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局》 分卷阅读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 《逍遥局》日照江南岸 文案: 武侠古耽,师兄弟携手闯江湖的节奏! 武力值为零的文弱腹黑温柔攻x武力值max的率真奶狗受(你没看错,攻受没有反,没、有、反!) 重要的事情讲三遍:攻以前当过受,攻以前当过受,攻以前当过受!(不看文案误入的千万补药来怪窝><) 武侠背景年上养成o(∩_∩)o攻受从头甜到尾,甜到齁甜到腻,甜到令人叫救命! 十年前,苏晋之身受重伤武功尽废被药王收治,同一时间被药王捡回家的还有个快饿死的小子魏溪。不负责任的师傅收完徒弟一走了之,留下师兄弟相依为命,日久生情。 十年后江湖上风云再起,逍遥楼横扫天下,兼并各大武林门派势如破竹,以非凡之势意图一统中原武林。苏晋之师兄弟被卷入层层追杀,不得已离开隐居的山中药庐,开始一场看似布满惊险的逃亡之路……无数问题接踵而至,困扰着也烦恼着坦率单纯的魏溪。 苏晋之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武功尽废?他以前很厉害吗?究竟有多厉害?比逍遥楼的那个大魔头洛风磊还厉害吗?还有……苏晋之与洛风磊,究竟以前是什么关系? 2016年7月开始大修 内容标签: 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晋之,魏溪 ┃ 配角:洛风磊 ┃ 其它: 第1章 闯祸 三月入春,不见飞雪。 然而,这晴空里一道湛亮的雪光,骇然就当头落了下来。雪光如练,在刺破长空的刹那停止,灼目光华倏然聚拢,尽收到一柄剑鞘里去。 手拿剑鞘的青年伸手揭了揭唇角上的鲜血,勾出一抹快意的笑容:“我说过,一个都不会让你们跑了。怎么样,没骗人吧?” 倒在地下的人还没有死,闻此一言,却是几乎被气掉半条命。 这些人被青年的剑气所伤,有的断腿有的断手,伤势不一,均不及性命。此时他们挨挨蹭蹭地挤到一起,又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显是对青年手中那柄玄色长剑颇为忌惮。 这群败部中有个领头模样的,摇摇晃晃举起手中断剑,虚张声势地向前一指。虽然这一下已没了丝毫威势,但那宁死不屈的气势仿佛证明他所效命的组织并非草莽绿林,而是个颇有来头的名门正派。 这人按捺着恐惧,扬声道:“少、少侠是何路英雄?我兄弟今日、今日败在好汉手中,总要问得个姓名,回去才好、才好向庄主交代。” “呵呵,告诉了你姓名,好让你们派人来追杀我么?就像你们刚才对那群老少妇孺所做的一样?”魏溪飒然一笑,随即敛容。 他青春年少,本是一张俊俏明朗的面孔,现下神色肃然,却显得凌厉异常。少年人的嫉恶如仇与杀伐果决均写在那张骄傲的脸上,仿佛普天之下莫有他不敢为之事。 他对这几名手下败将横眉而视,冷声道:“你以为,我放你们一条生路,是杀不了还是怎的?” 那头领的气一下短了半截,虚指的断剑亦萎顿下来:“少、少侠可知,那队老少妇孺的家人偷走了我们庄子里的什么东西?要是我们追不回来,恐怕、恐怕自己的老婆孩子就要、就要人头落地……果真如此,就是留下一条贱命,也是多余了!” 他说得动容,言辞间满是一派生无可恋。 魏溪神色一动,似是听他说得真切,便真的有了迟疑。 他踏前一步,问道:“他们究竟偷了什么东西?人现在都走远了,说,你是不是扯谎骗我!” “他们、他们偷的是……”头领一言未毕,眼中神色忽地一变,方才的悲痛伤切瞬间全消,嘴角竟而透出一丝得色。 魏溪扫到那断剑上的寒光,双目一狭,旋即了然。 以他的功夫,眼前人要想在他注视之下发难当然全无胜算。唯一的生机,便是分散他注意,在背后进行突袭。 “受死吧!” 一声狂喝爆出,魏溪身后刀风忽起,有人以劈空裂地之势,奋起向他袭来。 刀风快,避开刀风的身形更快。 魏溪跃起的姿态如鸿雁腾空,双臂舒展,脚尖上提,轻灵灵地就是个纵跃之势,足见轻功上乘,根基扎实。 然而他本就踏前了一步,这一刀从身后劈来,又是将他再往前逼了一步。这么一腾空,再落地,距离那躺倒在地上的一众伤兵已是不足半丈。 这些人断手断脚,也有自知之明,没打算再亲自冲上前硬拼,只是尽力将手中的武器暗器等诸般凶器,一气向青年掷来。 变起仓促,凌厉的刀风剑雨同时落下,攻势犀利非常。这些人行事卑鄙,全无大家之风,保不准哪一柄武器上便被淬了毒。魏溪面上的骄傲此时皆化为愤慨,一面懊恼方才的轻率,一面也憎恨眼前人的无耻。 他真是想一剑解决了眼前这班无耻之徒,但心中想起自己临行前受到的叮咛,又不能不强自按捺杀心。 正矛盾间,他肩头突觉锐痛,一柄暗器将将打中了他,幸未入骨,只是擦破了皮肉。 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魏溪清醒过来。 他本就非江湖中人,此次下山偶遇那一队老幼也是一时看不过眼才仗义出手,师门有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看这些恶人狡诈阴险,自己既杀不得,走还不成么。没的当真失手杀了一两个,给自己和师兄徒添麻烦。 一想起师兄,他便想到了那张白皙俊秀的脸庞——师兄若见到自己负伤,不知又要怎生长吁短叹。 哎,总是自己不好。师兄关照了要早去早回,他偏要贪玩,在山下耽到黄昏。现在不但回去晚了,身上还多个血窟窿,到时候浪费药材浪费师兄心力,真不知该如何交代。 魏溪身上虽痛,却是丝毫未见忧虑。手下剑风疾啸,将一柄玄色长剑舞得滴水不漏。剑意忽变,已是换了一种打法,但守不攻,将所有人都远远拦在丈余之外。 他武功本就高出眼前人许多,不消片刻,已将自己慢慢从战局中解脱出来。 “不好,要逃!”对方头领觑出他动机。 魏溪也不如何惊慌,坦然一笑:“饶你性命已是大恩,怎的,你还要留下谢我不成?” “抓住!别留活口!” 那头领呼声歇斯底里。 魏溪摇摇头,不屑地冷笑一声,说罢掷下一枚霹雳弹。瞬间烟雾弥散,他身形一闪,便没了踪影。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 偷袭的刀客,扔暗器的伤者,都以己度人,忌惮这烟雾有毒。众人慌忙掩住口鼻,挥手驱雾,待他们冲出雾阵再追时,魏溪早就消失无迹,遍寻不着了。 半山中,茅屋前,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青年整了整衣襟。 袍角与袖口都有些濡湿,方才在回家路上经过一汪山泉,魏溪便将身上沾到的血迹都洗去了。但这会儿到了门前,却还是有些紧张,来回搓着手,思忖着要拿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晚归。 虽然他方才以一敌多时潇洒恣意,但此时在自家门扉前踟蹰徘徊,却似足了闯祸回家的孩童。唯恐自己的干的坏事被家里人发现,更怕自己所为叫对方失望,令对方担心。 魏溪在自己身上反复检视打量,确定没有破绽,终于踏进门去。 院门内,一名白衣文士正在院中收拾草药,看起来较魏溪年岁稍长,一身白衣衬着白皙的皮肤也不显俗气,如瀑长发一束轻挽在脑后,余发披落于肩,被那雪白衣衫衬得愈加乌黑发亮。 听到推门声,苏晋之回过头来,一双纤长美目黑白分明,比之少年剑客的英姿勃发,更显出几分沉稳从容。 “阿溪回来了?” 一声呼唤,平淡如常。 仿佛不论等了多久,盼了多久,总是这不多不少的五个字。听不出焦虑,只有如水的家一般的暖意。 “啊,是啊,那什么回来路上碰见个樵户背的柴担子散了,柴火全沿山坡滚下去啦。没法子,谁叫被我看见了呢,我就帮着他们一起捡啦,一直忙活到刚才呢!师兄你不总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我这帮人把吃饭的家伙捡了,也算是救人小半条命了吧?虽然还是不比你给人看诊开药的本领那么大,但谁叫师父收了我就没影了呢。我又不像你那么聪明,看不进医书学不成医术,总得在这些地方上有些用处哇,师兄你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哈……”魏溪不待师兄发话,便抢先滔滔不绝地解释了起来。 他口中的师父乃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药王白逢春,不过这位药王素来神出鬼没,虽然声名在外,却到底没有多少人见过真容。 十年前魏溪被师父收养,前脚刚行了拜师礼,后脚师父就流浪别处游方去了,彼时苏晋之年方十八,自己还未学成出师,便接下了师父丢过来的这个小包袱,连管带教,一养就是十年。 说来有趣,苏晋之素来喜静,平时说话做事都是不疾不徐,靠近他的人往往也被这阵文雅之气感染,大气都不敢乱出。偏他这位师弟,天性好动好奇,什么芝麻大的事情都要管上一管。从小掏鸟窝,抓河鱼,射野鸡的事没少干,但师兄弟二人同吃同住十年,不但没有闹翻,感情还好得很。 不知道的人看了,还真当他们是亲生兄弟,才会有如此默契。 苏晋之听了魏溪一番评书样的长篇大论,面上笑容不改,依旧看着魏溪,柔声问:“是哪家樵夫?” “啊?” 扯谎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待师兄一问,魏溪才知道要糟。这九雁山上下几十户人家,寻常有个头疼脑热都是上这儿来求诊的,有哪家师兄不认得? 他背上冷汗涔涔直冒,硬着头皮道:“山、山北面的陆家。” “哦。”苏晋之仍是笑笑不语,继续回头整理手上的药材,“先进屋吧,把背篓放下。” “嗯。” 魏溪这一趟乃是奉师兄命令到山下县城采买物品,先前救人时背篓被他抛在道旁草丛间,临走时捡起才发现,黄瓜摔断了三根,姜块滚走了两个,就连原本崭新挺括的布料,也灰扑扑地蒙了层灰尘。 魏溪肩上的血迹可以清洗掩盖,而这些物品的损烂却是瞒不了的。因此他放下背篓,一把捧起里头的蔬果,就要往后厨遁去:“师兄你忙了一天啦,我帮你把菜切了吧!” 不管三七二一,先来个毁尸灭迹! 等到切块下了锅,谁还知道原先是摔成了三瓣还是两瓣。 “饭已经都做好了,先把那些东西放下吧,你去换件衣服,一会儿把饭盛出来。” “哦,哦……” 魏溪心道糟糕,师兄不会是看出什么来了吧。 忽然听身后一声响,似是什么东西倒了。魏溪一惊,回头看,却见是苏晋之打翻了一竹筛的草药。 “师兄!” 他顾不得自己肩上有伤,更顾不得什么瓜果蔬菜,将手中杂物一抛,便飞奔过去,执起苏晋之的手来回翻看:“伤着没有?” 苏晋之只是微微笑着看他,淡声道:“没事。” 魏溪犹不放心,执起他手放在嘴边认真吹了吹:“这样就不疼了。” 这是小时候他摔伤,师兄用来哄他的法子。 苏晋之除了诊病配药厉害,哄小孩儿也很有一套。魏溪觉得每次给他吹上这么一吹,刚才还热辣辣流血的地方,一下就变得酥酥麻麻的,好像瞬间痛意全消,连伤口的愈合也变快了。 故而以往他每次受伤都不哭不闹,反倒因为能得师兄这样吹气,连流血都变成件令人期待的事了。 “你啊,真是长不大。”苏晋之见他行动仍像个孩子似的,无奈之下,笑颜更甚。 魏溪似也喜欢他这般口气宠溺,吹了几吹,很是乖巧地抬头问:“好点没?” “我说了,原本就没事。” 魏溪嘻嘻一笑:“一定是师兄这秘方奏效。” 可惜近年来,他再也没机会得苏晋之这样吹上一吹了。 一来,魏溪年岁渐长,双方都明白这是哄小孩儿的把戏,二来,他功夫日深,便是在山中遭遇猛禽,亦不能被轻易伤到。 他越来越能照顾自己,苏晋之便越来越轻松。自然,不用再像以前那般事事周到,事事关照。 所以,魏溪巴不得自己永远都不要长大才好。 他恨不得自己永远八岁,像刚入门时那样,躺在床上,由师兄天天喂汤喂药,穿衣盖被。就算这样一辈子,也没有什么不好。 然而这样想,又显然太过自私了。 他若是还要由人照顾,那师兄便会没人照顾。他一人得享安乐,倒叫师兄当牛做马,如此自私,简直是畜生不如。 一念及此,魏溪又巴不得自己气力再大些,武功再强些,能替师兄担下所有粗活儿累活儿,不叫他受一点点劳累。若是可以,恨不得叫他连穿衣洗脸都不用动手,就像小时候他照顾自己那样,太太平平地躺着就好了。 “是我这双手太没用,连个竹筛都端不稳。” 苏晋之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 无奈地摇摇头,看着自己酸软无力的手掌,微微叹气。 旁边的搁竹筛的木架被他方才一摔带倒了一排,地上满是混在一起的各色草药,满眼狼藉。 “无妨,我来捡!我捡得快!” 魏溪将他扶起,再飞快蹲下,手脚麻利地把地上药材分门别类地挑进竹筛里。然而他动作既快,血行亦迅速,几个来回间,方才匆匆擦去的血迹便又自肩头渗出。 他素来好动,身上的衣服破得比补得还快,本来多几个窟窿也毫不稀奇。魏溪进门时故意一手攀着背篓背带,如此遮掩伤势,并不易被觉察。只是这一下帮着苏晋之捡拾草药,才一时疏忽。等到他发觉肩头湿润,血迹已洇湿了一小片,再抬头看,苏晋之的脸色都变了。 那张常年微笑的温和面孔一下变寒,语声也是严厉无比:“阿溪,你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面修文,师兄弟感情线改为双向暗恋粗箭头,前期主线基本不变,细节改动较大。主线情节进入铸剑山庄之后会有较大变动。还在坑底的朋友们,非常感谢大家坚持,我回来了…… 第2章 疗伤 “师……兄……” 魏溪吓得把手上竹筛又打翻了一次。 “我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没想到,竟然是受伤这么大的事。” 苏晋之过来,伸手将他轻轻一拉。魏溪根本用不着他使力,便配合着轻轻松松被提起来:“师兄,师兄你别生气!” “我如何能不生气!”苏晋之寒声斥道。 本来受伤能博师兄关心,当是件高兴事,但魏溪知道刀剑之伤不同其他,非但装不了可怜,还会惹得师兄大动肝火。 于是他立马就认了怂,恨不得弯腰去抱对方大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我是见到萧家堡的妇孺被谢家庄的护院追杀,这才路见不平的,我也没想到这堂堂谢家庄的人会这么阴险,竟然趁我不注意发暗器偷袭。我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惹事的,他们不知道我是谁,一定没法找上门来。你你你,你千万别生气!你气坏了身体,我就、我就只好打我自己了!” 说着,他抬起拳头,竟就要往自己胸上捶。 苏晋之明知他这是耍赖,依然捉住了他拳头,道:“怎么,你惹了事,我骂也骂不得了?” 魏溪把拳头放下:“那……你骂骂我就好,千万别……别生闷气,别……不理我。” 苏晋之好笑地看他:“不会不理你。” 魏溪见他笑了,心头大石才终于放下。 苏晋之执起他手,往屋内走。 魏溪回头看看一地狼藉,诧异道:“师兄,那这些药材怎么办?” “别管它。”苏晋之头也不回,牵着他的手,径直踏着地上的草药走进屋。 以前他对这些药材总是视若珍宝,现在却毫不犹豫地踩在脚下。魏溪有些心疼,努力挑着没有药材的地方落脚,一步一跳地,尽量避免踩到师兄的宝贝。 屋内,魏溪坐在床上。苏晋之坐床边,伸手揭开师弟衣裳,将其外衣与中衣都剥了下来。 这伤口形成已约莫一个时辰,周围血迹仍未凝结,被暗器割破的地方亦不是正常肤色,创口自内至外由紫而红,更有诡异的血丝如枯枝般密密散开,延伸向四周。 苏晋之见状,眉头一皱。 “真的不严重的……连痛都不痛呢,就像、就像被蚊子,不,被蚂蚁咬了一口……你看……” 魏溪说得起劲,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所说不对。 什么蚂蚁蚊子,分明是秃鹰抓过一样。 先前他也揭开看过,当时伤势分明还没有这么厉害。难道伤口也像活物,会自行生长? “自己点住神阙、气海、膻中三穴。”苏晋之命令道。 他没有内力,双手亦无力,只能叫魏溪自己动手。 魏溪知道事态严重,当即乖乖照做。 下一刻,苏晋之的头却凑了上来,嘴唇贴住了肩头的伤口,吮吸其中的毒血。 “师兄!”魏溪惊叫。 然而他已听命点住了自己的要穴,四肢气血流动极是缓慢,此时就是要挣扎,也不会比苏晋之更有力气。 这片刻之间,苏晋之已是吸了两大口毒血吐在地上,皱眉看着不老实听话的师弟,唇边淌下一缕深红色血迹:“这游丝毒是跟随气息流转而蔓延全身的,我身上没有丁点内功,即便有毒素渗入,受到的影响也极其有限。你则不同,你气血旺盛,内功根基扎实,一旦遭到此毒侵蚀,恐怕后患无穷。” 他说的明明都是道理,可那一厢,魏溪却一点都不想相信。 “再没影响,这也是毒啊!” “不听话了?” 苏晋之的眼眸半是命令半是训诫。 魏溪立即惯性地把嘴闭上,死死咬着唇,不敢再说半个不字。 于是苏晋之把住他肩,再度埋首,柔软的黑发在他身前散落,如一匹滑腻的黑色丝绸映衬在白衣之上。 魏溪低头望着那墨一样的长发,心中一阵酸楚。这十年来,他都是由师兄一人照料长大,对他的决定有如何能有半分怀疑?唯恨自己不听劝告,非要出头强充好人,这下非但自己受伤,还连累了他…… 片刻后,苏晋之吐出最后一口血,血迹落地,已是饱满鲜红。 “好了。” 他舒出口气,去桌边为自己倒了杯茶漱口,语气平淡:“我本就是个废人,这点微末小毒,多用些药就可压住。你若是残了,那还有谁来保护我?” 魏溪心中愧疚难当,眼角已然湿润:“你不是废人,我也保护你。” 苏晋之翩然一笑,走过来,摸了摸他头发:“是,师兄知道了,阿溪最厉害,一定能保护好我的。” 魏溪低下头,无声地拭了拭眼睛。 苏晋之不再理会他,在他头顶摸了一把:“乖,自己把衣服先披一披,我去拿药。” 魏溪默默地把衣服往身上一盖,十分落寞地坐在床上。 很快,苏晋之去而复返。他手上格外无力,脚力却与常人无异,进进出出,衣袂带风,如此轻飘飘地来又轻飘飘地去,犹如腾云驾雾,真真如那些看病的樵民所说,好像个发光的仙人一样。 如今这仙人一脸担忧,一下变了凡间的俗人。苏晋之端来了水盆、毛巾、纱布、药散等物,堆到床边,一面为魏溪擦拭残余血污,一面仔细地上药。 到了包扎时,他的手仍旧气力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 不济,只能叫魏溪自己拉住一头纱布,然后双手借力,为他仔细缠好。 一番忙碌下来,平素温文尔雅,一丝不苟的脸上,也隐隐有了汗珠。 魏溪的嘴扁得像是要哭出来,巴巴地看着师兄忙活,不敢给他添乱,也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苏晋之给他包扎停当,把东西都撤了,伸手在额上揭了揭汗,看见魏溪如此表情,还道他是忍痛想哭,轻声问:“疼么?” 魏溪摇摇头,一滴眼泪却从眼角滑落。 “别怕,师兄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说罢,他拉下魏溪的手,俯首过来,真的在他刚包扎好的地方吹了一吹。 气息又温又暖,又麻又痒。原本还刺骨的疼痛,真的一下就全消失了。 魏溪如个木桩一般,杵在床上。苏晋之却已直起了身,替他揭下沾有血污的外衣,抖开刚才取来的干净衣裳,要给他穿上。 “我、我自己来!” 魏溪连忙伸手抢下,然而动作太猛,疼得呲了呲牙。 “何必逞强?” 苏晋之抓住那衣服袖子,轻轻一扯,便从他手中扯下衣服,十分熟练地抖开,给他披上:“小时候我不是也这样给你穿的?” “我、我长大了……” “长大了也一样。” 魏溪无法反抗,让师兄给自己穿了衣服。 而后苏晋之倒了杯水给他,细问他方才未及讲清的来龙去脉:“萧家堡,谢家庄,这两家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结下这么大的梁子?” “这……我也不知道。”这样深奥的问题魏溪当然答不上来,只是回忆着白天的情形,道,“那谢家庄的人说什么被萧家堡偷去了要紧的宝物,然后,就非要把人家一堆老的少的抓起来。我把人放了,他们就骗我,说丢了的东西很紧要,要是找不回来,连性命也难保。哎……这话多半也是骗我的,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 说到一半魏溪生生刹住,然而,苏晋之的脸已沉了下来:“就该什么?该把他们一剑杀了?” 魏溪吐吐舌头:“我可没这么说。” “没有分清青红皂白就贸然出手,这事,本来就是你处置得不妥。”他叹了口气,“还记得师兄怎么跟你说的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太太平平,就是一世。” “是不是非要罚抄,你才能记得?” “不不不,罚练剑吧,罚练剑好了,我宁愿练剑一百遍,也不要抄一个字。抄书太没劲了。” “学会讨价还价了是吗?”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师兄你继续教训,爱罚什么罚什么,我受着就是了。” 苏晋之也不是当真要罚他,叹了口气,悠悠地说:“这江湖上的险恶,你毕竟知道的太少了。有时做了好事也会遭人妒恨,信任的人会倒戈,施恩的人会报怨,人心叵测,正是复杂在此。” 魏溪拖着腮,听得云里雾里:“师兄你自己不也只是个大夫,怎么说得,好像下过山闯过江湖似的?” 苏晋之闻言,当下一愕。那神情,就好像被人窥破了什么秘密,瞬间露出一丝无措,整个人都僵了一僵。 但他素来沉稳,很快收敛心情,若无其事地淡然一笑:“做大夫的,见得人多,岂非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一点?” 魏溪想了想,心道也是。 于是他答应道:“好吧,还是你说的有理。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我死活都不再管了。” 苏晋之按了按额角:“也不是说一定不能管。” 他斟酌着字句,似是找不到合适的字句说服对方,抑或是知道自己不论说什么,以魏溪现下的见识都不能够完完全全懂得。 有些事,毕竟要自己亲身经历过才晓得分辨,单靠一张嘴,是教不会做人的道理的。 “总之,你我远离江湖就是了。既然江湖多有纷争,不去招惹,总是没错的。” “嗯。”魏溪认真地点头。 第3章 对敌 第二日,魏溪一早便即起床,因担心之前犯错让师兄生气,想勤快些练剑,让师兄满意。未料,他才踏入院中,便见苏晋之站在那里,一回头看见自己手中玄色长剑,蹙眉:“这是干什么?” “我、我起来练剑。” “昨天说要罚你,忘了?” 魏溪缩了缩脖子:“你……还没说罚什么。” 他心中祈求千万千万别是罚抄书,罚练剑好了。练剑多好,这把剑是师兄送的,握着他,便像是师兄手把手教着,自己舞得好,师兄还能多笑笑。 这厢魏溪心中嘀嘀咕咕,苏晋之仿佛都能听得见,缓缓摇了摇头,道:“罚你三天不许练剑。” “啊!” “过来,陪我分拣药材,一会儿就到开诊时间了。再不分好,人一多就忙不过来了。” “好嘞!” 魏溪简直开心得想跳起来,跟师兄一起挑药材,便能挨得他近一点,虽然现在每天都在一起,可他真的不介意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把剑放回屋内,挨挨蹭蹭地凑到苏晋之身边,与他一道,坐在小板凳上挑昨晚弄混的药材。 这样平静的早上,让魏溪都快忘了自己刚受过伤了。师兄弟两个并肩坐着,魏溪东拉西扯地聊天,时而数数天边晨起捕食的飞鸟,时而指指地上搬家的蚂蚁。说是两人一起拣药材,可一多半工夫,还是落在了苏晋之身上。 苏晋之也没说什么,一面安静地听他说话,一面微笑着干手上的活计。 就像一户寻常的杏林人家,满院子的中药芳香,熏得人心平如水、妥妥帖帖。 然而过不了多久,这平静就被打乱了。 院外脚步杂沓,单薄的柴门砰地一下被人猛力一砸。此刻门闩未起,那一砸没有砸开,又咚咚咚地传来三下粗暴的锤击。终于,第四下上,脆弱的门扉应声而破,一群面色凶悍的劲衣大汉一跃而入。 “就是这儿?”当首的黑衣人毫不客气地问。 “没错,就是这草药味道!坏事的小子应该就住这里,附近的药庐只有这一座!” 说话人拄着木拐,从同伴背后闪身出来。 这人面貌熟悉,魏溪骇然一惊,正是昨天败在自己剑下的谢家庄头领。 “不请自入,请问各位有何贵干?” 苏晋之缓缓从凳上站起,顺手拍了拍掌上的草药残渣,又伸手抚平了坐皱的衣摆,没有一丝惧意。 “嘿嘿,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 也没什么贵干,就是来寻寻你们的晦气。” 那卑鄙头领歪嘴一笑,现下他跟在黑衣人之后,显然是有人撑腰底气十足,一脸的狐假虎威,气焰只比昨日更为嚣张。 来者少说也有十数人,个个脚步稳健,行动迅捷,可见皆是谢家庄调派的精兵悍将。 魏溪头皮一阵发麻,看来是自己常居药庐,身上也沾上了草药气味却不自知。这下引得坏人上门,眼见师兄手无缚鸡之力,如此当面争执,怕是要吃亏。 他心道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师兄,当下拔腿转身,跑回屋去。 “哈哈,臭小子!怎么见了老子就吓得跑啦,昨天不是还威风得很么?” 苏晋之站定不动:“师弟这是见客来,怕礼数不周,准备好好招待诸位。” “我呸!客?客你个屁,昨天臭小子坏我大事,今天就要来算算这笔账,看看将他手脚都打断了,你这神医妙手还能不能接得起来!” 那人说着,举起木拐朝药庐门上的匾额遥遥一指,神色间满是不屑,看起来不像是大户人家的护院,反倒显出些草莽本色。 苏晋之淡淡一笑:“既不是客,那就是敌了。我这药庐看过不少病入膏肓的人,多少人都想来治病减灾。自己上门找苦头的,还真是头一遭。” “臭书生!” 那头领正欲再骂,只见他身前的黑衣人缓缓持剑平举,而后那人便缩了缩头,像条被驯服的家犬般,夹起了尾巴。 “这位公子,在下看你没有半分内功,要是个不相干的,还是不要强出这个头的好。”那黑衣人一开口,声势已与护院明显不同,看起并非普通门客,而极可能是受雇的武林高手。 苏晋之仍旧笑眯眯的:“这是我的院子我的屋子,诸位进得门来,又如何与我不相干呢?” “那就休怪在下不客气了!” 一言未毕,那平举长剑已然出鞘。他嘴上客气,下手却是一点也不客气。长剑啸声尖锐,直冲苏晋之命门而来。 苏晋之脚下没有轻功,知道便是闪避亦是枉然,索性不躲不逃。而那一剑贯来,剑风扑面,他一头黑发都被扫得向后飞扬。如此阵势,换作常人,恐怕早已吓得跪倒在地了。而他却神色如常,眼睫也未动一下。 就在剑尖直递,即将刺中胸口的刹那,“当”地一声,响声刺耳。那杀势凌厉的一剑,竟然被一把黑如暗夜的剑锋硬生生荡开。 “赶上了!” 魏溪大呼一声,方才狂奔时提起心的终于放下。 苏晋之回头,冲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在说,就知道你一定会保护好我的。 这笑容自信笃定,还带几分赞许,当真好看又受用。 魏溪仿佛能被那笑容给吸走了魂,瞧得几乎走神,直到入眼的笑容倏变,耳边传来一声惶急的呼唤。 “阿溪小心!” 魏溪反应极快,然而比他更快的却还有一人。苏晋之在对方剑锋偏转之前便伸手在魏溪腰上一拉,两人仿佛能互相感应一般,仅此一触便同时向左倒去。 魏溪虽是后背受敌,但他身形灵动,足尖一拧,便轻轻巧巧地从右边调到左边,而苏晋之原是倒在他身下,这时腰间被他伸手一搭,却是被稳稳地扶正了身体。 二人并肩而立,险象环生,魏溪的手仍牢牢贴在苏晋之腰上,生怕对方再施什么阴招,好随时救援。 那黑衣人偷袭不成,还待再攻,甫一举剑,未及运气,剑尖竟就萎顿下去。 他猛一抓胸口,瞬间又惊又怒:“有毒!怎么……你!你……用毒!” 再摊开手掌,当真黑气沉沉,毒物已自掌心蔓延向手腕。 苏晋之闲闲道:“诸位有所不知,九雁山有句老话:九雁栖山孤雁回。乃是说这山中瘴气的。这瘴气清晨时分最是浓重,然毒性甚微,吸了几口也没什么了得。可惜刚才阁下破门而入,敝处柴门年久湿潮,上附青苔乃蕴毒之物,与瘴气两相混合,毒性便即倍增。但凡是在应诊时候前来之人,日出云开,瘴气早就散了,即便吸入,只要是在门前礼貌叩击门环的,都不会染上毒物。所以阁下说是我有心用毒,那当真是误会,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老天爷要小施惩戒,让在下坐享其成罢了。” 苏晋之虽长了一张斯文白净的脸,说起话来,当真半分也不客气。 那黑衣人中毒,本来就极为暴躁,这下被他一气,几乎要跳脚,大吼大叫道:“解药,给我解药!” 苏晋之一脸莫名其妙:“说了这是老天惩戒,我又如何会有解药?” 那人狂躁非常,面色狰狞,先前拿腔拿式的耐心全不见了,破口大骂:“呵呵,你还真他妈当老子是吃素的!” 他抓着自己的手后退半步,侧身让出一队着装统一的弓弩手。原来在闯入小院的乌合之众背后,还藏着这么一个杀招。 “片甲不留穆连钩,谢家庄会请阁下这样恶名昭彰的帮手,已是不自爱得紧了。现在连府兵都调出来,只为围剿我两个区区小民,真是好一派大家风范。”苏晋之冷哼一声。 这“片甲不留”是江湖上的一名悍匪,仗着一身武艺烧杀抢掠,早在十多年前便恶名远扬。谢家庄本是当地豪绅,据闻是将门之后。庄主谢春归尚武不羁,却也一直以侠义自居,府中部下皆以军法管束,治家颇为严谨。 不知为何,近年竟江河日下,沦落到了如此地步。 “哼,既然晓得我片甲不留的名头,今天就让你看看厉害!这弓弩阵是我亲自操演,以我剑招所化,威力胜过寻常箭弩百倍。本来想杀鸡不需用牛刀,两个短命鬼自己不识相,这就别怪爷爷无情!说,解药给是不给!” 他一声令下,弓弩手齐齐散开,站位一丝不苟,阵型严丝合缝。可见是真的经过严密操练,颇具一番气候。 苏晋之一看情势,便知麻烦,也不回头,径直道:“剑!” 魏溪长剑一震,在空中低低划出半道弧线,恰落到苏晋之身前,被他劈手接过。 然而下一刻,握剑的手却无力地朝下坠去,剑尖下垂,直刺入地。 那只手,竟是连一柄剑都拿不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来人爆发出一阵哄笑。 断腿的头领捧腹道:“原来是个废人!我看这白面书生说话那么狂妄,还当他有什么厉害的本事,想不到真就只是嘴上本事。哈哈哈,还想学人拿剑?我看你拿口水喷死大爷兴许有戏,用剑呐,给大爷剔牙吧!” 此话一出,身边党众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 又是一阵哄笑。 苏晋之提不起剑,心中早已有数。他面色不改,微微侧首:“持剑。” “是!” 魏溪不消多问,便知道苏晋之叫他作甚。 他后跨一步,贴在他背后,一手覆于他握剑的手上,一手搭住他腰间,两个人轻而易举地,便将长剑共同提了起来。 他二人身形相仿,如此持剑除了稍嫌迟钝外,倒并无不便。只是这两人共举一剑,胸背相贴,那是前所未闻的招式。看上去不伦不类,极其古怪。叫眼前谢家庄的门客看了,又是一阵捧腹。 “还当是什么硬茬子,这不是戏台班子耍杂技嘛!兄弟们,热闹看够了就别客气,卖点力,招呼着!” 穆连钩高声一叫,那弓弩手们便都敛去了笑容,尽露杀机。 弓弩射出的钢箭迅捷非常,这一下十数架弓弩齐发,箭矢更是由四面八方一齐射来,避无可避。 这箭矢似是以精铁加固,不但破风之声极强,穿透力也惊人。几支射空的箭矢钉入木门,竟然穿门而过,足见其蕴劲之大。 苏晋之知道穆连钩本人素来以剑法霸道著称,这弓弩阵的风格与他一脉相承。只是这威力无穷的战阵拿来对付他们区区二人,还真是应了先前那句,杀鸡用了牛刀。 于是他定下心神,与魏溪两个屏息专注,持剑迎敌,将一柄乌刃舞得只见光影不见剑。 缭乱剑影之中,也不见两人说什么话,全凭苏晋之一人手腕控制,而魏溪感受到掌下力道,再施力配合。二人默契至此,令先前对他们大加耻笑的穆连钩瞬间闭嘴。 金石相击之声如同珠落玉盘,叮当不断。以二人之力,抗衡这穿墙破壁的箭矢当然并不轻松,但更令穆连钩诧异的,却是他们手中的武器。 那长剑通体乌黑,剑鞘朴素,看不出是什么名器,然而所有箭矢与之相碰,皆是应声而断,足见剑刃锋利无匹。 这两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人,这一柄看似平平无奇的剑,在一番箭雨之中力挽狂澜,竟已有盏茶时分。 第4章 逃命 穆连钩望了望地上断箭,心中一紧。如此强弩,毕竟消耗巨大,弓弩手们已纷纷现出疲态。他本以为胜负片刻即分,却不料有人可顽抗如斯,不由得向后退了退,不再恣意叫嚣。 苏晋之见那些弓弩手个个动作迟缓,朗声问道:“阿溪,还支持得住么?” “当然!” 魏溪额上已有薄汗,尤其他肩上带伤,如此用力铁定会牵动伤口。但他回答时声音朗朗,中气十足,这一下,更让对方备受打击,气势萎靡。 “那就再陪他们玩玩!” “好嘞!” 两人此话一出,弓弩阵中当即人心溃散。 一人分心走神,张弦时一个疏忽,绷紧的弓弦没有扳住,竟然生生将自己的手指切下一节来。 这人捏着断指满地打滚,哀嚎极为凄厉,穆连钩眉头一拧,斥了声“废物”,便上前一剑,将其封喉。即便如此,弓弩阵中一泻千里的气势也并没好转,过不多时,便失误频出,倒的倒,歪的歪。 苏晋之与魏溪见不再有飞矢,终于垂剑收手。二人有些气喘,但与穆连钩营中的人相较,已不知从容了多少。 “如何?”苏晋之道。 “好小子,你究竟是什么人?”穆连钩眯起一对鹰眼,阴沉地打量着二人。 有言道,宝剑配英雄。即便这二人看不出底细,但那乌黑的长剑必不是凡品。 要说持剑之人毫无身份,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苏晋之淡然道:“一介郎中。” “笑话!郎中能有这样的本事,你这臭书生,当我们眼都瞎了不成!”门客头领骂道。 “在下的确半点内功也无,片甲不留已然确认,难道你还信不过他?” 那头领一下噤声,现在己方吃了败仗,靠山正在气头上,这话挑事挑得,恐怕只会叫靠山老人家恨上了他。 “好,既然你觉得我们没资格知道,也罢。这江湖上的人,谁都不可能真的销声匿迹。兄弟既然有一身好本事,便就等有好本事的人再来会会你吧!” 穆连钩显然是有了知难而退的意思,但嘴上说话,还要硬撑面子。 苏晋之道:“正是,阁下既然知进退,在下便不远送了。” 谢家门客中有人插嘴:“那解药的方子……” “闭嘴!人丢得还不够么!”穆连钩怒喝,回头向着一地残兵败将暴躁地一挥, “撤!” 一群人就这么垂头丧气地走了,小院里经此一役,也是被折腾得残破不堪。 苏晋之望着面目全非的院子,不禁长叹一声。 魏溪的动作倒是麻利,已然东奔西跑捡起散落在地的断箭来。忽然间,他又想到什么,抬头问道:“师兄,他们是不是,还会回来?” 苏晋之无奈点头。 魏溪似感觉到此事麻烦,略一思忖,说道:“师兄刚才使的那些剑招,好像威力大得很。这些招式你从前没教过,这下我记得七八成了,还有几招,师兄一会儿再教教我。等下他们再来,我自己就能把人打跑啦。” 他少年天真,想得十分简单。苏晋之看他脸上表情,却是复杂得多。 魏溪自小习武便是他手把手教习,未曾倾囊相授,正是怕他艺高胆大,多生事端。现下祸事上门,且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寡众悬殊,岂是三拳两式能够解决。 “就算把这套剑学会,至多也是顽抗一时。要是对方仗着人多,再来轮番上阵,凭你我而人,又要如何抵挡?”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反正这山中一草一木,没有我们不认得的,跑到了山里去,料他们想追也追不上!” 苏晋之看看他,又看看这十年间安身立命的药庐,周遭的树,头顶的天,长叹一声:“别捡了。” “啊?” “那些人恐怕连三五日都等不及,不等今日天黑,下一波就会杀到。” “啊!”魏溪放下手中那一捧箭矢,着急问道,“那怎么办?” “如你所说,我们真得逃了。”苏晋之为他理理鬓发,颇为感慨地道,“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 “离开这里……” 魏溪恋恋不舍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小院,虽然地方简陋,经过一场大战蹂躏之后更显凋敝,但这毕竟是两人生活了十年的家,再怎么破败荒僻,都是他们的窝。 “不论去哪儿,都还在一起。”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 苏晋之看出他的伤怀,拉过魏溪,在他手上握了握。 “嗯。”魏溪丢了手上的东西,并肩站过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两人下定决心,便也没有什么犹豫。家里除了药材也没有多余的宝贝,这便挑了几味最珍贵的,再裹上银两并几件换洗的衣裳,匆匆起行。 临走时,魏溪还郑重地给大门落了锁。苏晋之知道,二人这一走怕是再回不来了,只是怕对方伤怀,便没有道破。 他们常年住在山中,对蜗居四周的地形极为熟稔。谢家庄在南林县境,两人要绕开,便唯有取径山阴。为了躲避追杀,这一路马不停蹄,践小径穿密林,只是拼尽全力赶路,即便路旁风景如画,也无暇他顾。 他们踏着碎石穿越小溪,惊起了溪边两头饮水的小鹿。魏溪平时最喜在山中追逐猎物,这时知道赶路要紧,也没心思去看。他目不斜视地向前行,走出几步,却见身边没了影,心下一慌,连忙回头,却见苏晋之撑着膝盖正停在溪边喘气。 他是没有内功的,长途奔袭,又是如此速度,怎么会及得上魏溪。 “师兄,我背你!” 魏溪二话不说,摘下背上包袱,就过去到他身边蹲下。 苏晋之摆摆手:“喝点水再走。” 去路还长,魏溪肩头有伤,若真叫他如此负重,怕是会加重伤势。于是他只得提议歇息,再做打算。 “好。” 魏溪放下行囊,忙不迭地去摘树叶掬水。他蹲在溪旁,掬了几次,等见到手中的水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质,才敢捧到苏晋之面前。 “肩上伤势如何?” “好多啦,没事啦!” 苏晋之就着树叶折成的杯子喝了一半,另一半让给了魏溪:“给师兄瞧瞧。” 魏溪不自在地一让:“都包扎好啦,在这儿拆开怪不方便的。” 他对苏晋之的话向来言听计从,未见有过异议。这下拒绝,却是让苏晋之确定了伤有问题。 “过来。” “真的没事……” 魏溪嘴上小声反对,人还是不由自主坐了过去。 苏晋之解开魏溪衣襟,轻轻一扯,便将他左边衣裳扯松,拉下肩头。但见那裹伤的纱布已经渗了不少血,干的成了紫红色,尚有些未干的,仍是红得鲜艳。 “你背的包袱这么重,以为我真瞧不出?” 魏溪怎会不知道自己伤口又裂了,他只是吃得痛,又能忍,便不想碍着赶路。这下看到自己伤口恶化成这样,也知道师兄必然着恼,一下连大气也不敢出。 苏晋之的眉头在解开他衣襟那刻便即拧起,现下一面去解纱布,一面神色沉郁道:“止血草可是收在包袱里?” “……啊,对,对。”魏溪突地跳起来,慌张道,“我来找我来找!” 他扯过包袱,埋头一通乱翻,口中不住嘀咕:“在哪儿呢,应该是放了的呀,明明在的……哦对,在这儿。没错,这就是了!” 苏晋之眼光在包袱中一扫,没说什么。他接过止血草放在口中嚼烂,而后解开纱布,为魏溪仔细敷上,再裹好伤口,为他拢好衣衫。 魏溪一直都安静如母鸡,太太平平地坐在原地,待包扎停当了,才催促道:“天色不早了师兄我们快赶路吧,万一天黑,豺狼豹子可是都要跑出来的!” “慢着。”苏晋之一手扯住被他紧紧护着的包袱,“这里除了草药,还有什么?” 魏溪的身子一僵,如同变成木头一般,极缓慢地转过身:“没……什么呀……” “打开。” 包袱被迫再次解开,魏溪的手死死揪住袱皮一角,始终不愿放松。 苏晋之索性抓住他手一扯,魏溪一个着慌,包袱便散落到地下,里面的东西统统跌落出来。 只见包袱中的物件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木马木球小木剑,还有泥娃娃小布袋,都是一些破破烂烂的小孩子玩意儿。花布被磨得看不出花样,灰扑扑的好像乞丐头巾,木头制的玩具棱角也都磨圆了,表面油光水滑,乌亮乌亮。这些东西一看就是年月长远,被人长期摩挲把玩过的。 魏溪观察着师兄神色,一低头俯身护住这些宝贝,像是母鸡护雏,生怕有什么闪失似的。 “你带这些做什么?快扔了,轻装简行,才好赶路。” 魏溪执拗地摇摇头,扁了扁嘴,没有答话。 “这些都是杂物,派不上一点用场。你肩头有伤,背着这些,岂非要压得一直也好不了。” “可是、可是……”魏溪的神色委屈极了,“这都是……都是师兄你送给我的呀。” 第5章 江湖 苏晋之微微一怔。心中似有一股热流涌起,然而淌过心尖,又是酸酸苦苦的,滋味难言。 “现在咱们是逃命,我无法负重。你又有伤,万一伤口绵延,可能影响你今后行动。因小失大,值得吗?” 他苦口婆心,说的还是一个道理。 这道理魏溪当然懂得,只是叫他弃了那些从小相伴长大的回忆,实在不舍。这些东西,每一样每一件,都承载着他与师兄的回忆。不论看见哪一样,都仿佛能想起当时师兄的微笑,他的低语…… “你若真心喜欢,师兄以后再送就是了。” 魏溪迟疑地抬头。 苏晋之又道:“再说,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么?” “……” “只选一样,把其余都丢了吧。” 魏溪很艰难地抿了抿嘴:“好。” 他在一堆玩具中间挑来拣去,最后选中一把木剑,珍而重之地揣在怀里。 其余的东西也没有随地扔,而是在地上刨了个坑,把它们都用树叶包了,认真埋在土里。 仿佛他没有丢弃它们,而是一有空,便要回来取回它们的。苏晋之知道他的性子,由得他去。这孩子从小就念旧,穿得再破再烂的衣裳,也从来舍不得扔,自己养的小鸡死了,也要亲手垒个坟堆,葬在后院。 这些年来给他捡回家的受伤小动物有不少,有许多救活的,就养着,救不活的,就埋了。药庐的后院排满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土包,不知情的人,还当是这家大夫医术差劲,专门医死小东西呢。 两人如此这般一番耽搁,再启程时,天色已经不早。 他们这下轻装简行,脚程比先前总算稍快一些,到得山下,天刚擦黑。 四下一望,只有山径西首还有灯光,这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 户人家看来眼熟,魏溪记得,那是常来药庐看痛痹的樵夫老陆头家。 苏魏二人心道夜路难行,须得寻瓦遮头,于是上前叩门。老陆头见到治病的大恩公苏晋之,忙不迭将两人迎了进去。二人推说采药误了时辰,这才逗留至此。老路头也不疑有他,招呼来老伴儿就是热菜热饭地殷勤伺候。 他们跑了一天,正是饿得饥肠辘辘,得了老陆头一家的热情招待也没有推辞。老陆头直说承蒙二人多年照顾,无以为报,吩咐儿子去后院里搬了一坛子陈酿,坚持要给二人敬酒。 魏溪头一次背井离乡,心中正感郁闷,接过酒杯,便要仰面灌下。从前他在药庐中,也曾尝过师兄亲手酿的药酒,这陈酿闻着酒香四溢,想来确是好物。 “等等。”苏晋之却忽的伸手拦他。 他这一拦,魏溪固然停了,桌子对面,正在夹菜的老陆儿子也停了。 苏晋之淡淡一笑,从魏溪手上接过酒杯,道:“师弟近日有伤,酒气活血,不利调养,我代他,请。” 说罢,他一饮而尽。 老陆儿子见他领情,哈哈笑着放下筷子,热情地添杯换盏,又敬了他几杯。 苏晋之未有推拒,凡是敬酒,尽皆应下。 席间言谈热络,老陆头喝到面红耳赤,他儿子也面色微醺。酒足饭饱之后,苏晋之再起身,脚步已有些虚浮了。魏溪搀着他到新整理出来的厢房,只脱了鞋,二人就合衣上床。 吹了灯,魏溪忧心苏晋之醉酒不适,一直也不敢阖眼,静静卧在他身边,两只大眼睛如闪闪明灯,死死盯住师兄的脸。 他心道师兄不是从不喝酒,怎的今天如此海量,喝醉了大睡,还不打呼噜。 “是不是想问我为何喝酒?” 苏晋之忽然开口,口齿清晰,绝无醉酒之态。 “咦,师兄你没醉?” “我说过,下了山,便与山上不同了。” 苏晋之语调清醒,双目已然睁开,在皎皎月色之中撑坐了起来。 “嗯,可是这老陆头,不是常来咱们药庐么?他儿子,我也见过几次的,都是熟人了。不然咱们这么冒失地敲门,谁还会这样好心招待呀?” “你是不是觉得,他家的酒很醇?” 魏溪想了想,觉得没喝到有点可惜,舔了舔嘴唇,问:“好喝吗?” 苏晋之不答,却道:“那是武陵村的杏花酒。” “杏花酒是什么?” “……是一家天下闻名的酒坊所酿的天下闻名的酒。” 传说能飘香十里,从十年前起,江湖中便多有少年豪杰争相一品。 对酒当歌,举杯邀月,本是人生乐事。若有一知己共饮,更是天涯此时,再无遗憾。 魏溪却心感大奇,也跟着坐起来:“师兄喝过?” 苏晋之微微失神:“很久以前。” “哦。”魏溪略略失落。 他还道师兄滴酒不沾,却原来喝过这么好的酒,但从来不说。 苏晋之收回神色:“可惜这酒味道不对。” “放坏了?” “下药了。” 魏溪一声惊呼,他可没有苏晋之那样沉着,当下伸手,上上下下地摸着师兄身子,急着探查他安危。 “无碍。那酒刚才他自己也喝了,若是剧毒,即便有解药也颇为伤身,想来应该不是。我看,多半是软骨散罢了。”说着,他自嘲似的笑了声,“但我这身手,服不服用软骨散,又有什么区别呢?” 魏溪忿忿:“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为名利,或为钱财,或为身家性命。要问苦衷,每个人都会有苦衷的。” 苏晋之冷冷一笑。 “一定是谢家庄的人!是他们搜到了这里,人手不够,没法留下来等咱们,于是留下坛酒,叫老陆头见人来,就困住咱们!”魏溪握拳在腿上一捶,“好卑鄙!” 苏晋之静静道:“谢家庄如此费心,想来是把丢东西的罪名,也安到了你的头上。” “是什么东西这么要紧?追杀一批老弱妇孺还不甘心,连路见不平的都要一网打尽?又不是挖了祖坟,何必这样咄咄逼人,把人往死路上赶?” 苏晋之听他一言,倒是想起了些什么:“兴许,真是什么祖传的宝贝。” 魏溪闻言,也好奇起来:“怎么说?” 苏晋之的药庐虽在深山,但他医术高明,南来北往慕名而来的人不少。人多嘴杂,从他们口中,或多或少也听说过谢萧两家的恩怨。 传闻这两家同出一脉,都是开国功臣萧元晖萧侯爷的后人,几代之后,族中谢萧二支生了嫌隙,故而分家,两家各持一样先祖传下的宝物,均以此自命正统。 不知这次谢家庄被偷的,是不是就是这一样宝物。而萧家堡明明有一样的东西,又为何如此贪心,要再去偷对方的宝贝。 魏溪听了苏晋之所说以上传言,也分辨不清其中的头绪。何况他就是知道了,这些外人的恩恩怨怨,也根本不在他的关心范围。 眼下,他只着急师兄的身体,两人自身的安排,当下扶了扶苏晋之,问道:“师兄,我们现在就跑,还来得及么?” “来得及。”苏晋之点头一笑。 “我背你?” “不用。”苏晋之难得露出一抹恶作剧的得意,悄声道,“你扶我慢行就好,刚才趁他不注意,我也在他饭碗里下了些东西。这会儿他就是想追,也追不了咱们。” 这样的神色魏溪以往甚少看到,当下好奇:“师兄你加了什么?” “巴豆粉。” “哦……你好狠。” 巴豆不是毒,只是一味泻药。老陆儿子用心不良,然而毕竟也没伤他们性命。如此小惩大诫,也算是一点教训。 “以牙还牙。”苏晋之淡道。 “果然还是师兄想得周到。”魏溪嘻嘻一笑。 “这些恶毒的小把戏,也就是你会夸周到。”苏晋之在魏溪手背上拍了拍,“事不宜迟,这里向西一里有汪泉水,待我灌些清水入肚,软骨散就能解开。” 魏溪点头,扶着苏晋之坐好,亲自为他穿好鞋袜。二人搀扶而行,不多时来到西边泉下。 又是魏溪亲自掬水,亲自喂他。苏晋之看看月光下少年人的脸庞,心中颇有感慨,但这次并未推拒,就着他手,将水喝干了。 夜色朗朗,月明星稀,群山的轮廓被勾勒出一道深沉的影子。苏晋之感觉四肢酸软稍解,抬头看天,仿佛在凝视那亘古不变的月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 色,亦像在遥远远隔重山的家园。 “师兄,你舍不得吗?”魏溪看他神色,不禁问道。 苏晋之摇摇头。 “下山真的有这么可怕?” 苏晋之依然摇摇头,抬起手,拨了拨他的额发。 那张脸干净得纤尘不染,眼中落满星光,仿佛对什么都好奇,也对什么都不怕。少年人总是这样,困在山上久了,便想下山历练,而在山下吃了苦,又想躲回山上避险。 总是喜欢行自己不知道的路,见没见过的人,喝没喝过的酒,打没打过的架。 仿佛天地之大,处处是家,生而有尽,志远无涯。 在与魏溪差不多年岁时,苏晋之也有过如斯眼光,因而他明白,山下的世界,是何其诱惑,难以阻挡。 而今的他,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太太平平,就是一世。 这句话他常常放在口边,但今日想来,却不幸,要向相反的方向去了。 “师兄,江湖,到底是怎么样的?” 第6章 不平 “江湖?”苏晋之看看魏溪,笑,“我又没去过,怎么知道?” “你不是医过很多人吗,总有一两个去过吧?” 他问得一脸认真,看来真是好奇得紧。 分明两个人是在逃命,听他的口气,却像是要去历险。 苏晋之不忍心拂他的意,只好道:“唔,也有那么一两个,提到过一些事。” “那你也跟我说说嘛!” “边走边讲。” 于是魏溪将他扶起,两人一步一停,相携慢慢走出山去。 “江湖,就是有许多练武之人混迹的地方,比如之前我们所见的片甲不留穆连钩,便是其一。” “那家伙一看就不像好人。”魏溪撇嘴。 “他的确不是好人。十多年前杀人放火,官府还出过悬赏的通缉令。不知怎么,到今天竟然能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居然还没有捕快缉拿他。” “是不是那谢家庄的人买通了官府?” 苏晋之摇摇头:“不得而知。世上离奇事多了,白能变黑,黑能变白,本来也不稀奇。” “嗯,师兄你接着说。江湖上除了坏人,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名门大派,比如少林,比如武当,还有华山、雁荡、烟霞等等。这些在武林中有上百年根基的门派,是通常人们所称的名门。这些门派的子弟遍布天下、恩泽广被,深受武林人士敬仰,就是在寻常百姓中间,也是声名赫赫、威声斐然的。” “烟霞?好美的名字。” 苏晋之点头,二人半夜出逃,又行了一阵,正是天际曙光初露,暮色将开的时候。头顶黑沉沉的墨色如同化水晕开,底下点点青白色渐渐浮起。天的尽头似有红霞渗入,朦朦胧胧的,太阳即将升起。 “烟霞派在东海一座烟霞岛上,那里可观日出紫烟、夕落红云,每日只是待在岛上,就能见到天际流云朝夕变幻,海上云霞漫天蔽日……” 苏晋之说着,微微抬眼,目光之中,仿佛映入绚烂彩霞,变幻莫测,如光耀琉璃。 “那真比我们九雁山还美!” “景致美丽固然好,可也要懂得欣赏才有趣味。要是身在美景中,每天想着的都是蝇营狗苟之事,那就是活在蓬莱仙境,也是枉然。” 魏溪诧异:“难道那烟霞岛上的人,不喜欢这样的美景么?” “天下门派,无不是以武艺高低、门第规模排资论辈,若是一天到晚耽溺美景,还不如去建个诗会、组个戏班,又创什么江湖门派呢?所以那烟霞派不满足于眼前苟且,执着于光大门派发扬武学,从道理上来说,也是没有错的。” “但是?”魏溪听出他未竟的话里似还藏着什么。 “但是,凡事皆有度,任何事过分执着,到后来就会走向歧路。烟霞派也是有上百年根基的门派,门户老、规矩老,到后来难免会变得迂腐僵化。烟霞派这一代的掌门一心重振声威,在十数年前于武林上广结盟友,又是联合其他正道惩奸除恶,又是四处张榜招贤纳士。短短数年之中,竟将个百年都未足百人的海岛寒门,生生扩充至数千人规模,让烟霞派的名字从东海之滨一直传扬到漠北极地。” 魏溪听他口气嘲讽,很是不解。 他虽没有涉足武林,可那些茶馆酒肆里的说书段子偶尔还是听过的,也知道在这江湖之中,凡是豪侠之士无不以光耀门楣为荣。招贤纳士、将有本事的人聚拢到一处共谋大计,本该是对武林大有益处的事,怎么到了师兄的嘴里,好像怎么听都怎么不对味呢? 于是他问:“这不是好事一桩吗?” “一开始的确是好事。”苏晋之点头,“可是世上坏人就那么些,这样声势浩大地去扫荡,不消个三五年,大奸大恶之徒便除得一干二净。而这烟霞派统帅之下的正道联盟刚刚尝到大杀四方的胜利滋味,又岂肯轻易放下屠刀。于是,他们也顾不得理会剩下的恶人是否重罪当诛,凡是见到有人行差踏错,便要祭出联盟的旗子来,对其大作一番惩戒。不仅如此,这些结了盟的门派以正道自居,动不动就将武林中无门无派的游侠散人打成异端,对他们排挤打压,党同伐异。如此拉帮结伙,早就失去了联盟原本的宗旨。且烟霞派一味扩张,起初还能招到些正直之士,到后来却多是慕名前来的钻营之辈。好好一个百年老店的名声,就给这伙来历不明的人给败坏了。” 一代武林名门,在短短数年前迅速繁盛,又极速腐坏,盛衰兴亡似在一夕之间,不是不叫人唏嘘的。 苏晋之说到烟霞派被败坏了名声,神情也很是落寞。虽然他口中并没有一字惋惜,但魏溪看得出来,他的嘲讽之中,一多半仍是感慨。 “师兄,师兄?” 苏晋之被他一叫,才回过神来:“什么事?” “前头好像有个镇子。” 苏晋之应声一望,果然,山路不远处,已隐隐看得见屋檐。 天光比之前更亮了一点。鸟叫、虫鸣,所有的声响都一一在耳边复苏。大地像打了个呵欠,慵懒地醒来。然后,那新奇的大千世界冲他们张开了臂膀。 魏溪走到山路尽头,但见早晨的市集已经陆续摆开了。那些红的绿的大小摊档,高的、矮的各色人等,也正展开了笑脸迎接新的一天。 不论江湖在他人眼中是什么样,在此刻的魏溪眼中,它无疑就像那东海上的明珠烟霞岛一样,神秘美丽,叫人心驰神往。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0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0 这山北麓的上安县城距他们半山的药庐路途漫长,论繁华热闹,远胜南麓的南林县。谢家庄的势力雄踞南端,两人既入此境,便不用如先前那般担惊受怕。毕竟县城里有父母官镇守,就是无法无天的绿林,进了市镇也要有所收敛。 苏晋之已有整整十年未曾下山,他虽不心系凡尘,不像魏溪这样看什么都新鲜,但眼见这暌违十年的市井诸象,也很有一番感慨。 仿佛躲进山中睡了一个大觉,再醒来时,眼前依稀还是闭眼前的模样。 苏晋之腿脚恢复,负手走在魏溪身后,微笑着看他拿起这样那样的新奇玩意儿放在手中端详,不插嘴也不打断,像带着孩子逛街,满眼宠溺与放任。 直到魏溪拿起个香喷喷的酥果,他才板起脸孔说了声:“你有伤,吃不得。” 魏溪回头看他一眼,依依不舍地把小吃放下。 苏晋之见状,摇摇头,低头摸出了钱袋,掏出铜板付给小贩,接过那油炸的酥果掰了一半,放到师弟手上:“一点点。” 魏溪脸上立即雨霁天青,捧着酥果吃得津津有味,入口仿佛甜如蜜糖,脸上都要开出朵花儿来。 二人溜溜达达地经过一间面馆,魏溪闻见大锅里熬煮的面汤鲜香四溢,咂巴了两下嘴,苏晋之莞尔一笑,便携他入店。 他们赶了一夜的路,正是饥肠辘辘。店里食客不多,人手一碗牛肉面,香得魏溪几乎迈不动腿。 二人进门时路过一桌,魏溪惊奇地“咦”了一声。只见那桌围了四个和尚,每人跟前也是一碗牛肉面。汤碗中肉块货真价实,而他们嚼得奔放恣意,半点也没有出家人的矜持。 “勿看。”苏晋之在他耳边低语,牵着魏溪就到角落一桌坐下。 那吃肉的和尚胡喝海塞吃光了一碗,拍桌大叫:“老板,再来一碗!” 魏溪心中惊讶,又忍不住偷偷瞧了一眼,只见这几人身上肌肉虬结,一身袈裟污秽不堪,不知是哪座庙里的酒肉和尚,这样辱没佛门。 “勿听。” 苏晋之目不斜视,径直从筷桶中取出两双筷子,拿茶水浇了浇,等自家要的面上桌,分给了魏溪一双。 那叫面的和尚等得不耐,眼光不安分地朝柜台扫来,掠过苏魏二人,视线正正落在被黑布裹起的剑上。 魏溪不自在地低头,见剑柄露出了一截,忙伸手提起布条,盖了一盖。 “勿动。” 苏晋之已然在低头吃面,看似神态自若,语气之中,却丝毫没有放松。 魏溪心中不安,一面举起了筷子,一面拿余光偷瞧,只见那凶和尚的眼光已错了开去,这才把筷子伸向面碗。 没吃几口,忽听大堂那头爆出一声巨响,似是有人以掌击桌,动静极大。那裂木声中掺杂着劲气破风之声,足见出手之人功力不弱。 魏溪回头,发现正是方才那凶神恶煞的和尚。 店里的其他客人都惊了一跳,有稍微胆小的,已经落荒而逃。 小二和掌柜听见声响,慌慌张张地从柜后出来,鞠躬哈腰地问师傅何处怠慢。 只见那出手劈桌的和尚正眼也不瞧他们,鼻孔朝天地说:“阿弥陀佛,我们几人要的明明是素面,你却偷偷加了荤腥。出家人多年修行,没想到被毁在今朝,你这奸商,真是好毒的心思,好狠的心肠!阿弥陀佛!” 他言必称“阿弥陀佛”,说话却没有半分出家人的谦逊。 魏溪看得糊涂,方才那碗中肉块那么大,若是不想吃荤,明言换掉就是了。这样吃完再骂,分明是故意找茬。 苏晋之头也不抬:“假和尚。” “原来如此。” 二人这才刚下山,便见到有人如此仗势欺人,魏溪心中不禁暗暗火起。但他想到师兄早前嘱咐,二人现下也还在逃亡,自身难保,于是屁股稍一离座,便又沾了回去。 侧首一看,苏晋之一脸漠然,一筷一筷地吃着碗中面条,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也什么都没有看到。眼前的乱局不过是一场大戏,同他没有半分关系。 果不其然,和尚此言一出,掌柜与小二皆大呼冤枉,说阁下分明叫的就是牛肉面,先前还与师傅再三确认,怎的面都上好了吃完了,现在才来反悔。 那假和尚哼了一声,道:“你这奸商,分明是油嘴滑舌,洒家是出家人,还能冤枉了你不成?” 魏溪悄悄骂道:“颠倒黑白,惹是生非,这算哪门子的出家人。” “嘘。” 不用想也知道,是苏晋之在旁提醒他噤声。 那和尚闹得夸张,也不怕旁人议论,又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那么不要脸地叫了几声,而后不堪愤怒似的,在桌上又加了一掌。 那方桌本先已受了一掌,脆弱不堪,现下再遭一击,当场一分为二。桌上的杯盘碗筷叮呤当啷,碎了一地。 “岂有此理。” 魏溪忍无可忍,他以往下山见识过流氓耍赖,但碰到和尚闹事还是头一遭。 刚要动手,却感到手上一重,苏晋之将手覆在他手背上,神色微动,缓缓摇头。 “师!兄!” 这低低一声似是在问,路见如此不平,怎能袖手旁观。原来之前他在山上答应过苏晋之的话,一转眼,又都忘了。 “那掌柜,也不是普通人。” 苏晋之话音刚落,就见那掌柜脸上一扫先前的谄媚讨好,已经立起了腰杆。瞧那架势,绝不似寻常百姓,单是一个抱拳就显出不俗的武功底子:“各位好汉,到底有何贵干?若是道上的朋友,沙某已金盆洗手,从此与江湖上的恩怨也再没有干系。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放在下一马。” 第7章 逍遥楼 魏溪一听,才知道这面店掌柜原也是江湖人士,不知沾染上了什么麻烦,甘心洗手退隐,干起了这卖面的营生。 “金盆洗手?呵呵,你自己造完了孽,拍拍屁股转身就走,还不让别人追究,这么好的事,我瞧不如让那些杀人放火的都来学学,这下谁做了亏心事,都只要抬个金盆来往里伸一伸手,就都一笔勾销了,岂不方便至极?” 那和尚果然没有否认找茬的动机,狞笑着踢开了长凳。索性四人一齐站起,向掌柜的围拢过来。 “我、我又没有杀人放火,不过是、不过是……”掌柜的支支吾吾,神色忽然萎顿。 和尚接道:“不过是深夜潜入姑娘闺房,趁人之危,窃取春宵是不是?” 堂中所剩食客不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1 多,闻言皆是哗然。这些客人见到双方冲突,原本思忖要逃,后听得和尚闹事,掌柜的又曾犯采花,似乎触动了什么好奇的神经,竟然停下不走了。 “我、我与内人是情投意合,虽然相识曲折,但、但我们二人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这样的事,又怎能与那些无耻行径相提并论!” 掌柜的言辞激愤道,听他所言,那假和尚说的并非空穴来风,然而他口中提及“内人”,显然采花之罪也并不确凿。 “哼,两情相悦?你本来干的就是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翻墙入室遇到个貌美如花的小姐,顺手将花也采了,有什么奇怪?你且说说,谁能为你证明?” “原来是沙平楚。”苏晋之这时已放下碗筷,细听那二人争论。 “沙平楚是谁?”魏溪问。 “一个……大盗。” 此人从前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名气,一身轻功来去飘忽,尤为出众。据传,沙平楚曾在一次行窃时与被窃的齐家小姐一见钟情,二人暗中来往,私定终身,却因身份悬殊不容于世,终于一齐私奔出走。 齐家老爷不信女儿会跟着个盗贼跑了,一口咬定是沙平楚强行掳人,这才逼得他不得不改头换面,退隐山林。 这沙平楚以往行事都是以黑巾蒙面,且多半在夜深人静之后,所以江湖上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真面目。面店开张已有年余,却没有人知道这掌柜的是江湖中人,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内人已在三月之前难产去世……”沙平楚说起亡妻,神色也是一片怆然。 他们私奔后才做了一年夫妻,齐小姐便因产子而亡,实在是相聚时短,重提旧事,难免让人黯然神伤。 “呵呵,”那假和尚毫无同情心地冷笑了两声,“那就是无人证明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喜新厌旧,玩腻了那齐家小姐就杀人灭口。沙平楚,我劝你不要再狡辩,乖乖跟我回去见齐老爷,不然你这拐带良家妇女的淫贼,贫僧就是替天行道在这里就地杀了,也没人会说半个不字!” 这假和尚口口声声替天行道,说话做事却如此蛮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强盗,要欺凌弱小呢。 “你们……你们究竟是何方人士,为何要如此跟我过不去?”沙平楚哑声道,“我过去虽然行窃,但凡窃盗所得,全数用于救济贫苦百姓。自问虽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侠义之士,至少也不算大奸大恶之徒。几位究竟为何会紧追到此,又为何要苦苦相逼?” “还是那句话,你自己说自己劫富济贫,又有谁人可与你证明?也罢,如今这齐小姐死得不明不白,就是拿你回去也是白搭,不如乖乖奉上人头来,好让贫僧交了这趟差使!” 说罢,那假和尚竟是凶光毕露,全然无视周遭人的侧目,五指成抓,便向沙平楚胸前抓去。 沙平楚虽已隐退,身上功夫却没落下,一个错步侧身,便将那手擒拿躲去,回手抬臂一格,将对方攻势堪堪挡住。 然而对方人众,挡下一个,仍有三个。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现下四手翻倍,共有八手了。 “欺人太甚!” 魏溪早已坐不住。若说先前他还看不出个是非曲直,这下见了双方行动,就是眼瞎也看得出孰是孰非。 只是他动作之前,仍想到师兄在身边,手明明已按到了剑柄,也要再瞧一瞧师兄的神情。 只见苏晋之神情淡然,端起了杯子:“自己小心。” 话音未落,少年人便如利剑一般窜出。堂中人谁也没有看清,但见一条灰影一闪,其中一名假和尚的禅杖就“噗”地断成了两截。 “什么人!”假和尚怒斥一声,到这时他还根本未看清攻击他的人来自什么方位,用的是什么家伙。 魏溪没有废话,身形刚落,又再度蹿起。他跃到沙平楚正面的恶僧面前,剑在人前,人随剑至,一招直刺而出,既快且准,当下就将那人的手掌斩出两道血花。 此时那假和尚的同伴才看清魏溪来势,剩下两人一拥而上,一人端起乌金钵,一人挥动朴刀,就朝魏溪的剑锋上砸去。 然而这两件家伙递出,便似豆腐送上刀刃,一碰到那乌金剑锋便应声而裂。魏溪的剑尖如历无物,直抵其中一人喉前。 那被制住的假和尚正是当先发难之人,也是这四人中的头领,望见自家处境,一下傻了。 兵器坠地之声铮然入耳,而他手掌上鲜血淋漓。 这神秘的少年,神秘的玄剑,就如同天降神魔一般,叫他震惊得发不出声来。 魏溪剑尖抵着那人喉咙,满眼厉色:“我问你,刚才你说差使,究竟是什么人指使你来此闹事?难道,真是那齐老爷命你来杀人?” 若真是父亲命人寻找被拐的女儿,那无论死活,也定要活捉祸首回去盘问,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命人将贼子杀死在当地? 假和尚汗出如浆,兀自咒骂:“好你个沙贼,竟然请了帮手偷偷埋伏。敢与我们做对,来日必定不得好死!” 他身上袈裟被魏溪斩下一块,此时露出个圆形刺青,看上去像圆圈之中镇一座宝塔,图样诡异,不知有何意义。 只听沙平楚颤声道:“逍遥楼?你们是逍遥楼的人?” “逍遥……楼?”魏溪头回听见这名字。 那厢一声轻响,苏晋之的筷子却是跌在了地上。 “师兄?” “……无事。”他弯腰,将筷子拾起,动作缓慢,似是若有所思。 魏溪撇嘴一笑:“什么逍遥楼,我管你青楼酒楼还是八宝楼,总之今天你们要在这儿作威作福,得先问过我手中这把剑。” 他如此傲然,可说是少年轻狂,也可说是初生牛犊。 只因为这是声张正义,便理直气壮,更因为他从未听过逍遥楼的名字,便毫不害怕,无所顾忌。 魏溪凌厉不改,剑尖在那假和尚脖子上抹出一道血痕,寒声道:“还不滚?” 那恶僧知道是遇上了硬茬,也知道今天要得逞已是不能,待到魏溪撤剑,便又丢下几句“等着瞧”的狠话,领了一众同伴共同撤退。 沙平楚舒出一口长气,回转身来,对着魏溪就是一跪:“多谢恩公!” “快请起!”魏溪从未受过别人大礼,心中也很是惶恐,忙躬下身去,将他扶起。 苏晋之也道:“举手之劳,沙先生不必客气。” “哎,恐怕这事没那么轻易了结……这番无故连累了二位,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只恨先前不晓得他们几人的来历,不然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2 就是拼得粉身碎骨,也不该叫二位得罪了逍遥楼呀。” 魏溪问道:“这什么什么楼,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看这几个假和尚武功稀松,怎么就得罪不得了?” “少侠有所不知,那人口气虽然嚣张,所言却是不假,逍遥楼睚眦必报,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这几人本事有限,那是因为他们要对付的是我。若是逍遥楼盯上的是二位,只怕就会出动更厉害的人物,到时候再想打发,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魏溪诧异:“他们这么无法无天,官府难道就不管管?” 沙平楚颓然摇头:“公子年纪尚轻,想来是不知道江湖中事,不知道逍遥楼有七十二家分楼,手眼通天。现在就是官府拿人,都要看他们脸色,更别说抓捕逍遥楼中人了。” “七十二家分楼,乖乖,那真是好厉害!八宝楼也不过才三座分楼吧!”魏溪惊叹。 沙平楚轻咳一声:“八宝楼是酒楼,而逍遥楼是个组织,它虽然形同门派,却不似一般门派必须拜师方可入门。换句话说,逍遥楼只是个联盟,凡有一技之长的江湖人士均可自荐记名,记名后便可从楼中接取任务,凡执行成功,则获分一定酬劳。这些假和尚既然身上有那圆塔标记,就是逍遥楼中最低级的死士,他们来找我麻烦,必定是因为有人委托了逍遥楼任务。只不过,要说是我岳丈请逍遥楼取我性命,我却是不信。内子过世前曾备书信一封送回娘家,岳丈读后不可能无动于衷,更不可能找到我,却闭口不提她骨灰归葬之事。” 苏晋之在旁点头:“他们这么咄咄逼人,看来倒有借齐家之名杀人灭口之意。” 沙平楚一惊:“公子是说,刚才他们大肆声张,都是故意的?” 苏晋之平静道:“若非故意,趁先生不备,不声不响掳了人走就是。何必先在大庭广众之下扰攘,再一言不合要取人性命?如此,不是故意让齐家背上骂名是什么。” 沙平楚这才恍然,方才要是乖乖跟那些人走了,很可能也是转头被拖到某个角落里杀了,根本没有什么岳丈要见,也没有人要追究他拐带女儿的罪责。 魏溪蹙眉:“这逍遥楼,是不是专干这买凶杀人的勾当?” 沙平楚惊魂甫定,仍有些后怕,稍缓了缓,才回答:“哎,这逍遥楼早年成立之初,也是打着匡扶正义的旗号,说要抵抗武林门派的门阀之界,让各江湖人士能不受约束,自行谋生,不再依附于一家一户,做别人的走狗。可近年来,逍遥楼越来越剑走偏锋,听说还成立了一支灰羽军,专门对付那些反对他们的人。所以今日的逍遥楼,早已不是往昔那个潇洒来去,自由随性的逍遥楼,反而更像……一个杀手集团。” 苏晋之神色一凛,听到“杀手集团”四字,双手紧紧握拳,攥住了膝上的一片衣袍。 魏溪正好看见,关切道:“师兄,你怎么了?怎么好好地,出了这么多冷汗。” 第8章 盗宝 “……热了。” 时下分明是初春时节,晨风微寒,不知怎么会热。魏溪不明所以,仍是两手举起了衣摆,想给他扇风,被苏晋之一手压下了。 “今日承蒙两位恩公好意,实在感激不尽。只是……哎,原本在下这条贱命也拖不了多久,只不过未圆心愿之前,不能轻易交代在逍遥楼手上。可是我这一死,日后又无法二位救命之恩,哎,实在惭愧。” 魏溪见他表情凝重,不禁问:“为什么这么说,何事非死不可?” “在下这条命,需还给谢家庄。” 听见“谢家庄”,苏晋之的神情也专注起来:“沙先生与谢庄主有何仇怨?” 只见沙平楚摇摇头:“一言难尽。” 苏晋之低头沉思,想到这沙平楚乃是江湖闻名的义贼,近来谢家庄又因失窃而鸡飞狗跳,当下心头一亮,问道:“莫非,是沙先生盗了谢家的传家之宝?” 沙平楚浑身一震,万万想不到他会猜透此事。但他震惊之后,心想自己已决意认罪,而两人又于他有恩,便不再隐瞒。 “……不错,正是我偷了那把匕首。” 魏溪心道,原来传家之宝是把匕首。 苏晋之又追问:“沙先生为何要偷这宝物?” 魏溪尚不明白师兄是如何想通其中环节,只觉得师兄当真聪明厉害,听他问话,自己便乖乖地在旁细听,看过去的眼神写满了崇拜。 沙平楚答道:“两位都是恩公,我知无不言。但此事还请二位保密,千万莫要对人外传。” 苏晋之点头:“这是自然。” “我偷那匕首,是为了给恩公萧堡主。” 魏溪忍不住插嘴:“萧堡主?你是说,萧家堡的萧亭柳?” “阿溪,让沙先生说下去。” 魏溪闻言,乖乖坐好。 此时面摊中食客早已跑光,偌大的厅堂空无一人。沙平楚压低了嗓音,又小心张望了一眼,续道:“萧家堡与谢家庄同出一门,二位可能知晓。但不久之前,我听说萧堡主家的匕首失窃了,而偷盗之人,很可能是谢家庄的。” 先前只听说谢家庄宝物失窃,到沙平楚口里,却变成了萧家堡先失窃,这两家究竟谁偷谁的,魏溪一下就听糊涂了。 然而苏晋之仍然思路清晰:“沙先生觉得,是谢家庄偷了萧家堡的宝物,所以替萧堡主去偷了回来?” 沙平楚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刚偷出来,宝物便被人劫走了。谢家庄发现匕首失窃,一下就指向了萧家堡,四处招兵买马,还到处放话,说要围剿了萧家堡。哎,都是我没用,想帮人反倒害了人。想当年我夫妇刚到此地落脚,无依无靠,要不是萧堡主好心收留了一段日子,如何能有后来的生活,如何能有这间铺子?” 苏晋之忽道:“沙先生,容我问一句,说谢家庄盗了萧家堡的宝贝,此事你是听谁说的?” “公子觉得有人骗我去盗宝?不不,不可能的。没有任何人对我下这命令,我也是意外之中才听到的。”沙平楚连连摆手。 “意外?你爬墙偷听的么?”魏溪问。 沙平楚本就是盗贼出身,听他此问,也并不脸红,大方承认:“正是。日前我听说萧家堡连日来被盗贼侵扰,同为盗门中人,就想为恩公出一分薄力。那晚我悄悄趴在萧家屋顶,本想等那不长眼的小贼再来,就将他一网拿下,不想却听见了萧堡主与身边人议事。原来萧家的宝物已被偷了,干下这丑事的正是谢春归。萧堡主光明磊落,自然不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3 可能来找我用同样方法以牙还牙。可我毕竟是飞贼出身,要去拿回宝物送还给他又有何难?于是我连夜去了谢家庄,轻而易举就入了藏宝室,取了那匕首出来。此事萧堡主一无所知,你说,他的话怎么可能有假?” 苏晋之沉吟不语。 魏溪点点头:“说的也是。” “但这事,终究是我想得不够周到,我也想不到那谢春归会如此无耻。明明是自己有错在先,还诬赖是萧家堡动手。听说他们派了人到处截查,还捉了萧堡主的外甥作要挟,我正是打算要登门认罪,让他把孩子放了。” 魏溪听到这里,总算跟上了思路,拍拍他肩道:“哈,要是为了这事的话,你不用担心了,那队老弱妇孺已经给我救啦。” 沙平楚瞪大眼睛看他:“真的?竟有如此巧事?” “是啊,你说巧不巧,老实跟你说吧,其实我们呢,就是因为这事被谢家庄的人一路追赶到这儿的。” “那真是,那真是……”沙平楚激动得不知如何言语,当下跪倒在地,就要对魏溪磕头。 “哎哎,你快起来!这可使不得啊!师兄!你快帮我劝劝他!我又不是菩萨!哎呀呀拜什么,今天都拜了多少次啦!” 苏晋之正在思考,听见他嚷嚷,只是平静道:“沙先生,现在谢家庄没有把柄在手,奈何不了萧家堡。不如你趁此机会,离开此地吧。这两家纷争由来已久,本来就谁也奈何不了谁,即便有盗宝的矛盾,先前萧家堡不也奈何不了谢家庄?现在你若登门谢罪,没有宝物在手,也是于事无补。说不定,反而徒添麻烦。” “可是我、我……”沙平楚仍是不愿放弃。 “若你真信得过我们,听我一言,速速离开此地。不然除了谢家庄,那逍遥楼的人恐怕也要去而复返,如此一来,真的连死也死得不明不白。” 沙平楚终于被说动了:“二位大恩,真是难以言谢。我、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内人骨灰送回老家安葬,这是她生前遗愿,我本想自己难逃一死,打算差人去做。既然逃得性命,只有亲手护送,才能安心。” 苏晋之轻轻颔首。 “二位,若二位也愿信我一言,萧家堡就在此去向东十五里处。二位既救过萧家堡的人,萧堡主必然会以礼相待,若被谢家庄逼得紧了,可到萧家堡投靠,或者可以避过一劫。” 苏晋之朝他一礼:“好,我们记住了。” 当下两相作别,魏溪到了大街上,看见外头人流熙攘,相安无事,仿佛之前风波从不曾发生过,略有一丝不真实。他扯了扯苏晋之的衣裳,低声问道:“师兄,刚才我出手,你先开始阻拦,后来为什么不拦了?” “那沙先生是一位义盗。” “义盗?怎么看出来的,因为他自己说的么?” 苏晋之轻轻摇头:“他面黄肌瘦,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日积月累,营养不良。” 魏溪噗嗤一声,笑出来:“师兄果然好医术,瞧他面色,就能瞧出来营养不良。那这同他是义盗,又有什么关系?” “要是他偷了钱都挥霍在自己身上,怎么会营养不良?” 魏溪一愕,随即道:“对对!我怎么没有想到!师兄,你真是太了不起啦!” 苏晋之给他大惊小怪的模样逗得一笑:“小聪明而已。” “我看这聪明,有这——么大。”说着,魏溪在身前比划了一个大圆。 “那是西瓜。” “我是说,比我的脑袋还大!” “夸张。” “那这么大?”“这么大?”“这么大?” 魏溪一连比划了几个圆,见对方不回应,终于没趣地放下手,赖在师兄肩头:“反正,师兄是我见过最最最最最聪明最最最最最了不起的人。” 苏晋之在他头上轻拍一下:“你总共才见过多少人?” “那师兄不总也说我武学天分高根骨资质好,世上少有吗?”魏溪反唇相讥,“你在山上一住就是十年,总共才见过多少习武的人?岂不一样是乱讲?” 苏晋之一顿,看了他一眼。 他倒真想说,武学资质好的人,生平见过不少。就是那些号称天纵奇才,不世人杰的,也打过不少交道。 但那些人中,无一资质能与魏溪相比。 这孩子幼年险遭不测,几乎险象环生,那样的遭遇,本来就算活过来生活也难自理。可谁也没想到,他居然那么快就生龙活虎了,不但能够行动自如,还能上蹿下跳,精力充沛,不论学什么武功,都是一教就会。 这孩子简直就是天生为习武而生,若是拜在那些大派门下,或是跟从某位名师,他的武学造诣,当远胜过今日。 就是那些声名日隆的江北七子,太湖双鹰,也未必能与之相提并论。 苏晋之心忖,要不是这些年来自己教他的剑招多有保留,魏溪在江湖上早已闯出自己的名头。只是直到今天,他仍不能确定,教会这孩子武功究竟算是帮他,还是害他。 究竟是他需要一个高手保护自己,还是真的惜才,不忍心埋没了他。 看见魏溪在身边蹦蹦跳跳,苏晋之不禁问:“刚才又跟人动过手,伤口如何?” “没事,不疼。” “一夜没休息,你倒是不会累。” 魏溪嘻嘻一笑,已被路旁香味吸引:“师兄师兄,刚才面吃了一半就打架去啦,你现在饿不饿?” 苏晋之掏出钱袋给他:“想吃就自己买吧,我不饿。” 魏溪于是咽咽口水,朝道旁一家卖包子的摊位靠去,刚刚掏钱买了三个肉包,苏晋之就靠了上来,贴在他背后。 魏溪举起包子,送到他嘴边:“吃吗?” 苏晋之一把捏住他手腕,在他耳旁凑过头来,低声道:“有人,莫回头,向前走。” 第9章 投宿 “谢家庄?逍遥楼?”魏溪低声问。 “走。”苏晋之不答,只管牵着他手,以先前同样的步伐目不斜视朝前。 魏溪懵懂点头,任师兄牵手带着转过个弯,抬头只见面前门楼上高挂的匾额上书金灿灿的“栖芳阁”三个大字,还不及细瞧,便跟着跨了进去。 进门便是一阵扑鼻浓香,像是栀子、桂花、茉莉、芍药等各色花香杂糅在一起,因着过分浓郁,令这原本清雅的香气也显得俗艳起来。 魏溪才拿手扇了扇,旁边就飘出了个人,一条比先前浓香更加熏人的丝帕跟着朝他面上一扫,伴着娇滴滴黏糊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4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4 糊的一声叫:“哟,好俊的小哥,打哪儿来的,怎么从前没见过?” 说话的女子眼媚如丝,手臂也如缠人的蛇妖一般,不住朝魏溪身上攀来。 魏溪身手敏捷,扭腰就是一躲,不料身后又钻出来个女子,也是没了骨头一般就朝他身上靠。 他急忙又闪,没掌握好分寸,脚下一错,斜斜朝旁摔倒。 苏晋之将他一把揽住,朝那两名女子拱了拱手:“劳烦姑娘通传一声,给我二人安排间客房。” 两名女子见到他说话,一下就怔在当场。 她们从未见过这样标致的男子,听他开口,简直如仙乐一般好听。明明俊美的男子人人都喜欢,不知为甚,这些欢场老手见了眼前的白衣男子,却都凝固在当地,无一敢上前。 他愈是神情淡然,她们愈是心生胆怯,不知这是哪家的贵人亲临,一个一个地拿巾帕半遮着面,一面打量他,一面窃窃私语。 魏溪见那些眼光各怀深意,不由地就踏前一步,企图遮住那些灼人的视线,叫他们别再盯着师兄这样肆无忌惮地乱瞧。 苏晋之在他身后轻轻一笑,在青年肩上拍了拍:“你不必这样紧张。” “这,这是什么地方?”魏溪却是愈发紧张了。 他左右观望,只见这里朱幔红帷层层叠叠,进出都是女子,看来像极了神怪故事里头的妖精洞,仿佛再前一步,就要给她们吸走精气。 也难怪他大惊小怪,南林县不如此地繁华,跟本就没有这样的地方。如此规模的声色之所,必是川流往来,富商云集之地才能支撑得起来。 那几名艳妆女子见他问得如此朴实,掩着嘴噗嗤噗嗤地笑了。有几个会来事的姐儿顺着他话抛了个眼风,调戏道:“好可人的小哥,来嘛,怕姐姐吃了你不成?” 魏溪猛地一缩,躲过那伸来的那只涂满鲜红蔻丹的手,往师兄背后一躲。 苏晋之也不禁莞尔:“青楼而已。” “青楼?”魏溪一下大窘,“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养伤。”苏晋之道,“这附近和尚来不得的地方只有这么一个,只好将就将就了。” 魏溪回头朝门外看了看,低声问:“可他们、他们连公然杀人都不怕。会怕这个?” 苏晋之点头,朝屋顶望了一眼。 “和尚最怕女人,你没听过么?” 魏溪没听出他言外之音,只觉得师兄说的有理,重重点头:“原来如此,那我们快快进去!” 两人刚进门,鸨母已经迎了上来。她一见二人相貌,便是一叠声地赞叹:“哎哟喂,瞧瞧这两位俊俏的公子,咱们的姑娘真是几生修到的福气呀!” 苏晋之依旧态度客气:“麻烦妈妈找间干净的厢房,租金您开口便是,别的就不用麻烦了。” 那鸨母年纪不老,已阅人无数,一瞥见两人举止,便知不是寻常客人,当下斥退几个看热闹的姑娘:“都散了散了!没你们的事了,给两位公子腾个清静地方。别一看见俊男就发浪,都擦擦口水给我准备接客去!一个个在这儿杵着,还做不做生意了?” 她转回头,迎向两人时却又变回了先前那张客气脸:“公子,咱们丑话先说在前头,这儿房间多的是,只是这价钱可跟外头客店不能比。再者,敝店彻夜开张,夜里人多动静大,吵闹嘛,是免不了的。您要住,那便得担待着,免得到时有什么不如意的,咱们两家不痛快。” 这鸨母是个痛快人,说话爽快,办事也利落。 苏晋之也喜人爽快,点头道:“热闹好,不怕吵。房间多少银子一夜,妈妈开价就是。” “好,我最喜欢爽快人!一夜二钱,茶食另算。其他的么……”她一双聪灵美目在二人脸上一扫,“我瞧二位也是不需要的了。万一缺甚少甚,就跟楼子里的小厮们要,挂在账上,走时再结就成。” 苏晋之没有还价,从钱袋里掏了银子出来,放到鸨母手中:“这里是三钱,请给我们备一桌饭菜,送到房中。劳烦妈妈了。” 礼多人不怪,大方更是讨人喜欢。鸨母接过银子,眉开眼笑:“叫我青娘。” “有劳青娘。” “哪里话,请。”李青娘伸手向楼上比个请,就有个小厮自觉上来为二人引路。 苏晋之将衣摆一掀,当先一步走在魏溪之前。他个子颀长,虽然毫无内力,在寻常人瞧来也走路带风,犹如世外高人一般。 那青娘站在楼下,望见两人背影,突地叫了一声:“公子!” 苏晋之于是止步,在楼梯上回眸望向楼下。 李青娘见到他神情,斯文俊雅,却满是淡漠,与方才想起的形象又不像了。但她这一声叫得唐突,话既出口,便只得继续往下说:“公子从前,可曾到过登州?” 苏晋之脚步一顿,很难得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笑了一笑,其后缓缓道:“不曾。” “哦,一定是我认错了。”李青娘抱歉地一笑。 “无妨。” 二人去往自己的房间,而李青娘留在楼下。 好事的姑娘们即刻跑过来,将她团团围住:“妈妈,怎的,你见过那两个俏郎君?” “去去去,生意不做,嚼什么嘴皮?”李青娘不耐烦地挥手。 姑娘懒洋洋打个呵欠:“大白天的,做什么生意。那些男人又不是猪,整天都想着干事。” 其他姑娘也附和起来:“是啊是啊,妈妈,你以前不是待过登州,怎么这么巧,又见到了熟人,莫不是、莫不是……嘿嘿……” 女子们掩面娇笑,看她们的眼色,分明是想到了什么旖旎的地方。 李青娘挑了张空桌坐下:“小浪蹄子,成天就想着这档子事。” “妈妈可说差了,咱们本来就干的这口营生。”姑娘辩解道,“不过妈妈从登州过来也有五六年了,那个小的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总不至于……哈,这样好的福气。” “我是说那个穿白衣的!”李青娘在那姑娘面颊上掐了一把,“不过,兴许是看岔了,仔细一瞧,又不太像。” “像谁?” 李青娘神色悠悠:“一个江湖人。” “江湖人?我看那男人斯斯文文,没有一点杀气,怎么就像个江湖人了?” 李青娘瞪那姑娘一眼:“当年那江湖人就是斯斯文文,可剑法一样好得很!” “哦……” 她仿佛回忆起年轻时光,目向远方:“登州近蓬莱,蓬莱近烟霞,有什么人物没有?又……有什么传奇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5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5 没有?” 在年轻时候,李青娘也曾艳光四射,也曾坐在满座高朋之中,笑看往来宾客。如今回忆起当时的光景,往事仿佛历历在目,记忆中的过客,尤其是那白衣的背影,就像是刻在了那段岁月里,一辈子也抹不了,忘不掉。 “妈妈快说说,那江湖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俊不俊,俏不俏?” 李青娘微微笑了笑,回忆道:“当初那少年一样爱穿白衣,他身边,也一样还有个人。” “哦?” “他身边那人高大英武,一身黑衣看着怪吓唬人的。但你大着胆子瞧他长相,却是伟岸中透着英俊,端的英气逼人,叫人心生仰慕。那人从来也不笑,一直板着张脸,好像人人都欠了他许多钱。当年他们来妓院,说是喝花酒,可每天晚上只见这两人自己喝得起劲,总也不理旁边的姑娘。一连接着三天,都是这么样的旁若无人。楼里的花魁娘子觉得好奇,亲自过去坐在身边,可是他们依旧自己喝酒,自己聊天,陪酒的银钱照付,却是看都不看花魁一眼。” “那可真奇怪。” “有什么奇怪?”李青娘看了她一眼,“若是你有那白衣的剑客这么好看,就是少看两眼姑娘,那又如何?况且他不仅好看,还会舞剑,能将剑舞得啸声都能组成一首曲子来。” “这……这么厉害!” “不过更厉害的是那板脸的黑衣男人,他看起来凶神恶煞,却居然会弹琴,且弹得比楼里以琴艺出名的姑娘更加好听。那两人每天喝酒,喝到兴上便要弹琴舞剑,啧啧,那真是登州的一个奇景,哪家青楼也没有这么精彩的好戏。” “那他们天天,就这么喝酒舞剑,不干别的?” “当时大家也奇怪,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到附近办事,到早了,便在附近寻点乐子,消遣消遣。” “消遣就只是喝酒,也真是闷得很。” “这就是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不懂了,登州的青楼,出入都是各大门派的子弟,供的也都是各地运来的好酒。尤其是武陵的杏花酒,非上琼仙楼不可得。” “原来他们花这么大价钱,就是为了喝一口杏花酒。” “就这一口杏花酒,也喝不了多少天。那三天过去之后,听说登州城外凤尾山上有几大门派的一场大战,死伤无数,在那之后,这一黑一白两个人也就此消失,也不知是不是在混战中死了。总之,此事牵连过大,连官府都不敢追查,民间更是没人敢过问,大家都只是管好自家门前,日子太太平平的,也就罢了。” 姑娘们听她说完,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其中一位姑娘道:“妈妈你看,今天这白衣男人,同当年的白衣剑客像不像?” “十年多前的事了,论长相,如何能记得清楚?只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当年那剑客相貌虽然斯文,神气却没有如此冷淡。要说那气劲儿啊,倒更像他身旁那毛头小子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住客栈什么的……多无趣,下山嘛,就是要住青楼口牙(误! 第10章 嫣红 苏魏二人进了房间,魏溪便道:“师兄,这种地方,你以前来过?” 苏晋之替他放下身上包袱,随口答道:“来过。怎么?” “没什么。” “把上衣脱了,我看看伤。” 魏溪低头,将肩上衣裳扯下一截,只见纱布上又有洇开的血色,但并不严重。 苏晋之蹙眉:“伤口有牵动,但应该不严重。这下一定不能再动了,再这么下去,非溃烂不可。” “嗯。” 苏晋之见他一反常态,脸色闷闷的,遂问:“你有话说?” 魏溪摇头。 于是苏晋之走去打开包袱,将其中纱布药物一一取出,又坐回到他身前,为他再次拆换绷带。 魏溪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清淡的面孔,乌黑的瞳色,虽然看上去清心寡欲,但那俊逸的眉目,清晰的棱角,怎么看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他想着,就忍不住动嘴:“师兄,你有没有……” “没有。”苏晋之不等他问完,截口便答。 魏溪闭嘴,眼睛一眨一眨,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 “你不就是想问我叫没叫过姑娘?”苏晋之十分确定地回答,“没有。” 魏溪莫名舒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介意,只是见到方才师兄与他鸨母对答,觉得他口气熟练,就像是习惯了这种地方,这种气氛似的。 虽然这十年来他深居简出,简直好比老僧坐禅,但十年之前的师兄,怎么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要真的像那些说书人常说的,逛个青楼喝个花酒,有个什么艳遇,再认识个什么相好,好像也不算是什么奇闻。 “以前到青楼,只是为了喝酒,去了三天,喝了三天。除此之外,不做别的,此后也再没有去过。” “喝酒?” 苏晋之点点头:“杏花酒。” “原来师兄你也这样贪杯,怪不得,在老陆头家一口就能尝出来。” “杏花酒远销寰宇,当年不少商团争相求购运往海外,一日在登州装船时,有个码头工人不小心砸了一坛,飘香十里。那时我正在岸上,闻见了酒香,便四处打听,哪里能喝上一口,后来听见城中琼仙楼有,当夜便赶过去了。” 魏溪一脸向往:“可惜在老陆头家,我没能喝上,听师兄这么说,真想尝上一口。” 苏晋之浅浅一笑:“老陆头那酒虽也是杏花酒,却不是最上乘的陈酿,与顶级的金枝杏花差得远了,错过也没什么可惜。” 他给魏溪包扎妥当,又盯着那层层纱布道:“你的身体从前就受过重创,不宜饮酒,除了我酿的药酒,其他最好别喝。” “哦。”魏溪听了有些失望,但还是习惯地乖乖点头。 这边刚刚收拾妥当,屋外已传来敲门声。栖芳阁虽是青楼,小厮做事倒算麻利,两人进店才过不久,一桌饭菜已经备好了。 一个小丫头用肩膀推开门进来,个头小小的,手上却拖了一大只木盘。木盘上三四样炒菜,一瓦罐浓汤,还有两碗米饭,都飘着热气。魏溪一闻,整张脸都亮了。 他见那丫头端得吃力,便主动上前帮忙,伸出双手去接托盘:“我来我来。” 丫头约莫是没见过这样好说话的客人,抬头怯怯地望了他一眼,本要推拒,再一看魏溪脸上阳光四射的笑容,就失神撒了手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6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6 。 “哎我说,你别突然放手啊!” 魏溪的手还没碰到木盘,就见那大盘子蓦地一沉。好在他反应敏捷,弯腰一拖,便单手将木盘稳稳地举起。 “对不起客官!对不起客官!”丫头一阵惊慌。 “别怕,有我呢。”魏溪嘻嘻一笑,“瞧,这饭菜多香,洒了岂不可惜。” 他不与人打架时,脸上常年带笑,见着什么都是可亲可爱的,笑容自然也讨喜。只见那小姑娘脸色一红,嗫喏地说了句什么,便转头跑走了。 魏溪也不在意,坐下招呼师兄吃饭。两人动了几筷,都是大感满意,果然色香味俱全。 饭才吃了一半,那小丫头却去而复返,在虚掩的房门上敲了敲,垂着脑袋,却不进来。 苏晋之回头瞧了一眼,见状便即了然,碰了碰魏溪:“叫你去呢。” 魏溪抬头一看,见那小丫头低头绞着手指,便走过去,笑笑道:“又是你呀?” 那小丫头约莫不过十二三岁模样,两个小髻梳在耳畔,一张脸红扑扑的粉嫩可爱。她似是鼓足了勇气过来的,见到魏溪出来,脸色更加涨红,猛地抽出手来往魏溪手中一塞,说了声“给你”,转头便又登登登地跑了。 魏溪莫名其妙,摊开手掌,发现掌中一只小纸盒,纸盒颜色喜庆,上印一个金色“萧”字。 他拿着盒子坐回去,亮给师兄看:“这是什么?” 苏晋之望了一眼,便道:“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颗粉色的小球,圆滚滚,粉嫩嫩的,就像那小丫头的脸颊一样,红扑扑的甚是讨喜。 “这是什么药丸?” 苏晋之接过,端起盒子在面前一掠,便闻出端倪。 魏溪看他但笑不语,愈发疑惑,就差摇着师兄手臂求他了,心里好奇得不行:“是什么呀,师兄你别光顾着笑,告诉我嘛。” “不是药丸。”苏晋之嘴角浅浅一抿,“是糖丸。” “糖?她给我糖做什么?”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看来这是富贵人家赏赐的东西,上面还印着家姓,那丫头估计是珍藏了好久也舍不得吃。现在却塞给了你,你说是为什么?” 魏溪挠挠头,那丫头,他可并不认识啊。 难道、难道……就为了刚才他帮她那么一把,所以,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糖送来谢他? 他恍然大悟,在大腿上一拍:“我只是一时顺手,哪要什么谢礼!这糖这么矜贵,我这就去还给她!” “等等。” 魏溪回头:“怎么了?” “人家送你的东西,你要是还了回去,非但是不领情,还会叫人伤心的。” 魏溪捧着小盒子,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苏晋之又道:“这糖有四季花香,芬芳怡人,而色泽清润,晶莹剔透,显然是融了花蜜晨露,再加冰糖提炼而成。此物所费工序繁杂,若是服下,能宁神健脾,对人大有好处。既然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你收下就是了。” 魏溪犹豫了一下,终于把糖盒子放回桌上,默默地坐回去扒饭。 吃着饭,苏晋之却叹了一声。 魏溪抬眼看他,只见苏晋之望了望天花板,悠悠道:“咱们阿溪,是真的长大了。” “师兄,你说什么啊?” “哎,男大不中留。” 魏溪脸色一窘。他不是块木头,刚才那小丫头看自己是什么眼神,当然不会毫无所觉,当下,将那小糖盒朝前一推,推到苏晋之碗边:“这个给你,我不要。” “明明是别人送你的信物……” 苏晋之顿了顿,似乎在“信物”二字上特意加重。 魏溪忙道:“什么信物不信物,我只知道我一辈子跟师兄不分开,我的就是师兄的,这个你拿去!” 苏晋之笑了笑,方才逗他这一逗,果然轻易上钩。他也不是真稀罕那什么糖丸,只是见到那小丫头向师弟示好,没来由地就有些促狭的心思,非要逗他一下,才觉畅快。 此刻魏溪把东西推开,苏晋之当然不会收。 两人在桌上推来推去,相持不下,最后魏溪一张脸通红,竟是有些被惹恼了:“不吃不吃,除了师兄给的,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吃。就是太上老君的仙丹也没用,不要就是不要!” 苏晋之无奈,也不知他为何如此大反应,摇了摇头,笑容却是显出十分满意:“那师兄替你收起来。” 二人刚用过午饭,日正当空,正是恹恹欲睡之际。大白天的,栖芳阁里头也没什么生意,窗外忽然响起吵嚷之声,此刻听来,分外诡异。 苏晋之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角。 魏溪紧张起来:“是那群假和尚?” 苏晋之摇了摇头:“他们见我们进门,就调头走了。” 魏溪大奇:“女人真厉害!” “什么?”苏晋之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师兄你说和尚最怕女人了啊,看来这话果然不假。女人是老虎,老虎会咬人!” 那本是随口敷衍的一句混话,没想到被魏溪当了真。这下苏晋之也没工夫细说,只得一笑带过:“是吧。你看,来的是什么人。” 魏溪附首过来。 楼下七八个大汉,服色很是眼熟,虽然样貌未曾见过,但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俨然似曾相识…… “识相的,就把你们嫣红姑娘交出来!今天不跟爷爷我回去,明天就不是八抬大轿来请,而是换条麻绳来绑了!” 大汉叉开双腿站在院中,对着大门点点骂骂。他一张须髭浓密的脸满是横肉,看起来就凶神恶煞,可是瞧他身上服饰织法殊为精细,像是出自大户之家,看纹样,正是前两天见过的谢家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栖芳阁副本开启…… 第11章 出手 如此大叫大喊,栖芳阁里的姑娘都吓得抖如筛糠。 唯有鸨母李青娘性格彪悍,跳出去与其对骂:“吵什么吵!嫣红早就赎了身,你们谁敢绑,就是强抢民女!我看哪个没王法的王八羔子敢在这县城里动手,来人,给我速速去报了县太爷,捉了这伙子强盗!” 苏晋之合上窗户,楼下叫骂声仍能听到。他与魏溪对视一眼,便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没见过。”魏溪道。 “并非为我们而来。”苏晋之道。 此时小院中打手、龟公、杂役等前仆后继,乌压压挤了一堆。大家人多声势大,互相壮胆,都是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7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7 骂骂咧咧,看起来片刻就要动手。 “这……怕是要吃亏吧。”魏溪眼中虽然不见,心头却着实放不下。 “不忙,还有帮手。”苏晋之说着,指了指屋顶。 “上头?” 魏溪侧耳一听,果然屋瓦之上有轻微踩踏声响。他有内功,听觉应当比苏晋之更为敏锐,然而初入江湖,不曾提起警觉,所以直到师兄指出,才发现房顶之上早就藏有埋伏。 “这些人一直就在上面的么?哦,我知道啦,师兄你说和尚不会进来,也是因为这群人吧?那假和尚还以为咱们埋伏了帮手,所以不敢贸贸然跟来。看来这些人功夫很好,能护住这地方。” 苏晋之侧耳细听,微微一哂:“只怕功夫不见得多好。” “怎么说?” “脚步虚滞,下盘不稳,根基不实……” 魏溪怪怪地看他。 苏晋之立刻停下。 “师兄,其实我早就想问,你教我练剑,总说剑法是剑谱上看来,自己只会摆个样子,背个心法。可这些人武功好坏,你是怎么听出来的?” 苏晋之神色一滞,似是还没准备好怎么回答。 关于剑法,他确实没有说谎。因为当年他学这套入门剑招,也是自己对着剑谱一招一式摸索而来,没有任何人调教。说是看剑谱而记住剑法,并不算什么谎话。 他说话一向极有技巧,遇上难以回答的问题,既不说百分百的真话,也不会随口乱说谎话,而是在讲述时有所取舍,让对方自行领会。至于领会成什么样子,那就只能说是各人理解,而非他有意欺瞒。如此,魏溪便真以为他从来都是手无缚鸡之力,行医为生,不曾涉足江湖,而他展现的诸般见识,都是凭着出众才智,才无师自通。 苏晋之迟疑,既然两人已经远离深山,是否有些事,该逐一向对方透露,免得这孩子胡思乱想,到时候误入歧途。 正在他张口踟蹰之际,楼下乒乒乓乓,终于开打。 魏溪浑身一震,像是整个人都被惊醒过来,看见打架,又有了跃跃欲试的劲头。 屋顶上的几位老兄仍旧趴着。苏晋之见他们并不打算出手,而楼下的杂役小厮已经开始呜哇乱叫,看这阵仗,就算不闹出人命,恐怕也要多几个重伤。 他蹙一蹙眉,便吩咐道:“去叫几个人来。” 魏溪应了,一阵烟似的出去,再进来,却带了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回来。 苏晋之一愣,但转念一想,这楼里但凡有力气的都下去打架了,剩下的可不就只有娇滴滴的姑娘。他让魏溪带人,可没说要他只带男人。 于是苏晋之问:“请问姑娘们可知哪里有黄豆、香油?” 这些妓|女本来见到外头有人闹事,都是缩成一团,现下被带到苏晋之面前,却像将这事都浑然忘了,一双双眼睛紧盯着眼前的白衣公子,上上下下狠狠地看了个饱。 魏溪抱着剑,在旁边清了清嗓子。 一个妓|女回过神来,这才答道:“黄豆和香油?后厨肯定有。” “烦请姑娘带路。”苏晋之从包裹中翻出个瓷瓶,握在手中,冲面前的女子们轻轻一笑。 这一笑就足够人神魂颠倒了,别说拿个区区黄豆香油,便是叫这些女子搬出床下的全副身家,恐怕她们都肯。 这一群五六个女子,先后又跟上来几个,众人叽叽喳喳,听了苏晋之的吩咐行事。 最后十来个女子每人各提两袋黄豆,齐齐站在二楼窗边。当中嗓门最大的当先一声叫唤:“放暗器喽!” 其余众女也跟着喊:“放暗器喽!” 这情景便如夜里最热闹的时候,众女一起鼓动戏乐班子奏乐,煽动冤大头送缠头一般,一声叠着一声,好不热闹。只是这回说词变了,姑娘们觉着新鲜,叫了一声又一声,亦是如唱戏一般,一浪高过一浪。 谢家庄人听到有暗器,都是大惊,扭打中有人觑空向上望,又哪里望得到什么暗器的踪影。 还是李青娘有见识,抬头瞧看见了站在众女身后的苏魏二人,知道有高人支招,忙喝道:“退开!” 苏晋之见己方人已散开,便发令:“放!” 千颗万颗黄豆如同倾盆大雨,哗然泻下。众女开袋倒豆子,皆是觉得新奇好玩,如嬉戏一般,全然忘了院中正是水火之势。她们个个广袖轻纱,动作也真娇媚,一举一动间如天女散花,好不美观。 可院中人此时哪里有欣赏美人的心情。李青娘见喊了半天倒下的竟是豆子,不禁大失所望。她正待命人再度扑上,就见谢家庄人个个形容古怪,又是抓脸又是挠腮,似是被虫蚁啮咬,面容扭曲,连手中武器都恨不得抛掉。 原来那豆子都是先浸过香油,后又裹上了药粉。这千颗万颗洒落下来,密如暴雨,势若迅雷,委实叫人难以趋避。 先前在楼头喊话的妓|女这时又站了出来,冲院中喊道:“这百蛛粉本没多大害处,只会让人麻痒,但要是在肌肤上久留,就会渗入骨血,叫人四肢酸软,堪比垂暮老人。你们要不想落下病根,就速速去找水洗了,免得拖久了,日后变成个废人,到时候,别怪姑奶奶没有早说。” 她这前半段明显是学舌,后半截自己添油加醋,一番话用那尖细咋呼的嗓门叫出来,也是别有一股威风。 谢家庄人个个麻痒难当,脸上一片扭曲狰狞,听了这女子喊话,就是不信也得信了。他们显然没料到会栽在一班妓子手里,一个个心不甘情不愿,骂骂咧咧退走。有几个跑得焦急,临走还被地下的黄豆滑了两跤,身上又多沾了不少药粉,引来楼上众女一阵耻笑。 李青娘见他们走得干净,这才叫人把大门栓严,又吩咐杂役将地上黄豆清扫干净,回到阁中。 她刚才指挥迎敌还是一派豪气干云,现在人走了,却是整个儿萎顿下来,捂着胸口坐在堂中,灌下大半壶凉茶,还兀自喘着粗气。 苏晋之与魏溪已走下楼来。 “自作主张,还请见谅。”苏晋之向她一揖。 “见什么谅,要不是二位公子出手,这地方怕也要被他们拆了。”李青娘忙站起来,向她还了一福,“该我向您多谢才是。” “不用客气,我师兄最是仗义,从前看病救了不知多少人,经常送药还不收钱,这些小事,不足挂齿啦。”魏溪回头,看了自家师兄一眼。 他知道对方口冷心热,常常是嘴上嘱咐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但当真路见不平,又绝不会袖手旁观。他只是看起来冷冰冰的事不关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8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8 己,实际观察入微,事事入眼,且事事上心。 苏晋之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李青娘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来,塞到魏溪手上:“这房钱是断断不能要了,二位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同我说,但凡能做到的,我一定不会推脱。” “客气了,同在屋檐下,自当苦难与共。这点小忙,算不了什么。”苏晋之以眼神示意,命魏溪把钱又递了回去。 魏溪又道:“不知道这儿和谢家庄究竟有什么仇怨,明明这里不是南林地界,他们怎么还这么嚣张?” 李青娘向来快人快语,听他们问到此事,却是垂下头摇了摇,开始唉声叹气。 “此事因我而起,与栖芳阁无关,更与妈妈和一众好姐妹不相干。这些人若还要来捣乱,只消我抬脚跨出这门槛,便可保大家太平无事了。” 说话的是个女子,从楼上款款下来,一身荆钗素裙,却是摇曳生姿。 她敛眉垂目,说话的声音也是低低的,手上一串念珠,说一个字便拨过一粒,像是勘破红尘不再留恋,与这青楼的氛围格格不入。 苏魏二人移目看她,瞧对方的神情姿态,都料到这位必是那谢家庄人口中的嫣红姑娘了。 “嫣红。”李青娘走过去,“你我姐妹一场,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当日你回来,姐姐说过什么,这栖芳阁就是你的家,你不想走,就没有人能将你带走。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不叫那些臭男人欺负你!” 她这一席话说得真挚,厅中一众女流都听得明白。 同是风尘中人,都明白命比纸薄,大家同病相怜,不互相扶持,又能靠谁呢。 李青娘这才转头,朝苏魏二人解释:“嫣红是赎了身的姑娘,已非我风月场中人,现如今只是暂住此地。谢家庄人无理取闹,欺人太甚,要不是今日情急,我一定是要报官的!” 赎身女子通常是嫁人,不然便是脱籍从良,仍旧住在青楼之中的,着实少见。 这点魏溪不懂,苏晋之却是明白,于是他打量嫣红的神色,便有了那么一丝疑问。 那嫣红装扮清淡,一身灵秀聪慧却遮掩不住,她抬眼瞧见了苏晋之的神色,主动说道:“我本是要从良嫁人的,不想临进门却遭夫家反悔。嫣红自小孤苦,没有落脚处,这才不得已转回头来。庆幸姐姐念着往日情分,好心将我收留,不料谢家庄几次三番上门生事,搅得鸡犬不宁,今天还闹出这么一桩大麻烦,叨扰了两位。” “是哪个臭男人,言而无信,真该去喂狗。”魏溪骂道。 苏晋之微微侧头,示意他管住嘴巴,说话不要太臭。 嫣红提起旧事,似是十分伤痛,但痛后又显麻木,顿了一顿,回道:“是……萧亭柳。” “咦?”魏溪大吃一惊。 关于这大名鼎鼎的萧堡主,他们今早还听过他的名字。照那义贼沙平楚所说,这人是个仗义疏财,乐善好施的大善人,恨不得看见全天下的可怜人都要来主动关照,无私照料,怎的这下到了嫣红的口中,却成了背信弃义的负心汉了呢? “果然。”苏晋之点点头,看上去并不意外。 附近姓萧的大户不多,先前那小丫头送来的糖盒上印了个“萧”字,想来就是萧亭柳来帮衬时随意发给下人的赏赐。 只不过,这萧家当真豪气,随随便便打发个丫鬟的小东西都这么矜贵,区区一颗糖,包装上还不忘印上自家的姓氏,生怕别人忘了这东西是谁赏的,不记得他的恩惠。 魏溪问道:“那萧堡主究竟是什么样人?” 嫣红神情一顿,但见面前青年眼神清澈,并不像别人那样猥琐好事,便知他这一问没有旁的异心。只见她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恭恭敬敬地奉到二人面前,道:“两位恩公若是想知道,便由嫣红从头说起。” 第12章 练功 嫣红声音酥软,语调婉转,说起与萧亭柳如何在街头相识,又如何在栖芳阁重遇、相知,期间百般甜蜜,千种柔情,恍如昨日。 她说着说着,神色也像变了,原先冷淡自持的面孔渐有红晕上飞。而当说到两人交换信物定情、约定嫁娶之时,忽然顿住。 她停了良久,目光在眼前火红团锦的桌布上停留片刻,说道:“他本已准备好要娶我过门,可是半年多前萧老堡主突然过世,他仓促接手堡主一职,一肩挑起偌大家业,自此再也不复自由之身。我将平生积蓄拿来为自己赎身,脱了妓籍,去萧家堡找他,却换来他一句‘今生缘尽’的回话。原来他顶不住族中压力,已与方家小姐定了亲。那时我便知道,这辈子想与他在一起,是不可能了。” 魏溪听得入神,脸上表情随着嫣红话语一时一变,至此不禁长叹一声。 他虽不懂情爱为何物,听着旁人诉说,也像是跟着一起经历了数重悲喜,一时随之甜蜜微笑,一时随之低落神伤。直到苏晋之在他头顶摸了摸,才回过神来,从别人的故事之中抽离。 末了,嫣红慨叹道:“我也不怪他,他当日许诺,未必是假,后来反悔,也是句句真话。说到底,是我一个风尘女子不自量力,没有看清自己的身份,妄想高攀那些高攀不上的东西。会这样重重摔个跟头,也是自己活该。” 魏溪想安慰她些什么,然而他自己历练尚浅,别说感情事,就是世事也未经历过多少,又如何说得出什么,在肚子里搜刮了半天,也只是讷讷道:“姑娘你很好,是那个负心汉太坏,你别,别太难过了。” 嫣红揭了揭眼角:“我不难过,我只是觉得连累了好姐妹,心中愧疚。谢家庄近来为了莫须有的宝物纷争,处处与萧家堡为敌。他们以为捉住了我便能摆布萧堡主,呵,这些人可是想错了,而且错得离谱。我与他早已没有瓜葛,我是生是死,也与他毫无干系,他们就是把我五花大绑抓走,又能动摇得了他什么。” 她这显然是伤心到极处的气话,周围人固然替她唏嘘,也没有安慰的立场。 魏溪一拍桌子,道:“嫣红姑娘,大家都一样是天生天养,既来到这世上,也是老天爷给的机缘。你这么善解人意,处处替别人着想,可也千万不要轻视了自己!你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把这么多事情都一肩担了?放心,就算那萧堡主薄情寡义,还有我呢!只要我在,剑在,一定叫那群歹人动不了你!” 他说得言辞铿锵,很是有力。嫣红先是怔了一怔,而后拭着眼角,颔首道:“多谢……多谢少侠。” 旁边的姑娘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9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9 们见这小哥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很有男子汉的气势,当下将他当做了英雄,为他拍起掌来。她们叽叽喳喳将他围在中间,又是端茶,又是扇风,一时将他奉为上宾,好不殷勤。 魏溪从来没接触过这么多姑娘,也不知该如何拒绝,伸手一推,就觉得碰到一片软绵绵的肌肤,而嗅入鼻中,又是叫人头晕眼花的浓香。混乱之中,他只觉得无数张浓妆艳抹的脸朝自己挤过来,眼睛稍稍一抬,便能瞧见一片片白花花的胸脯。 他未经人事,怎能经得起如此引诱,在一声比一声娇媚的呼喊之中,已经七荤八素,几乎晕厥过去。 迷茫中,一只手抓住了他。那手掌感觉微凉,十分熟悉。魏溪连忙一把反握住,跟着那露出的缝隙,一下冲出了包围。 “姑娘姑娘,我先上楼歇歇,等那群歹人再来,再帮你们打架!” 说罢,魏溪逃也似的,跟着苏晋之一起溜回了房间。 回到房中,他才发觉苏晋之神色有异,心中一慌,立时忐忑起来:“师兄,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苏晋之拍了拍身边的凳子,把脸一板:“说说,你有几成把握可以护他们周全?” 魏溪怔了一怔,在心中掰着手指,先是想到如法炮制先前退敌的法子,大约有八成,后一转念,想到药粉方才已经用完,那就只有六成,再一想,自己这肩头还带着伤,那胜算便只余下不到五成了。 可是不到五成的胜算,他又如何说得出口?这便愣愣看着苏晋之,成了个哑巴。 “连一半的把握都没有,你倒恁大的口气,敢跟人打包票,说什么人在剑在,包在你身上?” 苏晋之说话时,看见魏溪脸颊上的一抹艳红,也不知是哪个姑娘趁乱蹭在了这小子脸上。他有些嫌恶地侧过脸,蹙紧了眉头,神情也变得更加难看。 这下魏溪当真以为自己闯了大祸,心急起来:“可是那嫣红这样可怜,难道师兄就忍心撒手不管?” 苏晋之冷哼了一声:“对别人的事情这样关心,自己的事却屡教不听。” “自己?” 魏溪这才想起来自己肩头有伤,知道师兄这么严厉,也是因为担心自己,便委屈道:“我的命固然是命,她们的,也是命啊……” “别人的命,总比自己的矜贵些是吧?” 只听师兄的口气越来越酸,魏溪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阵莫名其妙。 就见苏晋之眉头一拧,拎过床头铜镜,放在他面前:“先把这花脸擦了。” 魏溪凑在镜前一看,这才发现脸上一片五彩斑斓。刚才也不知有多少姑娘往他脸上贴来,左颊上面竟然还有个鲜红的唇印。他一面擦一面在心中犯嘀咕,青楼里的姑娘,当真热情…… 这胭脂水粉实在浓厚,魏溪把脸搓红也未能擦净。最后还是苏晋之去旁边水盆浸湿了一块巾帕,覆到他面上,这才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痕迹擦掉。 魏溪见有师兄代劳,索性手也不动了,乖乖仰着脸,双手放在膝盖上,一面享受,一面得寸进尺地道:“我没有胜算,但师兄一定是有的,是不是?” “你就是知道天塌了都有我顶着,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苏晋之板脸,表情一如从前,每回魏溪闯祸,而他在药庐,举起木板要打他屁股时的样子。 然而十年来,那板子没真落下过一次 。 魏溪见他要怒,便立即祭出杀手锏,双臂箍住对方脖颈,如小动物般在他怀中挨挨蹭蹭,像是恨不得变成个球,滚到他怀里去。 他打小起就是这么个习惯,每逢犯事闯祸,便企图撒娇耍赖,蒙混过关。这一招虽然简单,却屡试不爽。苏晋之纵然再有本事,都对此无计可施。 只见他无奈地笑了笑,阴沉的脸色终于冰融雪消,将魏溪的手拉下来,摆放规矩,才道:“逞英雄需靠真本事,光会撒娇耍赖,管什么用。” 魏溪嘿嘿一笑:“对你有用。” 苏晋之一怔,随即嗔怪:“滑头。” 魏溪见对方已经消气,便说:“先前对付那弓箭阵的时候,师兄教我用的全是没见过的剑招,虽然第一次使,却是威力无穷。只要你把这套招式再多教我两次,一定能把那群家丁打得满地找牙,还怕他们做什么!” 苏晋之想起来,先前在对付假和尚时,魏溪已将剑招使得有模有样,便问:“那套剑法,你记得几成?” “八成。” 他答得自信,苏晋之晓得不假。 这剑招繁复,魏溪只在师兄带领下耍过一次,便能记得八成,实在是世间难得的奇才。但苏晋之早就知道魏溪天分,故此并不吃惊,又问:“现在还有没有力气?” “多得很。” 苏晋之向左右一看,摘下一支挑床帐的竹竿,递到魏溪手里,“以此代剑,再舞一遍。别太用力,免得挣开伤口。” 魏溪点头,接过竹竿在手里掂了掂,在屋中踏起步子。 青年身躯挺拔,手脚修长,他舒臂曲腕,动作灵活,把一套剑招舞得好似柳条迎风,轻舟拍浪。虽然空间有限,不得全力施展,但他因地而动,且走且停,每个动作都有说不出的韵味。 这身姿带着午后窗外洒入的万点金光,清爽得如一阵晨风,叫人看了眼前一亮,精神亦为之一震。 一套剑招舞毕,苏晋之给他倒了杯茶,微微笑道:“还算不错。” 魏溪知道他从不会将话说满,只因见到那笑容,便知道他心中是满意的。 于是道:“是师兄教得好。” “可惜这只是半套,要是学会全套剑招,威力倍增。” “半套?” “不错,我所教你的,就只是半套剑法。”苏晋之点头,“从前你所练不过是些剑道基本,算不得什么武功绝学。只有这半套剑法,是外间难寻的精妙剑术,而我现在要教你的,就是剩下的半套。” 魏溪惊讶:“原来我学了十年,只是学了些小打小闹的把式?” “剑术根源,本就万变不离其宗,要是没有足够根基,怎能一蹴而就?”苏晋之蹙眉,“许多练剑之人误入歧途,就是自恃聪明,不肯打好根基。你天资卓越,只要有足够基础,还怕什么高深的剑招掌握不了?” 魏溪听他说了一通,只抓住个关键词:“哦,师兄你夸我天资高?好像从没听你说过。” 苏晋之脸色一怔,他一时不留神把心中想法脱口而出,这时要收回,却是来不及了。 于是他板了板脸,正色道:“天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0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0 分再高,也须勤练不辍,别以为有了三分灵气,就可以趁机偷懒。” 魏溪嘻嘻一笑:“我知道我知道,只是师兄你难得夸我,我听着高兴嘛。” 苏晋之见他笑得殷勤,自己也有些隐忍不住。他微微侧头,掩饰住自己表情,又转回头,正色训他:“知道了,就乖乖地听。” “是!” 苏晋之娓娓道来:“我先前所教的半套,是一三五七这等间隔招式,剩下没教的,都是嵌在其中的过度剑式。虽然少了这些招式剑法的威力会大减,但整套剑法意境不失。刚才看你舞剑,招与招之间尚有些滞涩,因为你感觉到这些剑招缺少连贯,就在习剑时自创了些招式填充其中。现在我要教你的招式与这些散招作用相同,但更要高明许多,精妙许多。你只要练上几次,很容易便可以融会贯通。” 魏溪点点头,恍然大悟:“难怪我打那些假和尚时觉得有些地方别扭,原来如此!可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打不过我,要是我学了完整的剑法,是不是就威力无穷了,这剑法这么妙,你怎么不早些教我?” 苏晋之摇摇头:“不教你,正是怕你急公好义,又自以为天下无敌。要知道,江湖之上能人辈出,永远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要是你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横扫天下,那总有一天会栽个大跟头,摔到你万念俱灰,想爬也爬不起来。” “那怎么会?都那么厉害了,爬总是还能爬起来的吧……”魏溪挠挠头,觉得师兄有些危言耸听。 苏晋之不理他,径自说道:“所以学剑法之前,你先答应我,以后不可随意与人动武,凡事以忍为先,不准强出头,不准不顾自己安危就向人贸然许诺,不准……” “好啦好啦,只要师兄你在我身边,我就是想坏规矩不也坏不了嘛。你就别唠叨了,快说正事吧。” 苏晋之摇摇头,终于没有再继续说教,而是站了起来,负手立到窗边:“那你听仔细了。” 第13章 练功 他将剑法口诀一一背来,又亲自指点魏溪动作,为他纠正姿势。 这一套剑法果然精妙凝练,比之魏溪自创的剑招要高明不知多少倍。他这时学来,如同解开心头困惑,顿时有豁然开朗、醍醐灌顶之感,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知道剑法,现下学得,高兴得手脚发痒,跃跃欲试。 栖芳阁的房间本就极为宽敞,魏溪迫不及待,当下就地演练。他将一杆细细竹棒挥得飒飒有声,时如雷霆,又如春雨,舞到兴处,脸上不禁露出欣然微笑。 这是好武之人才会有的感悟,苏晋之早知道他会如此。他这师弟好像是天生的武痴,一旦知道剑诀,便恨不得日夜练习,废寝忘食。他在旁边看着,也只能稍加提醒,偶尔为他指点目标,让他追打。而房中诸般摆设都成了魏溪游戏的对象,指东打西,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如此捱到夕落,房中没有点灯,看东西已有些困难。魏溪再击打目标也失了先前的准头,竹竿一拨一扫间,险些将个精致的胭脂红釉梅瓶扫落。 苏晋之急急抢去,终是晚了一步,两人为接那瓶子,身子都倾斜了重心。最后一人苏晋之一手摸在瓶胆上,而魏溪摸在他手上,两人同时回望,四目相交,齐齐摔了下去。 瓶子没事,倒是魏溪哎哟了一声。 苏晋之忙道:“摔疼了?” 魏溪呲牙一笑,拍拍衣服起来:“不疼。我就说,有师兄你在,闯不了祸。” 他说着,把瓶子从地上抱起,不想手上一个打滑,瓶子就毫无征兆地滑下,啪一声砸在地上,摔了个稀烂。 两人面面相觑。 呆了一刻,又相视大笑。 魏溪抱着头大叫:“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是这瓶子太滑,自己跌下去的。” 苏晋之好笑地看着他,摇摇头,见他心虚地跳脚,忙道:“别过来!小心脚底。” 他们一起七手八脚地把瓷片残渣收拾了。过了一会儿,魏溪才缓过劲儿来,坐在凳子上,一脸满足,回味着刚学到功夫的喜悦。 苏晋之从没见过他这样开心,也跟着笑了:“真这么高兴?” 魏溪拍着大腿:“真是精妙!实在精妙!这剑法我舞着舞着,就像能听见潮水拍岸,能看见天边云霞,好像那天的尽头还有鸟飞,鸟的脚下还有大浪。” “这套剑法是是一位前辈高人在许多年前所创,相传这位前辈早年曾搜罗天下剑术,晚年寓居于海岛之上,每天临海独坐,看日出日落,回首一生所历大大小小多场对局,终于从天上流云、海际拂风中悟出了自然生克的道理。所以他提剑迎风,剑随云走,创立了这一路三十六式剑法。” “怪不得,我就觉得这剑法自然流畅,一招一式毫不做作,就像是本该如此,自当如此。” “看来你已体悟到这剑法的精髓。只怕那位前辈也没有想过,时隔这么多年,还会有你这样一位知己。” 魏溪眼神明亮,神采奕奕:“师兄,创出这套剑法的高人,就是烟霞派的前辈吧?” 他平时看来虽不机灵,但也毫不愚笨,只是从小长在山中,不通晓人心,不会算计而已。这下从剑法中领会到奥义,又联想到先前听到烟霞派的故事,自然而然地,便把两件事想到了一起。 苏晋之顿了一顿,心知这剑法日后使出来,就是要瞒也瞒不住,于是道:“不错,这位高人正是烟霞派的创派祖师,我所教你的这套,正是烟霞派中最最精妙的观霞剑法。” 此际窗口有清风流入,他目光微动,见到天边渐紫、红云隐现,便怔怔地望着外头,仿佛想到了什么,有些出神。 接着,苏晋之说道:“但这些名门大派,一向都不允许未入室的弟子随便偷学自家武功,更何况这观霞剑法是烟霞派中最精妙的剑法。要是有人问起你师承何人,你就说,你是丁越川的弟子,听见没有?” “丁越川?这是什么人,很厉害么?” “厉害……也谈不上。但他就是知道你假借了他的名头,也一定不会怪你,不会追究于你。” “那这人还真是好脾气。” 苏晋之并不回答,只是反复叮嘱:“你千万记清楚了,不然被人发现,可有一整个门派跟你为敌。” 魏溪吐了吐舌头:“好可怕,都是名门大派了,还这么小气的吗?” 苏晋之冷冷一哂:“正是名门大派,才这么小气。” 过不了多久,先前给魏溪送糖的丫头又来敲门。二人以为她来送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1 饭,却见她手上空空如也,低着头红着脸,声若蚊蝇地叫二人下楼吃饭,说鸨娘准备了一桌筵席,要多谢二位之前的仗义。 魏溪见那丫头可爱,本想上前与她搭话,才走了半步,就听苏晋之的咳嗽声在身后响起。 于是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回道:“知道了,我们马上就来。” 丫头立马转头,忙不迭地跑了,脚步声咚咚地从走廊上传来。 魏溪回到苏晋之身边:“师兄,这丫头也是卖身进来的么?” “在这地方的女子,都是签了卖身契的。眼下她未足龄,所以先充当杂役,等她及笄,恐怕就要挂牌接客了。” 魏溪望了眼空空的门外,踟蹰了一下,道:“师兄,我们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替她赎身?” 苏晋之眉尖一动:“怎么,你想买她?” “不是买,是帮。赎了她的卖身契,再还给她自己。” “怎么忽然想到这个?” “就是,就是觉得她有点可怜。”魏溪垂下头,“让我,想到从前……” 苏晋之沉默了。 魏溪从前,比这丫头可凄惨得多。 当初白逢春在街市上看到他时,他已瘦得不成人形,浑身皮包骨头,活像只小猴子。卖艺人一声令下,他就要表演从那瓮口里把自己塞到瓮里的把戏。 当时苏晋之身体也差,同样是病恹恹的,被师父硬拖上街散心,他脚步拖沓,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唯独看见了这个卖艺的孩子,一下被吸引过去。 他知道这些孩子大多是从小被人贩子卖到杂技班里,再被班主用尽各种手段折磨训练的。他会硬生生地把他们的骨头拗软,把筋撑开,以便他们在表演时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姿势,取悦观众挣钱。 这样的孩子受尽凌虐,多半已经逆来顺受,眼神都是一片死灰,没人再敢反抗。然而这个孩子却不一样,他的眼神晶亮,犹如明星。虽被班主指挥着,还是一有空隙就要反抗,一反抗就要挨打。但再有机会,他就再反抗。如是几次,仅仅是一场表演,孩子的身上就被鞭子抽了十几下。而细看他皮肤,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从上到下都是鞭痕,还有数不清的脚印、瘀青,想来就是在平时,也没有少受教训。 即便如此,他还是毫不放弃,双眼透出强烈的求生欲望。那样的执着,让苏晋之都深受震撼。 他在这街市上匆匆一瞥,就记住了这个坚韧的孩子。彼时白逢春正在当地药铺开义诊,又一日,那杂技班的班主上门,开口便点了几味麻痹和止血的药物。 苏晋之正在旁边,心念一动,顺口便问他要这些药做什么。那人没有防备被问到这些,一下支吾起来,一会儿说家里有人被蛇咬伤,一会儿又说被利器砍伤,前言不搭后语,明显是在说谎。 苏晋之记得那天表演时他分明威胁过那孩子,说再不听话就剁了他手脚做成人彘,把他永远塞在瓮里不让他出来。他知道这班主多半是被那孩子给气急了,当真要下狠手,便表面不动声色,等这人走后,悄没声息地跟了上去。 果然事实不出他所料,这黑心班主一回去,便煮药磨刀。那倔强的孩子已被他绑在一根木桩上,嘴里塞了破布,只等刀一磨快,便用药灌晕了他动手。 幸亏白逢春早有防备,已将给他的药换成了别的。那班主才刚刚煮开汤药,就被掉包的迷药给熏得晕过去了。 苏晋之悄悄潜进去,解开孩子身上的束缚。那孩子一样也被迷晕了,朦朦胧胧中睁眼,隐约看见了他,还来不及说话,头便歪倒过去。 如是,苏晋之将他抱回了药铺,与师父连夜回山,将孩子带回了药庐。 这孩子,便是日后长大的魏溪。 只不过他刚被救回来的时候,一条小命只剩了半条,浑身血迹斑斑,皮肤上多处溃烂,说不出的凄惨。他刚刚脱出魔窟,就是一场高烧,七天七夜不退。在昏迷中,仍是拳打脚踢,细细的胳膊不停挣动,口中还不断有打打杀杀的呼喊。 他大概仍然觉得自己身在魔掌,还要坚持战斗,不到最后一刻,永远都不放弃。 苏晋之在他身边,守了足足七天七夜。到七天后看见孩子终于醒来,比他自己大难不死还要高兴。 他坐在床边,握着孩子的手,问他想要什么。而那孩子眨了眨眼,看清了周围环境,发现自己不再被困在地狱之中,竟是第一时间咧开了嘴,高兴地冲他笑了一笑。 苏晋之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笑容。 一个憔悴得几乎不成人形的孩子,在那苍白枯瘦,几乎要与骷髅媲美的面孔上,却竭尽全力露出了那么一个灿烂明亮的笑容,仿佛再大的苦难都可以一笔勾销,没有什么比此刻更令人高兴。 苏晋之第一次从这孩子身上感觉到,原来活着是这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情。 于是,他也情不自禁地,对那孩子笑了笑。 而后,他知道了他有名字,叫魏溪,父母双亡,本来寄居在叔叔家里,因为叔父好赌缺钱,便把他卖给了走江湖卖艺的杂技班子。 而后他们相遇,那时魏溪已在杂技班里待了将近一年。一年间他从个机灵活泼的小子变成了个皮包骨头的弱鸡,他本以为自己会靠双手逃出来,没想到差一点要因为反抗而变成人彘。而更令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会把自己从这不幸的边缘拉回来。 白逢春后来收了魏溪做徒弟,但不久之后他便外出云游,留下苏晋之和这小师弟二人相依为命。 苏晋之亦兄亦师,把他一路拉扯长大,而魏溪也格外懂事,身体调养好之后,每天都围在他身边,虽然小孩子少不了调皮打闹,但十年来他也总是以师兄为先,很是听话。 第14章 埋伏 魏溪与小丫头同病相怜,自然心生怜惜。 苏晋之知道他想什么,没有再出口阻拦。他同意替他向李青娘问价,不论多贵,都将小丫头赎出来。 二人下楼,楼下的丝竹已响,筵席也已开始。不过相隔几个时辰,这栖芳阁里又是一派歌舞升平,仿佛白天那惊心动魄的一闹只是说书人口中的一个段子。 嫣红赎身后本不再出席这样的场面,这天晚上却盛装打扮,款款走到苏魏二人桌边,为他们斟酒布菜。大厅中还有不少宾客,有的从前只闻嫣红其名,未曾见过真容,这时看见传说中的头牌,都是瞧得眼睛也直了。 酒过三巡,一个醉醺醺的嫖|客走上前来,一手持酒杯一手持酒壶,斟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2 了一杯,递给嫣红:“嫣、嫣红姑娘,这是上好的……武陵、武陵杏花酒,我特地托人不远千里带来,来!敬你一杯!” 嫣红微微蹙眉,她早已脱了妓籍,这些人却还当她是妓子调戏。一旁的魏溪眼看就要发作,苏晋之却是淡淡扫了那人一眼,接过酒杯:“我代她。” 说罢,他将酒仰面一饮而尽,而后嘴角轻轻一勾,毫不客气地讽刺:“杏花酒?恐怕老兄被人诳了,还不自知。” 那人被扫面子,顿时大怒:“你说什么屁话!你这穷酸书生!莫非当自己是萧亭柳么,敢在这里耀武扬威,我敬嫣红姑娘的酒岂是给你这穷酸喝的!” 他还要再骂,已被前来解围的李青娘拉开。后者嘻嘻赔了个笑脸:“莫问是不是杏花酒,客官来这儿可不就是寻开心的,喝得尽兴才最紧要嘛。来来来,姑娘们,好酒好菜地招呼着,让大爷消消气!” 她安抚了那人,一转身坐到苏魏二人桌边,摇了摇头:“青楼里多的是这样的无赖,二位恩公,千万不要与他们置气。” 二人当然不与他一般见识,如此闹剧,笑笑也就过去了。 李青娘又道:“哎,想当年在登州的琼仙楼,可不比这里热闹十倍,当时全天下的英雄豪杰都齐聚一堂,哪有这些地痞作威作福的份。要是谁敢乱耍流氓,不讲规矩,第二天准给斩手斩脚扔到了街上。哪还有人会随便胡闹?” “这么厉害?”魏溪听得来劲,好奇道,“那登州是什么地方,有许多江湖人么?” “登州位处黄海之滨,靠近蓬莱、烟霞,本来就是个繁华的港口。听说十多年前,有人在蓬莱的岛上发现了什么剑冢,自打那以后,就不断的有江湖人涌来,从登州登船,出海寻剑,从不间断。” “剑冢?那是什么?” 李青娘摇摇头:“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怎么知道?只听说,约莫是藏了很厉害的兵器,所有练武之人都争着想抢。就在十二年前,突然有一天,登州城有几百名挤各地来的剑客一齐坐船出发,但听说那些大船,最后十艘里有九艘都没有回来。” “出什么事了?遇到风浪了吗?” “不知道,不是天灾,便是人祸吧。江湖人不就是这样吗,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是死在风浪里,也要死在刀尖上的。”说着,李青娘给他添了点茶,“听说小英雄不能喝酒,来,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 魏溪把茶喝了,苏晋之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接着问:“青娘在登州住到几时?” “住到五年前,才搬回来的。上安是我老家,年纪大了,就不想在外飘了。” “登州……后来如何?” 李青娘抬眼瞧了瞧他,先前她问他是否到过登州,苏晋之一口否认。但听他言下之意,分明对那儿十分关心。李青娘见惯场面,知道有些话对方不提,自己也不便说破,便只挑他问的回答:“自那一乱之后,登州就一败涂地啦。官府派了好多兵丁出海,说是要找那些剑客的尸体。可是他们搜寻了很久,也没找回多少。这些剑客有不少都是大门大派里的人,听说当时武当、少林、昆仑、华山、雁荡等等门派的高人都来了!可惜那些大人物我都不认识,他们也不来琼仙楼,都是驻扎在登州城的客店里。这么闹腾了一阵,也没见闹出什么结果,渐渐地,便没了下文。” “烟霞派呢?”苏晋之问。 “哦,你说烟霞派呀。原本烟霞子弟在登州城里最是常见,自打这一闹以后,就越来越少见着了。听说那些门派觉得自家子弟死得蹊跷,都怀疑是烟霞派搞鬼,只要烟霞子弟落单,就会受人伏击。所以这一来二去,烟霞子弟也不敢再出来招摇,成天窝在自己的岛上,连门都不敢出啦。” 苏晋之点点头,自言自语道:“盛极必衰,也是必然。” 李青娘道:“哎,也是,我在登州待了十年,烟霞派的名声的确是一年比一年糟糕,但在那一场怪事之前,还不至于如此难听。自打那一后,这门派的人就真的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一个有百年历史的门派就这样衰落,不是不叫人唏嘘的。魏溪在旁边听了,也很是感慨一阵。但过不了多久,他就拽了拽苏晋之的衣服:“师兄,不对。” “如何?” “这周围的人,有问题。” 苏晋之也看出来了,脸色镇定,点了点头。 魏溪压低声音:“他们都藏着功夫。” 他白天没听出屋顶的埋伏,这下已学了乖,时时刻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两人才坐下聊了没多久,便发觉周围的人都不太寻常。 李青娘在旁边听见他们对答,当下汗毛倒竖,磕磕巴巴道:“是、是哪几个?” 魏溪凑过去,在她耳边悄悄说明了方位,后者依他所言一一看去,是越看越惊,脸色一点一点发白,额上也有了冷汗。 嫣红见她面色骤变,几乎就要晕厥,连忙在她臂上一扶,叫道:“姐姐!” “这些、这些人最近晚晚都来……”李青娘冷汗涔涔。 “晚晚都来,却没有动手?”魏溪疑道,“那会不会,也未必是想来为难?” 苏晋之微一颔首:“若是如此,不妨一试。” 三更过后,街上夜阑人寂。而栖芳阁中,犹是丝竹未歇。 苏魏一行用罢酒食,便即上楼休息。 李青娘在厅中招呼客人,只见先前被苏晋之点出的几人都兀自假装玩乐,余光却都盯在嫣红身上。这群人看见嫣红离开,也并不妄动,想是打算留守在此,一如之前的许多天,也不知是何居心。 只见她正如穿花蝴蝶般在宾客中劝酒,忽然楼上传来一声尖叫。楼下吵吵嚷嚷,这一声尖叫并不清晰,但那几个可疑人物立刻抬起头来。 须臾,传出尖叫的闺房又再透出一声高呼,当下有几个妓|女听出了呼声,叫道:“嫣红姐姐!” 不待李青娘回头,那数人就像事先商量好的一般,不知从哪儿抽出了兵刃,齐齐跳起,向二楼厢房处窜去。厅中的妓|女嫖|客哪料得到这一出,看见明晃晃的兵刃贴着自己面门掠过,吓得呜哇乱叫。 就在那几人窜出的同时,厢房的窗户也破了。窗扇喀拉一声,断得爽脆利落,似乎是被人一掌轰翻,半点不拖泥带水。 然而厢房里却是一片静静悄悄,之前的惊呼声不见了,惊呼的人也不见了。只余半扇烛火,摇摇曳曳地,照着雕花床上垂下的绣帐。 一道黑影从破窗中腾身翻入,如一阵疾风,让那烛火猛地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3 一矮。 黑影身形高壮,动作却是比鸟雀更敏捷,就地一滚,就稳住了身形,朝房中飞快地一打量,没有犹豫,立刻向那绣帐扑去。 “嫣红姑娘?”掀开绣帐,果然有个人卧在被褥之中,然而光线微弱,也看不清面貌。 黑衣大汉不加踟蹰,伸手在床上一捞,连人带被就是那么裹起来一卷,撂在自己肩头,口中道:“得罪!”居然将人就这么扛在肩上,准备再从那破窗中翻窗出去! 蓦然间一阵劲风杀至,剑气绵延,宛如霞光万道,在人眼前织成一张罗网。 “好剑!”大汉肩上扛着个活人,与剑光周旋已有些困难,却还是忍不住赞叹。 那剑光并不恣意,似乎也顾忌大汉肩上之人,几次险些擦到那被卷身边,都硬生生将剑势收了回去,撤招再战。 大汉手上没有武器,只凭一对肉掌舞得威猛,宛如万道劲风组成的屏障,让人近身不得。 他虽御敌艰难,嘴角却渐渐露出了笑容,一面与斩来的剑光周旋,一面露出些恋战之意:“小子,你这套剑招真是妙得很,要不是今日救人要紧,我真想与你好好会会,看看是你的剑厉害,还是我的掌厉害!” 出剑拦人的正是魏溪,此刻听他说话,回道:“废话少说,今天人走不了,你也走不了!” “哎,小子,我看你根骨奇佳,资质卓绝,怎么为谢家庄这样不要脸的人家做事?帮着这种人为非作歹,就是功夫再俊也是白费!就跟人家墙根下的狗,猪圈里的猪没有两样,都是别人脚底下的奴才,没有出息!”那人说着,摇头晃脑,似是为魏溪的遭遇大感可惜。 “胡说八道,我哪里帮谢家庄做事了!”魏溪口中回话,手下不停,只是见那大汉目光坦诚,并无一丝唬骗之意,暗觉奇怪。 “没有帮谢家庄做事,那又埋伏在这房中作什么?”大汉一掌拍出,掌力刚猛,登时将屋中的一张八仙桌拍得四分五裂。 “那自然是防着谢家庄……”魏溪侧身让过他掌风,说到一半忽然顿住,脑筋一转,问,“你刚才说来救人?救谁?” “自然是萧堡主的老婆,嫣红姑娘了!” “嫣、嫣红姑娘!”房门被猛地推开,原先于厅中潜伏的人这时才跑到上面。 大汉见到门口来人,只是横眉一怒:“他娘的这么晚!干什么吃的,果然你们这些家养的都靠不住!别人家的狗还懂得咬人,你们就连咬人都比谢家庄的慢两步!” 被骂的几人一句反驳都没说出来,却是双眼一翻,突然齐齐软倒在地,厥了过去。 大汉见状也是一愣,怔怔道:“老子骂人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魏溪这时已明白有误会,一个收势,举剑横架在胸前:“等等,我看这其中恐怕有……” 可是大汉的心思正在晕厥的人身上,没见到对手收招,只听魏溪“误会”两个字还没说出,他便一个抬掌,又是一记掌风追了过去。 “阿溪小心!”自大汉肩背上忽然传来一声。 “咦?”大汉听得这一声,大为惊奇。接着他后背一软,感觉到刺痛,手脚立时不听使唤,跪倒下去。 他身上被卷蓦地落下,就要砸到地上时,魏溪一步抢出,捞在了手里。 “师兄!” “什么师兄?”大汉又是奇怪。 被卷中的人被魏溪解救出来,只见他发丝散乱,长垂于肩,遮去了眼眉,却仍见到颈项一带肤白如玉,此时轻轻抬头,虽然眉目如画,却分明是个极俊雅清秀的男子。 大汉见到如此情状,一下红了脸:“怎么、怎么不是嫣红?” “要是我师兄有半分损伤,要你好看!”魏溪举剑一抬,指向那大汉鼻尖。 “果真不是!”大汉定睛一瞧,只觉得自己错得离谱,当下怒吼一声,不羞反怒,“不是嫣红你躺床上做什么!白费了一扇好好的窗子!” 明明是搞错对象抱错了人,他却去可惜窗子,这下避重就轻,也是很厚脸皮。 “明明是你自己……”魏溪憎他言语粗鲁,正要出言反击,被身后的苏晋之拉了拉衣袖。 “阿溪,帮我束发。” 魏溪这便瞪了那大汉一眼,去镜台边找了梳子来给师兄梳头发。 大汉跪在地上,想用力站起,试了几次,都使不出力。 “喂,你用了什么诡计!我怎么才能起来?喂喂,你们倒是看我一眼呀,让我起来说话,腿都麻了!” 魏溪仿若未闻,一下一下地给师兄梳着头,直到将他的乌丝用发带整整齐齐地束起,又拿了面铜镜给对方确认过满意,才听苏晋之道:“把针给他拔了。” “是。” 魏溪走去将扎在那大汉背上的银针拔出来,可那大汉跪了半晌,自己已爬不起来了…… 正牌的嫣红这时才姗姗来迟,向房中人行了一礼,说道:“这位好汉,不是歹人。” 先头那两声尖叫正是她所发出,是苏魏二人与她商量好,才演了这一出请君入瓮。没想到青来的不是什么飞贼,而是个傻憨憨的莽汉。 大汉见到正主,又回头瞧瞧苏晋之,一双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挠了挠头:“妈的,老子真是瞎了眼,竟然男女不分……” 魏溪看看自家师兄,分明是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摸着下巴同意他的说法:“你知道就好。” 嫣红闻言掩口轻轻一笑,道:“这位是封壮士,是个镖师,曾与我有一面之缘。” 那汉子终于爬了起来,抱拳道:“不错,在下封怒涛。听说那谢家庄的奴才最近常来找姑娘麻烦,这才守在附近,保护姑娘。我跟这些家养的废材可不是一路,千万不要将我和他们混为一谈!” 说着,他踢了踢地上烂泥一样七倒八歪的人。 原来,这些人是萧家的家丁。 魏溪看着他,功力的确比那些庸才要好得多,想来白天埋伏在屋顶上的也不是他,而是这群废物。他问:“那谢家庄白天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在?” 封怒涛老脸一红:“额,这个……守了一夜,眼皮打架……在后院、后院,睡过头了……” 第15章 旧事 众人都是一阵无语。 “你为什么要来救人?”苏晋之问。 “萧堡主对我有恩,他老婆有难,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封怒涛说得理直气壮。 “又是报恩?”魏溪奇道。 封怒涛道:“怎么,难道你们也认得萧堡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4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4 主?不不,难道你们就是他派来的?” 苏晋之摇头:“我们不认得他,不过,我们恰好认得一个和你一样受他恩惠的人。”说罢他回头与魏溪对视一眼。魏溪知道,他所说的正是日前见到的沙平楚。 封怒涛点点头:“嗯,萧堡主为人侠义,受他恩惠的人必定不少。我本来是个镖师,一趟被强盗劫了镖,受伤落难到此,多亏萧堡主搭救,才捡回一条小命。他那样的人,在江湖上帮过的人太多了。我只不过听到消息,想来尽一份力而已,没想过要他知道,更不希望跟这些家奴抢什么功劳。” “这些也是萧家堡的人?”嫣红看着地下昏睡不醒的人。 封怒涛叹了口气,十分鄙夷:“可不是!这些奴才都是萧家的护院,平时只晓得喝酒吃肉,半点本事也没有!萧堡主向来大方,不过依我看,他对手下人也是太仁慈了些,竟让这样没用的家伙在里头混吃混喝,等到真要用到他们的时候,却半点也指望不上。这些饭桶,也不知是来保护人还是来丢人现眼的!哼,看了就让人来气!” 他骂完犹不解恨,伸腿在那些人身上补了几脚,把他们踢做一团,踹去了墙角。 “原来萧郎他早料到对头会对我不利,所以一直派人暗中保护我?” 嫣红回味着封怒涛的话,想到萧亭柳的这番安排,心中又是喜,又是忧。 喜是喜他仍记挂着自己,而忧,则是忧他到这当口都不愿露面,显然是生怕同自己再扯上关系。 李青娘进到屋中,得知这些人的身份,也是没有好脸。她先前听了苏晋之的吩咐给他们下了蒙汗药,现下见这些人睡得死沉,便丢垃圾似的,叫人把他们都拖走丢了。 反正那姓封的身手不错,帮手,有他一个就足够了。 他性情直爽,很易相处,被青楼里美貌的姑娘奉承几句,就飘飘欲仙找不着北。酒过三巡之后,连之前被扎一针在地上跪了半天的仇怨给忘了,嘴上一阵胡吹,跟苏魏二人称兄道弟起来。 之后一夜无事。 苏晋之妙手回春,第二天魏溪的肩伤便有好转。他得了师兄准许,迫不及待就到院中练习日前新学的剑法,正巧碰上了那姓封的,两人寒暄几句,便拆起招来。 封怒涛昨夜与他有过交手,当时就觉得这年轻人剑法精妙,很有灵气。他行走江湖多年,成天在刀尖上讨生活,就是没有练成顶尖高手,对高手们的武学也是如数家珍。他眼见魏溪年纪不大,剑意却十分纯正,行招利落,潇洒自然,这样的境界,多半是没有经历过江湖打磨的少年人才会有。 这老江湖昨天吃了他们师兄弟的闷亏,今天交上手便想暗搓搓地赢回来,一面嘴上好好好地唱着赞,一面等候机会,看什么时候能钻着空子。 苏晋之在楼上听人说他们打起来了,连忙赶到楼下。他见到魏溪提了根竹竿,便知道二人是在比试,于是抱了胳膊站在一边,也不打搅两人。 只见魏溪的剑招比之前初练时更为纯熟,简直进展神速。那封怒涛在他手底下根本讨不到好处,一面想了各种刁钻的办法,一面还是被一根竹竿压制得毫无还击之力。 苏晋之见状,故意朝前走了两步,一直踏到二人比武的范围,踩到魏溪剑风会带到的地方去。 “师兄小心!”魏溪见状,连忙大喊。 苏晋之只是笑笑:“你会伤了我吗?” “就是不想伤你,才叫你快走!拳脚无眼,有个万一可怎么办!”他抽空喊这几句,稍有分神,手下便被封怒涛抢攻了几招,险些吃亏。 苏晋之不理他,转头对封怒涛道:“封兄,你尽管使出全力。” 魏溪急得简直要跺脚,他不明白师兄这时候来添什么乱。而且他添乱的对象不是别人,还是自己,简直就是胳膊肘往外拐。 本来好好的一场比试,自己都快赢了,现在给他一搅,魏溪是左支右绌,备受限制。好几次,他剑招使到一半发现要扫到师兄,不得不临时变招,愈是想求速胜愈是胜不了,情急之下,出了好大一头冷汗。 封怒涛得了帮手,顿时如虎添翼。他一双肉掌挥舞得虎虎生风,抓住一个机会拼命强攻,终于一举将魏溪压制,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双方比试,点到即止。他一掌挥到魏溪心口要害,便撤手抱拳,示意比武结束。魏溪似乎不能接受这结果,迟迟没有回应,一张嘴不声不响地撅起,像是很不服气。 “阿溪。”苏晋之叫了一声。 魏溪把头一扭。 苏晋之只好代他抱拳:“抱歉,师弟太过失礼,承蒙指教。” “哈哈哈哈哈,他当然不服气了。有你在旁边使绊子,我这赢也赢得不光彩。”封怒涛倒是十分坦然。 苏晋之一笑:“封兄的掌法老辣,也是老江湖了。” “不敢当,我这点功夫,也就是走南闯北押押镖够用,真的遇见了高手,还是要想办法溜。” 他讲话如此耿直,倒是讨人喜欢。 苏晋之又问:“你看,我师弟这剑法如何?” 封怒涛摸了摸下巴,思量道:“魏兄弟这剑法么,倒是很新奇,哈哈,很新奇。看起来很像观霞剑法,但有些招式又高明许多,亦真亦假,也不知道是不是烟霞派的路数。” “什么亦真亦假,你才假呢!”魏溪忿忿道。 苏晋之皱眉看他:“怎么说话的,像什么样子!” 他很少这样严厉,魏溪被他斥得一愣,闭了嘴,表情却更加委屈了。 “没关系,看来魏兄弟很少打输,呵呵,脸皮薄得很。”封怒涛宽容地笑笑,“年轻人,都是这脾气。将来多输两次,输得裤子都没了,脾气就没了。” 苏晋之微笑点头:“说得是。” 魏溪一个转身,索性提着竹竿走了。 苏晋之也不追,仍站在原地,与封怒涛说话。 “刚才封兄提到观霞剑法,据我所知,这是烟霞派的本门秘笈,少有传人,请问封兄是如何得见的?” “少有传人?哈,你说的恐怕是十多年前吧。这剑法现在到处都是,就是咱们镖局里的镖师,也会舞两招呢。你看,我也会。” 说着,他便并拢两指,就地比划了起来。虽然形似,但也只是徒具形式而已,剑法之中的真意没有领会到半分,有些像东施效颦,随意又懒散,全无剑法本来的威力。 苏晋之道:“这些剑招,难道是烟霞弟子传出来的不成?” “额……也算是吧。十二年的蓬莱剑冢之乱,不知道苏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5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5 兄弟听说过没有?” “曾有耳闻。” “那时候各门各派都派了不少高手前去,原打算由少林武当两家主持,等取到剑冢中的神兵之后,举办一场比试,有能者得之。但是不知是谁在蓬莱岛上偷偷布下陷阱,施放毒烟,各家高手不慎着了道,最后连擂台都没上,就被人暗下毒手,死的死伤的伤。当时场面那个惨烈啊,啧啧,据说少林的清玄大师一连吐血吐了两里地,从蓬莱山顶一直吐到海边,好容易爬上了船,才保住性命。他回去之后,因为内伤太重,一直闭关不出,到今天,也有足足十二年了。” 苏晋之听他说得绘声绘色,眉尖一挑,问道:“封兄,当时你也在么?” “我这种无名小卒,怎么赶得上这种大事。这是我们镖局总镖头的师兄的拜把子的义弟说的,他是少林俗家弟子,见过这位清玄大师哩。” “可清玄大师不是一回去就闭关了吗?” “咳咳,闭关,也是要吃饭的嘛。那、那送饭的时候,不就能见着了吗?” 苏晋之默然:“哦,你继续。” “话说当年啊,像清玄大师一样好命的高手可不多,去了百来个人,最后统共才回来十多个,每个人提起当年的惨状,都是不停地摇头,没一个能说出个究竟。所以有人怀疑,能在岛上施放毒烟、布下陷阱的,必然是对那里极其熟悉的人,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让人没法发现。烟霞岛离蓬莱最近,烟霞派的人自然嫌疑最大。所以各大门派的长老们纷纷前往烟霞质问,要他们给出一个交代。” 苏晋之冷哼一声,脸上表情又是讽刺,又是痛快。 封怒涛见他如此,有些疑惑,但他不是心细多疑的人,只稍微顿了一顿,便又继续说自己的:“烟霞派被扣了这么一桩大罪,当然不肯承认。其实换作是我,做了这么一桩丑事,也要打死不认的。但各大门派不甘心啊,于是守在烟霞派弟子登岸的必经之路,登州港口,见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一双。就这样,烟霞派被折腾了两年,终于是不服软不行,最后揪了几十个弟子出来,说他们行为不轨,在蓬莱大乱里有大大的嫌疑,将他们丢给各大门派,任凭他们处置。” “老把戏。”苏晋之低哼了一声。 “什么?什么把戏?苏兄弟你这话我不大明白,难道烟霞派以前这么干过吗?” “没什么,封兄继续说,后来这几十个人怎么样了?都给打死偿命了吗?” “哦,后来啊,听说这些人被送到华山受审,路上受不住酷刑,死了几个,然后余下的人就一起造反,趁乱逃跑了。但是因为先前死的那几个死得不明不白,要是真的追究起来,还没定罪就出人命,岂不是滥用私刑?于是少林和武当的前辈都说,这烟霞派的罪孽已经偿了,逃出去的人以后在江湖上也不会有门派接纳,也算是对他们的惩罚。这件事,才这么过去的。” “所以现在江湖上流传的观霞剑法,就是这些叛徒余孽散布的么?” 封怒涛点头:“是啊,你想想,这些人没有门派庇护,又没有大家族敢收留,就是大一点的镖局都不敢用他们,生怕因此惹毛了大门大派,以后有事相求对方不肯出手。所以这些人只能干些鸡鸣狗盗或走江湖卖艺的活计,他们能有什么本钱,所有的不过是这一身武艺,所以不少人将自己的剑法写成剑谱,卖给那些想习武但又没有门路的百姓。但这些人会被踢出门派,本来也没多高的造诣,写的东西都是残缺不全,胡编乱造,恐怕十分里也没有一分可信。也因为这个,市面上的观霞剑谱真真假假,多不胜数。那烟霞派对此咬牙切齿,却是毫无办法。哎,谁叫他们当初为了自保,丢这些人出来作弃子呢。这会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有苦也没处说咯。” 苏晋之冷冷道:“咎由自取。” 封怒涛这才想起来,问他:“那魏兄弟的剑法又是怎么学来的,怎么与那观霞剑法那么相似?不过我看,他的剑法倒挺像正统,比那些西贝货不知强了多少。” 苏晋之笑了笑,道:“还能怎么得来?兴许我们运气好,写剑谱的人,更老实也更有本事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 青楼の日常……签个到…… 第16章 考验 封怒涛很好打发,苏晋之随口一说,他便不再深究。 二人分别,苏晋之回到楼上,只见魏溪仍在生刚才的闷气。他一个人背对门口坐着,仿佛就是要看看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然后给他看看自己的背影,显示自己的抗议。 “真生气了?” 苏晋之走到魏溪身侧,后者却把背一侧,移了个方向,又拿背脊正对着他。 “何时变得这么小气?” “……” “你是不是觉得,师兄做得不对?” “……” “难道非要我跟你道歉,你才肯消气呢?” 他语调一句比一句柔软,到了最后,竟像是哄小孩的口气,又温柔又宠溺,已经叫人生不起气。 魏溪终于转过脸:“我剑法明明比他掌法好,这不公平!” 苏晋之一笑:“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啊。” 魏溪一愣,张嘴“可是”了两声,想反驳,却不知该反驳什么,又闷闷地坐回去,肩膀耷拉下来。 “要知道,以后在外面对敌,多的是这样的无奈。江湖人动手,可不会跟你讲什么公平,就是再损再毒的阴招,他们都能使出来。对了,你肩上的伤,不就是这么得来的么。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一点也不长记性?” 魏溪想了想,师兄说得的确有理,可是他生气也不完全为了这个。 “可是你跟他才认识一天,怎么就帮他不帮我了?” 要说胜负输赢,其实魏溪都看得不重,都能放下。真正让他不忿的,是师兄帮忙外人而打压自己这件事。 过去他们师兄弟在一道,从来都是同一阵线一致对外,现在这姓封的冒出来,师兄就变了。这变化让他感觉慌张,好像自己手里的糖果被人抢了,而且他还不知道原因,没法抢回来。 “傻瓜,谁说我不是在帮你?”苏晋之摸了摸他脑袋,坐了下来,“我这么做,不正是在帮你。” “啊?” “封兄的掌法固然不及你,可他是个镖师,在江湖中闯荡少说也有十几年,每天都是刀尖上讨生活,生平遇到大小冲突无数。试想,他们押镖的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多半都是绿林草寇,个个手段下流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6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6 。能在这样的环境底下存活,怎么能没两下本事?而他最大的本事,就是随机应变,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的条件。所以我相信,他即便遇上武功高过自己的人,也能有办法成功脱身。你可别小瞧这本事,要我说,这也是一种了不起的能耐。” 魏溪不屑:“投机取巧的能耐?” “投机取巧又如何?要是你遇上了小人,难道还要和他讲道理么?” 魏溪有些不明白,从前在山里,师兄从没跟他说过这些。他只是教他做人要光明磊落,要心怀坦荡。谁能想到,一下了山,师兄嘴里的话又成了另一套。 他被这两套矛盾的想法给弄混了,需要花费时间消化一下。 苏晋之明白他一时领会不了,微笑道:“师兄不是教你作恶,只不过江湖不比山上,有各色各样的人。他们当中有光明磊落的,当然也有阴险刻毒的,除此之外,还会有两面三刀的,心胸狭小的。我跟你说这些,是要你准备好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也能生存,不要空有一身武艺,却防不过一枝暗箭。” 他这番话说得很诚恳,也很郑重。魏溪思索了一下,终于品味过来:“我明白了,师兄不是在教我使诈,而是教我懂别人会怎么使诈。” “没错,孺子可教也。” 魏溪得意:“我本来就聪明,你说过的。” 苏晋之心道明明是说你武学天分高,又不是说你聪明。但魏溪这才刚刚消气,他也不想再惹他,便敷衍道:“是了是了,你最聪明。” 接着,他又说:“一会儿吃过饭,下午抽时间,再叫封兄陪你练几场。” 魏溪知道他又要给自己出难题,问道:“怎么练?” “绑起一只手。” “师兄,你这是在给我找陪练吗?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苏晋之得意地一笑:“有我出面,一定说到他愿意。” “师兄啊……”魏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嗯?”苏晋之微笑抬眼。 “……我发现,你其实也挺狡诈的。” 这一天,魏溪和封怒涛足足比划了六七场,最后直到天色擦黑,两人才堪堪停手。 魏溪先是被绑左手,后又试过不准动脚,蒙住双眼等等诸般条件,到最后虽然以落败居多,但基本上可以与封怒涛战到难解难分,其中有两局还将将险胜,足见进步惊人。 他懂得了这是为了训练应敌,对胜负便不再计较,比试过后就开开心心地回屋,吃了饭洗了澡,早早地上床躺好。 苏晋之是大夫的事被栖芳阁的姑娘们知道了,被她们缠着看东看西,耽搁了好一会儿。回到房里,已是半夜,他甫一推开门,却闻到一丝古怪的气味。 这味道似香非香,甜腻腻软丝丝的,像是要渗到人骨子里去。苏晋之因为常年服药炼药,对这些东西几乎不受影响。但这古怪味道的配方,他一嗅便知。当下他想到魏溪怕是在这味道里躺了一个多时辰了,抢到床前,掀开了床帐一看,果然,大事不妙。 魏溪蜷成了个虾米,双腿双手环在被子卷上圈紧,整个人簌簌发着抖,面色潮红,口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这样子,明显是受了催情香的刺激了。 苏晋之循着味道,找到那香味的源头,原来是房中点的蜡烛。火苗摇摇曳曳的,周遭散出袅袅香气。 这是青楼中常备的物件,原意是为客人增添兴致。谁也没想到这房中客人会用不上这些,就也没有撤走。 魏溪不明白其中门道,大概是随手拿来点了,想着为师兄留点亮,睡下也没熄灭。于是这阴差阳错之下,便着了道。 苏晋之忙把蜡烛灭了,换上另一支普通的,又推开窗换气,好让这要命的味道快点散去。 床帐半掀,冷风灌入室内,魏溪被激得翻了个身。他扭动了一下,还是没醒,整个人却想愈发难过了似的,在床上来回挨蹭,十分难受的样子。 苏晋之坐到床边,轻轻拍打他脸:“阿溪,阿溪,你醒醒!” 魏溪似乎感应到人声,又扭了几扭,摸索到声音的位置,一把抱住苏晋之的大腿,将头搁了上来。 苏晋之整个人一僵。 青年的头发披散着,十分柔软,苏晋之伸手摸了摸,同那孩子小时候的感觉一样。 魏溪刚入门时,常跟着苏晋之睡。他睡觉时总习惯抱个什么东西,姿势又极其的不老实,常常是一个晚上从苏晋之的胸口一直抱到大腿,早上起来有时候人还会掉个个儿,箍着对方的小腿枕着师兄的脚脖子睡。 苏晋之给他这么折腾,当然是会醒的,不过念在师弟年幼,从来也不推醒对方,只是被弄醒后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数数,等困了再睡。 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有人这样粘着。当魏溪长高搬去单睡一张床后,苏晋之还不习惯了好一阵子,总是觉得身上空空落落的,一脸几晚都连着失眠。 这下魏溪又枕在他腿上,像小时候一样。他一贴到师兄身上,整张脸的表情就松弛了下来。 苏晋之低头摸了摸对方的脸,觉得他与小时候真是不一样了,侧脸的线条愈来愈分明,俨然已经是个大人的模样。那双眼睛一睁开,圆圆的还有几分稚气,现下闭上了,长长的睫毛覆下,就比醒着时候显得安静许多,也乖巧许多。 苏晋之笑了笑,替他拨开额发,又将被子拉起一点,给他盖到身上。 下一刻,魏溪一个伸手把被子又掀了下去,手臂在苏晋之大腿上收紧:“师兄,师兄你别走!” “我不走。”苏晋之明知他是说梦话,依然十分配合。 “师兄,你怎么帮别人呢?” “师兄……我好难过啊……” “师兄,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白天分明是把话都说通了的,到了睡梦里,居然还在被这件事纠缠。 苏晋之瞧魏溪一张脸被药迷得通红,鼻子皱了皱,隐约抽泣了两声,真像是十分伤心的样子。他心一软,便说:“是师兄做得不对,以后再不这样了,凡事一定先让你知道,不再叫你伤心,这样行了吗?来,别难过了。” 魏溪在梦里也似乎听到了,咂巴一下嘴,安静了下来。 苏晋之摇摇头,准备再给他盖被。没想到魏溪又是一个翻身:“师兄,我好热啊……” 他开始揪着自己的衣领,在床上打滚。 衣领很快被他扯松,脖子周围也被抓得一片通红。 苏晋之忙去抓他两手。但他双手无力,这么一抓,整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7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7 个人反而不稳,向前一跌,险些摔在对方身上。 索性他反应快,勉强用手肘撑住,与下面的魏溪相距咫尺,总算没压到他身上。饶是闹出这样大的动静,竟然也没能将魏溪吵醒。 “师兄,好难受,我好难受……” 魏溪头发散乱,有些贴在脸侧,有些散在胸前。那焦急难耐的姿态,仿佛是砧板上的鱼,因为缺水而反复挣扎,若再没有一盆水浇下,怕就要渴死了。 苏晋之看见了他的挣扎,双目先是一沉,而后猛地坐起,从床上下来,一直退到窗边。他的神情好像是碰见了猛兽,若不及时跳开,只怕下一刻丧命的会变成是他。 催情香不算毒物,吸入体内不过就是欲火难平,焦躁难忍而已。苏晋之对着窗外,狠狠吸了几口夜里的凉气,额头上刚出的冷汗,也一点点被风吹干。 他这么对窗站着,也不回头。过了一会儿,室内空气渐渐清朗,魏溪的呻吟终于慢慢平复下去。苏晋之这才关了窗,慢慢转回身来。 第二天,魏溪从床上伸了个懒腰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师兄以手支头,衣衫整齐地坐在桌边闭目养神的样子。 见状,他不禁瞪大了眼睛。 “师兄,你一夜没睡?” 第17章 迎亲 苏晋之听见他说话,悠悠睁开了眼皮。 昨夜的事,魏溪自然是一点也不记得。 苏晋之也不说破,他一夜如此,勉强只能算是养神。神情理所当然地显出几分憔悴,当下笑了笑:“想事,睡不着。” “想事?”魏溪说,“眼下又没有什么急事,你总是这样多虑。走,下楼吃早饭去!” 说着,他就要来拉师兄的手,苏晋之飞快地一缩,竟然把手避开,道:“你先去,我梳洗一下就来。” 魏溪也不感到奇怪,说了声好,登登登地跑下楼去。 青楼的女子都起得晚,大堂里除了小厮没有别人。苏魏二人的三餐是李青娘一早吩咐好的,魏溪坐下就有热腾腾的食物上来。他等了等,没等到苏晋之,正敲着筷子咽着口水,就听见门口一阵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只见栖芳阁的大门口一队人马两两成列,吹吹打打,声势浩荡。除了开道的鼓乐手,后头更跟着数十人,一个个担着红漆木箱,礼盒宝函。而最后于队尾压阵的是一顶八抬花轿,十分招摇。 如此阵仗,连路旁的行人都瞠目结舌。大家看傻了眼,不知这八抬大轿抬到青楼门前,到底是要做什么。 鼓乐手停在栖芳阁前,仍是吹打不休,几乎把晚起的姑娘们都要吵醒。小厮开门,没好气地道:“大清早的,这么吵吵做什么!别吵了咱们姑娘的好梦!” 队伍领头的哈了个腰,咧开嘴道:“哟,那可对不住了!可咱们这是天大的喜事,耽误不得呀!” 小厮翻了个白眼:“什么喜事?天上下金子了,还是泥地里埋银子了?” “是萧大堡主要迎娶嫣红姑娘啦!” “什么?”小厮没听清,掏了掏耳朵,又问了一次,“你刚才说的什么?我不是做梦吧!” “这青天白日的,哪能是做梦呢!各位听好了,萧亭柳萧堡主,派了咱们来送聘礼,这就要迎娶栖芳阁的嫣红姑娘啦!在场的父老乡亲有一个算一个,明天都到萧家堡喝喜酒去!堡主说了,这是大喜,要与满城的父老同喜,让大伙儿一块儿沾沾喜气!” 围观的乡亲们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嫣红自己赎身被萧亭柳拒婚的事,这些人先前没少看热闹,当初落井下石的也不在少数,现在萧亭柳突然反悔,大家只当是一出好戏还没有唱完,哪管得嫣红心里什么滋味,就如看戏看到了精彩的地方,先喝起彩鼓起掌来。 消息传到嫣红耳中,她的脸上,却是郁郁的一直没有喜色。 “嫣红,你怎么打算?”李青娘坐在她对面,忍不住问道。 “我……”嫣红眼眶一湿,转过了脸,拿帕子拭起泪来。 “你还是舍不得他,是不是?”李青娘叹了一声,“他先前那样对你,叫你丢尽了脸面。现在回头,你还是愿意跟他?” 嫣红没有回答,眼睛从桌上的聘书又移到旁边的一封退婚契上:“他为我,退了方家的婚事,我、我……” “冤孽啊,冤孽!”李青娘抬手在那退婚契上重重一拍,“这姓萧的如此出尔反尔,又连累得你被谢家庄骚扰,你竟还感动他为你退婚!” “哎,青娘姐姐,老话不是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么。你怎么尽说些棒打鸳鸯的话?”魏溪从门外进来,脸上笑嘻嘻的,正是为嫣红高兴。 李青娘皱了皱眉,本想骂声外人懂什么,见是魏溪,才攥住自己手帕,强自忍住。 “你不懂,少瞎说。”苏晋之连忙将魏溪朝身后一扯。 “我不懂?宁拆……不拆……我好像没说错呀。酒楼里说书都是这么讲的。” “你还小。” “我……” 魏溪心道山下老王的儿子在自己这年纪已经成婚了,娃娃也有了,怎么师兄总将自己当个孩子。但眼下房中气氛不对,他还是读得出来的,尽管不知自己错在哪里,还是从善如流,乖乖地闭嘴。 “二位恩公。”嫣红起身,朝他们一礼。 苏晋之道:“不必多礼。我们来只是想问问,萧堡主除了婚书,可曾稍来什么话,谢家庄的事他有什么解释没有?” 嫣红摇了摇头。 李青娘一哂:“这些个大人物,总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里会交代得这么清楚?呵,他是料定了花轿一来,嫣红就会乖乖地上去。何必多费工夫解释,又怎么会捎什么话?” “姐姐……”嫣红拖长音调叫了她一声,“他身负偌大家业,之前种种,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是是,我知道,我也都明白,你不用再说了。他不过是仗着你心里有他,才这么翻来覆去地折腾你。既然你心甘情愿,那我这个外人也没什么好说了。” “姐姐,千万别这么说,你的大恩大德,我此生难报,惟愿来世再做姐妹……” “说什么傻话,来世还投胎到这青楼,你情愿,我还不情愿呢!”李青娘道。 嫣红眼角带泪,却是噗嗤一声笑出来:“那就做一对亲姐妹,手足情深,血浓于水。” “好,虽然咱们来世再做亲姐妹,这一世我却要先尽娘家人的职责,送你风风光光地出嫁。呐,这里是你早先赎身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8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8 的财物,当时我虽收了,心里却是想着等有朝一日你有难处,再拿出来还你。这可赶巧,你出嫁,嫁妆也不用置办了!有这些金银珠宝带在身边,万一有什么变故……呸呸!瞧我这臭嘴,我是说,万一用得着的时候,也不会没了底气。” 说着,李青娘弯腰到床下,摸出一口螺钿漆盒来,盒盖上一个硕大的“萧”字,一瞧便知道是当年萧亭柳送嫣红的东西。 她将盒盖打开,满盒珠玉灿然生光,闪闪发亮。魏溪在旁边瞧了,也忍不住哇哇地惊叹。 嫣红看了眼盒中珍宝,真跟当初自己交出的一样不少,当下热泪涟涟,抱着李青娘又是一阵痛哭。 她哭了好一会儿,才从盒中挑出了一半财物,将剩下的首饰与漆盒推还给李青娘:“妹妹落魄之时多亏姐姐照顾,既然是自家人,这一半,只当我回报好姐妹的。姐姐刚才也说,人浮于世,有些财物傍身,总是稳妥些。我如今要嫁的是大户人家,平时吃穿都无需自己操心。倒是姐姐你,早说了厌倦风月,不如也早些寻个归宿,抽身出去吧!” “好丫头,自己要嫁人了,就想着来卖我?” “我怎么敢!姐姐的眼光是顶高的,还不知哪个好命的人有这样福气呢!” 二人又是推拒一番,李青娘终于把东西收了。嫣红盛装打扮,栖芳阁的姑娘们都来帮忙,过午十分,便将她送上了花轿。 花魁出嫁,这是难得的喜事。于是这浩浩荡荡的一队人,吹着打着,又浩浩荡荡地从来路回去。 苏晋之正有兴趣拜会这位久仰大名的萧堡主,便带上魏溪,一同随队出发。 他们二人算是于嫣红有恩,嫣红便特意吩咐萧家腾出了两匹马。只见队伍走出几里,一阵滚滚的烟尘从后面扬起。吹打的乐队一时受惊,纷纷停下了动作,屏息看着一条诡异的人影越奔越近。 那人影带着飞扬的尘土冲到近前停下,喘气声粗重如牛,可见是一路狂奔,一点也没有休息。 苏晋之看清他面容,顿觉好笑:“封兄,可是又睡过头了?” “是,是啊……”封怒涛一抹头上大汗,“守了一宿的夜,刚睡了一会儿,想起来吃个午饭,你们就走光了。一打听,才知道萧堡主要办喜事了。哎,我说你们怎么也不叫叫我?” 魏溪道:“叫了你就能醒么?” 他是敲锣打鼓也震不醒,想要靠人力叫醒,简直就是痴人做梦。 封怒涛也有自知之明,挠挠头道:“怕是不能。” “既然来了,就一同去讨杯喜酒喝吧。”苏晋之道。 于是乐队的唢呐锣鼓重又响起来,队伍继续浩浩荡荡地出发。 封怒涛走在他们身边,没几步,就落在了后面,他时走时跑,然而没有马,刚又跑了一大段路,体力不支,始终赶不上队伍的步伐。 “师兄,把我的马给封大哥吧。”魏溪见了,有些不忍。 苏晋之看看他:“那你骑什么?” “我脚力好,跑也能跟上。” 苏晋之两眼目视前方,淡淡地:“不要。” 他没有功夫,自然没法让马,但魏溪轻功底子扎实,就算跑两步也没事。 魏溪没料到他会不同意,又跟着骑了一阵,眼看封怒涛落得越来越远,心中有些不忍。毕竟昨天对方才不辞辛苦地陪自己练了半天剑,这下看着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自己坐视不理,实在有失厚道。 “师兄,你看这路还长得很,他这么跑法,怕是到了萧家堡,也要去掉半条命啦。你要是怕我辛苦,不如我们共乘一骑,这样大家都有马坐,也都可以省些力气。” 他话还未说完,便伸手捞了苏晋之的缰绳,将两马并到一处,轻轻松松一跃,落到苏晋之身前。 “封大哥,这里有马!给你!” 封怒涛见他让了马匹出来,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又带起滚滚烟尘的赶来,一个飞身上马。 “多谢多谢!” 苏晋之只是叹了一声,拿这师弟实在没办法。 “不客气。”魏溪哈哈一笑,抓在师兄牵缰的手上,扬手便是一抖,“驾!封大哥,比比谁快!” 马匹突然加速,苏晋之猝不及防向前一倾,整个人贴上魏溪后背,神情蓦地一滞。 “师兄,抱紧我!我们可不能输!” 苏晋之稍一迟疑,双手从他手底抽出来,一只手轻轻环住了他腰,另一手却不去圈他,反过来覆在对方手上,压低声音,关切中带上一丝笑意:“适可而止,万事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刷第一个小boss去 第18章 杜萧 一行人很快便到萧家堡前。 萧亭柳是当地望族,又是名门之后,宅邸自然规模宏大。苏魏二人抬头,只见萧府门楣高耸,端正威严,上有阴阳浮雕,刻了许多人物掌故,雕工细腻,精致考究。 “这刻的都是什么故事?”魏溪瞧了瞧,没看出那些石雕讲的到底是什么。 那图案与常见的五子登科五福临门不同,一幅接着一幅,像是在描述一个连贯的故事,而上面的人物,也都是本朝服色。 “这是咱们大龑朝开国功臣萧元晖萧侯爷的故事。”一旁引路的萧家家仆不无得意地道。 苏晋之道:“原来萧堡主是萧侯爷的后人。” “那是。”家仆一脸骄傲,仿佛身为萧侯爷后人的不是主人,而是他,“咱们萧家有几世功勋,萧侯爷当年协助先帝建国,平定天下,之后北夷来犯,萧家几位公子子承父志,都随杜将军披挂出征,立下赫赫战功。咱们姓萧的才是萧家正统,功臣后人。那姓谢的一个外姓,根本就是旁支,岂能与我们相比?” 他一个下人,处处也要与谢家庄比较,可见两家嫌隙之深。 苏晋之又问:“如此说来,萧家那传家之宝,就是萧侯爷的公子萧崇文的遗物七星日月匕了?” 魏溪道:“萧崇文又是谁?” 苏晋之道:“萧崇文是萧侯爷的萧公子,虽是出身武将世家,但从小就博闻强记、聪颖过人。萧侯爷本来想这儿子从文,萧崇文也乖乖地遵从父命,参加科考得了探花。可第一次北夷来犯时,萧崇文却背着父亲和几位大哥,偷偷投到了杜晟天麾下,做了一个小小参军。他本来人就聪明,对于兵书战法烂熟于心,一上阵,便屡建奇功,后来几次破例拔擢,一路升迁到定南军副将,随着杜晟天几次退夷,立下不少功勋……”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9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29 魏溪奇道:“他立了这么多战功,怎么我都没听过?那个杜晟天将军,他的名字倒像是很耳熟,可他后来,似乎、似乎……” 苏晋之点头:“杜将军最后战败身死,已是北夷第四次来犯。萧崇文在这事上颇受人诟病,最后就算侥幸生还,不久也郁郁而终,所以后世的人将他之前许多功勋也一并抹杀,没人再记得他曾立下多少功劳,打过多少胜仗了。” “哦……我记得说书人说杜将军打仗有奇才,他军纪严明,令出如山,手下能人辈出,以一当百,但凡他守住了什么地方,那里就是铜墙铁壁,谁也撬不开。北夷人几次前来,都是倾数十万兵力也不能撼动他一分一毫,怎么,怎么这最后一次,就守不住了呢?” 苏晋之道:“杜将军百战百胜,的确是没错。不过这份战绩,一大半要归功于萧崇文身上。” “哦?那些奇妙的布阵,都是他出的主意吗?” “不错,萧崇文从小天资绝佳,过目不忘。萧侯爷府中兵书万卷,全都给他记得一字不差,到了战场上,他稍一观察形势,便能随机应变,想出最适合的应对之法。” “那为什么后来……” 魏溪问出这句,萧家的家仆脸色已然不妙,碍于这两位都是未过门的夫人盛情相邀来的贵客,才勉强没有打断。 苏晋之道:“最后一次北夷大军前来,本来没有胜算,不知是不是老天作弄,突然下了场大雨,一道闪雷刚好将垒好的工事炸塌了。北夷趁此机会突袭,将杜家军杀了个措手不及。军营之中损失惨重,因此失守防线,让敌人兵临城下,围住了他们困守的边陲小镇。如此断水断粮,围不了几天,城中的百姓就要饿死渴死,定南军逼于无奈,只得出面和谈。” “这是谁的主意?” “后人敬杜晟天是功臣,当然会说这是萧崇文的主意。但他区区副将,没有主将的授意,怎么敢私自做决定?他们二人同在战场厮杀十余年,是刎颈过命的交情,要说萧崇文会背着杜晟天去求和,多半是世人穿凿附会,在我看来,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魏溪点头:“是啊,要是真的怕死,何必还上战场。萧公子那样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这是拿命去拼么?” 苏晋之听他这样说,感到十分欣慰:“是啊,可惜世人都没有你这样的眼光。他们觉得杜晟天是大英雄,所以应该宁死不屈,认为他主动求和,就是有损气节。可是他们也不想想,若杜将军死守不降,不但手下跟了他十几年的兄弟都要死光,那一整座城的老百姓也要跟着遭殃。北夷人何其凶残,他们攻打大龑四次,每一次稍有小胜便要屠城庆祝。越是鏖战激烈的战事之后,屠杀便越是惨烈。杜将军会如此决定,也是因为看到了此战必败,不得已而为之。难道他不想打胜仗,不想把这些野蛮人赶走么?” 魏溪听得紧张,连连点头:“那后来呢,不是求和了么?为什么杜将军最后还是……” 苏晋之无奈地一声叹息:“当时形势敌强我弱,虽然对方将领愿意和谈,却提出了一个极其刁钻的条件。” “什么条件?”魏溪一口气提起来。 “要求以主将杜晟天的项上人头,换大军退兵十里。” “啊!那他、那他就真的换了?” 苏晋之默默点头。 魏溪一阵眼酸,半晌,才吐出一句:“这杜将军……真是位大英雄。” “杜晟天自刎而亡,萧崇文用这把七星日月匕割下了他的脑袋,只身提到北夷军营帐之中,终于,敌军头领大笑三声,对着杜晟天的头颅痛饮三杯,而后挥手,践约退兵。” 魏溪百感交集:“哎……没想到,哎……原来萧家的这把宝贝匕首还有这么一段……” 苏晋之说下去:“萧崇文回朝,因为和谈有功而受嘉奖。但杜晟天生前功勋卓著,又受百姓爱戴,他殉国的消息传来,立刻引得成千上万的百姓跪倒在皇宫门外哭号。人们悲愤难平,把这笔账都算到了萧崇文头上。因而萧崇文的功勋才颁授两天,便不得不告病辞官,回家休养。有人说他贪生怕死,有人说他卖友求荣,总之种种骂名,不一而足。萧崇文自此一蹶不振,不久后便神智不清,变得疯疯癫癫,据说过不了多久,便撒手人寰。” “其实杜将军会死,最伤心的,怕是他才对吧。” 苏晋之冷冷道:“那又如何呢?杜家军常胜,所向披靡,百姓冀望甚高。他们这一战如此惨败,总要有个替罪羊被人揪出来泄愤。杜将军既然死了,他就是永远的英雄,而萧崇文活了下来,难免就要做这个靶子了。” “那他的后人也不为他辩白?” “他去世时不过刚及而立,之前十数年都在军中,一直没有成家,哪有什么后人?之后这些萧家传人,都是他的子侄,这萧家堡与谢家庄,便是他大哥与二姐的子孙。” 萧家由胜而衰,也是自那时开始。 萧崇文是萧亭柳的曾叔祖,在萧崇文过世后不久,谢萧两家便因争夺那柄旷世珍器七星日月匕而闹翻。 那匕首本是萧崇文早年参军时偶遇一位江湖奇人所赠,据闻不但锋锐无匹,上头更嵌有诸般明珠宝石,极为贵重,这才会引得萧家后人竞相争夺,终至反目。 二人说话间,已经落在了队伍后面。如此议论人家家事,的确也不方面当着主人家面,苏魏二人不紧不慢,远远跟着,抬脚进了大门,就踏入一座宽敞的庭院。 只见这四围院墙也是嵌满拓刻,一步一景,很是别致。可细看院中,花木萧疏,不甚雅致,与周围棱角分明的假山两相对比,便显逊色。 “好精致的宅邸,好漂亮的园子!”魏溪感叹。 苏晋之摇一摇头:“还是难掩衰败之相。” “怎么说?” “这萧家曾极鼎盛,想必这宅院也是盛时建造。但年月更迭,如今已没有当年的声势,所以纵使院墙上的雕刻仍在,需要费心打理的上品花木却都枯死,只是随便栽了些凡品充数,白白地浪费了当年苦心规划的景致。” 魏溪心道破败了还能有此规模,那盛时不知该是何光景。一面跟着师兄的脚步,一面也默默闭嘴,不再大惊小怪。 穿过庭院,来到正厅,就见前堂步出一队人物,为首一个文质彬彬的贵介公子,袍带冠玉好不华丽,从上到下一丝不苟,一见便是从小锦衣玉食,没有受过半分苦难的大家之后。 他一踏出来,便不忘整整衣冠,显然是极其在意自己的外表,又十分矜持自己的身份,便是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0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0 出来迎接自己的心上人,都不忘记面子。 “萧郎!” 嫣红一见到他,便情不自禁地低唤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杜萧二人的故事,写了一个番外,但是因为咳咳尺度的问题,放在微博上了,搜用户名“日照江南岸”进首页应该就可以搜到。be预警,喜欢吃带玻璃渣大肉的话欢迎食用…… 第19章 挑衅 这样精致文雅的公子,的确是卓尔不群,也难怪堂堂花魁也会为之魂牵梦萦。 “嫣红。”萧亭柳走上前来,执起嫣红的手,也很是动情地叫了一声。 他叫过之后,便没有其他动作,向队伍后头望了一眼,问道,“这几位是……” “这三位都是嫣红的救命恩人。”嫣红忙为萧亭柳等一一介绍了诸人身份。 “叔叔!叔叔!我认得那个人!”诸人正在寒暄,一把稚嫩的童声骤然响起。 一个不及半人高的小男孩从老妈子手里挣扎下地,跌跌撞撞地扑到魏溪跟前,揪着他衣角道:“这就是大英雄!大英雄!” 众人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就见魏溪低头瞧了瞧孩子,而后朗声一笑:“小家伙,原来是你!” 当日他偶遇萧家堡的妇孺被谢家庄追杀,被救的人中就有这孩子。只是彼时萧家人赶着逃命,只是略一道谢便匆匆告别,双方都来不及互通姓名。 魏溪自然是没有将这些功绩放在心上的,不过这小孩经历了一场劫难,又如何会轻易忘记。在他小小的脑瓜里,魏溪的身影早被描绘得勇猛无比,这时乍然重逢,一眼便将他认了出来。 “原来当日救我外甥一行的,也是少侠!”萧亭柳一脸惊讶,“萧家几次三番蒙贵人相救,如此大恩,当以厚报。请诸位先受我一拜!” 魏溪被孩子缠着,不便推辞,于是由苏晋之道:“萧堡主不必客气,这也是我们同萧府的缘分。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路见不平,理当出手。今天我师兄弟二人厚颜前来讨一杯喜酒,便算是领了萧家的心意,萧堡主切勿多礼。” 他话说得不卑不亢,很显风度,实在不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夫。萧亭柳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客客气气地将人都请进堂屋,态度比之前更热络了几分。 喜宴安排在第二天,但当天便有许多宾客陆续登门。魏溪虽没有跑过江湖,只是看见这些人带来的一箱箱贺礼,也知道必定都大有来头。 萧府毕竟有祖上庇荫,虽然爵位只荫袭三代,到萧亭柳这辈上,萧家与朝廷早已没了半分关系。但江湖上的朋友都还是卖这姓氏一个面子,听见萧家家主成婚,纷纷第一时间赶来。 魏溪从没见过这样的排场,听见大门口络绎不绝的迎客声,悄悄拉了自家师兄,躲在角落里看热闹。 “这是华山掌门裴霄,华山有翠崖丹谷,巍然独秀,因此华山武学以剑法见长,剑招奇峻,颇有侠风。只不过这位掌门在剑法上造诣平平,却不知怎的不选他师兄,倒把位子传给了他……” 魏溪奇怪地看看苏晋之:“师兄,你怎么知道他造诣平平?” 苏晋之淡笑不答,又指着新进来的一人,道:“瞧这服色,来的应该是昆仑派了……咦,怎么是他?” 迎客的门童报了一声拜帖落款,原来到访的不是掌门,而是代掌门。 “怎么了?” “没事。这邱落言是这一辈排行最末的弟子,听说昆仑一脉自蓬莱之乱后便人才凋零,不知怎么竟没落成这个样子。” 魏溪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听师兄说得头头是道,便嗯嗯地在旁边应声,又一抬头,看到一群穿着淡紫色衫袍的年轻人,背着剑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进了大门。 那些人与之前的门派大不相同,看上去就是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他们将拜帖送出,竟不是用递,而是用抛的,观其神态,好不嚣张。 迎宾的门童看见拜帖上的名字,霎时不敢怠慢:“烟霞派护剑使者,秦若欺!” 苏晋之在听到“烟霞”二字时震了震,但跟着听见那名字,便冷笑一声。 魏溪低声问:“这人,很厉害么?” 苏晋之不屑道:“闻所未闻。” “哦,瞧那架势,我还以为功夫好得很呢。”魏溪将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问,“这就是烟霞派么,衣服倒是很有仙气。那个护剑使者,是个什么名堂?” “就是看剑的。” “看剑?” 苏晋之解释:“烟霞派有座剑堂,历代掌门的佩剑都供奉其中,名曰葬剑护灵,能镇住门派根基。这护剑使者就是统辖那些值守剑堂的弟子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头衔。算起来,大约是烟霞派里最末一等的小官儿吧。” “哈哈,原来是这样,我看他那么神气,还以为这护剑使者比掌门还大呢!” “别家来的都是掌门一辈的人物,只有他们派了这么个护剑使者,呵,这自以为是的样子,还真是一点没改。” 二人正议论间,萧亭柳却已从前厅出来了。他笑得一脸殷勤,正是迎向那位护剑使者。苏魏二人不想再看这出猴戏,低语了两句,便转头退下。 当晚,萧家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宾客,圆桌从前厅一直摆到庭院,一共筵开十八桌。魏溪瞧见那桌上的菜肴,好一阵咋舌,凑到苏晋之耳边:“师兄你不是说萧家破落了么,这些菜可得花费不少银子吧?” 苏晋之摇摇头:“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他二人坐在次桌,以无门无派的身份而言,已经算得上是很给面子了。封怒涛沾光,也与他们同桌。而魏溪的另一边,是萧家的那位被魏溪搭救的表少爷,由奶妈抱着,一双大眼睛正好奇地左右张望。 这小子生得虎头虎脑,看起来就不是肯好好听话的,一时玩玩筷子,一时玩玩酒杯,才坐下没多少时候,碗已被他打碎了两个。 魏溪看他懵懂,随手挑了颗花生米喂他,道:“小子,你这么顽皮,就不怕你爹娘打屁股吗?” 岂料那孩子一听“爹娘”二字,哇地就大哭起来,两条嫩藕般的小腿来回踢蹬。他不过四五岁的光景,哭得痛彻心扉,仿佛天都要塌了。魏溪一怔,惶恐之中失了方寸,他也从来没养过小孩儿,只得无措地求助师兄。 苏晋之看看孩子,又看看魏溪,也是无奈地摇一摇头:“你小时候,可是听话多了。” 孩子这么哭,把萧亭柳都惊动了。他亲自走过来,难得脸上不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1 再是一成不变的笑脸,板起了面孔,显得很不高兴。 “先带他下去歇着吧。”他吩咐了奶妈一声,也不向余人多解释,继续回到主桌应酬。 那边坐着的是那所谓的护剑使者,还有几个穿着紫色衣衫的烟霞派门人。他们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问起来,萧亭柳才叹气摇头:“实不相瞒,萧家近来的确祸不单行,家父半年前因病过身,而半个月前,舍妹与妹婿也遭遇不测。现在我这外甥只以为他父母生了重病,大家谁也不敢跟他说实话。想来是这孩子与父母血脉相通,冥冥之中有所感应,这才一问就哭得这样伤心。小孩子不懂事,诸位莫怪。” “竟有此事?”护剑使者秦若欺道,“是什么人如此无法无天,胆敢谋害萧家堡的人?萧堡主别怪我多事,此事要真有用得上烟霞派的地方,待我回去禀明掌门,一定派门下好手前来,全力相助。” 他拍着胸脯说话,嗓门甚是洪亮,连旁边几桌都清清楚楚听到了。苏晋之给自己斟了杯酒,低声冷笑:“一个护剑使者,口气也如此之大。” 他好像是很看不惯烟霞派,无论对方说什么做什么,总要嘴上奚落一番。 魏溪心中还惦念着那离席而去的孩子,兀自低头闷闷不乐,自言自语道:“原来他这样可怜,都是我不好,说了不该说的话。” 苏晋之瞧了他一眼,知道他向来心软,便劝道:“不知者不怪。” 他抿了口酒,眉尖一动,把喝了一半的杯子推到魏溪跟前。 魏溪哪有心情喝酒,望了一眼,仍是低下头数自己的手指。 苏晋之道:“金枝杏花。” 魏溪抬眼。 “先前你不是说想尝尝杏花酒么?呐,这就是了。” 魏溪于是端起酒杯,凑到鼻尖一闻,果然清冽芳香,仿佛透着几分春雨后的清新,与众不同。他低下头,浅抿了一口,果然滋味醇厚,忍不住将那半杯酒一气喝光。 苏晋之原先只是想宽慰他,才给他酒喝,又道:“你伤势初愈,最多再喝一杯,就别多喝了。” 旁边的封怒涛也早注意到这好酒,自己端了酒壶来一杯接一杯地倒。不多时,他便面色通红,酒气上头:“哈哈,萧堡主果然大方!这样的好酒,也拿出来跟朋友们分享。只是不知道那首席上坐着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苏兄弟和魏兄弟都是萧家的大恩人,萧堡主怎么也不下来敬两杯酒,反倒和那些端架子的小白脸谈得热络?我看,我看呐……这些小白脸的武功倒也稀松平常!” “封兄!”苏晋之低声提醒。 论人是非不是不行,但也不能如此声量,像是唯恐对方听不到,非要撩一架来打打似的。 那秦若欺正自夸夸其谈,他刚说到本门剑法如何如何了得,门人如何如何众多,就听封怒涛来了这么一句。这人自恃身份,一向极好面子,这回也是两杯酒下肚,正感脑憨耳热,当下一拍桌子,扬声道:“你说谁稀松平常!” “说的就是你!” 封怒涛不过一介镖师,又能有什么涵养,见那人态度嚣张,当下也顶了回去。 眼看这两人针尖对麦芒,场上气氛尴尬极了。 秦若欺已然站起:“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烟霞派叫嚣?” 坐在首桌的昆仑派掌门邱落言此时站了起来,和事佬般拦在了两人中间,劝道:“今日都是为萧堡主大喜而来,都一人少说一句罢,别拂了主人家脸面。” “跟我过不去,就是跟烟霞派过不去。岂容外人多嘴!”秦若欺爆喝一声,长剑也不知什么时候握在手中,剑花一挽、一挑,竟然就将邱落言拨开。 邱落言武功再差,也不至于敌不过这区区一名护剑使者。但他没想过动手,因此起身没有提剑。 秦若欺突然发难,他也是应对不及,仓促间,手掌上已被刺出一道血痕。而肇事者看也不看,竟擦身掠过了他,剑尖直冲封怒涛面门,突刺而去! 第20章 师侄 不过是一句口角,他竟下这样杀手。在场众人,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欺人太甚!” 只闻当地一声锐响,魏溪手中长剑出鞘,已抢在封怒涛之前,与那剑呈十字相交,架住了对方攻势。 “阿溪小心,那剑厉害。” 苏晋之提醒道。 这护剑使者虽然地位微末,手上兵刃却很不错,看来是本人家世甚好,才有钱配得起这样一把宝剑。也难怪,年纪轻轻的就这么颐指气使,想来是在家少爷当惯了,把江湖人都当家奴使唤。 “晓得,放心。” 魏溪只留下简单四字,便剑光翻飞,与那人缠斗在一起。厅中狭小,哪里是比武的地方,一时间桌椅碎裂、瓷盘坠地之声不绝。座中武林人士居多,还不至于惊叫奔走,但他们一个个地被逼得离座暂避,也是为此大大摇头。 秦若欺自恃有宝剑傍身,屡屡要与魏溪架剑硬扛。岂料魏溪手中这柄才是真正的旷世神兵,如此不出十招,剑力已震得他虎口剧痛。最后一下,魏溪潇洒地舒臂一扫,对方宝剑应声而断。秦若欺霎时一呆,下一刻,便被剑锋抵到了喉间。 “还打不打?”魏溪傲然问。 秦若欺吞了吞口水,自然说不出求饶的话。但他没了兵刃,就是逞强也没了本钱,恨声道:“你,你……胜之不武!” 魏溪收了剑,皱皱眉头:“你我都是一人一剑,我哪里胜之不武了?剑法差就差了,干什么找这么多借口?” 秦若欺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口气更加气急败坏:“你你,你用的是我烟霞派的观霞剑法,但又不是我门派中人!你,你是偷师的,你这小贼,偷学我门派的武功!”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当即窃窃私语起来。大家都知道观霞剑法是烟霞派中最精妙的剑术,虽然外头流传甚广,可从来也没人见过正宗的原版。就连烟霞派自己的弟子,会这套剑法的人也不多。 一来,是这剑法着实考究悟性,资质不够的人不被准许修练。二来,是这套剑法很难施教,一旦传授失当,很容易让人误入歧途。所以,历来烟霞子弟都以修习此套剑法为荣,而当世的烟霞派高手中,会这套剑法的人也不出十名。 魏溪哪里知道这剑法的背景,听那人骂自己是贼,就老大不高兴了,说道:“你说谁是贼?你那只眼睛瞧见我偷?骂人就拿出证据来啊!” 秦若欺道:“好啊,你说没偷?那你倒说说,你师父是谁,跟烟霞派又有什么关系?”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2 魏溪侧头悄悄望了眼自家师兄,眼珠转了转,想起先前他叮嘱过自己的话,自信满满地道:“我师父?我师父是丁越川!” 秦若欺脸上一愣。 看样子这名字他听过,不仅听过,还的的确确就是烟霞派的门人。 魏溪正在得意终于叫对方闭嘴,不料那秦若欺顿了一顿,蓦地爆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丁越川!他音讯全无没有四年也有五年了,说不定早就死了,你拉个死人名字出来当幌子,也当真是狡猾。” 旁人又开始交头接耳。这数十年来,烟霞派在武林中大出风头,盛盛衰衰几度沉浮,许多人物名字大家都耳熟能详,而这叫丁越川的,显然也是其中之一。 “这个丁越川,是不是那蒋岱的大徒弟?” “好像就是他,蒋岱死后,他门下的人就都没声儿啦。这姓丁的从来也不拔尖,本来就不太显眼,只记得是个脾气不错的老好人,但他的剑法武功,还真是叫人没什么印象。” “那真是可跟他师父大不一样。” “可不是,蒋岱当年何等风光?那可是横扫武林的人物啊!记得当年他在烟霞派办的试剑大会上连挑七大掌门,把半个武林的前辈都得罪光了,轰动可着实不小!也是自那年之后,试剑大会就没有再办了。呵呵,可能是烟霞派怕大家想起这桩糗事,闹得武林同道面上无光,所以罚蒋岱后山思过,一年没让他下山。这事算到今天,也有二十来年了吧。” “是啊,说起来这蒋岱也算是个武学奇才了,剑痴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听说他年纪轻轻,剑法上的造诣就胜过了他师父剑叟。欸,我好像还听人说,当年剑叟还考虑过让他接任掌门呢。” “那怎么可能!以蒋岱那种性子,一旦做了掌门,整个武林还不乱套了!再说,他那么短命,就是真让他当了掌门,屁股还没坐热,人就死了。所以说,天妒英才,盛极必衰,这句话呀,是真有几分道理的。” “说的也是,跟这蒋岱一比,丁越川真的就太无可取之处了。剑法平平,名声平平,哎,都没有学到他师父半分……” “听说蒋岱还有个小徒弟,倒是天资聪颖,很像他本人。” “像又如何,蒋岱死的时候,那小徒弟怕还没有长大成人吧,江湖上可有谁听过他的名字?就是资质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关于烟霞派的过去,每个人都知道一点,每个人却都知道得不全。 实在是一个门派大了,关心它的人自然也渐渐变多。不知不觉,这些往事秘辛便可脱口而出,好像每个人都成了内行,每个人都对它们如数家珍。 只见华山掌门裴霄站了出来:“既然丁越川只是失踪,那就是没有确定是否过世。如此,另收徒弟也是有可能的。我看,秦公子还是不要与这位小公子为难了吧。” 秦若欺犹不松口:“哼,只报一个名字就要认他是烟霞门下,那要是我的名头被谁拿去挂在嘴边,烟霞弟子还不满天下都是?” 他这话说得好不害臊,众人心中都暗道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手烂功夫,谁要认你做师父。但明面上,谁也不好去戳穿,都是嘻嘻哈哈点头称是。 于是裴霄又问魏溪:“这位公子说丁越川是你师父,可有什么证据?我与他早年有过几面之缘,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可为你担保,请烟霞派不再追究这件事。” “这……”魏溪支吾起来,这问题他的确没有准备。 苏晋之坐在座上,静静道:“丁越川剑法不出众,因为他练的是左手剑。而他练左手,并非因为天生左撇子,而是小时候摔下山崖,右手损伤,不能用力。这样的证据,够了么?” 裴霄点点头:“不错,他练的的确是左手剑,而平时行动做事,却是惯用右手的。这位公子说得分毫不错,只是不知道,这位公子与丁越川是什么关系?” 苏晋之道:“我不过一介郎中,平时与师弟四处行医问诊。有幸在路上结识了丁前辈,他感谢我们救治之恩,便收了我师弟为徒,把这套剑招传授给他。这样,不算违背烟霞派门规吧?” 众人听他这样说,知道他与魏溪虽是师兄弟相称,但只是医道上同宗,并不算有江湖门派。这样说来,魏溪拜入烟霞门下,也的确没有任何不合规矩。 秦若欺听他们说得有条有理,已经找不到话反驳,只得恨恨地回到自己座位,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料,有人却不想这么放过他。 苏晋之捻着酒杯,缓缓道:“不知这位秦少侠,在烟霞派中师承何人?” 秦若欺一愣,道:“风霜剑凌孤雪。” 苏晋之眉毛轻轻一动,果然又是个闻所未闻的名字。近年烟霞派胡乱扩张,是越发没有节制了,连阿猫阿狗都能当人师父,难怪教出这么不中用的徒弟。 “掌门楚千秋是你何人?” “掌门?”秦若欺被问得莫名其妙,怔怔回答,“是我太师公啊。” 苏晋之淡然一笑:“哦,那么蒋岱是楚千秋的师弟,也就是你太师叔公,丁越川是蒋岱的徒弟,是你太师叔,而这位么……” 他伸手一指魏溪,一字一顿地道:“是丁越川的徒弟,也就是你小、师、叔了。” 秦若欺的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 他哪里想到会有这个大坑等着自己?眼看刚才那一场闹剧是自己理亏收场,他技不如人,也争不过人,已经是丢了两次脸面。现在苏晋之说了这句话,分明是记恨他刚才出言不逊,要在他丢在地上的脸皮上再狠狠地碾上两脚。 当下秦若欺的脸一阵红一真白,气得牙齿格格打架,却半天都不知该说什么话好。 “哈哈,不要为难我师侄啦。”魏溪接茬倒是飞快。 他师兄负责挖坑,他便负责填土,二人分工合作,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 “来来来,各位喝酒。小孩子不懂事,就不要再计较啦!”魏溪坐下,接过苏晋之给自己倒好的酒,有滋有味地品了一口。 秦若欺当众丢了这么大的脸,真是再也坐不下去,对同门喝了声“走”,六七个人便齐齐站起来,一齐往门外去。 萧亭柳好不尴尬,见状正要挽留,刚一站起,却见厅堂外头又进来个人。 这人身量不算高,面容也甚俊秀,年纪看上去与魏溪差不多上下。他大喇喇地进门,前院中竟然谁也没有留意到他,这下与出门的烟霞派诸人擦身而过,不避不让,很不客气地就撞到了对方的肩膀。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3 第21章 罗小鞍 秦若欺虽是夹着尾巴逃跑,心中的火气却是一直没消。他被撞了这么一下,见对方一身暗沉沉的衣裳,面容年轻,不像是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便起了泄愤的心思,回身就翻出一掌。 这猝不及防地杀招,与之前刺伤邱落言的那剑如出一辙,几乎可算得上是偷袭,半点也不光明。在座众人见了,也都是大为不齿。 只见那受袭的来人不慌不忙,依然满脸笃定,仅仅是微一侧身,抱在怀中的窄剑便连着剑鞘倏地翻出,凭空划了个圆圈,再回到他手里。 这一下,那剑鞘连秦若欺的身体都没有碰到,但剑风却是明白送了出去,将对方一下逼退了两步,推到门槛位置。 秦若欺收势不及,当下被绊了个马趴。忍耐许久的观众终于再憋不住,全部轰然大笑。 之前他耀武扬威已经让许多人不快,但大家碍着烟霞派的面子,又见萧亭柳对他甚是抬举,便不敢露出不满。只可惜这姓秦的功夫实在上不了台面,先是在魏溪那里吃了憋,现下又给个无名的后生当头一击,这么着才在萧家堡初一亮相,就接连栽了两次。 进门的小哥对他倒地的身姿看也不看,如同没事人一般,一抬脚,就从秦若欺的身上跨了过去。他放下了交叠的手臂,短袖之下显露出健康的古铜色皮肤。众人本来对他那手功夫大为赞赏,这时见到他右手臂上赫然有个圆形印记,一时神色俱变,皆由先前的欣赏转为了骇然。 那印记与苏魏二人先前在假和尚身上见过的略有不同,圆圈中虽然也刺有楼阁,花色却是精致繁复了许多。不用想也知道,那定是逍遥楼的记号,只不过等级更高,身份更尊而已。 这年轻人是逍遥楼的部下。 座上众人纷纷放下酒杯,没人再有心思谈笑。大家戒备地看着这位青年,防着他出手突袭。只见他一步一步走近了主桌,脸上风云不动,每个人的手都慢慢移动,靠近了自己的兵器。 “萧堡主,怎么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也不知会一声?来的匆忙,区区贺礼,不成敬意。”那青年微笑说罢,便对空气拍了拍掌。 数十条人影蓦地从院外墙头落下来。在院中吃酒的宾客顿时一惊,这么多江湖好手同时在场,也没人发现有这么多人躲在附近。要是这些人有心偷袭,那后果不堪设想。 惊愕间,只见那许多人影砸到地上,却是如同一截截木头,骨碌碌地向院子中央滚了几圈,而后停下,再没了动静。 众人细瞧,原来落下的竟都是一具具尸体。 “谢家庄的人屡屡生事,我见堡主厌烦得很,便随手都料理了。怎么样,这份贺礼可还满意,萧堡主可愿笑纳?” 那青年进门时神情懒散,这下笑起来,双眼弯成了新月,直像个天真的小孩,表情又得意又骄傲,仿佛做了件很讨人喜欢的事情,正在等待对方的夸奖。 萧亭柳看见院中那许多尸体,眼前一黑。他脚步踉跄了一下,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这青年,脸色已是一片惨白。 那人又道:“听说萧堡主娶的是当红花魁,明儿个就洞房花烛了,我倒是想瞧瞧,新娘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样漂亮。怎么样,萧堡主是自己领来,还是请我进去?” 萧亭柳的面色被他气得由白转红,只是略带颤抖地说:“罗小鞍,罗小鞍……你别欺人太甚。逍遥楼取了我妹妹与妹婿的命,难道还不够么?”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萧亭柳妹妹一家惨遭不测,逍遥楼乃是元凶。 在一众愤怒的目光中间,那人也不着恼,仍是笑得一团和气:“哎哎,我说,这笔账你可别算在我的头上。我这人有个规矩,向来不对妇孺动手。即便那是楼里对你的惩戒,也与我没有关系。况且,这也是因为你口出妄言,咎由自取。要真想叫人收手,只管交出我们要的东西,这样我自然会乖乖离去,从尊驾眼前消失。” 萧亭柳牙关直颤:“你们真是、真是……欺人太甚!七星日月匕早已失窃,我所说句句属实,逍遥楼、逍遥楼为何仍苦苦相逼?时至今日,又叫我去哪里把东西找来给你?你们……究竟要如何才肯罢休?” “是么?”罗小鞍冷笑一声,“是不是真的失窃,那可真是要搜过才能晓得。” “真是岂有此理!”魏溪强自听了这许久,终于忍无可忍。 “阿溪!” 苏晋之叫出这句已是晚了,只见魏溪再度跃出阵前,长剑出鞘:“这是萧家的地方,怎容的你如此撒野,要嚣张,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方才大败秦若欺,心中难免膨胀,觉得自己剑法厉害,简直天下无敌。周围的人本就对逍遥楼甚为嫌恶,自己又不敢出头,现下见到有人挺身而出,当然无比欢迎。魏溪这一亮相,当场博得一片喝彩。 罗小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瞧这年轻人持剑的姿势甚是潇洒,一双眼亮如星辰,便笑:“好,就陪你玩玩!” 他手腕一振,佩剑脱鞘飞出。那剑身又细又窄,隐隐透着红光,像饮饱鲜血一般,透出逼人杀气。 罗小鞍先前击退秦若欺只用剑鞘,这下肯出剑,已是将魏溪当作对手来看。可惜他这一认真,对魏溪反倒大大不妙,只见那笑意盈盈的脸上神色倏变,只一刹那间,他整个人如同化作了利剑,向前窜去。 魏溪几乎没有时间反应,堪堪侧身,举剑一挡。铮然一声,双剑相击,震得在场诸人耳朵嗡嗡作响。 “好剑!”罗小鞍一击未曾的手,却出口赞道。 魏溪豁然一笑:“你的也不错!” “叫什么名字?” “魏溪。” “谁要问你,问剑!” 魏溪一怔,答:“剑要什么名字,它又没有爹妈。” 罗小鞍反手一剑,来势极其刁钻:“自古宝剑皆有名,没有,你取一个就是了。” 魏溪接下,想了想:“说得有理。” 他们这一番问答,手上半分也没落下。罗小鞍越攻越急,魏溪已应付得愈发勉强,几次险象环生,却犹不自知。 苏晋之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急得脸色发白:“阿溪别答话,留神接招!” “啊?哦!”魏溪被他提醒,才意识到面前局势。 方才那一下交谈,他着实被分走了心思,不知不觉间,竟被对方逼至角落。观霞剑法大开大阖,本就要在空阔的地方才好施展,这下困于角落,一下被局限了大半。 “卑鄙!”魏溪发现对方伎俩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4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4 ,痛骂一声。 罗小鞍得意一笑,窄剑递出:“怎么不怪自己没脑子?” 他话音未落,剑锋已在魏溪肩头扎出个血洞。魏溪那处外伤刚愈,这下虽然无碍,出剑姿势却受影响,不想这一点细微差异,竟被他一眼捉住,这下伤人分明是有意为之,当真狠毒。 纵然魏溪顶得痛,这么一下,也实在痛到钻心。 “魏兄弟!”这下可真是连封怒涛都看不过眼,一拍桌子,就要出去援手。 “别去,人多坏事。”苏晋之一把拉住他。 “难道眼睁睁看着魏兄弟遭这臭小子毒手,你一点也不着急?” 苏晋之岂会不急。他双拳放在膝上,渐渐攥紧,脸色已紧张得煞白,口中反而愈发镇定,盯紧了比武局面:“阿溪,勿急勿躁,只攻不守。” 魏溪疑惑:“不守?” 苏晋之神情严肃:“听我指点。” “好!” 他二人向来默契非凡,苏晋之这一开口,魏溪便乖乖听话。接着只听他口中方位、招式接连不断,而魏溪果真心无旁骛,跟着他指示言出剑至。 似乎他就是他口中的一柄剑,由苏晋之的言语化为魏溪的动作,全不用过心,几乎是口到剑到,反应快捷至极。 过不多时,魏溪一个旋身,已从角落重新回到厅堂中央,一柄玄剑压着那窄剑,剑风呼啸,几乎看不出具体剑招。 罗小鞍被那剑锋克制得半晌无话,神色也不再轻松,冷眼朝旁边的苏晋之一扫:“以二对一,好不要脸。” 苏晋之冷然一笑,坦然受之:“彼此彼此。” 下一刻,那窄剑倏然调转方向,剑尖诡异地一斜,就朝苏晋之笔直袭去! “师兄!” “别管我!” 苏晋之出口示警,已是不及。 罗小鞍那一招根本是虚晃,他早已看透。然而这变起突然,又太中魏溪软肋,叫他无暇分辨。只见那剑锋宛如灵蛇,未及苏晋之面前,忽地又一变。这一下,却是正朝魏溪面门袭去! “长河落日,浮云远黛!”苏晋之急忙喊道。 惶急之间,他已从座上站起,恨不得自己手上有剑,能替魏溪挡下这一记。 然而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别说他距离罗魏二人太远,就是现在能有剑凭空架在二人之间,也已阻拦不了罗小鞍剑势,而这一剑击中,非死也要落个重伤。 但是,那疾驰的利剑却蓦然顿在了魏溪鼻尖一寸处。一颗豆大的冷汗,从魏溪额角滑下。 罗小鞍再度侧头,眼神中露出疑惑:“抢攻连招?” 旁人看了这许久热闹,知道两人相斗,真不是闹着玩的,不论伤了哪个,日后都有一场麻烦。于是裴霄又站了出来,赔着笑分开二人:“呵,二位都是英雄出少年,天下英雄向来都是相惜相重的,比武而已,点到为止。现在正值萧家堡办喜事,无端惹出血光,未免太伤和气。逍遥楼就是再多能人,此地这么多好手,呵呵,未必也都得罪得起吧。在下奉劝少侠,不如就此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第22章 听话 罗小鞍停下剑,本已没了再斗的心思,这下见到裴霄出来做和事佬,却又不太服气。 他冷哼一声:“少年英雄?我可不是,你要夸,单夸这位姓魏的少侠就罢了,大可不必来拍我的马屁。” 他顿了顿,又道:“论得罪人,我更是不怕。就是把在场的人都得罪光了,也没一个能近得了我的身。” 小小年纪,如此傲慢。在场许多老江湖都是气得浑身发颤,要不是看见刚才他露的这一首武功着实厉害,真恨不得上前抽他两个耳刮子,叫他明白什么是江湖规矩。 亏那裴霄也是好涵养,拱了拱手,脸色依旧和气:“少侠武功的确了得,只可惜,在座都是各大派的子弟,背后同门故旧何止百千?年轻人,说话做事还是留些余地的好。” “余地?呵,非要像你华山派一样没骨头,到处抱人大腿,才算得是识时务么?” “你说什么!”好脾气如裴霄,终于横眉一怒。 “哈,敢做难道还怕人说么?”罗小鞍回剑入鞘,气定神闲道,“当年蓬莱之乱后,各大门派都受到重创,其中以昆仑为首,华山次之。然而就在众人将阴谋矛头指向烟霞派时,华山派却跳了出来,主动请缨,要求押解人犯上山审问。这出声如此及时,究竟有什么默契,相信只有你们两派知道。偏偏后来人犯押解到一半,中途就有人暗施毒手,好在那批人中,有几人命大,最终捡回了条命,逃入荒山藏了起来。只不过,因为追杀他们的势力太大,这些人就算是活了下来,想讨公道也不可能。呵,要知道,所谓正道邪道,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但凡能一手遮天的,才是最让人害怕。说不定脸上笑眯眯,背地里冷不防却给人送上一刀,而你被蒙在鼓里,还要给他赞好!真是可悲,可笑,哈哈哈哈哈哈!” 厅中鸦雀无声,众人齐齐看向裴霄。 裴霄恼怒已极,当场拔剑:“闭嘴,你胡说什么!阴阳怪气,在此混淆视听!” “来啊,有种你就砍了我。脑袋掉了,嘴就自然闭上了。” 裴霄佩剑在手,姿势却僵在空中,迟迟落不下去。 一派掌门,对一个口出妄言的少年无可奈何,这场面当真尴尬,脸面也当真扫地。 但裴霄心知自己技不如人,若这一剑落下,对方为了自卫就有理由反击,就算杀了自己也不算过分。所以这剑一旦落下,便是自寻死路,而他一想到此节,便再不能动作分毫。 有时候想太多、太惜命,也当真是件麻烦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罗小鞍当场大笑起来,“真是多谢萧堡主的这场酒席,叫我看见这么多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事,痛快,哈哈,真是痛快!这样罢,为谢你请我看戏,就多给你两天时间,今夜我们到此为止,后会有期!” 说罢,他便丢下僵立在场中的裴霄,转身倏地去了。而在场诸人,竟无一敢出手阻拦。 过了一会儿,等人走得远了。萧亭柳才清了清嗓子,说道:“这逍遥楼中的人诡计多端,心怀鬼胎,他说的话,诸位可是一个字都不能相信。千万别中了他的挑拨离间之计,伤了自己人的和气。” 众人纷纷点头,忙着表态:“不信,不信。我们不信。” 到这时,宴席再多吃也无味。各人虽然嘴上应承,但接下去谁都没有多话,便是笑脸也带几分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5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5 僵硬。一场酒宴吃得闷声闷气,过不多时,便都散了。 魏溪因受伤,早早回到房间。他见到师兄一脸铁青,知道自己先前坏事,一定惹得他生气,因而甫一进门,就双膝沾地,扑通一跪。 岂料这一次苏晋之既不来问他也不来扶他,只是冷冷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看着他:“跪我干什么?你有什么对不起我?” 魏溪跪前两步:“我我、我不听你的话,我、我该打。” 说着,他便抬手,拍在自己脸上。 苏晋之眉尖微动,只是一瞬,便又平静下来,脸色更加阴沉:“做给谁看?” 魏溪一愕,他当真没有见过师兄这样。似乎什么招都不灵,滴水泼不进,这在过去十年中前所未有,因而他一时也怔住,竟不知道怎么办好。 苏晋之看也不看他,转身走到桌边,寻出了纸笔,铺在桌上。 “师……兄?” 魏溪犹疑着,只好从地上爬起来。不知为甚,他觉得现在撒娇也不管用了,心中有些害怕。他慢慢挪过去,瞧见苏晋之在写信,上款是“吾师”,心中猛地一凛。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不是看见了么?”苏晋之不紧不慢地落笔,“写信。” 魏溪不仅看见上款,还看见他往下的内容,越看,越是心惊。他伸手往信纸上一按:“不行!” 苏晋之缓缓抬头:“你已年满十八,要在寻常人家,早就是娶妻生子的年龄。如今你跟着我,只是多带了一个不中用的累赘。你有一身本事,想当大英雄,我既然拦你不住,也不想再拦。你要当就当,我们自此断绝关系。只是这事要禀明师父,免得他老人家为你收尸的时候,反倒来怪我,这就冤枉了。” 魏溪死死看着他,牙根里蹦出两个字:“不行!” “怎么不行?拜师也须你情我愿,何况我是你师兄,又不是你师父,养了你十年,还有什么欠你?莫非你一定要我守着看你到死,亲自给你买棺材、砌坟头、立墓碑,你才甘心?”苏晋之一哂,“这是孝子才做的事。你当我是什么?” “我,我……” “放开。”苏晋之抽了抽被他按住的信纸,没抽动。 一滴墨涂地落下来,砸到纸上。 两滴,三滴……滴得多了,细看,却不是墨。鲜血从魏溪的肩头伤口滴出来,淅淅沥沥,倒像泪。 苏晋之的呼吸悄无声息地顿了一顿,然后又恢复从前:“放开。” “不放。”魏溪盯着他,“死也不放。” “可以。”苏晋之索性放弃信纸,离开书桌,走到床前,“反正离那一天,也不远了。” 魏溪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下来。 “师兄,你今天,为什么,为什么这样……” 苏晋之的心好像给人整个剖了出来,然后那咸涩的泪水就径直浇在上面。但他语声不变,仍旧冷冽而平静:“你是不是不知道,死是多容易的一件事?” 魏溪愣了,他看见师兄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好像旧日的伤痕血淋淋地,全在那眼中浮现了出来。 而后,苏晋之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衣衫。 “我就给你看看,这件事有多容易。” 十年来,他们虽然朝夕相对形影不离,可苏晋之从未在魏溪面前袒露过自己的身体。曾有那么几次,魏溪不小心瞧见他更衣,都被他避如蛇蝎地躲了过去。仿佛苏晋之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让魏溪又是害怕,又是好奇。 此刻他将衣裳一件一件解开,在昏黄的烛光下袒露出胸膛和背脊,只见那白皙如玉的皮肤上遍布了各种伤痕,有些切口整齐,看来是刀剑所伤,有些弯曲狰狞,也不知道是如何造成的。 魏溪倒吸了一口气,颤抖道:“怎、怎么会……师兄,你不、不一直只是个大夫吗?怎么会受这么多伤?” 苏晋之站在烛光下,面庞一半笼在阴影里。 “我只是这十年……是个大夫。” 弹指十年,天翻地覆。 他把衣服慢慢穿起来,眼神悠远。那些尘封的往事,终于一件件一桩桩地,要被从箱底翻出来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晋之看了魏溪一眼:“止血药在包袱里,自己拿。” 魏溪心头一暖,知道师兄到底还是关心自己,遂去找来伤药,脱掉外衣,但想伸手给自己敷上时,只剩单手不太方便,擦了几次,疼得呲牙咧嘴,都没将血迹拭干净。 苏晋之穿上自己的衣服,脸上仍是没有表情,接过药瓶纱布,默默替他擦拭起来。 魏溪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孔,嘴角不自觉弯起。 苏晋之道:“其实这些事,我就是不说,你也该都猜到了。我在拜入咱们师父门下之前,曾是烟霞派弟子。” 魏溪“啊”了一声,这事要说完全在意料之外也不尽然,之前种种线索,蛛丝马迹,都似乎在暗示着这一层关系。但现下亲耳听师兄承认,魏溪还是感觉吃惊。 苏晋之又说:“丁越川是我师兄,而蒋岱,便是我师父。” 魏溪又“啊”地一声:“蒋岱?那个……剑痴?” ——听说蒋岱还有个小徒弟,倒是天资聪颖,很像他本人。 先前那秦若欺出来献丑,不知是谁曾说过这么一句。 苏晋之冷笑一声:“剑痴?那时候,他们可不是这样叫。他们都叫他剑狂,说他嗜剑入魔,有违人性。” 魏溪问:“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23章 烟霞 “事情,还要从我小时候入门说起。”苏晋之徐徐道来,“我从小,就没有了父母……” 他说起自己的童年,神色十分平静。 也许是年深日久,当年的种种细节已经记不大清。苏晋之只记得,自己的父母原是蓬莱岛上的渔民,早年因为海难去世。一次偶然机会,他遇到了到岛上来寻剑冢的蒋岱,后者欣赏他的资质,将他收入门下。但等他上了烟霞岛,蒋岱却一心埋首钻研剑法,并没工夫教他武功。当时同门还有一位大弟子丁越川,年长苏晋之五六岁,每天,苏晋之便由这位师兄带着,从日常衣食到习武根基,都由对方关照料理。 “师兄,这位丁师兄,可真是个好人。” 苏晋之点点头。 “你也是好人。”魏溪对他展出一个微笑。 苏晋之略一怔,不置可否,脸上却闪过一丝红晕。他稍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位丁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6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6 师兄虽然好脾气,但论武学天分,却是十分一般。当年师父收他为徒是听从师祖的意思,因而一直都对他不甚喜欢。他自己是剑痴剑狂,不论在门派内外名气都很响。我刚入烟霞派的那几年,常常有人慕名登岛,他们不远千里前来,就为找他比试。而自我入门以来,旁观他经历各种挑战,从来都没有输过。不论是陌生的挑战者,还是同门的前后辈,甚至其他门派的武林名宿,他都是一样的凌厉,绝不会谦让半分。我见了他在比武场上的威风,也是打心眼里羡慕得很。” 魏溪一脸憧憬:“那他的剑法该有多厉害呀!” 苏晋之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今天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魏溪学怎么跟人好勇斗狠的:“剑法出神又如何?我这位师父虽然武功绝顶,但在江湖上,却是一个朋友都没有。你要想跟他一样众叛亲离,就尽管去学好了。” 魏溪知道说错了话,缩了缩脖子:“不不,师兄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让我别学他我就不学。只不过,我听刚才的人说……他后来,好像死了?怎么死的?” 苏晋之这才说下去:“我说过,他没有朋友。若是硬要找一个的话,这么多人之中,可能曾有一个勉强可以算是。” “是谁?” “铸剑山庄,慕容荻。”苏晋之道,“这铸剑山庄是世代兵器世家,慕容荻虽然不是家族的嫡系传人,却是那一辈门人之中技艺最出众的铸剑师。我师父一生嗜剑,寻遍世间难有敌手,对所有剑客都是一样地瞧不起。唯有这人,虽然会使剑,但更精通铸剑。他们两人在一起,就剑术剑器之间的玄机就可以论上三天三夜。我曾经亲眼见到他们在烟霞后山一起习剑品剑,我师父的晓寒居从不留外客,只有慕容荻不但来去自如,还能随便留宿。那时我曾以为,这人就是师父唯一的知己了……” 魏溪似乎感觉他语调中的变换,小心地问:“为什么……说是曾经?” “因为我师父,最后就是死在他手上。” “啊。” “我师父生性孤傲,又十分自负。他以往打赢了别人也从来不会自谦,每每收了剑还总喜欢对败者冷嘲热讽,曾经因此结下过不少仇家。最出名的一次,便要数试剑大会了。这是每三年一次,由烟霞派与铸剑山庄共同举办的武林盛事。每次大会,铸剑山庄都会联合各地兵器世家展示新铸就的武器,而烟霞派则会召集各家子弟,借着这机会切磋技艺。我师父以剑为尊,瞧不起那些工于机巧的玩意,便不理门派的安排,独自跳上了擂台,说只有功夫不济才会想着投机取巧,这些千奇百怪的兵器,都是弱者的玩意,要当真有用,不如打败他试试。他如此说话,当然惹恼了众人,于是各大门派纷纷上阵,就连那些往常并不出手的掌门前辈也都坐不住,一一上去,与他较量。” “但他还是赢了?”魏溪的眼睛又兴奋得发亮。 “赢了。毫无悬念,大获全胜。” 魏溪大感痛快,直想欢呼,但想起先前师兄的态度,忙自忍住,装模作样道:“唔,那就麻烦了。” 苏晋之眉头一挑:“你也晓得麻烦?呵,当时最麻烦的不是我师父,却是我师叔楚千秋。” “楚千秋?之前好像听你对那护剑使者提过,他现在是不是烟霞派的掌门?” “就是他。我师祖一直是个心思闲散之人,动不动就闭关静修,门派事务就一直交由这位大弟子管理。我这位师叔虽然剑法不如我师父,但在执掌门派这件事上,却是很有雄心壮志。他连着办了两届试剑大会,一次比一次成功,便想着借这个机会让烟霞派的名号在武林中响起来。没想到,那一次却被我师父给砸了场子,振兴名号什么的不说,七大派掌门没跟他翻脸就已经很不错了。此后,试剑大会再也办不下去,他也从此就记恨上了我师父,只要抓住机会,就在门派之中排挤他,几次三番地跟我们这一支过不去。” “呸,真是小心眼,要当掌门的人,怎么这点肚量都没有?” “人有时候越是所图者大,越是锱铢必较。”苏晋之冷冷道,“因为他们生怕别人撬走了自己的饭碗,所以处处尽显小人之心,每时每刻都在提防。” “唔,有道理。” “楚千秋对我师父固然忌恨,但我师父本来就不要跟他争权,加上他心中挂念的只有剑术,所以对这些挤兑全不在意。说起来,当时真正受苦的,无非是我丁师兄和我而已。有时候我们连应有的米粮都分不到,丁师兄怕我缺营养长不了身体,只有上后山去抓些山鸡野兔来给我吃。有一回我肚子饿了,上伙房摸了两个鸡蛋,结果被巡察的同门发现,被师叔罚了二十板子。说也奇怪,别的同门犯了错,这些板子打上去都是轻飘飘的,我只不过拿了两枚鸡蛋,板子却给生生打断了两根。刚才你见我背上的那一条疤,就是板子断后,木刺扎进背里划开的。” 魏溪当即痛骂:“楚千秋,王八蛋!要让我见到他,我一定要他十倍还回来!敢打我师兄,他活腻了是不是,哼!王八蛋!王八蛋!” 刚才他还只是有些瞧不上那小心眼的掌门,现在,对方在他眼中简直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渣。即便他没见过那个人,现在听见了这个名字,也觉得有说不出的恶心,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掌劈死。 苏晋之忍俊不禁,摸了摸魏溪的头:“楚千秋虽然武功比我师父差许多,但以你现在的能力要教训他,也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我练!师兄,我好好练,总有一天能打过他!”魏溪双拳紧握,信心满满。 苏晋之又笑:“好,好。总有那一天。” 他看着青年认真的表情,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十多年前的自己:“其实……那个时候,我也和你一样想。小孩子,能懂什么,所求不过三餐饱饭,有片瓦遮头。这位楚师叔既然如此针对我们,我师父又脾气古怪靠不住,我就只能靠自己了。所以,在我学会了丁师兄教的内功心法与基本剑法之后,每天都跑去偷看我师父练剑。一次我看得兴起,没有藏好,竟然被他发现,本来还以为要挨打,毕竟之前有一次经过其他同门的院落,见到他们练功,我就曾被污蔑成偷学受过惩罚。可没想到我师父虽然性格孤僻,对这些却并不避讳。相反,他发现我看得懂他剑法,还颇感欣喜,于是兴致来了就会指点我两招。此后他每天练剑,我就每天在旁边看着自学。我有一大半的武功,都是这样习来的。” 魏溪笑得一脸景仰:“我就知道,师兄你最最聪明了。” “马屁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7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7 精。” 魏溪却当这是句表扬,歪了歪头,问:“那那位丁师兄呢?他不一起学吗?” “他啊……他每天忙着上后山抓野味,给我们煮饭、洗衣、做杂务,没工夫学……”苏晋之说着,神色中闪过一丝愧疚,“也许,是他知道自己再怎么学,只有左手能使剑,也不能达到和我一样的造诣吧。” “哦对,师兄你说过,他的右手有过损伤,不能使剑。” 苏晋之点头:“因为我刚到烟霞岛的时候,过度想念父母,一次偷偷溜出去,想看一看大海,没想到一跑跑到了悬崖边,差点跌下去。当时丁师兄跟了出来,在紧急关头拉了我一把,但他自己却一个失足,从山崖上摔了下去,折断了右手。可以说,他的习武之路,正是因为我而断送的。” 魏溪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发觉说不出来。他曾感叹丁师兄是个好人,然而能为人做到如此地步,又岂止是一句好人能轻描淡写概括的? 他为苏晋之断送了自己的前途,却没有一丝怨怼,仍旧为他们师徒做牛做马。这样的人生在烟霞派这样的门派里,简直就是上天对苏晋之与蒋岱的恩赐。魏溪眼眶发热,竟有一丝感动得想哭。 苏晋之拍了拍他,叹道:“可惜在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这有多么难得。我师父眼里只有剑法,看人也只看这一点而已。丁师兄学不好剑法,他便对丁师兄十分嫌弃。我当时年纪小,不明白事理,居然还跟着他一起奚落丁师兄,现在想来,我真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魏溪想否认,却也无法说出口,只讷讷地道:“那观霞剑法……” “观霞剑法,丁师兄是永远也学不了的。”苏晋之道,“只不过他这个人,在门派里太过无声无息,没人会知道这件事。一提起他的名字,大家便只知道是蒋岱的大徒弟,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 破破破破,破破破破!给苏苏和溪溪加油鼓劲! 第24章 凶案 “后来呢?”魏溪问。 “后来,我师父得到了剑冢的新线索,与慕容荻一同再上蓬莱山。可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被慕容荻害死在了剑冢,原来他这个唯一欣赏的朋友,竟然骗了他这么多年。” 这个结局大大出人意料之外,魏溪听了,许久都反应不过来。 蒋岱一生剑法登峰造极,环顾武林,无人能出其右。然而到头来,他还是败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上。可见武学并不是什么包治百病的灵药,一个人真要害你,并不会因为打不过你而放弃。 “师父死后,我与丁师兄就更加无依无靠,连晓寒居也被师叔给收了回去,几乎要将我们赶到柴房。幸好那时师祖出关,念我们孤苦,就将我们师兄弟二人都接了过去。他老人家从不过问门派事务,平时有同门欺负我们,他也一并交给楚千秋处理。所以我们即便暂时有了庇护,却不能高枕无忧,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同门的阴谋诡计。丁师兄是个好脾气,平时遇到委屈,小的能忍则忍,大的,忍不了也忍。可我不同,不论事情大小,不论对方是谁,只要是无端扣上来的帽子,一律抵死不认。于是,那些想讨好楚千秋的师兄师弟们就都将矛头对准了我,所有脏活累活,都扔给我干,还常常在我练功时偷偷泼水,又趁我不注意,将佩剑丢到野外……” 魏溪皱眉:“烟霞派不是个百年名门吗,怎么净教出这么些弟子?” 苏晋之道:“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楚千秋一心弄权,他门下的弟子自然也成天钻研这些歪门邪道。只不过这事也有好处,我天天与这班师兄弟们打架,武艺反而精进了许多。烟霞派每年有武艺考评,都是弟子们摆擂台挑战,当时我的还未满十五,已经连续三年得了第一,让那些欺负我的人们恨得捶胸顿足,却愣是没有办法。” “师兄,那时候你真是好神气!” 苏晋之一笑,末了,又有些惆怅。这些少年意气的往事,如今早已是过眼云烟,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介废人,双手无力,连个重物都提不起,内息空空荡荡,一丝功力也无。 他哂然一笑:“神气又如何,我师父多么威风,后来是什么下场?” 魏溪紧张起来:“他们又加害你了?” “我给师祖接去,住在他的院中,我那个师叔就疑心我近水楼台得了便宜。他自己技不如人,比不过我师父,总觉得是师祖偷藏了绝密的武艺不肯传授给他,哼,口口声声要光大门派,心眼却比村夫还小,自己耽误了修行,却还要怪到别人头上。后来我十六岁时,师祖过世,我就知道好日子到头了。果不其然,楚千秋刚继任掌门,头一件事就是污蔑我偷看师祖秘藏。他们来抓我时,我竭力反抗,将人统统打伤,独自逃了出来。听说我走后,他们就将我除名,又借故将丁师兄打了一顿,将他赶去了柴房。但此后,确是再也没有人追缉过我,我想了想,便明白那是楚千秋怕了我师父,生怕再养出一个不服他管教的祸害,于是巴不得我从此滚蛋,不要再踏上烟霞岛一步。” “那你身上的其他伤痕,也都是他们打的吗?” 苏晋之目色有片刻凝住,少顷,才自嘲般地叹了口气:“不全是。等走上了江湖,才明白,原来跟江湖比起来,门派中那点争斗根本不算什么。” 魏溪似懂非懂,还待追问,忽然被苏晋之以手指抵住了嘴唇。 “嘘……” 两人的气息在咫尺之间安静地交换,魏溪脸上登时一红。 “听。”苏晋之低声道。 屏气凝神,果然听到夜风之中传来极轻极细的一串铃声。那是苏晋之系在隔壁魏溪房间的一串警铃。先前魏溪还不明白师兄这么做有什么目的,这下一听,整个后背都麻了。 他对苏晋之做了个嘴型:“是谁?” 铃声极轻,响过一遍就再无动静。屋外的树影映在窗纸上,枝叶的摩擦声伴随着虫鸣的高吟低唱,除此之外,再无他响。 魏溪又听了一阵,实在没听见声响,心道此人好深的涵养,能忍上这么久都没有动作,难道不怕别人闯进去抓个现行? 苏晋之轻拍魏溪肩头:“已经走了。” “究竟是什么人?轻功倒好的很。” “在这地方,这样的身手,你说还有谁?” 魏溪脑子一转,冒出了个名字:“罗小鞍?” 苏晋之道:“他是个刺客,轻功更在剑法之上。刚才那阵铃响,应当是临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8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8 走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 魏溪奇怪:“既然他轻功这么好,怎么会如此大意?” 苏晋之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得意:“我在你床帐上洒了软骨散,只要掀开,就会中招。” “哈!”魏溪一笑,“果然是我师兄。” 苏晋之一本正经:“他一探不中,本来不会甘心。不过现在看来,今夜他都没办法再搞什么偷袭了。你收拾一下,在这儿安心休息吧。” 魏溪点头,走到床边脱衣脱鞋,才脱了一半,忽地停下手,神色认真地瞧着苏晋之:“师兄。” “何事?” “今天真的是我做错了。我现在明白了,好勇斗狠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我得惜命,得好好活着,长命百岁,越久越好。” 苏晋之听见他这么懂事,似是有些意外,但魏溪能这样说,他也欣慰地微笑。 “只有这样,才能一直保护你。”魏溪认真道,“所以你也别给师父写信啦,早点休息,我先睡了。” 原来他还对那封信耿耿于怀,方才急到哭了,可见阴影不小。 其实苏晋之写信,不过是拿来吓唬吓唬魏溪,他移目去瞧桌上,发现那信纸不知何时没了,桌子的周围地上,也没发现信纸的踪迹,便问:“信呢?” 魏溪也不隐瞒,指指自己嘴巴:“吃了。” “你……” 苏晋之哭笑不得,但也知道,这个玩笑以后当真是开不得了。 二人歇下,这一夜还算踏实,一觉睡到天光。直至第二日鞭炮声响,二人才被吵醒。 萧亭柳大婚在即,萧府上下全都起了个大早,一走出客房,通院都是忙碌的丫鬟仆役。魏溪伸了个懒腰,到处走走看看,很是新奇。 才一个晚上,整座府邸都裹得与炮仗一样通红,到处都是朱红的帐幔与双喜剪纸,昨夜的不快已经一扫而空,萧家堡上上下下,都是一派迎亲的喜气。 魏溪走到前厅,随手拉了名丫鬟打听:“栖芳阁的姐姐们呢,到了没有?” “还没影儿呢,也不知是不是夜里太忙,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出门呐。”那丫鬟说着,轻蔑地笑了笑。 魏溪脸色一变,但苏晋之拉住他,便放那丫鬟走了。 嫣红没有娘家,栖芳阁的姐妹就是她的亲人。可现下连个萧家堡的下人都如此轻贱她,可见她今后在这里的日子,未必如想象中那样好过。 厅堂之中,萧亭柳斜披红绸与来往宾客应酬。昨天那一闹,他看来神色有些憔悴,连笑容都是有气无力的,苏魏二人过去只与他打了个招呼,便没有再多聊。 大门外前来道贺的人已排起了一条队伍,人头攒动,蜿蜒绵长,一时竟看不到尽头。忽然间,队尾一阵骚动。魏溪探头一看,是几名簪花戴翠的女子跌跌撞撞地从远处跑来。排着队的都是十里八乡的豪绅富贾,一见这些女子的打扮,便猜出她们是什么身份,顿时纷纷避让,面露鄙夷。 但魏溪却是一眼认出了这几位姑娘的样貌,欢天喜地迎上去:“姐姐们可算来了,我都快闷死啦,你们快进来陪我说说话吧。” 那几个女子也认出了他,停下脚步,眼泪顿时奔涌而出。 魏溪一惊:“怎么啦?”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几名女子跑得钗环凌乱,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忙追问:“是有人欺负你们么?” “不是。”女子抹了抹泪,声音几乎是在哀嚎,“是妈妈、妈妈死了!” 第25章 物证 “怎么会……”魏溪怔住。 不多时萧家的家仆迎了过来,那几名女子被接进去,将事情通报给萧亭柳与准新妇。 前来道贺的宾客仍挤在门口等候,他们多少听见了刚才的言语,一时间交头接耳。似乎连这些看客也感觉到,今日的婚事怕是办不成了。 萧亭柳与嫣红都到了前厅。新郎胸前的红绸已经扯下,新娘穿着喜服,还没来得及换下。 嫣红双眼通红,人哭得难以直立,斜斜歪在椅子上。那几名报信的女子也是歪在下首的座位上哭,嫣红静静啜泣,她们则哭天抢地。一时间,萧家堡的厅堂好像是变作了灵堂,与通红喜庆的布置极不相称。 魏溪的眼眶也红了,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姐姐们,你们别光顾着哭,倒是把事情都说出来啊。” 坐在最上首的女子抹了抹泪,终于哽咽开口:“今天、今天早晨我们出门来赴婚宴,临走前到妈妈屋里,没见到她人。我们以为她是急着过来,先走了一步。当时大家都奇怪她怎么不招呼一声,却也没怎么往心中去。等到出了镇,才发现经过的山路给堵上了。原来昨天山上泥石滑坡,不少山石大树都给冲了下来,清早等着走这条路的人已围了里外三层,都在张罗着搬走泥石,才好通过。妈妈要是早出发了,此时也该在这人群里。可我们又是找又是喊,压根寻不见她人影。这时候,人群之中有人尖叫了一声……” 嫣红忙道:“是姐姐吗?” 女子摇了摇头:“是有人、有人看见山边的河道里,飘着、飘着一具浮尸……” 嫣红低呼一声,晕厥了过去。萧亭柳命丫鬟扶起她,又是掐人中,又是喂水喂药,好容易才将人弄醒。嫣红一醒,便问:“那浮尸可是……可是姐姐?” 女子痛苦地点点头:“她身子已经给水泡得发胀,衙门的官差赶来,说兴许是昨天夜里就被扔到河里了。可是那凶徒没算到后半夜有泥石流,阻塞了河道,这才使得尸体被拦在了这里,被大家发现。现在尸身被水泡得久了,痕迹也不清楚,只能看出胸腹有几处刀伤,手段着实残忍。可究竟是什么人做的,却是毫无头绪。我们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一个人昨天夜里还是好好的,今早就会变成……变成了这样。嫣红姐姐,妈妈平时带你不薄,萧堡主这么有本事,不如你求求他,帮帮我们,抓住那丧心病狂的凶手吧!” 嫣红于是抬起两只哭肿的眼去看萧亭柳。后者长长叹了口气,便在这样的时候,他依旧是风度不失,不知是从容还是冷血地点了一点头:“我知道了,嫣红你放心,青娘是你的恩人,自然也是我的恩人。如今她死得冤枉,我一定会尽力彻查,还她一个公道。” 一旁的魏溪早就坐不住了,不过现下他已学乖,开口之前看了看师兄的表情,得到对方一个颔首默许,才说道:“萧堡主,请让我们也随同前往,出一分力。” 从前在药庐行医,他也曾见过许多生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9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39 死,也知道老天无情。可以前所面对的任何一次死亡,都比不上这一回的仓促突然,莫名揪心。 萧亭柳点了几名从人,一个时辰后出发。苏魏二人也下去准备。他们走出长廊,看见家仆已在拆大红的帐幔和喜字。李青娘的死讯很快传遍了萧府,这时府里人们匆匆来去,没一个露出笑脸,可在这一张张冷硬麻木的面具背后,却不知是当真在为这无辜的亡魂感到悲伤,还是在埋怨这一桩死讯荒废了他们半天的工夫。 尸身停在衙门殓房。萧府一行人来到,由捕头带着进去。白布一掀,露出被河水泡得浮肿的尸身。李青娘双目圆睁,面容狰狞,似乎死的时候颇为震惊,险些认不出是本人。 嫣红坚持跟过来,此时嘤咛一声,又晕了过去。 总捕头显然是对这种横死的尸体麻木了,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救人,指着尸身上几处伤疤,冷静道:“要是老夫没有看错,这尸身上的伤痕应当是一把极窄的兵器造成,这武器刃身不阔,却是削铁如泥。仵作已经查验过,三处伤口都是平滑工整,可见这行凶的人行事狠辣,手法凶残。看上去,可不像一般的毛贼。” 嫣红被救醒,依偎在萧亭柳身上,不住抽泣:“是什么人,什么人这样残忍……” 萧亭柳搂了搂她肩膀:“嫣红你放心,无论何人,与你为敌便是与我为敌。你身体虚弱,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要再管了,交给我便可。” 嫣红点了点头,道:“萧郎,我知道你一定会为姐姐讨回公道。只是,我、我想回栖芳阁,为姐姐布置灵堂,再守灵七七四十九天。我们的婚事……怕是要延期。” “我理会得,这些你不必担心。” 于是苏晋之与魏溪送嫣红回栖芳阁。 这一重回故地,不过时隔两日,却是物是人非,斯人已去。一班女子哭哭啼啼,都没了主心骨,嫣红便强自支撑着站出来,指挥着楼里的仆役丫鬟,把灵堂搭好,一切布置妥当。 到了黄昏,本该是这里最喧哗最热闹的时候,但今天来此想要逍遥快活的客人,看见楼里上上下下挂满了白纸灯笼,无一不感到晦气,还不待跨进门,拂袖便走。 嫣红坐在灵堂上,一身素白,一双眼哭得红肿,精神也十分萎靡。苏晋之与魏溪一到,便去李青娘的房间查看。那屋子表面看起来正常,但窗口似乎有撬动的痕迹。若说李青娘是出门后遇害,看来未必是实情。 两人下得楼来,就被一群姑娘叽叽喳喳围住。他们先前就于栖芳阁有恩,这下更被当做了救星。一群女子七嘴八舌,一时也分辨不清哪个人说的什么。魏溪正觉得耳朵发涨,忽然觉得衣服被人扯了扯,低头一瞧,是先前送糖给他的那个小丫头。 “是你,什么事?” 小丫头一脸焦急,但也不知该怎么说清,伸手指指后门,道:“后院,后院!” “后院怎么了,我去瞧瞧。” 魏溪与苏晋之前去,还没跨进院子,就听到一阵凄惨的痛呼,夹杂着木棍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听起来下手不轻。 “住手!”魏溪跳了过去。几个护院正围着个中年男子群殴,那人本来就面黄肌瘦,这下已经在地上吐了一滩血,眼看就要打出人命。 “这是干什么!青娘姐姐不在了,你们就无法无天了么?”魏溪问。 护院们认得出他,辩解道:“小英雄,可不是我们无事生非,咱们栖芳阁刚出了事,就有人趁火打劫啦!要再不管管,怕过两天连房梁也都给人偷了!” 苏晋之道:“他偷了什么东西?” 护院朝角落里的泔水车和旁边的秽物一指:“喏,偷了姑娘们的首饰!” 被打趴在地上的男人闻言,立刻伸直了脑袋:“不是我偷的,不是我偷的,那些首饰本来就在泔水桶里面呐!” “放你的狗屁!哪个不长眼的会把首饰放这里?撒谎也不编个像样的!”护院照他屁股上又踹了一脚。 说话间,嫣红也已到了后院,看见地上的人,摇头道:“姐姐生前待你不薄,你怎可如此?” 那人哀嚎一声:“姑奶奶,我真的冤枉呀!大家要讲良心,我在这里进出少说也有三年,手脚何曾不干净过!上回翠儿姑娘掉的那条金链子,还是我给找回来的呢!要不是这些东西落在泔水桶里,我哪里敢捡?我这才捞出来,你们就要诬赖好人!要是你们的,你们收回去就是了,干什么非要扣恁大顶帽子?” 苏晋之听他哭嚎凄厉,似有灵光一动,忽道:“先把这些首饰冲洗干净,拿回去给姑娘们辨认,看看都是谁的首饰。” 仆役们忍着酸臭把首饰捧去洗了,又再送回厅中,给姑娘们检视。嫣红看过之后,吃惊道:“这、这都是我出嫁前送给姐姐的。” “是吗?”苏晋之问,“都是你那天送的?” 嫣红点头:“没错,当时二位恩公都在场,这些首饰都装在那个螺钿漆盒里,盒子现在应该还在姐姐房里。” 魏溪道:“啊,我记起来了,是上面有‘萧’字的那个。” 嫣红点头。 苏晋之道:“先前我们查看青娘的房间,盒子已经不见了。” 嫣红奇道:“不见了,怎么可能?这些首饰也……为什么,是谁将它们抛到了泔水桶里?那盒子是不是也是同一个人偷的?” 苏晋之道:“也许……这盗漆盒丢首饰的,正是杀害青娘的凶手,也未可知。” 第26章 围杀 魏溪道:“原来青娘不是在外面被杀,是在这里遇害的。” “不,这绝对不可能。”嫣红摇头,“虽然栖芳阁晚上吵闹,一点细微响动不容易听见。但这院前院后都养了恶狗,要是有贼人不请自入,只消犬吠一响,护院们都会知晓。现在姐姐被害,无声无息地一个人都没有惊动,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苏晋之点了点头,道:“的确还差些证据。但现在有了这些首饰,已经可以确认大半,待我再上青娘房中查看一次,应该会有线索。” 魏溪跟着苏晋之上楼,其余女子也拥着跟上,挤在楼道里。夜幕初降,二人举着蜡烛,苏晋之掏出了个瓷瓶,沿着地板一点点洒出瓶中的粉末。 苏晋之瞧着地,魏溪便瞧着他。师兄的眼珠转一转,他就把烛火调个方位,二人配合默契,不消一言一语。 过不多时,苏晋之抬头:“找到了。” 魏溪没到他突然会抬起来,怕蜡烛烧着他,一个后仰,朝后摔了个屁墩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0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0 。 围观的女子们忍不住笑出声来,苏晋之在他膝盖上拍了拍:“摔疼了吗,不疼自己起来。” 魏溪脸上一红,乖乖爬起,问他正事:“找着了吗?” “各位,请看。”苏晋之指着地上两块地板拼接的缝隙,上面的粉末显出紫红色印记,与别处明显不同,“这便是血迹。” 他又道:“那些首饰丢入泔水桶里,多半也是为了掩盖血迹。可惜这地板不能拆,不能移,不然凶手一定也会想办法毁尸灭迹。” 魏溪道:“青娘姐姐的尸体被抛到河里,凶手一定没有料到半夜会有泥石流阻住河道。要是尸身给冲走,那大家多半会以为她只是失踪,没人会想到竟有人半夜行凶,更不会追查到这些线索。哼,果然是老天有眼,天网恢恢。我们这就把消息通报给萧堡主去,让他与官差一起把凶手捉拿归案!” 苏晋之忽然拉住他:“等等。” 魏溪奇道:“怎么了?” 未待苏晋之回答,楼下忽然传来几声高喊。 “人呢,人呢!人都去哪儿了?”是封怒涛的声音。他一直留在萧家堡,这时过来,多半是有什么消息。 众人于是从二楼下去。 苏晋之问:“封兄,何事这么匆忙?” 他一路快马赶来,跑得太急,喘了几大口气,才说道:“萧堡主说,凶手、凶手有眉目啦!” 萧亭柳才回去大半日,不知道是怎样追查,竟会这么快就有了定论。苏魏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天黑路险,嫣红不能与他们同去,当下恳求二人为李青娘报仇,等她第二天前去,再亲眼瞧瞧是什么人做下这样狠毒的案子。 他们快马加鞭,回到萧家堡。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觥筹交错,灯火通明,竟一如昨夜,十分热闹。 魏溪诧异地与师兄对视一眼,苏晋之依然表情镇定,道:“先看看。” 二人进门,萧亭柳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他像是已喝过几杯,面色微醺,带了点红晕,一伸手,就要来揽魏溪的肩膀。 苏晋之一把将魏溪推到边上,挡在他面前:“听说萧堡主查到了那凶徒的身份,不知是谁?发现了哪些证据?” “哈,想不到苏兄如此心急,那就先入席,先入席,咱们慢慢说。” 魏溪蹙了蹙眉,萧亭柳的那个“想不到”才真让他有些想不到。李青娘与嫣红情同姐妹,他分明再清楚不过,这事让嫣红悲痛欲绝,全力缉凶本是理所应当。不知为何他现在如此笃定,看起来,倒像是压根没有上心。 二人被他引入坐席,依旧是昨天的位子,菜色花样不同,却一样的精致丰富。魏溪闷闷地提起筷子,在几个菜碟上犹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胃口。 苏晋之给他夹了一只鸡腿,道:“胃是你自己的,饿疼了,别人也不会难受半分。” 魏溪听他说得有理,抓起鸡腿,送到嘴边大咬。 封怒涛道:“诶,鸡腿呢?我瞧这盆子里分明有两个的,怎的一转眼都没了?” 苏晋之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分解自己碗中的鸡腿,一片一片送到口中,一面吃,一面道:“封兄,你可知这碗猪蹄才是好东西,你练拳最耗手力,吃些猪蹄,以形补形,不是更好?” “是么?”封怒涛将信将疑,“那我试试。” 他们这桌吃得斯文,其他几桌却情绪沸腾。有人脏话连篇地斥骂,有人还连说带比划。一帮人群情激昂,却不像是在议论什么谋害李青娘的凶手。苏晋之凝神细听,发觉他们控诉的对象,却是那往常谁都不敢招惹的逍遥楼。 他遂问:“难道青娘的死与逍遥楼有关?” 封怒涛道:“可不是,听说尸身上的伤痕,又窄又平整……” 话未说完,厅内却悄然变静。众人抬头望去,一个修长的身影不知何时迈过了门槛。 这般行如鬼魅,除了罗小鞍,还有谁能做到。但此刻大家都喝了酒,胆子也比往日肥了不少,当下有人骂了句:“你还敢来!” 罗小鞍撇嘴一笑:“怎么不敢?” 他大大方方地走到厅中,四下环顾了一眼:“新娘子我可还没见到呢。昨天送了贺礼,这杯喜酒总是该我喝的吧。” 萧亭柳脸色微妙,看了看他,哼声道:“那是自然。” 罗小鞍往各张桌子瞧了瞧,忽地转了个方向,迈开几步,拣了魏溪身边的空位坐下。 魏溪大出意料,本能地朝师兄的方向挪了挪座位。 “干什么,我又不吃人。”罗小鞍很不满意。 魏溪却心道,谁知道呢。他想起前一夜对方还来夜探自己卧房,不由自主地就生出防备,行事这样鬼祟,肯定不是安了什么好心。 桌上酒壶刚空,小厮又端了一壶上来。魏溪知道萧府招待的都是上好杏花酒,伸手要接,罗小鞍却在同时伸手,抢先一把夺了过去。 本来让人一壶酒也没什么,偏偏魏溪前一天输了剑在他手上,心中不平,因而不肯撤掌,竟然变换了几下擒拿点打的姿势,与他缠斗起来。 他于掌法并无钻研,见僵持下去自己并无胜算,便灵机一动,举起筷子朝那壶把一挑,将壶身放倒,壶口正对自家酒杯,酒液倾注入内。 岂料罗小鞍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不等魏溪把酒杯送到唇边,便举起窄剑连鞘一递,将那酒杯挑在剑鞘上忽然抬走。 “你干什么!”魏溪憋了满腔怒气,喝斥出声。 罗小鞍挑挑嘴角:“只怕过会儿你还要多谢我。” 说罢,他剑尖一挑,酒杯竟稳稳飞向到萧亭柳面前。 “萧府的珍藏美酒,在下可消受不起,还是请萧大堡主自己喝吧。” 只见萧亭柳面色一凛,微一侧身,并没有接住酒杯,而是让那杯子擦着自己的衣袍飞过,躲避暗器一般将那杯子躲了开去。 但他身后的家仆躲避不及,被那酒杯砸到。酒液溅出,当即在那人身上灼出个黑洞。家仆哀嚎连连,酒液似乎灼穿了衣料,已烫烧到肌肤,痛得锥心蚀骨,生不如死。 “七窍蚀心散。”苏晋之低声道。 “你下毒!”魏溪猛地转头,愤怒地瞪向罗小鞍。 罗小鞍扶了扶额头:“的确有人下毒,不过不是我毒人,是人毒我啊,呆子。” “别人毒你……”魏溪讷讷重复道。 在他怔神间,四周的攻击已经齐发。 罗小鞍的话不啻为一支利箭,将那原本还半遮半掩的窗户纸一下撕开。厅中饮宴的宾客忽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1 地露出凶光,有人一跃而起,高声道:“大伙儿上啊!别让逍遥楼的杀人凶手跑了!” 于是所有人都抽出了兵刃,将这一桌团团围起。 魏溪第一反应就挺身护住了苏晋之,免得这兵荒马乱之中,有人失手误伤到他。 罗小鞍瞧见他防备的对象中还有自己,嘲讽道:“傻瓜,我要杀你,由得你喝下毒酒就行了,何必等到现在动手?” 魏溪想了想,觉得他的确说得有理,刚才那一番争酒,的确是罗小鞍救了他一命。 苏晋之微微笑道:“有我在,他不会喝的。” 魏溪忙道:“是啊是啊,我师兄在,他会发现的。” 罗小鞍被他们嘴硬得没脾气,转头对萧亭柳道:“那萧堡主呢,你刚才不做声,也是算到这两位慧眼如炬,不会误喝毒酒的吗?” 萧亭柳果然被问得一滞。七窍蚀心散剧毒无比,但凡沾上一点就能要人性命。虽说苏晋之于药理精通,可他自己不提,外人又怎能保证被他识破玄机? 萧亭柳下毒显然没有与苏魏二人商量过,若有误伤,也只能算他们倒霉。到最后,这笔账还是要算在罗小鞍的头上。如此擒凶,倒还真是轻松省事。 作者有话要说: 溪溪是师兄的,鸡腿也是师兄的,嗯…… 第27章 杀凶 魏溪听罗小鞍说得有理,心想虽然师兄厉害,但刚才只要自己动作稍快,那不论萧亭柳再怎样说误会,自己这条小命也是要呜呼了,哪里还能听那么多辩解?于是他心中犹疑,回头看了一眼师兄。 苏晋之低声道:“两不相帮。” 魏溪点头:“嗯,我只管保护好你。” 于是两人慢慢从包围中退了出去。 萧亭柳见罗小鞍的指责犀利,怕再拖下去多生事端,当即高喊:“各位英雄,逍遥楼觊觎我家传珍宝,几次三番上门威逼,如今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草菅人命,谋害我亲妹夫妇性命,又狠心残杀青娘,简直丧尽天良,大仇不共戴天!告诉你,罗小鞍,你威风的日子到头了,今日诸位英雄好汉在此,萧家堡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萧亭柳说着,拔剑冲将过来。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罗小鞍不屑地看他一眼,窄剑忽地在手中一抖,宛如灵蛇吐信,绕开了面前的阻碍,划出道弧线直指萧亭柳心窝。 萧亭柳剑法粗疏,破绽明显。但他这振臂一呼,显然是有备而来,只见周围暗器瞬时齐发,一下就将罗小鞍罩了进去。后者冷笑一声,接着金石叮当声四起,无数暗器都被原路反击了回去。但忙乱之中,也有不少打在了他身上,他一声不哼,只是手上不停,一双眼睛越战越凶,竟至血红。 罗小鞍生平心性骄傲,最讨厌遭人暗算,当下不管不顾,发狂一般,就要朝萧亭柳杀去。眼下形势明明大为不利,他这么孤注一掷,倒像是有同归于尽的心思。 “小心!”魏溪高声叫道,同时长剑递出,漆黑剑刃一下格住了血红的窄剑剑身。 “多管闲事!”罗小鞍斥骂道。 魏溪不理他,拦下杀招之后,反手几剑,却是替他将其余几枚暗器都打飞,而后挡在了罗小鞍与众人之间,礼貌地拱了拱手:“各位好汉,也请都停一停手吧。” 他说罢,苏晋之便站了出来。方才魏溪出手阻挠,正是由他授意。这一场突袭疑窦甚多,有几个问题让他不吐不快:“萧堡主,请问你方才说杀死青娘的凶手是他,有何证据?” 萧亭柳道:“尸身上伤口极窄,又光滑平整,除了这人,敢问还有谁有这本事?” 苏晋之道:“是么?但他既是逍遥楼的人,为何没来由地去杀一名青楼女子,这当中究竟有什么缘由,我想咱们还是问清楚了,再动手不迟。” 萧亭柳道:“这种人凶残成性,什么事做不出来?我妹妹与妹婿手无寸铁,他们都能赶尽杀绝,杀一个青楼老鸨,还要什么理由?” “我说过,杀他们的不是我!”罗小鞍道,“怎么,你自己招来的祸事,自己却不肯承认么。呵呵,你自己放了假消息,让妹妹与妹夫代替你上路,结果他们做了替死鬼,你倒要来怪别人?” 这倒是闻所未闻的内情,厅中诸人听了,一时都大感吃惊,纷纷侧了头去看萧亭柳。 萧亭柳着实被这些眼神瞧得心慌,忙嚷道:“他胡说,信口雌黄!逍遥楼卑鄙下流,无所不用其极,他们说的话如何能信?” “呵呵,既然你当我说的是谎话,那我手上这份盟书也是假的咯?”罗小鞍伸手入怀,摸出张羊皮卷轴,在人前一抖,把上面的字迹亮了出来。 “逍遥楼的江湖令,诸位都见过吧。呵,今日来杀我的各位,也不知有多少人,私底下签过这张东西?”罗小鞍对众人展示了一圈,便将羊皮卷收起,“逍遥楼的规矩,签不签江湖令全凭自愿。但你若签了这一纸令状,就要信守诺言,言出必践。萧堡主沽名钓誉,不愿替逍遥楼卖命,于是答应了要交出家传的七星日月匕作为入盟的抵押。可事到临头,他突然反悔,为了留住这件祖传的宝贝,哼,也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个中曲折,真是连说出来都叫人掬一把辛酸泪啊!” “血口喷人,各位英雄上啊,一齐把他宰了!”萧亭柳喊完,场面却是十分尴尬。厅中数十人,除他以外竟没有一个人动手,每个人都是垂头凝思,似乎都在观望。 罗小鞍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看吧,萧堡主,看来你的名声,也不如你所想得那样十全十美嘛!不如今天我就把你的面目揭穿,叫大家看看,仁义无双的萧大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有人扬声道:“你少说废话,我们不会信的!” 罗小鞍笑得开心:“不会信?那更好,既然不信,就更不怕我说咯?” 于是他目色一凛,接着道:“这位堂堂萧大堡主,为了保全自家的宝贝可费了不少心思。他一开始谎称东西失窃,栽赃到谢家庄头上。而后,又骗了他曾有恩的大盗沙平楚重操旧业,为其前去盗宝。只可惜,萧堡主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那宝贝偷出来还会被人中途抢走。而他更没想到的是,谢家庄因为不忿东西被盗,也一怒投了逍遥楼。两厢追来杀去,事情自然就败露,可惜,谢家庄的人上门来讨公道,却被萧家堡派人暗算,一个个地先下毒,后割喉,用的,就是与今日一模一样的七窍蚀心散!” 魏溪忍不住插嘴:“可昨天你不是说,那谢家庄的人都是你杀的吗?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2 ” 罗小鞍白他一眼:“我说的不句句都是谎话么,怎么你别的不信,就这句信了?” 魏溪扁扁嘴,不说话了。 罗小鞍扬声道:“各位在江湖上好歹都是见过世面的,一定不像这臭小子那样傻头傻脑。昨天那些尸体,大家也都亲眼见到了,尸身上的伤痕与中毒迹象,就是最好的证据。但凡有些脑子都能看出来,以我的本事,杀这样的人,还需要下药么?” 他话虽然说得不客气,话里的意思却铿锵有力。 谢家庄人的尸身,所有人都是亲眼所见,的确和罗小鞍说的一样,是先毒后杀,看来凶手是谁,不言而喻。 萧亭柳见众人眼神有异,已知道此人不能久留,立即对周围人一个抱拳:“各位朋友,大家都是萧某多年挚交。逍遥楼行事猖獗,为祸武林,多少人都受气欺压,迫不得已,虚与委蛇,萧某亦不例外。但今日大家既然已经出手,就是与他们针锋相对,势不两立。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步踏出,前进也是死,反悔也是死!若是放虎归山,更是会酿成大患,各位朋友,这个道理我想大家都明白!” 他这番话说得当真高明。罗小鞍说在座人中有不少也与逍遥楼悄悄订立了盟约,然而这些人表面上是决计不肯露相的,现在萧亭柳说自己是不得已而为之,显然是替这些人也寻了个开脱的借口。接着,他又说反悔也是死路一条,明里劝诫,暗里却是威胁。字字句句都在暗示无论罗小鞍是否是杀人凶手,今日都必须将他斩杀在此,不然留了这个活口,给逍遥楼知道他们造反,将会后患无穷。 所以今天这场围杀,究竟是不是为了李青娘报仇,倒是一点也不重要了。 只因为罗小鞍是逍遥楼的人,只因为他知道了太多,揭露了太多,所以必须灭口。 魏溪看着这些人的嘴脸,当真觉得心寒。 苏晋之偷偷把他拉过去,耳语了几句。 魏溪大惊,挑眉问道:“我去?” 苏晋之点头,嘱咐道:“自己小心。” “嗯。”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围住罗小鞍的人已结成了剑阵,绕着他飞速变换起位置。这一圈几十个好手,步伐动作俱都一致,像是早有默契,把他围得密不透风,如一面铜墙铁壁。 单打独斗是罗小鞍的强项,如此以一敌多可是大大不利。何况他先前中了暗器,上面浸了毒药,此时药力渐显,叫他头晕眼花,短短一刻,应对已有支绌之感。 “去吧。”苏晋之道。 魏溪纵身一跃,长剑出鞘,连着出剑的动作化成了一招,身形如迅雷闪电,一下跳入阵型中间。 “各位前辈省省力气,看我来收拾他!” 他高喊一声,剑光已扫到罗小鞍面门,逼得他就地一滚,好不狼狈。 魏溪与他剑法本就相差不远,罗小鞍此时受药力影响,实力大不如前。他万万没想到魏溪会来火上浇油,吃了他几剑,已是怒不可遏:“你这瞎了眼的!给你下毒的你帮他,救你性命的你杀我?真是人头猪脑……” 魏溪听他咒骂,一点也不气恼,反而笑道:“哈哈,你现在也就嘴巴厉害。要是这样骂人痛快,你就多骂两句,省得下了拔舌地狱变成了哑巴,想骂也骂不出来。” 罗小鞍几乎气炸,还没来得及再骂,忽的脚下一软。他想要稳住身形,却感觉四肢虚浮,竟是比之前的药性还要强烈,浑身上下一丝劲气也无。 “毒……你……”罗小鞍向来自信的脸上,瞬间变得吃惊,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魏溪手下不停,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地就将对方完全笼在自己剑招之下。缭乱剑光之中,黝黑剑刃猛然一亮,如一道电光穿透了罗小鞍的胸膛,将重重钉在大厅中央的木柱之上。 罗小鞍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的剑柄,和剑下涌出的自己的鲜血,他惊愕了一刻,终于看着魏溪缓缓吐出三个字:“你……有种……” 说罢,就像所有被剑洞穿的人一样,软绵绵地垂下了头。而嘴角的血线,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第28章 死人 苏晋之上前,伸手在罗小鞍脉上一搭,道:“死了。” 围观人群中有人不信,一个个也凑上前来,探他鼻息,试他脉象,但再三确认,都是同样结果。于是大家都道:“真是死了。” “死了……”萧亭柳胸口起伏,一时间百感交集,竟如泄出一口真气,瘫坐了下去。 众人布置许久,终究还是对逍遥楼和罗小鞍颇多忌惮。大家一步踏出,也怕横生枝节。只是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顺利,轻轻松松地就将罗小鞍送上黄泉。 一时间,大家都跟着松了口气,厅中安安静静的,竟没有人再说话。 苏晋之站了出来:“萧堡主,逍遥楼作恶多端,他们的人死不足惜,但这毕竟是一条人命,万一官府追究起来,各位英雄可是难逃罪责。以在下愚见,还是尽快将尸体处理干净,免得夜长梦多,落人话柄。” 萧亭柳只当他是害怕魏溪被人追究,正高兴有人出头,问道:“苏公子说的正是!只是这件事由谁去办……” 苏晋之道:“在下不才,刚好知道一个方子,可以将人化成尸水,毁尸灭迹。只不过这尸水恶臭,恐怕熏臭了贵府。既然这罗小鞍是在下师弟所杀,不如就交由我们师兄弟去处理,由我们将人运到野外,将他化为灰烬,就算日后有人想算账,也追究不到各位的头上。” 众人见他长相斯文,想不到他出的阴招如此恶毒。但大家都是心怀鬼胎,又有谁敢质疑半个字。于是众人忙不迭称好,萧亭柳也拱了拱手:“那就有劳二位了。” 苏晋之也还了一揖,一张脸似笑非笑:“岂敢,岂敢,略尽绵力而已。萧堡主运筹帷幄,才是劳苦功高。” 夜空如一匹暗色的丝缎,无星,无月,却也无边。 板车在荒野上吱吱嘎嘎地碾过,发出刺耳的声响。车头一盏小油灯,映出车上的草席,与拉车青年微汗的脸。 “停下吧,没人跟着了。”苏晋之道。 魏溪把板车停下。 他掀开竹席,又举起油灯,在那灰白的面孔前晃过一圈,见到罗小鞍连嘴唇暗沉发紫,不禁有些担忧:“真没死?这个样子……跟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万一叫不醒可怎么办?” “你忘了,在你那一剑刺出之前,他可是中了软骨散的。”苏晋之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分开罗小鞍的嘴唇,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3 塞了进去,“旁人只道软骨散会令人手脚酸软,能当迷药使用,却不知是因为这药能令人周身血行变慢、经络封闭之故。通常剑伤致命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刺破脏腑,损害肌体,二是大量失血,修补不及。你那一剑虽然看上去骇人,却不是刺在要害,况且他吸入了软骨散,本身血液流动就极其缓慢,那一下剑伤最多不过让他虚弱昏厥,等醒过来,好好调养几天,就可以痊愈了。” “那之前有别人去探他鼻息,怎么没人发现?”魏溪道。 苏晋之微微一笑:“我第一个宣布了死讯,所以自然有人将计就计,用龟息之法,瞒天过海了。”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伸手在罗小鞍胸前一拍。虽然这一掌毫无内力,可对一个刚受重伤的人而言,也够喝一壶了。 “啊啊啊啊!杀人啊!”罗小鞍嚎叫起来,诈尸一般从板车上弹起。 魏溪见他说话中气十足,道:“好哇,果然在装!要是没有我师兄,你早就是个死人了,哪还用得着我们来杀?” 罗小鞍捂着胸口:“就算没死,也去了半条命,你们下手就不能体恤一下伤病?” 苏晋之塞给他个瓷瓶:“你血还未止,不必急着解软骨散。先前那些暗器的毒性不算太强,刚才给你服了颗怡心丸。这药能医百毒,小毒应该不在话下。记着,一日三服,不可多吃。” 魏溪有些舍不得那药,眼巴巴地看着罗小鞍把瓷瓶收进怀里,道:“我师兄是杏林高手,有他给你疗伤,可是天大的福气,还不快说谢谢。” 罗小鞍非但不谢,还呸了他一声:“听你说的,好像我身上的伤不是你刺的一样。” 魏溪道:“要是没有我们,你身上的血窟窿可就不止这一个了。” “那要不要给你下跪啊?” “能跪最好。” “你……” 苏晋之终于忍不住:“一人都少说一句。” 这两个人剑术造诣都极高,可偏偏都是孩子脾气。罗小鞍虽然看上去尖刻凌厉,可闹起脾气来,一点也不输魏溪。这两人一碰上便要争斗不休,要不是现在罗小鞍动不了手,怕是早就打起来了。 苏晋之瞧着他们,就像看着两只小狗,别人家的他管不着,只能拴好了自家的,让他别乱咬人。于是他对魏溪道:“先给他点穴止血。” 罗小鞍中了软骨散,连穴道都没法自己点。魏溪伸出了指头,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地比划了一阵,引得对方连连呲牙。 “阿溪!”苏晋之又叫了一声。 到底是师兄下令,魏溪不敢怠慢,还是乖乖给罗小鞍点了止血的穴位。 苏晋之又道:“能下地么?能动就自己除了这片野草,挖个坑。” 罗小鞍警惕地看他:“干什么?” 魏溪道:“埋你呀!” 苏晋之道:“我跟他们说会将你化成尸水,虽然是说谎,但这班人狡诈多疑,现在他们一时松懈,没跟过来,焉知事后不会再来追查。还是把谎话编圆,才万无一失。” 罗小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说道:“我看,狡诈多疑的是你才对吧。” 魏溪举手作势要打:“你敢胡说!” 罗小鞍也不怕他,耍赖道:“我可是中了软骨散的,怎么有力气。” 苏晋之悠闲地抱起胳膊:“不急,慢慢挖。” 罗小鞍郁闷,指指魏溪:“他没受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叫他挖?” 苏晋之道:“他是我师弟。” 罗小鞍被这理由一噎。 “而且昨天,”苏晋之顿了顿,又说道,“你伤了他。” 仿佛感觉到那眼神中扫过的寒意,罗小鞍周身一凛,紧接着,一口热血涌上胸口,他一个没忍住,哇地一声,全吐在了地上。 好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心眼却真是比针眼还小。罗小鞍行走江湖,见过不少睚眦必报的人,但如此计较还如此坦然的,还真是头一次碰到。他颤抖道:“所以,今天他来假杀我,也是……也是你故意的?” 苏晋之微微一笑,不再回答。 于是一声骂娘声之后,罗小鞍终于认栽地跪到地上,开始一把一把地徒手拔草。 他挖了个浅坑,寻了些烂泥浆浇在其中,再盖上堆杂草,点一把小火烧成灰烬。苏晋之想得周到,要有人问起,就说尸水恶臭,不得不用草灰掩盖,这样就算有人想找什么把柄,也万难从这一堆灰烬中分辨出什么来。 一顿忙碌,罗小鞍已经累到虚脱。他止了血,又喝了许多水,软骨散总算是解开了。可眼下就算没有药力,他也已经累得直不起腰,瘫坐在地上,不断喘气。 苏晋之在旁边什么力气都没出,倒是一脸轻松,看着罗小鞍道:“有几句话,我要问你。” 魏溪在罗小鞍腿上踹了一脚:“起来,我师兄问你话呢。” 罗小鞍瞪他一眼:“问话难道不是用嘴?和我起不起来有什么相干?” 苏晋之见他们又要斗嘴,笑道:“算了,他精疲力尽,就这么坐着答吧。” 他这么一说,罗小鞍反倒站起来了。这人也是个倔脾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当下拍了拍身上的草削,道:“说吧,你要问什么?” “昨夜,你是否去过我师弟房间?” “没错。” “所图为何?” “反正不是采花。”罗小鞍不耐烦。 苏晋之笑:“反正你也采不到。” 魏溪本来要揍罗小鞍,叫他嘴巴放干净些,听了师兄这句话,莫名就是脸上一红,扭捏地别过了脸去。 罗小鞍也不知道他在扭捏些什么,只觉得这个笑话也开得甚是没趣,也不想跟他们再多啰嗦,便照直道:“你问我为什么要去,那我先问问你,他所用的是不是烟霞派的观霞剑法?” 苏晋之毫不隐瞒:“不错。” 罗小鞍道:“你指点他的长河落日和浮云远黛,都是攻击的招式吧。” 苏晋之笑:“你对观霞剑法倒很熟悉。” 罗小鞍道:“烟霞派的剑法讲究道法自然,都是大开大阖的招式,一攻必有一守,一放必有一收。两招连攻,绝少见到,就是现任的烟霞掌门楚千秋都未必能够做得好。除非……是出招极快,天分极高的剑客,据我所知,烟霞派内只有蒋岱那一支,才惯常做如此打法。” 他年纪轻轻,蒋岱去世时怕是尚未出世,却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消息。苏晋之眉头微动,看他的眼神有了一丝玩味。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4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4 他定定说道:“你说得都没错,只不过这攻击用连招的法子,却不是蒋岱所创,而是他徒弟丁越川想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罗小鞍:汪汪汪 第29章 十年 罗小鞍道:“丁越川?凭他那本事,也能有这样的见识?” 苏晋之神色一动:“你认识他?” “姑且算吧。” 罗小鞍哼了一声,瞥了魏溪一眼,“听说,你是丁越川的弟子?” 原来那日他进门前,已将魏溪冒认师父的那番话都偷听去了。 魏溪便将错就错:“是啊,怎么啦?” “呵,我倒不知道,他有个这么了不得的徒弟。”罗小鞍不屑地一笑。 “徒弟和师父的功夫好坏,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我倒觉得,我师父了不起得很呢。” 那天魏溪听苏晋之说了童年往事,便觉得这丁师兄是世间难得的好人,无形中将他也当作了自己的亲人,这下听见别人数落他,立时就起了护短的心思,想也不想便替他说话。 “哦?你这么了解他,那倒说说,他是怎么想出的这些招式?”罗小鞍嘲讽道,“一个连观霞剑法都不会的人,怎么能想出这么厉害的打法,嗯?” 苏晋之道:“想出打法未必要亲自精通,身边有人能演练就行了。丁越川在剑法方面虽不擅长,但他根基扎实,又向来观察细致。一开始,连招本来是蒋岱练剑时无意中偶得,后来丁越川看见后,便灵光一现,按着剑谱一一推敲所有的排列,前后统共花了两三年时间,才将观霞剑法中的所有套路都细细梳理出来,整理出一套连招打发,方便人练习。” 罗小鞍道:“照这样说来,那丁越川岂不是蒋岱的师父了?” 苏晋之道:“这连招整理出来时,蒋岱已经过世了。” 罗小鞍问:“你不是说这招式需要有人演练,才可以推敲得出来?蒋岱都死了,还有谁能帮他试招?” 苏晋之道:“他还有个师弟。” 罗小鞍挑眉:“哦?我倒没怎么听说过。” 苏晋之垂目:“我就是他师弟。” 罗小鞍听他说了这许多,以其聪明,早就能猜到其中关节。所以他听到苏晋之坦白,并不觉得惊讶,反而了然地一笑:“所以,你是想问我,知不知道他的下落,对不对?” 苏晋之凝目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罗小鞍痞子般地一笑,后退了一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魏溪怒道:“喂,我们可是救了你!” 罗小鞍道:“原来你们是为了要套话才救我,这样我就更不能随便说了。万一说出来以后,你们觉得我没了用处,再要杀我可怎么办?这可不是自己断自己的后路么,我可没你那么笨。” 魏溪道:“这怎么可能!你这是小人之心!” “啧啧,你,不可能。”罗小鞍伸出手指对准魏溪摆了摆,而后指向苏晋之,“他,有可能。” 苏晋之的眼神,已经慢慢地暗了下来。 那眼光竟让罗小鞍也有些忌惮,他又退后一步,说道:“这样吧,你们回萧家堡,把那萧亭柳的面具揭下来,给我报这一箭之仇。事成之后,我就把丁越川的下落告诉你,怎么样?” “这……”魏溪回头去看师兄。 苏晋之眼睛也不眨:“一言为定。” 二人与罗小鞍分别,回去的路上,一直没有说话。 魏溪思忖着这事情难办,先前萧家堡的那一幕他记忆犹新,只觉得这帮人都是沆瀣一气,彼此勾结,根本没有办法撬动。谋害青娘的凶手仍在逍遥法外,现在萧亭柳靠不住,下一步的线索又不知向何处去寻,一时间茫然无措,只觉得世道艰险,远超想象。 苏晋之的脸色映在月光里,看上去格外冷漠。他本来表情就没魏溪这样丰富,兼之肤色又白,被月光这么一照,更像是失了血色,有些惨然,也有些阴森。 “师兄,这不是去萧家堡的路。”魏溪看了看他们要去的方向,提醒道。 “回栖芳阁。” “这么晚?” “前面下了山,应该就有客店,问店家借匹马即可。” 魏溪瞧他神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师兄,你是不是有心事?” 苏晋之看看他,很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没事。” “你有。”魏溪道,“心里有事,就说出来。从小你就这么教我,怎么换作了你自己,就从来也不照做呢?” 苏晋之摸摸他脑袋,笑说:“傻瓜,这么说,我才好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啊。” 同样,也好叫你不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原来如此。”魏溪恍然大悟,但竟然一点不生气,“可是就算你不这么教,我也统统要说给你听的。心里装了事,本来就够难受的,要是连你都不告诉,那才难熬呢。” 苏晋之一怔,似乎被他这话触动。 “你要是觉得不舒坦……” “我只是觉得厌烦。”苏晋之道。 “咦?”魏溪侧头。 苏晋之开始说话后,脸上便有了神色,比之前那冰冷的样子有生气许多:“我厌烦,这世道,十多年来丝毫未变。” 魏溪问:“十多年前,师兄你也遇过这样的事儿吗?” 苏晋之缓缓道:“那一年,正是我刚下山的时候。” 魏溪知道他要回忆往事,乖乖地又做起他懂事的听众。 “当时我受师叔的诬陷,满腔都是怨愤,一到登州,就在酒家里碰上了一群人。当时烟霞派已经开始广招弟子,但来的人多了,总还是有人会被拒之门外,这群人就是被烟霞拒收的弟子,也不知他们怎么聚到了一起,在酒楼中痛骂烟霞派的不是。我那时正有大把牢骚,与他们一拍即合,于是跟这群人一起喝酒骂架,很快就称兄道弟。” 魏溪大笑:“师兄你跟他们可太不一样啦,他们是资质太差,你是资质太好。” 苏晋之道:“这又有什么不同呢,说到底还不是一样被排挤的一群?我本来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这样荒唐地骂了两三天,每天跟个怨妇一般,觉得自己也十分荒唐。第四天上,我本要向那群人告辞,再往江湖上闯荡。只见他们还是如第一天一样,指天咒日,骂得满腔愤慨。这时酒家里进来了一位小公子,年纪比我还小上一两岁,穿着打扮十分得体,一开口就打听烟霞派怎么走。” “哈,这些人一定不会告诉他。” 苏晋之道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5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5 :“你猜的对,这些人不但不告诉他,还把他拉来坐下,不停劝他烟霞派去不得,将这几天的种种抱怨一股脑儿地都倒给他听。可是这小公子执拗得很,根本不听他们的。也许是他从小娇生惯养,习惯了颐指气使,态度十分矜傲,不但对那些人很不客气,还拂袖甩下一句,说烟霞派要是收了我,金山银山自可奉上,他们只要不是眼瞎,怎么可能不要。” “那可糟糕!” 苏晋之点头:“非常糟糕。虽然各大门派招收弟子都以资质为先,但门派越大,越需要银两。从前烟霞派避居一地,只靠山上物产与田产收租便可自足,现在大肆扩张,正是用钱的时候,怎么可能拒绝一个腰缠万贯的富家子弟?这小公子口气虽大,说的也是事实,只是给那些名落孙山的人听了,百般不是滋味。他们心中郁闷,便扣住了他,说什么也不让他走,非要他分说清楚。” “人家拜师,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呵,他们说烟霞派沽名钓誉,包藏祸心,说这小公子要前去投靠,就是为虎作伥,不如在这里就把他杀了,免得江湖上再多一害。” 魏溪大惊:“啊?这些人怎么这么野蛮?” 苏晋之脸上仍是平静:“他们是不是只是说说,我也并不知道。只不过当时我还没有走出酒家,就听见他们打了起来。这小公子看上去锦袍玉带、弱不禁风,实际却也很有两手拳脚。不过他要打这么一大堆人,着实有些勉强。我在旁边看不过眼,便冲了上去,抽剑帮忙。” 魏溪赞赏道:“路见不平,那也是英雄当做的。” 苏晋之又摸了摸他头,续道:“可是我这一出手,招式便被那些人看出来了。他们虽然没被烟霞派收下,对烟霞派的了解还真是不少。我的剑招名称,乃至师承何人,这一动手,就全都给他们识破了。他们发现我原来是烟霞弟子,当下调转矛头,把刀剑都指向了我。我申辩自己是受屈离开门派,他们不信,只因沾上了烟霞两字,便成了他们的仇敌。不论我原本何人,曾做何事,都再不重要了。我一开始还觉得委屈,到后来被他们打得昏头,心里只感到生气。于是不管不顾地下了狠手,在砍伤许多人之后,这才带着那被无辜牵连的小公子一齐逃了出去。”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魏溪喃喃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师兄,那你杀了人没有?” 苏晋之摇摇头:“杀没杀人,我也不知道。当时血气上涌,只顾着泄愤,哪管得了那么多。阿溪,你只觉得我医者仁心,其实在从前,我只是一个冲动又好斗的莽夫。” 魏溪似乎很是吃惊,在心底琢磨着这段故事,反复咀嚼了多次,才道:“可是,可是你还是救了那个小公子啊。再说,人都是会长大的,年少的时候难免会冲动,你看,我也常常做错事,要不是有你,我只怕会错得更多呢。” 苏晋之说出这一切,本来还有些怕他生厌,听到魏溪这么说,才终于放下心来。 他说:“也许你说的对。每个人一生都注定要经历劫难。只不过,十多年前的事情,到今天依然在重演,大家因为各人利益,囿于狭隘的眼光,不惜罔顾是非。只因为逍遥楼的名头,就将人一棍打死。这样的事情在江湖上层出不穷,屡见不鲜,实在叫人寒心。” 魏溪听他语调低落,也有一丝忧郁,回想下山这段时日以来的种种遭际,实在叫人感慨万千。不过他生性乐观,本能地觉得不可如此沉沦,即便是在一片阴沉无望之中,也努力振作了精神:“可是我们也遇着了不少好人呀,你看,你和师父当年救我,不就是不图回报的么。虽然我见师父他老人家的机会不多,可是他毕竟捡回了我的小命,对我有再造之恩。师兄你对我,就更不用说啦……还有,还有那位沙先生可不也是个好人?即使他被萧堡主骗去偷东西,但他知恩图报,不也是一位讲义气重情谊的汉子?还有青娘姐姐,封大哥,他们一个个都爽直豪迈,侠气干云,你看,这世上除了小人,不还是有许多好人嘛。” 他一贯都是如此,再坏的事情,也能被他挖出一丝善意。苏晋之本来胸口郁结,被魏溪这么一安抚,瞬时开阔了许多。这孩子当真有非凡的能耐,与他待在一起,就叫人说不出的愉快,仿佛有个暖融融的小太阳照着,永远都不会感到寒冷。 第30章 证据 第二天,二人随着嫣红一同回转萧府。 昨夜大捷之后,那些江湖豪杰们畅饮庆功,一大早醒来,发现苏魏二人彻夜未归,吓得宿醉的脑袋清醒了大半。他们都担心二人另有图谋,一面盘算着自己在此事中占了几成,一面替自己谋划后路。 萧府里摆了两天的酒宴,正有许多狼藉要收拾,嫣红一身缟素,跟在苏魏二人身后进门,下人看见这位未来主母归来,竟没一人抬头招呼。 就连萧亭柳见了她,神情都有些惊讶。嫣红浮肿着双眼告诉他已知悉昨夜之事,打算回来收拾些衣裳回去守灵,萧亭柳便由着她去,自己回到前厅,听魏溪讲述失踪这一夜的遭遇。 魏溪从小在山中长大,山神妖怪的故事听了一堆。他将这一路前去化尸的经历讲得神乎其神,一路千难万险,简直堪比西天取经。 在座都是江湖前辈,本不应该相信怪力乱神,但他们现在一来心虚,二来魏溪的故事半真半假,有许多是他小时候在山中打猎的段子,再掺一些说书人的鬼神演义,说得口沫横飞绘声绘色,很难指出究竟哪儿有破绽。 听到后来,这些人晕晕乎乎地也不记得听进去了些什么,只知道这对师兄弟在山中鬼打墙地绕了一大圈,找不到回萧家堡的路,偶然见到一辆路过的马车,这才搭着往镇上去了。 “大半夜的,怎会有马车?”有人问。 魏溪道:“就是呀,我也奇怪。我们坐上去之后才发现不对,可四周黑漆漆的,更是吓人。我感觉那车上坐了不少人,我的背就贴着别人的背,既然人多,那总该没什么问题。可等到下车的时候,我回头一看,你猜怎么着?” 那人后脑一麻:“怎么着?” “那马车上,一个人也没有!” 问话的大汉一个惊慌,扑通一声跌回座上。 魏溪的声调阴风恻恻:“原来那车呀,竟是架灵车!而我背后抵着的,也不是什么活人,而不知……是谁的亡魂!” 这本来并不是什么高明的鬼故事,可在座所有人都被吓得寒毛直竖。苏晋之见效果已现,向魏溪招手示意,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6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6 自己接下了话茬:“各位不必担心,逍遥楼多行不义,这是咎由自取,既然事情是大家一起干下的,那断不会让哪一位英雄独自背了黑锅,其他人逍遥自在。” 也就是说,真要追究起来,谁也逃不了干系。 众人一时大感惴惴,有人颤抖着嗓音道:“那、那罗小鞍可是、可是你师弟杀的!” 苏晋之一个眼刀扫去,瞬间竟露三分杀气。 这话说得极不光明正大,但凡稍有些骨气,也知道这种算盘心里打打就算了,绝不能说出口来。一时间,厅中其他人看这人的眼光也有了鄙夷,逼得他不得不低下头去。 忽然间,一道灰影闪过,横跨厅内,突地一声直插梁柱。这箭从院外射来,又快又稳,众人眼望来处,却是寻不见射箭之人。 “灰羽箭!”有人看清那箭矢,惊叫一声。 这箭羽果然与普通箭羽不同,乃是取自一种极罕见的灰雁雁翎。这种灰雁数量极少,羽毛却软硬适中,光滑均匀,从前只是用来点缀女子的首饰,想到用它来造箭的,逍遥楼是头一家。 “灰羽军!”有人又叫。 箭到人到,灰羽军乃是逍遥楼中一支专司缉捕暗杀的骑兵,所用正是这种独特的灰羽箭。但凡有人擅自伤害逍遥楼中人,这支队伍便会亲自出动,就地处置。他们所过之处片甲不留、血腥遍地,单是这三个字,就足以叫江湖中人闻风丧胆。 “他们、他们怎么来了?”“是不是、是不是他们知道了什么?”“怎么消息传得这样快?” 萧亭柳眉头深锁,上前去拔箭,展开箭身上的信纸。他匆匆扫完,一个失神,那信笺轻飘飘地便落到了地上。 苏晋之走去捡起,照着纸上字迹一字一顿地朗声诵读:“昨日冤杀无辜,今日百倍奉还。即刻交出真凶,尔等性命可挽。” 在座立刻议论声声:“果然是灰羽军!”“罗小鞍真不是凶手?”“我就说人杀得草率!”“可人都死了,还能怎么办?” 苏晋之沉重地叹出口气,抖了抖信纸,痛心疾首道:“诸位英雄,原来昨夜行事匆忙,当真铸下大错!本来一命抵一命,要是逍遥楼要来寻仇,我师兄弟一定不会有分毫推脱。可这上面说要百倍奉还,我们区区两条人命,怕还抵不上一个零头。不知这萧府上下,连同在座的这么多位贵客,加起来可有百人?” 萧亭柳面色一白,一手撑在案几上:“刚好、刚好百人……” 所有人听得都是心中一凉,当下有人拍桌:“他们要大开杀戒,我们就拼死一战,不信这么多好手,会全灭在他手上!” “是啊,谁要怕他!”“死就死了!”“逍遥楼欺人太甚!” 苏晋之抱了抱拳:“诸位果然都是真英雄,临危不惧,当真豪迈!只不过除了拼命这一条路,还有一条,难道大家都忘了么?” “还有一条?” 苏晋之道:“交出真凶。” “可那尸身上的伤痕又窄又齐,不是罗小鞍干的,又会是谁?这可是总捕头亲自验证,难不成他的证词也有假?” 苏晋之道:“未必有假,但只凭伤痕,也不一定就能坐实罪状。” “苏公子说得没错。”嫣红不知何时已入厅中。 她手提包袱,神情凝重,向在场所有人福了一福,说道:“昨日我回到栖芳阁,仔细查看过,发现姐姐的房中,的确还有不少可疑之处。” 于是她将窗上鞋印,地上血迹,还有被抛入泔水桶的首饰,与夜半不闻犬吠的事情一一说来。她本就聪颖机敏、口齿清晰,这下将一切说得有条有理,众人一听之下便明白了要点。 “这么说,那老鸨是死在自己的房间?而且,极有可能是熟人干的?” “这熟人怕被人怀疑,才将她抛尸在外。因此,应该是个出入栖芳阁的常客了。” “他不图财,却害命,还买椟还珠地偷了那收珠宝的盒子,是什么道理?难道那盒子比首饰还值钱?”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看将头绪理出了个七八成。 嫣红神色郁郁,接着道:“这螺钿盒子虽然精致,论价值,却远远不及被丢掉的那些珠宝。不信,各位可以自己查看。” 说着,她打开了手中包袱,一个拼着硕大“萧”字的螺钿漆盒,赫然就在其中! 众人尽皆哗然。 “这这,这东西不是不见了,怎么在嫣红姑娘手里?” 嫣红面色灰败,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主座,说道:“东西不是在我手里。而是……在萧堡主手里。” “啊?” “萧堡主从前视我为知己,什么秘密都会与我说。甚至在酒醉之后,连他藏宝的暗格在哪,也都统统告诉了我。”嫣红抬了抬眼皮,目光哀怨,“萧郎,你还记不记得?” 萧亭柳面色煞白,已经吓出冷汗:“你胡说,胡说!” 嫣红双手颤抖:“我本来从未怀疑过你,就连有人告诉我这消息,我都不肯相信。所以非得亲自回来,亲自查看,好证明你的清白,打消别人的怀疑。可……可我万万没想到,一翻开暗格,里面躺的,竟就是这再眼熟不过的东西。” 萧亭柳道:“是谁告诉的你?他们是想害我!有人想陷害我,嫣红!你千万不要听信别人的谗言!我是清白的,是被人诬陷的!” “你看,这上面还有血迹……”嫣红心如死灰,“这是……我青娘姐姐的血迹。” 她是萧亭柳未过门的妻子,萧亭柳蒙冤于她分毫好处也没有。因而此言一出,在场诸人都是信了七分。 “好哇,连你都要背叛我,贱人!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你在外面有了野男人,所以串通别人来谋害我?枉我担着骂名,还要娶你这风尘女进门!说,你是何居心,是何居心?”萧亭柳见局面失控,连斯文都顾不上装了,一时气急败坏,竟破口大骂起来。 嫣红大吃一惊,手中漆盒蓦地一摔,砸在地上,盒盖隔板散了一地。 她虽是青楼女子,反而将名节看得更重,这一句话,像是将她整个人剥去了衣裳,晾在人前羞辱。一时间,怀疑的眼光,卑鄙的揣测,都在她身上扫过。她向后退了一步,,万料不到昔日恩爱缠绵的情郎竟会如此狠毒,眼泪簌簌而下。 “是何居心?”苏晋之捡起地上四分五裂的漆盒,扬了扬手中的隔板,“这盒子夹层里藏的东西,恐怕就是杀人的动机了,证据确凿,还需要别的理由么?” 萧亭柳怒目看他,瞪着他手中的碎片,顿了一顿,忽然放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7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7 肆大笑:“就凭这一个空盒子,未免太牵强了吧!我堂堂萧家钟鸣鼎食,要什么财宝没有,会贪图这些东西?” 苏晋之道:“恐怕萧堡主这句话,是言过其实了吧。” 第31章 杀凶 苏晋之走到厅侧,敲了敲靠墙的花架:“诸位听听声音,这木头,可还是传世黄梨?” 接着,他走了两步,掀起一张卷轴,凑到鼻尖一闻:“呵,这古画的墨香,怎么如此浓郁?” 在场不乏有身份的前辈,这些人平时附庸风雅,也跟风收藏些字画古玩、珍品家具。其实萧家堡的这些东西,他们早就已经看出门道,只是碍于面子,没好意思戳穿。 “萧家堡看起来富丽堂皇,实际早已经外强中干。萧堡主签下逍遥楼的盟书,恐怕也是因为病急乱投医,一时乱了方寸。而事后一想,又不舍得家传的七星日月匕落入外人手里,这才几次三番想要用谢家庄的匕首来代替。一计不成,又将东西藏到这盒中,放到嫣红姑娘的闺阁里。如此巧思,真是奇哉妙哉。” 萧亭柳面上霎红霎白,道:“你别信口开河!” 苏晋之正走到他身边,见他悄悄地伸手去摸剑,笑道:“萧堡主,在下不过一个穷酸大夫,手无缚鸡之力,你若老实坐着,我自然伤不了你分毫。但你要是有意动手,那这厅堂之中……必有人追杀到底。” 他话至尾字,嘴角一勾,真是笑得又好看又毒辣,叫人看了既赞叹,又心惊。 魏溪扬手一振手中佩剑,连着剑鞘反手耍了个剑花,再淡定地抱剑环臂。 萧亭柳给这两人逼得无路可退,颓然坐倒在交椅之中。苏晋之伸手越过他肩膀,拎起他身后的一只瓷瓶,笑道:“好东西都给萧堡主当来换钱了,厅中换上的都是西贝货,虽然煞费苦心挑了些成色相似的,但假货终究是一文不值,望遍厅中,也只有这樽花瓶价值连城,是前朝的珍品。” 说完,他一松手,瓷瓶突然坠地。瓷器娇脆,立时粉身碎骨,而满地碎片之中,竟然躺着一柄镶金嵌玉的匕首。 围观中有人道:“难道……这就是萧家的七星日月匕?” 苏晋之俯身将之拾起,只见那匕首上有日月星辰,俱是各色宝石拼就,光华璀璨,很是耀目。他将匕首抽出,把金色的刀锋亮给众人。 “各位请看,这匕首的锋刃,比寻常剑刃如何?” “自然窄……”答话的人才说了半句,便发现其中玄机。 苏晋之又笑了一笑,将匕首凑近了前排围观者:“这匕首精巧细致,刻有花纹。可惜这纹饰太繁复,要是沾上了什么血迹之类,就是想洗也洗不净。更何况……半夜有人急于藏匿凶器,自然是有没有留血迹,也顾不上的了。” 众人定睛一瞧,果然,那匕首的纹饰中有缕缕深色污渍,是血迹干涸后的痕迹,衬在金色锋刃上,分外显眼诡异。 在场立即有人反驳:“你、你怎么会知道东西在这里?这这、这难保不是你放进去陷害萧堡主的!” 证据确凿,难以抵赖,却偏还有人要替萧亭柳开脱。 苏晋之道:“萧家虽然器物众多,只剩这一件价值连城。诸位请看,这瓶子摆放处周围尽是灰尘,说明下人怕砸碎宝贝,从没搬动擦拭过。可这底部有两圈痕迹,看来是不久之前有人拿起,又重新放了回去。若青娘之死真是外人行凶,为什么要将凶器困在这地方,既怕被人发现,带着它远走高飞不是更好?” 这一席话入情入理,萧亭柳要再辩解,却是无从说起了。 他打量着众人神情,脑筋一转,说道:“各位朋友,姓罗的是逍遥楼的爪牙,这是千真万确的,昨日咱们合力将其诛杀,也是天经地义。现在凶徒归了案,却又有人要来翻案。各位都是有担当的英雄,关键时候千万不可乱了阵脚,这其中的大义小节,还请各位朋友明察。”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岂能说是小节?”一片静默之中,嫣红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对萧亭柳失望透顶,这时泪眼婆娑,向他步步逼近:“我不知逍遥楼如何作恶,但青娘姐姐与我情同手足,她又何其无辜?为了匕首,你可以撵走我,也可以迎娶我,就连当日派人在栖芳阁守着,也根本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是为了看着这匕首有没有给人夺走,为了这家传的宝贝,你甚至不惜罔顾性命,颠倒是非,萧郎,我真是瞎了眼……” 她遽尔一笑,眼神充满讽刺。 萧亭柳看着她越来越近的脸,目光一寒。魏溪忽然神色大变:“小心!” 苏晋之顿时一凛,萧亭柳的手不知何时搭上了座椅把手,快速一扭一转,一枝小箭竟从其间疾射而出! 嫣红正在说话,这箭却是向她身边的苏晋之射去,看来萧亭柳情急之下,已决定杀人灭口,而苏晋之挑拨众人,舌灿莲花,自然是首当其冲! 这下变起仓促,魏溪就是想抢上救援也是不及。岂料就在这时,嫣红一个拧身,那枝利箭倏地没入她胸膛,而后穿胸而过。 这机关当真厉害,小箭穿透一人,去势仍旧未停,只不过被阻上一阻,比先前飞慢不少。魏溪一个纵跃,仍是差了些许。忽然斜刺里窜出一条人影,封怒涛探出一只肉掌,竟徒手将那箭抓住。 “小心箭上有毒!”苏晋之见他掌心瞬时变成了黑色。 魏溪见他无事,松了口气,回头再看,大吃一惊:“嫣红姑娘!” 嫣红已经软倒下去,她一个弱女子,怎受得住这样走势凌厉的一箭,整个人如同一团棉絮,倒下之时,也是轻飘飘地如同飞花落地。 “嫣红——”萧亭柳万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慌张之下,也是扑了过去。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暗箭伤人,且最后伤的是没有半分反抗之力的未婚妻子,一世英名,尽皆毁于一旦。这一扑,不知是愧疚,还是怨恨。 他双手所及尽是嫣红身上鲜血,暖热腥甜,充满了活人即将逝去的生气。 “你、你……你毁我不浅!” “毁你?”嫣红一开口,嘴角便溢出血沫,汩汩不绝,“呵呵呵,我是毁了你,也毁了自己,还毁了……姐姐,这一切,都怪我有眼无珠,才会信了你这、你这伪君子……” 她话音未毕,萧亭柳蓦地一颤,双目圆睁,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自己胸膛。 他心房所在,赫然插上了一根金簪。那簪上凤飞九天,穿珠戴玉,正是当初二人定情之时萧亭柳赠予嫣红的信物。如今金簪依旧,情深不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8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8 再,实在是物是人非,引人唏嘘。 众人见到萧亭柳猝然被刺,都是大出意外,可一阵惊呼过后,竟并无一人上前。 他既然是谋害李青娘的凶手,那么灰羽军索要真凶,只消交出他去,余人便可脱难。 萧亭柳这一死,困局便迎刃而解,如此划算的一笔账,还有谁计算不清? 苏晋之掏出药瓶给封怒涛解毒,心中对这些人的嘴脸再清楚不过,仍故意问道:“灰羽军不时将至,各位英雄,可愿一同前往抵挡?” 在场无人回应。 方才还群情激昂,只不过隔了盏茶时分,便个个如缩头乌龟。 苏晋之在心底冷笑一声,又道:“也是,这祸既然是萧亭柳闯下的,怎么都不应该由大家来承担。现如今他已经伏诛,我们便将他尸首留在这里,等灰羽军人来,自然不会再追究各位。” 众人这才点头称是。 华山派的裴霄这时踏前一步。他说话前有些犹豫,思忖了一下,才道:“万一萧亭柳临死反口,硬要将此事波及众人……” 苏晋之看他:“怎么,裴掌门是嫌他死得不够快,不够彻底?无妨,你怕他死不干净,再补一剑就是了。” 那裴霄的手在剑柄上当真动了动,却始终没敢拔出剑来。 萧亭柳虽然命不久矣,可他恹恹地,始终有一息残存。听见这对话,竟然微微抬起了头,冲裴霄望了一眼。 裴霄立时被那眼神逼退了一步。 “呵,裴掌门怕丢面子,让我来!” 群豪中不知是谁大吼一声,从人群冲出,平出一剑,将萧亭柳捅了个对穿。 萧亭柳立时一大口鲜血喷薄而出,歪在他怀里的嫣红也还没死,见状眼神骤然一紧,将身子向前一挺,也主动送到剑锋上去。 这两人被串在剑上,鲜血吐了一身一体,情状好不惨烈。刺剑的大汉也有些手抖,猛力拔剑,第一下竟没有拔出,再拔了一下,才带出一大蓬血雾,连他自己也踉跄着退了两步。 萧亭柳与嫣红相拥在一起,双双倒地,终于断气。 人群之中,不知为甚,传来几声放松的叹气声。 众人心愿已了,自然不再久留,一一告辞。萧家的下人见到如此场景,也早屁滚尿流地逃了个精光。一时间偌大的宅院人走得干干净净,只有几缕清风飘来,带起地上尸体的衣袂。 第32章 后事 魏溪走到尸体身边,跪下整理嫣红的尸体。他想将嫣红从萧亭柳身边拉开,没想到她双手扣得死紧,除非一根根掰开手指,不然休想将二人分离。 “算了。”苏晋之道。 魏溪跪在他们身边,怔怔地发愣。 片刻,他落下一滴泪来,而后眼泪噼啪地直掉。 苏晋之道:“哭什么?姓萧的罪有应得。嫣红……她活着更苦。” 魏溪抬袖擦了擦眼泪,眼神茫然:“我也不知道……” 他好像也不是为嫣红而哭,不是为萧亭柳而哭,只是刚才经历的一切,实在叫他憋闷难受,胸中好像堵了块大石头,一口气喘不上来。 封怒涛捂着自己手掌,叹气道:“这些人,真叫人寒心。” 苏晋之道:“人世本就如此。” 封怒涛道:“可就算萧堡主真的做下如此丑事,死有余辜,这些人逼死昨天那小子,不一样也是帮凶?他们明知自己有错,却巴不得撇得干干净净,只想着自己逃命,不顾别人死活,这算什么江湖豪杰,什么英雄好汉!” 苏晋之淡道:“英雄豪杰,岂是人人都能称的?” “可这些人还不总是以此自居?我看苏兄弟你虽然没有武功,可为人行事却十分义气,比起那些人来不知强上多少。” 苏晋之摇摇头:“不,封兄。只怕我也好不了多少。” 若不是他把一切告诉了嫣红,利用她寻出物证,又怎会连累得她下场如此? “怎么会,苏兄弟你可不要这样妄自菲薄……”封怒涛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见到门外一个身影走来,吓得一个激灵,“鬼啊啊啊啊啊!” 好一条莽汉,见了鬼怪却比个小孩还大惊小怪。 罗小鞍扭了扭脖子,作势抬起双手:“没错,我死的时候,你也在旁边,既然他们都跑了,你还我命来~~~” 封怒涛见他面色虽然苍白,可手脚都好好的还在,一张脸神情灵动,更没有半分冤鬼的木态,歪了歪头:“你不是鬼?” 罗小鞍正色道:“我是鬼。” 然后他张开嘴巴,作势露出牙齿:“纳……命……来……” 魏溪道:“幼稚。” 罗小鞍不屑地看他:“刚才还哭鼻子呢,到底是谁幼稚?” “刚才眼睛进了风沙,那不是哭。”魏溪说着,拼命地揉搓眼睛,直将一双眼都揉红了。 “别揉。”苏晋之过去拉下他手,怪道,“都红了。” 封怒涛仍是没有搞懂为何罗小鞍会死而复生:“你你、你是不是灰羽军救活的?他们是不是要来了?” 罗小鞍正要点头,苏晋之知道他嘴巴不老实,最喜欢胡言乱语,抢先回答:“他本来就是假死。” 罗小鞍哈哈笑了一声:“就是假死,这滋味也不大好受哇!” 封怒涛怔怔:“那、那这灰羽箭……” 罗小鞍道:“当然是我躲在墙外射的咯!谁知你们这么胆小,看到一支箭就吓得魂飞破散,连有没有人来都不敢细看。不过呢……” 他走过去捡起那支羽箭,伸手摸了摸箭尾,看向苏晋之:“也亏得你把这箭做得这么好。从形制到纹样,一丝不差,就连我都几乎分辨不出真假呢。” 苏晋之充耳未闻:“你的仇已经报了,之前答应我的事说得了吗?” 罗小鞍没有回答他的意思,仍纠缠在灰羽箭的问题:“要说你不是江湖人,那可当真出奇。就连江湖中人也未必人人有机会见到这东西,你随随便便拔几支金钗上的羽毛,就能将灰羽箭做出来,要是给那些假模假样的正道之士知道了,还不知要怀疑你与逍遥楼有什么勾结呢……” 苏晋之拍了拍魏溪的肩膀,魏溪走过去,照着罗小鞍肩头一掐,疼得他哇哇乱叫。 “干什么干什么!我又没说不答!” 罗小鞍等他松了手,站起来揉了揉被捏痛的伤处,装作不经意地踱到了门边:“实话告诉你吧,丁越川已经死了。” 苏晋之一震:“什么!” “我说他死了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9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49 !” 苏晋之问:“怎么死的?” “你又没问过我这个,我干什么要回答?” 罗小鞍一步跃出门槛,已经准备好要逃。他早知道一旦给出这个答案,对方定不会善罢甘休。 苏晋之神色大恸:“是谁杀了他?” 罗小鞍脚步略一迟疑,脸上闪过一丝心虚:“这我可不能说。” 苏晋之想到罗小鞍对观霞剑法颇为熟悉,又自称与丁越川相识,不由眼色一暗:“是你?” 罗小鞍并不回答,旋身已上屋顶。 魏溪一下追出去。 “慢。”苏晋之叫住他,“此人诡计多端,不知留了什么后手,你一人去追,恐怕吃亏。” “可是……”魏溪也想知道丁越川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晋之道:“江湖虽大,也不是寻他不着。” “哈哈哈哈哈,说得好!”罗小鞍纵身一跃,人影不见,“江湖之大,有缘再见!你们救我命,这东西,就当是我还你们的谢礼!另外再送你一句,要想知道丁越川为何而死,就到逍遥楼去,到了那儿,你自会明白。” 语声未毕,隔墙有一物飞来。魏溪奔上前去接住,竟是一把金光灿然的匕首,与先前在萧家发现的一模一样。 “这是?”他拿给苏晋之。 苏晋之拿出方才那把匕首对比,虽然两者剑鞘相同,但仔细查看,剑柄末端却有细微区别,其中一把嵌着日,另一把嵌着月,两把匕首显然是一对。 苏晋之道:“这是谢家庄那把。” 魏溪道:“原来沙先生盗出的宝物,是被他给抢去了。” 一阵小孩的哭声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两人正在院中说话,抬眼一看,是被魏溪救过的那萧家小外甥,名叫宁儿的,正哭哭啼啼地朝前厅去。 魏溪一个箭步冲上,捂住那孩子的眼睛,将他调转身子,不让他瞧见厅中血腥。 “宁儿,你奶娘呢?” “不、不知道,呜呜呜呜呜……” 大概是奶娘见到了乱象,跟家丁丫鬟们一起跑了,孩子肚饿,这才一个人摸了出来。 魏溪为难地抱起了孩子,看向师兄:“这可怎么办?他才这么小。” 他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遇见更小的孩子,却本能地先去怜惜。苏晋之想起魏溪小时候的样子,心中没来由一软:“先抱他去厨房吃先东西。” 于是二人一齐到了厨房。魏溪翻了翻灶头,发现只有几只冷冰冰的馒头,又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阵,才找到一只熏鸡。 他把孩子放在长凳上,自己坐在另一头,把馒头和鸡肉撕碎,一点点喂给他吃。孩子饿得发慌,吃得狼吞虎咽,魏溪忙不迭伸手去拍,想起手上油腻,又先把手指头伸到自己嘴里吮干净,才轻柔地拍拍孩子背脊:“慢点慢点,我又不会抢你的。” 苏晋之站在旁边看,看着看着,就不由得一笑。 也不知从何时起,那个孱弱瘦小的孩子一下就长这么大了。 初见的时候骨瘦如柴,可怜得像只小猴子,慢慢地,就学会了顶嘴,也学会了撒娇,还学会了这么多武功,一天一句,说要保护他。 “师兄,你要不要也吃点?”魏溪又捻起了一块鸡肉,伸手,“这鸡味道还真不错。” “好。”苏晋之走过去,就着他手指咬过鸡肉,舌尖在指尖一卷,湿漉漉地舔过那截光滑的指面。 魏溪闪电似的缩回了手,但缩了回去,又不知道有什么不对。他又抓了块鸡肉,出神地望了阵,看见刚才被师兄舔过的指头,鬼使神差地觉得发痒,想要伸出舌去,也舔上一舔。 宁儿忽然打了个饱嗝。魏溪惊醒过来,脸上忽然涨得通红。小孩子一吃饱就想起别的,宁儿又开始蹬腿大哭:“呜呜呜,舅舅,舅舅!我要舅舅……” 魏溪大觉为难。这孩子身世可怜,还不知道自己父母去世,现下唯一的亲舅舅也没了,往后的日子不知要怎么过。 他只得安慰道:“宁儿乖,舅舅去找你爹爹妈妈了。哥哥先送你到别处住一阵好不好?” 孩子哭得来劲,哪里肯听,手脚乱挥,几乎把魏溪都打疼了。 封怒涛正来到厨房门口:“我们总镖头心善,家里都是丫头,正愁少个小子,不如我把这娃儿送去,他定能善待。” 他身上都是泥土,在门口拍干净了,才走进门来。 苏晋之道:“幸苦封兄。” “那个……坑都挖好了。就是我字丑……”他为难地挠了挠头,说道,“还烦苏兄弟那个,提下笔,帮帮忙。” 他说的是萧亭柳与嫣红的坟地,无论姓萧的如何虚伪,总算是于封怒涛有恩。苏晋之于是随他一同去了,在两块墓碑上写下碑文。他片刻即回,见到宁儿被抱在魏溪怀里,手中挥舞着自己送给魏溪的那把小木剑。 “他哭闹个不停,我只能、只能把木剑给它啦。”魏溪说着,低头又陪着怀里的宁儿嘿嘿哈哈地比划了几下。 孩子已经不哭了,看得出他当真喜欢舞剑,一与魏溪打起来就兴奋不已,先前的伤心一扫而空,找舅舅的事情已经暂时忘记。 萧家堡诸事已结,他们三个也不再久留。宁儿由封怒涛带走,魏溪望着他,还有他怀里的那个木剑,虽有眷恋,却觉得并不后悔,依依不舍地目送了二人很久,方才分别。 苏晋之明了他心中感受,摸摸他脑袋,二人一起拜过嫣红坟墓,重新上路。 第33章 昆仑 这一回走在路上,依旧是天青云淡。但魏溪的心情再不如先前那样兴奋,他们一人一骑,从官道向西南方位而去。一直行到傍晚,路过个市镇,才寻了间客店住下。 魏溪去拴马,苏晋之进店点菜,待他过来坐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灰,问道:“怎么,还在难过?” 魏溪摇摇头。 二人于是举箸吃饭。魏溪老老实实地低头扒着饭菜,师兄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话也没多一句。苏晋之知道这不寻常,魏溪心中显然有事,但对方不讲,他也不问。 果然,魏溪吃了一半,就抬头道:“师兄,再跟我讲讲你当年的事吧。” 苏晋之知道他是对这江湖失望得紧,反复纠结也想不出结果,便问:“你想听哪些?” 魏溪想了想:“嗯……就说说那时你救的那个小公子吧,后来他怎样了?” 苏晋之微一沉吟,眼神掠去远方:“好。” 他放下了筷子,给自己倒上一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0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0 杯清茶,徐徐道来:“当时我救出他来,他很是感激,说要重金谢我。你知道,咱们行走江湖,能带上一包银子出门已是极其阔绰了,许多人就是过上一世,也从没见过大锭的银子。” 魏溪点点头,他们这次逃亡,算得上是带齐了所有家当,满打满算不过大半个荷包,其中二十两的大锭总共才两枚。 苏晋之道:“这位小公子的钱袋,竟满满的都是银票,他打开数了一数,分出一半给我,我一瞧,竟有六张百两的银票。” 魏溪赞叹道:“那可真有钱!简直比、比……” 他搜肠刮肚,在脑中翻遍了有生以来见过的各个有钱人,只觉得无一能与之相提并论,于是“比”了半天,愣是没了下文。 苏晋之一笑:“他也是我见过的最阔气的人。我对赠金推辞不受,他还不高兴,皱眉问是不是嫌少,说我救了他一命,他的命的确不应这样便宜,于是翻出钱袋,将剩下的那一半也给了我。” 魏溪的眼睛听得发光,掰着手指计算一共是多少。 苏晋之笑:“那统共是一千两百两,我又不是为财救他,怎么能要?几番推辞之下,他终于不再勉强,只是一定要请我喝酒,说大家交个朋友。这小公子看来金枝玉叶、文质彬彬,为人做事却很有一番豪侠之气。我与他对饮几杯,把在烟霞派的遭遇都说了。没想到他先前听那群人说话还坚持己见,听到我这么讲后,却一拍桌子,说不去拜师了。” “师兄你救了他,说话分量自然跟别人不一样。” 苏晋之点头,续道:“他说这些银两原本是打算上山拜师作见面礼的,现在不用拜师了,不如在江湖上四处游历,有什么好玩的热闹就一起去凑凑。我若愿意同行,他也不必担心遭人欺负,路上花销全算他的,对我也不算吃亏。” 魏溪道:“这人倒很直接。” 苏晋之道:“我也很喜他说话率直,于是答应同行。我们在登州逗留了一天,打听到西北昆仑山正要比武选举掌门,便一同启程过去。” “昆仑山,是咱们在萧家见过的那个……昆仑派么?” “正是。十多年前,昆仑派曾极鼎盛,门下能人辈出,好手如云。皆因昆仑派的掌门不是世袭,也不是由掌门指定,而是每五年一次,以摆擂台的形式决出。所以门下弟子无论长幼,每人都有机会,自然每人都拼尽全力习武。如此选出的掌门甚有威信,号令一出,无有不服。曾几何时,昆仑派的掌门擂台与烟霞派的试剑大会都是武林上一等一的大事,每逢这两项大会,便会吸引无数江湖子弟前去观摩,一时人头济济,锋芒大盛,只要到这两个地方,便能看见大半个武林。” 魏溪想起在萧家堡见到的昆仑代掌门邱落言,似乎还吃了烟霞派护剑使者的一剑,心中有些奇怪:“可现在的昆仑派,好像跟你说的不大一样啊?” 苏晋之道:“昆仑派自蓬莱剑冢之乱后折损颇多,门下好手几乎死得干干净净。我原以为以它的根基应该还能东山再起,这次在萧家堡一见,那邱落言的武功实在一般。他都能当上代掌门,可见昆仑派真的是一蹶不振,再难重现昔日的旧观了。” “那在师兄那个时候,掌门擂台还是很精彩的吧?” 苏晋之颔首,道:“那一年我到的时候,离昆仑派摆擂的时间已没剩下几天。昆仑山脚的镇子上人头济济,客栈里几乎没有空余的房间。但那小公子有钱,连买下客栈都足够,自然不用担心这些。当时去看擂台的人数太多,进山还要看有没有请柬。我们两个无门无派,当然没有人邀请。小公子说有个叔伯在附近,与武林门派很熟,要去问他讨两张来。我跟他同行了一段时日,知道他姓文,家世似乎十分了得,像是公门与商贾两道都通吃。虽然他豪迈舒朗,但这些家族我向来不喜结交,便让他一个人去,自己在客栈等他。他走了一天,我正在楼下大堂吃茶,忽然听见柜面吵闹起来……”他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径自端起茶杯喝茶,却并不再说下去。 魏溪听到兴头上,着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跟咱们那天在面店看见的一样,有人砸店闹事了?师兄,你有没有去帮忙?” 苏晋之摇摇头:“这些江湖纷争,历来都是一样的,也没有什么好多说。” 魏溪心痒难耐,连饭都不吃了,两手抓住师兄手臂,嘴上叼了筷子,口齿含混道:“不一样不一样,师兄你行侠仗义,一定威风得很呐!” 他从小结识苏晋之时,师兄便是现在这幅样子。当时的苏晋之身体比现在更糟,不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雨天动辄就浑身发凉,有时夜里连着做噩梦,翻来覆去地都是惊悸的呼声。 当时的他们谁也不比谁好多少,然而这段日子熬过来了,再回忆起来,竟已不觉得多么难受。 苏晋之是从来磨不过魏溪的,二人朝夕相对了十年,彼此对彼此的软肋都十分清楚。魏溪这么软磨硬泡了一会儿,苏晋之便终于放下茶杯,又说了下去:“当时在柜面吵闹的是一名刚到镇上的刀客,在他之前,最后一间房刚好租出去了。他便与掌柜翻脸,要求把房间换给他,说是房价翻倍也不在乎。掌柜在昆仑山脚做生意,也是个懂江湖规矩的,没有贪财失节。这人便恼怒起来,揪起了他与旁边的小二,迎头一顿痛打。” 魏溪拿筷子点点:“真是霸道。” “吃点青菜,别光吃肉。”苏晋之顺手给他夹了两条菜,接着说,“他们开打没多久,大厅中就有一人亮出了钥匙,说道既然他想住,我让给他们便是。原来这人就是早一步租到最后一间房的客人。那刀客听见他说话,终于停下拳脚,得意洋洋地接过钥匙,大摇大摆地往楼上去了。我在旁边看完这一切,心中只是奇怪,看这房客走路的步伐,身上功夫分明好得很,不知为什么却要屈服于这三流的刀客手下,把自己的房间轻而易举地让给人家。” 魏溪道:“嘿嘿,他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炮制他们。” 苏晋之道:“不错……第二天一早,我一下楼,就看见那刀客被剥了个精光,随身佩刀被折成了七八截,悉数插在他自己的身上,但所伤之处都避开了要害,因此直到早上,他还活着。” 魏溪一呆,看着面前白花花带着血丝的一碟子白斩鸡,忽然有些吃不下去。 “我再一抬头,正见到昨日让出房间的年轻人从楼上的房间下来。他伸了个懒腰,像是没看到厅中的一切,但那刀客看见了他,却立刻抖如筛糠。有人问他发生了什么,刀客缄口不言,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1 只是连连求人替他松绑。我看那年轻人头也不抬,心知道他是在装模作样。只是如此报复虽然痛快,未免也太过分,于是我亲手给那刀客松了绑,给了旁人一锭碎银,让他们带他去找大夫。” 魏溪拿筷子敲敲碗沿:“师兄,你这下可得罪人啦。” 苏晋之嘴角微微一弯,却不像是笑。他的眼神也没有一丝波澜,将这精彩的往事说得平铺直叙,仿佛一切都不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把刀客送走后,那年轻人就坐到了我的身边,说你昨夜明明听见我去砍人,为什么当时不加阻拦,现在却出手帮他。我叹了口气,说昨夜并不知道你下手这样重,要早知道,一定非拦不可。那人笑了一声,说原来如此,那没跟你商量一声,倒真是我的不是。” 魏溪蹙眉:“这人性格真是好古怪。师兄你拦不拦他,帮不帮人,关他什么事,凭什么这样阴阳怪气的!那后来呢,他是不是找了你麻烦?” 苏晋之道:“这倒没有。相反,接下来的两天,他自出自入,彼此相安无事。客栈里的人都是提前来等着围观擂台的江湖人,这几天里没别的事做,成天就议论江湖上的轶闻。我听他们提到了我师父,说昆仑派这几任掌门的武功虽然都不算弱,但还是不及从前,要是我师父还活着,昆仑派中未必能有人与之一战。他们还说,当年我师父在试剑大会上力败七大掌门,威风得很,但如果这事提早了几年,一定不会发生,起码曾经的昆仑掌门洛云峰就比他强,赢他十拿九稳。我与师父虽然称不上亲厚,对他的武功却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这事与那些人争论了起来。年轻人就问我,你又没见过洛云峰,怎知他一定不敌?我当时不知天高地厚,回说我与你打赌,蒋岱剑法天下第一,但凡有人能赢过,就甘愿拜他为师。这人听了笑笑说好,并没有再说其他。后来又过了一天,文公子还不见踪影,第二天就是掌门擂台了,再不上山恐怕要赶不上大会。这年轻人准备动身,突然叫我与他同去,我问他是否有多余的请柬,他给我亮了一块令牌。那上面是个青鸟图腾,旁边藤蔓缠枝,样式精细,正是昆仑派的弟子令。” 魏溪道:“原来这人是昆仑弟子。”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当年遇人不淑,有过渣攻,已在回忆中出场~其实之前琼仙楼弹琴的那位也是他 第34章 擂台 苏晋之道:“……我也不知能不能算。当时昆仑派规定凡持弟子令者,可以携一位宾客上山,我便在客栈中给文公子留下讯息,与他同去。那昆仑山门比烟霞巍峨许多,一进去就是一大片演武场,四处旌旗招展,猎猎飞扬,场面非常壮观。我们被迎客弟子接去住下,第二天,就是正式的比武。擂台共摆三天,规则简单,三天之内,凡是昆仑弟子皆可上台,三天后酉时正还站在台上的,即为下一任掌门。” 魏溪听得入神,碗上的菜堆得老高,动也没动一下。 苏晋之瞧了一眼,淡道:“凉了。” 魏溪这才勉强扒了两口,嘴里一面塞满了食物,一面催道:“后来后来?” 他两眼一眨不眨,真将这故事当成了说书。苏晋之拿他没有办法,只好继续说下去:“昆仑派的弟子的确个个身负绝技,山下的人说他们的掌门未必敌得过我师父,也确实是看在他当年的名声,过分抬举了。我看了三天,已经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托大,再看那与我打赌的年轻人,自擂台开始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我以为凭他的能力,也会想上去一试,可这三天来他都是环臂抱胸,动也不动。三天擂台固然精彩,过程也不乏血腥。昆仑派在众门派中一向是最悍勇的,同门拼斗亦不会手下留情,断手断脚被抬下擂台来的,十中竟有七八。到了将近酉时,只剩一人站在台上,此人三十上下,功夫确是出众,就是我自己上去也不能有信心能胜。我见身边的青年放下了手臂,知道他要上场。这时上去乃是决战,彩头最大,但风险也最高。只听他丢下两字:看好,便纵起踩在擂台台沿上,跃了上去。” “这人功夫很好吧?他赢了吗?” 苏晋之道:“他若赢了就成昆仑掌门了。你说呢?” 魏溪琢磨着师兄的神色,心想多半是没成,道:“哦,听你说得那么威风,原来还是不行。” 苏晋之一惊,他叙述时并没有多想,只是将当年细节如实道来,不知怎么仍叫魏溪觉出夸赞的意味。于是他暗自定了定神,换了个口吻:“这人武功虽然比我好了那么一些,但是性格乖戾,失于残暴。再说,那台上的昆仑弟子是擂台决出的一等一好手,他们两人缠斗在一起,并不能马上分出胜负。于是这么一打就打了大半个时辰,从刀枪棍棒到掌法拳脚,全都比试过了,眼看撑不到酉时,那年轻人就要获胜。这个时候,几位昆仑长老忽然跳了上台,大喊暂停。” “打擂台有这规矩的吗?” “没有。不过他们喊停的理由却是非常充分,众人都说这年轻人面生,怀疑他不是昆仑弟子。毕竟在当时昆仑门下子弟众多,又一向允许带艺投师,门规松散,自家弟子认不全,也是常有的事。所以这四大长老一齐跃到台上,将他前后左右围住,逼他说出自己师承是谁,到底什么来路。” “这是在拖延时间吧。” 苏晋之道:“没错,擂台的规矩是要打败前一名守擂人才算成功,所以即便是平局,只要前面的守擂人没有下去,那还是前者的胜局。这些长老明显是护短,想保前一人的掌门之位。年轻人知道他们的用意,当众就不客气地点穿。他如此,那些长老更是不能轻饶,万一叫这人做了掌门,这些人日后岂不是难过?于是双方一言不合,就动起了手来。他们长老四名,而他才一人。” “真是岂有此理,这昆仑派看起来公平,原来也是这样不讲道理。” “这年轻人见他们胡搅蛮缠,也顿时有了火气。他在台上大吼一声,声音响彻山谷,在场人内功稍差的,当即被震得七窍流血。这是一手相当精深的狮吼功,虽然是昆仑绝学之一,但已失传多年。那四大长老年迈,武功还不及前一个守擂人,当场就步伐踉跄,口吐鲜血。年轻人吼过以后,反而声威大振,他血红了双眼,一剑祭出,跟着飞身前扑,与四人厮杀起来。长老们受狮吼一击,已然受创,过不了多久,纷纷不支倒地。这年轻人斗得身上都是血迹,却杀得兴起,又一步一步逼向了守擂的汉子。” 魏溪听得咋舌:“原来这人功夫真这么好。” 苏晋之道:“其实他功夫虽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2 好,也不至于高出这些人太多。只是他心中有怨念,非在这台上胜出不可。他身上的血迹,有一大半都是他自己的。这人伤了四大长老后,已是过了酉时。但他与昆仑像是有仇,仍是不肯放过守擂人,合身扑上,又战了数百回合。如此不要命的打法简直前所未见,只是昆仑派有规矩,擂台之上除了比武者外不允许有任何人上去。四大长老上场已是破例,颇遭旁人诟病。所以在场围观的人别说没那本事,就是有技傍身也不敢在这时候出头。只见台上两人像是猛兽厮杀,极其惨烈。那守擂的汉子是个硬骨头,拼得一身是伤也没有下台,最后给扭断了双手手臂,砍断了一条腿,才被丢了下来。好好一场擂台,最后闹得如此结果,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以规则而论,酉时正时守擂人还在台上,应当是擂台胜者,可以结果而论,那年轻人以一敌五,却才是真正的赢家。正当众人交头接耳,不知该怎样抉择时,这年轻人从怀里摸出了三块东西,一下扔在了台上。” “是什么?”魏溪紧张道。 苏晋之叹了一声:“当时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好奇,大家探头一看,却都是倒抽一口冷气。谁也想不到,那竟是三块昆仑派的掌门令。” “咦?” “昆仑派自从定下擂台比武选掌门的规矩,历来就是有能者居之,溯其门派历史,连任掌门的并不多见。但曾有一人曾蝉联三届掌权共计十五年,只在第四次擂台比武之前,因为私德有亏被逐出了门派。这个人,就是洛云峰。而那台上的青年,便是他的儿子。” “原来他是替父报仇哇。” “当年洛云峰被逐出门派内情复杂,听这青年说,似乎是有人栽赃诬陷。他此次前来,就是要讨回公道,更要让昆仑派看看,就算他们逼走了他父亲,剩下的人仍是一无是处,连他的儿子都打赢不了。” 魏溪怔怔的,呆了一会儿,叹出口气:“哎,这武林中的恩怨,都是这样。” 才短短几日,他像经历了数载沉浮,这一声叹息,竟然有些老气横秋的沧桑。 苏晋之说罢,重新提起筷子,在他碗际敲了敲:“好了,故事说完,你总可以乖乖吃饭了。几岁了,难道要我喂你?” 魏溪闻言,抬眼去看他,不知怎的,脸上忽然泛红。他想到这里大庭广众,自己这么大个人,这样实在有些丢脸。于是抓起筷子,小声说:“等没人再说。” 二人吃完,叫小二算账。魏溪一回头,忽然猛地又转回来,紧张道:“师兄师兄,你看到没有?” 苏晋之镇定地捧起茶杯:“看到了。” “他们什么时候跟来的?” “我们进门的时候就在了。” 魏溪大惊:“那、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苏晋之笃定:“若无恶意,何必在意?要有恶意,你剑法比他好得多,又有什么好怕?” 魏溪想了想:“也是,只是不知道昆仑派在这里,是有什么事情。” 他转头看到的,正是昆仑代掌门邱落言一行。 大厅角落的一张方桌边,除了邱落言本人,还坐着他的两个师弟。这几人表情温吞,没什么戾气,昆仑派又没有什么统一的服色,要除去了佩剑不看,这几任甚至不太像江湖人士,因而魏溪进门时压根没有注意。 这下刚听完昆仑派的旧事,就遇上昆仑派的人,真是叫人大呼巧合。魏溪忍不住,又回头悄悄望了他们一眼。 没想到那邱落言看到他,竟然微微一笑,冲他颔首。 魏溪一惊,又不好意思不回礼,硬梆梆地也冲对方低了低头,才神经兮兮地问他师兄:“他们要干嘛?” 苏晋之看着他身后:“人来了,自己问吧。” 说话间,邱落言独自走了过来,向二人抱了抱拳,然后恭恭敬敬道:“两位前辈好。” “什、什么!”魏溪吓得快从凳子上摔下去。 邱落言道:“丁前辈比我家师高了一辈,魏少侠自然就是我的前辈,这位苏公子既然是魏少侠的师兄,那更是我的前辈。两位前辈,晚辈在此有理了。” 他神色一本正经,当真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迂腐到了骨子里,将这辈分之别看成了一件大事。 邱落言手上还绑着绷带,当日他受秦若欺那一剑很是冤枉,可后者被魏溪和罗小鞍奚落,他也未落井下石口出恶言,而后来众人围杀罗小鞍与灭口萧亭柳时,他已因伤提前告辞。所以对这个人,苏晋之并无多少嫌恶,于是道:“不必客气,请坐。” 邱落言撩起衣摆坐下,见到魏溪仍旧一脸惊愕状,又觉得十分惶恐,屁股在椅子上沾了沾,就站了起来:“我、我还是站着吧。冒昧打搅两位前辈,实在抱歉。晚辈离开萧家堡,本打算就医之后便回昆仑,没想到在半路上听见后来萧家堡又生变故,这才想折回去看看,可去得太晚,还没赶到,事情便已了结。我、我只能再次折返,却没想到在半路上听见一则消息,心里觉得不安,所以一路打听两位的行踪,到此等候。” 苏晋之问:“是什么事?” “萧家堡的七星日月匕是否在二人手上?” 苏晋之神色一凝:“是。” 邱落言道:“那果然没错。两位前辈,千万要小心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小邱掌门不是坏人哟~ 第35章 救济 魏溪神色一凛:“怎么?” 邱落言道:“有人、有人要打这宝贝的主意。” 苏晋之问:“是谁?” 邱落言为难:“这……我恐怕不太方便说。” 魏溪道:“你来不就为了告诉我们这事,怎么这下又不方便说了呢?” 苏晋之看看对方脸色,道:“动歪脑筋的,恐怕是邱掌门的相识吧。” 邱落言一怔,连忙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僵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苏晋之心下了然:“邱掌门,你能来报信苏某已要多谢。要是掌门不肯说,我们也不能勉强。这便别过,以后有缘,江湖再见。” 邱落言看他们起身要走,也是一愣:“哎哎,你们、你们就这样走了吗?” “怎么样?”苏晋之回头。 邱落言想了想,说:“不请个保镖,或者雇个高手之类保护保护?” 这下轮到苏晋之与魏溪面面相觑。 苏晋之指指魏溪:“他不够高手吗?” 邱落言一愕,悟道:“哦……也是。比我、比我可高得多了。”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3 他有些呆头呆脑,说话也真是老实,也不知昆仑派如何人才凋零,竟选他当了个代掌门。苏晋之难得见着这样的人,忽然生出几分好奇,停下脚步,问道:“你师父是何人?” “哦哦,我师父吗?我师父是莫应君。” “唔。” 苏晋之微一颔首,魏溪看他表情,就知道师兄过去应当与之相识。 苏晋之又道:“那他现在……” “活着活着!”邱落言忙答,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太成体统,忙道,“我师父他只是退隐了。江湖上那些传言都是胡说八道!我师父身体康健着呢,什么病痛都没有。他退隐,只不过、只不过是做生意去了?” 苏晋之险些以为自己耳背:“做什么去了?” 邱落言重复道:“生意,做生意。就是贩些布匹茶叶瓷器到西域,然后换银子回来。” 江湖人向来横刀立马,视钱财如粪土,别说行商,就是当官也是人人唾弃的。莫应君退隐去做生意,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望遍江湖独此一人。难怪苏晋之乍一听惊掉了下巴,实在是这位昆仑前掌门的行事风格,太出人意表了。 邱落言见他们变色,脸上也不自觉羞愧:“都是、都是我们这些做弟子的没出息。师父也是为了我们,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他赚得不多,年年还要给我们贴补,虽然现在昆仑弟子人少,可毕竟还有上百张嘴,天天都要吃饭……” 这话题的走向委实有些诡异,谁能想到,一个百年大派竟会穷困潦倒到这种地步。苏魏二人转头去看看邱落言坐着的那桌,果然看见桌上只冷冷清清地摆着两碗阳春面。 三个人,两碗面。 难怪一个个精神不振,面有菜色。 苏晋之挑挑眉:“你们就吃这些?” 邱落言脸上微赧:“实不相瞒,我自知武功低微,这一次受邀前来,本来也只是指望着、指望着萧堡主允诺的赠金。况且这里好吃好喝,我们师兄弟许久都没有沾过荤腥,这才动了……动了贪念,想过来凑凑热闹。但是没想到,哎……是我自己技不如人,硬要出头,受了伤也是自己活该。现在我们在路上来回折腾了几次,求医诊金又花去不少,实在没有余钱大吃大喝。要是我们吃饱,马匹就吃不饱,马吃不饱,我们回去就要用跑……这样一算,还是我们饿些的好。” 他说了这么一通,又是好笑,又是可怜。魏溪听着,竟不知道是笑好还是哭好。这么可怜巴巴的日子,他都有很久很久没有尝过了。 苏晋之道:“阿溪,给邱掌门些银子。” 魏溪点头,伸到钱袋里摸了摸,将几枚银子都掂了掂,终于一咬牙,摸出了一枚二十两的大银锭,递给邱落言,爽快道:“给!” 邱落言目瞪口呆,捧着那沉甸甸的银子,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连苏晋之也甚为惊讶。他们的银两有多少,他心里很清楚。这样的大锭统共才两枚,现在拿出一枚,就是将一小半财富拱手送了出去。 但魏溪给了钱,脸上笑得就格外开心,苏晋之瞧见他笑容,心中一下便释然了。他也笑道:“邱掌门收下吧,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邱落言又推辞了半天,才诚惶诚恐地把银两收下。他招呼了两个师弟过来,一齐向苏魏二人行了大礼,而后才又回去吃饭,准备稍后赶路。 师兄弟与他们告别便上楼上客房去。江湖上来去皆缘,也没什么可说的。关上门,魏溪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拍大腿:“哎呀,他们是昆仑的!” 苏晋之问:“昆仑怎么了?” “照师兄刚才说的,昆仑可不怎么样!” 原来魏溪方才给钱时根本忘了这一节,现在想起来,又有些懊悔自己太过豪爽。 苏晋之失笑:“你看邱落言这个人如何?” 魏溪想了想:“好像不太聪明。” 苏晋之看他答得一本正经,暗笑你也看得出人聪不聪明。 魏溪接着说:“但人应该不坏。” 苏晋之道:“那就是了。所谓门派,也不过是一堆人聚在一道,只要人变了,门派自然会变,名号根本无足轻重。” 魏溪点点头,这才释然。 他们奔波了一天,回房便早早睡了。这一夜苏晋之睡得不慎踏实,十来年前折磨他的噩梦忽然又回来。他在梦里辗转反侧,时而惊悸,时而低呼,额头上都是冷汗。 魏溪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叫也叫不醒,只能展臂抱住了师兄,将他紧紧搂在怀里。苏晋之的黑发披散在枕上,摸起来丝缎一样,魏溪的手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头发,感觉像跟十年前的自己掉了个位置。 苏晋之被他抱住,先时还有挣扎,后来呼吸终于慢慢平复,渐趋和缓,蹙紧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第二天魏溪醒来时,反而是自己给师兄抱在怀里。 他脑袋动了动,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对方的肩膀,再稍微别转了头,就看到师兄的下巴、嘴唇、鼻梁……然后,是他睁开的眼睛。 苏晋之的眼神温柔如水,像能把人化开。 魏溪惊得向后一闪,脑袋撞到了床侧的挡板,“咚”地一声,清脆响亮。 苏晋之立刻拉过他来,用手揉了揉,然后好笑地说一声:“起床啦。” 魏溪要翻身下床,忽然感觉到裆间异常,偷偷拉高被子一看,立刻窘迫万分。只见他两腿间的亵裤一小片濡湿,水渍在裆部洇开,十分显眼。 他一张俊脸立刻通红,坐在床上扭捏,怎么都不肯下去。 “怎么还赖床?”苏晋之已穿戴完毕,回头看魏溪还没动静,便走到床边掀他被子。 魏溪一把摁住,将被子紧紧围在身边。 苏晋之长眉一挑,觉出异样来:“怎么了?” 师兄的眼神越是在自己脸上停留,魏溪便越觉得羞愧,连忙低下脑袋:“没怎么。” 他表现如此明显,苏晋之怎会猜不到,无声地笑了笑,又道:“那你慢慢穿,师兄出去叫店家做些早饭来吃。” 说完,苏晋之推门出去。魏溪立刻从床上跳下,飞奔到自己的包袱边,翻出条干净亵裤,火速扒下身上的脏衣,就要换上。 正在这当口,房门却又打开。 “阿溪,你要吃汤面还是包子?”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魏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拎着裤子光着屁股,一支箭般跳回床上。 苏晋之忍俊不禁,这下连笑意也掩饰不住,关上门,走回屋来:“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4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4 又不是第一次了,这么害羞做什么?” 魏溪脸色大窘:“什么、什么第一次?” 苏晋之慢慢走到床边:“你十四岁那年被野猪咬了,回来烧得厉害,我整夜抱着你,听你在梦里说胡话,第二天你退了烧,可是裤子却……弄脏了,还是师兄亲手替你换下来,把脏裤子洗了的,你忘了?” 魏溪一张脸跟泡过辣椒油似的,几乎可以冒烟,嗓子也是干哑的:“不、不记得了。” 苏晋之叹了口气,很失望似的:“好,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可你就这么换干净衣裤穿?盆里有水,打把毛巾擦擦再换吧,要不要我帮你?” “不不不!不用不用!” 魏溪又想跳起来拦他,又是不敢,稍微一挺直了身子,就觉得屁股底下凉飕飕的。 “那好,我先下去,你一会儿收拾好了就赶快下来。” 苏晋之掩住笑容,慢悠悠地瞟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走了。 魏溪大出口气,盯着房门好久,见终于没有动静了,才裹着被子过去把门拴好,给自己擦洗更衣。 这一日天光正好,魏溪换好衣服下楼,看见师兄的一身白衣映在阳光底下,着实亮得耀眼。他边走便看,竟有些醉态,下楼梯的时候脚步发软,一颗心像被万蚁啮咬过,酥酥麻麻又酸酸痒痒的。 魏溪像游魂一样走到师兄身旁。苏晋之微笑着回头,把一屉热腾腾的包子朝他面前挪了挪:“吃吧。” 魏溪心头一漾,只觉数十日来,最舒爽惬意的莫过今朝。 他狼吞虎咽地吞了两个肉包,还未觉饱足,就见那明堂堂的大门外头,飘来了一大片紫色衣裳。袅袅渺渺,好像天空的云霞。 第36章 烟霞 江湖上各大门派有的统一服色,有的不拘一格,唯有烟霞一脉对服装最为讲究。明明是练武之人,他们却一定要穿得跟青楼的歌姬似的,宽袍大袖,轻纱薄绸,在浅色的外衫之上再罩上一层紫色纱罗,舞剑的时候好像壁画飞天,说是看上去更有气势。 只是这样装扮有多实用,就要另当别论了。 只见那团紫云慢慢飘来,步履从容。走在当先的一个衣饰更趋繁复,衣袖衣摆上点缀着不少挂坠流苏,衬得整个人都像是一尊道观里走下来的塑像,又庄严又隆重。 他语速甚慢,自有一副端出来的威仪,一面走一面在责备着什么人:“是你不自量力,技不如人还要惹事生非,现在丢了佩剑,又丢了本派脸面,还有什么面目来求我出头?铸剑山庄正要召开群雄大会,难不成要我放着大事不管,去找个什么不入流的小混混赔你的区区一把断剑?” “太师公,那剑是我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购得,绝不是寻常佩剑!那是、那是铸剑山庄十年一出的精品,要是给我爹知道被人弄断了,那、那我一定会被他打死的!” 一个鼻青脸肿的弟子扑通一声跪在他脚下,魏溪余光一扫,正是那日被他和罗小鞍先后打趴的秦若欺。 这人当日大头着地,不仅磕红了鼻子,连门牙也断了半截,此刻衬着一身假模假样的烟霞弟子衫,看来真是格外好笑。 给他叫太师公的就是烟霞掌门楚千秋了,听苏晋之描述,他年纪应当早过不惑。可现下一观,这人保养得当,外貌看来不过三十出头。须发乌黑,皮肤光洁,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姿容倒是十分威严。 “老王八!”魏溪才不管皮囊如何,只要一想到这人是谁,就觉得恶心莫名。 “是谁!”说话间,烟霞派一行已踏入大堂。楚千秋也算江湖上成名的高手,耳力过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细微响动。 秦若欺在厅中一扫,很快瞧见魏溪,当下大喜,伸手一指:“太师公,是他,就是他!打伤徒孙又毁去徒孙佩剑的,就是这小子!” 楚千秋冷冷一眼扫来。苏晋之背对他们而坐,他便只瞧得见魏溪,一瞥之下见这少年面容青涩,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便不屑道:“哪里来的黄毛小子,听说也自称烟霞派的弟子?” 魏溪心头一火,正要举剑,被苏晋之一把摁住,缓缓摇头阻止。 楚千秋瞧见那白色宽袖里伸出来的五指虽然修长,骨节也有练剑而变粗的痕迹,知道这背对自己的男子也懂剑,但看情形,并不敢与自己冲突,便道:“我倒不知道本派何时收过这样不懂规矩的弟子,既然有缘再见,不如亮几手功夫,要是师公瞧着满意,说不定能再指点你几招。” 他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着实叫人来气。魏溪想起当日自己发过的誓言,恨不得立刻窜出去,要这王八蛋把当年欺负师兄的账十倍讨还。 可苏晋之却知道,楚千秋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高手,这十年间来功力只增不减,单凭魏溪一人,还万没有取胜的把握。 魏溪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师兄不发话,他到底也不敢妄动。 秦若欺看出他忌惮楚千秋,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道:“怎么,既然是我烟霞派弟子,见到太师公也不懂得下跪么?还是冒名顶替被拆穿了,吓得腿软,不敢过来呀?” 魏溪不语。秦若欺便得寸进尺。 他手里一把不知从哪儿捡来充数的破剑,抖出一截,竟要架上魏溪脖子。 如此折辱,魏溪何曾受过。他目光一寒,几乎没过脑子,躺在桌上的玄色长剑被一拍振起,剑锋并未完全出鞘,精光一闪,已抢先从眼前掠过。 秦若欺只是一呆,而后看见自己破剑落地,持剑的手已少了两指,鲜血狂涌。他看见满手血才想起了疼,跌跌撞撞后退了两步,又哭又叫,聒噪得惊动了整个大厅的客人。 大概他仗着门派前辈们护航,满以为自己挑衅也不会有事,可谁想魏溪实在出剑太快。那玄剑此时已然回归原位,好好地躺在桌上,仿佛从未动过干戈,也未曾见过血光。 如此变故,楚千秋也是有些意外,双眼一狭:“不管你什么来路,敢在我面前伤我烟霞弟子,就是自寻死路!” 他语调阴寒,一扫先前装出来的文雅之气,说话之间,现出字字杀机。 苏晋之别无他法,终于叹了口气,站起转身,双手抱拳,向楚千秋弓下身去:“师叔赎罪。” 楚千秋见他眉目熟悉,对着他打量了片刻,而后认出苏晋之身份,当即脸色一僵:“你没死?” 语气非惊非喜,而是有些忌惮。 当年苏晋之年方十六,剑法在门派中已属顶尖,楚千秋正是对此颇为顾忌,才会想要将他除之后快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5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5 。现在十余年未见,苏晋之武功究竟精进到什么程度,他看来毫无内力,是否在刻意隐瞒,都叫楚千秋无法不加提防。 苏晋之面色平淡:“弟子侥幸逃得一命,现已淡出江湖,不再理会世事。先前萧家堡之事,纯属机缘巧合,并不是要有意与门派做对,希望师叔明察。” 楚千秋神色不明:“好说,你既然离开本派,不必行此大礼。” 苏晋之清楚他为人,听见这话,心头便凛了一凛。 果然,楚千秋伸手过来,看样子是要扶他。苏晋之想要闪避,但没了武功,身手便稍逊一筹,由他在腕上轻轻一搭,底子已被摸得清清楚楚。 这一下,楚千秋再没有任何顾忌,也不必有任何忧虑。 他神色再度傲慢起来:“多年不见,师侄怎么沦落到如此地步?内息空虚,形同废人。发生这等大事,怎么也不来找师叔帮忙?呵呵,即便你是烟霞弃徒,念在你师父与我多年同门,有这么大的委屈,师叔也不会不管的。” 苏晋之神色不动:“不敢劳烦师叔。” 楚千秋道:“哦?可是你明明被逐出本门,却在外招摇撞骗,败坏本门名声。这又算不算是劳烦到我了呢?” 苏晋之垂首:“弟子知错,还望师叔海涵。” 他一再忍让,魏溪看得心痛如绞。但只要后者稍一动作,便见到师兄的手在袖底探出来,冲自己摆手示意。于是魏溪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硬憋,整个人气到快要爆炸,还是只能忍着。 “海涵?”楚千秋道,“只怕你们从未将我放在眼里,也没将烟霞派的脸面放在眼里。所以即便对我门下弟子,也是百般羞辱,恨不能在我的脸上身上都踩上几脚,才觉得舒心,是不是?” 魏溪心道正是,最好再将你这身装模作样的衣服扒光,丢到大街上遛两圈供人观赏,那才过瘾。 可眼下楚千秋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师兄,魏溪如何敢造次,一面在心中腹诽,一面手按剑柄,只等稍有不测,立刻上前维护。 只听苏晋之道:“犯下如此大错,的确是师侄教导无妨。师叔要如何责罚,才能消气?” 楚千秋眉毛一扬:“师叔?哈哈哈哈,这称呼可不敢当呐。你跟令师一样,从来都目中无人,什么时候拿我当师叔敬过?现在你叛出本门多年,你我早无情谊,敢伤我烟霞门徒,于我门派就是敌非友!” 一语未毕,他便暴起亮剑。楚千秋的佩剑不在他自己身上,而由一名弟子抱于身前,这招出剑也是他自创的招式,比寻常拔剑更增声势,也更具美感。 不待苏晋之招呼,魏溪已一跃上前。玄剑出鞘,剑风骤起,他出招潇洒,全没有楚千秋那些花架子,后发先至,竟一下架住了对方佩剑。 “太师公,就是这把剑!斩断我佩剑的就是这把黑乎乎的长剑!”秦若欺捂着手指叫道。 这一下格挡,楚千秋也觉出些不同,他目色一敛,去细瞧剑身,只见那把玄剑刃上阴沉,而动起来时却有莫名光华,当即厉声喝问:“小子,你跟逍遥楼是什么关系!” 魏溪被问得莫名:“什么什么关系?” 他答得自然,全不似有假,饶是楚千秋多疑,也相信他没说谎话,于是不再多问,全神贯注与他相抗。 魏溪纵然有宝剑在手,剑法上的功夫毕竟与楚千秋相差了几十年。先前师兄教的连招他还没有记全,这下对上了经验老道的高人,初时还能勉强招架,时间越久,底子便越露得干净。 不到三十招,楚千秋已知道这小子剑法不如自己,只是后者应变迅速,又直觉奇强,许多招式根本不是行家套路,这才让自己步步为营,不敢妄动杀机。 这下摸清了魏溪的虚实,他便不打算再迂回,冷笑一声:“好一套观霞剑法,听说你这剑法是跟丁越川学的?我看,是跟这弃徒学的才对吧!” 魏溪怒道:“不许你侮辱我师兄!” 楚千秋道:“也不知道是什么野门野派,收了这样反骨的徒弟,真是门庭不幸。观霞剑法向来不传外人,之前泄露剑谱的叛徒都已一一清理了,今天轮到你,乖乖留下这双手来,就当你倒霉学错了剑法吧!” 说着,一道紫霞般绚烂的剑光已当面斩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天杀的掌门来也~ 第37章 寒毒 “且慢!”苏晋之高喊一声,错步上前,跨到二人之间。 楚千秋剑光一滞,这一剑终被魏溪格住。他真想朝苏晋之身上砍去,无奈自恃身份,又在一众门人跟前,不能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擅自动武,便暂且收招,沉声问:“还想如何?你为他求情也是徒劳。” “我明白。”苏晋之道,“只是……若他答应今后再不用观霞剑法,师叔可愿放他一条生路?” 楚千秋冷哼:“我又不是要他命,只不过要一对手掌而已。” 身为剑客,断掌即断命。楚千秋看来心如寒铁,此事已没有商量余地。 苏晋之叹了口气,似是下了极大决心,转过头去,对魏溪道:“阿溪,还记得你小时候练的那套剑法么?” 魏溪奇怪:“你教我用来强身健体的那套?后来不是不准我再练了么?” 苏晋之道:“不管这些,你还记不记得?” 魏溪点头:“记得。” 苏晋之似是十分不情愿地说道:“使出来吧。” 他们这番对话也给对面的烟霞子弟听去。众人只当苏晋之对烟霞派蔑视得厉害,竟然要魏溪用孩童练习的剑法来应对,一时都开始高声鼓噪。 楚千秋平日在门派中最喜个人崇拜的那一套,座下的弟子武艺不高,对弄权和拍马屁的一套最是精通。这时诸人自行排成了一派,以剑鞘杵地,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打起节拍,嘴里念念有声,都是在为掌门鼓劲。 这情形连魏溪看了也觉不齿,他厌恶地一蹙眉头,挥剑就朝楚千秋劈去。 那套剑法太久不用,许多招式一时用起来并不连贯。当年魏溪练这套剑时方才八岁,用的还是苏晋之给刻的那把木剑,感觉不到任何威力。后来他身体一天天改善,苏晋之便正式教他烟霞派的内功与剑法,也是此后,魏溪才算正式开始了习剑之路。 但数招之后,剑招贯通,魏溪竟觉得手上的玄剑有股莫名气流在凝集。这把剑仿佛活了过来,在一招一式之间获得了生命。此种感受前所未有,他既感觉到惊喜,也觉得奇特。 只见魏溪出招越来越快,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6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6 仿佛流星闪电,甚至到后来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剑速,仿佛是那剑在带着他走,而不是人在使剑。 他与楚千秋之间胜败局势登时逆转。原先压制人的一个现在备受掣肘,而原先处处受制的人,此刻却如鱼得水。 楚千秋似也没想到他弃了观霞剑法不用反而如有神助。他先时还微微吃惊,到后来连吃惊的功夫也没有,唯有全心应战,才能勉强战个平手而已。 然而魏溪的剑速,仍在加快。 为楚掌门鼓劲的声音终于停了,连那些烟霞弟子都看出来,这时候要再为他们掌门夸大吹嘘,等于是自取其辱。 楚千秋已完全被包围在一团缭乱的剑影之间,他甚至看不清来人剑指何方,无从抵挡,也无从还击。 “够了!”苏晋之出声制止道。 他见到楚千秋脸色惨白,一身绮丽紫袍渐渐被削成了破衣烂衫,布料上渗出丝丝血迹,而那张原本傲慢的脸孔如今表情狼狈,再寻不到一丝得意。脸上剩下的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他已一败涂地。 魏溪在师兄喊出这一声后不久停下,亦是气喘连连,但身上分毫未损。此战胜负,一望而知。 苏晋之一个斜步,挡在他身前,沉声对众人道:“看见了?” 楚千秋唇色发僵,魏溪停手之后,他费力地吞了吞口水,却连话都说不出,脚步一个踉跄,以佩剑拄地,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眼神中怒火喧腾,然而技不如人,也没办法再嚣张半分。烟霞派那些徒子徒孙们见状大骇,纷纷围了上去。 苏晋之冷声道:“苏某本想息事宁人,是师叔咄咄逼人,出手在先。今日之事,姑且念在曾有同门之谊,就此作罢,倘若来日相见,绝没有如此便宜。” 说罢,他便拉着魏溪一同出了客栈,临走抛了锭碎银到柜上,不再停留片刻。 烟霞派的人哪里敢追他们,听到苏晋之说就此作罢,磕头谢恩还来不及,巴不得他们早走早了,别再纠缠。 苏魏二人共乘一骑,将一匹空马拴在后头。苏晋之驾马疾驰过数里,才感觉到魏溪的身子慢慢软倒,整个人靠在自己怀里簌簌发抖,窝得像个虾米。 “师兄……我怎么,怎么好冷?” 魏溪的双眼困倦得几乎睁不开,额上大汗淋漓,身子却冻得像块寒冰。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只是刚才运剑时寒气便从剑柄流入手腕,运剑愈快,寒气行走愈迅速。到后来,虽然剑光如电,但寒气也游走全身。苏晋之叫他停下的时候,他的嘴唇也冻得煞白,若不及时收手,只消再过一刻,他也要直挺挺倒在当场。 苏晋之在双方停战之后,当先一步站出,双手却是背在身后,悄悄握了握魏溪的手。他感到触手冰凉,便知情况不妙,于是撂下几句狠话,便借机带他逃出。 只是这一路道路颠簸,魏溪坐着实在难受,二人怕后有追兵,也不敢稍有停留。苏晋之瞧见他痛苦难耐,心中亦如同针扎,只是咬牙安慰道:“再等一会儿,等进了树林,就方便躲藏了。” 他始终担忧烟霞派追来,毕竟江湖仇杀,他从前见得太多了。 魏溪咬着下唇,乖乖点头。别说只是如坠冰窟,哪怕是如坠油锅,师兄让他忍,他也能忍过去。 两马两人钻进了树林,茂密林荫将阳光遮去大半,林子里头阴阴翳翳,到处是鸟叫虫鸣。苏晋之下马,扶着魏溪下来,魏溪脚下无力,面对面扑向他,几乎将他压得向后仰倒。 苏晋之很少悔恨自己的无力,此刻却是再一次怨恨起自己的这副身躯来。 要不是他不能出手,怎会逼得魏溪来冒此大险。要不是当年一念之差,怎么变得残废也不如…… 他抱着魏溪到树边坐下,摸出一颗怡心丸,要喂他服下。但魏溪忍耐太久,神智已然混沌,迷蒙间牙关不断打颤,什么话也听不进去。苏晋之好言相劝,软硬兼施,可他就是不肯老实把嘴张开。 情势紧急,苏晋之一手托起他后脑,一手捏住他牙关,将药含在自己嘴里,横下心来贴到对方唇上。 魏溪的嘴唇都是冰凉的,苏晋之初一覆上,也给激得后脑一麻。他以舌尖将那药丸推入对方口腔,正巧碰到了他冰凉的舌尖,便顺势一卷,将药丸更深地顶入进去。 魏溪似感到口中有温热触感,无意识地勾起舌尖探寻。苏晋之因这动作一僵,扶着他后脑的姿势便温柔了些,任他勾着自己的舌头吮了吮,然后也回应似的柔柔一舔,方才放过他唇。 魏溪一离开他双唇,牙关又冻得频频磕撞,苏晋之怕他咬到舌头,微一蹙眉,温暖双唇又在那唇上印了下去。 树林的影子斑驳地投射在他们脸上,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钻入,却再难插进这一紧密的触碰里。苏晋之吻得小心翼翼,虽是无奈之举,两人四片唇瓣一沾上,他却再难退开。 不知过了多久,那枚怡心丸在魏溪喉腔渐渐化开,药性发散,令他身上回暖。他对外头的温暖没那么渴求,又似被堵得有些难受,无意识地推了推身上的人。苏晋之立即觉出这细微动静,在对方神智恢复之前松口。 魏溪醒来,只见自己被裹在好几件衣服之间,而师兄坐在身边,目色关切,脸色微微泛红。他觉得令对方担忧,分外羞愧,便道:“我好多啦,你别担心。” 苏晋之勉为其难地微笑一下:“一会儿到了前面市镇,给你换架马车,继续赶路。这怡心丸给了罗小鞍一瓶,剩下不多,你身上寒毒太重,恐怕根治不了。” “这是寒毒?” 苏晋之心痛地点点头:“确切地说,这是剑法催动佩剑引发的冰寒真气。你小时候被救回来时,不知怎么体内就有一股火毒。这是行走在筋脉内的真气,容易伤及脏腑,但又没有对症的药方,便只能让你练这套剑法,借此冲匀调和。后来你身体大好,自然没有必要再练,况且先前你只是用木剑,所激发的寒气不及这次的万一。哎,这回……这回都是师兄不好,明知这样会伤到你,还要你去冒险。是师兄对不起你。” 魏溪给他揉揉眉心,叫他把眉头展开:“师兄你说什么傻话,我不用这剑法怎么打得过那王八蛋?要是你不告诉我,我这双手可就没啦。你看,这样的残废你可要不要?连饭也不能吃,衣裳也不能穿。” 他将两手握拳,装成没手的样子,在苏晋之面前胡乱挥舞。 “要。”苏晋之一把将他两手捉住,贴在自己胸口。 魏溪一怔,他在师兄眼睛里,看见些从前没见过的东西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7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7 。 虽然师兄文弱无力,可并不代表他软弱。魏溪小时候见他受病痛与噩梦困扰,从来都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眼泪更是从没见过。现下苏晋之的双眸中闪动着泪花,十分认真地凝视着自己。魏溪一下慌了,眼神到处乱飘,不知道该安放在何处。 他感觉苏晋之的手臂缓过来,将自己紧紧圈在怀中,便安慰道:“师兄,你别怕,我一定好好的。一定让自己囫囵个,不缺胳膊少腿,不让你担心。一定……一定不让你哭。” 苏晋之把魏溪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而自己的嘴唇凑在他耳边,低低应了一声:“嗯。”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亲上了啊啊啊啊啊啊 第38章 旧识 魏溪身上的寒冰真气要解,却不能依靠药石。苏晋之到了下一个市镇,将两匹马换了一架马车,又添置了些干粮,便立即出发。 一路上魏溪时睡时醒,怡心丸剩下越来越少,而寒冰毒却越来越凶。到后来往往要两三颗一齐服下,才能压制住一次发作。 所幸他们要去的地方,三天路程就到了。 苏晋之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一路上白衣染尘也顾不上换,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每天听着魏溪睡梦中越来越多的胡话,只恨不能插上对翅膀,带他一下飞到目的地去。 马车停下,他从赶车的位置上转身,掀开帘子进到车厢内,摇醒了魏溪,叫他下车。 这时候若他双手有力,便可以抱他下去了。 三天之间,这种念想无数次在苏晋之脑中闪现。他已习惯到有些麻木,冷着脸把魏溪从车里接出来,一手拉着他手臂环到自己肩上,一手揽着他腰,借着整个人的力量,带着他一步一步向前走。 堂皇的庄门守卫森严。面前的那道门依然是记忆中那般模样,苏晋之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早在他还小的时候,曾跟烟霞派的前辈们一同来访,彼时师祖还在,门派中风气还没歪。当时这地方也是一派山青水秀的闲适之气,而不像如今这样戒备重重,拒人千里。 只见那高耸的围墙间耸立着一座石雕牌坊,其上刻着四个大字:铸剑山庄。 “劳烦通报一声,在下有要事求见庄主。”苏晋之道。 守卫睨了他一眼,冷冰冰地回答:“庄主有令,群雄大会期间,不受邀者一律不许入内。请问公子,有无邀请信函?” 苏晋之摇摇头,又软磨硬泡了两句,皆是无用。他是铁了心要进去,见这几人语调死板,便伸手入怀。 那守卫以为他是想掏银子,立刻道:“庄规森严不得通融,私受贿赂,格杀勿论。这是本庄的规矩,请公子不要为难。” 苏晋之苦笑一声,盘缠早在来得路上已经用完了,现在他就是想贿赂也没有银子:“傅庄主治庄严厉,是早有耳闻的。兄台不用紧张,苏某只是求阁下帮个小忙。” 这一掏其实是掏出块干净的丝绢,苏晋之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递给那守卫,十分诚恳地道:“举手之劳,铭记于心。” 铸剑山庄的人的确不像外间,守卫见他二人赶路风尘仆仆,也有些动容,勉为其难地收下丝绢,替他送进门去。 苏晋之见魏溪站不住,扶他又回到停在路边的马车上。马车停在树荫下,这片刻间,有不少江湖客陆续前来。只见当中有面熟的,也有面生的,还有些前不久刚在萧家堡见过的。苏晋之坐在马车里头,掀起车窗的卷帘一角窥看,不清楚这所谓群雄大会到底是个什么名堂。 不一会儿,守卫已经出来,他进去时不疾不徐,出来却跑得满头是汗,停在车前,将丝绢还给苏晋之:“公子,快,庄主有请!” 苏晋之要扶魏溪出来,却被他拦住:“二位不用下车,庄子太大,我带你们进去。” 说罢,他便跳上车缘,拾起了马鞭。 这在苏晋之预料之外,但也让他稍感欣慰。 他要找的人,或许未变。 铸剑山庄威严堂皇,一如记忆中的模样。进门两条立柱高耸,形如宝剑,匾额高悬头顶,上书五个硕大的金漆大字:天下第一庄。字迹苍劲有力,是开国圣祖御笔。 苏晋之第一次来这里时不过五岁,当时觉得这山庄风情多姿,又充满各种精巧机关,比起烟霞岛来更有一派别样趣味。 当年蒋岱在这里结识了慕容荻,而苏晋之也在这里认得了一位童年玩伴。对方比他小了两岁,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的机敏聪颖。苏晋之一向嫌弃他丁师兄不够聪明,唯独对这位小伙伴青眼有加。蒋岱因为与慕容荻研究造剑在这里盘桓过几个月,那段时间苏晋之便天天和他的小伙伴一起,到处钻洞打猎,把铸剑山庄里里外外都摸了个遍。 如今一晃,也将近二十年了。 而今的铸剑山庄,已再找不到一丝儿时的趣味,目力所及,只有种种机关陷阱,叫来客不得不步步小心,不敢造次。 苏晋之一行被引到大厅,守卫便躬身退了出去。 端坐在中央的年轻人,神态看上去十分冷漠。 “别来无恙。”那人望了望苏魏二人,目光准确地落在苏晋之身上。 “别来无恙,傅贤弟。”苏晋之颔首,微微一笑,“还是……我该叫傅庄主?” “随你喜欢。”傅卿云脸上似笑非笑,“请坐。” 他一身墨绿,作文士纶巾打扮,一张脸本来生得极其秀丽明艳,很有几分女相,但是因为神情郁郁,反而显得阴沉,表情高深莫测,叫人难以参透。 苏晋之扶了魏溪坐下,瞧见傅卿云的气质同小时候相比大不相同,方才进门前的一丝庆幸便又收敛了些许。他定神打量了对方一眼,只见傅卿云所坐的椅子形制古怪,扶手下方安了两只轮子,双腿掩在宽大衣摆之下,把鞋袜都一并给遮住了。 那看起来,像是一把轮椅。 苏晋之只是谈笑如常,笑吟吟地客套道:“多年不见,没想到贤弟竟然能回来重掌山庄,刚听到这消息,我还不敢相信,以为是旁人误传呢。” 傅卿云闻言浅笑,缓缓展开一把折扇,扇面漆黑,上有细若蚊蝇的数行金色小字,看不清写的什么。 他嘴角若有似无地一牵:“是么?我也以为你死了,没想到还活着。” 当年二人都是彼此门派中最耀眼的后辈。傅卿云天纵英才,对于兵器机关天分奇高,深得他祖父喜爱。若不是年纪实在太小,祖父又年事已高,这铸剑山庄庄主的位子早就该定下了给他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8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8 。 可后来在傅卿云十几岁上,傅家突然发生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傅卿云之父傅孟涛被卷入谋反逆案,判罪斩首。傅家多方托请,又因为祖上屡立奇功,这才使得族人勉强躲过一劫,逃得生路,准许日后将功补过。 但傅卿云与其母活罪难免,被连坐发配,丢到边疆军营里为妓为奴。 他这一去音讯全无,有人说,他是跟母亲一起到边关做军妓去了。至于下落如何,后来苏晋之自己也自身难保,便再没打听到。 自昔年一别后,二人再无联系,但这两只耀眼的雏鸟命途多舛,竟是殊途同归。 苏晋之听见他说话还是那副讨人厌的死样子,心中竟稍稍轻松了些,道:“彼此彼此。你的腿怎么了?” 傅卿云停下摇扇,脸色麻木:“瘫了。” “怎么瘫的?” 傅卿云翻了个白眼:“你不也成了个废人?怎么废的?” 苏晋之苦笑一声。 傅卿云道:“每个人都有些不想告诉别人的过去。你不问我,我也就不问你。” 苏晋之笑:“果然像你。” 傅卿云脸上还是冷冷的,说这话时神情却有一丝松动:“你知不知道,别人如果这么问我,早已经没命了。” 苏晋之笑道:“我听他们说了,傅庄主年纪轻轻却驭下有方。在年轻一代的才俊之中,你是最有魄力,最有本事的。” “呵呵,才俊。”傅卿云道,“老家伙们总把自己嫉妒的年轻人叫做才俊。” 这话,才真像是昔年那个骄傲得可以摘下满天星辰的小少爷。 当年苏晋之拜访山庄时,一同前来的还有他那假惺惺的师叔楚千秋。姓楚的为讨好拉拢老庄主,自然开口闭口对铸剑山庄的人事物盛赞不绝。铸剑山庄毕竟都是外人,即便听得耳朵发麻,也多少要给烟霞派面子。谁想这位从小被捧在天上的小少爷却不肯买账,当着楚千秋的面就反驳道:“你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聪明乖巧?告诉你,我的确聪明,可从来也不乖巧!” 楚千秋被落了面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苏晋之看了当场拍掌大笑,他师父从来不懂做人的规矩,竟也一点不来阻拦。这么着,两个孩子便成了朋友,而楚千秋对他们,却益发恨得牙痒。 眼下的傅卿云已见不到半分童年的飞扬,他稳稳端坐于上,又拿眼打量了一下苏魏二人,问:“听说萧亭柳栽在丁越川的徒弟手上,我就猜是不是你在搞鬼。现在看来,你身上功夫真是一点没有了,出手的难道是这小子?他又是你什么人?” 苏晋之道:“铸剑山庄消息果然灵通。这位……是我师弟。” “师弟?”傅卿云看看他们身上服色,“不是烟霞派的,你又拜了别的师父?” 苏晋之颔首:“说来话长,这次前来我是有急事相求。我师弟受寒冰真气反噬,现在寒毒入侵,我勉强以药压制,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傅卿云道:“解毒那该去找药王白逢春,到我铸剑山庄来干什么?” 苏晋之叹了口气:“这毒气,当真非铸剑山庄不可解。其中原因,你看过这个就会明白。” 他将魏溪身侧的佩剑解下,向前递去。 傅卿云身侧一直侍立着一名高大男子,此人相貌英武,器宇不凡,看上去不像是寻常护卫。但他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只等此刻傅卿云招手,才上前将剑接过,送到他面前。 魏溪的剑鞘之外始终包着层黑布,这是苏晋之吩咐他做的,说是行走江湖不能太过张扬。至于为何露出剑鞘就是张扬,苏晋之并没有对他多作解释。 此刻傅卿云接过那玄剑,上手一掂,神色就是一变。这剑外观尺寸与寻常长剑相同,分量却重了一倍,傅卿云将缠着剑鞘的布条拉下一截,脸上已现惊异之色,再伸手握住剑柄,向外一拔,顿时倒吸了口气。 他狭了狭眼,道:“原来,玄冰剑一直在你这里?” 苏晋之点头。 铸剑山庄打造天下名器,傅卿云身为庄主饱览天下图谱,这销金断玉的玄冰剑一到他手上,自然难掩锋芒。 傅卿云又道:“当年蓬莱剑冢之乱,为了就是夺玄冰赤焰两把神剑。没想到,真没想到,哈哈哈哈!江湖上人人争得头破血流,这把宝剑最后却是落到了你手里!”说着他又把剑抛了回去。 苏晋之接过剑,手上一沉,苦笑一声。他要求魏溪将此剑剑鞘包起,正是怕有人看透这剑的来历。 剑冢之乱在武林中牵系甚大,背后的故事众说纷纭,谁都觉得自己知道的才是真相,所以苏晋之才害怕触动这些人的注意。因为万一给卷了进去,恐怕就是有一百张嘴巴,也撇清不了关系。 那一役中江湖上各大派死伤惨重,听说是有人事先部署放下毒烟,再趁众人不备将各家高手一网打尽。当时苏晋之一行正好意外潜入了剑冢,于是歪打正着,所有人垂涎的玄冰赤焰最后反倒被他们渔翁得利,收入了囊中。 傅卿云兴味盎然:“剑冢之乱,到底真相如何?” 他平时说话刻薄,提到这则传闻时却没有直指苏晋之为嫌凶,只是问他真相如何,可见在他心中,仍是相信苏晋之居多。 苏晋之道:“我也不知道。” 傅卿云问:“你不知道?” 苏晋之苦笑:“我虽然不太喜欢这些名门大派,但也与他们没有深仇。要这么费尽心思地布局铲除这些人,也实在是太抬举我了。” 傅卿云沉吟了一下,并不反驳:“那下毒的就是另有其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第39章 疗伤 苏晋之道:“当年剑冢之乱,我也是事后才知晓。当时进出剑冢有几条山道,不知这些门派怎么会被引到有埋伏的一面去。这一乱后幸存的人实在不多,要追究真相十分困难。后来大家义愤填膺,不过是想找一只幕后黑手出来泄愤,我听说烟霞派后来背了这口黑锅。没想到楚千秋汲汲营营这么多年,终于也有失算的一天。” 傅卿云冷哼一声:“是他也好,是别人也罢,江湖上永远都不缺搞鬼的人。罢了,你既然不知道,那多问也是无益。只不过你会因为这把剑来找我,想必多少也听说过一些玄冰赤焰的渊源吧。” 苏晋之点头:“没错,我听说……玄冰赤焰这一对旷世神剑,本来就是铸剑山庄先祖所打造的。” 傅卿云道:“是,不过这两把剑太过邪门,先后毁了几个成名剑客,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9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59 又因为饱尝鲜血沾染了狂性,会以器驭人,违背了铸剑山庄以人驭器的宗旨,所以历代庄主都不得提及,也不得再造,就连当年的图谱都已经付之一炬了。从这两把剑问世以来,大小血光就源源不绝,山庄先祖曾痛下决心,将它们寻回来葬在剑冢,就连本家子弟也没人得知剑冢的方位。” 苏晋之道:“可它们还是现世了。” 傅卿云冷笑:“只要世人贪念不除,埋得再深,又有何用呢?” 苏晋之问:“你刚才说图谱已失,那寒冰真气的解法可有留下?” 傅卿云把折扇收拢,轻轻抵住下巴,他的笑容带着点讽刺,衬得那妍丽的容貌更增了几分妖艳:“苏晋之啊苏晋之,你是不是急糊涂了?既然剑都不该出现在人间,又怎么会有人去留那解毒的办法呢?” 苏晋之瞬时一怔,他救人心切,刚才听傅卿云提到这些,竟没有反应过来。这下听他把话说白,脑子刷的一下空白了。 他看了眼魏溪,即便在绝望里,也无论如何要找出希望来。于是他颤抖着,如同恳求般望向了傅卿云:“不!只要是你,就一定能想出办法!” 傅卿云摸了摸自己的轮椅扶手:“苏晋之,我们多少年没见了?上次见面时,恐怕你我还是黄口小儿吧。你怎么就那么确信,我,一定?能想出办法?” 苏晋之打量他神色,看到的全是不屑。二人虽然曾是好友,毕竟已是昔年旧事。以这点微薄的情分是否还能说动傅卿云,苏晋之没有把握,也不敢去赌。 于是他一咬牙,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了厅中。 傅卿云高高在上,冷眼瞧他。 没想到苏晋之双膝一弯,竟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我不是确信,我是在求你。”苏晋之满眼诚挚,磕下一个响头,“请傅庄主全力一试,救我师弟。” 苏晋之会断然下跪,着实大出傅卿云意料之外。当年两人虽然年少,彼此的性格却已十分鲜明。要说傅卿云是一副娇纵过度的少爷脾气,那童年的苏晋之也不遑多让,着实傲慢自负得紧。而当时两人正是因为性格相似,脾气相投,才会投契地玩到了一起。没想到十数载光阴匆匆而过,当年苏晋之身上的张扬与跳脱已再不复见。傅卿云抬眼看了看瘫软在椅子上神志不清的青年,再看了看满脸决绝,仿佛什么都可以豁出去的苏晋之,顿了一顿,忽然仰天大笑。 他几乎笑出了眼泪,一柄折扇不停拍打着掌心,直把自己的手掌都拍红了。 “苏晋之啊苏晋之,这么多年,你果然是变了!” 苏晋之长跪在地上,膝头隐隐能感觉到地砖沁凉的寒意。他仍旧垂着头,如同先前面对楚千秋那样,愿意毫无保留地就这么跪下去。这种时候,只要最终能换来想要的结果,就是要他做任何事,他都会答应。 傅卿云嘲笑够了,才凉凉道:“你起来吧,你我早已经面目全非了。你既不是那个眼高于顶的剑术天才,我也不再是那个吃软不吃硬的小少爷了,求我办事,光靠是下跪可是不顶用的。” 苏晋之抬头,静静道:“你有什么要求?” 傅卿云将身子朝前倾了倾:“什么要求,你都肯答应吧?” 苏晋之毫不犹豫:“是。” 傅卿云显然十分满意:“那好,既然如此,我可以试上一试。等救活了他,再告诉你条件不迟。” 苏晋之道:“可以。” 于是护卫推起傅卿云的轮椅,徐徐朝大厅后门走去。苏晋之默默扶起魏溪,也跟着他们二人而去。 一路上穿回廊,走暗道,这些道路看似熟悉,可细观其中装饰,毕竟与童年时的庄园两样。 苏晋之看看周围,只见花园里昔日栽种的花木已换了种类,而当年练剑时被砍坏的栏杆,现在是完美得没有一丝裂痕的新品。 傅卿云头也不回,却猜到他在想什么,漫不经心摇起他的折扇:“想故地重游?怕是物是人非,要叫你失望了。” 走了盏茶时分,他们来到一座独立的小屋前。那房子格局古怪,看似斗角飞檐,庄严堂皇,却没有任何配殿,只有孤零零的独座。 屋门是赤金所铸,上有狮衔铜环,而门钉内含小孔,似乎嵌有暗器。 傅卿云的轮椅在屋前停下,他唤道:“沈连风。” 跟在他身后的护卫走上前去,伸手转动门环,接着铜门无风自开,颇为神奇。 四人一齐进去。这屋子外面看来与寻常木屋无异,走到里面一看,才发现是全由精铁与黄铜浇筑,而外面覆盖的木料只是充作掩饰。 沈连风将屋内几盏油灯一一点燃,屋内格局便愈加清晰。只见中央是一个打坐用的高台,其后不远处有三口大水缸依墙而立,每一口上都有一座赤铜龙头,似乎能够出水,不知是作何用处。 “这是什么地方?”苏晋之问。 傅卿云答:“炎铁屋。” 苏晋之问:“干什么用?” 傅卿云浅浅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叵测的微笑,收起的折扇在手中轻挥:“当然……是解玄冰寒气。” “你不是说……” 苏晋之话到一半便即住口,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上了傅卿云的当了。这家伙从小就心思玲珑,千回百转,他先前故作无奈,是想试探自己的底线。然而苏晋之救人心切,竟没来得及多想就交了底。如此失误对他来说乃是生平少见,可事已至此,要再收回先前的诺言却是再不可能。 傅卿云看上去很是得意:“放心,要是我有心要害你们性命,也用不着带你们来这里。” 他独自转动轮椅,走到墙边,伸手抚摸上面凸出的兽纹。看得出,他对这座屋子的设计还是颇为满意的。 苏晋之见他不像是要发难,便自嘲地摇头:“是我糊涂,玄冰赤焰乃千年难得一见之利器,傅庄主初掌大权百废待兴,怎么会不想要夺这两件利器在手?你虽没亲眼见过玄冰剑,关于这两把剑的传闻一定听了不少,凭你的资质,总能推敲出这两把剑背后的原理。所以你造这座炎铁屋,就是想有朝一日重夺玄冰剑,找人练成玄冰剑法,我说得对不对?” 自从见到苏晋之下跪,傅卿云的心情就变得十分愉快,听见对方大悟也毫不焦急:“果然不愧是苏兄,只要我抬一抬尾巴,就会猜到我的想法。” 苏晋之道:“不,我猜不到。傅卿云,你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傅卿云轻松道:“我计划什么你大可放心,你既然说了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又何必再强迫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0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0 你?再说,以你现在的本事,我就是想逼你做什么,你又反抗得了么?”他的眼光扫过苏晋之,在他手上的玄冰剑上停留了下来:“自从剑冢之乱后,玄冰赤焰就从世上消失,后来逍遥楼得到了赤焰,而玄冰却迟迟没有消息。所以我知道它一定不在逍遥楼的手里,只要这把剑一天没有重现江湖,我就还有机会得到它,那么为此早做准备,又有什么不妥呢?” 苏晋之看了看傅卿云僵直的双腿,又看了看他那一直深藏不露的护卫沈连风,顿时领悟:“所以……你是想等找到了玄冰剑,就叫他去练剑法,是么?” 傅卿云笑而不语。 苏晋之道:“你这等于是叫他去送死。” 傅卿云眼风一掠,刺向苏晋之:“可你不一样叫你的宝贝师弟去练了?” “我……”苏晋之哑然。 “苏兄,如你所说,我们……彼此彼此吧。”傅卿云逼得他无言,心中不禁得意,“你也不要来教训我,我也不要来拆穿你,咱们两相太平,谁也不必觉得看谁不起。” 他伸手,在第三根铜柱上拍了两下,又拧动一枚突出的兽头,便见那墙上的三枚龙头依次汩汩出水,注入靠墙的大缸里。 苏晋之瞧了眼魏溪虚弱的面孔,伸手搭上他腕脉。魏溪的气息虚浮微弱,脉象已十分凶险。傅卿云的目的昭然若揭,即便如此苏晋之也顾不上其他。他不怕他贪图什么,只怕他什么都不图。 眼下自己有他想要的东西,竟可算是最令苏晋之欣慰之事:“只要你救好他,其他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这剑你若是想要,就拿去好了!” 他将玄冰向前一抛,划过道长弧,被沈连风稳稳接住。 “爽快!”傅卿云赞道,然后又扳动两只铜兽的耳朵,伸手探到兽口里,戳中里头的机簧。 三口大缸上的外嵌的一层铜皮,竟然缓缓转动起来。 他说道:“这炎铁屋的原理你想必很容易明白,玄冰赤焰剑法一阴一阳,修炼者内息极容易受到反噬,所以从来都是成对双修。现在只有一把剑,要冲和寒冰之气,就只能依靠外力。这三缸都是药泉,而缸壁内嵌的都是亦寒亦热不同功效的矿石,只有钟毓天地灵气,调和内息,才能解开寒毒。” 苏晋之看了看那三口大缸:“在浸泡的同时,运气调息?” 傅卿云道:“不错。看你这位师弟的状况,现在最好先泡第一缸,等他寒气稍退,再依次换去第二、第三缸。” 苏晋之一点头,扶着魏溪就朝缸边走去。他没有内力,又赶路疲惫,脚步难免就慢了一些。傅卿云见状,又唤了一声:“沈连风,帮忙。” 那姓沈的当真听话,得他一声令下,便走到苏魏二人跟前,从苏晋之手里接过魏溪,要给他脱衣,将他泡进缸里。 苏晋之连忙把人又抱了回来:“等等,我来。” 第40章 误闯 “那好,退下。”傅卿云意料之中地一笑,折扇轻挥,斥退了沈连风。而他自己依然坐在旁边,没有离开的意思。 苏晋之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也留下?” 傅卿云故意反问:“大家都是男子,又有何妨?” 苏晋之只得硬着头皮给魏溪脱掉了上衣,下身留下条亵裤,才扶着跨进缸内。 药泉热烫,魏溪被烫得睁开眼来,本能地勾住苏晋之脖子,半挂在他身上,始终不肯坐下去。 “乖,这样才能治好你的伤。”苏晋之柔声劝道。 魏溪这下方才醒来,定神看了看四周,一脸茫然:“这是、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给你治伤的地方。乖乖听话,等你好了,要什么师兄都答应你,好不好?” 苏晋之的语气当真是宠溺至极,连远在丈余外旁观的傅卿云也听得牙酸,摇了摇扇子,终于还是眼不见为净,先带着沈连风走了。 这座炎铁屋颇有效用,魏溪在其中泡了两个时辰,身上的寒气已渐渐消退。 等到了时间,自由傅卿云安排的小厮前来引路,给苏魏二人安排了房间,供他们歇宿。 魏溪被扶进屋,靠在榻上,短短一会儿时间便睡着了。苏晋之陪他赶了三天路,好容易等到他情况好转,于是趁着时间转到屏风后头,也给自己梳洗起来。 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飘在浴桶之中。苏晋之在氤氲的水汽里闭上眼,长长舒出口气,仿佛将连日来悬起的心给彻底放下了。 这个澡泡得人身心舒爽,一时间苏晋之也几乎睡着。迷蒙间他将脸靠在桶侧,但觉有一只温暖的手抚上自己脸庞。就是睡梦中他也仿佛知道那手是谁的,然则梦境太香,苏晋之不愿就此醒来,竟将自己的头往那手掌的方向靠了靠,愈发深沉地昏睡下去。 “师兄,师兄?水凉了。”魏溪趴在桶边,他一个瞌睡醒来瞧不见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直到转过屏风才看见师兄躺在浴桶之中,睡得人事不省。 魏溪知道苏晋之连日劳累疲惫不堪,现下他沉睡难醒,自己也不忍心再出声多叫。浸过药泉之后,魏溪体力恢复了大半,身上也有了力气。于是他将苏晋之从桶中拖了起来,擦干身体,换上衣裳,再轻手轻脚地将对方抬到床上。 一切收拾停当,魏溪的脸颊已涨成通红。他自觉燥热,伸手在自家脸上摸了一把,嘟囔道:“这药泉也太厉害了吧?” 身上领口已然敞开,却仍旧难解闷热。魏溪在屋内走了一圈,仿佛整间屋子每个角落都聚满了蒸汽。他一拍大腿:“对了!师兄还没吃饭,我出去找些吃的去。” 铸剑山庄水榭环廊屈曲繁复,魏溪逃命也似的逃出了客房,走到廊上,却不见半个人影。无奈之下,他只得硬着头皮向前,没转几个弯,便再找不到来路。 二人在铸剑山庄远来是客,魏溪心道自己也不必着急,找着仆役一问便能纹路回去,于是一面循着灯光向前,一面信步思索起自己的心事。 先前傅卿云的话一直叫他耿耿于怀。这一路上魏溪神智昏沉,听觉却无大碍。是以偶有只言片语飞入耳中,虽当时不能解,待后来仔细推敲,便能觉出其中的古怪。 特别是……关于玄冰剑与师兄的过去。 魏溪万万没有想到,原来玄冰是世人争相抢夺的神器,而自己幼时所练的竟然就是催动剑气的玄冰剑法。以他这样的山野小子,竟然误打误撞就得到了武林中人垂涎三尺而不得的神功,要是给旁人知道了,还不知要怎样妒红了眼睛。然而他所在意的并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1 不是所谓神功神器,而是……有关师兄得剑之事。 玄冰赤焰原为一对,剑法亦需双修。师兄知道玄冰剑法的口诀,自然是修过剑法的。那他当时又是与谁双修?习成之后又如何被废去了武功?这些问题从前魏溪未曾仔细想过,现在想来,竟是越思越奇。 听说现下赤焰宝剑在逍遥楼楼主洛风磊的手里,而洛风磊武功盖世,威震天下。以此为据,玄冰剑法应当也是所向披靡,但凡练成了该剑法,又怎么会轻易落败,甚至被废去武功呢? 魏溪只顾着心中思虑,全然未觉自己已不知不觉走到了亮灯的屋外。屋中人似在说话,声音不大,但那音色将魏溪从神游中唤回。 “这哪是什么群雄大会,我看呐,是送死大会才对。”灯影之中,有人影愤而拍桌,魏溪凝神细听,只觉这声音耳熟至极,“那姓傅的想要号令武林?呵,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还当现在的铸剑山庄是当年的铸剑山庄么?” 这世道当真是冤家路窄,魏溪不久前才在烟霞派手下逃过一劫,不想这秦若欺竟也上了铸剑山庄,不知当真纯属巧遇,还是与傅庄主有所牵连。 只听桌边的另一把声音道:“要不是匕首没了着落,咱们没东西交代,也不至于要到这里来寻将功折罪的机会。我看这傅庄主多半与萧堡主动的是一个心思,这年头只要扛着剿灭逍遥楼的旗子,便能在江湖上赚些名声。咱们且不急着动手,先看看他的虚实再作打算不迟。” 秦若欺道:“裴兄说得有理,这回咱们不能再失手了。” 原来那第二个说话的是华山派裴霄,关于华山与烟霞的传言所言不虚。先前他俩在萧家堡扮作与秦若欺并无交集,实际两人早就暗通款曲,恐怕这一次同时出现在铸剑山庄,也是两人商量好的。 只听秦若欺又道:“哎,本想着这次有太师公出马,总算是不至于好事落空。怎想给那姓魏的小子半路杀了出来,现在他老头折回派中休养,恐怕又指望不上了。啧,老东西说什么休养,我看他根本就是怕露了伤势太没面子,不想在同道面前丢脸罢了。” 裴霄慢条斯理地道:“这样也好,要是老头在这儿,我们行事反而多有顾忌。他这一走,倒没了人与你我抢功了。” 秦若欺转怒为喜:“裴兄说得有理!” 裴霄道:“这趟咱们还跟上回一样,一人唱红,一人唱白,待我取得那姓傅的信任,便可把消息报回去将功补过了。” 秦若欺拍掌大笑:“哈哈不愧是裴兄!还是裴兄高明!” 裴霄压低声音:“嘘,低调行事,别让旁人发现!你来这儿可有留心有没有人跟随?” “放心,我有人守在外头呢。来人!”秦若欺扬声道,没听见回答,又叫了一次,“人呢?” 魏溪见那窗纸上人影一晃,知道他是要开门出来查看了。心中一凛,顿时慌了手脚。他左右一望,没发现可藏身的地方,惶急之中向上一纵,便挂在了外廊的梁上。 秦若欺推门出来,院外也正好有人匆匆往回跑,一面跑一面嚷:“来了来了!” “小声点!死哪儿去了?” “解、解手……”那人没穿烟霞服饰,想来是秦若欺自己家里请的跟班,任他唾骂都不反抗。 “解个手那么久,真是懒驴上磨。叫你来是看门的,万一有人来了怎么办?” “公子,我也不想啊,实在是……这地方的路太难找了,一不小心我就、我就迷路了……” “蠢材!给我看好,听见没有!就算憋死你也不准离开半步!再见不着人,我要你脑袋!” 说着秦若欺便返身进屋,留那小厮悻悻地在外廊边上坐下。魏溪心中一松,庆幸自己动作迅速,没有被对方发现。 不想那秦若欺进屋还不到片刻,房门竟又再次打开。开门的人是裴霄,原来他放心不下,非要亲自出来查看。 小厮学了乖,乖乖垂头等训。可裴霄不是破口成脏的那一路,他目光锐利,在周围逡巡了一番,而后盯着对方问道:“这一路上见没见什么可疑的人?” 小厮缩着脖子答:“没,没见到。” “嗯。”裴霄淡淡应了一声,眼神忽地往他背后一扫,继而勃然变色,“这是什么!” 小厮随他眼光看去,蓦地发现那庭院之中竟有一条湿淋淋的足迹。刚才秦若欺推门出来也没留心这点,这时他在裴霄身后看见了痕迹,亦同时大惊:“有人来过!” “莫慌!”裴霄一把拉住他,“这足迹有来无回,看来人……还在附近。” 第41章 逃跑 魏溪原以为已经逃过一劫,万没想到形势骤变,竟会急转直下。他方才在浴桶边拖苏晋之出来,弄得一地水渍,不觉间鞋底都被沾湿了,而后出门踏上地砖,自然就留下了痕迹。 幸好这一路绕了甚久,只剩下院里的足迹尚可辨析。魏溪心知此地不能久留,一横心,从怀里抽出条手帕蒙住脸,猛地蓄力向外窜去。这下行动出人意料,裴秦二人都大惊失色。夜色中人影模糊,他们瞧不见魏溪面貌,而等到想奋起直追时,魏溪早踏上院墙,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可这该死的铸剑山庄当真如同迷宫一般,人在下面走固然分不清东南西北,就算踏上了院墙竟也分不清前后左右。魏溪回头一望,那两人虽然被抛开甚远,却一直久追不放。墙上开阔,追踪只是更易,他跑得片刻见仍不能脱身,只得从瓦上跃下,改绕小路躲避。 裴霄见他对去路并不熟悉,已猜到此人并非山庄中人,忽地转头拉住秦若欺耳语了一句。接着两人分别跃下,忽然兵分两路,似要包抄。 魏溪这一逃可谓慌不择路,一路上横冲直撞,总是觉得眼前建筑似曾相识。他情急之中接连右转,猛地扎进一所小院,四下一望,却发现除了进来的门外,已再找不到其他出路。 逃跑中的不幸,便是迎头遇上条死路。而不幸之中的大不幸,是死路之后尚有追兵。 魏溪见眼前无路可遁,索性站在院中不逃了:“这两人功夫本就不如我,大不了厮杀一场。” 裴霄一路追来,远远便发现院中人影。但他素来小心,见对方没有逃跑的意思,反而不敢冒进,干脆等秦若欺到了,才一齐进去。 院中人影兀自伫立,以背影相对,看来甚至有几分轻敌。裴霄见状暗笑一声,不去用趁手的长剑,改摸向自己衣襟,掏出一柄飞刀,月光下刀锋隐隐透出幽蓝寒光,想是淬上了剧毒。飞刀从他手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2 中径直飞出,破风之声却是极轻,几乎悄无声息地就照着对方背心打去! “当”地一声,谁也料不到这十拿九稳的飞刀竟然没有中的,而是被反手一剑,瞬间震飞! 院中人影如同背后长了双眼,出手分毫不差,仿佛早就预料到来人会出此阴招。 裴霄心下一惊,但见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月光照亮了他的面容,五官轮廓委实如钢铸铁打一般,线条刚毅英武不凡。 裴霄与他这一对视,气就先短了三分。 “是你?” 原来伫立在院中等待两人的不是魏溪,却是那常年随侍傅卿云左右一向沉默寡言的沈连风。 “二位深夜动武,不知有何意图?”寡言的人开口,语气自然非同寻常。 裴霄早听人说过这沈连风的来历。据传此人乃是禁军教头出身,勇猛无匹,上阵杀敌,足可以一当百。当年不知是如何得罪了军中长官,才卸甲归林,落草江湖。 如此神秘的人物正是裴霄最不愿意招惹的,他一向能屈能伸,这时二话不说便换了笑脸:“没想到是沈护卫在此,真是多有惊扰!我们刚才见着有黑影掠过,恐怕山庄进了贼人,这便立即追赶来此。夜色昏暗,之前误以为阁下就是贼人,得罪之处,还望莫怪!还望莫怪呀!” 沈连风目光如刀,扫过二人。沉默了片刻,说道:“既然误会,二位请回。” 秦若欺向来欺软怕硬,听他不多计较,吓得转头就溜。裴霄也正心虚,且不论方才偷听之人与沈连风有无干系,这人武功深不可测,但凡自己落在对方手里,就一定讨不到好去。不论如何此刻都是走为上计,但他心有疑虑,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转回头问道:“沈护卫……难道你就未曾见着什么可疑之人?” “没有。” 裴霄眼珠子转了转:“原来如此。” 他笑得一脸和气,又道了声告辞,这才从院门口消失。 待二人走远,院落尽头的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魏溪伸头朝外探了探,发现没有别人才敢彻底走出来,对着沈连风深深抱拳:“多谢兄台。” 之前他半昏半醒,对沈连风几乎没有印象,逃进这小院也是摄于对方的气势才不由自主地开口求助。没想到这人冷口冷面,待人倒是义气,答应了魏溪便当真替他赶人。 这下事成,沈连风也不居功,默默颔首后便再不言语。魏溪对着他干瞪眼,发现对方既不追问他与那两人有何过节,也不问他大晚上在山庄里跑来跑去是搞什么名堂。方才他时间仓促,只来得及喊了声“老兄帮忙”而已。眼下沈连风既不要他解释,魏溪当然乐得方便,于是又抱拳一礼,便打算回去。 他这一抱拳低头,肩上却是一重。没想到那沈连风忽然五指成爪,扣上了魏溪肩头,而后用力一扯,竟将他上身衣服扯开大半! “你!你干什么!”魏溪大惊,反手一扣,正欲施展擒拿术反抗。 未等他反击得手,沈连风已率先后退了一步,垂首道:“失礼。” 魏溪空留一个张牙舞爪的姿势,见对方不似有甚恶意,便叹了口气,自己给自己拉好了衣裳,撇嘴道:“算了算了,你也算帮我大忙,不跟你计较。” “你可认识沈玄?”沈连风突然问。 “谁?”这名字魏溪闻所未闻。 沈连风又问:“你肩上烫伤,如何得来?” 先前在炎铁屋时他便见到过魏溪身上的一块伤痕,不过当时相距遥远,他尚不能肯定。刚才沈连风重新扒开魏溪衣裳检视,证实自己所见无误,这才敢当面询问。 “烫伤?哦,你说左边这块呀。小时候烫的,怎么弄的……我也忘了。那时候常常跟着爹妈搬家,手忙脚乱难免有磕碰,这些小伤谁还会记得?” “是你父母所致?” “大概吧,不是我爹就是我娘。” 沈连风眉头紧蹙,魏溪的回答并未解决他的疑惑,然而再问下去,显然也不会有他想要的结果。 魏溪却因此好奇心大起:“你问这个做什么?那个沈玄又是谁,我可不认识什么姓沈的?” 沈连风一脸冷淡。 魏溪见他沉默,自己倒愈发健谈起来:“虽然我爹娘走得都早,但我记得可清楚,我爹不姓沈,我娘家里也不姓沈,左邻右舍里……好像也没姓沈的。” “是沈某鲁莽,请回吧。” “哦,原来你姓沈?” 沈连风点头,算是默认。 “难道……你丢了兄弟?” “不是。” “那这沈玄又是你什么人……”沈连风越是不愿多说,魏溪越是来了兴致,一面绕着他转圈,一面盘问。 沈连风闭口不答,一个错步绕到魏溪身后,伸手揪起他后领,提包袱似的将他整个人给拎了起来。 魏溪来不及反抗便已双脚离地。沈连风轻功好得出奇,两度纵跃便登上屋顶,一纵之间跨度极大,几个兔起鹘落,又一个鸿雁拂水,已停在了魏溪所住的客室院子里。 苏晋之早已一觉醒来,他乍觉魏溪不见,正急着披衣出门。这下见到沈连风将魏溪带回,便停下了脚步,直直立在当地,眼神凌厉地扫向满脸羞愧的魏溪。 “还知道回来!”苏晋之恨声骂道。 沈连风似是也感觉出气氛不妙,略一拱手旋即离去。魏溪本想拉他为自己辩解两句,这下连个衣角都没有拉到。 他见师兄生气,确实也知道是自己不对,一面乖乖跟在他后头回屋,一面盘算着要怎样安抚。孰料那房门竟在他进屋前一步“砰”地一声关上,魏溪的鼻尖将将抵在那门板上。他站在屋外摸摸自己的鼻子,方才那关门声将他骇了一跳,这声响一听便知道苏晋之的火气不小。 魏溪心里也觉得委屈。他是心疼师兄疲惫才出门去的,谁知道这鬼地方这么复杂,一出去就绕不回来。外头凉风嗖嗖,他搓了搓胳膊,捏着嗓子叫道:“哎哟,好疼~” “这些鬼把戏,十年前就不管用了。”苏晋之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要是十年前,怎么会不管用?那时我痛得快死了,只要哎一声,师兄你就要飞奔来呢。可是你现在看也不看我了,就连我在外头遇上了华山派和烟霞派的人,也不愿理我了……”魏溪说得满腔哀怨。 果不其然,他话还没说话,门便打开了。 苏晋之抓着门板,眉头紧锁,脸上怒气虽还未消,更多却是忧虑:“华山和烟霞,你在哪里遇见了他们?” 魏溪咬着嘴唇: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3 “师兄,外头天凉。” 苏晋之无奈:“进来说话。” 诡计得逞,魏溪不无得意。他到桌边坐下,发现桌上已有现成送来的膳食,生怕师兄再出声责问,连忙举起筷子先把自己嘴巴塞满。 苏晋之本就不是真心生气,气也是气魏溪毒性刚解却到处乱跑,没有好生调养。他看见师弟吃饭并不阻拦,安安静静坐到一旁,还时不时地给他夹两筷子菜,命令他细嚼慢咽。 魏溪见师兄恢复往日体贴,这才大着胆子说:“我……我出去是想给你……给你找吃的,可这鬼地方……” “嘴里有东西就先别说话。” 魏溪赶忙把嘴里饭菜咽下,才说:“这地方实在太绕啦,我逛了半天没找着厨房,倒是撞见了冤家。” “华山派和烟霞派?他们也是来参加群雄大会的?” 魏溪点点头,把这一晚的遭遇一五一十道来。 “将功补过?你确定没有听错?”苏晋之听罢,再次确认。 “没错,就是将功补过。我也奇怪呢,他们图谋七星日月匕倒也罢了,阴谋不成,为什么要说是有过?那后来的这功,又指的是什么呢?” “若我猜的没错,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群雄大会。” 魏溪伸手在盘子里撕下两只鸡腿,一只放在师兄碗上,另一只才留给自己。他对群雄大会一无所知,因而语气中也并不在意:“这群雄大会到底是什么东西,泄露了又能怎么样?” “依我这几天所见,群雄大会应该与对付逍遥楼有关,很可能是由铸剑山庄带头聚集江湖英豪,在约定的时间共谋大事。这计划一旦败露,势必要牵连许多人的性命,稍有差池,甚至会连铸剑山庄的基业也一齐赔尽。” 魏溪没想到这事牵连竟如此之大,吓得连手上的鸡腿也差点掉了,怔怔看着师兄:“这么厉害?” 苏晋之面现愁容,缓缓摇头:“想必逍遥楼早就对武林中的异动心有不满,这伙人心狠手辣,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魏溪想得却不是自己:“那……他们真的会杀了这里所有的人么?” “所以你要尽快养伤,我们趁早离开。” “可是那傅庄主,不是师兄的朋友么?” 苏晋之沉默……他与傅卿云的确自幼相识,但是现如今魏溪身体未愈,外头强敌环伺,要如何抉择,倒真成了个难题。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道:“我相信,此事傅卿云绝不可能没有准备。” 第42章 挟持 铸剑山庄许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傅卿云接手庄主之位迄今不过三年,这三年里铸剑山庄可谓翻天覆地。昔年他因父亲获罪与母亲一并受到株连发配边塞,其后傅家便江河日下。江湖上有传他父亲谋反一事是遭自家人陷害,其中最具嫌疑的便是傅卿云的伯父傅盛远。 可惜这傅二爷并没有兄长的本事,夺权之后把偌大的家业倒腾得七零八落,不但为朝廷打造兵器的铸铁权不保,还因经营不利接连遣散了大半个宅子的下人。这些人临走时心怀怨愤,顺走了不少珍贵的兵器铸造图私自倒卖。一时间整个江湖都充斥着仿造铸剑山庄的兵器,令山庄的名声大受贬损。 三年前傅卿云突然出现在中原,有好事者以为他是从边关逃回来的,咋咋呼呼地跑去报官。那人兴冲冲跑到了县衙,却挨了县丞大老爷的一顿好打。原来傅卿云在边塞立下大功,早已获特赦释放,这一趟回来可谓是光明正大。 谁也没想到这打小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能熬得下过边塞的风沙,他这一回家,不但铸剑山庄的下人们群心大振,连那小人得志的傅二爷都吓得六神无主。这人担心侄子抢了自己的位子,居然先下毒手,可这区区伎俩怎逃得过傅卿云的耳目,后者将计就计抓了个人赃并获,直接揪着他二叔告上了县衙。最后杀人一事证据确凿,傅二爷锒铛入狱,之后在他被关进牢门的第二天,便传出了他离奇自杀的消息。 傅小庄主的名称,于是由此传开。 他平时甚少公开露面,可关于他的为人他的做派,乃至他在边塞的种种轶闻,坊间早就有许多传说。有人说他男生女相,心思阴鸷狡猾,有的说他坚韧决绝,能卧薪尝胆。可当沈连风真的推着傅卿云出来时,大家都暗自吸了口气。这位傅庄主的面容固然是传言中那般女气,可在场没一个人想到,他真人竟生得这般妖冶娇美。 于是关于傅卿云的另一个传说,也是最不堪的传说,立刻在众人脑中浮现而出。 据传,当年傅卿云的娘亲被发配军中为妓,而他本该去当伙房杂役,可是因为他自幼貌美,刚入军营便被军爷拉入帐中为贴身侍奴。至于后来立的什么大功,又如何破格得到赦免,大家一见傅卿云这张脸,便不约而同的心照不宣了。 “各位英雄今日齐聚于此,想必是众志成城同仇敌忾。此次群雄大会为的是武林的将来,逍遥楼胡作非为已犯众怒,若我辈再不出手,将来坐等其声壮势大,必然再难去除!”他说罢,厅中即应声四起。 傅卿云淡笑一声,扬起黑金折扇,在胸前缓缓摇动。 他向来眼光毒辣,自然知道这些附和声中几成为真几成为假。于是场面话说完,便抬起手掌在空中轻拍两下。只见从大厅两侧鱼贯而入两列仆从,人手各捧一册,来到众人身后。 “各位,这是弊庄的冶兵券,将来各位如有需要弊庄打造兵器的,出示此物,弊庄必随时效劳。” 铸剑山庄自重振以来异宝迭出,不但重夺朝廷铸铁权,据说还搜集了各种西域奇兵与上古神器的图谱。想要求他们打造兵刃的客人踏破了庄门,奈何傅卿云从来是一副待价而沽的姿态,对于上门求售的人爱答不理,叫人直恨得牙痒。 原来他这数年放线,为的是等今天的这一条大鱼。现下傅卿云祭出这一招冶兵券,意在收买人心,不但下了血本且正中人下怀,其诱惑之大委实叫人难以拒绝。 有人伸手向那冶兵券探去,又忍不住抬起眼来重新打量了下端坐于上的傅庄主。这一眼所得与先前大不相同,先前人们见他只觉容貌甚美,现下一看,却看出了背后那份城府,与计算人心的了得。 知道别人要什么,又什么都肯舍得。这世上哪个还能强得过这个?莫不是这逍遥楼倒下了,江湖就成了他的?人群中有人如是想道。 可即便有人猜到又如何。有第一个领了冶兵券,便自会有第二第三个去领。大家见周围人都拿了,自己不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4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4 拿像是吃了什么大亏。于是过不了多久,每个人都已把那封“投名状”似的东西纳入怀中。 傅卿云的扇子摇得愈发得意,他眯着眼说道:“看来逍遥楼之苦,各位早就感同身受,但望本庄在除恶路上能助各位一臂之力,也不枉各位的抬爱了。” “傅庄主过谦啦,逍遥楼横行霸道,我们早就受够了!”有人领了好处,就忙不迭地卖乖。 “是啊!那什么灰羽军,仗着自己有些能耐在武林中作威作福。他们真以为是自己是得了天子将令么?嘿嘿,就是皇帝老子发话,咱各路好汉还未必听他的呢!” “尤其是那个什么灰羽统领方见离!简直就是狐假虎威,不见他功夫如何本事,脾气倒大得很!从来不拿人命当一回事,但凡他看不顺眼的,一向是有杀过无放过。那什么灰羽军也是,助纣为虐,实在与帮凶无异。” “方见离?你说的可是那个爱穿白衣,装模作样的小白脸?”群豪中有人忽然问道。 “金兄,你也见过他么?” 那金兄道:“见过,恐怕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怎么,他也招惹过你?” 金兄叹了口气:“上个月我与几位同门途经燕子岭,正在道旁的茶棚歇脚,恰好那方见离也来了。他进店见到了我们,走过来就拔剑对我师弟说道:把身上衣裳脱了。” “这是个什么名堂?” 金兄续道:“是啊,我们也不懂这是什么名堂。当时他和随从们都穿着便服,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我师弟便反驳道: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金兄摇头:“要是我早知道那是灰羽军,我一定拦着他让他乖乖脱下那件袍子。” “为什么?难道他还会吃人不成。” “何止吃人,他夺人性命简直完全不讲道理!我师弟话还没说完,方见离的长剑便已捅入他胸膛。只因剑刃太过锋利,刺破肌肤时竟无知无觉,我师弟直到把那三字说完,才发现自己中招。可木已成舟,就是要躲也已经晚了。” 众人道:“草菅人命啊这是!” 金兄眼中带泪:“就是草菅人命!你们猜方见离怎么说?他对我师弟说:因为你不脱,便只有与这白衣一同消失在我眼前了。” 有人道:“这样说来,我倒是也听人说过,这方见离自己一身白衣,却最见不得别人穿跟他一样的白衣裳。尤其是相貌俊秀、风姿朗朗的侠士,为此江湖上有不少青年侠士都折在他手上。更可恶的是他不但杀人如麻,每每杀了人还要给对方罗织罪名,破坏对方名誉。而那灰羽军又总是阴魂不散,维护在他左右,叫想报仇的人无处下手。如此恃众逞凶,实在是罪大恶极!” 傅卿云正愁大家对逍遥楼的恨意不够深不够浓,听见众人为这事群情激愤,当即推波助澜:“只要逍遥楼还在一天,这样的小人便不能伏法,各位受难的亲人好友便不能瞑目!今天不仅是我们难得的机会,亦是唯一的机会,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必然能够马到功成!” “傅庄主,恐怕是众人齐心协力,你一人马到功成吧!”一把声音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从大厅正门,大步流星走来一人。 确切地说是两人,因为那人手中还提着一人。 只是这人浑身无力,被别人掐住了脉门毫无反抗的余地。他一路被拖拽着前来,到得厅中被当先那人用力一甩,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下去。 傅卿云看清那人的样貌,神色微微一变。 被抓来的正是苏晋之,此刻脸色惨淡,全然没有血色。而抓他的,竟是那小人得志的秦若欺。 这人武功实在稀松,可偏偏苏晋之连一丝武功都没有,正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才会撞在了他手里。 “方,方见离!”先前那控诉得满脸血泪的金兄伸手指着苏晋之,猛地大叫出声。 厅中没有见过方见离本尊的人们立即哗然:“他就是方见离?” 然而那金兄又定了定睛,揉了揉眼,忽然改口:“错了错了!是我认错了。虽然这位公子相貌上与那魔头十分相似,身上也穿白衣,但仔细瞧过才知道他不是方见离,不是方见离。” 傅卿云点点头,慢条斯理对秦若欺道:“秦公子,莫非你也将这位认错,所以才兴师动众将他捉拿来此?” 秦若欺嘿嘿冷笑,扫视了一下周围,说道:“我压根都没见过什么方见离,自然不可能是为了这种原因。” 傅卿云问:“哦?那是为了什么?” 秦若欺嘿嘿笑起来,仿佛已然成竹在胸,能随时将傅卿云掀翻在脚下:“当然……是为了拆穿你的阴谋啊。” 第43章 营救 这句话太过石破惊天,众人当场一片哗然。 “这可从何说起?” “兄台,话可不能乱说啊。” 有人刚拿了傅卿云的好处,这时难免嘴软替他说两句好话:“我看兄台是烟霞派人士,这兴许只是个误会,万一冤枉了好人可是亲者痛仇者快呐。” “是啊是啊,逍遥楼作恶多端,在座恐怕没一个没吃过他们苦头的。要是阁下有别的想法,还请拿出证据说话!” 这秦若欺在江湖上毫无声名,众人说话间也是看在他一身烟霞服色的面上才留了三分情面。但秦若欺何等脾气,恐怕在座所有人还没他瞧得上眼的,非但毫不领情,还冷笑一声:“傅庄主的确好手段!可他这么大费周章为的究竟是他自己还是在场各位,大家有没有想过?这逍遥楼倒了,下一个起来的又会是谁,难道大家心中没数么?” 有人挺身而出:“要是江湖非要有人统领,那选个心服口服的,也比横行霸道的好!” 秦若欺瞥了说话人一眼:“是么?那要是这心服口服的与那横行霸道的沆瀣一气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呵呵,我不过是提醒诸位别光顾着捞好处,连贱卖了自己性命都毫不知情!”秦若欺扯起苏晋之的胳膊,将他用力一搡,“呐,前不久家破人亡的萧堡主就是一个好例子。” 众人立刻交头接耳起来。这些人里头除了秦若欺与裴霄到过萧家堡,没一个曾亲眼目睹过此案。关于萧亭柳的死江湖上知道的本就在少数,而知道其中缘由的就更少了。大部分人都只是听了个头尾,至于萧亭柳为何而死,是不是罪有应得,背后有没有黑手操纵,所有人都一样摸不着头脑。 于是人们立刻议论起来:“听说逍遥楼早就盯上了谢萧两家的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5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5 家传匕首,这些年来两家一再回避,看来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他们的毒手啊。” “听说萧家全家都死了,就连他六岁的小外甥都没能逃过呢!” “啧啧,真是丧心病狂!” 秦若欺道:“看来各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萧亭柳其实是死有余辜,他表面上一派清高,其实早就对逍遥楼暗中投诚了。只是他这人太爱卖弄小聪明,一面许诺献宝,一面却耍手段想偷谢家的宝物上交,最后东窗事发,被逍遥楼的人亲自出面收拾,这才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境地。” 他这话七分真三分假,先前听说过一言半语的人这时一下就被他唬着了。 秦若欺见大家慢慢噤声,又道:“这姓苏的就是逍遥楼派到萧家堡的人,别看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连萧家堡这样大的基业都一样毁在他手里呢!” 苏晋之看他一眼:“你这信口开河也太……” “我若说谎,叫老天当场下个滚雷劈死我!”秦若欺当场赌咒发誓,竟然眼也不眨,飞快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亮于众人眼前,“各位请看,这就是我从他身上搜出的东西!萧家堡一心想护的七星日月匕!大家瞧瞧,他要不是逍遥楼的人,怎么可能将这东西带在身边,萧亭柳之死谁从中得利,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苏晋之的脸瞬间更白了,纵然他舌灿莲花,可证据胜于雄辩,就算他有一百张嘴巴现在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他。 秦若欺一脸得意:“小师公,我劝你还是别装了。当年你可是连烟霞派都敢大闹,区区一个萧家堡在你眼里又何足挂齿呢?” 这一声“师公”叫出,众人又是一阵大奇。 秦若欺道:“不瞒各位,这人就是十多年前被反出我烟霞派的叛徒!此人违反门规欺师灭祖,认他也是辱没了我烟霞的名声!众所周知烟霞派与铸剑山庄数代交好,所以他自小便与这位傅庄主认识,真没想到两位现在也情谊依旧,这叛徒竟在会偷偷摸摸藏身于此。傅庄主,你难道没什么要解释的么?” 傅卿云始终冷眼旁观,不动声色,此时被秦若欺诘问,啪地一下收拢纸扇:“近逍遥楼者,与我不共戴天。” 秦若欺笑:“说得倒漂亮,听阁下的意思,莫非是想说你不知道这叛徒的身份?” 傅卿云微微蹙眉:“他仓皇而至,我念在旧情勉强收留,不曾怀疑更不曾搜身,所以一时失察,不知他背后竟然还有如此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直在旁窥伺的裴霄这时站了出来:“傅庄主也是有情有义这才会被小人利用,我看这只是一场误会。萧家堡之事我也曾亲历,秦少侠说得不错,这姓苏的手段阴毒,恐怕也是有意蛊惑傅庄主,想来毁了大家对庄主的信任。我看既然他是烟霞旧人,不如交由秦少侠带回去处置,也好断绝后患,还贵派一个清静。” 秦若欺待要说话,旁人已经纷纷附和,表示他们相信傅卿云所言,要他不要再为私怨分裂众人。秦若欺似有不甘,又被劝了几轮,方才让步:“好吧,既然大家坚持,我只能不再追究。希望傅庄主说到做到,对付逍遥楼一事要有一丁点儿言而无信,我烟霞派第一个饶不了你!” 傅卿云正色:“若有虚言,五雷轰顶!” 裴霄见场面尴尬,忙笑道:“秦少侠,那柄匕首……” 秦若欺抬头看了傅卿云一眼。 傅卿云道:“这柄七星日月匕还请秦少侠带回烟霞交由楚掌门保管,待日后根除逍遥楼,再由武林同道一齐定夺该如何处置。” “这还差不多。”秦若欺把匕首塞回怀里,拎着苏晋之便出门去了。 他走后厅中旋即恢复了先前的议事气氛,如此长谈直至日暮,各人饮宴之后都回了自己的厢房,不久之后,一条黑影却鬼鬼祟祟地钻了出来,跳上屋顶,以轻功疾行。 这人武功不低,来回纵跃毫不停歇,直到出了铸剑山庄,跑到山下,跃进一家客栈的客室里。 “这时候才来?”秦若欺撑着脸坐在桌边,打了个呵欠,“都困死我了。” 来人正是裴霄:“那小子磨磨蹭蹭,我有什么办法?” 秦若欺嘿嘿一笑:“来了?” 裴霄忽的侧耳一听,压低声音:“嘘……” 下一刻,窗扇咔嚓碎成了八瓣,一条敏捷的身影提剑窜入屋内。 “把我师兄交出来!” 魏溪一脚踏在凳子上,脸上不知是气还是累的,涨得通红,剑鞘平指直抵秦若欺面门,又重复了一次:“臭小子,把我师兄交出来!” “哟,臭小子你骂谁?”秦若欺歪头一笑。 “骂你!” “哈哈哈哈哈哈!”秦若欺与裴霄齐声大笑。 “混蛋,看剑!”魏溪哪有心思跟他们打嘴仗,一言不合就长剑出鞘。 可惜这把早不是原来那把削铁如泥的玄冰剑,剑锋平平,无芒无光。裴霄出剑便挡住了他,秦若欺趁机后退一步,将屏风后被绑着的苏晋之拉了出来,自己的佩剑同时架到后者脖子上。 “师兄!”魏溪声嘶力竭地大喊。 “阿溪!”苏晋之也同时叫道。 秦若欺得逞道:“臭小子,我们可是等了你很久啦。” “你要怎样才肯放了我师兄!” “很简单,你把另外一把匕首交出来,还有……再赔我两根手指,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 “这样你真肯放了他?”魏溪问。 “别乱来!”苏晋之冲魏溪大喊。 “闭嘴!”秦若欺的剑不由地又抵近了几分。 “师兄……”魏溪被苏晋之一叫,焦灼混乱的心情终于稍稍镇定下来,他对着秦若欺道,“匕首不在我身上!” 裴霄阴恻恻地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拖延时间?不在就给我回去拿!只不过要我们多等一刻钟,我们就得断你师兄一根手指头。要是你有去无回,我就一根根砍他的指头,指头砍完了砍手,直到把他脑袋都砍断,看你能拖延多久。” “你!” 秦若欺道:“现在人在我们手里,你想嘴硬,恐怕没找对时候!哈哈哈哈哈!” “要是你们伤我师兄一根汗毛,我就毁了那柄匕首!” 裴霄道:“哼,你大可以试试,匕首没了不打紧,你师兄的命没了可是再也拼不起来了。” 魏溪道:“是么?要是知道你们把这匕首毁掉,你们的主子也不会追究么?” 裴霄面色瞬时一变:“你说什么,原来昨夜偷听的真是你?”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6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6 “呵,一字不差,我可是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秦若欺道:“裴兄,我早就说过可能是这小子了吧,看背影就知道。” 魏溪道:“你们上萧家堡也是受了逍遥楼指使,只不过那罗小鞍在明,你们在暗,可上次的任务失败了,所以你们才来铸剑山庄,为的就是破坏群雄大会将功补过。这我可全都听见了!要是你们胆敢乱动,我就……” “小心!”苏晋之不顾颈上的利刃,大声呼叫,任凭自己颈上被割出一道血痕。 可他话没说完,一柄飞刀已然扑至魏溪面门。裴霄狞笑着露出本来面目:“你想去告密,也要想想自己有没有命去!你这是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本来我只是想杀你俩,现在已是非杀不可!” 魏溪完全没料到他有这一手,那柄飞刀上是淬了剧毒的。他一瞧见便就地一滚。孰料那秦若欺就像是与裴霄商量好的,竟然提剑在魏溪逃跑的一侧候着他了。 苏晋之不会武功,即便一时脱身也帮不上忙。魏溪左支右绌,眼看就要被长剑刺中。 一声锐利的啸声破门而入,一柄玄色长剑竟然扎透了门板,直直穿透秦若欺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地上! 第44章 收网 秦若欺凄厉的叫声顿时穿透了屋顶。 裴霄也被这一记给吓傻了,几乎是发愣一般地直直看向门口:“什、什么人……” 脆弱的门板被一脚踢翻,沈连风几步便已到了屋子中央。 “裴兄,裴兄……”秦若欺看不见身后的情景,兀自在向裴霄求救,而裴霄哪有功夫管他,自己早已吓得坐倒在地,嘴巴开合不定。 沈连风身后站着白天在议事厅的各路好汉们。这些人表情俱是一样的愤怒,大家手持兵器跟在沈连风之后进屋,一个接着一个,小小的客室竟然塞不下全部。 “原来你才是逍遥楼的走狗!” “我就说你华山派与烟霞派多有勾结,果然蛇鼠一窝!” “幸好没有听信你的鬼话。” 裴霄汗如雨下,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各位,各位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大家都亲耳听见,亲眼看见,难道还会有假?” “这样的小人就该就地正法!” “不不,得绑起来好生拷问,看他们究竟泄露了咱们多少秘密,大家好防患于未然。” “对,吊起来打!抽得皮开肉绽再泼辣椒水!疼不死他!” 这些人说出的招数一个比一个毒辣,裴霄听得上下牙齿直打架,而秦若欺肩上还插着剑,啪在地上嘤嘤呼痛,早就疼得连话都听不进了。 “各位英雄,我我、我知道逍遥楼的秘密,我可以告诉你们。求你们给我一个机会,念在往日情分,让我将功赎罪吧,求求你们了!”裴霄由趴着改为跪姿,不顾一派之长的体面,竟然扑通扑通磕起头来。 这下非但没能赢得众人的同情,人群中反而频频响起不屑的咂嘴声。小人与懦夫哪种都令人不齿,而两样全占更是叫人鄙视至极。 裴霄磕得额头都破了,任凭鲜血从头上一直淌到鼻尖,面前的人群却没有一个应声。大家将头别了过去,看向门口的位置,仿佛在等什么人驾临。 傅卿云的轮椅缓缓滑进屋内,众人自动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他的目光幽深莫测,扫了眼室内的狼藉便淡然远眺,平静得像是对这一切早有预料:“眼下大事在即,功过之论且放一边。铸剑山庄有百尺地牢,水火不破,先将这两人押回,待大事功成之后再议决处置吧。” 众人当然说好。于是沈连风上前拔起剑,那秦若欺霎时鲜血狂涌,晕厥在地。屋内又是一阵喧嚣,总算将这两人五花大绑,抬了回去。一拨人潮褪去,独留下魏溪一个,他冲到苏晋之面前,探首看他脖子上的伤口:“师兄师兄,你怎么样了?” 苏晋之伸手一摸伤痕,指尖鲜血泛红,并没有中毒迹象:“不碍事。” 魏溪扁嘴:“都是我没用。” 苏晋之安慰地摸摸他头:“要你这样的孩子去骗人,也的确难为了你。” 魏溪不解:“为什么?” 苏晋之想起方才魏溪进门那夸张的样子,总不好直接说你演技浮夸,笑了笑道:“你心地善良,骗不了人。” “才不呢,看见你被他们带走,我恨不得立刻砍了他们!”魏溪挥舞着手臂,作势劈砍两下泄愤,“傅庄主要我等待,我可度日如年!” 苏晋之道:“这也是为了引蛇出洞,没有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恐怕永远没人得知他们的真面目。” 原来这一切都是傅卿云布下的计谋。当初苏晋之在铸剑山庄内曝光行踪被秦若欺捕获就是计划中的一环,其后秦若欺怕铸剑山庄暗中阻挠故意将此事张扬到众人面前,也在傅卿云意料之中。再之后魏溪被他们引去营救,秦裴二人意图抢夺七星日月匕并透露出自己的身份,而所有好汉早就埋伏在他们藏身的客栈之旁将一切真相听得清清楚楚。这一切都是傅卿云精心安排,一步一动分毫不差。 傅卿云心思如此缜密复杂,而沈连风的武功又那样深不可测,一众江湖好手们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去,心中也不乏有想到秦若欺先前那句话的——逍遥楼倒了,下一个起来的又会是谁,难道大家心中没有数么。 只有魏溪与苏晋之管不着这些,两人慢慢悠悠晃荡在后头,一心离这纷扰的尘世越远越好。 忽然前头队伍一阵扰攘。空中扑簌簌下雨一般落下数十道灰影,魏溪一个错步挡在苏晋之身前:“师兄小心!” 不一会儿前头传来嚎叫咒骂声,原本紧密的队伍渐渐散开,夜色中有银亮的光芒烁烁闪动,不用说,是各路豪杰都抄起了家伙。 破风之声绵密不断,啸声诡异,甚至越来越响,直将人耳膜震得发酸。苏晋之脸色一变:“灰羽军。” “灰羽箭!是灰羽军!灰羽军来啦!”前方阵中也有人高声嚷道。 这一声比那骤降的箭雨更叫人惊愕,聒噪的人群竟然瞬时一静。 “散开!避到檐下!”一声令下,响若洪钟。是沈连风在前头蕴足真气发出的指令。 众人打了个激灵,这时也顾不着其他,慌忙找就近的屋檐闪了进去。 那灰羽箭当真厉害,分明连射手的影子也没看见,一道道箭矢却瞬如流星,速度惊人。不少人就在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中中了招,这一轮箭雨下来,躲过暗算的还不足一半。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7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7 “弓箭中阵,后发先至,下一步就该是先锋骑兵到了!”了解灰羽军的人忧道。 “这可怎么好,大家还未准备……” “怎么偏挑这时候来?” 负责押解裴霄的正是先前那位姓金的兄台金破雁,他猛一拎裴霄领口,将他整个人提得脚尖离地:“说,是不是你们通风报信!” “没没没,我没有!”分明是裴霄以为自己今夜立功十拿九稳,早一步与秦若欺发了信号通报。可这时候的他如何敢认,把一张脸摇得拨浪鼓似的,急忙撇清。 “跟他废话什么!早晚都要干这一场,晚打不如早打!” “是啊,省得老子杀上门去的力气!” 魏溪也带着苏晋之躲在檐下,他侧头道:“一会儿我也……” “你别去。” “?” “大事自然有能人顶着。你现在伤势未愈,剑也不在身边,休要逞能。” 魏溪这才想起来:“我剑怎么没的?” “送人了。” 魏溪想起先前沈连风手上剑,默默看了师兄一眼。 苏晋之干咳一声,知道此刻解释不清,含糊道:“那东西,不吉利。” “哦。” “一会儿双方交起锋来,我们趁乱就走,不回铸剑山庄,一路向南,不要回头。” 魏溪奇道:“那傅庄主呢,他刚帮了咱们,咱们不帮帮他么?” 苏晋之一哂:“他帮咱们?这事谁帮了谁,恐怕还不知道呢。” 灰羽骑兵不刻就到,众人正在屏息凝神,忽然又爆出一声大喊:“是谁!” 接着兵刃相交之声乍起,叮叮当当响了好一阵才停:“昆仑派的,你来干什么?” “我来,我是……”那摸黑从房梁上掉下来的正是昆仑代掌门邱落言,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冲着自己喊打喊杀的是为什么,好容易有喘气的机会,忙解释,“我是来报信的!” “落言!”裴霄见到熟人,当下红了眼眶。 “裴兄!你怎……”邱落言那称呼一出,立刻就有七八柄刀剑架上了他的脖子。 “呵呵,原来是给这人报信!” “你们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明白?”邱落言一脸茫然,“好端端干什么把裴掌门绑起来?逍遥楼的人就在不远啦!” “哼,还不是他干的好事!这人吃里扒外,就是要串通逍遥把大家伙儿都葬身在此地!说!你来是想干什么勾当!” “我?我,我……”邱落言本来就不是个有魄力的人,见这阵仗,竟吓结巴了。 魏溪见状要上前,被苏晋之一把拉住。 好在那昆仑派势微力弱,大家并不如何忌惮,等邱落言喘过气来说道:“我在路上看见逍遥楼到处抓人,有些妇孺还挺眼熟,好像、好像是各位的家人,所以特地赶来铸剑山庄,向大家报信来的!” 众人听了一怔,有人抢先说道:“大伙儿别慌!恐怕这是扰乱军心的!” “就是,男子汉大丈夫,既然下了决心反他,就没有往回缩的道理。” “今日不论死活,必有一战!” 灰羽骑兵转瞬杀到,所有人马银盔黑甲,蹄声整齐,看模样来势汹汹,活像官军出阵。 双方阵营就像相向的两波潮水,面对面撞在了一起。瞬间杀声震天,血花四溅。 傅卿云的轮椅在人群中慢慢退后,没有人发现他何时消失了踪迹。 夜色中金石相击,砸出簇簇火花。可就在酣战之际,那诡异的破风之声竟再次传来!如雨的灰色箭芒又一次兜头落下。 这次灰羽箭瞄准的不但有铸剑山庄的群豪,还有他自己的骑兵,然而箭风丝毫没有迟滞,一样是带着一箭毙命的决心呼啸而来。 鏖战中的群豪心中一寒,绝望之际,杀声更加凄厉。但那羽箭在加速飞入低空时,竟蓦地一滞,像是突然停在了头顶。 有人凝神细看,这才发现头顶不知何时织起了一张细网,这网丝极细,却也极韧,将灰羽箭统统缠住,阻断了落势。 “妙!” 人群中当即爆发出喝彩。 不等他们回神,下一刻从他们身后又飞过千万支带着火球的羽箭,以与灰羽箭相反的方向反向飞入灰羽军弓兵阵中。惨叫的声音远远传来,这帮只闻其箭不见其人的缩头乌龟终于遭到了报应。 “哈哈哈哈哈哈!”群豪声威大震,当即愈杀愈猛。 自逍遥楼成军以来,还没有人给过他们这样的厉害,那断了后援的灰羽骑兵顿时张皇失措。他们被围在天网之下就像瓮中之鳖,忽然没了先前的冲劲,一个个地都想向后逃窜。 “让!”沈连风的声音撕破寒风。 群豪本能地依言避行,那逃跑的骑兵趁机突出包围,不想从泥土里忽然翻出一座座镶有利刃的拒马,将他们全部掀翻在地。 “擒!” 这批伤兵败将一下便被群豪五花大绑。 这场战役事起仓促,但一波三折,屡出奇变,叫人应接不暇。魏溪听了师兄的话,都没来得及出手已然看呆了。只见苏晋之一面旁观战局,一面抬头望向那不知何时移上屋顶的轮椅,末了摇头道:“果然,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第45章 留人 “师兄你好厉害啊。”魏溪感慨。 苏晋之一怔:“怎么?” “你说用不着出手,果然就用不着出手。” 苏晋之微微一笑,魏溪想法总是那么摸不着头脑,好在他已经习惯:“可现在外头已被包围,看来一时也走不脱了,咱们先跟他们回山庄去,这傅狐狸诡计多端,一定有法子让咱们出去。” 灰羽骑兵弓兵全军覆灭,在远处督战的一人听闻消息,手中猛然加劲,薄脆的瓷杯立即碎得稀烂。 “方、方统领,是小的指挥不力,万、万没想到他们早有埋伏。”方见离面前的一人跪伏在地,脸几乎要贴到地砖上去。 方见离将眉一挑,语气不善:“埋伏?先前谁说咱们这是出其不意的?怎么,又成中别人的埋伏了?” 属下把脖子一缩,小声:“会不会,会不会是那裴霄和秦若欺出卖了咱们?” “他敢!”方见离愤然拍桌,将桌上的杯碟都震得跳起。 他一身白衣,长发披肩,样貌果然是极其清秀俊俏的,与苏晋之乍看有七成相似。但细看他说话语气、眼神情态都远没有后者那般从容,那一双凤目虽然傲气,却不知傲从何来,毫无底气,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8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8 反显得造作。 方见离身上既没拿得出手的功夫,也没有压得过人的才情。他有的,不过也就是那一张好看的皮囊而已。 眼下他吃了大亏,在厅中焦躁地来回踱步。那属下跪了半晌,没听见他拿什么主意,忍不住提醒道:“统领,咱们这、这该怎么跟楼主回报啊……” “蠢材!自己没主意,倒叫我来替你想!” 那属下又忙磕了两个头,闭嘴不敢多话。但他心中腹诽,你有楼主眷顾不怕死,我们可没有这么大的福分,捅了这么大的娄子,最后还不是我扛。 “是那两个叛徒陷害,跟你我没有关系!”方见离沉吟一阵,烦躁道。 这事无论如何都搪塞不过去,眼下只有拉两个替死鬼背锅,才好保自己安全。算起来他跟了洛风磊也有九年,但是每每一想到对方发怒的模样,总是不免胆寒。洛风磊宠起他来可以将他捧上天,可轻贱起他来也可以将他踩下地。方见离对他是又敬又怕,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敬多还是怕多。 他只记得当年自己还在山上当土匪,而洛风磊为了撑起逍遥楼到处撕皇榜赚悬赏,单枪匹马地就杀上了他的山寨。那时他单手持剑,双手染血,一级级拾级而上,披风在夕阳中猎猎飞扬的模样至今仍映在方见离的脑海里。 当时洛风磊不费吹灰便杀光了寨子里所有的兄弟。方见离彼时十八,被这阵仗吓得丢剑弃甲,瑟缩在虎皮椅旁。洛风磊提剑走过来,将剑尖对准了他,落日的余晖照在那线条分明的脸上,犹如降世的夜叉。方见离吓得面无人色,正打算闭眼受死,不想洛风磊竟突然放下剑,蹲下身,对他伸出手来。 他拨开方见离的额发,又撕下碎布慢慢擦干他脸上的血迹,而后一言不发,扛起了他就大步跨出了山寨。 方见离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与洛风磊策马飞奔在山道上的情景。自那以后他便加入了逍遥楼,洛风磊不仅给他好吃好穿,还教他功夫剑术。方见离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运气,纵然他资质平平,洛风磊却毫不嫌弃,将他日日带在身边,还不惜委以重任。 一晃九年,白驹过隙,方见离现如今已是整座逍遥楼中一人之下,可在他心中,却始终觉得与洛风磊隔了座大山。尤其是自己的这头长发,身上的这袭白衣,从第一天洛风磊叫他这样打扮起,他就觉得对方眼中看见的那个似乎并不是自己。 “铸剑山庄搞这一场动作楼主早晚会知道,我劝你,趁他赶来之前把一切都收拾干净,不要露出什么马脚。”方见离凭窗远眺,顿了一顿,又道,“听说那人在附近,必要时可找他帮忙。” “是。”属下恭敬一诺,旋即退去。 那边厢铸剑山庄正是一片欢腾。对付逍遥楼的首战告捷,这是前所未有的大胜,群豪虽然各有损伤,但与这场胜利的意义相比早已不算什么。欢欣之中,也没有人计较这一场战役到底缘何而起,大家仿佛已经看到洛风磊一败涂地的模样,要不是折腾了一夜众人疲惫,都有人嚷嚷着要喝酒庆祝了。 苏晋之与魏溪跟着傅卿云走进议事厅,把门一关,把这狂欢的气氛彻底阻隔在外。 “恭喜傅庄主,领导有方。”苏晋之似笑非笑。 傅卿云瞧他一眼:“有话就说。” “既然此地是非复杂,我们也不便久留,这两把东西给你。”苏晋之拿出魏溪和自己身上所藏的匕首,递到傅卿云面前,“玄冰剑还我。” 傅卿云一听他这不容置喙的口气,活像小时候两人玩闹时的口气,于是笑道:“你就不问问我肯不肯?” “铸剑山庄机关百重,区区一把宝剑只能锦上添花。玄冰剑法练起来费时久远,我看于庄主的大业没什么用处,既然帮不上你什么大忙,不如物归原主。”苏晋之掂了掂手中匕首,开始信口胡扯,“这东西就不同了,逍遥楼既然处心积虑想要谋夺它,其中必然藏了天大的秘密,我现在拱手相让,难道你还不乐意?” “人之蜜糖,我之砒霜。焉知你是不是想把烫手山芋甩掉?你也别以为我不知你要回玄冰剑是作何打算。”傅卿云道,“你怕玄冰在我手中迟早要现世,所以想从我这儿骗回去藏起?这想法倒的确得我慕容师叔真传,看来傅家的传人该是你这样的孝子贤孙,不应该是我这样的逆子。” 傅卿云自从接手铸剑山庄以来,大刀阔斧行事偏激,引起过不少非议,这些他自己早就知道。就连苏晋之也已看透他的野心,这时严肃起来,正色道:“既然你有自知之明,不如现在罢手,改过自新。” “为何要罢?有何需新?”傅卿云反驳,“我看苏兄你说话越来越无尊卑,且不提主客之别,别忘了你师弟的命还是我救的。” “多谢傅庄主照拂,他身体虚弱,尚需调养,我们今日便要告辞。” “你们要到哪去?” 苏晋之:“天涯之大,处处可去。” “恐怕那逍遥楼的方见离,第一个就容不得你。” 苏晋之面色微变,先前群豪议论方见离时他并不在场,但下山来这些日子,在茶楼酒肆之中总也听说过这号人物。尤其是他恨白衣又穿白衣的事,更是叫人印象深刻。 傅卿云何等样人,先前苏晋之对他说起过自己获得玄冰剑的始末,只是过程中省略了要点。傅庄主耳聪目明,苏晋之不说,他自能从其他渠道搜罗消息,后来又听见了方见离这怪癖,种种线索一加拼凑,当即猜出了当年的端倪。 当年玄冰赤焰同时现世,一把在苏晋之手中,一把在洛风磊手中,苏晋之现下虽没有武功,可洛风磊是练成了赤焰剑法的。当初二人是什么关系,据此一推便知。 “师……”魏溪听得云里雾里,正要开口,被苏晋之一把捂住了嘴。 “阿溪,折腾这一夜,师兄肚子饿得很。” “啊?” “让沈护卫带你去拿些饭菜好不好?” 魏溪看看师兄,又看看人高马大的沈连风,虽然知道自己是客,不该如此不敬,但还是没忍住问:“他一个人拿不动吗?” 沈连风回头看了一眼傅卿云,又转回来冷冷看着魏溪,沉默片刻,吐出三字:“拿不动。” 于是魏溪便跟他去了。 剩下傅卿云与苏晋之两个,说话就方便了许多。 “你要怎样?”苏晋之开门见山。 傅卿云也直白坦荡:“简单得很,赤焰剑法当世无双,唯有玄冰可以与之一较高下,曾经见过且练过这套剑法的当世无几,在这关头,只有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9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69 你留下我们才有胜算。” “我早已内功散尽,现在不过废人一个。” “还有你师弟。” 苏晋之勃然大怒:“你休想动他脑筋!” 这反应在傅卿云意料之中:“果然,你关心他多过自己的性命。” “我早就死过一次,对这些的所谓恩怨也早就不再关心。”苏晋之打量一眼老友,“倒是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些野心?我认识的那个傅卿云绝不会关心什么霸主之位,在他心里,这些都是江湖草莽才会去争的浮名,根本一文不值。” 傅卿云知道他在拐着弯骂自己,冷冷一笑:“你就当一个瘸子人残废了,变着法子找点补偿好了。” 如此敷衍搪塞不了苏晋之,他自顾自道:“逍遥楼崛起时你已身在边关,他们触角再长也不及边陲。唯一的可能是你声东击西,真正想对付的是他们背后的什么人……” 傅卿云将折扇倏地一收:“果然……你这样的人,放走比留着更危险。本来我只是想留你,现在是不得不留你了。” “我不想做的事,没人逼得了我。”在老友面前,苏晋之不知不觉又恢复了当年的气概,傲然昂首不可一世。 傅卿云哈哈大笑:“要是之前的你这么说我或许还肯信。现在?算了吧。你为了救人连下跪都愿意,要逼你做事还不容易?你说……要是你师弟的性命捏在我手上,你还会不会像刚才那么硬气?” 苏晋之这才想起来魏溪刚刚跟着沈连风出去了,别说现在他没有利器防身,就是玄冰剑还在他手上,恐怕都打不过这姓沈的。 “你敢伤他一根汗毛,我……”说到一半苏晋之才想起来,现在的自己连半分武力都没有。万一魏溪落入贼手,他除了眼巴巴地看着他落难,真是毫无办法。 一直以来两人都是形影不离,以至于苏晋之几乎都忘了这个事实。打从十年前开始,他便已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人了。 第46章 灭口 “师兄!”魏溪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苏晋之心头一颤,几乎是听见的同时扑到门边,心中亦闪过十七八种方法,预想着万一开门见到魏溪被沈连风拿刀架着或是伸手掐着自己该如何应对。 门被打开,却和苏晋之的任何一种预想都不一样。先进来的居然是一大只托盘,里头各色菜肴堆得满满当当,香气扑鼻。魏溪端着托盘边沿,一面走一面嚷:“师兄小心,师兄小心!别溅着汤汁!” 苏晋之一愣,看见魏溪小脸满是兴奋的红晕,哪里有被人挟持的样子。看来先前傅卿云故作威胁,不过是故意诈他。这由头还真是十诈九准,即便是心思玲珑若苏晋之,一听到魏溪有难也立刻就乱了心神。 魏溪放下托盘,大大咧咧地把手在身上擦了两擦:“这庄里的下人都忙死啦,一下子那么多张嘴要喂,前厅都是俘虏,坐都坐不下!还是沈兄手快,师兄你瞧,咱们拿了这么多,可都是热的呐。” 他哪有苏晋之那许多担忧,有口吃的就满心欢喜,瞧见师兄还怔怔站着,一把扶住他肩膀推他坐下:“师兄你不是饿吗,快尝尝这包子,肉馅儿可香啦。我刚刚就偷吃了一个!” 苏晋之接过包子,看见他身后沈连风也端着托盘进来,同样是满满当当——这人倒是实在,说了拿不动,这么多菜还真是一个人端不过来。 “沈护卫……没有对你怎么样?”苏晋之不放心道。 魏溪:“没有啊,沈护卫哪会对我怎么样啊。师兄你别看他总不说话,沈兄心可细着呢。他知道你是东海烟霞岛长大的,选菜时特意给你挑了几味海鲜。哎,连我都没想到这些,说起来我还不如他!只可惜我不是他失散的兄弟,不然白捡这么一个大哥,倒是能占个大便宜去。” “什么大哥?”苏晋之蹙眉。 “咦,原来我没跟你提过吗?沈兄他曾把我认错过,呐,就因为我肩上的那个伤疤,昨天晚上他还扒开我衣裳看了呢。” 苏晋之的脸色瞬间难看:“嗯?” 沈连风见魏溪越说越糟,忍不住道:“魏少侠肩上伤痕,很像我一位故人的东西。” 魏溪:“故人?原来那真不是你爹啊?” 沈连风垂目:“他是我师父。” 苏晋之见过那道伤疤,其实也早就查过那花纹的来历,只是一直没有太多线索:“你师父是禁军?我查过那伤口,是一块腰牌烙出的痕迹。” “禁军卫尉司都指挥使的腰牌。” 苏晋之:“只听说禁军有城防司殿前司驯狩司三司负责皇帝日常与出行安全,没听过有什么卫尉司。” 沈连风:“卫尉司不属三司划分,等级上,凌驾于三司之上。” 苏晋之眯了眯眼,等级超然却偷偷摸摸,如此说来,那这一司的职能只可能是…… “卫尉司专职暗杀刺探。”傅卿云知道苏晋之已猜到,索性替他说出来,“所以虽然他们地位重要,却见不得光,连朝堂中人也未必知道这一司的存在。明面上卫尉司的人会担任其他官职,有的任禁军教习,有的任前线将官,分布大江南北,与一般武将无异,但暗地里,他们会接受京城指令执行任务,直接听命于皇帝。” “潜伏在自己人身边,暗中刺探有无反意?真是好一个卫尉司。”苏晋之讽刺道。 傅卿云不以为然:“老友莫作清高。要是给你这个选择,恐怕你也不能免俗。” 苏晋之冷哼一声:“想来这位沈护卫也是卫尉司的人了?是不是,沈大人?” 外间早有传说沈连风是禁军教头,但他师父既是卫尉司头领,他又知悉卫尉司的秘密,想来那教头身份只是层掩护,为的是掩饰他真正的职责。 沈连风不语,便是默认。 苏晋之:“看来你们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是有朝廷在背后撑腰?” 傅卿云笑:“现在你知道我不是信口开河。得罪了我们,天下之大,也无你容身之处。” “我只知道自己更不能留下了。”苏晋之道,“江湖事尚能江湖了,凡事一沾上朝廷,那就不是一两条命的代价。我劝你一句,伴君如伴虎,想搭这艘大船,也要先看有没有命挺得过巨浪。” 傅卿云:“这就不用你来费心了……” 屋内两人针锋相对,突然屋外响起砸门声。 铸剑山庄想来规矩森严,如此喧哗当然是严令禁止的。能让下人冒着受罚的风险打破规矩,那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变故,什么……比他们的性命可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0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0 能还重要的变故。 “启禀庄主,华、华山掌门和那个、那个烟霞派的都、都死了!”小厮还没进门就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傅卿云一手拍在轮椅扶手上,要是他的腿还能用,此刻一定气得站了起来。 “混账!”他怒道。 “庄主饶命!庄主饶命!小的、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就是就是,一转头就死了,一眨眼的功夫!”小厮抖如筛糠,语无伦次。 “说清楚。”沈连风提醒他。 小厮吓得涕泪横流,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知道啊,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怎么就死了?都是血,就是一下子的工夫,都躺在地上了。” “废物!”傅卿云怒斥。 沈连风:“带路。” 裴霄与秦若欺刚被带去地牢不久,还没来得及好好审问。现在两人忽然暴毙,且听消息不像是自尽身亡,若此事是庄内人做的,就证明自己人中还有内鬼,要这是外人闯进来做的,问题则更大——铜墙铁壁的铸剑山庄竟然能有人从外潜入而不被发现了。 这下着实大出傅卿云意料之外。裴霄与秦若欺一事是他故意为之,为的是当众拆穿两人身份再逼他们出卖逍遥楼。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自己这只黄雀背后还另藏着一名猎手。 这下傅卿云已没了与苏晋之斗嘴的心思:“剑是不会交给你的,这对匕首你也休想带走。至于离开……没我的命令,你尽管走出这铸剑山庄试试。” 说罢,沈连风便推他一同出门。苏晋之却拦道:“我跟你一起去。” 傅卿云回头:“怎么,改变主意了?” 苏晋之顿了一顿,不置可否:“有个大夫在场,也好当场验尸。” 傅卿云看他一眼,冷冷一哂:“想不到你对烟霞竟还念几分旧情。” 于是众人一齐赶到押解犯人的地牢,那处极为隐秘,入口藏在假山洞穴之中,道路幽深又昏暗阴森,即便有人带路,稍不留神还是可能绕错方向。 苏晋之全程牵着魏溪的手才没叫后者走丢。众人行了约莫百丈远,终于看见前方有光,小厮领路拧开机关,燃起石壁上的火把,照亮了身后一行四人。 傅卿云瞧了一眼身后的人,道:“前头只可一人通行。” 苏晋之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魏溪的手:“跟紧我。” “嗯。”魏溪立刻站到他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伸手揪住他腰带。 “一人通行,那你呢?”苏晋之问。 傅卿云的轮椅尽管构造精巧,毕竟还是比一人宽了不少。谁料他刚说完这句,沈连风便俯身过来,将傅卿云打横一托,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傅卿云轻松地躺在他手上,回头对苏晋之一笑:“多谢关心。” 到得地牢,打开三重石门,两具横陈的尸体便出现在众人视线。他们身上虽然鲜血淋漓,表情却不甚痛楚。饶是如此,魏溪还是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贴在石壁上不再靠近。 苏晋之上前粗略查看,发现这两人都是一剑毙命,伤口极其整齐,说明出剑极快,简直当世少有。 “没有中毒,是外伤至死。”他神色平静地说完,伸手掏出两块手巾,盖在死者面上。 傅卿云已被沈连风放到一边的石凳上,他坐直了身体,一脸阴沉:“怎么发现的?” 小厮答:“就、就突然听见、听见惨叫……” “胆敢撒谎,拔舌挖眼。”傅卿云道。 小厮啪一声跪倒在地,一连磕了数个响头:“庄主明鉴,庄主明鉴啊!小的哪里敢说谎啊!只是、只是这一夜忙碌,先前实在是太累了,小心把人关进来眼皮就直打架。关上石门后我心想这下一定万无一失,就靠在……那个靠在墙边睡着了。庄主饶了我吧!我听见惨叫声起来一看,才发现这两人已经没气了。” 傅卿云:“没看到凶手?” “没有。” “撒谎!”傅卿云怒道,“给我拔了他的舌头!” 沈连风站在一旁,闻言便抽出佩剑,向那小厮砍去。小厮吓得呜哇大叫,一咕噜滚到了地上,头下脚上地翻了一个跟头。可他动作太过迟缓,依然逃不脱剑锋的追杀。眼看那剑尖就要伸进他嘴巴里去,沈连风手腕一凝,却把剑势给收住了。 “没撒谎。”沈连风回头,冲傅卿云报告。 他方才的举动只是试探,并非真要行刑。刚才那一下是两人联合起来诈那小厮的,亏得他们配合默契,临时起意竟然都用不着互通声气。 傅卿云满意地看向小厮:“你果然不会武功。那你回答我,这囚室既然完全封闭,凶手怎么可能行凶而不被你发现?是否押解之前没有缴清兵器,他们畏罪自尽,你发现了生怕我来追究,所以偷偷扔掉兵器来作此假象!” “不是啊,不是啊庄主。我什么都没做过,真的不关我事!不关我事的呀!” 这人额头磕得血肉模糊,除了庄主饶命,真是别的什么话也不会说了。苏晋之在尸首身边绕了一圈,低头查看地砖上的痕迹,摇摇头,没什么发现。他在室内上下,四处观察,魏溪也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好几次,苏晋之停下脚步,后面的魏溪就迎头撞上。 沈连风禁不住清咳了两声。 “沈兄你嗓子不好?”魏溪深吸口气,“我也觉得这里闷得很,一走进来,人就有些昏昏沉沉的呢。” 这一语无意惊醒梦中人,苏晋之像被忽然点醒,猛地一震,快步赶到那小厮身旁,弯下腰,扯起他衣领凑到鼻尖一闻。 “我知道了。”他微笑起来,那笑容也仿佛在告诉在场的众人,答案已经被找到了。 第47章 落网 “是什么?”傅卿云问。 苏晋之道:“上去再说,此地不便久留。” 他们把那小厮一起押到地上去,苏晋之才解释道:“他不是没有看见凶手,是看见了根本不记得。” 不等傅卿云质疑,小厮自己先抬头:“啊?” 苏晋之:“你身上还有药粉的味道,那是月华草混合迷魂散配制而成的,不仅能让人昏昏欲睡,还可以迷离神智,叫人醒着却好像是在做梦,短时间内看过什么做过什么全都一无所知。” 傅卿云道:“迷魂散江湖常见,但这月华草是什么,我怎么从未听过?” 苏晋之:“月华草是长在烟霞山上的一中野花,只在月盈时长,月亏时谢,一年开四季,花瓣入药有致迷致幻的功效。” 傅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1 卿云:“你的意思,这是那秦若欺下的药?所以他们是自杀?” 苏晋之:“药的确是他下的,但凶手另有其人。依我猜测,是有人在押解犯人的时候就跟在了后面,这地牢暗道太过阴暗,就算有人远远跟在后面也轻易不会被发现。秦若欺本想迷晕了守卫与裴霄一起逃脱,没想到打开囚室石门,反将尾随在后的杀手放了进来。凶手行凶之后关上门离开,所以守卫醒来只会以为是没人来过。” “道理虽能说通,但有一个问题你无法解释。”傅卿云道,“铸剑山庄从来都无人能破,外人绝对无法突破机关潜入庄内来。” 苏晋之:“那就是山庄里面的人了。” 傅卿云沉默,他表情仿佛在说,这下可更加麻烦。 苏晋之:“难道你也没想到,除了那两个人之外这群人里还会有叛徒?” 傅卿云强作镇定:“这事上畏权又贪婪的本来就是多数,即便有也不出意外。” “但你仍没猜到是谁。” 傅卿云:“我迟早会查到!” 苏晋之微微一笑:“我倒有个办法。” 内鬼一事从日折腾到夜,又从夜折腾到日。直至日上中天,铸剑山庄内忙碌了一宿的人们再也抵挡不住倦意,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苏晋之与魏溪也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他们暂时离不开这鬼地方,便既来之则安之,脱衣躺下补眠。 魏溪在床上辗转反侧,虽然双眼累得睁不开,脑筋却分外清醒,昨夜大战的一幕幕如同唱戏一般在眼前回放,最后定格在鲜红骇人的画面,叫他心脏禁不住突突直跳。 “师兄,师兄?你睡着了吗?”魏溪对着苏晋之的背影小声呼唤。 “快了。” “我……我睡不着。” 苏晋之翻了个身转向他,闭着眼伸出手,隔着被子在魏溪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拍,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般。 “不是这个,我好累,但为什么一闭上眼,就怎么也睡不着?” 苏晋之顿了顿,仍是闭着眼:“别多想。” “我没想。” “那就睡。” 魏溪无可奈何,只得闭上眼睛勉强,然而心跳如同脱缰的野马,竟是越勒越快了。他呼吸愈发急促,额上渐渐出汗,不知不觉捏紧了被子,连牙都被咬得咯咯作响。 “阿溪!”苏晋之摇了摇他,“醒醒!” 魏溪睁开眼,瞧见师兄漆黑的眸子正凝视着自己。 “看见什么了?” 魏溪觉得委屈,语气里带着些哭腔:“很多,我看见漫天飞舞的箭、狂奔的战马、叮叮当当的刀和剑,……还有到处都是血。都是昨晚的事,怎么赶也赶不走。” 苏晋之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孩子下山以来一路颠沛,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规模的厮杀,即便当下不觉得有什么,事情过去后却始终难以平复。这样的感受苏晋之当年也曾体会过,每一个初涉江湖的少年人都难以避免。 没有人会生来习惯杀戮,毕竟都是血肉之躯。 但他还是愿意魏溪越少体会越好,离这些事情越远越好。 “没法不想,就让它去吧。”苏晋之说,“实在睡不着,也让它去,不用勉强。就睁着眼躺会儿也好,师兄在这里陪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立刻出声叫我。” 他的手伸进被中摸到了魏溪的手。少年的骨节因为练剑而有不少厚茧,苏晋之的手指摩挲过那些粗粝坚硬的皮肤,与对方的五指交缠在一起。掌心相合,渐渐升温。 魏溪感到手掌传来的温度,心也好像有了归属。有师兄在身边仿佛就有了一个安全可靠的屏障,那个杂乱暴戾的世界一下子就变得遥远了。于是他躺着躺着,眼皮不由自主地就慢慢合上。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二人简单梳洗了一下,用过下人送来的晚膳。苏晋之询问了傅卿云那边的情况,这才知道,那个山庄内的叛徒已经落网了。 这进展在意料之中,但人选却预想之外。 为此魏溪比苏晋之更着急许多,拉着他一路小跑到傅卿云草设的审讯之所——也是嫌犯落网之地,与他们数墙之隔的一座院落里。 白天傅卿云曾放出谣言,说裴霄与秦若欺在地牢遇袭,因而转押此地接受照料,待那行凶不遂的嫌犯自投罗网。这是苏晋之出的主意,也的确很快就见效。以至于连傅卿云都觉得一切是不是顺利得有些过分。 “你不肯招,我自然有办法让你说话。”二人赶到时,傅卿云正刚开始问话。 小院里里外外都是守备,想是傅卿云有过吩咐,他们见到苏晋之一行,便自动让开道来。而魏溪一进门,便见到那被五花大绑死死摁在地上的,确确实实就是那个老实巴交的邱落言。 他这么焦急赶来,也正是因为听说嫌犯的名字是那个在客栈腼腆地叫自己“前辈”,穷得连饭都差点吃不上的邱落言。 “我……没有,我……不是……”邱落言额角嘴边皆有血迹,他的肩上、胸前也有打斗留下的伤痕。 那些伤口的位置足可以取他性命,看来是沈连风故意留手。想必这也是傅卿云的授意,他要留下活口,才能搞清事情的真相。 但邱落言的嘴比任何人都紧,除了“没有”和“不是”,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他头上流的鲜血太多,已经模糊了视线,以至于都没有认出魏溪来。 直到魏溪开口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邱落言才发现了他,艰难地仰头,在空中茫然寻找了一通才捕捉到青年的身影:“前、前辈……” 魏溪这才见到,他的嘴也已经肿了。刚才不断重复“没有”“不是”,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别的。 尽管眼前的人影在邱落言眼中十分模糊,他还是忍不住向魏溪的方向蹭了蹭,仿佛是本能地寻求一点庇护。 魏溪没有躲开,邱落言满是血污的身体蹭到了他的小腿边,湿漉漉的血迹一下就弄脏了他的裤脚。魏溪低头看见,眉头不禁一动,如同胸口被针狠扎了一下似的。他立刻蹲了下来,轻轻托起邱落言的脸,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他眼角的血迹慢慢拭去。 邱落言疼得呲了呲牙,却没有出声。待鲜血擦干,那眼眶的瘀肿便愈发明显,于是他肿着一只眼,冲魏溪感激地笑了一笑。 魏溪抬头看向沈连风:“一定要这样吗?他已经说不是了。” 沈连风看着他,一向冷漠的表情忽然有一丝犹豫。 傅卿云道:“说不是就不是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2 ?上钩的只有他一个,如果不是想补刀夺命,他为什么偷偷摸摸地到这儿?这是你师兄的点子,你怎么不问问他该如何解释。” 魏溪于是侧头去看师兄,苏晋之正蹙眉沉吟,这时也答不上话来。 魏溪等不到回答,无奈又道:“那也不用这么狠啊。没有证据,不可以慢慢问吗?” 傅卿云冷笑一声:“当然可以,你不如叫我再去问问那两个死人。” 邱落言一直虚弱地半趴在地上,听见这话,忽然惊醒:“你说……谁……死了?” 傅卿云:“还能有谁,你为之而来的那两个人。” 邱落言“啊”了一声,然后怔怔的,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声音。 魏溪见他失魂落魄,低下头柔声问道:“小邱掌门,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儿么?” “我……”邱落言才开口说第一个字,眼泪便整颗整颗地滑落下来,“想帮……裴兄。” 魏溪:“裴掌门?为什么?” “以前他……他帮过我……” 这人知恩图报,倒是有情有义。魏溪点点头,道:“所以你不是来杀人灭口的是么?” 邱落言点头。 魏溪大有收获,回头看向众人:“你们听见了吗,他不是凶手!” 傅卿云牵起嘴角,冷冷一笑。 这样的一面之词他如何会采信,只是他也不耐烦与魏溪这傻小子争执,接连向沈连风使了几个眼色,示意他把魏溪拉走。 沈连风蹙了蹙眉头,似乎不大想对魏溪动粗,但他更不会违逆傅卿云的指令,于是稍稍踟蹰了一下,还是上前去拉拿魏溪肩膀。魏溪敏捷得很,一个转身,便将对方的手掌滑开。沈连风接连几次伸手都被他躲去了,知道再这样下去非动真格的不可,不由得眉头拧得更深了。 “阿溪!”苏晋之叫道。 魏溪知道师兄是让他不要反抗,因而不解:“师兄,你也不相信小邱掌门吗?” 说实话,苏晋之对此事并无判断。他与邱落言交往不深,不能断言对方的人品。既然落入陷阱是他,便不能说他毫无嫌疑。 但以直觉而言,他又觉得魏溪说的有理。只要是人,难免都有直觉好恶。这孩子喜欢谁相信谁,是因为与那人本身散发的气味相投,并非没有缘由。 于是苏晋之道:“尸体的伤口十分利落,我也觉得不像是邱掌门所为。” 傅卿云笑了笑:“呵,要是因为他弱就认定他必然不会害人,这真是世上最愚蠢的理由。” 这也的确是他切身之痛。当年傅卿云的二叔正是个彻头彻尾的蠢材,然而最后串通奸臣密谋陷害他父亲,害得他家破人亡父死母丧的也正是这个蠢材。 傅卿云又道:“先前此人在阵中胡言乱语,离散军心,这笔账我还没同他算过。好个昆仑派……洛风磊本就系出昆仑,他爹洛云峰还曾当过昆仑三任掌门,若说这一切只是巧合,你当我是黄口小儿那样好骗么!” 苏晋之沉默了,这邱落言实在是千不该万不该在这时候撞到傅卿云的手里,此时无论说什么,傅卿云恐怕都不会有耐心去听。在他眼里,挡路的和可能挡路的都一样该死,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也根本没有耐心去分辨真相。 第48章 旧怨 蒋岱怒道:“小王八,不识好歹,我第一个就教训你!然后再放火烧了这破山庄!” 傅卿云见他猖狂,当即扬声道:“给我拿下这狂徒!” 手持巨网的手下立刻从四面八方聚拢,捕鱼一般将乌金细网从空中罩下,饶是武功再高的人也只能束手待毙。蒋岱被那巨网一困,瞬间便无法动弹,细密的乌金丝越挣越紧,在他皮肤上勒出一道道血痕。 “带走!”傅卿云冷笑一声。 凶手一网成擒,众人又是一阵大喜。魏溪看看一旁伫立不动的师兄,犹豫了一下,问道:“我们现在还走吗?” 沈连风转身对他们抱拳:“先前多有得罪,这是庄主布置,不得已为之。” 苏晋之一哂,并不回应。 魏溪:“原来如此,那小邱掌门呢,能放出来了吗?” “查明真相,自会妥善安置。” 魏溪松了口气,见师兄眉头仍然紧蹙着,便问:“师兄你是不是还在担心你师父?” “……” “既然如此,咱么为什么不跟上去看看?”魏溪道,“老王,不,老人家虽然脾气很坏,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苦衷。反正傅庄主不撵我们走了,咱们等看完再走不迟。” 魏溪这一番话倒是说出了苏晋之心声,他师徒分别十数年,心头许多疑惑都未解,要是这样一走了之,恐怕今后心头都要悬着这么个谜团,不能自在安闲度日。 不料魏溪话音未落,前方押送蒋岱的队伍便传来一阵喧哗。沈连风箭一般窜了出去,前方聚拢的人被冲散开来,稀疏的人影中露出那张巨网。蒋岱在网中如同发狂的猛兽一般跳来窜去,单是这样折腾就已弄得满身血花,根本没有人敢接近。 苏晋之眉头一皱,跟了过去。 围观的人也是一头雾水,这蒋岱不知怎么就发了疯,嘴里振振有词也听不清在骂什么,只是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一定在下恶毒的诅咒。 铸剑山庄的护卫们一个个都剑半出鞘。 苏晋之扫到那一片寒光,突地上前一步,扬声道:“别妄动!取长棍来压住,我有办法!” 众护卫转头看傅卿云,傅卿云点点头。 于是大家依言找来长棍,拼尽九牛二虎之力将蒋岱困住,苏晋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抽出一枚细针刺入蒋岱后颈。蒋岱蓦地一抽,而后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苏晋之解开乌金网,伸手搭上蒋岱的腕脉:“是回魂散。” 魏溪:“这是什么东西?” “一种治伤药,有固本培元强健体魄的功效,但是长期服用能让人脾气暴躁,神智失常,所以江湖上早就禁用了。” “也就是说,他脾气本来应该没有这么坏?” 苏晋之顿了顿,诚实道:“本来也挺坏。” 魏溪摇摇头:“好吧,那真是无药可救。” 苏晋之冲两边的护卫道:“把人抬走吧,有金针在他醒不了。对了,他身上的伤势还需要止血,务必轻放。” 傅卿云道:“那是自然,逍遥楼的消息还要着落在他身上。” 魏溪看着蒋岱被抬走的背影,心中涌出一丝同情:“刚才还那么厉害,说疯就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3 疯了,哎……” 苏晋之:“回魂散虽然有毒,倒不至于有如此效果。他忽然发狂,应当是受了刺激所致。” “刺激?”魏溪眼珠转了转,不解道,“我、我骂得很凶吗?” 苏晋之都被他逗得莞尔一笑,在他脸上轻轻一捏:“不是你。” “那还有什么,这里一片都是坟地,谁还能气得他那样?” “坟地……”苏晋之朝周围一看,果然一座座都是铸剑山庄历代的门人。 山庄建立百年有余,期间几经易址,每一次搬迁这些坟茔也会被一同搬走,但下葬位置向来是位于山庄的东北侧,这在傅家已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墓碑也是按照辈分来排,先祖最内,向外资历依次递减。苏晋之一抬头,便看见好几个熟悉的名字,其中之一,便是少时曾亲切招呼他,时常教他些兵器常识的慕容荻。 蒋岱被送到庄内机关森严的审案堂,周身给锁在铁椅上,止住了血,才被拔出后颈金针。 他一醒来便大喊大叫,众人现在终于听清了,他骂的是“骗子”“小人”“背信弃义”,不用问也知道在骂谁。 多年前的恩怨到今朝都不能平息,哪怕慕容荻已早一步魂归黄泉,蒋岱心头的郁结仍旧不能除去。 傅卿云听得不耐烦,按住眉心:“就不能治治他这张臭嘴?” “金针一施,必然神智同失。现在他气血异常,哑穴也最好不要点,免得影响真气流窜,会有性命之虞。” 傅卿云挑眉:“所以,你的建议是?” “等。” 等他骂得喉咙嘶哑,自然不会再有声音。 魏溪听师兄说得有理,立即坐下陪他等。但那噪音入耳委实太吵,他伸手入怀摸到一物,忽又想起这手帕是前不久师兄给他新买的,实在有些舍不得,便放了回去,跑到沈连风面前:“沈兄,你有手帕么?” 沈连风不知他为何这么问,伸手掏出一块素白的手帕给他。 魏溪瞧那帕子朴素,看起来就不太贵的样子,喜道:“送我行么?” 沈连风点头。 于是魏溪兴高采烈地跑回座上,立刻将那帕子撕成了四条,再团成四团,两团塞在师兄耳里,两团塞在自己耳里。 苏晋之在他手上感激地拍了拍,自己耳边一下清静了,款款端起茶杯来慢饮。 傅卿云却被这咒骂声激得心绪暴躁,纸扇一下一下拍在掌心,几乎都拍红了。 沈连风往怀里摸了摸,想起手帕已经给人要走,看了看那悠闲喝茶的两人,默默走到傅卿云身边,伸出两手,替他盖在两侧耳边。 傅卿云先是一怔,反应过来他在替自己挡噪音,却挥挥手让他退开。 “我倒要听听他能骂到几时。” 蒋岱这一骂,倒真是滔滔不绝无休无止。若是把他骂的每个字记录下来,估计能码满一整面墙壁。他好容易骂累了,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嘴里哼哼着:“水,给我水……” 魏溪把耳塞拿了,问:“啥?” 蒋岱盯着他:“水!蠢材!你聋的吗?” 魏溪蹙眉,对师兄努努嘴,表示果然脾气太坏,但还是在旁边拿了只空杯,倒了杯水过去。 杯子递到嘴边,傅卿云却道:“慢着!答了问题才给他喝。” 蒋岱愤怒地看着他,恶狠狠骂:“果然跟那慕容恶贼一样卑鄙。” 傅卿云反击:“自甘堕落却要怪别人,我还从未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蒋岱的声音顿时拔高:“我自甘堕落?那慕容荻又好到哪里去?当年要不是他暗下毒手独吞宝物,我也不会是如今这般田地!十六年,我等了整整十六年!好不容易才恢复功力找到这里,你居然告诉我他已经死了?!我不信,没有我亲自动手,他怎么能死!” 苏晋之问:“当年在剑冢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听同门说,他们在那附近亲眼发现了您的尸首,因为伤得不成样子,所以没有带回便就地埋葬了。” “那些家伙巴不得我死,撒这种谎有什么出奇?” 蒋岱冷哼一声,“可我对这帮小人的恨,远不及对慕容荻的万分之一!他表面上与我称兄道弟,骗得我放下戒心,连剑冢的秘密都说给他听。没想到,呵,怎么也没想到……” 魏溪听得心急:“没想到什么啊,他到底把你怎么了?” “他一见到宝剑,就下药将我晕倒。我记得清清楚楚,在我失去意识之前他还跪在身边,口口声声跟我说,对不起。你说可笑不可笑?分明是他下了毒手,却要跟我说对不起。难道说了就能当自己没做过么!”蒋岱仰天大笑,“这样的伪君子,死也多半是装的,要是不把他的坟挖出来,我是永远不会信的!” “挖出来也没用。”傅卿云冷冷道,“那坟里根本是空的。” 魏溪喜道:“人真的没死?” 傅卿云摇头:“死了,死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我师叔在迷晕这人之后,便被人杀了。” 蒋岱:“胡扯!你小子当年才几岁,怎么会知道?” “我就是知道!”傅卿云忽然有些激动,“我不单知道他死了,还知道是谁害死了他。那个人也害死了我爹,害死了我娘,害得我这一双腿一生一世都站不起来,害得傅家声明扫地,险些基业不保!” 苏晋之道:“是你二叔。” 傅卿云喘了口气,稍稍缓过一些来。他难得如此失态,从前掩饰得太好,唯独此刻才露出个鲜活的人样:“当年我师叔跟你前去的确另有打算。可他打算的不是想独吞什么宝剑,而是想替铸剑山庄彻底封了这两把魔剑!这是我山庄子弟的责任,他从小受我祖父教导,一直以此为己任,所以尽管知道此行艰险,也坚持一定要去。” 蒋岱脸上现出一丝惊愕,但随即又皱眉大骂:“谎话连篇!” 傅卿云:“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当年他这计划只有我爹与二叔知道。他还怕做了此事你醒来会对他不利,对他们说万一他回不来,千万不要找你报仇。他之所以对你道歉,也是因为心有愧疚。可谁能想到,你却不分是非,仇恨了他十六年!” 第49章 师父 蒋岱怒道:“小王八,不识好歹,我第一个就教训你!然后再放火烧了这破山庄!” 傅卿云见他猖狂,当即扬声道:“给我拿下这狂徒!” 手持巨网的手下立刻从四面八方聚拢,捕鱼一般将乌金细网从空中罩下,饶是武功再高的人也只能束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4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4 手待毙。蒋岱被那巨网一困,瞬间便无法动弹,细密的乌金丝越挣越紧,在他皮肤上勒出一道道血痕。 “带走!”傅卿云冷笑一声。 凶手一网成擒,众人又是一阵大喜。魏溪看看一旁伫立不动的师兄,犹豫了一下,问道:“我们现在还走吗?” 沈连风转身对他们抱拳:“先前多有得罪,这是庄主布置,不得已为之。” 苏晋之一哂,并不回应。 魏溪:“原来如此,那小邱掌门呢,能放出来了吗?” “查明真相,自会妥善安置。” 魏溪松了口气,见师兄眉头仍然紧蹙着,便问:“师兄你是不是还在担心你师父?” “……” “既然如此,咱么为什么不跟上去看看?”魏溪道,“老王,不,老人家虽然脾气很坏,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苦衷。反正傅庄主不撵我们走了,咱们等看完再走不迟。” 魏溪这一番话倒是说出了苏晋之心声,他师徒分别十数年,心头许多疑惑都未解,要是这样一走了之,恐怕今后心头都要悬着这么个谜团,不能自在安闲度日。 不料魏溪话音未落,前方押送蒋岱的队伍便传来一阵喧哗。沈连风箭一般窜了出去,前方聚拢的人被冲散开来,稀疏的人影中露出那张巨网。蒋岱在网中如同发狂的猛兽一般跳来窜去,单是这样折腾就已弄得满身血花,根本没有人敢接近。 苏晋之眉头一皱,跟了过去。 围观的人也是一头雾水,这蒋岱不知怎么就发了疯,嘴里振振有词也听不清在骂什么,只是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一定在下恶毒的诅咒。 铸剑山庄的护卫们一个个都剑半出鞘。 苏晋之扫到那一片寒光,突地上前一步,扬声道:“别妄动!取长棍来压住,我有办法!” 众护卫转头看傅卿云,傅卿云点点头。 于是大家依言找来长棍,拼尽九牛二虎之力将蒋岱困住,苏晋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抽出一枚细针刺入蒋岱后颈。蒋岱蓦地一抽,而后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苏晋之解开乌金网,伸手搭上蒋岱的腕脉:“是回魂散。” 魏溪:“这是什么东西?” “一种治伤药,有固本培元强健体魄的功效,但是长期服用能让人脾气暴躁,神智失常,所以江湖上早就禁用了。” “也就是说,他脾气本来应该没有这么坏?” 苏晋之顿了顿,诚实道:“本来也挺坏。” 魏溪摇摇头:“好吧,那真是无药可救。” 苏晋之冲两边的护卫道:“把人抬走吧,有金针在他醒不了。对了,他身上的伤势还需要止血,务必轻放。” 傅卿云道:“那是自然,逍遥楼的消息还要着落在他身上。” 魏溪看着蒋岱被抬走的背影,心中涌出一丝同情:“刚才还那么厉害,说疯就疯了,哎……” 苏晋之:“回魂散虽然有毒,倒不至于有如此效果。他忽然发狂,应当是受了刺激所致。” “刺激?”魏溪眼珠转了转,不解道,“我、我骂得很凶吗?” 苏晋之都被他逗得莞尔一笑,在他脸上轻轻一捏:“不是你。” “那还有什么,这里一片都是坟地,谁还能气得他那样?” “坟地……”苏晋之朝周围一看,果然一座座都是铸剑山庄历代的门人。 山庄建立百年有余,期间几经易址,每一次搬迁这些坟茔也会被一同搬走,但下葬位置向来是位于山庄的东北侧,这在傅家已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墓碑也是按照辈分来排,先祖最内,向外资历依次递减。苏晋之一抬头,便看见好几个熟悉的名字,其中之一,便是少时曾亲切招呼他,时常教他些兵器常识的慕容荻。 蒋岱被送到庄内机关森严的审案堂,周身给锁在铁椅上,止住了血,才被拔出后颈金针。 他一醒来便大喊大叫,众人现在终于听清了,他骂的是“骗子”“小人”“背信弃义”,不用问也知道在骂谁。 多年前的恩怨到今朝都不能平息,哪怕慕容荻已早一步魂归黄泉,蒋岱心头的郁结仍旧不能除去。 傅卿云听得不耐烦,按住眉心:“就不能治治他这张臭嘴?” “金针一施,必然神智同失。现在他气血异常,哑穴也最好不要点,免得影响真气流窜,会有性命之虞。” 傅卿云挑眉:“所以,你的建议是?” “等。” 等他骂得喉咙嘶哑,自然不会再有声音。 魏溪听师兄说得有理,立即坐下陪他等。但那噪音入耳委实太吵,他伸手入怀摸到一物,忽又想起这手帕是前不久师兄给他新买的,实在有些舍不得,便放了回去,跑到沈连风面前:“沈兄,你有手帕么?” 沈连风不知他为何这么问,伸手掏出一块素白的手帕给他。 魏溪瞧那帕子朴素,看起来就不太贵的样子,喜道:“送我行么?” 沈连风点头。 于是魏溪兴高采烈地跑回座上,立刻将那帕子撕成了四条,再团成四团,两团塞在师兄耳里,两团塞在自己耳里。 苏晋之在他手上感激地拍了拍,自己耳边一下清静了,款款端起茶杯来慢饮。 傅卿云却被这咒骂声激得心绪暴躁,纸扇一下一下拍在掌心,几乎都拍红了。 沈连风往怀里摸了摸,想起手帕已经给人要走,看了看那悠闲喝茶的两人,默默走到傅卿云身边,伸出两手,替他盖在两侧耳边。 傅卿云先是一怔,反应过来他在替自己挡噪音,却挥挥手让他退开。 “我倒要听听他能骂到几时。” 蒋岱这一骂,倒真是滔滔不绝无休无止。若是把他骂的每个字记录下来,估计能码满一整面墙壁。他好容易骂累了,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嘴里哼哼着:“水,给我水……” 魏溪把耳塞拿了,问:“啥?” 蒋岱盯着他:“水!蠢材!你聋的吗?” 魏溪蹙眉,对师兄努努嘴,表示果然脾气太坏,但还是在旁边拿了只空杯,倒了杯水过去。 杯子递到嘴边,傅卿云却道:“慢着!答了问题才给他喝。” 蒋岱愤怒地看着他,恶狠狠骂:“果然跟那慕容恶贼一样卑鄙。” 傅卿云反击:“自甘堕落却要怪别人,我还从未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蒋岱的声音顿时拔高:“我自甘堕落?那慕容荻又好到哪里去?当年要不是他暗下毒手独吞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5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5 宝物,我也不会是如今这般田地!十六年,我等了整整十六年!好不容易才恢复功力找到这里,你居然告诉我他已经死了?!我不信,没有我亲自动手,他怎么能死!” 苏晋之问:“当年在剑冢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听同门说,他们在那附近亲眼发现了您的尸首,因为伤得不成样子,所以没有带回便就地埋葬了。” “那些家伙巴不得我死,撒这种谎有什么出奇?” 蒋岱冷哼一声,“可我对这帮小人的恨,远不及对慕容荻的万分之一!他表面上与我称兄道弟,骗得我放下戒心,连剑冢的秘密都说给他听。没想到,呵,怎么也没想到……” 魏溪听得心急:“没想到什么啊,他到底把你怎么了?” “他一见到宝剑,就下药将我晕倒。我记得清清楚楚,在我失去意识之前他还跪在身边,口口声声跟我说,对不起。你说可笑不可笑?分明是他下了毒手,却要跟我说对不起。难道说了就能当自己没做过么!”蒋岱仰天大笑,“这样的伪君子,死也多半是装的,要是不把他的坟挖出来,我是永远不会信的!” “挖出来也没用。”傅卿云冷冷道,“那坟里根本是空的。” 魏溪喜道:“人真的没死?” 傅卿云摇头:“死了,死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我师叔在迷晕这人之后,便被人杀了。” 蒋岱:“胡扯!你小子当年才几岁,怎么会知道?” “我就是知道!”傅卿云忽然有些激动,“我不单知道他死了,还知道是谁害死了他。那个人也害死了我爹,害死了我娘,害得我这一双腿一生一世都站不起来,害得傅家声明扫地,险些基业不保!” 苏晋之道:“是你二叔。” 傅卿云喘了口气,稍稍缓过一些来。他难得如此失态,从前掩饰得太好,唯独此刻才露出个鲜活的人样:“当年我师叔跟你前去的确另有打算。可他打算的不是想独吞什么宝剑,而是想替铸剑山庄彻底封了这两把魔剑!这是我山庄子弟的责任,他从小受我祖父教导,一直以此为己任,所以尽管知道此行艰险,也坚持一定要去。” 蒋岱脸上现出一丝惊愕,但随即又皱眉大骂:“谎话连篇!” 傅卿云:“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当年他这计划只有我爹与二叔知道。他还怕做了此事你醒来会对他不利,对他们说万一他回不来,千万不要找你报仇。他之所以对你道歉,也是因为心有愧疚。可谁能想到,你却不分是非,仇恨了他十六年!” 第50章 吃醋 蒋岱似是无法接受,整个人都不自在地扭动起来,眼睛左右张望,忽然捕捉到沈连风手里的长剑。 “那这又如何解释!”他道,“要是真如你所说,这玄冰剑怎么会在铸剑山庄手里!” 苏晋之:“这剑是我后来在剑冢找到的,与铸剑山庄没有关系。” 魏溪气得跺脚:“你怎么这么倔,怎么都不肯信!慕容荻不是你唯一的朋友么,难道一定要证明他害你,你才痛快么!” 他尚且年轻,不明白人心往往如此,有时越亲近越熟悉的,却越选择不去相信。好像人跟人距离一近,便会抽掉中间那层客气,变得尖锐刻薄起来。 傅卿云:“铸剑山庄历来对玄冰赤焰有所研究的人并不多,慕容师叔是屈指可数的一个。正因为这样,应鹤行才会以构陷我父亲为代价,要我二叔泄露剑冢的秘密和师叔的行踪给他。事成之后,他将盗剑不成畏罪而死的帽子扣在师叔头上,再独占这两把宝剑的秘密,这事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埋入了地底。要不是我二叔临死之前招认了一切,恐怕世上人永远都要当慕容荻是个叛徒。” 苏晋之:“应鹤行?当年与你二叔串通的就是当朝应侯爷?” “不错。” “这样说来,他早在十六年前便已经知晓剑冢的下落?” 傅卿云:“这是二叔所说,将死之人不会说谎。” 可苏晋之发现剑冢时,距离蒋岱与慕容荻前去,又隔了六年。 傅卿云知道他在疑惑什么,续道:“赤焰玄冰不是人人可练,人人能够练成的。需要内力相当、悟性超群又灵犀相通的两个人,能够不计较彼此得失,将自己的内功化入对方体内,又将对方功力再渡回己躯,如此往复练上九重各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大功告成。应鹤行等了六年才将这秘密泄露出去,应当是花了六年才找到他要找的人选。” 苏晋之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甚至有些惨淡。他几乎坐不住,微微摇晃,勉强抓住了扶手支撑住身体。 “我明白了。”苏晋之忽然低声笑起来,笑得有些突兀,甚至带一些悲惨,叫旁人看了有些发寒。 魏溪疑惑:“师兄你明白什么啦?” 傅卿云却已猜出这其中缘由:“当年告知你剑冢下落的,就是应鹤行的人吧。” 苏晋之点头:“正是应鹤行之子,应文昭。” 魏溪急得一拍大腿:“哎呀师兄你为什么要听他的话呀?”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背后包藏祸心。”苏晋之摇头,悔不当初,“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就是应文昭,我只道他是寻常富商子弟文公子。” 魏溪听这名字十分耳熟,在脑中回想片刻,终于记起:“原来就是那个你下山后巧遇的小公子?那个烟霞拜师不成,与你到处周游江湖,最后一同上昆仑看掌门擂台的,是不是他?” 苏晋之点头。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出手那样阔绰,办事那样豪爽。啧啧,有上千两银票在手,果然不是一般人呀。” 傅卿云:“他们父子多年来一直留意江湖中人,所谓偶遇恐怕也不是巧合。怕是他上烟霞,本就是为了要找苏兄。” 苏晋之:“当时我却没想到。” 傅卿云笑:“你若想到,他自然还会去找别人。” 即便没有苏晋之,也可能会有赵晋之、李晋之,只要应氏父子的野心不死,这江湖就难得安宁。 蒋岱在旁边听见了这一切,所有细节都一一对上。应氏父子的阴谋被抽丝剥茧梳理出来,就是编谎话也没有这样周全的。蒋岱即便是千般不信,现在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傅卿云看看他:“如何?你现在知道是自己冤枉了我慕容师叔也不晚,究竟逍遥楼有些什么计划,现在肯说了吧。” 不料蒋岱脸上神色突变,像是愧疚,又像是悲伤,脸色时红时青,忽然头向身旁一歪,变成了惨白。 “晕过去啦!”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6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6 魏溪惊叫。 苏晋之立即上前,探过脉相,道:“惊惧太过所致,要立即施针。快将人松绑!” 傅卿云再不愿意,也只能依言照做,命人把蒋岱抬去厢房给苏晋之好好诊治。 待蒋岱悠悠醒转,已是去了半条命的样子。这一半是药伤,一半是心伤,旁人问了好久东西南北,他都愣愣地无所回应。 苏晋之关上房门出来,冲傅卿云等人摇摇头。 傅卿云气得一敲折扇:“又是一个活死人!” 但这也怪不得苏晋之了。蒋岱这些年也过得不知是什么日子,全凭对慕容荻的一腔愤恨才硬挺了过来。现在仇家没了,这么多年活下来的意义也没了,难怪像被抽走了灵魂,空洞如一具干尸。 对此苏晋之无能为力,他照顾完自己师父,便被魏溪拖去查看邱落言。好在这个伤在筋骨,不及肺腑,止血敷药之后稍加休养便可。 傅卿云尽管放过了他,却仍不放邱落言自由。先前他散播过逍遥楼抓捕赴会英豪家眷的消息,因而傅卿云对他颇为忌讳,在他住处外布置了许多守卫,平时除了苏魏二人,不开放任何探视。 魏溪念邱落言可怜,经常跑去照顾。邱落言感激涕零,怕麻烦魏溪常常吵着要自己动手,可他身上有伤,如何方便?有时越帮越忙,反而给魏溪添了麻烦。 “没事没事,我回去自己洗洗就成。”魏溪擦着衣服上一块污渍,可药水已被布料吸进去了,暗沉沉一滩,看着甚是扎眼。 他向来大大咧咧,见状索性放弃,端起碗,盛了口汤药送到邱落言嘴边:“还是先趁热喝药吧。” 邱落言看看他,又看看勺子,很勉强地抿了一口,表情复杂。 “怎么,很烫么?要不我给你吹吹?” 邱落言一怔,忙道:“不不不,只是有点苦。” “苦?我给你去拿些蜜饯。” “不不不,苦也能喝。” 魏溪搞不懂他,离开了凳子又坐回去,继续一勺一勺,直喂到碗底朝天。他放下药碗,见邱落言的嘴边留有药渍,伸手想去帮忙擦了,不料对方向后一缩,胡乱用手一抹:“我我我自己来!” “小邱掌门,你怎么了?为什么抖得厉害?”魏溪伸手一捉,便将他手擒住,又再抚上他额头一探,奇道,“没有发烧啊。” “前前辈……我、我没什么钱……” “这都是山庄的东西,那傅庄主害得你这么惨,怎么好意思收你钱?” “我我、我也没什么本事……” “你只管养好身体,本事可以再练。” 邱落言的两眼水汪汪的,说不清是感动还是委屈:“我只有我自己……” 魏溪听得莫名,笑着安慰他:“放心,我在这儿呢,你还有我呀。” 邱落言啪地把手抽开,忽然在床上跪了下去,冲魏溪连连磕头:“前辈对我恩重如山,本当涌泉相报!可,可我只是一个俗人……前辈的恩德,恐怕,恐怕只能来世再报!来世做牛做马,不不,给你当小妾当丫鬟,我我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是这辈子……爹娘刚给我许了门亲事,明年成亲,我们、我们家就我一个独子。他们还指望着我传宗接代,后继香灯……” “那可是桩喜事呀!” “啊?” “什么时候办?打算在哪儿办?要是你不嫌弃,到时一定得请我喝一杯呀。” 邱落言忽然热泪盈眶,激动得握住了对方双手:“前辈……” 他见魏溪几次三番帮助自己,给自己端汤喂药又无微不至,体贴得连自己亲娘都不如,不禁反复思量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如此,想着想着不觉就想到了歪处。眼下听见对方如此大方,邱落言一时更为感动,连话都几乎说不出了。 门口传来一声清咳。 魏溪回头:“师兄!” 苏晋之:“我要去施针,你回来帮忙看火。” “好!” 魏溪跟在他后头出了小院,莫名觉得今天师兄的脚步有些快。苏晋之回到自己院中只是把东西稍作收拾,一番归置之后,却并不见他离开。 “师兄,你还不去吗?”魏溪一面拿蒲扇扇得自己呛咳不已,一面好奇地望过来。 “自然要去。”苏晋之走到他身边,“以后邱掌门那边也由我去,你身体还未大好,就乖乖待在院里,安心调养。” “咳咳!”魏溪挥手扫去眼前浓烟,“可我身体早好了呀!” “寒毒不可儿戏,这次要不是日夜兼程,你哪里还有命在?” “那我每天去看小邱掌门一眼?就一眼。” 苏晋之本已把药箱都提在手上了,闻言又放了下来。 “今天开始,每天躺在床上,没我允许,不准起来。” “啊?那岂不要闷死?” 苏晋之眼色一凛:“闷死抑或病死,你自己可以选一样。” 魏溪耍赖,抱着师兄手臂:“不死可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苏晋之一脸冷淡,“如此我也不再管你了。” 第51章 噩梦 苏晋这一通火气真是好没来由,叫魏溪不胜惊恐,当即闭紧了嘴巴不敢多言。 当晚二人对坐吃了一餐闷饭,饭后苏晋之在灯下手写药方。昆仑派已接到通知,不日便将接邱落言回去。苏晋之知道他没有钱银购买药材,预备次日请傅卿云照着方子从山庄府库中取些出来,给他带在路上。 魏溪吃完饭便去床上乖乖躺着,人虽睡下,脑子倒清醒。一来他不困,二来师兄心火不消他也难免牵挂。人一沾着床便胡思乱想,魏溪先想到白天邱落言看向自己的眼神,后又想起蒋岱晕过去前那副狂态。再一转,还想起旁观这一切的师兄当时的眼神,桩桩件件,好似走马灯一般。 苏晋之一张张药方誊得仔细,字迹隽秀工整。写完后他舒展一下脖子,才搁下笔转身向床边来。 魏溪一只手露在外头,被他轻轻抬起塞进被中。苏晋之替他掖好被角,却没走,在床边一靠,坐了下来。 魏溪在他过来之前已闭上眼睛,此刻睫毛轻颤,如同忽闪的蝶翼。 苏晋之索性拿了一卷书来,将灯也挪到床头,悠然闲读。 魏溪越发忍不住了,眼皮颤得厉害,眉毛也用力拧起,仿佛使上了全身力气,来做一场噩梦。 书卷当头在他额上落下,声势是大的,下手却是轻的。苏晋之究竟还是怕他真做了噩梦,禁不住要将他拉出来。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7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7 魏溪睁眼先是一怔,而后嘻嘻笑出来。他揉揉眼睛,打了老大一个呵欠:“天亮了么,师兄怎么还没睡啊?” “你这做戏可是一点没有长进。”苏晋之捡起书,在他头上胡噜一把。 “原来还在夜里呢。我真睡过去啦,都做梦了,梦见好多东西。” 苏晋之点他鼻尖:“梦见什么了?” 魏溪认真道:“梦见咱们下山,在栖芳阁喝花酒,梦见山上你给我敷药,梦见老李头的母鸡下了双黄蛋,梦见你在昆仑看掌门擂台……” 方才他想强迫自己睡着,脑中一下真的涌出许多画面,不过有些是真事,有些根本是听来的。只是这些故事他存在心中,不觉常常惦念,故而在半梦半醒之间,毫无防备地化成了画面。 魏溪看见的当然也不是当日发生的实情,不过是他自己胡乱臆想的场景,恐怕与事实都天差地远。本来苏晋之说起这些往事也都刻意模糊,有些细节他便是自己想起都痛彻心扉,当真要亲口吐露,非得把早已愈合的伤口再一一撕开。 “那天在擂台上一人挑翻了四大长老的,是不是就是那个洛风磊?”可是他这百般纠结,魏溪却不晓得。 苏晋之不防备他有这么一问,愕然之下,眼光在昏黄的灯光下凝住了。他望向前方无意义的角落,神思像是被骤然冻结。然而魏溪躺在床上,全然看不见。 “他一开始就没想过去抢昆仑掌门吧?后来建这逍遥楼,是不是也想与昆仑派比威风?”魏溪叹口气,“可惜现在的昆仑派,已经不再威风啦……” 苏晋之没有答话,仍像尊雕像般怔怔坐着,魏溪嘟囔了一会儿,见他始终没有应声,这才想起傅卿云说过玄冰赤焰双修的事情。 他蓦地闭上嘴巴。 “睡吧。”苏晋之回神,脸上已经是平静淡然的神气,探过身去,把灯吹熄。 而后他脱掉外衣,也钻进被窝里来。魏溪向里面挪了挪,转了个身向着床内。分明是苏晋之不想说话,他却先回避起来,如此僵硬地躺着,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真正睡去。 苏晋之睡得更晚。他一睡便跌入了梦里,拼命爬出了一个,接着却又掉入下一个。 梦里他提着剑,周遭尽是一片片渺渺青烟,剑光从青烟般薄纱织锦中频频刺出,像刁钻下作的暗器,尽往他身上打来。 苏晋之竭尽所能避开这些暗算,在梦里出了一身冷汗。他浑身披血,却坐进酒家,不顾他人目光在桌边举杯豪饮。那厅中只有一人目不斜视,苏晋之转头望去,见他亦是周身浴血,喝得却比自己更多,更快。 于是,二人一埕接一埕地灌,灌到了山海尽头、断崖绝岭,那人从剑冢里取出阴阳两剑,递了一把到苏晋之手上。他说话的声音依然铿锵在耳:“这世上配得上这两把剑的英雄不多,这把玄冰剑,你拿去吧。” 宝剑赠英雄,赤焰玄冰当真是绝世神兵,在梦中苏晋之甫一接触剑柄,周身便一个激灵。仿佛某个关窍被豁然贯通,一阵通天彻地的寒意瞬间灌诸百骸,唯有至阳至刚的炽热剑气方可化解。 他自手持玄冰,身边便再无敌手,昔日那些蚊蝇般烦扰不堪的杂鱼终于不敢再纠缠左右。可是那朦胧的青烟渐渐变作了血雾,稠浓腥膻,迷人眼目。苏晋之在那血雾中迷了路,兜兜转转,终在一片荒芜的旷野上见到了个提剑伫立的影子。他顿了一顿,似有犹豫,下定决心走近前去,先闻见一股浓浓的血气,而后看见地上的尸身,是一具男子的尸体,残破不堪,料是战至最后。 他拿衣袖掩住口鼻,眼神中是止不住的厌恶:“为什么不罢手?” “这机会千载难逢,朝廷的走狗,死一个有什么可惜?” “有什么可惜?”苏晋之像看个陌生人似的看着那人,“朝廷的人难道就不是命?” “妇人之仁,难成大事。” “究竟什么才是大事?”苏晋之语气激动,“杀戮遍野,尸堆成山?果然人命于你而言,只是一个数字,一分也不需要可惜?” 那人仰面大笑。 苏晋之退了两步,拔剑出鞘。 那人眼神倏冷,扫向玄冰,再慢慢上移,眼刀刮过苏晋之面上,终于冷笑出声:“你的剑难道不是为了杀人?拔了剑,难道不想见血?呵,世人造出刀剑本就是为了砍杀,我不杀人,人便杀我。只不过我剑法更强,所以就要我忍让?哪有这样的道理?” “以你如今剑法……恐怕已没有人杀得了你。” 那人赫然举剑,指向苏晋之:“错!正是剑法越强,别人才越会恨你,我父亲不正是最好的例证?因此只要我在世一日,就时时刻刻不会忘记,一分一毫也不留情!” 苏晋之蹙起眉头,手中玄冰微微颤抖:“你是不是觉得……总有一天我也会害你?” 那人面色一滞,却并未否认。 而后剑光便在苏晋之眼前漫溢,比正日骄阳更炽热灼眼,直欲烧得人神形俱灭。 “师兄!师兄!” 苏晋之在魏溪的摇撼下醒来,觉得额角似裂开般痛楚,他禁不住抬手去按,魏溪的手已抢先搭了上去。 “你出了好多汗!师兄,做噩梦了么?” 苏晋之摇摇头,翻身坐起来。头太疼,这一坐更是有些晕眩,以至于他只能维持如此姿势,不能再随意动弹。 魏溪一咕噜翻过他下床:“我去给你倒水。” 他跑到桌边,摸了摸壶身,苏晋之缓缓揉搓着额际,觑见他光着一双脚丫,忙道:“凉的就行。” 魏溪便倒了杯凉水来,双手捧着送到他嘴边。 “天凉,脚别放地上。” 魏溪于是抬腿,把赤足塞进被窝。苏晋之不忙着喝水,把被子掖实了,膝弯碰到他凉冰冰的脚丫,贴过去捂着,这才抬起杯子。 魏溪抱着膝盖,怔怔瞧着自家师兄,几度欲言又止,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想问什么。” 魏溪道:“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 他记起师兄打白天起就闷闷不乐,细想来似乎是他来小邱掌门住处叫人时开始的。魏溪虽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弄得师兄不快,总是自己的不对。下午他也曾想过此节,只是要他为这分不清根由的事情赔罪总是不太甘愿。现在他见苏晋之噩梦惊悸,什么甘愿不甘愿的一下都忘了,脸上满是内疚:“我、我做错了什么改就是了。师兄你别瞒着我,把自己憋出病来。” 苏晋之看看他,才想起白天听见的这孩子与邱落言的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8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8 对话。他想劝他句待人不必个个倾心、事事尽力,转念一想自己却又巴不得魏溪时时刻刻这样待自己。这才发现一切不过是自己心胸狭窄,见不得他将真心分给别人一星半点。如此说来,该是他自己小气才对。 “不必改。”苏晋之放下茶杯,摸一把魏溪脑袋,“师兄乱发脾气,是师兄不对。” 魏溪心头大悦,拍掌道:“那我明天是不是可以去看小邱掌门了?” 苏晋之失笑:“你是真喜欢他呀。” “师兄你不喜欢吗?” 苏晋之心道,这孩子对喜欢一词想得恐怕是与自己大不相同。在他眼中,邱落言无非是世上又一个可怜人,能帮到便帮一把,帮不到也只能由得他。江湖上萍水相逢的人太多,若是每一个都要关照到生老病死,恐怕给他十倍精力都不够花。 于是他笑:“也没什么喜欢不喜欢。” “那师兄你当年救我,是为了什么呢?” 苏晋之一愕,当年是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从那个杂技班主手里救下了他呢?是因为看这孩子被折磨而心生同情?还是因为被他眼神的求生欲望所震撼感染?抑或是自己沉沦苦海,见着同病相怜的人便心有戚戚? 苏晋之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些理由都是,也都不是。末了,他浅浅一笑,摸了摸魏溪脸颊,忽的凑过脸去,在他额上轻轻一啄:“因为喜欢你呀。” 第52章 血书 “师兄你又捉弄我!”魏溪哇哇一叫,一咕噜便翻身到床内,整个人钻进被窝里。 “你这样,不闷得慌?”苏晋之见他把头脸都蒙住了,也没地方透气,不由得拉了拉被角。 不料魏溪在里头抓得严实,苏晋之越是拽,他反而越是卷得紧了。整个人蜷得像只小乌龟,窝在自己的硬壳子里。 苏晋之拿他没辙,熄了灯,复又躺下去,不多时便沉沉入睡。他身边的被子悄悄被扒开一条细缝,魏溪的脑袋无声无息地钻出来。 魏溪埋在被窝里好有一会儿,眼睛已然习惯了黑暗,便没有灯也能将床上人看得清楚。于是他便怔怔瞧着师兄的脸庞,听着自己加速的心跳,良久方才入眠。 又过了两日的早上,魏溪跟着苏晋之一同抓药,给邱落言打成一个个小包,装入他随身的行囊。邱落言与他们相识不久,但这几日下来却仿佛有生死患难的情分,拉着两人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魏溪瞧着不忍,伸出手在他背上拍了拍,不料邱落言哇地一嚎,索性朝他身上一扑。苏晋之在旁微微一动,却终于没有出手阻拦。 魏溪抱着邱落言,手绕到他背后轻拍,温言安慰了许久,好歹将他送到门口,等昆仑派的人来。 早前他们曾飞鸽到此,说定了接人的时间。可现下过去整一个时辰,门外还是不见人影。傅卿云警惕甚高,一早便派了人上瞭望台放哨,从清晨直等到日中,才终于等到远处起了烟尘。 岗哨急忙摇铃,庄丁们快步跑到门边。傅卿云正好前来,却挥手拦下:“先看清楚。” 沈连风于是腾身一跃,登上高台凭目远眺。只见那烟尘来得极快,未几便已靠近,是两匹发了疯也似撒腿狂奔的坐骑。马背上驮着三人,两人蓬头垢面,身染血污,一人耷拉着脑袋,随着马蹄步子一颠一颠,也不知是死是活。 二马到得门前,一人翻滚下马,冲上来砰砰打门。他口中呜哇乱叫,似是在喊救命救人。邱落言听出那声音确是自己同门,丢下包袱便要开门,傅卿云伸手一抬,沈连风便将他拦住了。 “开瓮城。”傅庄主道。 这正东的离门原是没有瓮城的,傅卿云一声令下,庄丁们便扳动机关。但听一阵铰链吱呀声响,在庄门外头土地之上,竟然凭空升起一圈半圆的围墙。墙上一道朱漆大门,恰好罩在离门外头。一座瓮城便瞬间无中生有地出现了。 如此预备妥当,傅卿云才准将人放入。所幸这些人后头并无追兵,门刚关上,三人便滚落在地,瘫软仿佛烂泥。 “先别碰人!”傅卿云厉声一喝,邱落言刚要上前,脚步顿时被他喊住。 苏晋之踏前一步:“我去看看。” 魏溪担忧道:“师兄小心。” 苏晋之精通药理,对各种毒物当然也十分熟悉。他走到伤势最重的一人身边,隔着丝帕将那伤处衣料揭开,瞧了瞧伤口的形状与血肉颜色,而后再隔着布料搭上对方腕脉,仔细探查了片刻,方道:“没中毒。” 邱落言感激地点点头:“前辈求你救救他!师弟,师弟你千万挺住啊!” 伤者早已说不出话来,另两个也好不到哪儿去。苏晋之瞧一眼这人肩头,对邱落言道:“帮我按住他。” 邱落言一愣,随即乖乖照做。苏晋之蹙眉:“压紧。箭头位置凶险,万一乱动刺了破心肺,就是我也无法回天。先把箭头拔出来,再让人抬他进去。” 邱落言一吓,当即不敢怠慢,伸手胡乱抹了把眼泪鼻涕,强打起精神,双手紧紧压在对方肩胛,任凭他如何抽动亦不放手。 苏晋之猛地咬牙,将箭头从肉里猛力一拔。那人猛地一震,被邱落言死死摁住。魏溪递了伤药上前,苏晋之倒了半瓶在丝帕上,叫邱落言捂住对方伤口:“按住止血。” 三人之中,此人受伤最重,需得人抬,余人都还能走,便或搀或扶,由庄丁送入厢房医治。 苏晋之看向手中那枚染血的箭头,眉头蹙紧。 “是什么人下手?”傅卿云看他神情,便知他一定有了计较。 苏晋之把箭递过去,箭尾翎羽已被折去,但箭头上分明刻有篆体小字。这三字委实太过熟悉,就是不用细看也能分辨。 逍遥楼。 原来这三人与邱落言分别后本是要回门派中去,接到飞鸽得知他受伤,便折返了回来。行到半路,无意中发现灰羽军在几十里外大肆集结,他们想着铸剑山庄多半还不知此事,便偷偷潜入帅帐附近想要刺探军情。奈何这几人武功太过粗疏,还没听到要紧处便被对方发现。三人扭头便跑,快马加鞭一路亡命奔逃,路上被几番截停,有过数番苦斗,三匹马损了一匹,才最终逃到此地。三人俱是伤痕累累,九死一生。 灰羽军前不久刚历一败,没想到卷土重来如此之快。 苏晋之看过那几个昆仑子弟的伤口,下手不轻刀刀夺命,看来这灰羽军此番是有心讨债,一意要斩草除根,手下绝不留情。 “铸剑山庄固然有机关庇护,一旦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9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79 兵临城下,也撑不了多少时候。”苏晋之道,“不如趁现在大军未到,叫大家趁早离开。这么多人散在山林之间,他们就是想追也无从追起。如此一来,总好过一起困在这儿坐以待毙。” 傅卿云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以为灰羽军所到之处,会甘心空手而回?” 苏晋之沉默片刻:“留得青山在,方可卷土重来。一座空城,他们也没必要紧追不放。” 他的意思,便是叫傅卿云舍弃铸剑山庄了。 “恐怕未必。” 苏晋之知道傅卿云做事向来谨慎,闻听此言便知他另有计较。看来傅卿云是横下心来决定硬扛,就算拼个同归于尽也要死守到底。 傅卿云不多解释,挥了挥手,让沈连风拿了两件东西出来。苏晋之定睛一瞧,正是自己给他的那两把匕首。 这东西是逍遥楼心心念念之物,无数条人命都折在上头,恐怕整个江湖中觊觎此物的没有成万也有上千。苏晋之却非此中之流,视之如敝屣,甚至巴不得将此物早早脱手。 傅卿云抚摸着两把匕首的外鞘:“这是你给我的东西,是什么来历,想必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收下东西时不动声色,但既将此物交予沈连风贴身收藏,显是极其重视,生怕有所闪失。 这匕首来自建朝功臣萧侯爷之子萧崇文,背后又牵系着一段可悲可叹的忠良蒙冤史。虽说匕首镶金戴玉价值不菲,但要单就这一层原来,还不值得逍遥楼如此大费周章争夺。苏晋之觉得,这匕首除了自己知道的这些,应当还有什么别的稀奇之处。 因而他点了点头,继而又摇摇头。 “谢萧两家自诩萧氏后人,可笑的是他们白白藏了宝贝这么多年,却不知道自己先祖所留下的秘密。”傅卿云略带讥诮地一笑,“他们不知道这两把匕首并非一真一假,亦非一模一样。这么多年来,他们各自所占的不过只是惊天秘密中的一半而已。若他们不肯和解,这秘密便永远不能现世。萧公子神机妙算,连自家后人的贪心也算尽,也真是煞费一片苦心。” 苏晋之闻之一动:“难道这两把匕首是子母刃?” “算你还有点见识。” 傅卿云将两把匕首从鞘中拔出,其一刃尖对准另一柄尾,向前轻轻一扣,便把其中一把完全嵌入另一把中去了。原来这母刃不过是个中空的薄壳,只是锋刃打磨得极其锋利,叫人看不出端倪。而子刃与母刃相差无几,只要以手法叩开母刃剑首的开口,便能顺利嵌入,同时子刃剑格也会自动收拢,紧紧贴住剑柄两侧,如同一层外衣。 如此设计当真精妙,苏晋之还未来得及细看,只见傅卿云手上又继续动作,将那剑柄正三反四地转了七圈,而后且听咔嗒一声,那剑柄竟然落下一颗宝石来。 魏溪在旁看了许久,到此时才终于惊叹出声。他先前携这匕首怎么也有些时日,今天傅卿云动的这些个机关却全没有发现。不仅如此,宝石脱落之处像是大有玄机,魏溪看着看着,禁不住脱口道:“这里头藏了什么?” 傅卿云伸手指往那处缺口中探了探,未几,勾出一小方丝绢。绢帛颜色暗沉,想是年代久远,也不知是何时放进去的。 傅卿云嘴角划出一道弧线,将丝绢递给沈连风。沈连风转交给苏晋之,后者将丝绢捧在手上,展平一看,面色瞬时就是一变。 “你是说,逍遥楼派重兵前来,是为了这个?” 傅卿云点头。 苏晋之一时感慨:“没想到杜将军的血书,竟会在这匕首里。” 第53章 救人 “杜将军?哪个杜将军?”魏溪刚问出口,便自己想起来,“哦!就是那个为了北夷退兵,自愿殉国的杜晟天将军吧!” 这段历史太过唏嘘,魏溪听过一次便牢记不忘,如今想来,仍觉得其中多有蹊跷弄不明白。 当年杜晟天死得不明不白,原本留下一封写有其兵败内情的血书,交给副将萧崇文回京递呈君上。然而萧崇文回朝衡量过局势之后,却并未将遗书交出,而是孑然赴死,将这个秘密彻底带入黄土。 谁也没想到,这湮灭数十年的秘密竟会藏于两把匕首之中,若不是苏魏二人经历的这一番波折巧合,可能永远不会现世。 “上面写的什么?”魏溪凑过头来。 苏晋之却一下把丝绢合上,向沈连风伸手一递:“还你。” 沈连风接过丝绢,把东西转交给傅卿云。魏溪一脸不情愿,盯着那丝绢直瞧,双目炯炯,直像要把那东西烧出个洞来。 苏晋之安慰地拍了拍他手背:“不是师兄有心瞒你。只是这血书上的信息是祸非福,多知道一个字,就多增添一分凶险,这样的麻烦,你还是少知道为妙。” “原来如此。”魏溪恍然大悟,心道师兄果然还是关照自己,方才的委屈一下全消,“但是……师兄你已经看了,这可怎么办?” 苏晋之低头笑笑:“我不打紧。” 魏溪却不依不饶,看向傅卿云:“你这人好怪!安的什么心思,竟给我师兄看这不详的东西!” 傅卿云冷笑一声。他知道那血书关系江湖命运、国家兴覆,这些魏溪不懂,可苏晋之怎会不知。正是知道,他才愈发避忌,盖因如此大事牵扯甚广,一个不小心被卷进去,便会落个死无全尸。 于是傅卿云道:“难道不是我给他机会,让他为自己这一身伤病讨回个公道?” 魏溪:“这是隔了几朝的东西,怎么又会和我师兄扯上关系?” 傅卿云只是挥着手里的描金折扇。 这血书既然关系国运,必然事涉皇家。而逍遥楼与应侯爷那么想得到它,更说明其中的秘密对他们的野心有密切关联。如此说来无论事实为何,这血书都会成为对付逍遥楼极有力的工具。 而苏晋之之所以会失去一身武功,正是与逍遥楼有剪不断的联系。 傅卿云此时当他面取出血书,也正正是要以此为饵,邀苏晋之襄助自己。 不料苏晋之却道:“无此必要。” 傅卿云:“苏兄是不想还是不敢?” 苏晋之神色一动,随即收敛起来:“我说了,是没有必要。过去的事都已过去了,什么江湖纷争,恩怨情仇,与我再没有干系。” 这可着实大出傅卿云的意外,他本以为失去武功一事是苏晋之平生大痛,却没想到在对方心中,还有别的比这更为重要,让他更为牵挂。 傅庄主的眼神不由自主扫到魏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0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0 溪身上。 这傻里傻气的青年看似对此一无所知,仍旧似条乖巧的小动物一般靠在他师兄身边,还一脸嫌弃地冲傅卿云说:“我们才不想沾你这闲事,你就别再缠着我师兄啦!” 傅卿云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嘲道:“也是,这与你们又有何关系。如今的苏兄今非昔比,这些事自然是不愿再理的。” 苏晋之又敷衍了几句,便即早早告辞。他与魏溪离开了会客厅,回自己院中悄悄整理行装。看来傅卿云已预备与逍遥楼正式宣战,如今战事在即,不想惹上麻烦只有走为上计。 二人要带的东西也不多,魏溪打了个小小的包裹,如同先前几次逃亡那样,将包袱往自己肩上一辈,便带上了全副家当,又要继续漂泊了。 这一次他们在铸剑山庄住了一段时日,虽然算不上长,却已是下山之后难得安静的一段时光。尤其近几天,他每日帮着师兄捣药煎药,忙前忙后地照顾病人,还真有几分回到山上的错觉。这突然之间要走,一时还真有些许不舍。 魏溪心想着要不要去跟邱落言告别,没待跨出院门,便见到沈连风进来。 他手上提个包裹,看起来沉甸甸的分外实在。魏溪对那傅庄主不甚喜欢,却觉得这沈护卫很够意思。即便平时两人说话不多,他也觉得与姓沈的颇为投契,对方待自己有种大哥对小弟的亲近感,叫人莫名地信任。 是以两人一打照面,魏溪便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沈连风似乎不大喜欢这样的热情,略微僵了一僵,才跨进院来,生硬地说:“送你药材。” 魏溪大喜:“太客气啦!” “打开看看。” “不用啦,你们山庄有钱,闻着就是好东西!” 沈连风坚持:“打开看看。” 魏溪觉着他这口气有些古怪,但未深想,由得他打开了包袱。谁想苦涩的药草味间忽地飘出一股浓郁甜香,魏溪猝不及防吸了一大口,脑中只来得及闪出一个“糟”字,便迎面一跟斗栽倒,再也不省人事。 再醒来时,他已身在颠簸的马车上。魏溪慌张地去摸左右,见到苏晋之在自己身边才略微舒了口气,而看对方面色,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师兄你没事吧!”魏溪抓住他上上下下查看,万分自责地一拍大腿,“都是我大意!没想到那姓沈的也信不过,这么卑鄙,竟趁我不注意出这样的阴招!真是王八蛋!不知他打算对我们做什么?” 苏晋之在他背上顺了顺,让他缓一口气,静道:“他把我们送出了山庄。” “啊?” 魏溪糊涂了,他们本来就打算要走,显然沈连风并不知道。而若后者对他们心怀歹意,便不至于迷晕了人只为将他们送出来而已。 正思忖间,马匹长嘶声传来,车子徐徐停下。车帘一掀,坐在车前的人回过头来,没想到竟是张熟悉的面孔。 邱落言喜道:“前辈醒了?” 魏溪:“怎么是你?” “唔,说来话长……” 魏溪打断他:“长话短说。” “哦,简单来说,是沈护卫让咱们结伴而行,可以轮流照看伤病,一路上好有个照应。” 魏溪回头一看,果然宽敞的车厢里还躺着那几个受伤的昆仑门人,还有昏睡着的蒋岱。想来是沈连风把他们打包到一起,一股脑儿丢了出来。 “这……他有话不能直说吗,非要把我们迷晕做什么?”魏溪问。 “不是我们。”苏晋之忽道,“是你。” “我?”魏溪左右看看,“啥意思,就迷了我一个吗?” 苏晋之点头。邱落言也点点头。 “时间太紧,他怕跟前辈解释不清,会耽搁出来的时机。所以情急之下,就……” 魏溪摔袖:“这也太急了吧!” “那迷香无毒,我替你看过,不伤身体。”苏晋之安慰他。 “那也不能……这……哎!”魏溪重重叹气。不单是怒火难平,还为了心中那一丝隐约的遗憾。 这次离开匆忙,他与沈连风连告别的功夫都没有,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有缘相见。 “师兄,咱们以后再也不会来铸剑山庄了对么?” 苏晋之沉吟,半晌方答:“以后这世上,也不知还有没有铸剑山庄了。” 邱落言听得一怔:“前辈,难道山庄有覆灭之灾?” 苏晋之:“若傅卿云执意一战,后果必是玉石俱焚,两败俱伤。” 魏溪立刻倒吸一口气:“那怎么得了!这庄子里……怎么也有好几百人呢!” 苏晋之摇头:“一将功成万骨枯,傅卿云是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的人。他下的赌注,也与常人不一样。” “不,他们、他们没有机会的……”车厢另头忽然传来一把虚弱的声音,正是那受伤的昆仑弟子按着伤处,勉强动着嘴唇。 邱落言连忙钻进车厢,将那人扶起,靠在自己肩头:“师弟,你们是不是见到了什么?” 那昆仑弟子点点头:“山庄内大部分人的家眷都被抓了……就、就关在……囚车里,顶在灰羽、灰羽阵前。要是……那山庄放箭,死的、死的头一批就是这些人……” 魏溪惊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傅庄主说啊!” “咳咳,我、我说了的……”那人点点头,又十分失望地叹了口气。 邱落言也道:“我来的时候也见到逍遥楼四处抓人,可是那傅庄主根本不许我讲。我还以为他有法子把这些人救出来呢,怎么会……” 傅卿云明知形势如此不利,还要隐瞒这些消息,显然是不愿山庄里的群豪因此而分心。铸剑山庄的院墙高耸,上头的弓弩不需要人力亲自操控,一旦他一声令下万箭齐发,这些被俘的家眷都成为箭下亡魂。到时候这些威胁便再不成威胁,甚至死了亲人的群豪们还会因此而加倍憎恨逍遥楼,豁出命去为他们报仇。 如此设计,不可谓不毒。 魏溪立即看向师兄,抿着嘴,眼神十分可怜又充满渴求,仿佛在摇着尾巴催师兄快点拿个主意。 眼下车上的人伤的伤,残的残。就是再不自量力如魏溪都明白,单凭这几人的力量根本没法力挽狂澜。也因此,他们更需要苏晋之来筹谋策划,得靠他的脑子想出一个周全的办法,将这一趟不可能的战局扭转乾坤。 然而苏晋之只是沉默不语,一双眼静得深潭也似的,叫人拿不准心思。 邱落言先等不住了:“我们这就回去!怎么也得把这事通知了大家,不能被傅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1 卿云当棋子利用了,害死了自己的家眷还被蒙在鼓里!” 魏溪一把按住他:“等等!” 邱落言大奇:“怎么?” 魏溪焦急地看了一眼苏晋之,见对方仍无反应,忽的眼神一转,有了主意。 他拉着邱落言避到车厢一边,用洪亮的声音劝道:“咱们可不能回去!我看那傅庄主心硬得很,铁定不会改变主意。咱们要是想救人也一定是得硬来,那不就等于是白白送死?除了多添几具尸首,跟现在能有什么两样?所以依我看来……咱们还是不要回去,就这么逃吧,逃得一命是一命。反正人活着,还是自己的命紧要些。”说着他侧过脸,做贼似的觑了苏晋之一眼,见对方眉头紧蹙,忙扯大了嗓门:“师兄,我说得对不对啊?” 苏晋之不由得一震,魏溪所言正是他心中所想,没想到竟被全数猜到,又被他这样毫无隐瞒地揭露出来。这孩子毕竟是了解自己,如此以来,自己竟被堵得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就是连苏晋之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种话自己说来不觉得反常,在魏溪口中听来却叫人这样难受。仿佛人间最后一点火种也破灭了,世界变得暗淡无光,没有生的希望。 “回去。”他沉声道。 大约这一道光燃在魏溪身上,种子却在苏晋之心里。有那么一些星火,从来都未曾熄灭。 邱落言一愣,脸上的表情也像是擦亮的火烛,一点一点明亮起来。 魏溪猛拍他肩膀,连声音都透着雀跃:“回去!听见没有!咱们要回去救人啦!” “哎哟!”邱落言肩上刚好有伤,呲牙叫了一声,脸上却满是兴喜,带着一股与送死全然相反的雀跃坐了回去,扬手一鞭,“好嘞,走喽!” 第54章 危机 逍遥楼的阵型整齐,个个铁甲银盔,宛若天兵。那层层重甲在日光下闪着耀目的光,远远看去仿似一片闪烁着麟光的潮水,在摄人的步伐声中向前涌动。 方见离骑马走在阵前,依旧是一身白衣,黑发披肩,看上去趾高气扬,不像是领兵进攻,倒像是大胜归来。 魏溪趴在山坡上屏息凝视,他离得远,对阵中人看得并不很分明,只是专心地眯着眼,觉得那白衣人像足了自己的师兄。 待他转过头来见到本尊的侧脸,方心道果然还是有分别,自家师兄眉眼如墨,灿若银河,比那什么劳什子的武林败类可是好看得多了。 他们在这山坡上已埋伏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就停在不远处。也不知铸剑山庄选这地形是否有意为之,进庄的道路必经一道峡谷,倒是十分适合伏击。 “现在动手?”魏溪悄声道。 苏晋之凝目瞧了瞧下方的人阵,在心中暗数对方的步伐。整齐有力,节奏均匀,不是疲惫之象。 “再等等。” 这段峡谷长达数里,地形险要,易守难攻。这点苏魏二人知道,灰羽军自然也知道。因此他们必然会全力防备,行军时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如此一来,对兵士的精力消耗也是极大,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战斗,脑中的弓弦始终绷紧。 只等这根弦绷到极处,便是苏晋之等一击得手的时候。 是夜,无风无月。 距离峡谷出口尚有里许,方见离不敢在这地形下扎营,便不许那士兵休息,非要趁着夜幕初降,连夜行军走出此地。 人最害怕的往往从不缺席。前方开阔地势已隐约可见,众人正在暗自窃喜,忽地峡谷中窜起一阵妖风,随之吹来一团浓雾,不消一刻便将灰羽军包裹其中。众人走了成日,本就神智涣散,见到邪雾瞬时起了鸡皮,紧接着便阵脚大乱,但闻马匹阵阵嘶鸣,夹杂着人声,如同一锅沸水瞬时炸开。 方见离在阵头大喝,又是咒骂又是威胁,却压根止不住这骚乱。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控制住自己的坐骑,忽觉一阵头重脚轻,差点又要跌下马去。那邪雾中似乎有极浓的迷香,灰羽军中不少人都中招,迷乱中有刀兵声响,听言语不像是有外敌,倒像是自己人分不清敌我先动起了手来。 “守住人质!”方见离扬声高喊。 然而他这一反应已然晚了,关押家眷的囚车被一道弧光劈开。魏溪手拿一堆解药沾湿的布巾,朝各名在押者口鼻上一捂,压低声量道:“压住了,拉起手,一个跟着一个走!” “这里这里!大家跟我走,一个接一个,千万别跟丢了!”邱落言在队伍前头,亦是小声招呼。 早在大雾乍起之时,他们便把囚车拖到了边上。待押车的士兵发现人和车不见,魏溪早已将人都接得七七八八了。 可惜夜色之中灰羽军看不清路,他们也一样看不清路。邱落言带着这一大堆人如同百足虫一般慢慢蠕动,时而有人被底下石块绊倒,时而有人因紧张而挪不动步,人出囚车半天,也没走出多远。 而那灰羽士兵却听到了动静,渐渐循声围拢过来。 魏溪心头狂跳,他见过这些人的厉害,若是单打独斗自己毫不忌惮,可要是成片围攻,那还真有些麻烦。 忽然,他感到自己握剑的手上有温热的手掌向下一按。而后一片白衣在他面前一闪,便挡在了他身前。 “看个人都看不好,没用的东西!车轮卡住了,我已叫人押他们下来自己走,你们去后头守着,小心有人趁机突袭!” 那些士兵像是愣了一愣,许是在想方见离的声音方才还在别处,现在人怎么到了这里。 “愣着干什么!饭都白吃了么,偷懒不见漏了你们,一赶上有事就想逃跑,一群废物!” 他骂得泼辣,灰羽小兵听得一个激灵。此刻夜色漆黑兼有迷雾,他们只瞧见眼前人白衣披发,那俊逸潇洒的模样真有七八分像方见离的样子。于是谁也不敢再多违逆,都是畏畏缩缩地抱剑一诺,屁颠屁颠退到远处去了。 苏晋之这也是模仿着方见离硬着头皮骂出来的,他自己心中一点没底,没成想倒有十成效果。那些人一挨骂,连声音像不像都听不出来了,可见平时方见离待人何其苛刻。 待那些人没了踪影,苏晋之便转身来拉魏溪。 魏溪初时恍惚,竟把手一缩,待到反应过来,才低声窃笑:“师兄你学得可真像呀!原来你也会骂人,真威风,好厉害!” 苏晋之被他夸得哭笑不得:“这又算什么本事了?” “唔……反正我骂不来。” “你想学,不如我以后多骂你两句?” 魏溪总觉得有哪里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2 不对:“不不,还是夸我好些。” 苏晋之莞尔,在他头上摸了一把,“快走吧,等雾散了就走不了了。” 两人携手,跟上前头脚步,便要冲出迷雾去。 那白雾这时已稀薄不少,没走出几步,苏晋之便额角一跳,本能似的感觉到危险,将魏溪猛地一拽,由左拉到了右方。 一道剑光在他方才踏过的地方落下。 “呵,逃得倒快!” 一把傲慢的声音穿破迷雾而来。方见离的白衣在黑暗中很是扎眼,他也不知是何时欺近过来,雾中迷香对寻常小卒有用,对武功高强的人却是效用有限。现下他站在苏晋之对面,看上去神智清明,两人正面相对,就好像镜中的影子。 “你就是……苏晋之?”他上下打量着对方,仿佛打量一只猎物。 短暂的停手不是因为忌惮,而是他要掂量一下猎物的成色,再决定要用什么方法送他上路。 痛快的抑或缓慢的,狠辣的抑或阴毒的……方见离有上百种折磨人的方法,然而每一种放在对面人身上,他都觉得似乎还不够。 他早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前些日从各地传来的奏报中曾频频提到一个白衣男子。凡他所到之处,逍遥楼的阴谋皆不能得逞。他自己毫无武功,然而身边有一个身手了得的青年,常使一把玄剑,似乎锐利非凡。当时方见离还不知道苏晋之的名字,只是听见了这些描述,便肯定这就是自己一直想对付的那个人。 洛风磊曾以为他死了,但方见离没见到尸首,不敢轻易相信。正因为他比谁都更怕他活过来,所以从不掉以轻心。 不幸的是,这种恐惧最后竟然成真。 所以他要苏晋之死,不单要他肉身湮灭,还要他永永远远从这世上被抹去。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也仿佛永远都不会再被人记起。 满腔杀意充盈剑意,可魏溪在他动手之前已抢先出招,攻其不备! 方见离长剑一甩,陡然一架,轻轻巧巧便将他抢攻的几招化解。转瞬间几十招拆过,两人由合骤分,各据一端。 “观霞剑法?”方见离挑了挑眉,看向对面的眼中充满了轻蔑。 他方才使出的几招也是观霞剑法,且是抢攻连招,纯熟程度不逊于魏溪,因杀气大盛,威势也自然加倍。 苏晋之蹙眉,如此连招世上所知者无几,此前除了魏溪自己只教过一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教会了方见离。 “观霞剑法虽然是烟霞派绝学,可这武功的伪本近年到处流传,名声早就臭大街了,啧啧,不用也罢。”方见离一脸嫌弃。 他说着,挽了个剑花,摆出另一手起势。那动作不但苏晋之熟悉,连魏溪也烂熟于心,当下脱口而出:“你怎么也会玄冰剑法?” 方见离撇嘴一笑,得意非常:“就你也配跟我说这‘也’字?今天我就让这剑法成为真正的独此一家,看你们还有什么资格跟我同辈而论!” 他话音未落,一剑已当面刺来。玄冰剑法比观霞杀气更盛,兼之方见离一心斩草除根,下手毫不留情。魏溪刚要招架,便听苏晋之在旁边叫:“切莫硬接!” 方见离恨他多嘴,冷哼一声:“那就用你的人来挡吧!”剑势一转,竟然直冲苏晋之而去。 魏溪没料到他有这一变,当下距离二人还有步余距离,根本无法挡驾,情急之中合身扑了过去,只听苏晋之那厢喊出“别过来”,方见离的剑尖竟再度调转方向,直向自己刺来! 电光火石,星火四溅。 刹那间两剑交击,一声极尖锐的金石声响,半截断剑锵然落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开一个新地图攻略一下了~ 第55章 血书 方见离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断剑,双目由下而上,扫向面前那把黝黑如夜的玄剑。 一个高大的身影赫然立于两人之间,沈连风手持玄冰,目色冷傲,挡在魏溪身前。 方才情势紧急,他骤然掠入阵中,不由分说替魏溪挡了一击。玄冰宝剑乃旷古神兵,锋利远胜寻常刀剑。方见离的宝剑本也不是凡品,但这一交锋,仍旧是不堪一击。 “退!” 当前局面不容恋战。沈连风一声断喝,叫人不敢怠慢。 苏晋之立刻拉起魏溪,在他掩护下撤走。 方见离没了兵刃,就是想拦人也无可奈何。他身边兵卒大半都吸入了迷雾,正浑浑噩噩瘫作一团,眼睁睁看着敌人逃走都没有能力阻拦。 沈连风护着二人且走且退。方见离眼见留不住他们,将断剑猛地向地上一掷,一双眼死死盯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哼,谅你们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沈连风对这周遭地形熟悉,带着二人东折西转便到了一处大树前头,他俯下身去,在树根旁边摸索了一阵。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旁边一块巨石无风自开,露出一条黑魆魆的地道来。 想来这就是通往铸剑山庄的密径了。 “等等!小邱掌门他们还在等我呢。”魏溪一把将他拦住。 方才动手之前他们就已约定好,邱落言将马车停在峡谷出口的隐蔽处,待救出人质便在那里会合。这下苏魏二人被沈连风搭救,还不知道邱落言一行处境如何,魏溪心里担忧,不敢就这么丢下人家自己先跑。 沈连风看他一眼:“他们已去。” “诶?” “护卫接到人,已经先撤。” 苏晋之:“你带了护卫?所以你也是准备来营救那批人质,这是谁的计划,莫非……是傅庄主么?” 沈连风点头,十分罕见地微微一笑,不知是否为了傅卿云的这个决定而感到欣慰。 “原来如此啊!”魏溪恍然大悟,钻进密道前拉住苏晋之道,“师兄师兄,原来我们误会他啦!” 苏晋之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低头时,嘴角亦扬起一道浅浅的弧线。 没想到这傅庄主野心虽大,良知还未全泯。他听说了这批家眷被俘,表面不动声色,实际并未弃之不顾,反而是避开众人耳目,打算趁敌不备将人救出。 只不过这些事情他不说,旁人自然不会知晓。大家只当他冷血无情,全没有一点仁慈之心,而傅卿云好像还乐得如此。仿佛做个好人便是有了弱点,而有了弱点,便不能成就他的心愿。 可他的心愿,究竟有多重要? “不管他是不是要称霸江湖,既然他还算有些情义,不如咱们就留下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3 来,帮他一把吧!”魏溪回到山庄,便悄悄对苏晋之说道,“怎么说他也救过我,咱们这样不告而别,好像的确有点不够义气哇。” 苏晋之心道你这也是多虑了,这下别说帮人,可能自身也要难保。他苦笑:“本来这一趟折返,咱们也走不了了。” 魏溪不忧反喜:“那正好,逍遥楼作恶多端,咱们可以替天行道!就当替武林除了这伙败类,也是造福苍生的一大功劳嘛!” 苏晋之一把拉过他:“别瞎夸海口,有些事并非一人之力可为。” “我才……” 魏溪忽地住口,他感觉拦在肩上的手渐渐收紧了,自己与师兄的胸口贴得比往常更近,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心跳,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 “只求你能好好的,不要贪功,不可冒进。”苏晋之不像他那般乐观,已然预料到这会是场恶战,“咱们……都平平安安地,活着从这里出去。” 然而这个愿望,并非如想象中那般容易实现。 灰羽军很快就把铸剑山庄团团包围。 先前从峡谷来的只是其中一支,除却他们之外,另有三支队伍分从三个方向而来。 这些队伍哪一支都不比方见离所领的那支声势更弱,便是方见离的那队部署,在受袭之后也立刻点燃信号召来了援军。只见一股一股的灰羽军士如同溪流入海一般,慢慢聚拢到一起,汇成一大片银亮摄人的麟光。 山庄瞭望台上的信号,已从两个时辰一报变成了一刻一报,到后来,傅卿云索性命人不要随意打扰。反正山庄外墙设有弓弩,而墙外还涂有毒液,纵使有人要强行攀登,也会在爬上墙头之前身亡,没有要紧的变故,就是报得再勤也是徒劳。 倒是庄内正在议论的,才是这场恶战的关键。 “你明知他们会率军包围,本来大可以从密道逃走,为何拖到现在还不愿弃庄?”苏晋之与傅卿云单独在屋内,说话开门见山。 “胜败尤未可知,我为什么要弃庄?” 苏晋之太了解他了,对傅卿云的话一个字都不信:“一定有别的原因,你不说,我就不会出手。” “你还真当我没你不行?”傅卿云仍然嘴硬,“先前我本要告知,是你自己不听。” “你不走,是因为那封血书?” 傅卿云从怀中掏出那对匕首来,血书已被他放回原处:“只要有它在,天下就没有什么地方比铸剑山庄更安全。” “所以我不明白,当初你明知裴霄他们觊觎此物,为什么还要我拿出它来,以此为饵?要不是如此,逍遥楼不至于这么快就大举来犯。” 傅卿云淡淡一笑,把匕首放在膝上:“这血书上的秘密,你应该都能看懂吧。” 苏晋之点头:“这是杜将军死前亲笔写下的兵败疑点。他当年抗击北夷于津门关外,本来一路大捷胜利在望。不知为何工事突然塌陷,敌军趁隙而入,而杜家军不得不连连退守,直到最后被围于春风镇。副将萧崇文前往义和,得到的答复却是要以杜将军人头来换北夷退兵三十里。这其中由胜转败变起仓促,后世也怀疑其中大有文章。” 傅卿云:“而这文章就是,杜晟天乃是被自己人所害。” 血书中并未直接写明被疑者姓甚名谁,但按杜晟天分析,工事坍塌乃是自己人所为,而北夷会那么快知晓工事毁损,趁修补未完之际来犯,必是有人暗中投递,前往报信。 杜家军军纪严明,没有人胆敢私自出营,除非是等级堪与杜将军平齐,才有可能有权放人。照这样推算,可被怀疑的对象寥寥无几。 “一定不是萧崇文。”苏晋之道。 如果是他,那他为何不直接毁去这封血书,而是将其藏于匕首之中,留机会给后世发现呢。 傅卿云道:“要想知道是谁,只有查清楚当时军中还有什么等级的将官,才有可能找出线索。可是我早年翻遍正史野史,却从没找到过那个可疑的名字。” 当年被怀疑最深的便是萧崇文,若然当时还有其他嫌疑者,他也不至于落得那么悲惨的下场。 苏晋之:“现在呢?你已查到真相?” “我在看到这封血书之前,便已晓得这人是谁了。”傅卿云道,“当年我在边塞军营之中,意外找到了杜家军的后裔。原来先前我们之所以在史书中找不到头绪,乃是因为史书根本已遭篡改,有些事,被人偷偷从历史上抹去了。” “所以沈连风被派来,也是为了调查这件事么?”苏晋之似乎已经猜到了端倪。 能够篡改史书,又要劳动卫尉司出马调查,这件事背后之人,必然牵涉到皇家。 “看来你已有了头绪。不错,当年这个出卖杜将军的卖国贼,正是当时的三皇子,后来的太子,先帝高祖,应岳川。” 苏晋之虽然也猜到嫌凶必然是个皇亲国戚,可怎么也没料到会是皇帝本人。未来的一国之主偷偷卖国,还害死了国之重臣一朝良将,这些事听着就像是天方夜谭。 傅卿云知道他在诧异什么,续道:“应岳川的确没有理由这样做,但当时的情势由不得他不这样做。因为他以为自己若不下手,便要地位不保,只有杀死杜晟天,他才可以坐稳太子之位。” 苏晋之思忖片刻,问道:“难道……杜将军知道了他什么秘密?” “一个天大的秘密——应岳川根本不是皇帝的亲生骨肉,他不但没有资格继承皇位,还根本没有资格苟活。因为他的存在就是皇室的耻辱,这样的耻辱,有什么资格留在世上?” 苏晋之蹙眉:“可这秘密涉及后宫秘辛,连内朝都不知道,杜将军怎么可能知道?” “呵,苏兄,要是应岳川有你一半脑子,那也不至于发生后来的事情。” 傅卿云冷笑一声,“他啊,只是自以为杜晟天知道了而已。可他没有想到,这一切只不过是北夷人的奸计。他们忌惮杜晟天能征善战,便想方设法地要除掉他,既然在战场上赢不过他,就到别处寻找可以除掉他的机会。恐怕就连用计的北夷人都没想到,三皇子会如此轻易上钩。他以为杜晟天已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且不久便要向皇上告密,于是横下心,宁愿战败也要取他人头。杜晟天死后,应岳川归朝,不久后果然获封太子。后来,他更利用职权命史官篡改史书,把当年自己督军出征一事彻底抹去,将与杜晟天关系亲密的人也相继处死。于是,这桩丑事就永远成了秘密,再也没有人会追究,也没有人会揭露。” “可他不知道还有血书。” 傅卿云笑起来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4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4 ,伸手抚上那把珍贵的七星日月匕:“是啊,萧崇文对此事难以放下,回朝后多方调查,终于查出其中究竟,在杜晟天的血书之外,另写了一封血书,言明其中真相。奈何太子位极天下,即便知晓真相也莫可奈何,最后他只得将这两封血书藏于匕首之中,郁郁而终。” 傅卿云说着,把那匕首上另一侧机关叩开,取出了另一封血书,交给苏晋之。 第56章 真相 先帝血统不正,通敌卖国,还篡改史书,掩盖罪证,这些事实每一桩都震撼得足以在朝廷翻起大浪,无怪乎应文昭这么想要得到这份血书。 因为高祖的血统一旦被推翻,那他与其父便成了皇位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当今天下不应属于宝座上那来路不明的野种后裔,而理应交给他们这样的真龙血脉。 “应氏父子费尽心机想要得到这份血书,而你,就处心积虑地阻止他们,不想让他们得逞?”苏晋之扫了一眼血书,那字迹颜色暗沉,的确是经年旧物,“可若是如此,你为何不索性把血书烧了?这样不就断绝后患,一了百了么?” “烧了?”傅卿云大笑起来,“应家欠我的,只是这些怎么够还?” 苏晋之见他神色乖戾,像是动了杀心,不由一凛:“你要把这事张扬出去,让皇帝出手,彻底铲除侯爷府?” 谋反一罪,罪大恶极,若当今皇帝知道应鹤行父子动了这个念头,必然大开杀戒绝不留情。可谁又会知道,堂堂天子也会成为人借刀杀人的工具。应氏父子权势滔天,可权力再大也大不过皇帝,所以傅卿云想到这一招,才是将其一网打尽的唯一办法。 “怎么,难道你还要同情他们不成?”傅卿云将折扇倏地一收,语气咄咄逼人。 “非也。”苏晋之垂目,“只是前人的冤屈,现在竟成了他人争斗的筹码,觉得有些唏嘘罢了。” “冤屈?难道当年我全家遭人诬陷,就不冤屈了吗?若不是我自己忍辱负重,又有谁会来替我平反?同情这东西,说到底不过是闲人的消遣罢了。真有祸事沾身,你看还有哪个会不想着自己,哪个会为你豁出性命!就算是真龙天子也一样,我不铲除逍遥楼,皇帝他敢动应鹤行?这世上之事哪有这么轻易,报仇雪恨哪会这么简单?”傅卿云说着扫了对面一眼,“呵呵,我可不像苏兄,对过去种种能够一笔勾销。当年谁欠了我的,我必要亲手讨回来!一分一毫,桩桩件件,都要一点不漏地讨回来!” 苏晋之听他说得激动,也懒得与他争辩,摇一摇头,把血书还了回去。 傅卿云这一招算得上是铤而走险,而他换来的,不一定就如他所愿。 苏晋之虽然唏嘘,与傅卿云倒也算站在同一条船上,正待为他筹谋,骤然间却听见外面传来焦急的锣声。 “何事!”傅卿云质问。 沈连风一直守在屋外,闻声立即飞身查看,不久回来禀报:“庄主,有人中毒。” “怎么可能!”傅卿云在扶手上振袖一拍,“铸剑山庄铜墙铁壁,不可能有人进来。” 他说这话并非自负,瞭望台上信号没来,证明山庄周围并未遭遇强攻,所以下毒之人必然来自庄内。 苏晋之随沈连风前去,看到了厅中或躺或坐七倒八歪的众人,一眼便瞧出毒物来源:“茶水中有毒,去看看水缸水源有没有被人下药。” 水缸和庄中取水的一口池子果然已被投毒,不待沈连风进一步追查,那投毒人已水落石出——嫌凶担心被捕逼供,已被发现服毒身亡。 谁也没有想到,这人竟是之前被救回来的人质之一。想是那方见离早就料到会有人来救这批人出去,所以一早便作此部署。这一招将计就计,委实出其不意。 傅卿云终究是在这一局中落于下风。现下外面被重重包围,而山庄内干净的食水已经不多。他原本想拖延时间等待朝廷来援,现如今突发这场变故,显然已等不到那天。 “想不到他竟如此狡诈!”傅卿云恨声道。 “以眼下情况,死守山庄是不成的了。”苏晋之道。 傅卿云犹豫:“以庄中机关,或可拼个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又有何意义?用你自己的命去换那群卑鄙小人的命,值得吗?” 傅卿云激动道:“怎么不值得!你以为应鹤行狼子野心,这么多年来皇帝会毫无知觉?他只是没有证据而已!现如今即便证据确凿,可是逍遥楼羽翼已经遍布天下,要动侯爷府谈何容易?匕首的秘密我早就上报朝廷,可皇帝就是迟迟不肯发兵,你道为何?他只是在观望罢了,他要看看这江湖最后鹿死谁手,等到尘埃落定,我捷报一传,朝廷才会趁胜追击,将应鹤行一网成擒。所以这一仗我必须赢,我没有退路,你明不明白!” 苏晋之沉默了,铸剑山庄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傅卿云的计划本来滴水不漏,要不是他为了救人而放入了奸细…… 一时心慈却给了敌人可趁之机,有时世事往往比戏文更讽刺。 但傅卿云却对此绝口不提,他也不说是营救这些人质坏了自己的大计,更不去追悔自己的决定。大约对一个失去够多的人来说,追悔是一件没有任何价值的事情。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能代替铸剑山庄。”苏晋之说道。 “什么地方?” “蓬莱剑冢。” 剑冢据传为铸剑山庄先人所建,其间机关密布,极为险峻,世上极少有人能活着进出。蒋岱当年虽然找到了剑冢,却不得其门而入,后来又被慕容荻迷晕,被紧跟而来的应鹤行属下重伤,无缘进入其中。所以世上唯一真正完好活着到过剑冢的,也只有苏晋之与洛风磊二人而已。 傅卿云冷静下来:“可洛风磊已然去过剑冢。” “单凭他一人,绝不能够独闯。”苏晋之说得自信。 傅卿云明白了:“哦?当年的机关是你破的?” 苏晋之道:“破机关的方法是跟你学的。” 傅卿云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他明白苏晋之的意思,再造一座机关城耗时太久,但是要改造一座,却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剑冢既然是傅家所造,那其中的机关原理一定差不了太远。照此考量,的确撤到剑冢是当下最合适的选择。 事不宜迟,傅卿云下定了决心,是夜便立刻突围。 “师兄,你小心点,这里路滑。啊!那里有快石头,你也别踩,别动别动!让我先移开它!”魏溪走在苏晋之前头,一面拉着自家师兄,一面提醒他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5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5 小心。 傅卿云在他们身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师兄是没长眼睛吗?” 魏溪:“这条密道这么旧,咳咳,没有灯,又都是灰。咳咳咳,干什么不走之前那条?” “人质走过,怕已泄露。”沈连风道。 邱落言:“那咱们这条安不安全?不会也给人知道了吧?” “说什么呀,乌鸦嘴。”魏溪道,“刚才我也这么问师兄来着,他说这些话可不能随便乱说的。” “呸呸呸,是我多嘴。”邱落言急忙捂住了嘴。 苏晋之在一边不禁莞尔。 这条密道通向后门,众人走到尽头,沈连风抢出一步推开掩蔽的大石。只见门外头上,一片朗朗晴空,叫在地下钻了半天的人们心头豁然爽朗。 沈连风当先钻出密道,伸手将后面人一个个拉出来。傅卿云坐在轮椅之上,单凭双手拉扯却是出不了门口。魏溪恰巧走在他之前,见状犹豫了一下,即道:“我背你吧!” 他说得爽快,动作更快,不等傅卿云拒绝,便蹲下身去,把人往背上一扛。 傅卿云猝不及防,胸口砸在他肩上咯得生疼,开口说了个“你”字,已被背出了密道。也不知是他怕对方把自己半路丢下,还是终于知道感激,那“你”字之后再没说别的,闭着嘴被魏溪放到了一块大石之上,看着面色有些泛红,大约是地道气闷,憋得久了。 后头的庄丁把轮椅抬了上来,傅卿云坐上之后,理了理被魏溪弄皱的衣衫,道:“这里向北五里有座驿站,大家换上马匹便可撤离。待我尽快重整局面,定会再次相招,共举大事。” 众人都点头称是。这一群人来时对傅卿云并无多少好感,只觉得他满口大义,虽然说得句句在理,可内里有多少私心各人心知肚明。后来傅卿云冒险救出他们的家眷,叫众人大出意料之外,同时也对其大为改观。因而大家此刻应和,倒是有九成是真心。 “呵!一个残废,在这里空口说瞎话,好大的口气!” 一把傲慢阴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如同寒夜里的一块冰冷不防贴在人脸上,叫人瞬时起了层鸡皮。后山荒僻清冷,除了山庄一行根本不见其他人迹。众人扫了一圈看不见说话者,都疑心是鬼魅作祟,咒骂不停。 “谁!”沈连风最先找到来人方向。 树林中远处噌地亮起一排火苗,齐刷刷竟有半里多长。那幽幽的火光如同地府鬼火,映出了一张张嗜血的面孔和他们冰冷的铁甲。 方见离自那火光之中,缓步走了出来。 第57章 截杀 “怎么?没想到我会在这儿等你们么?惊不惊喜?”他一脸得意,近乎猖狂。 魏溪与沈连风已然握剑在手,蓄势待发。 “那你一定没猜到,我这一路过来,杀了多少人吧?” 傅卿云眼神一黯:“驿站的人,已被你杀了?” “区区驿站,何足挂齿。这方圆五里之类,凡与你铸剑山庄有过往来的果农、菜贩、屠户……哪怕是挑粪担柴的,无不死在我剑下。哈哈哈哈,你山庄有几道门,能屯多少粮,逃跑要往哪走,我可知道得比你还清楚啊,傅大庄主。” 他这话说的轻佻得意,毫没有怜惜人命的自觉。魏溪听到一半就眉头直皱,待方见离说完,他空着的一手已将拳头捏得格格作响。 其实在场人中哪有不恨他的。方见离视人命如草芥,早就是人人切齿人人喊打。只是这些人忌惮他武功厉害,不敢贸然出手罢了。 唯有沈连风艺高胆大,且知道机不可失,不等对方反应抽剑便上,朝方见离直扑过去。 他来得突兀,方见离错步疾退,同时拔剑格挡。 沈连风兵器厉害,方见离又不敢硬拼,只满带酸意地道:“好一把玄冰!” 他伸手入怀,甩手一展,空着的左手垂下一条软鞭,看起来是乌金制成,亦是品相不凡。 这是方见离之前在山寨时惯用的兵器。他虽跟了洛风磊之后改为练剑,但之前的本事也没落下,这时一鞭甩出,破风之声几欲撕裂耳膜,除了沈连风之外几乎人人去捂耳朵。 那乌金软鞭以柔克刚,恰好能制住沈连风手上的玄冰宝剑。沈连风出剑如风,本该凌厉非常,可是每每碰上那鞭子,剑势便要慢下一分。如此几十招下来,根本无法伤到对方分毫。 魏溪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二话不说,便跃上前去。 他二人双剑合力,果然威势大增。可方见离怎会甘心,抬袖放出一支号箭,一声啸响后,忽地响起千万声啸响。 那声音尖锐频密,分外耳熟。铸剑山庄阵中顿时起了骚动。 是灰羽箭阵! 箭雨倏忽而至,众人一下乱了阵脚。群雄纷纷举剑挡搁,这一班好手之中,唯有两人无力抵抗。 “救我师兄!”魏溪正与方见离缠斗在一起,见状大喊。 沈连风亦正担心傅卿云,闷声一应,旋身便往。 他这一走,魏溪就落了下风。方见离转败为胜,毫不手软。他刷刷数剑,剑锋所至即在魏溪臂上腿上留下一道道伤痕。魏溪不是初次应敌,一面勉强抵挡,一面护住自己要害,当下咬牙紧咬,在夜色中留心观察这人的破绽。 所幸月色正好,这人的动作月光下招招分明。方见离的玄冰剑法固然厉害,魏溪也是从小习过玄冰剑法。若论招式纯熟,恐怕他还略胜对方一筹。 只不过魏溪身上寒毒刚清,正是体虚气弱,要是他再动用这剑法,恐怕不但寒毒要再度复发,能不能再度医好也是未知之数。 可若是不用……以观霞剑法的威力,根本无法与玄冰剑法抗衡。一者飘逸,一者却杀意熊熊,恐怕再支持不了多久,魏溪身上便要没有一块好肉了。 正矛盾间,魏溪后背又中一剑,伤口入肉不深,却也通得厉害。他一个趔趄,手中长剑蓦地朝下一跌,堪堪插在土中,立住剑身支撑住身体。 而在他身后,正传来一波又一波死亡的悲鸣。 灰羽箭如同没影,在夜里迅猛而无情地夺走人的性命。许多人都来不及举剑,便一声惨呼永诀世间。 魏溪听着这惨叫,无比害怕听见师兄的声音。 他额头涔涔都是冷汗,踟蹰间忽然听得身后一声高喊:“接剑!” 只见沈连风将手中玄冰向他抛来,而魏溪不假思索展臂一接,熟悉的触感便落入掌中。 那重量,那触感,瞬间让他定下了决心。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6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6 玄冰出手,势可破风。空气中如同凭空升起一股旋风,森冷的寒光裹挟着剑气,直朝方见离面门刺去! “不要!”苏晋之这才见到魏溪要做什么,待喊出声来,已是太迟。 乌金软鞭如同毒蛇吐信,正面迎上,毫不示弱。玄冰剑瞬间被缠住三道,方见离得逞地道:“哼,就算你有宝剑也奈何不了我,上次不过是意外侥幸。告诉你,我这乌金软鞭是赤乌金煅造,专克玄冰,乖乖弃剑投降吧!” 说着他手上真气倏发,鞭上竟隐隐透出红光,如同被烫红的烙铁,把那周围的空气都蒸腾扭曲。 魏溪感到手掌传来热度,原来一向寒如坚冰的玄冰剑竟也被烫热。很快那热度便延烧至手,可魏溪始终不肯放手,紧握长剑抢攻不断,哪怕掌心的感觉已由灼热变为疼痛。 看他如此坚持,方见离也大感意外,他手上操鞭,只能跟着那剑来回腾挪,见到魏溪所使的也是玄冰剑法,奇道:“你怎么也会?” 魏溪冷笑一声,并不回答,用尽全身真力灌于剑上。 “专克玄冰?”他手腕一转,举剑带着他乌金鞭划起圈来,“我让你看看是谁克谁!” 旋转骤停,忽然玄冰爆出蓬勃劲气,乌金鞭上红光瞬灭,下一刻便炸成了数截。 方见离一怔,被那剑气冲得倒退了好几步。他捂住胸口,蓦地低头,哇一声便呕出一大口鲜血。 魏溪这厢也是胸口一闷。他感到有股血气冲至咽喉,齿间一甜,却硬生生忍住,反将那口血咽了回去。方才灼烫炽手的玄冰剑此刻隐隐透出寒光,他咬紧牙关,将剑一提,却反而险些脱手。长剑插入土中,魏溪急忙握住剑柄,不想露了破绽,叫敌人知悉自己的伤情。 好在方见离伤得比他要重许多,倒在地上,迟迟爬不起身。最后勉强起来,也是被沈连风抓住了后颈,提个鸡崽似的从地上拎起。 “谁再放箭,此人必死!”他一扬声,浑厚的嗓音在夜风中远远传开。 方见离伤得浑浑噩噩,但架在自己颈间的剑锋还是能感觉到的。他痛苦地歪着脑袋,生怕那剑锋朝自己的脖子再嵌入一寸,哑着喉咙叫道:“住、住手!住手!停止放箭!” 灰羽军军纪甚严,他话声一响,那头箭雨果然立刻停下。 沈连风:“让他们后退百丈!” “后退百丈!”方见离重复。 那鬼火一样的火把阵列,顿时向后整齐退去。 沈连风也便挟持着方见离,与铸剑山庄众人朝反向撤退。 苏晋之过来找到魏溪,发觉他面色不对。魏溪见师兄要来抓自己的腕脉,本能地将手一抽。他本不想让对方担心,可这一动,身体便跟着摇晃,向前一跌,半跪在地上。 紧跟着,一大口鲜血哇地喷出。 “阿溪!”苏晋之心头一刺,立刻上前扶他。 可魏溪实在虚弱,扶了一把也站不起来。沈连风在前头听见动静:“不能久留!” 邱落言跑过来:“我来!” 众人且走且退,一路绕出了灰羽军的包围。而魏溪的面色每况愈下,最后竟死灰一片,犹如刚刚死去的新尸。 “再不停下,他就没命了!”苏晋之一把拉住沈连风,表情似乎在说即便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再走。 沈连风看看周围,众人赶了半天路,的确需要休整:“前面驿站,可以进去。” 傅卿云一直被几名护卫抬着,这时说:“但只能停留片刻。” 苏晋之点头:“片刻足够。” 驿站正是五里之外的那座,原本傅卿云就打算到这里落脚。现在驿站中人已经全数被灭,一踏进屋,便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道。 苏晋之顾不上这些,与邱落言一起把魏溪扶到厅中,解开他上身衣衫,已见到寒气如同蒸汽一般,慢慢散溢出来。 “昆仑派的火焰刀你是否练过?”苏晋之问。 邱落言一怔,点点头:“练过。但是……恐怕还不够精纯。” “练过就够了,你伤势好得如何,能不能给他输些内力?火焰刀性属火,应该能抵挡一阵寒气。” 邱落言毫不犹豫:“就算没好,我也一定要救前辈的!” 苏晋之知道魏溪当初的确没有看错人,语气也略有动容:“多谢。” 邱落言伸出双掌,运功抵上魏溪背脊。他手掌一触到对方肌肤,便觉得触感冻得辣人,狠狠咬牙,才忍住了严寒贴在他背上不放。 “前辈,你怎么知道昆仑的内功有这功效?”邱落言感到手下皮肤渐渐升温,原来他微末的功夫真的起到了效果,不禁又惊又喜。 “以前曾见人用过……” 魏溪缓过劲来,终于从昏迷中苏醒。他觉得自己依旧寒冷,不由收紧了双臂环住自己。苏晋之替他盖上衣服,将他搂在怀中,轻拍了拍:“撑住,等到了安全所在,我们再想办法。” “嗯……”魏溪虚弱地应了声,向他怀中靠了靠。 “死期已至,何须多想!” 突如其来一把孤傲狂放的嗓音,人未至声先至,叫驿站中歇脚的众人登时起了一身鸡皮。 沈连风在进屋之前部署了岗哨放风,可那人前来却没一个人通报,这只可能出于两个原因:一是他内力深湛,千里传音,二是他武功高强,能在岗哨示警之前彻底让他们失声。 谁也没想到,这人会把两种可能都给占全。 第58章 分离 洛风磊进屋的时候,身上并没有沾一丝血迹。但厅中人看着他,却好像已经窥见了死亡。 其实这些人中并没有几个当真见过洛风磊,可当他踏进门来,当他的脸在幽暗的灯火下现出轮廓,当那双锐利的眼眸扫过没一个人的脸庞。他们便知道,叫人闻风丧胆的逍遥楼楼主,就是他了。 沈连风的剑在方见离颈间紧了紧。便是连他,面对眼前这位大敌时亦都不复往日的沉着。 方见离感觉自己的领口几乎被颈上流出的鲜血染湿,当场吓得涕泪横流:“楼主,楼主救我!救我呀!” “闭嘴。”沈连风警惕地看向强敌,威胁道,“你退后。” “呵。”洛风磊嘴角一牵,露出抹冷漠无比的笑容,语气淡然,看方见离的眼神如同在看一条因愚蠢而落入猎人陷阱的野狗,“我本就不是为他而来。” “不不!属下知错,属下知错!楼主!楼主求你饶了我,求你救救我!”方见离连生气的余地都没有,只有一味哀求,当真如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7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7 同丧家之犬。 洛风磊向前走了一步,厅中所有人,武器均出鞘半分。 他当然注意到了这些人的动作,却笑着又向前一步,再前一步,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走到了屋子的角落。 苏晋之与魏溪,正相依偎在这个角落。 “原来你还活着。”洛风磊竟然低下头来,说话的声音缓慢悠长,居然像放了几分温柔进去。 苏晋之的手掌微微颤动,颔首垂目,只是紧紧搂住魏溪,一言不发。 洛风磊的眼神从他脸上移开,挪到旁边面色苍白的青年脸上,缓缓从牙缝中剜出三个字:“他是谁?” 苏晋之仍旧沉默。 厅中其他人亦都屏息凝视。洛风磊这一举动令他们诧异不已,谁也不明白为什么堂堂逍遥楼楼主会连自己青睐的下属都不顾,偏偏盯上这两个连江湖人都算不上的山野之士。 “回答我。”洛风磊蓦地伸手,掐住苏晋之咽喉,用力将他脸庞扳起,让他的双眼正对着自己的双眼,“说!” 他的语气几乎是威胁式的,苏晋之被他捏得生疼,蹙了蹙眉,终于从喉底滚出一句话:“苏少侠已经死了。”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苏晋之苏少侠,在十年前就死了。 杀死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面前这位大权在握的洛楼主。而今他再出现在他面前,竟然问他为什么会活着? 洛风磊似乎自己也知道这问题就是一句笑话,忽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干涩而凄厉,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哭。 “既然死了,为什么又出现在此地”洛风磊猛地放开他,从腰间抽出长剑,猩红灼眼的光华瞬间充满了苏晋之的眼帘。 这是无比熟悉的光芒,曾经与他朝夕相伴,让他满怀憧憬。可最后,也是这耀眼的剑光穿透了他的身体,葬送了他的半生。 赤焰剑法当世无敌,除了玄冰剑法,没有一门武功能与其拆上十招。洛风磊出身昆仑,本就有火焰刀这样的纯阳内功,加上天资卓绝,学习赤焰剑法更是事半功倍。 十年前侥幸逃脱的一命,而今终于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十年之间,苏晋之不是没想过该如何改变这该死的命运。但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任何一条计策,可以让自己在面对洛风磊时全身而退。因而他避世而居,不愿再涉江湖,不愿张扬行事,生怕一踏上这条路便会与过去狭路相逢。 奈何世事如棋诡谲难料,不该遇上的终究还是遇上了。 他注定逃不过这一劫,他就知道。但现在他太不甘心,这世间尚有他眷恋的人事,放不下,却又不得不放…… 苏晋之侧过脸去,将魏溪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终于横下心来,把他交给身旁的邱落言,以眼神示意嘱托后事。 然后他闭上双目,准备承受这等了十年的一剑。 “师兄!”魏溪本在半昏半醒之间,此刻悠然醒转,便见到血红的赤焰剑正正对准苏晋之咽喉。他顿时一急,竟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师兄?”洛风磊挑了挑眉,眸色又深了一分。 赤焰宝剑剑尖一晃,立刻从苏晋之面前,移向了魏溪鼻尖。 “师兄不要!” 魏溪哑声大喊,只见赤焰剑指向自己的同时,师兄的手也同时伸来。 后者一把握住剑刃,白皙纤长的五指之间,鲜血顿时急涌而出。 就连洛风磊也是一怔。他似乎没有想到今时今日的苏晋之还会有如此决心。如同他当年受伤后在断崖上一跃而下,那份孤注一掷的决绝,似乎从来没有消失。 剑势瞬时止住,不是苏晋之当真握停了它,而是洛风磊手上撤劲,不再向前刺去。 “你真想救他?” 苏晋之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有一个条件,你愿不愿意答应?”剑刃缓缓放下。 苏晋之也慢慢垂下手,淋漓的鲜血沾到他早已因逃亡而染尘的白衣上,很快晕开一片。 “跟我走。”洛风磊说。 苏晋之猛地抬头,用一种难以置信且难以理解地眼光看向对方,显然洛风磊不打算解释,只是重复了一遍:“想保他的命,你就跟我走。” “不要……不行师兄……”魏溪轻轻揪着苏晋之的衣角,虚弱地哀求。 苏晋之伸手在他脸上一抚,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迹,转头看向洛风磊,眼神却是平静如水,果断答道:“我跟你去。” 洛风磊言出九鼎,说话算话,一把拉起苏晋之,将他从魏溪身边扯开。 “别让他做傻事!”苏晋之临走前对邱落言道。 “是!”邱落言虽然还搞不大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可听见苏晋之吩咐自己,还是本能应下,伸手就把魏溪双手给反剪起来,阻止他扑向前去,将他钳制在原地。 洛风磊一手揽住苏晋之的腰,窜出数步,一手弹出一枚铁珠,恰好砸到沈连风手腕,使他松剑脱手。方见离踉跄地从剑底逃出,三步并作两步扑向洛风磊,被对方伸手揽在另一边,旋身以轻功离去。 这人如同鬼魅魍魉,一阵风似的来,又一阵风似的走了。驿站中人面面相觑,有许多至今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被逍遥楼楼主放过了性命,此刻或许只感到庆幸。 魏溪在钳制之下反复挣动,他嘶喊着,目眦欲裂。邱落言没想到他如此虚弱劲力还如此之大,一个扭身挣脱了钳制,扑向大门。然而魏溪不及出门便一下栽倒了,匍匐在地上,望着空空如也的庭院,苏晋之的身影早就杳无踪迹。 “前辈!前辈你别激动!”邱落言冲上去搀扶僵在地上的魏溪,见他像是魂魄被从肉身中抽走一般一动不动,再探头一看,发现魏溪身前留了一大滩血迹,脑袋耷拉着,似已没有了生气。 “前辈你怎么了!”邱落言吓得脸色都青了。 沈连风飞跃而至,拿起魏溪腕脉一探,也是松了口气:“没死。” 他抬掌贴到对方背脊,毫不犹豫输起内力。 这是最紧急的办法,却也颇为浪费。魏溪晕厥乃是血气阻塞气息不通,若要用真力替他打通经脉,必须源源不绝不停灌注,不知到何地步才能起效。 而沈连风的内力是有限的。 先前那一场恶战已耗费他不少力气,昨夜一路奔袭,更是未得片刻机会歇息。此刻他虽勉力向魏溪输送内力,自己的脸色却也一点点难看起来。 傅卿云在旁边看见,已知此举杯水车薪,叹道:“凭你一个人,恐怕救不了他。”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8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8 沈连风咬牙,对此充耳不闻。他也不说话,额上冷汗弥补,只是闭目凝神,用行动回答了傅卿云。 他不会就放弃。 “我来帮你!”邱落言坐到他身后,伸出手掌抵上沈连风背脊,他内力不强,或许帮不了多少,但有此一助,毕竟略胜于无。 一贯沉默的沈连风微微睁开眼,颔了颔首,沉声:“多谢。” “我也来!”厅中人早已看见这边的窘况,见到邱落言的举动,终于不再袖手旁观。 这些人是傅卿云邀来共同举事反抗逍遥楼的,他们萍水相逢,没有深交,也并不认得魏溪,不清楚他为人。只是方才一战,见到这少年孤身抵挡对方大将,丝毫不顾自己安慰,他身上重伤正是由此而来。 大家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走上前来,手掌贴住前人后背,一个接着一个,不多时竟然连成长长一串,每个人都献出一分绵力,给这素不相识的青年带去生的希望。 邱落言被包围在这长长的人龙中间,看得有些眼热,他不待泪水落下,猛地抹一把眼睛,大声吸了吸鼻子:“多谢!” 总有一些时候,总有一些人,会叫你明白,在无光的夜色中尚可熬见天明,在无边的浓云中,亦能等来惊雷。 第59章 过去 苏晋之不知自己被携着奔驰了多久。他已毫无内力,在树梢屋檐上飞行纵跃全赖携着他的那人。洛风磊一出驿站便将方见离留给追来的灰羽军士了,自己带着苏晋之,脚下越纵越快,像是有意炫耀自己功力,以行动告诉苏晋之自己今非昔比。 他的武功的确是鬼神莫测。 苏晋之早就听说过当今逍遥楼楼主剑法如神,当世无敌,可那终究是坊间的传言。眼下他见识到对方轻功,才知道这人的内力当真已是浑厚至极,似一片无穷无尽的汪洋,取之不竭。 逍遥楼距离铸剑山庄远达百里,洛风磊一口气疾驰了数十里方才停下。这一路上似乎有不少逍遥楼的产业,凡他所停之处,衣食用度样样齐备,连洗漱的热水都温得刚好。 苏晋之心知自己逃不掉,索性不去费那个心思冒险。只是他心中记挂魏溪,不知这一走对方能否安好,所以即便一路上衣食无忧,也根本无心消受。 直至三日之后,二人终于来到逍遥楼总坛。 “这金枝杏花,你还记不记得?” 洛风磊手捻酒杯,酒香熏人,馥郁芬芳。 “当年在登州琼芳楼,咱们喝了足足三天,那时你弹琴,我舞剑,周围仙音渺渺,仿佛身在蓬莱仙岛……” “听说琼芳楼的姑娘冠绝鲁豫,但我看来,她们还不及你万分之一……” 洛风磊边说边饮,渐渐便至微醺。他眼神迷离,似是梦游天外,仿佛回到十多年前,那莺声燕语处处笙歌的销金之地。 苏晋之沉默看着他,滴酒不沾,一手搭在桌上,趁他迷离之际慢慢移上搁在一旁的赤焰。 还差半寸便即触到,洛风磊却“啪”地一掌按在剑身上,冷笑着看向对面:“想杀我?” “……” “你终于还是想杀我。”方才的旖旎顿时全消,洛风磊一狭双目,锐利地逼视对方。 苏晋之毫不示弱:“我本该早点杀了你,这样逍遥楼便不至为祸四方。” “哈!”洛风磊质问,“这也是你一手建立的地方,你这样说话,难道不觉得惭愧?” “我建的,不是这样的地方。”苏晋之看了一眼周围的摆设。 这是十年前他曾住过的房间,如今陈设如旧,丝毫未变,可他却觉得陌生,每一桌每一椅,都让他觉得冰冷。 “我忘了,十年前你早就背叛了这一切,背叛了我。” 苏晋之:“应鹤行早就计划好一切,你我发现双剑,练成剑法,根本就是应文昭从中布局。这一切都是个阴谋,我留不留下有什么分别!” 洛风磊腾地站起来:“那又如何!江湖纷争哪里都是一样,只有立于顶端才会不败!造福天下,平等共存,不过是一句骗人的空话。这样的青天大梦,呵,你为它死一次还不够么!” 苏晋之闻之一动:“这事……你原来早就知道?你早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应氏父子的计谋。” “知道又如何。” 苏晋之向后一坐,虽无太大惊讶,终究是比之前更失望了一点:“原来如此。”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你。当年你坠崖之前所见的,只是此事之一。那时小侯爷要查血书秘闻,却被卫尉司的人先行一步,我追了他整整三天三夜,没想到这朝廷鹰犬狡猾奸诈,嘴巴却闭得很严,他见甩不掉我,又不想降我,便埋伏在山脚,趁机想杀我。” 苏晋之听他说起当年的经过,也想起了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哼,他既不要命,我何必替他可惜?”洛风磊冷笑道,“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拼着受了我十几剑,还紧抱着我腿不放,到最后尸体上没有一块好肉,那手却怎么也掰不开。最后逼得我把他手斩断,才好迈动步子。” 苏晋之眉头一皱。他当年所见,便是如此情景。 伏在洛风磊脚边的尸体,血肉模糊看不出面貌。而行凶者满脸鲜血,犹是一副杀性未驯的模样。 “你说那人……是卫尉司的?” 洛风磊不屑道:“还是个都指挥使,不堪一击。” 苏晋之忽然想起沈连风先前说过的话,蓦地一震。 卫尉司,都指挥使。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剑冢之内,昏黄的灯光下亦有同样一番对话。 “他肩上伤痕,当真是都指挥使腰牌?” 傅卿云看着沈连风把魏溪放在石床上,那道伤疤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分外扎眼。 沈连风看来冷硬,伺候起人来却格外周到,轻手轻脚地替魏溪把被子盖上,才回到傅卿云身边,低声回答:“是。” “所以当年你师父临终前传给你的消息,说的就是此事?”傅卿云道。 沈连风沉默了一下,点头。 当年他本在执行自己的任务,接到飞鸽立即赶到九雁山附近,却只发现了沈玄留下的讯息。那字条中其一提及七星日月匕与血书的关联,其二便是关于肩上有腰牌烙印的孩子。 卫尉司职责隐秘,通常没有家人子女。万一有了,也只能遮遮掩掩,不可昭告天下。是以在此之前,沈连风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师父还有一个儿子。 他接到消息后便知不妙,十万火急追查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9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89 足迹赶往山脚,最后却只发现了一具断掌男尸。尸体血肉模糊,全身上下都被鲜血浸透了,脸上表情痛楚狰狞,像是生前忍受了极大苦难,到彻底断气那刻才算解脱。 沈玄在生前快一步找到杜家军后人,探知了血书秘密,但不巧被洛风磊跟上。他生怕那后人被洛风磊抓去,便自己主动现身,将大敌引走。无奈后者神功初成,正是不可一世杀气凌人的时候,沈玄几次想逃,却未能成功,最后无可奈何,只得拼上性命,与其决一死战。 沈连风并不是容易激动的人,可每每思及这件往事,拳头就不由自主握得格格作响。 他从小无父无母,是沈玄收他入门下,赐他姓名,将他锤炼成才。故而对于沈连风来说,这位师父更甚生父。而沈玄的儿子,对沈连风来说自然形同手足。 “难怪这一路你对他如此关照。”傅卿云道。 不远处魏溪在床上微微动了一动,沈连风立刻回身,紧张地跑过去。 “这是……这是哪里?”魏溪挣扎着坐起。 这一路大家都要赶路,输送内力也只能断断续续,一路颠簸下来,仅可勉强吊住魏溪一丝真气。 “剑冢。”沈连风走过去,扶住他肩,要他躺下。 魏溪却一扭身挣开了。 “师兄呢?我师兄呢!”他左右四顾,找不到苏晋之人影,再度慌张起来,直愣愣看着沈连风,反复质问,“我师兄去了哪里?他是不是采药去了,这里……他知不知道这里?他一个人回不回得来?” 他这一路浑浑噩噩,一直以为苏晋之被带走是场噩梦。可无数次醒来后,才发现原来最糟糕的不是梦里的情景,而是这一切并非梦境。 沈连风又开始头痛起来。魏溪伤重,他无法用强,就是稍稍加一点力气就像要把对方给捏散架似的。眼看着魏溪掀开被子,赤脚踩下床,他也只能伸出双手隔空护住他,而无法强硬地将他塞回床上。 “我要去找师兄!我去找找他!他一定不知道我在这儿!”魏溪嫌沈连风在面前挡路,伸手想拨开他,见对方纹丝不动,又更用力去推搡,而沈连风更不动。两人相持不下,下一步几乎要扭打起来。 “想让你师兄步你父亲后尘,就尽管去吧。”傅卿云冷冷道。 这一路魏溪已不止一次如此,傅卿云也厌倦了同他说理,干脆毫不留情,将一切说开。 沈连风却没想到他会在此刻提起这些。他不想增加魏溪痛苦,因而即便在认出腰牌伤痕后,对于沈玄的事也并没有多提。更何况在此刻,重提此事除了增加魏溪心中痛苦,简直没有半点好处。沈连风猛然回头看向傅卿云,似在希望对方停下。 傅卿云没有理会,兀自说下去:“现在的你去除了白白送命,还能有什么用?” “父……父亲?”魏溪蓦地停下动作,面现诧异。 傅卿云:“你父亲就是卫尉司的都指挥使沈玄,你肩上是他为了日后相认烙下的印记。我想你大概不知道,当年他死在洛风磊手里是什么样子。” 魏溪愣愣地看着他,又看看沈连风,眼神仿佛在说你们讲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第60章 困局 十年一弹指,当年死不瞑目的已化作白骨,而那时扬长而去的却仍笑傲江湖。 洛风磊也许就是从那时起习惯了鲜血,如今回忆起残忍杀戮的往事,只有炫耀而无怜惜。 “当年你若留下,到如今也可享尽荣华。”洛风磊说着,默默把手覆到苏晋之手上,慢慢握紧,“你看,这里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苏晋之抽了一抽,没能将手抽走,觉得那像一副冰冷的枷锁,将自己死死铐住。 这屋子里的一切陈设都未变,然而眼前人早就已经面目全非。 苏晋之冷冷看着洛风磊,如同在看一场荒谬的独角戏。台上人悲悲喜喜,而他不但无法入戏,甚至还觉得有点恶心。 他冷哼一声:“多谢你的美意,我消受不起。” 洛风磊还待再说什么,忽然感觉到异样,猛地把手从苏晋之手上撤开,掌心上翻,看见便然一片乌黑。他怒道:“你下毒!” 苏晋之抬起自己的手,掏出手帕来缓缓擦拭。他的手背肌肤也已开始溃烂,然而面色不疾不徐,像是并不意外。 “那又如何?”他道。 “你就是自残,也要杀我?!”洛风磊怒气渐重。 苏晋之坚定:“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杀你。” 洛风磊咬牙切齿,一掌拍在桌上,桌面镶嵌的大理石顿时碎成八瓣:“把解药给我!可以饶你不死。” 苏晋之慢慢扬起一抹笑容:“此药无解。” “你……”洛风磊勉强压抑住气息,打量对方,“你也一样中毒,没有解药,怎么会是这样反应?” “这毒药遭遇真力催发,我毫无内力,它自然无处依凭。你功力深湛,毒随血行,不消多时毒素便会遍及全身,我们大可以比一比,看谁能活得更长。” “我杀了你!”洛风磊大怒催劲,那原本就崩开裂缝的红木圆桌立时四分五裂。 苏晋之傲然昂头,把自己脖颈致命要害都暴露给对方:“尽管动手。” 洛风磊抬手扬剑,剑尖触及苏晋之肌肤,后者默然闭眼,丝毫没有一点畏惧。那锋刃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划出浅浅一道血痕,便骤然调头,转向洛风磊中毒的手臂上,毫不留情地划开长长一条伤口。 暗黑鲜血汩汩流出,顺着他手臂向下滑落,不多时便流了满地。 苏晋之睁开眼,看见洛风磊没有对自己痛下杀手,心中也是一松。他方才铤而走险赌了一局,所幸老天有眼,没让他赔上性命。 这毒药没有立时三刻致命的毒性,本意就是伤害洛风磊的真力,叫他一时三刻不能再去追杀铸剑山庄众人。眼下地上血迹越流越多,颜色渐由暗色转为鲜红。洛风磊面色苍白,眼神却比先前刚中毒时更加清明。他见血色转艳,便随手点了止血穴位,以剑割袍,将伤口匆匆一卷。 “可惜不能如你所愿。”洛风磊冷然一笑,眼神中已见浓浓的报复心思,“好,既然你这样想要我死,我就要你好好看看,我先将那些人一个一个杀光的样子!来人!把他给我押到地牢里去!” 几个统一服色的门人应声进来,伸手要抓苏晋之。 苏晋之退后一步,避开他们动作:“不用,我知道地牢怎么走。” 他独自走他们身前,脚步沉重,经过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0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0 窗边时不意抬头,只见外头黑夜无月,望不见一颗星子。 这是令人绝望的夜色,而苏晋之低下头,却不愿相信这会是自己的命运。 他知道,他不能就这样烂在这里。不论夜色如何深沉,他的心中都有一颗太阳,他要去见他,所以要努力活着,要拼尽一切,从这里出去。 剑冢之中,魏溪的世界却好像要崩塌了。 他听沈连风解释完当年的一切,仍是不敢相信自己那当货郎的父亲竟然还有那么一层不为人知的身份。 原来当年沈玄为了妻儿安全,一直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后来妻子早逝,他又遭遇危险,不得不把魏溪托付给自己的同僚,对魏溪只说那是他的叔叔。沈玄死后,洛风磊曾追查到他们的踪迹,魏溪小时候体内的赤焰剑气便是一天半夜遭受突袭所致。这位叔叔身受重伤,不敢让魏溪知晓,也无法再带着魏溪逃命,无意中见到有家杂技班到处巡游,里头孩子又多,容易鱼目混珠,便塞了银子请班主好生照顾魏溪。没想到那班主两面三刀狼心狗肺,收了钱非但不办事,还将他当成奴隶般多加折磨,险些要了魏溪的命。 好在那时魏溪还没有离开九雁山附近,被苏晋之偶然遇见,误打误撞救了回来。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魏溪把整件事消化彻底,握紧拳头猛砸在石床上。 “凭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说杀他?”傅卿云道,“洛风磊有赤焰剑法,剑气精纯无比,怕是已经练到了九重。你这玄冰剑法用一次就要去掉大半条命,恐怕就连那姓洛的一只手指都动不了,有什么资格夸下这种海口?” 魏溪也不顾自己光着脚,跳下床去,跑到他面前:“那你说!要怎样才能打得过他?我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 沈连风跟过来,在他身上披了件衣裳:“先养好伤。” “那得等多久!”魏溪转身来,满是怒火的眼中几乎要急出泪来,“我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那王八蛋砍成八块!现在师兄还在他手里,你叫我怎么等!那人杀我亲人虏我师兄,我与他大仇不共戴天!” 一枚暗器忽然当空飞来,直扑魏溪面门。沈连风蓦地伸手接住,诧异地看向傅卿云。 这是他扇骨中打出,但魏溪毫无所觉,任凭那铁刺近身,若没有沈连风出手,恐怕就要中招。 傅卿云也不是有意要害他,此时展开扇子,缓缓摇动:“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这样简单的暗器都看不见接不住,你以为你去了逍遥楼,能沾到洛风磊的一片衣角么?哼,恐怕你连那地方的大门都进不去,就已经成了一滩死肉了。” “那又如何!我……”魏溪本能地想辩解什么,说了一半,却发现一句道理都掰不出来。 傅卿云说得对,现在的魏溪不仅没了平时的功力,连思绪也是乱的。这混乱令他失去了该有的判断,要是贸贸然冲到逍遥楼去,恐怕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些人害得你越深,你就越要有足够的把握让他们偿还。机会难得,一旦错过,就可能永远失去。血海深仇被这样白白放过,你会甘心吗!”傅卿云说得一字一顿,语气也渐渐激动起来。 魏溪咬牙:“可是……难道因为这样,就什么都不做吗?” “你是不是以为,你的遭遇就是世间至悲!要是我告诉你,有人的遭遇远比你更惨呢?”傅卿云冷冷笑了一下,说下去,“有一个人,他在十六岁时父亲蒙冤入狱,判处斩首,他自己与母亲则被发配边关,给披甲人为奴。他亲眼看见母亲做官妓受尽了凌辱,后来母亲不堪折磨,为了自尽拿匕首捅了自己十几刀,却因为不得其法迟迟不能死去。最后母亲哀求他,要他送她一程,这人不忍看母亲痛苦,便亲手抓起那把匕首,对准她心窝刺了进去……你知道亲人的血流在自己手上的感觉么?那血是热的,从她身体里涌出来,可很快就冷了……就跟她的人一样,最后都跟那边塞的风,北地的沙一样,毫无温度。” 魏溪听得震惊不已,他曾听苏晋之说过一些傅卿云的情况,现在稍一联想,便猜到这话中所提的人是谁。 “这人……是你吗?”魏溪忍不住问出口,却不是出于好奇,而是当真心有戚戚,满怀悲悯。 傅卿云方才说话时还有些隐约的情绪起伏,这下说完,一下把这些情绪都收起来了。他看了魏溪依言,面无表情:“是我。” “你……”魏溪大概也没想到他如此坦诚,停顿了一下,才道,“很厉害。真的,很了不起。” 承受如此伤痛,又身有残疾,还能支撑到今天,将逍遥楼逼到如此地步。傅卿云所做的一切努力,远比他的成就要多得多。 “换作是我,不知能不能做到……”魏溪摇摇头,“不,我做不到。” “但要是没能赢到最后,单是厉害又有什么用处!”傅卿云振袖在轮椅扶手上一拍,“没能杀了洛风磊,让朝廷派兵围剿应鹤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徒劳,都是白费功夫!” 魏溪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他不再嚷嚷着要立刻打杀,而是想像傅卿云说的,收敛起心神等一个一击必中的机会。于是他在桌旁坐下,静静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傅卿云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眼:“我要是有办法,你就会听么?” “但凡有一点希望救出师兄,毁掉逍遥楼,杀掉洛风磊,我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魏溪说得义无反顾。 沈连风看了他一眼,皱眉:“量力而为。” 魏溪回他:“要是不能达成心愿,救出师兄,那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 “沈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爹要保全我性命。但他老人家既然是被那洛风磊所害,我们做儿女的,为父报仇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何况我师兄也在洛风磊手上,这一次,不论如何我都去定了!” 沈连风想了想,似乎无法反驳,只说:“我也去,你要活着。” “我们都努力活着。”魏溪感激地握了握沈连风的手,报以一笑,而后把脸转向傅卿云,已然准备就绪,“傅庄主,告诉我你的法子吧。” 傅卿云看见他们决心如此强烈,这才放心说道:“玄冰赤焰既然出自剑冢,那剑冢必有能克制其剑气的东西。这对神剑剑气强烈,双剑相合气息惊人,所以一向都是分开收藏,存剑的两座藏剑台为了平衡剑气,一个至阴,一个至阳,都是铸剑山庄先人根据双剑特性而度身打造。这双剑剑法修炼时需要阴阳相合,但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1 其实藏剑台本身也有冲合之效。你身上已有玄冰心法,如果到玄冰剑藏剑台吸收其中的九阳之气,或者可以顺势中和寒毒,将此剑法彻底练成也未可知。” 不等魏溪回答,沈连风便道:“太危险。” 藏剑台的目的是藏剑,并非练功。虽然傅卿云说得有道理,但这毕竟没有前人试验过,若是贸贸然这样做,很可能神功未成,反而将命给搭了进去。 “我练。”魏溪想也不想,便一口答应,“我信你!” 第61章 牢狱 苏晋之从没想过当年自己设计的地牢,如今关的会是自己。 潮湿的墙壁,幽暗的光线,与逍遥楼绝大多数地方的富丽堂皇如有云泥之别。苏晋之抬头看一眼墙上的小窗,感觉像回到了十年之前。 那时他从崖上坠下,被茂密的树冠接住,在枝桠间划拉几番终于落到谷底。身上剑伤沉重,加上高出坠下的几十处骨折,叫苏晋之陷于剧痛,无法动弹乃至无法呼救。那时的他只能仰头看着茂密枝叶见透出的那一方小小亮光,看着浅蓝色的天空转为靛蓝色的黑夜,再从深邃的星空重新迎来晨曦。而他,只能在这平静的日月流转中绝望地等待死亡。 此刻地牢中的血腥之气,也是那样熟悉。看来十年间这里并没荒废,不知有多少人在此送命,才留下了这样浓重的气味。 生锈的铁门吱呀一声,令人反胃的噪音似在警示着狱中囚徒有人驾临。 苏晋之抬头,看见一袭干净扎眼的白衣,从门口缓步向这里走来。 “啧,这样的地方,楼主还是真忍心委屈你呀。”方见离用手扇着气味,一脸嫌弃地走到苏晋之关押的牢前。 苏晋之看看他的打扮,当真与昔年的自己无异。只是现在的他已有了看透风霜的倦意,而这年轻的面庞上仍是傲慢而不可一世,比当年的自己更多了几分飞扬,仿佛天下都是自己的,所有不遂他意的事物都要消灭,一切他讨厌的人都要去死。 方见离见苏晋之不屑理睬自己,不甘示弱地冷笑一声:“呵,回忆里的东西固然好,但一旦当真重逢了,也不过如此。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当年既然舍得下,现在又有什么舍不得呢?” 苏晋之睨了他一眼:“他让你来杀我?” 事实显然不是。方见离噎了一下,也不愿承认这事,虎着脸瞪他。 苏晋之却懒得理他:“不是你就滚吧。” “你!”方见离怒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就是现在把你扒皮拆骨,楼主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种泼妇骂街苏晋之并不理会,只安静地坐在原处,如老僧入定。送饭的小厮恰巧进来,见到方见离正气呼呼地炸毛,一下愣在原地,不知是进是退。 “呵,你还配吃东西?”方见离没好气地走过去,揭开食盒,只见其中菜色颇丰,显然是专门吩咐过厨房准备的。他知道这是洛风磊的意思,心中更怒,拿筷子往几盆菜里拨了拨,忽的眉头一动:“哟,还有酒。啧啧,既然这是楼主的一番心意,我看你还是不要浪费了。” 说着他把菜肴一一往地上倒去,把酒瓶一倾,让酒液泻了一地。 他笑得面目狰狞:“就这么吃,敢剩下一点,我都要你好看!” “这……”小厮受惊不小,捧着食盒颤抖不止。 方见离闹了一通,心情大悦,揪着那小厮的耳朵:“快滚,不许帮他,听见没有!要是敢向楼主透露半个字,小心你全家都死无全尸!” 小厮唯唯诺诺地应了,方见离也得意地扬长而去。牢房内经过一顿喧嚣,终于重归寂静,只有苏晋之一个人如原样坐着,不为所动。 幽幽酒香在腥臭的空气中飘来,苏晋之眉头微微一动,是金枝杏花的香味。 当年在昆仑山下,有人一气牛饮了一整坛杏花酒,而后拿袖子一揭嘴唇,道:“都说杏花酒单香气就能醉人,果然名不虚传,来,苏贤弟,你也来尝一口!” “洛大哥,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杏花最好的是金枝,陈年二十载以上的才最难得。这普通杏花哪及得上金枝杏花的口味,你不过是刚刚赢了一场大仗,心中痛快,便觉得这酒好喝罢了。依我看呐,这味道也平常。” “哈哈,是么?苏贤弟你见识广,说得自然没错。那你说,上哪儿才能喝到这金枝杏花?” “听说登州琼芳楼群芳荟萃,不但人美歌甜,连天下美酒也取之不尽。洛大哥要是没有要事,不如我们一同去尝尝?” “好,哈哈,有贤弟相伴,莫说登州,就是天宫广寒,为兄也去得!” 言犹在耳,物是人非。 苏晋之嫌恶地挥一挥手,驱散那令人厌烦的酒香。他望一眼周围的墙壁,只觉这样的地方,自己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几个时辰之后,洛风磊正在议事堂处理事务,忽见负责看管地牢的属下慌慌张张跑来。那人一头大汗,扑通一个跟头跪下,捣蒜似的磕起头来:“启、启禀楼主,那姓苏的,那姓苏的自尽了!” 魏溪忽觉胸口一阵锐痛,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怎么了?”沈连风忙扶起他。 魏溪摇摇头,他方才打坐入神,不知怎的就想起师兄,恍惚间好像看见他浑身是血,一面伸手,一面向自己匍匐而来。魏溪想去拉他,可越跑两人就越远,他心中焦急,一声大喊,便从梦中惊醒。 傅卿云过来替他把脉,皱眉道:“玄冰内里最忌心思不静,你整天胡思乱想,小心走火入魔。” “我感觉……师兄好像有危险。” 傅卿云:“他远在数百里之外,要真有难你又怎么会知道?” 魏溪倔强地摇摇头:“我就是知道。” 傅卿云拿他没有办法:“罢了,今天还是别练了。回去好好调息,等不做怪梦了再说。” “不,我要继续。” 傅卿云皱眉:“你不要命了!” 魏溪重新坐回藏剑台上,嘴唇上犹带着没有擦净的一丝血色,淡淡一笑,看起来分外坚决:“这本来就是一场赌局,除了自己的命,我还能赌什么?” 他已没有退路,为了师兄,为了父仇,就算万死亦无悔。 这场赌局,九死一生。 几日过去,魏溪不眠不休地打坐,到第九日上,局面越发凶险。他脸上时冷时热,如同有阴阳两股气流,来回争夺着上风。 沈连风亦在旁打坐,他将一切看在眼里,难免忧虑焦灼,想要上前推醒魏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2 溪,被傅卿云阻止:“他体内真气正在交融,此刻叫醒他,更容易被反噬。” 于是沈连风只得把手放下,在旁边干看着发急。 魏溪脑中已换了画面,苏晋之不再是浴血受伤的模样。梦境中他也正在舞剑,背后的场景换过了数遍,从云山千峰的烟霞岛,到巍巍耸立的昆仑山,从林间溪边,一直到酒肆席间。他有时是对敌,有时是舞剑,行云流水,恣意流畅,可无论在哪里,苏晋之的身后总有个影子,仿佛鬼魅一般,形影不离。 这人明明面目模糊,魏溪却由衷觉得他讨厌,不自觉蹙紧了眉头,暗暗握紧双拳,似是恨不得闯进梦中,将这人打走。 他不想见到这一切,又舍不得让师兄离开自己的视线。只觉眼前画面渐渐扭曲,背景全换成了红色,两个舞剑的人像是扭打在了一起,连身上都是血的颜色。 “阿溪,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么?” 抽冷子忽然有个声音在这画面的上空飘过,魏溪浑身一个激灵,听出这是师兄的声音。 “我会保护你!一定会保护你的!” “师兄,你在哪里!” “你等等我,我这就去救你!” 往日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飞速掠过,从苏晋之将他捡回药庐,亲手喂汤喂药,为他穿衣盖被,到长大后他听师兄的指导勤习剑法,每日闯祸挨罚,再到后来他们一起下山,经历种种艰险……魏溪觉得自己没有一天可以离开师兄,如果这辈子他不能再见到对方,那他宁愿就此死去,再也不要苟活于世上。 一阵汹涌的真气由足底涌泉直升到头顶百会,本来层层滞涩的屏障一下被冲破了。瞬间有无穷真气充斥筋脉,魏溪深吸一口气,压手调息,慢慢将那些真气聚于丹田,睁开双眼。 他面色潮红,心脏突突狂跳,分明是功体小成,却有一股莫名的异样从心底升起。沈连风见他醒来,忙上前问:“怎么样?” 魏溪捂住胸口,觉得气闷异常,又是酸,又是痛,还有一股难以明言的感受。 沈连风拉开他袖口探其脉息,只觉魏溪气息浑厚,流转平稳,先前左突右撞的寒冰之气已然融入真气之中,化为内息的一部分,不由一喜:“成了。” 魏溪奇道:“可我怎么觉得,心口痛得很?” 傅卿云看他一眼:“刚才你叫了些什么,你不记得了么?” 魏溪一脸茫然:“我叫了什么?” 傅卿云:“罢了,不用理会。” “我到底叫了什么?” “没事就好,想那么多做什么?” 魏溪闷闷的:“哦……” 傅卿云转着轮椅出去,声音渐远:“反正……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牢狱 第62章 进攻 逍遥楼内,大夫忙得满头是汗。 “禀楼主,没有大碍了。”一轮抢救之后,苏晋之腕上鲜血终于止住,又用了几味大补的丹药把气息也给稳住,一条命好歹是救了回来。 洛风磊无声地挥一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方见离躲在这群人的身后,见洛风磊没有要问罪自己的意思,也趁机一起退出去。 “站住。”洛风磊忽的说道。 方见离后脑一麻,知道他这是在叫自己,双脚不由自主就粘在了地上。 “你之前去过地牢?”洛风磊问。 方见离急忙辩解:“属下,属下的确去过……不过那碗是他自己打碎的,与我,与我没有关系!” 洛风磊的眼光在他脸上逡巡了一遍,语气莫测:“他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没有!”方见离想了想,忙又改口,“这个,要说……也是有的,不过那都是些骂人的话,还有骂楼主的……不知,不知算不算。” 洛风磊冷笑一声:“好,很好!” 那笑容越来越大,须臾变为大笑,笑声骇人,方见离直听得瑟瑟发抖。 “你下去吧。” “是!”方见离忙不迭溜走。 洛风磊走到床边,看着不省人事的苏晋之:“你要求解脱是不是?” 他伸手抚上对方面颊,动作轻柔无比,眼神却阴冷非常,“我偏不让你解脱。” 苏晋之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见到的,恰是这他最不愿意看见的面孔。 洛风磊端着药碗,见他醒转,嘴角微弯。但当他接着看见苏晋之将脸别过,便立时换回平素的嘴脸:“想死却没死成,很失望么?” 苏晋之不回话。 “你要是有本事,就尽管再试试。哪怕你死一千次,只要我在这里,你就永远别想跨出这道门,去到阎王殿!” 苏晋之冷哼一声:“恐怕有人不这么想。” 洛风磊眉峰一动:“谁?” “事到如今,你何必再惺惺作态。”苏晋之道,“这世上从不需要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洛风磊面色蓦地一寒,先前逼问方见离时脸上浮现过的杀气此时再度闪过。 片刻后,杀气退去,他却笑道:“你想离间?” “没错。”苏晋之面无表情地笑了笑,终于翻了个身,艰难地撑起身体。他身上中衣雪白,衬得脸色益发苍白,连嘴唇也是没有什么血色。那双漆黑的眼眸盯紧了洛风磊:“我故意以命相搏,不惜全为了做这一出苦肉计。可见十年过去,我骗人的本事也高明了许多。” 苏晋之故意顺着话头往下接,他越是直认不讳,洛风磊反而越是起疑。这回苏晋之伤口之深,出手之狠,完全不像他这么个武功全无的废人所能做到的。洛风磊虽有怀疑,却不愿就此承认,他沉吟片刻,站起身掸了掸衣袖:“既然你如此顾虑,那我换个人来照看你,总可以让你少些借口。” 他拍了拍手,一人推门进来,这人看见了苏晋之,似乎是很是意外。 苏晋之抬眼,看见对方,也是大吃一惊。 “师父?” 洛风磊将蒋岱留下,返身离开了房间,没走几步,却迎面碰上了方见离。 “楼主不在里面陪着?”方见离一面低头说话,一面小心翼翼地拿余光瞟着对方面色。 洛风磊不答反问:“你又怎会在此?” 方见离本是专程上来偷看他俩的,这下被当面撞破,又怎么好意思承认,只好摆出一副焦虑的模样,板起脸道:“那个……探子来报,铸剑山庄像是有动静了,我特来禀报楼主。” “铸剑山庄早被你一把火烧成灰烬,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3 哪来的动静?” 方见离改口:“不不,属下的意思是,是傅卿云的人马有动静了。” 洛风磊神色瞬间一肃,方才的轻巧一扫而光:“查到他们在哪么?” “蓬莱剑冢。” “蓬莱剑冢……”洛风磊微微出神,末了忽然抚掌大笑,“好个剑冢!我倒要让他姓傅的看看,剑冢不但可以用来葬剑,更可以用来葬人!” 方见离一直陪着小心,唯恐惹得洛风磊不满,听到对方笑声洪亮,才敢当真一起笑出声来:“哈哈哈那姓傅的不自量力,看咱们不把他杀个片甲不留,楼主……” 洛风磊斩钉截铁:“三天后,整装出发!” 血书还在傅卿云手里,且朝廷已隐约得知此事。只要一天不拿到这证据,应鹤行便一天不能安枕,洛风磊与侯爷府沆瀣一气,当然容不得半点拖延。 三天,刚好够灰羽军准备齐粮草,清点好兵器。到了第四天清晨,洛风磊已精神抖擞策马于阵前,此次围剿由他亲自领兵,方见离伤势已然痊愈大半,作为副手随行在侧。灰羽军队伍浩浩荡荡,健步如飞,阵型却丝毫不乱。在整齐的人龙与马匹之间,有一辆马车被围于中央,驾车人扬鞭驭马,速度与周围相比丝毫不慢,而坐在车中,却感觉如水上行舟,平滑安稳。 这一路行程仓促,洛风磊几乎不给大家多少休整时间,唯独那车中人有状况时他才会破例停下,亲自掀开车帘,进去探望对方的情况。 而苏晋之的情况,自启程后反倒像是越来越糟了。 他一路都由伤愈的蒋岱照顾,方见离连一根手指都碰不得。但不知为何伤情却急转直下,脉相忽快忽慢,时常气短而虚,有好几次命在旦夕,都是洛风磊亲自为他输送内力才勉强吊住他一命。 “就算要死,也要等他们都一个个死在你面前,才可以死。”洛风磊恶狠狠地说。 他大费周章带苏晋之同行,又几次三番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无非是嫌折磨得他不够。十年前苏晋之坠崖之后,洛风磊曾到崖地查看,可坠崖处并没有人迹。山林多虎豹,虽说尸骨被野兽啃食殆尽也不为奇,但在洛风磊心中,这件事一悬便悬了十年。 而今苏晋之好好活着,那缠绕洛风磊多年的愧疚竟而变成了怨念,像是在怪他躲了十年,害自己牵挂了十年。 十年一梦,白云苍狗。 有人做了十年闲云野鹤,有人也为了一朝雪耻,苦心筹谋。 傅卿云怎么也没想到,他准备了十年的复仇,竟然要功亏一篑。 魏溪在藏剑台上打坐,已是练至心法第九重。然而看他面色,似乎冲关阻碍重重,并不能顺利功成。 先前八重虽然也不简单,但都没有此刻这般艰难。魏溪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煎熬,一时如身在油锅,一时像被脱光了丢到雪地,脸上时阴时晴,像是流转过四季。脑中的画面也是支离破碎的,世界被揉成了一团,只窥见角落,而看不到全景。 他像坠进个无底深渊一般,拼命想抓住什么,却拼命下坠。 “此时最为关键,大家千万不能轻举妄动,若有差池,不但功亏一篑,恐怕更有性命危险!”傅卿云警告周围人道。 “报!灰羽大军已集结五里之外!” 属下赶来报信,语气十万火急。 傅卿云皱一皱眉,挥手斥退他:“知道了。” “怎么办啊?”邱落言焦急道。 “等。” “等?这地方是匆忙改造,能撑多久?”邱落言一握佩剑,便要起身,“要不我带些人,先出去抵挡一阵!” “胡闹!以你的本事,能顶什么用!”傅卿云斥道。 邱落言一怔,顿时脸红。的确,他武功平庸,毫无服人之处,名义上虽是昆仑代掌门,可在武林中根本排不上位份。就算这时就算他站出来振臂一呼,恐怕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响应。何况现在是拼命的时候,谁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一个没本事的毛头小子手里呢? 傅卿云似乎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微微别过脸:“再等一阵,让沈连风去吧。” 邱落言看一眼藏剑台上的两人,摇头道:“沈护卫有要紧的任务,还是不要冒这个险的好。我……我也知道自己武功低微,但是剑冢附近机关很多,埋伏对了地方,总是,总是还能拦他们几步。” 傅卿云看向他,尖锐反问:“拿你的命去换他们几步?” 邱落言却毫不犹豫,直视他的双眼坚定点头:“对,拿我的命换。” 眼下人手紧缺,又兵临城下,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邱落言绝不会贸贸然提出这么冒险的建议。可他既已下定决心,便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再没有什么不可以牺牲。 “好。”傅卿云点头,表情也认真起来,他从怀中摸出一张羊皮卷,在膝上摊开,“这是外面的机关图,有一个地方,很适合伏击。” 邱落言凑过头来,听得异常认真。傅卿云解释了一遍,末了问他是否清楚,邱落言十分谨慎,又将他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再次确认道:“我说的对不对?” “没错,正是如此。”傅卿云顿了顿,又从轮椅的暗格中取出一支竹管,交到他手里,“这是号箭,如若你们被围需要支援,就抽出这根引信,朝天空放出号箭,我们会派人解围。” “好,我知道了。”邱落言把竹管郑重收好,又看了傅卿云一眼,微笑了一下,“傅庄主,兴许这也是咱们最后一次说话了,从前的事……都一笔勾销吧,来生有机会再见,你可别冤枉我啦。” 傅卿云一怔,忽然想起之前在山庄陷阱中误捉邱落言时的情景。那时他宁死不屈十分倔强,却被沈连风狠狠收拾,打成了猪头。后来他虽然被放走出逃,可是因为担心被俘虏的群豪家眷,又折返回来冒险营救。及至山庄陷落之后,他多次不顾自己安慰,给魏溪输送内力。邱落言虽然本领低微,可是遇到不平从不会袖手旁观。谁也想不到昆仑派会出洛风磊这样的枭雄,竟也会出他这样心地仁善的好人。世事之讽刺,有时莫过于此。 傅卿云顿了一顿,对他颔首,也微微一笑:“来生未必能见,但等你这次回来,我们会是朋友。” 邱落言眼眶一热,连忙转过身去,悄然抹一把眼角,挥一挥手,故作爽朗道:“走啦!” 第63章 归来 逍遥楼对这一路的机关,是颇为防备的。 洛风磊十年前曾到过剑冢,亲眼见过这地方有多麻烦,那时全靠苏晋之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4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4 一路计算,步步指引,两人才顺利绕出了八卦林,躲过了瘴气毒雾。这一回苏晋之虽不可能再帮他,可是洛风磊手下也颇多擅长奇门遁甲的好手,这些人齐心合力一路钻研,竟也顺利突进,一帆风顺。 只是一切,似乎都太过顺利了。 洛风磊自然知道这些人本事几何,就是当年苏晋之破这些机关也颇费了一番功夫,可凭现在这区区几人竟然顺风顺水所向披靡,实在很难不让人生疑。 “停!”洛风磊再次抬手,制止队伍前进。 一进蓬莱境内,灰羽军前进便如龟速,可屡次停下之后,又不见真有什么机关。众人只当洛风磊多疑,有甚者更在心中腹诽,道他是怕了铸剑山庄,忌惮傅卿云。 洛风磊毕竟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什么大场面都见过,面对险境的直觉恐怕无人能敌。山林间瘴气越来越重,然而偏偏毒性不强,除瘴气以外没有任何机关,完全不像铸剑山庄一贯的风格。 洛风磊无计可施,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只得再次命令众人重新起行。 每次他一回头,方见离的拳头便握紧一分。 别说苏晋之已是个废人,就是现在他说了什么,也绝没有一个字可信。这一路他不从中作梗已是万幸,洛风磊竟然还时时想要求助于他,方见离觉得这简直愚不可及,根本不像平时雷厉风行的楼主所会做出的判断。 早在刚入蓬莱之时,他曾提出要挑一队精兵先行突进,杀入剑冢揪两个铸剑山庄的人出来问个究竟,就像他们之前所习惯的那样。可是洛风磊想也不想就否决了,叫方见离大吃一惊。 直到后来他才想明白,那是因为苏晋之在此。洛风磊带他同行就是为了要证明给他看自己的能力,所以他一定要自己攻破剑冢,不肯耍这些阴招,非得光明正大地攻城略地,才好突显自己的实力。 自这时候起,方见离便明白自己不能再忍了。 等到逍遥楼当真拿下了血书,洛风磊自然会受侯爷重赏,届时江湖之中无人敢撄其锋,苏晋之就是不低头也要低头。而那个时候,他这个影子又将流落何处? 似乎作为影子,打一开始就没有与本尊争锋的资格。 所幸方见离要的机会,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队伍再行得里许,探路人意外踩中机关,紧接着一串埋在地底的火药便连番爆炸。那炸药威力不大,只是足以惊到马匹。方见离嘴角微不可见地一弯,不驾马远离,反而在马肚上一夹,悄悄靠近马车,铁鞭一挥,抽向拉车的马匹臀部,将其向朝爆炸中心赶去。 马匹被鞭笞受惊,又本能地害怕爆炸,进退两难,当场嘶鸣着人立起来。这下车厢忽然受到牵扯,被带着剧烈摇晃,没几下便向侧面翻去。 事态如此发展正中方见离下怀。他喜不自胜地跳下马去,走到倾侧的车厢跟前,拔剑一挑车帘,低头钻了进去。 苏晋之本躺在车上被铺之中,跟着车厢一起栽了个大跟头,额角撞到车壁,豁了一道大口子。 方见离身上杀气腾腾,他手上玄冰气息充沛,苏晋之即便头晕目眩,也很难察觉不到。他抬起眼来,神情防备,可眼下他连自己的身体都支撑不起来,即便看见了方见离,看见了那把来意不善的宝剑,除了束手待毙,也做不了任何抵抗。 “呵呵,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后会死在这把剑下吧?”方见离扬了扬手中玄剑,语调轻佻得意,仿佛肖想多年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 苏晋之眯眼打量了一下这熟悉的剑锋:“是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方见离气急败坏,“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以为你的命有多矜贵?还以为你活到今天是他不想杀你么!” 苏晋之轻轻一笑。那笑容仿佛在说他根本不信,毫不留情地践踏了方见离的威信。 这笑中的轻蔑比任何武器更能激起方见离的怒火,他不顾车厢空间狭小,举剑划过一道长弧,气势如虹地就向对方砍去。 剑气扫过,车厢顿时四分五裂。 但剑身靠近苏晋之身体时,却蓦地感觉到一股巨大的阻力,愈是接近苏晋之的身体便愈是强烈,最后入肤的一刻剑尖一偏,竟然从心脏位置歪向上端,斜斜刺中了苏晋之肩头。 方见离大奇:“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另一道剑光已罩到眼前。那光芒烈如火焰,胜过方见离的剑光百倍,如同地狱业火,一下就能将他烧成灰烬。 方见离万没想到,那美丽而残忍的火焰穿透自己心窝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痛楚。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见胸前透出的一截赤焰宝剑,愣了一愣,又艰难地转过头去。 “楼……主?” 一剑毙命,毫不留情。方见离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仅有的这两个字,已是他生命最后的疑问。 多年陪伴,他早知道对方想看的一直都不是自己。正因如此,他才那么渴望彻底掐灭那个幻觉,让自己可以真正的取而代之,却不曾想…… 自己的性命原来如此不值一提,他的野心,最后却葬送了自己。 赤焰剑缓缓从方见离僵直的躯体里退出,剑身赤红浓艳,已分不出哪处是血,哪处是其原本的颜色。 方见离的尸体如同一断被拦腰斩断的大树,轰然倒地。 落在苏晋之肩上的玄冰也从他手中松脱出来,掉落在一旁。他肩上伤口血流如注,令原本就苍白的脸孔变得愈加惨白。只见苏晋之身体晃了一晃,双眼无力地一阖,整个人如同风中柳絮一般轻飘飘地倒在了地上。 洛风磊跨过方见离的尸体,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抓起对方手腕。苏晋之受玄冰真气所伤,脉息难免紊乱。洛风磊蹙了一下眉,便托起他身体,将手掌抵在了他的背上。 马车所在之外仍是一片混乱,马匹受爆炸惊吓,掀翻了不少人,原本严密的阵型也因此乱套。这时上上下下忙着约束战马,归拢队形,正忙得不可开交。 “胆敢临阵脱逃者,格杀勿论!”洛风磊扬声一喊,声音便远远地传了出去。 他内力浑厚,每个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怔。有人循声看过来,瞧见方见离的尸首赫然陈于地上,都是一惊,但只当他是有了异心被诛,谁也不敢多问半个字。 “副统领约束阵型!” 洛风磊发出这最后一令,便再不说话。他额上微微有汗,渡送内力似乎颇为艰难。苏晋之的伤势离奇,剑伤分明不在要害,方见离的剑气威力也十分有限,可在他体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5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5 内却像凿出了一个大窟窿,不论洛风磊如何输送内力都无济于事。 先前他也曾为他疗伤,当时情形便有些古怪。苏晋之像是为寒冰真气所伤,体质阴寒无比,照理他练过玄冰心法,即便失去了内功伤了筋脉也不该如此毫无抵御能力。可之前每一次情势危急,洛风磊疗伤都不及细想,这次亦然,只要他一停手恐怕苏晋之就要断气,于是他不得不牢牢支撑住对方,源源不绝送出自己的内力。 直到洛风磊感觉自己三分之一的功力都已不知不觉溜走,这才心中大惊。 “楼主,您……没事吧?”连副统领也看出他神色异常。 洛风磊睁开紧闭的双眼,脸色有些难看:“管好自己的事……” 他话没说完,竟然喉头一热,一口腥甜的血气涌上齿间,却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他尚余一丝理智,知道此时再不撤手,恐怕连自己也要搭进去,正待慢慢收回功力,忽然一道酷寒剑气直扫面门! 熟悉的寒冰剑如同地府阴差的勾魂索,向他疾疾砍来。 洛风磊收掌不急,硬生生被自己内力一震,方才咽下的一口血顿时喷了出来。他情急中就地一滚,再起身终于看见了那挥剑的人,吃惊之余,几乎怀疑自己生错了眼睛。 第64章 交锋 苏晋之手持玄冰剑,立在马车断辕之上。时正日中,耀眼的阳光照在他身上,那一身白衣像在扇亮。鲜红的血迹在白衣晕开一朵血色的花,令苏晋之清俊的面庞顿时添上一分煞气。他面色仍是偏白,但那绝非虚弱,而是冷眉冷目,决绝傲然。 “我既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谢你了。” 苏晋之将手中玄冰一扬,得意一笑。 先前洛风磊几次为他输送内力,皆被他化为己用,现下气息汇聚,沉于丹田,功力已然恢复了当年的大半,连说话的声音都今非昔比。 “怎么回事?当年……你武功没废?”洛风磊大为诧异。 苏晋之却冷笑着摇了摇头:“呵,当年若非我自损筋脉以求退出江湖,你怎么可能有机会将我逼至坠崖?” 洛风磊面色一窘,却不肯承认:“那时我以为你是故意诈我……” 苏晋之打断他:“是啊,世人皆狡诈!有谁会那么蠢,明知自己被怀疑被猜忌,还愿意自废武功以示避战之意!我当初以为这样你就不会再有顾虑,不会再容不下我,或许会放我一马……” “我……” 苏晋之:“终究是我太天真了。你这样自私自大的人,怎么可能会相信他人会为自己让路?恐怕在你心里,一直认为全天下都是你的仇人。这些人除了被你奴役,就只有被你杀光,除此以外,没有第三种可能!” 洛风磊无言,并非他不想辩解,而是苏晋之所言,的的确确就是他本人所想。在苏晋之坠崖后的十年里,他不是没有回想过当初,只是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就是一切重来一次,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第二种选择。 当年洛云峰因为太过出众而遭同门嫉妒,被最亲近的手足所害,从堂堂掌门一下被贬为弃徒。洛风磊从小尝尽冷暖,更过早体会仇恨与背叛。也许信任这东西从那时便已经离开了他的人生,洛风磊的心里永远像是有个窟窿,他不想去填,也没人能够填满。 灰羽军中发现了这边的变故,弓箭手远远搭箭,步兵也持盾护身,从两边包抄,悄无声息地逼近。 “别过来!”洛风磊抬手阻止。 他防备地看向苏晋之:“那你身上内力是如何得来?你筋脉受损,内功尽散,根本不应该聚起任何真气。” “这还要多谢你慷慨惠赐。”苏晋之笑道,“说起来,回魂散这样的禁药,除了逍遥楼我也不知江湖上还有哪里可以找到。要是没有此物护持,我也无法聚拢起微末真气并自伤造出假象,好叫你送我内力时发现不了这其中的秘密。” 洛风磊经他一点,一下便明白过来。 先前苏晋之在地牢中自尽,并不是遭什么方见离陷害。后者固然有杀他的心思,可是并无杀他的本事。苏晋之利用自己的伤势脱出地牢,还故意让洛风磊对方产生怀疑,令他放松戒备,而自己便可趁势取得回魂散,暗中修复筋脉。 洛风磊仍有一事不解:“可回魂散在聚宝阁之中,守卫森严,你根本不可能进得去。” 苏晋之笑笑:“我根本不用自己去。” “原来如此,蒋岱已经是你们的人了。”洛风磊顿悟,“他在铸剑山庄知道了当年的秘密,后来逃跑撤退时被我们截回。当时我们只以为他是重伤被俘,没想到他已经暗中倒戈。所以他是见没有机会逃跑,便将计就计装作不知道一切,故意骗取我的信任,好等待时机,与你们里应外合?” “信任?”苏晋之笑,“你对人难道不只有利用而已么?连杀那方见离的时候,你又何曾有过一丝犹豫?” 洛风磊体内气息仍在激荡,脑中一阵晕眩,脚下踉跄了一步,勉力稳住。他眯起眼,嗓音阴冷:“没错,你比他更应该死。” “最该死的是你!” 苏晋之扬起玄冰,遥指洛风磊胸膛。 “哈哈哈哈哈!”洛风磊伸手抹了一把唇边鲜血,“那就看看谁能如愿!” 二人方摆了个起势,正在彼此暗自计算谁先动手更为得利时,周围远处却先鼓噪起来。 灰羽军士纷纷倒下,而队伍周围未见有人来攻,亦不像有暗器偷袭,倒像是大家齐齐中了什么毒,此时毒发,才同时被放倒。 “火药里含迷香!”有人喊道。 洛风磊眼神一寒,转向苏晋之:“卑鄙。” “过奖,卑鄙一词,别人永远比不上你。”苏晋之知道这是傅卿云布置的机关,这药的味道他一闻便知,遂道:“这种迷香内力愈低效果愈强,只要打坐调息即可无碍,乱吃解药,小心立刻送命。” 洛风磊看他的眼神半信半疑,显然并不愿听从他的指点。 灰羽军士纷纷服下解药,但晕眩的症状毫无缓解,有不少人当场呕血,更有甚者血迹发黑,四肢抽搐,瞬间瘫倒在地。 “原地调息!勿用内力!”洛风磊扬声。 “现在才信?”苏晋之冷哼一声,“晚了!” 他剑随声至,如同一道白云裹着支墨笔向前突进。苏晋之久未使用玄冰,一开始动作还略有生疏,招与招之间略有滞涩。但招行过半百,已然炉火纯青,行云流水。 他出剑速度不减当年,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6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6 而剑招却更灵动刚强。洛风磊本是对玄冰剑法再熟悉不过的,拆了上百招下来,却感觉与从前大有不同。眼前分明还是苏晋之,可他剑下感觉好像又不是他。 双剑相隔,二人咫尺相对的刹那,洛风磊忍不住问道:“你后来又练过这剑法?” 苏晋之微微一笑,撤剑后退,稍一顿步,再次抢上:“怎么,更难对付了?” 他的剑法较之过去的确更流畅自如,愈发有一种洒脱旷达之感。洛风磊凝神应对,好不容易得空才道:“不是你的习惯。” 那是魏溪的习惯。苏晋之不觉微笑起来,这十年来他虽不用剑,但每天指导魏溪练习的时间甚至比从前自己练剑还多,耳濡目染,自然就融入了对方的习惯。 魏溪使剑不拘泥于剑法,颇多融会贯通的自创招式。苏晋之这下使出来,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哪些是他创的,哪些是剑谱上本就有的,只觉得对方好像融入了自己的身体,两人合二为一,剑意随心而发,随手而至,一切都浑然天成。 洛风磊看见他面上表情,似是猜到他心中想法,蓦地联想起那天驿站见到的那名青年,顿时怒火中烧。 玄冰赤焰最讲究内息运用,先前他因受反噬之伤,始终颇有顾忌,只在招式上尽力,而未用上十成内劲。这下被心火一烧,洛风磊瞬时什么都不顾了,整个人须发皆张,冲冠而起,像一头发了狂的野兽,全势扑来。 苏晋之没料到他还有如此功力,心道糟糕,以自己现在功力根本不能挡住这一剑。他连忙将才攻出的一招半路撤回,疾步后退,洛风磊却如跗骨之蛆,且行且追,始终紧咬不放。 十万火急之际,苏晋之没工夫看自己退去何处,只觉自己脚后跟忽地踢到一块石壁,再向后一跨,整个后背都抵上了一片冰冷嶙峋的阻碍。 原来他退路中有块突出的大石,其宽其广,足可媲美小丘。 这是老天爷不给活路,苏晋之眉头一皱,要向旁急转,而赤焰剑势已到,眼看躲闪不及。 “前辈!”斜刺中扑来一人,挡在他身前。 待苏晋之定睛看清邱落言的样子,赤焰剑已毫不犹豫穿透了后者肩膀,余势直将他钉入巨石之上。 鲜血顿时从邱落言胸口激涌而出。 “邱……”苏晋之眉头大恸,这伤势足可致命,但他知道机不可失,只能趁洛风磊尚未拔剑反手便向他胸口刺去。 这一剑果然中的,可发了狂的洛风磊居然无视伤痛,连瞧都不瞧一眼,抬手握住玄冰剑刃将其从伤口拔出。而后他怒吼着将赤焰从邱落言身上抽出,再度用尽全力再度向苏晋之刺来。苏晋之急忙抬剑隔挡,这一震之下,虎口竟然裂开! 这一击勉强挡下,苏晋之左手扶着右手,掌心满是鲜血,下一刻若再举剑硬挡,必然会脱剑受伤。然而洛风磊也许是受迷香影响,癫狂之态愈演愈烈,丝毫不顾自身伤势,短短一顿,便蓄满劲力再度冲来。 苏晋之别无他法,只得举剑,正在他堵上性命预备一试时,奄奄一息的邱落言竟然以肩撞来,用尽最后力气将他整个人顶开,而自己挺身相代。 苏晋之毫无防备侧扑倒地,他伸掌在地上一撑,鱼跃回身,回头看见那赤焰所指之处,却是一怔。 “师兄!剑来!” 魏溪双手持剑,勉强隔住了洛风磊那雷霆一剑。百忙中他侧头看了一眼苏晋之,脸上笑容如春风化雪:“我来了!” 第65章 邱掌门 苏晋之眼眶一热,抬手便将剑抛了过去。魏溪伸手一捞,双剑祭出,登时显出双重威力,终于将洛风磊暂时逼退。 他换了自己的剑给苏晋之,后者手一沾剑,顿生疑惑:“这是……” 魏溪退到他身边:“傅庄主用赤焰剑藏剑台上的矿石加急锻造的,虽然不及玄冰那么神奇,但可抗赤焰,也算是宝剑了。” 他伸手将苏晋之拉起,一碰到对方手腕,便发觉他气息与以往不同:“师兄,你……” 苏晋之知道他是奇怪自己内力之事:“说来话长,先救邱掌门!” 魏溪一声应下,一转身扶起了邱落言。洛风磊再度攻来,被他二人合力挡下。他们同使玄冰剑法,招数又全属一路,二者合一如同一人生出了四手般默契,直逼得洛风磊暂时不能近身。 魏溪够到了邱落言,只见对方胸口赫然一个大血洞,眼中光芒如同流失的生命一起迅速黯淡,当即一红:“小邱掌门!” 洛风磊知道一时奈何不了二人,一面觑着机会,一面上下打量着魏溪。先前在驿站一见,他根本不觉得这小子有什么出奇,现在仔细看来,却莫名觉得有一丝眼熟。 魏溪正为邱落言的伤势而愤怒,抬起头狠狠瞪向对方:“你杀了我爹,还害了这么多人,总有一天我要你加倍奉还!” 洛风磊双眼微眯,终于想起他像谁:“你是沈玄的儿子?” “不要恋战!”苏晋之拉住魏溪,提醒他快走。 眼下灰羽军都中毒受困,无法前来围堵,正是突围的好时机。魏溪知道苏晋之说得有理,但心中愤恨委实难平,只好剜了洛风磊一眼,丢下句“你等着!”便与苏晋之一同疾退。 他们所退之路接近剑冢,洛风磊自知那处机关众多,自己没有把握孤身来回,追出几步便即停下。 然而邱落言的伤势太重,还没到半路又再度呕血,面如金纸,像是再禁不起一丝颠簸。 魏溪惊道:“小邱掌门,小邱掌门你挺住!” 邱落言被他打横抱在怀里,似乎有话要说,一张嘴血便从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看来方那一剑不禁刺伤了肉身,剑气连脏腑都震碎了,现在他体内恐怕已经一团稀烂,只是过了这片刻才显现出来。邱落言几次说话不成,伸出手来揪住魏溪衣襟,他手上无力,只得轻轻拉扯,想引起对方注意。 苏晋之见状,便行路边伸手搭在邱落言腕上,片刻后对魏溪摇摇头:“先放他下来吧,邱掌门有话要说。” 魏溪一怔,明白师兄这意思是说没救了。他咬了咬唇,冲苏晋之沉默地摇一下头,意思是自己不愿放弃。 苏晋之蹙眉:“让他把最后的话说完,才能不留遗憾。” 魏溪顿足,挣扎了一下,终于把人轻轻放到地上,自己半蹲,让邱落言的上身靠在上头。 “谢、谢……”邱落言伸手向空中抓了抓,似乎想捉住两人的手。 苏晋之把手伸过去给他握住,柔声道:“你有什么话要交代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7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7 ?” “令、牌……我、师父……”他一手指向腰间。 苏晋之替他摘下令牌,揣入自己怀中:“你放心,我会找到你师父,请他老人家再度出山,或另择贤人担任掌门。” 邱落言艰难地微笑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魏溪温言道:“小邱掌门,你再忍一忍,等回到剑冢,说不定就有办法了。我抱着你走得再轻点再稳点,咱们继续上路,好不好?” “不用……啦,我,我没……用,没本事,打不过……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我……早知道,自己……会死……” 魏溪的眼泪已经落下,他赶紧侧过头,拿袖子抹去:“我早前身中寒毒,要没有你给我输送内力,早就没命了。你怎么能说自己没用?” 苏晋之亦是眼圈发酸,紧紧抓住他手:“我的命,也是你救的。” 遥想当初刚见面时苏晋之还曾对魏溪说过,不知昆仑派式微到何种地步,才会选了这么样一个武功地位又没有脾气的小字辈来当代掌门。但后来谁也没有想到江湖风云变幻,诸家门派中竟只有他们昆仑仍称得上一个侠字,而众门派执牛耳者之中,也只有他邱落言,还配得起掌门二字。 邱落言空茫的眼神已经无法聚焦,嘴角扬起,却像是感到有些满足:“对哦……好像……也有点,用处……呢。谢谢,你们……” 苏晋之:“要谢也是我们该谢你才对……” “啊,对……傅、傅庄主……告诉他,请帮我……告诉他……这辈子恐怕……还是,来不……及啦,下辈子……可以,可以的话……做朋,朋友……吧……” 魏溪一直低头拿袖口抹泪,却迟迟都不能把手臂放下,实在是眼泪涌得太快太急,已经无法擦干。他挡着眼睛,哽咽道:“要说你自己回去跟他说啊……等你好了,亲口说不好吗?” “我也……哈,我也想……啊,但人……还是要,要认命吧……”邱落言的眼皮已几乎睁不开,像是很困的样子,一耷一耷的,“我……认啦……” “小邱掌门,小邱掌门!”魏溪抱着他摇了摇,没有反应,再摇,已是毫无动静。 “恐怕已经……”苏晋之长叹了口气,摇摇头。 魏溪猛吸一下鼻子,抱起邱落言尚有温度的身体,坚定道:“小邱掌门,我带你回去!” 邱落言没有生气的头软软地靠在他怀里,随着他步伐一点一点,仿佛在说,好的,我们回去。 苏魏二人唯恐逍遥楼的人再追来,使出全力奔驰,回到剑冢时,邱落言的尸首尚有余温。 傅卿云闻讯滚动轮椅前来,看见尸体双目紧闭,也是怔了一怔。 邱落言的脸上已经明显没了活人气息,傅卿云仍然伸手探到他鼻尖探了探呼吸,然后摸到颈边,看有无脉息。 魏溪见他如此,立刻又悲心大起:“小邱掌门……他临走前要我们带话,说这辈子来不及和你做朋友,如果可以,下辈子他很愿意……” 傅卿云的眉头动了一动,转过了轮椅。 “傅庄主?”魏溪还要再说,苏晋之一手搭上他肩,示意他不必多言。 傅卿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垂着头,沉默了很久。沈连风默默走到他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帕,后者接过,却没有用。他只是紧紧地握在手里,直到那白皙的手指关节都泛红,掌心似乎被指甲掐出血来。 过了很久,等到傅卿云终于开口时,语气已经与平常无异:“我知道了,辛苦二位。” 他转过来,魏溪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眶和鼻尖还留着一点红晕。 “既然苏兄已经回来,功力也已恢复。当务之急还是……”傅卿云调整得很快,已在思考后面的部署,不想他抬眼看向苏晋之,表情却倏变,“苏兄你怎么了?” 苏晋之捂住胸口,面容似因疼痛而微微扭曲起来:“无事……” “师兄!”魏溪连忙扶住他,一触到他肌肤也惊了,“你身体怎么忽冷忽热?” 苏晋之只告诉他们自己功力恢复,还没说是因为回魂散的效力。这东西蒋岱原先也服过,副作用极大。最开始的时候是内息不稳,浑身乱窜,一段时间之后便会神智异常,情绪极端。苏晋之筋脉刚修复便大肆运用内力,恐怕比蒋岱状况更糟,若是没有足够的内力替他压住这乱窜的气息,恐怕很快就会反噬身亡。 “先扶他去休息!”傅卿云命令道,“沈连风,你替他看看。” 苏晋之的情况他自己清楚得很,沈连风为他把脉,得出的结论也是一样。那回魂散在江湖上被禁,多数也是因为危害大于功效。此药虽能回复功力,却也能驱人入魔,如同饮鸩止渴,最后害人害己。 事到如今再怪苏晋之出此下策已经没有意义了,惟今之计只有用尽一切手段,延迟药性发作。 苏晋之道:“若我记得没错……剑冢依山而建,凿石为窟,在其中一个山洞里有一口泉水,长年吸取阴阳剑气,扶我去泡在里面,或许能压制住流窜的气息。” “我扶你去!”魏溪自告奋勇。 苏晋之十年前来过此处,当时为了参透玄冰剑法在此颇逗留了些时日,对剑冢中的机关布置都很是熟悉。两人相携来到池边,只见那水上雾气氤氲,远远望去不见边际,颇有些邪气。 魏溪扶着人,迟疑着不敢下去。苏晋之看见他动作缓慢,心底立刻了然:“没事,这泉水看来诡异,对习武之人却有益无害。当年我练功就是靠它,你也可以一起下去试试。” 说罢,他便抬手离开魏溪肩膀,自行去解衣带。 魏溪虽不是第一次看见他脱衣,但之前在两人分别时他曾多次梦见师兄,情形与眼下都相差无几,因而现在绮梦成真,便显得分外羞耻,仿佛是自己不为人知的龌龊心思一下给人揭开,让他一下无地自容。 一件件外衣中衣从苏晋之身上落下,魏溪才看了几眼便转身避过脸去,结巴起来:“没没没事,我不急,我我一会儿再下去。” 他这么拧着头等了半晌,也没等来苏晋之半句回应,诧异之余稍稍偏了偏去瞧,却见苏晋之衣服脱了一半,上身赤裸地倒在池边。 第66章 告白 “师兄你怎么了?”魏溪连忙跑去扶起对方,一探之下发觉他内息简直一团乱麻。 这匆忙间他也不及多想,手上使劲将人抱起,便往池中走去。 果然池水如苏晋之所言,真有疏通经络,畅通真气的功效。魏溪将苏晋之置于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8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8 身前,一面为他输送内力,一面觉得二人气息贯通,格外顺畅。过了不久,苏晋之慢慢睁眼,感觉到四肢充满真力,又觉得身后有温暖的气息不断流入,意识到是魏溪,忙道:“快停下!” 魏溪收掌,忽然觉得内息一阵空茫。 但他还不明就里:“怎么了?” “在这池中气息流通快过地上数倍,你给我输内力,很快就会耗干自己!” 魏溪却毫不在意这些,只问:“那你好些了吗?” 苏晋之点头:“我好多了,你别再做傻事。” 魏溪一脸不乐意:“只会教训我别做傻事,师兄你自己呢?为什么又要吃那什么回魂散?这东西有害无益,你难道没想过后果吗?” 苏晋之一时语塞:“……情势所逼。” 当时他只想着快些离开逍遥楼,快些回到魏溪身边,就是要他再多耽搁一刻,恐怕苏晋之都等不了,如何还能做什么明智的选择? 魏溪哪里知道这些,口气闷闷地:“你是不是觉得以我的本事,没法杀了那姓洛的?” “……” “他与我有杀父之仇,又曾那样害你,我不杀他,誓不为人!” 苏晋之疑惑:“杀父之仇?” 魏溪点头,将沈连风所说的一切扼要地与他说了。 苏晋之听罢,怔了一怔。他早就怀疑过魏溪肩上那烙印的来历,先前听沈连风说起,还没有联想到这层,想不到魏溪的过去竟真的与洛风磊有关。 这时提及,他蓦地回想起当年在山崖之上见到的一幕。那时他听说洛风磊受应文昭指使,在多处暗杀朝廷人士。他屡劝不止,又因碍于情分不想翻脸,最后是见到了那惨死的禁军探子才彻底心如死灰。现在想来,那天苏晋之迟来一步见到的,应该正是魏溪之父沈玄的尸体。 苏晋之抚着魏溪的脸,后悔道:“阿溪,当年我没能拦住他,是我对不起你……” “不,这与你哪有半分干系。是那个人凶残暴戾,草菅人命!”魏溪道,“欠我的是他,不是师兄你!” 话虽如此,苏晋之终究是心中难安。池中水汽浓重,他捧起魏溪的脸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对方,然后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我知道,往事已矣,但这个仇,我一定会跟你一起报!” 魏溪靠在他肩头,只觉得鼻尖是久违了的属于师兄的气息,他忍不住伸手环住对方的腰,闭上眼待了片刻。要是他们此刻不被强敌围攻,要是大仇已经得报,那两人能如此依偎简直是他毕生所愿,只可惜…… 在魏溪心中,一直有个微小的声音在鼓噪,在这静谧的气氛中,变得越来越喧嚣。 “师兄,你当初,也是跟他在这里练功的是么?” 魏溪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来。 苏晋之猛地推开了他。 魏溪既然问出口来,就并不想就此蒙混过去。这件事积压在他心头多时,已然成为一块心结。之前在剑冢练功时,曾经几度因此而岔入斜路,险些走火入魔。这几次险象环生,更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亲口问师兄一问。 “玄冰赤焰剑法需要二者各自修习内功,再反复交换内力,方可中和融通,不然一人强练很容易走火入魔。”魏溪说话的口气听来平静,然而他的手却在水下紧紧握拳,勉力维持着自己,语气一字比一字低落,“师兄,你不必瞒我,我练剑时一想到此事,心里、心里就说不出的难过……我知道不该,可是……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去想,想你和他在这剑冢里发生过什么……” 不等魏溪说完,苏晋之的脸忽地凑近过来。魏溪眼睛蓦地睁大,嘴唇毫无防备地被对方双唇覆住。 这吻如蜻蜓点水,苏晋之才靠过来一碰便即离开。而魏溪脑中却像有烟花炸开,一时双耳嗡鸣,双眼发花,简直不知自己置身何地。 “不论以前怎样,我现在的心意,你明白了吗?”苏晋之双手捧起他的脸,又在他额上轻啄一下。 “什么……”魏溪眨着眼睛,发呆似的看着他,像是吓傻了似的,什么也反应不过来。 苏晋之轻轻啄着他眉心、鼻尖、脸颊,柔软的嘴唇重新落到他唇上,轻触了一下,然后轻轻一咬,笑道:“我问你,明白了吗?” 魏溪看着他,脸色早已红得跟熟柿子一样,眼圈却蓦地湿润起来,像是很委屈似的:“师兄,你、你怎么欺负我啊……” 苏晋之挑一挑眉:“欺负?” 魏溪被他直白的眼神望得无地自容,连忙别开眼睛:“以前,以前山下的小翠妹子,还有,还有栖芳阁的红红姑娘,都管这叫,叫欺负……” 苏晋之听他说这些歪理,不由笑逐颜开:“哦?原来你早就关心这些了?” 他的手悄无声息地环上对方腰间,脚下缓步移动,慢慢将两人带向池边。 魏溪自从被他亲过之后,整个人都像入水的面团,又酸又软的,行动完全不能自已,只得扒着对方的手臂,任苏晋之将自己推向水池壁上,身子紧接着压来。 “我、我没想,没有……”他否认的声音也是细若蚊蝇,整个人一个劲地下滑,脸几乎要埋入水里去。 苏晋之捞了他一把,不他呛着水,同时微低下头,在他耳边吹气:“没想什么?” 魏溪知道他师兄的脾性,拿捏准了一个人的弱点便不肯轻易放过。可他就算再知道也没有法子,从小便是如此,一面觉得对方这促狭的性子实在折腾人,一面却又觉得自己甘之如饴。大概因为师兄虽然对他严厉,可是从没有害过他,相反,处处都是为了他爱护他。 大概从很早开始,他就知道,眼前的人才是他这一生最应该珍惜爱护之人。 魏溪:“@#$#$%^@……”他好容易挤出一句话来,却含含糊糊,像在嘴里塞了个大枣似的,根本听不清楚。 苏晋之失笑:“你说什么呀?” “@#$#$%^@……” 魏溪也不知怎么,越说脸越红,发现自己越描越黑,终于闭上嘴巴,鼓着腮帮子,再也不愿说下去。 “你不说,我可要欺负你了。”苏晋之作势靠近他。 魏溪眨着眼睛看见他过来,自己的左手紧张地扣住右手,还未待对方靠近,已紧张地闭起眼睛。 苏晋之见他如此,轻笑了一声,伸手摸到他交握住的拳头,将他两手分开,与自己十指相扣,压到墙上。 “师兄说到做到,你是知道的。”说完,便当真吻了上去。 这个吻细密绵长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9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99 ,与先前那般浅尝辄止不同。苏晋之在魏溪唇上轻吮了一番,便趁他不备,叩开对方牙关。 魏溪未经人事,自然是青涩得很,初初碰到对方舌尖吓得瑟缩了一下。苏晋之却不愿因此就放过了他,卷起魏溪舌尖吮了吮,不让他有丝毫逃避的余地。待对方稍稍习惯之后,再引着他回应自己,慢慢在他口腔中纠缠搅弄,这一温存便是许久。 魏溪在面对强敌时从不退缩,却不知怎么在这种事上格外害羞。他不但一窍不通不懂得应对,甚至还有些僵硬,整个人都如同傀儡一般,任由苏晋之的手触碰自己,听凭他摆布而丝毫不敢有反抗。 兴许,他也压根不想有什么反抗。 先前在练功时,他常常会神飞天外产生绮思。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画面如同街上放的画片,一幕接一幕地连在一起。 有时是在从前的山上药庐,师兄为自己疗伤,好好包扎着却忽的俯下头来在他伤口上吮吸;有时是在浓香簇锦的青楼客房,两人共盖一被,睡着睡着便光裸着躯体纠缠在一起;还有时是在浓荫密林之中,自己闭目躺在树下,而师兄抱着自己长长地亲吻…… 这些情景荒唐离奇,以至于魏溪一醒来便全数忘记,这时重新回忆起来,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下流,早就梦到与对方缠绵。他大窘之下,禁不住扭过头喊:“不要,不行啊啊啊……” 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旖旎,这么样喊出口来不像是拒绝,而更像是邀请。 “师兄,不要……”当时在藏剑台上,他从梦魇中惊醒,说的正是此句。 难怪当时傅卿云与沈连风面色古怪,难怪傅卿云会说“你总有一天会知道”。 “怎么?”苏晋之见他喘息急促,关切道。 “我、我……” 苏晋之安静扶着他肩,等他说下去。 “我梦里也……我……”魏溪开了个头,却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 苏晋之了然一笑:“你梦到过这样?” 魏溪点点头,又忙摇摇头。 “傻瓜。”苏晋之扳起他脸,盯着他眼睛,“何止你梦到过,我也梦到过呢。” 他眼带桃花,说的虽有一半是调笑之语,神情却分外认真,像是在说誓言一般,叫人听了莫名心跳如鼓。 “师兄……”魏溪的心腾地又被狠狠击中,只觉得师兄眼波如水,唇色如花,让人忍不住想再凑上去一亲芳泽。 可未待他得逞,苏晋之忽的眉头一蹙,扶住胸口,就是一步踉跄。 “师兄你怎么了!师兄!” 第67章 强敌 苏晋之抬起头,冲他自嘲地笑一笑:“果然乱性坏事,我体内……真气又乱了……” “别动……”魏溪也不顾先前自己给他欺负成什么样子,伸出手去便贴到对方胸口,要给他输些内力。 “不成……”苏晋之咬着牙摇头。 魏溪赶紧把手放下:“怎么啦?” “这样看着你,”苏晋之苦笑,“我忍不住……” 魏溪脸立马一红:“我我我到你背后去!” 他扑腾着水面,很快把手又贴到苏晋之背上:“开始了,师兄你千万别动。” “……好。” “也、也别乱想!” 苏晋之莞尔一笑,方才敛容:“好。” 这药泉如有神效,苏晋之在其中泡了一个时辰加上魏溪渡送真力,气息果然稳住许多。可人毕竟不能在水中久待,傅卿云差人给他们在池边搭了被铺,二人在其中泡一个时辰,上岸打坐一个时辰。一切恢复得顺利,苏晋之调息之余,随手拎起了玄冰就趁兴而舞,似乎是这十年没有拿剑,怎么都过不够瘾似的。 魏溪抱膝坐在一旁,见到苏晋之英姿飒飒,静如林中佳木动若风间疾雨,一看就看出了神。一时间仿佛时光流转,那个在师兄回忆中提到过的少年剑客瞬时跃然眼前,白衣挥洒、笑傲江湖,苏晋之往日风云叱咤的模样让魏溪不知不觉就看得痴了。 “拿起你的剑。”苏晋之舞到兴起,伸足往地上的剑柄上一踩,一挑,将其踢往魏溪手上,“咱们练练。” 魏溪大喜悦,接剑一跃而上。 “不用真气,不用怕佩剑会断,全力出招吧!”苏晋之道。 魏溪闻言大喜,他也早就想试一试,看看同样的剑法自己使起来与师兄比究竟孰高孰低。 两人都是一样的习惯,一样的特点,从两把剑相触的一刻起,就如同镜子的两端,连出招时的角度都没有分别。数百招过去,二者仍不相伯仲,最后是苏晋之先挽了个剑花背剑于身后,向后疾撤两步,率先喊停:“不必再试了。” 他面色看上去不大高兴,魏溪便有些惴惴:“怎么了?” “现在起,你不用再为我渡送内力。” “那怎么行,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沈兄说……” 苏晋之料到他会如此,顿了一顿,正色:“阿溪,你还想报仇吗?” “当然!没有一刻不想!我要洛风磊血债血偿,要他……” “那就照我说的做。”苏晋之把剑掉了个方向,递给魏溪,“拿着玄冰,你要想替你父亲、替邱掌门报仇,首先要能在他剑底活下来。” 魏溪低头看着剑,迟疑了一下,没接:“剑给我,那……你怎么办?” 苏晋之摇了摇头:“我如此景况,纵然出手也帮不上多少。” “可咱们今天明明挡住他了。” 苏晋之苦笑:“二人合力也只能有这一次可见奇效。回魂散服食时间越久,我内息便愈是不稳,之后哪怕再二人合攻都不可能有今日的效果。何况……” “何况什么?” 苏晋之似乎不愿意这么说,但眼下容不得他再有所隐瞒:“何况洛风磊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咱们今日能压制住他,其中也有出其不意的成分,要是再次故技重施,他焉能不防?” 魏溪知道他说得有理,可就是不愿放弃:“以后事等以后再说,咱们先解燃眉之急要紧!” “你不肯听话?” “不对的话,我当然不听!”魏溪把脸一转,手将玄冰向外一推,“这剑本来就是你的,你拿回去。” 苏晋之素知他脾气倔强,从来都吃软不吃硬。可这时候他也不想与他来什么温言相劝,反倒是淡淡看了魏溪一眼,接过剑,生硬道:“好。” 他也不多说什么,自行离开了池边去找傅卿云商量。魏溪看见他走,想叫他,可又想不出拿什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00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00 么理由阻拦,这么堵着气坐在大石上,不知不觉苏晋之已走远了。 逍遥楼迟早要攻来,苏晋之心中有数。先前洛风磊发起狂来,他方知这十年来对方也是勤修苦练,要一举击溃并非易事。报仇的代价如果是魏溪的安危,那苏晋之宁愿放弃。他十年前所受伤害虽重,但这伤痛在十年间早已慢慢淡了褪了。 有魏溪在身边,他才真正地重新经历了人生。如果复仇的代价是失去他,苏晋之宁愿自己当初根本不曾活下来。 所以他要找傅卿云商量撤退的部署,他所有的目的,只是要让他们都活下来。 可谁也想不到逍遥楼攻来得这样快。 次日,晨曦未至,所有人都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酣睡,一阵阵巨响却如撼动天地的惊雷,把人生生从梦中炸醒。 灰羽军重整声威,带着数倍于之前的火力,潮水般的箭雨,一下席卷了众人的藏身所在。 魏溪在池边惊醒,他等苏晋之等到半夜,熬不过倦意而睡下。这下突发巨响,头顶的石壁有碎屑簌簌落下,他随手抓起身边的两把剑,一下就冲了出池子所在的一方洞窟:“师兄,你在哪里!” 走道上都是匆匆走避的人们,魏溪逆着人流跑向藏剑台的位置。傅卿云住在那处,若无意外,苏晋之也该在那。 天地摇撼,举步维艰。魏溪终于回到那间石室的门口,见到傅卿云推着轮椅出来,沈连风弯下腰,正准备抱他离开。 “我师兄呢!” 沈连风:“不在,这里要塌,快跟我们走!” 魏溪:“我要先找着他!” 傅卿云:“火药威力太强,你不快撤,自己也会没命的!” 魏溪却在想苏晋之可能的下落:“他是不是去找我了?” 傅卿云:“也许,动静一起他就走了。可你这样乱找,自己不更危险?” 魏溪连话都没回,已拨开人群冲往回去的路上。 一路地动山摇,饶是魏溪下盘稳健,还是走得跌跌撞撞。他到得通向池子的山洞,已经一个人影也不见,魏溪扒在洞口,朝里头雾气氤氲的一篇黑暗大喊:“师兄,你在吗?师兄,快回我一声!” 他不叫还好,一叫头顶的碎屑落下更频,悉悉索索如同冰雹一般,噼啪朝人身上乱砸。 魏溪听不见回音,还待再叫,却听一把微弱的声音从洞窟深处传来:“别动,我去找你!” 苏晋之从里头一步一顿地摸出来,他方才回来见洞里没人,里里外外找遍了也不见,一时匆忙,气息便又翻涌反复。 “怎么了?”魏溪急忙上前。 苏晋之也顾不上解释:“此地不宜久留。” “我背你吧。”魏溪正要蹲下,忽然头顶一块大石被震落,坠下之处正是两人头顶。 “小心!”苏晋之刚喊出声,已被魏溪一把推开,再起来时,魏溪的右腿已被压在巨石之下,“阿溪!” 魏溪咬牙坐起身来,双手扶到石头上,狠狠运起内劲,将那石块推开。大石迟钝地滚了几圈,撞到石壁上一声闷响,顿时又是一阵尘雨。 “没事。”他连额上冷汗也不擦,扶着石壁强撑站起,“我能走。” 两个难兄难弟一时也说不上是谁扶着谁,艰难地挨到半路,正碰上折返回来的沈连风,被他一手一个架住,这才安全送到了外头。 外面的景象,也很难说是不是比剑冢里头好点。 举目所见尽皆疮痍,剑冢之外满是焦土。原先被埋在附近地下的火药已全数引爆。谁也想不到,先前那一阵又一阵的巨响竟然是原先就埋在剑冢附近作为守卫用途的火药。谁又能想到,这些火药竟会被同时引燃,而来人还毫发无伤。 天空晨曦初露,浓浓的硝烟混着雾霭,将眼前涂成灰白。爆炸声仍在附近此起彼伏,闷雷般的巨响伴着雾霭中一片又一片被搅乱的气流,不断刺激着人的耳膜。 等到那隆隆的爆炸声渐息,朦胧的晨雾终如棉絮被阳光撕开,不远处的平原来,一列列庞然耸立的战车这才映入眼帘。 车上战旗招展,侯爷府的家徽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分外刺眼。 傅卿云看见那熟悉的阵仗,熟悉的纹样,眯了眯眼,数年前被人围住山庄带走父亲的一幕,仿佛重现眼前。 他的手在膝头收紧,眼神倏然冷冽,而手里的纸扇几乎被捏断。 “难怪,没有铸剑山庄为朝廷特制的火石战车,这些火药绝不会就这样炸开。应鹤行这老贼,果然坐不住了。” 第68章 报仇 “火石战车是个什么东西?”魏溪与苏晋之找了块大石坐下,眼见那些战车样子古怪,每一架车上都有长长的木桩,尽头像有个大勺,不知作何用处,便忍痛呲了呲牙问道。 傅卿云:“火石战车是朝廷多年前委托铸剑山庄打造的远程火药投掷车,依据形制大小投掷距离从数十丈到上百丈不等。他们就是用这车上投出的药弹引燃了剑冢周围布下的火药,这法子虽然粗暴,但如此破除机关的确最为有效……我只是没想到,侯爷府的人竟然真会来此。” 他顿了顿,喃喃道:“私调禁军火器,看来应家父子真要狗急跳墙了……” 魏溪:“看这一片大火,我们虽出不去,他们也进不来吧?” 傅卿云蹙眉:“狗急跳墙的人,哪管刀山火海。” 苏晋之听他口气,已经明白了大半:“他们私自调用这么多战车,早就知道纸包不住火,不久便会被朝廷发现。看来应侯爷是将胜负全赌在了血书之上,一旦拿到他要的东西就打算立即起兵造反,所以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强攻。” “既然他这么孤注一掷,我们也只有放手一搏了!”魏溪说道。 傅卿云和沈连风闻言,立即转头看他。魏溪发现他们的眼神,看看二人,又看看苏晋之,指着自己问:“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傅卿云摇头:“不,你所说正是我想说的。” 沈连风也点头。 苏晋之亦道:“依眼下情势,已没有第二条退路。” 魏溪听见他们与自己所想一致,一拍大腿就从大石上站了起来,他一个分神居然忘了自己有伤,这一用力剧烈的疼痛从小腿传来,禁不住摔坐回去,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你腿上有伤,别冲在前头。”苏晋之一手按在他肩头,“我给你找些树枝先固定好腿伤,一会儿出去,跟在我身边。” 四周火海如同山脉,高低绵延没有尽头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01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01 。傅卿云粗粗一看,与苏晋之耳语了几句,没有去选那火势较弱的地方,而是挑了个烧得最旺最高的所在,指挥所有人一齐向那处冲去。 魏溪被苏晋之扶着,拿玄冰剑一斩劈开火海,熊熊烈火瞬间分成了两半。大家便趁着这空档,赶紧一个接着一个冲出火圈。 火势最强之处恰是对方防卫最弱之处,大家冒着被火烧的危险突围,正是觑准了这一点防守上的缺失。灰羽军与应家军过得一阵才发现此处有漏网之鱼,连忙调军来堵。三方在这隘口不远处交起战来,火光下刀来剑往,清晨的大地仿佛被染上了黄昏的血色,哀嚎声与金石交击声并起,战事一下变得胶着。 苏晋之与沈连风在外圈拒敌,魏溪脚上行动不便,手上尚能用剑,便正好在里圈守着傅卿云的轮椅,保护他的安全。 在此处耽搁越久,来人便越多,时间越长越不容易突围。傅卿云知道自己被双腿拖累,恐怕长此下去只能成为包袱,忽然将心一横,伸手抓住魏溪衣襟将他拉低到自己面前,动作飞快地将一物往他怀中一塞:“你们先走,不要管我。” 魏溪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口,觉出他塞的约莫是两块丝绢,不用猜也知是血书:“这……” “苏兄!你们先走!”傅卿云知道光同他说无用,扬声喊道。 苏晋之回望了他们一眼,看到魏溪正摸着怀中什么东西,一下明白过来:“好!” 他退步回来,拉起魏溪,将他一手架在自己肩头,两人互相依靠着,转向直杀出去。 他二人武功高出那些喽啰数倍,不用顾忌傅卿云的轮椅,杀出重围自然容易。可就在二人将将离开包围之际,后方喊杀声骤然升高。那声音听来不像是双方交战,而是单方面的屠杀,一声声仿佛待宰的羔羊哀叫,无力而绝望。 魏溪回头,看见那本就发红的火光中一道血红的身影正穿梭在人间,但凡经过他身边的人都纷纷倒下,如同狂风摧林,没有一丝迟疑。 洛风磊! 魏溪握剑的手一紧,同时,他另一手攀着的肩膀却是一沉。 “师兄你怎么了!” 只见苏晋之面色苍白,想是他心口再度剧痛起来。长时间消耗内力奋战,原本就不够稳固的内息再次翻江倒海。他看来已强忍了一段时间,现下周围终于摆脱了烦人的喽啰,苏晋之神经一松,果然便不能再如先前一般强撑下去。 “前面……有山洞……”好在他十年前来过此地,匆忙中为魏溪指了个方向,才身体一歪,彻底不省人事。 “师兄……师兄你醒了吗?” 苏晋之再模糊醒来之时,已身在山洞之中。 魏溪坐在他身旁,低头为他理了理散乱的头发。他自己也瘸了一条腿,把苏晋之拖到此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此刻腿伤正隐隐作痛,也不知断骨之处是否又裂开了。魏溪尽管自己疼得呲牙咧嘴,但只要低头来看师兄时,脸上便做出平静如常的样子,一点看不出难受,连半句呻吟都不肯出。 苏晋之感觉自己胸口痛楚缓解不少,试着撑坐起来,动作十分顺利,并不觉得头晕眼花。 他摊开双手看了看,松开五指又蜷起,试着握了一下拳,然后伸了一伸腿,感觉四肢有力似乎充满了真气。苏晋之接着试打出一掌,石壁立即被他掌力轰出一个小坑。果然,原先紊乱的气息已被一股浑厚的内力压制,四肢百骸中气息充盈丰沛,如同一条条水流平稳的大河自然流淌,四通八达。 “阿溪你!”他抓过魏溪的手腕,果然,对方的脉息中已是空空荡荡,几近无物。 魏溪的嘴唇有些发白,笑容也带着一分惨然。他看着面前的苏晋之,恍惚中看见了几重叠影,不由得努力晃了晃头想把那重影晃去,面上表情讪讪的:“师兄,没听你的话,你可别骂我……” 苏晋之一把捧住他脸,将自己的额头贴到对方那冰凉的额头上:“你怎么……会这么傻!” “对啊,我一直就这么傻。”魏溪苦涩地笑笑,有些无赖地说,“你不会……不,你不要嫌弃我呀……” “你把内力都给了我,遇到危险要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吗?”魏溪苍白的脸上因笑意而显出很淡的血色,冲他撅撅嘴,“我要是有危险,你不会保护我吗?” “会,我一定会保护你。”苏晋之郑重道,他顿了顿,又问,“可是……你的仇呢?” 魏溪伸手摸上苏晋之的手,覆在上头:“我的腿伤了,现在就是想报仇也没有办法。我想通啦,你帮我报也是一样的。” 苏晋之看他说得轻松,实则始终是心有遗憾。只是在复仇与苏晋之的性命之间,魏溪终于还是选择了后者。 逝去的亲人不可追回,然而活着的爱人他还有能力保全。 苏晋之鼻尖忽的一酸,歪头在对方唇上一啄:“师兄答应你,一定替你报仇!” “话说得轻巧,恐怕就是搭上你们两条命,也报不了吧!”一道冰冷的声音在洞外响起。 苏晋之玄冰出鞘,单听声音便知来者何人。如此煞气凌人,如此张狂傲慢,不是洛风磊又是谁! 他站在洞口,逆光中只见一个漆黑的轮廓,鲜红的剑尖上滴滴答答地淌着红色的液体,是新鲜滚烫的热血。 洛风磊打量了一圈山洞,又轻蔑地扫了眼两人:“你是不是忘了,这地方十年前我也曾来过?” 苏晋之横剑在前,斜跨出一步,挡在魏溪身前。 从前总是魏溪保护他,为他拼命,今天,苏晋之终于有机会可以易地而处,亲自为对方执剑。玄冰剑身色如暗夜,淡淡笼着一层寒气,墨色剑锋后露出一双墨色的眼眸。眸色深邃,亦是满藏杀机。 洛风磊看见这两人紧紧依偎的姿态,面上神色顿时一冷,口气酸道:“看来这十年,你过得比我想象中好啊。” “是比十年前还好。”苏晋之毫不示弱。 洛风磊手上赤焰被握紧了一分。 “多谢你十年前一剑,让我彻底看清这江湖的面貌。”苏晋之毫不示弱地看向对方,玄冰一指,摆出个邀战的姿势,“和小人的真相。” “看来我当初就不该留你性命!”洛风磊眼色一厉,说话的同时已如飓风扑来。 他一上来便是疾风骤雨的一阵快打,毫不给人喘息之机。苏晋之凝神接招,每一剑均准准架住他攻势,二人势均力敌,一时不分高低。 他一心要引洛风磊离开洞内,引他去外间开阔处决战,可洛风磊却有意往洞内深入,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02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02 好像他剑意所指并非是苏晋之,而是洞内另一个人。 两人在这厢激战正酣,外间忽然再度喊声大作,洛风磊撇嘴一笑:“你以为自己先溜,就能逃得一命?最后下场,还不是跟那残废一样!” 苏晋之听他语气,似乎傅卿云已落入贼网,甚至有性命之忧。他朝那喊杀声响处遥望,忧心老友安慰:“你把他怎么了!” 这分神的一瞬被洛风磊抓住。他蓦地挺进一剑,竟越过苏晋之绵密的守式,刺中其右肩。 “也没怎么,一个残废,死了和活着有什么区别?” 一蓬血花在白衣上绽开,苏晋之倒退一步,左手扶了扶自己伤处,再抬头来,举剑的动作便不如先前那样凌厉。 “姓洛的!你好卑鄙!”魏溪在洞内急得直叫。 他腿上伤重,又毫无内力,眼下根本帮不上忙。他情急之中脑筋急转,忽然灵机一动,从怀里掏出一物,又拿出火石在洞壁上擦燃,扬声道:“你看看这是什么,再不停手我就把它烧了!” 火光照出他手中丝绢色泽暗沉,上头字迹赭红带黑,正是洛风磊与应氏父子苦苦寻找的血书。 洛风磊大喜:“果然在你身上!” 先前他见傅卿云与沈连风独留包围之中,而苏魏二人不见踪影,便已经猜到两人很可能是携带血书先行突围。只是灰羽军搜遍了附近一无所获,所以才由他亲自出马,寻到这山洞中来。 现在血书在前,洛风磊眼神一凛,哪里管得上魏溪要挟什么,手上出招不停,剑势一个疾转,便扭身冲向魏溪所在之处。 “阿溪!” 苏晋之要回身再护已是晚了,洛风磊赤焰剑出,而魏溪不闪不避,竟挺身上前受了他这一剑。 便是洛风磊自己也微微一怔,就是功夫再差的人遇见致命一击都晓得要躲,魏溪不退反进,显然是有所企图。 他这一剑刚刺入对方胸膛,便被魏溪双手握住。洛风磊心知不妙,怎么也没想到有人还会这样出招,用力一收竟没能将剑撤回。 “师兄!”魏溪疼得一身冷汗,咬牙大喊。 苏晋之见他合身扑上便已读懂他意图,这时剑锋一转,整个人如同闪电袭来,一间顿时狠狠贯穿洛风磊的胸膛。玄冰剑刃从他后背刺入,胸前穿出,如一道催命的死符,狠狠拍在了对方身上。 洛风磊动作一滞,苏晋之趁势催动玄冰剑气,剑身上寒气爆射,如同一阵寒冬飓风,将洛风磊整个人罩于其中。他周身原本蒸腾着的赤焰真气顿时溃散,奇经八脉登时震裂,手上一空,蓦地发现竟再用不出一分真力。 苏晋之这才将穿透了洛风磊的玄冰慢慢抽出来,鲜血挂在黝黑的剑身上,几乎看不出颜色。 洛风磊的手缓缓松开了被魏溪抓住的赤焰,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直挺挺向后倒去。 “怎么……可能……”他捂住鲜血狂涌的胸口,嘴里也不停地往外溢血。 “怎么不可能?”苏晋之冷冷看着他。 “刚才这一剑是为我自己,接下来这一剑,是为了他父亲、邱掌门、还有无数死在你野心之下的冤魂。”苏晋之朝魏溪看了一眼,平静道,“阿溪,过来。” 魏溪满是鲜血的双手被合在苏晋之手掌之中,四手一同握紧了玄冰剑的剑柄,对准了洛风磊的胸口。 魏溪:“你偿命吧!” 一剑刺下! 洛风磊抽搐了一下,口中血沫顿涌,眼中的火光像是燃尽的火焰,闪了一闪,彻底黯淡下去。 魏溪大大喘出口气,好不容易大仇得报,心中蓦地一片空茫。 他与苏晋之相携走出洞外,只见头顶已是夕阳,猩红的晚霞搀着一抹绮丽的浓紫,透出股与血战后不相衬的静谧之美。山仍是原来的山,天也还是旧时的天,经历了这一切能不能还过回原来的日子,魏溪心中却充满惴惴。 二人越走,便听见喊杀声越响,不远处似有规律的战鼓助阵,指挥着军队进攻。魏溪被这响动拉回神,顿时紧张,担心两人接下来该如何突围。苏晋之亦是满脸戒备,他侧耳细听,片刻后终于松了口气:“是禁军的战鼓,朝廷的人来了。” “太好了,咱们有救了!”魏溪大喜过望,他忽地想起了什么,又遗憾地低下头去,“只可惜沈兄和傅庄主他们,没能等到现在……” “谁说没等到的?”一个不怎么友善,不怎么讨喜的声音在后边响起。 魏溪从来不喜欢听见这把声音,这次听来,却觉得无比好听无比悦耳,简直比林间的黄鹂啼声还要美妙。 只见傅卿云被沈连风背着,从林中慢慢现出身影。他们两人身上都有伤痕,血迹斑斑,蓬头垢面。 “你以为我死了,还有谁能去通知禁军过来?”傅卿云没好气地说。 魏溪见他又是这副改不掉的阴阳怪气,叹了口气道:“是啊,有时候脾气越坏命越大,你要是这么死了,阎王爷还不得给你骂死?” “臭小子嘴还真硬,沈连风,替我教训他!” “哎哎哎,我现在可有重伤,一打就没命了!” “我看你命硬得很,有什么关系。” “那也只是看起来,真出人命了,我师兄可得心疼。” “你这样说话,还要不要脸?” “脸是什么?哎哎哎你还真打啊,要不要这么听话……” 四人都各有损伤,走在一起,互相搀扶,一瘸一拐,步履维艰。 但他们确是在向前走的,迎着夕阳和晚霞,向着那光芒所指的前方。 江湖之大无际无涯,谁也不知道终点在哪,能不能到达。但只要与对的那个人同行,那就是无论走多远,多久,无论到不到得了终点,都没有关系了。 “师兄,你看!那里有条路哎!” “好,咱们走吧。” 完结 番外 春眠不觉晓 (一) 这一年初春来早,鸟鸣花香,遍地芬芳。魏溪躺在熟悉的院子里,右腿被木板夹得动弹不了八分,胸前裹了厚厚一层白布,像穿了件棉甲,就是走一步都要喘上三喘。 日正当午,晴光大好,满院的药材被火辣的日头蒸得飘香万里。魏溪仰卧在躺椅上,明明闭了眼假寐,却又悄悄睁开一道小缝,偷看师兄在院中忙碌的身影。 苏晋之依旧是一袭白衣,乌发披肩,如幅水墨写意般黑白分明,修长的身影掩在飘逸的衣衫下,恰似一株临风不动的修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03 逍遥局 作者:江南岸阿日 分卷阅读103 竹,动中见静,静中又生出无限的风姿。他不紧不慢地整理架上竹筛里的药材,十根纤长手指在药材一一翻检过一遍,再将那竹筛轻轻一震,让药材翻过一面,均匀接受日晒。 魏溪不禁轻叹出一声。 师兄自从大战之后便没再动过内力,自己明明将所有功力都给了他,搞到现在体虚气弱,又兼拖着一身伤残,连走路都要一瘸一拐。他本想就算自己如此,能让师兄得了方便也是好的。孰料苏晋之自那回大战之后便洗手江湖,再没露出过一分半分功夫,就是平时做事也如同之前一般,慢慢悠悠,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苏晋之举止虽然看来寻常,但有绝世内功加身,五感又怎同于常人。魏溪刚睁眼时他便有所察觉,现下苏晋之听见他叹气,手上虽不停,口中却淡道:“又怎么了?” 魏溪别过头去,看院中一株榆树上鸟雀新筑的巢:“没什么。” 苏晋之便继续动作,慢慢悠悠地整理药材。他姿态闲适,仿佛世上已再没什么可挂心的事——逍遥楼铲除之后,世上也确没有什么可挂心的事了。然而在魏溪的心底,却显然还是有那么一桩。 他听苏晋之又没了声音,便悄没声息地将头再度偏过来,盯着自家师兄的背影上上下下地瞧了数遍。蓦地,就觉得心里头有些委屈。 魏溪这么偷着看苏晋之已不是第一回,每回都觉得自己像个有贼心没贼胆的色胚。他在背地里眼神热.辣,每每等苏晋之转过身来却是忙不迭地闪躲,心中想着先前在剑冢药泉中的那一回,分明是师兄口口声声说要“欺负”自己。现在大敌已除,大家每天朝夕相对消磨时光,不知这“欺负”怎的就没了下文。他分明心痒,又羞于开口,每天睁开眼想的便是此事,闭上眼梦到的还是此事,日复一日,几欲思虑成狂。 “这几日入夜常有老猫叫春,何时你抽个空,把那些烦人的猫都阉了拉倒。”傅卿云转着轮椅从屋内出来。 那日剑冢大战后朝廷欲表其功赏他高官厚禄,傅卿云却道要重建铸剑山庄任重道远,自己无法分心办差,坚决推辞不受。这些天来他一面口口声声要重建山庄,一面却称另觅新处尚需时日,招呼也不打便来与苏魏二人一道挤在九雁山上。 他在药庐中算是不速之客,却一派怡然自得仿佛上宾,每日里光是抱怨就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苏魏二人住了十来年的老宅在他口中被数落得连狗窝也不如。魏溪行动不便,自然没法管他,而苏晋之即便手脚方便也不愿多理。任由沈连风替傅卿云忙里忙外,如同从前一样,为他打点一切。 “好。”沈连风跟了出来,简短应道,“一会儿就阉。” 魏溪不由打了个激灵。 他忍着皮肤上冒起的一颗颗鸡皮疙瘩,心疼着那些发情的野猫,物伤其类地道:“我说沈兄,都这么些天你还不回朝廷述职去,难不成指挥使大人是个闲职啊?” 沈连风剿灭乱党,平叛有功,已被皇帝晋卫禁军卫尉司都指挥使。可他自升职以来天天耽在傅卿云身边,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像是一点都不急着去赴任。 魏溪看他样子也不像是住两天就走的光景,前几天没顾得着问,这时被傅卿云唠叨得烦了,只盼沈连风早早走人,自己好联合起师兄来好好治治这位娇气客人。 “不去了。”沈连风淡淡一笑。 “哈?” 傅卿云翻了个白眼:“不去了不当了辞官了,你耳朵也被打坏了?” “没有没有!”魏溪猛地摇摇头,仍是惊讶,“只是……我没听错吧,指挥使啊,多威风!说不当就不当了?” 沈连风点点头。 “为什么呀?”魏溪追问。 “我要照顾你……”沈连风还没说完,苏晋之立刻回过头来。 魏溪脸上也是一红,忙解释:“因为我爹,因为我爹……” 只见沈连风的眼光又瞟了瞟傅卿云的方向,声音低下去:“还有……” “烦死了这群猫!”傅卿云又抱怨起来,“夜夜叫日日叫,若不阉了他们,叫人如何安枕?” 魏溪奇道:“咦?又叫了么,我怎么没听到哇?” 傅卿云恨恨瞟了他一眼。一旁沈连风已提剑在手,一步踏出:“我去看看。” 实则这也怪不得猫,春来花发,万物萌芽,正是天地轮回中最原初的一切开始的地方。人心尚蠢蠢欲动,难以止息,又何能怪责于猫狗呢。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