是此时,众人也没有给她休息的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79 机会。才喝了杯酒,便见珑夏扶着林夫人过来了。 “娘。”林继慌忙咽下口中食物,唤了一声。 “你看你,都是成亲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林夫人微笑着伸袖,抹去她嘴角的酒液油渍:“可累着了?” “是有些累,不过……” “不过心中更为欢喜,是吧?”珑夏笑吟吟地为她补充。 林继面上红了红,却没有反驳。 “好了,继儿脸皮子薄,你就别逗她了。”林夫人含笑嗔她一眼,拉过林继仔细打量:“我的继儿这样一打扮,却是俊得多了。” 林继有些不安地搓了搓脸上的伤痕,讷讷地道:“娘,您别胡说……” “连天子至尊的心都俘获了,难道还不俊么?”做娘的自然很明白林继心底的自卑:“旁人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只管让他们说去。” “我明白了。”林继点了点头,不想在此事上多说:“对了,老师呢,没有来么?” 珑夏道:“之前我曾传书青城山,却始终未得回音,先生应是不会来了。” “那真是可惜了……”成亲之日,心中最崇敬之人却未能亲临,实在是毕生遗憾。 “好了,继儿,今日你事多,我们便不打扰你了。”林夫人含笑为她整了整衣襟:“成亲之后,常回家来。” “娘,我会的。”林继心中一阵触动,重重点头。 若是没有娘亲的支持与理解,她与司徒毓如何会有今日?同样,若是没有珑夏长久以来的开导,自己只怕仍走不出感情的死角,无法面对司徒毓。 能有今日的大婚,她二人功不可没。 “林将军,”李敬亭是第二个过来的,只见他亦穿了一身色调喜庆的袍服,看起来神采飞扬:“哦不,该叫皇夫殿下了。” “李大人莫要取笑了,”林继拱了拱手,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尊夫人可也来了?” “内子正在太后娘娘那里,说是殿下今日太忙,便不过来叨扰了,只让本官一并道声恭喜。” “多谢两位。”虽然不知道这一家子为何对司徒毓如此关心,但这份情义林继却心领神会了。 “只是这皇夫可不比龙牙军副统领,”李敬亭小声提醒道:“殿下所在位置为万人所目,今后还应谨言慎行,莫要为人抓住了把柄。” “在下省得……多谢李大人提点。”林继知他言中所指,目光在人丛中逡巡一下,却见周朔正向这里走来。 “殿下是聪明人,本官也不多言了。”李敬亭哈哈一笑,将杯中酒饮尽,示意一下,翩然远去。 “大统领。”林继强打精神,向今日最不好对付的人拱手。 “不敢当。”周朔一身酒气,手中拎了酒壶,向嘴里灌了一口:“下官当不得皇夫殿下如此大礼。” 来者不善,林继谨慎地闭口不言。 周朔连灌了几口酒,方喃喃道:“你可知道我喜欢了她多少年?” 林继没有接话。 “十岁那年,我随父进宫,遇上了还是公主的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倾慕着她,甚至千方百计胜过了家中两位哥哥谋得了龙牙军大统领一职,为的,就是能时时伴在她身边。”周朔眼神迷离,仿佛陷入了无限的回忆中去:“这些年,我一直未曾娶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坐上皇夫之位,陪在她身边。” 林继冷冷地道:“大统领既然心仪陛下,当年招驸马之时,却为何不去争取?” “招驸马?”周朔嘿然道:“那日她将我招了去,让我将选驸马的绣球换成了金球,若非如此,那人早已成了昔日驸马,当今皇夫,哪里还有你的今天?” 原来当年招驸马之事竟是由周朔经手……难怪他没有掺合进去。 “当日我只道她不愿嫁人,我便还有一分希望,谁知……嘿嘿……谁知啊……”周朔猛灌一口酒:“我与她青梅竹马,自小一道长大,可你又算什么?” “不过是长于边关的莽夫,不解风情不识风流……你凭什么?凭什么穿上这身衣服,做她的皇夫?” “不凭什么,只凭我这一颗心。”林继冷然目视他:“你自称倾慕于她,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这是自然!为了她,我可以连性命都不要!” “哼,笑话!”林继猛地一拂袖:“然则当日三试,是谁不敢从万蛇之中取出玉佩,主动弃权的?” 周朔一怔:“我……” “你说倾慕?好啊,敢问周大统领在紫月楼暖香阁拥楚馆究竟有多少位相好的?不娶妻,却有无数情人,这便是你所谓的倾慕?” “你口口声声说可以为她不要性命,却连被蛇咬上一口的勇气也没有……周朔,你根本不配喜欢她。”林继陡然端起手旁酒杯,泼了他满身满脸。 “林继,你——” 林继看也懒得看他一眼,扔下酒杯,转身便走。 青梅竹马又如何?她与司徒毓认识之时,他周朔还不知在哪里玩泥巴呢! 司徒毓说得不错,这天下男儿皆薄幸,口口声声许下誓言,在生死关头却又毫不留情地打破,根本不值得女儿家去爱。 如果司徒毓姿色平庸,周朔还会对她如此倾心? 当真可笑! 才走出几步,便听一人笑道:“这新任皇夫好生威风,将旧情敌整了个落花流水呢。” 又一人道:“诗儿不得胡言。”声音清雅,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虚弱。 “唐公子,唐姑娘?”林继自然认得这声音的主人,大愕之下向两人走了过去。 “皇夫殿下,恭喜了。”许久未见的唐赋与唐诗并肩而立,唐赋脸色苍白,神情疲倦,看起来分外羸弱,确是大病一场的样子。 “唐公子,你的病……”唐赋会出现在此处,林继只觉不可思议。 “已好得多了,先前殿下来探望时,在下正在庄子里养病,未能接待殿下,还请殿下恕罪则个。”唐赋含笑答道,一派温文而雅的样子。 “哪里……公子能来,已是荣幸。”唐赋是知道林继身份的,此刻面对他,林继亦有些不自在。 却见唐诗扑哧一笑:“大哥,原本你也算是众说纷纭的皇夫待选之一,如今在女皇陛下的婚宴上,你可有什么感想没有?” “女皇陛下与殿下是天作之合,我能有什么感想。”唐赋含笑瞥了妹妹一眼。 “唐公子,那日……”唐赋的第二封信中究竟写了什么——此事困扰林继已久,既然他来了,便趁此机会问个清楚。 “说起来,殿下今日大婚,在下还准备了一份薄礼,还望殿下莫嫌寒酸,笑纳才是。”唐赋微笑道。 “公子有心了,多谢。”林继只得拱手道谢。 “那礼物算不得什么金贵玩意儿,却有些罕见,殿下他日得了空,不妨去赏玩一番。” 两人寒暄了几句,林继又想追问,却听得一阵骚动,唐赋微笑道:“紫月楼的舞姬到了,殿下不若一到前往欣赏如何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0 ?” 林继暗叹一声:“公子自行前往罢。” 唐赋暧昧一笑:“天色亦不早了,殿下也是时候往寝宫去了。” 林继尴尬一笑,几步走开,心道他日有空,再上唐府拜访,当面问明好了。 “殿下,太后娘娘传召。”安德海巧妙地分开人群,来到林继身边。 “有劳公公领路。”林继虽然不愿见太后,但今日非比寻常,却也推托不得。 安德海将林继领到了偏殿之中,除了太后,苏越溪与李昀之也随侍在侧。 “臣林继,参见太后娘娘。”林继老老实实一撩下摆,跪了下去。 苏越溪凝视着她,缓缓摇头。李昀之却笑道:“皇夫殿下,你娶了陛下,怎地不跟着叫母后?” “臣不敢逾越。”林继木然道。 “无妨……”太后轻叹一声,摆了摆手:“快起来罢。” 林继站起身来,略垂目光,注视着脚下。 “今日唤你前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有些话要交待。”太后挥了挥手,一旁伺候的安德海立时捧上一卷书:“这东西你拿着,若是到时候有什么问题,翻查一下便可迎刃而解。” 林继不明就里,只是应了一声。 太后凝视她良久,叹道:“罢了,你去吧,别让毓儿等太久。” 顾府旧宅之中,一人对月而饮,一饮便是一叹。 “酒儿,你喝多了。”另一个人靠在柱子上,难得美酒当前,却没有贪饮。 司徒酉摇头笑道:“这点酒算得什么,我的酒量可不比你差。” 顾薛衣向北面望了望,道:“既是挂念,为何不回去看看?” “看什么?” “自然是毓儿,今日毓儿大婚,你是她的姐姐,自该亲自到场。” 司徒酉摇了摇头:“毓儿身边有那么多人陪着,我又何必到场。只是……有些感叹罢了。” “当年你我成亲之时,还有父皇为我们主婚。如今毓儿也到了成亲的时候,父皇却不知仙踪何处……” “酒儿,大喜的日子,你便不要想那些伤感的事了。”顾薛衣将她揽在怀中,夺过她手中的酒,灌了一大口:“如今有人尽心爱护着毓儿,你也不必再担心了。” “是啊……”司徒酉笑叹一声,往她怀里靠了靠,忽道:“顾薛衣,你有多久没喝过甜酒了?” “唔?”顾薛衣正往嘴里灌酒,闻言怔了一怔。 司徒酉含笑凑上前,将她嘴里的酒夺走,之后,便是一阵炽热的唇舌交缠。 毓儿,你当真已经不需要皇姐姐了呢。 那个林继,定会在有生之年,爱你护你。 如此,我也能放心了…… 第七十三章 洞房花烛 来到寝宫外,上官鱼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上官小姐有礼。”林继莫名地有了种危机感,应付起上官鱼来自是小心翼翼。 “皇夫殿下有礼。”上官鱼仍是平日里淡淡的样子,只往寝宫门口一站,便有种万夫莫开的气势。 “殿下,上官小姐是来难人的。”身后有宦官小声提醒道。 林继想起今早珑夏的提醒,伸手入袖摸了摸,摸出一封红包来,递了上去。上官鱼摇了摇头:“小女子奉命在此拦住殿下,并非为了红包,只是想问殿下三个问题。” 林继怔了怔,道:“小姐请说。” “请问皇夫殿下爱女皇陛下么?” “这个自然。”林继答得毫不犹豫。 上官鱼瞥她一眼,悠悠道:“那么殿下爱陛下身上哪一处地方?”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太过露骨,林继面上一热,身后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窃笑。 “殿下心中可有答案了?”上官鱼淡淡地道:“若是答不出,殿下今晚也不必进这个门了。” “我……” “若是答都爱,殿下今晚也不必进这个门了。”上官鱼一句话,将林继的答案死死堵了回去。 林继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寝殿,一颗汗珠顺着额角淌了下来。 喜欢司徒毓身上哪一处地方?这叫她如何好作答! 不答不成,答都喜欢也不成,具体答一个地方更加不成!难道她今晚注定要打光棍了? 见她如此头疼,上官鱼嘴角微扬:“一柱香的时间内,殿下若还不作答,便算是答不出了。” 这简直逼人太甚! 林继大急之下,突然福至心灵,脱口道:“眼睛。” 上官鱼微微一笑,将背在身后的一卷纸拿了出来:“殿下只消在这纸上签下大名,便可过关。”她说着将纸展开了些许,将饱沾浓墨的笔奉上。 “这上边写了什么?”这纸上隐约写了字的样子,林继好奇之下想将之展开。 上官鱼一缩手,道:“这上边的内容,殿下可不能看。当然,”她不紧不慢地补充:“殿下也可以选择不签。” 月已中天,再拖延下去,大好良宵只怕便要浪费了。林继咬了咬牙,提笔匆匆写了个名字。 “殿下三关皆过,可以进去了。”上官鱼笑得端的是高深莫测。 “多谢。”林继拱了拱手,甩开众人,匆匆入寝殿去了。 有大胆的宫女小声问了句:“上官小姐,这上头究竟写了什么?” 上官鱼只是一笑,将那苍劲有力的签名吹干,塞入袖中:“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都下去罢。” 将人都赶走后,她回头目视寝宫,良久道:“你们这也算是修成正果了……只盼,今后别再生出什么波折才好。” 整座寝殿都被耀目的红绸所包裹,四周一片寂静,红烛悄无声息地燃烧着,便连脚步声也被厚厚的地毯所吸收。 林继驾轻就熟地拂开珠帘,找到了她心爱的人儿。 司徒毓身着华美非常的龙凤喜服,头顶珠冠凤钗,两眼微合,静静地端坐在床前。难得见她如此娴静,林继心中亦是一片宁和。上前几步,她微俯下身,轻轻拨开了垂珠,轻声唤道:“毓儿。” 长长的睫毛微颤一下,司徒毓睁开眼,正迎上林继专注的目光。毫不吝啬地送上嫣然妩媚的笑容,见林继的目光转了迷醉,司徒毓笑容更甚:“怎么了?我的将军看傻了?” “毓儿,今日你……”林继艰难地呼吸:“好美。” “怎么?平日里便不美了?”司徒毓似笑非笑。 “不、不是……都美、都美。”林继语无伦次地道。 “傻将军!”司徒毓娇嗔一声:“还不将我的珠冠取下来。” 林继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为她卸了珠冠,红烛映照下,朱唇皓齿,真个是美人如玉。林继一时看得呆了,竟忘了将手中珠冠放下。 “真是个呆子!”司徒毓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却有几分窃喜甜蜜。她牵了她在床边坐下,抚了她的面颊道:“累么?” “是和你成亲,所以不累。”林继说的是实话,尽管大婚礼仪反复,比起在军中的操练来,又是小巫见大巫了,更何况只要想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1 到是与心爱之人成亲,些许劳累算得什么。 司徒毓轻笑道:“你何时学得这般甜言蜜语了,就会哄人开心。” “不是哄人,是真心话。”林继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怀中:“就是繁琐了些,真的不累。” 司徒毓环住了她的腰,眷恋地深吸一口气,微眯起眼:“是么……如此最好。” “毓儿,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林继在她耳旁道:“上官小姐要我签的那张纸上,究竟写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一张卖身契罢了,”司徒毓笑吟吟地道:“签了之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林继摸了摸脑袋:“我……不是已经是你的人了么?” 司徒毓扑哧一笑:“口说无凭,自然是要立下字据的,对么,皇夫殿下?” 许是司徒毓的笑容太过明媚动人,林继禁不住俯下头,在她额上轻吻一下,继而是鼻尖,最后,炽热的吻施降于微颤的红唇之上,轻轻舔吻,最后是深入的吸吮。 司徒毓从令人沉沦的热吻中清醒过来,隔着衣服抓住林继意图不轨的手,轻喘一下,低声道:“林继。” “毓儿?”攻城略地的伟业为她打断,林继有些不满。 “新婚之夜……要喝合卺酒的。”司徒毓安慰似地轻拍她的面颊:“乖。” 林继只好不情不愿地缩回手,起身要去拿酒。 “你好生坐着,我来。”司徒毓深吸一口气,面上红晕犹在,看起来极是诱人。 “可是……”林继隐觉不妥。 “别可是了,等我一会。”司徒毓轻轻推开她,向不远处放着酒杯的托盘走去。 林继只觉浑身臊热,禁不住扯开领口,抿了抿发干的唇。好在司徒毓很快便折回来了,手中还端了两只斟满酒的金爵。 “毓儿……” 司徒毓递了一只给她,两人手臂交缠,相视一笑,将杯中酒饮尽。 “毓儿,我……”一杯酒下肚,浑身更是热得慌,林继略倾过身,便要去吻司徒毓,却被她竖起一指,压在唇上:“毓儿?” 这又是怎么了? “林继,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司徒毓指了指床榻正中整齐叠放着的白绢。 林继茫然摇头。 “是承接落红的白绢,”司徒毓微微一笑:“明日一早,这块绢上,是要见红的呢。” “……那又如何?”不妙的感觉愈发强烈。 “如何?”司徒毓的笑容陡然扩大:“今夜只有委屈你了。” “你——”林继直起身来,却感浑身酸麻无力,被司徒毓轻推之下,便即滚倒床上:“毓儿,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少许的麻药,”司徒毓趴在她身侧,一手撑了下巴,笑吟吟地打量着她的“猎物”:“放心吧,对身子是无害的。” “不是这个问题……毓儿,你想做什么?”除了浑身酸麻,林继更觉一阵难耐的臊热。 “还有少许的催情药,”司徒毓轻点她的鼻尖,含笑道:“只是少许,混在酒中助兴罢了。” “毓儿……”林继闭上眼,无奈地叹息一声。 司徒毓凝视着她,眸色渐渐深邃。她慢慢俯下头去,吻上她脸上的伤痕,用舌尖细细摹画着。林继轻哼一声,双手抱着她的腰,似要推开,又似想抱得更紧,到最后,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司徒毓的吻渐渐蔓延至林继唇边,林继薄唇紧抿,忽地别过头,主动吻上司徒毓的唇。司徒毓先是一惊,继而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纵情地吻着她的新任皇夫。双手摸索着解开林继的衣带,司徒毓层层剥去林继身上的负赘,待到一切美景尽收眼中,司徒毓踌躇满志地直起身子,逡巡着属于她的领地。 “毓儿……”反抗无效,林继除了认命,还有什么选择:“熄了灯火罢。” “熄了灯火,我就看不到你了。”司徒毓反手放下帐子,俯下身,吻上林继的颈子:“乖,我可看了半个月的书呢,一定会很温柔的……” “书?”迷迷糊糊间,林继反问。 “不就是这本么?”司徒毓顺手自她剥落的衣物中取出一本册子,林继认得,那正是太后交给她的。 “那……那是……”随着司徒毓的亲吻向下蔓延,林继连话都说得不大利索了。 “是什么都不重要,洞房花烛夜,应该好生珍惜才是。”司徒毓含笑将她多余的话堵了回去,方圆之地,只余一片炽热旖旎。 林继,我早说过,之前你对我做的,总有一日我会一一奉还。 如今,可不是兑现了么? 第七十四章 生生世世 林继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四周一片昏暗,似乎天还未亮的样子。 身后一阵不满的呢喃,一具温热柔软的身子紧贴上来,环住了她的腰,同时钻入耳中的,是司徒毓的低喃:“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四更了,我该……”林继想拉开她的手,却舍不得身后那柔软的触感。 “你现在唯一该做的事,就是陪我好生睡一觉。”司徒毓微一用力,两人一道躺回床上,司徒毓调整姿势,将脑袋埋入林继怀中,满意地哼哼一声,准备重新回到周公的怀抱。 “毓儿……” “今日不用上朝,你就不能安分点么?”司徒毓没好气地在她胸口上轻咬一下,惹得林继轻嘶一声。 “好好好……我睡便是。”林继自来拗不过司徒毓,只得妥协。 只是偷懒一日……也无妨的吧?昨日大婚,爷爷和老师一定可以原谅她不起身练武的。 寝殿之中,很快又恢复了沉寂。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林继甫一睁开眼,便迎上了司徒毓含笑的双眸。 “早啊,我的皇夫。”司徒毓笑吟吟地打着招呼。 林继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应道:“早,毓儿。” “林继,我才发现你睡着的样子怪有趣的。”司徒毓拿发丝扫着林继的鼻尖。 林继面上一红:“你……你看了多久?” “你紧张什么?”司徒毓忍不住好笑。 “我……我怕我说梦话。”早就听珑夏说过,自己睡着之后的样子,着实有些不堪。 “你倒有些自知之明。”司徒毓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林继心中一紧:“我说什么了?” 司徒毓似笑非笑地道:“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对不起我的事罢了。” 林继脑子飞速运转,死命思索,最后摇了摇头:“我不记得有做过什么了。” “……真是块木头!”见她如此认真,司徒毓也不好继续开玩笑,将头埋在她颈窝里,轻柔的呼吸打在她脖子上,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林继轻轻拥着她,良久,道:“毓儿,咱们……当真成亲了么?” 司徒毓莞尔道:“这还有假的么?” “可我总觉得像在做梦一般,”林继俯下头,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喃喃地道:“一切……都太过美好,太过不真实了。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2 ” “如果是做梦又如何?”司徒毓笑吟吟问道。 “如果是梦……”林继闭上眼:“我宁可永远也不要醒。” 肩上忽地一疼,却是司徒毓狠狠咬了她一口。 “毓儿,你咬我做什么?”林继蹙了蹙眉。 “给你留下个印记,”见牙印上隐隐冒出血珠,司徒毓又开始心疼:“免得你总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我……嘶……”林继浑身一颤,却是司徒毓心疼不过,轻轻吻了上去,细细舔去伤口血迹。 “毓儿……”林继只觉肩上一阵酥麻,心中顿时痒痒的。 她是想了便要行动之人,双手缓缓在司徒毓光洁的背脊上游走起来,待得掌心覆上高峰,司徒毓轻嗯一声,松了她的肩头,细细喘息。林继却不给她歇气的机会,俯头含了她的唇瓣,尽情品尝起来…… 情浓之时,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待到天已将午,两人才双双起身,穿衣之时,自又是一番你侬我侬。 司徒毓精心为林继准备了一身浅黄的常服,玉带金冠,俊秀非常。待林继着装整齐后,司徒毓后退一步,仔细打量,眼中满是赞叹之色:“这身衣服,果真除你之外,再无人能般配。” 衣料柔软,裹在身上很是舒服,林继向司徒毓微微一笑:“你喜欢就好。” 司徒毓自是一身惯穿的天子常服,与特别设计的皇夫常服十分登对。正互相打量间,只听殿外宫女道:“陛下,殿下,婢子等可否入内?” “进来吧。”司徒毓的目光没有离开林继,林继却有些不自在。 宫女们入内之后,先向两人请安,既而走向床榻,收拾她们昨夜剥落的衣物与散乱的被褥。林继余光瞥间有人将那块染了几点鲜血的白绢收了起来,顿时俊脸一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才好。 若是被人知道这落红是皇夫殿下而非女皇陛下留下的,她这一世英明可算是完蛋了…… 司徒毓笑语盈盈,挽了她的手道:“我的皇夫殿下,该陪我去向母后请安了。” 见到两人联袂前来,太后自是高兴非常。 行过礼之后,司徒毓上前挽住了她的手,笑道:“女儿请安来迟了,母后不会见怪吧?” “年轻人,荒唐一些也不奇怪,”说是这样说,太后却摇了摇头:“只是……总该有些节制才是。” 林继被这一句话说得红透了脸,讷讷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司徒毓脸也有些红,但见林继如此,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母后说到哪里去了,一点也不顾着女儿女婿的面子。” 太后轻轻一笑,拍了拍司徒毓的手背:“我听说你宣布罢朝一月,准备去哪里?” “先在宫中待着罢,也没有什么打算。”司徒毓小心翼翼地瞥了林继一眼,见她面无忤色,这才放心说下去:“多谢时间陪陪母后不好么?” “陪我?”太后禁不住一笑:“有了皇夫,你眼中哪里还有我这个母后。” “怎么会呢?”司徒毓盈盈一笑:“女儿心中,自是母后更加重要。” “哦?是么?”太后似笑非笑:“那么这几日你便好生陪一陪为娘如何?” “母后!”司徒毓面露娇嗔之色。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太后笑着轻抚司徒毓黑发:“你们小两口新婚燕尔的,我若是插一脚,那便太多余了。明日你们就不必来请安了,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司徒毓轻笑道:“还是母后知道心疼人。” “继儿,过来。”太后向林继招了招手。 林继犹豫片刻,还是依言上前。 “毓儿待你可好?” “瞧母后说得……好像我亏待了她似的!”司徒毓瞪了林继一眼。 林继嘴角略扬,应道:“陛下待我很好。” “毓儿就是这样,对喜欢的人才上心,你可莫要辜负了她的一番情意才是。”太后一手拉了女儿,一手拉了女婿,将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记住,这天下,除了你们自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碍你们在一起。只要你们一心相守,便没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 两人对望一眼,同声应道:“是。” “林继,你准备好了么?”离开延庆宫,两人十指交错,纠缠不休。 “准备什么?”林继侧头望着她。 “准备一辈子与我在一起。”司徒毓也歪过头,两人就这样对望着。 “一辈子么?”林继摇了摇头。 “怎么?你想反悔了?”司徒毓有些恼怒。 “一辈子怎么够?”林继笑道:“你的生生世世,林继都要定了。” “花言巧语……” “我是认真的,生生世世,无论是男是女,我都想与你在一起。”林继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将她拉到身前:“就像太后说的,天下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碍我们在一起。” “流言蜚语、暗算中伤、耻笑责骂……你都可以不在乎么?” “我在乎。可我最在乎的是你。”林继认真答道:“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那么……就这样吧。”司徒毓笑了,缓缓靠入她怀中:“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 林继,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 永远在一起。 第七十五章 过去现在 御书房中,司徒酉手持一份奏折,凝神蹙眉,正仔细看着。 案几之上,是一叠又一叠高得吓人的奏章,奏章后,顾薛衣以手撑头,呆呆地看着司徒酉。 时间过得飞快,司徒酉提笔在奏折末尾留下批语,抬头看了顾薛衣一眼,摇了摇头。 “酒儿,你看完了么?”顾薛衣高兴了。 “还早着呢。”司徒酉向成堆的奏折努了努嘴,成功让她的皇夫耷拉下脸,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那……这要改到几时?”顾薛衣不甘地追问。 “今日奏折多,大概要批到晚间,”司徒酉拿起另一份奏折,漫不经心地道:“你先回房梁上睡一觉吧。” 之后许久,顾薛衣再没了动静,当司徒酉看完一整叠奏折,反手去揉酸痛的脖子时,才发现顾薛衣正趴在案边,睡得正香。 司徒酉站起身来,绕过书案,面上带着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浅笑,低下头去查看熟睡中的顾薛衣。 这个家伙……不闹腾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司徒酉看了片刻,在她额上留下一吻,脱了外袍为她轻轻盖上,折回椅子上继续批阅奏折。也不知过了多久,顾薛衣才醒转过来,揉着眼睛直起身来,糯着嗓音唤道:“酒儿……” 司徒酉含笑道:“你醒了?” 顾薛衣“嗯”了一声,拾起方才滑落的外袍,走过去为司徒酉批上:“还没有批完么?” “你呀……若是没有耐心,今后便自己找酒喝去,别来书房碍我的眼。”司徒酉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哦……”顾薛衣委委屈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3 屈地应了一声,却不挪动脚步。 司徒酉一心快些批完奏折,便不去理会她,过了一会儿,她突兀地道:“顾薛衣,转过身去。” 顾薛衣一怔:“做什么?”被司徒酉瞪了一眼之后,不敢再问,乖乖地转了身。 背后忽地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上来,顾薛衣回头一看,却见司徒酉捧着大印,正笑盈盈地看着她。那么不必多想,也知道方才撞上来的是什么了…… “酒儿……你拿玉玺盖到我身上做什么?”顾薛衣哭笑不得,一身刚换过的雪白雪白的衣袍上多了个鲜红的印记。 “这可不是玉玺,是皇帝私印。”司徒酉把玩着私印,笑吟吟地道:“盖上这个印章,就表示你是我的私有物品,任何人都不得侵犯。” “酒儿……”顾薛衣心神荡漾之下,俯头便去吻她。 “毓儿看着呢……”司徒酉掩住了她的嘴,往那边瞥去了一眼。 “毓儿睡了,更何况她还这样小,能知道什么。”顾薛衣拉下司徒酉的手,继续未竟的大业。 …… 林继在书房中来回踱着步子,她走到哪儿,司徒毓的目光便跟到了哪儿。 “林继。”她忽叫住了她。 “嗯?”林继应了一声。 “转过身去。”司徒毓笑吟吟地命令。 林继疑惑地瞥她一眼,却仍是听话地转了身。身后劲风忽至,林继敏捷地一个翻身,来到司徒毓身后。却见她的女皇陛下手持大印,正定格在要往前盖下去的姿势上。 “毓儿,”林继没好气地道:“难得到书房来,你就不能安分一些么?” 计谋未能得逞,司徒毓不甘地咬了咬下唇:“转过身,让我盖个印子。” “在人衣服上盖印,你这是什么坏习惯?”林继自然不能听她的。 “这可不是普通的印章。”司徒毓几乎要咬碎银牙了——这块木头怎么恁地不解风情?! “是玉玺又如何?”林继不苟同地挑了挑眉:“玉玺是用来盖圣旨的,不是盖人的。” “你——” “我怎么了?”林继抱臂胸前,蹙眉看着妻子:“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是太傅了,但一样有指责指正你的错误。”看来她家女皇陛下身上的坏毛病还不少,得一一揪出来改正才是。 司徒毓气得丢下大印,狠狠地瞪着那块不解风情的木头。 见她如此,林继放缓了声音道:“毓儿,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习惯。印章么,就应该盖在它改盖的地方,别闹了,好么?” “……林继,你过来。” “你还不放弃么?”林继皱眉。 “……你过来,我不盖印便是。”司徒毓神情有些异样。 林继权衡片刻,慢慢走了过去:“说话算话。” “君无戏言。”司徒毓咬了咬牙,下一刻,笑容已是无比灿烂。 来到近前,司徒毓柔顺地靠进她怀中,环住了她的腰:“你不许我胡闹,我不闹便是。” 难得见她如此乖顺,林继的心一时柔软下来,张臂拥住了她:“毓儿,你就是任性胡闹了些,若能……嘶——”正要长篇大论地教训,忽感肩上一疼,却是司徒毓隔着衣服,在她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毓儿,你——”林继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你快放开!” 司徒毓却死死咬着不肯松口,待得林继疼得开始抽气时,才恨恨地松开贝齿,瞪她一眼:“不解风情的木头将军!” 林继只有苦笑:“我又怎么了?” “你不许我盖印,我只好这样在你身上留印记了。”司徒毓擒住了林继的下巴,轻哼一声:“既然留了印,那便是我的人了……哼,任何人都休想从我身边夺走。” “说什么傻话呢,”林继摇了摇头:“你我已是夫妻,自该永不分离,谈何夺走。” “这可难说得紧,”司徒毓似笑非笑地道:“说不准哪天你便教珑姐姐花魁妹妹的勾了魂,我上哪儿赔我的木头将军去?” “什么姐姐妹妹的,”林继将她小心眼的妻子揽入怀中:“我又不是……生来便喜欢女人。” “你……”司徒毓诧异地看着她。 “当初为了确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人,我可矛盾了许久。”之前的种种痛苦纠结,现在回想起来,竟有一种青涩的甜蜜。 “这么说来……”司徒毓眼中带了笑,却是一副嘴上不饶人的样子:“我该警惕的是唐赋之流了?” “好了,毓儿,”林继柔声道:“你明知我心里只装得下你一人,就别说那些无趣的话了。” 司徒毓要的就是这一句话,闻言眉开眼笑,主动献吻。林继自是来者不拒,吻到深处,情火便一发不可收拾。 待得林继稍稍清醒一些,艰难地推了推司徒毓,低声道:“这里是书房。” “书房又如何?”司徒毓不满地追上前,继续撷取她唇齿间的柔情。 “不……不妥……”林继说着自己也不大愿意听的婉拒。 司徒毓不管不顾地将她推在宽大的椅子上,堵住了她即将出口的话,之后,如干柴着了烈火,情热在书房之中激荡开来,再也无人能控制。 许久之后,司徒毓瘫软在林继怀中,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林继轻轻为她抹着额上的汗,两人都没有出声打破这片旖旎后的平静。 半晌,司徒毓掩着小嘴打了个哈欠,往林继怀里钻了钻:“这整整一个月,你打算如何度过?” 林继道:“只要和你在一起,哪里都好。” “花言巧语……你想都没想便答了我。”司徒毓白她一眼。 林继微笑道:“我的鬼点子总是不及你多的。” “我想去骊山。”司徒毓环住了她的脖子:“上一回便是在骊山,我才看穿了你的身份。这回去……感觉定是不同了。” “仍是与王公大臣们一道?”林继皱了皱眉。 “我的傻将军……咱们去骊山,带那些人做什么。”司徒毓无奈地嗔了无解风情的木头一眼:“就你和我……最多再带上些侍卫。” “也好,”想起在骊山的那段时光,林继便会心而笑:“就去骊山罢。” 第七十六章 再临骊山 “大哥……你身子好些了么?”唐诗小心翼翼地扶着唐赋坐下,英挺的眉略蹙,神情忧虑。 “无妨,”唐赋宽慰地拍拍妹妹的手背:“为兄已经好多了。” “既是好了,那这药……”唐诗为难地看着一旁几上的药碗。 “这药……便不必再吃了。”唐赋微合上眼:“词儿呢?” “夜了,许是睡了。” 唐赋“嗯”了一声:“此番回来,打算住多久?” “大哥……不希望我留下么?”唐诗咬了咬下唇。 唐赋含笑摇头:“大哥怎会希望你离开……只是这京中气氛太沉,于你性子不合。为兄只怕你留得没几日,便要拉着小词儿回建业去了。” 唐诗轻叹一声:“大哥身子未好,我这个做妹妹的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4 又怎能离去。” “为兄也没生什么大病,过几日便好了,不必担忧。”唐赋伸出手,轻抚着妹妹的头发,目光渐渐转了柔和:“为兄久在长安,江南的家业也不能闲置,过几日你便代为兄到南边一行罢。” “大哥……” “诗儿听话……词儿还小,你多教教他,将来也好撑起这个唐家。” 唐诗神情有片刻的柔软,随即坚定起来:“回江南也不急在一时,大哥病好之前,我绝不离开。” 唐赋凝视着她,许久,叹了口气:“罢了……难得你有这份心。为兄定会好生养病,不辜负你的一番心意。” 唐诗点了点头:“对了,大哥可曾听说,女皇与皇夫要联袂前往骊山?” “有所耳闻。”唐赋微微一笑:“这一对也算是完满了,同心同德……当真令人欣羡。” “大哥,你……今后还是少与皇夫接触为好。”唐诗犹豫片刻,道:“你本是皇夫待选,身份尴尬,更何况皇家之事,天威难测,小心为好。” 唐赋注视她片刻,点头道:“我自然明白。” 见他面带倦色,唐诗便小心扶了他躺下:“大哥好生歇息,我去看看词儿。” “嗯,”唐赋闭上眼,喃喃地道:“听说今夜紫月楼会有演出,你不是最洗看歌舞的么?去罢,莫要被我耽搁了。” 唐诗看他片刻,点了点头:“小妹告退。” 待她离去后,唐赋睁开眼,目光落在那冷了的药碗上,一动不动。 许久,只闻得一声叹息:“你这又是何苦呢……” 午后阳光正暖,上官鱼一身闲散的衣袍,靠在湖边的大石上,随意翻看着手中的书册。 身后湖光粼粼,微风穿过湖面,吹起她的衣摆长发,飘然若仙,惬意非常。 湖边小径,一人脚步轻快地走来,在她面前停了停,正要再走,只听上官鱼轻轻地道:“曲儿哪里去了?” 那人正是曲儿,闻言耸了耸肩:“不过是出宫走走。” 上官鱼缓缓翻过一页书,淡淡地道:“虽然陛下准你在宫里宫外随意行走,不过你的身份并不为人所知,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曲儿面色稍僵,随即轻松一笑:“鱼姐姐提醒得是,这长安城里人多眼杂,还是小心为好。” “陛下如今去了骊山,你若是有闲暇,不妨代她多哄哄太后,承欢膝下,少在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流连。”上官鱼口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之事。 曲儿摊了摊手,满不在乎地道:“我不过是遵了陛下的口谕,与宫外的眼线多接触接触罢了。” “哦?”上官鱼秀眉微挑,目光仍不离书册。 曲儿觉得有些不自在,没话找话道:“鱼姐姐今日在看什么书?” “唐书,”上官鱼淡然道:“贰臣传。” 曲儿心中一阵狂跳,强笑道:“这些老古董的事情,有什么可看的。” “虽是古事,却能看出很多东西来。”上官鱼揭过一页,淡淡道:“你说呢?” “鱼姐姐说得是……”曲儿无心再说下去,寻了个理由匆匆离去。 上官鱼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头,重新埋首到书中去了。 圣驾再临汤泉宫,原本冷清的骊山立时热闹起来。 上一回林继来时,还不过是龙牙军副统领,兼贴身护卫皇帝的身份。短短一年时间,林继再临骊山时,已是与司徒毓并肩而立的身份。如此大的变故,怎能让她不心生感慨。 步入司徒毓寝殿,从前那张旁榻竟还原封不动地摆放在原来的位置。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想起从前同居于此的往事,不由会心而笑。 “毓儿,这张榻子,你怎地还留着?”林继明知故问。 “自你去青城山后,我便没有再动这里的东西,”两人十指纠缠,目光交汇间,但见温情无限:“离开汤泉宫前,我让人不许移动这张榻子分毫……因为我知道,你迟早还会回来的。” 林继轻笑道:“女皇陛下的意思……是让臣下继续睡在这旁榻上了?” 司徒毓白她一眼:“你若想睡这里,我自然不会反对。” “臣遵旨。”林继难得放松自己,开玩笑似地将自己往旁榻上一扔,惬意地舒展开四肢。 司徒毓坐到她身侧,低头看着她。林继看她一眼,双眸微合,忽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司徒毓轻轻拨开她耳边的乱发,在她额上留下一吻。 “想到当初的事儿,”林继含笑道:“当初的我,一定傻得透了。” “确是傻了些,”想起从前的林继被自己挑逗得面红耳赤,司徒毓的嘴角便禁不住上扬:“不过……我就喜欢这样傻的将军。” “同居同寝、寸步不离……呵呵,我真是傻……”林继自嘲一笑:“到了这种地步,还不明白你的心思,当真是块木头。” “是两块。”司徒毓迅速接话。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司徒毓慢慢躺了下来,枕着林继的手臂:“林继,你喜欢做皇夫么?” “我当然——” “我是说,你喜欢皇夫这个位置么?”司徒毓偏过头,注视着她最爱的人:“这样高高在上,受万人膜拜?” 林继微蹙起眉,没有答话。 “我知道你是不喜欢的……”司徒毓含笑抚上她的面颊:“从前的我,比任何人都眷恋这个皇位,享受万人朝拜的感觉。可是渐渐的……我开始感到孤寒。这个冰冷的座位上除了我,没有其他人,所有人都在我的脚下,不论是亲人还是友人。每个都人对你俯首称臣,当你回过神的时候,再没有人能与你并肩而立……” “毓儿……”听她说得伤感,林继缩手将她搂进怀中。 “母后与我虽是母女,然她性子淡疏,少与人接触;鱼姐姐与我青梅竹马,可她不喜逾越,在人前坚决要以君臣之礼相称;夫人教我剑法,与我情同母女,可……终究还是不成。”司徒毓反手抱住了林继,笑叹道:“好在有你呢,林继。” “你凯旋来京那日,我便从你身上感受到与旁人不同的目光。你或许敌视于我,又或许轻视于我,又或者索性漠视我……从你身上,我察觉不到盲目的崇拜,你虽然跪拜在我脚下,自称臣子,三呼万岁,却从未打心底里崇敬过我。” “那个时候,虽然我为君,你为臣,可我们却是平等的。” “而当我恋上你,你才让我品尝到思慕、期盼、紧张、失落、难过等种种滋味,让我感觉自己不是九五至尊,而是一个普通的人。” “林继,你说……这样的你,让我如何能舍弃,如何能不爱?” “现在的我,也想做一个平凡人,与你做对平凡夫妻,过没有人可以打扰的神仙日子呢。”司徒毓头一回说出藏在心底的话:“你不喜欢做皇夫,我又何尝想做这个皇帝?” “毓儿,你是天子,这是无法改变的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5 事情。司徒皇族的将来……”林继摇了摇头:“司徒皇族因为你我而没有了将来,所以无论你我有多不情愿,也必须让这个天下在你我手中太平地度过这一世。” “你是皇帝,我是皇夫,这不是选择,是职责。”林继喃喃地道:“然则你是我的女皇,我是你的皇夫,这便是我们的幸福。” “所以,纵然有多不喜欢这个职位,只要是你的皇夫,我都乐意做上一辈子。” 司徒毓浅笑盈盈道:“可我不想当一辈子皇帝呢。” “那么……当你不做皇帝的时候,我便不再是皇夫。”林继明知不可能,却仍低声道:“到那时,你只是我的妻子,我只是你的丈夫。我们只是我们的,而不是天下人的……你说好不好?” “这可是你说的。”司徒毓闭上眼,嘴角挂起憧憬的笑,思绪仿佛到了许多年后,她与林继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她只是她,她亦只是她:“不许反悔。” “嗯,”林继轻柔地将吻覆上她的额头:“一言为定。” 司徒毓睡着了。 林继轻轻揽着她,两人互相依靠着躺在旁榻上。感受着怀中人有韵律的呼吸,林继心中一派宁和安详。 或许你我不能做一对平凡夫妻,或许你我的人生永远掺杂了许多元素,但请相信,我这一颗心,永远是最纯粹的。 纯粹地爱着你,纯粹地为了你,守护这个天下。 第七十七章 激流暗涌 书房之中,李敬亭审视着一份奏折,眉头紧锁。 司徒毓自去骊山后,李敬亭便受命辅政监国,朝廷大小事宜,一概由他这个中书宰相决断,若当真有难以定夺之事,再传书骊山。 如今的他权势滔天,整个天下,可任他翻云覆雨。年不过四十而位极人臣,只手遮天者,本朝还未曾有过。 如今,又是什么事情能令他如此慎重呢? “来人,”李敬亭高声道:“去将东林卫大将军请到府上来。” 书房外有人应了一声,匆匆远去。李敬亭放下奏折,在房走来回踱步。 “长安令与弘农令同时病死?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这长安与弘农同为京畿要地,县令一职非同小可。如今这两处地方的县令竟同时病死,说是巧合,也未免太过恰好。 正思忖间,东林卫大将军已被带了进来,见他便抱拳行礼:“末将刘已见过李大人。” “刘将军不必多礼,”李敬亭摆了摆手:“长安令弘农令病故一事,你可听说了?” “是,末将负责京畿治安,听闻两位病故,自当前望一探。”刘已恭敬答道。 “哦?结果如何?”李敬亭追问道:“当真是病死的?” “是,末将询问过为他们诊治的大夫,说他二人都是中风而死。” “都是中风而死?”李敬亭面带讥讽:“何时死的?” “据两家亲眷说,一位是在丑时三刻,一位是在寅时。”刘已有问必答。 “这倒像是约好了赴死,”李敬亭冷笑一声:“去查查这两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大人的意思是……”刘已微露诧异之色。 “本官会派人安抚好他们的家眷,你只管行事便是。”李敬亭转身回到书案后:“新的长安令与弘农令不日便会到任,他们会协助你调查此事。” “是,”刘已应道:“大人可还有吩咐?” “去吧。” 刘已拱了拱手:“末将告退。” 待他走后,李敬亭又拿起奏折仔细翻阅:“病故,哼……当真荒谬。”随手取过空的奏折,便要写折子上呈司徒毓,耳中忽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正对上李昀之含笑的面容。 “昀之?你到书房来做什么?”李敬亭皱眉道。 “孩儿方才在书房外听到了爹爹和刘将军的对话,”李昀之道:“你们在谈要事,孩儿不敢打扰。” 李敬亭“嗯”了一声:“有什么事?” 李昀之不答,目光在那才写了几个字的奏折上停了停,道:“爹爹打算将此事上呈给陛下?” “长安弘农两令同时毙命,此事非同小可,自然要由陛下定夺。” “陛下此刻在骊山逍遥快活,别说是死了两个县令,就算是龙牙军大统领死了,也惊动不了她。”李昀之笑嘻嘻地道:“爹爹呈奏折上去,多半会被搁置。” 李敬亭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这新任的长安令与弘农令,爹爹心中可有了人选?” 李敬亭陡然凝眉,重新打量自己的儿子:“昀之对政事,可是从来没有兴趣的,今日是怎么了?” “昀之只是不忍爹爹为国如此操劳罢了。”李昀之从容答道。 “哦?那你倒说说看,你认为谁人适合接替长安令与弘农令?”李敬亭突然笑了。 “孩儿以为,弘文馆祭酒尚贤与刑部侍郎柏参可以胜任。” 李敬亭看着他,没有接话,目光却渐渐凌厉起来。 “陛下,长安快马呈书。”总管太监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司徒毓在林继怀中翻了个身,不耐地道:“何人的呈书?” 总管道:“是中书令李大人。” “是他?”李敬亭是个聪明人,若无大事,定是不会上书打扰的:“何事?” 殿外传来翻阅的声音,只听总管道:“李大人言道,长安弘农两令同时病故,该如何处置,请陛下亲自定夺。另呈上新令人选,望陛下裁定。” “什么?长安弘农两令同时病故?”司徒毓蹙眉道:“竟有这般巧合之事?”感到林继动了动,似有醒来的迹象,司徒毓忙道:“你先退下,此事朕稍候再行处理。” “毓儿,”林继抬手揉了揉眼睛:“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不过两个官员病死了,中书令问我新的人选罢了。”司徒毓不想她卷入这些烦心事中,便大事化小地敷衍过去。 “嗯……”林继也没在意:“什么时辰了?” “天还未亮,陪我再睡一会。”司徒毓扯着她的衣襟,打了个哈欠:“不许再说要起来练武的事了。” 林继无奈地看着妻子:“刀法一日不可荒废,这可是你父亲秦王说的。” “那你是要听娘子的呢,还是听岳父的?”司徒毓笑盈盈地看着她,明眸之中分明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见林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司徒毓道:“更何况,我又没有不许你练武,只是心疼你,让你晚起一些罢了。” 秦王,爷爷……大家都是娶过妻的,你们一定能够谅解孩儿的…… “我听你的便是。”生活规律被破坏得一塌糊涂的林继如是说。 司徒毓得意一笑:“既然听我的,便好好地再睡一觉。醒来之后,你练你的武,我看我的奏折,如何?” “好。”这个决定甚得林继之心,她拉过薄衾,盖住了两人:“睡吧,昨夜你也累了。” 司徒毓被她说得面上一红,轻啐一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6 口道:“什么累了,难道昨晚你便很轻松么?” 微怔之下,林继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也好,我要睡了!”司徒毓有些赌气地翻过身,留给她一个冷淡的背影。 “毓儿,我……”林继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时,眼前的人儿却似睡得熟了,将她晾在了一旁。 林继最是不擅哄人,见此也只能急得抓脑袋,却无任何办法可想。 早知如此,昨晚还不如自己累一些的好。 司徒毓这一觉却没有睡多久,醒来之时,林继还在身旁熟睡,即便是在睡梦中,她仍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司徒毓忍不住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一下,穿衣起身,准备去书房看看李敬亭呈上来的奏折。方出寝殿,总管便跟了上来,司徒毓道:“不必跟来了,在寝殿守着。若是皇夫醒了,便告诉她我在书房。” “是,奴婢明白。” “长安令弘农令在同一天内中风而死?且左右相差不过一个时辰?”司徒毓览毕奏折,摇头冷笑:“若说殉情我还有几分相信!” 特意上书,李敬亭想来也对此事心存疑虑。奏折之中并未发表对此事的看法,但依司徒毓对李敬亭的了解,他应该已派了人去查。 一阵扑扇翅膀的声音钻入耳中,司徒毓推开窗,一只雪白的信鸽便扑了进来。她解下鸽腿上的纸条,匆匆浏览过,摇了摇头:“竟比中书令的上书还慢上一步,曲儿近来是怎么了?” 提笔写下复函,让李敬亭放手彻查此事后,司徒毓捏了捏太阳穴,叹了口气。 许是闲得太久了,遇上这种事情,竟觉得有些厌烦。 叩门声响起,司徒毓不耐地道:“什么事?” 书房屋静了静,只听林继的声音道:“毓儿,可以进去么?” “进来吧。”这木头醒得倒快。 却见林继捧了一个托盘进来,盘中放着一盏茶。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司徒毓道:“这是什么?” “参茶。”林继面上明显带着讨好的神色:“方才高公公说你到书房来了,我怕你操劳,便去煮了参茶来。” 司徒毓暗暗好笑,却虎了脸道:“放下吧。”说着似模似样地拿起了方才看过的折子,一副认真批阅的模样。 林继见她如此冷淡,心中更是不安,在一旁杵了一阵,讪讪地道:“毓儿,这茶……还是趁热喝吧,我……我亲自煮的呢。” 司徒毓“嗯”了一声,心中却是好一顿诧异——这木头将军竟也会下厨煮东西,当真人不可貌相。 她越是如此,林继便越是难受,一时间待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傻站在一旁。 司徒毓晾了她许久,自己倒先不忍了,便拿起参茶喝了一口。 “怎样……好喝么?”林继满怀希望地问道。 “一般罢。” “哦……”林继失望地垂下头,见她面无表情,便再待不下去,只好转身出去。 “傻将军。” 林继惊喜转身:“毓儿,你叫我么?” 司徒毓扑哧一笑,道:“真是块木头……回去准备一下,陪我去泡温汤罢。” 第七十八章 夜深人静 夜已深了,三更的梆子方才敲过,长安城又渐渐安静了下来。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蹿入一座大宅,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黑暗之中,他辨明方向,向内院潜行过去。 他像是对大宅极是熟悉,巧妙地躲过了一拨又一拨的巡夜守卫,在假山的阴影下停了停,几个纵跃,在一间屋子的窗边伏下身。 远处穿来守卫整齐的脚步声,半晌,自屋后绕过,远去了。他侧耳听了片刻,这才自靴筒中抽出匕首,将薄薄的刀刃插入窗子,挑弄几下,将窗闩挑开。 小心翼翼地打开窗,他在窗台上略一借力,无声无息地落在房中。 房中烛火已熄,一片漆黑,但借着窗外漏进的月光,依稀能分辨出是间卧房。卧房里间是一张大床,床帘低垂,床上隐约可见两个人影并排而卧,睡得正熟。 黑影巧妙控制着呼吸,巧步上前,手中握紧了匕首,轻轻挑开了床帐。 剑光乍现,森森寒气扑面而至,亏得黑影反应奇快,挥匕挑开直刺而来的短剑,一个翻身,连退几步。 剑光如影随形,直袭而上,霍霍几下,便让黑影捉襟见肘,可见执剑者剑术超群。慌忙躲闪间,黑影觑得机会,向床上那人直扑上去,匕首破空袭下,气势如虹。 却见床上那人敏捷地翻身,匕首恰恰从他腰旁穿过,钉在床上。那人反脚踢向黑影小腹,将他踢出几步,坐倒再地。大惊之下,黑影想要翻身遁走,却觉腿上一疼,已为先前持剑者划了一道。脖子上一阵冰凉,短剑指上了他的咽喉,他艰难地吞咽一下,不敢再动。 “阁下却是好身手,”床上那人含笑拔起了匕首,把玩着:“李某府中守卫在阁下眼中,怕是形同虚设吧?” 黑影没有搭腔。 “不过李某自问行得正做得直,与阁下也无冤仇,阁下何以要置李某于死地呢?”那人轻弹匕首,目光在黑影刺客脸上飘来飘去,仿佛在寻地方下刀。 刺客看起来有些惧怕,但很快镇定下来,闭上了眼:“你动手吧。” “阁下就这样急着求死么?”那人微微一笑,刺客颔下的剑便配合地抬了一抬:“依李某看,这世上还是美好的事物居多的,阁下以为呢?” “不必多说,”刺客冷然道:“杀不了你,我自该一死。” 那人面上的笑容令人联想到狐狸:“阁下有如此傲骨,李某佩服。行刺失败就该死么……这倒让李某想起了某个杀手组织。”见刺客脸色微变,他的笑容逐渐深邃:“莫不是让李某猜中了?” 刺客闭上眼睛,片刻,冷冷地道:“李大人如今官居中书宰相,怕是早已忘记了自己的父亲是谁了。” 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他冷冷地道:“果真是‘暗影’。他早已死了多年,你们还不死心么?” “他确已死了多年,小人也没兴趣为他报仇,只不过提醒大人罢了。”刺客面无表情地道:“如今小人落在大人手中,大人只管动手便是,不必多言。” “杀你?”他摇了摇头:“我从你口中问不出什么,并不代表我家夫人也拿你无法。昔年龙牙军中有一整套的酷刑,夫人虽久未用,实施起来,也未必就会手生。” 剑锋冰寒,紧贴着脖子,刺客咬了咬牙,道:“大人且上前来,我说便是。” 他露出笑容:“识时务者为俊杰。”上前一步,忽地面色一变,陡然向后一个跟头,躲过了刺客口中飞出的暗器。 趁着胁迫自己的人分神之际,刺客脱开挟制,向那人疾扑而去。 “小心!” 他猛地后仰,刺客与他擦身而过,转身一个一个扫堂,将那人扫翻在地,正要补上杀着,忽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7 感背上一疼,一柄长剑透心而过。他不甘地转身,正对上一张无比惨白、愤怒到极点的面容。下一刻,剧痛遍袭全身,意识渐渐湮没,最后一刻,他听到有人惊呼一声:“陛下?!” 苏越溪将李敬亭扶了起来,这才发现前来救援的是何人。 “陛下?!” 司徒酉满身是血,脸色苍白憔悴到了极点。随着苏越溪一声呼唤,司徒酉身子晃了晃,向前仆倒,被疾步上前的苏越溪扶在怀中。 “发生什么事了,陛下、陛下?!”苏越溪急唤道:“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的?” “陛下,”李敬亭沉声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皇夫殿下何在?” “顾薛衣……顾薛衣……”司徒酉喃喃念叨着顾薛衣的名字,浑身一颤,似是有了些精神:“顾薛衣……她不见了……” “什么?!”两人同时失声。 “不见了……她不见了……”仿佛全部的意识都只剩下这一句话,司徒酉不断重复着,声音里满是绝望和凄凉。 “她怎会不见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苏越溪连声追问:“陛下、陛下?” 司徒酉茫然看她一眼,身子一软,昏厥过去。 “陛下!” 见她急得六神无主,李敬亭上前一步,搭住了司徒酉的脉,而后摇了摇头:“不必担心,只是心力交瘁,精神严重耗损,这才昏了过去。” “方才她说……皇夫殿下不见了?”苏越溪蹙眉道:“怎会闹出这样的事来。” “夫人无须担忧,此事我自会派人彻查。”李敬亭叹了口气,亦是眉心深锁:“只是这刺客……” “你平日虽明哲保身,但身在要职,难免会得罪一些人,”苏越溪不以为意:“会招惹上刺客,也不足为奇。” “夫人可知……‘暗影’是什么?”李敬亭突兀地问道。 “先时曾听说过,是江湖上有名的刺客组织,怎么了?” “那么夫人可又知道,暗影事实上是服务于司徒皇族的?”李敬亭脸色有些难看:“数十年前,暗影为废太子司徒承基所操控,直到司徒承基身死,才换了主子。” 苏越溪隐隐想到什么,却不敢直言:“如今……暗影的主子是何人?” “暗影早被先皇收编为皇家暗卫,如今,暗影的主子只有一人……”李敬亭两眼微合,叹息一声。 “你是说……”苏越溪面露痛楚之色,良久,除了叹息,别无他法:“是她么?” “李某独揽大权,得她猜忌,亦是不奇。”李敬亭叹道:“古来帝王,有几个能做到用人不疑?” “可她是——” “她是天子,是司徒皇族唯一的血脉,如此而已。”李敬亭背负双手站了起来,一时间,他的背影萧索,看上去竟像是老了十来岁。 “对权臣心怀戒备……” “她做得很对。” “很对……” 在骊山泡温汤本就是一件舒心惬意的事儿,更何况还有心爱之人陪伴在侧,自是逍遥自在得紧。 可上天仿佛见不得司徒毓轻松一般,李敬亭遇刺之事很快便被快马呈递到了骊山。当时两人正在温汤之中戏水,闻言皆是一怔。 “中书令可有受伤?有没有牵连到夫人?”司徒毓疾声问道。 “李大人遇刺伤重,如今生死未卜。” “什么?!”司徒毓匆匆擦身穿好了衣服,道:“请了太医没有?” “说是宫中留守的太医都过去为李大人诊治了,”面对震怒的司徒毓,太监总管答得战战兢兢。 “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刺杀朕的……朕的……” “毓儿,你先冷静一下。”身后林继亦披衣而起:“高公公,来书上可有说刺客抓住了没有,是谁派来的?” “回殿下,长安那边的消息说,刺客被当场格杀,没能审问出主谋。”高公公恭敬答道。 “林继,你说他会不会有事?”司徒毓有些慌了。 林继伸手将她揽在怀中,柔声宽慰道:“李大人并非福浅之人,定然不会有事的。若你担心,不若咱们即刻便启程回京如何?” 司徒毓闭上眼睛,片刻,缓缓地道:“不,先不回去。” “我不过方到骊山,长安城中便接二连三地出事,先是长安弘农两令猝死,继而是中书令遇刺……”她冷冷一笑:“某些人真当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么?” “毓儿……” “我倒要看看,我不在长安的日子里,那些人究竟能闹出多大的花样来!”司徒毓衣袖一拂:“高吉,传朕旨意,要太医署全力救治中书令,不得有误。监国一事,交由尚书省门下省共同商议处理。” “是。” 第七十九章 警钟长鸣 “怎么,这茶不好喝?”唐赋用茶杯盖轻轻拨弄着茶叶,悠然问道。 “你家里的茶,又怎会不好喝。”对面那人端端正正地跪坐着,一点碰茶盏的意思也没有。 “你久久不碰茶盏,莫不是怕我在茶里下了毒?”一抹清浅的笑挂在唐赋嘴角,此刻他淡淡反问,却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这茶是诗儿亲手所煮,你只管放心喝便是。” 那人仍是不去碰茶杯,只是道:“今日将我请来,究竟所为何事?” “你我多年交情,无事还不能请你过府一叙么?”唐赋啜了口茶,不温不火地道。 那人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方道:“以你性子,断不会做这等无聊之事。” “哦?” “若当真无事,我便告辞了。”那人说着站起身来。 “且慢,”唐赋悠悠地道:“多年交情,你就不问一问我的身子么?” 那人打量他片刻,冷笑道:“我看你像是好彻底了,有何好问的。” “是么?”唐赋闲闲地喝着茶:“近来总是头疼不止,你那药,怕是有些副作用罢。” “……你究竟想说什么?” “只是想表达在下的佩服罢了。”唐赋轻叹一声:“步步经营,谋划算计,连在下也被你谋算了去,教我如何不佩服?” “林府留书,青城送信……你也不差。”那人冷冷地道。 唐赋摇了摇头:“我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你,自然还是你棋高一着。” “你明白最好,”那人嘴角略扬,得意之色溢于颜表:“若你从此乖乖地待在府中,不做些多余的事,我自会念在多年交情,饶你一命。” 唐赋沉默不语。 “别忘了你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我没有忘……怎敢忘。”唐赋苦笑道:“我始终不明白,以你如今身份地位,还要谋些什么?” “谋什么?”那人微微一笑:“谋一个原本便该属于我的位置罢了。” “你虽是……可她才是名正言顺的,你就不怕到时候被人群起而攻之?” “怕什么?”那人轻哼道:“我谋划多年,暗中部署,听命于我的人必然多过于她。只待时机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8 一到,便是新旧更替之时。到那时候,我看谁敢多嘴一句。” 唐赋叹息一声,垂下眼:“权力与地位,当真如此重要么?重要到可以牺牲许多无辜的人,达成你的目的?” “我只是要取回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你并非愚人,不会不知道她根本不适合待在那个位置上,比起她,我要适合上百倍千倍。” “她虽没有什么作为,但如今天下太平,人人各司其职,难道不好么?”唐赋苦口婆心地劝道:“听我一言,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毋须多言!”那人拂袖而起:“你老老实实地待在府中,不要做蠢事。待得一切尘埃落定,我自不会少了你的好处!”说着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去。 唐赋怔了片刻,忽地身子一颤,剧烈咳嗽起来。唐诗匆匆自屋外进来,为他顺着背:“大哥,方才不是谈得好好的,怎地突然病又犯了?” “无、无妨,不过是被茶水呛了。”唐赋微微一笑,将喉间的腥咸强行咽了回去:“你怎地没有陪着词儿?” “我……打发他读书去了,大哥,你……当真不要紧么?”唐诗眉头紧蹙,担忧地看着他。 “傻孩子,别担心,”唐赋轻抚她的头发:“为兄的命硬得紧,哪能被一点小病击垮了。” “可是……” “好了好了,别瞎操心了,忙你的去吧。”唐赋笑着摇了摇头:“为兄累了,回房歇息。”说着慢慢向屋外走去。 “大哥。”唐诗忽叫住他。 “嗯?”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唐诗一字一顿地道:“一定。” 警钟骤鸣,将沉睡中的长安惊醒过来。 李敬亭猛地惊醒过来,额上满是冷汗。 “敬亭?”苏越溪也醒了过来,伸袖为他抹着脸上汗珠。 “我好像听到了警钟,发生什么事了?”李敬亭惊魂稍定,坐起身来。 方才在梦中,他眼见司徒毓将手中剑刺入他的心窝,哪怕此刻梦醒,心口的疼痛依旧不散。 苏越溪下床推开窗,向外看了一阵,摇了摇头:“不清楚,没有什么动静,情况不会太坏。”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李敬亭披衣起身。 “丑时了,”苏越溪道:“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方才警钟敲响,不知发生了何事,我要入宫一探。” 苏越溪将他按坐下来:“你现在可是‘伤重昏迷’之人,如何可以这样出现。” “如无大事,定不会敲警钟。如今天子在骊山,朝中无人能镇大局,我再不出现,只怕就要乱了。”李敬亭皱眉道。 “你对她……倒还死心塌地得紧。”苏越溪忽地有一叹。 李敬亭有片刻的忡怔:“我所关心的,不过是这个天下罢了……” 两人一时不语,过了片刻,苏越溪轻轻握着丈夫的手,道:“你还是安心在床上装病,若当真有什么大事,天亮之前,定会有人来通报的。若你还不放心,我便亲自为你一探如何?” “何必劳动娘亲,”李昀之忽地推开门,晃了晃手中的书函:“爹爹想知道的事,都在这里了。” 李敬亭皱眉看他一眼,取过信函,匆匆一览,眉头顿时锁紧了。 “怎么?”苏越溪追问。 “鞑剌残部不满朝廷扣留鞑剌王族,纠集了三万部众来犯北关,道是朝廷不释放王族,便决计不退兵。”李敬亭禁不住叹了口气:“当真是多事之秋。” “不过是三万蛮兵,何必如此忧心。”苏越溪自是不将鞑剌放在眼中。 “这三万蛮兵背后不仅是鞑剌残部,隐约还有草原各部的支持,令人不得不忧心。”李敬亭揉了揉眉心:“草原诸部自来与天朝貌合神离,历次鞑剌来犯,都少不了他们的干系。” “我朝雄师,当不至怕了这些外族。”苏越溪带兵多年,对朝廷的军队多少有些自信。 “我所担心的……是朝廷的局势。”李敬亭拉了她坐在身边:“夫人以为,边关出了乱子,朝廷最有可能派谁去镇压?”虽是问苏越溪,他却是看着儿子的。 苏越溪蹙了蹙眉,若有所思。 “北关有林老将军镇守,何须朝廷再派将领?”李昀之耸了耸肩。 “老将军年事已高,纵然当年怎样万夫莫敌,却已是英雄迟暮。” “那么,爹爹的意思是?” “朝廷必会再派将领,领兵前往北关支援。龙武大将军年前告了老,大将军一职至今虚悬,龙牙军大统领周朔又是个绣花枕头,无甚能力……仔细算来,京中竟已无将可派。” “不是还有林继么,她号称封狼将军,对付起鞑剌来,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李昀之理所当然地道:“林家久镇北关,她去支援,自是得心应手。” “这正是我最担心之处……林继因为皇夫之事,已得罪了许多文武大臣,如今对外有战事,朝臣定会众口一词,让她上战场。” “她上战场,不是理所当然之事么?” “或许她愿意回北关去,可是陛下呢?”李敬亭轻叹一声:“新婚燕尔,陛下怎会舍得将夫婿送到战场上去。” 苏越溪也跟着叹息有一声:“只是如今的状况……怕是由不得她不愿意了。” “她的性子你我都明白……这一回,怕是有得闹了。” “然则朝廷除了林继,怕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苏越溪摇了摇头:“罢了,待她们从骊山回来,我亲自入宫去劝她一劝便是。” “依孩儿看,这事儿谁劝都没有用。解铃还须系铃人,唯一能说服陛下的,只有林继。”李昀之抱臂胸前:“娘亲倒不如去劝一劝林继,让她以大局为重。” “她是个识大体的人……”眼前浮起林继对鞑剌人仇恨的样子,苏越溪低叹道:“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的。” 第八十章 将军百战 闻报之时,两人正在校场之中。 “你是说鞑剌残部领兵三万进犯北关?!”司徒毓面色铁青,直盯着前来禀报的高吉。 “是、是……”高吉应得战战兢兢。 林继轻哼一声:“区区鞑剌蛮子,何足道哉!我领兵八千,自可灭之。” “林继,”司徒毓面色苍白:“朝中并非无将可用,还轮不到你上战场。” “毓儿,保家卫国是我的职责,我推托不得。”林继沉声道。 “我不许!”司徒毓决然道:“你首先是我的皇夫,而后才是那劳什子的将军。” “毓儿,”林继握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莫要任性。” “我任性?”司徒毓冷笑道:“你的身子你自己不知道么,你根本就不能上战场!” “毓儿,北关需要我。” “北关有林老将军在,如何挡不住那区区三万蛮兵,何须你来操心。” “爷爷已年逾八十,披甲上阵尚有些力不从心……否则,当年也不会由我来统帅大军迎击鞑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89 剌。”林继摇了摇头:“我绝不能让爷爷上战场去冒险。” “就算林老将军不上战场,朝中也有别的将领。”司徒毓疾声道。 “谁?周朔么?”林继面露讥讽之色:“毓儿,你心里也明白,这领兵之将,我是最适合的人选。” “我已说过了,我不准。”司徒毓冷冷回道。 “若我执意要去呢?”林继与她对视。 “那么我倒要看看,没有我的旨意,何人敢让你上战场!”司徒毓猛地摔开她的手,转身便走。 “毓儿!”林继想要拉住她,却最终迟疑了。 要她亲自下旨送她上战场……会不会太过残忍了? “殿下,这……”高吉跟随司徒毓多年,还从未见她如此恼怒过。 “不必担心,我会哄过她的。”林继叹了口气,轻抚着兵器架上的烈风枪。 久未饮敌寇之血,你也寂寞了吧。 很快的……很快你便会重新大展锋芒,让敌人闻风丧胆。 如此,方不负我林家烈风枪之名。 晚间回寝殿时,司徒毓已经睡下。 林继心知司徒毓是不愿与她相对,更不愿讨论领兵之事,这才如此。在床边站了许久,林继轻叹一声,在她额上轻柔一吻。 “晚安,毓儿。” 无论司徒毓愿不愿意,回北关,都是她必须选择的路。 鞑剌不灭,国家终难安宁。 一夜难眠。林继睁着眼,司徒毓闭着眼,两人都没有睡着。 这是她们成亲以来,睡得最远的一回。一掌宽的距离,却像是难以逾越的鸿沟,无情地横在两人面前,谁也无法率先跨越,向对方低头。 次日一早,司徒毓便起驾回长安。銮车之中,两人相对而坐,谁也没有出声。 一路上,林继总想对司徒毓说些什么,可没当对上她冷凝的面孔,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往日司徒毓若是恼了她,柔了语气好生哄着,也便转嗔为喜了。可这一回……她却该如何让她回心转意才好? 一路无言,直到銮车入了宫,司徒毓下得车来,一个恍神,脚下踩了空,被林继一把扶到怀中。 “毓儿,你就不能留点心么?”林继再受不住这样的冷战,一手揽了司徒毓的腰,不由分说地将她挟持走。 “林继,你放开我!这样成何体统!”司徒毓剧烈挣扎着。 林继忽低下头,将她的抗议消融在唇齿之间,而后,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大步向寝宫走去。这一回,司徒毓没有再抗拒,只是紧紧揪住了她的衣襟,闭上了眼睛。 林继将她放在床上,俯身覆了上去,亲吻着她的唇脸。司徒毓忽地一使力,狠狠咬上了林继的下唇。林继一动不动,只是任她发泄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司徒毓的气息终于平复下来,缓缓松开了贝齿,揪着林继的领子,轻轻喘息着。 “毓儿……” “林继,我绝不会让你去北关的,绝不。”司徒毓狠狠地道。 林继不答,只是细细舔去司徒毓唇上的鲜血,既而深吻,一步一步,湮灭了司徒毓的意识。 这一夜,情火激起的不是热情,而是恨,对自己,对彼此的恨。 恨君不似江楼月……只有相随无别离。 次日临朝,朝臣不知受了何人指示,异口同声地举荐林继为将,前往支援北关。 司徒毓当堂大发雷霆,将朝臣的言语一一堵了回去,并道谁要是敢再提让林继为将之事,格杀勿论。 朝会上的言语是暂时被压了下去,却无法阻止耿直的大臣上书,有些大臣甚至为此到太极宫前长跪,仿佛铁了心要让林继出征不可。 对此,司徒毓只是冷冷一笑:“他们乐意跪,便让他们跪到死罢。让朕的皇夫上战场,他们怎地不自己去?” 对于此事,林继未置一词,甚至当日在朝她,她也不曾说过一句话。下朝之后,她便去了校场,拿起烈风枪,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家传的枪法。 司徒毓先去探望了李敬亭,回来之后便到校场寻到了林继,见她在练枪,便默不做声地在一旁观看。 林继将一套枪式来来回回耍了上百遍,终于找回一点感觉后,这才收枪而立,长长吐出口气。 “林继。”司徒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毓儿,”林继向她一笑:“你怎地来了?” 司徒毓不答,只是伸袖细细为她抹着汗,良久,忽道:“你想回北关,是因为我么?是因为……我限制了你的自由?” 犹记得当日在骊山深处林继说的话,她喜欢北关,喜欢自由。 “毓儿,你怎会这样想。”林继摇了摇头:“自由,或许曾是我所向往的。但如今,我却愿意束缚在你身边,永远陪着你。” “可你如今却执意要离开我,”司徒毓仰头凝视着她,眼中满是凄楚:“为什么不留在我身边陪着我?” “毓儿,我这一去,是为了今后能够高枕无忧地留在你身边。”林继回视着她:“鞑剌不灭,边关终无宁日。” “林继,你可知道你身上旧疾并未根治,不可再回战场,再造杀业,否则,又怎对得起这一年的静休?” “毓儿,我的病早已无碍了。我自小在边关长大,莫说是三万鞑剌人,就是十万,我也不曾放在眼里。”林继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你忘了么,我可是封狼将军。” “可你有没有为我想过?”司徒毓反抱着她,双手渐渐收紧:“你我成亲还不到一月,你便要我亲自下旨,送你到那凶多吉少的地方去么?” “我……” “那是战场,不是青城山,更不是骊山。”司徒毓悲声道:“你怎么忍心要你的妻子,下那样的圣旨?” “毓儿……”林继除了紧紧地抱着她,竟无话可说。 “我知道你心中装着天下,装着江山社稷,装着国家大业……或许你比我这个天子更在乎这个天下……可你知不知道,我只在乎你?” “你这一去,便不知归期;上阵杀敌,必要加重病情……我怎能亲手将你往火坑里推呢?” “毓儿,当我决定与你厮守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欠这个天下,欠司徒皇族实在是太多了。林继身为女子,不能给司徒皇族带来血脉后裔,却能终我一身,保天下长治久安,不受任何侵犯。这是我逃不掉的命运与职责,于公于私,我都无法逃避。” “爷爷年事已高,朝中又无良将可以为帅,除了我,还有谁能去抗击鞑剌?” “林继,司徒皇族的事,无须你来操心,司徒家的血脉,我也从不在乎。你不必将这些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你只要安安心心地做我的皇夫就够了,就够了。”司徒毓近乎绝望地抓着她的领子。 “毓儿,对不起……”林继摇了摇头:“可我必须去的。” “我不会去送死的,我向你保证,我定会完好无损地回来,从此待在你身边,乖乖的,哪儿也不去了,好不好?”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0 “在骊山的时候你说过,只要我还需要你,你就决计不会离开,可不久之后,你便去了青城山,将我一个人留在骊山;成亲第二日,你对我说,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现在你又要抛下去上阵杀敌……你说,我还能相信你的话么?” “毓儿,信我最后一回。”林继俯下头,额头紧贴着她的:“这一回,我定会带着胜利的消息凯旋归来。” “我该相信你么……”司徒毓喃喃问道。 她知道,她的心已偏向了林继,或许林继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相信我。”这三个字,重逾千斤。 司徒毓沉默着,许久许久,只听她轻轻地道:“明日升台点将,我亲自送你出征。” 第八十一章 点将台上 “又要……打仗了么?”林夫人放下手中茶盏,遥望北方,叹了口气。 “夫人是在担心少将军么?”陇夏柔声安慰道:“少将军自幼跟随老将军与先生学习兵法,先时又打过胜仗,区区鞑剌人,自是不在话下。” “继儿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自不须我去操心。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林夫人低下头,看着手腕上孤零零的碧玉镯:“一将功成万骨枯,中原人也好,鞑剌人也罢,谁人不想好好地活着呢。” “可是鞑剌人有好生生的草原不待,偏生要进犯中原。他们本是过惯游牧生活的,到了中原也只是劫掠一番,便即退兵,根本就是盗贼行径。”鞑剌人的事情,每一个住在边关的人都家喻户晓,陇夏自也不例外。 “进犯也好,侵略也罢,都不是两国士卒的心愿。这些……不过是统治者的野心罢了。为了开疆拓土,为了掠夺财富,多少无辜的人为之牺牲。”林夫人轻抚着玉镯,眸光渐渐黯淡下来。 “夫人……想起了过世的将军么?”陇夏轻轻地道。 “相公这一生几乎无所作为,他资质平平,远远及不上爹爹。可作为林家的儿子,他仍是奋力上阵杀敌,最后死于战场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 “夫人……” “相公去世,不过留下我们一对孤儿寡母。可一场战争下来,又会让多少家庭家破人亡?” “夫人,只要草原各部野心一日不熄,战火便一日不会消停。可是只要还有咱们林家在,草原蛮族便半步也跨不入北关。” “我明白……林家世代镇守北关,与外族厮杀是他们的使命。继儿……若非我一念之差,继儿也不必身着战袍,到那凶险之地去。”林夫人轻叹一声,面有悔意。 “夫人,少将军曾对我说过,即便身为女子,保家卫国仍是林家之人应尽的职责,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逃避。” “她的性子总是这样直,凡事不知变通……”林夫人摇了摇头:“陇夏,你随继儿回北关去,若没有你跟在身边照顾,我是放不下心的。” “是,陇夏明白。” “虞先生不在她身边提点,你定要时时提醒她细心,莫要冲动才是。” 继儿,只盼你此行事事顺遂,早日凯旋归来。莫要忘了,这长安城中,还有人在苦苦等着你。 点将台上,司徒毓拜林继为龙武大将军,领三万龙武军前往北关支援,并总领北方战事,准权宜行事。 点将台下,三万龙武军盔甲鲜亮,刀剑锋锐,整装待发。台上,一身暗金铠甲的林继手捧头盔,与司徒毓默默相对,良久无言。 “陛下,时辰快到了。”高吉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司徒毓深吸一口气:“林继。” “毓儿。” 司徒毓细心为她整了铠甲,最后,双手痴痴地抚上林继的双颊:“为了我,一定要保重自己,万万不可逞强斗勇。” “我知道,我会时刻提醒自己冷静的。”林继柔声应道。 “你有旧疾在身,若能不上阵杀敌,便尽量不要去了。”司徒毓低声道:“为将者胜在统帅,而不是好为人先,明白么?” “我知道了。”林继一瞬不瞬地盯着司徒毓,仿佛看一眼便少了一眼似的。 “你久在边关,我本不该为你操心,只是……”司徒毓叹息一声,怎么也无法下那道让她出征的命令。 “毓儿,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我答应你,定会好生保重自己,完好无损地回来见你如何?”众目睽睽之下,林继强行压抑拥她入怀的冲动,温声宽慰道。 “这可是你说的,”司徒毓强笑道:“若你伤了一根汗毛,我可要重重罚你。” “是是是,若是伤了,任女皇陛下责罚便是。”林继微笑道。 “母后让我告诉你,战场上一切小心,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替我谢过太后。”林继心中微微一动,低声道。 “陛下,殿下,这时辰就要到了。”高吉明知不该,却仍是小心提醒道。 司徒毓充耳不闻:“战场之上条件艰苦,我让人备了好些东西,你定要带在身上。” “毓儿,我是去打仗,并非去享受的,”林继无奈道:“那些东西就不必准备了。” “我……舍不得你。”司徒毓仰头看着林继,眸中雾气渐起。 “很快的,毓儿,我很快便会回来了。”林继轻叹一声:“我也……舍不得你。” “陛下……”高吉已经提醒了第三次。 司徒毓忽压下了林继的脖子,众目睽睽之下,不管不顾地吻上了她的唇。林继心觉不妥,正想将她推开,面颊上忽感到了些许水迹。她的心柔软下来,伸出空虚的一只手,将司徒毓紧紧揽在怀中。唇舌交缠,似缱绻,似火热,似决绝。 四周一派寂静,谁也没有在此刻出声打扰他们的女皇与皇夫。 良久,司徒毓松开林继,缓缓转身,抹去了眼角的泪痕,用无比镇定的声音道:“龙武大将军林继听令。” 林继戴好头盔,单膝跪下,抱拳高喝道:“末将在。” “朕命你领此三万雄师,即刻赶赴北关,为朕讨那鞑剌逆贼。” “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朕在长安,日夜盼你凯旋而归。” “末将领旨!”林继深深看了司徒毓一眼,一步一步下了点将台。台下,坐骑紫电早已等候多时。林继利落地翻身上了马,一旁有人捧上了烈风枪。她高举长枪,挽了个枪花,直指北方。 “众将士听令——” “出发!” “诺!” 一道紫影率先奔出,继而三万龙武军如潮水一般,紧随其后,向长安北门而去。 点将台上,司徒毓目送他们远去,眼中满是忧虑与不舍。 “姐姐,”李昀之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来,轻声唤道。 “昀之,你说我让她出征,究竟是对还是错?”司徒毓喃喃地道。 “于公,国家有难,她身为将领,自该领军出征,解边关之危。于私……” “于私,领兵向北亦是她的心愿,我不该阻止,是么?”司徒毓自嘲一笑: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1 “到头来,我之于她,竟只是个累赘而已。” “姐姐何必如此自轻?你不是累赘,而是她的牵挂。”李昀之一手扶上阑干,远眺城外绵延不断向北而去的大军:“无论走出多远,她都会为了你而回来。” 司徒毓摊开手,却见手心里静静地躺着那块白玉:“牵挂么……” “姐姐就不要担心了,我相信,咱们的封狼将军定能将胜利再一次带回来的。” 司徒毓微微一笑,心中轻松了许多:“昀之,你爹的身子还好么?” “伤势稳定下来了,只要静心休养,定能康复的。”李昀之敛下眉,眉宇间满是忧色。 “我去骊山之前要你看的书,你可看了?” 李昀之揉了揉眉心:“《贞观政要》之类的书,我早已看过了,反复看也没什么意思。” “这样的书不是看过便罢,而要细细体会其中的政见。”司徒毓伸出手,为他整了整衣襟:“这个天下,将来是要交给你的。” “姐姐,我不能……”李昀之愕然道。 “我与林继,是不会有孩子的。”司徒毓的目光追随着远处的军队消失在原野尽头:“下一任帝王,除了你,还能有谁。” “可我姓李,不姓司徒。”李昀之沉声道。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到时候,你的身份自会大白于天下。”司徒毓目光慈和地看着唯一的弟弟:“若你当真不愿改姓,就权当禅让便是。” “姐姐,我并不适合为君。”李昀之一脸难色。 “没有适不适合,只看你愿不愿意。你觉得,以我的性子,难道便适合坐在这个位子上么?”司徒毓轻叹一声:“这两日我想了很多……身为君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从前我并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可如今我却知道,我想要的,绝不是独尊天下的权势与地位,而是一个人的心。” “这个林继,真的让你改变了许多。”李昀之摇头笑道:“小的时候立誓要超越先皇的人,如今安在?” 司徒毓微微一笑:“人犹在此,只是那份雄心壮志,大概早已埋葬在骊山汤泉宫了罢。” 第八十二章 林老将军 林修远一身沉重铠甲,在城楼上远眺着。眼见远方营帐连片,白眉便皱了起来,一脸化不开的忧虑。 “老将军何故忧心,不过是区区数万蛮子罢了,怎及我北关军勇武。”一旁副将道。 “鞑剌自不足为惧,”林修远捋了捋雪白的长须——他已年逾八十,形态威武却不减当年,仍是北关军眼中的战神,草原诸部闻风丧胆的敌人:“然则鞑剌背后的草原九部却不得不令人忧心。” “将军何出此言?”副将诧异道:“草原九部一向臣服我朝,即便有暗中支持鞑剌者,亦不过是其中一二罢了。” “自先皇痛击鞑剌,彻底降服四夷以来,已过了十数年。如今先皇已逝,草原九部与中原自是貌合神离了。”林修远神情凝重:“此番鞑剌敢以三万之众犯关,定是有恃无恐,我等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将军所言甚是,”副将点头道:“末将这便吩咐下去,让儿郎们好生戒备,不得轻敌。” 林修远挥了挥手:“去罢。” 那副将才走出没多远,忽又折了回来,喜道:“老将军,朝廷的援军到了!” “哦?”林修远转过身,果见南边一支军队远远开来,看旗帜盔甲,正是朝廷的龙武军:“领兵的是何人?”大步下了城楼。 驻守南城门的人询问过后,打开城门,一道紫影便率先蹿了进来,马上一将双腿轻夹马腹,紫马长嘶一声,人立起来。那将利落地翻下马来,拜倒到林修远面前:“孙儿见过爷爷!”声音里饱含激动。 林修远怔了一怔,仔细打量时,果见是自己惦念已久的孙儿林继。大喜之下他连忙将她扶了起来,端详片刻,在她肩上重重拍打一下,笑道:“哈哈哈哈,好!吾家千里驹回来了!” “少将军!” “少将军回来了!” “少将军终于回来了,可想死俺们了!” 四周北关军将士见了林继,自是好一阵欢喜,都上来打招呼。 “诸位叔伯兄弟!”林继亦是心中欢喜,向四周连连抱拳。 先时那副将笑道:“咱们在北关可是听说了,少将军在京里成了亲,和咱们这般打光棍的可是大不相同了。” 一将附和笑道:“不知咱们少将军娶的是哪家的闺秀?” “是啊,少将军何时成了亲,怎不将媳妇儿带回来给大伙儿瞧瞧,看比不比得上我家那婆娘。”一人怪声怪气地道。 “是啊,让兄弟们品评品评,看配是配不上咱们少将军。”众人一阵起哄。 林继面上一红:“你们就别取笑我了,她……她是……” “你们这些土包子知道什么,咱们少将军的媳妇儿,那来头可大了!”副将笑喝道:“就你们的熊样儿,最多回家去取个乡下婆娘,那里能和咱们少将军比。” 有人道:“陈将军,你倒是说说看,咱们少将军的媳妇儿究竟是什么人?” 那副将清咳一声,装模作样地向天上拱了拱手:“少将军的媳妇儿,乃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当、今、天、子。”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气,看怪物般盯住了林继,有欣羡的,有怀疑的,还有同情的。 “少将军娶了女皇陛下,那、那不就是那啥……” “皇后!” “对对对,皇后。” “什么皇后呀,少将军是大老爷们,得叫皇夫。” “对对对,就是皇夫。” 在如潮的议论声中,林继忐忑地瞥了林修远一眼,却见他面色微沉,捋着长须,似是有些不悦。 “爷爷?” “你随我来。”丢下这么句话,林修远向中军帐走去。 林继咬了咬下唇,将紫电交给旁人,向林修远追了过去。 “哎,老将军这是怎么了?”有人疑惑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是啊,少将军娶了女皇陛下,那可是莫大的恩荣呐。” “依我看啊,八成是为了‘子嗣’。”一人压低了声音。 “子嗣?这从何说起?” “少将军虽娶了女皇陛下,却是入赘,将来陛下有了孩子,那是要姓司徒的。”那人摇了摇头:“林家的血脉还要靠少将军延续,可生的孩子却要姓司徒,这教老将军如何高兴得起来?” “爷爷。” 中军帐中,林继来到林修远身后,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嗯。”林修远淡淡应道:“这段日子在京城,过得可好。” “孙儿很好,让爷爷挂心了。”林继低声道。 “你成亲之事,我已知道了,”林修远注视着眼前巨大的白虎屏风:“我虽镇守边关,未能赴京参加你的婚礼,却有人将喜帖送到了北关来。” “爷爷……” 林修远慢慢转过身来,注视着唯一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2 的孙儿:“你可还记得,你奉诏入京之日,我对你说的话?” “记得,爷爷的话,孙儿片刻也不敢忘。”若说着世上还有一个人能让林继心悦诚服,那便是林修远。 “我说过,你此番上京,是为人质,消除天子对林家的戒心。我还说过,要你处处留心,小心谨慎,万不可行差踏错,更加不可去招惹皇族之人,搅进政权斗争之中去。” “是,孙儿都还记得。” “记得?”林修远的目光渐渐凌厉:“可又听进了几分?” “爷爷,我——” “你可好,招惹了女皇,还做了皇夫,如今林家立场尽失,这便是你所谓的‘记得’?” “爷爷……”林继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爷爷的话,我自然是记得的,也尽力克制自己,不给林家惹上麻烦。可感情之事,却不是理智可以克制得了的……爷爷,孙儿明知不该,却仍深爱上女皇,明知应当低调行事,却仍做了皇夫……孙儿没有听爷爷的话,请爷爷责罚。” “责罚?”林修远摇了摇头:“如今米已成炊,责罚你也无济于事。你既娶了女皇,林家便再难从皇权斗争之中脱身。如今只盼那女皇真心待你,不会再猜忌林家,成日想着削林家兵权。” “不会的,爷爷,我与毓儿真心相爱,她决计不会做任何对我不利的事。”林继恳声道。 “感情一事最不可靠,你能保证长久下去,女皇不会对你感情渐淡,转而动了别的心思?”林修远冷哼道:“我早已见惯了皇族的无情,为了权位,亲父亲弟亦可以牺牲。丈夫,又算得什么。” “爷爷,毓儿是不一样的,我与她……不是一般的感情。”林继上前一步,跪了下来:“请爷爷相信您的孙媳妇,也相信孙儿。我们定不会为林家带来祸患的。”她将额头紧紧压在地上,仿佛在等待着林修远的判决。 良久,只听他长叹一声:“罢了。”一手扶起了林继:“年轻人冲动一些,我不怪你。只盼当今天子真能如你所说,对林家留一分情面。” “多谢爷爷!”林继喜道。 “自你离开北关已有年余,家传枪法可还记得?” “家传枪法,自是丝毫不敢忘。”林继肃然道。 “好,你随我出来。” 林继心知林修远要考校他,不敢怠慢,快步跟了上去。两人一路来到校场,场上有数名将领在习练武艺,见他们过来,忙行礼道:“将军,少将军。” 林修远摆了摆手,自武器架上取过一柄长枪,丢给林继,又自取了一柄:“尽管攻过来。” 林继点了点头,摒弃杂余思绪,凝步沉肘,枪尖如毒蛇一般向林修远胸前要害挑了过去。 “好!”旁观的将领一见此招,便是一声喝彩。 林修远却摇了摇头,枪身熟练地一旋,缠住了林继的枪头,一拖一抖,林继竟被震开三步之远。 林修远面色铁青,连上三步,刷刷刷三枪,皆照林继面门而去。林继手忙脚乱,总算是将这三枪挡了下来,待要再攻,林修远已将枪丢回了兵器架,喝道:“你的枪法为何不进反退?” 林继浑身一抖,忙道:“爷爷,我——” “先时你枪法虽有不足,但胜在气势鼎盛,颇有背水一战之气。如今你枪法毫无寸进,应敌之时畏畏缩缩,瞻前顾后,气势荡然无存,却是何故!”林修远一语便道出了林继的不足。 林继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哼!我看你自打做了皇夫,便锐气尽失,让人失望!”林修远拂袖而去。 “爷爷——” “三日之后,我再来考你,若仍是这般无用,今后也别再说自己姓林!” 第八十三章 突袭敌后 林继一身轻便铠甲,一动不动地潜伏在草丛中。 身后,五十名军士以黑带缚额,嘴咬钢刀,等待着林继的命令。 “少将军,”一人悄悄向前爬了几步,在林继耳旁道:“此计当真可行么?” “草原部众以游猎为生,粮草并未备足,只在这小山谷中屯了一些,若能奇袭他们的粮草,定能让他们阵脚大乱,顾此失彼。”林继自信满满地道。 那人叹了口气:“末将指的是老将军禁了您的足,您还偷偷带人出关奇袭粮草,若是被老将军知道了,这……” “无妨,”林继摆了摆手:“此番若得大胜,爷爷自不会再责罚于我。” “可是……少将军,过两日老将军便要考较您的枪法了……” 林继不语,目光落在远处鞑剌人的旗帜上,注视良久。 林修远说她锐气尽失,却也不无道理。这些日子她心中满满地只有司徒毓之事,满心所想,俱是儿女情长。所谓春宵苦短日高起,练武之事早不知被她荒废到哪里去了。确如林修远所言,不思进取。 如今回了北关,她自当重拾枪法,每日勤奋苦练,重振当年的锐气才是。 率军突袭鞑剌军粮,正是为了找回那消弭已久的“锐气”。 又一人轻声道:“粮草辎重一向是军中最重要的物资,鞑剌人定会派重兵把守,咱们就只得五十几人,当真能偷袭得了?” 一人拍了拍他的脑门,低声训斥道:“咱们当兵的,只管听从命令便是。少将军说袭得,那便袭得。” 林继微微一笑:“众兄弟还信不过我么?鞑剌蛮子敢犯我边境,管教他们有来无回。” 众军士便不再说什么,又伏了一回,一名探子悄悄潜了回来,禀告道:“少将军,属下侦得敌军粮草都在山谷最深处,侧旁有泉水流过,怕是不易烧得。” “谷中有多少敌军?” “鞑剌人约有千余,另有千人看服饰像是草原九部的人。” “哼,爷爷说得不错,草原九部果真与鞑剌勾结在一起。”林继轻哼一声,抬头见天将正午,便道:“拿我弓来。” 一旁便有人递上林继惯用的紫貂弓,林继拉了拉弦,向众军士道:“你们之中,有谁会些鞑剌语的?”便有二十来人应了。林继道:“吴汉带队,你们到谷口去,只待谷内起火,便在外呐喊叫骂,虚张声势,见有人追出来,便往小路走,且走且骂,务必将敌人引离山谷,明白么?” “诺!” “若敌人用弓远射,不要逗留,打马直走便是,保命为上。”林继拍了拍吴汉的肩膀:“去罢。” 那二十多人领命去了。 林继道:“余下人等听我号令行事。” “诺!” 一支火矢自潜伏处激射而出,流星一般划过半个山谷,正中谷中的大帐。帐篷本是易燃之物,天热干燥,顿时燃烧起来。火蹿得极快,很快蔓延到了邻近的帐篷。一时间山谷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遮天蔽日。谷中军队很快发现了大火,一时间慌乱起来,人人都忙着往深处的泉眼去取水灭火。 就在此刻,谷外忽传来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3 一阵嚣张的喝骂声和呐喊声,听声音,一时分辨不出究竟有多少人。鞑剌人本有些慌了,但听得谷外的喝骂“恰巧”都是自己熟悉的鞑剌语,还都是一些问候身上器官和女性亲戚的话,顿时怒气上涌。当下只留下一些人灭火,其余人都上了马,准备出谷迎击敌人。 林继在草丛中伏了许久,见一大队人策马冲出了谷去,便紧了紧手中的烈风枪,道:“儿郎们听令,给我杀进去,将蛮人的粮草烧个干净!” “杀!” “杀!” “杀!” 二十来人憋足了嗓门大吼着,随着林继杀入了谷中。 谷中本只剩了一些人手忙脚乱地在提水灭火,见有人杀进来,顿时惊慌失措,不敌来人锐气,纷纷被斩杀当场。 谷中敌人终究数目众多,反应过来的纷纷操起武器,杀了上来。林继一马当先,手中烈风枪如轮一般飞速旋转,每一挑,必有一人毙命于枪下。 手中见了血,林继心中戾气渐渐上来,长枪如龙,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一路势如破竹,直杀到了深处,林继满身鲜血,双目通红,浑身上下仿佛都因杀戮而兴奋了起来。 手中枪一抡,将靠上来的几名鞑剌士兵扫飞出去,自怀里摸出火折子,打着之后直丢进粮草堆里,枪尖如毒蛇吐信,连闪几下,刺死了几名要来救火的鞑剌人。 眼见火势迅速蔓延开来,林继一声长笑:“儿郎们,粮草已烧,退兵了!”烈风枪猛让一突,竟生生穿过了三名鞑剌士兵的身体,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她手上发力,长枪带着血抽将出来,内脏肠肚流了满地。 鞑剌人一时为她气势所摄,谁也不敢上前来阻拦,竟眼睁睁地看着她带着手下儿郎扬长而去。 取了藏在隐蔽处的马,二十余骑扬尘飞奔。前方烟尘滚滚,马蹄轰天,却是被诱出去的鞑剌人听得谷中喧嚣,知道中计,赶忙调头来救。 “前面是何人!”当先一人用鞑剌语大喝道。 “北关林继——”林继反手取弓,弯弓搭箭,拉了个满弦:“特来取汝性命!” 弓若满月,箭如流星。 领头将领只来得及见一劲箭飞至,甚至连闪避的念头也未及出现,便觉额上一凉,一阵天旋地转,栽下马来。失去意识之际,耳中依稀听得一个声音在草原上回响。 “回去告诉尔等统帅,敢犯我天朝者——” “虽、远、必、诛!” 与分派出去的二十多人汇合后,林继点算人数,竟一个也没有少。欣喜之下,她带了人折回北关,入关之时,自是得到成片的欢呼之声。 林继让人签过了马,便向中军帐走去。帐内几上,一壶小酒,几叠小菜,林修远正自斟自饮。 “爷爷。” “坐。” 林修远面上看不出喜恶来,林继心中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跪坐下来。 “你如今,可是长胆了。”林修远一面喝酒,一面淡淡地道。 林继道:“爷爷,我是为了——” “粮草辎重在鞑剌后方,你可知深入敌后,一个不慎,便要叫性命交待了出去?” “爷爷,此番突袭,我方并无损失一人。”林继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所以你便骄傲自满了?”夺地一声,林修远重重放下酒杯,沉声道:“为将者,重在谋略,重在指挥,而不是去逞那匹夫之勇。你倒好,带了五十人便敢深入敌后,奇袭粮草,可有想过自己的安危?今日你面对的不过是千余敌军,他日面对上万敌人,你也是这般不要命你杀出去?” 林继抿了抿唇:“爷爷,固守并非良策,鞑剌能来一次,便能再来两次三次。对付他们,就当以攻为守,将他们彻底剿灭,才能永绝天朝之危。” 还有一句话,她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林修远乃不世猛将,偏生性子太过谨慎保守。以他将才,早在数十年前便可领兵灭了鞑剌,甚至是草原九部。若是如此,哪还会有今日之围? 林修远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从前虞军师随在你身侧,时刻看紧了你,我还能放心一些。如今军师不在,你就无法无天起来了。你真当自己是将星转世,战无不胜么?” “孙儿没有这样认为,”林继倔强地道:“孙儿只是觉得,鞑剌人不善谋略,只知奋战,对付他们,并非难事。” “所以你以为,我固守北关多年,全然是因为看不清局势,怕了鞑剌?” “……孙儿不敢。” “罢了,以你性子,再说亦是无用。”林修远拍下筷子,站起身来:“今日你虽鲁莽,锐气尚可,后日我便不考较你了。你好自为之。”说着掀帐离去。 林继咬了咬下唇,拳头握得紧紧。 总是这样……爷爷总是对她有那么多的不满,无论她取得了多大的成就,无论她打了多少场胜仗…… 他日她定要证明给他看,她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草原,定会为她所带领的铁骑踏破。 第八十四章 相思对月 夜深了。 林继孤枕难眠,便缓步上了城楼。守城的士卒见了她,纷纷打招呼。 “少将军,这么晚了还不歇息么?” “睡不着。”林继闷闷地应了一声,直往城楼最高处走去。 一段悠长细腻的曲子打破了夜晚的沉寂,分明是很欢快的乐曲,却因吹奏之人心怀忧思,而显得分外寂寥。 林继在城楼上站定,远远看着珑夏靠在城垛上,目光凄然,遥望愿望,唇间含着树叶,幽幽吹奏。一袭轻衣随风而起,衣袂飘摇,令林继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她随时可能御风而起,悄然消逝。 微闭上眼,恍惚间,林继的思绪仿佛随着音乐回到了许多年前。 那时候,她还寄居在秦王府中,小小的心思里没有“仇恨”的概念,每日只知勤奋练武,不能让对她寄予希望的人失望。 对那时候的她而言,教导她武艺的秦王就如父亲一般,而秦王妃也如亲娘一般关心爱护着她,加上时不时从宫中回来的司徒毓,一家子倒也其乐融融。 王妃总是那样关怀着她,生怕她累着饿着,亲自为她下厨,晚间睡不着,也是她过来哄着她。 说是亲娘……当真别无二致。 不知为什么,林继脑海中浮现的,总是王妃对她的关怀与呵护。 那么……仇恨呢? 曲声渐停,声音却还悠悠地传出很远。林继睁开眼,便听得珑夏轻声叹了口气,放下了叶子。 “珑姐,”林继慢慢走上前:“心情不好么?” 珑夏瞥她一眼,默默点头。 “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回北关一些的。” 珑夏轻叹一声:“如我这般孑然一身的,到哪里又有什么不同。” 林继从她话里听出了端倪:“珑姐是……想念家人了?” “寻了这么久,总也寻不到……”珑夏低声道:“或许他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4 们……都已不在了吧。” “先前派人多方打听,也只能知道那场变故之后,萧家便穷困潦倒,后来举家入了川,便再也没有消息了。”想起珑夏身世,林继亦是一声叹息。 珑夏本姓萧,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后来家中徒遭变故,她与家人失散,被人贩子卖给了林家。林夫人见她聪明稳重,小小年纪便有些气度,于是让她贴身照顾林继,为她保守秘密。这么多年下来,林继早已拿她当亲姐姐看待了。 “待我得胜还朝,再派人在川中去打探打探。”林继凝视着她:“珑姐,就算你找不到亲人,也无须太过伤感,我和娘亲,都是你的家人啊。” 珑夏微微一笑:“那便多谢少将军了。” 林继点了点头,向城外旷远的草原望了一阵,道:“方才珑姐吹的是什么曲子,之前都没有听你吹过呢。” “小时候常吹的,也没有名字。”珑夏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渐渐黯淡下来。 “听这首曲子……总能想起一些童年的往事……”林继好一阵出神,摇了摇头:“好听得紧。” “想不到少将军还是我的知音呢,”珑夏浅浅一笑:“这首曲子,说的正是童趣。” “原来如此……”想到方才的回忆,林继心中有些沉重。 珑夏轻叹一声:“小时候我与妹妹一道玩耍,她总央着我教她吹这首曲子,如今,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珑姐还有个妹妹?”林继挑眉道:“怎地从未说过?” “她与我一道被人卖了,过了这么多年,早已不知流落到了哪里,或许早已……”珑夏哽咽一声,说不下去了。 “珑姐……”林继不忍地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你的妹妹,定不会是个福浅的。我相信,只要不断地寻找下去,终有一天,你和你的父母妹妹可以团聚的。” “承少将军吉言了。”珑夏破涕为笑,灿若繁星。 两人相视而笑,稍稍释怀。只听珑夏问道:“夜深了,少将军还不睡么?” “睡不着……”林继轻叹一声,伸手按住了胸口,感受着蟠龙青玉的温润。 “少将军……莫不是在思念着京中的某个人?”珑夏促狭地眨了眨眼。 林继脸皮子一向薄得很,闻言红了脸,讪讪地道:“我、我哪里有思念谁……” “哦?”珑夏似笑非笑地道:“少将军难道一点也不思念夫人么?” “珑姐,你就会戏耍于我!”林继被摆了一道,不由得有些羞赧。 珑夏扑哧一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先回房歇息了,就不打扰少将军害相思了。”说着向她挤了挤眼,扬长而去。 林继抚了抚自己滚烫的面颊,摇了摇头,转身向南边望去。 毓儿,这个时候,你在做什么呢? 以你的懒散,怕不是已经睡熟了吧? 只是我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睡不安稳呢? 天气渐凉,你习的又是阴寒内功,该多添些衣服才是。 她翻出蟠龙青玉,怔怔地看着。 毓儿,我想你了…… 司徒毓烦躁地扯下薄衾,披衣而起,来到窗前。 林继已走了数日,不知到了北关没有,身子怎么样…… 这几日,她一刻也不曾睡安稳。一合上眼,总能看到她的林继,有安详的,有严肃的,有温柔的,有微笑的……有时候静静地看着她,有时候却浑身浴血,令人心悸。 纵然知道林继是百胜将军,又对鞑剌人十分熟悉,不会有什么意外,但司徒毓仍止不住去担心。 林继身有旧疾,好不容易在青城山静养了大半年,如今再赴战场,杀戮之下,极可能会导致旧疾复发。若是有个万一……那该如何是好? 别人不知道的,还道林继是个谨慎内敛的人,可是她却知道,林继是个极易冲动的人,所谓的谨慎,不过是极力克制后的结果。若非如此,当年她凯旋回京,也不会在朝堂上让她看出她眼中的敌意。 要知战场之上,最重要的便是冷静知敌,如她这般,若是为人所激,难保不会出事。 如今只盼林继记得她的话,在战场上多留个心眼,也盼林老将军谋见过人,能好生约束她才好。 司徒毓叹了口气,发现自己依旧睡意全无,想了想,便款步走出了寝宫。 寝宫外的汉白玉阑干上,一人斜斜倚着,正看着天上的残月,面上掩不住黯然。 “鱼姐姐?”司徒毓有些诧异,快步来到她身旁:“这么晚了,怎地还不歇着?” “睡不着,”上官鱼淡淡地道:“毓儿不也一样么?” “我又想林继了,”司徒毓低叹一声:“也不知她在北关如何。” “人望同时月,月照不同人……”上官鱼侧头看着她:“或许远方那个人,也在思念着你。” “是么?”司徒毓嘴角轻扬,向北边伸出手,五指微曲,仿佛想抓住什么:“林继,你也在想我么?” “你心如她心,自是一般。”上官鱼扶上阑干,亦是一声轻叹。 “鱼姐姐又是为何难以成眠呢?” “因为她此刻也睡不着……” “她?母后?”司徒毓略扬起眉:“怎地我却不知?” “你的心早已被你的心上人填得满满的,旁人如何,你又怎会理会。”上官鱼摇了摇头:“她虽嫁来了中原,却终究是鞑剌公主。林继出兵鞑剌,打的是她的母族,她嘴上不说,心中又如何能释怀。” “母后她……” “眼见她忧思满坏,长吁短叹,夜夜难以成眠,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上官鱼幽幽地道:“除了陪她失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司徒毓道:“你这般遥遥陪着,她又如何能知道。”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一切唯心而已。” “你待在这里,纵然再苦痛一百倍,也于事无补,并不能让母后的烦忧稍减。”司徒毓挽住了她的手:“以鱼姐姐的才智,逗母后开心定非难事,鱼姐姐为何不付诸运动呢?” “我……做不到……”上官鱼只是摇头。 “记挂着一个人,便应该让那个人知道。”司徒毓柔声道:“假若一个人拥有全天下人的关心,自己却懵然不知,还倒天下人都不关心她,那岂非是世上最悲哀的事情?” “我……” “此刻母后忧心忡忡,最需要的不是一个人的默默守护,而是宽慰。” 上官鱼垂头不语,眼睛却慢慢亮了起来。 “现在,我要去探望探望失眠的母后了,”司徒毓微微一笑:“鱼姐姐要不要一起来呢?” “嗯……”上官鱼轻声道:“也好。” 第八十五章 穷寇莫追 “哟,这不是唐姑娘么?”长安最大的药铺之中,唐诗被人认了出来。 这声音浑厚又带了几分轻佻,听起来有些耳熟,唐诗转过头去,就见一名青年双手抱臂,正懒洋洋地冲她笑着。 “你是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5 ……”唐诗努力思索,总算是记起来了:“青城山脚那个驿丞?” “姑娘好记性,”青年哈哈一笑:“在下陆停。” 拼酒那回,于唐诗而言显然不是什么美妙的记忆,她轻哼一声,不打算理会此人。陆停却没脸没皮地凑上前来,探过头看了看她手中的药方,口中啧啧有声:“姑娘家里这是有重病人么,怎地用如此猛的药?” “这药性猛?”唐诗蹙起了眉:“你又懂得什么了。” “不才幼时体弱,倒也自学了些医道,自是入不得姑娘法眼。”青年摸了摸胡渣子:“不过这个方子不算太深奥,陆某还是勉强能看懂的。” 唐诗看着药方出了一会神,淡淡地道:“这药吃下去,会如何?” “倒也不会如何,若是对了症,吃下去人便昏昏沉沉的,渴睡一些。不过睡梦之中,病也好得快。”陆停嘿嘿一笑:“怎地姑娘堂堂的唐家二小姐,也要亲自出门抓药?” 唐诗将掌柜包好的药材拎了,淡然道:“这些药非比寻常,出不得差错。下人毛手毛脚的,我不放心。”说着转身出了药铺。 陆停快步追了上去:“唐姑娘这便要回府了?” 唐诗陡然止步,冷视着他:“你怎知道我的姓氏?” 陆停耸了耸肩:“唐家乃江南第一商贾,陆某早有耳闻,要打听姑娘的家世,也并非什么难事。” 唐诗轻哼一身,与他擦肩而过。 “姑娘且留步!”陆停忙唤道。 “还有什么事?”唐诗不耐道。 “不知姑娘可还记得陆某在青城驿站中说过的话,”陆停笑得很灿烂:“不知姑娘现下可有闲暇,陆某请姑娘喝酒。” 唐诗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盯了他片刻,道:“你想追我?” “噗、咳咳……”陆停不虞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被口水呛得一阵咳嗽:“姑……姑娘当真是爽快人……不过姑娘误会了,陆某只是觉得那日拼酒不大尽兴,如今有缘再遇,不若一道往酒楼去如何?” 唐诗提了提手中药包:“我要回府煎药,不得空。” “那倒无妨,”陆停笑道:“他日姑娘有空,再来寻陆某便是。” 唐诗点了点头,转身便走。耳中听得脚步声响,那陆停竟又追了上来。唐诗加快脚步,陆停竟也跟着加快了步伐,一路行来,颇有锲而不舍之势。 唐诗陡然转身,冷冷地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陆停耸了耸肩:“陆某可没有跟着姑娘。” 唐诗抬头瞥了唐府的牌匾一眼:“这里便是我家,你还说没有跟着我么?” 陆停摸了摸下巴,打量着唐府的宅子,口中啧啧称赞:“唐家倒真不愧是富贾,这宅子就是比我那小驿站漂亮得多。” “姓陆的,你究竟想做什么?”唐诗不耐烦与他纠缠。 “陆某没想做什么,只不过正打算到府上拜访一下令兄罢了。”陆停眨眼笑道:“陆某与令兄,和算是老相识罢。” “就凭你?”唐诗冷觑他。 “陆某与令兄虽然久未联系,但想来他还是记得在下的。”陆停抱臂胸前,一副无赖模样:“是与不是,姑娘问过令兄便知。” 唐诗冷冷地盯着他,许久,轻哼一声,向内走去。陆停摸了摸下巴的胡渣子,换上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快步追了上去。 紫电一声长嘶,向前方的敌人狠狠踩了下去。林继长枪一扫,将四周围上来的敌人扫开。呼吸一口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她极目远眺,却见远处山坡上,又数十名步甲层层保护的,正是鞑剌人的帅旗。 她嘴角露出得计的笑容,双脚一夹马腹,紫电当空越过一名鞑剌人,便向那边冲了过去。 在北关与鞑剌人僵持了半月,鞑剌人久攻北关不下,终因粮草辎重的损失而有了退兵的意思。 这段时日,林继多次向林修远请求出兵直击鞑剌,却都被林修远否决了。直到得到鞑剌人退兵的情报,林修远方命林继抄小道埋伏在鞑剌人折回的必经之路上。 鞑剌人生性勇猛,却不擅谋略,遭遇埋伏,顿时被杀了个手忙脚乱。 然而林继此番只带了五千人,抗衡鞑剌三万大军终究是有些捉襟见肘,初时杀得痛快,待鞑剌人稳定阵脚,便有些难办了。 见林继要取鞑剌帅旗,鞑剌兵将自是纷纷半路拦截,都被林继几下挑开。 紫电如风一般闪过数人,直奔小山坡而去。林继杀得性起,忽大喝一声,将手中烈风枪向山坡上掷了过去。枪势如龙,势不可挡。破空声中,烈风枪穿透数名鞑剌步甲兵的躯体,将最后一人生生钉在地上。 林继哈哈一笑,空手一夺,将敌人劈过来的长刀夺下,紫电急蹿,几步来到帅旗前,长刀横扫,将帅旗连着护旗人一道劈成两段。 林继执旗在手,另一手弃了长刀,将烈风枪拔起,运劲以鞑剌语喝道:“鞑剌帅旗已倒,降则不死!” 山坡下传来北关军成片的附和声:“降则不死!” 帅旗一倒,鞑剌人士气又挫。原本还在顽抗的鞑剌人也无心再战,余下的万来人如潮水一般向草原上涌了过去。 林继将帅旗弃在地上,拨马下了山坡,又在鞑剌败兵之中冲杀了几回,方与己方会合。 “少将军!”副将陈抗杀得微微喘气,勒马问道:“鞑剌人已去。” 林继点了点头,道:“点算一下,我军伤亡如何。” 陈抗回头粗看一眼,道:“约折了不到一千人,敌人伤亡不可计数。” 林继目光追随着草原上只剩了黑线的鞑剌败兵走了一会,道:“儿郎们可还有再战之力?” 陈抗知她话中意思,不由愕然道:“少将军,穷寇莫追。老将军吩咐过,伏兵之后便在此处等待北关援军。” “爷爷的本意,是要我们在这里拖住鞑剌人,然后与援军里应外合,全歼鞑剌。如今战事结束得快,援军又迟迟不到,我们何必在此干等?”林继一挥手中长枪,直指北方:“不若乘着士气,一举杀到鞑剌王庭中去,灭了这些蛮子!” 陈抗听得瞠目结舌:“少将军,以咱们这几千兄弟,杀、杀去王庭?!” “怎么,你怕了?”林继斜睨他道:“鞑剌的军力,不过只这三万人罢了,如今倾巢而出,王庭必然空虚,正是偷袭的好时机。” 这偷袭之计当年他便用过一此,以此生擒鞑剌王族三百人。如今鞑剌势微,想来更是无力抵挡北关大军。 “可是……只这数千人,会不会少了些。”陈抗可算是看着林继长大的,知她性子冲动刚烈,一旦决定了,只怕很难劝住。从前还有个虞军师约束她,如今军师不在,他这个小小副将,如何能劝动她? “千人又如何,我正是要以这四千轻骑袭了王庭,要鞑剌人长个教训,永远不敢再犯我边关!”林继长枪一挺,喝道:“儿郎们可愿随我前去,再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6 立那千古功业?”这些士卒,都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战斗力虽还及不上林修远的亲卫,却已超过了一般的北关军。 “愿听少将军差遣!”这些人都是热血男儿,听得要杀鞑剌蛮子,都兴奋起来。 林继哈哈一笑,拍了拍陈抗的肩膀:“陈叔若是怕了,不妨留在这里等待援军。若是援军来了,就为我说一声,让他们前来接应。”说着一夹马腹,整个人蹿了出去。北关军紧随其后,向北而去。 陈抗眼睁睁地看着大军从身旁驰过,心中暗暗叫苦。 这少将军做了皇夫娶了老婆,怎地性子还如从前一般冲动热血? 这奇袭鞑剌王庭,运气好自是大功一件,可要是有个万一……可、可要他如何与老将军交待啊! 想到此处,陈抗咬了咬牙,猛抽马臀,向北关方向奔驰而去。 唯今之计,唯有速速带了大军,前去支援少将军才是。 第八十六章 悔不当初 正如林继所料,鞑剌残部带兵在外,如今镇守王庭的只有近千名鞑剌士卒与一些老弱妇孺罢了。 林继带兵抄袭过来时,整个王庭都像是炸了锅,沸腾起来。厮杀声,呐喊声,兵刃相撞之声,兵器刺入肉体之声,哭喊声交织成一片。 林继身先士卒,突入敌军之中,手中烈风枪连挥,每一个回旋,便带走了数条人命。 脚下尸横遍野,紫电的每一下,都踏在血泊之中。林继两眼通红,体内止不住兴奋,总想用更多人的鲜血来满足心中的渴杀。 身后四千轻骑亦杀红了眼,如绞肉机一般碾过人群,不论是士兵,还是无辜的老弱,纷纷做了刀下亡魂。 林继哪里还顾得这许多,满心只有族灭鞑剌,屠尽王庭。 只有杀、杀、杀! 一枪刺入一名士兵胸中,林继右臂一振,竟生生将他挑了起来,抛出老远。 眼中收到鞑剌人的憎恨,林继只是冷笑。 战场之上,哪有手下留情一说,有的,只是你死我活。 有胆挥兵犯我中原,就要有身死族灭的觉悟。 鞑剌人无论男女,自小便学弓马武艺,长大之后,便是侵犯中原的生力军。 若你们当真不愿死人,为何每年都要犯关一回,每十数年便大举侵略? 你等……死、不、足、惜! 臂上忽地一疼,却是被侧面攻来的鞑剌人划了一刀,她横扫一枪,将那人扫出老远,在地上滚得几滚,便不会动了。 手臂上的疼痛却让林继陡然清醒过来,四周满是残肢断臂,放眼往去,俱是一片鲜红,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她的士兵与鞑剌人厮杀着,刚开始还有些抵抗,到最后,全然成了一方的屠戮。 远处,鞑剌的老人与孩子哭喊着向四下里逃窜,有的死与流矢,有的却被践踏而死。 整个鞑剌王庭都成了一座炼狱,四处都是残缺的尸体,丢弃的兵刃与痛苦的叫喊。 林继握枪的手忽地颤抖起来,眼中的血红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幡然醒悟与无限的自责。 她……她究竟在做什么啊?! 这般杀戮无辜的鞑剌百姓,与那些侵犯中原的鞑剌人有何区别?鞑剌人的行径,一向是她最为不齿的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不是老师时常教导她的么?为何她全都抛在了脑后? 一将功成万骨枯……李夫人教训得一点都没有错。 她的父亲死在了战场上,那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并不是死于鞑剌人的无端屠戮。 苏越溪的话,一句一句地浮上心头,让她瞬间苍白了面颊。 她恨鞑剌人杀了她的父亲,可她……又杀了多少鞑剌人的父母子女呢? 她自以为建立了千秋功业,到头来,却只是个杀人机器而已。 她杀鞑剌人,究竟是为了国仇,家恨……还是自己的杀戮欲望? “住……住手……”林继颤声道:“都给我住手!” 喊到第三遍,才有人陆续停手,渐渐的,所有北关军都停了下来,不解地看着林继,等待她的命令。北关军一向令出必行,虽然林继的要求有些不合时宜,但他们还是选择了服从。 杀戮渐渐止息,得以幸存的鞑剌人如蒙大赦,纷纷逃开。 林继紧握染血的长枪,微微喘息。半晌,她闭上眼,叹了口气。 鞑剌犯我中原固然可恨,却罪不及全族…… 比起鞑剌,我林继怕才是罪无可恕之人。 罢了。 林继挥了挥手,意兴阑珊地道:“全军停令,撤——” “少将军留心!”忽有人大喝一声。 林继正处于神思恍惚的状态,闻言茫然回身,却见一支劲箭快如闪电,直向她胸口激射而来。林继终究是临敌经验丰富,关键之时,勉力避开了胸口要害。那一刹那,她只觉胸口一疼,整个人便向后倒去,栽下马来。 眼前阵阵发黑,倒下的最后一刻,她隐约瞧见了躲在远处帐篷之后的一个人影。那人虽然留着络腮胡子,却仍不难看出是个汉人。 “神箭薛塔达!” 失去意识前,她听到有人用鞑剌语欢呼了一声。 塔达,那是驸马的意思。 司徒毓猛地挺直了身子,吓得在一旁服侍的宫女跪了下来,连连问安。 司徒毓柔了柔隐隐作痛的的太阳穴,秀眉蹙得紧紧的。 方才没有做梦,却在一刹那间惊醒,这种经历是从未有过的。心底深处隐隐有些不安,仿佛少了些什么。 “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陛下,亥时。”宫女恭敬答道。 “这么晚了……” 司徒毓站起身来,在御书房中来回踱步,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边关可有什么急报送来?” “回陛下,没有。” 司徒毓心中稍定,顺手拿起睡着前在批的一份奏折,仔细看了起来。 上官鱼近来心神不宁,是以她没有再让她批阅奏折。 “近来你可有看到曲儿?”司徒毓随口问道,印象中,她似乎有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婢子近来很少看到公子。”宫女如实答道。 “嗯。”司徒毓点了点头,眉头忽地紧锁,将手中奏折慢慢合上。 这份奏折是关于处置鞑剌王族的——自林继将鞑剌三百王族擒来,也有一年时间了,她始终不曾下狠心去处置这些鞑剌人。 一来是看在太后面子上,二来自己好歹表面上有一半的鞑剌血统,若是下手狠了,未免遭人议论,说她冷血无情云云。 可如今鞑剌人竟不识好歹地再度来犯,当真不怕她将这些王族斩了么?还是说……这根本就是有心人的目的? 念及远方那人,司徒毓目光转了柔和,既而又变得冷狠。 若是林继毫发无损地回来,她或许还能留鞑剌王族一命。如若不然…… 司徒毓手中玉毫一折两断,落在书案上。 鞑剌王族的死期便要到了。 林继的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7 梦里是一片血红。 她在梦里不停地杀戮,杀鞑剌人,杀草原九部,无论是士兵还是妇孺,都死在她的屠戮之下。 梦里的她,满身鲜血,面目狰狞,两眼通红,浑身充满了屠杀的快意……是那么地陌生。 那柄林家世代用以保家卫国的烈风枪在她手中使得飞快,风声呼呼,却像是在哭泣。 你在做什么? 你不可以再杀戮了。 这些人,有些该死,有些却是无辜的。 再杀下去,你只会变成丧心病狂的杀人机器,你就不再是一个“人”。 林继不知道自己是在指责梦里的她,还是在自责。在无边的痛悔之中,一个人的容颜渐渐浮现在梦里。 那是从前的秦王妃,如今的太后。 当初自己对她的恨现今看来,岂非太过荒谬可笑? 因为两族族民都不愿看到的战争而死去的父亲……这样的血债,怎能算在一整个民族头上,又怎能因此而迁怒一个无辜的鞑剌公主? 她……真的错了。 仇恨令她罔顾多年来太后对她的关爱与照顾,一心只留下仇恨与疏远,生生拉远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即便如此,太后对她的态度也不曾有丝毫更改,甚至她将鞑剌王族擒回长安,太后也没有因此对她有所怪罪。 她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太后?对一个视她如己出的女人? 她林继……当真禽兽不如! “少将军……怎么哭了?”一只手轻轻为她拭去眼角悔恨的泪。 林继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珑夏关切的面容。 “珑姐。”林继慢慢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 “可算醒了,可觉得哪里不适么?”珑夏关切道。 林继摸了摸胸口:“我……” “少将军当真命大,你被抬回来时,所有人都吓坏了,结果伤口却只有浅浅的一点,全被这玉挡了下来。”珑夏摊开手,破碎的蟠龙青玉静静地躺在她手心。 “这是……蟠龙青玉!”林继难以置信地一手抓过,只觉心中某处也碎着青玉破碎了开来:“怎会……如此……” “不就是一块玉么,人没事,才最重要的。” “这玉是毓儿送与我的,我曾对她保证过,一定会好生保管这块玉。如今……如今……”林继失了魂一般念叨着。 “少将军,这玉固然重要,可也比不上性命。”珑夏拍拍她的手背,宽慰道:“若是陛下知道此玉救了你一命,只怕还要感谢于它。” “可是……” “比起碎玉,你更应该关心的是这个。”珑夏自袖中摸出一枚小小的蜡丸:“这是青玉碎片之中找到的,大概是陛下留给你的吧。”珑夏促狭地眨了眨眼,将蜡丸放入她手中。 “玉中藏有蜡丸?”林继疑惑地打量着手中蜡丸——这玉不是先皇命人打就的么,怎么可能会有司徒毓给她的东西? “不过少将军也别急着看,”珑夏敛下眉,面露忧虑之色:“老将军先前吩咐过了,若是你醒了,便去中军帐见他。” “见、见爷爷?”此番她不听军令擅自偷袭鞑剌王庭,若是好好的也便罢了,偏生还受了伤,这一顿好骂是免不了的了。 “先前少将军受伤,老将军找了大夫来为你症治,”见林继面色大变,她也禁不住叹了口气:“那件事儿,怕是瞒不住了……” 第八十七章 人心叵测 到中军帐时,却被告知林修远去了城楼上。林继寻过去时,就见最高的城楼上,林修远一人孤零零地站着,一动不动地眺望着北方草原。 “爷爷……”林继小声唤道。 林修远“嗯”了一声:“你的伤如何了?” “无碍了。”想起珑夏的话,林继的心慢慢沉了下来,一时无语。 “那就好,”林修远淡淡地道:“你从小到大,没少受伤。只是这一回,着实伤得不该。” “……爷爷教训得是,是孙儿大意了。”林继心悦诚服地道。 “我早知你性子冲动,本不该让你去设伏。”林修远摇了摇头:“不过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是无用,人没事便好。” “爷爷,那鞑剌……” “援兵到时,鞑剌王庭已是空空如也,那落败的一万残兵已逃得不知所踪。”林修远淡瞥她一眼:“北关之围既解,我便没有再乘胜追击。” “原来如此。”鞑剌退兵,是否意味着她可以回去了? 林修远忽地咳嗽起来,昔日笔挺的背脊痛苦地弓起,浑身也止不住颤抖着。 “爷爷!”林继忙上前搀他。 林修远略一挥手,将她抚退一步,捂着嘴猛咳一阵,这才渐渐平复下来。半晌,他摇头道:“爷爷虽然老,但还没有到要人扶的地步。” “爷爷……”林继蹙眉看着老人,心中止不住担忧。 林修远年已过八十,虽说身子硬朗,但终究是老了。想到此处,她不禁庆幸自己领兵来了,否则以林修远性子,定会亲自上阵,到那时若是有个万一,当真不堪设想。 “我没事。”林修远一手扶了城垛,看向漫无边际的草原:“只是想起了你爹。” “爹爹?” “我中年方得此一子,一直视若珍宝,将林家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林修远缓缓道来:“你爹虽资质平庸,兵法韬略,总也不会活学活用,却始终没有让我失望过。” “他自小勤奋练武,一直深信勤能补拙,从未有一刻懈怠过。”林修远叹了口气:“还记得有一回他得了风寒,却仍坚持在冰天雪地里练枪,直练到昏厥过去,才有人发现了,将他抱回来。就是那一回,他险些病得丢了性命。” “爷爷,我……”对比沉溺于儿女私情的自己,林继惭愧地低下头去。 “小时候的你,几乎与你爹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爹生得太漂亮,还被旁人取笑过。不过他的枪法练到第十七式的时候,已没有人敢轻看于他。” “爷爷……对不起,孙儿,辜负了您的期望。”林继无地自容。 “看到你小时候努力练功的模样,我总能想起你爹爹……”林修远伸出手,轻抚着她的头发:“自小我便让你随秦王入京,便是不愿你再搅入这战场烽烟。可林家世代忠良,不能就此放弃了为朝廷镇守北关。” “你可还记得八岁那年,我派人将你接回来那天对你说的话么?” 林继点了点头:“爷爷问我想不想继承爹爹遗志,镇守北关,以一生性命,换得中原太平。” “那个时候,你毫不犹豫便应了是。现在想想,当真对你不公……” “爷爷?” “如今,爷爷再问你一回,你可还愿意如此为国效命,为天下人而战?”他凝视着她。 “孙儿……愿意!”林继决然道。 “好、好……”林修远长叹一声,用力一掌击在城垛上:“不愧是我林家的孩子,不愧是你爹的孩子!” 林继愧疚不已——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8 林修远在她身上寄托了多少希望,可她却隐瞒了他那样的事情,实在不孝之极。 “爷爷,其实我——” 厚实的手掌重重落在林继肩上,林修远注视着林继,眼中包含了多少复杂的含义,最终,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有些事情,永远不要说出来的好。” 林继心中一阵狂跳:“你知——”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永远都是我林修远的孙子。”五指微屈,扣住了林继的肩膀,林修远遥望远方草原:“是我林家的希望。” 林继本该松一口气,可不知为何,心却渐渐沉了下来,胸中闷闷的,十分难过。 “我明白了……”她低声道:“爷爷。” 走下城楼时,林修远遥遥看着她,直到她拐过边角,再也见不到踪影,方长长一叹:“老天……竟如此作弄于人,当真可恨。” “继儿,莫要怪爷爷……你的身份,注定你只能一辈子如此。” 一个装满了马奶酒的瓦罐狠狠摔落地上,砸成粉碎,乳白色的酒液四下洒溅。 男子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回帐篷中的另一个人身上。那人一身鞑剌华服,满脸络腮胡子,正怒气冲冲地在帐篷中走来走去。 “驸马爷息怒。” “息个屁的怒!”那人吼道:“你们不是说过,我领兵进犯北关,便里应外合,让我大胜一场,好收服鞑剌人心的么?如今兵败,你们定要给我个交代!” “鞑剌虽然兵败,驸马爷的神箭不也射倒了那封狼将军么?”男子淡淡地道:“此事有许多人亲眼目睹,再加上在下的造势,驸马爷要收服鞑剌残部,决计不成问题。” “问题是我凭什么损兵折将,又捞不着好处?”那人狠狠瞪着男子:“射倒了林继又如何?北关一日不破,我便一日不能挥师中原。” “驸马爷可知那林继乃是天朝皇夫,身份地位举足轻重。若他死了,女皇非将天下翻过来不可。到那时候,我主在中原制造混乱,驸马爷便可趁虚而入,率兵直指长安。”那人循循善诱:“驸马爷所盼,不正是有朝一日可以挥师打回长安,向司徒皇族讨回你失去的东西么?” “你说得不错……”那人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待我收服鞑剌残部,得到草原九部的支持,定要让中原皇朝好看,以雪我当年之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堪的往事,他两手握拳,面上肌肉扭曲,咬牙切齿:“当年司徒景明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定要加倍报偿!” “会有这么一天的,”男子双手笼在袖中,嘴角浮起淡笑:“说起来,在下送与驸马爷的药,驸马爷可曾用在了那支箭上?” “你放心,我仔细地抹匀了。”那人没好气地道:“怕只怕你的毒药不好。” “药自然是好的,却并非毒药,最多,只能算是奇药罢了。”男子微笑道:“那药能促使伤口很快愈合,而药却会永远地留在她体内,慢慢生根发芽,随着气血行遍全身。渐渐地,他会发现自己不能动性,亦不能动情,只少气血稍稍翻腾,浑身上下,便会说不出地难受。要不了多久,天朝的皇夫,便会慢慢地死去,谁……也察觉不出死因来。” 那人哈哈大笑:“如此甚好!我便在这草原之上,静候中原传来的好消息。待我拿下中原,自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只要驸马爷信守承诺,与我家主人平分天下,一切,都会顺利进行。” “这是自然,若我能报得大仇,不过是半壁江山,有什么不能让的。”想到得意处,那人仿佛已坐在了太极殿富丽堂皇的龙椅上,睥睨天下,眉飞色舞。 “如今,驸马爷有何打算?” “王庭已毁于战火,我打算将残部向北迁移,营造新的王庭,养精蓄锐。” “如此甚好,我们的人已向草原九部进行了说服,到时候,他们自会给你以便利,你不必担心背后遭人暗算。” 那人摸了摸胡子,得意地道:“如今最妙之处,便是那留在长安的三百王族。我这一打北关,他们定是死路一条。王族既灭,这鞑剌,自是我的天下。” “那便恭喜驸马……不,薛单于了。” “哈哈哈哈——好!” “待中原内乱之日,便是我挥兵再临北关之时。” “到那时候,无论是司徒家还是林家……所有的血仇,我薛权都要一并取回来!” 第八十八章 君当归矣 就着灯火,林继小心翼翼地捏开蜡丸,取出了里边极薄极薄的纸来。 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了一些字,林继对着光亮出一照,默念道:“得此书者,须立誓以此力量辅佐皇族平复天下。凡起二心者,朕必与天下人共诛之。” 好大的口气! 玉铺掌柜曾说此玉是先皇司徒酉要他打就,莫非写这些字的,便是司徒酉? 林继继续看下去,却见纸上写道:“朕曾集先皇之暗力,成书一册,藏于禁宫之中。此书遍数天下要害之处,并列有花名半册,供汝驱策。汝当以此力效命当今,不得包藏私心,为所欲为。” “藏书之处极为隐秘,另有一函,藏于皇帝冠冕第九珠中,碎之即得。中藏书册地点,非当今亲密之人,不可得也。” 看到这里,林继也不禁要感叹这位皇帝心思缜密。首先这蟠龙青玉是司徒毓极为珍视的,除了她这个特例,寻常人根本碰不到。即便是拿到了,也不会有人舍得将玉打碎,得到其中蜡丸,自然也不会知晓这个秘密。便是玉不小心遗失了,又不小心碎了,拾得之人也不可能拿得到皇帝冠冕,更别说是将冕珠取下弄碎……这环环相扣之下,除非有人相告,抑或是机缘巧合,绝不可能得到那本册子。 设计得如此隐秘,那本册子上的东西,定是很惊人。待她回去之后,与司徒毓参详参详再说。 林继呆望着桌上的碎玉,不由得出了神。 多日不见,也不知毓儿好不好……若是知道玉碎了,会不会生气? 她轻抚着碎玉,叹了口气,比起得到那本册子,她宁可这玉完好无损。毕竟,这是她与司徒毓的定情信物。 改日回了京,再去寻那玉铺老板,看有没有办法补好了吧。 “少将军、少将军!”珑夏急匆匆地跑进来,一脸的喜色。 “什么事这么急?”林继小心翼翼地收好玉。 “京里来了使者,你猜猜是谁?” “我猜不着。”林继摇了摇头。 “是中书令李大人的公子,”珑夏喜滋滋地道:“陛下派人前来北关,定是来慰问少将军的。” “别瞎说,天子使者,自然是来劳军的。”林继这样说着,心中却是一阵欣喜——司徒毓也在挂念着她么。 想要得到司徒毓消息的冲动占领了全部心绪,她快步向外走去:“他现下在何处?” “被老将军迎到中军帐里去了。”见她如此口不对心,珑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99 夏掩嘴一笑:“少将军可走慢些,你的伤没好,别摔着了。” 一路疾行至中军帐,过见李昀之一身锦袍,与林修远言谈甚欢。 “李公子。” “皇夫殿下,久违了。”李昀之笑嘻嘻地向她拱手。 “李公子,怎地此番却是你前来劳军?”这李昀之虽然是李敬亭的儿子,身上却没有什么官职,此番照理说不该由他来才是。 “还不是因为有人惦念着领军在外的人,这才遣了我来做苦力,慰问慰问那人啊。”李昀之促狭地眨了眨眼。 林继心中一阵甜蜜,面上禁不住浮起笑容:“她……可还好么?” “唔……不大好。”李昀之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 林继大是紧张:“她怎么了?!” “寂寞如雪,相思成疾,为伊消得人憔悴……”李昀之摊了摊手:“又怎么好得起来。” 林继面上一红:“你就不要取笑我了。” 李昀之哈哈一笑,从袖中摸出了圣旨,制止了两人的跪拜,便宣读起来。 圣旨上无非是一些冠冕堂皇的慰劳前线将士的话,顺便对劳苦功高的的林家老少将军一番鼓励嘉奖,赏赐无数。 两人谢恩之后,林修远向林继使了个眼色,道:“使者想来有许多话要与她说,老夫便不打扰了。”说着向李昀之抱了抱拳,出了中军帐。 李昀之长长吐出一口气,肩膀也垮了下来:“真是累死了!”他毫无形象地往地上一坐,顺手便将圣旨丢过一边。 见他如此,林继挑了挑眉,略觉好笑:“怎么?” “令祖气势十足,同他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他。”李昀之叹了口气:“不愧是名震边陲的老将。” “爷爷哪有这样可怕,我看你方才不是挺轻松自在的么?” “那都是装出来的……说起来你爷爷的气势比皇姐姐还足,真是……”李昀之自嘲一笑:“不说这个了,有人让我来问你近来可好。” “我……”林继禁不住摸了摸胸口的伤处:“挺好的。” “是么?”李昀之挑了挑眉:“可我怎么听说,你在战场上受了伤?” 林继眉头一跳,强笑道:“哪有此事,许是谣传罢。毓……陛下不知道吧?” 李昀之笑得灿烂:“你以为关于你的任何风吹草动,能瞒得过上边那个人么?” “那她……” “她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带了许多上好的伤药过来。”李昀之抱臂胸前:“说起来,北关战事究竟如何了?” “鞑剌已败,只剩收拾残局了。” “那敢情好,上边那位说了,若是战局已定,便让你凯旋还朝,不得耽搁。” “还朝?这……”听得要回京,林继心中便有几分窃喜:“只怕要问过爷爷才行。” “既是陛下旨意,你便回京罢。”帐帘一掀,林修远大步走了进来,也不知方才的话听到了多少:“鞑剌残部已举族北迁,短期内无法对北关构成威胁。草原九部亦没了动静,想来是不打算为一个苟延残喘的部族而与我朝为敌。” “爷爷?” “善后之事,我自会处理,你只管回京复命便是。”林修远挥了挥手。 “是!”林继努力压下兴奋,高声应道。 林修远摇了摇头:“去准备准备罢,明日一早便启程。” 林继应了一声,看向李昀之,却见他耸了耸肩:“皇姐姐让我留在北关,随老将军学些军略,所以你只能自己回去了。” 李昀之本是一富贵闲人,如今又做使者,又学军略的……司徒毓此举,定是大有用意。 疑虑在心中一掠而过,随即被即将见到心爱之上的喜悦掩盖了下去。 “是,爷爷,孙儿先去收拾行囊了。”她向两人拱了拱手,退出了中军帐。 隐约的,她似乎还能听到帐中传来的剧烈咳嗽声。 林继大军接近长安城之时,百姓夹道相迎,一如当年她凯旋而来之时。 封狼将军再一次击退了鞑剌,再一次打了一场漂亮仗,这对百姓而言就足够了。尽管这场胜利的幕后谋划是林修远,但是一名老将的胜利,远不及少年将军的胜利来得振奋人心。 林继策马来到城门前时,城门下仪仗整齐华丽,一人独立于路中央,明黄龙袍,至尊冠冕,不是司徒毓,还能有谁? 林继强行抑制住激动,策马来到近前,利落地跳下马背,定定地注视着司徒毓。 她看起来瘦了许多,人也憔悴了,可这一切都掩不住她眼中的激动与喜悦。数息,林继单膝跪下,向司徒毓抱拳道:“臣林继——” 一双温热的小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缓缓抬起,也打断了她的话。四目交投,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彼此诉说,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彼此凝视良久,司徒毓缓缓地道:“皇夫,辛苦了。” “为天下,为陛下,臣不苦。”林继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司徒毓。 司徒毓略略缩手,握住了林继的手,一紧,再紧。 此时此刻,她分外想要投入林继的怀抱中,一叙别离之苦。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除了紧握她的手,除了凝视着她,什么也做不了。 林继感受到她手中传来的力道,只觉心中暖暖的,仿佛被什么捂化了,只余一派柔情似水。 “有劳陛下出城迎接,臣不胜惶恐。”她嘴角扬起,目光温柔无限。 “朕只是来迎接得胜的将军,朕的丈夫,有何可惶恐的?”若不是朝臣劝阻,她只怕早已迎出十里开外去了。能早一刻见到林继,她便早一刻安心。 “随朕登车回宫罢。”司徒毓将满腔柔情化作盈盈一笑:“朕的皇夫。” 十指纠缠,司徒毓拉着她的皇夫,走向候在一旁的銮车,心中的一切愁绪都已随风吹散。 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第八十九章 落井下石 方一入车中,司徒毓便已抑制不住心中激动,扑到了林继怀中。 林继心中激荡不已,却仍是拍了拍司徒毓颤抖的肩膀:“毓儿,盔甲硬冷,小心弄疼了。” 司徒毓哪里顾得了这么多,只要能拥住林继,便是她身周都是利刃倒刺,她也甘之如饴:“林继,你走了这样久。” “是我不好,”林继轻轻环着她,柔声道:“我已经尽快地结束这场战争了。” 无论是偷袭敌军粮草,抑或是突袭鞑剌王庭,都是极为冒险的举动。得之,则加快胜利的步伐,不得,则损兵折将,甚至她这个主将都可能有性命之尤。 她为何如此拼命?为的,不正是早日结束战事,回来司徒毓身边,兑现她的诺言么? 司徒毓忽抬起头,神情严肃地看着她:“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又冲动逞能了?” 林继有些心虚地忽闪了目光,道:“没有啊。” “是么?”见她如此,司徒毓的目光愈发犀利,在她身上上下打量:“我听说的,可不是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0 这样呢。” “那些谣言,听来做甚。”林继敷衍地笑着,却被司徒毓捧住了面颊:“快从实招来,若有半点不尽不实,家法伺候!” 连家法都出来了…… 林继摇了摇头,俯下头去与她额头相贴:“这些事情都过去了,还提来做什么,我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了么?” “不行,你的事情,我一定要知道得一清二楚。”司徒毓毫不退缩。 林继无奈地放柔了声音:“毓儿乖,不闹了。” “林继,你当我是小孩子么?”见她哄孩子一般地哄着,司徒毓大为不满。 见妻子没有妥协的意思,林继微凑上前,封住了她的小嘴,唇齿相接,馥舌纠缠,几个来回,司徒毓便迷蒙了目光,软在她怀中,再无深究的心思。 激吻总能令人失控,林继一时忘了自己还在回宫的銮车之中,一双手已熟练地探入司徒毓龙袍衣襟里,逡巡着属于自己的领地。 司徒毓星眸半闭,没有阻止她四处放火的行为,只是在她的动作过火之时启开贝齿,轻咬上她的耳垂。 “我的皇夫殿下,这可是在銮车上。”她隔着衣服按住了林继的手:“銮车快进宫了。” 林继没有再动,也没有抽回手,两人就这样静静依偎着,感受着彼此的呼吸与温暖,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团聚。 銮车静静地前进着,谁也没有出声打破这片沉寂。也不知过了多久,銮车停了下来,有人在车外提醒道:“陛下,殿下,已到宫中了。” 林继缩回手,为司徒毓整理着衣服头发,末了,两人相视一笑,携手下车。 凯旋之将,自该往太极殿听候天子发落。两人携手出现时,殿中大臣早已等候多时。无数到目光刷刷地落到两人身上,既而是两人紧握的双手。 林继目视前方,余光却在打量着四周的朝臣。她发现李敬亭并不在朝臣班列中,不知是不是那时受的伤还未好。朝中倒多了许多陌生面孔——她记性很好,虽只上过几回朝,却将朝中文武的面貌记了个大概。如今朝臣仿佛大换血一般换了许多生面孔,由不得她不犯嘀咕。 不过此刻并非好奇的时候,两人已走到了御陛前,司徒毓用力握了握林继的手,四目交投,顷刻间仿佛便交换过了千言万语。司徒毓缓缓放开她的手,一步一步向龙椅走去。林继回味着手中的余温,心中有些感慨。待司徒毓坐定,林继单膝跪了下来,向龙椅上的人儿高声道:“臣林继奉旨领军支援北关,如今鞑剌已退,特班师还朝,请陛下定夺。臣盔甲在身,不能全礼,望陛下恕罪。” “皇夫不必多礼。”司徒毓哪舍得要她久跪,抬了抬手,便让她起身:“皇夫二击鞑剌,均凯旋而还,有皇夫这般猛将,实乃社稷之福。” 林继抬头直视着她,心中万分感慨。 一年前,她也是这般跪在司徒毓面前。那时候,龙椅上那人看着她的目光里只有戒备、猜忌与几分好奇,自己对她亦满怀警惕,哪里想得到一年之后,两人却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敌意,成了最亲密之人。造化弄人,果然如此。 “陛下谬赞,臣不敢当。”林继直起身子,拱了拱手。 “皇夫立此大功,要朕如何赏你才好?”御座之上,司徒毓眼波流转,顾盼之间便不由带了一分彼此才能感受到的妩媚之意。 林继心中一荡,低头掩下嘴边笑意:“为国效命是臣分内之事,不敢求陛下赏赐。更何况……”司徒毓如此,也让林继壮起了胆子:“臣的东西,亦是陛下之物,陛下又何必赏赐臣什么呢?” 难得见到林继在大庭广众之下油腔滑调,司徒毓面上微微一红,暗啐一口:“有功要赏,有过要罚。皇夫立此大功,若朕不赏,别人还道朕赏罚不明,亏待了国之俊秀呢。” “臣谢陛下恩赏。”林继本也是脸皮薄之人,方才一时冲动说了在人前不该说的话,现在也觉得面上有些发热。 “你位已至皇夫,一人之下,”说到此处,司徒毓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略扬,目光里颇有深意:“朕一时也想不到该如何封赏你。唔……不若就封你……” “陛下。”司徒毓正想封林继一个异姓王做做,却被一人出班打断,定睛看时,却是朝中老臣徐易:“臣有一事要奏。” 司徒毓不悦地蹙了蹙眉:“徐卿有什么话,不妨稍候再说。” “陛下恕罪,臣要弹劾皇夫殿下。”徐易的话石破天惊:“臣要弹劾殿下在边关之时不遵将令,致使麾下将士无端伤亡,是为失职之罪。” 此言一出,朝臣仿佛约好了一般,纷纷出来弹劾林继,从领兵一事到从前为太傅及龙牙军副统领时的重重错处,件件都不是什么紧要的大事,然则叠加起来,却委实惊人。 林继初时诧异地扬起了眉,既而面色转了平淡,一动不动地站着,任人数落。 御座之上,司徒毓越听越怒,两手紧紧抓了扶手上的龙首,手背上青筋绽起,已是忍无可忍。 她怒的不是朝臣弹劾她心爱之人,也不是有人将那些微小的错处都揪出来,更不是因为朝臣弹劾的许多事都是她一手促成。 她所怒的,是这些朝臣竟敢未经她授意便擅自结党,弹劾林继。 她的目光在没有动静的武将班中一扫而过,冷笑一声,喝道:“够了!” 朝堂之上陡然一静,出班弹劾的朝臣都识趣地退了回去。 “大军凯旋还朝,你等却捡在此事弹劾主将,居心何在?莫非当真要寒了三军之心,令天下动荡不安不成?” 众人齐声道:“臣不敢。” “够了,今日只许报喜,不得诉忧。有什么想说的,明日递折子上来。究竟如何,朕自会定夺。”司徒毓面色阴沉,似已怒到了极点:“大军封赏之事,暂时押后,朕定会查明此事,给皇夫一个公道。退朝!”说着拂袖而起,看也不看众人,转身离去。 太极殿上响起了一阵议论之声,许多人看着林继,不住摇头。林继站在殿中,一动不动,任旁人指指点点。人渐渐散尽,林继长长吐出口气,正要离去,忽听一人换道:“殿下。” 林继转过头,却见是死对头周朔,不由得面露讥讽:“多谢大统领方才没有落井下石。” 周朔神情有些异样,摇了摇头,却问道:“听闻殿下在北关受了伤,如今伤可好了?” 周朔何时关心起她来了?无事献殷勤,定是非奸即盗! 林继道:“得大统领挂怀,伤不妨事。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殿下!”周朔脱口叫住她,犹豫片刻,只是道:“请小心。”说着向她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周朔这是怎么了?林继疑惑不解,莫不是脑袋被城门给夹了? 离了太极殿,林继直趋寝宫,方踏入其中,便见太监总管高吉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哎哟,殿下可算是回来了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1 ,大喜呐、大喜!” “陛下可回来了?” “是,陛下先殿下一步回来了。”高吉说着压低了声音:“陛下的心情不大好,殿下可要好生哄哄。” 林继摆了摆手,便向里边走去。掀开帘幕,便见司徒毓靠在矮榻上,面上兀自带着薄怒。 “毓儿。”她唤道。 见是她,司徒毓面色略略缓和,起身过来,为她卸起身上的铠甲来。 “还在生气么?” 司徒毓“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为那些人生气,着实不值。”林继柔声道:“若是气坏了,我找谁赔去?” 司徒毓白她一眼,面上怒气果然渐渐消散。斜下铠甲,司徒毓摇了摇头:“这铠甲怎地如此重,成日穿在身上,哪里受得了!”细细审视林继——她本就身材高挑,如今看来,更是显瘦——司徒毓愈发心疼起来:“战场就是个折磨人的地方,下一回,说什么我也不会再让你去了。” “好了好了,毓儿,”林继的声音里揉着宠溺:“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也没受什么苦,都习惯了。” “你当真没有受伤?”司徒毓犹自不放心。 “真的没有。”怕她担心,林继哪里敢将自己受伤一事说出,也祈祷北关那边千万莫要多事,将她的事上报上来。 司徒毓盯她一会,忽有些邪气地笑了起来:“有没有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要亲自验过方才知道。” 林继为她突然爆增的气势所迫,禁不住后退一步:“你——” 胸口忽地一疼,她猝然不防之下,轻哼一声,捂住了胸口,身子晃了晃。 “林继!” 第九十章 虞罗归来 林继身子忽然晃了晃,向后倒去。司徒毓心神大乱,赶忙上前扶住了她,疾声呼唤。 胸口的疼痛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林继很快定下神来,握住了司徒毓颤抖的手,柔声安慰道:“我没事,别紧张。” 司徒毓咬了咬下唇,恨声道:“林继,你还要骗我!” “毓儿,我……” “临行之前,你向我保证会毫发无损地回来,保证过不会冲动逞强,可事实上呢?我所听说的,全然是另一回事。”司徒毓越说越是恼怒,素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就在方才,你还试图蒙混过去,你以为你能瞒到几时?” 林继张了张嘴,却无从辩解。 “林继,在你心中,究竟有没有将我当作你的妻子?你受了伤,受了苦,为什么不告诉我?不让我知晓?你以为这样一来,我就不会担心了么?”明眸浮起恨意与水雾,司徒毓咬了咬牙,转过身去。 身后人一声叹息,双手自后环了上来,紧紧地将她拥在坏中。司徒毓猛挣一下,却挣脱不开。 “毓儿,我是你的皇夫。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比让你开心、安心更加重要了。”林继又何尝不明白怀中人对她的关怀:“不告诉你,是不希望你为我忧心。战场之上,些许伤痛是在所难免之事,过一阵子也就好了,又何必惹你担心呢?” “可我见不得你受苦,你的没一份苦楚我都想知道,都想与你共同承担。”司徒毓心中恨意渐消,随之增长的,便是无限的爱怜:“你总是这样让你不省心,林继。” “让你担心难过,是我不对。”林继柔声哄道:“别生气了,好么?” 司徒毓瞪她一眼,忽道:“脱衣服。” 林继愕然道:“什、什么?” “别废话,让你脱你就脱!”司徒毓不耐地扯着她的衣襟。 “好好好……”林继无奈道:“我脱便是。” 扯开一带,将里衣脱了下来,露出层层包扎的伤口。司徒毓心疼地上前,想要触碰,却又不敢:“这伤……是怎么回事?很重么?还痛不痛?我让人拿伤药来!” “毓儿!”林继忙拉住要出去的司徒毓,摇了摇头:“伤口已经好了,别紧张。” 司徒毓自是不信:“你又要骗我。” “没有骗你,你看。”林继解下缠绕伤口的白布,露出胸口上那道伤。伤口已愈合结疤,即便如此,看上去仍是醒目刺眼之极。 司徒毓咬了咬下唇,心中不住浮现出林继受伤的场景,心疼便愈发地难以抑制。 “毓儿,你怎么……”见司徒毓神色不对,林继暗叫不好,忙伸手揽住了她:“别难过,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这伤口……”司徒毓小心翼翼地伸手,指尖轻触手中,却又触电似地缩了回来,仿佛怕弄疼了她:“离要害如此之近……” “也就是看着吓人,没什么的。”这话倒不是哄人的,若没有蟠龙青玉挡上那么一下,此刻她怕是不能安安稳稳地站在司徒毓面前了。 司徒毓哪里会听她说话,满心都被心疼占满了,掌心覆上伤口,感受着手掌下强健有力的跳动,她轻轻地道:“还疼么?” 林继摇了摇头:“不疼。” “你啊……总是这样让人担心。”司徒毓略一用力,推着她在床上坐下,出神地看着林继的伤口。 见她如此,林继心中没来由一荡,伤口处又有些刺痛。她没有在意,正要说话,就见司徒毓缓缓贴了上来,唇覆上她的胸口,轻吻着伤口,既而是温软的舌尖。 林继深吸一口气,一直压抑着的情火燃烧起来。她握住了司徒毓的手,略一用力,将她拉到了怀中,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林继……唔……你的伤……”司徒毓在挣扎间断断续续地道。 “不管它。”林继封住了她的小嘴,抬手击落床帐,将这片火热旖旎隔绝在一方小天地之中…… 司徒毓趴在林继背上,面颊侧贴着她的肩膀,双手紧紧环着她的腰。 激情方退,两人都懒洋洋地不想说话。司徒毓数着林继背上的伤痕,每找到一处,便落下一个轻吻。林继趴在床上,任她在身上有意无意地放着火。适才亲热之时,胸口隐隐有些不适,但意乱情迷之际,无暇顾及。此刻她却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了。 莫不是胸前伤口未能完全愈合,这才时时作怪? 罢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一阵过去了就是。 “毓儿,朝中大臣是不是换了许多?”林继忽问道。 “嗯……”司徒毓懒洋洋地道:“将一些不听话的换了。” “这样不大好吧?”即便再怎样不通政事,林继也明白将朝臣如此大换血,不是什么好事。 “这些朝政上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司徒毓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脖子,朱唇在她肩上轻啄着:“只要安心做我的皇夫便是。” 林继蹙了蹙眉,却没有反驳,过了一会儿,她道:“毓儿,之前你要我为你训练龙武军一事,还作数么?” “这件事啊……”司徒毓口气慵懒地道:“过些日子再说罢。你方回来,就不能多陪陪我么?” “嗯,我听你的便是。” 司徒毓满意地与她贴得更紧:“对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2 了,你的老师虞先生前些日子回来了。” “先生回来了?!”林继心中一喜:“他如今何在?” “住在你宫外的宅子里。” 林继想了想,道:“毓儿,明日我要出宫一趟。” “去罢,”司徒毓懒洋洋地道:“我知道你们师徒之间有许多话要说,正巧明日我也有些要事要办,早些回来便是。” “我会的。”林继欣喜于她的体贴,欣然应是。 司徒毓打了个哈欠,翻身下来,躺在林继身边,林继便自然而然转身,将她拥入怀中。 “林继,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司徒毓埋入她怀中,轻抚她的伤口。 “嗯,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毓儿。” 次日一早,司徒毓去上了朝,林继也无心再睡,起身收拾停当后,便出了宫。 林府守门的护卫见了她,自是大为惊喜,忙将她迎了进去。 见了林夫人与珑夏,两人好一番欣喜,林夫人拉着她问长问短,林继自是不敢将受伤之事说出,只说战事顺利。珑夏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早已知道了什么。 坐定之后,林继问道:“娘,听说老师回来了?” 林夫人点了点头:“不过眼下他出门未归,你若等得,便等一等罢。” “先生回来好一阵子了,听说你回了北关,还一直担心着呢。” 林继心中触动,道:“让你们操心了。” 林夫人叹道:“能平安回来就好。” 说话间,只听木轮声响,林继转过身,果见虞罗推着轮椅慢慢进来,大喜之下,她忙上前行礼:“老师!” “继儿?”虞罗初时有些诧异,既而微微一笑:“回来就好。” “先生可算是回来了。”林夫人笑道。 虞罗点点头,道:“夫人,我有些话要与继儿说。” 林夫人道:“先生只管提她去便是。” 虞罗便向林继道:“同我到书房去。” 林继推了轮椅,向两人点了点头,便转向书房去了。一路上,虞罗面色略沉,似是心情不好。待到了书房,合上门,林继道:“老师,可是有什么急事?” 虞罗摆了摆手,没有回答,反道:“你可知我这些天去了哪里?” “弟子不知。” “我去寻找一个人,好不容易在十数天前寻到了。”虞罗闭上眼:“可她却带给我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 “你先告诉我,这些日子在京城,可有发生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不对劲的事情……” “与里龙牙或者朝廷有关的。” “哦,我从青城山回来,才听说唐赋病得不轻,不过前一阵见到他时,他又安然无恙了。倒是中书令李大人遇刺一事……”林继沉吟道:“他至今仍未上朝,显是伤得不清。” 虞罗点了点头:“方才我正是去见李敬亭。” “还有朝中似乎许多官员都换过了。”想起昨晚司徒毓暧昧不明的态度,林继有些不安。 “你可有派人去查过这些事情?” “我?为什么?”林继愕然道。 虞罗皱了皱眉:“你身为龙师,这朝廷里的风吹草动,自要了若指掌,不应有你不明了之事。你当龙师只是个摆设么?” 林继这才想起自己还挂了个“龙师”的名头,想想她这些日子还真没关心过国家大事,更没有与里龙牙的人接触,更别说是熟悉龙师的事务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惭愧:“老师教训得是,是弟子疏忽了。” “夏皎在里龙牙中司掌情报,你不妨拿这些事去问问她,你是龙师,自该掌握这个国家的一举一动。” “是。” “对了,老师,唐赋病倒之前,还曾送来三封密信,只可惜丢了一封。”她将信中藏字的事说了,并取出信来给虞罗过目。 却见虞罗神情愈发沉重,皱眉思忖片刻,道:“我随你走一趟紫月楼。” 第九十一章 一曲相思 紫月楼仍是一派歌舞升平,林继与虞罗到时,中央的台子上已有舞姬在献舞。 打发了老鸨,林继小心地抬着轮椅上楼。楼道上全是人,谈笑议论之声不断,颇有些淫秽不堪之词入耳。林继皱着眉。推着轮椅在过道上走着,便有人迎了上来,道:“林公子,姑娘吩咐过,若您来了,便到楼上雅间去坐。” 林继点了点头,道:“老师,咱们过去罢。” 那人引两人到雅间里落了座,奉上茶水点心后,便掩门退了出去。 林继推开窗,从这个位置,恰好可以将紫月楼大半的景致尽收眼底:“今日倒也热闹,不知是不是夏皎姑娘亲自献舞。” “怎么?你也关心这些?”虞罗喝了口茶,摇了摇头,放下茶杯,便再也不去碰了。 “弟子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林继道:“夏皎姑娘不知有何魅力,竟能让整个长安的男人为她疯狂。” “红颜倾国的魅力,你不是见识过了么?”虞罗调侃道:“天朝第一红颜,连你这个女人都迷倒了,更何况是男人。” 林继面上一红:“老师,您就不要打趣我了。毓儿……陛下……我们……” 虞罗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声:“你与女皇的关系,初时我还有些担心,如今看来,却是我多虑了。” 林继挑了挑眉:“老师此言何意?” 虞罗道:“龙师于天子,本就是密不可分的,向来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前任龙师为皇夫,再前一任是孝安皇帝的妃子,再往前两任,皆是当朝皇后。” 林继张大了嘴:“这……这……莫非还有龙师与天子必要结为夫妻的规矩?” “这倒没有,一切凭心而已。历代龙师,亦有不少始终隐于幕后,并未走到台前。为师只是想告诉你,你与女皇有如今的关系,并非什么突兀之事。当年先皇公然通告天下,说自己的皇夫是女人,朝中大臣反对极多,最后还不是被压了下来,过了几年,便再也没有人拿这事来说了。” “可……她不一样,她是皇族最后的血脉,怕是……由不得她任性吧。” “你既迈出了这一步,难道还想不明白么?” “弟子自是想明白了,只是还有些感慨罢了。”林继拿过茶杯,一口气饮尽:“老师之前的教训,让弟子醒悟过来了。我既亏欠她、亏欠天下良多,便只有凭自身之力,保天下长久太平方能略做补偿了。” “你明白就好,身为龙师,要做到这一点,并非什么难事。关键,便看你如何利用手中的力量。”虞罗欣慰一叹:“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胡思乱想,如今你自己想明白了,倒也是好事。” “弟子总是这样让老师操心,当真惭愧。”林继摇了摇头,视线里突然搜到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心中一动,道:“老师且坐,弟子去去就来。” “去吧。”虞罗也不多问,只是挥了挥手,便凝视看歌舞去了。 出了雅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3 间,下过一层楼,林继向倚在阑干边的唐诗道:“唐姑娘,你怎地也在这里?” “林公子?”唐诗疑惑地瞥她一眼:“想不到你也对这些莺歌燕舞有兴趣,怎么,不怕宫里那位喝醋么?” 林继轻咳一声,有些尴尬:“来此是有些事情,并非来看歌舞的。”暗暗决定此番上紫月楼的事,万万不可让司徒毓知道了。她虽是女子,但出入这等风月之地,只怕也回惹司徒毓不高兴的。 “原来如此。”唐诗点了点头,转头去看歌舞,没有再说什么。 林继待了一阵,自觉没趣,便要回雅间去。忽听得唐诗道:“林公子觉得,这花魁的歌舞如何?” 林继向下看去,只见夏皎身裹轻纱,如袅袅白烟,飘上了舞台,身姿轻展间,宛如遗世独立,将一众舞姬都比了下去。舞姬将她众星拱月般地拥在中间,翩然起舞,一时间花团锦簇,很是好看。 “夏皎姑娘的舞,自是天下一绝。”林继这样说着,心中一动:“当日在贵府外,姑娘曾说自己见过天下间最美的舞蹈,莫非指的便是夏皎姑娘的舞么?” 唐诗略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点了点头:“不错,我说的真是皎儿姐姐的舞。” 林继咀嚼着“皎儿姐姐”这几字,想到唐赋与夏皎关系甚好,也便释然了:“夏皎姑娘的舞确实很好看,歌也……”说到这里,耳中忽听得一阵熟悉的曲调,愕然之下,立时住口不言。 这曲子轻柔婉转,较之她那日听到了,多了几分缠绵与相思,却仍不难听出,这正是那日在北关城楼上,陇夏吹给她听的曲子。 这曲子是陇夏小时候常吹的,为何夏皎也会? 正思忖间,只听得一阵清雅柔和的声音唱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正是夏皎了声音,然而比起她平日里听到的,却不知多少多少温婉柔情。 “这曲子……”林继觉得这曲子仿佛唱到了她的心坎里去,让她想起了在青城山每日思念司徒毓的岁月。 “这一阵子,皎儿姐姐总爱唱这首曲子,”唐诗顿了顿,轻轻一笑,笑容里多了几分自嘲,几分凄苦:“许是心中……有了思念的人吧。” 林继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若不是心中有情、情到深处……又如何能唱出如此令人感同身受的曲子? “不知何人如此有幸,能让夏皎姑娘深深挂念。”林继感叹道。 唐诗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总之不是你,也不是我……” 楼下歌声渐止,余音绕梁,曲声也渐渐小了下去。夏皎向四方轻盈一福,然后仿佛在等待什么一般,看向三楼的某间雅间。 一时间喝彩叫好声不断,林继也跟着拍了几下手。 “好!”忽听得楼上传来一下喝彩,将所有人的声音盖了过去,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显是内力不俗:“好一首相思曲,该赏,该赏!” 夏皎面露欣喜之色,向那雅间一福,这才满怀欣喜地下台去了。 “林公子赏金百两!”楼下有人高声唱道。 唐诗回头瞥了林继一眼,却见她面色阴沉,似是不悦到了极点:“这位‘林公子’这几日时常到紫月楼来捧皎儿姐姐的场,赏赐也总是最大方的。” 林继抿紧了唇,一声不出,心中很不是滋味。 别人或许认不出,但她一听便知道,这是司徒毓的声音。 司徒毓为何会来这种地方,难道仅仅是为了看花魁的歌舞么? 这几日……这几日…… 亏得她回京之前,日夜思念于她,紧赶慢赶,只为早日见到司徒毓。可她……却是这样有闲情雅志,竟来这种风月之地消遣? 可恨…… 林继握紧了拳,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唐诗摇了摇头:“她来时,也只是看看歌舞,很快便回去了,你无须太过介意。她的心中只有你,这是天下皆知之事,你又何必为此介怀?” 林继叹了口气,缓缓松开手:“你说得是……” 脚步声响起,便听唐诗唤道:“云姐姐!” 林继转过头,便见一名端庄秀丽的女子束手站在身后,模样看起来十分眼熟。略一思索,她便即想起,此人正是苏合的妻子,却不知她为何也回来此紫月楼——难道花魁姑娘当真魅力惊人,男女通吃? 女子向唐诗点了点头,温柔一笑。唐诗道:“云姐姐,你不是回家去了么?” 女子摇了摇头,向唐诗招了招手。唐诗上前一步,忽转头向林继介绍道:“这位是乐云姐姐,一手琴艺冠绝京城,当年可是与皎儿姐姐齐名的花魁呢。” “苏夫人。”林继向她拱手为礼。 乐云向她一福,温婉一笑。 唐诗便拉了她的手,连声问道:“皎儿姐姐唱完了,可是下去歇息了?”乐云向她摆了摆手,拉着她渐渐走远。 林继目送两人远去,心中有些微妙的感觉。 这位夫人看起来温柔贤淑,却不知为何能让苏合那五大三粗的如此小心害怕?莫非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说起来……她还从未听过她说话,难道她竟是个哑巴不成? 林继有些感慨地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果真是人无完人。 第九十二章 迷雾重重 林继回到雅间时,夏皎已换过了衣裳,在此等候。 见她进来,虞罗点了点头,夏皎则站起身来,向她一福:“见过龙师大人。” 这夏皎姑娘何时变得这般多礼了?先前不是一直称呼她为“林将军”地么,如今竟肯改口叫“龙师大人”,当真奇怪得紧。 “夏皎姑娘不必多礼,许久未见,姑娘可好?”林继礼貌地问道。 “托大人的福,一切都好。”夏皎微微一笑,摆手道:“大人请坐。” 林继在虞罗身边跪坐下来,等待虞罗出声。 夏皎捧起新奉上的茶水,啜饮一口,向虞罗笑道:“虞先生以为,这茶水如何?” “清香雅致,沁人心脾。”虞罗淡淡应道。 “哦?”夏皎挑了挑眉:“小女子见先生碰也不碰茶水,还道是不合先生胃口呢。” “在边关喝惯了粗茶,如此高雅之物,却是享用不惯了。”虞罗摇了摇头。 夏皎沉默片刻,道:“先生与龙师大人来这紫月楼,不至是来喝茶的罢?” “我二人此番前来,是有一些疑问,想请姑娘解惑。”虞罗举了举茶杯:“姑娘在里龙牙中司掌情报,想必能给我答案。” 夏皎坐直了身子,肃然道:“先生请说。” “唐赋乃是里龙牙大统领,与姑娘一向相熟。然而近来他的行径却有些古怪,不知姑娘可有察觉?” “哦?”夏皎诧异道:“此话怎讲?” 虞罗看了林继一眼,林继道:“姑娘可还记得不久之前,在下曾往紫月楼寻过姑娘?” 夏皎想了想,道:“那一回你是来问唐赋之事,那段时间唐赋确实行踪不定,不过大人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4 大婚之时已见过了他,心中有何疑虑,难道未曾问明么?” “疑虑倒也称不上,只是唐公子行为古怪,多次造访在下府上,却又什么也未曾说明,反倒留书指引在下往紫月楼寻姑娘,当真奇怪。” 夏皎亦是满面不解:“唐赋之前并未对我说过什么,所以大人前来之时,小女子也无话可说。对了,大人难道不曾去见过李公子么?或许他会知道些什么。” “李公子亦是一头雾水……”林继摇了摇头:“唐赋此人,就像一团迷雾,怎么也看不透。” 虞罗摆了摆手,制止她说下去:“姑娘司掌情报,应当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才是,难道竟不知道他失踪那段时日,是在城外庄子里养病么?” 夏皎愕然道:“大人前来询问后,小女子也曾派人去查,却始终未能查到唐赋行踪,谁想他竟就在长安附近。”说到这里,她悚然而惊:“唐赋……为何要瞒下自己的行踪,躲在长安城外?” 林继深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是——” 夏皎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奇怪罢了……小女子与他共事多年,可以向大人保证,此人决计没有问题。” “如此……就奇怪了。”林继皱着眉头,感觉眼前像是有一团黑雾,任她如何拨弄,都无法将之拂开。 “如今听闻唐赋又病了,并且昏迷不醒,姑娘觉得,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蹊跷?”虞罗淡淡问道。 “先生是说……”夏皎沉吟片刻,点头道:“我明白了,此事我会派人去查,三日之内,必会给两位一个答复。” “那就劳烦姑娘了,”虞罗轻轻敲打着木轮椅的扶手:“在下有一言要奉劝姑娘,姑娘可莫要嫌在下多事。” 夏皎道:“先生之言,小女子自当洗耳恭听。” “莫要太过相信身边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见她蹙眉思忖,虞罗道:“姑娘慢慢思量,我等先告辞了。” “先生……请留步!”夏皎忙唤道。 虞罗看了林继一眼,道:“继儿,时辰也不早了,你不能在宫外久耽,先回去吧。” “是,老师。”林继应了一声,向夏皎拱拱手,推门离去。 “姑娘可还有事?”虞罗向夏皎道。 夏皎咬了咬下唇,道:“方才的话……请先生指点。” “姑娘兰心蕙质,定不难明白在下的意思。” “先生的意思是,唐赋他……”夏皎兀自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如今种种迹象,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虞罗摇了摇头:“我知道姑娘与他交情深厚,本也不该说这些挑拨的话。” “我不明白……先生,他领袖里龙牙多年,一直知规知矩,不曾行差踏错,怎会突然……”夏皎仍是不住摇头:“他究竟在谋什么?可能谋什么?以他如今的地位,又有什么得不到?” “或许他要的不是特定的什么,而是……全部呢?”虞罗意味深长地道。 “全部……你是说他想——”夏皎霍然起立:“这如何可以!” 虞罗摇了摇头:“姑娘终究太过良善,不知人心险恶,不知足的人比比皆是。所谓贫穷思饱暖,饱暖思淫欲……”他轻叹一声:“人的欲望,是永远没有尽头的。” “我还是不能相信!”夏皎摇头道:“我了解他,他绝不是不知足的人。”咬了咬牙,她决然道:“先生请给我三日,三日之内,我必会尽我所能去查清此事,必会给先生与大人一个交代,也还唐赋一个公道!” “罢了,既然姑娘坚持,我也不枉做那小人了。”虞罗叹道:“在下话已至此,姑娘自行斟酌便是。” “若结果当真如先生所料,小女子纵然与他多年交情,也决计不能包庇于她。”夏皎眼中浮起水汽,旋即换做了坚定。 “如此甚好。”虞罗顿了顿,忽道:“姑娘可知在下前一阵去了哪里?” 夏皎目光微闪:“先生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女子不知。” “我去寻了一个人,那人……姑娘定是十分熟悉。”虞罗微闭上眼,半晌方继续道:“她叫顾楼兰。” “师傅?!”夏皎愕然道。 “姑娘果真认得她。”虞罗直视着她。 “师傅她老人家……可说了什么?”夏皎有些急切地问道。 “不过是叙旧的话罢了……多年未见,话总是多一些。”虞罗摸了摸颔下胡须,叹道:“她曾向我提起过你,说是多年未来探望,也不知你好不好。” “师傅……”夏皎抿了抿唇:“想不到师傅还挂念着徒儿……” “你是她唯一的弟子,她不挂念你,还能挂念谁?” “师傅她老人家可还健好?” “你不必担心,她很好。她还说改日得了空,便回来探望探望你。” 夏皎垂下头,良久,道:“能再见师傅一面,是弟子的大幸。” “你喜欢就好,她还怕扰了你。”虞罗意味深长地道。 “先生说哪里话。”夏皎盈盈一笑:“茶凉了,我让你换过一杯罢。” “不必,”虞罗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有时候冷茶,比热茶还要可口。” 林继方下得楼来,便撞上了一个不该撞上的人。 司徒毓一身男装打扮,锦衣玉冠,面目俊秀,面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活脱脱是个纨绔公子。 “哟,这是哪家的小白脸,跟本公子回去如何?今后吃香的喝辣的,有得是享受。”司徒毓扇子一收,笑盈盈地来挑她的下巴。 林继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方才唐诗的话来,一时犯了性子,扭头躲开她的扇子,转身便走。 “喂,你跑什么?给本公子站住!”司徒毓调戏不成,气急败坏地追了上来,拽住了林继的袖子:“林继!” 林继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她:“你是何人?” 司徒毓一怔,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地半日不见,我的木头皇夫更傻了?” 林继口气不善地道:“原来陛下还记得我是你的皇夫。” 司徒毓蹙了蹙眉:“你这是怎么了?又在生什么气?谁惹你了?”她眼珠子转了转,讪笑着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乖,谁惹你生气,我让人打她的板子。” 见她一脸不正经,林继叹了口气,气也渐渐消了:“不劳陛下动手,待回去,我亲自打她板子便是。” “哼,臭木头,你想占我便宜!”司徒毓面上一红,嗔了她一眼,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在这种地方也能偶遇,可见咱们是缘分天定,拆也拆不开的。” 林继对她的插科打诨半点对策也没有,闻言只得叹道:“罢了,回宫吧。”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少不得要好好逼问一番。 妻子流连风月之地,做丈夫的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九十三章 藏书之地 “毓儿,你觉得花魁姑娘的歌舞好看么?”回宫途中,林继装做不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5 经意地问道。 司徒毓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花魁的歌舞自然是好看的,否则……又怎会吸引了我的皇夫呢?” “咦?我、我不是——”林继顿时傻了眼,急匆匆辩解道。 见她如此情急,司徒毓扑哧一笑,挽了她的胳膊,甜甜地道:“好了,我的傻皇夫。去紫月楼呢,是有一些事情,不是去看歌舞的。别小心眼!” 在司徒毓笑靥如花中,林继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小心眼。她与司徒毓能有今日,是何等的不易,又怎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变数。 “嗯……抱歉,以后,不会了。”林继恳声道。 “不过呢,我倒是挺喜欢你的小心眼,”司徒毓拖长了声音:“这表示你关心我,在意我。若是哪一天你对此视而不见,我才要小心了。” “别想那些不可能的事了。”林继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惹来路人侧目,只道是哪家有龙阳之好的公子当街调情。 司徒毓微微一笑,眼珠子转了转,忽道:“那块蟠龙青玉,你可还带在身上?” 林继摸了摸胸口,一时无语。 见她迟疑,司徒毓面色微变:“不在了?” “不……不是。”林继从怀中取出包好的碎玉,摊开:“它……碎了。” “这是怎么回事?”司徒毓咬了咬下唇:“不小心?” “那日在战场,我被流箭射中,我本极力避开,谁想还是射到了青玉。”林继垂下头,心中难过。 “流箭……”司徒毓面色再变:“那道伤口,便是……” 林继点了点头。 “还好……还好有这块玉……”想到当时的情景,司徒毓便是一阵后怕。 “毓儿,你……不生气么?”林继怯怯地问道。 “气什么?要气也气你不珍惜自己。”司徒毓白她一眼:“这回有玉为你挡上一下,下一回,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可是玉碎了……” “千万块蟠龙青玉,也换不来我的傻皇夫!玉算什么,碎了便碎了罢。”司徒毓将她的手连着玉握住了:“咱们不是还有那一对的白玉么。” 林继想了想,终于释然:“是我不好,下一回你送的东西,我定会好生珍视。” “好了,别念叨着玉了,夜深了,回宫吧。”司徒毓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向承天门走去。 “对了,毓儿,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既提到蟠龙青玉,林继免不了要想起玉中所藏的蜡丸。 “回宫再说罢。”司徒毓懒洋洋地道。 回到寝宫,换过衣服,林继翻出蜡丸中的信函,递给司徒毓。司徒毓才看一眼,便轻咦一声:“这不是皇姐姐的字迹?!” “……果然是先皇所写,你看上边的内容。” 司徒毓越看,神色便越是诧异,到了最后,竟便得有些古怪:“这东西,你是从何得来?” “就藏在那块蟠龙青玉之中,想是造玉之时做的手脚。”林继想起那玉铺老板再三交待她好生保管此玉,显是早知其中玄机。 “这玉确是皇姐姐在位时打就的……不过她既有这些东西,为何不直接交与我,却要藏在玉中,留给我的皇夫呢?” 林继本是不知道的,但结合虞罗今日说过的话——龙师与天子关系非比寻常,许多任龙师甚至嫁与天子,位极至尊——心中便有些明悟了。 司徒毓沉吟道:“这字是皇姐姐的没错,别人怕是模仿不来其中的气势,也只有她能将蜡丸藏于蟠龙青玉之中……皇姐姐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也不明白……总之,她不会害你就是。” “这话倒是没错,”司徒毓嫣然一笑:“皇姐姐究竟意欲何为,顺着这书函找下去便知。来人——” 高吉在外恭声应道:“陛下有何吩咐?”他深知司徒毓与林继在一起的时候,不喜欢旁人打扰,因此一直候在殿外,不敢接近半步。 “去将皇帝冠冕取来。” 高吉虽心中奇怪,却不敢多问半句,应了一声,便匆匆而去。 “毓儿,莫非你真要——”这皇帝冠冕是何等尊崇的象征,难道当真要为一张莫名其妙的藏书,而将那第九颗明珠弄碎? “皇姐姐喜欢玩,咱们就不妨陪她玩个痛快。”司徒毓兴致勃勃地道:“我倒要看看,皇姐姐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说话间,高吉已将皇帝冠冕取了来。司徒毓挥手将他赶了出去,对着冠冕端详一阵,果然发现这第九颗珠子比旁的略大一些。 林继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却见司徒毓毫不手软地揪下了明珠,略一使力,便将明珠捏得粉碎。指间察觉到异样,司徒毓抖落粉末,定睛一看,果见手中有一小团纸。 司徒毓将纸摊开,抬头见林继一脸心疼,不由失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不就是一颗明珠么,让人再取一颗缀上去便是。” 话是这样说,可皇帝冠冕上的明珠何等珍贵,当年南海鲛人国倾尽国力也不过寻到了这二十四颗,捏碎了,只怕便寻不到一样的了…… “好了好了,你是我的皇夫,整个天下都是你的,要什么没有?别小家子气了。”司徒毓抖了抖纸张,道:“快过来看。” 却见这纸上画的是一幅线条简单的地图,地图上只有歪歪扭扭地几行字,标明了起点终点,以及途中的重要建筑。 司徒毓嘴角抽了抽:“这字是姐夫的,只怕谁也模仿不来。” 的确,字扭曲成这样,却还能透露出一股潇洒意味,怕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所以……”林继摇了摇头,想不到自己的前任比自己还要不成器,便是她这个武将,也是规规矩矩地练过书法的。 “走吧!”司徒毓将地图一团,拉了林继便向外走。 按着地图的指引,两人在宫里没头苍蝇似地乱蹿。大半夜的,侍卫见有人四处乱走,正想上来盘问,一见两人,却都装做没看到了——女皇夫妻想要找点情趣,他们掺和什么? 林继在御花园毫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地图上画着的那座假山——这前任皇夫字写不好,画倒是画得栩栩如生。林继从假山洞里辛苦地摸出了一个竹筒,筒中有一张纸,纸上潦草地写了几句话:“不是北来不是西,此物要往南边寻。鱼肚白里闻金鼓,四更呵欠便成天。” 司徒毓哭笑不得:“这算是什么?打油诗?” “南边?”林继隐约觉得,这诗里所说的地方,她是知道的:“金鼓……呵欠……”林继心中一动,脱口道:“上朝?!” “嗯?”司徒毓不解。 “每日四更天,大臣门都在候在承天门前等候上朝。”林继上过几回朝,对那样的情景自然不会陌生:“天太早,大家都是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的,待金鼓一响,宫门大开,才能入宫上朝。” 司徒毓诧异地瞥她一眼,忽笑道:“倒也有几分道理。唔……你的意思是,诗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6 中所指的地方,便是承天门?可是承天门那样大,又是出入禁宫必经之地,如果是重要的东西藏在那里,万一有个闪失……”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林继更加确定自己猜测无误:“有什么比人来人往每日都可以看到的地方更不惹人怀疑了?” “嗯,有理。”司徒毓点头笑道:“看来我的皇夫还不是太笨。” “毓儿!”林继无奈道。 “好了好了,不说笑了,咱们去承天门看看。” 虽说此刻夜已深了,宫门已关,但司徒毓亲自前来,守门的侍卫自然得乖乖开么。两人来到承天门前的广场上,四下逡巡,一时没有主意。 “这承天门如此之大,东西会藏在哪里……” 林继四下张望,入眼只见一片昏暗。她沉吟道:“既是藏在这人多的地方,必要是个不会有人去查看的地方才是。” 司徒毓目光落在城楼上的金鼓上:“那里?” 林继摇了摇头:“这种地方容易藏物,旁人自也想得到。须是一个万难想到的地方才是。”她目光一转,落在一旁的石座宫灯上:“这灯……” “这是万年灯,是前朝巧匠所为,也不知用了什么特殊法子,只要不是人为,便可万年不灭。”司徒毓挑了挑眉:“你不会以为——” 林继上前几步,揭开了石制灯罩,捻灭了灯芯。 司徒毓只感好笑:“这灯下全是灯油,便有书册,也断不可能——”说话间,便见林继将灯芯提了起来,长长的灯芯下,果然悬着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 “这……” 林继将油纸包解下,又将灯芯放了回去,盖上石罩,面露笑容:“可不就在这里么。” 司徒毓没好气地道:“算你运气好,此处共有十八盏万年灯,谁想随手一盏便让你拿到了。” “不是随手一指,”林继道:“这是第九盏。九为至尊之数,你姐姐贵为天子,至尊至贵,当不会选择其他数字。” “我突然发现……”司徒毓缓缓地道:“我的皇夫脑瓜子还挺好使的。” 第九十四章 幡然悔悟 这本书册如蜡丸藏书所言,是一本名册,记载了一些要害内容。 司徒毓看过之后,却打了个哈欠,随手丢给林继,倒头扑在床上,一副困乏之极的模样。 “毓儿,你这……”书册中的内容连她都看着心惊,怎么司徒毓却无动于衷? “皇姐姐说留给你,你就拿着罢。”司徒毓捂着小嘴,又是一个哈欠:“皇姐姐做事,总是有缘由的。” “可这上边的内容实在……” “这书册里的内容确实有些惊人,不过反正已经拿到手了,谁保管它,还不是一样。”说话间,司徒毓已合上了眼。 林继摇了摇头,将书册郑重收好,这才走向床榻,居高临下地看着妻子:“真是懒虫……连鞋也不脱。” 她小心为她除下鞋子外袍,又将自己的脱了,躺到了司徒毓身侧。司徒毓便自动靠了过来,舒舒服服地将脑袋枕在她怀中。 “困了么?”林继的声音不自觉地便温柔了下来。 “嗯。”司徒毓含糊应了一声,在熟悉的温暖与气息中,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林继拉过薄衾,小心地盖住了两人,双手自然地环住了司徒毓的腰,令两人紧贴,又不致让司徒毓觉得喘不过气来。 出神地看着司徒毓的睡颜,林继心中一派安详平和。良久,她摇了摇头——她的毓儿不闹的时候,却是这样恬美得令人忘记呼吸,与她平日里的娇媚比起来,别有一番风致。 朝堂上的威严,人前的尊贵,与她相处时的温柔可人,睡着之后的安宁……她还真是性格百变,令人捉摸不透。 不过……正是这样的司徒毓,才令人难以割舍忘怀,不是么? 含笑在她额上轻吻一下,林继闭上眼,轻轻地道:“晚安,我的毓儿。” “林继,都是你害的!” 一大早起来,司徒毓便这样控诉。 林继正在穿衣,闻言愕然道:“我怎么了?” “都是你害得我越来越起不了身,越来越不想上朝了。”因为睡得早,她三更便已醒来,无奈林继的怀抱实在太过温暖舒适,让她一赖再赖,不想起身。最后还是高吉在外边一催再催,将林继吵醒了,这才逼着她起身上朝。 林继无奈摇头,系好了腰带,上前为司徒毓整理着龙袍:“你一向都是这样懒散的,怎地却怪到我头上了?” 司徒毓咬了咬下唇:“你这是污蔑!” “污蔑?”林继为她理了理头发:“我从旁人那里听来的,可不是这样。” 司徒毓轻哼一声:“是什么人敢乱嚼舌根子?” “比如上官小姐,比如李夫人……”林继所说,都是司徒毓不敢动的角色:“比如……太后。” “母后……”司徒毓忽蹙起了眉。 “怎么了?”林继爱怜地抚了抚她的秀颊。 “母后病了,”司徒毓轻叹道:“从你出兵后不久。” 林继怔了怔,一时不语。 “母后自嫁入中原皇家,便自矜身份,从未为鞑剌说过一句话。无论是当年你生擒鞑剌,还是此番再击鞑剌。”司徒毓摇了摇头:“朝臣数番上奏,要求我处置鞑剌王族,我拿着奏章去问母后,她却道后宫不得干政,不发一语。” 林继又何尝不知这些,只是从前为私仇所蒙蔽,从来不愿正视罢了。 “然而她嘴上不说,却终是在意自己的母族的,鞑剌残部举兵来犯,她自要担心两国交战之事。日夜忧虑,怎能不病。” “毓儿,那三百鞑剌王族……” “你放心,我自有主张。”司徒毓戴好冠冕,在她唇上吻了吻:“你身上还有伤,我已免了你的早朝。好生在宫里待着,别再乱跑了。” 林继点了点头。 “若有心,便去探望探望母后吧。”临走之前,司徒毓道:“她心中对你,始终是很在意的。” 林继反复咀嚼着司徒毓的话,回想起在北关受伤之时的领悟,深吸一口气,向外走去。 内侍总管高吉跟着司徒毓上朝去了,留下伺候的是副总管罗得意。见她出来,罗得意堆了笑脸迎上来:“殿下要去哪里?” “延庆宫,”林继顿了顿,道:“给太后请安。” 太后接过上官鱼手中的参汤,喝了几口,便摇了摇头:“上官小姐,这些天,却是劳烦你了。” 上官鱼淡淡笑着:“能照顾太后起居,是我的荣幸。” “你是毓儿的伴读,忧心的本该是那些国家大事,如今却……” “太后的身子又岂是小事,”上官鱼笑容不变,深深凝视着她:“更何况陛下如今已能自行处理政务,不再需要我的提点了。” “毓儿这孩子近来确是懂事多了,能有自己的决断了。从前却是多亏了你,这个国家方能政治清明,没有被她折腾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7 坏了。” 上官鱼略扬起眉,有些诧异:“太后,您……” “你们俩那些事儿,我又岂会不知道。”太后微微一笑,咳嗽几声:“你的品行,我是信得过的,只要无伤国体,也就由你们胡闹去。” 上官鱼心中略感悸动:“我……” “若是可以,还要劳烦你照看着毓儿,这孩子是个任性的,有些时候,难保不会肆意而为。” “太后懿旨,小女子自当效劳。”上官鱼柔声应道。 “毓儿自幼便任性霸道,如今招了皇夫,总算有人能治一治她了。”太后摇了摇头,眉宇间却全是对女儿的疼爱。 “听说……太后与皇夫殿下许多年前便已相识?”上官鱼观察着她的神色,小心问道。 “是啊,林继那孩子小时候在秦王府里住了几年,一直是我在照顾着他。说起来,他与毓儿还算是青梅竹马了。”说起林继,太后又是欢喜,又是烦忧:“当年毓儿与他可是一副不共戴天的模样,谁能想到十几年后,却是这般非君不嫁呢?” “这……或许就是缘分吧。”上官鱼轻轻地道。 太后微微一笑,便听外头有人道:“太后娘娘,皇夫殿下求见。” “哦?”太后直起了身子,神情意外:“快请!” 林继进来时,就见太后斜倚在榻上,满面病容,神情憔悴。上官鱼坐在床边,手里端着汤,两人同时向她看了过来。 林继眼睛一热,上前行礼道:“林继见过太后娘娘。” “不必多礼,快起来。”太后仔细端详着林继,摇头道:“怎么瘦了这么多,定是在边关吃了苦头。” 这么多年,林继头一回毫无隔阂地感受到太后的关怀,心中温暖之下,愧疚便生。她略垂下头,低声道:“让您操心了。” “太后娘娘,不打扰您与殿下,我先告退了。” 太后向上官鱼道:“上官小姐慢行,为我谢过令祖的药方。” 上官鱼略一出神,这才应道:“不敢。”瞥了林继一眼,快步离去。 “继儿来此,可是有事?”轻咳一阵,太后问道。 林继摇了摇头:“听陛下说,您病了……所以过来探望探望您。” “你……”太后愕然直起身子,随即露出欣慰之色:“好,好……” 林继凝视着她憔悴的容颜,心中的愧疚忽然难以抑制。她上前一步,向太后跪了下去。 太后惊道:“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林继驽钝无知,屡屡糟蹋您的真心,对您的关怀视若无睹。林继不敢求您原谅,只求您狠狠地责罚林继,出您多年之气!” “你……你……”不虞林继说出这样的话来,太后一时惊讶得难以言语。 “林继幼时为仇恨所蒙蔽,将太后的关心置若罔闻。可恨我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地可笑。我……错了。”林继越说,心中便越是懊悔:“您虽非林继亲母,却与亲娘并无二致。林继如此待您,着实不仁不孝,天地可诛!” 知道自己的错处之后,她却无颜来见太后,直到司徒毓说及太后病重之事,她心中蓦地闪过“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念头,便再也抑制不住冲动,来延庆宫探望太后。 如今她已不敢奢求太后的原谅,只盼能将自己的心意说明白,对她认个错,之后要打要杀,全凭她来发落。 良久不语,一双冰凉的手托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林继抬起头,正对上太后湿润着。却满是欣慰的双眸。 “太后娘娘……” “傻孩子,你也说过,我与你的亲娘并没有什么不同。天下,又岂会有怪罪孩子的亲娘呢?”太后轻抚着她的面颊:“你年纪小,一时钻了牛角尖,我也不怪你,只怕你想不通伤了自己。如今你想明白了,肯站在我面前,便是你我缘分未尽,我该高兴才是。” “您……不恨我么?”林继讷讷地道:“我那样对您,还……杀了那么多您的族人。” “你是中原朝廷的将军,为国家抗击外敌,本是你应做之事,我如何能怪你。”太后摇了摇头:“要怪,就怪鞑剌王族不思本分,痴心妄想罢……” “太后……” “你是毓儿的夫君,若不嫌弃,也唤我一声母后吧。” “母后……” “哎。”太后感慨万千地抚着她的头发:“有你这一声,这些年的苦,我便没有白受。” “是我不好,”林继摇了摇头:“您的身子……” “我没事,不过是偶染风寒罢了,上官小姐拿了祖传药方来,吃了几副,已好得差不多了。”太后微笑着安慰道。 林继看着她,心中忽有些感慨。 太后如今不过三十来岁,却在这禁宫深处消磨了青春与活力,仿佛连心都已经苍老了。若是当年不曾嫁来中原,或许她仍是草原上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罢。 “别想那么多了,”太后微笑道:“若是不忙,便陪我用过午膳再走如何?” 第九十五章 内里玄机 林继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近来身子越来越差,时常神思恍惚,无法集中注意力。每当心情激荡之时,伤口常常犯疼,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愈发地剧烈,愈发地难以忍受。 好在每一回发作时,她都强行忍耐,并找了借口敷衍过去,没有让司徒毓看出破绽。 她是不惯让别人担心的人,只要还能忍得住,她便决计不会吭声。 司徒毓又上朝去了,走前的一阵温存令她胸口疼痛难耐,好容易忍住了没让司徒毓看出来,待她离去,她软靠在柱子上,抚着胸口不住喘息。 那阵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林继的呼吸很快平复下来,眉头紧蹙,满面忧虑。 她这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是旧伤又犯了么? 不……若是旧伤,应当浑身灼热难当,痛楚不堪,决计不止是胸口疼。 那么……便是那道伤口在作怪了? 是了,许是外边愈合结疤了,里边却未全好,这才会作疼,过几日伤好了,便没事了罢? 林继这样想着,不由安下心来。 眼见外头天色正好,便打算出宫回府,探望母亲。 林夫人见了林继,自是好一阵欢喜,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命人取林继爱吃的糕点来。问起林继身体时,林继自是不敢直说,只说自己身子很好,让她不必担心。 林夫人听了不置可否,明澈的眼眸仿佛看穿了什么,却体贴地没有揭穿:“听人说太后娘娘病了,你可有去探望探望她?” 林继点头道:“去过了,如今娘娘身子渐渐好了,娘亲不必担心。” “这样最好,唔……我还担心……” “娘,”林继轻声道:“孩儿已知道自己错了,前几日便已向娘娘认了错。” “你当真想明白了?”林夫人有些诧异。 “是,孩儿这回上战场,想明白了许多。今后不会再无端仇视鞑剌,亦不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8 会迁怒旁人了。”林继微闭上眼:“爹爹是为国捐躯,而鞑剌人早已付出了应有了代价,此事,早在二十年前便该了了。” “你能自行明白,为娘很是欣慰。”林夫人舒了口气,终于放下心来:“只要你能懂事一些,谨慎一些,为娘也便少操心一些了。” “娘……” 正说话间,只听得木轮椅响,却是林夫人让人去请了虞罗来。 “弟子见过老师。”林继上前行礼。 “你来了。”虞罗向她点点头:“可是来等消息的?” “消息?”林继怔了怔,随即醒悟:“是花魁姑娘的……”她本将此事忘到了脑后,今日回府探望母亲,却是误打误撞了。 “想来她的人就快到了……”虞罗嘴角噙着神秘莫名的笑容。 “对了,老师,弟子有一些东西要请老师过目。”林继想起那本册子,心道既然与龙师有莫大的牵连,说不定虞罗会知道一些因果。 “嗯,到书房去说。”虞罗向林夫人歉然拱了拱手:“对不住了,夫人。” “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林夫人无奈摇头:“去罢。” 两人到了书房,陇夏端了茶盏上来,正要离去,却被林继叫住:“陇姐,等一下。” “少将军有什么吩咐?” “陇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林继一见陇夏便觉不对,但见她脸色苍白,形容憔悴,目光呆滞,眉宇间满是忧虑,哪里还有往日的神采:“你的脸色怎地这样难看。” “没什么……”陇夏低声道。 林继蹙了蹙眉,上前柔声道:“陇姐,你我情同姐妹,有什么事,尽管与我说便是,不必憋在心里。只要我能做到,便一定会为陇姐分忧解难。” “多谢少将军,”陇夏面露暖色,却摇了摇头:“我只是心神不宁罢了,倒不是有什么难事。” “这却是为何?” “昨日先生命我去唐府探望唐公子,可唐小姐却告诉我,唐公子病得很重,已经昏迷了很多天,无论找了多少大夫来看都手足无措,只怕是……”陇夏眼圈一红,别过头去。 “唐赋竟病得如此之重?”林继愕然道。 陇夏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向虞罗道:“先生医术高明,陇夏想求先生过府为唐公子诊断一二。他这病,寻常医生,只怕是看不好的。” 却见虞罗端起了茶盏,慢慢喝着,良久方道:“他这病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不过你放心,他决计是死不了的……机缘巧合,之怕立时便能好了也说不准。” 林继蹙了蹙眉,沉思起来。 陇夏却没有那么多复杂心思,闻言只喜道:“真的么?”虞罗的医术她比谁都清楚,他若说一,就决计不会是二。 虞罗淡淡一笑:“自然是真的。” 陇夏欢天喜地地一顿谢,端着托盘脚步轻快地去了,哪里还有方才的忧愁。 虞罗摇了摇头:“这丫头什么时候起对唐赋如此上心了?” 林继道:“老师方才的意思是……” “几日前,为师下了一道饵,如今这饵,怕是就要咬钩了。” “老师是在怀疑唐赋?” “唐赋?”虞罗摇了摇头:“他不过是个表象,背地里,只怕还有别的什么。” “这……” “为师心中有些模糊的念头,却不知是对是错?” “老师需要派人去查么?” “轻举妄动只会打草惊蛇,你只要记得,不要轻易相信旁人便是。” “是。” “对了,你要让我看的,究竟是什么?” 林继自袖中取出了书册,递了过去:“这名册是弟子机缘巧合得了线索,又几经周折方得到的。”她将自己无意中得到玉中蜡丸,依照蜡丸指引从承天门外寻到书册的事说了。 “依你所言,这名册是先皇特意留给你的?” “或许是我,又或许是别人,若是没有这番巧合,只怕这蜡丸便要在玉中藏上几百几千年也说不定。”林继摇了摇头:“那玉如此珍贵,除非意外,何人能狠下心将之砸碎。” “或许先皇在别处留下了提示,只是一时未曾察觉罢了。”虞罗翻阅着名册:“你可知这名册上的内容是何等惊世骇俗?” “弟子愚钝……” “里龙牙暗中操纵天下多年,所掌握的,也不过是半壁江山罢了。而这名册之中记载的,便是另外一半江山。” “这……”林继陡然瞪大了眼睛。 “也就是为司徒皇族暗里所掌握的力量。”虞罗合上书册,眉头紧锁:“却不知先皇为何要将之记载成册,并藏于玉中。” “空有名册,只怕也成不了什么事。” 虞罗摇了摇头:“你可知自古官员升迁贬谪,其中有多大的猫腻?今日流放之人,说不定便是皇帝心腹,流放边疆,不过另有重任。若你手中有这一本名册,朝廷的所有政令,便都一目了然了。” 林继沉吟道:“维系政权稳定,靠的便是这些人么?可若是名册落入有心人之手,岂不是——” “所以,你定要好生保管这名册,万不可让旁人拿了去,更加不可让人知道你手中握有名册。” “徒儿还是不明白,为何先皇不将名册直接交与陛下,却要另辟蹊径,藏于别处?”林继越想越是疑惑:“这种名册便当由皇帝亲手掌握才是。” “先皇圣名在外,行事必有道理,现下想不通,或许今后可以得解,不必钻牛角尖。”虞罗深知爱徒性子,忙开导道。 “是,弟子受教。”林继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不再往深里想。 接过名册,她往袖里一塞,旋即觉得不安全,又郑重藏进了怀里,心中不禁叹了口气。早知如此重要,她还不如不将书册找出来。反正重要线索藏在皇帝冠冕的明珠之上,除了司徒毓,谁也得不到。 如今取了出来,倒是更加危险了。 虞罗见她如此,不禁叹了口气:“为师本以为天下太平,你定不必如前几任龙师一般劳心劳力,谁知仍是隐患暗生,松懈不得。” “弟子身为龙师,又是朝廷将领,还是皇夫,自然责无旁贷。” “继儿,你可恨过为师?”虞罗轻声道:“为师收你为徒,却迟迟不告诉你自己身上将要承担的责任,临到头来,却将一切都压到你头上……” “老师,”林继微笑道:“或许一年前的我对老师还有些不谅解,到了现在,弟子除却感激,别无他意。” “感激老师收弟子为徒,因为只有身为龙师,方能为毓儿做得更多,为我所亏负的天下做得更多。” “你能这么想,为师便安心了。”虞罗叹了口气:“为师过几日要回青城山一趟,那‘历转丹’怕是快要炼成了,为师思虑再改,改了方子,也不知会不会有事。” “老师……要走?” “我走了,有些人才会放松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09 警惕,继续做想做的事情。如今你已不是从前的你,凡事当会多多思量,长安这里,便交给你了。” 正说着,有人来报,说是夏皎姑娘来了。 “将她请到书房来罢。”虞罗吩咐一声,向林继一笑:“也不知道花魁姑娘,会给我们带来怎样震撼人心的消息。” 第九十七章 姐妹重逢 夏皎被黑甲卫士领了进来,落座之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退出去的卫士,点头道:“大人的护卫,倒威武得紧,不愧是名震边陲的猛将。” 林继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着意训练了一下,入不得姑娘法眼。” 虞罗淡淡地道:“你亲自挑选的精锐士卒,以林家兵法上的要诀训练多年才得了这么些亲卫,个个都能以一当十,你又何必谦虚?” “老师?”虞罗行止有异,林继不禁有些奇怪。 “原来如此……大人几度大破鞑剌,果然大有道理。”夏皎眼中闪过异色。 “姑娘过奖了。”虞罗既是这个态度,她也不好太过谦虚。 说话间,珑夏捧了茶过来,见到夏皎,她面上露出惊疑之色,偷眼打量着她,连茶盏险些打翻了都没有察觉。 林继手忙脚乱地接住了,轻责道:“珑姐,你这是怎么了?” 珑夏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摇头:“没什么……对不住,少将军可有烫着?” “无妨。”林继冲她摆了摆手,制止了她无止境的道歉与自责。 珑夏再向夏皎看了一眼,这才慢慢退了出去。林继见夏皎神色也有些异样,心中不禁有了些头绪。 虞罗轻咳一声,道:“夏皎姑娘来林府,可是有什么事?” 夏皎道:“先生莫不是忘了?三日前小女子答应过两位,定为用尽全力调查那件事,如今已有了些线索,特来交差。” “哦?”虞罗挑了挑眉:“结果如何?” 夏皎眼中露出可惜之色,却摇了摇头:“小女子职司情报,便只负责调查,具体如何,只能由龙师大人与先生自行判断。”她说着自袖中抽出一本册子,放在桌上:“这是唐赋这半年来的行踪,请两位过目。” 虞罗与林继对望一眼,取过册子,才翻了翻,便口气异样地道:“姑娘果真神通广大,竟能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查得一清二楚。” “不过是先人留下的人脉广大罢了,”夏皎微微一笑:“更何况临时去查,有些事情难免有所遗漏……也说不定。” 林继凑过头去一看,顿时咋舌。这册子上的内容记载得的确十分详细,将唐赋这半年的行踪交待得一清二楚,仿佛亲眼所见一般。不过先前夏皎调查唐赋时,怎地没有结果? “先前小女子虽查过唐赋,但因着他是里龙牙大统领,碍于规矩,便没有深究。此番费劲心思,这才得出了这些结果。”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夏皎解释道。 “原来如此……” 虞罗慢慢翻看着册子:“看来这位唐公子‘病倒’之前,还真做过不少大事,与李昀之屡屡接触?哼……” “唐赋与李昀之一向关系良好,时常来往也不奇怪吧?”林继第一次看到李昀之,便是与唐赋在一起。 虞罗摇了摇头:“你身为龙师,便该对关键人物的事情了若指掌,怎能如此无知?” 夏皎忙道:“是小女子疏忽了,天下太平,大人又事忙,加之不曾相询,因此这些事情便未曾告诉大人。” 虞罗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淡淡地道:“李昀之是当今女皇的亲弟,是皇权更迭之中至关重要的人物。” “什、什么?!”林继愕然道:“李昀之是……是……”脑中陡然浮现出司徒毓对李昀之若有若无的宠溺,浮现出两人在凉亭中亲密的交谈,浮现出司徒毓说李昀之决计不可能做皇夫……恍然的同时,心中又有疑问——如果李昀之是司徒毓的亲弟弟,那么李敬亭和司徒毓又是什么关系?是李昀之为李敬亭收养,抑或是…… “想明白了?”虞罗一面翻着册子,一面问道。 “还有些地方没想通,不过……” “他日有空,你不妨问问夏皎姑娘。为师回青城山后,你要多注意长安城里的动静。” “先生要回青城?”夏皎诧异道。 “不错,继儿旧疾难治,我回去寻些药来,希望有所助益。”虞罗淡淡地道。 “龙师大人的病还未治好么?我以为……” 虞罗摇了摇头,叹息道:“陈年旧疾,怕是不能根治的,能拖一时便一时了罢。”翻到一处,他似是有些诧异:“继儿,唐赋曾三次过府拜访?你怎地未曾告诉过为师?” “老师,您……”此事她分明已告诉过虞罗了,莫不是他老糊涂了?林继心中一动,顺着他的口气道:“弟子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没想起要说,请老师责罚。” “罚你做什么,他来府中时你不在,可曾留下什么没有?” 林继看着虞罗,见他神情严肃,眼带疑问,仿佛当真不知道一般。林继抿了抿嘴,道:“唐赋留下了三封信。” “信?”夏皎奇问道。 “不错,三封内容一样的信,大意是要在下前往紫月楼一叙,先前我与姑娘说过。” “原来如此……” 话到这里,虞罗合上册子,拍打几下,道:“有劳姑娘调查唐赋行踪,这东西便留在此处,待我师徒再参详参详。” 夏皎道:“自当如此。” 虞罗顺手将册子塞入袖中,打了个哈欠。 “老师可是困了?”林继体贴问道。 “昨日不曾睡好,为师回房歇息,你招待着夏皎姑娘。” “是。”林继将虞罗推出了门,唤了人将他推回房,并喊人去烧新茶,这才回身道:“这三日辛苦姑娘了。” 夏皎目光闪动:“都是我当做之事。” “真想不到唐赋会……”林继摇了摇头。 夏皎闭上了眼:“原本我也不愿相信……便是有了这些证据,我依旧不敢相信……唐赋的为人……难道我们都看错了?” “或许是他隐藏得太深了吧。”林继觉得有些口渴,便拿起冷茶灌了下去。 “大人,喝冷茶对身子不好。” 林继笑了笑:“在边关习惯了,没有这么多讲究。对了……前几日在紫月楼看了姑娘的歌舞,那曲子有些熟悉,姑娘是从何处学来?” 夏皎微微一笑:“就不能是小女子自创的么?” 林继摇头笑道:“这首曲子我听一个人吹过,她学会的时候,姑娘怕是还小,纵然天资聪颖,也不可能就创出曲子来了罢?” “你听人吹过?”夏皎神情陡然紧张起来:“那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可是一名女子?” “你……” “快说!” “那是我娘收留的婢女,名叫珑夏。” “珑夏?” “是啊,原名叫什么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0 我不记得了,只知道名字里有个夏字,又玲珑机灵,我娘便给她取名叫珑夏。对了,”林继一合掌道:“她说过她姓萧。” “姓萧……姓萧……”夏皎喃喃重复着,面上神色变幻不定。 “啊,对了……我记得姑娘也说过自己姓萧,莫非……”林继神情古怪。 “她在哪里?萧夏宓,我的姐姐?!” 只听屋外咣当一声,有什么落在了地上,林继忙去开门时,却见珑夏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前,脚边是砸碎了的新茶。 “珑姐,你……”想不到事情的发展如此戏剧化,林继一时愣在了那里。 “皎儿,你是……皎儿?”珑夏目不转睛地盯着夏皎,眼中泪花乱转,激动非常。 “姐姐?”夏皎如梦似幻地道:“当真是你么?” 林继静静地走出门,将空间留给拥抱在一起的,久别重逢的姐妹。 “老师。”林继敲响了虞罗的房门。 “进来罢。” 林继推门进去,就见虞罗靠在轮椅上,正翻看着那本册子。 “老师今日所为,究竟何意?” “为师不过是确定了心中所想罢了。”虞罗翻过一页,摇头笑道:“这唐赋,可当真是行踪可疑,包藏祸心,这册子上一笔一笔,都是他的罪证。” 以林继对虞罗的了解,便能知道虞罗定是话里有话:“老师有何想法,尽可对弟子说明。” “你过来。”虞罗推动轮椅,来到书桌前,提笔写下了几个字。 “咦!这……” “怎么,不相信?” “弟子只是……太意外了。”林继摇了摇头,惋惜一叹。 “为师这里有一计,还须你来实施。为师走后,事态便全靠你掌控了。”虞罗叹了口气:“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轻忽大意,意气用事,切记。” “是,弟子谨记。” 虞罗凑到林继耳边,嘀咕了一阵,林继面色有些奇特,点了点头。 “弟子明白了,老师请放心。” 虞罗来到窗前,推开窗子,让阳光照进屋内。 “这天……怕是要变了。” 第九十八章 各怀心思 “想不到姐姐当年被林夫人收留了。” 这对姐妹叙旧过后,珑夏才含着泪将候在外边的林继请了进来。 “当年若不是夫人好心,这世上只怕早已没了珑夏,没了萧夏宓。”珑夏悠悠一叹,很是感慨。 夏皎眸中泪光闪动,向林继盈盈下拜:“林家大恩……请大人受小女子一拜!” “姑娘快请起,”林继忙将她扶了起来:“这些年一直是珑姐在照顾我,应该是我感恩戴德才是。” “若无令堂当年的收留,我姐妹定无今日相逢,大人从今往后,便是我萧家的恩人。”夏皎向她一福。 “姑娘不必如此,珑姐待我如亲……弟,我便视她如亲姐,姐弟之间,又何分彼此。”林继摆了摆手。 夏皎伸袖抹了抹眼角,哽咽道:“大人说得是,姐姐当真有幸……” “皎儿,你却是如何流落青楼的?”珑夏看着妹妹,一脸心疼:“这些年,定是受了不少欺负。” “姐姐别担心,我没事的。紫月楼不是寻常地方,我过得很好。”夏皎勉强一笑,安慰道。 林继摇了摇头:“姑娘能有今日,定是吃了不少苦。” “大人言重了,姐姐又何尝容易了……”见珑夏眼中含泪,夏皎握住了她的手,轻拍手背:“姐姐,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我们姐妹既然有缘重逢,就意味着一切苦难都是过去的事了。”珑夏向林继道:“少将军,我要将皎儿接回来。” 林继看了夏皎一眼,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夏皎微微一笑,摇头道:“姐姐的好意皎儿心领了,只是……紫月楼的妈妈对皎儿有恩,皎儿又怎能就此不顾而去。” “那紫月楼终究是烟花之地,女儿家到那儿去,没地污了清白。少将军,你去和那紫月楼妈妈说说,为皎儿赎身罢。”珑夏疾声道:“从今以后,就在这里随姐姐住,姐姐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珑姐……夏皎姑娘是紫月楼的花魁。” “花魁又如何?”珑夏瞪她一眼:“你堂堂的皇夫,难道还赎不起一个花魁?” 林继点了点头:“夏皎姑娘,珑姐说得倒也不错……不若由在下为你赎了身,从此在寒舍住下如何?”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夏皎,眼中带了几分希望。 夏皎面上有片刻恍惚,随即重新浮起微笑:“大人费心了,紫月楼一切都好。夏皎喜欢歌舞,能在那里一展所长,亦是不错。” “皎儿,你……” “姐姐不必担心,皎儿在紫月楼当真过得很好。若是不好,早就答应了姐姐,不是么?”夏皎柔声安抚道。 珑夏想了想,终是叹了口气:“罢了,既是你自己的选择,姐姐也不能强求。” 见她终于妥协,夏皎暗里松了口气,含笑道:“姐姐放心,我会常来探望姐姐的。大人……不会不欢迎罢?”她开玩笑似地看向林继。 林继便也笑道:“你是珑姐的妹妹,也就是我的亲人,此地就是你的家,自可随意来去,岂有不欢迎之理。” 珑夏打趣道:“怕只怕少将军留恋宫中那朵倾国牡丹,无暇回家了呢。” 林继注意到,珑夏的神色有瞬间的阴沉,随即笑意重又浮上眼眸,仿佛没事的人一般。她没来由感到寒意森森,她定了定神,强笑道:“珑姐,你就别埋汰我了。难道珑姐想着那送信人,便不是留恋了么?” 珑夏顿时红了面颊,羞嗔道:“谁……谁想着唐公子了,别胡说!” 林继挑眉道:“我可没说你留恋的是唐公子,珑姐你倒急着自己承认了。” “你!” “姐姐你……”夏皎神情异样:“喜欢唐赋么?” 珑夏红着脸道:“别听她瞎说!” “可不是么,人家送的信你都好好地保管着,丢了一封,还懊恼得跟什么似的。” 珑夏急得挥手便打:“分明是信少了一封,看不出其中关键,我才急的。” “信中关键?”夏皎奇道:“此言何意?” “啊,方才忘了告诉姑娘,唐公子送的三封信中,若沾了醋,便会显现出其中奥秘来。”林继轻拍脑门:“先前珑姐不小心失了一封,另两封上写的是‘心擅之人’,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心擅之人?”夏皎目光闪动:“这是何意?” “少的那封,偏巧是关键,也不知唐公子究竟有何目的。”林继摇了摇头:“大婚之时也忘了问他,现在他病得那样重,只怕……也回答不了了。” “那真是可惜了,”夏皎微闭上眼:“不过按照之前那些事儿……他想说的,只怕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姑娘说得是,当真……可惜了。”林继重重一叹。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1 布置精致的雅舍中,一人全神泡茶,仿佛全然没有感受到对面少年不满的目光。 少年的目光一开始追随着那人的手,到得最后,显得十分不耐烦:“喂,你玩够了没有。” “玩?”那人玩味一笑,将炉子上滚热的水倒入紫砂壶中:“在玩的不是阁下么?” “你答应过帮我对付那个人,为何却迟迟不动手?” 那人悠然道:“那个人……如今不是已然病重,昏迷不醒了么?” “只是昏迷不醒,又如何足够!”少年咬牙切齿:“你当初答应的,可是将他弄死。” “阁下既然如此恨他,又为何不出手手中的皇家暗卫,将他暗杀呢?” “暗卫……暗卫只能为天子办事,我……” 那人宛然一笑:“阁下动用暗卫做的私事还少了么?近来的那些事,可还是阁下劳动谙卫为我做成的罢?” 少年咬了咬嘴唇:“那家伙身份敏感,我下手终究不妥……喂,这可是我们讲好的条件,莫非你想反悔不成?” “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自然会为你办成。那人如今已是卧病再床,再过几日,可就很难说了。”那人眼中冷光闪动,显是动了杀机:“他屡屡坏我好事,我亦留不得他了。” “说起来……你究竟想做什么?”少年蹙起了眉:“接近女皇,又借我之手除去了长安弘农二令……莫非你想控制长安不成?” 那人将滚茶倾在杯中,茶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很是好看:“不过是换了两个县令,能成什么大事,你紧张什么。” “如果仅仅是两县县令也就罢了,如今朝中大臣几乎是换过了一圈,你的野心,可是不简单呐。”少年抱臂看着那人。 那人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动摇上面那位的位子的,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拿回一些东西罢了。” “最好是这样,”少年轻哼道:“女皇对我有恩,你若敢打什么鬼主意,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那人将茶杯推向少年,淡笑道:“说起来,阁下虽不曾在朝中为官,但权势之重,怕是足以与中书令比肩了罢。” 少年耸了耸肩:“不过是帮女皇陛下出些鬼主意,解决一些表面上难以解决的问题罢了。” “当年砸死驸马的把戏,可是巧妙得紧,能解人之急……也难怪陛下如此喜欢你。”那人端起茶杯,慢慢啜饮着。 “也不过是点小聪明罢了,”少年这样说着,眉宇间却很是得意:“比起鱼姐姐执掌奏章文书,我这点能耐可差得远了。” “上官小姐?”那人沉吟道:“早已听闻上官家出才女,这为上官小姐,只怕才名不下于当年的上官皇后罢。” “鱼姐姐多年来为陛下执掌奏章文书,事事都处理得滴水不漏,偏又极合陛下的心意。” “果真是个玲珑机巧的人物。”那人赞道:“不过陛下既能放心将暗卫交在阁下手中,那自是极信任阁下的。” “当年若非陛下救了我,我的尸骨如今都不知道在哪里了。”少年神色阴沉下来:“她对我恩同再造,我便是死了,也绝不会背叛她。” “哦?”那人面露讥诮之色:“然则阁下这几日所为,却是什么?” “你也说了,这些事于陛下并无大妨。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与你合作。”少年把玩着茶杯:“你最好记着你说过的话,不要做出过分的事来。” “只管放心罢,唐公子,”那人悠悠地道:“你想要的,这几日便会有结果,只管作壁上观便是。” “不要叫我唐公子!”少年咬牙道:“我早已不姓唐了。” “我虽不知唐赋曾对你做过什么……但既然是阁下所希望的结果,我就定会为你达成。”那人放下饮空的茶杯,微微一笑。 “请拭目以待。” 第九十九章 蓄势待发 “唐姑娘这是怎么了?” 唐诗方一抬头,便见陆停斜靠在屋瓦上,手中拎着一个大酒坛子,喝得热火朝天。胸前衣襟半敞,露出结实的肌肉,颇有先代酒豪的风范。见她看过来,陆停冲她眨了眨眼,笑问道:“姑娘这都唉声叹气好些天了,什么事这么想不开?” 唐诗瞪他一眼:“你到这里,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喝酒……啊不、陆某的意思是,在下是来探望令兄的。” “如今我哥哥昏迷不醒,难道你便赖着不打算走了?”唐诗不善地道。 “唐姑娘就这么看不起陆某的医术?”陆停冲她挤了挤眼:“令兄的病在下虽没能耐治好,但是保他无恙,还是有把握的。” “你……” 陆停转了转眼珠子,一个纵跃,落在唐诗身前:“其实……姑娘心里明白,令兄不会有事的,对么?” 唐诗面色微变:“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陆停耸了耸肩:“姑娘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总之姑娘所忧虑的,决计不是此事。” “你的话太多了。”唐诗冷冷地道。 “不过这样也好,”陆停随手将空酒坛子一抛,酒坛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墙角:“至少令兄的病不会再恶化下去,多少也得了清净不是?”他向她露齿一笑,双手抱在脑后,向外院走去。 “……你去哪里?” “听说有位神医来给令兄医病,陆某瞧瞧热闹去。” 唐诗想了想,放不下心,也追了上去。两人一道来到唐赋房中,却见一架木轮椅背对着两人靠在床前,轮椅上那人正将唐赋的手缓缓塞回被子里。 “先生……大哥的病……” 那人瞥她一眼,正要说话,陆停忽笑着上前一步,道:“虞先生,许久不见了。” “陆老板风采依旧。”虞罗向他点了点头。 陆停哈哈笑道:“托了先生的福。”他上前一步,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唐赋:“陆某于医术上也略有涉猎,有一事不解,想请教先生。” “请说。” “唐兄的病看似凶险,实则却暗藏生机。”陆停缓缓地道:“如今贸然施救,只怕病是治好了,却会给身子落下难以弥合的伤害。任他恶化下去,自然也不成。” 虞罗修长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陆老板的意思是……就让他这么不好不坏地躺着?” “陆某拙见,如今医治唐兄最好的手段,便是时间。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躺下去,这病总会慢慢好的。先生以为呢?”他凝视着虞罗。 “陆停,你休要信口开河!”唐诗冷冷地道。 “却也有些道理……陆老板果然见解不凡。”虞罗的话,让唐诗不再说什么:“不过如今唐公子病况未稳,还须施上几针,方能稳定病情,长久静养。”虞罗摇了摇头:“今日来得匆忙,未曾带了银针,不知可否劳烦二小姐差人到林府去取那套银针来。”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2 唐诗点了点头:“先生少等。”便出屋去了。 虞罗将目光落回唐赋身上:“这些日子,有劳你了。” 陆停拱手道:“哪里,这是陆某应为之事。” “唐赋如今处境异常凶险,你在唐赋这些日子,切记保护好他,注意他的饮食药膳,莫要让人有可趁之机。” “陆某醒得。” “如今已不知里龙牙中,还有何人是可靠的,只有劳烦你了。你在里龙牙中职司‘人脉’,关键时候,尚能发挥重大用处。” 陆停微笑道:“家父曾几番交待过,凡事都听先生的安排,先生尽管吩咐便是。” 虞罗想了想,自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倒了三颗在陆停手中:“这三颗药,可中和唐赋吃下的药的药性,让他醒过来。前两颗吃下去,会显得病情加重,第三颗吃下,方能醒来。若你觉得有必要,便让他吃了罢。” “陆某记着了。” “我即刻便要离京,你记着,这些日子便留在唐府,哪儿也不要去,谁也莫要接触,莫要平白牵累了你。” “先生说得……陆某可不是任人鱼肉的孬角色,哪有那么容易被人牵累了。”虽是这么说,陆停却仍道:“不过先生的话陆某记下了,先生放心便是。” 虞罗滚过木轮椅,来到窗前,看着窗外枯败的荷塘,悠悠一叹:“这日子,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太平了。” 虞罗已走了十来日,林继却觉得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开始只是胸口疼,渐渐地情绪稍有波动,便会全身泛疼,初时不过微微刺痛,到得后来,便愈演愈烈。时日长久,林继觉得自己很难集中起注意力来,时常神思恍惚,一出神便是大半日,脑中总也一片空白,很多东西都不容易想起来了。 这些变化如何瞒得过司徒毓,眼见林继日渐憔悴,却又在她面前强颜欢笑,她心急如焚,偏生又不能让那些御医来给她瞧病。她只好暗中差人去寻虞罗回来,一面让人做了各种大补的药膳逼林继服下。 这日醒来,林继又觉得浑身无力,眼前金星乱冒。她靠在床柱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司徒毓正巧醒来,见她如此,顿时心疼不已,伸手按抚着她的胸口,愁道:“你……又难受了?” “我没事……”林继强笑道:“许是昨晚没睡好,休息一阵就无碍了。” 司徒毓哪里肯信:“是不是旧疾又犯了?” “嗯……别担心。”林继明知不是那回事,却仍是扯了慌。旧疾复发,总比如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日渐严重的好。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虞先生却离了京!”司徒毓咬了咬牙:“我去寻个可靠的太医来。” “不必了,毓儿,没事的。”林继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了怀中:“让我……让我抱一下便好。” “林继,讳疾忌医是不对的。” “没事的,毓儿,别担心了,让我抱一下就好了。”林继一动不动地拥着司徒毓,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身上也觉得好过多了。 “林继……” “毓儿,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怎么突然这样问?”司徒毓伸出手,与她五指紧紧纠缠,难分彼此。 “我只是觉得……自己好象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林继摇头苦笑:“却总是让你烦心,操心,担心……” “你有时候,是挺可恶的。”司徒毓拖长了声音:“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我总是让你们费心,你,老师,娘亲,爷爷,母后,珑姐……你们为我做了许多许多,我都没有察觉,蓦地回头去想,却发现自己竟没为你们付出过什么……” “你这是怎么了?”司徒毓轻抚她的面颊:“怎地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只是……一时感慨罢了,觉得自己很没用。” 那日听了虞罗的盘算,她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迟钝。明明挂着龙师的名头,却成日里不务正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关心。若非有虞罗在身边,她只怕早已陷在这阴谋之中,被坑害了,还帮人数钱吧。 “别瞎说,谁说你没用了!”司徒毓摇了摇头。 “我不擅交际,不懂政治,不通谋略,后知后觉——” “还要加上个木头木脑。”司徒毓似笑非笑地道。 林继颓然道:“连你也这样认为。” “确实如此……那又如何?”司徒毓挑了挑眉:“林继正是这样,从未变过,不是么?” “毓儿,你……” “当真不懂的事,如果努力却学了,仍是不会,就不要勉强自己了。”司徒毓在她面上亲了亲:“事事皆通,又能如何?” “可我……想帮你。”事事不通,林继可以,龙师却不成。 “我身为天子,手下自有能人,又何必劳你这位皇夫亲自出马?”司徒毓笑盈盈地挑了她的下巴:“你只需要……乖乖做我的木头皇夫便成。” “毓儿……” “更何况两度击退鞑剌,不都是你做的好事么?” “第一回是老师运筹帷幄,第二回是爷爷决胜千里……而我,不过是个杀人利器罢了。”林继摇了摇头。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我们操心你关怀你,并不是为了要你为我们做些什么,只是因为那份情罢了。”司徒毓在她脑门上轻点一下:“你这人,就是容易钻牛角尖。” “我……” “好了好了,再想下去,你这木头就要变成木瓜了。”司徒毓白她一眼:“我喜欢你,不就够了么。” “毓儿!”林继一时心情激荡,紧紧拥住了司徒毓,正要表白心迹,忽感胸口一阵剧痛,她忍耐不住,轻轻推开司徒毓,捂着嘴一阵猛咳。 “林、林继!”司徒毓惊恐地睁大了眼,却见林继脸色通红,鲜血自指缝间源源不断地淌了出来:“太医!快、快传太医!” 林继松开手,怔怔地看着手中那片鲜红,心瞬间凉透了。 第一百章 暴风雨前 雅舍之中,琴声悠悠响着,两人相对而坐,默然无语。 男子默默看着对面那人喝茶,手中把玩着拇指上的乌木扳指,没有说话。许久之后,那人先开口道:“此番鞑剌之行,却是辛苦你了。” 男子微微一笑:“能为大人效劳,在下荣幸之至。” “接下来要劳烦你的地方,只怕还不少。”那人吹着茶杯上方的袅袅蒸汽:“林继的身子,怕是撑不过几日了,天下将要大乱,正是我们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大人希望在下怎么做?” “怎么,我的谋士还需要我来为你出谋划策么?”那人挑了挑眉。 男子淡笑道:“大人明鉴,在下确有一策,就是损了些……” “你出的主意,什么时候正大光明过?”那人面带讥讽。 男子向雅舍外隔着纱帘弹琴的女子斜了一眼,就听那人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3 道:“无妨,她是可信之人。” “大人没有听说过么?欲成大事,便不要太过相信身边之人。” “这么说,我连你也不能信了?” 男子笑了笑,不再说什么。那人道:“你放心,她便是听到了,也不会……更不能说出去,因为她根本不会说话。” “那么在下便说了,”男子道:“先前听大人说,那林继,是个女人?” “不错。” “大人想要天下大乱,有什么比让天下人知道皇夫是个女的,更加震撼呢?” “这又如何,先皇皇夫亦是个女子。” “可当今女皇与先皇不同,她可是皇族如今唯一的血脉,若没有男子为夫,生下继承人,这司徒家的祭祀岂不是要绝了。” “所以你想……” “大人在朝中耳目众多,随便找上一些,在朝堂上将此事一公开,朝廷必将掀起轩然大波。”男子笑了笑:“若是女皇咬咬牙废了皇夫也便罢了,可是以当今的性子,只怕会有好一番折腾。如此一来,这朝廷不乱也得乱了。” “这林继也没几日好活了。” “正因如此,才应该在她临死之际,多利用她一阵。”男子仿佛看透了什么:“她到死也进不了皇家宗祠,这不正是大人所乐意见到的么?” 那人的目光陡然犀利起来,好一会儿,转为轻笑:“不愧是我引以为傲的谋士,此计果然阴损,像是你一贯的风格。” “大人谬赞了。” “你不必谦虚,煽动鞑剌、在箭上涂毒的主意,还不是你这鬼脑子想出来的?”那人白他一眼。 男子微笑道:“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她……女皇有唐曲,却是个蠢货;林继有虞罗,而太过妇人之仁;唯有我的谢子焕一肚子阴损主意,只怕谋算了人,那人还要帮你数钱罢。”那人目光闪动,眼中也不知是欣赏多一些,还是讥讽多一些。 男子淡然一笑,也不否认。 “此计甚好,我即刻便安排人去准备,几日之内,我必要林继骑虎难下。” “大人英明。” “据闻林继身子每况愈下,怕是没有几日了,”那人抿了口茶,口气里说不出地轻松:“皇夫一死,鞑剌便会集合草原九部,进犯北关。那薛权愚蠢之极,当真以为我们会为他取下这大好江山不成?也不看看自己生得什么模样,一个叛臣,竟也妄想君临天下。” 男子微笑道:“在下已游说了草原九部,关键时候便会倒戈,分食鞑剌领土,占尽水草肥美之地。曾称霸草原一时的鞑剌,怕是要成为历史了。” “子焕此计可妙得紧,既乱了中原,又能轻易收场。” “总不能让大人上位之后,要面对这样一个内忧外患的天下。”男子转了转乌木扳指:“对了,听说虞罗被女皇召回了长安……” “怎么,你怕了?” “我只怕他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善谋,怕他成不了我的劲敌。”男子眼中露出兴奋之色:“我胸中已准备了千万谋策,只等与虞大军师一一过招了。” “虞罗一向有‘病诸葛’之名,林家几次大破鞑剌,都是他的功劳,你可莫要小看了他,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 “大人只管放心,我小心得紧。” “那便好。”那人抬眼看着男子,月光透过窗楹,照射在男子脸上,那张脸俊眉星目,面白薄唇,竟与林继生得一模一样! “林继死后,我要你接近女皇,取得她的全心信任。” 男子耸了耸肩:“听说女皇陛下只好女色,在下去……怕是很难罢。” “就凭你这张脸,再加上你平日纵意花丛的本事,难道还摆不平她?” “大人既是这样说,在下便尽力一试罢。”男子笑道:“传闻女皇陛下是位绝色美人,与她相处,定是至乐。” “……我只许你接近她,取得她的信任,可允许你对她下手了?”那人冷然道。 “大人很介意?”男子挑起眉,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只管听命行事,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男子耸了耸肩,不再说什么。 那人目视他良久,喃喃地道:“不愧是千面乔三的得意门生,易容之术果真高明之极。” “这已不仅是易容,而是将整张脸换过了。”男子摊手道:“到现在,连我都快记不得自己原本生得什么样子了。” “这张脸,不比你原本俊得多么?” 男子无奈道:“娘们的脸,有什么好骄傲的。” “若不是有这张脸,她又怎会如此痴迷于林继。” 男子沉默片刻,忽笑道:“现在我忽然想看看,大名鼎鼎的封狼将军本人究竟是什么样的风采了。” “虞先生,如何?”见虞罗二指按在林继脉上之后,便皱了眉头久久不语,司徒毓不由紧张道。 虞罗摇了摇头,道:“继儿,你先前中箭受伤,可有感觉到什么不适?” 林继想了想,道:“我当时便昏了过去,醒来之后觉得伤口不是很疼,许是被玉挡了一下,伤口不深的缘故。后来……”林继咳嗽几声,道:“后来便时时感到伤口那处隐隐作痛,初时我还道是伤口未愈,谁知后来那疼痛竟蔓延到了全身……” 司徒毓咬牙道:“林继,你究竟瞒了我多久!” 林继苦笑道:“毓儿,我……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如今纸包不住火,你便不怕我会心疼?”司徒毓恨声道。 林继摇了摇头:“说了又如何,御医……总不能让他们来给我瞧病的,” “你便这样信不过我的御下之术?他们若敢说一个字,我即刻便要他们的命!” “毓儿……” “好了,都安静一些!”虞罗不耐地摆了摆手:“射中继儿的箭上带了些阴损的药,药性慢,且能麻痹伤处,减轻伤痛,因此不易被发现。” 司徒毓蹙眉道:“世上还有能伤得了她的毒?” “并非是毒,只是一种奇药,混合了鲜血,便能生出害人的奇效来。”虞罗叹了口气:“如今你体内阳毒与此物并存,只怕……” “只怕什么?!”司徒毓疾声问道。 “原本阳毒在身,若是静静休养,情绪不大起大伏,尚可拖延几年。可此药发作得慢,一旦发作,却如排山倒海,难以遏制……” “先生医术高超,定要救她一命!”司徒毓咬了咬下唇:“无论要什么样的药材,我都能为先生去取来,便是仙药仙丹,我倾此一国,也要为她寻到!” 林继心中感动,心神一荡,浑身又是一阵剧痛。她强忍了疼,缓声道:“毓儿,不必如此……” “你闭嘴,乖乖躺着便是!”司徒毓狠瞪她一眼,心中也不知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虞罗慢慢收回手,叹道:“在下略有些头绪,还要思虑周详,方能定夺。” 司徒毓喜道:“只要有救她的办法,先生尽管说来便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4 是!” “请陛下给我一日时间,明日此刻,我定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老师……” “继儿,无论如何,生命宝贵,不可轻易放弃。” 林继看了司徒毓一眼,点头道:“是。” “陛下,在下便先行回去,准备一切,告退了。”虞罗向司徒毓拱了拱手。 “先生请便,明日此时,我在此恭候先生大驾。”司徒毓虽急着治好林继,此刻却也只能耐心等下去。 待虞罗走后,司徒毓在床边坐下,握住了林继枯瘦的手,注视着她苍白憔悴的面容,心疼得无以复加:“上天为何总要让你受苦呢……” 林继微笑道:“许是我让你伤心太多次了罢……你是天子,天自然要帮你欺负我。” “你何时便得如此油嘴滑舌起来了……” 林继叹了口气,轻轻将司徒毓拉到怀中,紧紧拥住:“毓儿,我当真舍不得你。” “林继,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司徒毓环住了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闭上了眼:“虞先生说能治好你,便一定可以的,莫非你还不相信自己的老师么?” “我自然是信的……只是还有些怕……怕再也见不着你了……”虞罗所说的办法,会不会就是那枚炼制好的历转丹?按照虞罗的说法,即便改动了药方,后果仍是难以预料,吃下去……究竟会如何?也如先前那人一般昏迷上二十几年么?她可以一昏二十年,可司徒毓要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的心就乱得厉害。 “别胡思乱想了,”司徒毓又何尝不怕,却仍是强颜安慰道:“还有一日时间,你身子弱,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等着你的老师来折腾你罢。” “嗯,”林继点了点头:“毓儿,若是不忙,便陪我睡一觉吧。这几日,你也没有怎么休息。”她这几日身子愈发糟糕,睡多醒少,但只要醒来,便能看到司徒毓守在身边。几日下来,连她也憔悴得不成样子。 “好~我陪你一起睡便是。”司徒毓心中柔软,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搂着她躺了下来。 “毓儿,为了我,你怕是有好几日不曾临朝了罢?” “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做甚,管好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司徒毓没好气地道。 “你是天子,这样终是不对的。若是……明日我的病好了,你便上朝去罢。” “治好再说。”司徒毓侧过头,封住林继还待要说的话,却只是浅浅一啄,便离了开去。司徒毓看着她,眸中渐渐浮现水雾:“……若你当真好了,我便是什么都听你的,又有何妨。” “毓儿……”林继难以抑制心中情感,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为了你,我定会好的。” “一定会。” 第一百零一章 天下将乱 “老师……可是有什么不妥?”方才虞罗不知用什么法子支开了司徒毓,之后便对着她出神起来。 虞罗摇了摇头:“昨日为师彻夜思虑,深觉你体内虽有两处大患,似是百死之局,却未尝没有一丝生机在其中。” “愿闻其详。”林继精神一振。 “你体内本有阳炎之毒自幼缠绵经脉,不得其门而出;而那奇药却会顺着血液经脉游走全身,腐蚀经脉,待得此药走至心脉之时,便是全身脉络断裂腐化、毙命之刻。” 林继只听得心中一沉:“这可如何是好?” “之前为师一直在思索如何解去你体内的阳毒,想了许多办法,终究是治标而不是治本。如今你体内混入此药,却让为师豁然开朗,想出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来。”虞罗伸手在林继脉门上轻轻一点:“为师的办法,便是断。” “断?” “不错,那药既要断你经脉,你便索性如它所愿,断个彻底。经脉寸断之时,瘀积在经脉之中的阳毒便能顺利散发出来。” “……可是经脉若断,人哪里还可以活?” “所以就要靠这颗历转丹了。”虞罗自怀中取出一个瓷瓶:“为师千辛万苦为你炼成此丹,如今终于能够派上用场。” “这药,不是改了方子么?”林继隐觉不安。 “不必担心,关键之处,为师已然摸透,你只管安心服用便是。”虞罗将瓷瓶放在一旁几上:“服用之前,我要截断你心前一寸处经脉,以保你心头热气,不至为那奇药所侵蚀。原本人之心脉若断,必死无疑,然而有历转丹,却能化险为夷。” “服下之后,……会如何?” “服下之后,便会陷入沉睡,几乎察觉不出心跳脉动,与死人无异。不过……”虞罗叹了口气:“你浑身经脉皆断,受伤太重,若要养好,只怕要许多年。” 林继抿了抿唇:“究竟要多少年?” “至少……要花费五年时间。”虞罗不忍地摇了摇头:“这五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五年……毓儿……”林继眸光渐渐转了暗淡:“五年么……” “除此之外,怕是别无生机了。”虞罗叹道:“继儿,你的身子,怕是不能再拖了。” “弟子自然知道……可是五年……唉……” “为师知道你舍不得她,可此刻不下决心,那才是真正的天人永隔。” “老师……是不是我‘死’了,那个人才能放心地筹划一切?” “那个人的事,你却也不必忧心,你沉睡之后,一切自有安排,不会让那人阴谋得逞的。”虞罗安慰道。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师傅方才教我的。” “你的意思是……”虞罗锁起了眉,若有所思。 “我死了,那人便放心了。我虽不知道那人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但定会一步一步,将自己的谋划铺展开来。老师不是一直在忧心那人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势力,若是待那人将一切都放在了明里,老师便能将之一网打尽。” “这是示之以弱,关门捉贼之计?” “弟子虽然一向有勇无谋,但老师教了这么多年兵法,总不能到这个时候,还教老师失望罢。”林继自嘲一笑:“爷爷那边,还请老师解释一二了。” “你放心罢。” “老师……弟子有一话,一直想问您。” “你说。” “弟子……让老师很失望吧?”林继低声道:“自一出生,便一直让老师费心,冲动任性,不知分寸;性子固执,屡教不听;身缠旧疾,让老师成日费神……弟子除了一身武力,其实身无所长,离老师的期望太远太远……” “老师的弟子,便该是龙师,可弟子实在不是个合格的龙师……如今有此局面,弟子实该承担很大责任……” “人的野心,并不会因你一人而有所改变,若非筹划多年,此事又岂是一朝一夕能谋划成的?” “可是……若我争气一些……” “傻孩子……”虞罗慢慢伸手,抚上林继头发:“在为师眼中,你一直很争气,没有让为师失望过。”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5 “骄躁任性,固执冲动……那些全不是为师所看到的。”虞罗缓缓地道:“为师看到的,是你对尊长的孝顺,对友人的重情……你是一个好孩子,对为师而言,这便够了。” “要你当龙师,或许是为师擅自给了你巨大的压力,可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是为师的好徒儿。” “老师……”林继缓缓闭上眼,舒了口气,面露笑容:“有老师这句话,弟子便是死了,也瞑目了。” “陛下,这是诸位王公大臣们送进宫的珍贵药材,说是要给皇夫殿下养身子的。”高吉将礼单递给司徒毓。 司徒毓心中焦虑不安,哪里有心思看,随便喵了一眼,道:“这棵千年参王是谁的手笔?” “回陛下,是周大统领。” “他?”司徒毓冷笑道:“他何时变得如此好心了?他敢送,朕还不敢让朕的皇夫吃呢!” 高吉缩了缩脖子,暗自为周朔叫起屈来。 轮椅声响,司徒毓旋风般转身,疾声问道:“先生,如……如何?” 虞罗瞥了高吉一眼,司徒毓便道:“你先退下,方圆百丈之内,不许任何人接近。” 高吉领命去了,司徒毓又问道:“她可是无碍了?” “陛下不必担心,小徒的性命无虞。” 司徒毓陡然松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只是还有些难处,需要陛下配合。” “先生只管吩咐。” “在下想知道,陛下修习的功法,是从何而来?”虞罗盯住了司徒毓。 “这……”司徒毓一阵犹豫。 “可是……前任皇夫所传?” 司徒毓诧异道:“先生从何得知?” “那便不错了……纯阴功体,又是前任皇夫所传,那定是我派心法无疑。”虞罗仿佛放下了一件心事:“陛下恐怕不知道,前任皇夫乃是在下的师妹,在下知道,也不足为奇。” “原来如此。”司徒毓恍然。 “原本要解小徒阳毒,便须这套心法,偏生这心法她自己学不得,旁人亦不能学,在下只道心法便要从此失传,谁想我那师妹从不将礼法规矩放在眼中,竟擅自传了给陛下。却是阴差阳错,小徒命不该绝。”虞罗叹息道。 “我该如何做?” “陛下且听我一眼,我派之中,有一味奇药,名唤‘历转丹’,几能扭转生死,再造生机。只是小徒伤得太重,又须以更剧烈的手法治疗,因此服下历转丹后,便会陷入沉睡……” “睡?要睡多久?十天?半月?”见他不答,司徒毓心中一紧:“……一年?” “怕是……更久。” “你说更……” “五年,”虞罗伸出五指:“五年亦不过是最好的情况,除非出现奇迹,否则五年之内,决计不可能醒转。” 司徒毓失魂落魄地道:“难道当真别无他法了?” 虞罗摇头道:“若还有旁的法子,在下也决计不会行此险着。” “五年……”司徒毓咬了咬牙:“五年便五年,只要她能好好地醒过来,便是五十年,我也会陪着她!” “怕是……不可。”虞罗觉得自己很是残忍:“我欲将她体内阳毒自断裂的经脉中散入四肢百骸,再慢慢化解。听说内库之中有一块南海鲛民国进贡的上好寒玉,陛下若是以此为棺,便能助小徒早日散去阳毒,清醒过来。” “棺?”司徒毓面色微变:“先生的意思是……” “小徒伪死,葬入皇陵。” “不可!”司徒毓摇头道:“她在宫中,我自会看顾好她,那寒玉打成床便是,何必造成棺椁?” “陛下还不明白么,皇夫,必须‘死’。” 司徒毓面色一寒:“先生此言何意?” 虞罗微闭上眼,片刻,自袖中摸出一封信函:“一切原由,在下皆已写在了这封信中,陛下看过之后,自能明白在下与她的苦心。” 司徒毓看他片刻,接过信,细看起来。越看之下,她的脸色便越是难看,到得最后,她手中微一用力,将信捏成一团,寒声道:“这信上所言,句句属实?!” “绝无半句虚言。” “按你的说法,林继……是龙师?” “前任皇夫亦是,龙师一脉尽出我青城门下,我自是再清楚不过。” 这上边的内容太过惊世骇俗,司徒毓的脑子一时乱得很,她揉了揉太阳穴:“若真如此……那些贼人当真万死难赎!” “小徒的意思,便是以她的假死引出那些人及背后主谋,再一网打尽。” “五年……五年……也罢!”司徒毓手中使力,信纸便化作齑粉,漫天飘散开去:“我便用这五年时间,让那些痴心妄想的贼子,付出惨痛的代价。” “先生的话,我应下了。她……还有多少时间?” 虞罗低声道:“她还醒着,陛下自可进去与她一叙。” 司徒毓深吸一口气,急匆匆进了寝殿。 “说到底,她们都还是孩子……却要背负这么多东西……”虞罗叹了口气,看向阴沉的夜空:“小姑姑,若你知道今日,会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林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司徒毓心中一紧,快步上前,轻唤道:“林继,林继……” 睫毛微颤一下,林继缓缓睁开眼,眼眸初时无神,待到后来,却渐渐有了些光亮:“毓儿,你来了。” “林继,你……” “陪我坐一会儿吧。”林继微微一笑,阻住了她所有的话。 司徒毓凝视着她,许久,点了点头:“嗯。”她在床边坐下,缓缓偏过身,靠住了她的肩膀。 林继轻轻环住了她的腰,两人感受着彼此间的气息与温暖,都没有说话。 “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静静地待在一起了罢?”半晌,林继轻轻地道。 “你若喜欢……还怕以后没有机会么?”司徒毓喃喃地道。 “是啊……”林继略扬起嘴角,眼中却满是苦涩:“以后有得是机会呢。” 司徒毓往她怀里靠了靠,轻声道:“林继,你说一个人若是睡着了,还会思念么?” “或许会吧,若是睡前,她想着那个人的话……” 五年对她而言,或许转瞬即逝,可对于司徒毓,却是何等痛苦的历程。 “那你会想我么?” “想你做什么?”林继轻轻一笑:“你好吃好喝,又不像我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棺椁里……” “林继!”司徒毓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心疼忽就难以抑制了,她揪着她的领子,咬牙道:“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毓儿,五年很长……也很短……”林继轻轻抚摩着她苍白的面颊,一阵无力感渐渐涌上心头:“可我还有很多话想告诉你。” “林继……” “或许有那么一天,我可以做一个普通的丈夫,保护着自己的妻子,不让她伤心,不让她难过,不让她受到伤害……”林继缓缓俯下头,将唇印上她的:“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6 一定……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司徒毓缓缓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 林继痴痴看着她的秀颜,视线却渐渐模糊。她紧紧抓着她的手,仿佛如她的心一般,不想放开,舍不得放开。 “五年……等我……” 司徒毓感受着唇上的温度渐渐消失,心疼得仿佛已碎成了千万瓣。她睁开眼,将已然静静睡着的林继轻轻放在枕上,为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正如所有妻子为丈夫做的那般。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林继平静的睡颜,直到远处传来四更的更鼓。她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向外走去。 “伺候朕更衣上朝。” 天亮之时,皇夫薨了的消息便传遍了天下。 有人叹惋,有人冷漠,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却措手不及。 “想不到她就这样死了……” “那件事,本想让他们今日在朝上抖出去,如今……却只有便宜她了。” “大人,鞑剌那边怕是很快便会接到消息了。” “你亲自给鞑剌传过信去,让他们出兵北关。” “是。” “龙师令牌之一已在我手中,天下将乱,当一切尘埃落定,便是我江山在握之时!” 第一百零二章 那些往事 建业城古时曾为数国之都,因此城池雄豪而不失华丽,街道宽阔干净,建筑布局严谨,尽现古都风范。 此刻大街之上,却为盔甲殷实的朝廷军队所封锁,将百姓都赶到道路两旁,每隔几步,便有一名侍卫手持长枪,戒严守卫。 此刻正当午时,酷暑之际,头顶上太阳曝晒,却丝毫不曾减少围观民众的热情。 “哎哎哎,老哥,这些都是什么人啊?刺史府的守卫么?”有不明状况的看热闹群众问道。 “刺史府的守卫算得什么,这可是京里来的龙牙卫,天子亲卫!” “什么龙牙卫,这名字早在四年前便改了,现今叫做御林卫了。”一人纠正道。 “哎,这是为何?龙牙卫这名称本朝用了几百年,怎地说改就改了?这其中可有什么缘故?” “听说,是女皇陛下力排众议论,非将龙牙卫改了这个名字,说是……要纪念什么人罢。” “这个在下也有听闻,说是为了纪念已经薨逝的皇夫殿下。” “这……我就不明白了。” “那年京城里可是轰动了许久,在下恰好在京,也有所耳闻。皇夫殿下姓林,薨了之后,陛下日夜思念。最后便想将龙牙卫改名叫‘毓林卫’,后来因为犯了陛下的名讳,朝臣力谏,陛下才取了御用的御字。” “原来如此……陛下对皇夫殿下当真是情深意重。” “可不是,殿下薨后,整整三个月,陛下都悲痛得不能临朝,落棺那日,更是大为失态,当时若不是朝臣死死拉住,陛下只怕就跳进棺椁里陪着殿下了。” “这……这也未免太……”听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那人叹道:“即便如此,陛下也时时移驾皇陵,祭奠皇夫英灵呐。” 有人摇头道:“都说天家无情,当今女皇,却如此重情,当真是异数。” “可不是么,皇夫殿下也薨了五年了,陛下却说什么也不愿再立皇夫,可急坏了那班大臣。” “怎么?” “陛下与皇夫殿下成亲,却无所出,如今陛下后继无人……” “那朝中,不是还有魏王殿下么?”有人小声道。 “可有些老臣仍希望能立陛下亲子为嗣,那魏王殿下……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三年前,不知从哪里传出了魏王殿下是秦孝武王私生子的消息,之后陛下竟也不否认,反而封了他做魏王。” “如今魏王殿下声望权势如日中天,朝中党羽广布,说是朝廷第一权臣,也不为过。” “我可听说……女皇陛下有退位的意思,多半啊……” “哎,安静安静,车驾来了!” 四周的议论声陡然小了下去,只见一辆金碧辉煌的銮车缓缓自远处驶来,车前车后侍卫无数,将銮车重重护卫起来,銮车之侧,却有一人骑于高头大马之上,白衣玉冠,顾盼生豪,很是得意。 道旁百姓极少有机会见到皇帝车驾,一见之下,都兴奋起来,若不是立在道旁的侍卫台过威严,只怕立时便议论交流起来。 车驾缓缓经过,平地里忽起了一阵狂风,将车帘吹了起来,那一刻,百姓们分明看到车中端坐着一名极美的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金冠龙袍,威严之中,难掩国色天香的妩媚。 “啊!”有人按捺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马上男子目光陡然犀利,手中马鞭一挥,准确地从人群中将那人卷了出来,扔在地下,寒声道:“你方才喧哗什么?” 那人颤声道:“小人……小人……啊!” 一记马鞭准确地落在他脸上,划出一道清晰的血痕,男子冷冷地道:“亵渎圣颜,你可知道是死罪?” 那人被抽得满地打滚,哪里还答得上话来。 男子狠狠抽打几下,道:“来人,将这冒犯天威的刁民拖下去——” “谢游。”车中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男子忙向车内拱手道:“陛下。” “此人罪不至死,你也打了几下,放了他罢。” 男子闻言狠狠瞪了那无辜的人一眼,应道:“是。” 车驾得以继续前进,被众多侍卫簇拥着,进了刺史府。 直到此时,百姓们才松了口气,敢出声说话。 “这人是谁,好大的威风……” “还能有谁,御封的国师,谢游,谢子焕呗。” 有人低声道:“呸,什么国师,不过是仗着自己与皇夫殿下生了一张脸,才得陛下宠幸罢了!” “兄台慎言!此话要落入国师党羽耳中,兄台只怕就要大祸临头了!”一人忙捂着他的嘴。 “他敢做,为何不敢让人说?当年皇夫殿下北退鞑剌,固我河山,那才是好男儿大功臣,那个小白脸算得什么!” “唉,如今连鞑剌也变成历史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说到鞑剌,林老将军当年那一箭可当真是神威盖世。”一人眉飞色舞道。 “可不是!当年那新任的鞑剌单于号称草原神箭,结果被林老将军在城楼上拉满了雕弓,开云追月,将他射了个对穿,从此草原上便再无鞑剌一国。” “我可听说,那为鞑剌单于便是当年被孝安皇帝送去和亲的驸马薛权……” “啧啧,汉贼,当真是汉贼!死得好,死得好啊!” “都别说了,热闹看完了,该干啥干啥去罢,言多必失的道理都不懂么?” 听得此言,百姓们不再说什么,渐渐散去了。 “唐公子,今日可好些了?”建业城另一端的豪宅之中,珑夏小心地扶着唐赋坐起身来。 “好多了,多谢姑娘关心。”唐赋向这些年来一直尽心照顾着自己的女子微微一笑。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7 “那便好,”珑夏报以一笑:“今日春和日丽,公子不若出去走走,或许对身子大有好处。” 唐赋笑道:“姑娘既是这样说,在下少不得要出去走走了。”他喊了人取轮椅来,然后摇头道:“如今我形同废人,到哪儿都要使轮椅,当真麻烦之极。” “公子……” “姑娘不必为我难过,只要唐某还活着,便还不至伤春悲秋。只是想不到当年的病如此厉害,竟让我半身动弹不得……” 珑夏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不要再说了。” 唐赋微微一笑:“其实姑娘愿意随我回建业,已是望外之喜。能得姑娘随行,便是上半身也动弹不得又有何妨。” 珑夏面上微微一红:“别瞎说……” “对了,你可听说了,女皇陛下今日进了城,已在刺史府歇下了。” 珑夏面露不悦之色,摇了摇头。 “姑娘似乎不喜欢女皇?” 珑夏讥讽道:“我一介小民,岂敢对天子至尊有什么看法。女皇陛下权力通天,爱喜欢谁便喜欢谁,爱宠幸谁就宠幸谁!” 唐赋注视她良久,叹了口气:“你还在介怀那国师一事?” “那个谢游仗着自己生得与少将军一般,便得了女皇宠幸,成日里作威作福,简直侮辱了少将军的面容!”珑夏咬牙道:“此刻我当真怀疑,当年女皇是不是真的喜欢过少将军。” “女皇对皇夫殿下情深义重,这是天下皆知的事。” “当真如此情深,她的地位,便不会有任何人可以代替。”珑夏冷笑道:“可结果呢?少将军才死了一年,女皇便与那谢游勾搭上了,哪里还想过躺在皇陵里的少将军!” “姑娘的心情在下可以理解……然则天家之事,还是莫要擅自揣测为好。皇夫殿下已逝,陛下要喜欢什么人,都已与我们无关,不是么?”唐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嗯……你说得是,我只是……替少将军不甘罢了。”珑夏叹了口气:“不提她了。” “令妹……眼下还在长安罢?她竟未与陛下同行么?” 珑夏面露忧虑之色:“她说她在京中有事,便没有跟来。” “你担心?” “如今魏王权势滔天,她却与他关系僵硬,我怕……” “魏王权势滔天,难道她的权势便小了?”唐赋摇了摇头:“你不必为她操心,她……自有办法自保的。” “嗯……” 说话间,取轮椅的人匆匆推了轮椅过来,急道:“大公子,不好了,三公子四公子又在花园里吵起来了!” 唐赋与珑夏对望一眼,摇了摇头,道:“咱们瞧瞧去。” 珑夏推了他来到花园中,果见唐词与唐曲正怒瞪着对方,一副剑拔弩张的紧张模样。 “你们这又是怎么了?”唐赋无奈道。 “大哥!”唐词舍了唐曲,几步奔过来问安。 唐曲看他一眼,眼中闪过愧疚之色,随即扭转了脸,没有说话。 “词儿,你怎地又与曲儿吵起来了?”珑夏摇头问道。 “我不要他在府中待着!” 珑夏道:“他是你的弟弟,你怎能这样说话。” “我才没有这样的弟弟,是他将大哥害成这样的!”唐词愤怒地瞪着唐曲:“我有好几回看到他在大哥房外转悠,肯定是不怀好意。” “词儿,为兄的病与他无关,你莫要错怪了他。” “错怪?他到现在还认为当初将他赶出家门,差点害死了他的事是大哥所为,他早已忘记大哥当年是怎样力排众议将他这个私生子接回家来,又是怎样百般照顾的了。如此忘恩负义,简直禽兽不如!” “你够了!”唐曲吼道:“你们唐家没一个好人,接我到这里,就是为了百般羞辱于我!枉我当年还以为是真的找到了家,却险些被你们害得尸骨无存。你们有胆做,难道没有胆子承认么?” “那分明是舅舅——” “好了词儿,”唐赋摆了摆手,制止他说下去,转向唐曲道:“曲儿,在建业可还住得惯么?” 唐曲轻哼一声:“不用你假惺惺。” “你在宫中得罪了太多人,如今你失了帝宠,人人都要落井下石。这里虽然不及皇宫富丽堂皇,却是个安全的所在,你可以放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用你管!”唐曲咬了咬牙,转身跑开。 “大哥,你看他!”唐词对他恨之入骨。 “词儿,你是哥哥,便不能让他一让么?” “可是……” “不管怎么说,当年是咱们家对不起他,舅舅已死,这份责任自然是落到我的头上了。” “大哥……” “好了,到书房看帐去罢。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唐赋摸了摸他的脑袋。 唐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向两人点点头:“大哥,还有未来的大嫂,告辞了。” “瞎说什么呢……”珑夏红着脸瞪他一眼。 “反正是迟早的事么。”唐词眨了眨眼。 “对了词儿,近来可有你姐姐的消息?” “姐姐……姐姐已经失踪很久了,”说到唐诗,唐词眸光立刻暗淡下来:“连封信也不寄来……” “你姐姐的武功,没什么好担心的,去罢。”唐赋拍拍他的肩膀。 待他走后,珑夏道:“诗儿……先前我还在紫月楼见过她。” 唐赋轻叹一声:“由她去罢。” 第一百零三章 跳出规则 司徒毓将白子落在棋盘上,随即盯住了眼前的男子,似在察看他的反应。 “陛下此棋甚妙,好一着请君入瓮。”男子摇了摇头,跟着落下一子。 “不过四五年的时光,李爱卿的棋路已变得如此无争,一步一步,固守而无争。”司徒毓意味深长地道:“较之当年的攻守兼备,李爱卿的棋,可退步了许多。” “臣在这江南一隅住了这许多年,心中棱角早已被磨圆。无争,自有无争的好处,陛下身居高位,自是不能体会个中的妙处。”男子微微一笑,淡然落子。 “如今朝中看似平静,实则暗藏祸端,各方势力明里和平相处,暗里却互相倾轧。平静之下,早已是乌烟瘴气。”司徒毓落下一子,又从棋盘上取出数子。 “臣不过一介刺史,如何参得这些朝廷大事。”男子摇了摇头。 “你这样说,是在怪朕当年迁怒于你,将你流放至此么?” 男子微笑道:“臣没有怪罪陛下的意思,反倒要感谢陛下给臣一个清静之所养老。” “你……” “那些权力纷争的事情,臣已经不想管了。”男子落下一子,正要取出被围的白子,却被司徒毓按住了手:“您……” “李爱卿,朕此刻需要你。”司徒毓诚恳地道:“朕一路下江南而来,你当真不知道朕此来的目的么?” “陛下,”男子凝视她片刻,缓缓抽回手:“陛下看得起臣,是臣的荣幸。然则臣好不容易能摆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8 脱权力的浑水,陛下又于心何忍,要将臣扯回那泥潭中去?” 司徒毓素手一僵,良久,缩回了手:“看来……是朕寒了你的心。” “陛下言重了,”男子瞥她一眼,忽将一颗白子放在了棋盘正中,又将一颗黑子置于棋盘一角:“陛下便是这颗白子,置身纷争漩流的中心,无论黑子白子,想要争夺一方天地,都得着落在你身上。而臣,便是这颗黑子,置于棋盘一角,远离中心的厮杀争夺,纵是偶然有人记起,却也无可奈何。” 司徒毓若有所思地盯着棋盘:“若是置身中心,却想远离黑白子的吞并,又当如何?” 男子伸出一指,轻轻将白子拨到了格子中去:“这样如何?” “这……棋格之中,如何可以落子?”司徒毓讶道。 “这不过是棋的规定罢了,陛下是天子,自然可以凌驾于规则之上,另立规矩。” “你的意思是……” 男子将黑子落在四周:“超脱规矩之外,即便四面楚歌,也没有人能动得这格内之子分毫,因为,他们在规矩之中。” 司徒毓略一思索,嘴角扬起:“朕有些明白了……姜是老的辣,爱卿果真没有令朕失望。” 男子微微一笑:“陛下说到哪里去了,臣不过在说棋路罢了。” “不错,下棋,下棋。”司徒毓会心一笑,凝神下棋。 “国师大人。” 一声呼唤,将正凝神欣赏牡丹的谢游拉回神来,他定了定神,向缓步走来的女子一拱手:“李夫人有礼。” “国师大人好雅致,竟在此赏花。”苏越溪一瞬不瞬地盯着谢游,目光里带着审视。 谢游微微一笑:“在下是爱花之人,见贵府这花种得好,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哦?”苏越溪挑了挑眉:“这百花竞艳,却不知国师大人偏爱哪一种?” “在下喜爱牡丹多一些。” “文人雅士多爱莲之不染,菊之高洁,梅之孤寒,却不知国师大人为何骗爱这富贵的牡丹呢?” “牡丹素有国色天香,花中之王的美称,在下看来,牡丹之尊贵,方能匹配天子,自是喜爱得多一些。”谢游目光闪动,谨慎答道。 “原来如此……”苏越溪微微一笑:“大人对陛下之心,当真令人动容。” “夫人谬赞了。” “我记得,国师是四年前进宫的罢?” 谢游点了点头:“夫人好记性。” 苏越溪淡淡地道:“外子在此颐养天年,是拜大人所赐,我自是铭感五内。” 谢游微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说起来,在下能有今日,多亏了魏王殿下的举荐,李大人与夫人同魏王殿下关系非凡,在下自要好生感激报答才是。” 苏越溪一时没有说话,许久,忽道:“他在京城,如今只怕是过得很惬意罢。” “殿下位高权中,代替李老大人执掌中书,陛下又有意立他为储,自是惬意得紧。” “惬意得怕是有些忘了本。”苏越溪不悦道。 “夫人何出此言,在下此番随驾南幸,临行之前,殿下还曾托在下向两位问好。殿下在京中甚是挂念两位,只盼有一天,能够一家团聚。” “如今他身份尊崇,我二人怕是高攀不起。”苏越溪蹙起眉:“国师大人生了一副好面容,不过声色皆是皮相,几十年后,不知还能剩下什么,大人还是好自为之的好。” 谢游只是微笑:“多谢夫人提醒。” 苏越溪不再说什么,待她走后,谢游回过身,出神地看着牡丹,直到一个柔和的声音将他惊醒:“在看花?” “陛下?臣……”谢游偏头一看,赶忙要行礼。 “不必多礼,这是在外边,又不是宫里,那么多规矩做什么。”司徒毓上前几步,来到他身旁:“方才在看什么花?” “牡丹,”谢游答道:“臣虽不知其中品种特点,却觉得牡丹富贵荣华,果真不假。这世上,怕是只有此花能够配得上陛下了。” “你将朕比做牡丹?” “国色天香,唯陛下而已。”谢游笑赞道。 司徒毓眼中却忽地转了迷蒙:“你可知道……曾经有一个人,也这样对我说过。” “哦?是何人如此知情识趣?”谢游笑得有些轻佻。 司徒毓深深看他一眼,摇了摇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 “是。”谢游低声应道。 “晚上若是无事,便陪朕出去走走罢。一路行得匆忙,这建业古都的风采,却还未来得及领略。” “陛下天子之尊,容不得闪失。此地不比京城,陛下还是莫要乱走的好。”谢游劝道。 “不是有你保护我么,我还怕什么?”司徒毓轻轻一笑。 谢游张了张嘴,随即苦笑道:“陛下忘了,臣不通武艺……虽然臣愿意以此无用之躯为陛下挡下危险,但陛下还是谨慎些为好。” “是啊……朕都忘了,你不会武功。”司徒毓眸光渐渐暗淡下来,低低地道。 谢游看她许久,忽笑道:“陛下既是要去,臣舍命陪天子便是。只是侍卫之流,还须让他们远远跟着,以防万一。最多让他们不现身出来,扰了陛下雅兴就是了。” “你倒机灵得很。”司徒毓终于展颜一笑:“去准备准备罢,天色也不早了。” “是。” 走开几步,司徒毓略停了停脚步,道:“你……这样是不行的。” “什么?”谢游愕然道。 司徒毓没有再说什么,快步去了。 谢游目送她远去,耳中忽听得翅膀扑扇之声,他伸出手,便见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自空中落下,停在他指上。他解下鸽腿上的信,展开一看,却见寥寥几字,道是:逊位,拖延。 谢游摇了摇头,将纸条揉烂,放了信鸽,便向自己房中走去。 还是不理这些了罢……就今晚。 书房之中落子之声不断,对弈的,却已换做了另一人。 “听说毓儿此番来,是要请你回去?” “或许如此罢,”李敬亭苦笑一声:“她的心思,如今还有谁能看透……” “毓儿的性子,已与从前大不相同,那人之死,当真对她影响太大。” “若当真如此,又怎会有那个谢游。” “哦?此话怎讲?” “如今外边已传得很难听,道是女皇陛下养男宠,还封他做国师,在宫中祈福台居住,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以我对毓儿的了解,养男宠之事,怕是做不出来的。她……不喜欢男人。” “若是旁人也便罢了,那谢游,偏偏与那个人生得一模一样,她怕是将他当作了那个人罢。” “毓儿往日虽然任性了些,却是个有分寸的,此番定不会做写这荒唐之事。” “情之一字,却是难以预料,若是情到深处,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 “这可是李兄的经验之谈?”对面那人调侃道。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19 “您说笑了……”李敬亭摇了摇头:“如今我最担心的,却是那隐在背后的势力。” “哼,当初他们将顾薛衣掳了去,若非如此,此番我也不会下定决心出手。” “顾小姐如今可好?” “她那般无忧无虑的,有什么不好。”那人没好气地说着,眼中却流露出宠溺之色来:“她倒不曾在意当年之事,却不知当时我心中有多么着急。” “如今没事便好……对了,她眼下在何处?” “许是又钻到酒窖里去了罢,成日里酒鬼投胎也似地!” “关于那件事……” “你只管放手去办便是,如今我虽不是天子,手中却仍有几分势力,助你一臂之力,仍是可以的。” “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多谢。”李敬亭松了口气。 “不必言谢,说到底,我们所做,不过是为了毓儿,为了这个江山。”那人叹了口气:“也算是我们抽身离去前,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罢。” 第一百零四章 所托非人 两人默默在人来人往的夜市中行走着,天子的驾临并未使得建业百姓的日常生活有所改变,反倒更加热闹起来。 谢游落后一步,一声不吭地跟在司徒毓身后。 “怎么不说话。”司徒毓淡淡问道。 “陛下不说,臣以为陛下要看这夜市,便也没有开口。”谢游微笑道。 “既然出来外边,便不要那么多规矩了。”司徒毓不耐地摆了摆手:“谢游,你可来逛过夜市?” 谢游摇了摇头:“臣的家乡……地处荒僻,不及长安建业繁华,并没有设夜市。” “地处荒僻么?”司徒毓微微一笑:“你可有过喜欢的人?” 谢游张了张嘴:“我……” “你只管老实回答便是。” “……有。” “可是在你的家乡?”司徒毓饶有兴致地问道。 “不……她……我们因为有些事情……并没有在一起。”谢游略垂下眼,掩去眼中的暗淡。 “如此……当真太可惜了。”司徒毓注视着她:“如今,你可还有思念着她?” “陛下……” “朕让你说,你便说。” “一直……不曾忘怀。” 司徒毓忽地展颜一笑,道:“走罢。” “去哪里?”谢游愕然道。 司徒毓随手一指路旁的酒楼:“陪我上那里坐坐。” “是。”谢游嘴角微扬,上前几步,率先为司徒毓开路。 到得楼上,司徒毓目光略一扫,忽扬了眉,向角落一席走去。那不气眼的角落之中,一名青衣人正仰脖子灌着酒,在她脚下已堆了数不清的酒坛子,方一靠过去,便感酒气冲天,令人掩鼻。 “姐夫!”司徒毓唤了一声。 “嗯?”青衣人迷糊应了一声,抬起醉眼瞥了司徒毓一眼,笑意慢慢取代了眼中的醉意:“是毓儿啊,好久不见了。” “姐夫为何会来建业?姐姐呢?”司徒毓急切问道。 “唔……她啊……”顾薛衣揉了揉眼睛:“我也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怎么?姐姐不在建业?”司徒毓心种奇怪,司徒酉与顾薛衣一向是极少分开的,今日怎会放任她一人在此? “在是在的……”顾薛衣皱了皱眉:“不过她将我丢在了这里,自己忙自己的事去了,此刻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她灌了口酒,看向谢游:“这是你带的侍卫?” “不,他是……” “在下谢游,见过这位……”谢游迟疑着,不知该如何称呼。 “我姓顾。” “顾兄。”谢游从善如流。 顾薛衣放下酒坛,不住打量着谢游:“你……看起来有些眼熟啊。” 谢游微微一笑:“是么。” “姐夫,他……”司徒毓略垂下眼,淡淡地道:“许是在哪里见过吧。” “我定是在哪里见过你的……”顾薛衣苦恼地敲了敲脑袋:“唔,不想了,还是喝酒罢。” 司徒毓无奈摇头:“这么多年,姐夫始终没有变。” “变?”顾薛衣边喝酒边笑道:“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喝几坛酒。” “姐夫说得是,”司徒毓苦涩一笑,取过一坛酒,也灌了起来:“不若喝酒。” “陛下,你……”谢游想要劝阻,司徒毓却挥了挥手,制止他说下去。 司徒毓也不知是心中高兴还是愁苦,酒一坛接着一坛地喝,喝完一坛,再命人上一坛,司徒毓的酒量亦不小,不已会儿,脚下已堆了几个酒坛子。 “陛下,酒喝多了伤身。”谢游看了一会,忍不住又道。 “朕心里闷,难道借酒消愁也不成么?”司徒毓眼中已是一片迷蒙,她转过头,怔怔地看着谢游,喃喃地道:“你成日里逍遥快活,又哪里知道朕的心事……” “陛下……” “别烦我,走开!”司徒毓推开谢游,仰脖子又灌了起来。 顾薛衣仍在自顾自地逛着酒,忽听得一声响,却是司徒毓终于撑不住酒劲,伏倒在桌上。 “陛下本不胜酒力,你为何不劝着她?”谢游皱眉向顾薛衣道。 “谢游,当朝国师?”顾薛衣放下酒坛,一步一步向他走了过来:“你当真不认得我了?” 谢游后退一步:“在下之前并未见过阁下。” “是么?”顾薛衣露齿一笑:“你不认得我,我却是认得你的。五年前我被软禁之时,阁下可是时时来探望我的。” “你……” “你们拿了龙师令牌去,却还不满足,处心积虑地接近毓儿,究竟想做什么?”说到最后,顾薛衣陡然上前几步,凝指成爪,向他面门抓了过来。 谢游再退一步,恰恰错开了她的这一爪,却不想顾薛衣轻功卓绝,风一般欺上身来,几掌连拍,袭向他胸口要害之处。 谢游一路闪避着她的攻击,且退且走,忽觉背后触到了墙,却已被她逼到了死角之中。眼见顾薛衣出掌如电,直取他要害,丝毫不留余地,谢游陡然伸出二指,在她手心重重一点。顾薛衣连退几步,正要上前,忽笑道:“你不是谢游。” 谢游面色微变,却也笑道:“哦?” “国师谢游,根本不会武功,而你,虽竭力装着不会武功的模样,但方才那一下,却暴露了你身怀绝技之事。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装成谢游的模样接近毓儿?”顾薛衣眸色逐渐冷下来,一瞬不瞬地盯着顾薛衣。 “顾兄说笑了,”谢游镇定自若弟道:“在下不是谢游,还有谁能是?” “你若是不说,也罢。待我取了你的性命,你有什么阴谋诡计,便留到阴曹地府去使罢。”说着上前一步。 “且慢,你杀了我,就不怕陛下怪罪?”谢游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你不过是生得与已故的皇夫有几分相似,毓儿还不至因此而归罪于我。”说着又逼近一步。 “你……”谢游脸色有些难看,正要出声拖延,忽听得一声巨响,却是司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0 徒毓半睡半醒间,将一坛酒碰倒在地上。谢游见她似是快要从桌上掉下来了,一时顾不得许多,上前将她扶在怀中:“陛下,陛下?” “唔……”司徒毓轻哼一声,没有回答。 谢游摇了摇头,看也不看顾薛衣,扶着司徒毓便向外走去。顾薛衣也没有拦下他们,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二人的背影。 因着谢游身份特殊,他一路扶着司徒毓回到刺史府,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 由于建业没有行宫,司徒毓是在刺史府下榻的,谢游一路将她扶回了房中,将她抱起平放在床榻上,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叹了口气。 这位天子,怎地就是不让人省心呢? “林继……林继……”司徒毓喃喃的呼唤传入耳中。 谢游抿紧了唇,双手紧紧握拳,听着司徒毓在梦中呼唤着那个名字,他的拳头不断地收紧,再收紧。 “林继……为什么……为什么不理会我……”司徒毓的声音里带着平日决计不会有的哭腔与哽咽:“我……我一直在等你……” 谢游缓缓松开拳头,伸出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珠,长叹一声,转身向屋外走去。在门前停了停,闭上眼,再睁开时,又是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了。他推开门,带着面具一般的笑容去了,没有看到身后司徒毓正缓缓张开眼睛,静静目送他离去。 她微闭上眼,片刻,自怀中取出了贴身藏着的白玉,轻轻摩挲着, 许久,她轻轻地道:“五年了……林继,我会等你。” “魏王殿下身份尊崇,日理万机,怎地有空驾临我这紫月楼?” 已改回了宗姓的司徒昀之笑嘻嘻地道:“这紫月楼,权贵子弟,又有哪个不想来?虽说如今已看不到夏皎姑娘的歌舞了,看看旁人的,却也不错,不是么?” 夏皎面带讥讽:“殿下若当真闲来无事,又为何不随驾去建业,探望探望您家中二老?” 司徒昀之耸了耸肩:“皇姐姐命本王监国,本王又如何走得开?” 夏皎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倒是……就让国师大人与皇姐姐两人去了,夏皎姑娘当真能放心么?”司徒昀之笑道:“要知道,皇姐姐这些年可对国师大人宠信得很。朝中甚至有传言,说是皇姐姐要再立皇夫云云。” “此事便不劳殿下操心了,”夏皎冷冷地道:“殿下此来,不会是为了与小女子寒暄的罢?” “这是自然……”司徒昀之抖了抖手中的扇子:“如今本王大权在握,却总有些朝臣不愿听话……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我怎会知道。”夏皎冷然道。 “我的龙师大人,本王将里龙牙交在你手中,可不是让你吃闲饭的。”司徒昀之耸了耸肩:“你若不做,本王自行派人处理也是一样。”说着转身便要离去。 “……且慢。” “怎么?” “此事殿下尽管放心便是,三日之内,我必会给你想要的结果。” 司徒昀之微微一笑:“如此,便有劳了。” 待他走后,夏皎冷冷一笑,把玩起袖中的令牌来:“你当真以为我会心甘情愿听命于你?愚蠢之极!” “皎儿姐姐,”门上传来轻敲的声音:“你在里边么?” 夏皎收起令牌,道:“进来罢。” 唐诗应声而入,见到她,她微微一笑:“午膳时间到了,厨房做了些你爱吃的菜肴。” “嗯,有劳你了。” 唐诗摇了摇头,忽道:“你……会想念珑姐姐么?” 夏皎看她一眼:“你想念哥哥了?若你想他了,便回建业去罢。” 唐诗笑道:“不想,想他做什么,我要陪着皎儿姐姐。” “你当真不想回去?” 唐诗点了点头。 “也好,你便在紫月楼中陪着我罢……算算日子,陛下也该回京了。” 见她眼中异彩流光,唐诗轻轻叹了口气:“是啊……陛下,就要回来了呢。” 第一百零五章 虚与委蛇 女皇南幸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便起驾返回长安,只留下了那道风情无限的影子,作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女皇回京,司徒昀之作为监国亲王,自是亲自率了百官,到城郊迎驾。 见礼过后,司徒毓亲自将他扶了起来,打量他片刻,道:“是瘦了,看来这些天,有在用心地处理朝政。” “皇姐姐也瘦了,莫不是一路游山玩水,累着了?”司徒昀之打趣道。 “几日不见,倒学得油嘴滑舌起来了。”司徒毓笑嗔一声,为他理了理衣襟:“近日朝中可有大事?” “天下太平,”司徒昀之耸了耸肩:“这些年姐姐把江山治理得一片清明,哪里还会有什么大事。” 司徒毓向他身后的王公大臣们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可朕怎么觉得,朝臣之中多了些生面孔呢?” 司徒昀之满不在乎地道:“有些人不太听话,我便换了些听话的人进来。” 司徒毓也不在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走罢,随朕一道登车回宫,今日便留在宫中陪朕晚膳,如何?” “谨遵圣命。”司徒昀之笑应道。 司徒毓白他一眼,转身上了銮车,司徒昀之跟上几步,忽停了下来,看向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谢游:“国师大人的气色看起来不错。” “多谢殿下美言。”谢游微笑道。 “明日得空,来本王府上一叙,”司徒昀之拍了拍他的肩膀:“本王可是许久没有与你把盏畅饮了。” “殿下有请,在下敢不从命?”谢游含笑应了。 司徒昀之满意一笑,登上了銮车。谢游向五年来换过好几轮的朝臣们冷眼一扫,向一旁待命的侍卫道:“起驾。” “起驾——” “起驾——” 声音一重一重地被穿了出去,在侍卫威严的高唱中,銮车唤唤开入城中。谢游上了马,在侍卫的簇拥下,不紧不慢地跟在銮车后边。 “辛苦你了。”司徒毓斜靠在銮车中,懒洋洋地道。 “爹和娘……可还好?”登车之后,司徒昀之的神色便正经了许多。 “他们都好,只是都很想念你。” “想念我?”司徒昀之苦笑道:“他们没有责骂我就不错了。” “他们嘴上虽不提,但我看得出来……他们都很挂念你。”司徒毓摇了摇头:“朕究竟不是他们亲自抚养大的,比起你,终究还是隔了一层。” “爹娘可是从来都为着你着想的,别看爹爹总是独善其身的老狐狸模样,其实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从你的角度出发的,包括当年选皇……”司徒昀之忽地住口不言。 司徒毓沉默片刻,微微一笑,眼中却丝毫不见暖意:“你这样说他,小心他收拾你。” “如今……我倒希望他能好好收拾我一顿。”司徒昀之长长叹了口气:“你不在的这段时日,朝中激流暗涌,远比你在时要险恶得多。” “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1 朕离京南下,一来是想请回他,二来,便是要给那些势力一个翻腾出来的机会。”司徒毓冷笑道:“若非如此,他们又怎能放手而为,破绽百出?” 司徒昀之凝视她片刻,忽笑道:“你的行事说话,却是越来越像先皇了。” “自小,皇姐姐便是我学习模仿……乃至立志要超越的对象,自从遇上了她……林继,这种念头便愈发淡薄。”司徒毓微闭上眼:“如今我却愈发明白,想要自由自在,便首先要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否则……某些人是见不得你清净的。” “你当真变了许多……” “此时此刻,若是不变,便只有任人摆布,”司徒毓神色渐渐阴郁,双手笼在宽大的袖中,把玩着那块白玉:“朕已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如今,决计不会让它重演。” 司徒昀之摇了摇头:“罢了,既然你已决定了,我这个做弟弟的舍命陪君子便是。” “那些人只道你野心勃勃,觊觎皇位,也太过小看你我的姐弟情分了。”司徒毓目光渐渐柔和下来:“若非想要利用他们为你铺路,朕早已收拾了他们。” “你就不怕我当真野心通天,想要改朝换代?”司徒昀之似笑非笑地问道:“这天下至尊的位置,有谁不想要,有谁不想坐?你当真就这样信得过我?” 司徒毓微微一笑,伸手为他理了理耳旁的头发:“你是我唯一的弟弟,这个江山你若是要,拿去又有何妨,何必去费那些心思。” “姐姐……” “母后说得不错,我的性子,便是如此任性,对亲近的人,便毫无保留地信任,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交到他手中。”司徒毓柔声道:“而姐姐可以留给你的,便是这片江山。” 司徒昀之缓缓闭上眼,良久没有说话。直到銮车停了下来,他方道:“那么我留给姐姐的,将会是一片坦荡的未来。” 司徒毓姐弟进了两仪殿,谢游不能跟进去,只得返回自己在宫中的住所。自从他四年前入宫以来,便甚得司徒毓宠信,屡有赏赐,因此住所可说是富丽堂皇,穷极奢侈。 推开门,却见一个人背对着他,支颐而坐。谢游怔了怔,道:“大人……” “不是说过,在宫里不要这样叫我么?” 谢游反手关上了门,几步上前,在那人对面坐下:“大人今日怎地有空光临寒舍?” “寒舍?”那人似笑非笑地在奢华之极的室内扫了一圈:“好一间寒舍。” 谢游微微一笑:“不过是陛下历年的赏赐罢了,不值一提。”眉目间却颇有些自得。 “听说你近来与魏王关系大好?” “是……”谢游道:“不是大人吩咐的,要在下与魏王多交流,听他的话么?” “哼,如今那小子自以为翅膀硬了,便敢对我指手画脚起来。” “所以……大人是打算……”谢游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那人冷笑道:“如今司徒皇族便只有他可以继承皇位,却是便宜他了,若非如此,我定要教他不得好死。” “在下明白了,”谢游嘴角扬起:“不过龙师大人的职责便是辅佐天子,大人就不怕落下一个骂名?” “历史是胜者书写的,等我掌握了一切,又有谁敢乱嚼舌头根子。”那人懒洋洋地道:“我本以为魏王会听话,谁知却是个不好控制的。” “大人不必担忧,这满朝都是咱们的眼线,由不得魏王不听话。他也就是现在作威作福,待女皇退位,可就难说了。” “说起这个……我让你办的事,你办得如何了?” “女皇已有意逊位于魏王,却缺少一个天下易主的契机,否则骤然退位,只会生出变故来。” “契机?”那人嘴角浮起笑容:“这还不容易。” “大人的计谋这些年来进展顺利,这天下,很快便是大人的了,在下在此先行恭贺了。”谢游笑着拱了拱手。 “我的计谋,还不都是你这鬼脑子给出的么?”那人白他一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待一切事定,自然少不了你好处的。” “那便多谢大人了。”谢游微微一笑。 “对了,我听说……在建业时,你与女皇十分亲密?” 谢游面上肌肉抽了抽,笑道:“大人说笑了,这四年来,女皇对在下始终若即若离,谈何亲密。” “是么,可是我的情报告诉我,你与她一道逛街市,还将她抱回房中……”那人冷瞪着她。 “这……不过是谣传罢了,那日陛下心情好,这才要在下陪同前往街市的。” “最好是这样,”那人冷然道:“她是我的人,你最好别打什么主意。” “……是。” “莫怪我没有警告你,若是让我知道你得寸进尺……”那人在桌角上轻轻一拍,转身离去。 谢游看着桌角,却见桌角边缘,已多了五道深深的指印。 第一百零六章 防民之口 饕餮小筑之上,谢游独占一隅,自斟自饮。在这样的地方,他不必担心会有人认出他来,也不用承受朝臣的谄媚或是鄙夷,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酒客。 “哎,你听说了么?” “你是说……那个?” “不错,听说今日早朝,女皇陛下正式下旨,立魏王殿下为皇储,如今已经昭告天下,人尽皆知了。” “这事儿,魏王殿下怕是已想了三年罢,不,或许更久。” “可不是么,前一阵子朝臣集体上奏,请魏王殿下为太子,你说奇不奇怪,这陛下正在风华之年,虽说皇夫已然薨逝,可如今三年已过,再立皇夫,生下皇储并非难事。这朝中大臣不请陛下立皇夫,怎地反倒异口同声地奏请立魏王为储了?” “倒也不是异口同声,听说有几位死硬的大臣一向是反对魏王的,觉得他的地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没有资格继承大统,便站出来反对。啧啧,结果啊……” “怎么?那几位可都是世家大族出来的,一向资历极高,难道还能有什么事不成?” “他们门第再高,能高得过天皇贵胄的魏王殿下?且不说这魏王党遍布朝野,便是陛下自己也对魏王宠信有加。说不定啊,这立储一事,本就是陛下自己的意思,那些人没眼色地出来反对,下场自是可预见的。” 谢游喝了口酒,摇了摇头。 那边的声音继续传来:“要说这朝中可不止魏王一党,国师虽一向不参与朝政,但陛下对他的宠幸比之魏王,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有圣女……” “什么国师圣女的,不过是一个小白脸外加青楼出来的歌姬罢了!”旁桌有人大声插口道。 “哎哎哎,兄台慎言!如今这长安遍布眼线,兄台这些话若是传入了他们耳走,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呸!老子独来独往,他们又能拿老子如何?”那人大声道:“老子生平最恨的,便是吃闲饭的小白脸了,那小白脸与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2 那婊子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得好!”有人轰然应道:“听闻那狗屁国师仗着与皇夫殿下生得相似,便恃帝宠四处作威作福,在下早已看他不惯了!” “是啊,比起那小白脸,那劳什子的魏王一不仗势二不扰民,可是好得太多了。” 有人叹道:“咱们这些平头百姓,盼的不过是个好皇帝,不会三天两头劳民伤财,大兴土木,奢靡成性。至于这皇帝是什么出身,来路正不正,和咱们屁干系都没有,他们爱咋闹腾咋闹腾去。” “兄台说得是,魏王比那国师,可不知好上多少倍了。” “非但是国师,那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青楼出来的,非要装什么圣洁,我呸!” “不说了不说了,喝酒喝酒。咱们随意说说不打紧,可别闹大了给掌柜的惹来麻烦。” “小兄弟可淡定得紧啊,在下佩服。”谢游正充耳不闻地喝酒吃菜,耳中忽地钻进这么一句话,声音轻细,却偏生字字清晰,让他无法忽视。他抬头四下一看,却没有发现异样。他摇了摇头,只当自己酒气上来产生了幻觉,埋头继续喝酒,那声音也便没有再出现。 “哎,你们说啊,这魏王殿下几时会登基?” “说什么呢!女皇陛下春秋正盛,几时轮到魏王殿下登基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罢,听说陛下正在城北营造‘兴龙台’,就是给魏王殿下登基用的。”那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都说陛下这是打算让位给魏王,自己做太上皇逍遥去了。” “这是为何?陛下才登基不到七年,怎地就做够了?” “听说……是与薨了的皇夫殿下有关。”有人叹了口气:“陛下对殿下一往情深,殿下早薨,陛下心如死灰,怕是无心朝政了。” “可我听说这些年陛下雷厉风行,改革了不少弊端,所作所为,可比从前更像一个明君了。” “天家的事情,咱们也闹不明白,图个热闹就是了。新君登基,咱们说不准还能沾些好处呢,别想那么多了,喝酒喝酒。” “喝酒喝酒。”众人交换着意会的眼色,各自埋头喝酒。 “好酒呐!”谢游忽听得一人大声道:“掌柜的,你这竹叶青怕不是四十二年的罢?” “客官好眼力,”邻座有人赔笑道:“正是当年孝安皇帝登基之时埋下的,到如今,不多不少,正是四十二年。” “哦?有这样的好酒,前些年怎地不拿出来待客呐?”那人不满地嚷嚷道。 “这酒可是非比寻常,若不是客官这样的贵客,寻常人,可是喝不到的。”掌柜的谄笑道。 谢游别过头,却见不远处的邻座上,一名青衣男子侧对着他而坐,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面,只觉俊秀非常,却看不出年岁几何。 “哦?你这掌柜倒是好眼力,怎地就看出我身份非凡了?”男子饶有兴致地问道。 掌柜的苦笑道:“好教客官知道,小人可没有什么好眼力,这些酒,是尊夫人特意交待过,要拿来给客官品尝的。” 男子扁了扁嘴,有些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我还当你这掌柜是个人精儿,当真有什么识人之术……真是没劲呐!下去吧下去吧。” 掌柜赔笑着应了一声,下楼去了。谢游打量着男子,正觉得有些眼熟,忽听得他道:“谢兄不过来一坐么?” 谢游怔了怔,见他转过头,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方微微一笑,上前作揖道:“兄台认得在下?” “谢大国师的名号,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男子懒洋洋地道:“我就是想不认识,只怕也难呐。” 他话里有些讽刺的意味,谢游也不在意,只笑道:“兄台知道在下名号,在下却还不知兄台姓谁名甚……” “我姓司徒,双名景明。”男子灌了口竹叶青,满足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司徒……景明?”谢游惊疑道:“这岂不是与孝安皇帝重了名?这司徒一姓……兄台莫非是皇族?” “谁说姓司徒的就非要是皇族了?”司徒景明将眼一瞪:“还有,和那皇帝重名怎么了?谁说不能和她重名了?和我同名同姓,是她的荣幸才是呐!” 谢游嘴角抽了抽,暗忖这孝安皇帝都已死了三十多年,现在有人与他重名,倒也不算是犯了讳。 “兄台所言甚是,是在下迂腐了。”他笑着拱了拱手。 “嗯,孺子可教也。”司徒景明满意地点了点头:“我问你,方才那些人在背后说你的坏话,你就不生气么?” 谢游潇洒地耸了耸肩:“他们爱说,便让他们说去。悠悠众口,又怎么堵得住。” “你倒看得看。”司徒景明不置可否地喝了口酒。 谢游恍然道:“方才便是司徒兄与在下说话?” 司徒景明点了点头:“我见你堂堂国师,有荣华富贵不享,却在这小筑之中躲着喝酒,心中有些好奇。” “偶尔到一些没有人认得自己的地方,也是件惬意之事,还能听到一些平日里决计听不到的事,岂不是快哉?”谢游眨了眨眼。 “唔,说得好。从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总想到外边走走,只可惜兰兰不许我乱跑呐……”司徒景明耷拉下脑袋,声音越说越小。 “兰兰?”谢游奇道。 “那是……”才说了两个字,谢游忽觉眼前一花,司徒景明竟不知所踪,四下寻找时,却见他扑在方上楼来的另一名男子怀中,众目睽睽之下,眉开眼笑地蹭着:“兰兰兰兰,你可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那男子在她脑袋上轻拍一下,没好气地道:“才半日不见,做什么这副鬼样子,快放开!”语气听着像是不耐,隐隐却有些宠溺的意味。 司徒景明不管不顾地蹭了又蹭,对旁人瞠目结舌的样子视若无睹:“我不管!你抛下我一走就是半日,可无聊死我了……我要补偿!” 男子见他如此无赖,只得应道:“好好好,你说怎样便怎样……快放开了。” 司徒景明这才笑嘻嘻地松开,握了他的手向谢游走过来。 自打他一出现,谢游便觉目瞪口呆,暗忖这世风日下,男人与男人也可以光天化日之下,当面调情了么?待到两人走近,他才觉那男子容颜俊美无双,眉眼之间隐隐透出一丝妩媚的风情来,再见其胸前略有耸起,才知此人是女子所扮。 “兰兰兰兰,我给你介绍个人。” 女子向谢游瞥了一眼,便笑道:“不必介绍了,国师之名,谁人不知。” “你……” “这是内子顾楼兰。”司徒景明答得利索。 “司徒夫人。”谢游行礼道。 顾楼兰摆了摆手:“国师不必多礼。”却没有还礼的意思。 眼见两人腻歪得紧,谢游略觉无趣,便道:“两位慢坐,在下还有要事,便先行告辞了。” “国师请自便,”顾楼兰淡淡一笑:“不过小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3 女子却有一言要送给国师大人。” “夫人请说。” “愿君惜取眼前人,莫等红颜白了头。” 谢游心中一凛,道:“多谢夫人……此言在下记下了。”顾楼兰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他心中的一切,他不敢再逗留,匆匆下楼去了。 两人便在桌旁坐下,司徒景明没骨头似地腻在顾楼兰身上:“兰兰,你看这人如何?” “却是比五年前长进多了。”顾楼兰喂了口酒在她嘴里:“那时候年少气盛,难免冲动任性。如今,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当真不容易。” “形势逼人,换做是我,我也会变的。”司徒景明眨了眨眼:“对了,兰兰可去了紫月楼?” 顾楼兰道:“远远看了一眼,没有进去。” “怎么不去看看你的好徒儿?” “我怕我出现了,会打乱她的阵脚,还是等她自行来寻我罢。”顾楼兰轻叹一声:“这孩子……唉……” 见她有些不开心,司徒景明转了转眼珠子,忽笑道:“兰兰,我要吃醋了。” “你又吃什么飞醋?”顾楼兰没好气地道。 “我想去北方草原玩儿你说你犯懒,结果那什么小锦城才一提,你便千里迢迢赶回京城了,你果然不爱我了……”司徒景明不满地道。 “这不是有正事要做么?”顾楼兰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们司徒家。” 司徒景明眨了眨眼:“什么司徒家,我……我现在姓顾,可和司徒家半点关系都没有呐!” “你急着入我家门,我自是欢迎还来不及,”顾楼兰似笑非笑地道:“不过成日里捏着情报四处打听的人,不知却又是谁?” 司徒景明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我这不是有些担心么……虽说当今女皇是酉儿一手带大,但此情此景,只怕未必应付得过来。” “你就嘴硬吧。”顾楼兰白了一眼。 “嘴硬不硬,兰兰尝过才知道呐。”司徒景明笑嘻嘻地腻上来,却被顾楼兰一把推开:“兰兰?”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顾楼兰没好气地道:“回去再与你算账!” 司徒景明嘿嘿一笑:“对了,上一回见到你那小侄儿,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就是这几日了。” “是么?”司徒景明的面色慢慢严肃起来:“那咱们也该准备准备了。” “好久……没有做过大事咯。” 第一百零七章 祭天之议 “国师大人请留步。” 谢游停下脚步,见是龙牙军大统领周朔,便笑道:“周将军有礼了。” “见过国师大人。”周朔说是见礼,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国师大人这是要往哪里去?” 谢游笑道:“陛下召见,许是要谈论半月后祭天之事。” 周朔淡淡地道:“看国师的路程,似乎是要去两仪殿,而非御书房。” 谢游笑容略略一僵,道:“许是陛下疲于跋涉,便在两仪殿召见了罢。” “是么?”周朔没有再说什么。 “将军请自便,在下赶着去两仪殿,便……”说着便要离去。 “国师且慢,本将有一事相询。” 谢游只得再次停下脚步:“将军请说。” “国师祖籍哪里,可是……北关?” “……在下祖籍荆州,将军为何有此一问?” “本将看国师与先皇夫生得如此相似,还道两位是兄弟抑或有血缘关系。”周朔紧盯着他:“如今看来,却是本将弄错了。” 谢游面色微变:“周将军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本将没有别的意思,国师大人切莫误会。”周朔紧了紧腰上的佩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谢游微眯起眼,随即轻松地笑了起来:“在下有一事,也想请教将军。” “国师请说。” “有许多人认为在下与故去的那人相似——包括陛下,在下倒想知道,在下与先皇夫有哪点相似了?仅仅是面相而已?” “你二人的确生得极为相似,若非熟悉之人,决计分辨不出……”周朔凝视着谢游:“不过皇夫殿下虽性子刚直,眉宇间却带了几分柔弱与犹疑;国师虽少了那分气势,眉宇间却满是刚毅,这便是你与他最大的不同。” “哦?”谢游轻轻挑眉:“这样看来,周将军对那个人很是了解了?” 周朔没有说话,谢游面上便带了几分无法无天的讥讽:“在下曾听说过,周将军当年与他争皇夫之位,却败下阵来,让他做了皇夫,两位怕是宿敌了。” 周朔也不生气,只是摇了摇头:“宿敌……只怕我还配不上。只是本将自出生以来受的最大的挫折与屈辱,便是拜他所赐,想印象不深,怕也不能。” 谢游笑道:“周将军如今可还恨着他?” “斯人已逝,还谈什么怨恨。”周朔摇了摇头。 “如今皇夫身故,不正是周将军大好的机会么?”谢游注视着他,眼眸深处却隐隐带了一分威胁的意味。 周朔淡淡地道:“国师不必相试,本将如今早已舍了那份心思,专心做本将该做的事。” “哦?那真是难得之极。”谢游不置可否地一笑,拱手道:“陛下召见,在下不敢久耽,先行一步。” 走出几步,耳中听得周朔喃喃地道:“你可知道你与他最像的地方,便是眼睛……” 谢游心中一凛,快步离了开去。到两仪殿时,周朔的话犹在耳边,见了司徒毓,心中也不免忐忑不安,不敢与她目光相对。 “你怎么了?”见他一直躲着自己的目光,显得很心虚的样子,司徒毓不禁奇道。 “不……没什么,陛下请继续。”谢游勉强一笑。 “抬起头来。” 谢游依言抬头,却仍垂着眼,忽感下巴一紧,却是被司徒毓擒住了,他吃了一惊:“陛下?!” “看着朕。”司徒毓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威严。 谢游缓缓抬眼,便对上司徒毓的目光,她的眼睛里有着许多的东西,复杂得难以言说,谢游看着她的双眸,一时竟痴了。 司徒毓怔怔地看了他许久,方低声道:“方才为何不敢看我?” “我……” “可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司徒毓半是严肃,半是玩笑地道。 “不,我……臣、臣没有。”谢游结结巴巴地道。 司徒毓扑哧一笑,松开他的下巴:“逗你玩的,下一回,别再做贼心虚地躲着朕了。” “是……” “好了,方才说到哪儿了?”司徒毓坐回矮榻上,慵懒地斜靠着。 “说要半月后祭天之事……”谢游定了定神,道:“祭天须得有亚献,以往亚献,皆是皇子亲王为之,不知陛下……” “若朕要你去呢?”司徒毓似笑非笑地道。 谢游道:“陛下说笑了,臣并非天皇贵胄,如何有资格作为亚献。” “怎么没有?前朝不是有位皇帝,便以皇后为亚献么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4 ?”司徒毓微微挑眉。 谢游苦笑道:“臣虽得陛下御封国师,但无品无阶,更加比不得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何可以……” “你的意思是,要朕封你个皇后做做?”司徒毓笑吟吟问道。 谢游心中一跳,咳嗽一声,道:“祭天之事非同小可,陛下切莫视同儿戏。” “谢游。” “臣在。” “朕听说你在外边作威作福,可威风嚣张得紧,怎地到了朕面前,却木头木脑的?”司徒毓的笑容里似乎大有深意:“朕看你干脆别姓谢,改姓林算了。” 谢游只觉自己的心都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好不容易镇定了心神,强笑道:“陛下何出此言。” “双木为林,木头木脑,可不就是林么?” “我……”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此番便以昀之为亚献罢……你替朕拟一道圣旨。” 谢游便到一旁研了墨,道:“陛下要写什么?” “传位诏书。” 谢游拿笔的手一抖,面上却丝毫没有变化:“传位于何人。” “皇储,司徒昀之。” “云姐姐,你又与苏将军吵架了?”见乐云又在院子里弹琴,琴声里似乎透着说不尽的哀愁,唐诗禁不住问道。 乐云摇了摇头,手上停了停,又奏了起来,分明是很欢乐的调子,听着却让人的心略略下沉,显然是受了弹奏者的影响。 “云姐姐的琴艺是愈发地高超了,”唐诗用心听着,待一曲奏罢,不由叹道。 乐云微微一笑。 “苏将军虽是个粗人,但对云姐姐一向是极好的,成日里小心翼翼,捧在手里怕摔着的样子。为何姐姐总不愿意回苏家去住呢?” 乐云轻轻一叹,凝指不发,望着眼前香炉出起神来。 “当年姐姐的琴艺冠绝京城,多少男子想要一亲香泽,姐姐却偏生选中了粗人一个的苏将军,让他为你赎了身,嫁入苏府。这既是姐姐自己的选择,又有什么不满的呢?” 乐云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拨弄琴弦,发出“嗡嗡”之声。 “我看苏将军三天两人往紫月楼里跑,为的就是将你接回家去,云姐姐究竟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啊。” “是啊,云姐姐有什么难处,不妨与妹妹我一说。”一个声音自身后传了过来。 “皎儿姐姐!”唐诗面露欢喜之色。 夏皎只是点了点头:“云姐姐,你不回去,可是苏府有什么不妥?” 乐云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打了几个手势。 “你是说……那里太过吵闹,不能专心弹琴?”唐诗道。 “这也不是什么难题,苏将军对你如此爱护,若与他言明,他定会收敛一些的。”夏皎微笑道。 “是啊云姐姐,夫妻之间,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云姐姐你就是太为他人着想了,总是苦着自己。” 乐云又比了个手势,神情犹豫。 “这你不必担心,我明日便派人去请苏将军过来,若是听得你愿回府,他定会很高兴的。”夏皎虽是笑得轻柔,话里却有不容抗拒的权威。 乐云凝视她良久,点了点头。 唐诗便笑道:“还是皎儿姐姐有本事,几句话便劝动了云姐姐。” 夏皎微微一笑:“云姐姐继续弹琴罢,我们不打扰了。”说着拉了唐诗的手便向外走去。 “我总觉得……云姐姐似乎并不喜欢待在苏府,是因为苏将军的缘故么?” “别瞎猜了,这是他们夫妻间的家事,还轮不到我们置喙。”夏皎淡淡地道。 唐诗点了点头,忽将夏皎上下打量一番:“皎儿姐姐穿得如此隆重,是要去哪儿么?” “入宫,”夏皎这样说的时候,眼里似乎也放了光:“与陛下商讨祭天之事。” “祭天之事,与皎儿姐姐又有什么关系了?” “如今我身负圣女之职,自要与国师一道主持祭天。” “是么……”唐诗低下头,轻轻地道:“皎儿姐姐做了圣女之后,我还真有些不适应。” “那便去习惯,”夏皎淡淡地道:“难道你哥哥没有告诉过你,人总是在变的么?” “人总是在变,变到最后……会不会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呢?”唐诗若有所思地道。 夏皎看她一眼,道:“不认得又如何,只要变得好,那便够了。” 唐诗沉思许久,抬头笑道:“皎儿姐姐说得是呢,只要变得够好,那就足够了。” 第一百零八章 相思为谁 “陛下,这首曲子,可还中您的意?” 檀香冉冉上升的烟气中,夏皎素手轻轻拨弄琴弦,奏出柔和动听的琴音。在她对面不远处,司徒毓跪坐在案几后,正品着江南今年上贡的好茶。 “想不到萧姑娘不但擅长歌舞,在琴上亦有研究。”司徒毓抿了口茶,语气里淡淡的,却听不出几分欣赏来。 “陛下过誉了,”得她一句赞誉,夏皎很是欣喜:“我有个姐妹琴艺冠绝京城,我不过从她那里学了些皮毛罢了。”虽是这样说,眉目间却颇为自信。 司徒毓点了点头:“此人朕亦有耳闻,当年还曾亲耳听过她的雅奏。听说后来她嫁与了龙牙军副统领苏合,可有此事?” “正是。” “你二人分别以舞、琴闻名京城,如今双璧缺一,未免有些可惜。”司徒毓放下茶盏,意味深长地道。 “闻名京城又如何,不过是达官贵人眼中的娼姬罢了。我那姐妹能觅得良人,从此离开这风月之地,倒也是好事。”夏皎轻叹一声。 司徒毓“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夏皎注视着她,良久方道:“一曲毕了,陛下可还要听别的曲子?” 司徒毓略垂下眼,目光落在那淡清的茶水上,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她道:“方才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这首曲子,名为《上邪》。” 夏皎指尖轻轻拨动琴弦,舒展歌喉,轻唱起来:“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好歌,好曲,好诗。”待她唱罢,司徒毓轻轻击掌,眼中异彩闪动。 “这曲子说的是一对情侣相知相许,彼此许下诺言,哪怕遭遇大变,也决计不会分开。”夏皎声音柔和,娓娓道来,自有将人吸引住的魔力。 “是么……”司徒毓低声自语,忽问道:“萧姑娘可有过这样的经历么?” “陛下指的是……” “与人相知相许,互定终身。” 夏皎看着她,目光陡然黯淡,摇了摇头:“不曾有过。” “可朕……却有过这样的……刻骨铭心的经历呢。”司徒毓喃喃地说着,目光透过她,似乎穿破了时空,看到了旁的人,旁的事。 夏皎咬了咬下唇,道:“陛下指的,可是皇夫殿下?” “不错……”司徒毓微闭上眼,叹了一叹:“朕与她有白头之盟,谁想造化弄人,她却抛下朕,去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5 了另一个地方……再也……再也不曾回到朕的身边……” 眼见她面上悲色渐弄,夏皎心中隐隐作痛,却不得不宽言安慰道:“逝者已矣,陛下节哀。她……皇夫殿下在天有灵,定也不愿看到陛下如此的。” 司徒毓看着她,缓缓地道:“当年虞先生曾诊断出,她并非旧疾发作,而是身中奇药。那药究竟从何而来,至今仍是个谜。” 夏皎心中一紧,便听司徒毓继续道:“若有朝一日,朕能得知害皇夫的凶手究竟是谁,朕,定要将她五马分尸,抄家灭族,碎尸万段!” 夏皎只觉颈后凉飕飕的,她强忍着打寒战的冲动,勉强笑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暗害皇夫殿下!陛下,可要我为您去查?” “不必了,你只须用你的手段为朕盯紧那些朝臣便可。其余的事,朕自会去查。”司徒毓冷冷地道:“那害了皇夫的人,朕要亲自揪她出来,让她万、劫、不、复!” “……是。” 司徒毓微眯起眼,冷冷地觑了她半晌,面色才缓和下来:“半月之后,便是祭天之期。朕要你为朕办一件事。” “陛下请吩咐。” “朕要祥瑞。” “祥瑞之物容易得紧,我即刻着人去准备。” “不,朕要的不是朕的祥瑞,而是魏王的。” 夏皎瞳孔一缩:“陛下的意思是……” “朕要在祭天之日宣布禅位于魏王,到那时候,若是旨意骤然宣读出来,一些顽固老臣难免要站出来反对。但那日若是有祥瑞之象降临在魏王头上,自是人人敬服,不敢违抗天命。” “陛下此计甚妙,只是我不明白……”夏皎看着她:“陛下春秋正盛,为何要急于禅位?” “自皇夫去后,朕已心灰意冷,如今魏王在朕的栽培之下,足以担当大任,朕已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自当去为皇夫守皇陵。”司徒毓轻轻地道:“这样,也能离她近一些……” 夏皎只听得心如刀绞:“陛下,皇夫殿下早已……您又何必……”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不是你所唱的么?山无陵,江水为竭,天地合……这样都不能阻止相爱之人长相厮守,又何况是生死分离,阴阳两隔?” 夏皎朱唇微张,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了,今日的琴便听到这罢,朕还有事,你先退下罢。”司徒毓挥了挥手,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 夏皎轻咬下唇,应道:“是,夏皎告退了。”向司徒毓一福,深深看她一眼,这才抱了琴离去。 待她走后,司徒毓忽地一叹:“鱼姐姐,朕觉得好累。” 屏风后转出上官鱼的身影来,将她轻轻搂在怀中:“不是还有最后半个月么,半月之后,待昀之登基,一切便都过去了。” “我只恨我自己明知谁是害林继的凶手,却还要装做毫不知情,与她虚与委蛇。”司徒毓咬牙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要反过来利用那个人的势力,为昀之登基铺路。如今朝中大臣,表面上是他们安插的,实则却大多是听从昀之的吩咐,而这一点,那人还全然被蒙在鼓里。这便是我们最大的优势。” “是啊……原本朕还担心如何为昀之正名,如今看来,却是不劳朕出手了,那些人自会为朕做得妥妥贴贴的。” “如今敌在明,我在暗,待得昀之登上皇位,再将乱党一网打尽,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天下太平。” “鱼姐姐说的,朕都明白……朕不会意气用事,坏了大局的。”司徒毓闭上眼,脑中浮现那人明澈的眼睛,心中便觉安定许多,气也渐渐消了:“到那一日,局势只怕十分凶险,鱼姐姐不能自保,还是出宫去,或躲到延庆宫去为好。” “我要陪着她。”上官鱼淡淡地道。 “也罢,这五年来,一直是鱼姐姐陪着母后,到那一日,你们便留在延庆宫内不要出来。延庆宫并非关键之所,想来乱党不会打那儿的主意。不过……仍是要加派侍卫才是。” “就依你罢。” 上官鱼走后,司徒毓唤了高吉来:“国师现在何处,为朕宣她来。” “回陛下,国师大人方才还在两仪殿外候着,后来与圣女说了几句话,便随她走了。” “哦?”司徒毓不悦地扬起眉,想了想,道:“来人,为朕更衣,朕要出宫。” 第一百零九章 皇陵惊魂 马车之中,谢游与夏皎相对而坐。夏皎的身子一动不动,谢游则随着马车的颠簸轻轻晃动。 “半个月后,便是祭天之期,你可准备好了?”夏皎淡淡地道。 “大人放心,一切皆已准备妥当。不听话的大臣们,该流放的流放,该罢官的罢官,纵然还有小猫三两只,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谢游微笑道。 “你做事,我总是放心的。”夏皎满意地点点头:“我要保证魏王司徒昀之顺顺利利地登上王位。” “大人……当真对魏王殿下如此放心?”谢游忽问道。 夏皎看他一眼,道:“你与魏王一向交好,如今怎地却怀疑起他来了?” “所谓交好,不过逢场作戏罢了,在下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大人的大业,其他的,自是顾不得了。”谢游含笑道。 夏皎点了点头:“难得你有心,不过我与司徒昀之有约在先,若是我助他登上皇位,这天下万物,他便任我索取。” “在下有些不明白……大人已经是龙师了,手持令牌,江山在握,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我要的是一个人。”夏皎淡淡地道。 “人?”谢游瞳孔一缩:“女皇陛下?!” “怎么?你很吃惊?”夏皎看着他。 谢游很快镇定下来,笑道:“在下听闻,历代龙师均与天子关系密切,大人还怕女皇会逃出你的手心么?” 夏皎冷笑道:“她的心里只有前任龙师,何曾正眼看过我。这些年来,我费尽了心思要吸引她的主意,可她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可是,纵然魏王登基,也决计没有把作为太上皇的女皇交给你的道理……” “我向他保证过不会伤害女皇,其余的,自然任我施为。”夏皎微眯起眼:“待她成为我的掌中之物,我自有办法打动她。” 谢游沉默片刻,道:“大人做了这么多,莫非只是为了得到女皇陛下?” “前任龙师无能,难以尽到龙师之职责,我帮她解忧,岂不正好?”夏皎悠然道:“不是龙师,自然没有资格拥有女皇。” “……大人以为她二人之所以在一起,是因为身份?”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夏皎冷笑道:“若林继不是龙师,皇夫之位怎么也轮不着她。若我当时便是龙师,这皇夫之位,自然也就是我的。” 谢游忽地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他轻声笑道:“不错,这个龙师,果然做得不够格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6 。这样的人……自然也没有资格做皇夫。” “你明白就好,”夏皎的神色略有缓和:“他日我得了所有,你便可取代唐赋之位,到那时候,你自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那便多谢大人了。”谢游含笑拱了拱手。 夏皎略显得意地轻哼一声:“她林继不过是虞罗的徒儿,而我却是龙师的弟子,论起资格,我不比她差,论能力,更是高出她许多。这龙师她做得,我自然也做得。” “大人说得是,”谢游轻笑道:“那么在下便祝大人心想事成了。” 夏皎看他一眼,正要说话,忽感车身一震,停了下来。她道:“到了,下车罢。” 谢游跟着她钻出了马车,四下里一望,顿时脸色微僵:“这是什么地方?” 只见一条笔直的大道直通向前方,道旁古柏栽种得整整齐齐,方一下车,便感到了一阵肃穆之意。 “本朝皇陵所在。”夏皎说着向车夫使了个颜色,车夫便拉了马头,向一旁走去。 “……大人带我到这里来,却是为何?” “我一直在寻一样东西,却始终没有下落。若我所料无差,那东西,应当就在皇陵之中。” “这……可是皇陵之中一向有重兵把守,如何进得去?”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历来皇陵均会留有密道,我要去的,自然也不会有例外,跟我来便是。”夏皎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向道旁走去。 谢游默默跟在她身后,心中忐忑,不知她欲入皇陵,为何要叫他一道前来,更不知她要进的,会不会是…… 一路随着她进了地道,长长的甬道里,只能听见两人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夏皎没有使火把,便这样在黑暗中走着,她随手开着机关,竟似对这里极为熟悉。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石门悄然移开,眼前骤然一亮,恢弘奢靡的主寝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寒玉棺……”谢游强自镇定道:“这是皇夫的……” “不错,这正是女皇特意为林继准备的寒玉棺,说是能保尸身千年不坏。”夏皎面露讥讽之色:“女皇倒是好私心,连先皇去时,也未见她如此用心。” 谢游沉默不语。 “传说先皇在时,曾命宫中;玉匠以玉玺的余材打了一块蟠龙青玉,并将一样东西藏在了青玉之中。” “哦?竟有此事?”谢游挑了挑眉:“不知先皇所藏,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一份名单,一份足以改变朝廷大局的名单。”夏皎伸手扶住了棺盖,使力一推,棺盖便缓缓打开:“多亏了女皇当年时时前来探望,否则要开这么多层棺椁,怕是不易。” 谢游勉强一笑,上前一步,只见棺中一人静静地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脸色惨白惨白,一动不动。那张脸,竟与谢游生得一模一样。 夏皎看棺中人一眼,又转向谢游:“果真是一模一样。”说着便伸手下去。 “你想做什么?”谢游脱口道。 “我要搜一搜她的身,看看那块蟠龙青玉是不是随葬了。”说着便向棺中人胸口上摸了过去。 “且慢——” “什么人?胆敢擅闯皇陵?!” 墓室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显是被陵外守军发觉了行藏。夏皎面色一变,狠狠瞪他一眼,转身便向那密道奔去。谢游略一犹豫,也追了上去,急促的脚步声响过,石门缓缓合上,将密道口掩住。 脚步声越来越近,几名军士匆匆进了墓室,见那寒玉棺大开,不由骇得魂飞天外,纷纷跪了下来:“陛下,臣等死罪!” 司徒毓缓步走进来,目光在寒玉棺上停了停,却看不出怒色。过了片刻,她挥了挥手:“罢了,今日之事,汝等须得守口如瓶,明白么?” “臣遵旨!” “退下罢。” 几人快步离开了墓室,司徒毓在墓室里站了片刻,来到寒玉棺旁,注视着棺中似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眼中异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她突然出掌,向棺中人击了下去…… “皎儿姐姐,你怎么了?” 自那日夏皎从宫中回来,便时时发呆出神,仿佛想什么,却又想不起来的模样,唐诗观察了几日,便忍不住询问道。 “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夏皎紧蹙着眉。 “那日你进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夏皎摇了摇头,笑道:“许是我太敏感了。” “嗯……若是想不明白,便不要再想,总会明白的。”唐诗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 夏皎面上有片刻的恍惚,随即轻轻抽回了手,淡淡地道:“你说得是,是我着相了。” 唐诗垂头注视着空空如也的手,一刹那间的温暖仿佛还刻在心上,可须臾之间便只剩下了一片冰凉。 “你也别想太多了,好生休息罢。”说着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走了几步,忽停了下来,看向梳妆台上一个精致的小瓶:“那是什么?怎地先前没有见过?” “哦,那是云姐姐为我寻来的,说是能消除身上的伤痕。”唐诗随口道。 “伤痕?”夏皎陡然扬眉。 “就是从前闯荡江湖时,留下的一些伤痕,用那药抹一抹,竟就淡了。” “伤痕……伤痕……” “伤痕!” 夏皎忽咬了咬牙,既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阴鹜。 “是啊,伤痕。” “我怎么没想到呢?” 寒玉棺中的那个人,脸上根本没有伤痕。 第一百一十章 万事俱备 自那日离开皇陵,夏皎便不曾再来寻过谢游。谢游心中有鬼,自也不敢主动去紫月楼寻她, 祭天的筹备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有关的无关的人,似乎都忙碌起来。谢游身为国师,奉旨主持祭天,自是不能怠慢,成日里往北郊皇天台跑,监察准备的进度。 准备祭天的同时,他也在留心着各方面的动作。然而除了魏王党羽之中有些兴奋过度外,其余各方势力,都显得太过平静。 在这种时刻,越是平静,便预示着接下来的暴风愈发地猛烈。谢游心中的不安被司徒毓看了出来,一日趁着他汇报之时,司徒毓道:“你近来似乎精神不佳?” 谢游摇了摇头:“许是忙着准备祭天,有些疲倦罢了。” 司徒毓上前几步,凝视着他:“祭天固然重要,但也莫要累坏了自己。” “祭天是何等大事,臣哪里敢疏忽懈怠。”谢游叹了口气。 “你还是这样……一点都没有变。”司徒毓微微一笑,伸手抚上谢游的面颊:“听我的,别累坏了自己,好么?” 谢游慢慢抬起眼,对上她满怀关切的目光,心中涌起一阵暖意,目光渐渐柔和下来:“多谢陛下关心。” 司徒毓仿佛看出了她眼中的柔软与挣扎,她轻笑道:“你说,等朕不做皇帝了,该做些什么才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7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7 好?” “陛下想要做什么?”谢游饶有兴致地问道。 “朕曾经答应了一人……若是有一天不做皇帝了,便与她做一对普通的夫妇。”司徒毓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说……她还想兑现这个诺言么?” “臣相信……无论是谁与陛下许下这诺言,都不会食言的。”谢游微垂下头。 “是么……”司徒毓轻轻叹了口气:“朕一直在等她兑现自己的诺言,却不知还要多久?” “或许……快了呢?” “我已等了她太久太久……” “你……不想等下去了么?” 司徒毓摇了摇头:“无论多久,我都会继续等下去,无论是五年还是十五年。” “陛下不会等太久的,臣坚信。” 离开之时,谢游抬头望天,天边一片乌云正缓缓飘近。他叹了口气,握紧了拳,许久,方才缓缓松开。 “不会……太久的……” “她一定会……以她原来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不是谁,也没有什么身份,只是爱着司徒毓的林继。” 紫月楼中,琴声铮铮地响着。 一人佝偻的身形隐在墙角阴影之中,细声细气地道:“龙师大人。” “说。” “云姑娘已回到苏府了。” “建业那边有什么消息?” “唐公子成日里便是在府上赏花逗鸟,珑姑娘一直陪在他身边。唐曲也一直待在建业唐府中,不曾乱走。” “很好。”夏皎满意一笑:“自唐曲离宫之后,暗卫便落到了你的手中,如今有你襄助,我更是如虎添翼。” 那人笑道:“多亏了大人的提拔。” “我让你去查的事情,你查得如何了?” “回大人,确如大人所料,四年前,那谢游生了一场大病,之后才按大人的计划入宫接近女皇。那场大病来得十分蹊跷,也不让大夫前去症治,更是闭门不见客。” “哼,那一阵我正好为外物分了心,想不到啊想不到……” “小人亲自去查了皇陵,但因上次有人擅闯皇陵,因此那处的守卫增加了许多,暂时无法进入。” “不必再探了,我已经得到了我要的答案。” 夏皎拂开琴,站起身来:“过几日便是祭天之期,一切都容不得差错。你要密切监视建业那边的动静,魏王那边,更是不可放松。他的一举一动,你都要上报于我,不得错漏,明白么。” “小人明白。” 夏皎来到窗前,捋了捋发脚,喃喃地道:“林继死后,她始终未曾再立副统领,除了周朔外,苏合便是龙牙军的实际掌权人。这周朔对女皇倒是忠心耿耿,可若是控制了苏合,便等若去其一臂……” “小人按大人您的吩咐去查过了,朝中大臣都没有什么问题,差不多是大人当初定下的名单。” 夏皎点了点头:“看来那个人为了取信于我,倒做了不少实事。” “还有一点……” “什么?” “大人的师傅,如今正在长安城中。” “什么?!”夏皎失声道。 “大人莫慌,小人派人留意过她们,她们成日里出入一些有名的茶楼菜馆,想来只是回京游玩的。” “当真如此……那便太好了。”夏皎略略松了口气。 “大人可要见她们?” “我……不,待诸事定了,再见师傅她老人家不迟,”夏皎略一迟疑,道:“你派人密切注意她们的行踪举动,但切记不可惊扰了她们,明白么?” “是。” “下去罢。” 那人离去后,夏皎重新转回了身子,怔怔地看着几上的琴,良久,她轻轻一叹:“师傅……定是可以谅解我的吧。” 唐诗斜倚在阑干上,怔怔抬头看着传出琴声的雅间。 “这琴声好生孤寂……皎儿姐姐又在想那个人了么?”她喃喃自问。 “这么想知道的话,何不自己上去一问?” 唐诗回过头,却见陆停双手抱臂,正皱眉看着她。她便寒了脸道:“你怎地还不走?” “唐姑娘就这么不待见陆某么?”陆停耸了耸肩:“只可惜陆某现在还走不得。” “以你的功夫若是要走,又有谁能拦下你?” “我现在走,不过徒增变数,惹人怀疑,还不如老老实实在这紫月楼待着,看歌舞,看美人,倒也逍遥快活。” 唐诗轻哼一声,没有接话。 陆停道:“唐姑娘,陆某看你心事重重,皆是因楼上那人而起。你何不上前去与她说过明白,也好过在此暗自神伤。” “你知道什么!她……她已有了喜欢的人,不会想要我的关心的。”唐诗略垂下眼。 陆停暗叹一声,道:“听她琴音孤寂凄凉,怕是喜欢的人未必喜欢她罢?” “你倒也是个知音,”唐诗瞥他一眼:“世事本就如此,你一心喜欢的,未必会喜欢你,她喜欢的,也未必会喜欢她……” “女儿家的心思陆某是不大明白,不过有时候自以为喜欢的,却未必是心底深处真正想要的。”他挥手抛出一个瓷瓶,唐诗接住了,拔开瓶塞一闻,顿时面露惊愕之色。 “这是……” “这是你上回提到的药,总算是帮你寻到了。至于用是不用,就全在你一念之间了。”陆停神色轻松。 “当真……要这么做么?”唐诗喃喃地道。 “这并非什么好药,却能收到意想不到的结果。”陆停耸肩笑道:“人为了喜欢的人,总会做些傻事的。若她当真一心恋着旁人,便是吃下药去,也是无妨,不是么?” “你说得对……”唐诗喃喃低语,慢慢转身,一步一步走远。 待她离远,陆停身子突然晃了晃,他捂着胸口,苦笑一下:“苗疆五毒教的毒功果然厉害……”他每说一个字,口鼻之中便涌出黑血来。 他伸手抹去了黑血,靠着阑干,叹了口气。 “看来我说的那个傻子,便是自己了。” 只希望那药,当真能如苗人所传那般神妙。 第一百一十一章 城郊祭天 “你准备好了么?” “是。” “辛苦谋划了这许久,终于要摊牌了,你怕不怕?” “怕……这么多年,我时刻都在害怕。若是行差踏错一步,后果便难以设想。” “你心中害怕,却还敢这样做?” “有个人告诉我,真正的勇士,是明明害怕,却仍是勇敢地去做。” “如此……确实无愧勇者二字。” “明日便是祭天之期了,夏皎亦谋划妥当,只待那时发难。” “你呢?你准备好了么?你的腿……” “无妨的,先生给我的药十分管用,如今只不过是使不出轻功罢了,寻常走路,尚可应付。” “你要知道,明日可不是寻常走路那样简单。祭天之时,礼仪之复杂,足可累垮一个普通人。” “这一点你无须提我担心,我自有分寸。” “那便好,明日之事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8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8 ,丝毫不能出岔子。” “是……李大人那便,你可有联络?” “我的身份特殊,不好与他们联系,倒是你,想必心里有数?” “我亦只知道他们明日将有所行动,具体如何,却是不知。” “这可有趣了……若是明日几股势力互相牵扯,岂不可笑。” “李大人背后还有那人……你又何必担心。” “嗯,却是我多虑了。这些年,幸而有那人留下的名册,我们才能瞒过她的耳目,在朝中暗布人手。” “不错,她只到你为她安插的都是里龙牙的人,实则这些人却是听命于皇室的。” “即便如此,夏皎的实力仍不容小觑,当日你最是危险,一切都要小心。” “不必担心……倒是你,瞒着那个人这么多年,当真没有关系么?” “我……” “你就不怕她怨你恨你?” “从前的我,一直处在很多人的关怀保护之下,事事都下意识地依赖他人,很多事情都任意妄为,不顾他人感受……而这四年来,我没有人可以依靠,甚至没有人可以交流,只能独自一人默默地行走在黑暗中,扮演着另一个人。若不是还能时刻见到她……我真怕我自己都要忘记自己是谁了。” “你……” “这些年的经历让我明白了很多,也倍加珍惜所拥有的东西,尽管,现在的我一无所有……” “看起来,你真的变了很多。” “若你是我,也不得不变。” “罢了,一切都将结束。无论好坏胜负,一切,就在明日了。” “你不担心么?” “什么?” “珑姐,还有……你的妹妹。” “珑儿她在建业府中,自有护卫看护,不必担心。至于诗儿……她一向懂事,很少让我操心,她应该明白分寸。” “是么,那个人……夏皎,可是珑姐的妹妹啊。” “珑儿……还不知道她妹妹的事。” “你以为能瞒到几时?” “待一切尘埃落定,我再行向她赔罪,她若是不能原谅我,也由得她罢。” “看起来,这场战斗无论结果如何,都会留下无数悲伤。” “可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胜利。这将是你所打的,最为宏伟的战争。” “我的林将军。” 象征天神权力的皇天台坐落于长安北郊,雄浑肃穆的台上,祭祀牺牲皆已准备妥当。台下旗帜飘扬,守备森严,一众大人整齐地面北而跪,等待祭天时辰的到来。 沐浴斋戒三日的司徒毓与司徒昀之在国师谢游的陪同下缓缓登上皇天台,在礼官在引导下,三跪之后,谢游展开手中祭文,扬声念了起来。 他的声音中正平和,一字一字,仿佛被风送到了所有人耳旁一般,尽管祭文拗口,读来竟丝毫不觉生涩。 司徒毓略垂下眼,耳中听着与记忆中截然不同,却又分明能找出一丝痕迹的声音,双手在袖中握紧了。 司徒昀之嘴角略扬,目光略斜向上,眼中仿佛有些讥讽,又有些无奈。 祭文念过,两人俯首九叩,直起身子,按照礼官的引导进行祭祀。谢游默默看着两人,余光却警觉地在台下扫过,以防变故。 祭天的仪式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在群臣起身之后,司徒毓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内侍副总管罗得意便上前一步,展开了手中的圣旨,宣读起来。 按照往例,这祭天过后,便该大封群臣,可这圣旨之中,字字句句提到的,却只有一人:皇储司徒昀之。圣旨先将司徒昀之从修养品行到文武才能统统赞了一遍,再将一些莫须有的功绩往他头上一个尽地套着,接着话锋一转,却将司徒昀之目前担任的一些官职给罢了。 台下群臣之中,明白的人自是心中有数,不明的人则面露惊疑之色,不明白女皇此举究竟何意。一路听下去,到得最后,纷纷面露惊愕之色——这竟是一道退位的圣旨! 圣旨还未读完,台下已是一阵骚动,待罗得意终于念完最后一句,立时便有人扑了出来:“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啊!” 司徒毓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有人跟着上前一步,高声道:“陛下春秋正盛,何以突然下诏退位?臣以为不可!” “臣等附议!”有几人齐声应道。 “司徒昀之是皇储,朕传位于他,有何不可?” “陛下即位不到七年,正是大有作为之时。” “陛下身体康健,朝政清明,并无退位之理。” “是啊,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这一回,出来说话的人又多了几个。 司徒毓沉着脸没有说话,司徒昀之只是一笑,颇有深意地看着出列的几人。 “朕意已诀,尔等不必再说。圣旨即出,君无戏言。” “陛下纵然要传位,也不必急于一时,当命钦天监另择吉日,举国上下筹备登基大典才是。” “是啊,陛下,臣以为匆忙传位,不合祖宗规矩,对皇储殿下而言也并非好事。” “事急从权,何必泯顽不灵,执意要择日登基?”司徒毓冷笑道:“依朕看,今日便是个大好日子。昀之今日登基,再好不过。” “事急从权,却不知陛下急的,是什么事?”忽有人高声质问。 台下静了静,司徒毓的面色陡然难看起来。忽听得一声大喝:“崔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质疑陛下的决定?”崔敬方来得及转头,就见一柄沉重的长刀搁到了肩上,刀锋冰冷而锐利,锋刃上隐隐显出血色,仿佛择人而噬。 崔敬一时被吓得噤声,四周却骚动起来。 “苏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胁迫大臣,莫非你要谋反不成?!”有人喝道。 “谋反?”苏合冷笑道:“依本将看,要谋反的是你们这些读书人才是!” “你——” “本将身为龙牙军副统领,自该服从陛下号令,敢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荒谬、荒谬!”一些老臣气得浑身发抖。 苏合粗暴地将崔敬推过一边,长刀重重一顿,喝道:“都住口!陛下圣旨已下,汝等若有异议,罪同抗旨!” “陛下,臣要弹劾苏合君前失礼!” “是啊,太不像话了!” 司徒毓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过了许久,方缓缓地道:“龙牙军何在?” “在!”台下轰然应道。 “传朕号令,皇储即位一事,敢有非议者,罪同谤君,族!” “诺!” 司徒毓衣袖一拂,转过身去,道:“来人,取龙袍玺印来!” 此事早已准备妥当,当下便有人奉上了龙袍玉玺,为司徒昀之换上。司徒毓亲自为他继好了冕绶,整理好龙袍,又将玉玺交到他手中,深深注视着他。 “昀之……却是比姐姐更有君王的样子了。” 司徒昀之微微一笑。 司徒毓挥了挥手,道:“奏乐。” 四下里响起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9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29 来的,却并非尧舜之乐,而是一下充满杀意的琴声。 “魏王、不,皇储殿下,登基之前,你我的帐,是不是应该算个清楚明白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杀机陡起 铮! 琴声骤起,远处鼓楼之上,一名白衣女子抱琴跪坐,纤长的指尖一下一下拨弄琴弦,那琴音便一声一声,四下里荡开,仿佛响在了人的心上。 司徒毓与司徒昀之对望一眼,司徒昀之笑道:“圣女……不,萧姑娘,本王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殿下怎地恁地善忘?”夏皎看似闲逸地拨弄着琴弦,琴间却透露出若隐若现的杀机来:“先前指使小女子暗里操作,为殿下您谋得亲王之位,并在民间推波助澜,为您制造人望的,难道不是殿下您么?” “啊?” “这——” “这是怎么回事?!”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司徒昀之仍是微笑:“哦?” “之后百般讨好陛下,煽动群臣为你进言的,莫非不是殿下您?” “嗯,倒是有几分道理。”司徒昀之面色不变,含笑道:“还有什么,不若一并说了出来罢?” “你一方面让国师作威作福以至人人生怨,同时自己出面笼络人心,如今朝中大臣为你所骗的,只怕不在少数罢?”琴声一转,忽柔和下来,仿佛在蛊惑着什么。 司徒昀之哈哈一笑:“所以萧姑娘……作为本王麾下最为得力的干将,如今这是要揭露本王的真面目么?” “小女子只是看不惯殿下的种种不光明手段罢了,”夏皎声音轻柔,一字一句,回荡在众人耳边,仿佛妻子轻柔的提点:“须知天地之间终有正气,殿下此举欺天瞒地,就不怕终有恶果么?” “照姑娘这么说,本王如今该当如何?”司徒昀之饶有兴致地问道。 “殿下虽有皇族血统不假,然殿下种种举动有违正道,实在失了为君的资格。” “这……确是有些道理。” “若当真如此,皇储殿下确是做不得天子!”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群臣便纷纷骚动起来,一句一句,都在向司徒昀之不利的方向偏转。 “哦?所以姑娘的意思是,本王应当即刻脱下这身龙袍,向陛下请罪了?”司徒昀之的笑容愈发灿烂。 “自当如此。”夏皎四字,说得掷地有声。 皇天台上,一时无人敢说话,只听得夏皎琴声轻转,渐渐急促起来。 司徒昀之摇了摇头:“要废我这新帝,只怕不是姑娘一人说了算的罢。” “是么?”夏皎轻笑道:“殿下不妨看一看这台下众臣,还有几位是站在你这边的?” 司徒昀之目光在台下缓缓扫过,却见有的人神情淡漠,有的低头不语,有的神情激愤,仿佛随时会跳起来弹劾上奏,却无一人是要为他说话的。 “姑娘好本事……”司徒昀之叹了一声:“只是立谁为君,自来只有一个人说了才算,那便是……” “陛下?”夏皎冷笑一声:“我的好陛下,知道了您这位皇弟的真面目,您还打算立他为君么?还打算为国家留下一个注定会有千古骂名的无道之君?” “朕要立谁为君,还容不得你来置喙。”司徒毓微眯起眼,冷冷地道:“朕圣旨已下,便是君无戏言,不必再说。” “陛下一味偏私,就不怕司徒家的社稷毁在此人手中么?”夏皎深深注视着她。 “放肆!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么?”司徒毓积怒已久,面上虽还未显现,语气已是阴沉无比:“龙牙军何在,给朕拿下此人!” 台下一阵攒动,龙牙军将鼓楼团团围住。 却见夏皎不紧不慢地拨弄着琴弦,缓缓地道:“苏将军何在?” 龙牙军中,慢慢走出一人来,两眼无神,呆视前方,脸上丝毫不见血色,正是苏合。 “苏将军应该知道怎么做罢?” 苏合面无表情地道:“龙牙军听本将号令,除佞王,清君侧。”声音没有半点波动,听起来犹为古怪。 一众龙牙军面露惊疑之色,一名副将道:“副统领,这……” 刀光一闪,那将已被劈做两半,苏合仍是那副表情,那个声音:“除佞王,清君侧,违者格杀勿论。” 台上司徒毓怒道:“苏合,你要反了么?!” 众将士你看我,我看你,面色犹疑,想动,却又不敢动。 只听夏皎悠悠地道:“陛下只是一时为佞王所蒙蔽,诸位若是勤王有功,他日自当重重封赏,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杀……杀……”苏合面无表情地道。 龙牙军一向对苏合这个副统领敬畏有加,甚至超过了大统领周朔。苏合在军中甚有威信,再加上世代为将,军令甚言,见他如此,便有人不由自主地移动了脚步。龙牙军开始缓缓移动,向皇天台包围了过去。 司徒毓见状更是大怒:“尔等包围皇天台,是要谋反不成!” 谢游忽道:“萧姑娘,你对苏将军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夏皎轻轻拨弦,琴声听似温和,却暗生杀机:“小女子能对龙牙军副统领做什么?不过是皇储殿下逆天行事,不得人心罢了。陛下一味偏袒皇储,可是不大好呢?” “你究竟想要什么?”司徒毓冷冷问道。 “小女子想要什么,陛下当真不明白么?” 司徒毓在袖中握紧了拳:“你想要什么,朕为何要明白?” “呵,陛下就是陛下,万乘之君,天之骄女,只须自己开心便好,从来不用考虑旁人的感受。”夏皎微微一笑,目光却渐渐转冷:“陛下千金买下一舞,却不屑而去的时候,自然没有想过小女子的感受;小女子日夜挂念陛下的时候,陛下在骊山逍遥快活,自然也顾不上小女子;甚至陛下大婚,也要请了小女子来助兴,生生见你们双宿双飞……陛下当真好生残忍。” 司徒毓不语。 “皇夫出征之时,陛下夜夜流连紫月楼,关心的却只是那些眼线情报,却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愿对小女子说……陛下,当真如此铁石心肠么?” “你的心思,朕无须理解。” “是啊……陛下有了喜欢的人,边对旁人不屑一顾。既是如此,当初,您又为何要买下那一舞呢?”夏皎凄然一笑:“我真恨……恨那个让陛下心心念念的人不是我,恨陛下来紫月楼寻的不是我,恨陪在陛下身边的不是我……为什么?为什么同是女子,她可以,我却不可以?” 谢游忽道:“你恨她,你觉得她夺走了你想要的东西,所以你才一次又一次地对她下手?” 夏皎低低一笑,手中拨弄几下琴弦:“林继不过一介莽将,就凭她是虞罗的徒弟,所以就有资格作为龙师,与陛下并肩而立?我不服,她能做到的,我也可以,甚至还能做得比她更好。” “所以……你千方百计……终于取代了她?” “不错,她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30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30 本身便是个病秧子,让她这样不知不觉地死了,岂不妙哉?” 司徒毓初时面显狂怒,既而渐渐沉凝下来,面色转为阴郁,一瞬不瞬地盯着夏皎,眼中寒光闪动,显是动了杀机。 “原来如此,你的计策,确是大妙。”谢游叹了口气:“只是林继已死,你为何还要重重布局,走到如今这一步?” “五年,我用了五年时间百般讨好陛下,可她心中始终不曾忘记那个死人,对我的百般示好不屑一顾……”夏皎冷笑道:“若她肯对我霁颜一笑,肯对我好一点点……肯接受我的心意,我自然心甘情愿地陪在她身边。若当真如此,为她放弃一切,又有何难?” “若陛下接受了你,你当真愿意为她放弃一切,放弃到手的权力,做一个普通的人?”谢游目光陡然犀利起来。 “我……若是没有了权力,如何还称得上龙师,不是龙师,又如何能有资格陪在陛下身边。”夏皎琴声微乱,咬了咬下唇:“所以我必须成为龙师,必须有今日的权势。” “龙师?”司徒毓冷冷一笑:“愚蠢!” “陛下……” 谢游还待说什么,却被司徒毓挥袖阻止道:“不必再说!台下众将听着,君令如天,尔等敢有违逆者,视同谋反!” 台下一阵骚动,众将士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敢率先上前领这谋反之罪。 “听朕旨意,拿下此人,加官三级,黄金万两!” 这是何等巨大的诱惑,龙牙军中立时便有人乱了阵脚,想要回头去拿夏皎。却听得夏皎长笑一声,道:“陛下当真以为小女子敢只身犯险,在此坐等陛下拿人么?” “你……” “陛下不妨猜上一猜,延庆宫中的太后娘娘,如今是否安好?” “你、你竟敢——”司徒毓心神大震。 就在此刻,身后风声陡起,司徒毓猛地回身,却见一道寒光泛起,一柄匕首挟着一往无前之势,刺入了一旁谢游的后心。 “你……” “林继——” 第一百一十三章 鞑剌神箭 “今日便是祭天之期了……” 延庆宫中,太后遥望北面,眉头微蹙,心中似有隐忧。 “太后何必担心,”上官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切毓儿自有安排,不会有什么差池的。” “话虽如此,可我仍觉不安……”太后轻叹一声,收回了目光:“或许是我多心了罢。” 上官鱼看了看手中一页也未曾翻过的书,心中亦是一声暗叹——今日司徒毓会借祭天之机传位司徒昀之,借以引出幕后之人。虽然司徒毓早已准备妥当,但那人手中的势力仍由不得人不担心。 “上官小姐。” 上官鱼定了定神,对眼前人展露极少出现的微笑:“太后有何吩咐?” “这些日子多亏你陪着我。” “没什么……”上官鱼笑容依旧:“不过是为毓儿尽孝罢了。” “毓儿能有你这样的友人,我确是放心了。”太后欣慰一叹,耳中忽听得殿外一阵骚乱,不由高声问道:“外边出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安德海进来道:“回娘娘,是御林卫换班。” 太后“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上官鱼蹙眉沉吟片刻,道:“此刻即非巡视之机,亦非换班之时,怎会……” 忽听得几声惨呼,太后面色微变:“不好!”迅速起身,向殿外走去。 却见外边御林卫将士倒了满地,一群黑衣人手持各色武器,已将延庆宫团团围住。 “你们是何人?”太后沉声道:“杀害皇家侍卫,莫非要谋反不成?” 为首一人黑衣蒙面,向太后拱了拱手:“小人不敢,只是奉命行事,前来保护太后娘娘。娘娘只要乖乖虽我们而去,我们自然不敢伤了万金之体。” 太后冷然道:“若哀家不允呢?” 黑衣首领轻轻击掌,却见一人胁持着一人,慢慢走了出来。 “上官小姐!”太后一声惊呼,既而怒瞪着身旁那人:“安德海,你竟敢——” “娘娘,奴婢也只是依命行事,请娘娘勿要怪罪。”安德海嘻嘻一笑。 “娘娘若是不要上官小姐的性命,便只管抵抗罢。”黑衣首领挥了挥手,便有两名黑衣人向太后靠了过去。 “且慢!” 人影一晃,一人落在太后面前,阻住了两人的去路。 “你……公子?” “曲儿?!”太后轻呼道。 唐曲不答,只是看着黑衣首领:“暗卫一向听从陛下之命行事,无衣,你当真要反不成?” “暗卫确是听命于陛下,不过今日之下,只怕江山便要易主。”名为无衣的人道:“我等听从新君之命,也是一样。” 唐曲面色阴沉:“暗卫何时成了逆贼的走狗?” 无衣拱手道:“此事公子还是莫要插手的好,小人只当公子不曾来过便是。” “无衣,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公子此话何解,当年不正是公子要我们为那人效命的么?怎么公子如今倒转换了立场了?”无衣讥道。 唐曲咬了咬牙:“无论如何,太后待我如亲子,我决计不能让你们动她!” “公子觉得,以您一人之力,可以阻得住我们?”无衣长笑一声,忽地一挥手,袖中飞出一道银光,直奔唐曲而去。 唐曲闷哼一声,捂着肩膀半跪下来,神情痛苦。 “曲儿!”太后见状大惊,正要上前扶他,无衣身影一晃,已拿了唐曲,回到原处。他随手将唐曲丢给属下:“娘娘,事到如今,您还不从么?”安德海亦押了上官鱼,到了无衣身边。 太后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却见唐曲两眼紧闭,神情痛苦,肩上鲜红不住扩散开,显然伤得不清;上官鱼面色淡然,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如往日她在延庆宫中陪伴她之时。她咬了咬牙:“罢了,哀家随你们去便是。” “娘娘果真知情识趣。”无衣哈哈一笑,挥了挥手,两名黑衣人上前,便要擒下太后。却听得两声惨呼,黑衣人已然摔了出来,在地上抽搐几下,便不动了。而太后身前,一名女子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无衣,虽无言语,气势已生。 “你……是你……”太后惊讶非常。 女子摆了摆手,冷声道:“尔等当真好大胆子,连这等逼宫之事都做了出来!” 无衣颤声道:“陛……陛下……”两腿发抖,险些跪了下来。 眼前之人不是早已驾崩,落葬皇陵了么?为何……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司徒酉。 “无衣,当年我将你们收为暗卫之时,你等是如何立誓要效忠皇室的?”司徒酉冷然质问:“如今危难之时,你们非但不替天子解忧,反而要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小人……小人……”当年便是由他亲口代还是暗影的杀手们向司徒酉效忠的,若说他心中还有惧怕之人,那定是眼前的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31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31 先皇司徒酉了。 “如今悬崖勒马,为时未晚,你该做什么,还须我来提醒么?”司徒酉暴喝一声,令无衣的身子猛震一下。 无衣像是陡然想起了什么,定了定神,向司徒酉拱手道:“请陛下恕罪,我们亦是奉命行事,只怕不能依陛下所言了。”他挥了挥手,两名黑衣人的剑便向上官鱼与唐曲的脖子里压了压:“陛下知道这两位的身份,想必不会坐看他们就这样死了罢?”他险些忘了,眼前之人早已不是天子,威压虽然还在,但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哦?”司徒酉冷冷地道:“你待如何?” “若是陛下能随我们走一趟,那便再好不过的了。”若是能拿下太后与司徒酉,司徒毓只能投鼠忌器了。 “要拿下我,怕是不大容易罢。”司徒酉冷笑道:“你等莫要忘了,暗卫的命脉,还掌握在我的手中。”当年暗影向司徒酉效忠,司徒酉手中便握了暗影众杀手的弱点,如亲人爱人之类。 此言一出,黑衣人顿时有些乱了。无衣脸色微变,喝道:“定神!只要拿下此人,便没有了后顾之忧,给我上!” 数十人向司徒酉围了过去,这些人固然是百里挑一的杀手,可司徒酉又岂是吃素的?她伸手在腰间一抹,立时抽出一柄软剑来,剑光连闪之时,便有数人倒了下去。 “上!都给我上!格杀勿论!”无衣吼道。 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将司徒酉围在了中间,司徒酉虽是身陷敌阵,却不慌不忙,剑光到处,必有一人喉中染血,栽倒在地。 上官鱼本是淡淡地看着这一切,目光忽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心中一悸,陡然睁大了眼。 却见远处,太后拾起了御林卫将士掉落在地上的手,指间挟了三枝箭,一道扣在弓上,向这里瞄准了。 无衣亦发现了太后的举动,不由一阵长笑:“太后娘娘何时学了箭术,小人却是不知。娘娘手中拿着三枝箭,却不知要射何方啊?” 常人即便箭术超群,想在这种情况下将挟持人质的人射倒,已是极难,更何况是三箭一道射?因此无衣心中丝毫不在意,只拿她当玩笑一般。 司徒酉一剑取了两人性命,将四周黑衣人逼开几步,看向远处的太后,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异彩闪动。 开弓,凝神。 太后微眯起眼,指间一松。 弓如满月,箭若流星。 无衣面上方露出诧异之色,便感喉间一痛,一只御林卫特制雕翎箭已不偏不倚地插在了喉头。他口中嗬嗬作声,勉力转过头去看左右,却见胁持着上官鱼与唐曲的两人喉间亦插着箭,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这……这怎么可能…… 世上,怎会有如此神射之人……还是个久居深宫的……女人…… 这是无衣最后一刻的意识。 眼见无衣已死,司徒酉发掌逼开了黑衣人,长声道:“尔等首领已死,还要负舆顽抗下去么?” 黑衣人本就对司徒酉敬畏有加,如今无衣已死,自己命脉又掌握在司徒酉手中,剩余的几人对望一眼,不知是谁先扔了兵器跪下来,其他人也纷纷伏拜在地:“听凭陛下差遣!” “天子身边可有暗卫?” 有人答道:“陛下今日并未命我等随行,不过罗公公却是护卫在侧的。” “罗公公?罗得意?” “是,罗公公取代公子执掌暗卫,便是他命我等听从那人差遣……” 司徒酉面色微变:“你等速去保护陛下,若是护驾有功,自可将功折罪,既往不咎!” “是!”黑衣人轻功都极好,几个纵跃,迅速往北去了。 那边太后早已弃了弓,扶起了上官鱼:“你没事罢?” 上官鱼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摇了摇头:“我没事……想不到你的箭法……” “当年秋猎,公主箭惊四方,想不到多年过去了,箭术依旧令人叹服。”司徒酉看着太后,赞许地道。 “多年未见,又何尝不是风采依旧?”太后亦看着她。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的些许芥蒂,都在笑容中彻底消散。 “曲儿没事,”上官鱼扶起了唐曲:“只不过伤了肩膀。” 太后点了点头,道:“毓儿那边……” “我已有安排,你不必担心。”司徒酉看向北方,心中却是一阵忐忑。 顾薛衣,你一定要保护好毓儿。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以假乱真 一柄利刃毫无征兆地扎入谢游的身体,司徒毓心胆剧裂之下,猛力挥掌,将那刺客自皇天台上击了下去,在地上滚了一滚,便不动了。 “林继……林继……”司徒毓面上俱是惊恐惶惑之色,紧紧地抱住了谢游,不断地唤着那个人本来的名字。 好半天,谢游方缓缓睁开眼,虚弱地咳嗽一声,道:“无妨……别……担心……” “别说话了!”司徒毓颤抖着伸出手,点了他伤口附近的要穴。 “萧姑娘……想不到你连暗卫首领都收买了。”司徒昀之神情凝重,看着台下已然气绝的内侍副总管罗得意。 “罗得意原本便是我里龙牙的人,谈何收买?”夏皎微笑道:“陛下可知道,那一刺为何不在要害上么?” 司徒毓咬着牙,没有理会。 “因为那匕首上抹了药,”夏皎含笑继续:“当年那一箭上带的药,陛下想必还记忆犹新。上一回让她侥幸活了下来,就不知这一回,她还能不能如此幸运?” “朕要将你千刀万剐!”多年的积怨一朝爆发,司徒毓早已对夏皎狠之入骨,不论是当年还是如今。 “陛下恨我,难道就不怕她再也活不过来了么?”夏皎自袖中取出一个小瓶,晃了晃:“亏小女子特意将这解药留了下来,没有尽数毁去。” “你……解药拿来!” “陛下若要解药,何不自己来取?”夏皎看着她:“若你……肯到我身边,我便放了她,还能辅佐你心爱的弟弟登上皇位。” “痴心妄想!”司徒毓冷笑道:“朕此刻只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到你身边?哼!” “是么?”夏皎淡淡地道:“那小女子便将这最后一颗解药毁了……我得不到的人,他人也休想得到。” “三。” 司徒毓急切地环顾左右,皇天台离鼓楼实在太过遥远,凭她轻功,只能跃过一半路程,根本不可能直接跳到鼓楼之上。而鼓楼太高,楼下将士要上去抢解药亦是痴人说梦。更何况解药便在夏皎掌中,只要微一用力…… “二——” 司徒毓低头看了看两眼紧闭,神情痛苦的谢游,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朕——” 身旁劲风忽起,一人自皇天台上迅速蹿起,遥遥直扑鼓楼,正是司徒昀之。 夏皎面露讥讽之色:“皇储殿下轻功过人,不过要上鼓楼,怕上要插上一对翅膀才够。”话未说完,果见司徒昀之来势已尽,略略向下落去。夏皎冷笑一声,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32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32 心中丝毫不曾将他放在心上。 却见司徒昀之在半空里身子一缩一展,竟不可思议地凭空借力,重又拔高,瞬息间人影晃动,便落到了鼓楼之上。在夏皎还未从极度诧异中缓过神时,夹手夺下她手中药瓶,反身跃起,在空中又是一个转折,衣袂飘飘,堪堪落回皇天台上。 “你的轻功……”司徒毓愕然道。 这身平步青云的功夫,难道是…… “别说了,快给他服下解药。”司徒昀之拔开瓶塞,将瓶中仅有的一颗药丸倒了出来。司徒毓抢过,小心地喂进了谢游的嘴里。 “你……”计划被打乱,夏皎愣了片刻,便即回过神来,咬牙道:“你不是司徒昀之!” 司徒昀之耸了耸肩,指间在脸旁按揉几下,撕下一张薄薄的面皮来,露出一张俊秀开朗的面容来。 “姐夫!”司徒毓喜道:“我早该知道!这世上除了你,绝无第二个人能有这样的轻功。” 顾薛衣微微一笑,向夏皎遥遥地道:“萧师妹,五年未见了。” “你……你……”夏皎乍见了她,心中顿时大乱:“你怎会……” “当年师妹设计将我擒了去,千方百计拿走了我的龙师令牌时,怕是想不到会有今日罢?”顾薛衣面色渐冷:“若非有人将我放了出来,只怕真要让你如愿了。” “谢游……不,林继,她屡屡坏我计划,当真可恨!”夏皎不由暗恨自己没有早日发现谢游的秘密,才由得假扮了谢游的林继将顾薛衣放走。 “萧师妹,你本已在里龙牙中司掌情报,位高权重,却为何不甘现状,非要做这龙师不可?” “哼,这龙师林继做得,我比她好上千百倍,为何却做不得?”夏皎冷笑道:“我的师傅比起她的师傅来,岂非更加尊贵?” 顾薛衣摇了摇头:“若姑姑见你如此,定会十分伤心失望。” “恰恰相反,师傅她老人家定会以我为豪!”夏皎用力一拨琴弦,发出铮地一声:“就算你在此又如何,难道还能扭转局面不成?我已派暗影去拿了太后,哼,到那时候,你们还不投鼠忌器么?” “你……好生卑鄙!”司徒毓心中一揪。 “不必担忧,你姐姐已赶过去了,以她之能,此刻怕已解决了那些刺客。”顾薛衣按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话音方落,几道黑影蹿了进来,伏拜在地,向司徒毓道:“陛下,首领已死,暗影听候陛下调遣。” 司徒毓这才放下心来。 夏皎轻哼一声,凝神按弦,琴声陡然峥嵘,杀机毕露。 台下苏合初时面露痛苦之色,似在挣扎,渐渐地,面色又茫然起来,举起了手中长刀,砍下了一名龙牙军的脑袋:“杀!给我杀!” 随着琴声,台下龙牙军有一半举起了兵刃,向另一半招呼而去,正是夏皎伏在龙牙军中的人。一时龙牙军分做了两派,互相厮杀起来。而一众大臣早已在变故突生之时便躲到了边角之处,惟恐殃及池鱼,有几人忠君心切,上得台来护住了司徒毓,道:“陛下快走,臣等为陛下断后。” “不必!”司徒毓大袖一挥,站起身来:“朕要亲眼看着这班逆贼走到末路!” “陛下怕是不知,这长安城中只怕早已乱了,”夏皎一边拨弦一边悠悠地道:“我的人已控制了要道,很快便会拿下整座长安,今日只怕不能如陛下所愿了。” “是么?”司徒毓只是冷笑,眼中寒芒闪烁,杀气森森,令一旁朝臣皆寒了胆,一声也不敢出。 “陛下要做明君,又如何忍心这些人无辜受死,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呢?”夏皎含笑道:“不若接受了小女子的提议,你我共有这天下如何?” “朕从来不是什么明君,”司徒毓冷冷地道:“这座江山,朕宁可亲手断送,也不会让你染指。” 夏皎笑容立僵,片刻,恨声道:“那你便看着罢,看你的江山,你心爱的人如何走上死路!” 司徒毓不再理会,转头向顾薛衣道:“姐夫为何会扮做昀之?昀之如今人在何处?” “李大人知道今日凶险莫名,便让我们易容成昀之和谢游的模样,而他二人,自有安排。” “李大人?”司徒毓心中一阵触动——父亲终究是父亲,表面上不愿为她出谋划策,暗地里却始终在为她奔走忙碌:“等等,你是说她也不是——”她愕然看向谢游。 谢游忽地咳嗽一声,竟慢慢坐了起来,在脸上搓弄片刻,撕下易容。 “唐赋!”这里还未出声,夏皎已远远地喊出了那人的名字:“你怎会在此?!情报上明明说你在建业,怎会——还有你的脚——” 唐赋微笑道:“得皎儿惦记,在下荣幸之至。在下的腿脚许久之前便已痊愈,如今在建业顶替在下的,却是虞先生。” “你们……你们……”事态的发展屡屡出乎夏皎的意料:“我一直防着你,怎料却是百密一疏……” “若非皎儿屡屡对在下不利,在下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唐赋,你倒是有几分眼色的。当年我做得如此周密,却惟独被你看出了端倪,还派人上青城山报信……若非我与诗儿亲近,将信换去,只怕……哼!” “皎儿却也了不得,说来也是天意。在下屡次拜访龙师大人未果,只得留下‘当心擅舞之人’的密信。谁想却偏偏为珑儿失手毁去了关键字。” “若非你屡屡坏我好事,我念在昔日交情,也不会对你下手。”夏皎冷笑道:“我多次警告于你,甚至苦心用药,让你远离纷争,谁想你仍是不领情。” 唐赋摇了摇头:“皎儿,你收手罢。你这般执迷不悟,一次又一次地利用诗儿对你的仰慕与信任,难道不觉对不住她么?” 提起唐诗,夏皎面上有片刻的恍惚,眼中迷茫与愧疚一闪而没,随即道:“她如何,又与我何干?” 唐赋叹道:“诗儿对你的心意,你当真不明白?她早已知道了你的野心,却因为爱你,始终假做不知,甚至故意为你所利用……你难道丝毫不为所动么?” 夏皎失声道:“她——”随即咬了咬牙:“我没有义务要接受她的心意。我自有我喜欢的人,哪里还顾得了旁人。” “你当真……对我半点感觉也没有么?”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尘埃落定 一个凄楚的声音钻入耳中,夏皎心中一颤,缓缓回头,却见一道红影手持长剑,将上前来拦她的叛军一一斩杀。她凄凉的目光与她遥遥相触,夏皎只觉心口一疼,慌忙别过头去,不敢与她对视:“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最后的了断。”剑光凄寒,红影耀目,唐诗所过之处,叛军纷纷倒地。在她身后,一名女子怀抱七弦琴,一步一步跟进了人丛之中,向战团中心的苏合走去。 当! 夏皎举剑挡下苏合敌我不分、迎头斩下的一刀。 抱琴女子淡淡看了苏合一眼,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33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33 将琴放在地上,跪坐下来,十指按弦。清雅的琴声自指下衍生,一声一声,平和中正,仿佛能消弭世间的一切冲突与苦难。 琴声方一入耳,众人心中皆是一颤。苏合更是皱紧了眉头,眼中时而清明,时而迷茫。 夏皎面色一变,纤指急急拨弄琴弦,铿锵之乐与平和之乐彼此对峙,争斗之时,噪声大作,令人掩耳。然而夏皎琴声虽然尖锐霸道,却始终压不住那一缕一缕宁和琴声。女子的琴音仿佛一叶扁舟,在狂风巨浪之中上下摇曳,却始终坚持不倒。 比之夏皎面上愈发狰狞急切的神色,女子则显得淡然平静,指尖挑转之下,手中琴弦便仿佛有了灵魂,欢乐地弹跳着。渐渐地,夏皎的琴音乱了,时而狂躁,时而尖锐,终于铮地一声,琴弦崩断,夏皎身子晃了晃,口鼻嘴角溢出鲜血来。 苏合身躯猛震一下,眼中渐渐有了焦距。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奏琴女子,当即大喜:“云儿,你怎地会在此处?咦?这是哪里,我……” “云姐姐琴艺高超,我自命学得精了,却终究难以超越……”夏皎任鲜血滴落在琴弦之上,四下散开,也不抹拭:“你出现在此,自然也是要背叛于我了?” 乐云沉默片刻,不点而红的唇微启,竟出声道:“你我情同姐妹,我此来,不过是解我夫君之祸,并无针对你的意思。”声音轻柔动听,不自觉地便能令人迷醉其中。 苏合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道:“云、云儿,你、你会说话?!” 见夏皎面色微变,唐诗凄然道:“当年云姐姐撞破了你的野心,为了让你放心,便立誓从此不再发一语。谁知你对她仍不放心,竟下药药哑了她。若非虞先生医术高超,云姐姐这一辈子都不能说话了。” 夏皎轻哼一声:“如今看来,当初却也没有做错。” “若非你一再逼迫云姐姐控制苏将军,她又怎会如此?” “苏将军?不过是个莽夫罢了,你竟为他背叛于我?” 乐云摇头道:“多年夫妻,他待我如此,我又岂能无情。夫君一家忠君报国,今日若因你琴声而陷,做了那不忠不义之事,他日九泉之下,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要我如此害他,我做不到。” “云儿!”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苏合仍是激动莫名。 “……原来如此,你屡屡借口夫妻不和返回紫月楼,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夏皎冷笑道:“不知所谓!” “乐云不过是做我应做之事罢了。”乐云淡淡地应道。 夏皎咬着牙,有些失态地向唐诗吼道:“你又是来做什么的?杀我?!” 唐诗摇了摇头:“皎儿姐姐,你收手罢。” “笑话!我的人已控制了整座长安,你们以为你们能阻得了我?”夏皎恨声道:“这个天下是我的,司徒毓也一定会是!” “哼,可笑。” 一个冰冷的声音穿过皇天台前的广场,不高,却又像是在每个人耳旁响起,令人不寒而栗。 夏皎脸色大变之时,司徒毓却娇躯一颤,整个人上前一步,握住了阑干。 轰隆的马蹄声自远而近,震天的响动仿佛要将这一片纷乱踏破。众人定睛看时,却见一队骑兵自外飞驰进来,骑兵黑衣黑甲,全副武装,烟尘之中,只见一杆帅旗高高竖起,上书一金色大字“林”。 为首一将暗金盔甲,面容隐在面盔之下,看不真切,手提一柄长枪,枪尖赤红,仿佛染了鲜血,杀气盈然。 那将身侧亦有一人,身着绣龙金甲,明黄色额带,并未戴着头盔,面容俊秀,嘴角略带一丝轻佻笑意,可不正是不知所踪的司徒昀之么? 那一队骑兵来得极快,为首将领长枪连挥,枪影仿佛长龙一般奔腾咆哮着,所过之处,收割着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骑兵势如破竹,如风卷残云一般,很快开到了皇天台下。而广场中的叛军,却已所剩无几,余下的见势不妙,哪里还敢再抵抗,纷纷扔下兵器投降。 众人下了马,司徒昀之将剑还于腰间鞘中,向司徒毓微笑行礼道:“陛下,臣弟幸不辱命,已将城中叛军制伏,听候陛下发落。” 司徒毓却不理会他,一步一步上前来,走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将军。 司徒昀之见状微微一笑,低声吩咐几句,便有人领命去了,剩余的骑兵则将鼓楼团团围住,只待天子一声令下。 司徒毓在那人身前停下,努力平稳着呼吸,颤抖着伸出手,拿下了她的面盔。面盔之下,是一张苍白而俊秀的脸,英气修长的眉,高挺的鼻子,紧抿的唇……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地熟悉。 是她,完完全全的她。 “林继……”司徒毓痴痴地抚上她消瘦的面颊。 “我回来了,毓儿。”林继握住了她的手:“以我的样子,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 无须再说什么,司徒毓扑进了她的怀中,紧紧环住了她的腰。 林继回抱着她,眼中泛起泪光,却扬了嘴角道:“盔甲硬,小心弄疼你了。” “笨蛋……我的木头皇夫!”司徒毓抬起头,将她最后一点声音消弭在唇齿间。 鼓楼之上,夏皎忽地狂笑起来,整个人仿佛没了气力,瘫倒在地上:“好啊……好一出大戏……” “五年苦心经营……原来不过是镜花水月……可笑……呵呵……可笑啊……” 司徒毓与林继分开,森然道:“众将听令,给朕杀了她!” “诺!” 夏皎仿佛没有看到向鼓楼上涌来的黑甲将士,自顾自地狂笑着:“林继啊林继,我究竟有什么地方比不过你?为何她爱着你,人人都要帮你,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林继冷冷地道:“你败就败在不该将私欲私欲加诸权力之上,让权力沦落为替你实现私欲的工具。” 夏皎冷笑道:“我做龙师,难道不比你这一问三不知的呆子强么?” “你样样都比我强,”林继道:“我确实不是个合格的龙师,或许你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可你不该为了私情而用上种种手段。” “我只是想让自己站在她身边,我只是想做一个配得上天子的龙师,我究竟哪里做错了?”夏皎颤声道。 司徒毓面无表情地道:“当上龙师又如何,这样朕就会喜欢上你了?朕爱林继,从来不是因为她是龙师。她就是她,任何人,任何身份都取代不了。就算你成为龙师,就算你得到了整个天下,朕也不会爱你分毫。” “哈……哈哈……哈哈哈哈……”夏皎目光渐渐黯淡下来,既而转为疯狂:“为什么……为什么……” 原来她的一切努力都是白废工夫,无论她为她做了多少,无论她怎样努力地向那个位置靠近,她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正如那年紫月楼中,她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一切……或许在那时候便已注定好了。 注定……她是这样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34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34 地可笑。 一阵钻心地剧痛自胸口慢慢扩散开,她没有意识到鲜血正源源不断地自嘴角溢出,沾染在雪白的素衣上。 “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诗儿!”唐赋顾不得身上伤口,飞奔上前,抱住了软软倒下的唐诗。唐诗嘴角淌血,无力地抬起头,遥遥看着鼓楼之上的夏皎,眼中露出喜悦之色。 “诗儿,你为何要这样傻……”唐赋心中大痛,悲声道。 “皎儿姐姐……皎儿姐姐……终究是……是……”唐诗虚弱地笑着,浑身都散发着喜悦的光芒:“爱……爱我的……” “诗儿!诗儿!”唐赋狂叫道。 “皎儿……姐姐……”唐诗颤抖着向鼓楼伸出手,却最终无力地垂了下来。 “诗儿——” 鼓楼之上,夏皎已没了痛觉,意识渐渐模糊,口中的喃喃自语渐渐变成了艰难的喘息。眼前阵阵发黑,她终是没了支撑的力量,向后倒去。 白影一闪,一人扑到台上,衣袖一挥,将挺刀砍过来的几名黑甲军击退,一手扶住了夏皎,揽在怀中:“皎儿,皎儿……” 夏皎勉力睁开眼,怔怔地看了眼前人一会,喃喃地道:“师傅……为什么……” “皎儿!” “你告诉过皎儿……若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便要去争取……” “不管有什么困难与险阻……都……都要尽力去克服……去跨越……” “若是不够资格……便将自己……变得有资格与她……并肩而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骗皎儿……皎儿……一直都按师傅说的在做啊……” 顾楼兰微垂下头,低叹道:“所有的一切……都必须有一个前提……那便是她爱着你,你爱着她。” “不……” “皎儿,这世上最悲哀之事,便是所爱非人,或许为师当年,根本不该对你说那一番话。” “不……你们……都在骗……骗我……” 夏皎的呼吸渐渐艰难,她紧紧地抓住了顾楼兰的衣袖,眼睛睁大。 “骗……骗……我……”她呼出最后一口气,眼眸之中光芒渐渐暗淡。 顾楼兰默默看着她,良久,轻轻一叹,伸手将她眼皮抚上。 情爱之事,陷之难出,又有什么对错。 若所错,便如林继所说,她不该将自己的一切,强加在他人头上。 一只手轻轻按上了她的肩膀,顾楼兰略回过头,却听得那个熟悉的声音柔柔地道:“兰兰,一切都过去了。” 顾楼兰轻轻放下夏皎,缓缓靠入她怀中。 好在……我还有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曲终人散 一切皆已尘埃落定,三个月后,司徒毓正式下诏退位,司徒昀之登基为帝,定于次年改元建新,意味着女帝时代的结束,天朝将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登基大典过后,太极殿中一片寂静,司徒毓与司徒昀之并肩站在辉煌、而却冰冷的龙椅前,看着殿外广阔的广场。 “姐姐……当真决定了么?” “我答应过林继,若有一天不做皇帝,便与她做一对普通夫妻。”司徒毓微笑道:“如今正是兑现的时候。” “我知道,可……我舍不得你。” “都是做了皇帝的人了,还像孩子一样。”司徒毓含笑为他理了理冠冕:“姐姐终究不能陪你走上一辈子的。” 司徒昀之叹了口气:“可是爹娘如今远避建业,不会再回来了,现在连姐姐也要走……这偌大的京城,便只剩了我一人……” 司徒毓沉默片刻,道:“世人都道做这皇帝变能呼风唤雨,荣光无限……可谁又能知身为帝王的孤寂。” 司徒昀之微闭上眼,片刻,笑容重新浮上嘴角:“不过姐姐又不是一去不回,爹娘也始终在建业,相见终是有希望的。” “爹娘终究还是关心着你的。此番算计,说是为我,又何尝不是为你。说到底,我们都是他们的儿女,亲生骨肉,又如何能不关心。” “姐姐……你若有空,便往建业一行罢。他们……一定很想见你。” 司徒毓点了点头:“如今我已不是帝王,终于……可以亲口唤他们一声爹娘了。” 司徒昀之道:“爹和娘,定会很高兴的罢。” 司徒毓微微一笑,心中感慨万分——当年那个猜忌过自己父亲的天子,似乎已经离自己很远很远了。 “姐姐……打算何时动身?” “过一会儿便走。” “去向太后娘娘辞行过了么?” “嗯……去过了。她虽舍不得,却没有强留我们。” “在太后心中,只要你好,便一切都好。毕竟,”司徒昀之笑嘻嘻地道:“女大不中留么。” 司徒毓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好在还有鱼姐姐陪着母后,若是……” “我明白,你放心。” 司徒毓“嗯”了一声,凝视弟弟片刻,道:“姐姐走了。” “……嗯。” 司徒毓伸手抱了抱他,转过身,向殿外走去。 司徒昀之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她远离,最后身影消失在太极殿长长的台阶下。 他转头看着冰冷的龙椅,许久,缓缓坐下,双手握着扶手上飞扬的龙首。再抬头时,已是一派帝王的架势。 终于……只有我了呢…… 延庆宫外,太后遥遥向南,怔怔地出神。上官鱼站在她身后,仍如往日一般,手中握着书册,一派娴雅姿态。 “她们走了……” “嗯。”上官鱼轻轻应道。 太后轻叹一声,神情怅然。 “林继没有死,毓儿得到了她的幸福,你该高兴才是。” “我自然是高兴的,可是……终究舍不得呢。” “孩子大了,总要离开的。” “你说得对……”太后展颜笑道。 “如今昀之登基,朝纲已定。北关林老将军年岁已高,怕是不久之后,北关守将便要换人了。” 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昀之与毓儿和先皇都不同,他是个有野心的帝王。或许……用不了几年,天朝便再也不需要北关了,而林家,也会被历史的洪流所淹没。” “天下一统么……” “这千古一帝,又有谁不想做。” 太后摇了摇头:“这宫中……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 “你要离开么?”上官鱼轻声道:“回……草原去?”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太后,她所向往的,并非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而是那一片广袤而无拘无束的草原,是自由。 “我要离开,却未必是回草原去。”太后看向北方:“那里早已没了我的家……天下之大,哪里都去得。” “我……” “你要随我一道去么?” “你……愿意带上我?”上官鱼颤声道。 太后微笑道:“我见你每日读书,还不若到天下各处去走走。汉人不是有一句话么:读万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35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35 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若愿意,便随我去走遍天下罢。” “我……我自然愿意,太后……” “脱花。” “嗯?” “那是我的名字。” “……脱花。” 一座孤坟前,几人并肩而立,良久不语。满天纸钱飞撒飘散,落在几人头上肩上。 “大哥……你说人会有来生么?姐姐投了胎,下辈子还会记得我们么?”唐词两眼通红,喃喃问道。 “投胎即是新生……纵使诗儿已不会记得我们,但我相信,下一辈子,她定会幸福的。” 唐曲沉默不语,心中亦是难过非常。幼时在唐府,纵然时时为人所欺,但这位二姐却一直很照顾他,即便是他心中激奋憎恨唐府之时,也不曾对她抱过微词。 唐词的目光落在墓碑之上,那里有两个名字:“将姐姐和皎儿姐姐合葬在一起,真的好么……” “这也是诗儿的心愿罢。生不能同寝,死……便同穴罢。”唐赋喟然道。 “大哥,我还是不明白……你说那药是来自苗疆,两人同时吃下去,若是两人彼此没有感情,便可相安无事;若是两人相爱,反倒会一同死去?” “不错。” “可……皎儿姐姐若是爱着姐姐,又为何对女皇穷追不舍,至死不悟呢?” “情之一字,世上有几人能清楚明白?皎儿早已钻入了死角,心心念念皆是女皇,自然永远看不懂自己的心。然则她二人多年相处,彼此关怀,又岂是虚的。”唐赋摇了摇头:“或许人都是这样,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最是珍贵。不断追求难以企及之物,却忽略了身旁应当珍惜之人……” “原来是这样……”唐词摸了摸脑袋:“那以后我喜欢上一个人,一定要弄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了。” “呵……傻孩子。”唐赋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不过你说得对,人最应该明白的,便是自己的心。” “所以大哥也明白自己的心咯,”唐词笑道:“其实我也明白,大哥喜欢的人是珑姐姐。” 唐赋轻咳一声,竟也有些尴尬:“不说这个了,词儿曲儿,咱们……回家罢。” 两人对望一眼,齐声应道:“是,大哥。” 走出几步,唐赋忽停了下来,道:“你们先回府等我,为兄还有些事要做。” 唐词应了一声,忽瞪了唐曲一眼:“现在姐姐不在了,除了大哥,就是我最大,你是弟弟,应该听我的话。” 唐曲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向前走。 “喂,你听到了没有,臭唐曲!” 唐赋含笑目送他们远去,忽道:“你还不出来么?” “唐兄是怎么发现陆某的?”树后转出一人,手提酒坛,满面胡渣,正是陆停。 唐赋笑道:“这一身酒气,想发现不了只怕也难。” 陆停摇了摇头,径直来到坟前,目光在唐诗的名字上停留片刻,拍开酒坛封泥,仰头便灌。 唐赋默默看着他,没有出声。 陆停一口气灌了半坛,手一歪,将剩余半坛倾在坟前,惨然笑道:“令妹生前最爱此酒,如今陆某敬她半坛,她九泉之下有知,也会赞陆某是知己罢。” “陆兄……”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呵呵……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见他愈笑愈痴,唐赋忍不住叹了口气:“痴人。” “且问天下,莽莽众生,何人不痴,何人不傻?”陆停哈哈一笑,抹了抹嘴角,顺手将酒坛摔开:“祭拜已了,陆某告辞。” “陆兄且慢。” “唐兄还有何事?” “那日……小妹吃下的药……”唐赋艰难地道:“当真是如此么?” “唐兄果然心思敏锐,”陆停轻轻击掌:“不错,那药是我千辛万苦自苗疆五毒教中盗来,唤做‘玉焚’,若两人之间互相有情,吃下去自是无碍,若是无情,两人便会同时死去。” “你……为何不告诉她?” “哈哈,她执意如此,我又何苦破了她最后一丝念想。”陆停凄然道:“让她这样带着最后一线希望离去,岂不更好。” 沉默许久,唐赋道:“多谢。” 陆停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赋转回身,怔怔地看着墓碑,良久,叹了口气:“陆停身受重伤,一身功夫,怕是废了十之八九。小妹啊小妹,你痴恋皎儿,又可曾想过自己的身边,还有这样默默爱着你的人呢?” “兰兰,不上前去祭拜么?”远处,司徒景明扯了顾楼兰的袖子问道。 顾楼兰摇了摇头:“不必了,死者已矣,祭拜不过是个形势。心中惦念,就足够了。” 司徒景明扁了扁嘴,没有说话。 心中惦念?心中惦念又何必跑到这里地方来,兰兰真是嘴硬心软! “在腹诽我什么?”顾楼兰淡淡问道。 司徒景明缩了缩脖子,嘿嘿笑道:“没有没有,赞美我家兰兰还来不及,哪里可能腹诽呐。” 顾楼兰轻哼一声,没有追究下去:“皎儿这孩子,自小便被人卖到青楼,若非正好为我所救,只怕便要沦为娼妓……” “嗯,那孩子聪明伶俐,一直很得你喜欢。”司徒景明记得自己还因此吃过飞醋来着。 “是啊……”顾楼兰叹了口气:“皎儿一向最得我疼爱,却偏生性子偏执,容易钻牛角尖,才落得……” 见她神情难过,司徒景明拥紧了她:“兰兰,别难过了,求仁得仁,如此而已。” “她死之前,还怨着我……景明,如果我当初不说那一番话,是不是皎儿便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兰兰说的话,却也没有错。当年不正是因为你我的坚持,才会有今日的幸福么?只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而她,选择了一条不归路罢了。” 顾楼兰摇了摇头,环紧了她的腰:“或许真的是年纪大了,竟多愁善感起来了。” 司徒景明笑嘻嘻地道:“兰兰哪里老了,看起来分明只有三十多岁呐。” 顾楼兰白她一眼:“就知道甜言蜜语!”心中却泛起暖意,很是受用。 “呐,兰兰,你说接下来咱们去哪里好呢。南边鲛人国盛产明珠,我倒想去那边瞧瞧。” “好了好了,依你便是。”顾楼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司徒景明笑嘻嘻地攥了她的手:“那咱们即刻便动身罢,这长安还是这么不好玩,早日走早日了事。” 正拉了她走出几步,忽听得身后一阵脚步声,接着有人颤声唤道:“爹!” 司徒景明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一人扑到了她怀中,将她紧紧抱住。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片刻之后,她将手轻轻地放在她头上,温柔地抚摩着,一如当年安慰她一般。 顾楼兰与不远处的顾薛衣对望一眼,默契地一笑,同时走过一边,不打扰这对父女团聚。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36 木秀于林 作者:尾行的竹子 分卷阅读136 感到胸前衣服渐湿,司徒景明心中微疼,抚了她的头发笑道:“好了好了,酉儿,怎地年纪越大,越是爱哭起来。爹爹记得你从小便老成得紧,从会说话后,就不怎么哭了。” 司徒酉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强压下呜咽,抬起头来,凝视着那张仿佛寻找了一辈子的、没心没肺的笑脸:“女儿找了你那么多年……” “嗯,我知道。” “爹爹为何不现身一见……当真,是不要酉儿了么?” “爹知道酉儿和薛儿过得很开心,那便够了。”司徒景明轻轻为她抹去眼角的湿润:“相见,只会带来更大的不舍。” 司徒酉咬了咬下唇:“这一句话,是临时学的罢?”这老不羞能说出这样有内涵的话来,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司徒景明立时破功,无奈道:“酉儿,你就不能让爹得意一回么?” 司徒酉轻哼一声,兀自拽了她的袖子不肯放:“酉儿寻了你二十几年,你便只有这几句话要说么?” 司徒景明赔笑道:“酉儿想要如何?” “接下来,你打算到哪里去?” “唔……去北边草原瞧瞧。” 司徒酉轻哼道:“不是要去鲛人国么?我就知道你不安分,又想哄人!” “呃……”司徒景明无奈道:“既然你听到了,还问爹做什么。” “我要随你一道去。” 司徒景明转了转眼珠子,讪笑道:“这……不大好罢。” 司徒酉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半晌,司徒景明无奈道:“罢了罢了,一道去便一道去罢,谁让我被你抓到了那呐……唉,逍遥半生,老来还要拖个油瓶……不,两个。”司徒景明虽是嘴上抱怨,眼中却满是欣慰的笑意。 司徒酉这才放下心来,抓了她的手,向一旁的顾家姑侄走去。 “爹。” “啊?” “没什么……” 这一回,便让酉儿来对你好罢。 就像……小时候你对酉儿那般。 一匹神骏的紫马晃悠悠地出了长安南门,林继将司徒毓拥在怀中,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控制着缰绳。 “毓儿,你当真……舍得离开么?”犹豫片刻,她终于开口。 “怎么,到现在还放心不下,还需要出言试探么?”司徒毓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林继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毕竟这城中,有这么多疼爱你的人,你这一走……” “当初是谁说,比全天下的人加起来还要爱我的?”司徒毓觉得她家木头是越来越木了:“有你在,我还要他们做什么。” “呃……”这样说,也太无情了罢? “好了好了,笨木头,又不是不回去了,想念他们的时候,再回来便是。”司徒毓转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专心控着马,当心跑到护城河里去了。” 林继道:“紫电聪明得紧,不会犯傻的。” “是么?我怎么觉得它看起来呆呆的,和主人一个模样。”司徒毓不怀好意地道。 紫电忽地长嘶一声,一个老虎跳,险些将两人从马背上颠下来。林继连忙俯下身哄了紫电,一面笑道:“你瞧,它这可不是生气了么?” “哼,坏脾气,和某根木头一样。”司徒毓惊魂未定地轻哼道。 “说起来……毓儿,有件事情,我到现在还很好奇。” “嗯?” “就是……咱们大婚那天,鱼姐姐让我签的那张卖身契啊,上边到底写了什么?” 司徒毓好整以暇地伸手入袖,摸了张纸出来,晃了晃:“你说的是这个?” “对对对,上边到底写了什么?” “也没什么,”司徒毓云淡风清地道:“就是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人之类的。” “就这样?”她才不相信司徒毓会这么老实。 “不然……你还想如何?” 林继笑道:“你还是让我看一看才放心,说着便要伸手去拿。” 司徒毓缩回了手,将纸塞进怀中:“这可不成,这种东西,只有我才能看。” “毓儿~” 司徒毓只是不理,最后被林继扰得没法,只得探头封住了她的嘴,将她的絮叨尽数消化在唇舌纠缠之间。 然而林继却是不老实,热吻之时,便向她怀中摸了过去,搜寻着那张纸,铁了心要满足多年好奇。司徒毓轻哼一声,按住了她的手,纠缠之间,紫电陡然加速,一阵风吹过,将取出一半的纸吹飞起来,飘飘扬扬,向远处飞去。 “都是你!”司徒毓抱怨地推她一下:“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追!” 林继木头木脑地应了一声,两腿一夹马腹,向半空中的纸张追了过去。 却见那纸在阳光下悠然自得地飞着,两头打开,中间赫然写着几个字。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正文完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