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纪事》 分卷阅读1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 《宛城纪事》by啾啾橙子 文案: 时代的变迁,赋予了这个城市国际都会的繁华。 风云际会,世事更迭。 他们, 一个是帮会主事,一个是归国阔少, 相识于一场阴谋, 相知于一段往事, 相守于一种选择。 没有气壮山河的豪情, 依旧是一段属于这个城市, 可歌可泣的过往。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天荣,明义 ┃ 配角:明仁,顾琦晋,婉瑜 ┃ 其它:民国架空,旧事,1v1 ☆、第一章 绑架 寒风从江面呼啸而过,黑灰的云层隐去了日光的明媚,整个宛城笼罩在阴沉之中,正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景致。 这一天,是公历新年,是新的政府给垂死的国家一个欢愉的借口。但即使繁华租界,也不过是往日景致——没几个漂洋过海前来吸金的外国人愿意与这个行将就木的国家一道庆祝。时光向前,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这个古老国度离死亡更近了一步。于是乎,洋人宁可端着咖啡,思恋着大洋彼岸的亲人。至于国人,不过是麻木从事着一天的劳役,等待着微薄的薪水,祈求可以养活一家老小。 原本有些人可以享受这半刻清闲,逛逛窑子,喝喝花酒,找些弟兄打两圈牌。陈天荣作为哥老会大佬陈世昌的侄孙,尚当得起会主杜邵华一声“小老大”,本是今日撒手快活的人物。奈何师父卫满钧不知从哪里接了单生意,带着所有兄弟一道上了地界,这中间自然少不了陈天荣。 “可是从琪丫头哪里来的?”卫满钧瞅着西装革履的陈天荣,磕着烟袋问道。 陈天荣默默点头,和师父一身棉布长衫比起来,自己确是招摇太过。 “算了,你们年轻人啊,总是爱去凑些洋热闹。”口中吐出的烟雾模糊了卫满钧的神情,只是听得语气中带着落寞。若不是他见不得与洋人打交道,也不会落得如今一片惨淡营生。尚且不说同为‘觉’字辈的杜邵华如今在宛城滩翻了天,就是下面辈分的小子,也多有越过他腰缠万贯的。 “师父现在能开口了吧,这到底是个什么买卖?”陈天荣随着卫满钧一道钻进汽车,嬉皮笑脸的问道。他余光一瞥,便知道车是奔着码头仓库去的,于是又问:“烟土?药品?现在风声可紧着呢。” “要你小子提醒。”卫满钧的烟枪直接敲到徒弟头上,缓缓说道:“我教人绑了明义。” 明义?姓明?陈天荣猛然想到今日在安琪那读的报纸头条便是——‘明氏企业小公子明义今日归国’。“那可是明仁弟弟!” “嗯。” “不是,我是说师父你确定他不会杀上门?”陈天荣看着卫满钧气定神闲的样子简直快疯了,明仁虽然是个商人,还单名一个‘仁’字,但一向以心狠手辣闻名,灭人全家的事情未必没做过。 卫满钧幽幽的说道:“抢的生意太多,迟早有一天得被人把命抢了去。”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就 是不知足,才惹祸上身。 “但无论如何他没有动过帮会的生意,就算要惩治他,也不应该由师父你出手。”陈天荣生生把一句吃力不讨好咽了下去,他自是知道师父决定的事情没人改得了,可心也不由得沉了下去。 卫满钧迟疑了一会儿,虽然人人都说陈天荣只有吃喝嫖赌的本事拿得出手,但他清楚这个孩子心比谁都大。“一辈人有一辈人的事情,我当日欠了人恩情,如今还条老命也不为过。你们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事情,就牵扯不进来。” “啊?”陈天荣一时没领悟过来,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师父解释缘由。曾经的卫满钧,一言不合便横刀相向,那样的黑脸阎王,竟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汽车在马路上飞驰,碾过繁华旧梦,往日云烟,渐渐远离了都市繁华。码头是宛城另一处喧嚣所在,汽笛轰隆,人声鼎沸,却不是热闹。这些都是西洋工业化的产物,是人们眼中的稀奇,更是食人骨血的残忍。而这个徒有其表的天完帝国,大概就是在这样的西洋繁华中,被消耗殆尽。难怪街头常有孩童传唱民谣,讽刺着大总统的天完民主帝国,带着明日便要完蛋的意味。 陈天荣替卫满钧拉开车门,却见师父端坐在中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师父?”他试探性的叫了声。 “你去看看吧。”卫满钧长叹一声,眼睛紧紧盯着码头。这样的景致他看了半辈子,从扛包的小子,一步步走到今日,也算到头了吧。人生如此一遭,也没什么值不值,反正生在了这样的世道,没有在战火中尸骨无存,没有在饥荒中暴尸街头,他也算知足了。 应着师父的指示,陈天荣带人推开了七十七号仓库的铁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帮木头般杵着的兄弟和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他走近两步细细看去,这明义难道真是传说中那个千娇百媚的明家姨太太的种?要不怎么跟明仁在相貌上相去甚远。“这怎么回事?”陈天荣注意到明义的异样,便 问道。 “抓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这小子八成是个痨病鬼。”一旁的兄弟不满的嘀咕道,这个明家小公子不仅长得像个娘们,稍一碰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架势,要不把他嘴堵上,估计五脏六腑都能给咳 出来。 陈天荣一把扯出塞在明义口中的破布条,唤过兄弟端来了工棚的热水,给迷迷糊糊的明义喂了下去。他心里想着,这大家公子就是娇嫩,随便把外面哪个斗升小民扒了外套丢在这里,也不至于冻成这样。不过师父既然没有杀他,就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谢谢。”明义缓缓睁开眼,温暖的水流并不能减少他的不适,却抑制了他心中不断涌出的恐惧。只要这些人不是想要自己性命,一切都好。 四目相对,陈天荣突然想到了弄堂里的阿猫阿狗,明义的眼神,和它们倒是很像,让人生出一种上前摸一把的冲动。 胸口传来的疼痛让明义一阵痉挛,身子缩得更紧了。恍惚间感觉到温暖了些许,应该是有人将衣物搭在了自己身上,有残存的温度和烟草的味道。 因为欠了故人恩情,就毫不犹豫的跳进陷阱任人宰割,这种人不是傻子就是大傻子。陈天荣一直都这么认为。直到今日,看着陈世昌的枪指着师父,他才意识到,或许那种人还可能是义士。 所谓周家让卫满钧绑架明义勒索明氏企业一千万,不过是为了给清理门户一个名正言顺的籍口。杀掉一个人,可以有很多很多理由。但在帮会中,只能是挡我者死。 砰的一声震得陈天荣头皮发麻,看着师父渐渐倒下,鲜红的血液溅了一地,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跟着倒下了。十年!人生能有多少十年?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 是卫满钧十年如一日教导他,视他为己子,倾心相待。而自己生命中余下的若干十年,都不会再遇上这样的师长,这样的父亲。 陈天荣知道自己哭了,他是在泪眼婆娑中看到明仁的下属将明义扶上了车。钓鱼的鱼饵还活着,鱼却死了,这个世道就是这么没天理。 “陈老不如看在在下的面子上放他一马。”明仁走到陈天荣身边,笑着对陈世昌说道。 “哦?”陈世昌原本就没打算要自己侄孙的性命,但他要一个台阶,一个得以服众的理由。 “是舍弟央在下说这个情。”明仁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自古以来便是‘只问恶首,不问胁从’何况他还年轻,哪个年轻人不犯些错误?” 陈世昌点头道:“既然明老板这么说了,我又岂能驳了小少爷的面子。放他们一马就是了。” 此话一出,原先跟着卫满钧的手下都松了一口气,至少不担心脑袋被人打个洞了。唯有陈天荣,明明白白看清了这个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背叛 龙门路钧培里,能在这里拥有一套三层洋房之人,都是宛城政商两界的大红人。一身黑色西装的陈天荣站在门外徘徊,他答应了陈世昌前来,却没胆子跨进这道门槛。一旦进去了,就是永远和卫满钧断了干系。满口忠孝仁义,却为了生存背信弃义,他不想做这样遭人唾弃的卑劣走狗。 “小少爷,老爷请您进去呢。”开门的丫鬟清丽秀气,说话的声音也煞是好听。若非陈世昌早已洞悉后辈心意,也不会派人在此等候。 若在平时,如此美人他自当多看两眼。可惜此时的陈天荣没这份心情,也没时间犹豫,低着头就进了门。 满头白发的陈世昌歪在沙发上,礼帽搁在身旁,胸前长衫口袋中揣着怀表,看起来像极了学社中的老先生。“怎么,是怨我杀了他,还是怨他的后事不够风光?”他虽然老了,但与卫满钧不同,气势不减当年,狠毒更甚于当年。 陈天荣恭恭谨谨叫了陈世昌一声三爷爷,却没敢回答那个问题。 “坐吧。” 陈天荣依言坐下,看着杯中茶叶翻转,有些恍惚。它们即使是翻腾在秘色瓷烧制的杯盏中,依然逃不出被人宰割玩弄的命运。 陈世昌开口道:“从明日起,你就跟着月笙吧。”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嗯。”陈天荣虽然答应了下来,却透着千百个不愿意。 “在你师父坟前磕过头了?” “是。” “那这师徒情意就断了。帮里日后是杜邵华一家独大的,老头子的风光都能被他掩了去。”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陈世昌眼里流露出了老者的怅惘。帮会是个排辈严谨的处所,但杜邵华只用了二十年,就与政府鼎足而立。再有下一个二十年,他将成为宛城之王,主宰军政要务。 陈天荣有些犹豫,他听得出陈世昌是顾忌同宗情意,才真心为自己谋划未来。但与卫满钧多年师徒情谊,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抹去的。“天荣知道您是为我好。只是当下还想不明白一些事情。” 陈世昌不屑的笑了,到底是少年人,不懂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杜月笙和明仁串通好的——杜邵华赚了你师父的性命,明仁赚了周家的药业工坊。明白了?” 怪不得,当日就有周氏药业老板□□被巡捕房羁押,药业易主的消息见报。明仁竟从受害者变成了受益者。乱世,药物能与黄金等价,他用自己的弟弟,套得了金山银山。陈天荣苦笑,答道:“明白了。” “都是数一数二的狠角色,遇神弑神,遇佛杀佛。你要想平步青云,就乖乖跟在他们身后。” “是。”陈天荣心想,这大概也是陈世昌放弃师父的原因,他选择用师父的性命换一个安逸晚 年。这时的陈天荣并不怨恨谁,因为无论换了谁,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 “别喝了,又喝不醉。”安琪抢过陈天荣的酒盏掷在地上。她不过是大世界的众多舞小姐之一,三分姿色,五□□段。却是陈天荣最信任的人,或者说是陈天荣的爱人。 “你怎么知道我喝不醉,大爷今天就醉给你瞧瞧。”陈天荣面色通红,瞪着眼睛回应道。却是目光澄澈,没有半分醉意。 “放出去的猫儿就要回了,大爷你心情不好,也犯不着在我家置气。”安琪径自坐下,撑着下巴看窗外雨点淅淅沥沥打在窗檐上。 比起帝都苦寒,宛城不是真的冷。只是阴森压抑,像人在水中挣扎,最终窒息在冰冷的感触中。 “大哥,小弟凯旋而归!” “不愧是猫儿。”安琪望着抖着额前雨水的少年,嗤嗤的笑道。 昔日水泊梁山,八面玲珑心思缜密当属燕小乙,忠心护主审时度势更是令后世敬仰。可单论起八面玲珑,燕小乙再世,也及不上如今上海滩的包打听白宗飞。只要给个名号,没什么消息是他打听不出来的。正是凭着这份旁人无法企及的能耐,白宗飞在宛城日新月异的洪流中穿梭遨游,悠闲自在。 “知道什么了?” “什么都知道了,你问我答。”白宗飞慵懒的趴在圆木桌上,伸手就抓起花生粒塞到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着。 “他娘是谁?”这是陈天荣最为无奈的地方,白宗飞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清楚明白的讲述一个人的生平过往,必须有人一件件问,要不然这小子就能把些不相干的桃色故事无限夸大,如街头评书先生般描述得绘声绘色。 “当年帝都最娇艳的交际花吴纹,后来给明崇做了外室,就生了这个孩子。据说——” “停!”陈天荣一巴掌拍在白宗飞脑袋上。根据他这么多年的经验,白宗飞的据说后面,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故事。“后来那个女人呢?” “死了,自杀的。”白宗飞揉着脑袋,无不委屈的答道。“那个女人死了之后明崇就把明义领回家给了正室做儿子,反正大家族嘛,也没人追究这种事情。” 吴纹怎么死的这种问题陈天荣没有丝毫兴趣,死都死了,藏着再大的秘密都已然没入黄土化为尘泥。于是他接着问道:“明仁对他这个弟弟怎么样?” “好,特别好。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只要是明义提出的要求,他没有不答应的。绝对是宛城长兄如父的好典范。” 长兄如父,陈天荣对于这个词语很有兴趣。通常家族争斗的最终胜利者,都是以一家之主的魄力牢牢控制着其他人。“明氏所有的企业,明义有多少?” “一半。除了最新收购的制药工厂。” 听到这里,安琪插嘴说:“自己的弟弟被人摆了一道,哥哥心安理得的进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 入医药行业。长兄如父的传闻还是不可信嘛。”她是陈天荣的女人,自然知道陈天荣所在之处发生的事故,何况卫满钧于她们姐弟而言,也算长辈。 白宗飞一颗花生喷了出来,叫道:“什么呀,我的意思是那个全部是明义的。现在宛城,明义是比他哥更有钱的金主。” 这倒是奇了,但事情应该更容易了。陈天荣点点头,继而问道:“就你感觉,明义这个人怎么样?” “除了不出去吃喝嫖赌,和一般大少没什么区别。” “这区别可大了。”安琪嘀咕着:“没有一点恶习的少爷,可是富贵世界的稀罕物。” “姐,你能不能认真领会一下。”白宗飞皱着眉头哼哼道:“他只是不出去吃喝嫖赌,不代表他不喜欢吃喝嫖赌,你见过哪个富家子弟不喜欢这些东西了?他不做,只是因为身体差,明仁不让他去。” “天生的?”那一日在码头,陈天荣确实发现明义的身体有些问题。 “不是。”白宗飞摇头,突然露出一副神秘的样子,说道:“市面上的说法,是明家小公子遇到匪徒袭击,子弹击中肺部后留下的病症。实际上——那个匪徒很有可能就是明义他爹。” “明崇假扮匪徒袭击自己的儿子?”安琪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明崇他在家里动的手。那些记者谁敢不看明家的眼色,自然是明老爷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写喽。”对于自家姐姐的理解能力,白宗飞表示质疑。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说话的人是陈天荣。 “这件事情知道原因的人只有三个,而且事发后不久,其中一个就死了。而现在尚在人世的两个人,我都接触不到。” “你知道说你不知道不就完了。”听完白宗飞摇头晃脑的饶舌,陈天荣扯着他的耳朵吼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明仁和明义一定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被扯住耳朵的白宗飞疼得龇牙咧嘴,不禁喊道:“大哥!姐夫!疼!” 这一喊,倒让陈天荣停下了手,望着满脸绯红的安琪不知所措。 “原来这一招这么有用,姐夫你害羞啥。”白宗飞腆着小脸笑道,弄得陈天荣和安琪很是尴尬。 “既然明义身体不好,明仁怎么会放心让他一个人出洋留学?” “明义要去啊,为了这件事情他和他哥在家里吵了一架。然后明仁就同意了。”白宗飞耸耸肩,反正明家的事情,没多少是能够用常理解释的。 陈天荣点点头,对安琪说道:“既然这样,我就自己去了解。” “可是杜老板那边——” “他如果真的想和明家走在一起,就不会拒绝我的提议。”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相识 冬日的阳光是上苍赋予人世间的珍奇,总能给蜷缩在阴暗中不知岁月的人们带去一丝希望,扫除他们心中的恐惧。 明仁放下手中的企划案,若这种时候还在案前为了金钱博弈,可是辜负了老天厚赐。当然,弟弟不在的时候,他很少会有这样的念头。虽然分隔多年,但记忆中庭前红墙绿荫,只有有了这个孩子的身影,才能构成灵动的画卷。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绘有克哈塔伊纹路的地毯上,光点在绒毛间跳跃浮动。明义占据着阳光最为温暖的地方,枕着书本,静谧的徜徉在虚幻的梦境之中。 明仁遣退帮佣,轻轻走了过去。小时候最令他得意的事情,就是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弟弟;现在最令他得意的事情,是这个弟弟安然快乐的呆在自己身边。他本想给明义搭上毛毯,却迎上了这个 小家伙撒娇般的拥抱。“故意的?” “谁让你动静那么大。”明义拽着明仁坐下,换了个姿势趴在地毯上,笑着说道。 “也不怕冻着自己。”明仁边说边用毯子将弟弟裹好。 明义缩了缩脖子,撇撇嘴抗议道:“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你三十岁了也是小孩子。” 好吧,明义放弃了挣脱毛毯的打算,反正他也打不过哥哥。“你答应了杜邵华那个老流氓的建议?” “流氓?”明仁皱了皱眉,颇为严厉的说道:“没有杜老板,就没有今日宛城的繁华。为了这个所谓帝国能够活得久一点,他已经尽到了公民所有的义务,你还想让人家如何?” 明义低着头,小声答应着:“知道了。” “有些事情你不屑于做,不代表它没有存在的合理性,看不惯你不看就是了。”明仁语气渐渐缓和了下来,接着说道:“杜老板说得有道理,世道越来越乱了,我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你。既然陈天荣那小子有戴罪立功的意思,让他留在你身边也不错。一来可以保证你的安全,二来帮会漕运由他帮我出面打点也更为便利。” “那杜老板能得到什么?”明义不能理解,杜邵华已然家财万贯,却还冒着被帮众责难的风险将漕运和鸦片生意让渡给哥哥这个局外人,他图什么?按照大洋彼岸传来的言论,人生而并永远是自私的动物,经济交易中没人以利他原则为行为依据。 “无论是帮会还是政治,势力都不能一代代传承,但金钱可以。他也是人,打点了自己的一辈子,也该为后辈多打点打点了。”明仁和明义不同,他明白宛城的商界,明白帝国的商界,这些 都不是西洋流传过来的一点理论学说能概括完整的。 说了等于没说,明义暗自嘀咕道。既然哥哥不打算告诉他,他也没心思去琢磨。“整天被一个大男人跟着,我不习惯。”明义凑到哥哥眼前,问道:“要不他帮你就好,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了?” “你大嫂每天被一群男人跟着,我也没听她说不习惯啊。”明仁揉了揉弟弟的脑袋,笑着说道:“习惯习惯就好了。反正你那天还为他求情了,应该印象还不错吧。” “我——”明义一时气结“我那天生气了!” “是我和杜老板疏于算计,才让你吃亏了。”明仁说起来还是心怀愧疚,明知道弟弟身体不好,还这么折腾他。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是自己的错。“但是为了类似的事情不再发生,还是让他跟着你吧。” “万一他要为卫满钧报仇,一枪打死我怎么办?”明义不甘心的尝试着最后一个理由。 明仁嘴角一勾,安慰着弟弟:“与他沾亲带故的人都在我手里握着,你怕什么?” “老板,陈先生来了。”阿忠隔着雕花木门,恭敬的请示到。 “几个人?”明义抬起头问道。 “一个。” 明义撒泼似的在地毯上滚来滚去,嘟囔道:“一个?他还是回去再找两个来吧,万一有人要杀我,他一个人也应付不来。” “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4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4 说什么呢!”明仁吩咐道:“请陈先生进来。”随即又劝弟弟说:“你不是总想着出去逛逛吗?难得今日暖和,戏院那边听说不少名角登台,不去看看?” “可是我才刚回来没几天!”明义几乎是跳起来抗议,一个道上出来的阿忠整日在家里晃悠已经让他够心惊的,再来一个帮会主事,这明公馆什么时候对三教九流都开放了? 看着弟弟别扭的神情,明仁忍不住笑了。“随你怎么说吧,我去公司看看,你乖乖招待客人。” “我打不过他。”明义背过身去,满是不乐意。 “瓦尔特ppk在床头台灯后面。如果还不够,m1935在书桌右边的暗格里。”明仁掰过弟弟的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如果我再说不够,你是不是就要告诉我衣柜里面藏着亚美利加的□□?”明义见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便泄了气,直接倒在哥哥怀里嘀咕着。 明仁心中暗笑,嘴上却说道:“如果有需要,我会让阿忠和弟兄们拿着zb26轻机枪在门口候着。一旦陈天荣有异动,直接打成筛子。” 明义吐吐舌头,摆出一副乖乖的模样点着头。看着哥哥离开后,明义心中泛起一阵恶心,对于富贵安逸的恶心——随着君主立宪王朝的毁灭,这个国家引以为傲的富庶和文明正在死亡。似乎正像大总统给帝国取的名字,天完。而自己,坐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做。他猛然抓起手边的书本掷了出去,却看到优雅的弧线戛然而止,并未爆出他预料中沉闷的响声。 结束书本灾难的,正是陈天荣。他扬了扬手中的书,问道:“古人一饭之恩尚且答以百金,明公子就这样招待我?” “我不是韩信,不懂得知恩图报。” “the geheory of&,i and money.这本书也不是教公子恩将仇报的吧?” 明义愕然,帮会居然冒出来一个说洋文的家伙?该不会是假冒的吧? “明公子别用这种眼神打量我,漕运结交南来北往过路客,会说几句外文,也不是太稀奇的事情。”陈天荣将书本放到临近的案几上,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顺着光亮望过去,活蹦乱跳的明义倒是比初次相见多了几分——娇媚。陈天荣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这个词。 “是,说洋文比稀奇,懂得‘血鹰之语’才稀奇呢。” ‘血鹰’是近年来由帝都传入宛城的秘密组织,大总统三番下令格杀的反对党。他们致力于刺杀军政要员,毁灭大总统的军事□□政治。 “在下可是大总统长治下的好公民,结交政党的事情从来不做。”陈天荣也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明义影射帮会内务。 明义正想说些什么,却被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 “阿义?我可以进来吗?” “陈先生,麻烦给我大嫂开个门。”明义习惯性的缩成一团,吩咐着。 下一刻映入陈天荣眼里的便是个风姿绰约的少妇,配着皮草珠宝,虽是雍容华贵,也看得出眉宇间透出的干练精明。“明夫人。”陈天荣后退一步,略鞠了躬。 明夫人点头回礼,笑道:“这里可不是杜老板的地盘,别那么拘谨。” “是。” “大嫂。”明义歪着头问道:“怎么?” “几个商会老板摆了晚宴,帖子直接下给了你,去不去?” “大哥的意思呢?” “他随你。” “他们是长辈,这个面子我自然给。” “好。”明夫人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原本陈天荣一开门就闻到了异味,细细嗅了半晌,他才辨认了出来——是枪油的味道,来自明夫人。 ☆、第四章 刺杀 “蛰伏了这么久,总算放我出来了。” “如今,你是最好的幌子。” “方案我没有异议。但是如果情报有误,他不该死呢?”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同情叛国者了?” “他也有妻儿家人。” “他不死,你就要死。” “也是。” “演好你的戏,我不希望出意外。” “是” 霓虹闪烁,衬着宛城的夜色,这是属于繁华都市的夜景,更是滋生阴谋邪恶的温床。由贪婪引起的厮杀争夺,在这美妙的世界中从未停止。这里是通向天堂的阶梯,更是堕入地狱的甬道。 当然,无论天堂地狱,都不能扰乱勋贵们美妙的夜生活。正如此时此刻的仙乐舞宫,弥漫着醉人的梦幻气息。明义还在马路上,就能闻到属于仙乐宫的味道,甜美奢靡。“你觉得长铭大世界和仙乐宫,哪个更有诱惑力?” 陈天荣一愣,放下烟卷,回答到:“自然是大世界。” 明义望着窗外笑了,又问道:“因为那里的舞小姐?” “因为那是自己人的产业。”陈天荣熄灭烟卷,神情在阴影中显得黯然。 “欢迎您”迎接明义的,是仙乐宫的老板——沙逊。一个地地道道的西洋人,贩着鸦片倒着军火,偏偏一身正经装束,带着金丝圆眼镜,活脱脱的绅士相。 “您的国文还真动听。”明义偏着头一笑,说道:“宛城的土地上,可不要念叨外国话。” “是我失礼了。”沙逊在中国混迹若干年,凭的就是圆滑精明,又哪里把明义这样初出茅庐的二世祖放在眼里,一切只是朝钱看罢了。“这位是?”他注意到明义身边跟着的精壮男人,这个人站的位置很尴尬,进一步是朋友,退一步是保镖,可来者偏偏站在了中间。此时沙逊不得不有此一问。 “杜老板的得意门生,暂借明家做个军师。” “别管是谁的门生故吏,给我进来!” 陈天荣本是暗自思忖明义那句话的意思,不想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他抬眼望去——一个穿着体面西装带着领结的醉汉正晃晃悠悠朝他们这边走来,嘴里还不知道嘀嘀咕咕说着些什么。 “顾琦晋,你什么时候喝了酒能不发疯!”明义轻轻推开已经挡在自己身前的陈天荣,一把扯住醉汉的领结,大声问道。 “发疯?你才疯了,我清醒得很!我是顾家大少爷顾琦晋!你们谁敢动我?” “明老板,你劝劝吧。”随后追来的几位商会老板看到明义可是松了一口气。常言有道是一物降一物,整个上海滩降得住顾大少的人,都出自明家。 “几位世伯客气,我可当不起各位这‘老板’的称呼。“明义一面拽着顾琦晋,一面堆着笑客套着。“只是不知顾少爷又是遇到了什么坎坷,醉成这样?” “哎。”其中一位年长者感叹道:“还不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浪荡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5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5 公子?顾大少?原来名震宛城的玉面公子顾大少就是这副德行,陈天荣心里暗笑。亏得外界小报常赞美他天赋异禀,是金融界的后起之秀,更是多少豪门淑女追捧的对象。追捧这种人,不是那些女孩子疯了,就是报社记者疯了。 “现在过不过得了美人关是小事,顾大少刚刚在里面得罪了许老,这才是大事。”能够在这种场合追着顾琦晋出来的人,和顾家不是姻亲就是世交,话里话外都还是向着他的。 陈天荣听着,原本顾琦晋今日心情不好,宴会之前便已然喝醉,偏又不凑巧,碰上了许老。老人家看不过眼训斥了两句,没成想顾大少跳起来指着许老鼻子就开骂,弄得一帮人好不尴尬。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横跨黑白两道,游走于政商两界,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几乎世上所有人都需得高看他们一眼。他们用着超乎寻常的手段,享受着无冕之王的荣耀,是少数中的少数。许哼就是这样的少数,天完的开国元勋。常有人笑话——在宛城,许哼打个喷嚏,都能让市长咳嗽三天。 “没看出来,顾大少胆子不是一般的大。”明义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无奈和慌张,只是拍拍迷迷糊糊的顾琦晋,笑着赞美道。 “小老板,许老可还——” “我知道。”明义对提醒之人颔首致谢,并继续说:“这件事情是顾少爷不对在先,他既然粗暴无礼,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罢,他走向陈天荣,轻轻吩咐了两句。 旋即,顾大少就被五花大绑,送到了许老面前。 “世侄这是什么意思。”一天中见到一个无赖,会让人生气;一天中见到两个无赖,就只剩下无奈了。许老看着面前的明义和在地上挣扎的顾琦晋,心中只剩下了无奈。 “没什么呀,怎么说他也叫我大哥一声表姐夫,今天我当然要替他向您陪个不是了。”明义笑了笑,带着一丝腼腆。“陈先生,麻烦你的下属给顾大少醒醒酒。” 许老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一桶冷水混着冰渣浇到了顾琦晋身上。“这——”饶是纵横商场这些年,许老也没见一个后辈用出这等手段,只能招呼随从前去为顾琦晋解开绳索,递上毛巾。 “清醒了?”明义走到顾琦晋身边问道。 顾琦晋有些难堪的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许老只是坐在沙发一角,冷眼看着这一切,刚刚一瞬间的失神已成为过往。既然这两个后生要演场戏,自己何不做个拍案叫好的看客? 陈天荣端着两只高脚杯走近了明义,拉斐的香气在摇晃中氤氲而出,这正是属于仙乐宫的甜美奢靡。 明义接过酒杯,轻轻晃了晃,递过一只给顾琦晋,另一只则放到了许老面前的玻璃案几上。 “今日是后辈无礼,以酒代茶,请许老赎罪。”端茶,磕头,认错。这似乎是最传统最正式的礼节。但顾着面子和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古训,已经很少能看到这样的场面。而今日,顾琦晋就端端正正的跪在了许老面前,惹得周遭一片唏嘘。 “起来吧,年轻人性子冲撞,算不得大事。”毕竟顾家是宛城数一数二的大户,许老无论如何也要顺着这个台阶下来,摆出一副和蔼慈祥既往不咎的样子。他缓缓举起酒杯,一仰头,饮尽了恩怨是非。 本是一场宾主尽欢的晚宴,就这样在多数人还没明白东道主为何人的时候草草收了场,每个人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送上临走时必备的客套。为了不落人口舌,也为了显得自己诚心,顾琦晋拉着明义跟出门去送许老。 “您慢走。” 明义在顾琦晋身边看着他轻言了两句,面带微笑的为许老关上车门。“顾大少也真是不易。”听到汽车发动,明义偷偷揶揄道。 顾琦晋翻翻白眼,不屑的哼了一声。 “小心!” 一团火光自平地腾起,伴随着爆炸声,点亮了夜空。远远望去,巨大闪耀后留下的点点火星,和焦黑的汽车,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问责 梦里有一团焦黑,刺鼻的味道,沾染血迹的衣袍,由远及近的呐喊,熟悉的面孔越来越近,口中喃喃的话语,分明是索命的词句。明义尖叫着从梦境中逃离,眼里看到的是家中熟悉的布景,脑海中却越发清晰的浮现出当晚爆炸发生时的景象。 “阿义,没事了,乖。”明仁一把将弟弟搂在怀里,轻轻安抚着这个颤抖的孩子。他低头看去,明义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外套,眼神空洞迷茫,却不断有泪水从眼角滴落。如暴风骤雨后的花朵,在恐惧的缠绕中摇摇欲坠。 “我去通知史密斯先生。”随之而来的明夫人说着就走向了电话机。 “不用了,婉瑜。”明仁阻止了妻子,缓缓说道:“你直接去我书房把那瓶药拿来。” “阿仁,巴比妥酸盐用多了会上瘾,会死人的!你不要告诉我说明书是外文你看不懂!”婉瑜并未理会丈夫的命令,一只手提起了电话。 “你要想他活下去,就不能让人知道这件事!”明仁压低了声音,确认没有吓到弟弟,才继续说道:“全宛城多少人惦记着他的产业,你与其担心他死在我手上,不如担心史密斯会出卖这个秘密!” 婉瑜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认同了明仁的决定。 小小的药片在热水中沸腾起气泡,片刻的挣扎后融化殆尽。明仁还记得阿义有段时间经常感慨——这药片能左右人的性命,又被人左右着性命,若它们真的有性命,会不会觉得很悲哀。当然,明仁自己从来不关心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他只关心如何哄着弟弟喝下融着药物的温水。 “刚刚对不起,是我冲动了。”婉瑜坐在床边,看着在药物作用下渐渐睡去的明义,轻声向丈夫道歉。 明仁摇摇头,闭上眼靠在妻子肩上,说道:“不是,你的坚持一直是对的,阿义他需要得到治疗,他需要正常人应该有的生活。但是在宛城,我信不过那些所谓的心理医生。” “要不我们送他回亚美利加吧,在那边三叔还可以照顾他。”婉瑜握住丈夫的手,她知道阿义是明家的秘密所在,软肋所在。 “我已经通知三叔将多数产业变卖之后折成黄金转往苏黎世。现在的形势,一场仗若打起来,谁能保住谁还不好说。” 其实明仁和婉瑜都清楚,国家羸弱,邻国西番戈对于天完大片沃土垂涎已久。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战争似乎不可避免。 “若是能知道那件事情阿义到底记得多少就好了。” “难。”明仁摇头。 “老板,王局长来了。” “知道了。” “去吧,我会看好阿义的。”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6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6 顺着盘旋的楼梯向下,明仁在拐角处便看到王树材将警帽往茶几上一扔,整个人直接躺倒在了沙发上。“侦破什么案子把您老累成这样?还是上我这里抓人来了?” “我哪里敢!我现在只恨昨晚死的人不是我!” “这话说得好笑,你堂堂警察局局长,谁敢难为你。”明仁亲自为王树材斟了茶,又递上雪茄。 王树材摆摆手,示意不抽。“谁敢为难我?老弟你应该问如今谁不敢为难我?” 明仁笑道:“这世道要怎么走,不是我们这些斗升小民能决定的。上头要怎么样,你怎么样就是了。” “上头?我如今是真不知道我上头是谁。少主手下那一帮人,打着匡扶社稷的旗号跟老爷子对着干。你说我敢得罪他们?说起来许哼通敌叛国也算最有应该,但我查,我他妈查谁去啊!”王树材嗓门越来越大,震得两撇小胡子直哆嗦。 明仁凑上前去,轻声问道:“力行社的人?” “知不知道为什么你弟弟现在还活着?” “不是陈天荣救了他?”明仁赶到仙乐宫的时候,听到的解释是这样。 “哎——”王树材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是硝化纤维,含氮量12.5%,刚刚达到爆炸临界点,威力有限。” “现在军方不是推崇□□吗?”明仁在这方面虽然不通,却也有所耳闻。 “是啊,所以根据尸检报告,许老死于h摄入过量。”王树材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补充道:“简单说,许老想与虎谋皮,被看不惯的人毒死了。” 明仁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所以你想告诉我——是力行社的人下了毒,为了洗脱嫌疑,他们又加上了一出爆炸案。和西番戈勾结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他们何必画蛇添足折腾这两件事” “是,但你能给出更合理的解释?或者老弟你向我解释解释阿义和顾琦晋那天在仙乐宫到底是闹的哪一出。”王树材盯着明仁,他的兄弟他了解,但他兄弟的兄弟他不了解。 明仁冷笑,挤出一句:“所以王局长今日来是想提审阿义?” “不敢。”王树材拍拍明仁的肩,颇为诚恳的说道:“‘就算是阿义借着顾琦晋的事情下的手,我也不敢拿他如何。但是,老哥我有自己的难处,只有知道了是谁干的,我才能找到方法把面上的事情圆过去。” “我可没听说过天完的政治纠纷波及到了亚美利加。” “老弟,明家的过往和社会关系都是摆在台面上的事情。阿义即使不是,也很容易被人盯上。年轻人,总倾向于热血报国。”这是王树材最为无奈的地方——警察的职责是维护国家法典和公民 人身安全,但力行社就是挑战法典的存在。偏偏那又是一群有志青年,置生死名节于度外,但求国家得以保全。他夹在中间,困惑到无以复加。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本是高尚的行径。如果他是,我会告诉你,但他不可能是!”明仁将最后一句话说得尤为坚定,不容置疑。 “既然如此,就算了。”王树材拉过帽子扣在头上,他并不想为难兄弟。 “等等。”明仁拦下王树材,说道:“另一种可能——做这件事情的人根本就找不到军用炸药,或者说他们不想伤及无辜。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你怀疑是力行社下的手。” “司机也死了。” “可在场那么多人,真正被炸死的只有那个司机。或许怪他福薄命浅呢?” “你这样的推断,可是把你弟弟往死路上推。”王树材领悟了明仁的意思,但不能理解。 “不,是有人拿阿义和琦晋的事情当幌子,把他们往死路上推。” “够狠。但我喜欢。” 之后,是明公馆的佣人看到王树材大步流星的跨出了院门,带着春风得意的神色。 “《沾染桃色新闻,宛城大亨喋血街头》,《暗杀黑幕,许顾两家结仇》,《通敌卖国,终遭天谴》……顾大少,你惹出来的好事。”明义捧着报纸,坐在顾琦晋身边一一读着。 “我惹了什么事了?喝多了就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顾琦晋撇撇嘴。 “知道我才想跟你打一架!”明义狠狠的把手中的报纸砸在顾琦晋身上,笑骂道。 “那老家伙死了关我什么事?早知道他要死,我就留到他坟前再跪。还有,我是个伤患,你轻点!”顾琦晋指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愤愤不平的感慨道:“凭什么那个姓陈的就把你死死护在 怀里,他也不知道有点博爱情怀?” 提起这件事情,明义有些茫然——为了一个人奋不顾身,总归是要理由的。但以他和陈天荣的关系,断然给不出这样的理由。 “二少爷,警察局的人抓了陈老板。” “为什么?”明义和顾琦晋同时叫道。 “据说是和爆炸案有关。” “你乖乖躺在这里,我去找大哥问问。”明义丢下一句话,便冲了出去。 顾琦晋气结,默默吼道:“谁才是你朋友啊!” …… “辛苦你了。” “无所谓,这样的人死了就好。” “那——” “别劝了,我没有信仰。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随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入狱 还未进门,明义便看到院内一字排开的九辆汽车,想来又是有贵客来访。这样的时候本不应去打扰哥哥,但是他实在不想陈天荣付出不必要的代价。 “二少爷。”阿忠站在书房门口,恭敬的问候也是委婉的阻止。 明义显然明白了阿忠的意思,默默转身离开。 “站了那么久,进来吧。”明仁送走访客,对着廊柱后方的弟弟笑了笑。“你倒也不怕累着。” 明义摸了摸鼻子,略带尴尬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明仁有些好笑,回答道:“我怎么知道?你也不想想你嫂子是干什么的。” 也是,明义点点头。这府里上下没什么动静能逃脱嫂子的眼睛,大哥跟她在一起呆久了,自然也练出了这般本事。 “是不是想我去找人将陈天荣保出来?”看着踌躇半天不敢开口的弟弟,明仁问道。 “嗯。”明义点头。他了解这个国家写在脸面上的法律,却不懂得这个国家烙印在骨子里的规则,要想帮陈天荣脱离困境,他只有求助于哥哥。犹豫了一会儿,他还加上了自己的解释:“他不是坏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坏人?”明仁知道弟弟念着陈天荣曾救他性命,可也没想到这孩子编了半天,就给出这样一个理由。 “他救过我。” “有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7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7 时候救你的人比想杀你的人,用心更加险恶呢?”明仁伸手理顺弟弟额前的碎发,带着戏谑的语气说道。 “他不该承担原本属于我的罪名。” 明仁摇头,轻声反驳道:“如果他能收获更大的利益,就不会在意一时得失。” 明义愕然,他没想到哥哥居然会拒绝自己。“如果他是坏人,你为什么要将他留在明公馆?” “我没说他是坏人。” “那你见死不救?” “我也没说他是好人。” 明义瞪着哥哥,却只是咬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问党政纷争是我的原则。想救他,你自己努力。”明仁说完,便将弟弟连同这句话一起,关在了书房之外。 “阿义生气了?”婉瑜倚在明仁书桌旁,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问道。 明仁无奈的笑了笑,答道:“嗯。从小到大,他的请求我可从来没拒绝过。” 婉瑜递过咖啡,笑道:“那现在怎么忍心了?” “外面的路,他必须自己去走。”明仁点燃一支雪茄,看着缭绕的烟雾,脑海满是阿义单纯天真 的过往。或许这么多年,明义一直无法摆脱阴影,是因为明家为他遮风挡雨的同时,也挡住了外面世界的阳光。 婉瑜清理着桌上的文件,说道:“能跟在陈世昌身边,陈天荣算不上老狐狸,也是只小狐狸。我怕阿义好心相救,到时候被反咬一口。” “我正在尝试,教阿义做一个好猎手。” …… 古语有云: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大概是所有贫苦人家对于衙门这个象征司法公正的权力机关仅有的了解。原本陈天荣小时候也这么认为,他不知道这个世道,谁能给自己做主,谁象征着所谓正义。直到长大,看到很多人念着捐躯赴国难的诗句,前仆后继,他才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像想象中那般不堪。即使苟延残喘,也会有人用自己的血肉支撑着国家屹立不倒。 冰冷潮湿的墙壁淅淅沥沥的滴着水珠,微弱的烛光忽明忽暗,似乎一口气接不上便会窒息在黑暗的魔掌中。腐朽的木桩上缠绕着铁链,斑驳的暗红不知是凝结的冤魂,还是年代久远生出的锈迹。 陈天荣一步步靠近牢房,刺鼻的恶臭夹杂着血腥扑面而来,属于冬季的阴冷钻心刺骨。也许是顾忌陈世昌的名号,虽然抓捕过程阵势浩大,却没人恶意为难于他。他靠着墙壁坐下,背部的伤口隐隐作痛,当日为了救明义,他后背严重灼伤。 虽然当时陈天荣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救明义,但现在看来,让明家欠自己一个恩情,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陈老板。”一个穿黑色制服的年轻人打开铁门,欠身对陈天荣说道:“这次的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是‘血鹰’匪徒毒杀许老,之后嫁祸于您。对于这几日给您造成的困扰,王局长吩咐我代他向您赔罪。” “匪徒?”陈天荣想起了去年闹得人心惶惶的各类刺杀事件。那似乎是一群,恐怖分子? “是。有人发现许老私通敌寇,便杀了他泄愤。” “这样的人不是民族英雄?” “汉奸人人得而诛之,但法律容不得践踏。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调查清楚了?”陈天荣拍拍外套上的泥泞,起身问道。 “是。”来者与陈天荣年岁相近,态度却极为恭敬:“罪犯已经伏法,警局也在报上澄清了事情原委。” 陈天荣不屑的哼了声,说道:“早干嘛去了?告诉你们王局长,他欠我56个小时,这笔债日后是要还的!” “是,您的话我一定带到。门口还有人在等您,我就不浪费您的宝贵时间了。您请——” 几日不见,宛城的天似乎蓝了些,亮了些。陈天荣盯着熟悉的车牌愣了一会,车窗中隐隐约约透出的身影,已让他猜出了来者的身份。他不想上前,却不得不上前。 “与他置气,看来陈老板现在气性愈来愈大了。” 陈天荣刚钻进汽车,便听到这样的讽刺,但他却只能低头认错。“小辈狂妄,给您添麻烦了。” “麻烦?你还知道麻烦?”来者正是哥老会元老陈世昌,他瞅了一眼侄孙,颇具讽刺意味的说道。“你爹好歹也是读书人,就没告诉你做人要讲道义?”他前来,不只是要解决陈天荣的麻烦,更是要解决王树材的麻烦。 “既无三徒教,不闻过庭语。”陈天荣的回答掺着些苦涩,记忆中那个形容枯槁的男人,身上从未体现出一分读书人的风雅。 “算了,不提了。”陈世昌的语气缓和了下来,是他突然记起——那个最为自己看重的后生,眼前这个孩子的父亲,已经死去若干年了。“但这件事情,你做得过了。” “是。”陈天荣点点头。 陈世昌对于陈天荣的反应还算满意,感慨道:“不过你的手下出手如此迅速,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阿荣只是想活下去。” “你一早就知道王树材会对你动手?” “嗯。”陈天荣替陈世昌点燃香烟,解释道:“我知道尸检结果的时候,就猜王树材会选择对我下手。为了兄弟情义,他宁可得罪青帮,也不会调查明义和顾琦晋。阿荣不想担着通匪的罪名不明不白的死在他手上,所以吩咐了手下若是听到王树材动手的风声,就绑他妻女为质。” “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但是你记清楚——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命。行事太狠,不是成为阎王,就是化为厉鬼。”陈世昌似乎在陈天荣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想鼓励,却又忍不住劝阻。大概人老了,都会变得矛盾起来。有时候想想,如果是卫满钧,一定极力劝阻。过来人总是教导小辈——做人,是要讲点道义的。 “阿荣记住了。” 旋即有人凑到车窗前,向陈世昌送上王树材的谢礼。陈世昌撇了一眼精致的唐方漆木盒,笑着向陈天荣说道:“看来他是以为我从你手上救了他夫人。” “我原本是打算杀了那两个女人。”陈天荣附和着笑了,狠毒和无耻,还不是一个概念。 汽车扬长而去,路上的行人都匆匆避开这些黑色的铁壳,目光中却带着些羡慕或嫉妒。人嘛,都是这样。就像此时的陈天荣,人是向着安琪的住处去的,心里却回想着陈世昌最后一句话:“虽然没起到任何作用,但明家的那个小公子为了救你,还是费了些功夫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谈判 如果泯灭天良会堕入地狱不得超生,那世上又怎会有如此多的罪人。每当耳边响起他人关于是非善恶的言论,陈天荣就会想到师父。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卫满钧这一辈子做到了,可还是死于非命。这样的一辈子,谁都不欠,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8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8 却会欠了自己。 “大哥,大哥!” 还未走进胡同,陈天荣就听得身后传来白宗飞的叫喊。他心里一惊,便知道不好。按照原定计划,在他迈出警局的同时,会有暗探知会白宗飞和兄弟们放了王树材的妻女。那么在这个时候, 白宗飞应该在清理场子,而不是出现在这里。他定了定神,回头问道:“出了什么事?” “上车再说。“白宗飞喘着粗气将陈天荣推进汽车,发动了才解释道:“我们的人被堵在了城南的场子里。” “没闹起来?” “没有,但是人还在我们手上。” “放人比抓人还难?” “大哥。”白宗飞偏着头说道:“来的人比我们对场子还熟,一上来直接把各个出口堵死,摆明了就是不让我们放人。我问了,但没见到他们管事的。” “自己人?”陈天荣皱着眉头问道。人多关个一时半刻不要紧,要紧的是自己亲自定下的计划,怎么会如此容易被人洞悉。严密的组织和传承机构是哥老会赖以生存基础,难道在自己这里出了纰漏? 南市是宛城最为贫穷的地区。但赌,似乎是这里的传统,历经千年不衰。 “陈先生,在下恭候多时了。”黑色礼帽下飘忽出一句话,言语温和,不温不火。 陈天荣仔细看去,他在明公馆见过这个人,好像叫阿忠。“不知明老板有何事,要用这样的方式传达。” “陈先生,我们老板让我提醒您——你能在警察局摆上自己人,其他人也能在你身边摆上自己人。”阿忠摘下帽子掸了掸,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陈天荣点点头,问道:“明老板吩咐这么多兄弟来,就是想告诉在下一山更比一山高?” 阿忠笑着摇头:“本是想找陈先生谈谈生意,但您的属下似乎没什么诚意,在下就只好把这里堵起来了。” “明明是你——” “阿飞!”陈天荣斥退冲上前的白宗飞,却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如果我不想做这桩生意呢?” “您不会不想的。” “说说看。” “三鑫百分之五的利润,换你一个承诺。”阿忠歪歪头,颇有自信的说道。 “三鑫公司可是垄断了宛城的鸦片生意,据我所知,杜老板也只是应允将其十分之一的所得让渡给明老板。飞来横财,我怕无福消受。” “陈老板只要保证丝茧业同业公会的事情杜老板不插手,就没什么消受不了的。” “在下人微言轻,可能有负重托了。”陈天荣抓过赌桌上的骰子把玩起来,人生不过就是一场豪赌,赢家主宰乾坤。 阿忠干笑了两声,示意手下退开,说道:“明家的诚意已经摆在这里了。既然大家都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为什么不尝试合作呢?” “我要周家药业工坊百分之十五的暗股。如果明老板答应,从此鞍前马后为他效劳。”陈天荣将白宗飞的惊愕尽收眼底,但宛城医药行业,他一定要分一杯羹。 “请陈先生现在随我去见老板,他会答应您的要求。” “大哥!”白宗飞拽住陈天荣,请示将如何处置王夫人及小姐。 阿忠见状说道:“看来陈先生还有些私务要处理,我在门口等您。” “大哥你答应他干什么?”白宗飞心里虽然对陈天荣的做法产生了质疑,但更多的却是担忧。“明仁不是善类,他的钱哪里那么好拿?” “他们能够出现在这里,也能够让我们从这里消失。何况他最后一句话,确实打动了我。”陈天荣拍拍白宗飞的肩,低声说道:“阿飞,我能一辈子看一个人的眼色,但不能一辈子看所有人的眼色。你和你姐姐,也一样。” 血脉是所有人的羁绊,看得再淡,也是看在眼里。白宗飞也会为了姐姐无条件的支持陈天荣,就像王树材会为了妻女放了陈天荣。陈天荣看到了这一点,明仁也看到了这一点,可看到了,不意味着能够逃脱。 当然,如果套用国人“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古话,这场对弈中明仁就输了先招。陈天荣现有的羁绊,不过是白安琪,一个连他妻子都算不上的女人。而明仁的羁绊,是明义,和整个明公馆。 正如此时,陈天荣气定神闲的坐在汽车中等待谈判,明仁却在公馆中忙得焦头烂额。一面是同业公会成立在即,各项事务必须拟定章程议案;一面是归国半月惊魂未定的幼弟,寻医问药他必须亲自过问。 即便如此,陈天荣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看到的依然是带着悠闲笑容等候多时的明仁。明公馆的书房,温暖的欧式壁炉设计让人心安,只是墙壁上挂着的泼墨山水图在冬日阳光的映衬下,有些萧瑟。 “想不到明老板喜欢这般萧瑟光景。” “想不到陈先生喜欢医药行业。”明仁转动着指间的钢笔,看佣人为陈天荣端上茶水,回应道。 陈天荣嗅了嗅氤氲起的水雾,微微笑着说道:“本来不喜欢的,倒是明老板提醒了我。眼下这个时局,要多些活下去的资本。” “想不到陈先生还是个风雅之人。”明仁不经意发现,陈天荣是茶道上的行家里手,故由此感 慨。 “祖上也出过些读书人。不过到我这里,只能是附庸风雅了。”陈天荣点头,似乎并未拒绝明仁的称赞。 “好一句附庸风雅。陈先生的条件我答应了。”明仁甩掉笔帽,飞快的在信笺上写下一行小楷,递给陈天荣并说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陈先生收好。” “谢明老板,我会履行我的诺言。” “不过我还是有两件事要告诉你——”听完陈天荣的致谢,明仁收起了脸面上温和的笑容。 “您请说。” “第一:我不希望杜老板知道这件事情。” “阿荣只是听从杜老板的安排,暂且在明公馆保护明公子的安全,直到他完全熟悉与哥老会门下 所有产业的业务往来。” “第二:这个国家朝不保夕,一旦陷入战争,即使你手上握着医药,也未必能保住性命。”明仁说这句话,纯粹是为了感激他救过自己的弟弟,给一个善意的提醒。事态都发展到了这一步,邻国西番戈于天完而言已不仅仅是总统先生所谓的假想敌。这样残忍嗜血的敌人站在对面,谁都不知道未来的宛城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宛城失守,帝都也就同样保不住了。到时候,各安天命。”陈天荣点头,他救不了这个国家, 也不会借国难大肆敛财。 “这段时间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一是让教阿义认清宛城各方势力现状,二是好好休息。”既然 交易达成,明仁自然可以以上司的身份对陈天荣发号施令。 “是。”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9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9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道歉 “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看见你!是我运气不好还是明家风水不好?”顾琦晋非常厌恶陈天荣,以至于他一看到陈天荣,就想冲上去挥拳。 当然,出身名门的顾大少在无人帮忙的情况下从来没打赢过任何人,自然不是陈天荣的对手。陈天荣只是略微一闪便躲过了袭击,但他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少爷。“顾少爷什么意思,还请明示。” “不想看到你出现在我眼前,明白?”踉跄了几步的顾琦晋输了身形,却没输掉气势,剑眉一挑,张口呵斥道。 “你们这两个小家伙怎么了?”听到动静的婉瑜上前拽着二人坐下,说道:“不管之前是谁有意跟谁过不去,从现在起,我要你们以兄弟之心相待。” 顾琦晋想拿刀,跟这种灾星做兄弟,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来得爽快!可他一看表姐的脸色,就没有了反抗的气力,勉强挤出一副笑容说道:“是我唐突了。既然如今是一家兄弟,还请天荣兄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 “我怎么记得你和薇薇安还有约?也不怕迟到了让佳人生气?”婉瑜笑着逐走顾琦晋,转身对陈 天荣说道:“不要计较,他就是那个样子,没心没肺的。” 婉瑜的笑和轻柔的安抚,像姐姐,更像母亲。她的神情让陈天荣想起了一个早已远去的身影,和梦乡中甜美的歌谣。他摇摇头,承认错误一般诚恳的说道:“是我对他不敬在先。” “说你们是几个大孩子呢,都想到哪里去了。”婉瑜听到陈天荣的解释,笑得更开了。“本就是阿义请你帮他的,哪里能说是你得罪了琦晋呢?况且那天事情发生之后,琦晋还特地找阿义打了一架。可惜他输了,不仅那一跪没挣回来,还又被阿义浇了一身水。所以啊,过去的都过去了。” 明义能够制服顾琦晋?陈天荣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而且他刚刚还听阿忠向明仁汇报时,字里行间提到明义,似乎是病了。可他开口询问又于理不合,只能假意称赞到:“二位公子可真是兄弟情深。” “说起这个倒是我疏忽了。”婉瑜似笑非笑的点点头,补充道:“算起来你是帮会年轻一辈的主事,又和阿仁是生意上的伙伴,本不该让你与这两个不懂事的孩子称兄道弟。可如今事事都有人盯着,为了对杜老板有个说法,只有委屈你了。” “嫂子这话就见外了。”杜邵华,就是自己头上的一把刀。明义知道忍耐蛰伏,陈天荣同样懂得韬光养略。 婉瑜拉开皮包,从中取出一只小巧的ppk递给陈天荣,说道:“今日你叫我一声嫂子,我可诚心应下了。这个就当我的见面礼,想来你总是用得到的。” 一个豪门贵妇随身携带枪支,这可不像什么流行风气。不过倒是能够解释为何陈天荣第一次见到婉瑜时闻到了一股枪油的味道。 看到陈天荣迟疑的神色,婉瑜有些尴尬:“不喜欢?虽然不是刚出厂的,但除了上油,我可从来没用过呢。算了,还是重新准备吧,总要正式一点的。” “不用,这个挺好的。”陈天荣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只是很久没有收到礼物了。”他接过枪看了看,确实是把新枪,还没见过血。 其实陈天荣挺无奈的,即使是对安琪,他也没有这样清楚的描述过自己的身世过往。但婉瑜的温柔关切让他不忍拒绝,或者说他觉得有这样一个姐姐听听自己的故事,也挺好的。只是聊得太久,等他去看望明义的时候,已经月上梢头。 柔和的灯光打在家具上,明黄在梨花木的映衬下荡漾开去,抢夺了月色的氛围,给室内罩上一层安逸静谧。 陈天荣轻轻凑上前,放下手中的药瓶和水杯,看了眼睡梦中的明义,心理默默感叹着他应生为女子,一颦一笑间倾倒众生。不过也只有明公馆,才有足够的财富与能力呵护这样脆弱的生命。若生在贫苦人家,世间只会多了一个夭折的孩子,而不是多一个美丽的生命。 听到动静的明义本以为是大哥,连撒娇的理由都想好了,一睁眼却看到了陈天荣。他有些惊讶,试探性的叫了声:“陈先生?” “以后叫我阿荣吧。”陈天荣摇摇手中白色的药瓶,笑着说道。虽然没有任何标示的药瓶让他觉得有些怪异,但想想从西洋偷运过来的各类商品都是如此,他也没太在意。 “你的伤好些了吗?”明义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心翼翼的问道。对于陈天荣突然改口,他并不惊讶。这几天四处碰壁的经历让他明白大哥大嫂这样的人,才是宛城的强者。而强者,不仅能把握形势,更能创造形势。偷天换日都不在话下的二人,收服一个陈天荣,肯定也不是难事。 “嗯,好了。”陈天荣说着便拧开瓶盖,将白色的小药丸放在手心里递向明义。 明义皱着眉头缩得更紧了,坚定的吐出两个字:“不要!” “……”陈天荣觉得自己像在逗一个孩子,可他不会逗孩子。对于任性的小家伙,他无言以对。 “你住哪里?” “嗯?南市。” 明义仔细想了想,那个地方虽然属于宛城,可于他而言只是个虚无缥缈的符号。“远吗?” “嗯。” “谢谢你救了我,我为第一次见面时的唐突表示歉意。”明义起身,正色道。 陈天荣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这么晚了回去也麻烦,要是不嫌弃,就睡这儿。”明义往里挪了挪,将床空出一半的位置。 “好。” …… 力行社,在魑魅魍魉横行的宛城像一个恐怖的诅咒,闹得人人自危。鲜血从这群黑衣鬼刹手中淌过,和着阴沟里的污水,从人间蒸发。这里的人却不像名字一般恐怖阴暗。此时房间里的两男一女,与普通人并无二致。只是站立姿势不同,彰显着身份差异。 “大哥。” 打量着下属的男子年纪不大,一身长袍,带着些教书先生的味道。“狸猫,我应该说你是太谨慎,还是太胆小?你制定的行动方案是我见过最复杂也是最愚蠢的方案,牵涉太广,漏洞百出!” “请您责罚。” “大哥,毕竟我们——”即使气氛紧张,一旁的女子还是忍不住开口求情。 “闭嘴!你放纵他一次还不够,还要在上司面前偏袒他?你们是成功了,但这样的行事方式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属下明白。” “明白?你们最好明白就算死也应该死得有价值一点!”半截烟头随着呵斥声被人用力碾碎,化为点点齑粉。 “是。” “红缨,按规矩办。” 被叫到的女子有些犹豫,红缨本是属于女子的利器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0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0 ,此时却惶恐不敢出手。 “磨蹭什么!” 很少有人能够逃脱错误的行为带来的后果,做错了事情就会付出代价,何况事关生死。很快房中传出一声闷哼,随之而来的第一缕阳光还在这里捕捉到了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死亡 陈天荣是被一阵刺耳的噼啪声响吵醒的,他揉揉眼向身旁望去——台柜上的陈设摆饰悉数坠落,玻璃陶瓷碎了一地。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明小公子此时正坐在狼藉中央,按着手臂无奈的对他笑。 “这是?”难道自己把明义从床上踹下去了?陈天荣抚着额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可没有睡觉时乱动的习惯。 陈天荣的愕然让明义有点郁闷,不过指缝中渗出的黏腻液体让他更郁闷。难道整个一月都有血光之灾?“帮个忙去惊动一下医生?” “我直接带你去公共医院,节省时间。”陈天荣抓过西装套在身上,直接扶起明义,丝毫没有给对方回驳的时间。 “你不觉得这种情况下,一般贵族小姐都会告诉你她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公共医院?”被塞进汽车的明义嘟着嘴,瞅着伤口嘀咕道。 “你想告诉我你的自我定位是贵族小姐?”陈天荣觉得头疼,其实他从一睁开眼就觉得头疼,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这样的现象应该是被举止奇异的明公子吓的。 “领会精神。”能不能幽默风趣一点?这种时候,明义觉得如果是顾琦晋呆在自己身边,一路上会有意思得多。不过转念想想,这些帮会主事没长着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就不容易了,要他们风趣幽默,好像确实是强人所难。 “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都不注意。你看看,这可是二度损伤。瞧你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也不像干体力活的……” 或许是为了满足明义风趣幽默的要求,正好让他碰上一个絮絮叨叨的中年医生,年纪不算太大,说起话来却沧桑得厉害。不过让明义庆幸的却是陈天荣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医生提到的某些字眼,只是靠在一旁的墙边吸着烟卷。 “你之前受过伤?”发动油门前,陈天荣突然回转头问了一句。 “啊?”原来没有什么能够逃过他的心思,明义在想到底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陈天荣。 “那个医生说的。” “哦,打打架动动手受点伤很正常吧。你不会真觉得明家老二是个丫头吧?” 陈天荣禁不住笑了,点头道:“现在才看出来不是。” 明义从后座拍拍陈天荣的肩,带着戏谑提议道:“改天我们试试?” “好。” 车还未停稳,明义和陈天荣就看到一帮家丁围了上来,拉开车门,面色严肃的说:“陈先生,有客人等着你呢。” “扶好你们的少爷。”陈天荣面色严峻的丢下一句话,直接进了明公馆的大门。他的直觉告诉他,不是宛城死了人,就是有人必须要死了。 果真,是上宛城死了人。警察局局长王树材的千金,昨日夜间遭遇枪击,横尸街头。曼妙美丽的少女,就这样凋谢在寒冷的黑夜里。没有证物,没有目击者,但王树材认定这就是陈天荣蓄意报复! “是不是你!”王树材的枪已经抵在了陈天荣脑袋上,他的食指在颤抖,他在尝试一枪杀了这个男人。 “王局长,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即使是他杀了令爱,也不能由您执行私刑!”明义不顾大哥的劝阻,从旁握住枪支,尝试着劝解。 陈天荣感激的冲明义笑了笑,转而对明仁说道:“明老板,我希望能和王局长单独谈谈。” “好,没有人会来打扰你们。”明仁吩咐阿忠送明义回房,又亲自为二人关上了门。 “反正枪在你手里,不妨听我说几句。”陈天荣笑得有些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王树材咽了一口唾沫,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讲。” “雪满是螟蛉子,却是个有胆识有魄力的姑娘。你知道她是‘血鹰’的成员,她相信那些人鼓吹下平等互惠的世界。但是你怕事情暴露,连累了你的家族,毁了你的前程,因此你筹划着送她去西洋。但是很不巧,最近力行社除了处决可能的叛国者,也染指了破获‘血鹰’组织一案。你明知道她死在力行社手中,但是碍于少主的权力,敢怒不敢言。想来想去就打算嫁祸于我,也算有个人给女儿陪葬。对吧?”陈天荣耸耸肩,继续说道:“要是有什么不对,或者王局长是出于其他顾虑,可以补充。” “你怎么知道?” “不要那么紧张,枪走火了就不好了。”陈天荣回想了一下,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被人拿枪指着。这种感觉,谈不上恐惧,却也让人十分不舒服。“而且王局长最好想想,我的老板到底是谁。为了这样一个捡来的丫头开罪我的老板,真的好吗?” 王树材咬着牙放下了枪,不甘心的问道:“你是少主的人?” 陈天荣拾起枪支,替王树材放回腰间,非常认真的建议道:“王局长有兴趣可以调查一下。不过在此之前您最好撇清和王雪满的关系,不然追究起来罪过可大了。” 王树材承认他不够疼爱这个女儿,也没有胆量和特工总局的人对着干,但十几年的感情,总能让他提起勇气追问个原由。“‘血鹰’不是恐怖组织,他们的国际地位已经得到了承认。你们凭什么杀她?” “王局长也相信这种话?您不如趁着这次机会让她认祖归宗葬入聂家祖坟,对内对外都好交代。”对于王树材那点骨气,陈天荣颇为不屑。也不知道王树材是不是有把柄抓在少主手上,居然如此恐惧。 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是一个生命彻彻底底的终结。有些人活着,有些人死了,只是有些人会永远活在人心里。就如王雪满,一个充满朝气的女学生,一个毅然赴死的理想主义者。她的葬礼很简单,墓碑也很简单,简单到一句话就说完了她的十八载光阴。王树材没有敢杀陈天荣,也没有敢再追究下去,报了歹徒抢劫,也就结了案。昔日的王家千金,在最后,改为了聂家遗孤。 “你觉得赵君农真的相信了雪满是行动组组长?” 陈天荣看了眼身旁的人,冷哼一声,道:“他应该至始至终都觉得雪满不过是被我们唆使犯罪的一个学生。要不然他不介意连王树材一起杀。” “难为你了。” “难为我不要紧,要紧的是她!你们能不能有人心疼心疼她的命运?为什么非要拉上一个小姑娘去死。” “组织纪律,雪满比你懂。” “所以我活着,她死了!”这几天陈天荣的梦里都是这个姑娘,她的音容笑貌盘桓不去,她的坚持担当让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1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1 人心碎。凭什么为了保住行动组就一定要设局把人送上门给赵君农杀,凭什么就要用这种狗屁不通的方案定人生死呢?雪满只是一个孩子,她还没有来得及实现她所相信的理想,还没有来得及看到组织的合法化,看到自己信任的领导带领这个国家前进。 “如果力行社的人没有相信我们为雪满伪造的身份,日后针对我们的暗杀会更为频繁。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雪满曾经托我转告你,要替她看到‘苍鹰’展翅而飞的一天。” 其实,大总统口中所谓的叛乱组织‘血鹰’,真正的组织代号是‘苍鹰’。因为他们的理想,是带领这个国家走出贫困,让祖国如苍鹰一般受万物瞩目,展翅高飞。 “理想?”陈天荣抚摸着大理石上的字迹,他不知道站在哪里能看到理想的背影。但如何没有理想,在这样的世道又怎么活下去?日日看着哀鸿遍野,民不聊生?陈天荣突然想到‘本持身许国,况负武功彰’的诗句,从一群青年学生聚到一起,想象着改变天完帝国的军事世袭体制,到今日这个组织不断发展壮大。是理想,带着他们一路走过,历经艰辛而不悔。 “走吧,还有人等着我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追捕 坑洼不平的青色板砖上渗着水汽,在寒风呼啸中结成一层薄冰,行人踩过,咯吱作响。幽深的弄堂,简陋的青瓦房,本是宛城不起眼的角落,却因为一群青年的集聚,被蒙上了神圣光辉的色彩。于陈天荣和王雪满等青年人而言,这里是通往理想彼岸的阶梯。推开门,他们能看到未来美丽的身影。 “你们来了。”开门的女子挽着高髻,略施粉黛,很是温婉的样子。她探出身子看了看外面,才将陈天荣和付于二人迎进门去。 理想与信念是否存在,无关年岁,所以革命并不全是年轻人的事业。人到中年,才会有历经沧桑后沉淀出的智慧与果断。血鹰宛城行动组正是如此,组长李去病已然过了而立之年,本该与妻子一道过着安分日子,却与血气方刚的少年走到了一起,担下了祖国前途的重担。他效法骠骑将军霍去病改名,旨在为这个病入膏肓的国家尽绵薄之力。 为陈天荣开门的女子正是李去病的妻子,她总努力呵护着身边这群年轻人,虔诚祈祷愿他们能实现宏伟蓝图构筑的未来。 “你解决了资金来源问题,谢谢。”李去病握住陈天荣的手,陈恳的表示着感谢。无论组织形式与活动方法,没有金钱来源,就只能一事无成。 陈天荣点点头,抽开手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面前这个生龙活虎的组长,想想王雪满,他还是无法释怀。 “天荣,我知道你介意雪满的事情。”一只手搭在陈天荣肩上,带着哀叹的气息。 “那你知不知道我答应过好好待她?”陈天荣冷笑,却因为回头时看见同样闪着泪光的双眸,没有将讽刺的话语说出口。“她说等我们成功了,她就真的孑然一身了,到时候请我和安琪收留她。” “看看这个。”付于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相片递给陈天荣,他能理解陈天荣的感受,却必须打断这种感受。 照片中是个极为年轻的男子,带着金丝圆框眼睛,笑容中透着文雅风度。“不认识。”陈天荣瞟了一眼,并没有接下。 “池程,归国才俊。”李去病在陈天荣身旁坐下,他不介意陈天荣的任性妄为。在他眼里,是这个世界过于残酷,逼着孩们子走在生死的边缘。如果可以,他愿意成为他们发泄痛苦的对象。“他将于近日抵达宛城,我们要接近他。” “劝他加入我们?”陈天荣有些好笑,左右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的理想与追求,根本就是妄谈。 “保证他不被小将军纳入麾下。” 其实,人们口中的‘少主’和‘小将军’,都是指的当今大总统的公子,未来天完帝国的掌权人——郑克文。只不过这对父子矛盾闹得太大,以至于全天下人都将郑克文和他爹视为两个不同的派别领袖。 “为什么?”陈天荣不能理解,能够不远万里回到这片饱受磨难的土地,都是一腔热血投军报国的志士。这种时候,党派纷争还重要吗?“信仰是他的自由,他相信郑克文就让他去好了。战争一触即发,无论哪边多一个人,都是多一份胜算。” 付于摇摇头,这样的做法有违常理,可也有着不得不做的理由。“只怕等不到与西番戈的战争爆发,他就要被郑大总统当枪,用来对付我们了。” “他到底会干什么,让你们这么紧张?” “电报,异乎寻常的天赋。” 只要这一项本事就够了。战场之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果两国战争爆发之前能够彻底消灭国内反对组织,郑总统就能倾其所有与侵略者一搏,然后坐拥胜利和天下。这样的算盘虽然违背道义,却是最可靠,最完美的。陈天荣最终还是接受了这项在他看来并不合理的任务,毕竟为了信仰和理想的实现,他必须无条件服从。 叔叔,叔叔。能不能借我家些米?”正当陈天荣收好照片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个小姑娘稚嫩的呼唤。 原来这个世界和曾经一样,从未改变。陈天荣想起了小时候,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日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只是看久了繁华富丽,慢慢就忘了那是种怎样的痛苦和绝望。他拉下门栓,掏出几张纸钞放在了孩子手上。这个小丫头揪着辫子,眼睛弯弯的,像西洋画中的孩子,很漂亮,就是瘦小了些。 “不要这个,我有。”小姑娘歪着头看了看手中的钞票,迟疑了一会儿,还给了陈天荣。“爹爹只是让我借点米,会还的。” “有?” “刚刚有个漂亮哥哥给了我好多,说让我看到你就告诉他。”小姑娘摸摸口袋,鼓鼓的口袋让她很安心,也很得意。 “乖,这就给你拿去。”陈天荣笑着关上门,快速摸出腰间□□,招呼着付于搬来桌椅搁在后院墙边。“肯定暴露了,这里没有警局,他们下手无所顾忌。”他一面推着李老一面说。 “不行,还有母本和资料!”看了这么多年生生死死,李去病是真的不在乎了。人生在世,什么时候死不是死? “文件我来,您和夫人先走。”付于扶着李夫人,阻止了抱着一堆文件不撒手的李去病。“您要是再不走,其他成员怎么办?” 陈天荣一手按住摇晃的桌椅,一手持枪盯着门口。按理说这个机关进出人等极少,更没有使用过带有无线电波的通讯工具,不应该被力行社察觉。难道他们真如传说中所言无孔不入?比起这种推测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2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2 ,陈天荣更愿意相信是内部人员叛变。 “你还在干什么,走啊。”付于推了一把陈天荣,即使前方有遮挡物,几个人翻墙而过的行径也不可能瞒过行家的眼睛。“他们现在没开火,只是想看看有多少人。这里有下饵的,前面就有收网的。没有你,他们走不远。” 确实,如果动手的人是赵君农,就一定有后招。“小心。”陈天荣没有再犹豫,抓住墙延翻身跃了上去。他相信付于的身手,更相信比起暗码资料,力行社的人更看重活生生的血鹰行动组组长。 “小付呢?”李去病有些犹豫。 “夫人,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情。从巷子里绕出去,到爱多亚的沙利文糖果铺找一个叫白宗飞的年轻人。千万记住不要慌,不要回头。”陈天荣没来得及回答李去病的问题,随手扯过弄堂人家丢弃的竹筐塞在李夫人手中,快速叮嘱着。 李去病没有提出异议,灯下黑应该是危急时刻惯用的手段,却也是管用的手段。看着妻子远去的背影,他心里多少有些苦涩,革了一辈子命,就欠了这个女人一辈子。就在此时,滚滚黑烟夹杂着爆炸声从不远处传来,耳畔除了巨响,还能感受到气浪的余温。“小付?” “不要管了,走。”陈天荣拽住李去病快速行进,刚刚的爆炸给他带来的感觉是说不出的诡异——没有枪击声,就证明没有人进入机关;不是万不得已,付于犯不上用这样激烈的方式销毁档案。除非这就是一个信号,告诉力行社主要负责人员逃离,开始收网。 或许他的猜测是对的,小巷尽头,闪出两个黑色身影,带着枪械。 巨大的阴影压迫着阳光,在两声枪响后尽数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逼供 天完丁丑年,元宵。 宛城一片静谧,仿佛将就此陷入沉睡,永不转醒。孩童们期盼了许久的烟花爆竹,被海岸边密集的枪炮声取代。火药的味道在空中飘散,倒是应了这个节日该有的情怀。 明义拿筷子戳着碗中白白胖胖的汤圆。世事轮回,没有虚无缥缈的君主立宪了,也没有人的日子,因此好过多少。战火在天完大地飘荡了五十年,五十年是多少人的一辈子,又是多少人奋斗了一辈子,也没有再看到太平盛世。 这个原本应该合家团聚的日子,明义一个人呆在公馆,怀古伤今。因为今日凌晨,西番戈驻宛海军陆战队在宛东举行大规模军事演习。即使邻国迟早会打进来,即使宛城迟早要面对战争,这样的演习还是引起了群众极大的恐慌和愤怒。进步学生走上街头,工人罢工,商会抗议。大哥和嫂子去了商会,他又谴了家中所有帮佣回去过节。只剩下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诗句相伴。 时钟转到了晚间八点,发出滴滴答答的催促声。明义从壁橱中拿出白色的药瓶,皱着眉头咽下了小小的药丸。 没过多久,空旷的厅堂中回响着敲门声,厚重喑哑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恐怖。明义犹豫着,他知道不会是大哥和嫂子,也不会是琦晋。那又是谁,在这个时候登门?终于,好奇战胜了恐惧,他握住金属把手,轻轻按了下去。 这是个足以让人后悔一辈子的决定。当冰冷的刀锋闪着光亮从他眼前晃过时,明义是这么想的。他来不及掩门,迅速熄灭厅堂电灯,闪身转到墙柱后。 就在明公馆陷入黑暗的一瞬间,火花从门口枪管爆出,□□中传来沉闷的震响。随后是子弹没入血肉的微小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尤为刺耳。 鲜血顺着地中海风格的墙柱浮雕汩汩流下,沾染到小天使的翅膀,使飞翔显得沉重而缓慢。 没有枪支,没有利刃,从开始就注定了明义是失败方。 来者共五人,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贼眉鼠眼。他收起枪支,吩咐属下按住试图挣扎的明义,将原本形成于公馆门口的包围圈推进到室内。在重回光明的世界,看到一个美丽的少年因痛苦紧紧咬住牙关,轻微颤抖着,脱离束缚的血液像一株海棠,在白色大理石边迅速绽放,果然很美。怪不得远古的西方人喜欢看角斗士喋血身死,在湛蓝的天空下,被命运抽丝剥茧。他带着一丝得意,如造物主般审视着明义,问道:“明公子,在下犬养平三郎,来得可还准时?” “我们的语言说不明白就不要说。”明义在微弱的反抗过程中发现,动手的是西番戈浪人,北辰一刀流的传人。“一面自诩剑圣传人,一面用着火器耀武扬威。我是不是该说你们数典忘祖?” 持刀的男子明显听不懂,只是恶狠狠的瞪着明义。倒是为首的那个犬养笑得极为扭曲,不过他并不真正在意手段方式,胜利了就好。“明公子的外祖父和母亲都是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的高手,真打起来,他们未必是您的对手。即使这个时候,药效应该发作了。” 明义没有想到,也不会想到,居然有奸细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注视着这个家庭的一举一动。但却如犬养所言,昏沉正侵吞着他的意识,剥夺着他思考的能力。“西番戈参谋本部为了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倒是颇为费心。” 犬养俯下身子,温柔的掰开明义按住伤口的手指,这样洁白修长,月牙匀称柔美的手,确实不应该沾染鲜血。他紧紧攒住明义的手,强硬的抑制住猎物的抗争,凑近创口,深深吮吸着血腥的气味,果真如传说中那般甜腻。“明公子不要误会,这种事情多给你的仆从几个钱就能打听出来。天完人,总是贪婪的。” “你们连人都不是”面前这个人的声音和味道让明义觉得无比恶心,即使求救无门,他也不想再忍下去。身体中属于西番民族的血液,只能增加他对这个民族的怨恨与敌视。 “混蛋!”伴随着咒骂,一个巴掌狠狠落在了明义脸上。犬养捏住明义的下巴,不禁感慨——真是人间尤物,比他见过的任何歌舞伎都要美。眸子中闪耀的怨毒和嘴角溢出的血珠,都给这原本纯净安逸的美添上了一抹媚色。“明公子知道应该告诉我什么。说了,对大家都好。” 明义对上犬养贪婪的眼神,八年前,就是这样的贪婪要了母亲的性命。他突然笑了。如果西番政府找到了可堪与外祖父和母亲比肩的人物,就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对待自己。“说不出来,要不你考虑杀了我?” 犬养很想撕碎他,看看这宛转诱人的笑容背后隐藏着怎样的计谋;想吮吸他清甜的血液,想俘获他的灵魂。高桥家就是帝国培植的一株罂粟,在关东平原的沃土中摇曳成长,挥发的芬芳掳走了帝国的心意,蒙蔽了帝国的双眼。“你继承了玲子小姐所有的优点,杀了你岂不可惜?” “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3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3 不杀我你也什么都得不到。” 微弱细小的声音像钢针扎在犬养心头,细密的触感激发了他蛰伏已久的野性。他舔舐着牙床,发出如猛兽出击前的低嚎。“你的脸,你的肉体,你的灵魂。都会成为我的战利品。” 话音未落,门口冲进一排荷枪实弹的警卫人员,枪口准确无误的面向犬养,和他的手下。 “麻烦犬养先生放开他。”顾琦晋拨开警卫来到犬养身边,扑鼻的血腥和刺目的画面,同样激发了他的愤怒。 犬养冷哼一声,露出不屑的笑容,天完人都是如此愚蠢。“我不放手,你还能杀了我?” 站在帝国领土上的外国人,居然以神圣不可侵犯的姿态向主人发出挑衅。顾琦晋为自己,为这个 国家感到悲哀。“我不能杀了你,但可以杀了他啊。”说着,他接过属下递上的枪支,饶有兴趣的测试着准星。 “你——” “我不知道你们所谓的九一式欧文印字机有什么缺陷,也不知道你们计划中的b型利用的什么加密方法。但我知道一旦我杀了他,你们军部那个酝酿了近二十年的计划就完了。” 犬养看了看周围形势,选择了放弃:“走。” 顾琦晋扶起明义,招来一旁等待已久的医师,口中却说道:“我差点没忍住,一枪杀了他。” “他哥哥留我性命这么多年,好歹感念一下人家的恩情。”明义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肩部的贯通伤,是田道家对他尚有几分顾惜。 “他今天不杀你,不代表日后不杀你。” “我会在他动手之前,为高桥家族讨回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试探 “你为什么要让田道雄一认为你精通此项?”婉瑜坐在明义身边,秀丽的眉宇中带着担忧。她和明仁本在商会安抚众多同僚,中途听说家中出了这样的事情,都极其震惊。“你还真应该谢谢琦晋。” 明义扯着被角,掩住自己的笑容,小声问道:“你真觉得事情有这么巧?” “什么意思?”婉瑜凑近了几分,低声质询。 “前几天我发现有西番人在公馆周围活动,看他们那么尽心尽力,就忍不住想给他们提供一个机会。通过他们,让田道雄一知道我想让他知道的东西。”明义有些得意,自己和琦晋策划的新时期话剧,首演成功。 婉瑜回想了片刻,记忆中并未发现明义提及的人。“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西番人?” “那些人造诣太低,北辰一刀流的路数藏都藏不住。”明义舔舔嘴唇,不屑的评议道:“有这种败类,真是愧对了千叶周作半生心血。” “他们造诣低,你造诣有多高?你执行自己的计划时有没有考虑过其他人的性命?你凭什么定人生死?”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无辜成为明义计划的牺牲品。婉瑜本不想提及,却拦不住自己斥责的言辞。 明义记得,化名犬养平三郎的田道次郎说过,他收买了府上一个帮佣。其实,自己很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很早就知道计划会连累这个姑娘。“是不是觉得我很没有人性?如果我告诉你,这出苦肉计是为了让田道雄一知道——我不仅继承了高桥家的外表,更继承了他们在密电领域的天赋,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明义在笑,在笑容中感受到了眼角溢出的温润,他原以为故意暴露在来者枪口之下可以减轻心中的负罪感,没想到不过是自欺欺人。 婉瑜背过身去,这个游走在天堂和地狱间的弟弟,让她心疼不已。她嫁进明家的时候才知道——明义的外祖父高桥正功是西番戈著名学者,因为传播反战理论被军部秘密枪决;母亲高桥玲子在高桥正功被杀后逃入宛城,化名吴纹成为明崇的外室,却依旧难逃厄运。长久的沉默后,她还是开了口:“他知道了又怎样,会因为有愧切腹谢罪?” “不会。”因为整个人蜷缩在被子中,明义的回答显得沉闷微弱。 “还有你大哥,这么多年他为了你的事情费尽心思,你能不能体谅体谅他?” 明义躲在黑暗中,幻想着能就此沉沦。没有人天生喜欢伪装,也没有人天生嗜血,他何尝不想在哥哥的庇护下安心享受富贵,要怪只能怪老天没给他这个命。“是我不对,但我没得选。” “你好好休息吧。”婉瑜知道劝解并不能让明义放弃,所以她也无话可说。 “嫂子。”明义探出脑袋,叫住婉瑜。“你去看过上次行动的战利品吗?” “口风很紧,没什么利用价值。” “这么说我出手得来的结果毫无意义?”明义有些沮丧,当时他以为这会是一个极其容易的突破口。“那帮我个忙。” “嗯?” “说服大哥,我要离开公馆。” “你别天天疑神疑鬼的,要真把自己逼疯了就不好玩了!”陷在沙发中的顾琦晋支起身子,打断了明义的话语。他只想借明义房中的沙发补个觉,却在不经意中再一次陷入纷争纠葛。 “你见过那个正常人把巴比妥盐酸当饭吃?”明义扭头瞪了顾琦晋一眼,说道:“你也可以不管。” 顾琦晋听到这句话心中很是不快,仰起脖子大声嚷嚷着:“不管?你们哪件事我没管过?比起你们过河拆桥的行径,我绝对是正人君子的不二典范。” “好了,别闹了。”婉瑜一巴掌打在顾琦晋脑袋上,对明义说道:“你说的事情我会尽力,这段时间你自己小心。” “姐你就放心吧,谁会想到表面上不谙世事的明二公子是个蛇蝎美人?”顾琦晋一面说,一面冲着明义挤眉弄眼。 “out!” “ok。i will be on standby.” 三天后,陈天荣在自己家迎来了暂住的明义。他不清楚明仁想耍什么花招,但池程即将抵沪,明义的到来必然会影响计划的进行。陈天荣觉得自己今生都不会忘记——十天前,血鹰宛城行动组机关被力行社破获,李去病在陈天荣的掩护下成功脱险,但组织成员付于及李去病之妻下落不明。 “你真是帝国优秀青年,吃苦耐劳,无怨无悔。”看着被岁月冲洗得斑驳的阁楼,顾琦晋倚在车边感慨:“也不知道你们老板会不会给你加薪。” “少贫。” “他可不像我这种文弱少爷,你要当心。”顾琦晋看到陈天荣的身影,将一盒药物塞到明义手中,叮嘱道:“适可而止。”说完便走近陈天荣,冷眼打量了一圈,冒出一句:“安琪小姐怎么没与天荣兄同来?” “她不住这里。”陈天荣象征性的颔首示意,回答生硬却在理。 “是我唐突佳人了。”顾琦晋尴尬的笑了笑,说:“我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4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4 的任务完成,先走一步。二位慢聊。” 临近春天,原有的万物生发堙没在战火动荡中,随着黑灰的烟雨哭泣呐喊。这是陈天荣眼中的世道,一个不适合明义的世道。“伤好些了吗?”他尝试着伸手扶住明义,却由于尴尬在中途缩回。 “嗯。”明义环顾四周,房屋内的桌椅摆设简单粗陋,却还干净。“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请自来?” “蓬荜生辉,我不问理由。”陈天荣对上明义狡黠顽皮的笑容,那份如邻里稚子般的懵懂可爱总能让他心生怜惜。 明义拖长腔调,故作神秘的说道:“我夜来卜卦,得大凶之兆,需得高人指点相助。” “西洋游学归来的新派人士也相信这些?” “不相信——”明义吐吐舌头,陈天荣面无表情的回应让他有些失望。“果然骗你一点意思都没有。” “能不能透露一下你怎么得罪西番人了?”即使明仁能够成功掩盖事故始末,也阻止不了流言蜚语快速散溢。 明义眯着眼嘀咕了一句,笑容中有着小小的得意。 “说中文!” “对不起,无可奉告。”明义饶有兴趣的观察陈天荣的反应,末了才问道:“明白?” “不明白。” 明义撇撇嘴,小声嘀咕着:“那你就自己猜。” “怪不得都说你这个长不大的小家伙。” 明义正想反驳,却看到陈天荣从虚掩的门边拿进一份报纸,那个接过钱离开的身影看起来是个报 童。 陈天荣随意翻了翻,之后便将报纸甩在了一旁书桌上。“条件简陋,凑合几天吧。我现在必须出去处理点事情。” “嗯。”明义点点头,闭上眼倒在床上,露出悠闲愉悦的神色。可就在陈天荣出门的一瞬间,他从床上弹起,冲到书桌边。刚才言语间,他注意到陈天荣书柜角落中整齐的摆放着往日各期《申报》。但认真检查过每一份报纸,明义并未收获他预想中的证据。他重新回到床上,逼迫自己描绘出当日所见。也许真的如琦晋所说,是自己太过敏感。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选择 “这么急找我来有什么事?”陈天荣离开家,拐入附近小巷,在启用的二号机关,他看到了李老,和失踪已久的付于。 一道狰狞的伤疤贯通了付于的脸颊,随着他的话语扭曲弯折。“已经确定,李夫人在力行社手中。” 陈天荣瞥了眼坐在窗边吸烟的李去病,迅速掏出枪抵在付于伤口处,责问道:“先解释解释那天 怎么回事!” “放下枪!”李去病起身,走了过来。 “可是——” “这是命令!”李去病按下陈天荣的手,神情严肃。“找你来一是想告诉你刚刚小付提到的事情,二是要听听池程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 “绑了池程,去跟力行社换人。” “我希望你是在开玩笑。”和陈天荣相比,付于表现出异乎寻常的镇定。“情报组传来的消息——这次行动的策划者‘狸猫’是力行社后起之秀,赵君农的得意弟子。他既然散出消息,就必然有下一步计划等着我们。” “后起之秀?我就不信他能自己嗅出机关所在!” “你们听到的爆炸声是力行社的人动了手脚,他们并不在乎机关中留存的文件和档案,也不在乎能不能抓到活口。夫人之所以会落到他们手上,是‘狸猫’事先绘制了老李和夫人的画像。如果不是你身手好,或者说侥幸绕过了‘狸猫’重点布防的区域,现在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付于有些悲凄,‘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一次行动中狸猫都涌上了,打得他们丢盔弃甲,狼狈逃窜。“你以为夫人单独行动能避开危险,却正中敌人下怀。” 陈天荣无话可说,低声道歉,但他并不完全相信付于的言辞。即使诸葛孔明在世,也不会成就完美无缺的计划,过分强调敌人的强大,只能是为了掩盖自身存在的问题。 “这段时间你负责接触池程,其他的事情我们再想办法。”李去病勉强笑了笑,补充道:“你身边多了一个人,千万注意言行。”对于明家,李去病的了解仅限于报纸。但他知道,这种浸润在无边富贵中的浪荡公子,不会成为他们的一员。 再想办法,其实就是放弃的一种委婉说法,这种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办法?陈天荣看到了李去病眼神中的悲伤和绝望,身为行动组组长,李去病没有权利用组员的性命换取妻子的平安。这时的陈天荣突然想到了安琪,在这朝不保夕的岁月,她们姐弟认识自己真的是一种幸福吗?而明义,他呆在自己身边真的能安全吗? 李去病不想再提及妻子的遭遇,转而问付于道:“能知道狸猫的具体信息吗?” 付于迟疑了会儿,回答说:“他是赵君农直属,没有档案,在力行社内部属于高级机密,我们的内应无法接近。” “池程的事情,布置好了我会通知你们。既然力行社掌握了您的画像,近期还是不要再露面了。”陈天荣快步走出,他没有敢抬头正视李去病的失望,更没有敢告诉他们自己没有任何计划,甚至没有去调查过池程。 二号机关离陈天荣所住的阁楼并不远,不是他没考虑过危险,而是在此之前没有人预测到备用机关会有启用的一天。站在巷口,他正好望见撑着窗檐欣赏风景的明义。这样的美固然美,但有些人会觉得亲手扼杀这样的美,才是人世间最美的事情。 明义也看到了陈天荣,笑着抱怨道:“看了一圈,这里一粒米都没有。陈先生,你是得道升仙了吗?” “贫道云游四海,以草木鲜花为食,以风云朝露为甘。” “草木鲜花皆有灵性,其所成必为天地所哺。尔今未得上苍应允,私相践虐,定堕入拔舌地狱,不得修成正果。”明义还没说完,就忍不住笑了。“两个迂腐的老先生在这里掉书袋,太不应景了。” 陈天荣摇着头推开门,登上吱呀作响的楼梯,一面走一面笑着说:“就你开着窗户吹风就应景了?如果明老板来问责,小的担待不起。” “你又不是九门里的遗老遗少,什么小的老的。”明义跑到楼梯口,挡了陈天荣去路“请为你的言辞感到抱歉,陈先生。” 陈天荣偏着头想了想,抖抖衣袖半跪在台阶上,像模像样的冒出声应答:“嗻。”也许是自己家中缺少兄弟姊妹,陈天荣的记忆里从来不曾有这样的玩笑嬉闹。少年时,本该轻狂放纵的年代,又被争夺抢斗填得满满当当。 “平身了,想什么呢?”明义拽起陈天荣,堆着笑问道。 “想一脚把你踹下去。”这是陈天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5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5 荣起身时突然想到回答,也不知怎么就说了出口。话已出口,才发觉失言——虽说到了新时期,但烙印在记忆深处的尊卑有别,依旧以顽强的生命力存在着。无论在谁看来,自己和明义,都没有平起平坐的可能。 反倒是明义并没有在意,他挥舞着拳头叫嚣道:“你试试?正好小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 “是‘天真’还是‘天香’我不懂,但如果让明老板知道小少爷学了这些语言称谓,一定家法伺候。” “能不能想我点好!”明义狠狠瞪了陈天荣一眼,努力做出面露凶光的表情。 不过在陈天荣眼里,这就像路边一只小野猫,想用嘶叫逼走靠近的警犬时的神情,徒增可爱罢了。 “琦晋在西番的同学回国了,他晚间在park hotel做东,邀我们同去。”明义趴在楼梯扶手上,摸出两张请柬晃了晃。“很正式的邀请。” 陈天荣有些吃惊的问道:“国际知名人士?”park hotel是上流军政要员时常关顾的处所,起装潢豪华大气,足以成为宛城蔑视帝都的资本。陈天荣听说为西洋建筑设计师拉斯洛设计,陶馥记营造厂承包全部建筑工程。当然,这仅仅是听说,以他的身份,只能站在大楼之下,感受‘仰观落帽’的宏伟神奇。 明义摇摇头:“好像叫池程,有没有名气我就不得而知了。” 池程?陈天荣不禁怀疑,是上苍垂怜,还是造化弄人?“在下可不会讲西番人的话。” “给个面子吧,琦晋也是很诚恳才托我当waiter,请务必赏光。”明义凑近了些,在陈天荣耳畔轻声说:“听说他夫人可是个美人,不去看看?” 细小的气流冲击着陈天荣的面颊,那股温热一直延续,仿佛游走到了他的胸腔里,融入心脉。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宴会 穿梭在缓缓前行的电车间,看霓虹灯透过玻璃窗打在陈列品上,与穿着厚重皮草的贵妇擦肩而过,明义眼眸中闪着愉悦,仿佛对世上的一切都充满好奇。陈天荣默默跟在后面,注视着这个小家伙。如果不是忍受不了一个男人跟在自己身后喋喋不休,他定不会答应明义步行前往park hotel。 走了近半点钟,陈天荣突然上前拽住明义,问道:“明公子好歹是留洋归来的学士,不怕街边小姐耻笑?” “笑什么?”明义茫然的回过头,注视着陈天荣。 陈天荣皱着眉头,一时间很难想出合适的形容词,于是说:“我前两次见你,可不是这样的。” 明义看到陈天荣身后的街区,由于路灯熄灭,瞬间陷入黑暗。那种漫无边际的黑暗,像恐惧的潭水,能淹没人的理性,吞没人的心智。明义常觉得自己就行走这样的黑暗里,灯火只能照亮身边的鬼魅,让世界变得更加恐怖,恐怖到让他迷失了自我。“不是这样,应该是什么样?” “算了,两个大男人纠结这种问题。”陈天荣有些奇怪,自己怎么都开始研究这种街头老妪常念叨的话题了。他摆摆手,反而甩下明义先走了。 街边锃亮的玻璃照出了明义微微上浮的嘴角,诡异的笑容中绽放出妖艳。 “您的迟到使得美妙的夜晚黯然失色,请为您的无礼致以歉意。”顾琦晋从主位起身,端着酒杯走到明义面前。 “池先生,久等了。”明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继而笑道:“自罚一杯,不成敬意。” 陈天荣渐渐懂得,成套的黑色领结和精致的黑宝石纽扣点缀下的他们,举手投足间严肃却不失雅致,用标准温和的笑容束缚着来客,更束缚着自己。他们生而占据着旁人难以企及的财富,也背负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枷锁。 “天荣兄,这位是我在西番工学部的前辈,池先生。”顾琦晋似乎真的想改善自己与陈天荣的关系,十分陈恳的介绍两人认识。“这位是嫂夫人。” “幸会。”陈天荣细细回想了片刻,确认眼前之人与前日照片所见别无二致。“这种时候回国,池先生的选择令人钦佩。” 池步洲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的笑了笑。“国难当头,别无选择。” “池兄,看起来嫂夫人和阿义很投机啊。”顾琦晋忽然拍拍二人,示意他们望向相谈甚欢的明义和白滨英子。 电光和烛火相辉映,西洋和传统工艺的结合使得厅堂内色彩柔美静谧,一对璧人言笑晏晏,煞是好看。唯有时时撞入的西番语,让陈天荣不太适应。 “明公子可曾去过西番?”对于明义流利地道的关东方言,池程颇为吃惊。 “嗯。”明义笑着点头。“染井吉野是我见过最美的花。”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染井吉野依旧盛开,帝国之花却已然在异乡凋零。顾琦晋了解那一段过往,更了解明义笑容后隐藏的悲哀。 可没等顾琦晋开口,白滨英子就笑着告诉丈夫二人正谈论高桥正功和田道雄一这对师徒在密电领域的非凡造诣。 “那明公子了解政府方面的现状吗?”池程对于这个话题异常感兴趣,因为在日本时他的导师多次告诫学生注意密电在战争中的重要意义。可久居西番,眼中只能看到那个民族对九一式欧文印字机的狂热崇拜,对于自己的国家,他一无所知。 明义的笑容从脸颊滑落,随之而来的是无边落寞。现在的天完政府,一无所有。“既缺设备,也缺人才。” 对于明义的回答,池程将信将疑。他在西番的十年,正是天完政局动荡的十年。可自从郑氏父子抢班□□,改朝换代以来,天完帝国的经济以惊人的增长率震撼着世界。而踏上故土,繁华富丽的宛城更印证了时代的变迁。他无法相信祖国依旧如他离开时那样,贫穷困顿。“西宛军方正在研制转子加密技术,如果政府不能有所行动,一旦开战——” “一旦开战,国人会以血肉之躯弥补政府技术方面的缺陷。” 此话一出,室内陷入沉寂。没人愿意看着同胞流血牺牲,更没有人愿意看着故土沦亡消陨。但战争已不可避免。 “请问明公子,既然您对密电方面颇为了解,为什么不考虑为政府效力?”池程知道这个问题极其唐突无礼,但作为一个中国人,他理应由此一问。如果富贵是热血的羁绊,战争将使所有的富贵成为过眼云烟。 “池先生在西番可有幸见过田道雄一?” 池程有些恼怒,明义的回避似乎是在印证他的想法。他压抑着不屑勉强解释了自己与田道雄一相识的经过,以及对于田道雄一学术成就的钦佩。 “那他就应该告诉你——他师承高桥家,学到了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6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6 那个家族最隐秘的密钥解码技术,还爱上了高桥小姐。但是为了前途,为了赏金,他出卖了恩师和爱人,亲手葬送了这个家族的性命。”明义盯着池步洲,注视着对方眼中流淌过的惊讶和质疑。他知道,没有人能接受这个故事,因为故事中的恶魔怀着圣人般慈爱的光芒在世界行走,为人尊敬爱戴。“至于剩下的故事,真的不适合这样美妙的夜晚。” “请明公子原谅我的鲁莽。”池程以酒谢罪,表示了不再追问的意思。 “真是无趣,敲的是武锣,怎么唱成了文曲。”顾琦晋笑着邀陈天荣一同举杯,似乎刚刚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半分干系。 陈天荣附和着说笑了几句,他并没有能猜测出这个故事与明义的过往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怜惜。有时候,他只是单纯的想,这样漂亮的人儿要是能时常开心才好。 顾琦晋为池程斟上酒,望了眼明义,说道:“池兄,固亭兄现在帝都任政府社会处处长,他上次还特地挂电话问我要不要一起谋职。依我看那个职位挺适合你的。” “找你谋职?请你去做银行行长?”池程笑了,这陈固亭找谁不好,找上顾琦晋这位风流大少。 其实顾琦晋有些不解,为何池程对明义未投身情报工作分外介意,刨根问底,却对自己的选择丝毫不在意?难道世人都认定了他顾琦晋胸无大志,只会投机取巧骗人钱财?“固亭兄对买空卖空倒腾股票可没兴趣,他找的是所有西番归来的学生。” 对于陈固亭之人,陈天荣不甚了解,但明义隐约听人提起,他正在郑克文领导下的力行社寻觅西番归国学生,以求战时破译敌方电文密码。其实每一个人都知道,国家仅靠着勇气和决心是无法自救的。十年发展,政府努力筹集着军事物资,扩建军校,搜罗人才。平静的表象之下是国家机器飞速运转,积极备战。 “那说说是个什么职位。” “力行社,总务组机密二股。”顾琦晋走到池程身边,低声说:“陈兄有叮嘱过,若是池兄听完之后没有兴趣,就请您即刻返回西番。” 池步洲一惊,用手托住眼镜,他没想到顾琦晋会说出这样的话。看来自己和眼前这位同学,都小看了对方。“请转告固亭,我当与君共赴国难。” “要赴你与陈兄一道赴吧,我可没兴趣。”顾琦晋撇撇嘴“明日我遣人送你和嫂夫人去帝都,说不定能受到郑大公子的接见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往事 凛冽的酒气,绯红的脸颊,模糊的话语,陈天荣能感觉到明义醉了。池步洲和妻子离开后,明义坚持留下二人喝酒。话虽这么说,其实陈天荣一直在一旁吸烟,顾琦晋则坐在明义身边看着他喝。原本陈天荣想劝劝,毕竟他受明仁所托,却被顾琦晋阻止了。以顾琦晋的理论,男人痛苦悲伤的时候不能哭,就让他喝吧,喝醉了就会忘记不该记住的过往。 这样的境况持续到了午夜,到明公子晕晕乎乎的告诉二人他喝好了。然后,陈天荣几乎是抱着明义回到了阁楼。如此近距离观赏这种美,看着这个小家伙毫无防备的倒在自己怀里,他想到了正式见面的那一次,小家伙刻薄狠毒的向自己问好。果然是大少爷的作风,憎恶分明,不加掩饰。若是像自己一般的出身,再率性的风格,也会被残忍的世道磨得没了棱角。 要是白宗飞,自己一定一脚将他踹下楼。陈天荣这么想来,自己都有些好笑。他扶着明义躺下,却冷不防被人拽住衣角,不得脱身。 “点灯。”明义睁开眼,黑夜中黑色的眼眸泛起朦胧模糊的水雾,如星辰在天河中荡漾。 陈天荣低头扯扯外套,依旧没能将自己的衣物解救出来。他十分无奈的呵斥道:“放手!” 床上的明义朝温暖的被子里缩了缩,严正拒绝了陈天荣的命令。“不!” “大爷,您这么拽着我够不到油灯!”陈天荣开始好奇明公馆的帮佣都是如何伺候这位大少爷的,怎么比那些抹着厚重胭脂的闺中小姐还难缠。 明义咬咬牙,放开了手,却将头埋入枕中,不再理会陈天荣。 “我下去拿灯,你先休息。”陈天荣啼笑皆非,却依旧俯身为明义盖好被子。也许世上有人宠着的孩子都是这般,无理取闹,为所欲为。可有时候看着,总也不忍心生气。大概是因为自己没有机会拥有,便想离这份纯真率性近一点。 可等陈天荣再次回到这份纯真身边时,几乎看到了毁灭——匕首顺着白皙的手腕缓缓向下,滴答的血液染红了报纸,顺着粗糙的纤维四散开去,明亮的刀刃如一面镜子,无限放大着这恐怖的景象。而明义,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端详着自己的伤口。 “你疯了吧!要死也别死在我这里!”陈天荣扯下被单裹住明义的伤口,他就这灯光看去,幸而伤得不深。 “你知道吗,有鬼,吃人的鬼。”明义凑到陈天荣耳畔,笑着说道,声音微小而凄厉。“我没想死,我想吸引他们,让他们把故事讲清楚。” 陈天荣不可置信的望着明义,眼前这个眼神空洞神情扭曲的人年轻人,真的是他认识的小家伙?“鬼?什么鬼?”他感觉明义的话语是过了很久才传到自己的耳朵里,带着寒冷刺骨的风。 “鬼,吃人的鬼——” 陈天荣看着倒在床上的明义,心中满是疑惑。若不是自己出手打晕他,是不是还会听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言论?难道明家不可告人的秘密是公馆闹鬼?亦或是明家小公子心智不健全?其实陈天荣是愿意相信前者的,毕竟凶宅闹鬼是流传了千百年没被揭穿的谎言。可当他翻动明义携带的物件时,巴比妥酸盐药剂的存在,清楚的彰显了答案。 陈天荣遵照说明书给明义喂下药物,他很庆幸自己能明白成分介绍中复杂的医学术语,也很疑惑自己究竟为何平静的面对这一切。在他儿时生活的村落里,年长的老奶奶都会告诫小孩子,被鬼怪吸了精魄的人会变得疯疯癫癫,所以要把他们浸猪笼。现在想想,或许只是因为贫穷与愚昧。 阳光透过窗户缝儿溜进室内,照得人周身暖暖的,真的是春天到了吧。明义在这样温暖的阳光中 睁开眼,正对上了陈天荣关切的目光。他眼睛略瞟了瞟,竟发现自己缩在陈天荣怀里。 感受的小家伙慌乱的躲闪,陈天荣笑了:“你昨晚拽着我不让走的时候怎么没这反应?” 昨天?手腕处的伤口昭示着昨夜的诡异并不是梦,明义冷笑一声,躺了回去。他闭上眼,不敢面对陈天荣的眼神,甚至不敢听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声音。他怕,怕下一刻的质问会让自己无处可逃。 陈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7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7 天荣没有问什么,也从未打算问什么。他靠近明义,将小家伙圈在怀里,如长兄一般安慰道:“好了,没事了。” “你——” “嗯?”陈天荣故作疑惑。 “想听那个故事吗?”明义仰头问,既然连这个秘密都被人知晓,不如坦诚以待。 “好,说吧。” “昨天那个故事中的高桥前辈,因为传播反战反君主言论被暗杀。他死后,他的女儿遭人追杀,而追杀高桥小姐的人,正是田道雄一。或许是念着往日情意,田道放了高桥小姐,任这个军部看重的情报人员逃到了宛城。本来这个故事应该就此结束,可十二年后,田道在九一式欧文印字机的改进过程中发现了步进开关式电气机械加密装置存在通解,这个理论正是他的导师遇害前研究的方向。他认定导师的女儿掌握着精确数据,瞒着军部只身来上海问询。”明义缓了口气,感慨道:“真长。” 陈天荣揉揉明义的脑袋,他不喜欢小家伙眼中透出的哀伤。“然后他没有得到数据,杀了高桥家的小姐?” “基本正确。”明义清楚的记得那个场面:激烈的言辞,刀剑碰撞的声音,汩汩流动的鲜红……“也许田道雄一觉得他没有杀我,就是对得起我母亲了。” “过去的就过去了。”陈天荣为明义掩好被角,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把霉烂的陈年旧事翻出来见见光,也好。“想当年我爹为了抽大烟把我娘卖了,后来自己也死了。我不一样过得挺好吗?所以明大少爷,每个人都有辛酸的过往,但那就是过往。” “不对。”明义的脑袋抵在陈天荣下颚处,轻轻晃了晃“你的过往只是过往,我的过往很可能重来一次。” “拜我做大哥,我就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 “让我哥知道,打穿你的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判断 浑浊的水珠从砖瓦上滴落,砸在过路之人身上,混合着初春的寒意,冰凉难耐。无奈弄堂幽深狭窄,叫卖的小贩已然占去半边道路,行人无处可躲,只得捂着脖颈快速逃离。 明义看着满是污泥与渣滓的石板,心生退意,自己实在不应该答应陈天荣出门领略这样的风光。但此时提出异议,必然导致不必要的误会与争端。他偷偷看了眼陈天荣,这个人既然能包容自己的秘密,自己为何不能理解他的生活? 嘈杂喧嚣的小巷似乎因为明义的到来安静了下来,连门前玩耍的孩子都停止了嬉闹。明义不会懂得——这里的人们从未见过如此穿着,即使他们生活在融汇着世界文明的新新世界,即使城市的另一头有无数绅士小姐以此为尚。贫穷束缚着这里的人们,阻隔了他们融入世界的步伐。当一个中年男子说起店铺橱窗中画着这般绅士打扮时,围上的人群眼中透出艳羡,无声的夸耀着这种博学。 走过了才知道,偏僻的弄堂有这般喧嚣,竟是这里延续着千百年来生生不息的罪恶勾当。明义盯着那些插着草标的少女孩童,杂色的粗布短衫,苍白的脸颊,在风中瑟瑟发抖的单薄身躯。“你想让我看这个?” “不是,去安琪家,走这边最近。”陈天荣顺着明义的目光看过去,只是习以为常的贩卖人口。“怎么,看中哪个了?” 明义心中泛起的酸楚被陈天荣一句话淹没在理智中,一切不过是自己庸人自扰。“这里的产业该不会有我家一份吧?” “那倒没有,明老板说有损阴德,对你不好。不过你要是看重哪个,可以挑走。”陈天荣曾告诉过明义,贩卖人口和鸦片是宛城繁荣的重要支柱。看到小家伙能这么快想起自己的教导,他居然生出作为先生的自豪感。 “比起三鑫,这算小头吧。”明义拉紧大衣,扑面而来的阴风和着异味,让他很不舒服。 “也可以这么说。”陈天荣的眼神扫过今日明码标价的丫头,仅仅依靠这样的生意,确实赚不了大钱。“不过有些时候,来些购买劳工的洋人,出手都很阔绰。” 明义盯着不远处进行的交易,没在意身旁,可衣袋处传来的微小触感,足以让他出手。等陈天荣听到一声叫唤回过身来看时,明义已然扼住报童的咽喉,反手将他卡住。 报纸散落在地上,被流过的污水浸湿,冲花了油墨。孩子原本苍白的小脸在挣扎中涨得通红,瞅着报纸的眼中不断涌出泪花。 “不要再有下一次。”明义松开了手,指尖感受到的黏腻让他眉头紧锁。看着那样瘦小的身躯扑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抽噎着拾起一张张面目全非的报纸,他突然觉得是自己过分了。 周遭的人们同陈天荣一样,感叹着这个漂亮的男人身手,同情着这个瘦小的报童。却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等等!”明义叫住了拼命想要挤出人群的孩子。 小小的孩子紧紧攒住报纸,咬着嘴唇不敢抬头,哆哆嗦嗦的往后躲闪。 明义把手伸进口袋,还未触及钱币,就被阻止了。 “给我过来。”陈天荣突然上前揪住孩子的衣领,生生将他拽了起来,半拎半拖的带出了弄堂。本有人上前劝阻两句,也被他狠毒的咒骂吓了回去。陈天荣一路望去,寻了个偏僻角落,确定没人注意了,才将孩子扔下。“记住,被有命挣没命花!”他翻出衣袋中的东西,分几次塞到了孩子破旧的衣衫下。 “是不是想说我不应该抓他?”明义知道,陈天荣送走了那个孩子,就一直盯着自己。 陈天荣笑了,勾住明义的肩,说:“不至于,我只是想夸赞一下明公子的身手。” “我真的只是不想这孩子从小学些偷盗劫掠之事!” “是,圣人所不耻嘛。”陈天荣侧着脸欣赏着明义紧蹙的眉头,眼眸中溢出的哀伤。这样神情会让他想到船舶驶过的江面,涟漪顺着尾翼荡漾开,水花带着安逸被惊扰的无奈,哀嚎着绽放。“不过即使你宽宏大量让他偷了,他也无福消受。所以,无需介怀。” “为什么?” “不是每个人都敢从你这里抢东西,但每个人都敢从那个小不点身上抢东西。”陈天荣苦笑,聪明如明义,竟想不到洋人常说的弱肉强食? 难怪适才他会有那样的举动,不过又是怎样的过往让他如此熟悉这里的规则?明义有些动容,或许圣人能高洁伟岸的书写着传世经典,只是因为他们未曾经历过艰难岁月,未曾看见过乡土蒙难,民不聊生。 街边小火炉飘出的烤白薯香气转移了二人注意,引诱着他们凑上前,细细端详这些热呼呼的胖娃娃。 陈天荣熟练的讲好价钱,接过包好的吃食,用手肘撞撞明义,示意他破费破费。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8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8 “我没钱。”明义摸出小叠长条纸片,晃悠着问道:“你觉得他收不收支票?” “算你狠。”陈天荣丢下些零钞,催促着小家伙离开。他可不想路人当笑话般指指点点。“明大 公子,你身无分文真的好吗?”估摸着叫卖的商贩听不到了,陈天荣才捂着烤白薯恨恨的问道。 “不至于身无分文!”明义抢过吃食,舔着嘴唇嘟囔着:“一块银元!” 陈天荣竟无言以对,是不是又该给这个小家伙喂点药了?他酝酿了半天,才吐出一句:“那有什么用?” “真发生什么事情了,挂电话叫顾少啊。”明义对上陈天荣愕然的眼神,补充说:“他,随叫随到。” 顾琦晋,陈天荣无论如何思索都想不到那个男人有什么优点,能够让小家伙这么信任他。听到小家伙嘴里蹦出的名字,神情中的理所当然,陈天荣心里竟然有些嫉恨。当然,他觉得是自己疯了。 “折腾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安琪带着笑容推开门,她一身紫色旗袍,黑线绣出的牡丹在沉寂中彰显着妖艳。“这位是明公子吧,您好。” “幸会。”明义握住了安琪纤细嫩白的手,俯下身轻轻吻了上去。 即使有所耳闻,安琪也不会想到明公子真如传说中一般俊美,那笑容中透出的光彩,如夜晚星辰 明月,皎洁夺目。她有些羞涩的低下头,领着二人进入室内。“你们先坐,我去准备午餐。” 明义顺着安琪离开的背影打量着这栋房屋,无论样式布局,装潢摆设,都要胜过陈天荣的居所。“这么比起你那个小阁楼,可好太多了。” “嗯,我在这里时间比较久。”为明义沏上茶,陈天荣就不见了踪影。直到安琪怀着勉强虚假的笑容回到厅堂,明义才知晓所为何事。 “也不知道是我嫉妒还是事实,天荣对你比我还要好。”安琪打开窗,任耳鬓垂下的几缕青丝在风中飞舞。“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没。” “不用这么急着否认,我都觉得我今天很奇怪。”安琪靠在窗边,看着明义,沉静如水的眼眸映出美丽的倒影。“也许是看到天荣为了你专程学了烧饭做菜,我嫉妒吧。” “白小姐可能多心了。”明义走上前捋起安琪的发丝,手指掠过美人的脸颊,似乎是要划去面容中的隐忧。“帮派主事,兄弟能有很多,爱人却只能有一个。男人都是这样,越是嘴上不说,越是在乎。” “真的?” “这可是顾家大少爷亲口传授的金玉良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诡谲 “怎么样,我的人可以撤了吧。他们都着急赚钱,不擅长盯梢的。”顾琦晋从车窗中探出头,嬉笑着征询明义的意见。他也不知道为何从明义归国后,每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都被这种事情缠绕。没能与佳人出游,可是辜负了顾大少一片桃花春意。 “我不相信事情就这么简单。”明义双手撑着车沿,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出了差错。 顾琦晋恨不得从车窗翻出来凑到明义耳边叫喊,声音中浸满了指责的意味。“明少爷,我的人跟了他十天了!要是陈天荣真的是血鹰组员,私自放走池程,必然受到组织的严厉制裁。可这么多天过去了,池程都离开宛城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还要怀疑吗?” “好,是我错了。”其实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也很好,二人之间没有芥蒂与隔膜,或许真的能如陈天荣所言,为一世知交。 “还有,你手上又怎么了?”顾琦晋在看到明义的瞬间便注意到了,只是碍于明义所关心的重点,没有直接开口。 明义反射性的将手背到身后,低着头不去理会顾琦晋的问题。 “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你怎么不想着把自己逼死了算了,落得大家轻松?”顾琦晋踹开车门冲到明义身边,如果子弹能够让解决问题,他一定毫不犹豫的开枪。“你就不能安安心在国外呆着?你就不能过点省心的日子?明知道怎样可以让自己康复,却非要回来过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你想过我姐和你哥的感受吗?” 明义看到了顾琦晋眼中跳跃的怒火,他知道自己的坚持将很多人拖进了战火,但他真的没有选择。“对不起,但我相信郑克文。” 顾琦晋抵住明义的肩,将他按在冰凉的墙壁上,手指间的力道似乎是怨怒的发泄。“行,你去相信!去相信你的伟大理想,去救国救民!” 明义低下头,顾琪晋的路数破绽百出,自己不到半刻钟就可以将他制服。但情意的束缚,让他无法挣脱。 “算了。”顾琪晋松开手,每次争执都是这样,以他的放弃为终结。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世道,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安享太平。可每一次看到明义在危险边缘徘徊,用审度的眼光打量身边每一位过客,自己就会心惊,会心疼,会忍不住暴怒。 “是我错了。”微垂的眼睫在光影错落间颤抖,明义害怕一抬头会对上担心忧虑的目光。有时候来自身畔的关切能让人安心,有时候却会让人产生无边的愧疚和恐惧。 “希望如你所言。”这样的保证让顾琦晋稍感放心,有些事情也是时候结束了。“最近都不回去了?” “这里挺好啊。”明义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阁楼,他确是觉得这里挺好的,远离纷争,远离喧嚣,夜间从窗户缝里看到的天空和星辰都格外美,似乎真的是隐藏在宛城的桃花源。 “你要说好就好吧。善意的提醒——最近何氏面粉厂的女公子可经常往你家跑。”顾琦晋嘴角荡起一抹坏笑。 “你姐都没意见,我有什么意见?” “我姐有意见,是妯娌间的意见;你有意见,是夫妻间的意见。能一样吗?”顾琦晋突然绕到明义身后,环住他的腰,轻声叹息着:“我美丽的小公主要被人抢走了,不开心。” 明义抿着嘴笑了。小时候,顾母常叫他丫头,惹得顾琦晋一直认为明义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四处炫耀自己未来将迎娶宛城最美丽的小姐。“这种事情你怎么还记着?” “第一次知道这个残酷的真相时,我心都碎了,能不记得吗?” “您是?”白宗飞屏住气低声问道,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大哥家门口看到两个男人以那样别扭的姿势站在一起,有说有笑。他抬头看了三遍,甚至数了数巷子中的门牌,才确定自己没有走错。 顾琦晋讪讪缩回了手,心中诅咒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野小子。不过还好,不是追踪而至的小报记者,不然一张照片足以让二人成为宛城的笑柄。变迁就是这样转瞬即逝的存在,十八年前一场文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9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19 坛烈焰,烧毁了积淀百年的风尚,男风成为这个时代最为人不齿的喜好,却是暗地里达官显贵争相舔舐的美味。这一点,久居安乐场的顾琦晋,要比明义了解得多。 “明义。”明义并没有注意到顾琦晋的担忧,整理好衣装迎了上去。 白宗飞抹了把额前的汗水,尽量温和有礼的问道:“您知道我大哥去哪里了吗?” 明义似乎感觉到了白宗飞的急迫,但作为宾客,他无权过问主人的行踪。“不知道。” “明公子,烦请转告大哥——兄弟们要报仇,我拦不住了,打算陪他们去。”他说完环视了一周,确定没有陈天荣的身影,便要走。 “等等。”明义叫住白宗飞,他清楚报仇总是与杀戮对等,与血腥同在。“杀人偿命不在乎这一刻,有些事情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 “你——”顾琦晋无奈的摇头,自己的小公主怎么总会卷入不相干的纷争之中?可他不能阻止。 自不量力,白宗飞暗暗骂道,却碍于大哥的情面解释了两句:长胜公司利用地处上游码头的便利条件,买通巡捕房对帮会商船进行截查。负责压货的兄弟和巡捕发生械斗,导致两人身亡,货物全部倾覆,损失约合七百万。 “长胜公司?” 顾琪晋瞧瞧解释道:“长胜是五合堂的产业,当年被杜邵华从宛城挤走的帮派之一。后来在帝都发展,也不知道傍上了哪位大佬,几乎垄断了下关江面的漕运生意。”他瞥了眼白宗飞,又说:“就是来寻仇的,怪不得人说‘自作孽不可活’。” “那你一边呆着啊。”白宗飞翻着白眼绕过顾琦晋,他听得出来这个领结上镶嵌着蓝宝石的纨绔大少,正明目张胆的讽刺着哥老会。“还有,你挡着道了!” 明义拉住顾琦晋,强行阻止了这位大少挥拳的冲动,同时劝白综飞说:“还是别去了,等陈兄回来你们商议着解决。” 白宗飞冷哼一声,吼道:“跟你们什么关系!” “我兄弟就是你大哥!怎么与他们无关?” 陈天荣的突然出现让三人都略显尴尬,白宗飞更是由于责骂难堪至极。于是谁都没有注意到,陈天荣身后跟着一个女孩儿,十六七岁的模样,怯懦张皇。 “还真绕进去了?”顾琦晋有些不快,拉下围巾扔进车里,眼角却瞥到了那个女孩儿。“天荣兄,这个是?” “礼物。”陈天荣抬手捂着顾琦晋的眼,仔细告诫他不要乱打主意,顺便吩咐说:“阿飞,带她去书寓找戴先生,好好教教规矩。” “大哥!人命关天你在这里聊女人,你还有没有良心!”白宗飞气极,他还真不知道被浪荡子弟同化这么容易。“要么你就留在这里看女人,兄弟们一拍两散;要么你就想想大刘,那是过命的 交情!” “要么你滚,要么按我说的做!”陈天荣背过身去,堂口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没有规矩。“你给我记住了——那么兄弟的性命,你赔不起!该解决的事情我会解决,该偿命的我会让他们偿命。你们所有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本想多责难几句,震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可话到了嘴边,总忍不住出口。 “嗯。” “喂,你不会真要我们帮忙吧。”顾琦晋撑着陈天荣的肩膀,一脸谄媚的笑容。 陈天荣推开顾琦晋,嫌恶似的拍拍衣裳,一本正经的说:“是啊。顾大少嘛,诸葛再世。” “等等,诸葛‘在世’也斗不过握着皇帝的曹操,何况是‘再世’。”顾琦晋说着便往车里钻。虽然嘴上称兄道弟,但为了这个不久前才认识的兄弟得罪帝都政要,犯不着。 “你会后悔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同行 宛城是这个国家的门面,繁华港口,不夜天堂;而帝都,是这个国家的心脏,势力庞杂,政要云集。偏偏这两个决定国家命脉的城市比肩而立,相互交融的政商渗透,将它们牢牢拴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顾琦晋的离开,有自身不愿涉及帮会纠纷的因素,但更多是顾及顾家在帝都的政治声誉。市井黄口小儿都知道,顾家族长为前朝勋贵,现任考试院院长。虽不是炙手可热的当权者,可其遍布天下的门生故吏,正主宰着这个国家的前途。 “为什么说他会后悔?” “嗯?”陈天荣回过神,一时口不择言,竟被小家伙听了进去。“没什么,单想激他而已。” 明义失笑,说:“古之兵法,除了‘美人计’,其他对于顾琪晋而言都没有用。”激将法?以顾大少那个性子,你越激他,他越泰然自若。倒是很久以前,大哥曾称赞过顾琦晋,说他是两家后辈中唯一能成大事者。明义或多或少也认同这样的赞许,顾大少时常玩笑嬉闹,随性而为,但认真起来,没有失手的时候。也许陈天荣正是听说了这些,才那么介意顾琪晋会不会出手相助。“要不要我劝劝他?以顾家的势力,一个巡捕房还是不在话下的。” “算了,这件事情还不至于需要官府插手。”陈天荣摇摇头,凡事求助于顾琦晋,还真没有必要。不过小家伙时时刻刻会想到顾琦晋的习惯,得改改。 “刚刚那个,是?” “安琪的弟弟。”陈天荣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明义笑了,怪不得陈天荣拉下脸来训斥人的时候那般理所当然,原来竟是亲戚。“那你还那么说人家,不怕回头白小姐不让你进门?” 陈天荣摇头,他不清楚应不应该告诉明义——绝对的服从才能保证帮派事务的正常运行,一次僭越的先河,会直接将历经多年树立起的管理结构拖入死亡。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明家,明仁定然直接取来者性命。 “不会害羞了吧。”看陈天荣不吱声,明义勾住他的肩膀问道。一夜的坦诚之后,他已然将陈天荣视为兄弟,今日顾琦晋的言论,更坚定了他的想法。“不过他说闹出了人命,你真的不管?” 陈天荣沉浸在抉择中——五合堂早就存了对立的心思,这么些年不断在三鑫公司背后动手脚。这一次他们明目张胆的出手,必然是有了完胜的把握。现如今的帮会,在大总统推行宪政的影响下,已经很少使用械斗这样血腥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每一方都选择洗白,想要在经济场中一较高下。突然出现的人命官司,和平解决让帮众不服;暴力征伐又有违法典。他自己竟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不去问问你的老板?”明义试探性的晃了晃陈天荣,他不了解事态发展,也不清楚按照规矩该如何解决。只是,不想这样尴尬沉闷的氛围继续下去。 “他?杜老板说了,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0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0 他不管。让下面自己解决。”陈天荣苦笑,如果这样的事情还需要等到白宗飞来知会,他在宛城就算混到头了吧。不过令陈天荣奇怪的是——陈世昌的态度模棱两可。换在从前,他是必定要求五合堂偿命的人。“这件事五合堂可能不是主谋。” “不是主谋?那你们杜老板是开罪了多少人。”明义也是觉得好笑,有兴趣折腾这么一出官民相争,怎么不直接取了杜邵华性命? “我去趟帝都,既然要解决,就在天子脚下解决。”陈天荣回过神来,望着明义说道:“我让白宗飞带走的那个丫头,过两天教好了规矩会送回来。一会儿我会告知明老板,若是你不回去,那个丫头就留在这里伺候你。当然,我去帝都之后,你最好回公馆。像明少爷这么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单独留在荒郊野外容易出事。” 早已习惯他人对自己相貌的揶揄,明义也就不在乎了,跟着打趣道:“你觉得自己住在荒郊野外?”但陈天荣的安排,让他心里涌出淡淡的温暖。 “嗯,跟明公馆比起来,这里估计连荒郊野外都算不上。”陈天荣开门将明义推进去,他可不想最后几天把小家伙折腾病了。“也不知道明老板是怎么同意你莅临寒舍的。” “之前可没见陈老板如此客气,真是抬爱了。”明义笑着回头问道。他靠在门框上,借力与陈天荣相抗。 “最后留个美好念想啊。”也不知怎的,陈天荣竟将这句话说了出口。或许,是自己明知前方荆棘坎坷,却不得不走下去,这样的无奈已占领思绪,牢牢裹住了自己的理智。 明义听出了话中韵味。他多少可以明白堂口主事光辉之下的担当,道上的一言九鼎,必然是身后历经生死的报偿。 …… 杏花微雨,春意淋漓,在这样的日子乘船沿江漂泊,是富贵闲人最喜爱的出游。陈天荣也觉得,身旁有美人相伴,在微风中倾吐爱慕的情意,会是人间乐事。只可惜,他前去帝都,见的可不是什么美人——帝都巡捕房探长杨威火,上辈子饿死鬼投胎,今生巧取豪夺无恶不作。 陈天荣没有想到,在码头涌动的人潮中,居然闪现了明义的身影,而明义身后,竟是白宗飞。面对这样的阵势,陈天荣有些好笑,他不用想便知道是白宗飞透露了自己的行程安排,他挤上前问道:“明大少有这么不放心在下?在下可真是受宠若惊。” “是不是认识了琦晋的人都会变得油嘴滑舌?”明义偏偏头,示意来者注意自己的行装。 “你不觉得是谁认识了你都会变成这样?”白宗飞凑到明义耳边,小声说:“如此美人,谁不想上前调笑两句?” 才几日功夫,二人怎么在自己眼皮底下变得如此熟络?陈天荣实在不解,问道:“阿飞,你收了人家多少钱,就这么把大哥的行踪卖了?” “陈先生,不介意让在下见识见识帮中传言的‘三刀六洞’吧?”明义迅速将白宗飞推出,交与陈天荣。 白宗飞一个踉跄扑到了陈天荣怀里,万分可怜的辩解道:“大哥,我是打不过他才说的!他严刑逼供!” “被一个姑娘家打得跪地求饶,你还好意思说出口?阿飞你怎么不说我诱惑你?可信度还高一些。”明义拍拍白宗飞的脸,嘴角的笑容若隐若现,让人琢磨不透。 “大哥!大爷!我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白宗飞双手作揖,对着陈天荣和明义拜了三拜。 陈天荣长舒一口气,他如何不知这两个小家伙的意图。见面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明义的意思,看懂了白宗飞的小算盘。但帝都势力错杂,不适合冲动热血的白宗飞,更不适合单纯天真的明 义。“我只是去送一份礼,你们犯不上这么折腾吧。” “大哥,那就当带我去见识见识呗。我还能顺便给姐置办点嫁妆。”白宗飞猴在陈天荣身上,想尽办法献殷勤。在明义找上门前,他只是单纯的相信大哥的言论,以为贿赂杨威火拿到五合堂的违法犯罪证据就可以了,却没想到这说辞本身就是站不住脚的骗局。既然是兄弟,就不可以让大哥只身涉险。 “你知道什么了?” “什么都不知道!我保证!”白宗飞以大哥之心待陈天荣,更以主事之心敬他。对于白宗飞而言,自己有义务为大哥上出生入死。 “好了,再不走船就开了。”明义拉开白宗飞,他可不想让这二人继续耽误下去了。“有什么要问的,陈先生您上船再仔细问。我们一定用心应答,无所保留。” 陈天荣就这样在汽笛的轰鸣声中随忙碌的人们奔赴天完的繁荣所在,有犹豫却没有选择。在摇晃的船舱中,看着繁复的水晶吊灯绘出绚丽斑驳,他胸中气恽难平。若不是杜绍华执意洗白,迫切想投身军政,帮中兄弟也不至行事受束,任人欺侮。虽然将帮会改为商会,还所有兄弟一个体面前程,是令人振奋的愿望。但愿望毕竟是愿望,实现这样的愿望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是很多人无法承受的。 “麻烦你尽快解决,我可是瞒着大哥跑出来的。”明义望着滔滔江水,用一句话彻底打乱了陈天荣的部署。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代价 “你瞒着明老板私自跑出来的?”陈天荣几乎是站起身来冲着明义吼到,被顺势掀翻的咖啡撒了一地,溅湿了长绒毛毯。 一旁的侍应生被吓得不知所措,反倒是明义安静的点点头,示意他噤声。 宛城,乃至天完,没有人愿意让明家小少爷涉险。这不愿意的背后,就是顾忌明仁的狠毒。陈天荣自然也是这不愿意中的一位,他知道安琪身后时刻跟着明府的人,一旦明义陷入不利,安琪就将万劫不复。“回去吧,知道你乱跑,你哥能把宛城掀了。” 明义按下陈天荣,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明仁。“他没派人拦,就是默许了。” 原本多出来的二人就让陈天荣隐隐不安,一路过于顺利,更让他怀疑前方迷雾中正酝酿的阴谋。如果不是明义半途中的坦白,陈天荣几乎会觉得,所有事态都在掌握之中。可理智告诉他,没有人能掌握一切。 当雕花漆木盒盛着二十根金条摆在明义与白宗飞面前时,二人才大致了解了陈天荣的计划。不过还好,与明义预测的走向相差无几。此时的白宗飞听着大哥的讲述,看着明义波澜不惊的神色,心中恍然生出一种二人心意相通的感觉。 “简单,粗暴。”这是明义对于陈天荣计划的评价。 “但是可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是白宗飞的态度。 或许过于草率,但陈天荣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三对一,我们能赢。”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1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1 听到这句话,白宗飞居然有种莫名的兴奋,这种言语上的认可让他期待着与大哥一道迎敌。“那大哥你是说我们来对了?” 答案却是否定。 三人顺利的进入杨府,顺利的将钱财送给了杨威火,顺利的制服了这位巡捕房探长,却没能顺利的胁迫他说出五合堂的罪证。因为在动手后不久,他们就被早已放置在茶水中的迷药夺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已然为人鱼肉。 门缝中透出微弱的亮光,还给陈天荣一个朦胧的世界轮廓,带着嘲讽的提醒他——计划失算。可此时的陈天荣没有时间思考这一切的缘由,被束缚的手脚,被封住的唇齿,现在的他必须思考如何脱身。 “呜呜——” 身旁传来的响动让陈天荣一惊,失去光芒的人们总是容易变得胆怯。他挣扎着挪了过去,凑到近处才明白,那是白宗飞发出的声音。 不对!明义!陈天荣拼命摇晃着迷糊的头脑,自己怎么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身旁只有白宗飞,意味着明义落在了杨威火手里。最好的结果,是有人贪慕明家钱财,最坏的结果,是陈天荣不知道会产生怎样的结果。 清醒后的白宗飞在冰凉潮湿的地面上不断挣扎,企图用疯狂的扭动摆脱绳索。黑暗剥夺了最淳朴的计时方式,白宗飞也不知道自己挣扎了多久,最终放弃。 在永续的黑暗与沉寂中,陈天荣选择等待。他知道,杨威火没有直接取走自己的性命,必然是另有所图。既然双方还有商谈议价的程序,就没必要在惶恐中浪费挣扎的气力。 “陈老板不愧是后起之秀呵,满沉得住气的。”嘲讽的语气伴随着铁门吱呀作响的声音传入,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二人不禁眯缝了眼。 杨威火一身黑色制服,庞大的肚皮将皮带撑走了型,褪去帽子的脑门在光亮中泛着油渍,肥厚的嘴唇叼着烟卷,嗤嗤的吐出气圈。他唤过手下为自己摆好藤椅花茶,颇有耐心的等着眼前的猎物恢复元气。“怎么样,考不考虑换个主子?”跟在主事者身后的侍从得到指示,上前粗暴的扯开了塞在俘虏口中的布条。 主子?陈天荣心中暗笑,跟着这副德行的主子,只怕连路边野狗都嫌恶心。可他也知道,如今的形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由不得他张狂。“换个主子,总要有点好处吧。” 杨威火听到这话很是开心,丢开烟卷笑得十分灿烂。原本他想着宛城颇有盛名的陈老板,该是个铮铮傲骨的青年才俊,没想到生死面前,也不过如此,竟不如一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小少爷。“好处嘛,看你怎么表现了。”他走近陈天荣,在猎物脸颊边掸了掸烟灰,笑得几近抽搐。 带着温热的灰末落入陈天荣眼眶,刺痛激出的泪花模糊了视线,带着本能的颤抖,想要挤出眼角的异物。这样的方法,带着戏谑玩弄,是男人在三门中调笑小姐常用的手段。陈天荣透过眼前的朦胧,看到了杨威火陶醉的神情,心下想到了明义,却不敢继续猜测。 陈天荣的镇静使得杨威火收起了笑容,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挣扎与咒骂,让他有些不快。不过这并不重要,自己想在帝都坐大,确实需要这样的年轻人。“看起来杜邵华眼光挺不错的,有点魄力。” “杨探长还没说想要什么呢。”眼前是模糊还是黑暗,并不能影响博弈的进行。陈天荣贴着冰冷的地面,尽量给自己换个舒服的姿势。杨威火在赌魄力,而他在赌时机。时机来临前,所有的抗争都没有意义。 二十年间,帝都的掌权者换了一拨又一拨,杨威火却在这样的动荡中步步高升,走到了今日的位置。正是仰仗着这样的过往,他从未将年轻的后生真正纳入眼中。可陈天荣的反应,那份屈服中的泰然和胸有成竹的安定,让他心惊。“‘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陈先生要是有这份心,出点什么我都会笑纳的。” 陈天荣冲白宗飞挤了挤眼,安抚着这个挣扎不安的猫儿,笑着问:“把阿飞送给杨探长端茶送水,您可笑纳?” 嗅着杯中溢出的花香,轻轻吹了茶末,杨威火点着头啜了口水,红色的大鼻头像要挤进杯口般滑稽,蹭了一层水雾。“行呀,你们一起来我都笑纳。” “探长,警厅总署和市政厅来人了,说要见您。”冒失的下属撞到杨威火身边,几乎要碰泼了茶水,惹得探长直皱头。 “年轻人,考虑考虑我说的话。”杨威火临走前留下一份诚意,期待着再回头时帐下多出一员骁将。 随着黑暗的降临,厚重的水汽中氤氲开阴谋,沾湿了帝都的土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滋味 帝都的巡捕房坐落在南江边,五层的灰色洋楼嵌着茶色玻璃,凸出的半层小阳台正适合俯瞰江景,享受人生。这是杨威火半生心血的结晶,为了照看好自己的心血,他借着公办名义强占了捕房顶层,日日陪着姨太太观赏江畔景致。 杨威火从廊后转出,看着自己珍爱的如夫人躲在墙角,狠命使着眼色,心中颇为不爽。警察总署又如何,除了署长,也没见谁的官职大过自己,怕他做甚!他站在墙后偷瞄了两眼,暴露在自己眼前的是个年轻男子,长得斯斯文文,穿得也挺不错。不过,市政厅可没有新晋权贵,这位小爷,还真看不出是个什么来头。 “在下郑克文,代家父向杨探长问好。”那个年轻人察觉了杨威火的存在,端着茶盏冲着墙角笑道。“您不出现,夫人可不敢落座。若是累着了您未降生的小公子,罪过就大了。” 郑克文?杨威火是从墙角边扑了出来,伏下身子向青年请罪。他高傲的头颅几乎触及到大理石板铺成的图案上,战栗顺着粗壮的身躯四散开,哆嗦个不停。虽然在帝都漂泊二十载,半生得意,可他毕竟权势有限,哪里见过国家未来的掌权者?是天降富贵还是飞来横祸,他颤抖的琢磨着少主的心意。“属下多有怠慢,请少将军见谅!” 郑克文低头端详着杨威火,这位传言中权势滔天的大探长,还真如传言中一般肥头大耳。他伸手扶起长了自己一轮的男人,挂出得体的微笑,轻声说:“都宪政了,还是称呼职位吧。” “是是是,郑局长。”杨威火庆幸自己肥大的脑袋还清晰的记得郑克文的职务,没在关键时刻葬送了一家性命。 “局长,准备好了。” 郑克文略抬抬手,制止了下属不合时宜的报告。他注意到杨威火的颤抖,这个大男人竟如未出阁的姑娘般侧坐在沙发上,双手不知往何处放。“杨探长,不必紧张。力行社从不为难尽心尽力服务人民的公务人员。” 您老要是不为难大家,横死街头的大佬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2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2 都是得罪了谁?杨威火用咒骂压抑住内心的恐惧,盘算着此地无银,怎么说也不会让人抓住把柄。“郑局长,虽然杨某人为了维护治安得罪过不少人,臭名昭著。但对不起天完的事情,我可从未做过!”他摸了把汗珠,将好容易积起底气一次喷薄而出,装出大义凛然的姿态。 郑克文站起身,拍着杨威火的肩安慰道:“这个我知道,我也从未怀疑过杨探长对我郑家的忠心。可是——”他回头示意属下动手,自己靠近杨威火,语气中添上了三分狠戾:"郑家的天下,怎么能让你分一杯羹?" 杨威火被一句话吓丢了魂,相隔半晌才叫着辩解道:“不是,我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思,一定是有人陷害,陷害!” 一直冷眼旁观的警署总长没有理会下属的辩驳,掏出袋中一纸公文,朗声念到:“原帝都巡捕房探长杨威火,勾结非法组织‘血鹰’,劫持商户平民,恶意勒索钱财,欺压良善。经查属实。现由警署总局签令逮捕,送高院公审判决!” “去你娘的!”杨威火眼看形式不对,拔出枪支就想暴力拒捕。可等他冲到爱妾身边才发现,自己占据了狙击手靶位中心。视野开阔的房间,因缺乏遮避物,成为了最佳目标点。“既然这样了,死也让大爷我死个明白!谁是血鹰的人?你有本事说清楚!” “五合堂,就是血鹰的分会。杨探长,我不会无故冤枉属下的。”郑克文双手环抱在胸前,观赏着下属将愕然的杨威火缉捕。看起来要将一个江湖帮派与反派匪徒联系在一起,光靠嘴皮子,还是缺少说服力的。 杨威火呆呆看着力行社成员在自己办公室搜出了人证,听着前来复命的探员细数杨宅搜出的古董珍玩。当签有妻子名讳的自首书从眼前飘然而下时,杨威火彻底放弃了。他没想到同床共枕半辈子的妻子,就这样背叛了自己。有这个女人的供词,一切辩驳都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最毒女人心。杨探长,这就是你为自己的背叛所应付出的代价。”郑克文一挑眉,笑容中透着得意。 “你知道她做假证!你知道是有人陷害我!”杨威火扭动着肥硕的身躯,哀怨的嚎叫中充斥着愤恨。 郑克文并未理会杨威火的嚎叫,他从窗口看到了自己等待的客人。当他引着来客重新回到五层厅堂时,杨威火已经因为面部红肿扭曲,发不出声音了。“明老板,见怪了。”郑克文盯着匍匐在地的探长,似乎对下属的工作任不甚满意。 “郑局长行事,果然雷厉风行。”明仁对于杨威火的惨状,没有半分同情。 杨威火嘴角溢出的血液,抽搐中断续的□□,让郑克文泛起一阵恶心。他挪开了些,一边吩咐下属凑上前听个仔细,一边抱怨道:“死到临头了,还嘀咕什么呢?” “你们永远不会想到那个小美人有多美味?”一个力行社跑腿的年轻人趴在杨威火身边,仔细琢磨了半晌,才带着疑问转述了这句话。他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望向上司,他可不想自己因为这个神志不清的胖子受到不必要的责骂。可郑克文和明仁铁青的脸,让他没有半分解释的胆量。 “这次的事情,多谢郑局长。他日自当重谢。”明仁垂下的眼帘,半点不似平日。 郑克文在路途中便了解了两日内发生在巡捕房的事宜,自然懂得杨威火吐出的言论,意味着什么。可当着众多属下的面,他需要装得一无所知。“知道了,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请明老板代我向宛城商会各位老板问好。” 等到明仁离开,郑克文才亲自打开铁门,为陈天荣松绑。他谴退了下属,将自己置于同样的环境之下,一言不发的看着陈天荣。 “谢谢。”陈天荣躲进阴暗中,扯开阿飞身上的绳索。 “有事的时候请我帮忙,事后就翻脸?”郑克文倚在门口,伸手挡住了二人去路。他饶有兴趣的看着白宗飞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等着陈天荣回应。 陈天荣在郑克文面前站定,说:“事发突然,有劳您出手。” 还是这般,软硬不吃。郑克文抬起手,放二人出去。等人走远了,却又突然叫到:“想想你的第一计划为什么失败吧!还有,明家,你应该进不去了!” ☆、第二十一章 坦白 错金博山炉氤氲出烟雾,带着虚无缥缈的香气,四散开去。明仁注视着香炉后的佛像,这看似慈眉善目的菩萨,真能普度众生?他不信佛,更不拜佛,甚至不知家中佛堂供奉了二十年的阿弥陀佛,是何方神圣。今日,他在佛前跪拜,只是认定,因果轮回,不应如此行进。 婉瑜掀起厚重的幕帘,明黄撕裂开来,露出她所熟悉的身影。她走上前拜了两拜,大愿地藏王菩萨安详的面容,并没有让她感到安心。“‘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大院地藏王福萨,生生世世的轮回里救赎了他堕入地狱的母亲。或许当日明崇就是看重了这样的救赎,才在家中设下佛堂,日日供奉。 “嗯?”明仁并未理会妻子的问话。他的记忆似乎停滞于帝都,被禁锢在那样的画面中,无法逃离。即使躲在这偏远的角落,他依然能感觉到来自阿义的惊恐。日日缠绕在这样的惊恐中,他都开始怀疑,是自己的恐惧战胜了理智。 婉瑜跪在明仁身后的蒲团上,双手合十,面对着菩萨,却是对丈夫说道:“既然是祈福,为什么还要找人寻仇?” “你看看阿义现在的样子!我灭他满门都不足惜!”明仁紧紧攒住双手,仿佛要将积累的怨气捏成粉末,挫骨扬灰。他不会忘记——斑驳的血迹,扭曲的绳索,散落的药片,和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弟弟,那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婉瑜垂下头,新近烫染的微卷发丝挡住了神情。只听得她说:“按照史密斯先生的判断——一种是□□,另一种是精炼达米阿那。” 明仁没有问便知道,所谓达米阿那是种怎样的药物。那日他见到阿义的时候,就猜测到了杨威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阿义——”话道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明仁最终还是没有问下去。 “史密斯说阿义可能是因为想起了曾经不愉快的过往,沉浸在幻想中,容易受到惊吓。这样的情况按常理而言几天内可以恢复。不要太担心了。”婉瑜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具有说服力些。‘应激性精神障碍’二次刺激后导致的‘反应性意识障碍’,容易产生过分惊吓,但不建议继续药物治疗——这是史密斯的原话。“现在琦晋在阿义那边呢,不会再出什么事了。你也不要折磨自己,这是个意外,怪不得谁。” 明仁木然的点头,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3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3 似乎是认同了妻子的观点。他站起身来,打算与婉瑜一同离开佛堂,却在见到阳光的刹那,问了另一个问题:“史密斯要回国了?” 婉瑜停住了脚步,眼前的光亮似乎尽数散去,留给她一个漆黑无望的世界。大约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与她都是满腔热血的青年学子,日夜构想着祖国繁荣昌盛的景致。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与爱人坚持着理想,随着所信赖的领袖一同奋斗,就能看到梦中的美好家园,那样没有杀戮,没有纷争的乐土。可等明仁接手了明氏旗下的产业,她才发现,曾经属于自己丈夫的热血豪情,已然被现实扼杀在了黎明前的黑暗里。从那天起,明仁开始妥协,开始与他不屑的官宦相勾结,开始压榨劳工获取暴利,开始为了权力无所不用其极。在过去的几年里,婉瑜看到了很多人的死,她一直说服自己,是那些人罪有应得。直到今日,她看着丈夫将屠刀伸向无辜的生命。“你要杀他?” “不至于。”明仁走出很远才意识到婉瑜的情态,连廊上长远的距离模糊了视线,但他能感觉到妻子的异样。不过这些,他真的没有气力再理会了。 阳光从琉璃色玻璃窗透入,微风卷起条纹帘幔,正是春意浓时。盎然的景致醉了花香鸟语,迷糊了人眼。顾琦晋靠在床头,贪婪的吮吸着片刻宁静。他看到明仁进入,却碍于怀中的阿义,不敢动弹。 明仁是确定弟弟睡着后才敢进入的,明义对于每一个靠近之人那种疯狂的抗拒,让他不敢前行。“用过药了?”他压低声音问道。 “没,他很抗拒,挣扎得很厉害。” 弯下腰试探性的抚过阿义的额头,逐渐退下的温度让明仁放心了些。而琦晋的回答,让他心中涌入难以寓言的情愫,也不知是动容还是担忧。“我说的是你被阿义伤到的地方。” “这有什么。”顾琦晋的目光落在阿义身上。时光的推移,并不能改变他如幼时一般对待小公主的心意。“倒是阿义,真的是吓着了。也不知道苯甲二氮卓药效过了,会不会好点。” 明仁盯着琦晋袖口露出的淤青,口中没说什么。他冷眼旁观这么多年,多少能明白顾琦晋对于明义非同寻常的感情。原本明仁是放纵的,他假作不知,看着阿义放肆的占有着来自顾琦晋的宠溺。可那一日,看着琦晋任由阿义伤害,他心中却产生了一种恐惧。 顾琦晋意识到明仁正盯着自己的手臂,不自禁的往里缩了缩。在他眼里,只要他的小公主不伤害自己,一切都无所谓。“姐夫,当年田道雄一到底干了什么,阿义这么多年都忘不了。” “不知道。”在明仁的印象中,他只见过明义的母亲一面,隐约记得是个漂亮的女人。等父亲将小小的明义交到自己身边时,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人世了。“我见到阿义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也许只有阿义自己才知道,他脑海中徘徊不去的恐惧,究竟是为何。旁人只能看着,心疼着,无奈着。其实有时候,顾琦晋也想过,如果不是阿义生得一副倾国倾城的貌,身边的人是否能依旧 如此爱他。可是,爱既然是情意,应该不会产生于对美的贪婪吧。 “姐夫,让我带他走。”顾琦晋看着怀中熟睡的明义,像圈着传世的珍宝,眼里的温柔几乎能融化了世间不相干的事物,只留下他的小公主。“离开天完,离开这些让他担心恐惧的人和事。” “琦晋,我们都要尊重他的选择。”明仁抿着嘴,似乎是在咽下心中泛起的苦涩。“没人能替他做决定。” 顾琦晋点头,他不会勉强阿义,但也不会放弃这项建议。“如果他愿意呢?” “我不反对。”明仁的话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语气,让人不知所指何事。像留了一丝余地,又像戳穿隔膜的利器。 究竟是怎样的梦境,让你如此恐惧?顾琦晋吻上明义的额头,如轻啄美玉,在冰凉上划过,转瞬即逝的温热中饱含浓情蜜意。 可是,他不知道,明仁匆匆离开,是为了另一段缘。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爱情 来者似乎在后院锦绣繁花中站了很久。他欣赏着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吐露着芬芳,点缀着庭院。只可惜,这样的世道,若有一日兵戈战乱平地起,再美的花朵,也挡不住炮火轰鸣。繁华庭院并不能化作铜墙铁壁,保一方平安。 “陈先生,坐吧。”明仁微闭着眼,耳畔传来的阵阵响动,大概就是近日郑大总统严正抗议的外敌示威演练吧。“有生意可以谈,其他的事情,我就无暇奉陪了。” 果然,如郑克文所言,明仁已经不会让自己再接近明义。说来或许真的是八字相克,陈天荣有时候也觉得,自明义回国当日遇上了自己,便坎坷不断。“阿义的事情,对不起,是我失策。我此次来,只是想提醒明老板一件事。至于其他,我有愧于明家的事情,任凭明老板处置。” “说。” 陈天荣接过侍从递上的咖啡,醇厚浓郁的香气钻入他的鼻腔,激起脑海中即将沉没的记忆。他想逃避那些美好,想忘却心中那段向往,却不由自主,在一切有关他的事物面前,乱了阵脚。“阿义跟我去见杨威火之前,只把行程告诉了两个人。然后,杨威火就布好了局,等着猎物上钩。” “不用说得那么隐晦。”明仁的回应虽不冷不热,眉锋透露出的凌厉,却有些骇人。“阿义告诉了我和琦晋这件事,你怀疑我们?” “不是。” “陈先生,我们的生意可以继续——看着杜老板的份上;我不杀你——看在郑少的面子上。”明仁一字一顿,不留余地。 隐藏了十几年前的秘密,被人从黄土中刨出,暴露在空气中,迅速腐朽死亡。陈天荣仿佛正见证着这样的死亡,他从未想到上一辈的过往会被人知晓。就在不久前,明义躺在自己身边诉说着属于西番戈的旧事时,他曾想过坦诚以待。但犹豫许久,还是按下了心头的冲动。 二十一年前,陈天荣的爹,那个满腹经纶的落魄书生,为了吸食阿芙蓉,转卖了自己的妻子。偏偏那个女人命定了半生富贵,由将军府中帮佣变为侍妾,又在为将军诞下麟儿后,成了名正言顺的夫人。而将军,仕途得意,官至总统,手握天下。 白色石雕桌凳上摆放的红色玫瑰,花瓣因尘土的覆盖显得黯然失色,微微卷曲的枯黄边沿,像炭火烤炙的痕迹。明仁看着战火留在草木间的印迹,这样纯良微小的生命,都躲不过人世纠葛,何况生而为人?他不愿意提及前尘往事,因为每一个家族都有着自身不愿提及的过往。但为了生 存,为了更好的生存,他没有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4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4 选择。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明老板既然不用处置在下,在下告辞。”残存的理智逼迫着陈天荣冷静沉着的离开明公馆,抛给明仁一个毫不在意的背影。 可回到家,熟悉的阁楼,会让他想到暂住于此的小家伙。他知道小家伙如女孩儿般的小性子,如何受得了那般欺侮。夜班灯火阑珊时,依稀跳动的烛光,会让他眼前闪现小家伙撒娇似的笑容。交错混杂的思绪,让陈天荣觉得,是自己对不起明义。 “道歉了?”安琪收走陈天荣身旁散落一地的酒瓶,她特地备好酒菜,就是知道他需要。 陈天荣摇摇头,勉强挤出的笑容中略带愧疚。他知道自己享受着安琪的贤惠温顺,却从未报偿。 “明明在意着,就不能低声下气道个歉?又不是寻仇抱怨,哪里能那么拿大。”她像在教导年少 孩童,细致体贴。 “那是明家的心头肉,又怎么是道歉能解决的?”辛辣的酒气灌入唇舌间,古时文人骚客一醉解千愁,千殇断前缘,究竟是文墨情缘,还是人世情仇? 安琪掰过陈天荣手肘,轻轻将下颚搁在上方,调笑中带着亲昵的意味。“你呀!道歉尚且不能解决,你不道歉便能解决了?有能耐闷在这里喝酒,就没能耐去看看?”有时候,太懂的体贴人的心意,洽洽不好。圆满了世间,却容易伤了自己。安琪笑着,不知心中的酸楚有几分会浮现在面容间。 “算了。” “明明在乎,就是不敢认!”安琪端起酒水送到自己口中,想想相识数载,陈天荣可有这样在乎过自己?她不敢回答,便假意劝说自己:曾经有过,只是年岁太久,已然淡忘。 在乎?有多在乎?怕他难过,怕他惊恐,怕他受伤?陈天荣也不清楚,如何是在乎,如何是不在乎。他享受有小家伙在身旁闹腾的日子,即使每一日都意外更迭。可每一个人看到那样的小家伙,应该都会被吸引,不自禁陷入贪慕不能自拔。 “阿飞让我告诉你:顾琦晋和明义打小就认识,除去二人外出游学的时日,几乎形影不离。他原本出身于权贵世家,姐姐又是明府主母,万没可能害了明义。”安琪是说起这件事情,才想到白宗飞托自己转达的话语。“依我看你的猜测是真不能作准,人家财大气粗,图杨威火什么?怎么会放下身段和那样的衣冠禽兽搅合在一起?” “是我想多了。” “有些东西,要是丢了,想找回来就难了。趁着事态还没淡呢,赶紧去陪个不是。” 陈天荣抚摸着安琪柔顺的发丝,指尖划过的轻柔让他感到安心。“不要以君子之心,揣度小人的伎俩。”他不知安琪是如何做到,身处灯红酒绿的花花大世界,暗地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之下,还能怀着最善良的本心,容纳万事万物。 “你又想干什么?可别乱来。原本五合堂的事情就不该你出手,偏叫你去,闹出这些……”安琪还想说下去,却被温柔的吻封住唇齿,呓语不清。 红烛摇曳,青帐委地,一夜春光,一室旖旎。 再看时,已然日上三竿,街头巷头又是一日喧嚣。 安琪拢起发丝,偏着头看身旁的男人。她喜欢眼前这个男人,即使她察觉到他的心里融进了其他人。哪能有人占尽天下间的便宜呢?她时常这样安慰自己。她知道,哪怕如明义那般,生得姣好艳美,也逃不过人性贪婪的作弄,到头来还不如市井平常人家。 她扣上衣扣,在镜子前妆点了一番。她挣扎了片刻,还是放下了口红,这种东西总会让她想起那份自己并不喜欢的工作。 此刻,她只想为爱人打点好今日所需,带回弥散着油墨味道的报纸。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亲情 陈天荣在迷糊中瞥见了安琪放置在书桌上的报纸,与过往旧物摆在一起,看上去很是整洁清新。唯有头版加黑印刷的几个大字,直接撞入人心头,猝不及防——《宛城‘血鹰’头目伏法》,竖排小字旁,编者附上了几张照片,依稀可以看到倒下的人影,和溅在墙壁上的血渍。 看着各界对于力行社的溢美之辞,夸张得令人恶心。陈天荣合上眼,不去看,却不能忘记。照片上那个身影,是李去病的妻子,是死于他的疏忽。原本引以为豪的判断力,突然就失去了效力,不断将无辜之人推下深渊。‘狸猫’,像黑夜里飘忽在窗外的鬼魅,吸附着陈天荣的灵魂,令他无法摆脱。 报纸最下角,是一则通知:‘林果小姐与彭祚先生今日结成恋爱关系,特此公告’。这是血鹰最常见的与会通知,方便快捷。至于如恩尼格码般复杂安全的电文密码,只有特定时期才有可能被启用。 等安琪端着羹汤菜碟上楼时,只看到凌乱的书桌,空荡荡的房间。她渴望拥有西洋电影中的生活,每日的早安吻,离别时的拥抱,等待时的期盼。可惜她所深爱的男人,留在她身边的,只有担忧。 …… 江边的露天咖啡馆仿西洋风格建造,据留洋归来的老板说,看外国人时兴,他便学了回来。陈天荣四下打量了一番,青白长衫的付于在西洋景致中,尤为扎眼。“怎么回事?”他上前问道。 付于推开礼帽,前倾身子,说:“据说力行社上海站内部出了问题,赵君农下令警局清查,与我们有关的案犯,一概公开处决。” 明明没有抓到设定中的目标,却要滥杀无辜邀功请赏,铁血杀手赵君农,就是这样积淀出的名声?陈天荣的印象里,李去病的妻子没读过书,不识字,是个普通善良的乡下女人。命途多舛,摊上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夫君。可她从未抱怨过,荡漾在生死边缘,她无怨无悔。 “此外,你需要交代程池的事情。”付于不在意陈天荣的态度,他只负责转述组织决议。 江面轮渡繁忙,鼎沸人声在遥远处汇成洪流,如哀怨怒号。前日,西番戈军队在这里以天完平民为假想敌,组织军演。宛城市郊,死伤枕籍。 疲软的天完政院,空有言论斥责,无力反击。唯有责令西番戈军部善后,在国际舆论中挣回半丝颜面。可即使政院当局,都没有料到西番戈的处理,便是将路边尸首沉入江底。 滚滚江水东流,翻腾的浪花染着血水,奔腾不息。陈天荣在江面溢出的过往中,想起了池程。他违背组织命令,只是为了江底乱石中,少几具国人尸骸。“没什么要解释的。一寸山河一寸血,我没权力阻止池程热血报国。” “但是组织需要。” “组织需要?你告诉我,组织是需要国泰民安,还是需要这个江山?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的野心,你是不是应该把上次的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5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5 事情解释清楚?”撤离机关当日,诡异的爆炸声,莫名的损失,指引着陈天荣对内奸的怀疑。虽然李去病试图组织陈天荣,可芥蒂既出,就不可挽回。他一直怀疑付于,这样的怀疑随着时间的推移,日益加深。 “我解释过了,你还要再听一次?”人生中更长久的岁月洗礼,让付于显得更为沉稳冷静,他的话语中并没有陈天容那般激动。“忘了告诉你,由帝都总负责人亲自介入:我将代替老李,全面接手他的工作。从现在起,我是你的直接领导。” 陈天荣砸下了手中的咖啡杯,满面怒容。来源于帝都的决定,让他觉得不可理喻!付于平静如水的语调,更让他觉得忘恩负义。“你?” “组织决定对老李进行审查。” “你们用心查!连我一起查!”陈天荣拉下脸,踹开身边座椅便要离开。 “等等!”付□□速拽住陈天荣,生硬的将他扯了回来。“池程的事,我解释为力行社盯梢,无从下手。希望你不要心存芥蒂。” 陈天荣甩开来自手臂的束缚,大步流星的冲出了咖啡厅。 付于在长久的叹息声中黯然离去,搁置在玻璃方桌上的钞票,随微风抖动,无奈凄凉。 吹着江风,陈天荣低头在江坝徘徊。三年前,一次偶然让他了解了血鹰,怀着满腔热血加入了这个组织。他相信,天完的人民怀着满腔热血,期盼着带领他们走向光明的领导者,是如今不堪的政府,堕落的体制,泯灭了人民的追求。 然而年岁日久,血鹰似乎堕入了自身所痛恶的怪圈。组织工作透明度低下,管理混乱,人心不稳。看着西番戈欺戮百姓却无力招架,看着力行社捕杀组员却无法反抗。任由事态如此发展,这个组织将偏离它的初衷,死于安乐。 一个人为自己所深爱的组织,落得家破人亡,却依旧得不到认可,那只能是组织的过错。陈天荣不会忘记这个给了他信仰和希望的导师,是李去病让自己在无休无止的争斗中看到了光明美好的未来。如果这个组织因为行动组机关被破获,就怀疑忠诚的志士,那是否还值得自己为其头颅洒热血? 短暂的人生中,绝大多数时光用于帮派明争暗斗,消磨了陈天荣的意志。有时候,他也会质疑自己,加入血鹰,是为了国家与民族的未来,还是为了给苍白的岁月增添些意义。 “哥。”斜拉桥的尽头,倚在铁索围栏处的人朝陈天荣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 猛然间看到那个身影,惊恐席卷了陈天荣的内心,他更没想到,会再次听到这个称呼。“你这么跑到宛城,注意点。”身份之别,有如云泥,怀着这样的心态,话如何出口,都显得格外尴尬。 “你上次去帝都,怎么没注意自己漏洞百出的计划。”郑克文低头瞅着桥面,这样近距离的对视,很少很少。即使陈天荣为了五合堂的事情找到自己,也只是草草说明计划。二人身体中流淌着同样的血脉,却没能将他们真正连为兄弟。“帮你摆平了杨威火,不感谢感谢我?” 这话也在理,如果不是郑克文出手,派遣力行社下属盯住巡捕房,恐怕三人陷入危难的消息也就传不出去了。“是。不过郑局长什么都不缺,要我怎么感谢?” “mom misses you ,she ;to see you.” 陈天荣突然间有几分不知所措,原本插在衣袋中的手,都不知该往何处放。早已被光阴洗刷得斑 白的记忆里,只留有母亲模糊的背影,以及依旧在街头巷口传唱的童谣。而残存的印象,是无法 与现下总统夫人联系在一起的。他暗暗咬着嘴唇,违心的说:“听不懂。” “好吧,我这么一路跟踪你,居然毫无所获。”郑克文笑着将陈天荣推上车,故作神秘的表示到了地方,才能说明来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结盟 又是龙门路钧培里。当司机将汽车停在门口时,陈天荣几乎想逃离。上一次来到这里,是师父的头七,自己接受陈世昌建议,追随杜邵华。这一次,合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要不要这么紧张,算起来你是皇亲国戚,比杜老板可尊贵多了。”郑克文看着大哥的脸色越来越差,泛起一种打趣的兴致。他抬手摁下门铃,又转过身来等陈天荣的回应。 皇亲国戚?自己的存在于礼法而言,是母亲不该提及的污点。万众瞩目下的国之主母,怎么能有潦倒至死的夫君,和在帮会地头跑腿的儿子?没人不想有尊贵的双亲,生而为人中龙凤,可既没有那个命,就不该强求。陈家愧对母亲,又怎好意思厚着脸皮图这份富贵? “郑公子,请进。”红漆木门被推开,拧着铜质流云雕花把手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长袍罩衫,黑丝布鞋,抹得光亮的头发,神采奕奕。 说起来,这是陈天荣第一次如此打量杜邵华。名义上他为杜邵华手下,帮忙打点生意。但名震天完的杜邵华,身后帮众何其多,与多少年风雨同舟的元老相比,陈天荣尚且没有出现在他面前的资格。如果不是郑克文执意前往,陈天荣或许今生都无缘踏进杜家大门。 “杜老板久等了。”郑克文朝陈天荣所在处望了眼,径自走入杜宅。其理所当然的神情,仿若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杜邵华紧随其后,并未表现出异议,反而笑着说:“没想到郑公子选中的人,居然出自我门下。” “既然来了,我们开门见山。”郑克文坐定,审视着面前二人,言辞间不怒自威。“杜老板,我要推举陈天荣做国货联合营业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东,和明仁抗衡。” “嗯。”杜邵华点头,很随意的应了下来。牵扯天完经济走向的事务,在他眼中似乎如日常琐事,无关紧要。 “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杜老板,不用有所保留。” “缘分。”杜邵华笑了笑,掌中转动的玉石,平稳如常。“天荣与明家小公子颇为相熟,也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哥,不要让我失望。”郑克文没有为陈天荣留有回旋的余地,他的笑容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还未等人思考,他便接下去说道:“明仁对老爷子忠心不二,又是西洋归来的专业人才。我实在找不出一个能对付他,又让我放心的人。” 陈天荣的惊愕无人理会。可他并不会情愿成为他人手中的箭矢,为着不知名的缘由,玉石俱焚。“为什么?” “我坐天下,会比老爷子好!” 陈天荣听过争权夺位父子相残的故事,早年随师父混迹茶馆之时,常有说书先生有板有眼的描摹。可能把这样有违伦常的故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6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6 事说得大义凌然的人,世上大概只有郑克文一个。在这位未来的主事者眼里,天完不该在虚无缥缈的民主下继续着千百年来的专政□□,更不该让抢夺人民生存资本的□□者招摇过市。 “我帮你从明仁口中夺食,支持你的下属用暴力手段洗牌,意义何在?天下终究是你的,等到名正言顺登上巅峰的时候,想怎么折腾都随你。”故事是个极好的故事,可对陈天荣并没有吸引力。 郑克文眼中闪着光亮,提及理想与追求让他变得格外兴奋,沉浸在激动中无法自拔。“我等得了,这个国家等不了!等我接手的时候,它早就成了西番戈的战利品!只有我能让天完的子民过得更好,让我们深爱的国家成为世界的王者!” 为了理想不断奋斗,是古往今来圣贤大家推崇的首要品质。但有些时候,理想过去强大,会吞噬人的本心,完全遮掩住来自内心深处的诉求。陈天荣曾觉得,王雪满是如此。今日听完郑克文的话语,他才知道——大概是时代的动荡赋予了青年学生如此坚贞的理想,以身许国,是他们推崇的神圣。“那为何不放过血鹰?他们刺杀国之败类,与你的理想并不抵触。” 杜绍华还真在陈天荣与郑克文的眉眼间寻出了些相似。可阅历迥异,注定了这份相似,只来源于形态。“年轻人,等你手中掌控了更大的权力,就懂了。” “我只承诺带给我的子民富贵安康!至于其他人,窥探者死!”郑克文不介意说出此番话语。他与父亲不和,只是政见相左,至于其他,父子传承着惊人的一致——他理想中的万国朝拜,必须拜郑家天下!血鹰?这种打着济世救民的幌子招摇撞骗,危害社稷的组织,就是天完的毒瘤,必须彻底铲除! 对比着杜邵华的平静与郑克文的激动,陈天荣几乎觉得二人并未谈论同一件事情,他苦笑了两声,问:“如果我拒绝,杜老板是不是不会让我活着离开?” “是。”玉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与回答同样干脆。 陈天荣认同了,亦或是屈服了。答应去完成一个自己从未参透过的事务后,他才知道:数十载前,明仁之父与今日的郑大总统同在顾氏帐下为宾,一个选择实业救国,一个伴随着革新的潮流进入政界,二人相互帮结才成就了今日政商两界的传奇。原本这样的互利关系能一代代延续,但郑克文看不惯父亲治理下贪渎卖国之风盛行的现状,更不能容忍父亲在富贵中忘却了曾经的理想。他找过明仁,希望明氏企业鼎力支持力行社向政院渗透,抢班□□,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可明仁拒绝了来自帝国继承人的邀约,坚定的支持郑总统。算是万般无奈之下,郑克文才与杜邵华站到了一起。 一位靠着贩卖人口与帮派血拼起家的人,突然悔过自新想投身政治革新,郑克文也不相信。可以当时的情况,他身旁能寻觅到的依靠,只有杜邵华。虽然□□与洗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目标,但在郑克文许诺上位后奉杜家为商界领袖后,二人也算是愉快的走到了一起。 明白了来龙去脉,陈天荣意识到,杜郑二人缺一个冲锋陷阵的马前卒,自己必须成为他们的枪炮,与明家在宛城一决高下。如果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与明氏平起平坐,可否让小家伙回到自己身边?他突然涌出了这样的念头,带着温馨和期许。 五日后,国货联合营业股份有限公司挂牌成立,陈天荣作为第二大股东杜邵华的代表,与明仁相逢。 顾琦晋将手中的报纸撕得粉碎,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他绝不会让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调情 小满,乌云密布,暴雨倾盆。 西番戈在这一年春分后的首个节气,挥师东进,正式侵入天完。街市上的气氛,更为阴郁,每个匆匆过往的行人脸上,都带着压抑慌张的神情。外交照会不断,国际裁决纷起,可靠他人微薄的 同情,挽回不了这个国家陷入战争的命运。 宛城的主要街道,即使繁华如租界,都被罢课示威的学生占了去,强行浇灭了往日喧嚣。在青年满怀热情的示威呐喊中,蜷缩在家中不敢出门的西洋人,将所有的愤怒发泄在了商市中——仅几天时间,宛城股市标纱、新花、公债、标金价格飞涨,全市交易陷入混乱,基础行业生产几乎停滞。 陈天荣站在窗前,‘还我河山’的呐喊此起彼伏,像要唤起国人良知热血一般。他眼里所看到的身影,都是十六七岁的孩子,稚嫩单纯。其实是这群孩子没有发现,天完政府并非他们想象中那般不堪,否则单靠力行社的部署,就足以让他们有去无回。 “老板,蚕丝茧同业公会几位老板今日在大世界设局,宴请西洋商会头目,麻烦您按时出席。” 清越的声音打碎了陈天荣的思虑,将他的目光引向案头堆积的文件。“斗不过就求情?”陈天荣对于身边这位干练的女士颇为欣赏,他并不介意这是郑克文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监察官。 徐子清,力行社宛城特驻机要秘书,目前为陈天荣私人助理。她走上前,低头看了看街面,问:“政府已经提请国际仲裁,是这些孩子以最坏的心意揣测政府。我们真有那么暴虐狠毒?” “为什么不打?”平心而论,陈天荣支持示威学生,他同样不愿意看到政府任人欺凌而无动于 衷。 “军事机密,无可奉告。”徐子清递上整理好的行程安排,请陈天荣过目,顺便说道:“今日晚间,明义和顾琦晋都会出席。老板,把握时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距三人宛城之行已过去数月之久,陈天荣在商会坐大的日子里,很少再听到关于明氏的消息。偶然隐约了解明义的状况,都是徐子清有意无意的透露。“这么用心的了解我,不会是想嫁给我做夫人吧?” “上级教导:充分了解敌人,才能一击毙命!”徐子清靠在陈天荣身边,带着笑容凑上前去,轻声说道:“如果有天陈老板觉得我想勾引你,就是你的死期到了。自求多福吧。” “是吗?”陈天荣搂住佳人腰身,在隐隐约约的香水气息中感受着芬芳。“古人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果在下身上有值得徐小姐用如此手段获取的情报,也是在下的荣幸。”他知道,力行社的女人,已将生命和信仰都托付给了这个国家。 徐子清俏皮的掰开陈天荣的手,像与情郎闹别扭一般娇羞的躲闪开来,说:“陈老板也算有家室的人,尊夫人如果知道您在商会拈花惹草,心中定然恼怒。还有,那些登徒浪子的作为言行,陈老板也别再学了,您不是那种人,学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7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7 不来那份情调。说吧,要我干什么。”她与陈天荣,算是意气相投,如果不会成为敌人,或许能上演一出红拂女与虬髯客般的情意再世。 陈天荣回到书桌前坐下,满目冗杂的报告文件,如满目疮痍的江山,让人心生疲倦,却不得不昂首向前。“陪我去,我要知道答案。” 徐子清点点头,这段时间里对于陈天荣的调查,让她窥探到了那份未语的情意。长久的盯梢调查,让她见过很多政商权贵,对玩弄漂亮男人情有独钟。每次在烟花场所看到那些相公魁首以妖艳的姿容出现在自己面前,她都觉得恶心。可这一次,她似乎很乐意观赏情意的种子在暗地里萌芽,伴随着雨露逐渐成长,等待着向世人绽放的时机。“有什么答案是我们给不了你的?” “人心。” “必须提醒你——明小公子终日使用过量的巴比妥镇静类药物,有成瘾迹象。”徐子清随手翻阅商会递上的报表,蹙着眉头,说:“即使他目前情况稳定,也不要去刺激他。” 陈天荣托着下巴,仰起头看徐子清,这个并不算漂亮的女人,用聪明的小心机,不断吸引着身边的男人。她不同于安琪等随着天完传统礼数长大的女人,没有那些温柔沉静,更不懂体贴顺从。却以大气勇毅,独立于世。“你们每天不想着抵御外敌,将所有气力用于监视同胞,有意思?” “例行公事。”徐子清迎着陈天荣的目光,她从不畏惧男人,更不认为自己一生注定是他们的附属。“所有陈老板千万不要在我眼前做些有违宪政的事情。我们处决你,是不需要像警局澄清缘由的。” “杀我前,先去换身衣服。不要让我久等。” 徐子清微微笑了笑,离开前为陈天荣掩上了门,并吩咐下属替老板备车。她向窗外望去,前厅外的学生,几乎成为了商会的封锁线,牢牢拴住了宛城经济命脉。她很想告诉这群孩子,冲动不能解决任何事情,也救不了国。可若连冲动的人群都不复存在,政府又依靠什么活下去? 昔日里招摇过市的商会老板,都隐去了光芒,顺着小巷艰难穿行,才得以抵达大世界。这里繁华如常,因为无论何人看来,日日醉生梦死的红楼客,都担不起救亡图存的名号。 徐子清身着金边旗袍,簇着水貂披肩,耳畔垂下的水晶吊坠和手中精致的皮包,宛若豪门贵妇。她挽着陈天荣的手,仪态方端,冲闻讯而来的小报记者笑了笑。“他们会以为我是你新近包养的姨太太。” “安琪不介意,任他们写去。”陈天荣拥着佳人进入,却在端起酒杯的刹那,从瑰红的倒影中看到了另一位佳人——他的小家伙,在洁白西装点缀下,伴着脖颈间粉色领结,更透出少年学生般的青涩,与明艳的灯饰凛冽的酒气那样格格不入。 徐子清在陈天荣片刻迟疑中发觉了异常,像寻觅珍宝似的望了一圈,才低声说:“还真漂亮,怪不得陈老板魂牵梦绕呢。”话音未落,她便决定身旁多了力道,却也未抗拒,只是跟从着前进。原以为陈天荣会接近明义,却不想他只是走到几位西洋老板身边,聊起了西洋金市。“你这个男人,真无趣。”她注意到靠近之人,便悄然离开。 “好久不见。” 陈天荣未曾想过,被自己无端牵连的小家伙,会这样微笑着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看着明义话语间支开西洋商人,谈笑间依旧是当日风度,似乎有些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明公子,近来可好?” “天荣兄应该称呼我——明老板。”明义从侍应生托盘中取来威士忌,递过一支与陈天荣。“我看上了你丰厚的产业,也想来学学这暴富的本事。” 话语间的俏皮,眉梢的淘气,和与白宗飞斗嘴时的情态一模一样。或许有些不堪回首之事不再提及,便可以被忘记。他的小家伙,还是任性的明公子,喜欢与人抬杠。“明老板来抢,谁能招架得住?只恳求明老板,若有朝一日在下流落街头,还请老板不吝赐饭。” “自然,我养你和白小姐。”明义说完,指着款款游走于商户间的徐子清,问道:“只是这位小姐,是新欢?没想到——” 陈天荣瞪着明义,还没等他说完,便反驳道:“下属!” 明义侧过脸去,情不自禁的笑了,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顾琦晋铁青着脸朝这边来。“怎么?哪位美人不搭理你,生这么大气?”他隔空询问,却未有回应。 “来者不善。”陈天荣放下酒杯,空荡的玻璃杯折射出灯光的明艳,有些刺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吃醋 顾琦晋走近二人,强忍着不快挤出一句问候:“天荣兄。不,现在是陈老板。” “没头没脑的,又谁招惹你了?”明义仅看看就明白顾琦晋神色中藏着愠怒,轻声问道。这样的场合原本是纠集众人为西洋商户寻个出路,断了他们操控宛城市场的手段,哪里能由着顾琦晋再起争端。 顾琦晋咬牙封住将脱口而出的指责,勉强摇摇头。自己只是与亚美利加总领事说句话的功夫,阿义就凑到了陈天荣身边。这个人到底哪里出众,值得阿义如此青眼相待?他将怒火转而为讥讽,带着看热闹的意趣问:“陈老板,您既然代表杜老板,是不是应该解释解释这几日股市震荡原因,好让各位老板安心?” 明知道标纱价格飞涨导致工厂停工是这些西洋人的杰作,还要自己在他们面前解释?说出来得罪西洋人,不说又得罪宛城商户。陈天荣看着顾琦晋嘴角流露出的得意,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怀疑。至少面前这个男人,不可能如明面显摆的那样,花花公子,醉生梦死。“顾大少是早稻田金融的高材生,在下常年混迹于江湖,又不熟悉事理,哪里敢在您献丑。与其让我解释这自己都不明白的东西,不如找个您这样的明白人解释解释。”他声音很低,交错在厚重的管弦乐背景中,并未引起不远处领事和商户们的注意。 “不想把事情闹大?”顾琦晋冷笑,这可不是他要的。“是不懂,还是不敢?” 明义从后拖住顾琦晋,如此场合如何能撕破脸皮说这种话?同在宛城一片天下,靠着同样的筹码挣取钱财,留三分情面是古往今来的传统。“顾琦晋!”他企图压抑住顾琦晋闹事的冲动,却收效甚微。 “我们之间的事情,让我们解决。”阿义微微泛白的脸色卷起来顾琦晋的疼惜之意,他虽不能就此罢手,也放弃了在此让陈天荣颜面扫地的打算。“陈老板,我们换个地方聊。” 陈天荣点头,等顾琦晋劝阻了想要跟随的小家伙,便随他一道离开了大世界舞厅。此刻众人都围聚在明仁和亚美利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8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8 加总领事杰本斯身旁,并无人在意他们的事情。 大世界外的街头,微凉的夜风伴着水汽吹拂在面颊上,颇有些清爽,透人心脾。油柏马路上少了些许热闹,只有电车行进时悦耳的铜铃声,依稀透着属于租界的气氛。陈天荣与顾琦晋站在大世界门口,绚烂的霓虹灯下,看着夜空中黑云吞没月光。 “顾老板有什么事情请直说。”陈天然的意识中从未将顾琦晋视为朋友,偶尔的谈笑不过是应付场面,装个样子罢了。如今这顾大少公然挑衅,自己也没有必要刻意维持虚假的薄面。虽然从未理解眼前之人有着怎样的内里,却能感觉到那份抑制不住的仇视。 顾琦晋绕着大世界厅前的石阶晃了两圈,悠悠说道:“陈天荣,我没事情,只想要你的性命。” 陈天荣笑着点头,突如其来的威吓印证了他的猜想,反而生出些安心之感。“在下自认为从未得罪顾家。”这么些年,他遇到过很多出口扬言取人性命灭人全家之人,有些被人灭了门,有些成为了一方巨头。所以听到这样的言论,并不会让陈天荣有何异样,见惯了打打杀杀,自然不在意生死之言。 “你是没得罪我,更没得罪过顾家。但是阿义因为你,出了多少事情,你心里清楚。”有些话说出来,倒不带有预想中的气愤与狠厉,顾琦晋似乎在讲诉些不相干的事情,眼睛望着天,吸吐着夜幕中的清凉。“我不希望他什么意外,所以——” “顾老板看好明少爷就是了,何必要取我性命?”陈天荣笑着点燃烟卷,塞入口中,吞吐的烟雾掩盖着他心中的愧疚。“在下无意伤害明少爷。” “有意无意并不重要,我只需要所有涉事人等付出相应的代价。”他不能让自己的小公主被人欺骗,被人伤害,被人□□。更不能容忍陈天荣眼中对明义的在乎和关切,他不会让这个男人抢走自己所爱,他不配!“陈老板,其实你贪慕阿义的美艳,只不过你不敢承认。你纵容他,呵护他,不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而是你喜欢他!” 贪恋属于男人的美艳,陈天荣手中一滞,脑海中的对应之策被空白完全占据。在蒙蒙灰白中,他仿佛又看见了明义的笑容,那‘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美。可他从未想过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未曾想到会有被人如此戳穿的一天。自己喜欢明义?是喜欢小家伙,还是喜欢美对人强烈的吸引感?“那就看看顾大少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陈天荣有意将‘顾大少’三个字说得极重,这个出身名门的大少爷究竟有多少能耐,他还真不清楚。 “陈老板应该清楚,天完无论何处靠的都是背景权势。既然你这么有兴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官官相护。”顾琦晋冷笑,即使陈天荣为宛城新贵,多少人眼中前途不可限量的青年俊杰,于他而言,不过是起于草莽的跳梁小丑。 “怎么不说狼狈为奸?”一句话打断了顾琦晋的得意与陈天荣的沉默,话语中的幽怨,带着嘲讽和无奈。“是不是觉得我和台上戏子一样,等着二位爷来捧,来抬举?要不要我给你们找几个小报记者,明日登个头条?” “阿义!”顾琦晋匆忙间不知所措,看到阿义面无表情的从自己身旁走过,又不知作何解释。相识十多年,他从未吐露自己的心意,就是明白阿义对于这般□□的抵触。他的小公主可以容忍其他人将其视为佳人,言语间带着不自觉的调笑,却无法认可来源于男子的爱慕。唯一一次试探,阿义的回答是永远不能接受。 陈天荣同样看着明义离去的背影,杵在原地未有动作。顾琦晋尚且不能解释明白,自己与他相识 未久,又怎敢提起这些为世人不耻的意愿。强行辩白,倒不如任其发展。 “琦晋!杰本斯先生还等着你。”尾随而至的明仁眼见着一切发生,却未阻止。他吩咐属下送二少爷回公馆,且阻止了顾琦晋追上前的冲动。经过陈天荣身边时,他眼眸中闪出些光亮,却不知为何。 顾琦晋盯着汽车远去,才应了明仁,返回舞厅。 黑色的汽车带着刺目的灯光渐渐远去,最终于天边黑暗中的星空融为一体,无法剥离辨认。 …… “我很好奇,你眼里的明二少爷,是个怎样的人?”徐子清优雅的搅拌着咖啡,银色小勺晃出点点光晕。 坐在对面的男人思考片刻,答到:“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示爱 宛城的股市交易风波似乎在那一晚后归于平静。放手一搏的西洋商人,只是在惶恐操纵之下捞取最后的好处。既然天完政府能出面调停,保证他们离开即将陷入战乱的土地,他们也不至于非闹得两败俱伤的结果。 由使领馆组织的大规模撤侨,无疑增添了民众恐慌。金发碧眼的西洋人尚且可以逃回大洋彼岸的安乐土,国人却已无处可去。天完之大,偏就无人知晓和平能降临在何处。街头的学生还在坚持,即使惨烈的火焰与鲜血依旧未能唤起政界瞩目。 陈天荣每日的行程趋于单调,接连的会议同样让人心力交瘁,他甚至有些怀恋跟在卫满君身后的日子,至少安逸得让人陶醉。案头层叠的纸张像吃人的魔鬼,黑色油墨是贪婪的魔爪,在人心中盘绕生根。他实在无法忍受针对纱市一日三变的策划案,抬起头却见到了焦灼的白宗飞。 踌躇的白宗飞望了几次挂钟,若非看到陈天荣默许的态度,他都不敢走近。“大哥,有时间跟我去见个人吗?”他有些忐忑,地位今非昔比的陈天荣,让他感到了更多威严与震慑。 “谁?”陈天荣偏着头,不断揉着前额。烦躁引出的头疼,让他无瑕顾及所谓的好奇心。 “不方便在这里说,反正人在我那里,大哥你有时间就来见见。”白宗飞听到雨滴打落在窗台上发出的噼啪声,沉闷的雷暴让他觉得燥热难当。他也只是简单的传话捎信,雇主只吩咐了两句,他若讲出三句,就是坏了规矩。 陈天荣追着白宗飞出了门,他仿佛猜到了来人身份。至少,他希望是他。“mary,帮我盯着点。” “知道了,又是佳人有约吧。要不要叫司机?”被陈天荣喊出来的徐子清抱着一本外文书,拖地的大摆长裙显得风姿绰约。 陈天荣不清楚自己是否回应了徐子清的问话,路边的风景情状在他眼里也只是一晃而过,直到见到心中所想,被期望蒙蔽的感知才重回正位,抖露出世界的全貌。 他的小家伙正坐在窗边,裹着厚重的毛毯,蜷缩成一团,看窗外被冲刷得光亮的房屋。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流下,划过眼角,像美目溢出的泪水,惹人怜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9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29 惜。他在这里,便会将万物的目光吸引至此,哪怕只是在遥远的地方望着,望着这优美的画卷。 “怎么了?”陈天荣翻出毛巾,想拭去明义发梢的水珠,却被小家伙内里敞开的衬衫间露出的疤痕惊得缩回了手。他有些尴尬,握着毛巾,眼神四处躲闪,不知落向何处。 暗红的疤痕遍布,似乎是有些恐怖。明义低头,咬着牙扯紧毛毯,往角落缩了缩。他再一次望向窗外,因为同样害怕,他怕四目相对,自己会沉溺于温柔的呵护中,忍不住哭出声来。 在二人的沉默中,窗外雨滴落下的声音是那样响亮,仿佛会震开记忆的封尘,揪出段段难以启齿的悲愤。 陈天荣终究不忍,走上前去搂住明义,意图将他的苦涩融化在自己怀抱的温暖中。他能感觉到小家伙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甚至伸出手,勾住了自己的臂膀。“怎么把自己淋成这样?”他将明 义环抱在怀中,细心的擦拭着小家伙顺进屋的雨水,轻微的斥责了一句。 明义喜欢温暖,他知道自己会不由自主的陷进去,无法自拔。可此刻,他只想忘却所有,放任心中的贪婪,享受这般温暖。 “又是偷跑出来的?”陈天荣问完,即刻感觉到怀中之人扭动了两下,算是否定的答复。“不是我可走了。”印象中孩提时代,自己最怕来自长辈这样的威胁,好像孩子们对于被遗弃,有着天生的恐惧。陈天荣也不知道对明义是否奏效,但想想小家伙的心性,姑且拿来一试。 明义直起身子,脱离了温暖的怀抱,猛然透进了风,让他有些打颤。“你怀疑琦晋出卖了你?帝都那次。” 陈天荣扭过头去,不置可否。他想承认,想劝说明义远离顾琦晋,可那日在大世界发生的争执,会给这样的规劝抹上一丝奇怪的意味。 明义手腕间交错的印迹,像玉石中镶嵌的珊瑚,肆意生长,在狰狞中夺人眼球。陈天荣攒住明义的手,用力按压下来自小家伙逃脱的企图。他难以想象,层叠的印迹后,都是些怎样残忍的故事。“这是我们的事情。”他最终开口了,用模棱两可的答案掩饰着心虚。 “别看了,有些是自己划的,有的是杨威火干的。” 陈天荣感受到明义卸下了力道,任由自己握着他的手。前一刻还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就这样被自己牢牢控制住。突然间的拥有,反叫人不安。陈天荣有时觉得自己了解了明义,有时又觉得面对的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分明能看见自己的倒影,却被涌起的气泡不断将其扭曲。 分明抓在手中,却不似拥有。偏偏这般若即若离,让多少人着迷。 “你都敢直接告诉大哥,还怕再承认一次吗?”其实明义明白,自己并不需要答案。只是不想一着棋错,半生为人掣肘。“听我提起杨威火,很惊讶?”对于世事不公,他只有用这般凄楚落寞的问答,阴郁的发泄着。 “对他,我有所保留。”至于下一个问题,陈天荣无法回答。他不想自己一句话,再次将小家伙推入恐怖的梦境中。从顾琦晋的愤恨中,他可以窥得帝都之事对明义造成的偌大伤害。而那些伤口,更是不断提醒他正视自己欠下的债。“不提他了。怎么找到这里了?我那里至少比阿飞这里强些。”陈天荣坐近了着,俯身征求小家伙的建议。 明义将头埋在膝盖间,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摆脱不了他。来只是想告诉你:他说服了杰本斯,你要小心。商场弄市,他未逢敌手。” 陈天荣一把扯起明义,强迫他抬头看自己,问道:“什么叫你摆脱不了他?你既然选择跟着他,何必来提醒我对付他?还是你很希望看到我们两败俱伤,为侮辱你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禁药 窗外暴雨似乎宣泄尽了痛苦,闪开身为阳光让出了道路。发生过的事情,大概就如天边的阳光,遮挡并不能掩饰洒落大地的光斑。 明义卷起衣袖,将手臂伸到陈天荣眼前。他动作很慢,很轻,如不想惊动其他生灵般,小心翼 翼。 陈天荣仔细看去,数个微小的伤口顺着明义手臂血脉排布,若非伤口旁有些青於,还真极难被发现。小家伙迷上了用钢针虐待自己?陈天荣咬着牙否定了自己玩笑似的猜测,看他的神情,断不会是如此。“怎么?” “药物成瘾。”明义看陈天荣不解,又补充道:“吗啡,鸦片提取物。你帮三鑫做着这些生意,应该很了解。” 是,很了解,从十一岁看着父亲死于鸦片开始,他就非常了解!只是陈天荣根本没往这面想,他以为自己身边不会再有,他以为自己报复上苍的残忍便不会再有报应。“戒了!”他掐住明义的 肩,将小家伙抵在墙上,愤怒的命令道。 肩胛骨被捏得生疼,疯狂的耸动让明义有些晕眩。“放开!”他皱着眉,低声呵斥道。 陈天荣深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样的失态,也是很多年不曾有了。他转过头,许久才带着祈求,轻声说:“答应我。” 明义勾住陈天荣的手指,将他拉回自己身边,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故事里,顾琦晋为了让自己的小公主摆脱虚幻中的噩梦,不再被往日屈辱的回忆包裹,万般无奈下用上了成瘾性极强的药物。“你信吗?”讲完故事的明义看着自己的手臂,问陈天荣道。 这是个逻辑上没有半分谬误的故事。如果不是顾琦晋的选择,明义此时就不能以正常人应有的姿态出现在世人眼前,明家的小公子将永远活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陈天荣没什么可怀疑的,便点 点头,在明义身边坐下。 等到了答案的明义冷笑几声,说:“原来你们所谓的爱,都是这样不堪。” “嗯?” “如果是你,你也愿意这么选吧?用药物把我像狗一样栓在身边,满足你们无休无止的占有欲?” 陈天荣没想到是如此。他吻上小家伙的眼角,轻轻抚摸着,安慰着。他感觉到了小家伙的颤抖,尝到了苦涩的泪水。“对不起。现在你还小,戒了它,好吗?” “知道我为什么会像女孩子一样撒娇吗?”明义任由陈天荣吻着,他能感到来自于另一个男人温热的气息。可他并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只是诉说着:“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仰仗着这张脸,只要去撒娇,可以轻易得到我想要的一切。现在才知道,为什么爹说我会为此付出代价。” 自古红颜多薄命,倾城一笑便葬送了帝王万代江山。女人尚且如此,况一个男子。人间尤物,多少能逃过被人狎玩的命运?“不是你的错。”陈天荣想安慰他,却发现自己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0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0 除了抱着小家伙,并 没有其它方式可以分担他的苦楚。 像评论其他人一般,明义望着窗外,轻声说:“我都觉得自己很恶心,很下作!” “什么都可以改变,只要你愿意。”或许这样的安慰更像责难和命令,等同于认定了前尘往事是明义的过错。可陈天荣依旧说出了口,他不希望他的小家伙一直如此,在溺爱中沉沦。 明义摇头,不知是否定了前者,还是不愿挣扎。 “怎么不告诉你大哥?”陈天荣终于想起世上还有能改变这一切的人,明仁绝不会放任的弟弟在药物中迷失自己。明家有着何其尊贵显赫的声名,为了维护这属于上层社会的脸面,家主也不能姑息。“有没有在听?”明义空洞的眼神让陈天荣无奈,没有过切肤之痛,让他无法真正感知明义的内心。可无论如何,他会尽力阻止。 “他不会逼我。”明义在陈天荣的质问中胆怯,他想逃跑,却被禁锢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无法动弹。“我说完该说的了,让我回去。” “回到顾琦晋身边由他摆布?” 明义笑着,泪水却几乎要挣脱束缚,夺眶而出。自己不是由人摆布,是由着药物摆布。任何人,只要愿意,都可以从自己这里得到其贪慕的一切。“留下来由你摆布?” “我不会逼你,但这样对你真的不好。” 等待许久,万种试探用遍,应该就是为了收获一个人如此坚定的劝阻吧。明义终于可以将忐忑与 怀疑尽数驱走,安心的接下这份感情。他何尝不知,自己身边有过很多刻意凑近的男人,有些宠着自己,由着自己,千金散尽搏佳人一笑,有些强取豪夺死于非命。至于顾琦晋,明义未归为任 何一类,只知道自己做不到爱上,也无法恨着。 “你该有自己的自由和追求,我会尊重你的选择。”怀抱中的温暖让陈天荣十分安心,也正是这一刻,让他决心不再放手。虽然小家伙没有回应,他也不介意永远等待。大概自己这一辈子,该有的和不该有的温柔,全都给了明义。 明义苦涩的笑容,和眼角溢出的泪水,有着同样的味道。时光久远,已经抹去了他幼时大半的回忆。他只记得,有万事都迁就纵容自己的顾琦晋。那个男人将自己视若珍宝,极尽所能的爱护。却在爱护中忘记了,给予自己应有的尊重。平心而论,明义不恨顾琦晋,没有吗啡,他也迟早会面对巴比妥酸盐带来的困扰。只是,没有男人愿意,连最后一丝少得可怜的选择权,都被人肆意剥夺。 有时候小家伙抿着嘴不说话的样子,就像个姑娘。顾琦晋想把如此可人儿拴在身边,似乎也是理解的心态。陈天荣讨笑般说道:“一直这么不说话,我可当你同意了。” “嗯。”明义点头,小声哼了一句。 正满心欢喜等待下文的陈天荣握住明义的手,他意欲轻吻下去,感谢真主为他的人生送来这样的惊喜。可偏是一低头,便被摔门而入的巨大声响惊得忘了动作,任由屋外亮光闪了眼。 明义仓惶起身,像逃避般甩开陈天荣的手,说了句:“告辞。” “听完再走也不迟,我还有些话要与你说。”陈天荣拉住别扭的小家伙,示意来人开口。 再不会有人较白宗飞更为抑郁,抱着加急文件冲进门来,却看到自己的大哥和另一个男人拥得很近,神色怪异。他眯着眼瞧去,倒也没什么极为不妥的举动,于是定了定神,说:“刚刚传出的 消息:标纱价格崩盘。” “好好查吧,我不会放过他的。”陈天荣强忍住问候人祖宗八代的冲动,努力维持住处变不惊的颜色。前期标纱价格一路走高,众多中小商铺碍于承受不起原料涨价,纷纷停工停产,只有陈天荣仗着身后金主财大气粗,购进了为数众多的西洋纱纺织物。如今宛城纱市崩盘,意味着他计划用于投放市场平抑物价的所有投资打了水漂,而昂贵的西洋织品又将在后期抬高成本,使得商品滞销,进一步加大损失。 明义不太能领会二人的愤怒来自何处,故问道:“靠着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赚钱,本就是铤而走险。泡沫大得市场绷不住,自然就塌了。又能去查谁?” 白宗飞吐吐舌头,凑过去冲明义小声嘀咕着:“这批货是昨日大哥才交易的,东西还在海上漂着呢。你说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这纱价早不崩晚不崩,就偏偏赶在这当口。谁能不怀疑背后有鬼?” “别怀疑鬼不鬼的了。”陈天荣瞪了眼白宗飞,这又是个从来没正行的孩子。“告诉杜老板,今日之内我会给他一个合理的答复。”谴走白宗飞后,陈天荣并未再有其它举措,反倒是抱住小家伙,劝他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占有 “我不想再给你找麻烦。”明义垂着眼,浓密的眼睫投映下阴影,像峰峦层叠起伏。顾琦晋不曾派人跟踪他,却定然了解他的行踪。今时不同于往日,顾琦晋既然决定拴住他,就不会容忍明义再投向陈天荣。 如同情郎看到心爱的女子被人囚禁折磨,心胸中泛起的酸楚几乎将他淹没。陈天荣咬着牙,狠命挤出一句:“那你就心甘情愿回去被人折磨?” “不要逼我,你斗不过他!” 陈天荣堵上门,阻断了明义去路。张卡双手,拥住佳人,语气诚恳的说道:“没试过你如何知道 我斗不过他?留下来,我会保护好你!”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好吗?先跟我回去,至少不要再回到顾琦晋身边。” 明义顿时多了纠结,和些许不忍。半推半就之下,最终还是跟着陈天荣回到了他现今颇为舒适的宅邸。可陈天荣的温柔体贴,并不能掩盖属于外面世界的复杂诡谲。明义看着陈天荣离去,欣然接受了他离别时的深吻。然后,按照约定去了一处偏僻的茶馆。 明义在一位长袍客面前坐下,要了些清茶,微掩着口,直接灌了下去。 “顾琦晋的人没有跟着你?” “他知道跟不住我,不会浪费下属的时间。”明义微微一笑,拖过对面位置上的报纸,翻得哗哗做响。 对面的长袍客抬起头,稀稀拉拉的胡渣显得年岁颇长。过往行人哪里能想到,这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便是力行社首座天王,杀人魔头赵君农。而常人眼中美艳纯真的明家二公子,正是赵君农最为得意的弟子,力行社后起之秀‘狸猫’。 赵君农招呼小二摆上一碟桂花糕,吴兴地区这样软糯清甜的吃食,和这里的女人一样迷人。他将桂花糕推到明义面前,既而问道:“为什么不戒毒?” 一口咬下,却不似童年时的味道。明义记得,小时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1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1 候秋日黄昏,家中梧桐树下,自己会扑在母亲怀里,一面吃着桂花糕,一面听母亲讲西番戈的传说。时日久了,他便喜欢上了桂花糕。只是很多年后,他已经无法再感受到那份蹿入心头的甜。“你想看到我神志不清吐出所有暗线的场面?你想自己这么些年布下的情报网,被我摧毁?不用这么狠吧。”明义又捻起一块糕点,笑着塞入口中,堵死舌尖溢出的腥甜。 “什么时候戒了你这咬舌头的习惯?” 明义点头笑了笑,倒是不甚在乎的答道:“演习演习,到时候咬舌自杀方便。”他知道赵君农平日里不苟言笑,惩戒下属从不手软,却是个真心实意关切每一个生命的人。因为珍惜,才会害怕失去,才会几近苛责的对待自己。“您说正事吧,反正这毛病也改不了。” 赵君农望着明义,这个见之可爱的孩子,也是太难。“北部军阀汪炎投降西番戈,宣布北部六省脱离政府自治。” 叛国者死,明义懂得了赵君农未说完的话。他点头,北方权变招致全国声讨,舆情汹汹,青年人士恨不得将其剥皮削首以谢天地。至于汪炎本人,明义大约了解——二十年前的变革志士,十年前的国之栋梁。和当今郑总统分道扬镳后,率军攻克北方重镇,为一方豪霸。也就是在占据北方六州后,逐渐堕落,最终沦为洗番戈走狗。“我会找机会接近他。” “不需要!”赵君农驳回明义的请命,说:“他即日付帝都,参与南北两方谈判。我将在会议当天结果他性命。” 此生未为人杰,愿以残命换天下太平。这是赵君农初次与明义见面时教导他的。那时的赵君农,面容中带着决然和坚毅,一如今日,奔赴有去无回的使命。明义放下茶盏,犹豫良久,说:“处座,您不需要亲自出手。” “国运走势在此一搏,不容有失。你们年轻人,我到底不放心。”赵君农记得,明义极少称呼自己官职,他总笑称自己为力行社编外人员,不受行政命令管辖。“一旦出现意外,你将接管我手中所有情报来源和下线人脉,并直接受郑局长领导。具体事项,会有人与你交接。” 暴风雨结束,天空被光芒撕裂开,竟显出些燥热。这样的日子里,明义居然能感到有些寒冷,和来源于心神不宁的颤抖。或许自己是听到了尊敬导师交代后事?在力行社,本将性命托付于民族未来的人们,是不该悲怆于生死离别的。明义曾想过,猜测过,若自己死去,赵君农会不会流下两滴眼泪。没想到,仅仅是听到这不吉利的话语,他便按捺不住心中涌上的悲怆,几乎哭出声来。 赵君农知道,明义实际上是喜欢哭的,眼泪和笑容是这个孩子骗取世界的利器。只是他在自己面前,总装作坚强勇毅,冷血残酷。“走之前劝你一句:面具带久了,人就会忘记自己的本来面目,这辈子也就算毁了。” “我现在就迷失了,等你回来纠正吧。”明义两指用力,宣泄出面色上不敢表露的苦涩。 “你总要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赵君农深深吸了口气,瞧了眼被明义折磨得面目全非的桂花糕,劝道:“虽然是些容易为人话柄的事情,但他们的心意无假。你当真愿意看着他们两败俱 伤?” 自己将计就计,怂恿陈天荣与顾琦晋相争,或许就道义而言,有愧于良心。但为了完成自己应尽的义务,明义不毁无怨!“我早就把自己许给处座了,还有什么好选的?我只要方便执行任务的身份,其它不在考虑范围之列。”话虽如此,其实明义也不清楚,如果赵君农言辞中两败俱伤的事情真正发生,自己到底会觉得愧对了谁。他记得顾琦晋的温柔,也记下了陈天荣的温暖,如果可以,他祈求上苍剥夺自己选择的权力。 “别掩饰了,我看着你就知道,你在乎。至少在乎其中一个。” 明义低下头,茶盏中浅色的茶水,倒影出自己的头像,空洞的眼神看起来,似乎真的是出卖了自己的慌张。他犹豫许久,张口迟疑半晌,连句话都未能说出口。在乎,何为在乎?自己原本又该是怎样的本相?他放弃了挣扎,心累,心苦。 赵君农起身,拍拍明义的肩,最后一句话是:“记住你今日所说,或许能避免来日的痛苦。” 前方光芒正好,适宜出行。 明义再回首时,已寻觅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人潮涌动,世事难料。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劝解 汪炎同郑总统的南北和谈,在举国瞩目中拉开帷幕。可只有南部帝都才清楚,此次谈判,最好的结果只能是政府承认南北划江而治,以天完北方疆土换取短暂的和平,重点在于多大的让步,能满足汪炎和西番戈的野心。至于民众期盼的建立南北邦联政府,二位元首共同抵御外敌,本就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宛城商界巨头明仁和杜绍华,应邀与会。政府大张旗鼓的请动他们二位,不过是需要有人应付来自北方的赔款条约。 明仁动身前,找到了窝在陈天荣寓所不肯出门的弟弟。他默许明义的出走,正是察觉了公馆中诡异的气氛。他试图让明义选择,却没有办法完全放手。早知如此,就不应该由着这些孩子胡闹。 与明仁同来的,还有婉瑜。她抢在丈夫开口前,代顾琦晋求明义的原谅。原来顾琦晋在明义离开 后,向姐姐坦白了心中所愿。 “大黑脸找过我,却不让我出手。”比起顾琦晋,他更在乎赵君农此刻的处境。 婉瑜转过身子,挡住明仁的视线,递上一张信笺,小声说:“这是处座手中关于血鹰头目的所有资料。” 明义将纸条攒在手心里,想必婉瑜已有目标,才会告知自己。赵君农半生与血鹰相博,若有人能一举击杀血鹰首座主事,即便赵君农丧命,也必将死而无憾。之后发生的事情,明义全然没放在心上,他约莫知道是哥哥劝解自己,说了诸如不要拿自己身子开玩笑之类的话语。直到陈天荣归来,一脸兴奋的坐到自己身边,问自己要不要一同前往帝都。“你收到了邀请函?”明义很是疑惑,和谈双方都是政商两界风云人物,即使陈天荣在杜邵华的抬举下如日中天,也不至于到了令政界侧目的地步。 “咳咳——”陈天荣不防,被茶水呛得厉害。“就我这点道行,本地商会谈判都不一定能列席参加。是杜先生让我随其行列前往,算长长见识。” 明义所知的杜邵华,一向自持甚高,现在能放下身段亲自点拨一位非亲非故的后辈,看来是藏着寻觅接班者的意思了。不过他依旧摇摇头,拒绝了。这并非出自明义本心,他希望能够前往,即使没有机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2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2 会出手帮助赵君农,也算是送这位前辈最后一程。可在其他人眼中,帝都应该包含了明 义不堪回首的屈辱,毫不犹豫的答应,只会让陈天荣心生疑窦。 “留你一个人在宛城,我不放心。”陈天荣没有明说,可他相信明义能够领会,他对顾琦晋乘机而入的担忧。 这些天,陈天荣确实信守诺言,没有强行逼自己戒毒,也没有提起些令自己不快的话语。至于顾琦晋,似乎在自己离开后有所收敛。可想想也能明白,比起事情的终结,这应该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强龙不及地头蛇’,宛城只有琦晋,帝都有整个顾家。” 宛城金融,帝都政论,一水之隔,赋予了两座城市不同的职能。对于平头百姓而言,发家致富应赴宛城,议政论事则当选帝都。但对于苦心经营几百年的豪门大族而言,常以一地为根据,同时派出得力子弟向令一界渗透。陈天荣日渐了解顾家,也就懂得顾琦晋在宛城不过是经济代理,在帝都则是少壮们期许的明日主宰。“权力再大,能大过总统?” “不能,但也快了。”逐渐显出倦怠之色的明义趴在陈天荣腿上,闭着眼回答道。突然间袭来的寒意,引得他时时战栗。 陈天荣拿过针管和药剂,撩起明义宽松的衣袖,将冰凉的钢针插入小家伙的手臂中,透明的液体融入血液,像恶魔吞噬天使的灵魂。“没有人无所畏惧,顾琦晋也一样。”看着明义在自己怀中微闭着眼,享受着那般飘忽神游的快乐,巴掌大的小脸上泛起潮红,□□不自觉的从嘴角漏出,陈天荣觉得怎样千娇百媚的词句,都不足以形容这幅图景。他并非从未动过占有的念头,只是一息尚存的良知捆绑着他的手足,让他不至越轨。 很多天,陈天荣就是这样抱着自己所爱,在午夜梦回时幻想出美艳绝伦的画卷,又在日光洒满大地时,以严苛律自的姿态出现在爱人面前。他能抑制住自己,却抑制不住梦境。 清晨透出的第一抹光亮,将明义从睡梦中唤醒。昨夜,他还是答应了陈天荣,只是有些不妥之处,现在才来得及想起。“白小姐怎么办?”他枕着陈天荣的手臂,问道。 迷迷糊糊的陈天荣哼了一声,挠挠鼻子,转过身去继续睡了。 原来是轻微的敲门声让自己想到了白安琪,明义笑了笑,到底还是对于白家姐弟心存愧疚,才会不自觉想到他们。他缩在陈天荣身边,挣扎了好久,还是放弃了前去开门的打算。毕竟若真是白小姐,大家面上都过不去。只是他没有想到,伴随着钥匙在锁眼中转动的声响,传来了一个女子的询问。 “两位老板,可以准备动身了吗?” 明义愕然,听称呼并非白安琪,可世上哪里还有其他女子能够任意进出陈天荣的寓所?他狠踹了陈天荣一脚,瞪着似醒非醒的人问道:“她是谁?” “我是徐子清,陈老板的下属。特地前来为您和陈老板打点未来几日行程所需物件。打扰到明公子的地方,请见谅。”徐子清款款上前,笑着致以歉意后走开了。 这个女人对于陈天荣寓所的熟识,完全带有女主人的风范。而一颦一笑又标准得体,让人看不出半点惊愕的神情。这使得明义不得不怀疑徐子清的身份,除了下属,她更像一个风流男人拉入帷帐的情人。“徐小姐不是你的外室?” “连内室都没有,谈何外室?” “这么说是尊夫人喽。” 似乎听出了话语中的醋意,陈天荣兴致大好的搂住明义,抚摸着如瓷娃娃般光洁可爱的小家伙,问道:“吃醋了?这么小气?” 不等明义挣脱出温暖,一旁走出的徐子清便回到:“明公子不要误会,我是奉杜老板之命协助陈老板工作。至于其他,未有僭越。有些事情,不过是陈老板将我当做朋友,才愿意据实以告。若明公子认为我知道的太多,以后我会尽量避免出现在您面前。” “徐小姐误会了,在下只是好奇。”明义撇撇嘴,万分头疼,他实在不能明白,陈天荣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他是想让身边的女人都知道,他和自己非比寻常的关系? 陈天荣知道,徐子清虽然手持寓所钥匙,但无事觉不登门,她的来意不会像客套中那样简单。“mary,说你的事情。” “顾老板以为顾家家主祝寿为名返回帝都,目前各家银行工厂由分管经理掌握。” “你们又要干什么!”明义打断了徐子清的话,厉声质问。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陈天荣一面扯过衣衫套在身上,一面安抚着他的小家伙。他没有回答明义的问题,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战火 红墙碧瓦,铜门装饰着十二铆钉,门内金水桥恍若架于云端之上,桥头貔貅猛狮睥睨天下,九十九级白玉石阶通向宏伟大殿,灿烂辉煌。这里原是前朝帝王俯视苍生的地方,金銮宝座上天之英子缓缓低下头,仅十二垂琉的晃动,便足够引得江山社稷为之颤抖。 时过境迁,政体改制后,帝国的中心命脉从这里迁出,搬入一栋灰色洋楼,低调的行使着操控国运的手段。而此间大殿,则定为政要招待各国访客的所在,古朴的木制屋檐下摆上了些西洋珍宝,倒成就了市井间不伦不类的笑话。金水桥头衣着现代的卫士,与手中的枪杆一起,成了老学究们讽刺的怪诞。 明义站在远处眺望,这传说中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的宫闱,和不死的千秋大梦一般,在暗地里滋生出根芽,妄图从最底端再一次腐朽这个国家。祖国已然千疮百孔,若自己都未能尽心守护,又怎对得起当日许下那马革裹尸还的重誓? “阿义。”一道人影猛然扑过,还未及明义反应,便将他圈在了怀里。“原谅我,是我错了。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不要这样逃避,好吗?” 这声音,这温暖,是明义再熟悉不过的——顾琦晋。他用手肘抵住顾琦晋前胸,却无论如何使力都无法挣脱。未几,他选择了放弃。若这就是今时不同往日的生动写照,他只能自食苦果。“放手!” 没有枪支,力行社中狂傲的狸猫,只剩了这一星半点尊严,还摇摇欲坠。顾琦晋看在眼里,疼在心头。他又如何忍心看到这样的明义,娇弱得仿佛寒冬中提早绽放的花蕾,片片花瓣在冰屑夹杂中瑟瑟发抖,带着最后点愿望期盼着遥远的春光。“跟我回去,好吗?我混蛋,我下作,你想这么惩罚都可以。”顾琦晋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搂得更紧,像掬着一捧清泉水,连指尖都不敢轻易挪动。 “我不是女人,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要死要活。”明义试图偏头望向顾琦晋,神色如常不代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3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3 表他能忘记——那一夜,他挣扎,反抗,却被人束缚在身下,方寸之地被暴虐的撕扯,屈辱与痛苦淹没了他的神志,满身淤青和干结的血伽却时时提醒着他一切真实残忍的存在。“家里闷久了,我想出来透透气。” 顾琦晋摇头,吻上明义的脸颊,久久才放开,用祈求的语气在明义耳畔呓语““让我陪你,帝都不是宛城,不安全。” “在不安全又能如何,我连杨威火都见识过了。” 明义嘴角扬起的弧度,是那样好看的笑容,却引得顾琦晋松开了手,倒退几步,才缓缓说:“阿义,我的心思你也都明白了,有些事情是我做得太绝,但我只是怕失去你!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更没想过对明家不利。” “我从来没觉得你会害我。”明义依旧在笑,对上顾琦晋的眼,四目相对,如湖面波光潋滟,闪闪发光却激不起惊涛骇浪。 “跟我离开好吗?去西洋,看你喜欢的碧海蓝天,忘了这里的厮杀角逐。” 都怀揣着志向,为着心中夙愿疲于奔命;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阴森鬼魅,躲避着明眼人的追捕,又哪里那么容易为了儿女情长丢开手?“你明知道我不能离开。” “以你一人之力就可以挽狂澜于既倒?若那样容易,这个郑大总统怎么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个国家怎么还奄奄一息?放手吧,这一切不值得你抛头颅洒热血!”顾琦晋死死拽住明义 臂膀,似将全身气力都压于其上,疯狂摇曳着。 顾琦晋额前暴起的青筋让明义心生悲凉,他想起了幼时一位温和的长辈,那个嘴角常带笑容,一身长衫,举止斯文的父辈,竟已离去了这些年。他低着头,下了千般决心似的,说出了长久未曾 证实的隐秘:“怎么些年,不也没人能真正换了天下吗?” 天下,简短的二字,挑起了顾琦晋藏了半辈子的悲凉。他盯着明义,好一会儿才伸手触碰到佳人光洁的脸颊。他抚摸着,赞美着,若不是这美艳之后有着与众不同的聪慧严密,他也不会如此沉溺其中不可自拔。“难为你还记得,我们顾家最大的悲哀就是没守住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没守住千代万代乃至无穷代传承的权力!很多人都以为我们早就死心了,被从皇位上撵下来的家族,能期盼点什么呢?但我爹没有,他一辈子都在筹谋着复国,恢复祖宗太庙祭祀的无上光荣。可惜,就这么把命也筹谋进去了。” 兜兜转转,终于在无人的角落,明义沉着脸,问道:“劝我放手,你又能放手吗?说起来你没那份心思,可你这些年奉命在宛城做下的一切,真的不是为此铺路吗?”他的语义中还是关切的,毕竟在明义心中顾大少不会是逆潮流民心而动的复辟者。或者说,即使是,他不会置往昔情谊于不顾,翻脸诀别。 “阿义,如果你愿意和我去西洋,我就不会再干涉伯父的野心。”这句话等于承认顾家两代人二十余年密谋复辟,可顾琦晋不在意,在他的阿义面前,他从未想隐瞒什么。 “阿义——” 一声呼唤打断了明义含在口中的话语,引入眼帘的是陈天荣焦急的面容。会议尚未开始,记者未入场前,赵君农没有动手的机会——明义暗暗说服自己冷静,强打起笑脸回应道:“怎么了?”这时他才发现,尾随而至的还有兄嫂二人,且婉瑜的眼中,流出了掩饰不住的悲切。 明仁未等陈天荣回答,便招呼一众卫士上前护好,又带着阿忠走上前来,挡在明义身旁,说到:“琦晋,你也别在这里了,有什么事,回去讲。” “姐?”顾琦晋钩钩表姐手指,低声询问如此阵仗所为何事。 婉瑜抠住手中皮包,才换回一丝冷静:“有人意图刺杀汪炎,被当场拿获。会议取消,汪炎和西番戈代议理事已经由机场返回。”说完她撇了眼身旁的明义,摇摇头。 即使一切都诡异得不可思议,也没有再容许解释的机会。 战争,真到了一触即发的境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真相 帝都明家公馆,是明仁为了方便两地联络置下的产业,风格装饰均与宛城宅邸相似,特别是庭院前几株梧桐,宽广阔叶甚是好看。 明义注意到窗台上安安静静躺着的梧桐叶,微黄的卷边在风中轻轻颤动,发出抽噎般的呜呜声。他走过去拾起,叶片上方寸之地布满了点码,黑色油墨还透着香气。果然是别有千秋,有意为之。他暗暗放下心了,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多半是同僚。只是字符吐露的信息,并非赵君农所言之交接。 “有一个人将对你的爱,化作了对天下人的恨。” 或许是他?明义脑海中浮现出一人影像,却只片刻便被心中情愫抹了去。他将叶片撕碎,随手甩进庭院。 “阿义,跟我走!” 又是被人拽住直接拖着逃离了公馆,恍惚间抬头看天,明义才发现贴着膏药旗的轰炸机正在毫无保留的帝都上空盘旋,远处升起的硝烟,怕就是轰鸣所到处血肉狼藉的标志。 “别怕。” 明义靠在冰冷的墙体上,眼前一盏煤油吊灯在震动中摇摇欲坠,火光微弱得如气若游丝的伤患,似乎下一刻就要撒手人寰。他隐约觉得耳畔有妇孺的呼喊尖叫,伴随着轰炸机低空投射的巨大噪声,搅动着街面燃烧的建筑,汇成一汪黑色泥沼,食人骨血,冒着恐惧的气泡。 断肢尸骸,血流成河,走失的孩童在街头哭泣,丧亲的老人在屋檐下抽噎……电线杆,墙壁,满是鲜血溅上留下的印记;玻璃的碎渣,汽车的残骸,这个城市已千疮百孔…… 陈天荣抱着缩成一团的明义,小家伙涣散的眼神让他心疼。幸好明公馆地下室一应物品俱全,明夫人甚至在这里准备好了巴比妥酸盐和吗啡。他按住明义,看婉瑜将药物注射进小家伙的血液。想想上一次他在自己寓所所为,仅隔了这么些天,实况就已大变。果然是千古未有之变局,快得 令人猝不及防。 “我收到电报:在汪炎登机的同一时刻,西番戈与北部联军开始攻打宛城,总统将南方八十七师,八十九师上调,支援宛城守备军。”明仁俯身望着逐渐恢复过来的弟弟,加上了一句:“力行社全员整编,改为天完七十四军加强团,负责维护政要安全。” 陈天荣有些惊愕,他没想到明仁竟对政院部署如此了解,能够第一时间得知帝都高层动向。这一点,怕是此时困于宛城的杜邵华,可望而不可即。怀中的小家伙动了动,撑着墙壁起身,他也就顺势撒开手,让明义离去。 “顾琦晋呢?” 只是明义开口说出的话,让陈天荣有些心寒。 “顾家才来人,请他回去了。”婉瑜同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4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4 样盯着晃悠的灯盏,满面愁容。 明义点点头,还是没有将心中疑虑吐露出来。他以为:这种时刻,自己人再夺,不过是上演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陈旧戏码。聪明人,大概能放手吧。“大哥,我们还要回去吗?” “从会议开始时西番戈便衣动手抓人,到宣布和谈取消,宛城开战,快得太不可思议。有人就是看中了肥肉,非要啃下来,能让我们回去吗?”明仁搂住婉瑜,似在回答明义的问话,又似在安慰妻子。“至少你是都回不去了。” 难道从一开始,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没骗过任何人?明义鼻子一酸,失声叫道:“大哥——” “怎么?”明仁笑笑,问陈天荣道:“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陈天荣的心猛然揪起,他想到了李去病所在机关被破获的时候,自己一度怀疑身边有鬼。而更久远前许老的死……所有解释不通的诡异,难道都来源于自己身边的小家伙?“不知。”他阴沉着 脸,攒着拳答了句。 正巧大约外界不远处被轰炸,墙面震晃了一会儿,掉下些许灰渣,模糊了人眼。 气愤霎时间变得尴尬,像戏台唱到了揭下白脸伪装的时刻,台柱们却忘了词,于是只能干瞪眼望着对方,咿咿呀呀说不出完整话语。 “不知道杜老板可此可否安好。”明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别有意味的等着陈天荣接腔。 只有拿出站在同一战线上的诚意,才能换取对方最大限度的信任。“有郑局长庇护,他至少是宛城内最为安好的。”陈天荣盯着自己宠爱了这些时日的小家伙,他不能相信那样一副单纯可爱的脸孔后,还能藏着不为人所知的秘密。而自己,自诩火眼金睛,识人无数,竟失了手? 是美丽能让人心软,还是爱情能让人心软?大约连亲身经历之人,也答不上来。 明仁拥过弟弟,站到陈天荣对面,略略讲了讲明家的立场——与郑大总统共进退,与天完政院同生死。 陈天荣茫然的听着,他了解明家作为郑总统背后坚定支持者的立场,却未曾了解明义就是力行社后起之秀‘狸猫’——设局屠杀郑老等人,破获组织行动机关,下令处决所有疑犯的始作俑者。 前人曾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未曾教导后来者,道不同可否惺惺相惜,甚至引为挚爱?不过也是圣贤难为,说许可会被人斥责忘记民族国家大义,说不许可会被人斥责冷血无情,怎样都是错。 陈天荣正在这样根本无正确出路的漩涡中苦苦挣扎:作为血鹰一员,他当奋起而击之,杀之以慰先烈。可他是爱着小家伙的,也许到了这一刻他才完全明白,自己已将明义置于心尖,无可替代。突然间传入心房的震撼,并没有激起他对小家伙一丝一毫的怨恨。反倒是心中生出股悲凉,恨自己无用。 “生气了?”明义当着哥哥的面走近顾琦晋,仰着脸问他。 “不会。”顾琦晋抱住明义,将小家伙的脑袋搁在自己肩头,对自己也对明义许下誓言。“我既然在明老板面前说过会珍惜你,就会做到。” 铁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咯吱声,阿忠手持电文走了进来,肩头黑西服上落满了灰尘。“老板。”他向老板示意后,对陈天荣说道:“陈老板,您的私人秘书徐小姐不幸遇害,原因不明。 据电文称是半天前的事情。” 又一位年轻的女子在自己眼前凋谢,这让陈天荣想起了王雪满——同样是有坚定信仰与追求的新时代女子,除却徐子清多出的风韵与历练,她们二者是那样相似。愿来生不再生于这样的世道,愿来生她们能找到心中理想的国度。陈天荣是不心鬼神的,但这一刻,他虔诚祈愿,时代不要再扼杀如此美丽的生灵,让娇美的花落能在春天无忧绽放。 只可惜,祈愿并不能成真。战火一起,美丽将饱受摧残,生不如死。 婉瑜看出了陈天荣的哀伤,她又何尝不是?“阿荣,你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听说过,是郑局长的人。” 郑克文?那个女人也是力行社的人?是自己的同僚?是那片梧桐叶的主人?明义没有办法再去观察陈天荣的反应,他呆呆愣在那里,生怕再有人一句话,就捅破了覆盖在真相上的一层薄纸。 有时候,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却千方百计劝说自己不去相信,用千百种理由为在乎的人开脱。最终,却免不了被事实扇一连串响亮的耳光,直到被打醒,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徐小姐最近和顾少爷走得很近,需要我通知他吗?”阿忠将一众人眼色看在眼里,也注意到小 少爷眼角不断升涌的晶莹,却装作不知,问明仁道。 有一个人将对你的爱,化作了对天下人的恨——如果这是徐子清留下的遗言,那骗她说出力行社刺杀汪炎计划的人,就是顾琦晋。纵观两城,只有顾家有能力一面骗着政府情报,一面与北方叛军勾结。也只有他们,有挑起战火的动机:携手西番戈颠覆天完,顾家将重回当日主宰天下的荣耀。 所有的甜言蜜语,不过是为了前程,为了权力。明义笑了,生生将泪花封存在心底,他相信了二 十多年的男人,竟是害自己最深的人,这应该算上苍对他妄杀无辜的报应吧。 善恶因果,终需有报。 负了天下之人,就要拿命来抵。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诀别 深夜的明公馆,灯火通明。 明仁临危受命,出任郑总统的代理财长,筹划战争费用,正式加入帝都核心机要。他拍拍身边忙于企业整合迁址议案的弟弟,说到:“去睡吧,本来就不喜欢这些东西,别勉强自己。” “想想今日街头所见,我也睡不着。”明义抬起头苦笑,如果眼前资产清理的繁复数字让他头疼,记忆中挥之不去的惨烈则是让他心疼。“大哥你以前不是说一旦开战,就远离故土吗?怎么又突然转了态度,连苏黎世的财产都转圜回来了?” “一个操尽了心的长辈那样低声劝导,任谁都劝不住。况且连杜邵华都不打算躲了,我这年轻力壮的后生无论如何也要尽份心了。”明仁抽出弟弟手中的纸张,突如其来的战争改变了太多东西。不只是他的态度,观念,连与杜邵华数年积攒下的旧怨,都被炮火燃烧殆尽。 “估计所有人都没想到杜老板会将全部身家转入后方支持工业整合吧。” “别估计了,去睡觉!”明仁将弟弟带回卧室安置好,又回转身来处理事务。战争打的是人力, 拼的是财力,若没有钱,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故土沦陷。良知,让他无法袖手旁观。 睡梦中的明义感受到额前传过温润,迷迷糊糊中张开眼,只见那人拉开床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5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5 头一盏小灯,在微弱的明黄中朝自己微笑。 “吵醒你了?” 是他,这声音,除了顾琦晋还能有谁?明义下意识向后缩了缩,脑海中逐渐浮现出的街市惨状,让他清醒了十二分。 “别怕。”顾琦晋想搂住明义,却被拒绝,尴尬的缩回手,靠在床头自嘲的感慨:“到底是让你发现了。” 明义别过脸去,幽幽问道:“你杀了徐子清?” “是。你能猜到的所有,我都承认。” 赵君农,是引自己一路走到今日的兄长,若非他,自己会沉醉在糜烂美梦中不知岁月,用安乐消弭痛苦直到死亡。今日,害他之人就在眼前,自己却无力下手。明义忽然间懂得,前人心有余而 力不足是种怎样的痛苦和绝望。“你就这么想要天下?” 顾琦晋强行掰过明义的头,吻上他的唇,用力吮吸着,直至感受到身下小公主濒临窒息的颤抖,才撤了力道起身回答道:“不想,可这是我的命。就像你,生而为高桥家的血脉,就逃不过西番戈无休无止的纠缠。” 顾琦晋的话说得很慢,很轻,飘入明义耳中,却戳得他生疼。如果论起天命,没有人比明义更为憎恶任由上苍摆布的命运,上天不经意间的玩笑,就能给世人带来永生永世无休止的痛苦。大约在神灵眼中,游戏人间大众,才是漫长岁月里最大的乐趣。“怎样可以让你伯父放手?” “不知道。”顾琦晋往明义身边靠了靠,似乎全然与他无干一般,笑得轻松顽皮。“也许等我被人大卸八块丢入江中喂鱼,他手下再无精兵强将的时候,就会放手的。” “伯母还好吗?”如果皇权是至死不会放手的追求,那血脉羁绊也该是死前最后怀恋的东西。明义这么想着,便由此一问。 一个刚出生便由于家族勋贵被皇室玉碟定位为后的女人,青年丧夫,又在爱子成年后被强行驱往海外,纵富贵等身,又能有多好?不过是比之街头家园尽毁,丧夫丧子的妇人,多了间豪华囚笼。顾琦晋躺着明义身边,他从未告诉小公主那个曾亲昵的要与明家结亲的顾夫人,数十年间因为坚持反对家主,遭遇了怎生变故。“一直那样,没什么好不好。”他勉强笑了笑,伪装即使在模糊不清的黑暗中,也当做全。“如果我带你去她身边,或许会很好。” 终究没忍住,说出了口。 “嗯?” “跟我走吧,战争一起,谁都逃不掉。” “不是你们挑起的吗?看到帝都被轰炸的惨状,你不应该很开心吗?”也算不上责难,明义的语 气很平静,只是揉着红肿的嘴唇,面色冷淡。顾琦晋模棱两可的答案让他察觉出异样,定要追根究底。 “是,我伯父联络的西番,他们策划好借助此次事件挑起战争。”一句话把自己推得干干净净,顾琦晋倒不脸红,坦然的接受明义的审视。“我们去西洋,过安逸舒服的日子,不管他们你死我 活,如何?” 随着一声微小的响动,骤然降临的巨大光亮刺得明义睁不开眼,抬手抗拒着。等他从指缝透出的光亮中适应了,才发觉突然闯入自己房间之人竟是陈天荣。 而在陈天荣看来,是小家伙与顾琦晋正以一种暧昧不清的姿势躺在一起,颇为自得的聊着闲天。他无法理解,明义对顾琦晋,是恨,是爱,还是依恋?“顾大少的闲情逸致,果真是什么时候都冲不散。” “想说我阴魂不散?”顾琦晋瞧着陈天荣的神情,就肯定了明义并未将对自己的猜忌告诉任何人。看来小公主还是在意自己的,至少不愿意看到自己死在他人手上。 “你知不知道mary出事了?” 陈天荣的咆哮反而增加了顾琦晋的底气,他偏头朝明义一笑,又转向陈天荣问:“mary?哪位小姐?” “徐子清!你那么尽心尽力追她,难道不知道她出事了?”陈天荣几乎想要扑上前撕碎顾琦晋,只是碍于明义在一旁,不好发作。只能狠狠瞪着吊儿郎当的顾大少,任他在小家伙身旁动手动脚。 “她呀,我们分手了。”顾琦晋挑衅般笑着,眉梢上写满了得意。“还有,陈老板到底是喜欢阿义,还是喜欢徐小姐?上次在大世界,我也没见陈老板如此激动。看来不光光是我,陈老板也是个多情之人。” 冷眼旁观的明义终忍不住,冲着顾琦晋命令道:“滚!” “把话说清楚!”陈天荣摸出枪,迅速上膛,直接冲上来抵在顾琦晋胸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连明义都未曾反应过来。“顾大少不觉得你需要解释很多事情吗?徐子清的死,上一次宛城股市崩盘,标纱价格飞涨,西番资本趁机进入,你背后做了多少小动作?” “请陈老板明示,你和杜老板手段滞后,我要怎么解释?给你们讲讲最现代的金融商战理论?”顾琦晋双手插在衣兜中,毫不介意的看了眼陈天荣手中枪支,含着笑快速勾出佩枪,以同样的速度改为持枪姿势。“谢陈老板不杀之恩。”他退了两步,靠在墙边换了个舒服姿势,仿佛手中物件是追求女子的玫瑰花,要衬着帅气动作才好看。 陈天荣未出手并不是有意留情,而是没预料到顾琦晋动作娴熟快捷不亚于他认识的任何一位行动组成员。低估了对手,才错过了机会。“看来是我小看了顾少爷,不知道您这手艺是哪里学来的。” “师傅在前,不敢狂妄。”顾琦晋从陈天荣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向明义询问。“在下学艺不精,如果一不小心走火了,还请陈老板不要怪罪。” 明义望着顾琦晋,这位顾大少的伪装,怕是再无人能敌得上。有一分把握便敢赌十成的气度,也是其他人所没有的。他起身走到二人中间,在准星中央站定,面无表情的望着陈天荣。“顾家人死在明公馆的后果,我承担不起。如果要杀他,出了这个院子,你随意。” 陈天荣微微点头,将枪支搁在一旁案几上,表示放手。对于小家伙的要求,他不想反驳。 看着顾琦晋离开后,明义才回到陈天荣身边,低声致歉。 “你不需要对我道歉,他没有对不起我。”陈天荣抱起明义,将小家伙放到床上,说了不介意,才道了晚安离去。 一句本是宽慰的话语,却让明义有了负天下的感觉。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等了一夜,终于在天亮之时,等来了自己的罪孽判决。 “原考试院院长顾顺章带领顾家数位在职高官架机叛逃,警察厅已全面封锁机场,查封顾家财产,并将顾顺章,顾琦晋等多人列入追缴名单……” 清晨广播中尖厉的女声一遍又一遍重复顾家叛国潜逃的事件。帝都的街巷也为一个家族丧尽廉耻感到悲哀,更多人说是他们皇帝梦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6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6 不死,一早就打算好了勾结外人欺负自己人…… “恨我吗?”明义拧上开关,问身旁的陈天荣。“我昨天就知道,他是下定决心要走了。” 进退维谷,怎么选都是错,不如任其自然。一夜的时间,也足够陈天荣想清楚很多事情,看明白孰是孰非。“如果我昨天杀了他,帝都今日就会被炸为平地吧。” “我欠他的已经还尽了,是时候轮到他还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 求证 战争正式打响,各国驻天完使馆按国际惯例开始陆续组织撤侨,其中自然包括了西番戈理事。这本也无碍,古语都曾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与战争毫无干系的平头百姓?可民怨堆积久了, 从需要找个出口喷薄一番,才能平息下去理性对事,西番戈即将撤离的侨民,便成了这发泄的档口,被堵在租界长久不能挪步。政府大约也看着敌方公民心烦,派人劝阻了几次就没了下文,任由租界这么一直闹着。 “二少爷,有人找您。”新近寻来的女佣胆怯的凑上前,轻声打断正看报的明义。 “谁?”明义礼节性的抬头,却没有半分起身挪步的意思,报上明言战线不断后撤,搅得他心烦意乱。宛城与帝都相隔不远,除却道天然隔阂,几乎是一片平原无险可守,须得靠血肉支柱,才能撑起御敌屏障。 小姑娘皱着眉考量了有一会儿,才磕磕巴巴答到:“田道雄一。” 很久不曾听到这个名字了,这位西番戈军部看中的将才,怎么会在此时出现于帝都?就不怕客死他乡?明义突然很有兴趣,想看看是怎样的机缘巧合,让这位不可一世的卑鄙小人被自己忠爱的政府抛弃在异国他乡。“告诉他:去爱滨大道1188号等我。” “嗯。”大约是从未见过如此谢绝来客的方式,小姑娘虽点头,却带着满腹狐疑。 “对了,记住这个名字和地址,等大哥回来一定要告诉他。非常重要,事关生死,你要是忘了,我可就不回来了。” “二少爷,别去了吧,我——”刚从乡下逃难进了帝都的小丫头哪里听过这样严重的话,赶紧拉住明义的手,让他别去。 明义收好报纸递给她,让她尽快去回话,也不忘安慰道:“只要你记得说,就不会有事。” “嗯。”这次是镇重其事的回复。 一点点情绪就能写在脸上,这样的小姑娘才最可爱。明义望着她的身影笑了笑,从书柜抽屉中拿出□□,在赴约前,他还需要找到自己可以依靠的后盾。 …… 爱滨大道1188号,是一家咖啡厅,也是力行社帝都最大联络中心,分散在南北的隐秘成员都可以从这里获得想要的情报。只是战争打响后,力行社明面中所有成员接受了现役整编,分布在这边的人力大为减少,几乎成了一家普通店铺。 明义和陈天荣隔着厚重的贴花玻璃,可以看到整个店面里只有一位带着礼帽的男人坐在角落,身形佝偻,看不出年纪。 即使免于轰炸的地段,也是人烟稀少,全然没有当日繁华。明义有些庆幸,自己将地址定在了这里,至少不用再去看一次炮火所过之地的惨状,给心头添更多负担。 “那个糟老头子?不至于吧。”陈天荣按住明义,制止了他靠近,左右细细打量了一圈,才问道。 明义其实挺想笑的,若自己都看不出周围有人潜伏,陈天荣一个江湖主事,还有更大能耐?虽有这么个玩笑念头,心中依旧是感动的,这个男人近似无底线的包容他宠爱他,也愿意给他最大限度的自由和包容。“岁月催人老,谁知道呢。” 二人推门进入,玻璃门咯吱咯吱的声音引起了那位客人的注意,他回过头来冲二人招手,慈祥而温和。 “田道先生?”陈天荣将明义护在身后,抢先过去堵住了二人接洽的空间。他动作乍看起来分外鲁莽,脸上挂着的笑容却让人不好意思斥责。 田道雄一便是处于此间尴尬,起身示意,面向明义时又冒出一句:“你和你母亲很像。” 明义不置可否,只是拉着陈天荣在田道雄一对面坐下,要了咖啡与糖,有意无意的搅动着。“想 干什么?谈条件还是做交易?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这位陈老板都是熟手,也清楚我有些什么筹码,你直接开口就是了。至于谈情叙旧,恕我们不奉陪。” 田道雄一一愣,这样突兀的话语全然不在他意料中。天完有教养的贵族世家公子,难道不应该知礼节懂进退?哪有如此上来就讽刺长辈的做派?“你的父亲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陈天荣斜眼瞟了瞟田道雄一,倒是给了句类似道歉的话:“明公子受的教育中只有如何待人接物,没听说过与牲口一同喝咖啡需要知道什么额外的规矩。要是田道先生不满意,可以详细描述描述牲口间有些怎样特别的礼仪,长辈不吝赐教,我们自然记在心里。” 而明义则连眼皮都未曾抬起,好似真将话语权全权托付与了陈天荣。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田道雄一脸面涨得通红,长久以绅士做派自居的他如今连一句咒骂之词都想不起来,只能将手中少有的情报吐出,企图扼杀明义全然不在乎的心理。他不能忍受这个有着与玲子一般美貌的青年用这样的漠然对待自己,他是玲子的爱人,也应该是这个青年敬重崇拜的对象,怎能被如此侮辱? 明义确如田道雄一预想中那样有了回应,却也只是冷眼相向,回道:“先生,你找我来就是想告诉我你是谁?对不起,我没兴趣。” “难道玲子没有告诉你我是你父亲?”田道雄一不相信这位青年会如此冷漠,这不是他应有的态度。 西番戈的血脉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哪怕散落天边数十载,一声呼唤就能唤起属于血液中固有的激情与认同。明义知道这是他们上古传承下来的规则,但仅仅是知道而已。“田道雄一先生,我敬你年岁大,才允许你坐在我面前,请你不要得寸进尺,口无遮拦。你既然这么想说,我也告诉你——第一:你杀了我母亲,这是事实;第二:无论你怎么折腾,派犬养来也好,自己来也好,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不要痴心妄想。” 还是自己与玲子的纠葛,让这个孩子始终无法释怀。田道雄一迟疑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眼前的青年,只能按照预先的设定说下去:“你也看到现在的局势了,动乱之中你不能做以前的富贵闲人,不如跟我回去。在西番戈,我能让你过上更好,更安逸的日子。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可以去西洋留学,学你喜欢的专业。” “我喜欢杀人,只有留在这里,才能学会如何杀人。” “你——”田道雄一无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7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7 奈的长叹口气,看来言语之词已经失去效用。他举杯间,店面四周出现了些便衣,快速向里间靠近。“欧文印字机的问题我已经解决了,前线即将使用新的设备,高桥家的理念已经被时代淘汰,我不会再逼你说出相关隐秘。相信我,我爱你的母亲呢,没有必要害你。” 明义暗叹田道雄一的下属隐蔽之好,实属罕见,也默默点了点人数,约摸估计了胜算。面上却不动神色的继续挑衅道:“你爱她的方式是杀她,不害我大概是要留个全尸的意思?” “你们有句话叫虎毒不食子。” “吃人肉你也不嫌恶心。”明义大口饮下咖啡,浓醇的香气让他更为镇静。还有一个钟头便是西番戈返侨客机起飞的最后限制,从这里到机场至少要半小时,在半个钟头内解决自己很简单,但 要解决陈天荣,就是痴人说梦了。 “田道先生是要动武?唱文戏不行改武行也未必行。”陈天荣接下话茬,饶有兴趣的看着一众便衣板着脸往自己身边凑的模样,也许当日自己随着师父收缴码头用度时,也是这么个恶鬼般的表情。 田道雄一用西番语吩咐了几句,对明义讲到:“我是珍惜与你母亲的情分才出此下策,希望你不要见怪。” “我是珍惜自己的小命才出此下策,希望田道先生不要见笑。”陈天荣缓缓提溜出几只□□摆在桌上,手指还不安分的抠着引线。“西洋货,据说威力不错。” “也罢,我怀有诚意而来,你不认可,就算了。”田道斥退手下,陈天荣的笑容让他膈应得慌,浑身都不自在。可对明义,他是真心疼惜。“你们走吧。” 陈天荣把玩着□□,外国货果然质地轻巧,手感极佳。他扯着嘴角从田道笑了笑,最后吐出一句:“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地界。请田道先生带着你的人一起走。” 闹了许久,终于又恢复了寂静。明义靠在陈天荣肩上,闭着眼问道:“既然知道我是无理取闹,做这毫无意义的事情,干嘛又陪着我闹。” “安心就好,其他都不要想了。”陈天荣又何尝不累,岌岌可危的宛城多少事务要转手安置,帝都各处又有多少需要打点,他自己都数不清楚。可小家伙跑到自己面前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总归是想着不能让小家伙再受点委屈吧。 “他说的,你信吗?”一次完全不值当的冒险,明义也不知道自己是为图什么。儿时困扰自己的疑云,并不能就此解开,反而是隐秘上又添了层隐秘,离真相日益遥远。“小时候常有人说我不是明家的孩子。” “如果不是,明老板何至于那样疼你。别折腾自己了,怪累的。”陈天荣吻上明义的脸颊,轻声安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前途 自那日见过田道雄一后,陈天荣再次搬入明公馆。虽然他每日忙于处理杜邵华让渡的产业,或是与明仁一同商讨企业内迁后在建事宜,可但凡能多出一点空闲,他都会守着明义,陪这个不知所措的小家伙注视当下局面。即使知道明义曾为自己对立面的敌人,可如今的小家伙,又哪里是当日的狸猫? 换做半年前,陈天荣亦或可能于明义挑明身份,选个无人的地方,两只□□,以男人的方式解决。可今日,依赖于注射药物才能勉强如常人般过活的小家伙,不是任何人的对手。再以这样的方式解决,又有何意义?倒不如骗自己,不曾知晓这一切。 就这样日日抽出空闲与小家伙一道看看报,听听广播,也挺好吧。如果可以逃避,就让他一直龟缩在自己构想的世界中,逃避下去吧。 或许是觉着女声太过尖厉,听得凄楚恐怖,帝都连广播都换了敦厚沉稳的男中音。然而这并不能减少日日播报对民众内心的冲击,恐慌与决心一同散播开去。幸好,青年人的热血总是激昂奋进的动力,他们穿梭于城市,奔涌与军前,无论是‘知耻而后勇’亦或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标语,都昭示着恐慌占领下的城市,并不是一味沉沦。 可巧一日晚间,陈天荣与明义并排靠在书架背后,有一句没一句的讲着些小故事,广播中却突然传出激昂的乐章,良久才播送内容——大致讲了血鹰宛城部全员加入守备军的新闻,热情讴歌了青年们携手抗敌的伟大理念。第三方敌对势力的介入,总能使原本不共戴天的仇敌握手言和,骨子里同样的血脉,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应验。 明义感到身后一震,几步线装本藏书从高处跌落,撒下些灰尘。身旁的陈天荣背着光,手持一本看不清封皮的书,伫在那里一动不动。同仇敌忾原是令人激动快活的事情,何来这样的反应?在沉寂中,明义忽然想起二人初相识时,自己一度怀疑陈天荣是血鹰的成员。他有些好笑,自己身边怎么尽是些身份地位复杂的人,恨不得每一位心底都深藏着无数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早几日知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瞒了这么久,还是穿帮了。陈天荣深吸口气,迎着光亮走近明义,不置可否,只是问了句:“现在呢?” “国之不国,还管是谁坐天下?”明义拧上开关,反反复复的赞美讴歌让他心烦。“相比之下,你应该是想动手的一方。”他清楚,自己杀过多少人,多少无辜的人。 “想过,没下得去手。” 明义还没来得及看清陈天荣的表情,便被巨大的推门声吓得一愣,转了视线。 “宛城失守,过往道路已经全部封锁。”婉瑜站在巨大的光亮中,哀婉的神情,衬着一身素袍,显得更为悲凄。“你们出来吧,我有话对你们讲。” 二人顺从的点点头,也没人想过再纠结于前一刻是否要选择你死我活的话语,就那么跟着婉瑜走进庭院,在梧桐树下落座。 “天荣,我找人联络过白小姐了,没有结果。杜老板和陈老先生出国时的随行人员中,没有她。” “嗯。”陈天荣点头,仿佛是为了制止婉瑜即将开口的安慰,顾自说道:“这样的局面,多半都是这个结果,生死有命吧。”并不需要刻意说服自己,因为战争会伴随着无休止的死亡,活下来只是一种侥幸。陈天荣懂这个道理,也就不需要任何人再说什么。 婉瑜能理解这个消息对陈天荣的打击,也能理解这个男人的耐受力,毕竟血雨腥风中苦苦挣扎这么些年,总会看得更开些。只是有些话,总到了该说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事情来得这么突然。所以我希望你们放下以前所有的恩怨,不要在产生无意义的争斗,好吗?有缘分,就好好珍惜眼前的缘分。” 一句话又将时光推向过往,两方相争多少恩怨,要算又怎生算得清?除去成王败寇,大约只剩了两败俱伤的结局。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8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8 “天荣,我们这一行不是吃素的,到底有多大能耐,一般人都说不清。”婉瑜看出了二人的惊愕,带着些惨淡勉强笑了笑。“日日在我面前晃荡,却没有穿帮的,只有一人,而并不是你。当我拿着那一叠资料的时候,犹豫了挺久的,也问过阿仁,他阻止了我下手。” “嫂子——”明义较之陈天荣更为激动,他没有想到自己是最后一个了解真相的人。真是枉负赵君农一番栽培教导。 “我明白了。”这是陈天荣的答案,人家有不杀之恩,自己必须领这个情。何况,还有小家伙。 婉瑜揉揉明义的脑袋,在他耳畔低语了两句,算是道歉。她没有刻意瞒着陈天荣,毕竟都到了这个时候,猝不及防的□□毁了所有人预先的设定,很多东西,都该变变了。“我要去前线报道了,你们两个小家伙要是想让我省省心,就乖乖的,不要为了往日恩怨闹下去。特别是阿义你,难得有人如此宠着你,护着你,我不管人家眼里怎么看,再像往日那样折腾,就是你的不对。” 什么谁对谁错的话明义一句都未听进去,他眼中的惊愕,全然对向婉瑜那句要上前线。古往今来,战场是男人的天下,战争是男人的错误,什么时候要让女人用血肉之躯去捍卫这个国家,她身后的男人颜面何存?“去哪里?”所有的质问与劝阻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毕竟他需要尊重婉瑜的选择,大哥尚且没有阻拦,他就更没有资格阻拦。 “明老板知道吗?” “去行营,具体地点不能透露。阿仁知道,命令下来的时候我告诉他了,被训得好惨呢。”婉瑜一口气答了两个弟弟的问题,摇摇头,好似在笑自己的调皮。“阿义,我只告诉他是上司的命令,没敢告诉他是我自己去请命的——顾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家与顾氏为姻亲至交,若不身先垂范,怎么对得起天下人?宛城一役,几位堂兄尽力了。他们没完成的事情,让我去吧。”笑着笑着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流,原来自己还是怯懦的,只有用眼泪诉说对明家的愧疚。 “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看不出来?有本事做,还哭什么?”树后走出的明仁蹲下身拭去婉瑜面颊上的泪珠,语气虽严厉,目光中却含着似水柔情。“我的女人,不许哭!” 明义和陈天荣走了,直走到门口都未回头,各怀着心思望着对方,长久无言。一旁的小姑娘躲在门柱后看着二人,也不知道是该上前说些什么,才能让他们不这么一直愣着。 “二少爷,进来吧,外面冷。”她撇着嘴蹭上前,伸手想拉明义进到屋里。 这天气,如何冷得起来?明义本想笑,看了她的表情,也就忍住了。刚想伸手同她进去,便觉得身后之人将自己死死箍在了怀中。 陈天荣掰过明义的脸,直接吻了上去,手中不断用力,似要把他融入自己的身体,才肯罢休。 “唔——”明义眼角捕捉到小姑娘的惊愕,脸一红,反抗起来。 陈天荣抓着明义的手,勾住他的脖子,毫不留情的撬开他的牙关,虽是用力制止住小家伙的征兆显得粗鲁暴虐,情义却尤为温柔。“从今天起,没有血鹰了。如果不杀我,就呆在我身边。”他终于放开了手,看着明义的眼,一字一句,发自肺腑。“我已经没有安琪,没有亲人,什么都没有了。” 明义闭上眼,一瞬间的迷乱勾起了他太多糜烂的记忆,他需要冷静。 仿佛等待了千年,看了万遍草长莺飞,庭前花开花落,陈天荣才得到了明义的回应。仅仅是一个点头,便足以叩开他的世界,让世事重头来过。 夜间,他们二人并排躺在床上,透过玻璃看窗外层层乌云飘过。黑云压城城欲摧,却是让人心安的征兆——不是明月星稀的美景,用不着担心敌机出没,没有时时刻刻冲向防空洞的忐忑。这 样,也好。 明义摸着自己的指尖,长久不使用电台和枪支,连薄茧都退了下去。整个天完,大概就他这么一个另类的存在,需要身边所有人尽心呵护,才能活下去。“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很恶心。” “因为没有投身行伍?”陈天荣被明义的话说得心中一紧,赶忙抢白,生怕小家伙又冒出些什么念头。“并非人人都是行军打仗的料子,不是千万血肉之躯堆上去,就能赢。” “不是——” “那就更没有什么,没人能以一己之力影响天下大势,改天换日怨不得任何人。不要总想着之前那些事情,有空相信自己想干什么吧。”陈天荣抚摸着明义的额头,支起身子问:“你考虑过去帮明老板吗?我看明老板日日出入政院,他身边需要有靠得住的人。” “这个国家怎样的金融人才没有?集资筹财,我只会些皮毛理论。” “我可是连写皮毛理论都不懂,明公子怎么说,是诚心寒颤我?”陈天荣故意开着玩笑,此时的他作为杜邵华所有产业的代理接手人,纵然是赶鸭子上架的结果,也将商场常态,吃透了一二分。 “你还记得池程吗?我打算去与他共事。毕竟系统懂得这一科的人是少数,而且理论再完善,也斗不过实战中千变万化,试的人多了,成功几率也大些。”明义勾住陈天荣的小指,想听听这个他所在意的男人,会有怎样的建议。“但是我担心大哥不会答应。” “为什么?明老板连夫人从戎都未曾强加阻拦。”陈天荣说的是实话,他从未见过这样深明大义的女子,更为见过如此通情达理的丈夫。换做平常人家,最好的情况大约是丈夫从军,妻子在家中尽心侍奉公婆,终日里为夫君祈祷。 明义在枕头上蹭了蹭,摇着头否定了,但也没给陈天荣理由,因为有些理由,他自己都不甚清楚。他只是知道,父兄曾为自己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以至于持枪相向。如果不是当日他冲到二人之中,那场意外,估计就是明家覆灭的谢幕剧了。也罢,自己都不清楚,又如何能指望陈天荣引出条明路?明义放弃了讨论自己究竟该从事何事,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好像从不知道我在西洋游学,学了些什么。” “肯定不是密码学。” “心理学,犯罪心理学。”明义放开手,朝被子中缩了缩,只露出两只眼睛,轻声道:“晚安。” 是夜,北部联军内部发生叛乱,汪炎及夫人死于乱军之中。 第二日清晨,北部联军司令部通电全国——为完成汪元帅未竟之事业,还天下人民之太平,特推 举顾顺章为联军司令。 与此同时,北部联军在宛城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祭天誓师仪式,顾琦晋代顾顺章主祭,三拜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分离 “我知道你还在恨我,也知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9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39 道你一定会截下频道内电码,所以才以这样的方式知会你。原谅我,身不由己。 这些天,我想过很多事情,也许说出来,会让你恨我一辈子,但不说出口,我内心不安。 元宵当日,是我通知田道雄一之弟化名犬养,上门袭击;也是我将你的弱点告知于他,让他得以轻松制服你。只有这样才能让西番政府相信,我是他们忠诚的朋友,为了他们的利益,可以将自己的灵魂卖给魔鬼。至于引导你发现府外细作,同意与你设局,只是不想你被他们的野心伤得太重。 后来你告诉我你要去帝都,我便猜到那位帮会主事将利用杨威火对付五合堂,毕竟帮会械斗不能名正言顺端上台面。可我没有想到,杨威火真正贪慕的,并不是钱财。或许有人在你耳畔详细描述过,但你并未相信。对不起,我确实,是背后主谋。 至于徐子清,那个告诉你我爱你胜于爱天下的女人,也确实是死在我手中。她是个美丽聪明的女人,要怪,就怪她太相信露水之情吧。你已经知道我引诱她的目的,也知道事后发生的一切。可你不知道,我也从未告诉过你,我恨赵,是他将你推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炼狱,如果他从未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你就不会日夜困扰于血腥梦魇不能自处。他毁了我的小公主,就要付出代价。 这些日子,你应该从广播中听到了,我全然成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魔头,纵容手下为所欲为。 可我又能如何?一帮为金钱而战的恶鬼,若不任由他们饮血,便会成为他们口中饕餮大餐,尸骨无存。不久后,我将带领他们,用炮火轰开帝都城防,完完全全占领天完腹地,逼迫郑家奉上当日抢夺的江山。 我何尝不想回到与你在宛城无忧无虑的日子,但我已然不是当日之人。若可以选择,我愿沉沦于烟花世界,不问世事。请你相信,我是被命运和时代推到了今日的位置,我必须履行家族赋予我的职责。 儿时常有人教导我们,遵从本心,不违本我。今日我所做之一切,皆不由心生。希望你能理解。 我的小公主,我恳请你回到我身边,即使这已然是个无礼的请求。 还记得三年前我们在帝都同游的日子吗?请通过那种方式回到我身边。 纵然我不能为你袖手天下,也能使你成为天下间无可替代的尊贵。我的东西,总有你一份。” 明义苦笑,自己却是如顾琦晋所料,被这反复出现的信号吸引了注意,没想到翻译出来竟是这些东西。 “怎么了?还没去报道呢,别这么折腾自己。”难得空闲的明仁还未走近弟弟,便看到明义将纸张揉成一团,丢在脚边。明仁愣了片刻,装作未见的样子,为弟弟取下设备,捏着他的小脸,调笑道。 沉浸在顾琦晋邀约中的明义良久才领悟出兄长的意思,虚弱的笑笑,再无法表露出兴奋快活的模样。 明仁在弟弟身边坐下,抬手勾着他的肩,问道:“我都答应你去与池程共事了,怎么还苦着张小脸?” 因为怕是再也用不上了。明义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脚下那一团皱皱巴巴的纸片,脑海中满是近日报上所言顾琦晋领军犯下的罪恶。他从不怀疑顾琦晋对自己的心意,也从未利用过顾琦晋的心意。他扪心自问,曾有太多对不起陈天荣的举措,却绝没有伤过顾琦晋。会不会有人,不出手则已,出手则一击毙命? “不舒服?” “没有,在想大哥你怎么就答应我了。”明义靠在兄长怀中,仰着脸嘀咕道:“我都同陈天荣说你肯定不同意的。” “没什么同不同意,人各有志,你的决心与追求,我本就不应过多干涉。以前世道太平,我还有精力守着你,如今这样的局面,谁能知道下一刻会出什么事?左不过是各人尽力,拼死一搏。” “我要用自己去换他的江山,请大哥不要阻拦。”正是明仁的话让明义下了决心,他起身推开藤椅,跪倒在兄长面前。这一生,他都未如此严肃的恳请过什么,也未曾下如此决心拼死一搏。 明仁看着幼弟递上的纸张,心中五味杂陈。早知道,或许就不选择放手了。可大好江山,青年尚不能誓死捍卫,又留待谁来保家卫国?闭上眼,这样的黑暗,又怎抵得上山河晦暗日月无光的恐怖景色?“也罢,你既已决定,就去吧。” “谢大哥。” “等你回来。”明仁是觉得自己无情的,哪里有这样任幼弟无法无天的兄长?可连劝阻的理由都想不如,又如何开口劝。 明义留给兄长的最后一抹笑容,在身后朝阳景致中,熠熠生辉。 …… 帝都的江岸边,铁索横桥上血迹斑驳,哀嚎□□的民众处处皆是。他们蓬头垢面,却极少有向帝都居民伸手讨要些什么,这些经历过战火的无辜难民,知道帝都生活在炮火与恐惧中的人们同他们一样,除却多了脚下一亩三分地,倒真是连家中余粮都不曾多出一口。乱世当头,人人都不易,活不活的下去,更多人选择了听天由命。 明义站在角落中,巨大的阴影包裹着他,自江面吹过的风似乎带着些血腥味道,那是从上游宛城漂浮而来的冤魂孽债。他就这样盯着江面,他听闻宛城沦陷后,帝都江岸边常有些浮尸,面目狰狞,极为惨烈。这一切,都是顾琦晋的手笔,不降则死的政策,要了宛城无数将士性命。他们曾经的繁华家园,就这般成了人间地狱。 陈天荣老远便看到明义孤单的身影,伫立在江边显得那样寂寥。他快走几步上前,问道:“怎么在这里?”这个时日,虽是天子脚下,也多有些军阀残余旧部,为了混口饭吃不择手段,干些下三滥的事情。他在收到明义邀约时就有些犹豫,像明义这种富家公子正是容易被盯上的对象,哪里能不要性命四处乱晃?只是时间仓促,他又来不及拒绝,才带着几个人匆匆前来。 “让他们回去吧,我想告诉你见事情。”明义望了眼身后,嘟着小嘴带着撒娇般的意味向陈天荣说道。 “嗯?”陈天荣有些犹豫,但打量了一下四周,还是勉强同意了,毕竟小家伙也该不是那不知轻重的人。他伸手朝几位听差的下属示意,看着他们走远,才问明义说:“什么事情,弄得这么神秘。” 明义收敛起笑容,面色严峻,眼中写着的流光,像折射出江水波涛里包含的愠怒与不甘, 说:“首先,不要拒绝,也不可以反对。”他盯着陈天荣,似乎定要在陈天荣眼中看到绝对的保证,才会继续说下去。 “好。” “我要离开帝都,去宛城。我欠顾琦晋的,已经都还给他了。如今,轮到他还债了。”明义语气坚定,确是不容置疑的意味。 陈天荣一把将明义搂在怀中,抬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40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40 起他的下颚,认真说道:“你不欠他什么,从来没有!犯不上说还他什么!”他感觉到了明义话语中的决然,那是分别时才有的意思。他懂得顾琦晋在宛城造下的杀孽让明义良心不安,可纵使没有那日的事情,该发生的一样会发生。一旦人的野心膨胀,没有机会也能创造出机会,哪里能让单个意外为此负责? “刚说了不准反对。”明义重申道,又说:“他敢出手,我就要去看看——他言语中所谓天下可以分我一半,有几分意思?” “你需要这个天下吗?你缺什么吗?要去他身边再被折磨折磨才开心?”陈天荣皱着头,几乎要抑制不住内心将明义直接拖走的冲动,压着声音斥责道。“纵然力行社有自己的理想,你胸怀天 下,也犯不着用这样的方法。” “我不是去和他同归于尽,不要这么紧张好吧。”明义凑到陈天荣脸旁,主动吻了上去,似乎要把自己所有的柔情都融入进入,让这样的温柔在陈天荣心头生根发芽,永不能忘。“杀了他一个,还有后继之人,天完大地总不缺野心家。常言总道是红颜祸水,如今我就去试试做这红颜,害了他的天下。” “不要这样。”陈天荣想要伸手,却没能抓住最后的机会。他隐约记得,小家伙在自己耳畔说,自己的存在,会是他今生最美好的回忆。但回忆又如何,美好又如何?陈天荣不知是应该怨战争还是怨自己,怎么任由小家伙一人离去。 半日后,回到办公室属下商讨再建事宜的陈天荣,收到了一幅画,一张纸: 西洋油画的海景图,蔚蓝的大海,吉翔的飞鸟; “和平,是我奉与你的爱。若我成功,我的爱,会日日环绕在你身旁。” …… 半月后,陈天荣经由郑克文保举,入武定学堂学习。 一年后,陈天荣正是编入战斗部队,开赴前线。 小家伙,我等着你,和你口中的和平,一道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胜利 或许是再无力气支撑战争所需要的金钱人力,西番戈单方面宣布撤出天完战场,留下昔日挚友顾氏家族苦苦支撑。小小一个岛国,纵然一时间强大辉煌,也无法与地大物博的天完政府相抗衡。 偏居一隅的天完,即使国土沦丧,流民遍野,在落难中摇摇欲坠,却也撑了下来。即使一切都毁于战火,依旧有民众生生不息的热血豪情,撑着它屹立不倒。 西番戈撤军,几乎意味着战争胜利,帝都居民,已然在一片废墟上开始了庆贺的筹备。人人都知道,靠着顾家手下所谓北方联军,连街头蚂蚁都捻不死几只。 而天完自身,虽然在战争中满目疮痍,遍体鳞伤,却收获了团结与奋进。往昔心心念念想要抢班□□一展身手的郑小将军,最终认可了父亲治国之道。与此同时,郑总统亦然觉醒,放任政府功勋权贵揽住权势不放,即使一时免了争议讨论的机会成本,却最终会将国家推入腐朽没落的深渊。于是乎父子联手,前方战火不断,后方改革不息,也算在艰难中点起了一丝光亮,给了民众奋起的希望。 “明总长,近来可好?听说尊夫人授上校军衔,凯旋而归了。” 即将来临的全面反攻,对财政军备提出了极大的要求。明仁日日沉浸在堆积如山的文件案卷中,规划着如何调剂,才能换取前线最大的胜利。对于身前突然响起的爽朗玩笑声,他本不置理会,好一会儿才想起,这声音居然如此熟悉。“陈——”他抬起头,开口后却愣在了那里。自五年前陈天荣投军,明仁便再未见过他。如今突然见着挂着上校肩章的陈天荣,明仁竟也不知道该称呼 他什么。 陈天荣笑了笑,径自走到沙发旁坐下,问道:"明总长不会忘了在下吧?"看着眼前的明仁,陈天荣不禁感慨,五年的战争,果真改变了一切。当日独立事外不问政论的明老板,如今却穿梭于政 府各处,为了国家前程尽心竭力,俨然成为政院可不缺少的依赖。 “陈团长前来所谓何事?”每个心中都有些感慨,何况看着陈天荣从帮会地头主事一步步走到今日的明人。他当下手头事物,也走到陈天荣面前坐下。能如此轻易走到自己办公室的上校,身后必然带着长官嘱托。 “受郑局长所托,请教明总长——战争结束后,你们手中还能不能挪出足够资金,支持大选。” 果然被明仁猜中,可他也是猜中了开头,未猜中结尾。谁能料到郑小将军如今又动了这个念头?他轻哼了一声,答道:“帝都内部甄选,花不了多少钱。” 陈天荣摇头,解释说:“不是形式,是真真正正立法改选。战争打完了,敌人要死了,自己也要改改了。明总长,这是郑局长的意思,而且他本人并不出面,请您务必放在心上。为了郑总统,也为了天完。” 明仁不置可否,只是单单望着陈天荣,像要把他看透一般,不断深入。 陈天荣起身告辞,他同样没有空闲时间等待明仁的确切回应。部队开拔在即,他肯答应郑克文前来,不过是念着私交,想趁着这次机会改善二人关系。毕竟同为政界举足轻重之人物,他们二人修好于国于民都有益。何况为了小家伙,陈天荣希望明家借此机会争取到最大利益,功垂千秋。 就在见过陈天荣之后的第十二天,明仁听到了战胜的消息。北部联军土崩瓦解,顾琦晋兵败自杀,顾氏家族灰飞烟灭。 婉瑜站在明仁身边,问道:“你说,阿义会不会回来?”西番戈撤军后,她所在部所任务已尽,她便回到了丈夫身边。可是离开时尚在眼前的阿义,如今下落不明,她又怎能安安心心做总长夫人?为了打探消息,她联络了昔日旧友部署,却没得到半点回应。于是所有一切,就只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幻想。 明仁望着窗外蓝天,此后再不会有敌人轰炸机呼啸而过,可大约也会不有惊恐不知所措的阿义了吧。他摇摇头,撑着窗台,回答道:“也许吧。”俄而又问:“你知道陈天荣具体情况吗。我前些日子见到他,倒是很得意的样子。”提起这个人,明仁有些怨怼,有些感谢,也有些欣赏。 “你是在意他,还是不愿意想想阿义?”婉瑜侧身问道,却也未有多严厉,更像是一声嗔怪,以后便解释起来:“他背后有郑克文撑腰,如何能不好?自从他经由郑克文举荐从军,一路高升。不过也是自己有些本事,怪不得那些眼红之人指指点点。现在他得了机遇参与收复宛城,回来后必然是少将军衔加身。日后,不可限量吧。”婉瑜深深吐吐了口气,似乎要将这些年积郁的担忧怨结一并吐出。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41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41 明仁点点头,算是承认了婉瑜先前的质问。他自己也不知,阿义究竟现在何处?又如何敢随意猜测揣度?五年的时间,阿义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毫无音讯。顾琦晋那边,既未传出处决战俘细作的消息,也未传出重用降敌的新闻。 “陈天荣身边从未有些夫人的轶事,大概是心里也还想着阿义吧。你再见面记得问问,虽然你和郑克文不对路,但毕竟和那个孩子没多大关系。他当年,也是真心对阿义的。” 事情和婉瑜的预言完全一致,不多几天街头巷尾便传出了总统授勋的新闻。一批有功于家国天下的青年少将,晋升为将,在群众的欢呼喝彩中,好不威风得意。而这其中,便有陈天荣。 “先生,陈领军来了。”阿忠绕过正商讨受降索赔的众人,附到明仁耳畔小声说。可能在这五年里,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不变的存在。日日保护在明仁身边,不问其他。 明仁点头,向众人示意后走了出来。商讨是各方利益的角逐,一时半刻不会得到实质性的进展,他中途离开,并不算渎职。 陈天荣一身戎装,和当日简直判若两人。“明总长现在可方便?我要说的话,于任何人的利益无关。” 有些事情会变,有些事情不会变。 明仁点点头,示意他开口。 “我翻遍了顾琦晋的指挥部,住所。审了能找到的侍从官,还是没有结果。”陈天荣狠狠攒着拳,他不相信是自己的方式有问题,那样出众的小家伙,若是有人见过,如何能问不出来? 明仁抿着唇,看陈天荣掏出烟卷吸了几口,才缓缓说:“算了,天意如此,谁都强求不得。”他 在陈天荣惊诧的目光中苦笑了两声,算是自嘲。他也知道天下难得出自己这般冷漠狠心的兄长,当日放任幼弟独自赴险,今日过不关心他的生日存亡。“你应该知道,阿义当日是求死。” 陈天荣默然,他感觉到,却不敢承认。 “于他而言,日益严重的恐惧,戒不掉的毒瘾,是摆脱不了的梦魇。与其那么被长久折磨,倒不如选择一种有意义的结局。”明仁拍拍陈天荣的肩,垂着眼说了几句,不知道是在安慰陈天荣, 还是替自己找寻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 “没想到明总长一放手,放得如此彻底。”陈天荣的指责含糊不清,却带着任何人都都听得出的讽刺意味。 明仁放下手,却也未生气,自己冷漠得可怕,又如何该生他人的气?或许是当日发生在府邸中的太多是非,让他对阿义的情意,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奇异存在着。护在怀里时,恨不得挡住所有风雨,撒开手去时,却似乎连明义生死都不在乎了。“你在宛城那位红颜知己可有下落?” 陈天荣摇头,他不知是否是政院浑浊太过,才将明仁洗刷成了这般模样。他依稀记得前些年与婉瑜在阵地战壕中相见,那位飒爽的女军官虽然周身打扮与曾经相去甚远,但眉眼神态中流露出的温柔关切,却还是当日那副长姐模样。他原以为自己带来的消息,会给明仁造成巨大创伤,他甚至想好了劝解之词。没成想,是如是光景。难道连明仁都信了那个田道雄一的无端挑拨?“既然如此,在下告辞。” 陈天荣转身离去,自然没有看到,明仁一拳砸在门框上,血滴从指缝间渗出,滴滴答答像调皮的孩子。 血脉羁绊大约是人生中最不可磨灭的情感,自降生到死亡,牵连人的一辈子。哪有人能随意逃脱,甩甩手便丢入红尘不再理会? 只是,有时心存幻想,不若设想残酷,或许不经意间便能得到上苍不一般的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章 重逢 乌云密布,低低压下来,淹没了日光温暖,仿佛要为寒冬开路一般,惹得路人拉紧衣带,匆匆走过。 这一切,和八年前的元旦,何其相似。当日陈天荣就是在这里阴沉沉的元旦日子里,第一次见到被人绑架的明义。那个时候,他单纯觉得小家伙就是需要保护的纯真存在,需要人精心爱护。可爱上了,才发现那纯真的背后,藏着无数令人心惊胆战的过往。 但再说已然意义,如今的宛城,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陈天荣在黑色大理石台面上放下花束,花朵上沾的水珠,滚落在石台上,不知想要逃往何方。他俯下身抚过的石碑,凹凸不平的字迹,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爱妻白安琪之墓。那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年轻女子,没享受过自己带去的一丝得意,却陪着自己走过了最艰难的日子。陈天荣曾问自己,是否全心全意待过白安琪,哪怕只是过往的一瞬间。可即使到了如今,他依旧给不出答案。 大世界舞小姐白安琪,宛城守卫役爆发时,加入了市政组织的妇女救护会,以护士的身份随军奔波。两年后,不幸亡于战火。这个并不算太美丽的女人,在国之艰难时刻,尽了全力。那份连男儿都为之崇敬的决然,是这份温柔后爆发的力量。 陈天荣看了看石碑最下方刻上的名字,那是一个陌生的男性字号。他在不断打探的过程中,听说了这个男人的故事——那是宛城之役时因受伤勉强逃过屠杀的下等士兵,白安琪救了他性命。这位朴实醇厚的年轻兵士,在相处中爱上了安琪,他不介意这位护士曾经舞小姐的身份,固执的想迎娶她为妻。乱世之中,人人都会珍惜来之不易的温暖,安琪同样如此,她答应了这位淳朴青年最执着的追求,开始等待属于自己的幸福时候。可惜,还未等到晋升为排长的年轻男人为她准备好大红嫁衣,她便永远离开了他。 如果当日陈天荣带上安琪共同前往帝都,如今她就是尊贵的将军夫人。随着丈夫仕途得意,她会被上流社会所接纳,一如婉瑜那般。可谁能说得清,是陈天荣薄情,还是造化弄人?有些事情,约莫是常人说不清楚的。只道是这样过着,也算一辈子。 “先生,您好。”一位年轻人出现在陈天荣面前,很有礼貌的问好,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墓碑。 大约这就是故事中那位年轻的士兵吧。陈天荣笑笑,说:“我是安琪的朋友。”他本想说是故 人,和一句故人牵扯出的种种旧事,怕是能毁了人家对安琪的情意,他便中途改了口。 好在男子并未在意那小小的异样,点点头,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陈天荣也觉着尴尬,便告辞走了。他想着那个男人大约有份体面工作,有些文化,是个不错的依靠。但也只能是想想了,如今他能为安琪做的,只是去找到白宗飞,补偿他一份安逸的未来。 “看报了,看报了!明总长幼弟海外归来,携巨款助选!看报了,看报了……” 游荡在街上恍恍惚惚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42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42 的陈天荣,被报童的叫喊振得一愣。明总长?那是明仁!他似乎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冲上前去揪住已然走得老远的报童,甩下钞票就抢过了报纸。 黑白油墨报纸首页,赫然印着《明总长胞弟海外归来,携巨资助选》的标题。自己没听错,陈天荣抑制着颤抖向下望去,巨幅照片上正是印着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影像——明义。这个小家伙,微微笑着,一身黑色西装,端正的领结,多了些许成熟,少了年少岁月的娇媚。那真切的存在,竟让陈天荣有些茫然,他攒着报纸站在街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或许是意外来得太快,他心中居然连喜悦都不曾泛起,巨大的空洞填满了他的脑海,除了惊异愕然再也容不下其他。 八年销声匿迹,却以这样辉煌的身份重回故土,陈天荣猜不透这其中究竟有怎样的玄妙。报上大肆鼓吹的苏黎世实业家,金融家,毕业于西洋著名学府的业界翘楚,更让陈天荣琢磨不清。按时间算,报上这个人,根本不可能为明义。这位实业家大学肄业的时日,正是明义离开帝都付顾琦晋之约的时日。 带着无数疑问和忐忑,陈天荣敲开了明公馆的大门。这里在宛城战争时期由于顾琦晋的特殊照顾得以存留,还是当日的风貌。陈天荣曾听说过明仁在战后派专人维护修理过,但晋升后长久留在帝都,也不曾回来看过。如果不是这次为了安琪的事情从帝都回到宛城,他大概也不会有机会在此时出现在明公馆门前。恍惚间,他突然有些相信命运的安排。 “您好,请问您找——”开门的是位西装笔挺的男子,他本是笑着向来者问话,却在看到陈天荣后生生将询问的语句咽了回去,叫道:“大哥?” 怀着不安心意的陈天荣听到这句更是愕然,他哪里会想到白宗飞会出现在明公馆?他赶紧跨上前去,开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就如八年前那段战争,恍若平地惊雷,生生炸翻了多少人一辈子。 白宗飞扑上前去抱住陈天荣,竟然像孩子般哼哼起来,带着哭腔,也是期期艾艾不知在说些什么。两行眼泪顺着他的面颊留下,喜悦已经代替了他所有的情感与理智。 “没事了,没事了。”陈天荣拍着白宗飞,对于安琪的愧疚,让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有愧于白家。却让他忘记了自己站在这里的目的,直到午夜梦回不断出现在脑海中的人物真正站在自己面前了,他才想起手中攒着的报纸。 “阿飞,要哭也进来哭。”明义推着二人进门,他笑着,一如见到普通朋友串门走访,全然没有二人的惊愕。美丽的眸子中平静如水,似褪去波涛翻腾的江水,在平稳中渐渐东去,甚至看不出流淌。 陈天荣就是这么被拽进了明公馆,这个他与小家伙第一次斗嘴的地方。虽然印象已然颇为模糊,却依稀能发现这里陈设装潢都没有变过,还是当年的样子。他急于寻找这一切的答案,甚至没有坐下,便凑上前拥住了明义。虽然将思恋踏踏实实抱在了怀中,他却依然觉着不安,生怕一眨眼又回去当日光景,想开口却不知从何问起。心中太多疑问涌出,反而堵在那里,留得寂静。 明义被人搂在怀中,既不挣扎也不迎合,只是很随意的解释了两句:“我带阿飞去了苏黎世,他在苏黎世皇家学院旁听了好久的,也算成了半个专业人才。如今我回国支持大哥,他自然一道回来了,暂住在这里。”他倒像是说起街头巷尾闲谈的样子,三言两句,一带而过。 “你明知道我关心的不是这些!”陈天荣对上明义的眼,他所熟识的目光中,还是藏着当日的一丝羞怯,在躲闪间尤为可爱。“告我你去哪里了,好吗?” 明义偏着头靠在陈天荣肩上,似乎在考虑,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他知道自己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瞒着陈天荣。这个为了自己担忧这么多年的男人,还是和当初一样,无论人前多么沉着冷静,总有些失态的小把柄握着自己手里。“和我一同去帝都吧,大哥马上就要站上巅峰,实现他的理想 了。他的事情办好后,我就都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章 尾声 天完很久没有迎来这样的盛世了,民众涌向街头,争先目睹立法之后第一次全国性普选。曾经的岁月里,口口声声称自己宪政的天完帝国,空有着这幅名头,却从未实现过。每一次不过是帝都几位要员走走过场般的形势,就算定下了政院方针。终于,一场异常惨烈的战争,打醒了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们,除却郑氏父子,更多人开始接纳西洋方式,渴求一个再不受人欺侮的强大国家。大约今日,就是这个国家迈向富强的第一步。 鲜花满道,人群簇拥,这大约也会成为明仁比生最为得意的时刻。在众多掌声中,他踏上了天完政院的巅峰。他将在这里,利用手中的权力,和着心中的理想一起,为这个国家推开通往富强之门。这是他在人前庄严许下的承诺,也是他这些年积攒的理想。 婉瑜同丈夫一道出现,温和漂亮的女子,风韵万千,带着上校军衔,成为了街头巷口传颂的又一佳话。她还记得,自己曾经一度以为明仁已然背弃了当日的理想,没想到,他是在那条路上走得太远,暗中脱离了平凡眼光,直接通向巅峰。 这是明家名扬海内的时刻,来自各界的祝贺几乎要把公馆撑倒。而随着明仁大选获胜,这里即将成为明义的私人宅邸。其实早在几年前,明仁就开始向明义让渡财产,暗中帮助他扩展海外业务,使得明义的身价,真正达到了富可敌国的程度。 兄弟二人,一政一商,原本还是极为避讳的事情,却没有在舆论界产生什么轰动。因为明家,一位财长,一位上校,一位特工,为了保国于危难,夫妻分离,骨肉相隔。这完全是满门忠孝的典范,哪里有人能产生异议?况且多数人想着,明家已经积累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应该就不会再与民夺食了。能有一位兢兢业业不贪不抢的领导人,管他家亲戚是干什么的呢? 当然,这些都是市井小民并无恶意的揣测。此时作为舆论中心的明家,完全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无瑕理会外界溢美之辞。 明仁,婉瑜,明义,陈天荣,再加明仁刚满两岁的女儿,正玩闹着。 “头一次见到最高级别安保工作,真是不容易。”明义抱着明艾卉,任由小侄女摆弄自己的领 结,凑到大哥身旁感慨着。“以后想蹭餐饭,是不是还要先通报,经由三道岗哨?” 小艾卉咿咿呀呀的叫着,似乎在替父亲回答叔父的问题。 “可没人有时间招待你这位大老板。”明仁接过女儿,虽然时间过去很久,但在他眼中,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43 宛城纪事 作者:啾啾橙子 分卷阅读43 明义永远是那个需要人照料的小孩子,又哪里会照顾孩子?他看了看于明义同来的陈天荣,其实是有些愧疚的。自己瞒着他那么久,耗费了他许多心力与时间。即使事出有因,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但此时,他与陈天荣一位是首脑,一位是将军,要想避开众多目光相见,还是有些困难。“你最近见过克文和郑先生吗?” 陈天荣摇头,他只在郑克文出国考察前夕前去送行,有过短暂的相见。至于已经卸任的郑老先生,他从未有过上门拜访的念头。“克文说他过些年回来,到时候再说吧。” “毕竟是一家人,有时间还是去看看吧。” “还没怎样呢,就摆上架子了?你看到时候阿义和他身后的大财团走了,还有谁支持你这个光棍司令。”重装之后的大青楼,有许多地方需要总裁夫妇亲自过目。然而婉瑜担心丈夫过于忙碌,便一力承担了下来。以至于良久才得空插一句嘴。婉瑜看着眼前两个小孩子如今又走到了一起,满心欢喜之下,当然不允许明仁提起着不愉快的话题。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阿义你是常在帝都,还是怎样?”明仁本想问是去宛城还是如何,却碍于往事,没有明说。 明义靠在陈天荣身边,望了一眼爱人,笑道:“我考虑考虑。”八年的时光,改变了很多,却唯独没改变自己身边之人的情意。明义感念上苍厚待自己,又怎么会选择分离?他说这话的意思,也算是委婉表达了心意。 陈天荣握着明明义的手,指间传过的温暖,湿润了心头。此时他意识到,自己只有这个小家伙,只希望他能回到自己身边。至于八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明家上下为何向自己隐瞒,他都不在意 了。 “你知道大哥为什么从战时开始那么热衷于政治吗?”熟悉的江岸,生了锈的铁索桥,沿街叫卖的小贩,嬉戏的孩童。虽然斑驳的建筑物上依然能看出战火留下的印迹,可到底还有些复兴的氛围。明义站在当日自己与陈天荣分离的地方,抚摸着锁链,问身旁的人。既然上苍为他保住了这样一段情,他便不再保留。 陈天荣现在明义身旁,任由江风从耳畔吹过,扬起大衣,在风中翻飞。“嗯?” “不久之后,陈将军你会拥有更辉煌的履历,助你更上一层楼。”明义微微笑着,带着几抹神秘的意味,靠在陈天荣肩头。 陈天荣搂着明义的腰,有兴趣却也不是十分在意,打趣一般说:“我都打算解甲归田了,还有什么辉煌。” “小道消息:政院体制变更,首当其冲是为当日各类非法组织正明。据说付于不日将出任宛城市长,这对你而言,应该是个好消息。” 血鹰?自从加入战斗部队,陈天荣就与所谓组织失去了联系。偶尔听到关于付于的消息,全都来源于前方战报。或许日子再过得久一点,他都会忘记那个承载了外自己最初梦想与回忆的地方。 明义转到陈天荣身前,伸出双臂环着他的脖颈,仰起头,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大哥是血鹰的创立者之一。只不过这个组织的发展逐渐偏离了他预想的轨道,又被政府击杀,他便放了权。” 陈天荣确实没有想到,那个文质彬彬的商人,居然是自己年少时崇拜敬仰的血鹰首脑?在他印象中,组织里一直有传言,创始者是位年青富商,家中在帝都颇有势力。因为从小看遍了这个社会顶层的不堪,才暗地里创立血鹰,意图用暴力手段铲除国之奸佞,重新建设富有生机活力的世界。将明仁的影像与这一切结合起来,陈天荣才发现其实每一句话都是只向自己认识的明老板。说起来也认识了这么多年,他似乎还是没有看清楚,明仁究竟是怎样的人,拼搏半生,又是在追求什么?可如此轻易放弃一个庞大的组织,真是一位合格领导所为? 大概没有人愿意听到类似被抛弃的话语,但过往的事实就是如此,明义又能辩驳什么?“事情都过去了,你不要介意了好不好?大哥也是心里有愧,才会趁着这次机会提出议案。” 是啊,都过去了。现今的陈天荣,顶着郑氏嫡亲的头衔,正顺风顺水前途无量。他尴尬的笑了笑,说:“我只是没想到,他还有过这样的热血时代。” “明家出自东南蛮荒之地,家风彪悍。你以为是浪得虚名?”明义是有意玩笑,可笑完了,有些事情还是要据实以告。“是顾琦晋在最后时刻放过了我,让我去了西洋。” 如果事情是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明仁又何须在战后那样瞒着自己?陈天荣曾偷偷问过白宗飞,那只长期待在小家伙身边的猫儿,得到过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白宗飞之所以能跟在明义身边,飞黄腾达。乃是当日顾琦晋为了讨好明义的所为。正是这样的机缘,让白宗飞见证了明义将顾琦晋推入深渊的最后时刻。那同归于尽的解法,虽然多少推动了北部联军与西番戈联盟的瓦解,却也几乎要了明义性命。 明仁没有告知陈天荣明义的下落,是在那个时候,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弟弟能否活下去,活着,又是否能如常人一般继续生命里剩余的日子。 “他没欺负你吧?”陈天荣猜不出自己脸上是何表情,他甚至觉得有些话语要不受控制的喷薄而出。他多想抱住明义,向他承诺前方不会再有艰难坎坷。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其实他也算感谢顾琦晋,那个男人最终没有拉上明义为自己的江山野心陪葬。 时间过去得太久,以至于明义都忘记了在人前撒娇是何等感受,只能笑着问:“想什么呢?我都坦白了,还要审啊?” “怎么会。” 明义面色沉了下来,换上另一幅表情,说:“那问你一个问题,如实回答!” “说。”这倒让陈天荣隐约有些不安,像面对组织审查一般。 “陈将军身边真的没有红颜知己,随军夫人?” 原来小家伙在意这个,陈天荣暗笑,伸手捏着小家伙的鼻头,轻声道:“那我也问明老板一个问题。” 反客为主,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虽然明义这么琢磨着,嘴上还是说好。 “明老板可否愿意,让在下陪你一辈子。” “我无所谓,但你如今是天完军界——”明义转过头去看江水,几只货轮荡漾而去,顺着江河流向目的地。 “我爱你,是我的事情,不需要其他人评头论足!” “好”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