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药可医》 分卷阅读1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 ? ☆、楔子 江湖上总有许多传说,传说中亦有许多灵药,传说中亦有诸多神医。可灯盏寻遍天下,走遍江湖,却没一人,医得了彦成的伤,亦无一药,解得了彦成的毒。 后来,灯盏又找他们来医自己,找了神医,找了太医,甚至,找了国师、巫师,却都失败了。 他们说,圣上,相思无药可医。 彦成抱着灯盏说,灯盏,爹原来一点儿都不怕死,可现在我怕死,我怕我死了,没有人能帮你守住这天下。 彦成又说,灯盏,不要哭,每个人都会死的,但不是每个人都真正活过,因为有你,爹这一辈子很快活。 灯盏不肯听他说,只狠狠地抱住他,一遍遍地说,不许,朕不许你死!你死了,朕亲自为你陪葬! 反正朕也病了,已无药可医了…… ☆、第一章 彦成捡到灯盏那年,灯盏四岁,彦成九岁。 他逼着灯盏喊他爹,灯盏为了他手里的包子,喊他:“爹爹。” 马上的老将军见了,微微一笑,招呼侍卫们抱灯盏上马,带他回府陪独子彦成玩。 彦成不肯,非要亲自抱着灯盏坐到自己矮马之上,策马扬鞭,颇有乃父之风。 老将军带着一众家将,哈哈大笑,只觉儿子这副小大人儿的模样有趣之极,却不知一抱已注定一生相思。 回到将军府里以后,彦成要给灯盏取一个好听的名字,灯盏说:“爹爹,我就叫灯盏。” 彦成抱着他坐在桌旁看着一个灯盏,觉得眼前的灯盏没有怀中的灯盏好看,然后说:“你是将军府的小少爷,这名字不好。爹给你取一个好听的。” 灯盏不说话,只是哭。老将军见灯盏不愿意改名儿,便说:“都说取个贱名儿好养活,就让他叫灯盏吧,日后长大若入朝堂再给他取个好名儿。” 彦成笑道:“咱家府里的小少爷哪有不入朝堂之理?”老将军只一笑,未将灯盏当做自家孙儿。 那一年是圣朝景佑元年。 宝元三年,灯盏长到十二岁的时候,彦成十七岁,第一次随军出征,征讨的是谋反的七王爷。 彦成出门的时候,正是二月,草长莺飞的时节。 灯盏穿了件白袍,系着条浅绿的丝绦,袍子边角上的翠竹,是彦成亲手画了,让绣娘依着画儿绣上去的。 他从院门一直送到府门,又再送到了城门,依旧舍不得离去。 八年了,爹爹带他回到将军府,教他读书识字,教他弹琴作画,带他遍尝美食,带他游遍四海,却从未与他分离,便是爹爹练武训兵的时候,他也常跟去在旁坐着读书吹笛。不曾分离。 “爹爹,你要去多久?”灯盏不会骑马,轿子还侯在一侧,他在马下扬起小脸,墨玉似的大眼睛里已满是水光。 老将军起初只当彦成年幼,听灯盏喊彦成爹爹,自己又得了个便宜孙儿,自然也不在意。等彦成年岁大了些,灯盏也明事理了,却仍喊彦成爹爹,管自己喊爷爷,心里就有点儿别扭了,说了几回也不管用。 灯盏又是个伶俐的孩子,老将军不让喊爹和爷爷,他反倒喊的更响更甜,每晚给爷爷送参茶,为爷爷捏肩膀的自不在话下。讨得老将军真拿他当自己孙儿般疼爱,全当个眼花儿一样宠着,每每宫里有了赏赐,甭管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给灯盏挑,剩下的才给彦成挑,再剩下的就给几位夫人和女儿。 惹得每回灯盏拿着老将军给的玩意回来时候,彦成都气哼哼地塞到柜子里,不许灯盏拿着玩。也不知是恼了爹爹疼爱灯盏胜过疼爱自己,还是恼了灯盏从自己的乖儿子成了爹爹的好孙儿。 老将军道:“灯盏眼中只有爹爹,就没有爷爷了?” “不错!”灯盏眼中满是笑意,瞧着老将军一张黑脸气的发红了才笑着说:“爹爹在灯盏眼中,爷爷却在灯盏心里。灯盏只问爹爹是因为灯盏知道,爷爷战无不胜,是百战百胜的不败将军!”他这番话说的声音不大不小,语调轻柔,直说到了老将军的心坎儿里,笑着嘱咐彦成快些跟上,别误了时辰。 看老将军转身走了,彦成才道:“爷爷就百战百胜,爹爹就不成了么?” “灯盏盼着爷爷快些得胜,不也是盼着爹爹快些回来么?” “不许避重就轻!”话虽如此,彦成眼中却全是笑意。 灯盏与他一块儿八年了,自然知道他的脾气,踮起脚尖勾住彦成的脖子,笑道:“都说虎父无犬子,爹爹有爷爷这样的好父亲,自然差不了。平日里夸你的人多了,怎么还一定要我夸呢?” 彦成轻哼一声似是不以为意,语气却异常温柔:“都多大了还撒娇!这回去的不远,一个来月就回来了,你在家好好儿的。爹给你带好玩儿的回来。” “爹爹,你可得小心着些!旁人无碍的,你和爷爷可得囫囵着回来。”眼中已经噙上了波波水光。 彦成笑着应下,让灯盏退回轿子里去,挥手扬鞭,已在五丈之外。 灯盏坐在轿子里看着彦成远走,黑色的马蹄踏碎了一地碧草,扬起的不是黄土尘埃,而是满眼碧色。直到那碧色尘埃落定,他才吩咐随从放下轿帘回府。 ☆、第二章 彦成回来的时候,正是桃花开的时候,像他所说的那般,不多不少,整一个月。进城门的时候,帅旗牌棍,高头大马,行人避让,百官相迎,端的风光。彦成不看百官,只四下张望,想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小轿停在街角,灯盏依旧是一袭白衣,艳红领子,艳红袖扣,衣角上绣满了纷纷洒洒地桃花,往人群中一站,宛若浊世佳公子般鹤立鸡群。灯盏朝彦成招了招手,只一笑,周围桃花都失了颜色。 见了心心念念的宝贝,彦成有些按捺不住地想下马来同宝贝儿子宣扬自己的战绩,心念才动,已经勒住了马。灯盏连忙冲他摆手,又指指队列最前的老将军,彦成顺着看过去,只见老爹正对着他怒目而视,登时再不敢造次。再一看时,老将军已勒住了马,换上一副笑颜,那一张老脸笑的就跟九月菊花似的。 “灯盏,到爷爷这儿来!”老将军朝着灯盏招招手,灯盏缓缓走过去,任人一瞧,便知他教养极好。旁人看灯盏眉目如画,浅笑嫣然,都暗暗惊叹,将军府上什么时候添了这样可爱的孙儿,也不知是少将军与哪个女人生的。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少将军才多大?这孩子少说也有十一二岁了,总不能是少将军五岁生的吧? 灯盏走到老将军马旁,轻声道:“爷爷此番大获全胜,实乃京城百姓之福!”老将军听了哈哈大笑,一把捞起灯盏抱到马上,与平常的爷孙毫无差别。这一回,他准备把小孙儿带到宫里去,让全天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 下都知道,他除了有一个能横扫千军的好儿子,更有一个可以挥毫洒墨的好孙儿。 坐到老将军怀里后,转过头看了看后面的彦成,冲着他眨眨眼睛,就窝回了爷爷怀里。彦成在后面看的牙痒痒,暗骂他是小没良心的,有了爷爷忘了爹! 奉天殿内吾皇端坐,黄袍金冠好生威武,百官跪拜,齐呼万岁之声冲破高殿。老将军率儿孙以及一众家将,浩浩荡荡地进来,跪倒在正中,禀明了功绩后不忘赞上几句圣上英明,福泽深远的。 只听的龙颜大悦:“赏!” 那日,赏了将军府江南锦缎一百匹,大宛名驹五百匹,白银万两,黄金千两。封彦成定国将军,赏了众家将,就连已经位极人臣的老将军都加了爵号,更赐宴御花园。 彦成拉着灯盏的手悄声嘱咐:“一会儿你就跟着爹,旁人同你说话你也别答,只冲着他笑知道么?这宫里不比家里,一句话说错了就是杀头的罪过。” 灯盏用力地点点头,心里也知道宫里不比外面,丝毫大意不得,扯着彦成的衣袖,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遇到不少文官武将,每每遇到便要赞老将军一句虎父无犬子,遇到彦成便要贺他封将,赞他将门虎子。 这番客套话说完,便要问一句:“这小公子是谁?” 彦成听人家问起灯盏,立即往身后拉拉,低声道:“这是末将的儿子。”见别人不信的神色,立即补上一句:“是义子。”又招呼灯盏同来人行礼,灯盏这才从他身后走过来,施施然地行一礼,一双明眸顾盼生辉。 一时开席,明帝素来御下宽和,更兼此回出征大获全胜,百官同欢也不拘谨。 天色渐暮,彩衣宫女点上琉璃灯,一时间,流光溢彩,映得满院子的奇花异草,流云漓彩,美不胜收。 明帝身旁的大太监待百官行礼后,拍了拍手,一队舞姬身裹轻纱鱼贯而入,妖娆舞起。 珠晖似的灯光下,灯盏靠在彦成身边,下巴微微仰起,温暖精致。 “今日将军大获全胜,凯旋归来,我们不妨来做对子行酒令,乐呵乐呵!”当今圣上明帝开口,谁人敢驳?明帝龙心大悦,温和的目光扫视席间百官,当即念道:“今宵听夜曲,欢歌灯影满花园。” 彦成小声道:“坏了,这个我可不会。” “爹爹,你不会便藏拙吧!”灯盏说话时一对眼睛滴溜溜地转,分明是心里早就有了合适的下联。 彦成知他的脾气,拍拍他的小脸,轻声道:“你瞧别人都会,只爹一人说不出来,岂不是丢了脸面?” 正说着,新任礼部侍郎起身回道:“昔日观字画,花影月光摇墨案。” 众人纷纷叫好,明帝亦点头赞许。 灯盏笑笑,不以为意,伏到彦成耳边念了个下联,要他回了明帝。彦成微微一笑,起身念道:“闲来论经史,豪言壮语震九州。” 不等旁人言语,明帝已开口赞道:“好一个豪言壮语震九州!少将军武艺高强,文采出众,朕甚感欣慰。” 圣上金口玉言,众人哪有不凑趣的,都举杯庆贺称赞:“颇有豪气,不愧是定国将军。” 彦成笑道:“臣惶恐,这下联实非臣所作,而是臣义子灯盏所作。” 明帝也注意到了一直躲在新封的少将军身后的灯盏,见他容貌清秀可爱,眉眼如画顾盼多情,甚是喜爱,举杯问道:“你就是灯盏?今年多大了?” “十二岁……” “定国将军这下联是你给想的?” 老将军深怕自家儿孙胡乱玩闹,得罪了圣上,惹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立即起身,躬身答道:“小孩子不懂规矩,圣上莫怪。” 明帝摆摆手让他坐下,温声道:“灯盏,你再对个下联给朕听听,对得好有赏。” 灯盏的眼睛在琉璃灯下粼粼闪烁,童音清澈,宛如泉水叮咚:“少时诵诗书,水声山色锁妆楼。” 明帝听后大为赞赏,当下道:“好!将军府内,文有灯盏,武有彦成,好极妙极!”他又问灯盏想要什么赏赐。 灯盏一脸天真模样,颇惹人喜爱,他道:“灯盏并无所求。” 明帝笑道:“你既无所求,那我便赏你个琉璃灯盏玩吧!”招招手,太监便捧了只琉璃灯盏送来,盏上嵌着十二颗大秦珠,一望便知价值不菲。 那日宴后,将军府在京城中声名更盛。京城人人都知当晚圣上金口玉言,将军府内,文有灯盏,武有彦成。 风光显赫一时无两。 ☆、第三章 春色醉满园,蓬窗灯暗,翠帘垂,月依依,人悄悄。 灯盏趴在桌上看着那只御赐的琉璃灯盏,问彦成:“爹爹,灯盏好看么?” “不及我的灯盏好看。”彦成笑着从后面搂住灯盏的颈子,在千红万艳的琉璃灯盏下看自家灯盏。灯盏笑着在他的怀抱中转过身,蜷到彦成怀中,吃吃地笑着。彦成看着渐渐长开的灯盏,只觉得怀中之人一双美目顾盼婉转,颇为诱人,一时间脑袋发昏直愣愣地便吻了下去。 长长的睫毛在温热的唇下轻轻颤抖,唤回了彦成的思绪。抬起头后正对上灯盏的大眼睛,眼中全是懵懂,嘴角尽是笑意,灯盏说:“爹爹,亲亲!”说着搂紧了彦成的脖子,直往他嘴上亲去。 笑得纯真的脸,黑眸在灯火中熠熠闪光,轻喊一声:“爹爹!” 满腔的情欲被针扎了一下似的颓唐地泄了下去,在这双明眸的注视下彦成有些无地自容,僵硬地低下头,嗓子发干,发出的声音哑哑的就连彦成自己都不喜欢:“天晚了,该睡了。” “恩!”灯盏点点头,自顾自地脱去外衣爬上了床,见彦成还站在那里并不来睡觉,便往里滚了滚。 深深吸一口气,压制住满腔情欲,上床搂住小儿子,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彦成便吩咐人在屋里单支了张小床,从此再不肯和灯盏同床而卧。若非心疼灯盏,这一回,他是一定要给灯盏单独找间屋子住的。 可是,看着那双含泪的眼,那张紧抿着的唇,他怎么狠得下心?拽着他袖子的小手,已经攥得骨节发白,只一遍遍地问他:“爹爹不要灯盏了么?爹爹不要灯盏了么?”他怎么舍得? 他的宝贝灯盏,那么倔强,那么可爱,他怎么会不要他?怎么舍得不要他? 他只怕……只怕太想要他…… 见不得人的情欲,像是一种无形的鸠毒,让他的意志变得卑鄙下流。 他不能这样,也不该这样! 他是世袭的少将军,是钦封的定国将军,他应当是戎马一生,风光一世的!应当是娶一个门当户对的闺秀,生几个像他一样的孩子,如果,那孩子也能像灯盏这样可爱,那就更好了!应当是……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3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3 不管应当是怎样,都不该是现在这样的,不该是爱上一个男孩子,更不该爱上自己的儿子,或许连爱这样高贵的词都算不上,他对灯盏的是什么? 欲!抑或是情?他看不清楚。 他知道,王孙贵胄常有娈童在室,以享断袖分桃之乐。 可是他的灯盏不是呀!他的灯盏是他呵护在手心儿里的宝贝,是他的宝贝儿子,他怎么舍得?又怎么可以? 一通胡思乱想之后,就连彦成自己都分不清楚,他到底是舍不得灯盏承受,还是他自己不敢承受? 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有情,又是什么情? 是亲情么?是爱情么?呵……这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呢!彦成的苦笑引得在旁边练字的灯盏抬起头来,问他:“爹爹在笑什么?” “爹爹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长到多大?像爹爹这么大么?” “不,长到可以独挡一面的时候,才算长大。” “那我不要长大了,我不要独挡一面,我只要爹爹!” “孩子话!”彦成说这句的时候浑然不觉得自己也只是个比灯盏大五岁的孩子而已,似真的拿身边的灯盏当作儿子一般。 灯盏笑着爬上彦成的背,甜甜地喊他爹爹,爹爹…… 一遍又一遍,缱绻在唇齿间,牵绊了一生一世。 爹爹,我应当得到什么样的未来,我现在还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渴望得到什么样的幸福,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知道,不管怎么样的幸福,都一定有爹爹在,都一定有你在…… 这一年,情窦初开。初开的是彦成,早熟的是灯盏。 ☆、第四章 在老将军放出‘谁想嫁进我将军府,就得认我灯盏为长孙’这句话后,将军府门前求亲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那些闺秀,那些名门,并不在乎自己的丈夫有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儿子。况且这儿子那么好,好到圣上都赞他,她们有什么理由不要?将军夫人,才子娘,嫁了定国将军,这两个的头衔就注定的要集于一身了,这是别的女人一生都难以望尘的呀!能换回一生风光,那么多一个儿子又能怎么样呢? 一幅幅画卷送进将军府,送进少将军的书房,却没有一个女孩子等到消息。 最后是老将军对着一众同僚、一众皇亲、一众富商,说:“吾儿年幼,未到婚龄。各位请回吧!” 这一切,只因灯盏说:“我不想要娘!” 当然,彦成不是这样儿跟老将军说的,他哪儿能跟他老爹说灯盏说不想要娘?那样不显得灯盏不懂事儿了?所以他跟他老爹说:“爹,书上说,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家齐,家齐而国治,国治而天下平。儿子身未修,又如何成家?” 老将军心里明镜儿似的,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嘿嘿一笑,说了句‘我也不想胡乱给灯盏找个娘’,就走了。 灯盏躲在帘子后嘻嘻的笑。 灯盏十三岁那年,将军府里闹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改名风波,掀起这场风波的是老将军,平了这场风波的是彦成。 那是一个深夜,老将军突发奇想想让自家孙儿去考个状元回来玩玩,让天下人也知道将军府里也有学富五车的大才子。可这考状元就不能叫灯盏了,不大气不说,日后真成了状元也不正式不是? 想着想着就天擦亮了,老将军大手一挥,全府上百的幕僚都麻拎儿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给小少爷起名儿。 这名字起的可是不容易,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就连老管家都说:“当日给少将军起名儿也没有这阵仗呀!” 成百上千的都是一等一的好名字,老将军中意的也有几个,再一一挑选出来送去给彦成过目。这一折腾就是整整五天,直到五天后的下午,小厮捧着一叠小笺,送到了府上后花园给正在逗儿子玩的少将军。 岂料少将军看都不看,直接往池塘里一扔,道:“回去告诉我爹,我儿子就叫灯盏。他不做状元叫灯盏,做了状元也叫灯盏。” 不问天下,无关年华,他永永远远都只是我的灯盏,不容任何人改变。 这句话,彦成没有说出口…… 就这样,小厮带着前院里老将军和上百幕僚的期待而来,又为他们带回去了失望。他夸张地说了少将军说这些话时的模样,却没有说送去这些小笺的时候,小少爷哭了,搂着少将军的脖子哭了,梨花带雨。 那天晚上,灯盏问他:“爹爹,为什么不给灯盏改名字?” 彦成笑着捏捏他的鼻子,笑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若当真想改,爹现在给你改。” “不改,不改!”灯盏笑着滚到了彦成怀里,却痛到了心尖儿上。到底是年幼,心里藏不住事儿,眼泪扑簌簌地就落了下来。 见灯盏哭了,彦成也慌了手脚,问不出缘由,劝不住泪水,战场上笑傲的定国将军折在了灯盏的泪花子下。 灯盏哭着说:“爹爹,你带我去边关看看好吗?” 那一副梨花带雨的可人儿模样,他又怎么忍心拒绝? 灯盏又说:“只你带我,咱们两个去。” “好!” 半个月后,定国将军携子往边关一事,在朝堂上闹出了不小的轰动,也传出了不少传言。 有人说,将军是去访一位故人…… 有人说,将军是去和谈了…… 有人说,将军带着密令去了,这就要开战了…… 也有人说,将军叛敌去了…… 那么多的传言,却没有一个传言是说,定国将军只为携子寻秋色。 ☆、第五章 “爹爹,他们都说边关朔风如刀、暮角凄凄,无趣的很,我怎么瞧到全都是诗情画意呢?” 灯盏十四岁生辰当日,他们到了这个老将军曾经镇守三年的边陲小城,亦是彦成出生的小城。 彦成拽拽身上的披风,裹紧了怀里的灯盏,笑道:“傻孩子,你当边关都是万里飞沙、长草戚戚的么?” “嗯,书上是这么写的。”灯盏在他的披风中仰起头,大眼睛晶亮晶亮的。彦成是不善诗文的,可此刻看着灯盏的眼睛,他忽然想起一句诗来。 丹霞夹明月,华星出云间。 他的灯盏是华星,他就做星旁的云,伴他一生一世,守他护他,一生一世又如何?可是,一世这样长,谁又猜得到最后的结局? 或许,早一些猜到结局,便能改了开始了吧?可惜的很,他们谁也没有猜到结局,既然猜不到结局,又如何能够选择这个开始? 彦成不知道,他的眼睛也很美,一样的灿若星辰,至少,在灯盏眼里是那样的。 东有启明,西有长庚。其实,都是同一颗星呀,只是因为位置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4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4 的不同所以有了不同的名字,但至少不会分离。 不知何时,灯盏已靠在他怀里睡着了,睡的香甜,嘴角都翘了起来。 彦成爱怜地摸摸他的小脸蛋儿,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这孩子不知作了什么美梦,等他醒来可要问问。 他并不知,其实,灯盏没有睡着。他笑,只是因为这个怀抱,一如十年前,那么温暖,那样令他留恋。留恋到忘了自己的姓氏,留恋到忘了自己的身世,留恋到忘了自己的母亲,留恋到……愿意以他儿子的身份,在他身旁。 四岁,懵懂的还不识事的年纪,不识字、不识数、不识书、不识谱,只识得这个他想要依靠一生的怀抱。值得庆幸的是,爹爹一直喜欢抱着他,喜欢把他抱在怀里宠着哄着,就算是爷爷的百般疼爱,都抵不上爹爹的怀抱。 最后,他就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再次睡着了,没有顾虑。 只是,他们都太年轻,他们都太天真了,天真的以为他们的到来没有人在意。即便边城守将可以不在乎,虎视眈眈的大辽,怎么可能不在乎? 在他们进入这座小城的同时,一纸急报也已送到了辽守关将军耶律衡纪桌上,细细看过,淡淡地笑。 终于……回来了么? 到底是小孩子的心性儿,天色才亮,灯盏已睡醒,爬起来摇着彦成的胳膊要他带他出去玩。 彦成靠在床上懒懒地不愿起来,柔声道:“宝贝儿,你不累?” “不累!爹爹快帮我梳头吧!我自己都把衣裳穿好了!”灯盏扯扯自己的衣裳,翠绿直裰绣满孔雀翎,淡青的大带系的很不工整,一头墨色长发披散在肩头。 天上孔雀衣,人间世所稀。山鸡羞绿水,不敢照毛皮。 这世间怕是只有孔雀才衬得起他家宝贝的风采吧?可孔雀毕竟只是世间凡鸟,怎衬得? 彦成有点儿后悔捡回来这小祸害了,怎么就那么勤快呢?完全想不起来是自己小时候要晨起练功,就祸害着人家孩子也天没亮就起床。小十年了都一直这样儿,要是不养成习惯都新鲜了。 后悔也没辙,谁让这是他们家宝贝儿子呢?彦成无奈地爬起来,哈气连连地套上衣裳替灯盏梳头发。 灯盏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问:“爹爹,你明年就得行冠礼了吧?” “是呀,怎么了?”漫不经心地答着,轻车熟路地把头发束好,末了又从包袱里拣了个翠色的簪插上。 直到这些都做完了,灯盏仍旧没有说话,彦成又问了一遍,灯盏叹道:“爹爹及冠了就得娶媳妇啦!那时候你有了亲儿子,怎么还会喜欢灯盏呢!”虽是悲伤的话,却是喜悦口气,弄的彦成有点儿转不过闷儿来,只得说:“傻孩子!”说完自己转身去了门口,喊小二哥送洗脸水来。 小二哥送来的水里面飘着几片花瓣,散着淡淡幽香。彦成拉着灯盏站到盆边掬了水给他洗净脸,水珠儿挂在脸上,越发衬得那张小脸如花瓣般娇嫩可爱。彦成看得有些失神,灯盏喊了两声爹爹才忙敛了心神,替灯盏擦净了脸,从包袱中取了朱砂出来。 落在灯盏眉间的那一点朱砂,若鲜血般凄艳美丽。 外面马蹄声嗒嗒作响,彦成执笔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并不是一个普通马队可以发出的声响,这样的声响,只有辽国的战马方能发出。 ☆、第六章 是辽军来了么?从他到了这里,就该知道辽军一定会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他还没有带着灯盏好好玩过。 “爹爹,怎么了?”灯盏扯着彦成的衣袖,一脸彷徨眼含霜。 彦成笑笑,轻轻拍拍灯盏的头,手指掠过他眉间朱砂,淡笑道:“吾儿不知?” “不知。” “不知便罢,等下有爹的老朋友要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彦成一把薅起灯盏便扔到床上,青色床帐散下,登时挡住了床上的灯盏,彦成低声叮嘱:“千万别出来。” 耶律衡纪站在门口意味不明地笑着:“彦成,好久不见!” “我倒想永不相见。” “我却总想着再见你。”冷言冷语对耶律大将军显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他依旧笑若飘花,即便是万年的冰雪遇到他这笑,也定会消融。 彦成并没有笑,脸上的寒冰亦未消融,手心却满是汗水,强自镇定道:“你来所为何事?” “你不知?”耶律衡纪勾唇一笑,邪魅非常。 “不知!” “呵,这口气倒和你那小儿子像得很!” “我尚未娶妻,何来的儿子?”彦成脸上挂着笑,心已快要跳出胸腔。 耶律衡纪听他不肯承认也不再提,只喊了声:“拿酒来!本将军要与故人同饮叙旧!” “慢!你我各事其主,道不同不相为谋,这酒,不喝也罢!” 逐客令已下,耶律衡纪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你果真如此讨厌我?” 彦成不禁失笑,他与他,不过是各事其主罢了,何来讨厌之说? “彦成,我送你的剑,你还带着……”耶律衡纪瞥到房间桌上的那柄剑时,那满心的欢喜简直无法述说。 十多年了,他送彦成的剑,他竟还带着,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彦成的心里还是有他的,他们的那些往昔,不单单是自己没有忘记,就连彦成,也不曾忘记呢!这十多年的等候,不是白等的! 一瞬间,耶律衡纪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更不会记得他此番所来是为何事。他以为,他还是十三年前的那个少年,而彦成,依旧是十三年前的那个孩子…… 那一年,耶律衡纪十六岁,是大辽最年轻的将军。 在从夏国回来的路上看到那个穿一袭紫貂裘的孩子,踏着满地枯草追赶一只狐。 天真稚嫩的笑脸,是耶律衡纪从来没有过的,忽然心生羡慕,便过去结识。 他说他叫彦成,是大将军的儿子,陪爹爹来边关探望旧部的。 呵,原来是圣朝那位百胜将军的孩子,难怪有如此风采。耶律衡纪很怕因为国别的不同,而失去与他结识的机会,便骗他称自己亦是圣朝之人,隐去了姓氏,只告诉他,自己叫做衡纪。 这一骗,就是三年。 他们结交了三年,踏遍了边关山水,打尽了边关鸟雀。彦成因为他,拒绝了同父亲一起回京,独自留在边关。 曾几何时,他独自踏上那些和彦成一起玩耍过的山,惊飞所有鸟雀。 佩剑,是最要好的时候送的。 那是年少的时候,特地遣人去寻来想自己用的,派出去的人直去了九年,才寻回来,自己却毫不犹豫的送了他。 剑,送出去就后悔了,不是舍不得,也是舍不得。 舍得的是剑,舍不得的是人。若不是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5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5 因为这柄剑,彦成不会得知他的身份,更不会毫不犹豫地千里归京。 连句再会,都不曾给他留下。最要好的时候,亦是分别之期。 耶律衡纪在他走后,常常幻想千里之外的彦成是副什么模样:慢慢长大,鲜衣怒马,英姿勃勃。后来,细作们传回的消息中,提到了彦成受封护国将军。他由衷地替他欢喜,全然没有国别的芥蒂,只有对故人的思念。 “这剑好的很,我自然留着。”彦成笑得云淡风轻,十多年前的事情,他也记得,却懒得再提。现在的他,想保护的,是他的灯盏,是他圣朝边关的百姓。比起家国天下,那些随风逝去的友情,不堪一提。 正要逐客的时候,小二正捧了酒送进来。 “酒已来了,不如喝一杯可好?”耶律衡纪还沉浸在内心的喜悦中,并没有注意到对面彦成眼中冰雪。 彦成微微一笑,低声道:“不必了,耶律将军请!” 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没有丝毫犹疑,兜头落下。耶律衡纪知道自己的脸色现在一定难看的很,就连口中都泛起苦味了,那脸色又能好到什么样呢?艰涩的开口,声音嘶哑:“既然你不愿谈私事,那我们……就谈国事!” ☆、第七章 “国事?国事该和礼部谈,本官隶属兵部,怕是没资格和耶律将军洽谈国事!” 耶律衡纪冷笑一声:“你要我和礼部谈夏国王储之事?” “夏国王储与我何干!”果然还是知道的,彦成桌下的手攥紧的太紧,指甲嵌入肉里,疼到了心头。 “定国将军莫要作态,把李戥盏交出来。” “本官不认识什么李戥盏!耶律将军请回!”说着手已握上剑柄。 “李戥盏乃为夏国王储!全夏国正等着他回去继位!”耶律衡纪亦已握住刀柄,只待对方出手之时及时护住自己。 彦成敛下眼,不知该做何决定,灯盏,他的灯盏是夏国王储。 回去,继位为王,留下,寄我篱下。他会如何选择? 灯盏如星的眼,灼伤了彦成,他说:“爹爹,随灯盏回夏国可好?” 彦成抿着唇,并不开口。 “爹爹……”灯盏趴他膝上,说:“随灯盏回夏国可好……夏国的子民没有灯盏不行呀……大哥已战死沙场,夏国不可一日无君……” 默默闭上眼睛,生怕泪落下来。 早知他是夏国王储,看着他一次次拒绝来迎他回国的细作,便以为,他不会走了,不会离开……最后都忘记了他是王储之事,天真地以为,他可以一直呆在将军府,一直乖顺地做他的儿子,能够与他一文一武,共保圣朝江山。 终究,只是无妄的梦,他们怎逃得脱命运的桎梏。 那几许相思,怕是今生再无缘出口。这般也好,他不在身畔,那情欲自然也会渐渐消沉了罢。 “爹爹,你张开眼看看灯盏,你和灯盏说句话好不好?”灯盏哭了,泪已透过裤子润湿了彦成的腿。 到底还是心疼,张开眼看看他的小灯盏,想告诉他:宝贝,我们回家吧,夏国也好,辽国也罢,咱不管了,跟着爹回将军府。爷爷还在等你…… 轻启唇,却是涌出一口鲜红,堪堪落在灯盏脸畔。 如玉容颜,霎时变色,苍白处若纸,艳红处,便似他眉间朱砂。彦成看着他的脸,分不出哪处是朱砂,哪处是自己呕出的血。 “彦成!”耶律衡纪惊叫一声,被灯盏的眼神硬生生地阻住了想冲过来的身子。 “本国家事自有本王处理,不劳耶律将军费心!将军请回吧!”灯盏没有站起来,依旧趴在彦成腿上,就连脸上的血,都不曾擦去。 耶律衡纪张张口还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退出房去,临走还替他们掩上了门。 直听着脚步声远了,灯盏才开口:“爹爹,我扶你回去躺下。” “不劳夏王。” “爹爹,灯盏不是有意瞒你……” 看着那满是歉意和不舍的眼,还有那张血泪模糊的小脸,彦成又怎么能狠得下心,狠话只说了一句,便再说不下去。 “爹知道,来,爹帮你把脸洗了,就跟他们走吧……夏国怕是等不了了吧,不然也不会求助辽国……” 灯盏抬起头定睛瞧着彦成,忽止住了泪,问:“那爹爹呢?” “我自然是回将军府去。” “不成,你得跟我回夏国。” 彦成揉揉灯盏的脑袋,强扯出个笑来:“傻孩子,你是夏王了……” “不是,你就是我爹爹,我是夏王也好,什么王都好!爹爹就是爹爹!” 平日里一直觉得灯盏执拗的模样很可爱,此刻却令他心疼不已,再无法控制情绪,猛地一把抱住灯盏,喃喃道:“爹舍不得你呀,舍不得……舍不得……” 灯盏立即借坡下驴,说“舍不得就跟着我回去可好?” “爹有爹的家国,你有你的天下,你我是不同的。” “可是,灯盏的天下不能少了彦成。” “你叫我什么?反了你了!”彦成抬手就要打他。 “是不能少了爹爹,是爹爹!”灯盏嘻嘻一笑,扑到彦成怀中使劲儿地蹭着。 伸出手用力抱住怀中的少年,真想就这样不分离了,什么定国将军,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忠孝仁义,都不要了,不要了…… 他只要他的灯盏,只要他的宝贝儿子喜乐平安。 三日后,京中百姓风传:定国将军携子叛国…… 多少人为其扼腕叹息,没有人去猜测原因。他们还沉浸在定国将军定国平乱的喜悦中,走不出来,唯有叹息。 只有老将军,坐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抛一把鱼食到池塘里,轻轻叹一口气:这池鱼是小灯盏养的,自打他走了以后,自己一直替他打理。其实他们离开那日,便知这一走,已是归期无望。 他并不怪灯盏,也不怪彦成,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九岁,能有多么坚定的信仰? 况且,若为了家国,硬生生地分开,必徒受一生相思。与其一生苦楚,不如快意一世。当年若自己能悟到此处,抛舍了这些虚事,灯盏怕就是自家儿子了吧? 在知道灯盏身份的时候,不是没震动的,不是因他是夏国王储,而是因灯盏是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管他叫爷爷,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但当他看到可爱的小灯盏时,又忍不住要抱到怀里,不为怀念旧人,只为真心喜爱这个孩子。 “小灯盏,爷爷想你了……” ☆、第八章 康定二年夏,夏王薨,后殉葬,二皇子戥盏继位。自此开了夏国不曾有过的盛世,史称‘启明盛世’。 同年秋,夏王戥盏封圣朝定国将军为国父,兵权尽归国父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6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6 执掌,全夏国皆礼敬。 至此,圣朝百姓方知,夏王戥盏即将军府小少爷灯盏。 听着传来的消息,老将军微微一笑,又抛下一把鱼食,他的小灯盏果然是乖孩子。 “圣上,国父他……”小侍女望着御书房中的一众大臣,不知该不该把余下的话说出口。 现下的灯盏早已黄袍加身,坐拥了天下,他挥挥袍袖,留下一众臣子,自行走了出去,小侍女连忙跟上。直到走出了所有人的视线,灯盏才缓缓开口,声音低不可闻:“兴儿,国父他怎么了?” 被叫做兴儿的小侍女跪倒在地,瑟瑟地发着抖,看着圣上阴沉的目光,竟有些退缩,那些本要出口的话,一时也讲不出来。 眼前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君王,由不得她不怕,亦由不得她不敬不爱。 她敬他,因他爱国爱民,清减徭赋。 她爱他,因他重情重义,眉目如画。 她怕他,因他为保国家,可弑母,可囚敌。 她始终忘不了先后殉葬的那晚,崇禧宫里传来的惨叫,划破夜空,褪尽天狼。 更是为他能在四岁便潜入敌国,十年步步为营,一个小小的孩子能有如此心计,如何能令人不怕?只是可惜,未等到小皇子一朝得胜归来,先皇已撒手人寰。可如今,知道这些事的人,除了她一个,都死了。 所有人,都在圣上登基的前夜被杀了,他对兴儿说:“我留你一命。” 你留我一命,我还你一世。兴儿勾勾嘴角,许下了诺言。 圣上却说:“兴儿,朕不要你的一世,只留你十年。用你的武功帮朕争霸天下,十年后,不管朕成功与否,都放你走!” 灯盏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兴儿,国父到底怎么了?” “国父……吐血了……”兴儿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你不是号称大夏第一高手么!他怎么还吐血了呢!” 龙庭之怒,一众宫人都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哪里还想得到兴儿姑娘就算是第一高手,也阻止不了国父吐血呀? 到底还是兴儿胆大,答道:“国父不肯吃药。” 早就知道是爹爹自己的缘故,怎么就迁怒他人了呢?真是不该,爹爹常说,为君者,仁字最重。 终按捺下暴怒,轻声说:“都下去吧……我,不,朕去看看国父。” “爹爹……”遣散了众人才能开口唤他一声爹爹,这在唇齿间已徘徊流转过十年的称呼,现在显得那么难得,每唤一次都会珍而重之。 彦成手里摩挲着一只瓷杯,细致的白瓷,如冰似玉。 那是他带着灯盏去黄山游玩时,景德府尹送的,他说那是湖田窑烧制的。 本不愿要的,但瞧着灯盏实在喜欢,也就收下了。那时候灯盏才七岁,已会背‘九秋风露越瓷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常说着想要通透的白瓷茶杯,喝明前狮峰。这瓷杯质地很好,本有四只,几年来摔碎了两只,还剩两只刚好凑成一对。 圣朝的瓷器一直都不错,直到很多年后,真的是很多年,多到五六个甲子后仍是为人所称道的。 彦成说:“灯盏,你还记得这杯子么?你说要拿它喝明前狮峰的。” “是,我记得。”灯盏低下头,不敢落座。 “怎么不坐呢?来,坐下说呀……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总是我我我的,要说朕,你是王了,你要说朕!” 彦成脸上的笑让灯盏感到悲伤,彦成温厚疼爱的话语让他感到心慌,他宁肯彦成看他的时候满眼怨恨,对着他咒骂,甚至能看到一丝埋怨也好,只是不要这样笑,他笑得这样好,灯盏忍不住哭泣。 扑通一声,灯盏跪在了彦成脚边,哭着说:“爹爹,我知道你怪我!你骂我,打我都可以……你不要不吃药,你不要这样……灯盏害怕……” 彦成放下杯子,轻轻环抱着灯盏站起来,勾着一抹淡淡的笑:“爹怎么会怪你呢?你不过也是舍不得我。别哭,宝贝儿别哭,都当夏王了,怎么还哭鼻子呢?” 灯盏道:“爹爹真的不怪我?” ☆、第九章 “不怪。我怎么会怪你呢?”彦成温和地笑着,他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去怪灯盏,他那么可爱的小儿子,他怎么也恨不起来。 就算,他给自己下了迷药。 就算,他把自己强行带到夏国。 就算,他令自己在故乡里身败名裂。 他依旧不恨、不怪。他还在心疼,心疼灯盏。 心疼他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窄小的肩膀还撑不起衣裳,却已要撑起一方天下;幼小的心还不曾为爱跳动,却已装满了权谋筹策和天下。 自从回到夏国那日起,灯盏就再没有笑过,眉头总是微蹙着。这孩子在睡觉的时候依旧会往他怀里钻,却再也不会带着一脸甜笑,就连夜里都蹙着眉,好几次都是从梦里哭醒的。这些彦成看在眼里,疼在心尖。 他总在夜里看着灯盏沉睡,谈后告诉自己,我与灯盏只是父子之情,也只能是父子之情。那鸠毒般的爱恋也只是见不得人的欲,去不了便深埋在体内,深深地埋葬,等待其慢慢消弭。倘若无法消弭,那便带入坟墓去,埋到黄土垛里,永世长眠。 灯盏道:“爹爹若不怪我,怎不肯吃药?” 彦成笑着揉揉他的头,没有说话,只注视着手中的瓷杯,带着一脸的慈悲。灯盏端起茶壶为他斟茶,彦成摆摆手拒绝了:“爹不想喝茶,也不想喝药,爹只想见见你。见到我家宝贝,爹爹的病就全好了。” “爹爹,我……”直到彦成说完这句话,灯盏才记起来自己近来忙于国事,已有许多天未来同爹爹请安。 彦成打断他的话,道:“你封爹爹为国父了?” “是。” 对于这个忽然转变的话题,灯盏有点迷茫,不知爹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这件事他不是早就知道了? “那……兵权呢?” “呃?兵权?……自然尽归爹爹掌管。”灯盏有点发慌,爹爹要兵权做什么?莫非他要……他不敢再想下去。 彦成看着那张煞白的小脸儿,心头一寒,轻声说:“爹有事求你。” 灯盏皱了皱眉,道:“灯盏已下旨,爷爷在世之期,大夏不犯圣境。” 彦成一愣,小灯盏为下此旨不知会有多少爱国忠臣大力阻止,更不知要耗费多少心神。他才登上帝位,先是封敌国将军为国父,再是下旨停战,甘心冒天下之大不韪,无非是为了他梁彦成而已。他心疼地想去拍拍灯盏的头,可看着那双曾经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里竟有了几分提防,便再伸不出手去,低声道:“灯盏真是乖孩子。” “养育之恩不可忘。爹爹有何事要吩咐,朕还有国事。” 华星一样的眼睛再不是那样天真,再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7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7 不满是笑意,再也不会只停留在他身上了。当灯盏那双大眼睛里有了一丝提防的时候,他就知道了,知道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其实早在京城里收到夏王病重的消息时,不就已经知道?他的灯盏将再不是他的灯盏,再不是他圣朝定国将军之子,再不是圣朝未来的状元,再不独属于他一个人,而是夏国二皇子李戥盏,是夏国未来的王。 早就知道的答案,可当真正看到那丝提防的时候,他的胸口怎么会那么痛,怎么还是会那么难过? “爹想求你赐虎符,封将军!” “国父此话当真?”稚嫩的童声,好大的威仪。 彦成跪倒在地,头脸低俯,行君臣之礼,道:“当真!” “待朕考虑考虑。”看着跪在地上的彦成,灯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只想哭。他不是不信爹爹,真的不是不信,可是家国天下,他如何能舍?他本不在乎,可拥有后,又如何舍得?他舍不得,也不能舍。 渐行渐远的黄袍,渐行渐远的灯盏,他,梁彦成还拥有什么?一时间气血上涌,吐出一口血,染红了衣裳。 彦成抹了抹嘴边的血迹,道:“兴儿,给我拿药!” ☆、第十章 兴儿遗言捧了药碗过来,道:“国父何必为难圣上?” “你可知我得的什么病?”彦成没有回答兴儿的话,依旧在看手中的瓷杯,如同看一件稀世珍宝般虔诚。 “听御医说是相思成疾。圣上对您素来恭顺,国父若要将圣朝的家眷接来,圣上未必不允。许还会封夫人为国母,岂不两全其美?” 彦成一笑,说:“我并未娶妻,家中唯有至亲老父,哪来的家眷让我思念?” 倘若有,也只在大夏,而非圣朝。谁会想到大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父罹患相思竟是为了他们敬爱的夏王。彦成总想起在圣朝边关的那天,若未中迷药该有多好,他依旧留在圣朝,而他的灯盏远在大夏。 即便相思,也永无相见之日,那时这份相思再苦再难,便是守足一生,也总好过眼下这般见面相思。 兴儿一时语噎。国父之父她是知道的,圣朝鼎鼎大名的常胜将军,先王曾多次败于他手,将他接来,如何使得?况且,就算大夏肯不计前嫌前去接他,老将军怕是未必肯来,在他们眼中,国,怕是永胜于家的吧? “下去吧!我有些乏了。”彦成一边往里屋走,一边低头苦笑,多么值得笑的事情呀,他自幼习武,堂堂大将军,马上定江山,却被小自己五岁的灯盏软禁在夏宫之中,丝毫无法反抗。 他也不明白,是无力反抗,还是……他根本不想反抗。 那天晚上,他又梦见了灯盏,小时候的灯盏。 六岁的灯盏初学弹琴,学的第一首曲子是《西江月》。 他第一次弹琴给他听是在一个午后,在将军府的花园里,弹得是青楼女子惯弹的《秋风词》,稚嫩的童声,唱着彦成不懂得唱词: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日不相识。 那时候,彦成笑着听完。他一直不知道,十一岁的彦成不懂的《秋风词》,六岁的灯盏却早已懂得。 彦成在梦里聆听着最熟悉的童音,再不愿醒来。 他早明白,他的相思是见面相思说不得,却不足以成疾。是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忆,他不想忘,不愿忘,不能忘的回忆,最终成疾。他相思的是回忆,无法忘却的、关于他的灯盏的一切回忆,最终在回忆里,相思成疾。 抱紧怀中的杯子,他的心尖绞痛,简直要痛的落下泪来。梦中的一切太过美好,美好到让他不想醒来,但是天总会亮,梦总会醒,他只有在心中默默地念着灯盏的名字,一遍一遍,蚀骨腐心。 灯盏,爹爹永远是最疼爱你的人! 如果早知今日,当初是否还会拾回灯盏? 彦成问过自己很多遍,却始终得不到一个答案。不过,他想若早知有今日,他定会教灯盏第一流的武功,至少,让他的灯盏在战场、在深宫都足以保护自己。若早知今日,他绝不会让灯盏耽迷于琴棋书画之中,误了习武。 ☆、第十一章 早朝时,夏王李戥盏命人拟旨,欲封国父梁彦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赐虎符,掌六军。遭到了一众大臣反对,灯盏说:“朕封梁彦成为国父之日,便已下旨将兵权尽交国父,今日封其为元帅有何不可?” “自大夏开国以来,虎符皆由圣上亲管,岂可轻交于他人?”白须的老臣总能勇敢直谏。 “国父并非他人!于朕心中,他与先王无异!”甚至更胜先王,这句话,灯盏并没有勇气说出。 “本将不知什么国父不国父的,本将惟知梁彦成乃圣朝将军,其父为圣朝兵马统帅,曾多次率兵征我大夏。杀了我多少百姓,多少将领!他梁氏一门,是我大夏死仇!本将第一个不服他管!” 镇边大将军的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霎时间,灯盏如立众矢之的,群臣无一支持,唯有御医躬身拜倒,称:“国父罹患疾病,不可领兵!” 灯盏冷笑,问他:“国父何病?” “相思成疾!” 灯盏又问:“因何相思?” 御医结结巴巴地答不上来,只说:“臣……不知……” 灯盏笑道:“朕来告诉你!国父素来忠君爱国,他所思的是军营!是天下!是战场!” 场面话,谁都会说,灯盏身为夏王,自然也是一样。他才不会让低下的大臣们知道,此刻的他心中是怎样荒芜,他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是什么样的妙人,才可以令爹爹相思成疾? “敢问圣上!国父忠的是哪个君?爱的是哪个国?”姜总是老的辣,白须的老臣抛出最为尖锐的问题,连灯盏都拿不准的问题。 “呵!我忠的自然是我大夏狼主李戥盏,我爱的自然是我泱泱大夏的江山!我既入夏,即为夏人!生为夏人,死做夏魂!各位大人还有什么不满的尽可说出来,梁彦成自一一解答!哪个不服我梁彦成的,自可取出刀剑!你我刀剑上见真章!瞧瞧是我梁彦成配统天下兵马,还是各位将军配!” 彦成手中的剑,热辣辣地晃痛了灯盏的眼,他的爹爹总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保护他,帮助他,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一众大臣惊叫着:“我大夏朝堂岂容你这异人撒野!” 他们身后是一众藩王,藩王们都没有说话,因为已经有人代他们说了,他们要做的只是在后面为那些代替他们说话的人撑腰,同时含笑旁观。那神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8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8 色,不用说便知他们视当今夏王李戥盏为无物! 彦成想,该削藩了。 灯盏抬抬手,压住了一众大臣的叫嚷,道:“大夏国父岂是异人?朕意已决,即刻拟旨,封国父梁彦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赐虎符!掌六军!退朝!” 少年天子的威仪,震慑了全殿大臣,直到那声‘退朝’已散去许久,他们仍然未动。 当晚,灯盏靠在彦成怀里撒娇,问他:“爹爹怎么会出现在朝堂上的?” 彦成笑说:“走过去的,你宫中不许骑马。” 灯盏正色道:“不许糊弄朕!” “圣上好大的威仪呦!”彦成笑着抱紧灯盏,轻轻叹了口气,宠溺地揉揉他的头,低声道:“好孩子,你为了爹爹一句话,赌上大夏的江山和你的王位,爹爹又怎么舍得让你失望呢?” 灯盏听完笑着搂紧彦成的腰,道:“朕就知道爹爹最疼朕了!” 看着扑到自己怀中撒娇的宝贝儿子,彦成煞风景地说了句:“宝贝儿,该削藩了!” ☆、第十二章 康定三年,夏。十五岁的少年帝王李戥盏下令削藩。同年七月,各地藩王起兵,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 兴儿对彦成说:“国父,您该进宫去看看圣上了。” 彦成站在高台上,看着一众将士,这一年来,他日夜吃住在军营中,终将六军皆收为己用,现在,到了用他们的时候了。 彦成道:“兴儿,这一年苦了你了。” “不苦,最苦的莫过于国父。” 兴儿始终无法忘记他们初到军营的那一日,那些将领们的取笑。 “国父?还不是以色侍君的老头子?能有什么作为?” “嘿,甭管有什么作为,圣上喜欢就够了!” “真不知道圣上喜欢哪儿!一个老头子!哈哈哈!” “要是圣上好男色,不如我来陪陪他!哈哈!总比他圈养在宫里的强!” “呸!那小娃一直在圣朝长大,总归不是正常的!你也不怕死了!” “哈哈!咱们不是说笑呢么!” 这些将领还未见过彦成,便已给他下了定论,所以当彦成站在他们身后的时候,他们完全不知道,他就是国父,他们的元帅。 那日彦成穿了件天青色的袍子,头上束着天青色的带子。那柄他惯用的剑也用青布包好由兴儿背着。 他站在他们身后,淡淡地笑,然后说:“说完了么?” 突然出声的彦成吓坏了一众将领,要知道,肆意议论国父和圣上,在大夏皆为重罪。他们倒不是怕受罚,更怕的是眼前这个人,听他的话,似乎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可是他们竟谁也没有发现。 看着他们惊讶的表情,彦成有些好笑,道:“这么没有警惕性怎么成?” 后来他们知道了彦成是国父,是他们的元帅。 胆小的来负荆请罪,也有胆大的,叫嚣着要和彦成打一场,刀剑上见真章才肯俯首。彦成也不惧,不管是马上马下,不管是刀剑棍棒,皆拿得起来,招招式式俱是一流,正可谓‘高手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那时候兴儿很佩服他,她一直以为,国父不过是个对圣上有养育之恩的人,没想到有如此功夫。自己这个大夏第一高手,到了他面前也只是个孩子罢了。当天夜里,她求国父收她为徒。 国父欣然应允,只有一个要求,他说:“兴儿,我教你武功,不要你征战沙场,不用你为国捐躯,只要你可以保护好灯盏。” 兴儿听后笑了,欢欢喜喜地答应了。 她没有告诉国父,圣上命她随国父来军营的前一天夜里,圣上曾吩咐她:“兴儿,朕不用你打探军机,不用你监军督纪,朕只要你做好一件事就够了,保护好国父,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 她想,这一对父子,当真情深意重。 整整一年,她都随着国父住在军营,看着国父一点点的拉拢人心,看着国父为了圣上的江山而努力。 多少个夜里,年轻的国父躲在营帐里大口大口的吐,那是他晚宴时同将领们喝了太多他喝不惯的烈酒。 多少个清晨,年轻的国父站在营帐外大力的吹着号,那是他为让熟睡的将领士兵们快些起床同去操练。 多少个午后,年轻的国父仍立在练兵场上扎着马步,那是他亲自陪同所有士兵一同操练…… 也是整整一年,国父再没有进过宫。 但宫里的消息没有断过,国父上的折子后总有圣上的回复。写了些什么她并不知道,国父不给她看,但是她知道,一定是好消息。因为国父看过之后,笑的那样开心,就连睡觉也要把那些折子抱在怀里。 这一年来,国父最快乐的莫过于正月十五那一天。 那天国父带着一众将领上街去看花灯,兴儿觉得这是没有必要的事情,去了十几个人,只有她和国父两个人是看花灯,余下的将领,都在看花姑娘…… 虽然如此,依旧是喜气洋洋的一晚。 百姓们都恨高兴,他们纷纷夸奖着当今圣上,英明仁慈。 也是那一天,圣上亲上城楼上,放了一支极美丽的焰火,明明灭灭,照亮了大夏国最年轻最俊美的君王。 那时候国父就在城楼下看着,笑的欢喜至极。这一晚,他买了很多酒回军营,拉着将领和士兵们一起喝,直到喝醉回到军帐后,依旧在拉着兴儿的胳膊说:“你看你看!我的灯盏长大了!我的灯盏长大了!” 若不是有那样的一天,兴儿几乎忘记了,眼前的将军只有十九岁,还是个尚未行冠礼的孩子,还要再有半年才足二十岁。 ☆、第十三章 这一年秋天,彦成进宫了。 康定三年的秋天,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到很多年以后,夏宫不再是夏宫,只是一个行宫时候,那里的宫人仍然不能忘记那个秋天。年老的宫人会给新来的宫人讲起那年的故事,他们说:“那年的秋天,树叶黄的早,风刮的很厉害……” 国父梁彦成率左右先锋呼延兴儿、张玉昆以及六军将领,在御书房外的长廊上,跪了三天三夜。 第一天的时候,只有国父和左先锋两个人来,他们是来请战的。 圣上像是早料到国父会来似的,吩咐门口的守卫说:“若国父求见,只说朕不见!” 那日,国父跪在门外,那左先锋随之跪倒。右先锋真是个漂亮的姑娘,还记得她是叫兴儿,呼延兴儿。 圣上究竟仁慈,出外见国父,喃喃地喊他:“爹爹……爹爹……” 国父见圣上出来,低头便拜,道:“臣请战!” 圣上问他:“爹爹可知各地藩王打的什么旗号?” 国父点了点头,答:“清君侧!” 圣上又说:“那爹爹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9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9 必然知道他们要清的是谁!” 国父答道:“知道!” 圣上好像很生气,问他:“是谁!”从没见圣上发过那么大的火,那时候就连圣上的眼睛里都是火。但国父一点都不怕,说:“我!” “既然知道还多说什么!朕不允!”说完,圣上便进了御书房。 第二日,右先锋张玉昆率六军将领至,在国父和左先锋身边跪倒,请战。 其间,许多大臣都来劝,有劝将军的、也有劝圣上的。圣上亦怒,责问众将:“你们这是逼宫么!”国父率众将只答一句:“臣等请战!”及至第三天夜里,圣上下旨命国父梁彦成率兵出征,讨伐作乱藩王。 那一年,咱大夏史上最大一次内乱爆发了。 要清君侧的是列位藩王,去镇压藩王的正是他们要清的君侧。 老宫人给新来的小宫人讲完这段往事后,总要深深地叹口气。小宫人问他:“伯伯,您为何叹气?” 老宫人不答,只摇摇头,便吩咐小宫人们去干活了。 等新来的宫人都散尽了以后,年老的宫人才会独自拾起扫把,将当日国父跪过的那个长廊,扫的干干净净。 那一次内乱,在夏史上只是淡淡地一笔带过,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次内乱来得到底有多么凶险。 这场战已打了将近一年,远在夏宫中的灯盏看着彦成传回的军情,微微一笑,恍如启明的眼中盈满了如月柔光。 爹爹,你只报喜不报忧,是为了让我安心么?我早知道,既派你前往镇乱,便必定大胜而归,这些我都不在乎,也不挂心!我挂心的只是你的安危,为何你却只字不提自身的安危? ☆、第十四章 “国父,圣上来信了。” 彦成皱皱眉,头也不抬地斥道:“没规矩!那叫下旨。” 那举着信的小兵年纪不大,听主帅发怒立时便没了主意,委委屈屈地咬住了唇,似要落泪一般。兴儿在旁看了颇为不忍,毕竟这事并非小士兵的错,过去接过他手中的信,柔声道:“莫怕,你也知这几日正是此战关键时刻,国父难免有些着急。平日里国父怎么待你,你是清楚的,就快别委屈了。下去罢!” 待小士兵出去后,兴儿才将信拿到彦成面前,彦成伸手拨开,说了句日后再看,仍将头埋进战报之中。兴儿也不恼,又把信推过去,劝道:“快看看吧!你不为了他,也该为了大夏看看!” “现在正是关键时候,我实不愿看灯盏的信,每每看了总是分心。” 彦成叹了口气,仍是接过兴儿递过来的信,细细读过,又是一叹。 整整六张信笺,只反反复复地写着‘爹爹,朕想你啦!’和‘爹爹,你定要囫囵着回来,朕等着你呐’。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写满六张,用还都是灯盏年幼便练下的蝇头楷。 看罢,满心的欢喜是溢于言表的,他的灯盏果然是想着他的。尤其是那句囫囵着回来,让他蓦然想起四年前的北城门。他清楚地记着,满眼碧绿间一抹纯白,那是穿着白袍的灯盏来送他出征。那时灯盏穿着白袍,系着浅绿丝绦,那袍子边角上的翠竹,是他亲手画的花样,再请绣娘绣上的。 听兴儿说,那件衣裳,灯盏在宫里也常穿。有人同他说穿这衣裳不合礼数,他便摆开皇帝架子,那时候便没人敢说了。 “呵,圣上这是和国父撒娇呢!” 兴儿凑到彦成耳边声音轻软,她爱煞了这年轻俊美的国父看过圣上来信后,既欢喜又恼怒的窘迫模样。 彦成有些着恼地别开头,愤愤地骂道:“竟干缺德事儿!活该你是个嫁不出去的!” “你!”兴儿最恨别人说她嫁不出去了。想她堂堂六军总先锋,这一身的武功绝不是吹出来的!再说她的样貌,虽不至于国色天香沉鱼落雁,怎么也算得上是花容月貌了,怎么就会没个人中意她呢? 恩,不是嫁不出,是因为与圣上定了十年之约,不能嫁人呢。 兴儿常常这样安慰自己,可怎么安慰都没用,整个军营、乃至整个朝野上下,就是没一个人中意她。 就连灯盏都常常会想,十年后该把年近三十的呼延兴儿许给谁呢?谁会要呢?要不要先赐封个郡主之类的,估计也就好嫁了?不管怎么样,只要娶了她立时就成了郡马了,这样总该就有人愿意要她了吧? 他来信和彦成商量过这事。 信到的那天,彦成他们正在庆祝此次镇乱打的第一场胜仗,信是合着灯盏的圣旨一起到的。 彦成拿着灯盏的信,又抬头看看正坐在篝火边和一众士兵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呼延兴儿。登时气血冲头,大笔一挥,在灯盏的来信上批了四个大字。批完就赶紧让送信的带着信又回去了,没敢让兴儿看见。 灯盏见彦成回信如此之快也是高兴,心想着,可有办法喽! 把信一拆开,心就凉了,四个大字正映入眼帘,摧毁了他的好梦。 国父的批示很简单:痴人说梦! ☆、第十五章 彦成回头看着气急败坏的兴儿,咯咯一笑,问她:“我什么我?难不成你想嫁我?你想嫁我还不想娶呢!” “我还不想嫁你呢!我就是嫁给张三狗四二麻子,都不嫁你这不会算数儿的二愣子!” “呼延兴儿!你找我军法伺候你呢吧!” “你伺候我一个试试!你凭什么军法处置我呀!” 中军帐门口的守卫听见里面的声音,自哀自怨地叹了口气,心道:看来今儿晚上又不得安生了! 虽有些不满,但他还是由衷地希望帐中的二人能多吵闹一会儿。 毕竟,自从进了睿王的地界后整个军营都陷入了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让人有些喘不过起来,就连最爱玩闹的那些个小士卒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满脸刚毅,压得人喘不过起来。 日出龙窟动,风扫雁沙平。一切的笑闹,都要在天明结束,是谁吹响羌笛? 鲜红的战袍在风中猎猎抖动,彦成清俊的脸庞上写满了刚毅,亲手擂响战鼓,一鼓作气势如虎。 六军,他带出了四路,只留左右龙武两路留守夏宫,余下的两路神武,两路神策,尽数带了出来。更有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左右先锋呼延兴儿和张玉昆各带两路先锋军在前冲锋陷阵。 这最后一场仗,他稳胜不败! 他不是为了大夏的江山而战,他只是为了他的灯盏而战! 他不要如画江山,只要他的灯盏喜乐平安! 历经半个月,彦成所率领的军队与睿王的军队已交战十余回。 睿王节节败退,彦成步步紧迫。如今,昔日英勇的睿王带着五千亲兵,只剩一座孤城可守。 困于危城的睿王早就怕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0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0 了,听说他那九个兄弟,除去素来纨绔不问国事的九弟庆王,余下的八个都已尽殁于彦成手下。 他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有那么狠,每次杀,都是杀尽全家,一个也不放过。他一直以为所谓国父,不过是李戥盏那小子从圣朝带回来的娈宠。那时候还和几位兄弟一起取笑那小子,年岁不大,玩的倒野。 谁也没想到,当时他们口中的娈宠,最终会将他们一一手弑。 现在,他面对着这个年轻俊美的男人,竟有匍匐跪倒求饶的冲动。那样的气魄,这样的风骨,令他忍不住颤抖。 “睿王写了个不少的信呀?” 彦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将一封封信洒落在睿王面前,雪白的信纸像砌下落梅,纷纷如雪乱。 睿王颤抖的唇已经说不出话来,这些是他写个圣上求饶的信。 难怪得不到圣上的回复,竟都被他扣下了…… 睿王到底也是昔日的将军,深吸口气,张自镇定地道:“梁彦成!我城中尚有五千精兵,你们三个擅闯进来,就不怕死么?” 兴儿轻轻一笑,道:“他们?有那本事么?” 的确,他的五千精兵没有拦住他们三个的本事,不然,他们三个又怎会进城进府如入无人之境? “梁彦成!你不能杀我!我已投降了!” 睿王把握着最后的机会,他不想死,哪怕是最后一丝机会,放弃尊严也没关系。他要保命,保一家人的命! 彦成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不忍看着昔日英勇的人到现在这副懦弱的模样。 “降?睿王,本将不要你降!只要你死!” 张玉昆丢了一把刀给他,低声道:“你自己了断吧!” 睿王知道,此刻他已回天无力,无奈地拾起地上的刀,问彦成为何呀? 就算死,他也想死明白! “我只是为了吾儿!” 我要保住灯盏的江山不容任何人染指!我要助他开阔天下,做旷古烁今的盛世帝王!我要看他一统天下,含笑坐拥江山! 想起远在夏宫中等待自己的灯盏,彦成的眼中浮现出了笑意。快下雪了,灯盏最喜欢堆雪人,要快些回去,还赶得及陪他堆雪人。 “李戥盏?” “是,他要削藩,你们不肯,我便替他杀光你们!”眼里流露出的坚定,吓到了身边的两名先锋。 睿王道:“我已降了!我不做藩王了!” “来不及了!”彦成深深叹一口气,你们若早就如此,怎会有今日之战? 睿王放弃了求饶,放弃了抵抗,手起刀落前,他只求了彦成一件事:“国父,我求你放过我儿子吧!让他去为奴也好,把他打残了送走也好,只要留他一条命!只一条命就够了!他今年才四岁呀……” 四岁,正是灯盏被彦成拾到的年岁,懵懂无知,最是娇嫩可爱的年纪。 ☆、第十六章 看着眼前穿着鲜红丝缎小袄的小男孩,玲珑剔透的大眼睛中闪着无知,那眉眼,依稀与年幼的灯盏有几分相似。 他还不知,眼前这漂亮的哥哥姐姐正是刚刚杀掉他父亲的人。 彦成失神地喊他:“灯盏……” 小男孩笑着回道:“大哥哥,爹爹说戥盏表哥在宫里呢!你想找他吗?那可不成,哥哥是圣上啦,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许是彦成面色和顺,这小男孩倒不怕他,凑到他身边悄声说道:“可你若当真想见他,我可以带你去,他是我表哥哦!” 彦成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小男孩,忽然莞尔,摸着小男孩的头,道:“你要记住,我叫梁彦成!” 那笃定的口气一如十二年前,拾回灯盏的那一日。 话一说完,便是宝剑出鞘,身子似乎未动,小男孩红丝缎的小袄已被鲜血濡湿,溢出来的血落在地上,立时开出万点桃花。 闭上眼睛轻叹一口气,挥挥手将剩下的事交给兴儿和张玉昆后便先回了营中。 彦成回到国都之日,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欢庆的锣鼓,亦不是夹道的欢迎,而是漫天的白幔,举国同丧。 彦成有些吃惊,不单是他,他身后跟随的几万士兵也颇觉意外。 彦成慌了一下,国丧?他不敢再想下去…… 勒马停于城门外,一众将士亦随之勒马,跟着彦成下马,牵马步行入城。 方入城门,便见那一抹明黄,玉冠上垂下的串串东珠,明晃晃,光艳艳。稚子的脸庞已慢慢长成少年的坚毅,眉眼似是如旧,却又不似旧日那般清澈。唯一不变的是额前那点朱砂,依旧鲜红,宛若海棠。 悬着的那颗心,总算可以安放回肚里了…… 灯盏坐在龙辇上,看着眼前略显沧桑却不见风华的彦成,颇为骄傲。 有心直接扑到爹爹怀中,他知道,他有多么想念爹爹,爹爹就会有多么想念他。什么都不必多说,只要余生之中能常被这个怀抱温暖,此生足矣! 那年的江南烟雨犹在眼前,湖中采莲女又唱起那首《采莲曲》。 翠竹之畔,他亦吹一曲《采莲曲》作合,引得湖心小舟之上,柔媚的采莲女们诸多调笑,媚眼连抛。 爹爹捏着他的鼻子,笑他说:“小小年纪倒会讨好姑娘家!” “那些姐姐都是在看爹爹呢!” 其实,那时候的他们,一个八岁,一个十三岁,哪有姑娘家会来调笑两个孩子?无非是玩笑罢了。 嬉笑着攀上爹爹的脖子,爹爹亦是满脸宠溺地将他抱起,放好怀中坐好。 再孤僻的人都会贪恋一个温暖的怀抱,何况他只是一个孩子? 不过,他一直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所贪恋的温度只能缘于一人,余下的,即便热如烈火,于他来说也必定是千万年所累的寒凉。 这个温暖的怀抱,他已待了多年,舍不得离开,也不愿离开,更不肯离开……那时候便下定决心,不管用骗、用困、用锁,就算用尽所有办法,也要把爹爹留在身旁,绝对不要分开。 于是,八岁的灯盏,在杭州城外姻缘树上,偷偷挂上了他的名。 彩纸之上,稚嫩的笔触,述说着他的誓言:灯盏愿与彦成,守足一世,同牵三生。 这张彩纸,彦成从未见过;这件事,彦成从不知道。这是灯盏心中的秘密,他相信,总有一天,爹爹会明白;亦相信,爹爹会接受。 那些年月里,他忘了家、忘了国、忘了天下。 记得的,只有那个圣朝的家,有爹爹,有爷爷,有一池子鲤鱼。满院翠竹横疏,寒梅微斜,几架古琴,数支竹笛的将军府。府上还有很多漂亮的灯盏,都是往日里爷爷给他的,有御赐的、有爷爷自个儿买的,也有他人投其所好送的,都是很漂亮、很漂亮的灯盏,他爱极了,却再没有办法带回大夏来。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1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1 ☆、第十七章 猩红的披风迎风而展,难以计数的将士在主将的带领下依次跪倒,觐见他们的王。 抬眼望去,纷纷下拜的队伍似根本没有尽头,直到城门十里之外,仍未见尾。 灯盏想,爹爹走时没带多少人呀…… 低头瞧见彦成嘴角含笑,立时明白他是收编了众反王的军队。这么多年来都不知他的爹爹这般会收买人心。 想来也是费了不少工夫的,若非为了替自己保住江山,以爹爹的性子,定是懒得这样做的。不由的有些心疼爹爹,可一想到普天之下,只有自己能让爹爹如此花费心思,又不禁有些得意。 笑,也就不自觉地爬上嘴角,简直想向天下昭告爹爹究竟有多么疼爱自己。 眼前下拜的场面壮丽至极,却未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直到彦成高呼‘万岁’之后,众军方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山呼‘万岁’之声,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绝,仍不见丝毫杂乱。几万将士,宛如一人。 随君同来的一众文臣不禁感叹:强将手下无弱兵呀! 灯盏很骄傲,比刚见到得胜归来的爹爹时还骄傲,但是不能表现出来。 只有轻抬抬手,示意众人平身,先按照应有的套路说了‘将军凯旋,朕心甚慰’云云,说完又一脸悲悯地说:“诸王作乱,朕心甚痛。念及血脉相连,亦辈长于朕,故举国哀悼,以慰亡魂。” 最后又在百姓和百官面前,上演了一场‘父慈子孝’的戏码。 先是灯盏一副仁君孝子的模样说:“国父此次征战颇为辛劳,朕尤为挂念。不知国父身体如何?” 彦成亦是一副慈父人臣地模样答:“承圣上洪福,臣身体颇健。” 灯盏又道:“如此朕便安心了,国父与朕,父子之间不必君臣相称。” 彦成忙答:“圣上,礼数少不得!孟子云: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一句话,旁敲侧击地提点了百官,以及唯一的庆王爷。 兴儿跪在彦成旁边,一路听完,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说是欢喜吧,确实欢喜,喜的是小皇上越发出色了;说是悲伤吧,确也悲伤,伤的是小皇上变成了只小狐狸。 与国父呆在军营的两年里,时常听他讲起往日年幼的圣上是多么的乖巧,是怎样的可人。令她忘记了崇禧宫那个的夜晚,忘记了亲手弑母的圣上,忘记了连斩数人的圣上。 她记住的,只有那个眉目如画,风骨如竹,额前一点朱砂的青衫少年,手捻一支玉笛步在繁花碧草之中。 彦成倒是没太多想法,满心欢喜地想:我儿子长大了,成才了。心里面又偷偷地想,可算是回来了,又能见到他的宝贝儿子了。 这不能不令他欢喜,毕竟,他所想念的从来都只有一个灯盏而已。 不是没有想过家的,也不是没有想起过父亲。 只是在战场上,生死一线间,他才明白,他的灯盏已深深地刻在他的生命里,无法割舍。 再无法欺骗自己,这只是亲情,他明白这是爱。 起初的时候,仍旧无法接受自己对灯盏竟怀有这样见不得人的想法,只是,在一次次生与死的徘徊间,唯有想保护灯盏的想法可以支撑着他。豁然开朗,这些事情本不必说出口,仍埋在心里便够了,顺着心意去保护灯盏就够了。 ☆、第十八章 这世上若能事事尽如人意,自然是好,若不能,也未必是苦的。 就像现在这样,凯旋之人尚未卸甲,战报便已传入京城。 那送来战报的小兵跪倒在灯盏面前,称:“禀圣上!回鹘六万大军已压我边境!” 灯盏苦笑着,像是听不进去一般,他的眼睛只停留在彦成身上,他怎么舍得让爹爹再去征战?不为爹爹,不为天下,只为他自己舍不得,抛却一年前的匆匆一见,已是两年未与爹爹相见,未与爹爹同眠,他太过想念他的怀抱。 彦成抬头看了看可爱的儿子,跪了下来。 他的跪刺痛了灯盏的眼,他这是在请战,的确,除了他,再无人可替他御国。 灯盏缓缓闭上眼睛,沉声道:“国父梁彦成接旨!” “臣在!” “速调军马,前方抗敌!保我山河!” “臣,遵旨!”彦成抬眼看看龙辇上的宝贝,把他少年的脸庞深深地印进心里,以供以后的日子里慢慢回味。 灯盏送彦成直送到城门,再送下去便是破了规矩。 灯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没有开口,却在心里,喊了一遍又一遍的‘爹爹’,声声带血,句句带泪。上一次,他虽不愿爹爹前去征讨,可爹爹走时他不曾有半分不安,何以这回,他竟如此不安? 可惜,他有他的责任,他不能相伴…… 当彦成到达河西的时候,镇守河西边境的战士,已从五万锐减到不到一万,守城的将领叫展棠,已入不惑之年。 彦成很奇怪,为何回鹘会突然出兵,他召展棠来问,展棠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彦成一拍桌子,怒道:“连这等军情你都不知,如何配做守将!拉出去军法处置!” 展棠一听,冷汗哗啦啦就下来了,哭着求国父饶命。 见他这副求饶的模样,彦成怒火更盛,当即下令,斩! “不可!” 这男人冲进来的时候,提了一把剑,可吓坏了兴儿,一个箭步便冲过去,手往他肩上一搭便卸了他的胳膊。 此刻方才发觉,原来这人一点功夫都不会,徒然提把剑吓唬人罢了! 没等到彦成开口,展棠已先开口:“阿商,你快出去!” “我……啊……” 没等那冲进来的男人说话,剧烈的疼痛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冲进来的守卫把他的双臂往身后一掰,没有脱臼的左臂被扭的生疼。 看他这模样,似是个读书人。彦成摆摆手,让守卫退开,沉声问道:“你可知擅闯军营是死罪?” 阿商虽一副读书人的模样,骨头却比展棠硬的多,昂起头答道:“自然知道!” “那你还敢来?”瞅着这二人的神色,彦成大致也猜到了一二,大有‘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之感,问道:“你这是要陪展棠同死?” 展棠一听这话,登时大吼起来:“不可!不可!” “不可?”彦成唇边挂着玩味的笑,低声问道:“为何不可?” 展棠愣住,的确不知为何不可,只得喃喃:“求国父饶了他……求国父饶了他……” 彦成挑挑嘴角,笑道:“若我不饶呢?” “那……那我就杀了你!”展棠不知从处来的勇气,一把推开身后的侍卫,抽刀而出。见他如斯作为,张玉昆与兴儿已然出手,一取咽喉,一取前胸,余下的几个侍卫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2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2 亦是向着展棠亮出兵刃。 彦成摆摆手,让众人退下,道:“展棠,他犯的可是死罪,你要保他?你有何资格保他?别忘了你自己还是戴罪之身!” “我……我……”展棠一时语塞,却仍紧握着手中的刀。 我是第一次出现的 最近工作太忙…没来得及……捂脸 ☆、第十九章 “你什么你?难道你以为你能护着他跑出去?我现在一声令下,你们就会被斩成肉酱!玩忽职守,以下犯上,这两个罪过就足以处死你了。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彦成着恼之余,对眼前的两人又有些羡慕。 羡慕他们可以如此明目张胆的相爱,甚至羡慕他们能够相爱。 他与灯盏,恐怕一生都无法跨越亲情那道鸿沟,一生都只可是父子。永远都无法发生任何改变。 他忽然发现,他讨厌永远这个词,永远,永远…… 展棠看看帐内的一众侍卫,再看看彦成,还有阿商,轻叹了口气,将刀扔下,道:“那我便同他一起死吧。” “你本该死!” 声色俱厉!纵使颇为同情这二人,但擅闯军营、玩忽职守,这等罪过岂可轻恕? 当罚不罚,治军不严,是行军之中的大忌。 展棠苦笑一声,道:“能与阿商死在一处,我也心甘。” 彦成想:能死在一处,亦是一种幸福。死,似乎也不那么可怕,有灯盏在侧,死亡必定从容。可比起死在一起,我倒是希望能活的越久越好,我的灯盏,应该千秋万代,长乐无极才好。 肃穆的军帐里,飘散着谁的儿女情长?徒留着谁的英雄气短? 阿商一声惊叫,唤回彦成飘散的思绪。 “谁要与你同死!与你一处活着我已足够厌烦!还要与你同死?你也忒看得起自己了!” 展棠一愣,忽而绽开微笑,道:“不错,确实是我对不住你,可现在都要死了,也容不得你我再选什么了。” 阿商厌恶地说道:“啊呸!要死你去死!老子才不死!” 彦成看着这出闹剧,有些同情展棠,恐怕,就是为了这个男人,他才会延误军机,却想不到这人寡情至此。 展棠还在笑着,他不笑又能怎么样呢?无可奈何的时候,就只有微笑方可。 张玉昆有点儿受不了这样的安静,沉声道:“你想不死便不死么?你犯了军规,理当立斩无赦!” 阿商似有成竹在胸,对兴儿道:“在下腰上有块玉佩,烦请姑娘解下来交与将军!”兴儿望向彦成,见他微微点头,便过去解下那阿商腰间的玉佩。 她平日里都是与男人相处,却除却灯盏外,从未见过这等纤秀的男子。手接触到阿商腰间的时候,感受到他鼻尖的气息,不禁脸红。 彦成远远看着兴儿红了的耳朵,正准备无事时取笑一番,却被她呈上的玉佩打乱了思绪。 玉佩,不过是普通的玉佩,但玉佩下边的穗子,却是他熟悉至极的不能再熟悉的穗子! 七彩八宝攒丝穗! 全天下只有一人会做,而全天下只有三人拥有。 彦成,灯盏,圣朝七王爷之子。 屏退众兵,只留了兴儿一人,彦成这才缓缓开口:“你叫什么?” 阿商嘿嘿一笑,说:“你看到这个还不知道!彦成,你大哥我可是特地来夏国找你的!” 果然是他!赵秦商。 ☆、第二十章 当日他平定七王爷作乱之时,奉命追拿七王爷逃跑家眷时,一念之仁放过的七王爷‘幼子’!那时候他还好心地赠他一条丝穗,以防他被别人捉住,给时还嘱咐他说:“他日若有人要杀你,你便拿让他拿这个来找我,我自会尽力保你一命!” 可那不是七王爷幼子么?怎么这么大! 彦成怒道:“当日驾车的不是说是幼子么!要知道你这么大,我……” “我什么我?若知道我这般大你就不救喽?彦成,你太让我失望了……”赵秦商摇着头,惺惺作态。 摆摆手,下令兴儿给赵秦商松绑。兴儿平日里便机灵,见势自然明白这人是不杀了,顺手就把胳膊也给上了上。 赵秦商笑道:“多谢美人!”又惹得兴儿一脸绯红。 彦成道:“你个死断袖!别勾搭我家兴儿!” 听他这话,赵秦商只意味不明地笑笑,随即转了话题,问他:“彦成,你过去说的话还作数不作数?” 彦成心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昔日的承诺又不能不做数,只得无奈地说道:“自然作数,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好!我……” 没等赵秦商说完,彦成已经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只能保你一个!展棠必死!” “梁彦成!” “赵秦商!”彦成轻轻叹气,继续道:“他犯了军纪,延误军机,谁也保不得他!” 赵秦商轻呼一口气,轻声道:“丝穗保我一命,军情换他一命,可好?我可以告诉你回鹘的军中机密。” 彦成笑道:“你当真知道?那过去为何不告诉展棠?” “我不乐意呗!”赵秦商嘿嘿地笑着,一副痞子样。 “是不乐意,还是舍不得呀?舍不得他以身犯险,死于非命!赵秦商,你好狠的心!”彦成登时拍案而起。 赵秦商!若非你私藏军机!若非你们延误军机!大夏又怎会死伤如此之多? 此刻内乱甫平,外乱又起,如此危急之时,你们只顾着戚戚我我!怎不想想大夏的子民,不想想灯盏的天下! 赵秦商似被彦成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到了,低声道:“成不成?” 彦成咬咬牙,道:“成!我不杀他,也不杀你!” 赵秦商豁然开朗,俯身给他叩了三个响头,忽又笑道:“我还有个请求成不成?” “赵秦商,你别得寸进尺!” “彦成,当我求你了成么?求你啦,让兴儿姑娘嫁给我吧!” 这句话宛若天雷轰顶,彦成惊得摔落了茶杯,兴儿羞得嫣红了耳根。只有那赵秦商还跪在那里,那模样像极了当日来卓王孙府中求亲的司马相如,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同于左而目不瞬的样子。 只是不知,兴儿愿不愿做那卓文君?注定了被相负的命运。 彦成没有说话,是兴儿先笑了,然后说:“好呀,公子愿娶,兴儿,便愿嫁!求国父看在兴儿多年追随的份上,替兴儿主婚!” 赵秦商笑笑,眉眼风流,低声吟着一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兴儿,你先出去,我单独和他谈谈!”兴儿依言出去,独留彦成和赵秦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3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3 商二人,彦成问他方究竟何意? ☆、第二十一章 赵秦商说:“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我与展棠同为男人,注定无法厮守……” 注定无法厮守。 赵秦商与展棠不过是同为男子便已不能厮守,而他与灯盏,一父一子,一君一臣,同为男子。这三道鸿沟,又要如何跨越?再者,即便他能够跨越这些鸿沟,冲破这些桎梏,灯盏又是否愿意?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灯如豆,眼凝眸。心若飞絮浮云意,再难见,再相守。 彦成叹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秦商,我只怕你伤了兴儿。” “我既娶她,自不负她。” “你可知道?你娶她之时,便是你负她之际。”抿了口茶,有些苦,又微微发涩。 赵秦商笑道:“我已负了展棠,自不会再负兴儿……” 彦成叹一声‘孽’,便不再说话,秦商与兴儿之事,他又能多说什么?一个周瑜,一个黄盖,谁人能拦? 瘦影自怜秋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 秦商只要一个一心人,兴儿愿讨一个不相离,你情我愿的事情,他又有什么立场阻止? 只最后叮嘱一句:“秦商,我只要你莫负兴儿。” 秦商展颜一笑,眼中的笑意伴着苦涩溢出,他低声道:“我赵秦商在此立愿,此生定不负呼延兴儿,若有违此愿,天厌之!天厌之!” “私事已说完,我们便说说回鹘的事吧!” 中军帐内,灯影煌煌,烛影一跳一跳地映在彦成颊上。 秦商抿一口茶,觉得眼前的彦成刚毅的有些不真实,到底还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要背负那么多? 这几年来,他走过大江南北,却始终没有一个人知道定国将军梁彦成为何叛国,就连那央着他来助彦成的小郡主都不知原因。 那日,小郡主只对他说:“商哥哥,我是代人来求你去西夏帮着彦成哥哥的。我知他叛国不对,可那人说,彦成哥哥对你有救命之恩,求你去帮帮他。” 他听了以后觉得可笑,彦成是叛国之人,他又如何不是戴罪之身? “帮他什么?难道帮着他来打圣朝么?” 小郡主被问住了,咬了咬唇,说:“我不知道,只要你帮他就够了。那人说,只有你能全心全意地去帮彦成哥哥,还有灯盏,也要你保着。”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隐隐约约猜到了那人是谁,便依了小郡主。 临行前,他问小郡主:“倘若有一日,彦成带兵踏遍圣朝,你是否会怪我?” 小郡主笑笑,眼里是和年纪不符的成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不会怪你,也不会怪彦成哥哥……那时候,我只会怪我为何生在这个乱世。” 他上马的时候,小郡主站在马下看着他,然后说:“商哥哥,你要记住,也要告诉彦成哥哥和灯盏,我叫竹青。” 他笑着应下,记住这个名字,记住这个小郡主。 安平郡主,赵竹青。 义无反顾地来到西夏,却被展棠留在了边关。自此,便舍不得离开了,若非此番回鹘进犯,只怕他一生都不会前去帮彦成了。 彦成没有管秦商的灼灼目光,低头思索着秦商方才所言,问道:“你所言当真?” “自然当真!这些……够不够换展棠一命?”虽是小郡主求他做的事,也算是他分内之事,他仍想用这些,来换展棠一命。 “够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应下的事自然不改!” 秦商扯扯嘴角,不明意味地笑了笑,道了句‘多谢’,转身便去。 徒留彦成一人在帐中,饮尽几许惆怅。 ☆、第二十二章 一夜无语亦无眠,声声羌笛乱人心。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彦成以开战在即,不宜见血为由,罢了展棠的军职,留他一命戴罪立功。有主将不服,问起,彦成只答:“开战在即,杀了主将,未免动摇军心!”旁的兴儿立即接过话茬,接着说一通人情道理,总归就是一句‘展棠不能杀’! 夜半无人时,彦成撑着脸,无声地笑,看着眼前如豆烛火,仿佛看到了展棠在战场上不顾性命的厮杀,仿佛听到了秦商在军帐中恰若春梦的柔情,仿佛想到了兴儿在骏马上彩衣翻飞巾帼美。 灯盏为兴儿和秦商赐婚的旨意到的很快,同来的还有一封家书,当今圣上给国父的家书。 灯盏对于爹爹替自己解决了兴儿这个老大难问题给予了极大的肯定与表扬;然后问及彦成身体,边关天气,一句军情不提,好似全不在意一般;末了留了一句‘昨夜宫中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像极了凄凄的控诉。 彦成看罢,却只是恼怒,这孩子,越发的没大没小了!可以忽略掉末尾那句看似凄凉的控诉。 最终,彦成还是没有给灯盏回信,不是有意不回,而是战争已起,他跨上战马便再没有工夫回信了。 河西没有草长莺飞,没有袍角翠竹,没有眉间朱砂,没有芳草桃花。 春风到处,大雪消融,满地黄草夹杂了些许碧绿,数朵迎春,带着笑意开在角落。 “这花开的真好。”秦商一直带着圣朝文人的温柔,热爱着河西土地上的一草一木。 彦成跨坐在马上,沉声道:“不错!以我大夏将士鲜血浇灌而来的花草,倘若开的不好我必焚尽!” 秦商摇摇头,并不搭话,只陪着彦成望着这算不上春色的春色。 看着他一次次欲言又止,彦成沉声道:“展棠的伤死不了人!你大可不必忧心!” “不……我不是在为了展棠担忧……”一脸尴尬,分明是被点破心思的模样。 彦成笑他:“口不对心!” 对于秦商,他不是不感谢的。 这半年来,秦商对兴儿的无微不至,那自是他们夫妻间的事,不必多说。此次征战,秦商亦是出力不少。 他从不知道,原来秦商如此能干,那一张纤弱的身躯里藏得是百万雄兵,举笔低眉间,指点军马,决胜千里之外。 每每交锋,若非秦商帮着提点,只怕,这一回与回鹘之战,是胜少输多的…… 秦商看着他,低头又抬头,抬头又低头,几番沉吟,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究竟有什么事要说?” “兴儿怀孕了!”本该欣喜的事,秦商的眼中,却有着些许无奈,开口时的语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怀孕?兴儿怎么会怀孕?你……” 当彦成惊叫着踢出这个问题时,秦商不屑地撇撇嘴,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答道:“我毕竟也是个男人!” 这话说的巧妙,毕竟也是个男人! 彦成想,恩,该加快战速了。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4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4 毕竟先锋怀孕了,对战局影响是极大的,兴儿也要早些回去养胎,总不能让她这副双身子去作战吧? 秦商也说:“此时最宜速战速决,早些回国都也好让兴儿养身子。” ☆、第二十三章 国都?回到国都就能见到灯盏了,不知有没有长高呢? 灯盏…… 灯盏快十八了,也该立后了…… 彦成的心抽抽地痛了两下,那感觉就像是把刚离开暖炉,尚充斥着温暖的手,强力地按到寒冰之中,冷热交替的疼着。 疼过,他仍是觉得:灯盏该立后了,自己也该娶妻了。 战事未停,他的婚事尚可拖一拖,灯盏立后这件事,却是一刻也拖不得了。 当晚,彦成便修了家书一封,八百里加急地送回了宫里。为了这封闲话家常的信,跑死了三匹马。 听说彦成送了信回来,灯盏喜不自禁,扔下手里的折子就先看信,也不顾一众大臣还戳在阶下边等着圣上旨意呢。 那一众大臣看彦成送信回来,也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不知前线发生了何事,竟动用八百里加急? 屏着呼吸等圣上看完信,一边等,一边信息观察着圣上的表情。 揣摩圣意,是为官之道中必不可少的一项。 见那面若桃花的少年君王,先是一脸从容;继而眉尖微蹙,嘴角下垂,活脱脱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终是长眉倒竖,拍案而起:“朕,要御驾亲征!”说话时,眉心的朱砂都跟着颤颤巍巍地抖动起来。 大臣们听了震惊不已,但也没人拦着。大夏自开国以来,皆是马上定江山,御驾亲征这种事再平常不过,只是心里嘀咕着前线究竟发生了什么,国父竟都应付不来,要圣上亲征前线方可? 除了彦成和灯盏,没有人知道,夏王李戥盏御驾亲征的原因只是一封家书,家书上的一句:“儿啊!你该立后了!” 当然,史官也不知道,史书上只记了一句:“康定五年,圣亲征河西。” 帝王出征自是浩浩荡荡,百官相送。 百官相送之时,方知这位自有在圣朝长大的圣上,只会琴棋书画,连纸上谈兵都还是临时抱的佛脚,更休提弯弓射雕,以武安邦。 大臣们望着远去的龙辇,叹息一番后,就开始暗中商议王储的人选了。 这时方才发觉,大夏王室,只剩一个玩乐王爷庆王了。 若他称王,大夏必亡。 大臣们想了几天后,觉得庆王比当今圣上更不靠谱,于是下定决心,这回圣上若能平安归来,定要催着立后。 彦成接到御驾亲征这个消息时,龙辇已到营前,满心的怒怨无处发散,只有黑着一张脸率众将跪迎。 见了面,自又是一番虚礼,几句君臣间的客套。 灯盏说得好,字字在理句句有依;彦成答得妙,大大方方规规矩矩。 朕,为国为民,御驾亲征;臣,不胜欣慰,肝脑涂地。 没一方逾矩,谨遵君臣之道,在人前将满腹怨怼,几许心思,全藏于无形。 ☆、第二十四章 灯盏的军帐安放在正中,他一来,整个军营都大大地惹恼了一回。不为迎接圣上,也是为了迎接圣上,迎接的是圣上的折腾。 灯盏在帐中一经坐定,开口便问:“朕瞧这营帐布置的颇有异趣,不知是哪位将军的安排?” 这一问,问愣了帐中将领,心说:这事儿能有谁的意思在里头?还不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看一众将军面面相觑,没人答话,灯盏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 彦成看他脸色,知是动了真火,一弯膝盖跪倒在地,答:“是臣的安排。” “国父如此安排可有何深意?” “并无深意。” “那可有何不妥?” 彦成听他问了这些便知道必定是不妥了,究竟是何处不妥,他却说不出来,若说当真不妥,只怕也就是不合灯盏的心思。这‘不合你心思’的话,两个人的时候倒是可以说,现下这么臣子面前,他是不能驳了灯盏面子的,也只好自己个儿给自己个儿找台阶下,闷声道:“恕臣愚钝。” 听他声音发闷,灯盏心里觉得好笑,口上却不留余地:“看来朕该认真思索下国父是否适合担任元帅一职了。”毕竟是关系国家的大事,就算是爹爹,也不能免责。 余下的一众将领听灯盏说这话,心里惊慌,咚咚咚都跪下磕头,边磕边喊着:“臣惶恐!臣惶恐!” 彦成心说了,你们惶恐个屁,老子都还没惶恐呢! 本来大夏是不兴下跪和‘臣惶恐’这一套的,还是灯盏回来时立得规矩,这才几年,就已经贯彻的如此彻底,彦成又难以自制地骄傲起来。 趁着所有人都跪着不敢抬头的空当儿,彦成偷偷抬头看了灯盏一眼,正对上灯盏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的他头皮发麻,赶紧又把头低下去,心里琢磨着这小子越来越混了,根本就是欠管教! 最终在一片片臣惶恐的呼声中,灯盏给军营来了一次大搬家,紧东头的搬到紧西头,紧北头挪到紧南头,紧南头的又都拆了安到紧东头去,紧西头弄了一堆草垛子,说是‘粮草最重’。 这一番折腾是给一众将士累的呼哧带喘,连句抱怨都力气都没有。 灯盏坐在龙辇之上,着一袭杏黄,摇着把白玉竹扇子,那模样跟看戏时没什么区别。看大伙儿都弄完了,灯盏咯咯一笑,先道句辛苦,又夸句利索,末了又吩咐着将领带着士兵们操练。 张玉昆回头看看彦成,一脸哀怨,彦成赶紧别开眼睛,喝道:“还不快去!” “是……” 此刻兴儿有孕在身,自然是不用去操练,乖乖地偎依在秦商怀里,叹一句:“亏了你还是个男人!要不我也得去了!”给秦商弄了个大红脸,灯盏在旁边儿想笑,拿扇子掩住了,语气里却掩不住笑:“国父随朕回营。” ☆、第二十五章 彦成正愁眉苦脸地带着张玉良他们往外走要去操练呢,一听这话,立马儿扔下张玉良展棠等人,大喊着‘臣遵旨’就跑回来了。跑了两步又想起张玉良他们,喊了句:“不练够了不许吃饭!”这才接着往灯盏住的帐子跑。 兴儿和秦商在旁看着,一齐摇摇头,叹叹气。 秦商说:“媳妇儿,咱儿子不能这样儿吧?” 兴儿想想说:“国父说他想给咱儿子当干爹……” 秦商搂着兴儿的手抖了一下,说:“咱还是生个闺女吧。” “也成,我这身功夫正愁不能传给小子呢……” 灯盏站在帐前看了秦商和兴儿一眼,啪的打开扇子,在尚有几分寒的春天,扇了两下,给秦商夫妇扇出一身冷汗。 再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5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5 一抬头,正对上向自己跑来爹爹,灯盏立即换上一副可爱的笑脸,变脸之快,令人惊叹。及至几百年后,这世上出现一种叫做‘变脸’的艺术,源于蜀地,并迅速风靡全国,那变脸都不一定能如灯盏这次变脸变的快。 兴许,最初的变脸便是由人的变脸而受到的启发呢! 谁知道呢?泱泱史书自不会记载这个,人们口耳相传的故事,往往变成神话,变成传说,似是而非谁得知? 世上有谁不是带着一箱子面具走天下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大抵也是这个理儿。 灯盏和彦成一前一后进的中军帐,才一进去灯盏便遣散一众侍从。待侍从从外边放好帘子后,他才拉着彦成坐到床上,爬在床上可怜兮兮地抱住他的腰,甜甜地喊开了‘爹爹’,一会儿说‘爹爹我想你!’,一会儿说‘爹爹抱抱我!’,一会儿又使劲儿地往彦成怀里扎,非要他抱着自己才好。 帘前君臣有礼,帘内父子情深。 彦成想像灯盏小时候那样,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却发现,他的小灯盏已经长得那么高了,堪堪就要赶上自己,只得苦笑一声:“爹爹抱不动啦!” 灯盏也是一愣,是呀,自己已经十七岁了,爹爹怎抱的动呢?再不是四五岁的小孩子了,他已经是大人了,是大夏朝的王…… “爹爹……是不是我长大了,爹爹便不要我了?” 彦成笑道:“怎么会?在爹爹心里,你永远都只是梁灯盏。” “梁灯盏,只是不知道爷爷还认不认灯盏……” 听到梁灯盏这三个字的时候,灯盏情难自禁,不由想到远在圣朝的老将军,想起那个做了他十年爷爷的老人。 是那样一个正直的老人,他的心里有天下,有国家,也有让他骄傲的儿子,令他疼爱的孙子。 最终,十年的抚育,换来的却是背叛,是他最疼爱的孙子带着他最骄傲的儿子,叛家叛国。 不管是李戥盏,还是梁灯盏也好,一生中只觉得对不住一个人,那个人便是老将军。 圣朝的老将军,灯盏的好爷爷。 “爷爷呀……爷爷他肯定还会认灯盏的,你是他的好孙儿呀!”连彦成自己都不确定,爹爹是否还会认自己。可是,要他如何面对满目悲凉的灯盏呢?难道要他说出不会的,爷爷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爹爹么? 这件事情,他从不去想,不愿想,不敢想。 哪怕有一天,真的见到面,他都不敢先上前喊一句‘爹爹’,他怕极了,怕爹爹再不认他这个忤逆子。 他想:这样的心情是否和现在的灯盏一样呢?因为让他娶亲所以孩子认为自己不要他了?怎么会呢?他连家国都不要了,为的不就是灯盏吗? 笑着摸摸灯盏的头,已经是大孩子了,都不爱哭了。 ☆、第二十六章 人总是这样,有些事情或许不愿提起,但一经提及,所有的记忆便如开闸的水一般涌出来。这时候,再想收住,却已来不及。 彦成想到了那手足相抵的十年,想到了他的灯盏那时候是如何的幼嫩,如何的可人儿。忽然就觉得,长大的灯盏,怎么也不如小时候的宝贝可爱,正要开口揶揄灯盏越来越不可爱,却听灯盏喃喃道:“爹爹,若我不用回夏朝,你最希望我做什么呢?” 这件事,在那十年里,彦成不止想过一次。 即便是知道了灯盏的身份,他依旧在想,想极了一个为儿子前程担忧的父亲。 最想他做什么呢?彦成自己也说不好。 他想过要灯盏做只米虫,好生养在将军府,快活一世,这是他十六岁,灯盏十一岁时的想法。 他想过要灯盏去考状元,与自己并立朝堂,风光无两,这是他十七岁,灯盏十二岁时的想法。 他想过要灯盏去做先生,一并守着小书斋,大隐于市,这是他十八岁,灯盏十三岁时的想法。 再早的,他也想不起了…… 只记得,不管何等前程,何等事务,灯盏的身边总有一个彦成的位置。更多的,他希望,彦成的身边总有灯盏相伴,总想将灯盏困在身畔,不愿分离。怕是那时便已情根深种,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如今,从他十九岁,灯盏十四岁开始,他只想他的灯盏做一个旷古烁今的盛世帝王,想要看他一统天下,含笑坐拥江山! 他的灯盏,梁灯盏,本该一世无双。 久久得不到爹爹的回答,灯盏便自顾自地说起来:“那时候,我常想着去考个状元玩玩,让爷爷欢喜欢喜。爷爷常说起爹爹武有所成文不就,而我却是文成武不就,你我同守江山,定可保圣朝平安。” 灯盏说的坦然,却勾起彦成心中愧疚。 依旧是同守江山,可守得再不是生他养他的圣朝江山了,而是他国的江山,是他的灯盏的江山。 到底是叛国叛家,纵然无悔,又怎会无愧? 常说大丈夫俯仰于世,无愧于天地,他梁彦成注定是成不了伟丈夫、大英雄了。 “爹爹,你想家么?” 伸出手指轻轻描画着彦成笑脸,爹爹总是如此,纵使神伤,在他面前却仍是言笑晏晏,看不出丝毫不悦。不知到底是纠结于父亲的身份,强装出的刚强;还是过分心疼他的感受,不忍见他忧虑难安。 想来是第二种吧,爹爹从不肯让他为难,从来都是疼爱他的。 彦成笑道:“家?哪个家?” “将军府,那……才是爹爹和灯盏的家……这里不是……” 灯盏是真的想家了,想爷爷,想老管家,想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如今,却再也没有了,再也不能肆意玩乐,再也不能随意抚笛,再也不能心无外物,再也不能调笑撒娇,这些他都不能了。 他是大夏的王了,只能安守本分,只能守住江山,只能批阅奏折,只能满心天下,只能勾心斗角,那些往昔,一去不返了。 恍惚中,时光停滞,岁月静好。宛如十年前的黄山。 那时候,灯盏曾趴在彦成腿上,眼含水雾,幽幽地说:“爹爹,灯盏想家了,想爷爷了,也想路姑姑做的酥饼了。” ☆、第二十七章 彦成并不想家,他只是偶尔会想爹爹,他与爹爹,远没有爹爹和灯盏亲厚。 每每想到这里,他总会觉得,隔辈疼真是至理名言。 他告诉灯盏:“还好,不想家,只偶尔想想你爷爷。” 他没有说,他并不想家,是因为他始终觉得,有灯盏的地方才是家。 如今有灯盏的地方,是大夏的王宫,而那里,永远都不会是他的家。 如今,天下之大,他,梁彦成,却已无家可恋,无乡可思。 恍恍惚惚,他们一起想起了边陲的秋天,微冷的初秋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6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6 ,满眼诗情画意。 丹霞夹明月,华星出云间。华星愈明,薄云愈浓,不知前景如何,是云遮月,或是月逐云,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只要云月仍在一处便好。 整整一天一夜,直到彦成搂着灯盏熟熟睡去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提及立后娶妻的事,仿佛从未发生一般,就似忘记初衷一样。 灯盏是故意不提,而彦成呢,早在灯盏靠入怀中的那一刻,忘记了立后之事。 千秋家国也罢,万里河山也罢,灯盏只要爹爹一人常伴身侧,爹爹一生一世也只能是我的人。 靠在彦成怀中的灯盏,在睡前悄悄在心里许下这个诺言,尔后安然睡去。 当彦成看到迎面袭来的七十二素质骑时,在心里默默地骂了声娘。 当灯盏看到迎面袭来的七十二素质骑时,在心里大发感慨,什么风水轮流转,什么世事无常,什么倒戈相向,什么忘恩负义,俱是胡乱想了一通。这才明白,为何此番回鹘如此大胆,原是有圣朝撑腰。 最后得出的结论很简单,一句话:仁宗是个老王八蛋!很阴险的老王八蛋! 七十二素质骑是彦成一手带出来的,就连这素质骑的名字,都是灯盏取的。 当日灯盏是这样说的:“传说魏文帝曹丕曾造三口宝刀,一名灵宝,一名含章,一名素质。其中素质宝刀,锋利无比,刃若冰霜,我希望爹爹的部下也能像素质宝刀那样,锋利无比,所向披靡。” 这年,真龙天子金口玉言便开始验证了,那笃定的口气,终是成真。 那些年份,将军府里,文有灯盏,武有彦成,已是风光无两。老将军的家将,与少将军七十二素质骑,更是享誉盛名远到辽夏,近到街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每日清晨,踏着晨露响起的阵阵铁蹄,曾是京城中最亮丽的风景之一。 少将军怀中抱着将军府的小公子策马在前,小公子手持竹笛,吹一曲委婉清扬,带来了京城第一缕阳光,唤醒了京城的百姓,身后七十二个黑马白衣的少年,个个俊朗,人人飒爽。 如今,彦成和灯盏离开京城已经三年多了,那道风景早已不在,可是京城的百姓们始终没有忘记。当素质骑再次出现在京城百姓眼前时,有些姑娘悄悄哭了,她们知道,这一回素质骑出兵,要打的便是当日的少将军和小公子。 其实,素质骑的骑兵们也想哭,若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们的泪怕是早就落下了。他们与少将军年纪相仿,自幼便是一同训练,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朝朝暮暮间,哪还有谁尊谁卑,只有舍命相报。 当日是谁带头立下誓言? 除少将军和小公子,素质骑再不听令第三人! 今日又是谁违背了誓言? ☆、第二十八章 七十二素质骑依旧如初,黑马白衣,泾渭分明,列兵整齐,与身后一众散乱的回鹘士兵实有天壤之别。 彦成牙根紧咬,怒气冲冲的样子,尽被灯盏瞧在了眼里,召过身旁的展棠,俯耳几句,要他去说给彦成听。 彦成嗯嗯啊啊地表示着自己也知道,心里却骂自家宝贝实是越发奸猾,都学会怀柔政策了。刚清清嗓子,准备以言语感化下昔日部下,谁知道他还没开口,人家回鹘那边已经一声令下,横冲直撞地就过来了。 如果现在彦成还能腾出手来捂脸的话,一定会捂住脸,绝不认对面七十二个人曾是自己的部下。 横冲直撞的,实在太没有章法!丢尽了他的脸。 阳光为他的长戟镀上一层金色,大开大合,在前方冲杀,此番冲冠一怒,是为青颜。 灯盏坐在龙辇上躲得远远地,唇边噙着一抹笑,手中还握着银杯,里面是嫣红色的酒。眼睛看着前面冲杀的将士们,口中尝着葡萄美酒,体会着‘誓扫匈奴不顾身,可怜无定河边骨’和‘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的双重感受。 展棠是彦成派来保护灯盏的,看着他这副闲散模样,心里尊敬呀,觉得自家圣上忒沉着了!这肯定是心里有了准谱儿,有必胜的把握了!就为这,指不定昨儿夜里跟国父商讨军情商讨到啥时候呢!这为国为民的精神太值得他学习了! 若是展棠知道他尊敬的圣上,昨夜里早早的便睡死在国父怀里,并且半句军情未谈的话,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灯盏想,就爹爹这脾气,真不适合当将军,让他当先锋估计更合适些。 想着想着,灯盏就想爷爷了,琢磨着这要是让爷爷来领兵,哪儿用耽误那么长工夫呀,爷爷肯定是大帐里眯着眼睛一琢磨,再喝碗烈酒,火辣辣地进去肚子,就琢磨出来作战方针了,而且百战百胜! 百战百胜呵,如果素质骑还在,爹爹也能百战百胜吧? “素质骑听令!”在七十二素质骑耳中,灯盏的声音一如当年般清脆温柔,不由自主地便停了手,定定地看着夏军最末的龙辇,等着他们的小公子发令。 回鹘主将没有风度地大喊大叫,灯盏轻轻挥挥手,展棠得令,一箭射出,风声猎猎,朝着主帅心口而去。 这一仗以回鹘主帅阵亡,素质骑叛变为终结。 回鹘那边与圣朝也自此结了仇,不过那到底是回鹘和圣朝的事情,灯盏不在乎,彦成也一样不在乎。 他们都已沉浸在喜悦中,沉浸在素质骑到来的喜悦中。 那一晚的大夏边境,笑声冲破天际,歌声扰乱群星。 守在国都的大臣们听说了这边的消息后,将悬着的心都放下后,便开始着手给圣上选媳妇了,这一选,就选了半年。选妃之事甚是繁琐,在此便不多赘述,若用当日国都里说书人的话说,便只有八个字‘惊天动地,震惊朝野’。 彦成告诉灯盏:“这一仗虽胜了,但是大夏和回鹘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灯盏笑着滚到彦成怀里,嘻嘻地笑着,说:“有爹爹在,灯盏什么也不怕!” 彦成摸摸灯盏的头,始终没有说出那句让灯盏回去的话,他知道战事的危险,可依旧舍不得宝贝的离去。 当回鹘战败,素质骑叛变的消息传回圣朝的时候,有宫人火急火燎地通知了在鱼池旁喂鱼的老将军,老将军心道:叛变个屁,那本身就是老子儿子的兵。可这话是不能往外说的,赶紧换上朝服进宫请罪去了。 ☆、第二十九章 这一仗以回鹘主帅阵亡,素质骑叛变为终结。 回鹘那边与圣朝也自此结了仇,不过那到底是回鹘和圣朝的事情,灯盏不在乎,彦成也一样不在乎。 他们都已沉浸在喜悦中,沉浸在素质骑到来的喜悦中。 那一晚的大夏边境,笑声冲破天际,歌声扰乱群星。 守在国都的大臣们听说了这边的消息后,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7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7 将悬着的心都放下后,便开始着手给圣上选媳妇了,这一选,就选了半年。选妃之事甚是繁琐,在此便不多赘述,若用当日国都里说书人的话说,便只有八个字‘惊天动地,震惊朝野’。 彦成告诉灯盏:“这一仗虽胜了,但是大夏和回鹘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灯盏笑着滚到彦成怀里,嘻嘻地笑着,说:“有爹爹在,灯盏什么也不怕!” 彦成摸摸灯盏的头,始终没有说出那句让灯盏回去的话,他知道战事的危险,可依旧舍不得宝贝的离去。 当回鹘战败,素质骑叛变的消息传回圣朝的时候,有宫人火急火燎地通知了在鱼池旁喂鱼的老将军,老将军心道:叛变个屁,那本身就是老子儿子的兵。可这话是不能往外说的,赶紧换上朝服进宫请罪去了。 战争并没有结束,回鹘并不是少了素质骑和主将便溃不成军的,恰恰相反,在主将死后,他身边的副将立刻补了上来,而这个副将,不论是带兵,还是手段,都大大胜过先前的那一个。 灯盏在战场见他一面后,便不再上战场。终日拉着秦商一同在帐里翻看兵书,以求应对之策。 彦成勇气可嘉,率兵冲杀了几回,有胜有负,平均的很。 秦商说他:“有勇无谋。”七十二素质骑听了就不乐意了,反唇相讥,那一场骂战倒是有趣的紧,赵秦商摇着扇子,以一敌七十二,大有舌战群雄的架势,倒是给军营里添了许多乐趣。 康定五年十月,灯盏已来到河西半年,兴儿的肚子都鼓了起来,这场战争仍是没有结束,回鹘与大夏俱是越战越勇。 河西的十月早已不再温暖,灯盏自小长在圣朝,素来怕冷,趁着这会儿没有外人,早已过着皮裘,蜷在军帐的暖炉旁取暖。平时有将士臣子在旁,为了维系帝王尊严,他只得捱冷正襟危坐。 每每这时,灯盏总在心里骂那个不争气的哥哥,怎么就那么寸,非死战场上! “回床上睡去!早说了河西冷,让你回去你偏不听!”彦成伸手拢拢灯盏的皮裘,满脸宠溺。 方才在门口时便猜到内里是个什么景色,便没叫侍卫通报,径自进来了。 门口的侍卫早得过圣令,自然也不阻拦,任由着国父自己进来。 彦成进来后果然见到灯盏裹着一袭皮裘,窝在暖炉旁睡着了,额上垂下几缕发丝,在眉间那点朱砂前颤颤巍巍的,那张略略有些苍白的小脸,依旧可爱如初,却似乎像美玉一般脆弱。 顿时怜由心生,爱满心头,若当日能带着灯盏躲起来,不让他回这是非之地,是不是他的宝贝仍可那般快乐?可是不让他回来夏国,那么大夏的子民又该如何?在大夏子民面前,在夏朝列祖列宗面前,灯盏又该如何自处? 轻轻叹口气,埋怨着自己的自私,又是着实心疼自家宝贝。 很多年后,灯盏想当年若是爹爹可以自私一些,那么以后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了呢? 若是,如果,这都是世上没有的东西。 ☆、第三十章 灯盏醒来后,彦成问他:“宝贝,关于回鹘你是怎么想的?” 灯盏想了想,说:“无刑而伐之,服而舍之。” “就这样?服而舍之么?” “恩,服了便舍了吧,只怕再打下去,爹爹与爷爷就要兵戎相见了。” 彦成笑笑,又问:“若是没有爷爷和圣朝的关系,灯盏想要回鹘么?” “灯盏只想要爹爹!”笑着扑到彦成怀里,有些话始终没有说出来。 爹爹,灯盏怎会不想要天下? 只是若这天下是你用命拼回来的,我宁肯不要,只要你能陪着我一同守住了大夏基业便好。 彦成抱着灯盏,轻声告诉他:“可是爹爹想给你天下,一个太平天下。” 灯盏依旧说着只要爹爹的话,撒娇的模样,与年幼时全无区别。 当晚,灯盏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辽王的信,一封是耶律衡纪的信。 辽王的信是同他商讨战胜回鹘之后如何分地的,那口气笃定地就像回鹘已是囊中之物一般。 耶律衡纪的信只是通知他,辽国的兵马已到了回鹘边境,只等灯盏一声令下,便与大夏一同进军。 此刻的回鹘,已是腹背受敌,一如瓮中之鳖。 灯盏捏着手里的信,有些喘不过气来,简直想给它们撕碎,喝了口茶安安心神后才命侍从请国父过来。侍从平日里就伺候灯盏,历来懂事,彦成才进军帐,他便率着一众侍从出去了,独留二人在此。 “这是怎么回事!” 灯盏将信扔到彦成脚边,一腔的郁气无法纾解,他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有怒,有妒,有悲伤,又有欣喜,百感交集,无法评说。 彦成道:“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还无法独立吃下回鹘。不如联合辽国,既可牵制圣朝,又可吞并回鹘。” “我问的是为何要这样做!我说了,只要回鹘服了便可!” 战争,争得是土地,死伤的却是人命。 彦成说:“爹也说过,要给你一个太平天下,我要我的儿子,一生喜乐平安。” “你这可是通敌叛国之罪!” 通敌叛国?又不是第一回了。 叛国,始终是他背上的一根刺,不回首还好,一经回眸,恍惚记起便是钻心之痛。彦成想,所谓芒刺在背,大抵上就是这个意思吧?轻声笑笑,道:“宝贝,你忘了还有以下犯上!” “放肆!朕是不是太依你了!”眉间一点朱红因眉头拧起而消弭不见。 “你若事事依我,当初便不会给我下迷药!叛国之罪我早已背负!” 面对冷笑的彦成,灯盏颤抖着一双手不知所措,纤白的手指攥着朱笔,颤颤发抖。 多年来,无论何时,爹爹何曾如此待他?到底还是怪他的,素质骑到来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了! 早该杀了他们的!不该留的! 都怪他们在这里,都怪他们常提起圣朝的一切,爹爹听了总会想念的。那时候,他又该如何阻止爹爹的思乡之情,纵使他不提回去之事,看他思乡,最终也免不得要放他回去圣朝。 他不要,不要爹爹离开大夏,不要爹爹离开他! 都是素质骑的错!不该留的!不该! 心里虽是下了如斯狠戾的决定,眼中却噙上了泪水,满脸悲伤:“爹爹,你说过不怪我的。” “爹爹真的不怪你……”彦成早就觉得自己说话的口气未免有些太冲,心下略有悔意,毕竟一张热脸贴上人家冷屁股的滋味实在难受,就算那人是灯盏,一时也实难压制满腔的怒火。此刻见灯盏这副惹人怜的模样,早已悔的肠子都青了,柔声道:“爹爹真不怪你,来,爹爹抱抱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8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8 !” 灯盏丢下朱笔,拖沓着一身黄袍踉踉跄跄地奔到彦成身前,扑到他怀里便大哭起来,凄凄惨惨,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彦成也不说话,轻轻摸着灯盏的头发,柔顺的触感,令他恍惚。 ☆、第三十一章 暗夜总多情,河西的夜虽少了煌煌灯影,画栋雕梁,亦是不能免俗,仍是多情之时。 彦成笑笑,随手将手里的信丢到火盆里烧掉,他没有告诉灯盏,其实耶律衡纪也给他写了封信,信很短,与他给耶律衡纪去的那封借兵的信倒也呼应。是他要大辽出兵,是他谈过国事,谈过同仇敌忾,谈过家国天下,谈过邦交同盟,又不放心的加上一句‘年少相知君莫忘’。 是他要他莫忘,莫忘莫忘,记着你我年少相知。 于公于私,耶律衡纪必要出兵,公为大辽江河,私为年少相知。 其实耶律衡纪他很清楚,彦成不在乎什么年少相知,他在乎的只是大辽能不能出兵保他大夏江山。 但还是忍不住写了封私信给彦成。 他说:“彦成,我最讨厌回忆了,可偏偏只有回忆里才能有你。” 他说:“年少相知,不曾相负。” 呵,你是否相负我怎会在乎?耶律衡纪你最讨厌的,偏是我最喜爱的。 彦成阖上眼靠在椅背上,任由着那些氤氲着清新水汽的回忆掩盖身后朔风中的白骨伶仃,卧马萧萧。 三月扬花落,灯盏一袭青衣疏散,宽大的衣袖遮不住少年的灵动。因怕沾染上墨迹早已将右手的衣袖拢起,露出一截白润的手臂来,腕上的金镯与桌上洒金宣纸相映成趣,挥毫落墨,临一幅兰亭序。 七月湖水绿,灯盏扯着他的衣袖,迈着小腿蹦蹦跳跳地奔到护城河畔,指着河岸、游船、画舫,带着笑意,吟一首李太白,念一首杜工部。稚嫩的童音,娇小的身躯,已隐隐有着指点江山的气派。 九月菊花开,将军府里,遍赏菊花品膏蟹,灯盏碧绿束发鹅黄衣,为这萧索秋色平添了丝春意。偷喝一口爷爷杯中女儿红,一发不可收拾,醉倒在彦成怀中,左手执蟹,右手执酒,眯着醉眼添一阕新词,自诩毕侍郎。 腊月寒梅香,彦成带着素质骑踏乱了本就稀薄的积雪,带着灯盏去看那梅林一片香雪海。裹在貂裘里的灯盏嬉笑着钻进彦成怀里,念一句‘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叹一句‘不爱寒梅爱桃红’。彦成知道,宝贝这是觉得冷了。 春夏秋冬,雪月风花,四时流年循环,彦成的回忆中总少不了灯盏的身影。 灯盏从不会知道,他这些或哭或笑,或悲或喜的脸,他眉间那点朱砂,他衣上那枝碧竹,足以让彦成享用一生。 若无回忆,何以成疾? 那些纷扬在他回忆里的温暖,折磨着他又安抚着他,如此矛盾又如此不舍。 随着年龄的增长,思念不曾消减,反复辗转,终以成疾。 如果可以,他一点都不想喜欢上灯盏。 他也想娶个妻子,光明正大,明媒正娶,走在人前昭显幸福。 可是,没人给过他这样的机会。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喜欢上了灯盏,无从更改。 掩住眼勾起一抹笑,满嘴尽是苦涩的味道,他的爱,他的思念,是午夜里的一盏灯,最美丽的灯盏。 ☆、第三十二章 回鹘一战,已注定了结局,他们给了这个开始,便知晓这个结局。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只有那新补上来的副将,不,此刻该是将军了。只有他还在独守着这一座空城,背城一战。 秦商说:“他只想死。” 展棠说:“我杀不了他。” 兴儿说:“他也不失为一个人才。” 素质骑说:“将军,不如……放过他吧!” 就连灯盏都摇晃着彦成的手,轻轻说:“爹爹,不如劝降他可好?” 彦成摸摸灯盏的头,下的决定很简单:“杀!” 注定的结局,不曾因有有变化。 长戟挑开城门,是彦成亲自带兵冲进的城,他只带了七十四个人,七十二素质骑,以及张玉昆和展棠。 彦成抬起头,看着高耸的城墙布满血浆肉泥,微微皱了皱眉,心下有些疑惑,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他用一切保他的山河平安,保他的喜乐平安,保他的一世太平。那一世悲凉便留给自己。 城门大开,豁然冲出一队重甲士兵,手持大弓长矛,显然是最后拼命的一击,最后的底牌也注定是输。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岁,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光,谁也没想着要活到明天,谁也没想着要忠君爱国,谁也没想着要为国捐躯。 他们所想的只是完成一个军人的责任,他们没有时间去管气节不气节,只知道战死是英雄、是勇士,降了就是狗熊。 可败不可降,可战不可降,宁死不降。 彦成仰头望了望略有些刺眼的阳光,叹一口气,立马横枪,一刀一命! 罢了罢了,你们要做英雄做勇士,愚忠与你们的回鹘大王,我又何必多费心神?只是你们可否知道?你们回鹘的大王早已匍匐到了大夏和大辽的脚边,整个回鹘只有你们仍在孤军奋战。 当那个独守的将军出现在彦成面前的时候,不单单是彦成,便是余下的七十四人都在心里暗暗叹息。 那时初见,这男人虽已而立之年,跨坐在高头骏马之上,令箭在手统领三军,一袭乌发随风,颇有风霜之色,外貌威武,豪迈飒爽,极有威势。一双护目不怒自威,堪称智勇双全的角色。 如今乌发全白,满脸沧桑,颇有油尽灯枯之势。统领如斯,只败不胜。 两军相对,张玉昆朗声劝降,他们不想用铁血政策,不愿让大夏以暴戾称雄。话虽如此,他们也真的是惜才,不忍这人死去。 这厢是情意拳拳,那厢是横眉冷对,只回一句:“男儿大丈夫何惜一死?” “好,我成全你的忠烈节义!” 彦成从旁人手中接过弓箭,羽箭激射而出。 那将军亦是一笑,同样一支羽箭激射而来。 彦成的箭落在对方的心口,对方的箭落在彦成的肩头。 擒贼先擒王,将领已亡,余下的甲兵亦是溃散,最终的结果不曾有任何改变。 大辽和大夏各占一半,平分了回鹘的土地,平享了回鹘的贡品,厚葬了那背城一战的将军。 英雄纵死侠骨香,这样的军人,没有人不佩服,不管是大夏,还是大辽。 ☆、第三十三章 直到夏军凯旋而归之际,灯盏都不知道彦成曾受了伤,不单单灯盏不知,除却他那为数不多的亲信,偌大夏军,再无一人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9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19 知。 展棠始终忘不了当日他们扎营的山沟,离夏军大营仅有不足一日的路程,他们一行人却足足在那里住了十七天。 他每天都会站在高处,遥遥望着夏军大营升起的袅袅炊烟。 后来,圣上问及何以耽搁如此之久,国父对圣上的回禀是追击逃兵。 那十七天里,张玉昆劝过国父回营疗伤,国父道:“这点小伤我料理的得!”等张玉昆出去后,国父向他招手,声音也软了下来:“展棠,来帮帮我。” 年轻的将军咬紧牙关,等着他拔出那支穿透肩头的箭,额上豆大的汗粒落下,却仍是咬紧牙关不发一声。即便是上药之时,眼看着自己的鲜血冲散药粉,也不曾发出一声呻吟,只冷静地命令素质骑首领进来。 那首领帮着裹好了伤,轻轻叹口气便出去了。 接着就是养了十七天的伤,直到那伤口结痂,可以动弹了为止,国父才率众回去。期间,国父警告展棠和张玉昆,不可让圣上知晓此事,他们都应了。 展棠同素质骑的人聊天时提起过为何不回营救治,素质骑说:“将军是怕他满身是血,吓到了小公子。” 他们口中的小公子就是圣上,展棠有点不明白了,圣上会怕血么? 展棠没想过他的仕途会是因为那一次闲聊而改变,或者说秦商抓住了这机会,硬将他带到了都城中。 “彦成,展棠素来贪杯,难免口风不紧,莫若你带在身边才好。” 彦成揶揄一笑,并不多说,只应了下来,毕竟是天涯同路人,一般的心思,又怎会不知晓? 当日禀明灯盏,自是应了,降河西守将展棠为中前锋。这实是明降暗升了。 御驾亲征得胜归来,自是热闹非凡。圣驾之侧,百姓欢呼,百官奉迎。 这个叹一句“圣上神勇”,那个赞一句“国父英勇”,听得彦成和灯盏心里面喜滋滋的。不期然边有个胆大的冒一句:“不知谁家小姐有幸得到圣上青目。” 彦成忽然觉得肩头的伤有点疼,牵连着胸口也有些发闷。 接下来的一番庆功封赏,他都是恍恍惚惚。直到随着内臣回到当日初到大夏时的居所,夏宫中的居所时,他才开口,问一句:“何以到此?” 那内臣答道:“圣上命咱家引国父休息。” “不必,我这就回军营了。” “圣旨难违,国父何必为难咱家?” “罢,去烹了茶送来。” 他的确是倦了,一路奔波本该乏力,加之他身上有伤,难免身乏,等着喝茶的工夫已伏在桌上睡着。 闲阁池旁,初消一缕霞光,作弄晚来微风。一袭杏黄衣,盘龙戏凤。 灯盏在外间便褪下了那一袭杏黄衣,换上昔日鹅黄衫,那上边是谁染得风情,遍地风流。擒一只暗色竹笛,悄悄掀帘而来,宛若来会静女的良人,而彦成正是那爱而不见的静女,藏于帘后等他采撷。 进来时恰巧看到了这等光景,掩掩重帘挡住了夕阳,徒留一室黑暗,桌上烛火未明,墙角两盏明珠恰好代替了照明的灯盏,光束柔和,罩在彦成脸上,未脱少年的稚气,却也不少将军的刚毅,只是那眉间的温柔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爹爹,你仍心思纯净一如赤子,可灯盏已经变了呀……在这沉浮浩瀚的宫廷与天下间,灯盏的心早已不那般纯净,那时,你是否还会如此待我呢? 灯盏轻轻叹一口气,勾唇一笑,现尽顽皮,那脱尽的稚气转复归来。 ☆、第三十四章 到底是常年征战沙场之人,灯盏的手还没有拍上彦成的肩,彦成已骤然醒转,回头见是灯盏,顿时卸下防备,笑道:“回来了?” 灯盏点头坐下,彦成伸手想给他倒杯茶,摸到茶壶已是满手冰凉,刚要回头唤侍女们换了新茶来,却被灯盏拦住:“我不渴。” 彦成拍拍灯盏的手,示意他等下再说。灯盏素来听话,便依着彦成,自个儿坐在桌边看着彦成去床边小柜里拿了银瓶银杯来。那银瓶里是每日清晨侍女们自御花园后的古井中汲来的井水,依着四时在水中泡上薄荷、梅花之类的时令花草,再调以蜜糖。每每醒来饮上一杯,清凉解渴,是灯盏打小便爱喝的。 接过彦成递来的银杯,咕嘟嘟地饮罢满杯,又举着杯到彦成面前,软软糯糯地喊一句爹爹。 彦成笑笑,又给他倒了一杯,道:“这两大杯都下去了还说不渴呢!”说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灯盏扁扁嘴,道:“爹爹要我喝茶,我自然不喝!那茶水再好也比不上这蜜糖水好喝。与大臣们议事时为了这劳什子的皇位国体,只得强忍着喝茶,我是再口渴也不能弄杯蜜糖水喝,要不人家定会取笑。” “你打小就爱吃甜的,难免体热,那御医瞧了你几次后,特地教我这方子。既能解你的馋瞧你的病,又能让他少出几次诊,本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偏偏那群该死的食客要教你念《茶经》,你这孩子又好强,抵不住人家几句调笑。要不怎么会放着这最爱喝的蜜糖水不去喝,偏要跑去喝茶呢?”说着,彦成想起灯盏小时候喝茶的模样,扑哧一笑,竟是呛到了自己。灯盏忙放下手中水杯,抢过去拍着彦成的背,低声道:“我知你是想起我那年偷喝你茶的情景,你心中笑我,呛到也是活该!” 彦成缓过气来,哈哈笑道:“你那时候总要用一大把的蜜饯就着我那茶吃,就跟吃药一样!我早同你说过,爱喝糖水便喝糖水,谁敢笑你?你偏不听!” “若不是爷爷疼我,特意弄了龙井和祁红给我喝,只怕我如今还会就着蜜饯,喝着你那苦死人的茶呢!” 彦成笑道:“我那茶中有强身健体的药材,自然苦些。在你心里,总是爷爷疼你些,爹爹差些!” 灯盏本就仍在给彦成拍背,此刻听他这话,嘿嘿一笑,顺势便趴在了他背上,搂住他的脖子,道:“才不是!灯盏心里素来只有爹爹一人,天下间最疼我的莫过于爹爹!什么龙井龙潭的,都比不上爹爹倒出的蜜糖水好喝!” 彦成回手捏捏他的鼻子,笑道:“都当了夏王了,还这般撒娇,也不怕人笑。” 灯盏蹭蹭彦成的脖子,道:“不怕不怕!我一日见不着你,便想得慌。” “小嘴真甜,不枉我这些年来给你喝的糖水!” 灯盏一笑,贴近彦成的耳朵,轻声道:“爹爹,灯盏的嘴甜不甜,你十七岁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彦成浑身一震,想要推开搂着自己的灯盏,却发现自己浑身竟使不出半分气力,灯盏轻轻一笑,继续道:“宝元三年的时候,灯盏已十二岁,早记事了。琉璃灯前,爹爹亲我那一下,我可没忘!” ☆、第三十五章 他们说没有h的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0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0 bl,不算bl,下面是 僵住的身体被禁锢在儿子的怀中,彦成又能说什么呢?唯有轻轻叹一口气:“灯盏你该知道,作为父亲,亲亲儿子是很正常的!而且当天你那么能干,爹爹自然欢喜,亲你一下又有何妨?你心里怪我,何必等五年才说?” “爹爹,你知道我不是怪你!”灯盏贴在彦成耳边,说话时呼出的气息逗得彦成耳根子都红了。即便这般,灯盏仍不满意,偏要伸出小舌,宛若闲庭信步一般,在彦成耳畔悠悠滑过,挑弄着他的欲望。 彦成急道:“灯盏放手!” 箍紧怀中勉力挣扎的人,灯盏笑道:“爹爹莫动,小心伤到自己。” “你又给我下药!”彦成内心一凉,却又有着按捺不住的欣喜悄然涌上,原来灯盏心中也是有自己的。彦成在心中责备着自己毫无人伦的卑劣,责备着自己被情欲左右的身体,无论怎样责备自己,也始终不舍得责备灯盏半句。 哪怕只是在心中想想,他仍是不肯…… 灯盏揽着彦成无力的身躯向床边走去,低声道:“这回药量不重,只是让爹爹浑身无力罢了。”说着已到床侧,灯盏扶着彦成躺下。此刻两人四目相对,乍闻灯盏一声叹息:“爹爹这回是怪我了。” 听着那半是委屈、半是可怜的语调,看着眼角眉梢上那似是悔恨、似是无奈的模样,彦成哪还忍心责怪,更何况他何曾怪过灯盏?当即柔声道:“宝贝乖,把解药给爹爹,爹爹自不怪你。” 灯盏摇摇头:“不成!” “乖,宝贝乖……”彦成就想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死不撒手,只盼着自家宝贝能在此刻做那个素来听话的好孩子,却不想想,世上有哪个男人能在此刻停手?只怕柳下惠也难在这满是情欲的时刻停下手来。 灯盏俯下身来亲了亲彦成的脸颊,悠悠道:“打我六岁起,知晓相思,初识情爱,便盼着这一天。我盼了十多年,此刻又怎会放手?”菱唇弯弯舌尖时隐时现,这一句在彦成耳旁婉转说来,顿时倾泻满床柔情蜜意。 彦成心里又开始骂娘了,骂的不是灯盏的娘,而是将军府里那一群教习灯盏的幕僚。我好好的一个儿子给你们教习,才六岁你们就教他情情爱爱的,亏了十四就带走了,不然不让他们教成采花大盗,也得教成个风流浪子! “爹爹,你别骂了!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要!”灯盏根本就是彦成肚里的蛔虫,彦成心里所想自是逃不过他的眼。在彦成分外恼怒之极,柔柔地吐出这一句,既是震惊了彦成,又是击破了彦成。 这就叫以柔克刚之术。 任你是百炼钢来千重铁,我也要将你化作绕指柔。 彦成听灯盏说出自己心事,自是惊讶,不经意便问出口:“你怎知道?” “你若不气,这里怎么起伏如此之大?” 略有些粗糙的指尖滑过彦成的胸口,真实的触感提醒着彦成他的衣服已被褪去。彦成大惊,不安地挣扎起来,但全身无力又该如何挣扎?那无力的挣扎,在灯盏满是情欲的眼中,变成了迎接的姿态。 俯下身去吻上那张号令六军的唇,有些干裂的唇摩擦着灯盏柔软的唇瓣,依稀听着身下人在说着:“不要……别这样……别……” ☆、第三十六章 灯盏撑起身子,一脸茫然地看着彦成,无声地掉下泪来。不知过了多久,灯盏才缓缓开口:“爹爹,我不碰你了,不碰了。我只这样抱抱你好么?灯盏求求你,别让我立后,别让我娶妻,我只想和爹爹在一起……哪怕爹爹给我找个母后来也没关系,只要能让灯盏日日见到你便好。爹爹最疼我了,一定会答应我对不对?一定要答应我……朕可以没有皇后,没有天下,但是不能没有爹爹……” 咸涩的泪水落在彦成的脸上,触动了他的心,而那带着一丝苦涩与无奈的话语,推开了他心上最沉重的大门。抬起手臂搂住身上的灯盏,微微一笑,罢了罢了,我心中有你,你心里有我,便是顺了你的意又如何? “爹爹……”被突然搂住的灯盏一愣,不知所措地抬起头。 彦成摸摸灯盏的头,柔声道:“爹爹最疼你了,怎会不依你呢?” 彦成的突然转变令灯盏大为错愕,愣愣地看着身下人,竟不敢动弹分毫。彦成努力紧紧无力的胳膊,徐徐善诱道:“宝贝,你现在想要什么?” “爹爹……”这话灯盏答得倒是溜索,一点儿不带打磕巴儿的。 “那就要呗,还等什么呢?” 灯盏这才相信彦成所言非虚,用力抱住彦成,道:“不许后悔的!” 彦成笑道:“不后悔。” “恩……那拉钩!”灯盏伸出小拇指勾住彦成的小拇指,一本正经的小脸趁着半裸的身躯,说不出的奇怪。“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上山喝毒药!”说完,灯盏侧脸舔上彦成的耳垂:“爹爹,你就是我的毒药。” “灯盏……”彦成伸手要去抚他的脸庞。 灯盏一把拉开他与自己的距离,捉着他的手指放到自己口中一一舔舐。红唇、红颊满是情欲,就连眉间的那点朱砂都仿佛充斥着情欲的气息。唯有那一双大眼却异常清明,死死地盯在他脸上,不放过他一丝一毫地变化。 彦成微微喘著气,微抬著下巴,勾起嘴角,以挑衅的姿态直视灯盏:“宝贝,爹爹只是想问你,你会吗?” “会与不会又能如何?爹爹你此刻能动吗?” 报复似的噙住彦成胸前的一点朱红,舌尖一个打转再用牙轻轻咬住了吮吸,不一会儿,胸前就被他吮得挺立起来。没有任何阻挡的挑逗,便是彦成再想保住一丝为父的尊严,死咬住唇也难以抵挡一阵阵地涌上来的酥麻。一声呻吟难以抑制地从口中逸出,以后是再羞耻也顾不得了。 倒是彦成性子好,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竟就此享受起来。 可是苦了灯盏,适才脱衣裳的时候要和爹爹斗智斗情外加斗勇,虽瞧见了那满身的伤痕,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此刻彦成已是情动,已是到了箭在弦上、临门一脚的地步,也是不能再问了,又怕想着分心,可那伤口又实实在在的摆在眼前,只得憋着这一肚子的疑问,满腔子的疼惜,去服侍身下之人。 从胸前一直吻到小腹,留下一个个嫣红的痕迹,又重新吻上去。舌尖尚在胸前打转,手却已解开了彦成的裤带。彦成感到腿上一阵微凉,不禁倒抽一口气,想要并拢双腿,无奈腿间尚有一人。 灯盏感到他的变化,笑着问道:“爹爹可是怕痛?莫怕莫怕,我自不会伤了你。”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道:“我有这个!” 彦成虽未娶妻,未经人事,却也知晓灯盏手中为何物,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1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1 又想到方才灯盏娴熟的手法,也顾不得时间地点了,情难自制地问出一句:“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臭小子,你不会去逛窑子了吧!” 灯盏显然是没想到爹爹会问出这样一句,也是一时忘了时间地点,竟规规矩矩地答了一句:“书上写的。” “什么书?” “孙子兵法……” “放屁,你老子我熟读兵法!怎么不知道!” “呃……我融会贯通了……要不爹爹再检查检查?” 是夜,灯盏窝在彦成怀中昏昏欲睡,心里却想着明明自己在上的,怎么这一完了事却又窝回爹爹怀中了呢?虽是想不明白这点,可他通过这件事确确实实地明白了一点,于他日后生活学习执政都分外有用的一点。 招不在新,管用就成! 经过这件事,彦成也明白了一点,但他明白的这一点,于他日后的生活却没用半分用处,或者说,压根就用不上。 小孩子绝对不能让看太多书!看书多了会学坏! 虽然彦成除了灯盏便再没有小孩了,而灯盏他也实在是无力改变了,所以他在几个月后急切地把这个教训告诉了秦商和兴儿,得到了秦商和兴儿的一致支持。不过人家秦商公子是这样说的:“我家囡囡是女孩子,女子无才便是德,自然不用读太多的书!况且你家儿子读书学坏也只能怪你选书不当,怪不得别的。” 兴儿是个‘忠君爱国’的,听自己男人和国父合起伙儿来说她最爱戴的圣上坏话自然不乐意,把还在吃奶的娃娃往床上一放也不管了,还坐床上就嚷嚷开了:“圣上哪儿不好了?这大夏能有今日,哪处不是圣上的功劳?再乱嚼舌头小心老娘我奏你们一本,让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兴儿一说话,秦商也赶紧跟着搭腔儿,问起彦成:“圣上哪儿不好了?你刚才一说儿子我没反应过来。”一句话可把自己个儿给摘的干干净净,说完还赶紧过去抱起自家小闺女,就往屋里去了。 灯盏的不好,彦成也不能和外人说呀,自顾自地爬人兴儿家桌子上长吁短叹一番之后,提着剑就回宫了。 要说他身为国父,又是兵马大元帅,理应有自己的府邸,怎么还往宫里去呢? 这个自然是夏王以孝为先,定要国父居于宫中,日日请安奉养,以尽人子孝道。 ☆、第三十七章 世人常说:时光如梭,往事已矣不可追。 孔夫子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快乐的时光总是容易流逝,有时候,灯盏总会想,若能早些懂得惜时如金就好了。 庆历元年,灯盏十九岁的时候,立后这件事又一次提上了台面,两年前他还能推说年纪尚小,如今与他同岁的大都已成了孩儿他爹,这回实是再难推脱了。 尽忠的臣子们匍匐在丹樨之上,一遍遍地恳求着圣上立后,一遍遍讲着君国天下,一遍遍念着不孝有三。 灯盏说:“匈奴未灭不言家!” 西夏本乏文人雅士,只因灯盏喜好便全国百姓大都会念上几句,若在往年间,他说出此话尚可拖上一时,只是如今已是不成了。 他话音孚落,那丹樨之上便有紫衣官员长身而揖,问一句:“匈奴何在?” 灯盏打眼望去,瞧不清那人面目,只觉隐隐有些眼熟,冷声回道:“辽圣俱在,何处不是匈奴?匈奴既在,何以为家?”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圣上无家何以言天下!” “放肆!”灯盏甩袖而去,结束了这场闹剧。 丹樨之下,老臣掸掸衣服上的土,摇头叹息:“祸害呀祸害!” 世上哪有密不透风的墙?圣上夜夜留宿国父宫中,日子短时还可说一句‘父子情深’,这时日长了,哪里会少了流言蜚语?况且,早在当初,已是流言满天飞,如今只增不减,这等恩宠,到底是女子无福消受的。 当那紫衣官员将丹樨前的事讲给秦商听的时候,秦商正在喂孩子吃饭,头也不抬地骂了一句:“混账玩意,我让你说的何以承大统,你怎么说成何以言天下了?” 紫衣官员伸出手想摸摸秦商的手,被秦商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展大人,昔日阿商,今日已是人夫,请自重。” 紫衣官员便是昔时展棠,虽非蛮子,却也不是学富五车之辈,能在丹樨之前说出那一番话,终归也是拜秦商所授。只末了自己改了一句,将那‘大统’改作‘天下’,他实在不明白,那所谓的大统哪如天下重要?无天下,要大统又有何用? “阿商,你……” “青儿已吃饱了么?”小女孩点点头,秦商见了,抬头冲着展棠一笑,轻浅至极,全不像过去那般张狂:“展大人慢走。” 展棠摇摇头,道:“我还是喜欢听你骂我,那才是你。” “展大人位高权重,不是我一介草民可骂得的,您请走好。”说着便领着已吃饱饭的女儿回了内室,独留下展棠一人,旁的管家一躬身:“展大人,请!” 展棠微微一笑,笑自己的贪恋,过程与结局都已经有了,为何还要再来纠缠?偏要弄得伤痕累累、血肉纷飞才得快意么? 兴儿已侯在内室,见秦商领着女儿进来,笑道:“怎么不留展大人多坐坐?” “话不投机多说无益。” “呵,我瞧展大人与你投机的很,是你与人家别扭着。你让他唤你一句阿商,又能如何?”兴儿将女儿叫到床边,要她午睡,待女儿躺下后,轻轻拍着女儿的小身子,边哄她入睡边同秦商道:“展大人对你始终如一,你对展大人……” 秦商急急地打断兴儿的话,叫道:“我对他本就无情!”说完,心中一痛,面上却作无事,蹭到兴儿身边拉着她袖子,软声道:“媳妇儿,我想进趟宫。那混账玩意乱说的胡话,传到彦成耳中,又是桩烦事。” “恩,你吃过午饭便去吧,我蒸些野菜包子你给带去。” “我可不爱吃,蒸他们两个的就好。”秦商撇撇嘴,怎么都想不明白灯盏和彦成为何放着山珍海味不吃,偏爱吃自己媳妇儿做的野菜包子。 见女儿已经睡着,兴儿起身笑道:“不如你连午饭也别吃了,我与女儿都已吃过了,你去宫里吃吧!” 秦商想了想,觉着自己是去给宫里那两位解决人生中的大问题去了,蹭他们顿饭也是合情合理的,干脆连野菜包子也不让媳妇儿蒸了,一挥袖子,大喊一声:“备马!今儿老爷上宫里蹭吃去!” 兴儿急急叫道:“包子还没蒸呢!” 秦商过来搂住媳妇,嘿嘿笑道:“媳妇儿你傻呀!今儿他们是有求于我,咱不给他们带包子!等有事求他们的时候再给他们带包子!” 兴儿笑着摇摇头,捏住秦商的鼻子,骂一句:“口无遮拦,以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2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2 下犯上的贼子!” 此刻马已备好,秦商登上马镫方才回一句:“贼婆娘!” 兴儿大怒,撸起袖子大骂:“赵秦商!你以后再敢进门,小心老娘卸了你胳膊。” 老管家在旁看着,心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爷夫人倒是配衬。老人家这点心事儿还没想完就被兴儿一句‘晚上不许给老爷开门!’给唬了回去,待夫人回屋后连忙喊过小厮,打发着往宫里送信儿去了。 ☆、第三十八章 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夏季的午后总有垂云漂浮,草木葱绿,荷风送香气,满架蔷薇香,自有翩翩花蝶两飞翔。 彦成和灯盏坐在御花园中的小亭里,难得偷到这浮生半日闲,自是珍馐美酒相伴,赏花吹笛为乐方是快意。奈何总有人来讨恼,比如眼前这位,摇着扇子吟着诗,跟在内臣全然一派逛自己花园的样子。 灯盏咬了咬唇,恨恨道:“当年就应该阉了展棠,再丢到妓院去!”彦成不明就里,忙问为何是阉展棠而非秦商?灯盏一口喝干杯中酒,道:“我让赵秦商去当老鸨子!天天看着展棠卖!”彦成赶紧给灯盏又倒了一杯酒,他真是觉得自家宝贝这招太高了,看来多看书还是有用的。 说话间秦商已摇着扇子晃到两人面前,嘻嘻哈哈的跪拜一番。待灯盏屏退左右后,也不等他们招呼,自行坐了过去,先稀溜溜尝一口酒,咂摸咂摸嘴,道:“这酒绵而无味,彦成你也喝的下?” 彦成见他来了,赶紧先捡自己和灯盏爱吃的放到两人碟中,边捡边道:“这酒是极好的,你喝惯烈酒喝不惯罢了。” “你又喝的惯?在河西你何曾离过那酒?”秦商举筷子的时候发现桌上的菜早有一半到了灯盏碟中。 “烈酒伤身,秦商叔叔还是少喝为妙!”灯盏夹起一块鸡肉递到彦成碗中:“爹爹你尝尝这肉可还够嫩?”看着彦成吃下后,才回手给秦商倒一杯酒,甜甜笑道:“灯盏也知秦商叔叔心有郁结,定要喝酒直至醉酒方可压制满腹郁结,只是不得不提醒叔叔一句,酒入愁肠愁更愁。愁时饮酒,难免伤心。” 他话中所指,秦商自然知道,咬牙道:“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小王八蛋!” 灯盏与秦商素来交好,也没大没小惯了,当即回道:“好你个无情无义的老负心贼!” 本是平日里玩笑惯了的话,也知秦商没皮没脸惯了,哪会想到只此一句偏触到了秦商的心伤?只低着头吃酒,也不言语。 彦成瞧出秦商有些不大对劲,忙问是怎么了,又扯着灯盏要他同秦商道歉:“阿商,你也知灯盏平日里与你甚好,才会如此口无遮拦,你莫要怪他!” 秦商晃晃手中酒杯,苦笑道:“彦成,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既负了展棠,亦负了兴儿。小皇帝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无情无义的。”一口饮尽杯中酒,又举杯到灯盏面前:“再给为叔倒一杯!这皇帝倒得御酒定要多喝几杯方才过瘾!”如此连干了五六杯仍不作罢,只自顾自地喝着。 “别喝了,朕窖藏的美酒不是让你如此糟蹋的!”灯盏夺过秦商手中酒杯,又硬塞他一双筷子,道:“空腹饮酒易醉!” 秦商哈哈一笑,夹一大口菜塞到口中囫囵吞下,笑道:“已吃过了,喝酒喝酒!” 见他实在是心有难事,彦成早喊了内臣取来三坛烈酒来,递一坛与秦商,道:“今朝有酒今朝醉,那些烦心事日后再说!” 灯盏想到今日殿前立后一事也是烦闷,亦抓过一坛烈酒,附和道:“不错!那些烦心事留到明日再说!” “我知你烦什么!”秦商嘿嘿一笑,全不顾灯盏警告他闭嘴的眼神。 彦成微微一笑,掩尽眼中苦涩:“立后乃是国家之本,爹爹怎会怪你?你无须忧心,只给爹爹选个好儿媳便可!” “爹爹!”灯盏闻言惊叫出声,并不是惊讶于彦成如何得知此事,而是惊异于他此刻所言。 啪地一声展开折扇,在身前摇了几摇,秦商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悠然道:“彦成此话实在伤人!小皇帝决意不去无非是为了你!我也知你亦是为他着想,只这事情本无需如此为难,山人自有妙计。大臣们要小皇帝立后纳妃无非是怕无人继承大统,你与小皇帝去寻个皇室正统后嗣,立为储君,此事自可迎刃而解!” “法子不错,只是早些年削藩时我早已将那些藩王的后人都杀了,此刻又去何处寻皇室正统?只怕还是得灯盏立后纳妃方可。”彦成心中此刻尤为矛盾,他如何不想独守灯盏?可又怎能任由自己独占灯盏,毁去大夏基业? 灯盏略一沉吟,笑道:“我那九叔虽碌碌无为却有不少姬妾,儿女福也厚,回头从他那儿挑几个伶俐的,封赐王位留于东宫请人教习,瞧瞧哪个最好便封他储君。待他长成,我便禅位于他,传位于弟早有先例,大臣们也无话可说!” 法子已定下,灯盏彦成心中郁结自然解去,席间玩笑不多赘述,只秦商一个始终不愿提及自身,彦成虽忧心却也无法。饭后,灯盏道:“爹爹先回去歇歇,我日前读书遇到几处不解,还需请教叔叔。” “你们去吧!我还要回营里看看!”彦成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晚上我就在营里跟将士们吃了,你和秦商两个人吃吧!” “好,爹爹慢走!” 又是一幅父慈子孝的画卷。 ☆、第三十九章 御书房内早已备下香茗,紫金炉中亦焚着绿檀,幽香袅袅,气氛正好。 灯盏屏退左右,自行坐到椅上,也不让秦商,那张可爱的小脸上全没了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沉声道:“赵秦商,你与朕都是聪明人,不必像别人那样玩那些弯弯绕,有话照直说来!” “甚好!我给你出的主意如何?” “妙!却不十拿九稳,若要十拿九稳尚需匈奴相助!你写封信给辽国,要他遣使来夏,邀我大夏同攻圣朝!” 秦商嘿嘿一笑:“小子果然聪明!只是这信我可写不得,又是通敌,又是叛国!我家里还有小女儿,不能轻易死了!” “不肯?那朕明日便为展大人赐婚长公主,叔叔以为如何?”灯盏悠闲地喝着茶,看都不看秦商一眼。 长公主已故多年,赐婚长公主与赐死无异,无非是多个好听的谥号罢了! 秦商咬咬牙,道:“好!我回去便写!” “多谢叔叔成全!”灯盏嬉笑着抱了抱拳,复又说了句:“你要展大人问朕匈奴何在,不也正是此意!你情我愿的事情,叔叔别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让别人瞧见只当是朕欺辱你了!” 秦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恨恨道:“你可别得意忘形,太过嚣张!你搞的那些事彦成早晚会知道!到时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3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3 候我看你如何收场!” “我有什么事?”灯盏勾唇一笑,全不在乎。 秦商冷笑道:“我若告诉他当日圣朝为何会相助河西攻打大夏,你是否还会如此得意呢?” “哦?为何呀?叔叔还是先告诉朕为何圣朝会助河西攻我大夏,我才知是否可以继续得意!” “你和我还用装傻么?当初是谁指使兵部上书仁宗出兵与河西一同取夏境的?安平郡主又是谁安排来寻我的?这些你敢说你不知么?还有,仁宗明知素质骑是彦成旧部,又为何会派出素质骑?这难道非你所为?” 瞧秦商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灯盏也不着恼,轻声笑道:“是又如何?知道又如何?彦成从不会怪朕!是他要给朕天下,朕不过是给他个出兵的理由罢了!” 秦商心里骂他一句‘死鸭子嘴硬’,口上也不饶人:“虽不怪你却也难免挂怀!” 灯盏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秦商与他呈这口舌之利实难讨到好处,只听他笑着回一句:“朕的事爹爹向来挂怀!叔叔与其替朕担忧,不如替你家展大人担心吧!此番征战甚是凶险,若是展大人一个不小心战死沙场,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还不如朕现在便为他赐婚长公主呢!” 秦商平日也是个善辩机警之人,独独听不得展棠之事,此刻灯盏频频提及,正中他的七寸,秦商再是机警也难免自乱阵脚。他与灯盏本就少居君臣之礼,此刻更不顾及,指着灯盏鼻子叫道:“梁灯盏,你敢威胁我!” 许久未听有人喊自己梁灯盏了,灯盏是很愿姓梁的,那笑意打心底直传上了眉梢,一双大眼笑得眯了起来,笑着回了句:“你不也一样?”那笑眯眯的模样像极了小狐狸,秦商见了自然脱口骂他是只小狐狸,灯盏仍是笑着回他一句:“彼此彼此!你也不差!”又定睛瞧瞧秦商,道:“只你比我老些,就是做狐狸也是只老狐狸!老狐狸呀老狐狸!小心展大人过几年嫌你老!” 这一句话说的秦商火冒三丈,指着灯盏鼻子骂他:“小王八蛋!” 灯盏嘿嘿一笑,用扇子拨开他的手指,道:“叔叔我们读书吧!只是读书前我尚有一句话要同叔叔讲!” “有屁快放!”秦商一张俊脸气的通红。 ☆、第四十章 灯盏甜甜一笑,本着好东西共同分享的想法,甚是好心的告诉秦商自己的处事之道:“招不在新,管用就成!” 哪知道竟是气坏了秦商,那个下午御书房统共要了十几盏茶,侍奉的内臣生怕圣上身子不爽利,得了消渴症,忙将此事情告知了御医院。次日来请平安脉的御医问及此事,灯盏狡黠一笑:“那茶水朕只喝了一盏,余下的都是呼延统帅夫君赵先生饮得,你一会儿上呼延府上给赵先生也请上一脉,他如此饮水别伤了肾。” 御医应了以后,与同僚提及,称:“圣上仁慈,待下甚和。”同僚不知那事,自然问他为何?御医也是个不会说话的,竟是答说:“就连呼延统帅的夫君的肾,圣上都甚是挂心。”同僚们恍然大悟,没悟到圣上仁慈,只悟到原来呼延统帅府上那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赵先生肾虚呀! 没几天,准确地说是在秦商给辽国的信送出的第二天,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了呼延统帅府上赵先生肾有毛病,无法行人道。 气的秦商要进宫去找灯盏拼命。 乐得灯盏肚子疼,彦成给揉了半宿也不见好,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就揉到床上去了。 兴儿听了流言倒是笑的花枝乱颤,没心没肺到了极点。秦商问她:“我被人这么说你竟也不气?”兴儿哈哈大笑:“不气不气,有趣的很!” 秦商一时间觉得自己顿悟了,含泪昂首,无语问苍天,两行清泪只能往肚里流,只觉着有君如此,生不如死!有妻如此,亦生不如死! 只有展棠对这事颇为上心,忧心忡忡地去采买了好些个补肾的,又训了许多补肾的偏方,一齐送到呼延府上,一个劲儿地同秦商道歉:“阿商!都是我不好!当日我若不强要你,你也不至于如此,这些补药你先吃着,不够我再送来!你不要着急,有御医医治,你这病总会好的!” 秦商跳着脚让他滚,展棠却以为秦商真是怪他了,扑通一声竟是给他跪下:“阿商,我对不住你!你要我做牛做马都好,你要你别恼了,你现在身子不好,别气坏了自己!”说着说着,眼圈儿都红了。 “老子肾好的很!与我媳妇儿夜夜颠鸾倒凤,共赴巫山!比跟你一起快活多了!不能行人道?不能行人道老子闺女哪儿来的?你生的呀!”秦商的流氓本性瞬间显露无疑,吓坏了展大人,笑弯了屋里媳妇儿的小蛮腰。当然,也羞红了屋里媳妇儿的小脸蛋儿,毕竟这闺房之事怎可胡乱与外人说? 直到挺多年以后,兴儿抱着自家闺女荡秋千时忽然想明白了,其实自己在人家赵秦商和展棠心里才是外人,那两个才各自是各自的内人。 刚提着东西要跑的展大人听那化身恶狼的赵先生叫一声等等,登时吓得不敢动弹,回身怯怯地问一句:“阿商还有什么吩咐?” 秦商那眼瞟了瞟展棠手里的东西,幽幽道:“东西留下!”展棠‘唉’了一声,放下东西就溜。这还是他这么些年来,第一次没有说这说那、磨磨蹭蹭不肯走,自动自觉地离开人家呼延府呢! 肾亏的赵先生惹了个满城风雨,辽国使节来了都不如这事轰动。茶余饭后,百姓间口口相传的,必是先谈呼延府的赵先生,再聊辽国来的请战使。 ☆、第四十一章 辽国派来的使节是来邀战的,那不高的使节站在大殿上,从两国邦交说到夏国欠他大辽一份情,说了整整半天,连口水都不带喝的,灯盏都替他渴得慌。反正那使节的意思也简单,归根结底就是你大夏必须出兵! 这情况一下子就紧张了。 那些本不同意传位于弟的大臣们也只能压下满心不愿,无可奈何地接受圣上传位于弟的决定了;而灯盏则是委委屈屈地同彦成提及此事,很不乐意的样子,反倒是彦成一直宽慰他,并主动要求带兵出征。 至此,小狐狸李戥盏与老狐狸赵秦商定下的‘一统天下,不娶媳妇’的一箭双雕之计,完美地完成了! 在彦成率军出征的前夕,秦商跑进宫来要求随军出征。 灯盏问他:“叔叔这算是随夫出征,还是随妻出征呢?” 恨得秦商牙根痒痒,末了一笑,说:“你甭管我是随夫还是随妻,反正我是不用搞什么‘以御驾亲征为名,以千里追父为实’的勾当!” 这话说的彦成脸一红,赶紧转了话茬,问他:“你与兴儿都随军走了,青儿怎么办?” “让你儿子给我养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4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4 活!” 老狐狸和小狐狸的这一局,以梁彦成的脸红为终止,小狐狸李戥盏败下阵来。 灯盏很是不情愿地封了肾亏的赵先生为军师,心里琢磨着既然满足了他的愿望,自己也不能亏。于是把赵军师召到宫里密谈一夜,具体谈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反正无非是些损人利己的勾当。 当然,赵军师坚持认为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小灯盏也是坚定的认为这是有益天下的大好事。 临行前一夜,灯盏窝在彦成怀里嘱咐他:“爹爹,你要多顾着自己身子,别老往前冲!这回出征并不简单,你要多听秦商叔叔的。此次一战甚是重要,成便是坐拥天下、败既是再无大夏!” 战争之初,夏军并非侵略的主力,不过是旁敲侧击罢了,正面交锋能避则避。 这到底是彦成的故土,他心里还是不大愿意的。 可是夏国国父梁彦成率兵犯境的消息不胫而走,自然传到了仁宗耳中。仁宗本是仁和之辈,却也难免有些武断。 初一听闻梁彦成率兵攻来还是不大信,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直到老将军请战之际,方才明白,是梁家的儿子为了梁家的孙子攻打我来了,他们家老爷子还想率兵投奔去?那哪儿成呀!当即一声令下,老将军连同梁家家将俱打入天牢! 老将军知道这时候再让仁宗信他也难,不过他倒也乐得如此。 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哪个也不愿意与亲儿子战场交锋不是?他去请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是食君之禄,不去也不地道。若是仁宗允了,到时候高挂几日免战牌便是了;眼下不允倒是更好,每日在天牢里吃吃喝喝也乐得自在,也无需担那些各种各样的恶名,只是耗子多了些,夜半总爱啃他脚趾头。 这样悠闲的天牢时光,结束在彦成攻破第一座城池的时候。 盛怒之下的仁宗做了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虽然他还为老将军着想不少。除了顾及老将军颜面,将其赐死天牢,余下的家将都是拉到午门斩首,那一路上不明事理的百姓可没少寒碜那些家将。 老将军接过毒酒的时候,嘿嘿一笑,冲着监牢里小窗户外的月亮道:“老子保你万里河山,你赐老子鸠酒一杯!好得很!好得很!” ☆、第四十二章 老将军的死讯是先传回夏都,再由夏都传到军中的。 灯盏初闻此讯时,将自己在佛堂中关了七天七夜,他是真的敬爱那个一直疼他怜他的爷爷,也是一样喜欢着那个送他琉璃灯盏的仁宗。彦成他们临走时,他还嘱咐着一定要把爷爷和仁宗救回来,若是他们不肯来大夏,也要派人护他们周全。 他根本没有想到爷爷会被仁宗赐死。 他笑自己的自大,笑自己的自以为是,他以为自己算无遗算,却没想到自己的自以为是竟是害死了爷爷。 他匍匐在佛祖面前,忏悔着自己的罪,忏悔着自己的自大。 灯盏出了佛堂第一件事就是往军营发了封八百里加急,告知爹爹爷爷的死讯。发完以后又觉得不满意,又补发一封命令夏军‘不破京城不回头,不杀仁宗誓不还’,为老将军报仇。都发了以后觉得很解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旁边伺候的侍女见了忙递了杯蜜糖水去,灯盏喝着这甜丝丝的水,立刻觉出了不对,忙又修书一封,嘱咐着彦成以自身安危为先,莫被仇恨蒙住眼睛。 这最后一封仍是八百里加急,这一会儿的功夫,已是发了三封八百里加急。 彦成收到第一封的时候,打开一看是父亲死讯,哇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接下来的两封再到时,他已是不省人事。秦商怕耽误军情便先看了,看过之后将夏军最高领导人李戥盏‘不破京城不回头,不杀仁宗誓不还’的最高指令,下达给了自家媳妇儿,再让自家媳妇儿传达给各个将领。 待这些都料理得当后,他才得空问及军医:“国父何时能醒?” 老军医听赵军师问及自己,忙跪下回道:“只怕……只怕国父命不久矣!” “怎么?”秦商大惊,彦成不过是初闻父亲死讯,一时情绪过激,怎就会命不久矣?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受不得刺激!登时横眉呲目,宛若凶神恶煞一般,痛斥老军医胡说八道,祸乱军心! 老军医何曾见过温文尔雅的赵军师露出流氓本性?抬袖子抹一把冷汗,哆哆嗦嗦地答道:“方……方才老夫为国父诊脉时发觉国父脉象……脉象紊乱,有中毒之象。若老夫诊的没错,这毒少说也中了两年了。” “一派胡言!国父居于宫中,每日均有御医去请平安脉,若有中毒之象,御医院怎会不知!” “想来是国父压下不让说的!” “胡说八道!”秦商伸手抓上彦成手腕,果然脉象紊乱,不由一愣,道:“你可瞧出他中的什么毒?你说他知道自己中毒了么?” 老军医答道:“理应是知道的,这毒不常见,老夫只在书上见过,也拿不准是不是。只是书上写着,这毒发作起来会心痛如绞。” 见老军医一脸惧怕,秦商也是不忍,和缓了面目,低声问他:“你可治得?” 老军医摇摇头:“实难救治!穷老夫毕生所学,也只可再保国父两年寿命,那最后半年还得卧床,方可保住!” 秦商不死心再次追问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又问这毒大概是叫个什么名字。 老军医想了想答:“老夫猜想这毒该就是书上所写的‘醉’,毕竟只见其名,未见其毒,老夫也是拿不太准。此刻若是能立即回宫,穷尽御医院之力或许还可多延寿几年,解毒却是无望了!” “他定是不肯回去的,果真回天乏术了么?” 老军医点点头,请示军师是否可以为国父施针了。秦商揉揉发痛的额角,道:“救人吧!能让他多活一天是一天!还有这事不能告诉别人,以免动摇军心!”老军医随军多年,自然知道其中利害,乖乖应下,再没同他人提及。 ☆、第四十三章 秦商看老军医为彦成施针,已看了半个时辰。心里实在憋闷的难受,披上斗篷独自出了中军帐,跨上骏马,往营旁一座小山上去。 塞门九月已初寒,未闻菊香先见雪。朔风寒吹下银沙,拂柳惊鸦,轻若鹅毛,娇如柳絮,瘦似梨花。数点琼葩,点缀着满目荒草。 蹄声噔噔,不用回头秦商也知道后面的人必是展棠。 惊蹄扬雪,两骑踏碎红尘,徒留双影在人间。兴儿看着那一双远去的骏马,苦涩一笑,转身进了中军帐。 展棠提了两坛酒来给秦商,秦商淡淡一笑,伸手接过,道:“怎么想起找我喝酒了?不怕我骂你?” “我还怕你不骂我呢!”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5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5 展棠爽朗一笑,那笑容令秦商有些眩晕感,当初也是臣服于这样的笑容下的。爽朗如风,能吹走一切哀愁。 只是,始终吹不散自己的愁…… 几年后,展棠仍是时时想起这个时候,秦商的发带被风吹起来,滑过他的脸颊,秦商转过头对他一笑,仿佛暗藏着欲语还休的暗语。他却没有抓住时机,没有去打开那个暗语,完成他们过去的海誓山盟。 两小坛酒,展棠和秦商喝了一整天,没有人去打扰他们。其实,那一整天他们只说了三句话。 “将军伤势如何?”这句话是展棠问的。 “没大碍。”这自然是秦商答得。 “我知道将军两年前中了醉,是将军自己不愿治的。” 最后一句话秦商没有回答他,老狐狸秦商猜的到彦成为什么不愿治,一根筋展棠肯定猜不到,所以秦商也懒得和他多说。老狐狸喜欢和小狐狸那种聪明人对话,不喜欢和一根筋对话,只喜欢窝在一根筋的怀里,以及跟一根筋上床。 秦商进中军帐的时候,彦成已经披着衣服在看那几封八百里加急了。见秦商进来,只略抬抬头,便又低下头去看那信笺。秦商剪了剪烛火后,低声道:“你身上的毒是当日在河西中的么?” “恩,当时没在意。” 秦商勾勾嘴角,怎么也笑不起来,彦成见他沉默,微笑道:“刚喝了一天的酒,又伤神又伤身,还是早些歇着去吧。”秦商咬咬唇,没有离开也没有说话,彦成又问:“有话要和我说么?不知道怎么开口?这可不是你的脾气,是想问我关于毒的事吧?别多问了,我只问你一年的时间,你可否能助我夺个天下给灯盏?” 秦商微垂了眼帘,将手指在桌上叩了几下,道:“一年不一定够,若要稳妥,还需一年半。” “一年半太久了些,你也知道我命不长久,想办法缩短些,我还想陪陪灯盏。” “我也不愿拖得太久,尽量而为。”秦商压低了声音,努力掩盖语气,他想起来原在夏都的小狐狸,忽然有点儿心疼,可他说不出来什么,毕竟这是彦成与灯盏两个人的事,他也没有资格多说,无非是尽量多帮帮他们。 彦成心结渐疏,淡淡笑道:“如此甚好,我也没别的盼头,小时候不懂事,稍大了些心里想的就都是怎样对灯盏更好更有利些。若能在死前将这天下给了灯盏,我这死了也闭得上眼睛了。” 秦商急道:“童言无忌,这死字是随便乱说的么?” 彦成道:“你怎么也信上这个了?俗话常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能留人到五更?反过来也是一样。人人都各有各的命数,命数未到,想死也死不了,命数到了,想活也活不下。”说话时,心早已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眼中一片澄明,澄若婴孩,大有参悟了生死,看透了尘世的势头。 ☆、第四十四章 昔日定国将军率夏国十万大军忽然奋起猛攻,着实惊到了镇边的将士们。 远在北方一同攻入的盟军很是欢喜,如此一来,瓜分圣朝已是指日可待。 看着脸色日益苍白的彦成,秦商道:“你收着点儿,别回头天下没攻下来你先死了。” 彦成近来毒虽发作的勤,却都不似初知老将军死讯时那般厉害了,身体自然也好了些。到底是从小习武带兵的人,本就比旁人更坚毅些,又是个得过且过的性子,嘎嘎一笑:“你总想着我,展大人会吃醋的。” 秦商一听他提及展棠,哪能容他说?立即把作战图往桌上一铺,自己就哇啦哇啦地讲开了。 彦成一边听着一边笑着看他,看他眼角眉梢上的疲惫,看他垂落在耳畔的几丝散发染上了风霜,看他鼻下流出的鲜血,问道:“圣朝与西夏接壤之处并非苦寒之地,我却累你如此,哪还有过去浊世佳公子的派头呀?” 秦商连眼皮都懒得抬,问他:“你是想谢我,还是想损我?” “自然是谢你。” “要谢我就乖乖听话,别死在战场上。什么浊世佳公子?不过是个让人骑的。”秦商苦笑一声,忽然想起了灯盏的话,不知道几年后展棠还会不会记得他,又会不会嫌他年老色衰了呢? 他非英雄,却在此刻因迟暮而焦虑;他非红颜,却在此夜为易老而担忧。 千古不变的悲哀,徘徊在秦商心头,迟迟不肯离去。 彦成红着脸扔了帕子给秦商,道:“擦擦鼻血,天干物燥的多吃些青菜!” 秦商心里奇怪彦成怎么忽然就闹了个大红脸,再细一想,自己脸也有些升温,忙擦了鼻血,同彦成道:“你若觉得这样可以,我便去同展棠说了。”反正这计划已讨论过四次,自然是合了彦成心意。 彦成摆摆手,示意他快去。 瞧彦成有些窘迫的样子,秦商又凑过去,嘴欠地问一句:“你是不是想小皇帝了?”说话时,眼睛自然是瞟向了彦成下身。彦成知道他的意思,咬着牙叫秦商的名字,秦商哈哈一笑,回了句:“你别这样叫我,我害怕的很!” 彦成瞧他惺惺作态的样子,气的要命,恨恨道:“还不快滚!” 秦商哈哈大笑着出了中军帐,一到了帐外便停下了笑,伸手蹭蹭鼻子,就一路小跑的往展棠营帐去了。 秦商出中军帐的时候,兴儿正要进去,见他出来,刚要招呼自家相公,却见他兴高采烈的朝展棠营帐跑去,便悄悄隐到了暗影里,料他赵秦商一届书生也是瞧她不见的。 等秦商走远了兴儿才进去,彦成先问了她军情,又问:“方才秦商走的时候,你在门口吧?”见兴儿抬头看他,彦成以为兴儿是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挠挠头继续道:“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你放心,秦商肯定不知道!” 兴儿淡淡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兴儿……”彦成有些心疼的喊了声她的名字,之后什么话也没说,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是道歉,还是安慰?以兴儿的性子,似乎这两样她都不需要。呼延兴儿需要的是赵秦商的爱,而不是梁彦成愧疚与安慰。 听彦成喊她名字,兴儿便定睛瞧着他,听他要说什么,刚好看到了彦成随心而转的表情变换。她往日里是伺候皇后的,是最复杂最可怕的后宫,在那里,揣度人心那是活命的本事,练得娴熟至极,更何况彦成那张脸几乎可以开个染色铺子了,她再瞧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不用混了。 看出彦成为自己的破事烦恼,让兴儿很是受用,小腰板一挺,端的英姿飒爽,豪迈异常。彦成刚要赞她是大夏的好女子,营中的俏佳人,就听兴儿来了一句:“什么都甭说了!都在酒里呢!咱喝酒去!” 彦成差点儿咬掉以自己的舌头,亏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6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6 了刚才那话没说出来,这哪是什么俏佳人呀!根本就是个女土匪! 彦成诉了诉嗓子,道:“行军作战之时,不可贪杯饮酒!” “你喝的少了似的!你喝不喝吧!”兴儿柳眉倒竖的模样,更土匪了。 彦成哪是被人一唬就怕的主儿?腾地就站起来了,义正言辞的很:“军纪如山!作为统帅怎可带头犯禁!” 兴儿嘿嘿一笑,说:“那你以后也不许喝了!” 彦成这才明白,女土匪也是有柔情的。这就越发觉得秦商混账起来!我们家呼延前锋这等粗中有细、刚中带柔的女人,世上少有呀!你怎么就不珍惜呢?就算你心里有展大人,要负我们家兴儿也别那么明显呀! ☆、第四十五章 夏军势如破竹冲锋在前,夏宫也不闲着,灯盏手谕连发,往京城给刑部侍郎吕大人许下不少好处,令其扳倒参知政事范大人。范大人和他搞出的《答手诏条陈十事》,对于夏国的入侵实在是个大阻碍。 灯盏也没有想过会如此容易,只许要刑部侍郎几次上书,便可扳倒这个恼人的参知政事。那范大人是个极有才学的文人,灯盏也自认算是个文人,难免有些文人相轻的性子,从他与秦商便可看出,只这范大人令他佩服的紧。要不,他大可派些刺客,杀了范大人一个文人实是容易之极。 在扳倒参知政事的同时,夏军已到了黄河北岸与辽军会师。 果不其然,辽军统领便是那与彦成年少相知不曾忘的耶律衡纪。这一回他见到彦成的时候,正在马上,看着彦成鲜衣怒马地率队奔来,脸上不由自主的就笑开了,他的梁彦成果然英姿勃勃。 耶律衡纪的副将久久不能忘记这一日耶律衡纪的笑,从不爱笑的大将军在两军会师之际,笑若春风。 一袭武将没有那么多客套与虚礼,彼此见了礼,便携手入帐,同饮一杯阵前酒。 耶律衡纪道:“我听说你军中有个很漂亮的女先锋,怎么没一同来?” “她尚有要事。”彦成尝了口侍者递上来的酒,略觉得有些过于辛辣,便放下不再多喝。 耶律衡纪招呼侍者端了奶茶来给彦成,柔声道:“你还是喝不惯这酒。” 彦成淡淡一笑,道:“比起醇酒,烈酒才不易醉。只是我还是喜欢醉。”本是普通的话,因最后三个字‘喜欢醉’惊落了秦商手中杯。彦成笑着拍拍秦商的肩膀,笑道:“耶律将军的酒很合你口味,多喝些。” 耶律衡纪一愣,低声问:“这位是……” 秦商倒是大方,施施然起身行礼:“在下赵秦商。” “你就是赵秦商?”耶律衡纪笑着打量着眼前的人,只觉得他一点也不适合在这军营中打滚,可他确实就在了。若是依照传闻,这赵秦商是靠着爬上将军的床才一路爬上这个位置,只是细作们没有打听出他爬上的是谁的床。再派出的使者,带回的消息却是呼延统帅府的赵先生肾亏,想来说的也是他。 这赵秦商也是个有心机的,知道与男子不长久,就娶个女子来相亲相爱,巩固地位。 如今看来,当日爬上的应该就是彦成的床吧? 感到了对方不善的目光,秦商只是迎着目光举杯敬酒,眉眼间装点着盈盈浅笑,似是挑衅,似是探究,又似只是淡淡一笑,敬酒一杯,并没有那么多有的没的。 晚上彦成问秦商:“耶律衡纪干嘛老看你丫?” 秦商撇撇嘴,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他个无耻小人,当然看不得我君子坦荡荡。” 嘿,这仇怨可真是结下了,才见过一面而已,堂堂耶律大将军在赵先生眼里就成了无耻小人了。亏了耶律将军还觉得他手段高超,虽为了权势雌伏人下,却也是忍常人所不能,心里暗暗佩服着呢。 秦商叹了口气,道:“彦成,还有七个月,你就必须回去了。” 彦成头也不抬的看着作战图,道:“你都安排好了么?” “恩……都安排好了!” 彦成冷冷一笑,道:“四个月之内,我们必须攻下京城,杀了仁宗!” 秦商点点头,一句尽力说的全没有力度。 “秦商,我死后,你替我多多照顾灯盏。”彦成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从没提及自身的伤,此刻骤然提及换来了秦商肆无忌惮的笑。彦成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秦商也不打算告诉彦成他在笑什么。 那一天,黄河以北的中军帐被欢笑温暖,青城以西的吐蕃众被冷笑击溃,贵州以南的大理国被浅笑打动。 ☆、第四十六章 两个月后,灯盏二十岁,彦成二十五岁的秋天,彦成率领的夏军渡过了黄河,到了黄河以南攻向洛阳。辽军以陈桥驿为主战场,顺道取应天。 辽国不愧虎狼之师,夏国铁蹄也不一般。 不过半个月,已攻下应天洛阳两城,再隔几日,就要攻向最后的京城了。 当耶律衡纪收到这些让他头痛的消息时,他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因为他那年少相知的梁彦成已经长大了,再不是昔日梁彦成了! 他把手里的信一封接一封的码在桌上,轻声叹息:“什么虎狼之师,我大辽百万铮铮铁蹄,竟败在了夏国这几个人手上。” 第一封信是来自吐蕃的细作:“吐蕃诸部派使入夏,携礼投诚。” 第二封信是来自南方的战报:“大理军队已到湖北境内,与吐蕃诸部会师。”这封信只比细作传回的情报晚五天,那时候他还天真的以为吐蕃与大理不过是也想分圣朝这一钵羹,只一笑置之。 第三封信是来自夏国的细作:“大理、吐蕃、夏国已三国结盟,将军小心。”信尾印满了鲜血,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耶律衡纪也收到了那细作再不能为大辽探听情报的消息,原是拼着命送出的情报。 第四封信是来自辽国,第五封信也是来自辽国,第六封也是一样。 如今已到京城之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在进退不得之际,就是赶回辽国救援也是无力回天,耶律衡纪一拍桌子,梁彦成!你这是要逼死我! 辽军没有背盟,他们依旧和夏军一同攻入京城,刀光血影,兵戎厮杀中,身旁躺下的有辽军也有夏军,更多的是圣朝那些早已沾染了酒色财气的军人们。 踏开城门的,是七十二素质骑和辽军战马的铁蹄,一南一北,踏碎了多少情仇。 在这次进攻京城之前,彦成就已经带着一众士兵,一次次高呼着灯盏的命令:“不破京城不回头,不杀仁宗誓不还!不破京城不回头,不杀仁宗誓不还!” 临行前,彦成说:“此番不单杀仁宗,还要杀辽兵!辽兵比不得圣朝军,他们骁勇善战,是真正的虎狼之师!不似圣朝军队早沾染了酒色财气,轻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7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7 而易举地便能让你们打发了!”广场上震天的喊声,只整齐的表达着他们会服从命令。 此刻的京城早已动荡不安,皇位摇摇欲坠。 许多势力都在酝酿着暴动与投诚,亡国就在明日,他们还在想着要向谁投诚,方可保命。 当兵部尚书和刑部侍郎站到彦成战马前的时候,彦成冷笑着一刀一个了结了他们的性命,他怎么会留下这等贪婪之人去要挟他的灯盏? 彦成带着夏军杀进宫里时,天色已暗,宫里宫外已是汪洋血海,到处都是不断倒下的躯体和奔走逃命的宫人。 彦成理会他们,任由着他们去了,只嘱咐着夏军,放过这些可怜人。 宫里的,不论是太监,还是宫女,都是可怜人,一入宫门深似海,能有这样逃出皇宫的日子,终归是好的。或许一个国家的灭亡代表了灾难,而他们却不一定是这场灾难的牺牲者,或许,他们还是受益者呢! 丹樨之上,有穿着青衣的女孩子举着把白色绢伞立在哪里,鲜血染红了她的青衣、她的绢伞、她的脸颊。 待彦成走近之时,那女孩子一双眼还睁得大大的,充满了对这世道的不满与谴责。 女孩子胸前的穿透而过的羽箭刺痛了彦成的眼,辽军已经到了,他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再不管女孩子的死不瞑目,径自推到女孩子的尸体往内里冲去。 从女孩子腰间落下的玉佩,彦成没有看到,后面的士兵也没有看到,只有一个出逃的宫女看到了。她在大军过后,偷偷捡起那枚玉佩,逃出宫去。所以,直到彦成他们离开京城,都没有找到灯盏要他唯一保下的人。 安平郡主,赵竹青。 他错过的那枚玉佩,上面有笔直的青竹,竹畔是阳刻的封号:安平。 后来的后来,灯盏听说有青衣女孩子举着绢伞站在丹樨前,忽然就哭了,拉着彦成说:“爹爹,那就是竹青呀!那就是竹青!她怕她身上染了血你认不出她,才特意举了那把伞挡住血!” 那时,彦成才得出空来,问灯盏一句:“安平郡主为何如此帮你?” 灯盏无奈一笑,道:“她娘本是大理公主,被送到圣朝做人质的。后来被王爷强要了,一夜春宵却偏生下了她。她也是命苦,生她时她那大理公主便死了,仁宗虽赐她郡主之位,实际上却没有什么人待她好……我认识她后,一直待她还好,所以甚是相知。她很坚强的,真真的人如其名。” ☆、第四十七章 当彦成率军攻进正殿的时候,就已经遥遥看见仁宗着一袭龙袍,额垂明珠,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见彦成进来,淡淡一笑,虽已是亡国之君、等死之人,却不减丝毫威严:“定国将军近来可好?” 一路浴血奋战而来彦成自然不好,更加没有心思与杀父仇人以及昔日旧主闲谈。挥一挥手,已有人送上弓箭,搭箭拉弓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没有怠滞,羽箭飞出,正中仁宗要害。 仁宗已毙,圣朝已亡,从此便是大夏天下,这乱世之中,当以我大夏马首是瞻! 在将士们的欢呼声中,彦成忽然听到濒死的仁宗说了一句话。他听清了又好像没有听清,所以他迫切地想要问个清楚、听个真切。可他冲过去时,仁宗已咽气了。他注定一生再无法问清了,因为这话中的提到两个人都死了。 “稚圭,你来接朕了!朕不做皇上了,只做你的祯哥,什么江山再与我们无关了。”这是一代帝王仁宗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却不是仁宗留在史上的最后一句话,仁宗留在史上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对彦成说的那一句。也是那一句,为仁宗在史书上又添了一笔‘仁慈’,添了一句‘待下宽厚’。 稚圭是老将军的字,从没有人叫,他也不许人叫。若不是年幼时与灯盏在父亲书房玩耍时,打开了壁橱,瞧到了那幅爹爹收在角落里的画,那么,就连彦成也不会知道老将军还有字。 当时,他拿着那幅写着‘赠稚圭’的画,去问老将军这稚圭是谁?老将军看到他手里的画,勃然大怒,吼着谁许你乱翻东西的,边吼边要打彦成。最后还是灯盏给哄好了,柔柔地抱着老将军的腿,问一句:“爷爷,这人是谁呀?” 老将军拍拍灯盏的头,说:“那是爷爷的字。” 彦成问:“那怎么不让人叫呢?不都时兴叫字的么?” 老将军哈哈一笑爽朗的很:“我一个武将,学那文人的穷酸气做什么!” 彦成还记得那画的落款是‘寂寞客’。 那时候,小灯盏还指着字问过老将军这是谁,老将军微笑着抱起灯盏,说:“那是爷爷最爱的人,也是爷爷辜负了的人。” 小时候的彦成不懂这些,等大了些回忆起来,便以为那寂寞客是早逝的母亲,因父亲常年在外打仗故而寂寞,便画下了画来消遣,以寄思念。 原来都错了。 此寂寞并非彼寂寞,这寂寞客的寂寞并不是独守空闺的寂寞,而是坐享天下无知心的寂寞。那字也并不是不叫的,而是只许那一个人叫而已,这样亲昵的字眼,只有最爱的那一个才配喊。 ‘稚圭’两个字,只能在仁宗齿间回转徘徊,余下的,便是亲如儿孙、近如娇妻,都是不配的。 原来是如此深刻的爱着,原来与自己和灯盏竟如此相似的爱着。 你守江山,他坐江山。 如此相伴、如此依仗,倒是能不离不弃了。许是离得远些,身子远心也不近,却总好过了永不相见。 秦商进来时正看见彦成坐在仁宗尸身边发呆,这略显清秀的年轻将军脸上没有了平时的果敢,一脸茫然的样子,好似在思索着什么,就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一样无助。这无助的孩子浑身都已沐浴在鲜血之中,连额角都有血珠滚落。 与此同时,一道亮光晃到了秦商的脸,而在他没有还反应过来那亮光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已有人倒在了地上。 ☆、第四十八章 看到地上的耶律衡纪,以及他手中的断剑,秦商恍然大悟:原来是剑光呀! 没容秦商凑过去跟耶律衡纪研究以下他的剑怎么那么亮的时候,彦成已经满带委屈的问道:“你要杀我?” “是你先要杀我的!”耶律衡纪见不得彦成这副既无辜又委屈的样子,总觉得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一样,那一腔子怒火也发不出来了。 彦成一愣,回说:“我没有呀!你我年少相知,我从不曾忘,又怎会杀你?” 不提还好,一提这‘年少相知’四个字,耶律衡纪就来气,也不管自己的处境,立马叫起来:“你记着咱们年少相知,还派土匪来烧我王府!烧了就烧了,还要派人挟持大王!你这分明是要逼死我!” 彦成摇头道:“我没要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8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8 逼死你,是你自己要死的!我不过是要大辽的土地,又不要你耶律衡纪的命!还有,我派的可不是土匪,而是我大夏的正规军!带头的正是你渴望一见的美人前锋!你若早些赶回去又能见着美人,还能救了你家大王,可你偏不肯走,要留下取我性命。此刻便是死了,又怪得了谁?” 秦商在殿前望着彦成,让他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他心里那天真可爱的小彦成呢?怎么就成了这么个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睁眼说瞎话的小王八蛋了呢?果然是跟小狐狸呆多了,都学坏了。 腹诽别人的时候,秦商他浑然想不到,其实彦成这口尖牙都是和自己在一处磨出来的。 见耶律衡纪不再反驳,悄无声息地躺着,秦商揣揣地问道:“死啦?”彦成点点头,没等回答,就听秦商叫道:“梁彦成!你居然把辽国大将军生生气死了!”彦成皱皱眉,不屑地说:“我是把他打死了!”说着,从耶律衡纪胸口抽出半截断剑,扔到秦商面前,正是耶律衡纪手中断剑的另一截。 这场仗历时一年四个月,以圣朝覆灭,辽国惨败,吐蕃大理臣服为终止,自此开启夏王朝称霸天下的历史。 彦成麾下的四路军是同一天抵达银川草场的,抵达之际正是傍晚,便在会师之后扎营于此,次日方才进城。 最先闯进彦成帐子的是风风火火的兴儿,他身后跟着的是提着酒的张玉昆的展棠。 兴儿进来便喊:“梁彦成!为什么他们两大老爷们都是跑去和谈,你姑奶奶我一美貌佳人就得去跟那帮辽狗厮杀打架呀!你有没有点儿怜香惜玉的心呀!你好狠的心肠呀!”越往后,越像是控诉负心汉的语气。 彦成别过头去不看她,回一句:“这都是你相公安排的。” 见自家媳妇儿作势要扑过来,秦商一慌神就口不择言了,大嚷着:“梁彦成不是你说让土匪斗土匪的么!怎么推我身上来了!”说着,化身河东狮的呼延统帅已朝着自家相公猛扑过去,她这招猛狼扑食倒是用的顺当! 哪知还没打到秦商,就已经先已被展棠拦住,瞪着眼说:“我瞧你敢动他!”那言外之意就是说:你敢动他我就跟你拼了! 兴儿其实也没想真打秦商,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哪能想到会出来展棠这么个拦路虎呀!本身就是个冲脾气,来了句:“姑奶奶打我男人关你屁事!” 展棠也有点儿犯懵,不错,这是人家男人,管我屁事呀!不对不对,这是阿商,这哪儿能不关我事呢!这一琢磨,脸就红了,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句死不要脸的话:“他是我女人!” 本来还在那儿研究是自己媳妇儿眼睛大,还是自己男人眼睛大的秦商,听见这话蹭地就站起来,张口一句‘你大爷’在满帐子的吸气声中脱颖而出。 见秦商是真急了,兴儿也不再胡闹,端正了神态说道:“展大人,请自重!”说完,拉着秦商衣袖就同彦成告乏。 本是一同来喝酒庆功的五个人,最终闹了个不欢而散。 ☆、第四十九章 第二天封赏的时候,展棠真正认识到了什么叫祸从口出。 秦商在彦成耳边说了一句:“此番展大人奋勇杀敌,立下赫赫战功,理应官复原职,以示嘉奖。”彦成依样说了,一下就定了展棠的未来。 这话要是别人说,灯盏肯定不答应,可他瞧见了是秦商借着彦成的嘴来说的。其实光是彦成说,这件事他都不一定答应,秦商对展棠的心思,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可这回是秦商的意思,灯盏也只能应了。当即下旨令展棠官复原职,即日上任,不得有误。 这倒好,征战一年多回来还没容休息休息,就得奔赴河西去了。 展棠心里虽不乐意,可皇命难违,也只能跪倒谢恩,还得表现出欢天喜地的样子。 展棠出了宫直往呼延统帅府去,没别的,就想问秦商一句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不想看见他。即便那无情人回答他的确是不想见,也是无妨,好歹能了了走前见他一面的愿望,展棠也是甘心的。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展大人究竟在呼延统帅府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向来脾气就不好的赵先生脾气更差了,向来以刚毅示人的展将军竟红了眼睛。 那一天展棠连家都没回,独自一人,带上圣旨直接往河西赴任去了,一切用度都是后来派人送去的。 晚上进宫赴宴时,灯盏偷偷问秦商和展棠说了什么,把展棠气成那样。 秦商笑道:“能说什么?不过是让他快滚,别阻碍了老子的仕途。顺便告诉他,老子一点儿也不喜欢让人压,不过是为了往上爬才出卖色相的。” 灯盏噗嗤一笑,问他:“你还在乎仕途?” “试问天下莘莘学子,哪一个不想以文报国?” 秦商说时无心,灯盏听时有意,当即朗声道:“好!天下文官之位,上到参知政事,下到巡府都督,你要哪个,朕便赐你哪个!”金口一开,满座羡艳。 秦商起身谢过,回道:“小的一介草民,可得见圣面,品尝御酒,已是无上荣耀,不敢再讨封赏。” 灯盏见他不要封赏,便问彦成:“国父觉得赐赵先生个什么封号好?” “封个侯爷吧!”这与他昔日身份相比虽略逊一筹,却毕竟是个实实在在有功劳、有苦劳,自行闯下的侯位。 灯盏点点头:“国父所言甚合朕意。”当即下旨,敕封赵秦商为定远侯,其妻呼延兴儿为一品诰命,其女赵青赐封郡主,号喜乐。 呼延统帅府改做定远侯府,一时间,其风光显赫,与八年前的将军府不相上下。 ☆、第五十章 彦成毒发的时候,他刚刚过完二十六岁寿辰。 红鸾帐中一夜春宵怎知数?谁能料到第二天醒来之时,彦成竟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吓得灯盏顾不得穿好衣服就急急忙忙地冲出去喊御医,御医们赶到的时候,灯盏已经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彦成的手已动不得,却仍努力地想着灯盏伸去,额头上布满了因疼痛而产生的汗珠,灯盏紧紧握着他的手,却听不见他的话。 僵硬的嘴唇,吐不出他的心声。宝贝,别怕…… 这一场龙庭之怒在御医们为彦成施针治疗之后仍旧没有消减半分。 直到彦成醒来,方才按下怒火,冲过去拉着彦成的手,急急忙忙的,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说,那么多问题想问,却问不出一句话来。 定远侯也进宫了,他对灯盏说:“彦成早在三年前攻打河西的时候就中了毒。本就是奇毒,又毒深入骨,已无药可医。” 灯盏信他的话,无药可医。 可他不放弃,他坐拥天下,江山万里。 难道就寻不到一种奇药、一个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9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29 奇人,然后那奇药奇人,刚巧可以解了爹爹身上的毒? 那些无力回天的御医们每天都只做着一件事,翻查典籍,一定要找到医治国父身上奇毒‘醉’的方法。而那声称能为彦成保两年命的老军医,也被请入宫中,每天为彦成施针搭脉,务求多保些日子。 江湖上总有许多传说,传说中亦有许多灵药,传说中亦有诸多神医。 可坐拥天下的灯盏,寻遍天下,走遍江湖,却没一人,医得了彦成的伤,亦无一药,解得了彦成的毒。 这最后的半年里,灯盏每天都陪着彦成身边,彦成劝他:“大局初定,你莫要荒废朝政。” 灯盏摇摇头,低声道:“没有了爹爹,灯盏要天下何用?” 彦成听了这句话后,吐了不少血,原来我拼尽性命为你夺来的东西,在你眼中竟如此无用。 见彦成吐了血,知他是恼了自己的不争气,忙改口道:“秦商叔叔定了新政,我已颁布下去。各省各部在叔叔的带领下井井有条,不必太多忧心。”这才让彦成展了笑颜,低声夸着灯盏乖巧,让他以后多听秦商的话。 后来,大批的神医奇人进宫,依旧医不好彦成的伤。 看着彦成日益苍白的脸,日渐消受的身体,灯盏心中一揪一揪地发痛。 所以灯盏又找他们来医自己。 找了神医,找了太医,甚至,找了国师、巫师,却都失败了。 他们说,圣上,相思无药可医。 谁也没有想到,先死的竟是秦商,御医说:“定远侯脑中长了肉瘤,早在出兵圣朝之时,便已找臣要过药。”灯盏没有问他为何没说,他知道那只老狐狸想瞒住的事情,一定没有人会知道。 秦商病入膏肓的时候,一定要见彦成一面,灯盏无法,只好亲自陪在车中,扶着彦成进了呼延统帅府。 灯盏拉着秦商的手,低声道:“叔叔,我和爹爹来了。” 秦商勉力睁开眼,看都不看灯盏一眼,只拉着彦成的手对他说:“骗人是世上最辛苦的事情,要努力地去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可是,如果不爱,又怎么会费心去骗呢?原来,赵秦商没有负了展棠呀!” 彦成想,爱是否可以原谅一切过错?即便爱不可以,死,理应可以了吧? 秦商出殡的时候,兴儿没有哭,灯盏问她秦商可有什么遗言。 兴儿想了想,说:“他让我跟你说,日后天下就靠你了,要稳重些,别老跟个得了便宜的小狐狸似的,有点好处就张扬的摇尾巴。”灯盏点点头,说我记下了,还有别的么?兴儿笑笑说:“他没遗言了,我却想借着丧夫求你三件事。” 灯盏说:“你说吧,我做的到都帮你。” 兴儿道:“你说要我帮你十年,可现在我有了女儿、又死了丈夫,只能长留宫中了,你可答应?”灯盏点头应下,这件事,便是兴儿不说,他也会主动提出来的。兴儿笑笑,继续道:“第二件事是求你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放弃这天下,这是我们拼了命为你夺回来的……最后一件,我求你在展大人百年之后,与秦商合葬。”见灯盏有些惊愕的样子,兴儿苦笑道:“赵秦商负了我,我才不愿入他的坟!” 灯盏明了地笑笑,忽然想起这些日子陪爹爹说话时,爹爹曾提及兴儿,爹爹说:“女土匪也有柔情,若以后秦商当真负了她,你便给她寻个更好的。” 本文双结局 想看be、以及原结局的同志们请看be结局,想看he的同志们请看he结局☆、结局 be 秦商出殡的当天夜里,彦成梦见了耶律衡纪。 他站在边关的草地上,举着一只雪白的狐,然后用刀斩断狐狸的脖子,鲜红的血就流了下来。然后九岁的梁彦成举着十六岁的耶律衡纪送的剑,直直地刺入了耶律衡纪的胸腔,位置拿捏的太过准确清晰,让彦成觉得,这不是梦。 彦成想,人之将死,大抵都会想起这些故人吧,他们是来迎接自己的么? 第二天醒来,彦成便叫灯盏把他的佩剑拿来,这便是昔日耶律衡纪送的佩剑。 彦成轻抚剑身,想起了耶律衡纪。 衡纪,我从不曾忘却那些与你相伴的日子,是我辜负了你我年少相知。 可是,我有我要守护的启明星,你有你要守住的北斗星。纵使你名叫衡纪,也无法守住你那片北方的土地,因为不管是哪片土地,不管是哪家山河,都要启明星的照耀,才可以等到光明。 在仲秋的夜里,彦成抱着灯盏说:“灯盏,爹原来一点儿都不怕死,可现在我怕死,我怕我死了,没有人能帮你守住这天下。如今就连秦商也死了,呵,那老狐狸竟瞒的这样严实。我真怕你一个人吃不住。” 灯盏趴在彦成的怀里,止不住的落泪,他也恨自己没用、没出息,一点都不像爹爹孩子。 彦成摸摸灯盏的头,又说:“灯盏,不要哭,每个人都会死的,但不是每个人都真正活过,因为有你,爹这一辈子很快活。” 他做到了他想做的。 在原来他总是迫切地盼望着灯盏喜乐平安,如今,当他见多了这些生死,忽然觉得平安就够了。他用一切保了他的灯盏平安,即使灯盏将来并不快活,心有埋怨,都无所谓了。只要他活着,记不记得,喜不喜乐,无所谓了。 灯盏不肯听他说,只狠狠地抱住他,一遍遍地说:“不许,朕不许你死!你死了,朕亲自为你陪葬!”反正朕也病了,已无药可医了…… 后来的后来,又是一个多事之秋。一如初来乍到的梁彦成带兵削藩的那一年,是个多事之秋。 无药可医的灯盏没有死,依旧坐拥天下;无药可医的彦成死掉了,死得很是安详。 在彦成的最后几天里,灯盏一直陪着他,没有哭,他是笑着看着彦成走的。 彦成死去的前夜,似有感应一般,忽然张口说了一句一生都没有说出口的话:“灯盏,我爱你。” 灯盏想,这才是真的爱吧?自己口口声声说着爱,可他有给过彦成什么呢?至高无上的权力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也不过是为了自己服务罢了。可以任意挥霍的财富么?彦成何曾在乎过这些?以彦成的本事,仁宗、辽王都一样给的起。他给他的究竟有什么呢? 恐怕,只有爱而已。 彦成握紧了灯盏的手,淡淡地笑道:“已足矣了!梁彦成能得梁灯盏,已是天赐的福气。” 国父梁彦成死的时候,举国大丧。每家每户都在皇令未发的时候,自动自发地戴了孝。 展棠是在彦成出殡的那一天进的城。 那天,所有来送国父最后一程的百姓,都清楚地记得,那个胡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30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30 子拉茬的男人一直愣愣地看着自宫中抬出的黑棺,然后跪下来咕咚咚地叩了三个响头,然后头也不回地想着呼延统帅府去了。 那年秋天的夏都很冷,展棠进宫去同灯盏讨了杯酒。 自秦商死去,他似乎代替了秦商的位置,照顾了兴儿与赵青,也与小皇帝成了好友。小皇帝说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只能共饮一杯相思酒。当然,展棠思他的赵秦商,灯盏念他的梁彦成,相对而酌,却没有太多的话可说。 这一回,展棠问及灯盏:“为何不迁都京城,那才是人们心中正统,况且你自幼长于京城,那里更加适合你大展拳脚。” 灯盏摸了摸杯沿,低声道:“京城的花红柳绿,沾染着彦成、竹青、还有秦商的血,我怎么敢去?” 故事的最后,是在来年的春天,七十二素质骑陪着他们的小公子踏上了杭州。 两只黄鹂在翠柳间看着灯盏,叽叽喳喳的鸣叫着,正是杜工部笔下的那一对。 杭州城外,灯盏仰着头在姻缘树上看了好久,才抬手指着一张彩纸,命身旁的素质骑给他取下来。那人纵身一跃便到了树上,取了彩纸交到灯盏手中,灯盏低头看着上面稚嫩的字。 灯盏愿与彦成,守足一世,同牵三生。 此刻,拥有家国千秋、江山万里的李戥盏,他眉间的朱砂,无论如何衬不出盛世繁华,只徒留一片悲凉。 站在树下抚笛一曲,始终慰不了哀思。灯盏的天下少了谁,也不能没有梁彦成。 杭州的春色,徒染了悲哀,离开这满目春色,他依旧是那个励精图治,开启了‘启明盛世’的盛世君王李戥盏。 只是现在,能不能让他多想彦成一会儿?就一会儿也好…… 月上柳梢头,是该回去的时候了。灯盏回到轿中,微微叹了口气,道:“回去吧!” 他按照秦商教的施仁政,依着彦成讲的不加赋,兴儿去了河西镇守,张玉昆和展棠留在京中率六路军。只是当年那只虎符,再没有给任何人,留在了灯盏枕边,睹物思人也好,独揽大权也罢,他已经没有时间多想。 轿子路过杭州城的街道时,忽然听到有老人说:“真真儿是启明盛世,这新皇实在仁慈。” 灯盏笑了,看来,我们大家的努力,终于有成效了。 爹爹,你能看到么?等灯盏平定了天下,等大夏的储君长大,能掌管得了这个你用命拼来的天下,我就去陪你。 你一定要等着我,等我来世与你相牵,下一世,我们绝不错过,无论先来,或是晚到。 你一定要记着我,等我来世与你相守,下一世,我们再不分离,不论生离、或是死别。 远远地传来姑娘唱的小曲儿:“情粘骨髓难揩洗,病在膏肓怎疗治?相思何日会佳期?我共你,相见一般医。” 灯盏一笑,相思无药可医,朕正不想医!掀帘招呼道:“牵马来!朕要骑马!” 灯盏策马在前,神采飞扬,身后七十二个黑马白衣的青年,个个俊朗,人人飒爽。踏碎了杭州的夜。 ☆、结局 he 秦商出殡的当天夜里,彦成梦见了耶律衡纪。 他站在边关的草地上,举着一只雪白的狐,然后用刀斩断狐狸的脖子,鲜红的血就流了下来。然后九岁的梁彦成举着十六岁的耶律衡纪送的剑,直直地刺入了耶律衡纪的胸腔,位置拿捏的太过准确清晰,让彦成觉得,这不是梦。 彦成想,人之将死,大抵都会想起这些故人吧,他们是来迎接自己的么? 第二天醒来,彦成便叫灯盏把他的佩剑拿来,这便是昔日耶律衡纪送的佩剑。 彦成轻抚剑身,想起了耶律衡纪。 衡纪,我从不曾忘却那些与你相伴的日子,是我辜负了你我年少相知。 可是,我有我要守护的启明星,你有你要守住的北斗星。纵使你名叫衡纪,也无法守住你那片北方的土地,因为不管是哪片土地,不管是哪家山河,都要启明星的照耀,才可以等到光明。 在仲秋的夜里,彦成抱着灯盏说:“灯盏,爹原来一点儿都不怕死,可现在我怕死,我怕我死了,没有人能帮你守住这天下。如今就连秦商也死了,呵,那老狐狸竟瞒的这样严实。我真怕你一个人吃不住。” 灯盏趴在彦成的怀里,止不住的落泪,他也恨自己没用、没出息,一点都不像爹爹孩子。 彦成摸摸灯盏的头,又说:“灯盏,不要哭,每个人都会死的,但不是每个人都真正活过,因为有你,爹这一辈子很快活。” 他做到了他想做的。 在原来他总是迫切地盼望着灯盏喜乐平安,如今,当他见多了这些生死,忽然觉得平安就够了。他用一切保了他的灯盏平安,即使灯盏将来并不快活,心有埋怨,都无所谓了。只要他活着,记不记得,喜不喜乐,无所谓了。 灯盏不肯听他说,只狠狠地抱住他,一遍遍地说:“不许,朕不许你死!你死了,朕亲自为你陪葬!”反正朕也病了,已无药可医了…… 后来的后来,又是一个多事之秋。一如初来乍到的梁彦成带兵削藩的那一年,是个多事之秋。 无药可医的灯盏没有死,依旧坐拥天下;无药可医的彦成死掉了,死得很是安详。 在彦成的最后几天里,灯盏一直陪着他,没有哭,他是笑着看着彦成走的。 彦成死去的前夜,似有感应一般,忽然张口说了一句一生都没有说出口的话:“灯盏,我爱你。” 灯盏想,这才是真的爱吧?自己口口声声说着爱,可他有给过彦成什么呢?至高无上的权力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也不过是为了自己服务罢了。可以任意挥霍的财富么?彦成何曾在乎过这些?以彦成的本事,仁宗、辽王都一样给的起。他给他的究竟有什么呢? 恐怕,只有爱而已。 彦成握紧了灯盏的手,淡淡地笑道:“已足矣了!梁彦成能得梁灯盏,已是天赐的福气。” 国父梁彦成死的时候,举国大丧。每家每户都在皇令未发的时候,自动自发地戴了孝。 展棠是在彦成出殡的那一天进的城。 那天,所有来送国父最后一程的百姓,都清楚地记得,那个胡子拉茬的男人一直愣愣地看着自宫中抬出的黑棺,然后跪下来咕咚咚地叩了三个响头,然后头也不回地想着呼延统帅府去了。 那年秋天的夏都很冷,展棠进宫去同灯盏讨了杯酒。 自秦商死去,他似乎代替了秦商的位置,照顾了兴儿与赵青,也与小皇帝成了好友。小皇帝说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只能共饮一杯相思酒。当然,展棠思他的赵秦商,灯盏念他的梁彦成,相对而酌,却没有太多的话可说。 这一回,展棠问及灯盏:“为何不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31 无药可医 作者:公子乐 分卷阅读31 迁都京城,那才是人们心中正统,况且你自幼长于京城,那里更加适合你大展拳脚。” 灯盏摸了摸杯沿,低声道:“京城的花红柳绿,沾染着彦成、竹青、还有秦商的血,我怎么敢去?” 故事的最后,是在来年的春天,七十二素质骑陪着他们的小公子踏上了杭州。 两只黄鹂在翠柳间看着灯盏,叽叽喳喳的鸣叫着,正是杜工部笔下的那一对。 灯盏坐在轿中,望着那棵不怎么管用的姻缘树,几番想要下令砍掉,却在看到树下的痴男怨女时有些不忍。 到底是放弃了。 “朕的笛子呢?朕要吹奏一曲,以慰亡人。”笛声清扬,隐隐似有龙吟来和。 龙吟剑啸,惊的一干素质骑抽刀拔剑,纷纷亮起兵刃,护住自家小公子。对于他们来说,天下除了少将军和小公子,便再没有什么重要的了,少将军死了,便是拼尽全力也要保护好小公子,不管他是不是一代君主。 灯盏一曲吹罢,那舞剑之人也没有出现。 灯盏摇摇头,命素质骑收好兵刃,道:“只是个知音人罢了,不必太过紧张。” 话刚说完,就连他自己都跟着紧张起来,素质骑的人都屏住呼吸,生怕呼吸的力气大一些,便会吹散了来人。 那柄剑还握在彦成手中,入棺时的衣裳已换成了一袭黑衣。他对灯盏笑着,如三月春风,生生抢了杭州七分春色。 灯盏定定地看着他,不敢说话,很怕一说话这个梦就醒了,就像他每晚做的梦一样,摸不到、说不了,只留哀思悲凉。 彦成笑着走过去,摸上了灯盏的脸:“爹爹回来了。” 是热的?灯盏再彦成死后一直没有哭,可这一刻却真真切切的哭了出来,一遍遍唤着:“爹爹……爹爹……” 彦成笑着抱住他,说:“爹爹在呢。阎王说你是真龙天子,执念太重让爹爹无法轮回。不如遣我回来助你开承平盛世,也算是功德一件。” “所以你就回来了?那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找我。”灯盏窝在彦成怀里显然是不信他的话。 彦成笑笑摸摸灯盏的头,傻孩子,我怎么会告诉你我明明已回归星位,却因为你的笛声而回呢?不过能助你开承平盛世,到底也算是功德一件,等你百年之后,你我一同再上天界,那时候你才懂得这些。 那一路,笛声悠悠;那一年,万民同庆。 那一年,老人们说:“真的是到了启明盛世了,连阎王都放人回来帮圣上了。”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