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之恋》 第 1 部分 樱花之恋 作者:肉书屋 第 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作品:樱花之恋 作者:蔡小雀 男主角:英孝 女主角:沈轻梅 内容简介: 她不知道他是谁 只知道他已在她心底烙下痕迹 他不需要知道她是谁 只知道她的今生只能属于他 烽火连三月的战火中他们相遇 属于他们的爱情注定多经磨难 他的温柔呵护教她左右为难 她的纯真善良也教他心慌迷乱 因为他一直只想将她放在身旁 当他为了赌气说自己对她只是玩玩 他才终于了解失去她比亡国还要惨…… 正文 序 不一样的异国恋情 雀子 雀子挺喜欢异国恋情的,不知为了什么,也许是觉得中国的女孩子和男人都很棒,所以恨不得所有外国人都爱上咱们国家的人……难道这是自以为优秀的民族感作祟吗?(哇——我不是希特勒那班人啦!) 呃,好像太激动了一点。其实雀子是因为要写这本发生在中日战争时的爱情小说,结果就去搜集参考了许多中日抗战(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史迹和资料,看到了许多令人伤心与可歌可泣的中国历史,当然也很痛恨那时的日本对于中国人的残杀和暴虐,那已经不是纯粹在战争、在攻占别人的国土而已,那完全是一场无人性的大屠杀,看得令人不禁毛骨悚然,也分外地痛恨日本那些好战分子。 雀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仇视他国心理,我相信世界上的人都一样,有邪恶也有善良,当年的日本也有许多平凡老百姓为战争付出代价,任何一个国家都一样,凡是主张侵略与伤害别人的“当权者”,都是罪大恶极之辈,只因为他们个人的好恶与争权夺利,便要这么多人命与鲜血来叠成他们的成功之塔,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真是令人不耻与痛恨。可是人类经过了那么多的历史教训,却还没有记取惨痛的经验,以和平为前提地互相交流。 雀子并没有影s任何人,可是君不见现今世界多少的角落,还是烽火连天,百姓还是生活在惊吓与没有明天的日子里。将心比心,谁又愿意沦落到这番境地呢? 就雀子这个和平主义者看来真是难过,为何大家都不用理性和平去沟通?不过话说回来,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抱持相同想法,既做不到包容宽宏与互相体谅,唉!其他的也不用说那么多了,想打的人还是会打,打死了还是那个调调,真是人类之悲哀。 一开始就跟大家分亭了这么多沉痛又有点沉重的心情,不知道各位亲爱的读者们会不会觉得……耶?雀子怎么突然转性儿了?怎么也说得出这番道理来? 哎哟,雀子尽管再搞笑,也是个有血有泪有思想有深度(真的吗?)的人耶!看到了那——么多的历史,难免也会有所感慨的,不过……好啦,感慨一番之后,咱们也可以开心一点了。 话说这本《樱花之恋》,花了雀子一个多月的时间才酝酿而出,可是这个点子却是出自某夜雀子的一场梦。 话说雀子正好睡时,突然间梦见了中共打过来了,害得梦里的女主角吓得半死,可是不知怎的,在逃难的时候就被二次大战时的日本人给掳走了,为的就是要给他们生病的英俊皇太子冲喜,然后苦命的女主角就又莫名其妙地给绑上了花轿,到和番冲喜去也;怎知女主角由原本的悲愤惊吓,到见到那个忧郁又深情的皇太子后,突然就变成了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哇咧……还真是曲折离奇。雀子本以为自己会梦到多正经、多大义凛然的梦哩,没想到干什么营生的就会做什么梦,三句不离老本行,还是胡里胡涂的硬把它梦成了爱情故事了。 可是醒来后,真觉得这个故事好感动我,所以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它给写出来。加上上回有个读者姐姐也提供给我一个好感动的亲身故事。(不要看别人,阿姐,就是你啦!)所以我决定要尽快把它写出来,让大家也一起感动;正所谓关心自己也关心别人,所以感动自己也要感动别人喽! 就这样,当当!这本有民族风又有爱情味道的《樱花之恋》就诞生了。 至于雀子在这期间看资料时所受到的震撼呢,雀子决定要把它化做大爱,堂堂正正地做个中国人,孝顺我的父母,尊敬长上,和平关怀地对待所有我认识的人,更努力用心地写,以便跟读者感情越交流。嗯……你问我这些跟那些有什么关系?唔,基本上雀子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要好好爱周遭的每一个人就对啦! 呵呵,咱们下本书见啦! 第一章 一九三六年上海 春天,淡淡烟雨轻轻笼罩在这个集华丽与沧桑的城市,应是飞花时节了,远处隐隐的雷动却透露出兵刃的气息,空气中也飘荡着紧绷与烟硝味。 这是一个龙盘虎踞的繁华年代,也是一个兵荒马乱、战争一触即发的年代,有多少国际军队驻扎在此等待时机援助中国,或是出卖中国,当然,也包括了那始终对大块中华虎视眈眈的日本军队—— 上海日本海军陆战司令部 灯光昏黄的暗室内,最高总指挥武田中将正坐在桌边,专心地研究着机要文件。 “报告中将,来自东京最机密电报。”一名少校急急地走入,却不忘对他行了一个严正的军礼。 武田中将脸色不禁一肃,连忙接过那份电报密文;详细阅读之后不由得面露大喜与崇拜之色,“太好了,这真是个好消息。” “中将,难道是东京方面准许我军大举行动了?”少校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他最喜欢屠杀那些像狗一样,又弱势又不懂得反抗的中国人了;这回他可以再跟同侪比赛,看看谁砍得快、砍得多。 武田中将看了他一眼,笑着斥道:“你太兴奋了,事情并非如此的,而是我们全皇军上下最敬戴的英孝皇太子要来了。” 少校惊喜地道:“太好了,皇太子此番来是为我们嘉奖吗?” “也许,不过这次行动是秘密进行。”武田沉吟了一下,“或许是来监督我们部署对华战略的。” “可是皇太子一向对政事不太热衷,这次会主动移驾到上海来,倒是令人讶异。” “皇太子虽然看起来并不积极,但是他聪明绝顶,如果不是受限于身子骨太差的话,天皇恐怕早已任命他为这次大战的最高负责人了。”中将摸了摸他最引以为傲,唇上那两撇油亮的小胡子,“不过你说的对,这一次皇太子尊驾到来,不知是为了什么事,莫非东京最高层另有指示?” 少校脸色也严肃不已,“是啊!” 日本高层都知道,在中国内陆的战役已经到达了紧绷的最后阶段,现阶段上海的繁华不过是各国割据下的粉饰太平,一旦皇军全面发动攻击,这块肥美的十里洋场最终也逃不过皇军的掌握。 不过,无论如何,皇太子要来是一件机密大事,除了要尽心尽力伺候外,更要严密保护太子的安全。 如果让国民党组织的人知道了,那么大事就不妙了。 皇太子大驾到来的喜悦已经被这个认知给狠狠地冲散了,武田中将一想到自己未来肩上的责任,饶是平常喜怒无常残暴凶狠的他,也不禁要白了脸色。 这件事吃力不讨好,一有个什么不测,别说他未来的前途堪虞,恐怕连脑袋都不保。 “皇太子一向不喜欢有人重重保护包围着他,我想这一次我们也不好大肆行动,就让工田域雄全权处理这件事吧!”中将沉吟了一下,毅然决定道:“这样也不会引起那些敌人的注意侧目。” “工田大佐?”少校愣了一愣。 武田中将拍了拍他的肩,“我自有主意。” 工田域雄是他的副手,虽然好色了些,可是行事也挺谨慎的,皇太子非常不好伺候,就把这烫手山芋丢到工田的手上,如果伺候得皇太子满意,他这个上司也有光彩,倘若让皇太子有什么非议或不满的话,那么他大可以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工田头上去。 到时候要重罚要严惩都好决定,怎么都不会怪罪到自己头上来。 “就这么办。”中将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你去请工田大佐来。” “是。”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个不夜城晚风起歌声响歌舞升平 装潢得富贵华丽却显得洋气的“百老汇”夜总会,只要一到夜晚总是挤满了各路人马,若非大官名流就是绅士富商,可说是冠盖满京华。 而美丽又窈窕的女歌星在台上曼妙地舞动着身段,细细柔媚地唱出一曲曲动人歌谣,营造出了繁华糜烂的富贵气象。 在这儿,没有人听见外头肃然的风声,战争的气味也遭到了相当程度的蒸发,只见到处充斥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颓废劲儿。 日本工田大佐也坐在席上,听着歌饮着酒,似笑非笑又带点儿轻蔑地环顾四周。 中国人真是懂得藉酒遗忘的民族啊! 都已经快要被并吞掉了,还能够这么寻欢作乐,让他这个大和民族的精英都不知该佩服还是耻笑的好。 台上的歌星已经换了一个身段火辣辣的出现,一出场就抛了个风s入骨的媚眼,赢得了台下所有观众的叫好口哨声,一时之间秽言风语四起,气氛开始火热了起来。 工田域雄也不例外,油亮肥胖的脸庞跟着疯狂地叫起好来。 台上的歌声艳舞炫染开了一片纸醉金迷…… 一袭简单的印丹士林旗袍,蓝沉沉地裹在沈轻梅纤弱的身子上,她专心地低头收拾着歌星们换下的礼服,对于外头热闹呼嚷置若罔闻,她此刻脑子里全是如何多挣些钱,好医治她年老父亲的病。 爹的咯血症已经拖了好几个月了,她请来的大夫都说父亲病已经是没救了,要她趁早有心理准备办后事,可是她怎么也不肯接受这样的事实,为父亲看病的都是些乡下大夫,她听人家说,上海有几家天主教洋医院,就连手折脚断的病患都能够治好,如果她能够攒到一笔钱的话,说不定就能够把父亲送到那儿去治疗。 爹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怎么都不会放弃他。 “轻梅,轻梅!” 一个甜腻腻的女声叫唤着她,她才回过神来,“明霞姐,你叫我?” 甘明霞睁着妩媚的大眼睛、紫蓝色的眼影透着万种风情;她就是方才在台上撩起众人疯狂呐喊喝采的歌星,虽然风s娇俏又泼辣,可是心地好的跟什么似的,尤其照顾轻梅。 也许是两个人都是从乡下最贫苦的村落来到上海的,尽管选择的路子不同,可是骨子里却都挺相似的,最是照应家人了。 甘明霞也是为了养活一家老老小小才下海当起歌星,除了卖歌艺外还要卖弄风s,有时甚至还得陪客人出场……生在乱世真是人不如狗,她除了用最原始的本钱养活自己和家人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出路呢? 她是已经堕落了,可是轻梅不同,轻梅灵秀飘逸,就像她自个儿的小妹妹一样,她绝对不会让她步人自己的后尘,靠青春和r体过活;因此她总是千方百计为轻梅争取挣钱的机会,除了上台唱歌出场陪客人的勾当外,其他夜总会里有什么需要人帮忙打扫抹地的,她都一并帮轻梅包下来了。 轻梅对这个极力帮助她的“姐姐”更是感激得不得了,两人的感情自然也就分外的不同。 只见明霞举起了涂满红寇丹的手指,笑嘻嘻地在她小脸上轻划了一下,“想什么想得这般出神?是不是在想心爱的人?” 轻梅脸红了,“明霞姐,你几时看我有爱人了?” “还说没有,我瞧你和秀生挺谈得来的,他不就是你的爱人吗?”明霞促狭地道。 轻梅唇边泛起了一朵浅浅温柔的笑,“我和他不过是朋友罢了,若要真正论起来的话,那么他还比较爱慕你一些。” “怎么说?”明霞愣了一下,傻大姐的表情又出现,“我听不懂。” “他时常跟我说起,每次在你身后帮你伴奏时,都可以第一手听见你的好歌声,说是又柔又深情的,总让他听得几乎忘了要打鼓哪!”轻梅微笑。 明霞的脸蛋难得地绯红了,她啐了一声道:“这个死人,居然敢吃老娘的豆腐。” 谁不知道她甘明霞歌声媚得紧,风s入骨就有,哪来的又柔又深情? 轻梅笑了,边替她卸下金光闪闪的礼服边道:“你别生他的气,他这也是在夸你呀!” “夸他个死人头,我好心帮他泡妞反倒被他吃便宜豆腐,这本帐怎么算都不划算。”明霞粗里粗气地作势挽袖子,看模样好像真要出去海扁秀生一顿。 轻梅把礼服放在一旁,递了便服给她,笑道:“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他一回吧!” 明霞气呼呼,却还是接过来穿了,“若不是你为他求情,我非剥了他一层皮不可。” 轻梅噙着笑,眉际的若有所思还是凝聚未散。 明霞虽然粗线条,可也注意到了她的异状,“怎么了?什么事不开心?还是伯父又怎么了?” 她只是摇摇头,笑容带着几丝苦涩,“不都是老样子,没事的,你别担心。” “你还是缺钱吗?”明霞一语中的。 “怎么能不缺钱?现在这个世道,除了大老板和当官的,谁不是在为钱苦恼,谁又不缺钱用?”轻梅凝视着她,慨然道:“明霞姐,你不也一样苦吗?” 她的眸光感伤又关怀,明霞心头不由得一酸;是啊!多少人看她好像是这百老汇夜总会的红牌,总以为她风风光光的,可谁知道她心底的苦? 她甩甩头,挥去心头酸楚的滋味,强自咧出了一个笑,“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我要养一大家子人,可我挣钱比你快;别废话了,你现在缺多少跟我说,我拿给你。” 轻梅连忙摇头,“不,我不能拿你的钱。” “你怎么跟我客气?我们可是好姐妹。”明霞杏眼圆睁。 轻梅凝视着她,黑瞳温柔却坚定,“不,正因为是好姐妹,我才不能够连累你;拿了你的钱,我的心里会更痛苦的。” “轻梅……” 她温和地打断明霞的话,“晚上要不要和我一同回去?” 明霞一愣,随即烦躁地道:“不行呢,今天说好了要陪高老板吃宵夜的。” “那个高老板看起来好像对你是真心的,你不喜欢他吗?”她把衣裳折好,边问道。 “喜欢有个p用,他有老婆了,再喜欢也只能成为他的地下夫人,我可没兴致。” “怎么会这样?”她低喃,惋惜地轻叹。 明霞自我解嘲地笑笑,眼底微带一抹凄凉,“当然是这样的,你以为我们这样的女子,能得到多少真心。” “明霞姐,你千万别这样想,你这么好,我相信你一定会得到属于你的幸福的。”她坚定地道。 “算了,我自个儿可没有那么乐观,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哪还敢期望可以得到幸福呢?尤其像我这种戏子,注定给人看不起。” “不会的,我始终相信老天会疼惜我们的,”轻梅深邃清亮的眸子凝视着她,真挚地道:“虽然日子这么苦,可我们一定会熬得过去的。” 明霞瞅着她,好半天才长吁了一口气微笑道:“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不知你哪来那么多的希望呢!不过坦白说,你的话总能够让我心情好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笑一个吧!”轻梅清秀的脸蛋儿露出了一个鬼脸。 明霞噗哧一笑,“真服了你了。” 轻梅这才满意地笑开来;她将需要带回家洗的礼服和歌星们的换洗衣裳放入一方大青巾中,着手扎捆起来。 明霞在脸上扑粉补妆,盯着明亮镜台中的自己,“我看你今儿个还是让秀生送回家吧!现在外头情势紧张的很,到处都是日本鬼子和洋鬼子,一个不小心就会吃亏……那还罢了,最怕是落得人财两失。” “我这么寒酸的女孩子,走出去没人会注意的。”她笑笑。 “那可难说,你长的也挺漂亮,只是不爱打扮了些,不过话说回来,那些个坏蛋是不管你长的美丑,若真要占你便宜的话……” “我来这么久也没发生过什么事,你就甭担心了。”她勉强一笑。 其实轻梅好怕走那黑漆漆的夜路,黑夜中的危险和可怖,总是一寸寸地凌迟着她紧绷的神经,可是她又无能改变这样夜复一夜的归途之路。 但是面对明霞关心的眼光,她自然得极力地说服安抚她,一切都不会有事的,明霞担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加上她这一件。 “真的吗?要不今晚你跟我一同坐高老板的洋车,我让他先载你回去。” 轻梅将绑好的大布包挽在手上,摇头道:“真的不了,这样我反倒不自在。” 明霞噘起红艳艳的唇,心不甘情不愿地道“那好吧,你自己当点心哪!” 轻海点点头,稍嫌吃力地将臂上的布包再往上提了提,轻迈出了穿着小绣花青鞋的脚步。 现在已经很晚了,夜总会虽是越夜越美丽,但是她已经做完了自己的工作,又是这夜总会里最不重要的人物,因此她只要把负责要清洗的衣裳带回去处理,明晚可以赶得及交给歌星们就好了。 她挤过几个盘踞在后门吸烟草的小厮,走出了热闹鼓噪的夜总会,走入了黑沉沉,微飘起雨丝的上海的夜晚。 在她背后的方向,“百老汇”的霓虹灯闪闪烁烁招摇在微雨中,驱走了寒意,带来了更多繁华鼎沸。 一方弯弯曲曲的弄堂内,有一个小小的木造大门,半合半开虚掩了几许春风入来;也许是天气时值春暖乍寒,尽管是落后陈旧的建筑物里,也有几朵初绽枝头的小花,柔柔软软地轻挂在老树枝桠间。 轻梅蹲在小小的天井中,窝着身子奋力地刷洗着一大木盆的衣裳。 在她身旁有几根由竹竿临时搭起的简陋晒衣支架,上头已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干净待晾的湿衣裳。 她从早上洗到现在近中午,好不容易快将昨晚带回来的衣服都洗净了。 春天的风儿软软地、暖暖地拂过她的身子,撩开了她额上的一缕黑发,露出了饱满莹白的前额,上头有微微沁出的汁水,不过已经被风吹的有些干了。 上海的春天像一首诗……她总爱遐想着自己是这首诗里最温柔的织锦,而有一天终有人知晓她的美丽。 好一片少女情怀呵! 尽管她的肩上一边挑着日子的艰辛,一边挑着父亲的病情,可是她的本质还是个少女,十九岁的年龄,依旧还该残存些许的诗情梦幻,不是吗? 日子越苦,越容易对未来怀抱梦想,这是人之常情;虽然她此刻被困在家计与责任中,但是这些美丽的梦支持着她继续奋斗下去,支持着她不被现实打败。 只是,有时她小小的私心也不免想着,如果不打仗,没有动乱的话,那么父亲还是原来的那个粮铺老板,她也还是那个每天读着诗篇的女学生。 战争摧毁了多少原本幸福圆满的家庭,夺走了多少人的生命,不过她和父亲能够保存一条性命逃到上海来,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若非她继承了早逝的母亲的韧性,恐怕她现在也早就被击垮了。母亲总是告诉她,天无绝人之路,永远不要放弃希望。这也就是她能够在父亲成日买醉导致重病缠身时,还能够怀抱一颗小小的、乐观的心的原因。 人间总是有希望的! “轻梅,轻梅!”一个嘶哑苍老的声音从屋内响起,还挟杂着几声痛苦的咳嗽,“咳咳,轻梅……” “爹,来了。”她急急起身跑入屋内,帮猛咳不已的父亲倒了碗热茶,“爹,来,慢慢喝。” 沈从容咳得老脸都皱了,皱纹更加凄苦地紧蹙在一起。 他咳得如此严重,轻梅小脸儿都煞白了,生怕父亲再咯出血来;大夫已经说了,爹禁不起再三的折腾的。 见女儿眼圈儿滚动着莹莹泪水,沈从容又气自己的不争气,又恨老天的捉弄人。 他边咳着边激动地扫开了那碗茶,轻梅一个措手不及,粗碗带着滚烫的热水泼上了她的小手,随即坠落……跌得粉碎。 “爹!”轻梅的手立时红了一大片,阵阵痛楚紧紧揪住了她,可她没有半句埋怨,只是噙着泪水难过地低喊,“您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她知道伤了她,最痛的还是父亲。 他见女儿非但没有怪罪,还这么贴切地说中了他的想法,不由得满口苦涩,“你爹本就是个没用的窝囊废,你还理我做什么?” 他痛恨又自厌成为女儿的负担,却依旧变相地将怒气发泄在女儿身上,以逃避现实生活中种种的磨难崎岖。 轻梅强忍着肌肤传来的戳刺痛感,安慰地道:“爹,怎么这么说呢?我是您的女儿,怎么能不理您?我也就只剩下你这个亲爹,你要我不理会你,这不是折磨我吗?” 沈从容被酒精和病魔折腾多年的眸子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黑亮,剩下的只是血丝和颓丧,“少废话,那是因为你离了我也找不到地方去了,倘若你今天有更好的去处,你还会管我这个没有用的老父吗?” 轻梅脸色微白,尽管她早已经学会了不要被父亲的尖锐刻薄刺伤,可是再次听到父亲加在她身上的指控,依然令她忍不住黯然神伤。 “爹,我相信您是无心的,您绝不是真心要看我这么痛苦的。”她轻轻地低语。 “不用你教老子该怎么做,我就是爱看你痛苦,爱折磨你,怎样?”他没来由地暴跳如雷。 她幽幽地盯着父亲,好半天才缓缓地摇头,勉强露出了一朵小小的笑,“爹,您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女儿没有第二句话。” 她的委屈与宽容忍让反而教沈从容愈发自惭形秽,也更加点燃了他的怒气,“既然如此,咳……你还废话什么?今天午饭吃什么?这么晚还没有准备,是存心想要饿死我吗?” 轻梅低呼一声,愧疚地道:“噢,对不住,我是真忘了,因为我一直在洗带回来的那些……” “谁有精神听你那些藉口?”沈从容冷冷地道:“还不快去做饭?” “好的。”她轻轻侧身,巧妙地遮住了那红肿起来的小手,快步向厨房走去。 沈从容没有忽略她烫伤的手已经泛起了点点可怕的红肿,他眼底闪过一抹懊悔的伤心,可是随即被胸臆间翻搅的痛苦咳意给取代了。 他没命地咳了起来,怨恨又重新涌入他的眼底。 这是老天爷、命运,也是轻梅欠他的,谁教他们总是这般没心肝地折磨他!他总要他们其中一个也尝尝他所经历的痛苦。 第二章 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 偶然乘兴步过东岗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 家里的米缸已经快要空了,而且今天晚上的菜也没着落;什么是山穷水尽,轻梅在这短短的几年间就尝过了几百次。 原本夜总会管账的黄老爷子已经支了当月的薪饷给她,她正打算要将这些钱拿来买粮食菜蔬,可是却被爹给抢去买了几坛子酒回家。她怎么夺也夺不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爹甩了她一耳刮子,然后继续拖着呛咳的身子买醉。 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呢?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将竹篮子挽得更紧;走在山涧溪间,为的就是要趁着春雨过后,到山林里摘山菜挖新冒出头的笋子;如果还能够捉到几条活鱼的话,那就更好了。 爹的身子越来越差,若有鲜鱼可以补补身子也是好的,怕只怕她顶多只捞得到一些田螺罢了。 她的视线被一朵朵白白胖胖的蘑菇吸引住,不由得欢呼了一声。 太棒了,春雨绵绵过后,总是有一些菇菌类冒出土来,幸好她懂得分辨哪一种可以吃。 山菇的滋味鲜美得紧,爹尝到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兴奋地摘采着朵朵蘑菇入篮,直到一小片菇林都被她采光了才罢手。 “太好了,待会儿若能够再捉到几条鱼的话,那我们这两天的食物就不用愁了。”她开心地站起,拎着篮子兴致勃勃地绕到潺潺流水的溪边。 上海是个靠海的城市,但是也与内陆连接,所以背山靠海的地势倒也养活了不少穷苦的人家。 再怎么说,老天爷绝对不会不给路走的。 她方才的郁闷全不见了,心底乍时涌起了无限希望;娘说的对,事情永远没有那么糟的。 她挽起了袖子,脱下了一双鞋袜。 初初涉入水中的冰凉让她惊呼了好几声,可是清澈的溪水也惹得她唇边笑意连连,她已经多久没有玩水了?这滋味让她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玩了好半晌,她才忆起自己为什么会跳进这水里的,连忙收起嬉笑,专心地看起小溪清流,盼望着鱼儿游到这儿来。 这条小溪虽然干净,却也蕴生了一些水草苔藓,不一会儿就见几条手掌大的鱼儿溜了来,轻轻嗫食着岩石边的绿苔。 她屏息着,雪白的小手偷偷地滑入了水中,双手作捧状要围圈住那条鱼。可是鱼儿灵活极了,一下子就溜得不见人影,轻梅忍不住失望地唉叫了一声,“噢,讨厌。” 蓦然,一个带着淡淡不明腔调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你这样是捉不到鱼的。” 轻梅倏然回头,这才发现有别人在,她还来不及畏缩就已经羞红了脸,“你是谁?” 他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可是俊美的脸庞带着一抹不容抹杀的苍白,高大的身子却显得格外的精瘦,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深邃忧郁的气息,和无可掩饰的病恹恹。 轻梅第二注意到的是他一袭飘然的长袍,白色的袍子仅有一条银色的带子系住腰间;这样的打扮好奇特,她从未见过。 虽然上海充满了英租界、法租界里的各色人种,但是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她所见过的,因为他太高大也太深沉了,那双黝黑的眸子不知怎的,总是透露着一股对世界的厌倦与淡然。她……竟不由自主地看得出神了。 “我是谁?”他回应她的话,却还是那样懒懒地倦倦地,好似无聊透顶的样子,“我不认为你知道我是谁。” “如果我知道你是谁,又何必问你是谁!”轻梅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讲的好缥缈,活像什么诗人才会讲的话;她忍不住轻轻噗哧一笑,“我们一定要这样打迷糊仗吗?” 那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微讶的色彩,好似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可以克服羞窘,“你是第一个敢这样直接与我讲话的女子。” “你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我为何不敢跟你讲话?”她睁着明亮眸子,笑意浅浅。 照理说她是该感到陌生与恐惧的,毕竟他是个陌生男人,可是也许是这样温柔宜人的天气作祟,她觉得和他站在涓涓溪水边,竟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春风熏醉了这样的四月天,也奇异地熏醉了她的心情。 “你这样是捉不到鱼的。”他的目光投注在她挽起衣袖的模样,就事论事地道。 她看了自己袖口微湿的模样,“我试着碰碰运气,或许会有那么一只同情我自动游到我手边来。” 她捉鱼只能凭藉着瞎猫捉死耗子的精神。 “你是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自己出来捉鱼,市集买不就可以了?”他依旧稳稳地倚着树干,仅仅眸子里的一丝趣意泄漏了他的好奇心。 但他也没有丝毫要下来帮忙的迹象。 轻梅唇边笑容依然温柔,却是很高兴有人会对她表露关心之意,“我也很想在市集买就好,可是我没有钱。” “没有钱你还得笑得这么开心?”他凝视着她。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其他那些面目畏缩、行为卑微,要不就是故作风s状的中国女人;也不像大日本帝国内那些个女子,只会佯装有礼谦逊,再不然就是唯唯诺诺,只是嗨嗨嗨地称是,没半点脑子。 她看起来既平凡又有点奇侍。 她的回答惊醒了他的思绪,“钱是生活的必需品,但不是唯一能得到快乐的秘方。” “没有钱没有食物,我不相信还有人会感到快乐。”他什么都有,却一点都不知道快乐为何物。 没有激动、没有欢笑、没有怒气,他对自己周遭的一切只感到深深的无趣。 也许是久病的原故,不过连他的家人都承认他一生下来就不是个懂得笑的孩子。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过,快不快乐都是自寻的。”尽管身在卑微的泥泞中,她犹是不忘想望天堂。 “你是个过分乐观的傻蛋,”他瞅起了眼睛,微微冷笑,“我看在现在这个乱世之中,恐怕只有你一个人会这样想。” “身在乱世是我们的命,至于要不要让自己过的悲惨,我们还是可以有一点小小的选择的。”她虽然是这么说,却还是禁不住轻喟了一声,“别谈这些了,你几乎把我的好心情赶跑了。” 他眼底没有丝毫抱歉之色,“我该跟你道歉吗?” 她笑了,斜着眸子打量他,“你呢?既然你不是为生计觅食而来,那你来做什么的?” “上海并非你的土地,我爱来就来,似乎不需要向你报告。”他的语气绝对算不上友善。 这个男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明明自己跟人家聊天的呵,现在又摆出一副很刺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不过这一点也不会伤害到她,他们不过是分亭了短短片段时刻的陌生人,谈不上什么影响。 她识趣地耸耸肩,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专注在脚下的水流。 她是来找晚饭的食物的,不是吗? 那男人也没有再与她交谈,可是他也没有离开,就是倚着树干,脸上带着那抹怎么也挥不去的厌倦神色。 轻梅弯着腰连连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捉到,失望地几乎站不起身子。 看来晚上就只有这炒野菇了。她真是笨,连捉个鱼儿都捉不到,还说什么要煮鲜鱼汤补补爹的身子。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有些幽幽然地转过身子,就要涉过滑溜溜的溪石上岸,可是方才弯着腰太久已经耗损了她不少的精力,当脚底一滑的时候,她竟无法立刻稳住自己的身形—— “噢!”她惊呼一声,失势地跌入水中,小腿重重地撞上了溪石! 一阵可怕的椎心刺骨之痛从小腿传到了她的神经末梢,惹得她浑身都痛得颤抖了起来。 一时之间,她完全无法反应过来,只能呆呆地盯着自己雪白的小腿,随着溪水的冲击晕开了淡淡鲜红色的血。 那男人低咒了一声,皱着眉头涉水而来,弯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也顾不得浑身水意的她会连带也把他给沾湿了。 他的脸上带着满满的不悦和厌恶,好似在挑剔她的无能,“这下子你还快乐得起来吗?” 轻梅又痛又伤心,晶莹的泪珠瞬间凝聚在眼眶中,却滚动着迟迟不敢落下。 她才不要在他面前掉眼泪! “你要救我就不要骂我。”她闷着声道。 他皱眉,“还满有骨气的,可惜人笨了点。” “才不要你这个聪明人来救。”她赌气地道,挣扎着就要下来。 “怎么?让我碰到觉得很恶心吗?放心,我也懒得碰到女人,只不过我讨厌看到女人在我面前流血。”他一点也不温柔地将她放在草地上,自顾拉起她的小腿,检视起伤口。 她又羞窘又气恼,手脚挣扎了起来,“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 他倏然放下她的小脚,大手掌握住了她的下巴,嘴唇飞快地堵住了她的! 轻梅的惊叫被他温柔冰冷的唇瓣吞没,她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老天!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他到底在做什么? 轻梅捶着他的胸膛想要推开,可是该死的,他看似柔弱,怎么却坚硬得像巨石一样? 他残忍地辗转吸吮着她柔嫩的唇,狂烈地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骨子里似的,直到他满意了,才缓缓放开她的唇。 轻梅气喘吁吁,小嘴已经红润肿胀了起来,唇边还被他狂野地咬出了一抹血丝。 她捂着胸口,惊恐地看着他——老天,他简直像恶魔化身!残虐狂暴的行为宛若狂风暴雨。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伤人非礼的字眼跳入她的脑中,轻梅益发惊惧了,小脸一片惨白。 她的滋味出乎意料的甜美,尽管他一开始的立意是要惩罚她的不识好歹,可是随后他却发现自己几乎沦陷于她宁馨动人的唇里。 “我要看你的伤口,如果你再乱动乱叫,我就再堵住你的嘴巴。”他撩眉,“刚刚只是一个警告,下次我会吻到你快没气为止。” 他在恐吓威胁她,可是不知怎的,她却觉得有一种怪异的暖流潺潺流过小腹,激起了莫名的悸动。 老天,她疯掉了,她居然会有这种古怪变态的想法!她竟然有点儿想要再来一次…… 不行,她一定是方才摔倒的时候摔到脑子了,刚刚脑子里、身体里闪过的意念都不是她想的! 他没有理会她的思绪奔腾狂乱,继续审视她受伤的小腿。 皙白的肌肤已经泛起了一大片可怕的淤紫,擦伤的伤痕也不断在流出血来。 他想也不想地撕开了自己的衣襟,撕成一条洁净的布紧紧地包裹起她的伤口。 等到轻梅好不容易压制了内心野马般骇人的想法后,她才发觉腿上的伤已经包扎完毕,虽然还疼的不得了,可是至少已经慢慢地停止了流血。 她眨了眨眼,内心交战不已;想对他道谢,可是他的唐突无礼又让她怎么也说不出那个谢字,“你……” 他站了起来,黑眸深沉神秘地盯着她,嘲弄地道:“不用感谢我,我已经得到报酬了,你不欠我什么。” 她的脸迅速地红了,生气地道:“你这个登徒子……” “精神还不错,还能骂人嘛,那我就不用送你回去了。”他说到做到,竟然就这样自行转身离开。 她小嘴微张地看着他高大瘦削的身子消失在林荫中,她说不出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四月天的午后,像做了一场梦,又苦涩又酸甜…… 她被他唐突了,却始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轻梅微跛着脚,穿梭在夜总会的后台。 她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不能够很自然地走动,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虽然脚受伤了,可是经理见她依旧这么勤快地帮忙,竟自动要黄老爷子包个红包给她,说是要给她买点儿药或老母j补补身子。 真是太幸运了,害她都有点傻气地想着,也许哪天应该再跌惨一点,那么经理或许就会包个更大的红包给她,她就有更多的钱可以带爹去看洋医生了。 不过想归想,她可不想真把自己的脖子跌断掉,到时候对谁都没好处的。 明霞姐也关心极了她的伤势,一听到她是到溪里捉鱼跌倒的,更是把她骂得臭头了。 “你这个小白痴,家里没米没菜了就不会跟我讲吗?”明霞气呼呼地道。 “对不起。”轻梅低头惭愧地道:“可是我不想麻烦你。” “笨蛋,我们是好姐妹,难道连这个你都要跟我客气吗?”明霞杏眼圆睁,“下回再当我是外人,不向我求助的话,我就同你翻脸。” “好好好。”轻梅嘴里连连应允,可是她知道自己也是非到不得已时,才会向明霞姐开口。 明霞姐肩上的担子比她重,她怎么也不能再加重她的负担。 “轻梅,今天晚上让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一脸斯文憨厚的秀生突然出现,带着腼腆的笑。 明霞对着她挤眉弄眼,笑得暧昧,“好哇好哇,两个人顺便聊聊天。” 第 1 部分 欲望文 第 2 部分 樱花之恋 作者:肉书屋 第 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明霞对着她挤眉弄眼,笑得暧昧,“好哇好哇,两个人顺便聊聊天。” 轻梅睨了她一眼,转过头来微笑道:“秀生,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回家的,你不用专程陪我回去。” “可是我不放心你。”他关心地道:“你又受了伤,万一遇到什么情况的话,该怎么好?” “不会的,我不是小孩子了。”她婉拒。 她不是不知道秀生对她的情意,只是她一直当秀生是好哥哥,从来也没有把他当作一个情郎来看待,她明知道两人是不可能的,就不愿造成他更多的误解。 他值得得到一个真心待他好的女孩,只不过那个女孩绝不会是她。 “可是……”秀生张口欲言。 “再说我们的下工时间也不合,如果你陪我先走了,那下半夜的鼓手找谁呢?”她温柔地道。 “我可以请老齐先代一下班。”秀生急急道。 “那我就麻烦到两个人了。”她笑笑,将手上的抹布折好,“这样我于心难安,还不如让事情简单些,就让我自己回去吧!” 秀生脸庞充满了失望,不过他还是体贴地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说了……” “秀生,换手该你了。”外头的乐师吆喝着。 “来了。”他依依不舍地看了轻梅几眼,这才转身离去。 “啧啧,可怜的男人,”明霞凝视着她,不解地道:“轻梅,你怎么这样狠心拒绝秀生呢?他也是一片好意。” “明霞姐,你别费心撮合我和秀生了,我们两个人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明霞看着她勤劳地擦拭着镜台和桌面,忍不住问。 “我知道我永远只会把他当作哥哥,不可能跟他发生感情的。” “他是少有的老实人了,也勤劳的很,我真想不透你为什么不要他,”明霞挑眉,金色的眼影在她蓄意大张的眸子上闪闪明亮,“莫非你喜欢的是洋鬼子?上海有这么多各国租界,你倒是说说看你喜欢的是哪一国的呀?” “我才不是喜欢洋人呢!”她轻啐了一声。 “难不成你喜欢的是日本鬼子?那可千万不行,甭说现在咱们正和他们对峙,是敌对的身份,”明霞神情紧张,“就说日本鬼子的残暴变态,谁惹上谁倒霉。” 看明霞紧张成那样,轻梅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笑得出来?我可是很认真的,你几时看我这般正经过?”明霞咬牙切齿。 轻梅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闻言险些又笑出声来,“我的确没看你这么正经过,可你也紧张过头了,甭说我现在没有意中人了,就算有,也不可能是日本鬼子的,我可没忘记国仇家恨,当初是谁害得我们中国这般凄惨的。” 明霞深深呼出一口气,“幸好,你没有笨到那种程度。” “这跟笨不笨有什么关系?” “唉,不说了,最近快被日本鬼子给烦死了,不跟他们那些少校大佐的应酬又不行,可去了又让我恨得牙痒痒的,希望下回经理别再安排这种差事了,哪一天我发起飙骂人可不负责。” “经理为什么要安排你去和日本人应酬?”轻梅脸色凝重起来。 “还不就是上回青帮和日本人起冲突的事嘛,”明霞撇撇嘴唇,气恼地道:“杜老大出面了,说是要摆一桌请那个日本大佐消消气,顺道还点了丽池的几个小姐陪酒,那我呢,也不知道那个色猪工田大佐吃了什么药,竟然指名要我也去作陪。” “你去了吗?” “当然,我能不去吗?”明霞缩缩脖子,“杜老大有请,我有几条命能不去?” “明霞姐,那种场合会不会很热闹?”轻梅从来没有办法想象上流社会的饭局是怎样的。 “热闹,但是充满了虚情假意的寒暄问候,还有,什么时候两帮人会拔枪开打也算不准。”明霞心有余悸。 里头的气氛虽喧哗却紧绷,无论哪一方都不敢轻举妄动,免得擦枪走火。 待在那里头简直就足以让人结成冰,相同的经验她才不要再来一次,就算酬劳优渥也一样。 轻梅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 “轻梅,”明霞突然紧张兮兮地将她拉到角落里,神情有些凝重,“我有件事想告诉你,听听你的意思。” “你说。”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觉得上海迟早会开战,一定会变得不安全的,”明霞难得如此严肃,“所以我想要攒点钱,想办法央求高老板把我们送到海外去。” “海外?” “是呀,你没看到这情势吗?法租界、英租界还有印度阿三的,整个中国已经乱成一团了,再加上现在日本鬼子虎视眈眈……”明霞越想越毛骨悚然,“不行了不行了,咱们真的得找机会跑了。” “你怎么会突然这样想?”轻梅有些疑惑。 以往总是见到明霞过一天算一天,嘻嘻哈哈疯疯癫癫的,没想到她居然会打算得这般真切。 “早想了,可以前总还觉得过一天算一天,整个上海的人不都是这样吗?”明霞想了一下又道:“可是上次去陪坐之后,这才发现局势真的越来越坏了,咱们再不想法子走人,哪天被当炮灰埋了都不知道。” 轻梅柳眉微微蹙起,唇边泛起了一丝莫可奈何的笑,“你说的没错。” “所以咱们赶紧来盘算盘算,该怎么办才好。” 轻梅敛眉,涩涩地道:“我不知该怎么办,也不打算怎么办,我和我爹已经从内陆逃到这儿来了,如果连上海这个国际经贸的都市区都不能够保障安全的话,我也不知该逃哪去了。” “咱们可以去美国,去英国,甚至去台湾。”明霞充满信心地道。 换作平常事,轻梅也乐得与她一般满怀希望,可是她知道这件事对她们父女而言是太沉重的负担,也是太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第三章 逃,能逃到哪里?他们又有什么本钱可以逃呢? “你怎么都不说话?”明霞这才注意到她的沉默。 她微微一笑,“没事,我是在想,倘若高老板能够帮你忙,把你们一家人都送出去的话,那就真是太好了。” “你说什么呀,我当然也会带你和伯父一起走的,假如高老板真的愿意的话。”明霞眼中透着决心,“当然,就算死缠烂打,我也要让他帮我完成这桩事。” “再说吧!”轻梅心知明霞姐家里人口众多,就算能够安排他们往国外去,这对高老板来讲已是一笔庞大的负担,再加上他们这两个非亲非故的父女…… 她摇摇头,暗笑自己何必想这么多,明霞姐也不过是在和她聊聊罢了,她这般认真思索做什么。 “对了,明儿个陪我到先施百货吧!”明霞脸上的严肃正经跑掉了,起而代之的是兴奋之情。 她的情绪转变得也太快了,轻梅不由得愣愣地看着她,“啊?先施百货,那是大百货呀,为什么?” “陪我去买几件衣裳喽,后天高老板要和斧头帮的大佬谈生意,约了在金舞林吃饭,我也是座上客,高老板给了我一大笔钱说要我买几件好看的礼服出席呢!”明霞睁着妩媚的大眼睛,得意极了。 “高老板对你真好,”轻梅由衷为她高兴,却也不免迟疑地道:“可是他这么做,如果让高夫人知道怎么办呢?” 明霞一副傻大姐样,豪爽地道:“唉呀,不会的啦,高老板家里那口子怎么会知道?她成天和官太太们打牌都来不及了,其他的事她才不会过问呢!高老板跟我说了,就算他那口子知道了也不要紧,她不敢怎么样的。” “只是……我始终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明霞姐,我怕你吃亏。” “吃什么亏?”她自己倒是粗线条的很,浑然未觉。 “你跟高老板太接近了,已经有点像他外头的女主人……”轻梅吞吞吐吐。 明霞眼睛一亮,笑得合不拢嘴,“那不是很好吗?我是他公开的女伴,你不知道,每次他都带我出去献宝,好像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在他身边呢!” 轻梅眼底有着明显的担忧,“再怎么说你也是个未出嫁的闺女,我怕这样糟蹋了你,如果以后真心想要娶你为妻的男人望之却步了,怎么办?” 明霞脸色黯淡了一瞬,随即振作起精神笑道:“唉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我是个大家眼中的戏子,有哪个清白的男人会想要讨我进门?无论我守身如玉也好,冰清玉洁也好,都没有人在乎的,你知道吗?” “你自己在乎。”她深深地凝视着明霞,“不为别人,单单就为了你自己,就更应该要好好爱护自己。” 明霞鼻头一酸,“我明白你在担心我,可是……我已经是堕落了,怎么也干净不回来的。” “别人怎么待你,那可以成为过去,只要你保握自己的未来,你每一刻都会是干干净净的,至少你要这么相信你自己的心。”轻梅轻轻地环抱住了她,温柔地道:“你是个好女人,冰清玉洁,你值得得到一个更好更爱你的男人的。”“那只是神话,一个永远不会成真的神话。”明霞在她怀里低低轻泣了起来,“我不是没有爱过,可是我心爱的那个男人在第二天就离开了我,从此再无消息……从那一天起,我就告诉自己不要再做梦,现实才是我应该面对的问题。” “明霞姐……”轻梅好难过,她没想到表面坚强泼辣的明霞,内心居然有那么沉痛的过去。 “从那一天起……”明霞在她怀里抬起头,双颊满是泪痕,眸光坚毅却凄凉,“我就把自己卖进了夜总会,过着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日子,只要有钱我就陪客人出去吃宵夜;为什么不呢?比起那个消失的混蛋,至少在我枕边逗留过的男人都会留下一大笔钱给我,这实际多了。” 轻梅从未听见她这么老实尖锐地提起自己的私密,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半是惊骇半是心疼。 “我不知道原来你过的这么委屈……”滚烫的泪水刹那间冲进了她的眼眶,烧痛了她的心。 明霞反而不哭了,她美丽的黑眸只是浮起了一抹嘲讽和悲哀,反倒安慰起轻梅,“不要紧的,也没有什么委屈,人生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起码我是靠我自己的本事赚钱。” “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明霞伸出涂满美艳寇丹的手指,轻轻地拭去了她颊边的泪,温和地道:“傻女孩,你明霞姐是打不死的蟑螂,没人伤害得了我的,这些事情也不例外。” “如果我知道你赚钱赚得这般苦,”轻梅自责的不得了,“我之前就不会收下你的钱了。” “傻蛋,这件事和那件事没有关系,我说过了,如果你有困难不来找我,那我才会跟你翻脸呢!”明霞试图逗笑她,“好了,别哭了,侍会儿秀生那个二愣子看见了,还以为是我偷偷欺负了你呢!” 轻梅望着容貌若花却命运飘零的明霞,心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她还是忍不住哭丧着小脸。 “好了好了,不如我今天晚上回了高老板的约,陪你坐黄包车回家啦!”明霞疼爱地看着她,“这样你心情总好些了吧?” 轻梅擦着眼泪,想笑又想哭,“嗯。” “不过我明天还是得去买衣服,高老板后天的的是绝对不能不去的,你明天中午就陪我一趟吧,我让黄包车夫先去载你。”明霞笑着,“开心一点,咱们明天要去逛洋百货哪!你也很久没有买衣裳了吧,正好,顺便也去替你挑挑。” 轻梅连忙摆手,“不不不,那是高老板要让你置装的钱,我不能用,更何况我还有很多衣服摆在家里没穿,你不用帮我买了。” “骗人。”明霞才不吃她那一套,又不是没见过她那两套印丹士林旗袍都洗到快褪色了。 “我真的——” “没得选择,你明天陪我是陪定了,”明霞拎起了她的镶珠小皮包,一手挽着轻梅道:“咱们走吧,我今晚没班了。” “那高老板那儿……” “我会让经理转告他的,放心,他现在对我可迷恋的很,放他一两次鸽子无关紧要的,再说男人就是有个贱性,越不容易到手的才越宝贝哪!” “呃?” 尽管满脑子胡涂,可轻梅还是硬被她给拉了回家。 日军租界官邸 英孝穿着一袭微宽松的黑色袍子,隐隐地露出了宽阔的胸膛;他站在窗台前,静静地望向外头的世界。 这里是工田域雄帮他安排,最机密也最安全的下榻处,豪华宽敞就不用说了,简直比他在东京的御寝还大。 这里是上海,是中国的地方,可是却已经一寸一寸地落到了日本的手里。 而这里美其名是日军向中国的租界地,可是也早就摆明了有租而无还了。 中国,这个他在东京印象中的古国,就要成为他大日本帝国的殖民地了吗? 现在皇军在中国内陆和各地与中国的军队打着仗,两方战况惨烈且持久,可是东京和全日本都相信胜利很快就要属于大日本帝国的。 其中尤以陆军司令为最,这场战争一开始就是由他力争主导的,就连立场尚未明确的父皇都无法坚定地阻拦。 就在皇室还没有通盘考虑好要如何对待中国时,陆军已经先行趋军攻入中国领土。 战争就像一连串的疯狂,到最后己经分不清是非黑白了,所有的日本军民都开始希冀战胜的那一天。 他身为大和民族的一份子,身上流的又是皇族的血y,其实也该狂热地盼望着这场胜战来临;可是他打从出生到现在,就从未对任何一件事情感到痴狂过。 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引起他的注意,也从来没有任何一样事物是他渴望想得到的。 这也就是他这次匆匆来到上海的原因——因为他的母亲自作主张地对他婚,要他在东京大臣的千金中挑选一女为妻。 这一切让英孝厌恶到了极点。 他看外面的世界就如同看待自己一样,都是充满了淡淡地冷漠和无动于衷。 也从来没有人能够左右他的任何意志和决定。 坚固的特制日式木门蓦然响起了两下轻敲,惊醒了他的思绪。 “谁?”尊贵的皇族腔调冷冷地扬起,他的身子却一动也不动。 “禀太子殿下,是藤木。”门外响起恭谨的男声,“厨房已备妥午膳,恭请皇太子移驾到餐室。” 是他那恭敬而死忠的贴身侍卫。 英孝面无表情,黑眸依旧盯着窗外,“我不饿,让他们都撤了。” 门外的藤木可以说是大惊失色的,“太子殿下……您怎么能不吃呢?您的身子,您还要服药……” 英孝已经可以预见藤木汗流浃背的样子,他缓缓转过身,盯着房门道:“我的身子是好也好不了,死也死不掉的,你紧张什么?” “可是太子殿下……” “我气闷的很,要出去走走。”英孝随手取了一件大披风,迈向房门口。 房门推开,藤木果然已经跪伏在地,誓死进言的模样。 “太子殿下,请三思,外头到处有国民党和各国情报间谍,如果他们发现了您,势必会对您造成莫大的危险,请太子殿下不要再像那日那般突然消失了,您的安全……” 英孝不耐地挥掉他接下来的话,苍白而威严英挺的脸庞浮起了一抹愠怒,“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拦阻我的行动。” “藤木不敢。”他趴在地上,微微地发着抖。 谁能想到一名日本最厉害的武士竟然会像小孩子一样,缩在地板上对着他颤抖? 就因为他——英孝,是尊贵无比的皇太子,而且在他们的心目中,他就像是神祗一样。 英孝唇边带着一丝丝讽刺的笑。 “我现在要出去,如果再让我发现有人跟着我,无论是你手底下的人还是工田的人,我回来之后都不会放过你们。” 藤木豆大的冷汗一颗颗自额际滴落地板,他还是趴着不敢起身,“太子殿下,您的安全是属下……” “笨蛋!”英孝再次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地道:“走在人群中,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可是如果被你们一群笨蛋派了一堆的人保护呢,再愚蠢的人也会知道我的身份非比寻常。” 藤木一愣,“这……”他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 “所以不要再派人跟着我,我会自行回来的。”英孝一挥宽大的袖子,带着隐忍不住的咳嗽和笑意径自走出去。“太子殿下……”果然是英明的太子殿下最有智慧,只是保护也不是,不保护也不是……这还真让藤木伤透了脑筋。 时髦华丽中穿c着古典沧桑,这就是上海最热闹市区的写照。 尤其在靠近英租界的先施百货公司,据说就是由澳洲归侨马应彪等人集资开设的,总公司在香港;它专卖外国最时髦流行的玩意儿,还有最美丽大胆的西洋服饰。 当然还有世界各国最美味的巧克力和太妃糖。 不同于中国老式的糕饼和结实却粗俗的糖果,那些外国的糖果包装得好美,一颗就像是包裹住了一个美梦。 轻梅最喜欢在经过那透明的橱窗时,贴在上头对着玻璃罐子里的五彩糖果球发呆。 她常常想像着,如果能够吃一小口巧克力的滋味,那该有多好哇! 她总是想像着那些美丽糖果的口味,是酸酸甜甜还是香香浓浓的?里头究竟是用什么做的呢? 可是想归想,她干扁的口袋里总是没有多余的钱可以买一颗来试试看,这些糖果太贵了。 就算她买得起,她也舍不得花稀少又珍贵的家用来买这些美丽却昂贵的奢侈品。 想到家里还要添置粮食米饭,她还要攒着给阿爹治病…… 就算心底有天大的希冀和渴望,她也只能够和着小小的口水,咕噜地咽下肚去。 所以今天才一下黄包车,她就忍不住先奔来看这橱窗里的彩色高级糖果,差点忘了明霞的存在。 身材丰满又曲线玲珑的明霞,今天穿着一件高老板买给她的玫瑰色旗袍,旗袍完美地裹在她又凸又翘的身段上。 再加上她头上戴的那顶法兰西羽毛帽,波浪般的黑色卷发……她看起来就像是从外国回来的时髦美人一样。 不过她一开口,就是大剌剌的甘明霞作风—— “唉哟,轻梅你也等等我,自个儿跑那么快做什么?”她扭着风情万种的小蛮腰,大笑着来到了轻梅的身畔。 “对不起,我差点忘了你还在黄包车上。”轻梅梳着一条清秀纯真的乌黑长辫子,穿着一袭单纯蓝色宽大旗袍,虽然就像街上每个来来往往的女生,可是清雅柔嫩的她就自然有她特别的韵味儿。 尤其她因兴奋而红通通的脸蛋儿,还有那朵隐约浅藏在酒窝里的笑意,都在不自觉间泄漏了她的动人。 明霞是一朵娇艳带刺的玫瑰,轻梅就是枝头树稍上那一朵粉嫩轻薄,冰清骨气的梅花。 “你在看什么?”明霞神经有点大条地嚷着,“啊,西洋糖果呀,这有什么好看的,咱们进去看衣裳才是真的。” 轻梅微微羞红了脸颊,有些依依不舍地再瞄了糖果几眼,这才拉着明霞的手微笑,“好,咱们进去吧!” 一踩进了百货公司,轻梅的眼睛就瞪的跟铜铃一样,小嘴儿几乎是赞叹声没停过。 “哗,好美。”她看着经过她们的几名名流仕女,欣羡地低叹着,“她们的身段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明霞才不希罕,她挑着一件法国雪纺纱的料子,嗤鼻道“今天换作是咱们,只要有钱,可以穿的比她们更漂亮。” “可是她们好有气质。” “装的,你都没见过那些贵太太们在牌桌上的模样,”明霞嗤笑了一声,“吓死你。” 轻梅忍不住又笑了,“明霞姐,你打破我所有的对贵妇美好的遐想了。” “本来就是,羡慕她们做什么?还不都是女人,她们身上有的东西,咱们也没少半件,”她撇撇唇,“咱们只差没有个有钱的老爹或老公而已。” 轻梅止不住的笑盈盈,“你这么说也没错。” “本来就是,你可别看她们人模人样的,有些是乡绅的姨太太,再不然就是人家外头包养的情妇,跟我差不多。”明霞说这话时,一点也不觉得觉得羞耻;她坦荡荡地道:“现今这个世道,谁能活得下去就是谁手段强,没有谁比谁高贵的。” “真是羡慕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她低叹。 “别净夸我了,你呢?我也没见过像你这么委曲求全又心胸善良磊落的女孩。”明霞摇头,“伯父还是没怎么疼爱你,对不对?” 轻梅惊呆了,小嘴张开老半天都合不起来。 她从来没有告诉明霞,自己和父亲之间的问题啊! 明霞面对她的惊讶只是耸耸肩,执起了她的手,一翻手背,“我不是第一次看见你脸上、身上有伤痕。” “那不是我阿爹……”她望入明霞了然的眸光中,解释的话顿时化作一声长长地叹息,“他不是有意的。” “我明白。”明霞也喟叹了一口气,两人之间有刹那的沉默。 轻梅首先清醒过来,她努力挤出了一个笑,甜甜地道:“唉,我们今天是来逛街的,怎么净谈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来吧,我帮你挑挑哪件礼服好些。” 明霞也高兴了起来,“来,你帮我看看,这一件雪纺纱的怎么样?” “挺好看的,穿在你身上一定很美。”她赞叹着抚过那柔软的衣料。 “我?我这辈子是不太可能穿这么纯白的颜色,这套衣裳是给你的。” 她吓退了几步,“我?这么漂亮的衣服?不……我不能要。” “为什么?” “我没有场合穿它,再说我也不配穿这么昂贵又漂亮的衣服。”那是一种美丽的奢侈梦幻品,就跟橱窗内的五彩巧克力球一样,都是可看不可求的。 “胡说,谁说你不配了?”明霞拿起衣裳就往她身上一比,愉快地道:“哈,适合极了。” “是呀,婊子配婊子,当然适合了。”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蓦然由她们身后传来。 “就是说,真是马不知脸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还大方的哩!”另外一个女人加入。 轻梅脸色微白,讶然地望着出声的那几位贵妇人,同一时间,她的眼角余光也瞥见了明霞脸色都变了。 羞惭恼怒和恐惧飞入了她眼底,轻梅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明霞浑身的肌r都紧绷起来。 “你们是谁?”她本能地一挺身拦在明霞面前,声音清脆地道。 为首一名年纪约四十岁的贵妇,身材臃肿穿金戴银,脸上尽是不屑和轻蔑之色。 她望向明霞的眼神,充满了嫉妒和愤恨的火焰。 刹那间,轻梅心底也透明了——高家的正主儿来了。 “我是谁?我倒要问问你们两个小贱人,是哪家窑子钻出来的贱货呀?”高夫人声音拔尖地嗤笑道。 轻梅没想到她一出口就是这么不堪入耳的话,她暗暗握起了粉拳,昂然地道:“这位夫人,看你穿着打扮高贵时尚,可嘴里吐出来的却不像是人话,请你嘴上留点德好吗?” 明霞一颤,感激地望向轻梅;她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震惊中完全清醒过来,也还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份难堪。 毕竟她是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坏女人”哪! 高夫人一听轻梅居然敢回嘴,气得脸色扭曲,“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叫我嘴上留德?” “给人留一分情面就是给自己三分余地,你何苦这样呢?闹开了不也对你自己颜面有损吗?”她苦口婆心。 虽然是明霞不对在先,可是高老板是自己来招惹她的,况且明霞身在夜总会,本就是任由风飘零雨打絮的,难道她还能说个不字吗? 面对这个情况,高夫人若能留几分气度,那不是也宽容了他人? “我干嘛给她留情面?这只狐狸精诱拐了我丈夫,难不成还要我给她供上长生牌位,早晚一炷香吗?”高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就是,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女人,简直就是意想天开,高夫人没有给你们两个s蹄子苦头吃就已经够慈悲了,你们俩居然还有脸讲这种话?”高夫人身旁的贵妇人也七嘴八舌跟着骂道。 “现今是什么世道哟,外头小的还有那个胆子来挑衅大夫人,真是世风日下呀!” 高夫人得意地看了她身旁的妇人,尖酸地伸出手指戳了戳轻梅,“听见没有,我看你这s蹄子这么为她,恐怕也是跟我家那口子有一腿,你在为自己辩护吧!” “高夫人,你弄错了。”明霞反应过来,一个箭步护在轻梅的身前,“你要骂要打就冲着我来,轻梅是无辜的。” 高夫人一见她就生气,戴满宝石戒子的手掌,想也不想地挥了过来—— 清脆地啪一声,结结实实地打上了轻梅的脸颊。 “无辜的,我就是要打她,你怎么的?心疼啊?我就是要见你心疼。”高夫人趾高气昂地道。 “你这个……”明霞脸色大变,气呼呼地就要扑向前,却被轻梅给拉住了。 “不要紧。”轻梅脸色苍白,虽然颊边的火辣辣提醒着她方才的屈辱,可是她依旧静静地道:“只要她能消了这一口气,受她一掌也无妨。” 更何况,高夫人也值得同情,她此刻的嚣张无礼只是为了要掩饰她大大受伤的女性自尊心…… 身为明霞的好姐妹,代她受这一下也是应该的,因为这是她们俩欠人家的。 “轻梅,你……”明霞凝视着她小脸迅速红肿,忍不住哽咽了。 “你这个笨女人。”一个冷冷的男声突然地介入,“跟我上次见到的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众人一愣,本能望向声音来处。 英孝俊美微病态的身影出现,唇边带着似笑非笑的讽刺之色。 他双手拢入宽大的袖子里,仿佛好整以暇地观看这一出闹剧。 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轻梅脸蛋上那个红肿的巴掌印,莫名地扯痛了他的神经末梢。 “这位先生,你也看得出来她们两个小贱人是多么的可恶,对不对?”高夫人很高兴有人也支持她。 明霞吸了口凉气,气恼地道:“高夫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轻梅掩不住见到他的讶然。 英孝莫测高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瞥向高夫人,“是你打了她?” “当然,她该打。”不知怎的,高夫人对面前这个男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敬惧。 “该打也轮不到你打;”英孝走近轻梅的身边,放肆地撩起了她的脸蛋,深深地审视着,“你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竟然容许她对你下手?” 轻梅缩了缩,脸又红了,“你在做什么?”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她柔嫩的肌肤,仿佛在怜惜着那片红肿,“怎么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上回的伤好了吗?” 他旁若无人的举动惹得众人惊喘,可是碍于他尊贵的气势,竟没人敢作声。 明霞好像想发问,可是又强行忍住了。 她看得出这个男人对轻梅并没有恶意…… 轻梅急急将他的手拿开,退了一步靠在明霞身边,“光天化日之下,男女授受不亲的,你别这样。” 他的手碰了个空,眼眸却依旧紧紧地锁住她酡红的脸蛋,“嗯哼,又是那一套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你可真懂得拒绝我。” 高夫人实在受不了被漠视,她忍不住高声地嗤笑道:“我就说嘛,还不就是两个小贱货吗?这个女人还一副教训人的嘴脸,说穿了还不就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姘头吗?” “是呀是呀。”她身旁的妇人拼命附和着,讨好极了。 英孝倏然回头,电光般的冷漠眸光令高夫人的心瞬间大大一颤,没了声响。 “我看你这舌头挺碍眼的,要不要我把它割下来,送给你先生泡酒喝?”他冷冷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高夫人在这样骇人的眼光下几乎晕厥,她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呐呐地道:“我,我……” “我数三声,如果你还没有消失在我面前,那么我保证方才的话……”他无情地一笑,“将不只是威胁而已。” 高夫人腿都软了,连忙拉着另外两个发着抖的女人往外跑,也顾不得走的高不高贵了。 第四章 明霞见她们吓得落荒而逃,不由得大笑了起来,“哈,我看你们还能有多神气!一群老女人。” “你的口气太可怕了。”轻梅没有笑,只是抬头凝视着他,有一丝叹息。 “我是为了你,没想到你一点都不领情。”他低首,深黑色的眸子不以为然,“笨女孩,这年头好心只会没好报。”“你太偏激了。”她温和地道。 他和她的目光交缠了几秒钟,随即缓缓地微笑了,“你总是这么天真,难道你不乐见恶人受报吗?” “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今天倘若换作是我,丈夫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女子,我也难以接受。”她低低道。 “你不是那种人。”他突然道。 “嗯?” “你绝不可能会像刚刚那个老女人一样当场撒泼。”他嘲弄地道:“今日换作是你,你可能还是逆来顺受,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意给对方难堪。” 她惊异地看着他,心底柔软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么做?” “我说过了,你是个笨女人。”他虽然语气里满是不赞同,可是眼底的一抹温柔却出卖了他。 她是个奇妙的女人,他却奇怪地觉得自己了解她。 “你们两个人认识?”明霞冷眼旁观,最后忍不住开口。 “只有一面之缘。”轻梅红着脸道。 英孝看向明霞,眸子里的神色却变得冷硬,“你是她的朋友?” “是的,我叫甘明霞,请多指教。”看着俊美英挺的他,明霞忍不住露出她红星的风s妩媚性子,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了魅惑人的味道。 这个男人很出色,而且绝非泛泛之辈——没有办法,她在夜总会打滚多年,一遇上这种大佬倌就是忍不住撒嗲,以期能够多挤出些银子来。 这已经是她的职业习惯了。 英孝一眼d悉出她的意图,冷冷地道:“既然是她的朋友,你就不该陷她于危险中,让她蒙受这些不必要的侮辱;还有,我不喜欢你这种女人。” 他毫不客气的话让明霞脸迅速一红,又惭愧又难堪,“咳,我……” “你不要这样说她,她并没有让我遭受侮辱。”轻梅护在她身前,怡然不惧地回瞪着他,“她是我的好姐妹,我不准你这么对她。” “轻梅,他说的没错。”明霞头低低地,愧然道:“是我对不起你,高夫人的事是我惹出来的,可是我并没有负起应负的责任,反而在事情爆发时,躲在你身后逃避。” “你已经为我做太多事了,我今天所回报你的还不到千分之一,”轻梅连忙安慰她,“你别听他胡说,我们感情这么好,你并没有对不起我。” “你不需要为我的懦弱找藉口,”明霞吸吸鼻于,勇敢地一笑,“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不过我跟你发誓,以后我绝对不会遇上了危险就让你挡在我前头的,毕竟你也算是我的妹妹,做姐姐的怎么能够让妹妹保护呢?” 轻梅紧握着她的手,感动得不得了。 “好感人的一篇话,希望你说得出做得到。”英孝淡淡地道。 轻梅控制不住地瞪了他老大一眼,“你讲话不要那么尖刻,像个老头子一样。” “我像老头子?”他大受震撼。 活到二十几岁,还没有人敢当着面指称他是老头子的,就连父皇都不例外。 这个女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明霞有点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小小声地对轻梅道:“你别这样说,男人最讨厌被女人侮辱了。” “我没有侮辱他,我只是在说实话。”她才不会蓄意说话伤人。 英孝好不容易才消化了那两句话,他揉了揉眉心,却发现自己有点想笑,“好大胆的女人,居然敢对我说这些话。” 如果在日本,她早就被砍头了。 轻梅才不觉得自己说错什么,她很认真地望着他,“我希望你跟明霞姐道歉,你刚刚的话实在太不礼貌了。” “我从来不会为我说过的任何话道歉的。”他停止了笑容。 “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有过就要知错能改。”她正经地看着他。 英孝板起了脸,冷的吓人,“如果我就是不道歉,你想怎么样?” “我……” 明霞见这两人都是相同的拗脾气,还真的杠上了,她生怕场面一时火爆失控,赶紧先把轻梅拉开一步,“行了行了,如果真有人要道歉,那就我来如何?你们两位都是我今天的救命恩人,倘若自相残杀起来,那我就更对不起二位了。好,对不起,一千个对不起,一万个对不起,你们两个别像蛮牛一样互瞪了行不行?” 轻梅正在为英孝的不绅士生气,可是闻言却又禁不住笑了出来。 “噗。”她捂住嘴巴,却掩不住笑声。 英孝见她笑了,粲若春花,一时之间也忘了要继续僵持下去。 从来没有人能够惹他动怒,也没有人能惹他发笑,可是他一见到她的模样,就是煞不住车,唇边不小心地跃上了一朵笑来。 这个女人真是…… 明霞眼见剑拔弩张的紧绷状态消失了,她这才松了口气地道:“好了好了,笑了就好了,要不然我真不知有多罪过。”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他低头瞅着轻梅,声音低沉。 “我叫沈轻梅。”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呢?”明霞c嘴,帮她问。 “我叫……英孝。”他本能隐藏了自己尊贵的日本姓氏,或许是不希望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她是中国人,而他是敌对的日本人,他并没有忘记这一点;虽然在不久的将来,中国将成为日本的一部分,但是他并不认为她现在会高兴知道他的国籍。 或者……他也压根不认为她这个小小的平民女子,有资格知道他的皇太子身份。 “英孝,”轻梅并不晓得他心底深沉的想法,她只是单纯而窃喜地咀嚼着这个名字,“英孝……既英且孝,真好的名字。” “你真这么觉得?”他微微地笑了。 明霞左看看轻梅,右看看他,一种崭新的了然出现在她眼底。 噢!她明白了。 “你们俩肚子饿不饿?我经过方才的一场惊吓后,现在可真饿的紧了,不知道两位能不能陪我一道去吃个饭呢?”明霞露出别有涵意的笑来。 “吃饭?”轻梅脸晕红了一下,“可是我没有带钱包出来……” 事实上,她钱包里仅存的钱数也少的可怜,只够买一两个夹r烧饼。 英孝盯着她,还来不及说什么,明霞已经大呼小叫地嚷了起来。 “你爹又把你的钱包拿走了是不是?”她气愤咻咻。 “才不是。”轻梅连忙扯扯她的衣袖,“你不要乱讲话。” “你父亲为什么要把你的钱包拿走?”英孝的眉毛可怕地紧蹙了起来。 轻梅心一惊,“不,他并……” 明霞七嘴八舌地道:“你还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形吗?她爹身子骨不好,可偏偏又爱喝酒,轻梅一个月挣的钱还不够他拿来喝酒或看病,真够头痛的。” 他越听眉头打得越紧,冷冷地道:“有这样可恶又不负责任的父亲?真是男人的耻辱。” “就是说嘛,”明霞好不容易逮着了有人是与她同一阵线的,不由得炮口隆隆,“也不想想轻梅辛苦的不得了,每次都爱糟蹋她,有本事就别成天躺在床上要死要活的,像个男 第 2 部分 欲望文 第 3 部分 樱花之恋 作者:肉书屋 第 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有本事就别成天躺在床上要死要活的,像个男人嘛,要骂人就得现出点本事来,要不然……” 轻梅心里痛苦的不得了,她明知他俩是为她抱不平,可是一句句污辱父亲的话都深深地戳进了她的心底。 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她的亲生父亲呀! 她低头就往外走—— 怕眼泪和怒气自卑统统都忍不住跑了出来! 英孝眼明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臂,急促地道“你在做什么?” 明霞也停止了滔滔不绝的埋怨,愣愣地看着轻梅,“你怎么了?” 轻梅红着眼眶,哀伤地抬起头,“我没有办法呆呆地站在这儿,任凭我的朋友批评我的父亲,虽然他有些不好,但是他还是生我养我的爹,这一点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改变的。” 英孝深深地盯着她,低沉地道:“……我很抱歉。” 虽然他生平从来没有对人道歉过。 “轻梅,我也不应该这样骂伯父的,虽然我真的觉得他对你很不好。”明霞小小声地道。 轻梅望着他们,努力挤出一个笑来,“……不要紧,我知道你们是关心我,不过我们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 “当然好。”明霞抢着答应。 英孝极为勉强地开口,“我暂时答应你。” 不过他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忍不住跟她好好地谈一谈这个问题。 “既然如此,那我们去吃饭吧,我真的饿死了,还有,我请客。”明霞活泼地道。 “我从不让女人请客。”英孝傲然地道:“来吧,我知道这楼上有一家外国餐厅。” “这意思是你要请客喽?”明霞睨了他一眼,挽起了轻梅。 “废话。”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宇。 轻梅望着他病态苍白的俊脸,不知为了什么,心底流过了一道柔柔的暖流。 也许是明白他不驯霸道的背后,也有着一颗体贴善良的心吧!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男人,知道他叫做英孝,他的一切对她而言依旧神秘莫测,可是他的接近却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雀跃起来。 或许,她平凡的日子将起一些些不平凡的涟漪了。 吃罢了午饭,明霞便急急地先行告退离开,她看得出这个出色的男人对轻梅是有几分喜欢的,因此她也乐得成全了他们。 轻梅就这么被迫和英孝一起,在吃完饭后散步出了先施百货。 微风轻吹着,这来来往往的人力车和卖果子的小贩在街头吆喝着,形成了一幕最乡下的上海景色。 走过充满异国风味的西伯利亚皮草行,轻梅低着头,只敢细数着自己青缎鞋走过的脚步。 和一个大男人在光天化日下“散步”,虽然这里是繁华开放的上海,可是她仍然羞红了小脸,生怕被人看见。 “为什么不敢看着我?”英孝伴随在她身畔,宽大的脚步依旧闲适而慵懒。 “我没有不看着你。”事实上她头都快垂到胸前了。 他饶富兴味,“上海的女子都像你这么扭捏的吗?” “我没有扭捏,我只是不习惯和一个大男人走在一起,”她小小声地辩驳,不过头总算抬起来了,“我们才不过见过两次面而已。” “那又如何?”他耸耸肩。 “唉呀,”她轻呼一声,脸红红,“如果让人知道了我们只见过两次面就一同吃饭……散步,这会让人说闲话的。”“你很怕听到闲话吗?”他瞅着她,“奇怪的女孩子,不去关心战争和动乱,却只关心这小小的闲话。” “战争不是我这种小小人物能够左右的,我唯一能做的只是顾好自己的生活,努力地活下去。”她嘴里逸出了一声淡淡的叹息。 也罢,他也讨厌谈起战争和政治,事实上,好像除了她以外,鲜少有能够激起他兴趣的东西。 这对他来讲是挺新鲜的。 “你在上海除了你父亲外,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没有了。”她眨了眨眼,笑了,“不对不对,还有一个,那就是明霞姐,另外,秀生也可以算得上是我的一个亲人。” “秀生?这听来像一个男人的名字。”他发现自己蹙起了眉头。 “他是个男人呀,和我一起在夜总会里工作,是个很了不起的鼓师哦!”轻梅甜甜笑道。 “你喜欢他?”他胸口一闷,有点不是滋味。 奇怪,他就是讨厌听到这个小女人提到任何跟她有关的男人,这一点莫名地扰乱了他的情绪。 “我当然喜欢他。”她睁着明亮无瑕的大眼睛,天真地道。 他胸口闷的更严重了,“为什么?” “他是一个好人,待人十分亲切,也很照顾我和明霞姐。”她没啥心机地道。 英孝蓦然地将她拉入怀中,大手紧紧地握住她瓜子脸,黝黑深沉的眸子对上了她有些慌乱的眼睛。 “除了我以外,我不准你接近别的男人。”他低吼道。 轻梅吓了好大一跳,他突然贴近的温热身子也惹得她心儿怦然乱跳。 “你,你在做什么?”她声若细蚊,生怕一个不小心,狂跳的心脏就蹦出了小嘴。 他更加俯近她,性格的嘴唇几乎快贴上她的,一字一字地道:“听见了吗?” 她努力克制着不被他特殊的男性气息撩乱了呼吸,舔了舔唇瓣小声道:“听,听见了。” 他这才缓缓地放开了她,可是依旧将她禁锢在离自己一步遥的距离,不肯让她稍稍离了自己。 他的霸道和占有的行为让轻梅又恼怒又娇羞,她小脸儿一阵红一阵白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路上还有人呢!”她试图提醒他,他们正在大街上。 他望着她,突然邪邪地笑了,“意思是……如果现在不是在大街上,而是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我就可以‘怎样’了?” 轻梅愕然地瞪着他,“啊?” 他缓缓一笑,“这么害怕?看样子你还是处子。” “不关你的事。”她低斥着,心脏却怦怦乱跳。 这个男人怎么行事都没有章法的,如此的肆无忌惮,好像他想怎样就怎样,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得了他。 可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个暧昧又语焉不详的话呢? 她想揣测他的心思,却发现自己紊乱狂奔的心根本静不下来,更别说要透彻地分析事情了。 “你真是个特别的女孩。” “我再平凡不过了。” 他突然又笑了,忽然神色一敛,似真似假地道:“我对你很有兴趣。” “那是你的问题,关我什么事?”她低低喘息了一声,努力作出云淡风清,“不要开玩笑了,见了你两次面,没有一次见你是认真的。” “你又怎么知道我现在说的话不是认真的呢?” “我不过是一个你素昧平生的女孩子,你怎么可能会对我有兴趣?”更何况她才不相信他会对人一见钟情。 他看起来就是那种超级冷静的男人,她怀疑世上有什么事情能引起得了他的关心注意。 他打量着她,闲闲地道:“奇怪的很,我也觉得我与你素昧平生,可是你身上就是有种让我想要深究的气质……也许是你的天真吧,我从未见过比你更天真的女孩子了。” “天真?”她傻傻地重复。 “还有……”他深思着,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那股被她吸引住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你跟我见过的女人都不同吧!” 见到他的女人都对他恭敬倾心不已,对他只有曲意迎欢百般伺候,哪像她会不知死活地跟他争辩,大吼大叫的! 可是偏偏无论她是温柔甜美,或是择善固执时,却都显得格外地不同,格外地有一种动人韵味。 他发现虽然只见过两次面,他却很喜欢看她的一言一笑。 “怎么个不同法?”她直觉问道。 他盯着她,笑得坏坏的,“咦?你现在对我很好奇,是不是也被我吸引住了?” “才不是。”她的脸瞬间红得跟苹果一样。 “不是吗?”他突然又近了她,脸上的神情让她心底忐忑难安起来。 这人……总是带着七分的玩世不恭和三分邪气,教她又害怕又无法抗拒…… “你不要每次都凑得那么近,当心我有病传染给你。”她心乱如麻,随口道。 他微微一震,脸上的表情漠然起来,“你这是在反讽我吗?” 轻梅愣了愣,“啊?” 他偏激地道:“如果你怕我这个病人传染给你就直说,大可不必拐弯抹角。” 她睁大眼睛,备感冤枉,“又来了,我又不怕你的病,再说我还没看过哪个病人身子那么健康的,还可以抱着人乱跑。” 他一怔,“我几时抱着人乱跑?” “在小溪边,”她指出,有些微儿气愤,“你该不会忘记你把我从溪水中抱起来,然后还,还偷占我便宜的事吧?” 英孝蓦然大笑,“原来你记得。” “这种事怎么忘得了?”她恼羞成怒,“只有像你这种登徒子,才会做过就忘了。” 他笑得好大声,笑得频频低喘了起来,激动得俊白的脸庞也泛起了一抹病态的腥红。 她心揪了起来,急急忙忙拍着他的背,焦急关怀地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他咳了几声,摇摇头,笑意始终未褪。 轻梅见他这模样,忍不住急得眼眶儿泛红,“你别吓我,不可以突然间笑一笑就……断气了,这样我会难过一辈子的。” 他突然不笑了,眼睛亮晶晶,“真的吗?” “啊?”她的小手还兀自顺着他的背,紧紧张张地道。 “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你真的会为我难过一辈子?”他的声音柔和了下来,敛眉凝视着她。 轻梅怦然心动着,羞涩和紧张涌入了全身的神经纤维。 “啊?”她小小声地问。 “抬起头,看着我。”他端起了她的下巴,探入她微微湿润,明亮娇羞的眼眸。 轻梅无法自抑地回望着他,心脏狂野地跳动着,脑袋里什么都不能思考。 他陡然将她往一旁的暗巷里带,然后将她整个人压靠在墙壁上,坚硬的身躯整个贴上了她的。 轻梅哽地吸了一口气,她还来不及娇喘,他滚烫的唇已经轻点她的眉间,鼻端,最后落在她嫣然的小嘴上。 用他整个唇,整个人……都覆盖住了她。 轻梅完全无法思考,只能被动地落入这熏人欲醉的迷网中,低吟着接受了他滚烫灵活舌尖的探取。 她的生命就像四月天的一朵花苞,被春风袭来,缓缓绽放…… 百老汇夜总会后台 甫在台上唱罢一曲“苏州之夜”,穿着一袭金黄色簪花旗袍的明霞扭着腰下了阶梯,一眼见到的就是那脑满肠肥的工田域雄。 旁边是哈着腰伺候着的经理,她忍不住在心头骂了一声贱。 经理总是见风驶舵的,见情势有利于日本人了,现在又拼命地把红牌小姐往日本人面前带。 “唉哟,工田大佐,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捧场呢?”气归气,她还是娇滴滴地偎向工田,顺便给了他一记媚眼。 惹得工田心痒痒地笑了起来,顺势就在她p股上给摸了一把,“我们的甘大明星,还记得我呀?” “怎会不记得?”她笑着,眸子却警告地瞥向经理,“哎,对了,经理,庆和洋行的高老板来了吗?他说要来带我去吃宵夜的。” “高老板打过电话来,说是今晚忙,不过来了。”经理笑嘻嘻,“不过工田大佐可是等你等半天了,你得陪陪人家。” 她脸色微变,笑容不减,“这样啊,可是我今晚……” “怎么?不卖我这个面子吗?美人儿?”工田y狠贪色的眼眸光芒一闪,威胁似地道:“你也拒绝我好几次了,今天再不赏光,那你就太不给我面子了。” 明霞咬着唇,厌恶地瞥了瞥他,脸上的笑容几乎垮掉;和他打情骂俏个几句不要紧,可是要她陪他出去吃宵夜甚至上床的……恶,她会吐死。 尤其她又最讨厌日本鬼子了。 “工田大佐,我怎么会不给你面子呢?”她心底在暗骂着那个无情无义的高老板,偏生在今天放她鸽子,教她面对这头老色狼,“只是你也知道的,我要唱到很晚,让您久等就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我可以请经理让你提早下班。”他笑眯了眼,肥手已经不老实地在她身上摸索起来。 她巧妙地闪开他的触摸,已有几分惊惶,“这样不好吧,再怎么说我也是在这儿挂牌唱歌的,底下还有一些长官大佬是来给我捧场的,临时不上台了,那很不给他们面子的。” “那些人你不用理他们,再过不久就得滚他妈的蛋了,”他摸了她的脸蛋一把,笑得y秽,“你还是多陪陪我,过一阵子铁定有你荣华富贵可享的。” 他垂涎这个风s入骨的甘明霞已经好些日子了,若不是看在那个商界颇有名望的高老板正与她出双人对的份上,他早就对她下手了。 可是东京方面有指示,可能近期之内皇军就要对上海发动一波超强攻势,到时候上海便会落入皇军手中……届时别说一个小小的商界小生意人了,就连现今的上海市长,都得仰仗他的鼻息过日子。 他越想就越得意,于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炽烈蠢动的欲望,跑到了百老汇来找她。 这个s娘儿们一定会是一个很称职的情妇,他令晚就想先尝尝滋味。 明霞看出了他眼中的欲火,分外心惊,“工田大佐,我也很想陪你,可我这几天日子不对……您知道的,不方便哪!” 他好半天才醒觉到那是什么意思,一肚子的火瞬间被泼了冷水。 “怎么会这样?”他直想骂“八该野鹿”,可还是勉强按捺住了,“那……不要紧,陪我吃吃宵夜总可以吧?” “那当然。”明霞巧笑倩兮,却在心底大骂老色鬼。 今晚又免不了要被吃几手豆腐了,气死人了。 明霞尽管心不甘情不愿,她还是陪着工田走出了百老汇夜总会。 也不知道这个工田大佐是怎么想的,官阶那般的高,出门带侍从,可竟然小气的连一辆黑头车都不开。 等到好不容易黄包车的数目足以承载他们一行七、八人时,一声枪响却划破了暗夜,也惹得情势紧绷了起来! “保护大佐!”侍从官动作利落地包围住工田,拔出枪护着他往夜总会里头退。 黄包车夫们和明霞被吓得手脚发软,尤其是明霞,她差点瘫倒在那个讨厌的肥猪身上。 “八该野鹿!是谁放冷枪?”工田脸色发白,却依旧镇定地搂着明霞退入夜总会,“藤野,加加代,你们两个人联络总部再多派几个人过来保护我回去;大山,和井,你们几个四处去看看,找到那个胆大包天的混蛋后,给我枪毙了!” “嗨。”部属们急忙各自行动。 工田经过这突如其来的惊吓,满肚子的情欲也都缩了回去;他凑过脸去亲了明霞一记,然后不甚情愿地放开了她。 “唉,小美人,看样子我们今晚又吃不成宵夜了,外头那些个乱党真该死,我一定要他们一个一个死的很难看……”他忍不住再捏了捏她的p股,叹道:“你先回去休息好了,我改日再来看你。” 她惊魂未甫地看着他,“大佐……外面那个打枪的人,该不会对我不利吧?” 女人,胆小的跟老鼠没两样! 他嗤笑了一声,不过还是挺了挺胸膛道:“放心,他的目标应该是我,你不过是个小小的歌星,他才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明霞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后来工田还真的调来了一大批日军来保护他回总部,等到一大群人离开,夜总会里看热闹的人也各自回位后,她才颓然地坐倒在后台的沙发椅内,一动也不动。 真是……她会被吓死! 这上海真的乱得不能住人了,她得找机会快点闪人才是。 就在她闭上眼睛养个神时,一个温和却坚定的声音在她身畔响起。 “你没事吧?” 她倏然睁开眼,望入秀生忠厚关怀的眼睛里—— 不知怎的,他的眼神竟有几分熟悉,提醒着她遗忘许久的一丝丝回忆。 “云平?”她低低唤了,下一秒间才发现认错人了,“噢,是你。” 秀生眼底好像有着一抹怜悯和忧伤,不过他迅速地眨了眨,换上一贯的诚恳老实样,“你没事吧?刚刚我都看到了,真是一团乱。” “都是该死的日本鬼子惹的祸。”她摇摇头,“我没事。” 不,他是秀生,不是多年前那个狠心薄幸的男人…… “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以为你送轻梅回去了。”她突然想起。 “我要送她的时候,她已经回去了,听说今天经理让她提早回去。” “原来如此。”她这才松了口气。 “明霞小姐,要不要我送你回去?现在外头挺不平静的……” 明霞望着他,嫣然一笑,“也好,就麻烦你了;给你送总比给那个肥猪大佐送的好。” 秀生陪着笑,眼神依旧温柔。 第五章 沈从容脚步颤抖地走过小巷,手底拎着的酒瓶子危险地晃动着。 轻梅从门口跑了出来,一脸焦急,“爹,你跑哪儿去了?我才刚睡醒就不见你的人影,你又去赊酒了?” 一见轻梅,他本能皱眉,“你不要管我,什么赊不赊的,难听死了。” “爹,酒铺子的王大叔不是已经答应过我,绝对不再让您赊帐了吗?怎么——”她话没说完,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又掴上了脸颊。 刹那间,轻梅的脑袋瓜子里嗡嗡然,几乎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 等到她拭去了唇边的一抹血丝,才听见父亲的怒吼—— “……老子想喝酒不关你事,”瘦削的父亲暴跳起来活像要把她生吞落肚,“原来就是你这个贱人碎嘴跟老王交代的,难怪今天我要跟他拿酒的时候,他在那里拖拖拉拉的!” 父亲毫不留情的话远比他的拳头更伤人,轻梅的心好痛好痛…… 她迅速地吞下了喉头的一口血水,眼泪却不争气地掉落,“爹,我是您的女儿,难道就比不上那一壶酒吗?” “你懂什么?酒才是我的心肝宝贝,只有酒了解我,你呢?整天只知道去外头疯,说好听点是去挣钱,我看你是到夜总会里图自己享受,以为我不知道吗?” 轻梅好难过,她紧紧咬着下唇,用力之大几乎出血,“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也是为了这个家……” “你自己爱享荣华富贵就说一声,别总是口口声声说为了我这个老头子,如果情况真如你说的那样,那为什么每天饭桌上总不见鱼r?都是一些淡得出鸟来的青菜,什么野菜山菇的,你骗我不懂吗?”他眼睛涨满了愤怒的血丝。 “爹,那是我要攒下一些钱来给您看病用的,而且有些买菜的钱都给您拿去买酒买光了。” “你总是把错都推到我头上来,谁晓得你是不是自己偷偷暗藏起来买好料吃了,我真是够倒霉的,才生到你这种不孝的女儿!”他叫骂着。 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沈从容想也不想地再推了她一把。 也许是酒醉的人力气特别大,再加上轻梅完全没有防备,因此被他一推就往身后的石墙撞去! 她惊叫了一声,想要稳住身子已经来不及了;重重地砰地一声,她的后脑击中了坚硬的石墙,鲜血瞬间迸了出来。 轻梅想要呼救,可怕的痛楚和倏然翻江倒海的黑暗已经对着她的意识笼罩而下,将她整个人往下拉,最后坠入了昏迷的境地。 她厥了过去,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可是脑后却汩汩地流出了大量触目惊心的鲜血,濡湿了一地的黄土路—— 沈从容呆了几秒,愤怒迷蒙的双眼这才慢慢地清明了,当他看见自己做了什么好事时,他蓦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低吼。 “轻梅,轻梅——” 明霞迅速赶到洋医院,清脆的高跟鞋起落地敲响了大理石地板,她的心脏也像步伐一般狂乱擂动。 好不容易见到了手术室外,抓着头发、面色惨白的沈从容,她整个人冲向前去。 “伯父,究竟是怎么了?轻梅怎么了?她没事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紧紧抓住他枯瘦的手臂。 “她撞破了头。”一个强忍着怒气的男声在她身后出现。 她这才注意到了英孝的存在。 英孝白色的长袍袖子上,刺眼地染了一大片红,和他病态苍白的容颜形成了一股强烈的对比。 他黝黑的眸子隐隐含着愠怒,望向沈从容的眼神也充满了责备。 “英孝先生,原来你也在这里……”明霞没来由地微微松了口气,却还是很紧张地问:“她怎么会撞破头的?” “我不知道,我到的时候只见到这个老……”他勉强忍住了不逊的称呼,“老先生扑在轻梅的身上,只会尖叫掉眼泪,完全没有顾虑到她的伤势需要就医;如果不是我赶到的话,轻梅可能早死了。” “幸好上回给了你她家的住址,”明霞暗念了阿弥陀佛,感激地道:“你怎么那么巧刚救了她呢?” “我也觉得很神奇,我原先是不想去的。”他只是在附近散步,双脚却自有意识地往她家走去。 也幸亏他去了,否则恐怕就再也见不到那个有一双温柔眼神的女子了。 同时,他也忍不住生气着她的天真和善良……真是个笨女人,有这样无能的父亲,亏她还这么拼命地护着他。 “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沈从容失神地抓住明霞的手,眼神惶恐害怕的像个小孩子。 “她的伤是你造成的?”英孝的眼神凌厉起来,充满杀气。 明霞心一惊,不由得发抖了起来,“呃,英孝先生……你要冷静……” “是我害死她的,是我,如果不是我推了她一把。”偏偏沈从容还在那儿念念自责,听得明霞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原来就是你这个糟老头子弄伤她的,你还是不是人?”英孝粗鲁地将他抓起,双眼冒出火来。 明霞赶紧抓住他结实却有力的手臂,急急道:“你别这样……他好歹是个老人家,是轻梅的父亲,你杀了他怎么跟轻梅交代?” 在那一瞬间,她真的好害怕英孝真的会捏死了沈伯伯。 沈从容恍然未觉,他只是一直失魂落魄地叫着,“我害死了她,害死了她。” 英孝愤怒未平地将他扔回了座椅上,忿忿然地猛捶了墙一记,“该死。” 明霞这才敢呼吸,她小小声地道:“你们两个都别激动了,轻梅人这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 英孝y沉地道:“等到她伤势好了以后,我不会让她再留在这种父亲身边。” 他要带走她! 这个想法惊吓了明霞,也惊住了他自己。 “你还是三思,毕竟轻梅的生命里是父亲最重要了,你要带走她……她不会跟你走的。” “这一点由不得她。”他霸道地说。 明霞偷偷地打量着他,低低地问:“你……喜欢上她了吗?” 他眸光一冷,“谁告诉你的?” 明霞心又一惊,“可是我以为……” “不要自以为是。”他缓缓挑眉,冷漠地道:“我要把她怎么样,视我的心情而定,你没有资格过问。” 他现在又像一个可怕无情的霸王了。 明霞想要争辩,可是他的眼光又让她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 这个男人真的很可怕……又令人难以捉摸。 不过她怎么也感觉不出他对轻梅有恶意;她也只能用这一点来稍稍安慰自己。 他们三个人虽然一样在外头守候着,可是三个人心底是三种不同的心思,彼此也都无法看出对方在想什么。 只是他们关心的是同一个焦点,那就是希望轻梅平安无事。 好不容易,洋人医师从里头疲累地走了出来,手套上斑斑的血迹又惹得三人一阵心跳。 “她怎么样了?”英孝缓缓向前,沉声问。 洋人医师看了他一眼,c着浓浓外国腔调的中文道:“你们是她的亲人吗?” “是的,我是她爹,她那个不成材的爹啊!”沈从容又哭了出来,既脆弱又可怜。 英孝睥睨地望了他一眼,再次重复:“她现在如何?” 洋人医师被他的口气吓了一跳,吞了口口水,“她后脑破了个d,我们已经紧急地缝合了,只是病人流了太多的血,身体又太弱了,需要住院观察一阵子,你们必须办好住院手续,到柜台付手术费……” “告诉我她不会有事。”英孝咬牙切齿,低沉地道。 洋人医师脸色白了白,“呃,她,她不会有事的,只要照顾的好,很快就会痊愈了。” 他y郁地点点头,“很好,你可以走了。” 洋人医师低喘着赶紧离开。 “我去办住院手续。”明霞捏着皮包就要转身,手臂却猛然被握住。 “你待会先去照顾她,我去办住院手续。”他淡淡地道。 明霞只得被动地点了点头,眨了眨眼看他高大的身子离去。 他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可是却显得好巨大…… 对于轻梅和他之间的关系,明霞真不知该喜该愁。 仿佛是从一个长长的梦境醒来,可是轻梅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好重好重。 她像个被车轮辗过的破布娃娃,身子的每一处都不像是自己的,连动的时候也感觉好糟糕。 她的眼皮好沉重,真想要闭上眼睛再次陷入沉睡,可是心底一股意志却拼命叫嚣着要她起来。 她强自挣扎着再掀开眼皮,在长长睫毛掀起的一瞬间,她却见到了一个毕生难忘的景象。 英孝俊美却疲惫的脸庞伏在她的枕边,浓密的黑色睫毛掩住了他完美的眼眸,高挺的鼻子和坚毅紧闭的双唇维持着熟睡时的静态…… 他的睡姿令她不由得怦然心动。 只是……他怎么会伏在她的身畔呢? 轻梅红着脸,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生怕把他惊醒了。 而且她好难得有机会可以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她看见了他眼底淡淡的淤紫,心下一阵不舍。 她怎么会在这里?他又怎么会累成这样? 昏倒前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回到她的脑子里,脑后的刺痛也隐隐发作着,提醒自己撞伤了头。 “啊,爹?”她轻呼了一声,这才想到了父亲到哪儿去了? 父亲怎么没有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一团团的疑问接踵而来,她费力想要思索时,脑后的痛楚又嚣张地戳刺起来。 “噢。”她禁不住低喘了一声。 英孝瞬间惊醒,困顿的黑眸倏然恢复警觉和冷静,“轻梅?你醒了?” 她努力给了他一个笑,可是这一朵小小的笑看在他眼底却显得那么可怜兮兮的。 英孝的心脏绞痛了起来。 “这里是哪里?”她轻轻地道。 “洋人医院。”他简短地道,紧紧地盯着她,“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还好。”她的嘴唇都疼白了,可是依旧温顺地回答。 他凝视着她,止不住满心的愠怒,“没想到你的父亲这么残忍,竟然舍得对你下毒手。” 轻梅脸色苍白了,“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在生气……我爹呢?我爹在哪儿?” “我让他消失了。”他眯起了眼睛。 轻梅眼睛倏然睁大,“你做了什么?你,你你……让他消失是什么意思?” 英孝见她惊惶失措的模样,不由得气恼地道:“那般无能的父亲,你还关心他做什么?” 轻梅挣扎起身,“不,你对他做了什么?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他生怕她再弄痛了自己,连忙抓住了她的双手,上身压住她扭动的身子。 “别动,你别动。”他急促地叫着,却无法成功地令她安静下来。 “我要去找我爹,我要去……唔。” 不得已,他又用嘴巴堵住了她的唇,整个人都压在她的身子上。 他狂跳的心脏和坚硬的胸膛贴紧了她仅着一件薄衣的酥胸,轻梅一时失了神忘了挣扎,她睁大着眼睛瞪着他,小嘴却无法抵抗,只能任由他的唇紧紧覆住……然后缓缓地挑弄起来。 轻梅晕眩了一瞬,只觉胸前变得好温暖,小腹异常地滚烫了;她的嘴唇被他的舌轻轻撬开了,溜入了幽然潮湿的宁馨之地。 他低吟了一声,满意地挑弄起她一波波魅惑的情潮,大手情不自禁地滑入了她微敞开的衣襟,握住了她小巧腴嫩的茹房。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轻梅娇喘了,她忍受不住地闭上了眼睛,又害怕又期待地感受着那燃烧在胸口的火焰。 他修长有力的大手有节奏地揉捏起了她粉红色的凸起,撩开了一阵阵激情与挑逗。 轻梅不由自主地呻吟了起来,娇喘和着抑不住的轻呼,清新却柔媚的模样几乎让英孝爆发开来。 他勉强吞下一声饥渴的呐喊,大手飞快地扯裂了她的衣裳,唯恐再多等一秒,他就会因全身的渴望而爆炸了。 衣帛的撕裂声让轻梅飘浮的思绪有一刹那的清醒,可是他又吻住了她的嘴唇,丝毫不肯让她有思考的余地,而且纤长有力的手指已经穿过了身下的衣裳,探入了她濡湿的幽谷…… 他强而有力的c入让轻梅倏然拱起了身子,撕裂般的狂喜和痛楚交错在她身上爆炸,她叫了出来,声音却又被他吞没在滚烫的唇内。 狂野的激情夹带着极乐的痛楚席卷了他俩的身心,将他们带入了翻天覆地的高c! 一番云雨后,轻梅因为累极睡着了,英孝虽然全身每一束神经纤维都叫嚣着满足与疲倦,可是他的脑子却清醒的不得了,一点都没有睡意。 他轻轻柔柔地抚着她柔滑的背,仿佛想要藉由这样的抚触来消弭她身上的痛楚。 无论是脑后的伤口,还是处女的伤口……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激起他心底这样的感觉,又心疼又渴望又心痛的…… 他害怕自己的转变,对事物开始有一丝丝的关注,可是他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对她关切。 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引着他的心跳。 她是敌人,又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女人,照理说中国人在日本人的心目中,地位该和猪狗无异的,可是他却怎么也不能将她置于此境地,怎么也不能够将她的人要过就忘。 怎么会呢? 他不过见她三次面而已,就已经这般恋恋不舍了? 不过无论对她的感觉是什么,他都打定主意,绝对不放她走了;他要将她带回东京,不管是用什么样的身份,也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小妾,情妇,或是侍女……都可以。 他在这么下定决心的时候,心底却没来由地一紧。 突然,怀中的人儿动了一动,他收敛起心神,温柔地道:“醒了吗?” 轻梅慵懒地伸了腰,柔嫩的肌肤袒露无遗,可是当她自朦胧舒畅的美感中醒来,杏眸对上了他含笑的眸子时,她的眼底倏然闪过一抹惊骇。 “老天,我做了什么?”她手忙脚乱地将被子往身上拢紧,脸蛋一阵红一阵白,“老天……” 她居然和他有肌肤之亲,这一切怎么会发生的?! 他看着她惊恐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该不会一觉醒来后就忘了我吧?” “你……我……”她又羞又急,更多的是羞涩,“我们……” “你是我的女人。”他浅笑,“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 她愣住了,半天才小小声地低呼,“这怎么……天哪!” 她怎么会这么不知羞耻,做出这样的事来?他会怎么想她? 他会不会觉得……她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很容易就献身了呢? 她咬着下唇发起抖来,英孝心猛然一痛——她怎么瞬间就将他视若蛇蝎了? 与他欢爱过的女子无不视此为皇恩眷顾,高兴欢喜都来不及了,哪有人像她这样子,像是大难临头一般? 一股受伤的愤怒油然生起,掩盖住了他所有的怜惜。 他缓缓地着衣下了床,微乱的黑发撩落在额前,看起来傲然不驯极了。 “看样子你已经好很多了,明天我会让人来接你出院。”他冷冷地看着她。 轻梅清秀的脸庞充满着迷惘,她吞了口口水,轻轻地道:“接我出院?” “是。”他走向小小的窗户旁,望着外头几个洋人正在和中国人打架,市集乱成一团。 警察的笛子声和众人的呼喊声交错紊乱着,更加扰乱了他的心情。 这就是中国,亡国前的上海。 “我爹究竟到哪里去了?” 他背对着她,没有回头,“我让人把他送回去了,还给他请了大夫,现在他应该被我的人看管着,不敢再喝酒乱来了。” 她的眼神温柔了,“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我夺取了你的贞c。”他毫不留情地道。 轻梅脸迅速一红,但是她已经从最初的震惊过后醒来了,她低低地道:“我还是要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再说,这缱绻的美好记忆将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页,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他心头一热,却拒绝融化。 他要她,可是不能够让这个小小的女人就此左右了他的喜怒哀乐。 “这是有条件的。”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凝视她的眼眸内只有冷漠和无情。 她心一颤,结结巴巴地道:“什么意思?” “我给了你父亲一大笔钱安顿,代价是你跟我走。”他望入她眼底。 轻梅大大一震,“不!” “别忘了你欠我太多债,就连你父亲现在也还在我手上,如果你不肯跟我走的话,后悔的人还是你自己。”他残忍地道。 她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不明白体贴好心的他为什么会一转眼间变脸?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她想笑,却只挤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带着几分惊慌,“你气我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是不是?” “你还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人了,不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这已经是事实。”他坚定地道。 “如果你是因为刚刚……而想要负责的话,那么我可以很认真地告诉你,你不用这么仁慈的,”她垂下了眼睫毛,努力掩住了伤心,“我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我配不上你的,所以你不用对我负责。” 他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她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是在践蹋她,可是为什么她却一副他在施恩于她的样子? “你弄错了,我并不是要对你负责,只是一旦成了我的女人,我就不可能再让她离开我,流落到另外一个男人身边。”他皱起了浓眉,眯起眼睛,“我的意思是要你成为我的女人,并非妻子。” 轻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愣怔地望着他,脑子一时无法做任何思考。 “你要我……当你的情妇?”她轻轻,轻轻地开口,唯恐一个不小心,致命的痛楚便会瓦解了她所有的自尊。 原来如此……他只是想要卑贱的她做一个暖床的女人罢了。 轻梅伤心欲绝,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眸,滚烫的泪水滑落脸颊,也烫疼了她的心。 原来这就是她给他的印象,一个平凡的,随便拿来玩玩,又不需珍惜的女孩子。 她还以为在他眼中,她是不同的,他也能够体会了解她心底的宝藏;虽然她什么外在的条件都没有,可是她有一颗最珍贵,像宝石一样的真心。 “你大可不必装作痛苦得要命的样子。”他粗鲁地开口,痛恨自己看见她掉泪。 轻梅紧紧揪着胸 第 3 部分 欲望文 第 4 部分 樱花之恋 作者:肉书屋 第 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心。 “你大可不必装作痛苦得要命的样子。”他粗鲁地开口,痛恨自己看见她掉泪。 轻梅紧紧揪着胸前的被单,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子好污秽,“我恨你。” 他微微一震,却强忍着维持面无表情,“我无所谓,我要的只是你的身体。” 轻梅倏然抬头,落泪纷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喜欢你的身体。”他回答得迅速,毫不考虑。 她伤痛地低吼:“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轻践我……” “我没有轻践你,只是和你交换条件,你一点都没有吃亏。”他轻轻地道。 他怎么可以把她说的这般廉价,好像她是靠卖自己的身子过活的…… “我不要,我不要变成你的情妇,死也不要。”她恨恨地瞪着他,所有对他的美丽遐想统统破灭,“你不会成功的。” “要不要试试?”他的声音轻柔得危险。 轻梅重重一凛,小脸渐渐苍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父亲。”他简单地指出。 她父亲就是她最大的弱点和致命伤,掌握住她父亲就是扼住了她的颈子。 他暗暗苦笑了一下,他总是能够一针见血地捕捉敌人的弱点。 她的脸色迅速变了,“我还以为你是好人。” 他畏缩了一秒,随即恢复,“我说过了,你太天真。”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要这样欺负我?”她喑哑地、痛苦地低语,“太过分了,我一直还以为你……” “你对人性过分乐观。”他淡然地道。 “你为什么要让我看见这么残酷的人性?”她伤心地低喊,“我还以为你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可是没想到你们全都一样!” “这本来就是一个弱r强食的世界。”他语气萧索,一点都没有占上风的胜利姿态。 她捂着耳朵,不愿再听见他所说的骗人的话。 她还以为他是有思想,有感情的,没想到他也不过是这乱世之中的另一头野兽罢了。 “你究竟想把我怎么样?”她猛然抬头,杏眸血红。 “我会带你回我的国家。”他懒懒地道,“也许明天就离开。” “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他露出一个白森森的笑容,显得危险至极,“只要记着一点,你是我的女人就够了。” “你是个混蛋!”她生平第一次骂出了粗话,可是一点都不能消灭她被背叛的痛苦。 她这么信任他,他却拿她当作货物对待。 他听见了她的愤怒,眼皮子眨也不眨,静静地道:“你今日才认清这一点吗?” 裹着纱布的轻梅扑进了被单之中,沉痛地哭了。 纤小的肩膀微微颤动着,有种凄凉的美丽…… 英孝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痛苦之色,随即被无止境的冷漠淹没。 他还是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就跟任何时候的任何事物一样,他总是能成功。 第六章 藤木面无表情地站在沈从容面前,带着几分鄙视。 若不是太子殿下一定要他守着这个老头子,他老早就一刀把他给了断。 看他畏畏缩缩的可怜模样,真是令一向身为武士的藤木感到厌恶。 男人就是该顶天立地的,哪像这些个中国男人,像猪狗一样懦弱无能,不堪一击。 也难怪皇军能够节节胜利了。 不过中国人当中也是有死硬派的,若不是蒋介石领导的军队太过强悍,大日本帝国早就拿下这块肥美的江山了。 真是可恶,他多想杀几个中国狗来泄泄愤,可是跟着皇太子出来,却偏又不能够随便杀人。 他有时真想不懂皇太子的心思,中国人就像畜生一样,随便杀随便宰都不要紧,皇太子为什么要对中国人种抱持着关心呢? 别人也还罢了,尤其这个糟老头子,何不干脆杀了省事,干嘛还要小心翼翼地守着他? 语言不通又要照顾他,真是憋死他这个优秀武士了。 就在藤木擦拭着刀子的同时,黑色轿车缓缓地驶近了门前;他惊喜地随手将锋利的刀斜c腰间,恭敬地迎向前去。 “太子殿下。”他伏倒在地上,用最纯正的东京腔大礼恭迎。 先下车的是虚弱苍白的轻梅,她坚定地推开了英孝的搀扶,撑着风吹会倒的身子走向小屋。 “轻梅!”他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她却没有任何反应,一意迈着微颠的步伐走向父亲。 “爹。”直到见到了坐在小凳上的父亲,她冰霜的小脸这才透露出了温情的色彩。 英孝不是滋味地看着,不过他什么话都没有讲。 沈从容睁着衰老疲惫的眼睛,不可思议地仰望着她,“轻,轻梅?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看见父亲许久未表露的关怀,轻梅眼眶一热,泪珠差点儿滚了出来。 “爹。”她扑进了父亲干瘦苍老的怀里,汲取着渴望已久的父爱温暖,“我回来了。” 沈从容颤巍巍的手指不舍地抚着她的头顶,老泪纵横,“轻梅,都是爹不对,爹害惨你了。” 他的话触痛轻梅的新愁旧忧,她哭得更伤心了。 “爹,是女儿不孝,始终不能够好好地孝顺您……”她肝肠寸断。 英孝大手一挥,让久跪着的藤木起了身,他自己缓缓地来到轻梅的身边,一点都不敢惊动她。 该死,她又哭了,而且她的眼泪还把他的心惹得乱糟糟的。 他突然感到一股深沉的罪恶感往心头涌,可是他随即压抑了下来。 “我们该走了。”他只是淡淡地提醒。 轻梅身子重重一震,连沈从容都感觉出来了,他惊惶地望向他,再看着轻梅—— “你,你要走去哪里?你要去哪儿呀?” “我……”她想说出在车上复习多遍,要哄骗父亲的话,可是却被喉头的硬块给哽住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伯父,”英孝大手搭在轻梅肩上,深沉有力地道:“我和轻梅两情相悦,她要跟我走。” “轻梅,这是怎么回事?这是真的吗?”沈从容慌乱了,他无助地望着女儿,老眼溢泪。 轻梅拼命咽下苦涩的泪水,努力要给父亲一个笑容,“是的,我……要嫁给英孝了,虽然就要离开您的身边,可是英孝答应过我,他会让人好好照顾您的。” “我不要别人照顾,我只要你呀!”沈从容像个迷了路的孩子,求助地紧揪着女儿的衣袖。 尽管以前对她又打又骂又忽视的,可是他心底总是最记挂着这个女儿呀,他不能没有她。 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有多么需要轻梅,又是多么地依赖轻梅。 轻梅被父亲字字泣血的话烧痛了心肺,几乎喘不过气来,“爹……我也不想离开您……可是我不能不……” 沈从容紧紧抓着她的手,哭的像个孩子,“女儿呀,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对,以后我绝对不会再伤你的心了,求求你不要抛下我啊……” 她心一滴滴地在淌血,“爹……” 教她怎么能够拒绝父亲的哀哀求恳?他老人家是她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一个亲爹啊! 轻梅透过重重泪雾望向一脸莫测高深的英孝,希望他能够大发慈悲。 英孝眯起了眼睛,心头虽不无震撼,可是他却不能够让沈父破坏了他的计划。 只要沈父跟随着,事情就复杂了许多,轻梅也就无法死心塌地,全心全意地伺候着他。 “你我早有约定。”他警告地看着她。 他的话粉碎了轻梅最后的一丝希望,她在这一瞬间心都死了。 离开了父亲,她将只是一具躯壳而已,他为什么要她到这山穷水尽的境地? “求求你,只要你让我带我爹一起走,我保证你说什么我全都听你的。”她紧紧地咬着唇,力气之大已经咬出了一抹血渍。 他愠怒地低吼:“放开你的牙齿,你是存心伤害自己给我看的吗?” “你在乎吗?”她的眼神满是哀怨。 他别过头去,狠下心不去看她,“我素来喜欢我的东西完美无缺。” “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东西。”他的话陡然给了她一个灵感,她抓起了木几边的一支剪子,飞快地抵在自己的颊边。 英孝心猛然一痛,急促地低叫道:“该死的,你在做什么?” “让我父亲跟我一起走,要不然我就亲手毁了你‘完美无缺’的货物。”她紧紧地盯着他,手指微颤,声音却冷静无比。 他伸手就要夺下她的剪子,轻梅灵巧地一避,尖锐的剪刀顶端已经戳入了雪白的肌肤。 一滴血隐隐地渗了出来。 英孝身子一动也不动,生怕稍微轻举妄动就会引发轻梅的自残。 “好,我答应你。”他盯着她手上的剪子,沉声道。 就在这时,眼见英孝被人“威胁”的藤木护主心切,又听不懂他们交谈着的中文是在说些什么,他只怕这个女人一个不小心就伤到了太子殿下,他想也不想,怒吼了一声拔刀就冲了过来。 轻梅还来不及放下剪刀,就见到藤木声势凌人地对她扑来,不由得愣了一愣——英孝心急地怒叱了一声,可是藤木已经止不住自己全力一击的劈下…… 沈从容就在这一瞬间拉开了女儿,迎向了那柄锋利无比的武士刀! 刹那间,鲜血迸发尖叫声起,轻梅痛苦地大喊了一声,伸手去抓时,却只扯回了一个胸口鲜血淋漓的父亲。 “爹!”她抱住了父亲,哭着叫着,小手拼了命地要压住他身上不断冒出来的血,好像这样就可以阻止生命从他的体内一点一点消逝。 沈从容胸口被劈了致命的一刀,他面露痛苦,可是眼眸却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清亮和慈爱。 “孩子,爹这一生……负了你……”他断断续续地呛咳出血来,可是依旧勉力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可是爹知道你,你是一个好女儿……在爹的心目中……你永远是个……” 他还未来得及说完最后的那一句话,就和着鲜血咽下最后一口气了。 “爹,你不要死,你不能死,你还要跟我一起走的……”轻梅拼命地擦拭着他嘴边的血,黑眸紧紧盯着父亲,痴痴地道“我还要攒钱带你去治病的……我要请最好的洋大夫治好你的病……我还没有来得及买块你最爱吃的五花r给你吃……” 英孝看她这痴了的模样,忍不住心痛地缓缓蹲下,轻轻地抚合了沈父的眼皮,“轻梅,你父亲去了。” 轻梅抬头看着他,乌黑的眼眸一片茫茫,失神地道:“不是的,他只是睡了,他累了,需要睡一觉,等到睡醒以后,我要去买一壶他最爱的陈年绍兴,卤一块他最喜欢的东坡r……” 他不忍心地叫道:“轻梅,他死了,他真的已经去世了。” 轻梅傻眼了,她的脸色渐渐地惨白,双眸空d地望向他,“我爹……死了?” 他忍着痛点头。 她缓缓地垂下眼睫毛,低头看见了自己染红的双手,突然间,整个人昏厥了过去,倒在沈从容的尸体上。 “轻梅!”英孝惊恐地大叫,伸手抱住她的身子。 藤木自从刀刃劈中了沈父之后,就被英孝的怒叱给吓得呆在原地,然而在见到英孝心急若焚的痛苦表情时,他更是缩了缩—— 惨了,他死定了。 父魂归兮江水易逝悠悠子心苍天易老 在滚滚逝水的黄埔江边,轻梅一身缟素,凭风伫立。 她怀中捧着父亲的骨灰,怔怔的凝视着江水,英孝静静的站在她的身边,不发一言。 他们的船已经快要来了,可是他却无法催促轻梅,因为他知道她心里的难受。 对于错手杀死沈父的藤木,他已经给予了他最严厉的惩罚。 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让轻梅心里好过些,也许除非沈父再活过来吧! 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却眼睁睁看着它发生。 所以他现在只能够揪着心,看着轻梅憔悴至斯。 轻梅红着眼,缓缓地将手中的骨灰,一捧捧地撒向天空,看着那粉末轻扬着散落入江中。 就让父亲的一生,随着这清风流水,回归到干净的大地,让他的灵魂悠然安宁在天际间,再无恐惧。 “我们可以走了吗?”他温和地问。 轻梅转过身,眼神飘忽的看着他,像是穿过他投入另外一个空d的世界,“走?对,我们走。” 他沉重地盯着她,“你该振作。” 她扬起头,乌黑如瀑的秀发在风中翻飞,与她一身的素洁形成一抹抢眼的凄艳。 她的眼神凄伤而美丽,在这一瞬间竟震慑住了他。 “轻梅。”明霞裹着一条藏青色的披风,身着暗黑色的旗袍,下了黄包车急急奔来。 那个年轻憨厚的秀生稳稳地跟随在她身旁,不知何时,他望着明霞的眼神已经显得那么的不一样了。 尽管身在心神俱伤的状态,轻梅依旧一眼看出了他俩有些不同。 她的眸色露出了一丝欣慰的温柔。 “明霞姐,你来送我了?”她望着明霞,缓缓地张开了手臂。 明霞紧紧将她拥入怀中,鼻头一酸,“轻梅,你要节哀顺变。” 她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紧紧回拥,“我要走了,你要好好地保重自己。” 明霞突然间把她推开一些些,惊惶而郑重地道:“你不能跟他走。” 英孝依旧沉沉地站在那儿,可是眉宇渐渐凝聚了不悦之色。 但是他还是不发一言,只是盯着轻梅。 轻梅惨惨一笑,“我必须跟他走。” “不可以,我刚刚才知道一个大秘密,原来他是日本人!”明霞目光鄙视仇恨起来。 轻梅微微一震,乌黑的大眼睛投注到英孝身上。 英孝高大的身子一动也不动,深邃神秘的眸子与她交锁;她看不出他心底究竟在想什么。 “是的,他是日本人,我和明霞前天要去找你的时候,被他两个手下拦住了,他们不经意用日语交谈被我听到了……”秀生严肃地道:“我和明霞这才知道你被他胁迫了——” 他还未说完,明霞已经急急补述,“我们两个想尽办法要通知你,要救你出来,可是他们的防备太严密了,若不是他……” 明霞看向英孝,气愤又愤恨地续道:“他派人要我们今天来送你,我们恐怕还找不到机会接近你呢!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你说什么也不能跟他走,他是我们中国的敌人哪!” 轻梅脸色渐渐苍白,不过她还是咬着唇摇头,“不,我还是得跟他走。” 英孝浑身紧绷的肌r这才有了一丝丝的轻懈,他仍然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随侍他的军官都已经被他打发去接船,并且安排一切相关事宜了,但是他相信自己仍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带走她。 如果轻梅没有背叛他的话。 秀生一挺身,一把握住了轻梅的手,急促地道:“轻梅你要相信我,这个人绝非善类,尤其日本鬼子没有一个是好人,我和明霞都不能眼睁睁看你被带走……” “你们两个在一起了,是吗?”轻梅柔声地道。 秀生和明霞不约而同脸一红,急急道“这现在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要跟我们走。” “抱歉,请放开我的女人。”英孝看似不着痕迹地拨开秀生的手,他一把将轻梅揽入怀中。 秀生一急,握起拳头就一拳击来。 两个女人同时惊呼起来,英孝却不急不徐地避开了他的攻击,大手一翻,重重地一掌撞上了秀生的胸膛。 秀生退了几步,脸色白了白。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看似重病缠身的男人,居然有这般的力气和武术反击。 “我已经联络了我的朋友,怎么都不能让你把人带走。”秀生捂着胸口血气翻涌,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枚特制烟火,拨开封蜡往空中一送。 一缕紫青色的火花窜上天空,就在这时浓雾俏俏地笼罩住了整个江边,氛围蓦然肃杀起来。 英孝护着轻梅退后几步,隐约可见十数名大汉出现在雾中,朝着他们围来。 都是中国人,而且看来都经过严密训练。 英孝心中冷冷一笑,怡然不惧。 “原来你是中国长江情报组织的人。”他淡淡地道。 秀生心一惊,随即恢复平静,英气毕露,“没错,你怎么会知道?” “皇军已经对你们这支潜伏在市井与上流社会中的情报人员研究很久了,一直都知道你们一定在某个地方埋伏,可是没想到今天统统都出现了。”英孝露齿一笑,“都是托你的福。” “你以为你有机会可以去向日军通风报信吗?”秀生拥着明霞,将她往后推;杀气一闪而逝,“再说,你们的工田大佐不久之前已经被明霞诱捕出来,现在落在我们手上了,你以为你还能求助于谁?上海陆军最高决策人,武田中将吗?他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 中国军队已经节节近,武田正在为战事伤脑筋,暂时顾不得这个皇太子了。 而原来工田已经被美人计网住了,他倒是小看了甘明霞啊! “原来你也是情报组织的一员?”他微笑望向明霞,感觉到怀中的轻梅颤抖了一下。 明霞苍白着唇,脸上的表情却勇敢极了,“我不是,但是秀生告诉了我他的身份,我决定帮助他……并且一定要救出轻梅……‘日本英孝太子殿下’。” 轻梅大大一震,“明霞姐,你,你说什么?” “他就是日本的英孝皇太子,组织今天早上才从工田的口中问出这个大秘密。”秀生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掩不住喜色。 只要能捉住这个全日本甚为倚重的皇太子,那么日本的侵华行动一定被迫投降结束……拿皇太子这张牌来要胁日本皇室,够大了。 一想到他们这支情报组织为中国立了这样一个大功,所有的人都激动不已。 只要再一下下,英孝就是他们的囊中物了。 英孝微微地笑了,“没想到工田那个没用的东西,当初我跟父皇力陈别派他来上海是正确的,他果然担不起大任,只可惜……” “别可惜了,要可惜就可惜你的小命快要不保了吧!”秀生坚定地盯视他,“把轻梅交出来。” “原来已经到了最后大摊牌了。”英孝竟然还笑得出来,他紧搂着轻梅再往后退了一步,“不过我绝对不会将我的女人交出去的。” 轻梅瞥见他脸庞交错而过的柔情和杀气,一颗心都快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复杂的爱恨情绪在她心头翻搅着,她究竟该继续留在这个男人身边,还是要狰脱开他,投入明霞姐的怀抱? 更甚者,她是否该伺机杀了他这个万恶的仇人为国报仇? 只是当轻梅准备要咬住他的手臂,以图能够挣开他的掌握时,他突然低下头来,眸光温柔得令人心折。 这个温暖的眼神瞬间瓦解了她所有的斗志和矛盾,轻梅错过了这个机会,她的心将注定再无翻身之日了…… 英孝长笑着抬头,俊美病态的脸庞笑意满满,让所有的人忍不住一怔。 他已经是陷阱中的野兽了,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气氛依旧紧绷着,所有的人都在等待最完美的时机攻击。 英孝抬头看了看天光,再看看水面的波纹……虽然雾气渐渐浓重,可是他隐约可见船缓缓地靠近岸边。 他将轻梅更往岸边带。 “你们还在等什么?”英孝笑了,“我现在是孤掌难鸣,为什么你们还不行动呢?” 所有的人都掏出了短枪,紧紧地扣住扳机,只等待秀生的号令。 “不,你们千万别伤了轻梅。”明霞轻呼,她想要冲过来,却被一个中年人给拦住。 “危险。”秀生眼睛盯着英孝,脸上微微僵硬,“明霞别过来……英孝殿下,你投降吧,交出轻梅。” “秀生,我们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一旦让他脱逃回日本,战争就很难有平息的一天了。”中年男人急急对他叫道:“国难当头,只好牺牲一人以顾全大局了。” “不!”明霞脸色一白。 秀生脸庞扭曲了一下,“不行,轻梅也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一员,我们怎么能够舍弃她的生命于不顾?” 轻梅嗅着烟嚣味浓厚的气息,眼见这火爆场面一触即发,突然之间,所有的事物都与她无关了,她的心境化做了无比的空灵清明…… 一边是她的国家和族人,一边是要了她的身子,她却无法恨他入骨的男人…… 爱恨嗔痴已模糊,她剩下了唯一一个决择。 “秀生,动手吧。”她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勇敢的笑,“杀了我,做你们该做的事。” 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她所爱的人互相厮杀,只好让自己先永远地闭上眼睛,逃脱这一切。 “你想死吗?”英孝低沉愠怒地道:“不过可惜得很,你是我的女人,你甚至没有选择死亡的权利。” “你!”轻梅抬头,黑眸熠照;心底说不出是喜是悲。 “你们不可以对轻梅动手,天哪,她还在那个日本人的手上。”明霞尖叫着。 秀生为难地看着明霞,再看着英孝……他握枪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怎么也难以下决定。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同伴再也忍受不住了,大吼一声冲向前来,并且扣下了扳机。 电光火石间,英孝灵活地一手揽着轻梅,一手扯住了已经靠岸的军艇栏干。 船上保护他的军人一见有乱党出现迫害皇太子,已经自动地举枪回s,并且边护着他上船。 一时之间,情况混乱,挟杂在浓浓白雾中,轻梅只听见明霞凄厉地叫了一声。 “轻梅!” “明霞姐!”她挣扎着,却只来得及在被拉进舱门时,最后的一声叫唤。 陡然脑后被重重地一击,接下来她就不省人事了…… 英孝狂吼一声,飞快地掴了那名敲昏轻梅的少校,“该死,你做了什么事?” 那名少校惶恐地捂着颊,频频叫道:“皇太子,属下该死该死……我以为这名女子也是乱党……” “趁我还没有改变心意之前,你自行回到房间断一臂,”他紧紧拥着昏厥在怀中的轻梅,眼睛快喷出火来,“看你是用哪只手打昏她的。” 那名少校脸色瞬间惨白,可是他也只能伏在地上遵命,一点儿也不敢为自己辩白。 另外一名中校已经急急地来到他面前,恭敬巴结地道:“皇太子,我们已经备好您的舱房了,那这位姑娘就让属下来……” 他冷冷地避开中校殷勤的双手,“我自己抱就可以,你带路。” “是。”中校吞了口口水,抹着汗道:“请殿下这边请。” 英孝微微喘着气,方才的一番用力已经令他久病的身体又抗议了,可是他依旧坚定地抱着轻梅,一步一步往舱房走去。 由于皇太子在江边遭受乱党的攻击,这个消息一传开来,上海又是一阵天摇地动,日军又风声鹤唳地在大街小巷里到处拘捕人。 武田中将甚至还修书至上海中华市政厅表示抗议。 不过由于在浓雾中起事,皇太子又坚持不晓得对方的身份为何,因此这件事情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只是上海的政治与战争气味并未因此而稍淡…… 第七章 轻梅被送到了东京,并且被安排进了一座典雅秀丽的日式别院内。 皇宫内所有的侍官和仆人见到英孝皇太子突然带了一名女子回国,都是大惊失色。 这件事在皇室掀起的波涛自然也就更加的巨大了。 虽然皇后很高兴这个素来不近女色的儿子居然会带女子回到他自己的别院内,但是却也不免对这来历不明的女子感到好奇和防备。 天皇因忙于国家大事,尚未有机会了解这件事,于是皇后就先将英孝召人宫内询问。 穿着一身美丽优雅的和服,皇后显得气度雍容高贵,可是她风韵犹存的脸庞却漾着担忧之色。 “母后。”英孝缓缓地向前,先对母亲行了个礼。 “呀,你精神好多了。”皇后惊喜地看着他,抓起了他的手亲切地拍了拍,“我之前接到了消息,说你遇刺,差点吓死我了,幸好你平安无事。” “母后,你想说的不只是这个吧?”英孝身着皇室的织锦和服,显得气派尊贵,可是唇边那抹长驻的轻讽却丝毫未减。 皇后苦恼地道:“我该赞你聪明伶俐,还是要说你诡计多端好呢?” “如果你是想问我,我带回来的那个女子是谁,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她是我要的女人,希望母后不要有任何的意见。”他戒慎地道。 她盯着儿子,曾几何时,这个桀惊不驯,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儿子竟也会出现这种占有的神态? 她更好奇这个女人究竟是打哪儿来的了,竟然能够掳获儿子的心。 “我为何不能有意见?”她半真半假地嗔道:“铃木大臣的千金辉子,还在等你的回答呢!” “我根本不要她,何来回答?”他嗤之以鼻。 “你别老是这么倔,等看过了以后再决定也无妨。” 铃木辉子美貌绝色,又能言善道极识大体,她很喜欢这个女孩,也很希望英孝能够挑选她为妃。 如果英孝见过了美丽动人的辉子,他一定会改变心意的,她已经吩咐辉子,可以随时不必经召见就入宫,为的就是要制造机会让辉子和英孝见面相处。 倘若英孝真的还是恋恋不舍那名带回来的女子,那么顶多就让那名女子成为他的侍妾,这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母后,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现在还不想纳妃,你就别白费心力了。”他露齿一笑,宛若春风吹过了大地,皇后心头不由得一暖。 啊,这个孩子居然笑了。 “你去了一趟中国,改变了好多。”她低叹,“是那个女孩的关系吗?我真想见见她呢!” “现在还不行,”他收起了笑,蹙眉道:“我还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等过一阵子再说吧!” “儿子,你究竟在搞什么鬼?”皇后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他淡淡苍白的病容上没有特别的表情,只是有些儿若有所思,“在搞什么鬼?我现在也还不能确定。” 他只能确定一件事,就是他要定了沈轻梅,无论是要用什么手段,他都要将她留在身边。 这仿佛已经成了一种魔咒,自然地将她和他纠缠在一起,谁也放不开谁的手。 “儿子,你确定你自己在做什么?” 他又微笑,“至少我现在有目标了,生活好玩了许多。” 皇后又好气又好笑,一时之间倒也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轻梅怔怔地蜷曲在一张躺椅上,仅着一件雪白色衣裳的她,看起来不胜寒苦。 虽然现在已经是暖和的天气了,但是她却觉得被冰冷包围着,打从心底凉了起来。 这里是屠杀她同胞,残暴毫无人性的日本鬼子的国家,她踩在嗜血的恶魔的土地上,被迫呼吸这里的空气。 她在船上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躺在这大片产业内的华丽大床上了。 整个偌大的屋子里头,只有几名略谙中文的侍从官和仆人,用着猜疑和不屑的眼光看着她这个亡国奴。 中国还没有亡,她就已经成了人家的俘虏,可恨的是,她当初该挣扎的时候竟然没有挣扎,结果就让自己陷入了这番田地。 而那个始作俑者,竟然连出现都未出现。 “该死的,难道我希望再见到他吗?在他对我做了这一连串的事情之后?”轻梅捂住脸颊,痛苦地低吟。 他带给她太多太多难以承受的伤痛,可是为何她怎么也忘不了他的温存和昙花一现的了解,还有那眼底似水荡漾的柔情? 不过有一点倒是让她堪堪可告慰的,便是他坚决都不肯对日军吐露明霞姐和秀生的身份,还要他们不得继续再追查了。 这是她还能够静静地坐在这里的原因。 “皇太子驾到。”侍从官在她房门口恭声叫唤道。 好似在提醒着她要起身迎接。 轻梅动也不动,朦胧的眸光穿过了窗户,落入了一个不知名的境地。 潇洒羸弱的英孝缓缓踱了进来,略显苍白的俊脸漾着一丝丝笑容。 他随手一挥,让侍从官退下,“吃过了吗?” 轻梅目光慢慢收回,凝望着他,“你是我的敌人。” “中国和日本是敌对状态没错,可是我不是你的敌人。”他温和地道,瞥见了置于花几上,完好无缺的精致饭菜,“为什么不吃饭?” 她憔悴的脸庞没有表情,“我怕被毒死。” 他拧眉,“有我在,谁敢毒死你?” “或许就是你也说不定。”她防备,充满敌意。 “为什么要这么说?”他眉头蹙得更紧了。 如果他一开始就蓄意要她死,又何必千方百计将她带回来? 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他怎么可能会让她出任何意外? “你们日本人不是最喜欢残害我们中国人了吗?再杀我一个也不嫌多。”她冷冷地道。 “你公平一点,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你有任何伤害的举动,如果你硬要将战争扯进我俩之间,那我也无话可说。”他也倔强地瞪视她。 轻梅眯起眼睛,“你本来就无话可说,强行占领,戕害屠杀别人的子民,还有什么道理是站在你这边的吗?” “这场战争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也不是我下的命令,我并非有意要规避什么责任,而是要告诉你,这是日本军民和大臣们所做的决策,身为皇室的一员,我也只能袖手旁观。”他一字一句道:“可是我不是拿起刀刃的那个人。”“你可以阻止的,你贵为一国的皇太子,你有那个权利可以阻止战争。”想起她经历过,亲眼见过的腥风血雨,她的眼泪忍不住打转,威胁着要掉下来。 那不是噩梦一场所可以形容的,那简直就是地狱;她能够经历过这一切还不崩溃,心中还能怀抱希望,就是因为她抱待着一个信念—— 能活下来就是一种上天的恩赐。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活下来就是要再经历父亲被杀,与朋友生离死别,又只身落入敌国为俘虏的命运里。 他深邃的眸子首次出现无奈和厌倦,浓得化不开,“你错了,情势演变至此,我已经无力阻止什么了;这是一场世界的战争,筹码并不在皇室手上,军方所拥有的权力远超过一切。” “你要告诉我,你们皇室只是傀儡吗?”她尖锐地道。 他脸色一沉,“皇室是全日本军民的信心指标,不容污蔑。” “我又有何差?”她更加抱紧了自己,缩在椅内的歼弱身子显得分外楚楚可怜,“我只是个阶下囚,污不污蔑你们的下场还不都一样?” “你不是我的囚犯。”那个字眼好刺耳。 “那么是什么?”她冷冷地道:“贵宾吗?” “你是我的女人。”他缓缓地指出。 轻梅身子一颤,伪装的坚强摇摇欲坠,“那不算什么。” “唉……”他突如其来的幽幽叹息,蓦然地揪痛了她的心。 她紧紧捏着自己的衣摆,努力不让自己被他的萧索软化。 他是敌人哪! “你恨我也好,讨厌我也好,可是你一定要把饭吃完。”他轻轻地道,温柔得不像平常的自己。 就是这令人难以抵挡的柔情,让轻梅忍不住心念一动,几乎冲动地扑向他温暖的怀抱中,一吐胸中郁结和伤心委屈。 如果他不是日本的皇太子,那该有多好? 她希望他仍是之前的那个俊秀男子,有着一双世故沧桑又充满慵懒洒脱的智慧眸子,还有玩世不恭,却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的敦厚善良。 “唉……”她也幽幽叹息。 叹世事多变,命运捉弄人。 “我明白你独身一人在异国,一定非常的孤单害怕,”他轻轻地靠近她身边,轻叹着道:“不过你放心,我会永远照顾你;你父亲因我而死,我永远有这个责任。” 他只是因为责任,所以才把她带到日本来的吗? 轻梅已经被搞混了,他究竟心底是怎么个打算的?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她是他的女人吗? “你到底要拿我怎么办?” 英孝被她问住了,心底也无法立刻做出最清晰的答案;匆忙间,他露出一贯的邪气笑容。 “你是我的,”他轻声地哄着,吻上了她的唇,“我永远不会让你离开。” 她闭上了眼睛,痛恨自己又没骨气地臣服在他的柔情似水里…… 可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除了他。 孤苦无依孑然一身的她,只能凭靠依附着他了。 希望他能够看在她的份上,也尽量地善待她的国人;这是她小小的,小小的愿望,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期望了。 如果不是她心中塞了太多的凄苦和国恨家伤,她的日子可以过得很惬意自在的。 英孝每天都陪着她,曲意承欢地想尽办法逗她开心,知道她不喜欢穿和服,甚至还让人裁缝了十几套的美丽旗袍给她,让她每日换着穿。 如果她能够很轻易地就遗忘了许多事,或许她会幸福一些,但是他的体贴与关怀已经冲淡了她不少的伤感,轻梅有的时候甚至可以幻想着,世界已经太平,而她是他最宁馨相亲的小妻子。 可是英孝是怎么想的呢? 他一日复一日地陪着她,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却越加惊恐着自己的无可自拔。 他贪恋着她的一举一动,无论是皱眉是浅笑是慧黠,都紧紧地牵动着他的心。 向来无牵无挂,不为任何人牵绊的他,开始惶恐着自制力的崩溃。 他害怕再这么下去,终有一天他真的会无可救药的爱上她。 爱! 这真是一个太沉重的字眼,狠狠地打击着他的心。 他不需要爱任何人;从小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体羸弱,随时有可能消失后,他原本就不爱亲近别人的心就更坚定了。 如果他爱上了人,就会有弱点,就会脆弱得不堪一击,更有甚者,等到大限来到的那一天,他会恐惧与所爱的人分离……那是一种可怕的绝望,他绝对不让自己感受到这些感觉。 所以对于轻梅的日渐依赖,他的心开始产生了拔河与矛盾…… 这一天,轻梅披着一件薄薄的丝锻坎肩儿,身着一袭粉白色的旗袍,漫步在初开的株株花树下。 她像一朵清澈傲然,又粉粉嫩嫩的白梅,伫立在灿烂美丽的花树中,却显得那般地澄净剔透,仿佛没有一丝尘世的尘埃能够沾染得上她的身心。 远远地捧着一盅茶,站在阳台上的英孝眺望着她绝美的身影,又是一阵失了神魂的惊艳。 他控制不住自己放下茶,快步地走向她—— “在想什么?”他轻巧如猫地来到她身边,悄悄地从后面环抱住她,“想得这般出神?” 轻梅向后贴近他的胸膛,满足地低叹了一声,“没想什么,只是觉得这花开得好美。” “这是樱花,你喜欢吗?”他轻轻啃着她柔嫩的耳垂,大手紧箍住她的柳腰。 “好美……”她心儿怦然,却也不免有一丝丝落寞,“我还记得以前冬天的时候,我爹会带我到江边去赏雪,还有那一株株在冰雪中绽放的梅花……” “梅花和樱花长得一样。”他贪恋地吸取着她身上的幽香,有股淡淡的梅子香味。 她这几天不知怎的,爱吃甚青涩的梅子,他总会亲自买了一大盒,送进她怀底抱着吃。 “不一样,虽然很像,可是它们是不一样的,”她耳垂被他s扰得有些痒,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唉呀,别乱动呵!” “那你倒 第 4 部分 欲望文 第 5 部分 樱花之恋 作者:肉书屋 第 5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不一样,虽然很像,可是它们是不一样的,”她耳垂被他s扰得有些痒,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唉呀,别乱动呵!” “那你倒说说,有什么不一样?”他的唇流恋到了她雪白的颈项,不忘发问。 “梅花……是坚强的,勇敢的,那么寒冷的天气,它总是毅然地绽放傲然的美丽,让人感动;樱花却是脆弱凄美的,只要一阵风拂来了,纵然有满枝满树的花瓣,都会随着风儿漫天飞舞,飘然落地。”她宛如吟诗般地轻轻道。 她轻柔粉嫩的模样儿实在令他爱煞了,英孝修长有力的大手忍不住偷偷打开了她领口的盘扣,手指顺势溜入了其中。 惊觉到大片雪肤又被他占据了,轻梅低呼一声,急急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的手再往下探去。 “呀,坏人!”她娇喘。 英孝感觉到自己男性的特征又坚挺了起来,小腹滚烫得像有熔岩流过,渴望呼啸着要爆发喷出…… 他总是要不够她,总是被她轻易地撩起了深沉宽阔的情欲。 如果现在不是光天化日,而宅邸附近还有侍卫和仆人,他真想冲动地在这里就要了她。 在这一大片落英缤纷的花树底下,清风一吹,就让片片嫣红灿烂的花瓣交错地落在他们的身上…… 这么美的一幕,他还真不忍错过。 他岌岌可危的理智提醒着他别当真失控,英孝索性一把抱起了轻梅,将她往屋内带。 “啊,你要做什么?”轻梅被腾空抱起,不由得惊呼了。 英孝黑眸内的火热欲望让她心头瞬间一热! 这个人真是的…… “我饿了,”他坏坏地笑着,脚步不停歇,“现在想吃你。” 轻梅紧紧环抱住他的颈项,生怕自己跌了,只是他的话让她浑身都瘫软了,就连手臂也仿佛没有了力气。 又是一晌贪欢呵! 别院外,一辆黑得发亮的轿车倏然驶近门口,车停后,一位衣着典雅雍容的美貌佳人缓缓下了车。 戴着一顶雅致的苏格兰绣花软帽,光滑美丽的脸庞上贴切地描绘着彩妆,铃木辉子看起来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光辉亮丽闪闪动人。 她轻扬着头,打量着这皇太子的别院,心底有些兴奋难奈。 “我终于来了。”她c着刻意学习的贵族腔,难忍得意之情。 她知道她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女性……明亮大胆,拥有美貌智慧与自信;这是铃木家的荣耀,也是皇后殿下曾说过的,也是皇室的荣耀。 相信素来自傲,对女性毫无兴趣的皇太子也会为她所心动的。 她不是那些软趴趴无能又无自主能力的平民女子,甚至在皇室中也没有几个贵族女子能够胜过她的容貌与才能。 所以皇太子非她莫属。 她断然地回绝了司机的搀扶,自行走近大门;两个带枪的侍卫凶狠地拦住了她。 “来者何人?没有皇太子的召唤,任何人都不准擅闯别院。”侍卫硬生生地道。 “我乃铃木大臣之女,奉皇后殿下之名来探望皇太子,我有通行皇宫各个宫殿行苑的手谕。”她高傲地自法兰西皮包内取出了一方印有皇室徽章的通行令。 侍卫见状恭敬地行了个礼,还是有些为难地道:“铃木小姐,只是皇太子吩咐过,没有他叫传,任何人都不准进入这‘畅梅园’。” 畅梅园? 辉子脑中突然出现支支吾吾的皇后,语焉不详地跟她说皇太子从中国带回了一名女子,篆养在别院中云云…… 畅梅园;会突然把别院取了名字,莫非就是为了这名女子? 辉子最近已经以未来的太子妃自居,心理上当然不能接受这件事,只是男人要有个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尤其英孝贵为皇太子。 她沉吟了一下,努力把醋意压抑下来,只要她还是她的皇太子妃,而这名女子丝毫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她还是可以勉强自己容忍她的。 “不要紧,我是皇后殿下差使来的,你未通报太子殿下也没关系的,他不会怪你。”辉子显现出她擅拢络人心的笑容,一派未来太子妃的典雅气势。 侍卫打量面前这个光鲜亮丽的千金小姐,知道自己没几个胆子敢再阻拦,他对身旁的同伴眨了眨眼,连忙哈着腰道:“是,铃木小姐,我这就引您进去。” 辉子自信满满地走入了“畅梅园”,眼前所见的就是满片美丽绽放的樱花树。 她情不自禁惊叹了,“好美的樱树,怎么这别院里的樱树开的这般美丽?” “自从轻梅小姐来了之后,说也奇怪,原本都懒得开花的那几株老樱树,都不约而同地含苞盛开,”侍卫不无赞叹,“里面服侍的人都说,这位轻梅小姐或许是花中仙人,才能够命令这老樱树开花呢!” “有这般神妙?”辉子又惊异又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难道说这个轻梅小姐真有这么大的魔力?能够让皇太子为她题“畅梅园”,又能让老树为她开花? 她心底强烈地感觉到不安起来。 “铃木小姐请稍后,我为您传达。”守卫请她进了大厅,并且紧急向侍从官报告。 侍从官自然听过铃木小姐的大名,他急急搓着手跑了过来,“千代子,去泡茶,铃木小姐,请这边坐,我为您传达皇太子,他正和轻梅小姐在二楼。” 光天化日的,在二楼做什么? 辉子大大嫉妒,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娇俏贤淑地微微一笑,“劳烦你了。” 她坐在柔软舒适的法国沙发上,缓缓地脱去了手套,环顾四周。 这栋别院美的很哪!融合了日中西三方的优点,就连摆设布置都看得出是经过精心策画过的,强调慵懒舒畅。 皇太子竟然为了藏娇的美人儿,花了恁般的心思哪! “铃木小姐,真是稀客。”英孝缓缓下楼,高大俊美的丰采依旧,就跟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她曾经在一次天皇宴会群臣的酒会上,远远地见过他一面,那时他身着毕挺雪白的军服,英俊的脸庞扬着一抹淡淡的洒脱和傲然,自在地身处在众臣之中,王者之风自然表露无遗。 她当时就为他倾心,今日一见,又更加痴迷了。 辉子仍不忘要端庄地站起来,对他展颜盈盈一笑,“太子殿下,今日冒昧前来拜见,不知道是否打扰您了?” “别客气。”他的眸子闪过一抹无可掩饰的惊艳,这层认知让辉子芳心大振。 就在这时,皇太子的手陡然在身后招了招,辉子听见他用中文轻唤,“轻梅,出来见见客人。” 辉子脸色微微一变,全副武装起来。 一个纤柔的身影怯怯地出现在他身后,那是一名有着乌黑如瀑般长发的女子,唇红齿白肌肤赛雪,天真温柔的脸庞漾着一抹好奇。 她穿着一件月牙色,襟边裙摆都绣着小小蓝色梅花的旗袍,看起来飘逸如江边梅,池中柳。 辉子当下知道这是一名敌人,很难对付的敌人! 不过她还是露出友善的笑容,“不知这位是……” “铃木,你懂得讲中文吗?”英孝搀扶着轻梅,小心翼翼地下了楼,“她是中国来的,不识日语。” “我会中文。”辉子很高兴能够秀出一口流利的中文,这是她苦心学习所得来的成果,为了要能够成为一个出色的太子妃,她甚至还去学了英文,法文和德文。 她一向是个聪明优秀的女人。 “你好,我是轻梅。”轻梅有一丝丝颤抖,这个美丽女子眼中的嫉妒和敌意是那么的明显,她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请唤我辉子,”她望了英孝一眼,满意地看到他的愉悦之色,“不知道有无打扰到两位?” “没有。”英孝敏感地察觉到轻梅突然偷偷揪紧了他背后的衣襟,有些微微颤抖的害怕。 他第一个冲入脑中的是怜爱和呵护,可是另外一个想法却突如其来地跃现—— 他不是害怕轻梅让他无可自拔吗?或许他可以利用面前这个女人,稍稍拉开了迷恋她的距离,也可以让轻梅知道他仍保有自己的灵魂和意志。 主意一定,他便不再允许自己后悔。 他轻轻地挣开了轻梅求助般的紧揪,自行走向了铃木,并绅士地执起她的手来吻了吻,“不知道有没有人赞美过你的美丽?没想到铃木大臣居然有这般出色的女儿,这真是他的福气。” 他刻意用日文赞美,让轻梅暗生惊惧,却又不懂得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辉子受宠若惊,几乎是得意地别了轻梅一眼,“啊,亲爱的太子殿下,你的赞美真是我莫大的荣幸。” 轻梅没有忽略他特意疏远的动作,她的心蓦然一沉,只能眼睁睁地,迷惘地看着他俩愉快地用日语交谈起来,而她自己一个人呆立在当场。 “太子殿下,辉子都忘了轻梅小姐不会说日语呢,真是失礼。”辉子故意粲笑若花,过来拉了轻梅挨坐在身旁。 轻梅勉强一笑,“你太客气了,你们两个聊吧,我有点倦,想要先上楼休息……” 英孝闪电般的眼神瞥来,带着一抹惊惧与忧心,“你不要紧吧?” 原来他还记得有她的存在呵! 轻梅强忍住鼻酸,轻轻地摇了摇头,“只是有一点点累,我最近总是这样,已经是老症状了,没关系的。” “你怎么都没有跟我说过?”他蹙眉,不无指责。 “也许是水土不服吧!”她话一出口,却见他脸色一变。 莫非她又想要回去上海了? “好吧,那你上楼去休息。”他y沉地道。 轻梅不知道他因何变脸,可是她身心都疲惫了,此刻也顾不得安抚他的心情,只是乖顺地点点头走上楼。 看来他们两人并不如表面见到的那么甜蜜。 辉子暗自窃喜,脸上却仍然表现出婉约自信之美。 “轻梅小姐没事吧?” “没事。”他稍嫌粗声地回答,吓了辉子一跳。 看来他的心情不太好呀! “上回辉子就想要来拜见太子殿下了,可是又怕太冒昧,所以才会今日才来打扰。”辉子巧笑倩兮,得体地道。 “你太客气了。”虽然脸上露着迷人的笑,英孝却打由心底厌恶了起来。 又是无聊的礼貌谈话,左来一句恭维右来一句寒暄,难道他还没受够这一些吗? 他强烈地想要回到楼上,去看看轻梅的身子怎么了,是否好些? 可是他的理智拼命叫嚣着让他留下来,毕竟这是他选择的诡计,不是吗? “要不要到外头走走?”他冲口而出。 辉子脸蛋一亮,“当然好。” 锣鼓已经敲响,戏就不能不唱……鉴于在庭园溜达就能够让轻梅一眼就望见,他还是勉强自己伸出了手。 辉子柔媚地搭上他的,笑容灿烂得直比朝阳。 第八章 当偎在窗前,正忍受着一阵阵疲倦和呕吐感的轻梅,不经意瞥见了外头的一双人影,她整个人瞬间愣住了。 好半天,她才缓缓地回过神来,心碎神伤地低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的一举一动,为什么总是令她心醉却又心痛?他像一个谜,她却永远无法看穿迷雾,只能任由他的喜怒哀乐左右。 不,她不能放弃,除非…… 除非他亲口告诉她,他心底已经没有她了,否则她永远对他抱持着希望。 希望有一天,他会亲口告诉她:我爱你…… 轻梅脸颊这时才稍稍恢复了一些些嫣红血色。 她索性站了起来,推开了窗户,清新挟带着一缕花香的空气扑面而来,她的心情又恢复了宁静愉快。 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英孝陡然抬起了头往这方向看来,见到的就是她嫣然绽放的一个微笑。 轻梅对他挥着手,小脸莹然发光,“帮我多赏几朵花。” 英孝大大一震,他的眼神几乎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 辉子在他身旁兀自娇笑着,“……今年的花开的真好,记得上一回在东京郊外看到的那一场花宴…… 他的耳朵里压根听不进任何的声音,脑子里只回荡着被迎风送过来,已显得有些清浅飘然的轻梅的声音。 在他蓄意要让她伤心的情况下,她居然还能笑着要他帮她多赏几朵花。 她的心底,真能澄净到无尘无垢,不起怨怼吗? 清晨。 轻梅悄悄地挪开了英孝睡梦中还占有地挂在她身上的手臂,浅笑着吻了吻他像孩童般无瑕的俊美容颜。 昨晚的痴狂索欢在他眼底留下了一抹渴睡的痕迹,虽然她也好累,身体既满足又疲惫,可是满心欢喜的她却睡不着。 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昨晚对她疯狂的要,令她几乎无法承受这么多的欢娱而昏厥过去。 可是他浓烈狂爱的举动却让她好不窝心,对于辉子小姐所带来的些许y影与猜疑已经烟消云散了。 她的心被快乐与幸福涨得满满的,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来回报他。 就像一个小妻子一样,为他准备一餐可口的早点吧! 自从来到了这栋宅邸后,轻梅就再也没有下过厨了,因为英孝不准,他总是吩咐下人去做,无论想要吃什么,厉害的厨娘就是能够办到。 可是她好想好想为他做点什么呵! 轻梅赤l着雪白的小脚,轻轻地蹑足下了楼,到充满日式的厨房里去。 早起的厨娘一见到她,不太标准的中文讶然地低呼,“轻梅小姐,你这么早起来?” 虽然一开始仆人们对她都充满了敌意,可是慢慢地经过相处后,他们却发现轻梅是个善良的女子,对他们只有体谅而没有怨怼。 只是她的浅浅轻愁经常在眼底眉稍,佣人们总是轻易就能看得出她并不是全心快乐着的。 自然而然,他们也情不自禁地与她亲切了起来,将她当作自己人。 而轻梅也慢慢体会到一件事,并不是全日本上下都是好战分子,还是有一些好善良好纯朴的人,只是乐天知命地做着他们该做的事。 挑起这场生死血海战争,是那些好战嗜杀的高层分子,可是百姓何辜,苍生何辜? 感叹过后,轻梅对一些事也较能看开了。 “早点由我来做就好了,你再去睡一会儿吧!”她的眼底有着新嫁娘的娇羞,厨娘睁大眼睛,有些了解地轻笑了。 “小姐是想要亲手做饭给太子殿下吃。”她笑咪咪地指出。 轻梅的脸更红了,“是呀是呀,你快去休息吧,别让我不好意思了。” “春子了解了。”厨娘笑着离开厨房。 轻梅将衣袖往上卷了卷,洗手做羹汤;可是就在她掀开了稀饭的盖子时,向上扑来的味道却让她胃部一阵强烈地翻搅…… 她急急捂住嘴巴往洗手台冲,好半天才克制住了翻腾的恶心。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吃坏了肚子吗?”她狐疑着,还是决定打开了腌青梅子的小罐子,取出一枚来衔在嘴里,这才稍稍觉得好些。 真是清闲不得呀,不过多久没有做饭而已,就已经变得这般娇嫩易碎,闻个烟气味就想恶心。 她笑着摇摇头,还是边含着梅子边做起菜来。 英孝在晨曦中醒来,大手抚过了床边,想要揽住那熟悉柔软的身子,却捞到了一把清凉的空气。 他倏然惊醒,急急地望向身畔——枕已空,只有淡淡一缕幽香萦绕在鼻端,提醒他人儿已失了踪影。 “轻梅!”他悚然而惊,飞快地翻身下床,赤足踩过一室冰凉,也顾不得要穿上柔软的拖鞋。 他急急冲下楼,恐惧紧紧捉住了他的心,“轻梅,该死,你跑到哪里去了?” 捧着一锅粥,轻梅步若莲花迈出,温和地笑问:“你起床了?” 他猛然一顿,恍若隔世,“轻梅……” “正好,我做了早点呢,去梳洗一下就可以吃了。”她对着他微笑,小脸红通通。 “你没有失踪?”他做梦般地低语。 “我当然没有失踪。”她笑得好甜。 他初睡醒,黑发乱糟糟地堆在头上,垂在额间,看起来像个英俊的小男孩一样,又可爱又诱人。 他张开手臂想要将她抱入怀中,这才发现她手中热腾腾的清粥,他眉头迅速一皱。 “你手上为什么端着这个?”他浓眉打着结。 “我们的早点啊!”她端着又往餐室走,却被他一把抢了过去。 “我知道这是早点,问题是它怎么会在你手上?”他脸色不豫地将锅子拿到了餐室的桌上,在一旁摆着碗筷的仆人一见太子殿下在端东西,惊得脸色发白,连忙接过。 英孝不在意地挥了挥,他转身小小心心地搀着轻梅,“小心点坐,身上穿得如此单薄,为什么不多披一件衣裳呢?” “今天天气不错。”她嫣然,“还喜欢我做的菜吗?” 他一怔,这才正式打量桌上的碟碟小菜。 蛋煎豆腐,土豆炒鱼干,柴鱼烫青菜……虽然是小菜,可是道道清新,看起来可口极了。 “这是你做的?”他讶异极了。 她掩不住的娇涩,“是啊,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随便做了几样,如果不合胃口的话可以跟我说,下次我做不一样的。” 他感动极了,可是眉头却依旧紧皱,“为什么早点是你煮的?” “你不喜欢?”她畏缩了一下,小脸迅速黯淡了。 他痛恨自己说错话,连忙将她揽入怀中,“我怎么会不喜欢?我高兴极了,只是舍不得你亲自动手。” 她这才破涕为笑,“真的?” “当然。”他低头凝视,“你为什么亲自做菜呢?这些闲杂琐事交给佣人去做就好了。” “可是我想要做。”她在心底偷偷加了一句:这样我才能够想象自己是你的妻子,做身为一个妻子才能做的事。“下次想吃什么就交代春子做,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你这几天身子不是不太舒服吗?要多歇着才好。”他柔声道。 “有的时候我真的好闷,如果没有做点什么事的话,我会觉得我自己像是一个无用的人。”她低语。 “如果你真的闷的话,我带你出去逛逛可好?东京有许多好玩的地方,风景和街道也美,你一定会喜欢。” 轻梅迟疑地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是待在屋子里吧,毕竟这不是我的国家,看到很多事物……只会让我徒增感慨。” “究竟什么时候……你才能够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乡?” “你身畔是我唯一的依归,倘若离了你,这里对我来说就只是异乡,敌国。”她坦白地道。 “难道你无法改变想法吗?毕竟你是我的人,我的国家应该就是你的国家了。” 她的脸上出现少见的坚持执拗,“永远不可能,我永远不可能错把他乡作故乡,尤其是一个伤害我同胞的国家。” 他又伤神又苦恼地盯着她,好半晌才吁了一口气,“罢了,我们不需在这个论点上做争议,还是赶紧把你的小肚子填饱才要紧。” 她轻轻地笑了,眸色柔和了下来,“来,我帮你盛粥。” 穿着宽大和服的英孝和身着一袭宽松镶蓝色旗袍的轻梅,各自代表着日本和中国传统气息,可是却奇异地如此契合。 他俩亲密而闲适地吃着早点,不时说说笑话,偶尔相视一笑,气氛融合甜蜜的连一旁服侍的仆人都赞叹。 他们两个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只是在这烽火连三月的动荡乱世中,他们的爱情能够有开花结果的一天吗? 午后,英孝坐在长廊下,缓缓地翻阅着一本俳句集,微风轻轻撩过他额前的黑发,像是情人的低语呢喃。 这是一个风微微凉,阳光微微暖的好时节。 轻梅蹑手蹑足地来到他身后,弯身轻轻捂住了他的双眼,故意粗着声音道:“我是谁?” “这世上敢跟我这般没大没小的,”他双眸被捂住,唇边却不自禁地泛起了一抹笑意,“除了轻梅这个小笨蛋以外,没有别人了。” 她松开手,故作娇嗔,“呵,原来我是小笨蛋。” 他长笑一声,温温柔柔地将她揽入怀中,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你本来就是小笨蛋,可是却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一个小笨蛋。” 她也笑了,情不自禁脸颊贴上他的胸膛,叹息着听着他稳定沉着的心脏跳动声。 她好幸福。 他温柔地抚过她柔软的发丝,轻轻地道:“你睡过午觉了吗?” “睡过了,奇怪的很,我最近总是容易觉得倦。” “我让御医来替你诊治一下,看看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他略带忧虑。 “不用了,只是闲太久了吧,人就容易疲倦。”她笑着摇头,“若为了这一点点小毛病就劳动医生,那也太小题大作了。” “不行,一定要让御医来看看。”他坚定地道。 轻梅的小手偷偷地在他胸前画起圈圈来,盯着他的胸口笑道:“不行,我坚持不让御医看笑话,再说如果我身子当真不舒服的话,我会比你更紧张的,所以请放心吧。” 他还想再说话,可是她不经意的小手却在他的肌肤上撩起了阵阵火焰,搔得他浑身神经纤维都意乱情迷了起来。 他低喘着,握住了她不安分的小手,“你在做什么?” “我在……”她这才发现他的胸膛滚烫了起来,而且她坐着的地方已经有某处渐渐坚硬了起来。 呀! 他倏然抱紧了她,俯身吻住了她雪白柔细的颈项,大手自有意识地解开了她的盘扣。 “是你放的火,你要有灭火的心理准备。”他急促激情地低吼。 轻梅娇吟了一声,双手紧紧交缠住他的脖子,迎向他最炽热的烈吻…… 饶是清风,亦沉醉…… 这一天,英孝有事进宫去了,独留轻梅自己一个人。 其实她自己一个人是不太孤单的,因为英孝不知道去哪儿买了很多汉字的书本,有诗书和外国的翻译小说。 看着书,被宠着,她好像又回到过去那个清纯的读书年代。 只是在百~万\小!说之余,她还是会不时地发起怔来…… 父亲的音容,明霞姐的笑声,夜总会里一些好心的人们,都在她的脑子里盘旋着,出现着。 很难想象,她已经跟童年到少女的那一些点点滴滴岁月告别了,现在来到了另外一个国家,过着另外的生活,就像做了一场梦。 只是庄周梦蝶,不知道是在哪场梦里醒了,还是又在这场梦里睡了…… “轻梅小姐,辉子小姐来拜访你,现在正在楼下。”仆人过来敲门。 轻梅一愣,随即将书本合上,“我马上下去,谢谢你了。” 仆人眼底浮起了一层忧心,欲言又止,但是还是没有说什么地退下了。 轻梅心底陡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位大臣之女为什么突然来找她? 还是,她是来找英孝的,却不知道英孝不在宅邸里。 她忐忑着心下楼,对着一身艳光照人的辉子,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 “辉子小姐,你好。” 辉子的表情是高傲的,她得意又鄙视地瞥了轻梅一眼,“别招呼我了,照说你是客人,应该是我招呼你才对。” 轻梅一时不解,“啊?” “今天天皇已经亲口允婚了,我是未来的太子妃了。”她一字一句地道。 轰地一声,轻梅脑子像被劈了一个落雷般,震得她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起来。 “什,什么?”她脸色刷地惨白,小小声地轻问。 “我知道你是他的宠妾,不过就算他再喜欢你,你不过是个没有地位的宠物罢了,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真正的女主人才是我,你最好认清这一点。”她尖酸刻薄地道,美丽的脸庞充满轻蔑之色。 轻梅从不敢奢望能够成为英孝的妻子,可是她却怎么也不愿见到这样的情况。 粉饰太平的假象被狠狠地撕裂,撕得她鲜血淋漓痛彻心肺。 从此以后,英孝那伟岸的胸膛和坚毅有力的双臂,眼底的温柔和唇边慵懒邪气的笑容,再也不是专属她一个人的。 怀里也将不再只有她了,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他是别人的了,而且名正言顺……那么她又算什么呢? 一想到自己即将落到像明霞姐那样的不堪境地,轻梅的心就好痛好痛。 更痛的是,英孝就要是别人的了。 她强打起精神,努力捉住最后一丝希望,“我怎么能够相信你?” 辉子没想到她居然会反击,凤眉一扬,“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质疑我的话?” “除了英孝之外,其他的人我一概不相信。”她渐渐冷静下来,镇定地道。 她虽然个性温和,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软弱性子,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英孝,所以她绝对不会任人轻易就将他自身边夺走。 除非英孝说不要她了,或是亲口承认,否则她怎么也不肯相信。 “你以为今天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进宫?”辉子一挑柳眉,从轻梅煞白的脸庞得知,她击中了红心。 轻梅嘴硬地道:“他还没有回来,事情究竟如何,还没有个分明的答案,我宁可听他自己说。” “你这个亡国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是天皇亲自选定的媳妇,而你这个中国女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的话深深刺痛了轻梅,“中国还没有灭亡,我也不是亡国奴,就算你是天皇钦定的媳妇又如何?你是英孝心中最爱的女人吗?他的心底有你吗?他会答应这门亲事吗?” 辉子脸色一变,这是她心底深处最害怕的事,“你太放肆了。” “再说,只有你把你们的天皇视若神祗,对我而言,他只是一个染满鲜血的刽子手,成为刽子手的媳妇有什么好得意的?”轻梅口不择言地道。 “你住口!”一个y沉愠怒的声音响起。 轻梅心猛然一震,回头就看见了满脸深沉怒意的英孝。 他甫踏进门口,就听见了她最后说的那段话。 辉子怎能放过这个机会,她表情瞬闲换上震惊和受伤,“轻梅小姐,你怎么可以随便污蔑我们的天皇?就算你是中国人也不可以这样没礼貌。” 轻梅脑袋已经空白掉了,她呆呆地望着英孝一步步走近她,像头发怒的狮子即将爆发。 “我一直以为……”他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至少你对我的父母还有最基本的尊敬。” 轻梅脸色苍白,身子摇晃了一下。 辉子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切。 “亏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通情达礼的好女子,我又在父皇母后的面前为你说了多少的好话……”他咬牙切齿,心痛地低吼,“没想到你这么‘不屑’成为我的妻子,这么‘厌恶’成为刽子手的媳妇。” 轻梅再晃了一下,她的头突然变得好沉重好痛……心已经被片片撕碎了。 “幸好我们之间还来得及做一个结束。”他冷冷地,仿佛想要折磨自己也要惩罚她地道:“不是吗?” 轻梅的心一寸寸地沉入了无边的地狱中,只是在最后的坠落崩溃前,她有一句话想问。 “我想问你……”她吞咽着噎喉的热泪,努力地道:“你的父母真的把辉子许配给你为妃吗?” “是的。”他冷硬地道。 并没有对她解释,他在宫中却是强烈反对这门婚事。 轻梅眼睛闭了闭,空荡荡的眼眶中没有泪,因为泪已经干枯了。 只是在她心死去之前,她还有最后一个希望…… “那么……”她舔了舔干躁苦涩的嘴唇,仿佛尝到了自己的鲜血,“最后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的心里……可有我?” 英孝闭上了眼睛,椎心的刺痛和被背叛的心痛交错攻击着他。 他傲然的,脆弱的感情被她的话摧残得零零落落,已经痛到极点了。 他绝对不原谅她,他也要她尝尝这致命的痛苦! 他毅然地睁开眼睛,眼神柔情不复现,有的只是重重寒霜,“不,你从来就只是我的玩物,我也从来不会在玩物身上放感情。” 轻梅大大一震,“不,你不是说真的。” “哦?”他冷酷无情地一挑眉,“你试试看?” 轻梅的心瞬间死去,她缓缓地,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像自始至终就是在等待这个答案。 “我明白了。”她突然觉得好冷好冷…… 是不是心死掉了,胸口就会空荡荡的,然后全身再无一丝丝暖气了? 轻梅突然间笑了,眼神冷淡而空d,“原来如此。” 英孝被她的笑惊动了,他惊惧地看着她,心脏急促地狂跳起来。 她……怎么回事? 轻梅眼神缓缓游移到满脸兴奋得意的辉子身上,再看了英孝一眼,她不由得又笑了。 是啊,她又与人来凑什么热闹呢? 早在父亲死去的那一瞬间,她就不该再独活了,为什么还任由这口气延续到现在,与眼前这个男人纠缠一场? 她是敌国的女儿,为何还在这儿苟延残喘?之前是为了一片情丝留下,现在既然知道了是笑话一场,她就该走了。 “祝福你们。”她轻轻地道,拖着空虚虚的身子往外走。 这场异国之恋早就受了诅咒,注定不得善终。 英孝倏地抓住了她的手,急促粗鲁地叫道:“你要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她回头,给了他一个凄艳哀绝的笑。 他大大震动,手不由自主地松了开。 她最后的笑容彻底地击溃了他所有的情感理智,他浑身上下动弹不得,都被这抹凄艳震慑住了。 无法反应。 轻梅松开了他的掌握,就像离了枝桠的花瓣,飘飘然地消失在春天的午后中。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不见了,英孝这才大梦初醒,苍白着脸冲出大门,“轻梅!” 他凌厉的叫声惊动了一树鸟儿,翩然振翅惊飞的同时,那满树的樱花竟纷纷地坠落 红颜薄命的花瓣随风飞舞飘荡,落在英孝的发上,肩上,落在满地青草黄土上。 凄艳的像是轻梅回首的那一个笑。 英孝轻轻地拈起了一朵憔悴了的樱花,悚然而惊。 曾几何时,这美丽盛开的花朵已经全都沾尘落土了? 他的心……像空了一个大d,怎么填也填不平了。 她早该离开这个世界的,若不是贪恋世间的情爱,她又何苦伤心至斯? 轻梅跌跌撞撞地来到了一处江水边,这江就像黄浦江河滚滚,最适合让她深深沉入;江水虽然冰冷,可是她的心已经比漫天飞雪更冰更冷,这水算得了什么! 她轻轻地涉入水中,欢迎着那寒彻骨髓的感觉包裹住她……就这样沉进去吧! 她没有听见远远近近传来的惊扰声,她只是踩进水中,直到踩了个空。 她消失在泛着涟漪的水面…… 英孝y沉地坐在轻梅惯常躺的那张大椅上,深深地陷入沉思中。 卧房里还遗留一缕余香在此,提醒着他佳人芳踪已杳。 她真的离开了,不是说笑也不是恶作剧,只是突然之间地动天摇,然后就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他一直努力提醒自己,是她先背叛他,将他们之间的爱践踏得残破不全,将他的家人毁损到不堪的地步……他让她走是应该的,正确的,可是为什么他现在的心痛得像是火烧一般? 英孝倏然站了起来,大吼了一声,“来人,给我拿酒来,越多越好!” 他什么都不要想了,就让酒精掩盖掉他所有的感觉,所有的心痛…… 第九章 台湾 一栋小小的,隐藏式的平房内,荆钗布裙的明霞正坐在里头,努力地读着一个字一个字。 薄薄的一本三字经,却花了她无数个晨昏,却还未看完。 秀生说了,要成为党的一员,为国家尽心尽力,就必须要懂得识字……幼年就失学的她虽然不是很清楚他的意思,但是能够再度读书习字,对她来说却是一种难得的福分。 她从来不知道秀生是这样的优秀,她也才知道之前在夜总会里那个愣头愣脑的二愣子,原来只是他的伪装。 不过她真的好感激秀生,若不是他千方百计奔走,将她们一大家子都送来了台湾,恐怕她还陷在百老汇那个金钱窟里无法脱身。 如果轻梅知道了她现在过得这般好,她一定很高兴。 一想到这个,她又情不自禁难过起来。轻梅……日子过得好吗? 那个日本的皇太子竟然不顾危险也要把她带回日本,明霞也只能在震惊之余,努力把他想作是为爱而坚持了。 因为有爱,轻梅也能够好好地过日子了吧? 微带暑意的风从窗口吹来,微微翻动了她手上的书页;现在的台湾已经近夏天了呢! 东京皇宫 “英孝,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答应这门婚事?”皇后忧心忡忡。 英孝原本就虚弱的身体,又因为多日来的失眠酗酒,变得异发憔悴清瘦了。 看在天皇与皇后眼底,又是心痛又是怜惜,详细问了畅梅园里的侍从官,才知道英孝与沈轻梅决裂,而沈轻梅已经离开了畅梅园,不知去向了。 英孝皱巴巴的衣裳和满颚的胡碴,他原本清亮傲然的眼神已不复见,唯有寸寸哀愁盘据了一汪黑潭。 他颓然地斜倚在墙角,虽然表面上听着母亲的话,神魂却已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英孝……” “不要再说了,”他有气无力地道:“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可是别希望我会有任何的反应,任何的感激。” 她走了,他也死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莫名的傲骨作祟,再加上灵魂深处的受伤和痛楚,让他无法毅然决然地寻找她回来,或是彻底把她忘掉。 尽管他防备甚深,但曾几何时,她已经完完全全地深驻了他的灵魂和骨髓,铭心刻骨,让他再也无法轻言遗忘了。 一想到失去她,还要再忘却她的一颦一笑,他就无法忍受。 “英孝,她对你而言真的有这么重要?”皇后从未见过他这样,不由得震动了。 他闭上了眼睛,觉得全身上下每一丝灵魂细胞都在渴求着她…… 重要吗? “这已经不是重点了,”他倦然地道:“重点是我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你们硬要再我身上加一道枷锁,我也不在乎了。” 还有什么比她离开自己还要痛苦的折磨呢? “英孝,你别这样吓我,你还有父母,兄弟姐妹……也还有你的国家子民呀!” 他厌厌地道:“那又如何?父母,手足,子民,有谁真正了解我?” “那么她就了解你吗?” “她对我充满希冀与珍惜,虽然我贵为一国皇子,可是在她心底,无论我是贫民、陌生人,或是个痨病鬼,都是一样的,她爱的就是我,没有外在的条件和头衔,就是单单纯纯的我。”他话一出口,自己也大大震动了。 是啊,连他都看得出她的心思了,那么她怎么可能不爱他呢?又怎么可能会痛恨成为他的新娘? 他这些日子到底是被什么迷住了心窍?难道还看不出她这么爱他吗? “在她面前,我永远是最好、最善良,最温柔的,我没有任何一丝的缺点,是因为她爱我爱得好包容……”他喃喃自语,被这样强烈的认知震动着。 他发愣了半天,皇后都重重地担忧了起来。 “英孝,你别吓我,你这个样子我好担心哪!” 英孝没有说话,他只是失魂落魄地转身走出了皇宫内厅。 皇后望着他这般模样,又惊惧又惶恐,“怎么会这样呢?那女子究竟有多大魔力,竟然能够让英孝伤心至斯?不行,我得召见辉子进宫,听听她怎么说,毕竟她才见过那个沈轻梅。” 这件事她一定得好好地合计合计,想出一个万全的好法 第 5 部分 欲望文 第 6 部分 樱花之恋 作者:肉书屋 第 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竟她才见过那个沈轻梅。” 这件事她一定得好好地合计合计,想出一个万全的好法子来,否则这个宝贝儿子只怕会没命了。 辉子火速进宫,带着最谦逊优雅的表情来到了皇后面前。 “辉子参见皇后殿下。” 皇后略显烦躁地摆了摆手,“你快请起吧,我有事儿想要请教你。” “请教不敢当,辉子怎当得起呢?”她受宠若惊。 “你说你见过英孝宠幸的那名女子,你倒说说看,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辉子内心暗暗一喜,表情立刻化做忧虑,“那位沈小姐非常的楚楚动人,一般男人见了她都不免心性摇动,只是……” “只是什么?”皇后急急追问。 “辉子不敢说,怕说了倒像是显得我小气,爱嫉妒哩!” “不要紧,你说,有什么就说什么。” 她吞吞吐吐地道“沈小姐人不错,只是心心念念的都是国仇家恨,她对天皇和咱们大日本帝国充满了怨恨,言词间也不无怨怼,辉子总觉得她不是真心守在太子殿下的身边……” 毫无心机的皇后蓦然一惊,“你的意思是?” “辉子怕她留在太子殿下身边只是想伺机复仇,说不定她就是中国派来的女间谍哪!” “这怎么说?”皇后捂着胸口,脸色微白。 辉子乘机道:“要不然怎么可能有办法把太子殿下给迷得神魂颠倒,现在又为她心碎神伤?若不是故意的,她怎么会使出一招一走了之,让太子殿下为她日日伤心?” “可是……她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是个女间谍,那她为何又要离开英孝?那就没有机会对他不利了啊?”皇后不禁疑惑道。 辉子一窒,随即应变道:“这就是她厉害之处,让太子殿下完完全全无法脱离她的掌控,看着吧,殿下一定会千方百计寻她回来,届时她就可以左右殿下,就连要了殿下的命,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真的是这样吗?”皇后总觉得这番逻辑有说不通的地方。 可是辉子立刻加重事情的严重性,恐吓地道:“皇后殿下,请您为太子殿下的安危着想,若让那女子再回来,太子殿下可就危险了,您想想,她不在的时候就已经让殿下憔悴至此,如果她再回来妖魅一番呢?” 皇后一震,所有的理智迅速被爱子心切给推翻,她重重地点头,“是啊是啊,你说的没错。” 接下来的,辉子就不用再多说了,她得意地乐见沈轻梅永无翻身之日。 假如她回来了,也没有那个命享福,和她抢英孝。 她真是佩服自己的高瞻远瞩,聪明过人哪! 英孝一出了皇宫,立刻传令下去,全力寻找轻梅。 他相信轻梅人生地不熟,兼之语言不通的,一定不会走出东京的范围,所以他要皇卫军遍查东京所有家家户户,凡是有陌生女子投宿的,一律清查回禀。 这一次,他绝对不再让轻梅离开他的身边了;失去她的日子像活在地狱里,纵有再多的傲骨自尊和乱七八糟的受伤感受,都敌不过失去她时的可怕空d感觉。 轻梅没有死,可是她昏迷了好多天,高烧不退。 救起她的是一户农家,他们正好去卖菜回来,途经河畔的时候见到众人惊惊扰扰着,原来就是有人跳河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跳着脚,却正好没有半个人会游水的。 幸亏这一家的老先生深识水性,便急急将她给捞了回来。 一身湿淋淋的轻梅已经昏厥过去了,自然而然就被他们给带了回家照料。 这个憔悴清丽的女子就这样昏迷着没醒来,诊治的大夫诊断出她怀了身孕,又受了大风寒,除了开几帖驱寒的药让她服用之外,也没有办法让她醒过来。 “她的昏迷非药石能医,或许是心病,也或许是什么怪病……这个我就无法诊断得出来了。”大夫摇头离开。 这家人也只能尽一己之力,好好地照顾着她,直到她自己醒来为止。 可是这样一天一天盼着,非但没有把她盼醒,反而把皇卫军给盼来了。 严肃凶煞的皇卫军看得出有一丝疲惫了,他们喝问着有无见到一个陌生的中国女子,摆出偌大的阵仗。 “没,没有。”这一户都是纯朴善良人家,原本是不敢欺瞒皇卫军的,可是老先生一想到病人还在床上昏迷未醒,如果她是得罪了皇卫军才落河的,那这一照实回答不就断送了她的性命吗? “如果见到了,别忘了向官厅里禀报,自有你的好处。” “是,是。”他结结巴巴地回应。 直到那队军人走远了,老太太才小小声地问道:“怎么不告诉他们,我们家里就有着一个呢?说不定人家找她有急事呢!” “皇卫军找人还会有什么好事?” “说的也是。” “照你看,这个小娃子是做错了什么事吗?要不然皇卫军怎么大张旗鼓地出来找人?” “说的也是。”老太太再点点头。 “既然有缘救了她,咱们就得尽心尽力地照顾人家,起码让她是好好的走出咱们家门的。”老先生轻咳了一声,话题转移,“咦?咱们儿子到哪儿去了?” “他去钓鱼,说是要给那个小姐补补身子的。” “你说咱们儿子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老先生突然想到。 “应该不会吧,虽然这女孩子长得倒真是好看,可是她已经有身孕了,儿子应该也不会打她什么主意。” “那就好,咱们可不能趁人之危占人家便宜。”老先生频频点头。 “你肚子饿了吧?我去做饭了。”老太太躬着背,往简陋的厨房走去。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了隔壁卧房的声,不约而同一愣,急急赶去。 长长黑发垂落在肩侧,轻梅稍嫌吃力地撑了起来;乌黑柔顺的大眼睛在看到老夫妇时,不禁微讶地睁大。 “咦?” “你醒了?”老夫妇相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释然和欣慰。 轻梅听着陌生而难懂的语言,不禁更睁大了眼,“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老夫妇听着她的异国腔调,有听没有懂地互瞄了一眼,“呀,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们才堪堪想起,方才皇卫军说过要找一个“中国女人”……难道真的是她? “你们是谁……我又是谁?”轻梅脑中空白一片,心慌和陌生感渐渐地滋生。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无法跟他们沟通?为什么她脑子里完全想不起任何事? 三个人的脸上都有着惶然失措,一时之间都无声了。 找寻了半个月,都没有轻梅的任何消息,英孝已经快要疯了。 怎么会呢?她就像消失在空气里一样,连个影儿都不留。 时日一久,英孝的心越往下沉…… 莫非,她寻了短见吗?否则怎么会找不到人呢? 这个认知狠狠地掴痛了他的心,可是他依旧挣扎着,绝不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不,你不会死的,你是我这辈子唯一深爱的女人,你不可能会死,不可能会永远离开我的。”他喃喃自语,痛苦中挟杂着些微的希望。 皇宫中,兄弟姐妹都劝着他别再沮丧下去了,可是没有人能了解他心底的痛苦。 他们一向就不亲,此刻再来表达温情也太迟了些,身处深宫,勾心斗角在所难免,他才不相信他们是真心的。 他只要轻梅,除了她和他的父母外,世上就没有亲近的人了。 他已经孤独太久了,好不容易轻梅能进入他孤寂的心,温暖了他的灵魂,可是她又离开了。 英孝的头越痛,心情也越忧伤…… 他倏然起身,走向屋外。 侍从官们大惊失色,在后头追着,“殿下,您要去哪儿?” “我出去走走,别跟着我。” “可是最近战事吃紧,有许多敌人都暗潜入京都伺机行刺。”侍从官哭丧着脸,“宫里交代下来了,殿下千万不能独自行动,否则只怕……” 他厌烦地低吼“走开,否则我第一个毙了你。” “请殿下三思。”所有的人都黑鸦鸦地跪了一地,齐声求恳道。 他一挥大袖,正要发怒,蓦然一个巧笑倩兮的声音传来。 “怎么这样大火气呢?” “轻梅?”他蓦然回首,狂喜的神色在看到来人时,却又倏然变冷,“原来是你。” 辉子有点下不了台阶,她勉强一笑,“殿下,为了什么事这般生气呢?” “我的事几时要你来c心了?”他冷冷地道,一点都不给好脸色。 辉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笑容也挂不太住了,“殿下,我是关心您,毕竟我是您未来的妃子。” 英孝微微摆手,让侍从官们都退下了,面罩寒霜地道:“你确定?” 辉子脸色一白,呐呐地道“殿下您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忘记你上回自动来‘通风报信’,让轻梅知道你‘有可能’成为太子妃的事。”他眯起了眼睛,危险至极地道。 她退了一步,“不,您弄错了,您是听谁乱说……” “我都想明白了,那一天你怎么会出现在畅梅园的?那一天轻梅为什么又问我是否要纳你为妃了?”他没有任何表情,可是平静的脸庞却更让她害怕。 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她仿佛感受到了狂雷即将劈落的气氛。 辉子畏惧地再退了一步,美丽的脸庞自信不再,“殿下,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你不要再白废心机,今生我只要轻梅做我的太子妃,怎么轮都轮不到你的。”他斩钉截铁地道。 轰地一声,辉子呆呆地张目结舌,“……可是,可是天皇和皇后……” “你以为求助于他们,你就能稳坐太子妃的后座了吗?”他嘲讽地笑了。 他不屑的眸光击倒了她。 辉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挽回,“我没有这个意思,你知道我从以前就很倾慕你,我是真心的。” “那又如何?”他耸耸肩。 “我,我……”她再也忍受不住了,凭她大臣之女的身份,难道还比不上那个亡国女子吗? 他索性回过头去,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跟她多费唇舌! 她尖叫了出来,“我哪一点比不上沈轻梅?” 他径自往外走,脚步丝毫不留恋。 她愤怒得脸庞都扭曲了,“你说,我究竟哪一点比不上那个亡国奴?” 他身形陡然一顿。 她以为自己终于有一丝丝打动他了,不禁趁势偎向他宽阔的背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殿下,我是真心真意对你的,那个轻贱女子怎及得我万分之一?”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深潭般的黑眸寒若万年冰,她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手也不自觉地松了。 “我只说一次,”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如果你再污辱轻梅任何一个字眼,我就灭你满门……你大可以试试看。” 辉子吓得腿一软,整个人不自禁地瘫坐在地上,嘴唇都白掉了。 “殿,殿下……” “还有,”他淡淡地道:“如果你不想挑战我对你的忍耐度,最好不要经常出现在我面前晃……哪一天我失手掐死你了,可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 辉子捂着小嘴,脸色骇青了。 “如果你以为天皇和皇后会为你做什么主的话,那你就太不了解我皇室了。”他抛下最后一句话,“在皇室里,还没有人敢质疑我的权力,我做出任何的承诺!” 他大踏步离去,只留下满脸惨白与惊骇的辉子…… 在震惊与恐惧稍稍淡去之后,辉子的心底迅速涨满了怨恨—— 都是沈轻梅那个女人惹的祸! 第十章 英孝漫步在东京近郊,离畅梅园最近的一条河畔。 也许是下意识也并不想离畅梅园太远吧,那是他和轻梅甜蜜厮守过的家园,虽然现在已雁去楼空,可是那儿依旧留着许许多多美丽的记忆。 他沉重地吁出一口气,双手藏拢在宽大的袖口内,依然不胜凄苦。 漫步间,蓦然坐在河边大石上的一个窈窕身影,却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他的心脏迅速狂跳起来……有可能吗? 他浑身紧绷地一步步走向那熟悉的身影,嘴巴已不自觉地逸出了叫唤。 “轻梅!” 那女子闻声转过身来,柔美的线条,憔悴却清秀如昔的脸庞——果真是她! 他简直不敢相信,呆住了,“真的……是你?” 老天,莫非是老天听到了他日夜祈求的声音,终于让她回到他的身边了?! 只见她小脸一亮,渴望地道:“你会说我听得懂的话?” 他狂喜地扑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她,热泪不禁盈满眼眶,“我再也不让你走了,绝不让你离开我了。” 她小脸又惊又急,忙着要把他推开,“你是谁?你这人怎么这么冒失,我又跟你不认识……唉呀,放开我啦!” 他一呆,“什么?” 她趁着他发呆的时候挣开他的怀抱,惶然地道:“你好坏,怎么可以乱抱我?男女授受不亲哪!” “你怎么了?”他眨了眨眼,忧心地道:“我是英孝,你怎么不认得了?” “英孝?”她呆呆地重复了,“英孝?这个名字有一点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的……噢,我的头好疼!” 他心疼地看她捧着脑袋瓜呼痛,连忙拥住了她,“别想了别想了,能找到你已属万幸,我再不奢求什么了,你千万别不舒服呵!” “你又抱住我了。”她又羞又气。 他只得急急松开手,又渴求又深情地望着她,想碰又不敢碰。 “轻梅你别吓我,我知道之前都是我的错,求你原谅我好吗?”他轻轻地道,眸子贪恋不舍地紧盯着她。 “轻梅,那是我的名字吗?”她明眸茫然了一下,随即甜甜地笑了,“那么你认识我了?” “我当然认识你!”他凝视着她,“你……一点都不认得我了吗?” 她轻蹙起眉头,认真地点点头,“嗯,我忘记我是谁,我什么都记不起来,脑袋瓜子完全空白,你知道我的名字,那你知道我的家人在哪里吗?” “你的家人……”他的喉头哽住了,“就只剩下我了。” 她睁大眼睛,神情迷惘又楚楚动人,“怎么会呢?为什么?你是我的家人吗?” 他重重点头,却也不知该如何对她解释才能说得清这一切,“你父母双亡,家无兄弟姐妹,可是你有我这个夫婿,天,你知道我找你多久了吗?” “你是我的夫婿?”她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会呢? 这么出色的一个男子,怎么会是她的夫婿?为什么会这样巧? 他看出她眼中的狐疑,急急道:“是真的,你是中国人,和我一起到了日本来,我们两个人一直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直到……” “直到什么?”她晶莹的大眼睛透露着好奇。 她多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满眼都是渴望得到答案的光芒。 他的急切之情缓缓柔和了下来;是啊,能够再见到她已是上天垂怜,他大可以慢慢再向她解释,等到他将她带回畅梅园后。 他目光柔情似水,轻声地道:“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们是因为某件事情起了争执,你才会离开我的身边……可是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求你回来好吗?” “我……”她眸光低垂,微翘的眼睫毛遮住了她的心慌,“我不知道。” 该相信他吗?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坏人,或是个傻子,随路就在认妻子,可是他眼底的澄澈和正直,却让她没有办法把他跟“谎言”联想在一起。 尤其他眼底的痴心大大地撼动了她。 他的爱多深沉,能够被他如此深爱着的女人一定好幸福……只是,那个人真的是她吗? 她低头深思着,英孝却是一颗心紧紧地揪起了,既紧张她不知会做何抉择,又心痛她的失去记忆。 为什么会这样? “以前的事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他小心翼翼地求证,“上海,你父亲,甘明霞,还有我。” “我该知道这些事吗?”她侧着头,苦苦思索。 “别再想了,万一头又疼了怎么办?”他脸色微白,急急安抚道:“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这种事急不来,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医治的。” “我不确定我该不该相信你。”她怯怯地道。 他心猛然一痛,闭了闭眼睛,“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的混蛋,你也不必经历这一切。” “你为什么要骂自己呢?”她温和地规劝,“就算我记不得了,也不是你的错呀!”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体贴别人,事事包容。”他盯着她,幽幽叹息。 不知怎的,他的伤心疲惫,还有眼底浓浓的痴情都让她的心好疼好疼…… 她好舍不得看见他难过呀! “你别皱眉头了,我跟你回去就是了。”她柔顺地道,像只听话善解人意的小猫咪一样。 他眸子倏亮,“真的?” “可是在我什么都想起来以前,你不能够再像之前那样乱抱我了。”她红着脸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着唇道:“好,我答应你,在你记忆回复前,我绝对不碰你一根寒毛。” 她眼底闪过一抹释然,“那……我想要先去跟西园寺伯伯一家人道别,可以吗?” 她的口气已经完全像个乖顺的小妻子一样,在征询丈夫的意见了。 对此他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她似乎有一些些不同了。 “西园寺一家人?是他们收留你的吗?” “是的,听说是他们把我从这条河里救起来的,他们是好人,虽然有时候我不大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她嫣然一笑。 许久未见她的笑容,这个笑对他而言简直就是珍宝。 “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他瞅着她,心底怜惜不已,“你为什么会落河的呢?” 她一脸茫然,“我不记得了,可是听村民说,我是自己跳河自尽的,真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会做这种傻事呢?” 他不禁捏了把冷汗,“是,你为什么这样傻?老天,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 若不是西园寺救她,恐怕她现在早就香消玉殒了……光想到这点就令他冷汗涔涔。 他一定要大大地赏赐西园寺一家人! “你也想见他们吗?”她小脸一亮,“那我带你去。” 他重重点头,满心感激与欣慰。 重回到了畅梅园,虽然轻梅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可是这里头的仆人却都待她甚好。 这个号称是她夫婿的男人待她更是万般轻怜蜜爱,对她百依百顺的,生怕她有一丝丝的不愉快。 轻梅并不习惯被人这样呵护着,可是她心底深处却隐隐感觉到这一切再自然不过了。 怎么会这样呢?她为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好想要忆起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呀,也好想要看见他眉头的忧色消失。 她知道除非她什么都记起来了,否则他眉宇间的轻愁永远不会消逝的。 这一天,她独自在美丽的卧房内醒来,可是每日清晨必来的恶心又开始袭击她了。 轻梅白着脸,捂着嘴巴往盥洗室冲—— 随即是一阵翻肠倒胃的呕吐,吐得她面无人色,全身的力气都快被掏空了。 “天哪!难道我这辈子都要被这么折腾吗?”好不容易稍稍喘息了,她疲倦地倚在洁净的外国马桶边,自怨自艾地道。 一阵错乱的脚步声随后响起,由远至近,下一秒间出现在门口的是脸色苍白紧张的英孝。 看得出他是在睡梦中惊醒的,因为他匆匆套上的宽大和服敞开了大片胸肌,俊美的脸庞有三分困意和七分担忧。 “你不舒服?”看见她偎在马桶边的模样,他像是要昏倒了一样,“天,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她虽然吐的头晕眼花,还是忍不住被他的紧张劲儿逗笑,“没事,老毛病了。” “什么叫作老毛病?你以前都没有这种老毛病。”他紧张的要命了,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真的是老毛病,我在西园寺伯伯家就是这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吐的时候他们都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想跟我说什么又不敢说似的。”她揉揉还是有些怪怪的胃。 “我马上传御医来。”他迭声地叫唤了起来,“来人,去把御医请来。” 轻梅愣愣地看着他,“御医?你究竟是谁?” “我是你的夫婿,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他柔声地说,轻轻地将她自冷冰冰的地面抱了起来,“明天我就让人来铺上地毯,免得冻着了你。” 他的体贴让她感动极了,也就不追究他又乱抱她的事儿了。 “洗手间里还有人铺地毯,你会笑坏工人的。”她嫣然。 “谁敢笑?”他挑起一边的浓眉。 “你好凶,”她狐疑地看着他,“我听见他们叫你殿下,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你是这房子的女主人,就是这么简单。”他四两拨千金地道。 他俩之间已经有一次因“身份”问题而分离的经验了,说什么他都不肯再来一次了。 在她面前,他就是单单纯纯的一个爱她的男人,如此而已。 轻梅见他始终避开不深谈,她也只得耸耸肩道:“那好吧,既然你要保持神秘,那我也不追问你了;以前我就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他的眸光又柔又怜,“你知道的。” 她本能环着他的颈项,免得他走动的时候自己被摇晃掉下来了。 “奇怪的人,我怎么都摸不清你心里在想什么。” 他紧盯着她,低低叹道:“这就是你心里真正的想法,我想我的确太过扑朔迷离了些,以前是为了不让你识破真正的我,现在却巴不得你记得我的每一分每一寸。” “你以前很难让人了解吗?” “我从不让人接近我的。” “那你怎么会娶我的?” “因为你很特别,”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眸光益发温柔了,“你从不怕我,也从不理会我的坏脾气,你只是用你一贯的天真与善良,融化我身上的棱角和冰霜。” 她被撼动了,眼眶湿润了起来。 “我真的像你所说的那么好吗?” “有。”他坚决有力地道:“你比我所说的好上千百倍,可惜我以前从不懂得要告诉你,其实我有多爱你。” 她芳心狂跳,“啊?” “我好爱你,爱你爱得心都痛了,”他凝视着她,眼睛眨也不眨,“我以为只要承认爱你,我就会变得脆弱得不堪一击……可是我现在才知道,爱你只会让我变得更好更坚强。” “那我以前爱你吗?” “爱吧,可是我做了很多混蛋的事,你可能也很气我。”他无奈地低叹,“尤其我又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我现在都不确定你还要不要我了。” “如果我以前没有爱上你的话,那我真是个傻子。”她直视他深邃苦恼的黑眸,好认真。 他蓦然一震,“你……说什么?可以再说一次吗?” “我说……你这么好,值得人爱你一千遍一万遍的,我想如果真的是我,那我是绝对不可能不爱你的。”她有些娇憨地道,神情却再真挚不过。 “轻梅!”他难忍激动地低喊着,搂紧了她。 她果然是个天使,是个精灵,注定下凡来拯救他干枯的灵魂! 他这辈子再也不放开她了。 就在两人感动得乱七八糟的时候,御医抹着汗匆匆来到。 “参见太子殿下。”他伏在地上恭敬地喊着。 轻梅睁大了眼睛,英孝却急急唤他起身,好为她诊治身子。 御医小心翼翼地做了一番检查,脸上突然闪现了一抹惊喜之色。 “怎么?”英孝没有忽略他的眼神。 “这位小姐是有了身孕了,大约两个月左右吧!”御医偷看着他的眼色,才决定到底要不要表露出他的高兴。 如果这位是太子殿下的宠妾,那这可是一件举国欢腾的大喜事哪! 知道有了小皇孙,天皇不知该有多高兴! “她怀孕了?”英孝不可思议地叫了出来。 老天! 他着迷般地想着,有小宝宝了,她肚子里有他俩的小宝宝了…… 轻梅也震惊着,不过她立刻就消化了这个消息;难怪呀,她这么容易困又这么想吐,原来就是有了小娃娃了。 怀着他的孩子……轻梅不禁脸红心跳,又一阵奇异地满足。 “我们有孩子了。”她做梦般地轻吟。 英孝脸上的表情像是快要乐晕了,他快乐地大叫一声,紧紧地抱住了她,“老天,我们有孩子了!噢,我不能对你太用力,万一伤到宝宝怎么办?” 轻梅看他又欢喜又苦恼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笑。 “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御医这才表态,时机恰到好处。 “谢谢你。”英孝竟然也破例地对他展颜一笑。 “我就说嘛,为什么会常常吐得这样惨,原来就是有小宝宝了。”轻梅笑开了。 英孝紧紧地拥着她,满足地叹息着,“人生如此,我再无奢求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记忆力还未恢复,不过不要紧,他可以用最大的关怀和最多的爱意来治好她。 “敢问太子殿下,不知这桩喜事可否向天皇禀告,向全国上下百姓公布了吗?”御医小心地问。 英孝瞥了他一眼,心底已有腹案;他赞许地点点头,微笑道:“当然,这件事就劳烦你了。” 由御医嘴里亲口说出的,父皇和母后必定相信并且惊喜万分……他们对轻梅自然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 真是太完美了。 他紧拥着轻梅,对生命充满了感恩。 天皇夫妇和整个皇室都为了未来的小皇孙而惊喜疯狂着,不但宫里欢声雷动喜色满盈,天皇更迅速地下了立轻梅为太子妃的诏命。 和中国的战争虽然越来越吃紧了,可是全日本上下依旧为这个皇室的好消息而欢喜着。 甚至连太子妃是中国人这件事,都已经被大家给淡忘忽视掉了。 因为能够育有龙子,便是自己人了。 而根据诏命,天皇夫妇将亲自为这对璧人选择一个好日子,让他们俩正式结为夫妻。 与举国欢庆的气氛一比,畅梅园里的气氛温馨宁静多了,虽然也有浓浓的喜悦,可是或许是因为轻梅的记忆力尚未回复,对很多事依旧模模糊糊的,所以园中的侍从们也不敢对她提及太多,只是看见她就笑。 “为什么他们说我们要结婚了?我们不是已经成婚了吗?”轻梅这一天再也忍不住了,趁英孝搀着她在庭园散步时追问。 他脚步微微一顿,低下头对她微笑,“之前我们是草草的结婚,现在才是得到大家的祝福成亲。” “是这样吗?你好像瞒着我什么喔!”她瞅了他一眼,不能确定他是真是假。 “你还怀疑什么呢?我们连孩子都有了。” 她愣了愣,傻气地道:“噢,说的也是。” 只是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遗漏……气人的是她什么都记不得了。 就在这时,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突然出现冲向他们,身后还有两个侍卫拼命地追来。 正当轻梅还在讶异这是怎么一回事时,那女子扭曲着脸庞,已经掏出了一柄利刃向她刺来。 电光火石间,英孝低吼着挡在她身前,大手一拦,那利刃瞬间划破了他的手臂。 鲜红的血瞬间迸出,触目惊心地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袖。 “英孝,不!”尖叫过后,轻梅双眸呆呆地盯着那火红的血,大片大片地晕染开来。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闪过脑海,接着一幕一幕景象都像闪电般映入了她脑中—— 半疯狂的辉子已经被侍卫制住了,她被押走的时候还边尖叫着,“沈轻梅,我当不成太子妃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辉子被押走了,叫声也飘散在空气中,侍从官和仆人大惊失色地冲过来帮英孝包扎伤口,大家乱成了一团。 反倒是英孝,他冷静地安抚大家,最后担忧的目光落在始终呆在当场的轻梅身上。 “轻梅,轻梅?”他着急起来,“该死,一定是被那个铃木辉子吓着了。” “英孝……”她突然回过神来,轻轻地叫了一声。 他大大地吁出一口气,这才稍稍释然地道“你没事?谢天谢地。” “你还好吗?疼不疼?”她轻轻地帮他拭去了冷汗,关怀地问。 “还好,小意思。”他盯着她,总觉得不对劲。 “你骗我。”她突然指出。 呃? 英孝又担心了起来,“你怎么……” “我们还没有结婚。”她清清脆脆地道,眼底漾动着熟悉的清灵神采。 他震动了一下,“你的记忆……”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她眼眶含着欢喜和感伤的泪水,蓦然扑进了他的怀中,“我的身份,我们的敌对,我们的一点一滴……包括我们的爱情,我什么都记得了。” “轻梅!”他屏息地低唤。 她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英孝,我们一路走来,爱得好辛苦呵!” “一切的艰苦都过去了,我们的爱情已经开花结果,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把我们分开了。”他闭上眼睛,深深地感激上苍。 一切风风雨雨都过去了,他们此后将只有幸福欢笑,没有伤痛与泪水。 “可是我的同胞……”她含着泪水。 他们还在烽火之中备受摧残啊! 他看出了她的心思,陡然严肃地立誓道:“我发誓,我一定会用尽我所有的力量,务必使这场生灵涂炭的战争结束!” 虽然战争的决策与否不c纵在他手上,而是陆海空三军将领执意进行的攻击,可是为了不让轻梅再落泪心伤,他一定尽全力阻止战争。 轻梅含泪抬头,望人他坚定而深情的眸光里,“英孝,我何其有幸,能够爱上你!” “我何尝不是?”他轻轻地吻去了她的眼泪,深深地吻上了她的唇瓣。 在战火烽连的世界里,他们用爱织起了有情人生。 一片春情织鹊桥眉上轻绕心上频招 流光容易多情摇且伴共赏夏色俪景 绿了芭蕉红了樱桃…… 连天皇也无法阻止的世纪战争,英孝有能力阻拦吗? 后来的史实证明,在一九四五年日本遭受中美联手打击,连连惨败之后,日本高层内部曾分做了两派争议,一派主张再战,一派则执意主和,最后在一九四五年的八月十五日,由裕仁天皇正式宣布了投降。 日军试图占领中国的行动正式宣告瓦解,中国对日抗战终于获得最后的胜利。 只是战争已经夺去了多少无辜百姓的生命,造成了多少家庭的流离失所? 人类的私欲恶念与占有就像潘朵拉盒子释放出的病毒,一经散发,便足以毁天灭地。 唯有无私付出的爱,才能够化解一切对立与仇视,融化一切歹毒与邪恶…… 爱是阳光,足以照亮每一个黑暗的角落,就像潘朵拉盒子最后所遗留的“希望”,永远能够给人们一盏明灯,指引着未来方向。 有爱有希望的世界,就是美丽的天堂! 全书完 第 6 部分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