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值钱的经验》 第 1 部分 那些不值钱的经验 作者:肉书屋 第 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从姑娘开始说起 一 对于姑娘,我是这么一个态度:姑娘们是美好的,当然一般是十分短暂的美好。我只记住她们最美和最好的时刻,并认为那是一种温柔而热烈的存在,而把其余的都忘掉。有时,我会花力气与她们一起去创造那种时刻;更多时候,我捕捉住那些时刻。 我不喜欢征服、拥有或占有女性,认为那是我们对于物质的态度。我喜欢互动,喜欢与女性之间保持开放性的关系,以便双方都能充分地发展自我。我喜欢有才华的女人,若是她的某样能力或天赋被我发现,总忍不住提醒她去磨练,并尽我所能,创造条件叫她去发挥。 成熟的爱情属于成熟的人,当一个人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当他能够完全地控制自我了,当他对他自己与别人都能够诚实了,那么在他身上,才可能有爱情,否则都是一些短暂的情绪与冲动,我们只能从中学到自己是多么地不可靠,以便改进——当我们为了自己的情欲或利益向别人撒谎时,我们同时骗了两个人,而对自己的欺骗是最愚蠢的,因为这会让自己烂到底,从而毫无机会去接触真正的爱情,接触浪漫的爱情就更不可能了。要知道,一切最好的最深刻的东西都是真实的。 限制别人与自己,都是一种对未来绝望的表现,我相信一种自由开放的关系,它不是占有,而是奉献。当我没什么可付出,不能满足别人,不能为别人添光彩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自卑,因为我仍可给予对方自由——我相信,真诚的两性关系不是占对方便宜,并且不许别人也占,而是使对方的人生得到充分发展,我相信,感情上的悲剧多半因为自己自私,而靠自私保护住的爱情,不用说,它必以一个人的牺牲作为代价,那个牺牲的人即使情愿,我仍认为那没什么意思,我是说,如果你跟不上别人的脚步,就让他跑吧,把他也绊一跟头两人摔在一起,那不是纯粹的恶意吗? 从姑娘开始说起 二 性是一种想象。性的力量,是被一种简单无聊的大众文化吹嘘出来的——这文化通过图像发展你对性的无限想象,花力气得到后发现仍是空虚。你把你的生命的能量全部投入到性幻想中,它在审美上甚至可达到王尔德或谷崎润一郎那样的高度,那就是从短暂的性与美上去发现永恒的性与美,感官享乐最终成了一切,一支眉毛,一片皮肤,一个眼神儿都能叫人留连忘返、泪流满面、感慨万千,竟会以为其中散发着永恒的光辉。我认为那是一种浅显而夸张的青春反应,它真正的意思多半是神经质的照镜子迷,镜中闪烁的想象中的完美青春令人产生错觉,以为只有青春才具有永恒的价值,那是无聊而软弱的人对青春所抱的无尽的幻想,也是对变态性欲的屈从与沉溺,如同一个小童含着母亲的茹头不愿意放开。 翻翻历史上的爱情书籍便可知这种懒惰而简单的文化的脉络,我以为那是一种片面的文化,它就是某种“物以稀为贵”的大妈思想的多种翻版之一,要知道,拥有美好青春外貌的人只是极少数,他们用这极少数来刺激大多数,让这极少数形象成为某种朦朦胧胧的社会目标,让人们为那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努力,叫你以为得到青春与美好的异性能令你快乐,他(她)们又似乎是近在手边儿,实际上却只允许极少数够到,绝大多数人得到的只是s动、焦虑、失望与伤害,这便是我所说的一种大老粗娱乐,你起初很兴奋,接下来便得到挫败与痛苦,这陷阱中曾掉进过很多有头脑的人,但更有头脑的人终会爬出来——因为青春只是生命的一个周期,在那周期后面,还有更丰富更深沉的生命,要知道宇宙给每一个个体人类的礼物不是一下子就全拿出来的,它要一样样地有次序的展示,能否收到那礼物,全在人们自己的能力。 从姑娘开始说起 三 在谈情说爱上花的时间太多了,总是那样,在一起与想念,眼泪与欢笑,说话与睡去,神经质与感动,就像一种漫长而慌张的休息。两人无所事事、大眼儿瞪小眼儿的日子是危险的,扭曲的,它必然会导致一些所谓j蛋里挑骨头的小磨擦,人们不知道,那便是变了形的厌倦在蠢蠢欲动。 每当我喜欢上一个姑娘,我便问自己:她想要的是什么?我的手里有没有?我认为,在两性关系中,作为男性的使命,便是把女性需要的东西带到她身边来,不管她要什么,你都要给她,如果手中没有她要的,你最好离她远一点,不然你很可能是一个无赖,你的痛苦多半是想用五万块买新奔驰而买不到的痛苦,那是太自我了,只顾及自己的欲念,而不顾及对方,人们估算自己的价值时,总要多算一点,甚至把未来的潜力也算上,但为别人估值时,总会少算一点,以便使自己舒服,那是不清醒,不值一提,我认为,当你得到一个心爱的女人后,你也不能守着她,成天卿卿我我,那会叫你也变成女人,你最好是在她身边休息后再次出发,去实现一个更好的自我,当你回来的时候,你最好带着你的新鲜礼物,那礼物叫她觉得生命是如此灿烂与意想不到,你要给她惊喜,当然,那些礼物是那么费力才能得到,因此你必须非常的努力。 实用主义者对可能的事情怀有兴趣,我也许是个浪漫的人,对不可能的事情也怀有极大的兴趣,我坚持认为,最大限度地了解可能,就是为绕过或穿过不可能做准备,我总想着去寻找那些不可能的礼物,当然,我还要去寻找喜欢那种礼物的人,可以说,这使我的生活变得有意思,我想着,也许我们可以发现一种或几种与永恒有关的方式,让我们的生命尽可能地在每一个演化阶段都留下信息。 从姑娘开始说起 四 谈恋爱谈到最终,当然说的还是人生,不变的主题是联系,付出、信任、理解是联系,安慰是一种更紧密更牢固的联系,思念甚至是神秘到一种无联系的联系,这都是有关恋爱的信息,蔑视市俗,奋不顾身,海枯石烂,至死不渝,那是对生命保持敬意与忠诚,这联系当然是真的。 最初只是两只很美的动物,用稚嫩多疑的蜗牛触角反复试探,直至相信对方是同类,那是最初的联系,接下来,总会有一方先动手,用性魅力将对方击倒,那是用梦想闯入梦想,脆弱击碎脆弱,空对空,这使两个人拉起手走到一起,他们的真正目标,无非是对于永远联系的想象,他们会在一起幻想永生,并为之奋斗,结婚生子爱情事业全是此主题的形而下尝试,最强的生命,在幻想破灭后亦不会放弃,受挫使他们变得更聪明,可学到新东西,如遇运气,使意识状态得以提升,而倔强使他们仍沿着生命之路盘旋上升,蜕变成两个更高级更精细的人类,懂得眷恋、珍重与安慰,这才是真正的生命联系。“情到深处人孤独”是句大老粗话,说明能力不强,心不够细,自由度差,敏感度低,缺乏活力。根据我尝试过的经验,我在这里不客气地指出,那完全是迷失性欲中了,要知道,仅凭性欲是无法对抗孤独的,可曾记得那乱搞过后却又未能及时睡去时的动物性伤悲?可曾记起那费力地爬到空中,兴奋之余一低头却发现梯子没了的感觉?很差劲吧?荒谬吧? 但爱情可以与孤独抗衡,因为爱情是一种属于人的高级素质,爱情要坚固精纯得多,它是许多基本素质混在一起,在与环境互动后,顽强奋斗后最终取得升华后的产物,它严重地依赖于人的意识状态提升,是二元的,并且是互相支撑的,动态的,可交换信息的。当然,不管何种爱情,说来说去仍是一种信息间的联系,成功的爱情是最强的最内在的联系,几乎无须外在表示,却永远无法割断,可穿越时空,犹如思念,可叫人感到一抹淡淡的柔情,柔情会变换,出人意料,展现出诗意——这才是真相,别的都是假的。 从姑娘开始说起 五 好啦,我说我喜欢你,我就是比你更长久地喜欢你,不依你的态度而改变,你当然很难懂得这一点;我说我想你,我就是总会想着你,尽管我没有天天告诉你我想着你,我不是一冲动才说出某一句过后就会改变的话,我是想过之后才说出的,我的话比你的更坚定,当然你也很难理解这一点;那一次你感动了我,你就几乎是永远地感动了我,因为我会记住那感动,我解理你是易变的,反复的,矛盾的,我懂得你寒酸的人性与贫乏的梦想,你不会懂得,正是它们在打动我,你的伪装同样会打动我,在我识破你小小的狡猾与自我保护的时候,我喜欢你,就连你的自以为是也一点不影响我喜欢你,我离开你也不会影响我喜欢你,当我记住那一刻,那一刻的你忘乎所以,表现出超乎于一切的真诚。 都是过去的事了,今天却让我重新想起,我感到时空重重叠叠后的压力,温暖与快乐永难忘怀,就在那个突然的时刻,我说的话,你听懂了,你说的话,我也听懂了,那是些真话,它有着长久的力量,你我都懂得,那是惟一有价值的,因为它不会改变,那是我们拥有的,我们还拥有开放的约定与思念,再不用说“我想你”了,人们因害怕才这么说,我们用不着,这才是联系,我们使用了那么多痛苦的漫漫长夜才得到了联系,现在你终于知道那是不可夺走的了。 从姑娘开始说起 六 我不喜欢假恋爱,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不喜欢。它不过是一种摹仿,不含创造力。不仅技术含量太低,单调乏味,还创造不出什么有趣的东西,浪费时间与生命能量。 欲望式恋爱的爱好者,多半是那种所谓的完美主义者,他们浅薄而混蛋,那是一股深刻的自卑空d之风,只是变幻形态,刮来刮去无根基,所以他们非常迷恋照镜子,或收集自己各种姿态的相片,并且喜欢给别人看,他们更喜欢可修饰或装饰自己身体或的一切物件,因为他们只认得那变化中的r体,而无法从中捕捉到精神,他们很难察觉到一种真实的自我存在,他们永远在急切地辨认着自我,求得认同,比旁观者还要着急,只是因为他们的自我太少了,他们会在假相中沉醉,他们喜爱移动及忙碌。他们竟敢觉得自己很完美,而别人不完美,配不上他们,凡是他们不懂不擅长的,都是不重要的,没用的,麻烦的,令人觉得累的。他们喜欢在现实中把自己想象或装扮成天使,记住,那是他们最缺的东西,在梦想世界中,他们必是相反,与这样的人纠缠,一旦不幸hi起来,迈入梦想世界,结果总难令人愉快。 分清假恋爱与真恋爱,方法其实很简单,但也惊人地令人绝望。一个人,不论男女,若不表现出在所有小事或大事上的创造力,他的意识水平肯定是处于低级阶段,最多只能是个最好的假恋爱者,真恋爱必伴随着意识水平的不断提高,就如同你凌空跳起,俯瞰人生,你跳得越高,便看得越清楚全面,你的爱才是真的,你爱的是世界,你的爱人只是世界幻化出的一个具体形象,当你从他(她)身上无法看清那世界的生动时,你根本不会爱他(她),你只是离不开你自己的欲望罢了,再次说明,因为真爱的意识状态比普通人的更为高级,所以真恋爱只能是独特的,它也必须是独特的,创造情史是一件有趣但艰难的事儿,其中也有痛苦,但那痛苦是战胜自我的痛苦,是创造人生的痛苦,而不是欲望得不到满足而产生的痛苦,真爱是在那种痛苦中一点点创造出来的,它必伴随着其它的创造,只有创造,才会使得两个相爱的个体出乎想象的不断伸展。 从姑娘开始说起 七 不要放过那一个真正的天使,他(她)才是你真正要找的人,他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毫不犹豫的,你若不接,他从不给你打第四次电话,他认为自己的事没有你的重要,他从不求你或极少求你,他在你还未觉出自己的需要的时候,他会把你需要的东西放到你手里,如果他做不到,他会告诉你为何做不到,他多半长得不漂亮,多半也不是极有钱,他的社会等级多半在中等左右,却有点自暴自弃,丧失自我的样子,但他始终在为你们的关系尽力,尤其不要放过那种真的为你而努力的人,他追到你后,还能满足你的要求,为你从全班倒数十名考到正数前十名,他不想去的地方,你想去,他随你去了,甚至他会为你成为他本不想成为的那一种人,他厌恶那工作,但他咬着牙去上班,顶着恶心为你买房供房,他很少用那种“我想你”之类的好理由要求你去做某事,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不太喜欢跟你上床,但你要求,他竟能同意,他不喜欢你的家人,但他被你拉着,提着礼物去看他们,他尽力讨你欢喜,即使有时很拙劣,但他仍去干,他为讨好你而生活,他在你眼中有点贱,傲不起来,他比你成功得多却平等地待你,他在你身边,总是有时间的,甚至与你谈琐碎事时不接电话,他在你睡着后注视你,他极少对你说“不”,他爱答应你,只要是能办到的,他都答应你,他总是说行,可以,说我试试,那就是温柔,他说得越干脆他就越温柔。 记住,他是真正的天使,他是你的梦中人,你若认不出他,看不清他,那么你就是正在经历一段邪恶而下贱的人生时期,你一点也不懂得感恩与回报,你被欲望之火烧得寂寞难耐只知表现自己,却对此茫然无觉,你以后必遭羞辱与痛苦,请你拿出点勇气与自知知明来,当然,你若是具有自我分析的办法,与自我批评的精神,帮助你快速渡过这个不幸的生命时期,那么经过几次小反复之后,你将无师自通地学到克制这种高尚的人类情感,你的自控能力变强了,你会得到更长久的快乐与满足,甚至会感到幸福,到那时,你已成为一个具有很好情感的人,而不是欲望的奴隶,那时你会想到被你伤害到的天使(其实真天使不怕伤害,他只知为你担心),你会无地自容……当然,你少有机会的,你多半只能是作为欲望的奴隶而死去,你会觉得人生不怎么样,或是很一般,其实只是你不怎么样或一般而已,你多混呐! 从姑娘开始说起 八 最接近真恋假爱的恋爱,是没有痛的那一种,平平淡淡就可以了。爱是美好与轻松,是一种清醒与安慰,毫无痛苦,而炙热、强烈而疯狂的欲望燃烧才会灼痛人,它起初令人兴奋与迷醉,那是假hi,接下来便是所有的坏事。 在你深受那兴奋的情欲之灼痛时,你必须清醒,你不是在爱,你是在纵欲,你是个大老粗及笨蛋!请抽自己一大嘴巴后迷途知返,一个不行,就再抽,直至把脸抽肿了,再对着镜子看看自己到底是谁,那时你会看清欲望的奴隶是副什么样子。若你喜欢那痛的感觉,并认为那是对的,还讨厌地向别人炫耀、抱怨或求助,或自以为经历了一种很好的人生体验,那么我直接叫你,接下来我说你滚蛋,我嫌你笨,我不耐烦跟你说话,我对你视而不见,因为你是我不争气的朋友,你是来气我的,因为你只是跑来浪费我的时间与精力,更因为我虽然喜欢你,却爱莫能助,我对你说什么也没有用,你十年之内已无药可救了! 用一个不客气的比喻,当你的欲望炙烈,想得到或控制住一个你认为的好情人时,其实就是在开始抢劫,劫色劫财或劫感动劫舒适,你的痛苦就是因为你劫不到,你以为你想付出被阻止住了,其实你在死盯着回报,你的痛苦就是你无法得到回报相应或更多的回报,你怀疑你的技艺不精,你更怀疑对手的实力,但你从未怀疑过自己为何如此去做,你认为自己一见钟情,其实只是占有欲猛然升起,你认为你很好,其实你很坏,你得手了就更坏,你的幻想只会围绕着财色情打转转,你得手了,你会满足,你会得意地恨不得乐出声来,你不知那是人类黑暗的欲望正在发出的狰狞笑声,因为让你尝到一点甜头,为的只是让你以后经受更大的痛苦,你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邪恶,更不了解那邪恶的力量,你永远在错误中生活,你还会感到情欲的痛苦,并且不知如何远离它,因为你缺乏智慧与经验,因为你没有遇到教给你正确知识的人,因为你根本不相信那正确的知识,你只想你想要的,而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你只是永远想投机取巧,因为你生活在一个充满欲望的时代,因为你太迟钝了,以至于无法察觉到你正在深受其害,你拒绝美好,一下子便选择了痛苦,你活该如此。 从姑娘开始说起 九 要闪开的人是总赢的人,因为他总能打击你,令你防不胜防。他(她)是一只优美的动物,他(她)只看到自己的优美,并且认为自己最美。 这种人往往是表现欲超强的人,他根本无暇顾及别人,只是拼命地表演,拼命地要求认同,谁不认同他,他便不理谁,这实际上是一种孩子式的天真幼稚,即总想得到夸奖,总想吸引别人的注意,而全不顾及给别人带来的麻烦,因为太自我了,所以他只须持有一条游戏规则就行了,那就是,因为自觉魅力人,他必须要换一换观众,因为一个观众的喝彩无法满足他的自我价值感,更无法满足他的控制欲,他迫切感到他必须要赢得更多人的喝彩与付出,这种人往往充满了性魅力,他渴望并得到的成功直接就建立在你失败的基础上,他越成功你就越失败,所以你必须不受他的诱惑。 从更广阔的意义上,我说的他并不是妖魔化的他者,这个人是某些阶段的我,也是未展起来或已经过去了的你,这个人是最不可爱的人,我们不能爱这个人,他是欲望之火,他要么诱惑,要么被诱惑,但他不会去爱,他是我们痛苦的根源之一,这个人藏在我们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我们社会地位一变好,就可能变成这个人,我们挣了一大笔钱也可能变成这个人,我们要是在十八岁忽然变得漂亮了,同样也会变成这个人,无边无际的梦想仍能使我们变成这个人——这是表面成功使人变坏的典型例子,你运气一来,表面上一优秀,内在精神若没有跟着发展起来,就极容易伤害别人。我们对他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是不理他,当他对着我们发着热迎过来时,我们必须直接告诉他,“我不喜欢你!” 从姑娘开始说起 十 你若是不幸被他吸到了,完全地难以自拔,并且决心要与这样的人玩游戏,那也请振作起来,现在你该学习的是让如何让心肠变硬了,是对自己硬,你要战胜自我的欲望,你可能真有一次打击对方的机会,那就是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离场,那个撒谎者总是跟你玩失踪,他骗你,令你焦虑,而你是诚实的,你只跟他玩一次失踪,但必须是最坚决的,你真要做的是“人间蒸发”,这是诚实的力量。说到做到,那是一次最干脆的失踪,必须是连回声也没有。但你须知道,你的这次打击机会给他造成的伤害很小,他顶多会觉得你有点莫名其妙,会回头假装关心或找你,这时你就知道,你已赢了,删去他的电话、电邮、sn,甚至你与他共同朋友的电话,以及一切与他有关的信息,克服一切想跟他说什么的念头,绝不要再理他,全身而退,这是你真正学会了自我保护。 须特别记住一条儿,那就是,这欲望游戏的实质就是“看谁离得开谁”,特别要记住这一点,这也是假恋爱与真恋爱的区别,假恋爱第一比的是能否诱惑得到别人,第二比的就是离开对方的勇气,与再找到新人的信心,所以你不能舍不得,你最好让对方舍不得。若你偏偏不是一个表现欲同样强并且同样封闭的人,那么,你最好的结果就是尽快离场,不要去打必败的战斗,浪费时间自我折磨。 要是你对自己的能力超有信心,并希望锻炼自己的邪恶,那么绝招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要把游戏变成“哄孩子”游戏:你要熟练地使用谎言满足对方的表现欲与虚荣心,这样,游戏可以继续,你也可以不受伤害,因为你的主题变成了机械式的小拉扯,这种小拉扯还得不太上心,你只是一个陪客,孩子哭了,你随手递给他一枚糖果,孩子笑了,你亲一下他,重要的是,你得假装陪着他,呵护他,假装自甘低贱,且乐此不疲,发展到极致,你最好是个受虐狂,把对方想要的东西及时地展现出来,痛苦、快乐、嫉妒等等,反应要丰富,要及时,要恰到好处,其实你只是通过满足对方的控制欲而求得一种与别人的机械式交流罢了……这法子我有过经验,难点在于有时心肠不够硬到底,说谎后感到内疚,以及不易坚持。 我懂得邪恶是一种能力,与善良一样,它必须经过非常痛苦的磨练才能有所成就,但你用它来对付谁呢?我们不想与邪恶的人打交道,有时是因为懒惰,劳心费力,我们要远离那些邪恶的人,更多是因为我们要有效率的生活,邪恶在本质上是一种深刻的肤浅与狭隘,那是我们必须要警惕的东西,但我们必须要懂得一点点邪恶才行,不然我们就总是被控制者,求助者,等待奇迹者,哭泣者,抱怨者,弱者。我们的爱欲是有限的,我们对于那些对我们漠不关心的人必须是不关心的,在欲望之爱中,你若总是坚持一点:每一次付出必须赢得回报,打出的电话必须打回来,一件礼物必须换来另一件,一次帮助必须转回到你自己身上,一种欲望必须勾起相同的欲望,不然,游戏就立刻终止,再往下人就落入陷阱,你可以开辟新战场,但游戏规则是同样的,若是你总是接不到回应,你就应明白,你并不适合玩这种游戏,如同你不会下棋却非下一样,总是输有什么意思?别那么偏执,人生还有别的东西,干嘛非沉迷在欲望之中呢?不要再贪得无厌了,正如作家徐星所说,“剩下的都属于你”,你可能觉得你的东西太少了,你太贫穷了,但那才是你的真实处境——不要怕,更不要焦虑,因为贫穷是所有人的,从那里,你可自由地向任何地方去轻装而去,那些带着大包小包的人是不值得羡慕的,一般来讲,看都不用看,里面装的多是垃圾。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从姑娘开始说起 完 我看到无数我过去的身影,迷茫无知得不着边际,你们坚硬的自我正是急待粉碎的那一个,那一个个饱受欲望折磨的自我或是正试图饱受欲望折磨的自我还远未觉醒,你们自以为是地得过且过,或以为见过真爱,或是了解自己的欲望,你们把我说的对付欲望的方法视为一种使自己的欲望战胜别人的欲望的方法,你们错!而且你们会一直错下去,我看到你们淡暗无光的懒惰的人生就在我眼前飘浮,我为你们而叹息,这真是失败,荒谬而令人惋惜,好吧,让我的关心顺水而去吧,你们无法感受那平等的叹息及怜悯,那是一个出院的人,对着剩下的病人的叹息与怜悯,我知你们中的有些人会讨厌我,说我偏执、极端与荒唐,用脏话骂我,还说我向你们展示优越感,会用“自以为是”来解释我说的话,或者说什么“标准不一样”,我懂得只有这样你们才会好受点,才会认为自己至少没有问题与错误,我理解你们的悄悄的不安、愤怒及嘲笑,你的命运便是在痛苦与无聊这两极来回摇摆,最多用忙碌与假成功来打发时间,唉,人各有命吧。我已尽力,把能说的说了,就到此为止吧。 敏感者手记(1) 1  今天以及这之前的若干个早晨,北京笼罩在一片黄色灰尘之中,看起来真像是一座远古的城市,也许多年以后,人们就会以这种方式描绘现在的北京,那时我们已与灰尘混在一起了,若可听他们的描述与想象,一定感到很好笑,就如同以前的死者的灵魂看到我们现在这么折腾想发笑一样。 是思念令人发笑。 你们说我颓废,我才不颓废,我这么倔,怎会颓废?我有斗志,我自信这斗志不弱于多数人,我也不怕累,我相信,有的是休息时间,而且也许我最终会得到一次最长久的休息。 你们说,你们简单快乐积极,我说,错! 你们迟钝麻木加肤浅,所以迅速而一劳永逸地跌入生存的细枝末节当中,如同灰尘落入古老木板的裂缝,你们一点也不知道,有些与你们一样的灰尘,曾被某些怪风吹离了木板,从高处俯瞰过,虽然那灰尘并未看清什么,但他始终知道,所有的一切并不是如此。 不得不说出真相,真相是,我敏感。 也许,我只是敏感罢了。 我少时便嗅到距我几十年外的死亡的气息,当然我也嗅到很多近旁的生的气息,每一项生之细节都与死之细节相对应,使我过得与你们不一样,情况就是如此。 市俗生活总是在一段时间后使我厌倦,从小就是这样,在那无力的时候,我得使劲地让自己喜欢一切,才能像别人一样生活,这种困难是很难与不敏感的人讲的,我有时嘴欠,忍不住嘟囔一句,朋友,你忙什么呢?知道你会死吗?你靠忙碌来逃避管用呢? 老牛五六年前曾在电话里嘲笑我,说我是“市场上的斯宾诺莎”,这讽刺当然是开玩笑的,说的却是那些从未跃起过的灰尘的快乐。你们的世界比较牢固,你们一直生活的山d中,但我曾闻到阳光,柏拉图也曾在山d中闻到阳光,他说,“世界不这是样子”,斯宾诺莎同样敏感地闻到阳光,“上帝可能是另一个样子”,他说,他说………他跃起过,但同我一样,也没有看清楚世界。 佛陀宣称,在终极尺度上,世界是看不清的,无从说起的,因为很难说有眼睛,也很难说有世界,佛陀曾于禅定中照见五蕴皆空,我猜他几乎已达到想象与真实的边界,佛陀是敏感者,这位敏感者曾跃起很高,并自认为那是顶点,他已得到全部信息的本质,他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缘,相续相依,但因缘是什么?沿着这一条路追问,会被问到语言之外,在那里,我统一称为人类想象力控制的王国,那里有很多我们未曾察觉到的信息,在那里,我们是梦,你们也是,一切都是梦中梦。 佛说,我不是佛,没有佛,佛未说过一句话。信佛的人说,也许有语言,也许没有语言,所以讲不清,他们认为自己讲得清“讲不清这一件事”,当然了,这种智慧我能理解,在价值判断上,否命题永远是更容易对的,因为否命题更开放。 敏感者一般在直觉上喜欢否命题,他们感到死亡的压力,他们的反抗或叛逆之后,会留下一片废墟,他们的工作多半是在那废墟上展开的,那便是自由,拥有了更多的信息,便可让一切重新开始,于是世界不再是原来的样子——想象的翅膀终于展开了,他们凌空飞起,寻找出发地,寻找家园,寻找新的休息地,寻找我们可以安睡的地方,有人还会寻找我们最后的目的地,这是狂徒在飞,呵呵,壮丽的飞行! 死亡是一个否命题。 有了死亡,那些被市俗生活抓住的意义便塌陷了,快乐、尊重、性、成功,几乎所有的一切,那是被包围在屠场中的人群,医院就在他们身边,火葬场也在,丧钟天天在敲,海明威曾问:“那声音听来为何如此令人不适,那钟声为谁而鸣?” 他敏感。 不是死亡开放,而是死亡令生存开放(或表现得参差不齐,丰富多彩),这是有头脑的敏感者懂得的,敏感者就如同在枪林弹雨中生活,他们感到危险,他们警惕地寻找逃脱之路,他们的意识状态高于常人,他们太警觉了,常常把现实与想象弄混,常人当然地不相信他们,认为他们是大话者,无用者,无病呻吟者,但是,且慢,他们蒙对的几率其实远高于常人,他们的预言范围也很大,三百年后,人们才验证了司汤达所察觉的人性,人们不相信敏感者,因为有时敏感者会在常识上出一些荒谬的错误,但是,如果大家耐下心来比一比,看谁能把一件事情做得更好?敏感者由于专注细致,常常会把事情做得很完整,只是他们做的事情常人不感兴趣罢了。 敏感者手记(2) 常人的那一套不过如此。 当然,另有一些敏感者天生便看到否命题带来的开放。 试想,人生若是没有面对那冰冷坚硬的否命题——死亡,那么人生怎会向所有的方向迈进?生简直就是被死压迫着前行,去寻找其它的出路,人们看不到,对错是隐喻,生死是隐喻,话语仍是隐喻,一切皆隐喻,那真实是那么艰难,所谓的本体让一代代敏感者费尽了心血,什么物自体,什么意志,什么神,什么太一,什么梵,什么涅磐,都是从某些角度契入那隐喻,人们的思想迟钝到只会被无限、死亡之类的词语吓倒,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在那里停住了,佛陀便是靠四禅之后的一次超越,感到了本体之后的一片开放,数学家康托尔发现了与无穷有关的演算,牛顿便使用数学表述代替了更为繁复的哲学论述,这些倔强的人类开创的有关隐喻的孤岛,像黑暗中的一星星火光,虽然这些孤岛之间目前还缺乏联系,但人类眼下的多数希望也就在此,要知道,一旦联系在孤岛间完成,火光便会照亮一大片未知之地,可令我们的视野更加开阔,可令我们对自我与宇宙有更多的了解,可令我们的存在具有更多的广延——但迟钝者才不关心呢,哼哼,他们看不到这些光亮与他们的生命的紧密联系,唉,懒惰者,昏睡者,忙碌者,坐在别人的粗腿上却不知感谢的人,假装能握住命运,却把命运交给别人的人,除了相互劫掠,你们其实并不懂得更多,你们的自大与自信是多么地虚假啊——这可是我的尖酸与刻薄,你们就不必原谅了 我相信,大多数人对此是不会在意的,他们迟钝,根本就不关心自己一生下来是坐在谁的粗腿上,他们只关心他们眼皮底下的生活,他们付出一便要求回报二,而且只在动物标准上做攀比,看谁占有更多的权力、物质与性,他们不知,从一个更广阔的视角上看,那都是想象与隐喻!所以他们始终无法理解什么叫高尚与高贵,他们只能是庸俗的,算计的,惴惴不安的、怏怏不乐的,他们最多只能尽其所能,了解一点粗浅的“幸福论”罢了,只有他们才敢于心安理得——其实那有点不知羞耻,那是挥霍遗产而不知的败家子,当然,多数人总是更惨的,是对真正的遗产视而不见,反而去哄抢一些破烂货。 常人说,过度敏感有好有坏。 那是一个假的价值判断。 常人说,敏感只会带来痛苦。 那也是一个猜测。 常人说,我没有的我一点也不在乎。 他们从未有过敏感者的感觉,才会如此说。 我说,敏感者的人生只是所有人生中的一种,并无什么真正的优越或劣败之处,有的只是与别人不一样而已。 到底有什么是属于生命的?这是个问题。 当心情平静之时,我看到,只有面对死亡之时,我们的道路才是开放的,当没有死亡之时,我们的路也会消失了,我们便不是生命了。这一点,连柏格森都终始没有弄清,他的“生命冲动”太盲目了,未被合乎逻辑地置于理论框架之内,所以对理论更为熟悉的罗素讽刺他,说想瞧一瞧,当他要跨那人生最后一道栅栏时,还冲不冲动?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善意严谨的,那是柏格森这位极具才华的哲学家终始没能说清的一个论题。 敏感者说:我看到幻象。 其实他看到的是真实的图像,但他知道,他若说那是真的,人们不会信。 敏感者说:嗨,你在对我说什么?为什么每一句听来都像是告别?我觉得你们那么亲,那么亲,是因为我们将会在某一天分离,而再次重聚的时候,你们却无法认出我。 敏感者为此而伤感。 敏感者说:我爱你们所有人,直至最瞧不上我的那一个。 这话是真的。 敏感者说:杀死我吧,我好像很怕,其实我才不怕,因为我知自己早晚会死,而展开后的死亡并不比生更差劲,又一段旅程可能会开始。 敏感者手记(3) 这些事连起来很荒谬吗?一点也不!你们真的不懂得敏感者。 以后我想换个方式说话了。 以前我说:“我自私冷漠。” 你们认为我自私冷漠,你们不爱听了。 我若说:“我们都自私冷漠。” 但想必你们不爱听,你们总是对的好的。 最后一条出路,我可以说:“他们自私冷漠。” 但我不想这么说——因这话的意思的错的,对于我来讲,没有“他们”这一回事,“他们”是妖魔化的自我,更容易使人认不清。 我感到人类一直在像话痨般自说自话,话语是人类为自己创造出的最有趣的玩具,有趣之处,在于用这个玩具可制出更多的玩具,有了玩具可玩,人类才更像人类——谁能感到黑沉沉的动物紧张?动物就是紧张地在死活间移动,人类更敏感,他们发现死活之间,还有一片空虚,那空虚可叫人松弛,语言就是为填补那空虚而创造的,我们说话了,空虚便暂时地被覆盖了,如同用树叶铺满湖面。 据说神比人敏感,神知道一切,最粗的事和最细的事,但神不说,所以那些刻薄如我的人,就讽刺神,说神就是空虚。当我更刻薄的时候,我说,你们与我,同是空虚,我还有最后的刻薄呢,但我留着,受罚时再说。 只有最破碎的梦才是真的,那是一些细细的梦的粉末,已被一次次挫败磨砺得不能再细,仍闪光,却几乎无法被人察觉,那是剩下的最后的梦,生活对它已毫无办法,因为它已变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我知它是不屈的,无法被摧毁的,坚强的。 那是人人都曾拥有的梦,对人生的爱情之梦,可惜,人们不再相信它了,它被人们遗忘了,那是最好的办法,我是说,人们学会了心肠硬。 我曾支离破碎,直至一塌糊涂,我理解那最柔软的生之梦,那种对人生的最大胆的感情——深刻的、锐利的、悄悄的、亲切的、深沉的,甚至不须说,一个眼神便可表明一切,那是我们的爱情,它的目标散乱不定,可落在一件物品、一个人、甚至整个宇宙上,对于我们的目标,我们会朝思夜想,我们幻想、猜想,我们要它,因为它是我们的人生之梦,叔本华曾议论过那梦的沉重,认为那是整个族群的冥想与叹息,几乎为个体所无法背负,我认为那是我们的文化偏好——对于我们的梦,我们是那么留恋,那么难过,那么不舍得,无论能否得到,我们都会柔肠寸断——人生总是会被那梦想袭击的,因为我们不能不爱,我们的恨就是被挫败的爱,我们有时会做出噩梦,那是我们的沮丧与颓废。 我走在街上,看到那些行人,那些形状各异的移动着的生命,那些曾经被希望与梦想燃烧过的身体,那些被各种有名的与无名的力量伤害过的生命,他们前面是喧闹的店铺,后面是拥挤的人群。我懂得,这所有的人们,都曾经是垮掉过的或是完全垮掉了的。正是在这一条街上 第 1 部分 欲望文 第 2 部分 那些不值钱的经验 作者:肉书屋 第 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强宓艄幕蚴峭耆宓袅说摹u窃谡庖惶踅稚希谀持痔乇鸬囊馐蹲刺铮铱吹焦奔洌怯巧说模铱吹焦魃系幕u洌羌啪驳模姨焦衾郑强樟榈模切┙ㄖ切┩恋兀切┬巫矗袷强梢运媸比诨模切┭丈踩橇鞅涞模也皇煜つ且磺校且磺腥茨馨菸遥胛也环直舜耍笔蔽沂谴缺模负跏プ晕遥壹堑媚谴缺袷怯钪娴挠白佣杂钪娴拇缺谎沂撬担谑潞螅也2宦饽侵执缺狈σ恢终返脑ぜ皇撬孀攀挛锱埽舛际切┬露凰狄舶铡v敝劣幸豢蹋以谑潞蟊嫒铣鲆恢治宜本醯降挠篮恪槲薜模嘈嘁赖模继谧抛呦蚣琶鸬摹蚁胧煜つ歉芯酰易霾坏剑坏阋膊磺浊校钗腋械娇志濉?br / 就我所知,人生也就是这样了,而且只能是这样了。不许妒嫉,那是辛酸的;不许疯狂,那是痛苦的;不许燃烧,那是有代价的……然而如何叫春天的花朵不开放呢?人们至今也没有想出任何办法,只好随它去,我相信这就是短暂的力量,我们都是那短暂,在短暂中,我们饱含深情,我们聪明绝顶,我们敏锐如精灵,但仍是会终结的。 敏感者手记(4) 所有的等待都是假的,摇摆也是假的,迷惑是真的,所有的绝望都是假的,放弃也是假的,爱才是真的。我曾相信邪恶是人性的,后来相信善良也是人性的,人性就是在这一点上令我着迷,它是对立的,而那对立又是那么精巧,有着几乎无法想象的结构,以至于即使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加在一起,也几乎没有用最精巧的观念去描述它,事实上,人类试图解开那些深刻的对立的所有企图都失败了,尽管表面上有一些是成功的如同用橡皮擦掉铅笔的痕迹,当我们试图擦掉我们的人性时,我们用什么来代替它? 怀念痛苦,怀念抑郁,怀念那些坚固而黑暗的人性,那是多么年轻的感受!我仍记得那些稚嫩任性的时刻,最清澈的情欲反复地冲刷身体,一次又一次,缠绵一如空气滑过丝稠,想念如海浪,推挤压迫胸口,叫人欲叫无声,却终使泪水夺眶而出。好吧,好吧,对我笑一笑吧,今夜,我将到海边去看看你,让那段时空属于我们,当海风吹过,薄雾散去,白色的海浪升起,我知道你会在我眼前漂浮,你是美人鱼变成的泡沫,在安徒生的故事里,没有什么比那泡沫更为美丽,不要伤心,那泡沫也是我过去的影子,一如泡沫抚摸泡沫,我用那影子安慰你,又如小孩为小孩擦去泪水,伸出的小手比天使之翼还要轻。 顺从后的平静,它不是很美好吗? 情感(1) 不得不承认,我们无法不生活在情感之中,情感让我们充实,也让我们不稳定,使我们的心忽上忽下,也使我们的注意力围绕着一件事而旋转不休,可气的是,对于普通人来讲,情感无法逃避,你逃避一种情感,必然是投入到另一种情感的怀抱之中。 据说有些东方圣人可做到“无我”,当然,这个所谓的“无我”,是有无数种解释的,在我看来,粗略地说,就是可以放下一般人放不下的那些东西,其中就包括“情感”,他们可对引起人们极度震惊的事情表现得无动于衷,甚至连死亡都难不倒他们,若真是如此,那么他们早已是超人了,与平常人并无关系……他们似乎可神话般的控制一切,他们对别人头脑中的念头一点也不好奇,他们真是超凡入圣,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有点对他们尊敬不起来,因为他们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当然,我了解,圣人与常人之间非常地缺乏地共同点。 接下来就是那些理智型的人了,我有时会想想,理智型的人通常会生活在什么状态里呢?他们如何填充“空虚”这一可怕的巨d呢?是靠不停地使头脑处于计算之中吗?还是靠昏沉?而我,一点也做不到,我必须喜欢、必须爱、必须谈论、必须讨厌或烦燥,这些都是我熟悉的情感,我必须在积极与消极的状态之间去找到平衡,那样才会舒适。 年轻时有一些很困难的问题需要面对,比如考试,为了逃避,我谈恋爱,然后便是失恋,内心极度痛苦,弄得我只得再去寻求别的缓解方式,于是便玩上了游戏机,那真是要命的一夜接着一夜,我很少吃东西,只要有一点时间,就会坐到游戏机前,没完没了地玩,接着我发现自己上瘾了,便试图摆脱它,于是迷恋上阅读,没完没了地阅读严重地消耗了我的精力,每一天,我只睡三四小时,省下一切时间去阅读,紧张得什么似的,但是,考试还是要到来,我越逃避,麻烦便越接踵而至,搞得我身心疲惫,心中充满了失败感,我对自己失去信心,接着,便对这个世界也失去了信心。 这是情感的力量,厌倦是开头,然后一切就由不得你了,你像是坐上一架无法控制的过山车,从一个麻烦,过渡到另一个麻烦,最终让自己陷入绝境——考试前一个星期,面对一本本没有看过的教材,我就领略了那种绝境——问题出在哪里呢? 终于,我把这一切归结到情感,我是先入为主地对考试厌倦,我已经考得太多了,不想考了,我对那种学习形式厌烦了,受不了,不是我的能力达不到,而是我的情感无法接受,我把考试看成一个很大的麻烦……在那种时刻,我只能去找看起来很小,其实却是更大的麻烦,以便去消除我情感中的厌烦……接下来,又是我的情感,领我去投入一种新鲜的事物,恋爱、游戏、阅读,每一件事入手都太容易了,所以就会更快地投入,接下来是上瘾,是紧张,是没完没了地一次又一次。 很久以后才想到一种办法来对付上瘾,那就是激烈的体育运动,运动必须要克服地球引力,使肌r不停地收缩,当然,身体是不可能禁受长时间的折腾的,于是,运动就必须结束……很少听说有人对运动上瘾,因为能力达不到,你想不停地快速奔跑,但你还是停下来,于是你就必须转到别的事情上去……上瘾被克服了,麻烦的链条终于被扯断了,我又能再次控制自己了……但是,如何能够避免先入为主地把一件事看成坏事呢?也就是说,如何才能从一开头就乐观正确地开始某事呢?到现在我也没想出办法了。 也许生命本身就是被动的,生命的奋斗,不管表面上是如何地积极主动,但归根到底,都是对自然的抵抗,以避免被自然所吞没,我们自己不知道这一点,但我们的情感知道,我们被一种无名的力量驱策,去爱,去恨,去争取,去征服,去逃避,去追赶,我们还能怎样呢? 我们必须去努力发展那些主动的情感,好叫我们自己舒适,我们主动把大自然看做美的,我们主动地向别人微笑,我们主动地计划,希望梦想成真,尤其是,我们失败了也不服输,因为我们不能总是一次次输掉,我们要知道,我们的情感不许我们总是失败,我们必须努力去赢得成功,不是为了那一件使我们成功的事情,而是为了我们的情感得到满足,我们必须主动尝试,一次又一次,因为我们只能如此。 情感(2) 但是,我还是无法了解情感,它为什么不能总是忍受失败呢……但它就是那样,它像一种保护我们生命的有弹力的铠甲,为我们的生命去抵御来自死亡的进攻,也许生命的另一边,那未知与冷漠的集结地真是十分不好,叫我们不管怎样也要站在这一边,不仅是因为这一边有些希望,还因为这一边不管如何地令人不快,却仍是我们更加熟悉的地方……而我们的情感,就在生命附近徘徊,虽然在我们看来,它是那样地难以驾驭,但我们心知肚明,它在维护我们,为我们的存在供献它那一份了不起的忠诚。 诺言 诺言中最基本的,是对自己的诺言,我相信,一个人,如果无法兑现对自己许下的诺言,那么他对别人的诺言也很难实现。 习惯上,人们把事情分成大的与小的,重要的与不重要的,而诺言多半不幸也被划在此例,人们往往会在关键时刻表现出非凡的勇气,取得成功,却在一个小河沟里翻了船……我就是这样,一般来讲,我总会按时交稿,但在“晚上十点睡去”这类问题上却尽摔跟头,可气的是,很多有组织的大公司却连大的诺言也不爱兑现,有一阵儿看股市新闻,气得我经常出离了愤怒,生活在一个不讲信义的社会里,真是不舒服。虽然我知道情况很复杂,但欺骗仍使我感到讨厌,特别是看到强者随便地欺骗弱者的时候。 于是我采取了一些消极措施——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我根本不许下任何诺言,这样心理上舒服一些,于是,我称自己是个不负责任的人,这是我对自己所做的自我保护……原因是,在我的人生中,看到太多的人,他们只兑现那些对他们有利的诺言……直让我觉得,诺言要么就是在说大话,要么就是在损人利己。 在中国,责任与权利是两个几乎不相干的词,在责任后面,也没有什么惩罚,所以,我们可听到太多的诺言,也就是空话,因为这空话听起来对我们往往很有利,所以我们愿意相信它,无论在事业上,还是在爱情上,这些空话构成了一种脆弱不堪的支撑,使得我们从青少年起,就对愤怒麻木了,我们过早地熟悉了一种叫做无奈的情感,它使我们凡事不抱希望,以便获得平静,但我在这里要说,这平静事实上是很消极的,我们那么精明,还免不了经常地因想占点小便宜而受骗,这真让我们恼火,最后,我们干脆不再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了,世界变成了一个充满谎言的威胁,它迫使我们对自己让步,对别人让步,一再让步,什么都凑合着来,最后,我们的生活只是一堆七拼八凑出来的混合物,为了安全,我们不知不觉间付出希望。 这情况很难改善,当然是自己——想支配别人,凭y谋诡计往往就够了,用不着再搭上自己。但是,对自我呢,事实上,我们也会用样的策略面对自我,这使我们一事无成,我们的意志无力支配自我,我们对自己发的誓很快就会因懒惰或各种各样的原因而烟消云散,我们一再令人绝望地在同一件事上犯错误……每天要记的那50个单词总会中断,要完成的事情总是完不成,因为我们一点也不自信,所以,我们给自己留最大的余地。我们缺乏一种叫原则的东西,所以我们永远不能强大起来。 。。 占有欲(1) 从对象上看,若是想占有的目标遥远不可及,如“生活在别处”这样一种想法,我以为,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讲,都是个会导致自我折磨的错误,何不把眼睛斜一斜,再看一看你手边儿的东西?它也许没那么平常,更也许,它们可爱。我们应该在适合或接近梦想的地方梦想,因那梦想有真实的成分,因它有可能发生在现实里,而不是随便的漫无边际的瞎想,那是浪费生命能量。 怀有占有欲的主体被纷纷写进我的书中,瞧,那个倒霉的人是如何被占有欲折腾得上蹿下跳的吧,他严重地失控了,他只是悲伤压抑难过,但他却不懂如何从中走出,难道他走的弯路还不够弯吗?难道那令人向往吗?不,它应当是一种青春教训。当然,还有一些书中,我写了如何与占有欲做斗争,这些书写完后会发表,它已超出一般人经验的限度……我想恐怕无人对此黑暗无助的经验真感兴趣吧。 挑战占有欲,是我在上大学时开始的,那时失恋后痛定思疼,开始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失去她我如此难过?我使劲总结,直至有一天,我发现,毛病就出在“失去”两字上,它的潜台词是,我曾“得到”过,而“得到”却是一个假象,我“得到”过吗?细想一想,从来没有……再往下想,不要说别人,我“得到”过“自我”吗?结论是,我只是发现或察觉了“自我”,并没有得到什么“自我”,那么“自我”是谁呢?答案是,这装着思想的r体一定是谁好心借给我、让我走一圈人世的,时候一到,它必然要归还,“自我”本身也只是一个短暂的占有者,它不配说“得到”,当然也谈不到“失去”,这样想清楚了,我便坦然了,后面的生活便有点恶魔,那就是与我的占有欲做斗争,即:它使我如此地痛苦,那么我必须想办法不让自己上它的当,在这种思想指导下,于是便有了我后面的行动,对于我手里那些我认为最好的东西:一支派克笔,一盒好烟,一笔我很需要的零花钱,一辆自行车,甚至一个姑娘,我的态度是,它们只是暂时地与我在一起,我们在一起会很愉快,但若是别人更需要,或与别人在一起更好,那么为了展示我更好更善,我要狠着心把它们——发出去! 那是我愤怒的开始,也是我叛逆的开始。之前,我只不过是个小淘气而已。 那是虚荣心空前膨胀的一段时期,我以拒绝好处为乐,一次次美好的诱惑被我断然回绝,那感觉真是说不出的来劲(后来我意识到,这是一种权力欲),一时间,我前看后看,满中国的竟未找到一个可与我比一比的人,真是说不出的得意,我感到自己十分强大,几乎自觉无敌,好啦,所谓宗教上讲的牺牲也不过如此嘛! 我所不知的是,当时我只是陷入了一种炫耀性的青春骄傲罢了,当然,它也是一种勇气:你们全是假有性格吧?你们敢跟我比一比谁更叛逆吗?你们谁也做不到吧?你们舍不得吧?到了关键时刻,你们就完蛋了吧?庸俗的大尾巴全露出来了吧?对不起,在那些时刻,我能挺得住!所以嘛——我比你们都优越!因为我什么也不怕! 当然,以现在目光看,那仍是些假高c,因它的内容是空d的,行动中并无真正的精神力量,缺乏更明确的主张及原则,它只是一种与世界的对立,并无建设性,也不算彻底,它带来的是更多的痛苦而不是快乐,我那时在内心深处的理想,竟是一个共产主义者,我希望大家都能像我一样,不要试图去占有什么,大家彼此之间亲如兄弟姐妹,有什么好东西分享好啦,美好啦,钱呀、性呀、爱情呀、名声呀、权力呀、思想呀,谁也别占着好的就不撒手,次的也试一试嘛,就当换换花样儿不成吗?到现在为止,我都认为那些想法很好,但之后的时间,我为什么愈变愈刻薄、愈来愈愤世嫉俗呢? 那正是狭獈与肤浅。我希望别人都与我一样!我对自己要求高,但对别人的要求也同样高,我不懂得宽容,只觉得很多人都不努力,图轻松舒适,无创造力,只是在地球上浪费时间,若我用我的一生为他们服务,我感到缺乏价值,我那时还不懂得文化的力量,以及人性的黑暗,只是陷入茫然孤立的自我之中,虽外表有气势,但内心不高兴。 占有欲(2) 如今,我的内心深处,仍不能同意占有者的生活,我知道它会导致我最初经历的痛苦,但我也知道“反占有者”也是错的,它会导致另一种贫瘠与厌倦的痛苦,不用我自己的经验举例,看看《拜伦传》、《雪莱传》什么的就懂了,那么,什么是正确的呢?有一段时间,我认为萨特与波伏娃是对的,他们几近平等地分享知识与爱情,分享希望、梦想、快乐与痛苦,世人对他们的议论多半是小孩对大人之见,不值得认真对待,虽然他们仍有痛苦。 现在,关于人生,我仍没有一种全面而确定的主张,我仍想再试一试,记得初恋时我曾与那姑娘一起发誓,那就是以后无论如何,我们绝不去重复父辈现在过的生活,因当时我们都不认为那有意思,若干年前,她结婚了,记得在电话里对我说:“我现在变了,我觉得,还是父母那一辈人的生活最合理。”我知她的话是真心的,也符合她的性格及性别,但我至今仍是不服,我仍喜欢那最初出于稚嫩的直觉而发出的誓言,我希望自己能够找到一条我满意的生活道路,如果我没有找到更好的,那么,就让我去试一试那更坏的吧,生活对我来讲,不是“去守住”,那是注定要把有意思的事变得没意思,而是“去发现”,你不能停下脚步,你要向前走,就是失败了也不后悔,这不仅是勇气,还是一种对于人生的信心,反正据佛陀所言,事物都是空性的,事物的本质就是无本质,也就是说,其实事物间并无真正的不同,不同的只是我们的偏见罢了,那么,当我们无法同意那“正见”之时,就去看一看那些偏见吧,瞧瞧他们到底是什么,只要它们是诚挚的、真实的,就值得一看,我以为,这是生命的用途之一。 txt小说上传分享 舍不得 舍不得这个世界,舍不得眼前看到的一切。 学打坐的候,要(对着唐卡中的佛陀像)观想佛陀的样子,这一点我很容易做到。有一天,我打坐时把佛陀像换成我们家,我书架上的一本本书,一下子,我发现,我们这个世界是那么细致,我根本就无法观想出我的整个书房,更无法观想出书页中的一行行文字,这是一个内容多么丰富的世界啊,虽然有很多痛苦,但它却足够叫人着迷的了,据说极乐世界实现了人人平等,人人长得都跟阿弥陀佛一个样子,书嘛,就是佛经,没别的,人们谈什么,还是佛经!那里没有痛苦,人们可在禅定中一点点获得解脱,人们可以那里轻灵地移动,并去掉所有粗重的情感物质表象,情感什么的就更不用提啦。 据说当人们可观想到西方极乐时世界时,就会对我们这个世界缺乏兴趣,从而在修行路上不退转,但若是有一个人退转,想必那个人便是我,我只需想一想一个姑娘,想一想我在她身上寄托的诸多幻想,想一想那些千姿百态的人群,以及与佛学无关的所有知识,我就会懂得我是多么地迷恋我们这个世界,如果长生不死只是长生不死,永恒只是永恒本身,没有常变常新的人类情感,那么有什么意思呢?在某种程度上讲,一粒在宇宙的光子就是永恒的,可我一点也不羡慕它,我的生命短暂,却可参与到一些生命活动中去,即使这是用痛苦换来的,我也愿意,假如真有不死,我宁可像人一样不死,也不愿像神一样不死。像人一样不死,我总能有所改变,总能获得惊喜,而神呢,它只能永恒,一成不变,或是根据一些我们不熟悉的规则发生改变,算了,还是在我熟悉的东西里混吧,我觉得,那些从心里真的抱怨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即使真可去其它世界,我也很难相信他们真的就对那个世界满意,不懂得爱的人,难道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就懂得了?以我看,这不是不可能,而是概率很低。 寂寞 你问我最不喜欢什么?我说寂寞。 记得多年前老颓曾对我说过夜听雨声的乐趣,我说,我怎么没感觉到?事后我估计,他大概听了十分钟雨吧,而当时我心里想的,却是一听一个月的雨,而且得整夜听,不许干别的——谁受得了? 而我说的那感觉就是寂寞。 对佛教人士感兴趣,多半因为他们能耐得住寂寞,依正规的修行课程,为了开悟,最后修行者一般都要经历一种最后的训练——单独在小屋里住一年或两年,在那里,他们学会忍受自己及外界,在那里,他们证实无我缘起,一切皆空寂——据说从此以后便不再痛苦了,当然,他们也不会快乐了,呵呵,他们相信这个世界没有了,自己也没有了。 其实,我更关心的是,他们是否从此不再寂寞了——不过,看一看现实便知道,极少有修行者不再出世,遁形于高山深谷,我猜他们仍受不了寂寞,他们还是要回到世间,与别人交流——他们从世间取得衣食住行,把自己知道的一些道理告诉别人,因这道理对一些人群非常有用。 这两天深夜独自一人坐于灯下,我身体很好,也可以不工作,但为什么我仍感到不适?我一而再、再而三去捕捉那不适感,我抓住它了,我的狗朋友,寂寞,就是它,寂寞——在这里,我不知羞耻地说:我感到深深的寂寞。 那寂寞推动我去行动,毫无例外,总是这样。 有一些时候,我觉得够了,什么都够了,我的欲望全部满足了,我不想再要别的了,但那满足的状态无法持续,我觉得我必须做点什么,我曾一连睡过四天的觉,但我仍会醒来,我仍会,怎么说呢,仍要去行动——道德就是在那一点上崩溃的,人在寂寞之极的时候,是不管什么好行动坏行动的,只要有行动,就会好受点,我相信,那些从小村子走出来参加战争的人,并不会计较什么正义的战争与非正义的战争,什么生存或死亡,他们只是想离开那村子,他们厌倦了那里的一切,想出去看看,我也是,有时,我只是想走出去,无论身边有多么令我满足的东西,满书柜的书,可口的食物,甜蜜的情人,有前途的事业,都是我一点点地收集到身边的,他们都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但是,全没有用!以前惟一可令我受到召唤的是朋友们,那些凑在一起排解寂寞的朋友,这些朋友曾在一起把被市俗定义的荒唐事当正事儿来做,但是,朋友们结婚了,朋友们都更有主意了,大家不再像多年前那样彼此需要了——人们似乎更需要一个忠诚的伴侣,在一起保卫他们挣下的一份私有财产,一份个人趣味,那就是家,用两个人的力量与这个世界碰撞,反正这个世界上至少有一个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能够最大限度地认同自己,在那里,他们可以嘲笑别人,支持自己,让他们显得不再孤零零的,也许这是最合理的生活了,可使现实中的欲望获得最大化的满足——当然,我很欣赏,我很同意,但那又能如何?共同谋划到彼此的葬礼时,也该踏实了吧?葬礼前需要做什么?安排好遗产,教育好子女,说好了仍要彼此想念,还有什么? 相信自我 有神的世界我喜欢,因为“有”比起“无”来,总是多了一些什么,使得我们这个世界更加丰富,想想天上飞着空行母,天使挥动翅膀从云中穿中,去拯救某一个落难的人,当然叫人高兴,不过,对于一位思考者来讲,在很多领域内,神完全是个多余的概念,因此不要也罢,我们炒一盘菜的时候,神能帮上什么忙呢?换个角度讲,我们说菜里有盐有味精有油有蒜就够了,再非要说,菜里还有细菌有空气有矿物质呢,但要说到菜里有还神,那就成玄谈了。我相信,不信神的人自有他们的道理,其道理之坚实,就像相信神的人一样。 在闲谈中,我们谈天说地,谈鬼说怪,这是很自然并且有趣的,但有一种谈论,叫我不太喜欢,那就是某一个具体个人,高举着神的名义说话,至于嘛!我觉得依靠人类自己的痛苦经验,运用头脑,张嘴说出“十诫”完全可能,用不着什么上帝的帮助,这一点,只需随手翻一翻法律方面的书就成了,特别是法理学方面的书,看完之后,会觉得人们考虑事物之周到详尽,神是没法比的。 话说到头儿,我认为,需要宗教来提升自己的人,一般来讲,是一些缺乏安慰的人,一些对人性中的黑暗深怀恐惧的人,或是缺乏理想的人,于是拿宗教理想当作自己的理想,拿教主当他们的榜样或靠山,不过我看了一些宗教书,发现那些教主比较了不起的一点是,他们可不跟人类一样狭隘,如果说爱或保佑,他们会爱或保佑每一个人,而不仅限于相信他们的人,所以,那些不信教的人也有福了。 现在,我仍相信自我,我相信,我们都曾有过一些失去自我经验,当我们以一个渺小的个人,去面对整个世界时,时不时地失去一会儿自我肯定是难免的,即使是面对一小部分世界,我们也会失去自我,当追星族面对明星,当一个普通人面对伟人,当信徒面对一种博大精深的宗教时,失去自我完全可以理解,但老是失去自我就有点不好了,我们的自我,尽管非常的不确定,非常的多变,非常的不完美,非常的不尽如人意,甚至也许还有一点点恶,但却是我们惟一可以理解的东西,依靠这个自我,喂养这个自我,巩固这个自我,使这个自我不断地有所发展,那才是叫一件叫人欣喜的事儿,我相信我们很难属于永恒与虚无,这些神秘的玄词儿对于我们,了解与不了解根本无所谓,那都是解释,而不是行动,我相信我们属于变化与发展,我相信我们是实在的,是活的,从某一种角度讲,我们属于一种有智慧的生命,我们很荣幸的可亲眼目睹我们自己从生到死的全过程,更叫人踏实的是,我们还属于一个集体,这个集体内部虽然时不时会相互坑害一下,但总体上分工明确,并且是相互帮助的,我们并不是很孤独,对于我们,最重要的是努力发展我们的能力,使我们总有东西可向他人付出,并且还有富裕出来的东西满足我们自己,如果我们缺乏什么,我们就努力争取,当所有的一切都不能使我们满足时,我们还能创造出使我们满足的东西来,这正是我们的力量,有人把这种力量归之于神,那是比较谦虚的说法,即使骄傲的归结于我们自己,那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每一个活着的自我都有一个名字,而每一个名字在我眼里就代表着一种现时的存在,一种活生生的可能性,那些死去的名字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可能性,但活的名字却没有……癌症能被治愈吗?有可能!人类可去恒星生活吗?有可能!人们可依自己的意愿长生不死吗?人类有一天可了解宇宙吗?有可能!人类可以让快乐多一点吗?当然有可能! 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信念 我原来是个轻信者,也就是,无论人家对我说什么,我都信,那时我还年轻,有一股子浑劲儿,我的口号是,只要你敢说,我就敢信……结果是屡屡受骗,叫我有十分想不通的是,那些骗子中有很多人,即使是给别人带来了损失,只要不是太极端的,也不受什么惩罚,我这才知道,我们这个世界在某些方面是十分宽容的,其道德要求并不像古代世界那样极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真要做到这一点,我想现在的太平景象就不会存在了。 从今年开始,我变成半个怀疑论者,特别是对于人类存在的普遍信念……天堂存在吗?在以前,这个问题我是不会问的,我相信,只要有人相信,那么它就是存在的,但是,对于另一些人,说出大天来,也看不到什么天堂……有人说,这是个语言学的问题,另一些人说,这是个文化中的一个专题,即神话问题,还有一些人说,这是宗教信念产,当然,更多的人就这个问题也会说,天堂嘛,它就是一种精神状态………我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分析过这诸多言论,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人类存在者似乎分属于不同的宇宙之中,虽然他们现在都暂时屈居于地球之上,另有一个结论,便是,人类的幻想是十分丰富的。 我喜欢把修行者叫做外星人,因为在他们的文化中,在地球的此生只是他们更漫长的生命的一部分,打个比方说,我觉得我的一生就是一生,而他们觉得,这一生只是他们千千万万生中的一个,或是他们成为永恒的一个准备阶段,并且,他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他们的信念,地球时空对于这些人来讲,并不十分理想,他们只是把这里当作一个训练营,他们在完成了他们训练之后,便可撒手前往,无疑,他们要去的地方,更为重要或者说比较神秘,不过,对于那些时空的描述上,相比于地球,却基本上是静态的,地球上每一年发生很多事情,而在别的宇宙时空,却并没有相应的消息传来,这叫我怀疑顿起,这个,这个,他们付出那么多努力的要去的地方也太平静了吧?怎么消息那么少啊? 后来才知,人们似乎就是这样,好像是越抽象(就是越不清楚)的东西,反而能让人们付出极大的努力,并且,人们对证据并不那么热中,只要有很少的那么几个人自信地说了,其它人就敢于相信,并且付诸行动……这是人类理想主义的一面,当然,人们也有极为实际的另一面。 有一次,我问一个刚从西藏来的僧人,他年纪约有十岁,脸上还有些稚气,他是某位活佛的侍卫,我问他:“你能造出一辆超过法拉利的赛车吗?”他颇为自信地答道:“只要因缘足俱,我就能!”这回答让我愣了半天,因为它不仅自圆其说,还充满智慧,但却仍让我感到不满意,因为这个回答不是正面回答,它绕了一个弯子,加上了“只要因缘足俱”…不过,这个答案却饱蘸着宗教的精髓,这精髓便是信念,但是,这里又有一个问题,那是谁的信念? 在世界各地,古代的大圣人或大神一般有很多别名,其中一个就是大能或万能,这能力一下子就把他们与芸芸众生拉开了距离,芸芸众生当中,有人也有一些超乎众人的能力,但这能力特别受限制,顶级科学家往往只是某一狭小领域内懂得最多的人,顶级运动员也是在几年之内,很艰难保住一项属于自己的世界记录,他们总要一次次证明自己,并且,随时有被超过的可能,但是圣人不一样,圣人可以说自己能,但并不向所有人展示,甚至可以根本不展示他的所能,他们还有一种特权,那就是,人们似乎并没有看到他们的本领,也愿意相信他们真的具有这本领,圣人得到的这种待遇,让我辈羡慕不已,真不知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在古代,信息不通,谣言可使他们万能,但在现代,圣人们除了品质好以外,是靠什么叫别人相信他呢?这真是一个谜。 现在,我已不喜欢那些曲曲折折回答出的问题了,作为一个只能看到此生的人类存在者,我只关心那些正面的回答,佛教认为世界是虚幻的,但没有一个佛教徒愿意放弃虚幻的食物,好啦,把这一切统一起来吧,那食物一点也不虚幻,世界也不虚幻,不要用词造句上浪费时间啦,如果有天堂,恳请教会设法让我们去看一看,如果有地狱,也让我们去游一游,如果有轮回,那么让我们去轮一轮,人生太短了,我们没有时间去倾听那些神话或是比喻性的解释,让哲学家去讨论本体,让宗教家去与神打交道吧,而我们,就去关心我们身边抓得着摸得到的事物,金钱、名声、权力、快乐、健康、婚姻、房子或汽车,这不是庸俗,这是我们惟一拥有的,或可能拥有的人生……这才是配得上我们的信念。 极端问题 有人问:什么叫责任? 我的回答是,就我的理解,责任就是那些你必须做的事情,同时,责任不能是单向的,它必须是相互的——所以说,要求别人负责是错的,那是求不来的。对于一个弱者来讲,若是他(她)没东西可付出,那么他至少还能感恩,他只能是无尽的感谢——这一点也许让弱者不满,但谁都知道总是要求照顾的人令人讨厌,我们对我们讨厌的人很难产生责任心,不是吗? 还有人问:那么,当一种极端状况出现,比如,你的女友出了车祸,丧失了劳动能力,你愿不愿意养她一辈子? 我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会尽我所能,养她一辈子。 有人问:如果这个被养的人一点感恩的心也没有,只是自怜抱怨,最终变得十分刁蛮,那么你还会坚持吗?我说,我会,我同情她,但我同时也会冷淡她,我不接近她,不向她投注情感,因为我不喜欢她了,但我仍会完成我的义务,因她是一个名受害者。 那么,那么,还有什么?有关生活的道德说到极端处也就是如此了吧?我是说,如此的贫乏而可笑,那是封闭的道德——它太容易变成无能者的凄惨的求助以及强者的伪善,叫旁观看着倍觉荒谬与无奈,只能打趣说,人们真是拥有很好的配对儿:一方压迫另一方,一方更爱另一方,一方欺骗另一方。 在这些极端的环境中,人们只好进行生存竞争,胜者为王,求助者无路可走——马克思曾为此而愤怒,虽然他到临死都仍然无法放弃那些他所指责的私人享受,但他写出《资本论》来为穷苦人打抱不平,他的解决办法就是以暴抗暴,当然他也有温情,相信人们历尽这种不幸的痛苦之后,会想出解决办法,让强者腾出一部分精力来帮助弱者——他终极的解决办法是一种乌托邦,他假设人们都愿意工作,分享成果——他没看到自己身上也潜伏着与他反对的人一样的自私的人性,他幻想别人能够克服那种负面的人性而自己可以成为例外——这是一种青春怒火与激情,他痛斥别人,漏掉自己,把过错推给别人(社会),他们把对自己的不满意投s到外界,以此获得一种虚假的心安理得,我知很多人内心深处,都潜伏着一位小马克思,当这些人获得成功之时,他们的愤怒便会消失,他们内心中的小马克思及时地睡去了,我们要懂得,凡这样行事的人只是一些向上攀比者,激进式的奋斗者,他们嫉妒社会阶层比他们更高的人,他们的理想不宽容,其实他们是伪善者。 有关责任 我认为,责任不总是相互的。比如,我们有责任保持环境卫生。 不幸的是,我们每个人都不得不擅自给责任之类的东西下定义,因为那是我们的基本信念,也是我们的生而为人的权利,若是我们把这些最重要的东西统统交给别人去想去归定,那么我们是什么呢? 有些人对此毫无信心,他们以为只抱住一点就行了,那就是坚强的自私自利,怎么对自己有利怎么来,以为那样就够了,若是还不能幸福,也就认了,这一种“不假思索的生活”,在我眼里,无疑是放弃了作为一个独立生命的基本权利,记得汉娜·阿伦特给《纽约客》写过一篇旁听审讯二战德国战犯的文章,她指出:那个站在被告席上的德国人普普通通,平平常常,一点不像个杀人凶手,他把一切都推给国家、上级、权威与社会,他认为他没有过错,只是在执行命令,他对于生活表现得冷漠麻木,成千上万这样的德国人参加了战争,他们毫无罪恶感地大批杀死犹太人,这灾难的原因之一,便是人们在思想上惊人的懒惰,他们参与迫害别人,最终自己成了受害者,他们看起来真是无辜,但他们犯了罪。 还记得一篇文章写过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德国士兵在战争过程中微妙的心理转变,说开始他们看到大批犹太人下火车后被屠杀,也很难过,长时间后,便习惯了,接下来,若是隔上一两个星期没有新的犹太人被火车运来杀死,他们反倒有点不自在,因为犹太人的到来可让他们有奖金和补助发,另外,人一到,他们便有事可做,会忙碌一点,不然他们简直不知要干什么,他们从未想一想,他们的干事情有多残酷,即使把什么爱国之类言论作为空谈,他们也只是随便地认为自己在谋生罢了——他们不想想那谋生究竟是什么。 坏事情往往发生在这里,太多人没有属于自己的态度,人们那么容易轻信别人,尤其是当那个别人显出很有权威的样子时,人们就完全失去自我成为机器了——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不也是一样吗?那么多背着贷款的买房人,那么多爱着别人而不感到快乐的人,他们中有多少个好好想过:我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我真的需要他? 第 2 部分 欲望文 第 3 部分 那些不值钱的经验 作者:肉书屋 第 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畹穆蚍咳耍敲炊喟疟鹑硕桓械娇炖值娜耍侵杏卸嗌俑龊煤孟牍何业母星榈降资鞘裁矗课艺娴男枰ㄋ┞穑可钪惺欠窕褂懈档萌プ龅氖虑椋课艺嬲男枰鞘裁茨兀课矣Ω梦约鹤鲂┦裁茨兀棵康秸馐保嗣蔷屯橇耍侵皇桥时缺鹑耍鹑四苋贤闹皇鞘成郊拢疃嘣偌由闲枰3肿∈成饬郊碌乃健鞍踩小埃嫉酵范耍仓皇窃俾阋幌戮醯米约褐匾男槿傩模饩屯炅恕胰衔遣耪嫱欠希蛭浅宋成芏芬酝猓裁匆材貌怀隼矗亲约赫庋晕鹑艘哺且谎灰凰档剿遣皇煜さ亩鳎潜闼担鞘潜鹑说氖拢鞘亲t等嗽钡氖拢运遣x司偷乖谝皆旱拇采咸酒蛘咄缴抢锒嗳闱几霭残模那南夂么δ苋帽鹑硕宰约焊涸穑鹑耍恍业氖牵裉煸偎狄槐椋鹑硕嗍怯胨且谎娜耍胂肟矗峋只崾鞘裁茨兀?br / 有些人只根据一点点失败的经验就认为思考是痛苦的,学习是痛苦的,但躲避这种痛苦就能快乐吗?事实上,他们多半更痛苦——有什么比无知更痛苦呢?我现在暂时想不出来。 想一想我们小时候,我们是多么地好奇,我们糊里糊涂地学了那么多东西,我们学习母语时感到过痛苦吗,但为什么我一学到外语就感到痛苦呢?因为那时我们好奇心减弱了,我们太自大了,认为我们懂的够多了,我们以为凭我们已知的就能够驾驭生活了,但那真是妄想——我们其实只在假高兴与假难过中徘徊,甚至我们都不懂得高兴与难过到底是什么——这就是无知而不承认无知的痛苦,就是因封闭在一个小圈圈里而导致的深刻的迷茫,那是因为人们只在一个非常低的意识水平里晃来晃去,即跳不出自我(习惯),又跃不出环境(他者),我们无法把生命能量集中起来,瞄准一个属于自己的目标去顽强的努力,我们当然只能是不幸的。 知识 我以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就是那些与生命有关的知识,它们一点也不抽象,而是由一些燃尽天才生命的活生生的技巧组成,它被粗分为宗教的或是科学的,但深入其中,就会懂得那是很难分清的,我目前以为,大体上讲,那些知识仍都是人类思维与实践的产物,这些思维的精华,作为教条,它像是一些已被创造出的很有效的知识,而作为智慧,它更像是一些已被发现的技巧——我觉得大众文化的无聊单调之处,就在于大众文化说到头儿了,也只是一种满足r体欲望的生活智慧,总是食色两件事,从六岁说九十岁,也不嫌烦,更好笑的是,大众文化还把其余的他们无法理解的智慧假想成食色智慧的附属品,大众何时才能懂得,精神领域内的智慧要深刻有趣得多,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是一种智慧,牛顿的《原理》是另一种智慧,《塔木德》是一种智慧,《金刚经》又是另一种智慧,每一块这种智慧的大陆都要比大众所在的只有生活智慧的孤岛要庞大丰富得多。我是一名男性,深知只有万不得已才会把希望建立在生下的孩子身上,而生养孩子要靠与女人的合作才能完成,我常想,若是我不能寻到通向永恒之路,我的孩子难道就能吗?还是从我从我自己身上先下手吧,成家立业为妻子孩子尽力留在后面吧,想必那时我半多手上已掌握了一些技巧或教训了,可以教一教孩子——为人父母,得有一点拿得出手的东西给孩子,中国父母多半既无物质遗产,又无精神遗产留给孩子,让孩子出生后站在一个低得如同原始人的开始人生,这真是悲哀,一句话,父母什么都不会,一生只会说一个“累”字,似乎自己的生命是一个无尽的负担,当孩子的多半也只好如此吧——我认为,累的感觉是一种消极被动的感受,近似于一种文化中的奴隶状态,它是屈服于某种威与奴役的结果,它干瘪、匮乏、烦躁、压抑又辛酸,同时又是懒惰而胆怯的,而我不喜欢那些说累的人,势利的讲,我从经验中得知,在他们那里,我学不到什么令我振奋的东西。 事实上,什么样的知识都叫我感兴趣,认为那才是生命的限度。拥有一个生命,就是拥有一次向那种限度冲击的机会——人们总以为只从一个角度便可深深地契入那限度,而就我的经验,那是幻想,知识是普遍联系在一起的,每一个问题都是下一个问题的隐喻,圣人从一滴水中“见道”,在我眼里那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多听多分析别人的话比较明智,有些人从来没听说过“幻方”、“辛几何”,他们照样活得很好,却是不懂得“幻方”与“辛几何”的那一种活得很好,我认为这中间是有差异的,而那差异比一般人想象得要深刻得多,古人不懂得微分方程,他们仍可谈宇宙,谈天气,但现代人再像古人那么谈就有点没劲了,因为通过牛顿的努力,人们已懂得了一些更加有效的方法(比如微分方程、建立模型)来谈论,甚至加上了成功率很高的预测,有时人们喜欢随口谈一些大话题,与无限、终极或限度有关的话题,但他们不去听听圣人的言论,就在那里胡说八道,也不去看看哥德尔,真是很难说他们如何能懂得一种思维的限度在哪里,而我的趣味就是有点形而上,因形而上更加有趣,可把很多粗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事物联系在一起。牛顿之前,人类对于宇宙只会猜想,而很少验证,就像我们少年时对于青春的猜想一样,我觉得猜想固然有种轻松即兴的魅力,但它的弱点也很明显,那就是狭隘肤浅。 人们热爱回忆青春,是因为除了人手一份儿的青春以外,他们没有更加拿得出手的东西,人们的精神能力在青春期便停滞了,而r体能力却走上了下坡儿路,青春成了人生的顶点,后面的快乐最多也只是对青春体验的重复与模仿,滋味儿却大不如青春,人们喜欢两性关系,因为在普通生活中,只有两性关系才能给他们带来一种接近冒险的新奇与愉悦,这是反复在窄巷中来回游荡的鬼魂,唉,可怜——何时人们才能凌空跃起,去看一看窄巷外面的世界? 谈谈评论家 谈谈评论家。 我认为,当评论家也要有一支与作家同样的生花妙笔,他们应当与作家一唱一和,在文坛上,他们是合伙人,而不是敌人,评论家应通过自己的努力,把最新的文学趣味推介出去,把好作品的内在价值发掘出来,而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傻样子,胡点乱评,把坏作品说成是好作品。 一个好的评论家,是应该具有权威性的,这权威并不是来自于他的社会位置,而是来自于他的才华,当读者们还未意识到一部作品的意义,评论家应提前指出来,因为他们是专业评论家,他们的修养与敏感要求他们完成这一件事,好的评论家,是作家合格的广告商,他可以用自己的能力,把一部甚至不太容易被阅读的好作品,推介给读者,并把其中妙处讲出来,如果讲得比原著更加生动有趣,那是评论家的成功——而我们的评论家,多半干着相反的事,他们的推介水准足够的低,所以,读者们根本不信他们的话,我认为,若是他们能把很多现在很好的作品推出来,变成流行读物,那才是他们的水平。话说到这儿,大家该明白吧,我们的评论家很有问题,我们的社会可以三五年出一个好作家,却用了三五十年,也没有出一个好的评论家,作为读者,我们严重地缺乏指南,这是评论家的失职,没有评论明星的文坛,绝不是一个好文坛……如果评论家不服的话,那么,请他努力吧,当他的光芒盖过了作家,他自然就成功了,这是双方的幸事,只是目前的评论家太不争气了,一句话,没才华,不努力,评论家们应该检讨一下,他们为什么不红?他们是不是太自我了?他们为什么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评论明星这个空缺,是文坛的损失。 我们的评论家犯的错误太多了,而且都是低级错误,这多不好,出一个就是下策,出两个还是下策,有意思吗?其中之一,便是灭当红作家,这件事除了显出自己趣味狭隘之外说明不了任何问题,试想,即使从势利的角度讲,去灭当红作家,对于评论家来讲,也是件蠢事,这事儿就像评论家灭名著一样,它证明不了名著写得不好,只能证明评论家没水平,看不懂名著…道理说到这儿,我觉得可以了,通俗的讲,当代评论家只有两件事可做,第一,从众多人中,找出那些有价值有才华的作家,第二、坚决地捧红他们,也就是把他们介绍给大众。两件事必须同时干好才行,干不好,评论家就红不了,这两件事也是评论家的真正工作,除此以外的任何其它工作,全是兼职,应该在出色完成本职工作的基础上再去干,要么,就是舍本逐末啦。 我要说,有一天,当我想占据这个空缺的时候,我会努力,我要树立这样一个标准,那就,为大众发现新的阅读物,并大力为之宣传,我的评论要写得非常有意思,要吸引人,就是超过原著也在所不惜,当我要捧红谁谁谁的时候,我必须要得到一个有利条件,那就是,我必须通过自己的努力,使自己最红,这才是窍门儿,告诉你们,那些默默耕耘型儿的,肯定是错了,他们不适合干评论家这一行儿,明白了吗?好评论家的标准要比好作家的还要高,除了更有才华,还要有点奉献精神,我相信,只要努力,当一个好评论家的梦想对我来说,并不是不可能实现的……希望评论家们都有与我相同的理想与标准,重整旗鼓,东山再起,不然,散摊儿换行儿算啦,不要凑合着瞎干蛮干,因为这样胡来下去没前途。 读者的权力(1) 有很多问题都是读者说了算的——这位作家水平如何?这位作家写得好不好?这位作家是不是有意思?这位作家有无价值?这位作家是否应该封笔了? 很多作家都会忘记一点,那就是,对于一部作品,读者的权力几乎是无限的——也许作家在走红时头脑发热,会忘记这一点,但当这位作家去读别人的书时,他即使再傻,也能明白过味儿来:在书店,他可以选择不买,即使买回家,他也可以选择不读,如果读了,他还是可以选择对朋友说,这本书不值一读……从这一点看,作家必须为读者写作,没有读者,作家就什么也不是……作家最不幸的地方,就是弄不清读者需要什么,如果早知道很多读者喜欢《哈里波特》,那么作家们早就连争带抢着去写了。 读者也有一个不幸之处,那就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要读什么,他们听别人说,必须去读这一本,可以去读那一本,也许经典比较可靠,但新书可能更值得一试……这些印象,只能影响读者的购买,但真正让读者晃然大悟的,是在阅读的时候,随着一行行的文字从眼前滑过,读者才会知道哪一本是他们真想要的……回头想想我读过的书,印象深的也就是二十本,想看第二遍的只有十来本,真正打动我的却只有三五本, 作为一名读者,我想说的是,我并不为这本书好而读,我只为一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而读,那原因很难说清,如果非要说,那就是,隐隐约约之中,我想找到一个朋友,这个朋友也许是一本书的作者,也许只是书中的一个人物,总之,是一个人格化的形象,那个形象可以教给我一些东西,或是满足一些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的幻想,这个人物会吸引我,让我对生活有一种更贴近的看法,这个人物会引起我很多想象,也会叫我思考,当我阅读我喜爱的书籍时,我一点也不厌烦,我既想读完它,又怕读完它,我经常会放下书,站在起走两步,因为激动,因为感慨万千,因为受到启发,总之,我也一点也不空虚,相反,我感到充实,我抓着那本叫我喜爱的书,简直心里乐开了花,因为我知道,只要这本书不读完,我就是幸福的,即使读完了,我也可以感到安慰,因为只要是我想读的时候,便可以拿出来再读一读。 作为一名作者,我从心里特别地感激我的读者,对于说我不好、数落我的读者,我也心存感激,因为他们至少读了几行,而且我还特别地觉得对不住他们,因为他们花了同样的钱去买那一本书,这都是宣传搞的,所以我心里很不喜欢宣传,它经常会误导一些读者白花钱,给他们的生活添堵。当然,我自己在这上面的教训也是很惨痛的,以至于我在书店若不是读上三页以上,就绝不会把一本书买下来。 而对于那些喜欢我的读者,我简直是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说感激那是太简单了,事实上,那些读者们给我的东西不仅仅是经济上的支持,还包括很多别的支持,在我年轻轻狂的时候,曾误以为自己十分了不起,觉得我的感受十分真实,直到我的感受从读者那里反弹回来,才叫我发现,所有的真实都是相对的,也许我对某件事具有很强的感受,但如果那感受叫读者觉得很荒唐,我就不得不回过头来看看,那感受到底是什么……我曾仔细考虑过这件事,终于有一天我明白了,只有我与读者同样感到真实的感受才是真实的,如果一件事,没有得到两个人的认同,那么这件事就是纯粹的个人性的事件,它不能称做完全的真实……当然,这只是读者给予我的很多东西中的一项,事实上,从某一个方面讲,是读者令我成长,我的很多看法都因为读者的提醒而发生改变的,那些善意的,细心的,碎碎的,东一句西一句的提醒,叫我感到读者的善意与帮助,而能够无偿地得到那些善意与帮助,我觉得完全是一种运气,这种好运落到我的头上的感受,是用言语无法形容的。 有一阵儿,我曾彻底地陷入过自我,竟指责读者不能完全地领会我要传达给他们的意思,现在想想真是羞耻,因我完全地站到了作者的立场上说话,那个立场是如此的孤立,如此地不真实与尴尬,因为在那里,只有作者一个人,在那里,我重新变成一个新手,一个没有读者的作者,而且还孤芳自赏,想想真是可笑与无聊……我努力了半天,难道不是为了赢得读者么?我怎会在有了读者以后,重新跑到? 读者的权力(2) 我想,我是愿意有读者的,我更意与读者站到一起,去分享文字的魅力与交流的喜悦,虽然那是一种默默的无声的交流……当读者的眼睛从我写的一行行字句上扫过,我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存在,读者也是,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也在读者身上发生着,但若没有读者的阅读,这一切怎么会发生呢? 要领会这一点,我必须既是作者,又是读者,而我更喜欢作为读者的权力,它不仅可决定作者命运(这其实不重要,因为总会有更多的作者),更可决定一种想法的命运,而后一点尤为重要,因为如果那想法是有生命力的,那么它便对很多人有价值,不然的话,它就该自然的终结,决定这一点的无疑是读者,如果一本书不能令我从中得到东西,不管那东西是什么(娱乐、启示、感动等等),那么我便有权决定不去思虑它。 我们终将会知道(1) 中午去街上转转,穿着短袖,晚上再次出去散步,只是加了一件夹克,在厦门,现在仍可整天开着窗子,就像永远在户外,最棒的是,还不用担心蚊子,看到北京夜里的气温已到零下了……好天气真是了不起的礼物,叫人心情舒畅,恨不得谢谢谁……黄昏时坐在阳台上,看到一架飞机从西边的天上飞过,喷出的尾气反s着阳光,移动起来像一支闪亮的梭子划过天际,海潮声令人有一种飘浮感,我点上一支烟,看着吐出的烟雾消散在海风中,此时,悲观的情绪一扫而空,耳边回响着一句刚刚从书里看到的口号:我们一定要知道,我们终将会知道。 这句口号是数学家希尔伯特在1900年的世界数学大学上喊出的,理智地讲,它是一种乐观情绪的产物,但却叫人心情振奋,虽然哥德尔永远粉碎了作为哲学家希尔伯特的雄心,用他的不相容定理证明了我们不可能通过约定的公理得到关于这个世界的真实图景,但作为数学家的希尔伯特仍旧可以不失望,因为我们仍可知道一些实用的知识,这些知识连缀起来,仍旧可描绘这个世界,至少可以描绘我们的希望。 在我所见过的事物当中,数学仍是最美的,它有时候有点用处,有时候又完全没有用,数学里有一种明晰与简洁,利用那些符号,人们可以讨论一些极细微的差别与想法,上大学的时候,我便有一种想法,觉得我们这个世界除了三维空间及作为第四维的时间之外,还应加上第五维,也就数的一维,因为没有数,就无法准确地描述前面那四维……后来浏览很多杂书,看到人们有很多争论,且十分激烈,特别是哲学书与宗教书,里面有太多的观点反复交锋,仔细看去,却又不明所以,人们甚至无法明了他们争论的究竟是什么,人们被词语给迷惑了,或是还有一种词语以外的存在,被很多人察觉到了,却又无法交流,被人们使用的那些词语的意义几乎是无限的,每个人只要重新定义几个词语,就能有一套关于这个世界的一整套说法,这些词语是那么神秘,比如上帝、神、空性、实体、物质、存在、空间、爱、意志、正义等等,心想要是这些聪明人都能有一种数学上的明晰性,把他们的观点说得更清楚,那该多好,可惜,那是不可能的,日常使用的语言有一种不可通约性,这使得一个人了解起另一个人来异常的困难,世界对每个人来讲,都像一团迷雾那样混沌不清,于是,人们被迫生活在“不懂”、“不敢”、“不能”、“不得不”的状态里,这真是一种不幸。 对我来讲,生活的目的,就是“去了解”,这个目的极具开放性,它使我有很多事可做,但现在还是不说它为好。 如果没有这种好奇心,那么就会完全地陷入“生存”这一现实之中,有关生存的梦想,在我看来,就像贴着地面飞行,它的希望与恐惧全都近在眼前:房价涨了,我们会着急,因为我们可能再也买不起房子了,感情出了问题,我们也会好长一段时间一厥不振,虽然我们无法避免考虑这些问题,但若是被它绊住,我们的精神就不可能自由,我们的好奇心就不可能离开现实多远,我们还会因惧怕一些困难而陷入自我,但是,当我们退后一步,从更远的距离观看我们的生活时,我们就会发现,我们所在的时空是多么地短暂而狭小,这样,我们收紧的心就会放松下来,宇宙是如此的广阔,生命又是那么奇妙,我们能了解的总是那么少,那么,更多的了解,就是一种勇气与力量……我要说,人类之间有许多问题有待解决,但这个问题比起做为整体的人类来,仍是很小的问题,我相信,人类一切真正的成功,全是面对自然的成功,人类最基本尊严就建立在这上面,事实上,做为整体的人类是很脆弱的,一颗撞击地球的小行星,就能让人类的文明全部毁灭,到那时,人们就不再谈论什么富人穷人,什么痛苦与欢乐了……我更喜欢那些面对自然沉思的人,他们在有生之年,想方设法地了解我们与物质的关系,努力地去寻找到让我们作为一个整体存在下去的办法,一句话,在人类的各种努力中,我更偏爱科学家们的努力,这是我的趣味。 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 我们终将会知道(2) 若是泛泛地谈论人类的知识,以我的目前学识,可看出一个明显的事实,那就是,人类的对于这个世界的朴素想法,我是指,那些最古老的思想,只要是有活力的思想,基本上都没有消失,它们被不断地简化,系统化,精致化,最初是巫术,然后是宗教,最后是科学,而科学里的宝石便是数学,人们从几个图形、一根数轴开始,对这个世界做了最抽象的简化,然后从中整理其中的关系,希尔伯特的时代,代表着人类的一个乐观时期,那个时代最重要的理想便是建立起数学的基础(这里指的是一种公理化的体系,它又遥遥地指向一种事物的本质),他们使用的工具是数理逻辑,不幸的是,他们的努力失败了,这个失败说明了,在理性的范围内,人类不可能从一点出发,去接近物质的(宇宙)奥秘,换句话说,就是人类不可能拥有一种终极真理体系,悲观的人说,世界仍是完全不可了解的,但乐观的人却从这件事反面开始行动,意思是,既然人们不可能一劳永逸地得到一种终极真理,那么,我们就去探索一些够使的真理(相对真理)吧,于是,人们改变了思路,从很多点出发,去了解物质,从各个层面上去接近物质,事实上,宇宙在现代人眼中,已经没有古人眼中的那种完全的神秘了,它被分成各个相关的层面来加以研究,化学的、物理学的、生命的等等,这样看来,科学也很像是一种现代巫术或宗教,依靠它,仍不能使人类得到一种终极真理,但很明显的一点是,在对于物质的了解方面,科学比巫术或宗教更加有效,这结论仍是激动人心的,因为生命与物质的关系仍有待澄清,并且,对于生命的未来,我们仍然不太清楚,我们只是知道,这未来与我们现在的努力有关系,它激励我们继续前进。 事实上,我说的仅是极少的人类所从事的工作,人类更多的成员仍在为眼前的利益而奔波,这利益趋使我们去争取更好的生活,要描述那种更好的生活也是不可能的,人类建立起社会,使每个人与其它人通过利益关系联系在一起,在这个社会里,存在着很多所谓的“不公平、不正义、不自由”,从乐观的观点看,这些缺点是很有改进的可能的,如果退一步想,没有社会,只有单个的个人,想必我们会更沮丧更绝望。 随着年龄的增加,我更加喜欢那种乐观的思想,它看起来很幼稚很盲目,甚至很像一种口号,具有古老智慧的老人们说,这是狂妄与骄傲,但是,我却喜欢这种思想带来的朝气,它什么也不畏惧,它充满进取与希望,即使失败了也不认输,而是争取下一回做得更好,这是一种带着清新味道的希望,它叫人扔掉当下的种种不快,敞开心扉去迎接明天,因为明天我们仍有机会去做、去了解、去知道。 读书这件事(1) 忍不住想说说读书这件事,对于我,它的起源在于童年,我们那一代人的童年物质很少,生活乐趣大概都是从彼此之中获得,小孩在一起,要么做游戏,要么打闹,要么聊天,而聊天是最受欢迎的,当然,这一乐趣的直接源泉便是我们的父辈,北京人叫做“侃大山”,他们下班后,聚在一起,不停地说些什么话……要参与大人的谈话是不可能的,于是,小孩们也学大人,聚在一起,尽一切所能,用语言来相互娱乐。 聊天的关键是,首先,大家都要有话说,不然你就是一个听众,只捧个人场儿,而要成为一个说话者,你就有责任使大家愿意听你说的是什么,这就要求你的谈话得有一个策略,要么你说话很有趣,同样的意思到了你的嘴里,得更有效果,要么你见多识广,能说出一些别人没有听说过的事儿,当然,两件事儿全占了更好。 作为一个说话者,他非常依赖于搭话者,也就是与他争论的人,北京人叫“抬杠”,没有这个人,你的话就成了独白,没法引起参与感,而搭话者不是你命令的,而是你放出的话头引出来的,这样才自然有趣,其次,做为一个搭话者,你必须要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你才能接上那个话茬儿,为了维持“聊局”,我想,当时的小孩真是费尽了心机,他们不停地寻找可供谈话的题材以及说话的方式,因为只有这样,话题才能常换常新……而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读书,很巧,那时候的书少得可怜,一本书,你读过,别人也读过,这样,话题就有了,也就是那一本书……同时,这种聊天式的集体生活也是驱散人们心中的孤独无助感的一种有效方式,为了聊天,为了同别人聚在一起,我们争相读书,不管那书里讲的是什么,我们都去读,因为如果你不读那一本书,就有可能无法参与一场谈话。 聊天之中也存在着竞争,也就是说,大家更愿意听谁说,竟争中的优胜者,必须是给大家带来最多乐趣的一个,这种竞争有两个方面,一个方面,就是汲取更的谈话题目,另一个方面,就是发展效果更强烈的谈话技巧,而结论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有人来说,有人来听……我想我是受了时代的影响,对于第一个方面,它促使我拼命阅读,对于第二方面,我同样也学会了一些效果更强的说话方式,它经常是很气人的,也就是说,把一个荒谬的观点说得生动形象,叫人不好反驳,这种说话方式的坏处很明显,我有很多次在小饭馆里说笑话,隔桌不认识的人被气得拍案而起,与我争论。 我相信,如果大家不是不断地阅读,那么一帮朋友时间长了,就无话可谈了,而要聚起那么一帮不停阅读的人,是很难的,有一个方法可代替它,就是你不断地换朋友,因为新朋友的知识背景不同,大概刚一认识,彼此总有些新鲜感,然后要不停地换朋友,也是不容易的,所以一次好谈话,其本身就是很难得的……有时候我认为最好的人生就是一场自由谈话,参与谈话的人个个平等,不管你采取什么策略,你只有一个责任,那就是把谈话维持下去,当然,是自然地维持下去,而不是强制性的,如果有一天,没有人说也没有人听了,那么人们就以各种方式,陷入孤立与空虚。 参加聊天,维持聊天,在我从小学到工作后的一段时间内,几乎成了一切,我准备跟所有人聊天,所以就得看所有的书,任何一个专有名词,如果我没听懂,就会感到不安,在这种情绪的支配下,我的阅读范围简直到了无所不包的地步,只要是世上有的东西,不管是实物还是思想,我都想知道,渐渐地,阅读成了我的习惯,每天不干什么都可以,但不读书却受不了,我的娱乐全在阅读上,可以说,我的各种趣味是在阅读中形成的,用一句痛心的话说,书籍影响了我的人生。 不知从哪一本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影响了我的阅读倾向,那句话说的是,但凡你觉得看得很轻松的书,多半上面讲的都是你知道,而你看得很费力或是很不同意的书上,反倒更能叫你学到东西……至现在为此,我很同意这种说法,记得工作后有一段儿,我在张家口卷烟厂调试我编写烟机的电控程序,电机都由程序语句中的“与”“或”“非”门控制,从编程书上发现,这种理论属于数理逻辑的实际应用,于是我便买了一本讲数理逻辑的书回家就看了起来,多年以后,我看罗素与维特根斯坦,发现他们都很擅长数理逻辑,立刻就有一种亲近感,同时,我也发现,很多人在阅读罗素与维持根斯坦时,都会在数理逻辑方面遇到困难,而这一困难,往往会影响到他们的阅读,让我高兴的是,我糊里糊涂地绕过了这个陷阱……同样的陷阱还有微积分,可以说,我是在上完大学后才认真阅读微积分的,大学基础课上,我们分两个学期讲完微积分,我是补考才通过的,当时我只把它当做考试硬付过去,并未真正想知道它在说什么,但后来,直到我读到的很多书中,都用到微积分来表达,我才发现,这一学说是一个很方便的描述工具,比如说到求导数的计算,当它只是被当作一些代数公式的变换时,它是枯燥的,但当我发现,当你描述一个变化率时,再也没有比它更简洁更清楚的描述了,那么,人们就没有理由不使用这个描述,如果用日常生活用语来说明,那么估计磨破了嘴也说不清楚。 读书这件事(2) 讲到这里,我是想提醒那些对这个世界感到好奇的人们,以我的经历来看,阅读是很有效率的,而在阅读中,一开始就要有一种不怕困难的心情,要知道,一种知识,当你不知道它是什么的时候,就会觉得它不仅有些有神秘,还难得离谱儿,但当你知道它以后,你就永远地知道了,它甚至会变得十分容易并且有时能够为你所用,我觉得就是在糊里糊涂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才是阅读的最好的时候,你可能以为费了一番力气,是跃过了一个讨厌的小山坡,返身才发现,那是一座巨大的山脉,可能你一生都无法越过它。 阅读的乐趣就在这里,它会让你把不喜欢的东西变成喜欢的,把以前不知道的变成知道的,使你更加宽容,因为你接受了那么多难以接受的东西,所以,对于你来讲,难以接受的东西就变少了,这可使你领略到自由的感觉,想想看,拿起任何一本书都可以读下去,连选也不用,那是多么叫人开心啊,你不再挑,这是我想看的,那是我不想的,你也不再选,这本书我看不懂,那一本我能看懂,原则上,你什么都可以看,你可以融化在任何一位作者的思维当中,而这一点,倒也像是你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的一种权利,你可以任意进入一个聊局,去听听别人在说什么……在现实生活中,这是很难的,但花二十块买本书却是很容易的,是不是?而且,你不必顾及礼貌,你可以躺着,也可以坐着,抽着烟,喝着水,放着音乐,总之,如果你把整个世界当成一本本的书的话,那么你便可让整个世界来讲话,而你,愿意怎么听就怎么听。 希尔伯特的23个数学问题 上午去逛街,就在中山路上及周围的小巷子里转来转去,这种街道很有味道,两边据说叫做棋楼,即那种在店铺前面为行人搭出一条上有屋顶的人行道,店铺种类繁多,与超级市场比,单个儿的店铺里卖的商品却很少,往往是挂上二十种童装便能开一个店,有的店铺老板就在自己的店门前支一张小桌子,坐在小椅子上喝功夫茶,还一点也不耽误做生意,看着悠闲得很。 逛到一个台湾书店,里面卖繁体版的台湾书,社科文艺类的多半标价23块5,我买了一本,h g 威尔斯所做的《时间机器》,这是本科幻小说,前面居然用科普连环画介绍了一下人类时间旅行的梦想,从旋转黑d讲到虫d、负质量,书的印刷精美,纸的质量也很好,但科学类的书却一点价也不减,完全是从新台币直接换算过业的,我忍不住也买了一本,是台湾淡江大学数学系教授胡守仁翻译的《希尔伯特的23个数学问题》,95元,真够贵的。 我个人的兴趣之一,就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人类对于自身及宇宙的各种观念是如何形成、描述与发展的,其中最热闹的部分就是看这些理论如何相互竟争,认为其中妙处无穷,从这个心境出发,我认为哲学观念之争,虽然好看,但却没有结果,没有结果,在我看来,就像看电影总是让你在中途停上,这不符合我的习惯,有点没劲,宗教也一样,一本《圣经》,引起多少争执,并且那争执的内容还是语言以外的,也就是说,人们用语言来争执那些基本不用能语言表示的事物,真是叫人一头雾水,宗教家之间也存在竞争,但那更像是一种基于道德上的竞争,但圣人与圣人比起来,在道德上往往都是完美的,而他们的理论又都是在某种意义上讲,是很难证实的,所以,我们应当相信他们中的哪一个呢?我常常想,如果他们能设法带着彼此去验证他们的理论,那么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争的呢?如果他们能带我们去一趟,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们呢? 于是,我把目光放到科学上,在那里,把不可证实的理论叫做假说,我们可以去看那些至今仍未发现反例的理论,这种理论有种优点,就是具有一个完整的故事,起初,有各种想法,最终,由一种想法占据了上风,在这个问题上,人们再想不出更完美的理论了,那么,这个理论就很像真理一样站在那里,等待着不服的人去找到反例,并且建立更好的理伦……我最关注的领域是数学,这不仅由于数学具有严格的语境,也由于数学本身的精美与简洁,在这里,数家们的自由意志几乎得以摆脱各种意识形态上的束缚,运用理性,自由地思索一些有趣的问题——回到这本书,希尔伯特是一名数学家,1900年,他38岁,在巴黎第二届国际数学家大会上,提出了23个数学问题,我们知道,科学研究的目标就在于解决问题,这些问题可能出于实际需要,也可能由经验衍生,还可能是从心灵中自行产生的,希尔伯特认为,科学领域只要能产生出大量的问题,就充满生命力,问题没有了,就预示着发展停顿了。所以问题在他那里特别重要,一个世纪过去了,他提出的问题促使数学发展了,新领域诞生了,旧的领域得到了新生命。 这二十三个问题涉及数学的诸多领域,数学家们在解决这些问题时,需要在人类思维与经验之间做反复的碰撞,并且,这些思想的过程,可以描述出来供大家欣赏,让人感到数学的形式之美,还能让人看到人类在面对问题时的喜怒哀愁。 其实,那里面的每一道题都很有意思,看看这本书,会使人情不自禁地有一种雄心,那就对已经知道的东西很不满足,甚至是对不满足的不满足,人类虽然在宇宙里很渺小,但人们懂得这一点,所以人类并不是完全的悲观,宗教教导我们把人与宇宙当成一个整体,通直观或静观来把握,而科学则教人如何能过理性辩认由人类自己开辟出的道路,并设法把这些道路连在一起,虽然人们并不确切知道这些道路通向哪里,但人们相信,人们的行动必有其价值。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主观的真实(1) 我喜欢语言,我认为在人生的一生中,学习说话、学习使用语言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我甚至认为,正确的说话,可导致正确的行为,所谓的道德无非便是如此。尽管维特根斯坦部分地击碎了我的这一信念,但他并没有说出语言之外还有些什么,所以,剩下的信念在我心中仍然很顽强。 我是一名个体生命的记录者,也是一名信息传播者,这是我这两年来自命的身份。全因我对人生怀有无法磨灭的眷恋之情。这情感令我去捕促人生中令我产生价值感的事物,一句好笑的话,一个故事,一段情,一个观念,说句酸话,还有某些真理。 由我的局限性,我的记录是主观的,我传播的信息也有很多是错误的,但我尽力使之具有效率,使之正确。 五六年前,在朋友的纷纷议论下,曾经一度想放弃写作,他们说我是主观的,我观察到的一切,他们认为并不可信,老牛就多次在谈话中指出我的前后矛盾之处,事后我分析,那是因为我极力想使我所描述事物具有出奇的效果,使人发笑,更因为,我对我讲的事物怀有感情与想象,很多时候,是强烈的感情与想象。就是这些,促使我怀疑当一名作家的意义。 叫我重拾信心的是读《圣经》与佛经,我发现,就连圣徒说的话都是含有感情的,接下来,我发现,几乎所有的文字或符号都是含有感情的,也就是说,他们都是主观的,那么,主观这一问题该不会是障碍了吧?主观就主观吧。而人们所说的客观的表达,也许? 第 3 部分 欲望文 第 4 部分 那些不值钱的经验 作者:肉书屋 第 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撬担嵌际侵鞴鄣模敲矗鞴壅庖晃侍飧貌换崾钦习税桑恐鞴劬椭鞴郯伞6嗣撬档目凸鄣谋泶铮残碇皇峭臣埔庖迳系谋泶锇伞?br / 小的时候,非常重视自己的隐私,认为那是不可告人的了不起的东西,因为那时候我很自我,以为自己与别人不一样,以为自己很特别,以为很多事情只是属于自己,而且认为自己的事情一律超常重要,那时,我眼前的世界很小,很封闭,我有很多禁忌,都是别人告诉我的,我不知在那些禁忌内含有多少人类的恐惧。 青春期时,有一天在书店里随便翻到《金赛性学报告》,令我获得一种有点类似人类学的目光,忽然,我发现,那些每个人斤斤计较的小隐私,不过是些个人顾忌罢了,这些顾忌,对他们有利,他们很想合乎那些规范:小到找情妇不与老婆说,大到以一种听起来很好的名义骗着别人去死。我是个简单的人,记不住那么多弯弯绕的事儿,所以不喜欢那些顾忌……当然,随着年龄增长,发现顾忌也有顾忌的道理,有时候,你不遵守,只是给自己和别人添麻烦,人们需要最简单的梦想,他们为了简单地提高效率,甚至宁愿欺骗与被欺骗,而我的个人偏好,对此是深感不安的,我一直认为,既然是敢于做出来的事情,就应该敢于说出来,不然为什么要去做呢?那时,我不理解人们对于责任的逃避,人们只想占便宜,然后一走了之,这使我看不起他们。多年以后,我感到这些人的可以怜悯之处,市俗世界人的欲望是相差无几的,目标是单调相近的,若是不能用大家都同意的手段去得到,那么有些不服命运的人就去偷去抢,总之,那邪恶也是压抑不住的……这令我感到,诚实是非常艰难的,罗素因为所处社会等级比较高,一直生活在比较友善的环境内,连他都在晚年说,“我痛恨谎言,不想说些违心的话,有时候因为环境所迫,不得不如此,但我还是让自己尽量地不撒谎。”这一段话一直叫我感到很亲切,他是替我说出了我的心意。 我的小说发表后,有些人认为那些事情是不真实的,这叫我深感自己的努力无效,当你告诉他一件真事儿的时候,他们却当你讲了一个故事,而当你向他们讲故事的时候,他们却认为那是真实的,这便是普通读者局限性,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这一点也不怪他们,因为人们的环境不同,对于人生的经验也不同,而且,从一个绝对意义上说,人人都是白日梦游者,很难区分想象中发生的事情,与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这两者的区别,并且,叫我感到更为复杂的是,绝大多数人都不认为真实是最重要的,人们的信念千差万别,人们只从这个世界中选取让自己感到最舒适愉快的东西,好让他们今生感到舒适愉快,对其余的一切视而不见,这种冷漠叫我倍感无聊与羞耻。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我也不认为了解真相是一件不道德的事,再该死的真相我也想知道,我理解“人生如梦”这样一种悲叹,但我认为那是别人偏好的人生,我希望,我要求自己,至少我的人生要比梦更加清楚一点,因为这是人生,不是梦,就如同我始终认为,我在想象中吻到一个姑娘,与我真实地吻到一个姑娘是不一样的,后一种更能令我感到我在活着,倘使连这个界限都消失了,那么我还不如就地死了吧,我认为那样更接近于梦想与现实间的模糊不清——作为人生,就是要去分辨、去弄清,然后去顺从,这是我认为的科学的精神,也是我的另一种信念。 主观的真实(2) 圣人对其余的诸多事物并不是十分感兴趣,而作为人类,是什么都想知道的,圣人只是作为人类发展的诸多可能性之一,我说过,目标即偏好,在我眼里,基督教的目标是对永恒的偏好,而佛教呢,可看作是一种对于无偏好的偏好,它们都可能是真实的,但对于想知道如何到达水星的人类来讲,它们没有科学技术更真实,我知道,对于绝对主义者来讲,这两者是不可比的,就像说水没有雾更真实一样,作为一个肤潜的怀疑论者,我认为,从某种角度来讲,什么都是可比的,可测的、可观察的、可谈论的,这正是我认为的文化的有趣之处。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为艺术为爱情 ? 记起真叫我下决心搞文学是有一次,从老牛那里借了一张卡拉斯回家听,当时我还是一个好奇的文艺青年,脑子里一阵阵儿地转起成名发财的念头——那是一张卡拉斯的拼盘儿,有一首歌唱得特别令人感动,听得我恨不得流下泪水,看封套,才知道那歌叫做《为艺术为爱情》,记得我对着封套直发愣,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羡慕与嫉妒齐飞,爱与恨交织一色,各种情感混在一起,在心里搅动,我想到自己的人生,想到我的迷茫,想到我当时的处境,那是一个“为性欲为挣钱”而奔忙的不安的灰色身影,寒碜而猥琐,我感到非常自卑与难过,那时已是深夜,而我,是独自一人。第二天一醒来,再次听那首歌,只听到一半便陷入颓废,我感到自己的人生y暗而无意义,生活的中心就是写几页破剧本挣点钱,然而花到姑娘身上去,以便得到片刻的所谓温暖与安慰,使生活得到继续——不,这不是我想要的!但我想要什么呢?忽然,心中一股青春怒火猛然升起,得啦,跟这位漂亮的女高音卡拉斯攀比一下吧,我也要“为艺术为爱情”! 可以想象,一个住在东高地的二十几岁的小混混,有了一种与他的环境极不协调的梦想之后,他会遇到什么为艺术为爱情,这是一个我当时的目标,几乎就像所有人类目标一样抽象庞大,我一点也不懂得那到底是什么,其实我当时虽然浑浑噩噩胡混,但并无什么很深的精神上的痛苦,有的只是肤浅的苦闷与对于现实的不满,但我有了那目标以后,情况似乎更坏了,我通过阅读艺术家的传记来理解艺术与爱情,还通过写作与实践来体会,记得那种传记一口气我就看了几十本,里面描述的很多生活我既不同意又不感兴趣,于是我更多的阅读,开始了自己的思考,我陷入了另一种迷茫,更复杂的迷茫——但我现在仍感谢那目标,它叫我从当时环境中凌空跃起,见识到更为广阔的生活——随着不断地学习与实践,艺术与爱情早已不是原来说到的艺术与爱情,但我仍把它当作目标,至少它是一种道德上的激励,使我有了自己的模糊的价值观——艺术是好的,非艺术是差的,爱情是好的,纵欲是差的——但“艺术与爱情”,在我眼里却渐渐变得越来越不清晰,它们仿佛是指向月亮的手指,顺着它们所指的方向,我看到的所谓月亮也不过是一片迷濛,在转了一大圈以后,我甚至以为,每一种人类文化的指向,它的前方,都暗示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超验存在,我有时会相信那真是一种存在,而那存在的存在,随着了解的加深,也具有了越来越开放的性质,我试图把我看到的与感到的放入语言之内,这同样是我为自己找到的工作,只是这工作的困难程度远非我当初所料想的——每当这时,我便会回到我的——为艺术为爱情,曾引起那个苦闷青年的怒火,而当“为艺术为爱情”的怒火熄灭之后,另一种怒火又会从那灰烬中升起,我懂得,只要尝试,就会出错,也许那尝试本身多半就是错的,但总有新的怒火,那怒火驱使我做新的尝试——自我启示,接下来是自我否定——总是自我启示与否定,如同我挥拍击球,一瞬间便感到自己的动作有一部分错了,但只要生命不息,我便还要挥出下一拍—— 作家赵赵 北京作家赵赵连出三本书,最有名的一本叫做《动什么别动感情》,此书脱胎于一个同名电视剧,无论书与戏,都是近年来少有的京派风格,当然,赵赵本人也是与作品一路货色,谈人说事儿听起来好笑且善意、却又一针见血。 认识赵赵大约在99年,当时她还是一个采访我的记者,在幸福花园酒吧,只记得她穿牛仔裤,宽肩,短发,状如小男孩,说话直不楞登的,一双小老鼠眼翻来翻去,问我的问题都是一些大路货,一付公事公办的样子。 3年后,再次见到赵赵,也在幸福花园酒吧,(后来得知,赵赵因与酒吧老板之一有染,总爱盘踞在那里),那时我的朋友正在追求她,我们在那里打台球,打扑克,聊天,消磨时间,赵赵戴棒球帽儿,熟读各种报纸的娱乐版,满嘴八卦新闻,对于男女明星的私事儿了如指掌,并且在男女关系以及市俗生活方面,善于发表私人感悟,这些感悟被一一写进了她的随笔,发表于各种报纸杂志,如果你想看一看,只要上网在搜索引挚中输入赵赵二字,便可看到她的大量千字文,无论吃喝拉撒,还是饮食男女,全在她的笔下活灵活现,以至于我的朋友相中她后,特别兴奋,口口声声直说,“我就喜欢赵赵,我就喜欢特俗的!而且是大红大绿的那一种!”赵赵呢,嘴里不说,心里却喜欢雅的,所以和我的朋友恋爱了,恋爱成功后,两人果然成为雅俗混合型眷属,成家立业,各得其所。 赵赵在恋爱的同时,成为我们的朋友,但仍去幸福花园,有一天,她的前前男友去酒吧看她,俩人就在桌子边上密谈,我正要过去说什么,赵赵一指我,让我离开,并且说:“我们可是正经人,不像你,生活那么糜烂!”那时候我还是单身,无女友,被说成生活糜烂完全无法叫我信服,我抬眼一看,只见酒吧里竟有三个赵赵的男友,一个现在的,两个以前的,赵赵在其中穿针引线,如鱼得水,难道这不是生活糜烂的生动写照吗? 有一次,在闲聊中,赵赵说:“其实谁一追我,我就有点受宠若惊,觉得人家看得上我真不容易,我哪儿好啊?”这句话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听后叫我悄悄感动过,这便是赵赵朴素的情感方式,我想有很多口口声声强调对于生活要敬畏要感恩的知识分子,在行动上却未必做得到,而赵赵的确能做到,而且是尽量有趣地做到,这一点,就是一般人很难望其项背的了,事实上,赵赵是我见过的女性中,可用真诚一词形容的一个,这种真诚,有时会从她的笔端刹那间流出,不信你去看看,有谁会像她那样,笑嘻嘻地以善意的笔调,描绘着芸芸众生的多姿多彩的缺点,并使笔下的人物因其缺点而多彩多姿呢? 王朔复出 没什么可说的,支持王朔。 也许王朔是国内最后一个令大群读者热爱的作家了,他的作品为八十年代人提供娱乐的同时,还替那些离开体制、在社会上混的人说了话,正是那些率真而有趣的话语,使那些迷茫无助的心灵感到力量。说“王朔不行”的人很难懂得的一点是,人们对王朔的话语有感情,这感情的力量是无法用势利衡量的,曾经爱听王朔说话的人,出于习惯势力,也会愿意再去听一听,特别是,王朔之后,并没有出现一个比王朔的声音更为吸引人的声音。 有句老话儿叫做“了解越多,就越难发表意见”,这正是说话者面临的最大困难。很多青年作家对世界的了解非常少,但凭着一股子天真勇气,下笔便能洋洋洒洒,以为自己说的话很重要,长大后知道更多,才羞愧地发现,自己以前说的不过是些陈词滥调,价值微小。从听者的角度讲,说话者之间是存在竞争的,那些不吸引人或不能提供更多有用信息的讲话者会被淘汰,仅仅往回看十年,我就能发现,有多少曾经昙花一现的说话者被人们完全地遗忘了,或者,人们对他们的话语不感兴趣了——呵呵,作家生活艰难啊。 王朔的了不起之处,在于他知道的很多,却仍能找到一个说话角度谈论事情,这不仅是一种机智,还是一种天真与顽强。现代社会的听众已不是十年前的听众,现代的主流听众有一种自我意识,他们会把任何讲话者送到娱乐舞台上,使自己得到娱乐,从而不失去自我,这是一些比较有城府且善于自我保护的听众,他们的自信与安全感是建立在自己奋斗的基础上的,他们不再像十年前听众那样彻底的无助与迷茫了,他们会牢牢抓住自己能抓住的,而以比较轻松的态度地看待自身周围以外的世界,不当真也不在意,而聚光灯下,则成了一个多多少少有点好笑的地方,说话者现在成了大众娱乐提供者,他的话语除非能向听众提供某种积极的意识领域内的服务,否则便极易失去价值,这给说话者提出了新的难度。 因此,我们很容易得到娱乐偶像,因为他或她直接刺激了我的欲望,人们支持他们、喜欢他们其实是变相地支持或喜欢自己的欲望,而思想上的偶像却不复存在了,鲁迅曾替他们那一代有个性的人说过“一个也不放过”,现在演化成了一种更加极端的个性:“一个也不相信”。 这叫我想起瓦格纳的乐曲《诸神的黄昏》,还想起同一时代的尼采所说的“上帝死了”。瓦格纳通过乐曲传递出的信息,被尼采发展出一种明确的结局,在我眼里,尼采在暗示人们终将杀死上帝,自己取而代之,更加暗示出一种物质的力量将使延绵千年的古老的价值体系崩溃,尼采猜对了吗?谁知道!有人管他叫先知,还有人管他叫疯子。在中国较晚时期,也有一种思想获得了较多认同,叫做“人民当家作主”,很多人为此流血牺牲,然而人民所形成的社会仍旧需要一种社会结构,这结构无论如何地变形,仍趋向一种旧酒新瓶式的权力结构。唉,就像王朔说余秋雨,“前两句说对了,说到后面又错了”,呵呵,现实总是这样,有时候我觉得这不仅因为众生平等,还因为众生迷茫,更有时候,众生也想懒惰与腐败一阵儿呐! 在我们所见的宇宙里,黑暗无处不在,光明星星点点,众生怎样看待自己呢,多半还是把自己归在光明那一边儿吧,至少也是追寻光明那一种存在吧? 唉,能不追寻吗?没有光明,众生可怎么办啊! 作家像赌徒 原来计划在厦门住一年,现在因为各种原因,不太可能了,人生总是充满各种变数,个人意愿一般都难以成真,我年轻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当一名作家,后来竟实现了,不过,现在想想,当时的愿望是多么宽泛啊,以至于我现在觉得当作家这件事几乎就算不得是什么愿望,因为有各种各样的作家可当,就像有各种各样的经理可当一样。 现在越来越觉得作家十分像一名赌徒,赌注就是自己手里的一本书,赌的就是受不受公众欢迎,赢了的时候,有很多好处,输了以后少人问津,我个人就经历一个完整的小周期,我是说,从莫名其妙的走红到莫名其妙的过气儿,别说,在在这一个曲线里,叫我看到很多人与事,这对我是很有价值的,我懂得外界力量的强大与盲目,也懂得个人在受到摆布时的心境起伏的盲目,我敢说,我人还是那个人,这种一贯性我想我还是有的,但人们对我的看法却在改变,想想真是很有趣,犹如一片飘在水上的树叶,穿江越河,见到两岸不同的风景——然而什么是作家呢?作家对别人有什么可说呢?别人想从作家这里听到些什么呢?这些真是一个迷。 总在厦门这地方,看到的都是些平凡而朴素的人,叫我对人的面孔所发出的信息都发生了改变,以前时不时地会遇到一些娱乐圈的人,以为那些表情都是正常的,丰富的,现在看看电视里逗人开心的主持人,或是广告片里的演员,分明可看出一种压力,一种急于想引人注意,并生怕无法取得效果的迫切,夸张的惊叹、快速的说、最有效率的取悦于人的笑,那是多么忧伤与焦虑啊! 一场表演 关于韩寒,我也有几句话讲。 首先,我们应该用开放的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他现在是个小闹闹,小淘气儿,他在抖机灵瞎炫耀,这很好嘛,很可爱嘛,他对于生活的枯燥与井井有条很不耐烦,试图以自己的表演为生活添油儿加醋,请大家注意,他一点恶意也没有,我们的态度是,应该让他闹下去,好使我们得到乐趣,如果我们有责任感,我们甚至应该为他创造条件,我们要不动声色地煽风点火,使他的表演更加生动有趣,场面更加火爆,要弄成集体狂欢,我们才算成功,不要老想着自己,那样又自私又不明智,我们是过来人,连自己都舍不出去,哪儿谈得到对新人的爱护与尽责呢? 当有一天,韩寒厌烦了胡闹,我们应该使他可以安全的离场,为了他对社会的贡献,我们应保护他,使他高枕无忧,并且,在他之后,我们要找到同样有意思的表演者,使这个社会多一点活力,这才是我们的应该做的事情,我们都知道,好演员是很难找的,如果我们自己行,我们也应毅然登台,豁出去大干一场,为社会做些奉献,当然,我们也必须有点自知知明,当我们不行时,我们就当观众好了,但我们必须合格,不要嫉妒台上的演员,那样子很傻,就如同长得不行的人嫉妒偶像明星一样,那是不恰当。 一句话,所有的人都需要热闹,需要娱乐,不然,我们外在的市俗生活也太沉闷啦,那种单调破日子没法儿过呀!毕竟,我们来到人间,与别人欢聚一场,是为了追欢逐乐的,我们不是来生气的,更不是来气别人的当然,这是都是市俗生活的内容,若是我们真的有本领,可提高自己或别人意识,用来认识宇宙更深沉的意义,那么,就令当别论了,我要说,那是极少圣人才可办到的事,他们也许对快乐与痛苦有别的解释,但我们不要搞东施效颦,记住,市俗生活这一头儿头要容易得多,所以,最好不要板起面孔,假装了不起,那是虚伪,还不如装傻装蠢装无知装坏蛋,那才更像我们自己。 想念一些精英 y天,闷得慌,呵呵,北京的y天有点苦。 想开车去新疆。 只是一味地开车,如同飞跑。 有时,坐在书桌前,头脑中便会出现漫无边际的景象,大多是在公路两旁,南方的小镇,凌乱而热闹是,而北方村镇,多是展开在萧瑟的风中,一团儿一团儿蜷缩在田野上,像是从土里生长出来的,我就爱这样走神儿。 读昆汀·贝尔所著《伍尔夫传》,里面的人物不是失去信仰,就是获得信仰,信仰在一段时间内,对于欧洲人是十分重要的东西,有点像是政治身分,然而,现在,对于他们,信仰已不再重要的了——生活变得越来越轻松,历史上,轻松一般伴随着无聊的痛苦,现在,这痛苦也少了,生产能力提高了,效率提高了,人们制造出大量物质商品,结果人们自己也变得越来像商品,人们对超验的事物好奇心锐减,生活越来越现实,神秘的事物被通俗化以后,人们对神秘也厌倦了——社会以一种使信息快速流通的方式改变有性格的人,使性格成为一种精神上的疾病,如今,人们可同时生活在1500、1600、1700、1900年以及目前的时尚里,按照某种健康模式,社会“向中间看齐”,谁会反对这样的社会?生存的焦虑感已转化成一些细碎的与成功有关的焦虑感,像是宣布了一个无聊而浅薄的青春宣言:小人必须得志。 其实那挺没劲的,无精英便无创造,历史上,从生活方式到科学艺术宗教,哪一样不是精英试验完了,再从上至下的传播呢?现在好了,精英在我们眼里,就如同佣人眼里的主子一样,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你可知精英们曾把生命凝聚成到一点,而长期地专注于某一件我们全无兴趣的事,从而才能侥幸取得成功吗?(看看《牛顿传》与《孟德尔传》吧),佣人们是不可能那么干的,佣人们只会说,“ 杨振宁教授娶年轻老婆,真是好风流啊——至于杨教授的理论嘛,我们可不懂,也没兴趣知道”,唉,人们只是谈论他们知道的那一丁点儿东西,也不觉得枯燥——又是令我厌烦的浅薄与狭隘,每一想到此,我便觉得那些努力的精英真是了不起,很少人对他们的努力感恩,尽管他们变相地摹仿与使用,却从未想到要了解一下那摹仿的原型是谁,在中国古代,人们还会把鲁班什么的定为祖师爷,立块牌子供着,自己有了点成绩,挣了点钱便烧上一柱香,放上几个水果在牌位前,现在成功的飞机设计师会感激莱特兄弟吗?会谢谢牛顿吗?哎,有点没良心啊。 路上的人 今天早晨下了雨,六点半在胃疼中醒来,来到外面去吃大同鸭r粥,只有在厦门,我在才会盼着吃点什么,并且忍不住一有空就去吃,鸭r粥就是其中之一。走了店,我在细雨中散步,渐渐地,雨大了,只好回家,胃不疼了。 除了写,就是写,中间走走神,然后就是散步。 昨天在休息时,看到两个比较特别的人。 下午两点左右,我在酒吧里走动,酒吧里座位全满,三分之一是在厦大工作或上学的外国人,三分之一看起来像是游客,三分之一是常来这里的人,人们欢声笑语,音乐也轻松,酒吧与露台隔着一道门,我发现露台上有个外国姑娘,白人,三十来岁,脸肿得吓人,长了很多红色的包,她就一个人在露台上吃沙拉和面包,间或喝一口水,样子很孤独,露台上很热,只有她一人,我不知她是因为怕自己的样子吓到大家,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我觉得她一个人,在炎热的露台上吃东西的样子很酷,让人感到一种坚强,我猜这是一个能够不麻烦别人的人,她自愿把自己隔离到露台上,我想隔着玻璃窗向她笑一笑,但她的脸一直侧对着我,面向外面的烈日。 这姑娘叫我想到弗罗依德,此人晚年得了喉癌,手术后,半边儿脸的内部是空的,吃饭时东西往下漏,他坚持一个人吃饭,即使是妻子也不能靠近,这位天才心理学家也许不愿意麻烦别人,也许需要自己在别人眼里有一个不太狼狈的形象,容格说他“出于虚荣心,他愿意自己有尊严。”在他生命的最后二十年,几乎都靠可卡因止住r体上的痛苦,并维持他的兴奋状态,让他可以像以往一样运用他的头脑想问题,这听起来像是一件与疾病做斗争的平常事,但世上其实没有几人可做到——弗罗依德晚年的著述仍然充满活力与机智,并且在数量上也不少。 另一个人也是我在我洒吧楼下散步时碰见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他在街上摆了九个碗,用一双饭馆里随处可见的一次性筷子敲击,使碗奏出叮叮吵吵当当的简单音乐,我走近时听到,奏出的音乐竟是贝多芬的《欢乐颂》,在他面前,有一张纸,写着他发明了这套把戏,他原是某艺术院校的学生,他希望有一天,能够录制世界第一张用碗演奏的唱片,但目前,他却在向来往穿梭的行人要饭,我往那碗里扔了十块钱,准备把这件事写到戏中,所以等他休息的时候,我问他如何联系他,他告诉了一个qq号,他只有这个联系方式,并且,他说他很少上网,他在流浪………他让我感到,这是一个不失信心的年轻人,在要饭时想到录唱片,爱听打击乐的人不太多,敲击碗的声音也没多少稀奇,即使录成唱片,谁又会买呢? 关于厦门 88年我和老狼坐火车第一次来到厦门,也是两个北方人第一次见到南方,在火车上,窗外的景色为厦门做了一些小铺垫,从北到南,天气越来越潮,越来越热,农田中的农作物也由玉米地和老黄牛变成大片的稻田和黑色的水牛,由一望无际的单调的田野变成了有水塘与木船的丰富景致,到了厦门,我们看到海湾里的海,比湖水多了点波浪,又比真正的海少了点波浪,福建人长得矮,站姿也不太挺拔,说出的闽南话我们一句也听不懂,到处是一片白花花的太阳光,当然我们甚至还不知道,厦门只是一个岛,我们以为鼓浪屿才是一个小岛,而且很浪漫,因为据说上面家家户户都有一架钢琴,热带植物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有时,走到路边,会看到一些野生植物,就是在南方那么普通的小花小草,竟比北京养在盆中的花草还要漂亮,那时候我们拥有青春,南方的阳光让这青春浮想联翩,作为一些追求时髦的城市大学生,来的路上我们脑子里装一些诸如民主自由之类的抽象的政治口号,到了厦门一扫而空,这里有大海,随便走进去便可游泳,什么自由?妈的这就是自由!厦门水饺比北方的饺子要好吃,因为吃完饺子,碗里还有骨头汤可喝,我和老狼喝着当时在北京市面上还很少出现的雪碧,在棕榈树下打着台球,顿觉生活焕然一新,我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想走了,因为厦门什么都好,简直就是天堂。 后来又到过很多南方城市,惟一让我觉得可跟厦门有一拼的便是珠海,但甚至连珠海也跟厦门没法比,因为我在珠海一个人也不认识,而在厦门,我有一个谈得来的画家朋友,后来,又认识了更多的厦门朋友,我相信,如果你天堂里没有一个朋友,只是在那里孤零零地走来走去,那么天堂也不是什么值得向往的地方,还不如地狱,即使在油锅里被炸着,上下起伏间,也有人可分享痛苦。 2000年,我再次来到厦门,毫无疑问,厦门是变了样,特别是厦大,盖了很多新房子,芙蓉湖也显得小多了,虽然看起来更精致了一些,但仍免不了拥挤与局促,厦大仍是厦门的一个旅游景点,几乎与鼓浪屿齐名,在国内,这样的大学很少,我是指,它又有山又有海,建筑也透着一股漂亮劲儿,到处有姿态优美的南方植物随风摇摆,有的树还很名贵,树龄很长, 站在树下,叫人觉得要是不拍张照片都可惜。 05年,我在北京过完了秋天,又来到厦门,厦门的天气正好接上北京,阳光很耀眼,但风却是凉的,这是另一种秋天,南方的秋天,好像是永过不完的样子,丝毫没有北方的那种凋零情调,这次我在海边租了房子,梦想实现了,我是说,在我想看的时候,我便能够看到大海了,而潮声就终日在我耳边起伏,此时,对于厦门我已经非常熟悉了,鼓浪屿上的巨型榕树,街角通宵都闪着灯火的沙县小吃,那里的面线糊百吃不厌,还有龙岩小吃里的炖罐,还有走到门前就忍不住吃一碗的大同鸭r粥——还有什么可说的,这里不是这一点好,那一点好,而是哪里都好,特别是它的海岸,这里的海很平静,海风很小,景色怡人,说是说不完的,只能自己去看,去感受——如果能,就在厦门过冬吧。 了不起的买房人(1) y雨连绵,窗外的海天一色,只是那颜色不太好看,鼠灰色,根据以往的阅读中国古书的经验,遇到这种天气,我就希望能想出点办法发发愁,今天想来想去却想不出要愁什么,与妹妹通电话,她说,北京的房子又涨价了,据说这一年涨了两成,但她手中的钱就是不涨也买不起她想要的房子,我想,很多人与我妹妹一样,看着房价行情跟着议论纷纷,悄悄地计算那房子与自己的距离,就像很多小女孩逛商场,没钱也东看看西看看,眼珠的溜溜乱转,我喜欢这一个,我喜欢那一个,可爱得离谱儿,我真想安慰她:那房子与你没关系,不要搭理这件事。但这么说又像是打击她,所以,我劝她带着老爸到楼下去学打网球。 自从有了分期付款这回事儿,世界像是对很多人敞开了大门,“花别人的钱买自己的梦想”由一种新观念,慢慢变成一种常识,至于那代价嘛(我说的是要付利息),已经被投机心理完全地战胜了,因为钱存在银行已是负利率,而房价的不断上涨,不仅替冒险者偿还了利息,还能有所赢利,看着几年前比自己实力差的辛辛苦苦买房人获得了回报,真叫人不平衡,人们怎可对运气感到不平衡呢?在我眼里,分期付款买高价房完全是一种集体性赌博,就赌自己接到的是不是最后一捧,谁都知道,房价涨完还会降,但若是自己在下降之前买了房,既可以住,也可以卖,那么多开心!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方式,我看到那些号称很稳健的人也这么想了,就知道这事儿悬儿——因为现在离最坏的时候还有点远,而开始变坏的时候还未到来,现在仍是很好的时候,不过,“好花不常开”这句老话难道说错了吗? 我相信,这个世界总是自有道理的,它有时向人们敞开大门,但有时也会关上,现在是很好的时候,因为大门仍开着,一切都是那么令人乐观,开着夏利的人悄悄把目光落在桑塔纳身上,而开桑塔纳的人已从车窗里研究了很久前面的本田,那本田车主正在心里盘算自己的实力买奥迪是不是有富余,人们就是这样,这山望着那山高,因为我们有运气生活在这样一种时代,此生的可能性已被空前的放大了,也就是说,人们的希望很强烈,人们的梦想也时常成真,这是纯粹的物质梦想,我没有认为这梦想有什么对,“有一间自己的小屋”我非常理解,但“有一间自己的大屋”就有点过分,现实很清楚,不可能人人都有一间自己的大屋,我把目光投向六十年代人,七十年代人,八十年代人,他们中的很多人早已超越了自己的父母,但他们一点也不休息,他们仍在奋斗——他们跳出了中国五千年的贫穷,他们是在继续奋斗,他们在为自己的超前消费而奋斗,他们将会为孩子的遗产而奋斗,他们将出于惯性,始终奋斗——这是一个攒遗产的时代,它的结果是,我们的下一代不会像我们一样从零开始——代价是,你看看商场里购物的人的眼光就清楚了,那迟钝的表情,那虚胖而毫无弹性的身体,那疲惫的眼睛,只在看到自己需要的物质时会闪出一点光来,这是一种单调的生物,僵硬、冷漠、迫切地需要安全与认可,只在很少的方面有活力——我为这些人而叹息,他们本可以有更广阔的天空,我也为他们而感动,因为他们猛地把下一代的中国人的物质水平提高了一大截,仅用三代人盖了十代人住的房子,这些很好的父母,这些将来的很好父母,这些因自己的欲望而牺牲掉自己的其余方面发展的人,这些乐趣单一的人,这些被因物质的闪光而眼花缭乱的人,这些价值单一的人,他们没有错,他们只是用不同方式为未来盖房子的人,我叹息他们不可能变得丰富多彩的一生,叹息他们创造的财富并没有为自己充分利用,有人提醒过他们吗?他也许有责任多栽几种树的,哪怕在数量上少一点,但他们只栽了一种树,且栽了很多,让后人乘凉,而后人也许并不比他们更值得乘这个凉,真希望他们能过上他们后代的生活,但是不幸,命中注定,他们必须与别人攀比,必须争先恐后地汇入这种疯狂的奉献活动,这个时候,想喊句从前人喊过的口号看来不太合适,但我还是要喊一喊:“如果我来不及在临死前花掉我自己所挣的最后一个小钱,那么就留给我的后代吧,希望他们像我一样努力发展他们的自我,更有效率的挣钱、学习、锻炼身体,以便有能力多看看我们这个世界,它创造的物质,它创造的精神,它创造的过去与未来,我认为那是值得一看的。” 了不起的买房人(2) 我为他们感到难过的是,他们在还未学会应怎样看就死去了,并在死前深信,这个世界就如他们所看到的那样,不过如此而已,说到这里,我便从难过而直奔悲哀了,愿后代人记住这几代人,他们未来的丰富生活,是用这几代人的单调生活换来的,不要说自己的父辈不懂艺术、不懂科学,没宗教信仰,下棋不行,足球也不会踢,连架上网的羽毛球也打不过去,烧菜水平很差,不要说他们只是凑合着生存而不是生活,知道吗?他们的一生都用来给你们盖房了,而且,他们也只用那房子看电视和睡觉,他们的户外活动就是挤车和堵车逛公园,他们真的没时间去学会那令人快乐的一切! 看dvd及感想 推荐一个生活片一个剧集。 生活片,名为《proof》,中文名是《情来算尽爱》,由安东尼·霍普金斯、霍普·戴维斯与我很喜欢的一个曾经的小可爱温格尼斯·帕尔特罗主演,讲一个数学家与他的天才女儿的故事,他们倍受自己的才能折磨,他们的痛苦与常人不同,但却非常打动我。 剧集是《逃狱》,很好看,讲的是兄弟情,哥哥蒙冤入狱并被判死刑,当工程师的弟弟精心准备,不惜自己犯罪入狱,在狱中帮哥哥越狱成功的故事——美中不足是哥哥显得太笨了。 从八十年代开始,美国的畅销书与影片的主角时不时地会出现一些智力上非常出色的人,同时,他们同时也具备一些传统的性格元素,如非凡的勇气、坚韧的意志与顽强的信念,同样是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也不放弃,但现代的主角们通常会设法依靠个人的智力或团队合作改变命运,这些后工业时代的主角不仅仅只是具备勇气,同时他们了解当代技术,会分析与计算,他们的感情更加深沉了,并不是总在发誓,或是说一些动人的情话,他们靠头脑谋划,靠行动去完成他们的计划,但他们的情感方式仍体现着美国的传统价值观——家庭,当然,有时还有上帝,道德力量无时无刻不在影片中流露,那道德的基石仍是诚实与正直。 这是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政治与经济合力下的产物,宗教上,上帝的万能基本被科学万能所取代,而科学万能最终落实到掌握现代科技的人类的万能所表现,但上帝传达出的道德信念却被维持下来,其中暗暗投s出一种对现世生活的认真态度,人们尽心尽力地去做人类能力所及的一切,维护正义不仅个人的觉悟,还依靠法律及相关程序,心理问题交给心理治疗师以及互助团体,物质生活依靠自己的体力及脑力劳动,身体上的疾病交给医生及社会保障制度,其余的才交给上帝——总之,人们的生活尽可能被制度设计安排得合理,被保护的东西是人性中的创造力,被原谅的是人性弱点,被打击的不公正,还剩下什么呢?一个人只要恪尽职守,便能使生活合理愉快,竞争是表面化的,它的内在意义是调动人们的内在潜力,人们对于物质是比较从容的,因为有制度的保障,表面化的剥削固然存在,却绝不是那种中国式的无处不在的压榨与谎言——一切还是从对人类个体的尊重与理解出发的。 美国电影已经高度技术化了,它是一种开放式协作的产物,仅从编剧技术来看,我不得不说,赶上他们相当的不容易——中国编剧往往是孤军奋战,受培训程度低,身边资讯少,还拥有各种奇怪的限制,这使得他们在编写故事时,想象力受到挤压,加之价值观念含混不清,分配制度不合理,完全缺少一种按部就班的工作框架,能凭借的只是个人的狡猾与小聪明,竞争也是一种欺诈式竞争,然而在大的环境面前,仍显得力不从力,这是非常可悲的,没有很好的编剧,影视剧这种娱乐方式便缺乏一种合理的基础,多次听到行内人说中国现在拥有的设备多么先进,制作水准多么多么专业化,其实与美国剧集一比,很明显的简陋得多,不够专业化,不要再胡吹了,那完全是自我安慰——不过,中国人的欣赏习惯值得一夸,那么不合理与粗制滥造的东? 第 4 部分 欲望文 第 5 部分 那些不值钱的经验 作者:肉书屋 第 5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蛔t祷灰俸盗耍峭耆亲晕野参俊还泄说男郎拖肮咧档靡豢洌敲床缓侠碛氪种评脑斓亩鞔蠹胰钥雌鹄炊抟饧钊顺跃庖舶虾缬肴站纾昧礁鲎侄此稻凸涣耍郝浜蟆?br / 带着镣铐的信念 手头的电视剧写完了,终于完了,现在我总是想吐,浑身发抖,心慌,大脑皮层处于兴奋状态,好在回家后能睡着。 我知道,不久以后,等我稍缓过来,新的剧本却又要开始,谋生这件事就是这样。 斯宾诺莎曾说,每个人都应有一个服务别人的工作,利用其余的时间去干他爱干的。这是一个高尚的人说出的话,他就是这么做的,他磨镜子,各种透镜,他心细又专注,他磨得很好,在当时的欧洲,很多研究光学的人都去他那里买透镜。有些人认为他是天才,送他巨款,让他专心研究他的学问,他拒绝了,这的确像是真天才干的事。 他的理论是我读过的最有趣的几种理论之一,你可曾看出那与《几何原本》的关系?你可曾看到尼采与《几何原本》的另一种关系?这是两种了不起的人,我更喜欢斯宾诺莎,因为他更具责任感,尼采使周围的人感到压力,感到不快乐,斯宾诺莎相反,虽然两个人都是善意的人,斯宾诺莎在我眼里像巴赫一样具有某种超越感,有种神性,尼采呢,呵呵,有点梅里美,有点瓦格纳,总之是有点偏歌剧吧。 当斯宾诺莎相信一种表达方式,便使用它,他信什么便去做什么,纯粹的人不过不如此,他只是尽量不使自己对自己撒谎罢了。 我用这一部电视剧谈一谈青春,很多人的青春,那些叛逆与努力,那些真诚与美好,那些挫败与不服,那些嘻皮笑脸与花言巧语,那些激情与迷茫,“不许痛苦,不许哭,只能讲笑话”,这是我的目标,但我没有做到,我用事业与爱情勾出一种我理解的青春的轮廓,还有关于青春的信念,他们会看吗? 电视剧可以用来传达一些生命体验吗?可以通过图像讲一些实话吗?我不知道,可以试一试,但这是“带着镣铐跳舞”,有些累,你不能传达那些负面情绪,尽管它跟正面情绪有着紧密的关联,你不能在电视剧里谈死亡,虽然那非常值一谈,你不能在其中展示一些人类精神上挫败,因为观众看不懂或不爱看,你也不能表现精神上的成功,因为它往往与人们的常识相反——尝试一条道路,把那些像废话的话讲出来,贴着剧情讲,那真是不容易,很容易引起人们的厌倦,编剧有足够的技巧躲过那些陷阱吗?没有。尽管有这许多困难,我还是决定试一试,现在剧本写完了,整整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写了三稿,相当于写了两个剧本,至于成功与否,取决于运气,编剧成功了,还得等导演成功,导演成功了,还得等演员成功,演员都成功了,还需观众成功,这一个成功链是非常脆弱的,无论断在哪里,都可以使成功化为泡影,坦然地想到这些,就会结果不太在意了,用什么来安慰自己呢?这一句话如何——毕竟,值得一干的事情都是难事——呵呵。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槛外谈佛 一 从04年开始,我有一年多的时间迷失在宗教的海洋中,特别是佛教,谁能想到,世界上还有一部分人竟能以说话行事模楞两可而倍感成功?为此居然还要进行长期的训练,一部分佛教大师的谈话艺术遵循“中道行”的原则,竟能把话说得跟没说似的,叫我越看越觉得荒谬——只是这种荒谬里有一种趣味,恕我直言,我认为是一种东方人特有的古怪的主观性,说它古怪,是因为它在某些方面竟能做到不与别人冲突,是一种没有侵略性的坚持自我。 这种坚持导致一种强大的弱者哲学,听起来似乎十分矛盾,但情形就是这样,在这种思想的支持下,要饭的人并不需感激施舍者,反而觉得因为自己要饭的行为,塑造了施舍者乐善好施的品质,并且,这种品质在未来可为施舍者带来福利。沉迷佛法,多半是沉迷在一种悖论式的巨大的精神自由之中,我曾多次思考这种表面看来无甚意义的自由,最后从中辨识出一种终极道德权力——通俗地说,看来有一些人的精神健康须仰仗一种叫作“我始终正确”的思维方式,我不说这种行事方式在现实中是否经常性地因挑战常识而捉襟见肘,我也不说对于它在道德上的评价,我只说它是一种想法,有着非常通俗易懂的一面,并不需要受到多长时间的训练,人们就能理解并部分地运用它,并且,人们有某些特别的情形下,极容易被这种思想所感动,对于世界,它提供了一种开放性的解释,对于人类精神上的痛苦,它提供一种“百忧解”式的安慰,且程序并不复杂。 ??? 。。 槛外谈佛 二 人们多半是在r体或精神上非常痛苦的情况下才向宗教求助的,其实人在恐惧无助的时候多半会像任何事物求助,一般来讲,一旦人们精神上健康了,对宗教也就有一搭无一搭了,我个人认为在现代,宗教的地盘已被心理治疗占据了大半,用现代的话讲,宗教大师无非是那些古代得过抑郁症之后缓过来的人,他们利用当时可利用的所有知识,来帮助其它的抑郁症患者“离苦得乐”。 从自然主义的角度看,古人可利用的知识是什么呢?无非是一些当时的文化,我们现在称之为神话,生活在两千年前的人,从小便被告知了一些当时比较流行的信息,比如天上的仙人,地上的圣人,地下的饿鬼,这些信息对他们来讲,是完全真实的,六道轮回是当时印度人对于世界的普遍认识,根本不需证实,而我们现在认为,六道轮回是古人对于世界的一种想象性描述,四季更替,人类的生老病死,都叫人产生轮回之感,好像什么情况都是转着圈儿来的,更何况,在科学思想出现之前,一个说法的正确与否,是不须经过什么程序证实的,品德好的人说什么,大家相信它就是了。圣人不仅是一种职业,更是一种文化规定,圣人就是“说得对”的人,就像现在的总统的职责是管理国家,而圣人的职责就是说得对。圣人说有六道,那就有呗,圣人说离开六道就能摆脱抑郁,那就按圣人说的来吧。 抑郁过的人都知道,身在其中的感受真是苦不堪言,古印度圣人掌握了多种可使人从那感受里摆脱出来的方式,佛法是其中之一。宗教医治的是一种精神心理类的疾病,所以需配备一种解答人类精神上疑惑的见解,这见解只能是原始的哲学思想,这思想可从根本上解答所有问题,后来被发展成一种万用型的综合性知识,当你领悟了这些知识,你的精神自然就清新了,佛法便是这么一种大杂烩,前提是你必须在精神上感到不适时它才可能会有效,无论佛法的修行或是理论,都浸透着古印度人的生活烙印——放松、放下、舍弃、舍离、离染得净、指向光明温暖,直至一种完全自在的无主体的神秘体验,这种体验当然包含一种感悟或是幻想出来的原始宇宙观,但那是副产品,重要的是,你的精神不再感到非常痛苦了,你不疑惑了,你没什么问题了,你得到了一种现成儿的极终解释,如果你相信它,你便好了,于是,佛法核心部分的任务便完成了。 当然,有的人对佛法有怀疑,那么就按照佛法提供的程序实证一遍,正确的结果当然是佛法见识是对的,这时你便不再怀疑什么了,你不仅精神上不会存在什么痛苦了,相反,你安住于佛法的见地之中,感到自己什么都明白了——其实你只是明白了佛法而已。 槛外谈佛 三 学佛要双管其下,既看理论,又要实践,我就是这么干的。实修的事儿以后谈,先说说这理论吧——呵呵,我不太相信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看懂佛教的诸多理论,即使我相信有人看得懂,到了它的逻辑部分,也就是印度人用什么方法讲道理这一关键问题上,我猜绝大多数人都会止步,大家一般感兴趣的是佛教的生活哲学部分,不费脑子还看得挺好玩,就如同现代人仍对亚里士多德的伦理学感兴趣一样——错,那是用现代思维去曲解古人。 佛经可称做古代印度百科全书中的一个支流,用的是当时人的思路,里面涉及大量概念,而且是可叫人争论不休的概念,在牛顿以前,西方的本体论者曾使用过类似的表达方式,结果每一位哲学家在讲道理之前,都要把一些基本概念定义一下,连牛顿都是这么干的,比如,什么是物质,物质的分类,物质与物质的关系,我们会看到一系列形容词,什么不过相互穿过的,不过透视的,粘着的,流动的,总之,是各种物质的分类法,这方式其实已被我们扬弃了,我们渐渐形成了一种更有效率的讨论问题的方法。 可当你看佛教书的时候,这些混乱不堪的东西全回来了!你相当于回到了古代,因为佛教书也是从世界的基本元素开始讲起的: 五蕴:色(物质),受(感受印象),想(某种表象),行(意志或别的能力),识(纯粹感觉或是说一般人们具有的意识)。 五蕴被认为是存在的基本元素。 然而什么是色(物质)呢?如果你关心这个问题,想把它弄清楚点,那么最好还是落入了古印度人的思维方式为好,它肯定不是你对于物质现代观念,它是别的观念,它有一种自己的分类法,而且在佛教内部也达不成一致。你若想弄清楚一点,不得不看《俱舍论》,而《俱舍论》中的有关“有的问题”出自《毗婆沙论》,你不得不再去看,依此类推,总之,在看了三十至一百本书后,你会某名其妙地陷入了唯识派的观念论与中观派的某些争论,你可能会使上三五年时间,才弄清了原来中观与唯识并非截然对立,你会感到它们也许有着共同的思想基础——但是古印度人所说的色是什么?这个问题,你仍是一知半解,它与其它诸多概念早已混成了一锅粥。 佛教的其本概念之间也是相互阐述的,总之你总能从一个含含糊糊,转入到另一个含含糊糊。 现在你明白了,其实很难懂得佛经,因为那是用一个或多个语言系统,去解释另一个语言系统,而且,严重的缺乏约定俗成,佛教理论在巴利语、藏语、英文、中国文言之间转来转去,混着太多的思维方式,有一种比较困难的情况,就是很少有人懂得佛经里在讲什么,当然,更有比较容易的情况,那就是每个人都很明白佛教在讲什么。 我只能假设自己遇到了比较容易的情况,于是开始了解这些基本元素的非实在性,非永恒性,及不稳定性,以及佛教通过内观禅修所研发出的人的认识过程,它的万有因果律,也就是相依缘起,接下来是业,接下来是瑜伽行派,经量部,接下来是涅磐,大小乘,关于绝对的两重性,以及诸如“相对本身是相对的吗”这一类杂七杂八的问题。何况,佛教理论与印度其它宗教理论重叠之处太多,而那些宗教都比佛教还要古老,讲的道理像佛教一样也能叫你心悦诚服,你后来简直就搞不清那一种是佛教的,哪一种又是婆罗门教的。他们居然能一边要饭吃一边想出这么多事儿来,我不得不问,他们到底给那帮智者吃了什么,才让他们如此思如泉涌? 槛外谈佛 四 事实上,在人类文明早期,世界各地各个种族的形而上知识体系差不多全是犹如宗教,是由一些支离破碎的与感悟、体验与相信组成,这些文明也受制于地理等各种原因而相互间很少交换信息,很明显,你具有某种信仰,多半要看你碰巧生在哪一个地方,各种信仰相互融合、冲突与竞争是更晚期的事情。 奇迹出现在古希腊起,最古老的混成一团的知识被分类了,亚里士多德以后,知识则成为一个个比较清楚明白的系统工程,分头去解决人类在实践活动中遇到各种的问题,从宗教到哲学,到政治学,经济学,最后到科学,细到你可能遇到的每一个问题都恨不能有一种解决方案,当然,这些方案不是终极方案,人们相信它是一种渐渐近答案的方案,从这一角度讲,而人类的生存活动本身,便成为是一种创造问题与答案的过程——基于常识,我们现在知道,很难有那种一揽子方案从根本上解决所有问题,但佛法不信这个邪,它两千前就声称解决了所有问题(其实人类文明早期的宗教无不如此),两千年后,它对于世界存在的诸多问题仍是熟视无睹,仍然坚持这样认为,具体地说,那就是倍受佛教徒推宠的“四圣谛”,方法是把所有问题都归结到一个问题上,然后集中精力解决它。 这问题就是“诸受是苦”,而受是什么意思呢?受的意思是乐与非乐,以及非乐非不乐。 诸受是苦的字面意思是:乐是苦,不乐也是苦,不乐与非不乐同样仍是苦! 靠! 从另一角度解释,即所有被二元对立染污的现象都是苦,而我们人类的生活就是在二元现象的基础上展开的,佛法做为一种宗教,它创造了“苦”这个问题,同时也就创造了一种宗教需求,它解决了这个问题,也就是满足了人类的离苦需求,使大家从二元现象里解脱出来,却未发现,二元现象仅是人类创造人生的一种方式,是不是在这种方式中,完全地取决于观察者,也就是取决于你是否认为人类生活在二元现象中,我们完全可以说,二元对立只是一种阐述生活的方式,而不是我们真正的生活方式。 我们可能是思考,我们也可能是数,我们还可能是宇宙之镜,我们其实更像是一个存在之谜,总之,确定了我们的名称就是限定了我们的发展,我们只是一种可能罢了,世界上曾流行过各种终极说,但每一种说法都只能让愿意信的相信,我认为,从政治的角度看,各种终极说属于极权社会的思维方式,即集中力量干大事儿,大事虽然干成了,埃及金字塔建好了,长城修起来了,基督也复活了,佛陀当然是明白了,但其它人还是要面对帝王、佛陀与基督没兴趣关注的各种问题——按照佛法,你无法证出费马大定理,按佛法,你也不能阻止电脑染上病毒,愿意认为佛陀伟大的人很多,他们当中了解佛陀的却非常之少,这不仅因为难度非常大,还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他们提出问题与解决问题方式都是不同的,并且,我认为,若是你相信每个人都是有意义的,那么每人个提出的问题也是有意义,那些问题在很多情况下,是无法归到一起的,从这个角度说,佛法只是解决了人类发现的问题之一,就如同我们现在发现了一种材料用做炒锅内部的涂层,可使炒菜时不产生油烟一样。 槛外谈佛 五(1) 有人认为佛陀的了不起之处是从来没有放弃过道德上的努力,但我在生活中悄悄发现,好像每个人都没有放弃,我们每个人都在身体力行,试图让自己变得更好,只是“好”这一概念也是艺术化的,好与好之间也是有冲突的,因道德这东西具有一种开放性,它在人类历史的不同时期呈现出不同的面貌,在每一个人成长过程中也会呈现出不同面貌,我一点儿也不反对人们去学习佛陀,摹仿佛陀,但始终处于摹仿阶段,却令人叹息,佛陀为我们发现了一条解脱之路,爱因斯坦为我们发现了相对论,他们都非常值得摹仿,却不必缩在他们脚下顶礼模拜,若是佛陀本人来到我们这个世界,除了继续发展他的解脱论,依据佛陀本人的开放度,我相信,他会以一种全新的视野契入人类生活的重大问题,它可能是道德的,更可能是科学的——佛陀在世时,曾游历古印度,学习并了解他所能了解的一切知识,我相信,当代佛陀不仅会出现在穷街陋巷的普通人家里,也会出现剑桥大学的物理实验室里,还可能出现在巴黎大学的哲学系,在我看,这才像是佛陀,无疑,他会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别人,他更会学习那些他不知道的东西,并以他的能力去解决那些最实际的问题,就像他不厌其烦解决瑜伽中遇到的技术问题一样——真正的佛陀,会积极配合科学家一起利用现代技术去分析魔法,至少把那六种令人迷惑不解的神通的现代意思一一搞清楚,他可能会应邀到火星上去拿科学家想很想拿到的一切,虽然他觉得纽约双子星大楼必遭一劫,但他仍会试着把恐怖分子的行动计划告知那些受害者,而不是坐在那里玩事后诸葛亮,说什么别业与共业,总之,他会像我们一样去服务社会,他有可能会忙着推广他的解脱法,就像弗罗依德推广他的精神分析学一样,或者像任何一个试图推广自己发现的人一样,因他确信他发现的那些东西对别人可能有价值——他尽其可能证明他的理论是对的,这叫入乡随俗,应机教化,在我们这个相信科学与民主的时代,你最好用科学方法取信于人,而不是抱着魔法时代的老一套做法——我无法完全地相信那些拿着几本经书指指点点,说佛法如何如何的人,最好是眼见为实,请学佛成功的菩萨及阿罗汉们纷纷站出来,现身说法,在西方,怀疑主义者非常受欢迎,人们非常愿意请怀疑主义来证实那些叫人半信半疑的事情,可以说,迄今为止,每一种真理都是在怀疑主义者配合下才成为真理的,人们以解答怀疑主义者的质疑为做为完善一个理论的主要方法——而做为一个怀疑主义者,我可以说,本来我对经书上说的半信半疑,但我发现那些佛教徒们一个个都劝人亲证,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证出来,这叫我觉得有点别扭——我只好这么想——噢,原来他们只是相信经书罢了,这与相信一本小说写的都是真的有何区别?若说是这种纸面儿上的相信,我也信啊,那太容易了,佛陀当然什么都行,我还说我发现一个宇宙之王现在已让佛陀改变了他过去的错误看法呢,当然我知道这是胡扯,那只是我的相信或猜想,却无法兑现——同理,我也认为佛教徒说的也是与我一样的胡扯,当他们不能把他们相信的事情全部兑现的时候。 其实人们真正需要的是那种所谓“道成r身”者,他用不手持几本古经书对别人翻来翻去,一遍遍向别人说明里面说的是什么,而是现身说法,对着每一个人说:“我已全部证出了经书里说的,全是真的,欢迎每一个怀疑主义者或是团体组织来证验证真伪,我愿意经受最严格的检验,六种神通就发生在我身上,没有什么神秘的,我随时都可以演示,我们现在也非常需要科学上的解释,希望科学家们研究一下,也许可以造福人类,而且,这对本门宗教取信于人是非常有帮助的,最少证明了我们讲的不是虚构的。” 曾看过一本回忆录,讲到红军长征时的一个故事,有一个新兵问连长,我们行军打仗这么艰苦,连长你说这共产主义什么时候能实现啊? 槛外谈佛 五(2) 连长说,五年吧。新兵接着行军打仗,五年后,新兵成了连长,又有新兵问他同样的问题,这位连长只好说:五年吧。 信仰有时候就是这么练成的——在生活中,我们对那些说“我听说”的人也存在一种信任,但我们对说“我能”的人更信任,是吧? 槛外谈佛 六 有种说法,凡夫弄不懂圣人的事,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这话反着说照样成立,圣人也弄不懂凡夫的事,这让那些对圣人半信半疑的人有点尴尬,也让圣人有点尴尬,看起来好像圣人与凡夫毫无关系,只好作如是想:凡夫就是地球人,圣人就是外星人,两个世界各有好处,让我们不带主观偏好地谈问题吧,说圣人就是觉悟了的凡夫,这与说凡夫就是觉悟了的圣人完全一样。 其实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圣人一个凡夫,我们在一定程度上都有自由意志,为什么当圣人那么好,我们还宁可选择当凡夫而不选择做圣人呢?也许是,圣人的生活方式不够有吸引力,过起来太没意思,也许是圣人是非常凑巧才能当成的,更也许,圣人是虚构的,只是为了满足那些对圣人有需求的人——而真实的我们就是凡夫的样子,我们已做出我们的道德抉择,我们就喜欢我们自己这副凡夫样子,这样子真实可信,我们对圣人很好,从来没有认真考验一下他们说的是对是错,我们也没有像圣人那样夸夸其谈一些漫无边际的事情,我们努力工作服务别人取得报酬,而不是直接向别人去要,我们用自己挣的钱去帮助别人,而不是从一个人手里要钱,然后再去帮助另一个人,顺便还给自己留下一点,我们有了什么新发现,急忙与亲人们分享,而不是身怀绝技,深藏不露,或只向那些我们完全可以相信的人露一露,我们知道重病人可能会死,但我们仍尽其所能极力挽救,而不去考虑什么业力不可违,我们不是指责别人是错的,我们有时为了朋友义气及承诺竟可以牺牲自己,若是我有真正可靠的神通,必会充分利用,要是能移动迅速,我当然地会为我的国家在奥运会上摘取金牌,我还会把我得到的奖金捐给希望工程,即展示了佛教徒的神通能力,又展示了佛教徒的道德能力,我看不出有什么坏处,即使是教条上规定不能展示我也要试一试,教条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我能飞行,我才不坐飞机,浪费地球资源,若是我智慧出众,我定会把世上所有叫人迷惑的问题一一解答出来,而不是挑三择四只答一些很难确定对错的宗教问题,若是我能看到将来,那么我们一定会每时发布灾情预报,这才是人类最急需的,然后我们再说解脱的事,谁都知道,对于一个遇难的人,谈什么佛法不佛法才不是什么急迫的事,更正常的思维是,如果我们不能健康而快快活活的,每天只为生存而奔忙,那么我们哪里会有时间去修佛法呢?我们当然去干那些最急需的事儿,我以为,如果佛法是真实不虚的,那些地方才是佛法真正的用武之地,你先把人民的生活改善了再说,叫他们无病无灾富裕起来有多好。如果我真有神通,每天会变出大餐给世上所有人,哪怕我自己为此受罚,我认为那是值得的,我会尽力去满足人们的合理的愿望,而不是站在边儿上横挑鼻子竖挑眼——总之,我一点也不认为我这一个凡夫的道德水准低于圣人,我甚至认为比圣人还要高一点,我完完全全地愿意去做那些圣人不去做的事情,我相信,大多数身为凡夫的人类是与我一样的,他们总是好心好意的,甚至是吃一点小亏也不在乎的——情况其实很清楚,事实上,要么圣人们没有六种神通,要么他们就是在撒谎(我是指最严格意义上的撒谎),要么他们就是太坚持自己的偏好,那也太固执了——而且,如果大师们连六种神通都没修出来,就敢相信目标要高远的多的佛法,我认为他们的相信有点儿,怎么说呢,说盲目可能他们觉得不服,但说他们太轻浮了总没什么问题吧?这与我六岁的时候相信海里住着龙王有何区别? 槛外谈佛 七 据说佛陀有十个问题是不回答的,比如,佛陀是存在还是不存在之类,几乎都是二元对立的问题,佛法重点解决的就是这一类问题,佛陀以一种超然的方式看待这些问题,不再做口舌之争,佛法把它看做是一种语言上的障碍,认为它妨碍人们了解空性,而真正了解了空性,便再无问题可问了,因空性便是一切,既是问题,又是解答,即是一切事情的缘起,又是一切事情的无我,若是知道了这些,你还不满足,那恰恰说明你并不真正知道这些,所以你才会有疑惑,这个理论的自恰度如此之高,简直令人叹服,可惜,它很像是什么都没说明,它简直就是什么都没说。 ? 我们只能在开玩笑时说,你是空性的,物质是空性的,佛法也是空性的,什么什么都是空性的,呵呵——空性见否定了人们习以为常的实在感,无论是物质实在还是精神实在,都只是缘起性空而已,依这种理论,正确的见解即是无见解,话说到这里,便到达了语言的尽头,同时也是意识的尽头——呵呵,很像是与人类完全无关的一种外星人的理论吧?根据佛法修行成功后会怎么样呢?这是不可说的,不过,我还是能大概地硬说说,我们可以想象一种外星人,他们没有往昔的所谓业力了,他们也并不运用意识来思考,他们的智慧全是感应来的,他们之间能够交替信息,交换的不是一种信息,而是全息,也就是所有信息,他们遍布宇宙,他们不能用数量来衡量,可以是一,又可以是无限,还可以是什么都不是,总之,是不可思议的,他们相互之间有一种神秘的夹持力,从人类的眼光看,他们当然只能是即存在又不存在,因他们不受任何已被人类发现的物理规则支配,更因为他们是不是一个实体都难以确认,他们只是闪烁在宇宙的每一件事物之中的究竟——对不起,又是东方神秘! 槛外谈佛 八 “佛”是一个非常闪烁的概念,它能掺和进任何事情,又与那件事毫无关系,它是一个绝对的超然的概念,没有偏好的情况,只发生在“佛”身上,其实说佛是慈悲的也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因为慈悲是一种偏好,它也是空性的。 ? 无数研究佛教的人,陷入到佛教的悖论中而不明所以,那些说“佛法深如海”的人,大概也是被佛教悖论搞得有点混乱,那些自以为正确的人我们就不说他们了,他们全是“大明白人儿”,只是我们多半对他们的明白没什么兴趣。这是佛教的一个很自然的结果,当你持空性见时,你便没有偏好了,所有的意义都是偏好,你当然不能为任何偏好而行动,但你又不能不行动,所以你只能“如如不动”,记住,这还是一个悖论,如如不动,既不是动,也不是不动,即不是有意义,又不是无意义,即是又不是,怎么说呢——当了义时,甚至连道德上的偏好都消失了,道德只是指向成佛的路,而并不是真正的道——真正的道在哪里呢?它在见地中与禅定时得以实现——这便是东方神秘,一种别人无法见证而只能自己证得的神秘体验,就连这体验也是无法形容的,因它是一种悖论式的体验,体验这种体验是一个主体,却得到无主体的体验——它是绝对的无相或实相。 呵呵,每当这时,有人便会问,你怎么知道的?或问,“你”怎么会得到“没有你”的体验?呵呵,不了义吧——成佛了你就知道了,现在你只是一个凡夫,有关那些超验的事情,先信着吧,慢慢的你就全明白了——谁能满意这种回答呢?反正我不满意,我认为那多少有点不可信。 槛外谈佛 九 西方人不太理解这种东方神秘,他们总容易把佛教的终极体验说成是绝对的虚无,其实那只是绝对客观而已,当“没有客,只有观”时,西方人便迷惑了,做为一个在悖论中长大的中国人,理解起来当然不会那么吃力,只是理解归理解,在偏好上,我却不能十分的同意,凡人自当有一副凡人相,当我认同了自己是一个凡人时,便不再会羡慕圣人的境界了,圣人只是我看到的风景,我有一半相信,最终我们都有可能走到那绝对的客观处,但每个人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佛法指示的道路也许是最近的一条,但我仍愿意相信,我走的那条更有意思,佛教徒会说这便是我的姻缘与业力,基督徒会说解脱是虚的,而懂得爱更重要,道教徒会说,成仙才合于天道——幸亏人们多像我一样自我,才可能出现那么多的尝试,我们的世界才多姿多彩。 记住,我们是人类,而且我们只能代表人类中的一个个体,那个体总是有偏好的,现在来了一个持“空性见”的人,他说,我的偏好就是无偏好,我的选择说是不选择,我出的主意就是没主意,我追求的意义就是无意义——我只好说,朋友,你怎么那么矫情啊? ? 在科学世界里,你可以当一个孩子,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周围,你手中有一些工具来了解这个世界,观察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什么,猜想一下以前发生过什么,预测一下以后会发生什么,你不怕失败,因为你的方法就是试错法,你总会慢慢接近更正确的结论,你的结论也像你看到的世界一样,是一个实在之物,那个世界是生机勃勃的,而佛法世界呢,你要逃避的正是这些新事,尤其是新事里的坏事,你成天战战惊惊,严格遵守戒律,你的智慧泉源就是你能成功地“不受后有”,你的努力帮你升级为阿罗汉或菩萨,然后去帮助别人也“不受后有”,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你很容易特超越,不痛苦,只是你的快乐也没有了,你创造力完全无用武之地,你什么也不用猜了,一切全是现成儿的,只按佛法来就可以了——这不是正是那个一个老话吗?把洗澡水连同孩子一起倒掉了。 。。 槛外谈佛 十 在我看,佛教很像是一种有关情商的宗教,修成了果位的佛教徒可以因无痛苦而非常自信坚定,宽容而慈悲,全因他们心中有种诡异的终极幸福论,这有点像当一个人从某种抑郁中缓过来以后,竟变成了一个与人类无关的强者,如果非说有关系,那么他只能是你的老师,指导你如何摆脱生而为人这一件事—— 可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啊,好不容易获得了一个人身,对人类的事情还没知道几件就急忙忙地要走,这是一,其二呢,俗话说,“人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当人再苦,我觉得也应有一颗人类的良心,与其去往他处高就,为什么不就地努力努力,把人间改造得更好呢?我觉得这地球世界再苦怎么说也还过得去,而且习惯了就好了,办法是有的,穷人多,咱就多造出点物质,让大家分享分享,不自由不民主,咱设计一个更好的点制度改进改进,退一万步说,即使古印度人真猜对了,咱们这个娑婆世界只是一个“爱想之国”,那不是挺好嘛,有爱有想,还有娱乐呢!那西方极乐世界有什么好的?除了看佛经,就是打坐,三天就烦了,哪儿有这儿丰富啊。 再退一万步,能在六道里轮一轮,那不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吗?好比免费旅行,天堂地狱都转一转嘛,如同一个人的年轻时期,吃点苦总是应该的,哭过笑过存在过才不枉此行啊,而且人各有爱,有的人可能还特喜欢地狱那种地方呢,就好比我特喜欢我们人间,即使佛陀想跟我换一换我还不肯呢,他不就是兜率后院里支张桌子,指点一下,把阿罗汉都升级成佛嘛——即使是把佛陀当作一个人间的宗教领袖我也不愿意跟他换,二千年前那日子好过得了吗?天一黑就伸手不见五指,白天热得敞胸露怀的,还得成天回答人家问题,而且多半一个问题要回答几百遍,跟接受采访似的,身边还总围着一群迦叶之类的好学弟子,几乎没有空闲,躲开他们只能用打坐当借口,还不如我呢,写写小说剧本,打打网球,隔三差五地与朋友们吃顿饭,打打台球,玩玩杀人游戏,这不是挺好的嘛,再说啊,我还能看看数学物理书呢,缘起性空固然是知道了,但怎么缘起咱还想了解了解呢,你说看一看混沌理论和量子力学固然不能让人成圣人,但那种好奇心的满足又岂是当个圣贤能体会的?好了,玩笑先开到这里吧。 ?? ?? ?? ?? 第 5 部分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