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华筝》 穿越成华筝第1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1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楔子 我是华筝。 没错,就是那个在《射雕英雄传》里存在感稀薄无比,总是习惯性被人当作空气的华筝。 为什么就连移情别恋的岳灵珊,貌不惊人的程灵素,圣母光芒照大地的香香公主……都有人为她们写诗写文地猛打抱不平?而比岳灵珊痴情,比程灵素貌美,比香香公主有脑子的华筝,呃,我却一直被大家自动遗忘。 ——好吧,我承认“比程灵素貌美”这一条有待磋商。 ——好吧,我也承认以上所有的话不但不符合华筝的身份,还充满了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某位所过之处必有死人还带着黑框眼镜的小正太曾经这么说过:真相只有一个! 真相……你确定想听吗?你真的想听?你真的真的真的……确定想听?那……就告诉你好了。 请低头45°看地,在你面前站着一只白白胖胖手短脚短的小loli——啊,请注意不要随随便便就流下明媚而忧伤的眼泪,因为离悲伤逆流成河的时候还早呢。 咳咳,这里没有郭小四,对不起了,我们回正题。 在你面前这只看起来很loli很忧伤的生物,其实是传说中“逆中华五千年历史洪流而上,成功占领了日本的过去现在及未来,偶尔兼向西方蛮夷传道授业解惑,近期即将进军星际宇宙”的神秘组织的一员。 同属这一神秘组织的成员曾经在不同的历史阶段被不明真相的人冠以不同的称呼,比如教育出了千古一帝的项少龙,比如在清宫里足够开两台麻将的各位娘娘,再比如在唐朝就满地种红薯弹棉花的某高人…… 没错,你应该猜到了,这个神秘组织的正式名称就是“穿越者联盟”。 而我,正是“穿越者联盟”的第402620名成员。 关于穿越前是白领还是学生,穿越方式是车祸还是跳楼,以及前生后世有没有什么纠葛这类破事儿,相信大家在晋江上都看得腻味之极,所以我就不啰嗦了。 总之,我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眼前再一亮,就成了华筝。 不得不说的是,熟读金庸全集的我,能穿到《射雕英雄传》里来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嗯嗯,以上,华筝的澎湃感情抒发完毕,闪人。 华筝的烦恼 我躺在草地上,烦恼地打了个滚。 愁。 很愁。 我很愁。 华筝很愁。 作为华筝的我很愁。 …… 以上这段充满了跃动韵律与欢快节奏的句子,其实只是想表示一下我的爱好很广泛。我不只看金庸,我也看古龙——当然,在这茫茫草原上既没有金庸也没有古龙。 只有到了草原,才知道什么是草原。 那是……和小说中寥寥几笔带过的截然不同的世界。 属于草原的是跑得比风还要快的烈马,带着一身青草的气息在蒙古包外呼啸而过;驯服烈马的是在刀山火海前都不会皱一皱眉头的热血男儿,在火堆旁大碗地喝着烈酒;让勇士低头的是歌声比鸟儿还要婉转的姑娘,放牧着部落的羔羊,为勇士缝着衣裳…… 这里是我的家,华筝的家。 未来会率蒙古铁骑灭金破宋的成吉思汗此时还只是铁木真,我的父亲。 未来会一直打到波兰和匈牙利的元太宗此时还只是窝阔台,我的哥哥。 …… 这里有疼爱我的父亲和哥哥,还有族人…… 单就这具身体而言,华筝是彻彻底底的蒙古人,但在穿越之前,我是彻彻底底的汉人。 所以在十多年后,蒙古侵宋的时候,面对“民族大义”和“父兄亲情”我该怎么做?眼睁睁看着“南朝四百八十寺”毁在蒙古铁蹄之下,还是不顾亲情站在未来的郭大侠一边去守襄阳,又或者……索性找个天高地远的地方做缩头乌龟隐居去? 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我相当烦恼继续在草地上翻滚,翻滚,翻滚……等等,为什么越滚越快了? 啊啊啊啊!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草原上会有这么长的斜坡?什么时候我才能滚到底……头很晕……很想吐啊…… 终于,在我已经不知道滚了多少圈之后,有什么人从侧面拽住了我的腰。大约是冲击力过大的关系,还跟着翻了两圈,才稳住了向下冲的势头。 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 难道……难道作为炮灰女配也有这样的待遇? 苍天啊,你把我扔在这大漠上整整五年,总算开眼了吗? 趁大家还在坡上滚得天旋地转日月无光欲罢不能之际,我在脑海里迅速推演着来人的身份: 最好是面如冠玉的美少年,这样我就可以借口大恩不言谢非要以身相许,至不济也要缠个哥哥妹妹名分给他未来老婆添添堵。不过……我很理智地想了起来,方圆五百里之内都没有“美少年”这种生物的存在——就算有,年仅五岁的肉球版loli你能做什么啊! 退而求其次,来个仙风道骨的白发老人也好啊。没准人家看上我“根骨甚佳”出手相救,然后顺理成章地收我为徒传授绝世武功,然后下次华山论剑就没郭靖什么事儿了,我一人大展神威独挑五绝……呃……也没戏了。 因为我已经从勉强睁开的眼缝里瞥见了藏蓝色的蒙古袍和插在腰带上的某把眼熟之极的匕首…… 忍不住内心的激荡和胃里的翻腾,我一手扶着对方的肩膀,转头大吐特吐了起来。 “华筝,你没事吧?” 来蒙古都一年多了,发音还错乱得像金国的探子……转过头来刚想当面吐嘈,胃里蓦地又一阵翻江倒海,只好继续转向另一侧呕吐不已,直到连胆汁都快吐完才略微消停下来。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单知道“主角无敌三大定律”,不知道连腹诽主角都是有罪的。苍天在上黄土在下,今后他郭大侠说啥就是啥,就算他说天是绿的草是蓝的羊是吃肉的狼是吃素的,我华筝也绝不说半个“不”字! 可是金老先生您偏心也偏得太厉害了吧…… 我不无怨愤地看着面前正憨厚地傻笑着的男孩。未来的郭大侠,现在的小郭靖,浑身上下散发着浩然正气,是简直可以被称为“正义的伙伴”的存在。自从认识了他,不管是偷吃偷跑偷睡偷懒……样样都别想成功,呃,我真的不是对郭大侠有什么不满,只是作为一名五岁的小loli,偶尔有不识大体的抱怨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呕……” 我错了还不行吗? 铁木真一向赏罚分明。 所以救了我回来的郭靖被赏了两头羊,而逃出去玩的我则被罚去挤羊奶。 草原中没那么森严的等级制度,即使是首领的家人也没有不劳动的特权,就算是草原诸部之长,受了金国封诰的王罕部落,过节时妻女也要亲手为族人斟上烈酒,奉上烤羊。 华筝要过上有人伺候的腐败生涯还要等很多年,何况在我而言,着实觉得挤羊奶比缝腰带有趣多了——如果那头叫“塔娜”的母羊不是总想把犄角顶到我肚子上的话就更好了…… 在绕着羊圈追了塔娜三圈之后,我顶着一头的草屑,脸上还留着被它踹的蹄印,喘着粗气倒在了干草堆里。太阳晒过的草堆暖洋洋的,散发着好闻的草香,又轻又软,比蒙古包里硬邦邦的地面舒服多了。我使劲往一人多高的干草堆里钻了钻,确保路过的人不容易发现里面藏了个人,就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 这一睡就是天昏地暗,醒来的时候什么东西正在拱我的脚……就算闭着眼睛我也知道是塔娜!见过过分的,没见过这么过分的,仗着你是羊圈里最好看的母羊,至于从下午欺负我到现在吗? 我气势汹汹地一个懒驴打滚钻出干草堆,刚想揪着它狠狠收拾一顿,却发现我是以loli之心度母羊之腹了。塔娜“呜呜”地轻哼着拿脑袋拱着我的肚子,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前蹄不安地在草地上刨着,时不时扭头看向某处…… 这个样子的塔娜……我想我见过……在去年两大部落会盟的时候…… 主帐果然灯火通明,帐前还燃起了熊熊的篝火,一看就是在准备迎接什么贵客的样子,而且……我猜我知道这贵客是谁…… 不过……还是试试吧。 安抚好塔娜,我七弯八绕拐进了膳帐,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塔娜生下来还不足月的小羊。到这会儿还没被宰掉,不得不说这小家伙真是命大!既然如此,我就来再帮它一把……趁着膳帐里正忙得不可开交,我悄没声儿地抱着它,手脚并用的从帐篷脚爬了出去。 至于待会儿膳帐要给那位“身高五尺,腰围也是五尺”的贵客上什么,我就不打算管了,那位贵客的品味向来是一等一的差,嚎叫着要吃“未足月的烤||乳|羊”不过是显摆罢了。就算换只死羊烤了送上去,以那种满嘴流油胡吃海塞的架势也未必吃得出来。 我正边向羊圈跑边恶毒地幻想着某贵客被羊肉噎住的样子,迎面就撞上了贵客的儿子……果然是人不善良天诛地灭吗? 所以现在的情形是: 我赤手空拳……哦,不,还抱着一只完全没有战斗力的羊羔。 对面则是某个足足高了我半个身子的死小孩,身后还站着一大群身强力壮的随从和两只目光炯炯的花豹。 敌我力量如此悬殊,向来很识时务的我立马送上了一个谄媚的微笑。 大概今天造型过于惊悚,死小孩上下打量了我好几遍,才用一种惊讶中带着不屑,欠扁中又带着点疑问的声调发问: “你竟然在喂羊?” 很显然这位主儿根本分不清喂羊和偷羊的区别,但我是完全没必要给他扫盲,于是继续傻笑。 “以后不准做这种事。待会儿我去跟铁木真汗说。”死小孩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扬长而去。临走还撂了一句话。“本少爷怎么会有这么没品的未婚妻。” 我额头青筋瞬间爆了好几根。你才没品,你全家都没品! 当年如果不是这死小孩搅事,华筝怎么会落到小小年纪就被定亲的地步!而且对于那个时候的我而言,被定下这门亲事是简直是另一层面的打击——这意味着我再怎么努力和小心翼翼,也不能改变书中关键的情节…… 金庸写下的故事究竟有没有可能改变? 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那些日子里,我一边躺在床上努力扮演一名合格的婴儿,一边把整部书从头到尾重放了无数遍,最后选定了挑战对象——“江南七怪”。 江南七怪向来居住在江南山温水软之地,却因为和全真教丘处机的一场赌约,赶赴风霜苦寒的大漠。奔走了六年为的就是找到郭靖,教他武功,好在十八年后与丘处机教出来的杨康比武相较,以完这一场赌约的胜负。 原本在他们遇到郭靖的那天晚上,七怪中排行第五的张阿生会为了救七妹韩小莹,背后中了“黑风双煞”一记“九阴白骨爪”,死在了荒山之上。 从很久以前我就觉得这个桥段相当的鸡肋,七怪的老大柯镇恶和黑风双煞本来就仇深似海,就算缺这一笔帐也一样是不死不休。何况张阿生这一死,韩小莹念他恩德,至死未嫁,白白蹉跎了大好年华,实在很让人唏嘘不已。 而更重要的是,《射雕英雄传》全书四十回中江南七怪通常都只以群体形象出现,也就是说,绝大部分场合只要有“江南七怪”出场就够了,至于到底是七个人还是六个人,根本无关紧要。 所以我做的第一次尝试就是改变张阿生的命运。 早在遇到郭靖之前,我就做好了所有准备工作:包括从偶尔来部落交易的汉人手里买到的人参、来自汗帐的上好金创药和一块护心镜。 我没法控制江南七怪遇到郭靖的时间,也不可能大半夜死乞白赖地跟着郭靖跑去找他们。 所以从东西准备好那一天起,我就强制性地让郭靖养成了随时随地带着这么一大包东西到处跑的习惯——幸亏未来的郭大侠体力甚好,就当是负重练习了吧。 接下来每天不停在他耳边唠叨,让他记住了“一见面就把护心镜送给最胖的师父”以及“看到他躺下就把你的包裹拿给最瘦的师父”这两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根据事后郭靖结结巴巴的现场转述来看,那天夜里这三件东西充分发挥了作用: 护心镜被击得粉碎却挡去了陈玄风的小半掌力; 金创药成功地避免了他失血过多而死; 至于人参足以吊住张阿生的那一口气,留给其他人施救的时间。 所以虽然伤得极重,足足调养了大半年,但张阿生毕竟活下来了,而且……在伤愈后不久娶了韩小莹。 这一明显与书中情节不符的发展让我忐忑了很久,但接下来的日子里什么也没有发生。拖雷照样和郭靖结义安答;郭靖照样和江南七怪学着武功,和哲别学着箭术,甚至韩小莹也未曾怀孕……也就是说没有和剧情不符的人物出现…… 这些迹象让我倍受鼓舞地打算小小地改变一下自己的命运。 因此在铁木真率领部众前往王罕领地会盟的那天,我满地撒泼打滚地把拖雷和郭靖拖在了自家营帐里,死活不放他们出门。这样他们就不会遇到王罕的孙子都史,也就不会从口角升级到斗殴,以至于最后闹得两大部落不得不以结亲来弥补嫌隙。 结果……惹事的人是大哥术赤。 他竟然喝得酩酊大醉地闯入了某所营帐,并且把里面的姑娘给ooxx了,而那位姑娘正是王罕的大孙女其其格——不得不说这真是狗血到极点的情节。于是在术赤被暴怒的铁木真抽了三百鞭并押到主帐前请罪之后,两大部落作出了结亲的决定:术赤立即迎娶其其格。 这事儿如果到此结束可真是皆大欢喜了,可是在大人还没说话的情况下,都史却跑到主帐,在各位重量级人物面前大喊大叫,宣称这种程度的结亲是侮辱…… 好吧,我也承认让□犯娶受害人看起来很没道义,但是你们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作为补偿吗,为什么一定要受害人的弟弟和□犯的妹妹定亲才能表示诚意?尤其那个□犯只有一个妹妹的时候…… 总之,虽然因为我的介入,整件事情的起因和过程明显有了改变,但结果……还是和书中所写的一样:在两大部落会盟的时候,王罕嫡孙和铁木真独女的亲事被定了下来。 于是,年方四岁的小loli华筝相当不情愿地有了一个九岁的未婚夫都史,唔,我猜那边也是很不情愿的。 朱聪,你好样的!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羊儿跑。 我骑着塔娜相当欢快地一头撞进了某人的帐篷,它不负我望地把犄角直接顶上了帐篷主人的……腿肚子。 耸肩,没办法,个儿太矮了,我和塔娜都是。 “饿师父!我来学滛诗了!” 不出意料的,我看见了朱聪欲哭无泪的表情,堂堂“妙手书生”教五岁的小女孩“滛诗”……这种传言如果传到江湖上,江南七侠都不要活了…… “华筝,‘二’师父教你的是‘吟’诗,不是‘滛’诗……”朱聪咬牙切齿地纠正着。 我用力点着头。“好的,饿师父,我们开始吟滛诗吧!” ……然后我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当事人的囧脸。 作为一个生长在大漠的年仅五岁的蒙古小loli,说汉语的时候发音不准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因此暴扁我一顿绝对有违侠义之道,但是不扁一定又会觉得很对不起自己,所以……他的面部表情才会纠结扭曲得如此精彩吧…… 赶在人形火山喷发之前,我非常诚恳地求教:“饿师父,你上次教的‘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是什么意思啊?” 人形火山顿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滋滋”地冒着白烟冷静了下来。半晌,他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今天不学‘吟’诗,‘二’师父给你讲讲《女诫》。” 这次轮到我脸色发青了。 事实上我并没有拜江南七侠为师,只是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跟着郭靖“大师父”、“二师父”的乱叫一气,叫得多了他们也就默应了。 江南七侠虽是好人,却有着根深蒂固的“种族之见”,郭靖和拖雷一同跟他们习武,他们教拖雷的却只是强身健体之术,可见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武功传授给异族之人的。再说了,就算他们肯教,就算将江南七侠的绝艺集于一身,也不过是江湖上的二流角色,还抵不过东邪西毒的一掌之力…… 茅十八告诫过韦小宝:以这种半吊子的水准去闯荡江湖,反倒比不会武功危险多了。韦爵爷有主角光环笼罩外加七个老婆护驾可以不听忠言,华筝身为炮灰女配却不得不自己当心小命。 所以……我只是缠着铁木真说要学汉人讲话而已。 而后“江南七侠”中文化程度最高的朱聪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我的私塾先生,从这位先生安排的“每五天授课一个时辰”的放牛吃草课表,就可以充分看出他满肚子的心不甘情不愿,好在我也不过是想要找个借口而已——否则一个出生在蒙古包,成长在大草原的蒙古女子将来要怎么解释自己一口流利的“南蛮子话”来源? 在这种先生教得漫不经心,学生也学得吊儿郎当的情况下,我和朱聪倒是相处甚欢,具体表现为互扯后腿,以看对方吃瘪为乐。 顺带说一句,他最新的乐趣是在授课时间津津有味地给我讲解《女诫》…… 一个时辰后,我眼睛呈蚊香状地走出了某人的帐篷。 “三从四德”不但是强大的精神攻击武器,更在操控人熟练的运用下,将其延展到了肉体层面,他,他居然给我布置了课外实践作业:在下次授课时间之前完成一件绣品,以此身体力行“德、容、言、工”这四德中“妇工”的内容。 我悲愤地望向浩瀚苍穹,老天啊,你一道雷劈昏那个荼毒儿童的伪私塾先生吧!绣品啊,那是应该出现在这大漠中的东西吗?那是江南女子的特技啊……等等……江南……唔……我想我知道该去找谁帮忙了…… “郭大娘郭大娘,你肯定会刺绣,对不对?”我摆出标准45°望天的灿烂loli笑容套近乎。 “会是会,只是手拙得很。”郭大娘叹了口气,“不像杨家弟妹手巧,绣条小鱼儿都跟还在池塘里游似的……” 郭大娘就是郭靖的娘李萍。 这位独力抚养郭靖长大的坚强女性我素来是很敬佩的,只是……稍微有点惋惜而已。这么多年来她始终把自己圈在当年郭杨两家人的融洽往事之中,却不知道那位她念念不忘的杨家弟妹包惜弱,此时正在金国六王爷府中勉为其难地当着王妃,日子倒是过得比她雍容多了。 “那……郭大娘能不能绣个什么小物件给我啊?” 郭大娘瞅我一眼,却笑了起来,“怪道方才靖儿二师父特意来嘱咐,万万不可送华筝东西,我还正在疑惑呢。小孩子家家的便是帮你绣个荷包手帕的又有什么打紧,只是想必这绣活儿是先生给你的课业,你却偷懒来寻我帮你做了。” ……朱聪你好样的!有本事一辈子别被我抓着把柄! 这个时候撒娇扮痴应该是最好的危机公关了,无奈我本质上是一只伪loli,撒泼是很擅长的,撒娇是很难为的。 正在要脸还是不要脸之间挣扎,郭大娘倒是先开口了,“不如我教你绣个简单物件儿,拿给先生,也算是完了功课。” 我感动得涕泪横流,一把攥住郭大娘的衣角,哽咽道:“我要学……最简单的。” 撅着屁股把郭靖家的帐篷翻了个底儿朝天之后,我和郭大娘围着一堆花样进行了亲切热烈的交谈。 她原本想让我绣个“鱼戏莲叶间”荷包来“练练手”,但在稍后亲眼目睹了我的食指在短短数刻之内被针戳成血筛子的全过程之后,郭大娘终于深切地认识到了我在刺绣一道上惊人的“天分”,并且果断地做出了降低考核标准的决定,双方从而达成了友好共识: 我只要在素白色的手帕一角绣出一丛,不,一棵小草,就算过关了…… 在讨价还价把小草的叶子减为三片之后,我开始用绣花针死命地戳手里那块帕子,刚戳了没几下,帐篷忽地从外面被掀开,一个人影旋风似的卷了进来。 “郭大娘,对不住了,我有急事找华筝。” 一边说一边抓着我的手腕就往外拽,我被他拖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下,怒得抬脚就踹,“拖雷你赶投胎啊!”作为一个欺软怕硬的新时代好loli,我敢这么欺负的也只有拖雷一个人了,谁让他是我四哥呢…… 拖雷硬挨了我两脚也没松手,一直把我拽到帐篷外才低声说道:“郭靖和都史打起来了,我们快去帮忙。” 豹口脱险 拖雷一路策马狂奔,我坐在他身前被颠得眼冒金星。 如果没记错的话,书中郭靖和都史的正面冲突总共只有两次。成年后的那一次暂且不论,童年时代的这场冲突本应该发生在一年前两大部落会盟之时,而且……理应是和拖雷一起杠上的都史。既然拖雷现在是跟我在一起,也就是说这部分的剧情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悄悄改变了…… 那么,被改变的剧情会是什么?说实话我有点担心…… 拖雷骑的青骢马是铁木真亲自选的宝马良驹,拖雷的骑术更是铁木真帐下四杰亲自调教出来的。所以他在青骢马冲至那俩当事人身边数步之时才勒住缰绳,青骢马配合默契地硬生生止住了去势,然后我就被迫从马背上腾空而起……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之后,看见坚实的大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向我迎面扑来。 “砰!” ——拖雷你个混蛋! 满嘴的青草味儿夹杂着土腥直冲喉咙,两耳嗡嗡作响,像有一千个人同时在耳边大喊着什么,我两手撑着地面勉强坐了起来,眼前雾茫茫地什么都看不见,听觉倒慢慢在恢复中…… “华筝,别动!” 是郭靖音调全然不准的大舌头蒙古话。 “华筝,不要动!” 是拖雷惊恐的声音,很好,你也知道惊恐,回去再慢慢收拾你! “华筝,不准动!” 都史你个死小孩……等等,为什么他的声音好像在我背后?我记得飞起来的时候看到他明明是跟郭靖面对面跟斗羊似的互瞪着,当时身后那两只花豹还豹仗人势地咆哮着…… 花,花豹……不会吧! 我努力眨了眨眼,于是在茫茫昏暗中看见一左一右四盏碧幽幽的小灯正慢慢向我移近,夹杂着野兽的难闻气味迎面扑来…… 苍天啊,我竟然摔在了两头花豹的嘴边! 它们……今天吃过午饭没? 身后一片嘈杂。 拖雷冲着都史大吼,都史怒声呼叱着豹夫,豹夫惊慌失措地呼喝着豹子…… 但是好像没什么效果,它们仍然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四爪踞地,似乎随时会扑上来的样子。大概是我刚才突然从天而降的阵势惊吓到它们了,防卫的本能激起了猛兽天生的凶性?我只记得遇到熊瞎子可以装尸体,遇到猎豹……要不也试试?正犹豫着向前扑还是往后倒,都史咆哮的对象就换人了。 “华筝,你给我听着,不准动,不准说话……也不准哭!” 算了……我还是s木头人好了。 停了一停又听到他吼:“你到底听见没有?” 这位兄台,你倒是在不能动不能说话还背对众人的情况下,表达一下“听到了”三个字给我看看啊! 大约他也发现了自己的要求实在不合理,嘟囔了两句就没声了,说话的人换成了拖雷。 “华筝乖,不怕啊,不要哭,待会四哥带你去吃烤羊。” 拖雷……爱吃烤羊的是你不是我啊! “烤羊有什么好吃的,我帐里有金国送来的鹿舌酱……” “嗤!软骨头才会要金人的东西!” “你说什么?” ……显然拖雷成功地挑起了都史的愤怒。而后就是推搡声,对骂声,互殴声……声声入耳。喂,你们俩还真是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地就能杠上啊! 还有,郭靖跑哪里去了,从刚才起就没听到他声音了……鉴于未来的郭大侠绝不是会在这种情况下丢下朋友逃走的人,嗯,我猜是被拖雷支去搬江南七侠当救兵了吧,我只要坚持到他们赶来就有救了。 不过,在这种状况下一直维持这种“猛虎落地式”真的很累啊。而且……因为身体的重量大半落在单手上的缘故,左手食指上被绣花针戳的那些窟窿好像又开始流血了,正从郭大娘帮我裹好的布条上慢慢渗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不是吧!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一口白森森的利齿蓦地就直奔我咽喉而来,一闪念间我脑子里竟然声情并茂地响起了《动物世界》里赵老湿的解说:所有的猫科动物都有灵敏的嗅觉,可以在令人吃惊的距离上嗅出猎物或它们喜爱的食物…… 还好作者大神的意志不是只会照耀主角的,它偶尔也会关照一下炮灰女配。 当时那牙离我只有001公分的距离,但是四分之一柱香之后,那牙的主人将会彻底倒地不起,因为……江南七侠到了。 耳旁风声一掠而过,爪子已经搭在我肩上的两头花豹突然翻身向后滚倒,吼叫数声便不动了,额头汩汩地流出黑血……嗯,如果有仵作,还能从它们额头找出四枚带毒的铁蒺藜咧,那是江南七侠中老大“飞天蝙蝠”柯镇恶的独门暗器,连全真教功力最高的丘处机都着过他的道,何况你们俩畜生乎? 数秒的静默后,身后掀起一片人喊马嘶连哭带嚎的巨大声浪,柯老大中气十足的评价清晰地传入我耳中:“老二,你这徒弟定力不错。” 我猜朱聪此时一定如魔似幻地风中凌乱着了。之所以只能用猜的,是因为我已经吓得腿软手软浑身软,没法回头看了。嗯,这就是所谓“定力”的出处了吧,不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而是泰山崩太快,我还来不及改色…… “华筝!” 都史愤怒得都破了音,看着面前花豹的尸体,我不由得抖了一抖。 这两头花豹据说从小捉来,花费了无数心力驯养,是都史他爹的心爱之物。原作里铁木真赔了四头豹子,一对黑鹰,外加把华筝许配给都史才摆平这件事。好吧,豹子黑鹰还是小事,横竖铁木真没生第二个女儿,有本事你把拖雷也娶了去…… 拖雷充分发挥了兄长的功能,一个箭步冲到我身边,以大无畏的姿态给我撑腰:“都史,凶什么凶!不就是两只豹子嘛,我让父汗赔你四只,外加一对黑鹰!” ……原来败家子是你啊,拖雷兄。 都史阴着脸走过来,蹲在身边瞪了我一眼,然后一手按住我肩膀,一手扯住我袖口。在我和拖雷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嘶”地一声,整个衣袖就被他扯了下来…… 我当场囧成了一座石像……这,这算什么,非礼吗?那也得他有那个功能啊! 拖雷大吼一声,正要冲上去揍人,作案的人却当他不存在地转过了身,蒙古男儿最忌讳背后出手伤人,这下拖雷除了眼冒火星喘粗气之外也干不了别的了。 都史一扬手,把我那半拉带着线头的衣袖丢给了他家豹夫,“让家里那些畜生都记住味道。”转头“唰唰”两鞭抽在花豹的尸体上,“本少爷的未婚妻它们也敢咬,把皮扒了送到华……铁木真汗帐里铺地,尸体丢出去喂狼。” 我觉得那个时候一定有什么东西扯着我的舌头,以至于鬼使神差地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喂狼多可惜啊,不如我们烤来吃吧。” 都史大爷噎了一下,居高临下地瞪着我,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他带的那一大队人马自然也浩浩荡荡地跟着走掉了,于是……整个世界顿时清净了。 拖雷语重心长地摸着我的头:“华筝,豹子肉不好吃的,四哥带你去吃烤羊。” 泪奔,我就这么像一个吃货吗! 踢踏踢踏的鞋底声自远而近地晃了过来。 “哟,‘徒弟’!” 朱聪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显然对于他家大哥刚才的称呼很是不满。 我悲愤地在肚子里默念着诸如“难道我会比郭靖更让你丢脸吗”一类的抱怨,一边勇敢地冲向了柯老大的腿,一把抱住,露出极其狗腿的笑容。 “多谢大师父救苦救难救命之恩!要不是大师父大恩大德不言谢,今天我就羊入虎口一去不复返了,大师父你真是大慈大悲有求必应送子投胎的观世音菩萨!” 我想柯老大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一定还是第一次和“送子投胎”四个字扯上关系,只见他相当不适地皱起了眉头,显然对我的中文水准颇有微词。朱聪作为我唯一的汉语教师绝对难辞其咎,唯恐柯老大忘记这一点,我再接再厉扑向朱聪,“二师父,我学汉人讲话学得好不好?” “好,当然好!”朱聪笑嘻嘻地蹲下身,慈爱无比地看着我,“华筝都会好好地说‘二’师父三个字了,当然学得好!这次‘二’师父一定要好好奖励你!” 惨了! “朱”口脱险 王罕是谁? 王罕是草原诸部之长,兵力最盛,也是铁木真的义父,对铁木真更有着微时援手之恩。 都史是谁? 都史是王罕唯一的儿子的唯一的儿子,简单来说就是内定的第三代接班人。 因此一桩“华筝豹口脱险记”最后的裁定结果是责任全归于拖雷和我。不但依拖雷所言赔了四只豹子一对黑鹰,铁木真还特意选了数名稚年美貌女奴送给都史,美其名曰“压惊”——啧啧,这不就是贾宝玉和袭人的草原版吗,也不怕x生活过早影响发育啊……不,未来的成吉思汗您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从意志上腐蚀对手的下一代…… 好吧,我承认铁木真的决定通常都有着其深谋远虑的原因在,但是……为什么在拖雷被丢去军中操练我被丢给朱聪虐待的同时,郭靖他,他又因为搬救兵有功被赏了十头羊? 再这么赏下去,一代大侠郭靖的人生道路没准会在童年就被铁木真你歪向脱贫致富奔小康的牧民典范了。 以上,是我头顶一摞四书,脚扎马步,背后坐着一个朱聪,在大草原上风吹日晒数日后的感想…… “华筝……” 朱聪懒洋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吓得立刻把刚垂下来的双手举回了原位,以一种极尽谄媚的声调应道: “二师父!” “扎马步好不好玩啊?” “好……玩……” 我咬着牙从牙缝里迸出了俩字。 “既然这样……”朱聪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欢乐,“那再多练半个时辰吧。” 我转过头去默默地流下了两行宽面条状的眼泪。 昨天也是这样,前天也是这样,大前天,大大前天……都是这样,不管我怎么回答,哪怕我说的是“今天太阳真大啊,哈哈哈!”这种没营养的话,朱聪都会以不变应万变地得出“既然这样,就再多练半个时辰”的结论。 这年头,loli也不好混啊…… 自从某天铁木真以感谢为名拜访了江南七怪的帐篷,并与朱聪“密谈”了半个时辰之后,我就莫名地被拖入了强度堪比高考复习班的课程安排中: 黎明即起,跟拖雷郭靖一起跑马若干圈。据说在一年内我得学会马上倒立,骑马钻裆,飞身换马等高难度马术动作——好吧,将来万一在蒙古过不下去,至少我还能去马戏团混口饭吃。 上午,跟朱聪学习《女诫》《女规》《列女传》等一系列“经典着作”。 下午,在江南七怪其中一人的监督下进行绕圈跑、扎马步等基础体能训练。 晚上,修习朱聪的汉语发音特别课程,那是类似“绕口令大全”的破玩意儿。 据说那段时间我连梦话都在嚷嚷“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和“饿师父你去死”,以至于拖雷某天抱了一大筐来自西域的葡萄干来跟我献宝,而朱聪则笑得毛骨悚然地主动接手了我除马术外所有课程的指导监督工作…… 从此我就生活在了名为“朱聪之意志”的人间地狱中…… 半个时辰之后,我终于获准筋疲力尽地倒在草地上喘粗气,朱聪他老人家悠然自得地踱着方步晃了过来,蹲在地上用折扇捅了捅我。 我四肢一摊,闭上眼睛装死,他倒笑了起来。 “比靖儿机变多了,要不是祖师爷有训……”朱聪含混带过一句便转了话题,“靖儿学四弟五弟的绝艺倒是合适,只可惜……” 江南七怪中唯有南希仁和张阿生的功夫走的是稳重一路,郭靖资质虽差,但胜在既能吃苦又肯用功,十成里至少也能学个七八成。朱聪那些小巧腾挪借力打力的功夫却绝非郭靖所长,只怕是连半成也领悟不到,更不用提“妙手空空”的绝技了,想必朱聪这个二师父当得也颇为失落。 我同情地看着朱聪,他两眼望天,却冷不防地问了我一句: “华筝,当年靖儿身上那个‘救命宝囊’……是你给他的吧?” 彼时太阳很好,我却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漫延到了全身,勉强翻了个身背对着朱聪,才底气不足地回答: “他现在身上那个……也是我给的啊……我还给了拖雷一个呢!” 那个时候只一心想着要尝试改变既定的情节,做事考虑得却不够周详。果然还是被发现异样了啊…… “救回张阿生”一事粗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是郭靖随身带的东西凑巧派上了用场。然而只要仔细一想便能看出颇多漏洞,比如郭靖为什么会甫一见面就把护心镜塞给了张阿生而不是别人,比如那根用五十头羊才换来的人参绝不是郭靖家能买得起的…… 以朱聪的智谋心计,纵然当时事态紧急顾不得这么多,但事后只要仔细一想,必然会起疑心。现在既然会如此问,想必是已经把郭靖所知道的部分问了个底儿朝天。 我只暗自希望事后亡羊补牢塞给郭靖的新版“救命宝囊”能解释得蒙混过关。 “是这样啊,不过……靖儿身上现在那个倒是只有金疮药和草药……” 当年那根人参是我满地撒泼打滚,闹腾得整个汗帐三天三夜不得安宁才换来的……难不成您指望还有第二根不成……就算有我也不会给郭靖的…… 我咬了咬牙,转身,天真无邪地微笑。 “二师父,我告诉你,你千万别告诉郭靖哦!” “哦?” 我一脸忏悔地看着朱聪:“那时我是存心整郭靖,才在父汗帐里找了最沉的一个铁盘子塞给他,骗他说那是可以救命的宝贝,逼他天天带着到处跑,还跟他说只有看到比巴特尔还要胖的人才可以转送……” 巴特尔是铁木真部落里最健硕的人,在现代来说是就是可以参加古典摔跤120公斤级别比赛的那种体型,江南七怪也是认识的,要说能找出比他更胖的人确实只有张阿生。 偷眼看看朱聪,脸上神色显然还有些疑惑,我心一横,扑上去抱着他的大腿抽抽噎噎地开始哭。 “我怎么知道五师父会比巴特尔还要胖……我知道错了……二师父千万别告诉郭靖啊,不然他不理我了怎么办……” 穿越成华筝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2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2部分阅读 朱聪拍了拍我的头,却没有开口说话。 他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心里没底的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继续扯着谎: “连父汗送我那个很像人的草根……也被郭靖弄丢了……我都还没敢跟父汗说,二师父你也不要说出去啊……不然郭靖会被抽鞭子的……” 我不指望能彻底打消朱聪的怀疑,反复把郭靖扯出来只是为了提醒他:你家宝贝徒弟在这件事情上和我是绑在一根绳上的俩蚂蚱…… 朱聪沉吟了片刻,大概觉得我这说法也解释得通,俯身给我擦了擦脸,笑道:“二师父保证不说出去。” 呼……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背脊上全是冷汗,连里衣都湿透了,就连那天遇到豹子我也没吓成这样……唔,这次是“朱”口脱险啊…… “华筝,你可愿跟我学‘妙手空空’之技?”朱聪忽然问。 我只愣了不到一秒,就大声欢呼着跳了起来,“我要学!我要学!” 江南七怪武学虽然只是二流,朱聪这“妙手空空”的绝艺却可以算得上是独步武林,就算号称无一不通无一不精的黄药师只怕也是不会的。何况那种“拍拍肩膀就能取人财物于无形”的境界,绝对比什么降龙十八掌,什么九阴真经都实用! 就跟随身带了银行似的,走遍九州大地都不怕缺钱用了…… 见我如此欢呼雀跃,朱聪大约心情也颇好,微笑着道:“学这门功夫可不能像往日那样偷j耍滑了。” 我诚心诚意猛点着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那么,从明日开始……” 朱聪还在和我逐一交待着注意事项,远方一人已经策马疾奔而来,在我们面前一跃而下。 “华筝,父汗叫我们去见他!” “拖雷,知道是什么事情吗?”最近我好像……没惹祸啊…… 拖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愤愤道:“好像金国来人了,封父王做什么招讨使……谁稀罕!”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次……能看到金国六王爷完颜洪烈了…… 金国六王爷 完颜洪烈确实生得样貌不错,加上风度极佳,让我终于相信了这个世界还是有帅哥的——没办法,谁叫铁木真及其一票手下虽然威武豪迈气吞山河,相貌却只能说是出门不影响市容而已。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阴暗地怀疑着金老先生到底有没有在这个世界安排美男…… 但是……看着平素极具英雄气概的铁木真对着两个养尊处优的金国王爷下跪谢恩,还挂着一脸真诚的喜悦把他们迎入汗帐……这种充满了违和感的情景实在是看得我很不适应,不得不说铁木真你还真是能屈能伸的一代天骄啊…… “哼!竟然让父汗给他们下跪!” 拖雷的愤怒显然比较单纯,可是你愤怒归愤怒,也不要死命地攥我的手啊,很痛呐…… 我忍无可忍地冲他飞起一脚,拖雷却突然松开我的手弯下了腰,于是我的脚就掠过他的头顶,结结实实地印在了……都史的背上。 都史猝不及防之下,被踹得差点一个踉跄栽了出去。他回头怒视着刚坐直了腰的拖雷,压低了声音吼道:“拖雷,你做什么?”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拖雷习惯性地回吼:“你找死啊!” ——但是他忘记了压低声音,于是整个汗帐突然陷入了寂静,众人纷纷侧目而视,我两手捂眼躲在边上,只希望眼前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 容我先介绍一下目前汗帐中的情况: 两位金国王爷高坐在尊位之上,铁木真居于次席相陪。 铁木真以下依次坐着大哥术赤、二哥察合台,三哥窝阔台和帐下各员猛将。 拖雷虽然是铁木真之子,却因为年纪还小尚无战功,坐在了倒数第二,紧挨着他的自然就是不事生产的我了。 都史作为王罕部落的贵客本来是应当坐在术赤边上的,却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看这位“前□犯兼现姐夫”不顺眼,硬是跑到了我们这边抢了拖雷的位置。 出于尊重客人的习俗,拖雷和我只好坐到了他背后…… 所以……惨案就这么发生了…… 由于拖雷刚才的那一嗓子,目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三个身上,当然也包括居于上位的完颜洪烈和铁木真。 “呵呵,不知这几位是……” 完颜洪烈笑得温文尔雅,活像一个慈祥的长辈,但是……我发誓我在他眼底看到了掩饰不住的兴奋!以这厮老谋深算的程度,别说我们三个的身份,只怕连铁木真铺床的褥子是什么质地的都摸清了。 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吗,完颜洪烈此行本就是打算挑拨蒙古各部的关系,都史和拖雷如果当众闹起来,绝对会被他借机利用的。 我还在盘算着解决之道,铁木真已然发话了,“都史,拖雷,华筝,你们到这里来。”又复转头笑着对完颜洪烈逐一指点道:“这是王罕大汗的孙子,和小将的一双儿女。” 我磨磨蹭蹭地跟在拖雷后面往上走,抬眼看见向来不和正乌眼鸡般互瞪着的大哥二哥,灵光一闪,脑子里突然有了主意。 “父汗!” 努力挤出林志玲式的嗲音,我张开双臂跌跌撞撞地扑进了铁木真的怀里。纵然定力再超凡,只见过我撒泼没见过我撒娇的铁木真也不由得楞了一愣,才把我抱了起来,一脸慈爱地看着我。 “华筝,怎么啦?” 强忍着被自己嗲出来的一身鸡皮疙瘩,我一扭腰一甩手,指向站在下面呆若木鸡的拖雷。“都是四哥欺负人家啦!” 同时附赠了拖雷一个“敢开口你就试试看”的眼神。 我不知道拖雷是确实接收到了我的信息还是被我的表现雷到呆滞,总之他没有出声反对,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哦?拖雷怎么欺负你了?”铁木真很配合地扮演着溺爱女儿的父亲。 “四哥他捏我的手。”我装可怜地抬起手给铁木真看,上面的淤青可是货真价实被拖雷捏出来的,“我生气了就想踢他,结果不小心踢到都史……然后四哥就吼我了,可是明明我是想踢四哥的嘛……” 吹牛已臻大宗师境界的韦小宝韦爵爷曾经说过: 要将谎话说得丝丝入扣,最重要的便是九分真一分假。而那九分真话里务必将细节描述得越真切越好,让人觉得大在情理之中,然后在关键之处便可以作假了。 是以我原原本本将事情说了出来,只隐去了拖雷捏我手的原因,并误导大家以为他在吼我。横竖拖雷当时没有喊出名字来,就算是听见的人也没法确定他在跟谁吼。 于是两大部落继承人之争变为了兄妹之间的胡闹意气,嘿嘿,我看你完颜洪烈怎么插手——顺带说一句,蒙古各族此时实行的是“幼子继承制”。历史上成吉思汗过世后,他统领的十三万精兵中,拖雷就继承了将近十一万,因此所谓“继承人”的说法并非空|岤来风。 完颜洪烈的视线转向我,滞了一滞,才笑道:“果然玉雪可爱。” 我内心顿时纠结得无以复加。 虽然很理解出门做客时,眼瞅着主人家的小孩平凡又平淡,还得搜索枯肠绞尽脑汁找点长处出来夸……的那种痛苦。 但是……玉雪可爱? 这跟对着胖子赞苗条,对着矬子赞个儿高有啥区别,都是戳心窝子的话啊!自打被朱聪扔在草原上风吹日晒地练“骑马蹲档一百式”,我自觉已是黑到堪比包青天……玉你的头!雪你的头! “小将管教不严,儿女顽劣,倒是让二位王爷见笑了!” 完颜洪烈大度地摇了摇手。“无妨无妨,小王家中也有一子,顽皮起来也着实令人头疼……” 唔,那可不就是杨康了吗,原来那小子也有天真烂漫的童年时代啊…… 然后这厮接下来的话就惊到我了。 “与令爱倒也算是年貌相当……” 此时王罕与铁木真是草原上势力最盛的两大部落,王罕家第三代只有一子一女,其其格已嫁给了大哥术赤,于是脑筋便动到了我身上吗……王府小世子娶个蒙古侧室并不为过,何况还能在利益一致的大前提下把铁木真这一支强兵收为己用…… 喵了个咪的,完颜洪烈你果然不愧是射雕第一j角! 等等,他不可能不知道华筝和都史是定了亲的…… 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抢在铁木真开口之前,都史毫不顾忌地捅破了窗户纸。 “六王爷,华筝是我的未婚妻!” 他一字一顿强调着“华筝”的归属权。双手抱胸,两眼斜瞟,一副“有本事就来打我啊”的样子。 我第一次觉得都史大爷的嚣张看起来是如此地顺眼……还有,完颜洪烈你果然早就知道,脸上那惊讶的表情也太未免假了吧…… “哈哈哈!”铁木真借机爽朗地大笑了起来,“多谢王爷错爱,只是小女与王罕大汗之孙早已定亲……” “呀,如此说来,倒是小王冒失了。”完颜洪烈向铁木真拱了拱手,又看向都史,笑道:“勿怪勿怪。” 都史铁青着脸规规矩矩回了一礼,这家伙居然也很识时务……其时金国势大,绝非一个蒙古部落惹得起的…… 完颜洪烈不愧是心机深沉之人,都史明显还在愤懑不平,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地自腰间摘下一块玉佩。 “这对玉佩就权作小王恭贺之礼,送予二位。” 这……对? 我瞪大了眼睛,看完颜洪烈双手各握一侧,微微使力,那玉佩便“嗒”地一声分成了不规则的两半,上面原本系着的正红绞丝绦子也跟着分成了两股精致的单绦。 大约是分别为两块玉佩结了纹理相同正反互逆的单绦,合起来佩戴时看起来便如同一根一般——结这丝绦的人很用心呐。 完颜洪烈笑着看向铁木真,“这块阴佩便赠予令爱了。” 摸到玉佩的时候……我差点一嗓子就嚎出来了。 啊啊啊啊,竟然是羊脂白玉!这种通透润泽,连对着阳光都看不出来一丝杂色的极品羊脂白玉,如果在现代我肯定当它是赝品,但是……完颜洪烈本人就足以抵过一张权威机构鉴定书了…… “咳……” 只在博物馆里看到过的上品籽料的羊脂白玉啊!居然,居然现在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躺在我的手里…… “咳……” 价值连城的宝贝啊……价值连城啊!我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摸过这样的宝贝啊…… “咳咳咳!” 我在铁木真的连声低咳中才回过了神,发现周围的人看我的眼神颇有些异样:拖雷好像比刚才更呆了,都史却一脸不爽地瞪着我,而对面的完颜洪烈此刻正一脸深思地看着我,那种探究的眼光……老实说让我很不舒服…… “说来惭愧,小王方才赠玉之时还有些担心。令爱虽是聪颖,年纪毕竟尚小,恐怕不知这羊脂白玉珍贵之处,没想到……”完颜洪烈似是在想着措辞,话说得极慢,“……倒是家学渊源,竟知道这玉需对着日光照耀,方可看出有无杂质,是否上品美玉。”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忽地露出了一丝矜持的笑容,“这对玉佩乃父皇赐给小王的宋国岁贡之物,尚属佳品,留着赏玩倒不算辱目了。” 我突然觉得那笑容很刺眼,让人很想上去挠两爪子。 其时南宋皇帝以侄辈自居,每年向金国“纳岁贡”三十万银两,三十万绢匹,另有奇珍异宝无数……那么屈辱的一段历史……只是……除了在肚子里暗骂什么也不能做的我,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苛求别人…… 铁木真“哈哈”大笑起来,起身把我放到了地下,“还不快谢谢王爷赏赐。” 我依言俯身行了一礼,便走回了拖雷身边站着。戏演完了,道具也该下场了,再拖反而画蛇添足。 果然铁木真便笑道:“拖雷,华筝,你们两个自己出帐玩去吧。” 又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都史你来,坐在这里。”语调甚是亲切和蔼。 拖雷应了一声,牵着我的手便要往外走,都史却犹豫了一下,递给我一个警告的眼神,才走上前去。 ——我又怎么惹到他大爷了? 不过……从拖雷嘴里得知我都做了些什么之后……我想我大概能明白都史大爷的心情了…… 据说我在拿到那块玉佩后,先是举着它对着帐顶射入的阳光看了半天,然后就开始捧着它傻笑,边傻笑边流口水——没错,有胸口湿了的衣襟为证——边流口水还边对着都史手里那块看,一副很垂涎的样子…… 拖雷很真诚地握着我的手,“华筝,那个不能吃的,四哥带你去吃烤羊……” 很好,让我一头撞死吧! 老羞成怒的我一脚把拖雷踢回去吃他的烤羊,自己灰溜溜地钻回蒙古包,扑倒在地。胸口有什么硬硬地,硌得人生疼…… 我回手把玉佩从衣服里扯了出来,仔细端详着。 质地就不用说了。南宋那帮君臣只恐金人不满意岁贡之物,打过了长江去,是以岁贡之物必是千挑万选而出的上品。就连这碾琢的技巧也不是一般玉工做得到的啊:不过寸许见方的玉佩上,竟然刻着半幅精妙绝伦的山水图,连山巅一棵古松的枝叶都看得清清楚楚。 大概都史那块上就是另外半幅山水图了…… 我捏着玉佩仰面躺倒,看着顶毡开始发呆。 完颜洪烈今天来这么一出,到底是什么用意? 不但搞得都史大为光火,还送了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出来——好吧,对于一个王爷来说大概也就是随手人情的事,不算什么。但……完颜洪烈绝不是会做莫名其妙无目的事情的人。 那么,一定有什么重要的地方被我忽略了…… 蒙古包外喧闹异常,火光盈天,应该是铁木真的部属和完颜洪烈带来的金兵们正在空地上燃起的数百个大火堆旁聚饮。 听说白天铁木真率队去迎接完颜洪烈一行人的时候,遇到了乃蛮人三万大军强讨封诰,反被铁木真的五千精兵打得落花流水。记得书上说过,经此一仗,铁木真褪去了对金兵的畏惧之心;也是经此一仗,完颜洪烈看到了铁木真手中蒙古精兵的所向披靡…… 蒙古精兵…… 我心里一惊,悚然坐了起来。 没错,完颜洪烈说那些话确实是有目的的,他在试探铁木真! 对金国而言,拥有强悍实力的游牧部落是隐患,能挑拨得彼此厮杀是最好不过。 但是对完颜洪烈而言,他从来都不满足目前赵王的身份,一直想登上太子的宝座。所以如果在金国要害之地的北方,能有这样一支精兵支持他的话,他是绝对乐意拉拢以成为自己助力的…… 至于铁木真的意向……也应该已经很明显了。 当完颜洪烈当着都史的面提出明显属于毁约要求的联姻时,他并没有立刻反驳,应该是在盘算利益得失。唔……我猜……没准还在掂量华筝卖给哪家换来的利益更大吧…… 所以才会被都史抢了先。 但那一瞬间的犹豫应该已经足够完颜洪烈明白面前坐着的这个男人是不甘心永远居于王罕之下的,通常……有野心的二号人物总是比较容易操控的。 不过,完颜洪烈要到很久之后才会明白,铁木真的野心究竟大到了什么地步……那可是……吞金灭宋的成吉思汗啊…… 都是玉佩惹的祸 “华筝!” 眼皮上像被谁压了铅块一样,重得抬不起来。 “华筝!” 很吵……很烦啊…… “华筝!你给我起来!” 最近大概有被害妄想症了吧,否则怎么会连做梦都会听到都史大爷在吼……我闭着眼睛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抬腿,下地,右行三步,成功摸到某个空心圆柱形物体。拿起晃晃,听到水响,满意地含了一口在嘴里漱啊漱,吐之,正要含第二口……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在我耳边炸响开来。 “华!筝!” 我一激灵,彻底清醒了。 都史脸色难看得好像夏天的雷雨云,疾走速度足以媲美马拉松选手,我上气不接下气地紧跟在边上,点头哈腰极尽谄媚之能事…… 没办法,谁让我喷了别人一身漱口水呢…… 读大学的时候,宿舍众家姐妹都是睡神,为了早上能多迷糊几分钟,起床穿衣洗漱向来闭着眼睛一气呵成,成功率高达9999%。 于是我把这个优良习惯带到了南宋末年的蒙古。 谁知道今天一大早都史大爷居然亲自出现在我的“简陋”蒙古包里,还屈尊降贵地担任了闹钟的任务……然后……他就中招了。 其实我也很无辜啊,我怎么知道他大爷会站在那里…… 铁木真部落营地的周长已经被都史率领着我用双脚反复丈量了三遍之多,我认命地准备踏上第四遍丈量之征途时,他终于大发慈悲停下了脚步。 “喂……”都史仗着身高优势俯视着我。 我警惕地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以免都史万一突然想暴扁我一顿的时候逃之不及,这会儿拖雷不在,没人给我撑腰啊! “这破东西有什么好的?” 我愣了一秒钟,然后注意力完全被他手里晃着的半块玉佩吸引了……明晃晃的日光下,更显得温润坚密,半透明的纯白无暇中还带着粉粉的雾感…… “擦一擦吧……”都史一脸嫌弃地看着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我默默地转过头去,流下了两行热泪。又被嘲笑了…… 都史手里提着玉佩的丝绦,上上下下地随手甩着,那样子看得我心跳加快口干舌燥……恨不得冲上去抢下来揣自己怀里。 “不就是块破石头吗?” 我思索了001秒,然后毅然回答:“它……漂亮!” 都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着我。 我瘪了瘪嘴,懒得理他。 其实我想说中国玉文化早在新石器时代早期就存在,绵延数千年,至今而不衰; 我想说玉有“仁义智勇洁”五德,是以君子无故,玉不离身; 我想说羊脂白玉是羊脂玉万中无一的绝世精品,自元代起这种水准的“籽料”便日渐稀少,到清代便已经大量地用“山料”来代替了; 我想说这样一块玉佩在现代任何一个博物馆都足以成为镇馆之宝。 …… 问题是……我敢说吗?不被当成失心疯送去给萨满跳大神才怪! 所以说有的时候还真是有点……寂寞啊…… 嗯……只有一点点而已……一点点……而已。 “喂!”都史漫不经心地问我,“你真觉得这破石头漂亮?” 我大力点头。 他皱眉看着我,“我怎么觉得那么丑呢?” 什么是挑衅?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如果我有铁木真那体格,我就能一巴掌把他拍飞。我有铁木真那体格吗?我没有。所以我没法一巴掌拍飞他……只能敢怒不敢言地看他继续拿羊脂白玉佩当套索那么甩着玩…… 我的心在淌血……五千年的中国玉文化在淌血…… 都史拎着玉佩大力抖了抖,我不堪重负的心脏也跟着抖了抖。 他斜眼看看我,忽地踏前一步,把手里的东西往我怀里一塞。“这么丑的东西,我可不想要!” “啊?” “待会儿我会和两位王爷一起回去……” “啊?” 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金国此次封诰的部落首领一共两人,除了铁木真之外,还有王罕。在这边的事情已了,当然就该去王罕部落了……我说都史怎么最近一直泡在我们这边招猫逗狗的,原来是作为那边迎接的代表啊…… “你跟着铁木真汗来送行的时候,把黑貂裘穿上。”都史瞪了我一眼,“不准再丢……的脸!” ……如果我手里有一块板砖,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扣到他脑门上! 可是我手里不但没有板砖,还拿着别人刚丢……呃……送过来的东西。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于是我很没志气的……手短了。 不就是那件据说很名贵的黑貂裘吗,穿就穿,反正是你家的东西,穿坏了我才不心疼! 数个时辰后,迎着草原上的朝阳,站在铁木真的部众中,我神清气爽地目送着完颜洪烈及都史一行人消失在地平线上。 铁木真这边派同随去的是大哥术赤,身为都史的姐夫他在那边处事应该会更加便利。想必王罕那边也是这样想的,才会把都史这么个小屁孩丢过来。 不过……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里居然让术赤全权代表吗…… 铁木真年轻时曾经落魄到草原上以掘野鼠为生,连妻子也被仇敌掳了去,全仗王罕出兵才抢了回来,抢回来时已经怀孕八个月。铁木真给不久之后生下的儿子起名为“术赤”,在蒙语里是“客人”的意思——那个时候年轻气盛的他或许还有些许的不满。 但至少以我亲眼所见的事实而言,铁木真除了偏爱拖雷一些之外,对已成年的三子向来一视同仁,从未歧视过术赤。 “成吉思汗”意味着“如同大海一般广阔强大”,就这一点而言,铁木真的胸怀气度确实无愧于这一称号。 只是……他的征服欲望也同样的广阔强大啊……一想到这里我就有点头疼…… “华筝!华筝!” 拖雷兴奋的大嗓门老远就响了起来,“悬崖那里来了一对白雕!我带你去看!” 白雕? 啊啊啊,从以前我就很萌这两只白雕了啊,并且早就决定将来死也不把那两只小白雕让给郭靖,难道说……它们俩由此感应到我的热情,提前出场了? 我欢欣鼓舞地撒腿便朝着拖雷那边跑,然后发现自己抡圆了腿在原地踏步……衣服后领好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不……拎住了,好,好熟悉的感觉。 我僵硬着转过身子,于是看见朱聪似笑非笑的脸。 “哟,徒弟!” “二,二师父!” “华筝啊,你该不是忘记了今天还有东西要给我吧……” “当然没有忘记!可是……可是郭大娘最近很忙,肯定没时间来教我的!所以……” “哦?这样啊……可是刚才我过来的时候遇到郭大娘,她说今天恰好有空。” 我无比哀怨地看向拖雷。 拖雷很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飞快地说道:“华筝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明天再带你去看白雕如果明天不行就后天后天不行就大后天大后天不行……”最后几个字已经淹没在青骢马远去的滚滚烟尘中…… 很好,拖雷你给我等着! 大约一刻钟之后,试图中途逃窜数次未遂的我被朱聪揪着衣领扔进了郭大娘的帐篷,他探头交代着: “郭大嫂,今天华筝要是还绣不完那块帕子,就不用吃晚饭了。” 郭大娘笑着应道:“知道了,二师父你且去忙你的,这里有我看着。” 还是玉佩惹的祸 竖着耳朵听帐篷外朱聪的脚步声已然远去,我转身眼泪汪汪地一把攥住郭大娘衣角。 “郭大娘……” “你们师徒两个……”郭大娘忍着笑,给我摘掉头上的草叶。“不妨事,就剩几百针了,待会儿你跟着我做就是了。” 我恨恨地扯着衣襟,朱聪这厮竟然一路就这么拎着我慢悠悠地晃过来,于是所过之处,无数族人目瞪口呆地看他悠然自得地耍着猴——我就是那猴! 郭大娘忽地轻“啊”了一声,眼光直愣愣地盯在我的脖子上,好像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一样。 我被她那种惊疑不定的眼神看得背后直冒冷气,回手一摸……是玉佩上系的丝绦,大约是刚才挣扎的时候从衣服里露出来的。 早上拿到都史那半块玉佩后,我就把两块玉佩重新拼合在一起挂在了脖子上,图那丝绦结得别致好看,也没想到去找别的系绳,难道是这丝绦有什么问题…… 脑中电光石火般的一闪,我忽地想起来了一件事。 完颜洪烈当时并非存心要送都史和我礼物,只是话赶话挤兑住了,便顺手解了随身带的玉佩下来。 通常这种随身饰物上的丝绦、穗子都是由府中女眷所结,书中写着完颜洪烈待包惜弱无比痴心,应该并没有其他姬妾,否则也不会立杨康为世子了。无论包惜弱心中究竟是情愿还是不情愿改这个嫁,依照她三从四德的性子,必然会亲自打点丈夫随身物事。 也就是说……我居然蠢到挂着多半是包惜弱亲手所结的丝绦,闯到了郭大娘面前…… 果然,郭大娘颤声道:“华筝,你,你这绦子,给我看看,好吗?” 都这样了,我能说不给吗……我从衣服里扯出玉佩,连丝绦一并从脖子上摘了下来递给郭大娘。 羊脂白玉佩在微暗的帐篷中越发显得莹润剔透,郭大娘却连瞟也不曾瞟上一眼,只顾盯着那丝绦看,又用手仔细地来回摩挲着,似是在努力辨认着什么。 片刻,她才喃喃道:“不会错的,这是杨家弟妹的手艺。这是‘相生菊花盘丝结’……” 我故意打岔。“郭大娘,那个什么什么盘丝结很难吗?” 这句话却好像触动了她什么心事,她呆呆看着手上那条丝绦,眼中竟像是有泪光闪动一般。 “‘菊花盘丝结’本就难打,当年杨家弟妹足足教了三个多月我才勉强学会。再加上‘相生’变化……还能结得这般匀净细致……” “郭大娘,二师父常说中原地大物博,能人异士备出,那个什么什么盘丝结,就算再怎么复杂,也不可能只有一个人会吧……” 郭大娘摇了摇头,“结这绦子,全凭手指使力,轻重缓急都有讲究,这里的花样需十指同时发力。”她指着丝绦某处示意我看,我好奇地凑了过去。“……杨家弟妹幼时左手小指受过伤,平日里虽看不出来,但一结到这里便会略略右斜。” 那丝绦上的纹路确实她所说的一般…… 其实我心里已经十成十肯定这丝绦是出自包惜弱之手了,但是如果在这个时侯就让郭大娘知道包惜弱是在金国六王爷府中,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多半会告知江南七怪吧。而江南七怪为了赌约肯定会去一探究竟,万一在王府里遇上死对头梅超风,这麻烦可就大了! 跟七怪的性命比起来……我觉得包惜弱的下落一点都不重要…… 所以…… “郭大娘,二师父说过‘物有相同,人有相似’,结这个的人说不定左手小指也受过伤。”怕她不信,我赶紧又追加证据,“你看哲别师父和博尔术,他们俩手上连老茧的形状和位置都一样。” 哲别是奉铁木真之命,教拖雷和郭靖骑射的神箭手,博尔术则是铁木真部属,也是以箭术如神而名震大漠的勇将。在哲别归顺铁木真之前,两人曾以箭术互较,堪堪打成平手。这事郭大娘自然也是知道的,她点了点头,却不放手,又将丝绦翻转至结头处,仔细看着,“这卍字活扣也是杨家弟妹最爱用的,她说这活扣不易散开……” 她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掠过一抹喜色,却看得我心里一抖。 “对了!”郭大娘取过身边的针线盒,拣了一根最细的针,“若是杨家弟妹所结,活扣内侧看不见之处,必然会以红线横竖各缠三道以祈福,这个定不会与人重了去。”说着举针便去挑那活扣。 包惜弱,算你狠!居然还有独家防伪标识…… 这下要找什么借口呢…… 果然没多久就听郭大娘惊呼了一声,想必是发现了包惜弱那横竖三道红线的标记,她急切地看向我。 “华筝,你,你这绦子是哪里来的?” “这个啊,我拿到玉佩的时候它就系在上面了。”我已经打定主意把事情都推到南宋皇帝身上了。“给我玉佩的……是金人,他说是从什么‘岁贡’里面挑出来的,那……郭大娘你那个‘杨家弟妹’是不是在‘岁贡’的那个地方呢?” “岁贡……”郭大娘楞了楞。 对于生活在那个时代的南宋子民而言,“岁贡”大体上意味着屈辱与税赋,不过……相较于苦寒风朔的大漠而言,临安可真正算得上是山温水软之乡了。就让郭大娘以为包惜弱在江南吧,她至少能安心点吧…… 郭大娘握着丝绦坐了半晌,大概想通了其中关节,脸上渐渐露出一抹笑意,看得我不由得心生惭愧。 虽然包惜弱在金国赵王府里的生活显然过得比在江南更为优裕,在这一点来说算不上欺骗……但事实上毕竟还是……欺骗啊…… “郭大娘,要不这绦子你解下来,当个念想也好,我再去找根绳子就是了。” “不用了。这么些年一直惦记着杨家弟妹。现下看到这绦子,知道她还在这世上。能给官家做女红,兴许过得还不错,我也就安心了。”郭大娘笑着把玉佩套回我脖子上,“这么块漂亮的玉,就得这么条漂亮的绦子才配,你就好生戴着吧。” 我捏着玉佩,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郭大娘倒是一副已经完全放下了心事的样子,打针线盒里翻出我那条绣了十来天还没搞定的素色帕子,笑道:“还不快来做活儿,当心二师父不让你吃晚饭。” 我苦着脸走了过去。 这一来就差不多就一直折腾到了入夜时分,在郭大娘的协助下好不容易才勉强搞定那块帕子,拎去朱聪那里交了差。 我一边在肚子里嘀咕着“三从四德去死”之类没营养的话,一边拖着步子往拖雷的蒙古包走。今天他居然在朱聪的眼神威胁下半路弃我而逃,这笔帐不跟他好好算算,怎么能出我心头的一口恶气——好吧,我承认只是迁怒而已,谁叫他是我四哥呢…… 刚走了没几步,迎头便撞上了一个彪形大汉。 “华筝!大汗叫你去见他。” 是铁木真的亲兵…… 铁木真之野望 汗帐之中灯火通明,闲杂人等一概被清场清了出去。 铁木真的亲兵们在外面守着,连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 铁木真大马金刀地坐着,我规规矩矩地站着。 从那天在完颜洪烈面前和演技派影帝铁木真演了那么一场父慈女孝的戏,我就知道迟早还得再演这么一场水落石出的戏。 唔……我倒是不怎么担心。 就算这年代没什么基因鉴定之类的高科技,但华筝确确实实是铁木真亲手打妻子孛尔台的肚皮里接生下来的,此后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到今天,血统毫无可疑之处。 摆这架势,还是吓唬的成分居多。 铁木真目光灼灼地看了我半响,才徐徐开口。 “你原本不叫华筝……” 我很配合地先做惊讶状,然后做皱眉思索状,然后做若有所悟状。 “父汗……是不是有人叫过我……其其格?” 其其格在蒙语里是花朵的意思,是很常见的女名。都史的姐姐——就是那位被ooxx后不得不嫁给大哥术赤的王罕孙女——也叫这个名字。 华筝原名其其格,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而其其格会改名成华筝的原因,更是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确切地说,是只有三个人知道:铁木真、孛尔台和某个我没见过的神秘人物。 虽然彪悍的我其实连奶妈胸部有几颗痣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是……从常理来说,当时年仅一岁的华筝不可能对旧名有很清晰的记忆,又不可能完全没有印象,所以我只能用不确定的口气来表示疑惑。 铁木真目光中露出一丝欣慰,显然对我的表现比较满意,连语调都柔和了不少。 “华筝这名字……很像汉名……” 没错……很久以前看书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铁木真四个儿子都是正常的蒙古人名字,为什么独独华筝会叫“华筝”? 后来我来到这个世界,成了铁木真和孛尔台唯一的女儿其其格。那会儿我还好奇地猜测“华筝”这个人物会不会是铁木真在外头跟什么露水姻缘的女人生的…… 结果一岁生日当天,我就成了“华筝”。 好吧,华筝的人生还真是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际遇啊…… 我想了一想,垂手答道:“二师父也这么说过。” 朱聪确实对我的名字很感兴趣,还特意教了我这两字的写法和释义……虽然我早就知道了…… 铁木真好像来了兴趣,“哦?你二师父怎么说的?” “‘华’有很多含义。一种是指‘花’,和父汗给我起的‘其其格’一个意思;另一种就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指中原大地。” 我假装没看见铁木真的眼睛亮了起来,继续说着,“‘筝’就没什么特别的了,听二师父说是汉人的一种乐器。” 其实……我有一种可怕的揣测:那个我所不知道来历的神秘人物,当年跟铁木真所说的,或许不是“筝”,而是“争”。依谶纬之学惯用的手法,“华争”倒过来便是“争华”,起而争华夏…… 如果是真的……这些东西铁木真迟早会知道,但我却绝不愿意他从我这里知道…… 铁木真看起来微微有些失望,沉吟片刻才又道:“昨日……为什么替拖雷隐瞒?” 我装傻,“啊?” “拖雷向来不喜欢都史,你们当我不知道么。”铁木真声音中竟带着一丝笑意,“他又从小疼你,怎可能因为都史吼你?就是都史那小子也……哼!”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地重重哼了一声,道:“说吧,究竟怎么一回事?” 我偷眼看他脸色甚和,便大着胆子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铁木真一拍大腿,怒道:“果然是你踢的都史!” 虽然明知他这会儿多半是假装发怒诈我,但一代天骄的气势在那儿摆着,我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很没底气地道:“我没想踢他……我真是要踢拖雷的……” 铁木真又问:“那你手上淤青怎么来的,是拖雷捏的?” 我点点头,“拖雷那时见父汗跟金人下跪,那两个什么王爷却大大咧咧的,一时气愤,不小心把我手捏青了,他倒不是故意的。” 既然知道铁木真这个时候已对金国有了敌视之心,顺着这个方向说总是没错的。 果然铁木真笑着赞道:“这孩子倒是有骨气!”又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倒是也肯替拖雷隐瞒……” 我继续习惯性装傻。“二师父说,这叫‘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凭什么兄妹就不能断金了?汉人样样都好,就是瞧不起女子这一点可恶。” “断金……”铁木真沉吟着,“你二师父怎么解释?” “我听着跟咱们祖先阿兰豁雅夫人的故事是一个道理。” 阿兰豁雅夫人是被成吉思汗奉为先祖的人,她“五箭训子”的故事一向是铁木真用来训导子女及部众的,我自然是听得很熟了。 据说她的五个儿子不和,她就煮了腊羊肉给他们吃,给了他们每人一支箭,叫他们折断,他们很容易就折断了。她又把五支箭合起来叫他们折断。五个人轮流着折,谁也不能折断。 于是她教训儿子们:“你们如果一个个分散,就像一支箭似的会给任何人折断。你们如果同心协力,那就像五支箭似的紧固,不会给任何人折断。” 后来她五个儿子同心协力,创下基业,成为蒙古人的族祖。 铁木真笑道:“原来汉人也有这样的祖先和故事么?我见他们守着那么大的一片土地,有那么多的子民,却年年给金人送那么多银两和绢匹,我只当个个都是软骨头……” 我冲口而出,“谁说汉人都是软骨头! 穿越成华筝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3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3部分阅读 当年韩世忠在黄天荡以八千人大战金兀术十万精兵,打得金兀术抱头鼠窜!还有用兵如神的岳飞岳元帅,他……” 后面的话硬生生被我咽回了肚子里,差点……就说出“武穆遗书”来了……成吉思汗麾下蒙古精兵本来已是如臂使指所向披靡,倘若让他知道了世间还有“武穆遗书”这等好东西的存在,定会想方设法弄到手,到时候只怕吞金灭宋的时间要大大提前了。 我虽然没法阻止蒙古的铁蹄,但至少不想让他们太早南下…… 铁木真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这些……也是你二师父教的?” 我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朱聪现在一定在猛打喷嚏吧…… “嗯,以八千人之力大战十万金兵吗……”铁木真重复着我的话,“嘿!我倒想会一会这位汉人的大英雄……” 我沮丧道:“早死啦,他虽然打了胜仗,宋人的皇帝却要求和,还将岳元帅害死了,他气得辞官归隐,没几年就死掉啦。” 铁木真一怔,“是么,我早说宋人的皇帝不中用,有这样的大将不能好好使用,所以才会被金人欺辱。嗯,我们需得像阿兰豁雅夫人的五个儿子一般,同心协力,才能将这金国灭了去。” 他越说越激动,起身在帐中走来走去。 “昨日与乃蛮人打仗的时候,我可算瞧清楚了,大金国的兵除了兵器盔甲比咱们的好,要真打起仗来,十个也打不过咱们一个。就算有一百万兵,他们也不能一起上阵,咱们分开来打,今天干掉他十万人,明天再扫掉他十万人……”他猛一挥手,“倒瞧他大金国灭是不灭。” 我呆呆地望着意气风发的铁木真,不得不承认,铁木真之所以能成为成吉思汗,绝不是命运的偶然啊……简直像是天生就要征服世界的人一样…… 所以……就要有这么多的人命为他的野心陪葬吗…… “华筝,你去跟你二师父说,让拖雷也跟你们一起学汉文,听他讲汉书。他想要多少金子,多少牛马都成!” “啊?”为什么……拖雷也要学? “汉人的好东西,咱们也学,金人的好东西,咱们也学,等都学会了,就是咱们蒙古人的了。” 铁木真双手负在身后,傲然而立,眼光仿佛穿过帐幕一直看到了更远的地方。“到时候……马蹄能踏到的地方,都是我们的牧场……” 十年之后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十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铁木真统率部属军纪严明,人人奋勇善战,十年来纵横大漠所向无敌,并吞了无数部落,隐隐然已有与王罕分庭抗礼之势。 初时不愿归附铁木真的部落,俱都被破族灭家,个别心眼较活的便逃去了王罕处寻求庇护,铁木真却只作不知。于是逃去依附王罕的部落更多,王罕“慈爱宽厚”的名声也更响亮,甚至“只有王罕能克制住铁木真”之类的传言也甚嚣尘上。 只是……都没有人发现吗?铁木真真正想要并吞的部落,一个也未曾逃脱过,而那些被放去投奔王罕的部落均都是些老弱病残,不但毫无战斗力,一旦开战反倒只会是累赘。 而王罕仍然是“草原诸部之长”,是被以为“唯一能克制住铁木真的人”……所以金国对草原两大势力“制衡得当“的局势很满意,说不定还在暗自高兴没有让王罕一家独大——却不知道此时草原的情势犹如浇了滚油的火药桶,只缺一根引线而已。 我十成十确定铁木真会亲手铺设并点燃这根引线……只是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形式而已…… 等等,为什么我又要开始纠结这种问题? 明明都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一个顶着“铁木真女儿”名号的闲人而已…… 真的是很闲……的人…… 自从拖雷正式加入军中随铁木真四处征战,我已经闲到每天跑来看郭靖练武的地步了……看未来的郭大侠被七位师父轮着揍是一件相当快乐的事情。 啊啦,我真的不是在幸灾乐祸啊。 只是,未来的“北侠”郭靖就这么活生生地在我眼前被揍得满地跑,这场景真不是一般地有喜感…… 比如刚才郭靖的暗器差点打中十米开外的一头老牛——老牛还以矫健的身姿躲过了——于是暴怒的柯老大用拐杖当场表演了“男子单打”;然后郭靖又把一套轻盈灵动的“越女剑法”施展得犹如老牛拉破车一般,素来温婉的韩小莹气得不轻,爱妻情切的张阿生于是连同朱聪一并对郭靖展开了“男子双打”…… 郭靖一边挺着挨揍,一边很耿直地提出了疑问:“二师父,你还没考校,为什么就开始揍我?” 朱聪老脸微红,讪讪地停了手。 我笑得倒在草地上,很没形象地翻滚,翻滚…… 朱聪瞪了我一眼,绷不住也笑了。嗯……我觉得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教养出一个“淑女”的希望了……自从曾经被我用一句话噎到半死之后…… 朱聪说:“女子需行不露足,笑不露齿。” 我说:“我是蒙古人……” 朱聪说:“女子出行需走在男子后方。” 我说:“我是蒙古人……” 朱聪说:“女子不宜高声说话,宜柔顺。” 我说:“我是蒙古人……” …… 朱聪掀桌:“你这样怎么嫁靖……嫁进汉人家?” 我掀桌:“我还就不嫁汉人了,怎样?” …… 话说……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朱聪并不是那等迂腐穷酸的书生,为什么那个时候会跟我说那些话?还有,他明明知道华筝是和都史定了亲的,为什么会说出“嫁进汉人家”这种话? 他怎么知道……华筝不会嫁给都史…… 郭靖身体素质还是很过硬的,在被七位师父轮流揍了一顿之后,还能坚持着一板一眼地进行今天的练习——这份毅力我是望尘莫及,因而也尤为敬佩的。 其实我觉得江南七怪的教学方法实在是很有问题。 每天要学七种风格路数截然不同的武功,就算是武学天才也难免消化不良,何况是被金老先生明明白白写下“资质鲁钝”评语的郭靖。江南七怪虽是好意想将各自的一身绝艺尽数传授给这唯一的弟子,但所谓“贪多嚼不烂”“欲速则不达”就是郭大侠目前的情形了。 唔……填鸭式教学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不是学生之福音啊…… 眼看着郭靖一套“南山掌法”已经来来去去练了几十遍,累得气喘如牛还不敢停下,又甩开长鞭准备练“金龙鞭法”…… 我赶紧叫停。“等等!” 郭靖收了手,疑惑地看着我。 我迅速将原本摊在地面上的各类吃食打成一包,拎起便跑,一直跑到安全距离才停了下来,十分真诚地微笑着。 “现在可以开始了。” 要知道……郭靖的暗器虽然没什么准头,但只要坐在他后方就不会被误伤。可一旦施展起长鞭来,鞭势所到之处,那是绝对的寸草不生,而且是不分敌我的无差别攻击。第一次的时候我还没经验,背上被他抽了一鞭,足足疼了半个多月。 事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郭靖原本三丈长度的鞭子被缩水到了六尺,大大降低了对旁观者的威胁——但是相应的,他更容易打到自己了。 “砰!” “砰砰!” “砰砰砰!” …… 我实在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么虐待自己的肉体了,所以……我转过头闭上了眼……然后…… “砰砰砰砰!” …… 好吧,考虑到郭大侠的鞭子之所以会缩水完全是因为我,未免有点良心不安,我大喊一声: “停!” 郭靖很听话地停手看向我。 “华筝,做什么?” ——顺带说一句,在很多年前的某一天,我就莫名地被江南七怪赋予了“监督这傻小子练武”的职责和权限。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觉得不会半点武功的我居然能“监督”他们的宝贝徒弟练武,但是本着可以看好戏的心情还是愉快地答应了。 郭大侠纯净无暇的眼神,搭配着额头的数个肿包,以及脸颊处被鞭子挂出的血丝,看得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掏了块帕子丢过去。 “擦擦脸,过来歇会儿再练吧。” 他“哦”了一声,走过来坐在我边上,乖乖地开始擦脸。 真是听话的好孩子啊,我感慨着。所以即使在武学一道上没什么进展,江南七怪也还是很喜欢这个徒弟的。 郭靖把帕子递还给我,犹疑了一下,才有点沮丧地说道: “华筝,我蠢得很,总是练不好,惹得师父们生气……” “呃……” 掐指算算时间,马钰也快到了,等马钰开始教郭靖内功,他的进展便会一日千里,现在担心的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不过,我总不能这么跟他说啊……所以……还是只能瞎扯了…… “练武的事情我是不懂的,但二师父教过我一句话叫‘笨鸟先飞’,也就是说觉得自己笨的人,遇事会加倍努力,结果往往比那些聪明的人更好。一遍不会就练十遍,十遍不会就练百遍……总能学会的……” 然后未来的郭大侠就眼睛放着光地去继续练习了…… 单纯的少年真好骗啊……郭大侠……请一直地……单纯下去吧…… 拖雷的声音远远地响了起来:“华筝!郭靖!快来,咱们去看大雕打架!黑雕和白雕打起来了!” 我激动万分的从地上蹦了起来。天哪,原来“射雕”这场大戏的日子就在今天? 十年前,那对不知从何而来的白雕就在部落旁的悬崖上定居了下来。族中最年老之人也说从未见过如此身形巨大的白雕,大家都说是天降“神鸟”以庇佑我族,还有人在崖下供奉牛羊祭拜的。 我经常拖着郭靖和拖雷去喂它们玩儿,这对白雕似乎颇通人性,看到我们三个过去常常会低飞或是长唳,像是在打招呼一样——当然也很可能只是我在yy而已。 不管怎么说,我们早些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救白雕…… 金刀,没有驸马 我们赶到的时候,铁木真早已经到了。 天空中两只白雕正跟四五十只黑雕缠斗着,以爪,以喙,啄得满天羽毛乱飞。黑雕体形虽小,却仗着数量极多,且战且走,渐渐地已经将两只白雕引得分了开来,各自为战。 眼看两只白雕越离越远,再不出手就真的没救了。 铁木真还在跟部将指点着天空,研究着黑雕的兵法之道。 我一急,冲口而出:“不就是声东击西吗!汉人的三十六计早就有了,父汗还不快射黑雕!” ——然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下……又得去给铁木真转述《三十六计》了…… 果然铁木真颇有深意地扫了我一眼,转头向众人大笑道:“好!华筝说要射黑雕,咱们就射黑雕!拿我的弓箭来!” 这些年来,铁木真在人前做出的姿态总是极其宠溺华筝这个女儿的,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我也很配合地从来只提一些鸡毛蒜皮无关痛痒的要求,比如“不准把塔娜宰来吃”或者“我不要学刺绣”之类的…… 不管铁木真这么做的本意是什么,总之我完全没有要跟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别苗头的意思……和胆量…… 铁木真治军向来严明,他不发令,就连拖雷也不敢擅动。这一开口,众人纷纷弯弓搭箭,向着黑雕射去。 顷刻之间,已有数头黑雕被射中,坠落地面。其余的黑雕纷纷往高处飞逃,诸将第二轮射上的箭矢往往还没触及雕身就已掉了下来。 铁木真回首看向众人,笑道:“谁还能射中,我重重赏他!” 射雕是个技术活儿。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可没什么瞄准器之类的辅助工具。而且草原常年风大雨大太阳大,无法在恶劣的自然气候下射中目标的人,是不配上疆场的。 教导拖雷和郭靖骑射的,正是铁木真帐下数万精兵强将中,公认箭术最为高明的哲别。 郭靖跟江南七怪学武十几年,虽然目前来说武功很不怎样,但臂力与眼力都已比常人高出许多。所以在拖雷第二箭落空的情况下,他仍然一箭射了两只黑雕下来。 拖雷当即欢呼了起来,“父汗,你说射中有赏的是不是?我安答射中了,你要赏他!” 不得不说的是……拖雷你还真的继承了铁木真胸怀宽广的气度呐…… 铁木真大约也颇为赞赏拖雷的表现,笑道:“赏什么都行!”转头看向郭靖,“你想要什么?” 郭靖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拖雷已经抢先问道:“真的赏什么都行?” 呃……铁木真要赏的是郭靖……拖雷这么激动做什么? 铁木真点了点头,“我还能骗孩子不成?” 拖雷像是放下什么心事一般长吁了一口气,拽了郭靖一起跃下马背,奔到铁木真马前,单膝点地半跪了下来。 “父汗,安答的心思我最清楚,我代他求一件事。” “什么事?” “求父汗别把华筝许配给都史,那小子又恶又坏,华筝嫁过去定然要吃苦……” 为什么会是……拖雷提出这个请求?故事情节又改变了吗……是因为我救了大白雕? 铁木真怔了一怔,笑道:“真是孩子话,那怎么成。”略一沉吟,伸手去解腰间的佩刀,“这样吧,我赏你安答一件宝物……” 我脑子里酝酿过千百遍的台词,此时此刻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父汗,郭靖的赏是代我求的,你既然不许,那改赐的金刀也应当给我才对!” 打死我都不想要什么“金刀驸马”,所以……要先从金刀下手…… 趁铁木真还没开口拒绝,我阴森森地看向郭靖。 “郭靖肯定同意的,对吧?” 郭靖后退了半步,才应道:“是,大汗你把宝物给华筝吧,我不要了。” 铁木真大笑了起来,拿马鞭点着我们。“靖儿,你今日一箭双雕,赏赐却全被拖雷和华筝要了去,他们平时也这么欺负你?” 郭靖结结巴巴地道:“拖雷很好,华筝也很好……没有欺负我……” 铁木真笑道:“我说了给你,便是给你。” 说着便把金刀递给了郭靖,郭靖双手接过,嗫嚅道:“大汗,我,我能给华筝吗?” 铁木真大笑,“是我的金刀,我爱给谁就给谁;是你的金刀,你爱给谁就给谁。” 很好,金刀入手! 虽然比不上郭靖那把匕首,但它也算得上是削铁如泥的宝刀了,混这么久总算弄到到把防身利器了。更何况刀鞘和刀柄都是黄金所铸,万一将来临时缺钱花,还能砸了换钱…… 铁木真带着部将回了营地,却把拖雷留了下来。 “你们兄妹很久没见了,陪华筝玩去吧。” 在旁人看来,这自然又是铁木真宠爱女儿的表现……其实,我也明白他的用意……不就是让我打消拖雷的念头吗…… 果然,看众人驰远,拖雷悻悻然地道:“我真不明白,父汗那么疼你,为什么还一定要你嫁给都史!”说着抬头瞪了我一眼,又道:“你也是!父汗那么听你的话,为什么不说你不要嫁给都史?你和安答……” 铁木真心肠如铁,怎么可能真的听谁的话……偏偏还不能跟拖雷明说,所以……我又准备开始鬼扯了。 “拖雷,这亲事定也定了十一年了。咱们蒙古人向来守信义,是也不是?” 看拖雷点了点头,我才接着说下去: “父汗如果退婚,就是主动毁约,就是违了信义。将来各部首领不服……”后面的话噎在了我的喉咙里。 突然脑子里像划过一道闪电一般,我一直没能想明白的那些事情顿时被照得通亮: 王罕是铁木真统一草原的最后也是最大的障碍。 如果说当年铁木真把华筝许配给都史还是为了拉拢王罕的话,那么在今天这种局面下,他仍然坚持着这门亲事……是有着别的打算吧。多半正在暗地里做什么手脚,逼得王罕那边不得不毁约吧……比如由完颜洪烈出面调唆……然后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兵攻打王罕…… 一阵凉风吹过,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华筝,华筝!” 我想……我的脸色多半有些难看,因为拖雷正相当担忧地看着我。 “华筝,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勉强笑笑,“拖雷你不用那么担心啊,反正……还早着呢……” 定亲归定亲,可再怎么说华筝也才十五岁而已……至少也要等到成年吧…… 拖雷愕然看着我。“华筝,你,你当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 有什么我应该知道的事情被错过了吗…… “王罕的使者今天便到,是来……商议你和都史成亲日子的!” 又吵起来了 我几乎是被巴特尔扔到某块草地中间的。 巴特尔是族中一等一的摔跤好手,体格高大健硕。原本是铁木真帐中亲兵,自从拖雷正式加入军队,便派给了拖雷做亲卫。以他的体格,就算要把我扛麻袋一样扛过去也绰绰有余,好在他还给我留了几分面子,只用“拎”的而已,可见“铁木真的女儿”这名号还不是全然无用的。 ——以上纯属自我安慰。 事实上我根本就是被巴特尔扔过去的……而且还在惯性的冲击下,以相当不雅的姿势摔在了地上。 然后听到了同时而起的三声惊呼。 “华筝!” “拖雷,你的亲卫在做什么?居然敢摔本少爷的未婚妻!” “关你什么事?还有,谁说我妹子要嫁给你了。” …… 很好,吵得很开心,以至于完全没有人想到要拉我一把……幸亏我还能自己动弹…… 这年头,男人就是靠不住啊……连哥哥也一样…… 我咬着牙揉着后腰站了起来,怒视着面前的三个家伙。 郭靖撑不住先后退了半步,然后……拖雷转头专注地研究着远处的牛羊,然后……算了,都史大爷还是那副鼻孔朝天的拽样,我可惹不起。 先收拾自家人吧。 于是叉腰作狮吼状:“拖雷,郭靖,你们在干什么!” 虽然知道拖雷遇到都史不吵起来才是奇迹,但是……就不能偶尔忍一忍吗? 拖雷愤愤道:“这坏小子找安答麻烦!” 证人拖雷的呈堂口供如下: 当时未来的郭大侠正在勤奋地做着早锻炼,某“坏小子”不由分说地冲过来给了他一马鞭。郭靖此时的身手虽然尚且不入流,但对付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都史的马鞭不但没抽上他,还被他拽着辫梢扯得一个踉跄,拖雷见义勇为挺身而出杠上了都史…… 咳咳,考虑到这位证人一贯的倾向性,七折八扣掉水分,我差不多还是能理清事情的脉络。总之就是和以往一样,多半又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让都史看郭靖不顺眼,然后拖雷护着郭靖,然后都史和拖雷大吵…… 我哀怨地看向如一座铁塔般站在场外的巴特尔,为什么每次他们三个吵架都要把我揪过来?我长得很像灭火器吗…… 巴特尔大义凛然地看了回来,那种“送死你去”的眼神真是让我恨不得跳起来挠他两爪子……为什么要跳起来?因为不跳够不着…… “华筝!你看什么看!”都史恼怒的声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拖雷就一跳三丈高,“我妹子爱看谁看谁,你管得着吗?” 嗯,拖雷你说得很好!加十分。 “她马上就要嫁我了,我为什么管不着?” ……都史扣十分! “谁说她要嫁你了!我还没同意!” 我心甚悦,拖雷再加十分! …… …… …… 差点忘记我是来劝架的,不是来看戏的了…… “咳咳……那个……今天又是为什么吵起来的?” 场中突然静了下来,三个人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就是没一个开口的。这气氛很诡谲啊……平时的话拖雷和都史早就开始互掐了。 “喂,到底是为什么啊?” 三个人不约而同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始互瞪……眼看新一轮互掐即将展开,我清了清嗓子,决定柿子捡软的捏,先把郭靖打发走。 “郭靖,二师父教你的《武诫》,背来听听。” 郭靖背道:“武者,戒之在斗,唯对忠臣、孝子、节妇、烈士,纵使冒死,亦应倾力相扶持。” 这二十七个字的武诫是历代相传,习武之初便要熟记在心,是以郭靖也能倒背如流。 “二师父讲解过‘戒之在斗’的意思,你还记得?” “记得,不得随意对普通人出手。” “那你刚才对都史出手是不是犯了《武诫》?” 郭靖诚实地点头。 我一手叉腰,一手指向远处的山坡,“那,来回跑五十圈,然后今天课业加倍。” 眼瞅着未来的一代大侠如此听话地开始跑向远方,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很有大师姐的风范呐……欣慰地微笑,微笑…… “华筝,你跟那小子说什么了?” ……我这才想起来都史听不懂汉语,大约在他看来就是我和郭靖“叽里咕噜”了一通,之后郭靖就变身成“向着朝阳奔跑的少年”了…… 虽然很想说“我念了两句让人听话的咒语”之类的胡话,但考虑到听者情绪需要稳定,我还是诚实地回答道: “我罚他来回跑五十圈,今天课业再加倍。” 这下……这位大爷该满意了吧…… 虽然我并不是为了让他满意才罚郭靖的。身为习武之人,手下劲道本来就不是普通人能及的,如果不能真正谨守戒条,在寻常争执中很容易闹出人命来…… “你,你们……”都史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却是一副气得说不出来话的样子,半晌才发狠道:“以后再不许你跟这南蛮子说话!”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拖雷怒道:“我妹子和安答的事情,轮得到你来管?” 都史也怒道:“她马上就要嫁我了,怎么轮不到我来管?” 呃?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天拖雷说王罕派使者前来商议都史和华筝成亲一事,都史莫不是跟着使者一起来的,难怪一大清早就出现在这里。 问题是……他不是应该在铁木真那边才对吗,为什么跑来这里找郭靖麻烦? 眼前忽地一暗,拖雷已经挡在了我身前。“都史,你给我听好了,我绝不会让华筝嫁给你的!” 都史半晌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只怕这事你做不了主!别以为你们昨天做的事情我不知道……你那南蛮子安答……” 拖雷咬着牙道:“我不知道父汗怎么想,我也不管父汗怎么想,总之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休想娶华筝!” 都史嗤笑了一声,“拖雷,要你死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俩的语气……怎么越来越不对劲了…… 我一低身,想从拖雷身后钻出去看个究竟,却被他抬手一拦,挡在了身旁。 拖雷脸色铁青地盯着都史,“你做的那些事情,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一字一顿地道:“其其格跟了你十年,前几日却在帐中被你活活鞭死……我怎么能让华筝嫁给你这种人!” 最后一句话拖雷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的。 都史的脸色瞬间像被抽干了血液一般变得惨白。 其其格……被都史活活鞭死? 我两腿一软,幸亏抓着拖雷的胳膊才没坐倒在地上,其其格……是那个其其格吗? 都史的愤怒 有些事,拖雷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 十年前,铁木真曾送了几名美貌女奴给都史,其其格便是其中一人。此后她便一直跟在都史身边贴身服侍,据说甚得宠爱的样子。 但其其格是……铁木真安插的眼线啊…… 自打借着铁木真宠溺女儿的名义宣称“我不学刺绣”之后,铁木真治下部落俱都为之侧目——彼时的蒙古虽没有江南精妙绝伦的刺绣工艺,女性却也是都要学作“贴花”等女红的——只是碍于铁木真的面子不可能当面说什么,私下却都纷纷议论“王罕大汗可怜的孙子”…… 都史一反常态地没有因为丢了面子来找我麻烦,看起来反倒还颇为高兴的样子……只是此后其其格便摊上了给我送四季衣裳的活儿,加上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一年里倒至少要回部落个十来趟。 只是……每次除了探望父母家人之外,她一大半的时间都耗在了铁木真的某个秘密营帐之中。铁木真似乎并不介意我知道此事,因此我去给他讲解诸如《三十六计》之类汉书的时候,常能遇到其其格…… 多半是其其格偷传情报一事被都史发现……这才下了狠手…… 其时人命轻贱,奴隶尤甚,被蒙古贵酋刑求杖杀均是常事,只是,只是…… 我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拖雷……你先去我蒙古包里等着,我……有话要和都史说……” 拖雷自然是强烈反对的,架不住我连推带拽连哄带骗,就差指天发誓地保证都史此时绝不会在铁木真营地里公然抢亲……才悻悻然带着巴特尔走了开去。 都史脸色苍白地看着我,却一言不发。那样骄傲的人是绝然不屑于解释的…… 我斟酌了半晌才开口:“其其格她……再怎么说也是两条人命,你就真的忍心……” “你说什么?”都史皱着眉头。 我叹了一口气,果然……他还不知道吗? “其其格上次来送衣物的时候,跟我说她已经怀上你的孩子了……” “怎么可能!” 没有预想之中的震惊,都史反倒是火冒三丈地冲着我大吼了起来,反应之激烈犹如……被踩到尾巴的猛兽一样。 “她根本没怀孕!我才没……她怎么可能!” 我实在是不好意思问他到底是通过癸水还是接生婆来确定枕边人生理状况的。不过……都史不像拖雷莽撞,做事向来把稳,他既然能这么肯定地说,我自然是相信的。 那就是其其格……在骗我?想到她那天哭得梨花带雨地求我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的情形…… 喂,这种很像……八点档狗血电视剧里的恶婆婆,或者是阻止老公和小三追求真爱的黄脸婆……的角色,到底是怎么分配到我头上来的啊? 总觉得像是被迫当了坏人一样,很不舒服呐…… 抱着这种极不舒服的陌生情绪,我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捅马蜂窝的话。 “就算没有……那什么,你们到底也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你又宠她,怎么也下得去手……” 其其格每次回来,到我帐中送东西时,都会有意无意提及都史,那种羞涩幸福的神情根本就是沉浸在恋爱中的少女情怀啊…… “你!”都史大步跨到我面前,平常算得上是英俊的面容此时扭曲得骇人,“你听谁说的!” 我很没出息地吓得倒退了一步。拖雷和郭靖都不在,我又没学过武功,动起手来绝对打不过他…… 都史却不肯放过我,逼前一步,咬牙切齿地道:“你到底听谁说的,是哪个混账跟你说,跟你说……那些混账话的?” 什么样的话算是……混账话? 都史眼里还在喷火,这个样子好像不太适合请教问题……生怕再说出什么刺激他的话来,我很自觉地闭上了嘴猛摇头。 他却好像会错了意,眼中怒火更盛。 “是拖雷,还是那个南蛮子?” 喂,别人有名字啊……我在心底无声地抗议着…… 都史恼怒地我面前走来走去。“一定是他!你日日和他在一起……他说那种混账话……” 喂,我哪有日日跟郭大侠在一起,他到底从什么地方听来这种不负责任谣言的啊…… 都史蓦地停下了脚步,转身恶狠狠地看向我。“华筝,不准你再跟那个南蛮子呆在一起!” ……虽然很想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凭什么管我!”,但是……鉴于目前形势比人强,我只好继续装傻充愣作茫然状。 “啊?” 都史忽地伸手抓住我肩膀,“我……你……” “都史,不准你欺负华筝!” 随着一声大喝,之前被我罚来回跑的郭大侠正好跑了回来,大义凛然地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了都史,极有气势地挡在了我身前。 我感激涕零地打郭大侠身后伸出脑袋关注事态发展,正好看到都史暴跳如雷地揪住了他的衣领。 “我和华筝的事情,你凭什么插进来?” 郭靖大约还记得我叫他背的《武诫》,没有还手。他口才向来等于零,这会儿一急,颠来倒去地便只是一句话。 “反,反正不准你欺负华筝。” 不得不说郭靖绝对是值得托付性命的那种至交好友,就算是看在拖雷的情分上才如此相护,我还是很领他的情。 但是……我不能总是躲在别人身后啊…… 所以稍稍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自郭靖背后钻了出来,跳着脚去拉都史的胳膊。 “喂,你先放手啊!” 拉了一下,没动;拉了两下,还没动;我索性整个人挂了上去,总算是把都史的胳膊给拽下来了,可是…… “华筝,你在荡秋千么?” 我一脚踹到了郭大侠的腿上。 虽然理论上来说十五岁还有继续长高的可能,但是……不知道是铁木真家族的遗传基因哪里出现了偏差。身为喝着羊奶长大的草原人氏,华筝竟然到现在也只有一百五十公分左右的身高,站在人堆里那是相当显眼的“鸡立鹤群”…… “噗!” 我迅速回头,正看见都史脸上一纵即逝的笑意。呃……这家伙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啊…… 亲事商议的结果(上) 大概因为“大汗爱女要出嫁”算一桩大事,于是铁木真手下众将领济济一堂,到得很是齐全——虽然个人觉得看热闹的因素多半更大些——我很不幸地也被迫坐在其中,痛苦地听着铁木真和都史像两个居委会大妈一般寒暄着东家长西家短。 铁木真说义父英雄盖世,都史你大有你祖父之风。 都史说铁木真汗威名远扬,我们年轻人只能仰望您的功德。 拖雷瞪着都史。 其他人打着哈哈说都是英雄都是好汉。 ——真无耻…… 铁木真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可是我家华筝不是一般的女子。 都史说她三岁就敢揍拖雷,五岁就敢惹豹子,我早就知道了。 拖雷恶狠狠地瞪着都史。 其他人打着圆场说多亏王罕大汗有眼光早就定下了。 ——喂,不用一副巴不得早点清仓出货的样子吧…… 铁木真说既然如此,明年成婚后你们就给我添个外孙吧。 都史说正合我意绝无问题,最好还是一男和一女。 拖雷咬牙切齿地瞪着都史。 其他人哄堂大笑,还有那不要脸的当场贡献什么“春风九度大法”以及“包生儿子秘技”。 ——纵然脸皮其厚如我,一时不免也有点撑不住了。 所以说有的时候我还是羡慕汉人家闺女的……比如被爹娘问起终身大事的时候,只要摇头点头,甚至娇羞地低个头,事情就搞定了。 就算草原民风向来彪悍……但是,也不用彪悍到这个地步吧…… 我很用力地掐着拖雷腰上的软肉以泄愤,都史在百忙之中抽空瞪了我一眼。 没想到王罕那边派来的使者居然是都史本人呐…… 按照惯例来说,联姻这种事第一轮的商议通常都是双方手下对谈,将利益分配谈妥之后才由有血缘关系的长辈接手,最后才是双方头领人物正式会面拍板。 他亲自前来便是逼得铁木真不得不亲自接待,直接把两轮谈判并一轮,这样一来,只需什么时候铁木真和王罕再碰个头,这桩婚事就算是定了。 问题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着急……难道完颜洪烈已经开始暗地里做了些什么? 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谈完了人生谈理想,谈完了天气谈牧马,然后终于开始谈……聘礼和嫁妆。公式大约是“一个铁木真的女儿=若干头牛+若干头羊+若干匹马+若干其他东西”。唔,貌似还是挺值钱的。 眼前就是草原两大势力在做利益博弈,拿我当商品谈买卖也就算了,那档子事我管不着,也不敢管。但是……非得把“商品”拖出来听听自己定价几何吗? 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无处发泄的恼意,直想对着什么拳打脚踢一顿才好。 然后铁木真就给了我机会。 他和颜悦色地跟都史说道:“……华筝从小就被我惯得性子傲,既是要成亲了,你帐中那些女奴……” 都史斩钉截铁地答道:“自然已经都送走了!”他略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种恰到好处的惭愧表情,“只是……有个管教不严胡乱说话的,我防着她对华筝不利,已鞭死了。” 防着对我不利?要不是情势不允许,我真想仰天大笑几声了。 都史你真正防着的是其其格对你不利吧?未婚妻是铁木真的女儿,这名头……很好用吧…… 铁木真脸色半点未变,笑着道:“死得好,死得好啊!” …… 我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矮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汗帐。 隐约听到拖雷着急的呼喊,还有铁木真爽朗的大笑:“听到……女奴……吃醋了……” ——醋你的头! 太阳……有点刺眼啊…… 我躺在草地上,将右手摊了开来,尽力地伸向了太阳。阳光自指间流泻下来,与手部形成的阴影微妙地交错着…… 呃,手好酸……这种文艺片女主角的动作,果然还是不适合我啊…… 这里是某片僻静的草坡,远离营地,也没有适合牛羊马匹吃的牧草,因此很少有人经过。通常……想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我就会跑来这里…… 阳光很好,风也很好。 正想就此睡一大觉,至少在梦里不用操心什么郭大侠,什么铁木真,什么草原纷争……就听到头顶有人在说话……似乎是一男一女在争执什么。 我正躺在草坡下方天然向内凹进的某个浅坑中,外面又有长草掩盖,在坡顶说话的人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 于是我很淡定地等着听八卦…… 几秒钟之后我就淡定不下去了,因为说话的人是其其格……都史的姐姐……也是我的大嫂…… “当日我就说过……既然嫁了术赤,我从此便不再是王罕的孙女,只是术赤的妻子。巴音,你回去吧。” 巴音?这名字有点耳熟…… “他,他当年用了那种卑劣手段才娶到你,你居然还维护他?”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随后便听其其格怒道:“术赤是我丈夫,不准你侮辱他!” “好,你好……” 巴音丢下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头顶便响起了马蹄声,嗒嗒地远去了。其其格却没有跟着离开,反而是在坡顶来回走动着,还低声自语着什么,语气听起来很是不安。 我该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啊…… 其其格嫁给大哥术赤已经十年,生了四男二女,夫妻感情可说是相当的好。 二哥察合台总觉得自己才是长子,一向瞧术赤不起。术赤不善辩驳,往往被他激得暴跳如雷,几次做事都失了分寸,大失铁木真欢心。但自从其其格挥着马鞭在营地里追着察合台抽过几趟之后,不知怎地,在明面上察合台已经不怎么 穿越成华筝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4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4部分阅读 敢对术赤公开挑衅了。 总之就算瞎子也看得出来,其其格是相当维护术赤的。 ——但就是这样才奇怪啊! 要知道……其其格当年是被术赤强行ooxx后,不得已才联的姻……以她那种激烈的性格,按理说她应该恨死了术赤才对…… 可平时这两人在一起时的那种感觉,融洽自然得让人都不好意思看……要说装也装不了十年毫无破绽吧……他们到底是怎么从怨偶变佳偶的,我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 不过刚才听到的对话又是怎么回事?很像狗血电视剧里的“旧情难忘”“忍痛割爱”一类的情节呐…… 难道这个世界的真理其实是掌握在八点档编剧手中的? 我正努力回忆着诸如《意难忘》、《百万新娘》等台湾乡土剧的重要桥段,上头又来人了。 “其其格,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到处找你。” ——术赤也会有这种饱含着无限深情的声音……我,我真的觉得很肉麻,很不适应啊……他平时都是用吼的…… “我有点闷,到处走走。” ——其其格的声音简直温婉得可以滴出水来,被刚才判若两人,那个巴音如果听到会吐血吧。 “你身体不好,要多休息!” ——刚才还干净利落扇了别人一个耳光,吼人吼得中气十足的人,身体能不好到什么地方去啊! “刚才跑得急了,我头有点晕呢。” ——姐姐,你演技真好…… “我抱你回去……唔!” “啊~咦~唔~呃~哦” …… …… …… 我蹲在坑里汗如雨下。 怎么突然从纯爱言情剧跳台到午夜成|人剧场了?这大白天荒郊野外地……大哥大嫂,你们俩真是强人! 问题是我该怎么办? 难道要猫在这里听自家大哥大嫂全程现场版av直播……这未免也太猥琐了吧……但是我也没把握在那二位毫不觉察的情况下悄悄溜走啊? 我正一边捂着耳朵一边以蜗牛般的速度往外蹭,没提防身后却忽地伸过来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随即腰上一紧,整个人便腾空了起来。 亲事商议的结果(下) 我默默地在心里计算着。 大约二十丈的距离,一掠即过,中途只轻点了地面一次以借力。期间和我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米的大哥大嫂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动静的样子,还在继续地“啊~咦~唔~呃~哦”着…… 就算是江南七怪里轻功最好的朱聪也做不到这个程度,何况他还夹着我这么个大活人。看来今天终于遇到高手了。 惹毛了高手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所以我既没有呼救,也没有挣扎。 既然我没有被当场格毙,至少说明还有值得绑架的价值,也就是说小命暂时没有危险,所以我应该淡定,再淡定,以免刺激到绑架犯…… 嗯,罪案剧都这么说的。 很快我就发现……我想太多了…… 高手没飞多远就停了下来,放了手,看着我,一脸的迷惑不解。“怎地不吭声也不动弹,难不成是个哑巴……” “你才是哑巴!你全家都是哑巴!” 一怒之下熟极而流的两段式句子脱口而出,呃,不会被拍飞吧…… 他倒是笑了起来,“小姑娘竟然会说汉话,我倒是没想到。”停了一停,又道:“这倒好办了。” 什么东西……好办了? 看他折扇轻摇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也不敢插嘴,老老实实站在边上。 话说这才六月,他扇的哪门子扇子啊。还有,一天得换几次才能保证这“白衣胜雪”的造型?穿成这样的主儿肯定不是自己洗衣服…… “小姑娘,今年的‘那达慕’可是在这附近?” 我点了点头。 “那达慕”是草原上一年一度的盛会,届时各部落都会聚在一起,由首领们共同祭祀各路神灵以及先祖,随后还会进行摔跤、射箭和骑马这“三艺”的竞技,大家彻夜不眠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总之是很欢乐的节日,也会有很多别的地方的人赶来参加。 汉人倒是很少见。他难道是来参加“那达慕”的?怎么看都不像啊…… “你可知今年何时开始?” “总在七八月间。今年水草格外丰美,多半七月里就会举行了。” “那就是了。”他朝我略点了点头。“多谢相告,就此别过……” 我脑子一时还没转过来,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等等!” 高手很给面子的停住了,笑着道:“小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呃……” 其实我是想说,他不过是要问个“那达慕”的事情,至于那么惊悚地把我弄过来吗……要不是知道抓着我的是男人不是女人,腰上勒着的是胳膊不是鞭子,我差点以为是梅超风姐姐来抓活人练功了……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高手已然笑得一派春光灿烂。 “小姑娘现在就这么努力学习夫妻之道,将来的夫君可有福了……” …… …… …… 学习……夫妻……之道? 我差点一口血喷到对面人的白衣上,而后敢怒不敢言地看着高手意态潇洒地踏风而去…… 我为毛要叫住他?真是作孽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到底是哪位啊? 武功明显高于江南七怪,也肯定低于东邪西毒南帝北丐。满足这个条件的人,江湖中一抓一大把。 白衣折扇,轻裘缓带,相貌俊雅……不过,貌似这是少侠们出门的标准配备之一,江湖中也是一抓一大把——顺带说一句,如果是走冷情忧郁路线的少侠,标配就换成很显身材的黑衣和长剑了。 老实说我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遇到了欧阳克,但是欧阳克怎么可能没带着他那一大群姬妾兼女弟子就出门呢? 所以,大概是某个不知名的npc路过此处吧……我在心里下了结论。 回头看看,草坡上那两位好像还在纠缠翻滚……虽然看不清细节,但是……咳咳,我还是换个地方呆吧。 刚走了几步,迎面就撞上了脸色看不出好还是不好的某位大爷。 “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生怕他看见那俩人,我赶紧把他往后推,“没事没事,我就随便走走……” 他皱着眉瞪我,“你在做什么?” 正在做什么的,是你姐姐不是我啊…… 这家伙一脸怀疑地探头往我背后看,我索性高举伸手跳着去挡他视线——没办法,个儿太矮了。 他不耐烦地大步迈过我就往那个方向走,边走还边吼我。“有什么不能看的……” 然后……就没声了…… 半晌才看见某人略显僵硬地转过身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冲我吼:“你,你还真闲啊!居然看,看……” “喂!明明是我先到的!” “你就一直……一直看着?” “怎么可能!” 我气急败坏地吼了回去,敢情在他眼里我这么一猥琐形象。 虽然当年什么av啦h动漫啦看得也不少,但室友带男友回来过夜,我还是很识趣地出门找地猫一宿的……偷窥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倒是眼前这位,帐里都那么多……那么多女奴了,还在这儿装什么纯情啊,脸红得跟真的一样! “你,你说什么?” 听到都史明显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我才发现自己好像不小心说漏了嘴……索性把心一横…… “我什么都没说!” ……很没骨气地矢口否认了。 “你!” 都史好像被气得不轻,连指着我的手都开始在抖……待会儿他要是发飙,不知道我来不来得及跑掉…… 胆战心惊了一阵子,幸好都史没跟我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虽然脸色依旧难看,不过说话声调还勉强算得上平稳。 “我来找你,是跟你说刚才和铁木真汗商议的结果的。” 嗯,我果然……只有被告知结果的份儿啊……所以……在不在根本都没有关系的啊……反正……你们什么都商量好了,只不过是尽义务,不得不跟我说一声……免得我连要嫁谁都不知道吧…… 我索性不吭声。 “七月的‘那达慕’上,铁木真汗会和我祖父碰面,最后确定一些事情。”都史顿了一顿,看了看我,才有些艰涩地继续道:“八月……我们就要成亲了……” 什么嘛……听起来你也不是很情愿的样子啊……那又何必跑来呢…… 白雕死了 都史一行人离开已经三天了,应该已经平安回到王罕营地了吧。 下次再见面应该是七月的“那达慕”,然后就是传说中的八月了…… 自那天开始,铁木真就一副“女有所嫁,老怀甚慰”,恨不得都史快些将我打包带走的样子。拖雷则是见谁瞪谁,一副“你敢打包带走就试试看”的样子,其他人则欢天喜地在准备嫁妆……一切看起来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很完美地诠释着“大汗嫁女”前应有的气氛。 但是…… 明明铁木真根本已经打算动手铲除王罕的势力,自汗帐而出奔向四面八方的那些快马难道真的只是在通告即将到来的婚礼? 明明他那帮子心腹爱将对此心知肚明,针对北方的小规模军队调动一直在暗地里进行着。 明明……不管是历史上,还是小说里,都写着“华筝不会嫁给都史”这样的事实啊…… 莫名地一阵心浮气躁,我顺手扯了根草嚼着,然后发现郭靖一脸惊恐地指着我。 “华筝,你,你……” 我瞪了他一眼,这人不好好练功,指着我干啥? “你在咬虫子,活的,还在动……” 啊? 呸! 我飞身扑到马儿边上,摘下马鞍旁挂着的皮囊狂漱口。 未来的郭大侠是个厚道人,什么也没说,只同情地看着我,朱聪倒在边上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的…… 我忍无可忍地一口酒喷过去,朱聪以和平时懒散外表迥然不同的敏捷身法闪了开去,边闪还边啧啧有声地感叹着,“上好的马奶酒啊,就被你这么糟蹋了。” ……这倒是勾起我一桩心事来。那天遇到的那个高手很显然是武林中人,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大漠之上,不知道会不会对江南七怪不利…… 我清了清嗓子。“二师父……” 朱聪详细地问了那人的穿着打扮武功路数,沉吟半晌才摇头道:“我等离开中原十六年,这人才二十四五岁,除非是他父辈的恩怨……嘿!”他两眼望天,傲然道:“就算是寻仇,我们七人又曾怕过谁来。” ……虽然不懂武功,但是那人的轻功身法显然比七怪高出许多,如果他旁的功夫也有这种程度的话,恐怕七怪根本不是对手。只是七怪个个都是宁折不弯的秉性,我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万一有事,有没有可能找到别的高手相帮呢,比如按理说就快要出现来教郭靖内功的马钰道长? 朱聪忽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呃?”我不自觉摸了摸脸,我的担心有这么明显吗? 他微微一笑,“你若是不愿嫁过去,我们自然有办法。那王罕便是有千军万马,相抗不易,脱身却算不得什么难事……” 这是在……担心我吗?眼眶有点微微地发酸,大概风吹太久了……我用力眨了眨眼,才笑着扑过去挂在朱聪的手臂上。 “二师父,我不会有事的!” 嗯,绝对不会有事的,金老爷子至少保证过我能平安无事地活到全剧终,那之后的路……就之后再说吧…… 朱聪持着折扇重重在我头上一敲,“女子当谨言慎行,谨言慎行啊!为师怎会教出你这么个……来!” 喂,含混过去的那个词,到底是什么啊? 我正想飞踹朱聪,便看见远处青骢马烟尘滚滚驰来。 拖雷连马都未下,只匆匆向朱聪点了点头,便急急道:“华筝,白雕死了,我们快去看看!” 白雕……死了? 那对原本在郭靖射雕之际便会死掉的白雕,我以为在黑雕被驱走之后它们便会一直活到寿终正寝的时候,为什么会……死了? 难道……剧情真的无法改变? 这对大白雕不但通体雪白,身形更是超出寻常黑雕一倍有余。自它们在这里安家以来,被许多人奉为“神鸟”,甚至向其膜拜。 是以我们到的时候,悬崖下已经围了一圈人。 挤进人群,眼前赫然是两只白雕交叠的尸体,羽毛纷乱,血迹斑斑,身上还有着奇异的伤痕…… 寻常大雕的双翅展开来也足有一丈多长,羽毛坚硬如铁,能把整头小马大羊攫到空中,就连虎豹遇到时也要迅速躲避,何况是这对白雕。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才会把它们同时置于死地啊? 我百思不得其解,转头看拖雷也是一脸的迷惑,郭靖就更不用说了……朱聪却皱眉走到白雕尸体边,仔细察看了起来,还用手拨开翎羽按了按,然后神情严肃地向我招了招手。 我走过去蹲在朱聪身边,他指了指白雕尸体上的某处示意我看: 细长而均匀的伤痕一圈一圈地缠绕在尸体四周,仔细看的话甚至能看出伤痕中的鳞纹来,简直就像是被巨蟒缠过一般……可是,这大漠之上,怎么可能有巨蟒这种生物? “华筝,你再想想,那天见到的那人,腰间或是身旁可有带什么特别的东西?” 朱聪难得用如此慎重的口气说话,我自然也不敢怠慢,迅速在脑子里把那人从头到脚搜索了一遍……好像除了折扇……什么也没有啊…… 朱聪点点头,又把郭靖叫过来,取下他腰间的软鞭,在白雕伤痕上比了一比,明显粗了不少,他皱眉喃喃道: “是个使鞭高手……” “比,比五师父还厉害吗?”郭靖结结巴巴地问。 朱聪看了他一眼,沉吟不语。他向来心高气傲,要他亲口承认这不知名的高手比自家兄弟高明不易,但这个表现,其实已经是默认了吧。 使鞭高手……?我忽然想到一个人,几乎惊得跳了起来。 不,不会吧,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大漠?难道完颜洪烈也已经来了?这么说……真的要变天了…… 朱聪交代了我们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大白雕死了,全真七子之首的那位马钰道长也就该出场了……从悬崖上掏下那对小白雕,让未来的郭大侠佩服得五体投地,然后跟他学内功……这是郭靖迈向大侠之路的第一步,绝对不能错过! 所以我死拽着郭靖和拖雷,绕着悬崖来来回回地转了几十圈,就是不放他们走。 可是……脚都走酸了,某位神奇道长还没出现……顶着拖雷和郭靖疑惑的眼光,我已经在肚子里把全真教从王重阳一直骂到了尹志平。 终于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小王爷来了 白雕的食量还……真是大啊! 我一边把切成块的新鲜羊肉丢给两只张着嗷嗷待哺大嘴的秃毛小鸟,一边在心里暗自计算着折合成|人民币后的数值,相信我……乘上十几年的时间后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跟它们爹妈的威猛神俊比起来,这两只家伙完全就是丑小鸭……而且还有着仿佛通向异次元空间的胃袋。如果不是顶着“铁木真的女儿”的名头不用担心食宿费用,我一定会当场把它们俩塞回到马钰的口袋里,让神奇道长自己去想办法解决。 毕竟是他为了树立未来郭大侠对他的信心而从悬崖上掏下来的…… 我只是很好心地考虑到郭大侠家的经济状况,主动收养了这对小白雕——没错,是一对。两只都归我,没有郭大侠的份! 原着里“你一只,我一只,我先帮你养着”那种充满了粉红色泡泡少女情怀的暧昧情节,打死我也不会让它出现……一方面是我对郭大侠实在没有超友谊的想法,而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绝对,绝对不想在将来的某一天被护夫心切的黄追杀三千里…… 两只小家伙总算吃好喝好心满意足地放过了我。 我认命地端着盆子送回膳帐,然后在大叔大婶们热情洋溢得过头的眼光中落荒而逃。在全族人都欢天喜地地期待着即将到来的“那达慕”盛会,以及随后将举行的盛大婚礼的时候,我是……唯一格格不入的那个……外人…… 很遗憾的是,现实永远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所以不管我期待不期待,今年的“那达慕”还是如期举行了。 无数帐篷如同雨后草地上冒出的蘑菇一样林立在原本空旷的草原上,帐篷间的空地上燃起了数百个大火堆,年轻男女围着篝火且歌且舞,悠扬激昂的马头琴声回荡在空中。 铁木真的汗帐中又是另一番景象,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热闹喧嚣中,我竟然完全没法把视线从坐在上位的某位玉树临风的俊美少年身上移开,因为如果我的耳朵没有出错,根据完颜洪烈矜持而又自得的简短介绍来看,这位少年的名字是……完!颜!康!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冲上去一边揪着他的衣领一边用力地摇晃着,然后咆哮: “你不是要到调戏穆姑娘才首次出场的吗,怎么可以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地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这种地方,到底是哪个王八蛋乱改剧情啊?万一你长得很像你爹或者你娘然后被郭大娘看到怎么办,万一你跟郭靖天雷勾动地火来了段生死兄弟恋怎么办,万一……” ……好吧,我承认我只是想想而已,毕竟作为金国六王爷完颜洪烈屈尊降贵带来参加草原盛会“那达慕”的小世子,在铁木真灭掉金国之前,我都是没胆子跟人家嚣张的。 于是在小王爷唇角上扬到一个好看的弧度并且向这边微微点头致意的时候,我坚持认定他是在跟坐在我身边的都史打招呼,心虚地别开了头。 不过……有件事情我确实想不通:明明就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为什么这对父子看起来却很有几分神似? 咳咳……我不是说包惜弱怀孕前出轨啊…… 只是他们俩的神情动作看起来几乎如出一辙,比如现在……正看似专注的倾听着面前人的谈话,适时地点头或者回以微笑,但时不时微微下撇的嘴角泄露了内心的不屑;沉思的时候手指会不经意地拂过腰间的玉佩,若是思索得略久,还会摩挲着玉佩和上面系的丝绦……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完颜洪烈显然更能控制自己,这类小动作出现的频率要低得多。果然小王爷还需要多修炼啊…… 正在琢磨着这两父子之间的不同,眼前忽地一暗,有什么蓦地覆在了我的眼上,额头和鼻尖几乎同时感觉到了略显沉重的压力……和属于人体的温暖。我下意识眨了眨眼,睫毛似乎正巧刷过了什么……随即都史明显压抑着恼怒的声音就在耳畔响了起来。 “不准看!”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种口气,眼前就好像看到了某人咬牙切齿的样子,然后实在忍不住很想笑啊…… “不准笑!” ……某人貌似更怒了,不过他到底在怒什么啊? 我伸手抓下都史盖在我脸上的手掌,心里暗自诅咒着安排这种该死座次的人。 以前每次这种场合都坐在我左边挡风挡雨挡酒挡怒气的拖雷不知道为什么被丢到了遥远的对面,而明明是王罕那方阵营的都史却挤了过来……该不是想看好戏的哪位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烧吧? 我忍不住一阵恶寒,话说两个已经认识了十一年之久的人,能有什么好戏给他们看啊? 不过……我显然高估了都史的忍耐力…… 他伸手一拽我胳膊,低声道:“跟我出去!” 这种场合……能落跑吗?至少以前我和拖雷没敢跑过,还有,他干吗那么别扭地探着左手来抓我胳膊,明明右手比较近比较方便的说…… 呃,右手……呃,我手里一直抓着的……是什么? …… …… …… 啊啊啊!哪里有洞可以让我钻进去! 我,我怎么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来……刚才那只一直抓着都史右手的爪子一定不是我的……不是我的不是我的不是我的(以下省略一千字)。 然后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都史拖出了汗帐……喂,你真的要给他们看戏啊?喂,我不要啊……喂! 由于拖雷实在离太远赶不及救援,而铁木真及王罕等一干重量级人物纷纷笑得慈祥而通情达理……所以我泪眼婆娑地直接被都史拖到了某处僻静之地。 唯一的好处是……在外面微凉的夜风中,烧得发烫的耳根渐渐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都史放了手,却不说话。 “呃……那个……”我小心翼翼地选择着用词,“把我拽……叫过来有什么事吗?” 他沉默片刻,忽地问我:“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小王爷了?” 此话一出,我当即茫然,我为什么要看上那个小王爷? “我见你一直在瞧他,是,是瞧他生得好看么?” 喂,这是红果果的污蔑!我只是习惯性地在观察,观察啊! 虽然小王爷确实生得好看,尤其和郭大侠一对比,更可以看出爹娘遗传基因之重要性。对了,如果照这么推论的话,将来的郭大小姐相貌必然大大不如黄蓉,还能迷得一堆人神魂颠倒,那正当青春年少的黄蓉该绝色到什么程度啊…… 正在脑子里yy黄姑娘的风华绝代,都史忽地踏前一步,咬牙道: “你,你不准看上那个小王爷……” 小王爷是穆姑娘的好不好,为毛一定要栽到我头上啊?于是我大怒:“我要是看上他,就让我不得好死!” 然后…… 悠扬激昂的马头琴声自远处传来,夜色中我看不到都史的表情,只听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重复着: “你不准看上小王爷……” “你也不准看上那个南蛮子……” “你谁也不准看上……你是我的……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这个……还需要你来提醒吗? 只不过是王罕的孙子一定要娶铁木真的女儿,只不过是铁木真没生出第二个女儿,只不过是根本没得选择,只不过是……如此而已…… 所以…… “拖雷一定很担心,我该回去了。” 七月的夜风……原来也可以……这么凉…… npc也来了 彩旗招展,锣鼓喧天,七月的那达慕,是团结的盛会,是友谊的盛会,草原各族人民纷纷穿上了节日的盛装,在王罕大汗和铁木真汗的领导下,无数的鲜花将那达慕会场装点成了欢乐的海洋。 看,左边的方阵由三百名膀大腰圆的赤膊壮汉组成,他们即将参加无等级差别的摔跤比赛,获胜者将得到最美丽少女的献吻。 看,各部落着名的神箭手们神情肃穆地站在了主席台的右边,百步穿杨的称号就是属于他们的! 看,正在向我们尊敬的金国王爷、王罕大汗以及铁木真汗挥舞着手臂的是来自边远牧区的少年们,他们待会儿将骑着骏马驰骋在辽阔的草原上,以连杂技团都自愧弗如的身手展示何谓“马背上的民族”。 …… …… …… 好吧,我承认我真的很无聊,以至于在脑子里热情激昂地套了一回校运会入场式的台词。 实际上比起“那达慕”的三艺较技,我更情愿去看中国男足的比赛,至少可以一手挥舞国旗一手举着矿泉水瓶子大骂“臭脚”,一不高兴还能砸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僵硬地坐在一群蒙古豪酋之间假笑着。 何况……还有一直自贵宾席传来的,那令我如坐针芒的视线…… 都史和拖雷下场竞技去了,每次这两只同时存在的赛场上必然会充满各种激烈的冲撞,比如去年俩人在互殴中一起滚落马背,前年则是以拗去了箭头的羽箭对射……呃……我还是去看一眼吧…… 好不容易逮了个空子溜到外面,刚走了没两步,清朗的少年声音就在身后响了起来。 “请留步。” 在心底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果然便看见小王爷笑得春暖花开的一张俊脸。 “不知可否请……姑娘带我领略一番草原的风物人情呢?” 我努力让周身弥漫着几乎肉眼都可以看见的粉红色心形泡泡,然后笑得恶心而甜腻,含羞带怯又欲说还羞地……点了点头。 小王爷很好的维持住了笑容,但脸部肌肉明显已经僵硬了。 “那……就有劳了……” 我当然不会以为这位比我还俊俏几分的小王爷是陷入了什么“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狗血戏码。事实上从他这几天的举动来看,完颜洪烈带他来的最大目的应该是借机结交蒙古各方的下一代,赵王府的势力就要一直掌握在赵王府的手里……果然是很重视这个儿子呢。 王罕和铁木真是目前草原上实力最强的两大部落,华筝身兼“铁木真最宠爱的女儿”、“铁木真幼子最疼爱的妹妹”以及“王罕继承人的未婚妻”……之类的多重身份,自然是小王爷不可错过交好之人。 不过……我在心底扯出一个恶意的微笑,想必他对那日宴会上我的表现着实不满,才会在把各大部落的蒙古包都拜访了一个遍之后,直至今日才不情愿地来“偶遇”我吧。 那就不能怪我不厚道了呀,因为……我也是很不情愿“偶遇”他的呐…… 我一直觉得在年轻一辈的人物中,除了黄蓉就要算眼前这位小王爷最有心机智谋了,要不是吃亏在武功实在不高上,结局会如何还很难说。这样浑身上下都写着“麻烦”两个字的人物,我丝毫没有想攀交情的打算,最好是……思想有多远,我就躲多远。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边带着小王爷往拖雷那边的赛场走,一边时不时地做45°纯洁仰望的星星眼花痴少女状,再配以“小王爷你妈妈是不是很好看”“京城的人都不住蒙古包吗”“京城有什么比烤羊更好吃的东西?”……这一类的脑残式提问攻击大法。 于是短短一段路上,小王爷嘴角抽搐的频率越来越高,终于……在看到拖雷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那一刻,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亲热无比地握着他的手,然后念叨着“久仰久仰”“不醉不归”一类的句子,以一种半强迫的姿态将拖雷拖走了。 我再接再厉,以少女怀春遭打击的标准哀怨状眺望着他们的背影,小王爷不小心偶一回头瞧见,脚下立时加速,顷刻间便跑得不见踪影。 我发誓我真的是一直忍到某个僻静之地,看到四下无人,才开始毫无形象地捧腹狂笑的。但是…… “小姑娘还真是聪明伶俐呢……”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还是把我吓得一激灵,不过……怎么有点耳熟呢…… 僵硬地直起腰转过头,赫然看见某位曾经路过大哥大嫂激|情现场的npc正笑嘻嘻地看着我。 “又见面了啊,小姑娘。” 一看到此人我就立刻条件反射地想到他上次临走前丢下的那句关于夫妻之道的话,然后纠结在是当场暴走还是掩面奔走之中…… 看我呆滞在原地,他似乎相当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轻摇折扇笑道:“看来在下确然不如小王爷俊俏啊。两次见面,小姑娘都不曾用……那种口气和神情对在下说过话,真是甚为遗憾呐……” 他认识杨康,而且全程听到了我和杨康的对话? 既然这样,再装也没什么用了,不过……我没武功发现不能也就算了,杨康你十几年全真教+梅姐姐的功夫都练到狗身上去了咩? 这种场合说多错多,我决定闷声大发财,某人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小王爷年纪虽小,智谋却不浅,居然能将他吓成这样,小姑娘真是有本事呢……” 这种话流传出去还得了……这家伙是逼着我解释吧,喵了个咪的! 我只好咬着牙道:“我……哪里就敢吓小王爷呢,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玩笑……吗?”某人手中的折扇摇了两摇,才轻笑道:“这个玩笑开得颇妙,小王爷虽是聪明,却也自负,素来又心高气傲,难免有些看轻了旁人。小姑娘……” 他开玩笑似的拖长了声调,我心中却是一凛,一瞬间险些伸手去握腰间的金刀,幸好中途想起了非常现实的问题——我一个不会武功之人面对这样的高手,就算拿着倚天剑恐怕也没什么胜算——改抓起了腰带尽头的穗子把玩着。 他却似乎浑然不察一般,笑着继续道:“……你倒是很懂得对症下药呢。” npc还没走,小红马又来了 伟大领袖曾经教导过我们,装一次傻不难,难的是一辈子装傻。 而我个人的实战经验是:傻,有很多种……所以当扮花痴+白痴无效的时候,我至少还可以向卖切糕的新疆大叔学习,装一装语言不通…… “小王爷病了么,不然怎会需要什么药?” 我悄悄地把发音变得僵硬了一些,这人既然是跟了我们一路,想必也知道了我蒙古人的身份,对成语不敏感也是可以原谅的吧。 果然他皱了皱眉,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笑道:“竟然连这个都未曾给你讲解过吗,看来……江南七怪中并无饱读诗书之人啊……” 我的大脑瞬间当机。 居然知道是江南七怪教我的汉话,难不成真是他们的旧日仇家找上门来了?怎么才能赶紧通知到江南七怪……怎么才能搞定那七个死顽固不要主动来找死…… 还有,怎么才能解决面前这个大麻烦? 灭口?估计打不过…… 忽悠?估计说不过…… …… …… …… 我还是秉持主席教导,将装傻进行到底吧! “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懂啊……” 我假笑着迅速扫了他一眼,确认他身上没携带着长剑啦软鞭啦大刀啦狼牙棒啦……这类的杀伤性武器。虽然那柄时刻不离身的折扇有点可疑,腰上那条腰带也说不定是什么软剑之类的……但总的来说在兵器上没有什么特征…… “小姑娘可是在看我使的什么兵器?只可惜……”npc看起来很是遗憾地摇了摇头,“……软鞭并非在下所长呐。” …… …… …… 呜呜,妈妈我要回家!地球好危险……这人好可怕!连想什么他都猜得到,难道他24小时跟在江南七怪后面听墙根不成? 话说……这很像变态跟踪狂啊……一个武功高强的变态跟踪狂……真是可怕的存在…… 我正在抖一身的鸡皮疙瘩,突然一阵极为迅疾马蹄声自远而近地传了过来。 一抬眼便看到一匹全身毛赤如血的小红马飞一般地朝这边疾奔而来,马背上好像还伏着一个人。就连铁木真的白口神驹,拖雷的青骢马也决计没有这样的快捷,难道是……郭靖在驯服那匹汗血宝马?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小红马就已经奔到了眼前,马背上的人也大叫了起来。 “华筝,快闪开!” 果然是郭大侠在驯小红马! 这马要留给他泡黄所以我不好意思拐过来,不知道待会儿它肯不肯让我骑来过过瘾——在被npc拎着腰带提在半空中的时候,看着一人一马远去的背影,脑子里闪过的念头竟然是这个,我果然是财迷么…… 腰上忽地一轻,两脚重新踏上了大地,npc皱眉看着我:“怎地见惊马过来也不知道躲……” 我正想道谢,又听他接着道:“……莫不真是傻的?” …… …… …… 我决定不道谢了! 小红马刚一阵风般地掠过去,从它来的方向又匆匆奔来一骑,这次的我认识……是江南七怪里排行老三的韩宝驹。他马术可说是天下无双,想必是在指导郭靖驯马。他那匹“追风黄”脚程不及小红马,落后了一大截……所以这会正拼命赶过去…… 等等!npc如果是来寻仇的,他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在大脑来得及判断之前,我的身体已经自动做出了反应,施展出了公交车防狼术之一百零一招:鞋跟攻击大法! 先是重重地踏在了npc的脚上。然后顺势飞扑,死死抱住了他的腰。可惜诸如“我掩护,你先撤!”“同志们,永别了!”一类的经典台词还没来得及喊出口,追风黄已经自身后一掠而过,风中只留下了……韩宝驹的大嗓门: “别以为背过去我就看不到你,华筝!居然没谨言慎行,回头让你二师父好好收拾收拾你……” …… …… …… 下次再管你们死活我就是白痴! 悻悻然放开手,我很诚恳地,避重就轻地向npc道歉:“对不住,踩脏你的鞋了!” 这人……不是来向江南七怪寻仇的……虽然我感觉不到所谓“有如实质一般”的杀气是怎么一回事,但自始至终他都未曾出现过肌肉绷紧的状态。在衣衫单薄的夏季,这点还是很容易判断的。 “哦呀,小姑娘可是将我当作什么人了?” 自然是将你当成仇人……只是,好像危机一过,我胆子立马就缩了水,只能含混地应着。npc笑得极为良善地说出了后半句话: “……才会这般地投怀送抱?” 于是郭靖骑着小红马和韩宝驹一道转回来的时候,正赶上我蹲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划圈圈。到底也没摸清楚这npc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人家便随风而来又随风而去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给我一脑袋问号。 唯一能确定的是……此人很闲……且很无聊。 韩宝驹不怀好意地看看我,然后骑着“追风黄”去追风了,剩下我和郭靖大眼瞪小眼。哦,还有那匹小红马,估计在郭大侠手上遭了不少罪,这会儿一个劲的喷响鼻斜眼看人,让我想上去示好又不敢下手。 郭大侠很豪爽地给了它一记熊掌,然后抱住它的头对我说。 “华筝,不怕,你随便摸。” 小红马屈辱地转过了头,默默地流下了两行眼泪。 我开始上下其手……咳咳,只是摸摸它的脸颊,拍拍它的脖子,试图建立一下感情。好在从它的表情来看还是颇为满意,也就是说我还是有机会骑上它兜兜风的。 不过这家伙刚上蹦下跳了半天,浑身的汗,摸起来手感不够好……呃? 我瞪着自己手上殷红一片的血渍,花了几秒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应该是小红马的汗,也是它作为“汗血宝马”的铁证。 郭靖却已经惊骇地叫了起来,“华筝,你,你受伤了?还是,马受伤了?” 花费了半天唇舌,郭大侠终于明白这只是因为他家小红马天赋异禀,继承了连汉武帝派了二十万大军也没爽到几年的汗血宝马血统所致,换言之今天他赚大发了。 这下就算是老实人也难免大喜过望,慷慨地借出了他怀里的帕子给我擦手。这一行为实际上挽救了他的袍子,因为我本打算借着讲解历史的时机反手抹到他背上去的…… 正在仔仔细细的擦着手指缝里的血汗,手突然就被谁拽了起来,紧接着头顶就响起了都史不满的声音: “怎么受伤了?谁干的!” 我赶紧一边把完好无损的爪子伸到他面前展示,一边把血渍斑斑的帕子塞回给郭大侠……却在半路被都史一把夺了过去。 他只看了一眼,却忽然脸色大变,逼视着我。 “你,这帕子是你给他的?” 呃,难不成这帕子上有什么问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忌讳么?我还在犹豫,都史已是脸色铁青,胸口 穿越成华筝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5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5部分阅读 剧烈起伏着,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问题是……他莫名其妙地在气什么啊? 都史忽地抬手用力一扯,那帕子就被撕成了两半。 那边郭靖已经忍不住呼喝了起来。“都史!你,你在做什么!” 都史冷哼了一声,两手抱在胸前,斜眼看着他,却不说话。 郭靖脸色涨得通红,但估计还记着《武诫》没出手,憋了半天才憋了一句话出来。“你,你还我的帕子!我娘给我的帕子……” 都史不知怎地竟然楞了一愣,迟疑道:“你娘给你的?你娘……绣给你的?” “那,那当然!” 都史滞了一滞,似是听到了什么令他震惊的事情一般,神色阴晴不定了一阵子,才颇为不情愿地开口道:“回头我让人送你一百条就是了……” ——我没听错吧,都史居然会跟郭靖说这种话?这算是……承认自己有错?这简直比天上下红雨还要令我吃惊呐…… 正想夸他两句,某人大爷脾气又犯了,凶神恶煞地瞪着我。 “华筝,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铁木真汗在找你,快跟我回去。” “是,是!” 都史瞪了我一眼,转身走向拴在一旁的马匹。我认命地正要跟过去,想了一想,还是蹲下去捡起了被都史丢在地上,已然被撕成两半的帕子。 虽然被我擦得血迹斑斑,却还看得出原本是条素色的,右下角以绣着一丛嫩草,这……只有三片草叶的图样,看起来甚是眼熟啊…… 当年跟郭大娘学刺绣的时候,她为了教我,跟我一块绣了一条帕子……当然手工精湛方面不是我那半吊子水能比的……记得我绣的那块帕子给朱聪验收了之后就被,就被…… 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风雨总在阳光后 那达慕结束了。 拖雷和都史分别获得了“射箭”及“赛马”两项赛事的胜利,考虑到这两人各自的身份,其中有多少水分就不得而知了——即使他们俩都绝不屑于做这等事,却拦不住其他部落的首领对自己族人的“约束”。 据说仅仅是带着小世子来观光的金国六王爷完颜洪烈与各部落的首领们也借此盛会,在进行了愉快亲切的会晤之后,达成了和平共处条约,纷纷满意地打道回府了。 于是草原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和谐……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所以近期的焦点话题就是:王罕要娶孙媳妇,铁木真要嫁女。 这算得上是草原上的一件大事,此时各部送来的珍贵礼物已堆满了数十座营帐,王罕那边的情形想必只会更盛。 啧啧,这算是对两大势力从此水||乳|交融从此既有爱又和谐地携手迈向光辉未来的期待吗? 我扯开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换回了塔娜一个懒洋洋的白眼。 自从我当众宣布“不准把塔娜宰来吃”之后她就一直过着和我一样混吃等死的幸福生活,但是最近……塔娜似乎不再像以往那样精力充沛了…… 以前会追着用犄角来顶我的她,如今做得更多的动作是转过身去拿背对着我,就算我赖在边上轻抚着她的脊背,得到的回应也最多是她用头拱拱我的手心。 其实我也明白,作为一头羊来说塔娜已经算是很长寿了,我也不该有什么太不切实际的期望才对,但是…… 有些事情,即使知道,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接受的啊…… 从塔娜的羊圈出来,我拖着蜗牛一样的步伐在营地里慢吞吞地晃悠着。 如果这个世界有破洞牛仔裤和啤酒,配合上黑眼圈以及孤魂野鬼一样的脸色,我想我还能客串一把朋克女青年。 女人们喜气洋洋地在筹备着“今年最大的喜事”,而男人们……嗯,男人中的一部分则以微妙的神情注视着这场声势浩大的筹备工作,那种态度让我不得不怀疑……他们也和我一样……根本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婚事吧…… 唯一不同的是,我只知道这个结果,却不知道它会怎样发生。 毕竟…… 如果小王爷都会在原着中从未提到的时间与地点出现,如果武功高强的npc会莫名地出现,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或许从更早的时候,比如张阿生活下来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便已经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但是,似乎不管做什么也改变不了它按照原着转动的意志,该来的总会来,该死的总会死,就像那对大白雕。 所以……我知道剧情走向的那点子优势,好像完全变成了相当可悲的天赋了啊: 知道一切,却不知道这一切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发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和等着…… 喂,这种可笑兼可耻的人生,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安排给我的啊! 豆大的雨滴以不小的力道重重地砸在了头上,而后沿着发梢和脸滴到肩膀、后背……短短片刻我就被浇成了一只地道的落汤鸡。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根本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而不知不觉中已经离开营地老远的我压根也没打算做“在风雨中奔跑”这种听起来很有型实际是找病生的事情,所以我果断地滚进了身边的小河中。 被太阳晒了一整天的河水可比外面的雨水要温暖得多了,而且整个人浮在水中的感觉……很好。 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飘渺而模糊,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不管是雨滴打在水面的“啪啪”声,还是急促地朝这边过来的脚步声…… 脚步声?也就是说有人朝这边过来了? 很好,我翻了个身,以背朝上的姿势平平浮在了水面上——没错,看起来会很像一具浮尸。我抖了抖随着姿势改变而浮出水面的耳朵,恶意地期待着听到有人吓坏了的尖叫声。 我的期待落空了。 来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河面上还有这么一具“浮尸”,哪怕我穿着如此显眼的大红色袍子。 原因只有一个,他们俩已经惶急到心神不定的地步了。 术赤和其其格……这对恩爱夫妻在这种时候跑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很快术赤的话就解开了我心中的疑问。 “其其格,快回你祖父那里去!就算你嫁的是我……我这样的男人……”术赤的声音听起来……很异样,“但毕竟还是王罕的孙女,他绝不会不顾情面对你下手的。” 不得不说的是,我家大哥果然是完全不了解女人心的那种存在啊。他难道指望其其格听完会含泪点头然后乖乖地打包回娘家避难,然后等他战死沙场后任凭祖父大人将自己嫁给旁的有必要拉拢的势力? 以这位大姐历来的行事性格来看,抬手给他一个耳光比较合适吧。正这么想着,就听到了肉体接触的清脆声响。 “啪!” ——好像……被我猜中了…… “成亲的那天我就告诉过你,从此我只是术赤的妻子,不再是王罕的孙女。” 连声音都在发抖,可见其其格这次气得不轻啊,呃,待会儿术赤会被罚做“床头跪”吗? “我,我……” 术赤“我”了半天,还没“我”出个所以然来,似乎也满纠结的样子。 这是第二次听到其其格说这句话了,上一次是对着王罕的手下说的,啊,对了,也是附赠了一耳光之后的产物。 怎么说呢,虽然是很深情的表白,而且应该没有男性听了会不动心,但是……总觉得有种很决绝的味道在里面啊…… 或许……当年导致其其格嫁给术赤的那场ooxx事件,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其其格,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我只是……只是希望你……”术赤顿了一顿,似乎很艰难地吐出了后面的话。“……活下去。” 原来是因为不放心其其格的安全,才要求她回到娘家去的吗?问题是……术赤为什么会觉得王罕那里会比铁木真这里更安全?明明这场战争的胜利者会是铁木真…… 不…… 我好像一直以来都想错了一件事情……从头到尾都认为铁木真是赢家的人,大概只有我这个靠着知道历史在作弊的人啊。 要知道此时王罕的兵力是铁木真的三倍以上,又得草原诸部爱戴,金国的态度显然也更倾向于支持王罕,就算是铁木真也没有十成十获胜的把握吧。 所以就连术赤这样既是长子又是重要将领的家伙,也会想要在临开战前给心爱的女人留条生路吧…… 等等,临开战前?也就是说……马上铁木真就会动手了? 我猛地从水里坐起来,伸手胡乱撸了一把脸,完全顾不得那两人仿若见鬼般的神情,急急地问道: “大哥,难道父汗今天就会出兵?” 术赤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什么的样子,却又不自觉地偷瞄了一眼其其格。 一道惊雷忽地在天空炸响开来,随即雷声便自天际由远而近地滚滚而来,经久不息。 术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还不明白吗?” 我猜我的脸色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那声音……不是雷声……而是数以万计的骏马奔驰在草原上…… 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只可能是…… 铁木真之伤 马蹄声声如雷,既急且促。 足以令大漠上每一个部落闻风丧胆的铁木真麾下精兵……出动了? 不,方向不对……包括昨天的在内,连着三拨兵马都是自外驰归的,也就是说铁木真并没有发兵攻打王罕,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蒙古包外时不时传来的脚步声和轻咳提醒着我,目前我所在的这片核心区域——包括汗帐、主帐以及子女中唯二未成家的拖雷和华筝的蒙古包——已经被铁木真的亲兵们“戒严”了。 不论有意还是无意,至少这样的戒备状态让我无法溜出去找拖雷或是别人打探情况,只能按捺着七上八下的心情,安静地在这里等着……某些事情的发生…… 然后……在第四拨兵马略显凌乱的马蹄声踏破暗夜后不久,我就被召唤到了铁木真的汗帐。 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汗帐外的清新空气,我大步走入了汗帐。 八月的草原天气已是闷热无比,汗帐正中却燃起了黄铜所制的大火盆,帐中之人个个汗如雨下,躺在榻上的铁木真脸上却半滴汗也看不见,脸色白中透青,看起来简直像是身患重病一般。 术赤跪在榻前,手中持着湿布,轻轻在铁木真脸上颈上擦拭着,脸上颇有担忧之色,身侧一盆清水兀自在袅袅地冒着白气。其余心腹大将分坐左右,却不见拖雷的人影。 铁木真抬头看见我,似是甚为吃力地伸出手向我招了招。“华筝……到我这里来……” 我依言走到他榻前坐下,假装没看见术赤担忧的眼神,顺手接过了他手中的湿布,在冰凉的水盆中略抖了抖,一缕暗红色的水迹便随之散了开来,是血…… 我强自镇定地拧干布巾,轻拭着铁木真的颈侧,被撕开的袍子上暗褐色的点点血迹看得人心惊胆战。 铁木真忽地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叹道:“好孩子,只怕是要委屈你了……” 我怔了一怔,还没想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坐在下面的赤老温已经跳了起来怒道:“大汗!翱翔在草原之上的苍鹰,怎可向那土里的豺狗低头……” “闭嘴!” 铁木真突地暴喝一声,赤老温后面的话便被生生打断了,他脸色涨得通红,似是还想说什么,却被博尔忽一把按回了座位之上。 赤老温是铁木真帐下四杰之一,铁木真微时曾被他数次救过性命。虽然性烈如火,对铁木真却忠心不二,因此铁木真向来对他的出言不逊很是宽容,像这样的厉声喝止,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铁木真再也不看赤老温一眼,只向着身侧的亲卫队长点了点头,那人便会意走了出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满腹狐疑地扫了一眼众将领:术赤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赤老温兀自气鼓鼓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博尔忽神态自若……其余众人倒是大多面如沉水。 亲卫队长回来得很快,在汗帐外禀报了一声,便掀开了帐帘。然后一前一后地走进来了两个人。 都史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高扬着头,所以……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看得见身上披的银灰色貂裘隐约沾上了不少灰尘,双手被缚在身后…… 那样骄傲的人……现在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啊……心里忽然没来由地一痛。 我终于知道现在是哪段剧情了: 铁木真带着三千精兵去王罕部落商谈婚事,路上被王罕所设伏兵伏击,仗着将士拼死效命,随行的郭靖又抓了都史作人质,这才逃了出来。 虽然隐约觉得恐怕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但…… 铁木真忽地猛咳起来,我转身帮他轻轻捶着背,半晌他才略微喘过气来,眼睛看向都史,却对着我说起了话。 “华筝……去把都史……解开……” 我应了一声,低头走到都史身后。 足有小手指粗细的牛筋自前而后地紧紧勒住了他的肩臂,捆他的人想必心中恼怒,打的不但是死结,还绑得极紧,手臂上已经勒出了深深的血痕。我试了几次,想要尽可能轻地解开,不但没有效果,反而缠得更紧。 都史连哼也不曾哼半声,但随着我的动作,他手臂肌肉不时的紧绷却是能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明知两方交战,这样做也是正常无比,却仍是忍不住一时气极。 自腰间抽出金刀,将缚在他腕上的牛筋割得寸断。刚要去解都史手臂上的牛筋,他却忽然反手一扣,抓住了我的左手。 帐中灯火并不如何明亮,我和都史的身体一前一后,几乎挡住了泰半视线,一时之间倒还没人发现异样。我一边单手解他肩臂上的牛筋,一边咬着牙往回抽手,他却握得死紧,怎么也不肯松手。 博尔忽疑惑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我顾不得疼不疼,死命往外一抽,都史这才顺着力道放了手。 忐忑不安地走回铁木真身边,他却恍若未觉一般,右手抚着胸口,不住地咳嗽着,片刻才道:“都史……你也来我这里……” 都史默不作声走上前来,居然中规中矩地冲铁木真行了一礼。 铁木真脸上露出了甚为慈祥的笑容,缓缓说道:“王罕义父对我恩重如山,双方毫无仇怨,我已备好两车黄金貂皮,一千头肥羊,一百匹良马……请你回去代我请罪。我再挑选贵重礼物来送给义父,请他不要介意……” 说着右手从胸口衣内伸了出来,满手都是鲜血,看得我心里一惊。 “你回去之后,就预备和我女儿成亲,咱两家大宴各部族长,须得好好热闹一番。你是我的女婿,也就是我儿子,今后两家务须亲如一家,不可受人挑拨离间。” 铁木真话音未落,赤老温已经跳了起来,大声叫道: “今日咱们好好地去商量婚事,他们竟然敢半路设伏兵,若不是靖儿赶来报信,咱们早就被他杀光了。大汗你怎地仍要将华筝嫁给这小畜生!” 铁木真勃然大怒,喝道:“拖下去,监禁起来……三日之后……”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怎样处置,便已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博尔忽借机起身,将赤老温连推带搡地拉出了汗帐,远远地仍能听到赤老温叫骂的声音传来。 都史的告白 帐中气氛一时尴尬无比,众人脸上多半都有愤愤不平之意,显然觉得铁木真此举大为不公。都史坐在铁木真身侧,脊背挺得笔直,双手紧紧握拳放在膝上,却不曾出声。 铁木真看起来倒是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对都史说道:“今日这里中了一箭,只怕得养上三五个月方能痊愈……否则我该当亲自送你回去才是……不用等我伤愈,你们就可成亲,否则……否则就等太久了。” 声音极为微弱,短短数句话竟是分了三次才断断续续地说完。我心里突地一跳,那一箭该不会真的射中要害了吧。虽然书中清清楚楚地写着铁木真只是假装中箭,但怎么会,怎么会如此虚弱? 铁木真又看着我道:“华筝……你替我……送送都史……” 我楞了一愣,背心处却似乎被谁轻推了一推,不由得便站了起来,正对上都史炯炯看过来的目光,一时竟说不出的不自在,只好低头引了他出帐。 被铁木真指派送都史回去的五十名军士和一名使者,守着铁木真的礼物——两车黄金貂皮、一千头肥羊、一百匹良马——在汗帐不远处等候。 见我们出来,使者便迎了上来,应该是要都史大致清点一下礼物,他却理也不理,拖着我便往别处走。 我被他拽得一个踉跄险些栽倒,还没来得及发火,他倒先停了下来,就手一拉我,脸色阴沉地冲着跟在后面的使者吼了一个字: “滚!” 这人真是完全地不管不顾啊。 我还在跟尽忠职守却被咆哮的可怜使者用眼神示意着“不用管了反正他家钱多”这类的信息…… 蓦地铺天盖地而来的银灰色已经占据了整个视野,细细的绒毛在脸颊上轻擦而过。 “你……刚才哭了是不是?给我解绳子的时候。” 温热的气息“咻咻”地扑在后颈上,耳根控制不住地发烫了起来。 “我才没有!” “那我手上的水珠怎么来的?” “我,我怎么知道……” “从前我和拖雷打架的时候,不管我是输是赢,你总是看也不看我一眼地就去给他裹伤了。”都史闷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那时我就想,什么时候你也肯这样待我……” 每次都是你在挑衅拖雷啊,理你才有鬼了。我咬着牙不吭声。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起来。“刚才……可惜没看到你哭的样子,下次哭给我看好不好?” 这是什么恶趣味啊,我不假思索地掐着他腰间的软肉拧了一转,他却不肯放手,抱得越发的紧了。恨得我抓着他的手臂就想一口咬下去,看着上面的血痕却又下不了口。 正在犹豫着,都史却忽地松开了手,转头冲着身后吼着:“滚开!” 不过既然是铁木真挑出来的使者,在必要的时候是绝不会退让的。那使者脸色虽不大好看,却仍是冲都史行了一礼,道:“礼物都已备齐,不知您何时启程?” 都史皱着眉还没说话,那使者又笑着道:“您早日回去与王罕大汗商议,才能早日前来迎娶啊。” 真是……阴险的家伙…… 都史点了点头,跟他说道:“去将我的马牵来。” 那使者应声去了,都史转头看着我,迟疑道:“……我尽快回来。”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刚才在汗帐中这么久,铁木真到底是真伤假伤,竟连我也看不出来……如果是真伤的话,或许历史又有了改变?这样来说的话就不一定是计策……是真的想交好王罕也说不定……那么,那么……都史他…… 千头万绪忽地纷沓而来,像乱麻一样纠缠在心里,我实在不知道应该跟都史说什么才能……才是对的…… “你,你可是还舍不得谁?”都史脸色忽地一变,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着我。“是不是那南蛮子?” 我下意识地反驳着,“人家有名字……” 原本一直以为他只是单纯地看郭靖不顺眼而已,但现在细细想起来,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想歪到什么地方去了? 都史突地伸手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得意洋洋地举到我面前。“我知道汉人女子送帕子是定情的东西,你唯一绣过的帕子在我这里,你便是我的……” 看着帕子上被我绣得歪歪扭扭的三片草叶,我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哪个白痴会拿这种东西送人啊!当年也是他硬抢过去的好不好…… 一时忍不住就想伸手抢过来毁个尸灭个迹。无奈个子太矮……都史只把手一抬我便够不着了…… 他一边将帕子叠好放回怀里,一边说道:“你休想拿去送给别人。” 其实我只是想一把火烧了这种丢脸的东西而已…… “我知道你喜欢汉人的东西,成亲之后让你那几个师父一同过去就是了。我跟祖父说过了,明年那达慕的时候,咱们不用参加,我带你去汉人的地方玩。还有……” 都史的声音忽地渐渐低了下来,“这些话……我本打算成亲之后再告诉你的,不知怎地……”他顿了一顿,却没再说下去,转身走向早已等在身后的使者,接过他手中的缰绳,翻身上了马背,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我,才咬牙道: “华筝,我不管你心里的人是谁,你嫁的人只能是我……” 不等我回答,他便朝着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那马吃痛,顿时狂奔了起来,使者和军士也上马跟随而去。 夜色苍茫之中,借着皎洁的月光,还能隐约看见他们的身影,渐渐地缩成了一个个小点,就那么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我还什么也没来得及跟他说……我心里没有……我只想…… 顾不得旁人惊异的眼光,我匆匆奔向马圈,一眼就看见了拖雷的青骢马正悠闲地嚼着草料。拖雷常带我骑着它四处游玩,是以它对我毫不抗拒,顺从地任我牵了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正要上马,颈后忽地传来一阵剧痛,在一片天旋地转的眩晕之中,我最后看到的……是拖雷歉疚的脸…… 成吉思汗 醒来,已是一日一夜之后。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那么…… “父汗,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 数日后的斡难河源,铁木真大会各族部众。其时铁木真威势已无人可匹,诸部无不畏服,王罕残部也尽皆归附。在大会之中,众人推举铁木真为全蒙古的大汗,称为“成吉思汗”,那是“与大海一般广阔强大”的意思。 成吉思汗大赏有功将士,拖雷以及成吉思汗帐下四杰受封为万夫长,而郭靖因有着报信、擒敌、以及在乱军中抢出成吉思汗性命数桩大功,以十几岁异族少年之身,居然也得以并列,一同受封为千夫长。 蒙古军制中每十人编为一小队,由一名十夫长率领,十个十夫队由一名百夫长率领,十个百夫队由一名千夫长率领。这时成吉思汗麾下精兵不到十万,千夫长已算是极高的军职了。 当夜成吉思汗大摆庆功宴,汗帐中灯火通明,有资格坐在这汗帐之中向成吉思汗敬酒的,俱是名将功臣,就连郭靖也是新立大功之人,唯一一个毫无干系还高坐在成吉思汗身侧的闲人……就是我了。 不……或许不能说是毫无干系,再怎么说我可也是庆功宴上的“大奖”啊。嗯,差不多就是类似各大公司年会上的“杰出贡献奖”那种性质的东西,只不过上辈子我是领奖人,这辈子我是奖品而已,很公道吧。 眼看着诸将敬酒已过一巡,大戏也该开场了吧。我微笑着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一道酒线立时灼烧着自咽喉直入腹中,辣得眼泪几乎都要出来了……很好! 抬手给自己倒满一杯酒,正要再饮,成吉思汗已经爽朗地大笑了数声,帐中众将便都停了饮酒,一起向这边看了过来。 成吉思汗向着坐在拖雷身侧的郭靖招了招手。 “靖儿,你过来。” 郭靖依言走了过来,有些忐忑不安地看了我一眼,我只当作没看见,自顾自地喝着酒。他向来不擅面对这样的场合,如果是平时一定会给他一些暗示或者帮助,但这会儿,尤其是知道他不可能有任何危险的时候,我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理他。 对不起,郭大侠,我就是在迁怒…… 成吉思汗此时已喝了不少酒,看上去一副微醺的样子,不过我想他永远不会真的让自己有酒意,这会儿只不过是在运用堪比奥斯卡影帝的演技而已,就像……那时一样。 他笑着对郭靖道:“好孩子,我本想再赐你一件我最宝贵的物事……”说到这里声音微顿,眼光向着我扫了一扫。 郭靖显然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呆呆站在原地,座下诸将中却已然有人小声议论了起来,我只作没听见,低头啜饮着杯中的酒,满嘴的辛辣苦涩。 “只是……华筝跟我说,随手相赠的金山,不如费尽心力求来的草根。所以金刀再好,也要苦求才能给……” 众将顿时哄堂大笑了起来,间或还夹杂着“大汗之女果然不好娶”一类的戏谑之声,我扯了扯嘴角,转过头做娇羞不胜状,于是底下笑声便越发地响了起来。 成吉思汗看起来也像是是很满意自己的话所造成的效果,于是笑得极为慈爱地看着郭靖。“靖儿,若是你拿到了华筝的金刀,你便是我的金刀驸马!” 众将轰然欢呼,纷纷向郭靖道贺,大呼:“金刀驸马,好,好,好!” 我默默在心里补充着成吉思汗没说完的那后半句话:若是拿不到金刀,这世上便再没有什么金刀驸马了…… 除非我是不想活了才会把金刀给郭大侠,不,就算真的不想活了也有别的无数种死法可以选择的呐,我对着假想中的自己扯开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华筝……你,你……没事吧……” 拖雷的声音飘飘荡荡地自头顶坠下来,一抬头便看到他忧心忡忡的神情。 自那天后,拖雷看着我的样子,就总是这样小心翼翼又忐忑不安的。我不知道他是知道了些什么,还是仅仅因为打昏我的愧疚。但是他真的不需要这样…… “我没事,不用担心的。”我冲拖雷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笑得真挚无比,指了指汗帐中央,“你不去帮帮郭靖?” 郭靖正手足无措地被一大群道贺的人围在汗帐中央,满脸涨得通红,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我自然知道郭靖向来只当我是安答的妹子,没半分男女私情,我待他也是一样。 不过看起来别人并不都是这样想,成吉思汗亲许的金刀驸马又算是个颇有诱惑力的筹码,新归附的各部诸将便难免有些想法,夹枪带棒地道贺起来,虽然没人敢真的动手,言语上却是少不了要吃些亏的。 拖雷略一踌躇,不放心地看了看我,还是走了过去。 我小口小口喝着杯中的酒,微笑地看着拖雷挤进人群,微笑地看着他抱住郭靖的肩膀说着什么,微笑地看着他们四周的人群渐渐散去,微笑地看着眼前的世界渐渐变得模糊……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略喝了两口水定了定心神,到马圈牵了拖雷的青骢马,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翻身上马。 “华筝,你……要去哪里?” 拖雷自某片阴影中现了身形,想必是一直在这里等着吧。 我转身笑道,“我去看塔娜,你也要一起来吗?” 塔娜在数日前无病无痛地死在了睡梦中,据说我抱着她不肯放手,在营地里哭得天昏地暗,晕过去好几次……我却没什么印象了。 而后在我的坚持下,塔娜被埋在了某个地方。 拖雷一直陪在边上,我却没让他沾半点手。是我亲手挖的坑,我亲手掘的土,是我亲手……葬的她。 拖雷犹豫了片刻,才答道:“我不去了。你自己当心些,别……太难过了……” “哈哈哈哈!”我听见自己刺耳的笑声回荡在这暗夜之中。 “成吉思汗威名远播,一统大漠,这会儿谁又敢来动他的女儿?既然……我如此幸运地生为成吉思汗的女儿,又还有什么可当心的?谁敢把我怎么样,谁又能把我怎么样?” “华筝……” “四哥,你要不要来猜一猜,如果我现在去杀人放火,成吉思汗……会怎么做?我猜多半会装没看见,你说呢?” “华筝!” “啊呀呀,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是当真了吧?” “你……” “我这就去了,你若是不放心,就让巴特尔跟着来吧,只要别让我看见就行。这会儿我看见人……都讨厌得很……” 往者不可追 月色很好,夜风很好,一切都很好,我……自然也很好。 随手扔了青骢马的缰绳,它却不肯离开,站在我身边时不时侧头蹭蹭我的手,粗糙的触感却让人觉得异常的温暖,就像…… 我拍拍它的头,打马鞍旁取下了装得满满的酒囊。 眼前的草地郁郁葱葱,格外地青翠,或许是因为……被无数鲜血浇灌过的缘故吧…… 在星星点点的野花尽头,是隆起的小小土丘,连新土的痕迹还没被冲刷掉,我看着它却只觉得时光好像已经流逝了几生几世一般。 黄土之下,除了塔娜,还有我的帕子。 拖雷把它拿给我的时候,我花了很长时间,一寸一寸地,仔仔细细地,反反复复的检查着,说不定只是很像而已,说不定郭大娘还绣过一块,说不定是别人也有这个花样而已…… 可是,浸透了血的素色帕子上,还隐隐约约能看出那丛只有三片叶子的小草,以及曾经被二师父笑着称作“独一无二”的扭曲针脚。 这确实是我在十年前很不情愿地折腾了很久才完工,然后被都史抢走的那一块帕子。 然后…… 那时一直站在边上的拖雷脸色忽然就变了,冲过来抓着我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嘴里还喊着什么。 其实那时候我唯一想跟他说的是:“没事做也不要s琼瑶奶奶的咆哮马大叔啊!”就算s咆哮马至少也得大声点啊,不然我怎么会什么也听不见…… 其实那时候都是拖雷把我的头给摇晕了,我才会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真的……我好好的,我什么事也没有…… 远处传来低低的马嘶,随即又像是被什么人掩住了口一般没了声息,应该是巴特尔吧,拖雷到底放心不下,还是让他跟来了。 我仰脖将最后一滴酒液倒入口中,随手将酒囊远远地抛了开去,“砰”地一声似乎砸到了什么东西,也懒得去看,就势往后一仰,倒在了草地之上。 都史……在的时候,我从没待他好过。 我只记得他打小儿骄纵,欺负拖雷和郭靖,却忘了结隙之初,他也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我只记得他是王罕的孙子,是注定会死在铁木真手下的人,却从未当他是跟我定亲的人。 我一直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冷淡着他,却从未想过要问问他的心思。 当年撮合张阿生和韩小莹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是:纵然他第二日便被梅超风杀了,这两人此生至少也欢喜过一日。后来侥幸张阿生被救了回来,他们便多欢喜了这许多日子。 ……早知如此,我多待他好一天,他便能多欢喜一天。 伸手盖住了眼,在一片黑暗之中,有冰凉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呐,你终于看到我哭的样子了……我却情愿永远没有这一天……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醉还是醒,死寂的夜色中忽地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女声: “我最不耐烦看这等哭哭啼啼的样子!谁杀了你汉子,你去杀了他全家便是,在这里哭给死人看,有什么用?” 杀……全家?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那声音恼道:“你笑甚?” “定计哄瞒他的是我父……父亲,带兵追至此地的是我兄长,取,取他性命的是我族人,这么一算……”我漫不经心地扯着身边的杂草,“……倒不如杀了我自己还简单些。” 四周一片寂静,那人大约被我气到无语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很笃定她还没离开,于是又很没心没肺地追问了一句:“您……要不要代劳?” 眼前突地银光一闪,半空中便飞起了一条烂银似的长蛇来,在我面前卷了一卷,放下一物,又迅疾无比地飞了回去。 “小丫头想死便自己去,莫污了我的鞭子!” 我怔了一怔,再回头的时候只见月光下一人身形犹如鬼魅,一道黑烟滚滚而去,转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拿起方才被端端正正放在面前的酒囊,我苦笑着站起来。 居然遇到最喜欢抓活人来练功的梅超风梅姐姐,还这么不知死活地撩拨了她,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该说是我运气好吗? 等等,抓活人练功? 我朝着刚才马嘶的方向狂奔了过去,巴特尔不会有事吧,我不想再看到谁离开了…… 且幸梅姐姐这天不知道是心情太好还是太不好,竟然只点了巴特尔的|岤道,就丢他在草丛里自生自灭了。半点不懂这等高深武功的我只好在边上坐足了两个时辰,才等到他|岤道自行解开。 又给他按揉了半天,巴特尔手脚才渐渐地恢复气力,能扶着我的肩膀勉强站起来。趴在回程的马背上,他口中兀自愤愤地骂着“汉人婆娘使妖术”一类的话,听得我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他没死……真好…… 刚进营地拖雷就迎了上来,一眼就能看出他满脸的倦意,眼里密布着血丝,是在这里等了我们一夜吧。拖雷你这个笨蛋…… 鼻子没来由地一酸,眼泪忽然就再也控制不住地奔涌了出来,我翻身下马,扯着拖雷的衣袖便哭得唏哩哗啦。 哭了好一阵子,胸中郁结才略略松动了些,擦擦眼泪,看拖雷仍是张着手僵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的样子,又忍不住好笑,又止不住眼泪…… 一个人又哭又笑了半天,直到拿拖雷的衣袖擦干净了眼泪鼻涕,我才终于有勇气告诉他……已经决定了的事。 “拖雷,我要走了。” 然后……果然看见了他震惊的脸。 “成吉思汗已经答应让我出外游历三年,等会盟结束我就要走啦。郭靖和七位师父过不了多久大概也要去一趟中原。拖雷你,你自己要多保重……”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最重要的话。“我不在的时候,不管是成吉思汗还是其他兄长,不管他们出了什么事情,你绝对……不准死。” 历史上拖雷就是为了给窝阔台祈福,喝下了巫师做法后的“神水”而死的。既然知道了此事,那,我就会尽我所能地阻止它…… 任性地逼着拖雷以蒙古人视为神明的“长生天”之名立下了誓言,整理好所有该带走的东西,托付了所有应该托付的事物,和所有该道别的人一一道别。离开草原的日子,终于到了。 天色微明,风吹草低。 身后是广袤无垠的苍茫原野,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滚滚黄沙。 骑着老马,慢吞吞地走在向西的路上,心里却忽然想起了《白马啸西风》里的那段话: 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那都是很好很好的…… …… 可是……我会喜欢吗? 大漠篇.完 番外:塔娜的生活意见(by 风清扬) 我叫做塔娜。 我这名字是我家小主人给我取的。 当时她睁着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用软乎乎的小手摸着我的脑袋。我也望着她,用舌头舔她的手,她身上有香香的奶味,我喜欢。 她笑眯眯地说:“这只羊就归我了,我要给她取个名字。” 突然她把我的两只后蹄扒开,往里瞅了一眼说:“母的。” …… “你又白又圆,好像珍珠,就叫塔娜吧。” 我当时真是太纯洁太无知了,还 穿越成华筝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6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6部分阅读 高兴地往她怀里钻。幸好当时没有别的公羊在…… 忘了说了,那时我还小得很,才两个月大,就被一个黑脸娃娃从我妈妈身边带走了。我离家在外,想我妈妈,想我的兄弟姊妹,想着草圈的气味,我很生气,又很忧愁。我就不停地叫唤,希望我的家人能听到。 那个黑脸的娃娃瞪着我说:“华筝,这只小羊怎么不住地叫唤呐?” 白白胖胖的小姑娘说:“塔娜饿了,想家了。拖雷,你去帮我拿碗羊奶进来。” 我窝在小胖妞的怀里,喝着羊奶,觉得很舒服。 我那像一团棉花的小主人顺着我的毛,忽然叫道:“羊羊羊,恒源祥!” 说完自己笑着在床上打滚。她身上被虱子咬了吗? 后来我慢慢长大了,长出了短短的小犄角。我的毛最白最软,别的公羊看见我眼睛就直了,有的嘴里正咬着草,草就从嘴里掉下来了。 哼,这些傻羊,没形象。 我只喜欢我的小主人,她跟我一样白白软软的,我最喜欢把头钻进她的肚子,拱啊拱,那里最温暖了。 她被我拱倒了,拧着我的耳朵说:“你这只色羊!人兽是没有前途的!再说了,我是菊花党,不是百合派!” ……??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后来我长得更大了,有了成熟母羊的风姿。可是那些在我身边打转的傻羊我一个都不喜欢,于是我就变成了一只特立独行的羊。要是有其他羊想要欺调戏我,我只要大叫,就会有婢女跑过来赶走他们。 因为我的主人说:“我的塔娜想跟哪只公羊在一起,由她自己选,你们不许强迫她。” 我们俩独处时候,她掐我腰上的软肉:“塔娜啊,你的恋爱自由权可是我给你的,你可是这草原上最自由的羊了。” 主人对我真好,所以我暂时容忍了她掐我的行为。 我成天驮着我的小主人四处疯癫,觉得日子这么过也很不错。 可是有一天她忽然捧着我的脸,严肃地说:“塔娜啊,我看你在羊里长得也算可爱,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没有喜欢的公羊呢?再这样下去,你就会变成剩女!剩女你知道吗,没有主动权的!” 我的脸都要被捏得变形了,她还揪住了我的胡子!我生气了,不知道脸蛋对母羊是很重要的吗! 我气呼呼地挣脱跑开。 跑啊跑啊,我倒在茂密的草丛里,仰望天空思考。这是我学我家主人的,她老这么干,一个人倒在草里望天,后来有一天就滚下斜坡了。我可不像她那么笨。 天很高很远,风轻轻地吹,一切都很安静。 我思考着,思考着,什么样的公羊才是我喜欢的呢…… 然后我就睡着了。 又后来,我的主人一个人思考的时间少了。除了那个黑脸娃娃经常来找她,她还常常跟另一个男娃娃在一处。这个娃娃憨憨傻傻的。有一回我家主人涮青菜下火锅,我在边上说我也要吃,我家主人就丢了些给我。那男娃娃瞪着我说:“华筝,你家羊怎么还吃,吃熟的青菜啊?” 我才不理他呢,这没见识的,生的我都吃,熟的就不能吃啦?我还吃熟肉呢,见到没吓死你! 说实话,我最怕的是那个老是皱眉瞪眼的小娃娃。他长得还挺人模人样的,就是脾气不好。每次见到我窝在我家主人怀里,就狠狠地用眼神剜我。他最过分的一次是对我家主人说:“华筝,我也送只羊给你!这只羊有什么好,还这么胡来?” 我气得身上的毛都要卷起来了。你才胡来呢!你们全家都胡来! 还好我家主人英明地拒绝了。她最近烦得很,天天窝在毡房里绣帕子,嘴里嘟嘟囔囔:“饿师父!饿死你!可恶!我刺我刺!” 好容易消停了,结果那个白色的帕子被坏脾气的娃娃抢走了。我看他得了帕子高兴得都不凶我了,真不知道那个有什么好。哼,一片破布,上面歪歪斜斜三片叶子。有我的毛白,有我的毛软吗? 不识货。 再后来,我家主人不再是娃娃了,虽然还是白白软软的,可是却变瘦了,有了点大人的样子。我也是有了娃娃的妈了,我希望我家主人多喝我的奶,长得跟我的娃娃一样又大又壮。 她最近常常在外边跑,皮肤稍微黑了点,她就拿我的奶敷脸要做“美白面膜”,喝奶也比从前勤快。 她嘴里含着奶,含糊着问我:“塔娜啊,你说为什么我天天都喝一大杯羊奶,还是长不高呢?我什么时候才能超过1米5啊!” 我翻了翻白眼:我怎么知道?我的孩子可都是一个个活蹦乱跳强壮有力的! 孩子长大了就要离开我,我之后就不常见到它们了。我想,只有我是最特殊的吧,不会被宰来吃,我的孩子就没有这样好的命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开春的时候,暖暖的春风已经不能让我再撒欢地乱跑了。更多的时间,我躺在自己的窝里睡觉发呆。反正我不用到处觅食,有婢女会专门给我准备草料。 有一天晚上我口渴了,跑出去找水喝。我看到平时给我喂食的婢女满脸通红地望着不远处的一个人影,眼睛里面亮晶晶的。我想:咦?她的情郎咩? 走过去看看,发现……是那个坏脾气的……男人。他牵着马,也在看着某处毡房,根本就没注意到我俩。对了,是我家主人的毡房。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忽然微微地笑了,还把怀里的什么东西掏出来看了两眼,白白的一晃而过。然后他就翻身上马一溜烟跑了。 我承认……咳咳,这人长得越来越好看了。 结果那个婢女就满脸通红地发抖了,她看到我也在看她,忽然捂住脸飞快地跑掉了。 唉,青春哪,真是美好。 我家主人最近抱着我发呆有时脸上那迷迷糊糊说不清楚的表情,也是青春啊! 我轻轻地舔着她的手。我的好姑娘,你也要长大了吧。 我不能一直陪你了。 等我不在你身边,就让那几个娃娃陪你,哦,他们都不是娃娃了。我看那坏脾气的男人,对你还挺好的,要不你就跟了他得了。 然后你们再生一大堆娃娃。不过你奶水可没有我的充足吧…… 咳,管不了咯。儿孙自有儿孙福。 等长生天收走我的时候,我就许愿,让我家小主人想跟哪个男人好就跟哪个,开开心心的,谁也不许拦着她。 这样就好了。 我是欢乐的咩咩咩分割线 新年到了,这只我最爱的毛兽塔娜的小番外就送给某和,也送给所有看文的亲们,祝大家新年快乐,咩 番外:当华筝穿越成神雕(迟到的新春礼物) “杨过,你这个土鳖~鳖~鳖~鳖~” 我站在波涛汹涌的海边,仰天长啸。海浪一波波地涌上礁石,仿佛在应和着我内心难以自已不能言说的悲愤之情。 为什么不能言说? ……你倒是变成只傻鸟之后再试着说人话给我看看啊! 不知道时空管理局那帮尸位素餐的家伙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大过年的我只不过是吃饱了打个盹儿,一觉醒来却发现自个儿已经穿越成了——一只鸵鸟! 没错,此刻我映在水面的倒影,活脱脱就是在动物园和电视上看到过无数次的……鸵鸟!或者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只撞山崖自杀未遂的鸵鸟。因为我在它身体里醒过来的时候,正歪倒在一面陡峭的山崖之下,头顶还生疼生疼的,后来才发现是鼓起了一个很大的血包。 本来我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动物世界》,于是一边迎风流泪对月长啸,一边腹诽着时空管理局的不负责任。 如果不是某个看起来颇有几分眼熟的俊秀少年突然从后边扑过来抱住我“雕兄雕兄”地喊的话,大概我还在努力思考着作为一只鸵鸟需要什么生存技能,但是……雕兄? 雕,雕,雕,雕,雕,雕,雕兄? 我居然穿成了一只公鸟?不,不对,现在的关键问题不是这个,而是……他居然抱我啊啊啊! 不假思索地反手一巴掌把这厮扇到了地上,然后看着自己如此强悍有力的手,不,翅膀……忍不住悲从中来…… 还没等我酝酿完悲伤的情绪,某人就跳了起来,二话不说地又一把抱住了我。 “雕兄,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 …… …… 我扇,我扇,我扇扇扇!我踢,我踹,我打…… 那少年被我追得满地乱窜,忽然回身跳了起来,脸上现出一种大喜过望的神情,大叫道:“原来雕兄你是在试我武功!” 喂!不带你这么自说自话的吧,我挥翅又想再打,却听他又道:“我杨过可不比独孤前辈啊!” 我这一翅膀顿时就抽得更狠了。 谁不知道你是杨过啊!是杨过就可以免抽啊? 就凭“雕兄”这称呼,就凭跟杨康有七分相似的这张脸,就凭“独孤前辈”……这会儿我要还不知道他是谁,才真是对不起家里那套金庸全集了。 不就是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改变社会风气,风靡万千少女,刺激电影市场,提高年轻人内涵,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神雕大侠,姓杨名过字改之的那位同学吗。 而我……显然就是那只神雕…… 从鸵鸟到神雕,这是一个怎样的飞跃啊! 站在水边我看着自个儿现在的模样,原着里的句子如水般流过脑中: “那雕身形甚巨,比人还高。”——鸵鸟高达两米以上,本来就比人高! “全身羽毛疏疏落落,似是被人拔去了一大半似的”——喵了个咪的,鸵鸟的脖子本来就没毛! “模样与桃花岛上的双雕倒也有五分相似,丑俊却是天差地远。”——呸呸呸,除了都是鸟类,这鸵鸟哪里有半点像我那一对白雕啊啊啊,杨过你真是没眼力! “这丑雕钓嘴弯曲,头顶生着个血红的大肉瘤。”——原来头顶的血包被看成肉瘤了,还有,你才丑雕! “双腿奇粗,有时伸出羽翼,却又甚短,不知如何飞翔,只是高视阔步,自有一番威武气概。”——鸵鸟本来就不能飞啊! …… …… …… 原来根本只是因为杨过这孩子没逛过动物园没看过电视没去过非洲,加上大概他潜意识里颇为羡慕我那对白雕,于是一只鸵鸟从他口里描述出来就活生生地变成了神雕。 自从临水照影确定了自己是一只被叫做“雕兄”的鸵鸟之后,我就捧着脑袋蹲在山崖边上苦思冥想着,到底一只生长在非洲草原上的鸵鸟是怎么会流落到南宋末年的襄阳城附近的某山谷来的?莫非……那位神奇的独孤前辈竟然是非洲人? 虽说在唐朝就有昆仑奴的存在了,但是这种惊悚的推断还是让我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羽毛,然后在山崖上磨了磨喙,然后……我就被自己吓到了,居然这么快就习惯做一只鸟了咩?还是这么丑的鸟…… “雕兄,雕兄!” 杨过这小子又欢快地蹦躂着过来了,我斜眼看着他,挥翅就是一个暴栗。反正我不管做什么,他都能自行解释为“雕兄你又在和我练武了”——在某些方面,他神经之强悍程度完全足以和郭靖郭大侠匹敌了。 既然如此,我当然乐得没事揍着他玩儿了,所谓“合理的要求是锻炼,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练”,而且……能够随心所欲地猛揍万千少女偶像,这种机会多么地难得,不好好利用会对不起自己的。 杨过身手颇为敏捷,上窜下跳地躲着逃着。跟他追打了一阵,就算是鸵鸟也累得够呛。我喘着粗气一屁股蹲在了地上,臭小子也靠了过来——这会儿他的两条臂膀还是完好无损,所以我猜这会儿应该是原着里第一次和神雕,不,和鸵鸟相遇吧。 “雕兄,我就要走了。” 臭小子开腔了,我懒得理他,蹲着不吭声。 “雕兄,咱们邂逅相逢,也算有缘,我这便要走。你愿在此陪伴独孤前辈的坟墓呢,还是与我同行?” 我既不想在这儿陪伴死人,也不想跟你走啊。呜呜呜,我想回家…… “雕兄,你怎地也哭了,可是舍不得我。” 这孩子还真是……自恋…… “雕兄啊雕兄,小弟命不久长,待郭伯伯幼女之事了结,我和姑姑最后话别,便重来此处,得埋骨于独孤大侠之侧,也不枉此生了。” 你的命还长,你不会埋骨在此,你虽然少了一条胳膊却仍然会武功绝世,你会跟你的姑姑分别一十六年,最后隐居“活死人墓”…… 我张嘴想说话,发出的却是“咕咕”的啼鸣之声,再看看自己短粗的腿,雄伟的翅膀,忍不住泪奔……冷不防却一头又撞到了山崖之上…… “雕兄!” 一阵剧痛之后,眼前景物便瞬间模糊了起来,意识渐渐地坠入了漆黑的深渊,杨过的声音越来越小,渐至于无,另一个更为熟悉的声音却似乎在耳畔慢慢响了起来。 “华筝,华筝!” 是谁……在叫我? “华筝,你醒醒……” 听起来很担心的样子啊…… “华筝……” 我勉力睁开了眼。 斗室之内,一灯如豆。 有一人坐在床沿,眼中尽是焦急关切之意,身后站着两只白雕。 “我……这是怎么了?”话一出口我才发现自己声音的嘶哑,就像是许久未曾说过话的人一样。 他扶我坐好,端过来一碗水,看我咕嘟咕嘟地喝了个底朝天,才柔声道:“你已昏睡一天一夜了,再不醒过来,我便要让雕儿去寻人了……” 雕儿?我身上忽地一激灵,刚才还迷迷瞪瞪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过来。刚才,就在几分钟之前,我好像穿越成神雕了? 对于已经穿越过一次的人来说,穿越第二次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但是……幸好回来了…… 因为,在这里……有等我的人啊…… 【柳树友情提供的小剧场】 三日后,小王爷满脸不情愿地被华筝抓到了花园的沙地里,穆姑娘也好奇地跟过来了。 华筝拿了根树枝在地下画着鸵鸟,边画边对他说:“我告诉乃,这个是鸵鸟!记住了!” 杨康:“这鸭子好丑……” 穆念慈(好心的):“也许华筝姑娘是在画她自己那对大雕吧。” 于是…… 所以,很多年之后穆念慈告诉杨过:“过儿,这样的动物,叫雕……” 二师父的临别礼物 许多年前,我便想要到西域一行,只是有时间的时候没有钱,有钱的时候却又没了时间。如今倒是成了名符其实的“驴友”——骑着速度堪比小毛驴的老马,日出而行,日落而宿,一路向西行去。 彼时西域民风尚算淳朴,加之离大漠甚近,与诸部之间交易往来本就是平常事。是以一路行来,竟是平平安安,未曾遇到半点是非,二师父送我那一大堆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自然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那日离开大漠,我刚走出不过里许,某个熟悉之极的身影,便摇着一柄破烂的油纸黑扇,踢踏踢踏地自对面走了过来,身侧虽是风沙漫天,他却如同不过是在江南小镇出门打了一趟酱油般的闲适自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看得我心虚之极,一声“二师父”不由得便脱口而出。 “为师可不记得教过你这丫头‘不告而别’这种事情啊。” “我,我告别过了啊……” “哦?”朱聪挑了挑眉,“前日夜里,倒是有人在帐外三丈处来来回回磨蹭了一个多时辰,到底还是没进来。等我出去看时,那块地儿连草根都被蹭没了,原来那人便是你?” “我……” 我只是……不知道要跟他们说些什么才好…… 郭靖已经一十六岁,离江南七怪和丘处机的比武之约不过两年,数月之后他们便要带郭靖回中原,这次重归故土,说不定从此就是……永不相见……明知七怪会死在桃花岛上,我却什么也不能说,甚至没法像对拖雷那般不说缘由地便逼着他们答应下来。 虽然心里打定了主意到时候无论如何要去搅局一番,但以我这没有丝毫武功之人,那会儿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还未可知…… 朱聪忽地轻叹一口气,“小小年纪,怎地恁多心事,只恐并非,并非……福啊……” 他最后两字说得极轻,想必是怕我听见难受,我也只好装作没听到,故作欢快地转了话题。 “二师父,你可是特意前来送我的?” 本以为朱聪会举着折扇猛敲我的头,然后再摇头晃脑地念叨一堆之乎者也的东西……没想到他竟然点了点头,正色道: “华筝,你虽叫了我们十年‘师父’,我们却没传过你半点武功。现下要单身一人出外,你七师父着实放心不下,特地让我来问问你,可愿再等几个月,与我们一同上路?” 朱聪略一沉吟,又道:“我虽不知你与大汗是如何约定的,但既是出外游历,江南这等繁华极盛之地你必是要去的,不妨与我兄弟七人同行……”他微微一笑,“……路上纵然有天大的事情,二师父也给你担了去。” 江南七怪素不轻诺,却是一诺千金之人,否则当年也不会因为与丘处机的一句约定便远赴大漠十六年了。朱聪这句话一出口,便等于不问缘由地便将我身上之事延揽了过去,若是我当真杀了人放了火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这份干系却是不小。 忍不住眼眶一酸,赶忙扭过了头不看他。 头上忽地被重重敲了一记,转头看见朱聪欲言又止的模样,竟像是有什么极难开口却又不得不说的事情一样,停了半响,他才缓缓开口道: “昔年多亏你事先安排,这才救了五弟的命。虽不知你用意究竟为何,但我五弟一条性命却比什么都来得重要,是以……我七人亦是极感你这份情。” 我只觉得脑子里像是平地里蓦地炸了一声响雷,只听朱聪继续道: “江南七怪向来有恩必报,只是当日你不过是一个小小孩童,又是大汗之女,吃穿住用俱都无虞。你资质虽较靖儿为佳,但祖师爷当日有明训:武功不得授予外族之人。想来想去,只有由我传你那‘妙手空空’之技,或可略作报偿。” 说到这里朱聪朝我瞧了一眼,神情中竟然颇有赧意,想必是为了当年诳我跟他学“妙手空空”之事,虽然这事对我毫无坏处只有好处,却总是做得不太光明磊落。 “你当日不过五岁,事前便将诸事安排得井井有条,事后还知补救,送了靖儿新的救命宝囊……那是为了释我等之疑吧?” 果然还是没法瞒过朱聪的眼睛吗…… “世间虽传说有一种精通医卜星相的高人,只需一起那文王先天神数,便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但那等虚无缥缈之事,我们素来是不信的,何况彼时你又年幼。我与大哥私下商讨多次,均觉得除了鬼神之说外,别无他解。” 朱聪瞧了我一眼,又道:“世人遇鬼神,若非求之,便是惧之避之,甚或害之……况且这些年来我默察你心迹,言谈举止虽常出人意表,心地却甚好,既然坚持不肯吐实,也就由得你去了。” 我……从未小看过古人的智慧,却也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不错,谁知竟然已经被观察得这么仔细。若非他们死活想不到“穿越”这种事情,歪到了“鬼神附体”上,或许我早就被看穿了…… 不过……鬼神附体?这也是听起来就很令人头皮发麻的解释啊…… 朱聪轻叹一声,“初时我们只当你和靖儿,和靖儿……这几日见你神态大异往常,才知道原来你心中所系……竟然另有他人。若是真有那通彻天机之能,又,又怎会如此……可见若非是天机不可测,便是不可说……” 心里忽地一痛,无数往事兜兜转转全都涌了上来,念及故人,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滚滚而下。 朱聪立时住了口,略停了一停又递了一块帕子过来。那帕子干净整洁,仔细一嗅还有着淡淡香味,与他往日邋遢风格大为不符,我拿在手上着实楞了一愣,却听朱聪讪讪地道: “难怪你七师父今日非要我带块帕子在身上,想来是知道我拙嘴笨舌,定会将你说哭了……” “妙手书生”又怎么会是什么“拙嘴笨舌”之人,无非是怕我伤心,故意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分散注意力而已。 我自然也不能不领情,拿着帕子擦干了眼泪,这才正色跟他说: “二师父,我确实是有事务必要先往西域一行,所以……恐怕是没法跟你们同行了。” 朱聪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相拦。你将来若是到了江南,前来嘉兴寻我们便是。”他略一沉吟,又道:“我兄弟七人在江南武林还算得上略有几分薄面,到了江南地面,如有人要与你为难,你便……可说是我们的记名弟子,有什么事江南七怪尽都接下便是了!” 这十年里我与朱聪日日相对,倒有一大半时间是在嬉笑怒骂中度过,“二师父”“徒弟”地随口乱喊,我只当自己没放在心上,更当他也没放在心上。 而且朱聪既然如此说,就不会是他一个人的意见,想必是七怪一道商议过的,以他们护短的脾性,肯让我自称是记名弟子,这便已经是打算护我到底了……我看着他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朱聪却恍如未觉一般,说道:“你一人出门在外,需得多多当心。”转手在身后一捞,又拎出了一个革囊,“这里是我昔年行走江湖之时防身的一些小物事,你带在身边以防万一。” 我方才跟他说了这么半天话,竟没看见这么大一个袋子是藏在哪里的,可见朱聪这“妙手空空”之技已经到了何等境界。 朱聪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我:“你跟我学了十年,这点微末道行便把你眼馋成这样,说出去岂不堕了我‘妙手书生’的名头。” 说至此处,他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微微皱眉,极其慎重地跟我交代。 “你没半点内力武功,这‘妙手空空’之技若是用在寻常之人身上,自然毫无问题。但有一件事情需得牢牢记住:对有武功之人万万不可出手。尤其是一等高手,他身周真气流转,你一动手他必然察觉。见你有神不知鬼不觉探手入怀的本事,必定深为忌惮,说不定便痛下了杀手……” 我抖了一抖,实在忍不住道:“二师父,这些年来你这番话至少已经跟我说过了上千次……再记不住我可就真成蠢货了……” “已经跟你说过这么多次了么?”朱聪居然煞有其事地想了一想,才道: “那你怎地还这般没有记性?” 他又从哪里看出我没记性来了?我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那达慕大会之上,你飞扑那白衣公子之时,可是曾打算偷他怀中物事来着?” …… …… …… 我默默地转过头去,流下了两行眼泪。 当时我确实打算借机偷出npc怀中物事来,以便查证他的身份,只是……那时npc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抬了抬胳膊,却正好挡住了我的手,一时胆怯就没敢再动手。 问题是……朱聪怎么连这个都知道,难不成他才是传说中24小时贴身跟踪的“武功高强的偷窥狂”? 正想着呢,头上就又被重重地敲了一记。朱聪瞪了我一眼,便打开了革囊,跟我逐一讲解着里面各件物事的功用: 有吸入半点便会令人大笑三天不笑不要钱的“极乐散”——而且这名字怎么听怎么像蝽药啊;有形似铁丝却可以捅开七类十三种锁眼的特制工具;有只需在书画上一抹便能立时呈现古旧状态的作旧药水;有胡萝卜风干雕刻而成的人参…… 当他面有得色地拿出两盒分别涂了麻药和毒药的“暴雨梨花针”之后,我终于彻底地无语了…… 二师父你年轻时混的真的是侠义道吗?真的不是给全国各地造假集团批发材料工具兼营零售的某个地下黑工场吗? …… 指尖轻触着腰间的革囊,想着朱聪当时暴跳如雷的情形,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没注意到老马已经停在了某个极不合适停下来的地儿。 “借过,借过!” 直到有人旋风一般地打身边擦过,我这才回过神来,一抬眼便看见了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 …… 熟读武侠小说的人应该都知道这家江湖最着名的连锁客栈吧?无论大侠们旅行到珠穆朗玛峰之巅,还是南海之滨的小小珊瑚礁岛,总会有一家“悦来客栈”在那里等着他们…… 根据武侠定律第十五条我们可以得知:仇人、宿敌、怨偶……总之凡是一见面就会打起来的这种组合,永远会投宿在同一家客栈。 而根据武侠定律第二十一条我们可以得知:上面所说的这家客栈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叫做“悦来客栈”,百分之九的概率叫做“龙门客栈”,剩下百分之一的可能包括了“新龙门客栈”、“有间客栈”以及……其他客栈。 只要出场便会成为战场的“悦来客栈”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之首选地点。 所以,现在站在这样一间……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的客栈外,我唯一纠结的是:到底要不要走进这家有百分之九十九概率会发生各类诡异事件的客栈住一宿? “请让一让。” “别挡着道儿啊!” “喂!我说你到底是要进去还是出来啊!” …… …… …… 直到连店小二都看不过眼了,将布巾往肩上一搭,笑嘻嘻地迎了出来。 “这位客官,请问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这句无比熟悉的台词一出,我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几乎想要一把握住店小二的手,说出一些诸如“您是中戏还是上戏毕业的?”“能给我签个名吗?”“现在跑龙套不要紧,周星驰当年也是个死跑龙套的”……之类抽风的话来。 幸好话到嘴边还是被我咽了回去,只来得及“啊”了一声。 店小二显然会错了意,只当我在询问他,于是继续笑嘻嘻地介绍道: “要是打尖呢,咱这里有四时八节的鲜果,四系八方的好菜,您要是赶着走,打卤面立时就得,带点囊也能路上做干粮;要是住店呢,咱这里有清净上房,保管让您住得舒舒服服的,后院马槽里喂的也都是精料,连您的坐骑也亏待不了……” 我愣了一愣,回头看了看天空,黄沙一个劲儿地猛飘着,这儿是西域没错啊,可这店小二怎么一嘴的京片子? “小二,你们这客栈可是……在北京也有?” 店小二笑得更灿烂了。“原来客官您在北京也住过咱们悦来客栈啊?那就是熟客了,给您打个九折如何?不管您到大金国还是大宋国,哪怕是往南边的大理国去,也照样可以住咱们悦来客栈!” ……原来还真是连锁酒店啊。 看这广告做得多到位,再看这以人为本的服务态度,就算今儿晚上丐帮和全真教火并,我也在这儿住了! “小二,给我间天字一号房!”我豪爽地拍出了……一把碎银子…… 咳咳,不是我没钱啊,成吉思汗赞助的十斤黄金都还没用呢。只是所谓“财不露白”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如果这会儿我居然当着无数双眼睛拍出一锭金子,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血溅五步了。 不得不说悦来客栈的员工培训相当到位,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见识过各类豪客的店小二没有流露出半点对碎银子的不满,笑嘻嘻地接过银子道: “天字一号房已经有客人预定了,客官如果不介意,小的给您准备天字二号房可好?”不等我答话,他又接着道:“不过天字二号房不在天字一号房的隔壁,而是要前行,前行,下楼,前行,再上楼,接着再前行,前行,一直走到底才是。” “……兄弟你也爱看《东成西就》?”这么经典的段子都出来了。 “小的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店小二还是那以不变应万变的一零一号笑脸,我无力地挥挥手。“就给我天字二号房吧……” 跟着店小二前去房间的路上,我死忍活忍还是忍不住问了。 “小二,你们天字一号房和天字二号房分这么开,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说起来话就长了……不过看客官您也是武林中人,告诉您也无妨。” “我不是武林中人啊……” 有我这样连把剑都没有的武林中人吗? “是,是,是小的多言了。” 看着店小二一副“就算你说你不是我也知道你是你是你就是”的样子,我简直欲哭无泪,他倒是兴致很好地说了起来。 “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武林中人到我们悦来客栈,通常总是要天字一号房。然后他不共戴天的仇家啦,跟别人私奔的未婚妻啦,结怨已久的师兄弟啦……就会冲进来威胁掌柜的要下天字二号房,然后大家开门见了面,就开始乒乒乓乓地乱砍一气,桌椅板凳每个月都要换好几次。后来掌柜的实在受不了了,就把单数放在了店里最左边,双数放在了店里最右边。” “哦!”我恍然大悟地点着头。“那现在没事了?” 他耸了耸肩,“哪能啊,只是现在有一半寻仇的人都会多问一句‘天字一号房的隔壁是天字几号房’?” “……是几号?” “三号。” 呼……那至少我算是安全了吧。 “不过还有一半寻仇的人问也不问就直接奔天字二号房来了。” …… …… …… “小二,我要换房!” “对不住了,这是最后一间空房,而且咱家是这方圆百里唯一的一家客栈。” 店小二丝毫不给我抗议的机会,手脚麻利地打外面合上了房门,留下我一个人抬头望着天作悲愤状。 …… …… …… 三天之后…… …… …… …… 我还活着…… …… …… …… ……而且活得相当之不错。 坐在二楼临窗的包间雅座上,喝着今年新摘的西湖龙井,面前“四时八节的鲜果,四系八方的好菜”摆满了整整两张桌子。 当然,如果没有某个人愁云惨雾地趴在桌上不停地念叨着,我会觉得人生更加美好的…… 毕竟在三天里被迫听了一百零八遍某人的“辛酸历史”之后,我已经很难对其产生半点的同情心了,尤其是他所谓的辛酸历史不过是: 某“店小二”实际上是“悦来客栈”的少东家,最大的爱好是编造各种各样的传说吓唬客人,最辉煌的一次战绩是将金国某位柔弱王妃吓得大病不起,险些闹到封店的地步。于是被他爹狠抽了一顿之后发配到这西北边陲小镇来放任自流…… “真是太不象话了!”我拍案而起。 “就是就是!”少东家眉开眼笑地附和着。 “你爹怎么能把你赶到这里来呢!” “就是就是!”少东家乐不可支地附和着。 “你这种败家子根本就应该关到自己家地牢里每天暴捶一顿永远不见天日,你爹干吗放你出来祸害人间?” 厨子李大嘴哗哗哗地鼓掌,“好!说得好!” 据说少东家刚来这儿的时候天天逮着他给他说鬼故事,说得李大嘴连起夜都得求人陪着。 “光当!”少东家抬腿踢翻一张凳子,“华姑娘,你别太过分了!”——这客栈上上下下都管我叫“华姑娘”,我也懒得告诉他们我其实不姓华。 “光当!”我抬腿踢翻一张椅子,“乐少东,是你先过分的!”——少东家姓乐名来,这名字起得挺有文化,让人一听就知道客栈是他家开的。 “……喂!”少东家掀桌,“只不过吓了你一次,这都三天了还在拿话挤兑我!” 我淡定地冲他翻了个白眼,“我记仇!” 账房吕秀才摇头晃脑地念叨:“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被我劈面扔了一条凳子腿,秀才立时收了声。 “上品西湖龙井一壶,上等宴席一桌,上等桌椅板凳一套……惠赐纹银一两三分!”跑堂老白扯着大嗓门喊上了。 “记你们少东家账上。” “好勒!”老白屁颠屁颠跑去柜台了,全然不管他们少东家在后面鬼哭狼嚎着“不要啊”“我这个月的月银啊”“老白你吃里爬外啊”…… 厨子李大嘴、账房吕秀才、跑堂老白……看看这工种搭配的,要不是缺了风情万种的佟掌柜和排山倒海的杂役小郭,我一定会以为自己住进的是“同福客栈”…… 话又说回来,乐少东他是打哪儿收集来的这么一群人呐。虽然我没有武功,却不代表我看不出来他们个个都有武功,而且都还挺不错的。 不过……这关我什么事啊,我只不过是个住店的,有时间琢磨这个,还不如去街上逛逛,好好领略一番西域风光咧。 回房取了一干应用物事,绕去后院瞧了瞧老马还在安然地卧槽吃草,于是放心地迈出了客栈大门。 在大漠呆了一十五年,每日所见除了蒙古包还是蒙古包,此地虽然名不见经传,却是我离开大漠以来见到的第一座城镇。街上行人悠然往来,两旁商铺物品甚丰,虽然没有通衢要省的人烟稠密,看起来却觉得亲切之极。 溜达过了衣食住行诸般摊位,捧着一块塞满了葡萄干、核桃仁、杏仁以及诸般干果的黄澄澄切糕啃得心满意足——顺带说一句,这个时代的切糕味美可口价格公道,卖切糕的新疆大叔和蔼且亲切,与数百年后横行于各大城市的强买强卖之徒绝无半点相似之处。 正想往那摆着天山雪莲、冬虫夏草的药铺去逛一圈,一阵悠扬悦耳的驼铃声忽地“叮铃铃”地传了过来。 白裘丽人行 随着驼铃声声,四匹全身雪白的骆驼自东方一路缓缓行来。每匹骆驼上都乘着一人,一色白袍,那质地非锦非缎,倒像是以天蚕丝掺杂捻银线所织成的。四人衣袂随风轻扬,在日光照射下泛着点点银星,竟有着波光粼粼之感。 每人颈中均翻出了一条纯白狐裘来。白狐本就罕有,性子又极其狡猾,被猎人逼到绝路之时,往往宁死不屈,自行咬坏尾部皮毛,因此完整的白狐裘极为难得。这四人虽然只是用来做领,也算得上是珍贵之物了。 这四人看上去都大约是二十岁左右年纪,相貌甚美,其中一人碧眼深目,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土人士。 如此骆驼,如此白裘,如此丽人……如果到这会儿我还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那才真是白读了一部《射雕英雄传》。 这四名白裘丽人应该就是白驼山少主欧阳克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标志性招牌,据说连大宋大金两国后宫三千佳丽在质量上都颇有不及的——姬妾兼女弟子群了! 俗话说得好:“要想学得会,跟着师父睡”。因此欧阳克少主的这群女弟子武功应该是学得相当不错了啊……这种麻烦体质的人物,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为妙…… 毕竟我来西域只不过是打算公费旅游一趟罢了,绝无掺和到任何江湖中事的想法。 于是我背过身去,捧着切糕啃得更欢快了。 但是啊但是,有句俗话叫做“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揣着一口袋葡萄干晃回悦来客栈的时候,刚一踏入大门,就瞧见四位白 穿越成华筝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7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7部分阅读 裘丽人坐在靠窗的桌子边上,面有不豫之色,正横眉冷对着跑堂老白。 想想也没我啥事儿,正打算打后堂绕过去,却被账房吕秀才一把逮住了。 别看这厮瘦得跟根竹竿似的,手上的劲儿却大得出奇,除非我打算把袖子当场扯坏,否则绝对别想再往前走个半步。 我一把操起帐台上的算盘正要朝他脑门拍,吕秀才却神色慎重地低声跟我说:“她们来抢你房间的。” 我愣了一愣,不由得跟着压低了声音问他:“抢我房间做什么?” 吕秀才朝那边努了努嘴,示意我细听。 我一颗热爱着八卦的心顿时熊熊地燃烧了起来,手脚麻利地把吕秀才的板凳挪到自己屁股底下,然后掏了一把葡萄干给他当补偿,他苦笑着倒了一杯茶给我,自己又拖了一条板凳坐下。然后俩人边吃吃喝喝边竖着耳朵偷听。 原来白驼山诸姬出行,向来都是住天字号房的——这倒是和现代某些大企业员工出差一定要住四星级以上酒店的规定颇有异曲同工之处啊,但是悦来客栈最近不知怎地生意大好,天字号房全部住满了人。 我来的那天,乐少东冒充的店小二唯一没有故意吓唬我的事就是:方圆百里确实没有第二间客栈,并且天字二号房确实是最后一间空房了。 话说,这座小镇虽是不大,却也是几方往来必经之地,为什么只有这一家客栈呢,居然都没有人想到要来抢生意吗?民风也未免太淳朴了吧…… “啪!”白裘丽人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杯碗碟盘一阵乱响,大怒道:“难道我白驼山的人还住不了你一间客栈不成!” 吕秀才喃喃自语道:“果然是白驼山的人……” 我小心翼翼地提问,“白驼山……是什么地方?” 记得在原着里欧阳克及其姬妾每次报白驼山,别人都是一脸茫然,难不成其实在西域很有名? 吕秀才苦笑道:“在这西域混饭吃的人,十成里倒有七八成是绕不开这白驼山的,总免不了要……” 他脸上忽地闪过一丝惧意,后面的话便咽了回去。 喂!白驼山众到底是收过路费的山大王,还是坐地分赃的黑社会恶势力,又或者是制毒(药)贩毒(药)兼拐卖妇女的非法组织……你倒是说完啊!不然我这抓心挠肝的痒啊…… 那边老白还在一脸苦瓜相地陪着小心:“四位姑娘,生意上门小店怎会不想做,这……实在是客房都满了……” “啪!”又是一巴掌拍在桌上,我看着都替那桌子疼…… 四人里相貌最美的那位嗔道: “谁说都满了,刚才那边不是匀出一间来吗?” 匀出一间来了?我斜眼看向吕秀才,他相当识趣地迅速解释道:“是两位喇嘛匀出来的地字号房,那四位姑奶奶嫌不如天字号房好,不肯住,非得要天字号的……” 他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扭扭捏捏地看了我一眼。 切,不就是想让我换去那间地字号房吗? 古代的客栈设施跟现代酒店没得比,我倒没觉得天字号房就能比地字号的好到了哪里去,横竖都没有抽水马桶席梦思空调电视机……所以换个房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怎么也不能便宜了这群家伙啊。 “我换房其实也不是不成,只是……”我不怀好意地看着吕秀才,“……我这几天的房钱?” “免了!”吕秀才咬牙道。 “那三餐呢?” “也免了!” “酒水?零食?马料?” 吕秀才痛不欲生地说:“都给你免了!” 我正想趁胜追击再提点要求,一个阴渗渗的声音就突地在后面响了起来。“华姑娘,等您走的时候要不要本店再送您点盘缠啊?” 我顺嘴答道:“要!” 然后一转头就看到了乐少东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的一张惨白的脸,吓得直接从板凳上掉了下来。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被吓到的不是我一个人,吕秀才也狼狈地刚从地板上爬起来。 看见我们俩的样子,乐少东笑得异常欢悦,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搭配着他那种诡异的妆容,简直像是哪座坟里爬出来的僵尸再临人间。 ——小样儿,以为我治不了你是吧! 我扬声大叫:“吕秀才!” “到!”被我叫到名字的人手持算盘恶狠狠地看着乐少东,相当同仇敌忾地回应了我。 “我改主意了!” “啊?” “我可以让出天字二号房,不过……”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乐少东,“刚才说过的那些全都得记你们少东家账上!” 吕秀才答应得爽快无比,“好咧!” 然后我们俩一起露出了八颗牙的标准闪亮笑容。 不理会背后某少东捶足顿胸哭天喊地“我的月钱”……之类的噪音,招手把老白叫过来,一五一十交代了商议结果,于是老白欢天喜地地奔向白裘丽人那一桌,告知匀出一间上房这一重大利好消息,我则心满意足地哼着小调去搬家。 两个喇嘛 地字四号房其实除了面积小了一点,家什少了一点之外,我倒没觉得比天字二号房差到哪里去,如果不是隔壁整夜都一直传来非常怪异的声音的话。 那种声音让精神萎靡的我实在忍不住用某种眼光打量着刚从地字二号房里出来的两位喇嘛……到底是在做什么才会让床板整夜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啊? 尤其……当其中一位是身材纤细的美青年,另一位还对他呵护备至的时候,我很难不往某些不纯洁的方面想啊…… 两位喇嘛显然不知道我内心的挣扎,只极为友善地向我点了点头。于是本着睦邻友好的原则,我不免有点心虚地报以了过分灿烂的笑容。 正要擦身而过,美青年却突地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看着我,“女居士肯抑己从人,一念之善便种下因果,日后自然有福报。” 其时正值清晨,明亮熙暖的阳光自走廊外映了进来,照得一切都极为通透。眼前的出家人眼神清澈柔和,面容安详宁静,虽然容姿秀美,却让人生不出半点俗心,只觉得神光莹澈,宝相庄严。 被他这么一赞,纵然脸皮再厚,我这会儿也不免觉得脸上微微发烫,但不知怎地,实在不愿意被误解成如此大好人,于是硬着头皮跟他解释: “我只是不太在意天字号房和地字号房的区别,要是只剩下柴房马棚,我也是不愿意换的,所以,不是你说的那样……” 何况还能趁机让悦来客栈免个单,顺带欺负一下乐少东什么的…… “哈哈,小姑娘性子爽快,半点不扭捏,我很喜欢。” 说话的是另一个喇嘛,身形魁梧高大,年纪较长,大约三十来岁的样子。 我还在想要不要谦虚一下,就被一双蒲扇似的大手抓住了肩膀,力道刚好控制在不至于疼痛却也挣脱不能的地步……这是个高手。 高手喇嘛大叔以在农贸集市挑牲口的架势拎着我左看右看,顺带伸伸胳膊倒腾倒腾腿,就差没掐着我下巴看看还有几颗牙了…… 我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他转得头晕眼花,“喂……” 抗议的话还没出口,大叔却忽然放了手,转头跟美青年说道:“益西嘉措,我瞧这小姑娘天资不错,难得又跟你投缘,不如我收了她当徒弟,给你做师妹怎样?” 囧!原来不是攻受是师徒啊…… 虽然被大叔夸“天资不错”也觉得很荣幸,但是这种活像是拿我给他家徒弟当玩具的口气……实在是让人高兴不起来啊…… “女居士请不必介意,家师并无恶意。”益西嘉措大概也有同感,单掌立在胸前向我行了一礼,转头看向他师父:“师父,您曾答应过我什么来着?” 喇嘛大叔缩了缩身子,又复搔了搔头,“小姑娘,对不住,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他跃跃欲试地看着我,“你当真不想拜我为师?我的般若功很厉害,你若是学会了,十个大男人也打不过你。” 呃……我干吗要跟十个大男人打架?我又不欠揍…… 喇嘛大叔好像还想说什么,益西嘉措忽地淡淡道:“师父,你曾说那人耐性不好,午时前若不到,说不定他便走了。” “啊!”喇嘛大叔一声大叫,便向着客栈大门的方向疾奔而去,速度奇快无比。益西嘉措向我点点头,也跟了上去,身形灵动,并不曾被他师父拉下多少,可见武学造诣并不低。 只可惜我没学过武,看不出他们到底是哪门哪派,哪家身法,不过……那位大叔的功力似乎比在草原时遇到的白衣npc更高一筹。 地球果然好危险…… 这对有趣的师徒这会儿应该是出去办事了,那么……隔壁就不会再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吧……我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决定回房补觉。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已经是暮色时分。 无意中碰到枕头,触手处一片湿凉。坐在床头,直到天色黑尽,万家灯火在夜色中逐一点亮,我也没能想起到底……梦到了什么……或者,梦到了谁…… 肚子咕噜噜地响了起来,这都一天没吃饭了。我翻身下床,打算去大堂吃点东西——反正都记少东家账上,不吃岂不是便宜了这混蛋。 至于枕头上的水迹,一定是太饿而流的口水而已,对,一定是这样没错! 路过地字二号房,里面亮着灯,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 体力……未免也太好了点吧…… 正这么想着,房门突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我连找地洞躲的功夫都没有,就正面对上了衣着整齐的美青年……呃……衣着整齐? “女居士若是有事,不妨进来坐坐。” 我真的只是路过,我还要去吃晚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样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目光下,总觉得心底有什么隐秘无所遁形,拒绝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但是,不会不方便吗?那床板还在响呐……难不成房里还有第三个人? 地字二号房和我那间格局一致,分了里外两间,喇嘛大叔正盘腿坐在外间的矮榻之上——当然也是衣着整齐的。他双眼微闭,左手横在胸前,五指相扣,似乎结成了一种极其古怪的手印。右手则斜斜垂在身侧,食中二指相并,指向床侧的一张竹椅。 那竹椅虽然并未接触到他身体的任何部分,却像是被什么无形质的重物所压迫着一样,不堪重负地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好强悍的武功!这是我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好彪悍的真相!这是我脑子里闪过的第二个念头。 我暗自庆幸昨晚没有好奇心过盛跑来偷窥,否则现在大概就得为自己的不纯洁且不道德思想而……后悔了吧? 不过……这好像是在练功吧,可以随便进去打扰的咩?难道不会走火入魔爆体身亡什么的? 我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益西嘉措,他冲我微微一笑道:“不妨事,家师这门般若功与中原武功大不相同,随时随地均可习练。” 般若功?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总觉得有点耳熟啊,是在哪里听到过呢…… “啊哈哈,是小姑娘来了啊!” 喇嘛大叔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功走了过来,豪爽地一巴掌拍在了我的肩膀上,虽然没有半点疼痛之感,但我眼角瞥到那张可怜的竹椅,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比起它来,大叔待我已经算是相当客气了…… “小姑娘是来拜我为师的吗?” “呃……” 我真的没这个打算啊,但是大叔如此热情地摇晃着我,连反对的话都没有机会开口说,只能求助地看向在一旁微笑着的美青年,拜托管管你家师父啊! 益西嘉措果然不负我望地开口了,声音很淡定,内容对我而言却很是有点惊悚。 “师父,请谨言慎行。” 一听这话大叔立刻讪讪地放开了手,我非常同情地看着他,每次朱聪这么跟我念叨的时候,我也很很寒的说。 只是……一想到这里我就有种泪奔的冲动,为什么我总是被吃得死死的,人家徒弟就可以这么神气啊啊啊! 是徒弟也是师父 我正在埋头琢磨着为什么人家的徒弟能这么拽的问题,喇嘛大叔忽然正色跟我说: “益西嘉措是我的弟子,也是我的师父……” 我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把话说出了口,不由得大窘,还好这师徒俩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不悦之色,益西嘉措还微笑着倒了一杯茶给我,对着身边的空位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我深信待会儿大叔就算发飙那里也会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屁颠屁颠跑了过去坐下,捧着热茶开始听大叔讲故事。 原来喇嘛大叔名叫噶玛巴,自幼父母双亡,被他师父带在身边抚养,更将平生艺业倾囊相授,师徒感情极为深厚。 他师父在二十年前坐化后,他循着师父遗言在藏地游历数年,最后在纳木湖畔找到了益西嘉措,当时才四岁的益西嘉措一见他就叫出了噶玛巴的名字,还能说出他来自何方,昔日隐居之处,以及他目前的武功进境,其余诸种事宜也都一一相符。 于是大叔大喜过望,当场将益西嘉措收为弟子。 …… …… …… 好神奇的故事! 我知道在这个年代虽然还没有确认达赖和班禅的转世活佛制度,但藏传佛教中的转世轮回之说已经深入人心了,无论喇嘛还是普通信众都深信人死后投胎复生、不昧性灵的说法。但是这种活生生的事例放在眼前,还是让人觉得像是瞬间掉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虽然知道很不礼貌,我还是忍不住回头问益西嘉措: “你……真的记得前世的事情?” 他笑着摇摇头,“上一世有上一世的因果,这一世有这一世的因果,既然已到今世,前世种种便都已消散。” 前世和今生……果然是毫不相关了吗? 也就是说,某个人……某个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说,甚至没有来得及告别的人,是永远不可能再见到了…… 永远不可能……再有机会…… “女居士,女居士……请节哀……” 我茫然转头,只看见益西嘉措模糊的脸,模糊?回手一抹脸,满手的水迹……顾不得什么礼节,赶紧举袖在脸上胡乱抹着。 “对不住,我只是,只是……想到了一位故人……” 是我看错了吗?为什么刚才我好像觉得益西嘉措的脸上一闪而过的那种情绪……几乎可以称之为欣慰呢…… 大叔豪爽的笑声再起,“啊哈哈,既是如此,小姑娘你就更加一定要拜我为师了!” 囧!我自认绝不是什么让人见猎心喜的美质良才,所以实在想不明白大叔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件事情。但是……他似乎是真的非常热心啊,随便搪塞也不太厚道,因此我努力地调用出最真挚的眼神,极其诚恳地看着大叔: “可是我不想出家啊……” 虽然不是最重要的理由,但这确实是我的心声……无论如何我对出家这件事情都绝无兴趣。 大叔搔了搔头,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益西嘉措,才道:“谁要你出家了?” 我也愣了,跟着他看向益西嘉措。 美青年微微一笑,顿时满室生暖,如沐春风。 “师父与……”他不知为何顿了一顿,才接着道,“……与我虽均已入教,但所学武功却是可传授给俗家弟子的,因此师父所收弟子并非一定要出家。” 大叔在一旁猛点着头,大概是表示“凡是徒弟所说的都是正确的”这一中心思想吧。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不知道为什么,这对师徒却让我感觉不到半点恶意,不但如此,而且还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场很合”? 只是,关于习武这件事……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想清楚…… 所以…… 我还在心底考虑着遣词用句,益西嘉措倒先开口了。 “女居士不必着急,我师徒在此地还会暂留一段时日,等我们离开之日再答复也不为迟。” 看着他温和的笑脸,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于是我的行程表变成了以下的样子: 清晨,到客栈二楼雅座享受美味早餐——当然是记在乐少东账上的。 吃完早饭去街上散步消食,但是在中饭饭点之前一定会赶回来,通常还拎着一大堆被吕秀才称为“奇形怪状”的吃食回来,很遗憾的是这部分费用没法找悦来客栈报销。 中午,到客栈二楼雅座享受美味午餐——当然还是记在乐少东账上。 吃完中饭牵着老马出门遛,在悦来客栈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它俨然已经有中年发福危机了,再不多运动运动恐怕等我离开的时候它已经可以s肥猪了。 有时候跑去厨房和李大嘴扯淡,顺带学点不至于把自己饿死的厨艺,至于期间浪费的材料自然都顺带算到了乐少东头上,而偶尔——真的只是偶尔——出现的次品也被老白快乐地端去做了乐少东的三餐。 傍晚,到客栈二楼雅座享受美味晚餐——此餐费用仍然记在乐少东账上。 而一到晚上,我就拎着白天买的各类吃食跑到隔壁房间去听喇嘛大叔讲故事——虽然白驼山的众美女已经在第二天就离开了悦来客栈,我却没再提换房间的事情,就在这地字四号房住了下来。 据大叔自称他从记事起便跟着师父在藏地四处游历,期间遇到奇人异事无数。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夸大的成分,但那些关于天珠,关于转山,关于苦行僧……以及诸如此类的故事仍然让我听得津津有味手舞足蹈。 益西嘉措则总是微笑着适时为我们倒上一杯茶,偶尔补充大叔漏掉的部分……以及在夜色渐深的时候赶我回房睡觉…… 日子就这样快乐而惬意地一天天过了下去,有时候望着在天空中悠然漂浮着的朵朵白云,我几乎有种这一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错觉了…… 如果可以忽略客栈众人间偶尔的低语,乐少东偶尔欲言又止的样子……以及隔壁房间越来越晚燃起的灯火,和大叔师徒日益疲惫的神情…… 不知不觉似乎已经和预期之外的人有了太多的牵绊,这样我会没法再在遇到某些事情的时候置身事外了啊…… 这个世界上,要操心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那些我无法忍受失去的人…… 或许,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躺在黑暗中,我了无睡意地望着床顶。 隔壁房间的两位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虽然知道他们武功高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可还是忍不住有点担心。 而且从前两天开始李大嘴就不见踪影,联想到客栈上下弥漫着的那种异样气氛,总觉得好像会发生什么的样子…… 一阵驼铃声蓦地自远而近急促地响了起来,在这静谧的深夜里,那高亢的铃音听得人心头烦闷之极,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不祥之极的事情将要发生一样…… ……危机 谁说好心有好报的?站出来让我扇个大嘴巴先! 还有益西嘉措你个伪高僧,说什么“必有福报”……虽说我让了间天字号房出来不算什么天大的好事,可是也不至于遭到“被人捆成粽子再塞上嘴扔进麻袋”的这种孽报吧! 早知道这样就算那会儿你们烧了悦来客栈我也不让房间,奶奶个熊猫的! 现在正抬着我飞速奔跑的四个人就是那天到悦来客栈投宿的白裘丽人,虽然刚打了个照面我就被她们干净利落地捆人塞嘴丢进了麻袋,但那短短的时间还是足以让我认出她们——拜托,出来作案还穿着招牌白裘装,以为谁是瞎子啊! 我愤恨地想要磨牙,却被嘴里塞的布团堵得只能小声“呜呜”着,喵了个咪的……这就是情势比人强吗……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要自力更生,要艰苦奋斗,美好的未来会在前方向你招手的…… 但是,为毛我从被装进麻袋那一刻起,就艰苦地跟手上的麻绳奋斗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这群bt女人绑人手法未免太过专业了吧,绳结打得恰好让手指无论如何也接触不到麻绳的任何部位,就更别提做些什么了。 而更让人后悔到极点的是因为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缘故,二师父给我那一大包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竟然一样也没放在身上! 不然看我让你们痒死麻死哈哈笑死! 看不到外面的情形我只能靠推测: 被扔到骆驼上快驰了大约不到一刻钟便停了下来,随后就被人抬着往某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奔跑着,考虑到女性体力问题,目的地应该不会相差太远。 …… …… …… 也就是说,白驼山或者白驼山的别院就在附近…… 也就是说,重量级的炮灰男配,传说中欧阳克马上就会出场了? 也就是说,我正面临着某种虽然不至于伤及性命但是也非常……的危机? 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原着里的情节如水般在脑子里迅速流过。 欧阳克的姬妾深夜掳人也是常事了,从穆念慈到程瑶珈再到不知名的美女甲乙丙丁们。他在中原被洪七公抽打,被郭靖殴打,以至于最后被杨康刺死,都是为了这类事情。 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书里也明确说他“向来自负风流,不屑用强”,因此穆念慈被掳走那么久还是清白之身,在荒岛上,黄蓉曾向欧阳克当面问起穆念慈之事,他哈哈一笑道:“我欧阳公子是何等样人,岂能强人所难?” 所以……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应该放宽心,就当作是一场难得的白驼山观光之旅呢? 抬着我的女子忽然停下了脚步,透过麻袋的孔隙隐约可以感觉到火烛之光。是……到了地头了吗?正这么想着,麻袋外就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即就有另外的人把麻袋接了过去,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这流水线作业的手法还真熟练…… 身后不远处传来焦急的女子语声:“少主他现在怎样了?” 是掳我来的四个女子之一,似乎正在向谁询问着,紧接着一个听起来颇为苍老的女声便答道: “目前尚可压制,但恐怕支撑不了多久时刻了,幸亏你们……” “是……” …… …… …… 抬着我的人拐了一个弯,后面的话就再也听不见了。 听起来欧阳克少主颇有些不妥的样子。难道白驼山竟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但是以欧阳锋那种狠辣且护短的性格,连同为“五绝”的洪七公和黄药师都有所忌惮,还有什么人敢对他的宝贝侄子下手? 而且……如果真出了大事,应该坚壁清野全体备战才对吧,怎么他的姬妾还有心情去掳人? 抬着我的人忽然停住了脚步,四周极热,似乎有水雾蒸腾了上来……不会是厨房吧!我不记得白驼山有吃人肉的传说啊,喂,不是吧! “彭!” “咕嘟咕嘟!” “咳咳!” “……咕嘟咕嘟……” 大约一刻钟后,我欲哭无泪地仰面躺在了某张陌生的大床上,浑身上下只在关键部位裹了两条轻纱。 刚才被一群彪悍的女人直接丢进了浴池,不由分说地洗刷刷了一顿之后,被某老太婆连点了十八处|岤道,顿时手软脚软动弹不得,然后就被打包送到了这个该死的地方! 要是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就是该死地装纯情了,只是……上辈子加这辈子都还没跟男人亲密接触过,第一次难道真的要丢在这种时候的这种地方? 我咬着牙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该懂的理论知识都懂了,忍忍就过去了,最多就当作被狗咬了一口…… 不要紧不要紧,蒙古人对女子贞洁不像汉人那么看重,成吉思汗的大皇后孛儿帖年轻时候被仇家部落掳去,抢回来时已经怀了八个月的身孕,成吉思汗一样敬重她。 无所谓无所谓,就算将来拖雷或是江南七怪问起,我也可以借口说在西域游历时嫁了人,不过丈夫死了而已…… …… …… …… 可是……还是很不甘心啊……真的很不甘心…… 房门忽地被人大力推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房间里烛火昏暗,映得他神情极为可怖,就算拼命地在做心理建设,我还是忍不住吓了一大跳。 在这样的季节那人身上竟然只着了一条单裤,满脸赤红,两眼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面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扭曲得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他冲到床边,伸手便要来揭我身上的薄纱,我眼睁睁地瞧着,却连小指头也没法动上一动,忍不住大叫: “不要!” ……原来并没有点我的哑|岤吗? 那人似是被我的叫声震住了,手顿在了半空中,可只是短短的一瞬,就又向我伸了过来,只是这次速度极慢,似是在跟自己挣扎着什么一般…… 这人该不是被下了什么变态之极的蝽药了吧? 武侠小说中必备的,传说中非ooxx不能解的蝽药,虽然在射雕里混了十五年还没见过样本和范例,但是……说不定是真有这样的东西存在的…… 联想到刚才被打包送过来之前某名死老太婆曾做的某件事情,我脑中忽地电光石火地闪过一个念头,眼看那人手已经快要触到胸口,来不及细想立刻大叫: “你是不是中了非找chu女交合不可解的蝽药?” 那人的动作滞了一滞,迷乱的神情里竟然显出了几分清明,嘶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家长辈从医多年,专攻女科……”我说得又快又急,生怕他又失去理智,“……她曾说过世上绝无必需chu女才可解的蝽药!” “你说什么?” “欧阳公子若是不信,大可去隔壁与姬妾一试,若是届时药性不解,再来不迟。横竖我在此地插翅难飞,绝不会误了公子解毒之事。” 不管是不是欧阳克本人,这一把我赌了! 那人侧头,神情迷茫,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却并未否认身份,我顾不得那么多,赶紧打蛇顺棍上。 “欧阳公子风流倜傥名闻天下,是何等的身份,若非药性作祟,想必绝不屑于对女子用强!” 那人忽地一掌劈向我身侧的烛火,烛火应声而熄,我吓了一跳,以为他终于禁不住药性发狂了,随即便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一路冲出了房门。 想必……是去找姬妾了…… 躺在黑暗中,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我能做的就到这里了,情急之下什么话都说了出来,倘若这个世界真有非chu女不可的蝽药,那么我也只能认了…… 白驼山少主 提心吊胆地等到窗外天色微明,我才确定自己的判断应该没错,欧阳克应该是已经在姬妾身上解了药性,我无需再担心某种危机了,至于其他的问题怎么解决,到时候再说吧…… 绷了一整夜的神经陡然放松下来,控制不住的疲倦忽然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全身,然后……我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是艳阳高照,除了因为睡得太深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的轻微酸麻感之外,全身上下活动自如,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而更为诡异的是身上已经穿着了一套单衣,枕畔还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裘装……我茫然四顾,才发现好像连房间都不是昨晚那间了…… 我就睡得……这么死吗? 房间布置极为简单,一床一桌两凳子,其他什么家具也没有,换句话说我只有三种选择: 其一,只穿单衣出去——在古人眼里这是近乎裸奔的行为了吧。 其二,裹着床单出去——同上,并且行动会很不方便,就算为了跑路着想也不能这么穿啊! 其三,穿上白裘装出去……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了白裘装。 三分钟后……我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了。 就算没有镜子,我也能想象袖子足足挽了三圈,整套衣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样子是多么地可笑——以至于让正好推门进来的某位白衣丽人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看着我,嘴角还相当可疑地抽搐着。 我恼羞成怒地瞪回她,然后发现她就是昨晚掳我的四个人之一。 喀丝丽——就是奉命前来带我去见她们家少主的这位——其实是个挺爱说话的人,从房间走出来到厅堂不算长的一截路上,她已经把自己的姓名身高体重三围兴趣爱好……全都告诉我了。 一夜之间态度突然变得这么友善,真是让人很难适应啊。再结合某人略显不自然的走路姿势和满脸的春光无限,我只能猜测是昨晚她们家少主的表现让她很满意…… “华姑娘,前面便是了。”走在头里的喀丝丽忽地停下脚步,微微侧身让开过道,朝着前方的门虚抬了抬手。“少主正在里面等您,请进去吧。” 这姑娘看似大大咧咧,其实说话做事谨慎得很,别看她身高体重三围兴趣爱好……我全知道了,但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都没露底。如果我不自己走进去的话,我毫不怀疑她能做出把我捆了再扔进去这种事情。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于是身为“被绑架人员”的我,相当配合“绑匪”地自动自发地推开了面前的门,然后怀着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心态,踏入了大厅。 装饰得极具西域风情的大厅中,一名白衣男子背对着门负手而立,就像是对面前那堵干净得什么也没有的墙……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连厅门被我用力合上所发出的巨响都像是恍若未闻一般,连耳朵都没动一下——好吧,我承认我刻意忽略了这是个人不是条狗的事实…… 就算不敢真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动作来发泄,但是我至少还有眼神!看我用眼神捅死你,我捅我捅我捅捅捅…… 正在用意念捅人后背捅得很欢,被捅者忽然一个转身。 猝不及防之下四目相对,然后…… “啊?”我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啊?”对面的那位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怎么会是你!” 我抖着手指向他,他却像没听到一样喃喃自语道: “怎么会是你……” 于是俩人大眼瞪小眼地对看了半天,我脑子里把所有事情都过了一遍之后,才无比郁闷地开口: “在草原上的时候你怎么没带那帮姬妾兼女弟子?” 如果带了的话,我一定第一眼就知道他身份了,怎么也不会糗成这样! 没错,眼前这位白驼山少主欧阳克居然就是数月之前曾经在草原上遇到过两次的白衣npc。亏我当时还为他的身份疑神疑鬼了半天,一会儿以为是来跟江南七怪寻仇的,一会儿以为是完颜洪烈带来的高手…… 谁知道他竟然就是射雕中那枚重量级的炮灰男配——欧阳克。 白衣npc,不,欧阳克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悻悻然地道:“谁说我出门一定要带她们的?” 我被反问得哑口无言。好像大概可能或许真是我想歪了…… 原着里每次欧阳克出场,除了流落荒岛双脚折断这等情节之外,身后总是跟着一大群姬妾兼女弟子。于是我脑子里就总觉得他是“没有女弟子不出门”这种人,于是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我还在为自己的错误后悔得捶胸顿足,欧阳克倒是先开口了: “你怎会在这里的?” 这,这算什么?推卸责任吗?我愤愤不平地瞪着他:“被你的人抓来的!” 他很难得地噎了一噎,才皱眉道:“我是问你为何会离开草原单身到此。” 我一边心里骂着“关你屁事”之类如果被朱聪听到一定会抽我的话,一边快速地将事情掐头去尾简介如下: 某名蒙古豪酋之女仰慕中原文化已久,于是在与赞助人进行了多轮友好协商谈判之后,获得了充足的旅游经费及时间,西域只是旅游第一站而已。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没错。 他面上神情变幻不定,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你昨夜所说专工女科的长辈……” “假的!” 我回答得干净利落,在这种很容易被戳穿的事情上扯谎毫无必要。 他怔了一怔,又问道:“那你所说无需处子也可解药性一事……” “也是假的!”我瞧他脸色不好,赶紧追加补充说明,“我并不知道真假,只是……你当时神智不清醒,我总得想办法自救吧。” 欧阳克沉思片刻,忽地抬头看向我,那灼灼的目光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半晌,他忽地轻笑了起来,“小姑娘果然有本事,莫说是小王爷,就连在下……也被你骗了过去啊……” 语声中竟带着三分寒意,让我心头一凛。 在草原上两次接触就知道这人心思深沉,绝非简单之辈,何况他还是欧阳克……老毒物悉心栽培的继承人如果真的只会贪花好色,他的白驼山怎么能在西域成为那种程度的存在? 我斟酌了斟酌字词,极其诚恳地看着他: “欧阳公子素来自重身份,虽风流天下却绝不肯对女子用强,初入西域便已听到传闻。昨夜掳我前来之人在悦来客栈有过一面之缘,客栈中人也曾提及她们身份。昨夜为保清白,一时情急便以此相激,言词不当之处还请见谅。” 一口气把前因后果都交代了,这下他总该放心了吧。 果然他目光闪了一闪,道:“原来如此,倒是我的姬妾得罪了贵客,只是……”他顿了顿,大约对我竖着耳朵听的样子颇为满意,才笑着继续道:“……小姑娘还是好好说话的好,非要学那等酸儒文绉绉的口气,在下可着实受不起……” 这……算是在讽刺我装斯文吗……喵了个咪的,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我故做无谓地耸耸肩,“既然误会都已说明,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虽然原本我一直对白驼山这种神秘的地方怀有极大的好奇心,但是经过昨晚那一番折腾,着实让人没了胃口,最好欧阳公子一声令下,然后思想有多远我就滚多远。 欧阳克却微微一笑。“恐怕不行……” “为什么?”我气急败坏地追问。 “这个嘛……”他笑得越发春光灿烂地摇了摇折扇,才慢条斯理地道:“你中毒了。” 小住白驼山 我……中毒了? 按照欧阳少主笑得非常欠扁告诉我的说法就是: 我身中神秘奇毒,虽然目前毫无感觉,一旦毒发便会头顶长疮脚底流脓浑身溃烂五脏碎裂……总之死得凄惨无比。 幸好他家学渊源,一眼就看了出来,并且大度地愿意帮我解毒,只要连服七七四十九天的解药就可清除体内的毒性。并且他大人有大量,施恩不望报,费用就给我全免了。 只是这解药配制起来很复杂,不能做成方便携带的丸膏散之类的东西,需要他每日亲手熬制,所以我只能暂时小住白驼山直至毒性全解。 …… …… …… 他这番话七折八扣下来我本来最多只信半成,如果不是在他提示下发现左手腕莫名出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红斑的话…… 虽然目前来说它不痛不痒不影响观瞻,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是他所说的什么“奇毒”……咳咳,我还是勉为其难留下来吧。 但是……我扯了扯身上松松垮垮的白裘装,总不能一天到晚穿成这副 穿越成华筝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8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8部分阅读 样子到处跑吧!我的行李还都在悦来客栈里呢。 欧阳少主继续一脸欠扁地笑着说无妨,他一早派人去取了。 喂!你就这么笃定我会怕死留下来啊! 他挑挑眉,斜瞟我一眼,折扇摇得越发气定神闲了。 …… …… …… 还真是被猜中了……算你狠! 所以晚些时候喀丝丽提着我那堆行李进来的时候,我也就一点不吃惊了。 “小妹妹,你看看东西是不是都齐全了,要是还缺什么,我们姐妹再去给你拿。” “你……们?”我扫了一眼放在地上的行李,怎么好像多了一些似的…… “是我和青容。” 青容也是那夜掳我的四姬之一,生得颇为美艳,方才去大厅的路上遇见过一次,喀丝丽介绍过,这两人似是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我随口“哦”了一声,喀丝丽笑盈盈地立在边上看我翻检行李,也不急着离开。 “我们到客栈取你行李,一开始那位账房先生可拦着不让我们走呢。” “没想到吕秀才还挺尽职的。” 奇怪,怎么少了一锭金子,我明明藏在夹层里的啊,要是有人趁我不在偷东西,为什么不索性全拿走? “……后来我打你行李里摸出一锭金子拍在帐台上,他立刻没口子地答应了。” 花别人的钱您还真是不心疼啊!还有,吕秀才,你不是好人! 喀丝丽眼波一转,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忽地吃吃娇笑了起来。 “我们怕漏了什么物事,便把那房里能拿的都拿了……” 囧,我刚才就在奇怪,怎么好端端地多出了一套铺笼帐被,还以为悦来客栈搞酬宾大赠送,原来是这两位干的好事。 “你们拎着这么大包东西出来,跑堂老白没拦着不让走?” 那可是出了名的爱店如家吝啬鬼啊,看见他们拎着明显是客栈所有物的东西出来,居然会不阻拦? 喀丝丽摇摇头,“没瞧见他,不过倒是被他们家少东家拦下来了,问你的去向。”她脸上忽地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小妹妹,他可着实关心你得很哪。” 乐少东?他关心的是房钱吧……本来全记在他账上,喀丝丽这一锭金子拍出去,他倒是赚翻了。 不过,喀丝丽那个笑容看得我浑身发毛啊,直觉告诉我一定还有下文。 “所以我告诉他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如今姐妹相认,你要搬来和我同住。” 我一口血差点喷出来!苍天啊,我这黑发黑眼的蒙古人种和你高鼻深目外带眼珠微微发绿的波斯猫外形哪里有半点像姐妹了啊!这种一听就知道是谎话的话你是在逗谁玩儿呢。 “然后青容接着说你也该管她叫姐姐才是……”喀丝丽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那位少东家脸色立时青一阵白一阵的,小妹妹你没看见真是可惜了呢。” …… …… …… 她们,绝对是故意的! 但是为什么要把话题歪到那种地方去?是单纯的胡闹还是……有什么别的用意呢…… “请问你们去的时候,见到隔壁房间的喇嘛了吗?” 喀丝丽脸上现出一种茫然的神情,看起来倒不似作伪。 “喇嘛?是我们去的时候让出房间那两位?他们还没离开吗?怎么小妹妹你认识他们?” “不,只是偶尔交谈过几句而已。”我打包袱里拎出一件衣服,顺带向她展示灿烂的笑容:“方便回避一下,让我换衣服吗?” 喀丝丽愣了一愣,随即笑得花枝乱颤地点了点头,“小妹妹你还真是害羞呢……”,边说边向走向门外,还体贴地帮我关上了房门。 我垮下肩膀叹了口气,可以预见到这四十九天的日子不会好过。 不过……打死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暗无天日法…… 每天分早中晚三次服下的大碗近于黏糊状态的药汤,那个滋味……既腥且臭还带着足以杀死味蕾的强烈辛辣及酸苦味道,一碗下去几乎整个口腔都处于麻痹状态,更强悍的是不知道欧阳少主用了什么手法把这种恐怖的东西弄得入口即化,连呕都别想呕出口。 上一辈子我不是没喝过中药的人,为什么时光一跳到几百年前就可以难喝到这个地步啊!可以预计等这一百四十七碗药喝下去后我绝对会有“含笑饮砒霜”的勇气了,世界上一定不会有比这种东西更难以下咽的存在了! 而更恐怖的是这药真的是欧阳少主亲手熬的……而且药锅就架在我住的小院里…… 看着欧阳少主淡定地把那些看不出是什么我也根本不想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很淡定地一把一把地扔到药锅里,喀丝丽或者青容则在一旁进行着各类辅助工作,比如搅拌,比如测温…… 那药锅下的火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燃的,居然是碧绿色的,偶尔还冒着点点磷光…… 因此除了味觉之外,我就连嗅觉和视觉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再这么搞下去说不定我能领悟第六感爆发小宇宙了…… “哦?小……宇宙是什么?” 蹲在某棵植物前碎碎念的我吓得跳了起来四顾,还好没看到欧阳少主的身影,背后只站着喀丝丽和几个没见过的白衣丽人。 “呃……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我只是在背《千字文》而已……” “这样啊,小妹妹你的汉学还真好啊……”喀丝丽一阵娇笑,然后转头跟那几人笑道,“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 “没错没错。” …… …… …… 又来了…… 因为怕被当作窥探白驼山别有用心之人,也怕不小心踩到某些让人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陷阱里,我已经安分守己到除了小院哪里都不去了,只等着熬过七七四十九天打包走人。 可是为什么每隔一两天,喀丝丽或者青容就会领着一群身份很明显是欧阳克姬妾兼女弟子的女人过来,而且她们一个个看着我都笑得很开心? 那种感觉就像我是动物园里的猴子而她们是买票进来参观的游客,至于喀丝丽和青容显然就是导游了…… 按照常理来说,我作为一名身份不明的异性住进靠近她们家少主的小院并且享受她们家少主天天亲手熬药的待遇——姑且不论手艺如何,是不是值得羡慕——这样危险的人物难道她们不是应该在地上插针在饭菜里下毒带着侍女闯进来围殴努力地拼命地欺负之陷害之吗…… 但是,完全没有! 本来以为自己会坠入宫斗文剧情一段时间还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喀丝丽或者青容端来的一日三餐外加宵夜永远都热气腾腾并且美味可口,跟随她们来参观的那些人虽然笑得诡异却并无恶意…… 啊啊啊,欧阳少主您到底是怎么调教您的姬妾的,竟然如此的风平浪静与众不同?恐怕大金大宋两国皇帝的三千佳丽,不但姿色不如,就连高尚品德都不如您的后宫吧! “哦呀,原来小姑娘对在下评价如此之高啊……” 我僵硬地站起来转身,看见欧阳少主轻摇折扇,一张俊脸笑得春暖花开,身后青容抿着嘴,一副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样子。 金轮法王 “咳咳……” 我挤出一个僵硬无比的笑容,暗自痛下决心一定要改掉碎碎念的坏习惯,一天被抓包两次,简直已经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了! 幸好欧阳少主看起来无意深究这个话题,看了我一眼,便淡定地摇摇折扇,笑着问道: “白驼山这别院虽不及中原名胜风光,却也别致,小姑娘来了这几日为何不出外逛逛?” ……因为我怕不小心踩到某些让人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陷阱里! “西毒”家里如果没有这种东西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吧。而且,眼前这位看起来是万事不挂心的样子,实际上戒心比谁都来得深重,万一被当作什么窥探白驼山别有用心之人…… 正在踌躇要不要随便编个理由糊弄过去,抬头看见某人探究的眼神,心里悚然一惊,这位绝对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而且万一被戳穿说不定会有反效果,到时候就更加说不清了,还是老实点为好。 “原来是这样啊……”欧阳少主轻笑着看向青容,“……小姑娘真是想太多了。” 青容含笑点头,我只好附和着干笑了两声,肚子里已经把欧阳克这口是心非的家伙骂得狗血淋头了!我要是不想那么多,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被吊起来严刑拷打了,以为我没看见少主大人那一瞬间的冷厉表情吗? “让小姑娘如此担心,倒是在下待客不周的过错了,不如……就由在下陪小姑娘四处逛逛,就当作是赔罪可好?” 这个提议顿时让我那颗热爱八卦猎奇的心熊熊燃烧了起来。白驼山……虽然只是别院,也算是白驼山的一部分了!这种原着中连半点风都没透过的神秘地方,我早就好奇得不得了了,只是怕惹麻烦才安分守己到除了小院哪里都不去了,只等着熬过七七四十九天打包走人。 不过现在有这位大神陪着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正想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观光白驼山别院,喀丝丽却匆匆自院门外跑了进来,悄声跟欧阳少主说着什么,为了避嫌我立马走开几步并专注地仰望着蓝天上的朵朵白云。 可惜天不从人愿,欧阳少主似乎不想放过我的样子,踱到我身前,笑着问道: “小姑娘,藏地宁玛派的噶玛巴法王及其弟子正在前厅相候,可有兴趣一同前去看看?” 我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什么藏地,什么宁玛派,什么噶玛巴法王,和我有什么关系?为毛要我也去看看? 等等,噶玛巴……及其弟子,好熟的名字,不会是大叔他们吧…… 我还不至于自恋到以为他们是特意来寻我的,但是……他们为什么会来白驼山? 强龙拗不过地头蛇,何况我跟“强龙”这两个字完全不搭界。 因此在欧阳少主看似温和实则强硬的邀请下,我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跟着他一起来到了前厅。 一进厅门就瞧见喇嘛大叔师徒在椅子上坐着,神情倒是很平和,不像是会有什么冲突的样子,我不由得在暗地里吁了一口气。不然,作为书里完全没有提及的路人角色,在剧情展开前对上重量级炮灰男配欧阳克,只怕会完全没有胜算…… 大叔看到我显然也颇感诧异,却居然忍住了没过来抓着我肩膀猛摇,一本正经地向欧阳克行了一礼,看起来倒还真有几分高僧的模样。 我有点忐忑不安地看向益西嘉措,毕竟我突然从客栈消失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完全可以被解释为“不告而别”,可以说是相当失礼的行径,就算他们发怒我也没话可说……益西嘉措原本随着他师父一同起身行礼,忽地微微侧头冲我眨了眨眼,神色甚和,可见并没有生气。 心头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于是不计较欧阳少主那招猫逗狗的手势,欢快地蹦躂到他边上坐下。 欧阳克还了一礼,冲大叔微微一笑,然后说道:“久仰金轮法王大名……” 轰!辟里啪啦!崩! 听到“金轮法王”这四个字,我顿时觉得头上像是有一道天雷劈了下来,雷得我如魔似幻风中凌乱,后面的客套话半个字也没听进耳朵里。 眼前高大魁梧憨厚可爱的喇嘛大叔,哪里有半点像《神雕侠侣》里那位高瘦腹黑算计过人的金轮法王了!欧阳少主该不会认错人了吧? 但是当我看见大叔咧嘴一笑,说出了“哪里哪里,不过是浪得虚名。”这种默认身份的台词后,终于彻底被雷到呆滞了! 居然,居然是真的!那么,从《射雕》到《神雕》这二三十年里,大叔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益西嘉措难道就是金轮法王那个天才早逝的大弟子?这个推断实在太让人胆战心惊了…… 肩膀上忽然被什么拍了一下,一转头就看见欧阳少主若无其事地摇着折扇,对着大叔师徒说道: “这位姑娘是我昔日旧识,前些天偶尔听她们提及……”他转眼看了看侍立在侧的喀丝丽和青容,才继续道:“……才特地邀请来此小住几日,我见三位神情,想必也是故交?” 我抢在大叔师徒前开口,“托欧阳公子的福,在悦来客栈与两位大师比邻而居,承法王不弃教诲佛理,可说是有授业之恩,却不敢说是故交。” 这可全是大实话,要不是托白驼山众姬的福,我又怎么会换到地字号房去,当然更不会结识大叔他们了……所以我说这话的时候能够相当坦然地直视着欧阳少主,他只略皱了皱眉,随即又笑了起来。 “小姑娘不用学那等酸文口气,除非……”他斜斜瞥了我一眼,才继续道:“……是在跟在下见外,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这个人实在太难缠了,连我如此曲折地表达心里不满都被他看得如此清楚。这句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警告意味却很浓,想到这四十九日才刚开始,我很没骨气地闭嘴了。 “不知法王今日光临,有何贵干?”欧阳少主大约对我表现勉强满意,不再理我,把注意力转回了大叔身上。 这也是我关心的问题,于是竖起耳朵听。 “我师徒一年前离开藏地四处游历,一来是为了增长些见识,二来也是想与各地高手切磋武学。久闻‘西毒’欧阳锋大名,不知可否有机缘请益一二?” 这就是……传说中的“踢馆”? 七日之约 但是…… 踢馆的话不是应该两人“哇呀”一声拉开架势蹦到空地然后拼命你打我我打你地互殴吗,为毛目前双方表情都这么镇定? 我脑子里暂时搅成了一团浆糊,环顾四周,发现这三个当事人里只有益西嘉措最有可能给我做点解释,想悄没声儿地蹭过去,屁股刚离开椅面,就被欧阳少主警告的眼神瞪得又坐了回去。 不让我找人解释,那我只好自己分析了: “西毒”欧阳锋可说是射雕中鼎鼎大名的人物,对毒物的使用固然出神入化,武学上也是一代宗师,就算最后逆练九阴真经练成疯子,也是要黄药师加洪七公再加郭靖黄蓉才能联手驱走。 金轮法王则是在神雕中才首次出场,和当时已成为“北侠”的郭靖不相上下,可见至少这个时候的他应该不是欧阳锋的对手。 …… …… …… 大叔会被抽死在这里吗?要怎么办要怎么办,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赶紧回头去看欧阳克的反应。 他却不像我预想中的恼怒,似乎并不意外听到大叔这个请求,只摇了摇折扇,才缓缓道: “家叔目前不在此处,法王若是只想领教白驼山一系武功,不如……”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就由在下奉陪如何?” 囧! “射雕重量级炮灰男配欧阳克”对上“神雕重量级炮灰男配金轮法王”,到底哪个更有胜算? 我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双方对剧情的重要程度,考虑到“金轮法王”对《神雕侠侣》的深远影响,再考虑到他那传说中的“龙象般若功”的巨大威力——话说我听到“般若功”这名字的时候就该想起来了才对——我判定只学了他叔父三四成功力的欧阳少主输的可能性占百分之九十……所以现在比较容易被抽死的是欧阳克吗? …… …… …… 我已经开始认真地考虑跟大叔求情的可能性了,大叔却憨厚地伸手搔了搔头,瞧着欧阳克颇有些为难地说道: “小伙子你恐怕不是我的对手,再练十年大概你能和现在的益西嘉措打个平手。” 啥?就连益西嘉措都这么厉害了吗……想到我之前毫无对待高手自觉地冲他大呼小叫的情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看向他。 益西嘉措似是感应到我的视线,微微侧头回以一笑……咳咳,美到这个程度的人不要随便乱笑啊……真是的! 欧阳克倒是并无不悦之色,反而微微颔首,“法王所言甚是,既是如此……在下这就传讯给叔父,请他赶来此处如何?” 大叔用力一拍大腿,喜道:“这样最好!”略停了停,又眼睛发着光地追问道:“欧阳锋什么时候能到,我很久没有痛痛快快地打过架了!” 那副有道高僧的样子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更像是平常夜里撸着袖子跟我说民间故事说得唾沫横飞的大叔了。 益西嘉措轻咳了一声,大叔立刻条件反射般正襟危坐回了椅子上,脸上表情也迅速调整到了高僧的状态,其反应速度之快,面部肌肉之到位,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有这种师父还真是辛苦啊,益西嘉措你训练了很久吧! “咯咯咯!”喀丝丽在一旁已经笑得弯下了腰,青容的表情因为她适时地别过了头而看不见,但从她抖得很厉害的肩膀上不难想象该是怎么个忍笑法。 “怎可在法王面前如此失礼!”欧阳克懒洋洋地斜了她们一眼,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事没事!”大叔毫不在意地朝我挥挥手。“这小丫头也经常跟我胡搅蛮缠的,连胡子都被她揪下来过……” 我顿时被齐刷刷扫过来的三对目光看得如坐针芒,只能在心里哀嚎:“揪胡子的时候我可不知道你是金轮法王啊!” ——话说喇嘛大叔你根本是特意来败坏我名声的吧! 幸好益西嘉措及时开口为我解了围。“不知欧阳前辈何时可与家师比武呢?” 欧阳克略一沉思,便答道:“七日之后请法王再度移驾此地,叔父必定在此恭候。” “好!好!”大叔喜不自胜地自椅子上跳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又闭了嘴,偷偷拿眼瞟着一旁的益西嘉措,活像犯了错的小孩一般。 益西嘉措俊美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苦笑:“那我们便七日之后再来拜访,家师天性好武,如有冒犯之处,还请欧阳少主见谅。” 七日后……吗? 我躺在床上发呆,手里捏着益西嘉措半月前给我的东西:那是一个鸽子蛋大小的黄|色圆球,颜色沉暗并不起眼,但他给我时脸上的郑重神情让我下意识觉得它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因此也相当郑重地收到了二师父给的革囊里。 前几天喀丝丽她们取回了我的行李后,我察看过革囊中的物事一件未少,也就没再去动它。 但是……刚才在厅中,益西嘉措特意嘱咐我务必随身携带这东西。自相识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忧心忡忡的神情,让我心里忍不住有些打鼓,他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要不是欧阳克那个不识相的家伙突然走过来打断了谈话,或许我可以问得更清楚一些的…… 房门上突然传来了轻叩的声音。 “谁?” “呵呵……”欧阳克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小姑娘可是睡了?” 我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正想扯着嗓子喊“已经睡了”“你请快滚”一类的话,却听他又在门外道:“若是睡了,在下也不方便打扰,那这碗药……啧啧……不如就倒了吧!” 惨了,今晚的解药还没喝呢,见过大叔师徒后一直心神不定的,把这个事儿给忘了。我立马一骨碌地翻下了床,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来了来了!”,一边顺手把圆球揣进了怀里。 既然是益西嘉措说的话,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决定从此不让它离身了! 一开房门,就看见一碗冒着热气的黑稠药汤和欧阳少主笑得无比欠扁的一张俊脸。 我狗腿地扑过去接药,少主大人手一抬,我就扑了个空。只一愣神的功夫他就抬腿进了门,把药碗放在了桌上,姿势潇洒无比地坐进了椅子,然后“唰”地一声展开了折扇,冲我一笑:“小姑娘,药碗太烫,你拿不住的。” 他有这么好心,天都要下红雨了! 不过,这人在耍帅方面还真是很在行啊。刚才那套“强行进入别人房间”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还顺带展示了潇洒挺拔的身姿……不知道私下花了多少时间练习呐。 难怪你功夫不如益西嘉措,是心思都花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我一边在心里大肆恶意地编排着欧阳少主,一边磨磨叽叽地走到唯一剩下的椅子旁坐下,盯着那碗药开始做心理建设: 它很好喝很好喝很好喝……(以下省略一千字) “这药真的有那么难喝吗?” “废话!不信你试试!” 完全沉浸在这解药带来的愁云惨雾中的我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被我吼的人是目前掌握着我身家性命的欧阳少主……惨了。 他却轻笑了起来,“小姑娘果然勇气过人……” 我已经懒得分辨这话是褒还是贬了,反正最多四十九天,忍忍就过去了。 想着早点喝完早点打发走这位大神,伸手碰了碰药碗试温,立刻被烫了回来,还真是……很烫呐。忍不住好奇地看向少主正轻摇折扇的右手,看起来行动自如,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我可以把原因归结于他天生皮厚吗? 头上忽然被折扇重重敲了一记,“小姑娘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 “没,没有啊!” 他微微一笑,伸出左手抵在药碗外侧,片刻之后便有丝丝白烟自他掌心冒起,药汤面上升起的热气随之渐渐消散,片刻之后他收回手,笑道: “现在可以喝了。” 伸手一摸药碗,刚才还热得发烫的地方此刻竟然已经只是微温,恰好是药汤适宜入口的温度了。呃……这人的功力真的会比益西嘉措差那么多? 我咬牙闭眼,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都史番外预留 剧变 本来以为欧阳克是来询问大叔师徒之事的,心里早早打算好了一套说辞。说假话很难骗过这人,但是我至少可以选择说什么不说什么。 谁知道他只是瞧着我把药喝完,又随意东拉西扯了一阵,便端着药碗走人了。关于大叔师徒之事,竟是半句也不曾问过…… 难道是专程来给我展示他深厚的内家功力的?想了半天想不通,于是索性不想了,和这种腹黑的家伙比心机只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默默地在墙上又划了一道痕迹,然后为自己s囚犯的行为叹了口气,钻进被窝睡了。 墙上的痕迹又多了四道的那天,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像咸鱼一样趴在院子里无精打采地晒太阳,顺带数着自己还有多少天可以刑满释放。 今天是我到这里的第十三天,离大叔师徒正式来踢馆还有三天,估计欧阳锋大叔再过一两天也该驾临此别院了。话又说回来,真没想到第一个亲眼看见的武功绝顶高手会是他,我本来以为靠着郭大侠的面子,最先遇到的那位会是洪七公…… 在这个时代,高手之间彼此切磋武学好像是很普遍并且很普通的事情。 通常由双方或是双方代理人定好时间地点便算是约定成立。比武过程中大家点到为止,不要说没有生死相搏的镜头,就连胜负也往往只有双方心知肚明。因此这种既无损颜面又可增广见识的“切磋”,无论是上门拜访的还是被拜访的人,一般都很乐意。 而由晚辈或弟子接见也是惯例,为的是打发掉实力不够格的拜访者。 …… …… …… 难怪那天大家都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只有我一个人在那里大惊小怪的,因为这和电视剧以及小说里写得激烈无比的“踢馆”行为根本就是两回事啊…… 所以我压根不用瞎担心什么,只要安安稳稳等着听结果就可以了。 顺带说一句,在喀丝丽开的赌局里,我压大叔会输掉这件事情似乎让参赌众人大为高兴,喀丝丽还很豪爽地免了我的赌金。 呃,其实我只是就既定事实发表言论而已,并不代表个人偏好……为什么她们表现得一副好像我已经纳了“投名状”的样子…… 背上被烤得微微有些发烫,我翻了个身,开始晒正面——这是打跟李大嘴学的煎鱼里悟出来的。煎鱼一定要两面火候一致,出来的卖相才好看。煎鱼尚且讲究卖相,何况人乎? ——在这里憋了这么久,我身上都快长出蘑菇来了。 青容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整备着药锅、药材之类的东西以备欧阳少主过来“亲手”熬制解药;喀丝丽带着前来参观的诸姬照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我努力扮演着一条正在煎的咸鱼,欧阳少主轻摇折扇,笑得春意盎然地刚自院门踱进来…… 阳光和熙,微风轻拂,一切看起来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如果不是在下一个瞬间双眼陡然传来一阵剧痛的话。 眼泪没完没了地涌了出来,我只听到身边“咕咚”、“啊哟”之声不绝于耳,心下大慌,抽出腰间金刀横在胸前,却也不敢乱动。好不容易两眼痛楚略轻,拼命睁开了眼,眼前的景象却令人骇然: 小院中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人。唯一站着的人便是欧阳克,脸色却也苍白得好像鬼一样,一手撑在廊柱之上,身形也摇摇欲坠,看起来好像受伤不轻的样子。 我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他,“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摇了摇头,似是想开口说些什么,一丝血迹却自口边溢了出来。我慌得赶快跟他摆手,“你别说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先扶你坐下来好不好?” 见他点了点头,我这才小心翼翼把他扶到台阶上坐下,抬眼看到一地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心里直发毛。壮起胆子伸手在离我最近的一个女子鼻下探了探,气息虽然微弱,但确实还有呼吸,赶紧跟欧阳克报备: “还活着还活着!你别担心,应该都还活着!” 他微闭双目靠着廊柱,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向我招了招手。 我赶紧跑过去,他嘴唇微动,极其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你……”。我还在屏息静气等着听下文,他却一口血喷了出来,染得胸前的白衣一片血迹,慌得我举着衣袖就去给他擦血。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我来猜,你点头摇头就是了,第一个问题,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他点点头,脸上竟露出一丝笑容。 “你现在神智足够清醒吗?” 他再度点头。很好,如果神智不清,后面的问题我就不用浪费时间再问了。 “你……是中毒了吗?” 这个问题老实说我问得有些犹豫,虽然这症状很像中毒,但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放倒“西毒”一家大小的毒药吗?尤其是欧阳克,从原着里欧阳锋溺爱他的样子看,他应该有一大堆避毒解毒的极品才对,不太可能是中毒吧。 ——但是欧阳克居然点了点头! “那……这个毒你有药解没有?” 说不定只是一时疏忽,他们家该有常备解毒药吧,我已经做好到他怀里掏摸的准备了!欧阳克想了一想,脸上忽而露出一丝犹疑之色,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摇摇头。 好吧,我欲哭无泪地看着四周。一院子都是中了莫名奇毒的人,虽然看起来都没死,但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唯一看上去情况好一点的欧阳克也差不多是个木头人状态,不能说话不能动。 就算再没江湖经验我也想得到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管是什么人,既然敢给白驼山下毒,就一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肯定不会满足于这种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死掉的状况。如果下的不是致命的毒,那他们的目标……就很明显了啊。 情势紧迫,没多少时间能给我犹豫的了。 我瞥了一眼欧阳克,也顾不得多说什么,转头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屋里,从床上抓起早就整理齐备的救命宝囊——从在草原时我就养成了随时在身边带着它的习惯,自从来到这里后更是时刻小心谨慎地把它放在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刚要转身出屋,瞥到桌上的一碟点心,跺了跺脚,再顾不得什么干净不干净的,顺手抓起全部倒入怀里,冲出房门。 这一进一出耗时绝对不会超过十秒,但是当我冲出去的那一瞬间……还是被眼前看到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逃命 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别院上空已经腾起了滚滚黑烟,夹杂着冲天的火光,连太阳都被遮蔽住了光芒——很显然是别院的某处被放了火。隐约还能听见纷沓杂乱的脚步声、嘶喊声……以及兵器交击的声响。如果我没猜错,身份不明的来袭者一定在找某件东西……或者某个人…… 我看了一眼正有气无力斜倚在廊柱上的欧阳克,不用说,就是他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住的这个小院虽然靠近主院,但入口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目的而设计得很难发现。没有知情的人指点的话,很容易忽略掉在某堆假山石后方还有一个小小的院门,喀丝丽第一次带我过来的时候我也着实吃了一惊。 但是,如果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用毒把所有人都放倒的话,只怕很快也会找到这里来,再不赶快的话…… 我几步窜到欧阳克面前,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了,但神情居然很平静,很好,这样的心态比较适合跑路。 “你现在能说话了吗?” 他嘴唇微动,却还是摇了摇头。 “好,那现在我说,你听着。外面那些人很显然是冲着你来的……” 我话还没说完就看他点了点头,这家伙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很好。 “所以我现在要去逃命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逃?” 他微微皱起了眉,没点头也没摇头。 外面的人声越来越嘈杂,那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找到这里来。 看着欧阳克不知道还在犹豫什么的样子,我“噌”地一下火就冒上来了,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 “听着!我没学过武功也不想搅合到你们这些江湖恩怨里来,今天要不是你正好在这儿,我是绝对不会特意跑到外面去救你的!” 可是……谁让这人正好在跟前,所以,无论如何…… “我会尽力带你一起逃,但是万一遇上危险说不定我会把你丢下自己跑掉,你愿意就点头,不愿意就摇头,我数一二三,不动我就当你同意了……”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喂,我是说真的,要是被人追杀我真的会把你丢掉自己跑的哦!” 他眨了眨眼,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再度点了点头。 那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看得我相当地焦躁。笑,笑你的死人头啊!这十万火急的你还笑得出来,真td地想甩手走人! 压抑着往欧阳克那张俊脸上抽两巴掌的冲动,我把他扶了起来,这家伙的气力似乎比刚才恢复了些,勉强能够支撑自己的身体。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但只要这样持续下去,只要时间拖得足够久,他应该就能恢复,到时候我也就可以不用管他了。 半拖半扶地把他弄到了后墙的角落处,让他撑着墙坐下,我拔出金刀对着某块颜色略深的砖撬了起来,只撬了两下那砖就松动了起来。 欧阳克在边上“噫”了一声,像是很意外的样子。我白了他一眼——好吧,对终于可以当面对他翻白眼这件事,我感觉还是很爽的——懒得解释,继续一块块往外抽着砖。 这是我在院子里晃悠时无意中发现的一个出口。三层叠加的厚实青砖之间并没有任何黏结物质,只是整齐地叠放在了一起,由于青砖本身做得很是精细,彼此之间严丝合缝,如果不是大力撞上去或者像我一样用刀撬,根本发现不了这里其实有一个大约能容纳一名成年人爬过的墙洞。 最初建造这院子的人为什么会留下这个洞就不得而知了,但对我而言这却是一条再好不过的逃生通道。趁身边没人的时候我曾经试过一次,要搬开所有青砖需时大约两分钟左右,所以我现在只祈祷外面那群人越晚发现这小院越好。 欧阳克的手似乎开始恢复一些力道了,他在吃力地帮我把身侧青砖略略推开,好方便把新的给挪出来,所以搬砖进度大大加快,没多久就大功告成了。 我小心地趴在墙洞里,探头看了看外面。很好,大概因为这里紧靠着山崖的缘故,并没有被来袭的不明人物所注意,没有半点被监视的痕迹,我缩回院子,开始解欧阳克的腰带。 他很合作地抬高了手,我甚至觉得头顶传来了轻笑声,恨得我牙痒痒的,真想踹他两脚! 喵了个咪的,他以为我喜欢解啊,要不是记得书上说他这根腰带是金丝织就,非常牢固,正合适拿来拖他…… 把腰带绕过他的胸口,在肩胛处打了两个结绑定,扯了扯确定强度没问题,又扶他趴到了合适的位置。 看看四周没有别的情况,我一头钻进了墙洞,连拖带拽,使上了浑身的劲儿,好不容易才把欧阳少主给拖到了外面。 明亮的日光下,一眼就能扫见他脸上手上多出来的无数擦伤,呃……好像刚才只顾着用力拖人了,期间他的头至少撞到了三次以上的墙壁,而且还是脸直冲着撞过去的……我真的不是故意报复啊,真的! 幸好这里没有镜子,欧阳少主看不到自己的惨样,还冲我笑了笑。我自然也没有交代的打算,喘了口气,钻回院子,开始往外搬砖。 这样待会儿从外面把洞口重新堵上,匆忙之间来搜查的人就很难发现墙洞的存在。 他们肯定很清楚自己下的毒的功效,那应该是一种能使人全身无力动弹不得的毒药,所以一旦找不到欧阳克,多半会以为他是躲进了了别院中的密室暗道,一定会集中全力搜索别院,趁这个机会我们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实在逃不掉的话……就自求多福吧…… 有欧阳克在外面接应,速度比我想象得要快得多,十几块青砖很快就全部搬了出去。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深吸一口气,正要钻进墙洞,一抬眼却看见了倒在不远处的喀丝丽……和她身边的青容。两人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看起来就像,就像尸体一样。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她们……是不是会变成……真的尸体? 无论她们的本心是什么,至少我住在这儿的十三天里,她们俩对我一直是很照顾……现在,现在…… 我竖起耳朵听了听院子外的声音,似乎还有些距离才会到这里……犹豫了三秒钟,一跺脚下定了决心,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喀丝丽面前,抱起她就往墙洞那边拖。 时间紧迫,救得了一个是一个。 且幸喀丝丽和青容虽然身材高挑,却比欧阳克轻瘦得多,有欧阳克在外面帮忙,很快就把俩人运到了外面。 顾不得喘气,连一头一脸的汗也来不及擦,我立刻拿起青砖,开始小心翼翼地对墙壁准线拼了起来。 外面的喧嚣声越来越近,我手也抖得越来越厉害,幸好……赶在小院门口开始有动静之前,封上了最后一块砖头。 至于其他人…… 对不起,我不是圣母,我没法普度众生,我也做不到为了救别人把自己的命搭上。所以……我只能做到这一步……希望发现她们的人不是穷凶极恶的杀手,看在她们不是目标人物的份上,能够放她们一马…… 这……不一定是虚无缥缈的愿望,因为就在那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了……看见了自院门处冲入的红衣喇嘛,如果 穿越成华筝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9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9部分阅读 不是错觉的话,那身影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眼熟…… 继续逃命 欧阳克已经勉强能行动了,喀丝丽和青容却还完全没有知觉。 我不是女超人也不是变形金刚,更没有希瑞赐予力量,一拖三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所以……我只能把她们俩扶靠在僻静的墙角,这里起码比别院安全些…… 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下“救命宝囊”,确定没有因为刚才那一连串的剧烈运动磨损或掉落什么,金刀也好好挂在腰上,怀里的点心虽然被我爬上爬下地压变了形,但吃还是没问题的……很好,对于一段不知道需要多久,会遇到什么的逃命历程,这些都是关键时候可以救命的东西。 转身扶起欧阳克,他撑在我肩上的重量已经明显轻了许多。可见这种从小练武的人体质到底和普通人不同,短短十几分钟里就已经开始好转,说不定到明天这时候就能完全恢复。那会儿没准他还能拎着我飞咧,我非常乐观地这么想着。 只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天不从人愿”。 我们刚走出一里多地,一道绿色焰火忽地自别院中窜起,带着尖锐的哨音在半空中炸了开来。虽然不明白焰火和哨音的具体含义,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你……现在是不是没法用武功?” 犹豫再三,我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果然欧阳克撑在我肩上的手臂立时沉了一沉。 对武林人士来说,让人知道自己功力尽失应该是大忌吧,所以我之前一直都忍着不问,但是在这种很难说追兵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情况下,我必须弄清楚他到底伤到了什么程度。 我索性停下脚步,转身直视着他。 “是不能用内力,还是什么武功都不能用,又或者是连普通人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正要说什么,我冲他先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 “你可以选择不信任我而什么都不说,那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我会把干粮分你一半,逃得掉逃不掉各安天命。你也可以选择相信我告诉我实情,但是……如果我像你怀疑的那样是包藏祸心的内j,就一定会趁这个机会解决掉你。” 这种腹黑的家伙不会轻易相信谁,我也从没想要他相信我。本打算四十九天药喝完拍拍屁股走人,就算日后再见面也不过是点点头问问好萍水相逢的交情。只是以目前这种一起逃命的状况,如果他还给我藏着掖着什么,我也就可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地,丢下他一个人上路了。 停了一停,不见他回答,我也不催,低头开始翻检随身包袱。前些天在悦来客栈的时候买了囊做干粮,既不容易坏又能充饥,这下倒是派上用场了。我刚把囊从包袱里拿出来,对面便伸过来一只手按住了我,。 “我现在功力全失,丹田之中空荡荡的,半点内力也提不起来,周身力道比普通农夫还不如,你现在只需拿刀子朝我脖子上一划,便可取了我的性命去。” 我丢开包袱,抽出金刀抵住他胸口,他面色如常,连眼皮也不曾动上一动。 “你不怕我真的就这样刺下去?” “那也只能怪我自己信错了人。” 很好,我收刀回鞘,弯腰捡起了包袱。 欧阳少主怎么可能是坐以待毙的人,他浑身上下至少暗藏了十几种毒粉,我如果真的动手一定会死得很惨。不过……看在他敢让我把刀尖一直抵在胸口的份上,最坏他也不过是打着同归于尽的主意。 所以……测试勉强通过。 “你的毒粉要考虑风向,因此不能及远吧?” 他愣了一愣,才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我打革囊里摸出一盒二师父给的暴雨梨花针递给他。 “你既然手脚能动,就不用我帮忙了,自己绑到腰上吧。” 他笑了起来,“这么说来在下倒是情愿手脚不能动了。” 此人大概连血管里流淌的都不是血液而是暧昧吧……我光明正大地冲他翻了个白眼。 “这个只要一掀盒子侧面的机钮,正面五丈之内的人必中无疑。你……你这盒上涂的是毒药,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用……” 不管到这个世界多久,我还是不能想象自己亲手杀人的感觉。因此我平时绑在衣内的都是涂了麻药的那一盒。眼前如果不是情势危急,我也不会把涂了毒药的那盒拿出来给欧阳克。 他点了点头,“小姑娘你放心,若非性命危急,我绝不用它伤人。” 重新检查了一遍身上的物事,欧阳克此时已经不用再装虚弱,便伸手接过了我肩上的包袱,我也乐得让他做做苦力。 刚想问他往哪个方向逃比较快,身后的树林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像野兽般的嘶吼,随着吼声出现的人……是喇嘛大叔! 他手中持着一对我此前从未见过的金轮,在身前拼命的挥舞着,势如疯虎,口中不时发出怪声。 我下意识在他四周搜索着益西嘉措的身影,可是……没看到…… “大叔……” 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大叔忽地一跳,然后挥着金轮向我冲了过来,他来势极快,两步三步就已经到了面前,眼看着金轮已经朝我头顶砸了下来,后腰忽地传来一股极猛的拉力,我瞬间被扯得整个人腾空向后飞了起来,随后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大叔踏前一步,右手金轮再挥,直向我的咽喉插来。我拼命往左一滚,险险避开了这一轮,大叔左手金轮却又砸了下来,这次我是真的躲不开了。 正要闭眼等死,左侧忽然飞起一物,直接将大叔的金轮撞脱了手,我赶紧连滚带爬地逃到欧阳克边上,却正好看到他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骇得我大叫: “你,你怎么了?” 他摆摆手,苦笑道:“方才强运了一口气,幸好刚才我那折扇上……也有机括……否则恐怕也……” 原来他刚才是把折扇掷出去撞飞了大叔的金轮,否则我现在恐怕已经到地府排队等投胎了…… 大叔从金轮脱手开始便像是突然被定住了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面上肌肉不住地扭曲着,神情既痛苦又迷乱,喉头不住地“呵呵”作响,整个人看起来极为可怖。 我趁机一拉欧阳克,两人悄悄地后退着,退出十余步,看大叔一直没动静,这才一起转身狂奔了起来。 大叔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否则怎么会这样一副发狂的样子,而且连益西嘉措也不在他身边……可是,可是现在……再跟他说话,死的一定是我…… 跳崖 我……现在很想一脚踹死欧阳克…… 他身为白驼山少主,居然连自家别院所在山头的地形都摸不清楚。 我们刚从大叔那里逃掉没多久,迎面就撞上了一群红衣喇嘛,在一片喊打喊杀声中我以为跟着识途老马逃总是没错的,谁知道这厮竟然把我一路领到了悬崖边上! 没错,就是悬崖!武侠小说必备之经典场景啊…… 而通常……和“悬崖”这种地形相辅相成的,就是武侠小说必备之经典桥段“跳崖”了。 在现代的时候我和朋友曾经拿着《武侠小说100个经典场景》哈哈大笑不已,当时我绝对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有幸亲自来实践这个桥段……话说这种“幸运”我可不可以不要啊? …… …… …… 以上,是我站在悬崖边时的真实感想。 冷风,明月,古松,翠柏。 身后是一眼看不到底的万丈悬崖,身前是一群眼露凶光的红衣喇嘛。 ——不要问我为什么在西域这种气候这种地方还会有td这么完美符合跳崖气氛的古典场景的存在,要知道某种名为“作者的怨念”的东西是非常可怕的,当她被逼得在凌晨三点还在“生命不息,码字不止”的时候,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 所以隔着那群喇嘛组成的人肉包围圈,我居然又看见大叔了…… 大叔手中举着金轮,疯狂地朝着身侧山石击打着。金轮所碰到的地方火星四溅,坚硬的山石之上被划出了一道道极深的痕迹。 他身周的红衣喇嘛都相当谨慎地退开了一段距离,却又似乎不能或者不敢离开太远的样子,谨慎地形成了一个圈子包围着大叔,这种情形与其说是同伙,倒不如说是在防备着什么。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不在于大叔,而在于该怎么对付面前的红衣喇嘛们。 刚才被我一阵暴雨梨花针放倒了十几个人,所以他们倒也没敢再冲过来,毕竟我们已经逃无可逃,他们犯不上白白送死,双方暂时形成了现在的僵持局面。可是,我也心知肚明这样的情况不会维持太久,他们终究还是要抓人或者杀人回去交代的,如果是抓人还好办……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喇嘛们围成的人墙后忽然一阵马蚤动,随即慢慢向我们这边移动了起来……看来他们接到的指令是杀人…… 我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这和郭靖黄蓉在君山之顶被丐帮弟子围困的情形何其相似,只是人家好歹也是情深意重生死相随的一对爱侣,经此一役还能你侬我侬感情更进一步,为毛我却要跟欧阳克这种毫无瓜葛的家伙死在一起? 啊啊啊啊,我真的会死不瞑目的! 不过……说到郭靖和黄蓉这对有着主角光环笼罩永远无敌的男女主角…… 和他们比起来,我貌似是整部射雕里唯一一个被郭靖炮灰掉的女配,而欧阳克是唯一一个被黄蓉炮灰掉的男配。我们好歹也是对剧情发展至关重要的人物,没有我的存在黄蓉就没法吃上二十集的醋,而没有欧阳克的存在就没法引出一大堆关键剧情转折并且间接把未来的神雕大侠杨过搞成孤儿,所以…… 我是不是可以暂时认为“两名重量级炮灰配角的光环全开≒主角光环”,因此就算我们真的跳下去也一定死不了会有奇遇呢? …… …… …… 这可能性真的很大啊! 我还在飞快心算着男女炮灰和男女主角之间的比重换算关系,欧阳克却忽然叹了一口气。 “倒是我欧阳克连累你了……” 他顿了顿,似是还有话想说,我却没工夫听了,一把拽住他的手。 “我觉得跳下去有一线生机,你跟不跟我跳?” 根据“炮灰=1/2主角”的定律,我一个人跳有百分之二十五的生存几率,拉上他能有一半,平添一倍活率,当然怎么也得拉上他! 欧阳克微皱眉头,大约是觉得我吓疯了?我相当恼怒地跺了他一脚,威胁道: “你不跳我也要把你拉下去,不然……做鬼我也不放过你!” 他愣了一愣,不知怎地忽然笑了起来,看着我慢条斯理地道: “你跳,我就跳。” 很好!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慢慢围拢过来的红衣喇嘛人墙,以及……大叔的背影。紧紧闭上了双眼,拉着欧阳克,纵身便往悬崖下跳了下去。 耳畔风声忽然变得猛烈,耳膜随之急剧地疼痛了起来。 人体真正从高空坠落的感觉和以前玩的蹦极完全是两回事,后者是在重重防护措施下进行的,再怎么害怕心里也知道是安全的。而现在却是完全听天由命。 在这什么都触摸不到的高空之中,唯一能清楚地感受到的,是右手被紧紧抓住的触感,再然后……我彻底失去了知觉。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很短暂。在无数记忆碎片交错的梦里,我似乎在拼命地奔跑着,寻找着,哭喊着什么…… 一张张模糊的人脸像时光倒流般从身旁飞快地掠过,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们却总是在我触到前的一瞬间灰飞烟灭……但是我没有办法停下来…… 终于,在无尽的虚空之中,手好像触到了什么东西,我下意识地抓紧了它,属于人体的温热自手中传来,让我忍不住地想要抓得更紧,想要汲取更多的温暖,想要…… 眼前的景象不停地晃动着,从无数叠影渐渐重合,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楚……最后的最后,当我终于能辨识出物体轮廓后,看见的是…… 在温暖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某人微笑的脸,以及……他如释重负的表情…… 原来……都活下来了啊,那可真是……太好了…… 但是……在庆祝我们都活着之前,欧阳少主你是不是能先把身子挪开? 再怎么说,我也还是个没嫁人的黄花大闺女,你这种……几乎整个人都要压到我身上来了的暧昧姿势……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石室 我刚想推他,手臂一动,才发现身上盖着一床薄被,难怪……身上一直很温暖…… 欧阳克抬手给我压了压里侧的被边,这才直起了身子,含笑道:“小姑娘睡觉可真不老实,刚想给你盖好被子……” 呃,难不成我踢被子了?正想含混应过去,却又听他道:“……你便抓着在下的手不肯放啊。” …… …… …… 原来不是暖手宝吗?我刚才还以为是……回到家了…… 不过,那个有着暖手宝有着热水袋有着……的家,是再也回不去了的啊…… 我眨了眨眼,不去理会头顶传来的轻笑,蜷在被子里,吃力地转动着脖子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然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猜我的脸色那一瞬间大概变得很难看,所以欧阳克才会担心地俯下身子看着我。 担心……哈,欧阳少主您的演技还真是很好啊…… 我闭了闭眼,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却终究还是没忍住,冲着他从牙缝里迸出了两个字: “滚开!” 方才那一圈扫视,已经足够让我看清身遭的情形了。 现在我们身处之地与其说是山洞,倒不如说是一间石室。这石室四壁棱角分明,显然并非天然形成的,而石壁则光滑如镜,不知道是花费了多少人力打磨而成的。 室内别无长物,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一榻一桌一凳,看起来也俱都是由和石室同一质地的青石磨制而成的,质地极为光洁细腻。 我现在便躺在这唯一的石榻之上,身下垫着的大约是棉褥,软和而厚实,还带着阳光晒过后独有的清新味道。 ——我就是再笨上十倍,看到这些明显不是临时制备的东西,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愧是在西域经营多年的白驼山,不愧是一手掌控着西域民间势力的欧阳少主。 原来人家早就安排好了脱身妙计,所以那个时候根本不是慌不择路,而是刻意往悬崖边上逃的。虽然我在半空中就昏了过去没看到,但想必在悬崖之下一定是有着什么能保命的东西了。 原来从头到尾都不过是我自以为是,在别院里拼了老命救人,一路上逃得提心吊胆,在悬崖边上胆战心惊地盘算着跳还是不跳…… 那时候……在边上看着这一切,一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吧?那时候……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被耍得团团转,一定是在心里笑得很开心吧。 …… 我死命地狠掐着自己的手背,逼自己把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吞回肚子里去,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不能哭不能哭,怎么也不能在别人的面前哭,这里不是我的草原,这里没有拖雷和二师父,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哭…… 耳旁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然后便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刚松了一口气,那脚步声却又响了起来,一直来到了榻边站定。 我还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怎样才能离开,因此这会儿和欧阳少主翻脸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自己的情绪,暂时……我还没法挂上笑容去面对……这个人…… 所以,至少现在不想让他看到我真实的表情,那绝不会是什么让人愉悦的存在。 我翻了个身,拿背对着他。 “我……并非有意瞒你……”欧阳克略带迟疑的声音响了起来。 其实我们之间原本就只是路人甲和路人乙的关系而已,不管他做什么不做什么,跟我都是没有半毛钱关系,如果被当成傻瓜的那个人不是我的话…… “叔父曾经跟我说过,若是遇到性命攸关之事,自后山悬崖跳下可保命。” 嗯,想必一定还顺带说过“此事绝密,不可告人”之类的话吧。 “……但此事绝不可告知他人。” 果然如此,于是现在打算跟我说完之后再杀人灭口咩?反正我现在全身上下只穿了一套中衣,连暴雨梨花针的空盒都被解了下来,就算他不能用武功我也打不过的…… 等等……只穿了一套中衣?而且,这么说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我往身上摸了一把,这,这显然宽大了太多的中衣…… 我裹着被子猛地坐了起来,瞪着明显被吓了一跳的欧阳克。 “是,是谁给我换的衣服?” 他愣了一愣,略为不自然地别开了头。 “是我……” 就算是在比基尼盛行小吊带上街的现代,我也从来没有和哪位异性进展到过裸裎相见的地步。中了蝽药那次还可以说是他神智不清,这次,这次又算是什么? 我一时气得几乎吐血,不假思索地抬手就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石室中,我倒反而怔住了,竟然……真的打中了? 我甩这一巴掌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下手极重,欧阳克左边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个通红的掌印。 他摸摸脸,苦笑着看向我:“我并非有意轻薄……” 据欧阳克说原来那悬崖之下是一个极深极广的水潭,我们自悬崖上跳下之后便直接跌入了水潭之中。那时我已经昏了过去,欧阳克把我捞上岸之后发现了水潭边的这个石室,里面日用物品一应俱全,并且看起来像是从未有人用过一般。 “……你那时浑身冰凉,若是再不更衣,恐怕非大病一场不可。是以事急从权……我便替你换了衣物……” 他这番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姑且不论,但是……我摸了摸自己还微微有些润湿的头发,掉入水潭这一段恐怕是确凿无疑的。 刚是一时情急才给了他一耳光,仔细想想的话,后宫佳丽三千的欧阳少主完全没有理由对我这150前平后平的loli身材出手。 撇开别的事情不提,单这一耳光的的确确是我冤枉他了。 做错了事就要认账,于是我非常诚心地跟他道歉,“对不住,是我误会你了。”想了一想,又补充道:“你要是心里不忿,这一耳光你打回来就是,我也绝不躲闪。” 欧阳克愣了一愣,脸上现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嘴唇微动,似是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转身从石桌上端了一个木杯递给我。 “你……已昏睡了几个时辰,先喝点水吧。” 他这么一说,我才觉得喉咙火烧火燎地,确实干得厉害,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来一饮而尽,顿时觉得舒畅了许多。 正要把杯子递还给他,却看见他愣愣地看着我身后的石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算了,反正咱也不是什么娇贵的人,我抬腿打算下榻自己去放杯子,刚一动,欧阳克就惊觉过来按住了我的手,顺势接过了杯子。 “你才刚醒过来,且多歇息一会儿。” 我懒得在这种小事上跟他争执,点点头也就随他去了。 他放好杯子,又重新坐回到榻边,我瞧他只挨着一点边坐得实在辛苦,索性裹着被子往里拱了拱,给他腾出了块地儿来。 “你坐进来点没关系。” 刚才抽了他一耳光后,满肚子的怨气不知不觉地散了不少,已经没有那么憋闷了。再怎么看他也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而且多半还不短,不如大家都摆好舒服的姿势,等着听故事。 至于故事的真假……我已经无所谓了,反正等一离开这里,就可以各走各的路,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了。 原着里华筝和欧阳克本来就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西域这里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化,但只要现在这档子麻烦事了结,应该也就能回归正常剧情路线了吧。 又一记耳光 一道闪电蓦地撕裂了夜幕,借着这瞬间的亮光,隔着石室洞开的门户,可以隐约瞧见外面的树木被狂风吹得朝地面弯曲着,看起来似乎随时会被折断一般…… 风虽吹不进这石室来,但看着这景象我还是下意识地觉得身上发冷,往被子里缩了缩。欧阳克瞧了我一眼,起身走到石桌旁,伸手在桌下不知什么地方用力揿了一揿,一道石门便缓缓降了下来。 我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抽,居然还有自动门……古人的智慧还真是不可小觑啊…… 欧阳克回头看了看我,转身自整整齐齐堆在石室一角的柴堆中抽出数根,添加到火堆中,那木柴顿时哔哔剥剥地燃了起来。他又自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叠了几叠垫手,然后提起原本在火堆上方架着的铁釜,将里面煮着的液体倒入了石桌上的木杯中。 放回铁釜,他坐回到榻边,将手中的木杯递给我,温言道: “外面那潭水极是阴寒,日里我在水中寻你着实费了不少功夫,只怕你已寒气入体,多喝些姜汤驱寒也好。” 我点了点头,捧着杯子小口啜饮着。 这会儿确实觉得身上有些酸痛,真受了寒也说不定,跟什么过不去都不用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刚才揭开那铁釜的盖子我就闻到了一股辛辣之极的味道,没想到还真的是姜汤。从这一点上来说,还真是得感谢欧阳少主这个“避难所”里东西预备得齐全。 他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在别院之时,我确实中毒颇深,若不是你拼命相救,恐怕出不了院墙,到不了后山。” 我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反正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就当是听故事好了。等了一等没听见下文,抬头一看,他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呃……我哪里没配合好吗?想了一想,赶紧坐直了身子以表示我确实专心在听。听故事也要有端正的态度才对,不然讲故事的人会很没成就感的。 欧阳克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我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他才忽地又再度开口:“后来途中跟你所说的……都是实情……彼时我确实半分内力也提不起来,幸好折扇中有机括可用,否则……” 我非常有诚意地跟他道谢:“那时真的要多谢你救我一命,所以你也不用记着别院里的事,我们就当扯平好了。” 他怔了一怔,迟疑道:“扯平?” 我猛力地点着头,“我救你一命,你也救我一命,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这就算是扯平了。” 既然两不相欠,等从这里离开,我们就可以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了。想到这里,我美滋滋地埋头又喝了一大口姜汤,一抬头却看到欧阳克显然不能称之为愉快的表情。 呃……还有哪里不满吗?我侧头想了一想,才恍然大悟。 记得武侠小说里的重量级人物通常觉得自己的命会比别人值钱点,于是大概觉得一命抵一命不够,他还得再找补给我点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有一件事…… 我捏着手里的杯子,看了看他,踌躇着开了口。 “那个……大叔他,我是说法王……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当时忙着逃命没来得及细想,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大叔的样子根本就像是失心疯啊。而且益西嘉措也不在…… 欧阳克点了点头,“金轮法王早年便已成名,这些年来在藏地四处游历,寻找高手切磋武学,‘武痴’之名人尽皆知。虽是红教法王……”他略一沉吟,才继续道:“……却从不过问教中事务。” “那,那群喇嘛?” 欧阳克摇头道:“他们不是喇嘛。” 他说得平平淡淡,我却被震得差点连杯子都打翻了。不,不是喇嘛是什么?明明都剃着光头,穿着喇嘛服饰,叽里咕噜着我听不懂的藏话……啊呸!其实我只是听见了一堆叽里咕噜,然后就先入为主地以为是藏话吧。 呸!这不明明是韦爵爷他们装喇嘛时候用的招数吗,亏我看了那么多遍《鹿肚》,到了自己头上还是被蒙了过去。 不过欧阳克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那群假喇嘛头顶一片青茬,头皮发白,显然是刚剃完不久,还没被太阳晒到所致。 在这种深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毁之”的年代,是什么样的势力,才能令上百名身怀武功之人剃去头发伪装成喇嘛啊? 何况,这样的伪装并不算高明,细看之下就能发现破绽。也就是说……只要没来得及细看的活口们众口一词地说杀人放火者是红衣喇嘛就足够了。至于唯一有机会细看的两个人……反正已经跳下悬崖尸骨无存,也就不用担心了。 不过,这么大费周章,总是有什么目的的吧? 根据利益既得法则,任何看似微小的事情都不可能是没有原因发生的,背后一定有着相应的利益获得者,而看得到这一点的人多半就是推动事情发生的万恶之源了。 这话虽然恶俗,却是真理。 所以…… “如果红教和白驼山结下解不开的深仇,火并到两败俱伤,最有可能趁虚而入的会是什么人?” 欧阳克略显讶异地看了看我,忽然笑了起来。 “小姑娘真是聪明伶俐……” 我毫不吝啬地赏了他一个白眼。我才不信欧阳少主会没想到这一点,我也没指望他会真的告诉我那是什么人,只是……怎么也得想办法把大叔他们摘出来啊。 好在他只笑了笑,便正色道,“我也只约略有些想法,等回白驼山与叔父商议后再定夺。若法王确实与此事无关,白驼山绝不与他为难。” 大概我脸上流露的喜色太过明显,他顿了顿,又笑道:“你与那对师徒倒是投缘,法王那弟子也大不了你几岁,她们本以为你是与他双修之人,若不是你手上尚有……” 他忽地住了口,我心里却疑窦大起。 我手上尚有?尚有什么?若没有的话,她们本来会以为我和益西嘉措……会怎样? 不管是成吉思汗还是完颜洪烈,又或者是眼前的欧阳克,这帮子古代精英的心计智谋我大概这辈子拍马也追不上,但毕竟……我还不是傻子……或者说,就算一时当过傻子,也不至于一辈子都是傻子。 我抬头直视着眼前的人,抬起左手,把手腕递到足够近的距离,让他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上面的红斑。那块自到别院后突然出现在手腕上的,他曾经说是我中毒征兆的那块红斑。 “告诉我,这是什么?” 然后我听到了三个字,很轻,很清晰。 “守宫砂。” 守宫砂……传说中“chu女膜的桌面快捷方式”…… 这种和“非chu女不可解的蝽药”一样不现实的东西居然真的存在,而且还出现在了我的身上……武侠世界果然是很神奇的。 我发现自己居然很平静,果然雷着雷着就习惯了吗? “怎么来的?” “那夜替你沐浴时,宁婆婆点的。” 宁婆婆总管着别院事务,平日里不苟言笑,喀丝丽和青容看见她都很有点惧怕。掳我来那夜就是她指挥着仆妇把我扒光洗净丢上大床的。 如果我看过的那些古代笔记小说不是胡扯的话,点守宫砂的时候只需要在身上刺出一滴血,再就着药物往上一抹,若是chu女自然会现出红点或红斑,若是已破了身子,便水过无痕。 那会儿兵荒马乱,十几个仆妇拿着刷子跟洗马似的在我身上猛刷,宁婆婆若是趁乱在我手上刺个一两针,我多半也觉察不到。 唔……这算是验货吧,否则万一抓来的不是chu女,怎么给她们家少主解蝽药。 “那我中的毒?” “那夜宁婆婆怕你逃跑下了少许迷毒,第二日喀丝丽去接你时便已顺手解了。” “那我喝的‘解药’?”我刻意加重了“解药”两字的读音。 既然我没中毒,那堆难喝到惨绝人寰的药总得是有点什么用处的吧? “是滋补之物。” 他倒是对答如流啊。很好,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为何要留我在此?” 我还没有自作多情到会以为是欧阳少主对我有什么想法,所以他必定是有着我所看不出来的打算的。 欧阳克略一犹疑,才答道:“我刚中蝽药,你就恰好出现,当夜……那番话又拿捏得恰到好处,我便疑心你不是寻常女子。待到发现我们曾在草原见过面,便更怀疑你前来西域的居心了。” 于是以解药为借口扣下我,然后趁这段时间派人去打探我的底细,其实真是个好主意。如果不是突然发生这场意外,四十九天后当他们探明我其实是成吉思汗的女儿,要说是毫无目的来西域旅游都不会有人信吧。然后呢?是判定我其心可诛一刀剁了做人肉包子,还是觉得奇货可居抓起来跟成吉思汗谈条件? 这一切听起来如此地荒谬却又如此地合情合理,以至于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欧阳克从小大概就是被作为白驼山少主来培养的,机变谋略,算计腹黑这些东西已经成了本能了,表面笑得再温和,骨子里对人还是防备得很。对于可能产生威胁的事物,只怕是宁肯杀错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所以对他而言这样做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可以理解……真的。 只是,理解归理解,却不代表我就能无怨无悔地接受这种对待,然后含着泪光微笑着说“神爱世人”、“让怀疑来得更猛烈些吧”……这一类的话。 我不是圣母,我没有那么博大宽广的胸怀,所以…… 我估量了一下双方的身高差距、体力差距以及实力差距之后,决定选择最适合我目前体力状况的泄愤方式,扬手又给了他一记耳光。 欧阳克番外:曾是惊鸿照影来 石室之内,温暖如春。 跳动的火光映在如明镜一般的石壁之上,连冰冷的石头都仿佛带上了彤红的暖意。 欧阳克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却不是第一次见到这里。 从他记事开始,便常常看见这间石室……一凳一榻一桌,地下的火塘,墙角的柴堆,就连格局大小都一般无二,没有半丝错漏。 唯一不同的是少了站在桌前巧笑倩兮的那名温婉女子,他的母亲。 每年的除夕,他的母亲都会画一副自画像,然后在第二天的清晨把它烧成灰烬。画中的女子年华渐渐老去,始终不变的,是她所立的那间石室。 每年的除夕,他的母亲都会破例喝一盅酒,自粗陶坛子中倾出的琥珀色液体醇厚无比,据说是出嫁时千里迢迢自江南带来的“女儿红”。 年年如此,年年如是。 微醺的她,笑意盈盈地将尚是幼童的他揽在怀中,指尖轻拂而过画中的事物,一一解说着。 “石榻中暗嵌着一块温玉,三九寒冬亦触手生温。” “石桌下是全室机关总括,触之即发。” “西角处微凹之地有……” …… …… …… 欧阳克叹了口气,起身走向石室西角,那角落处确是有一处明显的凹印,那形状看上去极为眼熟。他怔了一怔,自怀中取出一块黑黝黝的令牌,对上去竟是严丝合缝半点不差,他的手就此僵在了半空中。 这块令牌是叔父在他二十岁生日之时,珍而重之交付给他的,白驼山明里暗里的所有势力,自此他可以随心掌控。本来以为也不过是信物而已,怎么会…… 按着令牌,他掌心竟然微微沁出了汗来。 即使是七岁时被叔父丢进毒蛇群中的时候,面对着丝丝吐着红信子的万点阴冷绿光,他也只是镇定地撒出了一把雄黄粉便脱身远遁。 处事向来杀伐决断的白驼山少主,他这一生之中,还从未曾遇到过如此难以抉择的境地。 无数片段如浮光掠影一般地在欧阳克心中闪过: 母亲每年必定亲手缝制的两件长袍,一件是他的,另一件是让他转交给叔父的; 叔父每年自外搜罗而来的奇珍异物,总是淡淡地递给他,让他转交给母亲; 母亲点燃画像时的微笑…… 叔父提起山崖跳下可逃生之时,那几不可察的停顿…… …… …… …… 自幼及长,他无数次试图寻找与母亲画中相似的石室,却从未找到过。渐渐地,他便开始怀疑或许那只是母亲想象中的世外桃源而已。 如果不是今天他功力尽失,自山崖上跃下的话,或许他还会一直这么以为下去…… 母亲的话,言尤在耳。 “……向左连旋三圈,便有石柜自壁间而出,内中储有药材……”她轻叹一声,“……只是这么多年……大约都化成灰了吧……” 是转,还是不转? 身后忽地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呻吟,欧阳克楞了一愣,放下了手,快步向着石榻走了过去。他心底隐隐觉得,自己并非是关心榻上之人胜过了此中隐密,只是借机逃离什么可能会让自己恐慌的事物而已。 石榻之上躺着的人,说不上多么熟悉,却也并不算陌生。 他知道她是蒙古豪酋之女,身份可能还颇为不低,毕竟能让那位自视极高的小王爷勉为其难地去搭话的人,必定是有着足够大的利用价值的,所以他也不介意随后上前攀谈一番。 ……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她此刻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不用伸手去试温,一眼就能看出显然正在发热。但除了口中时不时逸出的呓语之外,一直安安静静地躺着,连动也未曾动过。 ——倒真是不给人找麻烦的小姑娘啊。 她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又吐出了一串语意不明的破碎字词。他侧耳细听了半响,只分辨出一个“都”字。 他突然有种冲动,想俯身下去听听她到底说的是什么,是什么事情能让她如此牵挂不已……就像每年除夕的时候他一直试图听清母亲口中的喃喃自语一般…… 然后他听见了…… “逃……快逃……” 欧阳克僵立在原地,半晌才以手抚额,苦笑了起来。 快步走向石室西角,这次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按住令牌,向左轻旋了三圈。卡卡数声轻响之后,一座大约一人来高的石柜缓缓地自石壁中移了出来。 他顾不得取下令牌,便急急伸手拉开了柜门。 沉香木的百子柜,每格下都贴着黄茧纸的小签,一眼扫过去,“黄芪”“白芷”“红娘子”……俱都是药名。那签上药名似乎并非一人所书。左边一列字体娟秀灵动,是他自小看惯了的母亲手笔,右边一列狂放有力……正是叔父的字迹…… 他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喜还是悲。 多年之前的某个夜晚,母亲曾经对着画像说过的话,陡然从记忆中跳了出来,在耳畔反反复复地回放着: “在那石室之中,是我一生最幸福快乐的日子。” “如果可以,我情愿这一生都不曾离开过那间石室。” …… …… …… 不知道过了多久,欧阳克才木然地伸出手,拉开了标着“姜”的抽斗,里面整整齐齐地装着小半抽斗的姜片……辛辣之气扑鼻而来,可见放入时间决计不会超过半个月。 再随手拉开几个抽斗察看,其间放置的药材也俱都新鲜可用,可 穿越成华筝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10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10部分阅读 时常有人来此整理更换。 …… 原来就算过了这么多年,有些东西,仍然不会化成灰。 “狗男女” 欧阳克居然不躲不闪又挨了我一记耳光,这倒让原本以为会打空,已经打算跟着上“断子绝孙腿”的我愣住了。 “这下……气可消了点?” 他不但不恼,反而问得甚是温柔,倒好像被揍的不是他而是我一样。这,这人又在盘算什么,我看着他,头皮忍不住一阵发麻。 我的金刀和革囊还放在床脚,身上什么也没有,就算他现在用不出内力,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这会儿外敌尽去,他只要想办法和他叔父会合就万事大吉,所以说……此刻我基本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他犯不上这样刻意怀柔笼络啊…… 还是,有什么以我的层次还看不出来的图谋? 欧阳克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刚才被我顺手放在石榻上的木杯,似是要起身离开,又似是有话要说,踌躇了片刻,才道: “你……” 话音未落,石室门户处陡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石室都随之微微颤动起来。厚实的石门上竟然瞬间出现了一个大洞,随着四处飞溅的石沫,一个黑衣人身形快如鬼魅地闪了进来。 我只觉得喉头一紧,立时呼吸困难了起来。 只不过短短一瞬,这人已经从门口掠到了我身后,悄无声息地扣住了我的喉咙。功力之高,绝对是我前所未见的等级,至少大叔就远远比不上。 所以,就算对面的欧阳少主功力未失,也只有给人当沙袋揍的份儿。 想必他也看出了这一点,脸色虽然发白,但还算镇定地开了口: “这位前辈,不知您这是何意?” 前辈? 一般情况下歹徒入室抢劫不是都会先制服有战斗力的对象吗,我和欧阳克谁比较有战斗力一看就知道吧,为啥这位“前辈”先扣我? 难不成第一次出道当劫匪,缺乏实践经验? 我正在琢磨着呢,一个冰冷的苍老女声就自背后响了起来。 “……又是一对狗男女。” 狗,狗男女? 作为一个生长在红旗下,接受爱国主义教育,三观正得不能再正,从不跟男性友人勾肩搭背,走在路上目不斜视连钱都没捡到过……的一枚宅女,我做梦也没想到过有一天会被人扣上“狗男女”这种大帽子——尤其是那个“狗男”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要不是被卡着喉咙没法说话,我真想跳起来冲着她大吼:“你才狗男女呢!你全家都狗男女!你家方圆十里都狗男女!” ……但我还是努力地从鼻孔里哼哼了两声以示抗议。 幸好这屋里还有一个目前享受着人身自由权的欧阳少主,他婉转地对这位“前辈”低下的推断能力表示了不满: “这位姑娘只是在下的友人……”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便被黑衣人干净利落地扇了一个大耳刮子——那力道和我可不是一个级别的——半张俊脸立时红肿了起来,连我看着都替他疼。好在此人牙齿大体还算坚固,没被扇掉个七八颗之类的,否则就要提前迈入老龄化的“无齿”生活了。 这黑衣人出手如风,下手极狠。期间扣着我咽喉的左手丝毫没有半点松动,武功确实高不可测。但是……她接下来的话让我觉得自己有种想要抓狂挠墙暴走泪奔……的冲动。 “孤男寡女,衣衫不整,深夜共处一室,还说‘只是友人’,难不成……你也是个忘恩负义始乱终弃之徒?” 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前辈高人,您真的误会了……路见不平不是这样子来的,拔刀相助也不是这样子干的…… 我可以三刀六洞斩鸡头对天发毒誓,欧阳少主绝对没有做出任何对我“忘恩负义始乱终弃”的行为……只要您肯把爪子从我喉咙上拿下来! 无奈我没学过“他心通”,这位高人跟我也没产生奇妙的心灵感应,所以除了拿鼻孔哼哼之外,我还是啥也干不了。 不得不说的是,关键时刻欧阳少主还是很能挺得住的,只听他不屈不挠地跟高人解释着: “在下与这位姑娘确实并无苟且之事……” 说得好!我在心里默默地给他加着油,谁要跟你苟且! “我二人今日不慎失足自山崖跌落,万幸跌入潭中保住性命,却一时寻不到出路。偶尔发现此间石室,借此暂避风雨,不知误入前辈清修之所,还请前辈勿怪。” 欧阳少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力果然不俗,和韦爵爷简直就是一路货色。这一番话以退为进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位前辈高人虽然不知道什么来路,但看她直接劈开石门的行为,想来也不是这间石室原本的主人,一般情况下也总该不好意思打个哈哈大家放开手再商量了吧。 但是啊但是,所谓“前辈高人”这种生物,思维回路绝对是和正常人截然不同的。 “臭小子,别仗着自己长得俊就花言巧语,想让我放了你的小情人,门儿都没有!” 我被她扣在身前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我能清楚看见欧阳少主被她这句话雷到无语问苍天的一张囧脸……为毛这个人就是听不进别人的话呢? 主席教导过我们,凡事还是要靠自力更生的……所以我颤颤巍巍地向后举起一只手,示意有话要说。 别说,这一招还真灵验,卡在我喉咙上的手立刻松开了……然后我抬起来的那只手就被活活往后拽了一百八十度,疼得我差点当场哀嚎起来。 还好高人看起来没有拧下我爪子风干下酒的打算,很快就放了手,我这才看清她的容貌。 ——天下竟然还有人能长得这么鬼斧神工!那张脸上宽下窄左重右轻,还密布着纵横交错的沟壑,就像是中华文明五千年的沧桑都集中在了这一张脸上…… 不由得同情地看着欧阳克,真难为看惯了美色的他刚才还对着这位高人温柔地细语半天了。他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了看我,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左腕忽地一痛,手已经被这位高人拽了起来,她死死盯着我左腕上的红斑,喃喃道: “守宫砂……竟然是守宫砂……守宫砂还在,便是处子。处子……哈哈,师兄,你没有对不起我……她还是处子……对,她必定没能勾引上你……” 我越听越心惊,怎么听都像是“为情所伤以致神志不清”的桥段啊,该不是那位勾引她师兄的“她”手上也有这破守宫砂吧。要是被她当成几十年前的某个不知道现在还活着不的另一个“她”给一掌劈了…… 预感这东西,好的不灵坏的灵,果然…… “不行,不能放过这贱人……你迟早都要勾引师兄……” 喂!这种推断也太唯心一点了吧! 她脸上忽地闪现出一丝狠厉之色,手掌缓缓抬了起来,衣袖无风自动,显然真气已经运足了十成十。 “……一掌打死你这贱人,师兄便永远是我的了!” 我突然觉得,我真的会死不瞑目的! 悲酥清风 “你若一掌打死她,你那师兄便永远不会再见你了。” 千钧一发之刻,欧阳克的声音有如天籁一般响了起来,眼看就要落到我头顶的手掌顿了一顿,忽地改掌为抓,斜向里一把抓住了欧阳克的衣领,少说也有180公分的个头就被这前辈高人毫不费力轻轻巧巧地拎了起来。 只听她厉声喝道:“为何师兄不肯再见我,你知道是不是……可是你调唆的?” 欧阳克这会儿功力全失,被人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地拎起来,居然还能泰然自若地笑道: “若我是你师兄,若你打死了我心爱的女子,纵然不能亲手杀你,但莫说今生今世,便是再过三生三世,便是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也绝不会愿意再见你半面。” 就算目前情势如此危急,我还是被欧阳少主这番话震住了,居然连假话也能说得这么深情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真是人才啊! 不得不说的是,这话似乎正巧击中了这位前辈高人的某处软肋,她举着欧阳克的手渐渐低了下来,目光茫然无神地四处扫视,看起来完全沉浸在了忘我的思绪中。 趁她发愣,我尽可能轻手轻脚地悄悄爬向床脚堆着的金刀和革囊,二师父给的小玩意儿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眼看就快要够到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之极的嘶吼,然后一道黑影就从我身侧飞过,直接撞到了石壁之上,随即听到一声熟悉之极的闷哼。回头一看,欧阳克正一口血喷了出来。 饿滴神啊,二十四小时不到这已经是吐了第三次血了,就连林妹妹也没这么高的吐血频率,再吐下去我怕他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顾不得石室中间被欧阳克一句话搞到发癫的前辈高人,我抱着革囊连滚带爬地窜到他边上,抓出一把药丸就往他嘴里塞,那是二师父给的据说有补血奇效的“大补丸”,主要是给我补血用的……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不对……我忘记这是“妇科良药”了!男人吃下去不会有问题吧?! 等我意识到这问题的严重性,往回缩手的时候,一把药丸已经被欧阳克尽数就着我的手吞下去了,我差点就伸手去他嘴里抠了。这小子是不是西毒家的人啊,怎么跟传说中最“二”的哈士奇雪橇犬一样,谁给的食儿都吃,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啊…… 算了,反正这药丸补血功效卓越,而且应该吃不死人……吧? 看看正在石室内大肆搞破坏的前辈高人,我拔出金刀塞到了欧阳克手里。这种紧急时刻,这把宝刀在我手上大约只比废铁好一点,倒不如让他拿着,说不定还有机会脱身。 我差不多也算看明白了,这老太太要是疯着,就是我和欧阳克两个人一起死;要是清醒着,就是我死,总之横竖都是死,我还是把后事给交代了吧。 “欧阳克,要是我今天死在这里,麻烦你把我的东西送回草原给我四哥。” “你……四哥?” “成吉思汗第四子拖雷,你带着金刀去,他一定会见你的。你跟他说,如果他敢忘记在我面前对长生天立下的誓言,我死了都会在地下被蛆虫啃咬不得安宁。还有,如果你到中原游历的时候遇到江南七怪,请帮我带一句话给‘妙手书生’朱聪,让他千万别忘记临别时我说的话……” 应该就这些了……郭大侠有主角光环罩着不用我多事,真要说放心不下的也就是拖雷和朱聪了。欧阳克这人腹黑归腹黑,但还算得上是言出必践,看在我今天陪他跳崖的份上,传个话这种小事应该会答应的。 于是……我可以放心地去死了咩…… 欧阳克忽地轻笑了起来,“看起来……小姑娘很是不愿意和在下做一对同命鸳鸯啊……” 这个人是“不暧昧会死星人”吗?我强忍着劈开他脑壳看看里面回路构造的冲动,只对他翻了个白眼表达内心的不满。 然后看见他脸色一变,正在纳闷我的白眼何时有这么大的威力,脖子后面一紧,就被人拎了起来。 阴森说牟岳吓谖彝范ハ炝似鹄础!巴a臁忝切菀髅危揖蝗媚忝撬赖揭淮Γ 蹦巧衾锞故浅渎嗽苟尽?br / 我忍不住抖了一抖,这位前辈高人又开始自说自话了,她看不出我完全没有半点想要跟欧阳少主死在一处的意愿吗? “这位前辈……” 欧阳克一句话没说完,左脸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这下玉树临风的欧阳少主彻底被扁成了一只红烧猪头。 我估摸着无论如何这位前辈高人今天放不过我,于是也懒得去想后果了,伸手到革囊里掏了一个瓷瓶丢给对面的欧阳克,在脸上比了一个涂抹的动作。这是二师父给的消肿膏,据说对跌打损伤造成的红肿有奇效,我还一次都没用过,就这么便宜欧阳克了。 欧阳克拈着药瓶,看着我微微一笑,还真就不怕死地拔开瓶盖给自己上药起来。 拎着我的这位前辈高人也跟着“桀桀”地笑了起来。“你的药医得了他脸上的伤,可解不了他身上的毒。” 她知道……欧阳克中毒了?我正想说些什么,脖子后忽然一轻,她竟然把我放了下来。 我退了两步,转身仰视着前辈高人,那张脸虽然还是那么地有抽象派大师杰作的风范,但眼神清明锐利,显然神智已经清醒了过来,和方才那种半疯半癫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盯了欧阳克半晌,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臭小子,你是欧阳锋的什么人?” 欧阳克回答得极快,“那是家叔的名讳。” 我暗自祈祷着这位高人的“师兄”不是欧阳锋……不然她见色忘义,啊,不,是见色起意,也不是……总之她要是对欧阳锋有什么“旧情难忘”之流的戏码的话,很难说会不会把欧阳克直接抽死…… 幸好高人只皱了皱眉头,便接着问道:“叔父?怎么你不是他儿子吗?” ……真不愧是前辈高人啊,果然好眼力,其实眼前这位就是欧阳锋的儿子,只是我不敢说而已。但是,欧阳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倒像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不应该啊,我记得原着里他到死都不知道才对…… 看欧阳克没回答,她似乎也并不着急,双手负在身后,在我们面前踱了几步,两眼望天,冷笑一声道: “就算是你叔父那个小毒物在此,也决计解不开你身上这‘悲酥清风’之毒。” 悲,悲酥清风? 我差点一嗓子就嚎出来了,这不是《天龙八部》里出自西夏一品堂的着名毒药吗?从北宋年间到现在怎么也有几百年了,它怎么还竟然会出现在《射雕英雄传》里?! 转头看欧阳克一脸迷茫,倒像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着名毒药一样。 我拼命在脑中回忆着关于“悲酥清风”的介绍: 据说该毒气平时呈液体状,盛于瓶中。用时拔开瓶塞,毒水化气冒出,纵使再机灵的人也很难察觉。待发觉眼目刺痛,其毒性渗入脑中。中毒者会泪如雨下,谓之“悲”;浑身无力,谓之“酥”。毒气飘散之时如微风拂体,谓之“清风”。 ——喵了个咪的,倒真是跟别院中毒时众人的反应很一致啊。 不过……如果是无差别攻击的“悲酥清风”,为什么当时站在一起的我没事?欧阳克当时虽然也暂时性地全身无力,可很快就恢复了行动能力啊 前辈高人“嘿嘿”地干笑了两声,脸上现出一种幸灾乐祸之色。 “你既是小毒物的侄子,他必定自小给你服用各类避毒药物,唔……”她顿了一顿,又继续道:“……多半你十四岁之前每隔七日还需药浴一个时辰,我说得可对?” 欧阳克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那点伎俩对付寻常毒药还过得去,对上这‘悲酥清风’可是半点用处也没有。你此时丹田内可是空空荡荡提不起半点内力来?若是勉强提气必定口吐鲜血,若是为救你小情人多勉强个几次,不等毒发立时便可心脉尽碎而死。嘿嘿,那死相可是好看得很哪。” 语声之中竟是显得欢乐之极,就像是见到什么期待已久的事物一样。 欧阳克唇角微动,似是想说什么,又强行忍住,一言不发。她倒像是根本不在意听她话的人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唔,不过若是摸不清你家小毒物底细的人,想要对付你,必得先行试药……这倒不是容易之事。”她忽地抬头看向欧阳克,目光灼灼,“臭小子,你中这‘悲酥清风’之前,身上可曾有异事发生?浑身奇痒奇痛?四肢无力?劳宫|岤酸楚难当?……” 她每说一个,欧阳克便摇摇头,眼看她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黑,大有即将发作之势,我正琢磨着万一她又发癫该往哪里躲,却听她忽地大笑了起来。 “是了,必然是这个了,臭小子,你此前可中过蝽药?” 春,蝽药? 欧阳克当然中过蝽药,要不是他中了那个该死的蝽药,我怎么会一霉再霉,一路霉到底霉到这种地方来!问题是中蝽药和“悲酥清风”有啥关系? 看欧阳克点了点头,这位前辈高人才大为幸灾乐祸地解说道: “这‘悲酥清风’乃是当年西夏皇宫之中,为那皇帝制炼‘极乐合欢散’的太医无意中配出来的,两种药功用虽不同,配方却颇为相似。对你下这‘悲酥清风’之人必定是先下了‘极乐合欢散’,探清你底细之后方才谋定后动,果然比你聪明了许多。” 我瞬间被真相囧到不能自已,地球果然好危险!还有,我果然就是一炮灰的命,连这种事情都会被倒霉地卷进来成为炮灰…… “唔……这‘悲酥清风’之毒最是霸道,若是三日之内不解,全身功力从此消散,臭小子,你可就成了再不能习武的废人了。” 对武林中人来说,变成废人大概比死还难受吧…… 欧阳克却笑了起来,“前辈既然对这‘悲酥清风’知之甚详,想必手中定是有解药了,若得赐药,此后白驼山必定将前辈奉为上宾,前辈有事吩咐下来,无有不从。” 这价码开得也足够大了,只是……我隐约觉得这位高人想要的绝对不是这个…… 果然,她笑得无比诡异地看向我。 “想要解药,便把你这小情人送我吧。” 被抓走了 我怔了一怔,欧阳克也怔了一怔。 然后我在他开口之前抢先开了口:“好!把解药给他,我就跟你走。” 然后……就看到他一脸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 至于这么吃惊吗?我又不是傻子,当然会自己分析情势。 折腾到这会儿,我发现这位前辈高人彪悍的思维模式大概是这样的:疯癫的时候打死一个算一个,清醒的时候拆散一对算一对。 不管她是想拿我当人肉包子还是炼药材料,直接拎着走根本谁也拦不住啊。可她偏偏要提交换条件,而且不是跟身为当事人的我提,反而跟欧阳克提……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显然是想让情侣之间看到对方不肯为自己牺牲从而产生裂痕分歧乃至敌对吧……呃,这位前辈高人清醒的时候还真算得上是居心叵测啊。 不过她算错了一点:我和欧阳少主之间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而且他又不是正义感爆棚到极点的郭大侠,对于“牺牲自己换来别人平安”这种事情绝对是敬谢不敏的。 所以他除非脑子进水才会不说“好”。 只是……如果由他来开口,这位前辈高人把他当“负心汉”毙了的可能性至少有50%。 ——喂,那谁去帮我转达遗言啊! 我其实也没有那种“牺牲自己换来别人平安”的伟大情操,只是……看眼前的局势,这位前辈高人放过我的可能性是0。 既然如此,能为“难友”谋一点福利算一点,横竖我也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拍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我站起来走到高人面前,手心向上平摊开在她面前,重复了一遍。 “把解药给他,我跟你走。” 既然是她主动提出的交换条件,不用白不用。何况欧阳锋说不定真的解不开这个“悲酥清风”之毒,就算解得开也未必能赶在三天之内。在有办法的情况下,难不成还真的眼睁睁看着欧阳少主功力尽失啊。 高人的脸看不出一丝表情波动,盯着我看了半晌,看得我几乎要在心里哀嚎“不要打脸”了,她才自腰后摸出一个瓷瓶丢给我。 “拿去给他闻。” 唔,我记得“悲酥清风”的解药确实是闻过就能解的,在目前这种任她鱼肉的情况下,完全没有必要拿瓶假的晃点着我玩,但是……万一不是的话…… 我一边盘算着,一边尽可能慢地蹭到了欧阳克边上,在拔开瓶塞的瞬间,把瓶口微微地倾向了自己……既然连悲酥清风放不倒我,那这瓶东西也应该放不倒我才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然后一股奇臭难当的气息直冲入鼻,整个人瞬间头晕目眩起来,这解药简直难闻到让人想呕吐的地步——和书里描述完全一致! 我迅速地把瓶口抵到了欧阳克鼻端。 “用力吸气。” 然后幸灾乐祸地看着那张俊脸瞬间皱成了苦瓜,想到被骗喝下的三十六碗“解药”,纵然在这种危机时刻,心里也忍不住暗爽了一把:你也有今天…… 于是毫不羞愧地借机打击报复他: “多吸两口!” 欧阳克居然相当听话,闭目深吸着瓶口冒出的气息。 这让我诧异之余又有点微微的佩服,果然对于武林人士来说,为了恢复功力什么样的事情都愿意做啊,而且还做得如此心甘情愿。 脊背上忽然传来一阵寒意,并非实质性却让人神经瞬间绷紧的感觉让我下意识地回头,却正对上那位前辈高人的目光……好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敢再多看,转回了头,压低了声音问欧阳克: “你觉得怎样了?” 他点了点头,忽地抬手握住我拿药瓶的手,“我自己来。” 同一时间掌心传来指尖划过的奇异触感——如果不是欧阳少主此时罕见地一脸正气,我大概会以为这又属于某种暧昧调情而赏他一记“回旋踢”,让他到天上做闪亮的星星去。 不过……按照武侠小说惯例来说,他这会儿做的事应该是用食指在我掌心飞快地写着字,以试图传递某种隐秘的讯息。 ——但是写得那么快笔画又那么复杂,鬼才知道你在写什么东西啊啊啊! 所以欧阳少主笔走龙蛇地在我掌心鬼画符完之后,抬头看到的就是我一张囧并茫然着的脸。 所谓默契,所谓心灵感应……这一类东西,跟你没有就是没有,你看着办吧……我冲他翻了个白眼。 然后我第一次看到那张脸上出现了一种……怎么说呢……大概可以称之为“焦急”的表情…… 好吧,如果这是演技的话,那么欧阳少主已经毫无疑问地超越了历届奥斯卡影帝的巅峰水准…… 我正准备套用最近一届的奥斯卡颁奖词夸他两句,一只枯瘦如干柴的手快如疾风地越过我的肩膀,在欧阳克身上轻轻点了两下,他立刻就保持着“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僵在原地了。 ——很显然欧阳少主被点|岤点住了。 而点住欧阳少主的人正站在我身后冷笑着: “就凭你那三成的‘雪山神驼掌’,四成不足的‘灵蛇拳’……莫说你刚嗅过解药,此刻最多也只能提起半成功力,便是功力全复,嘿嘿,也抵不过我一根小指,还想跟我弄诡带着这臭丫头逃吗?” 听到前面的时候我还在佩服她眼力如炬,绝不亚于“五绝”,毕竟洪七公也是这般评论欧阳克武功水准的;听到后面我就只能摇头了,果然这位前辈高人一遇到情事就完全失去了判断力啊。 不过……她说欧阳克的功力恢复了半成,他也并没反驳,看起来似乎那解药是真的。 所以根据公平交易原理,我也该履行义务了。 但是在此之前…… 我俯身凑到欧阳克耳边飞快地说: “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 这样,这个人应该会记得帮我把话带到吧,那么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起立,转身。 “我跟你走。” 话音未落,腰间就猛地一紧,整个人便这么打横着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那速度绝对不亚于从最高点往下坠的云霄飞车。 迎面而来的风刮得我连眼睛都睁不开,烈风瞬间灌入耳道,连耳膜都疼了起来,所以……完全听不见身后是不是有别的声音。 我只能凭感觉判断着大致的前进路线是:前进,上跳,上跳,再前进,继续上跳…… 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了动画里圣斗士们“唰唰唰”跳上十二宫的情形,满头黑线的同时民族自豪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圣斗士算啥,死神算啥,猎人火影算啥……几百年前咱们中国人就有这造诣了…… 粗使丫头 西域,初冬,深夜,寒风…… 这四个关键词应该足以帮助大家体会到在这种气候条件下只穿了一套单衣的人的感受了吧,更何况此人还被迫在半空中进行着快速的移动。 大量的冷空气从领口袖口灌进来,再从裤腿钻出去,身体表层的热量源源不断地被带走…… 在这趟“空中直航无保险云霄飞车之旅”结束的时候,我差不多觉得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幸好最终着陆点是一间燃着温暖炉火的木屋,而不是我以为的某间屠宰场。 不过……貌似很多片子里木屋也是可以兼做刑场的,比如《死神来了》,比如《电锯惊魂》,比如《csi》,比如《犯罪心理》,比如…… 我对盗版碟目录的疯狂怀念终结于被扔在脑袋上的某套衣物,眼前突如其来的黑暗和脸颊柔软的触感瞬间让大脑回忆起现在身处的到底是哪个时代。 冷冰冰的女声响了起来:“把衣服换上,出来见我!” 然后就是脚步声,开门声和关门声…… 我一把扯下罩在头上的衣服,搂在怀里幸福地猛蹭着,看来此次性命无忧了! 为什么? 唰唰两刀就能解决的事情,你见过宰人前还给套衣服换的吗? 嫌衣服多也不会这么糟蹋的。 所以,至少暂时性的,我应该是安全了。 手脚麻利地换上前辈高人丢给我的衣服,袖口裤腿照例挽了足足三圈才不至于拖地,不过比起刚才快冻僵的情况来说,我情愿像现在这样穿成面口袋状,起码保暖啊。 把革囊快速塞到外衣内——话说在这么惊险的旅程中我竟然一直毫无意识地紧抓着它没放开,真是运气太好了——快速检查了一遍周身上下没什么异样,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木屋的门。 门外,一轮残月之下,负手而立的黑色身影,不知怎地……看起来竟有着几分寂寥…… 我走了过去,站在她身后,努力摆出恭谨的姿态。 既然不会宰掉我,那自然要狗腿一点,免得惹怒她多吃苦头。我向来都很识相。 等了许久,她才缓缓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既是来了这里,你今生今世就莫想再出去了。” 这……算是死刑改无期? “至于那等无情无义之人……” 我愣了几秒钟才醒悟过来她说的是欧阳少主,忍不住大囧。 “……你也不用再念着他了。” 我不会念着他的,真的……相信我…… 大概是看我的表情太过真挚,她的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以一种近乎安慰的口吻道: “我正缺一个粗使丫头……” 粗使丫头粗使丫头粗使丫头粗使丫头…… 我还在为这个定位而如魔似幻地凌乱着,她却又丢下了一句足以让我当场石化、风化乃至暗黑化的结论。 “……能做我逍遥派的粗使丫头,也是你的福气。” 逍遥派逍遥派逍遥派逍遥派…… 我早该想到的,这种“绝世武功+绝世情痴+绝顶聪明+绝顶疯癫”的存在,除了逍遥派这种绝世bt的门派,还有哪里培养得出来? 从天山童姥到无涯子到李秋水,从星宿老怪丁春秋到函谷八友发神经……就连虚竹和段誉都是那副“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的德性…… 难怪我总觉得眼前这位的所作所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完全就是“李秋水+天山童姥”的翻版! 她还真是很好地继承了他们门派先辈的传统,把bt彻底地发扬光大了。 但是……逍遥派的人向来都是你搞我我搞你,自家人猛搞自家人,基本上完全不屑去搞其他人的那种bt啊…… 为毛她今天跑到石室里去发疯? 怀着对社会性和人性深沉的疑问,我坠入了梦乡。 没错,以上都是脑内小剧场的产物而已,实际上前辈高人说完话之后就“嗖”地一声飞走了,留下我在夜风中打了个寒颤后,自动自发地猫回了小木屋。 一旦知道自己性命无忧,绷紧的神经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蜷在温暖的火堆旁,眼皮沉重得像是坠了铅块,很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夜无梦。 我的“逍遥派粗使丫头”生涯,自第二天清早开始。 整个逍遥派就俩人。 掌门兼长老兼门人一名,李流风。 粗使丫头一名,我。 我是不知道几百年前威风八面的逍遥派是怎么会混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啦。 但是作为一名要负责生火做饭,拾柴挑水,洗衣缝补,铺床叠被,室内清洁,室外保养……等等所有琐碎杂事的“粗使丫头”,需要被伺候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 因此完全没有保护逍遥派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意识的我,对于这一现状是相当欣慰的。 而更令我欣慰的一点是:幸好我不是从现代直接穿越过来的。 否则习惯了现代电气化生活的我,骤然面对这种情况,大概会茫然不知所措,连该从哪里下手都不知道了吧。 但是在大漠的十五年时间,已经足够让我学会在这个时代生活的各类必备技能——当成吉思汗还只是铁木真的时候,生活其实是相当困难的…… 因此除开刺绣这类精细活儿我死活没学会之外,一般日常杂事做起来还算是得心应手,至少有个平均水准吧。 而且……李流风在这方面意外地不挑剔。 即使是第一天因为还没掌握好火候而端上的微焦米饭,她也照样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倒是让有些忐忑不安的我大大松了一口气。 当然我也是不敢一直让她吃焦饭的。 第二顿立刻吸取教训全程关注火力,于是她便多吃了几口,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看向我的眼光也多了一丝赞许之色。 如果不是我亲眼见到,很难相信那夜在石室里疯癫而偏执的“前辈高人”,会是面前这个显然很明事理的中年美妇……呃……或许应该说是“老年美妇”? 李流风第一次在我面前揭下人皮面具的时候,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种“古代的高科技”的我,差点吓得惨叫起来。 在那张丑到惨绝人寰鬼哭神嚎的面具之下,竟然是一张美到惊天动地无以伦比的脸。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 但是她的头发是全白的。 而且她说自己已经八十五岁了。 所以我才只能用“老年美妇”这个别扭的词来形容。 这个时候的“五绝”年龄应该也不过在四五十岁左右,因此李流风应该至少比他们高一辈以上,因此……她的那位“师兄”大概不会是欧阳锋…… 但是我总觉得她和“西毒”欧阳锋之间应该有什么渊源才对。 本来也只是无事的时候这么随便乱猜猜而已,没想到验证的机会来得这么快…… 遇蛇记 我抱着一棵大树,瑟瑟发抖。 准确地说,我是骑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抱着树干,对着树下数以千计仰起头吐着信子“丝丝”作响的群蛇瑟瑟发抖。 作为一个怕蛇怕到极点的人来说,一条蛇就足以让我惊叫惨叫撕心裂肺地叫了……而现在面对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蛇群,我唯一强挺着没有晕过去的理由是: 李流风不在。 吓晕过去的话只会掉入蛇群再被众蛇咬醒乃至咬死…… 这种结局绝对不是我想要的。 所以在没有能力像摩西分开红海一样分开蛇海脱困的时候,我只能寄希望于不晓得什么时候出的门,也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回来的李掌门李流风李大美女了…… “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孙楠同志的歌相当应景地在我心底不断地回放。 不管怎么说,这些蛇也算是侵犯了她的私人领域。 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她目前唯一的粗使丫头…… 如果没有我,至少她得自己生火做饭,拾柴挑水,洗衣缝补,铺床叠被,室内清洁,室外保养……了不是。 虽然不知道在我出现之前她是怎么解决这些问题的,但是至少我来的这段时间她表现得还是颇为满意的。 所以只要坚持到她回来就能得救了吧。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不小心往下看了一眼。 无边无际的茫茫蛇海……无边无际无边无际…… orz,我腿真的软了。 只好闭着眼睛自我安慰,它们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彻底打破这种猥琐到极点的自我催眠的,是远处蓦地传来的几声长啸。 黄道吉日,清风徐来,抚琴对月,长啸当歌,本来也是文人雅士,剑客游侠的挚爱。 爱啸不啸,哪怕啸到哮喘发作,其实本来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不是树底下的蛇群,听到这啸声后突然马蚤动了起来的话…… 数千条不停扭动着的青光粼粼的细长的爬行动物渐渐从树根处往上涌的情形…… 就像是它正在我眼前活生生地蜕变成一棵长满毒蛇的妖异之树一样。 而我,除了手脚并用地尝试往更高的枝桠爬之外,再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只是作为不在树上长大又没练习过攀援的人类而言,我的速度远远不及脚下的那群。 爬在最前面的那一条,我已经能看到它身上细密的青鳞闪烁的光泽,皮肤几乎能感觉到它正在吞吐的分裂的舌头带来的凉意…… 那一瞬间,我用身体深刻记住了什么叫走投无路,什么叫穷途末路,什么叫此路不通,什么叫……毛骨悚然…… 喂!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耶稣基督真主安拉,不管是谁都好,有没有正好路过的? 好像……还真有路过的…… 因为那条蛇忽然姿态优雅地把身子一扭,款款然从我的左手边三公分处游了过去。 一声蓄势待发的惨叫顿时卡在了嗓子里。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蛇群追随着它的轨迹,很守纪律地排队爬过……浑身汗毛直竖的同时,满头开始拼命地冒问号。 它们……这是在做什么? 如果有人能在高空俯瞰的话,一定能看到一副奇景:在布满了攒攒而动的青蛇的粗大树干上,居然有一个人形的巨大缺口。 正这么想着,我就亲眼目睹了这副奇景。 我当然不会飞,我只是被人拎到了空中而已。 拎着我的人是李流风。 凌风而来飘然若仙的绝色丽人左手拎着颇为破坏画面美感的我,右手微扬,无数细如牛毛的金芒便撒了出去,“嗤嗤”之声不绝于耳。 树上树下的蛇群顿时便如同开了锅一般地翻腾了起来,看得我大为惊悚,连忙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李流风轻功卓绝,几个起落之间已经掠出了甚远。 等我被她放下之时,脚下所踩的已经是木屋的屋顶了,虽然屋子周围也都被蛇群围满,但好在还没有爬上来的。 我胆战心惊地揪着她的衣角死都不肯放手。 “是谁来寻死?” 李流风的声音并不如何地大,但却连远处的山谷之间都隐隐有回音响起,想必是用了所谓内力这种神奇的东西吧。 她话音刚落,啸声蓦停。 一个男声随即应道:“李前辈近来可好?” 语声之中,铿铿然似有金属之音,听来十分刺耳。 那人虽在远处发声,声音却似是近在耳边响起一般,可见内功也颇为深厚。 李流风“哼”了一声,却不作 穿越成华筝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11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11部分阅读 答,转头看向我,低声问道:“你可有事?” 我赶紧摇头,我身上除了刚才慌不择路爬树时被蹭的几条血痕之外,一切正常。 她脸色略和,这才扬声道:“老身好得很,托你的福,多半还有几十年活头。” 明明是风姿卓绝的一位美人,却口吐苍老之声,还自称“老身”…… 就算当前敌友未明情势难料,这充满了诡异违和感的情景还是让我艰难地挣扎在笑与不笑之间。 蓦地李流风像是有感应一般转过头来,狠瞪了我一眼,我立刻调动着面部肌肉。努力纠正回严肃状。 她倒反而轻笑了起来,声音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娇柔——没错,这才是她本来的声音。 那种苍老的女声是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逼出来的。 她拍拍我的肩膀,低声道:“不妨事,莫怕,是旧识。” 就,就是旧识我才怕啊…… 逍遥派是出了名的专挑熟人下手,如果她平时对外都是石室中那副德性,那这“旧识”的来意便很值得怀疑了…… 那人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他连说了两次“如此甚好”,但话里听起来却迥然不是那么个意思,我凝神屏气等着听下文。 果然他只略停了停,便接着道: “小侄愚鲁,不识李前辈尊驾,前些天不知因何事冒犯,以致前辈出手惩戒,是以今日在下特来登门赔罪。” 这……哪里是来赔罪的,很显然是来砸场子的吧? 大概李流风出门的时候把谁家小孩给揍了,于是家里大人就带着蛇群上门讨公道来了?啧啧,还真是溺爱小孩啊……这样溺爱法长大了会成废柴的……真的…… 等等……蛇群?侄子? 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随后便听到李流风漫不经心地道: “欧阳锋,你胆子越发地大了,竟然敢到我这里来撒野。” 李流风vs欧阳锋 欧阳锋欧阳锋欧阳锋欧阳锋…… 我再度如魔似幻地风中凌乱了,为,为什么会是欧阳锋?! 不,关键是欧阳锋为什么会来找逍遥派? 不不,关键应该是欧阳锋为什么认识逍遥派? 不不不,关键…… 好吧,不管关键是什么,重要的是我脑子已经被“欧阳锋出现”这一重大事件轰到当机了。 而旁观者的感受显然不在李流风和欧阳锋俩人的考虑范围内。 所以…… 欧阳锋长笑一声,道:“李前辈这么说,可是折杀在下了。” 他这句客套话一字一顿,说得甚慢。 我的耳膜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一样,被震得嗡嗡作响。 等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胀痛了起来,就像耳道内的空气陡然变得有了实质一般,从里而外地一跳一跳地鼓动着。 一时疼得我差点忍不住涕泪横流,又不敢出声干扰李流风,肚子里早已经把上下五千年姓欧阳的都骂了个遍。 李流风却并不急着答欧阳锋的话,侧头看了我一眼,忽地一抬手握住了我手腕,一股暖洋洋的……感觉立时顺着脉门传了进来,沿着四肢百骸转了一圈,浑身轻飘飘地,说不出地舒服,耳膜上无形的压力顿时为之一轻。 她这才放了手,扬声道:“欧阳锋,往日之事我且不与你计较,今日你带了这许多蠢物找上门来,可是想试试我的手段了?” 欧阳锋阴}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几条蛇儿是新近按古方调教出来的,倒与寻常所见的颇有些不同之处,还请前辈赏鉴。” 我是不敢去细看下面那些蛇有什么不同的,就算真有不同我也看不出来。但是看李流风脸色凝重的样子,恐怕对付起来还真是有点麻烦也说不定。 刚才她露的那一手漫天金针绝技虽然厉害,但再厉害谁也不会在身上带几千根金针出门啊。这会儿漫山遍野爬着的青蛇,何止千条,若是待会儿蛇群被那啸声催动,前赴后继地涌上来,武功再卓绝也不能当抗毒血清使吧。 脑子里快速地过着自蛇群出现至今的情景,记得洪七公当年用雄黄酒对付过青蛇阵,这里既没雄黄也没酒。那么……有别的避蛇的东西吗? 我心里一动,扯了扯李流风的袖子。 “方才,那些蛇都没咬我……” 我身上除了二师父送的革囊,就是李流风给的衣服。 那衣服怎么看都很普通,要是真有什么特异之处她也不会这么一筹莫展,所以只可能是革囊里的某件东西了。 既然我自己没法判断是什么,不如交给能判断的人。 我摘下革囊,举到她面前。 “……说不定是这里面有什么能避蛇的东西,你找找看?” 李流风怔了一怔,才接过革囊,略看了看,便取出一件东西,放在鼻端嗅了嗅,脸上现出一丝喜色,道: “多半便是此物了。” 我的神经再次受到了堪比通古斯大爆炸强度的冲击。 本以为大概是二师父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中有什么驱蛇良药,我怎么也没想到李流风拿出来的……竟然是益西嘉措送给我的那颗珠子。 这颗珠子自从那日在白驼山别院益西嘉措特地嘱咐过之后,我就一直带在身边,可是也不过是当作“活佛开过光的护身符”而已。 它居然是能让毒蛇退避三舍的东西?这个护身符……也未免太贵重了吧…… 而且,还有一件这些天来我反复琢磨却没想明白的事…… 别院中全体人员都被“悲酥清风”放倒——连欧阳少主都不能幸免——的时候,我还活蹦乱跳地吭哧吭哧拖出去三个大活人。 当时兵荒马乱只顾着逃命无暇多想,但是事后我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想不通,一度还非常唯心地以为是“穿越女体质+配角光环”两大法宝的威力…… 但是……这么看起来,多半还是这颗珠子的威力吧。 别院那群假喇嘛……真的是假的? 益西嘉措为什么会把它送给我?尤其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答应要拜大叔为师,跟他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在别院的时候他为什么特意提醒我随身带好这枚珠子?简直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还有,大叔发狂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在身边?是出了事,还是,还是…… 我不敢再往深处想下去了。 那样的一个人,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吧……应该,不会的…… 不敢再乱想,又不敢乱跑,我只好蹲在屋顶做望穿秋水状。 李流风刚才拿到珠子就姿态优美地凌空飞走了,想必是去跟欧阳锋当面pk了。 逍遥派武功在金老爷子笔下一直是相当bug的存在,逍遥派中人更是向来只会被自己人搞死,所以我很放心李流风的人身安全问题。 而欧阳锋的毒功一旦无效,dps一定会大打折扣,所以他俩互殴,比较值得担心人身安全的应该是他才对。 唔……现在应该打得很精彩了吧,看不到还真是有点可惜呐…… 我忍不住探头往李流风飞走的方向张望着,却不小心看见屋下新添的蛇尸无数,大概是被李流风拿来测试珠子功效时候灭掉的吧。 看了几眼,胸口忽地一阵烦闷恶心,不敢再看,缩回了头。 又等了好一阵子,李流风才面有得色地飞了回来,看起来在比斗中是大大占据了上风。 她将珠子递还给我,笑道:“好孩子,多亏你此物相助,才让那小毒物吃了个大亏!” 自打被她弄到这里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喜不自胜的样子,倒像是多年积怨一泄而尽似的。 我捏着珠子,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远处蓦地响起几声长啸,那蛇群便像是接到什么指令一般,极有秩序地排队向着西面游走过去,窸窸窣窣片刻之后便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亮晶晶的粘液,看得我只想作呕。 李流风素来有洁癖,更是看得大皱眉头。 “敢问前辈,那‘悲酥清风’之毒是何来历?” 欧阳锋的声音忽然自蛇群退去的方向响了起来,这次他没用内力,语声之中还略带了嘶哑,大约是刚才“吃了一个大亏”的结果吧。 李流风反常地沉寂了片刻,才缓缓道:“我若是答了你这一问,三十年前所许之事便就此一笔勾销,你可想清楚了?” “是!”欧阳锋回答得极快,想必是来之前已经反复深思熟虑过了。 李流风点了点头,道:“好。” 根据李流风的说法,“悲酥清风”是西夏一品堂的专用毒药,是搜集西夏大雪山欢喜谷中毒物制炼而成的,平时呈水状盛在瓶中,只要一拔开瓶塞,毒水就化汽冒出,无色无味,防不胜防——这段倒是跟《天龙八部》里的很一致啊。 逍遥派因和西夏国中有些渊源——我猜是虚竹家那位西夏公主女生外向,把娘家宝贝全部搜刮来了——便得了解药的配方。但那毒药原料向来只产于欢喜谷中,制炼方法据说又极为复杂,倒是未曾得传。 欧阳锋沉默了片刻,才道:“多谢前辈指点。西夏一品堂……嘿,那算个什么东西。” 言下之意显然是“居然也敢来跟我为难,简直是不想活了!” 冤有头债有主,估计被“西毒”这么辛苦才找到的债主今后绝对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不过作为被“悲酥清风”间接连累的受害者,我绝对是发自内心地支持这一正义的行动的。 虽然从程度上来说,直接连累我那个其实更可恶一点,但咱也不能指望这么护短的大叔抽打自家侄子,不,儿子啊…… 李流风“哼”了一声,却不接他的话。 我也在心里嘀咕着,既然事儿都了了,您老也该收拾收拾走了吧,我也该拾掇拾掇开始打扫卫生了,看这一地的死蛇带粘液的……还不知道待会儿要怎么弄呢…… 可人家欧阳锋完全不理会我这等小人物的心声,不但没有来两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客套话然后转身走人,反而又丢了一句让我鼻子都气歪了的话过来。 “李前辈,小侄前些日子走失了一名姬妾,如蒙搭救,可否赐还?” 姬妾姬妾姬妾姬妾……奶奶个熊猫的,谁是他的姬妾? 简直是丧尽天良令人发指红果果的诽谤! 如果欧阳克这会儿站在我面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再赏他一个大耳刮子!不,两个! 李流风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忽地提高了声音叫道。“那女子早被我毙于掌下,扒皮抽筋,摧骨扬灰了,你家侄儿若是不服,让他只管来找我便是。” ——虽然我明明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听到她这番话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欧阳锋“哈哈”一笑,道:“前辈不必动怒,莫为区区一个女子伤了白驼山与逍遥派的和气。在下就此告辞,改日再带小侄前来登门赔罪。” 等了片刻,再无声响,想必是人已走了。 再度发疯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流风看着我几度欲言又止。 我只装作没看到。她如果真的想说什么,总会跟我说的;她如果不想说,我就是问也问不出来。 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她又消失了。 我一直很纳闷她为啥隔三岔五地就要消失一段时间。山居岁月有这么无聊吗? 在我看来,我们所居住的这个山谷,山明水秀,气候宜人,实在是相当理想的隐居之地。 平日里衣食住行所需一切物品,只要口头申请,李流风就会空运回来——当然她是抢是买是拿我就不知道了。 作为我目前唯一的顶头上司兼老板来说,李流风其实挺不错的。 而作为一枚胸无大志的宅女来说,其实日子就这么过下去我觉得也挺不错的…… 大约在日暮时分,李流风提着我昨天申请的一大蒲包井盐自空而降,那蒲包比她体积还大,要是日常食用至少足够吃到我们俩死为止吧…… 不过我是早就盘算好它用处了的。 井盐不但晶莹洁白,而且由于制炼工艺的原因,独有一种淡淡的异香。 哪天再让李流风去弄半片生猪几条活鱼回来,借着遍地都是的松枝,正好可以熏点腊肉腊肠腊鱼之类的好过年,保证是纯天然无污染纯手工的绿色食品…… 边收拾蒲包边怀念着腊肉的美味,我连口水都快淌下来了,然后头上就被李大美人敲了一记。 话说为啥个个都喜欢敲我的头,这样下去真的会长不高的…… 李大美人敲完我,似是心情大好,笑吟吟地站在一旁袖手旁观,无良地看着我忙里忙外,过了片刻,冷不防地冒了一句话出来: “那姓欧阳的小子,不是你心上人吧?” “当然不是!” 我下意识地反驳着,话刚一出口才发现……这不等于承认在石室中时是在骗她吗? 顿时一身冷汗淋漓,想找些什么话来搪塞,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李流风反而笑了起来。 “如此甚好。我这几日出去,无意中倒是听到不少那小子的消息,此人贪花好色,姬妾众多,绝非良配,你心上人既不是他,那是再好不过了!” 无意中……她哪里会是“无意中”跑去听闲话的那种人,还能“正好”听到欧阳克的消息?多半是揪着什么人逼问出来的吧…… 呃,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高兴呐…… 然后头上就又挨了她一记重重的暴栗。 “傻笑成这样,真是丢我们逍遥派的脸!” 我捂着脑袋一抬头,只看到李流风的背影。 老实说看起来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这天晚上正是十五,我收拾好了屋子,悠哉游哉地端着茶杯在屋外赏月。 身后的红泥小火炉上,“突突”响着的是今天刚汲的山泉水,甘甜清澈。手中的竹杯中袅袅升起的是清扬氤氲的茶香。 月色澄澈如水,映得万物纤毫毕现。 泉石泠泠,古树乔木,无不像是嵌在一大块琉璃之中一样,干净清透得……简直让人有些心惊。 地面上忽地掠过一道如鹰隼般的黑影,速度极快,在我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就已经落到了身旁。 随即喉咙便被如同钢爪般的五指扣住了,这种既熟悉又恐怖的感觉……我勉强侧头一看,果然是李流风…… 此时她神情狠厉,目露凶光,一身黑衣更是衬得整个人阴森森的,除了脸上没戴那张人皮面具之外,整个人活生生就是石室中初见时的那种恐怖模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悄悄把有守宫砂的左手藏进了袖子里,免得万一被看到又刺激到她,然后勉强用鼻子挤出了“哼哼”的声音。 本来眼神游移不定的她听到声音,忽地放开了扣在我喉咙上的手,我刚松一口气,右肩就又被她抓住了。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看她这样子我早猜到她这会儿神智不清,但是……居然已经不清楚到这个地步了吗? 就这么一闪神的功夫,她似是已经相当地不耐,手上用力一捏,我立时痛入骨髓,脱口大叫道: “这里是你家!” “我家……” 李流风脸上尽是茫然之色,手上力道也渐渐松了下来。我正在暗自庆幸,却听她又喃喃自语道: “我家明明在天山缥缈峰……和师兄一起……不对,这里不是我家。” 从现在这地域以及那天和欧阳锋的对答中,我早就觉得李流风多半是灵鹫宫一脉传下来的后人了,没想到还真的是这样啊。 想到天山童姥那杀人不眨眼的派头,我就忍不住抖了一抖,但愿她继承的是虚竹的作风…… 李流风呆立了半晌,脸上忽地罩上了一层杀气,瞪着我喝道: “那你又是何人,怎会在我家中?” “我是你家粗使丫头……”这也算是实话实说吧。 她呆了一呆,又道: “我逍遥派历来都是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哪来的什么粗使丫头?” 这回答着实让我也呆了一呆,才答道: “那我便是你逍遥派第一任粗使丫头了……” 黑化后的李大美人显然不太满意我的回答,但又一时没想到该怎么继续追问,于是手上再度使劲。 “小丫头,可曾见到我师兄?” 肩膀被她捏的像是要碎掉一样,我眼泪汪汪地拼命摇头。 这年代又没照相技术,我连这位导致李大美人疯癫的罪魁祸首“师兄”同志是长是短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就算真在哪儿看到过也不会知道是谁的。 李流风勃然大怒,“连师兄在哪里都不知道,留你何用?我逍遥派从不收这等废物!” ……如果她的逻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混乱的话,我想我大概能知道为啥逍遥派就剩她一个人了,因为凡是说不出“师兄”下落的,大概都被她劈死了。 眼看她举在空中的右掌就要朝着我脑门打了下来,我来不及多想,奋力把手一伸,伸到她胳肢窝的地方……开始挠痒。 她立时难以自抑地大笑了起来,钳制着我的手也松了开来。 我死里逃生心有余悸地擦了把汗,手上可不敢停下,继续猛挠。 没错,李大美人武功盖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挠痒。 我两辈子加起来还没见过比她更怕痒的人,稍微一挠就能笑成一团麻花。幸好她警惕性极高,一般情况下别人很难近她的身,不然以她那种性格,铁定活不到八十五岁。 但是,我也不能一直这么挠下去啊。 看着笑到气都喘不过来的黑化版李大美人,我沮丧地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僵局。 “你,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怕痒的……只有,只有……师父……和师兄才知道……”李流风上气不接下气地开了口。 我叹了口气。“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你还跟我说,万一有事……” 万一有事……指的就是现在吗? 也就是说,李流风早就知道自己不时会变疯癫,所以才跟我那么说? 也就是说,她不会黑化太久,否则就算我知道她怕痒也没用啊。 果然,在我手快酸得断掉的时候,李流风蓦地嘶声道:“好,好了……停,停手……”,看起来神智好像已经恢复了正常啊。 我赶紧放了手,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又一次死里逃生,真是不容易啊…… 跟武林中人在一起真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会挂掉。 所以……如果惜命的话,就应该离他们越远越好…… 但是李流风显然不这么想。 所以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她皱着眉头跟我说:“你连半点自保之力都没有,将来岂不是坠了我逍遥派的名头?” “粗使丫头……也跟逍遥派的名头有关?”那少室山上种地的农夫都得会少林武功了。 她噎了一噎,怒道:“我说有关就有关,我逍遥派自祖师爷起便没有你这等不会武功之人。” “我又不是逍遥派的……” 虽然嘀咕得小声,李流风还是听到了,一掌拍在饭桌上,震翻了俩碗一盘子,桌面上顿时汤汁横流。好好一顿早饭就此报销,我认命地站起来收拾。 “便是粗使丫头,也是我逍遥派中人,怎可出去任人欺负?” “我哪有任人欺负……” 这句话说得连我自己都很心虚,但是,但是……我真的……不想学武功啊…… 李流风也没再说话,等着我把桌子收拾停当,才缓缓开口: “你为何不愿习武?” “我……” 我一抬眼,便看到她灼灼的目光,那目光有如实质一般,逼得我无所遁形,想要支吾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犹豫了半天,才底气很不足地道: “我不愿入江湖……” 不是不知道学了武功的诸般好处,也不是不知道逍遥派的武学绝世,只是一旦学了武功,势必要有无穷无尽的是非恩怨会缠上身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怕这辈子都脱不了身。 而我想要的……只不过是救回二师父的命而已…… 想要的和不想要的 那天之后,李流风再也没跟我提习武的事情。 只是闲暇的时候,开始教我怎么出入山谷。 左行,右行,侧身,回绕……只要走错一步,立刻便会被困在阵中。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却也只能在原地干瞪眼,等着李流风从天而降把我拎出去。 结果就是这段时间李流风基本都没出去晃荡,每天不厌其烦地把我从阵势里拎出去,再丢进来。而且我总觉得她好像很乐在其中的样子。 大约除了逍遥派这群bt,别派的轻功都是横向移动的,没这等飞来飞去的本事。所以那日欧阳锋带了蛇群上门想必也是早知道这里的情形,何况他的确自始至终也未曾进得来山谷。 这么说的话,原着里欧阳锋叔侄去桃花岛求亲的时候,带的蛇好像也能在岛上自由行动,以至于爬到老顽童的山洞里咬了他一口。 如果说毒蛇不会受阵势阻挡的话,也就是说它干扰的是人类的视觉功能吗…… 我还坐在地上潜心思索靠空气流动分辨路径的生物与人类有何不同,李流风就已凌空飞渡而来,甫一见面就极不淑女地赏了我一记暴栗。 “怎地笨成这样,多少次了还没记住阵势走法?” 我默默地转过头去,流下两行辛酸的眼泪。 没错,我又被困在阵中了。 但是,话说这能怪我吗?《周易》这东西本来是我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我,现在非要我记六十四卦方位,什么“归妹”“无妄”的,还要分生门、死门、惊门……我还唐门咧! 当然这些话我也只敢在肚子里念念而已。 近来越活越回去了的李大美人成天对我下黑手,不是敲脑门就是拎耳朵,要不掐脸蛋……再这么由她折腾下去,我迟早变成一只猪头。 为了不变成猪头,我只好拿出比当年高考还要搏命的劲头来,终于在十天之后死记硬背下来了山谷阵势的生克刑变,达到了“平安出入”的最低考核标准。 就这样,李流风还相当不满意地叨叨着诸如“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笨呐”“我当年一天就学会了”……这一类“好汉偏提当年勇”的话。 原来再怎么风华绝代的美女,唠叨起来都和我妈一个模样。话说我觉得她真的越来越像我妈了。 我冲她瘪了瘪嘴,自顾自生火做饭,不理她。 然后她怒了。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我的必修课改成了每日双手提着重物绕着屋后的十来棵古树疾走,每绕行一圈便攀行一棵大树,如此往复循环,直至将所有古树都爬遍为止。 这一次我终于忍无可忍地掀桌了:“我又不是猴子!为什么要学爬树?” 李大美女仪态万千地啜了一口清茶,“上次小毒物来的时候,你也爬得挺快的啊。” “那个……”我一时语塞,“……那不是在逃命吗?”人逃命时的潜能一向是无穷的。 她看了我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谁知道他下次什么时候会来,若是我正巧又不在……” 她故意把尾音拖得极长,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到毒蛇蜈蚣蝎子蚂蚁……在面前乱爬的情形。 然后我投降了。 在李流风的魔鬼训练下,每天都累成一滩烂泥,倒在床上就睡得像头死猪,我几乎已经……连梦都不做了。 清晨醒来,枕畔也不再有莫名的濡湿。 我想,大概是最近吃得很好的关系吧……所以不会再在梦里流口水了,一定是这样的…… 但是在爬树课间休息的时候,李流风突然问了我一句话,打破了我所有的自以为是和……自欺欺人。 她问:“都史是谁?” 刚端了一杯茶,正要递给她,我心一颤,不知怎地便再也握不住杯子。 眼看着那只竹杯就这么直落而下,砸在了山石之上,又被撞得横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停了下来,杯沿上已经被摔出了老大一个缺口。 我赶忙过去拾了起来。 这只竹杯跟了李流风多年,连淡黄|色的竹胎都已呈现出了一种深紫色的光泽,可见主人常常摩挲,多半是心爱之物。 摔成这样,显然是不能再用了,忍不住埋怨她: “我接不住也就算了,你怎么也不接一下。” 刚才……她很明显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愿,否则以她的身手怎么可能接不住。 李流风淡淡地道:“坏了,便坏了吧,什么东西都有坏的一天。”瞥了我一眼,又问道:“都史是谁?” 她向来极为固执,若是真想知道什么,就是挖地三尺剖心开腹……也是一定要问出来的。 所以…… 我垂下头,藉以掩饰自己的不安。 “是……我的未婚夫……” 我从来不知道这几个字吐出来会是这样的艰难,我也从来没想过还会有一天跟另一个人说起……他…… 李流风挑了挑眉,“他人呢,怎让你一个人单身在外?” “他……死了……”我紧紧捏着手里的杯子,以免自己太过失态,“我父……父亲借口商议亲事,设下了伏兵。他全家都死了……是我四哥带的兵,是我四哥带兵杀的他……我,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他一直到死,都以为我喜欢的是别人……” 如果,那天在汗帐外,我能回应他;如果,在更早的时候,我能正视他…… 现在……我是不是就可以有更多的回忆来想念他? 手腕忽地被人握住,随即整条胳膊一麻,便不自觉地松开了手掌。 我这才发觉自己的掌心传来的刺痛感,和点点殷红。大概……是刚才不小心把竹杯握得太紧,被缺口处的尖锐刺到的吧…… 望着手掌,我还没来得及想到该做什么,耳朵就被李流风狠狠一扭,疼得嗷嗷直叫。 她恨恨地道:“你这孩子,半点不让人省心!” 我只低着头不吭声,她白了我一眼,打怀里掏出一个小盒丢到我怀里,“自己把药抹上!” 我慢吞吞打开盒子,伸指蘸着里面淡黄|色的细腻膏体往手上的伤口涂着。 李流风立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听见一声叹息,和风中隐约的低语: “等我……代你向他说……便是了……” 跟谁说?说……什么?等……等什么? 我霍然抬头,却只看见李流风远去的背影。 很快,我就后悔了……那个时候,为什么我没有多问她一句? 天上的日头火辣辣地照着,皮肤上的热度好像在提醒我,这是大白天,没有做梦这种事情。 我的影子在自己脚下缩成一团发着抖。 不……这么说的话,好像发抖的人是我…… 我……为什么会发抖…… 我,我怀里抱着的,是谁? 那是一张苍老而安详的脸。 岁月虽然在那张脸上刻下了密布的皱纹,却仍能看出年轻时必定是姿容绝世的大美女。 而且,看起来很熟悉……我,我认识她吗? 不,不对,我一定认识她的,她是……谁? 刚才发生了什么? 脑子里有什么慢慢地在浮现,那是…… 树影婆娑,随风轻摇。有人回眸一笑,天地为之失色。 “我要去见师兄了……我要当面问问他,这些年来对我可有情意。若是无情,为何这般宠我;若是有情,又为何如此负我?” 我,我回答了什么? “真是太好了!只是……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她缓缓点头,脸上有一种如同梦幻般的神情。 “是的,他在的地方……我很快就能去了……” 我……当时在想什么? 我在想,她们逍遥派的轻功世间罕有,何况她多年心愿全系于此,便是相隔千里,去一趟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我只是跟她说…… “那很好啊,只是……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看着我,眼中满是怜意。 “我大约是……回不来了,你要好好地过,傻孩子……” 我张口结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忽地伸手轻抚着我的头,温言道: “只是你一个人在外行走,我总是放心不下的。既是我要去找师兄了,趁这个机会,便送你件礼物吧。” 然后……头顶心一热,紧接着浑身如同被放入了火炉烘烤一般。 再然后……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似是听到有谁在轻轻叹息,那声音里像是有着无穷无尽的遗憾,却又极为奇怪地像是另有一种欣喜不已的心境一般。 然后……我,我……我就见到了她…… 像一个普通的八十五岁的女人一样,白发苍苍的她。 我本来以为她会永远那样地美下去,哪怕等我都老了,她还会是那样一副倾国倾城的模样,拈着一朵鲜花轻弹我的额头。 可是,可是为什么……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岁月,似乎就在转瞬之间全部刻上了她的面容。 和青春一起流逝的,还有……她的生命。 是的……她是李流风。 被我抱在怀里的人,身体已经变得冰冷的人,是李流风。 今天是十一月三十日,离除夕还有一个月。 她死了。 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女人死了。 …… 在我满心欢喜地盘算着怎么一起过年的时候。 在我兴高采烈地端着刚熏好的腊肉给她看的时候。 在我给她做的竹杯刚削到一半的时候。 在我心里半点准备也没有的时候,那个人就这么一点余地都不给我留的,死掉了…… 她去寻她的师兄了。 那个让她纠结了一生的人,竟然早在五十年前就死了。 所以她要追去那个世界问个究竟。 所以把她八十五年的功力传给了我,然后心脉尽绝地……死掉了。 可是…… 我不想要她八十五年的内力,我只想要她一直活下去,哪怕偶尔会疯疯癫癫,偶尔会没心没肺,也想看她活下去。 可是…… 她闭上眼之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傻孩子,你要好好地过。” 拖雷也跟我说过这句话,他说的是:“都史说,要你好好地过。” 那是他们在两军阵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都史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我好好地过,却不肯陪我好好地过? 为什么总是要先离开,然后留下我一个人……一个人好好地过…… 我听见自己歇斯底里的嘶喊回响在山谷,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让自己不要发疯。 眼泪仿佛开了闸一样从身体里涌出来,怎么都停不下来。 太阳还是那么地耀眼,天空还是那么地晴朗,大地还是那么地坚实。 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只是,这世上少了一个叫李流风的女人。 她是逍遥派的,她爱她的师兄,爱了一辈子,爱到死为止。 我不知道我还会活多久,我只知道,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忘记她。 我会一直记得她,直到我死的那天为止。 还有,李流风,你这个高傲又任性的女人。 到了那边,一定要好好地和师兄大人说话,好好地问清楚你们的过往,然后好好地过日子,别再随便跟他耍性子了。 然后,等我也到你们那边来的时候,再来找你,行不行…… 再见悦来客栈 再次站在悦来客栈门口,恍如隔世。 客栈黑底招牌上的四个大字仍然金光闪闪,亮得刺眼。身侧仍然是人流如织,车水马龙。看来……不管红教和白驼山之间发生了什么,悦来客栈的生意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我深吸了一口气,踏进了大堂。 吕秀才还捏着他那支毛笔对着一本账簿摇头晃脑着,乐少东也还在冒充店小二跟在我前面进门的两名客人说着什么,李大嘴正从厨房门口伸了个头出来不知道在偷窥着什么。 除了没看见跑堂老白之外……基本上是全员到齐。 一切看起来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很好。 我走到柜台前,冲着吕秀才点了点头。 “请问我的马在哪里?”想了一想,又补充道,“就是那匹黄底杂毛的,很老的……” 那会儿客栈上下人等对我那匹老马以如此高龄还能跋山涉水并平安走到此处表示过极大的震惊。就算不记得我,也该记得那马才对…… 吕秀才手里的笔“啪”地掉在了账簿上,蘸得满满的墨汁溅了开来,他那件青衫的前襟顿时变得斑斑点点。 他脸上那副活像见了鬼的表情,实在让我不由得要往别的地方想。 不过,不愧是全国性连锁客栈的员工,也不过短短的一瞬,吕秀才就恢复了常态,笑着道: “华姑娘,好久不见……您那马还拴在后院,咱们可没敢慢待啊。” 喀丝丽打我行李里掏出来的那锭金子,扣掉十来天的食宿费用,剩下的钱足够给十匹马养老送终用的了,总算他们还有点“尊老”之情。 当初从成吉思汗的马群里挑了这匹老马,就是考虑到在漫长的旅途中说不定会有不得不放弃它的时候。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不想随便放弃掉就是了。 所以听到这个回答,我着实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于是冲吕秀才龇了龇牙。 “那我就自己去牵了啊。” “好!”吕秀才应了一声,忽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蓦地改口道:“不用不用,我去给您牵,我去给您牵!” 大约在后院,有什么不想让我见到的事……或者是人吧…… 我相当识相的不去打听,只笑着跟他说:“那就麻烦啦。” 吕秀才招手唤过一个杂役吩咐了几句,这才撒丫子往后院跑了过去。 刚才还在探头探脑的李大嘴已经不见了踪影,至于乐少东……应该已经在我背后站了半天,把我和吕秀才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了吧。 一回头果然就看见了乐少东标志性的后现代庞克青年的脸:苍白的脸上挂着俩黑眼圈……不,或许说熊猫脸更合适? 我一边思索着乐少东卸妆之后的脸应该是什么模样,一边冲他无比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乐少东楞了一下,才道:“你,你来是……” 我冲他一乐。“我来取我的马。” “那个……”乐少东看着我,一副有什么话想问又不好问出口的样子。 我猜我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无非是我和白驼山的关系,或者说是……我和欧阳少主的关系? 所以很好心地自动自发地奉上了答案。“我与欧阳少主是旧识,蒙他相邀到白驼山别院小住了几天,现下我要走啦,所以来你这儿取马。” 这话掐头去尾的省略了很多信息,但是总体来说没有错误。 说到这一步应该也很可以了。毕竟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那个时候……他们手下没有留情我完全可以理解,所以我不愿意和他多说什么,也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 说话间远远就看见吕秀才已经牵着我那匹老马来到了门前。 我向乐少东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吕秀才没有瞎说,他们确实把它养得极好。皮毛油光水滑,精神健旺得远远超出它年纪应有的水准。 我礼数周到地跟吕秀才道了谢。接过缰绳,轻轻拍了拍它的头。 老马居然没有被养得乐不 穿越成华筝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12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12部分阅读 思蜀,居然还认识我,侧了头伸过来在我手上挨挨擦擦,一副很亲热的样子。 我翻身上了马,想了一想,还是回头跟站在客栈门口神情复杂的两人问了一声:“它的食宿费用可需要我额外奉上?” 帐,还是算得清楚些好。 “不,不用了。”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我扯了扯嘴角,“那么……就再见了。” 最好是,再也不见。 别院剧变的那一天,我砌上青砖的最后一瞬,从墙洞里看到的那个穿着红色僧袍的背影,当时就觉得看起来颇为眼熟。 可是后来带着欧阳克逃命,被大叔追杀,被无数假喇嘛围堵,从山崖跳下,在石室中又被李流风抓走……剧变连连,一时也没有心思去细想那么多。 直到在山谷中的那些日子,我才开始有时间细细去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 最初我以为幕后黑手是益西嘉措。 当天大叔那种神志不清的样子,很显然是被人下了黑手,而益西嘉措却不见人影。再加上那颗神奇的避毒珠子……怎么看都觉得很可疑。 但是……即使和他们相处的时间不久,但那种师徒之间的深厚情谊实在不是作伪作得出来的,要说益西嘉措能对大叔下手,甚至把大叔弄到状若疯癫的样子…… 那这世间的人心也未免太叵测了。 而且红教法王在教内地位尊崇,在藏地信众甚多,大叔又对他言听计从,就算是从利益角度来说,做这种事情对他也是没有半分好处的。 何况……比起自己的胡乱猜测,我倒是更情愿相信欧阳克这个腹黑的判断。既然他也认可是有第三方势力意图挑起红教和白驼山之争,那么,事情显然就和益西嘉措无关了啊。 至于西域这边到底势力如何分布的,我是半点也不知道,所以后来索性就丢开不再去想这事了。 直到某天夜里,我想起在西域的倒霉历程完全都是从被掳到白驼山开始的,打算扎个小纸人诅咒一下欧阳少主的时候,也想起了目前生死不知的喀丝丽和青容。 然后想起了初次见到她们的时候的情形:在悦来客栈的大堂之内,喀丝丽一掌击在桌上,老白为难地说着什么,略显佝偻的背影正对着我…… 然后……我想起了在别院里惊鸿一瞥的那个背影属于谁……是老白没错。 然后,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为什么身为独子的乐少东会被从北京送到边陲小镇来经营这样一家小小的分店? 为什么这样一座位于交通要道的小镇上,居然方圆十里都没有第二家客栈? 为什么乐少东吕秀才李大嘴老白……每个人都身怀武功? 为什么老白的官话里总给人轻微的异样感?现在想起来,那种略显僵硬的舌音很显然带着西夏那边的口音? …… 要说潜在势力的话,还有什么组织比得过“从大金国到大宋国,哪怕是往南边的大理国去”都有分店,还可以“统一打折”的悦来客栈? 记得很久以前看过的某篇文章里,作者就开玩笑似的分析过“悦来客栈”应该是类似情报收集系统外加隐秘杀手组织的存在。 那篇文章的最后有这么一句话:“试问还有什么人能比客栈的员工更熟悉地形,更容易让客人没戒心呢?”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所以对于这样一个庞大而严密的组织,我连半分报复的心都没起。 坦白地说,他们的目标绝对不是我,我最多只是恰逢其会的倒霉蛋而已。 既然欧阳少主没有死,他们自然会有他们的麻烦,和我无关。 所以,我只是去找回我的老马。 然后,离开。 只是在离开西域之前我还要去另一个地方一趟…… 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情愿,我也得去找到欧阳克,拿回我的金刀啊。 老马忽地低鸣了一声,我下意识地紧了一紧手中的缰绳,它温驯地停下了脚步。 我眯着眼向前方眺望着,已经可以隐约看见山的轮廓了。 那日带着欧阳克从别院逃出之时,从山顶向东望,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悦来客栈所在的这座小镇,而别院门口也有着很明显的人工修筑而成的坦途,蜿蜒伸向山脚,可见并非是什么不许旁人进入的隐秘之地。 因此我只要往那个方向走,应该就可以找到白驼山的别院了。 老马虽然被悦来客栈养得精神了许多,可它已经习惯了慢速前行的方式,所以我们俩仍然是慢吞吞地晃在向西的大道上。 十二月的西域,迎面刮来的风都带着冰碴,就是裹着裘皮出门应该也是冷得瑟瑟发抖了才对。 可是……我连半点寒冷的感觉都没有,四肢百骸间仿佛有一股暖洋洋的气流在循环往复地流动着,将寒风自动地挡在了身体之外。 这,就是内力的作用了吧……不过…… 我苦笑了起来,对于我这块废柴而言,内力的功效,也就仅止于此了而已啊…… 没有一掌就能击倒一棵大树的劲道,没有一跃就能掠出数丈的身法。 所谓丹田,所谓运气,所谓|岤道经脉……这些奇妙的东西,从上辈子对我而言就像是另一个空间的神奇存在——现在也还是一样。 身体里虽然有李流风的八十五年内力,我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调动它。 如果要打比喻的话,就像是一个连罐头也拧不开的废柴,就算知道这罐头是我的,这罐头里的凤尾鱼也是我的……但是吃不到就是吃不到! 呐,李流风你这个任性的女人,看到我现在这样,后悔了没有? 我叫你再任性,我叫你再随便乱送人家根本不能用的礼物,我,我后悔死你! 如果有机会再见面,我一定会好好地嘲笑你! 如果……还能见面的话…… 重逢 我一直都知道,人的一生会有很多际遇。 无论我们是停留,还是向前走,总是会不停地遇到不同的人。 有些时候我们会遇到朋友,有些时候我们会遇到敌人,有些时候我们会遇到……不知道该怎样分类的人。 …… …… …… 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某一天我居然会在白驼山的别院里……遇到大叔和益西嘉措! 如果说一开始在别院门口遇到活蹦乱跳的喀丝丽和青容……这件事情让我在意外之中还带着一丝惊喜的话,那么她们俩看到我之后立刻转身就跑的行为着实让我觉得……自尊心很受损呐! 再怎么说,我也只不过是在山里过了几个月,应该不至于就长歪成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德性吧,她们居然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喂,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啊! 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冷风嗖嗖地从身边卷着尘土吹过。 我在别院门口囧成了一座石像。 不过在大约三十秒之后,看到从别院里一脸兴奋地往外跑的四个人,我就知道是我误会人家了。 原来喀丝丽和青容不是被我吓到跑路,而是回去找了两个……怎么说呢……我还蛮熟悉的人一起出来…… 这算是壮胆?拉虎皮做大旗?还是我确实有什么地方变得鬼斧神工可歌可泣了? 但是,刚才在镇上遇到的无数路人都没有这种反应啊。 我还在琢磨这事儿,满脸放光的大叔就已经几步冲到了我身前,伸出蒲扇一样的两只大手抓住我的肩膀大力摇晃。 “小丫头,你没事,你果然没事,真是太好了!” 其实我本来有很多的话想跟大叔说,比如……那天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比如……我们跳崖后他被那些假喇嘛怎样了,比如……他怎么会在这里? 但被他这么劈头盖脸地一摇,所有的话都被摇到了九霄云外。 我下意识地,和以往的无数次一样,求助地看向了站在大叔身侧微笑着的益西嘉措。 然后,益西嘉措他也和以往的无数次一样,微笑着把我从大叔的“魔爪”里解救了出来。 目光越过大叔和益西嘉措之间的缝隙,还能够清楚地看到喀丝丽和青容脸上的神情,那是……绝对不可能会错认的欣喜和善意。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一下子柔软了起来。 大家都还活着……真好…… 在大叔惊天动地的嚎叫,益西嘉措优雅淡定的微笑、喀丝丽e罩杯的拥抱以及青容的喜极而泣中,这一出可以命名为“重逢”的大戏终于在白驼山的别院门口落下了帷幕。 十二月的寒风很适时地从身边刮过,提醒了我们这个地点并不太适合长时间地叙旧。 喀丝丽娇笑着接过我手中的缰绳,“小妹妹,你先跟青容他们进去,我叫人给你把马牵去牲口棚里好好照料着。” 我愣了一愣,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青容拉着进了别院的门,熟门熟路地走进了我曾住过一段时间的小院。 大叔在我们身后拼命地挥着手。“小丫头,你先好好休息,晚上我们再来找你!” 呃……晚上?我本来没打算呆到晚上的啊。 为什么事情好像在……朝着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方向在发展? 直到青容端上了茶点而喀丝丽笑着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我这才想起来,从见面开始一直想说却总被半路打岔而忘记的事情是什么。 “那个……”我清了清嗓子,“请问欧阳少主可在?” 能看到大叔他们绝对是意外之喜,但是来之前我并不知道他们在这里。我本来只是……想找欧阳克要回我的金刀而已。 喀丝丽和青容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青容才笑意盈盈地回答道:“少主不在呢。” 如果是别的东西我大概也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了,但那把金刀……无论如何我都得讨回来才行啊。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呢?”如果时间不是很久,我想我可以等一等。 青容摇了摇头:“少主此次是前去中原游历,所以并未事先定下归期。” 我真的很想揍欧阳克一顿。 同时深深地为自己把金刀托付给这种人而忏悔。就算是以为我死了,有点良心的话也该是去草原帮我转达一下“遗言”吧。 但是他居然去的是……中原? 大概是我脸上的狰狞太过明显,所以喀丝丽立刻接口说道:“但是少主吩咐过,若是小妹妹你来找他,务必立即传信给他。” 呃?他怎么会知道……我还活着的? 毕竟那天我是亲耳听到李流风跟欧阳锋说我死得有多么惨不忍睹的……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喀丝丽已经格格娇笑了起来。“原来小妹妹这么急着见少主啊,那我们这就去传信……” 我被她笑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虽然确实是急着想见欧阳克没错,但是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不是她们所想的那种理由啊! “那个……”我吞了一口唾沫,试图解释,“我只是来拿东西的,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暂存在他这里,所以……” 喂!喀丝丽你那是什么表情!那种“解释就等于掩饰,掩饰就等于j情”的暧昧笑容,真的让人很无力啊。 倒是青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本正经地问我:“华姑娘,你所说的那件东西可是……一把金刀?” 我立时点头如捣蒜。 如果欧阳少主走的时候把它落在这里,我就可以拿了直接走人,不用跟他再打照面,那可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青容接下来的话立刻破灭了我的幻想。 “那把金刀,我记得瞧见少主随身带着走的,对吧?”她微微侧头征询着喀丝丽的意见,喀丝丽相当肯定地点了点头。 好吧,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我都得等到欧阳少主现身才行吗? 我正在沮丧,喀丝丽却掩嘴轻笑了起来,“原来那把金刀是小妹妹你的啊。”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油然而生,让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难怪少主宝贝得紧,一刻不肯离身。” 青容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看着我的眼光……简直是说不出的暧昧。 即便能感觉得出来她们俩说这些话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我还是很讨厌这种和不相干的人被无端扯到一起的事情啊……所以…… 我抬头直视着她们,一字一顿地道:“我若是对你们家少主有半点非分之想,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年代的人,还是很看重誓言的。 所以看到青容满脸惊慌地过来掩我的嘴,呸呸呸地念叨着“童言无忌”的时候,怎么说呢,心里不是不感动的。 只是……她们为什么要说那些话,用意又是什么? 我盯着喀丝丽,她轻叹了一口气,在我对面坐了下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如此严肃的表情,和平时嬉笑怒骂的样子截然不同。 “华姑娘……”她开口便改了称呼,“……那日在这别院里,虽是中了毒动弹不得,神智却清醒无碍。你是如何辛苦救出我二人性命的,我们俱都记在心里。” “我,我只是把你们俩拖到了院子外而已……” 虽然那个时候把她们扔在半路上是不得已的选择,但这件事一直让我很介意,幸好……她们俩没事…… 喀丝丽脸上忽地现出一丝悲怆之色,“那日别院中上上下下共一百三十八人,只我二人逃得活命……” 青容已经在一旁低低地抽泣了起来。 我心一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原来居然……死了这么多人? “若不是华姑娘你将我们拖到院外,恐怕我们此时已经成了孤魂野鬼,死不瞑目了。就算从前多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若是此时再起害你之心,那便是猪狗不如的畜生了。” 她顿了一顿,又道:“华姑娘你不但救了我们,还救了少主,就连老主人听少主说了之后也极感你的情。我们又见少主日日握着金刀发呆,起初还不知道那金刀是你所赠之物……” 我冲口而出,“我才没送给他!” 她点了点头,却不理会我,接着道:“……后来我们婉转打听出来。又知道你未死,便不免有了些想法。今日亲眼瞧见你平安,心里很是欢喜,只当你也对少主有情,所以说话间失了分寸,没想到反而害你发了毒誓……” 我嘴角不自觉地抽搐着,这个年代的女人还真是贤惠啊,主动给自家男人拉皮条……该说欧阳少主很有福气吗? 只是我招谁惹谁了,为毛会成了被拉皮条的对象? 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想起来就很郁卒啊。 喀丝丽看我不吭声,又自顾自地说道:“华姑娘若是介意少主后宫姬妾人数众多,我二人倒是可以担保她们绝不曾侍寝过;若是介意我二人……”她抿嘴一笑,“……这个便待少主亲自同你说如何?” 问题是……我一点都不想听欧阳少主说他家姬妾和侍寝的内幕…… 就算其实真相是他不举,也和我没半毛钱的关系啊…… 我实在是不想再纠缠在此事上,决定速战速决。于是赶在喀丝丽再次开口之前,无比恳切地看着她。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真的心领了。但是……你家少主对我,我对你家少主,绝对都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我还可以再发十个八个毒誓来证明……” 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半晌,喀丝丽才叹了一口气,道:“既是如此,倒是我们僭越了,还望华姑娘海涵。” 青容在一旁欲言又止,我只装作没看到。 又闲扯了一些有的没的,才送走了满脸黯然的那两位。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颓然倒在了床上。 我赌一毛钱欧阳少主握着金刀时的所思所想绝对与我无关,他多半是在思考怎么才能利用这把金刀结好蒙古方面的势力吧,比如……拖雷。 那天在石室里交待“遗言”的时候,不小心说出了“我四哥是成吉思汗第四子”这种让人很orz的句子,聪明如他,怎可能猜不到我的身份。 成吉思汗的女儿这种……相当有利用价值的人,如果说他居然会没有什么想法,那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果然和这种麻烦体质的人搅在一起,结果就只会有越来越多的麻烦啊。 等取回金刀,我一定以光速远遁……嗯,一定! 益西嘉措番外:三生石上旧精魂 四十年前。 她笑着将左手中握着的东西摊开给他看,脸上的神情得意又快活。 “这畜生日日出入毒瘴之中,我就猜它身上有宝物,你瞧,果然有呢。有了这个,你再去那毒谷中也不妨事了……” 她忽地皱了皱眉头,努力做出一副恶狠狠的神情来: “你今后需得日日贴身带着它,一刻也不准离身,不然……不然……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好……” “这样……我就放心了……喂,臭和尚……你会不会……忘记……我……” 他已经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用力地摇着头。 她这才满意地弯起唇角,想了一想,又道: “你……若是……有一刻敢忘记我……我下辈子……便绝不……再记得你……” 细若游丝的语声越来越微弱,渐至于无…… 怀中的温热一点一滴地逝去。 他单手抱着她,从血泊中缓缓地站了起来。 原本就身形娇小的她此刻更是轻得几乎如同没有份量一样,胸腹被什么活生生地撕了开来。 不远处倒毙着一头外形怪异的巨兽,头部已被劈了开来,显然曾经有人在其中搜索过什么,大张的口中可以看见利齿森森,上面还沾染着殷红的血…… 是她的血…… 他恨极抬手,一掌便向那巨兽尸体击了下去。 一掌、两掌、三掌……三十掌……三百掌……右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而面前只余一堆看不出形状的肉泥。 良久。 一声悲怆之极的长啸蓦地响了起来,山中回音连绵,久久不息…… 十九年前。 寺外信众哭声震天,身侧僧侣面带悲戚,口诵佛号。 他结跏趺坐,含笑圆寂。 法身火葬后得五色舍利子数十粒,被供奉于舍利塔内。 十五年前。 他在纳木错湖畔放牧,瞧着自家的羊儿都安安分分地啃着草,他便偷了个懒,躺在湖畔的大石上打起了盹儿。 据说他出生时帐篷周围忽然开出了无数从未见过的鲜花,三个月时便能讲话,一岁时便能念诵佛经……所有人都认定他是某位高僧的转世,见到他都会恭谨地弯下腰,就连父母待他也是尊敬多过慈爱。 如果不是他极力要求,这放羊的活儿绝不会落到他头上。 自打有记忆以来,他就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父亲带他到圣山朝拜的时候,他偷偷问过路上遇到的老喇嘛。 那老喇嘛慈爱地摩挲着他的头顶,说“机缘到时,自然开悟。” 他似懂非懂地记住了这句话。 只是……机缘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一想到这个他就不免有些心浮气躁,一骨碌坐了起来,却正对上一张风尘仆仆的脸。 长长的须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看得见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噶玛巴,你怎么才来?” 那人愣了一愣,随即狂喜地大叫了一声,“师父!” 声音甫一入耳,他脑中便像是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眼前一片昏天黑地。 …… 等到意识恢复的时候,那人已经伸手扶住了他,嗫嚅道:“你现在还不是我师父,我还没让你分辨呢……” 他点了点头,道:“将三颗珠子拿出来给我分辨就是了。” 那是坐化前他交代的考验。 那人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自僧袍中掏出了一个布袋,解开袋口的绳索,里面果然是三颗珠子。 无需再看第二眼,他便认出了当日他亲手放入的三颗珠子: 第一颗清透如琉璃,坚硬如精钢,璀璨如星辰,是莲花生大师坐化时的舍利子。 第二颗晶莹圆润,表面似有淡淡光华流动,是南来客商敬奉佛前的明珠。 第三颗……鸽蛋大小,颜色沉暗,表面粗糙,并不起眼……是,是她舍命自异兽体内取出的……避毒奇珍……只为助他修行…… 他取了那珠子在手,怔怔地看了半响,忽地泪如雨下。 那人也大哭了起来,一个魁梧壮汉竟缩着身子哭得如同幼儿一般,可见这些年为了寻他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师父!你果然是我师父!” 他摇头,“不,现下你是我师父。这一世我的名字是……益西嘉措。” 益西嘉措的意思是“智慧的海洋”。 一年前。 他年满十八,禅定功夫已是极深。 凡是见过他的僧侣没有一个不交口称赞的。 只有他知道自己内心的焦躁。 半年前。 他终于在入定时的禅悟境界中再度见到了她。 纵然形貌已改,音容迥异,但他却知道,在禅悟时见到的那名牵着马站在悦来客栈门口的少女……就是她。 出定后,他对噶玛巴说:“我们去一趟西域。” 三个月前。 他终于再次见到了她。 当她听到“故人”二字潸然泪下的时候,他以为她已经记起来了。 但是她没有。 他将珠子送予她时,她曾经皱着眉头喃喃道:“总觉得很熟悉呐……”。 他以为她已经记起来了。 但是她没有。 她一直……什么都没记起来。 噶玛巴迟来了四年。 所以他忘了她四年。 所以……她便要忘他一世吗…… 四十年前。 她说:“喂,臭和尚,你中了这么深的毒,居然还没死?” 她说:“修行有什么了不起,不去就是了。” 她说:“你真的非要去那毒谷修行?死在那里也没关系吗?” 她说:“好,我有办法。” 她说:“臭和尚你别后悔!” …… …… …… 他后悔了…… 有些事,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是永生永世。 听不懂的话 那天夜里,大叔他们没有出现。 第二天早上,我绕了个圈子跑去他们住的小院,却被告知大叔正在静室里做每日的功课,不能被打扰。 “功课?什么功课?” 而且居然不能被打扰? 我记得以前益西嘉措说过他们这一脉的武学随时随地都可习练的,我还在大叔折腾竹椅的时候闯进去过,也不见他有什么异样。 答话的少年眼珠转了转,态度委婉而客气地表示:法王遭人暗算,中了极其厉害的毒药,每日要按照老主人传授的特殊功法运功,再配以药浴,三个月后方可肃清体内余毒。 …… 好吧,作为完全没有偷窥大叔洗澡这种不良嗜好的正直女青年,按理说我应该一脸正气地转身告辞。 但是,我还是立定脚跟死皮赖脸地问:“那么法王弟子……他人呢?” 如果他也在洗澡,那我就要问清楚这师徒俩啥时候出浴;如果他们俩一直都不出浴,我就忍不住要稍微怀疑一下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内幕了。 还好那少年只是愣了一下,便答道:“前面我见他往后山的松林那边去了,此时不知是否还在。” 问清楚了方向远近,我便溜达着出了别院的大门。 没人问也没人拦着。 其实仔细一想就能知道,如果这里面真有点什么猫腻的话,昨天喀丝丽和青容根本就没必要叫大叔他们出来见我。 果然我这种普通人的智商不适合拿来思考黑幕啊……自作聪明是不对的……忏悔三秒钟先…… 不过倒是稍微有点明白为什么大叔他们俩会在别院被好吃好喝伺候着了。 多半是发现事情原委之后,白驼山就索性索性把人接到自家地盘疗养,一来安全有保障,二来人情送得足一点,还可以藉此交好红教。 姓欧阳的那两只真是腹黑啊…… 那片松林离得颇近,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的功夫,已经到了。 然后……一眼就看见了益西嘉措。 他正抱膝坐在一棵枝干遒劲的古松之下,头微微侧靠在古松黑褐色的斑驳树干之上,双目微合,脸上的表情安详而宁静。 风温柔无比地从他身侧拂过,轻轻地扬起了一角衣袂,松林之中万枝齐摇,隐约有如涛潮声传来。 …… 风声、阳光、树木、大地,他似乎自然而然地就和这一切融为了一体,那种和谐无比的感觉,打扰的话会不会遭天谴啊? ……我还是原路返回吧。 刚一转身,益西嘉措的声音便自身后响了起来。 “华筝……” 不知怎地突然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从心底升了起来,虽然我其实什么也没做……只好讪讪地摸着头朝他走过去,没话找话道: “今天天气真好啊……” 他却轻笑了起来,抬头望了望天,悠然道:“确是好天气啊……”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看上去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仿佛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自内而外的温润光华。 ……我在心底无比深刻地叹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外在十分平凡,内心无比猥琐的普通人,处在益西嘉措这种充满着圣洁纯净感的气场里,我真的很有压力! 不得不说能常年和他混在一起还依然保持抽风本色的大叔,也是相当强悍的存在。 以前有大叔陪我一起抽风,感觉还没那么明显,这会儿大叔不在,我完全彻底地从身心两方面都深切地领悟到了什么叫“自惭形秽”…… 我很怕什么时候自己会承受不住这种强大无畴的救赎气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跟他忏悔我上辈子+这辈子做过的孽: 比如三岁时抢隔壁邻居家小男生的棒棒糖;比如五岁时靠一把折叠伞打遍胡同无敌手,比如路上捡到十块钱没交给老师,自己买糖吃了…… 然后益西嘉措大概会一脸慈悲地跟我说“佛爱世人,普度众生”? …… …… …… 想到这种可怕的情形,我就忍不住猛打冷战,果断决定编个借口逃逸。 只可惜我借口刚编到一半,益西嘉措就已经收回了注视天际的目光,含笑看向我道: “你是来找我的?” 我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心底哀鸣不已。 他笑了起来,指了指身侧的青石,“那就……过来坐吧。” 我磨磨蹭蹭地捱过去坐定,他瞧了我一眼,忽地轻描淡写地道:“我已……武功尽失了。” 一句话就把我惊得几乎跳了起来。“怎,怎么可能?” 大叔曾经说过益西嘉措的武学修为还远在欧阳克之上,武功尽失岂不是比死还难受? “那个……” 我正犹豫着怎么开口才不会戳人家伤疤,益西嘉措反倒笑了起来。 “你是想问我为何会武功尽失?” “呃……” “我中了‘悲酥清风’,十日后才由欧阳先生相赠解药,毒性随解,经脉却是都废了。”他说得云淡风轻,就像是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一样。 悲酥清风? 我心里突地一跳,无暇多想,伸手就从怀里摸出了他送我那颗珠子。 “是因为……把它给了我,所以你才会中毒?” 他看着我手里的珠子,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我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如果益西嘉措没有把珠子送给我,想必他就不会中那悲酥清风的毒,也就不会武功尽失了。 现在……我该怎么办…… 益西嘉措忽地开口道: “我……身为法王弟子,以护教弘法为天职,不得不勤修武学。如今虽然是没了武功,反倒可以一心潜修佛理,所以你不用……不用自责……” “那我是不是该恭喜你从此可以不问人间俗事,早日成佛立地飞升啊!” 话一出口我就恨不得抽死自己这种不知感恩的家伙。 就算涵养再好的人听到这种话也会怒吧,我很心虚地抬头正想解释几句,却看到益西嘉措脸上那种……竟然是几乎可以称之为“惊喜”的神情…… 他,他哪里坏掉了?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对,对不住啊,刚才那些话都是无心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那种话……” 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那种刻薄到极点的话来,不是推卸责任啊。 益西嘉措眼中掠过一丝黯然,“不,是我失态了。方才,我,我以为你……你……” 我……什么?我竖起耳朵等着听下文,他却没再说下去,只勉强笑了笑,便道:“总之……你无需太放在心上就是了。” 我想了一想,把珠子塞回他手里。 “一开始我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它是这么珍贵的宝物,那是绝对不能收的。它救了我两次,所以我欠你两条命。虽然我可能没什么用处,但是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告诉我……” 他越听脸色越苍白,我自觉地闭上了嘴,暗地里反省到底是哪里又说错话了,这次我明明是思考过之后才说的啊。 半晌,益西嘉措才苦笑了起来。“是我过于执念了。” “啊?”我相当茫然地看着他。 他将珠子放到我身侧,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从我的角度就只能看见他的背了。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它原本……就应该是你的……”他的声音里竟然有着一丝艰涩,把我本来想说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那你呢?”我不由自主地问道。 他顿了一顿,才道:“由我得之,由我失之。前世因,今生果,莫非如此,莫非如是。” 我怔怔地望着他飘然远去的背影。 益西嘉措……我知道你很有学问,但是拜托不要念这种我完全听不懂的东西啊…… 那天下午,大叔带着益西嘉措光临了我的小院。 大叔中气十足地跟我抱怨了一大通“臭气腾腾的药汤”,把他“皮都泡皱了”,而益西嘉措则一如既往地浅笑着听我们说着话……就像在悦来客栈时一样,就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所以,我觉得之前一定是我看花眼了。 所谓“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生死苦”都是我们这等俗人才会有的感情,如益西嘉措这种超凡脱俗的人,怎么可能……流露出那种黯然神伤的表情呢? 那天晚上,我作了整整一夜的梦。 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已经灿烂无比。 我翻身下床,边洗漱边在心里计算着时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二师父他们应该已经动身前往中原了,所以……我现在差不多也该动身了。 至于那把金刀,与其等不知身在何处的欧阳少主传回讯息来,还不如我直接去找他。 按照原着剧情来说,他能出没的地方无非就是那么几个…… 就算别的地方我不敢去,到郭大侠故居牛家村守株待兔我还不会吗? 西域篇.完 小王爷强抢民女 这个时代既没有gps全球定位系统也没有哈利波特的活点地图,所以我完全不知道射雕npc众人此时此刻到底游荡在广袤中原大地的哪一部分。 但是我至少知道在什么时间段之前,赶到什么地方能堵到谁。 比如……在嘉兴烟雨楼蹲点,可以有望一睹东邪西毒北丐加老顽童的风采; 比如……在太湖边上的归云庄蹲点,可以看到“穆念慈夜探完颜康”、“梅超风大战郭大侠”等诸般精彩剧目。 要不直接杀到郭大侠故居临安牛家村,基本上重要不重要的人物都能跟那几间破屋子扯上关系。 又或者是……赵王府? 我趴在客栈的桌子上——当然不是悦来客栈,对着面前自己写的那份“大事发生地点一览表”烦恼地咬着笔头。 到底要不要去一趟赵王府这个目前离我最近的重要事发地点呢? 刚才跟店小二打听来的本城最新八卦中,最劲爆的也不过是“三王爷爱妾家舅舅新纳的第九房小妾跟马夫私奔”这种程度的而已。 可见“六王妃和前夫双双殉情,小世子并非王爷亲生”这场见证人无数的惊天动地的大事尚未开幕。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蹲守赵王府的话,其实还来得及。 但是我要怎么才能在戒备森严的赵王府中平安出入? 别跟我提内力…… 这些天来我日夜兼程地赶路,发现它除了防寒之外还有提高免疫力增强体质不易疲劳……等功能,比脑白金管用多了。 但飞檐走壁打架斗殴这种事情,目前对我来说仍然属于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 …… …… 算了,还是直接去牛家村吧,至少进出那几间破屋子不需要会武功也不用买门票。 我果断地提起笔,把纸上“赵王府”三个字涂得乌漆麻黑,以表示绝对不去的决心。 不过……这个世界,似乎我说了不算啊…… 我原本只是想在南下之前逛逛这金国京城而已,却居然也能遇到某位我一点都不想遇到的……熟人。 当时在那条明显不属于繁华要道的大街上,我刚拿后槽牙磕开一颗糖炒栗子,正打算用门牙剔出小半截卡在壳里的栗子肉,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街对面满脸黑线的小王爷,然后我就保持着这种……大概很类似松鼠磕松子的姿态石化在了原地。 其实小王爷虽然玉树临风俊俏过人,但再怎么说也还属于正常人类的范畴,没能自带如同霓虹灯般五光十色闪烁不停的醒目功能。 让他在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中卓尔不凡脱颖而出的最大功臣,实在是站在锦衣华服的他身后那十来名穿着统一暗色调家丁服的粗壮随从们……以及方圆两米内都没人敢靠近的强大威慑力。 ——人流如织的大街上突然空出来那么大一块地方,瞎子才看不到他咧! 我觉得吧,以小王爷的性子不太可能还记得半年前在草原上只见过一两次的那个“花痴+白痴”的蒙古女人。所以他这会儿满脸不爽地看着的,多半是我左边卖糖炒栗子的大娘,要不就是我右边捏糖人的大叔…… 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为了安全起见,我决定尽快从小王爷视线范围内消失。 于是我把装着糖炒栗子的纸袋捧到眼前,专心地数着栗子的数量,同时侧身三十六度半,朝他们的反方向二十米开外的某家饭庄小步快走而去。 可惜天不从人愿,我还没来得及走到安全地带,就听到身后辟里啪啦的脚步声一阵乱响。 然后那十来名随从就围成了一堵圆形人墙,而我,就是无奈被围住的圆心。 紧接着人墙一分,小王爷面有得色地踱了进来…… orz,这场景简直就是“家有良田万顷,终日不学无术,没事领着一群狗奴才上街调戏良家妇女”的真人现场版啊! 不过摸着良心说,与其摆那么大阵仗出门调戏这满大街的姿色比他差了好几个档次的良家妇女们——比如我,他还不如回去对着镜子调戏自己。 一想到小王爷对着镜子调戏自己的场景……咳咳,我猜我当时脸上一定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相当猥琐的微笑。 以至于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站在我对面的小王爷脸色相当地难看。 他斜眼看着我。“你怎么会在这里?”那语气 穿越成华筝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13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13部分阅读 真是相当地冲啊! 喵了个咪的,京城是你家开的啊,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 我斜眼看回他。“我乐意!” 他大概没料到我会顶回来,不由得噎了一噎。 “大胆!居然敢对小王爷不敬!” 随从甲大吼一声,撸起袖子跨前一步,一副“你敢过来就试试看”的样子。 拜托,说句话而已,我又没扑上去挠你家小王爷的脸,至于摆出这种忠肝义胆护主心切的姿态来吗? “退下!不得对这位,这位姑娘无礼。” 话虽是这么说的,不过从小王爷嘴角含笑的表情来看,他显然还是很满意随从甲的表现的。 我忍不住向天翻了个白眼。 转回眼珠子的时候发现小王爷的脸色又有变青的趋势……啧啧,好精彩…… 正想等着看到底他脸能变出几种颜色来,小王爷忽然抬头,冲我春光灿烂地一笑,然后慢条斯理地踱着方步走了过来,每一步都走得……很玉树临风很潇洒好看…… 这算是在用“美男计”吗?他,他真以为我是花痴啊…… 我囧囧有神地看着他在距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然后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成吉思……令尊可是命你前来与我父王商谈要事?” 这下我彻底被雷到石化了。 原来成吉思汗果然和完颜洪烈有j情,啊,不,是交情,啊,不,是勾结才对! 不过就算我还呆在蒙古,就算顶着“成吉思汗最宠爱的女儿”这种名头,军国大事也向来和我没什么关系啊。 小王爷在大街上看到我就这么激动地奔过来,我当然不至于以为他是看到我很开心,所以……应该是另有原因吧…… “可,可是有与我赵王府交好之意?” 他刻意地重读了“赵王府”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声音里听起来竟然有着隐约的紧张。 不管怎么说,我……并没有拖成吉思汗后腿的打算,尤其当他算计的对象是金国的时候。 所以我只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以图蒙混过去。 小王爷脸上却现出了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像是愤怒又像是不屑,还夹杂着更多我看不出来的情绪。 他蓦地探手抓住我手腕,这一抓力道极大,我几乎都能听到自己骨骼在格格作响的声音。我痛得正想踹他,体内忽然升起一股暖流,紧接着手腕被抓住的地方猛地一震,疼痛立刻大为减轻。 我龇牙咧嘴地摸着手腕上四道明显的淤青指痕,真是恨不得一脚踢死面前这个混账小王爷。 恨恨地抬头瞪他,却发现他正一脸震惊地看着我,那种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一样的眼神,让我非常之不舒服。 我哼了一声,“小王爷,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就恕我不奉陪了。” 据我所知这会儿成吉思汗还没对金国动手,而完颜洪烈想要从普通王爷登上太子宝座也还需要蒙古精兵的助力。就算小王爷再怎么对我不满,也不至于做出在大街上杀人灭口的事情来。 所以我很笃定地往外走……然后被人墙拦住了…… 好吧,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们只会听主人的话。 转身看看小王爷,他正皱着眉头在想着什么,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我扯了扯嘴角,耐心地等他回神。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至近地响了过来,转眼就已经奔到了人墙外。 蹄声刚止,一人就从人墙外跃了进来,匆匆奔到小王爷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小王爷立刻脸色大变。 多半是出什么事情了吧,我忍不住在心底大为幸灾乐祸。 不过…… 小王爷忽地转头看向我,脸上堆起了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 “远来是客,不敢怠慢,请……姑娘到府中小住几日,也好让我聊尽地主之谊。” 也不等我答话,他便转向跟他来的那群随从,冷声道: “给我客客气气地把这位姑娘请到王府去,若是路上少了半根毫毛,仔细你们的皮!” 随即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人群外的那匹马上,一抖缰绳,那马便全速奔跑起来,一路也不知道踢翻了多少个摊头,吓到了多少路人,就这么扬长而去了。 然后,就是我的问题了。 就算有二师父给我的那些个宝贝,要在同一时间干掉面前这十来个彪形大汉然后突围这种事情……显然还不是我能做得到的。 所以我只是叹了口气,就很识时务地跟他们走了。 幸好……我预付了十日的房钱,短期内行李应该不会被扔出客栈大门。 幸好……重要的东西都带在身上,说不定什么时候用得着。 而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不是正好能混进赵王府了吗? …… 虽然这么自我安慰着,但是,我就是很不爽啊啊啊啊。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拖着脚步走在赵王府家丁群里,看着路人们不时投来的同情目光,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走到某个繁华的十字路口时,观察了一下来往的人群密度之后,我非常快乐地停下了脚步。 然后扑向了随从甲,抓住他的胳膊猛扯。 “放开我,放开我……”咳咳,我猜他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明明扯的人是我才对。 “你们赵王府的小王爷……” 我暗中掐了把大腿,逼出了几滴眼泪,然后以最大的音量嚎叫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强抢民女啊!” …… …… …… 然后满意地看到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哗啦啦”围过来看热闹的无数群众,和随从们尴尬无比的囧脸。 直到被随从甲像麻袋般扛在肩上飞快从小路逃跑的时候,我都还处于一种笑到抽搐的状态。 我压根没指望会有人挺身而出扛上赵王府,那还不如期待天上掉金子来得现实咧。 但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啊…… 所以明天早上的京城第一劲爆热点新闻应该会变成“小王爷强抢民女”了吧? 爬墙记 小王爷把我“请”进赵王府到底想做什么? 自打被随从甲客气地丢进这间宽敞明亮装修高档用具精致的……高级客房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的态度非常地……奇怪。 对我不爽是正常的,我也从来没想让他看得爽过。但是明明看着不顺眼还要把我弄到赵王府里来,总不会是为了培养忍耐力吧? 完颜洪烈目前跟成吉思汗应该还是同盟的蜜月期——否则我就该作为人质在天牢里而不是高级客房里了,所以可以排除城门失火殃及我这条池鱼的可能。 既然是同盟一定需要沟通,就算为了掩人耳目不便公开往来,暗地里也一定会有什么渠道…… 唔,再联想到小王爷低声问我的那两句话,我想我大概能明白……他是把我错当成什么人了。 是成吉思汗的密使吧…… 不得不说,其实这身份看起来很合理。商量机密要事,有什么人比自家儿女更可靠呢? 所以在真正的蒙古密使出现之前,我都应该很安全。 就算他们出现了……嘿嘿,我也一样很安全。成吉思汗帐下有资格介入机密要事的那几位心腹,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怎么可能当面拆我台呢…… 因此再怎么看我不顺眼,小王爷最多也就只能整整我而已。 虽然他居然会为了半年前草原上那次失败的会面而纠结到今天……这种事情实在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在明白自己多半不会有生命危险之后,我心情还是大好。 心情好胃口就好,于是肚子很应景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早上没吃饭就出了门,糖炒栗子早就在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扮演“被强抢的民女”时就滚地下去了,唔……该怎么办呢…… 三分钟后,我发现这间宽敞明亮装修高档用具精致……的高级客房里居然像被老鼠扫荡过一样,连半点能吃的东西都没有…… 喂!要知道就连白驼山的别院的普通客房里也有24小时常备糕点啊! …… 半个小时后,我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小王爷整人的第一课…… …… 一个小时后,当随从甲和随从乙端着一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托盘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饿到产生幻觉了咧。 随从甲黑着脸把托盘放到了桌子上,以客气周到有礼兼冷淡疏远敌视……的语调跟我交代了若干注意事项,翻译总结下来中心思想无非就是“小王爷有空就会来看你,在此之前严禁出门乱跑”。 这番话让我深深地觉得……他好像真把我当成他们家小王爷强抢来的民女了啊啊啊! 这个认知几乎没把我雷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只差当场痛哭流涕了。 无奈随从甲和随从乙完全没有给我申辩的机会,话一说完就以疾风般的速度闪到了门外,留下我一个人无语望苍天。 作为随从,你们就算是不相信小王爷的人品,起码也要相信一下他的眼光吧!还是说…… 小王爷真的经常干这种“强抢民女”的勾当? 门外传来的对话很快就为我解了惑,顺带说一句,那音量显然比正常情况下要大得多啊…… “中午这个关在房里,下午那个关在牢里,大哥你跟着小王爷的日子久,瞧着……像是要做什么打算?” “小王爷的心思谁猜得到。”被叫大哥那人闷哼了一声,显然对此颇为不满,“姑娘也就罢了,连姑娘的爹也一起‘请’了回来,这会还巴巴儿地亲自赶去牢里送饭……” 前面说话那个人笑了起来,“可见牢里那个才是正主儿了。” “谁说不是呢。” …… 姑娘!姑娘的爹!牢里!小王爷亲自送饭! 这四个词组合在一起只能说明射雕里的女二号穆念慈穆姑娘已经正式登场亮相了! “比武招亲”这么经典的桥段我怎么就错过了呢!要知道是今天,打死我也不去逛什么街了,早就找个角落猫着去偷窥小王爷和穆姑娘这场空中相拥转体720°的华丽大戏了啊! 嗷呜嗷呜嗷呜! 我正在房间里以人猿泰山的姿势上窜下跳地表达着痛悔的心情,房门忽然“吱呀”一声又开了。 然后……两位随从站在门口……一起石化了…… …… 我在两座石像解冻前迅速窜回了座位坐好,试图以此让他们相信刚才看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幻觉…… 不过,似乎不太成功啊…… 随从甲脸部肌肉抽搐到我几乎以为他中风了的地步,才从牙缝里挤了一句话出来: “姑娘……请自重!” 我无比诚恳地冲他点着头,他狐疑地看了我半晌,才拿起他刚才放托盘时随手放在桌上的帖子,扯了一把随从乙,两人一起退了出去。 门一合上,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嗷呜”一声又打座位上跳了起来。 那张帖子一开始放在桌上我也没注意,但是他这么特意进来拿,反倒让我好奇地扫了一眼,然后看到了“王处一”三个大字。 原来,所有重要剧情,就要从今天开始了啊。 王处一会带着郭靖来赴宴,然后跟赵王府请来的高手们一一过招,然后还会受伤跑路,然后郭大侠满大街买不到疗伤用的药,再然后……他就要跟女装的黄蓉见面了,然后就是一大段一大段的感情培养画面! 啊啊啊啊啊,好想看,好想看男女主角jq现场版的发生啊……我的八卦之魂前所未有地熊熊燃烧着…… 最后我决定……爬墙! 爬墙这档子事有讲究。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不能爬,否则眼神好的方圆百米就能看见墙头趴着个人,直接就能逮现行,到时候要说只不过是在等红杏都没人相信; 风雨交加雷鸣电闪不能爬,手脚打滑不说,浑身湿透地站在高处那可不是活生生的一根避雷针咩,到时候被雷劈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焦炭,还不如呆在墙里咧;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不能爬,连五指都看不见了,又不能点根蜡烛顶头上,谁知道爬对方向没有啊,万一蠕动半天才发现爬进了猪圈,哭都没地儿哭去。 …… 今天恰好是个阴天,不晴也不雨,不冷也不热。 天又刚黑,暮色中的事物清清楚楚看得见轮廓,又模模糊糊看不清细节。 “自古英雄都要死,人不爬墙枉少年。” “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爬墙好时节。” …… 哼哼着诸如此类被我篡改了的歪诗,此次赵王府爬墙之旅正式展开。 这间高级客房其实是跟某个小院配套的。 房门上有两道锁,院门上有一道锁,外加一道从外面合上的门闸。 大概他们觉得这样的设施已经足以对付没有武功的民女了,所以没有人守卫——说到这一点,我倒是觉得小王爷把穆姑娘放在牢里多半不是不怜香惜玉,而是担心这里关不住穆姑娘吧。 其实他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别说穆姑娘了,这几道锁就是连区区不才在下也困不住啊。 我笑得十分阴险地,从革囊里摸出了一根状如铁丝的“特别开锁工具”…… 三分钟后,我已经站在了院子里。 院门上的锁虽然很容易撬开,但那从外面合上的门闸就不是我能解决的了。这也是我最终选择了爬墙这条路的重要原因。 我活动了活动手脚,然后直奔西角,踩着某棵白天就被我看好了的倒霉小树枝桠,爬上了院墙。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充满着自由和……饭菜香味的空气,我手脚并用地沿着院墙向前蠕动着…… 没办法,一丈多高的院墙,我硬要往下蹦倒也不是不可以,横竖摔不死。但在目前前有去路后无追兵的情况下,我还是倾向于找个有垫脚的树啊假山石啊的地方再安全下地。 不过……这么个蜿蜒蛇行法,还真是累啊…… 边爬还得边留意着路上的动静,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的,我立马贴紧墙顶恨不得化身隐形人。 幸亏一般人走路也没看天的习惯,好几次有人贴着我爬的那面墙墙根走过,也没发现上头还有个大活人。 还好没爬多久我就发现了在前方不远处的院墙下,有看起来挺像假山石轮廓的一大片阴影…… 事实证明我的眼神还是挺好的,那确实是一堆垒得颇高的假山石。 我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地打假山石上爬下来,转身,然后……茫然地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了一片梅林之中。 清浅的香气在夜色中幽幽浮动,不远处的厅堂中灯火通明,透过层层窗棂折射出的微光,映在初绽的白梅上,显得越发地柔和温润。 就像是……突然掉进了一个梦境一般…… 我伸手掐了自己一把,以确定眼前的美景不是站着就睡着了的结果,然后……默默地流下了两行心酸的眼泪。 古代王公贵族的生活也未免太奢侈了点吧,这么广阔的一片梅林居然只不过是赵王府的一角…… 啊啊啊,完颜洪烈那俩父子肯定不懂得欣赏,绝对暴殄天物明珠暗投啊……我一边无耻地在心里诋毁着赵王府的主人,一边恋恋不舍地转身寻找出路。 刚走了十来步——我还是刻意放轻脚步走的,一声暴喝便从那厅堂里传了出来。 “什么人在外面?” 随即便看见一条人影从那厅堂中窜出,两三下起落之间就已经落在了我面前。 这人顶着一个油光光的秃头,两眼凸出,面相凶恶,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眼角余光瞥见紧接着又有好几个人自厅口掠了出来。 这下惨了…… 那人恶狠狠地瞪着我,“你是什么人?” 他声音极为嘶哑难听,和先前发话的显然是同一人,也就是说是他察觉我在外面的? “我……” 我正犹豫着说哪种身份比较容易蒙混过关,那人忽然暴怒了起来。 “夤夜到此,非j即盗,一掌毙了干净。” 也不等我答话,一挥掌就朝着我脑袋劈了过来。 我根本来不及躲,就已经感觉到凌厉掌风刮过脸颊的寒意了,心里最后闪过的念头是:这赵王府里都是什么人啊!不带这么草菅人命的…… 眼看着那手掌已经到了面前,却不知怎地突然一滑,便击向了斜下方,“轰”地一声将一棵梅树的根打烂了大半。 我看着那梅树的根,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两步。眼前忽地一暗,再抬头时只看到一个颇为眼熟的背影挡在了我面前。 紧接着便听到有人怒吼连连,“姓欧阳的,你竟敢发暗器打我师兄手肘,是何居心?” 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夜色已渐苍茫。 千树寒梅之中,有人一袭白衣,负手而立。 携着浅淡暗香的微风自身侧轻拂而过,衣袂轻扬,意态极致潇洒。 …… …… …… 喵了个咪的!人家问你话你不吭声,站着拗哪门子的造型啊?仗着对面的人看不到这边的动作,我忍不住抬手就戳他的脊梁骨。 手下的肌肉微微一僵,随后某人的声音才不愠不火地响了起来。 “方才救人心切,多有得罪,还请沙兄海涵。” 那人闷哼了一声,冷冷道: “不敢当,欧阳公子好身手,一枚石子也能使得这般出神入化。若不是我还练过几年功夫,这条手臂只怕要今天交待在这里了。” 先前怒吼的那声音此时又大叫了起来,“大师哥,我看到他方才用石子打你手肘来着……” 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没了声,好像是被谁给止住了。 只听到又一人声若洪钟地道:“沙大哥,不妨先听听欧阳公子的道理,现在大伙儿既然同在赵王府中,想必欧阳公子也做不出那种胳膊肘向外拐的事情来。” 一句话轻飘飘地就给欧阳克扣了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大帽子,还顺带提醒众人这里是赵王府的地盘,要认清立场…… 这什么人啊,也忒坏了点吧! 我忍不住想探头出去看看这么损的人长什么德性。谁知道刚一动,某人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手一伸就把我给摁了回去。 随后听到“唰”地一声轻响,大概是打开折扇的声音——otz,这么冷的天还要非要摇着折扇才肯好好说话,这人是“不耍帅会死星人”吗? “彭兄与沙兄交情深厚,互为臂助,遥相呼应,兄弟真是好生羡慕。只是……这位姑娘也是兄弟旧识,与今晚之事绝无瓜葛。况且既然大伙儿同在赵王府中,沙兄定人生死前,倒是不妨先问问王爷的意思。” 好吧,欧阳少主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听他的意思,好像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然后又听到一人“哈哈”笑了两声道:“沙帮主,彭寨主,欧阳公子,大伙儿都是受了六王爷之邀来办大事的,有话好商量,切莫伤了和气。” 他话音刚落,另一个颇有点耳熟的中年男子声音就响了起来。 “梁老先生说的极是……” ——居然是完颜洪烈! 这下麻烦大了,半年前草原上“那达慕”大会上,完颜洪烈是见过我的,待会儿要装陌生人混过关不太可能了啊。 我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对策。 完颜洪烈轻咳了两声,才接着道: “此番能邀到各位大驾,实是小王的荣幸,三位切莫为这等小事伤了和气。” 和前面说话众人相比,他的声音显然要微弱得多,大概是因为没有武功又站得比较远的关系吧。但是他说话的时候四周居然鸦雀无声。 这个就是所谓上位者的气场吧……和成吉思汗一样…… “沙帮主行事仔细,小王向来是十分佩服的,只是这位姑娘既是欧阳公子旧识,想来也不是外人,此间风寒,不妨一并请到厅内叙话如何。” 完颜洪烈果然是只老狐狸! 这话乍一听是在给两边顺毛劝架,实际上还是很怀疑我身份。所以才会拿话先扣住欧阳克,再把我顺道一起拉到厅堂里去,这样万一发现什么破绽,就可以当场击毙了…… 先前那被称为“梁老先生”的人中气十足地笑道,“王爷说得甚是,沙帮主、彭寨主、欧阳公子,大伙儿这便请一同进去吧。” 我在欧阳克身后看不见他神情动作,只听见他答道:“既是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对面那“沙帮主”只哼了一声,也不答话,接着便听见几人的脚步声直往厅堂的方向去了,欧阳克却没有动。 “喂……” 我忍不住又捅他后背,看看没反应,正要加大力道再戳,冷不防他忽地一转身,这一指头就落了个空,我讪讪地收了手。 “多谢你救我。”想了一想,忍不住补充一句。“好像给你惹上麻烦了,真是对不住……” 欧阳克居然愣了一愣,才开口道:“我……” 他刚说了一个字,那位梁老先生的声音便远远地传了过来。“欧阳公子,有什么话不如进来再细谈。” 眼看着这显然是在监视了,他眉头微皱,随即又舒展了开来,低声跟我说道:“你跟在我身后就是了,他们伤不了你。” 呃……该怎么说呢…… 虽然听到这话还是蛮感动的,但是……刚才被人殴是自己没本事躲过去就算了,在有可能的情况下,我还是不太想拖累别人啊…… 所以…… 我抬头看看正走在前面的欧阳克,三步并两步地赶上去扯了扯他衣袖。 他放慢了脚步,看着我微微一笑。 “怎么了?” 眼看着已经要走到厅口了,我尽量快速地说明情况。 “那个,待会儿你不用管我,我……应该不会有事。” 最后一个字刚说完,站在厅口的一个童颜鹤发的老头已经大笑着走了过来,听声音应该就是那什么梁老先生了。 他无比亲热地拉住欧阳克的手,笑道:“欧阳公子,请!”侧头看向我,点了点头,“这位姑娘也请一起进来吧。” 随后便拖着欧阳克朝厅里走去。 我扯了扯嘴角,跟在他们后面走了进去。 厅堂内灯火辉煌,摆着一桌筵席。 桌边坐了四个人,还剩下的两个空位,显然就是留给欧阳克和那老头的了。 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刚才差点要了我命的那个光头,这会儿两眼朝天,一副倨傲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坐在光头右侧的那人额头上长了三个肉瘤,正愤愤不平地瞪着欧阳克,多半就是管光头叫“大师哥”的那位了; 另外一个人身材短小,五官精悍,目光极其锐利,大概就是那位彭寨主了——果然一副坏人相! …… 欧阳克已经被老头拖着坐了下来,现在这间厅堂里,站着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坐在主位的完颜洪烈从我进来开始就一直目光惊疑不定地在我身上梭巡——啊啦,果然还是没法装成陌生人啊。 我扯出一个标准的露出八颗牙的灿烂笑容,走上前去,冲着完颜洪烈行了一礼。“见过六王爷。” “免礼,免礼!”完颜洪烈态度相当和蔼,多半已经认出来我是谁了。 我决定肉麻恶心死自己地……开始套近乎。 “许久不见,王爷您老人家身体康健如昔,家父若是得知一定会欢喜之极。他总惦记着当年和您一起骑马打猎的情形呢。” 反正这会儿成吉思汗也不会跳出来戳穿,随便我怎么扯了…… 完颜洪烈仰天打了个哈哈。 “小王眼拙,方才一时竟没认出来。唉,女大十八变,好些后辈我竟都不认得了。你姐姐可好,记得她小时候我还送过她一件东西来着……” 老狐狸这是变着法儿的要我证明身份啊,我在心底大大地冲他翻了一个白眼,脸上却还得保持笑容。 “王爷定是记错了,我虽有四位兄长,却并无姊妹。至于王爷当年赠我之物……”我摘下脖子上挂的羊脂白玉佩递到他面前,“……便是这对玉佩了。” 我刻意强调了这是“一对”玉佩。 因为看起来浑然一体的这块玉佩,实际上是可以分开变成两块的,平时我都是拼合起来佩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极少。 果然完颜洪烈目光闪了一闪,随即装模作样地敲了敲自己的头。“哎呀,确实是小王记错了。” 他笑得慈爱无比地看着我,“既是来到京城,为何不来赵王府啊?便是小王不在,康儿也可陪你四处走走,领略领略此地风物人情。” ……关小王爷啥事儿? 我愣了一愣,抬眼看见完颜洪烈似是别有深意的目光,心里不由得打起了小鼓,格外慎重地想了一想,才答道: “我原本只是出外游玩,并不敢上门打扰。今日也是在城中偶遇小王爷,蒙他相邀……” 这种很容易查证的内容还是实话实说的好,我瞥了一眼坐在桌边的光头,接着道: “方才我在房中呆着气闷,出来随意走走,不知道这里是禁地……” 完颜洪烈愣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向着席上众人道:“这位……姑娘是小王一位世交之女,自幼便淘气了些,倒是累得诸位费心了。” 他既然以父执辈的身份这么开了口,光头三人组自然也没什么话好说,那童颜鹤发的老头在中间打打圆场,大家你来我往了几句客套话,这件事情就算揭过去了。 我暗地里长吁了一口气。 这帮人聚集在一起显然是有密谋的,只是被我的突然出现打扰了而已。既然现在事情已经了结,当然要赶快识趣地走人了。 所以我找了个机会跟完颜洪烈告辞,他略一沉吟,便笑着应了,又问我:“康儿可曾安排你的住处?” 如果能由着他的话,小王爷最想给我安排的住处大概是牢房吧……尤其是等他听到某个流言之后……我忍着笑摇了摇头。 完颜洪烈招手唤来一名随从,吩咐道:“带这位姑娘去梅园。”又和颜悦色地看向我,“你好好歇息,明日再让康儿陪你四处逛逛。” 我一边跟着随从往外走,一边琢磨着完颜洪烈的用意。 刚走了没两步,一个冷冷的声音就在背后响了起来。 “欧阳公子,王爷的世侄女也就罢了,之前那个美貌绝顶的白衫子小姑娘……你可也回护得紧啊……” 我一个踉跄,差点左腿别右腿,右腿别左腿地栽地下,幸亏小脑还算发达,立马稳住了脚步。 美貌绝顶的白衫子小姑娘?肯定是黄蓉了……这么说她已经来过了?已经把在场所有人都戏弄完一遍,然后跑路了? 也就是说……什么j情场面都演完了…… 那我这么辛辛苦苦地爬墙出来是为什么啊……我一直以为这事儿还没发生……刚才还打算二度爬墙出来偷窥来着…… 我垮下肩膀,完全沉浸在了抑郁的灰黑色气团之中。 步出厅堂前听到的最后一句对白是欧阳少主在吟诗。 “悠悠我心,岂无他人,唯君之故,沉吟至今。” 啊啦,是打算用诗词绕昏别人吗,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斗嘴策略啊,不过,我总觉得挑衅的那位听到这个之后的表情应该会很囧…… 夜访(上) 走进这个被称为“梅园”的地方时,我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今天晚上肯定不太平。” 这种占地广阔景色清幽有梅林有假山有小桥流水有飞檐小楼……的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平常招待客人用的,倒更像是内宅的一部分。 一路上遇到两人一组的巡逻人员不下五次。而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在某些角落出现的可疑暗影,应该也是吧…… 守卫还真是……森严。 完颜洪烈安排我住到这里一定是别有用意的,我确定。 所以在进行完诸如吃饭、沐浴、更衣……等一系列必要的活动之后,我跟侍女要了一壶浓茶和一本闲书,穿得整整齐齐地坐在了桌边。 王府的侍女们相当地训练有素,除了把我要的东西准备妥当之后,还特意端来了一盏灯放在桌上,随后很有眼色地全数离开了房间。 那灯中不知道燃的是什么油,光芒明亮柔和,亮度正好适合看书,我相当惬意地翻开了书页。 一壶茶将尽,窗外已是夜色沉沉,万籁俱寂。 要来的人差不多也该来了,我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端起茶壶,正想去续水,门上忽然传来了轻轻的叩击声。 我愣了一愣,放下茶壶,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外面似乎影影绰绰站着一个人。 “是谁?” 我等的那个人是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小心行动的,那么……会是谁?手悄悄按上了腰间绑着的“暴雨梨花针”。 一个带着些许笑意的清朗男声响了起来:“是我。” 是……欧阳克,我暗地里吁了一口气,松开了手。 不过,他是怎么避开外面守卫的眼光进来的?难不成这家伙在赵王府住了段时间就连内宅地形都摸清楚了? 那啥,完颜洪烈如果有女儿的话,前景真是堪忧呐…… “此刻更深露重,夜寒浸骨……小姑娘,你就忍心让我在此站足一夜?” 我翻了个白眼,拉开了门。 “门根本就没锁好不好?还有,嫌外面冷的话,你就不要再摇什么扇子了啊……” 看到门外欧阳少主举着折扇呈僵化状态的一张囧脸,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后面诸如“冻不死你才有鬼了”这一类的碎碎念吞回了肚子里,侧了侧身子,让开了路: “请进。” 不用再说第二遍,欧阳克身形一闪,就已进了门——动作之迅速,身手之敏捷,绝对地令人叹为观止,可见多半经常上演“半夜私会闺房”这种戏码的了。 我满头黑线地合上了门,想了一想,还是从里面落了闩。 之前赵王府众人之间暗潮涌动的那种状况,差不多可以用“各怀鬼胎”来形容了,而且……他和完颜洪烈之间似乎也谈不上什么“宾主相得”…… 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竖着耳朵听了听外间似乎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放下了心,一转身却看见欧阳克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 “衣着整齐,门户虚掩,榻冷几暖,灯下读书……你……可是在等什么人?” “是啊。” 我冲他点点头,端起茶壶绕到了屏风后。应我的要求,侍女在那里留了一个封了火的茶炉,温着一壶热水。 “……你知道我会来?” 只隔了一道屏风而已,他的声音不知怎地听起来竟有些飘忽,古代的建筑结构真神奇呐。 “不知道啊。” 水已经注满,茶壶热得烫手,我左右看看没什么能垫手的,索性把左右手的衣袖拉长盖在手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两手夹着茶壶走了出去。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 话刚说到一半,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托着茶壶的底往上一抬,轻轻巧巧地就接了过去,倒把我吓了一跳。 “喂!很烫的……” 看到欧阳克面不改色地托着茶壶放到桌上,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人练的功夫貌似不怕烫。 他转身微微皱眉看着我。“怎么不叫我过去端?” 囧,我脑子又没坏掉,至于支使堂堂白驼山少主去给我端茶水吗……不过这么实话实说的话,好像又很欠扁,所以我只能强调客观事实。 “我拿袖子垫着手也一样的……” 看看欧阳少主脸色似乎不太好,我赶紧转换了话题。 “那个……你这么晚跑过来,是找我有事?” “这个嘛……” 他顿了顿,却没有接着说下去,转身在桌边坐了下来,这才浅笑着看向我。“小姑娘,不请我喝杯茶吗?” “不能哦。”我也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待会儿有人要来,被他看见多一个杯子的话……不太好。” 岂止是不太好,简直会变成相当麻烦…… “哦?”欧阳克微微一笑,“原来……小姑娘你真的……是在等什么人啊。” “是啊。” 我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这都说过好几遍了吧,还要问。 “那人……”他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中翻覆的折扇,“……可是小王爷?” “不是啊,小王爷他……多半明天早上才会来吧。”来找我算账…… 一想到小王爷听到关于“强抢民女”的流言后的表情,我就忍不住很想笑,咳咳,一定很精彩。 “那么……是谁呢?” 唔……告诉他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我的身份他早就知道了…… 我正要开口,楼梯的方向忽然响起了脚步声,来了! 让来人看到欧阳克在这里绝对会有大麻烦,我来不及多想,一把捂住他的嘴,跟他指了指床底。 他顺着我的手看了一眼,先是愣了一愣,随即眼底浮起一丝笑意,摇了摇头。我急得想要踹人,他倒是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走到屋子东头的衣柜前拉开了柜门,回头冲我眨了眨眼,然后……躲了进去…… 那衣柜顶天立地足有一人多高,装个把人是绝无问题的。 呃……能这么快判断出合适的藏身之处……可见欧阳少主真是很有这方面的经验吧。 衣柜的门刚刚合上,我冲过去扫了一眼以确认没有衣角衣带之类的东西漏出来,脚步声就来到了门外,紧接着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华筝姑娘可是睡了?” “不曾睡。” 我走到门边,取下门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了门。 “王爷请进。” 完颜洪烈转头吩咐身后的两名侍卫:“你们到楼下候着。”然后才微笑着走了进去,我在他身后掩上了门。 夜深人静,一灯独明,正是最适合密谈的时间地点。 略微寒暄了几句,完颜洪烈便直奔主题。 “上次提到的事情,不知成吉思汗的意思是……” 果然还是很谨慎啊,绝不露半点口风。幸好我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应付,不然凭这句话就没法过关。 我摇了摇头,“父汗向来不让我参与军国大事,这个王爷您多半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可不知道他的想法呢……” 完颜洪烈一怔,“那……” “父汗只让我一路游山玩水,路程越绕得远越好。”我冲他微微一笑,“王爷,您觉得父汗这么做的用意……会是什么呢?” 完颜洪烈眉头微皱,随即又舒展了开来。 “那自然是……其他人会沿别的路径秘密潜行而来了……” ——咳咳,这可是你自己猜的,与我无关了啊。 我继续保持着高深莫测的笑容,点了点头,“王爷果然高明!”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就是圣人也爱听好话,多拍两记总不会有错。 “哪里哪里……”完颜洪烈顿了一顿,又显得极为关心地问道:“……那你这一路岂不是很危险?” “身为成吉思汗之女,我早已有所觉悟。” 那种……随时都会被他牺牲掉的……觉悟…… 如果某一天真的需要我作诱饵以吸引杀手注意力的话,我相信成吉思汗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的。 完颜洪烈也是有野心,想成大事的人,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是同类。他会相信我说的话,也只是因为他完全理解并认同这一做法而已。 果然,他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就没再问下去了。 基于礼节地关心了一下我在此处 穿越成华筝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14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14部分阅读 的起居生活是否习惯,有何要求……等问题之后,完颜洪烈便起身告辞了。 我也基于礼节把他送到门口,他走了两步,忽地又转身回头对我笑着道: “既是来了京城,便不要急着走,明日我让康儿好好陪你游玩一番,你二人年龄相近,应当很谈得来才是。” 我……和小王爷要是谈得来的话那才是活见鬼了……但是……嘴上我还得客气。 “多谢王爷美意。” 完颜洪烈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我合上了门,听着他的脚步声一路向下,而后大约和守在楼口的侍卫低声说了两句什么,然后渐行渐远……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朝衣柜走了过去,不知道……某位少主在里面憋死了没有…… 刚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来“光当”一声巨响,猝不及防之下惊得我心里猛地一跳。 回头一看,房门已经被踹得洞开,站在门口的地方,那显然才刚把脚放下来的人是…… “小王爷?” 夜访(下) 小王爷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外。 他身后是漆黑如墨的夜空,他身侧是嗖嗖刮过的寒风,他身前是吱嘎作响的房门……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彪悍气场。 此情此景,此时此地,此人此态……简直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虽然小王爷会不会做到“杀人放火”那一步目前还未可知,但是……我还是谨慎地切换到了“防御姿态”,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十秒钟后,小王爷站在原地,杀气腾腾; 一分钟后,小王爷还在原地,继续飙杀气; 三分钟后,小王爷纹丝不动地……持续地……飙着杀气…… …… 他,他这是……打算练习“以眼杀人”这一类的特技吗? 我实在是觉得很奇怪,忍不住多打量了小王爷两眼。 只见他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握拳,连指关节都被捏得隐隐发白,如果再仔细点看的话,还能发现他身体的重心全都放在了左腿上,而右腿正在以某种奇特的频率在不停地颤抖着。 颤抖颤抖颤抖……不停地颤抖…… …… 噗! 原来这就是……没练过“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外家硬功,还敢抬腿飞踹足有三寸来厚的硬木房门……的下场啊…… 何况,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那门上还包了厚厚的一层铁皮来着。 眼看着小王爷头顶乌云滚滚雷鸣电闪,我强忍住想要爆笑到捶地板……的举动,试图说点什么以缓和气氛。 只是我一开口,他的脸色更黑了。 没办法……摊手,一个忍笑忍到胃部快痉挛的人,说话声音实在很难保持正常,那语调都是抖着往上飘的,于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打招呼活生生地被加上了波浪线。 “小~王~爷……” 小王爷又不是瞎子,当然知道我这种声调是怎么来的,瞪着我两眼直冒火,一副恨不得把我扒皮抽筋的样子。 虽然我估计完颜洪烈来之前多半是四下里清了场的,但是附近应该还有监视兼守卫的人手,要是被看到我和小王爷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地吵翻天,对谁都没好处。 所以…… 我轻咳了两声,顺带掐着自己的胳膊以努力克制想笑的情绪。 “小王爷,有话……还是请进来说吧。” 小王爷的眉头很明显地向上挑了挑,看起来显然理解并且不反对我的建议,但是却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呃……我瞥了一眼他的右脚,端起了桌上的茶壶。 “我先去续水,小王爷您请自便。” 在屏风后磨蹭了足够长的时间——至少足够一瘸一拐的人走进房间并坐下的时间——之后,我再装模作样地端着茶壶出去时,小王爷果然已经正襟危坐在了桌子边上,并且……房门已经合上了。 很好,至少说明在不想把事情闹大这一点上我们是有共识的…… 考虑到小王爷此刻应该已经练了“九阴白骨爪”这种一爪子就能抓得人身溃烂的阴毒武功,我很小心地坐到了和他隔开一张桌子的座位上,然后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小王爷,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他挑了挑眉,斜睨着我。 “你跟我父王都说了什么?” 原来不是因为“强抢民女”这种流言来找麻烦的啊。我就说嘛,在这种没有网络和电话的时代,再旺盛的八卦心也不至于有这么快的传播速度…… 也就是说,让小王爷在意抓狂到踹门,以至于把自己右腿搞到最轻也是个“软组织挫伤”的……是我和完颜洪烈的谈话内容咯? 联想到他如此凑巧的出场时间,我笑得十分虚伪地回答:“这个嘛,小王爷不如亲自去问王爷。” ——如果他敢跟完颜洪烈老实交代他是怎么跟踪而来,随后又潜伏在外窥视的话。 “嗤!” 小王爷用一个音就充分表达了对我的不屑,随后底气不是很足地道:“父王晚些时候自然会告诉我,只是……” 他顿了顿,才以一种似乎在谈论什么难以启齿之事的口气继续道:“……你刻意接近讨好我父王,到底有何企图?” 我一时被他问懵了。 企图?我现在最大的企图就是赶快跑路,但是……小王爷想知道的肯定不是这个,我也不打算告诉他这个…… 于是我只能沉默地看回小王爷,指望他多透露点信息给我。 “就算父王愿意让你……我也不会同意!”小王爷咬牙切齿地看着我。“所以你趁早别打这个主意。” 这台词为什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很像八点档狗血剧里豪门争家产的戏码啊,问题是小王爷跟我有毛的家产好争? 除非……他以为我企图当他小妈…… 所以这算是替他娘出头来讨公道? 我的郁闷瞬间逆流成河…… 而小王爷还在咆哮,主要内容大致可以归纳为“赵王府择偶之高标准严要求”以及“某人与此标准之间的巨大差距”。 我越听越怒,忍无可忍地送了他四个字:“关你屁事!” 我猜小王爷这辈子大概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爆粗口吧,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抬手指着我的鼻子,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你……就算有成吉思汗给你撑腰,也休想做我赵王府的世子妃!” 啥?狮子飞?还是虱子飞? 就我一愣神的功夫,小王爷已经做了总结陈词: “这门亲事我是绝不会应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现在回想起来,小王爷应该是知道成吉思汗和完颜洪烈之间有什么秘密盟约的,甚至也知道这一盟约的具体内容……重要到让他认为双方很可能以“联姻”的方式来巩固同盟关系。 我出现在京城的时机又过于凑巧,他难免以为我是兴高采烈来和亲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那两只老狐狸的行事模式,也未必就不会用上“联姻”这一招来着。 完颜洪烈就这么一个儿子,成吉思汗也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在这个并不支持bl和男男生子的世界里,一旦双方要联姻,倒霉的对象会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成吉思汗那边,我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如果他觉得有必要,就是绑也会把我绑进赵王府的。 完颜洪烈倒是爱屋及乌,一直很疼这个便宜儿子的。 所以……要想把这事儿搅黄了,就只能想办法让小王爷跟他爹强烈抗议。 唔,虽然现在他反对得也很激烈,但是程度上还远远不够,至少得让当事人不惜以死相逼,他爹才有可能心软。 就冲这一点,我也得推小王爷一把,让他宁死不屈……啊,不,是宁死不娶…… 花了半分钟努力回忆我所看过那寥寥几部古装琼瑶剧的剧情之后,我决定s某位被婆家上上下下全体厌弃的倒霉公主。 “只怕这事由不得小王爷你吧,我和王爷都已谈得妥妥当当了。” 我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装模作样地吹了吹,然后露出一个小人得志的笑容。“父汗已一统草原,我好歹也是公主之尊……” 小王爷“哼”了一声,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声音里的轻蔑不屑却是明明白白毫无掩饰的。 我心里大乐,《射雕》没有白看啊,果然他最反感跟他娘完全相反类型的女人,也不枉我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恶心自己这一场了。 “既然已是下嫁,若是被我发现驸马还与别的女子有染……”我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强调自己在这方面有“非常非常暴力”的倾向。“……一律乱棍打死!” 小王爷瞪着我的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哎呀呀,我百分之一百地肯定他是想起了什么人,才会这么怒不可遏的哟。那么接下来……就是一大一小两只姓完颜的狐狸最重视的人了。 我笑得很嚣张地继续下猛药。 “还有,堂堂一国公主,绝不屈膝身份低贱之人。王爷与小王爷是大金宗室,也就罢了,至于王妃嘛……” 包惜弱包大美人,请原谅我无耻地在背后说你是非吧……不然你儿子不肯暴走啊! 果然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光当”一声,放在桌上的茶壶已经被小王爷一挥袖拂到了地下,摔得粉碎。 他面沉如水地向我拱拱手,“公主垂爱,请恕我承受不起,联姻一事就此作罢,成吉思汗那处,父王自会去赔罪,不劳公主费心。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 喵了个咪的! 他们的密谋里还真的包括了“联姻”这破事儿啊!要不是这次无意中恶心到了小王爷,说不定过几个月成吉思汗就派人满世界抓我回去了。 一念及此,我就浑身直冒冷汗。 为了坚定小王爷的决心,我再接再厉,冲着他的背影捏着嗓子大叫:“你竟敢对我这般无礼,我这就去告诉父汗!” 小王爷顿了一顿,头也不回地走得更快了。 扳着手指头,我数了数今晚表现出来的缺陷: 骄纵傲慢、嫉妒成性、仗势欺人、头脑空空、视人命如草芥……更重要的是还对王妃心怀轻慢…… 等小王爷再去跟他爹添油加醋一番,恐怕就连完颜洪烈也会想方设法地推脱掉这事了。 嘿嘿,大功告成! 我心情极好地哼着小曲儿去关房门。 且幸这房门质量过关,挨了小王爷一脚还完好无损,刚刚落闩,就听到身后“吱呀”一声,一转头就看到欧阳少主正推开衣柜门迈了出来。 如果不是飘拂在他身侧的那堆花花绿绿……的布料着实有点煞风景,单看那种悠然自得的姿态倒更像是踏青归来,绝对不会有人想到他是刚从别人家的衣柜里钻出来的! 我正发自内心地赞叹着欧阳少主在偷情这档子事上的专业素质,就发现他的脸色有点……青。 呃,难道真的在衣柜里憋坏了? 欧阳克忽然身形晃了一晃,随即用手撑住了柜门,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吓得我赶紧冲过去扶住他。“喂……你怎么了啊?” 他皱着眉,冲我摆了摆手,一言不发。 我只觉得他压在肩上的份量越来越重,再搭着他那脸色,该,该不是真在衣柜里憋得什么隐疾发作了吧? 半拖半拽,好容易把欧阳克扶到了床头靠坐着。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病,不敢乱动,就手给他轻轻捋着前胸顺气,紧张得我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多吭半声刺激到欧阳少主的哪根神经。 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他微微睁开了眼,冲我点了点头。 这大概是表示没事了? 我这才稍微放下了点心,忍不住问他:“这是……在衣柜里憋的?” 他怔了一怔,随后微微点头。 泪奔,果然是因为我让他钻衣柜吗……等等,不对,明明是他自己要钻衣柜的,要是听我的钻床底,那里空气流通换气良好,就根本不会出这种事情了啊! 不过,看看欧阳少主现在这种要死不活的样子……算了,跟个病人争什么呐。 “那个,你有药吗?” 一般知道自己有病的人身边都会带的吧,比如速效救心丸之类的……所以我很期待地看着欧阳克,结果他想了一想,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我急得直跺脚,万一真是什么急性心脏病发作,他挂掉在我这里……我多半会被他名义上的叔父实际上的亲爹千里追杀到死吧…… 一抬眼却看到他唇角微弯,笑得十分惬意的样子。这什么世道啊,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不,不对,我脑子里灵光一闪。 “你这个……是不是只要休息休息,就能慢慢恢复的?” 欧阳克脸上笑意更浓,点了点头。 呼,是这样就好,难怪他看上去半点都不担心,原来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啊。 那就没我什么事情了,最多把床让给他休息就是了。 我爬到床沿上,越过欧阳少主的身子去够里面的被子。 顺带说一句,这张床不知道为什么被打造得广阔无比,至少能睡下四五个人……所以我一边要小心别压到他,一边还要保持平衡别栽下去,好不容易才揪住一床被子拖出来,也懒得再折了,直接团起来塞到了他背后。 虽然不好看,但总比硬邦邦冷冰冰的木板靠得要舒服点吧。 不过,就眼错不见这点儿工夫,欧阳少主的脸色怎么从发青转成发红了,额头上还有细密汗珠微微沁出,这个症状…… 我扯了扯嘴角,抬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 手背触到的地方微微地紧绷着,几秒钟之后,比体温略高的热度缓缓地传了过来。 这家伙除了有不知名的隐疾……居然还发烧了? 我很无力地扶着额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为毛我会这么倒霉?每次遇到欧阳少主,他不是中蝽药就是中毒药,甚至还会隐疾突然发作……现在居然还给我发起烧来了! 呃……不过这么说的话,好像实际上倒霉的那个是他才对……但是每次都是我端茶送水,这也真的很令人不满啊。 不过,别人今天刚救过我一命……就当是知恩图报吧…… 茶壶虽然被小王爷给砸了,不过茶杯还在。 我挑了一个没用过的,绕到屏风后去倒了一杯热水,再两手夹着跑回床边——发烧的人第一要素就是补充水份。 不过……这么烫的水,正常人都喝不下去吧…… 我把杯子搁在床沿,推了推欧阳克,“喂……你内功还能用不?” 他眼珠转了转,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我喜孜孜地抓起他一只手握住茶杯,“帮忙降个温吧!” 欧阳克脸上浮现一丝苦笑,随后那茶杯外侧便冒出了丝丝白烟。 我摸了摸外壁的温度,已经和体温接近了,赶紧叫停,他依言放开了手。 我端着杯子想了一想,坐到了床沿上,左手托着他的背,让他的头微微上扬,然后把杯子凑到了他嘴边。 “喝点水吧。” 他不知怎地怔了一怔,侧头看了我一眼,这才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看他喝完,我把杯子放回桌上,然后转身扶住欧阳克的肩膀,让他慢慢躺了下来,顺手抖开揉成一团的被子,盖到他身上。 “你好像有点发烧。” 他面部表情显然僵住了。 我懒得理他,自顾自地打开橱柜去抱被子。 好在赵王府住宿条件一流,各类床上用品都备得很齐全。 我足足往欧阳克身上压了五床被子,这才停了手。 五床被子的份量实在不能算轻,所以我很能理解他为什么会一脸无奈地看着我,但是…… “大冬天的还站在风口扇扇子,这可是你自己要找罪受,谁也帮不了。老老实实躺着发汗吧。” 大概是我两手叉腰的样子非常有泼妇风范,欧阳少主唇角微动,像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最后只好冲我苦笑了起来。 唔……居高临下俯视别人的感觉真好啊…… 清理完地上的茶壶碎片,我满房间看了一圈。 好像再没什么其他事情了……除了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囧囧有神看着我的欧阳少主……看到他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件事: “喂,你整晚不回去,不会有事吗?” 他愣了一愣,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古怪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 大概这人夜不归宿已经成习惯了,这样也好,免得我还要想办法去通气。 “那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床让给你,我睡地下。” 我抱了两床被子出来,在床边打了个地铺,和衣钻了进去。 “晚上你要是有事就叫我,要是没事……好了就自己走吧……不用叫我了……” 困意渐渐上涌,我拿脸蹭了蹭软和的被子,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几乎是立即就睡着了。 【无责任小剧场之小克心理活动】 衣柜外。 华筝:“小~王爷……” 衣柜里。 小克“卡嚓”一声捏碎了手里的某件东西。 衣柜外。 华筝(对小王爷):关你p事! 衣柜里。 小克(握拳):说得好! 衣柜外。 华筝:若是被我发现驸马还与别的女子有染,一律乱棍打死。 衣柜里。 小克:……谎话说得一点都不像啊。 (省略小王爷台词若干) 小克:居然真有人信了…… 地下。 华筝蜷成一团,睡得很沉。 床上。 小克(看着她苦笑):还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这样我要怎么出手啊…… 还我金刀来 这一觉睡得惬意之极,所以在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心情非常地……好! 就算还闭着眼睛也能明显感觉到皮肤上阳光的热度,时间显然已经不早了,说不定已经过了中午。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睡到日上三竿”这种事情借侍女之口传播出去,绝对有助于在小王爷的考评中增加我的“缺陷分”。 好吧,貌似这两天太专注于这个问题,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 我舒舒服服四仰八叉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直到四肢都充分地舒展了开来,才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然后发现自己正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呃……床上? 欧阳少主当然已经不在了。不过更让我吃惊的是,房间里干净整齐得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不管是昨晚我打的地铺还是收拾在桌上的茶壶碎片,又或者是昨晚抱出来的五床被子……全都不见了。 甩了甩目前还不太清醒的脑袋,努力让思维正常运转起来。 我大致能想得到,这应该是在深更半夜的某个时刻,身体恢复了正常的欧阳少主所做的善后工作。否则万一侍女们推门进来看到我在地板上睡得口水横流的模样,很难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把我搬到床上来的也是他吧…… 老实说,我倒是半点都不担心欧阳少主会对我做什么不良举动。 他又不是初出茅庐的青头小子,身边随时带着几十名美貌姬妾的人绝对不会有欲求不满饥不择食一类的问题存在。 而且如果他真的想要做些什么的话,之前在西域的时候有的是机会,至少那会儿还是在他的地盘,总比赵王府方便得多。 何况……我笑得颇为幸灾乐祸地掀开被子,跳下床去洗漱……没记错的话,在这个时间点上欧阳少主应该正苦恼着怎么把黄蓉弄到手,并且在随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矢志不渝地企图对别人耍着流氓。 唔,还真是期待着看到欧阳少主“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吃瘪样子啊…… 可惜的是,在这天晚些时候,由侍女引路正大光明步入梅园的欧阳少主看不出半点黯淡之色,反倒是神采飞扬得很。 我撇了撇嘴,继续很没形象地趴在桥栏上,看池子里的红鲤张圆了嘴,吐出一串串的泡泡,活像是在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 “……是第一次瞧见红鲤吗?” 欧阳少主完全不用人请,就自动自发地坐到了我边上。 我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眼角余光瞥见侍女们已经很识趣地退到了足够远的地方,才哼了一声: “这种东西我才不稀罕瞧呢!” 生长在大漠的华筝按理说确实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观赏鱼,只是换到我身上,对这种上辈子看腻了这辈子又不能吃的生物……实在是很难表现出什么兴奋之情。 “不用装骄纵了……”欧阳克的声音里满是笑意,“……这会儿没人听得见我们说什么。” 以他的功力,赵王府里应该还没有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藏在侧,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放下心来了。 虽然说话内容别人听不见,但交谈时的表情和姿态还是看得见的,所以我继续保持着这种浑身没骨头似的不雅坐相,跟欧阳克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扯着。 “你现在没事了?” 看这人笑得满脸桃花开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事,可是出于礼节性的寒暄我还得问一句。 “哦呀,这可都是小姑娘你的功劳啊。” 欧阳克浅笑着展开折扇摇了两摇。 我看着他手里的折扇,犹豫了一下,原本想说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还是咽了回去。我犯不上平白无故干涉别人的生活习惯,多吃几次苦头自然就会改了。 他就可劲儿地在大冬天的室外摇他的扇子吧,反正再发烧也不会烧到我房间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幸灾乐祸的表情太过明显,欧阳少主的手微不可察地在空中僵了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合上了折扇,看着我微微一笑,转了话题: “昨夜……睡得可好?” “很好啊。”既然都问到这份儿上,我只好顺水推舟表达一下感谢了。“那个,要多谢你帮我收拾房间。”我想了一想,再补上一句,“……还有把我搬到床上。” 欧阳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小姑娘……我可是把你……抱到床上的啊……” 好好一句话被他硬是拖成三截抑扬顿挫地念出来,刻意拖长的尾调怎么听怎么暧昧无限。这种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的事情,还特意拿出来强调,某人的恶趣味有时候还真是让人很无语。 只是,像这种……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且隔着被子且当时睡得像死猪一样的……纯搬运行为,难不成他还以为我会会错意,才特意这么话里话外地提点一下?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废话,你要是用拎的,我早就被自己衣领勒死了。” 他被我噎得顿了一顿,才苦笑着道:“……确是如此。” 我懒得开腔,他也没再说话。 四周陡然安静了下来,连池中红鲤尾鳍拨动水面所发出的“泼喇”之声都清晰可闻。池畔的柳树枝条低垂,有风轻拂而过,在水面点出了一圈圈的涟漪。 北地风寒,向来以豪阔壮丽为美。 这所梅园中却是小桥流水,粉墙乌瓦,一派江南婉约景象……多半是完颜洪烈起初为包惜弱精心营造的住所,只是那一位非要住到“翻版牛家村故居”里去,这里才空了下来。 怎么说呢,想到完颜洪烈“杀人全家抢老婆”这种卑劣行径就觉得这人最后怎么死都不过分;但是看到这满园景致处处用心,想到他对包惜弱十八年痴情不改, 连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都疼得真心实意,又觉得他有点可怜。 算算时间,杨铁心也快要见到包惜弱了。 然后小王爷会知道自己的身世,杨铁心和包惜弱会双双自尽在完颜洪烈面前,然后……那些注定的悲欢离合会逐一上演。 在这样一个血色浓重山河破碎的时代,微小而平凡的幸福都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但至少我还想要努力地守住重要的人。 会被某人当成不值一提的小角色随手杀掉的,对我而言却比什么都重要的人…… 不过……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藉此平复着心底莫名烦躁起来的情绪……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都还来得及挽回。 所以,就算欧阳克是某人的儿子,无端迁怒也是不对的。 我尽可能平静地开口:“请把金刀还我。” 欧阳克怔了一怔,却不回答,只微微皱眉看着我。“你……方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随口敷衍着,“只是一下子走神了而已。” “走神……吗?”他重复着我的话,“这么说来,倒是我看错了……本来以为是……” 他顿了一顿,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我也不打算追问。 这人心思缜密深沉,到底在盘算什么绝不是我这种小白的程度所能看出来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到目前为止他对我至少还没有恶意。 不过我也只想要拿回金刀,然后光速远遁而已……这样已经很可以了。 所以我又固执地把话题拉了回来:“请把金刀还我。” 这次他倒是回答得相当痛快。“没带在身上……” 我狐疑地看着欧阳克,他脸部表情没有半丝破绽,肢体语言无懈可击,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副无辜又为难的样子。 我看不出他说的话是真还是假,我只看出……这个人如果存心要蒙我,我大概就一定会上当……这个事实而已。 唔,在这点上我好歹能算得上有自知之明吧……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非常疲惫的感觉从心底涌了起来。 我抬手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勉强冲欧阳克笑了笑。 “那下次你来的时候,请记得把金刀也带来……它在手里,我比较安心。” “那金刀……可是什么重要的信物?”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语气中有着隐约的探询意味。 “是信物没错。” 我努力让自己语气中的讥嘲不要太过形于外。 “不过是对军国大事没有半点影响的信物,既不能调兵遣将,也不能持报军机……只是,如果它哪天出现在成吉思汗所中意的那位驸马人选手里,就代表我同意了这门亲事,再没有理由推托了。” “原来……如此。” 欧阳克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关系到终身大事的信物,对女儿家来说,自然是比军国大事更为重要了。只是……”他停了一停,才含笑问道,“成吉思汗中意的那位驸马人选,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妥,你才会如此不满?” “倒不是不满……” 我顿了一顿,一时不知道怎么接着往下说。 凭心而论,郭大侠绝对是相当值得嫁的男人。 一个男人在危机时刻是夺门而逃,还是生死与共;美色当前是飞身扑上,还是坐怀不乱;在富贵发迹时是换妻纳妾,还是对婚姻忠诚……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完全取决于这个人的人品,与外貌脾气、家世产业、武功成就其实都没什么关系。 单凭这一点,郭大侠人品之厚道就已经能让绝大多数的男人惭愧致死了……只不过…… “既然并非不满,那又为何要推托呢?” 看不出来欧阳少主也这么八卦,这种事也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啊。我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选了一个最容易理解的答案给他。 “坏人姻缘会被马踢的,我才不干这种事咧!” “原来……那人已有了意中人?” 人家郭大侠不但有意中人,而且还和他看上的是同一个,而且人家才是正主儿,他会被炮灰…… 当然这话我可没胆子说出口,只好点了点头充数,然后继续跟他强调正事。 “所以你下次一定要把金刀带来给我!” 欧阳克朝我微微一笑,“你可是担心金刀无意中落到那人手里?” 我点了点头。 世事会怎么变化向来很难说,万一怎么个机缘巧合法被郭大侠捡到买到拿到,他是肯定不会有什么想法,黄蓉那边可就不一定了……我是一点都不想惹到那一位啊…… “这个……你只管放心。” “啊?” 看着欧阳少主笑得像狐狸一样的那张俊脸,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啊? 还没等我想明白,他忽地持扇在掌中重重一击,皱眉道:“哎呀,王爷让我来通知你晚宴一事,我竟然给忘记了!” 晚,晚宴?什么晚宴! 猫玩老鼠 再怎么不情愿,我还是被拽去参加某场莫名其妙的晚宴了。 唔,或许不应该用“拽”这个词,因为欧阳少主并没有真的动手。他只是在我来得及拒绝之前,笑得非常温和地跟我说: “某位贵客如果要等王爷亲自来请才肯光临,想必……在晚宴上一定会相当地引人侧目。” 一想到那种会被人当成珍禽异兽围观的场面,我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何况某人还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王爷金屋藏娇这种传言,可比小王爷强抢民女,要有趣多了啊。” 于是……我被他打败了。 赵王府里什么都有,包括各式各样的华服和首饰,要说看着这些精致细巧的漂亮玩意儿一点不心动那绝对是假话。 但是……我琢磨了一下“宴无好宴,会无好会”这句古语,还是忍痛把它们连同捧着它们款款而来的侍女们都给说好说歹地给推出了门。 然后只花了十分钟我就打理好了自己。 一身干净利落的装束上可爬墙头,下可钻狗洞。腰上挂着二师父给的救命革囊,怀里揣着益西嘉措送的避毒珠子……万一席上出点什么意外,我随时都能拔腿开溜。 至于造型问题,只能说完全不在我的考虑范畴之内。长裙飘飘会绊到腿,钗钏摇摇会挂到树枝,环佩叮当会曝露位置…… 跟命比起来,美算个p! 怀抱着“安全第一”这种远大理想的我踏出房门,然后看见了欧阳少主相当罕见的……呆滞表情。 他打量了我半晌,才苦笑道:“你,你就这个样子去赴王爷的晚宴?” “是啊。” 现在这副德性当然入不了欧阳少主的法眼,但是他如果想让我回去换装,说不定我可以借此耍赖…… 可惜欧阳少主完全没给我半丝反悔的机会,便下了决断:“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人还真是敏锐得可怕啊。 现在还是昼短夜长的季节,离开梅园的时候天色已微微地暗了下来,欧阳少主看起来却似乎并不着急的样子,引着我不紧不慢地在赵王府里左一穿右一转地晃悠着。 如果我的方向感没有失灵的话,这走势方向绝对是在“绕路”啊! 加上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诸如“竹园后墙外便是下人房”“这几日侧门正在修葺,工匠出入频繁”之类的——这么一圈逛下来,我大致已经摸清楚了行走路线。 话说欧阳少主的这种行为几乎可以称为……“指路”吧? 我原本打算在晚宴上想办法溜出来探探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帮忙,而且态度坦荡之极,完全没流露出“挟恩图报”或是别的什么意思。 相比之下,我平时小心翼翼提防他的行为……倒显得有点小人之心了啊…… 正在神游天外,走在前面的欧阳少主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我差点就一头撞到了他身上,他倒是适时地伸手扶了我一把。 只是还没站稳,头顶就已经传来了某人满是笑意的声音。 “此处人来人往,多有不便,不如等到晚间回房之后……”他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再行这等投怀送抱之事,也不为迟啊。”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心里刚才的那点惭愧之意瞬间烟消云散,欧阳少主却笑得越发暧昧不明了。 “到时……我绝不躲闪,任你为所欲为,可好?” “抽你也行?”我是真的很想几个大耳刮子抽死眼前这家伙。 “你若是喜欢……那,自然也是行的。只是……”他轻笑了起来,“没想到你居然……好此道啊……” 曾经被无数动画漫画以及真人教学视频熏陶过的我当然知道此“抽”非彼“抽”,问题在于——就算有着强大的理论知识做后盾,也不代表我就能跟异性坦然讨论起s&这么深入的话题啊! 何况论起脸皮的厚度来,我实在是远远不及眼前这位仁兄的。 于是再次完败。 今天的黄历上一定写着“不宜出行”“犯小人”这样的忌讳吧……以后出门前应该多看两眼的…… “……在想什么?” 欧阳少主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我含糊地“唔”了两声企图搪塞过去,当面腹诽别人这种事情毕竟摆不上台面。 他却不肯放过我,又重复了一遍。 “在想什么?” 我吭哧了好一会儿,最后憋出俩字:“……黄历。” “哦?”他挑了挑眉,仗着身高优势从上往下地俯视着我,“真的?” 我一边点头如捣蒜,一边腹诽着欧阳少主这不知所谓的好奇心。 “呵呵……” 暮色苍茫,远处楼台的灯火逐一亮起。 身前的白衣男子面目俊雅,意态潇洒,眉目英气逼人,顾盼间又似有柔情如许。 在我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探手环住了我,另一手却轻挽起了我原本垂在耳侧的头发,微微一笑,俯下了身子,唇间吐出的温热气息几乎紧贴着耳廓缓缓地从上而下移动着,呼吸之声清晰可闻。 身体任何一个部位都没有实质性的接触,却又只相隔毫厘而已,不管朝哪个方向,只要略动一动就会碰上。 说实话,两辈子加起来,这应该是我遇到过最暧昧的场景了。 可是……没有面红耳赤,没有呼吸困难,甚至连心跳都没有漏过半拍。 我唯一做的事情就是闭上眼紧紧掐住自己的手腕,试图靠大脑还能体知到的痛感集中注意力,以此控制住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 从来没有这么清楚明白地感受到过……身为小人物的悲哀…… 欧阳少主是风流大少,却还不至于不分时间场合地变身色狼。 所以……此事无关风月,只是猫玩老鼠。 在吃掉老鼠之前,猫会很有耐心地重复着放开,抓住,再放开,再抓住……这样一个玩耍的过程。 至于最后的最后,是要放掉,还是要抓住,全凭它当时的心情。 说起来猫也并非刻意要在老鼠面前展示自己的强悍,它只是觉得有趣,不过既然有着这样压倒性的实力,“有趣”这个理由大概已经足够了吧。 至于老鼠怎么想……谁在乎?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右边手肘处忽地一麻,半条胳臂再也使不上劲,手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却似乎被什么接住了,没有垂下来。 下意识地睁开眼,看到的景象是欧阳少主正托着我的手,专注地在察看着什么。 尝试着动了一下手臂,似乎已经可以活动了,这样再让别人托着也未免太过矫情了,我很自然地抽回了手。 “你……”欧阳少主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用力甩了甩右臂,就这么几秒钟时间,手臂上的酸麻胀痛感已经慢慢消退了,大概之前只是麻筋被弹了一下吧。 “没事了。” “我是说左手……” 我低头瞥了一眼,刚才下手没轻重,掐出了几个指甲印而已,最多一两天就能消了……冲他扬了扬手。 “也没事。” 沉寂了许久,欧阳少主才再度开口,浓重的夜色中,平日里清朗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也被染上了几分低沉。 穿越成华筝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15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15部分阅读 方才,我并非……有意轻薄于你。” “我知道。” 充其量也就是“无意”的“轻视”而已,跟“有意轻薄”之间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大概我回答得太过干净利落,他反而楞了一下,才迟疑道: “我可是……吓坏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欧阳少主以这种小心翼翼的语气问出这种有点……脑残的问题,所产生的那种完全不搭的微妙的违和感,让我突然之间很想大笑。 幸运的是,在我笑出来之前,搅局的人就出现了。 手中提着一盏灯笼,自前方不远的拐角处转出来的身影,一边轻声叫着“欧阳公子”,一边向四处张望着。 我特意不去看欧阳克的表情,径自扬声向那人叫道:“在这里了。” 那人一听之下,立刻朝这边奔了过来,边跑嘴里还边叨叨着。 “华姑娘也在,那可再好不过了,王爷正在香雪厅中候着呢。看这天色,小人揣摩着您二位多半是没带火烛照明之物,一时间认岔了路也是寻常事,便自个儿提着灯笼出来转转,没想到果真遇上了!” …… “就欧阳公子去接您这会儿功夫,王爷都问了十七八遍了。华姑娘,您莫怪小人多嘴,小人伺候王爷这么些年,这还是头一次见王爷对客人这么上心……听说王爷为了今儿的晚宴,连宫里的事都给推了。” …… “叽呱叽呱叽叽呱……” …… 与话痨同行的结果是,这一路上除了微笑点头之外,我愣没捞到半句说话的机会,当然欧阳少主也一样。 “华姑娘您看,前面就是香雪厅了……那园子……那厅……” 万树寒梅,暗香浮动……这,这不是昨天晚上我爬墙爬到的那个地方吗?绝对没错,某位光头沙龙王一掌打的坑还在地上没填呢…… 看着那个坑,我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欧阳少主都……确实是救了我一命啊…… 所以……有些事情,有些东西……就当它不存在吧…… 囧囧有神的夜宴 踏入香雪厅的瞬间,我以为自己不小心穿越时空错入了菜市场,而且还是菜市场的“家禽活宰区”。 西方有位哲人曾信誓旦旦地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 咱们姑且先不考虑这人得是要多么地天赋异禀,才有可能被五百只鸭子共同努力而生下来这种匪夷所思的问题,但是当他口中的“鸭子”数量达到五千只,并且还努力争夺着同一个目标的时候,那情景……是相当地惊天地泣鬼神啊…… 那“五千只鸭子”,呃,不,十位美女的目标正是小王爷。 被众多美女抛胸贴肉围在中央虽然可说是大多数男人的梦想,但小王爷脸上那种穷途末路困兽犹斗可歌可泣到有如便秘几十天的表情……看起来怎么都和“愉快”挨不上边。 而当美女中的一位,莺声燕语娇羞无限含嗔带怨地冲着小王爷说了一句话之后,他的脸色更是瞬间进化到了肠梗阻的程度。 美女说话当然很含蓄,不过……直白地翻译一下的话,内容大致如下: “小王爷~你干吗去强抢民女啦~其实~人家也是很愿意被你抢的啦……” (注:波浪线的部分请自行用嗲音重现) 作为一个不厚道的人,听到这句话我简直欢乐得想满地打滚。 在没有电脑没有电话没有电视广播的艰苦条件下,还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把“小王爷强抢民女”的消息传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京城的八卦同仁,我爱你们! 只是……在我来得及看到小王爷对“强抢民女”这一话题的反应之前,完颜洪烈就已经出现在了我面前。 以二十来公分的身高差,他往那儿一站,我就彻底什么也看不见了。 急得我是抓心挠肝地痒啊……明知看不到,眼光还是忍不住朝那边乱瞟。 结果,就瞟出事儿来了。 “筝儿……” 完颜洪烈亲切和蔼地一开口,我鸡皮疙瘩就起了一身。 那啥,我知道这算是长辈对晚辈的昵称来着,要不然也不会满天都是“靖儿”“蓉儿”“康儿”“克儿”……之类的了。 但轮到自己头上,还是忍不住觉得天雷阵阵夏雨雪…… 完颜洪烈当然不可能知道我内心的挣扎,他只是笑得满面春风地跟我说: “你先莫心急……” 我忍不住抖了一抖,他是怎么知道我心急着看八卦的? “那些都是功勋故旧之女,性情大都和顺,便是康儿……”完颜洪烈顿了一顿,身子忽地微微前倾,声音也随之压得极低,“便是康儿瞧上个把性子傲的,既是有我在,自然越不过你……” 天哪!地哪!四方神佛外带过往神明啊! 我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才能表达我此刻囧且雷并混乱着的心情了。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父亲挑大老婆儿子挑小老婆顺带让未来的妻妾候选人共同联个欢”的相亲宴会,而我就是那个被强迫中奖的倒霉蛋? 拜托来个人告诉我这只是在作梦吧…… 唔,这一定是作梦,作梦作梦作梦作梦(以下省略一千字)…… 完颜洪烈只用一句话就彻底粉碎了我的自我催眠,他说: “筝儿,来,我引你过去。” ——完颜洪烈我恨你! 看戏是一回事,被赶鸭子上架地给人看戏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尤其是在面对着一群存心想要排演现实版《金枝欲孽》的“演员”的时候——虽然我真的真的很想大喊“正主儿这会儿还关在地牢里,你们找错人了!”,但毕竟还没胆子大到敢剧透的地步。 而真正可恶的是,小王爷在一旁不停地煽风点火。 当着一群眼睛都瞪成乌眼鸡一样的女人,一会儿作体贴入微状递块糕点,一会儿作柔情蜜意状剥个果子……那种夸张露骨的程度,简直像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双手健全到足以胜任端茶递水喂饭擦汗等勤务工作。 虽然这演技比起欧阳少主来是逊色了不少,但给我招惹点是非倒也已经很足够了。 几十道目光就这么被他勾引得“嗖嗖嗖”地冲我直飞眼刀……如果眼神也能杀人的话,我多半已经被千刀万剐得连渣都不剩了。 之所以还能苟活下来,大概是因为完颜洪烈从一开始就摆明了“这个人我罩定了”的态度,就算是小王爷也不至于敢明着跟他爹作对,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于是我乐得闷声大发财。 不过……在完颜洪烈收到某名侍从传来的讯息,并匆匆离开之后,香雪厅里的好戏到底是正式开锣了。 说是好戏,其实也不过就是最传统的剧目——争风吃醋。 我是不知道完颜洪烈到底怎么跟这群“世子侧妃候选人”解释我身份的,但是在正抱着鸡大腿猛啃的时候,面前冷不丁出现一群美女盈盈拜倒口称“姐姐”……这种场面还是相当有喜感的。 按照tvb后宫剧的教导: 要是想来个下马威呢,这会儿就该不紧不慢地干点别的,把美女们都搁地上晾着; 要是想拿正室的范儿呢,这会儿就该春风化人,礼贤下士,分化拉拢,收买人心; …… 问题是这些……关我p事? 小王爷将来要娶几个,谁先谁后,谁大谁小,谁上半夜谁下半夜……以及诸如此类的问题,就留给穆姑娘去头疼吧。 我只是个路过打酱油的,自然没什么顾忌。 丢开鸡骨头,我顺手捞起小王爷的衣袖就往嘴上抹,半道还在他背上擦了擦手,然后满意地看到雪白的衣料上浮现出两个明晃晃的油手印。 他都恶心我半天了,就不许我也恶心恶心他不成? 何况,我很笃定他不敢在这种场合给我一记“九阴白骨爪”,就像刚才他再怎么不情愿被众女围攻,却也不敢拂袖而去一样。 完颜洪烈想当皇太子,小王爷却也不是不想做皇太孙的。 这些“功勋故旧之女”正是发展赵王府势力再好不过的筹码,就算没法一网打尽全部娶进门,至少也要尽量地拉拢示好。 私下里再怎么跟我咆哮发飙也只是私下里,众目睽睽之下这性质可就不同了,真要因为衣服上的俩爪印就对我出手的话,未免大失上位者应有的气度。 美女们或许会意乱情迷到没立场,那帮“功勋故旧”可不是傻子…… 果然,小王爷气得连手都在哆嗦了,却还楞是活生生地冲我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咬着牙,别着脸,斜着眼地跟众美女们说了一句: “不必多礼……” 啧啧,知道的这是他在暗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抽风了呢。 小王爷都开口了,我当然也不能没有表示。 我随即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冲面前众位美女行了一礼,非常诚恳地问: “阿姨,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 …… …… 上好的碧螺春就被小王爷这么生生地一口给喷了出来。 领头那位美女的石榴裙上顿时多了一大块深色水渍,而且好死不死地正在某处,怎么看都很像那啥来着。 周围的人赶紧上前,劝慰的劝慰,遮掩的遮掩,擦拭的擦拭……人多手杂之间,不知道是谁的有意无意,那痕迹倒是越来越明显了,美女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白,最后干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现场顿时大乱。 我暗地里……小小地吐了吐舌头。 我曾经认识一个名叫王小花的家伙,她管所有无血缘关系的成年女性都叫阿姨。 于是无数年龄在十八到二十八岁之间的女性,被王小花那一声声真挚无比的“阿姨”叫得抱头鼠窜,内牛满面…… 根据我的观察,她长年累月干这种事而居然没有被“阿姨们”围殴到吐血,关键在于四个“一定”: 眼神一定得无辜,态度一定得尊重,礼数一定得周到,语气一定得肯定! 这样……别人会觉得动手揍她是一件有违人性的事情…… 王小花同学就这样奇迹般地长到了一十五岁,至今仍平安健康地祸害着人间…… 所以我觉得……只是偶尔s了一把王小花的我……应该也不至于遭天谴吧…… 不过,再怎么说……对那位哭得梨花带雨的美女,也还是有点内疚来着。 毕竟在心上人面前丢脸这种事,没几个人能保持得了镇定的。 但是谁知道小王爷会这么不讲卫生随地乱喷口水啊,这个是完全在我预计之外的事情! 所以,所以说小王爷才是万恶之源! ……我背过身,不无心虚地这么想着。 混乱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 很快就上来了两名中年仆妇把含悲带怨的美女扶了出去,紧接着各归其位,重整杯盘再开宴……赵王府的人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训练相当有素。 所以等万恶之源他爹回来的时候,席间又早已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情景了,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如果不是小王爷背上还印着俩油腻腻的爪印的话。 我猜,被刚才的事这么一搅和,他大概彻底忘记了还有这码子事情。 否则以小王爷爱面子的程度,很难解释他此刻满场走动四处敬酒谈笑风生的行为。 可怜那些在他背后的人想笑又不敢笑,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真是作孽啊! 在场的这么多人当中,我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其他人大概是想提醒又怕被小王爷恼羞成怒干掉的。 但是……让我难以理解的是,完颜洪烈居然也没有半点想要提醒他儿子的打算。 不仅如此,他还时不时地捻须微笑,露出一种……相当之欣慰的表情…… orz,牛人的思维模式果然不是我等凡人可以企及的啊。 瞥了一眼还浑然不觉的小王爷,我想……还是在他发现之前想办法溜掉比较安全…… 不过,在这个构思来得及变成现实之前,小王爷就潇洒无比地一撩衣摆,扭头朝我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刚才铩羽而归的美女众。 囧,这,这,这是打算群殴么? 事实证明我想错了,人家好歹也是小王爷,哪能这么没素质呢! 就算真的没素质,也是不会这么露骨地表现出来的! 所以他只是亲切又有礼貌地……代表美女们来邀我跟他们一道即兴赋诗而已…… …… …… …… 即兴赋诗…… 喵了个咪的,这种狗血到不能再狗血了的八点档桥段,到底是哪个没天良的家伙想出来的啊!看我不跟金老爷子投诉去…… 不抽风不成活 找金老爷子投诉这种事情显然远水救不了近火。 而吟个诗作个对这种事情在这种场合貌似也是很应景很和谐的,所以完颜洪烈不但没表示反对,还很有爱地跟过来旁听。 ……我就此被逼上梁山了。 话说这不是穿越女主才会遇到的破事儿吗?通常她们只要随随便便地念两句李白杜甫白居易……然后就能收获无数星星眼的帅哥从此死心塌地鞍前马后……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也变成炮灰的必考科目了? 再说了,放眼望去,整座大厅里除了姓完颜的这两父子,就连歪歪扭扭从半空中飞过的那蚊子都是母的…… 就算我无耻地仗着元明清三代诗人的集体智慧大获全胜,也没半只帅哥可供收获兼养眼。 在没打算搞百合的前提下,这实在是一件只有投入没有产出,性价比基本为零的事情。 何况……这情形摆明了只是想让我难堪而已。 就算我李白杜甫白居易统统附上身,才华横溢到瞬间淹没全世界……难道他们就不能再出别的幺蛾子了? 比完文可以比武,比完武还可以比女红。诸子百家、天文地理、医卜星相……总有一样适合搞死你! 就算是万能女主恐怕也得靠亲妈罩着才能过关,何况我只是区区一死跑龙套的。 ……请恕我不奉陪了。 所以…… 小王爷吟诗,众美女赞叹,我微笑; 美女甲吟诗,小王爷+众美女赞叹,我继续微笑; 美女乙吟诗,小王爷+众美女赞叹,我持续微笑; 美女丙吟诗,小王爷+众美女赞叹,我还是微笑; …… …… …… 保持这个状态到散席我是绝对没问题,只是……别人受不了了。 “华姑娘一直金口不开,不知有何高见啊?” 说话的是之前被小王爷喷的那一位,换过衣裙再上场之后,大约是舍不得怪心上人,就把这笔帐全数记到了我头上。 还真是无妄之灾啊…… 我眨巴眨巴眼,以相当无辜的表情看着她。 “你们讲话都好好听哦,像唱歌似的,可是……我不会讲你们说的那种话啊……”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结果就是我面前出现了十一张囧脸,不,算上完颜洪烈的话,应该是十二张。 我深受鼓舞,再接再厉,勇猛精进…… “从刚才起我就一直在想,京城的人真的很有学问啊……”刻意拖长了尾调,我真挚无比地一咏三叹着,“……居然人人都会说波斯语呐!” “什,什么?”小王爷满头黑线地怒视着我。 “呃,不是波斯语吗?那……难道是暹罗?天竺?交趾?还是扶桑?高丽?或者……”我飞快地报着一连串周边国家的名字。 “都……”小王爷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我夸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两手紧按心口,瞪眼撅嘴作非主流状。 “都是?!天哪!小王爷,你们好厉害,居然每一个人都会说这么多国家的语言!我真是太~崇拜你们了!你们简直就像天上的太阳那么光彩夺目,就像雨后的彩虹那么优雅淡定,就像……” (以下省略毫无营养堆砌辞藻的华丽排比句一千字) …… …… …… 俊男美女集体抓狂的场景……其实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我转向完颜洪烈,郑重地提出了请求: “王爷,请务必介绍小王爷的师父给我认识,我也要学!” “筝儿……”完颜洪烈顿了顿,仿佛有那么一瞬,我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苦笑掠过的痕迹,“康儿他们说的是汉话。” 完颜洪烈一定是早就看穿我这点小把戏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有一种很笃定的感觉:他不会拆我的台。 所以我亢奋地继续折腾着…… “怎么可能?”踉跄地倒退了两步作深受打击状。 “我怎么可能连汉话都听不懂了呢?”单手抚额作极度受惊状。 “这一定不是真的!”捶胸顿足地向着苍天呼号。 “我学了十年的汉话,居然一句也听不懂!”泪眼婆娑地环顾四周。 “这真是太无情太残酷太无理取闹了,没有比这更无情更残酷更无理取闹的事情了!苍天啊,难道我说这件事无情这件事残酷这件事无理取闹你就真的就要无情给我看残酷给我看无理取闹给我看吗?” 众人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就是没一个看我的,很好…… “啊!”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张着两手开始撕心裂肺地咆哮。 “为什么?!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 (注:此句台词循环播放。) …… …… …… 若干分钟之后……所有人都崩溃了…… 我看到了小王爷一脸想撞墙的绝望表情; 我看到了美女们浑身战栗,痛不欲生地抓栏杆,撕床单; 我看到了连半空中的蚊子都舍生取义,悲壮地一头栽向大地…… 这还真是令人感动到无语凝噎的场景啊。 (感谢琼瑶女士,感谢马景涛先生,一切荣誉都归于他们二位!我只是个打酱油路过的……) 这次……混乱持续的时间比较长。 我是打定主意要胡闹没错,可也不过想着走一步看一步。 最后能折腾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步,实在是始料未及。 怎么看这都跟完颜洪烈放任自流的态度很有点关系……说真的,我不明白。 不过…… 既然没人再有精力和心情来折腾什么诗词歌赋,自然也就没人死盯着我不放了。 所以,我瞅了个空子,就打侧门溜出了香雪厅。 厅前是千树寒梅,厅后是万竿翠竹。 乍看之下相当不搭调的两部分,在月色下,藉由香雪厅本身的存在和过渡,竟然意外地有了一种奇异的融合感…… 漂亮得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筝儿可是也喜欢此处景色?” 背后忽然响起了完颜洪烈的声音。 “啊?” 本来就有点做贼心虚的我吓得往前一窜,结果一头撞在树上,额头立竿见影地起了一个大包,顿时痛得眼睛鼻子皱成了一团。 哭丧着脸抬手刚想揉,就被完颜洪烈拦了下来。 “不能揉。要是把包揉散了,待会儿可就满脸青肿,见不得人了。” 眼前赫然浮现出一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猪头形象…… 我立时讪讪地放下了手。 完颜洪烈笑着向园子里的某个僻静角落伸了伸手。 “那处有口井,将帕子弄湿敷在额上,会好得快些。” 我毫不犹豫地冲他手指的方向奔了过去。 第一,我不想变猪头; 第二,我还是不想变猪头; 第三,我本来就在他的地盘上,要杀要剐都是一句话的事情,根本用不着设什么陷阱。 第四,…… 理由还没想完,我已经弄好了帕子,敷上了额头。 伤处传来冰凉的感觉,原本火辣辣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好像……还挺管用的……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完颜洪烈身为养尊处优的王爷,按理说应该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来着……怎么会知道这种生活常识的? 我实在是有点好奇,但又不想被好奇心毒死……正在纠结得无以复加之际,完颜洪烈主动开口了。 “康儿四岁那年随我出城行猎,也是一头撞到树上,额头上起了这么大一个青包。” 完颜洪烈随手一划,在空中圈出了巨大的一个范围,看得我腹诽不已。难不成小王爷四岁时就比我现在的脸还大啊……想表现你儿子坚强也不用这样吧…… “我当时心急,就给他揉开了。”完颜洪烈脸上浮现出一种追忆似水流年的神情,“结果当天夜里,整张脸都肿了起来,我抱着他连夜赶回京城找御医……一路累死了三匹骏马……嘿,和康儿比起来,那又算得了什么……” 他侧头看着我,缓缓道:“方才我瞧着你那样子,倒像是瞧见了康儿小时候一般……” 好歹我也是一女性。就算曲线平了点,个子矮了点…… 但是这眼睛得脱窗到什么程度,才会把我看成四岁的小正太……才四岁啊啊啊啊! 我瞬间觉得被叫阿姨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了,起码人家没怀疑你的性别……已经很厚道了…… “其实……康儿天资甚高,人又争强好胜,也肯下苦功……”完颜洪烈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起来。“你定是在想,我夸自己儿子反正不要本钱,不夸白不夸。” 最后两句话俨然是学我平时碎碎念的口吻,听得我后背“唰”地一下冷汗就出来了。幸好他只笑了两声,就接着往下说了。 “从懂事时起,他想要什么,便从来没落过空。我虽宠他,却也越不过宗室名份……”完颜洪烈的声音略低了低,随即又扬了起来,“……这里面倒有一多半是他自己咬着牙争回来的。只是……过刚易折这点他却始终不懂……”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完颜洪烈要逮着我听他的“育子回忆录”,但顺着话茬夸下去总是不会得罪人的。 于是我昧着良心大肆地吹捧了一番小王爷,把他赞得简直是天上有地下无……反正吹牛也不要本钱不是。 完颜洪烈听得频频点头,微笑着跟我说: “你既是能如此想,我倒是放心许多……” 放心……他放心个啥? 为什么我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命犯天煞孤星 完颜洪烈看了我一眼,忽然问道:“筝儿,你气可消了些?” “哈?” “康儿做的那些事我已都知道了,他虽顽皮,倒也并无恶意。只是……如此捉弄于你,终究是太过了些。” 小王爷的那些行为,似乎不是用“顽皮”“无恶意”和“捉弄”就能解释的吧,这么轻描淡写地就一笔带过了? 还真是……见过护短的,没见过这么护短的啊…… 我瘪了瘪嘴,不发表言论。 完颜洪烈恍如未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幼时聪敏我是亲见,只不曾想到为人处世也这般识大体,知进退。便是被康儿如此捉弄,尚知顾全大局,不与他争一时之气……” =_=!!! 聪敏……那是前人的智慧结晶…… 至于顾全大局……六王爷,你真的误会了,我不是不想揍你儿子,只是估摸着我打不过而已…… 我决定有限度地坦白部分事实。 “王爷,方才我实在是有意戏弄……” 一句话还没说完,完颜洪烈就朝我摆摆手,打断了话头。 “嗳,那算什么……” “哈?” “以你的年纪,能忍到今日本就不易,若是康儿与你易地而处,做得未必比你更好。况且我一路瞧下来,你行事看似胡闹,却处处留有三分余地,不曾真的与他们计较……”他看着我微微一笑,“难得你肯抑己从人,很好,很好……” “我不是……我只是……我……” 我该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 因为我是穿过来的,所以知道成吉思汗很快会跟你翻脸,金国不久就会灭亡? 被马蹄踏碎的山河,被血色浸染的人世,国破家亡,挣扎着求生的人们……这些都属于即将到来的那个……年代。 就连高高在上的岐国公主都会被献出而成为成吉思汗的禁脔,这些高昂着头,笑得像阳光一样灿烂的贵族女子们又会有什么样的遭遇……想起来不是不难过的…… 和这比起来,那些小小的刁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样只能在一旁看着的我,什么也做不了的我……其实比她们可恶多了啊…… “按理也该有人好好磨磨康儿那性子了,筝儿你……” 我心绪烦乱,却还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小王爷天潢贵胄,日后自有如花美眷锦绣良缘。只是……我命犯天煞孤星,注定孤独终老,绝非良配,此事还请王爷三思。” …… 完颜洪烈愣了半晌,才皱着眉问道: “成吉思汗……可知道此事?” “知道是知道,只是不信……”我苦笑得跟真的一样,“父汗说长生天才是我们的神灵。” 完颜洪烈点了点头,他这些年在草原上花的精力不少,这种事情当然摸得清清楚楚。 “只是我却没法不信……” 长久以来一直横亘在某处的阻碍感蓦地膨胀了起来,硬生生地硌得心口的地方疼痛不已,接下来的话即使已经盘算过很多遍,此刻却仍然像烙铁一样堵在喉咙那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反倒是完颜洪烈先开了口: “可是因为克烈部的那一位?” 克烈部……已经不存在了,和都史一起…… “是。”我眨掉眼里本不存在的水气,尽量保持语调的平稳,“当年那对玉佩,王爷想必还记得是分送给两人的,后来……便都在我这里了。” 完颜洪烈略一沉吟便道:“此事与你不相干……” “不单是这一件事……”我摇摇头,“塔塔尔部族长曾代其长子跟父汗提过亲,那人七日后便战死了;撒勒只兀特部新归附时也想托二哥促成亲事,随即大病数月,几乎送了命……” 我说的全是实话。 自和克烈部那一战之后,依附成吉思汗的诸多部落之中,只要嫡系中有着年龄相当的未婚男子的,或多或少都打过这个主意,托亲贵大将进言的为数也不少。除了拖雷会厉声呵斥之外,成吉思汗的态度一向是不置可否。 而蒙古人以军功为重,所以在长年不停的征战中,战死或者因过度疲乏而病倒其实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我只是……在叙述的时候加了个因果关系进去而已…… 不过对古人来说这大概已经很惊悚了。 就连完颜洪烈这样城府极深的人,脸色竟然也“唰”地一下变得煞白。 嘴唇不由自主地颤动着,嗫嚅了数次,却没能说出话来。 联姻或许能换来成吉思汗的鼎力支持,或许更容易登上他心心念念的太子宝座。 毕竟命数只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所谓的“刑煞克夫”也并不就等于当场灌毒药的必杀技。 仅仅是一个可能性而已,也舍不得让儿子去冒这个险,对一只野心勃勃的老狐狸来说,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是……这居然是真的…… 我曾设想过千百种匪夷所思的可能性,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完颜洪烈还是一个父亲。 所以,他才会那么护短; 所以,他才会如此失态。 …… 完颜康同学,我好像看你更加不顺眼了…… 完颜洪烈显然再没心思跟我扯淡,随口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匆匆地离开了。 我猜……今天晚上赵王府的书房大概会很忙……不过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掐着手指头算算,赵王府要出事,也就在这一两天。 小王爷不可能一直关着穆姑娘和他亲爹,杨铁心和包惜弱终究要见面……虽说也是书里的重头戏,可这种悲摧的场面,我却半点也不想旁观…… 行李还在客栈里,重要的物事都带在身上,出入路径及规避禁忌晚宴前也摸清了十之八九,更重要的是至少在天亮之前完颜父子绝对都没那个心思来管我……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抬头看看天,确定了方位。 我以一种类似闲逛的姿态,笃悠悠地向着庭院出口走去。 刚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了熟悉的清朗男声,抑扬顿挫地低吟着: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 这会儿对诗词实在有点过敏的我,转身就想给某人吃一顿排头,却很不巧地看到了他脸上一闪即逝的怅然表情,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月明风清,夜凉如水……这样的情景确实很适合怀念……或者思念谁……心口微微的疼痛忽地漫了开来。 这里多半就是欧阳克第一次遇到黄蓉的地方。 就算没能赶得上亲眼目睹,我也能从书中的那些词句想象得到,清丽无畴的少女手执一枝白梅,语笑嫣然的模样该是如何地容光绝世。 要是换成梁羽生来写,说不定欧阳克和黄蓉就神仙眷侣逍遥江湖了,可惜这里是金老爷子的地盘,郭大侠才是主角。 所以……他注定只能黯然退场…… 风神俊秀的欧阳少主注视着梅林某处,一脸的缱绻缠绵,满眼的柔情似水…… 看得我暗地里叹了一口气,这人就算是再可恶,至少也还有着“痴情”这一点可取。何况总觉得他貌似并没有可恶到那个地步。 再说,能够思念着谁,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至少,他们都还活着不是吗…… 我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以免穿帮,这才开口安慰他: “不用太担心,那穿白衫子的小姑娘你一定还能再见到的! 虽然就算见到,也未必给他好脸色看……不过对于钟情的人来说,能看到心上人应该就已经很高兴了。 欧阳克怔了一怔,转头看向我,皱眉道:“你说什么?” “呃……就是那个‘美貌绝顶的白衫子小姑娘’啊……昨晚别人提起来的那个……” 我特别强调了出处是“昨晚别人提起来的”。 就算我知道她叫黄蓉,家住桃花岛,年约十五六,尚未婚配,目前和郭大侠一见倾心两情相悦,而你只是个打酱油的……也不能说实话啊。 “你刚才念的那句‘素以为绚兮’……说的不就是她穿白衫子吗?而且眼睛很美,笑起来也很好看,对吧?” “你……”欧阳克只吐出一个字,便陡然住了口,看着我的神情古怪之极,我被他看得心里大为忐忑。 《诗经》我一向嫌它拗口,被朱聪举着扇子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无数次脑门,也只勉强背下来十分之一,刚才那句倒是记得清楚的,只是……难道真说错了? “原来你并非不懂……之意,只是……”他没再接着说下去,却冒出了一句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 “……便是真的,我也不信。” “哈?” 他浅笑着展开手中的折扇,摇了两摇,才缓缓道: “何况你多半又是在……” 欧阳克话还没说完,眼前忽地银光闪动,几点寒星自侧方激射而来。 他姿态优雅地反手一挥折扇,“叮叮”数声轻响之后,几枚黝黑的暗器便落在了地下。 噫?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的样子? 我正想蹲下去看个究竟,腰间忽地一紧,整个人就被拎了起来,在空中顿了一顿,忽地又被放了下来。 几乎与此同时,耳畔响起了一声暴喝: “滛贼哪里跑?!” 滛贼哪里跑 滛贼……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在说欧阳克! 差点都忘了,金老爷子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他有“率姬妾四处掳人”这种混蛋行为…… 丫到底一路上糟蹋了多少良家妇女,才会被人追杀到赵王府来啊? 我十分之鄙视地瞪着欧阳克。 他一脸无辜又无奈,还夹杂着点懊恼和哀怨地……看回来。 …… …… …… 掀桌,身为射雕第一花花公子,这人是在装哪门子无辜啊! 还有,刚才那声音真的很耳熟……地下那暗器也真的很眼熟…… 该不会是……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几条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人影“光光光”地打围墙顶跳下,“嗖嗖嗖”地就冲了过来。 当先一人身影飘摇有如醉鬼,左边一人身形苗条手中持剑,右边一人体型浑圆好像皮球……还有铁杖点地的沉重声响和长鞭破空的呼啸…… 欧阳克居然站在原地动也不动,除了肌肉略微有绷紧的迹象之外,似乎连传说中的“真气鼓荡”“杀气逼人”……这类的防御姿态都没摆出来…… 喵了个咪的,这混蛋是知道我会拦住人的是吧! 我边愤愤不平地想着,边一蹦三丈高地朝那“醉鬼”猛扑了过去,目标是他腰部左侧的软肉。 眼看就要碰到,面前一花,蓦地多出来一只手,轻描淡写地往我额头轻轻一戳,人体重心瞬间移位…… 要不是背后正好被谁托了一把,我铁定当场摔一屁股蹲儿。 气得我直跳脚。 “你这个混……嗷呜嗷呜嗷呜呜呜……” 不是我兴致好到非要学狼嚎,而是……任谁被掐着两个腮帮子还往外猛拽,也说不出像样的人话来啊。 那两只“魔爪”还意犹未尽地在我脸上连揪带扯的,动作娴熟之极。 我无比悲愤地努力睁大眼瞪着他。 要是真被掐成大饼脸加眯缝眼,我,我就跟你拼了,饿师父! 没错……这会儿站在我面前,笑得非常之不怀好意,还拿我的脸当面团揉的人就是朱聪,而高低错落围在我们边上看热闹的显然就是剩下的六个人了。 于是江南七怪全体到齐。 我哀怨地看向在一旁的韩小莹。 通常被朱聪“虐待”的时候,唯二能管用的救兵就是她和柯老大。柯老大眼盲,我这只能哼哼的状况也不指望能跟他心灵感应,所以只能靠她了。 但是……韩小莹居然只冲我摆了摆手,脸上还一副忍笑忍得很辛苦的表情…… 朱聪的声音闲闲地在我头顶响了起来。 “笨徒弟,你少打七妹的主意,这次你可是惹了大祸……” 我挣扎着从嘴里挤出一个音,“啊?” 我一遵纪守法走在路上连耗子都不敢踩死的老实人,能惹什么大祸啊……他该不是又在忽悠我吧…… 朱聪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松开了手。 我正拼命地试图把脸揉回原状,右耳忽然又被人拎了起来。 ——这还有完没完了? 我愤怒地回头大叫: “饿师父,你这个混蛋……呃……大,大,大,大师父?” 看着柯老大那张面沉如水黑似锅底的脸,我顿时矮了一半。 江南七怪在对我的教育问题上一向是分工明确的: 朱聪负责除马术之外所有的课目,以及“虐待”; 韩小莹负责在我被他虐得眼泪汪汪的时候求情,当然她家亲爱的夫君也会随后跟上; 而柯老大…… 一般来说他只会说两句话。一句是“老二,去收拾一下你徒弟。”,然后我就会被朱聪整得吱哇乱叫;另一句是“老二,好了。”,然后朱聪就会住手。 但是……像这样亲自出手拎我耳朵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顺带说一句,江南七怪里的其他人通常负责看热闹,就像现在这样。 朱聪在边上冲我幸灾乐祸地点着头,那张脸上分明清清楚楚写着“我很记仇”四个字。 “哟,笨徒弟,你很不情愿看到大哥嘛,要不怎么连说话都结巴了啊 穿越成华筝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16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16部分阅读 。” 柯老大闷哼了一声,右手铁杖重重地往地下一杵,青石地面顿时“卡”地一声被戳了个小洞,左手拎着我耳朵的力道瞬时又加了三分。 疼得我“嗷呜”一嗓子就嚎出来了,呜……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我一横心,索性不管不顾地就往韩小莹怀里扑,原本被揪着的右耳顿时一轻,柯老大显然是及时地放了手。 “呜呜呜,七师父,连大师父都欺负我……”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蹭在韩小莹怀里哭诉,她向来心软,吃不住我这一招,反手搂住我。 “大哥,看这情形小丫头也不是有意的……就饶了她吧……” 柯老大闷哼了一声,神情略有点不自然地别开了头。 其他的人的神情也各有古怪,只有朱聪在一旁坏笑着冲我比了个杀鸡抹脖的姿势,显然这事儿还没完。 听起来……像是在我完全不知道的时候,在我完全不知道的地方,曾经发生过一件和我关系很大的事情,问题是……那到底是什么破事啊啊啊啊? “咳咳……” 听到熟悉之极的轻咳声,我这才想起来身后还站着一个欧阳克……也就是说,刚才……笑话都被他看光了! 我恼羞成怒地转头死盯着他。 欧阳克一脸无辜冲我摇了摇头,两手一摊,做了个“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手势。 喵了个咪的!那就不要笑得连眼睛都弯起来了好不好……当谁是瞎子啊…… 想到这里……心头忽地一凛。 刚才一时激动,我竟然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 江南七怪显然是追着欧阳克而来的,他们脾气虽然古怪了些,却是真正行侠仗义之人。否则也不会仅仅为了和丘处机一个赌约,就远赴大漠教养郭靖一十八年了。 如果欧阳克真的做了什么人天共愤的事情,无论我说什么……江南七怪都不会放手的……而且,而且我不确定在良心上能过得了自己这一关,我是说如果他真的j滛掳掠杀人放火的话…… 但是……这人又实实在在地救过我的命……有恩不报的话也未免太小人了…… 我顿时觉得一个头足有两个大。 欧阳克倒是相当镇定地踏前两步——恰好站到了我边上。 我认命地翻了个白眼,保持原地不动的姿势。 好吧,就算要掳我当人质我也认了…… 欧阳克双手一拱,向四周团团作了个揖,才含笑道: “小可欧阳克,见过柯大侠,朱二侠,韩三侠,南四侠,张五侠,全六侠,韩女侠。” 江南七怪一向同进同出,行事则以柯老大和朱聪为主。江湖上向来将七人当作一体看待,至多叫声“柯大侠”“朱二侠”,其余五位却是很少被单独提起的。 他刚才把每个人都称呼了一遍,那显然是表示尊敬之意。 而且……江南七怪原本是散乱无序地站在我们四周的,他每提及一人,眼神与身体便也随之微微侧转,可见并非随口乱叫,而是确实知道他们是谁的。 “西毒”传人,白驼山少主,这样手眼通天的角色……有必要把不过是江湖二流地位的“江南七怪”打探得这么清楚吗?除非他有什么企图…… 我心里着实有点发毛。 柯老大手中铁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哼了一声,却不说话。 朱聪“踢踏踢踏”地踩着他那破鞋底晃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这才转向欧阳克,拱了拱手。 “欧阳公子何必多礼,我等可受不起。” “素闻江南七侠高风亮节,侠义过人。二十五年前,曾为嘉兴百姓一城性命与淮阳帮失和动手,仅凭七人之力便在长江边上打败了淮阳帮的一百多人。如此英雄好汉,小可自当执子侄礼,朱二侠何必见外。” ——话说这档子事连我都不知道,欧阳少主你记性未免太好了点吧。 朱聪皮笑肉不笑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陈年旧事不值一提,我兄弟不过是仗着地头熟混口饭吃。欧阳公子彼时不过五六岁年纪吧,竟能记得这般清楚,倒是着实难得啊难得……” ——二师父,我知道你是在暗讽他年纪不小了,问题是这个真的能对男性构成打击咩? “朱二侠说笑了,七位大展神威之际,小可尚未出世。这都是家叔闲暇之时说与小可听的……” ——好像还真有效果的样子。 朱聪两眼一瞪,“好啊,原来我兄弟倒是欧阳公子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岂敢岂敢,家叔只是教导小可追慕先贤……” “我兄弟又不曾身死,欧阳公子这是追慕的哪门子先贤?” …… …… …… 二师父这摆明了是在胡搅蛮缠,讲歪理他最有本事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欧阳克也相当有耐心地跟他见招拆招就是了。 不过,居然只是斗嘴,居然没有剑及履及地当场打起来? 以江南七侠嫉恶如仇的脾性,欧阳克如果真的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他们是绝对不会有这个表现的。 只是……如果欧阳克没有做那种事,刚才柯老大怎么会出手就是三枚铁蒺藜,还是喂了毒的? 我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犹豫了半晌,还是拽了拽朱聪的袖子。 “二师父……你刚才说‘滛贼’?欧阳……他到底是先j后杀,还是先杀后……” …… 两把折扇几乎是同时敲在了我脑门上,疼得我当场眼泪汪汪地抱着脑袋就蹲地下了。 人生何处不乌龙 头顶上方的两人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便是电闪雷鸣乌云压顶,气压低到让人几乎错觉雷雨天即将来临。 我打着哆嗦手脚并用地试图从这两位眼皮子底下爬走,朱聪顺手一拎,就把我又给抓了回来,开训。 “好好一个姑娘家,怎地现在一开口便如此粗俗不堪,到底是跟谁学的!” “我……” 我哪里粗俗不堪了,我连一句粗口都还没爆呢! “不用说了。”朱聪一摆手,痛心疾首地道,“定是你涉世不深,被人骗了。” “哈?” 我相当茫然地看着他,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维模式。 “为师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呃……” 我该回答“胡搅蛮缠”还是“撒泼耍赖”呢? 不过朱聪显然根本就没有听我回答的打算,他斜着眼看向欧阳克。 “要知道有些小子是专门仗着身上光鲜唬人,四处招摇撞骗,勾引妇女。” “那个……” 我只是想说“招摇撞骗”这个说法不太合适,毕竟欧阳少主又没有顶着“西毒传人”名头进行非法集资什么的,不如改成“卖弄色相”更加确切…… 可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朱聪就恨铁不成钢地照我头上又重重敲了一记。 “谨言慎行,谨言慎行啊!” 我的悲伤瞬间逆流成河…… …… …… …… 于是……一直到江南七怪带着我拱手告辞为止,从头到尾我再没捞到说话的机会。 当然,欧阳克也没捞到就是了,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心理还是比较平衡的。 尤其让我佩服的是,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从头到尾保持着很有风度的微笑。 所谓“滛贼”这种职业,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啊…… 不过,这天稍微晚些的时候,在客栈的房间里,当我终于从韩小莹的口中知道了所谓“滛贼”是怎么一回事之后,还是忍不住被囧住了。 真是人生何处不乌龙啊…… 几个月前江南七怪照原定计划带着郭靖离开大漠,没过几天,便在路边打尖的时候遇到了八名男装打扮的美貌白衣女子。 我估计欧阳少主的后宫佳丽们大概一向在西域都是横着走路的——喀丝丽和青容当时在悦来客栈不也是逼着人腾房间的主儿吗——所以当她们看上郭大侠胯下的小红马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事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然,对江南七怪而言,强买强卖外加抢劫未遂都算不上什么大事,按理说等她们动手的时候再“教训一顿狠的”就是了,如果不是听觉异常灵敏的柯老大从白衣女子们的交谈中听到了某些关键字句的话。 比如“上次掳来那小丫头”,比如“侍寝”,比如“少主那金刀”,比如“也不见得如何美了,又是个矮冬瓜”…… 真正让人忍不住想掀桌的是:为毛柯老大听到“矮冬瓜“这种描述就会联想到我啊啊啊啊? 还有……你才矮冬瓜,你全家都矮冬瓜,你方圆十里都矮冬瓜!我咬牙切齿地在肚子里诅咒着某不认识的白衣女子。 大概我悲摧的表情太明显,韩小莹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莫怪大哥,他嘴上不肯说,却是当真担心你得很。二哥和我原本都还有些疑惑,打算暗地里跟踪那些白衣女子,寻到她们所说那‘少主’踪迹再做打算。大哥却等不得,当场便擒了人过来讯问。随后……二哥用了些小手段,她们便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 韩小莹虽是说得轻描淡写,我却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妙手书生”朱聪朱二侠的小手段……“手下留情版”就已经整得我死去活来了,至于手下不留情的那一版……我半点都不想知道具体内容…… “只是她们也是听别人所传,并不曾亲眼见过。不确定此事,大哥终究是放心不下……” 亲眼见过我的只有别院里的人,除了喀丝丽和青容之外,都被悦来客栈干掉了。 “再者听她们说是有许多厉害脚色要到北京聚会,中间必有重大图谋,多半要不利于大宋,说不定要害死我千千万万汉人百姓,这事既撞见了便不能不理。我们商议之后,便让靖儿一人先去嘉兴,我七人则夤夜赶去那什么少主所在之地,到了那里……” 韩小莹顿了一顿,略有些犹疑地瞧了我一眼,才继续道: “到了那里……一眼便瞧见了你的金刀,这下还有什么疑问?我想着你落到这种人手中,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当时便想一剑把他搠个前心通后心,只是慢了一步……嗯,你不妨猜猜是谁先出的手?” 既然让我猜,那一定就不会是朱聪或者柯老大。想着韩宝驹性子最急,金龙鞭又最能及远,我脱口而出:“肯定是三师父!” 韩小莹摇摇头,笑吟吟地道:“是四哥。我猜……那时他定是也怒极了,才会一出手便是杀招。” “南山樵子”南希仁,在江南七怪中排行第四,性子和郭大侠极像,都是再忠厚不过的人。 十多年来我甚至从来没见他和谁生过气。就算是不认识他的牧民偶尔给他点气受,他也只是笑笑而已。 这样的人也会怒极……也会出手便是杀招…… 鼻子蓦地一酸,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地掉了下来。 韩小莹伸手搂住我,轻轻拍着背,柔声安慰道:“不哭不哭……” 我索性抱住她大哭起来。 我绝对不是什么有勇气的人。 只是……已经习惯了跟自己说不能怕,久而久之也就觉得自己是真的不怕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曾经一闪而过的那些恐惧,那些无助……以及更多的情绪竟然会一股脑儿地全部冒了出来。 就像是……它们一直都在那里……从来没有消失过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壁房间忽地传来了咳嗽声,随即柯老大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七妹,叫你好好跟她说,怎么又弄哭了!便是做了天大的错事,又有什么要紧……” 我,我到底能做得出什么“天大的错事”来啊? 显然跟我有同感的人比较多,所以朱聪很快便在那边接口了。 “大哥,女人家的事情,就由她们去吧,你何必插手……” 柯老大不等他说完便怪叫了起来,“啊,有什么事是连我也不能管的?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 随后是韩宝驹近乎抓狂的声音,“大哥,二哥,这一路日夜兼程的,现下好容易能睡个囫囵觉……你们就饶了我吧!” “老三你!”柯老大的声音顿时又高了一个八度。 “诸位兄弟……算我求你们了……”连张阿生都不胜其扰地开口了。 隔壁房间顿时七嘴八舌地热闹了起来。 韩小莹挑了挑眉,极其淡定地问了一句话。 “你们……这几日可是想喝粥了?” 她的声音其实也并不如何地响,隔壁却立时鸦雀无声地安静了下来,连柯老大都不吭气了。 我是知道江南七怪的财政大权向来交在韩小莹手里的,我也知道那六位都是无肉不欢,一顿能吃八个馒头两斤牛肉的主儿…… 只是,只是,这效果也未免太立竿见影了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掌握了男人的胃,就能掌握男人的心肝脾肺肾?! 我突然觉得,从某种层面来说,韩小莹才是江南七怪的最终boss啊…… 韩小莹侧耳听了听隔壁的动静,似是满意了,才转头跟我笑道: “不用理会他们,我们接着说我们的。” 说着便打怀里抽了块帕子出来,仔仔细细地给我擦着脸,边擦边问: “那金刀……可真是你送的?” “怎么可能!”我抱着头哀嚎不已。 如果早知道居然会扯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来,那个时候我就算把它砸了也不会给欧阳克的…… 在用尽量简略的语言跟韩小莹解释了一番那把倒霉的金刀以及它倒霉的主人身上发生过什么样倒霉的事情,才会导致目前这种倒霉的状况……之后,她沉吟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这样倒是最好不过了……” 什么东西……再好不过了? “那位欧阳……少主……”韩小莹皱了皱眉,“你可清楚他的身份来历?” 拜金老爷子所赐,在某些方面我应该比欧阳少主自己还要清楚吧,比如欧阳锋实际上是他亲爹,跟他娘偷情才生下他……这一类的…… 我点了点头。 “他身边常有十余名美貌白衣女子随行,你可也知道?” “只有……十余名?“ 这数量好像少了点啊,以欧阳少主通常那排场来说…… 韩小莹叹了口气,拍拍我的手。 “我们只盼你好好的过日子,若是遇到良人,也只会代你欢喜。只是……那位欧阳少主,只怕你是应付不来的。方才你二师父几番以话试探,他都回得滴水不漏,年纪轻轻便有这等城府,加之家中美貌姬妾众多,恐怕绝非良配啊……” 在花了几秒钟想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之后,我简直想要撞墙以示清白了! 抵押品 某间客栈里,我欢快地蹦躂着。 “大师父大师父大师父!” “怎么了?” “没事。就是叫叫你。” “大师父大师父大师父!” “……干什么?” “没事,就是叫叫你。” “大师父大师父大师父!” “……” “大师父大师父大师父!” “……” “大师父大师父大师父!” “老二,收拾一下你徒弟!” “大哥,她也是你徒弟……” “你动不动手?!” “我去,我去……” …… “嗷呜!” …… 嗯,以上,就是我被朱聪咬牙切齿丢出客栈大门的全部经过。 我觉得吧,柯老大的那种表情其实完全可以称之为恼羞成怒。 不就是他不小心搞了一回乌龙以至于有点丢脸,不就是不小心让我发现他其实还是……挺心软的……不就是…… 犯得上把我丢出来,还放话说“不到天黑不准回去”吗? 等等,朱聪的原话好像是:“天黑前不准回客栈,天黑后必须在客栈,否则……哼哼!” 喂!这么说的话,我岂不是只剩下在天刚刚黑的那一刹那,从客栈门外窜进门里去这一条路了? orz……这种时机也未免太难把握了吧…… 二师父你这个大混蛋,活该娶不到老婆,一辈子跟着柯老大混! 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死人更勿近”的灰暗气氛,我无限悲摧地蹲在墙角划着圈圈。 “呀,这是谁家的猫儿走失了,不如……让我捡回去养着吧……” 一听到这声音,我就忍不住朝着面前的墙翻了个白眼。 慢吞吞地起身,转头。 果然…… 欧阳少主正笑得满脸桃花开地站在我后边,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于是……我更郁卒了。 昨晚无论我怎么解释,韩小莹都一副似信非信的样子。 最后我几乎是在她不厌其繁的谆谆教导声中入睡的。 结果就是一整夜都在作噩梦……呃,那种倒霉的内容应该是可以称之为噩梦了吧。 如今“噩梦之源”就在眼前,却不能暴扁他一顿,尤其是他居然还一副睡眠充足之后神清气爽的样子…… 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啊。 “呀,怎地开始磨牙了?” 欧阳克以一种很夸张的惊讶表情上下打量着我,“想必是饿了……唔……我倒是正巧知道有家酒楼的鸳鸯五珍脍做得极好,据说是打南边宫里传出的做法……” 我的注意力完全被“鸳鸯五珍脍”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给吸引住了。 就是那个连射雕第一美食家洪七公也赞不绝口,不惜跑到南宋皇宫里潜伏了好几个月,也只尝到了六回的鸳鸯五珍脍咩? 我自认无论如何都没有他老人家这种毅力和本事,所以原版的鸳鸯五珍脍大概是没啥机会尝到了。 据说这道菜从油盐酱醋到锅碗瓢盆,乃至灶台火候都十分讲究,略差一丝,出来的味道都差了很多,所以只有南宋皇宫的御膳房才有正宗的鸳鸯五珍脍。 这里的多半是山寨版。 但就算是山寨版……也还是忍不住垂涎三尺口水横流啊…… “如何?”欧阳克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决定化悲愤为食量了! 不过,在此之前…… “你在哪儿看到的猫儿呢?我在这儿蹲了半个时辰也没见着别的活物路过,连只耗子都没有……” 欧阳克囧囧有神地看了我半晌,才以手抚额道: “别管了……走罢。” 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 当然,是在他背后。 两个时辰后。 我饭气攻心,摊手摊脚毫无形象地倒在了椅子上,欧阳克则一脸气定神闲地坐在我对面品着茶。 一顿饭吃掉两锭金子,欧阳少主他连眉毛都不曾抬一下,我再次确定了白驼山果然很有钱。 还有,山寨版鸳鸯五珍脍也很美味。 我正盘算着啥时候把江南七怪也拉过来敲诈一番,欧阳克放下了手中的茶盅,看着我挑了挑眉。 “说吧。” “呃?” “若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你怎肯如此轻易随我来此。”他微微一笑,“若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我又怎做得了这白驼山少主。” 他只是很简单地陈述着事实,然而那种不经意的态度,却自然而然地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势。这就是天生便该居于上位者和我等平凡人之间的差距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点胸闷…… 不过,我确实是有话要跟他说。 我挠了挠头,“那个,谢谢……” 欧阳克怔了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若是要谢我将你捡来这件事……那倒是不用了……” 果然,就算忽悠得了他一时,也忽悠不了一世。 我强忍住在他脸上挠两爪子的冲动,努力把话题带回正轨。 “呃……是谢谢你对我七位师父手下留情……” 昨晚听韩小莹说到他们千里追杀欧阳克的时候,我就起疑心了。 单论武功的话,欧阳克一个人大概是打不过他们七个。 可是如果加上他随身那一堆无味无臭让人防不胜防的毒药毒粉的话,江南七怪就算不死也少不了脱层皮。 问题在于他不但没有使毒,甚至几乎没还手。 而是“滑溜之极”,“绕道而行”,江南七怪“竟是极难寻找他的踪迹”,这才一路逶迤追到了赵王府。 不管到底是为什么,欧阳克确实对江南七怪手下留了情。 江南七怪心高气傲,若是知道这事,势必会当作奇耻大辱,反而结仇。 这个人情自然只能我领了。 只是……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还得了这个人情……所以…… “原来是为了此事啊……”欧阳克浅笑着展开折扇,轻摇了两摇,“既是如此,以身相许如何?” “……” “若是不方便……”他脸上笑意益浓,“那么,改由在下以身相许,也并无不可啊。” “……” 我一定是脑子抽住了,才会指望他能给出个正经的答案。 看着欧阳少主那一脸的淡定无辜,我趴在桌子上无比长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来日方长,这件事就以后再说吧…… 那么,接下来就是……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从革囊里摸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 “这个……还你。” 昨晚……韩小莹本来已经打算放过我了。 如果不是临走的时候,她面露欣慰之色地跟我说:“小丫头总算也开始学着打扮了,这朵珠花倒是挑得甚好。” 而我当时的回答是:“啊?什么……珠花?” 然后她从我头上拔下了一朵晶莹剔透,以白玉金丝缀成白梅形状的……珠花。 我这才恍然大悟,昨晚在寒梅林中欧阳克手指一弹之后,那朵“梅花”的去向。 原本我还以为他是在跟我显摆他会变魔术来着…… 再然后……我就惨遭了一整夜的碎碎念…… 那种强大的精神攻击力我绝对不想再领教第二回! 欧阳克合上手中的折扇,站起身来,来回踱了两步,这才转身皱眉看向我。 “……可是不喜欢?” 我很诚实地摇摇头。 老实说这是我见过的所有首饰中最合眼缘的一件了。成吉思汗帐中奇珍异宝虽不少,却都没这么别致有趣。只是…… “无功不受禄,这珠花太过贵重,我实在不敢收。” 欧阳克微微一笑。 “那日在石室中,我替你更衣之时……” 喂! 我恼羞成怒地瞪他,他只当没看见,自顾自地道: “你身上……所佩诸般物事俱都见识过了,看起来比它贵重的只怕不在少数。” 什么叫……“看起来比它贵重”? “嗯,让我猜猜,你既不是不喜欢,那么现下拿来还我,心里想的多半是‘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了吧?” 我干笑了两声,不敢接这话茬。 “你只当它是金刀的抵押好了。” “抵……押?” “嗯,抵押!” 欧阳克一脸正气地跟我解释着: “既是你的金刀还在我那里,我便理应抵押件价值相当的东西给你才是。这样吧,若是什么时候我将金刀还了给你,你再将珠花还我便是了。” 听起来……好像是类似借条一样的存在……很合理也很正常。 但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挠头思索中…… 骑着郭大侠的梅姐姐 这间客栈真倒霉啊…… 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一大帮子武林人士居然就在他家后院里打起来了。 而且还叮叮光光乒乒乓乓地打得煞是热闹。 砖头瓦片桌子腿……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被打得满天乱飞。 知道的这是江湖中人在聚众斗殴,不知道的还以为城管大队在暴力拆迁咧。 …… 其实……我应该是没啥立场发表这种感叹的,因为……里面打得最欢的人就是江南七怪啊。 在这样敌我不分的混战中,江南七怪作为一个战斗集团无疑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韩小莹跃起空中,越女剑直指面门;朱聪的“分筋错骨手”趁人不备立夺兵刃,韩宝驹金龙软鞭则专门关照别人的腿……上中下三路一起招呼过去,一般水准的对手只有扑街的份儿。 南希仁和张阿生这一组则是完全发扬了体型上的巨大优势,以一种开山劈石谁敢过来就踩死谁的气势前后呼应猛砸狠打,瘦小精悍的全金发趁势跟进,手里秤杆唰唰唰地就往人身上猛点。 柯老大则是身法诡异位置飘忽不定地满场跑动补位…… …… …… …… 我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江南七怪虽然武功只是二流,却自出道以来鲜有败绩了。 忍不住热泪盈眶地说一句:这就是集体主义行走江湖的胜利啊! 要知道虽然各门各派都有集多人之力以抗强敌的阵法,比如丐帮的百人大阵,少林的十八铜人阵、武当的真武剑阵之类的。但一旦离开老巢,就连“全真七子”也是各走各的路。 也就是说,通常只要没有脑残到跑去别人大本营踢馆,是不会被群殴的。 但是……江湖上却人人都知道 “江南七怪向来同进同退,对付一个人也是七人齐上,对付一百个人也是七人齐上。” 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句话有潜台词。 一拥而上那是英雄本色;单打独斗那就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你得领情啊…… 我总觉得……这话的出处很令人生疑啊。 毕竟,江湖不是战场,需要同时对付一百个人这类情况实在是很罕见…… 唔……二师父……你真是太阴险了! 顺带说一句,我此时正半蹲在客栈二楼某个房间的窗户下,两手扒拉着窗棂,谨慎地只露出了两只眼睛,八卦而热心地……观战兼吐嘈着。 摊手,谁让我的战斗力为0呢。 因此早在开打之前,我就被柯老大拎着后领给丢进了房间,幸运的是它的窗户正对着后院,也就是主战场。 所以…… 在周遭目力所能及的每一扇二楼窗户后,都隐约可见跟我一样猥琐偷窥着的人影,可见八卦人士是走到哪里都能遇到同好的…… 眼看楼下已经逐渐开始呈现一面倒的局势,我甚至有点审美疲劳地开始打起了哈欠。 突然……又一大群人乌泱乌泱地冲了进来。 当先一人身高绝对超过两米,在按理说应该是肩膀的地方却长着两只手,头和腿的大小倒是正常,可那上身足有常人的两倍长,身周还飞舞着一条银光闪闪的长鞭…… 我吓得死命揉了揉自己眼睛,再仔细往下一看…… 额滴神啊,那不是一个人! 当然,也不是一个妖怪…… 那是一个人盘腿坐在另一个人的肩上。下面那人貌似只负责拼命撒腿跑路,而攻击防御之类的事情都由上面那人挥动手中的长鞭完成。 而且这俩人我还恰好都认识。 没错……这个诡异的组合的本质……其实是“骑着郭大侠的梅姐姐”…… 再往“骑着郭大侠的梅姐姐”身后一看,我几乎想要痛哭流涕了。 跟着他们,不,应该说是追杀着他们而一起冲进来的那些人里,有沙通天、彭连虎、侯通海、梁子翁……以及一个我没见过的但能猜到身份的红衣藏僧灵智上人——正是完颜洪烈延揽到府中的一干高手。 谁能告诉我……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以致于这场原本应该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发生在赵王府后花园里的大战,被活生生地挪到了大白天的某间破客栈中。 而且……我谨慎地略略探头四处张望着……按理说应该一起出现的黄姑娘和欧阳克呢? 好像没看到人影啊…… 场中原本混战着的一群人已经停了手,而冲进来的那群也很显然地楞住了。 大家以一种高度戒备的姿态彼此互相打量了几秒钟之后,几乎在同一时刻,场中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大声浪。 “大师父二师父三师父四师父五师父六师父七师父!”这是喜出望外兼肺活量很大的郭大侠。 “靖儿!”这是江南七怪的和声七重唱。 “柯瞎子你还没死!”这是梅姐姐的诅咒。 “梅超风你这妖妇!”这是柯老大的诅咒反弹。 “靖儿,过来!”这是韩小莹的召唤术。 “七,七师父……我……”这,这是召唤术失败…… …… 而另一边…… “你们四个在这里做什么?”这是暴跳如雷的沙通天。 “滚!”这是更加暴躁的侯通海,沙通天之师弟。 “好了好了。”这是打圆场的彭连虎,沙通天之挚友。 “师父,师叔……呜呜呜……”这是刚才被江南七怪揍到鼻青脸肿的“黄河四鬼”,沙通天之徒弟。 “不愧是沙龙王高徒,真是相貌堂堂啊!”这是幸灾乐祸的龙套甲。 …… “你姓嘛叫嘛从哪来到哪去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这是路过打酱油的燕小六。 ……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斗殴场地,转眼变成了“认亲大会”。 每个人都扯着嗓子在死命地喊,生怕目标那个人听不见自己说什么。 …… 这种诡异而喜感的场景真是太令人orz了啊…… 好在“认亲大会”很快告一段落,大家也终于彻底分清了敌我,划清了界限。 出场人员经过了重新排列组合之后,这间倒霉客栈的后院中,目前的情况大致如下: 左边,站着江南七怪以及我不认识的一群人; 右边,站着赵王府高手以及“黄河四鬼”以及我不认识的另一群人; 站中间的是……仍然骑着郭大侠的梅姐姐…… …… 蹲在楼上偷窥的……仍然是我们这群八公八婆…… 然后就又开打了。 这次的战斗场面比刚才升级了不少,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大海无量!”地面的石板一块块地被掀了起来。 “排山倒海!”屋顶的瓦片一溜溜地被揭了起来。 …… 就连在空中飞来飞去的东西也随之更新换代了,比如碗口粗的小树,比如整张八仙桌。 还有……刚才从我眼前哇哇大叫着飞过的“黄河四鬼”…… 跟刚才的局势有着微妙不同的是,骑着郭大侠的梅姐姐……的存在。 赵王府的那一拨人这会儿应该是知道了她身上有《九阴真经》,才会如此狠下杀手。而且大概出于“射人先射马”的考虑,对临时充当“战马”的郭大侠也毫不留情。 如果不是江南七怪一直在旁救援的话,郭大侠大概早就变成一匹残疾马了。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在对梅姐姐进行着围殴。 …… 总之场面是极度混乱,关系是极度复杂……看得我是极度脱力…… 我正在琢磨着他们打算打到什么时候,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娇叱: “梅若华,还不住手!” 梅姐姐淡定沉着地应了一声:“小师妹!” 郭大侠喜出望外地喊了一声:“蓉儿!” 至于其他人……场中的各位配角龙套npc大家都装没听见一样,继续打得热火朝天。 满头黑线之余,我忍不住内牛满面。 话说我在这儿都混了快十六年了,才第一次见到女主角出场,女主角啊!怎么都得多看个几眼才够本啊! 于是……顶着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我勇敢地把大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寻找着黄姑娘的踪影。 …… …… …… 然后我就后悔了…… 想看的没看到,不想看的倒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在这种紧张危急喧闹到了极点的时刻,我右边房间里居然还有一对儿很有兴致地趴在窗户上做着少儿不宜的某件事,下面那位甚至还冲我抛了个媚眼……没错,下面那位也是男的…… 这现场男男版活春宫……刺激未免也太大了,我赶紧捂着眼往回缩。 结果未遂…… 因为半空中突如其来地飞来了一条长鞭,直接把我从二楼拖到了一楼。 当场摔得我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等我咬着牙撑着腰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的时候,局势td又变了! 梅姐姐坐在地下,一条烂银长鞭舞得水泄不通,把一干攻击主力等都拦在了外面。 看来郭大侠已经摆脱了“战马”的命运,真是可喜可贺…… 一个念头还没来得及转完,梅姐姐单手一按地面,蓦地腾空而起,向我这边扑了过来。两旁的人群“哗”地一声瞬间散了开来,比退潮退得还干净…… 我只觉得眼前一花,肩头一重…… 呜呜呜……梅姐姐你还是回去骑郭大侠吧…… 梅姐姐再见 梅姐姐显然是听不到我的心声的。 所以…… 她只是一扬手中的长鞭,然后很有气势地冲我低喝了一声:“还不走!” …… …… …… 我,我真是欲哭无泪啊。 她看不见也就算了,可是我还看得见…… 眼睁睁瞧着十七八样寒光闪闪的兵器指着自己的前心、后背、咽喉……以及太阳|岤,我硬撑着没腿软,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这种情况下还要我驮着一个大活人跑,未免太不切实际了吧。 我艰难无比地吞了口唾沫,试图提出申诉: “走不了……” 梅姐姐不愧是江湖经验老道之人,只愣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就完全不问原因地拿出了应对方案,那就是……威胁。 “你当只有刀剑才可杀人?”她左手一翻,按在我颈后,“此时只要我掌中劲力一吐,你便立时心脉尽碎,死得苦不堪言。现下……你是走,还是不走?” 我不是郭大侠,我一点都没有宁死不屈的精神。 问题只是在于……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从这刀剑相向的重重包围中跑掉啊啊啊! 就算其中有几个人看起来神情颇为犹豫,但其他的人是不是会在我扛着梅姐姐跑路的时候顺手捅上一刀还未可知。 …… 我还在纠结着存活率的问题,梅姐姐却显然没什么耐性再等了。 她冷哼了一声,手掌往下微微一按,一股冰寒之气便从她按的地方直直冲了进来,沿着脊椎盘旋而下,所过之处简直如同在被冰刀活割一般,痛得我浑身一激灵。 说来也奇怪,这一激灵,四肢百骸反而蓦地暖和了起来,就像是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张了开来在冒着热气一样。 一冷一热之间只觉得身体涨得难受之极,尤其是脚底心,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似的,又痛又痒又麻又酸。 我再顾不得身周的刀剑,“嗷”地一声就蹦了起来。 只听到“呛啷啷”之声不绝于耳,随即便有许多人大声怒吼了起来。 …… 再然后…… 我囧囧有神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站在了客栈外的大街上! 而且在刚才那不计后果的一蹦之后,原本那种涨得难受的感觉已经减轻了许多,两条腿轻飘飘的,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样。 还没来得及仔细体察身体的状况,一个阴森无比的女声就打头顶响了起来: “还不快走,在这儿等死不成!” 我茫然无比地抬头……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本来斜斜垂在地面的长鞭忽地无风自动飞了起来,在身周舞成了一团银光。 “叮叮”数声之后,几枚很显然是暗器但我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的暗器……掉在了地上。 再接着便听见好些人在大叫着“停手!” …… 穿越成华筝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17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17部分阅读 危机当前,我也顾不得分辨到底是谁这么好心了,撒开了腿就开始没命地狂奔。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渐渐地……便再也听不见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总之每次我一放慢脚步想停下来,肩膀上就会及时传来被掐的痛感,于是我只好再度泪奔。 就算是挥洒着汗水和泪水,向着夕阳而奔跑的青春,也总该有个限度吧…… 当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跑到了河北省境内的时候……梅姐姐终于点头开恩喊停了…… 我立马很没形象地瘫倒在了地下。 梅姐姐盘腿坐在我边上,看起来像是自顾自地在调息吐纳。但以她耳朵的灵敏程度加上手中不曾放下的长鞭,一旦我企图逃窜,后果绝对是被抓回来干掉。 所以我老老实实地躺着喘气,多余的事情一点也不敢做。 说真的,我很庆幸刚才江南七怪丝毫没表现出认识我的样子来——连郭大侠张着嘴想说些什么的瞬间,都被二师父眼明手快地给堵上了嘴。 否则以江南七怪和黑风双煞之间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来说,我觉得我说不定……会被虐杀的……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肚子也开始不合时宜地咕咕乱叫了起来。 我顺手打革囊里掏了一块饼出来啃……唔……走到哪里都要随身携带干粮是个好习惯,哪怕被抓到荒郊野外,也不用怕饿肚子不是。 刚啃了两口,身侧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把饼夺了过去。 然后…… 我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梅姐姐运指如风地……把沾了我口水的那半边一削而落,随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差点忘了……书上说她是练功走火入魔以至于两腿不能行动的,足足在地洞里饿了十来天,这才遇到郭大侠,骑着他逃了出来。 她背叛了师门,没了丈夫,小王爷虽是她徒弟,也不知道到底关心还是不关心这个师父。自己眼睛瞎了,现在连腿也残疾了,就这么孤零零地一个人在世上……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难过了起来。 “你……要不要喝点水?”我摸着腰间的水囊,有点犹豫地问。 眼看梅姐姐脸色一沉,我马上很没骨气地又补了一句。 “我,我可以先喝一口给你看的。” 话一出口,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柯老大最恨别人说他眼瞎,经常因为这个暴跳如雷大打出手,如果梅姐姐也是这副德性……我岂不是在自寻死路么…… 提心吊胆地等了几秒钟,才听见她不屑地“哼”了一声。 “便是你在水中下了毒,又能奈我何,拿来!” 我赶紧狗腿无比地双手奉上,“是,是,前辈武功盖世,我哪里敢造次呢。” 不过……不怕下毒的话,干吗抢我咬过的饼啊,真是的…… 她拔开塞子,只略一犹疑,便仰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一口气将水囊喝了个底朝天,这才随手往身边一放,转脸看向我。 虽然明明知道她看不见,但那种仿佛被无形的视线所注视着的感觉……还是让我很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身子…… 她忽地探手扣住了我手腕,曲起食指和中指,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轻叩了几下,思索片刻,才缓缓道: “你怎会从大漠到此?无端多了一身内力,却又不会分毫武功……若是不说清楚,休怪我手下无情。” 我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内力这种东西我倒不觉得能瞒过她这种武林高手,何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瞒。 但是她,她怎么会记得…… “哼,我眼睛虽瞎了,耳朵却还没聋。便是十年前说过一句话,声音也记得清清楚楚,方才你一开口我便知道是大漠上那死丫头了!” “呃……” 说起来倒是很久没被人骂“死丫头”了,上一次是……李流风还活着的时候…… 我挠了挠头。 谎话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编得圆的时候,就说实话吧。 所以在掐头去尾并且着重强调了“我完全不懂如何传功”这一关键性问题之后,梅姐姐扣在我腕上的手终于松了开来。 “死丫头说的倒是实话。” “啊?” “脉象平稳,呼吸无异,手中温暖,掌心亦无冷汗,只是……”她哼了一声,“多半还有些不尽不实之处,今日姑且饶了你。” 我简直要膜拜到五体投地了,这就是活生生的一具人体测谎仪啊! 相比之下……fbi算个毛…… “逍遥派……”她眉头微锁,仰头看向天际,脸上忽然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师父确是曾提过有这么一派世外高人……”后面的话便细微不可闻了。 其实梅姐姐的容貌算得上是颇为秀丽,只是脸上半点血色也没有,长发又披散而下,看起来鬼气多过人气…… 她忽地侧头转向我,“死丫头,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彻底拜倒在梅姐姐强大的第六感之下…… “那个……”我清了清嗓子,“我虽然没练过内功,但是以前在草原上碰到过一个道士……” 这可不是我胡说,那对小白雕就是神奇道长马钰亲自掏下来的,可不是碰到过嘛。 “他说自己是什么全真教的,与我有师徒之份,因此教了我几句呼吸睡觉之类的口诀,我向来定不下心,怎么也学不会,那道士便叹着气走了。口诀我倒是记得很熟。,不知道前辈你是否用得上?” 如果金老爷子没在原着里晃点大家的话,那么,为了在学校得瑟曾经连《九阴真经》最后那段“斯里星,昂依纳得,斯热确虚……”的乱七八糟经文都硬背下来的我,应该是能代替郭大侠把那几句关键的口诀告诉她的…… 她忽地一掌击下,身侧的地面“轰”地泥土纷飞,转眼便成了一个大坑。 “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全真教玄门正宗内功,岂有轻易授人之理,你究竟是何用意?” 我有毛的用意! 她如果双腿不恢复正常,势必要一直骑着我四处游逛,这种日子我才不期待咧!更何况按照原着剧情来说,她本来就应该在这个时候恢复功力的…… 不过这些理由都说不出口就是了。 我想了一想才回答她: “我本就不懂这些东西,口诀记住了也没什么用,那道长也未曾说过不可告诉他人。何况我也并非毫无所求。若是将来有一日我性命垂危,前辈肯加以援手,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她沉吟片刻,才点了点头,道:“你且念来我听听。” 然后我就开始背口诀了,从“五心朝天”一直背到“三花聚顶”……眼瞅着梅姐姐眉宇之间喜色越来越浓,估摸着她是用得上…… 梅姐姐想了片刻,又问:“精、气、神、虚如何化法?” 囧!金老爷子没写到的部分,我可编不出来了啊。 “不知道,那道士教我的……就这些了。” 她脸上微露失望之色,但还是向我点了点头。 “果然是玄门正宗心法!今日既蒙你慨然相告,他日若是有难,我定当竭力相助。” 我正琢磨着是不是能趁这气氛正好的当口告个辞什么的,颈后忽地一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上) 刚醒过来的时候,我有好几秒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那是一种大脑停机小脑失衡整个人彻底混沌……的状态。 因此,当面前出现疑似欧阳少主的……存在时,我下意识的反应是伸手掐一把以确定真假——当然,不是掐我自己。 唔……手感很好很真实,甚至那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也很到位,就跟真人在面前挨掐一样……真人……真人?! 我手一抖,彻底清醒了。 好像……我每次只要睡得太久,醒过来之后就很容易出现这种很二百五的状况。 以前家里那只负责叫我起床的狗,三不五时地就会被我掐得眼泪汪汪地嚎叫。 不过……欧阳少主(真人版!)毕竟不是狗…… 我囧囧有神地看着某人脸上疑似被我掐出来的一大块红印,吞了口唾沫,试图为自己的行为找个合适的理由。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还在琢磨着要用什么词语来解释“低血糖”和“起床气”的问题,他却完全不理会地直接开口问道: “你……身体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我活动了活动手脚,转了转脖子……呃,后面好像还有点疼,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 “没事了。” 欧阳少主挑了挑眉,忽地伸手轻触我颈后的痛点,力道虽然极轻,还是疼得我当场就“嗷”地一嗓子嚎出来了。 他收了手,慢条斯理地道:“没事?” …… …… …… 我想一脚踹死他! …… …… …… 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 实际上我最多只能瞪他两眼,而且这种程度的愤怒……欧阳少主根本就无视之…… 他看了我一眼,打怀里取出一只瓷瓶,在手中顿了顿,才递给了我。 “这‘七厘元胡膏’消肿止痛功用极好……”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这可是在下亲身试过的。” 这瓶子看上去很眼熟啊……我拔开瓶塞嗅了嗅,味道好像也很熟悉…… “‘妙手书生’朱聪调配之药,果然不同凡响。” “啊?二师父怎么可能送你药?” 除非在里面掺了什么诡异的整人东西,比如痒痒粉之类的……我赶紧丢开瓶子。 欧阳克怔了一怔,才以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苦笑的表情回答道: “这药是朱二侠的某位高徒所赠……” 我眨巴眨巴眼,实在没想到郭大侠会跟欧阳少主有什么交集。 然后就听他轻描淡写地续道: “……在我别院山下的石室之中。” 靠! 一天不提这件事他会死啊! 还有…… 这不就是拿我自己的药给我自己用吗,这人……也实在太抠门了吧…… 我一边手脚麻利地把瓶子捡了回来,一边在心里鄙视着守财奴欧阳少主。 他倒是笑得很开怀地摇了摇折扇。 “小姑娘,这伤处你自个儿瞧不见,上药恐怕多有不便,不如由在下代劳……” “方便,方便得很!” 我赶紧自动自发地往脖子后面猛涂药膏,省得某人再抽风。 原本的疼痛很快就被一种清凉的感觉所代替,我伸手摸了摸,好像连肿块也奇异地消退了不少。 二师父的药还真好用啊……那会儿欧阳少主的脸被李流风活活打成猪头,居然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多半也是靠这个的功效吧。 我理直气壮地把瓷瓶收进革囊,嗯,本来就是我的! 不过……抬头看到欧阳少主折扇轻摇若无其事的样子…… 又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忒小气了点? 一只鸽子忽地扑簌簌地从外面飞了进来,停在了欧阳克的肩上。 他自鸽子腿上取下一个小筒,一扬手,鸽子便又飞了出去。随后他从小筒里抽出一张纸卷,径自展开看了起来。 喂!那个距离和角度……我只要扫一眼就能看到纸卷上的内容了啊…… …… 我赶紧移开了眼。 虽然对这传说中的“飞鸽传书”实在好奇到了极点,但事关别人家的机密,我还是知道要避个嫌什么的。 倒是这位白驼山少主,怎么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呢?该不是什么人易容伪装的吧。 …… 我瞪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纸卷,后面的腹诽内容暂时性地一片空白…… 这下子想不看也来不及了。 好在纸卷上的内容貌似跟他们白驼山的机密无关……呃……应该无关吧…… 大意是说江南七怪已经追到了河北省境内(=_=!!!),接到传讯后正在赶回京城的途中……以及他家的搜寻人员已经撤回云云。 这个……结合上下文来看,搜寻对象难道是我? 我挠了挠头,抬眼就看见了欧阳少主笑得春暖花开的一张俊脸。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很想上去挠两爪子,但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先道谢才对。 “谢谢……” 看了眼外面浓重的夜色和淅淅沥沥的冻雨,我的诚意顿时翻倍地真挚了起来。 “多谢你把我弄到这里。” 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里,要是就这么被梅姐姐扔在荒郊野外里淋上一夜雨的话,江南七怪回来的时候应该是可以直接来收尸了。 欧阳克居然怔了一怔,表情看起来很意外。 “入夜时分我才在这里找到你……” “呃?” 我记得很清楚是在郊外的某片小树林里被打晕的,但这会儿呆的地方分明就是一座破庙嘛! 屋顶的瓦片几乎都要掉了下来,四处都是蜘蛛网,灰尘积了几寸厚,连神像的头都不见了。只有我们坐着的这个角落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还燃着一堆火。 “而且……”他微微皱眉,向我身侧指了指,“……你身上还裹着这件衣服。” 那是一件样式质地都很普通的袍子,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就是宽大到足以把我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包起来。难怪欧阳克说的是“裹”而不是“盖”了。 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欧阳克若有所思地缓缓开合着手中的折扇。 “这附近的树木砖石上俱留有极深的鞭痕,看武功路数应该是那黑风双煞,我便是循着那痕迹寻到此处的。本以为是她目不能视物才粗疏至此,现下看来,倒更像是刻意而为之了……” 他停了停,看着我微微一笑。 “……她倒是替你想得很是周到。” 这么说我其实应该感谢的人是梅姐姐吧……啊,不对,如果不是她非要“骑”我,压根儿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儿了吧…… “黑风双煞手下向来不留活口,小姑娘……看来喜欢你的人可着实不少啊……” 姑且不论真实性如何,但是这前后两句话有任何逻辑关系吗? 我囧囧有神地看着欧阳少主,他却没再说下去,转了话题。 “你七位师父明日多半就能入京,我已吩咐人守在城门处接应了。此时天黑夜雨,行路不便……我们便先在此暂住一宿,等天明再回城吧。” “呃……” 欧阳克忽地以扇掩口,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昨日至今尚未睡过,着实困倦得很,小姑娘若是不介意,在下这便先歇息会儿了。” 说着说着,便又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我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他已经极为自然地躺倒了下来,右臂垫在头下,双目微阖,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竟已经沉沉睡去。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沉睡中的欧阳少主,真没见过这么自说自话的人。 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该踹醒他还是就随他去。 不过……看着某人眼圈下淡淡的青痕……我郁闷无比地叹了口气之后,还是顺手捞起丢在一边的袍子搭到了他身上。 欧阳克番外:白雪却嫌春色迟 欧阳克近来最常做的三件事就是苦笑、摇头和叹气。 上一次碰面时连叔父都忍不住问他:“近来可是有何心事?” 他想了半日,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不自觉地又叹了一口气。 叔父拍了拍他的肩,万年冰封的那张脸上竟然现出了一抹笑意。 “若是有事需我……需我出面,不妨直说。便是老叫花和黄老邪那里,‘西毒’这名头也还是有些用处的。” 欧阳克只觉得头更疼了。 这种事……就算是西毒,不,哪怕是五绝齐上,只怕也是无能为力的。 因为他想要的,不止是人而已。 那人胆子甚小,却又牵挂甚多。 他只要略施手段,便能从容把她困在身边。以她的性子,说不定也能苦中作乐地呆下去。 这似乎是她的生存之道。 但对他而言,每次看见她那种神游天外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藉此逃避着什么一样……心底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焦躁感隐隐浮现。 当然,旁人多半是看不出来的,他向来善于隐藏情绪。 除了那一次…… 结果…… 欧阳克又叹了口气。 这几个月来,他觉得自己叹气的时间已经比之前二十五年里加起来都还要多了…… 最初的时候……他也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然后,发生了一些事情。 再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欧阳克以扇抵额,轻笑了起来,就算是现在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窗下忽地响起了极轻的弹指之声。 乍听之下似乎只是随意弹动手指而发出的杂乱声响,实际上却暗合着某种节律。即使在白驼山,那也是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暗语,也是……身份的标识。 欧阳克微微一笑,“是平婆婆吗,请进来。” 自他记事时起,平婆婆便已在白驼山了,不,应该是从更早的时候开始…… 所以,有些事……她应该很清楚才是。 平婆婆垂手立在下首,脸上的表情平静得有些诡异。 “……事情便是这样的了。” 隔着镂空的窗扇,可以清楚地看见壁角那两株开得正盛的白梅,浅淡的香气似有若无地浮在空中。 欧阳克手中的折扇翻了几翻,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平婆婆,你在我白驼山已近五十年,便是叔父和母亲也向来敬重于你。只是……此事若是我不曾问起,你还想瞒我到几时?” “老奴并不敢欺瞒少主。只是老主人吩咐过,若是少主不曾过问,全庄上下人等不得向少主提及半个字。” 欧阳克挑了挑眉,“若是我问起呢?” “那老奴便需向少主一五一十说清事情原委,不得有半点隐瞒。随后……此事该如何处置,便一切听少主吩咐了。” 原来是叔父……欧阳克忽然有一种很脱力的感觉…… “将人都撤回来,这件事就此作罢。” “是。” 平婆婆回答得太过爽快,让他禁不住怀疑起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平婆婆忽地停下了脚步,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哎呀,临行前老主人还交待了一事,说是务必要少主决断,老婆子竟险些给忘记了。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啊……” 欧阳克微微皱眉,“是什么事?” “三年之期已到,老主人的意思是……那事可还依例进行?” 他想也不想地便答道:“不必了。” ……随即微微一怔,苦笑了起来。 平婆婆毫不掩饰狡计得逞的愉快,笑得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开来。 “老主人说,若是今年停了此事,那少主是不是便该带人回去给他瞧瞧了。” “……好。”他还能说什么? “老奴还有一事不解……” 他面上仍维持着风度极佳的微笑。 “平婆婆,你还有几件事……或者说,叔父还有几件事想问的?不妨就此一并问了罢。” “不不不,只此一件事了。” 平婆婆顿了顿,才笑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地问道:“那江南七怪到底是何许人,竟劳少主如此费心?” “……” “还有那蒙古四王子……” “……我尚有要事要办,不如平婆婆你且先退下。” “是。不过……少主所说的要事,可是见一位华姑娘?” “……” “方才老奴来时,在前厅瞧见小郭正要引她进来,便说了两句不相干的闲话,请她暂等片刻,容老奴先见少主一面。不过少主请放心,老奴已是这把子年纪,那华姑娘定然不至于有什么误会。” “……” “老奴这便去将那位华姑娘请进来可好?” “……去吧。” 欧阳克挥了挥手,平婆婆心满意足地退了下去。 厅中暂时恢复了宁静。 他叹了口气,伸手轻揉着自己的额角。 接下来……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更让人头疼的事情啊…… 很快门外便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然后平婆婆带着笑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华姑娘您只管进去,少主早已恭候多时了。”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踉跄着跌了进来。 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接住,就势往回一揽,便抱了个满怀。 虽然很快就被推了开去,但是……看到她耳后可疑的红晕,欧阳克第一次觉得平婆婆的存在……是如此地有价值…… 窗外大雪纷飞,室内却温暖如春。 只是…… 明明知道在白雪下已经有小小的草芽在萌生着,却仍然要等着春天的来临。 还真是考验人的耐性啊……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下) 欧阳少主睡得像个死人。 而已经睡了24个小时以上的我,这会儿却是怎么都别想睡不着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出去溜达显然不现实。 我只好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数蚂蚁玩儿。 以前只听说过下大雨前蚂蚁会搬家。 没想到这正在下大雨的时候,破庙里也有一队蚂蚁在练习着行军。 它们相当有秩序地从黑暗中的某处爬出来,在灰尘密布的破旧供桌前绕了一个圈子,然后消失在了破庙塌了一半的断壁残垣之中。 我实在很好奇那种地方会有什么吸引它们,索性跟了过去。 只要绕过眼前那堵半截的墙就能看到后面到底是什么了。 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我踌躇了片刻,还是停下了脚步。 …… 冷风从墙上的破洞中嗖嗖地吹了进来。 火光从身后映照着,光影交错的地方似乎有什么在一闪一闪地飘动着。 看着从脚下绕行过去的蚂蚁队伍,某部着名罪案剧里的着名台词蓦地闪现在了脑海里——“有蚂蚁的地方,就有尸体。” …… 头皮一麻,汗毛一乍。 我基本上是连滚带爬地窜回火堆边上的。 然后觉得怎么都坐不住了。 面对着坐……我不敢。 背对着坐……总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就像是随时会有什么冰凉的小手啦惨白的骨头啦摸上来一样。 斜着坐吧,眼睛老是不自觉地扫那个角落,又怕突然钻个什么东西出来,又怕钻出来什么没看到,连跑都跑不掉…… 绕着火堆跟驴推磨似的转了好几圈,死活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会儿连破庙中穿堂而过的风声听起来也很像是鬼哭狼嚎。 这个破庙貌似是梅姐姐把我带过来的吧,她把我带过来之后至少在这里呆了大半个晚上加一个白天吧,再联想到她长年抓人练功的爱好,以及传说中被练功者那种“头骨尽碎,肚穿肠流,死不瞑目”的惨状。 我连肝儿都在颤了…… 正在琢磨着要不要索性躲到欧阳少主背后去,他睡得再死,好歹也是个活人,最起码阳气盛点儿啊。 眼前忽然一黑,有什么东西从后面轻飘飘地落在了头上。 吓得我“嗷”地一声惨叫,蹦起来就往前窜,还没等迈开步子,肩膀就被什么从后面给死死地圈住了。 “是我!别动了,前面是火堆!” 我在原地愣了01秒,然后转身一拳就揍到了身后那人的……呃……脑袋上还罩着东西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揍到了他什么地方,总之……揍到了就是了。 这次我真的是气疯掉了。就算从来没指望过欧阳少主会临危伸手帮一把什么的,却也没想到过他居然能恶劣到在这种时候还吓人玩儿。 一把拉下罩在头上的东西,我愤怒地瞪着欧阳克。 他相当无辜地指了指我的手。“刚才你在发抖……我不是想吓你……” 我扫了一眼手里拽着的……呃……袍子,大脑自动推理了一下前因后果,然后……眨巴眨巴眼,相当羞愧地低下了头。 刚才那状况,别人好像是不可能知道我正吓得半死的,所以说貌似真的是反应过度了,而且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揍了他一拳…… 我简直想为自己这种不知好歹的行为掩面泪奔了。 不过,至少得先道歉…… “对,对不住……”我连说话都结巴了,“我以为要不你也揍,揍回来吧……” 等了半晌,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才在头顶响了起来。 “怎么就吓成了这样啊……” 紧接着……头就被谁揉了揉。 喂!我已经够矮的了,再这么揉就真的别想再长个儿了,这人怎么跟二师父一样手欠呢……我刚想反抗,然后想到了自己刚才干的事儿…… 算了……咬牙忍着吧。 结果人家欧阳少主愣是又拿我脑袋当面团那么揉了好几下,这才笑得满脸桃花开地问我: “刚才你究竟是看见什么了?” …… 我立马蔫了。 听完我关于蚂蚁和尸体以及梅姐姐的推论,欧阳少主一脸淡定地下了结论。 “那里什么也没有。” “那,那蚂蚁是怎么回事?” “墙外原本便有个蚁巢,看这情势多半是被雨淹了。” 回答得这么流畅,反而让人实在是很怀疑真实性啊…… 大概是我怀疑的表情太过明显,他瞧了我一眼,笑了起来。 “这庙前后左右我早已察看过了,若是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算是天黑夜雨,也断然不会让你在此过夜的。” 考虑到他自己也要在这里呆一晚上的客观情况,这话倒是可信多了。 一直绷紧的神经蓦地松弛了下来,我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再看那片断壁残垣,好像……也就只是普通的废墟了而已。 这个就是所谓的疑心生暗鬼了吧。 我还真是……很容易被第一印象左右的人啊…… “方才都吓成这样了,怎么也不叫我?” 呃……这么一说,倒好像是真的没想到过还能把他叫起来啊。 我挠挠头,有点不太确定地回答他: “因为你正在睡吧。”而吵人睡觉是会被马踢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叹了口气。 “华筝。” 这位少主从来没这么正儿八经地叫过我名字,再搭配上他那一脸罕见的正经表情,架势着实有点吓人。我下意识地摆正了坐姿,竖着耳朵听他说什么。 “刚才若是你二师父在这里,你会怎么做?” “把他踹醒……呃……”我好像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问题在于……“你又不是我二师父。” 所以当然不会那么肆无忌惮了。 欧阳克神情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手里的折扇来回翻了几翻,这才缓缓开口道: “我知道……你是从来不曾信过我的……” “呃……” 按照一般客套话的惯例,这个时候我应该迅速找一些话来反驳,并且顺带掰一些事实来说明自己对说话的人其实信任得一塌糊涂五体投地。 这样大家才好打个哈哈,然后敷衍着把这种萍水相逢的交情维持下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熟及而流的对白就这么卡在我喉咙里,连半个字也说不出口……就好像是心底其实并不想否认一样…… “当日在石室中,你情愿跟逍遥派那位李前辈走,并非不惧怕她,只是不信我会救你而已。后来在赵王府中,你情愿冒险去跟完颜洪烈周旋,也是因为根本不信我会护你……我说的可对?” 我倒是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是……他说的似乎是对的…… “那个……” 我吞了口唾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对话继续下去。 他冲我摆摆手,苦笑道: “之前……我曾几次使计诈你,也知你必然戒心深重。只是……你已救过我两次性命,我又怎会再做这等事……所以,偶尔也信我一次如何?” 欧阳少主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还能说什么? 西域那档子事暂且不论的话,单就在京城这地界,他不但救过我的命,江南七怪的事还欠着他一个大大的人情,而且这次我被梅姐姐抓走,他好像也帮忙在找的样子…… 再说了……我在心里默默补充着,反正他说的也是“偶尔”来着…… 所以…… “……好。”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地冲我微微一笑。 “你现在必定是不肯深信……” 我忍不住有点心虚地别开了脸,只听他悠然续道: “……只是来日方长,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天亮之后 我相当犯愁地看着自己的衣袖。 纠结又纠结,惆怅复惆怅…… 是干脆“卡嚓”一下把它断掉算了呢,还是拽着它猛抽从而让欧阳少主的后脑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呢? 从责任追究方面来说其实我更倾向于后者,但是毕竟别人昨晚才如此诚恳地跟我推心置腹过,大清早的就用地板砸他后脑勺有点不太厚道。 但是比起这个来,我更不想“断袖”啊啊啊啊! 那位曾经打算把皇位禅让给自家小受董美人的汉哀帝,最出名的一项事迹就是“为了不惊醒压着自己衣袖睡觉的董小受而割裂袖子起床”。 欧阳少主那张脸大概不会比董小受差太多,但怎么看他都更适合做攻而不是受。 至于我…… 掀桌! 身为一名女性我显然属于“天然不能攻”的类型,为毛衣袖被压住的那个人会是我啊! ……我内牛满面地徜徉在了华夏五千年的j情史里。 等等,问题的关键好像不是这个吧…… “咳咳……一大清早……就看着在下而发呆吗……” 笑意满满的男声在距离相当近的地方响了起来。 =_=……欧阳少主他居然偷偷摸摸地醒了! 我咬着牙瞪他,“麻烦抬个头……” 既然醒了,就给我爬起来,快点把袖子还给我啊啊啊! 结果人家欧阳少主低头扫了一眼我可怜的袖子,脑袋压根儿没挪位置,只随意侧了侧身子,。 但是他这么风情万种地一侧躺,原本微微敞开的领口垂得更低了,露出了形状相当漂亮的锁骨,仿佛散发着某种光泽的肌肤,匀称而优美的肌肉线条,以及再描述下去就会彻底发展成18x文的某些部位…… …… 这家伙绝对有资本去当牛郎!只要他不开口…… 因为他只要一开口,我就有一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是什么时候,小姑娘你偷偷地睡到了我边上来呢……我竟然都不知道……” 说得好像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样…… 大清早醒过来发现边上多了个人,这件事本身已经够惊悚的了。 而更惊悚的是,昨晚我明明是离他八丈远还隔了个火堆睡下的,醒过来的时候人居然是在他那半边——我是知道自己睡相不太好,睡着睡着从床上滚到地下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但是居然能差到这种地步咩? 而最最最让人内伤到吐血的一点是: 由于大半个袖子被某人压得严严实实,连想趁他还没醒前偷跑回去伪装罪案现场不存在……都没可能。 “哦呀……” 欧阳少主煞有其事地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衣服,以一种……似乎对它仍然完好地挂在身上深表遗憾……的口气接着道。 “其实,你就算是夜袭,在下也是定然不会反抗的啊……” 这个人到底还能没节操到什么程度啊?! 我气不打一处来地揪着袖子奋力一扯,只听到“嘶啦”一声轻响,然后…… 唔……它就报废了…… 欧阳少主你的脑门上长的该不会是钉子吧! 我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只剩了半拉的衣袖,认真地考虑着要不要干脆把两边袖子都给卸了,这样至少它还能冒充个坎肩。 “呃……”难得欧阳少主也有语塞的时候。 我抬头瞪他一眼。 “要是被我七位师父看到,你就惨了!” 我其实不是在威胁他,我其实只是心平气和地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但是欧阳少主看起来完全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还一脸淡定地把他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到我肩膀上,怎么推都推不掉。 我索性也懒得管他了,自作孽不可活…… 他也不想一想,我第一个反应不是抽他而是琢磨着怎么外衣改坎肩,那显然是有着深层次原因的…… 所以当天的晚些时候,在和江南七怪约定好碰面的地点,我一脸淡定地看着欧阳少主被七位师父追杀得左支右绌鸡飞狗跳…… 谁家爹妈看到“自家闺女彻夜不归第二天早上披着男人的外衣出现里面还隐约露出被撕烂的衣服”这种八点档狗血剧情能不发飙啊? 何况还是向来护短的江南七怪。 就算只有半只袖子,那也是货真价实被撕烂的! 虽然严格说起来撕它的人是我才对…… 总之欧阳少主是根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围殴了。 连柯老大都举着拐杖一马当先地冲在头里……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白驼山一脉的武功确实非同凡响。 据说只得了三四分真传的欧阳少主在努力招架绝不还手上蹿下跳的百忙之中,居然还有余裕给我抛来哀怨的眼神。 我忍住捧腹大笑的冲动,清了清嗓子,大喊了一声:“住手!” …… 场内继续打得风生水起,压根儿没人理我……当徒弟的人果然没有话语权啊。 我挠了挠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以最大的音量冲着他们嚷嚷: “停手!你们这几天想喝粥了是不是?” …… “扑!”韩小莹的剑歪了十万八千里地直接插到了旁边的树上。 其他人齐刷刷地停了手看向我。 …… 个别老实人如张阿生还一头雾水地问韩小莹:“七妹,你什么时候让小丫头管上钱了……” …… 我不无心虚地干笑了两声,然后赶在江南七怪再次集体抓狂前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并且举出了强有力的物证——那倒霉催的守宫砂——以证明欧阳少主真的没有对我先x后x再xxxx。 事实证明,好人是不能做的。 欧阳少主是没事了,我就惨了。 江南七怪脸色铁青地跟欧阳少主随便baba客套了几句,就拎着我直奔客栈。 然后…… 再然后…… 接着…… 最后…… 总之我是被江南七怪史无前例地联手暴整了一顿,连韩小莹都出手了。 其间种种不足为外人道的遭遇,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 我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忍不住眼泪汪汪地诅咒着欧阳少主: 活该他一辈子拿不到九阴真经! 还有,一辈子打不过郭靖! 还有,一辈子追不到黄蓉! 还有,后宫佳丽全都跟别人跑掉! …… 呃……最后这个……会不会太恶毒了点儿? 回手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我,我还就恶毒了! 不知道江南七怪是不是有一本黄历上面写着“今日宜整徒弟”。 因为在这一天的傍晚时分,我目瞪口呆地瞧见了久违的郭大侠被朱聪拎进客栈。 那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之前已经被狠狠收拾了一顿。 同是天涯被整人,我顿时对郭大侠又多了几分同情。 不过作为一名没有发言权的旁听人士,我同情他也没啥用处就是了。 郭大侠的事情其实也不算太复杂。 无非就是丘处机丘道长要他满足当年郭杨两家 穿越成华筝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18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18部分阅读 指腹为婚的誓言以及杨铁心的临终遗言娶穆念慈穆姑娘,郭大侠当然是打死都不干——其实人家穆姑娘也一样不乐意啊。 然后丘处机就开始不停地碎碎念碎碎念……郭大侠当场就扛不住了。 江南七怪当然不能坐视,于是拍案而起代徒弟出头跟丘处机对杵。 结果反而七弯八绕地扯出了黄姑娘的存在、郭大侠和黄姑娘的关系、黄姑娘和梅姐姐的关系、梅姐姐和黄姑娘她爹的关系……等诸多狗血八卦之事。 江南七怪和黑风双煞仇深似海,连带着也恨上了他们的师父,一听之下当场就黑了脸,连招呼也没打地就直接把郭大侠给拎回来正法了。 “快说!再也不见那小妖女了!” 柯老大用力在桌上一拍,连桌上的茶壶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光光啷啷地一阵乱响。 郭大侠强着脖子站在地上一声不吭。 气得柯老大举起拐杖就要打,被朱聪和韩小莹给拉住了。 房间里顿时乱成一团。 这种事我插不上话也帮不上手,索性趴在一边自己发呆。 听起来……好像在我被梅姐姐带走的那个晚上,赵王府里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杨铁心和包惜弱双双自尽身亡,受刺激过大的小王爷也暂时不知去向。 一想到那天晚宴后,完颜洪烈跟我提到小王爷时,那种身为父亲的自豪神情……心里就觉得有点发堵…… 到现在为止,原着中的重要情节全都实现了。即使时间地点不同,方式方法不同,但金老爷子写下的结果却没有改变。 除了张阿生还活着,以及郭靖并没真正成为“金刀驸马”这两点之外。 或许是因为这两点并不影响关键情节的缘故? 那么,“江南七怪之死”这样的关键情节,我……有可能改变它吗…… …… 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然后发现……房间里忽然静了下来。 “华筝。” “啊?” 朱聪看了柯老大一眼,这才转向我。 “我们有事要办,先出去一趟,你管着这混小子,不准他见那小妖女!” “什么?” 在我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他们七个就已经一溜烟地闪人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顿时只剩下我和郭大侠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我,我管得住他才怪了! 再说了,就算管得住我也不管!坏人姻缘可是会被马踢的…… 郭大侠+黄姑娘+欧阳少主=? 郭大侠怔怔地盯着地面看了半晌,忽地抬头看向我。 “蓉儿不是小妖女,她是很好很好的姑娘……很好很好的……” 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话。 从小到大,他就算是被江南七怪没头没脑地胖揍,向来也只是咬牙挺着,从来不辩解半句。 这会儿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很难能可贵了,可见黄姑娘在他心里份量颇重。 男女主角情投意合当然是可喜可贺值得放一万响鞭炮来庆祝的事。 问题是……这些话他刚才不跟江南七怪说,现在来跟我说有毛用啊? 我抬手就想给他一个暴栗,手伸到一半,忽然想起来…… 按照原着情节,黄姑娘说不定这会儿正在屋顶往下看呢,要是被她瞧见我敲她家靖哥哥的脑袋……呃…… 我当机立断地把动作改成了充满鼓励地轻拍郭大侠肩膀,并且诚恳无比地回应道: “我相信你,她一定是好姑娘!” 郭大侠的眼睛立刻闪闪发亮了起来,如果身后有尾巴可以摇的话……简直就是活生生一只萌到了极点的圣伯纳犬啊! 话说以前在草原上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呢……可见还是黄姑娘会调教啊! “可是,可是师父们不信。”憨厚无比的圣伯纳犬抽了抽鼻子,委委屈屈地看着我。 喵了个咪的! 你管他们信不信啊,等生米煮成熟饭拖着酱油瓶郭大小姐再回来,他们还能把你一家三口给打出去不成? ……如果直接这么说的话,被打出去的人大概会是我。 所以我很仔细斟酌了一番措辞,这才开口跟他说道: “师父他们年纪大了,脑筋一时转不过来也是常有的事。不如你先离开一段时间,等他们气消了,大约也就能想明白了,那时你再带着黄姑娘回来岂不更好?” ——没错,我就是在很不厚道地教唆郭大侠私奔。 “离开……去哪里呢?” “自然是去找黄姑娘了。” “可是我不知道蓉儿在哪里……” 郭大侠满怀期待地看着我,好像我脸上写着黄姑娘下落一样。 …… 我真想给他一脚,转念又想到说不定在什么地方旁观的黄姑娘……算了,我忍。 “有缘千里来相会。”我开始装神棍,“既然你们俩情比金坚姻缘天定,一定是走到哪里都能遇见的。说不定你一走出这房门,她就在门口等着你了。” “呃……”郭大侠挠了挠头,一副觉得哪里有不对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我懒得再跟他浪费口水,跳下床就把他往门外推。 “要走趁早,等七位师父回来,你就是想走也走不掉啦!” “我的行李……” “不要了!”有了黄姑娘就跟有一机器猫一样,还要什么行李啊! “师父那里……” “包在我身上!”吹牛反正不要本钱。 …… 郭大侠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已经忍无可忍了,直接一脚把他踹到门口,心满意足地拍拍手,转身。 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吱呀”一声,好像是房门开了。 …… “蓉儿!” “靖哥哥!” …… ¥%%¥ 不是吧……女主角居然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场了?! 我立即一百八十度大转身,结果在视力所及的范围内,只看见了郭大侠的背,还有他身侧露出的一角白衫。 orz…… 我也知道这两位久别重逢(?)情难自禁,但是郭大侠……能不能拜托你不要抱那么紧啊!好歹也让我看看你家蓉儿的脸吧……让我看一眼啊…… 正在心痒难耐地伸着脖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从郭大侠的臂弯里忽然探出了一张秀美绝伦的少女容颜,笑嘻嘻地冲我做了个鬼脸。 看得我当场口水横流,美女啊……就算是在做鬼脸也只让人觉得娇俏可爱无比。 我生平所见的美女之中只有李流风能和她相提并论。 如果把年龄感限制在“少女”这个范畴的话,那便再没人能比得上她半点儿了。 持续地流口水中…… 过了良久,郭大侠似乎才终于想起了现场还有我这个电灯泡的存在,牵着黄姑娘的手转过身来,微微脸红着道: “华筝,这就是蓉儿。” 拜托不要用这种类似带着媳妇见公婆的语气跟我介绍啊,我哪里像你妈了…… 我一边腹诽着郭大侠,一边冲黄姑娘点头微笑。 “蓉儿,这是华筝……” 趁郭大侠略一迟疑的功夫,我赶紧抢过话头。 “我是他结义兄弟的妹子,也是他师父的记名徒弟。我爹打算过招他为婿,但他不乐意,我也不乐意。” 成吉思汗曾经打算封郭靖做“金刀驸马”,这事儿虽然被我给暂时搅黄了,但在他没有公开宣布要将华筝嫁给别人之前,郭靖始终是驸马的第一人选。 此事并不是什么机密,草原上知道的人甚多。就算此时不说,日后黄蓉也迟早会知道。 有些事,越闭口不提越容易让人猜疑,尤其是男女之间的关系。 倒不如一开始就把所有事都摊开来说透了。 所以我情愿现在“二百五”一点,也不愿意像原着那样成为这俩人感情的隐患。 “靖哥哥,我瞧着这位华姐姐比你年纪可还小着几岁,怎么你倒像是在跟你师父们说话一般?”她说着说着便上前来拉我的手,神情极是亲密。 “华姐姐,你也叫我蓉儿便是了。” “呃?” 我实在是诧异极了。 这位姑娘素来机警多智,待陌生人戒心极重,怎么突然就跟我这么一见如故了……她不会是还拿我当情敌,有什么后招打算吧? 虽然我是一直很喜欢她没错,但如果轮到自己被她整,还是忍不住会胆战心惊的。 “方才我便一直伏在这屋顶之上,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咭咭一笑,声音犹如银铃一般,极为悦耳。 “华姐姐你是好人,不像你们师父那么可恶……” “蓉儿!” 郭大侠低调地发威了,她吐了吐舌头,又冲他扮了个可爱之极的鬼脸——可爱得连我都忍不住想捏捏她又白又嫩的小脸蛋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他们俩给弄走。 在再三跟郭大侠保证江南七怪绝对不会发飙到把他逐出师门之后,他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黄姑娘走上了私奔的光明大道。 我站在窗边,全程微笑着目送他们俩转过街道拐角,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影为止。 然后……立刻冲到床边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打包行李。 江南七怪要是知道是我放跑了郭大侠去跟“小妖女”双宿双飞,只怕就不是被暴整一顿两顿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傻子才不跑! 只要留张纸条说明一下郭大侠是被我拐走的,他们多半也不会气太久。 等过个十天半个月估摸着安全了,我再回来跟他们会合。 反正他们会出现的那几个地点我也早就知道了,无非就是太湖归云庄、嘉兴烟雨楼什么的…… 嗯嗯,就这样吧。 我出了客栈就直奔城门,出了城门就直奔正南。 策马狂奔了十几里地,才刚停下喘了口气,忽然就听到背后有人笑道: “我就说华姐姐方才面有忧急之色,又一味催着我们快走,定是有隐情,靖哥哥,如何?” 呜呜呜……我恨聪明人! 好不容易跟这两人解释清楚了我的打算,并且和黄姑娘合力镇压了郭大侠的微弱抗议之声后,我拍拍屁股正想走人,却被黄姑娘拦了下来。 “华姐姐,这几个月间你可有什么一定要去的地方?” 好像……除了在某件事发生前一定要赶去和江南七怪会合之外,我还真没什么特别的计划…… 我摇了摇头。 “好极好极!” 她拍手笑道,“不如我们一起四处游玩,等要见你们师父时,华姐姐便可先去,他们见你必然欢喜之极,一时之间便是想生气也生不起来。靖哥哥随后再去请罪,这样岂不是事半功倍?” 这番话合情合理,倒是比我原本的打算高明多了。 只是……我不是很想当电灯泡啊…… 正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身侧的松林里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在下正要往江南一带料理些私事,倒是恰好与三位同路。不如结伴而行,一路上也好多些照应。” …… 还用问是谁吗? 我头疼无比地看着欧阳少主轻摇着折扇从松林中缓步而出,还顺带朝我身边的黄姑娘抛了个媚眼。 ——居然都追到这里来了,真不愧是矢志不渝耍着流氓的欧阳少主啊。 不过……黄蓉会答应他才有鬼了…… 我信心满满地这么想着。 事实证明……我错了…… 黄蓉只侧头想了想,便皱眉问道。“欧阳公子,你这是何意?” “黄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欧阳少主风度翩翩地做了一个手势,又转向郭大侠笑道:“郭兄若是不太放心,尽可跟过来。” =_=!!! 也就是说只有我不能听是吧……真想一拳ko死他…… “不用那么麻烦,我去那边等你们好了。” 我冲欧阳少主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朝松林的方向走了二十来步。估计这距离差不多了,一转身,发现郭大侠居然屁颠屁颠地也跟过来了。 “你,你跟过来做什么?” 我都惊到结巴了,他居然放着自己未来的老婆单独面对射雕第一色狼! 郭大侠一脸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是蓉儿让我过来的……” 那个……这三人之间的关系看上去好像和原着里的描写不太一样啊…… 欧阳克似乎不怎么敌视郭靖,而黄蓉似乎也并不厌恶欧阳克……也就是说郭大侠身为男一号的地位并不是那么地牢靠,说不定有可能被欧阳克撬掉墙角? 不会吧! 我囧囧有神地看了看不远处看上去相谈甚欢的欧阳克和黄蓉,再看了看呆呆站在我边上的郭大侠……再看了看那两位……再看了看郭大侠…… 忍不住要为他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欧阳克和黄蓉站在一起实在是相当养眼且般配的一对。 尤其是这会儿,两人正谈得投机,相视会心一笑的情景……让我想到了张丹枫和云蕾,杨过和小龙女,总之就是神仙眷属逍遥江湖的那种。 摸着良心说,我要是黄蓉她爹,也不会选郭大侠当女婿的。 我无比同情地伸手拍了拍郭大侠的肩膀。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呃?”郭大侠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那个,黄姑娘……我是说蓉儿她也不一定就会变心……” 这话安慰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底气不太足。 郭大侠挠了挠头。 “华筝,我不大明白你在讲什么。” “……” “但蓉儿既然跟我好了,便不会变心。” 他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显然是对此深信无疑。 老实说……我有那么一点点的羡慕…… 能够这么全心全意地相信一个人……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呢…… 郭大侠忽地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哈?”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他干嘛学我说话! 他很认真地道: “拖雷叫我跟你说,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他总是会活下来等你回去的。” 讨厌……拖雷这个混蛋…… 我用力地眨着眼,好把原本就不应该出现的水汽给压回去。 “华筝,你眼睛是不是进沙子了?” “没有……” “我帮你吹一下好了。” 郭大侠是伸手就过来抓我肩膀,吓得我赶紧往后退。 我当然知道他只是为人热心,绝没别的意思,但是“吹眼睛”这种最容易被误会的暧昧桥段……还是能免则免了吧……何况黄姑娘还在边上站着呢。 “没事……唔唔唔唔唔唔……” 郭大侠突然之间被消了音,我抬头一看,欧阳克正看似亲热地搂住他的肩膀,以一种半推半拽的姿态把他拖向我们拴马的地方。 …… 话说……黄姑娘就这么任由欧阳少主欺负她家郭大侠? …… 我转头找黄蓉,结果发现她正笑盈盈地站在我身后。 “华姐姐,方才我和欧阳公子已经商量定了,我们四人便一起去江南吧。” 世界真奇妙…… 四人行 其实我真的是一个要求不高的人。 出门在外,期待个“一路平安,旅途顺利”也不算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吧。 但是…… 看了看身边那三位“旅伴”,我相当认命地打消了这种念头。 一个聪慧绝伦的美少女,而且还是金老爷子亲笔批示的如同bug一般的存在; 一只腹黑透顶的花花公子,而且还对bug美少女矢志不渝地耍着流氓; 最后一位……虽然是射雕第一老实人,却有着“就算自己不惹事事情也总会惹上他”的诡异男主体质。 orz,我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这将是多么波澜壮阔的一趟旅途了,不知道现在申请退出还来不来得及。 “哦呀,小姑娘莫不是还惦记着一个人上路吧?” 某人的声音蓦地在耳边响了起来,顿了一顿,在我来得及一巴掌拍死他之前,又笑吟吟地补充道: “虽说也并非不可,只是……要知晓你七位师父的行踪,恐怕就……” 威胁,这绝对是红果果的威胁! 关于江南七怪的行踪,比起我那种完全靠着原着情节混饭吃的定点方式来说,欧阳少主每三日一次的情报无疑要准确得多——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呃,应该说是幸好不知道吧……这种牵涉到别人家机密的事情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否则哪天被灭口都说不定…… 头皮忽然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又来了……再这样下去,我不但别想长高,说不定还会未老先衰地秃头啊啊啊啊! “你家的鸽子,快点给我拿开!”我咬牙切齿地瞪着欧阳少主,“下次再停我头上,我就把它炖了!” 我到底是哪里长得像他们家鸽子笼啊,每次这只破鸽子送信来都拿我脑袋当停机坪。 还白驼山少主咧,连只鸽子都教不好。 欧阳少主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我头上把鸽子捉下来,一边应道: “好。” 答应得倒是相当爽快,但是…… 喂!那种拼命忍笑的表情算什么啊,以为我没看到啊…… “华姐姐,这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对吧,靖哥哥?” “嗯!” 黄姑娘笑得狡黠可爱,郭大侠大力点着头以示支持,欧阳少主则一脸淡定地看着鸽子腿上取下的纸卷…… 我说,你们三个根本就是吉祥的一家吧! 我默默地转过头去,流下了宽面条状的眼泪…… 一只手忽地伸到了我面前,“喏,拿去。” 我愣了一愣。 那只鸽子虐待我头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么近地看到它倒还是第一次。 小小的一只,立在他掌中也不飞走,正歪着小小的脑袋看着我,乌溜溜的眼睛转啊转的,一身白羽纤尘不染的模样……简直是可爱到爆了…… 我忍不住伸手试探着摸摸它的头,它居然不躲不闪,还时不时侧着头“咕咕”低叫两声,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好萌! “不是要炖汤吗?”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也分我一杯羹,如何?” “呃……”我一时语塞。 欧阳少主煞有其事地看看天,“若是不动手,我这可就放它回去了?” “……” 我只好装没听见,手搭凉棚遥望远方。 啊,天可真蓝啊,树可真绿啊,水可真清啊……某只鸽子飞得可真快啊,它根本就是在逃命吧…… 欧阳少主轻笑了两声,倒没再追问关于鸽子汤的问题,转向了郭大侠。 我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 “郭兄,令师已到了京东西路袭庆府泰宁军地界,看来一路还算顺利,不曾有事。” 虽然完全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哪里,但只要没事就比什么都好,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几乎在同时也听到了郭大侠吐气的声音,可见我们的想法很一致啊…… 黄姑娘眉头微蹙,“那我们岂不是只相隔三日路程,不如暂时放慢行程。” “在下也正有此意。”欧阳少主微微一笑,“那七位江湖经验丰富,若是发现我们随在其后,只怕反而不悦,倒是违了……本意。” 黄姑娘的意见向来就是郭大侠的意见,至于我……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我都不认为自己能比那两位思虑更周到,见解更高明,所以早就明智地放弃了发言权。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要放慢行程的话,无非就是在沿途的落脚之处多盘桓个几天。 唔……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呢…… 这会儿阳光正好,温暖而舒适。 我懒洋洋地趴在老马背上,任它四平八稳地踱着方步,脑子里模模糊糊地转着各种各样不知所起也不知所终的念头。 “可是累了?” “还好吧……” 我漫不经心地应着。 等等,声音怎么离得那么近,还有那种拂过耳垂的热气……下一个瞬间我就捂着耳朵弹起来了。 “喂!” 这家伙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到那处便能歇息了。” 欧阳少主就跟没事人一样,淡定地指了指前方,果然,已经隐约能看见城池的轮廓了,似乎是一座挺大的城啊。 “郭兄和黄姑娘已经先行一步前去打点了,呵呵……” 他笑得别有深意,我忍不住脸上微微有些发热。 不就是……我的马太慢了吗…… 黄姑娘骑的是小红马就不用说了,郭大侠和欧阳少主一起买的那两匹白马也颇为神骏。 只有我骑的还是从草原带出来的那匹老马。 倒不是没银子买马啦,只是,如果换了坐骑,该拿它怎么办呢…… 就算是给银子寄养在农家,短期倒还好,时间一长,也不知道会把它怎样,遗弃或者虐待或者宰掉也不是不可能。 它驮着我万水千山走到这里,无论如何……也不想随随便便地就放弃啊…… 但是和人一起旅行的话,这样似乎又太自私了,毕竟别人没有义务一定要迁就我的速度。 其实仔细想想,有他们三个一路跟在江南七怪身后,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知道不知道确切的行踪关系都不大,只要能赶在太湖归云庄前后和他们会合就可以了。 所以…… “那个……”我清了清嗓子,斟酌着措辞,“其实不用特意等我。你们一路留下标记,我沿着标记慢慢找来也是一样的……” “哦?”欧阳少主挑了挑眉,“然后你便打算一个人自北而南地走这上千里的路?” 从大漠到西域,再从西域到中原……我一直不就是这么走过来的,也没怎样啊。 我挠了挠头,正想再努力一把说服他。 “马慢……便慢吧,又有什么要紧?不管怎样我总是……” 他忽地住了口,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微微一笑道:“到了。” “喂!” 郁闷地一把拍掉他的爪子,环顾四周,这好像是一家酒楼吧。 熟悉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华姐姐,这里这里!” 黄蓉笑意盈盈地自二楼的窗户中探出了大半个身子,向我们挥着手。身后郭大侠急得满头冒汗地跟她说着什么,她一脸娇嗔地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那一位立刻便满脸涨得通红…… 还真是……超可爱的一对啊…… 我怕自己笑出声来,那两位面子上未免有点抹不开,赶紧转过头,却看到欧阳少主面无表情地甩缰下马。 呃……差点忘了,这种情景对他来说应该算是莫大的刺激吧…… 虽说这家伙非要跟着情敌一起旅行纯属自己找罪受,不过……有时候也觉得他真是满惨的…… 我相当小心地跟在他后面上了楼。 靠窗的雅座上,黄姑娘和郭大侠正肩并肩地喁喁细语着什么。 唔……记得以前看到的心理分析是这么说的:并肩坐着的情侣关系最为亲密,因为下意识里希望随时能触碰到对方才会选择这样的坐姿。 我一边不厚道地琢磨着这俩人的关系到底到了几垒,一边趁欧阳少主跟跑堂的说着什么的机会,迅速地出溜到了窗边坐下。 万一待会儿欧阳少主因嫉生恨跟郭大侠大打出手的话,这里比较安全。 结果……人家只很有气度地站在桌边跟黄姑娘和郭大侠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自然而然地一撩袍摆,坐到了我边上。 ——好吧,貌似是我挑错地儿坐了。 根据心理分析来说,坐在对面是第二亲密的关系,因为潜意识里希望随时能看到对方。 我边上的座位可不就正是黄姑娘对面吗? 这这这,要是待会儿打起来我是跳窗还是咋的……我欲哭无泪地转头估量着窗户和街道的高度差。 大约半顿饭不到的时间之后,楼上果然打起来了。 我猜对了结果,却没猜对原因。 郭大侠和欧阳少主倒是一直相安无事,送上门来挨揍的另有其人。 这人……唔,该怎么描述呢? 要归类的话,绝对是属于那种“既陌生又熟悉”的人。 说陌生是因为的的确确没有人认识他; 说熟悉是因为几乎在所有古代背景的文里,都有类似的角色出场,就连人物造型和出场台词都没什么大区别。 “桀桀桀,好一位美貌的小娘子啊。不如跟大爷我回家,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 …… …… 没错,这位就是传说中家有良田万顷,终日不学无术,没事就带着一群狗奴才上街去调戏良家妇女的花花恶少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以前看书的时候我就很好奇了。 就凭黄蓉的绝世姿容,居然在整本书里从头到尾都没被调戏过——欧阳少主的那部分暂且忽略不计——好像有点太不可思议了吧。 当然……现在我已经知道这只是因为金老爷子没有写而已。 想想也是,要是连这种事都巨细靡遗地写上的话,《射雕英雄传》不如直接改名叫《黄蓉遇色狼记》算了。 就在四人同行的这短短几天时间里,我已经充分见识到什么叫色迷心窍,什么叫猪哥嘴脸,什么叫赶都赶不走的苍蝇了。 以至于当这种毫无创意的恶少通用版台词第一千零一次响起来的时候,我已经淡定得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了。 打苍蝇是苍蝇拍的事,而黄姑娘专用的苍蝇拍……自然就是郭大侠了。 郭大侠此时武功虽然不高,但对付这类自身没有武功完全靠着人多势众低俗作品请删除霸道的恶少还是绰绰有余的,通常一拳就能放倒。 今天他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身体有什么别的状况,动手略微慢了一点,于是此人破天荒地捞到了说第二句台词的机会。 “这丫头也还看得过去,一并拉回去,若是服侍得大爷满意,便格外开恩收你做个小。” 这是在说谁呢?我迅速扫了一眼四周,没发现第三名女性的存在……然后…… 靠啊! 我正想掀桌,郭大侠的拳头已经砸到了他的鼻梁上,当场飙血飙得满脸桃花开。 几乎在同一时间,打身边疾飞而出了两根竹筷,精准地把他上下嘴唇钉在了一起——是欧阳少主出手了。 当即听到一声杀猪般的惨嚎…… (以下省略极度不和谐的18x血腥暴力场景若干字) 总之这位恶少最后的结局就是下半身和下半生大概都从此不能自理了…… 谁让他倒霉催的非赶着欧阳少主心情不爽的时候来调戏黄姑娘呢。 话又说回来,这量刑会不会过重了点? 不过这人面带凶相,目光不正,行事蛮横,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 而且从他手下的那种熟练度和配合度上来看,多半是经常干强抢良家妇女这种勾当吧——在这个年代里,那也差不多就等于把人家往死路上逼了。 所以,欧阳少主下手虽然狠了点,但应该还算是在正常范围内吧……我有点不太确定地这么想着。 没多久,事实就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所谓“恶少”这种东西,总是跟“后台”这种存在成对出现的。 我们离开酒楼没多久,一大群官兵就舞刀弄枪地冲了过来。 都史番外:塞外牛羊空许约 【始】 朔风吹雪,烛暗夜寒。 华贵的纯白毡帐中立着四根围金云纹的柱子,十数根足有小儿手臂粗细的牛油巨烛“吱吱”地燃着。 “嗤”地一声之后,传来了皮革被灼焦的糊味,与原本就弥漫在帐中的淡淡血腥混在了一起…… 巴音掀开帐门之时,扑面而来的便是这样一种让人连头发根处都会直沁冷汗的味道。 不,真正让他打从心底颤栗的,与其说是气味,倒不如说是此时正站在帐中擦拭着手中钢刀的那一位,脸上所流露出来的那种神情。 他自少年时起便加入军中,跟在王罕身边东征西战,更为残忍的情景也见得多了。 只是…… 此时仰面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在不久之前还是这帐中颇受宠的女奴。 黄昏时分,她以有机密要事为由将他呵斥了出去。 他早已是年轻将领中位阶最高之人,居然被一名女奴呵斥。虽然碍着主人的面子不便发作,心中却仍是气恼,出帐便寻人饮酒去了。 直至片刻之前,帐中亲卫奉命来寻他,没料到帐中竟是这样的场景…… “巴音,你来了。” 淡然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心中一惊,迅速收回目光,俯身行了一礼。 “都史少爷。” 身为王罕大汗唯一的孙子,克烈部理所当然的继承人,此时站在他身前的这名二十岁的英俊青年,便是他的直属统领,也是他早已决定追随之人…… 王罕大汗年事已高,独子桑昆每日只知饮酒作乐,倒是这位都史少爷大有祖父之风。 这些年乞颜部野心颇大,双方摩擦渐多,无数次明里暗里的交手下来,连铁木真那几个儿子也没讨了什么便宜去,是以声望日隆,在族人间颇得拥戴。 近几年来……甚至传说连族中的耄老宿将都曾向王罕大汗进言,要将汗位直接传给都史…… “叫什么少爷,铁木真那边从来没这么多规矩,照样领兵打胜仗。”都史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这样,你可还满意?” 他的语气轻松得如同在谈论今天的烤羊是否鲜嫩多汁一般。 巴音却知道他所说的绝不是什么烤羊,犹豫了一下,才道: “我不明白……” 都史笑了起来,笑声中却尽是残酷之意。 “区区女奴也敢对你不敬,自然不能再留。若是你觉得不够解气,再做些什么也无妨……” 跟了都史这么久,巴音自然明白这句不过是玩笑话,听在耳里却仍是忍不住心中一凛。 目光不自觉地扫向地下那具女尸。 致命伤自然是胸腹间的那一刀,但是……她的神情…… 似是在死之前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双眼惊恐地圆睁着,多少破坏了原本颇为秀美的面容。 身为都史心腹之人,他时常出入于这座华贵营帐,自然是认得她的。 名为其其格的女奴,十年前由铁木真所赠,近一年来时常奉都史之命回乞颜部给他那位未婚妻送衣物。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晚上她确实是刚自乞颜部归来…… 巴音叹了口气,抬头看向都史,不太确定地猜测着: “……她可是惹到乞颜部的那一位了?” “其其格哪次去乞颜部的时候不惹她几次,她要是什么时候肯来跟我抱怨两句倒好了……” 都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满之意昭然若揭。 平日里杀伐决断的一个人,一遇到和那一位相关的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巴音又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闭嘴。 “不说这个了。” 都史脸上忽地露出一丝恶意的笑容。“你找人将尸体处理一下,对外……便说她是触怒了我被活活鞭死的。” “连夜把这消息给我散出去,我倒要看看还有几个人有异议……” “那您……” “我这便去见祖父,商议和华筝的亲事。你处理完这里,便点一队兵马,待会儿随我一同去乞颜部提亲。” 巴音愣了一愣,眼看都史已经掀开帐门走了出去,忙追上前问道: “婚期不是定在明年吗?” 两部当初议定的是等女方年满十六迎娶,怎么突然…… 夜色中,披着华贵银灰色貂裘的青年身形顿了一顿,才回身笑道: “……我等不及了!” 巴音站在帐外,担忧地看着都史远去的背影。 他对那位未婚妻实在是过于在意了啊…… 倒不是说那一位有什么地方不好,只是毕竟是铁木真的女儿,对未来的大汗影响如此之大,绝非克烈部之幸…… 【续】 夜色深沉如墨。 在这世间万物都陷入了沉睡的时刻,一小队兵马忽地自克烈部营地疾驰而出,“嗒嗒”的急促蹄声仿佛在昭示着不久之后即将发生的大事。 克烈部距乞颜部约有十日路程。 都史扫了一眼身后随行众人,俱都是他帐下骑术最为精湛之人,可见巴音是精心挑过的。他想了一想,冲跟在身侧的巴音招了招手。 巴音立即策马靠了过来。 他们两人骑术均极好,所以在马匹疾驰之时仍然能保持并行交谈的状态。 “巴音,传令下去,所有人轮班歇息,五日内我一定要赶到乞颜部。” “这是不是……” 巴音有些犹豫。其时蒙古人的马术天下无双,战事紧急之时,在马背上不眠不休赶路也是常事,但这次只不过是去提亲而已…… 都史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想早日见到姐姐吗?” “……是。” 看着巴音脸色苍白驰向后队的样子,都史心里微微有些愧意。 这位长他八岁的年轻将领,原本很可能成为他的姐夫……只是谁都没有料到……姐姐最后竟然会嫁给了铁木真的长子术赤。 十年前,他还是个孩子。 听到姐姐被术赤□的消息,他红着眼要去找术赤拼命,却反而被姐姐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克烈部和乞颜部迟早会有决裂的一天,我既然已经选择了要做术赤的妻子,从此就是乞颜部的人。他胜也好败也好,生也好死也好,我总是要同他在一处的。” …… 那个时候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牢牢地记在了心上,却一直到这些年才慢慢懂得了那是什么意思。 原来姐姐一直喜欢的人是术赤。 原来所谓的“□事件”只不过是姐姐铤而走险的结果。 原来…… 只要嫁给了一个人,便可以从此与原来的部族毫不相关…… “全队都已知晓您的命令了。” 巴音策马从后面赶了上来,低声向他禀告着。 都史点了点头。 “您这么急着赶去乞颜部……”巴音顿了一顿,才试探着问道,“是不是跟其其格所说的机密之事有关?” “她是铁木真安插在我身边的探子。” 都史眼中杀意大盛,“居然从十年前就开始算计我了……迟早有一天要跟他算清这笔帐!” 巴音迟疑了片刻,才再度开口。“所以……您杀了其其格,又赶去提亲,是为了麻痹铁木真吧?” 话音中的期待之意显而易见。 都史扯了扯嘴角,笑而不答。 他没必要让忠实的属下在这种时候失望,何况巴音所说的也确实是他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不过……更重要的是……他要赶在双方开战之前……把她娶回来…… 他轻按着胸口的那方素帕,唇角微微上扬。 只要成了亲,她便不再是铁木真的女儿,只是他的妻子……是他一个人的…… 【终】 他躺在草地上,仰望着灰色的天空。 “又下雨了啊……” 冰凉的雨水毫无遮蔽地浇在胸前的伤口上,血一涌出便被冲散了开来。 这样也好……现在这副满身血污的样子如果被她看见…… 那时候真不该说那句话的,这下……她真的会哭了啊…… 其实……我不是想看你哭的样子,我只是想看你眼里有我的样子…… 其实……明明是有的吧,却总是不肯让我看……你这个任性的家伙…… 还真是……遗憾呢…… 视线越来越模糊,已经连天空的颜色都看不清楚了。 但是……为什么……我还能看见你呢…… 穿越成华筝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19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19部分阅读 …… …… …… 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天空和大地之间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雨幕,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一切重归死寂。 【余】 阳光温暖,绿草如茵。 有什么在他脸上轻轻地拂动着,弄得人痒痒的,他不想计较,懒洋洋地翻了一个身,那东西却也跟了过来,在他鼻间轻搔着。 他微恼地抬手就抓…… “痛啦!”少女娇嗔的声音从离脸很近的地方传来。 那声音是…… 他猛一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眼前是……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容颜…… “发什么呆啊,快点放手啦!” 手背上忽然被轻拍了一下,他怔了怔,才发现自己手中正握着一缕她的发,似乎正是刚才在他脸上肆虐的罪魁祸首。 难怪她会凑得这么近……近到他几乎一伸手就能碰触的地步…… “讨厌……不准看了。” 她脸颊飞起两朵红晕,抬手便来遮他的眼。 “都是你……非要在这里睡……我推不醒你……才……” 后面的话消失在了他的唇间。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儿在叫 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林中奇遇 在数量级还没有达到千军万马的程度之前,“官兵”这种存在是不可能对武林高手产生什么威胁的。 问题只在于……我不是武林高手。 因此看着周围那一圈弯弓搭箭拉满了弦的官兵,脸色难免有点发白,心里难免有点七上八下。 之所以还能硬撑着站在原地装镇定,完全是出于对“主角光环普照大地”这一定律的信任。 还有……呃……那个……和欧阳少主也有一点关系就是了。 好吧……大概不止是一点关系…… 不管怎么说,在这种时候被人挡在后面……也还是,也还是有点…… “你站在我身后便是,他们伤不了你。” 声音是相当淡定,但我总觉得……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对面已经开始放箭了。 下一秒钟我就腾空飞了起来。 然后就在一个视野开阔空气清新并且充满自然气息的……地方,目瞪口呆地看着下面热火朝天的斗殴。 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明显而深刻地感受到……习武之人和普通人之间实力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的靖蓉武功充其量也只有三流水准,但对付起这群官兵,那简直是摧枯拉朽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啊。 在我看来很惊悚的满天箭雨……连他们的半根汗毛都没碰到。 郭大侠欺身上前,手撞脚踢地,转眼就夺了十几人的兵器; 遇到黄姑娘的相对倒霉一些,不是骨折就是吐血,还有个别大约是口出秽言,直接被打到鼻青脸肿到不成|人形。 …… 有一点倒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的对手都迅速地丧失了战斗力以及战斗意志。 唯一纳闷的是,这么大好的表现机会,某些人居然没有把握住。 “喂,你怎么不去帮忙?”我斜眼瞟瞟欧阳少主。 “郭兄一人足以应付了。”他一脸怡然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倒是你……真的不过来吗?这里看得比较清楚啊……” “……” 打死我都不过去! 就算他那边确实视野比较好,就算我没有惧高症,也不代表我就有胆量跟他似的……踩着根又细又软的树枝在半空中谈笑风生…… 再看了一眼和地面的高度差,我抖了抖,死死抱住身边的树干,继续s着无尾树袋熊。 嗯,是树干没错。 因为刚才一开打,欧阳少主就把我拎到了这棵“视野开阔空气清新并且充满了自然气息”的大树上来了…… “哦呀。” 欧阳少主忽地一合折扇,满脸惊讶地看向战场某处,随后眉头微皱地低语道:“这人……怎么会……” 到,到底是什么人出现了?我的角度就算把脖子伸到最长也看不到他那边的场景,急得我是抓心挠肝地痒啊…… 这种话只说一半的可恶习惯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啊啊啊! “你……可是想过来瞧瞧?”欧阳少主善解人意地转头问了我一句。 我大力点头。 “你……自己能走过来?” 我猛摇头。 开什么玩笑,我又没练过高空走钢丝的绝技…… “既是如此……” 欧阳少主闲闲地踱到我边上,笑道:“便只好由在下助你一臂之力了。” 这家伙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啊……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我就从树干上被他扒下来了。 然后…… “啊啊啊啊啊!” 被我的惨叫声惊飞的雀鸟扑腾着翅膀,瞬间遮蔽了整片树林的上空。 这,这不能怪我啊,在离地十米以上的高度突然四下不沾地被悬在了空中,换了谁都会惨叫的吧…… 我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地死抱着身边唯一能抓到的东西不放。 “哦呀,这可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啊。” 带着明显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了起来。 “若是喜欢,便是抱一辈子也由得你,只是……”他轻笑了一声,才续道:“……你手臂不酸么?” 他这么一说……手臂好像还真是有点酸的样子…… 等等,这好像不是关键! 关键是…… 我囧囧有神地发现自己正以一种怎么看都像是在投怀送抱的暧昧姿势……四肢并用地紧紧缠在某人的身上…… 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放手。 结果忘了现在身处在十米以上的高空……在放手的那一刹那,身体陡然往下一沉。 还没来得及再次惨叫,欧阳少主已经眼疾手快地把我捞了回来。 …… 呜呜呜……这一次我死都不敢再松手了…… “这样下去可撑不住啊……” 不知道为什么,头顶传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 “呃?” 我仰头看他,他挑了挑眉,忽地冲我一笑。 “还是让我来吧……比较能持久……” “……” 这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啊,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才对…… 视野中的树林忽地换成了蓝天。 后知后觉地瞪着天上悠然飘过的白云足足好几秒钟,处于当机状态的脑子里居然闪过了一堆诸如“好大的棉花糖”……这样毫不相干的念头,才发现……现在的状态……或许可能大概应该是…… 这个,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公主抱”?! ¥%&…… 欧阳少主一张俊脸笑得春暖花开。 “如此……便不用担心掉下去了,在下……可是不会随随便便松开手的人啊。” 就,就算只是为了方便说话,这家伙凑得也未免……太近了点。 “那个……” 我有点不自然地别开了脸,耳畔忽地一热。 “我是……不会放手的……” 温热的气息随着绵长的呼吸弥漫在耳侧,紧贴着耳孔的低语声清晰到……几乎无法回避……的地步…… “欧阳公子,把华姐姐带下来吧,这里没事儿了!” 黄蓉脆生生的声音蓦地自树下响了起来,如同被利刃切开的水面一般,某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气氛……就那么消失…… 真是……谢天谢地…… 我暗地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用自己的脚重新踏上坚实的土地时,我差点喜极而泣。 并且打定主意今后无论如何都不要再上树了——我又不是属猴的! 不过……土地? 我明明记得这树林里是草地啊。 呃……郭大侠正往腰里缠软鞭……好吧,这种寸草不生的鞭法果然是他的风格…… 啧啧,不止草倒霉,连这树上都被抽得一道一道全是鞭痕。 伸手摸了摸那深度,我不由得同情起这会儿已经不见踪影的伤兵们来了。 说到官兵,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郭靖,刚才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现吗?” 郭大侠想了一想,才慢吞吞地答道: “没有。” “你再仔细想想。” 路人甲乙丙丁倒是无所谓,我担心的是错过洪七公。 掐指算算,差不多就在这段时间,郭大侠也该遇到洪七公了。 洪七公可说是郭大侠人生中最关键的人物之一。如果不是拜他为师学到了“降龙十八掌”,郭大侠大概一辈子都只会是“再学十年也只有江南七怪一半水准”的三流角色,无论如何成不了日后万人景仰的“北侠”——虽然我觉得这样的人生也未必就不幸福了。 但是……看着他一脸正气的样子……这样的人还是比较适合当大侠吧…… “真的没有。”郭大侠搔了搔头,习惯性地看向黄姑娘,“蓉儿,你可看到过?” 黄蓉侧头思索了片刻,才对我缓缓摇了摇头。 “华姐姐,确实不曾看到,可是你在树上瞧见了什么异状?不妨说给我们听听。” “呃……”我能瞧见个毛!我就看见欧阳克这家伙了…… “华姐姐?” 我抬手一指欧阳少主,迅速把问题推给了他: “是他瞧见的!” 欧阳少主一脸的淡定无辜。 “在下可什么也没看到啊……” 我瞪着他,心里隐约有了一种让人很不爽的预感…… 果然,他忽地持扇在掌心一敲,以一种恍然大悟的口吻道: “原来你说的是那个人啊……我当时想,这人……怎么会……在脸上有如此大的一块胎记,便叫你一同瞧瞧了。” …… …… …… 欧阳克你这个大混蛋…… 我懒得再理他,扭头就走。 才刚走出两步,突然一阵莫名地心悸,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胸腔里一紧一松地压迫着心脏一样。 耳膜也似乎随着越来越快的心跳节奏不停地往外膨胀着,连声音都开始有些嗡嗡嗡嗡地分辨不清了。 紧接着……开始冒冷汗。 我不是没有被吓出过一身冷汗的经验,但是这次……完全不同…… 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似乎都被什么逼着,向外冒着肉眼看不见的水汽,而后凝聚成汗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淌着。 那是一种对人体完全失控了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咬着牙,硬是向前再走了一步。 不过也就只能再走这一步了…… 随后就再也控制不住地膝盖一软,直接朝地面栽了下去。 以那个撞击点的力度和角度来说,如果不是有人在后面及时地抓住了我,估计这次就得跟我的门牙说永别了。 …… 看在门牙的份上,算了……不跟他计较刚才的事情了…… “我等无意路过,绝无冒犯之意,若是有何得罪之处,还请前辈现身明示。” 欧阳少主好像没有往日那样镇定了啊。 我转不过头,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郭大侠和黄姑娘都已拔剑出鞘,一脸戒备地注视着空中某处。 事态……似乎很严重…… 林中一片寂静。 停了一停,欧阳克又提气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仍是没有半点回应,而且……这次连鸟雀的声音都渐渐静了下来。 “前辈既是不肯出见,又何必以气势相逼?既是如此,便怪不得我无礼了。” 欧阳少主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怒意。 喵了个咪的! 我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先天性心脏病在发作咧,原来是被那什么“气势”给逼的。 我正在腹诽着这位吃饱了撑的乱放气的“高人”,欧阳克一扬手,袖间数点银光便向着靖蓉二人注视的方向激射而去。 那是一棵枝叶极其繁茂的大树,只听见“噗噗”数声轻响,似乎是打在了枝干之上,轻摇了两摇,便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再也没有反应了。 不对,那个地方不对……脑子里毫无征兆地忽然跳出了这个念头。 如果说我现在这副德性是拜某位高人所赐,也就是说……我阖上眼,努力感觉着身体不同部位的差别。 虽然同样地难受,但在程度上果然是有着细微差异的……一定有一个部位是最强烈的,比如……我的左手…… 没错,就是左手。 问题是……要怎么告诉他…… 现在我手脚完全使不上劲,就算靠在他身上,还是半点力气也没有地一直往下滑着……连喉咙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好不容易才抬起手指戳了戳他。 他似乎怔了一怔,才俯身凑到我耳边,低声问道:“可是难受,暂且先忍一忍……” 努力调动着喉头的肌肉,挤出了四个字。 “在……左……手边……” 我已经尽力了……也不知道这种含混不清的发音,他到底听不听得清楚。 正这么想着,眼前白光一闪,便有什么向着左边飞了过去。 “哈哈哈哈!”林中忽地响起了数声长笑。 几乎在同一时刻,我身上蓦地一轻,刚才还笼罩在周身的那股无形的压力,陡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一道人影便自左手旁的一棵大树上跃了下来,行动快捷无比,落地之时却轻飘飘的,连半点声音也未发出。 囧人洪七公 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右腕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被人一把抓住了,紧接着便有一股极大的力量扯着我往外一拽。 要不是欧阳少主放手放得快,我大概会被活活分尸的…… 不过就算没被分尸,处境也不见得有多好就是了。 手腕上的某个地方——以我肤浅的解剖学知识实在判断不出那到底是什么重要部位——被人轻轻一掐,我立马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大脑缺氧小脑失衡内分泌失调…… 啊呸,他才内分泌失调,他全家都内分泌失调!他方圆百里都内分泌失调! 我以前所未有的强大怨念诅咒着这位不知道从哪个煤堆里钻出来的“高人”…… 他一手掐着我不放,另一手则游刃有余地应付着三个人的攻势。 靖蓉二人和官兵有多大差距,高人跟他们就有多大差距,欧阳少主稍好一些,却也被逼得手忙脚乱。 而尤其可恶的是,他居然还有空一一点评武功家数。 “傻小子功夫好杂,这招‘单刀破枪’是‘南山刀法’中的罢……唔,还有‘越女剑’,好好一个大男人学的哪门子‘越女剑’,倒确实是江南武林的路数……嗯,女娃娃你这招‘江城飞花’姿势固然对了,却半点也没凌厉如剑的气势,着实对不起‘落英神剑掌’的名头……咦,这小子的拳法倒是有些意思,手臂会拐弯,若是再多个几十年功力……嗳?这是‘雪山神驼掌’……火候不足啊……” …… 武功招数我是半点也看不明白的,但郭大侠的“南山刀法”“越女剑”,黄姑娘的“落英神剑掌”,欧阳少主的“灵蛇拳”“雪山神驼掌”……却都是明明白白写在书里的。 而且从他们三个人前所未有的凝重脸色来看,这人说的多半没错…… 身边打得惊涛骇浪风起云涌,却没半点拳风掌势掠到我身上。 郭大侠为什么弃刀用掌,黄姑娘为什么身形飘忽,欧阳少主为什么不用他那堆毒粉毒药……我还不至于笨到看不出来的地步…… 我不介意自己是废柴,但我很介意自己是累赘。 这种因为自己而拖累到别人的感觉……我一直都很讨厌……非常非常地讨厌…… 被掐着手腕并不代表就真的什么都不能做了,至少我还有另一只手。 我悄悄地从革囊里摸出了一样东西,趁高人一转身的时机,伸手抵在了他腰侧——没武功的人一旦被扣住要害,通常别人就不会再多作提防,这大概算是身为废柴唯一的好处吧。 “前辈,请住手。” 叫“住手”的时候居然有人听我的,这还是第一次。如果不是时机实在不对,我想我大概会笑出来的。 “抵在您背上的这盒子里一共装了二十七根银钉,根根都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势疾力猛,只要一按机括,三丈之内避无可避……” 右腕忽然一阵剧痛,就像是被烧红的铁圈紧紧箍住了手腕,并且这铁圈还在不断地往里收缩着,那种痛入骨髓的滋味……说真的,我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昏过去,不但如此,居然还死撑着笑了起来。 “这机括做得灵敏极了,就算您武功卓绝到能在一瞬之间把我斩成三千六百块,可这三千六百块里只要有一块碰到了机括……您就又能见到我啦。黄泉路上咱们正好搭个伴走,还能聊聊天什么的……也不孤单了不是?” 手上剧痛稍减,却仍被扣得密不透风。 “哼!倒是我看走眼了……”高人一改刚才的戏谑口气,沉声道:“小丫头想要什么?” “先放我三位同伴离开。”我犹豫了一下,索性狮子大开口地漫天要价,“还有,不管您是跟在场的哪一位有恩怨,都就此一笔勾销如何?” 郭大侠是老实人,我自认也没本事招惹这种绝世高人——要是一大群金兵蒙古兵什么的或许还跟我有些关系。所以我猜他多半是冲着黄姑娘或者欧阳少主来的,而更大的可能是……冲他们俩背后的人而来…… 如果是这样,事态说不定比我想象得还要严重,保命符总不嫌多的。 高人居然怔了怔,才讶异道:“你说什么?” “您是前辈高人,性命总比我们要值钱些,这买卖其实挺合算……您只要立誓不伤大家性命,我这便把机括松开如何?” 他“哈哈”一笑,“立誓倒是容易,只是……小丫头你不怕我转身便反悔吗?” 换个时空我大概会怕,这里可是金老爷子笔下的射雕世界啊……人人都想当大侠……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决定拿话再挤兑他一下: “前辈武功卓绝,定然是武林中数得上的人物,又怎会对我们几个小辈失信?就算是以阴险毒辣闻名的‘西毒’也做不出这等事来……” 不知道我这句话触到了高人哪个笑点,他忽地捧腹大笑了起来。 “说得好!老毒物果然声名远播,啧啧,连个小丫头都知道他以阴险毒辣闻名。不过……小丫头胆子倒挺大啊……” “呃?” “便是我也要给老毒物几分面子。”他直起身,语气中大有遗憾不尽之意。“这等当着儿子臊老子脸皮的痛快事竟是从来不曾做过……” =_=!!! 我已经完全不敢看欧阳少主的脸色了……虽然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当面吐嘈他爹的……呜呜呜…… “华姐姐莫怕。” 黄蓉笑盈盈地上前一步。 “咱们一路行来左右不过是游山玩水,又不曾杀人放火,又不曾作j犯科,便是出手惩戒了几个作恶多端之人,也只是为民除害,身为前辈高人,又怎会分不清是非曲直呢?” “你这女娃娃倒是聪明多了,知道拿话扣人了么……” 话音未落,高人忽地看似随意地挥了挥衣袖,我眼前一花。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那盒子已经端端正正地托在了他的掌上——我的手腕却也被放了开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有人从后面抓着我的腰,向后急掠数丈,落在了靖蓉二人身边。 那高人竟像是不曾看到一样,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地自顾自摆弄着盒子。 “连活扣都不曾打开,差点被你诳了,唔……小丫头心性还算不错……接住了!” 他忽地一扬手,远远地将盒子向这边抛了过来。 不知道接住的话会不会断胳膊断腿啊,但是不接的话万一摔在地下把活扣摔开了……那才叫无妄之灾咧。 断就断吧……我咬了咬牙,正要伸手,欧阳少主却抢先了一步。 他举扇一格,那盒子便滴溜溜地围着折扇转了一圈,稳稳地落在了他掌中。 看他轻松的样子,倒好像是没什么暗劲啦陷阱啦之类的东西…… 我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对面的高人“噫”了一声,奇道: “这会儿你还护着她做什么?这小丫头内力可比你深厚多了,多半是在扮猪吃老虎……” “啊?” “啊?” 靖蓉二人的惊呼声几乎是同时响了起来。 我从来没想到过……这件事情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被公诸于众的…… 李流风传了八十五年内力给我这件事,我只跟江南七怪说过——梅姐姐“人肉测谎”的那次纯属意外。 传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会相信的人本来就不多,“只有内力没有武功”这种状态听上去就更像是天方夜谭了。 立场互换一下的话,我也不见得就能毫无戒心啊。 所以……就算是黄姑娘悄悄拉了郭大侠一把,就算是那种无意识戒备的状态……其实我也完全可以理解,真的……没什么不好受的…… 换了我也会这样的…… 不管怎么说,跟人……嗯……也还是保持着安全距离比较好…… 不过,到底是要退开多远才算是让人放心的距离呢?我挠了挠头,试着往后退了两步。 肩膀却忽然被人按住了。 “她不曾学过半点武功,怎么接得下前辈您这一抛之力?至于这身内力倒确是别有渊源,您老人家慧眼如炬,该不会连这个也看不出来吧?” 呃?那个……话说……欧阳少主他是怎么会知道的? 高人明显被欧阳少主这句夹枪带棒的话噎住了,停了一停,才吹胡子瞪眼地道: “这种事当然只有逍遥派做得出来,你以为只有你家老毒物知道,老叫化子便这般没见识不成?” …… …… …… 老叫化子?我没记错的话,整部射雕里只有一个人是这么自称的…… 喂!不会是真的吧! 这种又囧又抽风的前辈高人,到底是哪里像洪七公了啊! 欧阳少主胸有成竹地冲对面拱了拱手。“晚辈欧阳克,见过洪帮主。” 被他称作“洪帮主”的那位高人一拍大腿,语带懊恼地道:“本来还想跟你们几个娃娃多玩一阵子,你这小子……” 他瞪了欧阳少主一眼,又接着道:“你是老毒物的儿子?你爹爹的功夫没学到三四成,坏心眼儿倒学了个十成十……他还没死吧?” 这话等于已经是自承身份了。 欧阳少主苦笑着答道,“多承洪帮主惦记,家叔身体尚属健旺……” “哦,原来是侄子。”他转头看向黄蓉,“你是黄老邪的女儿还是侄女?啧啧,这眼睛鼻子可像他得很……” “您认识我爹爹?” “哦,原来是女儿。”他又转头看向郭靖,“这傻小子又是谁家的?我瞧你手脚沉稳,内功根基不差啊。” …… …… …… 他们在边上一问一答得很起劲,我是彻底地被雷成了焦炭。 洪七公洪七公洪七公洪七公…… 掀桌! 为毛洪七公居然穿的不是补丁摞补丁的乞丐装? 为毛洪七公居然手里没拿打狗棒,背上没背酒葫芦? 为毛洪七公居然会好像被周伯通上身一样……这么地囧? 而且……最最最最重要的是……为毛他十根指头全都好好地长在手上?不然我第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啊! 这算什么“九指神丐”嘛,还是说他的外号其实应该是“十指神丐”……那岂不是随便找个乞丐都能冒充了。 …… 金老爷子你这个大忽悠! 我要退票!我要罢工!我要…… 还没想好我到底要干什么,洪七公身形忽地一闪,站到了我面前,笑嘻嘻地道: “小丫头你又是逍遥派的什么人?” 我又想掀桌了……为毛丐帮帮主会兼职片儿警跑来查户口啊,难不成这会儿丐帮也金融危机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冲他龇了龇牙:“粗使丫头。” 这个回答似乎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愣了愣,才皱眉道: “逍遥派哪来的什么粗使丫头,你师父是谁?” “我没师父。” 李流风虽然把一身功力传给了我,却没有收过我做徒弟,所以……我才不是逍遥派的人咧…… 洪七公摸摸下巴,“难道是代师授艺,那你师兄是谁?师姐?” 我被他问得烦躁死了,忍不住吼了一嗓子:“我什么都没有啦!” 周围忽然静了下来。 呃……我眨巴眨巴眼,赶紧补充说明道: “我是说师兄师姐什么的……反正带‘师’字的都没有……” “噫?小丫头你资质甚好,传你功力那人怎会不教你武功?”洪七公挠了挠头,“便是急着传功来不及亲自教你,也必定会另作安排才是啊……” 我承认我的注意力完全被“资质甚好”这四个字吸引住了。 这辈子还没人夸过我“资质甚好”咧……当然上辈子也没有…… 虽然说这话的人看上去不怎么靠谱,但毕竟是名头响当当的“北丐”洪七公啊,我的虚荣心瞬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如果他没有说后面那句话的话…… “被我的杀气吓成那样的,小丫头你还是第一个。” …… …… …… 洪七公,我跟你拼了! 我泪雨滂沱地开始狂翻革囊。 我的“暴雨梨花针”呢,我的“苗疆五毒散”呢,我的“天绝地灭霹雳回旋啪啪弹”呢……不要跟我说那是古龙的,那是蓝凤凰的,那是黑山老妖的……要知道人彻底暴走的时候什么奇迹都是可能发生的…… 暴走党万岁! 其实……我比较清晰的记忆也就到上面那个时刻为止了…… 最后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我是真的没什么印象了……大概人在失去理智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吧…… 根据欧阳少主的回忆整理而出的事情经过……大致如下: 据说……我翻完了革囊之后,两手抓着十七八样诡异的东西,露出了森森利齿(←此条很可疑),一步一步朝洪七公走去。 然后洪七公他,他就一溜烟地窜上树了。 (喂!你是猴子吗?) 再然后……我们俩就一个树下一个树上地展开了长达一个时辰内容包罗万象的对骂(←继续怀疑),但内容千变万化不离其宗,主要可以归结为四句话。 “洪七公你给我下来!” “傻子才下来!” “洪七公,有本事你就下来!” “小丫头,有本事你就上来!” …… …… 九趾神丐 洪七公,是一位对我的人生观、世界观以及价值观产生了无比深远影响的人。 或者更确切地说,他的存在彻底颠覆了我对这个世界既有的认知。 如果说这个囧到抽风雷到好似周伯通的家伙都可以是洪七公,那这个世界里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 今后就算发现有一头猪内裤外穿地在天上飞,我想我也应该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淡定围观了。 唔……不是错别字,这位洪七公他就是九“趾”神丐…… 据说他只要见到或者闻到奇珍异味,右手的食指就会跳个不停——顺带说一句,这一点在稍后的晚饭时间里,经我和黄姑娘共同验证过了。 事实证明,那只手指就算被五花大绑成了粽子,当“叫化鸡”出炉的时候也照样会跳个不停……还真是既诡异又诡异的存在啊…… 好吧,回到正题上来。 总之当洪七公还只是洪七的时候,曾经因为贪吃误了一件大事,心中极其懊悔。为了表达悔过的诚意并且警戒自己以后不要再犯这一类的错误,于是一发狠,砍了自己一只脚趾…… “你不是食指乱跳吗,为什么最后砍的是脚趾?”这个问题我疑惑很久了。 洪七公那张不太容易看出本来面目的脸上居然罕见地出现了一抹红色。 “原本我是想砍食指的……但是那时隔壁酒楼一锅‘东坡肉’恰好揭盖……这不争气的食指大跳特跳,那一刀便砍了个空……” 于是…… 从此他就少了一根脚趾,江湖上就多了一个赫赫有名的“九趾神丐”…… 我很不给他面子地当场抱着肚子笑翻在了地上。 九“趾”神丐洪七公洪老前辈一脸哀怨地看着我满地打滚……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谁叫他的身份已经曝光了呢,谁叫他是着名的行侠仗义的前辈高人呢! 就算之前种种令人发指的行为他能勉强解释成“隐姓埋名以考察晚辈心性”,但现在这种情况我就是当面上去挠他两爪子,他也只能“自重身份”不能还手,否则就是“恃强凌弱”欺负晚辈。 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当大侠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欧阳锋大叔摆明车马当坏人来得自在…… 说到欧阳锋大叔……呃…… 我心虚地往后挪了挪身子,飞速偷瞄了欧阳少主一眼,他正侧头跟黄蓉低声在说着什么,神情愉悦而轻松。 其实我应该是要道歉……和道谢的,只是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说……以及在什么时候说……呃……现在当然不合适…… 所以,还是明天再说吧……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此时已经是入夜时分,身前的篝火烧得极旺,随着“辟啪”的轻响声,不时有彤红的火星爆裂出来,被火堆四周的热气推动而缓缓上浮着,明灭着。 “……我听爹爹说过,洪老前辈有一套武功,当真是天下无双、古今独步,甚至全真教的王重阳也忌惮三分,叫做……叫做……咦,我怎么想不起来啦……” 黄蓉侧头皱眉,苦思冥想的样子看起来极是逼真。 洪七公抓耳挠腮地等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自报了家门:“叫做‘降龙十八掌’!” 黄蓉立即打蛇顺棍上地大拍马屁,“对对对,爹爹常常提起的,说他生平最佩服的武功便是‘降龙十八掌’了!” 我在想……黄岛主如果哪天听到了这句他从来没说过的评价……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吐血…… 高人的心态其实跟大腕差不多。 要是路人甲乙丙丁夸他武功厉害,那感觉也就是一般一般; 可要是跟他身份相当的人夸上两句,就算再谦虚的人心里也会忍不住美得冒泡的。 更何况这位囧人版洪七公压根儿就不是会矜持的那种人。 只见他豪迈地一拍大腿,满脸放着光地道:“原来你爹爹还肯说真话!” 一边说一边还斜眼瞟着欧阳少主,大有“你家叔父不识货,自有识货人”的意味…… …… …… …… 为了不破坏黄姑娘替郭大侠勾搭洪七公的大计,我忍笑已经忍到胃都快要痉挛了……真的不行了,我觉得我应该爬到边上去笑一下比较好…… 还没来得及行动,洪七公却又开口了,语气里竟似是有着无限感慨。 “不过你爹爹天纵奇才,武功招式自成一派,这一点上老叫化却是大大不如了。”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 “‘降龙十八掌’是丐帮绝学,原本共有二十八式。北宋年间,本帮第十三代帮主乔峰武功盖世,将原本的掌法删繁就简,又加以改创,重拟总纲,最后定下了一十八招,由义弟灵鹫宫虚竹子代传。自此世代相传,已逾百年。” 虚竹代传降龙十八掌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呐…… 我猜大概就是因为百年前的这点传功香火之情,丐帮和灵鹫宫开始有了来往,多半也会切磋一下武学什么的,就算后来失去了联系,帮中也一定有相关的记载流传下来。 难怪洪七公一眼就看出来我的内功是逍遥派的…… 黄蓉忽地“噫”了一声,“既然是丐帮绝学,为什么那位乔帮主自己不传,而要让义弟代传呢?” 不愧是黄姑娘……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我竖起耳朵等着听洪七公的解释。 这部分内容倒是和《天龙八部》里记载的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乔峰身世被发现,被逐出帮,恢复萧姓,到了契丹当南院大王,最后为阻挡契丹大军自尽在雁门关前云云。 但是,但是…… 我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阿朱呢?” 话一出口,看到洪七公囧囧的表情,我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不管是白纸黑字的正史记载,还是口口相传的传奇故事,大家的关注焦点从来都在于英雄好汉们如何豪情万丈,如何出生入死…… 至于其他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多半就没什么人记得了吧…… 欧阳少主挑了挑眉,问了一句。 “阿朱……是谁?” “呃……” 我挠了挠头,环顾四周,发现还有三个人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只好认命地开始讲故事,并且顺手把来源栽到了“某本无意中看到的残缺古籍”(=。=)上。 “原来如此……那阿朱姑娘也算是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了,乔帮主英雄盖世,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她地下有知想必也是欢喜的。” 郭大侠大力点着头,显然是相当赞同这一说法。 他赞同,黄姑娘自然也没什么异议。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当然是值得敬佩的,只是……他们为了对得起所有人,多半会亏欠一个人…… 我撇了撇嘴,不予置评。 一抬头……却看见欧阳少主若有所思的表情…… 有黄姑娘在,美食自然是少不了的,洪七公自然也是跑不掉的。 原本还作势要走的他,一闻到“叫花鸡”的味道,就怎么也挪不动步子了。 所以其实不需要我做任何事情,下面的剧情就自然而然地顺着原着在发展了。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更何况白天还闹了那么一出鸡飞狗跳的囧事,但凡还有点道德感的人都知道该做点什么来弥补一下吧,更不用说这位长年混在侠义道的洪七公了。 所以在一个人干掉了一整只叫花鸡之后,他终于一抹油嘴,松了口: “老叫化向来不平白受人恩惠,吃了这样的好东西,不教几手也真说不过去。” 他瞥了一眼欧阳少主和黄姑娘,“你们两个自然是用不着我教……小丫头老叫化又教不了,只剩这傻小子……” “你为什么教不了我?” 虽然我也没打算要学,但是一想起之前他说我“资质甚好”是因为会被他的杀气吓倒……这件事,就忍不住想要给他找点麻烦。 “逍遥派武学路数非同寻常,老叫化虽然识得,却不知如何习练。若照往常那般教你,只怕极易走火入魔。” 一想到梅姐姐被走火入魔搞到几乎残废的那两条腿,我就忍不住抖了一抖。 她好歹还能抓人当马骑,换成我的话就只能爬了吧……这种黯淡的前景我可是一点都不期待。 洪七公忽地一指欧阳少主。 “小丫头若是真想习武,倒不妨问问这小子,他们白驼山一脉跟逍遥派……” “此事便不劳洪老前辈您费心了。”欧阳少主半路截下了他的话头,轻摇折扇,笑得极其真挚地提出了另一个建议: “……不如考虑一下郭兄的事如何?” 考虑的结果是郭大侠当场就被洪七公拎着衣领拖走了,黄姑娘紧随其后地跟了过去。 整件事情中我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指天发誓地跟眼泪汪汪的郭大侠保证:江南七怪绝对不会因为此事把他逐出 穿越成华筝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20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20部分阅读 师门…… 吵吵嚷嚷的三个人以相当快的速度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突如其来的宁静反而让人觉得很有压力……当然,和那位一脸淡定坐在边上的欧阳少主应该也很有关系就是了…… 从洪七公之前的说辞来看,我的体质大概类似于那种……对危险有超灵敏的感应同时却也很容易坏掉的……探测器,因此之前才会被他无差别散发的杀气搞得好像心脏病发作一样。 欧阳少主这会儿该不是也在飙杀气玩吧? 否则我怎么会觉得从他那个方向也有一种强大的威压传来呢?而且越来越强,越来越近…… “你……又在想什么了?” 冷不防在耳边响起来的声音把我吓得差点跳了起来。这,这,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我恨恨地抬头瞪他。 不过我这种程度的“杀气”显然没法对欧阳少主产生任何影响,所以人家依旧笑得春暖花开地轻摇着折扇,还有心情调侃我。 “怎地变得这般胆小了?我瞧你跟洪老前辈说话时,可不是这样子啊……” 那位武功再高,也只是个囧人……欧阳少主您可没这么简单…… 我冲他皮笑肉不笑地龇了龇牙。 “如此看来……倒是我猜错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了一顿,才笑着继续道,“本以为你有事要问,才支开那三人……” 我怔了一怔。 其实……我还真的有挺多事情想跟他问清楚的。 比如他为什么会知道我有内力这件事,比如他为什么故意打断洪七公的话…… 还有……他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们一起往南走?一开始我只当他是为了泡黄蓉,但是现在看下来似乎又不完全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再往深处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好问的了。 他会给我的答案一定是滴水不漏的,那种分辨不出真假的东西……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意思吧。 所以…… 我摇了摇头,随手拾起一根树枝戳着身前的火堆玩。 静了半晌,欧阳少主的声音才再度响了起来。 “逍遥派和白驼山确实颇有渊源……只是叔父一向对此讳莫如深,绝口不提,因此竟是连我也不知道内情。洪老前辈纵然见多识广,所知的却也未必是真相。” 他微微一笑。 “方才若是任他信口开河说下去,你多半便会当真了。日后便是我再说些什么,你也定然是信他不信我……我说得可对?” “呃……” 我忍不住有点心虚地瞄了他一眼,好在看起来不像是在生气的样子。 这家伙说话的可信程度本来就不如洪七公,这是事实啊,要心虚也该是他吧……为毛居然是我…… 欧阳少主瞧了我一眼,忽然道:“你身上的那块玉佩……” “啊?”我下意识地隔着衣服摸了摸挂在胸口的玉佩。 他顿了顿,才道:“……暂且借予我一看,如何?” 听起来和平时那种开玩笑般半真半假的口吻没什么区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紧张感……这倒是第一次呢…… 大概是这东西对他有什么用吧?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低头摘下了玉佩递给他。 欧阳少主居然愣了一愣,这才伸手接了过去。 看得我心里直犯嘀咕。 明明就是他找我要东西的吧,为什么脸上居然会是那种出乎意料的表情?这家伙到底以为我有多小气啊…… 欧阳少主托着玉佩略看了看,便抬头问我: “可容我拆分开来瞧瞧?” 呃……这人眼力真好,居然一眼就看出来这玉佩是由两块拼成的…… 我点了点头,然后…… 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从略大的那半块玉佩接口处勾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轻绢。 不是吧…… 这块玉佩我都戴了十来年了,刚拿到手的那会儿图它新鲜,没事就拆开来玩。我敢说里面的犄角旮旯都被我摸遍了,怎么从来没发现过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我当场石化了。 欧阳少主展开那轻绢看了一眼,轻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啊……”他回手把那轻绢递给我,笑道:“你也看看。” 我犹豫了一下,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诸如“会不会被灭口”这类的念头……最终还是被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打败,伸手接了过来。 本来以为会是什么藏宝图之类的东西,一看之下……实在是有点失望…… 那张轻绢本来就极小极薄——否则也不可能塞得进玉佩里——上面一共就只写了两个字,一个字是“三”,另一个字是“七”。 我倒是知道有种药材叫“三七”,不过不太可能是这个意思吧。 再多看了几眼……那字迹颇为秀丽,像是出自女子手笔,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有点眼熟…… 欧阳少主浅笑着展开手中的折扇,气定神闲地道: “你可认出这字是谁写的了?” 我不是太能肯定,但好像是,是…… “这字是李老前辈亲笔写的,这绢是她亲手放到你玉佩里的。就连此事……也是她亲自同我说的……” 他给出的这个答案让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状态。 无数的疑问像垂死挣扎的气泡一样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我试图努力回忆着和李流风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想找出点头绪来,却发现所有的东西都纠葛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团乱麻。 …… 头上忽然被什么东西轻敲了一记。 下意识地一抬头,欧阳少主正眉头微皱地看着我。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这事原本就颇为复杂,牵涉又多,若是不知内情,便是换了我,一样也未必能想得通透。” 他顿了顿,又道:“现下我既已是明白了,难道还会不告诉你么……” 82武功,不学也可以 事情果然很复杂……还有,人的智商果然是有差别的…… 看得出欧阳少主已经是尽量深入浅出地在跟我解释了,不过等我大脑自动转换成能够理解的语言之后,就只剩下个故事轮廓了。 故事是从某天李流风大闹白驼山开始的,过程则大概类似于“青铜五小强勇闯十二宫救女神”……不……更确切的比喻应该是“女神在殴小强的过程中顺便暴力拆迁了十二宫”,最后和小强们的总头目欧阳锋大叔进行了一场密室对决……呃……比较严谨的说法应该是这两位活着一起步入了密室若干时间之后,又活着一起走了出来。 至于他们在里面做了些什么,到底是终极对决还是喝茶聊天,就连欧阳少主这只小强二代目也是不知道的。 他只能猜测这两人之间多半达成了什么协议,否则欧阳锋大叔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李流风拎着衣领拽走而稳如泰山的。 我在脑内想象了一下那个情景,然后……不小心笑出了声。 “……你就这么高兴?” “不不不。”我赶紧摇手否认,“被她拖走居然还能四肢俱全地回来,我这是在替你庆幸。” 某人的头顶几乎能看到具现化的七个大字外加一个标点符号了,内容是:“你当我是傻子吗?” …… …… …… 大眼瞪小眼了半天之后,我光速转换了话题: “那个,后来呢?“ 欧阳少主看了我一眼,慢条斯理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又整了整半点都不皱的衣襟,再将手中的折扇徐徐展开,两面都仔细瞧了瞧,再立起来抖了抖…… 然后……在我忍无可忍想抬脚飞踹他之前……开口了。 “她说……‘那死丫头笨得要死,还不肯习武,迟早有她哭的一天。我没这耐心跟她慢慢磨,就便宜你这小子作传功人了……’” 他学李流风的口吻学得极像,我几乎都能想象得出来当时李流风高昂着头,一脸不屑地睥睨着他的……那种样子了。 明明是要别人做事,还觉得是便宜他了……这女人真是……什么时候都一样地任性啊…… 居然还好意思说我笨! 不过…… “传功人是什么?” 我吸了吸鼻子。 “是替她传授武功的人。”他看着我微微一笑,“李老前辈是要我替她教你武功……” 我完全被这个答案shock到了。 李流风一直看这个家伙相当不顺眼吧。 “贪花好色,姬妾众多,绝非良配”这十二字评语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为毛又会找他来做这件事啊? 我猜自己那种大张着嘴发愣的样子大概在某种程度上取悦了欧阳少主,所以他才笑得那么愉快地给了我解释。 简而言之就是出于某种我没弄明白的原因,反正天下除了逍遥派的人,就只有欧阳锋大叔和他两个人能教我“不走火入魔的武功”,当然如果我比较中意欧阳锋大叔来教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 …… …… 顺带说一句,欧阳少主最后提出的这个建议,被我毫不犹豫地直接否决了。我还没活腻味到那个地步…… 接下来呢? 我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是点头如捣蒜地跟欧阳少主表达自己热切习武的意愿,趁热打铁地跟他敲定课程表并且最好是即日开工……否则实在是浪费这身内力兼辜负了别人辛苦安排的好意…… 其实真的没什么好犹豫的,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按理说应该欢快地摇着尾巴扑上去才对。 其实这些话就在嘴边打转,上下嘴皮一碰就能说出来……也没什么好为难的…… 忽略喉头莫名的干涩,我盯着自己的脚尖试图开口: “那个……” 头发忽然被谁揉了揉,紧接着……早已熟悉的声音淡淡地响了起来…… “武功,不学也可以……” “呃?”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欧阳少主浅笑着展开了手中的折扇,悠然道: “这些日子我也反复思量过此事,李老前辈作此安排,断然不是指望你能传承她逍遥派的武学……” 这一点我倒是相当地同意……李流风神智清醒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有这种指望的…… “她多半只是担心你一个人行走江湖被人欺负了去,不过……”他忽地笑了起来,“你本来就不是江湖中人,我瞧你也多半不想作什么女侠,那有没有武功,又有什么要紧?” 眼睛里忽然有点涩涩的…… 从前……也不是没有仰望过夜空,只是这个时空的星星为什么看起来会格外地明亮呢…… 夜色阑珊中,有风轻轻地经过。 “若是什么时候想学,同我说便是了;若是一辈子不想学,那也无妨,我总是在……” 他忽地住了口,眉头微皱地看向远处。 有三个人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飞掠而来,呃……那个状况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人拎着另外两个人吧…… 很显然,拎人的那位是洪七公。 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火堆前的空地上,右手把郭大侠重重地往地上一顿,恼道: “傻小子,你摇松树干甚么?捉松鼠么?捡松果么?” 郭大侠从小是被江南七怪劈头盖脸骂着长大的,所以看起来倒也没什么抵触情绪,只胀红了脸不敢吱声。 黄姑娘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些什么的样子,却还是咽了回去——其实人家很识大体的。 然后…… 整座树林里还活着的生物都有幸被迫聆听了九趾神丐洪七公洪老前辈中气十足且无穷无尽的碎碎念…… 我敢说眼前这位“人形唠叨机”绝对不只是周伯通上身那么简单,看这情形,他分明还有着熊熊燃烧着的唐僧之魂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再强悍的灵魂都没法突破人类肉体的极限。 即使是唐僧附体的洪七公,也有口干舌燥而住嘴的时候…… “傻小子这般驽钝,一出手定然让人笑掉大牙,偏生这几日我有事要办……”他悻悻然地横了郭大侠一眼,掐指算了算,“……半月之后,你们到姜庙镇来见我便是了。” 说完也不等人回答,一纵身便上了树,几个起落之间便已远去。 …… …… …… 望着他在树间纵跃如飞的矫健背影,我默默地在心里给名为“洪七公”的生物又添加了一条分类属性——大马猴。 直到洪七公彻底完全地消失在了地平线上,郭大侠才挠了挠头,问出了我也很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那个姜庙镇……在什么地方?” “这个嘛……”欧阳少主轻摇折扇,笑道:“在下倒是恰好知道。” 他岂止是“恰好”知道而已! 站在姜庙镇唯一一间客栈的门口,望着招牌上极为熟悉的四个大字,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郭大侠和黄姑娘已经迈步走了进去,我正想叫住他们,欧阳少主却在我身后轻笑了起来。 “不妨事的,悦来客栈……已是我白驼山的产业了……” …… …… …… 电光石火之间,无数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悦来客栈在西域做的那件事彻底惹毛了“西毒”欧阳锋,红教多半也不会放过陷害护教法王的他们。 我是猜到他们迟早要倒霉的,不过怎么也没想到会倒霉得这么快,这么彻底……居然已经变成了白驼山的产业? 我想……我大概明白欧阳少主为什么会跟着我们一路南下了…… 原本以为他说“有私事要办”只是泡黄蓉的借口,现在看来这倒是大实话,他所说的私事就是接收兼整顿自家的新增产业吧? 于是……这一趟江南行他正好公私兼顾,泡妞赚钱两不误。 =_=!!!这算盘打得还真精……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了一种扁人的冲动。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本质上我还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 没想到的是,几分钟之后还真的有人被扁了。 踏入悦来客栈后,欧阳少主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没有表露身份——我猜大约是他想扮演“神秘顾客”这一类的角色,因此由黄姑娘出面跟掌柜的要了两间上房。 悦来客栈的房间分布模式好像是全国统一的:贵宾房——也就是上房都在楼上,普通客房则在楼下。 确定了房间之后,店小二便引着我们一行人往楼上走去。 我秉持着“吾生也有涯,而八卦无涯”的精神,见缝插针地抓着郭大侠追问“被洪七公揍和江南七怪揍有什么不同感受”,所以在无意之中,我们两个就落在了黄姑娘和欧阳少主后面。 好吧,之所以会把时间地点人物环境细节……交待得这么详细,显然是有着深层次原因的。 因为正是落后的这几步距离,才最终导致了有人被扁掉两颗,不,三颗牙的后果……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我和郭大侠刚走了两级楼梯,面前冷不丁地闪现出来了一个人,带着和蔼的微笑伸手拦住了我们: “两位请留步……” 我们都是随和的人,所以非常从善如流地停了下来,等着听下文。 “上房内皆设有仆从,无需担忧贵主人无人服侍,两位请至楼下歇息吧。” …… …… …… 这么小的地方,就有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中才有的24小时专属贴身管家服务了啊。 是古代的人力太不值钱,还是悦来客栈的服务意识特别超前呢? 我正试图在脑内换算古今钱币差值及消费水准,一个娇小的身影忽地自身前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啪啪”两声。 干净利落的两声脆响之后,刚才说话那人的脸已经涕泪交加惨不忍睹了: 脸颊肿得半天高就不用说,两边还呈对称状态地各留有一个足以让csi轻松锁定嫌疑人的清晰掌痕,更凄惨的是嘴角还适时地流下了一缕血痕……当场吓得我小心肝扑通扑通地乱跳,还以为被打得颅内损伤了呢…… 幸好此人终于艰难地张开了嘴之后,“哇”地一声吐出来的不是脑组织残片,而只是三颗牙齿……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过马上就又被黄姑娘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这人好生可恶,居然把靖哥哥当随从!” 只见她手腕一翻,两柄明晃晃的峨嵋刺已经到了手中,“这对眼珠子如此势利,留着也没什么用……” 我以火灾现场逃难般的勇气和速度冲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她怔了一怔,居然很给我面子的停了手,:“华姐姐你……” 我硬着头皮跟她扯淡: “蓉……黄姑娘,这人虽然可恶,但就算把他剁成三千六百块……” 话刚说到这里,那人忽然两眼一翻白,“咕咚”一声直直向后栽到了地板上,貌似是听到“剁成三千六百块”这种话,被吓晕过去了…… 楼上楼下走过的路过的看热闹的……几十道眼光立时齐刷刷地扫向了我…… 喵了个咪的! 听人讲话要听完啊,听到一半就晕过去这算怎么回事啊! 我真想揪着那人的衣领把他摇醒过来…… “华姐姐?” “呃……我的意思是,把他剁成三千六百块固然解气,但世人原本就多半‘只认衣冠不认人’……” 我决定还是先想办法撸平这边,“与其浪费时间教训他们,倒不如你想想怎么替郭靖打点打点衣物……” 这番话纯属临时憋出来的扯淡,连我自己都觉得很牵强,黄姑娘要是听不进去,我可也没办法了。我也只是觉得势利眼还没可恶到要被挖眼的地步而已…… 黄蓉侧头想了想,居然点了点头,收了峨嵋刺,笑盈盈地道: “华姐姐说的在理,便依你好了。” …… 黄姑娘牵着郭大侠施施然上楼去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转身……欧阳少主正面无表情地站在我后面……心率瞬间被吓得飙到了180…… 今天过得好惊悚……orz…… 眼看着他眼里“嗖嗖嗖”地冲躺楼板上那位倒霉人士放着死光,我赶快拽着他的衣袖往楼上拖……边拖边琢磨少主大人他又是哪里不满意了? 不满意黄姑娘护着郭大侠?他这会儿武功比黄姑娘高多了,腹黑的程度只怕也不相上下,哪里需要人护着啊。 不满意黄姑娘帮郭大侠打点衣物?他自己穿得已经够马蚤包,呃,我是说正点……怎么看都完全不需要别人来插手…… …… …… …… 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好吧,一定是这个了。 刚被兼并的企业多半都有这样那样不尽人意的地方,欧阳少主大约是在烦恼整改问题吧…… “咳咳。” 我清了清嗓子,搜索枯肠地试图暂时性安抚一下少主的情绪: “那个……你要是不满意员工……我是说属下……的所作所为,以后慢慢调教就是了,不用生闷气啊。” 然后发现自己越说越没底气……望天,毕竟不是学酒店管理的啊…… 欧阳少主囧囧有神地看了我半晌,才以手抚额道:“没事了……你先回房休息去吧……” …… …… …… 我应该……没说错什么话吧…… 83  彪悍的人生 老罗曾经说过,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但是他所不知道的是,有些人的人生解释了之后才更彪悍。 我说的是欧阳少主…… 那个对我来说很天雷滚滚对欧阳少主来说很淡定优雅的清晨,是从一只鸽子开始的。 没错,就是那只仗着自己长得很可爱就肆无忌惮拿我头顶当停鸽坪……跟它主人一样欠扁的鸽子,又按照三日一次的惯例飞来送信了——话说堂堂白驼山就这么一只能送信的鸽子不成? 我基本上已经放弃纠正它这种无良行为的希望了,毕竟根据“物随主人形”的定律来说,这代表着我先得纠正它家主人的种种无良行径…… 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相较之下抢银行说不定还更容易点…… 我正在默默感叹这种悲摧的人生时,欧阳少主已经看完了飞鸽速递版的今日要闻,抬头看着我微微一笑: “喀丝丽和青容很是惦记你……” 我怔了一怔。 喀丝丽和青容……是欧阳少主留在别院的姬妾之二…… 她们俩待我倒是一直很好的,尤其是经过那样一场变故之后。只是……听到这两个名字就总是会忍不住想到她们在别院跟我说的那番话。 那种别人跟你掏心掏肺却完全属于鸡同鸭讲的谈话,还真是充满着诡异的违和感啊…… “呃……” 我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欧阳少主又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 “她们原本盼着在嫁人前再见你一面,现下……多半是来不及了。” “哦,她们要嫁人了啊……啊?啊?啊?” 最后一个音硬是卡在我喉咙里连升了三个八度,变调程度有如一台跳了针的唱片机。 这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如果我没看错也没听错的话,刚才欧阳少主说的是“他家姬妾要嫁人”这种……类似“戴绿帽”的事情吧,为毛他居然还能淡定得如此匪夷所思? 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昨晚没睡好而产生的幻觉…… 我觉得我还是回去补个觉比较好。 在来得及把这个设想付诸行动之前,欧阳少主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淡淡说道: “此事说来倒是话长了……” 耶? 这种开场白一听就知道是有猛料要爆啊,深藏在我体内的八卦之小宇宙瞬间就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我立刻专心而诚恳地注视着欧阳少主,努力表达着一种很热切等待着听下文的情绪。 没多久,我就彻底被那彪悍的内幕真相雷成了一块在风中凌乱不已的焦炭…… 尽管欧阳少主表达得既隐晦又婉转,但出于八卦的本能,我还是很快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就只剩下对白驼山无穷无尽的orz之情了。 要知道罗马不是一天能建起来的,同理可证,射雕第一花花公子也不是一天就能培养出来的。 原来欧阳少主早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开始了他的色胚生涯。 据说在欧阳锋大叔的安排下,每隔三年少主大人身边就会换十来个提供陪睡服务的美少女——我说大叔你真的真的不是拉皮条的吗? 唯一比王语嫣她娘厚道的地方是:卸任的美女们并没有被干掉然后埋在随便什么花下作花肥,而是“许以丰厚嫁资”,年内陆续“遣嫁他人”。 喀丝丽和青容是这一批最后嫁掉的两个人。 而且根据欧阳少主亲口所述,貌似美女们都还嫁得挺不错的。 “……容貌秉性均是上品,又兼嫁资丰厚,是以历年登门求娶者极多。我一向许她们在其中自择夫婿,将来若遇难事亦可回山求助。那两人便是挑拣到此时,方选出合心之人,好在……没误了大事。” 还真是“天雷阵阵夏雨雪”的彪悍内幕啊啊啊! 不过……我很好奇她们为毛肯改嫁咧? 听上去喀丝丽和青容还嫁得挺兴高采烈的,跟红楼梦里宁愿死在大观园里当丫头也不肯出园子的行为,囧然是两个先天。 难道少主大人的魅力就低到身边女人一个个争先恐后要跑去嫁别人的地步了咩? 我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委婉地跟少主大人提出了以上问题。 他的表情看起来居然比我还要惊讶! “可脱奴籍,嫁人为妻,自此世世代代无需再为奴为婢,却又为何不肯?况且我……” 他忽地顿了一顿,看了我一眼,才继续说道: “况且我早已明言,今生只娶一人,绝不纳妾,她们自然没了别的想头。” …… …… …… 这么一说,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以前在看书的时候就相当奇怪的一个问题了: 黄药师纵然再不满意郭靖,最多不准女儿嫁郭靖就是了,为毛在西毒带着欧阳克去桃花岛求亲的时候居然会立刻就同意把黄蓉嫁给欧阳克了呢? 不管从哪方面看,“姬妾众多”的花花公子都不可能是女婿的好人选,更何况黄药师本人还是对亡妻一往情深的痴情种子一名。而且那时黄蓉才十五岁,就算古人普遍早婚,她也还没到愁嫁的大龄女青年地步,犯不着非此即彼地马上就得定下来啊。 原来真相是……欧阳少主未雨绸缪,压根没纳什么妾,人家只是每隔三年无名无分地糟蹋一批美少女而已…… 说实话,我心里实在是有点鄙视这种打擦边球的行为。 真是的……以为只要家里红旗不倒,就可以在外面随便乱飘彩旗了啊…… 直到看见欧阳少主愕然的表情,我这才惊悚地发现,好像刚才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来着…… “你,你便觉得我是这等贪花好色之人?” ……我能听出来他声音里压抑着的隐隐恼怒。 突然忍不住地就愧疚了起来。 我确实没资格也不应该根据自己的好恶而随意评判他人私生活的。 人类本来就是有着复杂多面性的生物,男女关系混乱的人也未必就不能成为值得信赖的朋友了,是吧? “真的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表达想法,“那个,其实就算是贪花好色也没什么的,我父……成吉思汗他娶了一百个妻子也不止,不也照样统一了草原,当上了成吉思汗,别人照样夸他是大英雄大豪杰,所以……” 所以……您老人家就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了,总不是真的要我弄根荆条背着来请罪才成吧。 /(ㄒoㄒ)/…… 欧阳少主楞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 “话虽这么说,但若你能选择,定是不愿意嫁你父汗那样的人……我说的可对?” “打死我都不嫁!”这种问题根本连考虑都不用考虑就能回答了吧。不过在想了一想之后,我又很十三点地补充了一句,“打不死就更不嫁了!” 再想了一想……好像有哪里不妥啊,我的本意应该是安慰人而不是打击人吧。 “其实……那个,也有很多人愿意嫁给成吉思汗的!就算他已经娶了一百多个妻子……” 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我绝对没瞎说!我很诚实的! 请看我无限真挚的眼神…… (⊙_⊙) “好了……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了……真的……” 欧阳少主抬手揉着自己的额角,不知道为什么,脸上露出了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 “没有那回事了。” “呃?” “以后再没有……” 他忽地顿了顿,以此人脸皮厚实的程度,脸上居然也破天荒地闪过了一丝尴尬之色。 “再没有……姬人侍寝这回事了!待喀丝丽和青容出嫁,白驼山便连曾……之人也再没有了。” 原来是这样,噢噢噢! 为了泡到黄姑娘,欧阳少主他牺牲还真是大啊。 就算明知他最后的结局是绝对泡不到,我还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应该赞扬和鼓励一下这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的,不过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说法。 吭哧吭哧憋了半天,最后跟他说了一句:“你辛苦了!” 就让我用诚挚的表情来来弥补语言的不足吧! ╮(╯_╰)╭ 然后……少主大人看着我的样子就越发地囧囧有神了起来。 我本来还想再继续深入地跟他八卦一下诸如“白驼山历年选美大赛三围标准”之类的问题,但是看那种脸色……要不还是算了吧。 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 “算了。”欧阳少主苦笑着挥了挥手,然后撑着头看向我,“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今天索性一起问了吧……” 于是我响应号召,再次踊跃地向他提出了疑问: 传说中的白驼山后宫三千佳丽,如果每隔三年就换血一次的话,这工程量也未免太过浩大了,就连皇帝选妃也没见到有马蚤包成这样的啊? 我实际上的用词已经比这个版本婉转了很多。结果少主大人的脸色还是当场由红变白,再由白变了黑,而在如同锅底一般的黑色之中又还夹杂了少许肉眼清晰可辨的淡淡青色…… “你,你到底以为我好色到了什么地步?!到底是什么人跟你说的这种胡话?!” 是,是金老爷子! 其实我是很没骨气的人,只要屈打一定会成招的。只是……让人泪奔无极限的是,这种答案就是我招了也没人会信吧。 呜呜呜,地球好危险……呜呜呜,我要回火星去…… ……o(》_ 穿越成华筝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21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21部分阅读 类的后续问题,但主角应该是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就挂掉的,对吧? 某名大夫把了半天脉后,给出的诊断结果也是郭大侠确实没事,只要卧床安养几天,再吃点有营养的流质食物就可以 。 外敷的药都是她们自带的, 也就算了,可他居然连内服药都没开一副! 要不是考虑到欧阳少主绝对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还弄个蒙古大夫来糊弄人,不用等黄姑娘发飙, 她都忍不住想要掀桌 。 说到黄姑娘, 这次还真是难为她了。 之前一直忙于处理伤口找人报讯跟大夫讨论脉案……除了脸色略微苍白手略微有些发抖之外几乎看不出什么异样。 等大夫一出门, 拧了把手巾给郭大侠擦脸,擦着擦着那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她觉得……她大概是忘记了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吧…… 我本来是打算尽量不发出声响地溜走算了的,但是看到黄姑娘那种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是她要教郭大侠游水的,也是她提议要从瀑布里窜到崖顶上去的。 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身边被不可控制的力量推开,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是很糟糕的,非常地糟糕…… 放任她沉浸在这种情绪中可不是什么好事……就当是她十三 兼多管闲事好 。 我叹了口气,顺手从架子上扯一块洁净的干布,走到背后往头上一罩,然后……开始给她擦头发 。 虽然从来没给人弄过头发,但凭着很多年之前每个礼拜给某只大型长毛笨狗洗澡兼擦干兼梳毛的经验,做得还挺顺手的。 说句公道话,黄姑娘待郭大侠真是很尽心。 俩人湿淋淋地回到客栈, 先把郭大侠打点好 ,自己才去换一身干衣,头发大概只随便拧了一下就匆匆忙忙地跑出来 ,到现在还在滴水。 就算有武功在身也不带这么糟蹋身体的呀。何况是这会儿大惊大悲的,情绪波动过大,就更容易生病了。 生病是很难受的,喝药是很痛苦的,尤其是到时候如果欧阳少主突然兴致大发打算亲自下手熬两副药的话,那简直是能喝死人的…… “华姐姐,谢谢你 ……” 刚才……好像似乎大概可能…… 又不知不觉地在碎碎念了? 悲剧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表情太过悲摧的缘故,黄姑娘忽地“噗哧” 声笑了起来,然后梨花带雨地给 鉴定了属性。 “华姐姐, 你真是好人。” 为,为毛突然又给她发好人卡! 还有,躺在床上装死那只,她知道他颜面神经完全没坏死,听力也很正常,犯得着把嘴咧得那么大来证明吗? 入夜时分。 带着这种对自己深刻而强大的无力感, 囧囧有神地回到了房间,往床上一倒,就不想再动了。 虽然不知道在原着里的“平安无事学游泳”剧情到底是怎么会变成今天这种场面的,但俗话说“大虐伤身,小虐怡情”,反正郭大侠也有金老爷子的“神之意志”加护,怎么折腾都不会有事的。 这么一场惊悚戏之后, 俩人的感情只会突飞猛进……唔……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金老爷子您对感情戏的安排还真是……的 还没想好应该填入哪个形容词,下一秒钟她就知道什么叫报应了! 如果上天能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情愿蹲到树上当四个小时的松鼠,也绝对不敢再对金老爷子产生半点疑问 。 所以…… 内牛满面地向上天虔诚祈祷着……麻烦把这位突然出现在她房间里的欧阳少主给弄出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 她看到他, 就有了一种相当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是正确的。 欧阳少主站在窗前,折扇轻摇, 一张俊脸笑得春暖花开。 “郭兄伤势甚重,黄姑娘放心不下,便在那边歇息了,也方便看护。” 这个不用他说她也知道啊。 “客栈近日生意极好,再无空房。” 这话听起来相当耳熟,真的! “是以……在下只好暂时借住此处了……” 哦,原来被黄姑娘占了铺位,所以只能过来睡了啊……等等! 囧囧有神地环顾四周,再度确认这房内只有一张床这个事实之后,忍不住跳着脚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不行!绝对不行!” 这个年代的客栈根本没有标准间这类概念,房间里放置的一律都是类似新婚蜜月套房这样的大床。 虽然那床宽大到足够睡下三四个人,虽然她不认为欧阳少主会真的做什么……但也不代表她就能接受跟不相干的异性同床共眠这种事 ! “呀,小姑娘果然不同意啊……”他微微侧身,背对着她顿了一顿,才继续道:“那便不打扰了, ……多半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 愣了一愣,看他慢慢踱到门边,居然真的伸手去开门,来不及细想就叫了起来: “喂!等等!” 欧阳少主相当配合地停下 脚步,转身看向她: “怎么 ,可是有事?” “那个……”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你睡哪里 虽然不认为堂堂白驼山少主会找不到地方睡,但总要确定一下才比较心安理得,就当是她鸡婆好了。 “这个嘛……”他眉头略皱了皱,随即又舒展了开来,“……书房设有矮榻, 去那里小睡片刻便是了。横竖这几日都要在那处盘查账目,便是夜里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也有事可做,倒也方便。” 矮榻? 以他至少高了她三十公分以上的个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睡得舒服啊,所以才会有所谓的“夜里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吧……方便,方便个毛啊! 住着别人家的产业,食宿 律免单,还把别人家少主赶去睡书房……而且从郭大侠的伤势来估计 时间怎么也得持续个十来天……怎么想这事儿都做得挺过分的…… 是不是太自私了她? 她跳下床,拍了拍床沿。 “算了, 别去什么书房 ,就睡 里吧。” 然后去开橱柜抱被子准备打地铺。刚才她脑子一定是抽住了,居然没想到这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刚抱出一床,正准备抱第二床出来,手忽然被人按住 。 “你……在做什么?” 这人是在明知故问吗? “当然是打地铺 。你睡床上我睡地下……”抬头看了他眼,貌似欧阳少主脸色不怎么好看, 赶紧补充道,“等我弄好地铺就去给你换床上的铺笼帐盖!” 没记错的话他似乎是有点洁癖的,肯定不愿意睡别人睡过的被褥,而且少主大人再怎么万能,估计也没学过怎么换床上用品。 “你……”他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我……怎么可能让你睡地下……” 囧囧有神地看着欧阳少主。 “喂……那天晚上在赵王府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么睡的啊……” 他还真健忘啊。 不知道为什么,欧阳少主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去睡吧,这里…… 我来就好……” 85 新同居时代(上) 郭大侠复原的速度超乎寻常地快。 才几天的功夫,原本皮开肉绽得很惨烈的伤处就已经慢慢地收了口。除了石头依然伤着,说话依然咿唔不清之外,基本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不太厚道地觉得这一点其实应该对他没啥影响。 二师父的秘制伤药果然很灵验,黄姑娘的〃十全大补汤〃果然很滋补。 还有,习惯的力量果然很可怕。 现在每天回房时黄姑娘自觉左转,欧阳少主自觉右转……郭大侠反正被勒令躺着装死人的,也就是说,除了我偶尔想起来还有些胸闷之外,其他人根本就是完全对此习惯成自然了。 所以,这种明明怎么看都很诡异的房间分配模式,居然就这么延续了下来。 顺带说一句,根据我每天溜达观察的结果,这间客栈还真是客满了,间间客房里都有人进进出出的。 我很奇怪为什么〃悦来客栈〃每间分店的生意都这么火爆? 是正好赶上了古代的旅游旺季,还是他们实际上提供着诸如毒品赌场青楼之类的〃特别服务〃呢? …… …… 倒不是对幕后真相有什么兴趣,那种东西一向是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 只是……如果〃悦来客栈〃是这么一块肥得流油的宝地的话,乐少东以及他那个据说很彪悍的爹是不会轻易放手的吧? 呃,其实这个真的跟我没半毛钱关系啦。 原着里也没写过什么〃悦来客栈〃的神秘组织,所以我是根本不知道事态到底是会往哪个方向发展的啊。再说这种连我都能想到的简单道理没可能欧阳少主会想不到吧,说不定他早有安排就等着时机到了好一网打尽呢…… 瞥了一眼窗外黑得跟墨汁没两样的夜空,在这个时段跑去某间书房的话,会不会不太合适…… 不,是一定不合适吧。 虽然欧阳少主是跟我说过有事随时可以去找他之类的话,但是这样的客套话还是不要太当真比较好吧。要是商谈什么机密要事回避一下也就算了,要是不小心打扰到了什么风流韵事,那会尴尬死人的。 何况我也不能百分之一百地确定自己看到的就是……要不,就当没看到吧?但万一真的是……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 …… …… 不知怎地,整个人突然有了一种筋疲力尽的感觉,索性趴到了桌上,把脸埋进手臂里。 有些事或许还是不去看,也不去想……日子会更好过些…… 头突然被人轻轻揉了揉,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干的……最近我已经连抗议都懒得抗议了,反正抗议了也没用的。 带着笑意的熟悉声音在极进的距离响了起来,我无比郁闷地抬头瞪他。 〃你还没回来,我怎么睡得着。〃 这个大概是有点强迫症吧,从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晚上十点之后宿舍里只要有一个人还没回来,我就会开始担心会不会是在自修室跟人吵架啦,会不会是在会宿舍路上遇到色狼啦,或者有没有带钥匙啊之类乱七八糟的问题,总之是没法安心睡觉的。 以至于宿舍里的姑娘们都被培养出了夜不归宿一定会事先打电话跟我报备的良好习惯。 好吧,我知道这个时代根本没电话可供报备行踪,我也知道欧阳少主不是我们宿舍那群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但是这种鸡婆本性,一时半会真的很难改过来啊。 所以后来但凡自己能做主的时候,我都强烈要求一个人住,没有室友就没有这种问题,就能好好睡觉。 本来是多么完美的解决方案啊!可惜现在…… 相当抑郁地叹了口气,我又趴回了桌上,继续默默地感慨着为毛自己就有这么多毛病呐…… 欧阳少主手上力道略略加重,又蹂躏几下我倒霉的脑袋,然后一撩袍摆,坐到了我边上,笑吟吟地道:〃今日事略多了些,倒是累得你也晚睡了……〃 这算是……道歉? 为毛有人能笑得这么开心地道歉?诚意,诚意在哪里啊! 〃今后若是再有这等情形,你便来书房寻我……可好?〃 〃呃?〃我去做什么?找死么…… 他手里的折扇来回翻了几翻,才含笑看着我道:〃书房内设有矮榻,你便躺着暂憩片刻。待我手头之事了结,再唤你一同回房……〃 我怔了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轻叹了一声。 〃我亦知此事不近情理,勉强之处甚多,只是……总胜过你现下将眼睛熬成兔子这般模样吧……〃 你才兔子!你全家都兔子!你方圆百里都兔子! 不过……老实说这个提议听得我还蛮心动的,但是我又真的不想哪天因为不小心听到或者看到什么而被灭口…… 我还在犹豫不决,欧阳少主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徐徐道: 〃一至入夜时分,书房便是禁地,向来不许他人擅入,你只管睡便是了,至于白驼山之事……〃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笑了起来,〃……便是我放在你眼前,只怕你也是不肯看的,又何必担心?〃 这家伙学过读心术吧,一定肯定确定学过的吧!不然怎么每次讲话内容都这么惊悚地正中目标。 话又说回来,睡眠不足真的很痛苦,我也不想每天s兔子顶着一对红眼睛出门啊,于是……基本没怎么考虑,我就很没骨气地举手投降了。 欧阳少主笑得颇为开怀地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在我米来得及拦住之前,便一饮而尽了。 〃喂……那茶是冷的……〃 这家伙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这么〃豪爽〃了?和他平时的形象完全不符啊…… 他面带疑惑地看了看茶壶,又看了看我:〃……怎样啊?〃 〃冷茶伤胃的啊……〃 我很无力地看着他,他倒笑了起来,而且还笑得十分之开心。 〃不妨事〃 orz…… 黄姑娘湿着头发到处跑,欧阳少主端着冷茶就灌……这帮子武林中人是完全没有养生概念的么,还是说觉得只要练了武就可以彻底无视客观规律? 〃这几日事繁人杂,送来的饭也时常搁在案上便忘了,原觉得喝几口冷茶算不得什么。你既觉得不妥,改了便是……〃欧阳少主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停了一停,才抬头笑道,〃 ……那自明日起,便烦你每日替我备壶热茶,可好?〃 〃哦。〃 我点了点头,这事倒没什么难度,我也做得来的。不过……想了一想之后,我还是决定把丑话先说在前头。 〃但是我可不懂什么茶道啊…… 如果很讲究火候、水源、温度、茶叶产地、浸泡时间……这些的话,他还是找精通的人才比较不浪费时间…… 〃谁去理会那些东西。〃欧阳少主挑了挑眉,看向桌上的茶壶,〃这茶虽冷,我却喝得顺口……〃 我赶紧把茶壶提到一边,还特意挑了个他绝对看不到的位置放,再一回头 喂,少主大人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囧囧有神地对视了三秒钟之后…… 〃算了……〃欧阳少主抬手揉着自己的额角,一副看起来相当苦恼的样子,〃……早些睡吧。〃 说着便站了起来,我来不及细想,一把抓住他胳膊。 〃等一下!〃 刚才跟他东拉西扯了半天,最最重要的事情居然一个字都还没提,我的脑子最近果然抽了吧…… 他很明显地僵了僵,才回身坐了下来,微微皱眉看向我。 〃脸色怎地这般难看……可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没有……〃迟疑了一下,我还是决定和盘托出,〃今天我好像看到乐少东。〃 〃乐少东?〃 〃嗯,就是‘悦来客栈‘原来的那位少东家……〃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某名路过的苍白俊秀青年很有小受气质,多看了几眼。 然后突然觉得那张脸很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卸了妆的朋克青年毕竟不是那么容易认出本来面目的但他一转身,我就想起来了。 人的背影除非刻意伪装过或者遭遇到什么大变故,否则短期内通常是不太会有变化的。 前任少东家在现任少主住的客栈出现……这种事怎么想都觉得大概不会只是巧合…… 但如果真是巧合的话,那岂不是我把别人逼到绝路上了? 可万一不是巧合呢,万一他们真的打算做什么而欧阳少主不知情……白驼山和悦来客栈之间现在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所以犹豫来犹豫去,最后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应该哟啊跟欧阳少主说一声才对…… …… …… 交代完了来龙去脉,我眨巴眨巴眼,等着少主大人发话。 他持扇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不疾不徐地说了六个字: 〃此事我知道了。 真简洁…… 好吧,反正他现在知道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就都不关我的事了。 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我吁了口气,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打算去睡觉,欧阳少主却又开口了: 〃你……与那乐少东可是相熟? 那个程度我还真不知道算不算〃相熟〃啊,毕竟也就一个月不到的交情,我搔了搔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欧阳少主转了转手中的折扇,微笑着提示道:〃否则怎可能单凭背影便认出是谁……〃 这么说的话,倒还真是……我点了点头。 在别院那档子倒霉事发生之前,我跟乐少东他们还真的混得挺熟的。 只不过现在他们多半已经把我划到对立面了吧,就算之前还没有,跟欧阳少主组团旅行之后只怕也…… 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坐我边上这家伙根本就是扫把星吧……对了,一开始莫名其妙被卷进去也是因为他…… 〃既是有旧,那……可需我手下留情?〃 我相当怀疑地打量着欧阳少主,他一脸的坦诚毫无破绽,反而让我觉得更有问题……不过这个答案倒是想也不用想就能给出的。 〃不用了。〃 我还没有白痴到认为自己能够拯救世界的地步,在这种完全谈不上正义邪恶的纯粹利益之争中,没有谁是清白无辜的,乐少东不是,欧阳少主也一样不是。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他们都应该很明白吧…… 〃真的……不用了?〃 某人今天还真是特别地喋喋不休啊,我忍不住冲他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他反倒笑了起来,停了一停,又微微皱起了眉。 〃如此一来,只怕明天整夜都不得闲了…… 也就是说明天他是打算要通宵么…… 〃那你还不快去睡!〃 我差点儿就想跳起来推他了,结果某人倒是不紧不慢地摇起了折扇……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切!他才太监咧! 欧阳少主忽地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温言道: 〃我原就浅眠,这几日睡得亦甚少……不妨事的……〃 是一向都睡眠不好咩? 〃按我帮你推拿一下头部好了…… 他怔了一怔,我也怔了一怔。 然后我才发现自己刚才做了多么二百五的一件事……赶快补救: 〃不不不,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头部可说是人体最重要而又脆弱的部位了,无数|岤道经脉汇聚在此,不怀好意的人稍微做点手脚就足以让人重伤乃至丧命,人人防护唯恐不周到。 我刚才绝对是脑子进水了……绝对! 〃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推拿之术向来费力,本是怕累了你…… 欧阳少主眉头微皱地看着我,我不免有点心虚地别开了脸。 静了半晌,才听他缓缓道: 〃你行事素来小心避嫌,我并非不知。只是……我又怎会疑你……〃 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忽然涩了起来…… 86新同居时代(下) 眼睛忽然有点发涩…… 不想被这种不太熟悉的情绪所困扰,我深深吸了口气,试图把精神完全集中到“推拿”这个问题上来。 至少也有五六年没动过手了,说实话我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熟练操作。 所以我一边努力回忆着多少已经有点生疏的手法,一边指挥欧阳少主做事前的准备:“你先把衣服脱了,到床上等我吧……” 他囧囧有神地看了我半晌,才以一种忍笑忍得非常辛苦的表情问道:“你……确定?” 我居然还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一秒钟之后…… 我简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只可惜这间客房的地板选料上乘做工精良,别说地洞了,连个小坑都找不到。眼看掩面遁逃无望,我只好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跟他解释: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把外袍脱了……能放松,还有……坐着的话,我够不到……” 少主大人貌似很有耐性地听完了我颠三倒四的解释,然后一声都没吭。 他,他要是敢说半句嘲笑的话,我绝对会不计后果地踢飞他的,绝对!我咬牙切齿地想着……就算从实力上来说踢不飞他,那……我踢飞自己总可以了吧! 喵了个咪的! …… …… …… 正在恶狠狠地对着假想中的某人磨着牙,带着淡淡安抚意味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我明白的。” 我怔了一怔。 一抬头就看到欧阳少主已经开始在摘冠散发宽衣解带了,那种闲适自得的样子,一看就是早就习惯了在人前脱衣这种事情的了,果然是完全不知节操为何物的存在啊…… 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他,我径自走到水盆旁洗手。 不管做什么,清洁都是最重要的。 再转回来的时候,欧阳少主已经在床上躺好了,而且还相当自觉地睡到了里侧。 第一次看到他这种……呃……怎么说呢……任人宰割的样子,还真是很想笑啊…… 考虑到少主大人的面子问题,我努力忍着没笑出声来,抬手试了一下高度,似乎没什么问题,腰部和手部都可以以正确的姿势用上力。 那么,其实就可以开工了。 但我仍然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试着把手指轻轻地放到了他头顶,犹犹豫豫地没敢使力…… 那是百会|岤的位置,因“百脉在此交会”而得名。 二师父教我推拿的时候曾经很慎重地告诫过:各经脉气都是由百会|岤而贯达全身的,可算得上是人体第一要|岤,一旦被大力击中便会脑晕倒地,所以不可轻易在别人身上尝试。 “……你这混账小丫头变着法儿地要折腾拖雷也就算了。我瞧你便是下手再没轻没重,他也只得受着,绝不至于张扬出去,但你若是哪天皮痒了敢拿靖儿试着玩……哼哼!” 朱聪以一声颇具威胁性的冷哼结束了此次谈话,当时我就在心里默默诅咒着他一辈子讨不到老婆只能跟着柯老大混,现在看来貌似果然应验了吧…… “向左三分……” 手下突然响起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向左三分处才是百会|岤,你认|岤的手法着实是……”欧阳少主轻叹了一声,眉梢眼角却俱是笑意,“现下我倒觉得你不曾习武,实是幸事啊。” 真是很想朝他的百会|岤直接来一记肘击,把这家伙敲昏过去算了。不过……考虑了一下后果之后,我决定还是忍了。 照他说的把手向左移了约莫三分的距离,指尖轻按之下微有凹陷感,果然没错。 只是怎么想都有点不服气,忍不住出声抗辩道: “我又没学过什么认|岤手法……” 这是绝对的大实话。 二师父倒是想教我来着,不过那时候我急躁得要死,才没这个耐性跟他慢慢去学什么“等身寸法”“取|岤之道”……只跳着脚逼他想个让我能在三天里学会的办法。 所以,最后他忍无可忍地索性把拖雷抓来当针灸铜人用了:直接拿不易褪色的特殊颜料在拖雷头上把所有|岤位都给标了出来。 我的学习压力就此大大减轻,只要记住顺序和手法就可以了。 不过拖雷在此后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身不由己地成为焦点人物——毕竟顶着一脑袋五颜六色标记的人在草原上实在是很罕见的。 当然,根据等价交换原则,想要得到任何东西,都必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以如此快的速度学会推拿手法的代价就是……事后被铁木真以“戏弄兄长”的名义当众抽了三十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时只有七岁,就算被抽得皮开肉绽也不至于太丢脸吧。 至于随后四起的那些流言,比如铁木真之女恃宠而骄啦,欺辱兄长啦……拖雷听到会很生气,我倒觉得无所谓啦。 欧阳少主沉吟了片刻,冷不防地问了我一句: “那……内情究竟如何?” “哈?”我忍不住有点心虚。 “推拿之术需与他人肌肤相触,又极为耗神费力,便是小有名气的医师也往往自重身份不肯亲为,令弟子代行。你身为大汗之女却执意要亲习此术,定然是有什么原因了……”他顿了顿,“唔……可是与你四哥有关?” 手忍不住抖了一抖。 他唇角微微上扬,不等我回答,又继续道: “你们兄妹自幼亲厚,草原上人尽皆知。你若当真是‘恃宠而骄’‘欺辱兄长’之人,你四哥纵然忍了一时,也忍不了一世。况且他现今兵权在手,早已无需如此,是以当年之事,必有隐情……我说的可对?” 连铁木真都不曾察觉到过什么异样,连二师父也只是约略猜到一些大概……这家伙也未免太过敏锐了吧? 我叹了口气,有点沮丧地垮下了肩膀。 “没错……” 确实是有隐情,而且是原本只有拖雷和我两个人知道的隐情。 史书上记载着“拖雷自少年时起便随铁木真东征西伐”,也记载着“成吉思汗分四子职司,术赤主狩猎,察合台掌法令,窝阔台理朝政,独令拖雷统军。” 但它从来没有记下来的是……拖雷第一次上战场时只有十一岁。虽然没有杀敌,却在铁木真的命令下,当着众将的面亲手斩杀了此次掳掠而来的两名妇孺……以兹庆贺。 我不知道拖雷到底有什么样的军事才能,我也不知道他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统帅,残暴也好嗜血也好混账也好……这些我统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拖雷那天回来的时候虽然高昂着头,行事进退都一如往常,脸色却苍白得可怕。 然后他就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汗湿的脸,扭曲痛苦的神情,还有一直不停地重复着“握紧”和“放开”这两个动作的右手,力道大到了骇人的地步……我第一天晚上溜去看他的时候,手臂被他捏得紫黑一片。 我猜拖雷是知道自己做噩梦的,否则他不会破例把帐中服侍的人全数赶走,也不会在无意识中还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肯发出半点声音。所以再痛我也没敢哭出声,只能咬着牙拼命把他推醒。 …… …… …… 就算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仍然很清楚地记得拖雷醒来时那种空洞的眼神,他抱着我时微微发抖的身体,以及肩上渐渐濡湿的大片水渍。 他是铁木真的儿子,是将来会继承乃颜部汗位的人,所以就一定要铁血无情,一定要胆识过人,一定要能视人命如草芥……不能有半点软弱,便是有也不能被旁人看见,免得堕了他父亲他祖父的威名…… 所有人都是这么跟他说的,所以他也就这么认定了。 …… …… …… 谁想过他那时只有十一岁! 我一直以来其实都是块废柴,什么能力都没有,什么事情都改变不了。 但那个时候我想……至少可以试试看,是不是能找到什么办法让拖雷睡得安稳些…… 第二天的庆功宴前,我在汗帐里当着铁木真和众多将领的面满地撒泼打滚,哭着喊着我最近夜夜发噩梦非要跟着四哥睡谁敢拦着我我就问候他十八代祖宗外加做鬼也不放过他…… 在这类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铁木真对我的容忍程度一向很高,自然是笑着同意了,还特意嘱咐拖雷尽可将“不相干的旁人”全数赶得远远的,以免扰得我“夜间惊厥”云云。 “你强要与你四哥同住,可是为了替他掩饰?” 欧阳少主笑得颇为古怪,我却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才点了点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家伙的眼睛,这一点是连拖雷自己都未必清楚的呐。 那时候想的是……反正变声期前的童音很难区分男女,我又四处宣扬自己发噩梦,就算有谁路过听到一两句梦呓或者惊呼,也只会以为是我,绝不会想到拖雷头上去。 某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停了半晌,才又问道:“后来……又如何了呢?” 后来?后来我就开始折腾二师父了。 先是跟郭靖他娘哭诉了一通自己身为失眠儿童的痛苦以博取同情,然后开始按一日三餐外加夜宵的频率跑去江南七怪的蒙古包里表演哭天喊地以及抹脖上吊……反正是作死地逼二师父给我想办法,何况还有仗义的郭大娘会时不时地到访…… 以至于最后顶着黑眼圈的柯老大忍无可忍地把朱聪给丢了出来,还放话说不管他用什么方法,总之解决不掉我他就别回去了。 身为侠义道中人,二师父当然不能用最方便的那种“解决方法”来对付一个七岁的小女孩,于是只好痛苦地选择了最麻烦的“解决方法”…… “有这么一位高徒……”欧阳少主看了我一眼,以一种感慨万千的语气点评着:“……朱二侠还真是辛苦啊。” 我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岂止是辛苦,二师父那时候简直都要气疯了,不过让他最吐血的事情倒还不是这个…… “哦?”欧阳少主挑了挑眉,相当有兴趣地追问道:“你……还做了些什么?” 我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也不过就是…… 二师父花了三天时间殚精竭虑自创了一套包括了三十六种手法据说可通全身经络并祛百病的推拿之术后,我只肯学其中最简单的“助人安眠”这一种,而且还跳着脚振振有词地怪他就是有事没事想太多才会拖了三天之久……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二师父大概连掐死我的心都有了,要不是他悬崖勒马想起来自己是“江南七侠”而非“黑风双煞”,很难说我还是不是能活到现在。 不过以接下来长达n年中我被整得鬼哭狼嚎的经历来说,个人觉得二师父他其实早就连本带利都收回来了…… “既是有你陪着……”欧阳少主停了一停,才笑道:“……想必应是再无噩梦了。” 才怪!我又不是传说中专吃梦魇的貘。 最初的几夜,拖雷虽然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噩梦连连,却还是常常满身冷汗地惊醒过来。而且因为在那种完全无意识的时刻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道,所以我手臂上被他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大热天的也不敢把袖子卷起来…… 后来不知道是持续的推拿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渐渐地拖雷能够熟睡的时间便越来越长……到秋天的时候,他已经几乎不需要我陪着也能安然入睡了。 但当拖雷第二次随着铁木真出征回来时,又再一次地陷入了噩梦。他不肯跟我说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样的情景,我也不想问,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一直陪着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次他被折磨的时间要短得多…… 再后来,所有人都默许了我每次在拖雷出征回来后都会跑去他帐中睡觉的习惯。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拖雷十四岁那年,他认为自己已经可以一个人面对梦魇了之后……后来他确实没再做过噩梦。 我猜这是因为拖雷自己也一直在努力调适着心态。 所以啊…… 睡眠不好这档子事主要还是心理原因啊,比如某位少主大人一向浅眠这种毛病,绝对就是因为有事没事想得太多了。 “喂……你到底听到没有……” 回答我的是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 这家伙总算睡着了……真是累死我了……而且……好困…… 好容易撑到洗漱完毕,我已经困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哈欠连连钻进了被子里。 隐约记得似乎我还口齿不清地嘟囔了几句诸如“加一张床会死啊”之类的话,然后就睡得百事不知了…… 87 拖雷遇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前谈话提到了太多草原往事的缘故,这天晚上我居然梦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件小事……呃……真的是很小的事,所以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梦到这个…… 那会儿小白雕刚到我手里不久,小红马也刚到郭大侠手里不久,拖雷、郭大侠和我带着它们仨在草原上四处溜达。 小红马是个好动的主儿,我们坐在草地上聊天,它在边上拿蹄子刨地刨得尘土飞扬……我忍无可忍地踹了郭大侠一脚,然后郭大侠上去给了它一巴掌,它就老实了。 于是我一边嘲笑着郭大侠只会靠暴力驯马的行为,一边信心满满地打了个忽哨试图把小白雕召来炫耀一下……结果等了很久很久,才看到它们摇摇摆摆走过来的身影。 没错,这两只毫无身为鸟类自觉的家伙居然是用“走”的方式给我过来的。 气得我当场追着拖雷就是一顿狂殴——根据我们早就确定了的分工,是由他负责白雕的喂食、驯养、调教以及其他所有事务的。 我?我只负责显摆而已……咳咳…… 由此也可想而知小白雕会跟谁比较亲近了。所以那个时候看到我暴揍拖雷,它们俩还伸着翅膀着扑过来要啄我,扯着嗓子“咕嘎咕嘎”地叫得那是一个凄惨无助啊,不知情的人听到一定还以为我做了什么惨绝人寰的勾当。 …… …… …… “咕嘎!” “你们两只好烦……”我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已经没打了,不要叫了啦……” “咕嘎!” 这还有完没完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 “灰灰!” 怎么连小红马都跟着闹腾起来了,知道你们是一伙儿的,看我不把你们仨丢一锅里给炖了…… “咕嘎!” “灰灰!” …… …… …… 不,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脑海里忽然像是有一道闪电横空劈过一般,划破了横亘在梦境与现实间的迷雾,那一瞬间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从空中传来的声声雕唳,与后院响起的马嘶之声此起彼伏地遥相呼应着。 中原没有雕,就算有也不可能和小红马有这种程度的默契……但是我离开草原的时候,它们明明还跟在拖雷身边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叫得如此凄厉? 除非是……拖雷出事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脑子里“嗡”地一声就炸开了。 心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跳着,像是随时会裂胸而出一般,手脚却一片冰凉,完全不受控制地发着抖,脑子里唯一清晰的念头就是——我要去找拖雷,我要去找拖雷……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去找他…… 肩膀忽然被谁从后方揽住,担忧而急切的熟悉语声在耳边不停地重复着同样的几个音节,一遍又一遍……终于能将声音、语言和含义联系到一起之后,我才终于听明白了那句话是——“你怎么了?” “雕儿在叫,拖雷出事了,我要去找他……” “好,我陪你去。”他答得没有半分犹疑,顿了一顿,又柔声道,“我一直听着外间动静……自雕鸣初起至此时,不过须臾,你四哥必在左近,便真有些什么事也绝不至于无可收拾。你急成这般模样,徒然自乱阵脚,于事无半点益处……” 他说得没错,我现在这种连手脚都在不停发抖的德性,就算找到了地头也派不上用场。 一股清凉的气息忽地自后心处缓缓传进了身体,沿着五经八脉绕行了一周之后,“现下……可好受些了?” 我点了点头,他这才撤了掌,又道:“我去通知郭兄和黄姑娘,你先将衣服穿好……再出来……” 穿越成华筝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22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22部分阅读 “哦。”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一边扯过衣服往身上套,一边在脑子里拼命回忆着原着的剧情。 拖雷确实是会到中原来走一趟的。 按照原着的时间线来说,那本来应该是很久之后发生在南宋境内的事情,而且结果是有惊无险,所以我一直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世界已经越来越向着我所不熟悉的方向在发展了——遇到那位囧人版洪七公之后这种原本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变得尤为强烈了起来。 所以,历史上原本是四十岁时才因为窝阔台而死的拖雷,会不会也有可能…… 想到这个可能性,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我抓起革囊拔腿就往外跑。 欧阳克正站在门外,看见我不知道为什么怔了一怔,才道:“你怎么……” 我这会儿火急火燎的,实在没心思再听他说废话,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催道:“快走快走!” 他略一迟疑,便再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长夜已将尽,天色却仍只是微明。 伴着身下急促的马蹄声,道路两旁的树木以极快的速度向后倒退着,仍带着几许寒意的夜风自前方刮来,连脸颊都被刮得微微生疼。 身后的人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耳畔风声“呼呼”地响得猛烈无比,我怎么也听不清楚,急躁之下回手直接给了他一肘击。 前方执着缰绳的手明显僵了一僵,随即某人的声音便紧贴着耳朵响了起来。 “我是说……方才雕儿已开始在空中不住盘旋,想必你四哥便是在那处了。以小红马的脚力郭兄与黄姑娘此时多半已赶到,情形便是再不利亦能拖上一拖。况且我早已查明,此镇附近并无高手……” “悦来客栈呢?”我脱口而出。 “他们……”欧阳克顿了一顿,才继续道,“他们此行只为取我性命,你四哥此时尚与我无涉,决计不至于牵连到他头上……” 我非常火大地又给了他一肘子,他反倒轻笑了起来,一抖缰绳,座下白马长嘶一声,再度提速狂奔起来。 白雕盘旋的地方离客栈也不过数里之遥,欧阳克的这匹白马虽然不如小红马那样脚力天下无双,却也颇为神骏,所以只片刻之间便已驰到。 远远地就已经看到林间人影闪动,兵器交击之声和怒吼之声不时传来,我努力分辨着断断续续的人声,却怎么也听不出来有没有拖雷在内。 白马渐渐驰近,林中蓦地爆出一声大喊,“郭靖你带着四王子快走,我来挡住追兵!”,说的竟是蒙古话,声音听上去又极其耳熟,一定是成吉思汗帐下的某名重要将领。 情况怎么就紧急到要大将舍身断后的地步了,拖雷他到底怎么了? 我急得连眼泪都要下来了,根本想不到要说什么才好,只一个劲儿地揪着欧阳克的袖子往那个方向扯。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你四哥可是在那边?” 我用力点着头。 “既是如此,马儿太慢,我带你过去罢……” 他伸手在我腰间一托,足尖在马镫上一点,然后便带着我自马背凌空而起…… 林间繁茂的枝叶不时地从脸上身上擦过,我瞪大了眼睛努力从枝叶的缝隙中寻找着熟悉的身影,蓦地几个穿着蒙古袍的人影在眼前一晃而过…… 我忍不住掐着某人的手大叫:“那里那里!” “……好。” 少主大人带着我从空中滑翔而下的时候,郭大侠正一记“神龙摆尾”把某个偷袭的家伙打得大声惨叫着横飞了出去,紧皱着眉头跌坐在他身后的人可不正是拖雷。 “拖雷!”脚甫一沾地,我就朝着拖雷飞奔了过去,“你受伤了是不是?” 如果没有受伤,以拖雷的性格,是绝对不肯躲在郭大侠身后的。 果然……他右臂上方有一大块暗红色的血渍,以不知道从哪里撕下的袍摆紧紧缠了两道,那血渍的痕迹却仍在慢慢扩大…… “华筝,你怎么在这里?”拖雷扫了一眼四周,语速极快地又补充了一句,“这里危险,你快走!” 坦白说……看到拖雷他还活着,而且看起来四肢俱全神智也清醒,我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瞬间就放回胸膛里了。有郭大侠和黄姑娘两位至关重要的男女主角在现场,再加上勉强算是地头蛇的欧阳少主,接下来绝对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最担忧的拖雷安危之事一旦放下,随之而升起的就是压不住的怒气——我千山万水地赶过来找他,他第一句话居然是叫我走。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拖雷,他,他居然板着张脸推了我一把,“快走!” 走,走你的大头鬼! 本来还想轻手轻脚察看一下伤口有没有毒的,这下我气得直接一把把他臂上绕着的布条给扯了下来,就算是拖雷也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华筝你……” 我顺手把扯下来的布条团成团往他嘴里一塞,磨着牙警告道:“拖雷,你再惹我生气试试看!” 然后……头都懒得抬地检查起了伤口。 这是……箭伤,从前在大漠上见得多了。 好在从血的颜色来看箭头上是应该没有喂毒的,我最后一点担忧也终于烟消云散了。 不过这样深几及骨的伤口,多半出自神箭手或是像郭大侠这种有武功的人之手……有武功的人?我心头忽然一凛,那会是什么人? 是“黄河四鬼”……虽然我叫不出名字,但绝对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没错! 那四个家伙本身倒只是不入流的小角色,以郭大侠现在的本事一个人打他们四个都没问题。但据金老爷子亲笔批注,他们师父“鬼门低俗作品请删除”沙通天武功和欧阳少主不相上下。 何况沙通天此人似乎深谙群殴之道,每次出场口角动手乃至打架时身边永远带着“强悍好友+火爆师弟”的二人组呐喊助威兼撑腰,于是经常打着打着就从单挑变成了群殴——这一点上他倒是和江南七怪“英雄所见略同”啊…… 要光是武林恩怨之类的也还容易糊弄过去,只是“黄河四鬼“带着金兵追杀拖雷这件事怎么看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如果此事出自完颜洪烈的授意,那么最糟的情况就是赵王府所聘的高手倾巢而出……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正想回头跟欧阳少主商量,脑后风声忽起。 有人在我肩上用力一扳,那力道极大,带得我不由自主地往后跌去。几乎在同一时刻,拖雷双目圆睁,一脸急怒地挥刀朝我身后斩了下去……电光石火之间,脑子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骇得我大叫了起来: “拖雷,住手!” 话音未落,就在我眼皮子上方,“锵”地一声已然是兵器相击,火星四溅…… 88章兄妹情深 囧囧有神地目送着另一只“黄河四鬼”消失在地平线之下…… 这家伙刚才居然玩阴的从背后偷袭! 拖雷的刀虽然被他挥鞭格开了,但欧阳少主那一掌可是结结实实地直接印在了他胸口,然后他就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地飞走了,还一路撒着狗血……不不不,我没有骂他是狗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他一路都在呕着血,而且还是黑色的,可见少主大人下手的时候肯定加了些料进去。 某人在制毒方面绝对是家学渊源,一旦折腾起来足够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总觉得……如果早知道种结果,黄河某鬼肯定宁愿被拖雷一刀砍死算了……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拖雷已经以刀拄地站了起来,正和欧阳少主隔着八丈远地在寒暄……呃,应该是寒暄没错吧? 看起来很寻常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觉得有点奇怪……我挠了挠头,正在琢磨到底哪里奇怪,然后在听清楚拖雷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差点喷了出来。 拖雷他说的是“多谢欧阳公鸡”…… 拖雷的汉话是当年被铁木真扔去听朱聪上课时顺带学的,基本沟通日常交流都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些字词的发音上还有点生硬。而且……大概因为毕竟不是母语的关系,有时候在遣词用词上也是很有点问题。 比如这会儿……他一口一个“欧阳公鸡”地叫得诚挚无比,搭配着少主大人脸上明显有些僵硬还在努力维持着的微笑,这种场景真是有着天雷阵阵的喜感啊…… 我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先爬去边上狂笑一通再回来。 说真的,要是谁这么欢乐地冲着我叫“华母鸡”,早就跟他翻脸掀桌没商量了,可见欧阳少主的涵养气度果然非常人所能及。 不过……我看了看欧阳少主的脸色,决定还是不要放任拖雷去挑战他的涵养上限比较好…… “那个,拖雷!这次……还有谁跟你一起来中原的?” 本来只是想随便扯个话题打打圆场而已,拖雷的回答却有些古怪。 “博尔忽师父和哲别师父都随我来了,还有……” 他犹豫了一下,后面的话就再没说下去。 博尔忽是成吉思汗帐下四杰之一,足智多谋,英勇善战,拖雷自幼便是跟着他学领兵打仗之道的,师徒感情素来亲厚;哲别则是大漠出名的神射手,又负责教导拖雷骑射之术……成吉思汗会派这两位将领随拖雷南下,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他吞回去的那半句话是什么?难道还有什么别的要紧的人跟着来?能比“四杰”更重要的人着实不多,扳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我去林外看看情形如何……”欧阳少主停了停,才续道:“此处已清理干净,再无别人,你只管放心和你四哥叙旧便是了。” “等一下……”我一把拉住他袖子,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刚才那是黄河四鬼。” “我知道。”他点点头,唇角微微上扬,“他们是‘鬼门龙王’沙通天的弟子,我倒也曾见过几次。” “那沙通天……” 我犹豫着接下来的话该怎么措辞才好,总不能很扫人家面子地就么直截了当说他打不过那三人组吧?欧阳少主却像是看出我的心思一样,轻笑了起来。 “……莫担心,不妨事的。” 这种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我扯着他的袖子不肯放。 “平日与他较量起来,胜负大约只在五五之数。不过,若是此时遇上,沙通天那样的便是再来几个也无妨……”欧阳少主微微一笑,“……若是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又怎配做‘西毒’传人。” 他的意思是指用毒? 这个倒真是他的强项来着,不过我记得貌似他那堆毒药毒粉也是有缺陷的,比如风向和及远问题…… 我手忙脚乱地低头翻着革囊。 “这个‘暴雨梨花针’你知道用法的吧,这是二师父淬了毒的那盒。如果看到彭连虎,千万不要跟他对掌,那家伙很阴险,手上套了毒针环,就算你不怕那个毒,扎上也麻烦……算了,你还是把这个珠子带上吧,能避百毒的。还有这个药……” …… …… …… 正翻得起劲,不小心一抬头,就看到了欧阳少主两只手都被我塞满了东西的囧样,瞬间我也囧了……想了一想,索性摘下革囊,一道塞给了他。 “总之,你自己小心。”我忍不住又鸡婆无比地啰嗦了一句,“不要硬扛,要是打不过就逃好了……” “哼!”拖雷在后面忽地重重闷哼一声,“打不过就逃,那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要你管!”我转身就是一记飞踹。 拖雷没敢躲,老老实实站在原地让我踹了个正着。我最恨这种理论,打不过不逃,非要留在原地被打死不成?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什么狗屁逻辑!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能活着当然要努力地活下去才对啊…… …… …… …… 头忽地被人轻揉了揉,紧接着就有什么被塞进了手里,那种熟悉的触感……低头一看,果然是我的革囊。我怔了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欧阳少主已经先开口了。 “你身边若是没这些东西,我也不用去了……”他轻叹了一声,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此物于我倒是有些用处,先同你借来一用,可好?” 他手中拈着的是益西嘉措给我的那颗珠子……我点了点头。 欧阳少主将珠子收入怀中,向拖雷拱了拱手,转身欲走,却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 他挑了挑眉,忽地俯下身子,在我耳边低声道:“便是真打不过……我也定会回来带着你逃的……” =_=!!!这家伙绝对是“不暧昧会死星人”…… 欧阳少主施施然地飞走了,一直不语的拖雷却突然在后面叫了我一声。 “华筝……”却又立时住了口,语声中竟带着几分犹疑,倒像是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的样子。 我怔了一怔,回头看他脸色竟也是罕见地凝重。 “拖雷,怎么了?” 他皱眉想了半晌,才直视着我,一字一句地问道:“刚才那位欧阳公子……是什么人?” orz……本来还以为他要跟我说什么要紧的事情,害得我连大气都不敢出,结果居然是这种无聊问题。 还有,他明明发音就没问题,难不成刚才那“欧阳公鸡”是他故意叫错的? 喂!你今年是二十岁不是两岁,玩这种把戏实在很无聊呐! 我满头黑线地看着拖雷…… “华筝,你记住,我们是蒙古人!”拖雷忽地两手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摇了摇。 干,干吗突然跟我强调这个?! “我们蒙古人不像他们汉人有那么多臭规矩……”他的眼神在我身上打了个转,很快便转开了,底气有些不足地续道:“就算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拖雷还兀自地在一边喋喋不休地唠叨着诸如“你身为大汗之女”“提亲人众”之类八竿子打不着边际的废话……听得我越来越糊涂,于是很没耐性地又给了他一脚,“说重点!” 他以一种“此事实在难以启齿”的表情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 …… …… ……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移……看自己……看自己……看自己…… …… …… …… 噫?这条腰带好眼熟……白底金纹,两头还结着极为精致的穗子……好像经常在谁身上看见来着…… 想起出处的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像是被千百道天雷直接劈中一样,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为,为毛欧阳少主的腰带会系在我身上啊?! 而且更令人发指的是,我居然就这么在郭大侠、黄姑娘、拖雷、黄河四鬼以及各路npc面前招摇过市了好半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种类似没换睡衣就搭公车去上班的丢脸行为……到底是怎么会出现在我身上的啊? 我拽着那穗子,手抖得有如风中之落叶,纠结在方案一和方案二之间。方案一是立刻扯下来毁尸灭迹,方案二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这个时候拖雷说了一句话,让我立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他那句话的原版实在很黄很暴力,经和谐之后的版本大概是这样的——“那【哔】要是强迫你【哔】【哔】【哔】的,我就回去带兵把他【哔】【哔】【哔】了!” 虽然目前还没搞清楚“腰带事件”的来龙去脉,但至少能肯定欧阳少主没对我做出什么要被人碎尸万段的事情,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更何况左手上那倒霉催的“守宫砂”分明还健在,所以……我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这,这条腰带是我的啦!” 拖雷相当怀疑地看着我。 我硬着头皮往下掰,“那个,我们在同一家铺子买的,看起来难免有点像……” 拖雷继续怀疑地看着我…… 我实在编不下去了,于是恼羞成怒地掀桌了! …… 片刻之后,拖雷鼻青脸肿地表示他其实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没看见……我满意地拍了拍手…… 其时天色已破晓,初晴的日光掩在薄薄的云层后,仿佛随时会喷涌而出一般。 “华筝,你比在草原时……开心多了……” 拖雷望着天空的神情有些怅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只好什么也不说。 沉默了片刻,他忽地道:“这次出来,你根本就没打算回去吧?”说着看了我一眼,倒笑了起来,“那么吃惊做什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 “拖雷,我……” 他摆了摆手,止住了我后面的话。 “父汗那里有我在,不用担心,想怎样都由得你,只是……”他顿了顿,才道:“……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在草原上等你。” 89 真相是什么 “这次,三哥也来了。” 拖雷的口气轻描淡写得如同在话家常,我却被震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三哥……指的是窝阔台,他在成吉思汗诸子中排行第三,长托雷七岁。 在有资格承继成吉思汗汗位的四位嫡子中,长子术赤骁勇善战,次子察合台精明强干,幼子拖雷最得成吉思汗宠爱……窝阔台却绝对是最擅智谋机变的一个,更可怕的是这样一个人平日里却是以仁慈宽厚而为人所称道的。 就我所知道的历史,窝阔台是下任大汗,也是二十年后拖雷之死的主因——虽然我因此一直很提防他,但这档子事指只可能发生在成吉思汗死后争位之时,现在怎么都太早了一些。 我真正在意的是……不管是小说还是历史上,可都从来没记载过有窝阔台入中原这么一回事。 拖雷本来就是以蒙古话在跟我交谈,其时蒙古刚刚崛起,还被大部分人视为蛮子,在草原之外能听懂蒙古话的人是少之又少,他却仍然谨慎地把声音压得低如耳语。 “此次南来,三哥扮作了小兵混在我的随从中,外人都不知情……” 我不由得怔了一怔。 成吉思汗此时年富力强,窝阔台胆子还没大到敢擅自做出这种行为的地步,所以说这只可能是出自成吉思汗的授意……成吉思汗到底想做什么? 某个念头忽然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我一把抓住拖雷的手。 “他人现在在哪里?” “此时……”拖雷抬头看了看天色,“……多半应该已经过了长江,到了宋人那边吧。” …… …… 我本来还在疑惑,成吉思汗这个时候应该还没跟完颜洪烈撕破脸,为什么拖雷居然会被赵王府的人带兵追杀,这下子……全明白了! 从蒙古去大宋,如果不走海路,便只能从金国的地盘上过,明面上让拖雷跟完颜洪烈周旋,暗地里让窝阔台渡江去宋商议结盟攻金——在这个时候还大张旗鼓带人南下的蒙古将领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可见在赵王府李完颜洪烈和我所提到的“蒙古密使”应该就是指拖雷。 盘算的倒是挺好,只是不知道怎么窝阔台那边的事迹败露了,所以拖雷这边顿时岌岌可危。要不是凑巧我们在附近,要不是雕儿发现了小红马的踪迹前来示警……今夜之后,成吉思汗多半就只剩三位继承人了。 拖雷默然不语,半晌才道:“三哥多半是无心之失……” 喵了个咪的,他要是无心的,我,我就当众把自己的鞋子吃下去! 窝阔台你这个混账加三级的东西,我【哗—】你全家个【哗—】【哗—】【哗—】! …… …… …… “华筝,三哥和我们是一母所生,你骂他全家……这不是……” 拖雷苦笑着提醒我,我火气更大了,“我管他去死!” 王八蛋才跟他是一家呢! 血缘这种东西,对我本来就是一点意义也没有的…… 努力学习生活技能,努力学习防身技能,努力a钱。然后选个适当的时机从草原消失,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 ——就算将来蒙古铁骑横扫中原大地,至少我还能在那之前出海找个小岛过安稳日子。 计划中原本没有任何其他人存在的未来,原本不打算牵扯任何其他人进来的未来,却似乎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开始改变了…… 是四岁时我们在野外被狼群困住,拖雷跑得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却还是紧紧拖着我的手不肯放……还是三岁时被铁木真叔伯之子欺辱,拖雷以身体护着我,自己却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呢? 又或者是更早的时候,当我还被裹在襁褓中的时候就开始每天不厌其烦跑来跟我说话跟我献宝……以“哥哥”自居的那个小小身影…… …… …… 血缘这种东西我可以随时弃如敝履,但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世界上唯一毫无目的对我好的人去死……自己在外面逍遥……这种事,这种事…… “拖雷,我跟你回草原去。 和成吉思汗定下的三年之约,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要遵守,成吉思汗他也一样。拖雷这次来中原,成吉思汗不可能不让他来找我的。而成吉思汗要找我无非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我的婚事。 “是嫁给弘吉剌特部的安陈,还是赤乞烈思部的孛图……对你比较有用?”我再脑子里飞快地过着新近归附成吉思汗的部族名单,“赤乞烈思部族人善治事,你征战时可以做后勤,但弘吉剌特部的勇士更善战……” “华筝……” “对了。兀孙的独子现在应该还没娶正室吧?兀孙现在掌着萨满教,成吉思汗也要让他三分,我嫁过去的话……” “华筝你给我闭嘴!”拖雷一拳捶在我身边的树干上,“我还没到要拿自家妹子去换部属的地步!” 眼泪一下子就很不争气地涌出来了。 拖雷叹了口气,走过来搂住我,在背上笨拙地轻轻拍抚着……就像小时候他试图哄我睡觉时一样……鼻子蓦地酸了起来…… “父汗给我的命令是保护三哥顺利南下,我已做到,此次回去便能统八千户领民,和二哥平起平坐,你说的那些人他们自然就会靠过来。就算一时不肯……”拖雷冷哼一声,“……我也自然有我的办法。” 我忍不住开口埋怨他,“那你还被追杀成这样!”害我急得要死。 “我一时疏忽,没想到三哥他居然也……不过……”拖雷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再没下次了。” 事情哪里可能像他说的这么简单,更何况联姻向来都是最好最快最方便的结盟方式,只是……我也不是不明白拖雷这样说的目的……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要汗位我自己会去争,要人心我自己会我笼络——你也知道父汗的精兵有一半都在我的麾下。”拖雷忽的拍了拍我的头,“你只管好好地过,要是缺了牛羊马匹、财帛妇女,给我捎个信来……” =_=这是拿我当马贩子还是人贩子啊? 习惯性地伸手掐着拖雷腰间的软肉拧了一圈,他很夸张地痛叫了起来…… 我正想再接再厉继续再掐两把,不远处的树丛里突然跳出来两个人,口中哇哇大叫着什么,朝我们直奔而来。 我被他们吓了一大跳,一抖手差就按下“暴雨梨花针”的机括了,要不是拖雷眼疾手快拉了我一把,这两位大叔多半就惨了——虽然针上淬的只是麻药不至于伤命,但被扎成刺猬应该还是挺难受的吧……呃,没错,来的正是随拖雷一起南下的博尔忽和哲别那两位…… “四王爷,金兵已被靖儿杀散了,我们快走……”哲别话说到一半,蓦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喉头“咯咯”了数声,才像见了鬼似的挤出了一声:“华……公,公主!” 成吉思汗帐下这几位重要将领几乎可以说是从小看着我们长大的,向来也都是直呼名字的,拖雷在军中领兵大概要讲究一下也就算了,为毛对我也用起了这种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的称呼? ——不过,跟博尔忽随后的举动比起来,这倒又不算什么了。 那位……以智勇闻名大漠,曾经只身闯入千军万马中救出铁木真,被称为“比眼珠子还珍贵”的大将,与同属“四杰”的博尔术共掌成吉思汗右翼大军的一代名将博尔忽……居然向我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 “见过公主!” …… …… …… 夭寿啊,么搞下去我一定会遭天谴的……真的! 我内牛满面地看着拖雷,他苦笑了一下,转向博尔忽。 “博尔忽师父,请别这样,我早说过华筝定然不喜欢这样。” 博尔忽直起身,面上犹带着几分迟疑之色,“但是大汗之令不可违……” 拖雷决然答道:“父汗那里有我。” …… 成吉思汗他又搞了毛事?我一把把拖雷拽到了边上逼问了起来。 原来是那位掌管萨满教的兀孙在某次装神弄鬼跳完大神——当然,拖雷转述的原话是“受领神谕”——之后,便宣称成吉思汗是神赐给蒙古人的使者,将带领着蒙古人走向光明的未来,所以众人不但要对他本人表示无限崇敬,就连对流着他的血的“黄金家族”也要一视同仁。 于是成吉思汗就从善如流地遵照神谕(=_=!!!)发了号令通行全国。 于是就连博尔忽种战功赫赫的名将也要向我这种混吃等死不事生产毫无贡献的废柴躬身行礼。 …… …… …… 历史上的成吉思汗如果在创业之初就开始做这种二百五的事情,一定会被史书记载下来的,但是我完全没有关于这件事的记忆。 …… 总觉得……不只是故事,似乎就连历史都开始有了不一样的转变啊…… 作者有话要说: 唔……传说中华筝的原型,那位火真别姬公主,嫁的就是亦乞烈思部的孛图… 90惜别 郭大侠一脸羞涩地拖着黄姑娘的手跟拖雷做介绍,三人此刻看起来正相谈甚欢。 不管将来事态会怎样发展,至少在这个时间段里跟黄姑娘打好关系不会有坏处,拖雷应该是已经读懂了我的暗示。 博尔忽的背上也中了一刀,且幸伤口不深,我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着。 “黄河四鬼”所率的追兵确实如哲别所说已经被郭大侠和黄姑娘赶散,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援兵在后面,而且……欧阳少主到现在还没现身,不知道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事? 虽然知道他就算遇到事情我大概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但没看到人平安回来之前心里总难免有点忐忑不安……全球华人的自由讨论天地% s¥ / v; u5 b7 d¥ d 呃……我这种过度担心的强迫症大概已经没药医了吧…… 博尔忽背上的刀伤虽然浅却极为狭长,想要把伤口清理干净就势必得把衣物撕开或割开,我估量了一下自己的手力和他蒙古袍的坚韧程度之后…… “博尔忽叔叔,您的佩刀借我用一下。” 博尔忽待拖雷一直极好,连带着我在“四杰”之中也是和他关系最亲近,所以我一直是称呼他为“叔叔”的。 他怔了一怔,才摘下佩刀递给我,“公主……” 我简直想要抱头哀嚎了。 “这里是中原,成吉思汗的律令暂时还管不着这里,您就先饶了我吧!” “华筝……”博尔忽笑了起来,顿了一顿,才问道:“你的金刀呢?” 我手一抖,差点就在他背上多拉了一道口子。 “那个……”我咬着牙决定下一次看到少主时,一定要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把金刀给我吐出来!“我借给一位朋友了。” “大汗亲赐的金刀怎可随意离身?”博尔忽不赞同地看了我一眼,抬头看向郭大侠和黄姑娘的方向,“就算‘金刀驸马’不再是郭靖,也需得大汗认同,何况……” 伤口都包扎完毕了,博尔忽大叔的“金刀与爱国爱家爱大汗之关系”的教育课貌似还只开个头。第一次发现他居然这么能唠叨,话说战场上的那些敌人该不会都是被他念到神经错乱举刀自尽的吧…… 这已经是第几次因为某把金刀而被不同的人碎碎念了啊啊啊啊! 口胡!金刀君,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看我不把你砸成渣中之渣…… 不过……此刻我只能默默地转过头去,流下了两行宽面条状的眼泪。 “呀,小姑娘这是怎么了?”带着隐隐笑意的熟悉声音在头顶响了起来,“我不过离开片刻,你便担心成这样么……” 虽然出场台词还是一贯地欠扁,但那声音听起来迥然不是平时神完气足的样子。 “喂……你怎么了?” 没有外伤,否则白衣上会有很明显的血迹,但是脸色却有些发青…… “方才在林外遇上了沙通天那三人,与彭连虎对了一掌……不妨事……” 彭连虎? 我顾不得说话,一把抓住他的手仔细检查着。 彭连虎那毒针环是套在自己五指指根之上的,被刺伤的话势必能看见深入肌理的小孔和直通入内的黑线——那是被针上喂的剧毒所灼的,只要见了血,五个时辰内绝无活理。 “彭连虎现在在哪里?” 当初要不是二师父施展“妙手空空”之术偷解药,连全真七子之首的马钰都差没能捱得过去……对了,我也学过“妙手空空”的,虽然半吊子三脚猫来着……起码能试一下…… 欧阳少主微微皱眉,看了我一眼,才道:“大约是逃回赵王府了。” “那解药要怎么办?”我急得都想跳脚了。 他顿了一顿,却没有立时答我。 左手应该是没问题,我放了开来,探手想再去抓他右手过来看,却被他反手按住了。 “我不曾着他的道……” “呃?” “你同我说过的事,我自然是记在心上的……又怎会被他伤到……”欧阳少主唇角微弯,笑得十分之惬意地道:“倒是那厮自以为得计,反受了我一掌,不调养个一年半载决计恢复不到原先的功力。” 我相当怀疑地看着他。 少主大人苦笑着摊开右掌,举到了我眼前,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我瞪了他一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伤痕…… 只是还是有些在意脸色的问题,“那,内伤?” 把别人揍到要调养一年半载的地步,自己不可能毫发无损吧?~〃 ` t 果然他滞了一滞,才缓缓答道:“只略损了些元气,调息一夜便无事了。” 简单的外伤也就算了,可是内伤……以我门外汉的水准完全无法判断欧阳少主到底伤到了什么程度…… 郭大侠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拖雷有什么事他绝对不会置之不理,黄姑娘是看在郭大侠的情面上也就算了,但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啊……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其实我跟他借马就可以,怎么就急昏了头把他也扯进来趟这趟浑水了呢…… 手背忽地被人轻轻拍了拍。 “真的不妨事……”略停了停,欧阳少主轻笑了起来,“……偶尔,也信我一次如何?” 还有心情调侃的话,说明这家伙确实伤得不重吧,我默默地在心里下了判断。 但是谁也不知道下次会怎样……如果还有下次的话……不,应该不会再有了…… “华筝,你给我过来!” 拖雷忽地冲我高声喊了一嗓子,我愣了一愣,赶紧抽手跑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的神情相当地严肃。 “我们需得尽快赶回大漠去。”拖雷顿了顿,看向郭大侠,“安答,我只这么一个妹子,她孤身一人在外,我实在放心不下,便托你多加照顾了。” 郭大侠当然是豪气干云地一口应下了,还拍着胸脯保证着诸如“你妹子就是我妹子”之类的话,就连黄姑娘也笑盈盈地在边上点着头——你们好歹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吧? 我好手好脚地干吗要人照顾啊,再说了,以郭大侠那种吸引事故的体质,跟他靠得越近才越危险吧。 …… “郭靖安答!” “拖雷安答!” ——喂,你们真的当我不存在是不是! …… “郭靖安答!” “拖雷安答!” …… 很显然这两只完全沉浸在“执手相看泪眼”的“兄弟情深”戏码里,完全没有理我的打算……这是啥世道啊! 我无比抑郁地蹲在地上划着圈圈。 “四王爷。” 哲别牵着三匹马走了过来,一看便知道俱是久经战阵的蒙古骏马,它们多半是在方才的混战中自行逃了开去,听到熟悉的忽哨声才跑了回来,只是……没看到拖雷那匹“青花骢”啊,这次南下没骑它来么? 我觉得有点奇怪,忍不住朝四周多张望了几眼,就听到背后拖雷的声音响了起来。 “青花骢……还在草原,我这次不曾骑它出来……” 既然拖雷这么说,我就这么相信好了……努力忽略掉他语气里的言不由衷,猛力地点着头。 “嗯嗯。” 停了半晌,拖雷伸臂抱了抱我,翻身上了马,扫了我们一眼。 “安答,黄姑娘,我妹子就托你们多多费心了。” 说过一遍还不够,又来一遍,我看起来就这么不可靠么! “她年幼识浅,对人又全无戒心……” orz……这是在说谁啊说谁啊…… “若是有j人欺她心软,在侧相诱,还烦请两位出手解决掉,日后若有什么人要算账,都记到我头上便是了。” 我以手抚额,很无力地看着拖雷,他大概以为中原遍地都是诱拐妇女儿童的“j人”吧…… 郭大侠一拍胸脯,估计正要说那套“你妹子便是我妹子”的理论,黄姑娘却拉了他一把,抿着嘴笑答道: “放心放心,若是真有什么‘j人’对华姐姐图谋不轨,我们绝不袖手旁观,定然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对吧,欧阳公子?” “那是自然。” 囧,欧阳少主什么时候跑到我后面来的? 拖雷冷哼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色,才转向我道:“华筝,你多保重……我,我若是有空,便南来看。” 这几年间他怎么可能有空呢……虽然明知道只是宽慰我的话,我却仍然点着头跟他说“好!” 他顿了顿,转头对博尔忽和哲别道:“走罢!”,也不等他们应声,便一抖缰绳,纵马向北奔去。 哲别朝我行了一礼,也上马追着拖雷而去。博尔忽却不知道为什么迟疑了一下,走过来伸臂抱了抱我,那一瞬间……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他以极快的语速低声地说了一句话: “华筝,这几年里,能不回草原就千万别回来!” 我望着马蹄后一路扬起的尘土,心乱如麻。 姑且先不论博尔忽为什么会这么说,但他显然是刻意等到拖雷走了才跟我说那句话的……也就是说,对此拖雷毫不知情。 博尔忽一直是拖雷一系的重要人物,对拖雷忠心耿耿,但如果再上升一个层面的话,他真正效忠的对象其实是成吉思汗。如果有什么事是博尔忽知道而拖雷不知道的话,那一定是成吉思汗的要求。 原本以为成吉思汗找我回去是为了联姻,这么看来倒很可能是另一件事了。 呵……成吉思汗…… 我 穿越成华筝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23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23部分阅读 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不要露出那么讽嘲的表情。 毕竟身边还有别人在,这种心怀恶意的样子……实在是……很丑陋啊…… 一只手轻轻地搭到了我肩上,“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低着头,不想多说。 身后传来一声轻叹,“我瞧你的样子,可不像是……没什么啊……” 幸好他没真的绕到前面来瞧……心里模模糊糊地么想着,我抬手揉了揉眼睛,又拼命搓了搓自己的脸,这才转身冲欧阳少主提出了一个……大概有点强人所难的请求: “我要学武功。” 作者有话要说: 吐嘈: 华小呆童鞋,好歹有点防狼意识吧,爪子被人又摸又捏的都没注意到咩? 少主大人,吃小呆的豆腐吃得很high吧……你就接着装吧装吧装吧,不过华小呆虽然很呆,拖雷兄的眼神却是很好的…… 补充小克吃豆腐全过程如下: 宣称自己跟彭连虎对了一掌→小呆抓他左手看→很自然地反手握住小呆的手→把右手伸给小呆看→继续很自然地把右手合到左手上→持续很自然地开始摸+拍 然后拖雷发飙了叫小呆过去,小呆是抽手跑过去的…… 又,小克那“伤势”撑死也就是岔了气的程度…… 91我要学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请求太过匪夷所思的缘故,欧阳少主居然怔了一怔,才皱着眉看向我:“为什么?” “呃……因为想学……” “哦?”他挑了挑眉,刻意拖长了尾音。 其实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这本来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事情。 何况随随便便就连累别人这种事,无意中做了一次,感觉已经够糟糕的了,至少在脑子还算清醒的时候,我不想再做第二次。 所以……尽管被他看得很心虚,我还是死撑着没说出真正的原因。 “我现在觉得……有事的时候,还是有武功……比较好。”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实话没错。 原本对我来说,武功并不是什么必不可少的东西。 只要想办法拖住江南七怪不要去桃花岛,避过成吉思汗的风头后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就可以有二十年的时间来慢慢考虑拖雷的问题怎么解决。 但是现在的情形……二师父他们暂且不论,拖雷的处境却远比我想象中的更为危险,就连成吉思汗的耐性也远比我预计中的更差。 本来以为他就算不会守三年之约,也起码能等上个一年半载,我可以利用时间差溜之大吉,谁知道…… 头忽地被人轻揉了几下,停了一停,他却没像平时一样收回手去。 “你若是想学武,我自然会教你。”他顿了一顿,又柔声道:“只是……你有事时,我又怎会不在……” 虽然知道这家伙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但是……呃……怎么说呢……在刚听到的那一瞬间,居然有了些微的错觉,比如温暖,比如…… 幸好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我还没有不识趣到会当真的地步。 不过要是直接回答“我不信”这类的话未免也太二百五了一点,所以我只随口漫应了一声,就跳过了这个话题。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教我呢?” 同行了这么些日子,我大概也能看得出来,欧阳少主可绝对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么悠闲。要他从排得满满当当的行事历里挤出时间来,恐怕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所以我想……我得提前预约才行。 果然,他沉吟了片刻,才徐徐道:“十日后或可……” 这话说得还真够活络的。不过本来就是平白无故给别人添麻烦的事,要求不能太多,那就先等十天吧……我点了点头。 然后欧阳少主脸上露出了一种似乎可以称之为“失望”的表情。 我已经很合作了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连半点异议都没有,还要怎样啊…… “逍遥派的武学典籍,尚得费点手脚,依着李老前辈所留指示去寻……” 李流风留的指示……该不会是玉佩里那块写着“三”和“七”俩字的布吧? 我囧囧有神地看着欧阳少主,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便已经轻笑了起来。 “……确是那块薄绢。” 虽然弄不懂这两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字怎么就能成为“指示”了,但是……所谓的“寻”难道是指去“寻宝”? 寻宝寻宝寻宝寻宝寻宝…… 啊啊啊!我的加勒比海盗我的虎克船长我的夺宝奇兵我的古墓丽影我的wow……呃,为毛都是西方的宝藏……不管了,我两眼放光地一把拽住欧阳少主。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他明显地怔了一怔,“去……哪里?”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反正赖着他就对了,想了一想,为了增强竞争力,我又补充一句,“你放心,我什么都不要!” 武功秘籍奇珍异宝灵丹妙药这些东西对我实在没啥用处,看上两眼摸个一把就够了,重要的是上辈子+这辈子都没捞到过机会的“寻宝之旅”啊! “那可不成……” “哈?”总不会还要我付“寻宝旅游团”的团费吧? “旁的物事也就罢,只有一件……你却是非得要下不可……” 谁能告诉我,为毛眼前这个家伙能够在大白天还笑得这么春意盎然春心摇荡的? “只不过……”欧阳少主顿了顿,然后才说出了让我orz无比的真相。 简单地来说,就是由于某些据说连少主大人也不知道详情的历史遗留问题,逍遥派的某些武功典籍已经在白驼山保存了五十年以上——貌似比欧阳锋大叔的年纪都大啊。 它们都被锁在了某种特制的盒子之中,任何企图以暴力打开的行为都会导致盒内物体被自动销毁。唯一打开的方法是以逍遥派独有的某种手法输入按干地支节气时令推算而出的正确密码,否则里面的东西同样会“哔”地一声自爆掉…… (以下省略若干听得我一头雾水的解码过程) 总之,李流风上次大闹白驼山之后,欧阳少主他们家就只缺“三”和“七”这俩字所带来的提示了。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少主大人给出的解释!) …… …… …… 想到逍遥派武学的bt程度,我忍不住冲口而出,“这下你爹……的叔父岂不是下无敌了?” =_=!!!好险,差点就说漏了嘴! 只是……拗得如此之生硬,不知道少主大人听出来没有,我十分之心虚地偷瞄着…… 欧阳少主轻咳了两声,才道:“逍遥派有些功夫是只能女子习练的……” 囧!李流风该不会是存心玩儿欧阳锋大叔吧,让他看得到练不了……这招也忒狠了! “白驼山中共藏有十只铁函,直至李老前辈那日前来,我们方知道每一只的开启手法均不相同。那日自玉佩中找到薄绢后,叔父已打开了李老前辈事先指明的那只铁函,其间所藏三本秘笈果然俱是只适宜女子习练的。至于其余九只……” 他似笑非笑地扫了我一眼, “她老人家说……便当做是你的陪嫁了。” 这一道突如其来的雷险些把我劈得一跟头栽到了地下。 李流风大概是考虑到我的废柴本能过于强大,万一连欧阳少主都教不出来的话,就只能寄希望于某位不知名士了。 我也知道她绝对是出于好意才会做出种安排的,但是,但是……这种硬把人家到嘴的肉给抠出来的行为……她就完全没考虑过后果咩? 姑且先不论那种变态到极点的铁盒子我是不是能打得开,就凭欧阳锋大叔对武学执着的程度,我要是真的敢带着它们跑路,绝对会被千里追杀到死的……不,是虐杀到死! 我忍不住打了个一寒颤,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声明: “我放弃!” 就算是遗产也是可以放弃继承权的吧…… 欧阳少主怔了一怔,没有立时回答。 “我才不要那种东西当陪嫁!”我内牛满面地揪着欧阳少主的衣袖,“就让它们一辈子呆在你家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吐嘈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放心,我什么都不要!”——喂,华小呆童鞋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_=!!! 这种怎么听都像是情愿无名无分跟男人私奔到天涯海角的话,少主大人听得暗high无比,自然忍不住在大白天就开始春意盎然地释放雄性荷尔蒙了……(禽兽啊禽兽) 92一条腰带引发的…… 我无敌鄙视地看着欧阳少主。 “此次绝无虚言。”他苦笑着道:“可是要我指天发誓?“ =_=!!!也就是说他以前经常晃点我咯? “今晨着衣时……”欧阳少主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刚将腰带取到手,你便……呃……接了过去。” 我猜他本来想说的那个字是“抢”吧。 刚被雕唳惊醒的那会儿,我几乎记不得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但是他这么一说,我倒是好像开始有了点印象。似乎从谁的手里拽过什么东西,而且拽不动的时候还…… “呃……那个……我……”提到这个,着实有点难以启齿的感觉,“……是不是踹了你一脚?” 欧阳少主笑得十分之温和地点了点头,同时没忘记向我展示印在他中衣上的半拉鞋印——不用csi的人到场,也能看出那绝对是我右脚的力作。 …… …… 我简直像要为自己的行径而捂脸泪奔了。但是做人不但要厚道,还得负责啊。 “对,对不住了。” 不过……类似的话貌似跟他说过好几次了。 虽然每次的事情都不一样,但最后也都是道个歉,然后就没下文了——怎么听都很像是“虚心接受,死不悔改”的二皮脸来着。 除了“勇于认错”之外,我觉得自己总该再有点别的优良品质吧,尤其是考虑到在那种完全混乱的状态下,踹他那一脚说不定还挺重的。 “要不,你踹回来好了……” 话还没说完,脑门上就挨了一记折扇。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这家伙下手还真重……就算不是踹,这下也两清了! 我悲愤交加地一手捂着脑门,一手把那“罪魁祸首”塞给欧阳少主。 “喏,还你!” 他却不接,反而笑吟吟地看着我道:“这腰带内里是金丝所织,极为坚韧——此事别院你救我时应是已知道了……” 一想到那个时候拖着少主大人从墙洞里往外爬,不但让他脸先着地,还拿他头跟墙壁比了n次硬度……的前科,我就忍不住有点心虚。 “上面倒是颇有些防身的小玩意,你多半用得着。” 这个我倒是看出来了,比如腰带活扣,比如衬里,以及其他的某些部位,都有着巧妙隐藏在金色云纹之下的细小绷簧,设计和制作都相当低精巧。绝对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之神不知鬼不觉的好东西! 但是……我至少还有着基本的审美观念吧…… 倒不是说它不好看,而是这种精致华丽的风格跟我完全地不搭调啊……谁见过用爱马仕丝巾捆着菜篮去买菜的? 呃,那个菜篮我说的不是体型啊…… “说起来有一事倒是早想问你了。”欧阳少主顿了一顿,才笑道:“你……可是不喜汉家衣裙?” 怎么可能!我对蒙古袍才没有眷恋咧。 倒是从上辈子起就很向往汉服了,只是那个时候没有勇气穿着出街而已。 就算是现在,要是有条件的话我也巴不得能天天穿啊,问题可不就是没条件么…… 一提到这个我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倒不是没钱,历年来从成吉思汗那里a到的私房钱足够我一个人混吃到死的了,省一点过的话大概养两个人也足够了,何况还有跟二师父学的“妙手空空”可以随时当后备银行。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一个随时随地准备着翻窗跑路顺墙角开溜,必要时绝对不惜钻狗洞的人,当然是穿得越朴实无华越不起眼越像路边的大婶,才越安全啊。 等到什么时候能如愿找个江南小镇安顿下来了,我,我绝对要弄它个三百六十五套衣服来天天换,保证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正在无限憧憬着衣柜装得满满当当的光明未来,头顶却冷不防地飘来一句低语—— “原来如此……” 囧!我,我该不是又碎碎念出声了吧? 内牛满面地抬头一看,某人正一脸了然地点着头…… orz……这日子真是没发过了! “如此倒是好办了。” 什么东西好办了?我炯炯有神地看着欧阳少主。 他略一沉吟,才徐徐道: “习武……并非可一蹴而就之事。有所成前,自保之法总是不嫌多的。” 他这句话倒是真说到我心里去了。 二师父给我的东西应付一般的场合没问题,但如果再遇到像今天早上拖雷那样的情形,我可就是半点办法也没有了。 “那……怎样呢?”我不惮以最大的诚意向他求教。 既然或这么说,他一定是有些什么想法来着。 “我衣上均有机关,相比你也知道……”欧阳少主顿了一顿,脸上笑意益浓,“……如何?” 闻弦歌而知雅意,我想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从这根腰带就能看出来,少主一身衣袍之内绝对暗藏了不少隐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概连衣上所织的不同暗纹都有玄机。 若是遇上不知内情的敌手,任他再谨慎小心也决计防备不到这个地步——出门在外,穿着这样的衣服,安全系数绝对是大大提高的。 如果不考虑日后会不会因为知道他家太多隐秘而被灭口,以及那种风格的衣服套在我身上效果会不会是“沐猴而冠”……这两点的话,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如何让?”欧阳少主挑了挑眉,极有耐心地等着我回答。 既然在短期内都没法摆脱目前这种“四人行”状况,那么考虑到反正欧阳少主和黄姑娘这两只闪闪发亮的生物边上,我只要没有穿得像棵会走路的圣诞树,应该还是能够一如既往地低调下去的吧,所以—— “号。但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提出了不知道会不会有点过分的要求,“……总得方便行动吧。” 衣袂飘飘裙角飞扬……好看固然是好看,但对于没轻功的人来说,这就等于在撒丫子跑路的时候自己给自己找绊腿的。 欧阳少主轻笑了起来,“这些……我自然明白,你放心便是。” “哦。”我挠了挠头,“那费用……” 我知道这不是用钱能买得到的,也知道欧阳少主绝对不会跟我计较费用问题,可是至少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面,应该要有所表示吧。 欧阳少主看了我一眼,皱眉道:“你与那乐少东在西域相识时,尚且不曾如此见外……怎地现下反倒跟我计较起这些来了?” 我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的语调听起来虽仍平平淡淡的,但总觉得像是有什么锋芒暗藏在其间一样。 “我,我只是不想……”不想被他当作会理直气壮占别人便宜的那种人而已……心口没来由地一阵发闷,我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吭声了。 半晌,有忽地被人揉了几下,我恼得抬手就去拍他,没想到居然“啪”地一声拍了个正着,倒吓了我一跳,一抬头,这家伙居然跟没事人一样笑吟吟地看着我。 “夜里有件事需得我亲自去办,约莫到明日晌午时分才能成。我是回来同你说一声的……”他顿了一顿,“今夜不必等我了,你也好早些休息。” 我愣了一愣,这个他昨天似乎也跟我说过来着,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非要通宵去做不可啊?昨天晚上他本来睡得就已经很晚了,今天凌晨又是连天都没亮就被我拖着在外面搅合了这么久……我一把拽住他衣袖。 “你就不能抽点时间稍微休息一下么?” 欧阳少主微微一怔,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 “这个……” 我急道:“哪怕是半个时辰也好的……” 长年累月这么点灯熬蜡的熬,再是练武之人身体也吃不消的。 他沉吟片刻,才答道:“好。”停了一停,又道:“……都依你便是。” 眉梢眼角俱是笑意。 怎么说得好像是我再强迫他一样?算了,不跟他计较这个了……我扯了扯嘴角,把他往床边推。 “你能睡多久?” “半个时辰……” 我瞪了他一眼,“那我要是说一个时辰呢?” “那我便睡足一个时辰。” 切!那我要是说十二个时辰的话你还会真的睡成猪不成?我再肚子里暗自嘀咕着……看在时间不多的份上,懒得跟他再抬杠。 “快睡快睡,时间到了我叫你。” “好……” 欧阳少主这次倒是相当配合地和衣躺到了床上,没过多久,他的呼吸便渐渐地均匀绵长了起来。 我说……这家伙一定要连睡觉都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少主晚上出门是要去搞乐少东的……大家想让他挂点彩咩? 少主挂彩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天夜里我睡得很不好。 翻来覆去足足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天光大亮才总算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儿,然后就开始不停地做梦。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有好几秒钟的时候都恍恍惚惚地,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是梦还是醒。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几乎已经忘却的那个时候,曾经有人笑嘻嘻地说过:“做了噩梦的话,醒过来的时候应该要高兴才对,因为所有可怕的事情都是假的啊。” 我对着虚空中不存在的那个人苦笑了起来。 如果那些都是真的呢?如果所有的噩梦最后都会成真……那么,醒过来的时候也只剩下苦笑这一种表情了吧,如果不想哭的话…… 自窗口明晃晃射进来的那片阳光,真是很刺眼。 抬手遮住眼睛,努力无视手臂旁的那片湿凉,努力调整着脸部肌肉——练习了这么多年,不用镜子我也知道怎么做才能摆出最合适的表情来。 门忽地“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接着传来的便是放轻了的熟悉脚步声。 我赶紧把枕头往被子里一塞,翻身跳下床。 “你回来了么,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 就算那身明显换过的衣袍雪白干净得纤尘不染,就算行动之间仍是一派的淡定从容,但是自他进来后才在房中弥散开来的那种带着腥甜的气息,我又怎么可能闻不出来。 那是……不久之前曾经血流成河的标志。 拖雷每次自战场上归来的时候身上都带着这样的气息,即使他每次都会先行洗刷干净再来看我……我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那是……我完全无法介入的世界。 我能做的一直都只有两件事而已——等待和裹伤。 “你……伤在哪里了?”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想,经欧阳少主手而“处理”掉的人都不可能比拖雷更多,因此这比拖雷身上更为浓重的血腥味道,就只可能来源于他自己了。 他微微一怔,随即苦笑了起来。 “我早该想到,怎么可能瞒得过你……”顿了一顿,又眉头微皱地看向我,“你……到底睡过不曾?” 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身上揉得有点皱巴巴的外衣,我底气不是很足地跟他解释:“睡了的……” 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打量着我。 心头忽然莫名地火大了起来,这个人到底分不分得清楚轻重缓急啊! “你到底伤在哪里了?” 他叹了口气,抬手指了指左胸靠近心脏的位置。 “不留神中了一剑,未及要害……已包扎妥当了,只需休养些时日便不妨事了……” 试探性地轻触着他所指的部位,指尖下的触感果然是厚厚的布层,这样完全没法了解伤势啊,有点犹豫地看着他, 不太确定自己该不该这么说。 “那个,让我看一下……伤口?” 他点了点头,抬手便去解衣带。 “等等!”我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只有一个地方比较适合检查,“先上床吧。” 跪坐在里床,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解开他的衣服。 斜倚在床头的某人神情自若,反倒是我的手有点发抖。 自左肩到右腋,一层又一层的白布密密实实地裹住了大半个胸膛,比刚才更浓了些的血腥味混着辛烈的药味扑面而来,莫名的晕眩感在脑海里萦绕不去——我很确定自己没有晕血的毛病,低血糖也没有发作,只是这种似曾相识的场景,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就连近在咫尺的人,声音听起来也很是飘忽不定。 “你……怎么了?” 顿了一顿,他又柔声道:“小伤而已,不妨事的。” 隔着这么厚的布层,到底是不是“小伤”我可看不出来。 我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之前帮他处理伤口的是专业人士,呃,绝对比我这种半吊子二百五的水准要强多了。这会儿要是非给人家拆下来,待会儿我还不一定包扎得回原样呢,更不用说二次感染之类的了…… 帮他拉好衣襟,我朝他笑笑。 “这个用不着我看了。呃,要不我去厨房弄道补血……” 后面的话被我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我的大脑今天大概是当机了吧,真想捶它几下看能不能重启。 在西域逃命那会儿事出仓促,他身边什么都没带,我s一把机器猫还算符合普罗大众的人生观。现在根本就是身处他家的地盘上,不管是治伤还是调养都自然有人打点得妥妥当当,哪里用得着我来鸡婆。 可见我果然属于没睡好就会思维混乱的体质,待会儿不知道能不能跟黄姑娘商量一下去他们那边补个觉…… 拍了拍袍摆上的灰,我爬了起来。 “那个,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话还没说完,某人的左腿忽地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地一曲——我和床沿之间立刻就如同横亘了一座高山一般,要想下床,除非我能无耻到从他身上爬过去。 喵了个咪的,腿长了不起啊! 我气不打一处来地瞪着他,他却苦笑了起来。 “本是怕你担心才……早知如此……” “哦。”我胡乱点着头,反正他也就这么一说,我也就这么一听,鬼哄鬼而已。 默然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 “我虽受了点小伤,却不妨事。昨夜之事……我已谋划良久,白驼山内高手大半俱被我调来了此处,法王亦率红教中人出手相助……” 大叔也来了?我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益西嘉措也来了么?” 欧阳少主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含意不明的微笑。 “他自然也来了,我还同他道了谢。” 道谢? 没记错的话益西嘉措已经武功全失了,再说以他那种一心向佛的性子,就算武功还在,大概也不会参与杀戮的吧。 “他确实不曾前往。”欧阳少主微微一笑,“说起来倒是古怪,那悦来客栈不知何处寻来的诸般毒物,有些竟是连我也不曾见过。若不是有你那颗珠子在身,昨夜只怕要多费不少手脚——那珠子本是他赠你的罢?是以事毕后我特地去了一趟红教暂住之地,当面好好谢了他一番……” 听上去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但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呢?我挠了挠头。 “那……他们人呢?” 欧阳少主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光,才答道:“此时多半已经北归了。” 我怔了一怔。 “他们知道你同我……在一起,本也说过待事毕便来瞧你。只是凌晨时分他们教中忽有急讯传来,虽不知是何事,但我瞧法王他神色甚是焦急,多半是在藏地那边出了什么大事。益西嘉措原说想独自在中原游历一番的,不知为何此次竟也随着一同回去了。” 顿了一顿,欧阳少主自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了我,微笑道:“法王走得虽是匆忙,却不曾忘记托我将这金刚铃转交于你。他说若你有机会去藏地游历,务必要去看他。平时若有事,持此物亦可向红教中人求助……” 我捏着那金刚铃,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金轮法王在《神雕侠侣》中出现的时候已经是“瘦瘦高高”“竹竿一般”的“阴险藏僧”了,而益西嘉措更是连名字都不曾留下的“早逝的大师兄”…… 我曾经无数次地试图从《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这两本书的内容中推测这二十年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样惨烈的事情,才会让人有这么大的改变,却连半点头绪也找不到。 听到欧阳少主说他们匆匆赶回藏地的时候,心里不是不慌张的,说不定所谓的异变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只是……我连他们有可能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不知道,就算想提醒他们,也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提醒起啊…… 头忽地被人摸了摸,熟悉的清朗男声带着淡淡笑意响了起来。 “你若是想念法王,待江南事了,我陪你前去藏地一行便是了。” 我闷闷地答了一句。“不是的……” 真的不是这样的…… 那些书上没有写到过的事情,我是真的没有办法,那么……对于写到过的那部分……至少我还可以试着做些什么吧? 我鼓起勇气直视着欧阳少主。 “我有事要跟你说。” 他微微一怔,随即道:“好。” “但是有一个条件……” “好。” “不管你最后怎么决定,都不要问我原因……” “好。” “呃,还有……你认不认识穆念慈穆姑娘?” 欧阳少主的脸囧了几秒钟之后,才以一种有点变调的声音答道: “你说的……可是小王爷的那位心上人?” “是。”我点了点头。 …… 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句……在心底反反复复想过了无数次的话,一直纠结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的话终于脱口而出—— “你……不要喜欢黄姑娘,也不要喜欢穆姑娘……” 94、囧神洪七公 穿越这种事放到现代也没几个人会当真,何况是在南宋末年。 二师父他们先入为主地以为在我身上发生过什么灵异事件,所以我才能够在离开大漠的时候,以半遮半掩吞吞吐吐的口气跟二师父说“东方海岛是大凶之地,切忌不可前往”这类装神弄鬼的话。他们最多也只当是我突然之间神灵附体而已。 至于拖雷那里,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会听的,所以连解释都不用解释就可以逼他立誓。 但欧阳少主不一样。 这人心思缜密思维敏锐,又喜欢刨根问底。一旦惹他生了疑,就算当时没什么举动,事后也一定会千方百计地不惜把别人祖宗十八代挖出来解惑……我可没有那种能在他面前顺利瞒天过海的自信。 虽然《射雕英雄传》整套书里的剧情我是记得滚瓜烂熟,但不得不说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是颇有一些地方和原着不太符合的。 比如欧阳少主似乎并没有“率姬妾四处掳掠美貌女子以充滛乐”——他连姬妾都遣散了吧。 而黄姑娘也并没有对他深恶痛绝到一见面就“满天花雨”地撒金针下黑手——至少现在大家还好好地在组团旅游不是么? 所以……我也不敢肯定和他相关的那部分情节是不是会按照原来的脉络去发展,说不定最后的结局会是欧阳少主春风得意抱得美人归呢? 因此这记预防针也才格外地难打。 话既不能说太死,又不能说太活,在尽量不影响原本剧情的前提下,还得给某人留点回旋的余地。 总不能直接说“你当心小王爷一枪头捅死你。”,万一他听进去索性先下手为强把小王爷给捅死了——虽然这对江南七怪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那,那《神雕侠侣》男主角他爹该换成谁啊? …… …… …… 好吧,我其实不怎么关心“杨过能不能出生”以及“他爹到底是谁”这一类的问题。 我只是觉得在一个人还没做坏事之前就先以“将来会做坏事”这种理由而干掉他,未免有点太不厚道了。 所以这些日子里一直在反复琢磨着剧情的走向,最后发现釜底抽薪大概会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稳妥的办法。 原着里身为“西毒”传人兼白驼山少主的欧阳克,日子一直过得很是滋润,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泡妞未遂。他人生的两大坎坷——断腿和送命——都集中在后半部书里,并且这两者之间还有着一定的因果关系。 事发的基本流程大致如下: 1矢志不渝地对黄姑娘耍流氓→断腿 2断腿之后仍然矢志不渝地对黄姑娘耍流氓→路见心喜地顺带对穆姑娘耍流氓→小王爷暴怒发飙→送命 把1和2归因之后可以得出等式: 对黄姑娘耍流氓=(断腿)+(送命) 考虑到变数“穆姑娘”的存在,这个等式可以进一步地修正为: (对黄姑娘耍流氓)+(对穆姑娘耍流氓)=(断腿)+(送命) 将这一等式转化为语言表达形式则是: “如果不想断腿和送命,就最好不要对这两位姑娘耍流氓。” 当然,这种结论是绝对不能直接当面说出口的,我还没活腻呢。 所以在经过合理的润色修饰以及婉转措辞之后,最后说出口的句子是这样的—— “你别喜欢黄姑娘,也别喜欢穆姑娘。”而且我还马上追加了一个充要条件在后面,“……如果做得到的话。” 我……也只能提醒到这个地步了。 毕竟,感情的事不见得是能用理智控制的,万一人家就是情愿为意中人去断腿去送命呢?那谁也拦不住不是…… “好。” “呃,什么?”我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我说——‘好’。” 我有点无力地扶着额头,他到底听清楚我说的是什么没有啊?该不是前面一路说“好”说顺嘴了吧。 笑意从他的眼底漫了开来。 “你……让我别喜欢黄姑娘,也别喜欢穆姑娘,我自然都依了你……” 喂!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听不听随他,干吗要说得好像是我在硬性摊派一样啊。 “那你说……”他微微俯身,声音益发地低哑了,“我又该喜欢哪位姑娘……才是呢?” 这这这,这个关,关我什么事啊!我哪儿知道金老爷子在这个世界里配给他的是谁! “我我我,我怎么知道!” “你……” 欧阳少主刚吐出一个字,脸色骤然大变,左臂倏地以极快的速度朝我身后一伸一拉,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罩进了一片柔软的黑暗之中。 “喂!你做什么!” 我一边摸黑胡乱扒拉着头上的被子,一边气得想人地强烈抗议,话音还未落,手便被隔着被子按住了,他急切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入了耳中:“莫出声!” 出什么事了?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已经听到头顶传来了“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便里啪啦地一阵下雨般的乱响。即使隔着一层被子,我仍然能感觉得到某人按住我的那只手臂绷得极紧一一自相识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他也有如此紧张的时刻,难道是有什么劲敌来袭不成?他刚受过伤来着……打得过谁啊!我挣扎着伸手去够放在床头一侧的革囊…… “哈哈哈哈哈哈!” 洪亮的笑声一路自远及近,自上而下地……到了床前,却蓦然止住了,随后……房间里陡然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寂静。 头上罩了一层厚厚的被子,外面的声响听起来都有不同程度的失真,可我却始终觉得这笑声听起来很是有点耳熟来着,真的挺耳熟的。还有,不知道为什么,欧阳少主按着我的那只手臂力道在那笑声停歇的时候也骤然轻了许多。 所以……外面来的九成九是熟人…… 我乍着胆子从里面戳了戳欧阳少主的爪子,他僵了一僵,拿开了手。 这也就是表示外面没危险了,我可以出去了吧。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先伸手抓了革囊,这才努力挣扎蠕动着试图从被子里钻出去一一没办法,谁叫这玩意儿又厚又重又宽又大,尤其是相的体型而言一一瞄了个咪的,要让我知道是谁给我按的这短胳膊短腿,我非半夜套她麻袋胖揍一顿不可! 不过最最可恶的是,某人把我埋进来的时候动作倒是麻利,他怎么就不记得把我挖出去呢! 当我终于挥舞着胳膊艰难无比地从被子中冒出头时,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久违的新鲜空气,就听到了有人大大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呃,那个方向貌似不是欧阳少主啊。 我头晕眼花地抓身前欧阳少主的胳膊,伸着脖子试图努力看清到底是谁站在床前,然后在看清楚的瞬间就被惊到了一一居,居然是洪七公! 我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看了一遍,没错,还真的是洪七公洪老前辈! 呃,洪老前辈此刻脸上那种囧到似乎连下巴都要掉下来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我从背后悄悄戳了欧阳少主一下,他僵了一僵,转脸朝我摇了摇头。 难道洪七公也有什么“间歇性疯癫”的宿疾不成? 一想到这个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李流风起码还有怕痒这个弱点,洪七公……呃……他的弱点是“好吃”没错,但无论如何我这会儿也变不出一盘水晶肘子来啊…… 再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神,虽然略显呆滞,却还带着几分理智,不像是随时要发疯的样子。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决定先恢复自己的自由行动能力一一除了脑袋和一只手,我其他的部位都还裹在被子里呢。 刚把被子往下扒了半厘米都不到,跟蜡像似的一直杵在窗前的洪七公却突然动了,一蹦三丈远地往门口窜,边窜还边捂脸,边捂脸嘴还边叭叭着“非女非女”什么的一一我还“超女”咧! 我火大地一把把被子拽到腰,正想就“管埋不管挖”这个问题找欧阳少主理论一番,却看到他一脸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样子,脑子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抓住,房间的门已经在“彭”地一声巨响之后,被撞出入个人形的大洞。 …… …… …… 洪七公他到底在抽什么风? 一开始是有门有窗不肯走非要破屋顶下来——有屋顶的大洞和一室散落的砖块瓦砾为证;这会儿倒是知道走门了,却不知道开门一一有此刻门上的人形大洞为证; 我还没想完,某位人洪亮依旧的声音已经在走廊上响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这下可错不了了吧!”,然后隔壁房间的门也“彭”地一声遭了殃一一那是郭大侠和黄姑娘的房间。 奇怪的是,破门之后,按理说应该会有所反映的那边也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沉默。 和我们这边不太一样的是,囧七公这次只沉默了不到三秒钟,就哀嚎了起来。 在夹杂着无数诸如“哎哟哇啦”“叽里呱啦”的怪叫声中,我再怎么竖起耳朵努力分辨,也只能听清寥寥的几个字词而已,比如“非礼勿”——呃,他刚才叨叨的原来是“非礼”不是“非女” 啊,比如“汝等”比如“白昼宣滛”…… 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 不,不会是……我僵硬地转向欧阳少主,他忍着笑非常肯定地冲我点了点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囧七公你给我回来!我衣服明明穿得好好的啊啊啊啊啊啊!你倒是给我回来看一眼啊喂… 穿越成华筝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24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24部分阅读 … 95、习武(一) 混侠义道的前辈高人有一个好处,就是当他知道自己理亏之后,你可以揍得他满地乱跑他也不敢还手。 因此在那个囧且混乱着的下午,我和黄姑娘着实好好过了一把揍“北丐”的瘾一一我敢拿脑袋担保连黄姑娘她爹都不曾往堂堂“九趾神丐”身上招呼过如此之多的拳脚。 从头到尾都不像是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郭大侠艰难地从床上挣扎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我要劝架”字样的他才刚张了个嘴,就被闲闲过来看热闹的欧阳少主一指头戳在身上,彻底给消了音一一顺带说一句,我觉得等黄姑娘收拾完囧七公得了空之后,某人迟早会因为对郭大侠做出的这种举动而遭到“天谴”的。 郭大侠是厚道人,但囧七公显然不是。 要我说的话,他根本就是个连柿子都要捡软的捏的家伙。 无论是追着他揍的黄姑娘和我,还是变相延长了他挨揍时间的欧阳少主,事后大家都安然无恙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唯一一个倒了血霉的人是郭大侠,他简直是就坠入了名为“七之怨念”的无间地狱之中。 基本上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郭大侠所有的时间都跟着囧七公耗在郊外的小树林里。 我谨记着金老爷子写的“传授武功之时,切忌有旁人在侧”的原则,因此再心痒难耐也没敢跑去偷窥现场。 但作为拥有着一颗闪闪发亮永不磨灭的八卦之心的八卦女,我实在很好奇囧七公的训练到底惨绝人寰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才能让郭大侠那种堪比超级赛亚人的体质都会被他打熬得日益憔悴? 这种情形总让我不期然地想起某个在网上曾经广为流传的句子:“起得比鸡还早,干得比牛还累,吃得比猪还差。” 说郭大侠吃得比猪还差,当然不可能是负责开小灶的黄姑娘虐待自家心上人,而是她每次送饭去的时候,郭大侠还没来得及动几下筷子,囧七公就已经风卷残云般把饭菜扫得差不多了。 而且还是有多少扫多少,来者不拒统统下肚的那种。 “华姐姐,你知道我昨天送了多少饭菜过去吗?” 黄姑娘咬牙切齿地操刀猛砍着案板上已经看不出原形的材料,那气势看得在一旁打下手的我相当之胆战心惊,她该不是拿那玩意儿当成囧七公的脑袋在剁吧? “八人份一一足足八人份!可靖哥哥还是没吃上!”倒霉的案板“卡嚓”一声被劈成了两半,而我只剩下了对洪老前辈胃袋的无限敬仰。 那玩意儿连着的一定是异次元黑洞吧,一定是吧! 同样是在跟人学武功,有郭大侠的惨状垫底兼对比,客观上来讲我的状况简直可以算是“幸福得像花儿一样了”。 再要说有些什么不满和抱怨的话,大概连老天爷都会看不下去想放雷劈死我吧。 但是我就是很不满啊…… 既然提出了要学武的要求,我当然早就做好了遭遇“万米负重跑”“全天扎马步”“喉咙顶标枪”“胸口碎大石”……以及诸如此类艰苦训练的心理准备,但我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一一我的习武之路,竟然会起始于一张床。 那天下午,欧阳少主在读过他家某只欠扁鸽子带来的密函之后,笑得春暖花开地告诉我,由于他家叔父此时不在白驼山中,因此适合我习练的武功典籍暂时没法送到他手上。 “呃,那要等多久呢?” 其实我当时已经做好了打长期持久战的准备了,结果人家继续笑得春风荡漾地告诉我,虽然典籍的没有,但我可以先开始跟他学习怎么控制自己的内力。 接下来欧阳少主就从黄帝内经太极阴阳一直跟我解释到了经脉|岤道丹田百汇,我基本上全程都处于云山雾罩的晕乎状态,唯一能勉强听懂的是我此刻正处于一种很的状态。 翻译成现代语言的话大致就像是拥有着一辆外观拉风内饰豪华动力强劲设计一流而且还是全球限量版的法拉利跑车一一却完全不会开! 因此在企图学习“飘移”“飙车”等高级车技之前,我应该要先好好学习“方向盘是要用手握的,油门和刹车是要用脚踩的,安全带是要用来系的”这一类的基本常识。 我承认他说的在理,但是……眼光还是忍不住飘向正苦命哈哈在院子里背着大石头做青蛙跳的郭大侠。 “那个,我真的不用像他那样么?” 欧阳少主一脸淡定地回答我道:“单以内力而论,你已是天下第一。洪老前辈尚且不及你的一半,更论其他武林中人了……还练那些作甚?” orz我也有“天下第一”的一天么?虽然是如此废柴且喜感的“天下第一”。 算了,喜感就喜感吧,我忍! “那,我什么时候能开始学开车,,我是说控制内力……” “今夜便可,只是……”欧阳少主抬头向上看了看,皱眉道:“这里是住不得了。” 拜囧七公所赐,好好的屋顶破了一个大洞,小风正地吹着,确实不太像是还能住人的样子。 其实只要不下雨,这种躺在床上就能看见清风明月的状态倒还挺有趣的,我是不介意窝在这里将就到修好为止,无奈少主大人意志坚定,只好认命地打点起行李准备搬家。 不过他们家这间欠扁的悦来客栈生意显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哪里像是有空房能搬入的样子? “那个,前面我听到掌柜的跟七公说客房都满了……” 其实囧七公哪怕是蹲树上睡,躺石头上睡,泡湖里睡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想确定一下自己会不会被丢去柴房而已。 结果欧阳少主点了点头,一脸诚恳地道“确是如此。” 我有神地看着他,他反倒笑了起来,停了一停,才道:“客房已满,是以我们先去书房暂住几日……” …… …… …… 我当机立断地一个急刹车接一百八十度大转身,拔腿就往回窜。刚跑两步,眼前一花,某人就已经挡到了我面前,气得我咬牙切齿地冲他嚷嚷。 “才刚被人捅了一剑,你用的哪门子轻功啊!” 这家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哦?”欧阳少主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瞧了我一眼,“也不知道是谁……逼得我强运内力呐……” 我立马就很心虚地结巴了起来。 “我,我,我只是去跟黄姑娘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到他们房间打个地铺将就两天而已。你,你自己去书房好了。” 我才不要去那种地方! “这样……”他倒没勉强我,只苦笑道:“这样也好,免得我夜间伤口疼痛起来,倒扰了你。” 顿了一顿,才又道:“本也是……一向如此的……” 明明知道这家伙说的话最多只能信一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我却有点迈不开步子了。 一直特别注重着养生之道,就是因为不想再生病。记忆中这具身体十几年里只病过一次一一当时拖雷正在外征战一一但已经足以让我不想再次面对了。那种全世界好像都离你远去,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等死的感觉,很寂寞…… 欧阳少主多半是不会有我这么多毛病的,不过,不过……万一…… 我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努力放缓语气问他。 “你,你家大夫呢?” “江南有事,他已前去料理了。” “那,你家那帮高手呢?” “大事已了,他们自然已回去了。” “呃……” 我还在垂死挣扎,企图找到个能让自己心安理得不用管他的理由,欧阳少主却已经一口气否定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可能性。 “掌柜的和伙计自有职司,平日里倒也无妨,只是此时此刻不便擅离;往来联络虽有暗桩,他们习的却只是人之术。” 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你那帮子姬妾……” 可怜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欧阳少主斩钉截铁打断了。 “早已‘全数’遣散了。” 那口气很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面。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决定还是不要就这个问题跟他进行什么深入探讨了。 不过,就他这气势如虹的样儿,我很怀疑他其实欠的是揍而不是照料吧…… 怀着一颗视死如归的悲摧的心,我跟在欧阳少主后面,磨磨唧唧嘟嘟嚷嚷地蹭进了他家的书房,然后……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那那那,那是什么玩意儿!” 我颤抖着手,指向赫然占据了书房后半截空间的外形看起来非常眼熟的庞然大物……该,该不会真是我想的那玩意儿吧…… 欧阳少主一脸淡定地回答了我一个字一一“床。” 那是床吗?就算外形很像,但是……世界上有这种顶天立地几乎塞满了半个房间广阔到足以在上面练柔道摔以及自由体操的床吗? 看着它一大堆诸如“大被同眠”“一男n女”之类的不cj词语就争先恐后地从我脑子里往外蹦着。 那啥,其实关起门来过日子,再怎么荒滛无耻都是别人的私事,我管不着,更没打算管。 问题是某人似乎曾经跟我说过书房里只有一张矮之类的事情吧?于是我又被他当成傻子涮了一回么? …… …… …… 我咬牙切齿摩拳擦掌地等着听他这次怎么掰! “这……并非旧物,实是今日逼不得已之下,才命人临时制备的。” 根据看起来情绪十分之愉悦的欧阳少主的说法,这是打悦来客栈的备用家具里拆了若干张床拼合起来的,所以几个时辰之内就完工了。 但是,但是为毛要拼这么个玩意儿出来啊?随便搬张床进来也可以睡不是……某人叹了口气。 “地气阴湿,于人体极为不利,想必你亦知道。若是平时倒也无妨,只是我此时有伤在身,运不得气,护不得体……” “那我睡地下也一样啊。” 某人又叹了口气。 “你今夜起便要开始习练内力,此时最忌地气相激,轻者致病,重者伤命。” 我咽了口唾沫,不敢逞强了,但还是没忍住抱怨了一句。 “那搬两张床进来不就得了。” “你初窥内功门径,便是睡梦中亦会不知不觉地习练,若是无人在旁照看,极易走火入魔。是以必得同床方可……我知你素来极介意避嫌之事,是以才命人制了这张大床……” 于是这些事儿都是因为我太龟毛才折腾出来的? 某人第三度叹气,配合他那一脸“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表情,看得我负罪感指数一路高。 难道或许真的大概……是我想太多了? 习武(二) 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显然是天生不太合适放到一起的。 比如变形金刚和粉红色蝴蝶结,比如猫和水,比如我和武功…… 当欧阳少主非常耐心地讲解着要“气运丹田”,要“意守膻中”,要“自大椎而命门”,要怎样怎样的时候,我非常震惊地发现自己不但不明白气要怎么个运法,意要怎么个守法,甚至就连他跟报菜名似的报出的这一溜儿|岤道名称到底对应着人体的哪里都搞不清楚。 tt早知道当年就老老实实地跟着二师父学他那套据说很牛b的按摩全手法了! 欧阳少主停了下来,抬手揉着额角,一副非常之头痛的样子。 我简直都羞愧得想要捂脸泪奔了,他才叹了口气道: “旁的法子倒也不是没有,只是……你莫以为我是存心轻薄于你……” 看着某人一手抚胸不时轻咳,脸色苍白随时都快要断气的样子,我很想吐嘈他——“你现在有能耐轻薄谁啊?” 当然,为了社会的和谐稳定和自己的人身安全,这种话在心里想想就好,不用特意说出来找抽的……我忍住笑点了点头。 欧阳少主看起来似乎更头痛了。 他说的法子其实跟“轻薄”没啥关系,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只不过是“以指相捺,引气入体”,让我能够藉此感受到体内的经脉走向,要是这种程度也能算是非礼,我早八辈子就被某位做针灸减肥的胖大夫给非礼得体无完肤了。 但是当稍后欧阳少主要求我“学以致用”依样画葫芦地在他身上找到相应|岤位的时候,我有了一种……自己在非礼他的错觉…… 首先,我没有他那样干净利落一捺即中的本领。 常常一爪子下去那位置偏得可以,于是只好一路摁着摸下去——|岤道所在之处会有微微的凹陷之感,那是摸得出来的。让人很不爽的是,有时候我摸索的方向全然错误,某人居然就这么笑嘻嘻地看着,一点都没有提醒的意思! 其次,这家伙的皮相实在太好,那种斜倚床头衣襟半解还笑得春意盎然的样子……看得我心跳瞬间漏跳了几拍。 而且——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家伙的手感也很好…… 但是—— 就算是这样,我也可以对天发誓至少我在欧阳少主身上摸索|岤位的时候,绝对没有半点想占他便宜的意思! 至于他……呃,我觉得应该也是没有的。 这种感觉很难用具体的事实表述出来,硬要归类的话,只能说是身为女性的一种直觉吧。 就像是我们在挤像沙丁鱼罐头一样装得满满当当的公车的时候,站在身后的那个人到底是不得己才发生身体碰触的普通人,还是存心吃豆腐揩油应该以高跟鞋猛跺之的“公车色狼”,女性同胞一般都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因此以我身为女性的直觉来判断,欧阳少主应该是没有吃豆腐意图的! 所以在磨蹭来磨蹭去折腾了半天,不知道是出于错觉还是真的能够感觉到一丝所谓的“气感”在体内运行,欧阳少主终于开恩说今天可以休息了之后,我几乎是瞬间就倒床不起了。 然后在半夜的时候,一身冷汗地吓醒了过来。 因为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老顽童周伯通和段王爷家刘贵妃的一段孽缘不就是从点|岤认|岤开始的咩? …… …… …… 原着里直到几十年之后,周伯通在桃花岛上还心有余悸地跟郭靖说:“……女人的面是见不得的,她身子更加碰不得,你教她点|岤功夫,让她抚摸你周身|岤道,那便上了大当……要娶她为妻,那更是万万不可……” 虽然一开始这俩人也只是抱着正直而纯洁的学武的目的,但最后居然也干柴烈火地弄了个儿子出来。 …… …… ……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说到干柴烈火…… 除非被下了“非ooxx不能解”的那种破药,否则我绝对不会欲火焚身兽性大发扑上去把欧阳少主给强行ooxx了的——这点自信总还是有的! 至于欧阳少主,情况就比较复杂了。 要是按照原着里的描述的话,他就是一“矢志不渝耍流氓”外加“精虫上脑”的主儿,那样的话我早就遁得离他三千光年都不嫌远了。 而实际上这人虽然依旧是个色胚没错,但至少是个有理想有底线的色胚,还没到饥不择食随便出手的地步——何况一个刚被捅了一剑的人能做什么啊! 其实有这样的最终推论,应该是能安心睡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 而尤为可恶的是某人居然还在不远处抱着床柱打呼磨牙流口水说梦话——好吧我承认他没打呼没磨牙没流口水也没说梦话,但是……我就是看他很不爽啊啊啊啊! 我在这里纠结得一塌糊涂,他居然还在那边睡得如此之香,真没天理…… 在心理极度不平衡的情况下,我,我做了一件非常之邪恶的事情: 偷偷摸过去,朝欧阳少主的腿上就是一记飞踹,然后手脚并用地迅速爬回来装睡。(←真是太无耻了!) 等了半天没听见身后动静,我正想悄悄爬过去再踹他一脚,肩膀却突然被什么奇重无比的东西给压住了。 不是鬼压床,是“猪”压床! 喵了个咪的,只听说过死人沉,谁知道连睡死的人也这么沉。 在奋力试图把压在我肩上的某只“猪蹄”推开n次未果之后,我火大得无以附加。 喂,我不是床柱啊! 喂,你给我滚回自己那半边去睡啊! 喂…… 细密绵长的呼吸带着温暖的气息从头顶拂过。 不知怎地,本来气急败坏想狠掐他的手就犹犹豫豫地放了下来。 这几天,他一直都没怎么好好睡过吧……这里面至少有一半是我的原因,更何况他现在身上还带着伤…… 算了,压就压吧,就当是……呃……负重练习好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某张超超超超超超——级大床上就剩我一个人了。 隔着屏风能听见外面有压得极低的说话声,大概是欧阳少主开始日常办公了。根据平时他那作息时间表,没两三个时辰是完不了工的,所以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我来才是正常的。 偷偷打书房后门溜了出去,我拔腿直奔厨房。 这个时间段黄姑娘应该正在那儿准备给郭大侠开小灶来着。 “你觉得欧阳克会不会是那种‘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猥琐男?”这种露骨且有诽谤嫌疑的问题显然是不能问的,何况我也没觉得他会到这种程度。 所以我斟酌了一下用词,跟黄姑娘提出的问题是—— “内功是怎么修习的呢?” 就算逍遥派的内功“修炼之法与别派迥异”,需要随时随地掌握我体内的“气机流动”以免“走火入魔”,那也用不着24小时全天候地黏在一起吧。 黄姑娘侧头略想了想,才笑盈盈地道:“……幼时爹爹教我习武,倒也是如此的。” 这句话乍听起来没什么,但仔细一琢磨—— 第一,那是“幼时”; 第二,那是“她爹”; …… 就算只论身体年龄,我也早就脱离了“年幼”的范畴,更何况欧阳少主他也不是我爹! 于是我更纠结了。 跟黄姑娘道了谢,转身出门,天色还早。 横竖现在也没什么事,我决定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去慢慢纠结,好好纠结,一次性纠结个清楚…… 湖畔阳光正好,林间凉风习习,我抱膝坐在树下,做闭目养神状。 一开始我以为欧阳少主是为了泡黄姑娘才死乞白赖地非要跟我们同路去江南的,后来才慢慢变了想法。 毕竟,再脑残的男人都不会在心仪对象的面前堂而皇之地跟另一名异性同居一室吧,何况是阅女无数泡妞手段高明的欧阳少主? 所以我顺理成章地推论他大概是真的有事要去江南,跟我们同行比较容易掩饰身份吧而昨晚发生的火并也证实了我没猜错,不是吗? …… 于是还有什么可想的呢,一切都很正常,我应该起身拍拍屁股就回客栈去,然后一如既往地过自己的日子。 只是……人的思维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 很多从来不曾留意过的事情,一旦有了某个契机,就会突如其来地从记忆的角角落落里冒出来,就算想压都压不回去了。 在王府的时候…… 在破庙的时候…… 在林中的时候…… 在遇敌的时候…… 还有…… 我猛地掐了自己一把。 打住!不能再这么想下去了,否则最后只可能得出某个匪夷所思的结论来……我又想太多了吧! 那啥,不是有个着名的故事专门讲这种心理作用所产生的错觉么? 大意就是有个人怀疑邻居的儿子偷了他的斧头,然后看别人说话走路,一举一动都像是个贼;结果等他的斧头从家里找到了之后,再怎么看邻居的儿子,行动作派就都是一派好人风范了。 通俗地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心中有jq,满目皆jq”…… 再说了,欧阳少主那些举动应该只是无意识的。 这要是有意识的……说句玩笑话,难道他放着黄姑娘不追,反而来追我不成?傻子也知道那边的“性价比”和“回报率”才比较高吧。 堂堂白驼山少主又怎么会是傻子呢? …… …… …… 白驼山少主…… 白驼山的……少主……又怎么会是傻子? 在识货的人眼里,就算是一条旧线,一张废纸都是有它存在的价值的,更何况是一只“公主”,我怎么……就忘记自己的“价值”了呢? 极轻的熟悉脚步声从身后传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又赶紧松了开来,装作无意识地侧了侧头,把脸埋进了手臂之中。 明明知道站在他的立场上来说这是正确的事,即使真的这么做了也无可指摘,而且……这种事其实也早就习惯了不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好像需要多一点,呃,或许再多一点的时间来调整,才能以平时的样子去面对他…… 装睡,是很没出息,却也很有用的办法。 脚步声停在了身边。 我努力保持着呼吸的稳定和脸部肌肉的放松,完全靠耳朵来捕捉和猜测他的一举一动。 他却似乎一直没有动作,半晌,才听到他轻叹一声,接着便是衣衫摩擦的簌簌声,然后……就有什么轻软的东西盖在了身上。 手指悄悄地捻了捻所触到的布料,那种熟悉的质感显然是……他的外袍…… 这世上多得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的人。 他……就算是做戏,肯做到这个地步来哄人,诚意也已经是很足了。 所以—— 我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我有话要和你说。” “好。” 他应得很干脆。 摊牌和拗断 有些事,即使再不情愿,该面对的时候还是要面对。 “方才我是在装睡,用不着的。”我把袍子取下来递还给欧阳少主,“倒是你身上还有伤,受凉了反而不好。” 他顿了一顿,才伸手慢慢接了过去,却不披回身上。 本来习惯性地差点又念叨起“为毛不爱惜身体”这种婆婆妈妈的话,幸好话到嘴边及时咽了回去。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地欠抽,居然一直在强迫别人接受可能并不需要的所谓好意。以后……再不会这样了,不过,大概也没什么以后了吧……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阳光自云层中喷薄而出,映得湖面波光粼粼。 欧阳少主负手站在岸边,一袭白衣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微微摆动,即使只是旁观者也觉得金老爷子在文里给他下的“丰神隽秀,飘逸若仙”这八字评语真是贴切极了。 难怪连黄药师这样眼界甚高的人也觉得“欧阳克此人俊雅才调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倒是配得过蓉儿”云云。 呃,如果不是知道郭大侠才是男主角,其实连我也会这么想的。 “那个,能麻烦你坐下来么?” 身高差距摆在那里,一直仰着脖子说话实在是太累了,我这个要求应该还不算过分吧。 他点了点头,一撩袍摆,坐到了我对面。 “这次离开草原,我没打算再回去。” 当然,如果被成吉思汗抓回去联姻,又或者做些别的什么,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欧阳少主忽地点了点头,淡淡道:“这个我知道。” “呃?”他怎么可能知道? “你在李老前辈那处时……”他顿了顿,看了我一眼,才接着道:“……我派至草原打探虚实的人便已回来了。” 难怪总觉得他好像什么事情都知道一样,原来他还真是知道来着。这倒是省得我交代太多背景故事了。 只是除了能打探到的事情之外,还有些东西,欧阳少主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一定就能知道的。 我挠挠头,决定还是从头讲起。 “蒙古精兵骑术本就天下无双,遇敌时更是人人奋勇向前,悍不畏死。成吉思汗又极善收服人心,麾下名将无数,五十年内说不定便能一统天下。” 所以说会相中蒙古汗国,他的眼光确实是一等一地好。 欧阳少主的心思我虽然没本事看个通透,但按常理来推断,也无非从两方面着手:一是官商勾结,把地下势力白驼山发扬光大;二就是借势再进一步,由江湖而庙堂。 历史上西域是成吉思汗第二子察合台的封地,但这会儿离成吉思汗分封四子还早得很,只要事先提醒拖雷存个心,把那块跟未来蒙古汗国的广阔疆域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封地要到他手里来,也算不上难事。 西域要是成了拖雷的封地,那自然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最后还是封给了察合台,回旋的余地也还是很多。 如果只是为了这个,欧阳少主他实在是没必要委屈自己到,到……这种地步吧,所以说他想要的大概是别的东西,比如,比如驸马什么的…… “我离开大漠前,郭靖刚拼死立了极大的功劳。若是封赏太轻怕别人寒了心,若是封赏太重又怕众将领不服,成吉思汗这才打算封他做‘金刀驸马’的。” 重要的是“驸马”,从来也都只是“驸马”,至于会被送作堆的到底是哪位“公主”,一向倒是无所谓的事情,只不过是成吉思汗没有第二个女儿,那时才会丢我出来做了奖赏。 “好在这事儿差不多是被我搅黄了,赵王府那边已经和成吉思汗翻了脸,小王爷倒是也不用担心,只是……” 我有点犹豫地看了欧阳少主一眼,不知道下面的话要怎么说才比较不伤人自尊,他倒像是看出我在犹豫什么,向我点了点头。 “只是能中他意的多半是不是高来高去的武林中人,而是能攻城略地的将才。郭靖虽然远不如你聪敏,但他自幼便就在军中耳濡目染长大,又跟拖雷在一起厮混了这么多年,真要论起领兵打仗来,你未必比得过他。” 何况还有《武穆遗书》和黄姑娘这个智囊在郭大侠身边帮忙,不过,这个却是不能说的……我叹了口气。 “要是我下狠心抹脖上吊地逼成吉思汗,他应该能松点口风;你若是能赶在三个月里学会蒙古话,再临时抱佛脚地读几本兵书,大约能再多一成把握;拖雷如果肯帮忙——这个你倒不用担心,我会同他说的——又能多三分把握。”我想了想,应该再没什么遗漏了,“只是这样算下来,你要做成吉思汗的‘金刀驸马’,赢面却还是不大……你可还想得到有别的什么筹码可用么?” 等半晌也没听到欧阳少主回答,我正有些奇怪,才听到他淡淡道:“原来在你心中我便是这等人物……” 我低下头,不想被他看到脸上的表情。 “就算是二师父他们……一开始也是为了郭靖……” 很多事情其实只要仔细想一想,就都能明白的。 朱聪又不是恋童癖的怪蜀黍,要不是看在铁木真的面子上,他哪里会有耐心跟一个五岁的蒙古小妞成天在一起瞎搅和。 江南七怪绝非势利之人,这些只是人之常情罢了,何况在后来的这么些年里,他们是真心实意地待我好…… “所以,真的没所谓啦。” 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地轻松起来。 “我只是想帮你省点事而已,呃,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有时候没什么自觉,一不小心得意忘形起来,大概就很容易做出些很二百五很招人烦的事情来——之前其实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了吧。那个,所以说你真的不用再这样了……不用这样,能帮忙你的事情我也会尽力去做的,比如金刀驸马什么的……” …… 后面的话我再没机会说出口了,因为欧阳少主脸色铁青地……一掌拍向了身侧的树干。 足有一人合抱粗细的大树立时断折,轰然倒地,断口处的碎片木屑四处飞溅了起来,打在人脸上身上,生疼生疼的…… “你,你怎么又强运内力了!” 他看了我一眼,却不答话,反倒是探手自怀里取出了一件东西,沉声道:“这金刀……和驸马,你果真当我稀罕么?” 看着他手里暌违已久的金刀,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那又还能是什么呢?除了这个,我又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值得他,值得他…… 大概他是想告诉我,我连可供利用的价值都,都没有……我果然还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你的事情,没有一件我不清楚。我想要的,你便当真是连一丝半点都不明白?” “我……” 如果是路人甲宋兵乙龙套丙跟我这么说——哪怕是乐少东或者大师兄——我大约都会自恋地觉得这人是不是对我有几分意思。但是,是欧阳少主他说的话……大约多半应该不可能是这个意思了吧。 我,没有他那么聪明啊…… 静了半晌,欧阳少主才再度开口道:“果然如此……”他掂了掂手中的金刀,蓦地轻笑了起来,声音里却没有半点笑意,“既是如此,这金刀……倒是也无需再留着了……” 我追着他要了这么久,他这是终于打算把金刀还我了么?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一点都没觉得高兴…… 眼看着他把手一抬,像是要把金刀抛过来的样子,我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接,他却又忽地收了手,双掌一合一拗——“锵”地一声轻响之后,那柄金刀便生生地被他拗断成了两截。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随即又朝着湖面一扬手,将断成了两截的金刀远远抛了出去。 他这是……在做什么? “你可是不明白?”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 “不明白,便慢慢想,你总有想得明白的一天!” …… 一个人站在林中,看着某人拂袖而去的背影,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回响着的只有一句话——这算是……“拗断”了么? 等我没情没绪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尽,刚一进门就差点迎头撞上正闷头往外直冲的郭大侠。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急匆匆地一把拽住了。 “华筝,正,正要去找你,七位师父出事了!” 我立马被这句话从恍惚状态劈回了现实世界。 郭大侠满头大汗,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幸好还有黄姑娘跟在后面做补充,不然我真是急得想踹他了。 简而言之就是——江南七怪在太湖附近失踪了,而且失踪得很蹊跷,至少以追踪者的专业眼光来看是这样的。 “靖哥哥,华姐姐,你们先别急。说不定你们七位师父有什么事要暗地里去办,又发现了缀在身后的人,这才潜迹匿形的……等咱们到了那处再说吧。何况……”黄姑娘斜眼瞥了瞥屋梁上方,刻意咬重了字道:“何况洪老前辈德高望重,急公好义,既然遇到了此事,便决计不会袖手旁观。” “哈哈哈哈!”伴随着熟悉的大笑声,一条人影从屋梁上飘了下来,“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老叫花子便陪你们跑一趟江南!” 我心头一松,忍不住吁了一口气。 这位囧七公虽然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武功之高强是实打实没问题的。何况论起消息灵通来,天下还有什么组织能比得过帮众遍布大江南北的丐帮? 既然决定了要赶去江南,自然是事不宜迟,我拔腿就准备上楼打包行李,却又被黄姑娘叫住了。 “华姐姐,欧阳公子临走时跟我们说,让你今后便骑他那匹白马,老马留在客栈中自然有人照料。” 临走…… “咦,怎么华筝你不知道么?” 黄姑娘从后面拉了郭大侠一把,这才笑盈盈地跟我说道:“欧阳公子走得甚急,那时华姐姐你不在客栈里,想必他也没处寻你去,便只好同我们交代了。”她歪着头想了想,又道:“我瞧他是接了信鸽传书才匆匆忙忙走的,走时也说是庄内有急事需办,想必待事情办妥便回来了,华姐姐你莫担心才是。” 我冲黄姑娘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点点头上了楼。 黄姑娘这么聪明的人却也有猜错的时候,我敢押一毛钱赌欧阳少主他是不会回来了的……呃,押全副身家也成啊。 所以,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根本就用不着啊…… 下楼的时候大堂里空无一人,大概那三位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柜台前,掌柜的正背转了身子不知道在做什么。 “掌柜的,能托您办件事么?” 在这里住得日子挺长,跟掌柜的混得也还算挺熟,所以我想……请他办件小事应该还不算太逾越吧。 “华姑娘,有什么事您尽管说!”掌柜的一如既往笑得像尊弥勒佛。 我打革囊里摸出一个布包递给他。 “这是你们少主,呃,临时寄存在我这儿的东西,他忘记拿走了,烦您替我还给他可好?” “成!我这就让人三百里加急送去……” “不不不,不用那么急。”我赶紧摇手,“不,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只不过是一朵珠花而已……欧阳少主虽然不曾把金刀还我,但毕竟已经不在他手上了,那么照约定,我也该把“抵押品”还他才是。 所以—— “您就夹在您平时往来通信里送过去就成了。” 这样……就好了…… 中原篇.完 不想见的人 暮春时节的江南,草长莺飞。在一片烟雨蒙蒙中益发显得山温水软,处处景致皆堪入画。 向往已久的“杏花,烟雨,江南”就在眼前身边,我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半点赏玩的兴致。 到这里已经三天了,还是连江南七怪的半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 原本在心底还暗暗地存着一丝期望:他们或许是如同黄姑娘所说,是发现了有人跟在身后才故意潜形匿迹的。但这些天来两江群丐早已听洪七公号令将这附近翻了个底朝天,如果他们行动尚能自由,想必早已出来相见了。 单看洪七公日益凝重的脸色也知道此事大约不妙。 我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 除了不给人添乱之外,就只能一个人努力回忆着书里的情节,逐字逐句地掰开了揉碎了地琢磨着有没有什么能派上用处的讯息。 按理说这个时候江南七怪不该出什么事才对。 太湖之滨离东海桃花岛还远得很,而整个剧情离欧阳锋和杨康诱杀江南七怪也还早得很——想到欧阳锋,我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杨康献计诱杀江南七怪说到底是为了讨好欧阳锋,想做他武功传人。只要欧阳克不死,杨康的这份心思就永远成不了真,也就没必要做这种事情。 而欧阳克……他,他现在自然是活得好好的,呃,多半正在某处逍遥自在吧。 虽然以他平时那工作量而言,也未必逍遥得起来就是了,但总比无缘无故被拖进不相干的危险要好吧。 也不知道他那伤到底怎样了,是好了还是没好…… …… 呃,我这都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明明是完全不相干的人,根本用不着我多事的人…… …… 狠掐了自己一把,我努力把思绪拉回到正路上来。 原着里江南七怪自打在北京和靖蓉二人分道扬镳后,一路下来再没半点戏份,直到太湖归云庄梅超风寻仇的时候才又毫无征兆biu地一声冒了出来。中间好几个月的空档期,对于到底他们曾经去过什么地方,遇到过什么事情竟然是连半个字都没有提过。 于是生平第一次对金老爷子咬牙切齿起来了——多写点江南七怪的 穿越成华筝第2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25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25部分阅读 情节他会死啊? …… …… …… 三秒钟后,本来在平地走得好好的我鬼使神差地一头撞到了路边的墙上。 tt金老爷子我错了,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华筝,你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 郭大侠善意而关切的问候听在耳里却让人只想揍他一顿,黄姑娘则是一边忍着笑一边过来帮我揉额头——最近他们俩对我的关注和照顾程度直线上升,经常让我有种自己变回了三岁小孩的错觉。 只是黄姑娘手上这力道实在是忒重了点,我再怎么也比不上她家郭大侠那么皮糙肉厚啊。 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又不好意思说“女侠饶命这是人头不是猪脑啊”,所以只能一边龇牙咧嘴地硬捱,一边东张西望地试图分散注意力 。 然后就看见了……某个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也不想再见到的人。 他此时竟然正站在不远处的巷口,微笑着冲我点着头,虽然看起来仍是平日里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我却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抬手就想拉住,拉住…… …… …… …… 手心里空荡荡的,除了微凉的空气什么也没有……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理所当然地……什么也不会有啊…… “华姐姐,你别……”黄姑娘的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地从身后响了起来。 “不妨事的,蓉儿,那是我三,三哥,郭靖也认识的。” 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危机上,我冲黄姑娘挤出一个微笑,不知就里的郭大侠在一旁用力点着头以作佐证。 “我瞧着不像,你连手都在发抖。” “呃……那个,小时候他曾作弄过我几次,所以瞧见他难免有些害怕。不过后来这么些年来他倒是不曾再对我动过手,何况……这会儿还有你们在后面跟着不是?” 明知一定是漏洞百出的谎言,有些时候却还是不得不说。 黄姑娘满面狐疑地看了我半晌,大约是最后一句话让她觉得还有点可信,这才放开了我的手。 “华姐姐,我们悄悄儿跟在后面,若是有事,你只管大声叫便是了。” 即使隐约猜到她这么做背后一定是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理由,可是一件事情有没有用心却是能感觉得出来的,这样体贴入微的关切……是让人没法不感动的…… 忍不住伸臂抱了抱她,这才放开手转身。 窝阔台极有耐心地站在原处等着我,那种好整以暇犹如猎人在打量猎物一般的神情……如果还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我一定会很没骨气地逃走的。 只不过,我没得选择而已。 再害怕也好,再软弱也好,到头来还是只能一个人咬着牙关硬挺——这道理不是早就明白了吗? 不切实际的期望,毫无用处的依赖……那些东西,只要努力忘掉,就可以了吧…… 我挺直了背,朝着窝阔台走了过去,细如牛毛的雨丝落在脸上,身上,被风一吹,有些微微的发凉…… “三哥。” 我朝窝阔台躬身行了一礼,在没有撕破脸之前,于情于理这都是我该做的事。 他微微颔首,上下打量了我半晌,直到看得我心里直发毛,才微笑着道: “许久不见,妹子倒是出落得越发俊俏了,比起雪山上的仙女大约也不差什么……要是让亦乞烈思部的孛图和弘吉剌特部的安陈那几个小子瞧见,只怕是拼死也要闯金帐去跟父汗求亲了。” 前半句纯属扯淡的寒暄可以忽略不计,但后半句话里似乎很有些别的意味在里面。 果然,他只略顿了顿,便笑得温和无比地继续说道:“你放心,那几个小子早已被我骂回去了,管保再不敢起这念头。” 亦乞烈思部和弘吉剌特部都已经被他拉拢了么,那拖雷的处境岂不是…… “我家妹子要嫁的自然是第一等的英雄好汉,又哪里是他们配得起的。就连克烈部的都史……那样的人物,等了这么些年也没得过几次好脸色,啧啧……” “窝阔台!”就算知道他提起都史是故意要扰我心神的,却到底还是没法忍得住心头的那股怒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呵。”他笑了两声,却不答我,双手负在身后,两眼望天,悠然问道:“拖雷见到你的时候还活着罢?” 他,他怎么会知道我见过拖雷的? 窝阔台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起来,“瞧你这神情,此时他应当是已北归了,他在军中威望甚高,父汗的精兵又倒有一大半在他麾下……唔,你若是想替拖雷向我寻仇,不妨再多等些日子看看。” 像窝阔台,还有,还有他……像他们这样的人跟我说话的时候,一定经常有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这样轻而易举地看穿别人的心思,而后玩弄于股掌之间,或许是他们的游戏方式,我却没有义务一定要配合吧。 我咬着牙不吭声。 窝阔台却似乎并不以我的态度为忤,反倒笑得更开怀了。 “此次我们南来之前,父汗特地吩咐,除了‘联宋攻金’的军国大事之外,第一要紧就是寻你回去——怎么,拖雷连这个也不曾告诉你?唔……我倒忘了他打小儿就疼你入骨,难怪是情愿被父汗责罚也不愿强你回去了,不过……” 他以一种似赞叹又似嘲讽的口气说道: “他也未免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华筝,咱们不妨来赌上一把——若是你赢了,我便应你一事如何?若是我赢了嘛……” 他却不接着说下去,只笑吟吟地看着我,那种十拿九稳的神情看起来极为可恶。 “要赌什么?” “若有事危及你的性命,拖雷定然不会袖手旁观——你可是这么想的?”他顿了一顿,才续道:“只是,事到临头的时候……” 我打断他的话,“三哥,这个赌不需打了。” 然后,第一次看到他脸上现出了一种惊讶的神情。 窝阔台说的没错,有些事拖雷确实是不知道。 但他无论如何料不到,那些事我却是知道的——从某种层面而言我甚至比他知道的还要清楚——只不过没人知道我知道而已。 我不想当什么“天降神婆”,也从来没表现过任何“生而能言”“生而晓事”的奇迹,因此当这具身体还小到只能被裹在襁褓中的时候,也没人想得到要避开我说什么。 即使那是和这具身体息息相关的事情,即使我也是到了很久之后才想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事情…… 窝阔台沉吟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起来。 “华筝,听三哥一句话,这几年你若是能不回草原,便不要回来了。” 他为什么会说和博尔忽一样的话,难道博尔忽也被他拉拢了——姑且不论说这话的理由是什么,但不管是历史上还是现实里,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正在惊疑不定,却听他又悠然道: “父汗只你这么一个嫡女,现下你是蒙古汗国唯一的公主,将来……便是唯一的长公主。拖雷是你兄长没错,难道我……们便不是了?” 想见的人 窝阔台扔下那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就闪人了。 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看上去既没有想逮我回去的意图,也没有想当场掐死我的打算——当然这也很可能是因为有郭大侠和黄姑娘在后边跟着的缘故。 一想到这里,左臂的某处就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虽然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旧伤了,虽然从拖雷到二师父都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接骨接得甚好,绝无后患,但是每次看到窝阔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战栗感…… 他只不过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可以一边笑得像阳光般灿烂,一边毫不犹豫地扭断我的手臂,并趁势栽赃给随后赶来的拖雷了——当时身体年龄只有一岁半的我除了嚎啕大哭表示很痛和拼命往拖雷怀里钻表示不是他干的之外,旁的话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直到现在拖雷他们也只当是我小时候不老实,自己摔断的胳膊。 之前如果我按下腰间的机括,那十八枚喂了毒的暴雨梨花钉齐射出去的话……历史是不是会有所不同,拖雷是不是就不会死……又或者说,反而会抹煞掉唯一我所知道的那个原因呢? 我,其实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连赌一把的勇气都没有啊。 苦笑着提起身边的酒坛,仰头大口大口地吞了下去。 琥珀色的酒液醇厚中带着些许辛辣,并不醉人,只在血管中暖洋洋地流动着,就连夜风吹过来都不觉得寒冷了。 “好哇!小丫头偷了我的酒,倒自个儿在这儿喝起来了!”洪七公大呼小叫的声音从天而降。 我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抬手把酒坛递给他,“还剩个底儿,想喝就拿去,不想喝我可就都包圆儿了……” 话还没说完,手头蓦地一轻,洪七公已经劈手把酒坛夺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我边上,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灌了起来,边灌还边嘟嘟囔囔地念叨着诸如“谁说不喝了”“小丫头近来越发地坏了”……这一类的话,我只当他是耳旁风。 懒洋洋地斜靠在冰凉如水的石阶上,仰望着仿佛能把人灵魂都吸进去的苍茫星空,我只觉得浑身上下惬意之极,忍不住“诗兴大发”。 “喂,我要背诗了啊!” 洪七公很明显地被呛了一下,在旁边咳得惊天动地。 我不管他,顺口念出了脑子里印象最深的一首“诗”——“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躂~” “扑!” 面前的石阶立时被洪七公喷湿了一大片,我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您好歹也是一帮之主,爱点干净成不,考虑点别人成不?这连口水带酒地喷了一台阶,要是待会儿吐点什么出来,您让人家店小二明天早上怎么打扫啊?” 洪七公一张老脸上五彩纷呈,已经看不出具体是什么颜色了。 “你,你念的那是嘛玩意儿?!” “打油诗也是诗啊!”我相当理直气壮地鄙视了洪七公一把。 其实诸如什么“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又或者“远看泰山黑糊糊,上边细来下边粗”……这类囧里个囧的打油诗,我肚子里存货多着咧! “唔……不过正经的诗,我也背过几首的……等我找首应景的出来……有了!”清了清喉咙,完全不管唯一的听众受得了受不了,我兴高采烈摇头晃脑地念道:“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坐看……” 怔怔地看着天空发了半天呆,以我那点肤浅的天文学知识,能认得出来的只有北极星和北斗七星,什么牵牛织女星的,连它们到底在哪个方位都不知道啊。 伸手抹了把脸,我苦笑了起来。 “这诗一点儿不应景,题目明明写的是《秋夕》,这会儿连夏天都还没到呢……再来再来……” “小丫头……”洪七公的声音听起来难得地很正经,“我听靖儿说,你将随身那对玉佩送给他们了?还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郭大侠还真是个大嘴巴,什么事儿到了他那儿都藏不住,不过—— “哪有什么奇怪的话啊。” 不就是祝他们二位百年好合天长地久白头到老早生贵子么……好吧我承认这种本来应该放在婚宴上说的祝词,在一间小破客栈的大堂里……这种完全不搭调的时间地点听起来难免觉得有点诡异。但我的本意也只不过是想赶在自己还没死之前先把贺礼送了,他老人家至于这么紧张么? 洪七公沉吟片刻,才以一种极其慎重的语气问道: “听说……那玉佩最初是完颜洪烈送予你的,其中可是有什么古怪?” “是啊。”我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古怪多着呢,比如遇水不溺遇火不焚夜里发光遇敌示警……啊,还有最最重要的是,暗藏剧毒中者立毙——您那二位宝贝徒弟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被我害得口吐鲜血奄奄一息了,您老还不快去看看?” 自同行的第一天起,这位武林高人就对我深怀戒心,我不是不明白的。站在他忧国忧民且忧两位宝贝徒弟的立场上来看,我大概是一个相当可疑的人: 身为异族却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精通汉文化(←这绝对是错觉) 还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逍遥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还是错觉) 还和男徒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就更是错觉了!) …… 表面上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百无禁忌,为的也不过是探我的底,很遗憾的是……我根本没底可被他探嘛,因此在他眼里大概我是越发地高深莫测外加居心叵测了。 不过只要我没干什么坏事,他也不能硬赖到我头上,至于他没拿我当自己人看这问题嘛……反正我也一样没拿他当自己人看,公平得很。 说真的我不太计较这个,只是……现在…… 我扯了扯嘴角,等着洪七公勃然大怒拂袖而去,最好是……把靖蓉二人也带走。 等了半晌却没听见动静,难道就这么施展轻功biu地一声飞走了?就算自重身份不好意思揍我,那起码也得先摔碎酒坛子表达一下愤怒之情吧? 想要抬头看看人走了没走,却不知怎地又浑身懒洋洋地不想动,隐隐约约听着似乎有人在头顶上叹了口气。 “小丫头……心思何苦这么重……” 他以为我乐意啊,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 “你被人误会心里自然是难受,若你误会了旁人……又该如何呢?” 我一遵纪守法爱好和平凡事经常替别人着想走在路上连耗子都不敢踩死的老实人,我,我能误会谁啊!洪七公一定是老糊涂了…… 我翻了个身,不理他。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到洪七公嘟嘟囔囔着什么“欧阳家的臭小子”“改天定要叫老毒物好看”之类的话,赌气似地走远了,当然也很可能是我脑子不太清醒听错了。 不过,欧阳家的臭小子——这说法还真新鲜,少主大人什么时候臭过啊,就一名男性而言,他还是挺干净整洁的,所以身上的味道也很清爽好闻来着…… …… …… …… 喵了个咪的! 摔了酒坛,咱就回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房门的巨响给惊醒的。 这次进来的不是囧七公,而是得了他踹门绝学真传的得意弟子郭大侠。 郭大侠一踹开门就以饿虎扑食之势直奔我床前而来——如果不是深切了解此人绝非色狼且为人厚道的程度举世罕见,我大概要举刀自卫了。 “华筝,有七位师父的消息了!” 在后面跟着进来的黄姑娘补充道:“方才丐帮弟子传讯过来,在嘉兴城中发现了极似七位师父形貌之人,行踪诡秘不定,需得我们前去才是。” “那我们快去!” 我抬腿就想下床,刚迈了一半,却不知怎地腿一软,整个人就朝着地面栽了下去,要不是手撑了一把,保准摔个狗啃屎。只是……手上怎么也使不上劲儿来呢…… 黄姑娘在后面扶了我一把。“华姐姐,你,你身上好烫!” 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发烫啊,不过再反手摸摸黄姑娘的额头,就觉出她挺凉的来了……大概真是有点发烧了…… 黄姑娘不由分说地一把把我塞回床上,皱眉道:“华姐姐你先好生躺着休息。” “我没事啊……”我真的觉得自己挺正常的,神智也挺清醒的……除了手脚有点软,头有点痛之外。 她沉吟道,“嘉兴华姐姐你是决计不能去了……” 我不等她说完,赶紧抢过话头来。 “蓉儿你们先去,我随后再来就是了。” “可是……华姐姐你一个人怎么成,要不……” 黄姑娘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闻弦歌而知雅意,我自然不是那等拎不清的人。何况明明是自己没照顾好身体才生的病,怎么能让别人来承担这种不方便的后果呢? “不妨事的,大约只是昨夜受了些风寒,让店小二去请个大夫来吃几副药,躺个几天就好了。再说了……”我特别加重了语气,“……我可也是有内力在身的人啊。” 纵然有了这个听上去就份量十足的理由,我还是口沫横飞地叨叨了半晌,才好不容易说服黄姑娘和郭大侠赶紧领着洪七公往嘉兴赶,留下我一人在客栈养病。 顺带说一句,这个时代官府对客栈的管理相当严格,明确规定了客栈有照顾生病客人的义务,何况我还有付住宿费和医药费的能力。 灌下了一碗苦的要死的汤药——虽然还算不上我生平喝到过的最难喝的药——之后,店小二收拾了收拾,便退了出去。 房间里静悄悄的,我盯着床顶板发了半天楞,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昏沉,然后便……睡了过去。 噩梦醒来时 恍恍惚惚间,似乎身处于一座极大的蒙古包中,四周装饰得金碧辉煌耀眼无比,看起来十分眼熟。 刚刚醒悟过来这里是成吉思汗的金帐,成吉思汗本人就蓦地站在了面前,笑得慈爱无比地看着我。 “父汗要起而争华夏了,华筝你可高兴?只要拿你祭了长生天,我蒙古铁骑自此便永有神灵庇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想大喊,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想要跑,却连一个小指头都动弹不了。 在成吉思汗的放声大笑中,一队戴着狰狞面具的白袍萨满自虚空中缓步而出,跳起了姿势极其古怪的舞蹈。他们渐舞渐近,指尖燃着诡异的绿色火焰,每一次从身旁掠过都带着一种直入骨髓的灼烧感,而且越来越强烈。 我几乎以为自己会这样永陷在无间地狱之中,如果不是……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凉意在周身缓缓地盘旋着,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身后突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身体的束缚仿佛在一瞬之间消失了,下意识地回过头。站在尺许开外的人是朱聪,以及江南七怪全体。 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这样…… 那种混合了厌恶、鄙视以及憎恨的眼神,犹如冰刃一般逼得我连一句“二师父”都叫不出口。 “锵”地一声,韩小莹剑已出鞘,脖子上随之一冰,微微的刺痛感泛了上来…… “蒙古鞑子残暴不仁,害死了我千千万万汉人百姓,枉我等瞎了眼还教导了你这么些年,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 …… …… 民族大义这样的东西对侠义道中人而言,是永远也绕不开的坎。所以,迟早有一天会这样的,我早就知道了。 所以,没什么好难过的,这种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事情…… …… …… …… 只是……还是忍不住有点冷……呃……只有一点,真的…… 一直在体内不曾离开的那股气息,似乎有感应一般又渐渐地回暖了起来,它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这个念头只来得及在脑中一闪而过。 眼前站着的人赫然已经不再是韩小莹,而是……李流风。 她依旧是那般倾国倾城的模样,瞧着我微微皱了眉头。 “小丫头。”又突然住了口,顿了一顿才接着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此地?” “我……” 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异常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种如同看着陌生人的眼神……不,简直是路边石头一样的眼神…… “对了,师兄,我是来找师兄的,我要去找师兄……”李流风喃喃自语着,转身向远处不可知的黑暗中走去。 你的师兄早已经死了,你,你别去找他!我不想要什么功力,也不想要什么陪嫁,就算是不认得我了也好……可是我想要你活下来……你的竹杯我补好了,我也学会了出入山谷……我,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跟你说过…… 拼命地追在李流风的后面,两条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宫装高髻的背影渐渐隐入黑暗之中。 在无边无际的死寂中,唯一能听得见的是自己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响,到最后竟像是有一柄大锤直接在耳膜敲击着一样。 口舌一阵阵地发干,手心里捏的全是冷汗。纵然听不见旁的声音,可还是能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什么人……正在朝我走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从近在咫尺的距离越过我,继续向前走去。 忍不住抬头想看看来人是谁,却在看清的一瞬间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那是今生今世没想到过还能再见到的人…… 就算过去了这么多日子,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不曾梦见过他,可那个意气风发的骄傲少年却一直鲜活如初地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 十多年的相处,我见过他无数的样子,不管是高兴还是难过,不管是得意洋洋还是隐忍受伤,可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漠然而冷淡,仿佛是对世间一切的东西都失去了兴趣。 “都史……” 他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头,看着我,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讥嘲的神色。 “现在你满意了?如果当日你多说一句,我便不会中伏,也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什么下场?心里模模糊糊地转着这样的念头,再一抬头的时候,都史整个人都变了模样。 身上穿的仍然是他平日里出征的那套盔甲,上面却坑坑洼洼地布满了伤痕,他满面血污恶狠狠地逼近我,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是你害死我的,是你!” …… …… …… 他说得没错,我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所以,是我的错…… “对,是你的错!若不是你什么都不说,我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那声音是…… 我一抬头,眼前的天地竟然不知何时被自上而下地分成了两半,一半暗如黑夜,一半亮如白昼。都史站在暗的一侧,而站在另一侧的人竟然是……欧阳克。 他白衣上鲜血淋漓,胸口却插着一个黑黝黝的枪头,看着我的眼神满是恨意:“我果是被小王爷刺死了,现下你可高兴了?” 他,他死了? 都史……来不及,可是他……我真的是说了的,为什么不听呢?不,我根本没有理由要他一定听我的吧。 所以,到最后他还是喜欢上了她们中的谁;所以,他才会还是重复着原着中的命运轨迹;所以,还是我错了。 都是我的错,我根本就不该,就不该…… 手臂突然被什么抓住了,似乎有人在耳边急切地说着什么,一遍又一遍,我却怎么也听不清楚,到底是在说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地想知道…… 天地轰然崩塌下来,黑夜和白昼渐次交融,在混沌未明的灰暗之中,一袭白衣鲜明无比地自身前掠过,我慌乱无比地一把抓住,死也不放。 “我说了的,我叫你不要喜欢她们的,我真的说了的……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只知道用尽全身的力气抓着手中唯一能握住的那片衣角,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开……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暗哑,该不是……生病了吧?不对,有哪里不对劲……脑子里浑浑噩噩地,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温暖熟悉的气息环绕在身周,平稳的心跳声紧贴着耳廓,应和着后背轻轻拍抚的节律,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 …… …… 我果然是在发梦吧。而且,还是这么没出息的梦。 走得那么决然的人,怎么可能会再回来?而且,怎么可能会……这样,这样…… 居然yy别人的温柔相待,就算是梦,这也未免太无耻了一点。我打算狠掐一把脸,好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手刚抬到一半,却被人拦住了。 “才醒过来,你又折腾自己做什么?”他微微皱了皱眉,又放柔了语气低声道:“可好些了?还难受么,先把药喝了……” 还在做梦么?我茫然环顾着四周,一时分辨不出是真还是幻……明明还是我住了一个多月的客栈房间,熟悉的墙,熟悉的床,就连放在床头的烛台都是每日用的那支,唯一一个突兀的存在就是…… “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话一出口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是什么白痴问题啊! 他没有立时回答,看了我半晌,才勉强笑了一笑。 “现下陪着你……怎会不是真的。” 虽然有了回答,但我实在是疑惑自己只不过是进一步发展到了幻视+幻听的程度而已,于是冷不防地伸了手去碰他的脸。 一定会马上就烟消云散的,一定……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都只不过是幻像…… 手触之处温暖而柔软,虽然不至于像钢铁般坚硬,却是实实在在存在并不曾消散的,也就是说…… 我猛一激灵,整个人彻底清醒了过来,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抽手,却没成功。 他压着我的手,以不容置疑的语调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是我。” 第二句话是——“我回来了。” 他的眼神里有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我读不懂,只怔怔地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半晌,他叹了口气,伸手自床侧拉出一床被褥,给我垫在身后,这才转身从床边的小几上端起一个小碗,柔声道: “先将药喝了吧。” …… …… …… 温柔体贴得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我不能这么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依赖着别人随时可以收回的温柔,这样的人生也未免太过可悲了,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习惯才对。 “谢,谢谢,我自己来就好了,欧阳,欧阳公子。” 我伸手去接药碗,他却不肯放,一时之间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 “你……就非得这般远着我?” 雨过 这人在说什么混话啊,明明是他先……怎么现在就赖到我身上了,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委屈,我别过脸,盯着床头的烛台不吭声。 很明显的叹气声,而后手上倏地一轻。 “你先……把药喝了吧……” 黑褐色的药汤上还冒着袅袅的热气,喝在嘴里却只是温热的程度,也没什么太苦的感觉,是生病状态下味觉麻木的关系?还是说…… 看着还剩下大半的药,我忍不住有些发怔。 “可还是太苦了些?我已经尽量……”他顿了顿,又复柔声道:“不妨事,我备了蜜饯,喝完药便给你含上一枚,可好?” 他,他这是在哄小孩子么,我都多大了……忍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 他挑了挑眉,居然开始吐嘈我了:“在别院时,也不知是谁每次喝完药都偷偷摸摸去寻糖吃……” “那是因为你故意整我!” 当时虽然不知情,事后想想却也不难明白了,正常的中药怎么可能难喝到那种地步,显而易见当时欧阳少主“亲手”熬的药绝对是加过什么大料的。 “是。” 他居然笑嘻嘻地点头认账了,态度坦然得简直像是我在表扬他一样,我一时还没想到要怎么抨击这种无耻之极的行为,他却又开口了: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下我只想着怎么让它不难喝才好。” 声音里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脸上一下子热了起来,我慌忙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头也不敢抬地一把塞给他: “喝完了!你,你好走了!”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小姑娘,你这算是……”他很明显地拖长了声调,顿了顿才满是笑意地道:“……过完河拆桥,念完经打和尚么?” “你才打和尚……”你全家都打和尚,你方圆十里都打和尚! (tt少林寺好悲摧……) 一句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蓦地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呃,还好不是抹布。 软软的,糯糯的,甜甜的……在柑橘的淡淡果香中又有点微微的酸……呃,唾液腺被刺激得口水横流的话形象实在也太差了,我赶紧抬手想捂住嘴,却未遂…… …… …… …… 然后大脑就直接当机了! …… …… …… 终于从一片空白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某人已经直起了身,一脸正气地说着诸如“这金橘饼是嘉兴特产”“想着你平日里的口味多半爱吃便买来试试”“味道果然不错”之类的话——就好像刚才舔了我一口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你,你刚才……”我连说话都结巴了。 “你嘴角沾了一片饼屑。” “那,那,那你跟我说不行啊!”上来就舔,他是属狗还是咋的…… “我早就想尝尝……” 某人一张俊脸笑得春暖花开,看得我几欲暴走。 “自己买的时候不知道尝啊!再说那边不是还有么!” 桌子上明明放了一纸包,别以为我没看见。 他脸上的神情越发地古怪了起来,轻咳了数声,才道:“我怎舍得……”一句话没说完,却又连咳了好几声,这次却明显地带了些许痛楚之意。 不对,他这个样子分明是有伤在身。我顾不得旁的什么,一把拉开他衣襟,手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你的伤……怎么还没好……“ 都一个多月了,如果真是他当时说的“轻伤”,早该好了才对,可见……可见他根本没跟我说实话吧。 也是,他的伤势如何,凭什么要告诉我呢,我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 “对不住,是我太多事了,你不用跟我说的……” 松开衣襟的手蓦地被一抓一带,整个人便栽进了他怀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把这无耻的家伙推开,可指尖先触到的是白布……他胸口的伤……手下再不敢用劲,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肩臂已经被他牢牢环住,动弹不得。 “你!” 我真的想打人了!头顶却传来他略带暗哑的声音。 “我再不会瞒着你什么,只是……你要听我说完……可好?” …… …… …… 鬼使神差地,我居然点了点头。 “当日受的确是轻伤,这些时日调养下来,原已好了大半,前几日却有一干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前来送死。我急着赶来,没心思同他们缠斗,拼着受那领头的一掌,借势将他们料理干净了。此时虽裹得吓人,却只不过是旧伤略有些裂开,并无大碍。”他顿了一顿,又道:“我知你定然不信,待会儿我将它揭开给你看,如何?” “不要了!” 我赶紧猛烈摇头,就算只是皮肉伤,每次换药的时候都不是一般的疼,何况他原本的剑伤是连皮带肉……想着就够揪心的了。 不过,他急着赶过来做什么,难不成是白驼山庄出了什么大事?记得书里貌似没有这种段子啊…… “你可知道自己病了几日?” 呃……我难道不就是睡了一觉么?但是听他口气貌似可能大概不止,我不太确定地猜测着:“两天?” 他叹了口气。 “自你喝了那庸医的药至今,已有五日五夜,我赶到时已是第三日上了,若不是此处掌柜的晓事,早早请了明医重行诊治,又熬了老参吊着……” …… …… …… 老实说我真的被吓到了。 昏迷五天五夜,在现代也该下病危通知书了,我居然还活着,而且身体貌似没什么特别不适的感觉,这,这就是中医瑰宝之深山老参的神奇功效么?还是说有别的什么原因,虽然我不太确定,但是…… “你该不是以内力……呃……” 我犹豫着,不知道在武侠小说里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种做法,毕竟“护住心脉”这种事一般都发生在被人狠k之后,我只是生了个病应该还不至于…… “你在病中一时发热一时发冷,我只是助你调息罢了。” 以我三脚猫的粗浅常识而言,这么做似乎对内力损耗挺大,再想到他略微有点憔悴的脸色……本来以为是他受了伤的缘故,结果还是被我拖累的么? “对不住……” 环着我的手臂突地紧了一紧,截断了我还想说的话。 “那日……庄内确有要事,必得我亲身前去方可,原以为不过十来日的光景,又嘱托了洪老前辈和黄姑娘照应于你,便是有人寻来滋事亦能护你周全……”他突地停了下来,半晌,才淡淡道:“我一向自诩算无遗策,谁知人算终究不如天算,若是早几日见到珠花,若是途中不曾被……耽搁,你也不至于病到如此地步……” 鼻子蓦地一酸。 其实……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其实……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其实……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可是不管大脑怎么理智地在叫嚣,身体却好像有自己的意志一般,说出了让自己丢脸万分的话: “有事的时候,你明明都不在……” 他怔了一怔,我瞬间清醒了过来,简直恨不得当场钻到地下去。 本来就是毫无干系的两个人,随口说说的一句话,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计较,明明都知道的…… 有什么猝不及防地从眼里涌了出来,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这么没出息的样子,我抬手推他,却被他一把扣住不放,声音里竟有一丝喜意: “是我不好,不该同你置气,害你这般难过。以后……再不会了……”他顿了一顿,又柔声道:“以后……我日日都陪着你……” “谁要你陪……”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怎么收都收不住,完全无法控制地哭得连话也说不出来,那些在心底沉积已久的情绪,纠结了许久的压抑,似乎都随着奔涌而出的泪水渐渐地消散在路了空气中……记忆中从来不曾在谁的面前哭到过如此失态…… …… …… …… 朦朦胧胧间,似乎有人一直在耳畔低语着…… …… …… …… “我不曾喜欢过黄姑娘,也不曾喜欢过穆姑娘。” “我心中一直都只有一个人……” “你是公主也好,是百姓也好……” “今生今世……我再不会放手……” …… …… …… 温暖而……甜蜜…… 天晴 我醒了。 然后,我石化了。 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清晨,发现自己的身边,不,身下居然多了一个人,本来已经是一件很惊悚的事情了。 但比起这个来,更让人悲愤交加的发现是——我居然才是那只色狼。 少主大人躺得安安分分老老实实,手脚都放在该放的地方,连根头发丝儿都不带错位的,正人君子得不能再正人君子了。 反观自己,简直就是八爪鱼的化身,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他身上不说,手,手居然还伸到了他衣服里! (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啊……) 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如此饥渴而奔放的一面啊! …… 正在努力思考着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犯罪现场兼毁灭罪证,身下的“肉垫”忽然动了,我赶紧闭眼装死人。 有什么……轻轻触着额头,停了一 穿越成华筝第2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26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26部分阅读 小会儿,然后某人很明显地长吁了一口气。 透过薄薄的衣料,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人体的温热感,胸膛微微起伏着,连心跳声都份外地清晰……不知怎地,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我想我大概装不下去了。 …… 头顶,某人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悠然道:“原来你……喜欢在上面,现下我可记住啦。” 这人是“不流氓会死星人”么?我忍无可忍地踹了他一脚。 “你才喜欢在上面咧!”你全家都喜欢在上面…… …… …… …… 呃?这话貌似说得……有点……问题…… 身下的人笑得越发春意盎然了,看了我半晌,才拖长了尾音一咏三叹地道:“这等事……我自然应当……随你喜欢才是。” =。=我想拍飞他,真的! 不知道怎地,手刚抬起来便一阵酸软,再也使不出劲来,如果不是某人及时地充当了缓冲物,我大概会一头直接栽到床下去的。 我知道自己还在病中,但是……这样的状态也未免太夸张了一些…… 虽然明知以现在的姿势是看不到他表情的,却还是习惯性地仰起头看向他。 “我这是怎么了?” 原本轻抚着我头发的手顿了顿,才听见他若无其事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夫说……你心绪郁结于内,风寒侵袭于外,那日又被庸医开了一帖风热之药灌下去,若不是体内尚有李老前辈的内力相护……”他顿了一顿,又复柔声道:“现下……你且放宽心,好生调养便是了。” 有些事,有些话,他不说出来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正如我也一直在回避不提的某些事物一样,所以—— “……嗯。” 我没料到的是,这次“调养”的时间比坐月子都久,等到欧阳少主终于大发慈悲肯放我下床的时候,窗外已然是绿树成荫的炎夏时节了。 就算天性不是好动的人也实在是憋得想出门溜达溜达了,因此对于此次放风之旅我原本是相当之雀跃期待的,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生难免遇到波折…… tt “咳咳……那个……”某人脸上破天荒地出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尴尬的表情,“叔父已到城中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脑中辟里啪啦地闪过一连串的等式: 他家叔父=西毒欧阳锋=反派终极boss=心狠手辣+下手狠毒+城府深沉+早有前怨(李流风那档子事)+莫名心虚(呃,我为啥要心虚?)…… …… …… ……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然后当机立断地倒头一躺,干净利落地往里床一滚,扯了被子蒙住头: “我觉得我还是再调养几天比较好……真的!” 鸦雀无声了片刻之后,有人开始动手拽我的被子,我死死抱住不肯放手: “我头疼脚疼身上疼,半点力气也没有……我不要出门啦!” 外面那人已经很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了,“没力气还能把被子抱这么牢!” 我不无心虚地一松手,然后瞬间身上一轻,眼前一亮……就被迫重见天日了。 “咳咳,那个……”对着面前陡然放大的那张俊脸,我干笑了两声,讪讪地补充着,“你看这不是就没力气了么……” 欧阳少主挑了挑眉,也不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上次我把药倒到窗外被他发现的时候,上上次我耍赖不肯吃某外形可疑滋补品的时候……他都是这表情,那后果简直是相当地“惨烈”。 “我真的不想去……”我眨巴眨巴眼,努力装可怜,“我怕……” 这是真话。 不知道算不算童年阴影的一种,总之当我还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小loli的时候,从第一次熬夜看完《射雕英雄传》的那天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晚上但凡做噩梦,内容必定是被无边无际的群蛇吐着信子狂追,蛇群里还站着某面目模糊的中年男两手各握一条怪蛇叉腰向天狂笑g……我坚定不移地认为此人应该是姓欧阳名锋的存在…… 所以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中还有哪个出名的角色是我打死都不想见的,那一定就是欧阳锋了。 但是现在…… “你……”欧阳少主单手抚额,看起来相当无奈的样子,“罢了,你知道我总是不会强……”他叹了口气,却没再说下去,停了半晌才又道:“……你若当真不想见,我推了便是。” 我半跪在床上瞧不清楚他表情,只是那声音听起来不知道怎地竟有些落寞之意,心里没来由地一抽,不假思索地伸手拉住他衣袖,一时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磨蹭了半天才挤出一句: “好啦……” 他回身瞧着我,“当真?” 我一咬牙,“当真!” “不后悔?” “不后悔……” “我瞧着你多半还是有些勉强,不如……” 他停了一停,似是在考虑着什么,我赶紧旗帜鲜明地表明立场: “不勉强不勉强,一点儿都不勉强,其实我仰慕你家叔父大人很久了,能见上一面实在是三生有幸九族同晖五内俱焚六神不安……” …… …… …… 欧阳少主很明显地滞了滞,才哭笑不得地道:“那么,此事便这么定了?” 我猛烈点头以表示赞成。 停了一停,他又皱眉道:“你……仰慕叔父作甚?” “……” 人家好歹也是“五绝”之一啊,不仰慕他难道仰慕你不成……起码在看书的时候我是半点这种想法都没有哇。 “……罢了。”他看上去一副非常之头痛的样子,“我先同叔父联系……” 看着他在窗前提笔写着便笺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发闷。 磨磨蹭蹭地晃过去,悄悄扯住某人的衣角开始恶意地揉搓,他倒似是心情极好的样子,笑吟吟地任我蹂躏了半晌,直到放飞了信鸽,这才回身揉揉我的头发。 “只是见一面罢了,不妨事的。”顿了一顿,又柔声道,“……有我在,不用担心。” 我脸上一热,讪讪地放了手,没话找话地说道:“你,你这衣服今天没法穿出门了。”都被我揉成咸菜状了。 他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忽地轻笑了起来,“既是如此……” ——我瞬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片刻之后,房间里暂时只剩我一人,床上整整齐齐地叠着两套女装。 一青一白。 质地款式倒是一般无二,就连衣上云纹隐现的位置都绝无差别。 想也不用想地直接拎起青色那套,转到屏风后去换衣服了。 哼哼,我才不要跟他穿一个颜色咧! 刚刚系好腰带,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这家伙怎么每次时间都掐这么准,要不是时代不对,我一定会以为他装了摄像头之类的东西。边腹诽着人边愤愤然地往外走,绕出屏风一抬头…… 心跳顿时漏了好几拍。 我一直知道他穿白衣是很好看的,没想到一袭青衣竟然也能被穿得如此出色。 虽然不再是“浊世翩翩佳公子”那个调调了,但是……我对这种风姿隽爽,萧疏轩举的造型……最没抵抗力了…… 口水g 花痴g …… …… …… 不过,他没事干吗突然换身行头出来吓人? 一眼瞥见自己的衣袖,“你,你,你故意的……” 他笑得眉眼弯弯地点了点头。 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我拎起那套白的就往屏风后走,走了两步却不见他有动静,心下不免有点纳闷,转头看他,却见他摇了摇折扇,笑吟吟地道: “穿哪套都由得你,只是,我总有能配得上的……” 这人真是……我咬着牙别过头不理他。 眼角余光里却看见有人缓步行来,渐行渐近,近到触手可及,近到几乎连呼吸都能清晰听见的距离……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 垂在脸侧的头发被轻轻地挽了起来,接着便有什么被极其慎重地……插在了发间。 我怔了一怔,抬手想去摸,手却被他捉住不肯放。温热的气息咻咻地扑在颈上,耳畔响起低低的语声: “这次……珠花不许再还我了……” 初见欧阳锋 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跌跌撞撞地打窗外冲进来,以一种精疲力竭的姿态一头栽倒在了桌上。 欧阳少主淡定异常地解下鸽子脚上挂着的信筒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我囧囧有神地伸指头戳了戳桌上仰面朝天的白肚皮,它微颤了颤,再不动弹了。 还好……貌似还活着……刚才我真以为它活活被姓欧阳的父子俩给累死了呢。 不就是决定个碰面的时间地点,至于慎重到同城的俩人还需要书信往来十几通么……还是说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特别原因在里面呢? 呃……瞥了一眼正专注读信的欧阳少主,我转身捧起倒霉的鸽子,打算把它送回后院的鸽笼里去休养生息,刚走了两步就被人拦腰抓了回去。 “要去哪里?” 少主大人语气听起来颇为不善,我赶紧举高了手里的鸽子以撇清,“我送它回去……” “不必了。”他扫了它一眼,“这家伙偷j耍滑,在装死罢了……” 话音未落,似乎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一般,刚才还躺在我掌中作奄奄一息状的鸽子瞬间扑腾着翅膀腾空而起,在房内精神抖擞地盘旋了两圈之后飞出了窗口,直奔后院而去。 …… …… …… 口胡!白驼山出来的果然没一只好鸟! 我愤愤不平地瞪了欧阳少主一眼,他只像是没看见一般,手却揽得更紧了。 “怎地……又这般远着我了?” 怔了一怔我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不免有点心虚地低下了头,却似乎仍能感觉到有视线灼灼地盯在脸上。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徐徐道:“叔父在历山之顶等我们。” 历山离客栈大约有三十里地,我们却在半个时辰内就到了——这当然不是靠我自己的本事。 眼看着离山巅已近在咫尺,欧阳少主才把我放了下来,这么长的路奔驰下来,他的脸色只是微微泛红而已,呼吸也只比平时略微急促些。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总觉得这家伙的武功……似乎并不像书里写的那么二流啊。 “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赶紧摇头。 他伸手替我理了理衣襟,才低声道:“那脸怎地红成这样?”顿了顿又笑道:“莫不是方才……” 我跺了他一脚,悻悻然自顾自往前走,身后传来某人的轻笑声……脸上越发地热了。 天青云白,林静风轻。 苍松翠柏之间,有人一袭白衣负手而立,单单是一个背影,就有一种渊渟岳峙不怒而威的气势——可算见识到什么叫做高手风范了! 比起那个囧到抽风的洪七公,很显然眼前的这一位才对得起“五绝”的名头啊。 而当这位高手拗着造型缓缓转过身来,我终于知道了欧阳少主的好样貌是打哪儿继承来的了。 撇开年龄感导致的微妙区别不提,年纪大的那一位五官更深邃一些,连眼珠都带着微微的碧绿色,放到现代那就是一标准混血儿的长相,而且是混得十分之好的那种。欧阳少主的轮廓则要柔和得多了,大概是进一步混了黄种人血统的缘故……唔,桃花眼难道是遗传他娘的来着…… 虽然多年来我一直热爱的都是混血帅哥没错,但貌似还是某人看着更顺眼一些。 …… …… …… 话又说回来,这长相怎么看都是两父子,比小王爷和完颜洪烈那对伪父子像太多了,话说这么多年来真的没有人往这方面想过咩? …… …… …… 我还在试图从生物学社会学以及心理学等多种层面来解析这一状况,欧阳少主已经跨前一步,拱了拱手道:“叔父。” ——好死不死地正挡住了我的视线。 半晌,才听见有人“嗯”了一声,那声音极富磁性……呃,在山谷中时听到的欧阳锋的声音貌似完全不同,难道还有第四个人在不成? 我试图打欧阳少主背后探头出去看个究竟,却被他手一伸给按了回来。 少主大人当然不用怕他爹,我可是怕得紧…… 撇开童年阴影不说,原着里江南七怪最终死在欧阳锋手下这件事始终让我心里很有点疙瘩。 白驼山和江南七怪没有什么旧日恩怨这点我很肯定,就算曾经因为我被掳走这件事有过误会(←哪里误会了啊喂),现在也解开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欧阳少主多半是不会再去调戏穆姑娘的了,也就不会被小王爷给一枪头搠死,小王爷也就没机会给欧阳锋出什么嫁祸东邪的破主意,就算要抢《九阴真经》也是他们五绝之间的事情,无论如何不可能把武功二流江湖地位也二流的江南七怪给拉扯进来。 何况我还装神弄鬼地叮嘱过江南七怪绝对不能去桃花岛,呃,我估摸着郭大侠和黄姑娘的喜酒多半会在襄阳摆,去不去对小两口关系影响不大…… 所以不管怎么想,江南七怪应该都不会再出什么事了才对。 只是每次想到书里的情节,心里还是难免有点忐忑不安,保险总是不嫌多的,跟欧阳锋多套套近乎总是没错的吧…… 仗着西毒看不见我的小动作,我照着某人腰间的软肉猛拧了一把,趁他一愣神的功夫钻了出去。 行礼如仪,“欧阳先生。”顺带飞快地四周瞄了一圈,没看到有其他人啊…… “怎么李流风连这个也不曾同你说过么?” 静了片刻,苍老粗嘎的声音蓦地在头顶响了起来,吓了我一大跳,眼前却还是只有欧阳锋一个人。 他皱着眉头看了看我,眼光又扫向我身侧,冷哼了一声道:“不过是运气逼声的法子,让克儿传你便是了。”声音已经恢复到顺耳得多的磁性频段了。 他讲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看着我,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吭气,只好转头去看欧阳少主,他倒是笑得春光灿烂地拱了拱手道:“多谢叔父成全。” 为毛成全?成全个毛…… 欧阳锋又开口了,这次却是准确无疑地对着我说的。 “伸手。” 语气虽然还算和蔼,我却忍不住抖了一抖。 自古医毒不分家,精通毒术的人多多少少总会懂得一些医术。 所以……我可以说欧阳锋这会儿拿三根手指头搭着我的脉门并且时不时轻按两下的行为算是在……诊脉? 他诊得脸色越来越黑,搞得我也越来越忐忑,没说两句话就要诊脉,难道我真的中了什么奇毒?偷眼看看一边的欧阳少主,他微笑着朝我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下子镇定了很多。 半晌,欧阳锋才松开手,沉吟片刻,抬头看向欧阳少主,以一种略带责备的口气道:“……怎么还没有?” 什么东西还没有? “咳咳……”欧阳少主在边上突然猛咳了起来,这次倒不像是装的,看他连脸都被憋得通红的样子,貌似还真的是被什么呛到了……忍不住伸手帮他拍拍背。 欧阳锋倒是淡定多了,只挑了挑眉,又道:“手脚太慢了。” 什么……手脚? 欧阳少主苦笑着道:“叔父,此事您就不必操心了。” 欧阳锋冷哼了一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可要我留些……药给你?” 欧阳少主一个不留神,越发咳得惊天地泣鬼神了…… …… …… …… 这父子俩打哑谜似的说了半天,到底在说什么玩意儿? tt 我的悟性怎么就这么差呐…… 欧阳少主好容易止了咳,欧阳锋却又开口了,这次却是对着我说的。 “逍遥派自百年前内乱后,便分了花间与离经两支,你身上内力既是李流风所传,走得必是花间路数……”他瞥了欧阳少主一眼,“这小子却不放心,非要我来看个究竟。” 欧阳少主嘴唇微动,却没说话。 欧阳锋手腕一翻,两本薄薄的书便出现在他掌上,也不知道他原本是藏在哪里的。“既是花间一脉,这两路功夫倒是极合适你修习,若有不明白的只管去问克儿。” 他一扬手,那两本书就缓缓地飞了过来,轻飘飘地正好落到了我手上,距离力道拿捏得分毫不差,果然是高手啊…… 拿人东西总要道谢的。 “多谢……” 刚说了半句话,就觉得背后好像被人轻推了一把,身不由主地往前走了两步,几乎在同一时间,耳边响起了细如蚊蚋的声音:“叫叔公。” 下意识地就跟着说了出来,“……叔公。” 话一出口我就恨不得踹死欧阳克这混蛋,占便宜也不是这么占的,他喊“叔父”我喊“叔公”,平白无故就比他矮了一辈,凭啥啊! 但是……再借我一个胆子也不敢当着西毒的面踹他家宝贝侄儿。 喵了个咪的,等回去再找他算账! 恶狠狠地瞪了某人一眼,他倒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不,像狐狸……偷眼看看欧阳锋,神情似乎也颇为愉悦的样子……好吧,至少没惹到这位惹不得的人…… 那父子俩还在眉来眼去地不知道沟通些什么东西,注意力多半不会在我身上,唔……正好得空瞄一眼手里的书是什么名号…… …… …… …… 我当然知道被这么随随便便送出来的不可能是白驼山镇山之宝“蛤蟆功”,但是在看到封皮上龙飞凤舞写的四个大字“凌波微步“的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内牛满面了。 果然在《射雕英雄传》里永远离不开《天龙八部》的影子,“凌波微步”可不正是段誉的逃命绝招咩,话说下一本该不会是“北冥神功”吧…… 我抖着手翻开下一部的封面,然后当场石化了。 葵花宝典 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一阵山风,相当应景地吹得书页哗啦啦地一阵乱翻,浅黄|色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四个让人连想装看不见都不行的字——葵!花!宝!典! 这,这,这不是传说中的太监秘笈咩? 东方gg手持绣花针回首妩媚一笑的情景从眼前一闪而过,我打了个寒颤,来不及细想,一把揪住了某人。 “你,你没有自宫吧?” “啪嗒”一声,欧阳少主手上的折扇落到了地上。 “卡嚓”一声,欧阳锋手里的树枝被撅成了两截。 …… …… …… 小风嗖嗖地吹着,这大夏天的我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冷。 一秒钟之后……火山爆发了。 “谁跟你说我自宫的?!” 欧阳少主这种气急败坏跳脚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到,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想猫到他背后去避风头,却被他拎出来接着吼: “你,你居然……你怎么会不知道!” 那啥……上辈子加这辈子,我是真没见过活生生的实物——屏幕上的不算的话,但是……说到具体的某人,在某些时候……的某些反应……呃……刚才上山的时候……那个……显然生理机能是没有问题的……呃……应该说是太没有问题了吧…… 所以根本就是我想太多了咩?还是说……练《葵花宝典》的人是他爹? 看了眼站在一边脸色阴晴不定的混血老帅哥,我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眼看某人一副男性尊严受辱不说个究竟誓不罢休的样子,我只好做贼心虚地把书举得老高,躲在书皮后面呐呐道: “这个,这个《葵花宝典》不是‘欲练神功,必先自宫’么……” 没敢说出口的话是——这玩意儿给我做啥?要知道就算我想练也没东西可“宫”哇! …… …… …… 一片寂静中,小风再度嗖嗖地从身边刮过,好……冷…… 欧阳锋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了起来。 “这是百余年前逍遥派一位名为李葵花的前辈自创的武功……” 我囧囧有神地抬起头来,试图在他脸上找出开玩笑的迹象,结果没有……话说李葵花这种名字到底是什么样的爹娘起出来的啊! “虽于克敌制胜无甚长处,但若是依法习练起来,对女子驻颜养生却是极有效的。” 原来,葵花宝典=美容圣经。 我说这果然是一个被囧神光芒所照耀着的世界吧,一定是的吧!!! o(╯□╰)o “筝儿,你是自何处听来……”欧阳锋迟疑了一下,大概我们不太熟,他不好意思当着我的面复述关于“自宫”的问题,就含糊带了过去,“……那等传言的?” 没自信能在西毒面前撒谎过关的我,在零点零一秒之内就决定要诚实地回答这个问题。 “金庸说的!” 欧阳锋明显愣了一愣,才皱眉道:“这金庸……又是何许人?” 我朝“吟游诗人+说书先生”那方向口沫横飞地介绍了一把金老爷子的光辉事迹,并且特别强调了跟他只是萍水相逢匆匆一聚别指望我能从世界任何一个角落把他找出来的意图。 其实这事儿我考虑了有一段时间了。 已经尽量在小心谨慎了,但人的潜意识是一种太过强大的玩意儿,我实在不能保证自己绝对不说漏嘴,比如这次的葵花宝典…… 在大漠的时候仗着蒙汉风俗相差极大,通常都是拿二师父当挡箭牌的。但如果哪天真的因为这种事情飞出什么冷箭,难道真的让二师父去挡不成? (远在嘉兴城的朱聪突然打了个喷嚏……) 我所知的一切确实全部来自于金老爷子的小说,这么说至少能够让我比较坦然地面对……某些人…… 总之最后金老爷子被我描述为一名博学杂记多闻多见屡试不中怀才不遇……的说书先生,并且特别强调了跟他老人家只是萍水相逢匆匆一聚别指望我能从世界任何一个角落把他找出来的意图。 正说得口沫横飞,欧阳少主冷不防地插了一句,“上次你说的阿朱姑娘的事可也是此人说的。” “……是。” 欧阳少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看他那样子,我忍了半天,到底还是忍不住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就记得住姑娘……” 我发誓我真的是很小声很小声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某人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之后,竟然有点心虚。 呃,就算他听到了又怎样啊,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为毛会心虚啊…… 话又说回来,何止是阿朱……连整个江湖都是金老爷子构建出来的。 认真说起来,我们和阿朱一样都只是他笔下的小小角色而已。 只是这将近十六年的日子却是自己一天一天过出来的,身边的人也都是碰得到摸得着有血有肉的存在…… “咳咳……”欧阳锋轻咳的声音把我从神游天外中拉了回来,“……接下来你们打算如何?” 这句话问得好古怪,没前因没后果的,我连他在问的是什么事情都搞不清楚……话说高人们都是这种风范咩? “她七位师父与结义兄长此时皆在嘉兴,是以……”欧阳少主瞥了我一眼,才继续道:“……待到了嘉兴再作主张吧。” 在醒过来的那天欧阳少主就已经跟我约略介绍了当时的状况。 江南七怪神秘失踪那档子事貌似还是一笔没人知晓的糊涂账,但江南七怪+郭大侠+黄姑娘+囧七公这一行十个人人目前确实都在嘉兴落脚没错。而原本也说的是等我身体恢复正常后就赶到那边跟他们会合。 只是……在到底恢复到什么程度才算是好了这个问题上,我们的看法显然分歧很大。 我觉得早在十几天前就可以开路了,而某人却一直拖到今天才第一次肯放我出门透气。 武力值和智力值这种先天属性上的差距和投胎技术有关也就算了,只是为什么连无理搅三分的偏门本事上……这人都要比我强得多呢?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筝儿。”欧阳锋突地唤了我一声,“听克儿说你有一避毒珠,可能予我一观?” 我愣了一愣才想明白他说的是益西嘉措给我的那颗珠子,赶紧打革囊里掏出来两手奉上。哪怕语气再和蔼可亲甚至还带着点商量的口吻,但我可不敢忘记人的名头是是“西毒”来着。 欧阳锋接了过去,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半响,才神情颇为慎重地看着我道:“这‘通犀地龙丸’极为难得……” 这,这,这个就是“通犀地龙丸”? 它,它,它居然是通过我的手到欧阳锋那里的? 有那么一小会儿功夫,脑海里一片空白,欧阳锋的声音依然不疾不徐地在近处说着什么,听到耳朵里却不知怎地断断续续的。 “应是出自西域异兽之体……寻它多年……尚有些许不足,待我用药材制炼过……再给你罢?” 我下意识地答了一声:“好……” 心头却没来由一阵烦闷,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噎得人难受之极。 “通犀地龙丸”在原着里只出现过一次,就是欧阳锋带欧阳克前往桃花岛……求亲的时候。 欧阳锋为表诚意,拿出来送给黄姑娘的见面礼就是这颗“佩在身上百毒不侵,毒蛇毒虫均敬而远之,普天下就只这一颗而已”的“通犀地龙丸”。 现在的剧情发展离那个时候还早得很,后面的事情很难说会怎样,万一真的发展到那一步,我,我…… 有些事,有些人……不在意的时候怎样都无所谓,可一旦在意了,许多东西就……没办法再置身事外了…… 脑门上忽然被什么东西重重敲了一下。 “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某人皱着眉头,一脸的不爽。 他,他当我的头是木鱼啊,下手还这么重! 换成平时我早就一脚踹回去了,但这会儿……我瞥了一眼还在专心致志研究“通犀地龙丸”的欧阳锋,只好捂着额头咬牙切齿地对他无声地咆哮着:“……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本来也只是纯属泄愤而已,没想到他貌似居然还真的看懂了,只略滞了一滞,便笑了起来,笑得我忐忑之极。 他口唇微动,一缕细如蚊蚋的声音贴着耳边响了起来:“好……等回去……我们一桩一桩地算……” 看着某人似笑非笑眉梢眼角春光无限好的神情,我眼皮子不由得跳了跳,心底隐约有种自己即将大倒其霉的不祥预感,一时却又想不出来…… 算帐 欧阳少主和他爹随后又交换了一些我听得云山雾罩的讯息,比如房子衣服吃的喝的……总之就是这一类俗世得不能再俗世的东西,随后这次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会面就在亲切友好和谐的气氛中圆满地——呃,应该算是圆满吧……至少欧阳锋大叔的表情看起来还是很满意的——落下了帷幕。 但是我的悲摧之旅似乎还远远没有结束。 欧阳少主居然言出必行地……当天晚上就跟我算起了账。 白驼山应该是满有钱的,欧阳少主日常那行为举止也不像是专门出门来体验生活的样子,但这位富二代居然没有马蚤包得四处撒钱置办别业而是坚持住在了悦来客栈里。 不过作为幕后老板,就算是住客栈也格外地与众不同一些,所以在我养病这段时间里我们一直住在某个单门独户出入的小院里。 小院的东南侧种着一株据说已有上百年历史的古梅,树干上苔痕隐隐,又兼枝柯盘屈,姿态奇古,原本就很有些隐逸出尘的味道。 梅树下站着一个人,微微俯首看着树干上的某处,似乎正在沉思着什么。 月华澄澈,树影婆娑,这么看过去像是连身周都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华一般。 此情此景,浑然不似人间。 …… …… …… 所以,俗人如我,还是不要去煞风景比较好吧。 脚下顿了一顿,刚要开溜,某人却像是有感应一般转过了身,笑吟吟地冲我招了招手:“……来。” 这,这手势是在招猫呢还是在逗狗呢?还有,凭啥他叫我过去我就要过去啊! 我站在原地四十五度纯洁地望天。 “当真不肯过来?”他挑了挑眉,笑得越发灿烂了,“我过去也一样,只是……待会儿你可莫再扭手扭脚地说我耍赖……” 脸上蓦地热了起来。 又,又来这一套,这个混账家伙!每次每次每次每次都这样……到最后总是他占便宜……这是为毛啊为毛啊,明明我的内力就比他强不是么,虽然没啥用处就是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形势比人强也比内力强……我一边在心底碎碎念一边非常之心不甘情不愿磨磨唧唧地蹭了过去。 他倒是耐性极好地一直等我磨蹭到面前,才笑吟吟地补充道:“来,算帐。” 算帐就算帐,谁怕谁啊! 我张口就来,“烧饼两文,麻球一文,荷叶饭四份五十文……” ——哼哼,咱也练过报菜名的。 欧阳少主囧囧有神地看了我半晌,才叹了口气,抚额道:“你可是……恼了白日之事?” 他怎么会这样想?我赶紧摇了摇头。 某人一向心思缜密,平日里看似漫不经心的一举一动之下,说不定就有着什么深意。那些事纵然他解释给我听,我也不见得就能明白,但我至少能明白的是……不管做什么,他总是不会害我的。 甚至,如果可以再无耻一些地想的话,我觉得……他总是为我好的…… 见欧阳锋虽然我不是太情愿,但他难得地对这件事相当坚持,想必是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理由在其中,所以那时候也就从了——当然捞了两本武林秘籍外加西毒免费义诊一次这结果还算不错。 话说……啊,难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被他吃得死死的么? 我顿时觉得自己的头其大如斗,忍不住发自内心地叹了口气。 “自历山回来,你便一直在寻事避我。便是方才,若不是我出声唤你,你定然又避了开去。本以为你是恼我强你去见叔父……”欧阳少主停了一停,才继续道:“……既不是此事,那又是为何?” “我……”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是真的不知道。 难道我能同他说……自己是在吃飞醋? 好吧这个也就算了,虽然丢脸一些但也还不至于完全说不出口,真正没法说出口的是……背后的缘由。 难道我能同他说—— 因为我是穿越者,所以我知道你原本是对黄姑娘情深如海至死不渝,我知道你原本会请你叔父带着你拿着“通犀地龙丸”去桃花岛求亲,我还知道你我原本生命中没有任何的交集……现在所有的一切说不定只是,只是什么地方出了错,说不定哪天一个晴天霹雳打下来,一切就又回到了正轨…… 到那时候,那时候,我,我…… 夜风如水,明月却似霜。 盛夏的夜里,我只觉得透骨透心的冷。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不想在他面前太过失态,我转身就走,却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你能诸事信我无疑,为何却不信我也能这般待你?”头顶传来一声轻叹,“有些事……是连你七位师父,连你四哥都不曾知晓的吧?” 一瞬间脑中闪过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随即背心处便传来了轻轻拍抚着的感觉,应和着某种莫名的节律,本来烦躁不安的心也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又听他柔声道:“你不想说的事,便是一辈子不说出来……也无妨,我总是依你。只是,若你因甚恼了我,我却不知,这也不好。唔……不如你自家斟酌,而后捡无甚关碍之处同我说上一二,我定然不追问缘由,这样可好?” 这样……也可以? 我犹豫着,偷偷瞄了他一眼,他两手一摊,极为坦然地回视着我。 要不……试试看? 一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我仔细想了想,又反复斟酌了一番,结果发现说出来的事情貌似会让人很无力……不管了! 我一咬牙,“你,你不要去桃花岛提亲啦!” …… …… …… 欧阳少主一脸愕然地看着我,我很没底气地躲开他的视线嗫嚅着。 “是,是你让我说的。” 他怔了怔,立刻应道:“好!” 这下愣住的人换成了我。 就这么简单? 没有挣扎彷徨以及疑问什么的?没有怀疑不信或者……厌恶…… 好像……真的没有…… 眼神依然温暖,笑容依然明亮,拥抱依然有力…… 心头有什么东西慢慢地松了开来,把头埋在他怀里,就算面前没有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的嘴角一直在忍不住地往上翘。 “我担足大半日的心,竟是为这事,你……”他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般轻笑了起来,“不过……你确也猜对了一半。” 我抬头想瞧他的神情,却被他一把摁了回去,“叔父已先一步去了嘉兴代我提亲……” 嘉兴? 程瑶珈程大小姐我记得是宝应县人氏,穆姑娘的家乡似乎是临安周边某村子,那还有哪家姑娘是嘉兴出身的来着? …… …… …… 头上忽地被重重地敲了一记,我气急败坏地捂着脑门一抬头,便瞧见欧阳少主无语凝噎感慨万千顺带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二师父说的没错,果然是个……笨丫头啊……” 你才笨,你全家都笨,你方圆十里都笨! 气的我抬手就想捶他,却被他一把握住,抽也抽不回来。 “放,放手啦!” 他叹了口气,又道:“想我欧阳克一世精明,怎地便栽在……你这笨丫头手里了呢?”声音里带着隐隐的笑意,以及更深的……我所不熟悉的情绪…… 脸上……好烫。 从未曾如此心慌意乱过,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着,心口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鲜明得……呼之欲出…… “你七位师父都已许了我,只是这等大事总要有尊长出面方好,是以叔父日间见过你后,便已动身赶去嘉兴商议此事了,待我们到时应已诸事齐备……” 他,他在说什么? 嘉兴?江南七怪?!我,我,我……不,不会吧! “你四哥此时正领兵在外,便是知晓了此事,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我亦知你们兄妹感情极深,待此间事了,我陪你回草原住上几日便是了。” 就是再呆,这会儿也大致能明白他在说的是什么了。 只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呢? 不过是短短片刻之前,我还在纠结着自己的情绪,而现在……如果我没听错的话…… 近在咫尺的某人正笑得一脸春暖花开地轻摇着手中的折扇,悠然道:“可算是想明白了么?” …… …… …… tt我不要明白,我要回火星去!地球太危险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怎么不知不觉地就把自己给卖了? 尤其是……为毛在我这么排山倒海兵荒马乱濒临抓狂的时候他还可以这么淡定从容不动如山啊啊啊啊! 真是让人看到就忍不住恨得牙痒痒的。 “谁,谁答应要和你……” “哦?”欧阳少主挑了挑眉,“叔公也叫了,见面礼也收了,就连李前辈给你备的那些陪嫁也早在我白驼山中了,再想反悔可是决计不能的。如今你……”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穿越成华筝第2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27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27部分阅读 “……你可不已是我的人了。” “谁,谁是你的人!我又没和你……” “原来……你是介意此事么?”他笑得眉眼弯弯地瞧了我一眼,忽地俯下身子,凑到我耳畔低声道:“既是如此,良宵苦短,不如今夜便……” 我本能地一把推开他往后跳了开去,后面半句话便没听到,只是看某人那种笑得不怀好意的样子,用脚指头猜也猜得到会是什么样内容啊! 这个混蛋…… 一路向嘉兴 第二天我们就朝着嘉兴出发了。 据欧阳少主说江南七怪、郭大侠、黄姑娘和洪七公这会儿都在嘉兴城里,如果算上即将到达的锋叔,再加上按理说就快要出现的,黄姑娘的私有召唤兽黄老邪……咳咳,还真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的场面啊,不知道这群人如果在街上遇到会有啥反应,是打成一片还是搂成一团…… 本着一颗热爱八卦的心,我基本上是以期待世界杯的心情在热切期待着到达嘉兴的。 可是欧阳少主的表现却有点反常。 自从见过他爹之后,他似乎在某种层面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完全没有了心理负担,因而在为人处事方面也就越发地放得开了…… 比如这会儿半夜三更的,我已经困得连上下眼皮都在打架了,他还精神十足地坐在我房里,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虽然是从早上起床就下定了决心今晚一定要赶他出去,但是这混蛋每次都能引开话题,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真的好困……真的没精力跟他再扯了……明天还要赶路……我…… (zzzzzzzzzz) (换行,黑屏,第二天清晨) 瞪着欧阳少主近在咫尺的睡脸,我苦恼地纠结着,这人到底是禽兽,还是禽兽不如呢? 要说他是禽兽吧,我们还真没有做什么儿童不宜的事情;要说他禽兽不如吧,现在这么个两手两脚扣着我的姿势又算什么啊喂! 呃,我不是在期待发生什么,但是一个怎么看都不能用“君子”来形容的人居然君子了起来,从某个层面来讲,心情还真是蛮复杂的。 (我,我就这么缺乏吸引力么……呜呜呜……) “……在想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某人的声音明显比平时低哑了几分,再加上慵懒的神情,微微眯起的双眼,敞开的衣襟,凌乱的领口…… 这样子实在是太妖孽了!整个儿就一生物发电机嘛,身为并非绝缘体的人类,我理所当然地被电到了。 真是的,大清早地没事乱发散什么雄性荷尔蒙,完全不管别人受得了受不了,而他看上去还不打算罢休,笑得一脸春光灿烂地逼过来: “娘子……” 这混蛋是在乱叫什么啊,我直接一脚冲他踹了过去。 他也不动气,只笑嘻嘻地扣得越发紧了,以一种暧昧之极的语气凑在我耳畔道:“连叔公都叫了……” 不提这档子乌龙破事也就算了,他一提起来,我顿时忍不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手脚都被困着不能动,于是我能选择的攻击方式只剩下……一口咬在了他手上。 某人的肌肉僵硬了一瞬间,随即倒像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轻笑了起来——可见攻击完全无效。 我泄气地松开牙齿,看着某人笑得更欢的样子,郁闷之极地冲他翻着白眼:“凭什么我要比你矮一辈啊!” 欧阳少主很明显地怔了一怔,随即皱起了眉头。 “此话怎讲?” “你叔父为啥让我叫叔公,你,你到底是想当我爹还是我叔叔啊!” 上一辈子的时候,爷爷有八个弟弟,于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我就得从二叔公一直叫到九叔公,从小到大虽然压岁钱是拿了不少,但被八个长辈当面团揉过来捏过去的经历也着实算不上什么美好回忆…… 静默了几秒之后,欧阳少主突地松开了手脚,颤抖着转过背去,相当没形地蜷成了虾米状,肩膀还一抽一抽地,傻子才看不出来他正笑得有多欢,不过癫痫发作貌似也是这症状来着,万一某人真是犯病了…… 我很慎重地爬过去确认,直到看见那张笑得几乎抽筋的俊脸,才又一脚踹了过去。 他很识相地没有反抗,却很不识相地阻止了我的下一次攻击,还硬拖着我坐了起来。 “郭兄同黄姑娘亦是好事将近。”他略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浅笑了起来,“你可知依汉人习俗,黄姑娘该如何称呼郭兄之母?” 这个,南北风俗应该差别不大吧?我眨巴眨巴眼,不太确定地回答:“大概是……婆婆?” 某人赞许地点点头,又道:“若是郭兄之父尚在世,黄姑娘又该如何称呼?” 我恶狠狠地磨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俩字:“公公!” “小王爷的生父同郭兄的父亲是八拜之交结义兄弟,若是他尚在世,黄姑娘又当如何称呼?” 我突然有了一种在上课的错觉,问题是这位“教师”显然在拿我当弱智看,让人忍不住就要掀桌:“当然是郭靖叫什么她就叫什么这种简单的问题还要问什么问啊你真拿我当白痴还是笨蛋啊……” 后面的话在看到某人无可奈何的苦笑时自动地咽回肚子里了,呃,难道有什么地方我弄错了? “你这般忐忑,我早该想到……”欧阳少主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低声道:“却一直只当是……不解情事,实是不该……” 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连起来却怎么也不明白。 欧阳少主苦笑了一声,又道:“我父母……早年皆已亡故,是叔父将我抚养成|人的,他亦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长。” 虽然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扯到了这上面来,但这还是相识以来他第一次主动提及家事,因此我听得很是认真,只可惜某人下一句话就转了口风。 “白驼山的人都称叔父为‘老山主’,在外间……怕他的人会称一声‘欧阳先生’,不喜他的人叫他‘老毒物’……但无论如何,这世上能叫他叔公的只有一人……”他微微一笑,道:  “……便是我的妻子。” !!! og orz …… …… …… “这等大事总要有至亲尊长出面方好,郭兄与你四哥是结义兄弟——此时正在嘉兴,你七位师父也已应许了我。叔父自见过你后便赶着动身前去嘉兴商议此事了。洪老爷子是好事之人,黄姑娘……只怕也不遑多让,是以待我们到时,应已诸事齐备。” 嘉兴?郭大侠?江南七怪?!我,我,我……不,不会吧! 不对,等等,这人是什么时候见过的江南七怪?我怎么不知道…… “你四哥此时正领兵在外,便是知晓了此事,一时半会儿只怕也赶不过来。我亦知你们兄妹感情极深,待此间事了,我陪你回草原住上几日便是了。” “你,你……” 这简直就像是连球场都没进就直接被人本垒打,又或者是刚进餐馆门连菜单还没看就被要求付账,又或者是……好吧,我的大脑貌似已经当机了…… 偏偏近在咫尺的某人还笑得一脸春暖花开地道:“可算是想明白了么?” tt…… 我不要明白,我要回火星去!地球太危险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怎么就不知不觉地变成这个样子了? 尤其是……为毛在我这么排山倒海兵荒马乱濒临抓狂的时候他还可以这么淡定从容不动如山!真是让人看到就忍不住恨得牙痒痒的。 “谁,谁答应了啊……” 这人完全是在自说自话! “哦?”欧阳少主挑了挑眉,“叔公也叫了,见面礼也收了,就连李前辈给你备的那些陪嫁也早在我白驼山中了,再想反悔可是决计不能的。如今你……”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可不已是我的人了。” “那是你骗我叫的!还有,我哪有收什么见面礼……”想到那两本武功秘笈——逃命大法《凌波微步》和美容圣经《葵花宝典》——后面的话我又咽了回去,“还有,谁是你的人啊!我又没和你……” “原来你是介意此事么?”他笑得眉眼弯弯地瞧了我一眼,忽地俯下身子,凑到我耳畔低声道:“既是如此,良宵苦短,不如今夜便……” 我本能地一把推开他往后退了开去,后面半句话便没听到,只是看某人那种笑得不怀好意的样子,用脚指头猜也猜得到会是什么样内容啊! 这个混蛋…… 欧阳少主笑吟吟地冲我招了招手,“过来。” 傻子才过去,我冲他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说话不尽不实地,二师父最讨厌的便是他这号人,才不可能答应他什么事呢! 何况……那招猫逗狗似的手势算是怎么回事啊! 从某种角度来说,欧阳少主相当地有穆罕默德教主的风范——“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或者更进一步地说……这句话落实到他身上之后,情况就会变得相当地无耻…… 我几乎已经被他逼到床角了,门上忽然传来了数声轻敲。 ……谢天谢地。 欧阳少主的眉头微皱了皱,随即又舒展开来,笑嘻嘻地看了我一眼,才起身下床,绕出屏风去开门。 他在门口和来人交谈着,听声音似乎是这家悦来客栈的李掌柜。在入住这里的时候曾经见过一面,是一个长得很像弥勒佛,胖乎乎笑眯眯,怎么看都很和气又很和蔼的人。 但是看到他总会让我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无关乎外表,那是一种完全本能的反应,就像摸到冰雪会觉得冷,触到火焰会觉得痛一样。 这种感觉我不知道该不该和欧阳少主说。 悦来客栈绝对不是什么清白无辜的存在,这一点在落到白驼山手里之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或许他们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呢? 虽然这一路从北到南地住下来,这位李掌柜是唯一一个给我这种……阴狠印象的人。 …… …… …… 到底说不说呢?好纠结…… “在想什么……嗯?” 某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斜倚在了床头,懒洋洋地曲起了一条腿,手里还捏着我一缕头发,还似乎觉得很有趣似的轻拉了拉。 这家伙当我是玩具么!我瞪了他一眼,揪着头发就往回拽,他立时松了手,却探过来抓住了我的胳膊往回一带。 我顿时立场不稳地一头栽到了他怀里。 “纵然要做些什么,也需待到了嘉兴……” “喂!” “不过,此时亦有此时当做之事……” “喂……唔唔唔唔……” …… …… …… 这人真讨厌…… 嘉兴城外 最近老觉得像是有什么人躲在暗中窥视着一样,那种背后总是冷飕飕地被人放死光,回头却又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的感觉……让人挺心惊胆战的。 而且离嘉兴越近,这种感觉就越明显。 这算是某种不祥之兆么? 可根据欧阳少主家鸽子每天送来的日报来看,最近江南貌似很和平啊—— 蒙古南侵还早,这会儿正在跟西域诸国打得不亦乐乎;金宋两国的殴斗也是在边界处,绝对没有波及到嘉兴的样子。 至于黄药师……在半月前就已经现身嘉兴见到了郭大侠,虽然貌似对这个傻女婿不大满意的样子,但在宝贝女儿的百般威胁利诱之下,态度近来已经软化了不少。更幸运的是江南七怪也一反常态地没有跟黄家父女翻梅姐姐两口子的旧账……唔,这一点我猜是黄姑娘和洪七公联手的结果。 何况这会儿洪七公、黄药师和欧阳锋三大高手都在嘉兴,就算是有人想搞事,只要他脑子没坏掉,都应该知道不要挑这个时间吧。 于是无论从历史上还是原着里还是现实状况来说,此刻的嘉兴都该是风平浪静的。 所以说果然只是我最近日子过得太舒服而产生的疑神疑鬼吧……一定是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跟欧阳少主报备了一下这种状况。 结果人家只一脸欣慰地拍了拍我脑袋,笑着道:“李老前辈的一身功力总算是不曾白费。” …… …… …… 这人一天不吐嘈我会死么! 直到我张牙舞爪地威胁要朝他脸上挠个十来道血痕,他才笑嘻嘻地边扣住我爪子边道:“叔父昔日行走江湖之时,倒也颇结了几个仇家。” 这话虽是说得轻描淡写之极,我却听得忍不住抖了一抖,西毒欧阳锋结下的仇家……就算比不上五绝,也绝对是相当辣手的人物。 “此番白驼山庄南下,声势极大,便是瞎子聋子也该知道了,是以咱们刚踏入江南地面,便被人缀上了。便是此时……”欧阳少主顿了一顿,忽地轻笑了起来,续道:“此时后面至少有三拨人跟着,你若是想瞧瞧,倒也不是不成。” 我迅速摇头如拨浪鼓,生怕他一时兴起揪着我绕过去参观。 不是没有好奇心,而是…… 锋叔的仇家天知道可能长成什么歪瓜裂枣状,万一瞧见个把奇形怪状的囧得弄出点动静来,欧阳少主的武功又还远远没到天下无敌的地步。这不是连累他么。 “当真不去?” 那张笑脸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很欠抽的样子。 “不去!” “那不如便早些安歇了吧。” 某人笑得眉眼弯弯地借势往后一倒,就不肯动弹了。 “你,你给我死到隔壁去睡啊!” 每天都赖在我床上,这,这算是怎么个事儿! “哎呀,在下一个人会怕黑哪……” 而且每次都是这种乱七八糟不着调的破理由! …… …… …… 真是混蛋…… …… …… …… 只是……为什么嘴角还是会一直忍不住地往上弯呢…… 讨厌…… 放下心来的日子似乎总是过得特别快。 一路晓行夜宿,看着日升月落,时间和距离就这么在打打闹闹嘻嘻哈哈之间如水般流了过去。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怎样的地方,只要回头,某个熟悉的身影总是含笑立在身旁,以至于我几乎有种错觉,就像一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而且还将永远这样下去…… 只是,再漫长的旅途也终有结束的一天。 不知不觉之间,我们已到了嘉兴城外。 没有立刻进城是欧阳少主的主意,我猜是他要先行布置一些什么事情,所以也很合作地没有发表异议。 于是大白天的我们就住进了悦来客栈在嘉兴的第八号分店——很诡异地,这数字没让我想到发发发一路发什么的,反倒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第八号当铺。 那所能典当一些东西,并换回一些东西的铺子,如果真的有的话……我愿意典当的是什么,愿意换回的又是什么…… 背后升起一股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是受凉了?” “没,没事。” “当真?”欧阳少主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忽地俯身凑到我耳边,低声道:“莫怕,便是丑媳妇也终须见公婆的……” 我想也没想地就朝他飞起一脚,正踹到小腿上。他相当配合地“哎哟”一声地弯下了腰,一张俊脸皱得如同苦瓜一般。 这家伙又在装!明明就一皮糙肉厚的主儿,一巴掌连大树都能打断……何况我踹他的时候根本就没用力嘛,正想用眼神更深刻地鄙视他一番……呃,等等!有哪里不太对劲? 电光石火之间我突然意识到了现在身在何处,然后……整个人就石化了。 四周此时安静无比。 并非没有人的那种死寂,而是明明有着很多人,却突然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以至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里是悦来客栈嘉兴第八号分店的……后院。 刚才欧阳少主正代表白驼山庄总部领导班子在亲切接见悦来客栈中层及基层干部,他们肉麻当客气的寒暄我实在听得很无趣,然后就走神了。 再然后就杯具了。 话说……现在这种状况我要怎么做才好? 几声轻笑蓦地自身后响了起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声音里平白无故地多了几分轻浮的感觉。 “你们少夫人功力深厚,我自忖远远不及,素来是甘拜下风的。”欧阳少主懒洋洋地倚在榻上,眼风扫过众人,顿了一顿,又道:“倒是诸位若是有兴致,不妨陪筝儿比划两下。” 这话把我吓了一大跳,顾不得跟他计较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正想悄悄拉他背后衣服示意,伸到一半手却被他握住了。 这家伙要做什么?他忽地侧头朝我眨了眨眼,姿势极为优雅地缓缓展开了手中折扇,轻笑道:“只是……叔父所传心法她尚未习练纯熟,若是一时失手,伤了和气反倒不美……” 下面众人顿时如同得了什么纶音一般,纷纷附和了起来。 有着刚才的前车之鉴,就算有着一肚子的疑惑,我也再不敢乱说乱动了,即使这混蛋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我往他怀里拉…… “我等这点微末小技,哪里敢在老山主高徒面前献丑。”一个瘦高男子立起来,笑嘻嘻地拱了拱手,又道,“少主、少夫人这几日只管好好在此修养,诸般琐事自有属下代劳,管保一切妥妥当当的,绝误不了十日后的大婚之期。” 大婚?十日之后?喵了个咪的…… “既是如此,一切便有劳罗掌柜了。”欧阳少主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脸上忽地闪现一丝惧意,“只是……” 那罗掌柜显然相当善于察言观色,笑得越发灿烂地趋前几步,还特意压低了声音道:“老山主近来正在同洪帮主商议大事,这等小事自然是不必烦扰他老人家了。” 欧阳少主这才似是放下了心来,一脸矜持地微笑着,神情傲气而浮夸——这家伙铁定又在算计谁了。 我伏在他肩上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虽然本质上是只腹黑的阴险狐狸,但欧阳少主一向不吝于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眼高手低的二世祖德性。鲜衣怒马雕鞍美饰,搭配着他那副好皮相,的确蛮有说服力的。 以前也曾经很八卦地问过他,这种bt的爱好到底是怎么养成的,人家摇着折扇淡定地跟我拽文道:“于我又何伤?” 好吧好吧,他乐意自毁形象关我什么事啊,当时是这么想着的,所以也没再多啰嗦,没想到居然又有幸见着少主大人的精湛演技了。 咦,这么说来,貌似我刚才也被他当道具使了? 这次我一直忍到进了房间确定四下无人才找欧阳少主算总账。 他不但主动提供了爪子供我磨牙,还唯恐别人听不见似的,在房里叫得一波三折荡气回肠声震天地…… 喵了个咪的,这小子不去做牛郎真是可惜了。 我内牛满面地蹲在墙角划圈圈,哀悼着自己已经被败坏得不能再坏的名声。 在这种礼教森严的年代里,一路同寝同卧已经是很越礼的行为了,现在还被他搞了这么一出尽人皆知的“白昼宣滛”大戏,就算是将来我想嫁人,只怕也没什么人敢娶了。 好在我的人生规划里从来都没有这一条,所以,如果这么做能帮上什么忙的话,也就随便他去吧。 毕竟,能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所谓的婚礼只是掩人耳目之举。 锋叔大约打算借着这个名头把要干掉的人都聚齐,来一次彻底大清洗,随之而来的腥风血雨可想而知。 白驼山庄确是需要一位少夫人,只是……无论如何不会是我。 那种对内安抚笼络人心,对外周旋调度局势,内外事务统统打点妥当……的主母风范,我大约是一辈子也学不会的。 而欧阳少主他,他是锋叔唯一的继承人,也是白驼山势力的实际掌控者,步步为营算计人心已经成了他的本能,这么多责任压在身上,又怎么会肯跟我去过隐姓埋名的平淡日子。 有些人,有些事,都是很好很好的……明明也喜欢上了,却怎么都不相配…… 明明知道不相配,却又怎么都舍不得放手…… 所以就这样……什么后果都不去考虑地呆在他身边就好了,一直到不得不离开的那一天为止…… 拖雷番外:桃李无言春又归(上) 斡难河源是蒙古部族兴起之地,两年前乞颜部首领铁木真便是在此被各部族推举为成吉思汗的。在诸子分封后,依照蒙古习俗,此地便成了成吉思汗幼子拖雷所照管之地。 月前拖雷率军西进,大胜而归,到成吉思汗金帐中禀过了军情,论功行赏之后,便被派来此地代成吉思汗行祭天之责。 此时拖雷在成吉思汗帐下司掌军之职,麾下精兵不下十万。只是一来此去并非征战,二来所往之处又是汗国腹地,因此便不曾调动大军,只带了千骑随行护卫,俱都是随他多年忠心不二的精兵强将,他最为倚重的两名心腹大将——被后世誉为蒙古开国“四杰”之一的博尔忽和军中第一神箭手哲别——却俱都留在了驻地,不曾随行。 其时蒙古人马术天下无双,数百里奔袭往往夤夜可至,然而这一支祭天的队伍不知怎地却足足走了大半个月才来到斡难河源。 这夜,拖雷的营地中反常地处处灯火通明,被层层拱卫在中央的主帐之中更是燃起了数十根粗如儿臂的牛油蜡烛,映得四周亮如白昼。 拖雷独坐在主位之上,手中捏着一张极薄的纸,沉思了半晌,方抬手将它凑到烛焰上,瞬间便化为了灰烬。他盯着那灰烬瞧了半晌,面上神情极为平静,倒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一阵微风蓦地自他脑后拂过,帐中烛影尽皆一暗,随即又亮了起来。只在这一明一暗之间,映在微微晃动的帐幕之上的身影却已分明多出了两人,正立在他身后。然而屏息细听之下,再无半点呼吸之声,帐中竟似是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人而已。 常人遇到这等异状,纵然是不信怪力乱神,只怕也难免有些头皮发麻腿弯发软,这拖雷却不知是否久经杀场胆大过人,竟是连头也不曾回上一回。 “咳咳。”明显属于年轻男性的声音轻咳两声,打破了帐中的寂静,“娘子……” 拖雷平放在膝旁的拳头忍不住紧了一紧,接着听那人又赞叹道:“你家四哥果然好胆色,好定力啊,这般情形也能忍得住不回头瞧上一眼。”声音里满是真挚无比的赞赏之意。 拖雷眼皮跳了一跳,只当作没听见一般,冷哼了一声,“知道错了,还不过来!” ——这话却是对着帐中另一人所说的。 清脆的少女笑声蓦地在帐中响了起来,拖雷只觉得肩上微微一沉,一只纤细的手自后探出,在他咽喉处虚晃了晃,又听她在身后故作恶狠狠地道:“再生气,我就掐你咯!”话音未落,说话那人自己倒先笑了出来,哪里还有半分威胁之意。 这般情形与幼时恰是一般无二。 那时他每次自外归来,她总是这般伏在他肩上咭咭呱呱地说个不停。现下两人虽都已成年,兄妹之情却未曾稍减。 想至此处,拖雷原本的满腹怒气不知怎地俱都化得无影无踪,待要转身同她说些什么,却又想起心中反复思量之事,狠了狠心握住她胳膊轻轻推开,沉声道:“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当真嫁了这人?” “是。” 她竟然半分也不曾犹豫便应了下来?拖雷心头一阵无名火起,厉声喝道:“华筝,你想清楚了再答我!” 拖雷此时是气极而喝,声音不免就大了些,于是某名为巴特尔的侍卫便不免将这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他早先便奉了拖雷之命领着五百近卫伏在帐外暗处,不见得暗号不得现身。彼时蒙古治军极严,令出如山,刚才他虽是见到两道白影形如鬼魅般轻飘飘闪入主帐的情形,却是急得抓耳挠腮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句话一入耳,巴特尔倒是立时放下了一多半的心。 拖雷与华筝兄妹两人自幼便一体同心,亲厚无比,草原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华筝在成吉思汗即位第二日便远走,封在她名下的八千领民被拨到拖雷手下统带,此事连一向虎视眈眈盯着拖雷的窝阔台也挑不出什么不是来。 不过……巴特尔眨了眨眼,心下不免有些疑惑,既然如此,那今夜这种种安排又为的是什么?他原本以为是要对付窝阔台的,但瞧现在这情形却又不太像…… 他本是成吉思汗身边极得看重的侍卫,虽然脑子不算灵光,但胜在天生神力又忠心耿耿。拖雷入军时不过十二岁,成吉思汗疼惜幼子,便派了他做拖雷的随身亲兵,这些年来护着拖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也不知道多少回,倒算得上是拖雷身边第一亲近之人,自然也知道拖雷自幼便极让着这个妹子,是以像今天这般声色俱厉的样子倒还是第一次看到…… 他一时想得出了神,不自觉地抬手挠了挠脖子,头皮却蓦地有种微微发麻的感觉,仿佛被什么人牢牢盯住一般……猛一抬头……站在拖雷背后那白衣男子正似笑非笑地朝自己这个方向看来,在视线相触的瞬间甚至还相当温和有礼地点了点头。 巴特尔背后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拖雷只跟江南七怪学过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加上此时心神全数贯注在华筝一人身上,因此对身后这番暗潮涌动倒是丝毫不觉,只下意识地屏住了气息凝神听她怎么回答。 “拖雷……他,他是陪我回来看你的……我们走到半路便听说成吉思汗对你发了大火,你,你要不要紧?”停了一停,她又跺脚道:“肯定是窝阔台挑拨的对不对,他一天不针对你会死啊!喂……有没有办法让那混蛋吃点苦头?”后半句话显然是对着身边的白衣男子而说的。 “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答话的人苦笑了起来,“也要你四哥愿意才成。” “我愿意就不成么!” “娘子若有吩咐,为夫自然是无所不从的。” “欧阳克!” …… …… …… 拖雷耳里听着两人对答,心中恰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混作一团,一时连他自己也说不上到底是喜是恼,是怒还是忧。 华筝虽然没有正面答他的话,但言语举止中对那人的回护信赖之意已经是明显之极了,打小儿到大,除了自己和江南七怪,还从来不曾见她待谁如此亲近过,就算是当年都史也不曾…… 都史……那混小子死就死了——兵刃相见哪有不死人的,当日那情形不是他死就是自己死——却还要累得自家妹子伤心难过,以至于最后远走他乡,长年累月见不着一面,回来时却居然带了个不知趣的家伙! “拖雷……”略带为难的少女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只叫了一声却又停了下来,似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那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样子,其实从前就常常看得到,只是那个时候他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心情,所以后来才会…… 算了……拖雷有些恼怒地闭了闭眼,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却一眼也不瞧身前的娇小身影,而是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起了她身边的某人。 脸……太白!身板……太不威猛!年纪……太大!笑得……太假! 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怎么看都比郭靖安答差得太远,不过,比起死的那一个来,眼前这厮至少还是个活人。 欧阳克纵然再机敏上十倍也决计猜不到拖雷此时心中所思所想,只看他脸色已是稍和,便见缝插针地拱了拱手,含笑寒暄道:“舅兄,别来无恙。” 这“舅兄”俩字听到拖雷耳里着实火大,正想发作,瞥见身边华筝苦着一张脸的样子,又忍了下来,勉强点了点头,便不再搭理他,扭头看向了自家妹子。 “华筝……” 他们两兄妹许久不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欧阳克只笑吟吟地站在一旁,对自己被晾在一边的事实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满,这份器量气度倒是让拖雷在心中对他的评价略有上升。 殊不知欧阳克这番表现跟器量气度着实没什么关系。 一来这人早知自己理亏在先,先斩后奏地把人家妹子娶过了门,爱妹如命的大舅子没找他拼命已是万幸了;二来他家娘子虽然被拉着在说话,但眼神一直在朝他这边飘,很显然是对目前的状况满怀歉意,以她的性子自然会想要有所补偿……唔……这么一来晚上说不定就肯换个姿势……或者地方……又或者是…… 想至合心畅意处,他便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扬,笑得十分之愉悦。 这边拖雷话刚告一段落,转头瞧见的便是欧阳克这副眉眼弯弯的模样,心下不免有些纳闷,被晾边上也能一个人笑这么欢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笑容十分碍眼,他皱了皱眉。 “华筝,我同欧阳公子……有些事要谈,你先四处逛逛……” “我不去!”华筝皱着眉头瞪他,“有什么事情我不能听的!” 拖雷活活被她噎住了。这还真就是她不能听的事情,不过他向来依着这个妹子惯了,之前摆那样子唬她一下也是极限了,气势出不来,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接下来要说什么。 反倒是欧阳克接过了话茬。“娘子同黄姑娘说话之时,不也是将我和郭兄赶出门外的么?”他顿了顿,又笑得极为暧昧地道:“久闻这大漠之上有几味草药于……上颇有奇效,舅兄想必是要同我说些应用之法——娘子你当真要留下来听么?” 片刻之后,拖雷瞪着还在微微晃动的帐门,心情郁闷到了极点。 刚才华筝跳着脚对他们俩骂了一句“无耻”就夺门而出了,那背影倒是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虽然这也算达到了把她支开的目的,但是……明明只有那个姓欧阳的小子无耻而已,为啥连他都被骂进去了啊!而且这种事连解释都没法解释,总不能追出去揪着她说“妹子哇你要相信我我是绝对不会跟那个混蛋讨论房事的”…… 斜眼瞥见罪魁祸首还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更是火不打一处来,冷哼了一声,正要开口,那人却已收起了嬉笑神情,上前半步,拱了拱手,正色道:“舅兄可知归途有伏兵?” 拖雷心中杀机陡起。 他费了无数心力才诱得窝阔台出此昏招,只待明晚一举发难,便可将窝阔台在军中的势力连根拔起——只是此事机密之极,这人是如何得知的?若是走漏了风声,只怕是……想至此处,他双手一扬,便已打算击掌唤出暗处兵马,无论如何先将这人擒下再说。 不知怎地眼前却忽地闪过当日华筝伏地痛哭的情形,心头一酸,那抬起的手掌便无论如何也击不下去了,要某人死,机会还多得是,妹子却只有这么一个…… 纵然心中思潮起伏如斯,却也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他此时心意已决,便缓缓放下手,无可无不可地虚应了一声,“是么?” 欧阳克是何等机敏通透的人物,况且此来本就存了试探的心思,是以拖雷脸上的神情变化纵是细微,却早已全数落入了他眼里。 蒙古汗国近年来声势日长,隐有一统天下之势。成吉思汗四子中长子术赤身世有疑,次子察合台性情暴躁不堪大任,未来的汗位继承人不是三子窝阔台便是四子拖雷。 这些事本来与他也无甚相干,无奈华筝却正是成吉思汗之女,拖雷之妹,她虽是愿意舍了公主之尊随他同游江湖,那边却未必舍得下这位公主所能带来的好处,况且她心中终究还是放不下这位自幼护着她长大的四哥。 是以此次带她回草原探亲看似寻常新妇回门,却是他筹划多时之举。 天家自古无骨肉,此时他们兄妹虽好,又怎知拖雷将来不会因为旁的什么而对华筝出手,因此他必得亲身前来确认一番。 自此前打探得来的各方讯息及现下的情形看来,这位兄长倒也是颇念旧情之人,不枉他家妹子这番苦心。 不过,利益当前之时……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脸上却笑得越发春光灿烂了。 “舅兄无需多虑,我白驼山自有传递讯息之法,若是用得上,不妨……”欧阳克刻意顿了一顿,才续道:“……不妨明说。” 两军对垒之时,军情打探传递历来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拖雷与江南七怪及郭靖相处日久,自然知道这些武林中人在某些方面有着林林总总奇怪却颇为奏效的法子,只是……倘若就这样接受了这小子的示好,接下来的话他还有什么立场来说?而更为要紧的是,日后妹子若在这人手里受了什么委屈,被缚住了手脚的他要如何去讨还? 想至此处,拖雷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此事不用再提了。”带着些许怒气,他顿了一顿,才又一字一顿地续道:“倒是另有一事,要烦请欧阳公子同我解说一二。” 欧阳克心下略宽,脸上却不曾流露出半丝异样,只笑吟吟地冲他拱了拱手,“舅兄请讲。” “我家妹子年幼识浅不晓事也就罢了,欧阳公子如此精明之人,难道也就任由她胡闹不成?草原上就算是寻常一个部落首领之女出嫁,至少也要大宴一月,何况华筝还是我堂堂汗国公主!便是依照你们汉人习俗,三牲六礼,问名纳采,男媒女妁,自然也是件件不能少的——这‘不告而娶’倒不知道依的是哪家礼法?”拖雷顿了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之色,不等欧阳克答话,又厉声道:“我跟朱师父学了十年汉人的东西,却也听过‘聘则为妻奔为妾’的说法,你如此草率行事……到底将我妹子置于何地!” 欧阳克更无半点迟疑,踏前半步朗声道:“她自然是我明媒正娶迎入门的妻子,白驼山少夫人。白驼山名下八百一十七处产业此时俱已收到飞鸽传书,凭她信物记认便可任意驱使号令。” 拖雷见他神情庄肃,应答得绝无半分犹疑,心下恶感又减去了三分。 自家妹子自家知,华筝嫁这家伙自然不会是图他家那点家当,然而是否肯将家当摊出来却足以衡量男方诚意。唔,虽然数目上着实少了点……这倒是不妨事,日后他多贴补些也就是了,总不至于叫妹子日子难过就是了。 “我何曾不想风光大娶迎她进门,那时连宴客名帖都已备好了,她却不肯……”欧阳克苦笑了起来,当日如非他坚持,只怕连江南的那场婚礼都不会有。 “纵然如此,却也绝非草率成婚。舅兄所虑无非是成亲当日娘家无人送嫁,恐怕世人看轻了她……此事我亦再三想过,是以先央叔父向江南七侠提亲,得了朱二侠亲口许婚,方才在嘉兴行礼迎娶,又特请了丐帮帮主洪老前辈送嫁,桃花岛主黄老前辈主婚,江南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俱都到场……” 他唇角微微扬起,似是想到了成婚当日的情形,面上神情亦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停了一停,才复正色看向拖雷道: “当世顶尖高手五到 穿越成华筝第2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28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28部分阅读 其三,在武林中亦算得上是极难得之事了,日后便是在江湖中行走,旁人也只会看在‘五绝’面上多让她三分……” 这番话源出本心,是以说得真挚无比。 拖雷听他所说情形与自己派人所探知的颇为符合,面色稍霁,忽地抬掌轻击三下,淡淡道:“我与欧阳公子叙旧,你们都退下吧。”帐外传来轰然应诺之声,随即便听见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听声辨来怕是不下千人之众。 此番做作中隐含的威胁之意,欧阳克如何会不知,换了旁人早已被他十倍百倍回敬了,只是眼前这位大舅子实在是他妹子心中第一紧要,不不不,应该是第二紧要之人才对……总之是万万不可得罪的,因此他面上不但不曾露出半丝不满之意,反而极其恳切地赞叹了一句:“舅兄果然是令行禁止,治军有方!” 拖雷被他恭维得额头青筋跳得一跳,十分之想将自己的拳头夯到那张脸上去,又生生地忍了下来,咬牙道: “华筝向来没有挑男人的眼光……” 向来?欧阳克挑了挑眉,他自然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什么,却相当识趣地一言不发,只听拖雷继续道: “我拦过她一次,已是后悔至今,因此再不会拦她第二次。”他顿了一顿,才继续道:“我只这么一个妹子,也只盼她一生平安顺遂,只是若有人对她不起……”拖雷意有所指地扫了欧阳克一眼,声音越发地冷厉了起来,“我也定会替她讨回个公道!” 领十万蒙古精骑,他便是要踏平了西域白驼山……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欧阳克微微一笑,应声答道:“好。” 此言一出,拖雷反倒怔住了,他自知挟势威胁算不得光明磊落的行为,实是担心妹子才不得已为之,不过……这人莫非是不曾听清他在说什么,否则怎会应得这般爽快? 正在思忖中,却听欧阳克轻叹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般低声道:“我又怎舍得负她……” 拖雷番外:桃李无言春又归(下) “啪”地一声,帐中烛芯轻爆了开来。 沉默了半晌,拖雷方向欧阳克点了点头道:“近日草原不大安宁,既已见过,我亦放下心来了,今夜你便带华筝离开吧。” 此言一出,显然已是将妹子交到了他手中,欧阳克含笑冲他拱了拱手。拖雷略一沉吟,又接着道:“待事态平息我自会派人送信给你们,你且先莫同她说此事……” 欧阳克接口道:“我只说你率军西征,不日便要出发。” 拖雷点头,“只是如此一来她又会担忧军情,不妨……” 欧阳克击掌笑道:“我自然时常说些大捷的消息给她听。” …… …… …… 两人谈到投机之处,相视而笑,均觉得对方此时看起来顺眼了不少。须知天下虽大,要寻一个在“忽悠华筝”此事上如此有默契之人,实在是极不容易的事情,既然遇上了,免不了大有知己之感。 (华筝:¥%¥%&ooxx……) 直待诸事商议停当,拖雷才伸了个懒腰,斜靠在了主位之上。 “华筝此时多半在……处,”某个名字在他喉咙处犹犹豫豫地打了个滚,到底还是吞下去了,“我让巴特尔陪你前去寻她,不过……”他微笑了起来,“我猜她多半已经支了巴特尔在帐外等你。”能使得动他帐下亲卫的人着实不多,华筝正是用得最顺手的一人。 “多谢舅兄。”欧阳克笑着拱了拱手,道:“只是有一事还想请教……” 拖雷皱了皱眉,若是这人问起都史之事,他该如何回答?原本是巴不得将他同华筝拆开,所以乐得多方误导,只是此时自家妹子的心事已再明白不过了,再提起这类事情便不免有些束手束脚,因此上犹疑了一下,才问道: “什么事?” “自我与华筝相识那一日起,便不曾听她称过一声‘父汗’,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缘故?” ——如他所料,拖雷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之极。 以华筝那绵软的性子会做得如此决绝,定然是成吉思汗做了什么让她难以原谅之事。为着将来着想,她可以绝口不提,他却不能不知。偏偏此事又似是甚为机密,任他多方打探也查不出半点端倪。 眼前这位大舅子显然是知情人,欧阳克决定趁热打铁。 “方才舅兄曾说过‘纵然她不肯再做成吉思汗的女儿,却终究是我拖雷的妹子’,想必是知道内情了。” 拖雷迟疑了片刻,才道:“父汗登位前灭了克烈部,华筝的未婚夫……死在那一战中。” 换了旁人说不定便信了这套说辞,只可惜那一战的事情欧阳克早已派人查得清清楚楚,包括那位“前未婚夫”虽是由成吉思汗下令,却实是被拖雷领兵剿杀的。 华筝若是因此事心怀怨望,必定会连拖雷一并疏远,兄妹两人怎可能还像现在这般亲密? 可见定是另有隐情,而且极为重要,甚至可能牵扯到更深的隐秘,那么…… 他沉吟片刻,方徐徐道:“若是草原生变,我事前有备,才好护得她周全。” 这招“以退为进”他在华筝身上早已是用得出神入化纯熟无比,拖雷与华筝果然不愧是兄妹,立时便中了招,当下脸色便忽青忽白了起来,显是心中极为挣扎。 过了良久,拖雷才长叹一声道: “我原本也不知此事,若不是上次自中原归来后,三哥同我提起……” 窝阔台会同他说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只是纵然知道对方的用心,他仍是一时之间惊怒不已,以至于忘了顾忌,一头撞进成吉思汗的金帐去质问,而后……他第一次见到了心目中原本如天神般存在的父亲狂躁暴怒的样子。 拖雷下意识地抚了抚脸上尚未完全平复的伤痕,苦笑了起来,那是成吉思汗暴怒之下挥刀的后果。当时那一刀来势凶猛,成吉思汗是真的想取了他的性命……如果不是博尔忽师父眼疾手快抽刀架住,又苦苦求情的话,他……必死无疑。 那也是他第一次真切体悟到,原本引以为傲的某些东西——比如“父亲的倚重”——是如此地虚无缥缈。 …… …… …… 有些东西,还是握在自己手中才最为可靠…… 拖雷闭了闭眼,心中已有了决断: “阔阔出是萨满教前任掌教,据说有通神之能。自父汗年轻时他便跟随在左右,但终其一生只降过三次神谕。” 终其一生?也就是说此人现下已死,对死人自然是没法再做些什么了。欧阳克不无遗憾地挑了挑眉,问道:“俱都成真了?” 拖雷苦笑着点了点头。“前两次俱已应验。” 不问神谕内容,只问是否成真,这人果然谨慎得紧。有这么一个人在妹子身边,自己倒确实能放心不少,只不过……这些事他却是必得知道的…… “父汗年轻时曾落魄到在草原上掘野鼠为生。” 成吉思汗向来不以这段历史为耻,反倒常常向子女及部下们提起,是以连年纪最幼的拖雷和华筝都听得能耳熟能详倒背如流了。 “那时阔阔出便预言父汗将成为乃颜部的首领。不久之后父汗果然夺回了首领之位,阔阔出又说,父汗必将一统草原号令诸部……” 而现下的情形如何,自然是毋庸他再多说了。 这位已死的萨满巫师所说竟然都是如此相关重大之事?欧阳克心头隐隐有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却又听拖雷说道: “十五年前,阔阔出第三度降下神谕,说华筝是天赐之女,又有我黄金家族血脉,择吉日在圣地祭了长生天,自此蒙古铁骑便有神灵庇佑,百战百胜。父汗,父汗他……” 说至此处拖雷顿了顿,才艰涩无比地续道:“……也自然长命百岁,永葆康健。” 帐中空气瞬间如同被冻住了一般,寂静得可怕。 欧阳克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朝拖雷拱一拱手,转身便走。方举扇撩开帐幕,拖雷略显疲惫的声音自身后传了出来: “离阔阔出占算的吉日还有两年,在那之前我定会……” 他微微一呬,再不回头,抬步迈出营帐。 两年的时间,不止是拖雷,他亦可以做许多事…… 营帐外约十米开外的地方站着一尊如铁塔般的大汉,手中牵着一匹高头大马,正在向这边张望,一见欧阳克出来,便喜笑颜开地牵马迎了上来。 欧阳克微微一怔,随即认出是之前在帐外暗处潜伏之人,看情形多半是拖雷的亲卫之类的人物,怎会在此特意等自己? 正揣想间,那大汉已经走到了近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个来回,忽地咧嘴一笑,伸手便来拍他的肩膀。 欧阳克是何等身手,怎可能让他轻易触到,微一沉肩,下盘纹丝不动,便已闪了开去。 那大汉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便落了空。彼时蒙古人最爱英雄好汉,欧阳克无意间露了这样一手,他非但不以为忤,反倒大声叫起了好。 欧阳克虽是不懂蒙语,但见他脸上尽是赞赏之意,想来多半不会是什么坏话,当下便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只见那大汉更是显得兴奋之极,又大声地说了几句什么,看他不懂,抓耳挠腮了半响,忽地蹦出了一句汉话:“你……厉害!” 发音极为生硬勉强,比之拖雷华筝两兄妹的汉话相差甚远,想必是不曾专门学过,大约是拖雷上课之时跟在身边学到了几句。 想通了此中关节,欧阳克微微一笑,心中已是有了计较,温言问道: “可是华筝让你在此等我的?” 果然那大汉听到华筝名字便面露喜色连连点头,欧阳克想了一想,又试探着问道:“你可知她现在什么地方?” 那大汉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随即叽里咕噜地蹦出了一大串蒙语。欧阳克苦笑了起来,不欲再同他纠缠,抬步欲走,那大汉却抢到了他面前,伸手将缰绳递了过来。 “你的……华筝给!”又转身向南指了一指,“那边,等。” 欧阳克心中大定,估算了一下脚程,也不接那缰绳,只冲那大汉微一拱手,道了声谢,也不管他听懂与否,略一提气,便施展轻功向南而去。 只见白影一闪,几个起落之间便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那大汉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过了半晌,才一拍脑袋,火急火燎地甩了缰绳便朝拖雷营帐跑去,边跑边大喊道: “四王爷,公主她,她该不是被狐妖迷住了吧!” 华筝所在之处离拖雷营地不过数里之遥,片刻之后,欧阳克便已遥遥看见了娇小的身影正抱膝坐在草地上,仰头望着天际,脸上神情甚是惘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要出声唤她,心念电转,忽地想起一事,脚步便不由得缓了一缓。 只顿得这么一顿,待再提气时,他竟是已将心法运至十成,行动间再无半点声息。直至欺近华筝身后才重重踏在了地上,朝她走去。 刚走了两步,一道乌黑的鞭影便突然自她身前腾空而起,直朝他面门而来。 欧阳克微一侧身闪过鞭稍,探手一抓,便将软鞭握在了手里,月色下只听她轻“噫”了一声,显见已是认出了他,随即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急急跳了起来,“还不快点放手!” 欧阳克依言放开了手中握着的软鞭,笑吟吟地瞧着华筝,心中极是欢喜。 方才他刻意变换了走路力道与节奏,她自然听不出是他的脚步声,又经他调教许久,抢先出手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在方才转过头来瞧见他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神情自戒备而惊愕,而欢喜雀跃,而担心焦急……诸般变化一丝不漏地都看在了他眼里,心中原本存着的那一丝半点不甚光明正大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此时瞧着她急匆匆地向自己奔过来的模样,更觉得心中柔情满得似是要溢出来一般。 他本是个纵情不拘的性子,若不是此时此地尚有不得不顾忌之事,早已将她压倒在地恣意爱怜一番了,现下却只能勉自忍耐。 他定了定心神,方低声调笑道:“当真是教会了徒弟便要打师父,娘子,你可是过河拆桥得紧啊……” 只听她跺脚恼道:“你躲开就是了,拿手抓它做什么?”停了一停,又白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就跳出来吓人,要是,要是伤到了你怎么办!”说着便来抓他的手。 华筝对武学一道的天份实在低得令人发指,教她弄个花架子唬唬不懂武功的人也就罢了,想要伤到他却着实不容易——只是此事倒也不必告诉她,以免日后平白少了这等福利。是以欧阳克绝不分说,只笑吟吟地任她握着自己的右手反复查看着,左手顺势一揽一带,便轻轻巧巧地将人拥入了怀中。 半晌,她才吁了一口气,满心欢喜地仰头看向他道:“还好没事。” “早说过不妨事的。”欧阳克轻笑了起来,揽着她走到方才跃起之处,一同坐了下来,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向了不远处某个微微凸起的土堆,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方才华筝便是瞧着它发呆么…… 当日成吉思汗灭克烈部那一战,在草原上被传得沸沸扬扬,内情究竟如何,就连成吉思汗帐下诸将所言亦莫衷一是。 有人说这位华筝公主仗着成吉思汗宠爱,视人命如草芥。当年许嫁之时硬生生逼得克烈部那位将帐中十几位绝色女奴皆杖毙当场,那人死时亦是连半滴眼泪也未曾流,可见天性凉薄之极。 亦有人说分明是华筝公主孤身犯险,以己身为饵,方诱得克烈部冒失深入,失了先机,遂有破家灭族之祸。虽说是秉承父意,但居然做出这等事,心肠却也未免太狠了些。 种种传言不一而足,但最后往往会归结至“被迫成为金刀驸马的郭靖甚是可怜,虽是罕见的将才,成亲之后却必定过得暗无天日惨绝人寰……” …… 欧阳克自己便是造谣生事的一把好手,这等处处着迹手法又极为粗陋的流言自然是入不了他眼里的,华筝既然已决意不回草原,他亦懒得再做什么,唯一可虑的只是那位前未婚夫…… 当日完颜洪烈遣人卑辞厚礼至白驼山招揽,正值他静极思动之际,便顺口应了下来。那使者却是大喜,又道六王爷虑及京中耳目众多,且幸正要出使草原,不妨趁“那达慕”盛会之时至草原一见。他左右无事,便依约前去,路过草原某处时瞧见个颇有意思的小姑娘,顺手抓了来问路…… 那便是他同华筝的初次见面。 后来几日中,他四处闲逛之际常常会见到华筝,甚至还曾经因为觉得有趣蹑在她身后许久——此事她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亦不打算说出来——是以那位克烈部的继承人他亦是曾见过的。以他眼光看来,那人种种行状举止实是情根深种,她也未必便是如旁人所说一般当真毫无情意。这些小儿女情状当时他自然是不曾放在心上,谁知到如今…… 隔了这许多时日,每每回想起来心中却仍大大不是滋味。然而……这番心思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 是以他面上仍是笑得一派云淡风轻地提起了另一件事。 “你四哥明晨便要率军西征了。” “这么快?”此言一出,华筝心神果然全被吸引了过去,“他上次受的伤不是还没好么,怎么又要走了……” “我已留了叔父亲手调制的伤药给他,那伤最多再三五日便可痊愈了。”欧阳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温言劝解道:“你四哥既然存了……之心,这军功便是非争不可的,这性命也是非保住不可的——你细想想可是这个理?再者他本是中军主帅,行事自然有分寸,断然不会以身赴险。”停了一停又笑道:“你在草原这么些年,几时听说中军曾遇险来着?” 她侧脸想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怅然道:“道理我知道,只是……总放心不下……” 他伸手揽过她,笑道:“你四哥是做大事的人,免不了要冒些风险,又怎可能如我这般日日伴在娘子身边,事事以娘子为天……” 话音未落,华筝已恼得伸手去掐他腰间软肉,他心中大乐,自然是不躲不闪地任她掐个正着,还极为体贴殷勤地问道:“娘子,手若是酸了便换一只罢。” 华筝泄气地松开手,扁了扁嘴,嘟哝道:“没劲……” 他立时雪雪呼痛起来,还拉着她的手往怀里放,非要她至腰间探查个究竟出来。华筝斜了他一眼,一张脸硬绷了半天,却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欧阳克本就是恐她忧思过多伤身,才有这番做作,此时见她笑得欢畅,心头顿时大松了口气。担忧之心既去,腰间敏感之处又被她抽手时无意摩挲了下,心中不由得一荡,忆起数日前那一次极致欢愉,当下便有些按捺不住了,什么忌讳顾忌统统抛到了九重天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搂住,恨不能一口吞了下去。 方埋首在她颈间蹭了蹭,张口正欲轻咬,却听她娇笑了起来,“你怎么跟塔娜似的……” 他怔了一怔,手便不由得松了一松,她却不肯起身,仍伏在他怀中。过了片刻,方又懒洋洋地道:“塔娜打小儿就陪着我……” 他久在风月场上打滚,自然听得出她此时声音虽是慵懒之极,却并无半点□之念。 …… …… …… 此时正值草原初夏,月色明朗澄澈,夜风清凉如水,不时有虫鸣低低响起,环顾四周,一派安详静谧的景象,欧阳克却只觉得十分之脱力。 在揪着他絮絮叨叨地念叨了数十遍旧年往事之后,她,她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罪魁祸首自然便是她身侧已空了大半的酒囊了,显是在他来之前就已喝下去了的,酒意却直到这个时候才发作起来……大约是见到他放下心来了的缘故。 他轻叹了口气,低头看向斜倚在怀里的人,许是酒意上涌的缘故,她脸颊泛着微微的红晕,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娇艳,唇角兀自含笑,一手与他十指相扣,另一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不放。 从初见之时的深怀戒心,整个人如同刺猬一般,时时竖起尖刺提防于他……一直到现在,终于能在他身边安然入睡……期间所经的风风雨雨,酸甜苦辣,种种滋味不一而足。 且幸费了无数心力,纵有挫磨种种,却仍终是成就了如花美眷。 想至此处,他脸上露出一丝极浅淡的笑意,俯身在华筝额上轻轻一吻,看也不看地微一扬手,便将那酒囊取到了手中。仰首喝了几口,又看向不远处的土丘,勾了勾唇角,手腕微翻,催动内力,一道酒箭便均匀地落在了土丘之前。 他们原本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若不是因为华筝,决计不会有今日这一点以酒相祭的缘法,却也只到此而止…… 看着那酒液缓缓渗入泥土,只余湿痕,欧阳克随手将酒囊一抛,俯身横抱起华筝,辨了辨方向,便向南而去。 只见一袭白衣渐行渐远,直至隐入夜色之中,再也无半点踪迹可寻。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阵夜风,蓦地自草间穿掠而过,似唏嘘,又似慨叹……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一个设定了一堆却忘记写出来/写不出来的废柴,如果不是衣冠的长评,还没认识到自己居然没把某个可说是贯穿了全文基调的背景弄出来,泪奔…… 于是把给衣冠的回复整理了一下,当作小剧场放在这里吧,从这里大致是能看出华小呆某些选择的原因的——老实说,她真的想太多了! 华小呆与铁木真亲子关系各阶段心理活动 阶段一: 大萨满抱着小华筝说铁木真童鞋乃生了个好娃啊,等她长到十八岁卡嚓了之后乃就能再活个n年都不带喘气的而且还能保佑乃打胜仗哇。 华小呆(惊恐无比但是么法反抗):呜呜呜呜呜呜 铁木真:太好了!(以下省略一千字) 心声:天赐神女是好物啊好物,神明素站在俺们这边滴这边滴啊!不过老子本来就一直在打胜仗…… (此时年富力强正处于事业上升期但志向还只是草原第一大部落而不是统一天下的铁木真同学对长生不老还没有什么清晰的追求和认识) 窝阔台(偷听g):记下来先!不过……那个皱皮皱脸的肉团哪里像仙女了啊! 拖雷……拖雷小朋友正在外面疯玩,于是大家请忽略他吧。 被铁木真的反应打击到了的华小呆:呜呜呜,十八岁之前我一定要逃掉,绝对! 阶段二:欢乐(?)的成长期 华小呆努力a私房钱,努力锻炼身体,努力为将来的做跑路准备 (心声):一定要赶在十八岁之前跑路啊跑路啊跑路啊(以下重复一千遍) 铁木真:俺家闺女还是挺聪明的,跟拖雷走得近也好,将来还能帮拖雷一把,拿去克烈部和亲有点可惜了哇……等灭了克烈部再接回来就是了。还有,老子依然是战神…… (依旧年富力强但是已经开始考虑统一草原的铁木真还没考虑到要卡嚓掉自家闺女的问题。) 拖雷(兴冲冲):华筝我带你去吃烤羊! 窝阔台(卡嚓一声拗断了手里的树枝):香蕉你个巴拉!为毛是这种成天就知道吃烤羊的蠢货要继承家业啊!还有……为毛那个死丫头看到我跑得比兔子还快! 阶段三:摊牌 华小呆:大汗同志你觉得郭靖同学咋样? 铁木真:可造之材! 华小呆:江南七怪这种中档次的人物才教了他十几年他就这么牛b了,大汗同志你不想招揽更多滴牛b人物咩?这种人物都在中原那边哦~~~~ 铁木真:唔…… 华小呆:江南七怪迟早要回去的,而且他们是汉人。俺们部落里精通汉学的人只有俺一个哦,再说招揽人才这种事情肯定要秘密进行,知道的人多了不好挖……乃让俺去中原游历三年,帮你招揽人才好伐。 心声:去了老娘就不回来了。 铁木真:好! 心声:要打天下,人才这种东西总是越多越好的,郭靖这小子确实不错……唔,宰了都史那小子闺女还是很难过哇,让她顺便散散心也好,回来再嫁给郭靖拉拢一下。反正才三年嘛……时间还早。 (依旧年富力强并且意气风发的成吉思汗在想要统一天下的时候隐约有了一些模糊的其他念头) 阶段四 华小呆已经游荡到了江南还自说自话地嫁人了…… 成吉思汗连吃了几个败仗又生了一场大病,虽然最后还是胜利了病也好了,但是偶尔开始有力不从心的感觉,也开始不止一次地想起大萨满的预言,但还没打算付诸行动。 窝阔台同学觉得这个机会值得好好利用。 华小呆回到草原对他有百害无一利。 活着拿去和亲,增强的百分百是拖雷的势力;宰了拿去祭天,成吉思汗出于愧疚肯定会补偿给拖雷,说不定就直接指定了汗位继承人,他就彻底没戏了。 所以对他来讲,小呆不回草原是最好的,当然死在外面就更好了——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用别的名堂调唆他爹把小呆找回来,再放风给拖雷让他知道找回来是预备宰掉的,拖雷跑去质问他爹”这个流程。 成吉思汗病后脾气暴躁,因为小事砍掉好几个近卫了。拿闺女祭天这个心思也有点暗地里见不得人,一旦被挑明出来恼羞成怒很可能卡嚓掉拖雷。 结果他猜对了……没猜对的是拖雷同学命大。 变生肘腋 第二天,欧阳少主不经意地跟我提起了江南七怪,和江南七怪在郊外的大片别业: “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园、漫山遍野的竹林;飞瀑如练,清泉潺潺的山间幽居,以及“松间明月,幽篁清风”、“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青之草”…… …… …… …… 真有钱…… 虽然很难把二师父平时那破落户的打扮和“低调的有钱人”联系起来,但发自内心地说,我实在是对欧阳少主描述的美景很神往…… “听黄姑娘说,你七位师父原本抱定主意,见了你定要狠揍一顿……” 不就是放跑了郭大侠和“小妖女”双宿双飞么,多大点子事啊,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连徒弟媳妇都认了——不然黄姑娘哪儿来的消息——怎么反而想起来要收拾我这个打酱油的路人甲了。 想着二师父那些个匪夷所思的“小手段”,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苦着脸问他: “逍遥派有没有防挨揍的功夫?” 欧阳少主显然被我囧到了,滞了一滞才答道:“这倒是不曾听闻。” 我想也是。 这种层次的需求太低俗了,完全不符合逍遥派一贯的门风,他们通常应该是会先下手为强把对方整到恰好只留一口气。 “不过……”他顿了一顿,忽地轻笑了起来,“听闻柯大侠前些天便令人打扫出了好几处清静院落,都在风景极秀美之处;韩女侠这几日更是频频出入绸缎铺子,绫罗绸缎成箱成箱地往家中抬……旁人都猜说江南七侠多半在哪里发了一注大财……” 鼻子蓦地一酸,我不是不知道他们待我好,也不是不想见他们,只是,只是…… 一只手伸过来揉了揉我的头,温言道:“去瞧瞧你七位师父罢,他们嘴上虽是不说,心里可想念你得紧。” 那你呢……我很想这么问他……喉头却像是被什么噎住了一般,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果然,他停了一停,又笑道:“此间事繁,尚需几日才能料理干净,我先请郭兄与黄姑娘伴你同去,待事一了便来寻你,可好?” 那个“不”字在嘴边绕来绕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两天是他布局的关键时刻,有我在他做事难免束手束脚。 难为他还费尽心思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温言软语好声好气地跟我商量,再不知道领情的话一定会被天雷劈的! 但是…… 我还在犹豫,某人已经笑得十分之可恶地凑了过来:“我瞧你多半是舍不得我……” 我给了这自恋狂一脚。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欧阳少主雷厉风行地联络上了郭大侠和黄姑娘。 半个时辰后,他们就会过来接我去见江南七怪,然后“住上一些日子”,再然后,再然后……也就这样了吧。 一直以来都想趁着这短暂的和平时期,效仿徐霞客踏遍青山探幽寻古。眼看着这夙愿就快要成真了,我应该高兴,嗯,要以度假的心情来迎接才对啊…… 我边收拾着随身衣物边哼着小曲儿,欧阳少主斜倚在窗边,一言不发,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等我收拾停当,顺手连革囊也挂到腰上的时候,他才开口道:“不过是小住几日,你怎地……” 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打了硕大无比的一个包袱。 咳咳,除了铺笼帐盖貌似能带的都被我带上了。这个世界上就是有我这种连爬山都能被自己带的行囊给累垮的废柴…… 咳咳,眷恋太多真不是什么好事啊。 尴尬地冲他干笑了两声,我挠了挠头,开始给包袱减负: 路过无锡时买的一对泥娃娃,这种喜庆的玩具很难买到白衣版的啊; 看别人放荷灯觉得有趣,拗着他陪我蹲在摊前挑的两盏; 桃核刻的小舟,舟上立着的两个小人还能换装,手工精致极了,这个倒是他非要买的; …… 拿出来,又放进去,再拿出来…… …… 咬了咬牙,不再去看那些有的没的,飞快地把真正用得着的东西一股脑儿的掏了出来,重新打了个包。 “那些……不带了?” “嗯。你先替我收着,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再给我吧……” 离开蒙古的时候,我就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袱,现在,这样也就够了。 欧阳少主忽然上前了两步。 离开了那束明亮到刺痛人眼的阳光,我这才看清他紧皱着的眉头。 “我亦想陪你同去……” “我知道。” “你安心呆在师父家里,多则五日少则三日,我定来接你。” “……好。” 我并非不信他,我只是害怕冥冥中的那股拨弄人心的力量,我只是害怕……一旦说了再见,便真的永不再见。 甚至,根本没有机会说再见…… 终于踏出悦来客栈大门的一刹那: 天上,一群乌鸦嘎嘎地叫着飞过,还掉下来一两点白色不明物体,正砸在我脚边; 墙上,两只黑猫正炯炯有神地盯着我瞧,金黄|色的瞳仁在正午的阳光下眯成了一条线,怎么看怎么诡异万分; 路上,空气闷热得似乎已经凝固了,却蓦地卷起一阵阴风,还围绕在我身边打了个旋儿; …… 我自认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是当以上这一切在同一时间发生的时候,就算是烈日当空的盛夏时节,还是忍不住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欧阳少主伸手打我腰上拽出了断成两截的衣带,对着断口处细细查看了半晌,这才抬头笑道:“不妨事,这衣带本就不甚结实。”边说边顺手将它收入了袖中。 真当我没看清楚啊——那条白底金纹的腰带上,断口平整光滑,哪里是“不甚结实”四个字就能解释得了的,认真说起来倒更像是被什么利刃,或者是高手的劲气割裂的样子。 那可是天蚕丝掺着金丝织的,黄姑娘就用上了内力都没能绷断的腰带啊!这家伙显然又在糊弄我。 “他们……竟如此惫懒,回庄后必得好好整治一番。” 他冷哼了一声,眼神渐渐地冷了下来,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道想整治的人到底是谁。 我忍不住伸手拉拉他的袖子,“喂……” 不带在大马路上就这么飙杀气的,没看见连苍蝇都吓得绕路飞了么。 他怔了一怔,只短短一瞬,便回过神来,浅笑道,“怎么了?” 语声依旧温柔,可不知怎地,瞧着他那同平日里似乎没什么不同的淡定样子,我心里却总有种隐隐的不安。 那种没来由的心慌,以前也曾经有过……都史…… 拽着他袖子不肯放的手被轻轻反握住,低低的调笑声几乎紧贴着耳畔响了起来: “可是舍不得我……才拉得这般紧的?” “嗯。” 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他反倒怔住了。 “你……” 那股心悸的感觉一阵强过一阵,再顾不得害臊自尊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我一把抓住他。 “我不走了,我要跟你在一起!” 累赘也好麻烦也好,能看到他活生生站在面前,能触碰到他真实的体温,在这一刻似乎比什么都要来得重要…… “好。” 一抹温柔之极的笑意自他唇角荡漾开来,渐渐漫上了眉梢眼角。这人时常都是微笑着的,我却从未见过他这般满心欢喜的模样,简直像是有莫名的光华在面容之上流转一般,所以……一时之间我竟然很丢脸地看他看得呆掉了。 欧阳少主略一沉吟,忽地放开了我的手。 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就已经腾空而起……被他抱了起来。 =。=…… 这,这是大马路上啊! 再,再说我惧高来着…… 下意识抬手想去推他,手却被他抓住绕到肩后圈着不放,耳畔传来低低的笑声:“你今日不走,以后可就永远走不了啦。” “不走就不走,谁怕谁嘛……” 我小小声嘟哝着,这耳朵尖的家伙却似乎听见了一般,脸上笑意更浓。 “便是用绑的,也要将你绑在我身边……一生一世……” 脸上像被火烧着了一样的烫。 我抽回手用力推他,却纹丝不动。 “放我下来啦!” 他轻笑了起来,“这会儿还害什么臊?这客栈内外还有谁不知道你是我的……” 这混蛋…… 气得我朝他肩膀就狠狠咬了一口,“我要回去换腰带啊!”郭大侠和黄姑娘眼看就要到了,我现在这副衣冠不整的样子被他们看到该怎么想啊…… 这理由总算是被他听进去了。 一边放我下来,一边还在唠叨着诸如“他们迟早也……”之类的废话,我根本不敢看周围的人的表情,低着头就往楼上房间冲,他居然还跟在后面。 我转头凶他:“不许跟过来!” 不光是腰带断掉了,刚才衣服还被他揉得皱巴巴的,我还要换衣服呢,他粘着过来算怎么回事啊! 他怔了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好,好,都依你便是……只是,娘子你切记速去速回,以免为夫等得心焦啊……” 哪里有块抹布能借给我塞住他的嘴!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上二楼,冲进房间。 大约是关门太用力了,连门楣上的灰尘都被震下来了不少,纷纷扬扬地洒在头发上,肩膀上,我手忙脚乱地拍着灰,不留神吸了一大口气,顿时被呛得涕泪横流。 面前突然传来“嗒”地一声轻响,听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房梁掉到了地上。我赶紧抬头,还在被不断涌出的泪水弄得模糊无比的视野中,影影绰绰地,似乎是个……人? 乐少东的逆袭(上) 一声悠长无比的叹息在房间中回荡着,那种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的声调吓得我猛一哆嗦,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背一下子撞在了门上。 又是一阵灰尘飞扬。 又是一声幽幽长叹。 这,这是什么诡异的状况? 就算知道青天白日阳气大盛地不应该有什么鬼魅出现,但那两声幽叹还是听得我遍体生寒,于是壮着胆子先下手为强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以最大音量喊了一嗓子:“什,什么人?!” 欧阳少主就在楼下直线距离不超过一百米的地方,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赶不赶得及过来…… 右手揪着袖子大幅度挥动猛擦眼泪的同时,左手尽可能自然地悄悄地摸上了藏在腰间的“暴雨梨花针”——幸好在出门之前听了某人的话,把这玩意儿绑上了。 那人似是朝这边走了两步,突地又停下了脚步,轻笑了两声,才道:“把你那‘暴雨梨花针’放下罢,许久不曾见面,我倒是差点忘记你身上机关甚多了。” 他叫放下我就放下?真当我是傻子么。 要没这点武力威慑,说不定他早就冲上来把我往死里掐了,毕竟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我跟他仇人都是一伙的。 这人是悦来客栈的前任少当家,姓乐名来,大家都习惯性地叫他为乐少东。 他一开口说话,我就听出来了。 在一切都还没发生之前,在我们还曾经算得上是朋友的时候,在西域那家小小的客栈里,我曾经开玩笑地说过他应该去组个乐队然后巡回演出,保证票房爆满。 虽然当时他对于这种把他堂堂少东家比作“戏子”的说法大为不满,但那把极富磁性与穿透力的好嗓音,真的是听过就很难忘记的,如果放在现代绝对是星探招揽的最好对象,我也绝对会很 穿越成华筝第2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29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29部分阅读 他的。 只可惜这里是南宋,而现在……我们是敌人…… 欧阳少主这些日子以来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要对付的无非就是悦来客栈的旧势力。 乐少东突然现身在我们房间里,还这么一副有恃无恐不慌不忙的模样,我当然不会以为他只是来喝个茶叙个旧握个手什么的。 虽然犯不上出言挑衅惹毛对方,但是我的手也没挪位置。 “哎呀呀,小姑娘你……还真是不听话啊。” 乐少东似乎并不以我的态度为忤,语调依然十分地和软,但是听在耳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他又笑了两声,才继续道:“不妨事,待夜间将你绑在床上,好好疼爱一番,唔,想必你便知道什么是听话了……” 这人是在故意学欧阳少主说话,还学得下流之极。 好恶心!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暴打他一顿。 只是,目前形势比人强。 我咬紧牙不吭声,乐少东却不肯罢休,又道:“你不就是喜欢这个调调么,怎地现下反倒不吭声了?想必是我还不曾调~教过的缘故……”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里已经满是怨毒之意。 虽然很想跳起来指着他鼻子大骂一通,但是…… 后援还没来的时候不要刺激绑匪不要刺激绑匪不要刺激绑匪——这是《人质手册》最重要的一条。 同一本手册里还说,能拖延时间就尽量拖延时间。 所以他爱唧唧歪歪就让他唧唧歪歪吧……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乐少东突地哈哈大笑了几声,“不用白费心思了,你那j夫……他此时自身尚且难保,又怎能救得了你。” 身后一直静悄悄地,他该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强压住心头的恐慌,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轻描淡写一些:“怎么个自身难保法?我才不信你能把他怎样呢!” 乐少东嗤笑了一声,却不答我。 听上去他似乎在房内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这么好整以暇的样子,难道真的…… 心头慌乱的感觉一阵紧过一阵,偏偏眼里的灰尘竟像是冲不干净一样,也是流得一阵多过一阵,再怎么拼命擦也没用。 “莫擦了,你这般用力,待会儿眼睛肿了,人可就不好看了。”乐少东又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到了下面也是个难看鬼,阎王爷瞧着你丑,说不定直接就发去了畜生道,那可怎么好?” 停了一停,又听见他幽幽道:“你当我是在骂你么?只怕不是人人都有福气做畜生的……” 这话听上去颇有些古怪,但我已经没有心思去细究了。 纵然眼睛一时还看不清东西,我仍然可以做些什么,大不了跟他一拍两散同归于尽。就算他武学大进能在瞬间把我砍成十七八段,要想在这小小的房间里躲过“暴雨梨花针”却是决计不能的…… 紧扣着腰间的机括,我转向乐少东的方向:“你对他做了什么?” “何必这般心急?放心罢,瞧在你我往日交情份上,我定然早些送他下来见你便是。” 听起来乐少东也还不确定他此时的情况? 以某人遇事的机警程度,只要略微有反常迹象,应该都能有所防备,所以……我要不要试试看破门而出什么的,就算没法真的撞开,至少也会有些响动…… 刚一弯腰,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身前却突地响起了乐少东的冷笑声:“你只管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便是。” 我不由得怔了一怔,却听他又继续道:“本不想这么早就让你上路的,你却偏偏要撞进来,这下可怪不得我了。” 所谓“上路”……就是我所想的那个意思吧? 从刚才进门到现在,也不过才短短的几分钟。 自始至终乐少东离我都有八丈远,远远没到能威胁我人身安全的地步,就算他手里有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至少也还没亮出来……那么,他突然又丢下这种有恃无恐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在形势还没明朗之前,我觉得我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我僵在原地不敢动的那种样子大概让乐少东很受用,他又笑了两声,才道:“你乖乖地呆着……也罢。” 喵了个咪的! 呆着就呆着,谁怕谁啊!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解决眼睛看见的这个大问题。 好在乐少东再没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就任我自己在那里捶胸顿足迎风流泪了。 飙了足足一公升的眼泪之后,眼睛里那种刺痛感才算是慢慢平复了下来。 视野中原本模模糊糊的身影也随之渐渐清晰了起来。 在看清楚的那一刹那,我惊得差点跳起来,紧接着就很想破口大骂——你丫是打埃及古墓里穿越过来的咩? 在这种连狗都恨不得脱光了毛的炎热季节里,乐少东居然用黑布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密不透风,唯一露在外面的就是两只精光四射的眼睛。 如果不是他的声音太有特点的话,就这么个“人形物体”站在我面前,打死我也认不出来是谁的。 如果不是他超时代地有了spy的爱好的话,这副打扮一定有什么内在原因…… “怎地,可是觉得我现下这副模样不如你那……j夫?” 最后两个字乐少东几乎是咬着牙恶狠狠吐出来的,虽然他的脸被蒙着看不见表情,但那眼神还是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之气。 话说他就算不蒙着脸也比欧阳少主要差远了——当然我还不至于当面把这事实说出来刺激他,于是努力转换话题: “今天……天气还真热啊……” 咳咳,不是我太无聊,而是以我们目前这种危险的状况,不管说什么都会让他想到欧阳少主和他的深仇大恨,似乎只有谈谈天气最安全。 只是,这种无聊的话居好死不死地也能戳到乐少东的变态神经,他闻言竟然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正是要天热方好,天热方好啊!” ——就是棺材铺掌柜看到尸体都没他这么乐呵的! 只是,虽然是在笑,那声音中却满是凄厉狠绝之意,竟像是声声泣血一般。 老实说,我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大大地不妙,却又一时想不出来,心中的那股不安感前所未有地膨胀着…… 不知何时,房中笑声已停,乐少东看向我的眼神越发地阴狠,一开口,声音却是柔和无比。 “你莫怕,只要乖乖地自个儿将衣服都除了去,我又怎舍得伤你……” 我先是被他恶心得抖了一抖,然后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人并不是真想对我做什么,那么,他说这些话的目的显然只可能是…… 心头突地一跳,却听乐少东又哈哈一笑,道:“听到这般话还能忍得住,竟是连呼吸也不曾乱上一瞬……”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顿了一顿,才接着说道:“欧阳公子,在屋顶听了这许久,可还满意?” 虽然知道隔着层天花板什么也看不到,我还是忍不住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却正迎上乐少东讥嘲的眼神。 “这丫头姿色虽是平平,既是被你调~教了这许久,想来这内媚之道应是颇有滋味,啊,是了,你定是想亲眼瞧我与她演一出活春~宫助兴……” 头顶蓦地响起了一声娇叱:“这人实在是好没道理,靖哥哥,我们下去打发了他罢!” 紧接着便听到一个熟悉的憨厚男声应道:“好!” 而后…… 一声长笑自身后的长廊上传来:“乐来,你纵是再百般挑拨,亦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我家娘子又怎会中你的离间之计?” 我被欧阳少主说得小小地羞愧了一下。 事实上我刚才的确曾有那么一瞬的动摇,关于他是否有趴在别人家房顶看ooxx的爱好…… “不知欧阳公子屠灭我一家上下三十余口之时,可也是如此镇定?” 乐少东的视线越过我的头顶,直直地射向我靠着的门板,眼神中的怨毒愤懑简直能将门板灼出个洞来,看得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你乐家统管悦来客栈这些年来,接了多少笔毁家灭族的生意,可要我唤人将账本翻出来替你算算?我虽没那等替天行道的闲情,若是有人非要找上门来送死,顺手送他一程……倒也不甚麻烦。” 欧阳少主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自身后响了起来。 虽然隔着一层门板,但是知道他现在就站在我身后……莫名地安心了许多…… 白驼山和悦来客栈的恩怨,我是知道的。 不但知道,而且还很倒霉地打一开始就被卷进去了。 原本我和欧阳少主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交集的,却因为他被悦来客栈下了传说中“非处~女不可解的春~药”而被抓去当“解药”。 虽然最后啥也没发生,平安地过了关,但是……貌似是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不断被卷进林林总总风起云涌欲罢不能的江湖事件之中…… 这么说起来我待会儿还真是该多踹乐少东两脚才是。 好吧,回到正题。 简单地说就是悦来客栈打算挑拨红教和白驼山火并从而坐收渔翁之利……却未遂,反而被两边联手扁的一塌糊涂,不但向西域发展势力的企图受挫,还连原本的产业都归了白驼山名下。 这世道没有谁甘心把基业双手奉送的,所以从中原到江南的这一路,从各类小范围的街头遭遇战到连金轮法王都赶来助阵的大规模斗殴,林林总总从来就没停过。 悦来客栈固然从里到外都不干净,欧阳少主手上的血腥却沾的也绝不少。 只是……无论如何,我心里总是偏向他的…… 乐少东的逆袭(下) 不管之前乐少东做了怎样的布置,但以外边那三人的从容态度来看,多半是没派上什么用场。 而有暴雨梨花针在,他想拿我当人质也不容易。 就这种怎么看怎么不利的情势……乐少东他居然丝毫没有心浮气躁,还能跟欧阳少主唇枪舌剑地打着嘴仗,难道是手里还有什么大规模杀伤武器没使出来? 但他两手空空,一身黑布木乃伊装从上到下都裹得很紧身……横看竖看都不像是有哪里能塞的下土制炸弹的样子。 就算是放无敌毒王蜂,好歹也得有个盒子装啊。 乐少东忽地怪笑了一声,“欧阳克,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英雄好汉……你可有胆子同我一决高下?” 欧阳少主正要说什么——隔着门板我甚至都能听到他略略提气的声音——我赶紧叫停:“等等!” 背后推门的力道略顿了一顿,“娘子,你要自个儿擒下他么?那未免太劳累了,不如让为夫代劳。” 他这番拐弯抹角的话显然是在问我屋内情形。 要怎么说才好呢? 我只是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妥,却还没想出到底是哪里来,正在犹豫,乐少东竟又接口道:“她自然是想同我好好风流快活一番……” ——这人现在只剩下半身的问题可以思考了么! 我还没来得及爆粗口,欧阳少主却已经顺溜之极地接过了话头:“我家娘子倘若有这番兴致,自然做什么都由得她,只不过……她眼界素来极高……” 言下之意显然是乐少东不够格,顺带还夸了一把他自己,这人真是…… 我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一抽。 抽着抽着居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于是当场很没形象地猛咳了起来。 谁知道这一咳就没完没了,简直像是连肺都要咳出来了一样,胸腔火辣辣地疼着。 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敲敲门板跟欧阳少主示意我没事,一边腹诽着今早搞卫生的伙计们,到底做了什么人天共愤的事情才把房间里的灰尘给弄这么大的…… 等等,灰尘? …… …… …… 我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客栈的那帮子伙计在打扫“欧阳少主的房间”上简直说得上是不遗余力,连地板都擦得光可鉴人,连桌子都干净到能让人吃下去,哪里还有什么卫生死角? 那么,刚才我进门的时候,头上撒下来的那一大蓬疑似灰尘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大家斗了这么久,乐少东不可能不知道白驼山最擅长的就是制毒施毒之术,那如果不是毒,那会是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而乐少东还一直想方设法拿话激欧阳少主进来……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背后慢慢地延伸开来,来不及再细想,我下意识抵住背后的门板:“别进来!他在这房中布了陷阱!” 外间一片死寂。 乐少东喉头“格格”地响了两声,看着我的眼神越发复杂了起来,“你果然不算太笨,华姑娘。” 他终于开始正常说话了么? “只可惜……”他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已是太晚了。” 我知道乐少东这次说的是真话。 或许是因为他出奇平和的态度,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事实上从刚才起,乐少东就一直给我一种整个人已经压抑到了极限的感觉,他原本是个很爱说话的人。 所以……说不定可以试试看…… “左右不过是毒粉,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撇了撇嘴,“他们在外面没沾上,我站这里半晌了也好好的……对了,你还不知道益西嘉措给过我‘通犀地龙丸’吧,那可是百毒不侵的宝贝。说起来上次在白驼山别院的时候多亏有它,才没中你的‘悲酥清风’……” “‘悲酥清风’又算得上什么?”乐少东冷笑了一声,“你也休拿话激我,若不让你们死得明明白白,我又怎能甘心……” 他越油盐不进,我心里越是忐忑不安。 尤其是注意到他从始至终说的都是“你们”而非“你”之后。 我很明白自己绝对不会是乐少东的主要目标,那么他计划中的人包括谁?欧阳少主……和他爹? 单就锋叔来说,武功绝世,又擅用毒,算计人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高明,提防人的本事想必只会更胜一筹——乐少东他凭什么如此有把握? 只是……在这个时候我实在不适合做什么,只能任他自己说下去,或许还有破绽可寻。 乐少东顿了一顿,缓缓抬手,揭开了自己脸上的黑布。 就算早有心理准备——大白天还蒙着脸到处走的不是绝世美人就一定是有极大的缺陷——我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那张脸竟然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皮肤是什么颜色了,重重叠叠的瘢痕深入肌理,从额头一直延伸到脖颈,多看了两眼,竟然觉得它们如同活物一般蠕动了起来。 看得我一阵恶心,他却还不肯罢休,一扬手将黑布扔到地上,朝我逼近了两步:“如何?”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会刺激到他吧,所以……我不吭声。 “可想知道是怎么来的?”乐少东脸上肌肉跳了跳,看上去越发地狰狞了, “拜那姓欧阳小子所赐……” “才不会!” 那家伙腹黑是没错,手辣也是真的,但不会做出这种让人生不如死的事情来……绝对不会! “是与不是,我此时亦懒得与你分辨。”乐少东冷哼了一声,“若非他勾结赵王府处处打压,又仗着有西毒撑腰,早已被我弄死,又何至于远赴苗疆去寻毒物……” 苗疆?撇开各种各样的传闻不算,在金老爷子的书里,来自苗疆的各位,从蓝凤凰到何红药,都是不好惹的主儿,那蛊毒更是使得出神入化…… 我估计自己的脸色应该很难看,因为乐少东扫了我一眼,突地笑了起来。 “只可惜你那‘通犀地龙丸’倒真是天下毒物的克星,枉我千里迢迢百般呵护带回中原,却只伤了百来十号人,便已被灭了十之八九……” 他说的就是姜庙镇欧阳少主带伤回来那一夜吧。 “乐家精锐尽数折在那夜,我亦当胸受了一掌,若非下人拼死相救,断然没命逃到这江南,又遇上……只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若非如此,我又怎能想到这般好法子。” 我心头突地一跳,一句“什么好法子”差点就要问出口了,幸好话到嘴边便醒觉,闭口吞了下去。 乐少东皱眉看着我,“喂,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好法子?” 装模作样地抬头看了看头顶,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描淡写起来,“要么明刀明枪地喊打喊杀,要么暗地里下点毒放点暗器……这江湖上还能有什么新鲜事啊。” “日日跟那小毒物厮混,你果然是愚笨了许多。”他摇头道:“偏偏就有新鲜的,而且还被我寻着了,而且……”他脸上忽地浮起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这新鲜的法子早已用在了你们身上。” 早已? 这段日子欧阳少主粘人粘得很紧,我基本就没落单的时间。要说乐少东有那本事能让欧阳少主在不知不觉之间着了道,我还真是不信,但他那言之凿凿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胡说…… “你胡说!” “你信与不信,又有何分别……” 他再不理我,自顾出了一会神,忽地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话,我竖起耳朵也只听见“白骨”“黄泉”什么地。 我能套出来的讯息越多,欧阳少主应对起来就能越从容,所以…… “乐来,你的脸……可是被那些苗疆的毒物咬的么?” 乐少东蓦地回过头,死死盯着我, “你说什么?” 我有点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只是好奇……” 就算是揭他疮疤也顾不得了。 他却并没有发怒,至少表面上没有,反倒笑了笑,才慢条斯理地道:“十八年前,临安郊外曾有一场大疫,十村九空……” 这场大疫《射雕英雄传》里确实曾写过,穆念慈的亲生父母就是死在那一场瘟疫中的。 我一直只当这是金老爷子要给穆姑娘一个身世而随手设定的时代背景而已,没想到居然从乐少东口中听到……这种侧面的证实让我有一种相当微妙的违和感。 只是他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来? “我养伤的村子,恰是当年疫病始发之地,全村数百口人竟是只得一个小姑娘活了下来,此后便荒废了。现在住的这几十户人家是数年前被官府强令才搬来的,提及当年之事仍是胆战心惊……听他们说得多了,我便忽然有了个念头……” 他看着我,忽地笑了起来,“本以为今生报仇无望,现今心愿得偿,莫说是毁了一张脸,便是再搭上这条命,又有何妨?”顿了一顿,又以一种极为柔和的声调缓缓道: “你方才吸入的便是十八年前那场大疫的致病之物,放心罢,若是运道好些,也不见得必死,最多不过脸变成我这般而已……可是好看得紧?这东西得来不易,客栈中虽是只布了这一处,老毒物的居所却是……嘿嘿,任他再如何机警提防,防得住毒……嘿嘿,也防不住病……无药可解,无药可治……啊哈哈哈……” 乐少东越说越是兴奋,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手舞足蹈地,那神情已经分明有些癫狂了。 我刚才就隐约觉得他要说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怎么也没想到……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他的话我已经信了大半,大约是基于垂死挣扎的心理,总想找点破绽出来。 “西毒住的地方,你怎可能混得进去?” “我又为何要冒险混进去?”他奇怪地看着我,“偌大一个别院,仆从无数,总有要出门的,只需在他们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撒些便是,我盯了十几日,那别院中凡是出了门的人都不曾放过。” …… 然后这个人就成了活动病原体,买过菜的摊贩,打过酒的酒馆伙计,甚至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他所接触过的人群都有可能被传染上,当然也包括他的上级。 然后他的上级又把病毒带给上级的上级……以此类推,即使他本人见不到锋叔,仍是可能把病毒传染过去的,尤其是当整个别院的仆从都中招之后,这概率更是接近必中了。 …… 所以说,为了让锋叔中招,乐少东他,他这是打算拉着嘉兴一城百姓做陪葬…… 不,以传染病的传播速度及幅度来说,被祸及的很可能不只嘉兴这一城……而是整个江南……几十万条人命…… 流火铄金的天气里,我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什么也没有想,手指摸着腰间一直不曾放开的“暴雨梨花针”机括,生平第一次……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二十八道银光激射而出,全数钉在了乐少东身上。 他连半分躲闪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向前迈了半步,但也只这半步而已,随后便缓缓软倒在了地上。 我的脚像是被什么定在了地上一样,脑子一片混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乐少东脸上忽地浮现出一个诡异之极的笑容,口唇微微掀动,虽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从口形能清楚地分辨出,他说的是—— “黄泉再见。” 幸福,遥不可及(上) 十日……也就是说乐少东预计的潜伏期是十天? 毕竟是他搞出来的东西,在没有确凿证据可以推翻之前,似乎还是先相信比较好。 不知道结局的恐怖往往比恐怖的结局更恐怖。 一旦知道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一死,反而能够定下心来想一些事情了。 清了清嗓子,我喊外头那个人:“喂!” 他应得很快,“我在。” “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他顿了一顿,才低声道:“是……” 很好,就隔着一层门板,他要是敢说听不到,我,我就……我也不能咋样啊? “以前听人说过,要是有人能从大疫中逃出性命,他身上多半就有了抗体……呃,总之就是可以抗病的东西。我不懂医术,要不你跟黄姑娘……他们斟酌着看有没有用吧。” 其实我是打美剧电影里看来的,诸如生化危机或者鼠疫蔓延之类的,最后都是靠这招挽救危机的。 青霉素繁殖疫苗培育之类的现代医术虽然不太可能出现,但以古人的智慧,说不定能找到效果类似的办法…… 又想了一想,关于这个,貌似还有条线索。 “那个,你还记得穆姑娘不?” 欧阳少主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变调,“……不记得!” “呃?”我挠挠头,决定还是先把事情说了,“乐少东说的,十八年前在临安郊外逃过一劫的那个小姑娘,没准就是穆姑娘来着。我记得她家原本是在荷塘村的,如果乐少东落脚的地方也是那里的话,这就八九不离十了……对了,你不记得,郭大侠和黄姑娘肯定都还记得她的模样,这会儿穆姑娘多半在太湖苏州那一带打转,也不算太远……” 他不知怎地怔了一怔,才应道:“好。” 接着便听到他在低声说着什么,每说一句,顿得一顿,立即就有一个或几个人应了,随即便是蹬蹬蹬下楼的脚步声。虽是轻重不一,但忙而不乱,显然都是受过训练的。 我在心里默默数着,至少走了十五六拨人,外间才渐渐地没了动静。 原来居然有这么多人在强力围观…… 黄姑娘和郭大侠的声音倒是再没听见,估计是有别的事情要办,已经走了吧。 我也还有一件事情要做——自我隔离。 上辈子sars流行的时候,宿舍楼里有位疑似患者,连带着全校师生都被隔离了一个月;h1n1流行的时候,楼上邻居打美国回来请我们吃了顿饭,于是又被隔离了一个星期…… 没想到换了个时空,换了个身体,居然还是会中招。 算起来,现在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只不过,这次没室友陪我蹲了……后头躺地板上那个不算! “喂……” “我在。”停了一停,他又道:“……再没旁的人了。” “呃,那个……”喉咙有点莫名的干涩,“你也可以走啦!” 白驼山的人都被他派了任务,就算不需要临场指挥,他也不能把指挥部设到疫区里不是,否则该要怎么往来通信呢? “我现在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得一个人在房间里关上几天再说……要是确定没发病,就能出来了。” 虽然这房间密封性不算好,但只要把客栈里的活人都清走,也就是安全范围了。 “客栈里吃的喝的都有,待会儿等你走了我就去厨房搬过来。” 食宿都有了着落,往最好的方向想,这也无非就是换个地方宅几天,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的吧。 不过,我拉拉杂杂啰嗦了一大堆,这人怎么都不吭声呢。 “喂……你倒是说话啊……” 还是没人理我。 我知道他人还在外边,但是,但是这种一反常态的沉默,实在是让我,我觉得压力很大啊。 干咳了两声,我继续没话找话地道:“你,你不去看看你爹么?乐少东不是说在他那里下了……” “他半月前便已不在城中了……”熟悉的声音总算是响了起来,不知怎地听起来似乎有一丝压抑着的别样情绪在里面,“此事极为机密,那乐来应是不知情。” 囧,乐少东筹划了这么久,力求一击必中的计划,结果那袭击目标根本不在……好吧,锋叔无恙绝对是大大的好事。 其实我是有私心的——在这种局势不明的时候,有武功绝世毒功盖世又极度护儿子的锋叔在身边,他的人身安全才有保障不是。 一想到这里,我就恨不得蹦出去挥着手绢欢送欧阳少主开路了。 “那你还不赶紧会合去!” 我再接再厉地赶他, “你……”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个八度,顿了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勉强压了下来,淡淡道:“我方才已经传讯给叔父了,接下来他自会连同黄岛主、洪帮主主持大局……” “哦……” 锋叔的毒功家学渊源,黄姑娘她爹的医术杂学,囧七公丐帮弟子一呼百应,再加上江南七怪这等地头蛇从中相助,这应该已经是最强力的应对措施了吧。 而且,现在《射雕》的剧情还远远没到展开的时候,真要让东邪西毒北丐外加郭大侠黄姑娘都栽在这里,后边的大戏咋办? 我觉得,金老爷子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种惨剧发生的…… 所以一定会出现什么人物力挽狂澜,救嘉兴一城百姓于水火之中的,说不定就是郭大侠呢! 只是……我未必能看到那一天。 华筝作为郭黄二人感情波折的可能性,早已经被我灭得差不多了。 没了存在必要性的角色,没了原着作者意志的加护,接下来的情况会怎样,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比起其他人来说,跟“会走路的病原体”乐少东在一个房间里近距离呆了这么久的我,不染上病的机率实在是很低。 而一旦染上…… …… …… …… 抬手狠狠拍了拍脸,我提醒自己要继续保持语调的欢快。 “那很好啊,你不去帮忙么……” “华筝!”他的声音里满是不容错认的怒气,“方才在客栈门口,你亲口同我说了什么话,现下便全都忘了?” “我,我以为……我只是……” 下面的话,像一团纠结的乱麻,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半个字。 我以为……遇险的人会是他。 我只是……不想看到他为难的样子,那种明知道该以大局为重,却不得不被我拖在这里,而为难着的样子。 所以,在他来得及为难之前,我想我至少能先替他找到放弃的理由。 这样他就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离开了。 只是这样的话,又怎么能说得出口? 我低着头不吭声。 半晌,才听他慢慢地道:“华筝,你到底还是不曾信过我……” 下意识地想反驳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现下这情形,若遇险的人是我,你定然是想也不想地便会留下来……却不信我也会如此……”他一字一顿说得极慢,听在耳中却份外清晰,“……你便认定了我欧阳克是这等负心薄幸,始乱终弃之人?” “才不是……”纵然没敢奢望过天荒地老,我却还不至于纠结到怀疑此时的感情。 他却还不肯放过我,“那又是为何?” 眼泪不争气地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从很早以前就知道,所有的人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因为工作忙所以不能来看你,因为要拼事业所以不能来陪你,因为父母反对所以不能和你在一起……说到底也只是因为不够重要而已。 明知不会是天平上倾向的那一方,才学会从一开始就不会有期待。 可是,就算什么都明白,有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会不会有人可以看穿所有的借口,会不会有人可以无视所有的理由,坚定地伸出手来…… 我只是……害怕知道自己有多么容易被舍弃…… 我怕的是,伸出手去只能触摸到空气的心凉。 一片寂静中,有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方才传出口讯之中,我已同叔父说,十日后两人同归。此时一应事务自有叔父打理,我只专心在此陪你便是。” “你曾说郭兄同黄姑娘‘不离不弃,同生共死’,是难得的神仙眷侣……这八个字,天下并非只有郭兄一人做得到……” “今后再说这般胡话,我便当真去寻条绳子回来将你绑到房中……便是你四哥来了也不许见……” “呸!” 纵然还在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我还是忍不住呸了他一声,他反倒笑了起来,恨得我牙痒痒的。 “喂!你……站到楼下去,不,站到客栈门外去!” 这个距离应该还算是安全的吧,毕竟领导们率电视台慰问隔离的h1n1疑似病例时,也不过站在走廊上的。 “你要做什么?” 我几乎能看到他眉头微皱脸黑黑的样子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笑。 “换房间啊……还是你想让我在这里跟乐少东一起呆上十天……” 他哑然了半晌,才道:“……那自然是万万不可的!” 幸福,遥不可及(下) 收拾停当,用力关上门,我的隔离期正式开始。 偌大一个房间里空荡荡的,不过…… 楼梯上很快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门前。 听声音像是直接撩衣坐在了地板上。 这家伙一直有点轻微的小洁癖,这会儿倒不讲究起来了,我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 “喂……” “我在。” “等我出来时,不会瞧见个丐帮少主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想的其实是《东成西就》里囧七公那句“我已经是史上最英俊雪白的少帮主”。 他倒先笑了起来,“……那也定然是最雪白英俊的丐帮少主。” 呀,这也能对上啊……嘴角忍不住就弯了起来。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一个人,是让人一想到就会微笑的。 脑子没来由突地一阵昏昏沉沉,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先睡会儿罢。”顿了一顿,他又柔声道,“你醒来时,叫我一声便是……我总是在这里的……” 胡乱应了一声,不想爬回床上去睡,我索性把被褥抱到门边打了个地铺。 昨晚根本就没怎么睡,熬到这个时候是真的有点撑不住了,几乎是一沾到枕头人就昏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香甜无比,醒过来的时候,外间已是天色微明——我竟然已经睡了那么久? 抬手想敲门,想了一想还是放了下来,还不知道他昨天什么时候睡的呢……让他多睡会儿也好。 正这么想着,某人却已经在门外轻咳了两声。 “只当你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醒……竟这么早,可想吃些什么?”顿了一顿,又叹道:“我倒忘了,你既不肯出来,又不许我进去……只怕是再忍上几天才是。” 他是故意的,绝对! 恨得我牙痒痒地跟他开条件:“出去我要吃鸳鸯五珍脍!”想了一想,又提高价码,“皇宫里的!” 他倒像是听到什么极开心的事情一般,笑着应了下来,又道:“听说洪老爷子当年是在御厨躲了三个月才吃上的,那咱们也呆三个月罢……唔,那龙床也不妨睡上几晚,将来若是孩儿问起来也好夸耀……” 夸耀他个大头鬼!这人真是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这色坯本性…… 气得我呸了他一口,自顾自爬起来去洗漱了。 午后阳光正好,我抱着本书在屋里啃,他在屋外处理着手头的事。 虽是说把一应事务都交给锋叔了,但哪里有这么容易就全部丢开的。人是不敢出入这里,但藉由据说不怕染病且又不怕死的白驼山鸽子们,他还是很辛苦地被压榨着剩余价值…… 以至于我每次听到那翅膀“扑拉扑拉”扇动的声音,就很想把它们都抓下来炖汤!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我们始终没有断了和外界的联络。 他时不时也会念些新收到的消息给我听,从二师父手书的“我等俱安,勿念。”到郭大侠口述黄姑娘代笔的“每日行程汇报”,应有尽有。 据说嘉兴城中病发范围远比预计中小得多,病情虽是严重,似乎也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七公已调度丐帮弟子将那几处围了起来,以求不再扩散。 话说那种囧囧有神的处世模式居然真的能做成事?这种感觉真是好虚幻……orz 我评论道:“那囧人居然真的是丐帮帮主?!” 欧阳少主在外间笑得直打跌,“你同七公果真投缘。” “啊?” “第一次瞧见你时,他也问郭兄:‘那个呆女娃子当真是蒙古公主?’来着……” ——很好,囧七公你给我等着! 据说锋叔和黄岛主已先后赶到,捐弃前嫌联合攻克医学难题,现下已小有成效。 话说一提到黄岛主,我就想到原着里“形相清癯,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的描写,一想到那种风范,就忍不住猛犯花痴。 “咳咳!”他在外间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道:“黄‘老’前辈德高望重,你既是同黄姑娘交好,想来他必是乐意提携后辈的……” 不用这么刻意强调“老前辈”和“后辈”吧…… 郁闷得我直闹他:“我闷得很,要听人唱小曲儿!” 他果然囧住了,停了一停才道:“等几日……” “我现在就要听!”我开始跟他耍赖,“我不管,人家黄岛主都会吹箫!” 他很头疼地辩解道:“那是笛子……” “那你吹箫给我听!” “我不会吹箫!”这几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的,“我自幼随叔父习的是筝。” “呃……”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穿越成华筝第2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成华筝第30部分阅读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穿越成华筝第30部分阅读 果然,他嘿嘿地笑了几声——那声音十分邪恶——才慢条斯理地道:“那铁筝不曾带在身边,倒也无妨,待你出来我自便有了……唔,只是不知音调究竟如何……” ——啊呸! 据说郭大侠和黄姑娘已经在苏州寻到了穆姑娘,她果然是当年临安荷塘村逃过一劫的那位小姑娘,此时他二人正带她回嘉兴城外的“实验室”中。 听得我抖了一抖,心下忍不住对穆姑娘大为愧疚,东邪西毒那二位都是很下得了手的人,但愿,但愿不会做出什么“活体解剖”之类的事情来,否则我这不是在作孽么。 “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叔父和黄岛主又岂肯为难一个小姑娘。再者我瞧那穆姑娘倒是深明大义之人,想必也情愿……” 我忍不住酸他:“嗯,你只‘远远地瞧过一眼’,就知道她‘深明大义’了,眼神可真好啊!” 他苦笑着分辩道:“‘深明大义’云云……那都是黄姑娘说的,我当真只远远瞧过一眼,那时小王爷去地牢探她,我缀在后面……”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我双手抱胸,朝天翻着白眼,不理他。 半晌,突地听他在外间低笑了起来,“从前……便是想你吃醋捻酸亦不可得,如今倒好……我很喜欢……” 脸忍不住有点微微发热。 ——这人真讨厌呐!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胡闹着,彷佛连岁月都变得分外慵懒闲适,日子一天天安静地自身边流过,不复归来。 我看过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我看过牧马群嘶,边草青青。 我知道大好河山是何等的壮丽,苍茫星空是何等的辽阔。 此时坐在这一间小小的屋子里,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四面白墙,我却只觉得比任何的风景都更美丽。 似乎在陡然之间,世界变得狭小而丰盈,心却从来不曾这样无边无涯过。 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家。 终于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是开始,却也是结束。 三天前,就开始有些发热。 然后是头痛、背痛。 一会儿裹着棉被还冷得打战,一会儿又热到恨不能跳进水里。 整晚整晚地睡不着,一阵一阵地恶心。 …… 幸好,隔着一扇门,这些他都看不见。 所以我还能跟他天南海北地胡扯瞎侃,实在难受的时候就推说困了要睡觉,倒也不会惹他起疑心。 只是,撑到今晚似乎已经是极限了…… 看了看天色,我清了清嗓子,“喂,你知道黄岛主的家事么?” 他似乎怔了一怔,才问道:“什么家事?” 当然是黄药师和黄夫人伉俪情深的故事了。 就算已经过了那么多年,桃花岛上的“埋香冢”前仍是四时名花常开,桃花岛畔停的那艘赴死之船也是每年油漆,历时常新……这些事连此时的黄姑娘都不甚清楚,拜金老爷子所赐,我却知道在这个时空确有这么一位情深意重的男子,想念亡妻想念了一辈子…… 他沉默许久,才低声道:“黄岛主竟对亡妻如此情深意重,难怪,难怪……叔父几番送去的美女均被退了回来……黄夫人地下有知想必也是极为欣慰的。” “才不是!”我纠正他,“黄夫人要是真的地下有知,肯定难过极了。” “此话怎讲?” “瞧着黄岛主独自在世上孤寂难过,日夜伤心,你当她心里不会难受的么?她离世时一定是盼着黄岛主带着女儿好好地过日子的,就算是另,另有别人,也胜过……” 也胜过孑然一身孤寂一生…… “华筝!”他急急出声打断我,却又不知怎地停住了,沉默良久,才笑了两声,道:“你便这么着急生女儿了么?我倒想着过个两年,待你身体调养好了再提此事……” 他究竟是没听懂还是在装傻,我真的不知道。 苦笑,似乎是此时此刻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看着窗外光线一点一滴地隐没在黑暗中,心也跟着一点一滴地沉了下来。 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喂……把灯点起来,好不好?” “好。” 昏黄的灯光渐渐亮了起来,窗上映出了人影,火光摇曳着,看上去有些模糊。 “你把灯放得远些……” “好。” “你老实坐着,不许乱动。” “好。” …… 近来,不管我提多么胡闹的要求,他都不问缘由地应了下来。 果然还是……瞒不过他么? 窗上的人影渐渐凝练,渐渐清晰。 太阳落下去,还会再升起来,可是在这盏灯熄灭之后,我想……我就很难再见到他了。所以至少让我记得清楚一点……哪怕只是影子…… 他的额,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手指沿着熟悉的轮廓虚划着,一遍又一遍。 黑暗中眼泪早已遏制不住地肆意横流着。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只是又要如何才能离于爱…… 他的话突然多了起来。 他说,我娘素来最不喜庄中俗务,于是她便一辈子再不曾为那些事烦过心。停了一停又道,将来,你自然也是一样…… 我说,好。 他说,嫁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早已遣人去苏杭采买了,那些你若是瞧不上,我再带你亲自去挑,唔,若是想照着草原习俗出嫁,若是想等你四哥前来……我自然也依着你…… 我说,好。 他说,白驼山上有终年不化的雪,四季不谢的花,万载玄冰凝成的湖,都是中原瞧不见的奇景;还有我打小儿练功的地方,游历江湖时带回的奇珍异宝……成亲之后带你去一一看过可好? 我说,好。 …… …… …… 他说什么,我都说好。 以后是再没机会答应他什么了…… 不是不想任性地说什么“不准忘记我”,但到底是活着的人比较重要才好。 人生的路还那么长,总要有人陪着他走下去,总要有人陪他一直到发苍苍齿摇摇……如果能够的话,我也希望那个人是我。 可是有些时候,真的就是走到了这样的地步,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啊…… “喂……” “我在。”他的声音听上去飘渺而遥远,我努力分辨着方位,努力让浑浑噩噩的脑子清醒起来,至少让我把话交代完。 “我,我想睡一下……待会儿……要是叫不醒,就不用再叫了,你也不许进来……记得……沐浴更衣,换身乾净衣服再走,旧的……旧的丢在这里。嗯,跟客栈一起烧了,否则会传病的……劝你爹别去争《九阴真经》,那个不比你重要……” 还有很多很多话想同他说,身体却越来越不听使唤了,那么多话其实也不过是希望他能—— “好好地过。” 最好,忘记我。 不是舍得放手,不是舍得忘记,只是比起这些来,更希望他能幸福…… 咫尺天涯,天涯咫尺。 生离死别,其实也不过是一瞬之间。 合上眼,幸福,终究是遥不可及。 七怪之怨念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青梅竹马,白首相知,悲欢离合,死生契阔……漫长而纠葛的一世,最终俱都化作沉沉暮色,漫过了所有的记忆,褪去了所有的颜色,只余心头一抹微微的暖意…… 梦到了些什么,却是再也想不起来了。 醒过来的瞬间,排山倒海般的痛感毫无徵兆地汹涌而来,下意识想惨叫,却连半分声音都没发出,喉咙处就一阵火烧般的灼痛,猝不及防之下,眼泪唰地就飙出来了。 眼皮却重得像坠了铅块,怎么都抬不起来。 身边忽地响起了人声。 而且,还相当地嘈杂…… “现下知道哭啦,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下次再这般,瞧我不打断你的腿!” “大哥,你先让二哥进来瞧瞧小丫头,再说这些没要紧的浑话!” “老二,还不过来……七妹你说什么?” “大哥,你不让开我怎么摸得着脉……” “好哇,一个个都嫌我瞎子碍事了不成!” 有什么极沉重的东西在地上重重地一顿,我似乎听见了青砖碎裂的声音……四周顿时一片寂静,半晌,颇为无奈的熟悉声音才再度响了起来: “大哥,瞧这时辰上下,那小子也该到了……” “哼,我只怕他不来!” 耳听着柯老大怪叫连声,大踏步地奔了出去。 也不知道“那小子”是谁,能把他惹毛成这样。 我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听声音朱聪和韩小莹是在的,刚才陪着柯老大一路出去的似乎是张阿生,那,其他人呢? 浑身上下似乎没有一块骨头还在原位,疼得十分之销魂。 光抬抬手指就似乎已经耗光了全身的力气,何况我还想把正搭在我腕上不紧不慢号着脉的三根指头给拽下来,再比划点什么…… 腕上忽地一轻,紧接着手便被拢住了,耳听着朱聪似乎叹了口气,道:“……想问什么,便写罢。” 到底还是二师父了解我! 我这会儿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手脚动弹不得,不靠这手指头比划,也没别的沟通方式了。 全凭指尖的触感,我在他掌心歪歪扭扭地划了一个“七”字。 停了一停,才听见他道:“我兄弟七人俱都安好……三弟四弟在外寻些物件,再过几日便可回来了,六弟此时在门外迎客,待会儿必来看你……” 他这么一说,我自然是放心了一大半,只是……剩下的那一小半却也着实要紧得很。 无奈这俩字的笔画委实太多,手指头划来划去划得都快抽了筋,二师父他老人家还是半声都没吭。 正在悲愤地腹诽某人为毛不姓“丁”的时候,原本垫在我爪子下的另一只手便已缓缓抽了出去,伸出来的三根手指头又复搭着我的脉按了半晌。 听着他似乎是转头跟七师父低声商量了几句什么,面门处忽地风声一闪,胸口被点了两下,脑子顿时浑浑噩噩地不太清醒了起来,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二师父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声音: “那小子好得很……” 心下一宽,人一放松,登时便坠入了黑甜乡中。 这次却是不曾再做什么梦了。 黑沉沉地一觉,睡得不知岁月。 只可惜再深沉的岁月也没法当饭吃。 于是我捧着前心贴后心的肚子,活生生地饿醒了过来。 日光斜照一室,坐在床边的温婉女子眼圈微红,神情关切。 我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她高高隆起的小腹吸引了,这绝对不是暴饮暴食导致的中年发福!那就只可能是怀孕了…… “五师父好厉害!”我由衷地赞叹着。 上次在中原见面时还没动静,回江南这才多久啊,可见到底还是江南风土宜“造人”啊。 韩小莹脸上微微一红,曲起手指,以和外表绝不相符的快狠稳准朝我脑门地就是一弹。 “小丫头胡说什么!” 顿了一顿,却忽地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来,看了我一眼,又不甚自然地把目光移了开去,眉头微皱,喃喃道:“难道果真是被那小子……” 一言未毕,朱聪的声音已在屏风外扬了起来。 “自然是真得不能再真了!” 语音未落,便看见他端着碗药汤打屏风后转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又复伸手搭了搭脉,转头同韩小莹说:“小丫头既能醒过来,已无大碍,只是体内尚有余毒未清……”话音顿了一顿,才回过头来跟我说:“……只管在此安心调养便是。” 余毒?我以为自己是生病来着…… 在我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怔忡间似乎听到有人叹了口气,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韩小莹扶抱着坐了起来,紧接着药碗就被塞到了手里—— “喝!” 捧着手中氤氲而苦涩的药汤,小口小口地喝着。 朱聪和韩小莹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我说着这段时间的事情。 原来此次疫病并未在嘉兴城中大规模流行开来,前前后后染病之人只不过百来十个,早早地被隔离了开来,又有东邪西毒联手研制出来的方子,除了被那两位挑出来试药的人很是吃了点苦头之外,倒是一个一个地慢慢都痊愈了。 据说是那乐少东唯恐仇人不死,在致病之物中还加入了某种取自苗疆的剧毒,而人算不如天算的是,它恰好大大克制住了疫病的传染性,所以并未造成太严重的后果。 我是唯一的例外。 乐少东加进去的罕见剧毒貌似引发了体内另一种潜藏的毒物,跟着病一起发作起来,然后我就差点被挂掉了…… 问题是我再怎么努力回忆,也想不出来自己是打哪儿惹上“另一种潜藏毒物”的。 跟欧阳少主在一起混了这么久,我还以为自己都要对毒免疫了,毕竟,有他在边上中毒机率怎么想都会很低才对…… 只是朱聪一提到这个就一脸皮笑肉不笑的德性,我也不好在这上面再多问什么,留着以后问某人好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虽然隐约觉得这气氛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踌躇了一阵子,我还是硬着头皮问出了口:“二师父,欧阳,欧阳他……” 忐忑不安地等了片刻,才听朱聪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他好得很。”停了一停,又复道:“此事……我兄弟定然要替你讨回个公道!” 不知怎地,听到他那口气,我忽然有点莫名的心虚…… 乐少东已经挂了,那“讨个公道”这种事情……是打算跟谁讨,怎么讨来着? 门外突然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喧哗之声,我好像听到了柯老大的大嗓门,还有…… 朱聪突地冷哼了一声,一转身一抬手,运指如风地“啪啪啪”地连点了我浑身上下至少十八九处|岤道。 于是我直挺挺地摔回床上,被笑意盈盈的韩小莹一把塞回了被窝,而后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朱聪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这,这又是在唱哪出戏? 喧闹的人声愈来愈近,最后止步于门口,听上去像是被朱聪拦住了? “我家徒弟刚打阎王爷手里捡了条小命回来,此时实是费不得心神,欧阳公子请回罢。” 欧阳?我心里突地一跳,紧接着便听见熟悉的清朗男声响了起来:“二师父……” “我兄弟可当不起欧阳公子如此称呼。”朱聪冷哼了一声,“欧阳公子家学渊源,武功高强,人才样貌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我江南七怪本事低微,调~教出来的徒儿亦是口拙心笨,万万高攀不上,还请另择良配,议亲之事就此作罢……” “此事确是我对她不起,定会有个交待,只是……二师父,容我先见她一面可好?” 外间忽地静了下来。 朱聪长叹了一声,才徐徐道:“欧阳公子,我兄弟并非蛮横不讲理之人,只不过……唉,事到如今也不必瞒你了……她虽是捡了条命回来,却已是口不能言,面容尽毁。欧阳公子是见惯美色之人,不妨扪心自问,对着这样的脸,可还吃得下饭,喝得下水去?纵然念着你们以往情分,勉强一次两次,一生一世却是决计不能的,不如趁此时一刀两断,免得日后纠葛不清,反生怨隙……” 二师父这是在做什么?我明明没有…… 韩小莹忽地捏了捏我的手,微微俯身,凑在我耳畔低声道: “前些日子你便这么生死不知地躺在床上,你二师父口中虽是不说,我瞧他的神情,却实是急怒痛切得紧,日夜寝食难安的……我劝过几次,反倒被大大地发作了一顿。不止如此……连靖儿也因为没能拦着你同姓欧阳那小子在一起,被责罚了……这事从头上就是欧阳家的人惹出来的,你便是当真想要回护那小子,也切莫做得太过,伤了你二师父的心,总得容他出这口恶气才是……” 我只觉得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除了拖雷,我一直只当自己是再没半个亲人的。 和江南七怪再亲近的时候,也一直小心提醒着自己不能因为这份亲近就滋生出依赖来,毕竟郭大侠才是那个正主儿。 只是……在草原上每个胆战心惊的日子里,那些伸出来的温暖的手……或许并不都是幻觉…… “好了好了,莫哭了。我也知道你心里难受。”韩小莹打怀里抽出块帕子,抹了一把我的脸,又复抿嘴笑道:“又想着情郎,又碍着尊长……姑娘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此时你二师父要为难他,我可拦不住。只不过那小子若是真心想见你,却也不是没办法的。” 纵然我脸皮再厚,这时候也忍不住脸上有点微微地发热,更不好意思追问到底是什么办法了。 不过,后来,呃,也没过多久,那答案就活生生地摆在眼前了…… 幸福,就在这里 幸福,就在这里(大结局) 夜半时分,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大约是之前实在睡了太久的缘故,这会儿反而怎么也睡不着了。 我趴在床上闲极无聊地滚来滚去,数到今晚第一万零一百头羊的时候,窗棂忽地“格”地轻响了一声,随即又静了下来。 那绝对不是风声! 倒像是什么人在外面试探着轻推一样——在江南七怪的地盘? 心头猛地一凛,下意识伸手握住了枕头下的“暴雨梨花针”,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已经听见了有什么轻轻落在地上的声音,虽然极为轻微,但那分明就是…… 脚步声已经到了床边,眼看床幔微微颤动着,将将要被人自外揭开之际,我唯一来得及做的事情是闭眼屏气。 微凉的夜风带着清冷的湿意自帐间轻拂而过,脸上却燥热无比。 即使闭着眼,脑海里仍能鲜明无比地勾勒出他的一举一动:微有薄茧的熟悉触感,沿着额角轻抚而下,缓缓滑过眉梢眼角,滑过鼻尖脸颊,流连在唇角…… 只是,那样轻缓而略带迟疑的触碰,和往日迥然不同的小心翼翼…… 明白过来的瞬间,莫名的酸涩满满地涨在胸口,眼底的水气似是再也压抑不住。 抚在脸上的长指忽地顿了顿,半晌,才自上方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喟叹。 又过了片刻,才听见有人自言自语般低声道:“二师父的医术果然不凡。” 呃? “才几日光景,已将你精神调养得这般好了,只可惜……” 他又叹了口气,似是大有惋惜不尽之意,却又停住了话头,我忍不住偷偷虚开一条缝,却正对上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眸,“只可惜这般好的精神,却只用来同我装睡……” 一种被看穿的狼狈感油然而生,明知是掩耳盗铃,我还是心虚地紧紧闭着眼,打死不吭声。 “嗯,还不肯睁眼么……”温热的气息在颈侧萦绕不去,近在咫尺的声音越发含混低哑了起来,“这样……也好。” 还没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耳垂忽然被轻轻含住舔舐着……“轰”地一声,全身的血液好像一下子都冲到了脸上。 幸,幸好之前有洗过澡…… 呃,不对,我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伸手想推他,先触到的却是微微濡湿的衣襟,只怔了一怔的功夫,他却已然起身朝后避了开去。 “是雨水,并不碍事。只是,你身上寒毒未尽,不可再受凉了。”停了一停,又道:“方才……是我一时忘情,本不该……” 脸上又情不自禁地热了起来。 他伸手拉过被子盖在我身上,掖了掖被角,正要再说什么,眼光朝下方扫了一扫,忽地轻笑了起来:“我不走……” 我讪讪地松开了拽着他衣袖的手,清了清嗓子,试图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外面还在下雨……” 他点了点头,正色道:“瞧这雨势,不到明日晨间是决计停不了的。”说着还煞有其事地朝窗外望了望,这才回头瞧着我,笑吟吟地道:“看来在下只能在此借宿一晚了,不知可否分予半张床……” 我抱着被子滚到床里装鸵鸟。 他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低低笑了起来:“我先去将外衣脱了,再回来陪你。” 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在床沿响了起来,隔着床幔,桌上的烛火映出修长身影。 恍若隔世。 那夜在客栈中,也是这么看着他的影子……只当是再也见不到了…… 有什么自心头渐次涌上眼底,模糊了视线。 直至被某个温暖的怀抱所紧紧环绕,直至连呼吸之间都满满地是他的气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略带暗哑的声音才在头顶低低响起。 “再不会了……”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打在窗下的芭蕉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整个世界都已经沉睡的时候,唯一仍在耳畔喃喃低语着的声音,便如同是……整个世界一般。 踏实而温暖。 “少时我随叔父游历中原,曾有幸见过黄岛主一面。虽是风骨清峻,气韵高逸,神仙一般的人物,眉宇间却终有一股郁结难解之色。叔父只说他生平有一极大憾事,再难圆满。彼时我尚年少气盛,只觉得一代武学宗师竟如此拿得起放不下,未免过于小气,失了身份……直至那夜,在客栈中……方知……”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现下好了……回嘉兴那日,七位师父恼我将你害成这般模样,不许我进门半步。” 这和他没关系啊,我想分辩,却被他止住了。 “你在大漠上一十五年,群狼环伺之时,尚且安然无恙。这年余来却连番被人算计,几次险些丢了性命,俱都因我而起……若非二师父一顿好骂,只怕到了此时我仍全然不觉,只道自己定能护你周全……况且……” 环着我的手臂突地紧了紧,又过了片刻,他才略带迟疑地继续道:“那毒物……是叔父所下……” 我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他急急握住我的手道:“叔父绝无恶意!” 呃? “那药子身上便是剧毒,但若用于女子身上……便只是易于受孕罢了……” 呃呃呃? 我脑子里瞬间打了好几个结,等明白过来气得想踹他,却被他扣住了,苦笑道:“你身子尚虚,待大好了,再一并同我算总帐罢。” 算总帐? “那时……我南下嘉兴,同你七位师父提亲,他们原是不应的,后来……”他顿了顿,脸上竟罕见地闪过一丝窘色,“我只恐夜长梦多,便同他们说……我情难自禁,已污了你的清白,说不定此时已有了孩儿……” 我就知道他肯定做了手脚……这混蛋! 我磨着牙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他不躲不闪地任我咬着肩膀上的软肉泄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笑意却益发浓了起来,抬手摸了摸我的腮帮子。 “酸了罢……可要歇歇?”不等我回答,又笑嘻嘻地道:“若是喜欢,日后自有让你咬的时候……” 我“呸”了他一口,刚想转身,却被他拉到了怀里好一顿揉搓。 蜷成一团窝在熟悉的怀抱里,只觉得外间风雨再大也同我没甚相干,整个人懒洋洋的,安适无比。 倦意渐渐上涌,模模糊糊间却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喂!”我强打起精神,戳了戳他胸口,手却被他立时牢牢握住了。 “我在……”他顿了一顿,才低声问道:“怎么了,可是身上哪里不自在?” “没有,只是……”我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问了出口,“你,你是怎么溜进来的?” 二师父那么精明,不会不防着他夜袭的,虽然看上去是没什么异样,但是…… 他低笑了起来,将我朝他怀中拉了拉,“你放心,决计不会真让我吃什么亏……”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晨,韩小莹笑盈盈地走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室红日高照。 她将手中药碗递给我时,冷不防地问了一句,“昨夜睡得如何?” 我手抖了一抖,险些把药汤打翻在床上。 床上自然是没有什么痕迹的,某人临走之前就把蛛丝马迹都消灭了,但我还是忍不住有点做贼心虚。 “还,还好……” 韩小莹的眼光在我脖子上打了个转,脸上的笑容越发古怪了起来,我却越发地如坐针毡了起来。 刚才匆匆忙忙地,也没来得及照镜子,该不是那家伙……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韩小莹已经伸手帮我理了理领子,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才转头朝门外扬声道:“二哥,小丫头已经醒了。” 然后……朱聪手里就端着另一碗药进来了…… 我突然有了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就跟泡在药罐里没啥区别。 不但每天要捏着鼻子灌下十几碗的苦汁,还得每天三次地把自己丢到浴桶里跟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起煮,煮到我都觉得自己快变成药人了。 走到哪里都觉得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药味儿,我揪着袖子眼巴巴地问欧阳少主:“是不是很难闻?” 他俯□子,慢条斯理地在我颈侧闻了半晌,才笑得十分怡然地道:“……分明是药香。” 这家伙现在不知道怎么居然清闲下来了。 白天就一脸温良恭谨的样子送上门来找二师父骂,晚上就一副采花大盗的德性爬我的窗,还有床…… 虽然真的什么也没做,只有盖棉被纯聊天而已,但是这也实在是太那什么了吧。 “喂!”我戳戳他,“这个样子……你不觉得很像j~夫~滛~妇……” 最后四个字在我嘴里打了个转,到底还是含含糊糊地带了过去,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没有。 “这些天你七位师父态度已是好了许多,便是给你调养身体的方子和药材我那里也已尽数备好了,不如……”他沉吟片刻,方揉揉我的头发,“明日我便来提亲罢。” “别……” “哦?”他只挑了挑眉,便看着我,显然在等我解释。 “我,我想等七师父生了再……我担心她……” 从知道韩小莹怀孕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很担心。 就算现在韩小莹看起来再健康不过,又有朱聪这个家庭医生日日关照着,我却总是担心着各种匪夷所思的事件,比如颱风过境,又或者是山崩泥石流什么的……碎碎念的次数多了,朱聪索性连听都不想停了,直接拧着耳朵就把我丢出去了。 我也知道自己的担心看起来很荒谬,但是,但是……在原着里根本就没有“张阿生和韩小莹的孩子”这样的人物存在啊…… …… 可是这些话我却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只能低着头不看他。 头上忽地被重重地敲了一记,我气急败坏地捂着脑门一抬头,便瞧见欧阳少主无语凝噎感慨万千顺带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二师父说的没错,果然是个……笨丫头啊……” 气的我抬手就想捶他,却被他一把握住,抽也抽不回来。 “放,放手啦!” 他叹了口气,又道:“想我欧阳克一世精明,怎地便栽在……你这笨丫头手里了呢?”声音里带着隐隐的笑意,以及更深的……我所不熟悉的情绪…… “有些事……是连你七位师父,连你四哥都不曾知晓的吧?” 一瞬间脑中闪过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随即背心处便传来了轻轻拍抚着的感觉,应和着某种莫名的节律,本来烦躁不安的心也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又听他柔声道:“你不想说的事,便是一辈子不说出来……也无妨,我总是依着你的。” 这下愣住的人换成了我。 就这么简单? 没有挣扎彷徨以及疑问什么的?没有怀疑不信或者……厌恶…… 好像……真的没有…… 心头有什么东西慢慢地松了开来,把头埋在他怀里,就算面前没有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的嘴角一直在忍不住地往上翘。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起来,徐徐道:“在大漠上第一次抱你的时候……倒也是这般老实的……可惜后来……” 那,那算哪门子的抱啊,分明是绑架! 这个颠倒是非的家伙……我踹了他一脚,清了清嗓子,想转移话题,但不知怎地冲口而出的却是截然不相干的话——“半夜爬别人窗子……这种事,你好像很熟练呐……” 脸一下子又热了起来。 “姑娘家的闺房,我当真只爬过这一间。”他下巴抵在我头顶,似是十分愉悦地又补充道:“……以后也是。” 日子如流水般,迢迢地奔向我们所无法预知的未来。 我天天黏在韩小莹的身旁跟出跟进,只差到她房里打地铺睡了,呃,也不是没这么打算过,只是这个企图被张阿生和欧阳少主明里暗里地合力镇压了。 终于,在满城桂子飘香的时节里,韩小莹挣扎了一日一夜,生下了一对健康之极的双胞胎男婴。 张阿生扎着手,小心翼翼地抱了抱儿子,便直接奔进产房看韩小莹去了,我也想跟着进去,却被朱聪黑着脸丢了出来。 “天亮前不准回来!”想了一想,他居然又加了一句,“回来你也是添乱的!” 这是啥世道啊! 这是啥师父啊! 八月十五大过节的,把我一个人扔到外面……哼! 打二师父的床底捞了一坛子老酒,在绿柳成荫的湖畔找了个地儿,惬意无比地躺了下来。 背后靠着的柳树枝条纍纍垂向湖水,偶被夜风吹动,点得湖面涟漪一圈接着一圈,荡漾了开来。 怔怔地盯着湖面看了半晌,忽地泪如雨下。 并不是伤心或者难过,只是……好像有什么郁结许久的东西,只有藉由这样的方式,才能渐渐地散开去…… “哎呀,这是谁家的猫儿走丢了……不如让我捡回去养着罢……” 不理他,我自顾自抱着膝盖抽噎着。 “原来不是猫儿,是小姑娘啊……让我猜猜,可是今日没人陪你过节,伤心了?” 我啐了他一口。 他反倒笑了起来,又道:“唔,这次定然不会猜错。我知道了,你必是在担心,有了小师弟,师父们便不疼你了。” “才不是!” 当我是三岁小孩么,我忍不住回身想瞪他,却被他按在了怀中。 “不妨事,有我在……一直在……” 江南温润的晚风中,不知谁家夜船的笛声正悠然扬起,婉转清亮。 静静听了半晌,他忽然开口道:“不如明日便拜堂成亲吧。” “呃?” “明日确是仓促了些,那,后日如何?”不知怎地,他这口气叹得分外悠长,手也圈得越发紧了,“这许多时日,我着实是……忍不得了。” “喂……” “好好好,不说便是。” 又过了半晌。 “听黄岛主说,三日后便是黄道吉日,极宜嫁娶。唔,这次怎地不踩我脚了?那便是允了……当真允了?” “……嗯。” 白云须臾苍狗,沧海转眼桑田。 而幸福,只在这里。 (正文完) 穿越成华筝第30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