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终有迹》 分卷阅读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 ? 《思君终有迹》作者:赤水三株树/赤水小树 文案: 叛军攻入皇宫,逃难途中,本是皇子中小透明的思安被掌权宦官推上皇位,成为眼看就要悲催的亡国之君。天生喜欢男人的思安,一眼看上了来救驾的节度使温行,温行把思安从宦官手中夺来,一面挟天子以令诸侯,一面与小皇帝开始不为人知的恋爱,时异事殊,本来看似只是一场人间游戏爱情也发生变化,思安对温行情根深种,温行也渐渐不能自拔,两人情谊相悦,但是思安的命运与大厦将倾的王朝已经绑在一起,而温行作为乱世中实力日益雄厚的军阀也同样必须走上登极之路,两相交汇,他们的感情似乎只有一个注定寥落收场的结局。 篡位臣子x亡国皇帝 借用一点唐末五代十国背景,架空,强x弱,he。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行思安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思安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温行那日,他刚被丽娘的两个耳光打得耳边嗡嗡作响。 脸颊火辣辣发疼,从耳根子到脖子都热起来,一半是因为被打,一半是因为羞臊。丽娘红艳艳的指甲在他发晕的眼前晃动,白花花的酥胸半裹在鹅黄肚兜里。思安抱着被打疼的头脸缩紧身子,把自己窝在土炕一角。 他进来时,丽娘正在和侍卫干那档子事,两人衣带也解了,头发也散了,鞋子横七竖八倒向一旁,方才思安躲避时还不慎踢到一只。 丽娘恼羞成怒,一面整理歪斜松散的衣衫,一面对思安呵斥,直到有内侍在外面颤声道:“成郡王来啦,说要见圣人呢。” 丽娘这才收起了架势,末了还不忘用那描摹细致的眉眼向思安瞟去轻蔑的一眼,惹人怜爱的啼妆既染了春情与嗔怒,让她那张姣好的脸蛋看上去更明艳了。思安连滚带爬下了土炕,胸前的衣服皱成一团,身上还带着一层灰蒙蒙的泥粉,实在狼狈。 小内侍见他这幅模样出来,皱了皱眉催促:“圣人,快点吧。” 没错,思安就是圣人,普天之下,整个大景能被称为“圣人”的只有天子一人。天子,也就是皇帝。 如果能选,思安是必定不会当这个皇帝的,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当皇帝。 思安的父亲是一位很懂得享乐的皇帝。 他喜欢美人和歌舞,喜欢玩乐。宫中嫔妃不知繁几,思安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兄弟姐妹。 思安的母亲本来只是咸池殿外负责侍弄一圃花草的宫女,不知怎么被老皇帝看上,露水恩泽,生下思安,从此再也没能出宫去。 即使生下儿子,思安的母亲也没有得到更多重视。宫中像她这样的女人数都数不过来,其中还有不少绝色美人。露水姻缘之后老皇帝完全把这个宫女忘在脑后,甚至思安出生都没来多看一眼,一开始连正经的名字都没有给取一个。 思安这个名字,还是母亲给叫的小名。 老皇帝有太多的美人嫔妃,也有太多的儿子女儿,大多数孩子对他来说,还不如一出戏曲、一次酒宴有吸引力。思安也只是在一些典礼场合见过老皇帝几面而已,其他时候多随着位份低微的母亲生活。 母亲的位份是在生下思安之后封的,此后至死也没有晋升过。她还在时,思安的日子过得其实还不错。母子两人相依为命守着一个小院,相互依靠。母亲过世之后,思安的用度并没有比从前更被克扣,但是住着不大的院子空落落得叫人心慌,院子外的宫墙更像永远都触不到的边际。世上仿佛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从此以后是死是活,是好是坏,开心或是难过,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思安的母亲还在时常和思安说,等他长大,按规矩就能开府封王,然后出宫,不管多么不受重视的皇子,迟早都要出宫的。“能出宫就好了。”母亲这么说时嘴角带着少有的向往笑容,让思安心里也寄予了希冀。母亲去世以后,思安没有一天不想她,这种希冀也在一次次怀念与母亲一起时的记忆中加深。尽管随着时光流逝,怀念会慢慢沉落,对出宫的希望却牢牢扎根思安心底。 可是思安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宫居然是这样的情况。 火光和血色染红了宫城内所有的一切,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仓皇乱窜。比宫人惊叫更大声的,是外面传来的阵阵喊杀声。 老皇帝登基以来只管吃喝玩乐,朝中大小事具交给亲近的宦官处置,一般官员与皇帝往往只有朝会见一见的情谊。后来老皇帝年纪大了越发懒怠,连朝会也不大去。思安不知道宦官们处理朝政是什么样子,他只知道在宦官们手下讨生活很艰难,也许百姓们在被宦官掌控的朝廷手下讨生活也艰难,终于一日再过不下这种日子,百姓揭竿而起,而后一呼百应,叛军如洪水涛涛一路推向都城。老皇帝只好带着一众妻妾儿女、皇子皇孙逃命去。 叛军在城中没找着皇帝,穷追不舍寻出了城。老皇帝大半辈子沉迷酒色,身子早就亏空,若是还在宫里金尊玉贵地养着,或许有多些活头,现如今前路不明,后又有追兵,奔波劳累,叛军还没追上来,他就一命呜呼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宦官和出逃的大臣们商议,第二日就立了太子为新皇。说来也算不幸中的万幸,老皇帝逃跑那日,许多皇子公主因没来得及跟着逃,在叛军放的大火中近折损一半,留在宫中的,生死已是渺茫,逃得出来的,不少也和老皇帝一样从来没遭过这么大的罪,或惊或惧,又去了一半,然而太子却挺了过来。 只是没想到才过几日,因途中误饮了一口不干净的井水,这些落难的皇子皇孙、朝野臣工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生病。刚即位的新皇也病倒了,随行也有太医院的太医,说是因喝了脏水得了痢疾,奈何因担心城镇已经被叛军占领,大家一路只管从山野小路遁逃,缺少补给,药物匮乏,没折腾几日,新皇也去了。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即使原先谈不上多熟识,他们也是思安的兄弟姐妹。 思安还来不及体会这种感同身受的惧怕,宦官们就架着他“即位”了。 乡村野地没法举行登基大典,祭告不了祖宗天地,甚至连衣服也只能从刚过世的太子身上扒下来给思安套上,“群臣百官”一通跪拜,三呼万岁,思安就成了新皇帝。 “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没有留下儿子,皇兄弟中就只有圣人您最年长了。” 内侍监奉成一是老皇帝在时最得宠的宦官,个不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 高,生得倒圆润和气,总是笑脸迎人,据说打小就跟着老皇帝,就是因为长得喜庆人又伶利才得宠,后来年岁大了,更显得慈眉善目,但宫中人从来不敢真正当他多么随和慈祥。此次老皇帝出逃全靠奉成一手下的宦官和禁军护驾。他轻轻掸了掸衣襟的灰尘,一向笑眯眯的脸上此时也不笑了,似乎有些无奈惋惜,给了小内侍们一个颜色,思安立刻感觉到脖子旁边生冷的利器又逼近几分,接着一疼。 思安再不敢挣扎,腿软得只靠两边人架住才勉强站住。 奉成一点点头,尖细的嗓子缓缓道:“如此,请新帝即位吧” 于是思安成了皇帝。 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个亡国皇帝。思安念过书,记得先生们讲过兴替,加之一路来所见所闻,即使原来对政事一窍不通也知道,大景的气数恐所剩不多。 但是思安也怕死,他一点也不想死,他想的是出宫,有朝一日远离宫墙,过一过宫外的生活。如今出了宫,所有事情都和他想的不一样。 立了新帝之后不过几日,宦官和大臣们又给他张罗立了皇后,这个皇后就是丽娘。 丽娘原是世家之女,若放在从前也是当得皇后的,只是此时的“皇后”与从前的“皇后”大不相同了。从成亲那日起丽娘就没让思安近过身。今日因最近天气渐凉,思安想和丽娘商量晚间莫要再赶他出屋去睡,特地来找丽娘。 屋外没人守着,思安也没有多想,敲了几下门听到里面有人声就推门进去,没想到就撞见丽娘和他人颠鸾倒凤。就算思安未经人事,该懂的也懂了,又羞又怕,连躲都不大会躲了,越发惹得丽娘生气。 他们一行日前停驻在一山野村子中,是一路来难得的还有人居住的村落,十几户人家挨得不近不远,奉成一带他们占了村人的房屋,然而最好的屋子却不是思安住着。小内侍领思安到一间大瓦房前,向里通报一声,示意思安进去。 思安注意到,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两排铁甲铮铮的守卫,玄铁衣上尚有血色,站着不动也难以收敛杀气。不是奉成一的人。思安犹疑了一会儿,小内侍不耐烦,推了他一把,思安绊在门槛,踉跄进了屋。 除了奉成一和几个宦官、大臣,屋里还多了几个与外面守卫一样穿着铠甲的人。其中一人与奉成一分坐在上座,几乎思安一进门,那人就注意到这边的动向,随即起身道:“臣救驾来迟,还望圣人恕罪。” 浑厚低沉的声音震得安的心跳在耳边“突突”加快。 成郡王温行行伍出身,老皇帝还在位时就凭着功勋封了郡王,如今节度了几个实力雄厚藩镇。当年老皇帝将几个重镇的节度使都封了王,温行也在其列,思安还曾经远远见过入宫谢恩的温行。 当时只知道此人身形很高大,又听宫娥们议论温行如何气宇轩昂,气度不凡。如今乍见了,思安心里第一个想法还是:果真高大。 对方虽是跪着,肩背却如经过风霜锤炼的小山一样厚实沉稳障在思安身前,腰板挺直,单臂就比思安自己双臂加起来还粗,手臂后露出半截脸,肤色虽不如思安常见到的那种白皙细腻,却更显得出阳刚气。其周身有一种气势,并不因为跪着的动作有所削减,反而因为类似进逼的姿势更显压迫。 许是思安愣得太久,温行稍稍抬起头来,果然是一副极其阳刚的面孔,悬鼻阔口,眉浓而目深,朝思安射来的目光毫无掩饰的锐利,仿佛不是在觐见君王,而是在看一只必定会搜入囊中的猎物。 思安见过很多种目光,常向他投来的有算计、隐晦、不屑、轻蔑,但没有人用这样带着刀锋利气的目光看着他。好像下一刻就能把他刺破,生吞活剥,亦或是只是轻轻从皮肤划过,尖锐生疼,不管怎么样,都是一种要见血的杀嗜。 思安不可避免的瑟缩起来,便听到后面一同跪着的宦官不满地咳嗽一声。温行眸光一闪而过,那股血腥气已然消失无踪,留下只有如同沉潭一样的深邃。 思安立刻道:“爱……爱卿平身。” 第二章 温行本还在江淮前线作战,听闻叛军入了京城,立刻调转北上勤王救驾,带着数骑精锐一路风尘仆仆赶来。 奉成一脸上又挂起了往日的和煦笑容。按他的意思,现在叛军之势太盛,中原四境战火纷扰,为了圣人的安全,还是先逃往蜀地避一避,待各路勤王大军肃清宇内再迎圣驾回朝。 温行却觉得如今局势不稳,圣人不可远离中原,以免心怀叵测的小人趁虚而入,有伤国本,先暂由他带来的精兵护送思安去东都,这样既能保证思安的安全,又能以天子威仪震慑肖小。 东都临近温行节度藩镇,曾有经营,在温行掌控之内,而蜀地节度使与奉成一勾结多年,挟天子往蜀地是奉成一早定下的计划。 奉成一面露疑色,双方带着的人各陈利弊,你一言我一语辩成一片,反倒是奉成一和温行两人一言不发。 虽然他们讨论着思安的去留,但一般这种时候是轮不到思安表达意愿的,而思安对于自己即将身往何处也没有多少疑虑担忧。不管去到哪里,到时候都是一群人围着就去了。 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欣赏欣赏这些人如何争执。 往日思安是不怎么喜欢在旁看他们议事的,尽管都是这样百无聊赖坐着。 往日里大小事务基本都是奉成一和几个大臣做主,主要还是奉成一主导。内侍监奉成一大概早年侍奉老皇帝时养成了习惯,每每说了几句话,目光都会朝皇帝这边飘一阵,老皇帝若还在或许会觉得他贴心忠厚吧,思安却是吃不消的。他本来就怕这些宦官,又被他们拿刀架过脖子,所以每回议事都如坐针毡。 如今倒好,温行来了,奉成一没工夫看着他,他倒可以偷偷打量别人。 比如奉成一正皱眉不语,据思安对这位权倾朝野的内侍监的了解,如此为难的神色是极少出现在他那张嫩圆的面皮上的,常年笑眯眯的眼睛还似有笑意,藏在眼缝儿里的到底什么意思就不知道了。 思安十分不客气地产生了些许可以称之为幸灾乐祸的情绪。 再看对面的温行,显得云淡风轻得多,属僚们的争论一概不参与,泰然自若地看着几乎有点鸡飞狗跳的局面。 他的手臂真粗,应当很有力气吧,手指也粗长,伏在肘上都能瞧出骨节分明,胸膛宽阔,鼓鼓地撑起衣衫铠甲,可以想象里头积蓄包含的力量……许是刚才在外面吹了冷风,思安喉头有些干涩,咽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 了咽口水,干渴的感觉挥之不去。 思安极少这样大胆偷看一个人,他总是尽量缩小自己,不想引起这些人哪怕一点注意,今日却不知被什么勾着了,忍不住要偷看。 或许气势慑人、不怒自威的温行实在让人难以忽视,与这样的人同处一室,注定难以不分神去在意他,即使他坐在那里没什么多余的动作,还是像漩涡一样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不光是思安,奉成一身后的官员和奉成一本人都摆出逃出京城以来最像“严阵以待”的架势,老皇帝刚过世那会儿都没见他们这样。 思安则还有他自己的小心思在里头。仿佛觊觎了一样别人的宝贝,心虚又不由自主。 但做贼总是要被抓的。 思安尚暗窥得惬意,忽而听见那边温行道:“以臣之见,此事还需圣人决断,不知圣人觉得此行应当继续向南,还是折返回东都?” 闹哄哄的厅堂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朝思安投来。温行也好整以暇看着思安,视线掠过思安尚留血痕的脸颊,不轻不重,也没有故意停留,羽毛遇风一样,可一下又让思安想起自己才被人扇过耳光,火辣辣的疼痛又爬上来。 思安被看得害怕,被问得更害怕,奈何现在所有人都看着他,只得接口道:“我……朕……” 奉成一本就不大显的眼缝儿越发眯成一线,目光在温行和抖如筛糠的思安之间来回逡巡,道:“圣人三思,如今赵王殿下下落未明。原来圣驾便是要幸蜀地的,忽然改了路线,未及告知赵王呢。” 是了,赵王俞嵇卿在出逃路上走失,至今尚未寻回。赵王虽然比思安年纪小,但比思安得宠不止百倍,老皇帝早早让他封王开府,而他本人在京中也有势力,甚至一度威胁到太子的地位。宫中宦官也常在老皇帝面前夸赞赵王。 若是赵王还在,这个皇帝肯定不用思安来当。到思安即位,奉成一还想尽办法派人寻找赵王。 可是现下他怎么知道去何处好?自逃命以来,思安都是随着大流,勉强保命而已。 堂中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好像再等思安回答。 奉成一又用那双眼睛瞧他了,这次还加上了一个不知要如何的温行,背后还有一众臣僚均是虎视眈眈。思安仿若顶着千钧,焦急得脸都红起来,慢慢低下头,支支吾吾地“朕……我”了半日。 最终,还是温行轻轻用指节敲击了一下木桌,声音不大,却好像牵着一根线,把众人的神思从思安身上统统召回。 温行道:“既是赵王未曾寻回,自然当另派人继续寻找,怎可让圣人纡尊,为等赵王曝露山野身陷危境。” 奉成一笑着点点头,也道:“成郡王所言不错,奴亦是如此劝圣人。可圣人念及骨肉亲情,绝不肯先舍赵王。”臣僚们纷纷符合。 那边又开始你来我往地论起来,就像方才并没有被打断过,只不过温行和奉成一不再沉默,不时也提上两句。思安如泄了气的皮球,整个身子垮下来。 他也知道这些人并不是真正要在他这里问出什么来,他们从来不曾需要向他问出什么。 当了皇帝,就像已经绑在火上,烈火烹煮或是小火慢炖都逃不了一个结果。 只是他到底还没将自己已是皇帝这事儿在脑袋里遛清,好像自己还是一个旁观者。 飘在半空中的“思安”最终还是要落回原本的“思安”身上,被温行这么一吓,模模糊糊的旁观终是归于清晰明了。 思安再不敢抬头,,一蹴惊醒春秋大梦后,不知来自何处的委屈和迷茫蔓延胸口,堵在嗓子眼里,无处宣泄。 …… 天色渐暗,思安最担心的问题不得不拐回“晚上自己能睡在何处”上。 此前思安一直安身在农户家的灶台前。 那天被丽娘赶出来时天色已晚,思安无处可去,还是他们住的这户农户主人家把他带到厨房,又捧了一捆干草让他铺盖。说是厨房,其实也就搭了个草棚,棚顶早因失修漏风。 丽娘娘家也是从叛军厮杀中逃出命的,她家家大业大,带了不少用度财帛,虽一路丢失不少,却还能让丽娘维持与村野乡妇相比截然不同的光鲜亮丽。 思安挪进屋子,丽娘正使唤户主家的女主人打水伺候她洗脸。丽娘眉梢都没抬一抬,妇人看了思安一眼,默不作声低下头。 思安慢慢靠近外间的土炕,那里只铺有一张破席子,早晨思安还被丽娘堵在边上,现下那处是思安今晚最希望安身的所在。 屋里默默无人说话,丽娘终于忍不住,绢帕一把砸向水面,斜飞的水珠沾湿了妇人布满补丁的衣襟。思安也吓了一跳,才沾了炕沿又跳起来。 “滚!”丽娘低声道。 女主人忙收拾东西出去,背影有些佝偻。 思安鼓起了勇气,对丽娘道:“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滚出去!”丽娘又道,显然是十分不高兴了。 思安却不打算就此退缩,梗着脖子道:“近日入秋了,我想留在屋里歇息,夜里能不能别把我锁在外面了。” 丽娘登时火冒三丈,厌恶道:“就凭你还想睡我屋里?” 思安忙摇头:“我、我不是……没有那个意思,只要让我在屋里呆着,夜里我就在外间,哪里也不去,你当、当我不在……或者我给你守着门,我保证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说。” 丽娘闻言有一瞬间神色复杂,总算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瞧思安,点绛的唇瓣抿出一抹笑:“看不出来啊,圣人竟有如此心胸。” 思安语塞。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在得知妻子与别人有染的时像自己这样吧。 但他怎敢把丽娘视作“妻子”。 “可是……凭什么你想守我就要让你守着?你给我滚,再不滚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丽娘话锋一转,抓起桌上的物件,无论什么胡乱向思安砸去,甚至劳动一双纤纤玉臂抄起了门边的棍子。 思安无法,只得退出来。 灰溜溜走到院里,朝厨房小棚子走,还没走近,就发现两个小内侍已经窝在他铺好的干草堆旁,思安驻足看了他们一会儿,小内侍也望着思安。 最终思安没有说什么,推开柴门出去。 即位以前,思安是和其他皇子皇女一起挤在一处歇息的,当了皇帝以后,奉成一才让他搬到这户人家。思安想,或许夜里再回去和其他人挤挤也好。 尽管温行带的人多自行扎营,但他们所处的村落太小,多了这些人马,狭小的村路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 立刻拥挤不堪,人声马声此起彼伏。 思安有些害怕,有意无意避着人走,难免做出些摸墙爬洞鼠辈行径,大景列祖列宗在上,若是知道此辈出了他这样一个子孙还继承大统,恐怕要生生气活过来。思安却也顾不上许多,他一瞧见那些人明晃晃的铠甲和刀枪就害怕。 也合该他运背,不知怎么就到了温行和他部下落脚那间屋子后,本来他也没打算多停留,可屋子周围有卫兵巡视,正好在思安经过的时候巡了过来。 思安心一慌,闪身躲到草垛后,哪知卫兵寻好位置扎好火把就地站定不动了,似要驻守,思安出不去了。 温行那间屋子后窗半开,里面透出烛火的光亮和人影,时而飘过来如私语一般的人声,离得远些,听得并不清楚。 近秋虫草皆歇,四周静谧,头上一轮明月朗照,恍惚竟让思安想起母亲没过世时两人相依为命的时光,好像也是天将近秋,也有一轮明月,母子两人搬了椅子在庭院中闲坐赏月。 狭小的隐蔽处让思安不由得放松下来,无人知晓也无人来烦扰,渐渐松开绷紧的肩膀,脑袋竟渐渐有些迷蒙,眼见就要睡去。 忽然窗内传来一声断喝:“格老子的,这帮阉人就是难缠,叫我说不如干脆一锅把他们端了,那小皇帝也端了,看他们还跟爷爷瞎扯!”能听得出发声者已是尽量压抑,但那声音雄浑,还是传到思安躲避之处。 像一盆寒九天的凉水泼出,瞬间浇灭了思安的睡意。他哆哆嗦嗦爬起来,冷风一吹才发现已经更深露重。 他这里一动,守卫的士兵立马发现。 “谁在那里!” 窗里的人也闻声警觉,立刻推开窗户。 思安连滚带爬溜出藏身的草垛,绝不敢回头,兔子一样朝火把光亮不能照到树丛窜去。卫兵一开始没防着居然能藏个大活人,看见思安出来马上要追过去,窗户里的温行挥手制止,这样稍稍停顿的功夫,思安已经跑得不见人影,听声音是越跑越远了。 温行吩咐几句,令士兵再次巡查各处,必不能再有疏漏。方才站岗的一队人自去领罚。窗户才重新掩上。 屋里坐着的是温行的属僚和几位副将,因南线战事未歇,温行并不敢带太多人随行,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武将正是刚才惊醒思安声音的主人——骆仁旺,另一个也是武将打扮,面容却比一般武将俊秀,名叫杜卉。二人早年与温行结拜,平日皆以兄弟相称,骆仁旺抹一把胡子,惊愕地看着温行,“大哥,刚才那个是不是……” 杜卉“噗嗤”笑出声来,道:“早让你多小心些,如今这里四处都是那些阉货的人,你倒好,直接说给皇帝听了。” 骆仁旺哑口无言,脸上豆大的汗珠都要滴下来,只拿眼求助地望着温行。温行笑而不语,直到骆仁旺实在撑不住,才道:“放心吧,听去也无妨。” 温行也有些意外的,倒不担心外面有奉成一的人,因为禁军和宦官那边他早已派人盯梢,是以方才房屋周围的戒备也不甚严谨,没想到倒让皇帝钻了空子。 掌书记崔瑾呈略低头沉思,却道:“其实骆将军所言也是一时情急。以今日之情状看,内侍对今上之掣肘恐怕更甚先皇,郡王宜早做打算,若能得圣人信任,自是事半功倍,若是不能……” 崔瑾呈毕竟是文人,话说得含蓄,但在场人都明白,温行这回冒险救驾自然有所冀望,安能空手而归。 眼见新皇已被宦官和大臣架空,但是再怎么,他也还是现在大景的皇帝。 温行道:“是该打算。” . 思安慌不择路跑了许久,确定后面没有人追来才扶着树干停下,秋风萧索里生生跑出了一身汗,但是思安跑得并不远,回头还可以看到村子里的火光,也许蒙头乱跑自己转了圈也不知。 靠着树休息一阵,才喘了两口气,黑暗中忽然有脚步声,突如其来的火光照得思安不得不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来人,正是先前被丽娘使唤的妇人。 妇人晃了晃手中的火把,双目没有什么神采,火光照耀下,脸色时亮时暗,直勾勾望着思安。 第三章 思安夜深未归,小内侍偷偷遣村中人来寻找。丽娘的住处无法让思安容身,这一夜,他最终还是与这些来寻他的村民一处安置的。 妇人领着思安慢慢地走,一路絮絮叨叨说:“幸亏将军给搭了帐篷。” 村里人只知今日来了一批骑马扛枪的人,自然是武人,也不知这些武人领头的是谁,只囫囵将军将军的叫。 说来思安甚为惭愧,随圣驾逃离京城的队伍庞大,也有宫人禁军,甚至各世家还带有些仆妇部曲,然而他们一到来,村里所有人都被赶出自己的屋子,不得不在村外一处平地搭棚栖身,村民还得供他们驱遣。 过去一瞧,果然搭起了帐篷,外面用原来的草和树叶扎了围挡,正好能遮风。妇人并不多言,手脚利索收拾出一块地方。帐中皆是老弱妇孺,男丁极少,成年男丁没有。 一路逃难经过许多村落,要不是早已荒芜,大多也是这样极少男丁。大景已经战乱多年,此次叛军起事之前各地就有过数次起义,声势不及此次而已。实力强劲的藩镇常年不服朝廷管束,早在思安爷爷那一辈时就有过北方藩镇起兵造反兵临城下,当时思安的爷爷也是带着一众皇子皇女出逃,而思安的爷爷并不是大景第一个被叛军逼得离宫出逃的皇帝,好在后来叛乱平息,不然也没有如今的思安。北方外族窥视中原多年,也曾几次趁乱劫掠。战事频繁,男丁皆被征召入伍,就连奉成一也在他们一路落荒逃难时计划过沿途多征男丁以壮大禁军护卫。 思安楞楞站了一会儿,也弯下身子同妇人一起打扫收拾。帐中其他人并不理会他,好像隔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他们各自避开思安周围的一块地方,低头窃窃耳语,在暗中偷偷看着思安。 用手指了指地方,妇人示意思安可以在此处歇息,思安忙小声道谢。妇人顿了顿,没作答。 不知哪家孩子忽而出声问:“阿娘,圣人怎么是这个样子…”立刻被他母亲制止。 没有人再接话,他们的声音好像更低了,听不清在议论什么。 恰好思安的位置靠边,他僵着脊背趟下去,只敢对着外面,背对所有人。 一夜迷迷糊糊,也不知睡没睡着,清晨露寒,思安冷得缩紧身子,尤在混沌中,尖锐的嘶鸣和隆隆马蹄声钻入耳朵,思安一骨碌从干草堆上坐起来。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 厮杀与叫喊已经是思安逃出京城后最警惕也最熟悉的声音,他立刻清醒过来,然而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怀疑是否还在梦中。不知何时从哪里又杀出几队带刀穿铠甲的人,不属禁军也不是昨天温行带来的人,没有旌旗标志,禁军正与温行昨天带来的宣武军正和这些人拼杀。 帐篷一半掀翻在地,另一半已被火点燃,火苗借着风很快点着了周围的草垛和干树枝,远远望去,村舍的方向也飘起滚滚浓烟。 追兵来了。 思安想。 不管是哪一路,反正都是要追杀他们的人。 昨晚睡在思安身后的人有的逃散,有的已经命丧刀下,思安却因为方才睡得沉卧倒在地,侥幸逃过一劫。认识到这一点,思安首先想到的就是逃。 有人从后擒住他的肩膀。思安人小力薄,被连拖带拽着后退,四周几个人围过来,把思安笼在一个圈里。 这些人思安倒识得,是奉成一手下的宦官,皆是习武的,从前保护老皇帝,当初拿刀架思安也有他们一份。 即使有人保护,思安也不敢掉以轻心。 本来还没有人注意他在这里,然人都围过来,对方也立刻注意到被围在中间的人不一般。很快,所有的攻击都朝思安所在的包围圈聚集过来。那宦官咬咬牙,咕哝道:“怎不见援军。”言罢又抓住思安的手臂,一边与敌人拼杀,一边慢慢朝村舍的方向移动。思安根本没法站稳,被带着左突又闪,拿宦官时而压他趴下,时而抬腿将他踢远,思安只觉天旋地转,吃了一嘴泥土,身上疼痛难忍,好在没挨刀子,躲避间,抬眼见不远的树桩后还藏着一个人,正是昨日寻到思安,又帮他整理睡觉地方的妇人。她蹲在树桩后,双眼充满恐惧。 宦官又一次躲闪,或许终是难以招架,往思安后背拍了一下,思安在泥里滚了一圈,正好滚到妇人所在的树桩后。 妇人吓了一跳,惊恐地望着思安。在她眼里思安也看到自己,比她好不了多少。 其实他与他们一样,都是命如蝼蚁,唯一好的也许就是尚且有人希望他能苟活,而这些村民,却无人来保护他们的性命。大景曾经有过繁华鼎盛,那时四海富庶,歌舞升平,朝廷可以保护百姓免于战祸,如今的却风雨飘摇,百姓更是风雨中的羸草水中浮萍,而他们的圣人也只是一个仅能苟活的傀儡而已。 思安吐出嘴里的泥土,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塞到妇人手里,含糊说:“快跑!” 妇人看着手里的金玉镯子满脸讶异,似乎还想和思安说什么,她动了动嘴皮,表情凝固在错愕和惊恐间。利刃没入肉体,穿过妇人胸膛的刀尖,只差一点点就碰到思安的额头。 镯子滚入尘埃,被妇人胸膛浸出的鲜血漫过。思安根本看不清持刀者的脸,初升的太阳正在那人背后,投出一道阴影向思安笼罩而下。 奉成一派来的宦官倒在不远处,禁军也明显不敌,站着的越来越少。 可是要没命了。思安想。 这一刻居然并不害怕,只有一丝不甘。 然后思安第二次被人擒着肩膀提起来,力道比上一次还大,幸好来人稳稳扶住了他,沉而有力的声音对思安道:“圣人可要当心了。” 温行将思安护在身后,迅速挥刀解决了要杀思安的人,又三两下将围过来的人逼退。身后,他的部下已经赶到,络腮胡子的骆仁旺朝温行道:“大哥先带圣人走,这里交给我。” 温行不多言,与骆仁旺交换一个眼神,准备带思安离开。思安却站住了脚步,他指着被掀起一半烧了一半的帐篷,一时着急反而说不出话来,皱着眉头,瘦小的脸蛋因为这个表情几乎要皱到一起,温行看了思安一眼,便对骆仁旺道:“此处兴许还有村中百姓。” 骆仁旺道:“大哥放心,我省得。” 语罢,温行不由分说,拉着思安在护卫掩护下往树丛中遁去。 已经有人准备好马匹,温行翻身上马,大手一伸,把思安放在身前,直到冷风刮过面颊,思安才慢慢回过神,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后怕也跟着回过味,一下从脊背爬窜到裸露的脖颈,激得一阵哆嗦,几乎要从马上落下去,幸好温行在背后及时拦腰截住。 头顶传来短促戏谑笑声,温热的气息蔓在思安额角,思安才想起自己当前的状况,又一阵哆嗦,这回却不是怕的,耳郭渐渐红了。 温行也不知看没看见,竟用手掌在思安的小腹轻轻拍了几下,沉声道:“圣人坐稳了。”说着扯出一块披风罩在思安头上。 马蹄飞踏,在晨光中扬起尘土。 第四章 思安经历了出逃以来最惊险的一日。 温行带着他在马上急奔,追兵竟如潮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杀来。他从没见过这么多追兵。 温行事先有布置,随行而来的军队一部分随他去迎驾,另一部分在离村子不远处接应,出了村子走了一段小路他们就遇上温行安排接应的另一批人,后来听温行与部下交谈,似乎别处还有布置,但是离他们较远。 两批人汇合后护卫他们离开,具体有多少人思安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定然与追兵人数相差悬殊。 众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严肃,温行和他带来的军士并不见慌乱,且战且退,他们不与追兵硬碰硬,或避其锋芒,或设陷阱伏击,不时改变路线,迫不得已遭遇追兵也没有一丝退缩,勇猛迎战,但还是尽量避免正面相对。午后温行确定追兵暂时无法追上来时还停下来一次,稍作整顿,又让思安换上普通士兵的衣服,命一队人专门保护思安,又才重新上路。 一日疾行,温行的队伍人数并没有明显减少,反而斩获不少敌人首级,追兵的截杀也越来越谨慎,仿佛知道了忌惮。但温行没有掉以轻心,思安一整天心都提在嗓子眼,见温行依然沉着冷静才稍稍把心放下。 当初老皇帝带着他们逃跑时,果真只能叫“逃”,一路被追赶得如丧家之犬,与温行带着他躲避追兵完全不能比拟。但是,不管跟着谁思安都是害怕的,兵戈交叠处往往有腥热的鲜血横流,无论见了多少次,是在自己人身上还是在敌人身上,每一次都能让思安心肝胆颤的。 傍晚他们来到一座名叫栗阳的小城。 远眺城郭,温行的神色却并不见轻松。他下令所有人朝栗阳全速前进,又一次把思安拉过来与自己同乘一骑。思安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后面震天的喊杀声和滚雷一样的马蹄声。 追兵居然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 追上来了,数量还很多,离得很近,思安甚至能听到后面有人大喊“诛杀温贼”什么的。 温行不为所动,只见他大力挥动马鞭,城门离他们越来越近,兵戈交击的声音如在耳畔。 接近城门的时候,紧闭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隙,几个人从里面出来,思安忽然被温行从后领提起来,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抛了出去。而温行早已调转马头,大声道:“儿郎们,随我应战!” 身子腾空而起,又被稳稳接住,思安被人带上另一匹马,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后来再听人说起,思安才明白当日是怎么一回事。 温行以自己和他为诱饵布置了一个陷阱,利用栗阳城外的地势引蛇出洞,让追兵追击,使原先埋伏的人马趁着对方背后空虚时杀出,自己则再带人杀个回马枪,借助栗阳内的兵力,前后夹击。 如何佯装设计,如何诱敌深入,他人说得头头是道的时候,思安也是听得津津有味的。因为那时他根本懵了脑袋,完全不知一切如何发生。宣武军大获全胜,满载而归时,思安扶着城墙站都站不稳,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 军士们收拾战场,那个长得不怎么像武将的武将杜卉,满脸喜色向温行报告战果,早上分兵而行的骆仁旺远远骑着马过来。 “果真如大哥所料,就是河东余渐那老贼。”骆仁旺嗓门洪亮,中气十足,一开口半个营地的人都能听到,士兵们笑着附和他。 他还长得高大,眼神也足,说了两句,居然还注意到以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姿势伏在墙角,在气势昂扬的宣武军中显得格格不入的思安。 “大哥,圣人怎么了?” 思安简直想找墙缝钻进去。骆仁旺那大嗓子,吼得周围的人统统都朝他看过来。 温行侧过身子,注意到思安几乎爬在墙头上,身上还裹着早上那件黑色披风。 对上他的目光,思安动作微小却也迅速地扯了一下披风边缘,好似要裹紧些。 温行轻轻皱了皱眉头。 杜卉漂亮的丹凤眼在思安身上溜了一圈,嘴角挑起一丝讥讽的笑意。 即使披风颜色较深,天光暗淡,还是可以发现披风下摆有一块可疑的水渍。思安羞臊得闭上了眼。 就知道会被发现的,但是他不想像现在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想……在温行面前。一国之君,大景的皇帝陛下,在军士奋勇杀敌,斗志昂扬的时候,居然吓得失禁。多么滑稽又窝囊。 温行没有多言,让人将思安带去歇息。思安没敢看人,就这样被带下去,他想就此昏厥过去也好,但天不遂人愿。 戳破别人的骆仁旺反而有些尴尬,有口无心道:“圣人的胆子只有芝麻点大。”被温行看了一眼,马上闭嘴。 杜卉瞟了一眼墙角的水迹,嫌恶地挑起眉毛,对温行道:“大哥怕什么,瞧他这个样子,恐怕即位都还是被那帮阉货刀架脖子上的吧,如此胆小鼠辈,怕是大哥多吓唬两句就乖乖听话了,实在不行,不如……”还没说完就被温行喝止。 杜卉不满眨了眨眼睛。 温行道:“你现下是越来越不知死活,待会儿你们俩自去领十军棍。”他扫了眼呆呆站着的骆仁旺,又道:“你们莫忘了这是哪里,还当在汴州一般。” 杜卉才觉失言,忙道“是”,乖乖和骆仁旺下去领罚。 . 离了人群,思安的心情死一样地平寂下来,或者说是心灰意冷,离宫以后遇到了太多他难以想象或根本就在他所思所想之外的境况,疲于应付那些窘迫与尴尬,还有无所适从的惊慌,已经使他有些麻木。 温行并没有安排思安入住城中官邸,而让人将思安带入营中一顶帐篷内。帐内摆设一应俱全,还有仆从一早等候,领头的一个少年看上去与思安一般大小,很是精灵的样子,自言是东都皇宫中的宦官,名叫阿禄,是成郡王特意遣来侍奉的。 从前在宫里也有与思安亲近的宫人,他母亲位低人微,分得的宫人不多,加之人爱往高处走乃天性,他们身边留不了什么人,但也不是人人都向往高处的花团锦簇,思安母亲又是宫女出身,日久年深了,总还是可以得三五交好。 可惜他们不是因为远长于思安,岁月蹉跎中早去了,就是有别的变故离散不在了。此次叛军入城,思安逃出来后在逃难队伍中尽力寻找,竟寻不着一个故人踪影。 只剩他孑然一身。 阿禄确实精灵,知道思安不自在便不多言,很快安排好沐浴的热水和干净衣物,又准备了吃食,思安红着脸说不用伺候沐浴,阿禄也没坚持,只道:“圣人若有吩咐,只管唤人便是。”就退出去。 思安把自己泡在水里,洗完澡饿得厉害,胡乱系上里衣带子,摸出去看果真没人。 案上的食物香气诱人,今日只午间与众人一样吃了些干粮,实在饿了,也顾不得许多,思安走过去大快朵颐起来。 饭饱之后,许是太困,思安倒在榻上迷迷眼眼就睡着了,身下铺着的皮毛暖和柔软,身体如在云端。 他睡得不踏实,逃亡后的流离失所,奉成一的笑脸,架在脖子上的刀刃,百姓木然困顿的眼神,还有妇人胸膛溢出的鲜血都走马灯一样从眼前闪过,梦中他咬紧牙关,揣紧了拳头,想躲避这些景象,却怎么也躲不开,怎么挣扎也无法从梦中醒来。 他拼命呼救,声音却似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阿娘的身影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拼命奔跑也追不上。大火烧毁了宫殿,喊杀声震天动地,一切混乱最后都定格在一匹马上,他的视线随着骏马颠簸飞驰,前后都有追兵杀来,他被牢牢护在马前,身后的人长臂一振,银枪挑开追杀的敌人。那人的另一只手稳稳禁锢着在他腰腹间,铁壁粗壮有力,比思安两条手臂加起来都粗。 他知道他是谁。像被什么烫着一样,立刻要推开,那人却在他耳边用低沉的声音道:“别动。”炙热的气息拂过耳郭和脖颈,钻到领子里。 画面一转,他被黑色的披风盖住了头,似乎还在马上,似乎又在床榻上,禁锢腰间的力量没有消失,反而力气更大了,像是要把他勒死一样,周身包裹在似织物又似皮毛的遮蔽里,挣脱不开,也挡住了眼前的一切和心里可能生出的某种羞耻尴尬,只剩下身心的沉沦。他贴在了一个胸膛上,光裸、结实,粗重的喘息从胸膛里传出,一下下传进他的耳朵里,他还是看不见那人的脸,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另一只手,指节同样粗大,带着干燥的温热揉弄他的肩膀,背部,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 滑向小腹和大腿,甚至后臀,引起一阵战栗,热气冲向腹下一个地方,那只手却总是避过那处。 难抑的澎湃激荡于胸口,他希望那只手去触碰那里。 身子扭动,想从覆在周身物体的微刺触感寻求纾解,却不够,渴求着什么一样,绷紧了双腿。 “……人,圣人?”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像咽在喉咙里,不满地抽泣一样。 低沉的声音又问:“圣人可有不适?” 思安倒吸一口气,才发现询问根本不是来自梦里。他睁开眼睛,看到温行正躬身站在榻边,线条明朗的面庞放大在眼前,几乎重叠了梦里虽看不见却进在咫尺的幻象,他伸出手似要揭开他身上的覆着的毛毯,梦境与现实交织的冲击让思安猛然清醒,赶紧抱着毛毯向后缩,却没发现身后已经到了床榻边缘。 重心不稳的惊慌让他本能伸手要抓住一切可以防止自己掉落的倚凭,于是抓住了离他最近的温行,温行行动灵活,揽着思安的背部往回滚了半圈,谁也没有落到外面,滚成一团的两人却一时难分舍开,温行又问:“圣人可还好?” 思安连忙点头,心中几欲一头碰死,他终于知道梦里那个不舒服的地方是哪里了,方才睡时动得厉害,居然把自己的裤子蹬脱了,更要命的是,不知是因为醒来就看见被自己梦到人的紧张,还是此刻两人姿势的暧昧,那个涨得不舒服的地方,此刻居然越发有反应了。 已经落到腰后的薄薄毛毯也不知能遮多久,而他和温行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第五章 温行很快放开思安回到榻前,躬身道:“臣在外求见,未听见圣人回答,侍者皆言圣人久不唤人差遣,臣恐圣人遇不测,故未等圣人传唤擅自进来,望圣人恕罪。” 思安大气都不敢喘,悄悄把毛毯向身上拉回,道:“爱卿忠心可嘉,无罪。” 说着身子微微往后退,又不敢反应太大,希望极力控制却仍将颤抖泄露在嗓音的气息没被发觉,面颊分明浮起了不自然的热度,也不知显不显红。最重要是那个地方,他扭了扭叠起双腿。悄悄观察温行,至少面上不见什么异样。 他已换下铠甲,穿着藏青圆领衫,腰系革带,足凳乌皮靴,愈发显得肩宽腰窄的,上身微躬,形成腰背至笔直双腿一溜干净利落的线条,仅仅只是站着,也让思安想多看两眼。 温行道:“臣有事禀报,今晨叛军突袭,臣与奉公未及相通传,又因叛军来势汹汹,臣以为当以陛下安危为重,故自作主张先护圣驾到栗阳,只是晚间军士来报,回寻并不见奉公与禁军。” 思安闻言一惊,问道:“可有寻到皇裔与宗亲,那些村民百姓如何了?” 温行道:“诸皇弟、皇妹及宗亲,应随奉公与禁军一起,臣派人仔细搜寻,并未见遗散。至于村中百姓,叛军暴虐,今有三十余人丧于祸乱,其余臣已命人安置。” 夜色已浓,帐中只点着一盏灯,映照思安略有些呆滞的表情,他想起那位妇人,还有昨夜叫着阿娘的孩子,很多人的样子根本记不清。 温行将思安的表情看在眼里,道:“臣已命人将他们安葬。” 思安点点头,哑然小声道:“多谢。” 帐内一时静默。 若处在君王的位置,思安是不该言谢的,大景的土地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知多少人如此枉死,,即使他看见了,也是无能为力的。对于被逼着即位,思安有千般万般的不愿意,却从不以此悲伤,要说倒霉,摊上他这样一个君王,摊上如此祸乱丛生的世道的天下人,哪一个不倒霉。 过了一会儿,温行道:“圣人,今日之情势诚如所见,栗阳并非长留之地,臣请以圣人安危与社稷为重,请圣驾幸东都。” 思安心绪尚沉浸如溺,闻言一时转不过来,问:“不等奉阿监他们吗?” 温行抬头直视思安,不紧不慢道:“奉公意往蜀地,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心,不能等。” 思安又是一惊,且听出味来。 温行却并没有多言,反而转身去挑了挑灯火,又慢慢将烛台上一排蜡烛一一点燃,阴影与昏暗随着他的动作被驱散,最后一支蜡烛点燃,账内灯火通明,好似一切都无所遁形。 奉成一护驾去蜀地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而温行欲去东都又是如何? 思安心里明白,当然不敢说出来。谁挟不是挟,他不是傻子,被逼着即位就已知道自己这个“圣人”的作用是什么了。 温行见他面容恍惚,放下烛火走到榻前径直坐下,道:“圣人仿佛并不想去东都。”虽说“仿佛”却是肯定。 思安有点愤然,想着反正温行都是要带着个皇帝去东都,不至于现在就把自己怎么样,大着胆子凉凉地道:“成郡王会在意朕之所想?” 温行竟一脸诚挚道:“为臣者,自是要为君王排忧解难。君之所想,臣之所愿,才能君臣一心。” 思安心里大大啐了一口,去你的君臣一心。他人小没什么心机,虽身在宫中,却一直远离争斗中心,且并不习帝王之术,所以不十分会掩饰内心想法,加上此刻只有他和温行两人,自己也不自知的有一点“得意忘形”,虽嘴上不说,眼角眉梢的情绪却把内心所想透露个大半。 温行怎能看不出他的腹诽。也不点破,却道:“圣人好龙阳之风。”并无半点疑问,且语气轻松,甚至带着些笑意。 思安如遭雷击,背后冷汗都冒出来,连忙否认:“没、没有……绝对没有。” 温行并不管他的否认,似笑非笑道:“臣头一次面见圣上,圣人的眼睛将臣身上都看尽了吧。” 果然被发现了,思安大窘。难怪当时好好的故意向自己发问,他也想过偷看被发现这种可能,但是一般人哪里会往这方面想,况且第一次见,他偷偷看两眼也不足为奇,发现又怎么样,没人知道他的心思。 温行又道:“圣人既有所好,臣可以为圣人物色人选侍寝,圣人是喜欢高大雄健的,还是喜娇弱温软的?” 当然是高大雄健的,思安想。头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不喜欢都不喜欢,不用选!” 温行轻轻“哦”了一声,似乎意有所指:“圣人何必辛苦自己,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或者”他放慢语调,“圣人另有属意,所以不愿他人近身。” 思安脸上“轰”的一下红起来,比挨了丽娘巴掌火辣百倍。“另有属意”四个字仿佛正扣着心中哪一根弦,又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 颤又麻的,如果他此刻有尾巴,必定是尾巴被踩着了。 不及多想,温行不知何时已经栖近,大手从毛毯下伸进去,放在思安的小腿上。 思安十分敏感,方才已经软下去的某个部位竟因这一碰又反应起来,他立刻夹紧双腿。换来温行在耳边低笑一声。 “臣方才进来时,听到圣人在唤臣的名字。”他的手顺着思安小腿慢慢往上,“圣人不必惊慌,分桃断袖古来有之,臣早年于军中所见颇多,圣人也不是头一个爱那样看着臣的。” “况且,”他在思安大腿轻抚一把,轻声如耳语,“臣亦有此好。” 思安浑身一颤,眼睛睁得老大,震惊与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都被陌生的刺激变成一声暧昧的呻/ 吟,他那里被别人捉住了。 “你、你住手。”思安深吸口气,想拍开温行,反被钳住手腕压下去,两人一同倒在榻上,他双腿挣扎两下,除了踢开了毛毯让私处更暴露全无用处,而后更是被温行结实的双腿牢牢压住,力量悬殊,动弹不得。 思安口不择言起来,压着嗓子叫道:“无耻……啊……你怎能这样。” 温行的手掌干燥温热,一握便能将思安握个全,套弄两下,手指不时滑过玲口,嘴上却一派无辜地问:“这样是怎样?圣人觉得如何舒服不妨说出来,如此才好教臣得知圣人心意,臣愿效犬马之劳。” “温爱卿……嗯……该不会是为让朕心甘情愿……啊……去东都……才以色侍君的吧,以色侍君是要入佞幸传的!” 思安心想不应该啊,他都能替温行想出一百种方法让自己言听计从,且他的意愿并不能阻止他们对他做什么,若是真要用这样的方法哄自己,那温行可太豁得出去啦。 温行轻而易举将思安搂了个满怀,两人一同翻了个身,在思安耳边道:“若是臣说‘是’,圣人可会听话?” 这可太难说了。思安没出息地想。 然而思想的主动权也很快被夺去,身下那只手加快了速度。 温行抚摸着少年的身体,皮肤苍白几乎没什么血色,瘦弱单薄,敞开的衣衫的胸腹和因兴奋卷曲的双腿可见许多细小的伤痕,都是新的。奉成一虽然不至于虐待幼主,但对这位圣人实在太过轻视和忽视了。 谁能想到如今大景的皇位上坐着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少年,青涩而忧柔。 温行自少时便有志向,早年入京封爵,那时大景江山虽已不稳,京师宫城却还可见昔年繁华锦绣,皇帝于御座高高在上,冕旒威严,即使只有一副被酒色掏空的身子,竟也还能有几分威势。不知那一身衮服穿在这少年身上,会是怎样光景。 思安小腹一阵紧缩,呻/ 吟忽地高扬,温行知道他将要泄了,另一只手配合着他腰肢抚弄,思安果真舒服得叫了一声。 温行道:“出来吧。” 思安忽然伸出双臂,沿着温行的胸膛攀上脖子,抬起头,充满水汽的眼眸被火光映出光华,像半遮于云雾后的月色,华彩掩映于朦胧氤氲中,难得不闪不避,直迎了温行的目光,充满渴求与无助,仿佛并不只是为了欲望,将泣未泣的喘息又可怜又虚弱。温行一时闪神,竟没提防思安忽而埋下头去,贝齿咬上他的脖子。 脖子微微发疼,像被什么虫蛰了一下,掌心已经湿了。 思安的脑袋一片空白,别人为他手渎与自己手渎的刺激相差是巨大的,仿佛需要调动全身所有的知觉去体味这样一次难得的兴奋,完事之后,思安竟觉浑身脱力,任由温行为他脱去脏污的衣服,再盖上毛毯。 “还在回味。”他听见温行在耳边笑道,吐息居然还能引起他一阵发颤,赶紧闭上眼睛。 最后他仿佛听到温行低低的笑声。 一夜好眠,早上醒来时,思安在枕边发现一缕金色,折射出太阳黄灿灿的光芒。 是他的镯子。 之前拿给村妇,后来妇人身死,镯子落于泥土,当时情况危急逃命要紧,思安以为再也找不回了,没想到一觉醒来居然又出现在枕边。 昨晚最后离开帐篷的是温行,谁将镯子放在枕边不言而喻。 这是一只嵌宝金玉镯,玉身打磨光滑,连接处金口上错落几粒细小的宝石,精致可爱,是思安母亲留给思安为数不多的念想之一,叛军杀来时,思安只来得及带着这只镯子逃跑。 它被清理干净,没有血迹也没有尘土,静静躺在思安手心,思安想了想,还是把它裹进怀里。 第六章 思安于男女之事最初的理解,几乎都来自那个喜欢纵情声色无色不欢的老皇帝亲爹。即使甚少机会见到这位生身父亲,作为帝王,他得喜好渗透于宫廷生活的方方面面,居于其中的思安理所当然会受影响。 老皇帝以享受美色为天下头等幸事,宫中有欢喜殿,专事调教宠嬖以供享用,殿中设内官,研究各色房中器物和助兴药物,在欢喜殿当差的宫人比在皇帝寝宫当差的还多。内宫常开一种小宴,令参宴美人着各色各样薄露轻衫,老皇帝最爱于宴上评品比较,评出最入眼者于当晚侍寝。 因宫中此风盛行,思安于男女之事开蒙早,但母亲管束严格,尽量不使思安受此风影响,当大多与他一般年纪的兄弟喜欢将目光往那些水灵的宫女甚至年轻妖娆的妃子身上乱瞟,并聚在一起谈论女子的丰臀细腰时,思安总觉索然无味,比起女子,他更愿意看偶尔经过身条板正的皇宫守卫,只是还懵懵懂懂,不知什么喜欢不喜欢。 有一阵子老皇帝偏好在室外与人行事,即使在白日也甚少避讳,于宫中假山背阴处,树丛里或随便什么稍有遮蔽的地方临幸美人,全不顾有没有人路过,宫人时常回避不及,或有时候被人撞见,老皇帝也全不在意,遇上撞见之人姿色好些,索性拉来一同行事不在少数。 思安便是那时不慎撞见他与一男子行乐。 老皇帝对美色的喜好无关男女,后宫不仅有嫔妃,也有男宠娈童,因此思安知道男人和男人是可以在一起的。但是知道和亲眼瞧见完全不同。 盛开的牡丹花丛中,他看见两具男人的身体交叠,其中位于上方的精壮男人用手臂环着另一个人的肩膀和腰,某种天然原始的律动震得枝头的牡丹花瓣簌簌落下,下方的男人随着精壮男人的动作一阵痉挛,抬起脸,更多的花瓣如雨而下。 位于下方之人,正是那位永远让思安觉得陌生的皇帝亲爹。 这一幕的冲击不可谓不大,思安吓得掉头就跑,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 回到住处脸红了好久,母亲还以为他生病了。不知是否受此影响,后来思安第一次在梦里长大,梦中出现的是男人的胸口和背部。再后来过了很久,母亲去世了,思安也渐渐知道原来自己喜欢男人,而他的喜欢,和老皇帝好美色的喜欢似乎又有所不同。 他曾十分天真的想过,或许以后封王开府,也没人在意他娶不娶妃,一辈子不用娶妻最好不过,若是非娶不可,一定要和王妃说清楚,来日寻着机会放王妃改嫁。大景再嫁女不少,与王妃和离许不是件容易事,但自己一直当个闲王,不关紧要,认真谋划起来也没那么多阻碍。只是十分委屈将来要嫁给他的女子,必定要倾自己所有补偿。 因早有这样的想法,奉成一让思安娶丽娘时,思安曾壮胆提过不娶。奉成一哪里管他想不想,也当然不会多费时听他说为何不娶,直接让押着人入了洞房。幸好奉成一没有让别人看着他洞房。 丽娘郑氏是朝中大臣的女儿,世家出身,虽如今世家势力与鼎盛时相差甚远,世家贵女的血统还是比一般千金更显贵重,丽娘的出身,绝对当得大景皇后,思安本就觉得丽娘这样的女子配了他是可惜,见洞房中丽娘面色多隐忍不耐,以为丽娘与自己一样不想成亲,于是便将原来想好的事与丽娘和盘托出。 结果,招了丽娘一个耳刮子。 其实是思安误会了,丽娘并不是不想成亲,只是的确不想与他成亲。若不成亲,丽娘就不能成为皇后,虽然思安对帝位避之唯恐不及,但不代表别人不愿当皇后。 郑氏之女,若放到百年前各大世家当道时,是连与皇族联姻也要考虑挑拣的,如今大不如前,丽娘却自觉还有身为安氏贵女的傲气,怎么看得上思安这样一个不受宠也不出众的皇子。更何况思安还只喜欢男人。 大景民风开放,女子虽不能为官做宰,但出过几任皇后掌权公主辅政,越是家私丰厚有地位的女子,受限越少,蓄男宠在贵妇中十分流行,于一些贵女中也略见。 叛军攻入之前,丽娘是京中数得上的贵女,几乎可比几个较得势的公主郡主,未出嫁就养了男宠在家,因自持身份,还算收敛,出逃时无法带着男宠一同逃命,她还气闷了一阵。 富贵之家,豢养童仆作乐乃常事,但为了玩乐不想成亲,简直滑稽可笑。本就因为嫁了思安这样一个丈夫不怎么愉快的丽娘,在听完思安“解释”后更觉得思安上不得台面,又因私下对自己的风情貌美颇有自信,即使她不喜欢,也见不得别人不为所动,所以更加气恼。之后与侍卫之事,她也懒得避着思安,并威胁思安,若敢提“废后”,便要将他的话扬出去,尤其要告诉奉成一。 除了丽娘,温行算是第二个知道思安秘密的人。 前一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思安把发烫的脸颊埋在双手里,若说有羞愤,其实胸中充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还多些,而且昨晚……他的确享受到了那种陌生的兴奋和舒服。 拜老皇帝所赐,思安见惯听惯男欢女爱,也许因见得太多,他很害怕轻易落入与所见一样靡/乱疯狂的肉/欲之中,他看男子,有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然止于看,不作多想,他早知道自己更喜欢高大健壮的男人,也见过比温行更显伟岸的,但却没有喜欢过谁,他的梦中至多只会出现一些零碎的影像,属于男人但不是某个特定的人。 温行的出现仿佛忽然填补了他所有细碎想象的空隙,描补出一个真正的人。 即使看不见容貌,也知道自己梦见了谁,或许,只是自己希望那个人是谁。 抱着腿坐了良久,直到阿禄进来,思安才发觉太阳已经老高了。阿禄过来伺候思安穿衣,思安猛然想起昨夜被温行退下的衣物并没有拿走,若细心,必然能发现些东西,而且他身上不着寸缕,衣服上又沾了那个。 还没想清楚若被问起该怎么回答,阿禄已经命人将思安昨夜衣裤收走,那人手脚麻利,很快连同昨天思安沐浴时换下的衣服都收拾好,不闻不问,阿禄则将托盘中崭新的里衣呈上,问思安是否要他伺候穿上。 是他白白担心了,周围全是温行的人,他胆敢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料想该处理周全。 思安不惯事事由他人代劳,拿了衣服躲到屏后自己穿上,阿禄替他准备梳洗之物。 忙碌把自己拾掇好了,不见有膳食,还未问,阿禄就道:“成郡王请圣人一起用朝食。” 思安一步当做三步挪到温行的帐内,果真见案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食物,各类粥、汤水和糕点,丰盛得简直要让他怀疑自己是否尚处于行军大营之中。温行也似才梳洗过,从屏风后转过来,身着戎装,正往脖子上系一块巾子,思安看见像被什么挠了一下,忙撇开眼,踌躇后退两步。 温行却大步走过来,挥退众人,拉住思安往案边去。 “请圣人先用膳。”又小声说:“不要闹。” 他哪里闹了。 乖乖与温行并排坐下来。两人挨得近,思安心神不定,只胡乱吃了两口就罢。温行慢条斯理地喝着粥,见他不动,将点心挑好看的夹到他碗里。 思安抿了抿嘴,低头默默吃掉碗里的点心,温行见他吃完,又夹了一块,思安略皱了皱鼻子,还是张口吃了,温行又夹了第三块,思安没说什么,低头苦吃,待第四第五快都吃完,温行还要给他碗里夹,思安感觉再也撑不下了。 看着碗里的糕点,思安表情称得上纠结,分明不情愿,还欲言又止。 “圣人饱了?”温行问。 思安小声道:“吃不下了,爱卿慢用,不用管朕。” “既如此,圣人可否把碗中的点心赏赐给臣?” 思安望了望手边,他用的银箸方才被温行拿了给他夹点心,现在还握在温行手里。尚有些为难,温行用空出的一只手捉住思安的手,带着思安拿起点心送到自己嘴里。点心小巧,被温行一口吞了,舌尖划过手指,无意有意地添了一下。 思安只觉指头湿热腻滑,心上好像被羽毛刷过,酥麻酥麻。 红着脸要退开,但他的力气怎逃得过温行的桎梏。 “果真甜软。臣谢圣人赏赐。”温行带笑道。 他也已用完膳,有意要逗思安,问道:“圣人才早起为何生气,是嫌微臣昨晚伺候得不好?” 思安怪不愿意他提起昨晚的,头扭一边不看他。 温行被他这副别扭又没胆反抗的样子逗乐了,却并不想过分调笑让他太臊,转而道:“今日有要事,需请圣人出面,故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 膳食要多用些,以免圣人久坐腹中空乏。” 听人议事思安听得多了,只要作壁上观隔岸观火,不动声色形似入定,做出个“皇帝与大臣”商议的样子,基本就没人管他了。之前有一次也是被奉成一“请”去议事,思安在去之前恰好喝了些水,枯坐许久难免内急,憋得脸色都变了也没人管他。 好歹温行事先说与他听了,好歹他的确是为他着想。 思安又觉自己不吭不嗯有点太扭捏,细论来,昨晚也说不上谁吃亏谁占便宜的,大家同是男子,一味如此形态真比小女子不如,于是转过头,咳了一声,道:“是何事?” 温行道:“栗阳守将求见圣人。” 思安不是十分明白,温行又道:“栗阳现在的守将名叫陈敬严,本为叛军中一员猛将,攻占栗阳后自命守将,如今归顺朝廷,欲面见圣上。” 思安吃了一惊。起义军起义可没少打诛杀他俞氏皇族的旗号,怎地说归就归了。 “他为什么要见朕?” 见他又肯抬头说话,温行拿出早准备好的湿绢帕给他擦手。思安推也不是,拒也不是,又挣不过他,动了两下,只能顺从。 忽略他这些小动作,温行将他的掌心和指尖一一擦过,就着自己也擦了几下,将湿帕一丢,问道:“今日的朝食圣人用得可还满意?” 思安以为他又要不正经了,两颊都鼓起,撑圆了原本瘦弱的脸蛋,略显孩子气。他这个样子自己看不到,温行却能看到,心想以后可以好好逗逗他,面上却是另一副模样,接着道:“膳食都是陈敬严进献,他虽起于微末,然感念皇恩,已是归附我军,特来求见圣上以表忠心,圣人不妨见一见。” 思安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他眼中似还有别的意思,待要再问,听见外面通传陈敬严求见。温行让人撤了膳食,传陈敬严入帐。 第七章 对于被叛军追出皇宫,一路颠沛流离,几次因此有性命之忧的思安而言,面对叛军降将难免局促,他正襟危坐,腰板撑得笔直,双手放在膝头,不时探着门口。 反观温行就随意多,双腿随意搭放在脚踏上,身子微微向后靠着兽皮褥子,面带笑意。 陈敬严个头不高,方脸小眼睛,目透精光。一进来就行足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若不是温行事先告诉思安他是归降的叛军,杀了栗阳守将自占栗阳,思安几乎要怀疑他才为大景死守栗阳的那个人,原本就是大景的忠诚良将,且还是世代忠良的那种。 他“噗通”跪拜,膝行至思安脚边,抱着思安的腿大哭,诉说如何如何仰慕天恩,如何如何误入歧途,如何如何悔过,如何如何期盼皇恩眷顾。 思安吓了一大跳,奈何坐着躲不开。温行朝陈敬严身后一同觐见的栗阳官员使眼色,后者上前把陈敬严拉开,陈敬严尤觉不足,上前欲再次抱住思安的腿痛哭,被温行挡住才作罢。 虽勉强起身,陈敬严依然涕零不止,一面低诉。思安听了半日方明白,原来陈敬严是来向他求封赏来的。 陈敬严虽然自认栗阳守将,且表示过要归顺朝廷,但身上并没有朝廷赐予的官职,自封直占只凭强兵,他身后的栗阳官员穿着官服,他却没有官服,一同面圣,看起来是有点不像样子。 可是若要赐予官职,思安也很为难,他没有印玺。 老皇帝出逃就没记得带上宝玺,思安即位全由奉成一操纵,拟旨下诏皆由他一手操办,应当还用着老皇帝或是先太子的私印,而思安自己不曾封王,没有王印,即位后也来不及刻印,现奉成一不在,根本无印可用。 况且赐官恐怕还要看温行的意思。思安忽然发觉温行胆子可真够大的,不管奉成一把他一个人带去洛阳,就不怕奉成一最后不认账另外再立个皇帝。 温行似乎并不着急,盯着陈敬严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大致是告诉陈敬严,他的忠心日月可鉴,圣人也知道了,可是圣人现在还在外逃亡不得回京,一切从简,虽是这样,他的功绩圣人也不会不知,不如护送圣驾一同去东都,到时候算从龙之功,再行封赏也不迟。 陈敬严终于收了哭声,还是分外感激一通表白。 思安被他弄得头昏脑涨,好容易等他们都退出去,长出一口气。 温行笑道:“圣人累了?” 思安摇头,困惑地皱着眉道:“我以为他们应该很恨我。” 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温行却也听得明白他的意思,叛军反叛朝廷,杀入皇宫要诛灭俞氏,大概在他眼里,他们对整个朝廷都应该是愤恨的,首当其冲就是皇帝。 其实,一场叛乱动摇江山根基,岂是百姓愤恨那么简单就能说清。 正要将个中缘由给这位一脸迷茫的圣人点拨一二,卫兵通传杜卉有事禀报。 杜卉进来看见思安也在,挑了挑眉,见温行并不看他,只好按规矩行礼问安。 思安知道杜卉不怎么喜欢自己,有点紧张,结结巴巴让杜卉免礼。杜卉有事要与温行商量,绕了几句话也没说明白是什么事,显然有些忌讳当着思安的面。 直到温行道:“有话直说。” 杜卉犹豫地朝思安这边看了一眼,才老实禀报:“昨夜审问抓回来的俘虏,得到消息,余渐老贼似乎有意趁乱弑君夺位。” 温行闻言直起了身子,沉声问道:“此话怎讲。” 杜卉道:“余渐行事颇为隐秘,明面上以勤王护驾的名义出兵,四处寻找圣人及宗室踪迹,其实专门派了一队人要暗杀圣人及宗室,昨日俘虏中有一人被授过此命,因询问时见其闪躲,末将多留了个心,没想到余渐这贼子竟然如此大逆不道。” 与温行一样,思安在京中也曾听过余渐,节度河东,封晋国公,有不臣之心久矣。各藩镇各自为政,不受朝廷管控,余渐与温行各自统帅实力雄厚的藩镇,此次抵抗叛军,老皇帝只发了一道请各路勤之师来救驾的诏书而已,余渐和温行皆是各自行军调度。思安曾听奉成一与大臣议论,他并不希望余渐或者温行中任何一人先来救驾,奉成一一路急奔都寻偏僻小路,除了要躲避追兵也有这个原因,天下乱局,余渐和温行必定相争,奉成一认为最好能引他们两虎缠斗,而他带圣人和宗室前往蜀地。 但是温行还是先一步到了。 自古被挟天子哪有好下场的,即位那一刻起思安就知道自己多半逃不过惨死在这个皇位上的命,只是心存侥幸,总想,要命也得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 缓缓吧,不至于一上来就要命。果真来了个要杀他的,心中怎可能不震动。 温行手撑着下巴摩挲两下,似乎在考虑什么,慢悠悠道:“余渐年岁渐长,心也越急,心思动得越来越多。” 杜卉道:“就怕他专门动些歹毒心思……”说到半,看了看思安又不说了,转而道:“末将还有一事禀报,昨日俘虏的军士,虽身在我营,然则其家人妻子全在河东,并不能为我驱使,如何处置,末将还要讨个示下。” 二人相视一眼,倒打起哑谜。 “既不能驱遣,留着也没有用,将缴获的马匹武器收好,找个机会把人放了。你让办事的人多谨慎些,不能出纰漏。” 杜卉十分会意,笑道:“是 。” 想了一会儿温行又道:“你审问过的那人却不能放,把人看好,别让他死了,且看余渐有什么算计。” 杜卉称是,两人又讨论了一些行军布防,杜卉方出去。 账内静谧,温行转过眼见思安神色空濛,心想他那胆子听不得人喊打喊杀,恐要害怕,去握他的手,果然冰凉。 忽然受惊一样,思安挣了一下,动作还是不大,好像还是不情愿的别扭,也没有挣得开,但温行还是察觉到他退缩的意图。 两人一时都没有动作,思安怕被温行看出端倪。温行的目光像能把人看透了一样,他垂着眼都能想象对方在注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的手还是被握住。 温行扶着思安细嫩的后劲将整个人揽过来,相互靠近,呼吸相闻,思安感到自己脖子后裸露的皮肤被长有茧的大手一下一下地抚过,暖洋洋的温度很快化解了原来的冰冷僵硬,温行絮絮地说起被杜卉进来打断的事。 “圣人方才看见陈敬严身后的栗阳令没有?” 思安点头,栗阳令郑昇,就是帮他拉了一把陈敬严的那个人。 “陈敬严攻打栗阳,郑昇与前栗阳守将率城中军民死守,伤亡惨重,直至栗阳守将战死,栗阳百姓无力抵抗,郑昇主动开城门,陈敬严才得以接管栗阳。叛军攻入京城后,各路勤王之师围剿,待臣到时,叛军无暇援顾,于是陈敬严又打开城门归降。圣人知道这是为何?” 思安仿佛能看见叛军与城中百姓交战的场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正是他逃亡途中曾经看到过的景象。他紧紧皱着眉头,神色悲悯伤痛。 温行道:“叛军中亦有不少百姓,也有山野流浪之徒,他们曾经也只是普通百姓,百姓要的是活路,不是死路。” “那……陈将军他……” 温行伸手抚平思安的眉头,手下很轻,拇指滑到思安的唇,若有若无刮弄,似留非留,语气带着一丝淡漠,“陈敬严当然也要活路,但也不止要活路。” “他有所图谋?”他不敢相信又有些好笑,蹭到那根另他痒痒的手指,略有羞意低头。 却叹息:“何必如此作态,何必如此图谋。” 从龙护驾说着好听,他无兵无卒,空有一个名头,若有抱负,岂非跟着温行还见前途明朗些。思安困惑不解,于大景,于大景百姓,他都有太多不明不知。 在唇上作乱的手指最终落到秀气的下巴上,稍使些力,就扶起了思安的脸,仰起的角度正适于迎合,温行几乎与思安鼻尖相抵,交换的气息因为这个动作摩擦互换,四目相接,仿佛亲密,仿佛暧昧。思安脸上又有些热,温行还似夫子教诲,谆谆而言。 “何不可图?大景还在一日,圣人就还是圣人。” 温行的眼眸里,思安只能看到自己坠入深潭渺小无依的影子,只由对方的手施与的依托,才不至于彻底沉落,他慌得闭上了眼睛。 最终温行只揉了揉思安的头发,道:“圣人坐了这么久一定累了,先回去歇歇吧。” 思安说不上是空落还是松了口气,赶忙起身。 阿禄被叫进来,温行将思安送到帐前,临走时在思安耳边叮嘱:“圣人歇歇就罢,今晚可别睡太早,臣还有事找圣人。” 思安脸上大红,不理会他。直到外面冷风拂面,才感觉脸上温度下降了些,过了一会儿,甚至有些冷。 昨日逃出村子,本来奉成一也派了人来寻他,但是追兵一注意到他有可能身份特殊就立马冲杀过来,害他差一点就没了命。后来知道,这些追兵是河东余渐的人。 余渐要杀他,即使打着救驾的旗号,也要派人暗中来杀,甚至得知他的行踪,不惜派出一批批人追杀。 那么和余渐互为对手也有天下之志的温行呢。 他昨天救了他,今后某一日,会不会也想杀他。 若是他没有即位就好了,思安这样想,过了一会又摇摇头,若是没有即位,如今怎么可能在这里。 落魄狼狈,没有一兵一卒,只能勉强保命度日,但是大景还在一日,皇帝就还是皇帝,身上就还有可以让人图谋的价值,不然何来挟天子以令诸侯一说,怕只怕,也只有这一点价值了。 夜幕降临后,思安在帐中坐立难安,温行说是要来,也不知几时来,到底“有事”是什么事,又不敢深想。他等来等去,耐不住走到外面去瞧,正见温行大帐的方向灯火明亮,一个穿着花俏看不清容貌的少年正被人引向温行帐下。 出于常年见惯声色的敏锐,思安一眼就能从少年的步态打扮看出那是什么人,也立刻想到这个时候这样的少年被引到温行帐下会有什么情形,他捏紧袖口,转身回到自己帐里。 第八章 思安似其母,脸蛋小,肤色白,眉清目秀。昔日老皇帝能看上思安的母亲,她的相貌自然有过人之处,虽然在美人如云的宫中算不得打眼。思安的相貌也不差,只是逃亡颠沛颇受了些苦,原先就没什么肉的脸更消瘦,惊惶终日覆在眼中挥之不去,少了神采,照在水盆晃动的倒影只有颓靡困顿,无论如何都称不上赏心悦目。 多看两眼也是气闷,思安索性倒回榻上,不知是不是听错,隐隐从外面随风传来些许笑声,因不真切,越发猜测着好似嬉闹玩乐的笑,闹得人心烦,思安将毛毯扯过头顶,蒙头闭眼。 迷迷糊糊的,好像感觉有人在推他,睁开眼,帐外火光人影缭乱。这些日子但凡如此光景都没什么好事,思安再次惊坐而起。 “不是嘱咐圣人先别睡么,快起身,把衣裳脱了。” 推他的居然是温行,思安揉了揉眼睛。 温行扛着一个人放到思安旁边,长得和思安一模一样。 “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2 吓到了?快换衣裳,切莫呆着。” 温行一面说,一面将一包衣服丢给思安,自己动手给榻上似醉似醒的“思安”脱衣服。榻上的“思安”想反抗,身上像使不上力气,呜呜咽咽的声音也含糊。 思安闹不大得明白,温行简短解释道:“用了药,免得坏事。” 躺着的“思安”衣着似曾相识,和被引入温行帐中的少年一个打扮,不知脸上被做了什么文章,让他看起来和思安一样,少年身形相似,再换上衣服,足可以乱真假。恐怕就是那个少年。 温行动作极快,三两下将少年剥个干净,再次催促思安。 外头繁乱的脚步和呼喊声接连传入耳中,情形不对,顾不得看见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被温行扒光的怪异感,思安忙转过身去,迅速将身上衣服除去,又换上温行丢给他的衣服,很快收拾出与昨日一样的一身普通士兵打扮。 他换好衣服转过身,发现温行已经将他的衣服给少年套上,正抱臂望向这边,蜡烛跳动的火焰映在他眼里,思安才想起匆忙间忘了遮掩。 温行过来牵住思安,道:“圣人莫臊了,也不是没瞧过。今日仓促,下回咱们再好好瞧。” 思安想说谁和你下回了,低头见温行腹部有一块血迹,而且好像是从衣服里面透出来的,小半手掌宽,不知底下什么情况。 “你受伤了?” 温行“啧”了一声,揽住思安随口抱怨道:“性子太野。” 思安将这话飞快在脑袋里转一圈,脸上又红又白。温行竟是被那少年所伤?!不由得想到底是什么情况下伤的,用什么伤的。 他不知自己眼神闪烁,根本藏不住心事,脸色变换都被温行瞧去。 愤愤与酸涩轮番在心里滚。 忽然脑袋被扶起,毫无预兆地,思安的呼吸被夺去了。 火热的舌头以攻城掠地般强劲,轻易撬开思安因惊讶而微张的唇齿,侵略的气息迅速在口腔扫荡一回,卷起无处安放的小舌碾压挑逗,才刚勾得人不明所以要追逐,就干脆利落地撤开了。思安下意识跟过去,稍稍前倾,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马上后退,红着脸举袖掩唇,温行大力抱了思安一下,松开手,将思安鬓边碎发捋到耳后。 “还是乖巧的好些。”他喘着气舔了舔唇,末了在思安发烫的耳垂捏捏。 言罢也不管思安还在呆愣,揽着人大步出去。 脑袋处在一片混沌之中的思安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要做什么,只知道跟着牵他的人走,很快又被裹上一匹马,又跟着一群人在夜色中急奔起来。 过了好一阵,大营都被远远抛在后头了,温行方听到思安磕磕巴巴道:“你的伤……骑马不好。” 黑夜里看不见对方神色,温行的笑声闷在胸膛里:“放心,圣人且坐好便是。” 这一夜情形并不好。余渐忽然袭击大营,陈敬严伙同余渐里应外合,温行腹背受敌。 好在温行早有些准备尚能应对。只是到后半夜,因天色太暗,一次被敌人冲击时,温行连同思安还有一小支几十人的队伍被冲散,与宣武军的大部人马联络暂失。恰逢余渐察觉追了过来,温行令所有人藏身一个小树林中不得现身,余渐亲自带人搜查,幸好他似乎也与自己带的河东军失散,追来的人不多,被温行瓮中捉鳖杀了一通,双方只得在林中僵持。 温行身上伤了几处,仍自岿然不动。思安倒被护得极好,竟一处没伤着。他自知暴露于人前不是好事,且手无缚鸡之力怕拖累温行,乖乖听温行吩咐躲在暗处,杜卉被温行命令来保护思安,一脸紧张望着余渐的方向。 余渐年近知天命,胡子花白,脸上颧骨高,鹰目寒利,因才杀斗一番气息不平,目不转睛盯着温行一众。 气氛剑拔弩张。 一时听得远处马蹄阵阵,两边人都警惕,不知谁的援军先到。 马蹄由远及近,来人并不多,打头的是陈敬严,身后只三四骑。陈敬严很快将当场看个明白,高声道:“禀国公,援军马上就到。” 杜卉冷哼了一声,双手握紧枪杆。 思安眼尖发现陈敬严马上还带了个人,被绑住手脚堵着嘴,正是假思安。 虽然这个傀儡皇帝当的没什么体面,还真从未有人这样对待思安。陈敬严果真不是俞氏之臣,下起手来比旁人没顾忌。 余渐也皱了皱眉,并不想当着这么多人面让人觉得皇帝在他手上被薄待,令陈敬严赶紧松绑,像模像样请罪,说是为保护圣上云云。假“思安”还是似醉似醒的状态,显然哭过,一面抽泣,那样子就像哭脱力了一样,余渐转身看了许久,听他问道:“圣人为何如此?” 陈敬严只见过思安一次,认得思安相貌却不与思安熟悉,应该看不出真假,饶是如此,思安在余渐问出后还是屏住呼吸。 陈敬严道:“是圣人,末将见过错不了,大概是喝醉了,方才在马上圣人还吐了呢。” 时间紧迫,余渐就算怀疑也做不了什么,很快转身道:“温行,当着圣人的面刀剑相向,岂非谋逆?” 温行道:“晋国公挟持圣人都未称谋逆,温某如何敢当。” 余渐冷笑,陈敬严在后大声道:“国公不必与他多言,方才在他帐内发现血迹,我派的人一定得手了,温行现在身负重伤,不过强撑而已。 ” 此言一出,思安周围的士兵都有些骚动,被杜卉连瞪带斥压了下去。余渐也不欲再多说,朝后做了个手势,林中又开始一场厮杀。 陈敬严的话到底还是产生了不小作用,双方人数相差不多,温行这边士气显然不如之前,杜卉又急又气,表情都扭曲了,招招狠辣见血,很快杀红了眼。 思安见温行身上又添了几处新伤,也着急起来,可恨帮不得什么,只能尽量躲避。 混乱中忽听得有人大叫:“逆贼温行大逆不道,居然勾结叛军弑君犯上,快速速将他拿下!” 思安听得一惊,他几时就被弑了,借火光望去,方才还挟持着假思安的陈敬严已人仰马翻倒在一棵树下,假思安身中数箭面朝下倒在一旁,已是看不出死活。 思安如坠寒冰,就好像看见自己倒在那里一样。他身在温行的队伍中,知道绝对不是温行这边的人动的手。 余渐原来竟打着趁乱弑君再昭告天下温行谋逆的主意。 陈敬严归顺温行有些时日,何时与余渐暗通不得而知,然而世人只知他归顺温行,就算没有陈敬严这一出,若温行迎驾之后思安即被害,余渐就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3 算当下杀不了温行,天下乱局,也能引各方势力对温行群起而攻之。那被假扮成他的少年,竟是替他枉死了。 然而仔细想来似乎还有哪里不对。 来不及多想,思安发现,对面有弓箭手已满弦开弓,躲在其他人的掩护后,冰冷的箭尖瞄准温行的方向。温行此时正以一敌三,转身斩杀身侧一人之际,露出背后空档。 思安情急不已,忘记温行叫他躲好,从杜卉身后窜出来,大叫一声:“小心背后!” 箭身离弦,破空之声细长急促,温行也注意到有人偷袭,但左右两人缠上来,就是要让他不能躲避。 思安心急如焚,此时忽然有人从背后用力推了他一把,他和温行本不曾远离,此时被推,三两步打跌撞出去,刹不住扑到了温行背后,只觉身后一痛,头眼昏花,再看清时,已经被温行转身接住。 “你……”似有惊讶从温行眼中闪过,还来不及说什么,接着思安又见两束刀光没入温行后背。他能感到他紧贴的胸膛微震,温行闷哼一声,环住他的双手还是稳的。 “啊。”思安发出细微的惊叫,不知是因为自己疼,还是因为眼见温行因为抱住自己被伤。 若论思安自己,是断断不会自不量力上去给人挡箭的,他惜命,对于危及小命的事,想与不想都会先迟疑,但真的挡了,他又觉得能帮温行挡一挡也好,也许他躲得过,不需要别人来挡,但他为他挡住了,只可惜又害他多挨了两刀。 将近破晓时分,栗阳令郑昇带着魏州援军与宣武军汇合赶来,余渐见优势全无,纠集自己的人马仓皇北逃。 温行早觉有异,白日里就让郑昇去联络天雄节度使派到附近的魏州军队,本就打算联合魏州军再杀余渐一回,中途被冲散虽为意外,也不算什么,只是不想圣驾因此有损。 温行原本计划直接朝东都去,但思安体弱不堪伤痛,只得先带他回栗阳另做安排。 到栗阳时,思安已经有些懵了,伏在温行怀里连疼也不会喊,双眼微睁,虚弱又无辜。温行命军医为思安取箭,把他的头枕在自己肩上,塞了布巾到他嘴里,小声道:“一会儿疼,别咬着舌头。” 思安轻轻点头,真开始取箭,还是疼的全身痉挛,温行将他禁锢在怀里,不让他乱动,等思安包扎好,他已经浑身是血,其实他身上的伤比思安多,且不见得比思安受伤轻。 眼见思安在药物作用下睡去,温行才叫人给自己处理伤口。 第九章 越近深秋越是萧索,夜里风寒,几场秋雨下来,已经到了夹袍上身的日子,对于正在养伤的人,似乎凉爽些也更好。 为方便大夫诊治,思安与温行自回到栗阳便共住在栗阳府衙后的一间大屋子里,东捎隔出卧房,并排摆上两张床榻,就是两人养伤之处。 温行体健恢复快,不曾卧榻修养,不多时伤口结痂,再过一阵便可稍作活动。思安伤中缠绵床榻多日,有两回半夜发热,亏得温行睡在近旁及时发现,待终于见好些,整个人又瘦了一圈,面色苍白如纸,袍子里穿了几层还显得空荡荡的,竟有些弱不禁风之态。 伤渐渐好后温行事务颇为繁忙,屋子外间让他改成临时厅堂和书房,时常聚集僚属商议事情。思安连伤带病日子无聊,能下床后不时躲在隔扇后偷看。偶尔被温行逮住,总要被拎回榻上。 魏州军使来见过思安,这位军使是现任天雄节度使的儿子,听阿禄说与温行的妹妹定了亲事,总管温行叫兄长。温行与天雄节度使关系紧密,此次率军深入,便有天雄军支援接应。 杜卉被温行以护驾不力为由当众杖责,并降职削官。 那天晚上杜卉经思安提醒也注意到对方的弓箭手瞄准了温行的破绽,正好从后面跳出来的思安就在眼前,杜卉担心温行安危,情急之下把思安推过去挡箭。 温行当时看见杜卉动作,来不及阻止,在思安扑过来时,略用了些力气扶了思安一把,正好偏过角度去了些力道,不然那一箭若正射中,恐怕思安小命危矣,即使如此,箭簇透入思安身体不浅,还是让思安险些去了半条命。 杜卉的罪行说重一些是谋害君王。思安不以为意,觉得罚不罚杜卉也没什么。他心里倒有些希望杜卉推他这事没发生,应该说是暗自小小地希望温行并没有发现杜卉推过他,反正挡都挡了,好像自己扑过去而不是被别人推过去,就能让温行多欠着他一点什么似的。 他想让温行欠他的,最好欠到还不清。 但也只能想想。 温行对杜卉的惩罚也不像思安想的那样简单,当时虽然混乱,看见杜卉推思安的人不少,况且他事先的确将保护思安的任务交给杜卉,护驾不周反使圣驾有损,不罚难以服众。 在温行授意下下,思安给原栗阳令郑昇加官。温行不知如何做到,居然拿到了那枚被老皇帝遗忘于乱中的宝玺。 阿禄把宝玺捧出来的时候,思安惊得目瞪口呆,怪到温行居然敢撇下奉成一将他一人带走。 给栗阳令加官的旨意和几道温行授意的诏书一下,正可以澄清余渐散播温行弑君的谣言,传到余渐和奉成一那里不知会不会把他们给气吐血。 郑昇被温行调往汴州去,临走前与思安拜别,双手捧着一封血书。 栗阳守将与栗阳百姓曾经上奏请求朝廷救援,可惜这封书信没能送出去,就算送出去也等不来什么。 他举着血书为其开门降于叛军的行为请罪,希望思安能够将罪责都降于他一人身上,不要怪罪战死的前栗阳守将元守擎、其他栗阳官员以及栗阳城中百姓。 栗阳是死守不成迫不得已才打开城门,陈敬严虽首鼠两端,入城以后并没有使人抢掠百姓,也是当时已无可抢,城中百姓因此得以存活。 思安接过血书,仿若手捧千金。他又如何能归罪于他们。 于政事相关无一不提点思安该如何做的温行此时却没有多言,也没有任何眼神向思安示意,最后思安加封元守擎为郡公,以彰其忠心,并嘉奖城中其他官员和百姓,以诏书传达。说是封赏,除了一道诏书,思安无物可赏,还是温行安排厚葬元守擎,奖励官员,安抚百姓。 温行说,元守擎和郑昇,都是大景的忠臣。 可是元守擎已经战死。郑昇离开之前不仅拜别思安,还与温行辞行,言谈之间唯温行马首是瞻,对于温行的敬服与对思安也不遑多让。 . 温行从外归来,思安正趴在窗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4 台看外面将圆未圆的明月。再过一日就是十五,雨后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正是明月皎洁时。 屋里只点一盏灯,月色如水,踏着月色归来的人仿佛身上都沾了冷意,而在窗台下的思安则如被一层不太真实的薄光笼罩。 “怎么坐风口,当心夜里又不舒坦。” 温行过去关了窗,凑近时思安闻到似有似无的酒味。 “你伤不是没好么,怎么能喝酒。” 温行自顾脱靴更衣,闻言好笑,转过身捏了下思安的凉凉的鼻头,道:“你自己吹风且管不住,还来管我。” 近日养伤两人同吃同卧,按思安的想法,也算有些共患难的情意,彼此熟悉起来,思安也不像先前那么局促羞臊,但是遇上温行这样有些亲昵的举动,脸难免会发热。 思安要帮温行换衣裳,被温行嫌他笨手笨脚推拒了,他喝了酒身上燥,三下五除二把扯开覆体之物,大咧咧坐在榻上。 思安想避开眼,又忍不住偷偷看。他们住在一起这么久,又要清理伤处又要换药的,彼此早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遍了。 可惜什么都没能发生。 两人都有伤在身,尤其是思安,伤中带病,月余的日子只能养伤,虽同住一间屋子,却是分榻而眠,也是因为受伤,怕相互压着。 但是两个男子住在一起,哪有遮遮掩掩你避着我我避着你的,温行本不爱拘小节,所以思安时常能看到些他想看又不敢看的画面。 温行随意伸展着身子,胸膛和腹部肌肉紧绷,起伏线条明晰,腹下伤疤新长嫩肉不算难看,反而有些野性难服的意味,若是站起来,窄腰翘臀的,那意味更明显。思安常想若能在他腹间臀上摸一把就好,但没什么胆子。健硕的双腿曲起,巨物尺寸有些张狂,蛰伏在腿间阴影里也不能忽视,光影移动要见要不见的。 思安不由得脸更热起来。 温行笑骂道:“再瞧就给你瞧出火来了。” 思安忙转过头去,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温行笑道:“看你往哪躲。” 说着就这样光着身子扑过来,浑身找着思安的衣带胡乱翻扯一通,间或挠了两下思安的腰,思安推不开他,又极怕痒,忍不住喘气笑起来。 顾及思安身上伤还没好,温行只是小施惩戒点到为止,一只手垫在思安背后,双腿撑着并不把重量落下,略闹了一阵就收了,干脆也除尽思安的衣物,两人一同就着准备好的热水擦身清洗。 睡前相互给对方抹药,轮到温行给思安抹时,思安又经不住痒痒,不自然动起来。 “坐好了。”温行固定住他的肩膀。 “今日听说阿禄带你出去,去了哪里?” 思安能下床后就很不耐继续锁在屋里,总想出去转转。栗阳不大,才刚受过战火,街市不兴,思安虚得很走不了多远的路,在府衙临近的市坊略转转就回来了。 如实告诉温行。 温行道:“栗阳确实小些,汴梁比这大,城里河多,舟楫南来北往,行走要靠河上架的虹桥……”温行说起汴梁的运河码头和市集。思安心里攒了个念想,来日能到河上的虹桥看看那些船只就好了。 温行揉开药膏慢慢敷在思安伤处,药香幽幽。 不闻虫鸣,夜色静谧,一切正是刚好。 上了药,温行又在他伤口端详片刻,手指轻轻抚过伤口周围,道:“过些时日就该好了。” 思安的肩膀终于摆脱他的压制,扭头笑道:“这两日夜里睡着都觉得发痒。” 温行道:“可别挠了,明日让大夫瞧瞧是不是给你换别的药。” 思安看了一眼温行腹部,羡慕道:“你怎么好得这么快呢。” 温行笑而不言,替思安套上里衣,系好衣带,扯平衣摆。 “待养好伤后,圣人就该回东都了。” 思安本在给自己穿裤子,听着动作一顿,低头也不笑了。 近日温行不大称思安为“圣人”了,也不拘什么礼数,至多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私下里开玩笑,思安说要特赦温行“不敬之罪”。温行有这样的志向,又有这样的作为,换别的皇帝一定觉得他大逆不道得很。思安不太愿意听别人称自己“圣人”,温行也罢,旁人也罢。 温行道:“奉公已先圣人一步回东都,听闻圣人受伤,十分关切,已派内侍和禁军前来迎驾,不日就要到栗阳。” 思安惊讶,奉成一居然自己先去了东都。 东西两座都城并立百余年,不仅皇室宫苑齐备,世族官员一样在东都有宅院和产业,东都畿周围还有守卫防备,虽东都畿已在温行控制范围,宦官和世家贵族势力也不小。奉成一大概得知温行挟着皇帝和玉玺,他带一干宗室往蜀地占不了什么好处,所以干脆趁着大景在东都余威尚存,自己先往东都去。思安不知他何时去的,他养伤有些时日,若奉成一去得早,完全足够他在都城布置经营,时候到了,再派人将他接回去。 心里不安起来。 “他们……要来把我接走?” “是。” “那你呢?” 温行道:“臣亦会随圣人一同往东都。” “那回了东都以后呢?” “回了东都,奉公应当会为圣人补办登基大典,昭告天下圣人继承大统。” 然后他禁于内宫,又要在奉成一手下过活,恐怕和温行也不能常见了。 “圣人还是不愿意去东都?” 眼见就是牢笼深渊,有去无回。要是可以,思安想一辈子呆在小小的栗阳城,和温行一直这样,给他当个跟班也好,哪里也不去。 第十章 然而他也知道,是自己异想天开,一厢情愿了。 奉成一不会让他徘徊在外,温行也不会。 温行道:“臣亦觉得圣人宜早日回东都。” 思安看着他,嘴唇翕合没发出声音。 温行眼中难以见底,只有一样东西浮于表面,那就是志在必得。 他们相距很近,同坐一榻,方才还嬉闹亲昵,也相距很远,远的是思安的心事和痴愿。他那么喜欢温行,明知与他厮混是不清不楚,不论他心中到底把自己作何想。 听阿禄说,温行在汴州已有家室,他因早年行伍奔波没有正经娶妻,但并不妨碍纳妾生儿育女。至于有没有豢养男宠,阿禄不得而知。有男色之好不是多么新鲜的事,只是未必总像思安这样怀着一腔痴心而已。 老皇帝那些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5 年爱男宠爱得跟什么似的,也没见少生些皇子皇女。 近来思安很少在梦中见到骇人的鲜血和杀戮,取而代之是让他害羞又欲罢不能的旖旎春光,有时候在夜里怀着难平的心绪醒来,他会一动不动注视睡在另一张榻上的人,似乎只在近旁就能得到某种抚慰。 他总是一直睁着眼,直到顶不住睡去。 若回东都,温行与奉成一之间必有较量,思安没有置身事外的立场。 他知道自己守不住俞氏江山。 诸如温行和余渐等,都不是大景护国良臣,内侍奉成一也非善类。 奉成一放弃西行计划改去东都,定会想尽办法遏制温行,而温行不可能坐以待毙。 思安作为提线木偶一样的皇帝,线提在谁手里,由不得他自己。 奉成一对思安不好,或说根本没将思安放在眼里,老皇帝还在时,奉成一对老皇帝还有些主仆之情,况且老皇帝尚有权和人握在手里,完全可以与奉成一对抗。思安只是奉成一推上帝位的棋子。 但是棋子终归要有用,奉成一不在意谁在皇位上,却绝对不希望天下就此落入俞氏以外的人手里,如果俞氏亡尽大景不在,不管谁做皇帝都不会容得下奉成一这干人等。除俞氏之外,奉成一都会尽力压制。 背后忽而升起一阵寒意,深秋凉风透过没关紧的窗户走漏,火光不定,他听到自己心跳加快。不期然在心头冒出的某个念头像躲在暗处的猛兽,趁人不备跳出来,张着血盆大口。 敏锐如温行,当然不会遗漏思安一丝细微的变化,烛火的不定使得他的面容时暗时明。 “圣人想借奉公之力对付臣?” 像被这话刺中一样,思安立刻摇头。 温行语气听不出喜怒,反似赞同道:“不失为一种方法,历来重用内宦之君,非不知宦官势大之祸,皆深谙制衡之道而已。” 思安害怕起来,他想解释,正好外面有温行的属僚求见。温行披上外袍,到厅堂与来人略说了几句,并不能言尽,又转到屋内,将衣服鞋袜重新穿戴好。 思安尤有些呆愣,温行拍了拍他的脸,道:“今夜还有事,你先睡,别蹬被子。”说罢同等在外面的人就着月色走了。 思安傍着烛影,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走远,秋夜又恢复寂静。 . 来找温行的正是掌书记崔瑾呈,众人夜里聚集在崔瑾呈住处议事,近日因东都来人将至,大家多少要避开与温行同处一室的圣人,几乎将议事厅转到崔瑾呈的住处。 骆仁旺和杜卉日前被温行派往别处,剩下的人中属崔瑾呈最得温行意,两人平日义气相投,相处数年已成老友。 大家聚在一起到三更才散去,温行索性留在崔瑾呈处歇息。 崔瑾呈命随侍准备好铺盖,关上房门,又琢磨起来。 “奉内相可谓反将一军呐,这么快派人来接圣人,只是不知圣人怎么想?” 温行将外袍一抛。随意挂在架上,道:“有话怎不直说,就你腔调多。” 崔瑾呈道:“学生以为,必定在回东都之前先固圣宠才好,圣人长于内宫,曾颇为内侍辖制,现内侍先一步把持东都,若圣人再落入他们之手,恐怕对郡王不利。”说着呵呵笑了两声,抚了抚下巴上的胡子,“学生看圣人对郡王多有依赖。” 温行怎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他素日行事不刻意狂放,也没有刻意遮掩,近臣幕僚对他的一点喜好都有所知。近身者自不能避着,心腹若有心留意,也不难发现他与思安什么情形。 温行道:“先生念的可是圣贤书,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崔瑾呈脸不红心不跳,笑道:“区区不才,并没有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圣人心软,又没什么主意,若郡王能就此赢得圣心,岂不事半功倍嘛。” 两人共谋多年,属交心之辈,崔瑾呈一副可拿温行以小博大去换利的样子,且说得直白,温行也不恼,忽而笑了笑,道:“先生如何得知圣人没有主意?” 虽是玩笑,崔瑾呈并非没成算,拈着胡子问道:“在下近日观察,圣人于政事毫无兴趣。莫非都是刻意隐瞒,假装不在意?” 圣人连内侍都可欺,胆小怕事,常常抖成筛糠一样,他人说东就不敢往西。崔瑾呈不大相信自己会看错。 温行目色深沉,面上不见波澜,道:“是你们都太看轻了,他心里不糊涂。” 崔瑾呈若有所思。 . 第二日仍然不见温行回来。 思安昨夜等了很久,烛火都灭了,实在熬不住才迷迷糊糊睡着,早上天光一亮又醒来,看见旁边空着的床榻,心里凉了半截。 等来等去,等到阿禄进来伺候梳洗,见思安坐在榻上圆咕噜睁着一双眼,吓了一跳。 用了早饭,有人进来将温行睡的床榻抬走。 “这是要做什么?” 少有的急声将阿禄也问住了。 似乎圣人一早起来面色就不太好,阿禄小心解释道:“今日奉阿监派的人就要到了,郡王说要收拾起来。” “这么快!” 思安面色已不是难看能形容。 随后大夫来诊脉也没什么精神,恹恹一整天。 到傍晚,奉成一派来迎驾的内侍苏永吉来到栗阳。 此人是奉成一亲信,在内侍监算年轻有为,而立之年就手握宫禁大权,为奉成一左膀右臂。与奉成一不同,苏永吉一张白面脸,常年不苟言笑,甚为严肃,宫中小儿多怕他。 温行为苏永吉设宴洗尘,前几天赶来的昭义节度使也在宴上。昭义节度使带有美酒和舞姬,宴上觥筹交错,歌舞不绝,还有美人侍酒,温香软玉环绕。 温行搂着美人纤腰,隔着酒杯看端在上座的思安。 思安睫羽低垂,仿佛宴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引起他主意,侍女几次凑上前劝酒都没有反应,忽而似有所感抬起头,正对上温行的目光。 他皱起眉头,一副张口欲言又顾忌着场合的样子,急切得将要站起来,还没出声,不慎碰倒侍女递过来的酒杯,葡萄美酒尽撒而出。 侍女忙跪下陪不是,思安再抬头时,温行已经转过去与昭义节度使说话。两个形容妖娆的舞姬舞罢从场上下来,款款走到温行旁边,一人依偎温行怀里,一人敬酒,温行就着玉手将酒饮尽,引来座中不少人叫好,昭义节度使哈哈大笑。 倒无人注意思安这边的动静。 苏永吉离得近,目光射过来,侍女吓得连连磕头,声音都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6 带上哭音。 思安忙让她起来,见少女的衣服前襟都被酒沾湿,轻声道:“且去换件衣衫吧。” 少女衣衫单薄,水渍正显出胸前轮廓,思安微微别过眼去。少女脸红低头,小声说了声“是”便去了。 苏永吉近前问道:“圣人可有不适,是否离席安歇。” 思安咬了咬唇,道:“不用。” 如此一直坐到曲尽人散,思安未能和温行说上一句话。 夜里各自歇息不提。次日清晨天还未亮,耳边似有嘈杂之声。数次梦中惊醒逃亡的经历让思安总有些不踏实,听到声响,人未清醒心中已经警铃大作,霍地睁眼。 将将坐稳,房门被人从外撞开,阿禄像在拦着谁,踉跄退着进来,一直退到隔扇后,对方使了大力,阿禄一骨碌滚到思安榻前。一群人涌进思安的屋子,苏永吉带的内侍和禁军你推我挤,与其相抗衡的是平常值守府衙的宣武军护卫,呼喝相斥,两边手按刀柄,只差兵刃相向,阿禄从地上爬起来,张开手挡在思安身前。 “快住手,住手!如此惊扰圣驾成何体统。” 苏永吉向内侍和禁军摆摆手,状似恭敬朝思安行礼问安,屋里刷刷跪满一地的人,乌压压一片人头。 早间寒凉,思安拢紧被子,问:“何事如此?” 阿禄也跪着,抬起头正要说什么。 苏永吉一步夺到思安面前,道:“臣有罪。” 思安被他唬得后退,背心抵墙。苏永吉虽然为人严肃,声音却十分低缓,说话也不急躁,绵软柔和,思安稍定了定神,道:“阿、阿苏何罪之有?” 苏永吉再拜,叹道:“臣等护驾不利,至圣人乱中涉险,又遭奸人所害损伤圣体,请圣人责罚。” 思安道:“你不必自责,本是迫不得已无心之失,况且有成郡王率军护驾,朕甚安。” 苏永吉低着头沉默一息,才开口道:“奉内相自失了圣人踪迹后心急如焚,夙夜忧叹,听闻圣人所在才稍能安寝,又闻圣人损伤龙体,十分挂念,特派臣等日夜兼程赶来迎驾。” 语调可谓恳切。 思安却是不相信这些话的,只道他赶早就来必所求。 果真苏永吉道:“圣人宽宏,臣等更应当感念圣恩,身死无以为报。臣等望能日夜守护圣驾,以尽职责,以全忠心,求圣人成全。” 阿禄十分不服,也朝思安拜道:“启禀圣人,他们一早闯进来,要撤换府衙护卫,又要将奴赶出去,奴不愿离开圣人!” 苏永吉冷眼看着阿禄,轻慢道:“你是什么东西,圣人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 阿禄并不退让,道:“奴是东都宫内侍,凡宫中内侍皆是圣人奴仆。奴到圣人身边就是圣人的人,非死不敢离。” 苏永吉冷笑道:“好个非死不敢离,快把这不知死活东西给我拿下。” 禁军一涌而上,护卫们纷纷挡在阿禄面前。 原来一早苏永吉就带人闯入府衙后院,以圣人安全原应由禁军负责为由,要撤换温行安排的宣武军护卫。阿禄早起准备思安起床洗漱之物,看见一群人冲进来,忙要阻拦,唯恐他们惊扰思安安眠,苏永吉却道阿禄根本不配侍奉圣人,要治阿禄逾越之罪,于是阿禄和宣武军护卫与苏永吉一众难相恒,不知是否有意,禁军一面往思安住处推搡,就有了思安眼前的景象。 苏永吉眉头都没皱一下,朝思安拱手道:“还请圣人裁夺。” 阿禄心里骂道:好个请圣人裁夺,岂非借圣人之名与成郡王作对。抬头悄悄往上看,思安缩起身子裹在被褥里,未曾梳洗,头发有些散乱,脸上尽是茫然无措。 第十一章 思安默了半响,道:“阿苏何至如此?” 以他所知,苏永吉不会无故发作,他们此次足带了两千禁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部分在城外扎营,一部分随苏永吉进城。禁军装备精良,必要时与人作战,即使对方人数多也不见得会吃亏。当然两千禁军不能与温行驻扎栗阳的军队人数比较,但又不是真要开战,奉成一既派来,自然有给苏永吉底气抗衡温行的考量。 有了底气,苏永吉铁定不会全然按温行意思行事。昨日刚到人生地不熟,他没有轻举妄动,今日不知怎么天光没亮就闹起来。 苏永吉道:“圣人居高堂之上,关乎圣人的没有一件事可以马虎。”他指着阿禄,“此等小儿来历不明,如何能侍奉圣人。” 阿禄争辩:“奴乃成郡王派到圣人身边侍奉,什么来历不明。” 苏永吉又指着屋内的宣武军护卫:“公然与禁军相抗,简直藐视天威。” 阿禄瞄了思安一眼,气势略弱半分,还是道:“莫要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们不言不语就要闯进来,成郡王命我等保护圣人,岂能让你们胡来,” “哦。”苏永吉挑了挑眉,高声道:“如此也是成郡王让你们拦着禁军保护圣人了?” 这话可就诛心了。阿禄也噎住,屋里没一个人敢答。 苏永吉冷眼扫过那些宣武军护卫,最后目光落在思安身上,欠了欠身,一副要思请思安拿主意的样子。 思安硬着头皮小声道:“阿苏有所不知,先前曾夜里遭袭,又有流窜叛军,守卫森严些……” 苏永吉冷冷打断:“圣人慎言,禁军怎可与叛军相提并论。” 思安也不觉得苏永吉真会让他拿什么主意。这两日他唯恐温行起了疏远之心,听苏永吉意指温行,猜不透他打算,心里害怕也焦急,不由得皱起眉头,然而接着就触到苏永吉骤然凌厉的目光,思安心里“噗通”一声,赶紧躲开眼。 听苏永吉道:“如此,臣还是将郡王殿下请来说道,想必成郡王并非狂妄犯上之人,圣人以为如何?” 阿禄憋得脸色通红,宣武军护卫也都是满脸愤愤。 思安心里着急。虽然私心十分想见温行,但如果被拿住讦问温行,前日他们还未把话说清楚,这样一来不是更说不清了,于是嗫嚅道:“天、天还未亮呢,不如等天亮再……” 苏永吉再次打断:“圣人稍安,臣已着人去请成郡王。” 思安急得快坐不住,却又不能做什么,不敢在人前表现。 苏永吉原只道思安懦弱不足为虑,唬住了便可忍由作为,但听他接二连三推拒竟有偏袒温行之意,不由疑窦丛生,想他被温行带走月余期间或许发生了什么,但眼下不便计较。 反正回了东都入了宫还尽有办法把他捏在手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7 里。 不一会儿听外面有人道:“臣崔瑾呈,求见圣人。” 崔瑾呈进来先施礼,他衣衫倒收拾整洁,袍子上还挂着晨露,发冠似乎稍稍偏歪了些许,胡须有些凌乱,匆匆而来的样子。此时也没人去在意这些。 “启禀圣人,夜里收到急报,有一支叛军涌入昭义镇,还攻下昭义方洛城,方洛距栗阳甚近,郡王担心危及栗阳,于是应了昭义节度使所请发兵方洛,军情紧急未能与圣人说明,郡王本让臣下一早告知圣人,未想圣人先传唤,臣来替郡王复命。” 温行此刻竟不在栗阳了。 思安揣紧了被子,又松开手,光滑的缎面上留下一缕浅痕,见苏永吉好像一点也不惊讶,脑子灵光一闪,怕是苏永吉一得知温行离营就来了,难怪敢大胆直闯。 苏永吉“哼”了一声,道:“好个军情紧急,圣驾在此,温行擅自带兵离开,万一叛军冲撞,该当如何?” “好教苏阿监得知,成郡王正是为了保护圣人不被叛军冲撞才星夜出行,方洛离栗阳甚近,若不及时铲除叛军,待他们攻来,才真正危及圣人。成郡王事事以圣人为先,不敢懈怠。” 苏永吉冷笑两声,质问道:“如此说来宣武军阻挠禁军护卫圣驾也是成郡王以圣人为先?” 崔瑾呈十分认真朝苏永吉一揖:“苏阿监切莫妄言,成郡王与宣武军众将士多次拼死保护圣驾,忠心可鉴。” 苏永吉道:“既然忠心可鉴,禁军一到就该主动让禁军值守,何况现在成郡王已带兵出行,城中防卫空虚,护卫圣驾更是紧要,为何拦着禁军进驻府衙。” 崔瑾呈来前已经得到消息,余光瞥着显然被惊醒连梳洗都顾不得的思安,道:“府衙护卫事关城中布防,不能随意撤换。即使阿监有异议,也当等天亮再找在下相商。” 苏永吉道:“事关重大刻不容缓,宣武军想忤逆圣意不成?” 崔瑾呈朝思安躬身,道:“圣上圣明,成郡王之苦心皆为圣人,现大军出征,城外叛军流窜,内城守卫决不可乱。” 苏永吉也道:“臣等一心为圣人着想,无规矩不成方圆,岂有宣武军代替禁军之责的道理,圣人应当明白臣之苦心。” 崔瑾呈皱眉:“苏阿监此言颇有干扰圣意之嫌。” 苏永吉丝毫不让:“成郡王难道非挟圣意?就不怕天下人说你宣武禁锢天子?” “荒谬,切勿血口喷人!” “是不是荒谬,圣人自然知道。” 崔瑾呈气得胡子都翘了。 看路一旁看得焦急,心道,如此闹下去也不是办法,那老货论不过,怕还要抬出圣人来,圣人性子软,难以与老货分辨。念头一转,阿禄回身伏在榻边,大哭道:“我等乃奉成郡王之令跟随圣人,就算圣人不要我,我也决计不能离的。” 苏永吉眼皮一跳,不防又生这一出,喝道:“放肆,竖子癫狂作态!” 阿禄叫道:“圣人呐!奴绝对不能离开您,您别赶奴走,圣人呐!”一面哭一面捶胸顿足。 思安先是骇了一跳。禁军士兵又要上来逮阿禄,和护卫拉扯不休,争吵吆喝此起彼伏,苏永吉与崔瑾呈互不相让,几丈见方的屋子比外面早市还热闹。苏永吉眼里像长了冰渣子,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一干内侍一看这场面也有些发懵。 阿禄趁着大哭的间隙,背着众人朝思安眨了眨眼。 思安醒过神来,伸手拉一把阿禄,道:“你别哭,朕不赶你就是。” 阿禄听得立刻止住哭声,拜道:“奴谢过圣恩,谢过圣恩。” 苏永吉见这样还了得,大喝:“放肆!” 他声音软中气却十足,震得思安身下床榻都颤了,屋里瞬息安静下来,禁军和护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思安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响。 苏永吉冷眼瞪着阿禄,阿禄不自觉往后缩。 “圣人且莫轻易听信小人谗言。” 思安扯着被角,也没敢看苏永吉,低头吞吞吐吐道:“朕想……将他留在……身边,” 苏永吉想趁温行不在调走思安身边所有宣武军的人,进而掌控栗阳,没想到小小掌书记崔瑾呈寸步不让,思安也不似预料中的配合。最后僵持难下,只好让禁军也一道守卫府衙,与宣武军各不相干。 栗阳府衙本就不大,守了两批人,挤得气喘不过来。 而后几日苏永吉都在要求圣驾尽快启程回东都,崔瑾呈坚持要等温行回来,又拿出思安伤未好,附近叛军未除种种理由。闹得不可开交。 思安的态度很让苏永吉警觉。隔日苏永吉也搬到思安住处,名曰贴身侍奉圣人,成日跟在思安身后。 思安日日在他眼皮子底下,与阿禄话都不敢多说两句,偏他是内侍,崔瑾呈也拦不得。他总在思安耳边暗示温行妄夺圣意图谋不轨,思安老大不乐意听了,作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阿禄确实胆大,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应付,照顾思安坚决不假他人手,母鸡护崽一样防着苏永吉。 一日要给思安上药,除了衣服,苏永吉也在旁边盯着,思安不自在,扭了扭背,阿禄很能看眼色,稍稍侧身挡住苏永吉的视线,思安看见阿禄手中的瓶子,拿过来嗅了嗅。 “这味道和之前仿佛不同。” 阿禄道:“大夫说圣人快好了,换一种药更好些。” 思安用手指磨了磨瓶口,不说话。 又过得几日,还不见温行回来,思安不时悄悄让阿禄去打探温行又到了哪里。 这一夜阿禄借帮思安提夜宵的空挡出去找崔瑾呈。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有人推门进屋,思安以为是阿禄回来,巴巴探头去望。 是苏永吉带了个少女进来。 苏永吉连日与崔瑾呈掰扯不过,慢慢明白即使温行不在,栗阳城内也无他置喙余地,如擂战鼓三而衰竭,他行事收敛得多,跟思安也没跟得那么紧。 苏永吉说虽然在宫外,圣人身边也绝不能只有一个内侍伺候,圣人又不愿意让他和他的人近身,所以只能找来旁人。说得唉声叹气,很是苦口婆心。 思安正想不好拒绝,那伏地行礼的少女抬起头,怯生生向上看一眼,又伏下去。 这少女思安认得,正是晚宴为他奉酒,又不小心被他打翻酒杯吓得快哭的女孩。虽只是一眼,思安也看出来她满是渴求。 苏永吉缓声道:“此女是昭义节度使进献给圣人的人,此前因犯错受罚将要被送入营中,奴见圣人挺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8 喜欢她,遂向人讨来,若圣人不想留,奴再送回去就是了。” 少女闻言一颤。 所谓送入营中是什么下场,思安多少也知道,说来这少女犯错还是因他不小心造成,这些女子属贱籍,身家性命都掌控在别人手里,如果他不留下她,无异于将她推入火坑。 思安最后还是让少女留下。 她自言名叫阿竹,少言而乖巧,等苏永吉出去,她便自去打水来为思安洗脚。 挽起思安的裤腿,柔软的手掌覆在思安脚踝,将热水拘到思安苍白的脚背,思安不好意思,往回缩了缩,阿竹抬头抿嘴一笑。 她长得玲珑小巧,尖尖的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花瓣一样娇艳的红唇,水光潋滟的眸子里满是羞涩。 思安对女子多和善,即使是苏永吉带来,也难以摆出什么脸色给一个女孩子瞧,隧也对她笑笑。 阿竹红着脸垂下眼睑,搭在思安脚踝的手指轻轻蹭了蹭。 思安浑身一个激灵。 第十二章 人多起来,小院子里排布得再好也是挤得近的,透过窗纱隐约可见院中守卫来回巡逻,屋子里若有稍大响动外面都能听到。 思安深吸一口气。 苏永吉不会无缘无故送个人来,不知道他对阿竹说过什么,或许他觉得可以利用阿竹笼络自己,宫中有不少内侍私下与妃嫔亲厚,互为助力巩固皇恩。 但思安是无福消受的。 他撇下裤腿,皱着眉对阿竹摇头。 阿竹的脸涨得通红,眼中很快泛出泪光,上齿咬住娇嫩的红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圣人……”她潸然欲泣,“是妾伺候得不好么?” 思安正头疼该怎么解释,幸好阿禄回来得及时。 他们什么都没做,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阿竹还带着泪,忽有人进来,仍有种被撞破的不自在,思安侧头咳嗽一声,阿竹端起水盆掩泪出去。 阿禄很是气愤,他稍外出孙永吉就塞了个大活人进屋。 这个阿竹一看就有些意图,有人进门她就娇羞地跑了,圣人还眼神闪烁,说没什么谁能信。即使思安与他解释了缘由他也不能放心。 虽然已经把苏永吉得罪尽,不怕再得罪多些,但阿竹的事却不那么好处理,若遣走,就真害人,他和阿竹又没有仇怨,不至于此,况且他品级确实不如苏永吉,有苏永吉在,要遣人还得劳动崔瑾呈,怕苏永吉又借此闹一场。 可若不打发走,留在眼前着实碍眼。 因种种纠结,打从第一次见面,阿禄就没给阿竹一个好脸色,她要往思安跟前侍奉,他就拦着,她要与思安说话,他就挡回去。 思安心软总不忍苛责谁,阿禄却不。 借原由捏了几次阿竹的错处来敲打,被思安劝了才作罢。 女儿家的心思总是难猜破的。思安怕阿竹真将什么念想系在自己身上,到头来终要失望,又因为她终是苏永吉带来的,虽然留了她,总有意疏远。 而阿竹除了第二日出现时眼睛红红的像哭过许久,往后再没什么出格举动。面对阿禄带有敌意的防备颇为平静,手上的活被阿禄抢了就再寻别的事做,被阿禄冷言相向也不反驳。 久了阿禄也觉得没意思。思安私下嘱咐阿禄,还是别太为难她一个女孩子家,阿禄不是刻薄之人,虽对阿竹还是不假辞色,终究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深秋一日冷似一日,身体里的瞌睡虫发作,还在宫里时,思安每日去上学,虽然课业不重,也要费些心神,午间若不补足,下午再学骑射就没精神,于是也养成了午后小睡的习惯,逃命的时候当然顾不上许多,留在栗阳养伤的日子,这个习惯又慢慢回来。 趁着阳光充足,思安胡乱倒在榻上,被子也没翻开就迷糊起来。毕竟入秋,即使外头艳阳高照,屋里呆久了也是凉沁沁的,睡了一会儿觉得冷,偏赖床不想起来,越睡越冷,不得不拱起身子。 先前温行在午间议事或处理军务的间隙,总会进来瞧一眼思安,防的就是他懒怠或是乱动把被子蹬掉。最近阿禄也识得思安这个坏习惯,常在他耳边念。 摸摸索索找不到一件东西覆体保暖,隐约似乎有人走进来,站定在床边,轻轻把思安苦寻不得的被子抖开,簇拥柔软的重量让思安在心里舒了口气。 伤药将用完,阿禄饭后去取,此刻正不在跟前,那么进来的是……思安心里一线清明,睁开眼,一把抓住面前要撤开的手。 “你回来……啊是你。” 他有些讪讪,立刻松开阿竹细嫩的手腕。睡得糊涂,一时把很少入内室的阿竹给忘了。 阿竹倒十分坦然,笑了笑,柔声道:“圣人睡吧,妾出去了。”说罢便不作停留,搂着个线框坐到廊上,手上是绣了一半卷草花纹的锦袜,男子的样式。午后阳光洒在她身侧,有几分恬静安然。 既送了阿竹来,苏永吉很少再来盯梢,阿禄也不用成天紧绷着,毕竟阿竹只是个弱女子,哪能和苏永吉那样多年混迹宫廷的奸滑之辈相比。 “且算个好处吧。”阿禄偷偷与思安咬耳朵,“圣人也太心软些。” 思安呐呐道:“是我太唐突。倒辛苦你总要在我这里打地铺。”温行离开前房里没留人守夜,阿禄的住处就在旁边,苏永吉来了以后,阿禄将铺盖搬到外间,又来了个阿竹,虽阿竹并不和他们睡一间屋子,但阿禄秉承事事多小心的原则将铺盖搬到思安屋里。 阿禄道:“为圣人效命是奴的福分。”琢磨琢磨又道:“等郡王回来肯定不喜欢她在跟前,定要调走的。不如明日我先去找崔先生说说,给她寻好个去处,将来走了也不欠她什么。” “能行么?”听说栗阳城外似乎出现叛军的踪迹,崔瑾呈连日派人查探很是忙碌,怕扰了人,思安不再让阿禄总去找他。 阿禄点点头,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夜里刮起大风,墙上投射出大树的影子,被吹得张牙舞爪,呼呼的风声绕在耳边,夹杂泥沙或树叶被卷起击打窗棂的声音。 怎么睡也不暖和,辗转至天明,思安只觉冷得牙齿打颤,翻了个身将自己团住,手抱住身子,掌心摸到后背触手一片湿腻,心下奇怪。思安睁开眼,熹微晨光中,摊开的手掌赫然一片红色血迹,他动了动,背上僵硬,又动了动,才觉牵动了痛处,后边的寝衣已是湿了。 . 屋里挂上厚厚的帷帐,榻边燃起两个火盆,一下熏得室内如三月的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9 春天一样,进来的人脱了夹袍还免不了额上冒汗,除了思安。 他手脚冰冷缩在被子里,阿竹默默又加了一个汤婆子。阿禄伏跪在地上,崔瑾呈急的来回踱步,苏永吉在一边噙着冷笑。 早上思安伤处复发,血把被子都染红了,叫不出声,全靠拼力滚下床榻弄出声响惊醒睡着的阿禄。 赶忙唤了大夫,好容易把血止住,却查出是日前换的药出了问题,药里搀了东西,使思安原本要结痂长好的伤口反而恶化,血不能凝,这才导致夜里出血不止。 平日都是阿禄帮思安上药,药也是他收着,查出这样的事,苏永吉自然要拿他问罪,连大夫都不能幸免,昨夜值守的护卫也统统撤换一批,崔瑾呈匆忙赶来问安。 “谋害圣人证据确凿,立即拖出去处死也不为过,崔先生还要拦么?” 崔瑾呈面上疲态尽显,大概连日操劳,眼下青乌浓重。 “此事尚有疑点,不能妄下论断,以免辜负圣恩让真正谋害圣人之人逃脱,也错待好人。” 阿禄磕头不迭,道:“奴绝对不敢谋害圣人。若要责罚,请罚奴照顾圣人不周、让圣人龙体受损之罪,奴绝对不多言一句。只是谋害圣人之罪,纵是死了奴也不认。”他的头触在地上“咚咚”作响。 思安虚弱地趟在榻上将各人的情形都看得明白。他心里有计较,并不怀疑阿禄在药里动手脚。一则苏永吉或想赶在温行回来之前接他回东都,而崔瑾呈一直拿他伤势未愈当借口,但借口只是借口,温行也属意送他回东都,若他这时伤得重拖延回东都的时间,于温行一方并无利好。再则温行现在手上只有他这么一个圣人,再加上玉玺,有他在温行拿着玉玺才算名正言顺,若他有个三长两短,玉玺反成了拿着烫手山芋,人人可以说温行窃玉玺怀不轨之心,也许正因如此,温行一直护他护得很好,他这个身子骨,贸然用药多冒险,崔瑾呈是知道的,不会舍本逐末。三则只算思安自己的判断,觉得温行不会用这样的法子使人害他。 怕这样下去真给阿禄治出罪名,他将想了想,道:“内侍阿禄……杖责……不用。” 崔瑾呈得了这一句,马上叫人将阿禄拉下去。苏永吉转头看着思安,话却是对崔瑾呈说:“先生处事不公。” 崔瑾呈大概懒得与苏永吉纠缠,先向思安请罪,言一定查个水落石出云云,再向苏永吉道:“非为不公,事有疑惑不能轻处之,况且既然圣人发话,暂且按圣人的意思行事又有何不妥。”说着目光飘到立在一旁的阿竹身上,又道,“苏阿监忧心圣人,在下亦同心。且莫着急,成郡王不日将归栗阳,到时候再请郡王主持彻查,阿监以为如何。” 苏永吉冷哼一声。崔瑾呈也不多言,不一会儿外面又有人传报有要事需崔瑾呈处理,崔瑾呈不好再待,只得告退。 如此思安身边只剩下苏永吉的人随侍,外面还有宣武军护卫,但并不能入室内。 阿竹端来汤药,苏永吉接在手上,将所有人都遣出去,自己搬来交椅坐到思安榻边。 “圣人为何放过阿禄那小子?”他碰了碰碗壁试温度,用银勺轻轻拨弄。 思安小声道:“好歹侍奉我一场。” 苏永吉叹了一声。 “圣人慈和。” 他小心舀起汤药,递到思安嘴边。 思安并不张嘴,低垂眉眼,道:“药苦。” 苏永吉道:“药是苦,可是苦口为良药呀。”说着他也未坚持。 “圣人年岁小,不喜苦药,就好似听不惯奴的逆耳之言。自打从宫中逃离,奉内相兢兢业业守护先帝,先帝崩,扶持太子登基,又扶持圣人,一路艰辛。先时奉公还有奴等或对圣人有所疏忽,未能亲力亲为侍奉左右,奉公思前想后深感愧疚,临行前嘱咐,一定要奴妥当将圣人接回。” 苏永吉用勺子在药汤里搅了几圈,最终将碗放在一旁,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叛军之乱山河动荡,勾起贼人狼子野心,圣人一定要早日归东都,才能稳住社稷。圣人或许未能识得奉公的苦心,却万不能受旁人蛊惑。先祖披荆斩棘才有如今江山,现皇位传于圣人,圣人若是行差踏错,那损的可是祖宗基业。” 直到苏永吉离开思安都没有声响。只有他自己知道,被子里双手早已握成拳头,只是他没有力气,拳头也握不紧,胸口被一座看不见的石山压住,连口气都吐不出来。 阿竹进来端起苏永吉放在旁边的碗。 “圣人用药了,不然药就要凉了。” 思安闭起眼睛,忍着疼侧了侧身,把背留给阿竹。阿竹在榻边空站许久,最后还是出去了。 因侦查到附近有叛军出没,崔瑾呈十分紧张,忙碌得一连两日未能向思安问安,思安也没什么精神,只闷在床上养伤,风小的时候被扶着在外面走两步,整日昏昏沉沉。 又一场大雨下来,晨间飘起如絮浓雾,正是怕什么来什么,游走在城外的叛军趁着大雾集结攻城,栗阳城日前曾接收流民,不想竟有叛军混入其中,从里打开城门,叛军涌入城中。 守城军士与叛军在城中激战,百姓要么躲于家中,要么就是在四处逃跑寻找躲避之处。雾气如此重,城中还弥漫了一股烧焦的味道,不知哪处起火,浓烟和水雾混在一起。 思安匆匆裹了件斗篷出了屋子,眼前尽是白茫茫一片,不一会头发就沾了一层水珠。 苏永吉带着内侍和禁军将思安拥在中间,急切道:“城中混进叛军,府衙太过明显,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奴先护圣人离开。叛军已经攻陷北门,眼下只能从南门走,圣人小心脚下。” 不远处似乎有护卫正与什么人杀斗,模糊里只见几条黑黢黢的身影,不一会儿被开道的禁军杀下去。 府衙后门外的小巷子,来回都有人忙慌慌逃跑。 思安被拥着走了一程,脚下虚浮,几乎是被半拖半扶着走,苏永吉似乎很着急,时时警惕在雾中望着四周。 思安脚下绊了一下,众人搀扶不及,摔了一手湿泥。 “阿苏……”他喘着气道:“朕实在跑不动,且先就近找一处躲避吧。” 苏永吉眼神变冷,定定看着思安。 “情况危急,请圣人忍耐。” 他们在府衙虽听得响动,却并不知哪处城门被攻,苏永吉径直要往南门去,就算事先有人来报,此刻却只见内侍和禁军的人,完全不见宣武军护卫,而苏永吉明明到栗阳时间不长,却似乎对栗阳已经很熟悉,一路皆寻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0 小道,像事先已探好要走的路线,遇到拐弯岔路,想也不多想就走。 思安怎能没有怀疑,甚至有个猜想。 “是你安排叛军混入流民?或是……根本就是你让人假扮叛军开门,引人攻打城门?” 苏永吉忽然转过身,几乎咬牙道:“圣人,奴与圣人说的话,圣人怎么就听不进去呢。您现在之身不是您一人之身,而是系于祖宗社稷之身,您要将祖宗留下的江山至于何地呢?” 仿佛真有一股寒意落在身上,思安扯紧披风。苏永吉挥挥手,两边立刻有人上来左右扣住思安的胳膊,拖夹着他继续在雾中行走。 思安如何肯依,生怕就此离了栗阳,他用自己能发出最大的声音道:“你为何要这样做,城中还有其他百姓……咳咳。”背上疼得发痒,裹在披风里的衣服又湿又冷,不知是汗是血。 苏永吉道:“圣人保重,若非圣人不肯听奴的劝诫远离小人早日归东都,又何须出此下策,圣人要记住,您的一举一动都关乎重大,您稍有行差踏错,于您自己,于俞氏江山都是万丈深渊” “你、咳咳咳……”雾气混合刺鼻的烟味刀子一样割入喉咙,思安喘不上气,话也说不出来,如溺于水,如何挣扎也摆脱不了双臂的桎梏,越挣扎越失了力气。 眼看就要到城门,高耸的城墙近在在眼前,苏永吉忽然在前方停住脚步,众人也不得不停下。思安喘着粗气,靠两边架着勉强站住。 头眼发昏,只能从昏花的视线里稍分辨,浓稠化不开的白雾中,好像有什么挡在了城门前,类似起伏群山一样的重重叠叠的黑障。 不知何处吹来一缕晨风。 白雾里,那群影子中有一个动了动,比人还高,走近才发现,是人骑在马上。 “臣正欲前往拜见圣人,没想到苏阿监正好带圣人到这里。” 温行控着马,从雾里显出身形,他身上穿着簇新的翻领袍,腰上系着玉带,头发梳得平整,玉簪紧束,脸上笑容淡淡,好似京中那些总是兴致勃勃打马游玩的贵家郎君,趁兴而来,一派潇洒,望着面色铁青的苏永吉,一抬腿从马上下来,朝思安一礼,动作行云流水,目光掠过思安因气急憋得发红的面庞和毫无血色的嘴唇。 在他身后却是另一番景象,宣武军甲士整齐列队于城门前,铁衣生寒。 第十三章 晨风如丝缕交织而后愈聚愈强,抖落着将雾气荡开,不过片刻云消雾散,秋日爽朗的阳光透射而下,温行身后一片甲光金鳞。 苏永吉身边内侍禁军加起来不过数十人,或许城外还有接应,但现在城门紧闭不知外面什么情形。温行身后的甲士粗算也有数百之众。整齐的脚步声响起,回过头去,原来还有百十人在后,列纵压来,将靠近堪堪停住,将苏永吉的人包围其中。 苏永吉鬓边湿汗,皮笑肉不笑道:“成郡王果然好手段,叛军攻城了还有这等兴致。” 温行向后招了招手,列队甲士两边分开,赫然十几个人被押跪在地上,其中有人衣衫褴褛,有人竟是禁军将士的打扮,押人的士兵将他们的头都抬起,脸向着苏永吉。 苏永吉胸膛起伏不定 “成郡王意欲何为?” 温行道:“苏阿监不必忧心,叛军已被击退,混入流民的奸细也已被找出,稍后便行刑处死。只是,”他顿了顿,“不知为何早上南门外竟有可疑之人聚集,一时难辨,守城士兵怕中了敌人声东击西之计,只好开门迎击,活捉其首领,未想竟是阿监所率禁军。因此特向苏阿监讨教。” 未等接话,他又道:“禁军集结城下,于叛军攻城之际扰乱栗阳布防,罔顾军纪按律当诛,苏阿监,你说呢?” 苏永吉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温行,你敢动天子近卫,对天子不敬!” 温行沉声道:“苏永吉,私自调动禁军可是杀头的罪名。” “温行尔敢!”苏永吉侧身拱手道:“禁军乃奉圣人之命在外守候,何来私调一说。” “哦,果真是圣人的命令?” “当然。” 宣武军队形变换齐齐围近,铁通一样将苏永吉等人团团圈在一个圆里。 温行近前一步,又问:“是圣人的命令?” “是、当然是。温行,你可别胡来。” 苏永吉额角青筋曝露,豆大的汗珠滑下去。 温行一字字慢慢地问:“你再说一次,是不是圣人的命令?” 宣武军甲士以铁盾立地,乍惊雷霆,亮出刀戟兵器,在深秋凛冽的空气里,刀刃凌空之声清越震耳。 思安闭上眼睛,禁军设立原为护卫天子,只是早已掌握于宦官之手,上数到他爷爷那辈也未必能越过宦官调动,到他这里,更没有什么早先旧例。 苏永吉满头大汗,似被声响震慑,只向后退身,忽而神色一凛,拉过思安挡在身前。 “圣人在此,你休要胡来。” 思安被他们拖了一路已是没什么力气,哪里禁得住这样拽,七倒八歪直要往边上斜。苏永吉许是慌了神,钳着思安胳膊双手力气很大。 “请圣人为奴正言。” 思安喉咙发疼说不出话,苏永吉越着急,越把他晃得喘不上气。 “请圣人正言。” “你别……咳咳咳咳……” 温行眉间微蹙,不知什么动作,一晃卸去苏永吉手上的力道。骤然失去支撑使思安向前倾倒,被温行错步上前拦住,天旋地转的完全没个着落,再站定时,一条铁臂横于他后腰稳住他的身形。 听得温行道:“若是圣人之命当然没有什么不妥当,不过圣人看着似乎欠安,龙体要紧,不如先为圣人诊治再请定夺,苏阿监以为如何?” 宣武军围得连只苍蝇都跑步不出去,原先布置的禁军想来已经不中用,他苏永吉又能如何。 然而城门就在眼前,功败垂成,不知多早晚就被温行算计去,到底咽不而下一口气,苏永吉道:“温行,你别太得意。” 温行慢言道:“这是哪里话,苏阿监是内侍,一切赏罚理应由圣人来定,阿监最好祈求圣人大安,莫再出一丝一毫岔子,若圣人有万一,又是阿监带着圣人出来,到时候说不清楚,谁能替阿监开脱。唯有圣人安,才是吾等臣子之安。” . 思安被温行用抱小孩一样的姿势抱着回屋里。他背上疼,八成九又扯了伤口,计较不了什么丢不丢人。 靠在温行肩膀上,冷汗一滴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1 一滴往下掉。 还是府衙后院的大房子,苏永吉的人早撤得没影,大夫候在里面,见人就迎上来。 温行使人准备热水和换洗衣服。 脱掉披风和外衣,思安背后果然又一片血色。 大夫处理惯了,迅速剥光他上身,将粘着血的绷带剪掉,利索地清洗伤口撒上药粉。 温行净了手换了衣裳,回来瞧见榻上的人疼得肩膀一抽一抽的,为了不妨碍大夫施展,也没有凑得太近。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发现……嘶……他们……”思安疼着,一边还眼巴巴的望温行。 “一早才到的,这不,才更衣要来见圣人。至于苏阿监,栗阳城里的人不聋不瞎,他能有多隐秘。” 如此应当是早有防备了。 处理好伤口,温行脱靴躺到榻上,将人抱在胸前。 思安此刻正冷得发虚,得了火炉一样的热源自觉就要挤上去。温行勾起他的手,从手背摩挲滑向白皙纤瘦的指节。 “圣人都瞧得明白么?”他问。似乎意指不明,却使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思安梗住了身子。 “内侍需仰仗圣恩,东都还有其他皇嗣宗亲在,奉内相稳坐东都号令天下,若有万一,圣人觉得他会怎么做?” 思安一愣,心和身体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良久良久,眼里淌出泪来,道:“我……我不能,真的……” 他怎么不知这些宦官对他的轻视和背后的算计,不管愿不愿意,当了皇帝就背负社稷,苏永吉句句诱他与温行离心,但并非句句假话。他不愿去东都,何尝不是抱着不愿认命的幻想。 思安胆子很小,动不动就要吓破了,尤其怕丢命,但真哭起来却少,至少温行没见过,被吓得狠的时候犹如惊弓之鸟,畏畏缩缩也好,或者受伤去了半条命也好,他也没有轻易流过泪。 可见是遭了大委屈。温行心里想。 思安哽咽道:“我的命你拿去罢。” 温行反而有点哭笑不得:“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思唇齿翕动,大滴大滴的热泪滴入温行衣襟敞开的胸膛,好像心都要跟着泪流掉了。他害怕即将到来的命数,不仅是不能逃避的枷锁,这两日夜里他总是梦见自己一个人坐在冰冷的王座上,下面有人用带血的剑指着自己,有时候指着他的人会变成温行。 屋里一时只剩下他啜泣的声音。 “和我回东都,乖乖听话。不妨先把话与你说明,今日就算奉成一亲自来也不过如此,有些事早晚而已。”温行怜惜地抚过他的面颊,眼底又升起思安第一次见到他时那种锐利难挡的光芒,从容笃定,逼得人不敢多看。 苏永吉被他耍猴儿一样,到头来还要用自己这个空有名头的皇帝保命,内侍掌控禁军再加上自己这个皇帝,难道就能与温行乃至天下乱世抗衡?思安很明白,自己没有什么胆量手段。 他哑着声音道:“我得守着的。” 有一句话苏永吉没说错,他不能行差踏错,事实是维谷之间他根本无处进退,也不能逃。 温行道:“好。” 重重地垂下眼,细密的睫毛沾湿了泪水,思安哭了了一会儿,忽然扭了扭身子泥鳅似缩回被子里,沿着温行的胸膛和腹部爬下去,挑起一侧裤带子。他太过紧张不得要领,温行立刻知道他要干什么,伸手要去阻,他怕真被阻了,干脆不管解不开不解开,掏准了位置,隔着裤子就含上去。 他能感到那双结实的腿绷紧,但没等他再有其他动作,就被擎着下颚退开,被子掀翻,温行轻斥道:“胡闹,不要命了。” 思安又落下泪来,连串珠子一样落入温行的手掌,眼眸被泪水浸润,瘦小的脸颊空挂两道泪痕。 “有句话我想问你。”他泣着说。 “有话躺好了说,别再乱动。” “你不辞而别去了方洛,是因为那日生我的气么?” 此次援兵方洛虽为临时起意,温行却也有诸多考虑,与昭义节度使联络,扫除栗阳附近隐患,甚至故意避开锋芒看苏永吉能如何施展。要说动气当然不至于,或许离去时曾有一丝冷待两日的念头,也不过倏忽闪念转眼就忘,他向来少计较这些,没想到思安倒惦在心上。 “你怕我生气?” “怕的。”思安湿着面庞点头。 其实有些荒唐,温行少时也曾有过风流债,后来凭借军功一步步到如今的位置,过了气血方刚的年纪,情爱之念早已淡薄,又因战事辗转等种种原因,至今连正妻都未娶,肉欲欢爱不为传宗接代就只为一晌欢愉,更烦于应付他人小性缠磨,此刻摸着思安濡湿脸蛋的薄皮却却有些不忍。 擦了又擦,最终还是把泪止住了。思安一早上奔波又是伤又是哭的,早把力气透光了,被窝里温暖的热气烘上来,酸涩的眼睛等不住要眯起。温行忽然把手伸进他衣襟里,他以为他要做什么,然而实在太困,撑着眼睛也睁不开,那手掌摸索难免擦刮,思安“嗯嗯”含糊两声,温行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低声道:“别乱叫。”最后从他怀里掏出个东西,正是那枚嵌宝镯子。 他皱着鼻子红了脸,也没力气害羞,反而不满地在温行胸膛上蹭了一下,算是掩饰。 “怪说一直磕着,原来藏了东西。是谁给你的?” 明晃晃的金光落眼里更犯困。 “我阿娘的。” 温行将镯子戴到他的细白手腕上,问:“从前你阿娘怎么唤你。” “唤我……思安” 他抚了抚他的头,轻声道:“思安,睡吧。” 第十四章 片雪飞落群鸟难觅踪迹,东都笼罩在晶莹寂静的白色下,自元日起,因佳节新春、帝驾临幸和叛乱暂平,仿佛烈火烹出萦绕在都城上空热烈的气氛,终因这场新年以来最大降雪的来临散了几分。 此次叛乱东都也遭了些祸害,甚至有部分叛军侵入宫门,好在发现及时,很快剿灭。东都皇宫所受破坏不多,但与最初辉煌相比也早已相去甚远。 在思安先祖在位时也发生过叛乱,当时的东都不如现在幸运,宫中许多宫室被烧毁。后来修修补补,勉强能恢复原来的七八分,到思安的亲爹即位,老皇帝不喜幸东都,仅初登基时来过一回,这座宫殿大多数地方常年空着无人居住,帝驾不来,留守的宫人也不多,甚至有两座小殿因失修在一次地动中倒塌。 大臣们上奏修缮,当时内库已因先帝大肆花销玩乐吃紧,东挪西凑留出些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2 钱,被先帝当年过千秋花掉,大臣再上奏,然再拿不出钱,修缮就此搁置。 如今这里也没有多少人,守着日益陈旧殿宇的宫人多是早年至此,奉成一来了后新采一批也不多,加上京里带来的,集中到几座常用的宫殿调遣。巨大匍匐的宫城像一头只吊着一口气的巨兽,鼻息微弱尚存一息,闲留出来的大片空旷人迹罕至,都已是不能动弹的死寂。 回东都不久,温行和奉成一就为思安举行登基大典。 苏永吉被半拘半押回都,颜面失尽。温行并不打算马上和奉成一撕破脸,奉成一大概也是这样想。车队抵达东都那日,奉成一亲自到城门迎驾,与温行相见各自寒暄,其他多余一句也未提,只是临到了时奉成一把苏永吉等人要回,说他们不会伺候,要再严加管教,温行也未强留,顺水推舟把人放了。 新年改元,元日下来各种朝会祭祀和宫宴,虽今日不同往昔,许多仪式已是删繁就简,还是把往年只是走个过场,从未在这些事上心的思安累得够呛。 从昭阳殿出来,丽娘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她头上顶着赤金凤冠,大红袍子上贴金的凤凰纹样被雪地莹光映得熠熠生辉,如斯装扮如斯美人,玉雪飘落都只能成为衬托,可惜美人一直不停捏着脖子。毕竟在宫中不能太放肆,她必须等思安一同离开。 思安扶着阿禄的小步小步挪过来,被丽娘瞪了一眼。丽娘的寝殿在另一个方向,同行了一段路,出了昭阳殿范围,丽娘毫不犹豫丢下像乌龟爬一样的思安,上了步辇扬长而去。 阿禄也扶思安上步辇,思安看见上面多加了几个垫子,是来时没有的,耳根微微泛起粉红。 温行从方洛回栗阳没多久,阿禄又回到思安身边伺候。阿竹被思安留在栗阳,没有带回宫中。 因为先前药物残留,后来思安的伤口不易结痂,伤情多有反复,着着实实养了好几天才缓过气来。 温行让人将阿竹带到思安跟前。 其实阿竹发现苏永吉暗地里支开宣武军护卫,察觉到不妥,便只身去找崔瑾呈报信,崔瑾呈得信后先令人将她看起来。 温行回来以后仍与思安同住,当然不能继续留她在身边,崔瑾呈本想等事情落定还她一个良籍放了。没想到看管阿竹的人来报,阿竹请求要见思安,甚至以死相逼。 过得几日思安伤情稳定,温行才让人将她带来。 阿竹朝思安磕头,低声哭了许久,小说念着对不起。 害思安伤情复发和阿禄被罚的药,是她动的手脚。 指使她这样做的就是苏永吉的手下。 阿竹一开始并不知道苏永吉的真正意图,得知要去侍奉思安还暗暗有些高兴。她按苏永吉的意思接近思安被拒,又遭到阿禄排斥,本打算慢慢取得思安信任。哪知她那同为乐人的弟弟被苏永吉扣了起来,威胁她替他办事。 阿竹所作所为并非隐瞒得多好,能进入思安内室的只有阿禄和她两个。只是当时事发突然没有证据,思安自己力不从心,崔瑾呈守护栗阳难顾,纵有疑惑,也只能选择先保阿禄。 苏永吉设计歹毒,若认真追究,阿竹并没有确切证据证明是苏永吉指使,与她接头的人苏永吉自有方法料理,一旦事情揭开阿竹所受之罚就不像阿禄这样简单,一来她先前曾因思安“犯错”,本该受罚;二来下毒谋害圣人又污蔑内侍。苏永吉笃定思安能因为不忍留阿竹在身边,也会因为不忍,即使发现是阿竹也会多宽纵甚至包庇,如果思安选择宽纵,待抖落出来,温行派在思安身边的人就容易离心了。 阿竹希望继续留在思安身边,温行自然不会答应,思安也认为她继续跟着自己不是什么好出路。 思安求温行设法找出被苏永吉藏起来的阿竹的弟弟。按温行的行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阿竹有谋害过思安举动,不该留,但思安执意不能伤阿竹性命,事情到底并没有传开,他不是嗜杀之辈,犯不着多去要一个无足轻重女子的性命,遂干脆如了思安的意,至于帮阿竹找弟弟,只当哄思安开心,一并着人去办。 养伤又耽搁了些时日,入冬回东都的车队拆启程,登基封赏重整朝纲,一眨眼到了年下,思安虽不理国事,光是这些就够他受的。 步辇到思安寝殿紫极殿门口停下,阿禄忙来搀扶。雪天路湿,思安步子又别扭,不慎踩着石子滑了一下,步子遛得大了些,牵动身后某个难以启齿之处。 “呃……” 思安羞得忙抬起袖子掩饰,不免怨恨起那个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温行回到栗阳后,府衙门户被他派人看得紧,前院到后院层层把守的皆是亲信,也不怕走漏什么风声。 他照样与思安一屋安寝,甚至撤去的床榻也不再搬回,与思安同塌而眠。 两人日益亲密,腻在一处,总不会只牵牵手亲一亲就完。 一日关起门来,两人情动又抱在一起,思安的伤已经快好了,温行靠着坐榻,让思安分开双腿跨坐在自己腿上,先前玩闹,故意解开腰带缠住思安双手绕到脖子后。 缠得并不紧,思安被吻得晕晕乎乎根本没心思去解开。 温行埋首于思安挑开的襟口,啮弄他胸前红蕊,又以手拈取最嫩的乳尖,直弄得思安两点硬挺色红如血。思安难耐的很,搭在黑漆榻背的手指伸屈不是抓也不是,下意识扭腰摆臀,温行借他的动作将在衣服里的大手滑向股间,手指触到隐秘的菊穴,两个人都是一愣。 温行轻声笑道:“如此天赋异禀,世间难得,算是便宜我了。” 未曾多有动作,甚至连前面都没得到安抚,思安的后穴已是湿了,且湿得糊涂,温行一碰,手上就是一片光滑。 说着便作坏若即若离在穴口点挠,像是回应一样,被触碰的穴口一阵收缩。 温行的笑意更甚,目光灼灼。思安却越发无地自容。他怎晓得是这个情况,只是近日来和温行相得,脑子里梦里总是出现些叫人害羞的情景,特别在梦里,有些是他们一起做过的,有些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好几次醒来前端后穴湿粘不堪。尤其后穴,一次次梦着一次次都更不禁,身体哪处看不见的地方好像出了一个空洞,不知缺什么,只是越梦越是缺。 思安臊得躲到温行的颈窝,想了想,凑近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温行听罢搂着思安又亲了两口,笑道:“乖乖儿,正有这个想法,想叫你多裨益,且你我岂非更得趣些,只是怕你害羞,没想到你自己来跟我要。” 思安想找个地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3 洞钻进去,被温行楼了躺倒。 从前在宫中曾听说过有益男子交合一些保养方法,特别于承受后穴有益处。 不是他没志气,想他力气体魄无一能比过温行,且温行不像会雌伏人下的样子,两人好在一处,总有那个时候。他们在一起,当然多亲近多得乐趣更好,于是就想起先前宫中流传的这些法子,才提醒温行去寻。 主意相合,温行很快将两个精于此道的嬷嬷带来见思安,显然是早有准备。当晚就与思安行起保养之方。 思安倒不觉什么,除了一开始略有不自在,身子并无不适,配合饮食汤药调养,气色还见好,据嬷嬷说,方子是越用长久越见功效的。 待回到东都,两人无法日日在一处,温行现下已加封为王,在城中有王府,宫中是宦官势力最盛之处,他一时不好多插手,只派阿禄和两个嬷嬷及其余几个人入宫侍奉思安,按他的意思,既监督思安继续用药,也是服侍思安起居。 除此之外紫极殿上下皆为奉成一指派的宫人,思安平日近身只用阿禄他们几个,凡事能小心则小心。 那方子用药物养穴,合着饮食汤药药浴,还有膏脂药丸玉势等法。连日典仪忙碌,今日又有宫宴,思安恐久在人前漏了马脚,于是近日只用药物润穴,少用浸了药玉势,本想也无事。哪知宫宴快结束时他入小间更衣,一同参加宫宴的温行也神不知鬼不觉的摸了进来。 思安入宫后两人虽是常见,却不能亲近,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骤然分开数日,愈是想念愈是不能,所谓牵牛织女遥望相思之苦,偶尔得一次独处都像偷情一样,又暗生了些不足为道的情趣。 见他进来,思安心都要飞了,他却板着脸问思安为何不好好将养,将思安按住强行就把一支玉势放了进去。 这玉势并不同思安先惯用的,先前他一直用着的都是表面光滑,这一个却刻有花纹,虽刻意做小并不难吞入,但每每走动,凹凸不平的表面不可避免磨着里面的嫩肉。 温行警告他不能自己拿出来,若是自己取了被知晓,定要重重罚。思安那里最禁不住刺激,连他自己也禁不住,只能尽量和缓动作。 幸好宫宴本来就快结束了,思安绷着脸色撑过去,没出什么差错。却不防在紫极殿门口这么一滑,体内的玉势因他的动作好巧不巧划过最脆弱的那点,思安只觉浑身窜出一阵麻。好容易挪回屋里,连衣裳都来不及脱,只倒在宽大的龙床上。 “圣人?”阿禄有疑,关切唤着他。 阿禄是知道他与温行那些事的,但思安不好和他说自己现在的状况,摇了摇头,让阿禄带人都出去。 飞龙衔珠的鎏金铜炉飘出温软酣甜的香气,寝殿里一派静谧,只隐约听得外面雪落的声音,渺渺细烟从镂空的花纹牵丝游出,渡到层叠垂下的锦绣山河幔帐,帐后的人影若不仔细瞧并不可见,比传来的雪声还浅淡些。 思安侧着身子曲起腿,摸了半天才扯开衣服,正要伸手向下探去。听得道:“怎么,可是不听话了。” 温行不知何时立在床边,也不知看了多久,寝殿地衣铺得足够厚,竟半点没听到他走路的声响。 第十五章 思安吓得忙收回手,嘴里小声争道:“难受。”眼眸横波,似有几分委屈。 “让我瞧瞧。”温行脱靴上了龙床,捏着思安脚踝打开他的双腿,半跪在他腿间。 地龙蒸腾出的热气环绕在屋子里,不十分冷,但思安还是因为温行的动作瑟缩了一下。 光溜溜的双腿毫无遮掩,白皙的皮肤仿若上等羊脂白玉一样腻滑,温行的手滑到他的脚弯,微微抬起,腹下最后盖着的半截衣角就这样滑下来。 “别、别看。”思安伸手要去挡,反被温行抓住。 “为什么不让看。” 地热好像熏上了脸颊,思安还套着参加宫宴的繁重的礼服,此刻姿势不好使力,想爬起来,奈何一只手已经被温行控制,只能用另一只手稍作支撑抬起身子。雪白的身躯困在金银丝线织就的束缚里,纹饰繁复的锦缎在身下花开一样绽放。挣动着的思安像一只张开艳丽翅膀却无力飞走的蝴蝶。 他含糊道:“哪有什么好看。” “怎么不好看。” 温行握着思安的手腕稍用力向上提起,囚于金装玉裹的身体被解救出来,层叠的衣服从思安肩膀滑下,松松垮垮挂在手上。温行将思安无用的扑腾都化去,塞了几个软枕到他背后。 “你自己瞧瞧,是不是好看。” 像指引一般,牵起思安的手扶上已经颤颤巍巍立起的玉茎,滑过下面圆垂的小囊,又向后股幽处探索。思安那里已是汁水满布,粉红的穴口含着半截玉势。 他只觉触到一个湿滑的硬物,下一刻被温行带着握住硬物一压,又进去几分。 思安羞耻难当,用力摇摇头。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此刻他那东西激起的感觉有多强烈“嗯……难受。” “果真难受?” 温行将思安的手攀到自己背上,扶起腰,低头咬住柔嫩的唇,思配合地微微张嘴,火热的舌头很快占领阵地,怯弱的小舌不仅没有反抗,还略作试探抬起怯生生的回应,立刻被擒住搅弄,小舌吓得缩回躲避,被缠住品尝一样的吸吮。思安很快忘记方才的羞耻,沉迷在深吻中。 温行手下并没有停止动作,顺着纤细的腰肢移动,不断在单薄的肩膀和后背抚摸,时不时划过胸前两个已经硬起的小点,没有刻意停留。干燥温暖的手掌很快让思安也热了起来,软成一滩泥靠在他怀里。那只手慢慢滑到思安腿间来到穴口,穴里的汁水沾得玉势光滑透亮,温行握住玉势露在外面的一头,猛然抽出,未全部抽离,接着就是一阵顶弄。 思安自迷蒙中睁大双眼,脸上出现一丝慌乱。他与温行亲热没多少忌讳,但在栗阳时他养伤用去许多时日,回到东都又相处甚少,两人还来不及真的做出什么事体,这样亵/弄的举动也是没有过的。 他发出一声惊叫,尽数被温行吞入口中。 “嗯……别。” 温行一边噬弄他的唇舌,一边道:“嬷嬷说你进益了不少,让我瞧瞧如何进益。” 那玉势不过两指并拢的粗细,本在他身体里许久,动起来不会觉得疼痛,但却还是有些饱涨感,温行手上速度不快,似有意让他清晰感知,慢慢擦着肉壁抽出再推进去,比走路时不甚挤压的触感清晰百倍,柱身的花纹一次次顶开小穴里的嫩肉,却避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4 开穴心。思安身体里似乎有一只被蜜香勾引的蜜虫悄悄爬了出来,急不可耐要寻找纾解,他紧张得夹紧双腿,双手攀在温行宽厚的肩膀上勉为支撑。 “吃住了。”温行凑到思安耳边,热气全都喷在他脖子里,舌尖舔弄敏感的耳垂。 思安忍不住去看,湿漉漉的粉色包缠圆柱,穴口吞吐着,已是隐隐跟上了抽插节奏。 画面的刺激让他内里一阵紧缩,温行明显感觉手中的玉柱被咬得更紧,汁水却被带出更多。 他咬着思安的耳郭,舌头扫了一圈,问:“觉着好吃?” 思安哪里肯答他,双脚在光滑的丝被上不住磨蹭。玉势边缘猝不及防碾过菊穴里深藏的那个区域,小腹紧收,酥麻遍布全身,思安整个身子在温行怀里颤抖“嗯……啊。” 温行知道这是对了地方了,不等思安缓过来,加快手里的动作,每一下都朝花心里猛刺。思安抓住温行的衣襟嘴里溢出一串呻吟。最终只觉头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时,一道白浊已是挂在温行手上。 他竟然在毫无抚慰的情况下就射了出来。 思安脸上泛着湿润的潮红,温行稍用力,玉势就从穴口滑出来,发出闷闷“呲”的一声响。羞得思安又是一抖。 温行抚上思安仍留有白浊的玉茎顶端,在思安耳边夸道:“却是熟了。” 思安喘着气软滩在温行怀里,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体居然会这样敏感,这么禁不住碰。嬷嬷曾说难得见他这样没经过调教就已见通透的,究竟如何通透法,今日才算稍稍明了。他羞瞪了温行一眼,不过眼角发红,没什么威力。 当空传来浑厚的鼓声,温行理了理被思安抓得有些凌乱的衣服。 思安披了衣裳坐到床边。 “这就要回去了?” 温行弯腰在他脸上啄了几下,道:“晚了宫门下钥。” “你……用不用?” 思安低着眼,视线落温行裆下,被温行捏着鼻子调转回来。 “乱瞧什么,当人人和你这毛小子一样。或是你还不够?” 思安脸上大红,低着头不说话,双手落在膝前抓住衣服。 温行本只是调笑,见他这样子,道:“真的不够?”用力将他拥在怀里,又亲了一回,最终并没有再做什么。 思安披上衣服,赤脚走到窗边推开一点缝隙。 温行由一个内侍带路,撑着伞在雪里越走越远。 听说腊月里温行就遣人将家人从汴州接到东都,有他的妾,也有他的儿子。 阿禄进来惊道:“祖宗诶,当心着凉了。” . 过了上元节,思安总算闲下来,温行却越发忙碌,一直到开春两人都没怎么独处过。期间发生一件事,温行从奉成一掌管的内库中挪了一部分出来给思安建起了小库房,钥匙交给阿禄管。 奉成一当然是不愿的。在思安面前情辞恳切地哭诉,圣人莫要听信小人蛊惑,小人看似为圣人着想,其实是想借此消磨圣人意志云云。 朝上也炸开了锅,以京城逃来的各位大臣带头,轮番劝谏思安不能忘记国都被破之难,山河未收,国威未振,天恩不曾广布天下,圣人不能骄奢享乐,应励志重整山河。 尽管如此,思安的小库房还是建了起来,温行又献了许多东西入宫填充。 阿禄指使人造册登记,悄悄和思安抱怨:“奴奉命去内库运东西,瞧见……啧啧,奉爷爷实在小气,那些东西说到底还不都是圣人的,竟一点都要揣手心里。” 思安吐吐舌头,他还没想过有什么东西真是他自己的,以前住的小院子里有许多阿娘养的花草,年年开得繁盛,从他出生起就伴着它们花开花落,抽芽长高,应该算是他的吧,可惜叛军杀来的时候都烧没了。 或许因为分库房时思安无动于衷,奉成一有些耿耿于怀,三月初是思安生日,奉成一只给思安办了个小宴。只说天下未定,内库空虚,圣人更应节俭。 思安倒不在意这个。 只是温行在宴上没坐多久就走了。开春以后雨雪不断,许多地方都遭了灾,如今政事都由温行主导宣武一派和奉成一主导的先帝旧臣商议裁夺,奏折送到思安这里一般都是批好的,思安写个“准”字盖了印即可,如何处理并不用他过问。就是这样,近日要他写“准”的奏折堆得比他一半还高,思安时常写个“准”都写得他手酸,可见真处理这些事的人得花多少工夫。 再者月前听说温行的小儿子生病了,思安遣了医官去诊治,又顶着奉成一冒着冷气的眼从药库取了各种补品好药赐下去,现在太医还住在温行府上没回来,温行每日朝中议了事就匆忙赶回家,小半个月来一直如此,想来这一日也不能免俗。 一场潦草的宫宴意兴阑珊收场,思安乘着步辇回紫极殿,路上抬头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涌云遮蔽的地方,竟还有几处能透出点点星子,可惜星子光芒太薄弱,闪烁微微,又被乌云遮去。 回到紫极殿沐浴更衣,殿中宫人在阿禄带领下给思安祝寿,说了许多吉祥话,思安都拿钱赏了。待到要宽衣歇下时夜已有些深,思安打着哈欠洗漱完毕,撩开熏暖的床帐,赫然见一枚白玉雕的龙凤玉佩趟在枕边。 思安忙唤来阿禄:“寝殿今日还有谁进来过吗?” 阿禄先是不大明白,目光落到枕边的玉佩,拍了拍脑袋道:“没别人,是奴放的,成王殿下说今日是圣人寿辰,要奴把这个交给圣人,奴想外面人多眼杂的,拿出去多不便,干脆放在这儿。都是奴的不是,这么重要的事竟忘了和圣人先说了。” 思安说了句不怪他,将玉佩拿在手里。那玉佩是上龙下凤的纹样,以云纹作底衬,下面用金丝线窜了珠子坠下一排穗子。思安摸了摸,将玉佩贴身收好。 想了想,对阿禄道:“这玉是他当面给你的,还是让人传了送进来的?” “是送进来的,奴日日跟着圣人,许多眼睛盯着,不好见殿下。” 思安点点头,又问:“那你们能把东西传出去么?” 他一向不过问这些,尽管知道身边的人会时时将紫极殿甚至整个宫里的消息传报温行,但怎么来去联络,谁来联络一概不管。 阿禄闻言会意,点头如捣蒜,道:“能的能的,圣人要传什么东西,奴保证一定能传到。” 思安解下腕上唯一一只嵌宝镯子,寻了张帕子包好,又找了个平日不常用的素面香囊装上,递给阿禄。 阿禄知这镯子思安一直很宝贝,况且贴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5 身之物送出去是什么意思,不用想也明白,双手接过,问道:“如此贵重之物,圣人何不当面给?” 思安脸颊发烫,道:“你让人送就是了,问这么多干嘛。可千万仔细了,不许弄丢,一定要送到。” 阿禄笑呵呵应诺,服侍思安就寝不提。 第十六章 早上朝议罢,又转到偏殿议事。 这种场合思安通常不用多发表意见,政事一开始听得新鲜,听久了只觉乏味,山河偌大,许多难处都比脖子上架刀难多了,难怪老皇帝一年年就丢开手,让别人犯难去,自己只顾享乐。 议事时温行一般甚少言,思安登基后,他陆续提拔了一批宣武臣僚入朝,近日似乎还慢慢拉拢了一些京中旧臣,事无大小都是这些人上阵舌战,温行只在关键处或是需做决断时才会多说两句。 众臣讨论着开春水患,京畿多处受灾,要如何抚慰百姓赈灾救济,又说起将要狩猎如何准备,意见不一,思安听着听着只觉耳边嗡嗡地响,困倦上来,掩面打了个哈欠,眼角因眼睛酸涩溢出点点泪水。 温行本在翻阅一份奏折,一边听大臣们议论,转过身道:“已近午时,不如过午再议。” 于是吩咐传膳,内侍们小跑将食案端上来。思安本是可以优哉游哉回紫极殿用膳的,不料这一日早间天气尤其闷,过午雷声大作,顷刻间大雨瓢泼,于是他被这场大雨堵在宣政殿。 好在后殿设有给皇帝小憩的房间,虽然思安平日甚少在此处下榻,房中却一应物品俱全,家具摆设略有些陈旧,床帐被褥都是新的。阿禄将随身带的香料放香炉里一一燃上,各处点灯,慢悠悠上升的香气略可抵消一些雨天泛起的水汽。 . 山水屏风后面,思安侧坐在温行腿上,双手缠上他的肩膀。两人异常激烈地拥吻在一处,许是久不曾亲近,都有些情难自禁,吸吮舔舐发出的水声被压在雨声里。 直到思安几乎窒息,温行才扶着他的头将两人分开,思安大口喘着气,眼角微微发红。 温行的气息也略有不稳,但比思安好得多,搂着思安轻轻拍打背部顺气,道:“想我了?” 思安埋在他怀里,小声而干脆道:“想。” 温行在他脸上亲了几下,道:“难怪饿成这样。” 思安脸热,在他的颈窝蹭了蹭。 “你让人带的东西,我收到了。” 思安不说话,只是在他肩膀上的手缠得紧些。 温行的手放到他衣摆下,直接登堂入室,在裤子里握住他的弱点。 “既给了我,可收不回的。” 思安想说才不收回来,一辈子也不收。但温行已经在他的弱点上弄起来。 从顶端一直到根部被他热乎乎的大手圈住,十分有技巧的照顾,思安舒服得腰上一挺,咬住唇才把呻吟闷在喉咙里。 此处正是后殿,距议事的地方不远,思安赐了吃食让众大臣用午膳。本来他也要在这里用些吃食,还没坐下温行就来了,那桌子饭食都成了摆设。 温行衔住思安发红的嘴唇,有意捉弄似的,慢慢细描他的唇型,诱哄他松开牙关,带着茧的手指却忽而擦过顶端玲口,在思安呻吟将泄的一瞬倾上去堵住,堪堪能没在雨声中。 这个吻比刚才那个细致温存多,也更磨人,从舌根到舌尖,一寸寸舐着,抬高卷起,相互摩挲戏耍。 思安的手也渐渐从温行肩上滑下,着迷是的在他的胸前画着圈,力气不大,对温行而言更类似厚绒毛挨擦身上的柔软触感,又来到紧实的腰线,稍作停留,溜到了思安自己正被握住相对的那个地方,当然,他还没那么大胆,只是隔着衣物,感觉到手下一大包突起。 他们离得很近,鼻子碰在一起,四目相对。温行的目光深沉,灼火都拢在眸子里,似乎并不以思安的动作为异。 思安壮起胆子,小心在鼓囊囊的大包上张开手指摸了一把。 那尺寸他一只手覆不全,分明已是半勃起的状态,隐隐有热气隔着衣料透到掌心。 思安仿佛受到了鼓舞,心跳加快,正要继续做些什么,还在别人手里的小思安被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这一捏正中他要害。而后套弄的速度陡然上升,思安感觉整个身体都要飞起来,脑袋眩晕,像被骤然抛高了,再回落时,已经交代在温行手里。 思安喘着粗气,特别不甘心地望着温行。 温行拿了帕子给思安擦拭,道:“总得让你得手一回,不然天天想着,魔怔了。” 思安道:“谁魔怔了。谁又没有……那玩意。我还以为成王多寡欲清心了呢,没想到……”话虽如此,这里头的哀怨他自己也听得出来,没好意思说下去。 “没想到还是被你勾得硬了。” 到底没他脸皮厚,思安低下头在他身上又是蹭又是扭。 温行抱起思安放到床榻上。 “好了好了,当心果真把你办了。” 思安心想你倒是来办呀。 温行拍拍他的头,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 “先躺一会儿,饿了让阿禄伺候你用饭,困了就先睡。”又把阿禄叫来,嘱咐了几句,转头对思安道:“午后还要议事,你歇好了再回去。”说完大步出去。 思安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又是懊又是悔,一会儿想起稍瞬即逝的“得手”,手下的触感那么清晰,那么大,已是比他见过蛰伏状态大了许多,要是完全硬起来那该什么模样,如此想着,后穴竟然自发紧蠕了蠕。 思安把被子蒙过头,惨叫一声,引得守在屏风外的阿禄进来询问。 “圣人要什么,奴去取来。” 思安在被子里道:“要&*%^#*!” 声音糊住了,阿禄没听清,眨了眨眼睛。 . 到三月中天空才开始陆续放晴,幸而没有再一直下雨,京畿水患逐渐消退,温行却还是忙碌着还抚恤水患之后的各处百姓,而河东军似乎春来又起异动。 阿禄给思安张罗春衫,专门从温行进献的料子里挑选。尚衣局派来量身的宫人说思安比入冬时又高了半寸,思安十分高兴。 宫人们都换上颜色鲜亮的衣裙,穿梭在被暖风熏染得颜色一日绚丽过一日的花庭中,在禽鸟戏水的湖边嬉闹,笑声隔水飘来,仿佛又回到昔日的安乐富丽。 东都皇宫中遍植杏花、桃花和梨花,园圃多植牡丹和蔷薇,说是思安某一位先祖在位时有一位极得宠的妃子喜欢,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6 于是各宫各苑都种上许多,每到春来,各色花卉按花期依次粉墨登场,一花未谢而一花又开,加之宫人们侍弄得当,能热闹整整一春。许多年过去,宫室由新变旧甚至已经坍塌,这些花木依然迎接春去秋来。 集仙阁周围的杏花这时全开了,粉霞蒸蔚、云绕雾缭地围着这座形制灵巧的宫殿。这里本是皇子们上学读书的地方,经年历久,后头还建起藏书阁。 思安的弟妹们都被奉成一拘在住处,他几次提出要让他们来这上学,奉成一只同意请师父入内宫教授。 思安瞧这里安静无人,且离宣政殿不远,后头藏书阁还有楼,是个很好的去处,于是时常到书阁找些早年收藏的书来看。 楼中光线暗了些,思安抽一卷书,想绕到书架另一头窗台边,没拐出去就迎面撞上个人。 “你走路怎么没声。” “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不留。” 两人同时发问。思安的鼻子疼得皱到一处,温行拉开他的手,轻轻帮他揉。 “我让阿禄去拿吃的了。”正说着,阿禄提着个食盒滴溜溜从外面跑进来,在外头看见温行的随侍,点头笑了笑,到门槛边忙屏住呼吸,溜进来快速将吃食和花茶摆好。 温行皱眉道:“也太大意了些,怎么只让圣人一个人在这里。” 阿禄噤若寒蝉,连忙伏地磕头。 思安挥了挥手让他出去,捡起掉在地上的书,道:“一大堆人跟着怪烦的,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跟着我要干什么。” 宫中遍布奉成一的耳目,思安身边没有多少可用之人,紫极殿从殿中小厨房到寝殿都需要人照看,因此他出来除了行走仪仗,身边伺候的通常只有阿禄一人。 温行轻哼了一声。 思安与他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因心里喜欢,即使不能相近,相见不能相视,自己所有神思注意也只系在这个人身上,不曾长久,却好像已经过了许多时光,所以对对方的一举一动都非常熟悉。包括他身上的气味,脸上一点点细微的表情,说话时难以辨明的一丝语调。 比如现在,温行面上是风平浪静的,甚至嘴角还带有些笑意,立在檀木架子前,一手负于身后,一手随意从架子上翻看书册,方才有点责怪阿禄的意思,但显然没为这事动气。然则思安就是知道,他眼下心情不好,恐怕还有些怒气。 他平日威势足,待人说不上多么如沐春风,却从不疾言厉色,很少脸上过不去,旁人也许觉得难以捉摸,阿禄这样的小幺儿们会很怕他,敌手更不敢轻易忽视他。所谓喜怒不形于色,大概就是如此。 思安将壶里的花茶倒了一杯,杯壁径直送到温行唇边,温行十分领情低头啜了一口。 思安的皮肤透着干净的气息,藏在花茶冒出的水汽里若有若无。 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斜入屋里,投下几道深浅不一的光束,清风徐来,淡红褪白挂满枝头的花束随风晃动,疏疏落落飘下,搁浅在阳光投射的地方,窗台上地上,斑驳不一,思安看得有趣,茶杯塞到温行手上,走过去将花瓣一片片归到书页上。 平日这个时辰温行多半是在处理政事,近日他与奉成一分歧颇多,思安回东都后,宫中修缮了几座宫室,春后陆续完工,温行打算将思安的弟妹们接到几处在碧波池边比较靠近前廷的宫室居住。奉成一恨不得将所有皇室宗亲都掌控手心里,且温行此举已触动内宫,他如何肯放。 思安依旧装聋作哑,他这个圣人自己都做不了主,何况他的弟弟妹妹。只是奉成一当初对他就不上心,对这些年幼的皇子公主更不怎么样,让他们全都挤在一座老旧的宫殿里,思安私下着人送东西都不让进。 奉成一顾着和温行斗法,大概知道此事思安未必站在他一边,暂时还没来找过思安,思安也乐得清闲,只是觉得这事最后还是会推到自己面前。 如此前后思量,思安也猜出温行多半是为着宦官难缠气不顺。 “其实内宫终究是宫人的天下,急不来,一时争得高低,还有四司六局盘根错节,外有禁军,堂前朝臣,纵是死也死而不僵,哪里那么容易。” 思安周身罩在清浅的阳光里,一袭浅灰蓝的春衫,腰系绿丝绦,衣衫正是温行选送入宫的料子做的,有些轻薄,入夏都能用得,轻柔软滑,一身清爽。养了一段日子,他身子还是单弱,细腰不盈一握,这样的衣衫这样的人,看起来并不比飘旋下来的花瓣厚重几分,臀部大概是他身上最有肉的地方,因为弯腰的动作向后翘起,他的声音也是干净的,似有安抚意味的话语说出来好像涓涓细流趟过,还带着些少年的沙哑尾音,与他呻/吟发颤的颤音很接近,只是那时更甜腻一些。 温行眯了眯眼,注视这幅可称悦目的画面,倒不奇怪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破,世上岂真有人能在所有人面前伪装自己,即便是有,在人人面前都伪装也太费力些,他其实并没有多么刻意隐藏情绪,一半天性,一半多年历练而成,与他亲近者自然能揣摩出他的心思,何况思安是个有心人。 忽而心生逗弄之意,温行放下茶杯,慢慢走过去。 “我还以为,是圣人比较心急。” “我何时心急要……” 思安奇怪,欲直起腰回身,翘起的臀部已被宽大火热的手掌贴上。小巧浑圆的臀瓣正好用一只手可以托起,稍稍用力,柔嫩肥沃的手感盈满掌心。果真只有这一处肉最多。 思安扶着窗台,试图调整呼吸,他们就站在窗边,只有些花木勉强遮挡,还可以看见留在外面的阿禄和温行的随从,虽然他们断断不敢擅自窥探,可此处随时可能有人经过。 “其实臣是来转告圣人,奉公也许很快就会到此处求见圣人。” 思安又惊又急:“那你还……” 温行咬住他的唇,将人拖到堆满层层书籍的书架后面,恰好是门口与窗户都望不进来的阴暗角落,另一只手绕到思安身前撩开衣摆揉弄,思安手上一抖,好容易攒了一捧的花瓣化作香雪零落。 思安一手扶着书架,一手曲着手指自己咬住,门窗都开着,即使看不见,声音也会传到外面。 温行贴着他耳朵道:“现在知道怕了,我当你胆大了呢,成天要腻得慌。”说着恨恨在他敏/感处一掐,思安咬着手指摇头。 好吧,他承认,自从上次“得手”以后更加想入非非,后来几次独处都找机会“偷袭”温行,有一就有二,不过没一次成功的。越够不着心里的火更旺,思安日日把自己精心收拾打扮一番才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7 出门,就是想多诱得温行多找些机会,衣服是薄了些,可刚才引得温行他还在心里窃喜来着。 喘了口气,思安道:“那也是你先招惹我的。” 明明是他先在宫宴的时候对他那样,哪次不是他弄得他意乱情迷。温行自己总没事一样的走开,他有美妾,又住在宫外,谁知道在见不到的地方会是什么光景,会不会有别人,从宫里离开后会不会把别人拥在怀里。思安心里怎么能不在意。 温行好笑:“所以你要招惹回来?” 思安索性破罐子破摔,道:“男子汉大丈夫,嗯……扭捏什么,你到底要不要!” 温行气不打一处来,在他屁股蛋子上用力捏了两下,道:“你知道自己左右都是些什么人,稍有风吹草动怕人瞧不出样来。你倒不扭捏,到时候且问你自己要不要,有你下不来床的时候。” 最后几个字像咬在思安耳朵里,热气火舌似的喷到他脖子上。温行自己没什么惧怕,可思安还要在宫里,又是这样的身份,内宦虎视眈眈,他有意替小皇帝兜着,没想到反而惹得小皇帝欲/求不满。 思安也能想到几分这样的考虑,只是心里放不下。 外面响起一串脚步声,视线被书本挡住,隐约见有几个人影在门口晃过。 “圣人在里面吗?” 是奉成一的声音。 阿禄显然很不好回答,温行的人也在外面。 思安以为温行会放开他,挣了挣,想出声回答,身上作怪的两只手却在这时加了的速度和力道,思安只能死死咬着手,可惜还是有些许泄露在外。 “嗯唔!” 不知有没有被人听到,只听奉成一沉声问:“圣人到底在不在?” 温行忽然松开,顺手扯平了思安的衣摆,推了推他后腰,将人推到书架外面。思安深吸口气,立即道:“是谁在外头。” 奉成一来找思安禀明皇子皇女们迁居的事,见到温行,脸色很不好。思安只静静坐着,书桌后面,放在膝头的双手紧握成拳。 不上不下的滋味太难受了!他身上本来就敏感,刚才没有弄完就被打断在十分尴尬的处境。 温行一定是故意的。 有温行在,奉成一就不难应付,思安胡乱点头应和。离开集仙阁回紫极殿的时候,阿禄捧一件披风上来,说是成王怕圣人着凉,让圣人务必穿上。思安闹了个大红脸,一路低着头回去。 后来他的弟弟妹妹们还是没能搬入新修的宫室居住,奉成一稍作让步,不再拘着这些皇子公主,让他们能到集仙阁上学,在宫中稍走动,又过不久,温行请旨让思安迁到碧波池旁的殿宇,理由是紫极殿老旧需要修缮。 这一回温行比之前更强硬,况且紫极殿的确腐朽,还出了几回下雨漏水刮风落瓦柱子开裂的事,奉成一拦不住,思安迁到金鳞殿。 三月下旬于南苑行猎,思安不知温行用了什么法子让奉成一留在宫里,只有苏永吉带人随行,南苑地势开阔,行宫错落不拘一格,温行奉命伴驾,让思安最高兴的是,他们的住处离得极近。 第十七章 此次行猎温行还邀了几位节度使,如之前见过的昭义节度使,派兵协助过温行的天雄节度使,以闻天子诏入东都而朝的名义,实际上统统都受温行牵制或掌控。 白天在西苑行猎,群马奔腾围堵野兽,夜里宰杀猎物,在行苑里举行酒宴,有时候追捕追得忘了时辰,干脆在外安营扎寨过一晚。 金戈铁马,猎杀追逐,大概是最能激起男子争强好胜欲望的事,思安虽然不善骑射,也玩得很尽兴,即使自己猎不到什么好物,看到别人猎到也很欣喜,按温行的指点一一赏赐奖励。 这一日温行特意带着思安游耍。傍晚天色阴阴,林子里已经漆黑一片,天空开始飘起小雨,雨丝微凉,风冷如霜,似有春寒反复之意,温行下令在一条小溪边扎营,众人把一天收获的猎物处理炙熟,合着烈酒大吃了一顿。 思安也喝了两口酒,一口不知什么味道就进去了,第二口全呛出来,阿禄又是送水又是递菜。 回到帐里,温行又以口哺了些酒。两人一同在大木桶里洗了澡,温行将光溜溜的思安用毛毯包起抱到床上。 酒热和乏力像一张大网网住四肢,身上的遮挡变成累赘,思安手脚并用拨开,光裸着在皮毛褥子上,一条腿半搭在床边,一条腿曲起撑着,蹭了蹭褥子懒洋洋的伸了个腰。 温行丢开擦身的巾子,就这么光着走过去。 健硕匀称的身躯被淡黄色的烛光晕得朦胧,难以模糊肌理骨肉里蕴含的力量,每一步都像蓄势待发,然而温行自始至终都很沉稳,到思安面前停下来,轻轻托起他的腰和腿,将他挂在外面的半截身子也抛到床里。 思安玩性大起,借着酒劲胆子更比平时大了一倍,抬腿勾住温行厚实的肩膀背部,不安分地磨了磨他线条硬挺的脸侧,温行偏过头,顺势在他大腿内侧亲吻起来。 雪白的肌肤陆续出现几个深浅不一的红印,一寸寸逼近腿根,呼吸拍打在私处,菊穴已有湿意,火热的大舌头卷起花茎顶端,不时按压挑弄,舌苔摩擦茎身和花顶,思安很快被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接受快感的支配,舒服的呻吟起来,温行扶住他的腰,像婴儿吸吮一样吸吮花茎。隐隐一阵刺痛流过,本来饱胀的内里受到一劲拉扯,思安惊叫一声都泄在他嘴里。 温行抬起思安的下巴与他接吻。 “甜么?”他问,伸出舌头添自己唇边残留的一点浊液。 思安很想捂住脸。温行随意捡了软枕靠坐,双腿伸展开,将思安的头压向自己胯间。 腹下浓厚黑密的一丛延伸,那尺寸比小孩手臂还粗,不轻不重弹到思安脸上,沐浴后的馨香和雄性体魄特有的气息杂糅着热烘烘冲入鼻尖,思安喜欢极了这个味道,像被钩子钩住一样,忍不住去嗅,闭上眼凑近又发觉自己似乎太不知羞耻。 “别发呆,嬷嬷说你学了,要是不会,就按我刚才教你的。” 思安嘀咕道:“怎么嬷嬷什么都告诉你,学了又不是因为你。” “哦,那还能为谁?” “为我自己不成么。” 温行撑不住笑出声,道:“好好,都是为了你自己,弄好了待会儿舒服的也是你自己,是不是。”又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思安咽了咽口水,心里明白今晚要发生什么,有些期待又有些激动,缩在温行腿边,双手握住那根已经半硬的什物,柔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8 软的小舌怯怯地添湿,低头含进嘴里。他还不是很熟练,温行尺寸又大,只能小心翼翼不让牙齿碰到。整个口腔都被填满,直直顶到了喉咙,舌头只能挤在里头艰难地舔弄。温行扶着他的头揉按,指引他如何动作,手指抚摸他的鬓发和耳垂。感觉到口中的发热变硬,思安心潮澎湃。 那东渐渐胀大,一开始思安还道果真雄伟,心里有几分难以启齿的雀跃,后来几乎要吃不住,握在手里跟烧红的铁棍一样硬绑绑的。 嬷嬷说,第一次还是很疼的。自己那穴儿才多大,如何容得下这巨物。 温行从枕下摸出一盒膏脂,挖了一坨抹到思安穴口,慢慢揉开,第一根手指很容易滑了进去,穴里的温度立刻融化手指带进去的膏脂,与原来分泌的汁水融合,依次放进第二根、第三根手指。察觉到思安走神,温行在他嫩白的屁股上打了两下,发出啪啪的脆响,臀肉一浪浪的抖动。 “专心些。” 思安羞上了脸,扭了扭屁股,实在吃不住,只好慢慢退出来些,吮住硕大的顶端,用手在根部套弄。温行看差不多,自己抽了出来。思安湿润的红唇微张,舌尖拉出一条银色丝线。 温行含住他的红唇,从下巴吻到锁骨,停在薄薄的胸脯上,叼起右边小巧乳粒添咬,黄豆一粒的小乳很快充血肿胀,水泽艳丽像熟透的果实,相比之下左边就太受冷落了,思安抓起温行一只手按上自己左乳,挺着胸脯去挨他手上粗粝的厚茧。 这般主动使温行很受用,本来这种事就是你情我愿最好不过,稍有推拒是情趣,太过就没什么意思。小皇帝看着胆小怕事小鹌鹑的样子,这事上倒放得开,就是有时候猴急了些。 这样想着,温行也在他耳边说了,思安放开胸前的手不是,继续抓着也不是。 没入后穴的手指不停转动抠挖,弄得思安“疼啊痒啊”的直叫唤。 内穴已经彻底湿透滑腻,温行让思安趴到软枕上,又在他背部吻了几下,对准穴口缓缓推进。内壁瞬间被撑开到极致,根本不是以往的手指和玉势能比较,每推进一点,里面的嫩肉就缠绕上来。 还是疼。虽然嬷嬷说他的身子好承欢,但是第一次容纳这样的巨物,还是让思安疼得冷汗都冒出来。温行只觉小穴里紧热销魂,看思安脸色,才觉他可能受不住。 俯下身不停亲吻他的脖子。 “疼吗?” 思安注意到温行停了下来,忙摇头:“不……不疼,你进来。”说着抬起腰,竟想自己使力让他进得深些,脸上却发白,五官都皱起来。 “当心,别乱动,当心伤到你自己。”强硬推进让温行也不好受,因为紧张,思安内里越发紧致。他搂住思安的腰,让他不能动作。 思安回头,看见那紫黑凸起青筋的巨物卡在他那里,温行额角沁出汗水,很是忍耐。 “你……等等我,一会儿就好的。” 深吸口气,思安一手伸到自己胸前已经红肿的乳头,一手握住自己的花茎,开始自读起来。在喜欢的人面前玩弄自己身体的羞耻感快要把他淹没,可是,他更想温行能在身上快活。 白皙的背部挡住他的动作,然而从纤腰款摆的幅度,肩膀不时的颤抖,都在昭示他此刻正做的事。温行甚至知道他的手怎么掐捏自己的乳头,羞涩难当地触碰,每一次都是羞怯瑟缩,粉色的花茎被白皙的手指虚虚握住,手法也许还生疏,在此之前思安一直很少自己弄。侧过的脸上又是隐忍又是情动,咬着褥子让自己不发出声音,然而极力压抑还是溢出的细碎呻吟才更撩人心火。 小皇帝一定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媚荡。 温行下面胀的发疼,也深吸一口气,去亲吻思安眼角渗入的泪水,搂住这具单薄瘦弱,同时青涩媚人的身体,绕到前端带着他的手为他抚弄。 “好了好了不用这样,慢慢来,乖,不急,今晚都是我们的,我的傻思安。”他亲吻着思安的背部,格外轻柔地安抚。 玉茎到了他手里又热了几分。 思安在心里默念着,是你的,都是你的。 一开始紧张和不适应如融雪消弭,又被火热的大手抚慰,几息之间身体软成一滩春水,深处的欲望像春风拂过的春草一样滋长,被掌控的前端不说,汁水和膏脂润泽的菊穴里一阵痒似一阵,穴口一张一合似要吞下紫黑色的肉刃。 这回温行没再犹豫,钳住思安的腰身体一沉,整根没入。 “呜!啊……” 肉刃深陷在温热的小穴里,温行暗自舒口气,一开始只是试着顶弄两下,见思安并无不适,身上涴了胭脂似的粉里透红,便不再拘束,按住人猛搅海干起来。 “嗯……嗯……轻些……啊。” 肉穴里又热又滑,偏偏内壁的嫩肉像长了触须一样,蠕动着缠覆,越是狠搅缠裹得越紧,一旦稍稍抽离必定紧随挽留。 “你里面真紧。”温行咬着思安的耳朵说。 思安被他弄得“嗯嗯啊啊”地乱叫。 内里一片软处正被顶到,酥麻蔓延至四肢百骸,只是一下,仿佛顶到心尖尖上,挑起更深的痒意,像被千万蚂蚁爬过,骚动难耐,内穴剧烈收缩。 “嗯……那里。” “舒服么?” 温行缓下来,不轻不重在那处顶了顶。 思安又是一抖,喘着粗气:“舒……服。” 就着插入的姿势,温行将思安整个翻了过来。内里的挤擦得厉害,私处被男人操干的画面就这样撞入眼中,穴口的褶皱全都被撑开,容纳着那个可怕的粗大,小穴被蹂躏得红透透的,费力配合男人的抽插吞吐,淫液潮涌,将两人下体湿得淋漓。 “不……” “明明是在‘要’,怎么说不。” 温行架起思安双腿,下身发狠似的对准花心捣弄,强横嵌入抽出,如此反复,软腻的穴肉裹吸,顶开一层覆紧一层,仿佛没有尽处,招得人不由更要狠纵。温行明知他才第一次,此时竟升起几分夺强之意,又有些好笑,怎如初尝情事的小子一般。 快感将思安送上一个又一个高处,终于禁受不住,花茎颤抖,又射了出来,腰腹痉挛连带穴肉紧绞,温行顶了几下,也泄在里头。小穴被热液灌满,内壁又一阵收缩。 浑身都失去力气,慢慢从温行身上滑下来,思安像被冲上浅滩的游鱼,只剩艰难喘气的份,汗湿的身体被温行轻柔的亲吻,气息扑在上面痒痒的,整个身子仍然浸透在欢爱的余韵中。 过了一会儿。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29 “你……” 温行在他红肿的乳粒上啄了一口,动了动胯下。思安浑身一颤。 这一夜思安沉浮在欲海里,完全无法自拔也无法自已。温行抱着思安翻过来覆过去做了好几次,天蒙蒙亮时,思安不知是被做晕过去的还是困睡过去的,第二日醒来穴里仍含着温行那什物。 他全身如被捣透的果子,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异常敏感,后穴尤其不能碰,稍刺激里头的汁水就汩汩往外冒,自行收紧挤按,腰腹自然而然行着交合动作,战栗酥麻爬遍全身。 好在保养得当,一夜蹂躏,后穴居然并未肿痛,只是有些发红,事后清洗上药,一日之间也就清爽了,只是骨头都快要散了。 情事过后身子虚乏,思安在营地整整休息了两日才下得来床。温行倒神清气爽,第二日仍去打猎饮酒。事后思安回想,幸好没在宫里勾得温行真做出来,不然这一折腾,不仅奉成一,只怕整个皇宫都得知道。 第十八章 烟雨蒙蒙好几日,山色空濛,花草齐放,一朝春日期期艾艾冒了个头,风中飘来新草的清香和润湿的泥土香。思安在屋里躲了几天雨,身上都要长霉了,雨一停,赶紧拉着阿禄出去。 骑马跑了一圈,阿禄赶了只兔子到思安面前,思安射了几次都没射中。因只出来散心,没带多余的人,他们并不敢离开宫苑太远,宫苑周围都的林子事先派人搜查过,没有什么大野兽出没,许多官员女眷不能与男人们一起上阵围杀,都喜带着随从在附近猎些禽鸟小兽,或骑马踏青。 思安正与兔子斗智斗勇,前面不远处一队丽人骑行而来,皆是女作男装,在没蹄浅草中驰骋,草色青青,丽人鲜妍。阿禄瞧了一眼,道:“哟,那不是成王府的娘子们么。” 思安闻言,招了阿禄避到树丛后面去。 阿禄狐疑望着思安,思安清了清嗓子道:“见了我她们不便。”顿了顿又道:“我也不便。出来就图个松快,见了她们又得一通礼数。” 阿禄嘻嘻笑了笑,继续去赶兔子。 拨弄马头往林子里走,莺啼婉转,枝头碧绿如雾,野花含苞欲放,一派生机盎然,即使晓寒略有些湿重,也不妨碍满目春色。 温行此次带了一位据说颇得他喜爱的妾室随行,还有他的妹妹和儿女。思安不见女眷,只远远的瞧过。 那位娘子长得的确很美,身量纤秾合度,一头如云黑发,肌肤却似雪一样,眉目如画,丹唇皓齿,一双明眸温婉含情,瑰艳而不妖,除此之外,通身尽有成熟风韵,静静立在那儿就叫人挪不开眼。昭义节度使喝醉时曾打趣温行会疼人,竟养出如此风流的美娇娘来,虽是醉里胡话,却没有说错,真真的美娇娘。 温行的长子名叫温睿,今年已经十二岁,正是他带在身边的妾室所出,形貌酷似温行,年纪不大,个头却快要有思安高了,骑射功夫了得,前日还猎了一只小豹子回来。温行的妹子是个活泼姑娘,就是已经与天雄节度使家小郎君定亲的那一位,常闹着要与男子比试。 闲暇的时候,温行也带他们出去打猎游玩,一家人其乐融融。他们对温行,或敬重或敬爱,而温行之于他们,是威严可靠的丈夫,也是严厉又慈爱的父亲和兄长。思安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了。 他羡慕却生不出嫉妒,镜花水月,花月固然美好得让人向往,但是根本触及不到的泡影,又有何妒忌可言,最多只是不甘心罢了。 跑了一会儿,阿禄扶思安下马歇息,石头上的青苔还有些湿漉,阿禄拿了褥子垫着,正要取水给思安喝,木丛里倏忽窜出一只小狐狸。 说起来阿禄虽然鬼精鬼精的,其实也不过和思安差不多的年纪,正是心性最定不下来的时候,且比思安多一股灵活劲儿。 见了白小狐狸思安惊奇得两眼圆瞪,阿禄已经捋起袖子。 “圣人且在这等等,奴去抓来给您。” 思安忙道:“你一个人行吗,我听人说狐狸最机敏,还是算了。” 阿禄道:“圣人放心,奴小时候也在山里与人打过猎,就去试一试。”想了想一拍脑袋,“是奴该死,怎能留圣人一人在这里。” 思安见他眼睛都钉在那只小狐狸上移不开,笑道:“我何时拘束你这个,你去吧,别跑太远。” 阿禄得了恩典,嗨了一声和小狐狸狸斗法去,那狐狸果真聪敏得很,左闪右躲,阿禄想拿吃的诱它,丢了块肉干过去,小狐闪电一样溜出来,阿禄合身盖上去,小白狐比他快,叼住肉干跐溜一下又躲到树桩后,阿禄吃了一嘴草泥,思安看得忍俊不禁。 这么一跳一蹦的,阿禄从林子边追到林子里,又追到草地上,和思安慢慢拉开一段距离,不过相互还能看见。那狐狸似乎有意戏弄,也不跑远去,只逗得阿禄抓耳挠腮,思安见他高兴,便没叫回来。 吃了随身带的酥饼,就着水囊喝了口水,腹中甚满,思安站起来欲消上一消,侧身望见有人牵着马从另一头进了树林,马上还坐着个人,虽然背对着,思安一眼就认出那是温行的长子温睿。 牵马的人恰在这时候看了眼旁边的树梢,半张脸转过来,有些眼熟。思安暗忖,将那面容在脑子了转了转。 那分明是个内侍,常在奉成一和苏永吉身边差遣的,思安还有些印象。 温睿骑在马上由着人牵着走,身子似乎有些晃,与骑着马晃起来不同,仿佛在向后倒,那内侍走着走着还要抬手扶一扶他的背。 思安倒吸一口气。 早间温行与人出去打猎,走的时候思安还在被窝里,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思安醒来的时候阿禄才告知,温行邀其他几位节度使一同出去了。温行的住所应当只有他的家眷在,几位娘子方才在外面见过,温睿并没有与她们同行。 温行的儿子怎会无故就和一个内侍在一处,平日内侍只侍奉思安而已,并不需要侍奉其他官员家眷。 思安久居宫中,从前见过听过许多旧事,老皇帝的后宫里妃子多,争宠的法子更多,你攻我伐累及幼儿,神不知鬼不觉,不知有多少思安的兄弟姐妹没能平安长大。小时候母亲还常拿这些当事典说给他听,要他一定多小心,即使无宠也要防着。 山间湿冷的风一吹,思安打了个冷战。 阿禄离得有些远,此时若开口叫,另一边的人也听得到,若发现他们倒没什么要紧,只怕一时急起来拍马走了追不上,或又有什么意外,眼看内侍就要引马没入林中,思安咬咬牙,丢开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0 水囊追了过去。 因怕马声被发觉,思安并没有上马,猫着腰快步朝他们远去的方向疾走。阿禄扑了一身泥汗仍然逮不到狐狸,拍了拍裤腿回头,铺了褥子的石头空荡荡,只有两匹马还在低头吃草。 林子里光线阴暗,思安怕被发觉,也不跟得太近,一开始心里急,走了一段才觉自己有些太鲁莽,如果对方真下了狠心要做什么,他一个人又能怎么办,不是怕别的,只怕会伤了温睿。 而且没走多久他就迷路了,莫说温睿的踪迹,他连自己如今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树木枝丫繁茂,地上积了厚厚的落叶,步子落地听不到声响也见不到蹄印,七拐八拐转了几圈,思安急的额上冒汗,还不慎被树桩绊了一跤。 正着急,耳边飘过泠泠水声。思安心想总在林子里转也不是办法,若找不着,不如出去叫人来找,宫苑都是临水而建,虽现在不知方向,若找到水沿着水走应该能很快找到人。 于是寻着水声去,果然很快又来到林子边缘,眼前一片豁然,外面的天光明亮,与林中阴暗截然不同。 但耳边的水声有些奇怪,仿佛并不只水流的声音,还有挣扎在水上扑腾的声音。 思安的心提了起来。 林边一带小河奔流,应当是行宫附近那条河流上游,水从高处来,比行宫一带急得多,河中有些许乱石突起,之前看见的内侍就站在其中一块几步见方石台上,并没有看到马匹,也没有看到温睿,思安快步走近。 那内侍弯着腰,手中似乎正把一个人往水里摁。 思安想也没想跳入水中。正直春季,河水冰冷刺骨,很快没过思安的膝盖,思安扶着石头淌过去。 “你快住手,要干什么!” 内侍听到人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圣人,更是大骇,不觉松了手劲,水里的人冒出头来,正是温睿。 思安趁他呆住手脚并用也爬上石台,拉住他。 “你要干什么!” 内侍眸光一闪,甩开思安,狠狠把温睿的头往水里压。 思安用尽全力抱住他往后拖。 “你快住手,住手!” 温睿在水里猛烈挣扎,水花溅了两人一身。 内侍道:“圣人快松开奴,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若是平时,温睿那能猎得到小豹子的体魄,就算年岁还小,也不会轻易被人困在水里,如今却似有些迷糊了,有气无力也不知要趁乱爬上来,思安怕他多半是被下了药,久浸水中更危险。 于是更奋力去拦内侍的手。 “快住手,你伤了他,他阿父焉能放过你。” 内侍目露凶光,道:“圣人知道他是谁的儿子,便不要再拦着奴。” 思安的手抖了抖,还是没有松开,道:“不过是个小郎,你杀了他又有什么用?” 内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道:“要怪只怪他有个作乱臣的阿父,将来怕也要生成贼子。温行之心世人皆知,他要谋俞氏的江山,奴就杀他的儿子,奴的一片苦心为的是大景也为圣人,圣人快松开。” 思安道:“你们糊涂,温行又不单这一个儿子,手上还有兵将,你杀了他儿子又能把他怎么样。”何况这世上何止温行要谋江山。 内侍恨恨盯着思安,道:“圣人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保得江山永固,本就该无所不用其极,对付温行这等狗贼,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圣人不思存江山之志,为何要帮着贼人来阻挠。请圣人退避,奴很快就能结果了这个小贼。” 内侍与思安扭在一处的间隙,温睿似乎稍恢复了些神志,扒住石台往上,然还是乏力,只勉强稳住身子,内侍看见用脚踢开他的手,温睿闷哼了一声。 有个念头很快在脑海闪过,可是抓不住,像被这一声惊醒,思安摇了摇头,推着内侍道:“你快住手!” 内侍不欲与思安多言,铁了心要让温睿溺在这里,思安使出吃奶的力气和他周旋,内侍不耐,用力撞了思安腹部一下,思安吃疼后退,石台狭小湿滑,退了两步就也滑到水里。 此处临近河中,水已是没过脖子,仰面落下去,思安慌乱不好落脚,比温睿扑腾得还厉害些。 他是不会水的。 “救命!” 内侍被这一变故乱了阵脚,伸手要拉思安上来,却听到不远处传来马蹄声,他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最终收了回去,淌水跑了。 寒彻透骨的河水迅速浸透全身,思安手脚都僵了,怕得大力扑打水面,但并没有什么用处,他强迫自己要冷静,周围还有石头,然而水流甚急,还没来得及去抓住什么,水流就将他连带着温睿冲走。 或许出于本能,温睿也想挣出水面去,但不得要领,思安好容易寻到靠近的一块石头,却被他从后拽下了水,温睿力气很大,一个劲的将思安往水里带,幸而水流冲得他们东撞西碰,温睿拽得不紧,思安还能露出一星半点透口气。 远远的有一人骑着马出现在河边,不知是谁,内侍刚才就是听到这个人的声响才逃的,但他们已经被河水越冲越远。 思安焦急万分。 他向来怕死,现在更不能死,才刚遇上自己喜欢的人,若是死了,岂不可惜了一条命,再者还搭着个温睿。 大概生死关头总能搏出一份胆气,思安摆脱不了温睿的纠缠,奋力蹬了一脚,正蹬在一块石头上,头出了水,大喊道:“救命!” 第十九章 思安不停地哆嗦,温茹招呼一个小丫鬟过来。 “快去寻些干净衣裳让这位郎君换上,再叫人生火,旺旺的,要快。” 小丫鬟应了一声赶紧跑出去。 温茹道:“郎君救了我侄儿的性命,我家乃涿郡温氏,我兄长是宣武节度使当朝成王,一定会重谢郎君。” 思安不知说什么好,加之冻得有些懵了,只点点头。 温睿的失踪很快引起温氏家眷的注意,思安悄悄跟着内侍走进林子时,温睿的母亲姜氏以及温行的妹妹温茹也在派人四处寻找温睿。 温茹胆大,将家奴分散四处寻找,自己骑马在树林河边搜寻,听到河中似乎有不寻常响动前去查看。思安一嗓子呼救引起温茹注意,温茹立即以哨笛召集家奴,一番施救,上了岸,思安与温睿一同被他们抬回温家住处。 温茹的样貌不是时下最受推崇的娇婉长相,一双浓眉大眼明媚非常,声音也洪亮,发不加繁饰,编成一根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垂在脑后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1 ,看着十分爽利。她风风火火地指挥着奴仆请大夫烧水等等,又叫人通知温睿的母亲姜氏,一样样忙而不乱。 屋里多摆设书籍文房四宝等物,墙上挂着弓箭,屏风挂画尽是狩猎图或寒松翠柏,大概是温睿居住的屋子。 思安被安置在一挂帘子后的贵妃榻上,温睿神志不大清楚,被扶到更里面的卧室躺着。 帘子从外面挑开,温茹带丫鬟捧了火盆进来,还有一叠衣物。 “我侄儿比郎君小些,这是我兄长的衣裳,郎君若不嫌弃先换上。”正说着,外面步履杂乱,女子的哭声由远及近。 “大朗在哪里?我的儿。” 仆妇们皆唤着“姜娘子”“晴娘”,温茹侧身看了一眼,是姜氏来了。 想来“晴娘”是姜氏的闺名。 思安知温茹又要出去,哆哆嗦嗦出声道:“温小娘子……你家小郎落水前似被人用了药……务必要让大夫瞧瞧。” 温茹两条眉毛皱了起来,竟低声骂了句粗话,怕思安听到,自己先尴尬咳一声,朝思安点点头,又道了声谢,出去叫人催大夫。 思安婉拒小丫鬟们伺候更衣的好意,自己躲角落麻溜换上干净衣物。 衣是旧衣,思安从没见温行穿过的,许是他家常的衣裳,宽大得夸张,只能松松垮垮套上。小丫鬟送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大概觉得思安一身不合身的衣服恨不得贴在火盆上的样子有趣,百忙之中还被逗得笑了,思安也不好意思笑了笑,接过姜汤灌下去,才觉自己真的活过来。 那一边大夫急急忙忙来给温睿诊脉,姜氏的哭声低婉,像是怕打扰大夫诊治,又实在忧心着他的儿子,泣得停不下来。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听大夫道:“娘子放心,大郎被人下了迷药,他身子强健,药性过了就不要紧,只是又落入水中,天寒地冻的,小的这就开副驱寒的药,服下去就没事了。” 姜氏泣不成声。 温茹问道:“那迷药果真没有害处么?” 大夫道:“不妨不妨,只是普通迷药而已。” 屋里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思安在帘后也松了口气。 听声音大夫还是熟人,是常随温行的那一位,思安在栗阳受伤时还是他给治的,医术很不错,应该是没事了。 温茹忙派人跟着大夫取方子抓药。思安忽然想起阿禄还被他晾在林子里,也不知什么时辰,再不回去怕要出大事。 正想出去告辞,听外面的仆妇传道:“郎主回来了。” 温行大步迈进屋里,姜氏从里面跑出来,顾不得周围仆妇还在,一头扑到温行怀里。 “夫君,有人要害大郎。” 她身姿窈窕,颤身哭着,犹如不禁风雨摧折的花枝,伏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更显娇怜脆弱之态。 隔了三重翠纱帘,外面景象看得并不真切,所有东西都只得个轮廓而已,能辩清女子靠着男人怀抱的情态。 思安的手还搭在帘子上,慢慢滑下来,暗自叹息。 “晴娘别怕,我去瞧瞧大郎。” 温行柔声哄劝,扶姜氏去里间,挥了挥手让仆妇都退出去。姜氏抽抽噎噎,也许因为终于有了主心骨,哭声方止住。 温茹将温睿失踪经过大致说与温行。 早起他们一家人骑马出去游玩,温睿已是少年心性,不喜与娘子们一处,回禀了姜氏和温茹,自带着随从去寻熟识的玩伴。 不多时随从就来报说不见了温睿的踪影。他与同行的玩伴一同进了林子搜猎,出来后别人都在,只他不在。 温行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问道:“都有哪些人家?” 温茹列出几家姓氏官爵,既有亲近温行的宣武臣僚,也有朝中旧勋世家。 “会不会是宫里的……我刚才悄悄着人打听,说晨间……也……”温茹的声音说了一半变成一声呼痛,听得像是被弹脑门了。 她委屈地嘟囔。 温行声音颇为严厉:“我平日管你管得少,回去再与你算。”又对姜氏道:“家里人务必管紧了嘴。” 姜氏柔柔称是,又道:“阿茹也是太担心大郎的缘故。” 思安在心里又叹了一声,他听得出温茹所指,其实方向也没错。这姑娘果真直爽胆大得很,连还有个他在屋里都忘了。 才这样想,温茹就把他想起来了。 “他们给大郎下迷药带到河里,多半是想伪作大郎失足落水,若非有人相救……对了,救了大郎的那位郎君还在呢,何不请来问问。” 温行道:“人在哪里?” 思安顿时惊慌起来,像小时候做坏事被母亲抓住,他分明没做什么坏事,但一时不知怎么见人。 正惴惴不安,外面又有传报。 “金鳞殿内侍禄阿监来了。” 温茹惊疑道:“什么?” 姜氏似也受惊轻呼了一声。 她们并不知晓温行与阿禄私下往来,只当都是内宫宦官,就像温茹认为宫中最顾忌温行,猜疑宫里会对温睿下手,温睿不见,她竟首先想到派人打探圣驾。 思安此时则想着,这下要糟糕。 阿禄四处找不到思安不敢声张,只好来找温行,他急得满头大汗,惊慌得话都说不全,又不好直说是思安不见了,温行看出他有异,以为思安出事,正要出去,思安自己掀开了帘子。 阿禄下巴都快落地上,“扑通”跪了下来,膝行到思安面前一声声“祖宗”的叫。 姜氏和温茹满脸错愕从里间出来,温茹偷眼打量思安。当着面温行当然只能带她们行了君臣之礼,只是有一瞬,他眼中似乎闪过些复杂的情绪。 . 过后对外只说圣人晨间打猎遇到温家大郎,相谈甚欢,遂幸于成王处。表面上的消息都被温行压下去。 暗地里他如何追查,思安却没精神了解。 当晚回来思安就“不负众望”地病了。 据阿禄说温睿隔日就又生龙活虎该干嘛干嘛去了。思安当晚发高热。烧得迷迷糊糊时醒时睡,有时候醒来只有阿禄守在床边,有时候是温行。 温行最终没有询问思安什么。不过一两日间,就有随驾的旧勋贵被参了罪名带回东都发落,阖家皆受牵连,正是那天温茹列出世家之一,随行宫人也被查了一遍。 一碗苦得舌头都麻掉的药汁一饮而尽,不等递过来,思安低头就着温行的手将蜜饯果子卷到嘴里,不可避免沾湿了某人的手指。 温行抬起他的下巴,思安赶紧捂住嘴。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2 “莫过了病气。” 温行好笑着拉开他的手。 唇齿交缠,一颗蜜饯果子翻过了滚过去,不知进了谁的肚子,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开。 思安有些喘不过气。 阿禄在外面小声道:“圣人,内侍苏永吉求见。” 思安忙坐正,理了理衣襟,温行拿了件袍子披在他身上。 时值傍晚,苏永吉踏着夕阳余晖走来,西斜的日影落到他身上。他先朝思安行了礼,又朝温行拱手。 “成王殿下也在,可巧了,奴要禀报之事与殿下也有关。” “何事。” 苏永吉动了动唇,嘴角匀出一丝笑意,被昏黄的阳光糅合在脸上,有几分怪异。 “并不是什么大事,方才发现有个小内侍落井死了。那内侍名叫长富,有其他人指认正是这个长富前几日接近过贵府大郎,奴本想先向圣人禀报再给殿下传消息,正好殿下在这里,一起子说给殿下听了。” 不知是否错觉,思安总觉得苏永吉说话时眼里的凉气直逼在他身上,尽管对方很规矩地半低着头,并没有直视他的眼睛。 追查的举动涉及内侍,能避开别人却避不开苏永吉。温睿醒来后应当将当日情况与温行说过,温行暗里搜查几日没找到那个内侍,直到苏永吉来报说他已经死在井里。 . 夜里思安做了个梦,梦见长富满脸是血从水里爬出来一步步靠近,嘴里也喷着血,一边幽幽地道:“温行乃窃国逆贼,圣人为何不将他杀了,以保全江山祖业。” 思安想躲开,身体却动不了,好像被锁在原地一样。长富的眼里冒出鲜血,一滴一滴落到地上,连城一片鲜红。 “圣人委身于逆贼,实在不知羞耻,难道全然忘了先祖先贤如何打下江山。圣人要将祖宗的心血都拱手让人吗?” 惊醒后再不能入睡,一闭上眼就是长富满是血污的脸。思安让阿禄将房间里的灯全都点亮。 山里的夜风呜呜拍打窗棂,思安抱膝缩在被子里,不知坐了多久,直到背后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像泡在温泉水里,一瞬间驱散了寒冷,暖呼呼的热气输送到四肢百骸。 “怎么不睡?” 温行披着斗篷,里面还穿着寝衣。 思安笑了笑。 “做了个梦,缓一缓就睡了。你怎么过来了,是阿禄去找你了?夜里风大又黑,不用来的。”他看不见自己的脸,并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多么苍白,比哭还难看。 温行解下披风拥他躺下。 “我陪你。” 温暖与可以依赖的胸膛让心中凌乱渐渐平复,思安还是不想睡,在他怀里搞着小动作。 “还是睡不着么?” “睡不着。” “那咱们说话。温睿说是你只身前去救他才让他免于溺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改天我带那小子来给圣人磕头谢恩如何。”他搂着思安翻了个身,换了一个两人都舒服的姿势。 这还是温行头一次正面与思安提起此事,温睿落水时尚有神志,对岸上发生的事和岸上人说的话记得七七八八,全都转述给温行。 思安揉了揉眼睛,小声道:“别了吧,到时候又得多折腾,再说太招人眼。” 他救了温睿的事毕竟别人不知,思安当然不怕别人注意,却担心温睿,本来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再多引人注目就不好了。 温行抬起他的脸,问:“为什么要救温睿?” 思安脑子里不想睡眼睛却困,揉着揉着眼里湿润,模糊起来有些看不清。 “什么为什么?他才多大个孩子,如果我不拉一把,可不给人害了。”还多唠叨了一句,“日后可千万得小心些。” 温行道:“承你的情了。” 思安迷着眼睛笑了,手不老实去捏他的脸,“说什么生分话,好吧你承我的情,我记住了。” 温行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思安不是能藏得住心事的人,至少对温行而言他的心思几乎不用猜,愁苦担忧,害怕难过,欣喜欢愉,还有仿佛燃烬所有的真挚眼神,清晰不曾掩饰。 以往只道他少年不通情事,所以情动难自抑,一发不可收拾。单纯又谨慎小心的追逐和依赖,确实足以令人在一场情感中快慰满足。 若是别人或许会觉得思安为情所惑什么都不顾了,但温行知道,思安胸中并非没有沟壑,甚至深知厉害得失。 他会义无反顾的舍身去救温睿,并不单是因为性格善良。 温行忽而想起思安那只镯子,“说说你送我的镯子如何?” 思安不好意思了:“怎么又提这个,这有什么好说的,那是我阿娘的。” “你阿娘疼你。” 思安难得得意一回。 “那当然,我阿娘最疼我。” “那说说你阿娘吧。” 思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阿娘是全天下最温柔善良的女子……” 说到小时候与阿娘相依为命,如何避开宫中纷争在一个小院里度日,后来因叛乱得不逃出京城,相熟的故人都不在了。没有章法,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早在行伍摸爬的温行所经沧桑远非思安所及,哪里真爱听他说这个。本来只想哄他睡觉,不知怎么的,竟也渐渐听得动容,娓娓道出的仿佛并不是一个王朝的君主,甚至不像出身帝王家的皇子,只有凡人常有的温情脉脉与坎坷险阻,除去衣冠素裹余一具凡胎肉体。 思安的确不曾像帝王,甚至没有保全皇位的一点自觉。 说着说着思安的声音小下去,断断续续,变成细微的鼾声。 温行将被子拉高,牢牢圈住两具相互熨帖的身体,隔绝春夜里呼啸的山风。 “温行承你的情了。”他在他耳边小声说,换来他梦中一句含糊呓语。 第二十章 正午的阳光肆无忌惮泼洒在波澜叠起的水面,花白耀眼。金鳞殿畔水而建,下有石头砌起的观鱼台,白玉雕栏,延伸向湖面荷叶丛中,上筑楼台临水凭风,最是清凉。 如今倒还没有到烈阳灼烧燥热难耐的时候,不过中天以后日光已带三分毒辣,思安只在金鳞殿里躲阴。 阿禄为讨他高兴,让人移了各色鲜花盆景摆在屋里装点,早上又带几个小内侍抬来两盆新培的碗莲,白瓷盆子里莲叶张开,已立出两朵尖角粉苞。思安爱不释手,围着瓷盆转了几圈。 “从未见过时候这么早的,果真能开花么?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3 ” 阿禄笑嘻嘻地斟茶递水,道:“是花房特意养的,说是不久就能开了,奴也看得新鲜,先带来给圣人瞧瞧,让花房的人多照看,一定能开的。” 温行自日头底下进入金鳞殿,迎面扑来花叶清香的凉意,思安随意着一件轻透的碧罗衫,和阿禄两人凑在一处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什么。 见他进来,思安脸上展开明朗的笑意。 行猎期间温睿遇险的事看似因长富不明不白的死而终结,温行却不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回銮后,外到宫城戍卫,内至思安的寝殿都被他迅速撤换了一批人,安排自己的人手,又先后为宫中几位年纪差不多的皇子请封,将他们移出宫外封王建府。不久前,有人告发居于深宫的小皇子和小公主们被身边的宫人苛待,温行再次提出让思安的弟妹们迁宫,奉成一无法,只能推出丽娘作挡箭牌,以皇后的名义处罚了一批宫人,重肃宫闱风气。 于思安而言,平日行走宫中终于可以少些顾忌,金鳞殿中多了些任意自在。 用过午膳,阿禄很识得眼色地招呼殿中宫人退出去。关了门,温行与思安一同歪在竹凉榻歇息,思安挂到温行身上,撩开丝履,露出光洁白嫩的脚丫。 本只是窝在一处闲话两句,私语相交,难免挨挨擦擦呼吸纠缠,思安心里发痒,身子不规矩扭动,搭在温行身上的小细腿也不老实起来,曲起来蹭上温行腿间。 “不是说要午睡,现在倒有精神。” 温行按住他不安分的腿。 思安拉住他手腕放到自己臀上,小声道:“弄一弄。” 大掌在丰厚的臀肉上揉搓,另一只手从背后绕出,隔着衣服挑弄胸前的敏感点。 “想要了,嗯?” 思安软了身子,抬头找着男人的唇,伸出舌头舔舐邀吻,温行毫不客气叼住他作乱的小舌,把吻加深,相互抵画缠绵,思安的呼吸变重,清凉的寝殿里似乎也升腾起一股濡热。 分开时,他的衣襟乱了,裤子不知踢到哪里,衣摆下两条白生生的腿露出来,温行也放出胯下之物,紫黑硬挺着。 他去找润滑的膏脂,被思安红着脸拦住。 “不用了。”思安小声说,拉温行的手往穴口,湿淋淋的。温行有疑,他又补充道:“我问过的,嬷嬷说可以。” 温行在他臀上拍了拍。 “如此,你自己来试试。” 思安咬住唇,黑扇子一样的睫毛上下抖了抖,撩起衣摆,慢吞吞爬到温行身上。 穴口润湿泽沃,擦过肉刃留下一道水渍,蠕动着贴在顶端的疙瘩。温行“嘶”了一声,笑骂道:“磨蹭什么。” 感受到那凶器一样的又胀大几分,思安烫着脸心里自满足,扶着根部,抬起腰身。 虽叫他自己来,却也怕在这事上有些猴急的性子的思安伤了自己,温行扶着他的腰,思安偏不要,扭了扭,对着了坐下去,一气呵成。幸而他后穴与常人不同,又经过一段时间润养,里面滑软娇嫩,很快适应巨物的进入。 思安动起腰,身下的凉榻吱吱呀呀作响,穴肉紧紧吞着,随思安的动作收缩。 他自己找准了穴心的位置。 “嗯啊……” 浑身颤动,似还不愿就此沉溺快感,思安咬着手指将呻吟半抑在喉咙里,然而身体的反应更直接简单,小穴内紧热绞着不放,他身上很快染了一层薄汗,将罗衫浸潮贴着肌肤,胸前两点显出若隐若现的轮廓。 一开始还能撑着腰力,渐渐地身子不堪欲压绵软下来,思安拉着温行的手,道:“我……不行了,你帮帮我。” 温行气息也有些重,语调尚算平稳,笑道:“思安可真厉害。”却不见有何动作。 含了湿气的双眸瞋他一眼,似乎在表达不满,原本支在他腿上的双手移到前面,握住自己的玉茎,当着他的面套弄起来。 水光潋滟的眼睛亮晶晶的,愤恼又含羞的模样,漫溢了欲望,直直望入温行的眼睛,像在渴求也像在引诱,葱白的手指渐渐加快,后穴竟开始随着前端的节奏夹弄起肉棒,一阵紧挤吸吞,前端泄了出来,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移开,所有的情动和沉醉都坦率露骨的落到温行眼中。 温行再也忍不住,低骂了声什么,带着点恶狠狠的意味咬上思安的肩膀,将两人的姿势调了个儿,力气比以往都要大,甚至让思安有些发疼,但思安还是攀紧了温行宽阔的背部,尽量打开双腿,无保留地迎合这个在他身上驰骋的男人。 事毕,温行亲手给思安清洗,又取了药为他涂抹养穴,用药时后穴尤嫌不足似的,一开一合吃着温行的手指,温行进出搔弄,激得思安“嗯嗯啊啊”起来,眼看又要收不住。 奈何温行与大臣约好午后议事,实在再无闲暇。 午间虽然短促,两人却都尽兴满足,思安躺回榻上昏昏欲睡,温行因还要赶去议事,将身上弄脏的衣服都换下。 画屏外面,替温行送来衣服的内侍靠近跪坐,低声将一些宫中打探到的情况一一向温行禀明。 思安不爱理会这些事,也懒得看外面跪着的是谁,隔着水晶帘看温行将衣服脱尽,背脊上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隆起,脊线山壑一样深刻,温行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倒不躲了,朝温行眨眼睛。 外面的内侍细声细气说着:“……近日皇后处添的新人,是趁齐国夫人入宫时躲在车底送进来的,平日只在凤临殿,不曾踏出一步……” 温行系上的腰带,整了整领子,似笑非笑道:“皇后艳福不浅,先前那个侍卫还留在凤临殿吧。” 内侍道:“还在。” 思安从榻上坐起身来,有些尴尬。 “你起来做什么,不是要歇着么” 思安皱着眉头,叹道:“丽娘的事,你别怪她。” 温行有些哭笑不得:“我怪她什么,你倒大方得很。”扯了薄毯拢住他光裸的身子。 齐国夫人是丽娘的母亲,丽娘自宫外搜罗男宠的事思安也有耳闻。回东都以后丽娘册封皇后,思安与她除了必要的时候,如典礼或者每月十五“临幸”之外,几乎不见面,十五夜思安也不过去她的凤临殿中坐坐就走。两人貌离神也离,且私心里他还是想给嫁给自己做妻子的丽娘一些补偿,所以尽管有些风言风语,思安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思安犹豫了一会儿,将他与丽娘成婚时候的事都告诉温行。 “我不愿也作不得她的丈夫,她也不喜欢我,说起来如此也没有什么不好。” 温行却不以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4 为然,“她嫁给你难道亏了她,正宫之位皇后尊荣少她什么,怎么倒好像你欠了她的。” 思安与他说不清楚,只道:“总之若无甚大妨,便由着她吧。” 温行摸了摸下巴忽而笑道:“既然皇后不好,给你换一个皇后如何?” 思安大惊,吓得从榻上蹿起来,起得太猛重心不稳,一头从榻上栽下来。 “别……哎哟!” 温行不知他反应会这么大,忙大步跨过去搂住,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不过玩笑一句,你稳着些,快躺回去。” 床前水晶珠子串成的帘子噼啪乱晃,思安的心跳得飞快,两眼在温行脸上搜寻着蛛丝马迹,直到确定对方的确是玩笑,才稍稍按下。又叙了几句话温行才离开金鳞殿,思安趟不住,起身唤阿禄进来。 “圣人不歇着了么?” 思安摇摇头,“我想出去,你帮我准备。” 第二十一章 直至叛乱爆发,思安的亲爹先帝陛下还一直在后宫勤耕不辍,不过因常年酒色身子亏空了些,那一两年再少有皇子皇女出生,当初逃难也有妃嫔跟随,大多死在病中或是殉了,活下来的都是年轻体健的,后来并没有查出遗腹。 现今活着的最小一位公主年近五岁,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头发发黄,很怕生人,宫人的苛待也让她如受惊的小兔子,与她说话久久不能答上一句,只想往人后躲。好在逃难的时候思安与她相处过,后来还会时不时来看她,久之两人相熟,每次思安来,她都会露出腼腆的笑容。 与她一同住在玉华殿里几个年岁尚小的皇子公主差不多都这样,他们有的曾有得宠的母妃,在宠爱环绕下出生长大,也有的像思安一样从小被忽视,不管从前怎么样,一场祸乱都使原来的生活如昨日旧梦远去。 从前思安与兄弟姐妹们亲缘情薄,没想到如今却多了些牵挂。这世上再没有人与他有如此相近的血缘,何况他们还那么小,即使不能保护他们,也希望尽己所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换过一批宫人后,玉华殿气象也一改从前,殿宇虽老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皇子公主们房里的被褥物件都是新换的,侍奉的内侍宫女并不多,好歹不会拦着思安与弟妹们说话,端了茶水吃食就默默立着。 意外的是,在玉华殿里居然遇见了丽娘。 丽娘得掌后宫大权之后甚为上心,听说时常召集四司六局的人去凤临殿,与内侍省联系也勤,玉华殿这边来过几次,思安都是知道的,真见着倒是头一回。 虽不耐玉思安同处一室,丽娘也不想此时就顶着太阳出去,玉骨团扇带起阵阵香风,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小公主说话。 果然女孩之间更相投趣,公主与思安平日不过一问一答就算熟络,与丽娘却能嘻嘻哈哈说笑起来,屋外日光刺眼,折射进来几缕落在丽娘的洒金百褶裙上,熠熠生辉。小公主眼馋,不时往裙子上瞧。 丽娘摇着扇子,借着应付小公主的间隙也在上下打量思安。 她最看不上的那种懦弱无能的男子的,逃难的时候连个正形都没有,一身脏污的衣服,脸上除了惧怕没有其他神采,畏畏缩缩连气也不敢出,回到东都倒好似终于养出个样子,明黄色的常服配玉腰带,绾发齐整,搭在几上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平滑,浑身透出斯文矜贵之气,仿佛从里到外换了个人,虽仍然不是她喜好的,终究没那么碍眼了。 稍过得一会儿,天边一朵云漂浮遮盖而来,日光也有些偏西,丽娘打算回去,走到门边回头对思安道:“今日正是十五,圣人不妨到我那坐坐呀。” 思安有些受宠若惊,平日别说她主动相邀,多几句好话都是没有的。 丽娘却不屑他一副似鸟惊弓的样子,用扇子掸了掸袖子淡淡地道:“如今早去,省得夜里再走一趟,瞧着每次圣人来总是要急着在禁前回去,今日倒不必匆忙。” 宫中夜里也设夜禁,过了时间宫门下钥宫室紧闭,无故不能随意走动,思安当然可以不受这条规矩管束,只是每月十五去凤临殿应付不宜久留,且若每每留到宫门关闭再回去,又要叫人开门,没个意思。所以每次都掐了时间过去,又赶着时间早早回来。 左右还有一段日长天光,早去早回的确省得大家麻烦。于是思安带着阿禄和几个金鳞殿宫人乘着步辇随丽娘去凤临殿。 . 凤临殿洞箫阁里,受不得热的丽娘自去更衣,让人领了思安去喝茶。丽娘喜艳色,室内装潢摆设无一不富丽,金玉满堂,炉子里都是点着的,里头闪烁着火星,香雾沉沉,思安有些喘不过气,松了松领子,宫女端来花茶,思安浅啜了一口,丝丝清凉勉缓解闷热。 许是实在怕热,丽娘换了一条茜红晕色纱裙,上身用红绫肚兜低低包住酥胸,披一件鹅黄纱衣。她从帘子后绕出来,望着思安轻巧一笑。 思安一愣,忙低下眼睛。 丽娘走过来,忽然倾身向前,半露酥胸挤到思安眼前。思安惊得退后,忘了自己还坐在椅子上退不得。她很快直起腰,手上多了一朵深紫的牡丹花,正是从思安旁边小几摆着的盆栽掐下来的,原来方才只是要掐花。 巴掌大的花盘球儿一样绕在她手里,寸长的红指甲拨着花瓣把玩,丽娘笑起来:“怕什么,我能吃了你?” 思安摇摇头:“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你歇着吧。”说着要起身,双腿竟支不起力气. 他察觉到不对劲。 丽娘娇笑两声,好像早预料到似的:“知道你是个不中用的,幸而我早有准备,来啊,扶圣人进去。” 思安手脚都使不上力,被抽了筋一样,跌坐回椅子上,碰掉了几上的茶杯。一个小内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扶住思安。 “你在茶里下了东西?” 丽娘揉了揉额角,将碎发也捋到后边:“没错。怎么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有你好的呢。” 思安心里升起十分不好的预感。 “你要做什么?” 丽娘不耐烦道:“不作什么,你我好歹也是夫妻,总该有个孩儿罢,如今山河不安,怎可没有子嗣固根基,我给你生一个,你立他当太子好不好?” 思安瞪大眼睛。 丽娘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女人,也不让你吃亏,一会儿咱们舒舒服服把事办妥。”对扶思安的小内侍道:“小柳儿,待会儿好好服侍圣人。”语罢率先走了,松软的花球在手中随意一捏,花瓣碎零散在地上。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5 唤小柳儿的内侍应了一声,手半扶着放到思安胸口,抬起头,露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和精致的小脸蛋:“圣人请随奴来。”湿润的吐息喷到颈子上,思安浑身寒毛倒竖。 凤临殿外,阿禄抬眼看了看太阳,圣人在殿里呆着的时间似乎比平日稍长,不过时候确实还早。 . 寝室香气浓郁更甚外面,思安被扶卧在铺了厚厚软毡的睡榻上,像在水里,哪处都没力气。床帐后又走出个男人,高硕伟壮,相貌英俊,只是眼中尽是靡靡色/气,看着很不舒服。他光/着上身,从后面搂住丽娘的细腰,难掩好奇睨视思安。 “这就是圣人?” 此人便是丽娘近日新获的男宠,正得丽娘喜欢,日日与他在殿中厮混。 丽娘无可无不可点点头,玉指一撩一带,上身纱衣滑落,抱着胸,给小柳儿使了个眼色。 小柳儿摸向思安的腰带。 身体里升起一股热,思安心怕身上还中了除了软骨一类的其他药物,在榻上挪蹭躲避。 “丽娘,可是奉阿监让你这么做的?” 丽娘环上那男子的脖子,与他亲了两口,也没有否认,只道:“你问这么多干嘛,小柳儿把你伺候好了咱们把事办完就算。”有些烦躁地扫了一眼快要趴在思安身上的小柳儿,抱怨道:“要不是因为你,哼,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她对自己的美貌有绝对的自信,思安不能动心,便只能是对女人提不起兴致,既然他对女人不行,索性就找个男人给他,只待两厢兴头起来交合留种,最好一次即中。 屋里也不知点了什么香,思安越闻越不是那么回事,小柳儿扯开他的腰带,又去解他的扣子。 思安急道:“丽娘你想想,若你真生出皇子来,奉成一岂会把孩子给你?连我的弟弟妹妹他都不放过。” 丽娘不以为意,那男子的手已经伸到她的肚兜里,她露出十分享受的表情,喘息着道:“这又什么要紧,只要我儿子是太子,等他登基了,我也是太后。” 小柳儿的手越发放肆,似乎也受那香味影响,急切得很,摸到思安衣摆下面。思安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趁他不注意,聚力一脚踢到他小腹上。小柳儿“哎哟”一声滚到榻下。 丽娘眼中蒙上薄怒,盯着思安。 “好没造化的东西。”手肘撞了撞她身后的男子,“你去帮帮他。” 男子脸上有一丝好事被打搅的不耐烦,不过还是听丽娘的话,走过去擒住思安双手压到头顶。他力气比小柳儿大得多,有小柳儿的先例在前头,他也有了防备,不忘控住思安双腿。 刚才踹开小柳儿的一脚已经尽了思安所剩无几的力气,他浑身软乏,不一会儿就被男子除去外袍和中衣。男子的目光掠过他单薄的胸膛,在右肩的位置凝住。思安慌得几乎忘了挣扎,他身上或多或少还留有午间的痕迹,尤其肩上被咬出的一排牙印。 男子咧嘴一笑,空出的一只手粗鲁的伸到思安裤中。思安毛骨悚然,恶心的感觉直冲大脑。 “你住手……” 得到想要的答案,他放开思安,在丽娘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丽娘的嫌恶溢于言表:“呸!好好的男人不做却要做女人。”她摆摆手,“罢了罢了,亏我还为你准备,小柳儿你是享用不到了。”她对男子抬了抬下巴,“既如此你去吧。” 男子眼里冒出兴奋的光芒,看得思安通身发寒。 第二十二章 崇政院内,温行正与一干臣僚处理军务 崔瑾呈抱着手凭窗而立,看风中飞絮,唉声叹气了半天。 温行翻了几本奏报,有些好笑:“先生所忧为何?” 崔瑾呈叹道:“小鬼难缠也。殿下沉得住气,朝中这些勋贵世家各个都混成精了。” 河东军近日全力围剿叛军残余,在与温行势力范围接壤之处也动作频繁,为防万一,温行决定调配安排一些州军和禁军布防前沿拱卫京畿,然而宦官勋贵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警觉抵触,借道兴兵运送粮草无不设阻,甚至对他们无法插手的宣武军,稍有行动也要上折参奏。这些参本在思安那里自然不会起什么作用,但奉成一拿住却有许多文章可做。当然,温行也可以对他们完全置之不理,以宣武之强势迫使他们不得反抗,但是这样的结果却不是他想要的。 世家勋贵势微却不能轻忽,何况还与专权宦官勾连,东都诸事处置起来难以顺遂,当然比不得他们在汴州果决快意。 正说着,有侍者从外进来,到温行耳边小声禀报几句,温行执笔的手顿在半空,问道:“有人去了么?” 随从小声说:“金鳞殿得了消息就派人去了。” 温行目色如烟雨天低垂的云幕一样暗沉,深刻的五官因此显出几分冷峻,略作停思,搁下笔站起身就要出去。 崔瑾呈奇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温行道:“宫中有些事情,这里交给先生。”说着头也不回大步出去。 崔瑾呈拈了拈胡子,心想多半是宫里的小皇帝有什么事。 . 疾风卷起浮云万里,夕阳霞光列铺于鳞次的琉璃瓦上,将连绵至天际的宫阙也渡染红光,离凤临殿前还有一段距离,数十内侍排开挡住温行去路。他身前只有引路的宫人,见这阵仗,宫人吓得不敢再向前,温行挥了挥手,宫人如逢大赦退走。 苏永吉当中为首,朝温行欠了欠身。 “苏阿监好啊。”温行脸上还有笑意,眼中却如深渊难窥。 苏永吉甩动搭在臂上的浮尘,道:“成王殿下安,敢问殿下为何来此处?” 温行道:“军中有机要向圣人禀奏。” 苏永吉皮笑肉不笑:“既是军国机要,成王为何不在金鳞殿等候,这里已经是凤临殿,内廷之中外臣一概不能擅入。” 温行也不着急去凤临殿,却道:“苏阿监恪尽职守堪当表率。” 苏永吉冷笑:“不敢不敢。” 温行笑着摇头,似不赞同:“怎么不见奉阿监前来,倒总要劳烦苏阿监与小王周旋?” 苏永吉冷着脸面,温行如闲谈一般继续道:“上回的帐还没与苏阿监算清楚,奉公倒得我的意,将你派到跟前来与我叙清。” 行猎时温睿遇险,长富一死无所对证,但单一个长富怎就能借世家算计温睿,这件事温行没有追查到底,却一再给宦官施加压力。 苏永吉面色铁青,背后已经湿了一层,面上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6 还强作镇定:“奴不知成王在说什么。” 温行道:“自有知道的时候。”他背对着夕阳,身后残阳入云迸发最后的光热,彤云着火一样烧得通红。 他入宫连个随从也不曾多带,只一个人站在那里,却仿若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风举袖袍,作乱拍舞,他自岿然不动。 苏永吉硬着头皮,甚至被勾起曾在栗阳被拦于城门之下的困窘与恐惧。 好一会儿他才道:“成王不必挑拨恐吓,奴在其位谋其事,虽比不得殿下得圣心,然却不敢忘皇恩圣眷,内宫禁地岂容你随意来去。” 温行好整以暇地问他:“哦,若我就是要来去,苏阿监怎么拦我?” 苏永吉咬着牙,幽幽地道:“圣人的性子酷似先帝,总不忍苛责身边的人。殿下如今仗着圣人宠幸视宫规于无物,若有朝一日圣人知道殿下所为,您以为会如何?” 温行眼中锐光一闪而过。苏永吉一时呈口舌之快,知晓说中了,心里有一丝爽快,却骇于温行的目光,忙垂下头去。 凤临殿中并不宁静,风里喧声断断续续传来,忽而暴起一阵叫骂,一个内侍从里面打开殿门慌慌张张跑出来,见外面的阵势也不由一愣。 “什么事?”温行问。 内侍不明所以,慌忙道:“圣人吐血不止,小禄让奴传太医。” 温行声音沉得可怕;“那还不快去。” 小内侍忙忙称是,朝太医院跑去。 温行他转头:“苏阿监护主护得周到。” 苏永吉只觉半边身子都要被凤临殿高台上的冷风吹僵了,他怎不知根本拦不住,回东都前还抱有希望,都城朝堂都是他们内侍最好施展的地方,然自温行入东都,奉成一节节败退,近日已不得不避其锋芒,如今已连内宫人都不能全部掌控。最令奉成一担心的是,圣人已脱离控制,圣心见远。 宦官之所以有把持朝政一手遮天的局面,所赖无非帝王信任,将责权重任一一予以。 今上虽面上是个不吭不嗯诸事不关心的主,暗里对宦官掌权却不认同,甚至很可能偏向宣武温行一边。若如从前还拿捏得住尚好,现在因有温行从中作梗,他们已经不大能拿捏得住。所以奉成一才想出这的样对策,让皇后尽快生下皇子。能有太子在手,到时候可不那么在乎圣人如何想,必要时去旧立新也不在话下。 温行不再多言,绕过苏永吉径直朝凤临殿走去,无一人敢再拦。 凤临殿中已经乱作一团。 先时阿禄看时辰不对,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再也等不下去,凤临殿宫人不许他进殿,他便带人硬闯。他的人不多,双方厮打起来很是吃亏,好在金鳞殿来接驾的宫人从偏门闯入,阿禄趁乱砸窗砸门。 寝殿中,丽娘的男宠不怀好意,思安羞愤难当,挣扎间翻身压塌了床帐,将丽娘和那个男人都蒙在底下。 思安奋力爬出来,一路扶着墙角和房里的物件东倒西歪走到殿门口,将丽娘殿中摆设摔的摔踢的踢滚满一地。 为迫自己不受药物影响,思安咬住了舌尖,阿禄进来就看见他口含鲜血狼狈倒地的样子。 他拉住阿禄衣角,阿禄马上会意,脱下外袍盖住他的身体,呼喝小幺去请太医。 丽娘气急败坏从殿中出来,也狼狈得很,衣服都来不及披上,凤临殿吵嚷一片,她喝了几句都没人理会,更怒向胆边生,抬手就要朝刚被阿禄扶起来的思安脸上招呼,却在头顶生生被人钳住手腕制止。 “谁放肆……啊!好疼。” 丽娘本是怒斥,话出口却变了音调,脸色刷的一白,温行稍松了劲,她立刻抽出手,玉白的腕子上一大圈青紫。 “你有又是谁?” 温行并不理会,只到对思安行了礼道:“圣人,臣有要事禀报,军机紧要耽误不得,请圣人速回金鳞殿。” 思安并不知他会来,宫禁不同别处,以往就算是在金鳞殿他也是借故小驻而已,从不逗留,也不会到别处,见了他来,竟是担心多过安心,可惜口内疼痛,张嘴含糊两声,血水从嘴角流出来,触目惊心。 不用温行使眼色,阿禄忙道:“奴这就带圣人回去。” 早有步辇抬了进来,思安坐不住,全靠阿禄稳稳扶着。 丽娘从来没有在人前被人如此驳面子,气急大喝:“慢着!”对凤临殿宫人道:“你们都是死的吗,都给我拦住。” 凤临殿宫人欲围上前,温行淡淡扫了一眼。 思安有伤不宜久留,他也不打算和一个深宫妇人多纠缠,对丽娘道:“臣乃外臣,本不该多言,但是皇后娘娘,今日圣人被从皇后寝宫抬出去,再闹得内外皆知于娘娘也没有什么好处,何况殿中恐怕还有其他事需要娘娘料理。” 他的目光往向内殿。 丽娘并不将思安放在眼里的,但不能不顾朝野群臣,她眯起眼睛,从头到脚将温行打量一遍,忽而笑道:“我认得你,原来是成王。”她与温行接触不多,只在宫宴等场合见过,故而一开始没认出来。 “臣温行冒犯凤驾,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温行和金鳞殿宫人去后,丽娘望着一地狼藉越发恼火,男宠从内殿出来,凑过去捧起她泛紫的手腕揉按,丽娘正有所思,被他的动作弄疼,把方才没有招呼到思安脸上的巴掌招呼到了男宠脸上,最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原来如此。” 步辇一路抬到金鳞殿里,入得殿中再没有避讳,温行将思安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因药物作用,思安的状况十分不堪,一反常日的无拘,扯着身上的袍子不愿让温行拿开,温行怕他别扭起来伤得更重,都依着他,让阿禄去服侍。 思安窝在枕头上,还是睁大眼睛望着温行,温行知他还在忧心,只道:“这些都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办法。” 他的确不是非来不可,倒不怕宦官趁机作伏,只是东都不同别处,皇宫尤其特殊,里里外外许多眼睛都盯在一个地方,各中利害复杂难断,但既然心里放不下,他也没有多踟蹰,也不是一时意气鲁莽,闯一次内禁没有什么不好遮掩的,奉成一会当然会派人阻拦,不好处置的是皇后背后的家族。 第二十三章 金鳞殿侧殿有雕花石砖砌出的小池一方,皇宫中无温泉水可引,只能在侧殿外设灶烧水引入,又从另一侧流转引出。入夏后暑热日盛,思安让人只充之以温水,不至于凉侵骨体即可,阿禄特意命人采荷花放到水中,一室清香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7 。 夜幕降临,温行从湖上乘船,由侧门进入金鳞殿,殿中宫人已是司空见惯,阿禄指了指浴房的方向。 思安坐在池子边,双腿放到水里来回滑着玩,见他来了,踢着水花爬起来。 “今日怎么这么晚,你快也来洗洗。” 温行脱了衣袍入水中,也把思安拖到水里,两人相互帮对方搓背清洗,温行靠着池子边,思安则靠在温行身上。 沾湿的头发挂在思安单薄雪白的肩膀上,温行从身后环住他,在颈侧和背后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背上和后肩传了丝丝刺痛,温行最近似乎热衷于在他身上留下各种吻痕和咬痕。思安靠着他喷出热气的脑袋慵懒地引项伸展,像耐不住,却将更多的空挡都暴露在他面前。环在腰间的手臂向上移动,胸前的弱点也很快失守。 引得思安喟叹似的呻/吟。 近日朝中事多,温行在宫中停留时间长,有时宫门下钥干脆留宿宫中,便趁夜到金鳞殿与思安私会。思安担心温行强闯凤临殿会引出一阵风波,后来这事居然轻描淡写抹过了,比起这个,宫内宫外更关心另一件大事。 隔日温行使人带走凤临殿几个品级较高的内侍和丽娘的男宠一并处死,虽没有将丽娘把男宠养在宫中的事挑明,但皇后宫里多出个男人,足够让人猜测纷论。他又以思安的名义将丽娘禁足。 诏令一出,在宫中倒没什么,只听说丽娘在凤临殿里发了通脾气,在朝中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自古通/奸被捉的嫔妃轻则降位打入冷宫,重则赐死,思安并未让丽娘坐实罪名,以为禁足对丽娘而言或许还是好事,却不知群臣不这么想。 丽娘之所以在危难时被选为皇后,全因她娘家曾有的非凡的声望与势力,丽娘母家姓郑,大景建立之前就已是百年旺族,期间虽有过因庶士兴起及种种原因败落,然传承未灭,于丽娘曾祖父一代又兴,其子弟众多,财力雄厚。强藩林立兵戈频起,山河四境逐渐脱离朝廷控制,但叛乱之前,在朝政可及之处,郑氏的影响力并不弱。 禁足丽娘触动郑氏,朝臣们对帝后不合皇后禁足十分反对。例来宫闱无私事,强势一点的帝王可以不用在意朝臣们说什么,甚至能让朝臣无话可说,但思安不强势,大臣们认为思安对皇后处罚不公,郑氏利用思安没挑明皇后因何获罪受罚这一点施压,明面上是冲着思安,实则多影射温行裹挟圣意。 其实这话也没错,世家贵勋们仿佛都由此及己,将暗里与宣武一派的对抗渐渐转到明面,还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除此之外,另有一件事也让思安放不下心。那天在凤临殿里收场狼狈,丽娘似乎已经在他身上瞧出什么,虽然她一直知道他喜欢男人,但思安唯恐她会联想到温行,此后温行派人严密监控凤临殿一举一动,终究隐忧难消。 苏永吉被温行寻了事由发落,因奉成一极力保全其性命,最后只罚在掖庭做苦力。 借着温水流滑,温行直接进入思安的身体,吻着思安的眼睑问他:“舒服么?” 思安就着跨坐的姿势双腿缠上温行的腰,道:“舒服,你动……啊。” 话还没说完,巨物就在穴里搅起来。 两人于情事十分投契,自然有思安后穴禀赋不同常人的缘故,更多是意趣相投。思安旁的时候胆小怯弱,偏在这事上坦然得很,很合温行的意,羞怯时红着脸也能与他把那些房中花样儿玩出来。 清波一浪浪推开漂浮水面的花瓣,水温渐冷,温行抱着思安往寝殿走去。两个人都不着寸缕,身上滴着水珠。除了下身连接处,只有温行虚虚托着重量支撑,思安怕摔下去,手脚并用缠紧温行,听到低沉闷笑才知又是在逗他。 后穴含着的那物随着步子走动挺进,一下下捣在穴心,他哪来心思和他理论。 “唔……啊……你快些。” 思安抱怨道。 温行却忽然停下来,问他:“怎么快,这样快么?”说着将他压在墙上大肆操干起来。 “嗯嗯……我是让你快些到……啊……床上……”剩下的话都破碎在呻吟中。 思安无所凭倚,只能攀着他沉沦在快感里。 压在墙上做了一次,回到床上又做了两次。思安累得手都抬不起来,寝殿里摆了冰盆,思安嫌冷,温行却觉不足,他也不管温行热不热,整个人挂到他身上,蹭着他的皮肤。 “你也忒粘人了。”温行搂着他翻了个身,将人带到里面,自己睡在外面,隔绝凉意。 思安不满地钻着,道:“那你推开我呀。” 温行捏了捏他鼻子,当然不会推开他。思安心里称意了。 “你舌头的伤让我瞧瞧好了没有。” 思安故意道:“你不是都亲过了么,难道不知道?” 温行的笑闷在胸腔里,扳起思安下巴吻住,直到思安喘不过气才放开,离开前还惩罚性的在思安唇上咬了一口,拍着思安的背,道:“你往后去哪里都要多带些人,别成日见三灾八难的。” 背后不轻不重的节奏很舒服,思安打了个哈欠,神思有些涣散,随口就把心里的想法咕哝出来:“从前我也是这样,没见什么灾祸,说不好是命轻压不住,多带人管什么用。”命格不够镇不住帝王之气,迟早交代在上面。 “胡说什么!” 温行握住他的肩膀将两人分开一些,面对面相视,眼中暗云涌动。 思安愣得半张着嘴。他惯能低伏,偏多惹温行来疼他,偶尔挑衅只为情趣,是以温行从没对他说过重话,更别说给脸色看了。 其实温行也没料到自己会失态,微微一怔,很快神色变换。有一刻思安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又被他重新搂在怀里。 “你才多大,见过什么,我像你这个年纪时日日风刀血雨,冬日里缺食少衣都不知捱过多少回,有一次在荒地遭埋伏,被人挑下马,一刀捅在身上这么大的窟窿,”他用手比划,“那时我也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可你看现在不还好好的。” 思安急着在他身上寻摸:“伤在哪里?” 温行随意笑道:“都多少年了哪里还记得,再说早好了,你急个什么,快躺好。” 思安想起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一道盖着一道,深深浅浅不乏伤在要害,可想曾有多少惊险。 他扑到温行身上,吃力却紧紧地抱住他,好像自己比他瘦小得多的身躯也能将他护住一样,心知那些都是过往,即使现在也他也不能为温行做什么,更莫说保护,但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8 不愿松开。 “我听闻常年征战的武将身上多带旧伤的,有些年岁久了方觉厉害,你以后无论如何也要多多小心,再不能让伤着了。” “上阵杀敌哪有个准的。” “那你别上阵了,你手下有这么多人,诶……好像也不能不去。” 温行笑道:“你听过哪个将帅只顾保命让军士在外冲杀的?” “那……”思安咬着手指冥思苦想,过了一会,道:“那以后……不,就明日,明日让太医帮你瞧瞧,配上好的伤药带着,再开调养的方子,趁如今早调养起来,你说好不好。” 温行笑笑不说话。 思安摇他的手:“你快答应我。” 温行圈住他乱动的身体,“好,答应你。” 思安出了口气安心道:“明日就让太医给你瞧。” 他这些小心思,有时候真细致柔软得不像男孩。 温行本不喜男子学普通女子的娇痴纠缠,从前跟他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性,即使有些想法也会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在思安这里算遇到了个异数。 思安平日行事绝对没有女孩的姿态,只是常怀些小心小意,说不黏糊也怪缠人,斤斤计较着,温行倒不觉腻歪,一开始有趣逗他,日子长了越发连同他的依赖一同领会受用去。 思安躺在他身上慢慢迷糊着将要睡去,嘴里含混道:“你以后也要好好的。” 这话里竟有难尽之意。 温行低头看他,发现他已睡着,神色安宁鼻息轻微,甚是温顺乖巧。 五月里温茹出嫁魏州,出阁前封郡主,入宫谢恩。也许事先被她哥哥着人教导过,一言一行都极其规矩,只是见到思安时一双大眼睛还掩不住好奇地偷看,像有什么话要说,最终迫于站在一旁温行的威压,一句话也没敢多说。接着几位封了王的皇子和适龄公主陆续成亲,其中多有与宣武一派武将家族联姻的,似乎更激起旧勋们不满。 勋贵宦官和宣武一派泾渭分明,朝上无一日安宁,在外近况也不乐观,余渐收归了不少叛军残部重整人马,虽一时半会儿因皇帝还在,他不敢举起返旗打过来,但与温行相逐之势已成。勋贵们对温行把控多有非议,对虎视眈眈同样手握重兵的余渐也不见得多么放心。 丽娘禁足之后与思安再无机会亲近,朝臣们认为局势不稳需要早生出皇子立为太子以巩固龙威稳定人心,争论的话题不知怎么偏到给思安娶妃这件事上。 第二十四章 “圣人别嫌奴倚老卖老,先帝如圣人这般年纪的时候,您的几位兄长都已经出生了,如今不比从前,血脉香火却不能断。”奉成一叹道,似乎忧心忡忡,将惨淡愁云都付于端在帝座的思安身上。 宣政殿外,艳阳天里蝉鸣不绝,屋里却清凉得很,镇着几个大冰盆冒着白气,堆成小山一样的冰块渐渐消融,水流汇聚盘底“滴答”作响。 为思安纳妃之论在朝中甚嚣尘上,奉成一已经开始让宫中准备,大臣与勋贵世家格外赞同,只有思安这里一直没有松口,饶是如此,磨到六月,奉成一那里已经拟出初选的名单,本来一直与思安没什么关系只要他做个样子旁听的朝议,已经变成一群人专门劝说他同意纳妃的集会。 思安一直低着头,仿佛双龙金冠在头上重量难支。 他越过明黄色的衣摆看衣下翘起的鞋尖,因今日议事,衣着不顾夏暑也要严谨庄重,里外三层套在身上,金地玉面的腰带勒实了腰腹,好在室内阴凉倒不觉得热,座上垫着的苇席尤生凉意。 奉成一忧愁道:“若圣人能与皇后诞下龙子自然最好,不过,”他眯在眼缝儿里的目光似撇过温行的方向,并没有真的望向某处,“若皇后不宜生子,各家都有适龄淑女,身份贵重品德上佳,最适宜为皇子之母,圣人何不选纳以充后宫,为子嗣计。” 殿中许多大臣附和,都请思安早日选妃充实后宫。 鬓发拉紧的额角隐隐有些作痛,思安压低了眉头:“朕并不想……” “圣人!”奉成一断喝道:“选妃不仅为了血脉绵延。贼寇祸乱凌虐都城,若非忠臣良将一路扶持,圣驾如何得以保全,虽暂定东都,圣人登基却未将恩泽沐及功臣,此乃大忌。城中人心不定,朝野上下都希望天威昭彰,现在正是广布圣恩慰藉良臣忠心的好时机,圣人为何不决。”他侧过身转向温行,缓了缓又道:“如今叛军虽平,江山却未稳固,若东都人心杂乱朝内不安,难保不惹人窥伺借机再生事端,此时选妃于朝内安宁、社稷稳固都最有益不过,成王以为是不是?” 他话指温行,温行还没作答,思安却像被一锅滚油浇在心上,指甲勾入苇席纵横的纹隙里。 僵硬地维持端坐的身形,脖子和脊背已经硬得木板一样,好像一脚跌入悬崖,生怕得知深浅跌到了底。明知不过朝堂往来一句话而已,谋定权衡面前连儿女情长都算不上,却并不想听到温行的回答。 温行从未对选妃在思安面前表态。 宣武一派对选妃态度不明,面上虽有反对奉成一一派把持未来皇子生母人选之议,私里却有人劝温行借此机会进献美人入宫,以期日后在宫中占一席之地与世家选送的妃嫔抗衡。 外有余渐日益紧逼,内有旧臣勋贵频动难安,还要加上宦官们时刻紧盯不放。温行已有意先对付余渐,眼下必定要安抚朝堂和勋贵世家。 思安从未问过温行对此事如何想,但是他知道,选妃对他对宣武一派都是可顺而难逆的。 他直挺挺从坐榻上站起来。 “议事暂停。” 站在最近的阿禄一愣,忙上来扶思安的手。 奉成一面露难色:“圣人?” 思安低着头,道:“朕……略有不适,众臣在暑热里议事也辛苦,赐蔗浆樱桃,用罢再议。” 奉成一稍有沉默,躬身道:“圣人保重龙体。”众人虽不明就里,但在场温行和奉成一都没说什么,也只得低头谢恩。 阿禄在思安后面小跑跟着出了正殿,温行看了一眼拢着袖子的奉成一,也跟了出去。 后殿小室中也一早供上冰,阿禄镇了酥酪、樱桃和酸梅汁子,一样样托在银盘里端过来。 思安倒出一碗冻得透透的酸梅汁,像在暑热炎天里渴极了的人,仰头大口喝下去,喝得太急酸味上冲,呛咳了出来,咳了两声就喘不过气,头晕目眩的,宽了衣裳歪在软枕上,整个人恹恹地半睁着眼。 “果真中了暑气?”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39 温行进来坐到床边,宽厚干燥的手掌覆上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思安闭了闭眼,只道:“有些累了,要歇一会儿。” 阿禄招呼宫人们无声无息地退出去。 温行道:“要是腻烦了先回去避避暑热,金鳞殿里凉快。” 思安把他放在自己额上的手拿下来,两手合起才能握住他一只手掌,手指轻轻刮磨他掌上的厚茧不说话,分明有些撒娇示弱在里头。 温行看出他的低落,问道:“不想选妃?” 思安拉他靠近自己一些,抱着他半截粗壮的手臂,抱好便不动了。 温行随着他的动作向下一倒,撑在上方。 或许因为日日用药养着,常有一股极清淡的草药香浮在思安身上,天衣无缝地与他少年皮肤原有的干爽气息相容相合,细嗅越发沁人心脾。 健硕的身躯整个罩上来,像老虎伏在羔羊身上检视自己的猎物一样,温行头颅贴近他耳廓和细嫩的颈子窝里,肩胛耸动。 “已是饶过你,否则该让你再娶个皇后。”温行的声音里带了三分慵懒。 先前温行曾有为思安换个皇后的玩笑,把思安吓得不轻,而后再没有提过这件事,闯凤临殿杀了丽娘男宠也没有要动丽娘皇后位置的意思。 思安听出他话里隐含的厌恶之意,原来他也烦了宦官大臣们的穷追紧咬。 温行对于丽娘的处置低敛慎重,使丽娘不能成为奉成一控制宫禁的幌子却不动其根本,尽管郑氏因此作出种种反应在朝上闹不消停,却尚有回旋余地,还没有撕破脸皮。原因就是丽娘中宫之位尚稳固,只要不危及后位,郑氏就不会真的闹翻。看朝上如今推崇纳妃,如果除去丽娘,京中世家很可能会再扶持一个别的什么人入宫为后,还会引得郑氏与温行针锋相对。 皇后和妃子截然不同,后为小君,一国之母,有妃子无法比拟的尊荣,若丽娘只是一个妃子,她的禁足根本不能在朝上掀起多少风浪。 也正因为丽娘还是皇后,没有人能让思安再立一个皇后。宦官勋贵顶多只能给思安选妃。 大臣和世家们尚有势力让温行忌惮,同样在奉成一那里,也不是那么好相与,老皇帝在时宦官权势胜过这些家族,也并不能完全压制。 思安皱着眉,神色微凝:“都有哪些家族准备送女子入宫?” 温行眼中闪过一缕略带兴致的光亮,他人看思安多道目盲耳聋一样什么不知,针戳下去只会缩着躲避的傀儡,然而思安并非无知木讷,很多时候一点即透,深得他意。他靠在思安耳边,三言两语将几个有适龄淑女待字闺中的家族,祖辈何人,如今有何人在朝或在军为何官,包括宗族姻亲都与思安说明。这些都是思安从前不知现在也懵懂的,温行则了然于胸。 思索片刻,思安尚不能确定,只猜测道:“单论起来,他们的确难与郑氏相较……今后恐怕难相安吧。”如果这些家族都有女子送入宫中,又怎能让郑氏一家独大,选妃之论日盛,不满思安禁足皇后的声音却渐渐歇了,大臣们不再与郑氏拧成一股,转而筹谋起新人入宫,各家有备选女子的更精心筹备,这其中还有与郑氏交好或联姻的家族。 女子入宫巩固了世家与皇室的联系,然世家再煊赫也不能比百年前,其实许多家族早就衰落,有些空有名头,有些如今的大族世家也不过数十年中兴起的新贵。 他们依赖婚姻关联,未必见得有多牢固,一旦有嫌隙又是另一番局面了,若宣武一派也借此搅浑这一滩本就浑浊不堪的死水,后果更可想见。思安不知选妃的筹谋是来自奉成一还是勋贵们,或者两者皆有,但此策看似他们占了上风,其实已落了下乘。 一时让他们如意纳妃入宫,此后却未必会如他们所愿。 难怪宣武一派此时态度反而不明,任之纵之,再分之化之。 思安心中哀凉顿起。无论如何,纳妃入宫于温行是有利的。 温行似赞赏抚摸思安额头,语调里却藏着少有的冷锋:“难不成要我亲自对他们动手?” 话中杀气未显,可他既然能将“亲自动手”说出口,就算随意说说,也已是先有所虑了,至于动手的后果…… 思安不觉打起寒噤。 与他亲昵的温行自然能察觉他的异常,抬起他的头四目相接。 来不及躲避掩饰,思安眼中的尴尬和惘然一览无余。 在栗阳时,他这双眼睛曾经哭得红肿,泪水很溜,现在没有哭,眼中的伤感却比哭的时候更浓。 身无长物茕茕无依,干看世事相背无能为力,好像只会这样默默淌在心里,只眼里的缺口尚有流露流露。此时的思安和在栗阳时并无不同,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温行已经习惯他总用目光追逐自己,会耍些小性子又格外乖顺依赖的模样。 此刻他脸上的忧愁和恍惚都太刺眼了。 他定定锁着他的眼,手指摩挲他白瓷一样细腻的面颊。 思安想闪躲,眼睑却一再被他抚过,不得不迎视。 沉默半晌,就在思安紧张不已时,温行忽然问:“思安,为什么不想选妃?” 耳边只有二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和冰块融化的声音。 思安惊愕得微微张着嘴,仿佛不能确定自己听到什么,神思震荡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眼眶慢慢凝结了水汽,仿佛已深刻得刀刀挫骨,因此从骨子里颤抖起来。 温行不言明,他也没有挑白,一直这么含糊着,他心里太多拿不准,再者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 可是温行居然问了,他以为他不会问的。好像在空幽山谷大喊了一声,等待声音远去的时候,终于在茫茫中听到了回响,化作澎湃潮水拍打在胸口。 一时纷乱思绪都涌上来,蝶翼一样的睫毛快速扇动,思安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他有太多想说的话,心里却凄惶得很。 “我……” “圣人、殿下,正殿那边派人来请成王殿下过去。”阿禄的声音在门外道。 他们出来也已经有一阵子,思安强行中断议事,不予配合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但就算他不在,所有事宜依然可以继续进行下去。 阿禄只听温行在里面答道:“知道了,就去。” 这一顿,思安已是恍了神,温行则收敛了神色,摸了摸思安的脸:“我先过去,你回金鳞殿去,夜里我去找你。”说着又攫取他的呼吸,短促而深入的吻,末了仍一如既往在他柔软敏感的耳垂上安抚似的捏一下,翻身下床。 思安不舍,但只动了动手,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0 想拉住他时,他已推门出去。 第二十五章 应选的女子在六月初十这一日入宫,思安称病不肯相看,六月下旬,封妃的册文由奉成一捧到他面前。光滑的绢帛上新墨书写着数位女子的门第品德和姿容,辞藻华丽,末尾皆以思安的年号“神佑”落款,就此将这些女子命运与他系在一起。 选妃的议论然轰轰烈烈,果真选了,与当年老皇帝选美人的盛况却是不能比的,真正热衷此事的家族无不出于利弊权衡,利大于弊时何人不趋前,然而思安自己也比不得当年的老皇帝,谁不知他只是双方操博的傀儡,真舍得自己女儿的人家不多。 思安仔细瞧过那些女孩儿的家世,多为各族中偏房旁支,门第尚在,相比而言,倒只有乱中迫于情势匆忙与他成亲的丽娘出身最好。难怪听说思安选妃又发了大脾气的丽娘,在得知这些女子都是哪一家女儿时会冷笑连连。 奉成一从中挑选家世出身最合适的两位奏请立妃,余下封六仪、美人、才人等。尽管思安从未点头应允,旨意还是顺顺利利的颁布下去,或许唯一让他能稍有欣慰的是,这些女子中未有一人是宣武一派选送。 如今不同从前,所有规矩能简则简,各家族着急送人入宫,不到七月,新封妃嫔已陆续入主各殿,宫中又于京郊等各处采选宫女,许多空旷多年的宫室迅速充盈,与东都皇宫最盛时的美人如云歌舞喧哗难以比肩,如同在一件破旧的金缕绣裙上重新收拾,用新线织补了新的花纹,虽始终不能补全已经流逝的鲜活,却得回几分往日的品貌。 纳妃入宫似乎宣武一派已落了下风,京中紧绷的气氛在宫中喜事的渲染下又松缓和悦下来,连朝局上也格外宁静。思安知道温行已经开始准备西出讨伐余渐,各项筹措中,杜卉和郑昇等人都被他调回东都。 他一忙碌起来与思安相见就少,不知是避讳宫中多出的许多女眷还是实在顾不过来,也不再像前一段那样总往金鳞殿来,思安不复从前总要多找机会痴缠上他的样子,两人私里见面的时候,还是耳病厮磨亲亲热热在一处,不见面的时候,思安时常一个人在金鳞殿里发呆,有时候倚着栏轩似眺望远去,目光却是空的。 连阿禄也看得出来,思安是有心事。 新人入宫后,思安不愿召见任何人,奉成一引众妃嫔到金鳞殿请安。思安虽不快,却不是会给一帮女子脸色瞧的性子,奉成一正是拿准这一点,只提前一刻钟派人通报,果然到了金鳞殿,思安已经坐在正殿里,斜靠着坐榻上的软枕,手里把玩一块镂空的龙凤珮不时摩挲。 二妃一人出身范阳邵氏,一人出身清河冯氏,邵氏邵青璃封贤妃,年龄略长于思安,身姿丰腴,面若银盘,桃花眼儿朱红唇,未语先闻笑,很是灵巧风流的性子,行过礼就自己牵起话头与思安说笑,语调柔和笑如鹂莺,只随意问起思安的喜好饮食等等,或说些闲话,言语颇风趣,并不过分又很亲切,让人无法讨厌只有喜欢,其他妃嫔搭腔都已隐隐有了以邵氏为先的样子。 冯氏冯妙蕴封淑妃,样貌没有邵氏出众,眉目清秀淡雅,一头浓云似的黑发,发髻以一支双雁逐飞长簪固定,辅以几支叶形小钗,以绢花为饰,十分别致,本身自有沉静端方的气质,比邵氏稍沉默些,与邵氏站在一起各有千秋。 思安让阿禄准备好绢帛绸缎按品阶依次封赏,众妃嫔离去后,奉成一留了下来,思安摸着玉佩下的穗子垂眼不语,阿禄怕奉成一临时发难,守在思安身边一脸戒备。 奉成一脸上很和气,缓缓道:“看到圣人喜欢奴就放心了,诸位娘娘都是万里挑一容貌德行上佳的,相信很快就能为圣人诞下皇子,为皇室开枝散叶。” 话里话外都是催促思安快招人侍寝的意思,阿禄有些听不下去,想讽刺奉成一管得太多,却被思安拦下来。 奉成一笑得和善,躬了躬身便告退了。 阿禄愤愤难平:“越俎代庖!简直逾矩!” 其实老皇帝在时权倾朝野的内侍何止越俎代庖,虽然现在不如当年,行事却还是旧有的风格。思安有些心不在焉,只道:“纳都已经纳了,多说也没有用。” 因念及从前母亲所受的冷落,宫中最易见世态炎凉,思安不愿再将自己母亲所受的冷遇加之于其他女子身上,请安过后想转明白,也不再对妃嫔们避而不见。 贤妃爱玩笑热闹,三五不时召集妃嫔们小聚,反正温行来得也少,左右无事,思安索性也与妃子们宴饮游乐了几回,或游湖赏花,或看戏耍闹,全当尽了相伴之谊。 宫里人口充裕,再不若从前花费简单,借着与妃嫔同乐的由头,阿禄很不客气地从奉成一掌管内库中敲了一大笔。因这些日子实在气闷,思安也不阻他,一切都默而许之。后有温行撑腰,又有思安的默认,虽奉成一的人还是很不买账,阿禄在宫中几乎横着走,在新进妃嫔面前也很得脸。 思安与妃嫔们玩乐,却总不让人侍寝,只一处说话游戏,心思活络的妃嫔难免要打些主意,全靠阿禄挡着,如此过了一些日子,最按捺不住的当然是一心送女入宫的家族和有奉成一,宫中甚至已经有些风声在传思安有隐疾,且风声还传到他本人耳朵里。 阿禄命人将在思安面前乱嚼舌根的宫人拖走,不过是逛个花园而已,就遇上背地里讨论此事的人。 “算了。”思安面上一点怒色也没有,阿禄知道他近日总有些懒怠,加上心软的毛病,但还是坚持道:“圣人,这回咱们可不能轻饶,这……”他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这事有损天威,宫人如此议论圣人乃大不敬。” 思安摇摇头,却也没驳回,只说:“怕是专门说给我听的。”有些人终于忍不住,故意拿这些激他,否则宫人私下说话,怎么还让他知道。 说来也算好事,思安的后宫比先帝时和睦,脾气最骄横的丽娘锁在凤临殿里,两个妃子邵氏和冯氏至少现在看来不是好争斗的,贤妃和淑妃不争,其他位低的就更掀不起什么风来,也许也因为思安总不招幸任何人,众人无可争,也就相安无事了。 邵贤妃起先还有些心思,一次在她住的秀华殿中开宴,临了众人离席,她偷偷问思安是否留宿,思安婉拒,当时邵氏面上有些尴尬,却还是强撑着笑容,思安心里叹息,平日里他总称邵氏为邵姐姐,以示敬重之意,不知邵氏是否明白。好在过后邵氏一切如常,看起来没有难以释然。 相较于邵氏的活泼,冯氏似乎更沉静些,大家齐聚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1 嬉闹,五次中她倒有三四次不来,与思安说话也不多。思安只当她更喜静,也不多打扰,因此在众嫔妃中与她最不熟络。 当看到穿着单薄的冯妙蕴被奉成一的人送到金鳞殿门口时,思安是惊愕的,心中第一个想法是幸好温行今晚没来。 夜已入深,思安正准备歇下,奉成一的人将冯氏送来了就走,留她一人站在夜风里,思安无法,只能让阿禄先将人请进来。 冯氏穿得很少,象牙色纱衣里系着茜纱裙,乌发随意绾出松松的髻,只别着那一支她常戴的鎏金簪,大概夜风太冷,身上有些瑟瑟发抖,站在孤零零几盏夜灯里。思安不忍,让阿禄去叫小厨房热碗姜汤端来,湖面风大,吹至堂中烛火摇曳,思安又将冯氏拉入内室。 奉成一送人来的目的一目了然,他们激将思安不成,又不能任由思安不宠幸妃嫔。 思安正愁着要如何将事情圆过去。冯氏虽是深夜被送来,若就将人送回去,明日宫中定然上下皆知,于他自己于冯氏都不好,但如果留下来……还是不能留,如今不能再像和丽娘成亲时一样把话挑明,冯氏到底是世家选送的女子,她若能理解还好,若不能理解或心怀别的念头,思安自己不怕别的,只怕有丝毫牵出温行,又徒增困扰。 衣架子上挂了一件绣竹枝纹的披风,思安怕冯氏受凉,取下来披到冯氏身上,双手虚虚拢在她的肩膀。 正此时,眼底忽晃过一道冷光。思安从前逃命逃出了几分警觉,脑子还没多想,身体就已经做出反应,大力一把推开长冯氏。 身为女子的冯氏身量轻忽,趔趄退开几乎跌倒,她手中的凶器也现了出来。 正是她头上取下的那枚双雁逐飞鎏金长簪。簪头花纹镂刻得细致秀美,与别的簪子没有什么不同,簪身下半截用钢铁薄刃取代簪尾,像一把小剑,簪身的上半截便做剑柄,被冯氏握在手里。 一击不成,冯氏脸色发白,目色愈发狠,举起发簪,又向思安胸口一刺。 第二十六章 男女体力相差悬殊,即使思安手无缚鸡之力,对付起冯妙蕴还是绰绰有余。他抓住冯妙蕴的手腕,两人僵持,利刃的精光在两人身前忽闪晃动。 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听着像是被思安吩咐去叫厨下热汤的阿禄。 冯妙蕴闻得神色惧然,更受了刺激,拼力剧增,竟在与思安相持的情况下拧动着将簪子抵到思安胸前,剑尖隔着衣服擦过皮肤,虽未至伤却也惊险,两人无声地扭推到一处。 阿禄在外面道:“圣人,姜汤热好了。”伴着门被推开的声音。 冯妙蕴心急如焚,合身扑了上来,思安暗叫不妙,侧身躲避开,冯妙蕴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阿禄的脚步进入室内。 冯妙蕴满面凄苍,再次举起手中的长簪,对准地却是自己的胸口。 思安一惊,抄起放在身旁小几上的茶碗掷过去,正打到冯妙蕴手上,趁她吃疼松了手劲一把拍开发簪。茶碗落地的声音引起阿禄警觉,忙转到内室,看见思安和冯妙蕴两人都坐在地上。 冯妙蕴背身低着头,黑发散了一半落在肩膀,看不清表情。思安神色分明有些惊魂未定,朝他使眼色。 阿禄跟了思安一段时日,主仆两人早有默契,两眼骨碌碌转了一圈直往冯妙蕴身上飘,口中却道:“奴就在堂中守着,不打扰圣人和冯娘娘说话。”把乘放姜汤的托盘放在一旁,退到门后。 确定阿禄看不到了,思安才掀开滑落地上的披风,露出刚才被他藏在底下的长簪,冯妙蕴喘着大气,同样也是惊惶未定,望着思安的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思安想去扶她,才靠近就被她缩肩膀退避开,只能尴尬地甩甩手,道:“地上太凉,你自己坐到榻上把姜汤喝了好不好?” 她抬眼望着思安,身上透就着力竭之后的虚软。 “圣人不治我的罪么?”她问。 思安拾起茶碗,也问她:“你为什么要杀我?”顿了顿又道:“你也太傻了些,金鳞殿里多少人,我叫一嗓子哪还有你的活路。”并非他大意,冯妙蕴扑来的一瞬间,他心里首先升起的念头是谁要杀他,但不及细想,冯妙蕴的情态和身手就让他排除了别人派冯妙蕴来刺杀这种可能,她一介弱女子,拿簪子的手都是抖的,目中惧意多过狠历,若真是他人派来,岂非成事不足还自落把柄。 冯妙蕴涩然道:“妾死不足惜。” 竟是存了死志。 思安想了想,进来时还好好的,但冯妙蕴似乎对他的接近都十分抵触,便问道:“你是不是不想侍寝?” 大概一般女子对这些事都有些难以开口,冯妙蕴咬着唇低下头,思安暗悔唐突,又悔没有早说明白,清了清嗓子:“咳,你怎么不早说!其实我也不想把你留在金鳞殿,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男女有别不好共处一室……诶,哪里用得着这样。” 冯妙蕴睁大双眼,仿佛因思安这句话击垮了一直支撑她的意志,绷紧的身子瑟瑟颤抖起来,面色颓然,眼中木愣,道:“原是这样,”默了默,她忽然向下一拜,“妾自知犯了谋害圣人的大罪,请圣人赐妾一死。” 思安唬了一跳,心中不忍:“你快起来,我不治你的罪,别说什么赐死不赐死的。” 冯妙蕴淌着泪眼,道:“……选召入宫乃圣人恩典,妾有违圣意还妄图行刺……” 思安忙道:“我知道你是被他们送来的,我不会逼你,不会对你做任何事,真的,你快起来。” 他拿出十分真诚,冯妙蕴尤拜泣不止。 思安手忙脚乱没有办法,最后只好也跪在她面前,急道:“我和你说个实话,你瞧这宫里哪是我要处死谁就能处死谁的,我说的话最不算话,你求我也没有用。活着终究比死了好,死了什么也没有。你瞧,方才你要杀我,定是怕我、嗯……玷污了你,若你得手了再自杀,哪还能知道我其实并不是登徒浪荡子,你的性命岂不白丢了。” 冯妙蕴本是哭得伤心,听他这么一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噗嗤”一下端不住了,眉间苦涩仍旧深浓。她带着哭腔道:“哪有圣人这样说自己的。” 泪水濯洗着她细白的面庞,如带雨梨花,冯妙蕴不是跳脱的性子,哭着也是低低呜呜的,渐渐收止住,思安打湿了帕子给她擦脸。哭花的妆都洗净了,冯妙蕴理了理头发和衣衫,思安把簪子递还给她,她接在手里没有再簪到发上,而是恭恭敬敬朝思安一礼。 “圣人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2 宽宏仁厚,是妙蕴邪念岔了心思,竟要加害圣人。虽圣人不怪罪,妙蕴却不能自安。” 思安忙摆手:“不怪你,若我说清楚也不会害你多哭一场。你先坐下把姜汤喝了,不然凉了。” 再三劝慰冯妙蕴方能安席。 思安低叹了口气,问道:“你不愿入宫为妃的,是么?”要是愿意入宫,哪有不愿侍寝的。他记得冯妙蕴的父亲并非冯氏一族宗子,宗子是她伯父,族长是她爷爷,她父亲在朝中没什么实职,她爷爷和伯父倒有要职在身,一人在户部,一人在工部。冯氏显贵,先帝在位时也有出身冯家的妃嫔,还有一位极得宠妃子的母亲也姓冯,因那位宠妃深得先帝喜爱,甚至恩荣推及其外祖冯家。 黛眉垂落,如低掠燕尾点碎春水,也皱了眉间,冯妙蕴苦笑道:“家中决定送妾入宫,妾不愿意,爷爷大伯和爹娘却说只有妾入宫最合适。”犹豫了半晌,又道:“妙蕴心中早已有人,家人不顾妙蕴意愿强送入宫,妙蕴曾发誓此生非郎君不嫁,”她殷殷看着思安,目色潸然,“妾深知悖逆皇恩,死不足以周全皇家颜面。” 思安叹息,心中升起一阵愧疚,早知不是人人都愿意被宫墙束缚,像丽娘因皇后尊荣愿意和他成亲,可是也有许多人并不在乎什么妃妃嫔嫔的虚名,这些送选的女子,自知或不自知,她们的命运终是因他被打乱了。 “什么颜面不颜面的。我确实不想强迫于你,然而如今我也帮不了你。说来也有我的缘故,对不住。” 虽入宫时日尚浅,冯妙蕴也知道当今圣上是慈善性子,只不知慈善至此。她到底已经有了妃子的名分,有哪个皇帝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入了宫还想着别人的,她不怕因此而死才说出来,却没想到思安先和她说“对不住”。他不仅不怪罪她行刺的事,还帮她遮掩,冯妙蕴心里已是非常感激,又怎能将自己家人迫自己入宫的遭遇怨于他。 她的眼泪又淌了下来,再起身朝思安一拜,摇摇头:“是妾的不是,岂因圣人。”且今上受制于人的处境朝内皆知,所言并非虚假。 “我与他没有缘分。”她说,手上握紧了双逐飞燕长簪,手指不经意滑过簪头雕琢细致的两只回旋飞雁。或许想到心上人,失神之外,她的面颊飞上淡淡的红色,比之前的决然苍白多了一丝鲜妍活气。 思安不禁好奇冯妙蕴喜欢的到底何人,但也只是稍有好奇而已,人进了宫,她与她心上人前途又能多明朗,难怪引她生了死志,多问徒惹她伤心。不由得联想到自己身上,他与温行这一时还能双宿双栖,来日又能怎样,他叹道:“你的心情我也略懂得。我也有……心爱之人,恐怕也没有多少缘分。” 他只愿倾心相待不问其他,但此身已经被钉死在皇位上,温行却不可能永远居于人下,只怕将来有一日,自己终会成为挡在温行前行道路上的一块石头,各有立场如隔天堑,人在殊途,他的存在就是他最大的障碍。就算还没到那一天,他们之间还是掺杂太多,他可以不在乎是否纯粹,却终有憾慨。 他道:“你莫伤心了,还是活着好些,至少活着能看见,知道个好歹,若两眼一闭没了知觉,如何舍得下呢?” 冯妙蕴懵然,早知道圣人与皇后感情不合,圣人不肯宠幸妃嫔,反倒内侍更着急些,一度她还有些相信私底下关于思安隐疾的传言,若是思安心中有人,便可解释这一切了。他不宠幸妃嫔并非隐疾,而是洁身自好为心系之人所守,只是未听说他与谁亲近,莫非也是天各一方? 冯妙蕴心中不禁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一股怅然回荡胸中,惆怅相对也只能更添惆怅,她喃喃自语:“是啊,至少活着能看见,知道个好歹。” 思安见她意有松动不再一味求死,心里暗松了口气,也不敢深劝,这种事只有她自己想明白了才能解开。 过了一会儿,又道:“天色已晚,我派人送你回去吧,不过你今日出了金鳞殿,明日宫中恐怕会有许多不好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还有一事需拜托你,今日所言,万望切勿泄露出去半点。” 冯妙蕴眨了眨眼睛,至此方全信了这位圣人宽厚仁和的性子,她抬头对思安道:“圣人,让妾今晚留在金鳞殿吧。” . 第二日宫中上下皆知冯淑妃受了宠幸,自然思安与她什么都没做,但冯妙蕴一早被从金鳞殿送出来,大家都认为是思安宠幸了她。 冯妙蕴自告奋勇要帮思安挡下内侍省的刁难,思安不想她清誉有损婉拒了她的好意。 她却道:“在世人眼里妾已是您的妃子,今后不论,现眼前得宠的妃子总要比不得宠的强些,况且您送走了妾,内侍还会想方设法送更多人到您面前,妃嫔宫女,按理都是您的女人,有妾在,圣人至少暂可不必受此困扰。” 思安还担心这样会使冯妙蕴与心上人隔阂,冯妙蕴却道无妨。因她坚持不走,思安只得让阿禄收拾出厢房让她暂住一晚。 两人约定相互替对方保密,不将金鳞殿中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无形中多了些心照不宣的互惜之情,而后冯妙蕴总帮思安在奉成一面前打掩护,更加熟稔起来,两人渐渐如朋友一般,无关男女,只相互为伴。自然阿禄多谨慎小心,私下里派人探查过,确定冯妙蕴与奉成一并无瓜葛才放心她接近思安。宫内外逐渐传出淑妃独得盛宠的传言,又是后话。 起初思安还担心会给冯妙蕴招来妒忌,特别是贤妃邵青璃,两人同为妃位,冯妙蕴“独宠”,怎么看对同时入宫封妃的邵青璃都是不公平的,然而邵青璃似乎并没有在意,听冯妙蕴说,私底下待她也如姐妹,没有任何为难。而其他位份低于冯妙蕴的人,纵有龃龉,她也可以摆平。 也因为冯妙蕴说得宠的妃子总要比不得宠的强些,思安深感没得让一帮女子跟自己过苦日子的道理,虽不招宠,却常与邵青璃轮流开宴将众嫔妃聚在一起,只期游乐能为她们打发一些宫中闲长的时光,每回赏赐都是众人皆有,尽力不让一人受冷落,因此外人看来,皇帝与众妃嫔可谓其乐融融。 这一日在湖上游了半日,艳阳高起后大家都耐不住暑热散了去,思安带着一身酒气回到金鳞殿,温行已坐在殿中正让宫人奉茶。 久不见他到金鳞殿来,思安倒有些惊讶,微醺的脸蛋粉嫩发红,双目圆瞪的样子很是可爱,温行招了招手,思安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抹了油一样滑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喝酒了?这么大热的天也不遮一遮,出了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3 许多汗。”温行接过阿禄递来的帕子帮思安把头上细密的汗珠抹去。 思安拿着扇子不停地扇,高兴得很,拉着温行的袖子不停地问:“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让人去告诉我一声,今天能留一留么,淑妃酿了莲花白赠了我一些,你也尝尝吧。” “莲花白?” 思安点点头,卸了冠把头发披散开,取下腰带,整个人身上一松,冰鉴里镇着切好的甜瓜,他用小瓷碟装了几块,签子挑两块喂给温行,其余的都进了自己肚子。 “用莲蕊酿的,香得很,你瞧我平日不吃酒,今日却忍不住吃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一时粉霞难散,用沾了冰水的帕子轻轻敷着。 温行似笑非笑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道:“今日这身衣裳倒挺好看。” 思安举着袖子瞧了眼,有些羞涩道:“是邵姐姐做的。”他身上一件崭新的翻领窄袖衫,连同革带鞋袜都出自邵青璃之手。这还是头一次有母亲以外的女子专门为他做衣衫,他心里把邵青璃当姊妹待,不忍驳她的面子,生受了她的好意。 温行道:“常言‘最难消受美人恩’,依臣看来圣人倒很受得起,乐得醉在温柔乡。” 思安脸上飞红,低头摸着冰鉴外壁的纹路尽量汲取凉意,小声道:“说这个作什么。” 温行笑道:“你臊什么,如今不仅有皇后还有妃子,也算大人了,还这么容易害臊,不怕你的妃子笑话。” 思安忙否认:“什么大人不大人,我又没有……” 温行从身后环上来,将他的急切都吞了去。下巴被抬起,霸道的舌头钻进半张的嘴唇扫荡翻搅,抵着里面柔嫩的小舌舔弄。思安双腿发软,靠着背后坚实的胸膛,腰上的铁臂稍稍用力,臀瓣触碰到身后的某个部位,暧昧的摩擦让人脸红心跳。 一吻毕,思安又喘不过气来,全身重量都靠温行支撑,臀肉似有若无蹭着身后,回头却一脸无辜:“留不留?” 温行添了添唇上残留的味道,似还在回味,说:“荷花酒香醇,圣人盛情相邀,臣却之不恭,只是臣的酒量大得很,圣人这里够不够?” 思安欣喜,扭身攀上他的脖子:“包管令君满意。”两人又腻在一处,温行沿着思安的耳垂一路吻到颈窝,忽然将思安推离,错身捂着鼻子打了两个喷嚏。 “怎么了,难道着了风?” 温行摆摆手,手肘搭在思安肩膀,笑道:“果真美人恩只有圣人受得,这脂粉,足够做个大香缸子了。”原来思安与妃嫔们玩闹了半日,身上不仅沾了酒气,还有胭脂花粉气,他自己不觉得,温行倒不是经不得这味道,只是正埋在他领子边深嗅,不防吸进一股子花粉味,难免鼻子发痒。 思安一愣,低头嗅了嗅自己前襟,歉然道:“我没觉出来,你且容我稍梳洗梳洗。”说着忙挣开温行的手臂,不等他拉住就一溜烟跑了,慌慌张张去了侧殿,神情颇为不自在。 温行笑叹着摇头,也跟了过去。思安去了衣裤潜在水里只露半个头,以为温行等不得,赶紧取了香胰子擦在身上,“很快的。” 湿漉漉的黑发水草一样缠在他雪白的肩膀、背部和腰间,逃亡时因饥苦苍白的肤色渐渐养出血色,衬于黑发下更似玉质莹润。少年的身子正在长开,纤细修长,于刚脱离稚嫩的青涩和将接近青春的成熟之间,天然有一种模糊界线的魔力。温行撩开下摆坐到池边的贵妃榻上,饶有兴致看着水中出浴的少年。 思安局促,感受到对方火辣的目光从自己胸口掠到腰腹以下,穿透清浅的水波,不由得夹紧了双腿。 “怎么停下来了?” 简直明知故问。 思安嗔了他一眼,就着胰子滑顺,手伸向胸前和腿间。 浮沫涤尽,不等他自己从池子里出来,温行扯了早准备在一旁的巾子将思安整个赤条条地从水里捞出,满池子清水“哗啦”一声震碎迸飞。温行高大健壮,不费吹灰之力就像抱小孩一样抱起思安,一边吻着一边朝寝殿走。 “你方才慌什么,”小巧红润的耳垂被咬住,气息火热,“难道怕我和一群小娘子计较?”又湿又热的舌头肆无忌惮在颈侧和锁骨流窜。 思安抱住他的头,半真半假戏道:“爱卿若是醋了,朕必定……啊……必定独宠爱卿一人……嘶,轻些。” 温行一口咬住早已硬挺的乳粒,用牙齿噬着。 “果真长进了,竟来调戏你男人?” 还没到床榻,思安已经用腿缠上他,仰头道:“我也是你男人,怎么就不能戏你。”说着手上还得寸进尺去轻拍温行的脸,发出“啪”的一声响。 温行一把捉住他,眼里冒着危险的炽火,将人牢牢箍在怀里,声音里透着几丝狠狠的意味:“好,今次就让你好好做一回我男人。”。 再想逃已经来不及,思安通身被摔到龙床上,头晕目眩还没回神,巨大的阴影就欺压上来。 . 都说小别胜新婚,两人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好好亲热,因此也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白日宣淫,搂在一起就是干柴烈火势把对方烧尽的架势。 窗前竹帘低放,室内阴凉昏暗。 思安搂着温行媚叫不休,直缠得他要陷淖在他穴里,床前一挂水晶帘被他们的动作震得摇摆四散,相互碰撞发出阵阵脆响。 至日头偏西云消雨歇,两人都喘着粗气,思安腿间湿泞不堪,环蛇一样环在温行身上,被对方宽厚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拍在光裸背上的节奏弄得昏昏欲睡。忽而脑闪过什么,摇着头清醒过来。 温行以为他惊了梦,抚着他的背道:“再睡一会儿,离晚膳还有些时候。” 思安却从他身上爬起来,“不睡了。早上和她们行酒令输了,彩头还没给呢,待会儿要从库里挑些东西给她们送去。” “她们”指的当然是后宫妃嫔,思安常借缘由给那些女孩赏赐,不拘束年节,玩乐时的彩头也算一种。他既不睡,温行也睡不了,午间他们闹得厉害,地上东一处西一处丢满了衣服软枕等物。思安倚靠榻边站起来,股间一注白浊顺着大腿流下。 温行扶着他的腰唤人进来收拾,干脆又整个人扛起来,一同去侧殿清洗。 思安没他的脸皮,能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别人面前赤身裸露,即使所有人都低着头仿佛什么都看不见,思安也不自在。他搂紧了温行的脖子把自己藏起来。 温行笑道:“连站都站不稳还惦记别人,你也太上心些。” 思安缩着身子呐道:“她们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4 跟了我也没什么盼头,多照拂顾及些罢了。” 温行不以为然:“你有心怜香惜玉,别人未必领你的情,怎么总是像欠着谁一样。” 现眼前最近的前车之鉴就是丽娘,当初温行也曾这样说过。 思安笑了笑没说话。 他不临幸妃嫔自然瞒不过温行。温行倒不怕宫中诞下皇子,只要手段应付得当,生下十个也没什么。向来世人寻乐与娶妻生子都不大相干,他与他好一场,哪怕一般养个小宠儿,或是南风馆里都还有赎出来给钱粮财帛张罗娶一房亲的,宫中纳妃还关乎朝野博弈,温行本没有把这些多放心上,没想到小皇帝自己执了意。 “你又何必拧着,”温行说,“总还不够似的。入了的宫都是你的人,你不幸她们就得守一辈子活寡。” 思安眉头打成结,默默良久:“是我的罪孽。”歪了歪头靠在温行肩膀上,又过半晌才道:“只当我的心病吧。” 温行忽而有些后悔与他这样说,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思。 不是没遇到过扮痴卖乖会缠人的人,但思安这样痴傻,一颗心捧出腔子不言不语,一而再再而三的。有时候温行不禁会想,如果遇到的人不是他,或者他果真冷心决绝,这样一个连心都不懂得藏的傻子会怎么样。 思安偎在他肩头,黑绒似的发顶擦在他脸颊,触感柔软,全身的重量都赖着他,皮肤紧贴,静静的可以感受那片薄薄胸腔里和主人一样不够强劲却依然有活力的心跳。 纵不多情,温行也不是严苛无情的人,人情饮水冷暖自知,或许早有预兆,不能对这颗捧给他脉脉跳动的心视而不见,又或许预兆更早就应验,否则一开始怎么会去招惹一个邋遢胆小只是多看了他两眼的傻子。 思安记得所有妃嫔的喜好,有人爱字画、有人爱玉石,也有人喜欢金银,从库房里挑了好些东西,又选了些衣料,因库中多有的都是适合男子穿的花色,还多费了些功夫翻找,偶有拿不定主意的,就让温行帮参考,连用膳的时候都没停下来,好几次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什么又放下碗筷让人去添减。 东西备齐,让阿禄着人一件件送出去,思安才松了口气。下钥前温行就要出宫,尽管不舍,思安也只得目送他披着黄昏金红的微光离去。 人走了又有些懊悔,一个下午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拉着他看着看那,没能多说几句话,不知多少时日才能亲近一回。 过得几日,成王府又进献一批东西专贡金鳞殿。尽是些脂粉钗环和颜色鲜亮的绫罗绸缎。 阿禄捧了单子送到思安面前:“殿下日前已经训诫过奴了,以后封赏后宫这种小事就由奴来管,圣人不需要多操心。”于是欢欢喜喜把东西都入册归库。 旁人不见的地方,思安摸了摸被他收在怀里的那枚龙凤珮。 第二十八章 晨光熹微,推开的宫门在清晨中发出厚重冗长的鸣响,呼应着鼓楼上迭起的鼓声,排布整齐的车马和宫人如流水一样,缓缓流出皇宫正门,经过平阔的御街又出城门,延绵去往东北的方向,随行护卫将车队前后左右围得水泄不通,铁骑森然。 东都城东北应徽县有一座行宫,位于应徽山山涧,明峰秀水,幽壑蓊郁,是夏日避暑乘凉的好去处。 因先帝在位时东都久不得沐圣恩,宫室颓旧,几处早年修建的行宫更是疏于修缮,应徽宫和春狩时的南苑则不然。 这两处都是早些时候温行为讨先帝欢心出资修整过的。那时温行升迁至节度使之位,朝廷君威尚存,宣武镇在温行手下迅速壮大,为免朝廷猜忌,也为得先帝信任,温行在这上头费过不少心思,其中包括为先帝翻新两座位于东都的行宫。 先帝不爱到东都来,但有臣子逢迎毕竟是好事,后来温行坐稳节度使的位置又封郡王,此次修缮之功也在表内。 本来当下局势,圣驾是不宜离开都城的,甚至不宜离开皇宫,是以并没有如常年入夏就移驾行宫。 往年七月过后已是日渐转凉的天气,今年不知为何暑热似乎十分漫长,思安用冰时怕冷,在外却怕热,头先他一直呆在屋里也没什么事,妃嫔入宫后,在外嬉游的时候多,竟真中了暑气,差点一头栽在花园里,又是头疼发热一阵折腾,接连几日吃不下也睡不着,温行就想起了应徽宫。 所幸距中秋已不远,于是决定带思安去应徽宫躲几日暑气,待秋起天凉再回都城,不过各处多派些护卫护着。 如今宫中人口不如往日简单,温行也不能丢下朝中一干事物,于是以圣上游幸应徽的名义,让大臣随行,宫中妃嫔自然不能落下。 出得城门,浩浩荡荡的车队延展开来一路向东,至日中才在行馆休憩整顿。 众人面前温行也不能有什么出格举动,见思安从车上下来脸色不大好,只能使眼色让阿禄小心伺候。 行馆占地不大,车队也不过是避一避午间毒日而已,思安与邵青璃、冯妙蕴一个院落休息,他居正房,两个女子各居厢房。 躺了一刻钟精神回缓,耳边似乎听到窗外有人小声说话,思安便问:“谁在外面,说什么呢?” 阿禄从门口转进来,扶思安靠在引枕,道:“是贤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桃儿,来求咱们的药呢,圣人别忙着起,午膳已经传了,待会儿才送到。” 思安撑起身子,“我没事。她为何求药,邵姐姐病了么?” 阿禄道:“贤妃娘娘也有些上了暑气,奴已将圣人平日用薄荷露和咱们这煮好的药茶着人送去了,您别急着起呀。” 思安下床套上木屐,道:“我没事了,我去瞧瞧邵姐姐。” . 邵青璃散了头发也歪靠在榻上,气色尚可。她体态丰满,这样的天气出行最不易,虽然已是避开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还是热的香汗频冒娇喘微微,思安来时她脸上只略施妆容,只着中衣摇着团扇,屋里淡淡的薄荷清香浸透。 “圣人怎么顶着太阳就过来了。”邵青璃要起身行礼。 思安忙免了。 “邵姐姐歇着吧,这里又没有别人,还管这个做什么,不过几步路,听说邵姐姐不适,过来瞧瞧。” 她抿唇一笑,道:“不过是坐久了气闷些,到应徽宫就好了,听说那里最凉快。” 阿禄在一旁询问是否传午膳,邵青璃道:“太阳也太毒了些,圣人干脆留在妾这一同用膳,午间也歇在这里吧,妾这间屋子宽敞,东面还有间房。” 她面色坦然,没有一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5 点模糊暧昧。 除了刚入宫时那次委婉的暗示,邵青璃对思安再没有什么关于男女之情的表示,甚至在冯妙蕴“得宠”之后,也没有任何嫉妒争宠的言行,思安将她当姊妹,她似乎也将思安当成亲人,将其他妃嫔亦作姐妹,她年长于众人,平日亲厚相待,训导教引,很有众妃之首的风范。 后宫没有皇后群龙无首,妃嫔相处却宁和安乐,邵青璃功不可没。 甚至比之于凤临殿中的丽娘,邵青璃仿佛更有皇后的样子。然而贤妃毕竟不是皇后,思安因常年养在宫中,也知宫中女子之苦处,体恤邵青璃以妃子之位代行皇后领众妃之责的难处,平日都很敬重她,涉及封赏等也特别叮嘱阿禄一定以她为尊。 像这些小事,又是出于好意,从来没有驳面子不应的。 简单用了几样清粥小菜,体谅众人天热辛苦,思安把阿禄和跟来的内侍也打发到隔壁休息,屋里静悄悄的,连蝉鸣在烈日炙烤下也显得有气无力。 正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隐约眼前长晃过一个影子,思安猛睁开眼,没叫出来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来人手比在嘴边,另一只手却握着一把匕首,道:“圣人别声张。” 此人身上一身普通护卫打扮,平凡无奇的相貌十分陌生。思安在脑中搜寻,确定并不是常在他身边侍奉走动的人,但是这声音却是识得的。 他暗自沉了心,闭上眼睛再睁开,朝来人示意自己不会叫喊,那人似有犹豫,最终还是移开捂在他嘴上的手,冰凉的匕首随即逼到脖子下。 “望圣人原谅,奴实在不能放心,圣人受贼人迷惑太过偏信,奴不能暴露。” 过了好一阵才解了方才的窒息感,思安小心吸了口气,“你怎会在此?” 苏永吉好像对自己会被识破并不惊讶,以一种随时防备警戒的姿态伏在榻边,压低了声音,道:“奴自然是为圣人而来。” 自从他被发落入掖庭为役,思安再也没有见过他。借着禁足丽娘,温行向苏永吉等一干当时在凤临殿内外的宫人发难,当时朝中因皇后禁足温行频繁插手内宫非议不断,听阿禄说奉成一为了保苏永吉甚至愿意将禁军部分统调之权与温行交换,最终只保住他一人的性命。 撤下了苏永吉,他原来在内侍省的职位也被温行的人替上,纷纷扰扰的,思安惯常不爱理会这些,都是从阿禄那里听来,当时只以为从此不会在见到苏永吉这个人,没想到他居然会乔装混入去应徽宫的队伍。 思安只能尽量保持镇定,“我不会喊人,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闯进来的,能逃出宫实属不易,此处戒备众多,你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苏永吉面上覆的一张不知什么,遮住他原来的面貌和表情,显得麻木僵硬,只有眼中的精光能透露出情绪。 他盯着思安,道:“奴不会离去,宣武虽为强威又有何惧,难道都像圣人只贪图一时安生侥幸?” 思安愣愣地没说话。 苏永吉道:“奴有冒犯愿受圣人责罚。圣人于危难之时即位,曾吃过许多苦头,奉公身为内相侍奉先帝多年,手段毒辣多有逾矩,圣人心中不愿亲近情有可原,可为何会听信温行这狗贼,以致社稷危矣。” 这话里似乎有些异样,思安抬眼看着他。 苏永吉也不闪避,坦然道:“圣人奇怪奴为何会说奉公的不是?如今奴也不必隐瞒,奴年幼入宫,多得奉公赏识才有出头之日,奉公于奴有知遇之恩。然而奴未得奉公青眼之前,不过只是宫中不起眼的小内侍而已,当年奴刚入宫因不懂规矩得罪了年长位高的宫人差点被打死,是先帝路过赦了奴一命,还让奉公将奴带在身边管教……” “这些都是陈年旧事,奴自将先帝的恩德记于心中,从不敢忘。您也许不知,当初先太子薨逝,奉公曾想拥您的幼弟即位,是奴力劝奉公,众皇子中唯有圣人年长,且身子强健挺过劫难,唯有立圣人才能于祸乱之中保长存。” 思安从未知道他被拥立背后还有这样的曲折,依奉成一的作风,当时的确更有可能倾向选择他那些还没懂事的兄弟,一切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心里翻江倒海说不清什么滋味,如果苏永吉所言为真,那么他被架上火烤一样皇位的处境岂非就是此人造就?胸中竟漫起不真实的荒唐感,扯了扯嘴角,不知要哭还是要笑。 也许他脸上的表情太怪异,引得苏永吉侧目,又过了片刻,苏永吉才道:“圣人信也罢不信也罢。这些都不要紧,只是圣人已然在位,应当比奴清楚,内侍再有跋扈过错的时候,都不及外臣之狼子野心险恶。奴并非替奉公开脱,奴等生死全仰仗圣人恩德,奉公对圣人不敬,若社稷可保皇位稳固,来日尽有除之而后快之时。” 思安凝眉不语。苏永吉再抑不住心中怒火,问道:“可是圣人为何自甘堕落委身贼人,江山社稷在圣人眼中不比私情么,何况温行未必真有什么情义,他不过哄骗圣人,以方便在朝中行事,慢慢谋夺俞氏江山。” 思安错愕,其实早在凤临殿被丽娘瞧破那次他就有纸包不住火的预感,不知哪日会戳破。他的情与思无愧无悔,但只怕世间难容。 “我与他……又与这些有什么关系……” “圣人糊涂,怎能没有关系!” 苏永吉双目突出,因他激动而揣紧的匕首又往颈子肉里陷进些许,思安大气都不敢喘。 “圣人因私情偏宠温行,疏远内侍、大臣和公卿世家,放任温行把持朝政,将来会是什么光景,圣人难道不知?” 思安嗫嚅着说不出话,害怕果真惹得苏永吉弑君。按常理内侍们现在当然不会杀他,因为他死了,温行控制皇室血脉再立个皇帝就与他们没什么相干了,但苏永吉这样,谁知道他会不会情急失手。 苏永吉森寒的眼神与那张没有表情的面皮凑在一起,恰被屋外明媚的烈阳映射进来的白光晃晃地照着,有几分可怖。思安几乎想把自己沉入床榻里躲避,但无处可躲。 苏永吉用压抑细软的声音说:“圣人久居深宫恐怕还不知,温行早已派人偷偷寻回赵王,就藏在他在应徽的别院里,不日就将恭请回朝。” 有那么一刻,思安以为自己要停止呼吸了,其实只是太惊讶,今天受到的所有惊吓都比不得听到赵王要回朝的消息的惊吓多。 赵王俞嵇卿,他的弟弟,先帝最宠爱的皇子,早早封王开府以示荣宠,甚至越过了许多比他年长的皇子,包括从前一直在宫中透明一样的思。当年他封王时,老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6 皇帝几乎用了内库所藏十之二三作为赏赐,又赐了一座宽敞豪华的王府,并京外数顷庄园。 俞嵇卿的母妃是当时盛宠无二的皇贵妃,虽母家不如郑氏显贵,但与郑氏等家族都有姻亲连襟。京城被攻破之前,赵王的地位已经威胁太子,当时朝中除了叛乱,论及最多的就是易储,后来京城被攻破,他们随老皇帝仓皇出逃,赵王于途中失散。 思安一直认为,如果有俞嵇卿在,绝对轮不到他来即位,太子之外,朝中众望所归者唯赵王而已,思安不仅与内侍关系疏远,从未参与朝政,也没有一个可以支撑的外家,无权无势无人,只有一个皇子身份而已,这也是他即使登基也只能被人挟制的原因。 思安并不眷恋什么皇位权力,但他知道,俞嵇卿比他更合适坐在龙椅上,如果温行有俞嵇卿这样一个能得势的皇帝控制在手,必定比只有名头的他有用得多。 苏永吉总算看到他脸上出现自己想要的神色,放缓了语调,道:“圣人觉得,温行瞒着您私藏赵王有什么意图?对了,温行将赵王藏于别院常人是不知的,但是近日宫外却有传言温行将一男宠养于应徽别院,也不知是否空穴来风。他数次往返于应徽与东都,时常留宿别院,连王府美妾也不顾,而别院中常有丝竹笑声,也难怪旁人要这样传。” 修剪平滑的指甲几乎要刺进肉里,思安却察觉不出疼痛。 第二十九章 屋外喧声忽起,苏永吉乔装混在随行护卫当中,圣驾周围巡护紧凑,很快就发现排布的侍卫少了一人,墙外有人高声道:“有刺客!”所有人都警觉起来。 苏永吉眼中闪过惊慌,左右张望,院门被人从外推开,脚步和人声逼近。 他看了思安一眼,收了匕首,道:“圣人若不信,大可以自己去问,只怕温行狗贼狡猾,不会和圣人说实话,奴不能护卫圣人左右,圣人保重,万望以社稷为念。”说话间迅速朝思安拱手,纵身跳出后窗,后墙外也早已有戒备,人一出去便是一阵呼喊和兵刃交锋。 阿禄急急忙忙从屋里冲出来,听到有刺客心慌得不得了,生怕因他疏忽思安再有什么闪失,鞋都没穿好,连滚带爬跑到邵青璃屋子门口。 “圣人,圣人!” 伸手一推,门竟然从里面反锁,再一推,似乎有重物挡在门边。 阿禄着急万分,“圣人!” “阿禄。”里面传来思安的声音,“阿禄你听着,守在外面,别让人进来。” 阿禄摸不着头脑,“圣人别怕,奴这就来救您!” “我没事不用救。”思安的声音听上去很冷静,只是有些发颤,“你守着,外面的人统统都不许进来。” 护卫围到门前,阿禄愣了愣,不太明白思安的意思。 邵青璃歇息在西间,与思安午睡的地方相隔着厅堂。 思安当然不会认为苏永吉能够瞒过所有人混入队伍又潜入妃子的闺房,奉成一没有随驾,他的人即使跟来,一举一动都会被温行格外重视,唯一可能的就是还有其他内应安排。 邵青璃也听到外面的动静,揪着手帕坐在床榻一隅,思安进来,她眼中一亮,可惜面上的担忧和恐惧太甚,只是强自镇定。 “圣人……” 屋外守卫大力拍打着门板,朗声道:“请圣人开门,我等奉命保护圣人及娘娘周全。”阿禄毕竟只有一人,又不明屋内情况,拦也拦不住。 邵青璃吓了一跳,入宫前她也只是养在阁中少女,京城陷落随家人逃亡又备选入宫,平日再沉得住气,这时心里还是会怕。 “圣人,我……这怎么办?” 思安问:“邵姐姐为何要这样做?” 邵青璃脸上飘过一丝心虚,她深吸口气,稍稍抬起脸,矜傲道:“我邵氏世代受天家恩泽,妾虽不如冯妹妹能使圣人欢愉,却也愿尽妾妃之责,哪怕只是薄力,也希望能帮圣人摆脱囹圄以报圣恩。” 思安心道果然如此。 忽而有些后悔当初任由奉成一操纵决定妃嫔人选,即使自己的话不能起作用,或许还可以去求温行或者想别的办法。大景两百载厉数世,除了像奉成一这样利及自身,当然还是会有为之尽忠存义之人,就如当初战死栗阳的守将,或者两者兼有之,不会甘愿看着王朝陨灭。 思安身为皇子时甚少接触朝政,即位以后其实和从前也没什么不同,奉成一恨不得自己一手遮天,温行也有意无意将他隔绝在外,他自己也不理会,以为不闻不问是最好的方式,岂知还是想得太过简单,不闻不问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他不知怎么与邵青璃说明,也没有时间再与她解释。 “邵姐姐,以后千万不要再这样做,莫要和奉阿监有任何沾染。”他闭上眼睛又睁开,有些不舍,叮嘱道:“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万万要以保全自身为重,珍重珍惜,如果还能传消息出宫去,也让他们……也不要再轻举妄动。” 邵青璃再不明白也听出思安话中之意,眼中的热忱渐渐冷却,不相信地摇头,“圣人何出此言,他们都说圣人无心社稷,要将江山拱手让人,我知道圣人不是这样的。” 皇帝受制于人,可思安即位以后于朝政诸事都太过放任了,有人说是因为宦官和藩镇强势,以至于天子之令不得出,宫外却开始传言圣人昏聩,任由宣武于朝中攫权。 入宫前邵青璃也有怀疑,之后却完全打消了这样的想法。圣人纯善,明明不愿意纳妃却善待着每一位妃嫔,以女子的直觉,邵青璃可以肯定,他心中并不糊涂,她只知温行与宦官相争已渗入深宫禁内,以为思安因宣武一派的强势受锢,因此斟酌权量才决定答应宦官暗中牵线掩护。 门外的侍卫道:“请圣人恕无礼之罪,我等也是为追查刺客保护圣人安全。”说着便传来撞在门板的巨响,思安方才挪了椅子和几样摆设顶在门边,被震得东倒西歪。 邵青璃早料到自己所为有可能被人发现,或许会招致什么后果,毕竟连皇后都被禁了,无论如何她都是皇帝的妃子,虽然思安不愿亲近,既有贤妃之位,当与君共荣辱,就算有一日要与他死在一起也心甘情愿。 然而此刻思安眼中的悲悯与伤怀忽实在太深,她忽然心虚起来,强压下去的恐惧随着锤在耳膜的巨响以倍剧增,她再也维持不住平静,尖叫一声扑到思安怀里。 思安想安慰她,也紧紧回抱住,道:“别怕,别怕。” 邵青璃全身都在发颤,惊恐万分地抓紧思安前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7 襟,从未有过地失态。 又一声巨响,大门应声而开,由外至内的冲击使木门几乎飞脱出框,连带门前障物也被这一下的弹开,那把顶在门板的交椅飞至堂中散在地上,尘土和木屑溅起。 邵青璃缩在思安怀里,面白如纸,若不是扶着思安手臂,早已站不住。 温行听说思安这边有异,立刻放下手上的事赶来,又见护卫被堵在门口进不去,心一下子提起,即使拦在门口的阿禄说是思安授意,也等不得一刻。 他顾不得思安到底为何如此授意,更怕他是被人胁迫。不知何时起,他已不能容忍任何万一在思安身上出现,于是踹门而入。 绕过一堆横在门前乱七八糟的杂物,甚至不想房内是否有人设陷,温行带人闯入,却没想到见到的是这样的情景。 屋里没有其他人,思安和邵青璃两个人抱在一起,紧贴得分不开一样。一瞬间胸中有些起伏潮涌,但他毕竟不是血气冲动的毛小子,多看一眼就能发现恐惧布满邵青璃的脸,她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思安。 思安也一脸惊惧,因为圆睁睁着眼,倒有些像受惊的小兔子。 又吓着了。温行心里想。 没等他开口,思安抢先道:“贤妃邵氏忽染重疾,不宜伴驾,遣送回宫修养,即刻启程。” 思安眼中带着祈求,温行当然知道他的用意,与他对视片刻,开口道:“都听到圣人吩咐了,还不快送贤妃回宫。” 跟在温行身后的护卫忙上前拉开邵青璃。 “不,我不走,圣人……圣人!” 邵青璃不愿放开,思安撇下不忍掰开她的手,两边护卫架着她手臂,扯弄之间她的衣服滑下肩膀。 思安急道:“你们轻些。”回头望着温行。 温行眉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道:“不得对娘娘无礼。”随意摆摆手,上前拢住思安。 “请圣人先回避。” 望了一眼泣不成声地邵青璃,思安点点头。 阳光灿然倾泻头顶,邵青璃及她身边侍奉的所有人都被遣送回宫。这么大动静,当然也惊动了同处一院的冯妙蕴,她不敢出去,与贴身宫女从窗棂一侧向外偷看,正好温行半搂着思安从屋里出来,目光扫过,冯妙蕴赶紧缩到墙后。 她对这位据传狼子野心的成王早有耳闻,那一眼轻飘飘的并无寒意,她却觉得好像被一盆冰水从头上浇下来,心里砰砰直跳。 第三十章 午后乌云从山间聚来,翻滚躁动,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揭开捂得透不过气的闷热,空气里弥漫着土腥子味,很快豆大的雨滴倾覆而下,拍打着车盖发出如浪打在沙石上的沙沙声。 刺客惊扰圣驾,队列便不在行馆多做停留,且本来就要趁天黑前到达应徽宫,因此一行车马冒着雨赶路。 车厢外凉风习习,里面却还遮得一丝不透,思安胸闷的症状并没有因为这一阵及时雨有所减轻,反而有些加重的趋势,随着车轮滚在泥水里晃动,脑袋发晕两眼黑花。他躺半靠半趟蜷在车厢里,面带恹色,冯妙蕴跪坐一旁手捧了半碗汤药,风雨不歇,密布层云也没有散去,车里又落了帘子,光线昏暗,使得两人的面色也染了不明的晦暗。 “圣人进药吧,应该很快就到了。” 唇齿里满是药汁的苦味,思安已经不想再碰一滴,但冯妙蕴殷殷地端着,偶有一道电光闪过,照在她眼中尽是小心和不安。思安还是接过碗把苦药一饮而尽。 午间闹起来时冯妙蕴离得近,必受了不小惊吓,事实上这些随驾的女孩子得知邵青璃忽然被遣回宫中就没有不受惊的,本因出宫避暑而有几分雀跃的氛围,像被这一场急雨浇打的鲜花,霎时低头零落,从行馆启程的时候冯妙蕴主动要求与思安同车侍奉,温行就在一旁,思安本想不允,然而冯妙蕴握着他袖子的手指隐隐发抖,他还是硬顶着温行飘来的目光应允了。 到了车上两厢无话,都像被什么咽了喉咙。其实何止冯妙蕴不安,思安心里也上下不是没有着落。 静了几息,艰难消化了药汁的酸苦,思安开口道:“以后宫中姊妹恐怕要多劳你照顾了。” 冯妙蕴收拾药碗的动作顿停,吸了口气才道:“圣人放心吧,妾身为淑妃,定尽职守好好训导照顾后宫的姊妹们,连着……邵姐姐的一份也不会落下。”她咬着唇想了想,实在忍不住,又问:“圣人,邵姐姐她会没事么?” 思安垂眸道:“应当暂时不会有事。” 冯妙蕴面色稍定,心也略平稳下来,从窗子后面窥到邵氏被带走那一刻起她的心跳就砰砰砸在胸腔没安稳过。 “不过以后你定要劝导大家谨言慎行,宫中内侍可以使唤驱遣,但最好不要……牵扯内侍省。妙蕴妹子,你也要多加小心。”思安的语气从未有过的严肃。他待她们这些妃嫔多有敬爱,没有过雷霆雨露皆君恩的莫测,如此切切嘱咐口吻严峻,可见情形。 冯妙蕴早知朝政把持在内侍和宣武武将手中,双方争斗不休,但邵青璃被遣是她头一次近身所见。妃嫔又怎么样,她们的命运已是圣人都不能庇佑,恐怕圣人自己也由不得。 她抿了抿唇,放下碗握着思安的手道:“请圣人放心交给臣妾。” . 大雨在他们到达应徽宫前停了下来,碧空如洗迎接着同样清新淡然的晚霞,应徽宫中果然比皇宫凉快,太阳才落下山风已有些浸人。 直到一件薄衣批上身,带着丝丝热气的手掌抚过肩头,思安才惊觉自己在灯前坐了许久,身上都有点僵冷了。 “这么晚还不睡。” 温行眼下带着些许倦色。一早出宫风尘仆仆,在行馆他也不曾歇息片刻,到了应徽宫又一头扎到政事里与大臣们商讨到现在,晚饭都是在议事厅草草用的。 思安有些懵懵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发呆发了多久,看了一眼漏刻,忙要招呼阿禄去叫宵夜,温行倒不急,牵他的手把人带到怀里,抚着他略带凉意淡薄的脊背。 思安埋首在他颈窝里,汲取他身上的热度,没有说话。 似察觉到什么,温行抬起他的脸问:“不高兴?” 审视的目光落下,思安知道瞒是瞒不住的,刻意回避反而不好,于是道:“听说人还没抓住。”眼睑颤动,犹有惊疑。 温行怜惜地揉就着他的脑勺和后颈,安慰道:“不要怕,今天让你受惊,是我没考虑周全,寝殿外加强了防守,这几日你莫离开我身边。”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8 苏永吉易容成护卫混在车队中,钻了行馆狭小而护卫众多纷乱难辨的空子逃脱了去。温行总觉得他躲在暗处,一入应徽就下令县城和行宫周围戒严,搜山搜城,先前把邵青璃随行宫人统统查验一番,后来又把其他有嫌疑的内侍也明里暗里查过,一时竟没有头绪。 久踞内廷的宦官果然如思安所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使如今气焰已被打压下去,仍是难缠。温行眼中闪过一缕冷光,倒不怕敌暗我明,就看人能躲到几时。他容这些宦官许久,只待时机而已,适当的时候当然要连根拔起。 思安默默垂了眼,提起的心还没放下来,就听温行道:“你没什么要问我?” 袖里纤细的手指握成拳头,温行知道的总归比他自己知道的多。 过了好一会儿,思安摇摇头轻声道:“没有。” 温行“哦”了一声,听声音似乎还带了笑意,“我却有话要问,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第三十一章 心里藏得最深最柔软的地方像卡了一根牛豪银针,入肉三分直切要害,不见血但梗塞疼痛得厉害。 思安抓紧了温行的衣襟,温行却不打算让他躲避,直接把人一抱调转了位置。 思安被困在软榻和铜墙一样坚固的胸膛中间,再不能埋着头闷哼哼不露脸。 “你信了什么?”温行又问。他看着思安,并不是在讦问,并且称得上温和的语调透出淡淡的不易察觉的无奈。 思安却慌乱了。 “没……没有。”他说。 心里想解释,张口却不知要说什么,怀疑或是气恼吗?其实都不是。 如果温行有比他更好的选择该怎么办,本来他所有就不多,于权夺谋虑和私情之间,他大概都不是不可替代的。而他本身似乎也不具备质问究竟的底气和立场。所以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更多是难过,无边无际要淹没他的难过。 他也不知道要解释什么,本来也不该他来解释,温行已经给他机会,是他自己放弃了。支支吾吾卡壳着,自己跟自己急红了眼。 还是温行箍紧他的腰身,用抚摸平息他的纠结和苦恼。 “好了,你不想说就别说了,不用再说。” 思安一开始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生怕这是某种隔阂产生的信号,他们本就已经不纯粹了,咫尺万里,横亘深不见底的沟堑使得一切细微都有可能成为这段未曾明了就建立起的脆弱关系的阻隔,能维系起来也是各种因由的巧合。他急的直眨眼。 温行很快看出他想什么,反而轻松笑道:“行了,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么,你想问什么可以随时来问我,什么理由我都可以告诉你。”虽是笑着,他说得很认真。 思安愣怔半响,紧紧回抱温行,力道大得都出乎温行意料。 贴身而上纤瘦的身体仿佛化成灵蛇,柔软粘腻得不像话,思安双腿勾上温行的腰就不松开,说不出来的话都变成火辣直接的行动。温行也愿意接受他这种更直白的交流方式,轻易着了凑过来的柔滑唇舌的勾引,很快夺回主动权。迷失沉浮在快感中时,思安依稀听到他粗哑地喘息着在自己耳边唤着名字说了些什么。 “思安……” . 自此两人再没提过这个话题。苏永吉所言多半为真,然而思安不想去求证有多少真假,真真假假迟早会看得到。他以一种近乎逃避的心态麻痹自己,甚至一度有些怨恨苏永吉为什么要把这些事告诉他。他和温行在一起本就难求长远只在眼前,温行不想他知道的他就不要知道好了,如果眼前一刻春宵都不保,那他还有什么。 自暴自弃的时候这么想,待繁乱起伏的心绪平复下来,他也知道这是迁怒了。事实何尝因怨怼就能更改。 他们到应徽宫第三日,苏永吉还是没找着,没有随驾的奉成一却从东都赶来。不知他是得了什么消息还是另有所图。温行按兵不动,面上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一字不提行馆行刺的事。都城离应徽并不远,人在眼前或许比在他处一举一动都看不到来得更好。 奉成一是借着急奏的名义出宫来应徽的。余渐河东大军在西北集结,虽间隔几个州道未直逼东都,然一旦突破防卫挥师京畿指日可待。如今百姓包括从旧都逃来的贵族们都有些惶惶不安,受过战火纷离的人们都心有余悸,京畿等地已有不少举家迁走和转移财帛的人家,百姓流走的方向,却是一直以来相对安宁的后方宣武诸州,或者更远的江南。又因战事将近兵部下令征召,人心浮躁不稳,此时传出有人刻意蛊惑百姓逃往宣武的流言,含沙射影指责宣武掠取丁口动摇京畿,毕竟征召之令也出自温行之手。 于是朝上两派就此争执,奉成一得到奏报后主张东都周边严设关卡,以防人心更动乱难控,温行这边大臣则觉得此时设卡恐怕才更易使民心躁动,民心所向宜引不宜逆,还得用别的稳妥法子不使百姓先起祸逃之心。奉成一将那些流言也搬弄到朝上,惹得宣武臣僚十分不满,又是针尖对麦芒。 思安在旁听他们争论,脑子里闹哄哄的不得平静,这几日思绪杂芜心神浑噩,胸闷气短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憋了一腔不自在,常常热血上涌想些有的没的,越理越乱,心不宁,行动上有时也有所流露。 譬如听他们争论不休实在扰耳,思安动了动眉头就没忍住出声道:“不要吵了。” 他声音不大,纵内里怄一口气也不会怒显于形,但他在议事时甚少说话,应该说是在任何时候都很少发表任何意见,端坐的位置又是殿里最显眼正中的,隔得远的人可能听不到,近前官职高地位显赫的几位,包括温行奉成一都能听见。他一开口,或出于面子上还不能无视这位君王,或者是惊奇,位置靠前的人被打断了一下,都停了下来,末位的官员见前面的人不说话也渐渐消声,退潮一样消散的喋喋不休还了一室静谧。 虽无人抬头,落针可闻的殿堂中似乎弥漫着无形的压力,来自于躬身作揖垂下的宽大袖子后窥探的官员们。思安先是发恘,才觉自己一句类似随口的抱怨引来众人注意,又意识到还在小朝议事,不知要如何收场才好? 进而却想说都说了,这么多人,谁又能生吞了他,温行也瞧着他,眼中并没有别人的诧异,只有些询问的意味。 心里那口气最终还是壮向胆边,他道:“不要吵了,既不能使百姓安宁,何苦堵了他们求生的去路。” 此言一出奉成一和他身后的大臣们脸色都变得很不好看。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49 自然无法凭思安一句话拍板定论,一阵沉默过后便有人出来反驳,倒没有谁认真对着思安说的话,反驳无法做决定的皇帝又有什么用,议论还是在两派之间,只是奉成一及其一派几位大臣的脸色一直没有好转。 第三十二章 在叛乱中失散流落的赵王于中秋团圆佳节之前被寻回与皇帝和宗室团聚,算得上是神佑元年圣驾幸应徽宫时的一件大事。 赵王俞嵇卿正式回朝之前,温行先带他来拜见思安。 他是先帝最得宠的儿子,貌承其母昳丽无双,微挑凤目和入鬓长眉精致秀逸,直鼻殷唇面若敷粉,一颦一笑都极有神采,而身量却肖似先帝高挑修长。先帝喜欢他不是没有道理,至少品貌上他是众皇子中最出众的,在一大群同样不俗的贵胄子弟中,仍然如鹤立鸡群一般不凡。 他立在温行身边对行礼的时候,思安有一闪神的恍惚。似乎在俞嵇卿身上看到了从前,他的样子,好像还是意气风发最受宠爱的皇子,朝中无人能比拟年纪最小的亲王。 这也许是一种错觉,思安的兄弟包括宗室堂兄弟大多在逃亡时罹难,留下来的小兄弟们都难免因曾经的饥迫不保和如今的受控于人有些不振,并非谈吐举止的改变,而是失却了常年累月养尊处优的气定神闲和不可一世。 俞嵇卿则不然,他身上的贵气一丝不减,甚至傲气也不曾受损。一丝不苟地行着跪拜大礼,流云一样的广袖悬出优美弧度,伴随那种与生俱来的矜骄,即使站在气势慑人同样让人无法忽略的温行旁边也显得很突出。 正是这种感觉让思安不由得愣神。有时候不能不相信,即使有相像的血缘,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思安不受先帝宠爱时从没有这么想,如今乍见俞嵇卿却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 他与俞嵇卿并无深交。他从未得过先帝哪怕一丁点的重视,本身也没有突出的地方,没在先帝一大群子嗣中,不会分走先帝的注意力,不是俞嵇卿需要留心的对手,自然无需有什么交集。 然现如今他坐在殿中,俞嵇卿的礼数恭恭敬敬不差分毫。 本不相熟,就算是劫后重逢的血亲也没有什么情要叙,思安心里另有些因由也不想让俞嵇卿留太久,礼罢草草询问几句,就让他先退下休息。离开之前,一直低敛的俞嵇卿抬眼望了温行一眼,应当只是很寻常的告退前示意,他的目光也没有多作滞留,很快循规转向下,然后退了出去。 思安却觉得那一眼似乎有什么,掠过眼角眉梢的飞扬神情,似乎太轻快了些。 手不自觉捏紧了袖口,暗自出了口气,又慢慢放开。 没有他人在殿中,温行与思安也不用再端着样子,阿禄很快送了浆饮和果盘上来,温行松了松最上面的衣扣。这一年夏天的确十分闷热漫长,一两场雨根本消减不了炎日炙烤的暑意,将近中秋还没有转凉的迹象。温行喝不惯思安常爱的汁汤浆饮,阿禄又专门准备了茶水甚至葡萄酒,他自斟了一杯,却见思安仍然没有反应,便唤了他两声。 思安迷糊里忽被叫醒一样回过神,应了一声扯了个笑脸,急于掩饰,看也没看拿起面前的杯子猛喝了一口,以为是甜饮,却是温行倒好的葡萄酒,味道不浓,只是自己吓了自己一跳,呛了一大口。 温行失笑,给他拍背顺气。 “你近日怎么总是心不在焉,在想些什么。” 思安涨红了脸,一边咳一边摇头。 温行忽然问道:“思安,我瞒着你把赵王接回来,生气么?” 思安愣了楞,迟了片刻才道:“没有生气。” 他最近不是在发呆就是在晃神,从前也有些维诺,却不像现在这样丢了魂一样。温行审视着他的双眼,明明是少年最该有朝气的时光,眼中却有些黯淡,之前也不曾发觉,不知何时开始他的眼中染上了一层郁色。 他不说,温行也不再追问,转而道:“你可知我的人是在哪里寻得赵王的么?” 思安不解地摇头。 温行目光幽深,笑了笑,道:“在河东,余渐的行军大营里。” 俞嵇卿怎么会跑到余渐的地界上。 或许当初失散,他遇上了余渐的人,但是既然他身在河东,怎么半点消息也没有,而且思安仍记得当初余渐分明对自己抱有杀意,同样出身皇族的俞嵇卿,不知道在他那里会有什么样的境遇。温行的人又是怎么把俞嵇卿找到带回来,私下里竟捂得这样紧,恐怕内侍也是俞嵇卿到应徽后才得了风声,不然岂会没有早作动作。 温行道:“你这个弟弟可不简单呐。” 贝齿抵着思安颜色略淡却柔软的唇,咬出了一截同样浅淡的印子,他有些迟疑,“你……” “什么?” “没有什么,你今晚留在宫里么?” 温行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思安尽量保持着自认为自然的表情,带着厚茧的大掌抚过他的额头。 温行笑道:“你想的话,当然留。” 第三十三章 赵王归朝迅速在宗室贵族和朝堂引起震动。一路如丧家之犬逃到东都的俞氏宗族,因皇室式微大权旁落已有大势已去的颓丧,思安即位后宗亲的存在感更加薄弱,总算在俞嵇卿归朝的其乐融融和洋洋喜意衬托下找回一些活络生气。 一位血脉虽远却年长的族叔为此特意觐见,希望应徽宫中团圆佳节能好好办一场赏月宴,以庆祝天家血缘团聚。 朝中更不平静,赵王非一般王公,当初与太子抗衡,他周围环绕了不小的势力。叛军突如其来攻破都城和接连的逃亡流离,中途俞嵇卿失散长久没有消息,支持他的人也像被水冲散的沙堡,有的被这一场战乱波澜淘尽。如今他又回到大家的视线中,即使今时不再同往日,当初的人还建在的不少,也有不少大臣和家族闻风向其靠近。 他归来不过几日,整个应徽几乎是沸腾的,而俞嵇卿本人就是沸腾中心烧得最红亮的一块烙铁。他游弋活跃在各种场合,若不是因原属赵王在应徽的别院失于修缮住不下人,俞嵇卿不得不住在应徽宫里,恐怕此刻他府上门槛早已被踏破。连宫里的小宫女近日私下里谈论的都是这位失而复还相貌不凡的赵王。 这阵热浪也刮到思安身边,大概因为住在宫中相隔不远,俞嵇卿几乎每日都要来请安一次,有时是早上,有时是午后。思安倒愿躲出去找冯妙蕴作伴,但近日冯妙蕴身子不大好,思安烦过她几回,发现她气色实在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0 很差,仔细叮嘱太医为她调养之余,也只能多让她静养,将后宫里的事都交给阿禄,思安也不好再常去叨扰。 他和俞嵇卿分明不曾有多少兄弟感情。 俞嵇卿就像一个普通的弟弟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一位兄长,虽不相熟,但血缘在那里,很快和思安熟稔起来。虽为臣弟,俞嵇卿不会刻意殷勤,也没有逾矩过分,且他请安的时间一般不长,说话也不刻板拘谨,反而很有趣,天安海北侃侃而谈,诉起流落之苦时情真意切,让人无法生厌,倒惹得常在思安身边的几个宫女最近面上的妆容都艳丽了些。 “皇兄,中秋夜宴就安排在后山霄汉阁好不好,臣弟觉得那里景致最好,依山傍木又没什么遮挡,地方大也清幽,该是赏月的好去处。” 俞嵇卿带着蟠龙金冠,两条长缨从刀裁一样整齐的两鬓垂下,因在思安跟前拘礼数,手里的玉骨扇并未随意展开摇晃,只虚虚握着把玩,星眸善睐,一身宝蓝的衫子系玉跨带,腰窄背挺,通身风流倜傥。 这样的人站在跟前,带着弟弟对兄长一点不算过分的讨好请求,任哪家兄长也无法轻易拒绝。 思安有稍瞬滞神,他不太会当别人的兄长,对弟弟妹妹们即使有关心,见了面也没有多少话可说。 俞嵇卿来的时候,几乎都是他起话头,思安搭上几句,如此来往倒也没有尴尬沉默。这种被人当做兄长的感觉让思安有点陌生且无所适从,因此更不懂拒绝。 宫中大小宴会自有宫人操办,思安不像先帝喜欢设宴纵情享受声色,与妃嫔游玩也不过众人凑在一起逗趣,算不得什么宴,准备的事交给阿禄就好。赏月宴的地点尚未决定,昨日还有人询问思安,那会儿他没定主意,俞嵇卿想在霄汉阁举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要求。于是思安点头同意,俞嵇卿又兴冲冲说要参与操办这次赏月宴,算给思安送一份礼。 俞嵇卿道:“说起来皇兄可别怪罪,臣弟这回准备中秋宴,是想向皇兄讨赏来的。” “讨赏?” 俞嵇卿长睫一低,眼中粼光微动,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央求:“臣弟想先求皇兄的赏赐。臣弟一定会替皇兄办好秋宴的。” 思安有些诧异。不是他小气,平日甚少有人和他讨要什么,给大臣们年节例行赏赐有专门库府列出,给妃嫔的都是心意,还真没有人向他讨要过别的,再者他这皇帝当得总不地道,虽有温行替他准备的私库,如今内府库也能调得动,但他始终不觉得自己真的拥有了什么,也就没多少“别人会来和我讨要东西”的自觉,再说哪有先求赏再办事一说,又不是客店赊账。 “你为什么想要赏赐?” 俞嵇卿露齿一笑,仿佛还有几分羞涩,道:“皇兄应当不会不知道,再过几日是成王生日。” 思安心里“咯噔”一下,大暑热天里像被不知哪里砸来一块冰击中一样,凉快是凉快了,透心。 俞嵇卿颇过意不去,又有些不好意思,转了转手中的扇子,“臣弟得以回来与皇兄团聚,全赖成王的人自西陪护,成王对臣弟也照顾有加。现臣弟今手上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给他当贺礼……”他停了停,似乎发现自己称呼用得不大妥,清了清嗓子掩饰过去,“臣弟没有好礼相送,只好来求皇兄,且先当赐些东西给臣弟吧,也好让臣弟报一回救命之恩。” 思安心里滋味杂陈。俞嵇卿来他这里除了请安问好和谈些无关紧要的家常闲话,提得最多的就是成王温行,言语毫不掩饰对温行的推崇仰慕。 现如今皇室中若非早无心政事或不敢多言者,提起温行都与那些先帝旧臣一样咬牙切齿,当面自是没多少人敢显露,背地里不乏唾骂温行乱臣贼子恨不得吞其骨啖其肉的。若有传到思安处,多半明示暗示着圣人要多警惕早除祸患。 俞嵇卿与他们相比简直为异类,才回朝没几日,他就多次在思安面前夸赞温行为忠良之臣,并以皇弟之尊作保,希望圣人一定信任成王。 每次他容光熠熠与自己谈论时,思安心里都是这样说不出的滋味。 有时候羡慕他可以直抒胸臆的畅快,就像现在可以光明正大请求赏赐作为礼物送给自己想送的人,传达敬慕与以期亲近的意愿。 温行的生日,俞嵇卿一定可以前去祝贺,宫廷之外,还有许多地方他们可以交集,不像思安自己再踏不出去半步。 有时候还有一些酸涩,或者可以称之为嫉妒的情绪荡在思安心头,俞嵇卿与旁人不同,他身上代表着与思安自己极其相似的命运,却可以在现在甚至未来或许呈现完全不同的际遇。 他没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俞嵇卿的请求。第二日朝中议事,思安照常端于座上老神在在,俞嵇卿也在堂列位。 先帝在时就允许赵王参与国事,他回来后温行和奉成一对赵王在朝都未有异议,某些旧臣们也需要朝堂上有一个除了软弱皇帝之外的其他人来代表皇室,无人反对,旧例便顺承下来。 散朝后众人徐徐出殿,踏出殿门时俞嵇卿不知怎么被门槛和衣摆绊了一下,温行正在旁边,伸手扶了一把,俞嵇卿没站稳倒到他怀里,众人攘攘向外走,他马上站起来,朝温行道谢,两人站得很近,俞嵇卿抬眼望着温行,仿若桃瓣的薄红从面颊熏渡上他好看的眼角,浸润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阿禄正扶思安从后殿走,帝座就设在正中视野最好的地方,可以俯视堂中一切景象,思安先离座大臣们才起身,他们转到了帝座后面薄纱为底绘制的画屏后,仍然对大殿的一切动向可见。 阿禄咽了咽口水,没来得及瞧思安的神色,只听思安淡着声音道:“走吧。” 他扶思安慢慢地走,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第三十四章 思安在应徽宫的住处花木繁盛清静别致,进门一段爬满翠绿藤萝的矮墙,曲廊两旁草木葳蕤,下植菊花数枝含苞欲放,沿着向北经过一个小巧的亭子,穿过一排竹子下铺的石子路,门前石阶旁两株蔷薇花兴未减,横生的枝叶坠着沉甸甸的花团漫到了石台上。 阿禄引着温行躬身朝里请,温行却不急着进去,问:“究竟何事,你小子如今倒乖,学会和我卖关子。” 阿禄哪里敢造次,差点软了膝盖跪下求饶,为难道:“并非奴有意隐瞒,圣人叮嘱不能说。”在阿禄心里成王的威严向来胜过圣人,圣人心软好说话,一般不要紧的错处根本不会追究,但阿禄却万不敢怠慢,因为成王把他派到圣人身边时就给他提过醒,圣人金玉之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1 尊不容任何轻忽。他将宫中消息传出去的事圣人都是知晓的,但从未要求他作何隐瞒,这回却特意与他说好,让他瞧准成王处理完公事把人请来,并且无论如何不能透露一星半点。 温行虽有疑,但并不是认真要戳破他们主仆的小把戏,他的目光掠过紧闭的大门,算是放过阿禄。阿禄抹了把汗。 温行问:“最近圣人如何?” 这个如何范围可就大了,不过阿禄知道成王问的是什么。圣人最近看起来不好。 阿禄想起前日在画屏后见到的情景,回来后思安也没说什么,开始阿禄还担心他会不开心,小心翼翼观察了一阵,后来平平静静过了一整天,倒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甚至未多提一句。 思安对温行的心思,作为时刻近身侍奉的人,阿禄就算瞎了也能看出来。 怎么能没反应呢。 不过若说有什么,就是思安似乎有些消沉,但是他的消沉不是一两天了,本来他性子就比一般少年静一些,当了皇帝又是万事由不得自己。阿禄悄悄瞅一眼温行,其实思安现在的处境,至少一半原因在温行。 这样的念头刚起,阿禄忙在内心先给自己打耳刮,乱想个什么。 阿禄斟酌着道:“最近中暑的状况消退不少,膳食也比在都时进得香了,只是近来不大爱……与人玩笑,也没有找娘娘们说过话,常日只见过冯娘娘三五回。” 温行沉吟不语,目光还在紧闭的大门上,踏上纤尘不染的石阶推门而入。 . 屋里陈设大多是竹制的,工艺精良考究,虽不华美,却处处显得用心细致,纱幔轻荡,思安坐在绘了消暑图的竹帘下,手边放了一篮食盒,温行进来,他马上侧身挡了挡,当然没挡住。 思安也不是真的要挡着的,就是有一点紧张,人来了第一反应就是先躲。 温行笑道:“藏什么鬼鬼祟祟的,特意让阿禄传我过来,没个正当说法拿出来可不行。” 思安低头一笑,慢慢从身后把食盒挪出来,掀开盖子,里面是一碗汤饼,乘在八瓣花形银碗里,乳白色的汤汁飘着热气。 “你的生辰……我不能去拜贺了,只能请你过来,不知送什么好,也没有什么能送的,这汤饼……你趁热吃。” 他有些惴惴,把碗朝前推了推。 “这是你做的?”温行问。 思安道:“我揉的面……厨娘做的,我不会做,怕做出来不好吃,你先尝尝。” 温行接过碗筷,手指擦过思安手背,在上面揉了揉。思安含羞搓着自己的手,“嘻嘻”笑了一声。 几片大小不一的面团浮在面上,品相不算好,然而香味诱人,温行吃了几口,思安期待的问:“怎么样?” 温行点点头,说:“很不错。”声音很轻柔,和他此刻看着思安的眼神一样。他并没有多在意自己生辰,今时今日于他而言,庆祝贺寿对于交情往来的意义多于其他,况且离正日子还有一两日,进来之前真没想到思安是为这个。 思安满足又放心地舒了口气,笑道:“祝郎君安康常健。”他笑得很好看,眉眼弯弯的,清秀的五官多了许多近日少见的生气,柔和的暖意带着脉脉温情洋溢在嘴角边,悄无声息却很动人。 温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思安发现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吗?” 温行道:“没有,你也吃两口。”生辰吃汤面意在长寿延年,他本意与思安分享这样的吉利兆头。 思安却忽然站起来,“我不了,”吞吞吐吐道:“你……你在这里等等我,我有事要去里面一会儿。” 温行挑了挑眉。 思安站起身按住他的肩膀道:“反正你在这里等着我,汤饼一定要吃完,这是专为你生辰做的,吃完了长命百岁。”说着还在他肩头拍了拍,转身朝寝殿里走。 温行不想拂他的意,虽有狐疑,只失笑摇摇头。 待一碗汤饼用尽,还不见思安出来。他照思安说的在殿中等着不动,却并非毫无所觉。寝殿里依稀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和人压低的说话声,殿后还有后门,他只当思安又和阿禄在计划什么,可是声音停了许久都不见思安出来。 以他的耳力能听出方才寝殿里有两人,有一个人出去了,只剩的一个应当是思安。但是不知为何,思安就是不出来。 他提声道:“思安,好了吗?” 里面的人似乎吓了一跳,不知碰掉了什么东西嗒啦作响。 思安慌慌张张地回答:“就好了。” 温行被勾起了意兴,一面放轻脚步往寝殿去,一面道:“真的好了吗,怎么这么久,再不出来我可要走了。” 思安急道:“别别,你再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温行来到寝殿里,穿过如烟似雾的纱帷,绕过青竹枝搭接的镂空屏风,又掀起一层红纱帐。 “又要玩什么……” 竹床前一个纤瘦绰约的身影揽镜自照,水嫩粉绿的新衫披在身上,露出半截白腻光滑的肩膀和锁骨,齐胸系的鹅黄色的裙子褶皱细密,如水起波纹一样流淌曳地,贴金绣花的红色披帛围身而上绕过肩头,正是都中小娘子时下流行的装扮。 忽然在镜中看到温行的影子,思安惊得忙执起手边的团扇掩面后退。虽遮了半张脸,却可见颊边飞红桃艳,额花丹脂未干,映着那双羞怯却秀丽含情的眸子。 思安本非女相,但五官棱角也非深刻凌厉,又还有点雌雄莫辩的少年样子,因此作女子妆容修饰并不突兀,这样的眼角眉梢加上一身衣裙,竟有些妩媚之态。 温行不由得向前走了两步。 “你这是……” 思安心里其实并不淡定,害羞是一回事,也怕温行不喜欢。相处这么久,他对温行的喜好还是知道的,于女子也许不拘什么类型,于男子他肯定不喜过显娇态的,尤其不能显女气,虽然他们缠绵时也说过些“郎君”“妾”之类的混话,但那都是一时玩笑话。 见他步步走近,眼中闪过惊艳之色,思安心里才有些底。 “既是打扮了,怎么还遮遮掩掩。”温行的目光直白地逡巡思安全身,欣赏着这份专门为他准备的大礼。 思安被看得耳朵都热了,躲在扇子后面道:“谁让你不等我出去自己进来的。”说着瞪了温行一眼,似嗔非嗔。 “明明与你说了再不出来我就走了。” 原来是这样走。 温行语气还平淡,目色却更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2 深,盯着思安不放,慢慢把他逼到墙根,堵在床角和墙面之间。 思安有些害怕他这样露骨侵略的姿态,又有些兴奋,但还是迎着他的目光,看着他的脸靠近,心里雀跃得怦怦乱跳,他以为下一刻就要发生什么,温行在他耳边用低醇的声音念道:“青春今夜正芳新,红叶开时一朵花;分明宝树从人看,何劳玉扇更来遮。(1)” 这是一首却扇诗,不知哪家娶妇却扇所作,被人记下来流传当世。按礼俗,新嫁娘去到夫家会以扇遮面,床前举扇藏娇,就像思安现在这般,需得以诗却扇才能行洞房之礼。 思安心里像被暖水细流浇灌,那水还是蜜的,仿佛自己果真有一刻变成了新嫁娘,听心仪郎君却扇催妆。这般奇特作想又把自己吓了一跳,他从前不打算娶人家,自己是男子又怎么能嫁人,虽有了皇后和妃子,心里却还有一点固执,认为他与她们不算成亲。 听人为他念诗却扇无论如何都是头一遭。 耳边温行又继续念道:“闺里红颜如瞬花,朝来行雨降人家;自有云衣五色映,不须罗扇百重遮。(2)” 他的心情也如新娘子一样羞赧忐忑,握紧了扇柄还不知要放下。 温行柔声问:“思安,还不肯让我瞧一瞧么?” 团扇缓缓压撤下,思安闭上眼睛,他无比熟悉又眷恋的气息如期地袭来。 (1)(2)两首诗都是楼主查到敦煌写卷里的却扇诗。 第三十五章 这个吻很漫长,缠绵又沉醉,明明两人都有些激动,却没有火星四射的激烈,只有轻言漫语一样濡沫温存,呼吸丝丝如环扣,搭搭绕绕不愿分开。 结束时思安的脸蛋越发红的像苹果,唇色水润,温行轻啄着上面的胭脂,忽而笑道:“我却好奇,这身行头是谁给你拾掇的。” 思安羞着细声细气地道:“我问过阿冯现在小娘子们喜欢什么打扮,衣服首饰都是宫女帮我准备的,这妆也是请人给画的。” 方才在寝殿里的就是思安拜托给装扮的宫女,人是阿禄帮安排的,不会多问多说,很快帮思安打扮好就悄悄退走,思安却看着镜中完全不一样的自己踌躇了,久久不敢从寝殿里出来。 因发不如女子浓厚,思安还专门用了个假髻,簪了一朵缀米珠的堆纱绿牡丹和几支嵌宝花钿。他体格苗条举止斯文,乍眼一看还真像都中贵养的闺阁娘子。 思安说完只看着温行,眼里亮亮的,此时倒不知羞了,挨挨擦擦碰着对方坚硬的胸膛和腹背,笑着不说话,想干什么再明白不过。 温行却拉住他乱摸的手,假装惩罚一样拍了拍,好笑道:“你这么费尽心思装扮,总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思安心思早不知飞到哪里去,反握他的手摇了摇。 “不浪费不浪费,当做……嗯,送给你的贺礼,物尽其用。” 温行刮了一下他鼻子,道:“词儿不是你这么用的。不过既然送贺礼给我,怎么处置得我说的算。” 思安忙点头,“你说的算,当然你说的算。”他心里热乎得很,以为温行又要与他玩什么房中情趣,今天穿成这样已是豁出去,要的就是一个畅快尽兴,况且温行一般不会太过分,从来都以两人皆能得趣为上,所以想也不想就答应。 他还在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的心情徘徊,温行一把将他抱起,大步朝殿外走去。思安反应过来,惊得立即攀住温行的脖子。 “等等,要去哪里!” 他精心作了打扮换了女装,为了给温行看勾引他和自己做好事,可从来没想过穿成这样到光天化日之下啊。 “慢慢慢着,有事好商量,外面……不好,石头磕着疼,没个遮盖的,还有可能被人瞧见。” 温行差点脚下一个错滑,忍不住笑出声来,束手将乱动乱踢的思安搂紧。 “你这脑袋瓜子里别老装着这些事。既给了我,乖乖等着我给你作主。” . 夜幕降临以后,一辆马车行在应徽平化坊的街道上,因挂着成王府的标识,坊门巡查的守卫并未因宵禁已过而阻拦。成王在应徽的居所恰在平化坊中,马车一路畅通无阻驶入,直接绕过一段高墙和紧闭的乌木大门向东拐入小巷,沿着院墙驶向后宅门。平整的路面无人行走,哒哒马蹄声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到了门口,家丁迅速打开院门,只见成王温行从车上抱了个人下来,那人头脸及大半个身体都藏在雪青色披风里,只漏出一截宽幅的裙摆和一双顶珠绣鞋,看着像个女子。 温行自然不可能让人看见思安这副样子。 思安闷在披风里只觉得路有点长,处于陌生环境和目不能视的害怕让他紧张得只能紧挨着现在唯一能倚靠的人,把温行的前襟揣在手心里。他不知道温行居然这么大胆,将他从宫里偷出来,藏在马车直接带回府上。 就算应徽宫不比东都皇宫,应有的随扈数目并不少,且一样耳目众多。或许温行对宫内外的掌控已经能够让他出入随意,但是把皇帝都偷出来,也太冒险了。 虽然担忧,思安常心里也有兴奋,居然就这样出了宫墙,而且他现在和温行在一起,所有的担忧似乎都可以被期待取代。 温行带着他抄最近的路,从花园一角横穿而过。思安听着他胸腔震动的心跳声,好像每一下都是一把烘烤着自己的火焰,一把一把堆积。 终于头上一空,瞬间通明的亮光让他不自觉眯起眼。立刻有温暖的手掌虚虚盖住他的眼睑让他适应。 “闷坏了吧。” 思安摇摇头。从有点模糊的视线中辨别自己身处的地方。 这应当是一间寝屋,除了床榻几凳,只有一些日常用具和几个箱子,简洁宽敞,帷幔帘子和褥垫等都是些颜色沉稳的料子,繁饰不多,至多是织出的暗纹和些许刺绣点缀,西边一面墙立着和墙一样高的架子,堆满了书本。 温行把思安身上的披风除去,任他眼睛滴溜溜打量,待他看够,才道:“成王府主屋,圣人满意么。” 主屋自然是温行平日居住的地方,他没有正妻,看屋里的摆设也不像有女人居住的样子,思安环视一圈,忽然觉得似乎也不那么陌生,反而有些熟悉,温行住的地方到处都带着他本人的痕迹。 思安两手撑在褥席上,微微向后仰,似睨非睨望着温行,道:“成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3 王把朕请到这里要干什么?”笑盈盈的模样显得格外神气,眼角凝着桃夭艳光又水又亮。 温行眼里冒出类似野兽捕食时的凶光,俯身罩下来,咬住他耳朵。 “要干什么……就得问圣人了。” 这回两人都压抑不住,迅速干柴烈火滚作一团,急切地探索对方的身体,交换着冗长而热情的湿吻,仿佛不断在宣誓两具身体中亟待扑灭的燥火的威力,不多时思安就呼吸凌乱喘息连连。 纠缠时他把温行的袍子和里衣都脱了,温行光着膀子,坚硬隆起的肌肉一下一下蹭在他的皮肤上,他着迷地搂着温行的肩膀,反倒自己身上的衣裙和束胸,因不熟悉女子穿戴,混乱中揉得松散了还解不开。 思安有些心急,手指绕着松垮的裙带做着无用功,身体渴望摆脱这一层虽不厚重却多余的桎梏,想用肌肤贴熨的温度回应这一刻的冲动和热火。 温行在他耳畔落下数个吻,对他说:“不着急。” 思安耳朵红得能滴血一样,怎么能不急。 温行轻轻一笑,扫了几个软枕让他靠在上面,有力热烫的手掌从他的臀部顺着大腿滑向腿窝,把他膝头向外轻推打开双腿,微微折起支在两边,自己则跪在他腿间,挑开柔软宽大的裙摆,就这样贴着他的腿钻进去。 思安急促地惊喘一声。他的弱点被烫热的口腔包围,一样热乎乎的手掌同时握住根部抚弄,要命的是此时的情态,他穿着裙子而温行在他裙里,他可以看到温行的头和肩胛在自己身上耸动的轮廓,却看不见里面什么状况。 似乎因为多了一层束缚,双腿和那处的感官更敏锐,连呼吸的温度都更炙热。 灵活的舌头缠在顶端,尤其偏爱柔弱的小孔,来来回回挤压碾磨。 “啊……不……嗯……” 思安蓦地绷直了身子,很快交代了一回。 里裤早被脱去,思安的裙里光溜溜的,很快薄滑的裙摆被掀开,温行的气息有些不稳,抬高思安一条腿,就着早已湿润的入口慢慢挺进。 “轻点……是那里,上面……哈……求郎君快些……” 不一会儿,高悬的房梁就绕满了他愉悦又痛苦的低泣声。 后来那身衣裙的确一丝不留脱了下来,也不知丢去了哪里,思安滚在全是温行味道的床榻上,迷迷糊糊地想说,来说去带他出来也还不就是为了干这档子事,不过他还是喜欢的。 第三十六章 不日就是温行生辰,以温行如今的权势地位,寿宴肯定不能办得过于简单。早在圣驾刚到应徽时成王府上下就已经开始准备,寿宴前一日府中彻夜灯火不息,到第二日虽非休沐,平化坊自坊门初开,通向成王府门前的平坦大道不时有人和车马走过,时候稍晚,摆在王府漆亮大门前的马车一直排到平化坊外,不少乘车的宾客因车流不通,不得不改为步行。 这样忙碌的一日,温行当然不能一直陪在思安身边。 府内花园里有幢小楼立在靠近主屋东南的方向,位置不算偏僻,从楼上可俯瞰中花园景致。 寿宴的筵席正设在园中开阔处。 思安推开窗格,见婢女流水一样往席上送着菜肴和美酒,鼎沸人声与熏然酒香随风阵阵飘到楼里。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脚步踩在木梯上的声音。 温行面色罕见地有些发红,大概喝了不少酒。他身着崭新玄色绣金的袍子,白玉带紧扣腰间,身姿挺拔,正逢喜事,面色也显得格外精神。 思安动了动,牵出身上某个部位一阵酸疼,没站起来人又软下去,嘴里“嘶嘶”吸气。 马上有一双发热的手掌停在腰上,力道恰到好处地揉捏,思安舒服地出了口气。他平日重保养,除了第一次那会儿,还是头一回这样酸软乏力。 温行把他从宫里带出来,或许因为环境不同的兴奋,或许因为思安的引诱正中下怀,总之两人都有些禁不住,有些事也管不得什么节制不节制的。脱了那身衣裙之后,一直到今日早晨思安才穿上蔽体的衣服,还是因为寿辰正日子,温行实在不能缺席,而他自己不想把难得的机会用来赖床,死活爬了起来。 “闷不闷?”温行问。 思安摇摇头笑了笑,伸手环住温行有力紧绷的窄腰,无骨蛇一样缠上去,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他身上。 温行把他抱了个满怀。 “你怎么不去陪客人,过生辰寿星翁怎么能缺席。” 温行知道又是他故意说着玩儿的话,捏了捏他的腮帮子笑骂道:“粘人,可不就是想听我说宁愿不陪客人也要来陪你。” 思安躲了躲,躲不过就咯咯笑起来。 温行将他轻轻放在铺了几层软垫的绣榻上,铺开薄被给他盖。 “待会儿我让大夫给你把把脉,若有不适,务必先回去躺着,不要贪玩。” 即使在温行自己府上,思安的到来也很隐秘。从下马车踏入大门开始,思安接触到的都是温行身边最亲近忠心之人。为了不至于让思安守在屋子里太憋闷,温行特意选了这幢视野不错的小楼让他观景散心,楼外看着平常无奇,其实明暗各处都有人手,闲杂人等无法靠近半步。 思安确实有些困了,惺忪着眼睛却不愿意闭上,顺从地躺下来,目光扫过半开半合的窗子,说:“这儿挺好,来给你贺寿的人可真多。”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恬静的笑意。 小楼里并不安静,因距筵席近,歌舞笑声及觥筹交错的氛围也影响到这里,此刻却似乎变得出奇的宁静,繁杂喧嚣都远去,清风徐来,静好从容。 这个简单的笑容,竟让温行忽而有些着迷。 如此身份处境的思安,他的用情是多么不合时宜,那些多余的柔软在刀光剑影和尔虞我诈中根本不值一提,轻易就能碾碎消弭。 他们没有过多么深刻的相知相许,但是或许深刻并不必须生死不离与怦然心动的震撼,细细雕琢,一笔一划理出轮廓,将它饱满足矣。 温行忽然道:“开心么?” 思安有些迷瞪,意识就要沉下去,听到温行说话又清醒过来。 没等他回答,温行又说:“你应该多开心些,其实,你可以怨我。” 思安不知他为何忽然这么说,有些惊讶。他当然可以怨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反臣,引诱他却没有予他任何承诺的男人,但是,既然珍之爱之又怎能将怨憎加之于身,或许喜爱天生与憎怨相伴相生,求而不得便生怨恨,思安却舍不得,对他而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4 言,什么都不如惜取眼前重要。 思安什么也没说,温行却已从他眼中的看出深深的眷恋,透着股痴傻的呆气。 他叹了一声,自嘲笑笑。 “既不怨,为何又结郁于心,我不值得你这样的。” 思安皱起眉,张口想说些什么,温行的手指却轻轻压在他柔嫩的唇瓣上。 “思安,你我之间有很多事是无法改变的,我知道你心里都清楚。我待你不够好,也许我给你的永远不是你想要的。” 思安用情单纯而执着,非同样炽烈深情不能匹配。温行想,如果早点遇到思安,在他没有筹谋夺位之前,或是更早些,在他同样是意气少年时,或许也可以有一份情意能交付。 但世上没有如果。而即使如此,他也已经不想放手。 就算是他卑鄙无耻,占尽了好处,还有他的情。 温行的目光慑人心魂的深邃,同时又十分坚定。 “这话我只与你说一回,我把你当成我的人,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人,明白么。” 思安还是半张着嘴,待脑子里反应过来,要说的话已被自己涌动翻腾的心绪冲击破碎,变成一声低低的呜咽。 “我……” 他眼里蓄着水汽,扑到温行身上紧紧抱住对方,似乎用掉了毕生的时光,倾尽每一分力气。温行任由他发狠一样的使力,只是回抱住他。 “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他哽咽道。 “好了别哭,不要哭。” 温行捧着他的头颅,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低声哄劝,然后在他眼睑落下一个个吻。思安的泪水带着温度,散发着微微苦涩。 思安不知自己此刻是激动欣喜多一些,还是慨然担忧多一些。他和温行之间所系所扰太多太多,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单纯只关乎两个人。所以尽管他动情,却宁求糊涂不愿意明白。 但是现在,他好像忽然得到了云霾里的一束光。温行非轻言之人,就算依然没有许诺什么,思安也已经知道了自己曾经刻意不去追根问底却想知道的答案。 思安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温行擦不掉他的泪,只好把他抱在腿上拍着背哄。 温行说:“不哭了,你可真傻,我当初接近你确实算不得多磊落,但就算我另有企图,又何须这样待你。” 思安的泪流得更凶了,不停吸着气,好在后来还是止住了,看了一眼温行身上的衣服,羞赧道:“你待会儿还要回去呢。” 温行笑道:“现在知道我还要回去,刚才可揪着不放。好了,没关系,我本来就是出来更衣的。” 眼泪打湿的睫毛有些沉重,思安几乎睁不开眼。 温行扶他躺下,掌心盖上他眼睛,轻声道:“睡吧。” 似乎得到莫大的安慰,思安就这样沾着泪痕睡去。 . 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就算是个不管事的,行宫里也不能忽然少了皇帝,温行临时起意把人带出来,阿禄在宫里配合太医院以思安生病不见人为由遮掩。 但病不能一直生着,人也不能总不露脸,如今局势有些微妙,思安若总是病着不出寝殿,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怀疑皇帝是否安好健在,宫里也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心思活络走动打探的人越多,皇帝不在宫里的事就越瞒不住。 但思安实在不甘心就这样回宫去。眼里都是巴巴的,嘴上欲言又止,温行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于是本要送他回宫的马车中途转了个弯儿,又往市坊去了。 除了被战火侵蚀得萧索破败的栗阳,思安没逛过任何地方的市坊。应徽的街市比不得旧都和东都,却也绝非小城栗阳可比,最重要的是此处幸运未曾受多少战火侵扰,仍然维持着昔日的平静富足。 因行宫坐落于此,都中官员和贵族大多也在应徽购置有宅院,圣驾的到来使整个应徽县都热闹起来,街市里的人更是比平日多了不止一倍,南来北往的商人聚集于此,不少官中女眷骑着马带着仆人穿梭在林立的商铺间,路边摊贩叫卖不绝于耳。 思安扒在车窗上,隔着窗纱看琳琅街景。 温行笑道:“严觉寺离这不远,若到了佛诞之日,这里更要挤的挪不开身,今日人应当不多,待会儿带你到严觉寺逛逛。” 思安转头望着他,“我能下车去逛么?”眼里期待就跟个要吃的小狗似的。 温行在他头上揉了又揉。 “行了,都把你带到这来,难道让你坐在车上遛一圈就走。不过话所在前头,待会儿不许乱跑,也不许离我太远。” 思安特别用心点头保证。温行唤车夫停车。 处在行人如织的街道,思安满心的新奇和紧张,眼睛根本看不过来,不过他也时刻谨记不能离温行太远,温行的几个侍卫像普通随从一样跟在一旁,不着痕迹将两人围在中间,人多拥挤的时候,思安会悄悄握住温行的袖子。温行感受到他小心翼翼地拉扯,干脆回身握住他的手,人少时再放开。 他们并没有做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行人攒动,也没什么闲人过多注意他们的手是不是放在一起,就算看到了,只当两人普通行走拉了一把。 只是松开的时候,思安的耳廓都是红的。 第三十七章 严觉寺是应徽最大的寺庙,由官府出资和民间筹集共同建造,内供奉佛舍利。俞氏皇族先祖曾推崇佛教,自然带起民间信奉尊崇,后经数代有君王颁过禁佛诏书,也有崇尚道家或只尊孔孟之道的,民间对释家追捧热度至今还在。应徽为行宫所在地,又距东都甚近,严觉寺自建寺之始就高僧云集,宫中还曾有皇子于此修行,百年来香火不绝。 虽非佛诞之日,仍有许多信众前往听经拜佛,严觉寺附近一样车水马龙。寺外有人贩卖香烛经书等,也有卖吃食和其他小玩意儿的,甚至还有舞姬当街起舞,引得不少香客驻足观望。现今坊禁已不如从前严苛,虽贩售物品还是集中在市坊,但商人也会到佛寺、林苑等游人众多的地方做买卖,有的近旁店铺都开了起来。是以从集市到严觉寺一带热闹非凡。 而寺中兰桂葱郁殿宇辉煌,壁上与横梁绘满色泽艳丽的图案,有佛家宝器也有经变故事,其中多处以金为饰,光彩夺目。殿堂和佛塔周围遍植牡丹,虽不是牡丹开花的时节,但观其枝叶茂盛可想花开时如何锦绣。连思安看了都惊叹连连。 他自幼长在宫廷,也算见惯金银珠玉,但逃难时所到之处多遭战火破坏,有些被毁的城池燎痕乌黑荒草丛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5 生,所见到的也是饱受战火之苦饥瘦惊惶的人。若在当时,恐怕打破头也想不到,连皇宫都被烧毁了,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华丽秀美的乐土。 到东都之后宫室居所多年久失修,即便翻修粉刷也无力做到当日之尽善尽美。先帝这一辈对佛家的信奉已然淡薄,先帝自己当然不信佛,宫中几位品级较高的妃嫔也无人礼佛,因此皇宫佛殿供奉成了摆设,庄严依旧却不如严觉寺精美。 也怪不得他少见多怪。 严觉寺不仅修得美,占地也广,思安不胜脚力,才逛了不到小半就腿脚酸软,这当然也有前日夜里过分“辛劳”的缘故。实在走不动,寺里人又太多,只能出来找了个亭子坐着歇脚。 这寺庙修得仙宫似的,信众来往不论出身高低,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被人簇拥满身绫罗的贵妇,身着布衣草鞋的普通百姓,更或衣衫褴褛面色饥黄形似乞丐的。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十分虔诚。 思安锤着自己两条腿,正好有人担了桂花糕在一旁卖,担子前围了三两个小孩央父母来买。 他转头望一眼温行。 每每他有什么要求人时总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温行道:“你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不能给你买。”外面的点心用料做工不如宫里,思安养惯了的娇弱脾胃,胡乱入口只怕假病变成真病。 思安却不肯罢休,小声求道:“不多吃,就一口,你给我买一块吧,我就想尝个味。”不是他不顾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的尊重,宫外的一切事物对他而言都有极大的诱惑。 温行却比他想得多,没法在这些小事上放任马虎,正要继续哄他听话,那卖桂花糕小贩听到他们说话,用竹签挑了一块桂花糕递到思安跟前。 “小郎君吃桂花糕么,您可以先吃一块,不好吃不要钱。” 思安压根儿没和人买过东西,更没见过这样卖东西的,摆着手不知推开好还是接下好。 立在一旁的随从机警,立刻挡开那小贩。 “我家郎君不吃这个,快别处卖去。” 小贩瞧他们身上衣着打扮不俗还带着家仆,思安一脸茫然,心想一定是没到外面见过世面的富家小公子。贵人身上随便掉些屑儿都够他们普通人吃喝的,遂不死心,隔着拦他的随从伸长胳膊把那块冒着香气的桂花糕晃了又晃。 “小郎君来点吧,不好吃不要钱的。” 思安闻着那味儿咽了咽口水。 温行看见哭笑不得。好歹是皇帝,宫里何时短过他吃喝,一块桂花糕竟馋成这样。虽有怜惜,态度却不改,他不欲与小贩纠缠,不顾思安眼睛还粘在那块嫩黄的桂花糕上,拉起人要走。 小贩又道:“哎别走啊,这位郎君也真是,小郎要块糕也舍不得,可没见过养儿这样小气的。” 小贩口无遮拦,此言一出,连拦他的随从都愣了愣。思安鼓着腮帮子颤抖,脸涨得通红才把笑憋住,抬眼看温行,仿佛乌云罩顶,眼里和脸上都是黑的。 思安和温行本来岁数就差了一截。思安生得细皮嫩肉的,身量稍弱,略显得小,而温行早经磨砺又身居高位,身上自然透着不一般的沉稳气度,小贩将两人情形一比较,以为他们是父子。儿子要吃桂花糕父亲不让买,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和一般人家也没什么不同。 一直低头走路,思安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偷眼望着温行的神色,上了车还鬼鬼祟祟的。 温行无奈,“想笑就笑,不然憋坏了你自己。” 思安朝他眨了眨眼,见他真的没有生气,终于绷不住扶着车壁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对不住,我不是……哈哈哈哈哈……要笑你。” 温行略带惩罚地在他耳朵拧了拧。 思安笑得眼角都沁出了泪水,温行也不自觉勾了勾唇。 . 车轮吱吱转动,思安挑帘看着远去的严觉寺,香火缭绕,老远还觉得能闻到寺内的檀香,越向午往严觉寺去的人越多,大路上比来时更难走些。 车厢里物件齐备,温行从壁上小柜拿出一本书随意翻看,掠了倚在窗边挪不动的思安一眼。 “还想逛?” 他并未带思安走得太远,只在集市和寺里转了转,思安身份特殊,应徽城中不少官员和家眷也会出来游玩,若被其中一二面过圣的认出来,应付起来也麻烦。思安自己也明白这个缘由,方才主动要求早些回马车上来。 “不了,逛够了。”他说,轻轻放下帘子,双手放在膝头很乖巧地坐好。 那神情还是意犹未尽,却如此贴心查意,怎不更招人疼。 温行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揽着他柔声道:“若想逛,下回再寻个机会带你出来。”过了一会儿问:“在寺里时怎么不去拜一拜,香油钱都给你准备好了。” 思安皱了皱鼻子,道:“佛堂里人太多了。”拜佛祈愿的人多,和尚也多。虽然兴致高,思安也拘谨得很,方才一直半藏在温行身后亦步亦趋的。他毕竟没有到过如此之众的人群中。 低头略想了想,思安小声说:“那香油钱也省下来罢。” 温行有些好笑,“倒会替我俭省,哪里缺了这几个钱,”眼中多了些深沉,“回头给你在寺里供个灯。” 思安心里又暖又软,听说民间有人在寺里给自己家人孩子供灯,以享供奉,祈求平安长寿。他知道温行并不信佛。 虽如此,面上却摇摇头,“不是这样……嗯,是这样不过不是这个意思。” 温行搭起了书本看他。 “嗯?” 似乎说起来有些艰难,思安停了一会儿又想了想,才道:“回宫后要叫阿禄,把三餐饭食菜色改一改,不用那么多菜了,新衣服也不用再做这么多,够穿就行了。我刚才见寺里刻经,许多百姓并不……宽裕,却倾囊而出,着实不易。如今年景不是不好么,若从俭当由宫里开始。” 温行有几分明白,说:“你觉得百姓不该把钱都捐给寺里?” “也不是,我听闻寺里的田地是不用交税的,大概……足够供奉,百姓诚心向佛也没有错,”他想到那些金碧辉煌的殿宇和虔诚礼佛的人们,又想到出逃时所经历种种。东都畿一代虽算安稳,但这样的安稳真的就安稳吗,如果真的足够安全,又何来许多拖家带口也要逃到汴州的人。 “祝祷……心诚则矣,实在不用如此花费……钱财省下来或许可以花在更有用的地方。”他住了口,心里对佛主道着对不起。 不知是因为出身皇家天然带着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6 的直觉,还是自幼在宫中小心度日养成的秉性,思安心思简单不爱问朝政,即使细微处有很多并不懂,也不妨碍他对有些事的敏锐透彻。 他想说又说不出,讳而不言别扭的样子,温行忍不住在他白嫩的后劲窝抚了一把。 “岂止不交税,你知道这些寺院的僧侣几何?应徽严觉寺可不比都中,已有僧人近万。”虽不少僧人也是从京中逃到东都,东都的寺庙无法安置才分到严觉寺,但近万丁口数目已是不小。 思安瞪大眼睛,他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僧侣不同普通人丁,是不用服役的。 温行喜欢看他这样生动活灵的样子,想再逗逗他,又道:“正是世道艰难,求佛的人才越多,人心需要依仗,本也不该强夺人意。不过佛主慈悲,享得香火万千自然也能救众生于水火。” 思安听得不大明白,待要问他,耳边飘过一阵清凌凌的铃声,是挂在马具上的铜铃随马跑发出的声音。有人骑马从车旁经过,在半透明的窗纱上投下影子。 忽听人高声道:“是成王府的马车吗,成王殿下可在里面。” 思安惊得立刻直起身子,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 这声音是俞嵇卿的。 他怎么在这里? 温行忙拍着他的背让他安心,目色一暗。 赵王俞嵇卿骑着一匹白马与他们的马车并行。 他询问后,赶车的车夫忙靠边把马车停下,俞嵇卿也勒了马头跳下来,把马绳交给自己的随从,走到车前笑道:“我说该没看错,果然是成王。” 第三十八章 俞嵇卿出入宫廷比旁人方便,手上又没有正经差事,大把闲暇时光可以在外面游玩。他身上的打扮与普通贵家公子并无二致,因相貌英俊通身贵气,又比一般公子更潇洒些,身边只带了一个随从,显然也是微服出游。把马鞭递给随从,俞嵇卿站在车辕旁与温行寒暄。 “成王这是打严觉寺里出来?我也正要去寺里。这几日皇兄病了,吃了药也没有起色,连人也见不得,听说严觉寺灵验,我正要去寺里为皇兄祈求,希望皇兄能尽快病愈。” 尽管知道外面看不到车里的,被提及的思安还是紧靠着车厢缩了缩。隔了一层纱窗约莫可见俞嵇卿挺秀的身影,他仰着头,与温行站得……有些近,语气里透着的熟络听在思安耳朵里像带着根毛刺,一下一下滑过皮肤。思安仿佛能见到他殷切的眼神。 往日俞嵇卿也来找思安说话,其实也是熟络风趣的,只是他往日倒不觉得,他的话怎么这么多。 忽然俞嵇卿转头向着车窗的方向,不确定道:“成王这车里还有别人吧,”他笑着拱手,“方才似乎还听到另一位兄台的说话声,是成王的朋友么,不如请出来见一见。莫怪小王唐突,成王的朋友就是小王的朋友,大家正好彼此认识。” 思安不由得屏住呼吸,往车厢深处挪了挪。 只听温行沉声道:“赵王听错了,车里并无其他人。” 俞嵇卿也许有些不太相信,探着身子靠近车厢,幸好他并不会真的撩开帘子。 他讪讪道:“许是我听错了,我还要去寺里,就不耽误成王,告辞。”俞嵇卿略欠身一揖,翻身上了马,由随从在前牵引,又叮叮当当晃着马玲离开。 车轮重新转动起来,因在集市耽误了不少功夫,这回马车驶得快些,快离开市坊,朝行宫的方向驶去。思安心里有些不安。 “赵王不会发现什么吧。” 温行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被发现又能如何。” 好像的确不能怎么样,就算赵王真的发现与人说什么,他说的话未必有人信,信了的人也未必能在温行眼皮底下做什么,而且思安马上要回宫了。 应该不会有事。思安在心里安慰自己。 抬头却见温行正注视着自己,眼里黑黢黢的,一时也看不明白在想什么。 “你看什么?” 温行撑着下巴似乎在打量什么,目光上上下下在思安脸上逡了个遍,才道:“圣人和赵王果真兄弟,长得也像。” 思安干巴巴地道:“是么,赵王随他母妃多些,我也肖母,我没他……长得俊吧。” 温行并不接茬,手指摸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目光还是停留在思安身上,好像在比较。 思安心里有点沉。 温行慢悠悠道:“好像是不一样。听说赵王的母亲在清河一代原是有名的美人,如今瞧赵王的模样,可想传言非虚。” 思安发觉自己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脑袋偏过一边,诺诺两声没说话。 温行却拉他近身,目光紧紧嘴在他脸上,思安忽然有点想躲,温行没给他机会,锢着他的腰肢搂在身前。 “不高兴?” 思安躲不掉又不知怎么回答,瞪了温行一眼。他本是没什么脾气的人,瞪人也没什么力气,软绵绵划过一道,比羽毛挠在心头重不了多少。 温行并非真的想惹他气恼,虽知道他不会当面就和自己置气,就怕他自己关起门和自己过不去。看样子也差不多,道:“你听过外面传的我养娈宠的风言风语,确实是我把赵王安置在应徽时传出去的。如今敞开了与你说清楚,那些都是无稽之谈,我和你弟弟没有什么,来东都之后也不曾养娈宠。我并非什么人都瞧得上,你可以放心,只是不慎被有心人拿来挑拨你我。” 思安眼神有些飘忽,小声道:“你说这个作甚,我又没有不信你。” 温行在思安唇角亲了亲,“我知道你不会信小人谗言,不过把醋闷着吃味道不好,咱们还是敞开了吃。” 思安羞脑道:“谁吃醋了!”羞极推了温行一把,当然是推不开的,反而被温行搂在怀里又借机香了几口。思安有些发起狠来,握着拳头在他身上锤了几下,却听见温行笑得胸腔震动。他咬咬牙,白嫩的手掌从温行胸前往下滑。 温行喉咙里“嘶”了一声,这才捉回他的手,“在马车上你倒不羞,作什么妖。” 思安磨牙道:“拿这个逗我,你太欺负人。” 温行道:“那你继续打,朝这打,把这口气撒出来就顺了。”说着把思安的手放到自己硬邦邦的胸前。 到现在还不明白温行是什么意思,也枉费他们好这一场了。 思安的郁郁寡欢不完全因赵王而起,却是在他得知赵王归朝后显得日渐沉陷。 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被心上人记挂,如何不高兴呢,特别在思安明确知道温行对自己也并非全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7 无感情之后。他长长出了口气,抚着手下心跳有力的胸膛,靠上温行的肩膀。 温行道:“我的人在偷袭河东军营时找到赵王,我便命人带回来查验。这事本除了我的心腹无人知晓,后来传出些风言风语,”说到此处,温行的笑有几分暗晦,“内侍也探得消息,那阵子朝里因皇后的事闹得厉害,又要给你张罗选妃,你多思忧虑,于是我决定不告诉你。” 思安刚才锤了几拳手有些疼,很快拳头被那双最熟悉温热的手掌包裹住,那点疼痛很快被捂化开。他道:“我知道你不是要瞒我什么。” 温行捋了一丝散在思安额角的碎发,目光侵入他的眼里。 “思安,我让赵王回朝的确有些用处。这些事如果你想知道,今后我可以都告诉你。” 思安仿佛被他的目光攫取了神魂,哑然不能言。温行其实根本不需要与他解释什么。关于朝堂政事,思安知晓与否都没有什么不同。反正他不想当皇帝都当上了,不仅是这些强加的意愿不会顾及他所想,思安自己也在心隐隐有着抵触,不愿沾上一点,他大概是俞氏最厌恶政事的皇帝,比他疏于朝政的父皇更甚。 温行从未掩饰过自己的野心,到了这个地步也无需再掩饰什么,他是要篡权夺位的,思安知道他们有阴谋阳谋,有运筹算计,如果把这些都告诉他这个要被他篡位的皇帝,又是个怎么着啊。 “我不愿意知道这些,我已经知道了我最想知道的事。” 思安倾身主动上去吻温行,伸出柔软的舌头舔舐对方的唇缝,两个人都没有闭上眼睛。温行的眼里睛还是难见底的深渊一样黑沉,带着审视和一些其他的情绪,思安却并不怕。就在他的的舌头顺利叩开关口的时候,温行的眼睛眯了眯,随后思安觉得自己腰上的手收紧,本来计划好的挑逗连同呼吸一同被吞了去。 思安眼里漾出笑意,立刻热情地投入这个深吻。 车厢里只剩下湿漉暧昧的水声。 温行不会为私情放弃任何现在唾手可得和未来他注定要得到的东西,思安很明白,如果有一天温行会因为他放下所有的一切,那就不是温行。 温行有追随他至今臣僚兵士,他辛苦多年打下的根基,思安也有自己身在俞氏不能不面对的命运。 大景气数耗尽,更迭往复从不会因某个人而改变,不仅是温行,思安自己也跳不开。但即使不能丢开一切,他想,至少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们可以专注于相守。 . 中秋赏月宴所设在的霄汉阁并非只是一幢单独的楼阁,行宫后山平缓而开阔,依山势修建的亭台便殿星罗棋布,轩榭屋宇之间或铺了石板路或搭了回廊蜿蜒相连,夜幕降临以后山上宫殿灯火重重,仿佛凌空而造,缥缈欲仙。因当中最高最具凌霄之态的为霄汉阁,所以那周围一片建筑统称霄汉阁。 皇后与贤妃都不在应徽随驾,带领妃嫔拜月祈福的重任落在淑妃冯妙蕴身上。 冯妙蕴来行宫以后身子也不大爽利,闭门修养了好一阵,思安还担心她过于劳累难以主持大局,本想在宗室中再选其他合适的夫人顶替,冯妙蕴却辞了思安的好意。 当日她盛装出席祈福仪式,虽脸色不大好,一套礼数下来似乎并无不适,思安才稍稍放心。 中秋夜宴君臣同乐,众人举杯恭贺天家团聚万岁千秋,思安也举起杯子,唇只沾了沾酒杯边沿就放下,反而挑起面前一盘金黄的糕点吃了两块。 浓郁的芬芳随着嫩滑的口感扩散开,蜜甜的滋味过后唇齿留香,让人吃了还想再吃。 阿禄盯着思安连吃了好几块,忙劝道:“圣人可不能再用了,这已经是第二盘,吃多了夜里难消,若坏了肚子可怎么好。” 思安不怎么听劝,又挑了一块。 阿禄道:“圣人喜欢桂花糕,现在正是时候,明日后日可以多做嘛。您算心疼奴,要是您用多了有个万一,奴会受罚的。”说着他瞄了瞄席间正与人饮酒的温行,又加了一句,“而且要是让……知道您因为吃多了不好,恐怕以后这东西再难上桌了。” 思安嘟囔道:“你就拿他唬我吧。”还是放下银箸。 阿禄立马赔笑:“成……咳咳是关心圣人。奴也是关心圣人。”他知道思安爱听这话的,果真思安舒展了眉目,那一点点愤懑也烟消云散。 阿禄不知道温行把思安接出去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不过谢天谢地,思安回来以后总算恢复了一些往日神采,不再总是闷闷不乐。他与温行当然还是那样相好,但是好像又有什么不同。 面前这盘桂花糕,听说是特意在宫外请了一位民间做糕点的师傅教宫里的师傅做的,选材用料手法火候都让那位师傅亲自指点,又试了几回确定与那位师傅手艺无差才端到面前。 阿禄猜大概是思安在外面看上了这家的桂花糕,又不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所以温行才专门再找人来做。 阿禄有些好奇,道:“圣人,桂花糕真的这么好吃吗?” 思安见他垂涎三尺的模样,笑道:“让他们收着拿回去,一会儿给你尝尝。” 阿禄“嘿嘿”笑了一声忙谢恩。 从地上爬起来,阿禄脑中灵光一闪,又道:“阿禄知道了,东西是其次的,圣人看重的是人的心意。” 思安的脸腾腾的又有些热了,幸好此时没什么人注意。他道:“阿禄,我发现你懂得可真多。” 阿禄忙称不敢。主仆两笑闹了一阵,宫女把乘着桂枝的盘子递上来,都是才从树上剪下来的新鲜花枝,桂叶碧绿,细小可爱的花蕾如米碎珠玉一样缀在叶间,枝尾被宫女们的巧手系上了一条两指宽的罗带,甘甜的花香扑鼻而来。 思安选了一枝,便让宫女拿下去赏给席上的大臣和宗亲们,图个应节。 宫女们四散开绕过正中由舞姬挥袖曼舞组成的舞阵,按席位赐赏。 温行正与再次进京庆节的昭义节度使说话,俞嵇卿也走了过去,御赐的桂枝自然先端到他们那一桌。 思安看见他也选了一枝,微微抬头迎上他望过来的视线,他们当然不能在所有人面前过分凝望相视,目光相触即离。 或许连眉目传情都算不上,但只一点心有灵犀,思安的指尖划过娇嫩的桂花簇,柔软微痒的触感正应着他此刻的心境。 第三十九章 即使宫中摆宴,月圆佳节也不该伤人伦之常,拜月祈福之后过了几轮酒,思安便让撤席罢宴,各人自回各家与亲人团聚。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8 当空朗月星稀,又有清风拂面,霄汉阁周围桂香满园,正是金秋凉爽最好的时节,思安兴致颇高,散席后没有马上离去,又到北山一座凉亭上坐了一会儿,来回走动,总算把一肚子桂花糕消化了,才就着宫人们引路的灯笼慢悠悠下山。 “圣人当心脚下。” 他们路过一段台阶,两旁树木茂密,虽近秋树叶子已显萧索,但浓密的枝干还是挡住月光,灯笼里几团小巧的光亮好像被夜色冲淡了一样,恍惚模糊,在泼天的黑暗里根本不值一提。 阿禄小心扶着思安的手臂。 未走到一半,他们遇上了带着一队人持火把上山的杜卉。 思安回东都的时候杜卉并未随驾,前些日子温行把他从别处招回接任皇宫禁卫军军使一职,统领皇宫戍卫。 思安被眼前的明亮晃得眼花,揉了揉眼睛才问:“杜将军怎么在此?” 杜卉向思安行了一礼,道:“成王殿下恐夜里山路不好走,特命我等护送圣人下山。” 阿禄对思安小声道:“正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一定是殿下惦记着圣人,知道天黑路陡特意派他们来给圣人开路。” 思安抑不住嘴角上扬,对杜卉道:“那便请杜将军在前带路吧。” 燃烧的火把长龙一样在并不宽敞的山路排开,霎时照的黑夜如白昼一般。思安还没走到山脚下,又遇到从另一条路过来的俞嵇卿。 俞嵇卿上前见礼,扫了一眼杜卉和护驾的禁卫,笑道:“皇兄有兴夜游,怎么没带上臣弟。” 杜卉朝俞嵇卿行礼,俞嵇卿不过淡淡点头。 思安道:“在山上多呆了一会儿。赵王还没下山,不如趁着杜将军拿了火把上来与朕一同回去。” 俞嵇卿却道:“今日月色正好,皇兄不觉得如此匆匆离去太过辜负良辰美景么。臣弟在百花障准备了酒菜,想邀皇兄一聚,不知皇兄是否有兴移驾。” 百花障是后山山廊排布出的一处小景,山廊蜿蜒走蛇以亭相连,当年沿着廊道摆上鲜花,顺着山廊走势,加之两旁栽花,入内则如入了一个鲜花组成的迷宫一般,所以得了这样的名,如今金秋也会摆上几盆菊花,但早没当年鲜花作障的铺张,空留百花障一名。 思安还未作答,杜卉即道:“圣人,夜深露重不宜在山上久坐,还是早些回去吧。” 这倒奇怪了,思安转头看着杜卉,那张英俊的脸上唯有肃穆,像普通臣子对皇帝提出一个不痛不痒的建议,但是杜卉并不是会提出建议体恤上情的人。他身上那股骄兵的脾气甚浓,原先就不太看得上思安这个窝囊皇帝。 而且他的话也并非对思安,更像是对着俞嵇卿。 俞嵇卿冷笑道:“杜将军,难道本王请圣人共叙天伦你也要阻拦?” 杜卉一噎,单膝跪地道:“末将不敢。” 思安忙让他起来,打着圆场道:“皇弟心意至纯,杜将军要护送朕下山,也是职责所在。” 俞嵇卿道:“皇兄真是太仁厚,咱们不说,难道让这些不知哪来的下臣爬到头上作威作福。”他的话也针对着杜卉。 思安笑了笑,“其实杜将军说的也没错,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明月常在,要赏月也不急在一日两日,夜里风起来,冷风与酒一起灌下肚子对身子也不好,不如先下山去,改日再寻个别的去处赏月。” 俞嵇卿眼看有些急躁,上前几步拉住思安的手。 “皇兄莫是听他们胡说,哪有什么风,再说现在也不晚。臣弟都已经准备好了,皇兄就赏个光好不好。”他又露出那种亲厚却并不过分的请求神情,还十分不善瞪了杜卉一眼。杜卉倒没看他,目视前方似乎只尽责担好护卫一职责,右手扶着腰间佩刀,手指在刀鞘与刀格的连接处动了动。 思安所知的杜卉性格直率张扬,并非能忍的人。此刻虽然冷着一张脸,他心里多半对俞嵇卿的挑衅不满。俞嵇卿的手劲不小,思安微微转了转手腕脱不开。 火把跳跃着照亮护卫们身上的甲衣,他们执矛佩刀,秋夜凉风里,鳞甲也泛着冷光。 思安问杜卉道:“杜将军,成王让你上山……只是为了接朕下去?” 杜卉刻板道:“是。” 俞嵇卿毫不掩饰轻哼了一声。 思安的目光来回在两人脸上打转,看不出什么隐秘。 其实思安想问温行有没有什么交代的,然而众人都在,俞嵇卿又离得近,他也不能明着问出来。 杜卉上山没那么简单,俞嵇卿的邀约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也许是感受到思安的目光,杜卉又道:“成王叮嘱末将一定护送圣人下山。”“一定”二字咬得略重。 思安的心跳咯噔一下。 俞嵇卿这时却凑近思安,几乎像在耳语一样小声道:“我知道皇兄爱慕成王,臣弟也一样。”他语速极轻极快,快到思安除了睁大眼睛来不及有别的反应。 随后俞嵇卿扬声道:“那可正好,臣弟也邀了成王呢,此刻人恐怕已经在百花障等着,皇兄真的不来么。” 杜卉动了动眉毛,面上出现疑惑,但仍然板着脸不多言。俞嵇卿眼中倒有几分得意。 思安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俞嵇卿什么意思,什么叫“臣弟也一样”,他为什么专门请了温行。 散宴时温行早早离席,去前还对思安嘱咐,夜里睡觉不能再贪凉,一定要多加床薄被。思安知道温行的家人也在等他,心里很想却没有多挽留。 他以为杜卉是温行离开后指派来的,现在看来或许并不是。温行也许没有下山。 思安暗自叹息,拂开俞嵇卿的手,道:“朕方才好像有些着了风,眼下实在难支,恐怕只能辜负皇弟一番美意了。改日朕再另设席给皇弟赔罪。” 俞嵇卿一愣,连杜卉都多瞄了思安一眼。 俞嵇卿露出十分惋惜的表情,笑得却和煦,道:“圣人龙体要紧,既如此,臣弟不再打扰皇兄了。” 杜卉也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俞嵇卿仿佛没听到一样弯腰告退,慢慢隐没到火把不能照到的阴影里。 思安心中忽起一念,又张口叫住俞嵇卿。 “皇兄?”俞嵇卿还执着礼,在五彩秀金蟒纹的袖子后抬头,虽是询问,眼中却闪动着意料之中的了然,似乎早知道思安会叫住他。 思安不想看他这样,半闭着眼轻声道:“夜里风紧,皇弟好自珍重,行前……三思吧。” 俞嵇卿眼中的了然被一丝惊讶代替,不过很快又将惊讶抹去,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59 他垂头将表情都掩下,道:“是,多谢皇兄关心,恭送圣驾。” . 半山腰再往下山势趋缓,思安在杜卉的护送下很快到山下,阿禄指挥小内侍把御辇抬过来。 杜卉道:“臣还要上山巡视,就送圣人到此处。” 阿禄问:“将军不送圣人回寝殿吗?” 杜卉望了一眼山上的方向,因今夜过节,山上楼台比往日多点了许多灯笼火烛,漆黑中辉煌得像凭空而起的仙阙。他眼中的不耐和担忧之意再明显不过,就映在这些不真实的倒影里。 思安忙道:“如此杜将军快去吧,万事小心。” 杜卉也不多言,带着人又拾道上山去了,行前留了两个人继续护送思安。 本是朗月当空,不知从哪里飘来一片云伴着呼呼的风声一会儿就将月亮遮了去。四周越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且风俞作俞大,秋寒也就阵阵上来。 这一夜也许注定不能平静,送思安下山后杜卉带人在后山搜寻起来,灯火相交的楼宇间又多出许多如星子一样密麻攒动的火把,尽管被隐藏在风声里,调遣禁卫搜寻的嚣声还是忽远忽近地传来。 警觉地宫人早早闭了宫门,各宫各殿都静得出奇。 思安回来草草沐浴更衣,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就算知道俞嵇卿的目的多半在激将,他还是无法不在意。 他陪着夜风辗转反侧。对于俞嵇卿,温行那天在马车里解释过,他相信温行不会骗他,可俞嵇卿呢。 到底用了多大的意志才没有隧了俞嵇卿的激将,只有思安自己清楚,他这么做也只是因为温行不希望他去。派杜卉来护送是温行的意思。 而且他也担心温行。 他摸不准俞嵇卿的用意,若是单为了争风吃醋那也还好些。 这位赵王在旧都时就神通广大,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探子和耳目,思安不觉得自己和温行的事能瞒过有心人,被赵王得知也不算意料之外,不过俞嵇卿回东都时间不长,何以这么快就瞧出端倪。 思安不可避免想到宦官们。 奉成一到应徽后老实得出奇,连邵青璃被押回宫也没追究,好像真信了贤妃只是回宫养病的说法,总管行宫之权也索性甩手让给阿禄。 思安一开始以为他为苏永吉的出逃而来,但他不仅没有提过半句,甚至一点他与此有关的蛛丝马迹都没有,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的左膀右臂逃出皇宫一样。 温行追查不到苏永吉的行踪后看着松懈放弃,也不再严查,可思安知道温行并不会轻易放过。 今晚搜山事出和因,思安拿不准。 随风乱舞的树枝在窗纱上阴森森地张牙舞爪,思安心里揣着这些有的没的竟也迷糊起来,忽然外面有些响动,声音藏在风里,与单调的风声相比有些突兀,惊醒了思安。 “是谁在外面?” 阿禄也已经睡下了,披着衣服护着烛火挑开重帘进来。 “启禀圣人,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在外敲门,她说淑妃娘娘不见了。” 第四十章 冯妙蕴的宫女一脸焦急,许是在冷风里站得久了,鬓发蓬松面如白纸,进屋前还不停地哆嗦。 “原先月色好,淑妃娘娘说想在山上走一走再回去,便带着奴婢到到各处逛了去。” “只带你一人去?” “娘娘嫌人多不清净,只留奴婢掌灯,让其他人都先下山去。” “好好的娘娘怎么会不见?” “娘娘带着奴婢一路逛,奴婢也不知怎么的,许是是被山上的灯眯了眼睛,逛着逛着娘娘……就不见了……” 阿禄不怎么相信,道:“怎么能逛着逛着就不见,定是你小妮子贪玩丢了娘娘。”他如今是圣人面前最得力的内侍,暗里又有温行撑腰,在宫人中极有威势,忽然板着脸训起人来,吓得那宫女怕得瑟瑟发抖哭起来。 思安朝阿禄摆摆手,声音温和道:“你仔细想想,是在哪里和你家娘娘走散的。” 那宫女抽噎两下,回忆道:“本来……娘娘快要和奴婢下山了,走过一个石洞,出来看到扎的两座结彩的灯楼,奴婢觉得好看,要帮娘娘取个灯笼拿着玩,没想到……回头娘娘就不见了。对了,是在南山道上,那两个彩楼子就扎在路边。奴婢开始还以为是娘娘同奴婢闹着玩,躲起来吓奴婢,可是四处找遍了都没看到娘娘,这时禁卫带了好多人上山来,说是要找人,奴婢害怕,所以就下山来了。求圣人恕罪,奴婢并非要留娘娘一个人在山上,但是奴婢实在找不着了,怕……怕……”那宫女越说越小声,再不敢说下去。 思安神情凝重,沉思了片刻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起身拿起外袍。 阿禄忙帮他寻腰带和鞋子,“圣人这是……” 思安道:“留些人守在殿中,其余的跟我去找阿冯。” 阿禄忙劝道:“外面风大,圣人何苦亲自跑这一趟,若是吹出病来如何是好。让奴带人去吧,圣人在殿里等着。杜将军那边圣人也大可以放心,奴能说得上话。” 思安这次却异常的坚持,“不好,必须得我去。” 阿禄劝不下,只好点了几个眼明机灵的宫人一同去找,去之前思安还特意交代,不要带太多的人。 此时杜卉在山上带着禁卫搜寻,山下亦有人把守,听说圣人深夜要上山,负责把守的步兵都虞候很是为难,说要先上山禀明杜卉。 思安却怕一来一回耽误时间,让禁卫一面上山传信,自己先带着阿禄上去。 那都虞候是杜卉手下亲信,久来已知今上自登基就大权旁落,他守着宫城,见圣人的面却不多,现在整个皇都都在他们宣武军控制之中,他也染得军中一些习气,心里并没把无权而孱弱的皇帝当回事。他面上潦草应着思安,思忖杜卉在山上搜人要紧,圣人忽然出现一个不慎坏事可就糟了,但连他们成王平日对圣人都是客客气气的,他怎么能当面违拗,于是派了十几个人“保护”思安。 思安知道自己使不动这些人,一上山就让自己带来的宫人们四下寻找,不久即在南山一条小径拾到了一方华丽的披帛,正是冯妙蕴宴上披着的。 思安的心完全没有因此放下,反而提得更高了。 此处已经离百花障不远了。 百花障本来就在靠近山脚之处,上山前思安特意多问了一句,得知温行和俞嵇卿都还在山上。 他不是不知道此时自己上山很不妥,可不能丢下冯妙蕴不管。 最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0 好的情况是冯妙蕴只是不慎迷了路和宫女走散,最坏的可能,就是俞嵇卿拐走冯妙蕴然后故意放宫女下山报信。 但不管是否有人带走冯妙蕴,她留在山上都是危险的。她很有可能被卷入一场纷争当中。思安对俞嵇卿的手段心里没底,如果真是他设计,自己不来冯妙蕴会被怎么对待,就算没有设计,冯妙蕴若是误打误撞碰见什么也很不好。 无论因图谋还是私情,温行都不会轻易要了思安的命,这点思安很相信,但这并不意味着温行会在意其他不相干的人的性命。 即使冯妙蕴只是走散什么也没遇上,被杜卉的人寻着。杜卉也不是会顾及宫里人脸面的主儿。 思安只是怕冯妙蕴会遭薄待,怕她有个万一。 眼前已有个邵青璃被波及,思安不想冯妙蕴也入险境,他无法安心在寝殿坐等,必须亲自来。 不远就能瞧见百花障曲曲折折的廊道,“护送”的禁卫不再向前一步。 领头的禁卫道:“杜军使说成王殿下自有安排,我们搜寻却不能惊扰此处。” 思安拿着手中的披帛心里发紧,周围都已经找遍了,没有冯妙蕴的踪影。 思安有些踌躇,百花障里不仅廊亭多,山廊还建成复式,中间用墙隔开,只隔着一段留出洞门和漏窗以供赏景,廊外有廊,廊后是亭,亭后又连接回廊,层层套套一眼也望不到头。忽而他看到曲廊里一末丽色从花窗后飘过,虽然远远的很快转身不见了,但那身形仿佛是冯妙蕴。 思安大急,怕禁卫拦他,随意指了几个方向让他们去找,趁人不注意一溜小跑上了山廊。 阿禄时刻注意着他,虽不知道思安为何忽然急起来,但照着思安的心思没有声张,又想既然成王就在此处,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一溜烟也跟了上去。 禁卫发现时要追,又不敢踏入半步,唤了两声圣人,领头的禁卫很是踟蹰,到底追还是不追。这么一耽搁,两人都跑远了。 思安只看到一个影子,入了百花障被长短反复的廊停迷了方向,常常一不小心就走到死胡同里,又折回穿过洞门从另一边再走一遍。 被秋风抛扬到半空的挂幔也遮挡了一部分视线。迎着这样的冷风,思安额上却冒出了汗。 事后回想起来,当时他就应该有所察觉,山下各个入口把守严密,何以到了百花障多一个人影都不见,即使温行嘱咐禁卫不能靠近,难道他自己就没有派护卫把守。 那时思安只急着找人,来不及细想许多。 又穿过一道粉墙,递增而上是一段叠廊,三段长短不一的台阶通向一座鸳鸯亭,思安终于找到冯妙蕴,见冯妙蕴身边并无他人挟制,他松了口气。 一颗心刚放下没多久,听到鸳鸯亭中的说话声时又提了起来。 那座鸳鸯亭在百花障高处,站在上面可俯视百花障几乎所有景色,这一段叠廊大概十数丈长,廊亭之间还隔着一堵墙。冯妙蕴就依在墙上一扇花窗边,或许也听到了人声,没有向前走,而是隔着窗子向斜上方的鸳鸯亭张望。 思安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 鸳鸯亭四周摆放了盆栽丹桂,正好隔挡了花窗可见的那一点范围,也使亭中人不易察觉窗后有人。 站在窗后看亭中的两个人影,勉强可分辨出谁是谁。 “……他连邀约都不敢来应,即使知道你在这里他也不敢来……”俞嵇卿的声音高扬,好像喝醉了,语调含糊又兴奋。 思安用力屏住了呼吸,亭中一人是俞嵇卿,那么另一人,该是温行了。 果真隔着花格和树叶的阴影看到了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 温行背对着花窗,并没有接俞嵇卿的话。 “我们俞氏怎么会生出这样不肖子孙,如此懦弱无能,玷污了姓氏。这样的人居然当了皇帝,你说他配吗?”俞嵇卿话里满是鄙夷,思安早知道很多人怎么看自己,但还是感到背后发寒,无法将与他言笑晏晏的俞嵇卿和此刻的俞嵇卿联系在一起。 俞嵇卿和他当然不如面上做着的亲厚,但若是这么讨厌他,平日又何必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温行依旧不作答,俞嵇卿却越说越起劲,他借着醉,半哭不笑伤感道:“你为什么这么护着他,他听说我约了你掉头就跑了,你宁可拿自己做诱饵诱引那些人出来,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真的……我要是害他,何苦还邀了你,我真的不知道那些阉人的打算。要是我先遇到你就好了,你说我哪样不比他强?” 思安心里有什么轰然塌陷,什么诱饵引诱,温行在拿他自己犯险吗。 脑子里很快将今晚的事串联起来。 有人要对他不利,所以温行早早派人护送他回寝宫,不让他在山上逗留,并让人封了所有下山的通道在山上搜找,那些人无处可去,又找不到原来的目标,最后只能往百花障来,即使知道百花障有温行在,但有一线生机一定会来,或者说正因有温行在,他们拼死一搏找出路,一定会把矛头指向温行。 温行要捉住的人,大概是一直隐藏在暗处的苏永吉,或许还有同伙。单是苏永吉一人,不可能逃离皇宫又躲过这么多日的追捕。 而俞嵇卿当然是可疑的,他想留自己在山上。况且,准备宫宴的地方是他选的,督办宫宴他也有插手。 思安嗓子眼里酸酸的,很想马上叫温行快离开,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未知温行那边已察觉他躲在窗后。 原来四周虽看着无人,温行的护卫早已躲在暗中,思安身上没有功夫,他们藏得严密,所以没有发现。 护卫在俞嵇卿和思安他们都看不到的地方朝温行打手势,温行霍地站起来。 俞嵇卿一惊,抬头看着他,朦胧醉眼里似乎有了几分清醒。他也站起身,剪得秋水的双眸含情脉脉注视着温行,手指抚上他刚毅的脸颊,软弱无骨一样倒在温行身上。一边说,一边扯开自己的腰带衣襟:“我知道你觉得他这样的好拿捏,可是他又能帮你什么,你为什么不选我,你想要的我也可以给你,你想杀谁我就帮你杀谁,我绝对不会作出他那般好像谁也不想得罪的假惺惺姿态,我比他好上百倍,千倍!” 思安眼疾手快,在冯妙蕴叫出声之前捂住了她的嘴。或许因为眼前的景象和思安的忽然出现,冯妙蕴的脸色白惨惨的,双眼惊惶不定。 第四十一章 思安把手指放在唇前,示意冯妙蕴千万不要出声。 冯妙蕴不知把俞嵇卿的话听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1 懂了多少,直愣愣一双眼睛望着思安,直到思安顶不住埋下脸,她醒悟似的点点头。 只一墙之隔,思安很想马上去到温行身边,但冯妙蕴还在,必须先把冯妙蕴送走。思安也不知道自己贸然冲过去会不会误了温行的计划,转念一想那个计划本来就很危险,什么狗屁计划,最好温行现在就和他下山。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样的念头刚起,几条黑黢黢的人影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疾风一样袭向鸳鸯亭,紧接着刺耳的兵刀交鸣之声,亭中的石桌和盆栽被掀翻在地,思安还未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山上有人大喊“走水了”。 抬头望去,后山那些楼台殿宇竟成了一片火海,冲天的火光染红九霄,热浪蒸腾着灰烬和飞沫飘升飞旋,火势因风而起,在“救火”“快来人”的呼喊中,似乎还夹杂着惨叫声。 百花障也不知从哪里沾了火星,浓烟被风卷起滚滚而来,熏得人呼吸不畅睁不开眼睛。阿禄扶着思安用袖子使劲地扇,两人还是被呛得直咳嗽,弯下腰沿廊轩摸索。 迷蒙不清时,忽然一只大手牵住思安。 “你……咳咳……” 温行有点恨恨道:“不听话,回头再慢慢和你算账。”话虽如此,揽住思安肩膀的手臂温柔而坚定。 思安紧紧抓住他的手,自己也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眼睛难受得很,但是悬了半晚上的心终于有了几分落回实处的踏实感。 刀兵交织的呼啸犹在耳旁逼近,冯妙蕴、阿禄和俞嵇卿也分别被护卫搀起,一个护卫滚落在他们身前立马站起来,提着刀戒备地向前打探。 “殿下,他们的人好像不少,现在火势太大,还是先下山为好。” 温行另一只手也拿着兵器,刀刃到刀尖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线,他问:“传信了吗?” 护卫道:“已经传信给杜将军和山下禁卫,只是恐怕现在被火隔绝,一时来不了。” 温行道:“且先退出去。” 护卫嘴里发出一阵尖哨,许是在通知其他人。思安看不真切,只被温行护着慢慢往前移动,护卫聚拢成一圈与黑衣蒙面人缠斗。上下颠簸拐了几道弯,忽有一屡腻香掺着烟火味钻入鼻中。 护卫道:“不好,烟里有毒。” 温行忙道:“屏息。” 然而已经来不及,思安只觉脑袋昏沉,手脚也不听使唤,五感似乎都在离他远去,只知道还有一只手还紧紧缠在他腰上带他前行。 横里劈出几把刀剑,来势凶猛,墙后又窜出几个黑衣人,敌人的数量增多,攻击也越来越猛。 眼皮如顶千钧,思安的脑子里拼命呐喊,不要睡,不要睡,但抵抗不住无力感袭来,最后一刻,有什么带着腥甜气味的热液溅到了他脸上,刺目的深红。 “不要……”他在心里喊,但声音没有发出来,动了动唇,彻底失去知觉。 . 温行受伤了,就在他近旁,雪白的刀刃没入他的身体,鲜血直流,血滴带着温度飞到他脸上。 思安想去拉他,却眼睁睁看着他倒下,那双一直扶在他腰间的手慢慢失却力气,变冷变僵,他脸上的血色也随着温度褪去,血不停地流,怎么止也止不住,聚积在地上一片。 好像一脚踏入悬空,思安打着激灵从梦中醒来,梦里的景象历历在目,他从未做过这样可怕的噩梦,可怕到睁了眼,梦里血液的腥味还在,那恐怖的变冷僵硬的触感还在指尖,能溺死他的哀恸和绝望久久不能退却,他不知自己已经脱离了梦靥,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判断自己身在何方。 直到细缓的声音带着嘲讽道:“圣人梦里还叫着那逆贼,用情深切啊。” 思安一下清醒过来,所有知觉也随之回笼。 他的手脚都被绑住,眼睛也被蒙了起来,蜷缩在一辆正在行驶的马车车厢内,马车驶得很快,驾车者抽响的皮鞭像秋雨的雨点密集,苏永吉也在车里,就在他身后某处。 他被苏永吉抓住了。 可是温行呢,温行怎么样了。他记得失去意识之前他还在他身侧。思安忽然发觉,刚才那个噩梦似乎并不全是梦,他的肩膀还留有濡湿的感觉,是被血浸透了衣衫的感觉,他没有受伤,那血是温行的。 第四十二章 途中换过几次车马,思安被套在大斗篷里不得见光,行走时两旁皆有人监押。苏永吉等人并不敢明目张胆地接近驿站旁边的旅店换马休息,往往天黑之后才停下,天不亮又急着出发。他们似早有安排,沿途避开驿站更换马匹。 行路匆忙,接应苏永吉的人准备很充分,思安很少听到他们交谈,只知他们干粮马匹都准备得足,路线也是早就定好的。 思安嫌绑着手脚不舒服,又觉蒙着眼不方便,一路上要吃要喝,又要如厕又要透气,苏永吉被闹得烦了恐吓几句,他就缩在角落害怕发抖,但不过一会儿又故态萌发,懦懦着让苏永吉给松绑活血。如此反复折腾,到第三日的时候,虽然依旧日夜被人看着,思安手上和眼睛好歹没有一直被绑着。 真正看清周围情势,思安反而不那么害怕。 劫持他的统共十几人,但或许为掩人耳目,这十几人并不总是一起走,而是分做几批行动,分不同的路线。思安则被其中一批人带着,过了一段路,两批人在预先约定的地点交汇,又将他交给另一批人带上路。如此故布疑阵,自然是为了逃避追捕。 六天快马加鞭,他们一直朝西北走,很快就要到达河东军控制的地界。 这些人中,除了苏永吉及其两个随从为内侍,其他的明眼瞧就知不是阉人。虽着布衣,人数不多,他们行动间却透露着一种久处军营练就的整齐划一,是谁派来的什么人,不言而喻。 不知余渐和内宦何时勾结在一起,为了擒住他,计划了多久才有这样周密的布置。思安对余渐的印象只有回东都前那次意图明显的截杀,既然当初就决定弑君,这回又何必大费周章把他劫走。俞嵇卿和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思安心里惶惶然的害怕,怕余渐又要杀他,虽然现在暂时不杀,但是余渐曾经的杀念给他留下太深的印象。自从被温行带回东都,思安已经很久没有面临这样攸关性命的险恶。 想到温行,思安抱着肩膀缩紧了身子。不知道温行的伤要不要紧,流了那么多血。后来思安才知道,自己半边肩膀都是红的。 蹭着已经干涸的血衣,思安默默祈祷,希望温行千万不要有事。 他被苏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2 永吉带着跑了六日。这六日时间里,苏永吉和河东派来的人一直保持着警惕。 但是怪就怪在,似乎并没有人追来。 沿途关卡虽有人盘查,但只是例行查验过往行人和商货,不见比往日严密。苏永吉他们特意试过几次,发现的确没有特别追查什么人的样子。 都中当然不能放着皇帝被捉走不管,短时间内皇帝的行踪也许可以隐瞒,要想一直瞒下去谁都做不到,况且那一夜后山大火肯定引起不少人注意。 即使他们快马加鞭地跑,也不应当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一个绝不希望发生的猜想总时不时出现在思安脑海里,那就是都中有变。如果温行伤得很重,重到难以主持大局,宣武一派他的亲信为稳住局势,肯定会先压下消息以维持表面平静。 温行已是都中说一不二之人,手下兵将悍勇,一旦他出事,很难想象会是什么局面,不说内宦与朝中勋贵不会放过他,恐怕宣武军都会分崩离析。 思安曾听说,军镇藩兵都有些剽悍习气,常有牙将取节度使而代之的事发生,轻则驱逐原来的节度使,重则杀之夺位。温行御下颇有些手段,未曾见他受悍将制约,但并不代表宣武军中不会有别的声音,而且,一切的归顺都是在得在温行平安无事的时候,万一他有什么万一…… 越想越害怕,思安马上摇摇头,希望以这样的方式将那些念头都甩出脑袋。 苏永吉他们虽然没有松懈,但一路行来也已经想到这样的可能。 至第七日傍晚,天降大雨,滂沱雨雾伴着大风斜入,道路泥泞得连马蹄都快要迈不开了,他们不得不寻了野道上两间破屋避雨。 屋顶破旧,当中还开了个窟窿,瓦砾四散,根本挡不住外面的大雨,水柱汇聚不断滴落,屋里潮湿得很,北边一面斑驳土墙缺了一口,冷风呼啸着灌进来。 思安冷得发抖。他本只披了一件薄衣,又遇寒风骤至,淋了雨,身上冰凉冰凉。 “……再有一日就……此地不宜久留……” “……不行,雨太大……若是圣人有个万一你们……复命……” “温行狗贼不知又使什么诈……或是他死了……” 思安挨在墙角听苏永吉和河东派来的人争论,心里比身上还凉。 如此大费周折把他劫走,余渐无非也想挟天子。余渐将与温行一战,虽有意打清君侧的旗号,却始终显得名不正言不顺,附和他的藩镇甚少,虽坐拥河东兵力财力,一时难免显得有些势单力薄。如此局面余渐应当早就想到,何以他当初还想杀了自己。 再有一日路程他们就要行至河东地界,如果现在再不想对策……思安的目光转向北墙的那一小方缺口,才看了两眼,看守他的内侍就已警觉。 “奉劝圣人还是莫要多想,屋外有当然有兄弟把守。” 思安咬着唇抱紧了手臂。 苏永吉推开老旧的木门进来。目光森然扫过小内侍和思安。 思安把半张脸都埋到膝盖下。 “圣人受委屈了。”苏永吉道。他关上门,给两个小内侍使了使眼色,小内侍一左一右上前,分别来拉着思安的手按住。 “你们要干什……住手……” 苏永吉不由分说,在他身上摸索。 “奴想请一件圣人贴身之物,请圣人赐下。” 思安隐隐明白他们的意图,扭动挣扎起来,“你们疯了!” 双拳难敌四首,苏永吉还是很轻易把他一直藏在怀里的那枚龙凤珮摸了出来,并除去他的里衣,在一旁一抖,铺在了张残缺的木桌上。 那晚思安已上榻安歇,身上印信等物卸得干干净净,唯有那枚温行送的玉佩贴身带着。 小内侍从外面拿来火把,在屋里升起一堆火,苏永吉就着火光将玉佩上的龙纹细看,五爪飞龙刻得栩栩如生,与飞凤交缠。 思安心里咯噔咯噔地跳。 有眼力的一瞧就知道,此玉用料做工都属内贡,当初温行挑选的时候,大概为了好遮掩,故意从宫内造坊选了这块玉,龙凤是内宫常见的纹样。若是从前,普通外臣当然拿不到这样的玉佩,但温行又哪是普通外臣,再说挑来给思安戴也并没有不妥。 苏永吉的目光又转向那件明黄的里衣,也是帝王才用的颜色。 内侍从外面用破碗端了一碗不知什么动物的血入内。 苏永吉用手指沾了血,在衣背上写了起来。 思安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苏永吉冷笑:“圣人莫嫌腌臜,奴也是没办法,此处粗陋没有纸笔,只能如此。温行狗贼实在狡猾,多留一手总不会有错的。” 思安挣扎太过,又被小内侍绑起来,几番吐息才平定心绪,幽幽开口:“你们疯了。” 古时有衣带传诏,汉献帝在衣带写诏书传给董承,让董承诛杀曹操,苏永吉此举明显有效法之意。 都中一点消息也没有,苏永吉和河东派来的人不免有疑心,所以才想出这样的办法,先准备一份讨伐温行的诏书送去河东,如此就算皇帝没送到,余渐也有诏书在手。 苏永吉挥写不停,不咸不淡道:“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俞氏的基业。” 思安道:“奉成一屡次利用你搅乱都中局势,这回也有他的谋算吧。” 苏永吉似叹道:“奉公于奴有知遇之恩,他老人家只是有些贪心。圣人眼里,奴等所做何事都是别有用心,圣人应当知道,只有奴等希望俞氏江山长存,愿意为保全江山奔走。” “是希望江山长存还是权势长存。” 苏永吉手中顿了顿,半含讥讽道:“圣人胆子大了不少,犹记得刚即位那会儿,坐在榻上看奴等议事都要不安。” 思安咬了咬牙,努力把自己的颤抖都压下去,牙齿在嘴里得咯咯作响。 “温行难道就不为权势,圣人不会真以为狗贼是为了私情吧。”苏永吉的话里还有浓浓的鄙夷。 思安噎在口里无法回答。 苏永吉悠悠地笑起来:“其实圣人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奴看来,那狗贼对圣人并非无情无义,为了护着圣人直直往刀口上撞也顾不得了,若圣人可以找机会除掉那狗贼,将是我大景江山之万幸。” 思安摇头:“何来万幸。没了温行难道就救得了俞氏,天下兵马尽在各藩镇,若宣武军群龙无首,不过引得各方瓜分,天下大乱,朝廷只占京畿一隅,怎奈大势,兵祸不断百姓又将受累。”如今京畿和宣武诸州的安宁,全因温行的势力足够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3 强盛,思安听了大半年朝政也知道,叛军并未完全消灭,各藩镇不断攻伐兼并,节度使划地自封早是定局。 苏永眯着眼盯着思安,“原来圣人也懂得天下,何故朝堂上都是装聋作哑,圣人既有谋,为何还放任狗贼所作所为,甚至推波助澜?” 遗忘已久被内宦掌控的阴影又回到身体里,思安瑟缩两下,似乎要躲避这样的责问。 苏永吉离开桌前慢慢靠近思安,道:“圣人心软舍不得情爱,却不该忘了自己的姓氏和职责,即使您自己不在乎皇位,不在乎先祖披荆斩棘才得来的江山,也当想见,俞氏还寄托了多少贤臣志士的忠心,您的所为,实在对不起他们的寄望。”他一掌拍在摇摇欲坠的土墙上,“乱了才好,乱了更好,只有乱了才能从中求存,他们斗得越厉害,重振天威的机会越多。” 思安被逼到墙角不敢多动弹,他在苏永吉眼里看到了强烈的狂热,熊熊燃烧,将那张无须净白的脸都烧得扭曲。 “所以,你们才屡次在暗中兴风作浪,挑拨勋贵大臣与宣武的仇恨越结越深,对么。” 苏永吉冷笑:“圣人应该清楚,温行想要皇位,忠心于大景的人们,本来就与乱臣有天然不可相溶的仇恨。” 思安吸了口气摇了摇头,颤声道:“可是,正是因为温行想要皇位,他并不想赶尽杀绝。”王朝更迭也许永远不可能没有血腥,往往阻力越大杀孽越多,却并非绝对一朝天子一朝臣。 温行的手段强势,但并不暴虐,思安能看出他在对抗宦官与勋贵时的忍耐和妥协,不是不能将所有阻碍他的人全都一网打尽,而是有时候有意地温和退让,血腥暴虐容易引得天下口诛笔伐,尽量争取能争取的支持,以最小的代价减少登极之路的阻力才是他所想。思安即位将近一年的时间,在温行控制下的东都,已有不少从前凝聚在皇权下的达官贵族被他分化笼络。 苏永吉被思安的话堵得一愣。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如白纸颤抖不止的思安,审视这个一直寡言木讷羸弱得不像话的皇帝,好像今天才真正看清这个与皇位根本不搭称的帝王,良久良久,他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到最后连眼角都成渗出泪。 好容易撑着墙才止住笑。 “……哈哈哈,是奴错看了圣人,到底是天家血脉教养出来的。奴还真以为圣人对那狗贼多么有情,原来,哈哈哈原来圣人一直装作对朝政不闻不问,是怕忠心于大景的臣子因您的一举一动激起对逆贼更强烈的反抗,上次奉公为圣人主持选妃,圣人虽不情愿却也未阻拦,恐怕也是因为朝中物议嚣起,勋贵对逆贼行径日益不满,为了安抚各家,圣人才默许的吧。您一心护存我大景最后星火,连狗贼都没看出您的心机吧。真不知道该恨圣人为狗贼思虑得周全,还是该谢圣人为大景忍辱负重。” 思安想辩驳苏永吉的有意曲解,张了张口又觉得不必再说。 皇位从来非他所求,可事情就是这样,一旦处在这个位置,再不情愿也难以视而不见。 或许对俞氏而言,大景是曾经的荣耀也是必将踏入的坟墓,却不见得是所有一切的终结。比如在栗阳遇到转投温行麾下的郑昇,思安感触良多。勋贵们要荣华富贵,温行并不吝于保留一些人的荣华富贵,有志者若想济天下,那么没了大景天下也还是天下。 即使消极以待迫不得已,思安也选择了自己认为最好的方式和态度。在温行问他为什么不想纳妃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在考虑的正是这样的取舍,他以为他忠于一份表里如一的感情,然而最后自己也没能免俗,连一直印在心口最简单的答案也说不出口,只是没想到最终还是导致邵青璃被牵连,并且有可能牵连更多人。 这才是他的心结所在,好像怎么选都是错的,辜负了他想心无旁骛去对待的感情,也辜负皇位。于他最幸的也许是,他心系之人在他无言的两难中还是看透了他的不能释怀。 苏永吉笑累了,弯下腰依然盯着思安,似恨似怨道:“圣人的仁慈怎么从来不曾多分一些给奴等,内侍对俞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心甘被驱遣,殚精竭虑地谋划,圣人对奴等的心血和生死偏这样冷漠。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 思安被他压抑的怒气惊得心慌,回想他刚即位那会儿,温行还没来,何曾有人真当他是皇帝。内仆宫人们对俞氏也许真还有些旧情和忠心吧。 许久他才战战兢兢道:“阿、阿苏如果愿意可以现在就走,离开这些是非,躲着外面……那些人,从此远走高飞,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 苏永吉顿了顿,又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过没再逼着思安,而是转回那张旧桌前又写起来。 “圣人所想太过简单。”他的语气不无嘲讽,似乎也不想再与思安多言。 苏永吉曾经在御前秉笔,协助先帝处理朝政,一封诏书写得得心应手,很快成文,他将那件布满血字的里衣在火前烤干,随同那枚玉佩卷到一起,放到不知哪里寻来的油纸包中,思安看着玉佩被卷到衣服里,最终没有出声。 外面等候的河东士兵早已不耐烦,拿着纸包翻身上马,骏马嘶鸣,马蹄声很快远去。 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正是近天明人最困倦的时候,屋里看守的内侍也靠着墙打起盹来,思安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动了动手,丢开一直被他藏在手里的瓦砾,挣脱了磨断的绳子。双手发麻,但是一点不敢耽误,他爬起来去够破旧的木门。 . 屋里的人尚不知晓,黑夜里小屋已经被从四面围起来,温行站在就近一处高地俯视被包围的破屋,为了不惊动屋里的人,他带来的人不仅没有点火把,甚至在几里外就下马改为步行,悄无声息地接近。 杜卉在后小声道:“大哥,要不让我去吧,你身上的伤……” 温行侧目,虽在黑夜里,他的目光也仿若实质透射,杜卉把后面的话都吞了下去。 温行用平缓却不容反驳的语调命令道:“一会儿冲进去务必以护住圣人周全为先。” 话音方落,小屋里却先有了响动,破窗透出一丝火光,一人破门而出,跌跌撞撞朝栓马的地方跑。 杜卉立即举起弓箭瞄准,被温行一手按下。 苏永吉的手背多了一条血痕,来自思安趁他们不备抢来的那把钢刀,刀身两尺有余,沉得思安两手都握不稳。 他目光阴森像一条毒蛇向思安靠近,听到声音出来查看的河东兵卒也围了过来。 第四十三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4 章 思安无路可退,手上剧痛,那把钢刀已被劈夺了去。变故也正发生在这一刻,黑暗中涌出许多人,把苏永吉等人团团包围。思安还未反应,已被苏永吉用力拽回身,那把钢刀又抵到了他脖子下。 原来苏永吉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察觉不对,待看清来者是宣武士兵就知大势已去,心想反正就一条命,顺势把思安拿住挡在身前。 “都不要过来!” 苏永吉拖着思安到火把下面。 思安并不知温行亲自追来,看到宣武军心头稍稍松动,念头一转,大声道:“来人可是宣武军士,速速听旨,内侍苏永吉伙同河东节度使余渐密谋弑君,假朕之意拟伪诏欲起兵反叛,现命你们立刻派人……唔唔……啊!” 苏永吉想不到一向胆小的思安刀架到脖子下还敢呼喊,死死捂住思安口鼻,恨得咬牙切齿,“当初怎没杀了你这俞氏的不肖子孙。”恶由心生,刀刃竟向回压进几分,思安细嫩的脖子立刻出现一条血痕。 思安呼吸不畅,脖颈锐痛,眼睁睁看着苏永吉脸上狰狞而汹涌的杀意,以为这回自己肯定逃不过。他满眼昏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 身上所有的禁锢骤然一松,他下意识大口呼吸来之不易的空气,牵得脖颈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血痕蔓延开,很快被熟悉的手掌覆了上来。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冻了一宿的思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及辨明真假,那同样熟悉的温暖怀抱已经为他将寒冷和危险隔绝在外。 思安埋在温行的胸膛里什么都没看到,风中落下的刀伴随着苏永吉竭力地嘶喊:“俞氏覆灭之日就是圣人身死之时,圣人,就算他不杀你,别人也会……会……” 思安被温行半扶半抱着离开,温行搭在他肩上的手捏得他骨头发疼,但他一声没吭,只搂紧了温行的腰。 脖子上幸而没有伤得很深,经清洗包扎,血很快止住,思安伤得不重,却病的不轻。 被救回来后思安急得像个投入母亲怀抱的小猴儿,勾着温行的脖子不撒手,自顾寻着温行的唇胡乱地吻个不停,磕磕绊绊地问:“你的伤怎么样?可吓死我了……他们拿走了我的玉……”胸中的不安和焦躁再也压不住,如喷涌的泉水急切地寻求答案和抚慰。 温行知他是被吓狠了,任由着他,只把人搂得紧些再紧些,轻声劝慰。 吻着吻着思安就面色潮红倒在温行怀里。温行往他额上一碰,滚烫。 后来思安只知道自己躺在马车上,有时候醒来温行也在身边,一见温行,昏倒前那许多情绪就又冒出来,他拖着昏沉的脑袋和无力的四肢滚到温行身上索吻,没亲两下身子又软下去,眉头打成结,不甘愿也不放心地昏睡,温行心疼不已,拥着他又是哄又是拍,直到他眉头舒展睡踏实。 又一次醒来时已经在东都成王府里。温行没有把思安送进宫,直接把他接进王府自己的住处,阿禄和一干平日侍奉思安的宫人也被调入王府照顾思安。 阿禄见思安醒来,高兴得跟过节了一样,又是问圣人饿不饿渴不渴,又是叫太医,还张罗人报信。 思安身上倒是干爽,只是浑身没力气,嗓子也疼得厉害,待喝了水用温水擦了脸又喝了几口粥,太医还没来,就又倒回床上,意识彻底跌入黑甜乡之前,依稀听到稳健的脚步踏入屋中,低沉悦耳的声音关切道:“圣人醒了?” 听到这个声音,思安想挣扎着醒来,但是没逃过困倦,最终意识还是沉了下去。 待他精神养足,终于不再才睁眼又要睡过去,已是黄叶落尽的深秋时节。思安始终依温行的安排住在成王府里,病养了月余就住了月余,期间只隐约晓得外面不怎么太平,温行的章法倒不需他多问。 虽住着王府,思安与温行见面的时候却不多,王府里当下忙碌非常,即使温行在家,思安也常见不到他的人,夜里他回来的时候,思安又早已睡下。温行平日与门客谋士们商讨处理事务的厅堂,几乎每夜点灯到天明,来往王府的各色人等络绎不绝。 后来思安才从阿禄那里听说,在他趟在床上不知日升月落的时候,温行以雷霆手段清除了内侍省宦官在宫内外的一干党羽,那些从前与奉成一等人不大清楚的勋贵和官员们无一幸免,一个多月的时间,都中不少人获罪下狱或流放,一些干系紧要的内侍省宦官和大臣直接被处死,把持大景朝政多年的宦党就就这样尽数被拔除。 所借罪名恰是那日在应徽的一把大火。 尽管当时已想方设法隐瞒,但大火太过引人注目,又有人背后捣鬼,思安被掳走和温行受伤的消息很快影影绰绰传遍应徽和东都,甚至有传言圣人和成王都死了。 温行也伤得不轻,当晚他就想立时追回思安,被杜卉和崔瑾呈两个硬架在床上才养了两日,一下得床就直追了去。 那两日他派人探查得苏永吉带走思安的路线,沿路扫除了河东派在京畿附近的所有探子和细作,还好赶在思安被送入河东之前追上。 . 对很多人而言,这一年深秋的东都被拖入了一场动荡,偌大的都城都笼罩在阴魂一样的萧索和丝丝血腥气中,对思安而言,一夜寒风、一场冷雨加上几日惊吓,留给他的只有终日弥漫周身化不开苦涩药味。 大概是寒气入体,他断断续续地咳了一个多月都没见好,一日三碗苦药汁往肚里灌,连蜜饯的甜味都快尝不出了。 阿禄又端来熬好的药时,看着那一片光亮在银碗里荡呀荡的,思安的眉头皱成个“川”字。 温行洗漱罢换了家常衣衫,看到思安坐在温暖幽黄的烛光里一脸了无生趣,不禁笑了起来。 “快把药喝下去,不然凉了。” 思安苦皱了一张脸,换了个大义凛然的表情端起药碗。 已是落霜的天气,这样的夜里若是思安一个人睡,定要盖上厚厚的被子,和温行在一起却只用薄被,身边这么一个火热干燥的热源,他只需紧紧贴上去,一夜都不会觉得冷。 阿禄将屋里的灯都吹熄,只剩一盏小灯,为两人夜里说悄悄话时留一点光。 思安捂在手里细细地咳了几声,温行慢慢给他喂温水喝。 殷唇一片泽光,像诱人的果实,温行低头下去,被思安偏过躲开。 “算了,咳咳咳……别来。”他咳得太久,怕有什么病气过给温行,两人已是许久没有好好亲热。 正待说什么,外面阿禄传话说有人求见。温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5 行捏着思安的耳垂,不顾思安躲避狠狠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才披衣下床。 来者是温行亲信,隔着屏风和帐幔,思安也不知道是谁。这一段日子倒常有这样的情况,入夜之后这些人才进王府与温行禀明或商讨一些事情,也不去书房,就在床榻外面的居室里。 也是如此思安才知晓一些如今东都和皇宫中的状况。温行没有刻意瞒他,却也不想他病中多思,因此也不会有人特意将都中大小事说给他听。 那人先是说了几件宣武军中的军务,温行近日的忙碌多半不是因为对付宦官党羽,而是军务。那封苏永吉伪造的讨伐诏书没有追到,余渐拿到那件写满血字的衣服和与龙凤玉佩,隔日就昭告天下,以此作为出师之名。温行当即以朝廷名义发兵讨伐河东叛臣,双方已在交界打过几次,各有输赢,余渐转而调兵攻打与温行结盟昭义镇,昭义节度使疏于防守,半月内丢了三城。 思安的玉佩被当做信物带走,温行又把思安送给他的镯子拿出来,他说:“不是还给你,不过交予你保管,待我为你把玉夺回,再拿来与你换。” 他哪里不知道温行是怕自己心中不安,遂又将那枚镯子收下放到怀里。 灯火昏暗,思安撑着下巴昏昏欲睡,便听到外面的人用十分谨慎的语调对温行道:“还有一事,奉阿监被送到了赵王府,赵王那边说,奉内相是侍奉过先帝的老人,虽功成身退却该善待之,赵王府今后供养,算为先帝尽孝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思安将要模糊的神思一下又被这句话拉了回来。 不知出于何目的,虽然将宦官势力一网打尽,温行却还留着奉成一一条命,而赵王俞嵇卿,阿禄说,当晚的大火和他们半路闻到的迷香都与赵王有关,事后温行派人将俞嵇卿看了起来,虽如此,到底没有很限制他的自由。 思安原来就怀疑俞嵇卿和宦官们有关系,现下俞嵇卿又做出要保奉成一的姿态。他不清不楚都能猜测到的一些事,温行应当知道得更多。 温行对赵王似乎略……纵容。其实温行目前未苛待过任何皇族,这么一想总感觉什么地方别扭,思安的立场当然不会希望他的兄弟姐妹们遭到迫害,不过温行对待俞嵇卿的方式让他觉得不正常,哪里不对又想不明白。 温行似乎在沉思,思安心里有点乱,片刻,只听温行说“知道了”,又与那人交代了几句其他事,那人告辞。 温行执灯回卧室,挑开床帐,思安正抱被子亮着一双眼望着他,倒望得温行险些打退两步。 难得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道:“怎么还不睡?” 第四十四章 温行掀开被子,思安微凉的身子缠了上来,大片丝缎一样柔滑的肌肤挨挨蹭蹭,他身上竟未着寸缕,曲起的膝盖蹭着蹭着就来到温行腹下。 温行也从善如流,手顺着他圆润的肩头一直向下,在腰间的软肉不轻不重拧了一把“想要?” 思安被他拧得又痒又疼,不满地动了动,哼哼道:“成天吃药,燥得慌。”双手柔若无骨滑到温行的衣襟里,贴着硬邦邦的胸膛找衣带子。 温行早被他蹭出了几分火,又被乱摸乱挠一通,大手往胸前一捉,翻身把人压在下面。 思安长高了不少,只是太瘦弱,又常生病,小胳膊小腿和纤腰,像是稍用些力就能掐断似的,即使没有断,掐一下他也要喘两声,再多掐两下眼睛就湿了。 殊不知这样可怜兮兮才招起人蹂躏的欲望。 温行沉迷于手下清爽肌肤滑腻的触感,把思安的手压在头顶,慢慢松开钳制,沿着胳膊移到后臂的嫩肉又拧了一把,思安疼得眼角都渗出水了,讨饶道:“轻些轻些。” 他们多日没有混在一处,情动起来都有些难以自禁,思安尚有些软弱无力,温行却完全是蓄势待发。 他沿着思安的手臂一直吻至锁骨,雪白单薄的胸膛迅速开出几多淡淡的红梅。 “轻不了,待会儿忍着些。” 思安听得哭腔都带出来。一条腿还不知死活绕过温行的腰。 “我还病着呢。” 温行道:“病了还来招我。” 思安瓮声道:“那不是怕你那什么太久对身体不好么。” 温行闻言动作一顿,有些哭笑不得,心道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也没点破,缓缓地亲着思安的锁骨顺着话道:“憋得太久确实不好,待会儿还得你多担待。”说着又在思安小巧的锁骨咬了一口。 思安嘶嘶吸着气,莫名觉得背后有些发寒,心下一横,搂着温行肩膀,道:“果真憋得久了?” 温行提了提眉,道:“你瞧我日日忙得脚不沾地,连后院都没进过,夜里都睡在你旁边,难道还能找别人?” 思安知道自己的伎俩被识破了,本来盘算诱惑温行再旁敲侧击问一问的,干笑两声:“你不去找别人,难免不会有人来自荐枕席嘛。” 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温行假意不悦,盯着思安“哦”了一声。 思安两眼左右忽闪不定,道:“再说只听做贼千日哪有防贼千日的。”后面越说越小声。 温行还是忍不住,撑在他耳边笑了起来。 思安气恼,“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温行低低笑着道:“对极对极,你说得十分对。” 思安鼓起了腮帮子,心里又有些发虚,温行曾开诚布公说明他与俞嵇卿之间并无私情,思安相信,但温行对俞嵇卿的态度还是很让他在意,再说他被绑走前又听到俞嵇卿对温行说的那些话。 想与温行说些软和的,毕竟温行已经坦诚,自己揪着不放倒像蛮不讲理,可是以往他低伏做小都是信口拈来,这回却迟迟张不开口。 温行抚了抚他的头发,柔声道:“你放心,从今以后没有你在,我再不见俞嵇卿就是了。” 思安圆咕噜睁着眼看他,一脸难以置信,温行好笑,又道:“不就是醋了吗,你倒是醋得煞费苦心。” 思安这回倒没有不认,绯色迅速漫上他的脖子和面颊,面色凭添三分艳光。他道:“这可是你说的,我没有逼你。” 温行笑道:“就凭你还想逼我,你这小醋坛子。”说着在思安鬓边偷香一口,“不过吃起醋来倒挺好看的。”他搂着思安在宽敞的睡榻滚了一圈,将人压个严实又耕耘起来。 阵地连连失守,思安逐渐意乱情迷,忽然想到什么,在温行背上捶了一拳,喘着粗气道:“我好看是我的事,以后你可不许拿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6 这个欺负我,你要是欺负我……欺负我……” 温行闷笑:“欺负你又怎么样?” “哎……啊,慢些……”最后还是没说清欺负他到底怎么样。 还是顾及思安未痊愈的身体,温行克制地做了一回就退了出来,思安身子亏了些元气,也只经得起这么一回,完事后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些闲话,冷涩的深秋里,难得一夜帐中宁馨。 思安全身每一寸都被包裹在温暖里,温行又一次拢紧了被子,确定他身上一丝一毫都不会着风,徐徐地问:“思安,这段日子外面不太平,你是愿意留在成王府,还是回宫去?” 思安此时已有些困倦了,抱着他的温暖想就此睡过去,然而并没有入眠,美梦就还离得很远。 他知道随着中秋夜应徽宫中的那场大火,有什么就要开始了,或者早就已经开始。宦官已除,大景所剩最后残喘的余力会被一点点抹去,俞氏的穷途末路只是温行登向至高顶端的开始。 说来有几分玄妙,思安穿着龙袍,却从未觉得自己身在那个顶端,他不想也体会不到权倾天下,只是或许永远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温行在一步步逼近时如何充满野心又从容不迫,那样志在必得和英姿勃发。 “如果你愿意留在成王府,我们就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在一处。” 他们可以每天都在一起,尽管可能因为温行太忙见不上几面,但彼此都在触手可及的距离,思安可以完全不用去管即将发生的一切,每日只好好养病,让阿禄逗趣,然后等温行回来,这样的日子对别人来说等同囚禁,对思安却是安宁。 只是眼不见耳不闻,他就真的能置身事外吗。皇帝,毕竟是俞氏和如劲风中岌岌可危羸草一样的大景最后的旗帜。 思安很想说“我留在王府,以后我们每天都在一处”,再不想困于他陌生而又害怕的帝座,过了许久,他道:“我还是回宫去吧。” 似乎知道他会这么回答,温行没有意外,道:“好,不过你得再养上几日,等我安排。” 思安点点头。 温行亲了亲思安的眉心,思安顺从地靠在他怀里。 第四十五章 他人尚穿夹襦,思安已经披上皮毛袄子,里面又加了件小褂,阿禄絮絮叨叨说着要拢上手炉,思安觉得让人看见太有损天威了,对着穿衣镜照了又照,怎么摆弄也显得比旁人累赘些,日头快过半边天,思安才不怎么满意地从镜子前挪开步子。 成王府外已经摆好了来迎驾的车马仪仗,思安从王府正门跨出,回头看了一眼,阿禄麻溜摆起脚凳扶他上车。 早晨的寒风一冲,思安又觉得喉头有些痒,低低咳了两声,通向宫门的御街上只有皇帝仪架排成长龙缓缓行径,一路并无人声,温行在前面听到车里的声响,打马到车窗旁,问道:“圣人可还安好?”语气里透着淡淡的关怀。 虽知道旁人未必听得出来,但他们在人前只作君臣,甚少言语交流,当着许多人面,思安觉得自己脸上的薄皮都被衣服焐热了。 他咬着唇没作答,跪在车板上伺候的阿禄倒灵光,看了一眼思安的神色,道:“成王殿下放心,圣人安好。” 温行似笑了一声,驱马又走到前面,隔着车帘,思安却好像已经被瞧见了什么似的,暗恼着自己一时糊涂,和他什么事都做过了,白扭捏了一副小媳妇状让人笑话,只是他的嘴角也微微翘起来。 阿禄见他这般,心里也在偷笑,但不敢显出来,怕让他看了要急,琢磨琢磨着问道:“圣人何不留在王府,奴瞧着成王也想让您留下的。” 那清浅的笑容闻言慢慢回落下来,思安的目光飘远。阿禄在心里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他有些疑惑,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圣驾回东都,他亲眼见过思安是怎么不情不愿,中秋前出宫一次高兴得不得了,这时候却这么平平静静回宫了。 这位圣人对权柄毫无心思,皇宫对他而言比笼子好不了多少。 思安似乎又在出神,隔许久才道:“哪有皇帝不在宫里的。” 阿禄愣了愣,忽而有些明白,张了张嘴却是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入宫后车驾换成轿辇,温行一直伴着思安入内宫,池水边落木萧萧,厚云低垂的天空映得湖光一派阴沉,极尽萧索之意,思安想在湖边走走,轿辇停摆在金鳞殿附近的小花园,温行伴在左右。 看着光秃秃的树枝,思安不禁叹道:“怎么落得这么快。” 他快穿成个小包子,整个人都裹在衣服里,只露出个头四下张望,温行觉得可爱得很,笑道:“你躺了多久,再过些时候都要下雪了。” 一听下雪,思安似乎就感觉到泠泠雪花飘到身上似的,怕冷地缩起脖子。 两人信步沿着湖边小径走了一程,抬头即见邵青璃带着宫女从远处一排梧桐树后款款行来。 自她被送回宫中“养病”,思安再没见过她。因思安特意嘱咐,温行也没有多为难她一介宫妇,反而思安怕宫中常有拜高踩低,在应徽时一两日就着人回来探望她,又送东西,放在从前后宫里,能得皇帝如此相待,已称得上“圣宠不衰”。温行那时还追查苏永吉的行踪,对思安这些小动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邵青璃至思安五步远的地方停下,盈盈一福,思安忙去扶她起来,温行则落后思安半身,目光扫过邵青璃头顶。 “邵姐姐近来过得好么?” 虽有此一问,思安看得出邵青璃应当是不好的,她清减了不少,面色也有些憔悴,华丽的妃服和厚重的妆粉也难以掩饰身上的破绽,更显得勉强支撑的艰难。 邵青璃扯出一缕笑容,道:“妾很好,养了好长时间的病,承蒙圣人一直惦记着妾,听说圣人也病了,妾来给圣人请安。” 她的“病”本为托词,哪里又来养好一说。思安以为邵青璃心中有怨,想宽慰两句。邵青璃却忽然抬头望着思安说:“圣人,妾的父兄和家人都……都……” 她的泪像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思安恍然,依稀想起前阵子温行铲除宦官,邵青璃的家人也在党羽之列,思安并不知她父兄是否真为宦党,还是因从前有勾联获罪,现在她家中男子皆遭流放,听闻他父离开都城时已经身染重病,如今的世道,流放无异于送死。 邵青璃轻轻抽泣,思安嘴里有些发涩,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又或许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安慰她。她哭了一会而,抬起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7 头用帕子拭泪。 “让圣人见笑了。” 思安想说没有,邵青璃却以拭泪的动作为掩,忽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满含恨意地朝思安身后的温行而去。 思安大惊失色,甚至脑子没来得及想,身就已作出反应挡在温行前面,温行又哪里要他为自己挡刀,他比思安更快,几乎在邵青璃动作有异时就把思安裹到自己身后,邵青璃根本来不及近身,被一旁扑过来的宫人和护卫拦了下来。 邵青璃无惧,却不可置信望着思安,他挡刀之举未成,阻拦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邵青璃问:“圣人,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真像他们说的,你与狗贼……” “够了。”温行喝断她的质问,思安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像随时都能被风吹倒一般。 他让宫人把邵青璃带走,在思安担忧祈求的眼神中还是咬咬牙吩咐不能对邵贤妃无礼,思安投来感激的目光,却没让温行心情变得多好,但仍缓了神色劝思安先回金鳞殿。 路上思安一直沉默,刚入殿落座就道:“我想见一见阿冯。” 第四十六章 “怎么,你怕我杀了她?”温行问。 冯妙蕴不在东都,思安被劫后禁卫护着空无一人的銮车回城,妃嫔都被留在应徽宫。秋深霜寒,应徽宫中不知又是何等清冷景象,如今朝中变幻无常,柔弱又身系皇家的妃嫔留在应徽未尝不比回皇宫好。 所以思安并未召回嫔妃,只是见到邵青璃,他想起了冯妙蕴。他被带走那晚的情况实在有些混乱尴尬。其他妃嫔不管家世如何背后曾经有谁,进宫后都因思安的有意疏远游离于边缘,唯有邵青璃和冯妙蕴因为妃位和各自一些原因牵扯颇深。 温行自然看得出思安的回护之意,没有不悦,只是心中有些复杂。现在再想当初不应该让这些女子入宫没什么意义,选妃只是让各家“皆大欢喜”的结果。然而别人好盘算,在思安这里却会上心记挂的。 思安听出他话里少有的尖锐,张了张嘴,最后露出淡淡的笑容:“你不会的。” 温行不置可否,心里却因思安的回答舒服不少。某些时候思安对他的心思确实拿捏的准,彼此恰到好处地心领神会,这或许也是他被缠得越久越不腻烦,反而陷得越深的原因之一。 “人可以让你见,但是她们若再有不慎之举,我也无法保证留她们性命。” 思安无奈叹了一声,眉眼里满是忧愁。 温行仔细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思安,你果真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动她们么?” “啊?”思安一时没转过来,不知温行为何又有此一问,呆呆瞪着眼,难道不是因为两个女子涉及不深无关紧要,也无力影响什么,再有也许是因他一直在求情吧。 他不答,温行也能从他的表情看出他想了什么。 温行也叹道:“有时候真希望你不那么明白才好。” 思安听得一头雾水。 阿禄小跑进来禀报杜卉杜将军求见。 思安有些意外,杜卉来金鳞殿做什么,转念一想大概是冲温行来得。 果然杜卉进来硬邦邦地行了礼,抬头欲言又止望着温行。温行面色不显喜怒,不过思安觉得,温行似乎不怎么高兴。 阿禄适时提醒:“圣人,您用药的时辰到了。” “哦。”思安点点头,道:“朕去内室用药,两位爱卿先谈。” 他刚起身,温行拉住他的手,手指在掌心摩挲两下。 “别逞强,待会儿阿禄还是先起个手炉拿来。”语调稀松平常,正是这样才显亲昵与关切。 杜卉还在呢!思安斜温行一眼。 温行笑了起来,又揉了揉他手心,才道:“去吧。” 好吧,杜卉是温行亲信,天塌下来让温行去顶。思安三分负气三分撒娇甩开他的手,回身却正撞上杜卉愤懑又厌恶的目光,被发现后杜卉立刻垂下眼。 思安与阿禄步入帷幔后,没走几步,听到杜卉抑不住透着不服气的声音问道:“大哥,为什么撤了我禁卫军使的差事?” 温行的声音有些冷,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 杜卉似乎更不服气了,“大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静了一会儿,温行语调悠缓冷意更甚,道:“中秋那晚我让你护送圣人下山,带人守在圣人寝殿,你做了什么?” 思安脚步停顿,阿禄搀着他的手问:“圣人怎么了?” 思安道:“没事,我们进去吧。” . 除了秋起的萧条,皇宫似乎与离开时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冯妙蕴坐在软轿里,把轿帘掀开一角。要说真的不同,行走的宫人好像少了很多,偶尔一两个行色匆匆的身影,都像鬼魅一样,在庞大的宫殿之间来去无声的穿梭。 好在金鳞殿还是多有几分人气的。湖中荷叶已残,殿外装点了菊花等时兴花卉,值守听候差遣的宫人在门外站得满满当当,领了差事的宫女有条不紊鱼贯出入,裙带随着她们婀娜的身姿有节奏地摇摆,踏入金鳞殿,倏忽竟会让人产生一种类似一步由瑟秋进入暖春的错觉,整个空寂的宫城,或许也只有这一处还是繁忙的。 冯妙蕴被领进门,见到的却不是思安。她暗里牵紧自己的手帕,连呼吸也多了十二分的小心。 相较于冯妙蕴,她对面的温行就显得颇为气定神闲。一缕秋日从云中期期艾艾投射而下,在回廊分出一半蒙眬虚弱亮和另一半阴影,温行站在廊下,望着殿中的目光似乎有一缕比阳光还细微的柔和,不过很快隐没在深静无波中。 “娘娘一路辛苦。” 冯妙蕴又捏了捏手帕,道:“并不辛苦,多谢成王关心。”朝野已在这位成王的股掌之间,冯妙蕴知道自己窥探了不该知道的隐秘,圣人应当不会怪她吧,但是成王如果想在圣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要她的命,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她感到温行的视线,不是那种带有某种轻佻意味的打量,却带有十足地侵/犯/性,好像他看的并不是一个活人,官家出身又入宫为妃的冯妙蕴,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陌生男子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她头皮发麻,忍了又忍,才把尊严被轻待的怒火和心里翻腾的惧怕压下去。 从她发间简练簪着的双雁长簪,一直看到她根本掩饰不住在袖里发抖的指尖,那目光好像有利刃剖解着皮肉,又如鼎压般沉重。 冯妙蕴的忍耐就要到极限。 过了片刻,温行开门见山道:“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8 你应该已经知道,你的父兄已为我所用。” 冯妙蕴干涩着嗓子,道:“我知道。”月前东都城内的风波,受牵连的家族倒的倒散的散,冯家从前和掌权宦官们来往不少,不然冯妙蕴也不会被选为妃,宦官被清除,未曾公然与温行做对的冯家选择倒向宣武一派,家族得以存延,家中很快派人把消息送给冯妙蕴。 “圣人要接娘娘回来。他的日子过得不开怀,需要人作伴,娘娘知道该怎么做。”他没有疑问,只是平淡的叙述。 冯妙蕴颔首:“我、我知道的,我会好好伴着圣人。” 温行道:“他常在我面前提起娘娘,娘娘是聪明人,知道怎么管住自己,不多说,不多想。” 除去宦官以后,温行少了一大制衡约束,在朝内外行事也更随意,冯妙蕴是要伴在思安身边的人,他干脆也不作面子上的虚伪,一切挑明,冯妙蕴能识趣最好不过,如果不能,他也有办法处理,只是少不了多花心思哄思安。 冯妙蕴忙道:“我不会给圣人多增烦恼。” 温行眯着眼道:“这样最好。”言罢吩咐一旁宫人带冯妙蕴入殿见思安。 第四十七章 见冯妙蕴是自己提出来的,然而果真见着了,思安比谁都要尴尬紧张。 “你一路……辛苦了吧。”安静了一阵之后,还是思安先开口打破沉默。 冯妙蕴微微垂首,道:“妾不辛苦。” 思安稍有踟蹰,又问:“姐妹们在应徽过得还习惯么,我让人送了过冬的衣物和炭薪,不知都收到没有?” 冯妙蕴道:“都收到了,圣人放心,姐妹们在应徽都还好,那边没宫里规矩大,大家都松泛些。” 虽知多半是安慰自己的托词,思安听了还是放心些。 一问一答结束后,两人又静了下来。冯妙蕴低头玩着帕子,思安眼神忽闪没个定向。 后宫这些女子当中,皇后丽娘自不必提,贤妃邵青璃多少怀有些别样心思,思安总有避嫌之滤,敬而不近,其他妃嫔只是尽力关照,不曾有亲近之心。 唯独冯妙蕴,因两人都有迫不得已的境遇,又各自分享过心底一些秘密,且冯妙蕴淑妃的位份在后宫特殊,思安与她格外亲厚。这种亲近无关男女私情,更类似友人相互扶持的情义和知己的信任。 但现在这些都变成了一道化不开的沉默。 又相对无言一阵,思安实在不知要说什么,把自己面前的几个小盘推给冯妙蕴,道:“你尝尝这个,他们做的,很好吃。” 三四个小盘里分别装着不一样的糕点,都是精致小巧的,一看就知道花了心思和功夫,稍靠近便有一缕甜香钻入鼻尖。 宫里,又是在皇帝跟前,这样精细的小食本不是什么稀罕物。外面早有皇帝被软禁的传言,宫城无处不见的败落萧瑟,正印证着俞氏皇权的衰弱。 冯妙蕴确实用粉饰的托词安慰思安,远在应徽的行宫理所当然受动荡波及,虽有思安的惦记和照顾,妃嫔们的日子,或许也就比先帝时最不得宠妃嫔好些,行宫周围还有日夜巡逻监视的宣武士兵,一宫的弱女子怎一个提心吊胆。 仍旧维持着与身份相符的体面,未曾见凄惨的,反而还是思安这个皇帝。 冯妙蕴揣着帕子,还是包起一块做成梅花样子的酥饼小口地品尝起来,阿禄立即端了茶盏上桌。 冯妙蕴吃了一口,抬头道;“真甜。” 思安“唔”了一声,解释道:“最近在吃药,他们可能多搁了糖给解苦。” 冯妙蕴斯斯文文的吃完,用帕子擦着手,清灵的眼睛忽闪两下,对思安道:“是有人专门让厨房为圣人准备的吧。” 思安呆呆看着她,冯妙蕴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成”字,很快用袖子盖起来。 不料她会这么提起,思安含含糊糊在嘴里应着“哎”了一声。 冯妙蕴也有些不自在,小声问:“圣人之前说心里有人,就是……他?” 思安脸上飘起粉绯,点点头,“是他。” 冯妙蕴警惕地扫了一眼阿禄和四周。 思安忙道:“不、不妨事,这些都是……他的人。” 冯妙蕴有些诧异,随后松了口气似的拍了拍自己胸口。 思安脸上的热越发升高。 “你、你没有觉得我…我……” 他没说下去。他对温行不同于一般男子好男风那种喜爱,与温行隔着天堑一样不能逾越屏障,盘桓在算计夹缝中,知道内情的人多恶之蔑之,少有平常视之的,更别说认同。 冯妙蕴知道他的意思。思安身上一直不断的传言和纷扰,经过应徽宫那一夜,有什么不明白的都明白了,包括近来邵贤妃放出来后又被送回玉华殿的种种缘由,她都多少知道一点。 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还是道:“妾其实也……吓了一跳呢。不过听起来虽然有些惊骇世俗,但也不是什么……嗯,不是还听说过有人结为契兄弟的么,就是少见些,圣人和……那一位的身份也与众不同些。若真喜欢上,哪能管什么身份地位,想来是男子还是女子也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妾倒佩服圣人,圣人和那些浪荡子不一样,心之所系便全心全意,好过随意取乐朝三暮四。” 思安眼眶都红了,这是他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他望着冯妙蕴,“你真的这么想么?” 冯妙蕴坚定地点点头。 思安小声道:“谢谢你。” “哎,这有什么好谢的。” 冯妙蕴也不由在心里叹一声,又道:“不过,圣人是真心实意,那一位……”他们的情况比普通君臣都不如,成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且很有可能更进一步,身在皇位的圣人又该怎么自处。 思安隐下了眼里涌出的热意,笑了笑,道:“他待我很好,他已经待我很好了。”他的笑并不是没有怅然无奈,但欣慰和满足也显而易见。 冯妙蕴看着他这样笑,心中甸甸堵了块石头一样,但仔细一想,又能怎么办。 思安道:“还有一事,那晚你看到的……” 冯妙蕴眼中闪过一丝凛锐,道:“圣人放心,妾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会向任何人提起。”她犹豫了片刻,垂眸看着自己的帕子,道:“只是,赵王那里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思安蹙着眉摇头,道:“其实具体怎么样我也不知,他现在并不在宫中,应当在都中的赵王府,你莫要与人提起他,也只当不知吧。”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69 冯妙蕴的手指擦过绣帕上的针脚,道:“好。” . 思安与冯妙蕴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从前,若说改变,那就是比从前更亲近了些,冯妙蕴知道思安与温行的关系后不以为异,偶尔还会打趣思安,弄得思安羞臊不已。 思安每每咋舌,道冯妙蕴虽身为女子,比不少男子爽利大胆,这与她娇柔雅淡的外貌又不相符。阿禄深以为然,说总听人言妇人之见,但世间多的是胆识心机不输男子的女子。 冯妙蕴回来后,两人结伴去玉华殿探望邵青璃,邵青璃避而不见。玉华殿里冷清非常,除了殿外把守的禁卫,空旷旷的竟难见多一个人,思安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去求温行不再将邵青璃关在寝宫,至少让她能多出来走动,温行如了思安的心愿,不仅邵青璃,把丽娘的禁足也解了,不过让宫人和禁卫严加看管,闲杂人等都不让靠近金鳞殿打扰。 不再限制丽娘在后宫自由也是有原因的。 丽娘的娘家郑家在除宦党时也闹了一场风波,郑氏族中不少心思灵活之辈,瞧出俞氏大势已去,有几房子弟看准时机向温行投诚,拿证据告发曾与宦官过从甚密的嫡长房——也就是丽娘父亲一脉为宦党,整个郑家鸡飞狗跳,百年大族不是那么容易连根拔起的,但不免有损伤,最后丽娘的父亲并没有下狱,却已夺去官身,家产也被查抄,郑家分家出去好几个支系,郑氏元气大伤。 丽娘也好,邵青璃也好,包括冯妙蕴,即使仍为宫中地位无二的命妇,对朝局也已经是无足轻重存在。 邵青璃依然不愿意见思安,即使见了也疏离冷落,若不是冯妙蕴打圆场,话都说不了一两句,思安有些难过,但也知人心不能强求,遂也不再去打扰她,过了一阵,邵青璃倒和皇后丽娘越走越近,又是后话。 杜卉从禁卫军军使撤下之后,骆仁旺接替了他的位置。这一次回宫,思安身边的护卫比从前更严密,金鳞殿多增了一倍不止的人,整日不间断轮换值守,骆仁旺住进了偏殿厢房里,平日温行不在的时候,他这个军使充起护卫之职守在思安身边,连冯妙蕴来时也不会退避太远。 骆仁旺人高马大,穿上禁卫崭新光亮的护甲,本应该威风凛凛,但他总是不自在得很,无人的时候站在一旁总是要动动手臂,一会儿又要松松护腕,嘴里还咕哝着“怪膈着的。” 本来思安靠在窗边借着天光看书,一个下午都听到他悉悉索索这扭扭那挪挪的声音,不由得好奇,扣了书本转头看他。 思安目光一转,骆仁旺立刻站好,思安眨眨眼转头,过不了多久他又动起来,反复几次,思安干脆让阿禄搬了张椅子让他坐下,骆仁旺推辞不肯坐,思安道:“成王让你来护卫,又不是让你站哨,你坐着和我说会儿话也不妨什么事。” 阿禄也在旁边帮腔,骆仁旺听着觉得有理,谢了恩坐下来。他熊腰虎背挤在一方靠背椅上,怎么看怎么拘谨,思安又让宫人搬来一张大一点的坐榻让他坐。 抬头望了一眼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又看了看沙漏,思安觉得有些饿了,宫人上了他平日爱吃的酥酪,思安特意让多端了一碗放在骆仁旺面前。 骆仁旺起身谢恩,动作太大险些撞翻了放着酥酪的小几,很不好意思的摸着头告罪,思安说无妨,他才坐下,思安动了动勺,骆仁旺已三下五除二把那碗酥酪喝光,旁边的小宫女捂嘴偷笑,思安也笑了,让人又拿了一碗来。 骆仁旺红着脸又谢了回恩。 思安道:“谢来谢去的没个意思,反正朕也吃不了许多。”说着又笑了起来:“自去年一别倒甚少见到骆将军,成王从哪里把将军调回来的。” 骆仁旺放下手中的碗,道:“启禀圣人,末将原是在淮南作战。” 思安看他颇为拘谨,摆摆手道:“朕只想让你陪着聊聊天,你一会儿谢恩一会儿启禀的,这话没法说下去,这里没有外人,骆将军何不随意些,大家都随意些。” 其实骆仁旺也很不习惯。入宫前温行交代他在圣人面前要知礼,不能像在军营里一样胡说乱来。 圣人与从前有很大不同,在方洛时圣人缩在破旧的袍子里,像个可怜虫,身上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帝王威严,如今的圣人处在锦绣堆里,仿佛还是那个怯弱少年,神色平静宁和,虽然还是没有什么帝王气势,不说话时周身一股矜持疏淡的气质,也让骆仁旺不自觉就收敛了性子。 这会儿他拥着狐裘坐在窗下,身形瘦弱,眼角眉梢笑意随和,似乎那个羸弱少年的影子更深了些,骆仁旺慢慢放松下来。 第四十八章 “在宫里待不惯吧。” 屋里堵得密不透风的,掀开狐裘也不是太冷,思安撒开两条腿撑着扶手坐着,很是任意随适。 打消那一层拘束,骆仁旺说话也自在了些,道:“宫里的人规矩都挺大,臣快连站都不知怎么站了。” 难怪总是不安生的样子,思安想。 窗外北风吹落枝头的枯叶,打在地上沙沙的响声,有点像人踩在树叶上的脚步声,思安频频引项观望。 骆仁旺装模作样清嗓子提醒道:“我大、额不,成王这几日都是酉时以后才从崇政殿回来的。” 思安被他说破也不恼,腼腆一笑,喃喃道:“那得天黑以后呢,也不知今天会不会过来。” 骆仁旺道:“这几日不是每天都来么。” 思安笑道:“府上这么些人,他总不能日日住在金鳞殿。” 骆仁旺哽住了,在金鳞殿呆了一段日子,思安和温行同宿同入,亲热得如同夫妻,可是男人和男人怎么做夫妻。他大哥的事他也不好随意置椽。 思安却好像没有发现他的不自然,自顾自的接着说:“成王有两位侧妃吧,大郎的母亲我也见过,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还有一位侧妃姓什么来着……” 骆仁旺隔了一会儿才接口道:“姓常。” 思安恍然大悟,“对,常氏,是温家幺儿的母亲吧。” 他幽幽地道:“年下小郎还生过一回病,那会子成王一下朝就往家里赶,好长好长时间都是这样。” 骆仁旺干干笑两声,绷着肩膀比方才站着还不自在。 思安忽而站起身,微微弯下腰,很认真地问他:“那位常侧妃长得美么,比大郎的母亲如何,什么家世出身?”他没有半分疾言厉色,仿佛只是一个询问,眼里带着些好奇探究。 骆仁旺却不大敢对上这样的探究,头摇得拨浪鼓一样,道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0 :“圣人说笑了,侧妃是成王内院里的人,臣怎么会知道她长什么样。” 男女大妨之风在大景不算严苛,但认真起来也还是有许多避讳的。骆仁旺说的也没错,若温行未带那位侧妃出门,旁人又怎能知道他内院姬妾长什么样子。 思安有些失望,道:“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他兄弟,知道的会多些。” 骆仁旺连声道:“没有没有,我哪知道什么。” 外面天光很亮,天色却有些灰沉,思安眼里郁郁幽幽似含云烟。一直很机灵的阿禄在一旁低头立着,像站着睡着了一样。 连个岔话的人都没有,深秋午后里,外面刮着北风,屋里的骆仁旺却生憋出一头细汗,他小心道:“常侧妃是汴州人,她两个兄长都是早年跟在大、额……跟在成王身边的,常大郎现为宣武节度副使,还留在汴梁呢。” 温行没娶正妻,府上姬妾不是别人送的,就是当初壮大宣武镇吞并其他势力时所得,不可避免的也有为拉拢关系纳入的,联姻永远是扣紧联系交换信任百用不厌的手段,思安早从阿禄处探听过一些,来东都后温行的姬妾也随他迁居,又听人说过一点,他与他的姬妾实无交集,就没再找谁打听过。 思安闷闷道:“原来如此啊。”皱着眉头似不经意一叹:“你和杜将军不都是他的结拜兄弟么,怎么没见他让你们兄弟两任副使。” 骆仁旺摇头道:“臣可受不得,当个副使成天大把大把数不清的事要管,现在成王殿下不在汴州,宣武镇大小事都得副使管着。” 思安轻轻道:“哦,那杜将军呢,朕觉得杜将军应当不怕麻烦了吧,且也镇得住。” 话题从温行的女眷身上引开,骆仁旺暗里松了口气,连呼吸都顺畅许多,道:“我二哥……杜、杜将军的性子不合适,成王殿下说还是让咱哥俩都跟在身边。” 思安略想了想,道:“杜将军是急躁了些。他对朕似乎颇有成见。” 到底是结拜的兄弟,骆仁旺听思安这样一讲,不迭地为杜卉说好话:“我二哥他就是性子太直冲,没什么坏心的,圣人莫要怪他,他若是有什么得罪圣人,我替他赔不是。”一着急他也忘了什么君臣之别,也是思安平易无害的样子让人想不起尊卑,一口一个“我”“你”。 如此倒称了思安的意。 思安道:“其实我也没放在心上,哪知你大哥以为我和他不对付就这样把他调走了,倒连累了你。不如这样,我去和你大哥说把他招回来继续做禁卫军使,这样你就可以出宫去,不用这么拘着了。” 骆仁犹疑:“这……这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不是不喜欢待在宫里嘛,放心,我帮你在你成王面前说情,他不会怪你的。” 骆仁旺为难道:“总之是不行的。” “为什么?”思安幽缓道:“难不成朕不计前嫌,你那二哥对朕不喜,还不愿意了?” 他目光微睨,极其清秀的五官弥漫着薄薄的怨艾,也没见有多少盛气凌人的威仪,只是平静之下仿佛被深藏的不容冒犯的气质隐隐浮现。 骆仁旺心中一沉,思安再怎么受制于人谦随平和都是皇帝,难怪大哥总说一在圣人面前一定要知礼数。 骆仁旺道:“不、不是的,我二哥……他绝对不敢对圣人不敬,是……” 思安抓住了他的话,问:“是什么?” “是……是……哎,其实也是小常将军他们……” “在圣人面前胡说些什么。”后半句话被忽然出现在门外的温行打断。 两人聊得入神,竟没注意外面的天色已渐渐暗下来,也没注意温行什么时候走入金鳞殿。 骆仁旺“噌”的一下从坐榻上蹦起来,惴惴不安看着温行。 思安有些遗憾。 温行责道:“让你在宫里小心说话行事,你倒好。” 骆仁旺不太明白,以为温行在责怪他在圣人面无状,但仔细看他大哥的神情,仿佛又不是,转头看了思安一眼,发现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方才沉郁幽怨,吃惊得张了张嘴。 温行好笑,“被套了话也不知道。” . 骆仁旺一脸苦恼退出殿外。 晚膳后隔灯对坐,思安的手不抵不过如水夜凉,缩在袖里不停地搓,温行把他的手握在掌心,纤细的指节一拢就包住了,两人一人借灯看书,一人闲打棋谱,言语不多,夜里时光很快就过去。 将就寝时摒退了众人,相互帮着对方洗漱,温行才道:“你听到那天我和二弟说的话了?” 思安乖乖伸着手让温行把他挽起的袖子放下来,点头道:“听到了一些。” 温行牵他入帐中,两人一时都没有睡意,只相互靠着坐在一起。 “我这个三弟心思单纯,怕是瞧不出你的小花样。怎么忽然想起去套他的话?” 思安的眼珠子左闪右闪,讪笑道:“就随便问问。” 温行扯过被子盖上来,思安打了个哈欠,歪头靠在温行肩上。 温行目光深沉落在他面庞,手臂收紧。 “不用担心。” 清除宦党时朝中空缺的官职迅速由宣武臣僚顶替。与朝廷君威衰弱相较,朝外各藩镇尊奉皇帝的呼声反而高起。河东余渐清君侧的大旗打起来,曾与奉成一过从甚密的蜀中军镇附和随之,欲与河东结盟勤王,与宣武镇兵交不断的江南诸镇也借此机会增加屯兵,扬言兴复皇室。那封传出去讨伐温行的诏书恐怕也起了效用。 几经波折,思安能看出温行有保全他性命之念,但如今强势如温行,也不能很快灭尽天下藩镇,就算思安退下帝位改朝换代,也很可能会成为众镇共伐温行的的把柄。 在温行有意的隔绝和保护下,思安接触的宣武臣僚甚少,只约莫有所察觉,杜卉对自己并非单纯不喜那么简单,弄权者权宜轻重,宣武臣僚的立场本来就与行将就木的大景对立,所以才想对骆仁旺试探一二。 也不是没想过干脆直接问温行,温行答应不瞒他,但怕会为免他多想而避重就轻。 后来骆仁旺大概又被训诫过一次,在思安面前是铁了心不再多言。然而思安周围并没有不透风的墙,旬日之后,一封为温行请九锡之命的奏折摆在他面前。 温行业已加授相国,总百揆,又兼任太尉、中书令、诸道兵马大元帅等职,然未加殊礼,出入仍以亲王制。折中请赐温行殊礼,再加九锡。历来受过九锡之命者,后来多半自己当了皇帝,请命九锡几乎可视为禅位之前兆。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1 思安已多日不理政,这一日也只是在百官前露个脸,不过午就要回去。能送到他目及之处的奏折,一般都在温行手下走过一遭,让人抄了旁注的,这一份却没有任何注批,崭新呈上来的一样,落款是个他没什么印象的文官,仿佛记得是从宣武镇提拔上来的。 他人议事之时思安无聊,偶尔会从桌上翻些折子打发时间,那份奏折放在他桌案上其他被加过注的奏折面头,本就极其可能被翻到。 温行正与崔瑾呈商量入冬后粮草补给事宜,今年逢灾,粮食收成不好,前线战事不停,过冬粮草调补不易,偏此时都中有富户屯粮居货,一时连城中百姓入灶都紧张起来。 谈论间不时用余光扫过思安这边,发现思安脸色有异,干脆摆手暂罢,让众人先歇一歇。 “天太冷,让他们升个炉子来吧。”他走近御案,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思安朝他一笑,道:“什么天就升炉子,让人瞧见多不好。我想回去了,在这怪没意思的。”他病还未痊愈,脸上本来就没什么血色,这一笑更显得苍白。 巳时刚过了一刻,外面阳光未暖。思安因病在屋里赖得久,温行本想让他出来多走动活络筋骨,但见他虚弱之色尤重,还是吩咐阿禄好生伺候着送回去。 落了轿帘,思安从袖里拿出那封奏折。这封折子绝不是温行的意思,温行根本不需要请赐,他若有意,只会直接了当告诉思安,就像当初要拥他入东都登基,挟天子的野心再明白不过,他的实力与行事风格,都无需与思安迂回。 当初奉成一正得势的时候从来无法越过温行向思安传递只言片语,苏永吉有邵青璃相助钻了空子,还是很快被发现。如今宦党已除,能瞒过温行耳目的,也唯有温行自己的人。 第四十九章 思安闭着眼睛,轿子微微的晃动引得一阵阵眩晕。 现今也算得上一个时机,虽各方借着奉君的旗号兴兵,终究目的并不在匡扶大景社稷,俞氏还在不在帝位都不与他们起兵相干。东都朝内宦官已除,俯首于宣武的藩镇居于中原要地,兵强马壮,且思安隐约知道,温行以强兵之力,花了不少功夫挟制这些归顺于他的藩镇节度使,并不仅仅如朝廷早先那般松散羁縻。天下问鼎,名未至而实已归。 但是这个关隘,温行竟未表露半分,他的僚属在朝上也未置一辞,他们不提,大景旧臣们暗自提防,也不会提起,明面上大家像集体忘了这件事一样,朝中一切如旧。 他为什么不提呢。 思安手指不自抑的颤抖,几乎要拿不稳。 . 都中粮食炭薪等物资愈发紧缺,屯了货物的富户要价奇高,温行欲从汴州调集物资,但路途遥远,前线粮草又不能短缺,从汴州调来的粮食入不敷出。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屋外阳光普照还好些,屋里潮沁沁的,若非点起地龙支起炉子,人在屋里根本呆不下去。 皇宫空荡,乍看之下已没有多少人,琐事仍然不少,前朝主殿每日大小朝议不断,内宫还住着人的几个宫苑一日三餐各物都需供着。丽娘和邵青璃不再合适管理宫务,理事之权落到冯妙蕴身上,思安常与她在一处,见各局各司找她办事来往不迭,少不得与她参详。 思安念着远在应徽的妃嫔和都中所剩不多的宗室,便以赏赐的名义赐下不少米面木炭等物。他瞧着库房尚殷实,却不知宫里许多张嘴日日都是要吃饭消耗的,宫室少不了供应,外面采买不易,不多时库房就都搬空了。到最后宫里吃食都接应不上,思安吃了一惊,才知道外面缺粮多严重。 金鳞殿厨房的管事来禀报无米下炊,冯妙蕴面露难色,一个劲把错处往自己身上揽。 “是妾没有考虑周到,不知都中米贵,竟已有价无市。”她在家时也是娇养的小娘子,于市售买卖接触不多,以为不过多花些钱就能填不上。 思安愧疚难当,道:“是我太不通庶务了,怎能怪你。” 两人对面陪着不是,阿禄却有些着急。 “总不能让圣人饿肚子,要不各处先匀一匀……” 思安摇头:“既然艰难,从今日起朕与大家同食,先轻省捱过这一阵。命采办再四处多走走,看有没有米行面行放售。”哪能夺了别人的口粮给自己填肚子,况且连他这里都没有,别处又从哪里找出多的,思安一口否决了阿禄的提议。 阿禄道:“这怎么行!圣人还用着药呢,身子都没好怎么能挨饿。您有所不知,供着咱们宫里吃食的一向就那几家,旁的哪敢随意往宫里买,他们说没有,不过是藏奸耍滑留着想多赚一笔,待奴让禁卫带人去抄一遍就知有没有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告诉成王殿下。” 思安忙拉住他,道:“可别,前面那么多事……”温行为筹集粮草的事,已经数日没回过王府,也没有来金鳞殿。 阿禄道:“就算奴不说也会知道的。” 果真不到正午温行就来了,还带着从成王府运来的米面等物,虽不如往日丰足,却够金鳞殿消用一阵。他曲指在思安的额头轻轻敲打,道:“可知错了。” 虽然不疼,但宫人们都看着,思安连连躲不过,摸着鼻子承认道:“知错了,我也没想到,饶过这一回吧。”又担忧道:“不是说城里都缺粮,你从哪里弄来粮食,把粮食运宫里,你府上怎么办。” 温行揪着他耳垂掐了下。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说着有些似笑非笑,“我又不是你那些娇滴滴的妾妃,要你多费心筹谋如何过冬。” 左右宫人并未摒退,骆仁旺也不远不近的站着。 思安红着脸扯他的袖子小声说:“我也担心你的。” 温行“嗤”一声笑出来,把人拖到里间好好抚慰了一番。 温行还有政事缠身,略过了一会儿便离去,走前让思安不要总闷在屋里,不愿去前朝好歹多在花园各处走走。 冯妙蕴进来正遇上思安站在门口送温行,低语缠绵了好一会儿,温行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才大步离开。思安抬头见冯妙蕴从另一边回廊过来,眼里笑意盎然,脸又红了一回。 . 不知是否温行特别叮嘱,阿禄和骆仁旺轮流在思安面前劝他多出去走动。冯妙蕴也说趁着日头好,不如多出去晒晒太阳。 金鳞殿里吃食不愁,宫里的粮食却还没有着落,过了几日,不知阿禄使了什么法子果真让一直供应宫中的商户松了口,才解了一回饥迫。思安不见外面饥馑如何,但见天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2 寒地冻,想想从前饿肚子的滋味,即使暂无裹腹之忧,也不知要捱多久,觉得还是节俭为上,定了每日餐时数量。 暂放下一桩心事,冯妙蕴邀思安骑马散心。 她和贴身宫女都换了男装,脚蹬小鹿皮靴子,清爽俏丽地来金鳞殿想邀。宫里着实沉闷了一段时日,冯妙蕴一阵风儿刮来,看得金鳞殿的宫女们露出羡慕之色,思安干脆大手一挥,让金鳞殿宫人们都换了轻便衣衫一同到宫中开辟的跑马场戏耍。 内侍与宫女各组了队伍蹴鞠玩,让思安当裁判。思安在阿禄的怂恿下也完了一局,跑了一会儿全身发热,脸上也多见了血色。 冯妙蕴勒着马头慢慢踱到思安身边,笑道:“圣人说陪我骑马,怎地先同他们玩起来。”她一身窄袖修身的男装显得极干练,两颊被风吹得红扑扑的,笑起来神采飞扬。 思安也笑道:“待会儿和你赛马。”又对一旁眼馋的骆仁旺道:“你也去牵匹马来,护在朕和淑妃身边。” 阿禄唤宫人牵马。却闻一道尖细的笑声,丽娘站在马场旁一棵秃了枝的梨树下,嘴角挂着抹冷笑。邵青璃面无表情,半垂着目光立在她近侧,她们身后还有数名跟着伺候的宫人侍卫。 丽娘身着秋香色宽幅缎面狐皮裙子,水红闪金银鼠褂,领口松软的风毛托着小巧白皙的脸蛋,她身量似乎较从前清减了些,鲜红的额花却将更显深刻的明艳眉目衬得多了三分凌厉。邵青璃则穿得单薄朴素多,夹裙上几乎没有花纹,脸上也不饰脂粉。 丽娘靠着树干拍拍手,笑道:“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不知集宠爱于一身的滋味到底如何啊。”她的语调拉得细长,没多少笑意的美目兀自转向冯妙蕴。 思安与冯妙蕴根本没有那种关系,冯妙蕴到底还是不通人事的姑娘,被丽娘一问一瞧,脸上满是尴尬,思安皱了皱眉头挡在冯妙蕴马前。 “哟,这还护上了。”丽娘扶着宫女的手款摆纤腰走近。 第五十章 冯妙蕴下马福身行礼。 郑家已败落,丽娘虚有中宫之位,却比当初更无顾忌,反正家族败也败了,她父母的爵位诰命均被褫夺,家产被查抄,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朝思安欠身,却不叫冯妙蕴起来,反而纡尊弯腰将冯妙蕴的脸蛋身量上下打量一遍,转眼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金鳞殿宫人,才笑道:“好热闹啊,我说这大冷天儿的,别处连个鬼影都没有,唯独这里这么热闹。原来是圣人让太监宫女们踢球来哄妹妹高兴。” 冯妙蕴对丽娘的故意曲解抿唇不语,丽娘笑得更欢。 “只是不知,圣人这么宠妹妹,妹妹何时能为圣人诞下龙裔呢?” 这话说得思安和冯妙蕴越发没意思。 思安道:“你不要胡说。”一时尴尬不好动作,让阿禄去扶冯妙蕴起来。 丽娘终于将目光转向思安,不似一贯的轻蔑讥讽,恨恶明灭,倒吓得思安一跳。 她看着思安,话却好像还是在对冯妙蕴说,道:“妹妹如此得圣人爱重,可是圣人却是个不爱女人爱男人的,妹妹这样伺候一个雌伏他人身下的男人,想必心里也是苦的。” 思安不曾以自己喜欢男子为愧,虽不想隐瞒谁,也不想刻意布公,只是身系皇位顾忌甚多,平日不得不遮掩伪饰。丽娘的笑声尖细刺耳,思安不怕周围的宫人听见,却不愿自己的事被人拿出来如此轻忽嘲弄,况冯妙蕴全然无辜,根本不该受此嘲笑。 他面上少有的带出些愠色,对丽娘道:“别再说了。” 丽娘笑得花枝乱颤,道:“圣人息怒,圣人可别怪臣妾,臣妾怕得很,怕得瑟瑟发抖呢。早知圣人有今天的硬气,当初臣妾说什么也不该让圣人在外头的茅屋过夜,至少也该体恤圣人愿求,让圣人进了臣妾的屋里,在臣妾幕中有一席之地。”郑家与宦官交往深厚,又遇宗族离心,遭逢巨变,眼看家业倾塌,丽娘的皇后之位也摇摇欲坠。她对造就这一切的温行十分怨恨,也恨上了与温行关系非常的思安,刻毒起来连自己的脸面也不想要,怎么难听就怎么说给思安听。 思安恼得满脸涨红。 丽娘走近思安,如嗜血一般艳红的朱唇轻启:“听说成王可对圣人心疼得紧,连金鳞殿厨下炊饮都亲自过问的。”她叹道:“可惜啊可惜,您怎么就是咱们的圣人呢,若是别的什么人,我早捉了来当那狗贼的面剥皮削骨给他看,看狗贼会是什么反应,哼,想想都觉得痛快!” 她话中狠绝非常,已不是嘲弄羞辱那么简单,思安心神大震,面白如纸,骆仁旺看不下去,顶着剑格把丽娘隔开。 “不得对圣人无礼。” 丽娘后退几步,却有一个侍卫从后面冲出来,扶住丽娘,挡在骆仁旺的剑前。 “你要做什么,皇后娘娘面前休得放肆!” 骆仁旺并非真想对丽娘刀刃相向,只想威吓一番,那侍卫却紧张得很,盯着骆仁旺的佩剑,手抖着不敢真隔开,只是身形没动大半将丽娘遮挡在后。 骆仁旺倒愣了愣,思安也愣怔,看侍卫的样貌,恍惚记得还是当初逃难与丽娘私通的那个人。熟料丽娘不领情,伸手将侍卫推开,冷笑看了思安一眼,扬长而去。那侍卫脸上又红又青,咬着牙跟在宫人队伍后面。 . 日光正好,天空湛蓝广阔,凉风吹撒得雪云舒展恣意,天际隐没的边缘被宫殿勾勒出的高低起伏取代,一眼望去不甚完满,却已是思安能看到最远的地方。 思安出了一会儿神,转声才见阿禄及冯妙蕴骆仁旺正都瞧着他,有些惊讶:“怎么了?” 阿禄道:“圣人,淑妃娘娘正与你说话呢。” 原来冯妙蕴恐思安被丽娘那些话坏了心情,故意扯开话题让思安分心,哪知说着说着思安不知想了什么,几次唤他也不见作答。 思安歉然:“方才说到哪了?” 冯妙蕴善解人意地笑道:“圣人要与臣妾赛马,可是说好的。” 思安点头:“好。” 阿禄笑嘻嘻道:“奴要求个恩典,待会儿在这边帮圣人和娘娘裁夺,就不跟着伺候了。” 思安道:“准你躲个懒。” 阿禄插科打诨,其他宫人也稀稀落落放松下来,思安让他们接着玩。 先前一直牵马默默立在一旁的内侍殷勤奉着缰绳,插话道:“奴伺候圣人上马。” 自温行将阿禄派到思安身边,思安近身诸事几乎都由阿禄经手,少见旁的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3 什么人这样凑前掐尖。 他人殷切不好不受,思安接过缰绳,阿禄却提了提嗓子道:“圣人方才出了汗,衣衫都没换,一会儿骑马风一吹就不好了,不如先去换件衣裳再骑马。” 骆仁旺挤了挤眉,做了个在思安看来有些奇怪的表情,似乎在给他半步之后的阿禄使眼色。思安侧目,阿禄还是那样笑眯眯的样子。 冷风一吹,他倒真觉得背后湿凉。 “先去换件衣裳。” 又把缰绳交到那内侍手里。内侍双手越过头顶,弯腰不见脸,缰绳落回那一刹那,那双手仿若不能承其重量歪了一歪,绳索差点从他掌中脱出。 思安眼皮一跳。 阿禄却道:“怕又要让淑妃娘娘候一阵。” 冯妙蕴和煦道:“快去吧。” 阿禄早料到思安出来得出汗吹风,将里外替换的衣物准备好,甚至让人备好热水,思安换了衣裳吃了几块点心,里外张望不见骆仁旺的人影,帷幔轻轻晃动,温行出现在门口。 思安喜道:“你怎么来了。” 温行也换了武服,肩宽腰窄很是挺拔,一边走一边整理护臂和袖口。 “听说圣人兴致高,臣来捧个场。”他像模像样朝思安一揖。 思安笑道:“好是好,前面的事都处理好了?” 大军粮草短缺,温行亲自主持调运筹措,数日间来往崇政殿与户部兵部,闲暇甚少。 温行却故意作了一张苦笑脸道:“只能求圣人行行好赏臣半日清闲。” 思安忍俊不禁,也故意板起脸道:“且要看爱卿伺候得好不好了。” 马场周围原有跟随思安护卫的禁卫,温行一来又带了许多亲卫,将四周围个严严实实。温行牵来一匹高壮的黑马,是常随他的坐骑,虽非他行军常用的战马,但比宫中养的马也威风健壮得多。 思安跃跃欲试望着温行。 温行骑在马上,长臂一展将思安也提到身前,还未等思安害臊就驱策着飞奔起来。 思安侧着身根本没坐稳,吓得搂住他脖子,阵阵促狭的笑声伴随呼啸的风声滑过,宫人们都被远远抛开,思安恨恨在温行脖子咬了一口,笑声与蹄尘肆意飞扬。 快到用午膳时温行才把思安送回金鳞殿,自己又回前朝忙去了。思安一拍脑袋想起答应了冯妙蕴赛马,结果温行一来就把这事抛到脑后,急匆匆去给冯妙蕴赔罪。 冯妙蕴正在用膳,忽见他呼啦啦一群人到自己寝殿,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待思安表明来意,她撑着腰笑个不住。 “妾还当为什么事,圣人既然来了,与妾一起用膳吧。”顿了顿又忍不住揶揄,“妾早回来了,既有成王伴驾,妾哪能还往圣人跟前凑,岂非太不识趣。” 思安羞得说话都磕巴了,“下、下次再陪给阿冯。” 冯妙蕴命宫人添了碗筷,柔和道:“其实妾羡慕还来不及呢。成王诸般回护,可见是将圣人放心上的。圣人不知道吧,妾回宫后,成王还专门找过妾,要妾好好伴着圣人,叮嘱妾要使圣人多开怀。” 思安讶然,还不知道温行单独找过冯妙蕴,道:“他、他找你说了什么,没有对你失礼吧。” 冯妙蕴捂着帕子笑道:“圣人这话可万万不能让人听去,不然要怪您因妾偏颇了。还不是因为关心圣人,妾也没想到,听闻成王武人出身,这心细谨慎却也不差什么,今日不也是一听皇后来就来给您撑场面么。” 思安低着头,倒落得许多不好意思,道:“丽娘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是我带累了你,她不喜欢我才来排揎你,以后要是见着她绕着些。” 冯妙蕴道:“圣人这性子容易吃亏,怪不得有人这么紧张呢。” 思安愧疚难当:“对不起,我没能护好你。” 冯妙蕴一叹:“圣人就是喜欢把许多担子往身上揽,焉能事事都算圣人的过错。” 饭后与冯妙蕴散步消食,又回金鳞殿歇午觉。接近傍晚骆仁旺才重新出现在殿内。 早上日头还好,岂知过午云层渐渐浓密,透不下几丝阳光,窗外亮得发白,屋里却只有炭盆微弱的红光。 骆仁旺站在角落里,仿佛只像往常思安午睡时避出去,待睡醒又回来。思安盯着他看了片刻,他不甚自在地偏过头。阿禄心照不宣地默默带着宫人整理着床铺,张罗茶点,一句话没多说。 思安垂眸安静地翻着书页,待宫人们都出去,才开口问:“早上那个牵马的内监有问题么,还是那匹马有问题。” 冯妙蕴以为温行专门到跑马场是为丽娘,思安却不这么认为。他一来马场周围就加强守卫,原来准备伺候思安骑马的人统统都不见了,骆仁旺在宫中负责圣驾安全,却消失尽三个时辰才出现。 骆仁旺道:“有人给马喂了药,牵马的人也知道……臣已经查过了,圣人不必担心。” “是谁?内宫不是这么好插手的,是宦党残余么?” 骆仁旺迟疑了一会儿,道:“大哥不让臣骗您,却也不想您受困扰,据臣所知,并不是宦党余孽。” 思安合了书本望着窗外,良久才道:“这样啊……”既不是残留宫中的宦官势力反扑报复,还有谁会把算计打到他身上,会与那封放在他案上的奏折有关么。 骆仁旺以为他会追问到底,没想到他又在出神,目光空洞无依,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心头却仿佛压得更重。 第五十一章 夜里思安迷迷糊糊的时候温行才带着一身秋霜回来,他也没睁眼,模糊感觉到身边的床褥凹陷就滚了过去。 黑暗中温行道:“当心凉。” 思安迷糊不知凉在何处,碰到还带着凉气的衣服,自个儿跐溜一下清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怨尤地看着温行。 “让你当心却不听,反倒怪我了。” 思安扒开那层碍事的里衣,露出里面光裸结实又温暖的胸膛,靠了上去。 温行由着他动作,一手搂着他腰身,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拉高锦被把思安全身盖个严密。 思安抚摸着他眉间似乎又深了些的纹路,道:“城里还是没粮食么,不如我下一道诏书,让他们把囤积的粮食都拿出来吧。” 晚膳时思安听小宫女们闲话,因缺食,城里城外的树皮都快被扒光了,幸而现在天气不算太冷,还未出现许多人冻死的情况,但秋寒日日深厚,再这样下去也是迟早的事。作战前线比东都更偏北些,行军若无粮草,军心动摇,情形只能更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4 遭。 思安到底于政事没有多少经验,囤粮待价明面上是都中富户联手,背后何尝没有勋贵顽抗支撑,收购粮食从入秋开始着手,显然熟知朝中动向。若是一道诏书能令那些人把囤积的粮食拿出来,又何须温行多费许多功夫,以强令征粮虽然有效,却可能导致都中大乱,况且现在就算思安下诏书他人也只会觉得是温行自己的意思,弄不好还会适得其反。 温行道:“已有对策,很快可以解决。” 他未多作解释,思安却莫名安心下来。 扯着被角在手里绕了几圈,奏折的事思安还没和温行挑白,白天又出了马场那一出,如今温行为前线与粮草忙碌,他倒不知该不该说,或者应该提醒温行,但背后可能是温行的心腹手下,他的立场不好开口。既然在马场时能及时赶来,温行应当心中有数。 温行没有敷衍他,只是顾及他尴尬的处境和心情,有的事还是会避着些。思安与老臣们不亲近,不喜奉成一为首的一帮宦党,但温行总不能在他面前大谈如何将朝中阻碍他掌权的人除掉,如何一步步侵吞俞氏江山。 他忧懑于围绕皇位与权力的阴谋诡计,温行便让那些算计远离他的视线与生活,也许这种保护太近似于强硬的圈养,可温行何尝不是在用自己略显刻板的方式回护。 缄默几乎成了他们从未达成却一直保持的默契,也是他们互相的体谅。 思安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阿禄急匆匆小跑进来,在帐外小声道:“殿下,有急报。” 温行在城中与皇宫布置不少打探消息的探子,以便随时掌握局势,方才有人急急忙忙送消息到金鳞殿,夜色已深,那人神情紧张,阿禄也不敢耽误。 温行掀开被子,却把思安往里压。 “我去瞧瞧。” 结果这一夜温行都没有回来。 第二日思安才得知,前天夜里宣武军抄查了城中一户经商富户,抄检时还因夜间军士不识路,“误扰”了几户旧京迁来的贵族。说是抄查,没有刑部定罪,哪来罪名,他们将那家商户的店铺和府宅中抄出的米粮都运到城外驻扎卫营里,而商户与勋贵所居的坊相距南北,又何来“误扰”一说。 丽娘的娘家郑家也在遭“误扰”之列,郑家本来被抄过一回,只余一幢空宅而已,昨夜又被洗劫一空,丽娘的父亲惊吓过度,当夜便去了。 丽娘得了消息要闯金鳞殿,被骆仁旺的人拦下来,隔日废后的诏书送到凤临殿。 郑家已败落,如今倒无人顾得上思安后宫还有什么人,谁来当皇后。思安以为在朝上会因宣武军查抄商户争吵一番,没想到上朝时京中旧臣勋贵们都闭口不谈,宣武派中有一位年青武将建议温行借此次查抄杀鸡儆猴,促城中囤粮的商户开仓。 这武将正是骆仁旺向思安提到过的小常将军,成王府常侧妃的二哥,去年随温行至都中,也封了县公之爵。 温行不置可否,脸上像戴了一张冷硬的面具,平波如镜,越发难以捉摸。 旧臣的队列中正好有人微微抬眸往帝座方向一瞥,眼底冷漠生寒。还能站在殿上的都是当年先帝在位时的要臣,思安对他们不甚熟悉,甚至要想一想才能忆起那人的名字,虽然他们从未用多么热忱的态度对他,但这一瞬短暂的冷瞥还是印在思安心底。 回到金鳞殿,骆仁旺跟在思安后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有话就直说吧。” 骆仁旺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圣人别生大哥的气。” 思安奇道:“好好的我生他的气作甚?” 骆仁旺道:“抢粮的事……不是大哥让干的。兄弟们以前莽撞惯了,其实大哥不让乱来……这回也是看不惯那帮富人,前线的兄弟不能饿着肚子拼命。” 藩兵向来有骄悍习性,每攻得一城,多行劫掠之道,将所抢之物视为战利品,越大胆勇猛抢到的东西越多,镇帅为笼络人心,往往不会多加阻止。 思安道:“你们以前也这样?” 骆仁旺道:“也不是常这样……大哥接任节度使后整顿过军纪,令不得惊扰百姓。” 思安低头想了一会儿,说:“从前在宫中听人说起藩镇骄兵之彪悍,总是十分纳罕,尤听闻有众兵拥帅的习气,不以名分为尊而已强为尊,可有这样的事?” 骆仁旺挠着后脑勺,皱了皱脸道:“我也说不清,这些年兵荒马乱的,自然得跟着能带咱走活路的人。” 骆仁旺憨厚,说的话也有趣,思安笑了笑,道:“你大哥是能带你们走活路的人。” 骆仁旺停了挺胸道:“大哥比我和二哥都聪明,当年大哥只是军中裨将,我和二哥都是他手下小卒,将军被围困命我们突围,可是我们只有几十人……” 这其中关窍思安却是懂得一些。 藩镇统一镇之兵将、财权、讼狱及官员任用,藩中不用向朝廷纳租庸,镇帅与藩兵受此益在藩镇中唯我独尊。 朝廷对各强藩节度使无任用辖摄之实,强藩节度使上任留后即向朝廷请封,朝廷多半应允节度使之位,不会多作干涉。但朝廷也曾设法裁撤,当年朝廷为抑几个强藩,广设藩镇牵制,虽然后来反受其害,多少还是有些用处。当是时,谁能带领一藩周旋于朝廷又保全藩镇,藩兵就拥戴谁当节度使。节度使之位或子承父业或藩兵推拥,其根本却是能者居之。藩兵牙将之内也是子承父业代代相传,互为连襟姻亲,关系如蛛丝盘节,牙将不仅于镇内横行,甚至能影响节度使废立。 节度使为了统帅藩兵,往往恩威并用,以利收服,节镇内各项课税自专,税收除了进节度使府,很大一部分用于养兵。 听闻当时曾有节度使上任后心疼库中财帛,恩赏手下兵将的钱财不够多,而后又被赶下节度使之位。 节度使施威则多依仗亲信牙兵,节度使府的牙兵一般择藩兵中最年富力强且善战者,正因如此,时有牙将拥兵自重驱杀节度使自己取而代之的事发生。 节度使倚靠强兵立镇,却也为强兵所辖。 宣武军中这样的习气该也不弱,只是入都前温行应当约束过,思安于深宫接触不多,粮草关乎大军存亡,悍兵霸道就显现出来。 骆仁旺说起从前怎么跟着他大哥征战头头是道,从温行还是个裨将说到后来封王赏爵,思安体贴地倒茶水给他润喉,他兴奋起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接过茶碗喝茶继续说。 “……后来入东都,大哥说带弟兄们也享享都中富贵,京畿尽在囊中,然……”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5 阿禄扯他袖子大声咳嗽,骆仁旺一愣,才发觉自己可能又说错话,差点咬着舌头,偷瞧思安的脸色。 思安神情倒平静,只是微笑摇头道:“难怪你大哥不让你留在本镇任副使。” 第五十二章 骆仁旺左右不是,温行从外面走入殿中,恰好听到思安一个话头,问道:“在说我什么坏话。” 骆仁旺吓得像被猫捉住的耗子,都不敢回头看人,朝思安挤眉弄眼让思安千万别揭发自己。思安掩笑不止,不点头也不摇头,骆仁旺大急。 温行仿佛没看见两人打的哑谜,对骆仁旺道:“你先去歇着吧,站了半日也不累得慌。” 骆仁旺如蒙大赦,又朝思安挤了挤眼,逃也似的退出去。思安终于笑出声来,温行无奈道:“难得你也会有欺负人的时候。” 思安道:“我可没欺负他,你这个兄弟可太有意思。” 阿禄将温行换下的官服挂起,思安似乎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香气,仔细闻闻好像是檀香,皱了皱鼻子道:“你方才从哪里回来。” 他歪头好奇的样子显出几分活灵气,温行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猜一猜。” 思安不知他又打什么主意,总觉得他又要使坏,坚决摇头道:“爱说不说,谁爱知道。” 温行拉他的手一使劲,两人双双倒在绣榻的软垫里。 “果真不想知道?” 思安心里被他勾得痒痒的,但还是坚持道:“不想。” 既然他这么说,温行也不着急着解释,耐心地欣赏他一脸难耐又不愿屈服的表情,思安见他眉目间的神情较前几日疏朗许多,完全没有上朝时的冷硬。 “是和过冬粮草有关么?可是那晚……”劫粮和并不在温行计划中,不知是否会打乱他原来的计划。 深知彼此心性,温行不会像骆仁旺一样以为思安怀疑,却也不点明,只道:“城中这两日会有些紧张,加强守备,待米粮炭薪齐备就无事了。”温行也出了一口气,眸光深不见底。 已早过了地里出收成的时候,京畿附近因灾颗粒无收,难道真要从汴州运粮。思安想不出来。 朝外有无怨声思安不知,朝中始终不提这回抢粮官兵定罪之事,抢去的粮食入了军营如石沉大海,是不是温行本来的意思已不重要,他人看来,即使不是温行指派也是他默许的。温行连与崔瑾呈等几个十分信任的心腹都极少谈此事,好像真的默认下来,但思安又察觉出些许不同寻常在里头。 疑虑难消,不自觉就把心中所想带在脸上,思安叹了口气。 温行揉他的脸道:“小小年叹什么气。” 思安使出浑身解数掰开他的手逃离魔掌,干脆直接问道:“那晚抢粮于你无碍么?”白嫩的面皮此时被揉得发红,像将熟的水果,引人想上去咬一口,温行这么想也这做了,思安“哎哟”一声捂脸,眼珠子一转,也低头在温行硬朗的下巴舔了一下。 温行很是享受,一派轻松道:“于我何碍,恨我的人早恨我到骨子里,多一点少一点又何妨。” 可是属下不臣与敌人怀恨毕竟不同。 这句话在舌尖滚了一圈,思安终究没说出口。 温行瞧他郁闷的颜色,笑道:“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你这小脑瓜子能想出什么,再这样以后真的不让他们和你多说一句,恁的让你又多出这许多唉声叹气。”思安已有忧思过重郁结伤身的征兆,当初逃难时吃不饱穿不暖,面黄肌瘦的眼里还有些许活气,如今在宫里精细养着,又遭了几次惊吓痛病,生气好像逐渐被吸走了一样,日积月累失了神光。 思安不知他担忧,只皱眉想着若行军粮草之危可解,百姓过冬又怎么办。 温行的动作比他想象快得多,不过几日,京畿等地数十座寺庙联名上书,称佛寺久承百姓香火沐浴皇恩,岁在灾年百姓皆遭劫难,佛主普度众生,众寺愿将功德还予百姓。 这些寺庙纷纷就地开仓,把仓中物资交由当地官员分派,朝廷派官员协助。佛寺久享供奉又不用向朝廷纳税,仓中存粮竟解荒灾之后还有存余。 思安大感意外,却又觉得该在意料之中,想起当初严觉寺一行,或许他早预料荒灾饥馑。 佛寺开仓赈济灾民不是没有先例,但至少在上至思安爷爷那一代,此法都行不通,佛寺僧侣信众甚多财丰难御,或有佘粥弘法之举,却不会将仓粮都交与朝廷处置,若非如此,先帝时也不会因灾荒等种种原因逼得叛军起事。看似众寺上书皇恩浩荡慈悲为怀,却不知温行背后使了多少手段让这些寺庙心甘情愿交粮。 恰前线传报宣武军夜袭河东运送粮草的队伍,一时前线后方危机均除,思安接连几日在宫中设素斋宴宽待诸寺住持法师,开佛殿请高僧于宫中讲经。 在烟火与诵经声缭绕渺渺中,迎来了神佑元年的冬天。 丽娘不是安分的性子,被废之后闹了几场闯宫,宫里没有再多的人,也没有再多空出能住人的宫殿,所以丽娘还住在凤临殿里,思安与冯妙蕴不想严苛于她,凤临殿的用度虽无皇后规格却也没有短少,但丽娘显然不领情,发月例时将送去的宫人打了一顿。 思安让阿禄再让人送,只送到凤临殿门口就走。 后来丽娘越发暴躁,把思安派去的人打了也就罢,还虐罚凤临殿中宫人,在凤临殿伺候的内侍和宫女不久就离的离散的散,凤临殿彻底变成一座冷宫。不出几日,丽娘不知又使什么性子,把一直随她的那个侍卫推到湖里,寒冬腊月的,思安听着身上都要打个激灵,那侍卫被路过的宫人救上来,受了寒昏迷几日,醒来还要回凤临殿,丽娘却嫌他病驱污浊绝不允许。 思安颇为头疼,只能对阿禄道:“除了凤临殿,问他自己想去哪吧。” 阿禄道:“他说不想出宫。” 思安揉了揉额角,道:“等他病好,看哪处有缺再让他补上。” 温行书案前看折子,并不在意思安这边与阿禄嘀咕宫中琐事。思安踱到书案前晃了晃,见他没抬头,又晃了晃。 温行依旧没抬头,只是道:“有什么事就说。” 思安思前想后,挨到他身边狗腿道:“打扰到你了。” 温行搁下笔看他一眼。 思安忙正色道:“是有一件事……也许为难,也可以先不着急,但是不能一直拖沓,我想找个时机将滞留应徽宫的妃嫔都遣散。” 温行抬头看他,他又思量一番才道:“这些女子都是良家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6 女,出宫后应当都能再找个好归宿。” 昨日远远瞧见邵青璃往凤临殿方向去,她发觉他驻足不前,神色麻木地福了福身又转头离去,她的样子和那天在朝上所见大臣的冷淡在思安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这个皇帝当得确实不怎么样,既有他无权无势被迫即位的原因,也有自己太软弱之故,敢做的,能做的事非常少。 譬如邵青璃被流放的家人,那些已获罪的人家他就无力顾及,只有还在眼前的尚能勉力一二。 思安垂眸自嘲地笑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傻。” 温行望着他浮起一抹浅笑的脸颊,清瘦苍白,唯嘴角的笑意恬静如许,道:“这些人又不是你想纳进宫的,难为你肯费心周全。”他料到思安早有此意,也没多意外,狼毫蘸在墨里匀了匀,悬在纸上缓缓地写。 思安道:“她们本就没多大相干,不该妨着她们下半辈子的去路。” “哦,凤临殿废后也不相干么?”温行知道皇后从来未给过思安半点好脸色瞧,他迎驾之前,甚至对思安百般欺凌。 思安道:“她本就不喜欢我,若是有朝一日可以,悄悄地让她出去过自己的日子也好。”现在朝臣已不大管他后宫如何,废后曾经是皇后,与那些在应徽宫位份低没什么存在感的妃嫔不同,包括邵青璃和冯妙蕴,将来要放她们出宫也要再废一番周折。 温行牵着他的手放掌心里,“你倒真不会替自己委屈,算计过你,待你不好,伤过你的人,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怨恨?”把他当成工具一样利用的宦官,思安也只是不喜,恐怕早在他为皇子时已经不喜,并非因为他们架着他即位,而要夺他皇位的自己,他也未曾生怨,要不是他知道思安也有十分执着不肯放手的一面,差点要怀疑他是因为心软胆小所以才不敢有怨言。 思安低着头淡淡道:“有什么可委屈,他们不过是因为我这个身份才这么对我,若这身份换了别人,他们也一样会这么对那个人。” 温行凝视他半响,乍听此话软和得过分了,细想却觉大概思安一直守持本心就在此处。 思安又困惑地皱起眉头,“只是我不知自己究竟做对了还做错了。” 温行挑眉道:“为何会这么想?” 思安凝眉不语,温行却也能从他不得其解的表情看出他疑在何处。思安有着与他柔弱外表极不相符,有时连他都惊讶的执拗。 或许在大臣、宫妃和宦官们看来,他是个只图自保的软弱昏君。温行深知思安心里从未让私情的界限与其他模糊,他对天下怀着赤城,有与这个必定争夺不断的世道不相符得过分的纯善。 群雄逐鹿,他或许看见的只杀戮流离的凄惨,所以才有把母亲留给他的镯子送给个毫不相关的妇人并嘱咐她逃走的举动,与身份不相称的天真与多愁善感注定他在帝座上不能安稳,但有此善念又有什么错,错的只是不适时不适人。 不愿入东都登基,沉默着面对来自宦官的兴风作浪和自己一步步攫取朝中大权的现实,至宫中纳妃,他的挣扎温行都有所察觉。 温行自己一开始目的不纯,也无法苛责思安,甚至不忍挑明他的诸般忍让挣扎也许都将成为徒劳,然而思安自己未必不知。 温行认真道:“你既知道他们看重的是身份,怎不明白在他们眼里不管你做什么,都只有得失没有对错。” 思安一怔,无奈又恍然大悟地喃喃道:“得失……我竟自忘了。” 温行点头道:“身在此道便作此想,利与不利总要考虑,既是心之所向也为利之所向,倒不用分太清。”思安乍乍然承袭皇位,从前恐怕从未想过要争,所以不清楚争过的人怎么想,一点无帝王自觉,身居皇位却始终游离,他这个胆量和性子,又惯会审时度势,做个闲王该最让上位者放心,平安一世应当没有问题,可惜偏偏做了皇帝。 思安低头自默默半晌,温行也不打扰他理清自己思绪,过了一会儿,思安问道:“宣武军的属下们对你,也会以得失之利为计么?” “并无不同。” 乱世中善杀者逐利求存只会有过之而不及,然思安问了,再残酷也该告诉他,大不了他替他把这些残酷都挡了就是。 思安眼中极其怅恍。 温行被他这样的表情刺得心中一涩,揉着他不太灵光的脑袋,温声道:“我不是。” 思安没明白过来,“什么?” 温行揽着他的腰贴近,道:“我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才喜欢与你一处。” 思安心砰砰直跳,问:“那你是为什么?” “因为你……特别傻。” 思安的耳郭被他的气息染成粉红,听了这句话后粉红变成滴血一样的红,推开他不满道:“你近日总爱捉弄我!” 一通笑骂,把方才的惆怅全冲散了。 第五十三章 城中用粮之危既解,加之调配得当,市坊渐渐开市卖粮,粮价一再回落,囤积粮食的商户血本无归,低价抛售也无人去买,几乎全都倾家荡产,背后支持的个世家勋贵自然不能独善其身,朝中此时越发静如深潭,所有蠢蠢欲动都蛰伏在平波无痕之下。 赵王俞嵇卿重反朝堂听政,几个月间朝局变幻翻天覆地,俞嵇卿刚回东都时的意气风发仿佛昙花一现,再次出现,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唐,衣衫打扮收拾得倒还齐整,曾经光华熠彩的双目变得冷穆漠然,俊美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偶有一丝不太真切的阴郁浮现,华贵的衣饰覆在身上反而落了精神。 在思安面前也不多话,规规矩矩行礼问安,议事时他比思安还沉默,微微垂着头好像早已神游天外。虽则如此,所剩未曾臣服温行勋贵大臣还是隐隐向他身边靠拢。 散朝的时候宫人为俞嵇卿领路出殿,门外有两个配刀的护卫等候,俞嵇卿冷冷瞥了这两人一眼,那位小常将军侧身一步正好挡住俞嵇卿的去路,他动了动唇不知说了什么,俞嵇卿脸色红白交替,小常将军又将杜卉拉到一旁,杜卉脸上冷冷的,想来也没什么好话。 宣武臣僚与旧京贵族不睦,早先相看两厌,如今东都好似温行掌心玩物,东风压倒西风,他们对式微的旧臣和皇室更无多少敬意,思安常居深宫,有温行在前别人没有机会对他不敬,居于宫外的宗室和大臣不知受了多少嘲笑欺压,不然也不会发生勋贵之家被“勿扰”洗劫的事。 那边小常将军不知说了什么,俞嵇卿凤目微张,转身抽出护卫的佩刀指着小常将军,小常将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7 军根本不躲,反而轻蔑地冷笑。 思安本要离开,听到喧闹又见白亮亮的刀子吓了一跳,忙对随侍的骆仁旺道:“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骆仁旺也伸长脖子在瞧,得思安吩咐赶忙走过去。周围的大臣上去拉开俞嵇卿,杜卉抱臂不语,双方箭弩拔张,骆仁旺上去劝了又劝,俞嵇卿面有不甘放下刀,小常将军也抱着手臂抬了抬下巴。众人见思安在远处观望,纷纷向他这边行礼,那位小常将军只不甚恭敬弯了弯腰,俞嵇卿毫不掩饰愤恨瞪着远处的思安。 阿禄啐道:“这不识好歹的。”忙转头对思安道:“圣人别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回头咱告诉成王。” 思安摇摇头,转身绕出前殿,慢慢行至夹道,轿辇仪仗已在外等候,思安本本想就此回金鳞殿,却见冯妙蕴的轿子排在他的轿子后面。冯妙蕴并不在轿上,宫人道:“淑妃娘娘说来求见圣人,想是错开了没遇着。” 议事的后殿和书房外臣往来频繁,却并不禁妃嫔踏足,冯妙蕴大概以为思安还在里面才进去找他。 思安让跟着的宫人先去门房等候,又折回去找冯妙蕴。 他想冯妙蕴大概会去书房,径直朝书房走,廊檐上悬挂的宫灯在风中摇摆不定,路过一扇红漆镂花门时遇见立在廊下的冯妙蕴。 她只一个人站在那里,镂花漆门后是一间茶水间,平日只专供思安后殿休息之所的茶水果品,因为思安今日原不在那处下榻,所以也没什么人。 惊慌飞掠过冯妙蕴眼中,她不着痕迹地抚平神色,福身道:“圣人万福。” 思安离她最近,将她的神色变换尽收眼底,不动声色,问道:“我在外面看见你的宫女,猜你过来找我,怎么一个人在风口站着。” 冯妙蕴道:“是,元日将近,六局那边有些预备过年的事宜拿来问妾,妾拿不定主意,想来请圣人示下。本来要等圣人散朝回去再问,但她们催得急,妾不知圣人几时回去,只好先来找圣人。”说着赧然一笑,“妾没到过外殿,哪知这么多人忙慌慌的,看着都挪不动脚,还好圣人来了。” 话这么说着,她的笑里却微微有些焦急,神情并不明显,只有离她很近的思安才察觉得到,思安扶起她,冯妙蕴五指反在袖下紧紧握住思安手臂,思安一凛,面上还是接过她的话头:“既如此不如……” 冯妙蕴的眼睛飞快向漆门的方向一扫,思安道:“……不如进去再说。”他顺手推开漆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身上摸索,转身对骆仁旺道:“我有块玉佩好像丢了,骆将军能不能帮我找一找。” 骆仁旺不疑有他,只是有些懵神,思安平日客气得很,这些小事不会随意支使他做。 “玉佩……” 思安点头道:“可能刚才不小心落在外面,你到前殿那边瞧瞧。” 骆仁旺摸着脑袋,圣人跟前不能离人,但只有他和阿禄两个人跟着,阿禄一直贴身伺候圣人,阿禄在,找玉佩的事交给自己也是应当。外殿不同幽冷寂静的深宫,四处有人把守,人来人往,他去一趟来回也不会费多少时间。 . 支走骆仁旺,思安推开木门,室外天光敞亮,甫入室内眼睛不能适应昏暗,只听到身后“噗通”一声,思安回头,身着宫女样式衣裙的邵青璃丢开手上的莲花烛台迅速把门合上,阿禄倒在门槛里。他刚跨过门槛也被屋里的昏暗恍了神,来不及出声就被躲在门后的邵青璃打昏。 “邵姐姐,你这是……” 邵青璃把阿禄拖到墙角边,与另一个被五花大绑堵着嘴的宫女绑在一起。那是原来值守茶水间看火的宫女。 细汗粘连着她鬓边的碎发,腮上和手上都沾了灰渍,动作有些艰难,手脚并用,绑了人走到炉子边,拿起蒲扇往风口里扇火,她没干过这样的活,用力扇了几下,浓浓白烟飞得满屋都是,思安和冯妙蕴都忍不住捂鼻咳嗽,她自己也咳个不停,捂着鼻子避了避,又回到炉前继续扇。 “圣人若想喊人就喊吧。” 炉子上架着一个铜壶,邵青璃往炉里添木炭,有些手忙脚乱却没有停下来,她不看思安与冯妙蕴,语气疏离淡漠得如同陌生人。 思安不解地看着冯妙蕴。 邵青璃丢下蒲扇,一双白皙秀手沾满黑灰。 “别怪妹妹,是妾要挟妹妹带妾来的。” 冯妙蕴满眼担忧:“姐姐这又何苦?” 邵青璃牵出一抹幽怨不明的淡笑,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炉子上的铜壶咕咚咚响,壶口水雾蒸腾,邵青璃用地上的湿布巾包着提手,将水倒入木几上一方白瓷壶中,清甜的香味混合在呛人的烟火味弥漫开,邵青璃打开纸包,将里头白色的粉末悉数倒入瓷壶,白纸丢入火膛,旋扭着化成灰烬。 思安倒吸一口凉气,冯妙蕴脸色发白咬着唇,自己都没有主意到自己的手紧紧把思安的袖子揣成了一团。 邵青璃的手指也在发颤,强自镇定着做完一切,仿佛可以预料思安和冯妙蕴的反应,她没有多言,只提着白瓷壶一下一下地晃动,粉末很快溶于水中,一点踪迹也找不到。 雪砌剔透的白瓷壶放在螺钿花卉的圆托上,邵青璃双手托乘奉于思安胸前,道:“妾不便在外朝行走,且由妾送上恐怕形迹暴露坏了筹谋,还请圣人送与逆贼。” 冯妙蕴以袖掩唇才压下惊声。思安身形晃动,还不太敢确定,颤声问:“这、这是什么。” 邵青璃抬起头,眼中雪亮一片,凛声道:“自然是穿肠烂肚立竿见影的毒药。” 她要思安将下了毒药的茶水送给温行。 宫中遍及温行耳目,旁人要下毒接近几乎不可能,思安与他关系亲密,反而是最容易接近他的人。 冯妙蕴眼中泛着湿意,“圣人……邵姐姐……这……” 思安摇着头,躲开邵青璃的直视,苦涩道:“我不行,做不到……” 邵青璃也强压着泪光,她深吸口气,眼中一派了然,连声音都没有多余的波动:“圣人,妾今日是偷偷换上宫女的衣衫跑出来的,恐怕再不多时就会被人发现。妾借了冯妹妹的轿子,一并追查怕是妹妹也不能脱干系,”她歉然看着脸色惨白的冯妙蕴,“冯妹妹,对不住了。” 思安难过道:“邵姐姐,其实不必这样,真的不必这样。忘了这一切好不好,我送你出宫,就当你从未入宫为妃。” 邵青璃从容起身,即使身着最简单的宫女装束,妆容朴素,形容甚至有些狼狈,一举一动也端方优雅,她放下珠光辉煌的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8 螺钿圆托,沉静道:“妾哪里都不去,不会离开圣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妾遇到圣人太晚,若能早些扶持圣人,也不会让圣人先为宦官所挟,又被逆贼……欺辱。”她看着思安,“何况就算不为圣人,妾与狗贼也有仇。出宫能去哪里,妾的家已经没有了。” 她哀戚的目光让思安的话只能咽回喉咙里。 先帝先太子先后晏驾,思安于险途即位,皇位更迭由宦官一手操办,朝中耿直忠君之臣数年被宦官打压,尚存的与宦官虚与委蛇等待时机,思安这个默默无名的皇子即位时,他们竟不能接近些许。很快思安被“救驾”的节度使带走,再入深宫,非上朝时不得见,朝局一变再变,直至选妃,邵青璃的父亲和家族才找到机会。她受父亲影响,入宫后又见思安仁和,对他且敬且爱。 思安却承不起这样的忠君之念和敬爱。 思安连连摇头,道:“不是这样的……” 邵青璃决绝地抬起脸,将泪痕抹尽,道:“好在此身还可为君而死,以死报君,妾也算无憾了。”她苦笑着,“圣人若不去,妾也不会怨怪。贼人凶恶,本当妾自己去的,否则连累圣人得不偿失。妾身系于君,不能为君尽忠,也唯有以死回报,求圣人成全。”她决意下毒时就不曾向想过能全身而退,只是报着渺茫的希望,能为家人报仇,或许能使思安有所感念。 思安既难受也难过。 冯妙蕴看着他死灰般的脸色,留着泪对邵青璃道:“邵姐姐别再逼圣人了,圣人和那人……” 邵青璃却不愿听下去,直接打断道:“圣上之誉不容有损,妹妹慎言。” 思安不久久不能言语,散化开的茶香似蛛丝,轻如柔絮地把人缠裹起来,直到不透一丝缝隙把人缠死。 嗅着清甜的馨香,思安忽感如周身血液凝固,他面容僵硬地问邵青璃:“邵姐姐,这毒药是从何而来,你怎么知道这间茶房?” 邵青璃入宫时间不长,根本没踏足过外殿。 这间茶水间准备的茶水只会往思安小憩的屋子里送,平日思安若在那里,温行多半也会去,在这里下毒送去,比在供议事偏殿和书房的茶水间下毒更掩人耳目也更容易得手,不是对温行与思安之间知道一些形影的人不会想到此处。 冯妙蕴疑惑地望着他,思安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十分苍凉虚弱。 邵青璃心绪不定,没发觉思安异常,以为思安为了温行追问,抿唇道:“妾不会说的。” 茶泡得久了,小小的茶水间里香味愈发浓郁,邵青璃不会知道,但如果是阿禄或者其他常与思安共处的人不会不知,这种冒着甜香放了甘草特制的花果茶,是思安常喝苦药时最爱用来解苦的甜饮之一,温行不嗜甜,根本不会喝这种茶。 他匆匆扫了墙上放茶品的架子一眼,上面的罐子少了两三只,果然只有他平日喝的茶,温行喝的恐怕已被撤走。 思安无力地闭上眼。 借邵青璃的手下毒,把只有他会喝的毒茶递到他面前,用邵青璃逼他自己接过这壶茶,而邵青璃不明缘由,恐怕此刻还以为茶是给温行准备的。 第五十四章 玉质细白的瓷壁触手生温,何人能想到装在里面的是穿肠毒药。 骆仁旺没在思安身后看见阿禄有些奇怪,思安只道让阿禄去办了别的差事。 邵青璃不肯透露是谁给的毒药,思安一再问,她便闭口不言。骆仁旺四处寻不着玉佩来回话,听到骆仁旺走近,邵青璃没有惧怕只望着思安,冯妙蕴倚着思安手臂瑟瑟发抖。 思安端起那壶茶走出茶水房。邵青璃在他端起圆托那一刻眼中露出欣慰与凛然,郑重向他一拜。 思安尽力要自己冷静。无论如何他也不会伤害温行的性命,但也不能让邵青璃有危险。设下此计的人欲盖弥彰,无非想让他自愿喝下毒茶,邵青璃只不过成了那人手中一把无知觉的刀。 思安不免又想到那封同样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书案上的折子。 对方即使没有算到他万万不会对温行下手,也是冲着让他与温行离心而来。宫城、宗室,他这个皇帝,都已经在宣武军控制之下,连俞嵇卿出行身边不也跟着两个“护卫”。这人深入内宫与邵青璃通消息,把毒药夹带入宫,又知他心软绝不会为难邵青璃。 倘或思安对温行曾有一点半点疑心,一而再再而三,一点点怀疑的种子足以生根发芽。 可惜能知道他日常的习惯,甚至清楚他一些秉性,却完全料错了他的性子,不了解他与温行之间若是有怀疑,早也到不了今日。 思安正出神,好一会儿才发现温行已经来了,在门前默默不语不知站了多久。 他强自换上个笑脸,道:“怎么不叫我。” 温行上来把思安微凉的手暖在自己掌中,和声道:“不是回金鳞殿去了么,听宫人说你又来这里,怎么让你一个人枯站着,阿禄越来越不会伺候,看把你手上凉的,连个手炉火盆也不知道点起来。” 思安也不知怎么又走到这间后殿专供帝王休息的屋子里,地龙刚通上没多久,屋里还有些潮冷,思安心里有事,在屋里呆了许久竟也未觉得。 提起阿禄,思安的心快跳了几拍。他让冯妙蕴在他离开后立刻带邵青璃走,阿禄和那个看炉子的宫女还昏着,外殿就这么大点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早有人报给温行,一味遮掩是遮不住的。 思安道:“别怪阿禄,我让他歇息去了。本来着急回去找阿冯说些宫中预备腊月和过年的事,阿冯心急先过来找我,事说完了,我忽然想见见你,他们也不知道我忽然过来,所以没有准备。”他这么半真半假地解释。 “我不过多问一句,还招你这样一篇篇开脱,你总是心软的。” 思安心中有鬼,觉得“心软”似另有所指,像一丛细芒刺扎在心里,越发不安。 温行忽然拉着他的手腕转了个身,自己靠在坐榻上,让思安两腿分开坐到自己腿上。他抚着思安的腰身,问道:“为什么忽然想见我?” 昨夜才经欢爱的身体十分敏感,思安双眸微垂,只拿雾湿的眼瞧着温行。 未等回答,温行的手已经松开他的腰带和裤子,将搭在椅背的明黄金线绣缎面的皮裘盖到两人身上,思安整个人都缩到黑暗里。 他们曾在这间屋子里偷偷缠磨数次,每次思安都顾着此处距议事殿颇近不敢出声,只有实在禁不住时才嗯哼两声,身体却也因为这样的顾忌格外敏感,在黑暗里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79 ,这种敏感又扩大了几倍,他清晰地感受着勃发的形状和热度,随着温行的动作如同在波浪上颠簸,每每被折磨得战栗不止的时候都是羞耻心与欢愉之间的交战。 闷在皮裘里,思安攀援着温行的肩膀发出一声急促而辗转的呻吟,细白秀气的手指紧紧揪起柔滑的绸缎。 最后他全身脱力一般软在对方的胸膛上。 温行扯开皮裘让思安露出脑袋,思安只能如溺水过后一样喘息。身后湿腻一片,不由得嗔怪:“不去处理正事……却来折腾我。” 温行碾着他因动情而嫣红的软唇,直将人欺负得说不出话,才调笑道:“伺候好圣人乃头一等大事,再者是你自己说想我。” 两人草草清理一番,把松散的衣衫理平。 如之前数次亲热后与思安温存,温行有些慵懒而餍足地斜靠着坐榻的扶手,将思安圈在身旁,两人玩笑着拌了几句嘴。 他对思安道:“思安,我很快就要领兵出征,与河东战事也该到了解的时候。” 思安本在系衣带子,手指松滑,一下把个成形的结又扯散,顿了顿才重新勾起衣带系好。 “什么时候启程?” “一二旬之间,凭昭义军和之前派去的兵力,挡不住河东大军太久。” 思安眼里仿佛雾气翻涌望着温行,却不同于方才暧昧的惑诱,只有浓浓的不舍:“天这么冷,过了腊月就是元日了……” 温行抚着他的脸柔声道:“别这样,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这话触动了思安的心弦,思安咬着唇垂头不语,眼中春色一朝扫尽,温行将他拢在怀里,待他自己梳理好情绪平静下来,才道:“只是不太放心让你一个人留在宫里。” 思安抬头看他,想说我和你一起去吧,但自己也知道是不可能,带上他,首先都中贵族就不会允许,虽然贵族和宗室衰微,把皇帝带走,闹起来还是扒皮连骨,前线战事也不是闹着玩,若带上自己,恐怕帝驾又会像当初逃出京城时那样遭各方觊觎,温行还要分心保护自己安全。 温行道:“原怕吓着你不曾说,不少人劝我出征前让你禅位于我。” 思安愣愣僵直了身子。温行虽没有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野心,却头一次如此直白提起此等别人听来大逆不道的言语。 如今帝位于温行如探囊取物,此时他出征,大军调离,东都空虚,都中皇帝却是已经可以亲政的年纪,期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宣武僚属担心温行离都后东都生变,力劝他先即位再出征的呼声不小。 温行继续道:“我一走,难免有人心思活络起来。你总是心软太过,我怕别人借你这性子害了你。” 看着思安还是无措的模样,他越发不放心,道:“你一定要多小心。” 思安想了许久,多少有些艰难,还是悠悠问道:“你为何不先让我禅位……再出征?” 终究温行是要篡夺他俞家的江山人,思安再无心权位也不能心无芥蒂地像事外之人一样宣之于口。 温行道:“虽然总要遭人算计,若无皇位,只怕算计你的人再无顾忌。” 思安道:“他们……会想杀我么?” 宣武军中想让他死的人应当不少吧,若与温行没有这段孽缘,他相信温行也会想斩草除根。 温行柔声道:“思安,人一旦贪婪起来,总会想要得更多,无论如何都不会满足,不是人人会和你一样想,大多数人更喜欢大权在握,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为了除掉隐患会宁肯错杀也不放过一个,我也不例外。”思安像发冷一样抖了抖,温行抱紧他,“但我希望你能平安。你总是想着他人的退路,你自己的退路你想过么。” 思安不太明白,“我自己?” 不知何时,温行将思安放在几案上的白瓷壶拿了起来,轻轻一斜做出要往杯子里倒茶的样子。 思安正自惘然,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烫手山芋,见温行似要喝那壶茶,惊得从他怀里跳起,不由分说把杯子从温行手上打开,他突起之时力气极大,不仅温行被撞得丢开手,整张几案都被推倒,茶壶和杯子散落一地,哗啦摔得粉碎。 他又惊又急,短促地惊叫一声,从未有过的失态,守在外面的宫人和侍卫听到声音靠近门口探问,温行出声制止他们进屋。 良久思安才发觉温行出乎异常的平静,另一种恐惧席卷全身。 温行仿佛从他慌张的神色中看出他所想,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依然平和,道:“你既不想我喝下这壶茶,为何又把它端来。” 思安错愕地看着他,“你都知道了,”慌忙解释起来:“我、我不是想给你,真的。” 温行再次拍了拍他的手背,转身入内室,手里拿着两样东西走出来。 思安看到那两样东西,所有的惊慌失措都不得不冷却下来。温行手上拿的是那封请封的折子,还有一卷诏书。 温行道:“我竟不知有人背着我将这样的折子传给你,可是思安你能与我说说,这诏书又是怎么回事。我太大意,从不知你有殉位之念。” 他有些无奈地苦笑:“我最防不住的还是你。” 温行将诏书摊开,里面是思安亲笔写的禅位诏,末尾以加盖了印章。原本被思安与折子一同藏在金鳞殿,还是被找出来。 温行并不介意思安藏着奏折,他可以体谅思安有自己的考量,反自愧思安身边的守卫还是不够严密,竟还是让人私下做手脚。 可是看到思安自拟的诏书,他却不由生出别的想法,一直以来他似乎都忘了些什么。 自他将圣驾从宦官手中夺来,思安入东都,身边一切皆由他主导,温行理所应当地认为,只要时机和手段得当,他可以顺利保下思安的性命,这些事他都没有与思安细细说明过,他以为他们彼此心意相通,很多话不需挑明。 思安亲手写下的诏书并没有让温行产生半点得偿所愿的欣喜,他的野心也不在思安一份诏书上。 既然诏书写出来,肯定有朝一日要颁发下去,然而温行自己从未与思安提起什么禅位,诏书是顺着那封折子写的,透彻如思安会问别人会不会杀他,就是心知可能危及性命。 思安不会不知写奏折的人不仅仅是希望禅位这么简单。 但是他还是自拟了这份诏书,并且在一段日子里面上根本没有任何异样。说明他默认着也许危及性命的可能,甚至平静坦然于这样的可能。 旁人以为思安因温行强权被迫屈从,温行最清楚,除了被刀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0 架着脖子即位,思安并未屈从过什么,温行相信只要思安想,一定会尽己所能抵抗。宦官强迫他娶丽娘为后,转头他就和丽娘说自己只喜欢男人,虽人单力微,他却不会轻易顺从。只不过思安不愿看到更多残杀和流血,希望更多人于乱世活下来,有些天真幼稚地在权力已被蚕食殆尽的皇位上做出自己能做的选择。 他是重义之人,不然也不会连温行这个窃国篡位者的儿子都不肯杀,一面为了缓和都中贵族激化的情绪妥协选妃,一面又无论如何也不让亏待那些女子,还时时想着放她们出宫。 这样的思安,即使面对要篡位的情人也无法假作真情,同样对于失去皇位,即使连登基都不是自愿的,恐怕失去以后他还是会产生罪恶感。这足以押解着他的心永远逃不出苦海,让他不敢想象自己退位之后继续活着。 所以他话中才总有不尽之意,明明被护着精心调养,心思却一日比一日重,渐渐磨掉了生气,几乎等同于将命祭在了皇位上。 发现这些的温行甚至有些无力,再怎么周全,也抵不过思安自己一个念头。 找出奏折的时候温行将金鳞殿上下所有人都查过,连阿禄也未能幸免,果然找到暗中窥探思安把消息传出去的宫人,顺藤摸瓜查到宣武军诸将臣僚中,与日前军中那群私自于都中抢粮的人也有些关联。 近日来常有人劝温行早日使圣上禅位,温行察觉属僚中有些人不只是想怂恿他尽快夺位正名,更有些别的心思,他因另有计较,这些人又是多年陪他征战的,所以想先按下不发,不料他们在自己这里无法,把手伸向宫里。 其实若非思安散朝后在殿前停留了片刻,今日根本不会遇到冯妙蕴,他会乘着安排好路线与冯妙蕴错开的轿辇平安回到金鳞殿。 温行既知有人从妃嫔身上下手,思安对宫中女子太过重视,根本不想让他知道此事。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温行得知后立刻自书房出来寻思安,却得知思安已独自到殿中,他相信思安也不会想伤他半点,但进来见思安呆呆望着那壶毒茶,他迷茫的眼神让温行心惊。 邵青璃的药温行早让人调换过,温行看来那只是一壶普通的茶水,但思安却还认为那是一壶毒茶。 面对要毒死他自己的毒药,为何迷茫,难道在犹豫要不要喝下。 这背后的可能让温行也不禁觉得后怕,如果他什么都没发现,思安会不会真的将计就计,或者不是这一次,在别的什么他没注意到的时候,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 他将思安拉近,不让他的视线逃遁隐匿,既已到此处,今日必要将话全都挑明。 思安有些心虚,这半日惊乍已将他的心神耗空,温行眼中洞察一切的瞳光也让他无处可逃,思量良久,只能喏喏拖出道:“我毕竟还是姓俞,皇位从我手上没的,虽为时势更迭不可转逆,我也……的确为俞氏的罪人。” “那你从前痴缠于我,只想与我露水姻缘一场,而后你为皇位家族赴死,当做与我再无干系么?” 思安心慌不已,连连摇头:“不是这样……” 温行紧紧固定他的腰身,让两人的胸膛像最缠绵亲密的时候一样贴在一起。 “不是你丢的,是我夺走的。无论是不是你,我都会夺走。” 思安只一个劲地摇头说“不是”,可见还是在乎着两人的情谊。直到这一刻温行才知道,虽然软弱却甚少流泪的思安当初何以哭着不愿回东都。 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听从他的摆布还好,或者干脆浪荡不羁之将皇位责任都全抛下,可都不是。 思安的目光又落到那封折子上,担忧道:“可是你也说过,世人多只在乎得失,我的存在终究还是会妨碍你……的吧。” 温行险些有些被气笑,眯着眼睛狠绝道:“那是我的事,你只管好你自己的命罢。” “思安,我不会让你死的,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的命都在我手上,当初既与我纠缠,你就该知道。” 温行将诏书卷好又递给思安。 “收好它,我用不着你这样。” 第五十五章 阿禄猫着腰悄默声地跨过门槛,见思安还好好坐在榻上,心里一块大石头放下来。 他醒来的时候只记得当时脑后一疼,睁开眼见只有骆仁旺和其他宫人,不见思安踪影,以为自己又把思安弄丢了,连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好在思安没事,骆仁旺告诉他圣人已经被送回金鳞殿。 思安见到他难免内疚,阿禄抢先道:“圣人您可别这样看着奴,奴是圣人的人,为主消灾挡祸那是尽忠,奴受点罪过没什么,您以后可千万以自身安危为重。” 再想说些什么,终究觉得空口之言无用,思安知道自己的隐瞒和擅自做主,虽出于不愿邵青璃和冯妙蕴涉险之故,但这么做岂非连累了阿禄他们这些身边人,就算事后嘉赏,又算什么补偿。 如此他也只道:“待会儿御医请脉的时候也让给你瞧瞧,打在头上还疼吧。” 阿禄躬身谢恩,瞧他神色落寞,忙又道:“圣人,冯淑妃在外求见呢。” 温行着人将思安送回金鳞殿,过了小半日阿禄才回来,思安心神未定呆坐半晌,听阿禄这么说,忽而想起还不知邵青璃和冯妙蕴怎样。 门前的帘子一提,冯妙蕴出现在帘后,思安见她还有些惊魂未定,但神色尚可,心放下一半。 “阿冯快进来,邵姐姐她……如何了?” 冯妙蕴道:“妾本想按圣人吩咐带邵姐姐离开,可是没走到门口禁卫就来把姐姐带走了,妾回宫后问过……邵姐姐并没有回被送回玉华殿……” “没回玉华殿?” 思安一下从坐榻上站起来,由于起得太猛脚下落空,差点摔个人仰马翻,幸亏阿禄眼疾手快上来扶了一把。 冯妙蕴担心道:“圣人慢些。” 思安转头望着阿禄。 阿禄道:“圣人别这么看着奴。” 思安道:“你知道邵姐姐去了哪里,是么?” 骆仁旺没有跟着回金鳞殿,会知道点什么的也只有阿禄。 阿禄道:“圣人,谋害您是死罪,何况邵娘娘几次三番的……”思安凝眉不语,阿禄眼神闪了闪,最终松了口,“哎,成王殿下也没吩咐不让说,要是问起罪来,圣人可得帮奴。奴在骆将军那听了一耳朵,说要把邵娘娘送出宫去,对外人只当邵娘娘幽禁于寝宫。” “送出宫,到哪里去?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1 ” “奴只听了那么一点,要送到邵家流放的辽东北地,圣人,奴瞧着这事儿您就别再想了。” 此时窗外飘絮似的落起雪,洋洋洒洒倾覆天地。两人都有些惊讶,冯妙蕴比思安更惊讶些,毕竟思安曾求过温行把她们都放出去,只是没料到这么快。 冯妙蕴有些不舍,眼中湿润道:“北地这么远,天冷了,也不知邵姐姐身上衣物够不够。” 她低低叹了许久,抬头见思安迷惘地望着窗外,此刻宫中格外冷清安静,宫里的人越来越少,雪花像天空缓缓落下的帷幕,干干净净地撒播着曲终人散的寥落。冯妙蕴不知为何忽升如此孤落之感,打了个寒噤,将眼角泪痕擦干,转而安慰思安:“邵姐姐如今离宫也未尝不是好事。” 自然算好事,只望邵青璃自己也认为是好。 思安慨然:“此去路途遥远山高水长,恐怕再难相见。希望她早日得见家人,忘了都中一切。来日若有机会,赦了他们一家的罪,能在那边好好过活也好。” 冯妙蕴也想到如今战乱遍生,北地相隔万里之遥,与邵青璃恐怕相见无期。两人均染上一层离愁别绪,相对惆怅感叹。她道:“事已至此,阿禄说得没错,您也别再想了,邵姐姐她对圣人或许颇有偏见,只是因为她不知圣人之苦,也许离了宫,她自然就会想开。” 冯妙蕴道:“其实圣人确实不必太过偏责自己。恕妾不敬,妾以为圣人并无不好,只是不合适的缘故,邵姐姐与朝中那些大臣们一样,把太多担子压在圣人身上。圣人与……成王明明两情相悦,邵姐姐这样逼迫,根本没有考虑过圣人该如何自处。” 这话无异于说思安不合适为皇了,对着皇帝说的确是大不敬,但思安也深以为然,不过世间本该人就事,而事无法就人,冯妙蕴不知思安即位时的曲折,况呼她与邵青璃自有姐妹情谊,从未在人前说过任何邵青璃的不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宽慰他,是十分不易的。 听她这么说,思安自觉再不该自怨尤,纵使有憾也该释然。 正好送膳食的宫女从门口鱼贯而入。 思安道:“阿冯在这里用过膳再走。” 冯妙蕴笑着颔首,起身时垂眸理了理衣裙,目光瞥见一样东西,疑惑道:“圣人,这是什么?” 却是思安拿回来的那份诏书,他回金鳞殿后没来得及让收起来,神思怅惘间不小心将卷好的诏书又揉散了,明黄的底色和末尾朱红的印章明亮显眼,难怪冯妙蕴会问。 思安忙用袖子将上面有字迹的地方掩去,顺手交给阿禄,道:“没什么,阿冯和我来,我们在暖阁里用膳吧。” . 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足有三日才见晴朗,到了第三日傍晚,徐徐降落的夕阳在皇宫每一个角落留下昏黄暮色,厚积的雪色反而看不大真切。 冯妙蕴与思安围在炉边说着闲话,骆仁旺疾步走进来,正是凝雪将化天寒地冻的时候,他鬓角上竟挂着汗珠。 阿禄道:“骆将军这是怎么了。” “圣人。”骆仁旺忙忙跪道:“方才成王出宫回王府途中忽然遇袭,宣武军长剑都军使反叛,率人围住了成王府,成王恐引得宫中生乱,命禁卫加强防卫。” 思安手一抖,手背正好擦过未覆盖棉布的手炉边缘,白皙的皮肤很快被烫出一道红痕,他却浑然不觉,还是阿禄先叫起来:“圣人您的手!” 思安问道:“你大哥如何,可有受伤?” 骆仁旺也满是担忧,道:“传消息的人没说,圣人,现在还是守护宫城最为紧要。” 长剑都乃宣武军其中一支牙军番号,随温行到东都后安扎在都城外,其军使何人思安并不熟悉,但可想见能随温行从汴州而来的,至少曾经都是其亲信。 太阳很快落山,禁卫戍守人数有限,思安与骆仁旺商议,将各宫室的人都传至外朝乾元殿,正好外朝尚有未及出宫回府的官员,一并聚集于此,一来易于守卫,二来免于有人趁乱在宫中行诡事。 天刚刚黑下来,西侧千秋门下出现长剑都甲士攻打城门。 思安的弟妹们和宫人听着随风传来的嚣声不约而同瑟瑟发抖,这样空气凝重的夜晚,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旧京被叛军攻破的那个晚上,或许岌岌可危的阴影从那一日开始跟随他们,这一刻又再次如刀尖再次悬在头顶。 被从内宫接出来的小公主惊疑不已,扯着思安的袖子不肯放手,嘴里小声道:“皇兄,我害怕。” 思安把她抱在膝头安慰,听她本该无忧欢笑的糯甜嗓音因恐惧而颤抖,禁不住心里一酸。冯妙蕴拿了手鼓和布偶等物逗弄,小公主始终不安地圆瞪瞪着眼。 思安一面哄着她一面向外张望,冯妙蕴道:“圣人别急,没事的……” 丽娘也在殿中,她身边侍奉的宫人少,来得也比较匆忙,发髻都是散的。脸色也不大好,嘴唇抿成一条线,与她相好的侍卫不知何时挨到她身边,小声与她说话,丽娘不时不耐烦地瞟那侍卫一眼,到底顾忌着面子没有不合时宜地吵闹。 过了一会儿那侍卫踱到冯妙蕴身侧,好似不经意问道:“怎么不见贤妃娘娘?” 思安皱了皱眉,阿禄不等他多言便稍稍抬高声音道:“天子内眷岂容人随意窥探。” 丽娘和他什么事没做过,有影有形传出去,恐怕在场宫人甚至官员多少都知道一些。阿禄话一出口,许多目光明着暗着投向这边,殿中霎时静下来。侍卫张口结舌,连丽娘也难得涨红脸,狠狠剜那侍卫一眼,侍卫讪讪退开。 俞嵇卿唇边闪过一丝冷笑,晚间他出宫时守卫正好接到传令关闭宫门,只得与其他官员一起到乾元殿,他的目光掠过殿中众人,最后还是落在思安身上,思安仿若未觉,只低头哄着妹妹。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思安有点坐不住,走到大殿门口,殿外禁卫里外围了几圈,骆仁旺不住搓着手中的缨枪。宫外远远传来如滚雷一般的轰鸣,有人用重物撞击宫门,厮杀声振天贯耳,殿中众人皆神色一凝。 骆仁旺道:“圣人,臣想去看看。”温行令他无论如何都要守在思安身边,因此他没有上城楼,但城门状况危急,他实在按捺不住。 “去吧,若千秋门被攻破,就算你守在我身边也无济于事,你再点些人,自己多加小心。” 骆仁旺领了命,走路带着风地朝千秋门去。 俞嵇卿慢慢从殿中出来走到思安身后,这个时候所有人脸上都难免有些凝重紧张,胆子小的面已显出菜色,只有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2 他一人满脸轻松,甚至嘴角还挂着吟吟笑意。思安不愿瞧他,只当做根本没看到他,晾了半晌,俞嵇卿也瞧出思安刻意忽视,冷笑道:“圣人可真信任成王,将臣等聚集于此,也不怕外面的人攻进来一网打尽。成王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不来救驾。” 思安忍住反驳的冲动,只是他没什么城府藏不住事,虽然不说话,面上绷得紧紧的,根本不像不在意的样子。 俞嵇卿又笑了起来,且比刚才笑得更得意,道:“圣人是在担心成王还是担心自己?您常居内宫消息不如臣弟灵通,有许多事都不知道吧。这些日子以来宣武军可不安分地很,连成王自己也压惮不住,逆臣贼子乌合之众竟内讧打起来,圣人说是不是很好笑。若是他们能争出个你我,又不知会怎样呢?” 话虽这样说,俞嵇卿却无半点焦急担心,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思安的不言不语丝毫未打扰俞嵇卿自顾自说地兴致,他远眺着宫墙边隐隐冒起的火光,眼中映出几分兴奋,道:“依臣弟看,长剑都骁勇善战,宫中禁卫难支,圣人不如早点考虑退路,现在从南门走兴许还来得及。” 思安全神贯注望着千秋门的方向,似乎没有听进心,隔了一会儿,才道:“你怎知道长剑都来了多少人,禁卫就一定支撑不了。又能往哪里逃,哪里还有另一个东都可以逃去。” 他的语气平淡,好像在说着类似“明早天会亮”一样的必然事实,望着俞嵇卿的目光出奇平静,使俞嵇卿一噎。 俞嵇卿冷了脸,厌恶又恶狠地盯着思安。思安隐约猜得到他为何会这般看自己,此时却没心情与他纠缠这个问题,仍旧转过头去。 俞嵇卿郁气于胸无处发泄,最终拂袖而去。 冯妙蕴正跟到殿外,与转身的俞嵇卿撞了个正着。 俞嵇卿身材高大修长,冯妙蕴虽也高挑,比他却比不过的,脚下一晃撞到俞嵇卿怀里,稍稍一碰,她弹也似的躲开,两人隔着门相望,冯妙蕴脸上一呆。 思安想起冯妙蕴曾在应徽宫见过俞嵇卿在温行面前解衣表白,怕冯妙蕴不自在,想赶紧说些什么圆过去。 有小内侍穿过大殿前的广场小跑来。 “启禀圣人,千秋门外小常将军带宣武白云都赶到救驾,已将叛军全部击杀。” 厮杀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大殿西侧飘来的浓烟也变淡,只是呛鼻的味道还散不去。不一会儿,骆仁旺满面欣喜跑来,才去了一会儿,他身后的披风就烧糊了小半截,双眼却是亮的。 “圣人,大哥派的人到了,没事了。” 思安脑中思绪飞转,对骆仁旺道:“宣小常将军觐见,准其解剑入殿禀奏,其余的人都不许放进来。”又问:“城门上有弓箭手么?” 骆仁旺面上已有些难看,还是道:“有,本来布置好的。” “让弓箭手继续戒备着。” 骆仁旺面露不忿,思安干脆道:“除非成王亲自来,其他人不管是谁来都需戒备。” 骆仁旺一愣,很快明白思安的意思。 第五十六章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尚未见回,东都靠近皇宫的坊宅早被贵族世家占尽,新修的成王府距宫城不算近,不知成王府情况如何。思安知道若是温行一定会自己亲自来。宫中有他这个皇帝和皇子公主,温行岂会让他们落入别人之手,这是明面上的一层,私底下一层则是思安自知,温行不会放着他不管。 自三日前接回诏书,思安与温行各自有意无意陷入冷落沉默中,温行要出征,愈发忙的脚不沾地,自然无暇到金鳞殿走动,思安则羞愧于被戳破的心思,大感没脸往温行跟前凑。两人本来处在一起就少,朝会议事时相见不过点头擦身,连目光都极少相接。 思安心知温行大概还是有些生他的气。他的死志,哪怕只是挣扎着不干脆也不甘愿的念头,也辜负了两人一直以来的默契和信任,何况他偷偷拟了诏书,现下想来确实后怕,还好他尚犹豫没有将诏书随折子传出去,不然今如今晚哗变,那封诏书若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出来,也不知对温行是利是害。 思安胆小得谨小慎微,怎容许从自己之手上生出有可能危害温行的隐患。 早知道他也不管什么脸面不脸面,横下心服软撒泼把话说开,这朝不保夕的世道,还扭捏拧什么性子,温行又快要出征了,这一去不知多少时日,该抓紧功夫日日如胶似漆才最要紧。 骆仁旺心里还有些别扭,但还是按着思安的意思吩咐人去防备,那边命令还没传到一半,又有小内侍气喘吁吁跑来道:“杜将军也率人赶到千秋门下。” 安与骆仁旺诧异相视。 小常将军来的时候骆仁旺尚且站得住,听说他二哥来,那张魁伟憨厚的脸上复杂纠结起来。 圣人不信小常将军,绝对不会轻易让他进来,可是二哥来了,圣人难道也不信么。 他纠结,思安也很纠结,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道:“我也去瞧瞧。” . 战场稍加清理过,未如思安想象的惨烈,禁卫当有一定伤亡,伤者被扶至城楼中修养,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带着人帮忙救治。 城墙上弓矢散落又湿又滑,积雪不是被踩成黑色就是被染成血色,好几处墙角被烧的乌黑,弓箭手立于城垛后严阵以待。 杜卉带来的人不过百,手上虽拿着武器身上却未穿甲胄,看样子是他府中私护。这支不过百人的队伍,与小常将军带来那些武装精良的士兵分立城门两边,竟有在门下对垒之势。 杜卉和那位小常将军都骑在马上,离得很近,似乎在说什么,思安他们站得高风声大,听不清楚。 骆仁旺望着他二哥想叫又不大敢叫,看起来极想给杜卉开门,思安心里有些好笑,这个大个子倒是够实心眼,可惜当下他笑不出来。 杜卉先发现城楼上的思安等人,下马拜见,小常将军及其他人亦纷纷行礼。 杜卉此时收敛了平日的神色,连对着思安也并无表露什么情绪,先高声道:“成王命我等在宫门护卫,请圣人放心。” 言下之意是并不打算进入宫门。 小常将军被抢了一道白面色有些不豫,略停了停朝思安的方向郑重道:“臣等奉命而来,保卫圣上及宫禁安全,现城中乱党动向不明,宫禁空虚恐为祸患,请圣人命人开千秋门让臣等入宫护卫。” 杜卉望了小常将军一眼,挑了挑眉。 小常将军道:“杜贤弟有所不知,动乱忽生扰乱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3 人心,此时正该我等为君分忧躬身亲侍之时,岂敢避趋于宫外。” 杜卉冲劲上来,问道:“你什么意思?” 小常将军却看着杜卉带来的人,问道:“贤弟果真是授命于成王带?” 杜卉咬牙不语。是他自己见情势不妙召集了府中护卫赶来的,确实未受温行之令,底气不足。 撤职之后温行有意疏远他,后解了他手上兵权让他回家冷静一段时间,起初他也气闷过,与温行甚至骆仁旺都赌了好一阵气,但毕竟记着温行是他结拜大哥,又带着他多年,把他和骆仁旺从一个小卒拉拔到今日的地位。心里有气却没有怨恨。 这段日子他与众牙将走得近,包括与今日反叛的长剑都军使也有些来往,往日一同征战只觉大家上阵都是兄弟,来到都中才渐渐知道什么叫藩兵难挟,臣服只是表面,表面之下谁人没有各自有打算。在家中思来想去,慢慢明白他大哥忽然让他撤职解权或许并非只因为他在应徽宫疏忽了圣上的护卫之故。 直到听闻长剑都围攻成王府,杜卉简直生出侥幸逃生之感,幸好温行早解了他的兵权,不然若是被人蒙骗做下什么错事,当真一点挽回余地也没有。 宣武军中一些人随温行入了东都,但见温行控制着皇帝步步走高,不免受旧有习性影响也欲谋夺更高权位,加上温行悬在最后一步迟迟未让皇帝禅位,又压制着军中某些人急于求成的野心,藩军凭实力争位上下相制,都是精于在乱世博利之人,或有人想效法温行拼力一搏取而代之,有人则想趁乱谋取更多利好,其中纷繁复杂。温行多方谋划制衡,也确实收归了一批忠心不二之人才稳坐了宣武军节度使之位。 长剑都军使绝对不是唯一一个想出其不意铤而走险的人,但面前的小常将军为了什么,杜卉一时却也分辨不出。 他在家中听说王府被围,立刻想到宫中的皇帝,他大哥那里倒不担心,却怕这个皇帝被什么人拿捏住反而去制胁他大哥,因此匆匆召集人赶来。 思安在城墙上看见白云都的人渐渐调转枪头,有些合围杜卉的趋势,骆仁旺张口结舌,根本闹不清现在的状况,思安不再犹豫,拍了拍骆仁旺的手臂,道:“你说,照我说的告诉他们。” 骆仁旺被他一拍,想起先前对好的言辞,扬声道:“圣人谕,无诏擅闯宫禁者皆以谋反论处。两位将军星夜救驾忠心可鉴,准解剑入宫觐见,其他人候于千秋门外。” 他嗓门大中气足,声音响彻宫墙内外,荡了好几道回声,思安离得近耳朵都震得嗡嗡响,城楼下众人也为之一震。 杜卉和小常将军都不由地抬头望着站在城楼上的思安。 夜色浓重,纵使有火把灯笼,城楼上的人脸也看不清,皇帝的身形瘦小,裹在大氅里混合着夜色,高远而模糊,耸立城楼的轮廓在黑夜中看起来更加庞大,隐隐还透出皇家尤存的威严。 夜晚的空气刺骨寒冷,像要将包裹其中的一切都冻住一般。 小常将军慢慢自腰间接下佩剑,然后拔剑出鞘,刃锋尖锐刺耳。 杜卉屏住呼吸,暗自筹算如果现在小常将军一声令下攻打城门,自己能有多少把握拦住他们,城楼上的思安也紧紧注视着小常将军的一举一动。 直到街道深处又有隆隆轰鸣以风驰电掣的劲头由远及近,声音滚在人的耳畔,渐渐自黑暗中显出真形,千秋门外从四面八方涌出一批甲士,整个千秋门围住,骤然聚集的还有他们手中的火把,把门下照的灯火通明。 温行骑着马信步行至门前,看起来没有受伤。 “怎么都在这。”他语气轻松,被问的两个人却都神色一肃,仿佛肩头重压千钧。 杜卉先道:“大哥,我听说叛军攻至千秋门,特来支援三弟,哪知道……”温行看了他一眼,制止他多言,视线转向小常将军。 小常将军很快收起佩刀,顺手交给旁边的人,恭敬道:“末将也是听说叛军作乱特意赶来支援,”他顿了顿,又道:“圣人诏我等解除兵刃入内觐见。” 温行轻轻“哦”了一声,也不知认同还是不认同,目光未离开小常将军半分。 小常将军垂首施礼,心里暗暗打鼓。如此僵立了不知多久,他只觉得双腿似乎要长在地上,背后汨汨冒汗,才听温行的声音如羽毛一样轻飘飘落下:“如此则请圣人开门,让我等觐见吧。”他心下一松,却不敢做出太明显的表情,汗珠沾挂到眉毛上,差一点滑进眼睛里。 温行再次对一脸跃跃欲试要说什么的杜卉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掠过小常将军的目光暗藏冷锋。他也自解了武器和铠甲,抬头看向那个那个消瘦的身影。 楼下传报成王三人请求入宫。思安长出了口气,小腿一软,若不是阿禄及时扶住,险些当着众人跌坐在城墙上。 他其实怕得很,不过更怕他自乱阵脚出了差错连累温行,也怕乾元殿里那些人命因为他白白搭上,不过凭着一口气顶住而已。 第五十七章 长剑都反叛在天亮之前被平息。长剑都军使兵分两路围攻成王府和宫门,想以温行的家眷要挟,另一边欲入宫中擒住思安,他两边设计,万一一方落空还有另一方补救,若是都得手即杀了温行又擒住皇帝,东都城第二日早上就变天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温行在他动手前收到消息,府邸中早有埋伏准备,长剑都围了座空宅,皇宫这边骆仁旺也早一步得到消息守卫,而后小常将军率白云都赶来更是始料未及。 温行将参与叛乱者全都射杀或处死,撤除长剑都番号,未参与此次反叛的都军打散重新编入其他军都。出征在即需稳定军心,温行也未刨根深挖,清缴反叛到此为止,只是借此重新整顿军纪凝聚军心,好在接下来与余渐一战中全力以赴。 这期间许多事思安只在后来阿禄的描述中得知,他又生病了。 虽然十分痛恨自己的不争气,思安也没有办法,不过吹点冷风,从城墙上下来还没到乾元殿他就病倒了,接着全身高热难退昏迷不醒。 太医院和尚药局的人统统挤到金鳞殿,把这座临时设为皇帝寝殿的便殿挤得水泄不通。迷糊的时候思安隐约感觉到自己榻边来来往往拥了许多人。 阿禄指挥着宫女换衣服被褥,在床头碎碎念地求爷爷告祖宗希望圣人快点好,思安很想叫他千万别求祖宗,俞家的祖宗说不定还想早点他拉他去底下问罪呢,可惜睁不开眼,有时候是冯妙蕴在他耳边小声抽泣,用泛着女儿柔香的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4 帕子帮他擦汗,思安想安慰她别哭了,他会好的,还是睁不开眼,有时候听到太医无奈的叹息,思安心里提起来,难道自己患了不治之症,醒来后才知道他想多了,并不是得了不治之症,而是因为他这一回病得急,用药几天没有起色,最后得出结论只能慢慢调养,太医每天顶着某人乌云罩顶的脸色给提溜来治病,难免心有惶恐。 时而昏沉时而清醒,醒来的时候少,时间也不长,睁开眼睛没看清楚眼前情形就支撑不住闭上,耳边有时清净有时热闹,听到许多人的声音,但就是没有听到他最想听的那个人的。 思安心里着急,温行就快要出征了,这时候理应很忙,不知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能一直病着了,他还有话要和他说的,他应该趁出征前多与温存而不是趟在榻上。可是老天仿佛听不到他的呼声,越是着急越是醒不来。 有一日他又在模糊中恢复了点意识,屋子里静悄悄的,一时间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他慢慢寻找着知觉,感觉手上好像握着什么。 重量压在他掌心,粗粝厚硬的是长着老皮的茧,温度却暖热。 是温行的手。 原来他还是会来看他的。思安欣慰,想睁开眼看看,回握这只手。 温行感觉到思安的手指微微动作,自梦中似乎想抓住什么,只是太软弱无力,更像挠痒痒一样轻轻在自己的指节擦过。 床上的人仍然双目紧闭,睡梦里眉头紧皱呼吸急促。 温行覆上思安的额头轻轻抚揉,直到他眉间舒展气息又归于绵长。 太医说他这两日就会醒了,但是也说不准哪一日。本来病未好全又惊风入体,元气未补好又消耗心神,这一病竟比之前都显凶险。 思安睡得很安静,身体陷落在层叠柔软的被褥中,气息与身形都单薄得近乎微不可察,若非瘦削的双颊露在被褥外,几乎难以发觉床上还有个人趟着。 如此脆弱,如何能孤身一人在东都面对风刀严雪。 温行帮思安掖了掖被角,负手慢慢走出金鳞殿。 在连接内宫与外朝的夹道上,杜卉已久候此处,见温行过来,他踟蹰了片刻,抬头迎去。 “大哥,我……” 温行打断道:“怎么站在风口说话,跟我来。”前殿周围设有一些存放折报的房屋,此时没什么人,侍卫布好防守后房门关起,兄弟两各自落座,温行道:“说吧。” 杜卉也不再犹豫,开门见山道:“大哥,我知道错了。” 温行坐在方几前为两人各倒一杯茶水,道:“行了,我是你大哥,还能兜不住你小子。” 杜卉急道:“不是的大哥,先前我没听你的话,差点害了……” 温行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下去。 “你的性子本耐不得与这些人纠缠,吃一堑长一智,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日后也该多三思而后行。”言下之意杜卉在应徽宫时守卫失当就此翻篇。 杜卉心里更愧疚,他道:“我知道大哥总是顾着我和三弟的。”低头默默了一阵,再鼓起勇气道:“大哥,我有一事不明白,你相信那天常二郎只是救驾心切么,若是因为怕我也摘脱不清才不追究,还请大哥不要为我权宜,我不怕受罚。” 常二郎即小常将军。当晚两人无令私闯宫门,虽应由不同,却都是擅做主张,这时候冲撞皇帝是小在温行手下不授令是大,况且正在长剑都反叛的微妙时刻,事后温行对杜卉和小常将军无罚无赏,只各赞忠心,一点惩戒也没有,此事就如此轻易被处置长剑都和出征在即整顿军纪的氛围轻巧盖过了。 杜卉也懂得大战在即需要稳定军心,但经过千秋门一晚,他很难打消心中疑虑。 温行云淡风轻道:“水至清则无鱼,藩兵之中本来就是人人都可以有上进之心,这是将士们的锐气。再说,他现在还不敢。”他似乎并没有把这当成什么大事,只是清浅随意未达眼底,话越轻眼中暗色越浓。 杜卉垂眼望着手里的茶杯,温行看他一眼,道:“还有什么就直说。” 杜卉思量着怎么开口,道:“其实大哥的确应该早登大宝,名正言顺威慑四方,也好让那些人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温行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杜卉虽长得一张俊秀脸,脾气却火爆直率得几近跋扈,一身勇胆,在军中没什么人敢惹他,却唯独恘着温行。见温行眼色,他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就算大哥生气我也要说,大哥该不会真的为了他才迟迟不动吧。” 这个“他”是谁,两人心里都清楚。 知道温行一些情形的亲信其实都有些如此隐忧。 温行与皇帝私下如何的一些风声不知怎么走漏到众牙将间,虽只是些许没影儿的笑谈流传不广,也没什么人相信,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杜卉很担心温行被懦弱的皇帝迷惑住,所以当他听到同样对大哥不进位感到怀疑的常二郎等人在酒桌上以此为笑话胡言乱语时,才气血翻涌,决定找机会替大哥“解决”掉皇帝。 正好此时探得宦官欲在应徽宫劫持皇帝,杜卉负责宫内防守,他当时想,干脆将计就计让那些人把皇帝劫走,然后都中再立新帝,这样既让皇帝离开大哥,对大哥也没多大损失,只是没想到后来温行带着伤也要把人救回来。 “有时候我真后悔,当初推谁不好,怎就推他给大哥挡箭。”他误会因为思安替温行挡过箭两人才交集着开始这段孽缘,过后回想多少有些悔不当初。 杜卉以为这番话大概会触怒温行,接下来就是劈头而来的骤风暴雨,毕竟现在温行待皇帝如何知情者都看得出来,然而过了半晌温行都没有再开口。他抬眼,却见温行目光悠悠落在远处,嘴角竟有些怀念的笑意。 杜卉诧异,他大哥向来精力旺盛果决坚毅,什么时候与人说着话居然会走神。 温行忆起那会儿的思安,灰头土脸的小耗子一样,蹿得飞快,在马上跑了一天就站不住脚,看见杀人就走不动路,这么怕死的思安,被扑出来给他挡箭也是一脸惊恐的,待反应过来后居然暗怀欣慰和窃喜,好似挡一箭就做了十分了不得的事。 可不是了不得么,以思安的性子,这辈子替人挡箭恐怕也就一次,温行也不会让他做第二次。 可是也是这样怕死的思安,如今居然敢想殉于帝位。 那时候他一双眼睛躲人时都还可见精闪闪的,现在倒比从前沉稳多了,就是还是胆小,吓一吓就病得只能躺在床上。 想到这里,怀念都化作慨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5 叹,温行也不管此刻杜卉脸色多么复杂,只道:“你无事多与崔先生学学,朝上的事也别总觉得烦不爱听人议论。连思安……你总是瞧不起圣人,连他都不会这么想。” 杜卉顿时语塞,被说不比思安又有些不服气,他也不觉得一向英明的大哥会色令智昏,但猜不透温行的打算。 “我也是担心大哥。”他小声辩解道。所谓关心则乱,旁的事他总也相信温行,但皇帝与他野心勃勃大哥居然两情相悦,已经够匪夷所思,他不免担心还有别的更加超乎预料的情况。 温行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你仔细想想,若我现在就改换了俞氏山河,接下来是不是立即要论功行赏以抚功臣部众,否则如何立威众臣重塑正统。现今朝局看似已定,外患却未除,天下大局未定,即便如此,还多的人是一心钻营。现就论起名位,到时候不是功成名就是计利忘本,还有谁能记得大敌当前。” 杜卉羞愧道:“是我考虑不周。” 温行道:“你也别自责了,却是大哥没与你说明白,本看着你和三弟在军中历练许久,入东都后让你们自己多琢磨自然就懂,以后才好立得起门户。” 杜卉把头低得更低了。 温行又道:“你和三弟是我在军中最信任的人,有些事也唯有你二人办我才能放心。” 杜卉眼睛亮了亮,他愧得无地自容,正想有机会可以将功补过。 温行神色前所未有肃然凝重,瞳仁黑得发沉,杜卉不由得郑重起来:“大哥放心,我一定尽全力办好大哥交给我的事。” 温行道:“你只当做我将性命托付于你,此事务必隐秘慎重。” 杜卉不知何事让温行如此重视,但他当然甘愿赴汤蹈火,于是重重点头。 . 金鳞殿里,思安终于自沉重中挣脱出来,睁眼先是一片花白,慢慢眼睛适应了才发现屋里点了烛火,也分不清是什么时辰。 阿禄发现思安睁开眼,眼珠子还在转动,欣喜道:“圣人醒了!哎哟,快去叫太医,说圣人醒了。”屋里守着的宫人应声出去,一屋子宫女内侍都露出欣喜的表情。 阿禄道:“圣人可算醒了,太医说只要醒来就没事了,日后只需放宽心好好调养,您说什么……” 思安艰难地伸出手抓住阿禄,阿禄侧着耳朵凑近。 “……见……我要……见他……”他的声音嘶哑难成其句,急切地张合嘴唇,用有限的力气紧紧抓住阿禄。 阿禄很快明白过来。 “您想见成王?” 阿禄有些慌神,“圣人,成王今早领军出征,昨晚已宿在城外大营,眼下恐怕已经出发了。” 原来正是清晨,今天就是温行出征的日子。 阿禄感觉自己手上一紧,思安颤颤巍巍地要起身。 “圣人您这是……使不得呀,您病还没好。” 思安用尽全力气咬牙道:“快……备马车……” 第五十八章 旷野天低,东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东都城外大军已经开拔,旌旗如云遮天蔽日迎风翻飞,尚在晨曦悠悠中转醒的都城,城门一开,便有一辆马车在骑卫环护下急驶出,宽敞的车厢里铺满厚毡,思安躺在软绵的枕头上双目紧闭,阿禄催促车夫加快,又对思安道:“圣人再忍忍,奴已经派人追去传信了。” 思安没有睁开眼,只是眼皮子动了下,忽而在前面开路的护卫道:“有人过来了,是成王!”平直空旷的官道上,另有几骑带着飞扬的黄沙从对面急奔而来。 马车缓缓停下,车帘掀开,晨光顺着拉开的缝隙流入车厢,浅晕的光华打在车里的人苍白泛青的面容。温行听说思安一醒来便吩咐备马车出宫,立即调转马头往回走,一路马鞭甩得震响,怪他这时候忽然任性起来不懂爱惜自己,然看见这样光景,却是半句硬话也说不出。 温行解了身上灌满风霜冷硬的甲衣,才将思安从裹着被褥里抱起,随车的阿禄和太医识趣地下车守候。 思安眼睛睁开一条缝儿,挣扎着伸出手,温行握住他骨瘦嶙峋的手撑在自己胸口,道:“胡闹了,乖乖养好身子等我不好么。” 出来前思安勉力用了小碗粥和半碗药,躺了一会也有了点力气,此刻额头贴在温行颈侧,周身浸于温暖中,心想总算赶上了。 他安安心心把重量全压对方身上,只在温行耳边道:“我醒来不见你,心里……慌得厉害,这不是舍不得你么。” 气若游丝地说着温存话语,像羽毛一样挠过心口,同时缓缓拂过的还有离别在即的酸涩。温行收紧双手,道:“你知道舍不得就好。” 思安埋入他的胸膛,深吸了口气,才道:“我……等你,一定会等你的。” 温行摸着他后脑软软的头发,低声道:“你自然该等我。”虽无多言,却灵犀自通的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本来,就不想死……即位的时候,我真的很怕,怕他们要我的命,后来又怕你也会……”说到此处,思安虚弱地笑了笑,“其实是我钻牛角尖了,连你都不想伤我,为何我还要自怨自伤呢,大不了来日入了地府再与祖先请罪。”他下定决心似地说,没有如释重负,只是终于认命一样地平和接受。 或许失去皇位的愧疚和罪恶感会一身伴随着他,也许还有很多让他左右为难和不愿看到的事,但他还是想活着面对,不想用死别离开所爱的人。 温行目光深凝,他抱紧思安,吻他的耳畔和耳垂,他的额头,还有他乖顺闭上的眼睛,捧着他的脸将柔软的唇也爱抚一遍,但思安气息还是太弱,只能压抑着浅尝辄止。此时有千言万语,却实在不是一一细说地时候,他叮嘱道:“你回宫后只安心养病,好好地等着。我离都后立刻会有人以送赵王离都就藩,他在都中不安分,我会派人看着他,你万万要珍重着自己,不可再有一丝损伤,记住么?” 思安有些诧异,如今皇帝大权旁落哪里还有真正的藩王离都就藩一说,作为朝中唯一成年且曾经议储的亲王,温行肯定不会在自己离开后还放任俞嵇卿在朝,但要让他离开东都,之前并未提起半点。眼看分别在即,思安万分不舍,却不想还有旁的事占用两人仅有的相处时光,只点点头不再深究。 他们就这样在车里静静拥在一起,不过多久,车外温行的随行护卫小心翼翼提示着时辰。 温行狠狠将思安往怀里揉了揉,最终还是轻轻把他放回软毡里,小心拉好被子。他重新穿上甲衣,唤阿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6 禄上车好生服侍,便又挑帘下车去。 思安听着蹄声渐远,慢慢又闭上眼睛。 . 从前思安也形单影只的在宫里过活,母亲去世以后时常感觉住处太空旷,偶尔也觉得寂寞,但从未觉得日子难捱。 又落了几场雪,期间温行只通过王府传回过一封书信,寥寥数语,不过叮嘱思安保重身体等等,于战事只字未提,只道一切平安无须多挂念。思安日日查看前线奏报,也想传些书信给温行,又担心军情紧急使他分心,再者他从未给谁写过信,忽而提笔,竟不知要写什么,觉得什么事都想写,比如他夜里听到雪落得声音,早上醒来看见屋檐结了冰凌,但是这些都是闲话,果真一一写了传过去未免太琐碎,犹犹豫豫又过了半个月,竟不能成书。 近几日收到奏报,大军已收回昭义军节度使丢的三城,乘胜追击逼近余渐所在州城,然而遇天降大雪行军艰难,大军后方遭敌军偷袭,情况不容乐观。 思安不通晓兵事,也只能在都城中干着急,崔瑾呈也留在朝中把控朝局,几次见到思安因夜里睡不着脸色不好,还会劝上两句圣人不要太担心。 宫里再没有其他人,闲白长日无聊得很,冯妙蕴几乎每一日都会去金鳞殿,两人闲坐窗下或聊天或下棋,或者什么都不说,一人低头做针线一人默默看书。 又一日夕阳余晖洒满大地的时候,思安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冯妙蕴用剪子将最后一根线头剪去,面头抚平,对思安道:“好了,圣人快试试。” 那是一双新成的袜子,绣了一圈会流动一样的云纹。思安的贴身衣物一般由金鳞殿宫女负责,选妃之后邵青璃和冯妙蕴时不时都会亲手做一些献上。 冯妙蕴对思安无儿女私情,只将他当作家中兄弟对待,思安接受她的好意比当接受邵青璃自在多,接过来马上脱鞋试了试,十分舒适合脚,思安连声道谢,冯妙蕴头上的飞雁长簪因她笑颤的动作被夕阳余晖映得光华流熠,思安道:“阿冯,待成王凯旋归来我就让你出宫去吧。” 冯妙蕴见他目光落在自己头上,也伸手抚过发簪,垂下眼,面上没有欢欣反而一窒。思安问:“怎么?是不是因为你入宫太久,你的心上人……” 人心易变,何况冯妙蕴为妃将近半年,宫里宫外时常传圣人独宠冯淑妃,乍然的分离和世事变化,都可以成为两人情谊最冷酷的打击。 冯妙蕴勉强笑了笑,道:“不是,妾只是想若妾走了,何人来陪伴圣人呢,到时候圣人一个人在宫中恐怕要寂寞。” 思安道:“这是什么话,总不能为了陪我白白耽误了你,女儿家年华最是珍贵。”其实思安觉得,他自己或许也不会在东都皇宫呆得太久,温行此次若是得胜归来,应当很快就要登极问鼎,哪有退位的皇帝一直呆在皇宫的道理,到时候宫中一定要腾挪地方。 或许论及婚嫁不好意思,冯妙蕴微微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她扫了一眼屋里,问道:“平日骆将军总是寸步不离圣人身旁,今日怎么反倒不见人影。” 骆仁旺也留在东都继续负责宫禁防护。没能和温行一起出征,他是有些失望的,温行刚出发那几日还有些闷闷不乐。 思安道:“他这几日出宫办事,最近宫里也没什么,就让他去了。” 前几日听闻成王府里的有些琐事,温行将府中年纪稍大的几个小郎君都一同带着出征,王府中只剩下幼儿和女子,骆仁旺怕他家中妇孺吃亏,特意向思安请求去帮忙,思安当然应允。 天光渐暗,逆着光亮竟不太能看清冯妙蕴脸上的表情,阿禄从外间进来道:“天黑了,圣人先别看书了,奴这就把灯点上。” . 宫里的夜晚向来宁静,尤其在深冬虫鸟尽绝的时候,更是万籁俱寂,因此哪怕一点喧哗,在宫墙内都有如巨石落湖一般波澜回荡,思安睡得不沉,惊醒的时候发现异常,叫了一声阿禄。 外面的雪地被忽然出现的火光映照得通亮,雪光下,宫女的惊叫和刀光一同扑向白色的窗纱,思安没有听见阿禄回应,金鳞殿大门就被从外破开。 “皇兄恐怕想不到,臣弟还有回来的一日。”俞嵇卿脸上带着与寒夜雪光一样冻彻阴冷的笑,跨入金鳞殿。 他带着各家族的私卫部曲,一部分禁军军士,奉成一垂首半隐在他身后,朝中所剩的不愿意屈服温行的旧臣统统都在其列。 整个金鳞殿都来不及反应,守卫和宫人很快被制伏,卸去武器集中到偏殿,思安自己也不及惊慌。 被送离都的俞嵇卿怎么会忽然在雪夜里又出现在皇宫,而且毫无预兆的,就这么带着许多人闯入。 他的疑惑落到俞嵇卿眼里,俞嵇卿笑道:“圣人很惊讶臣弟为什么会在此,您多行不义,反对您的人多得是,希望您死的人也很多。”他走近几步压低声音,“他可以送我离开都城,也就有人能放我走。” 思安皱起眉,目光微微一动飘向窗外。 俞嵇卿尖锐地笑了两声,道:“皇兄别看了,不会有人来的。我既能站在这里,又怎么会让皇兄失望呢。” 思安收回目光,现在不是慌神的时候,必须镇定。 “你要做什么?” 他只披着一件袄子,与此刻锦袍玉带的俞嵇卿相比显得有些狼狈,尽管极力挺直腰背,还要靠指甲刺入手心的疼痛才勉强把惊慌失措压回心里,俞嵇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此刻的故作镇定,心里无比快意,“我要做什么皇兄难道还不知道么。” 是啊,夜半时分带人逼宫,要做什么自然再清楚不过。谁也想不到,宣武军未将他赶下皇位,俞嵇卿先走到这一步。 俞嵇卿转身,对自己带来的部下道:“都给我搜,一个地方都不要遗漏。”他们很快四散开,在金鳞殿里翻箱倒柜,动作粗鲁凶狠,将殿中陈设砸得稀巴烂,破碎的声响和凶神恶煞的士兵惊得胆小的宫女不停哭泣。 俞嵇卿踩着地上精美的白瓷碎片和散落的珠玉,眼中显出些许扭曲。什么傀儡之君被人挟持,分明过着金丝雀儿一样被人好好供养的生活,哪比自己流落在外时曾吃过那些苦。 忽而又不知起什么事端,一个只着里衣的宫女被俞嵇卿拖到雪地里,其他宫人想上前阻拦均被挡在一旁。 思安惊起道:“你要搜就搜,关他们什么事?”他走到门边,也被人架刀枪拦住。 俞嵇卿不紧不慢接过奉成一恭敬奉上的热茶,自蒸腾热气的茶盏后抬起头,道:“常跟在皇兄身边那个内官似乎不见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7 了,臣弟有事想问问他,他在皇兄身边最亲近,他不在,臣弟只能问其他人。” 思安道:“你要皇位,我给你立诏书,何必如此。你、你让他们都住手。” 俞嵇卿啪的一下把茶盏掷在桌上,厌恶道:“你似乎没搞清楚一件事,皇位本就是我的,你根本没有资格说什么让位于我。”他就是讨厌他这这样,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拥有了一切,得到了却好像根本不珍惜,随时可以拱手让人。 “先帝本就属意于我,若非我与帝驾不慎失散又被余渐那老贼拘住,连太子也不过如此,你是个什么东西,先帝在时恐怕连你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京中何人知道你,若非我时运不济,哪里轮得到你今天在这里和我指手画脚。” 思安无话可说,逃出旧京之前,他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坐上皇位的一天。然而皇位对如今的俞氏血脉根本是无法脱卸的重负,思安不明白为什么俞嵇卿还如此执着。 忽而想到什么,思安道:“当时余渐派人追击我,是不是也与你有关?”未回东都之时,余渐也与温行一样争着派军迎驾,不过后来思安知道,余渐不仅想迎驾,甚至还想杀了他,当时他就大感意外,心想余渐趁乱杀死他这个皇帝又有什么好,若他手上没有其他筹码,杀了皇帝他就是弑君。 俞嵇卿道:“你也不算太笨,当时我在河东军营中听说你继承皇位,余渐被宣武抢先一步素手无策,是我告诉他,若是杀了你扶我上位对他会更有利。” 难怪后来在应徽宫策划劫持思安反倒不杀他,那时俞嵇卿被温行带回东都,余渐手上已再无皇子。 宫女的尖叫与深夜的寒风一道刮过耳膜,思安寒噤连连,问道:“你要如何?” 俞嵇卿俊美的脸上出现一丝意义不明地笑,阴测测道:“看来皇兄还是不太愿意配合了。”他朝外面招了招手。 丽娘和冯妙蕴被人束了手半架着押入金鳞殿。 冯妙蕴咬着唇忍耐不语,丽娘则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贼人以为这里是哪,居然敢擅闯禁宫对皇后无礼,你们犯的都是诛九族的罪!” 丽娘的声音尖细,叫骂起来口无遮拦,俞嵇卿极其厌恶地眯了眯眼,对思安道:“怎么样,圣人愿不愿意交出东西?” 思安道:“你这是……” 俞嵇卿对人使了个眼色,丽娘和冯妙蕴都被押到思安面前。 “都说皇兄最容易心软,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在前,皇兄是否会怜香惜玉呢。” 殿廊下的阴影里忽然滚出一个人,跪在俞嵇卿脚边求道:“赵王殿下,您不是说只要我帮您打探宫里的消息,打开宫门放您进来就会成全我们么,这事和皇后娘娘没有关系啊,求您放了她。” 竟是与丽娘相好的侍卫。俞嵇卿没有理他,丽娘听到那男子哭求,柳眉倒竖,叫道:“我不是让你有多远滚多远么,你怎么还在这里,我是皇后,我哪里也不去,你们都放开我,你和逆贼谋划了什么,你们……你们都给我松开!” 丽娘挣扎的力气极大,竟真挣脱了开,俞嵇卿眼中泛起厌烦,思安暗道不好,未及出声,俞嵇卿已抽出身旁人的佩剑向丽娘胸膛送去。 离得最近的冯妙蕴惊叫出声,思安则连叫都哑在了喉咙里。血腥味在阴冷的空气里弥漫开。 跪在地上的侍卫见状大吼一声要与俞嵇卿拼命,双膝未离地,已被身后的尖刀刺穿胸膛,门外有几个似乎是追随侍卫的随从,也很快被一并杀死,俞嵇卿带来的人麻利地将尸体拖走,鲜红的血色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痕迹。 俞嵇卿用白色的绢帕把手上沾染的血滴抹尽,随手一丢落在思安脚边,思安缩了缩身子。 “这两个人秽乱宫闱,丢尽了我俞家脸面,我替皇兄清理门户,皇兄觉得如何?” 思安望着那一片深红的血滩,抖得说不出话来。 “皇兄,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都说皇兄为人心慈,想来不愿见到更多人流血吧。”他的目光滑向低着头的冯妙蕴。 外面宫女的惨叫如惊梦洪钟,震得思安惊颤不已。 “我、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得放了他们。” 俞嵇卿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笑道:“那当然,只要我拿到了东西,其他人都可以不管。” 思安从怀里把那封已经用蜡封好的黄卷诏书拿出来,俞嵇卿瞳仁一紧,伸手就要去拿,思安却缩了回去,道:“你放了他们。” 俞嵇卿道:“你现在凭什么和我谈条件。”说着抢过诏书,思安被他推开。 俞嵇卿打开诏书,一目十行将内容检查一遍,越看唇边的笑越冷,眼中闪过的光芒越利。 “皇兄果真不曾把祖宗基业当回事,万里山河都可以尽数拱手让人!只是也该到了让臣工们看清皇兄面目的时候,以免他们信错了人。” 俞嵇卿手中正是思安曾写来禅位温行的诏书,明日俞嵇卿只要在朝堂上拿出诏书,就可以在满朝文武面前痛斥皇帝如何昏聩无能,连皇位都保不住的皇帝当然不再适合为继续坐在帝座上,传位于俞嵇卿也就顺理成章。这封诏书握在手上,也不怕来日被温行拿出来当令箭,或许时机成熟,还可以用来当做温行狼子野心的罪证反将一军。 俞嵇卿眼里狂热汹涌,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坐在乾元殿中的宝座上。 他的表情愈加疯狂,思安心里却还有疑惑,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封诏书?”他们一进来就翻箱倒柜,也不要他让位,能让他如此大张旗鼓的,思安想也只有这个了,可是自从他拿回来后诏书一直藏在床榻的隔板下,蜡封未动,根本不可能还有人知道自己曾经写过这么一封禅位诏书。 俞嵇卿道:“若要人莫知除非己莫为,皇兄如此不在乎江山和皇位,还怕人知道么。”他卷起诏书揣在手里,“请皇兄明日一早与我一同去乾元殿。”说着又转头对一直沉默的奉成一道:“你派人守好此处,我想皇兄一定不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毕竟若他有什么闪失,整个金鳞殿也只能跟着陪葬。再派人在宫中搜寻金鳞殿总管,务防有漏网之鱼。” 奉成一颔首:“王爷放心,内宫诸事奴最熟悉,定然不会出差错。” 思安忽然又开口道:“你若为皇,会如何处置如今天下。” 俞嵇卿脚步一顿,头也没有回,只道:“那就不烦皇兄操心了,我若登上皇位,自有我的造化。” 第五十九章 火塘里熄了火,冬夜里异常的冷。思安从被翻得倒乱的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8 衣箱拖出裘衣将自己冯妙蕴都裹上。金鳞殿被重重围起,借着雪光能看到外面把守的人映在纱窗上的一条条人影。 “连、连累阿冯了。”思安冷得哆哆嗦嗦。 冯妙蕴身上也没多少衣服,头发只用长簪挽了一半,与思安挤在一起。两个人都下意识地远离地上那滩血。 “圣人身子还没好,盖严实些。”她把裘衣都搭到思安身上,自己去看火炉,里面还有些许冒着余温的残灰,冯妙蕴将炉子挪过来。 她往门上一排人影望了一眼,小声问:“圣人,阿禄去了哪里,怎不见他。” 思安摇头,“我也不知道。” 屋里实在太冷,两个人说话都哈着白气,冯妙蕴搓着手,宽慰思安:“圣人别怕,咱们不会有事的。” 思安艰难地笑了笑。他此时格外想念温行,今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相见,温行人在前线,得到消息无论如何也赶不回来了。 冯妙蕴道:“圣人一直以来都不快乐,如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来逼圣人了,兴许也好。” 思安呆呆地道:“是啊,也好……也好。” 天还未亮,夜好像很漫长,思安和冯妙蕴两人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冯妙蕴凝神,扯着思安的衣袖道:“圣人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思安也竖起耳朵,声音似乎在内室,类似于什么东西磨在石板上。殿中铺满地衣,石板地面在地衣下,又有什么会磨在上面发出声音。 思安道:“我去瞧瞧。”站起身慢慢挪向内室,冯妙蕴立刻跟上去。 蜡烛烧尽,屋里到处黑黢黢一片,思安走近才发现地上伏着一个动着的人影,那人抬起头来,对惊讶不已的思安和冯妙蕴道:“圣人和娘娘可千万别出声。”伏在地上的人是阿禄。 思安赶紧朝紧闭的门窗望一眼,道:“你……你去哪了,怎么在这?” 阿禄神情全无慌张,朝思安眨眨眼道:“奴来救圣人出去。”他转过身子,地上靠近墙角的地方厚厚的毡子掀开一角,原本铺在地面的石砖被撬开,出现一个洞口。 原来早先修缮皇宫时温行就在宫中布了密道以备不时之需,出口在宫外,思安往里一瞧,地道里火光通明,却是杜卉带着护卫数名擎着火把。 杜卉看见思安的脸出现在洞口,略抱了抱拳,道:“请圣人快下来。” 思安看着阿禄,“你、你们这是早有准备?” 阿禄推着思安道:“奴回头再和圣人解释,现在先出去要紧,圣人小心脚下。” 地道不算宽敞,仅可容一人通过,但头顶和两壁挖凿光滑,可以看得出的确是早已开凿好的。他们借着火把的光穿行期间,思安心里有许多疑问不知要问谁,阿禄只在身后扶着他,杜卉则紧抿着唇在前探路,其他护卫更不闻一声。他们在地道里七拐八拐,终于走到出口,阿禄垫着思安的脚出往上推,上面接住思安手的是早几日出宫去的骆仁旺。 东边的天空已经蒙蒙发亮,思安环顾四周,努力辨别身在何处,虽然春冬之间景色有差别,还是看出地道的出口在他们春日行猎来过的南苑。 外面已经准备好马车,阿禄抱着几件衣服对思安道:“圣人得赶紧把衣服换上。”思安身上还穿着明黄的里衣,虽不是穿在外面的,还是有些显眼。 思安见阿禄把自己换下的衣服都叠好收进包袱里,终是按捺不住,拉住阿禄问:“我们逃出来了,金鳞殿里其他人怎么办?” 阿禄把象征帝王的明黄色用布遮住,小心整理着包袱交给旁边一个护卫,护卫拿了衣服转身又钻到地道里。 “圣人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昨夜我一醒来就不见你,你们是不是早知道什么?” 思安的目光将阿禄、杜卉和骆仁旺都扫了一圈,阿禄眼珠子溜溜地转着,骆仁旺不敢直迎思安的视线转过了头,杜卉眼里还是冷冷的,不躲不避,却不打算回答思安的问题。 最后还是阿禄撑不住道:“其实赵王身边也有成王殿下的人,赵王早有不轨之心,怕吓着圣人,所以奴没告诉圣人。” “是谁?” 阿禄抓耳挠腮,但杜卉和骆仁旺都没有开口,他只能道:“是……其实是奉公奉内相。” “奉成一?”思安声音骤然拔高,惹得站得稍远的冯妙蕴也微微抬头。 有些轮廓在他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 思安道:“你们王爷好算计啊,难怪留了他一命。奉成一居然肯为你们王爷所用?”俞嵇卿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吧,与温行势不两立,被温行打压得如丧家之犬的奉成一到头来反而成为温行布在他身边的棋子。 杜卉面容冷峻,终是道:“他肯不肯都由不得他选,没有他也还有别人。天快亮了,现在赶紧离开东都要紧。” “我们要去哪里?”思安问。 杜卉挥手让车夫把马车赶过来,道:“去河东,与大哥汇合。” “可是我不在宫里,赵王很快就会发现……早上还有朝会。” 杜卉道:“所以咱们更应该快点出发,赵王敢入宫,身边又有大臣出谋划策,一定有办法在上朝时给群臣一个交代,又何须替他担心。” 思安愣怔站在原地。 阿禄催促道:“圣人,咱们快走吧。” 杜卉看了阿禄一眼,道:“出了宫便不必再称圣人了,以后还是改个称呼好。” 思安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但心中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杂而无序无从说起。 他问杜卉道:“这些……都是温行的筹谋?” 杜卉见他神色,知道他大概心里已有春秋,便道:“大哥派小常将军送赵王去封地,未至半路赵王烧了驿站遁逃,我悄悄跟在他后面回到东都。却也不是谁算计他,追随他的大臣和禁军总不能听别人指派,他处心积虑也算求仁得仁。” 杜卉又道:“自我们与大哥结义,大哥出征我与三弟从未有过不在麾下助战,今次却将我二人都留下。其实我也不同意大哥这么做,俞家皇帝就算退了位离了东都,留在大哥身边也是后患无穷,可是大哥执意要如此,我们是他兄弟,只能替大哥分担,他这是为了谁,你不会不知道。” 骆仁旺看看杜卉又看看思安,此时不敢插嘴,只对着杜卉说的话猛点头。 “本来大哥不让与你交代什么,只让我们把你带去,如果你不愿意,就算绑也要绑走,等到了地方自有他与你分辨。” 谋而后动,一不做二不休,倒像是温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89 行的行事风格了,谁也阻不了他,可是思安很茫然,当初他忽而被推上皇位,骤然迷失了原来的人生,如今却以同样出乎自己意料的方式离开,同样对前方惶惶茫茫。 他从没想过从皇位和这个姓氏逃离,毕竟若他逃走了,总还得有别人接替他的命运,他不想把自己的无奈和重负转嫁于别人,可又忘了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俞嵇卿就这样夺了皇位。 思安一时除了与当初一样的迷茫,竟不能再想起其他。 阿禄着急道:“还是先上车吧,再久留于此恐怕不妥。” 落在不远处的冯妙蕴忽然软倒在地,众人一惊。 思安上前扶起冯妙蕴,道:“阿冯你没……” 忽而想起,自己若就此离开,冯妙蕴也不能再留在城中,让她早日归家的承诺怕要落空。 冯妙蕴抬起头,发间常戴的长簪不见了,思安只觉胸口被什么撞了一下,杜卉和骆仁旺飞扑过来把冯妙蕴拉开,尖处已没入思安前襟绸帛的发簪被甩得老远。 双雁逐飞鎏金长簪,样式和用料都不算稀奇,簪头为饰簪尾为刃,尾藏于发间不可查,冯妙蕴极爱惜这枝簪子,几乎每日都戴在头上。 “为什么?”思安从未怀疑过冯妙蕴,以为他们至少在宫中算得上知己。 冯妙蕴被骆仁旺制伏在地,面如白纸,流着泪道:“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我不能让你们走,他费尽心机吃尽了苦头才得到皇位,不能再让人抢走了。你不是不想当皇帝么,你把皇位给他,你可以和那人双宿双飞,这样不是很好吗,不要和他抢,真的不要和他抢。” 许多往昔忽略的事电光火石之间都涌到思安脑海里,思安道:“你的心上人是俞嵇卿?在应徽宫那天晚上是你自己要去找他……诏书也是你告诉他的?” 冯妙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流着泪闭上眼睛。她永远忘不了应徽宫中看见的一幕,曾经那么骄傲的天潢贵胄,京中玉华举世无双,天下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却完全抛下尊严,要用那样的方式向人祈怜。 “可是昨天晚上他明明不曾对你留情,”别的时候思安也许注意不到,但昨晚俞嵇卿让人把冯妙蕴带进金鳞殿的时候,眼中根本无半点怜惜,所以思安也想不到不到冯妙蕴的心上人竟会是他。 阿禄急急忙忙查看思安被划破的衣襟,里外都没有血迹,被吓得大喘粗气。 冯妙蕴不知温行接走思安的目的,只以为以温行与思安的关系,绝不可能坐视思安皇位被抢,她怕温行一旦把思安迎走马上会派兵为思安夺位,心下一横故技重施,想趁人不备袭击思安。她并非真心要杀思安,只想着他若是受伤也不好马上上路,或许能多拖个一时半刻。 幸好思安把他娘亲留下的嵌宝镯子藏在怀里,刺入的刃尖刚好抵在镯子上,没有伤到他分毫。 杜卉道:“刚才大意了,不该让这女人再接近,也罢,咱们也不好带着她上路,就让她留在东都。” 思安听着话里似乎还有点什么,道:“你知道阿冯会如此?” 阿禄道:“圣……诶,成王殿下本来就有怀疑,奴也发现总有人将您身边的消息传出去,查了又查,再没有别人了。”他和杜卉一左一右架住思安,不打算再逗留,直接将他带上马车。 思安未开口,阿禄就道:“殿下说,冯娘娘如何只看您的意思,咱们先离开,以后要怎么全听您一句话。” 车轮随着马鞭一声清响转动起来,天际出现一抹红霞,远远眺望可见宫城在霞光中巍峨的背影,冯妙蕴颓倚于地的身影越来越远,到最后思安都来不及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骆将军怎不与我们一起。”骆仁旺只立在原地,目送着马车离开。 阿禄道:“骆将军和崔先生还要在都中稳定局势。”新帝登基,都中恐怕又有一场翻江倒海的风波。 望着逐渐模糊的宫城剪影,思安心中升起一种心灰意懒的疲惫。 车轮滚滚转动,奔向了他所不知却终有期待的远方。 . 围困数日之后宣武军终于拿下余渐老巢,余渐自知不敌,被俘之前自刎而死,除去多年劲敌,宣武军士气大盛,与河东军结盟的蜀中西川军见势不妙,经凤翔撤回蜀中。 阵前风云变幻之时,东都也传来新皇即位的消息,新皇是先帝的弟弟,因先帝突发恶疾去世,而先帝无子,接了兄长的皇位。 然而先帝是否真的病故却成了一个谜团。有人说先帝病逝只是托词,新皇弑兄即位,新皇本被派往属地就藩,某一夜里忽然出现在皇宫,当天清晨先帝寝宫起火,火势虽不大,宫人们急急忙忙灭火之后,只在寝殿发现先帝一人的尸体。也有人说先帝忽然从宫中消失,新皇曾在宫中令人掘地三尺找寻。 纷纭流言传到前线都如风声过耳即逝,皇位更迭对此时气势如虹的宣武军又能有什么影响,或许有吧,众所周知,先帝对成王温行言听计从,如今换了新皇,都中至今未对手握重兵在外征战的成王有嘉奖抚慰之言。 温行站在城墙上,西风吹起身后的披风,如青松坚韧的身姿在烈风中更显挺拔,宣武军兵将正从他脚下城门列队入城,宿敌已去,从今以后放眼宇内再无人与他争锋,他离多年夙愿又更进一步。 此时他脸上没有欣喜和风发意气,比正兴致勃勃步入城门的士兵相比显得略为凝重,甚至因为刚经历厮杀,眉宇间残留的嗜血肃杀让人轻易不敢靠近,直到城下跑来是侍卫在他耳边小声通报了一句,他眉头一松,转身从城墙下来。 行帐还在城外,温行骑着快马穿过尚未清理的战场,逆风而行,随从都被甩得老远,几乎要跟不上他,骏马风驰电掣一般入了营地。 帅帐比周围的帐篷都要宽敞高大,温行到帐前却自放慢了脚步。 里面摆放着沙盘和皮毛褥子,支起的舆图当做隔屏分开了内外两重空间,舆图前站着个人,身形瘦削,穿着宽大的皮袍有些不合身,听到脚步声走近,他回过头。 第60章 默认分章[50] 番外一 朝议刚散,大臣们陆续从垂拱殿走出来,各自去往官属处理公务。枢密使崔瑾呈却没有走,和众位同僚告别之后在垂拱殿东角口负手站了老半天,似乎在欣赏着殿外并无奇特的景色,直到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内侍从殿中出来,崔瑾呈拈起胡子微微一笑。 “哎哟崔相公,您这是……”阿禄满面堆笑上前见礼。 “禄总管好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0 啊。” 阿禄是新朝定都汴梁后为数不多从旧东都皇宫跟来宫人之一,与崔瑾呈也算有些旧日交情。新朝代前朝景而立已过十年,这十年里朝廷陆续将各藩镇收服,抗击北方奚狄等族南侵之势,至今新朝根基愈发稳固,四境平安。 十年中,阿禄从旧时东都金鳞殿总管变成汴梁皇宫大内总管,崔瑾呈也从节度使僚属变成如今总掌军武的枢密使,大家都是熟人,说起话来也就免去许多客套。 崔瑾呈问道:“禄总管还没回去,陛下还在。”前朝惯称上为“圣人”,新朝之后禁中改了这一习惯,朝上也跟着改过来。 阿禄道:“可不是,与太子殿下在里头说话呢。” 崔瑾呈捋捋胡子点头。太子温睿为今上长子,自小被寄予厚望,小小年纪就随父出征,骁勇善战颇具其父之风,不过问题也出在其肖父的秉性上。今上虽行伍出身好武善战,却也极为重视读书人,新朝初立便广开恩科,招揽天下士子为朝廷所用,日积月累,朝中尚文风气也盖过尚武之风。而皇帝本身对文人也厚待宽待,当年他代景而立,表面上做的当然是禅位立贤那一套,实际上以臣子之身篡夺君位,如此大逆不道的做法,当然会引来天下文人不耻,刚登基那一两年尚有藩镇打出诛逆的旗号,有一回今上带人攻城得胜,入城时城中士子拦马咒骂今上不忠,士子指天骂地情辞激愤,当面辱骂十分不敬,今上也未多追究,让人将骂人者架走,只道是非功过自有分晓,不惧史家丹青笔墨,果真数年之后天下安定,再少有人论及前朝,旧事都如淹没逝水中的细沙,尽数洗净了。 有皇帝为表率,崇文风气日盛,朝中通过科举选拔的官员所占不只半壁,文士儒生清贵非凡,才学广博的名士更是得人尊敬,有些孤高之士连对一般宗亲勋贵都不理不睬。 国子监常邀名士讲学,连太子都要观学旁听。 这几年境内稍平,却不能说天下完全大安,新朝收服各藩镇的时候,有过几次猛将循当年藩兵旧例趁阵前带兵反叛自立,幸而今上骁勇一一荡平,后整顿禁军以固兵力,逐渐收归人心平定天下。前年叛将私窃蜀地建立伪朝,朝廷才派兵剿灭,原岭南节度使入京觐见后,镇中大将不满归顺犯上作乱,又不得不出兵平息。 北方奚狄伺机而动扰乱边境,朝中对北方有主战主合两派,主战认为奚狄等族趁国中动乱无暇顾及逐渐壮大,已建制立国,虽因早年一战不敢大肆侵入,却频频于边境劫掠,因此要早作打算以免将来祸患,主和派认为国中战乱数年,正该休养生息,以图养民抚民,再不适合言兵,对奚狄可用别的办法安抚之。 国子监论学不避国政针砭时弊,前几日说到“仁”与“德”,讲学的名士正是主和派几个官员请入汴梁的,所宣之道自然站在主和一方,而太子,虽未尝于朝上明显支持哪一方,却如同他父亲年轻时一样血气方刚,不愿屈就的性子,言虽不明意在主战。 旁听时,太子和讲学名士辩了起来,期间措辞或许略为激烈,名士大感受辱。名士既有同门师兄弟,其中不乏在朝为官者,也有弟子数众,此番争辩不止触动名士一人而已,虽然太子后来向登门道歉,此人却不太领情,他是文人风骨,就算不买太子的帐也不能对他怎么样,因这事,太子近日在士人中评价极为不好,朝中渐有质疑储君不仁。 崔瑾呈想想又问:“依禄总管看,陛下神色如何?” 私自窥探天颜本不应该,阿禄左看右看才压低声音道:“不是很好。”又低声添了一句,“太子在里面跪着呢。” 崔瑾呈神情有些沉重了,今上训斥过太子几回,太子虽在外道过歉,回来见了君父却强起来,直阐主战之言,父子俩这段日子闹得很僵,若是一般人家父子之间唱唱对台戏也无妨,可是天家无家事,皇帝和储君意背不和,容易生出很多事端。 阿禄道:“太子的脾气倔着呢,奴瞧陛下也不好受,这几日为太子的事连膳食都用不好,崔相公何不劝劝,奴是内官不能言政,崔相公说两句,陛下兴许气就消了。”这几日,他手下在垂拱殿当差的小幺儿们没有哪一个不是胆战心惊的,前日一个没定性的小子不小心摔碎了一只茶杯,惊扰了正在看折子的皇帝,被拖出去打了十板子跪到半夜。 今上在帝位已十载,杀伐果决天威日重,平日已是圣意难测,这段时间明显对太子的事动了大气,身边伺候的人日日都跟走在钢丝上一样,不说阿禄这些内臣,崔瑾呈这样二十年前就追随左右的老人也不敢轻易揣测置椽,所以今日下朝后崔瑾呈才会偷偷从阿禄这里探探口风。 崔瑾呈嘿嘿一笑,道:“若说劝陛下,禄总管何必舍近求远,”他对着皇帝起居殿福宁殿的方向,“他说一句岂不比一般人说十句百句强。” 阿禄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忙道:“崔相公可别害我!” 崔瑾呈笑眯眯道:“诶,这怎么能说是害。我这说的都是实话。太子总归是陛下的儿子,父子之间别人插不上话,陛下别人的话不听,总不会不听他的。” 阿禄让左右都退几步守好四周,竟比方才与崔瑾呈私下议论皇帝还谨慎,道:“您也不是不知道,他从前就不喜欢掺和这些朝堂上的事,何况陛下看着,谁敢拿这些事到面前嚼舌根。”崔瑾呈老狐狸一样精的人,早知道叫他来私见没安好心,分明是要拖他下水。 崔瑾呈拽着阿禄的手道:“可别糊弄我,虽然涉及朝堂可也有关陛下,他肯定不会不闻不问的,咱们什么交情,你老弟只要帮我向里头带句话。”福宁殿把人守得跟什么似的,连他们这些当年的知情者也很难见上一面,不然他也不用来找阿禄。 阿禄手臂甩开,推脱连连:“老哥哥,不说这个咱们还可以谈交情。” 崔瑾呈道:“老弟别这么绝情,不过捎句话,过后自然有人替你顶着绝不会有事。” “除了这个,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没有多一句话,”阿禄道:“只这一件万万不行。” 他不仅态度坚决,眼中还略带隐忧,崔瑾呈也不好强求,捋着胡子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福宁殿位于垂拱殿后方,与前朝三殿临近,初一十五之外,皇帝常在垂拱殿会见大臣处理政务,垂拱殿后阁与福宁殿相连,来往十分方便。 温行回来时已近傍晚,殿内静悄悄的,伺候的宫女和内侍落步如踩云端,全都小心翼翼,见温行进来,默默行礼起身,连衣服摩擦都不多出半点声响。温行也自然放轻脚步。 寝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1 殿内摆设并不见多规整,处处可以看到两人生活的痕迹。博古架上有一半放的都是些小玩意儿,街面上买回来成套的不倒翁和泥人,集市陶来的西域铜壶等等,书桌上七零八落几张写了字涂了墨的宣纸,还有一两本看到一半搭开的书,棋盘上棋谱刚摆了几手,蹭掉的琉璃棋子东倒西歪,六瓣花开的银杯里只剩下小半杯浆饮,摸了摸已经冷了,温行看了一眼,阿禄忙让宫女撤下。巴掌大的小瓷碟里三两样酥饼点心,吃了一些留下一些,其中一块元宝果子只咬了半口就丢开手。 榻上睡着的人也很不规矩,大半个身子侧倚在软枕堆里,手臂随意舒展,身上盖着的薄衣也落到一旁。 一缕微弱的阳光透过窗纱落下,正好照亮熟睡的人半边埋入软枕的面颊,像发着光一样。 思安长大了,面容完完全全褪去青涩和羸弱,依然清瘦却更显得俊雅,承袭自母亲的眉目隽秀柔和,如此刻疏淡的阳光,并不耀眼,自有和煦风流。他修长的身躯像春天最柔嫩的枝条慵懒铺展,隐于罗绮间可见起伏的曲线,只在榻边露出一段雪白的赤足,脚踝上系着一根红绳,串起三枚小巧的赤金铃铛。 温行自外面进来看到这幅光景,紧皱的眉头松动几分,阿禄只觉自己肩上仿佛卸下什么重压一样,跟着伺候的宫人们都不约而同暗暗舒口气。 “这……”阿禄询问是否要去唤醒思安。 温行摆手,亲自将人抱起来,思安睡得沉,自己挪了地方还没有醒,温行身形高大,轻易将人裹在怀里,大步踏入帐中。 这情形阿禄也见得多了,很是灵敏,马上让宫人们退的退避的避,只留惯常伺候的几个远远的守着,果然不过一会儿听到里面传出思安醒来模糊的声音,混杂男人粗重的喘息。 “哎呀、你……嗯……” 阿禄这才悄悄长出口气,觉得这一日时时刻刻绷紧的神经才算稍稍放开。 里面的思安却没有那么好过,他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不知哪里来的骚扰总是躲也躲不开赶也赶不走,待体内那股燥火越烧越旺终于睁开眼时,身后的虎视眈眈不由分说强硬挺进。 他本来就被撩拨到边缘,但是梦中转醒的瞬间被侵入得太突然,仿佛窒息一样,一直润养且熟悉的身体很快理所当然地纳入,心神却跟不上,身后已经握着他的腰挺弄动作起来。 第61章 默认分章[51] 番外二 阿禄看看天色,让其他宫女内侍先去烧水准备吃食。纤云抱着一捧茶花轻手轻脚地进屋,见大家都屏声敛气的,看了一眼内室床帐,很是会意。 阿禄身为大内总管,平日随侍温行,于是福宁殿提拔了纤云为管事女官,纤云生在汴州,从前在节度使府做事,灵巧活泼又不失谨慎,她一开始不知思安什么来历,只知从旧东都皇宫过来的宫人对他都恭敬非常,提及从前则讳莫如深,后来她变成贴身宫女,又升为女官,渐渐知道些事。 一树茶花开了数朵,红瓣黄蕊,花瓣依次堆叠,都是极饱满的,肥厚沃光的绿叶好似翡翠裁成,托在花萼下更显鲜艳。 阿禄道:“花开得挺好。” “可不是。”纤云拿来大瓷瓶子,用剪子略修一修便十分满意,“郎主说鲜鲜亮亮的放在屋里多几分喜气,看着舒心。”福宁殿上下对思安都称郎主,循一般人家对主人的称谓,以示他也为福宁殿之主。 阿禄摸着蜡滑的花叶,道:“今日有什么人来找过郎主么。” 纤云摆弄着花瓶的位置,笑道:“今日可忙哩,早上才问过今年裁制冬衣的料子,把冬至的礼服也拿出来看过了,后来一直在书房里,哪有空见人,再说咱们这儿能让人随随便便来?” 自来到汴梁,思安就管顾着温行所有贴身琐事,同时经手福宁殿书房里的文书机要,细细数下来,这一日也算忙碌的。 福宁殿是宫中守卫最严的地方,不仅出入盘查严密,不属于福宁殿的任何人和事物,长翅膀也飞不进来,殿中宫人也格外整肃,轻易不会与旁人交言。本来皇帝寝殿伺候的人就格外不同,又这样大的规矩,在宫里俨然是代表帝威不可侵犯的存在。 不过在福宁殿侍奉并不像别人想象那般严酷,或许还比在别处轻松,因为殿中的主人脾气温和,待下只有松散大方绝无严厉的,只要自己不犯糊涂触了忌讳,况且郎主在的时候陛下也没那么可怕,一日日过着,纤云只觉宁静似水。 她看着阿禄不解道:“你怎么心事重重的,不是每日都一样么,难道因为前面的事?” 阿禄“啧”了一声:“你这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朝堂也是你能问的。” 纤云挤了挤眼睛,她的确不该多问。 阿禄道:“总之你平日留心看牢些,别让什么人来打扰郎主就成,朝堂……那都是外面的事,风吹不到福宁殿。” 纤云虽不知究竟为什么,但阿禄说得郑重,她便好好应了下来,转而开始琢磨明日是不是也要敲打殿中众人一番,跟着郎主轻松日子过得久了,难免有松散。 双手漫无目的在柔软的褥垫和锦绣软枕上寻找可以借力的依凭,可惜都是徒劳,只有一次次掠过光滑锦缎后更无力的挣扎,潮水一样袭来的快感牵引着思安,一波一波冲刷敏感的身体,却始终还没到达解脱的对岸。 系着铃铛的一条腿被抬起,以便身后强硬契入,接连汹涌的刺激终于把他送到某个顶端,阵阵颤栗引得铃铛发出碎响,细白的脖颈天鹅引项般曲起,优美而脆弱。思安感到温行的气息拍打在耳后,沉重粗野的喘息烫得人耳根都要软了,背后像紧贴着一团火,烧着烧着就烧到了自己身上,烧进身体里。 未脱离梦境就猝不及防陷入这样一场激烈陷阱,思安也有些吃不消,想动动腰略为调整,至少从迷乱中抽出一丝清明,钳制腰间的铁臂却不允许他擅自移动分毫,并且很快,埋在体内野兽又苏醒了。 “唔……”他想转头看看身后人的脸,没有得逞。温行强势地再次把他拉入漩涡中,就着身体里的腻滑,更深的挺入抽插,思安所有的注意力和精神包括身体的主动权再次被掠夺,只能尽全力配合温行的节奏。 “啊你怎么……呃……” 不停吸着气才能避免真的陷入窒息,既看不见,就只能把手伸到身后去确认,手掌滑过压制在身上的钢铁筋骨,结实隆起的肌理因为在他身上挞伐而血脉卉张。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样的强横野蛮,又因为得知对方此刻的冲动和情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2 动而满足。 就这样欢快又难耐着,越发为掌下不够细腻却柔韧的肌肤着迷,思安不觉沿着温行的背部摸到了腰以下,他的痴迷勾缠似乎让温行更加兴奋,野兽似的粗喘声,每一声都透露着狂野的危险。 纤瘦的腰身似乎不能再承受更多,温行不同寻常蛮横也让思安生出些兴奋,再一次被那种让人发疯的侵入和研磨送入云端时,他听到温行也在自己耳边发出一声低吼,怀揣最后都没有看到对方脸上表情的不甘和被灭顶一刻的疯狂迷蒙,思安手上一紧,很是使了些力气。 温行的身材,穿着衣服时已是腰窄臀翘惹人垂涎的了,尤其腰后上臀部位,手上一把揉捏满满都是,思安终于心满意足。 听得温行声音低沉沙哑,含笑道:“小东西。” 思安闭上眼睛,只管蹭着枕下的手臂。 过了好半晌,外面太阳都要落山了,他才动了动身子。 “沉。” 温行闻言将他搂着翻个身,换自己垫在下面。 思安终于歇够了,抬起眼皮,道:“你不高兴。” 这些年温行将喜怒不形于色做得彻底,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只将原本俊朗的五官雕琢得更加深刻成熟,目色深邃洗练精华,方额下一缕淡痕,刀锋长眉敛压,挺翘的鼻梁下每当唇线微抿时,莫测威严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再怎么捉摸不透的人也不会没有喜怒哀乐。 温行也垂下眼,抚摸思安的腰眼,道:“弄疼你了。” 方才拆了发冠,他额前落下一缕碎发,胸膛的纹理被薄汗染湿,就这样大咧咧搂住思安躺着,神情还是有几分情潮过后愉悦的,就是眼神有些淡,思安若是还看不出,也白和他好了。 思安扭身环住温行肩膀,在他耳边道:“有一点点,也不是很疼,嗯,我还是喜欢的,不过我想听你说说为什么不高兴。” 思安的头发也散了,三千青丝垂于腰间,随动作轻晃,勾魂索魄。温行低沉笑了一声,抬起思安的下巴亲吻,思安顺势攀着他肩膀向上,加深这个吻。 又过了许久,温行才道:“大郎这回太气盛了些。”说到儿子,他也透露出些许为人父的无奈。 思安把落在塌下的薄被拾起来裹在两人身上。思安不爱管朝堂是非,但温行还是不会隐瞒他,再说他虽然对处理朝政无建树,每日在福宁殿小书房替温行梳理奏章,还能有什么不知道。 “我听说太子在国子监与人论辩曾言,‘施政以仁德,然固国守本不可废弓马’。” “怎么,”温行饶有兴味,“你也觉得太子说得有理。” 思安支起下巴想了想,却说起另一件事:“你记得解兵归朝的岭南节度使么,早年也是其父钟爱之子,自幼仁义宽厚文采斐然,慕圣贤而具风骨,在南方士子中声望颇高,承位即甚得推崇,皆言其殊于藩将之习性,但后来还不是逼不得已匆忙携家眷逃来汴梁。” 当年老岭南节度使借势与温行相抗,虽实力远不如从前河东镇,却是老奸巨猾诡计多端,不然也不会拖到他过世传位。老节度使去世不过一二年间,其子辖制不住手下兵将,很快大权落空,若非以归朝之名携家眷急奔汴梁,当时情况下,损命夺位只在旦夕间。 “文治武功本就不可废一,世道如此,如今朝上和各方将领都是经历过当年诸镇林立脱颖于末世战乱,若非弓马娴熟强于兵道,又怎能服众,再者奚狄之扰近为忧远为祸,难怪太子会多想些。” 温睿当了这些年太子也颇有人旺,最近替温睿求情的大臣多半也是这样的意思,不过话说得委婉曲折些,因为皇帝未至不惑而太子已壮年,父子君臣,似乎也到了极为敏感的时刻。 没有在皇位上做过几天像样皇帝,思安到底也曾为君王,又与温行濡沫相伴多年,他所了解的温行不至于因为儿子长大就心生忌惮,所以能抛除顾虑侃侃而谈。 “他也算有些见识了。”温行点点头,果真言语非但没有不快,还有一丝对自己儿子的骄傲。 这让思安有点费解了,“你也觉得太子主张有理,那你为什么担心?”他眼里如落星辉,澄澈明亮。 脱离皇位的思安仿佛从牢笼解脱的飞鸟,再未沾染一丝暮气,后来身子也渐渐养好,整个人更是脱胎换骨一般,只眼中一片纯然从未改变,如今他又对他露出这样全心系托不含杂质的关切神情,看得温行心里又有些点发痒。 他没有回答,反倒问:“你只知有理,可知依太子之见,奚狄之患绝不能再姑息。你怎不知多舍不得我些,说不定到时候我又要出征。” 思安道:“舍不得你什么,反正你去哪里我就到哪里。” 没了那层身份束缚,而后数年,思安再未离过温行身旁,即使出征温行也必让他随军,这也是为了保护思安,因为曾经的身份不能让人知晓,温行总不放心思安离开太远。 温行搂过思安腰身,“也难得你有不避言兵的时候。”思安不喜杀戮,当年不留恋皇位未尝没有其中缘故。 时过境迁,思安早放开许多,坦然道:“抵御外敌不一样。” 温行朗声而笑,道:“是极。” 阿禄和纤云听到笑声,都诧异地回头望向锦帐。 第62章 默认分章[52] 番外三 思安和温行学了套拳脚功夫,每日清晨在福宁殿后的小花园演上一轮,他开始学的时候早过了打熬筋骨的年纪,索性也只为舒筋活络强身健体而已,不求精进只要熟练。早间空气清凉,他哈着气转回屋里的时候温行已经穿好衣袍,宫女拿来一件团龙黑狐皮披风抖开,温行摆了摆手。 “穿上吧,外面可冷了,要不带着,若是冷了可以披一披。”温行体健生热,往往岁寒大雪都只着一件夹袍即可,不过前两年在战时中过一箭伤及肺部,后来虽然伤好了,患处却易受寒侵复发。 温行自认体魄强健,伤也只偶有发作而已,不耐这些琐碎,随口道:“不用了吧……”触到思安的眼神,半句话自动没了声音。 思安对宫女点点头,宫女立刻会意,笑着把披风折好交给随行的宫人。 另一个宫女手上漆托放着一串玉佛珠,思安顺手拿起帮温行套在腕上。 玉珠粒粒圆润珠光细腻,是随着主人久沁润泽的。早年温行戴佛珠的事传到他对手耳朵里,还被拿来讥讽,说他篡权夺位做贼心虚杀孽太重,非要用这样的东西镇住满身冤孽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3 。 新朝奉佛更不比前朝,朝廷规整之后,僧侣还俗,佛寺数量和规模都小了许多,不过宫中于国寺供奉还是有的,温行也在寺中供灯,每年都会斋戒,不以帝王名义,只以个人。 思安帮温行理平前襟的一抹褶子,他肩宽胸阔,衬得襟下饱实,一件纹样朴素的常服穿在身上也肃穆气派,思安心热热的,曲指勾了勾温行的下巴,调戏道:“真俊。”呵呵笑起来。 没等他得逞溜走,温行一把捉住他的手拉到怀里,直取他犹带得意的红唇,蹂躏得人呜呜咽咽求饶才放开。 末了绕到他敏感的后耳垂轻挠,也道:“不及郎君诱人。” 一大早思安就自作自受闹了个红脸,宫女们纷纷识趣的低下头。 温行轻笑一声,极不庄重地拍了拍思安的屁股,“怎么,舍不得我走,要不和我一起去垂拱殿。” 思安羞得瞪他一眼,道:“罢了,我去了不方便,没得弄多大阵仗还打扰你,再说我今日也有自己的事。” 新朝留下的前朝臣工不少,都是认得思安样貌的,思安外出顾忌很多,很少踏出福宁殿。他并无抱怨,温行却觉得他太受委屈,轻轻揉了揉他的脸蛋,道:“乖了,过了这阵带你去金明池散散,骑骑马。” 其实温行登基后走动也不如从前随意,万乘之尊去到那里都是大把规矩和一帮人,他是个勤勉的皇帝,也难得闲暇,若非出征,连行宫都没去过几次。金明池本是凿来操习水兵的,因演习时温行常从旁督战,附近修了座御园供摆驾下榻,略有些水景。 思安脸还红着,心里很期待,嘴上还是说:“什么乖不乖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嘴角却是抑制不住翘得高高的。 时辰不早,温行虽想多逗他却也只得罢手,道:“今天让阿禄留下陪你,又快到年下,有什么事让阿禄去办,别累着自己。” “知道啦,你才是不要累着自己,快去吧。” 温行在他脸上又摸了一把,也不再耽搁,大步走出福宁殿。 思安远远目送他到门口。日渐高起,天空明净,宫人们整理出织物于后廊阴处摊晾,又把书房的书籍拿出来晒,翻箱倒柜倒腾出许多旧物。 床榻旁边的描金小立柜里放着一个小木盒,垫有厚厚的丝绒,里面并排躺着一枚龙凤配和一只嵌宝镯子。 当年温行送给思安的龙凤纹玉佩被当做信物和讨伐诏书一起送走,余渐把它和诏书挂在河东节度使府前标杆上示众,余渐兵败身死,温行接管其军府时取下来,后来与思安母亲的镯子一同放进盒中珍藏。 似乎就像它们的主人,从此便长长久久在一起。思安看了又看,把玉佩和镯子贴在一起摆好,才又合上盖子。 纤云进来道:“郎主,长公主来了。” 思安把盒子放到柜子里,道:“快请进来。” 温行唯一的嫡亲妹妹温茹被封兴怡长公主,她原来嫁到魏州给天雄节度使当儿媳妇,后来举家迁至汴梁。温行对这个妹妹相当疼爱,即使知道她多半不离夫家还是早早建了公主府迎接,作为皇帝亲妹,又与皇帝感情深厚,兴怡长公主的宠爱和地位是无人能及的。 出嫁之后温茹再一次与思安见的第一面,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她嫁到魏州离东都远,都中那些风风雨雨吹不到耳边,骤然从夫婿处听闻神佑皇帝驾崩,温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则深知自己兄长有野心,他们和大景的俞氏皇族根本无法相容,但她始终记得思安曾救下温睿,忘不掉那瘦弱的人满身是水冷得发抖还与她说没事的样子。宫中赐婚时,思安与站在旁边严厉强势的兄长对比鲜明,温茹抬头偷看,他坐在空荡荡的九龙榻上对她轻柔一笑。 恍惚记得他还很年轻,比温睿也不过大了几岁而已。 温茹当时第一个念头竟是害怕,怕思安的死与温行有关,而后想起温行还在前线作战,又听说新帝代兄而立十分蹊跷,心中才稍稍平复。 但是那时东都乱象丛生,她总觉得思安的死即使不是温行直接造成也与温行谋朝篡权脱不了干系,因此心中隐隐埋下一个结。后来温茹又听说因为思安即位很仓促,黄陵也来不及修,驾崩后草草入葬,她悄悄东向祭奠过几回。 没过多久,那位坐上皇位几日的新帝赐下九锡之礼,温行代景而立,温茹也将封为公主。 温行做了一件在当时温茹看来十分匪夷所思的事。 登基之前,他遣散了王府后院内眷。 无孕者皆可从王府领一笔钱财凭自愿嫁娶,或由王府做媒成婚,资财从王府出,曾有孕者也可以遵照此条,男子亦然。那时成王府后院生育过子女并且还建在的,除两位侧妃之外,只一位生有一女的胡姬。王府许诺,若生母要带走孩子,则孩子从此随母不再入温氏族谱,王府会另出一笔钱充作赡养费用,若母亲要将孩子留下,日后也可以再探望。 前景朝风气受胡风影响豪迈开放,又因乱世男丁易丧,女子再嫁不是什么稀奇事,姬妾众多的人家,避祸逃难或者长途迁徙时,遣散姬妾准其自嫁娶的也不是没有。然而一般都是对未曾生育过的姬妾,生育过的特别是生下儿子的,都是关乎子嗣血脉,哪能轻易放嫁,乱世中纲常混乱,对待子嗣却没有不慎重的。 成王府开出的条件,若是对那胡姬倒也罢了,两位侧妃都诰命在身,而姜氏可是大郎的母亲,一直被视为继承人的大郎生母,常氏不仅诞下小郎,娘家还是宣武军中颇有威望的牙将。 温茹越发看不明白。温行即将登基为帝,要是他真不喜欢后院这些人,到时候可以将他们都留在潜邸,又何必生此枝节,还涉及子嗣。 虽然遣散只在内院还没有外传,但对于彼时的温行岂非又多了不定之因。 她隐隐觉得他这么做或许并非为自己,而是为某个人。 虽然是温行的妹妹,但温茹还是不得不承认,王府内院,或是早先节度使府后院都……不怎么像样。 因缘巧合,温行后宅一直没有女主人,他不擅内宅家事,将管军营那套也用在家里,未免生事,内宅与外隔绝门禁森严。 内宅里住的都是外面送给温行的人,有教坊的歌舞姬,青楼名妓甚至南风馆的哥儿。有一次一个手下给温行送了一个正经乡绅家的娘子,隔日温行又给送还家,温行与温茹说,正经家的娘子送来不可与舞姬等同处,若纳之也不止多一房妾,而是要与送她之人从此共利,虽也不必一定尊诺重言,但本不想要又贪图美色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4 纳了终也是一桩交易,而后牵扯麻烦何止一妾,所以既不想要还是退回的好。 此后不知怎么外面传起温行偏好在床笫间大胆/放/浪的人,他人为投其所好送上的都是些颜色娇媚而专与于情/魅之道的人,温行有时候收了送后院,有时候也不收。 直到有了姜氏,不久温睿出生。 姜氏原为铳州军使的妾室,铳州军使败给温行,姜氏又变成温行的妾,生下温睿后姜氏并不理会后宅诸事,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后温行又纳常氏,那时温茹已经有好几个小侄子小侄女儿。常氏倒比姜氏有心,一来就要仗着后院唯二妾的身份挟住其他人,就是性子温茹不大喜欢。 但是不管怎样,常氏还有姜氏,都是诞下过子嗣的,温茹实在想不通温行为何会忽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于是温茹当面去问:“阿兄有没有想过大郎会如何想,难道您不把大郎当儿子么,将来如何对他。” 温行神色平淡如往常,并不像温茹想象因某个人而生出偏执会露出的表情,似乎做出这样难以理解决定的人不是他。 “大郎当然永远是我的儿子,他是个好孩子,若还愿意留在我身边,他仍然是我最出色骄傲的儿子,若真出了这个门,他将来也一定可以自己闯出一片天。”温行自己血里争命杀出一条登极之路,他的儿子,就算脱去出身,也该有自己的作为。 “晴娘他们也跟了大哥不少年了……”就算不及情爱,也会有感情吧,温茹想。 “正是如此才让他们自己选。”温行对她道:“你别多想,他们要是一直跟着我,该得到的我绝不会少,难道我会亏待自己的人。” 温茹当然不会觉得他会在财帛上小气,甚至尊荣应当也丝毫不会吝啬,但是她想,总归还是不同了吧,虽然从前他的情从未在后院任何一个人身上,可是真的出现了这样一个人,作为女子,温茹自然能想到那会是怎样的不同。 肯定是因为谁,正是自己的亲亲兄长温茹才看得出来,温行虽然只是如此轻描淡写,但眼神中分明有一丝不一样的认真和专注。 温茹觉得荒唐,面前的人的确是他大哥,冷静清醒,对任何事都能利弊分明,随时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并且怎么做,遣散后院在她看来不可思议,但是温行若想一定做得出来,可又不像他大哥,既然清楚厉害,为什么又要这么做,就算他将这些人统统冷落一旁,也没有人能置椽一句,何必多此一举。 而后温行与姜氏还有温睿关起门来长谈了一回,最后留下的只有姜氏、常氏及几个入府多年无依无靠的青楼女子,那位生下一女的胡姬选择带着孩子回乡,有些意外的是,原有一两个小哥儿也不愿意离去,王府另送了宅第又给了他们钱财,没有让他们继续留在府中。 那时正是皇帝禅位朝野上下震动而四境对温行群起而攻之的时候,这些大事一件接着一件发生,成王府后院陆陆续续离开的那些人也就没引起什么多余的关注,待到了汴梁,姜氏和常氏分别封为贵妃和宸妃,温睿当然封了太子。 大内福宁殿里终于出现了温茹猜测的那个人。众人传说温行宠爱一个男宠,金屋藏娇似的养在福宁殿里,然而那人是谁却没有人知道,福宁殿被团团围起来,连苍蝇都飞不进去,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如稀薄的一缕云雾,大内皇宫一道朦胧的投影,他存在却又很少真切映在谁的眼里。 从王府入宫的嫔妃都与温茹一样都有些好奇。她们不敢去福宁殿一探究竟,于是明里暗里撺掇起长公主的温茹,煽风点火的人中却没有姜氏,已为贵妃的姜氏反而劝温茹不要听其他人胡言的,然而温茹没有听从劝告。 有一日她终于在日积月累的怂恿下忍不住,趁温行十五在紫宸殿日朝接见大臣一时半刻回不来,乘轿来到福宁殿前。那日正是那一年的花朝节,东风拂面,柳绿莺啼,温茹已怀孕七个月,她是长公主,皇帝的唯一嫡亲妹子,又挺着肚子,她要进殿,宫人侍卫无一敢硬拦。 第63章 默认分章[53] 番外四 “公主万万不可啊。” 她虽怀有身子,步履却依然强健,很快行至殿中,福宁殿宫人不敢乱动,只能小跑跟在后面苦劝。 “有何不可,你们这些人别在跟前碍眼。” 闻声的守卫宫人纷纷赶来,在她面前几步的地方围起一道人墙,她进一步他们就退一步,严严实实的堵着。 “你们有胆量,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冲撞长公主,到时候你们护着的人可不一定救得了你们。”她抚着肚子抬起头,宫人们连身道不敢。 边上一个小内侍看情形不妙,往寝殿后面的方向跑。 温茹喝道:“站住,想通风报信?藏得可真好啊,他既不出来见我,那只有我去见他了!”闹了半天正主的庐山真面目始终未露,温茹的心头也攒了一团火,她扶着腰绕过挡路的宫人。 福宁殿后有一座小花园,隔着宫墙远眺可见树影憧憧,然无人窥过其真容,皇帝居所处处显示帝王尊贵,规格宏大气象庄严,从福宁殿前看的确如此,殿后花园是皇帝偶尔闲步歇息之所,不必如前面那样整肃,但该有规制也应当一样不少。 温茹从福宁殿后阁侧门踏出的时候,一时差点刹住脚,她以为花园里不过些精巧亭台,没想到入眼竟是暖春新嫩满眼的绿和近于缭乱的姹紫嫣红。 庞大的重檐宫殿之后,宫墙围出一片天空,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几乎塞满了每一个角落都,有盆栽也有土植的,墙角堆石下一圃各色牡丹竞相开放,向阳的另一面是一颗芳华满树的粉桃,连顶檐梁柱上都绕了几圈嫩绿的葡萄藤,有的随意有的精心,可以看出主人的心思,却谈不上什么匠心独运,更无规制严正可言。 仿佛和外面所见的福宁殿是两个天地,温茹进来时似乎还听到宫女们嬉戏的笑声。 正是了,花朝节要赏红踏青,福宁殿宫女们都聚集于此挂签许愿,坠满彩签的花树下,温茹看见一个她以为永远不会再见到的人。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只是什么相像的人,不由朝他走近。 “圣人……是圣人么。”她太惊讶,脱口唤出旧时的称呼,也忘了自己气势汹汹来到福宁殿的目的,只下意识迈着脚步要走近看清楚些。 跟在后面拦不住她的宫人都以为将要大难临头,各个脸上如丧考妣,满院子人,倒只有思安还算镇定。 温茹顾不得脚下,花园的石子路不平坦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5 ,她身子晃得厉害,思安心里一紧忙道:“还不快扶着公主。”众人看得都是心惊胆战的,如被思安一语从梦中唤醒,都赶上去扶住温茹,温茹也仿佛从震惊中醒过些神,拍着胸口喘气。 得知兄长将某个人娇藏于寝殿时,温茹的心里是多少有些微妙的,但当她看到这个人是谁以后,那微妙好像更上了一层。 那会儿思安经冬刚病了一场,面容憔悴,因不想他在东都那场争夺中抑郁难过,温行早早把他送来汴梁,怎耐他在汴梁水土不服,加之之前损伤,来来回回的病了好长时间。 连娇小的宫女都换上春衫的日子,他依然缩在斗篷里,苍白无力,无限春光里只影独瘦,也只是显得更凄惨而已。 福宁殿里,温茹的目光在思安身上,神色变幻复杂,两人相对坐了半响,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圣、圣人……” 思安道:“你若不嫌弃叫我思安吧,现在没有什么圣人了。” 他身体虚弱,方才也是被人扶进来的,说话有气无力,笑容却真诚,一下又让温茹想起赐婚那日。也是这般笑容,他端于龙座而温行立在阶下,气势上却完完全全被温行压过去,明明是赐婚面圣,温茹紧张一旁的温行还比龙座上的人多些,迫于温行不时扫过头顶的目光,她想看也不敢抬头多看,最后只见到一抹浅浅的笑容。 “我真的,真的没想到,那时我以为你已经……”驾崩了,面对活生生的人这样说似乎不大尊敬,况且温茹心里也不希望对方就这样殒命。 “我也没想到呢。”思安垂下睫羽,阳光倾漏了几缕在那上面,金色随着微颤而流动。 他还是这样显而易见的脆弱,温茹因震惊模糊的神志渐渐被唤醒,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殿中再没有其他人了,外面传言的男宠岂不就是思安,可他曾经是九五之尊,怎么会变成外人传言中的男宠。 温茹的脸色再次复杂变换,她怎么会不知自己大哥有什么癖好,府中从前不还养了好些哥儿么,如果阿兄看上了思安,以他的性子和行事作风,恐怕根本不会顾忌思安当时的身份,联想到后来疑点重重的死讯,出于某些先入为主的念头,温茹在脑海里勾画出了不怎么好的前因后果。 恰好思安抬头露出一截颈侧,领子下半掩半现一道暧/昧的印子,施加者似乎动作粗鲁,白生生的皮肤上鲜红近黑,有些触目惊心。 温茹道:“是不是我阿兄强迫你……” 思安听得一愣,目光有些呆呆地,看在温茹眼里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他怎么能这样对你,我去找他说去。”她见风长火的性子,说着又霍地站起来。 温茹身子摇摇摆摆,看得思安心惊肉跳,听出她是想岔了什么,思安忙道:“不是的,没有谁强迫我,是我想同他一起。你、你身子重当心些。” 未免误会,思安删繁就简隐晦掉不好宣之于口一些秘辛,将事情始末说与温茹。 温茹听罢很是唏嘘,又有些不可置信,最后叹道:“原来是这样,我原还以为我阿兄他、哎他这人,你可别把今天的事告诉他。”错怪了自己兄长,温茹心虚,目光又不由自主往思安颈侧飘,思安察觉到脸色一红,不自然地提了提领子。 方才还觉得病弱苍白的脸色,一下竟鲜活了几分。 为了将功补过,温茹想起替温行描补,道:“我阿兄一定是真心实意待你的,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他对人这么好,他这人虽然嘴上不说,但要是对一个人好一定会不掺假意替那人周全。” 思安微微低下头,心想其实也不算嘴上不说,哄起人来可不是一套套的。 温茹又接着道:“之前散了王府后院,必定是他想将来与你好好过日子。” “什么?”思安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温茹奇怪道:“他没和你说过么?”将温行遣散后院种种与思安说了一遍。如此大费周章,为何还不告诉思安,温茹想,或许还是因为思安的性子,怕他因此愧疚。 温茹道:“你不要怪阿兄也不要自责,我知道虽然极尽补偿,对那些人或许还是有些不公的。但是若非阿兄庇护,他们又哪能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保命安身,至今阿兄也并未亏待。至于晴娘她们,终究是孩子的母亲,除阿兄外她们没有别的倚靠。”到底是亲兄妹,温茹又不免为自己兄长说起话来。 思安是有些生愧,却并无怨怪谁。 那时他只是知道后宫有温行的嫔妃入住,不知其中还另有波折。 人生在世一份只有彼此倾尽相待的感情多么难得,能唯有彼此当然完满。前尘已定,他和温行之间,即使尽力所为,也不可能完全抹去过去的人和事,思安相信自己爱上的不是一个绝情绝义的人,同作为男子,或许在其后半生中相持相伴同担其责,强于纠结过往。至于他们是否真的拥有一份唯一而终的感情,不妨待到人生尽头再去评判。 以温行为人,只会比他更不拘泥于从前吧,既没有告诉他,那便也不是为了通过这样向他证明什么,或许真动恻隐给他人一个选择,或许只为了他们俩。 思安愣神良久,似慨然又似悱恻,温茹有点担心,道:“我是不是不该同你说这些,我说错了什么你别放在心上啊,我阿兄他对你真的是一片好意,绝无作假。”温行不说果真有其原因,温茹没想到思安会是这样的表情。 思安摇摇头,最后只道:“没什么,不是怪谁,是我遇见他太晚了。” 温茹闻言似有所悟,但见思安眼中虽有几丝惆怅,更多却是缱绻难舍,方才真正信了他与温行是真正彼此有情。 后来温茹成了福宁殿的常客,谨慎起见,思安不能多见外人,能来往说上几句话的人很少,温行也默许温茹时常来福宁殿走动。 起初有人旁敲侧击地向温茹打听福宁殿里的情况,温茹守口如瓶,她是长公主,她不想说,旁人若问恼了只有吃一脸灰的份,久之关于福宁殿里种种猜测消停了,只有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如今温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拜她那疼爱妹子的兄长所赐,长公主现今更是风头无二,不仅恩宠不断,在朝中也颇有影响。温行用了不少长公主府举荐的人为官。 外面刚通报,温茹就风风火火走进来,寒冬风紧的天气,与她兄长一样一件披风斗篷也不愿意多穿,她发髻梳得高高的,用几只红宝石簪子簪紧,着一条湘色瑞兽连珠纹长裙,脸上略施脂粉,额花簇红闪金,进门瞧见正堂桌子上插在瓶中那树茶花,赞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6 道:“哎这花儿颜色漂亮,待会儿也给我带两支回去,你的花种得好。” 思安笑道:“这有什么难,让人抱那瓶回去好了,纤云都是挑了最好的。” 温茹抿唇直笑:“怎么好意思夺人所好,再说得了你的花还带回一个瓶子,哎哟可不要怪我贪心。” 思安道:“只管拿回去摆着就是了。” 暖阁里日光充裕,正是最暖和的地方,宫人们手脚麻利端上茶和点心。 温茹端着茶盏啜一小口,待人退尽才道:“大郎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思安点头道:“你阿兄前些日子成日板着个脸,怎么样,那人肯受大郎的礼么。”与温睿争执的名士一直不肯接受温睿道歉,那些人便也咬准温睿对儒士粗暴无礼。 温茹扯弄理平自己肩上的披帛,道:“嗨,那能怎么样,阿兄亲自赐下歉礼,让太子太傅再带大郎登门,他能有多大脸面,也不怕人说他沽名钓誉,这些人,唾沫星子也够受的。”温茹的丈夫长公主驸马惠平侯有一次当街骑马冲撞一辆牛车,驸马府已经好生善后赔偿,不知怎么后来被参了一本,说驸马跋扈形容无状,于闹市纵马扰民伤民,当时也是口诛笔伐的,从此以后温茹这个长在武家嫁于武家的长公主对那些口齿伶俐的文臣和文人都有些不屑。 思安笑着摇摇头,温茹却问;“你是不是劝过阿兄什么?” 思安道:“是说过两句,怎么了。” 温茹两条英气的浓眉拧起来,道:“我听说朝上有人提起你,就是为大郎这事。” 思安有些意外,微微睁大眼睛。 第64章 默认分章[54] 番外五 “说我什么。”外面都知道福宁殿住着一个男人,几乎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没有官职,存在感薄弱,但皇帝登基以后再未纳新人,后宫也再无所出,总是特殊又引人多遐想的。 “都是酸话,说是你替大郎求的情,外宠居于內闱不合规矩,私议储君之类的。” 起头的是个五品文官,真话比温茹转述难听得多,什么董贤之流妖言乱政。也是有些奇怪,思安无官无爵又不见人,一直以来颇有些人对“男宠”不耻非议一二,尤其是文臣,但因为他本人极其低调,温行又护得紧,多年来也只是些许非议而已,怎么过了十年忽然被拿到朝堂上议论,温茹听说当时温行的脸色就变了,不是从前旧随的官员当廷骇然。需知温行登基后对那些文臣向来和气,平日不显露,连早年遇到手下牙将反叛脸上也没什么。 思安略微垂首,道:“不应该啊。” 温茹点头:“我说也是呢,那些人吃饱撑了,没得胡乱指手画脚。” 思安道:“不是,我与你大哥说起的时候,近旁并无他人,怎么会有人知道。”思安自己管着福宁殿里外宫人,都是百里挑一反复甄选可靠的,绝无可能泄露半点不该外传的消息。 所谓近旁无人是什么情况,略想一想也就明白了,温茹顿时卡壳,低头看着桌子咳了一声,那些人也说着佞幸于卧榻进谗言魅主祸朝什么的,都管到闺私床榻上来,也难怪她兄长脸上不好看。 “我怎么竟不晓得,没看到有人上折子。” 温茹冷笑:“谁敢真上折子说这个,也就是在朝堂上有人多嘴饶舌,阿兄怎么会把这些闲言碎语拿来脏你的耳朵。况且,”温茹语气一变,又道:“虚虚实实也用不着探听什么,那些日子阿兄在气头上,谁劝也不行,连崔相公都无法呢。源头不在宫里,而是枢密院那边,传言崔相公几日与大内的人来往频繁,不知是否与福宁殿传消息。果然后来阿兄消了气替大郎圆了过去,也没听说谁劝谏起作用了,倒是日日都要回福宁殿,便说就是在福宁殿里了。我也是当闲话和你这么一说,他们饶舌得罪了崔相公,崔相公哪是容易与人善罢甘休的,第一个出来斥责诽谤,郑昇郑参政也弹劾那人私窥內闱对陛下不敬,有崔相公他们压着,看谁还敢乱说。” 思安眼神一凝,摇头道:“不对。” “什么不对?” 思安道:“朝上的议论是不是很快传开了,而且传的最广的不是內闱男宠干政,却是太子靠男宠得信于君父。” 他口口声声说着“男宠”,好像并不是在说自己,温茹当然不认为思安是兄长的男宠,但思安自己这般没忌讳,她倒有些不习惯。 温茹点点头,“你怎么知道?”事后传扬开,于思安倒没多少话,流言蜚语都是太子身上的。 思安无奈一笑:“我不涉朝堂,能挡着谁的路,有什么可让人惦记。反倒是太子……”与名士争辩出言不逊已经大大影响温睿在文士心中印象,又为取悦皇帝勾结男宠,更有损威望,积毁销金,渐渐地上来,最后到个什么地步可就不好说了。 思安原来还不大在意,经温茹提起再细细回想,似乎能感受到一些不寻常。 温行的儿子不止温睿一个,最受瞩目的是温睿,他这个太子也当了将近十年了,十年的时间,襁褓小儿也过了稚龄之期逐渐变成翩翩少年。温睿已娶了太子妃,他的弟弟们一个接一个成亲封王出宫建府,都是皇帝的儿子,未来能继承大统的却只有一个。 思安也当过太子的兄弟,虽然无心上进,也没有实力去争,他很清楚储位在皇子眼中是什么,相近的血脉和身份,只有太子是最特殊的,怎么能甘心居于人下,而且往往不只因为自己,母族及朝堂角逐都在身后推着。 一晃眼数年,天下改姓了,这样的汲汲营营还是没变,思安似乎能嗅到其中那种连着血脉的危险气息。 温茹似被思安一语点悟,也低头思量。 “这么说却是算计了大郎。”她喃喃道。 思安自悠悠地吹着茶盏里的花蜜茶,小口饮下,再多的却不是他能说得清楚的了,长公主府和惠平候一家多年与东宫亲厚,要做什么温茹自己会有主意。 屋顶上寒鸦飞起,把温茹从沉思中拉回,思安转头侍弄着桌上一盆海棠盆景,也没在意两人说着话就忽然空落沉默下来,只是默默又不刻意地等着她自己从思绪中抽身。 温茹了然一笑,想到一些事又有些犹豫起来,咬着唇弄着手上的丝帕。 思安也不催她,拿了水瓢给盆景浇水,玉白素手慢吞吞擦过枝叶。 最后温茹还是开口道:“其实今日来还有另一句话多余的话同你讲。” 思安立刻停下手中动作,直起腰认真看着她,等她继续往下说。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7 温茹道:“朝堂上,特别事关大郎,若是真有谁找来的话,你还是慎之再慎,这回无端端牵扯上你,到底是对你不利的。”崔瑾呈是否真的找过思安,温茹并不知真情,温行这样刻意让思安游离于众人视线之外,多是为了保护,没想到一个传言就把他的存在推向众人眼前,温行会生气,还不是被戳了不能触碰的软处。 知情者不会把思安当做男宠看待,但思安在温行身边的位置太特殊,无人想起还好,若稍别有用心的要借此兴风作浪,他容易受到牵连。 “我也就白嘱托你一句,阿兄肯定会护着你,你也向来小心的,就是怕防不着人惦记。” 就算温茹请思安今后多从中缓和,在温行面前为温睿说一两句好话,思安也不会意外,却不料她有这样一番嘱咐,无非是在忧心他的处境。 思安心中感动,道:“你放心,我省得的。” 临走时,思安亲手将摆着的花瓶取下来交给送温茹出宫的内侍,两人絮语道别,边上个小内侍跑到阿禄耳边说了两句,阿禄眼神一变,思安瞧见便问:“怎么了。” 阿禄面露忧色,对思安道:“您可先别急,陛下在垂拱殿里忽然呕血,现下太医正赶过去。” “什么!”温茹捂着唇惊叫。 思安瞳中猛然紧缩,阿禄和纤云已交换着眼色要上去扶。他挥开阿禄的手,道:“早上还好好的……我现在就去垂拱殿。” . 垂拱殿是温行每日处理政务的地方,皇帝在大臣面前病倒,放到哪一朝都不是能悄无声息过去的事,太医赶来后,殿中还有数位大臣,殿门前宫人行色匆匆,各个面色凝重,禁卫多调了一倍人把守。 此时人来人往思安不便立时进殿,只能候在东侧殿的小阁子里,等人走了才能进去,为不惹人瞩目,他只让阿禄和纤云跟随。 即使不能马上相见,在垂拱殿等候与在福宁殿里也没多少差别,思安还是不想等在福宁殿。 温茹是长公主,与思安在一起等反而更引人注意,便先入殿中探望。 屋里的花隔扇两侧垂纱统统放下,从外面进来虽然会经过东侧殿,此时却没多少人在意他们在这里,尽管如此,纤云还是双眼精光守在门口,谨防有人无端闯入,阿禄虽是大内总管,此时却更不敢离开思安跟前,纤云守外他守里,打发自己的小徒弟入殿探听。 原来温行因怒气攻心引发肺部旧伤发作才呕血病倒的,让他动了这么大气的还是温睿。 温睿打伤了一个国子监的士子,事情怎么发生或许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的影响恐怕连皇帝在垂拱殿忽然病倒都盖不过去。 身为人子气得父亲呕血,传出去就是不孝,不孝怎能为储君,垂拱殿里外已经封锁消息,可在场的大臣不少,谁知消息能锁多久,即使没有传出去,当面的大臣们心里也会有想法。 事情发展得这这样快,出乎所有人预料。 从天光大亮等到太阳西沉,期间阿禄的小徒弟跑出来回禀过一次,说温行醒了,思安让他不要在温行面前多言,大臣还没有出来,不必要的麻烦能少则少,再者温行刚醒,若得知肯定大费周章摒退众人要他进去,他不想他此时再费神。 不远处的小捎间里飘出一阵阵苦涩的药味,想来太医已拟定药方在煎药了,思安在帐后来回踱步,没看到表情阿禄也能想象到他心神不宁的样子,暗自叹口气。 直到天色渐暗大臣们才接连从殿中出来,没多久长公主温茹和太子温睿也退到殿外,温茹瞧见纤云,急忙走过去。 “还在呢?” 纤云福了福身,点头道:“是。” 温茹朝小阁子里望一眼,因温睿也在,她踌躇要不要进去与思安说两句话,好歹让他安心些。 正欲开口,身后的温睿忽然大步越过她和纤云直接跨入门槛,他身高体壮,像堵高墙一样挡在门口,挡住了外面微弱的亮光,屋里骤然暗下来,阿禄眼皮子一跳。 温睿径直朝垂下的纱帐伸手,似要掀开,阿禄嘴角一抽,这小爷又要闹的哪出?当机立断横上前,恭恭敬敬行礼道:“太子殿下万安。” 温睿这才收回手,却不看他,直直望着纱帐里模糊的人影。 “是……您在么?” 第65章 默认分章[55] 番外六 帐里的人未出声,外面先有人道:“长公主,怎么,太子殿下也在这里。” 温茹一下从刚才那阵惊讶中回转,微微一笑看着行至面前的宫装美妇,道:“宸妃来探望陛下?” 来人即常宸妃,身后还随着已经十一岁的皇五子温允。他个子不高,身子骨也没长壮,却已经很有大人的模样,肩膀和腰板挺挺的,朝太子和长公主行礼问安,动作一丝不苟,尚带稚气的嗓音吐字清晰,礼仪得当。 都是她的侄子,温茹就算有偏爱,也不会亲近一个就疏远另一个。她虚虚扶着温允,夸赞道:“这孩子总是最知礼呢,瞧着好像又长高了。” 常氏眼中露出欣慰又骄傲的笑意。 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是她此生最大的念想和期望。刚嫁入成郡王府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而今她唯一的儿子即将长大成人,真是一转眼岁月匆匆而过,有多少壮志雄心或希冀祈愿都抵不过时光。 她笑道:“长公主谬赞,您是长辈,五郎怎可失礼数。” 温允直起身子,有些犹豫望向阁门里,大内总管和福宁殿大宫女都在,屋里显然还有一个人,按理那人也是长辈,但他无品无级,温允自己是皇子,真如待长辈一般行礼似乎又不通,温允不知该执什么礼,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母亲。 常氏眼神一暗,笑意未变,却将儿子往身边一拢,似根本不知,继续与温茹搭说话:“听闻陛下不适,我有些担心,身为妾妃本该侍奉左右,五郎也有好些日子未见父皇,正该他在陛下跟前尽孝。” 温茹脸上的笑淡了几分,若依她早年的脾气,此时早就闹开了堵回去,可好歹当了多年长公主,温茹也晓得轻重。温睿的母亲从来不爱管事,如同在王府时那般,后宫诸事大多还是常氏说的算,况且她娘家也不容小觑,常家在旧宣武军中极有威望,常氏的大哥从前在镇中任副使,如今还领着帅职带兵去岭南平叛,她另一个兄弟也曾在平蜀时立下战功,这也是常氏虽品级不及姜氏,却隐隐能与过姜贵妃平起平坐的原因。 温茹道:“你带五郎进去吧。” 常氏虽目不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8 斜视,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阁内的动静,然而里面的人就好像不存在一样,自始至终未发一声,常氏说不清心中是失望还是快意。她对温茹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对温睿道:“照理说我也不该多嘴,但打小看着太子长大,心里放不下,少不得腆脸多说两句,太子也该多往正道上用心才是,內闱私宠流俗小人,有辱太子身份人品,还是少亲近为好,传出去不好听,传到陛下耳里更不好。” 温茹额角青脉突突地跳,终是忍不住道:“宸妃位高尊重也慎言吧,不然太子什么话儿不说,你的话先传到陛下面前才叫失了身份。” 常氏一噎,强扯个不算笑的笑容,扭头走了。 温茹深吸口气,也有些尴尬,隔着帘子道:“你别放在心上。都在这儿待了大半日了,方才太医说阿兄这两日最好不要着风,静养为上,今夜恐不会挪动,你还是先回去吧,这一时半会儿不好进去,又不知要等多久。”常氏已经被宫人引入殿内,她不出来,思安是绝不会进去的。 里面思安只道:“你们先回去吧,天黑了路不好走。” 不见一面他总不能放心的,温茹知道劝也无用。 从垂拱殿出来,温茹少不得与温睿念叨。 “你也太冲动了些,今时不同往日,先前与人争辩就不应该,怎么还打人呢,你怎不想想你父皇,你自己逞一时之快,多少人到你他跟前聒噪,你不愿意听的,难道你父皇就愿意听,这样也罢了,若是被什么人……哎、总之少逞些强。” 温睿小时候温行常在外南征北战,温茹小小年纪撑起半个家,与姜氏一起带大温睿,对温睿而言不像姑姑,像长姐也像半个母亲,所以温茹训起话,个头早就高过温茹许多的温睿也只有乖乖听着。 温睿扶温茹上轿,被旁边内侍手里捧的一瓶子花吸引了注意。 温睿道:“姑母早上入宫去了福宁殿吧。” 温茹也转头看了一眼,夜色渐深,灯笼里的微光透到那捧茶花上,颜色还是很鲜艳夺目,红润的花朵像小火把一样挂在枝头。 温茹拉着温睿道:“这是更要紧与你说的,他……别去打扰他,就当是为他好,这不一样,明白么?” 温睿不说话,从内侍捧着的瓶上掐了一朵花,转身又走向垂拱殿,道:“烦姑母稍候。” 隔着帘子可以看到外面宫人已将廊下的宫灯点起,阿禄也要了几盏烛火进屋,才摆上烛台,纤云进来道:“郎主,陛下说让过去呢。” “嗯?宸妃不是才来。” 纤云道:“已回后宫了,陛下听说您过来马上要见您呢。” 过了一会儿却不见里面思安有动静。 “郎主?” 思安道:“来搭把手,我的腿有些麻了。” 温行被思安盯着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半晌,好笑道:“看够了么?”他气血上涌旧伤复发,其实没有听上去那样凶险,身子底子还在那儿,虽卧床休息,面色没有病态。 思安这会儿很想捶他一拳,顾及他的伤势,只能先攒着留以后。 “早上还不愿听我的,这下可好,在人跟前厥过去,多丢人。” 说着数落的话,语气里处处都是关心和担忧,平常又温馨。 思安端着起药碗试了试,温度刚好,碗边不知怎么还放着一朵红色的茶花,颇为眼熟,他“咦”了一声,也未多想,拿起勺子要喂温行吃药。 自来都是他生病温行看着他吃药,少有温行在他面前示弱,终有这么一回,又恃有理压了温行一头,思安眼里脸上都一股跃跃欲试的劲头。 温行拿他没办法。 “怎么来了也不让他们给我通报,这些人倒听你使唤。” “当然要听我的,来,张嘴吃药。” 思安又絮絮道:“以后乖乖听我的话,酒也要少喝,”他故意咬重“乖乖”两个字,“寒冬腊月里莫要再学年轻小郎君,不知自己的身体,都一把年纪……” 温行喉咙里的药咽不下去了,咬牙道:“一把年纪?” 思安心头警铃大作,半张着嘴都没合上,心里想找个别的话题搪塞过去。 温行笑得有些阴森森地,思安抽了空药碗道:“我先拿出去。” 温行哪能容他,捉着手把人裹到床上压严实,思安硬生生转了个话头道:“还那么精神,正当年呢,没有谁比我更懂了,什么小郎君都比不得你,不信你摸摸,我腰上还是软的呢,还不是因为你。” 他挺挺腰,抬腿勾上温行的背,又心虚道:“不过多顾惜着些,太医说你要休养……” 温行正想怎么惩戒一下这个得意忘形的小东西,忽然触到思安被自己禁锢在头顶的掌心,怔了怔。 他的掌心湿凉,手指也是冷的。 温行伸手到思安领子后,发现背上也潮冷一片。 思安被弄得发痒,笑着缩缩肩膀躲开。 这一日兵荒马乱,温行训过儿子,应付了臣工,除了对儿子的事,就算自己身体忽然不适病倒在人前,心里无太大波动,此时却心口一涩,像被什么撞入隐隐发疼。 他抚过思安比往日显得苍白的面颊,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亲。 怎就忘了,小东西胆子最小,最不经吓,听到自己忽然病倒,他又不能马上探视,在殿旁默默等了半日,会是怎样心情。 思安以为自己马上要被发落了,还在想怎么劝他注意身体丢开手,见他的脸渐渐靠近眼神软下来,他的心也跟着软下来,闭上眼睛。 第66章 默认分章[56] 番外七 夜色沉沉,常氏回到关雎殿,她的心腹大宫女绿屏出来迎接。 虽然这些年过去,希望已如灰烬中的火星一样渺小,看到常氏在夜色中归来,绿屏还是不免暗自叹息。 常氏面上倒如常。 温允恭敬施礼,对常氏道:“请母亲好好休息,孩儿还要回去温习功课。” 常氏柔声道:“去吧。”温允颔首而去,常氏又嘱咐道:“别太晚了,累了就早点歇着。” 推开窗棂看温允在宫人簇拥下离开,常氏才复至殿中。 绿屏道:“五郎可真孝顺懂事,知道天黑路不好走,先送娘娘回来才放心。” 常氏欣慰而笑,这样的欣慰未尝没有辛酸在里头。 绿屏伺候常氏更衣梳洗,问道:“娘娘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时候她们所报的当然不是留宿垂拱殿承宠的幻想,这么多年,陛下对后宫恩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99 荣赏赐不断,但也只是恩荣赏赐而已。常氏原打算趁机带温允到垂拱殿多露露脸,让他与父皇增进感情。皇帝陛下平日忙碌,对子女虽都亲和,但不是谁都有机会亲近,为此常氏特意选择傍晚大臣们都出宫的时候才过去,绿屏以为他们母子至少会被留在垂拱殿用完晚膳。 常氏道:“能怎么,福宁殿的一早就候着了,陛下看到五郎本来挺高兴,还问五郎最近读什么书,哪知道外面忽然送了一朵花儿进来,哼,这些把戏。”乘药的托盘里摆一朵红茶花,多显眼啊,陛下看到眼神都变了。 绿屏有些惊讶,“他也要用这些法子邀宠?” 常氏道:“是不是又怎么样。”她疲惫的地笑了笑,把头上一支支赤金的宝石簪子拆下,菱花镜里的面颊风韵依然,但眼角中透出的,都是意兴阑珊。 绿屏随她多年,知道她的苦处,低声道:“可总是这样,娘娘不好常去探望陛下,五郎岂不是也没机会多见见陛下。” 常氏把手上的金钗啪嗒丢到梳妆台上,道:“什么机会,没害了我的五郎才好,他们算计得倒好,要我说,不亲近更好。” 绿屏叹道:“府里总归是娘娘的娘家。” 常氏冷笑:“什么娘家,那时我说要回家去,是他们为了富贵不要脸面让我留下来,陛下都放人了,要不是为了他们,我何必忍这些年,当谁都和姜氏那样好筹算。” 绿屏小声提醒:“是贵妃娘娘。” 常氏伏在镜前呜呜哭起来:“现在好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还要搭上我的五郎。” 绿屏担心她的声音传出去,却劝无可劝,只能用帕子帮她擦着涟涟落下的眼泪。 “娘娘,可不能喧声啊,要是让人听见……让五郎听见也不好啊。” 常氏收住了哭声,拿帕子把脸上的泪痕一点点抹去,她站起身又从窗台眺望温允远去的方向,许久气息平复,才道:“既然他们不仁便也休怪我不义了。” 绿屏心头一跳,“娘娘……” 常氏道:“不用多说,我知道怎么做,这种日子我受够了。去放水吧,我要沐浴。” . 在思安坚持下,温行取消了第二日的日朝,朝议取消政事却不能耽误,该接见的大臣都排队到垂拱殿递折子奏请。 人来人往的,思安不便见人,阿禄让人摆了扇大画屏隔着。画屏隔影不避音,思安总算亲耳听到那些大臣是怎么说自己的。 就算崔瑾呈和郑昇两座大山压在上头,也挡不住悠悠众口,他们迫于崔瑾呈官威,不敢扯上崔瑾呈,提到思安却少了点顾忌,措辞不也不那么好听了。光听着呼吸声思安都能想象温行的脸色是什么样的,偏偏正在滔滔不绝的那个大臣不知怎么识不得他的脸色。 思安听着都心惊胆战的,他倒说得投入,最后思安觉得实在太过,在屏风后轻轻咳了两声。 殿内霎时安静下来,他又踢了踢脚,弄出些声响,再迟钝也知道屏风后有人。 阿禄正好从后殿拐进来,见到他一连串动作,吓得目瞪口呆,思安朝他安抚一笑。待这一批大臣尴尬地退出去,他才从屏风后踱出来,挨到温行旁边。 “我给你揉揉。”他伸手探向温行衣襟里,柔弱无骨的手指在胸口的地方慢慢游捏。 温行再有什么脾气也不会向着思安身上,却道:“待会儿还是先送你回福宁殿,那儿清净。” 思安道:“不,我不在这里,谁盯着你好好养病。”又笑着贴上去,道:“你有没有发现,此处很合适做些别的事,待你好了,咱们……”在胸膛揉搓的手渐渐向下。 垂拱殿是每日小朝常议之所,既像个小朝堂也像个巨大的书房,御台上堆满奏折,红漆栏沿着高台,与大臣们站立禀奏的地方隔开一段距离,御案面上铺一层黄绸,绸面一直垂到地上,可以挡住坐在后面的人半个身子。 思安倒是越发得意,听说太医叮嘱温行房中也需要节制一二配合用药调养,便长起胆子撩拨,嘴上手上占尽便宜。 温行被缠得脸色变了几次,最终还是勉强维持着坐怀不乱,气息粗了几分,道:“那些话不堪入耳,你在这束手束脚也没个自在,我已经好了,你不用担心。” 思安有眼色,怕真把他缠急了自己遭殃,见他愠色渐消,也不再插科打诨,收起手认真道:“既你听得,我就听得,没有不自在,真的,你别赶我,你要是赶我我心里就不自在了。” 琉璃一样明净的眼瞳里映出温行的影子,两人离得近,只有他的影子。 温行忽而想起头一次见思安时,这双眼睛偷偷摸摸瞧人,眸中清辉时隐时现,后来那里曾被阴影蒙蔽,但在自己面前,总还是像小灯似的温暖的,这样的透亮,如何能让它染上哪怕一点阴霾和尘埃,从前不能,今后也不能。 即使思安长大了,在温行心里仍然是那个脆弱需要珍护的人,他精心护着他数年,本觉得不能许他什么,至少让他后半生平安喜乐,但现在看来却还是太多纷扰,隐忧难绝。 温行拗不过思安的意,道:“罢了,好似我要做恶人一样,你想在哪都依你。” 思安满意地点点头:“我去看看你的药煎好没有。”虽嘴上不说,思安却是很紧张着温行的一切,他对温行贴身诸事无微不至,昨日过来后更事事躬亲,他的性子本是有些散漫的,唯有这一样精细到家,诸般温柔付之于谁,只有受者能体会。 临走两步思安还是不放心,煞有介事在温行肩上拍拍,道:“太医说这两日尤其要平心静气,嗯?” 温行哭笑不得,道:“行了,都听你的。” 思安这才放心去后廊上看药。 待他轻快的脚步走远,温行眼中的浮着的暖意也褪去。 第67章 默认分章[57] 番外八 “你总跟在我后面晃,有什么话不如直说。”垂拱殿专辟出一个小捎间给太医配药和宫人煎药用,纤云一直带人看着炉子。 思安叠起一块湿帕,掀开药罐看了一眼,雾蒙蒙的水汽掺着涩味缓缓向外散开,放下盖子,转头等阿禄回话。 阿禄把小宫女和小内侍都打发走,只纤云留下,纤云抬了抬眼睑,又继续低头看炉子。 “什么要紧了不得的。” 阿禄道:“祖宗诶,刚才吓死奴了。” 思安撇撇嘴,边上放着药局送过来的药材,他接着方才宫女捣药的活计,称了些许往捣铜里加。阿禄帮他扶杆秤。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0 “他们把我说得祸国殃民妖气冲天的,我不过对他们……嗯,比划一下嘛。”想起方才屋里尴尬地沉默,又觉好笑,思安不由笑出声来。 阿禄摸着头想了想,也道:“按理说也不是不行,反正也没人瞧见,再说他们编排郎主本就是他们不是。” 思安奇怪道:“那你着急个什么。” 掰指头算起,阿禄跟着思安不只十年,不管当年还是现在都是思安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多年积攒下的也不仅主仆情分那么简单,思安宽和仁厚,起初阿禄更惧温行之威,后来渐渐受着思安的好,心有所感,也更真情实意替思安打算操心。 “有件事奴未能禀报,先前崔相公来找过奴。” 思安顿了顿,笑道:“原来他们说的大内与外臣勾结就是你啊。” 阿禄连连打嘴道:“奴知错了,郎主要怎么罚奴都甘愿的,只有一件,奴也觉得长公主说得不错,郎主莫要理那些外臣才好。” 要说最了解思安从前与现今处境的,温行之外唯有阿禄了。正因为了解,阿禄少不得多替思安盘算。 若思安果真是一般外宠还好,有恩荣的外宠,哪一个不是封爵赏官,赐万贯钱财,既有恩宠,也得有这些俗物虚名傍身,如此才妥当,别看那些朝臣总有些人标榜对男宠之类不耻,果真有权势还怕没有赶上来趋附的么。可因为那些缘由,思安什么都不能有,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所有维系都在温行一人上。 阿禄不敢置椽温行与思安之间种种,他亲见两人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当年朝暮难计到后来濡沫平淡,如此若无深情,那他也不知何为有情了,然只牵一线情深未免孤薄单弱。 在这世上,思安几乎毫无所依,脱去原来的身份,剩下的只有赤条条于人间无牵挂,他像一根附树藤萝,因为凭借大树生长而茂盛灿烂,没有扎实根基,离开大树他便不能存活。随时随刻的飘摇无定,早些年还不显,这几年太子和几位皇子渐渐大了,阿禄有些担心思安今后的日子。 即使不往远了说,朝上一有只言片语涉及到的,都是不利的,连能帮着说话的都没几个,有温行在,似乎这些虚张声势不会造成半点伤害,但仔细想想,果真让思安扯上哪怕半点都是浑水深潭能要命的。 思安手上捣着药,铜底“嚓嚓”地响,仿佛不大在意,道:“你不是都给挡了么,崔相公的面子都不卖,还是大内总管有脸面呐。” 阿禄急道:“哎哟喂祖宗,奴都说认真的,您就念在奴这一片心吧,多计较些总防万一的。” 思安还似不大明白:“万一什么,”又道:“可是的确未曾有人来找我,你都知道的。” 阿禄怪道:“那为何您会为太……” 看炉子的纤云忽而抬起头,朝阿禄使了个眼色,阿禄立刻消声。 思安对着秤杆上的度刻挪秤砣,没在意身后,阿禄和纤云双双朝他身后道:“太子殿下。” 思安闻声回头,温睿站在那里。 思安一时有些愣神,温睿和温行长得可真像,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眼,思安恍惚觉得,当年他远远看见入京请封的温行大概就该是这模样,年轻、意气,不过温行骨子里那股肃杀气可能更浓些,沥血淬炼的宝刀即使收入鞘中也难挡锋芒。人人都说温睿肖父,但思安眼见明明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当然父子两的性子气质有很接近的地方,不说话时一样沉静从容,往那一站,类似藏内不发的气势难以让人忽略。 “我想为父皇奉药,劳烦了。”温睿道。 思安看了一眼药炉,道:“还有些时候才好,太子恐需等一等。” “太子见过陛下了?”思安问。 温睿颔首道:“太医正为父皇请脉。” 思安远眺殿前,当然是看不到什么的,不过见前面的宫女内侍们都到门外,想是太医来了走避开。 纤云揭开药罐盖子看了看,对思安道:“好了。” 思安扶着罐子慢慢把药汁倒入银托白玉碗里。 温睿郑重道:“多谢您。” 思安道:“这算什么,太子客气了,一会儿还是让纤云或阿禄跟着伺候。” 温睿神色肃然:“不单为这碗药,孤欠君之情承君之意,却一直未曾言谢。” 思安将沥尽的罐子往边上一放,直起身子看着他。 “虽言语不能还报,然还请受睿之礼。”温睿郑重朝思安再拜稽首,阿禄和纤云都一窒,能被储君如此重礼以待,除了皇帝陛下只有其师长了,太子显然也将思安当做长辈。 思安不避不躲,只屏气正色,生受了这一礼。 他道:“太子言重,”把药交给温睿,“端去给陛下吧,别让药凉了。” 纤云灵巧地为温睿接过,默默随在温睿后侧,思安想了想,又叫住温睿。 “太子,与你父皇好好着说话。” 温睿点点头,才转身走出小捎间。 思安把研好的药沫慢慢扫到一起,阿禄在捣铜下铺开黄纸。 阿禄喃喃道:“太子殿下这样……也好的。” 思安道:“什么好不好?” 阿禄道:“奴是觉得太子殿下孝顺,是个好孩子。” 思安捂着肚子直笑:“禄大总管,你好像也没长太子几岁,你越发得脸了,先是不卖崔相公面子,又品评太子。” 阿禄自觉失言:“郎主千万别折煞奴,奴是觉得太子肯记旧时的情义,对郎主也好。” “你还和我说与朝堂有关的都要小心,太子岂非与朝堂关系最深。” 阿禄道:“自然不能让人知道郎主与太子关系匪浅,但若为将来打算,郎主与太子多亲近也未尝不可。” 思安只笑着摇头:“什么将来不将来,你近日尽说些奇怪的话。”他越是这般不在意的样子,阿禄越是着急。但思安指了指旁边的药捻子,道:“闲着唠唠叨叨,不如多干些活。” 纤云随温睿穿过后殿画壁与一排红柱之间的通道,绕过最后一根柱子和帷幔时刹住脚步。 温行不知何时站在这里,温睿与纤云都识趣地没有声张,轻声退到一旁。 这里正好可以看到长廊尽头临时腾出作药房的小捎间,思安在堆满各种药材的长桌旁走动,阿禄跟前跑后亦步亦趋,阳光从窗口斜入,金黄的光辉晕满整间屋子,人站在光里仿佛也周身跟着发光一样,人影飘忽于墙面随意舞弄,思安与阿禄说了什么,笑起来,笑声荡在空悠悠的长廊。 于国子监伤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1 人对太子的名声损伤极大,士子联名上书诉储君不仁,声势浩大,甚至隐约听闻民间有作儿歌流传嘲讽储君孔武而无德,情势变化有时就是意想不到,好在皇帝于垂拱殿被太子气得旧伤复发的消息压得及时。朝中聚议频繁,温行与崔瑾呈等重臣商议,最后决定暂去太子监国议政之权,并令太子于东宫思过。 “让他好好在东宫静一静,磨磨性子。”传下诏令时,温行只有淡淡一句话。 他的伤调养得当,过得几日便搬回回福宁殿,思安也跟着搬回来。 支持太子的朝臣对于太子被罚思过难免有些疑忧,怕太子从此失去圣心,但思安整日伴着温行,觉得父子俩并未如他人猜测那般僵持。那日温睿奉药之后,他们关起殿门说了好一会儿话,温睿走后思安还特意去瞧了瞧温行的神色,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随着太子禁足思过,议论慢慢地也就平息下来,虽自始至终无人提及易储一句,但太子看似被冷落的境遇还是刺激了一些人蠢蠢欲动的心,譬如温睿其他几个兄弟,自他禁足后,诸皇子往垂拱殿甚至福宁殿都比从前殷勤,福宁殿自然不能让他们进来,于是他们只每日在殿门外探问父皇病情,并恭祝早日康复等等。 桩桩件件细数,以思安对温行的了解,总觉得近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有隐秘关联,而温行或许有些什么打算。 不过思安倒不那么想知道他的打算究竟是什么,即使日日为温行整理奏折,思安对朝政上的事所知也是有限的,文书上不能纵观全局,思安也懒得细究,过眼过耳皆不过心,就这么乱糟糟地想一想,已经头脑发昏眼皮发沉。 温行还在批阅奏折,忽而腿上一沉,思安枕在他腿上睡着了。 他的呼吸细悠绵长,脸蛋上泛着淡淡红晕,看样子还睡得挺香,手上的书本早松脱掉到榻下。 阿禄捧了丝被,温行抖开轻轻披在思安身上,本想帮他捋走脸上的头发,大概思安梦中觉得痒,往脸上挥了挥手,正好碰到温行手上,不知他梦里到底怎么梦的,就此抓住温行的手掌压在耳边,不放开了。 温行无奈,也没有抽回手,任由他这么握着睡。 午后的时光似乎格外漫长,阿禄见两人靠在一起的身影,心里也莫名觉得安定,要不是当着差不能打瞌睡,他也想晒晒冬日暖阳打个盹。 此后朝上虽未能风平浪静,对福宁殿已没什么影响,至少太子于东宫思过之后,与福宁殿有关的议论很快退却。 思安每日依然在殿中种种花草为温行操持俗务,就在阿禄以为一切将再归于平静时。 思安与温行吵了起来。 要说是争吵也不准确,思安是不会向人说重话的,更难得气急脸红脖子粗,温行更不会对思安厉声相向。二人有分歧,略争辩了几句,言语不合拢各自置起气来。 事出之因却在已故景末帝后封顺义侯的俞嵇卿留下的独子身上。 第68章 默认分章[58] 番外九 十年前温行得胜归朝,俞嵇卿已在东都登基,或许受此鼓舞,仍然支持俞氏皇权几个家族和一部分禁军对宣武军在朝中的势力最后聚力反扑,强弩之末焉能与雄狮悍兵抗衡,至俞嵇卿禅位前,这些阻碍都被温行扫平。 过程当然不会没有厮杀流血,正因如此,温行早早把思安送到汴梁。 退位之后的俞嵇卿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改封顺义侯,其他尚存俞氏血脉也各自改封头衔迁至汴梁,思安最小的妹妹几个月前刚以郡主之礼出嫁,夫家也在汴梁。 思安此后再未出现于任何俞氏宗亲和旧臣面前,但总还是有人知道他仍活着的,比如俞嵇卿,比如冯妙蕴。 新朝没有对前朝皇室遗脉赶尽杀绝,但也不会对其放任。前朝宗室无一出汴梁者,俞嵇卿几乎等同被囚禁于顺义侯府,失去自由的俞嵇卿阴郁失志,皇位与权力于他也不过是一场幻梦,甚至梦都没做多久,听说他曾试图自我了断,然而他是新朝标榜仁德的证明,温行派了一大班人轮流守着他,根本不让他寻死。就在那时,冯妙蕴辗转求人给阿禄带了封信转交思安,请求入顺义侯府。 信自然交不到思安手上,阿禄前头拿在手,后头就交于温行,因思安软意相求,冯妙蕴与应徽宫那一批女子同被放还家中,她的家族在温行接受禅位时极力为新朝奔走,几乎未受波及,冯氏子弟在汴梁各衙门官属领差,比在前朝还得用些。 阿禄亲自出宫用一顶小轿把冯妙蕴送入顺义侯府,冯家只对外说女儿已去了。从此,这两个与思安过去有解不开的瓜葛又都确切知道思安还活着的人,都圈于一座府宅内。 直到冯妙蕴为俞嵇卿生下一子,思安才得知此事,也是很久之后又才知道,冯妙蕴家与俞嵇卿母妃娘家有些亲缘血脉,她与俞嵇卿从小就认识,叛乱发生之前,旧京已传要给当时为赵王的俞嵇卿议亲,冯家女在备选之列,冯家意属赵王,冯妙蕴与俞嵇卿又有从小的情分在,冯家打算为她博得王妃之位。 冯氏并不是赵王妃候选人中家世最显赫最被看好的,后来叛乱爆发叛军很快扑向京城,赵王议亲之事暂且搁下。 思安不熟悉京中这些关隘,并不知冯妙蕴就是备选赵王妃的冯家女,到东都之后也无人与他说这些。若是早些知道,说什么他也不会同意封冯妙蕴当自己的妃子。 俞嵇卿在逃难时失散,冯妙蕴本以为他已经死了,从此便就死了心,家中违拗她本意将她送入宫,她报着誓死不移志要与思安同归于尽的念头,后来知道思安与她一样都是不能为自己做主的人,只想如此活下去也罢,直到俞嵇卿又重回东都,她的世界几乎分崩离析。 俞嵇卿之后酗酒成性,对曾经镜中花一般的皇位耿耿于怀,醉后常常咒骂不休,到后来神志都有些疯癫了。燥郁和酒拖垮了他的身体,禅位后三年俞嵇卿离世。此后冯妙蕴一人在顺义侯府抚养孩子,至日前病重,又托着守卫把一封信传给阿禄。 信还是写给思安的。她在信中说自己将命不久矣,希望思安今后能多照拂她的儿子,就看在孩子身上也留着俞家的血的份上,若是可以,希望思安将孩子过继名下。 阿禄把信呈给温行,并十分小心以免思安听到什么风声。 可是不知谁透露了消息,思安还是知道了。 身为大内总管,阿禄不能只管着福宁殿,月初月末都要召集各司各局将宫中诸事分派梳理,又将上一月的账目等查看一遍,冬至过后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2 近年,宫中诸事更多如乱麻。阿禄花了好几日给各处宫人提点,这一天又在尚宫局耗了大半辰光,回到福宁殿门口时接到在垂拱殿当差小徒弟的一个口信,他赶忙赶地迈着小步进殿中。 寝殿重重垂幔放下,纱橱槅门也掩着,堂中和外间听候吩咐的宫女个个竖起耳朵,连纤云都一脸稀奇望着纱橱门后。 “哟,怎么这是?”阿禄走近,纤云忙竖起手指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不是他们不要命了敢探听私密,着实真真少有的罕事,思安和温行居然好像为什么事争执起来。 声音断断续续从纱橱后传出。 “……又不告诉我……阿冯只这么一个孩儿,难不成害了他……”思安的声音沙哑。 温行的声音则听着沉稳些,道:“怎会是害……此事你不用多管。” 阿禄一听是为孩子,暗道不好,冷眼扫过屋里的宫女们,让她们都各自做事去,又恨铁不成钢瞪了不务正业的纤云一眼。 思安着急了:“我是绝不会同意的。” “听话……嗯?” 思安呼吸急促起来:“不成……啊……你怎么能这样……唔!” “若不想……我会着人去办的。” “你……哈啊……” 往后思安被欺负得凄凄惨惨再没一个整音。 待里头渐渐歇下,阿禄估摸着,才清了清嗓子对里面道:“陛下,方才垂拱殿传话,说崔相公已经到了,求见陛下。” 槅门推开,温行一面系着里衣的带子一面跨出来。 薄衣下显出他挺阔胸膛的纹路,隔扇门后的垂纱挑开一半,床上伏着个人,半截雪白的手臂搭在榻边,帐中暧昧的气息扑面而来,弄得纤云这样伺候惯了的都老脸一红。 “备水。”温行道。 思安扶着榻挣扎支起身子,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同……”他抬头看见温行只着里衣,眉头皱起来,“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才刚好些,受风怎么好。”说着竟顾不得自己全身发软,要下床给温行拿外袍。 他手脚都还不利索,鞋子穿不起,赤足落到地上,温行折回榻边又把他塞回被子里,自己披了袍子道:“你又忙什么,地上不凉么。现下外面有事,等你想好咱们再谈。” 思安裹在被子鼓着腮帮子,温行被宫人们伺候着去汤殿沐浴更衣。 当晚天色擦黑温行也没从垂拱殿出来,崔瑾呈和几位后来奉诏入宫的大臣据说也没出宫,想来是朝政上什么要紧的事,福宁殿与垂拱殿毗邻,思安远远瞧着垂拱殿外似乎还有宫人提着灯笼来往,殿中的灯火也未熄灭,着人去前面问,温行只传回一句话让他早睡勿等。 囫囵眯一晚上至天明,第二日垂拱殿亦是大臣出入频繁,隔一日在紫宸殿上朝,过午又回垂拱殿,而后一连几日温行都没有回福宁殿。 思安头一两晚还让人去问,后来温行派人取了些换洗衣物等到垂拱殿安置,便不再问了。 先起了龃龉,过后话没说投合就一个不见一个不问的,要知道平日两人好得什么似的,这么多年都少有各分一处的日子,在福宁殿宫人看来,可不就像两人赌气了么。 又过了几日阿禄实在看不过眼,趁思安让他打发太医院派人给冯妙蕴看病的时候,琢磨了一套话。 “奴瞧冯夫人也未必就不好了,太医院去看过,兴许没得几日就好转。”俞嵇卿始终未娶妻,冯妙蕴这么不明不白跟了他,他们的身份也不能像平常一样论嫁娶,直到如今,也只能称冯妙蕴一声冯夫人。 仿佛知道他话头一开要说什么,思安瞧他一眼,自转开脸没接话。 阿禄只能巴巴地继续道:“所以犯不着,您要担待小辈那办法多的是,这过继嘛……就算过继也可以让其他宗族里没孩子的过继,往后您多过问一二,多派些人教养照看也是一样的。” 为保护思安,福宁殿从来严密不让外人轻易得见,而俞氏宗亲和前朝旧臣之种种,温行怕勾起他从前放不下心结,更不许人多提半句。 这孩子有那样的爹娘,身份也尴尬,阿禄认为温行一定不希望思安与他亲近哪怕一分半分。 思安还是没个回话,自己走到内室打开墙角的雕漆大衣柜,从里面取出几件衣服,又走到南壁下的大箱子前,打开翻找一通,整个屋内搜搜捡捡。 他不啃声,阿禄只好巴巴跟着。 “陛下最听郎主的话,哪一次不是您说两句就什么都依了,老这么闷着扯不开也没个意思不是。瞧这些天垂拱殿里灯火都到三更才熄,陛下一定在忙着政事,没有您在一旁,肯定又忘了多保重身子。” 思安闻言身子一停,复又至衣柜前抬手把放在最顶一件厚斗篷取下来。 “胡说,陛下哪里随意听人摆布,我说不行他可不听。”思安道。不听就罢了,还用那种法子逼着人答应,想到此处脸上一热,思安低头把大斗篷并先找出来的几样物件都装到绸布包里。 阿禄听他语气有松动,只想劝得他这会儿撇开这口气去,忙道:“一时半会儿抹不开,往后还好慢慢地说。” 思安不置可否眨眨眼,把包好的绸布包往递给阿禄,道:“送去吧,嘱咐那边的人小心伺候。” 阿禄一瞧,原来包里全是温行在福宁殿用惯的一些东西,那件崭新的貂皮大斗篷,还是思安今年特意选了幽州进贡的皮子让做的。 阿禄喜道:“诶诶,奴这就送过去,天凉衣上身,陛下心里再清楚不过。” 思安被他开花儿一样的笑闹得直起鸡皮疙瘩,嗔怪他一眼。 耳边伴着风声响起一阵琴音,宫人们都好奇,侧目凝神寻声源朝窗外望,福宁殿距离嫔妃居住的后宫有些距离,况且嫔妃中倒没听说谁擅琴的,琴声如此清晰,只能是从垂拱殿里传出。 阿禄的脑袋都快埋到胸口。 思安听着声音又见他这般心虚,还有什么不明白。温行在垂拱殿住了好些日,也没见他来劝和,怎么偏偏今日来了,思安道:“是谁在垂拱殿?” 思安一贯都是温和的,阿禄跟了他不只十年,从没见过他的目光如此蛰人,冷汗都流到脖子里。 第69章 默认分章[59] 番外十 几日前留在垂拱殿伺候的小徒弟跑来告诉阿禄,常宸妃带五皇子去探望陛下,还跟着一个常家小辈,是个少年郎,说是宸妃娘家子侄一辈,要给五皇子当伴读,特意带来请陛下过目。 “常小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3 郎君细眉俊眼的,虽然话不多,但陛下问话时偶尔抬头,水灵灵的眼睛伶俐得很,瞧身段姿容都不一般呐,倒不像真来给五殿下当伴读的。”小徒弟嘴里的“伶利”可不单是夸人,这些事在宫里本也不算什么,投君所好,邀君之宠,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底下人为了宠幸多动脑筋属平常之事,何况还是后宫。 温行刚登基那几年,眼看后宫妃位多虚悬,外臣也没少动过献女的心思,有些人知道他有那么一好,福宁殿里还有个男人,便搜罗长得俊俏的少年送来,温行那时心思都扑在政事上,对这些连看也不多看一眼,时间久了,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添,福宁殿里倒是屹立不倒,大概便知是要专宠了,温行待臣下不算多么严苛,决断却也是说一不二的,绝不会允许他人胡乱插手宫廷,果真灵敏有眼色的人,都不再往这上面使力。 连阿禄这样精乖惯的人,也慢慢习惯把温行身边除了思安再没别人看作当然。 因此小徒弟跑来报信,他还当小幺儿年轻见识少。 “算个什么,是个人都能往陛下跟前站的么。你只管当你差事,保不准过两天陛下就回来了,待你差当好了,师傅找个机会把你调到福宁殿,陛下和郎主记得你的好,日后有你的前程。” 小徒弟点头哈腰千恩万谢。常宸妃离开垂拱殿的时候,常家的子侄也跟着离开了,没在垂拱殿多逗留半刻,阿禄心想果然嘛,要美色,陛下什么样的没见过,真正记在心里的,那不一样。 怎知到第二日,温行竟又传那位常家郎君到垂拱殿,这回来就没再出去,晚上也宿在垂拱殿里。 这还了得! 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只闹了这么几日别扭竟会出这样的岔子,小徒弟又来传信的时候,阿禄立刻坐不住了。 为与思安这些年的情分,也为他自己。 阿禄清楚,他能坐上大内总管的位子,有多半是因为思安。思安住在宫里,温行需要一个知根知底且绝对忠心于思安的人掌管大内,能使人轻易无法触犯思安。 若是温行对思安再不能……阿禄心里刻意避着“宠幸”或“失宠”这样的字眼,总觉得这些字眼用在思安身上太失尊重,思安曾经是什么人,就算当初多遭掣肘,也是祭告过天地的天子,怎么能把这样的字眼用他身上,况且他与温行的情形,光论宠,似乎也不对。 总之绝对不能让人钻这个空子。 阿禄让小徒弟去打探那常郎君的底细,自己则去劝思安。 思安还什么都不知道,阿禄一想就有些焦急,但又不敢贸然与他说,来龙去脉还没弄清,若只是虚惊一场,何必惹人多担心,又或者果真有什么,若有机会瞒住解决了,又稳妥又不至于伤二人感情。 劝思安比试探温行的意思容易得多,且阿禄想陛下对郎主软语相告多半听的,只要郎主肯回心转意,到时候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好巧不巧垂拱殿这时飘出琴音。 阿禄解释完,对那面都未见过就害他功败垂成的常郎君生出些嫉恨。 “奴只知道这么多,不过奴已经让人去打听,郎主放心,就算那姓常的祖宗十八代都能给扒出来。” 思安道:“不稀罕知道他祖宗十八代。”他胸膛起伏不定,话音都硬了几分。 阿禄再不敢多嘴。 最后思安也没多说,把包袱重重放到阿禄手里,转身倒在榻上,手撑着头,脸朝向里,谁也瞧不见他的表情。 阿禄心里难受,宁愿他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可是一想,他又能说什么做什么,他总是痴情,心在别人身上便一直只在那人身上,如今福宁殿便是他的天地,离开这里,他根本无处容身。 所以唯系一个情字,还是太单薄。 殿中宫人都不敢多言,琴声停了,氛围似乎变得凝重,阿禄把纤云拉到一旁小声叮嘱:“你多看着,咱们这些人好不好都在郎主身上,能劝多劝,千万别让郎主多往心里去。” 纤云睁大眼睛点点头,多少厉害她也懂得。 “那禄总管您……” “我去垂拱殿瞧瞧,倒不信了。” 常家的少年名叫常修予,今年只一十七岁,脸蛋精细秀美,端地是肤白腰细,与同岁少年相比个子不算高,言行作态很有一种天生不足娇弱微微的样子。 说是宸妃家的子侄辈,阿禄对汴梁贵家亲族了若指掌,十分确定常修予不可能是常氏本家的人,他们常家多少代的武将,结亲都只在武家选,哪里跑出一个擅读书会写字还会弹琴的小郎君,至多是常氏不知隔了几房的旁支亲戚。 奇怪的是,阿禄第一眼看见常修予就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思来想去恍然大悟,那常修予身上分明有些思安的影子,连孱弱不经的模样都很似思安少年时。 见了这一层,阿禄不得不更警醒起来。 这样的少年,当然是常家特意挑选送来的,很可能还专门调教过,不是精心挑选的人怎么敢送到宫里博宠。但为什么常家会照着思安的模子选人,这么些年了,不可能有旁人知道福宁殿里住的人是谁。 最想不透的是,陛下为什么会将这样一个人留在身边。 阿禄借着余光打量常修予,常修予也暗自观察阿禄,还有阿禄从福宁殿带来的东西。 听说过福宁殿住着个男人,盛宠十年不衰,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个人是谁长什么样。入宫前调教的嬷嬷就与常修予说过,只要能从福宁殿分出哪怕百分之一的恩宠,对他对整个常家便尽够了。 不过拿来几件寻常的东西,大内总管亲手捧着,陛下还一一亲自看过,福宁殿里的人果然受宠啊。 常修予自负有些姿容才学,早听闻陛下这十年间甚少正眼瞧过什么人,常宸妃带他来拜见,也只抱着一试之心,早约定若是不成,还留他在宫中当几个月伴读,到时候送他还家,再给他寻个出身。可是常修予心里隐隐有个火种,既然好不容易入宫了,怎么能就这样走一遭就出去呢,更何况……更何况他已经见过陛下。 那是站在天下最顶端的男子,英武伟岸,周身环绕一种久居高位的威严,只是随意斜靠坐在那里,仿佛一只暂时休憩慵懒而不失高傲的雄狮,漫不经心掠过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就带着投向蝼蚁众生的睥睨。常修予初入垂拱殿拜见,心神震颤得连话都不会答了,御前失仪可是会论罪的,常修予怕得两股战战,然而陛下只用如暮鼓悠远低沉的声音疏离地道:“看着是个老实孩子。” 常修予的魂都要丢了。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4 怎能甘心就这样出宫,如此高高在上尊贵不凡的男人,若能得他垂青怜爱,将是何种滋味。 第一日请安未见陛下对他有更多兴趣,常修予有些心灰意冷,没想到第二日垂拱殿再次召他觐见。 常修予欣喜若狂,后来他被留在垂拱殿伺候,虽然实际与他想象尚有差距,但这么多年,他已算是福宁殿里那位以外唯一有幸入了陛下眼的。 心头不免飘飘然。 直到大内总管从福宁殿来送东西,又让他仿佛被抽了耳光一般醒了神。 不过是那人送的几样寻常物件,陛下竟这样重视,要是人真的来了,又会怎样。 他自以为的一点特殊,和那个人比起来似乎什么都不是。 常修予忽而觉得更不甘了。 温行侧过头问:“怎么?” 常修予一愣,才发现自己盯着桌上的东西太久,手上磨着墨都忘了,忙跪道:“小的一时疏忽。” 温行道:“罢了,下去歇着吧。” 常修予不情愿,他今天才到书房一会儿,没和陛下单独说上话,但实在不敢有违圣意,只能称是,咬着唇出去了。 阿禄瞥着他柳枝摇摆一般的步态皱眉,听到温行道:“你家郎主说了什么?” 阿禄忙屏息敛神,然要张口却有些为难。 “只说让奴们好生伺候陛下,可能……本来是有话的……” “本来?” 阿禄道:“郎主听见垂拱殿有人弹琴,就什么话也没说。” 温行在方才常修予磨墨了砚台里蘸了蘸,提笔在折子上写起来,叹息似的的“嗯”了一声,语意不明。 阿禄垂首道:“奴以为,郎主对陛下的心意昭昭可见,虽总容易心软,可总也越不过陛下,这些年一心只在陛下身上,况且除了陛下,也什么都没有。只不提这回过继那孩子,若为长远计,郎主也该有后嗣或旁的什么扶持,然以郎主心志,绝无可能与什么人留后生子,更或许从未考虑过往后,望陛下体察。” 温行目光锐利,道:“不是他让你来说这些话的吧。” 阿禄道:“禀陛下,都是奴之愚见。” 温行写完一行字,道:“你懂得倒多。” 阿禄大气也不敢喘,他是逾矩了,平日绝不敢在温行面前这样说话,只是想起思安在福宁殿中那模样,忍不住要说。 温行颇为无奈笑道:“要劝你也该劝他。” 阿禄疑惑。 温行只是摇头笑笑,未再说其他。 虽一时半会儿不知温行和思安两人间到底怎么回事,但防着常修予的目标却是明确的,阿禄到垂拱殿,吩咐手下小幺儿们将上下里外都看牢,尤其在陛下一个人的时候,必要留心防着常修予借机。 他渐渐好像看明白了那么一回事,常修予倒真是有心的,眼里脸上都遮不住,但陛下看着却没有那个意思。这么多日宿在垂拱殿,常修予似乎并未如愿。 阿禄看得真真的,温行叫常修予来的时候,也就是在一旁磨墨抄写而已,任常修予明里暗地怎么望眼欲穿,他都无动于衷。 阿禄偷偷松了口气,不是就好,不是就太好了,要不然他真不知道福宁殿里会有什么光景。 但既然对常修予完全没有那个意思,陛下为什么还要把人留在垂拱殿,宫里宫外都已经传说垂拱殿最近破天荒的有了新宠。 不过不管怎么说,阿禄对这样别有心思的人总是觉得碍眼的,琢磨着若陛下果真不在意,暗里使些什么手段让常修予吃些苦头,或干脆想法子弄走。他的手段还没使上,听到风声的长公主温茹就杀来垂拱殿。 第70章 默认分章[60] 番外十一 温茹看见常修予的模样也一愣,迅速向阿禄询问地望一眼,阿禄微微摇头。 温茹慢慢靠回坐榻里,本来准备那一肚子的话一时半会儿倒不好开口,只眯着眼目光晦暗地望着端了茶便垂首站在一旁的常修予。 长公主的威风汴梁无人不知,偏公主府和驸马一家都得陛下宠幸,汴梁的达官贵族,恁的是谁都要给公主府三分脸面,常修予本无显贵出身,面对似乎来之不善的温茹,更不敢得罪,因此就算温茹利眼一丝丝刮在他身上,他也只能受着。 枢密院的人刚离开,外面报长公主来了,话音未落温茹就风风火火进来,温行低头喝了口热茶润喉,道:“这么冷的天不好好家住着,又跑到宫里,驸马也不管管你。” 温茹不服气道:“他凭什么管我,我进宫来看阿兄,阿兄不愿见我吗。” 温行道:“也是三个孩子的娘了,这样冒冒失失。” 温茹转头撇撇嘴,显得很不以为然。 又见常修予垂首默立,怎么瞧怎么碍眼,于是道:“光上了茶怎么没上果子,垂拱殿难道还少了两盘点心,你去膳房拿来。” 这样跑腿的杂事儿按理都是些小宫女小内侍们该做的,常修予虽为白身,也不该像个小内侍一样被使唤,然此刻屋里,皇帝和长公主自不必说,大内总管只低着脸仿佛入定高僧,没有半点要接下长公主吩咐的迹象,他总不能指使大内总官去膳房要茶点。 心中屈辱,常修予还是道了声是,硬着头皮跑去厨房。 碍眼的人走了,温茹立刻觉得眼前干净许多,连心情都好了点。 转眼又见温行对她所为似乎毫不在意,心想,原来也不是传言那么回事嘛,念头转了转,温茹想起另一件事。 “阿兄打算就这么处置大郎么?” 温行道:“要替他求情?” 温茹道:“阿兄把他拘在东宫里,连太傅们也一并罚了,又撤了他总掌大内禁卫之权,就算是为堵住那班文臣的嘴,可储君被禁,旁人会怎么想。” “难道大郎做了这些事不该被罚?” 温行自堆积如山的周折里抬起头,双手交十平稳放在膝头,静静看着温茹。 日光被楼花门扇分割成无数道小柱射入垂拱殿,无法充盈宫殿高大的穹顶,斜长的光线让大殿看起来更空旷几分,御座离得又高又远。 座上一半隐没于阳光一侧阴影的人则仿佛有一种俯视的压迫。 对着亲兄长,温茹却也时刻记得他已经是天下之主,话到舌尖绕了一圈,才道:“大郎有错应该罚,然而堕了储君尊威,大郎日后在兄弟和百官面前怕难服众,况且岂非连陛下之威亦受辖于文臣,来日助长文士此等风气,处处借声势胁于朝廷。”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5 温行目光沉沉,也没说是否赞同,只道:“朝廷崇文尚德不可轻易以强权迫之,否则失信于天下。要维护东宫体面,大郎的一言一行必须有个太子的样子,他要服众,也得看他到底做了什么,如果我一道旨意就能让他受百官臣服,我这个当父亲的,给他一百道一千道也愿意。大郎已经及冠,再不是小孩子,必须自己担得起,大臣和百姓都不需要一个只会在父亲庇护下无用的太子。” “可……”温茹想起思安说过那些背后分明指向温睿的痕迹,她派公主府的人暗中探查过,士子中确实有人刻意煽动起散布对太子不满地情绪,然再追查,却还没查出个关键。 温睿的过错犯于众目睽睽,没有确切证据,根本无法翻盘,反而会如同狡辩适得其反。 她不知该不该说,犹豫间眼角瞅见门外晃过半截影子,沉声道:“谁在外面。” 常修予端着几盘果子点心小步挪进来,道:“回长公主,是小的,小的已将长公主要的东西拿来了。” 温茹随手一指,道:“搁那吧。” 常修予把盘子摆好,抬起头,目含秋水朝温行望一眼,似委屈痴嗔。 温茹看的心头一跳,像咽了半块什么堵在喉咙一样难受。长公主温茹,她当然不能就这样把难受给自己咽下去的。 “这是常家送进宫的孩子么,抬起头来让我瞧瞧。”温茹忽然笑起来,招呼道。 常修予诺诺地抬头,目光半点不敢碰上温茹。 温茹在他身侧踱了好几圈,仔仔细细瞧了一遍,仿佛在品评审视,那种锋锐的目光更明显,直到常修予站得僵直,温茹才轻轻哼笑两声走到温行跟前。 “模样倒还过得去,不过看着不像是来给五郎当伴读的吧,哪家会给孩子选这样的伴读,难怪阿兄不肯放在五郎身边。” 常修予仿佛被剥光了一样,脸上火辣辣地烧。他进宫的目的大家心照不宣,被温茹直言快语剖开放到明面上来,总归是不好看的,而温茹看他的目光,毫无掩饰的透露着怀疑和轻蔑,每一眼都没有实质,但每一眼都如同鞭子抽打在他身上。 没想到温茹更直接道:“阿兄是喜欢他的模样还是身姿,谈吐还是品性,我觉得都不比……好嘛。” 温茹终于收到进殿许久第一个警告的眼神,却不是让她闭嘴,而是要她不要胡乱比较。温茹会意,抹过这一句失误又继续道:“常家对陛下的心意若只是这样,也不过如此。” 温行一哂而过,道:“长公主今日看起来不平得很。” 温茹道:“我早上去过一趟福宁殿的。” 听到“福宁殿”三个字,常修予耳朵支棱起来,温茹挑了挑眉,也懒得再理他,对温行道:“事儿我也听纤云说了,又有什么大不了。他总是软和,但果真犟脾气上来,我看也不是轻易回心转意的。若闷在心里了,连找个人撒性子也不会,久了伤身可怎么好。早两年才养好了些,阿兄不如先顺着他,不就是个孩子嘛……” 再多的温茹也不好多说,常修予还在那听着。 温行苦笑叹气道:“怎么在你看来倒是我的不是。” 温茹语塞,在亲兄长面前这样偏帮别人说话好像太不公,但是有关思安,温茹无论如何都总有种还是思安吃亏多些的感觉,不由就要偏着他。 温行道:“我与他自有分辨,你别瞎操心。莲华殿已经收拾好了,既然进宫,你就在宫里多住几日,无事到福宁殿多坐坐,着人到你府上传个话给驸马和孩子,若是孩子想你,也可以一同接到宫里来,正好热闹些。” 温茹心里意外,只眼看温行和思安似乎一时半会儿和解不了,这常修予出现在垂拱殿实在像有什么猫腻,而温行态度不明了,怕两人果真闹得不愉快,她自己在宫里多盯着说和两句也好,于是满口答应。 温茹谢恩离开垂拱殿后,温行方道:“长公主性子惯来这样,言语不知忌讳的。”话里轻飘飘的,没有责怪的意思。 常修予怎敢计较责怪长公主,张口干涩道:“小的……没往心里去。” 温行不甚在意一笑,又批阅起奏折。 皇帝处理政务,宫人们连呼吸气息都屏着,来往步履轻盈,务必保持屋内安静。 常修予将身侧的衣摆捏出了深深的印子,愣没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那可是长公主啊,可以对他评头论足,毫不在意地羞辱他,却转过来,要给福宁殿里的人作陪,连一个不字都没说出口。到底福宁殿里住的是什么人,得到了陛下何等的恩宠。 常修予抑不住好奇,想看看长公主口中自己根本不如的那人是什么模样,还有一种妒火,慢慢从心底烧起来。 . 思安睡得不太好,枕畔空空数日,早已习惯身边总有个温热将他包裹,忽而空落了,在冬日渐长的夜里,着实有些不好受。 夜里睡不好,温暖的白天易走神贪眠。 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在垂拱殿里,四周静得落针可闻,眼前一张比人高的大画屏,还是前阵子他陪温行养伤时特意摆上的。 绕过屏风和柱子,没看到值守的宫人,大门紧闭,朦胧有些光线透过窗纱照进来,思安被晃得闭上眼。 再睁开眼时,呼吸凌乱了。 垂拱殿里空无一人,殿堂尽头的御座上,温行不着寸缕,双手反剪绑在身后,粗麻绳紧勒他紧实的肌肉,拉到御座的扶手和靠背,让他维持端坐的姿势。 “是思安吗。”声音飞掠垂拱殿穹顶飘到耳边,思安才看清温行眼睛上还蒙着一方帕子。 他踌躇,很快移步走近,袖口滑过手背,如流水一样薄凉的触感让思安再次驻足,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半透明的素纱长袍,衣摆一直拖到地毯上,薄滑的衣料将身上遮的若隐若现。思安脸热,这件衣服还是夏天厮混时温行想出来让人做的,后来胡闹的时候穿过几回,温行倒很喜欢。 脚踝上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叮铃碰在一起,温行侧耳谛听,未再出声询问。 只是道:“过来。” 思安有些气急败坏,怎么就这么理直气壮,现在被绑着的分明是他。 思安提起衣摆几步走到温行面前。 似乎从加重的足声和碰撞频地铃铛碎响听出了思安的情绪,温行唇角微微翘起。 思安居高临下捧起他的脸,狠狠咬上去。 一通啃噬深吻,也不知到底谁更凶狠些,分开的时候思安脑袋里一阵眩晕,温行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6 的嘴唇被他咬出一个印子,思安自己料想也好不到哪里去。 温行舔了舔伤处,笑道:“生气了?” 第71章 默认分章[61] 番外十二 思安不理会他,指尖贴着他下颚滑到脖子上,栖身上前,伸出舌头尝了尝,皮肤微咸的味道散在口中,舌尖勾画滚动喉结的形状。 “不打算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么。”温行问。 思安抚过温行脸上覆眼的帕子,一指勾起系在发冠下的结轻轻弹了弹,道:“不,这回都得听我的。” 温行饶有兴味道:“可别后悔。” 见他事到如今还气定神闲,思安顿时恶向胆边生,心底热血都翻滚起来。 “到时候谁后悔还不知道呢。” 温行又舔过唇上被咬红的那块地方,道:“哦,那倒要看看我的小东西要怎么让我后悔。” 思安再不与他废话,坐在他身旁,贴上他身体缠过去,皮肤隔着细软的衣料从他身上一寸寸的磨蹭,不可避免绳索粗粝的刮擦和素纱轻烟柔雾一样扫略,又是一层禁锢和搔引,手上也没有闲着,沿温行的肩膀手臂到胸膛和小腹一路揉捏。 温行气息变急,却还问思安:“很喜欢?” 思安恨得牙痒痒,对着健硕胸肌上那一点褐色的小粒张口含上去。舌底马上被发硬的乳首抵住。思安回想着温行往日行径打圈儿卷上去,听到温行胸腔震动的呼吸声,心里暗自得意,将上面添得水光津津的。 温行低声笑道:“没想到你学得倒好,没白费我平日教你。” 思安道:“今日也算投桃报李。” “投桃报李还算不上,我只教了你这么些?” 思安气恼,仗着温行看不见白了他一眼,自含着又啜弄起来,一遍遍戏耍一样扫逗,另一边则用手指捻揉,又吸又咬,听得温行的呼吸越来越重。 “小东西,呵,真想看看你被我添得发红变肿还一个劲让我继续的样子。” 思安身体里也有股子燥火,听到他露骨的挑逗,已经习惯的身体首先被挑起来,回味想象从前烙在身上不知千百次的悸动感,火苗像长了小爪,一直挠得人心不安。 或许受此蛊惑,思安扯开了温行眼上的丝帕。 温行眼里也在冒火,对思安道:“乖儿,这样是喂不饱你的,去弄别处。” 思安早察觉到腿上搁着个东西渐渐抬头,咽了口唾沫,扶着温行的雄腰低下头。丛间那物似乎有恃无恐,筋脉跳动着就这样么袒露示人。 思安凑近,忽又生起旁的主意,抬头望温行一眼,眼中闪过狡黠之意。他撑开温行两条腿,半跪近前,对着敏感处气息如丝送了出去。 软唇逼得近而又近,就是触不上半点,吐息模仿舌头的动作上下游移抚入辟里,便见那里又涨大几分。温行眼睁睁看着思安的举动,双腿崩得石头似的坚硬。 思安嘻嘻一笑,朝他吐吐舌尖,见他目光愈深,这才握着亲上去。 到手里果然又硬了些,思安心中愉悦,上活儿更卖力起来。 不一会儿牙关酸痛,心想差不多,思安跨坐到温行腿上。此时温行全身紧绷,肌肉在绳索下一挣挣的摩擦。 “乖乖儿,何不替我解开,让你舒服。” 思安也学着温行的腔调道:“是我让你舒服……哈……等着。”稳定不下的喘息倒暴露了他此刻的急切。 思安搭在温行的肩膀慢慢沉下身,小心翼翼寻找记忆中那地方,上下腾起腰,不过几下腰上一软,口中不禁“哼嗯”叫唤。 薄汗染潮了身上的衣服,黏滑束着皮肤。温行额上和胸前也滴了汗,思安卷起袖子帮他擦去。 趴在温行肩头,思安喘气道:“嗯……不想动了。” 温行脖子都冒起青筋,全身肌肉聚力,紧拉的绳索磨得扶手和椅背赫赫响,他咬牙道:“你替我解开,我帮你动。” 思安极爱他这模样,抱起他的头亲了又亲,附着他耳朵似撒娇道:“可是,我没力气了,解不开。”说着扭动腰身,内里径自收紧放松,那里湿滑,思安做起来并不容易,只能靠着温行的肩膀一边喘息一边动作,感到身体里那物热涨变大,自己腰上越来越酥麻,终是受不住,压在温行肩头。 “啊……不行、不行了……” 忽而腰间一紧,缚在温行身上的绳索不知什么时候被松脱了,手臂铁钳一样横过来。 温行脸上浮出危险又勾人的笑意,随手扯开头上的发冠丢到地上,阴着声道:“所以,还是换我来吧。” 健壮的身躯维持禁锢的姿势将他压倒,铺天盖地袭来,思安心里害怕又期待,深吸一口气。 猛然睁开眼,一瞬间还闹不清身在何处,思安喘了许久才确定自己的确仍身在福宁殿的睡榻上,肩膀半滑下的丝被还是迷糊前胡乱扯来搭在身上的,那种沉重喘不过气的感觉来自自己紧紧捂住在心口的双手,身下某两处都有些尴尬,腻腻的很不自在。思安抱着被子磨蹭翻个身,一拳打在床褥里,捂着脸闷叫道:“姓温的!” 外面指挥宫女们打扫的纤云忽然听到声音唬得一跳,又听到思安嘴里念的,心下纳罕。 她也愁的,伺候思安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他与温行这样,两人置气,言语不合是小,只怕心生不合。这些天纤云也算看出些苗头来,虽然阿禄总说只要郎主肯服软说两句好话,陛下没有不依的,但关键就在郎主这里,纤云总觉得,他家郎主心里要犟这口气,不是服不服软一两句话就能通圆的,陛下显然不想与郎主在言语上多争执,但僵持不下,于是也只能这么先各自处着。 可两人一直不见面,怎不叫人担心,俗说见面三分情,常见面,果真什么不合扯掰扯掰着便化碎揉没了,总不见面,再热的心也会渐渐变冷,到时候本没什么却因久不见愈加缠乱难解,隔阂就这样产生了。 何况眼下垂拱殿那姓常的小郎君指不定怎么想着见缝插针,即使阿禄死守从中作梗,也恐两人相隔不见久则生变。 纤云暗自期盼两人或谁忽然想开赶紧解了此结,等着等着,垂拱殿又传来一个让她更担忧的消息。 陛下不日将摆驾金明池督观水军操演,而那个姓常的小郎君特得恩典随驾,福宁殿却一个旨意都没有接到。 帕子都要被纤云扯出絮了,陛下先前明明说要带郎主去金明池散心的,何以到如今却像忘记这事,难道果真要将郎主冷落于宫廷。天晓得君恩冷落对郎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7 主对整个福宁殿将多么危险。 垂拱殿里,常修予接到伴驾的旨意也恍如梦幻地不敢相信。他曾听见嘴碎的小宫女谈论过一两句,每年陛下游幸金明池御园,福宁殿里那人都会伴驾。 宫人们似乎对身份低微的自己怀着一种冷漠,上至大内总管,下至干杂活儿的内侍。他们没有将轻视和疏远摆在脸上,甚至侍奉起来都是周到细致的,说话也滴水不漏,但这种疏淡却渗透在他周围,无意的眼神,或者某个动作语调。 那个嘴碎的小宫女也看不起他,她说:“又能多了不得,过不了几天陛下还是会回……”后半句被其他年纪稍大的女官打断。 话没说完,意思却再清楚不过,他们都觉得他不过是昙花一现,比不上福宁殿里那个人。 可是现在他接到了伴驾的旨意,而福宁殿里——常修予今日专门悄悄留意过——一点动静也没有。梗在胸口多日的浊气似乎终于可以长舒消散,常修予雀跃不已,想马上看看那些平时连眼色都不屑给他的人听说以后是什么神色,最想见到的还是陛下。 他想,既得了旨意,应该马上去谢恩才对。常修予脚步轻快地进到垂拱殿大殿,值守的宫人都在,御座上却空空无人,转到西面一排书架后,终于听到那个低沉悦耳的声音。 “怎会睡不好,太医怎么说,安神药一类不要乱给他吃……不过若实在不行,略开一二副也使得,别吃出瘾。” 声音还是那样威严沉肃,话里溢满关切之意,似乎并不是常修予所知的那个皇帝。 常修予步下一顿。 一个声音并不熟悉的内侍道:“太医瞧过了,说是内火虚旺忧思过尤所致。” 里头低声轻笑,仿佛听到一件多么有趣的事,继而叹道:“小东西啊。”不尽亲昵。 常修予根本想象不到里面的人此刻到底何种神情,他没有见过,凭他平日所见也猜不出。 温行道:“今日膳食都用了什么?” 那内侍一一回答,连一整日喝了什么茶浆每一种喝了多少,用了多少块什么点心都细数出来。 却听温行道:“厨下不用心,往日午后不都上三样面点,怎么今天没有。” 内侍忙道:“并不敢不用心,郎主这两日午后睡得长,因叫撤去了。” “便是睡得长,醒来难道不知饿么,怕到时候想要又懒得开口,难道就叫饿着,还说不是不用心。朕不在,你们眼里心里恐怕都不在这上头?”语气陡然森冷起来。 内侍噗通跪下,道:“奴等万万不敢不敬郎主。”接着是一串咚咚磕头声。 片刻,温行才道:“回去都机灵些,朕日后再与你们算。” 内侍连连谢恩。 温行又道:“是不是胃口也不好,太医仔细些,不若明日做些桂花糕送去,要按老法子做。” 内侍有些战战兢兢,虚着声道:“禀陛下,桂花糕是做、做过的,那日厨下用秋时的干桂花儿做了一些,郎主没有动,第二日就说午后的点心都不用送了。” 常修予再听不下去,低头又快步走出垂拱殿,经过门前廊柱时,半抱拂尘的阿禄斜斜看他一眼,冷笑哼了一声,他却全然听不见。 都是些琐碎,陛下问得细致入微,可见就算看不到,心里也是想着的。人既不在眼前,却还敲打提防宫人薄待,想想自己有若云泥的境遇,常修予的不甘越来越强。 垂拱殿和福宁殿前后相连,只要穿过垂拱殿后阁一道门就是福宁殿。 两道宫墙,那里面的究竟是什么人,他有如何的容貌,什么样的出身,为什么能得到对自己而言如在云端的人手捧至宝般的宠爱。 胸中热辣搅合了各种情绪,最终站上峰的是包含妒忌与愤懑的好奇心,常修予十分渴望知道福宁殿里的人到底什么模样,是美若天仙还是貌比潘安宋玉,心神激涌,他穿过垂拱殿后阁宫墙上的小门和石板铺就的夹道,上书福宁殿三个大字的匾额出现在眼前。 第72章 默认分章[62] 番外十三 门前侍卫和宫人注意到形迹可疑者在不远处驻留,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巷道里寒风呼呼刮过,寒气入骨,浇熄了常修予心中那一瞬疯长的邪火,他不得不醒悟,只这道宫门,他也是根本过不去的。 勉强稳下心,又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福宁殿门前守卫手握兵刀,警惕地向他走来,常修予呆在原地,此刻回垂拱殿,简直如同落荒而逃,这么灰溜溜的回去,那些宫人暗里不知又会怎么看。 侍卫狐疑望着常修予,目光转向他身后,神色一变,忙欠身行礼。 “你怎么在这里?” 常氏扶着宫女的手缓缓走近,微微向常修予点头,对侍卫道:“家中小辈入宫没多久,还不大熟悉宫里规矩,怕连自己走到哪里都不知道了。” 看着常氏的面子,侍卫没有再深究常修予异常的举动。 常修予随常氏离开,上了软轿心念浑噩不知向着何方,再看时已至内廷后苑附近。经冬一雪,宫中庭园却不会因此失了景致,梅花初绽,冷香流入风中,淡淡袅袅四散。 常氏带常修予到后苑梅园一代,才悠悠道:“你想进福宁殿。” 被戳破心事的常修予越发无地自容,他只有那一时热血上头,后来也知道自己的举动多么不自量力。 常氏仿佛没有看到常修予羞红的脸色,带他来到梅园旁一小轩中,宫女摆好绣椅和几案,引常修予入座。 “你是见不到他的,莫说你,就连我们也见不到。你还没见过,每回宫里年节家宴,陛下从来不过一个半个时辰就离席了,你道为何?赶着回福宁殿陪人过节呢,心都不在,人留在筵席上的确也没什么意趣。” 常修予脸色由红转白。 常氏巧笑轻盈。 宫女绿屏自梅林中摘选梅花数支呈放到常氏面前,常氏一枝枝拿起来挑选。 似与常修予闲聊般,常氏继续慢悠悠道:“这儿的梅花开得好,采一些回去放我们五郎那儿,他念书闻着提神。”说着也不禁轻轻嗅着风中的香气,“宫里人无事都爱弄些花花草草,福宁殿里的听说尤其喜欢这些,花房的人往福宁殿走得最勤,不过可惜,即使这样都打听不出什么,你要见那人,这么横冲直闯的可不行。” 常修予目光一闪,道:“娘娘有法子让……不、只要看一眼,小的真的不甘心。” 常氏眼睑低垂,遮住大半眼眸凝光,似笑道:“人总是这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8 样,不甘心意难平。”她朝梅林的方向一指,向常修予点点头。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梅花林子延绵向西,直至一山石高岗,其上有石阶通向高处山亭,石阶上,有两人似相携走向亭中。 其中一个女子穿红衣,笑声朗朗随风,步履爽建,是长公主温茹,另一个男子身姿消瘦,着天青色衣袍,衣无繁饰,凭风而立似出尘欲仙,他站在一方白石上微微侧头与长公主说话,露出的半边脸却被面纱遮住。 常修予行至栏边,手下不由用力握紧画栏。 常氏道:“也只能这么远远瞧着,要再近些,便是我也办不到。” 常修予这才注意到,那石山周围的梅林子里,处处可见守卫与宫人形影,来来往往,拱卫着高岗,连山岗上石间幽处,也不时探出人警惕地四处张望。 常修予震惊得连妒忌都抛到脑后。 不过到后苑一游,竟有如此阵仗,他身边坐着的宸妃都及不上吧。这已然超出他对恩宠的想象和希冀,一而再再而三,他都感受到与这个素未谋面的人,不仅如鸿沟的差距,而是根本无法触及,更谈何比较的遥远。联想到自己在垂拱殿里所见所闻,更不知该如何与这样的存在去争夺另一个高高在上同样遥不可及的人的宠爱,挫败感油然而生。入宫,果然与想象完全不同。 “娘娘可知那人究竟什么身份来历。”还抱着尚存一丝丝不愿放弃的心念,常修予问。 “从我入宫他便在福宁殿里,什么身份什么来头又有什么紧要,重要的是陛下将他放在心上,多少年无人能出其右。现在你该知道,他们送你入宫,这条路根本行不通,不过是拿你试探,或有什么闪失,也根本不会有人管你。” 常修予一噤,慢慢低下头。 “可陛下明明属意我于金明池伴驾了。” 常氏苦口婆心道:“好孩子,正因你也姓常,又这样年轻,我才不忍你白听人哄去。天威难测,不是你我能任意揣度。这些天你自己也瞧见了,难道还不能看清一二么。” 常修予犹豫难决:“我……我……” 常氏温和道:“罢了,且再想想,先前我与你说的,你也再考虑考虑。你这样年纪正该有心好上进,追求功名利禄本无什么错,只是自个儿睁着眼看清要走什么路,果然挣得名利也要有命去享才好。” 常氏说得又柔又缓,仿佛亲切的长辈对小辈发自肺腑的忠告,毫无逼迫之意,常修予却觉得身上一冷,寒风似乎无孔不入。 送常修予离去,绿屏眉间漫上愁色,常氏却依旧一派舒意,慢慢将挑选出的梅枝整齐放好。 “娘娘又何必如此。”绿屏终是忍不住叹道。 常氏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是现在也顾不得许多,各人有各人造化。”她举起剪子,咔嚓几下利落地将一枝梅花枝上橫出的岔枝剪除。 知再多说无用,绿屏只暗自摇头忧叹,她望着远处,忽道:“贵妃娘娘朝这边来了。” 常氏扶了扶头上的钗环,冷道:“今天也够热闹的。” 贵妃姜晴娘姜氏只带着几个随身宫女,也乘小轿而来。 “贵妃娘娘万安。”常氏蹲身,姜氏忙搀她起来。 “妹妹太客气了。” 虽冬衣厚重,也难掩姜氏身材婀娜,她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个已有温睿那么大儿子的母亲,容貌更显风韵,举手投足又多增了端庄贵气。 曾经有那么一段日子,常氏真恨不得毁掉姜氏的美貌和身上的一切,到如今那些自以为是的踌躇满志皆化成风中尘土,再想起只觉好笑。 早年一些往事难免在心里留下疙瘩,她与姜氏做不到真正情同姐妹,不过平心静气对面相见还是无碍的。 “刚才仿佛看到常家的小辈也在,怎么走近反倒不见了。” 常家送人进宫骗不过任何人的眼睛,朝内朝外该知道的人早知道了,姜贵妃为后宫之首,当然不会太闭塞。 常氏随意道:“他还在垂拱殿伺候,不便离开太久,我也只带那孩子逛一逛开开眼,说两句话也就送他回去了。” 常氏不禁寒风似的紧了紧斗篷,歉然道:“怎么好似风越来越大了,妹妹出来久了实在受不住,还望姐姐别怪我失陪。” 姜氏也不在意她流于言表的不耐,微笑颔首。 常氏低身一礼,让绿屏收拾桌上的花枝离开。 姜氏忽然叫住常氏:“常家妹妹留步。” 常氏回身问道:“姐姐还有什么吩咐么?” 姜氏依然和悦,道:“不敢吩咐妹妹,只想再与妹妹多说一句,有些事或许未必要做到那个地步,得放过时且放过吧。” 常氏自嘲地笑了笑,终于回头正视姜氏的目光,道:“姐姐,有时候我是真羡慕你,我没有姐姐这般好命,也没有姐姐的好心境。凡事若连争一争的希望都没有了,还有什么意思,我也知道未必……但是我真的不能拿我最重要的人冒险。” 第73章 默认分章[63] 番外十四 晴娘从未觉得自己多么幸运。 她生于小吏之家,自小就与别个不同,七八岁上美名已传于坊间巷里,未到及笄之年,有人专门到家里劝说她父母将她送入宫,勿要养在深闺耽误年华。彼时天子好美色国中上下皆知,来人说,她面相不凡,入宫必定鸾凤锵鸣,是贵人之相。 父母听罢不置一词,却对她道,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贵人岂是人人做得,光凭美貌就能富贵,世间貌美之人不知多少,怎见得个个都富贵了?在小城中她能称殊色,到了京城,遇到比她更美的人又如何,宫中已有美色百千,只听说年年纳新人,从前的美人去了哪里又有谁知道,入宫的美人也不是每一个都出人头地的,她生得好,可父母只想她能喜乐一生,并不希望她用容貌博富贵。 于是家里打发了来人。 可是她的确生得太好,未免枝节横生,父母早早为她寻了门亲事,对方也是小吏之家,门当户对,且两家住得极近,那家的郎君晴娘也认得,小时候一起在巷子里玩过捉迷藏。 三个月以后大红轿子落在家门口,晴娘成了新嫁娘。 又过了小半年,性子柔顺的晴娘在夫家极得丈夫爱重,阿爷阿家也十分疼爱,粗茶淡饭柴米油盐,日子却是过得有滋有味的,晴娘时不时还能回家探望爹娘和弟弟,平安喜乐大概如此。 直到有一天,州军调来一位新军使上任。 天下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09 乱像丛生,晴娘家在那座小城能一直维持相对太平宁静,全赖有州军驻守。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们总是听说昨日某军又与某军作战,那日某军又占某城,晴娘不知这些天下大事,只知远在京城的皇帝说话越发不管用了,节度使为加强防卫,派新军使督建城墙防守,晴娘的美名不知怎么传到他耳朵里,他强逼晴娘夫家休妻,夫家与娘家皆不肯,恰那时邻镇为夺粮道攻打晴娘所居的小城,军使趁乱杀死晴娘家人,把晴娘抢入府中,此后晴娘便成了他的妾。 晴娘恨那军使入骨,然她一介弱女子,根本毫无办法,她能做的便是活下去,活到能报仇的一日。 军使府中有许多像晴娘一样被强行霸占来的姬妾,她们或也心怀仇恨活下去,或漠然度日,还有疯的傻的,也有甘于从此为军使妾,过上大宅里勾心斗角生活的。 军使家的主母娘子是个手段极厉害的人,知道她们这些人来路不同各怀心思,将后院管得死死的,也正是如此,晴娘才总是寻不着报仇的机会。 军使费心将她强占来,最终对她的兴趣也不过数月,很快又迷上其他美人,那时晴娘才真正知道,爹娘说所谓不能靠美貌是什么意思。 没过多久,那军使竟战死了。 小城被临镇拿下,军使死在守战中,军使娘子倒刚烈,有志殉夫,还想让她们一起陪葬,军使府中根本没有几个人是真正想呆在这里的,她们趁外兵入城府中大乱的时候点了一把火,一窝蜂的逃出来。 晴娘没逃多远又被捉回去,后来被分给当时还只节度使手下众将之一的温行。 家人死了,仇人也死了,晴娘似乎一下失去念想,不知为何而活。 温行不是多情的人,他的后院人不少,但他本人到后宅也不过匆匆,很少久驻,整个家都由他半大的妹子打理。没有利害的官家娘子压着,晴娘的日子好得多,但这又有什么意义。 再后来,大郎出生了。 将小小的婴儿抱在怀里,晴娘不禁惶恐,他那么小,生在这样混乱的世道,真的能长大么。晴娘亲眼看见自己的家如何在一夕之间破碎,对怀里的小生命生出无尽怜惜,神思好像终于点透一丝光亮,渐渐明白,既然活了下来,她就该为自己而活,也为怀里这个唯一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继续活下去,而且,要尽量活得更好。 孩子的父亲对后院的男女没多少柔情体贴,但作为一家之主,孩子的爹爹,却足够可靠。 晴娘和后院其他人,从未短过吃穿用度,只要已住到后院,便视为府中一份子。孩子出生后,他也悉心教导,对晴娘也颇和气。 很久之后晴娘才又知道,原来并非他寡情,只是对的人没有出现。偶尔看到他这么个铁骨铜肉还满身行伍习气的大男人为另一个人小心翼翼牵肠挂肚时,晴娘不知怎么总会想起那个爹娘将她托付的良人,即使面对军使蛮横也没有放开她的手。 可惜都已是久远的记忆了。 晴娘选择留下,与温行深谈之前,晴娘母子俩私下相商,在外,晴娘早已没有熟悉的人,而温睿,他很像他的父亲,有自己的志向和抱负,留下对他们母子是最好的选择。 常氏羡慕她好命,大概因不曾知她经历过什么,但晴娘对常氏即使冒险也要保护自己珍惜孩子的心情十分能感同身受,因为作为母亲,她也是一样的。 所以,收到东宫传信后,晴娘一刻也不等,马上吩咐备轿辇去福宁殿。 思安对温睿有救命之恩,晴娘一直心存感激,然她本喜深居简出,而温行又有意不使思安过多暴露于他人注意下,她身为贵妃,儿子是太子,在后宫本来就是显眼的,因此甚少到福宁殿叨扰。 这日,温茹也在福宁殿与思安同处,思安看的传奇本子她都不爱,转去翻温行早些年收藏的兵谱布阵图。 皇帝游幸金明池带走一大帮人,宫中清闲。临行前温还专门派人传话,无外乎嘱咐思安日常一些小事,温茹在一旁全程注意着思安的脸色,阿兄也真是,都把别人带去御园里了还往福宁殿传什么话。 不过思安并未像温茹所想情绪变幻,没事人一样,他向来少动气的,但居然不动一点声色,温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纤云小跑进来,道:“郎主、长公主殿下,贵妃娘娘在外面要见长公主,娘娘听说公主在福宁殿里特意赶来,奴看着仿佛有什么急事的样子。” 思安听罢便道:“先请进来。” 姜晴娘匆匆疾步,见到他们连见礼都忘了,道:“阿茹,求你一定要救救大郎。” 思安与温茹互换一个眼神,温睿不是在东宫么,难道出了什么事。 温茹道:“你慢慢说,大郎怎么了?” 晴娘又惊又惧,紧紧握着温茹的手,好像抓住救命稻草,稍缓和才想起一旁的思安,歉意道:“惊扰您了,实在是……” 思安道:“先说太子。” 晴娘点点头,道:“是大郎派东宫的人给我传的消息,说早上接到陛下旨意,要东宫也去参加水军操演,大郎率三百东宫卫前往,但是到了金明池,不知……不知怎么回事,他们说大郎无诏持武冲入园……”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温茹大惊。 晴娘遂将自己所知一并告诉思安和温茹。 清晨时东宫接到传召,要太子带领东宫卫前往金明池一同参加水军操演,温睿率三百东宫卫整装到金明池,便有人引他们上战船,众人以为要在水中操习实战,跃跃欲试,岂料在水上打着打着,对方攻势渐猛,箭炮皆取要害,根本不似以往操习,温睿疑惑,听对方船上呼喝,太子率东宫卫谋反逼宫,才知可能上了当,于是忙派人回宫通知姜贵妃。 “大郎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的。”晴娘哭道。 温睿的确不必有这样的心思,他是太子,迟早有一天要登上皇位,根本不必这样做,况且他与温行父子感情深厚。这次温行虽被儿子气得不轻,却并未影响他对儿子的信任和感情,甚至思安觉得,某些方面,温行还很赞同温睿的想法。 但是别人并不知道,朝臣百姓也不知道,而储君关乎朝政,并不只凭感情就能衡量,重要的并不是温睿怎么想,而是他在百官面前怎么做了。 现在诸人所见的,就是太子率兵水袭御园。 皇家从来不少逼亲爹退位的儿子,也不少落藏兵谋反之罪下场悲惨的太子。 温茹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在屋里急得团团转。 她道:“我先去金明池看看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0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0 到底什么情况,阿兄肯定不会不信大郎的。” 可温茹也知道,温行的相信对温睿能起的作用或许不大,单保住儿子的命他兴许能做到,但太子犯了这样大的错,恐怕再不是罚于东宫思过就能平息。 温茹起身道:“现在就备马车。” 思安道:“等等。” 温茹急道:“不能等了,分明是有人要算计大郎,早知道我就与阿兄说了。” 思安拍着她的手臂让她稍安勿躁,道:“你阿兄未必不晓得。先了解清楚再作打算不迟。” 温茹面露不解,思安对晴娘道:“太子派的人是否说明,是什么人在金明池上与他们作敌开战。” 晴娘想了想,道:“传信的人说乃所属白云都水兵右厢,今次他们也同在金明池操习。” “白云都,小常将军?” 晴娘道:“是、好像是常家的……” 温茹一掌拍在坐榻上,道:“我早看他们不妥,没得又送个什么人到垂拱殿,可不正是他们要害大朗。” 思安眉头皱得更紧,以常家近日的活跃,的确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有动机,皇子中只有五皇子温允在朝上有常家支持,其他皇子包括温睿都没有强势外家,若不论长幼,其实五皇子也很适合为储君。 但是常家这回动作未免太大些,温允才十一岁,怎么也不是合适与已成年的温睿正面争夺储位的年龄,若之前一系列风波果真与常家有关,他们已经成功让太子声望受损,但还没有真正能撼动太子的地位,接下来该做的,是在暗处慢慢寻找时机,一次次鲸吞蚕食,让大臣甚至皇帝逐渐对太子失去信心,积年累月,到那时温允也长大了,正好取而代之。 现在这时候豁出去把太子拉下马,对常家不见得没有损失,很有可能反为他人做嫁衣,得不偿失。 思安实在想不明白。 第74章 默认分章[64] 番外十五 “来人可有说太子与白云都水战,是赢了还是输了?”思安又问晴娘。 晴娘自得了温睿如此消息,首先想到的就是长公主温茹,温茹得皇帝信任,公主府在朝堂上也能说上话,是晴娘能想到最可能救温睿的第一人,而温茹此时恰好在福宁殿,她心知不好惊扰思安,但实在顾不得,才急忙赶来。 情急之下,她也不及细问许多细节,思安一问才回想起。 “似乎大郎一发现不对就派人传信……”她暗自懊悔自己太匆忙。 思安想,那至少传信的时候太子与白云都还未分胜负。 “太子手上三百众,白云都要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耍阴私,定不敢太过显眼,人和船应当不会太多。长公主去御园见陛下,此刻陛下说不准也得了消息,他人口中禀报总比不得长公主亲自说的,所以公主一定要去。不过,出宫后请公主先派人去一趟枢密院。” 温茹点头道:“是了,崔相公总领百官,或许还有办法为大郎多说几句话……有崔相公求情,陛下也好有个台阶下。” 思安道:“不仅求情,还要请枢密院调兵。” “啊?”温茹跟不上思安的思路。 思安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交给温茹,道:“把这个交给崔相公,请他通知颖国公和长兴侯,领殿前军前往御园保护陛下和太子。长公主务必将经过先与陛下说清,过后也好有个说辞。” 温行的两个结拜兄弟杜卉和骆仁旺分别封长兴侯和颖国公,在所有追随温行的部下中,他二人所得封赏并不是最显贵的,但温行最信任的还是他二人,论功行赏本就凭借功勋,杜卉和骆仁旺战功并非最高,未曾大肆封赏不至于木秀于林,温行私下贴补得不少,对二人的信重从未稍减,所以思安重托只论他二人。 温茹手上一抖,思安交给她的是调派殿前军的兵符,新朝建立初年温行重整宣武军牙兵,设殿前军,为其御驾统帅亲兵,在诸军中兵甲实力最强,以增威慑,近可拱守宫城京师,远亦可为征战保疆主力,这支军队一部分也随温行在御园,还有其他驻守城中城外。 没想到思安手上居然有此兵符,这无异于温行将身家性命交于思安手上。温茹和晴娘都到倒吸冷气,温茹忽然就竟不知怎么接下这枚兵符。 “太子这一战决不能输,输了他人尽有文章可做,赢了或许还有还转余地,殿前军保护太子,或可增员。” 何止还转余地,殿前军战力卓著,有殿前军助阵,温睿必定不会输,更重要的是,殿前军是皇帝亲军,又由皇帝信任的人带去,介时若说本来就是皇帝召太子到金明池操演,所以专门派殿前军护卫,此次水战名正言顺,温睿的危机可解。 情势变换如天堂地狱轮转,温茹和晴娘都不敢相信,竟能有如此大转机。 思安碰着温茹手背,催促道:“去吧,久易生变,若是太子支撑不下,什么也晚了。” 温茹立刻惊醒,马上让人备车。思安和晴娘送她出福宁殿,离去前思安又道:“兵符之事烦你和晴娘替我保密,崔相公自有道理,除此之外,即便是太子,也烦请不要提起。” 温茹不解,此去若能救得温睿于危难,思安对温睿那是恩上加恩,还助温睿保住太子之位,来日温睿若储位无忧,于思安百益,为何又不让说。 思安只道:“自有我的缘由,你只照我说的做,不要声张。” 温茹以为他另有计较,从前她只知温行对思安十分看重,同一件事不管关乎朝政与否,别人的话未必听,思安的话却多少都能听两句,现得知温行连兵符都肯给他,已不是一般的依顺信任了,连带她对思安也再难抱任何怀疑,思安说什么她便应什么。 晴娘泪眼婆娑,朝思安和温茹深深一礼,思安忙让纤云搀她起来。 思安安慰她道:“贵妃不必过于忧心,此番对太子虽有凶险,却也是难得的机会,若非如此,太子长久困于东宫寸步难行,再寻机回朝不知要等到何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太子已经长成大人,能担得起的。” 类似的话温茹似乎在温行那里也听过,当时只觉温行对儿子严厉,这时恍惚能悟到点话里的意思。 事不宜迟,温茹与思安和晴娘道别后立刻出发。恐乱而生祸,思安与晴娘商议与她兵分两路,晴娘召集各司各局及内府严守宫中各处,若是能顺便追查给温睿假传谕令之人的线索再好不过,而思安去外朝文德殿带温允回内廷,文德殿设有宫学,平日皇子公主们都在那读书,常氏这回也随驾到御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1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1 园去了,温允还留在宫中。 常氏和温允是常家在宫中最大的依仗,御园里的思安鞭长莫及,在宫中却还可把握一二。 后来事实证明思安所想不错,常家与太子正面冲突,或许也想到后招,只是思安因为这一思虑,又以身试险一回。 . 意识恢复时,后颈阵阵发疼,思安疼得丝丝吸气,下一刻忙去摸自己的脸,特制的面纱还扣在脸上。 思安暗道:还好。 未看清所处何处,身下轰然剧震,思安感觉自己快飞脱出去,控制不住向一边滚,撞在硬壁上,还没稳住,又有一重物受力撞到身上,思安只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变形了。 他扶着墙大口吸气,有个声音小小地道:“对不起……你没事吧。” 温允慢慢爬起来,刚才撞在思安身上的就是他,思安缓了许久才叹气道:“应当无妨,这是何处?” 温允眼中布满惊惶,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答道:“在、在船上。” 思安挪到窗户边支开一条缝儿往外瞧,果真是在船上,还是一艘摇摆不定的船,外面天已经黑了,四周水面也是漆黑一片,但可见水上有许多船只,或向这边靠近,或已经停罢,有些船帆都烧着了,船上有人举着火把的影子来回晃动,刚才的震动仿佛是他们所在这条艘船被另一艘船碰撞引起的,船头和船尾都有人在跑。 只看了一眼,外面的守卫用刀鞘猛地扣上窗户,发出嗙嗙两声响,温允吓得一愣。 温茹离开福宁殿后,思安又让纤云随在姜贵妃身边,一来安抚惊魂未定的姜贵妃,二来也好协助姜贵妃严管宫闱各处。思安则前往宫学去请温允,本也想派人去的,但温允是皇子,若不能说圆通直接带入内廷,宫学先生和宗室看着恐怕不好,再者此事暂时不宜让更多人知道,思安决定自己去。 为了不惹人注目,思安没有带太多随从,却还是他没考虑周全,温允身边自然跟着的都是常家的人,常家出事,这些人动作比谁都快。思安才到,正好遇上温允身边几个护卫要哄温允上常家来接去金明池的马车,思安带的人少不敌,和温允两人都被掳上车,途中思安告诉温允太子被人陷害,他舅舅可能是主谋,被常家的人打昏,醒来时已经在船上。 温允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出生没多久温行就登基了,自幼养在深宫,往日他们兄弟都还维持兄友弟恭,这样的事恐怕想都没想过,小脸血色尽去,紧张地抓着衣服,外面每传来一次大一点的声响就吓得身子一缩。 思安也怕,当年他们逃出京城的时候,何尝不像温允一样吓得半死,到如今也是怕的,但是现在温允只是个孩子,思安已是成年人,多少还要拿出点勇气来。常家派人来接温允,多半是怕谋划的事败了,要借温允保命,温允无论如何都还是温行最小的儿子。 思安环顾四周,他们所处战船舱室内,屋里比较简陋,简单一张床榻隔着屏风,桌上卷宗被刚才那一撞散落到地上,墙上挂的图也落了半边。 思安问温允道:“他们知道我是谁么?”温允长于宫墙,是知道思安的,思安去找温允的时候没有自报家门,只说是内廷来的,常家人未必能看得出。 温允摇摇头,道:“我没告诉他们。” 还好还好。思安猜测常二郎若不在这条船上也应该在附近了,且莫说常二从前见过他,如果让人发现他是谁,后果想想也是很糟的。也不知温行这会儿得了消息没有,知不知道他也被带到金明池。 思安拉着温允道:“咱们想办法逃走,继续呆在这里你我都有危险。” 温允慌道:“怎么逃……我、我刚才看到舅舅了,他……” 思安打断他道:“你舅舅也在这条船上?那更得逃,你舅舅要反你长兄,再不逃,且拉你替罪。” 温允大概一时不能接受自己舅舅亲兄反目,挤在墙角害怕道:“舅舅他果真要害皇兄?外、外面都是水,还有人,能往哪里逃?” 刚才推窗的时候思安注意到,门外只守了两个人,他们该暂时不会伤害温允,如果温允配合,或许可以有办法对付那两个守卫。现在却无法与温允多解释。 他拉温允起身,要把计划简单与他交代,大门“砰”一下被从外面推开,常二郎手里提着个人走进来。 第75章 默认分章[65] 番外十六 思安侧身躲到墙角的阴影里,虽不能将他整个身形隐没,至少遮住半边脸。 好在别人此时大概也无暇顾及其他。常二郎形容有些邋遢,身上甲衣几处破损,袖口胸前皆有血迹,脸颊上几道擦伤,头发松散,满身杀气,双眼冒着血丝。 温允在他进屋时本想喊一声舅舅,张了张口没出声,和思安一样缩在墙角,身子微微颤抖。 常二郎拖着个少年,进屋就以极粗鲁的方式把人丢到桌脚旁,少年仰倒于地疼得龇牙咧嘴,话也说不出。 尚未自疼痛中缓过劲,尤带血光的尖已经伸过来,随从上前把少年摁在地上。 “还有胆子逃,啊?” 常二郎的声音像锯子拉在木头上粗粝艰涩,赫赫喘着粗气,看少年的眼神如同看个死人,颊边一圈胡茬上也沾了些不明的红色碎屑,面目狰狞,犹如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 少年艰难抬头道:“二、二叔……我……” 常二郎握着刀向下一送,直插入少年被按死在地上的手背,少年惨叫一声,思安背后寒毛倒竖,听着声就知道多疼。 “谁是你二叔。常家送你入宫,你却吃里扒外帮外人算计常家,你得了多少好处?常家倒了,你和你爷娘都别想独活。” 常二郎抽出刀,展臂一挥,朝少年脖子下斜去,温允吓得惊叫一声缩到思安肩膀上不敢再看。 少年杀猪一样嘶声叫道:“二叔饶我!是宸妃娘娘让我在传召太子的谕旨上动手脚,把命太子率三十东宫卫入金明池改成三百。” 刀面贴着耳边落下,死里逃生的常修予瑟瑟发抖。常二郎眯着眼低喝道:“不可能!” 常修予道:“二叔,太子派人调查南征大军的事我确实不知晓啊,我平日只跟在陛下身边,未曾听陛下提起过一句,一得消息就紧传给二叔。谕旨全按宸妃娘娘的意思改的,我、我以为娘娘的意思便是二叔的意思……其他事我真的一概不知。” 常家确如思安所料,借太子主战与休战派意见不合闹起的风波,私谋使太子在文士中的声望受损,朝廷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2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2 重视文士,皇帝必定要在一方取舍。太子被禁东宫后,常家这一步目的达成,本也像思安猜测一样,先偃旗息鼓。太子地位不是轻易能撼动,五皇子温允年纪还小,也不是除去太子的好时机。 送常修予入宫,只不过是常家一步试探,也有尝试一二之心。若将来要为温允谋夺太子位,常家还需在宫中有个说得上话的人,常宸妃已无宠多年,无法担此任。常家也想不到,常修予居然能入垂拱殿。皇帝这一忽然举动,反而更让常二郎怀疑常家背后算计太子是否被皇帝得知。 常家当年在宣武军中声势不小,然经新朝多年对军队重整,旧有藩兵已不复从前,常家有肱骨之臣之名,却得不到真正的信重,即使有位诞下皇子的娘娘在宫中,也改变不了家中日不如前的境地。此次出征岭南虽有常家大哥挂帅,枢密院任命随同监军等人无一是常家的人,说是监军,形同监视。 常二郎不放心,向宫中打探虚实,常宸妃只道常修予侥幸入了皇帝的眼,常二郎虽还将信将疑,但怀疑的是垂拱殿里的皇帝,没有怀疑常宸妃。疑心越重,常二郎只加倍注意垂拱殿和皇帝身边动向,竟在他以为禁于东宫暂时施展不得的太子身上失算了。 御史台上奏弹劾南征的常元帅时,太子的人已经将其南征勾结岭南叛将、私纵叛将出逃的证据递到了参政院。 常家渐不如前,此次南征挂帅已十分难得,常二郎的兄长想借岭南叛乱之机让常家重得重视,于是故意纵容岭南叛将,岭南越乱,朝廷就越重视岭南,也会越重视他所帅南征军,叛乱一日不平,他便可多一日率军在外,时间越久,越利于常家握住兵权培植势力。 此时常家出征的元帅和南征军队才是常家实际上最大的后盾,而常二郎之所以敢在这时算计太子,也是因为此时常家还有大将出征在外,温睿一招釜底抽薪,把常家在军中朝上所有打算都打乱,甚至可能毁了常氏一门的将来,常家败落,作为幼子的温允将再难有机会争夺储位,而温允若无法登上储位,常家将来无人扶持,极有可能从此一蹶不振。 常修予探得消息时奏折已经呈到御案上,皇帝欲解禁东宫传太子商议此事,常二郎眼看常家恐将难存,恰好常修予探知皇帝要招太子来金明池参加操演,于是想到此构陷太子的险招。 若能得逞,太子获罪谋反储位不保,温允虽年纪还小,其他诸皇子未必有比温允更合适为储,常家也许从此招猜嫌,但常家本来就要败落,能拉得温睿下马,也不算亏,况且若太子谋反罪定,常二郎是阻止太子谋反的人,到时候皇帝倒不那么好对常家下手。 常二郎让常修予悄悄在谕书上做手脚,提前一日传令东宫,并先于金明池中布下数倍于东宫卫的人数,确保到时生擒温睿,没想到在水上战起来时,温睿带的人比他以为的多得多,双方在金明池上焦灼,不能一举擒获,已是失了时机,而后金明池上忽然出现大批殿前军水师,常二优势转颓眼看要入绝境,此时又捕获想趁乱从水上逃走的常修予,怎能不恶向胆边生。 常二郎冷笑:“既一概不知,你又跑什么?” “都是宸妃娘娘让我干的,我在宫中什么也不是,寸步难行,没有宸妃娘娘示下哪里改得了诏令,即便我自作主张的改了,又哪里瞒得住送出去的人,二叔信我!”常修予哭求道。 常二郎不语,事到如今,他也知道常宸妃很有可能已经背弃常家,本来,光是一个常修予,他根本不至于如此轻易上当。 常家怕已走到山穷水尽。 常二郎的目光转向缩在一旁的温允。 温允别的听不懂,常宸妃瞒骗常家却听懂了,身为人子,此时看到常二郎杀气腾腾走来,怎能不心生恐慌。 “舅、舅舅……”温允打着颤叫道。 常二郎不知在想什么,眼里血气翻腾,走到温允面前,终于还是扯出一个不算笑的笑容。 “让殿下受惊了,娘娘一时魔怔做出了对常家不利的事,现在全家上下还要等殿下来救。” 说着用力把温允拉起来。 听过思安那番话,温允对常二郎接下来要做的事很怀疑,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他道:“舅舅,我们去给长兄和父皇认错吧,求父皇饶了我们。” 常二郎将他整个人连拉带提拽起,冷道:“殿下还小不懂,你父皇会要了我们大家的命。” 温允叫道:“我不去,不去!你放开我,这是谋乱逆叛,我不要去。”使出吃奶的劲儿扣着屏风不松手。 常二郎双眼怒睁,五官扭曲,显然已经失去耐性。 思安暗道不好,只怕常二郎因怒失去理性,对温允也忘了手下留情。他这么担心,哪记得自己也是泥婆萨过江自身难保。 温允抵不过他舅舅的力气,慌中不择,又勾拉住思安,使思安也连带踉跄跌出来。 常二郎扫过思安脸上的面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怪异,思安心惊,微微低下头。 “这是谁?” “是宫中内侍,属下去寻五皇子的时候,此人从宫中出来,要带皇子入内廷。”常二郎身后一个部下道。他们只知思安带人从内廷来,衣着不凡还带护卫,便当做内廷得脸的内侍,本考虑在路上就将思安除去,然而又想他或许有用,于是同温允一并带上船。 常二郎眼中疑光未散,思安的心提起来,常二此时已经杀红了眼,又在危及之刻,即使不深究自己这个可疑的人,怕也不会有慈悲多留一条性命。又见他疑惑不言,怕他想起来什么,连温允也知厉害,已经不敢叫了。 正在这时,他们脚下的船板又一阵猛晃,伴随巨响,所有人都站立不稳,不得不就近倚扶重物才不至于跌倒。 外面有人叫道:“禀将军,咱们的船已经被围住,前方有艘大船,似乎是御驾……” 不止温允,常二郎的几个随从兵士都露出惧怕的神色,败局已定,接下来等待他们的都不是什么好结果,常二郎忽而大笑道:“也算看得起我,五殿下,咱们去迎驾。” 再不由温允如何挣扎,他让随从把温允抬走。 临出船舱前瞥了常修予一眼,厉声道:“把这个篡改皇谕假传旨意的奸人也带上!”言下大有将罪责推给常修予一人之意。 常修予面色蜡白,嘶叫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随从皆不管他,也将他抬出舱外。 常修予不肯,比温允还拼命,手上伤处鲜血横流也顾不得,两个人都几乎压不住,吵闹间,常修予的目光恰对上悄悄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3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3 从地上爬起来的思安。 从他的眼神里,思安看到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一瞬间呆愣,常修予重新被禁锢手脚又拧在门框上,嘴里却还能说话。 “是他,二叔,是他!福宁殿、他是福宁殿的人,我认得他的装扮和身形!”扯破嗓子,足够把关键几句话传出去。 普通兵士一时或许还懵懂,常二郎在朝,宫中又有姊妹,听到福宁殿几个字,如何还想不到。 常二郎又回到船舱里,眼里精光又冷又亮打量思安。 “哈,天要助我。” 第76章 默认分章[66] 番外十七 水面倒映出橘红色冲天火光,仿佛也被熊熊烈火烧着,白云都兵士所剩无多,集中在甲板上,思安被押在人后,远远望见温行已登上船头,他披着玄甲,寒风吹拂火光撩动他硬朗的面颊和坚毅的目色,他矗立入松,从容沉稳,只远远瞧见思安心下已安定大半。 温睿随在他身侧。 甲板被血水和湖水浸透,腥腻湿滑,随处可见七倒八歪的尸首,有的只中了刀剑,有的或烧焦一半,那股味道直冲鼻尖。 温允脸色难看得很,思安自己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被殿前军包围在中间,常二郎拉温允在身前,殿前军便不敢靠近。常二郎让手下把常修予丢到甲板上,朝温行的方向微微欠身,道:“恭迎陛下驾临。” 温行望一眼温允,目光又移过被堵在人后的思安,眸光渐寒却不露声色。 面纱还戴在思安脸上,情急时常二郎和兵士都来不及再多逗留,只将思安、温允和常修予制伏带出来。 常二郎道:“常家家门不幸,竟出此等小人,图谋不轨篡改诏谕陷害太子,臣等未察,险铸成大错,深感惶恐。” 常修予被捆得五花大绑,嘴也堵住,听得此言,滚在甲板上伸长脖子呜呜叫唤。 常二郎拔出钢刀指着常修予,道:“此人败坏常氏门风,有辱门楣,臣愿手刃此人,以血洗刷还常氏清白。” 常修予以头肩触地,撞得船板咚咚作响,拼命朝殿前军和温行的方向挪爬,奈何全身捆得和粽子一样,挪也不动。 此时却也无人在意他如何。 “你就是这样向朕表现你悔过的决心和诚意?” 温行微微抬起下巴,意指还被扣住的思安和温允。 常二郎握紧刀,也放下佯作,单膝于地道:“臣只望能保一家老小。常家追随陛下起事,不敢称功劳,却总有一二分苦劳,虽深知飞鸟尽良弓藏之理,还冀望陛下恩泽,能念及往日同袍情义……” “休得妄言,父皇这些年对你常家宽待优厚,何曾有亏,常家安享十年太平富贵,如何有脸说‘飞鸟良弓’!”温睿愤然打断他。 温行朝温睿摆摆手,让他不必多言。 却道:“既你惦记常家老小,也好。”语罢,一艘船从旁驶入,火光一照,船上皆妇孺小儿数人,被殿前军押至船边,最前头的赫然是常宸妃,她身份特殊,兵士不好近身,便由两个内侍相挟在旁。 温允一见她,大叫道:“阿娘,阿娘我在这里!” 常宸妃泪眼涟涟,只道:“五郎别怕,不要怕。” 一船的妇孺,也有像是吓傻一般不会哭的,也有呜呜哭着的,水面上一时充斥着泣泪哭啼,好不热闹。 在那艘船出现时,常二郎身上的气势就颓泻了大半,思安注意到所剩几个常二的随扈面上也显出焦急惧色,都遥遥望着那艘船,想来船上不仅有常氏家眷,恐怕也有他们的家人。 常二郎尤带遗恨,却不得不咬牙跪道:“臣知错,愿凭陛下发落。”说着把刀举过头顶。 殿前军围过来,思安悄悄吐着气,押着他和温允的人见大势已去也自然松开钳制。 思安拉上温允朝前走,温允腿软站不稳,滑了一下,思安伸手捞起他,便觉脖子后寒气森森,登时警觉,抬眼见温行眸中一变,思安转手将温允推向前。 背后被人拉了一把又被什么撞了一下,东斜西歪,耳边风声如嚎,眼前晃过众人的脸,思安整个人翻向船舷外。 湖水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就是黑洞洞的水面,腰间一紧,忽然被一根绳索缠上,堪堪止住思安下坠之势,听温行爆喝一声“住手!”,刀兵交鸣,腰间绳索拉紧,思安手脚并用扒着船舷边缘向上爬,又被推空,回头一瞧,温行正与常二郎对峙,温睿和殿前军一拥而上,都被温行喝退。 思安悬身船舷外,之所以没有落入水中,所凭只有方才急中被温行抛来套在身上的绳索,绳索另一端缠在温行腰上,一边被温行握紧,中间却落在常二郎手中。 温行的刀停在常二脖子旁寸许的距离,常二郎的刀着竖在绳索下。 常二郎额上滴下豆大的汗珠,却还狞笑道:“能让陛下心爱之人作陪,常家老小的命也不算不值。” 水面腥风拂上,思安仿佛进到冰窖里。这样冷的天,对思安而言,落入水中不死也能冻去半条命。 常二郎反手起挑,欲割断绳索,电光火石之间,温行竟将手臂绕过绳索,赤掌压夺刀刃,常二出了狠力,务求一下断了思安生路,温行与他相持,空掌难抗,鲜血很快顺着雪白的刀背留下。 鲜红的颜色刺目,比伤在思安自己身上还疼。 思安一手扳住船舷,忽喊道:“小常将军,你瞧瞧我是谁。” 声音突兀响起,又叫唤着人,即使一触即发,常二郎一瞬也不自觉斜去余光。 思安解下面上的面纱,道:“小常将军,别来无恙。” 本只是稍稍斜眼,见到面纱下那张脸后,常二郎双目愕然圆瞪。 人的五官长相,虽经岁月会有变化,轮廓和模子却不会改变。前朝神佑帝只当了一年皇帝,很快被末帝取代,但对于当时曾参加过无数大小朝会甚至近前奏报过的朝臣而言,就算十年之后记忆模糊,也不会完全忘记曾坐在龙椅上那人的面容。 正是这从模糊中搜寻和确认的一念间,常二郎分了神。 “你……” 后来的话他再也不会说出口。 温行挥刀而下,直接斩了他握刀的半边膀子,周围殿前军趁此空隙纷纷将枪头对准常二郎,常二脸上还留着几分惊愕,保持双目圆睁的神态,直直往后倒下。 被抱回甲板上时,思安全身都在微微发颤,温行立刻扯了斗篷将他头脸和上身盖严实,思安小心避开他受伤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4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4 的手没搭上去。 闷在斗篷里,思安只是发抖,一句话也没说,握着斗篷边缘的手指发白。 温行心疼不已。思安这些年稳重不少,就是害怕,也不会同小时候那般形色外露,但害怕终归还是害怕,他不言不语,更叫人心疼。 本想任由温睿施展,但一听思安被劫走,温行立刻调派船只。只怕多延一刻思安有危险,若思安身份暴露,便将所有知道的人都杀光也在所不惜,可即使杀光这些人,也抵不过思安担惊受怕甚或是受伤之失。 幸好他没事。 温行隔着斗篷在他耳边低声道:“都过去了,莫怕,有我在。” 思安霍地从斗篷里露出半张脸,两只眼睛圆圆睁着望温行。 温行不解其意,以为他要说什么,另一只未受伤的手收了刀,揽上思安肩膀。“啪”的一声,被思安拍开。 温睿离得近也听见声儿,忙低头扭脸。 “我不想呆在这儿了。”思安道,声音哑哑闷闷的,听着不像在赌气,眼里亮汪汪像一滩照月深泓,清凌入沁,不愿人近的样子,倒戳得温行心中一痒。 温行咳了声,越发低柔道:“让他们领你回大船上,阿禄在上面,让阿禄伺候你,好不好。” 思安也未说好是不好,看了温行一眼,转身走开。 一旁有些呆愣的近从接收到微冷的目光,再不等温行出声吩咐,忙追上思安引他上御船。 温允被送回常氏身边,母子俩一见面就抱在一处,到底年岁不大,虽极力忍着,泪水还是很快流满温允的面颊。 常氏则泣不成声,紧紧抱着儿子不撒手。 殿前军还留在金明池上收拾水面狼藉,拉走桅杆被烧得光秃秃的船只,清理湖中浮物。 温睿随温行立在船头,目送护着温允母子二人的船走远。温睿道:“儿臣没有考虑周全,未料会使五郎和……恩人遇险。” 温行目视水面上的残局,过了一会儿才道:“五郎终是你兄弟,他母家心怀不轨,却不该坏你们兄弟日后的情分,常家倒了,他今后在朝中再无支撑,该对兄弟如何,你心中清楚。” 温睿道:“是。” 温行回身看已与自己一般高的儿子,心下感慨。 “你这回做得不错,身为太子,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会有人支持也会有人质疑,被人怀疑算计都不算什么,入得局就该能破局,保得住你自己,做得了你想做的。” 温睿默默低头,片刻才道:“儿记住了。” 温行又道:“南边战事渐收,这两年战祸频发,百姓需休养生息,银库也吃不起连年战事,北边不能急,不过,奚狄等骚扰边境,确实不能再纵容。大郎,即使如此,你也坚持要筹划北伐么?” 温睿听得前半句,以为夙愿无望,有些垂头丧气,又听得下半句,眼中一亮,决然道:“儿臣不怕等也不怕难。” “战若不利反累于民便是穷兵黩武。聚集人心一举荡平外患不易,今日有人用你与人辩议朝策借题发挥,来日等着你的只多不少,身为太子,你没有回头路。” 温睿心潮澎湃,垂首恭肃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温行拍了拍他的臂膀。 温睿抬头认真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事想禀明,儿臣对恩人当年从不敢忘,今后愿侍恩人如父皇。” 温行却笑自叹:“你有孝心,却不必为此挂怀,他今后不与人相干。” —————————————————————————————— 后面情节还有个尾声小尾巴,本来打算一起写完再发的,看到大家留言,觉得我今晚再不发罪过大了,还是先发出来。 小尾声之后当然会有车,思君的番外就完满了。 第77章 默认分章[67] 番外十八 常家谋反陷害太子,远在岭南的常元帅也去职押送回汴梁,朝廷另派长兴侯接替南征大元帅之职。 太子解禁回朝,重领监国之责,御驾停留御园数日。温行登基后勤勉非常,如今儿子大了把担子分给儿子,闲暇个几日也无可厚非,只枢密院和参政院部分机要还往御园里送,大有撂开手把政事丢给太子施展历练的架势。 温茹也带着孩子搬入御园小住,安置好孩子就往金明池边去,水波宁静的湖面上飘着一艘两层高的琉璃大游船,距岸不远,思安这几日都住在船上。 常家以谋逆之罪论处,仍交由刑部判定,常家抄家,男女投入大牢,责罚未下,然有几个相关的人却悄悄在刑部大牢里消失。 常二大概早年听闻过温行与思安传言,仅报侥幸之心让人调教了常修予送入宫中,未知歪打正着。 这一星半点巧合在温行眼里也是不能容许的。常家家眷仆妇一大家子投入牢中,牢房都快装不下了,本是要判重默认分章[67]罪的,一日进去吓死病死皆有,不见了那么几个人,狱卒和刑部不追究,又有谁认真。 常宸妃因育有皇子,妃位和封号未变动,然从此再不宜执掌宫廷,理宫之权交于姜贵妃和太子妃。常宸妃听闻常家被抄,在关雎殿里又哭又笑,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几岁,最后只五皇子温允和言劝慰方才好些。 自然这些闲话不会传到思安那里,温茹也不会和他多说扫兴的。 温茹今日只特意要将兵符拿来还给思安。 湖上风冷,游船内却温暖似春天,舱里角落各处的小铜炉都填满烧得旺旺的银丝炭,两只落地对瓶里分别插有高过人肩横枝寒梅,幽香熏微。 思安有些懒散地半趴在窗前看水面的风景,温茹进来,他挥手招呼温茹到旁边坐。 桌上摆了盘金黄香扑的桂花糕,温茹见之一喜,道:“这桂花糕闻着味儿就觉得甜。” 思安掩了窗格,有点百无聊赖道:“喜欢的话待会儿装个食盒带回去吧,你阿兄不知又犯了什么劲儿,天天让人做了这个送来。” 温茹用帕子摁了摁唇角发笑。 她也从温睿那里听了三言两语,从不知道思安也有大气性的时候,当众不给温行面子,而后又一直住在湖上,愣是不肯下船住到御园里。 而她那向来威严的兄长也只有软哄的份儿。 却看思安神情,也不见得像有气的样子。 思安即使动气也做不来吹胡子瞪眼的,听阿禄说,温行与他还夜夜宿在一处,就是还在堵着气。 作为亲妹子,温茹还是有心要替兄长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5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5 兜搭一二的,道:“那定是阿兄觉得你喜欢这个,想来讨你欢喜。” 思安拈了一块咬一口,也没说是不是。 温茹接着道:“之前常家送的人我去瞧过,阿兄看也没多看一眼,想来只为对付常家才招进垂拱殿,你大可放心。” 思安很以为然点头,道:“我也着人打听的,常家特意送人来,猜你阿兄就算把人放在身边也不会喜欢。他这人心思比谁都重,偏不爱身边的人机关算尽,瞧你两个结拜兄弟,哪一个对你阿兄不是说什么就听什么。” 温茹眨眨眼,这话也没错吧,只是思安看样子并不为常修予生气,这么明澈豁达,她倒不知说和什么。 温茹又道:“我专程过来将这个交还予你,多亏你相助,否则大郎凶险。”说着双手将兵符奉还。 思安接过笑道:“言重了,却也不该只谢我。若非你‘恰好’住进宫里又在福宁殿,就算我有心怕也帮不上忙。” 温茹疑惑道:“是阿兄他……” 思安笑而不语。 温茹暗叹,她帮温睿求情时温行仿佛不为所动,原来并非他不为儿子着想。 她也笑道:“还当要谢你,大郎与阿兄是父子,父子之间自有道理,倒是你,”她半带打趣道:“哎,早知你有这个,先前我也不多管闲事劝你这呀那的,怪道崔相公也想偷偷来找你。” 枢密使总领兵事,怎会不知谁手上有兵符,崔瑾呈多机敏乖滑的人,来搭拉着要帮太子求情,必是知道谁有分量能说话,且说的必管用。 思安却摇摇头,“你却不懂这里头的道理。”他把兵符放在掌心,道:“这东西在我这儿也不过是个死物,没那么了不得,单有兵符在手,没有枢密院出面,又不会用兵,一个凭证光拿着有什么用,他能把个物件给我,想收回也再容易不过。” 温茹一听这话有点不大对味儿。她正对着门口的方向,而思安背对,温行正从外面走进来,思安没有看到。宫女们拥上去帮温行脱去身上大裘,他示意宫女不要出声打扰思安和温茹说话,自己走到水晶帘子前,对温茹轻轻点头。 温茹嘴角抽了抽,忙对思安道:“总归阿兄还是最看重你。” 未曾想思安还是摇头,“此言差矣。”他把着那兵符,颇为任意,道:“人总有一种自以为是自狂自大,男子尤盛,阿茹或许不知。因觉得要对你好,把自认为好的给你,如此心中可自喟叹,已尽给了你最好的。然你心里真想什么,在意什么,他不是根本不知就是当做不知。” “譬如世人娶了妻子还纳妾,心里总觉得,既给了妻正房之位,有尊重和敬爱,便不算辱没明媒正娶的妻,而妾嘛,反正越不过妻去,然则妻子心中果真要与他人共侍一夫么,却不见得会深想。这都是一个样的缘故。你这样的女儿家尤其得看清这样男子的心,莫要他拿了自以为好的来哄你,就真认为这是待你好,要真好,也是你觉得好才叫好。” 温茹很想拊掌赞同,但瞧瞧水晶帘后的温行的神色,生生忍住冲动。思安还是那样和和气气的,说话循循相告,真的半点动怒的样子也没有,不过这一句句指着谁……温茹又抬了抬眼,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告辞了。 果然平时不生气的人真生气起来才最厉害。 她清了清嗓子道:“出来好一会儿,我也该回去了,带了孩子们一同来的,那院儿还没收拾。” 思安起身道:“那快回去吧,等哪日天儿好些,也带孩子们到湖上玩一回。” 温茹笑着称好,临去前用无辜的眼神望着温行,意思是她什么话都没乱说,劝不成思安不是她的错,思安的说的谁她也不知道。 纤云送温茹下船,思安遥望相送,见她登了岸才回舱里,自窝回暖榻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翻看最近才从外面买来的传奇本子。 整个儿只当没见到温行。 温行好笑,却真不敢笑,单怕惹恼了他。也坐在榻边,道:“已在温茹面前这样连篇累牍排揎我一场,好大的威风,还不能消气么。” 思安从书本后瞥出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少有这样赌气的,凛然不语,很有些生人勿近的样子,对温行也爱理不理。温行倒不觉得恼,反而因受尽他的缱绻温柔,一朝被他使了性子冷面相待,看得近不得,更勾出些心痒难耐。 又想他早些消平顺气,又觉他使性子这小模样倒有趣。 “不是答应你了,既不愿意过继孩子,给别人就是,兵符的事也不告诉大郎。” 正带着小幺儿们默默退出去的阿禄闻言惊讶地顿了顿,又低头继续退到门外。 其实,阿禄想到的,温行岂能想不到。他才是最忧心思安将来的人。连朝堂无妄的一丝丝牵连对思安都是凶险,有他在一日,自然能保思安一日,若一旦他去了,或病或伤或老,稍有闪失不再能一手把控朝政,思安会如同行走在薄冰上,轻易就跌入万丈寒潭。 幸而温睿对思安总怀有感激,可单凭感激不够。不管把思安的生死不管交托给任何人,温行都不放心,他要为思安将来寻找维系。 温睿会明白,即使思安曾是前朝皇帝,也不会对他和新朝造成任何威胁,可以一而再心无芥蒂地向他施予援手,并且,思安手上有足够的筹码,值得他重视尊重。 有一天思安也会变老,想到那时他有可能孤独活在世上,温行便不能心安,冯妙蕴送来的书信正给了温行一个提示。 思安可以过继一个孩子。 或者是冯妙蕴的儿子。这孩子虽身份尴尬,但本朝既以存留前朝皇室为仁义标榜,终那孩子一生,必定不会有什么大作为,朝廷也不会真拿他怎样。 思安将他过继为子,也许会让人怀疑,但温行有足够时间慢慢为思安盘算,还思安一个俞氏宗亲的身份,待时日渐久,思安与孩子的联系终成事实,旁人若要动思安就需多考虑这孩子一层。 温行打算从温氏远支中选个合适的女孩与那孩子成亲,待他们生下有俞氏和温氏血脉的孩子,就是思安的孙子。 或者思安不愿意要那个孩子,从温氏宗族中挑选一个过继也可行,只要节制得当,让他们必须仰仗思安,同时为思安养老。 当然,单考虑温睿和孩子还不够,谋划可以一步步来,时日尚足,终而能让思安即使独留于世也安乐无忧。 但只提过继一个孩子,思安就反对了,态度出奇强硬,绝不松口。 他少有什么坚持,但凡要有,便连温行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6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6 也无法轻易扭转他的心意。 温行抽开思安手上的书本,将他细白的手腕都揣手心里,从耳际抚过他的面颊,咫尺相望,呼吸缠绵。 “怎么,我成了外面又娶妻又纳妾的男人,竟不能在你这儿讨好?” 思安眼睑颤动,抹不过温行蛮力,只好道:“有一就有二,这回你依了我,还有下回,下下回,我反正多不过你的心思和手段,你有的是法子。” 见温行启唇欲语,思安又道:“你对我好,十年百年地帮我周全,可不是比娶妻纳妾的男人劳心劳力得多。” 温行被他拿话堵了,也不觉气恼,只见他雪腮微鼓,不自觉将泄气和怨尤带在脸上,又要维持冷冰冰的样子,更多几分有趣惹人。 温行叹道:“你就是太死心眼儿,都帮你铺排好了还不行,还道你长大了多能想开些,不像小时候那样倔,难不成一辈子一条命都搭我身上。” 这话激了思安心中之逆,道:“你不喜欢我把这条命都搭在你身上么?什么大了,难道时日一久心也要变么,果真要变,不如当初我死了,你还能多念长久些。” 温行不想竟激出他这番决绝之语,责道:“休要浑说!这不是为了你往后都不用担惊受怕,我尚在时还好,只怕来日…你不要耍性子,人生老病死是常事,你我都是凡人,远虑是为解后顾之忧。” 思安有些难过看着温行,“我岂因自己而担惊受怕?我与你难道不是能同生共死之人,却是因为我太没用,不能像你护着我一样也护着你,总让你多替我担忧。” 他低眼落在温行因握刃阻止常二而受伤的那只手,薄薄的包着纱布,眸中恸怀让温行心神为之震动,不觉双手越收越紧,想把他揉到怀里,嵌在胸膛,哪怕能抚慰其中万一,不使他再露出这样的神色。 想思安被悬在船舷外时为使常二分神掀开面纱,不曾吝惜后果,温行怎能不知他这样不惜冒险是为什么,况他自跟了自己,何尝不是孤注一掷。 温行低下头,吻思安颤抖紧抿的唇,昵就而笑,有慨而叹。 “粘人得紧,不过绸缪而已,引出你这样着急,就一点也不能离人。” 思安压着声音里的鼻音,坚决道:“不能。” 温行笑道:“好心当作驴肝肺。” 思安凝眸望着他。 温行道:“罢了,大不了今后多费些木材,做一副大棺椁装下你我。前话再休提,你也不许再赌气。” 思安便知此番是顺了自己的意了,终于破怨为喜,道:“你不再提,我自然也不和你追究。”璀然一笑,瞳中似有星芒流动。 —————— 温行也一边支在榻上,道:“你现在本事大,也敢来追究我。”越久越察觉过味儿来,思安也不是没个胆子,不过胆子都用在了他身上,心眼算计也朝着他。 思安道:“你不占理,难道还不许我讲道理。” “哦,”温行眯着眼笑道:“让我瞧瞧你的道理从哪来的。” 他勾起思安的脚弯,一不费吹灰之力把人抱起来,大步走到后舱的卧室里。 思安一惊,道:“放我下来,账还没和你算清。” 温行把他放下来,不过是放在床上,罩身而上,挡住他的去路。 “什么账,咱们床上慢慢算。” 两人虽宿在船上日日同卧同起,却因思安冷着脸,温行半点事体也做不出,美人在怀却看得见吃不着,比和尚清修艰难百倍。 思安哼哼道:“常家的小郎君到底怎么回事。” 温行把他放倒,伸手去解他的腰带,思安拽着绳结侧身,就不让着手。 温行笑道:“刚才说得头头是道,现在怎么又想起这个。” “我明白我的,你解释你的。暂时一两日你肯定不会这么快看上别人,时日久了谁又知道。” 原来温行一时麻痹常家,倒不必非要放常家一个人放在身边,只是常修予和思安少年时那几分相像,让他临时改变主意。既有疑,还是放在看得见的地方慢慢查。恰他与思安各自持着不让步,收拾常家入御园又怕思安易受险,为保万一先让思安留在宫中,看起来倒像他另寻新欢似的。 温行只轻描淡写地道:“宸妃送他来垂拱殿央我做一出戏,她不想再受制于娘家。你嘴上说得深明大义,原来还是吃醋了。” 思安将信将疑,捂着腰带子不放。 温行跪在他身上居高临下看着他,调笑道:“我的乖儿,快松开,再有什么账待会儿算。” 思安被他制住脱不开身,听他没脸皮的话不知怎么想到梦里的情形,没好气道:“哄孩子吧,怎么算都得听我的。”又有些想入非非,如果也哄得温行像梦里一样…… 温行不知他动什么主意,只见他两颊生挥,似有一二分情动,顺着他的话便道:“按说你比温睿不大多少,把你当孩儿疼也使得。” 思安的脸轰地烧起来,道:“真是年纪越大越没脸皮,当初被人当作我爹还知羞,现在怎么……”说了半句却不往下说,贝齿在唇上咬出浅浅的痕迹。 温行故意低头凑近他问:“怎么,果真想给我当儿子。” 思安道:“谁想给你当儿子,又要训又要罚的。” 温行亲着他耳垂,蛊惑道:“你若是我儿子,怎舍得罚,疼你都来不及。” 思安侧头不睬他,捂在腰间的手却慢慢滑开。 锦带一松,衣袍一层层从肩膀上跌落,温行取下思安头上的簪子,青丝如缎散开。蜜色充满阳刚气概的躯体压在另一具玉白雪彻纤瘦的躯体上,肌肤如愿以偿厮磨在一起。 唇舌霸道的掠夺,连给思安呼吸的间隙都没有,直到肺腔气息耗尽,思安才得了一刻机会,有些虚弱埋怨道:“你就这么个疼法,用强可不算,”靠着枕头喘了两下又嘟囔,“反正我没你的力气。” 温行咬一口思安的锁骨,沉声道:“果真我纵野了你,越发要上脸,也罢,今日让你心服口服。” 思安未及问他怎么个心服口服法,又被吻个一气,整个人晕乎乎的,只觉温行的手掌慢慢游移到自己腿根部,轻轻一提抬起。 心里砰砰跳,以为他就这么要提枪上马。 预想的炽情烈火没烧起来,思安不解地睁开眼,温行俯身在他腿间,亲吻着他的脚踝小骨。 舌尖推开系在红绳上的金色铃铛,温暖那周围的皮肤,顺着脚背向下,在小脚趾上用力啃咬一口,引得思安“哎哟”一声,随即把思安的双腿驾到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7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7 宽阔的肩膀上,又倾身吻至大腿内侧。 温行垂着眼,似乎很认真,鼻翼和下巴不时擦过思安的皮肤,在思安身上不断游移,亲到敏感之处,便用舌头舔舐或吸咬,不太用力,只恰到好处的用那一瞬间的酥麻勾引着思安体内的蠢蠢欲动,连腿间那颤巍竖起来的也亲了个遍,偶尔从思安身下抬起眼,好像在问“舒服么”,语未出而意达,倒比那疾风骤雨地更让人心神摇曳。 思安早软了身子,温行从他腹部吻上来,便迫不及待挺腰抬起胸膛,胸前的嫩红硬充挺立。 温行到那周围亲了亲,才对思安道:“别急,咱们慢慢来。” 思安难耐,手指不住拽着身下褥子扯,喘着气眼眶发红道:“不要慢慢的,我再不说你用强。” 温行只低笑不语,咬住思安胸前,也没有用力,吸吮噬咬刺激思安的脆弱,同时手回扣思安股间,摸索那销魂的入口,不轻不重揉捏起来。 思安不停地嘶嘶吸气,很快只能捂着眼发出低哼声。 他身下湿痕已显,被温行揉得穴口松软,甚至那一下下轻重的触感会带动起穴里的蠕动。 温行看差不多,一边逗着他胸前的小巧,手指刺入小穴,果然一阵收缩,把他的手指都包裹在里头。 又笑道:“等不急?” 思安发出一声不明的呜咽。 温行一改先前的不紧不慢的节奏,曲指朝花心勾弄,须臾指节流下几道暧昧的水渍。 “嗯…!”思安被他磋磨许久,禁不住这一阵突如其来,紧紧揪起褥子,身子都快绷成了弓形。 体内的手指却只弄了一下就滑出来,思安红着眼睛望向温行。 温行不怀好意,用自己身下在思安翘起的顶端蹭了蹭,问:“要不要?” 那形状狰狞可怖,还带着灼热温度,侵略意味十足,然而此刻只让思安回味那里的滋味。 “你……”思安潸然欲泣。 “想要可得叫点好听的,嗯?” 温行的声音沉沉的传入耳中,尾音挑衅似的转高发颤,思安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沸腾了,叫嚣不已,连听到温行的喘息声都成了添入的一把柴。 他小声道:“阿父,我要,给我。” 温行侧耳靠近,故意顶在穴口挨擦,就是不进去,道:“大点声,说清楚。” 既开了这口,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思安拉上温行扶在自己后臀的手臂,要温行靠得更近,道:“阿父,孩儿难受,想要你……肏我。” 他眼里雾水朦胧,手无力扶着温行手背,腿间香汗浸透汁水,温行也早有些把持不住,得他一句,掰开他腿间臀肉,缓缓推了进去。 他没有直奔主题,而是不疾不徐,九浅一深地研捣。思安被他弄得心痒至极,缠缠绕绕爬上来的酥痒更折磨他,每每被送上云端前一刻又缓缓降落,腰臀偏还被他固着不让乱动,这样漂浮来回,思安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阿父……啊…思安想要你用力些。” 温行眼里血丝布满,分明也有狂风暴雨在里头,却隐忍不发。 “怎舍得我乖儿受苦,我的思安经不起用强。” 思安皱紧眉心,越发难耐扭着腰。 “啊……思安想要阿父用强的……思安不怕,阿父疼我……” 穴里一再蠕紧收缩,思安全身上下都染成了粉色。在他的“努力”下,温行埋在里头更胀得发疼,气息喷出来犹带了岩浆一般。 温行捉紧他的腰,终将忍了许久的暴虐释放出来,眼里血红,笑道:“好,阿父疼你。” 再不待思安多喘口气,将他的双腿分开最大,发狠捣干起来。 过后却是思安再怎么求饶也不肯停下。 “阿父嗯……啊,哈……受不住。” “我儿听话,为父好好疼你,你只躺着受用。” 后来果真把思安里里外外疼爱一遍。 待缓过劲来,朦胧间似乎看见外面已是金乌西坠,金黄的波光粼粼叠起,将暖暖的金色也映到屋里,床榻上褥子和软枕都歪落了一半,思安双腿合不拢,连手指也不想动一动,枕着温行的腹部,只这么遥遥望着窗外。 温行用手掌盖起他的眼睛,轻声道:“累了就睡一会儿。” 思安忽然动了动,靠着温行的肩膀爬起来,先是抬起温行受伤那只手在唇边碰碰,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又爬挪身子,反而把温行揽在自己怀里,如此,方才安心闭眼。 温行任他动作,待他睡去,便也露出微笑,搂着他单薄却坚定的背脊。 第78章 默认分章[68] 番外.白露为霜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天水一色,劲爽秋风送起水波澹澹,水滨傍生的秋草排云涌动,远远望去似激浪腾涌,与水波兴休与共,却是上下开阔的好景色。 温行打马绕湖边漫步,在岸边枯草橫压的草堆里找到方才射落的猎物,这一带水草肥美,多野禽小兽栖息,过秋膘肥,正是打猎的好时候。 取了箭,把野鸭捆挂在马后,正欲调马往回走,身侧一从草堆后似有异声。 草过人头,长得又密又实,隔着一丛,后面几不能视。温行警惕地拔出佩刀,问道:“谁?” 风从湖面吹来,草叶拍打如浪滔作响,没有人回答,草丛后窸窣声更大,晃得草杆子左右摇摆,“啪嚓”一声,什么踩着枯枝断裂的声音。 温行以刀虚打草丛,道:“谁在后面,出来!” “是我、是我。” 突兀滚出个人影,堪堪落在温行脚边,温行机敏,挥开佩刀大退一步,那人也被唬了一大跳,“哎哎”叫唤。 “快把刀收起来,这么拿着乱晃,伤着人怎么好。” 思安眼珠子随温行手中的刀转动,清秀干净的面庞一副极害怕的样子。他身着一身玉色长衫,朴素似书生的打扮,衣着简单,纤纤身量甚难耐那秋霜风寒,跌坐地上,一只脚上的鞋不知去了哪里,裸足半盖在衣摆下。 意识到温行的视线移下停留,他害羞地垂下眼,欲盖弥彰拉扯衣摆。 “你怎么在这里?”温行清咳一声收起佩刀。 思安道:“我原本在湖边走着,哪知一不小心鞋子掉进水里,正往水里捞呢,你又跑出来,怪吓人的。”轻轻拍一拍心口,惊魂未定。 温行道:“既如此,我帮你找吧。”说着探到草丛后。 思安忙细细地唤道:“哎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8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8 ,不用了,我捞了小半时辰都没见着,这水看着平波无奇却深得很,腐草堆在岸边一不小心下去就是个水坑,你别找了,当心掉到水里。” 温行一顿,回顾道:“没有鞋你怎么办?” 思安道:“我家离这不远,本是要回家的,现在却走不了了,”他抬头,伸手拉住温行一截袖子,求道:“你能不能送我一程,骑马带我家去。” 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被冷风吹着,他脸蛋和耳垂扑扑粉红,一段露出的脖子倒细白,这般求着人,或许有怯,只敢牵着袖子一角,也不用力,稍微挣一挣就脱开去。 男人该有顶天立地丈夫气概,他这样离顶天立地差的十万八千里远,也不像女儿脂粉气,但太过怯弱,五官算不上精致昳丽,只占一个秀字而已,双眸盈盈如秋水洗练一净,总归让人讨厌不起来就是。 温行没有挣开他,道:“能站起来么,我扶你上马。” 思安含羞带愧道:“方才好像崴了脚,不大动得。” “如此只有得罪了,”温行把佩刀系回腰间,一把将思安橫抱起,掂在手上的重量极轻。 温行轻而易举将他举到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拉动缰绳扬起马鞭。 湖边风大,马上驰骋一路,风里像带了冰屑子往身上窜,思安不住瑟瑟,温行拉着缰绳放缓速度,从后面行囊拿出羽纱斗篷。 “穿上吧。” 思安接过抱在怀里,道:“你不冷么。” 温行问:“我自然比你这小身板强些。你家在何处,给指个方向,不然一会儿走岔了路。” “就沿着这个方向走,很快的。”思安道,却回身把斗篷披到温行身上。 “这是给你的,我不冷。” 思安道:“这么利的风哪有不冷的,我瞧这件斗篷挺宽敞,郎君穿了也可从后面遮住我。郎君仗义搭救,若受风,岂不是要让我过意不去,再说,咱们两一起披着也可暖和些。”他系好了斗篷的带子,手指若有若无滑过温行的领子边缘,指尖在喉结处一触,蜜蜂儿点蕊似的,又离开。 “还没向郎君道谢,多亏郎君,不然我今日都不知怎么走回家去。”思安又将披风盖过自己肩头,连温行环在身前的手也盖上,且怕不严实,拢着温行的手背向自己挪了挪,恰恰挨着腹下,不近不远。 温行目不斜视,踢了踢马肚,骏马迈开蹄子,沿着湖边小跑起来。 “这里连个人也没有,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在湖边做什么?”他问。 思安微微一笑,道:“听说这一带曾有银狐出没。郎君听过说书讲故事么,都说野路里容易遇到精怪化作的美人,不知道银狐会不会化美人?” 温行失笑,甚觉荒唐,“你就到这荒山野地来寻美人,寻到了么。” 思安失望地叹气,“哎,出师不利,没走几步就失了鞋子。不过我想,就算我继续寻下去,怕也是难寻到的。” “哦,为何?” “若果真有精怪化作美人,定要找像郎君这样的伟丈夫,方不枉幻化一遭。有郎君在,美人都跑到郎君那里,我还寻个什么。” 思安说着,颓身向后靠,于是伟丈夫的胸膛被无缚鸡之力纤纤瘦弱的身子靠了满怀。 温行置之一笑,道:“故事里都不过是些道听途说编造的,你也信这个。” 身体的温度透过薄衣相互递暖,在秋寒里,裹一袭披风竟也如揣着火炉般温暖,思安瑟缩的身子为之舒展,舒服得一叹。 “郎君是不信精怪能化美人,还是不相信美人更喜欢郎君这样。” 温行道:“都不信。”反问道:“你又不是精怪化的,怎知他们想什么?” 思安眉眼弯弯,神秘道:“我就是知道。”他的手抚上温行大腿,似乎无意,慢慢沿着结实的肌肉向腿根拨划。 温行腰肩直挺,胸膛与思安又紧密了些。 他神色未变,从后侧贴近思安耳郭问:“该不会你就是那精怪化的吧。” 思安只笑道:“不能告诉你,你自己猜吧。” 温行道:“猜我是猜不着的,不过我可以验一验。”空出的一只手钻到思安衣摆下,带着些许凉气握在思安腰侧上。 “听说狐狸变成人以后还会留着尾巴,我倒要看看你把尾巴藏在哪里。” 他撑松开思安的腰带,来到思安胸前,隆在前襟里准确地找到了胸前小点。 思安惊慌道:“你这人,找尾巴怎么能乱摸。” 温行的笑声夹带炽热的呼吸传到思安耳朵里。 “呵,我可不知你把尾巴藏在哪,自然得一寸寸慢慢地找,说不定找着找着…”他捻磨着思安的乳尖,将小粒玩弄得发硬,“你就现了原型。” 思安揣着马背上鬃毛,梗起脖子委屈道:“啊……尾巴不在这。” 温行用力在他胸前一拧,状似无辜道:“好像的确不在,我到别处找找。” 大手又滑到裤子里,扶着思安前端摩挲。 “这里的倒似尾巴。” 思安的命根子被他圈在手里,立刻夹紧双腿不敢乱动,奈何他跨坐在马上根本阻不得那只作坏的大手,立在马背空落落没个依托,反而只能靠身前铁臂支撑才坐稳。 “这里……呀……不是尾巴。” “不是么。”温行似不信道,握着那和主人一样反应灵敏又可爱的分身前后套弄,故意在吐湿的玲口戳揉。 思安抽气的声音都变了。 “那你来告诉我尾巴在哪儿好不好?” “哈…哈…嗯……大概在后面……吧。”眼前飞驰向后的景色弄得思安头昏眼花,他断断续续道。 大手又钻到他身后,温行伸出一指探触,奇怪道:“怎么这里也湿了,你可真古怪,什么都没做就变成这样,还说不是精怪化的,除了狐狸精,哪里有像你这样勾魂儿的。” 思安气喘吁吁,还扭身子望着他问:“那你能……找到我的尾巴么。” 媚眼如丝,明明被欺负惨了,还不知死活挑眼来问,好像他身后真有一条蓬松柔软的尾巴,刮挠温行心口。 温行匝紧他的腰,咬着他耳朵道:“可得仔细地找。”蓦然将思安向上提起,对准自己身下。 热硬整根没入,忽如其来的充胀感让思安一时难以适应,马蹄踏过崎岖的道路,一阵阵颠簸,身体里那物也随着摩擦起来。 这样的姿势,这种摇摇欲坠的感觉,都让思安心里一阵恐慌。 “不要这样!”他的身体晃动,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9 思君终有迹 作者:赤水三株树 分卷阅读119 几乎坐不稳,内穴也因为紧张猛地收缩,竟让两人都疼起来。 温行忙捞紧他腰身,以防他真摔下马去,吻着他的脸颊和额头哄道:“思安,思安别怕,我在这儿,是我在你身体里。” 思安牢牢抱紧他的手臂深呼吸,终于慢慢放松,连温行也出了口气,须臾,里头也渐渐松懈,却被胯下起落的节奏牵牵动。 “啊……”思安咬着披风的带子呻吟。 温行控制他腰身的幅度,一阵阵摁擦着穴心,在他耳边低声道:“是不是找到尾巴了。” 傍水一片高地上,白茫茫高过人头的野草围出一道挡风墙,马匹栓在帐篷旁,帐篷里的灯火映出两个交叠人影。 “尾巴找到了,你反而不高兴。” “我又没让你……在马上就……找。” “以后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书,还一个人跑到水边去,什么狐魅精怪的。” “你抓着我的小尾巴还不认我,当真人间男子多薄幸。” “……” “嗯!啊呀……你别乱来……” “那我也只有多‘幸’些,才好让你不被‘薄幸’。” 帐中情炽,驱散了白露凝霜时结起的寒意。 (思君终有迹.完)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