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黄打非风云录》 第 1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作品: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陆幸生 内容简介: 扫黄打非的利剑劈开层层黑幕:形形色色的非法出版案件,五花八门的钱权交易行为,匪夷所思的官商勾结内幕,荡气回肠的正邪交锋记录,——本书抽丝剥茧——予以详尽披露。省政府副秘书长秦东方出任省出版印刷局副局长,收编局机关富余人员组建扫黄打非稽查队查处多起非法出版大案,全方位揭露了新旧体制交替时期官商勾结、权钱交易、权色交易,内蠹外盗联手攫取国家出版资源的黑幕。通过正义与邪恶的交锋,塑造了一批乌合之众,深刻地反映了他们在社会变革时期升降沉浮的命运。…… 正文 第一章 秦东方上任 a省出版印刷局副局长秦东方,长着一米八五的大个子,致使他坐在轿车内像大虾米那样蜷缩着,这种姿势让他感觉着实不太舒服。轿车徐徐开进印刷局小院,在那幢六层小白楼前缓缓停了下来。他吃力地低着头,先跨出左脚,再跨出右脚,终于迈出了黑色奥迪车。 这辆车比起局长杨敢之的车略显陈旧,显然是杨局长原来的专车。杨局长换了那辆崭新的德国进口原装6缸26车,这辆20理所当然就给了新到任的副局长秦东方。今天他将在省委组织部、宣传部的两名处长的陪同下前来履新,本来组织部说好是文汉雄副部长陪他前来的,当然还有宣传部的一名副部长一起来,以示对他任职的重视。但是事到临头,两位副部长都要参加省委召开的一个紧急会议,只能由两名处长陪他前来了,这使他感到上面对他的任职似乎不太重视,于是就有着被逐出宫廷的失落感。 他其实对到这个新单位来任职是看重的。早晨起来特地刮了脸并请夫人华敏用吹风机将他原来一丝不苟的背头又吹了一遍,打上了少许摩丝,使头发稀疏的包头上又呈现出一丝丝状如面条样的纹路。这样使同志们看到自己,很有派头、很有风度、也就很有领导干部的模样了。因为他实在太了解作为领导对自己出现在公众面前形象的重要性,尤其是出现在电视镜头中就不能有丝毫的瑕疵。因为这瑕疵,可能会影响到他在上级领导心目中的印象,就完全有可能影响到自己的升迁。他把眼前的镜子当成了电视屏幕了。他对着镜子满意地笑了。 华敏一边帮他系着领带,一边打趣着说:“东方,你昨晚喝多了,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样子怪吓人的,夜里还磨牙,像咒骂什么人呢。今天这神态倒像是一个新郎官,简直让人耳目一新,光鲜照人。” 他心里“格登”一下,脸上却显得漫不经心的样子,淡淡地反问了一句说:“是吗?” “嗯。”华敏漫应了一声。 秦东方敏感地问:“我说了些什么?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吧?” “瞧你那紧张的样子,在家里就是说句出格的话,我还能将你卖了不成?再说你也没说什么呀!只是笑得怕人,一阵接一阵像是在哭!” “都是陈宏平那痞子作怪。” “庄洪生没来?” “他说要来的,临了他又不来了,说是要接待中央来的一位老同志,委托陈宏平那厮多敬我几杯,那厮一杯接一杯敬,这不,就将我灌倒了。”说这话时,他眼前浮现出陈宏平那张俗不可耐的脸。 说实话,他心中瞧不起这个靠父亲和老岳父的背景,进入政治舞台,又有点随心所欲,完全无所顾忌的纨绔子弟。于是对着镜子里的华敏不屑地挥了挥手,像是赶走眼前苍蝇一样说道:“把我那套皮尔卡丹西服和华伦天奴皮鞋拿出来,今天我要穿得风风光光地去上班。” “嗯,不要太招摇了,听说出版印刷系统美女不少?”华敏笑着斜了他一眼,那样子是亲昵的,因为在她心目中,丈夫是循规蹈矩的,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在外面拈花惹草,别看他那仙鹤似的大块头,相貌堂堂,仪表出众。其实内心是胆小如鼠的,在官场他兢兢业业,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靠任何背景,靠着自己的勤勉智慧一步一步熬到了副厅级的省政府副秘书长,仕途就像钟表停摆了似的,不再向前了。她知道丈夫虽然外表文弱,那张瘦长的脸上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那双嵌在眼眶中的杏仁眼就仿佛静如秋水,波澜不惊的样子,使人看不清眼睛中流淌的神态。就显得喜怒哀乐从不溢于言表,一副城府很深的样子。其实他内心深处是极为功利的。这功利掀起的波浪,有时也会像火山爆发那样喷薄而出。比如一向不怎么喝酒的东方昨天晚上就被研究室的那帮鬼灌醉了,迷糊中不经意地借着酒醉发了几句牢s,不外乎是自己其实是被排挤才去了印刷局的云云。 后来他几乎是被驾驶员小张架着回来的,当他踉踉跄跄像是武松上了景阳冈那样跌坐在沙发上,忽然接连发出一阵饮泣,他哭了,哭得很伤心,那哭声使她毛骨悚然,一阵接一阵仿佛自己难以控制似的。哭过之后又是一阵狂笑。接着一阵呕吐,吐得满地狼藉,酒腥一屋,才如释重负似的去洗手间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上床沉沉睡去。 她知道他内心痛苦极了,但他不说。她希望他能和她倾吐一番。可他不,他守口如瓶,就是对老婆也从不议论单位的事,只是偶尔在只言片语中流露出他对某人的不满。他像是一条被猎手s伤的巨那样,自己孤独地躲进心里那冰冷的峡谷,用舌头舔着自己的伤口。 她服侍他洗了一个澡,将他的头发梳理整齐,他就沉沉地睡死了过去。在梦中她听到他咬牙切齿的磨牙声。她知道他对这次平级调动很无奈,像是一只斗败的j被逐出了圈子,从顶楼被赶到了楼下的大院子里。准备在另一个圈子,再进行一场角力。如今的官场什么时候变成了角斗场了呢?而且全无规矩,缺少游戏规则,就带有长官们很大的随意性了。今早起床后的精心梳洗打扮就是为了塑造一个崭新的形象,进入一个全新的、完全陌生的环境,使停滞的事业重新开始。 华敏转身从壁橱内拿出熨烫得挺括一新的那套皮尔卡丹西服,帮他穿上。她给了秦东方一个亲切的只有他们夫妻之间才能体会的眼神,说道:“东方,你今天很神气,倒像年轻了十岁。” 她将丈夫常用的那只咖啡色牛皮公文包递到他的手中,她知道那包内其实并没有公文,只是一张组织关系的介绍信,和一只真空玲珑玻璃杯、一部摩托罗拉小手机。 秦东方像往常一样在七点四十五分就来到了政府机关宿舍楼的楼下,等候他在副秘书长任上乘坐了四年的那辆银灰色丰田皇冠轿车。然而,他的坐车没来,来的是出版印刷局的黑色奥迪,还迟到了十分钟,这使一向像钟表那样守时的秦东方多少有点不愉快。这点小小的误差反倒提醒了他,使他想到如今他是新任出版印刷局的副局长,再也不是省政府的副秘书长了。 当然秦东方脸上还是很淡然的样子。因为他深深地知道长官骑马,士兵走路,这是在井冈山时期就形成的传统,官场只能按等级分配坐骑,随着物质生活的提高,这坐骑也由马换为吉普车、小轿车了。 他想起他在任省政府副秘书长时也是这样,坐的是省政府秘书长庄洪生换下的那辆银灰色的皇冠。不过那辆旧皇冠,虽然跑了近10万公里,由于保养得好还有八成新的样儿,车体线条流畅,车身宽大,车子行驶起来平稳而无声。他内心是极喜欢这辆车的,那种车型现在的丰田公司已不再生产,但是行驶在宽阔的公路上,倒也显得很别致,再加上那是省府的小号牌车,无论行驶到哪里警察总是彬彬有礼地表示敬意,尤其是开进省府大院的那一刻,门口的武警还要敬礼,这不是所有坐小车的人都能够享受的礼遇。有几次驾驶员不慎违章,警察也只是态度和蔼地提醒驾驶员同志要注意首长的安全,然后敬礼、放行。这首长两字听起来真他妈舒服,一般来说,这是他们称呼来视察的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专用名词。这种特殊的礼遇使他的感觉很好,因此他对那辆车十分钟爱。这就像是一幅赏心悦目的风景画,画中挺拔着一棵棵高大的松树,中间一条洒满阳光的小路逶迤着通向远方,画面腾现出金色的辉煌;就像是一首大气磅礴的交响曲,这曲子旋律铿锵,基调昂扬地由低音向高音升调,终于达到某种至高至美的境界,使人欢快奋发。尽管这画、这曲也许有了年头,但出自宫廷、官场是毫无疑问的。那是人生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然而,这道风景线由于他的平级调动,随着皇冠车的消失而变得十分遥远而暗淡。 拿破仑说过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显然不想当大官的干部绝对不是好干部,那会使人得过且过。以某种看破红尘似的恬淡和随意,对待工作、事业及其他,就很难作出突出的成绩。他怕遇见这种老油条似的下级,他自己绝不是这种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角。对每一项工作他都是极其认真的,可以说是一丝不苟的。只是这工作如果涉及到有政治背景的权势人物,他才会变得小心谨慎起来。他不能容忍哪怕有一丝一毫的疏忽,而影响他心目中的事业。尽管时下人们不屑地称之为仕途。既然进入了仕途,就要向一个一个台阶冲刺,与其让那些贪官污吏窃居高位,还不如我等良善正直之辈担当重任,为群众干些好事,谋点福利。他心中一直是这么想的。 而眼下从车子开进这个置身于机关大杂院一角的出版印刷局起,他心中就会涌起一种莫名的烦恼,这里缺少大官场的宁静、安谧、肃穆、庄严,即使勾心斗角,相互倾轧,也是在彬彬有礼、水波不兴的外表下进行。而小官场的气氛就有点压抑、嘈杂,人们显得心烦气躁,个个野心勃勃似的,缺少风度和涵养。总之,一切显得粗犷、直白,甚至有点迫不及待,猴急巴巴丧心病狂似的,使人瞧不起。 想到这里,他心情有点沮丧,像是一只被单独豢养的高级金丝猴,被放逐到乱哄哄的猴山中那样,今后也只能入乡随俗去抢食、捉蚤、抓痒痒,显出一副穷凶极恶的俗相来。 秦东方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因出身寒微,迈步官场,如履薄冰,小心谨慎。违规越矩的事,出格出头的事,暗藏风险的事,他是绝对不愿尝试的,因而使人感觉他似乎城府很深,难以接近。其实那都是缘于他那兢兢业业,一步一个脚印的人生之旅,得益于风诡云谲的官场历练。他,一个建筑工人的儿子,没有丝毫的政治背景,完全靠自己的勤奋、刻苦和为人处事的小心谨慎。他能在四十五岁的年龄,混到副厅级的位置着实不易,因而对这千辛万苦换来的优越位置就格外珍惜,其潜意识当中当然有着光宗耀祖的念头。就如同古代士人那种十年寒窗苦读中隐藏着的“学而优则仕”的念头一样,潜台词就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的欲望,这些欲望直白了不太光彩,但联系当今官场实际及潜在游戏规则却也是合乎情理的。 钻出这沉闷的奥迪车,秦东方长长地吸了一口车外清新的空气,仿佛从窄小的牢笼里解放出来。他下意识地用细长的手指梳了梳原本整洁、一丝不乱的背头,整一整笔挺西服上的红色领带,夹一夹胳膊下咖啡色牛皮公文包。刚刚从省府副秘书长任上调任出版局副局长,他在作风上还保留着大机关里的派头,工作上有板有眼,讲究程序、等级,衣着光鲜得体,讲究品牌款式,表面上喜怒哀乐不形于色,讲话沉着稳健,条理清晰,滴水不漏。迎着上班族公务员谦恭的笑脸,他的脸上不断地微笑,不断地点头,与熟悉或者不熟悉的部下笑脸相迎。这微笑从一楼一直洒到五楼,颔首点头从大院门口的门卫点到楼上的同事们。他感到暗自好笑,他就这么带着神秘的微笑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秋日的阳光,温暖中透着几丝沁人肺腑的凉意,均匀地洒在出版印刷局副局长的办公室里。这办公室不如省府副秘书长的公办室宽大气派,那是省府大院二号楼三楼朝北的一个房间,宽大的大班桌,舒适的牛皮转椅,红色的地毯,墨绿色的棕榈树,正面墙上的组合书橱,都显示了大机关的气派。那里光线明亮,环境幽静。那里的工作人员走路蹑手蹑脚,说话细声细气,人人都显得十分有教养的样子。使这座古典园林式的省委、省政府大院,除了偶尔响起清脆的轿车喇叭声,就是树林中的鸟鸣。在森森古木的密林间矗立着一幢幢中西合璧的有着琉璃瓦大屋顶、黄色耐火砖墙面的办公楼,这是典型的民国建筑风格。省委大院俨然是一个汇名花佳木、集名胜古迹于一体的大园林。园林中的古色古香花墙又隔出一个个机关小院。不像这出版印刷局的嘈杂和人来人往,间或还有一两个被行政处罚没收了非法出版物的人物在那儿肆无忌惮地叫骂。 这座被称为机关西大院的院子挤着十多个厅局七八幢楼房,缺少统一的风格。建筑式样有民国的小洋楼,有大跃进、“文革”年代的筒子楼,也有格调新颖的新式楼房,简直就是大杂烩。这种大杂烩似的建筑群被分割在几个小院中。有的独居一院自成体系,有的混在一楼,各有楼层。比如这出版印刷局机关小院就由两组建筑组合而成,一组为四四方方如火柴盒般的办公楼,那是“文革”时的建筑,毫无特色;一组为原法国领事馆的巴洛克式的小洋楼,现在为印刷局老干部活动室。 走进办公室,秦东方放下公文包,先在自己的水杯中泡一杯浓浓的人参茶,然后翻阅当天的文件和报纸。差不多八点一刻,省委组织部、宣传部的两位处长笑嘻嘻地推开他办公室的门,抱歉地说,文汉雄部长和钟文明部长要参加一个紧急会议,不能来陪他去见杨局长了。他点头微笑表示知道了,昨晚在给他送行的酒筵上庄秘书长的铁杆哥们儿陈宏平处长已和他说了。他表示不介意,脸上显出一副很无所谓的表情。然后请两位处长坐。两位处长谦恭地表示,秦局长太客气。然后就带着他去了杨局长的办公室。 省出版印刷局杨敢之局长五短身材,圆圆脸,大眼睛,双目炯炯有神,人中长而直,双唇厚而阔。他热情地伸出手,一一和组织部、宣传部来的两位处长亲切相握,然后用双手和秦东方紧紧相握,使得秦东方也不得不将右手拍在他的左手背上表示了一下亲切和友好的气氛。 杨敢之豪爽地咧开大嘴一笑:“东方秘书长下派我局,是强化我党组领导,杨某求之不得,我五十八岁了,还有两年退休,我猜想省委如此安排,一定事出有因,出于我出版印刷业管理局新老交替的需要。东方你好好干,到时我一定让贤,一定让贤。”说完又抽出左手有力地拍打着秦东方厚实的肩膀,仿佛想使秦东方感觉到他的真诚。这套官场见怪不怪的礼节程式,终于在杨、秦两位正副局长面带的微笑中演绎完毕。两名处长如释重负,仿佛像是两名解差,将武松送到了沧州府,就要打道回府完差了。 杨敢之笑着说:“别走,别走。”他转身出了门,打开对面的办公室,变戏法似的从中提出两盒高档碧螺春,笑着说,“送给两位,尝尝鲜,这是新茶,这是新茶。”两位处长含笑而去。而秦东方不经意地用眼角的余光一瞥,顿觉眼前豁然一亮,发现那间办公室其实只是杨敢之的一间私人礼品小仓库:里面堆着高档烟酒、茶叶、精致的工艺礼品,满满的一屋子。 就在这一天,由一把手局长老杨领着秦东方与党组成员见了面。局领导的脸上都漾着微笑。这微笑如同司空见惯的城市灰色天空,由于大气的污染而猜不出y晴晦明,那是官场的礼节,平和的微笑下掩盖着各自“扑扑”跳动的心脏,这心脏或是勃勃野心,或是耿耿雄心,或是恢恢贪心……总之,喜怒哀乐均由微笑替代。官场随处可见一张张微笑着的面具。 “哈哈——秦副局长是从领导身边来的,是智囊下放我局,暂时的,暂时的,锻炼一下而已,镀镀金,而后另有高就。”杨局长打着哈哈说道。 “哪里,哪里,我是出版印刷业管理战线上的新兵,还请各位前辈多多关照。”秦东方谦虚地说。 “出版印刷业管理没什么难的,一段时间熟悉熟悉,自然就会进入角色。”管印刷书刊发行还兼着省图书发行总公司董事长的钱无忌副局长说。 “老秦来了正好,我分管印刷、报刊、扫黄、执法,正感力不从心,你年轻,有朝气,我看‘扫黄打非’办就由老秦分管吧!”满头银发的黄鸣翱副局长说。 “由老秦分管好呀,与省委、省政府领导熟,多争取点‘扫黄打非’经费,为我出版印刷业保驾护航。”分管出版社、印刷器材的袁良才副局长说。 分管党务、纪检、监察的赵老,只是象征性地和他点头笑笑,然后与他握了握手什么也没说。 “今天党组成员都到齐了,我们就开一个党组会吧。顺便把党组的分工研究一下,老秦来了,虽然是暂时的,也要分摊工作给他管。”老杨看似随意地说。虽然是党组在开会,其实是老杨一个人唱独角戏,题目也只有一个,就是秦东方的分工问题。老杨提议由老秦分管“扫黄打非”办公室。党组其他成员一附议,党组也就形成了集体决议。 党组会散了,老杨把老秦邀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很客气地为他泡茶。老秦说不用,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手中的茶杯,茶杯中飘着一片一片白色的人参片。老杨掩上门,向他介绍将由他分管的“扫黄打非”办公室的情况,作出一副倾心长谈的姿态。而秦东方此刻却有一些心不在焉,他看着杨局长面前那张漆得油光水滑的大办公桌出神。那平滑如镜面的桌上倒映出他那张棱角分明、狭长的丝瓜脸,那上面有几分凝重的沉思和几分痛苦的回忆。 在省政府工作的日子里,秦东方和秘书长庄洪生的关系处得平平常常,谈不上亲密无间,也谈不上关系恶化。只能说平淡如水,君子之交而已。 这当然也是秦东方本人的处事风格。他认为君子不党,不依附于某种势力,对谁都不即不离,保持正常的工作关系,靠本事和能力吃饭。他从内心中极看不起他的部下,那位长得粗粗壮壮,留着小平头的信息综合处处长陈宏平。陈宏平见到庄洪生就显出那种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的样子,而对他却有点显得不以为然,还偶有出言不逊的时候。这小子有恃无恐,当然是因为他的岳父是前任省委书记,而老书记又是庄洪生的官场领路人。老书记把庄洪生送上了秘书长的位置,又送进了省府领导层,老书记自然也把自己的女婿,推荐给了庄秘书长。陈宏平胸无点墨,所有的信息采集综合资料均由副处长及处员们编写,他只是在审校时签上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而已。难得由陈宏平自己动手编写信息,一则短短的信息错别字就出现三五个,语法不通,语句不顺之处甚多。经常是一张稿纸被秦东方画的红笔道道,等于重写。几次下来,陈宏平口出怨言,背后在信息处拍桌子大骂:“格狗日的秦东方,j巴样,会写几句官样文章就s得摆显,改老子的文章,没有我家稽老头,哪有他的今天!他别自以为得意想算计我,没门!看看到底谁待的时间长。”这话又传到秦东方耳中,他只当没听到,他知道这瘟神是得罪不起的。这小子在机关不用谨小慎微,察言观色,完全是家庭背景的优越性带来的肆无忌惮,就像是一棵根基很深的树是不怕八面来风的。所以这家伙竟然能够下海开公司干了四年后,又重返保留了四年之久的处长位置,显然与秘书长的关系非同一般。最近机关又传言他要当办公厅副主任,大有取代秦东方的势头。秦东方曾问过庄秘书长,庄秘书长不置可否,他也就不好再深问了。对这位桀骜不驯的部下,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他听说这小子对庄秘书长也常常口出狂言,说什么庄洪生这老东西不是玩意儿,对不起他等等。对这句话的含意,他不想深究,也不敢深究,只当这个狂妄的家伙放了一个臭p,使周围的环境小小地污染了一下,是无碍大局的。既是放p,就不用管他了。他这么默默地想。他对陈宏平的看法也只是埋在了心里,绝不写在脸上。对陈宏平他反而更客气了,有点敬鬼神而远之的味道,心中难免不抱怨:“省府大院竟出这种人物,简直他妈的一尊瘟神进了城隍庙。庄秘书长竟能容忍这样的人物混迹在省政府办公厅,简直是耻辱。”他摇了摇头。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是省府大院内部电话的分机。 秦东方拿起话筒,电话里传来了一个浑厚的男人的声音,这声音中气很足,清晰的普通话中夹着南方省份的口音,口气亲切。他一听就知道这是对面靠南的大办公室庄秘书长打来的电话。这庄秘书长平时找他都是请秘书小何跑来通知,凑巧小何不在,也是他亲自打电话来,但口气却是冷冷的,公事公办的。今天怎么啦,这么客气? “喂,是小秦吗?我是庄洪生呀,你如果没有什么事,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我有事找你商量。” “好吧,庄秘书长,我马上就过来。”秦东方恭敬地回答,脑中却在飞快地盘旋着,什么事直接吩咐不就行了,还要找我商量,这可不是庄秘书长的风格。老庄,我还不了解,他在省府大院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平时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没有半点笑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当然见了省委、省政府领导他还是笑容可掬的。秦东方长得高大瘦削,穿着西装,风度翩翩。庄秘书长个头矮小,皮肤黝黑,只是圆脸上架着那副近视眼镜说明他曾经受过高等教育。他秋季喜穿夹克衫,虽衣着齐整,全是名牌,但它那圆滚滚的矮小身材,使人感觉像是一个乡镇企业的老板,不像是大机关的秘书长。因此,在公开场合露面,庄秘书长极不情愿与秦副秘书长同时出现。因为这使他相形见绌,秦副秘书长反而更像首长。有几次他们一起到一个县里检查工作,下面县委的领导竟把秦东方当成了秘书长,把庄秘书长当成他的驾驶员,使老庄心中颇为不快。在省政府机关庄秘书长抓全面工作,基本是大权独揽,小权也不分散。办公厅、研究室是两个独立的工作单位由他秦东方分管,但是他连批一两茶叶的权力都没有。有一次办公厅、研究室团支部联合举办国庆联欢晚会。秦东方批了2000元钱去筹办晚会的奖品、水果、茶叶。到了财务室硬是拿不到钱,最后还是由庄秘书长说了算数。这次庄秘书长一反常态地客气,又使秦东方感到有点纳闷,他好像是有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跨过铺着红地毯的走廊,迈进了庄秘书长的办公室。 庄洪生的办公室是一个三套间的大办公室。第一间是秘书小何的办公室,小何见秦东方进门,忙从文件堆中站起来笑着打招呼。“秦秘书长来了,庄秘书长正在办公室等你。” 在秦东方看来,小何脸上的笑容有点神秘,鬼兮鬼兮的。 这时,庄秘书长满脸堆笑从里间快步迈出来。他左手拉着秦东方的手,右手拍着秦东方的肩,很亲切地说:“东方啊,我们聊聊,有些事想征求征求你的意见。” 秦东方随着他敦实的步子迈进了里面的大办公室。秋天温暖的阳光s进这里外两间宽大的办公室,外间是办公用的,里间是卧室和盥洗间,那是领导中午休息和晚上加班后睡觉的地方。办公室铺着深色地毯,正面墙上安装着满壁的木质书橱。橱内放着一排排精装本图书,图书前是一溜秘书长出访各国带回来的小礼品、工艺品。大班桌后面有一张转动着的大班椅,办公桌左侧c着党旗和国旗,右侧则安放着阔叶常绿植物。庄秘书长关上办公室的门,把秦东方向沙发里让。看着庄秘书长洗茶杯、放茶叶的殷勤样子,秦东方心中想,这些事本应当是秘书干的,而且我也不是外人,庄秘书长一反常态的热情,这使他有点消受不起。同事之间,正副职之间干吗这么客气呢?他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为了理一理自己思想中的头绪,秦东方欣赏着庄秘书长办公室北面、南面墙上挂着的字画。靠沙发的墙上挂着的红木镜框中镶嵌着的是一幅水墨淋漓的梅花图。红梅老枝遒干斜挂在六尺宣纸上,这倒挂的梅,谐音“倒霉”是不是有点不吉利,这意念一晃而过,他没敢往深处想。再看枝干画得笔墨有点枯涩,主要是笔意不连贯,显得稚拙,虽是临摹画梅名家王成喜的作品,最多得了一个形似而已,那密密匝匝的红色梅花,点得艳丽而缺少疏密层次。秦东方心中很不以为然,再看名章落款果然是朱文小篆的“惠敏”两字,原来这是秘书长夫人李惠敏的大作。而题字却是陵州市著名书法家、省电视台台长凌志雄所题:“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洪生秘书长雅嘱,惠敏区长大方家画梅,志雄题于甲戌年立秋。” 庄洪生看他对墙上的字画感兴趣,脸上顿时显得快乐起来,他亲切地拍着秦东方的肩膀说:“老弟,这画,这字如何?” “嗯,不错,嫂子这梅花比过去画得成熟多了,有大家风范,不愧为陵州才女呀!”秦东方言不由衷带点讨好的意味说。 “嗯,惠敏是正式拜香港东方书画院院长东方道宽先生为师的,准备苦练十载,这样我们退休后也有个精神寄托。哎!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呢。东方呀,你年轻有为,后来居上呀!”庄洪生用手梳理了一下夹花的头发,若有所思地说。 “哪里,哪里,在省政府您是老前辈,过去得您教导不少,今后还望庄秘书长多提携,我一定当好助手。”秦东方谦虚地说。 秦东方心中清楚,他所说的“惠敏”,是他的夫人李惠敏,时任陵州市郊区区委书记兼区长,人称陵州女强人。郊区是陵州市最大的区,与北市区分割陵州南北两条主要干道。这几年郊区政绩显著,道路改造,兴建居民小区,开发城郊市民广场都很有成效,尽管郊区的企业、居民苦不堪言,被集资款弄得怨声载道,银行贷款也高达数10亿元。但是李惠敏的声誉却如日中天,那是用金钱开发的项目所累积的。而这位铁腕女强人,听说最近正忙于著书立说,在编一本《养生精华》的书,她还雅好书画,经常参加书画家的笔会,与凌志雄、东方道宽两位书画家来往密切,常在一起切磋技艺。自称香港书画家的东方书画院院长、书画鉴赏家的东方道宽正帮她在他所创办的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出一本《慧敏居士画梅集》,这慧敏居士自是李惠敏拜陵州五莲山金莲寺方丈智仁法师取的法号。 “看来,秦秘书长对书画也有研究的,赶明儿叫惠敏给你也画一幅。” 秦东方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脚步不由自主地移到了正面墙上挂的条幅面前。庄洪生紧随着秦东方的脚步跟在身后。也许他觉得他那矮胖的身躯随着秦东方仙风道骨般的身影移动太掉价,他转身回到大班桌后面,把自己拥进了大转椅中,打开茶杯盖吹了吹上好的碧螺春茶叶,呷上一口,慢慢地品着茶叶的香味,心中打着怎么与秦东方谈话的腹稿。 映入秦东方眼帘的是一幅清秀飘逸带点禅佛出世意境的条幅: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智仁书弘一法师佛音转赠庄子洪生先生雅正。 “东方,这是智仁大师的手笔,至理名言呀,我已混迹官场数十年,船到码头,车到站啰,最多明年就要退隐林泉,颐养天年了。世俗的名利权位,对我们这些年届花甲的老人来说已没有兴趣了。名缰利索束缚心性呀。我准备到时间就下,摆脱这利欲熏心的名利场,养鸟种花,写字画画,修身养性。你看,我和惠敏都有这个准备了。” 秦东方感觉到庄洪生这句话中带有虚伪的表白,摸不透他话中的含意。他沉默着,坐在秘书长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中,呷了一口香茶。茶杯中冒出的热气蒙在他的近视眼镜上。他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庄秘书长。庄秘书长的脸上一片模糊,好像在雾中,雾中有一个人在说话,声音瓮声瓮气,仿佛是裹着一块湿布,显得十分遥远而陌生。 庄洪生自顾自地说:“小秦啊,你来省府机关已十年了,从科长干到处长,从处长到副秘书长,踏踏实实,兢兢业业,一步一个脚印,是我的好助手呀。” 秦东方正要谦虚几句,却被庄洪生用手势制止住了。庄洪生继续说:“你对机关工作是很适应的,无论从组织能力、工作水平到文字水平、工作作风堪称一流,有口皆碑呀。只是对基层工作经验还比较缺乏,人往高处走,就要打好基础。因此,你这省府机关中的水就要向低处流。你缺少基层工作经验,而这是你再上一个台阶所必需的。党中央确定了干部队伍年轻化、革命化、知识化的方针,希望有更多的年轻人担当重任。你自己也表示过要到基层锻炼的意思。组织研究准备放你出去,到基层任职。” 秦东方猜不透庄洪生的意思,此刻他眼镜片上的雾气已化开,可以清楚地看到厚厚镜片后面庄洪生的瞳仁正灼灼生光地盯视着他。他心中一时惶恐竟也无言以答。这消息太突然,不知是祸是福。下基层锻炼是下到哪里,是临时挂职还是工作调动,心中一片疑惑。他恍惚中记得,那是年初他和庄洪生去双山市陪省长视察时,接风酒宴之后,市委书记朱寿强安排他们去洗桑拿浴。在热浪翻滚的浴池中,他们有点醉眼蒙眬,也有点雾眼蒙眬,双方都有点看不清对方赤ll的身体。他随意说了一句,希望组织上安排他去一个地级市当市委书记。他心目中是希望去a省最富的临江市,那里紧靠长江边,离省城近,希望秘书长在省长办公会上提一提。说随意却不尽然,只不过是潜意识中自然的流露,因为那天他喝了不少酒,酒后思维就比较活跃,一活跃就要突破深藏的城府脱口而出了。他一直在盘算着今年庄秘书长五十八岁啦,还有两年快退休,自己干副秘书长快四年,能否顶替秘书长上一个台阶,也就是后两年的事,于是潜意识中有点拿话来试探庄秘书长的意思,于是这意思就借着酒劲流露了出来。 池水没到颈项,双手扯着毛巾在擦背的庄洪生不置可否地说:“小秦,你当副秘书长时间不长,要安心工作,到哪里工作,组织上会考虑,一个人不要想得太多,否则会患得患失,是不利于进步的。”这话说得秦东方有点脸红,但是因为晚上喝了不少酒,加上在这雾气萦绕的热水池中一泡,脸色原本就很红润,所以戴着近视眼镜的庄秘书长根本不知道是这脸红还是那脸红。环境气氛恰到好处地掩饰了秦秘书长脸上的尴尬,他也就顺势用双手拿住毛巾把浑身上下胡乱擦抹起来,双方一时无言。 庄洪生水淋淋地从大浴池中爬出来,赤条条地摊开四肢,在擦背的躺椅上听凭一名熟练的扬州来的擦澡工,为他周到地擦背、推拿、掐脚,再也不理睬秦东方。秦东方心中酸溜溜的,不好再说,就再也没提起下基层的事。 等秦东方从桑拿浴室擦完背出来,穿着休闲桑拿绸衫裤的朱寿强迎出来殷勤地说:“秦秘书长,洗得如何?去不去按摩间按摩按摩?庄秘书长已先去了。我们这富豪桑拿休闲中心,新来了几位广州姑娘,指法一流,泰式、港式、中式按摩均很熟练,你去试一试?” 秦东方心情不好,再加上他不好此道,于是不耐烦地说:“不去了,不去了,我去休息间躺躺。”他一个人去了幽暗的休息间,那里正放着一部美国枪战片。他喝了一杯茶,吃了几片西瓜,在那里闭目养神。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庄秘书长才满面红光青春焕发地由一位身穿白色尼龙低胸、窄裤紧身衣,显得玲珑凸透的妙龄少女陪伴着走出来。 少女脸上漾着灿烂的微笑,甜甜地对秘书长说:“首长,感觉如何?” “不错,不错,按摩得很有水平,你是几号?” “我是五号。以后再来,您就点五号,我就为您服务。” 庄秘书长优雅地挥了挥手,小姐知趣地退下去。 朱寿强讨好地为庄秘书长披上毛巾,低声问庄洪生:“这小姐长得蛮水灵,她叫陈梦桃,是双山市人,前几年参加市选美,被评为第一名,后来去香港、泰国学按摩。你如果喜欢,下次来双山,再请她按摩。她在广州干了三年,听说在香港、泰国经过名师指点的。” “噢,噢,梦桃,这名字有意思。好!好!这小姑娘长得清秀,指法不错。我们坐机关的累了一天,来放松放松,我看也可以的嘛,只要不搞色情服务,按摩按摩,放松放松也不为过嘛。有些人就是左,其实是假道学。哪一个男人对长得漂亮的女人不感兴趣,简直就不是男人了。我在按摩间规规矩矩的,只是与小姐聊聊天,放松放松而已。来这里就是休闲的,按摩小姐就是要长得漂亮,弄个丑八怪来,那就倒胃口了。”庄洪生有点老滋老味地说。 朱寿强只是频频点头说:“是,是,是。秘书长说得好,我最讨厌假道学。”他们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躺在沙发椅上闭目养神的秦东方,不约而同地发出“哈哈”的大笑声。他们就这么说说笑笑地来到了休息间。 庄秘书长从泰式按摩间走出来,躺在休息间的长沙发上,请人做脚底按摩。那晚,一直弄到十二点才回宾馆休息。 这一夜秦副秘书长未休息好,他失眠了。 此刻,庄洪生重提往事,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苦涩,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庄洪生双手捂着茶杯把玩着说:“我们初步考虑,你去省出版印刷局当副局长,那是一个肥缺,属下管着出版社、印刷厂、书刊批销中心、物资公司,全是政府垄断经营的单位,个个赢利,到那儿工资收入也可翻一番。派你去主要的是考虑要加强那里班子的建设,掺进个把年轻的同志,有利于工作。” “听说,那儿的班子复杂得很。”秦东方说。 “正因为班子复杂,才要充实德才兼备的年轻干部去,加强领导。杨敢之同志年龄大了,已不思进取了,思想还停留在计划经济时代,躺在垄断产品课本上吃现成饭,不注意开拓市场。去年机构改革,提出将出版局和印刷局分开,改为由他任省印刷企业管理局局长,他就不积极,结果没搞成。十五大确立了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改革目标,出版社、印刷厂、书店也要走向市场,下一步还要搞政事改革,政企分家,政府管理部门不再介入经济部门的工作,任务很繁重,再加上‘扫黄打非、打盗版’那一摊子事,充实调整出版印刷局的班子也就势在必行了。” 庄洪生话头一转,说:“听说那个副局长什么来着,噢,钱副局长,钱无忌同志很有魄力的,他兼了书刊批销总公司董事长,年纪轻,你要和他搞好团结,形成印刷局党组内年轻的有朝气的力量。当然,长江后浪推前浪, 第 1 部分 欲望文 第 2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前浪,相信你能够胜任的。小秦,不,东方同志,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省委、省政府领导的期望,定能够在新的岗位上干出一番成绩。a省的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嘿嘿!”庄洪生亲切地笑着走过来,拍拍秦东方的后背。他个头太矮,秦东方个头太高,拍不到秦东方的肩膀,只好拍后背了。 秦东方头脑中一团糨糊,他想说让他考虑考虑,他又说不出口,他是组织原则极强的人。 庄洪生的秘书何进贤探进脑袋来说:“庄秘书长,你请吴副省长题写的《走向世界的a省》大型画册的封面题字,吴省长已题好了,刚才他的秘书小陈送了来。” 庄洪生说:“快拿来让我们欣赏欣赏。”他显得很快活。 秦东方正要告辞离去,庄洪生热情地拉着他:“小秦,别走,你马上要分管出版印刷了,省体改委为了纪念改革开放二十周年,准备和中华新闻社天狼星文化艺术传播中心合作出版大型画册《走向世界的a省》,我请吴省长题写了书名,你看一看,帮助策划、策划。” 秦东方笑着凑过去看字,他觉得吴副省长吴长昆的字写得不好看,像是小学四年级的水平,瘦精精的,一点力道都没有。但看到庄洪生眉开眼笑的样子,也只好附和着说:“好!好!好!这字写得不错。”至于好在哪里,他实在说不出什么名堂,只是字没写错而已。他感觉到他的形象很滑稽,像是电影《地雷战》中的汤司令附和着鬼子说:“高,实在是高!”想到这儿他笑了。“小何,童副书记那篇序你快点催一催。”庄洪生说。 何敬贤说:“忘了向您报告,童副书记那篇序被退了回来,也就是信息处陈宏平处长起草的那篇,童书记说……” “童书记说什么?” “童书记说……说……”小何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口。 “说什么?你倒是说呀。”庄洪生追问了一句。 “童书记说,这序写得狗p不通,还是由省委研究室起草好!” 庄洪生的脸拉了下来:“小何你怎么搞的,这序你也不拿给秦秘书长在文字上把把关。这小陈怎么弄的,到机关这么长的时间一个简单的应景文章也写不好。” 小何哭丧着脸说:“陈处长他未把序交给我,也未交给秦秘书长过目。他偷偷弄好后交文印室打了出来,就自己兴冲冲跑去交给童书记本人了。这是童书记秘书小肖给我说的。” 陈处长把序交给童万春后出来,通知小肖说:“肖秘书,你待会儿看看我写的那篇序,整个一锦绣文章,童书记看了夸奖说我的文章写得不错,不愧是庄洪生秘书长的得力部下。我说如果发表,这稿费就让给书记大人,大人肯赏脸请小人吃一顿陵州宫廷宴就行了。” 小肖说:“你知道这一桌宫廷宴多少钱吗?没有3000元打不下来。你当童书记是造钱机器吗?” “他妈的,这混小子说话老三老四,没大没小,跟省委副书记也敢这么说?太张狂了,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庄洪生轻轻骂了一句。 何敬贤心中想:整个大院也就陈宏平这一活宝是个人物,别的处长谁敢与书记这么说话呀。不过他嘴上没说出口。 秦东方乘机溜出了庄洪生的办公室。 秦东方坐在杨敢之的办公室聆听杨局长指示。 杨敢之长得方头大耳,一双大眼睛在双眼皮的眶内骨碌碌转动,他的人中很长,使得双唇有点突出。秦东方想起来了,这种长得像孙悟空一样的嘴被民间称做雷公嘴。他的头顶微秃,前额宽阔明亮,双耳耳垂很大很大,像是释迦牟尼的耳朵,人倒显得很爽气。 “秦秘书长,不,秦局长,欢迎你到出版印刷管理局工作。刚才党组研究,由你暂时管‘扫黄打非’办公室,叫你管这个处室我知道这有些委屈你,但这只是暂时的,黄鸣翱副局长年底到年龄,他退了之后,你的担子还可加重点,你还年轻,先熟悉熟悉全局情况,来日方长。对了,至于排名嘛,根据提拔副厅的年限和到局任职的时间算,你排在钱无忌同志之前。”秦东方想,排在钱无忌之前,也就是倒数第二。他皱了皱眉头。 杨敢之似乎看出了他脸上细微的变化,补充说:“东方同志,这排名问题我是专门请示过省委办公厅的,这是办公厅的答复。顺便告诉你,你还兼省‘扫黄打非’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 秦东方说:“排前排后,我无所谓的,今后工作还靠杨局长多支持。” “那是当然的,当然的,我想给你介绍一下你分管的那个处室的情况。”由于涉及到人事问题,杨局长小心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他们闭门谈到了主持工作的“扫黄”办副主任宋瑞诚。 他们密谈了一个小时,这次密谈的内容,秦东方从来没说过,别人也无从知道。总之,他准备在出版印刷管理局好好干上一番,让世人看看我秦东方到底是骡子是马。至于局里的人际关系,他从刚才杨局长的谈话中也微微体会出某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微妙。面对这种复杂微妙的局面,还是小心为妙,首先是种好自己的责任田,至于大田里的活,掌柜的布置多少干多少,没有必要挑肥拣瘦的。 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呷着人参茶,仔细地翻看由他分管处室工作情况的材料。从材料中反映的情况来看,这位下级工作能力和工作水平都还是不错的,材料也总结得头头是道。通过杨局长的介绍,他对这位处长和处里的同志有了大致的印象。他耳畔响起了杨敢之局长深沉的话音:“‘扫黄’办副主任,宋瑞诚,今年四十九岁,1990年由空军转业,原为空军机械学院学员队上校政委,为人正直,有正义感,组织能力综合能力均很强,文字功底扎实,且多才多艺,业余时间喜欢舞文弄墨,画画,刻印,写小说,都能来几下。但是此人性格爽直,说话就有点随便。不分场合,不分对象,言词尖刻常常弄得别人下不了台。父母也只不过是上海滩的工人,说话却傲滋傲滋的像是一个贵族。他是因为在省书刊批销总公司党委班子里与钱无忌,钱副局长关系不好,被调到机关来的。有群众反映,这老兄部队里的作风不改,有点盛气凌人,个性太强,看问题显得偏激,对领导同志不够尊重,自以为是。有人说他是机关里的‘特别处长’,他还自命为‘狂狷之士’。总之,对他既要用其所长,又要抑制所短。这是个优点突出,缺点也很明显的有极大争议的人物。他在‘极大’两字上加重了语气以示强调。” “我们这些情况也是干部处考察的,是一些领导和群众的反映,仅供参考,时间长了你自己会对他们有更深的了解。当然,这项工作在局里也还比较薄弱,不过我会全力支持你,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出来。下面我还有个会,我已叫机要室把这‘扫黄’办的材料调了出来,这几天你先看看材料,熟悉熟悉情况再说吧。” 杨局长上述介绍,他不仅详细地写在了笔记本上,还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对他的直属部下,他感觉仅凭杨局长的介绍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多观察观察。 下午他本想找宋瑞诚来谈谈办公室的情况,不巧,他上街执法去了。他只是和黄副局长交换了一下意见,就算工作交接完毕。老黄则是什么情况都没说,只是笑着说:“你来了,把我给解脱了,我也是外来的干部,比你早到一年。情况嘛,想必老杨都和你说了。你呀,多观察,少表态,这里的事儿复杂呢,我也不好多说……”说完,他看了看手表:“哟,下班时间快到了,我晚上省书法家协会还有个聚会。我们有空再聊。” 他带着神秘的微笑走了。 秦东方望着老黄微微有点驼背的影子,心想,这人是个人才,原来在临江市当市委副书记时,也曾政绩突出,后来他写过一个电视剧,临江市电视台就打着他的旗号到处拉赞助,群众有些反映,也就调到这出版印刷管理局来了。现在他的书法倒是写得越来越好,名气比他当书记时名气还要大,他明年就要退休了,局里的事不太过问,也不愿太得罪人。秦东方看着黄局长的背影在沉思。 下班的铃声响了。秦局长未走,他还在翻看眼前桌上的材料。 秦东方夹着公文包跨出办公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办公楼静悄悄的,惟有楼道灯发出昏黄的光,显得有点y森森的。他走到楼梯拐弯处时,隐隐约约地听到一阵“嘤……嘤……”的哭声。那女人的哭声在空旷的办公楼里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响,显得恐怖而悲凉。哭声中还含混地夹杂着咒骂。都下班了,这是什么人在楼道中哭,他感到纳闷,向三楼楼梯走去。 在三楼和四楼的楼梯台阶上,坐着一位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子,她的衣服显得很单薄,显然是那种劣质的人造丝缝制的夏季服装。小女子听到他的脚步声并没有抬起头来,蓬乱的头发仍埋在臂弯里。仿佛是知道有人站在她的面前,她的哭声反而更大了,肩膀因哭泣而剧烈地抖动着。 “你这杀千刀的呀,什么也干不了,全家三口靠我来养活呀!现在东西全部收缴了,叫我怎么活呀?呜……呜……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我不是为了那个小崽子,我早就死了,这日子哪是人活的呀!”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哭呀?你是干什么的?”秦东方尽量放低声音,亲切地问。 那女子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边哭边诉:“你们的人,今天下午抢走了我的一纸箱光盘,那都是我花钱买来的,全家指望这点货吃饭呢。今天下午才一出摊,就碰上来‘扫黄’的人……我这损失太大了,那个死鬼一点用都没有,全家就靠我一人死撑着,呜……呜……你们饱汉不知饿汉饥呀……”她复又埋下脑袋痛哭失声。 这使秦东方想起来了,这几天报纸上连续报道了号称电子一条街的海珠路有人沿街兜售盗版、y秽光盘的消息。省和陵州市“扫黄打非”办的同志下午会同公安上街“扫黄打非、打盗版”去了。所以他才未碰到宋瑞诚。这女人可能是下午被收缴了盗版光盘的小贩,跟到局里来了。他长叹了一口气,摆出一副开导的架势继续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 “这盗版制品,国家明文有规定是不许出售的,你为什么要卖呢?” “我不卖这些东西,全家人靠什么吃饭呢?”女人理直气壮地反问道。听口音她像是一个外地人。 “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双山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回双山去呢?哪怕做些小生意也好呀!” “我丈夫是陵州市人,他是残疾人,小生意也做过,亏了本。” “但是你卖盗版光盘,风险也大,现在‘扫黄打非’三天两头查市场。碰上了是理所当然要收缴的。量大的还要追究刑事责任。” “我不怕,我又不卖黄碟,抓我进去才好呢。反正没地方吃饭,到局子里总要给饭吃吧。” “你这就不讲道理了,不能因为吃饭也去杀人放火、贩毒嘛。” “我不杀人放火,我这是劳动所得。你们吃公家饭的,生活衣着不愁,哪里知道我们的甘苦,反正今天我不拿到被抢走的货,我绝不回去。”女人继续大声数落着,摆出一副打持久战的架势。她这回倒是不哭了,只是眼中喷s着怒火,盯视着秦东方。 秦东方感觉到那女人的目光,回避了她s出的仇恨,继续心平气和地开导。 “‘扫黄打非、打盗版’是政府的决策,非法盗版光盘一定要收缴,绝没有发还的道理。我们有我们的职责。你卖盗版光盘违法,我们放纵盗版光盘的泛滥也是违法,我们要对社会负责。” “但是谁对我负责?我有两岁的儿子要抚养,原来订两瓶牛奶,现在只能订一瓶。你讲得有道理,但我要活下去……”说到儿子,女人又开始伤心起来。 “这是真的呀!我骗你天打五雷轰,这是真的呀……”女人号啕大哭。 秦东方鼻子有点发酸。“我相信这是真的,你可以找居委会、派出所,想办法安排其他合适的工作。” “居委会、派出所的都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他们也没办法。” “比如你爱人是残疾人,可以学开马自达。” “他和一般的残疾人不同,他能干什么?一天到晚吃了睡,睡了吃,油瓶倒了也不会扶一下的。一般残疾人,一条腿残废了,一条腿还能动,他浑身无力气,连蹲都蹲不下来。”女人继续说。 “他过去是干什么的呢?” “他是下岗人员。今天你们光盘不还我,我是不活了,这日子哪是人过的,你们不知道呀……我不如撞死算了。”女人哭声越来越高,不再理会秦东方。 秦东方迈步跨上四楼,发现“扫黄打非”办公室的灯光还亮着,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惨白的日光灯照着办公室的四壁,靠窗紧挨着两张办公桌,面对面坐着宋瑞诚和办公室的主任科员魏武斌。小魏正在做笔录。看到秦东方跨进办公室,他们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秦局长,你还没下班?” “你们不也没下班吗?我顺便来看一看,楼梯上哭的那个女的是什么人?” “是他的老婆。”宋瑞诚指着坐在椅子上那个黑瘦的男子说。 这男子扶着椅子扶手艰难地站了起来,他下意识地跨前了两步,可以明显看出腿部有残疾。这男子的年龄在三十岁上下,肤色黧黑,身材干瘦干瘦的,一副皮包骨头的样子,身上的绸布白衬衫已穿得发黄,一股汗酸气味直冲秦东方的鼻子。一条长裤,左腿还挽着裤腿,一高一低地吊在双腿上,光脚穿着一双塑料拖鞋。蓬乱的长发下藏着一对无神的眼睛,瞳仁浑浊无光,神色散乱,但并不恐惧,那是一种绝望的眼神,惟眼眶上架着近视眼镜,显示他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这人说话细声细气,慢条斯理。 魏武斌把询问笔录递给了秦东方,薄薄的两页纸。 问:你叫什么名字? 答:王成新。 问:年龄? 答:三十岁。 问:职业? 答:下岗人员。 问:原来工作单位? 答:陵州农业大学畜产品加工研究所。 问:文化程度? 答:大学本科,陵州师范大学中文系古文献专业毕业。 问:你知道贩卖盗版光盘是违法的吗? 答:知道。 问: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卖? 答:为了生活,我老婆农村户口,没有工作,我还有一个两岁的孩子要养活。 问:按照规定,我们可以对你进行罚款处理,今天只没收你的盗版光盘,希望你向我们提供这些光盘的来源和线索。 答:可以,这批光盘是一个推着自行车的老头送来的,每天下午四点送货到海珠路口的一个小巷子后我去拿,因我是大学生,懂外语,知道什么好卖什么不好卖,同行都来请教我。 ………… 秦东方看完笔录,心情十分沉重,这是一个国家培养的大学本科生,怎么会沦落到光盘贩子的地步。他对视着王成新失神的双眼问:“你腿有残疾又怎么考上大学的?” “我这病是先天的行进性肌r萎缩,随着年龄的增长,症状逐步明显。考大学那会儿,还没有这么严重,外表看不出来。到学校被发现后,学校同情我的遭遇,让我继续学习。我一直拿奖学金的,1987年我拿到毕业证书,获学士学位,校方再次帮我隐瞒了病情,分配到了陵州农大。我根本就没法上班,陵州农大在一个山坡上,我的双腿爬不动坡。这几年病症越来越明显,我上你们四楼都勉强爬上来。后来我们这个研究所被撤销,我被下岗,被推向社会,没有收入来源。开马自达吗?我的腿又不能蹲,有时车子坏了修不起来,使不上劲。我现在只能帮老婆进进货,我眼力好,知道哪些东西好卖,哪些不好卖。你们这次收了我这么多片子,等于断了我们全家生活的来源。回去老婆就要跟我离婚。” 说完这些,王成新眼中流出绝望的目光。那目光是呆滞的、麻木的,但没有丝毫乞求怜悯的意思。 秦东方问:“那么你父母呢?” “我父母是60年代支边的老知青,他们在新疆生下我后,就丢在了陵州,开始还寄点钱来,‘文革’后就没了消息。我从小是在乃乃家长大的,在陵州上的小学、中学、大学,户口在陵州。乃乃退休后和小姑生活在一起。我也只好寄住在他们家,他们可怜我,但他们也很困难。乃乃养了我这么大,一直把我培养到大学,我不能报答他们,我不可能要他们再来养活我。”说到这儿,他哭出了声。 “我的老婆是农村人,结婚那会儿,她并不知道我是残疾人,这几年病症越来越明显。她是苦命人,家在农村也很穷的。前几年,我做过服装生意但净亏本。我想,我这样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可是我想到我两岁的儿子,想到我年迈的乃乃,想到他们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不能一走了之呀!” “这样吧,小王,你今天先劝劝你媳妇,你们一起先回去,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怎么帮你解决一下困难。这片子嘛,按照惯例是不能还的,还给你还是会流向社会。你是大学生,道理你都懂。”秦东方劝说着。 王成新默然地点了点头,很通情达理,很艰难地挪动双腿,他那瘦长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外的黑暗中。 办公室的空气很沉闷,大家都沉默着。还是宋瑞诚首先打破了沉默,开始向秦东方汇报下午上街检查的情况。 通过宋瑞诚的汇报,秦东方大体了解到今天下午省和陵州市“扫黄打非”办联合执法,请来公安局同志配合,开着两部稽查车沿海珠路一线对市场进行检查,收缴了一批盗版、y秽光盘和图书。其中有贩卖y秽光盘的已移交公安部门处理。其他被收缴了光盘的小贩都没有跟过来,只有两位女子,拦住车头不放,当时引起群众围观,场面混乱。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她们被带回局里处理,王成新也一起跟过来了。 “那么还有一个女人呢?”秦东方问。 “正在另一办公室接受陵州市‘扫黄’办同志的询问。” 秦东方又推开了另一办公室的门,陵州市“扫黄”办主任龚红旗带着一名工作人员正在耐心细致地做面前女子的工作。 这女人个头矮小,皮肤黑里透红,双眼大而有神,双手紧紧护住手下的一个大军用帆布袋,帆布袋的纸箱中全是盗版光盘,有二百五十多片。看她的架势像是一副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样子。 龚红旗见秦东方踱进来瞪着圆眼反问道:“你是什么人?谁请你来的?”口气很不客气。 秦东方谦和地笑笑:“我叫秦东方,你是龚主任吧?” 龚红旗听说是秦东方,立马起身,迎上来双手紧握他的手上下乱摇:“噢你是秦局长,有眼不识金镶玉呀,原来是首长光临。” 看着龚红旗前倨后恭的滑稽相,他笑了。 龚红旗开始一本正经地汇报道:“秦局长,这事很棘手。这小女人是附近郊区农村人,她是嫁给残疾人,没有城市户口,没有生活来源,靠卖盗版光盘为业。她的丈夫开马自达,前几天出了车祸,躺倒在床,我们苦口婆心,说破了嘴,她对这些光盘,就是不松手。你看怎么办?” 秦东方一时也是束手无策,他开始意识到他所分管工作的严峻性,艰难性,只好说:“你们再做做工作,反正盗版光盘不能还,他们生活上的困难,是不是以后采用什么措施弥补。比如举报奖励什么的。另外,你们晚上不要弄得太迟。” 随后他把龚红旗拉到门外,轻声说:“老龚,我看今晚这样,我拿出1000元钱,是私人的,分给他们两人,劝他们先回去。”显然秦东方动了恻隐之心,尤其是对那个蓬头垢面的大学生。说起来,他们还是校友。秦东方进入官场之前,曾经担任过陵州师范大学的团委书记,学的也是中文,不过比王成新早几届毕业。 “秦局长,您是菩萨心肠,但这事万万不能,要表示同情,也得等这事处理完毕。您刚来,情况不清楚。我们遇到这种事多了,不能处处掏钱。你今天救济了两个,明天还会有一批。这些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我们不了解的事可多了,这是社会问题,应该呼吁社会注意,非你我个人所能解决。今天也晚了,您先回家,这事我和老宋负责处理,处理完,打个电话给您。您放心。只有做工作讲道理,别无他途。”龚红旗诚恳地说。 秦东方默然,他的心情很沉重。这时清脆的电话铃声响了,在空寂的夜晚有点动人心魄,龚红旗去接电话。 是传达室老头打来的电话。看门老头在电话里怒气冲冲地说:“你们‘扫黄’办搞什么名堂?门口来了五个人,气势汹汹,说是你们叫他们来处理问题的。这都快十点钟了,还处理什么问题?不能等明天处理?他们说你们抓了他们家的人。这是机关大院,出了问题你们负责。夜深人静的,是不是放他们进来?” “不行,不行,不能放他们进来,我们没有叫他们来,也没有关他家的人。”龚红旗有点紧张地说。 乘龚红旗打电话时,小女子放下手中的大包,一个箭步冲到窗户前,打开玻璃窗向外大声叫喊:“我被他们关在四楼,我在这儿!”这声音在夜空传得很远,显得十分响亮。 龚红旗一时慌了神,他在电话里语无伦次地说:“严师傅,千万别放他们进机关大院,请他们在传达室坐一下,我马上下来处理。” 放下电话,他怒气冲冲地说:“她妈个b的,这电话是你打的吧,乘我不在,你偷偷打的!” “是我打的,你敢把我怎么样,今天你敢收我的光盘,我就从这里往下跳,我家里人是来帮我收尸的。”她用手指着黑dd的窗口说。 做笔录的小伙子上来劝解:“你这是何必呢,我们领导来,就是帮助解决问题的,冷静点好不好。” 秦东方悄悄把龚红旗拉到门外:“老龚呀,这事你和老宋要处理好,不要酿成什么事件,光盘不能还,还了传出去,以后行政执法还有力度吗?赶快把她放了,不能让他们闹到明天早上,机关干部来上班,不就出洋相了。” 龚红旗看着秦东方担心的目光说:“秦局长,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好了,我们一定妥善处理。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耐心做思想工作,说服他们。我这就下去处理,处理完我打电话向您报告。” 秦东方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心中却在暗暗嘀咕,这“扫黄、打非、打盗版”工作确实不太好管,难怪人人都推三推四的。我还是先走吧。 龚红旗“噔……噔……噔”急如风火般地到传达室去了。秦东方又跑到“扫黄打非”办公室,对宋瑞诚千叮咛,万嘱咐,一句话就是不能出事,否则省委省政府责怪下来,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秦东方夹着公文包下楼,在黑暗的楼梯上坐着一个白色身影,是王成新的妻子,她嘴里唠叨着:“要回去,你回去,我今天不拿到片子,绝不回去。我们俩是不能再过下去了。唉……我那个苦命的孩子呀……”这女人看见秦东方来了,又开始哭天叫地起来。 王成新站在黑暗中,一声不吭,他无可奈何地沉默着,只是连连叹气,流泪的劲都没有了。他不知道他的这个家如何维持下去。作为一个有文化的残疾人,他有自尊,他为自己而感到屈辱。 秦东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王,你过来一下。” 王成新跟着秦东方来到三楼的走廊。秦东方的眼眶有点发涩,鼻子有点发酸,他从西服口袋掏出500元钱,塞到王成新手中,用低沉的声音说:“这五百元钱,你先拿着,做做媳妇的工作,你们先回去,这片子是不能还的。既然收缴了,就不能再流向社会,希望你能理解。” 王成新沉默地点了点头,他似乎有些感动,麻木的脸上开始有了表情,他说:“这钱我不能……” 秦东方说:“你收下吧,我知道这是杯水车薪,不能从根本上帮你解决问题,我也是从陵州师大中文系毕业的,我是作为校友帮助你的。” 王成新的热泪夺眶而出:“你贵姓?……” “这你就不要问了,好自为之,多保重,对生活要有信心。” 秦东方只能这么说,他已经感觉到没有什么理由能说服眼前这位沦落街头的校友。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只好挥挥手,独自神色黯然地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向楼下走去。他的奥迪轿车正在楼下等他。 奥迪轿车稳稳地滑出机关大院,大院传达室里灯火通明。龚红旗、魏武斌两人正对着那五个人在做说服教育工作。 坐在车内柔软的靠垫上,秦东方想到了观刈麦而有感的诗人白居易:“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他又想到了观漕运而感民生多艰的龚自珍的那首诗:“只筹一缆十夫多,细算千艘渡此河。我亦曾糜太仓粟,夜闻邪许泪滂沱。”他不禁长声叹息,泫然泪下。 一个小时后,他在家中接到了宋瑞诚打来的电话:“秦局长,没有办法,我和老龚商量了一下,为了不酿成更大的事件,片子只好还他们了,但他们答应尽可能提供有关盗版的信息。这件事由我和老龚负责。” 秦东方沉默着,心中想,也只好如此了,安定团结,化解矛盾,不酿成突发事件为好。 电话里宋瑞诚还在说:“看门老头也抱怨我们深更半夜的,把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向机关引。也不怕出事!出了事要拿我们是问呢。唉,真没办法。” “就这样处理吧!”秦东方无力地放下电话。 第二章 机关宿舍楼 秦东方的家坐落在风景如画的太阳湖畔。那是一个紧靠省府大院的干部新村。所谓干部新村其实是在民国时期官员公寓群的基础上经大跃进年代重新规划,而后又不断扩大建造的干部住宅区。 这里有民国时期建造的小洋楼,是当年民国政府蒋委员长提倡新生活运动时留下的遗迹,这遗迹有点古朴、陈旧,却折s出往日的辉煌。小楼经多次整修,大部分并不显得陈旧,式样有意大利式的,德国式的,英国式的……有的门楣、屋檐下还装饰着洛可可式的花纹,留下了巴洛克式的遗韵,几经风雨的洗涤剥蚀,反而多了几分历史的沧桑感。这里,一幢楼就是一段历史,一个故事,故事反映出楼主人的宦海沉浮,时代的沧桑巨变。比如陈宏平的老丈人前省委书记稽昌明同志,解放初期接管这座城市时,就连同国民政府行政长官的官邸一起接管了下来。直到“文革”十年被扫地出门,他一直居住在这幢小楼里。“文革”后他重新复出,第一件事就是要搬回民国小洋楼,一直居住至今。这是一种政治姿态,这小楼就是政治晴雨表,是身份、地位、权力的象征,因而是不容他人窥伺窃取的。因此,小楼本身在居住上的意义已为政治符号所替代。有如皇帝的龙廷是不容世人僭越入住的,即使有乱臣贼子一时篡位,而复辟了的王朝必然仍要在这龙廷升座以示光复,就像波旁王朝赶走了科西嘉匪徒、拿破仑回到了凡尔赛宫一样,稽昌明赶走了造反派的头头,重返了民国小楼。他几十年如一日地住在这幢屋顶高大,开间宽阔的小洋楼里。踏着光可鉴人的进口柚木地板,他感觉到地板的坚硬结实,感受到权力的稳固和可靠。再加上那个栽种着葡萄和月季的庭院,风和日丽之时,真正是风情万种呢。他居住在这幢西式别墅中已经完全习惯了、适应了。就如同欧洲的贵族适应住在古老的城堡中,苗寨的土司习惯住在竹楼一样。那些爬满墙壁的绿色藤蔓象征着一段官场奋斗的历史,一段人生如歌的往事,总是曲折艰难地攀附而上,充满了生机和活力。而现在终于攀附到了墙的顶部,不可能再向其他领域延伸了,也只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享用着天空的宁静和阳光的温暖,随着坚硬的墙壁接受岁月的馈赠。因为,这楼已然是过去辉煌岁月遗留下的回光返照而已,生活在这里的人已然是过去的人,发生在这里的事已然成了历史。历史可以回顾却不能再造。尽管这些小洋楼从法理上讲是民国高官们的私宅,因而在这一轮房改中是不能出售的,但离休的领导干部们还是习惯住在这独门独院的小洋楼内。 大跃进年代的筒子楼住的一般来讲就是为省委、省政府大院服务的勤杂工。如伙夫、传达员、油漆工、理发师、锅炉工、花匠、木匠等等,或者干脆就是机关大院的临时工。这是机关大院得以运转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们的存在使得机关秩序井然,使得人民勤务员有一个舒适的环境,更好地为人民的根本利益运筹帷幄深思熟虑。 “文革”时期建的单元房,则是科以下基层干部的栖身之地,他们大都来自高等学府,年轻力壮,充满活力。二室一厅的小套房虽难免简陋,但小夫妻二人也够住了。因为年龄的优势,使他们有机会晋身公寓套房或者濒临湖畔的新式别墅房。因此,他们心安理得,只是静静地等待时机,悄悄地运作策划,将勃勃雄心掩盖在小心翼翼的笑脸之中,在谦恭的微笑中等待赏识,在巧妙的周旋中获得提拔。因而这里是处长、局长,甚至省长、书记的摇篮,是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熔炉,出得炉来都是好钢铁,出不得炉来便是废铁了。比如庄洪生的秘书何敬贤就暂时栖身在这里,他是一条等待跳跃龙门的金色鲤鱼。 干部大院大片的楼群,显示出新颖的时代色彩。这些改革开放年代矗起的现代化高楼,隐没在葱葱郁郁的水杉、松树、梧桐树林y之中。环境幽静,道路齐整。那些拔地而起的新型住宅楼占大院的半壁江山。这些楼式样美观,设计合理。楼外整齐一致,楼内千差万别。比如科长、处长与局长的套型就不一样,副处与正处、正厅与副厅套型又不同。甚至关键厅局与冷僻厅局,虽然在形式上都是一级厅局,但居住条件上的差别却非常大。要了解当代官场的真实面目,只要设法钻进这些不同的套型之中,对这里的主人进行全方位的观察,定令你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可惜一般的人们只能在报纸、电视或者会场、办公室观察我们的官员。只有一二亲朋好友、亲信走卒才能涉足其中观察奥妙。或者检察院、反贪局的同志出于工作需要依法搜查,才能看到某些豪华套房里的秘密,不过这时候主人已经离牢房不远了。我们的秦东方副局长就住在这样的楼群中,不过他住的不是副局级的套房,而是副处级的套房。 干部新村后院濒临太阳湖畔,是景色最优美的地方。接领导上班的小轿车从省委大院的后门轻轻滑过岗哨就停在一溜别墅的面前,有时不用坐车,领导们沿着垂柳夹道的水泥路,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像游山逛水那样慢慢散步,从一个湖光山色的山水境界来到一个鸟啭莺鸣林木森森的绿y世界。这只是场景的转换。当然那里的人们对于天天所见的大自然旖旎风光已是熟视无睹了,就有如久居鲍鱼之肆不觉其臭的效果是一样的,那么久居仙林美苑也就不觉其美了。他们对于大院内官场的风云诡谲似乎更加关切。 沿湖滨大道的别墅式新型住宅是一幢幢独门独院,铁制的镂空雕花栏杆围绕着一幢幢二层小楼,楼群的出口处有卫士和传达室,保证这别墅主人的安全和环境的宁静。这里住的都是a省首长级的人物。九幢别墅楼依次排开,按编号就知道职务的高低。等级宣示着礼遇,礼遇意味着秩序,“礼崩乐坏”便意味着纲常的堕落和秩序的紊乱。 这里近观可见一池碧波,举目可眺衔水的远山。那是陵州市有名的五莲山,五座山峰远近参差,错落有致,环抱着数十座大小的寺庙,组成佛国世界的绮丽风光。那里自成体系。政教分离的佛国世界,都归一个叫智仁的大法师管理,当地五莲山管理处无缘c手,大和尚是全国政协委员,在全国、省、市都有着佛教界的尊贵头衔,其级别甚至还高于陵州市市长。隐落在五莲山主峰——金莲峰半山腰的蓊蓊郁郁丛林中的金莲寺,明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这是佛国世界的最高层次,其他一些绿色瓦、黑色瓦的寺庙、禅院都统属这个黄瓦世界的管辖。佛界是没有等级的,但佛界也有秩序,这秩序就是由觉悟者来引导管理那些等待觉悟或者没有觉悟的人。这些人前者被称为沙弥、比丘、居士,后者被称为众生、俗人,众生、俗人是要被觉悟者超度的。秋风轻起,远处九层佛光塔上摇摆的风铃声,随风飘来,仿佛天国的钟声,使人产生许多美妙的遐想。 庄洪生秘书长就生活在这个凡尘和佛国一水之隔的别墅区,因而他也沾了许多佛国出世之气。尤其在经过官场沉浮的历练后,他和他的夫人、郊区的区委书记兼区长,李惠敏女士都意识到在年龄已不允许再在官界追逐一个更高的层次后,就把兴趣转向佛国,在心灵世界里追求上一个高的层次,以求灵魂的宁静。他们的住宅是东方式的绿色琉璃瓦,屋顶带点飞檐翘角。r白色墙体,塑钢门窗,又是最现代的装潢格调。门前鹅卵石铺的花径,通向屋后一片幽幽竹篁显得很有诗情画意。这种中西合璧式的建筑设计,使这幢小楼与其他西洋式风格别墅相比别具一格。显然这楼是精心设计的,这是庄秘书长使用他主管这别墅群开发的特权,单独与建筑公司策划的结果。大院的干部称为7号楼,因为他在省府领导中排在第七位,办公厅的同志有时就称他为7号,或者干脆叫老七。 星期天的上午,宋瑞诚骑着自行车来到干部新村。他是特意拜访新任副局长兼“扫黄”办主任秦东方的。几经周折,问了几个人他才找到秦东方的家。 在一幢公寓楼前,他揿响了49幢501室的门铃。秦东方的夫人华敏主任热情地为宋瑞诚开了门。华主任时任省纪律检查委员会第四监察室副主任,是一位豪爽、干练的女同志,祖籍山东。 “啊,欢迎,欢迎,听东方说,你今天要来,快屋里坐。”秦夫人热情地说。 “东方,你快出来,来客人啦,这鱼我来做,你来接待客人。” 随着秦夫人热情的招呼声,秦东方系着炒菜的围裙迎了出来。 宋瑞诚是不客气的,他接到秦东方邀请,就打算利用机会,与这位顶头上司,好好地交换意见,坦率谈谈自己的看法。他不习惯上门带礼物,这次登门拜访,却特地在省府宿舍门口的花店里买了一束鲜花。他把黄、白两色的菊花,顺手c到秦东方家的花瓶中。秦东方夫妇热情招呼他,他心中却在犯嘀咕,这位前任副秘书长家的房子,是如此简陋狭小。这使他感到吃惊。 他开始好奇地打量这个只有五十多平方米的一套房屋,两间朝南的房间也只有十四平方米,中间的客厅顶多十平方米,朝北的,一间作为饭厅只有十平方米。厨房、卫生间各有六平方米。他不相信这是一个副厅级干部的住房。他心中犯嘀咕,这秦局长的住 第 2 部分 欲望文 第 3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只有十平方米。厨房、卫生间各有六平方米。他不相信这是一个副厅级干部的住房。他心中犯嘀咕,这秦局长的住房还不如他这个处长的住房大,这简直不可思议,这秦东方也干副厅好多年了。这居室也太寒酸了,这老兄是怎么混的。与出版印刷局的头儿比,他们都是好几套住房,比如那个兼了书刊批销总公司总经理的钱无忌副局长,在临江市书刊批销总公司当总经理时就有一套住房,调陵州省局后就改到了父母的名下,自己又分到两大套住房。后来他把这两大套住房调在一起,改造成了一个有二百多平方米的豪华套型,房改中三文不值二文就归了自己。如今这房子就是财产,两套住房的价值就是百八十万。 秦东方仿佛看出他的疑惑,解释说:“我这房子基本没装修,是毛坯房。你嫂子工作忙,长年在外办案,难得有星期天,我也无精力顾这些事。房子是小了点,我调印刷局之前,庄秘书长答应,帮助我解决住房,将对门一小套腾出给我。” 秦夫人在烟雾氤氲的厨房c话:“老宋,别听他说,他这人树叶掉下来也怕砸破头,小心谨慎,胆小怕事,生怕丢掉乌纱帽。他越小心就越是给人欺,庄洪生那是空头支票,画饼充饥的。对面那个副主任科员,也就省政府收发室的收发员吧,听说我家老秦要他的房子乘机狮子大开口,不给八十平方米的住房绝不搬,你看闹一年了,到现在还不搬,还不是没人管。你们出版局有钱,还是到你们那儿解决吧。人都走了,还要蹭人家一套房子,我看算了。” 秦东方说:“你这人就会瞎说,人家老庄不错的,我们合作几年处得像亲兄弟一样。” “还亲兄弟呢,我看他和陈宏平才是亲兄弟呢,要不然把你弄到那倒霉的出版印刷局,还是平级调动。他老小子已五十八岁了,马上就要到龄退下了。真和你好,还不推荐你当秘书长呀,就算你发呆,要到那局多混俩钱,他私下还不劝劝你,别到那出版印刷局搞什么‘扫黄打非’管管出版社,最好再兼个企业的总经理。我看他是不安好心肠。什么‘扫黄’,‘扫黄扫黄越扫越黄,打非打非越打越非’。庄秘书长自己就编书印书,我这儿举报信就有好几封,下次转到你们那儿查他个狗日的。你这人就是太厚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呀。”秦夫人肆无忌惮地说。 “你越说越没谱了,那是组织决定,你这个人呀吃亏就吃在嘴上,纪检干部说话要谨慎,不要胡说八道。”秦东方紧张地看看周围,生怕隔墙有耳似的,然后小声嗔怪着说。 “嘿,秦大嫂,快人快语,说话不带面具,是性情中人。”宋瑞诚高兴地说。 “是我胡说八道,还是那些人胡作非为,省级机关那些破事,我还能不知道。”华敏一边烧鱼,一边自顾自地说,也不管丈夫脸上恼怒的脸色。 秦东方生怕老婆越说越多,赶紧岔开话题,请宋瑞诚介绍介绍办公室的情况。 “‘扫黄’办名为省委、省政府‘扫黄打非’工作领导小组的办公室,其实际也就是省局的一个处室,编制7人,从来没有满员过。目前只有4人,一个内勤,基本不管业务上的事。一名主任科员,也就是你看到的魏武斌,公安出身,干了十年,父亲是省公安厅的治安处处长,那年办一非法出版案,我与老魏处长一起到北京开案件协调会,老魏处长知道我们‘扫黄’办刚批了编制,就把当警官的儿子介绍了过来。那时,还闹了一些不愉快的小c曲。老魏的副手把他的一个在外地工作的媳妇也介绍来。都是兄弟单位的同事,关系都处得不错,但是人只能选一个,两人相比较当然小伙子更合适些,只好得罪那位副处长了。后来听说那位副处长的儿媳妇进了电视台,成了记者,就是主持‘焦点透视’那位漂亮的女主持南帆小姐。” “南帆?就是那个思维敏捷,词锋凌厉,专门揭露社会中腐败、丑恶现象毫不留情的女记者?”秦东方问。 “是的,就是她!”宋瑞诚点点头,接着说下去,“魏武斌这小伙子到底是派出所出来的,协调能力强,有办案经验,目前办非法出版案基本靠他。还有一名刚分来的大学生,主要是负责文字工作,编简报,搞非法出版物的鉴定,兼全省‘扫黄’电脑软件的开发。我们办公室主要负责全省‘扫黄、打非、反盗版’斗争工作的组织、协调、检查、督促,具体为全省书刊市场的管理、政策、法规的制定,管理和经营者的培训、市场的调查、出版物的鉴定,大案的查处……” 宋瑞诚一口气报完了十多项工作,最后长叹一口气说:“人少事多呀,有时涉及到一些体制内的腐败分子还得罪人呢。所以我这个人名声是不太好的。不过我也不怕,我一不想升官,二不想发财,我就这么干,叫我干,我就干,不叫我干就拉倒。”宋瑞诚带点牢s自顾自地说。 老秦只是听,也不c话。他喜欢静静地听部下滔滔不绝地讲心里话,心里话掏得越多,了解真实情况也越多,省得到出版印刷局两眼一抹黑,没准黑着眼睛,被人牵入圈套。如此了解了里里外外真实的情况,就可形成自己的决策。而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却不想暴露给部下、同事。上级与部下相处,最好有一种距离感,距离产生神秘,神秘才使部下不知深浅而产生权威感。秦东方在中学时代的“评法批儒”中就深研过韩非子的帝王之术,对韩非子的法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认为:在韩非子看来,帝王南面之术必须是秘密的,只能由自己了解和掌握,不能让下属探知。作为领导者,最忌讳的就是被别人一眼看透,轻易被别人把握住内心。领导必须坚守虚静,不轻易流露自己的欲望和意图。如此才能窥臣下于明处,而臣下则无从得知领导的意图,就无法钻空子,以行私得。这种说法看起来不够光明正大,但在官场实践中却很管用。别人把这叫“权术”他认为这是为政必备的政治智慧。这宋瑞诚就缺少这种政治智慧,所以这人的官当不大。这华敏看来也缺少这种智慧,所以官也当不大。不过女人嘛,也就如此了。在家中别看华敏咋咋唬唬的,其实真正当家的还是他。他在心中一直埋怨老婆的多嘴多舌,多次提醒,官场大忌是由着性子乱说。这个女人就是不懂政治。不过这个女人也是本性难移呢,否则靠她的能力弄个副厅级正主任是没问题的,坏事就坏在嘴上。秦东方在胡乱想着心事。 这边宋瑞诚还在娓娓而谈。这人也是一个由着性子胡说八道的家伙,还性情中人呢,我看臭味相投。在家中、机关里面对这两个家伙,算我倒霉,他还在暗暗想。 “我们是坐冷板凳的,只是在凭党性和良心干活,现在制黄、贩黄、非法出版活动这么猖獗,而我们的‘扫黄’队伍、机构这么薄弱,简直他妈的小马拉大车,没准还拉翻车,狗日的死无葬身之地呢。上面把这任务说得那么神圣那么重要,到落实机构、队伍、编制了就没人吭气了,还不是纸上谈兵,叶公好龙,现实给人感觉是应付应付的。”宋瑞诚继续发牢s。 秦东方绝不掺和他的牢s,只是平和地引导说:“我们只能立足于现实,想想办法,要冷板凳热坐。据我调查,不少处室有些富余人员,是不是抽调来成立稽查队,让那些机关里闲着没事的人发挥潜力。这样你和魏武斌他们也可从繁琐的事务中解脱出来,多考虑考虑‘扫黄、打非、反盗版’的宏观管理问题,这事我和龚红旗也商量过,他也同意。” “好呀,我完全同意,其他市有的早已这样做了,马上面临机构改革,我们何不使之成为现实,到时在机构改革中再争取编制,把队伍健全起来,搞他个既成事实,生米煮成熟饭,总不能把生下的孩子再弄到娘肚子里去。”宋瑞诚高兴地说。 秦东方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他嘴上绝不能附和宋瑞诚。这小子嘴快,万一说出去,这杨敢之不知会怎么看,会不会产生他在拉山头,招兵买马的错觉。于是他叮嘱说:“这事,你先不要向外说,我先和敢之同志通通气再c作。当然我们主要是从‘扫黄、打非、反盗版’工作的大局出发,绝不是拉队伍、立山头的意思。” 说完,秦东方感觉窄小的客厅空气有点浑浊,想到外面一空秋阳正好,何不到阳台去看看风景。于是他们相继来到阳台上,从秦东方五楼的阳台上可以俯瞰整个省委、省政府大院。 秦东方指着前方的一片绿色琉璃瓦的建筑群说:“这省委、省政府大院原是清代的巡抚衙门,太平军攻占陵州后,这里又成了太平军的王府。清军打败太平军占领陵州后,大肆烧杀抢掠,这里曾经化为一片废墟。同治五年,重修巡抚署衙。民国时期,为a省省政府所在地,又在署衙上扩建成如此规模。那些绿色琉璃瓦大屋顶的办公楼其实都是民国时的建筑。仅就这机关大院的兴衰,是不是可以看到历史变迁的痕迹呢?王朝更替,世事沧桑,数百年风云际会,都浓缩在这个建筑群中了。”秦东方感叹万分。其实他想的是这座大院倒也是宦海沉浮政治斗争的场所呢。血雨腥风,蜗角争斗,倒也你死我活呀。咸丰三年太平军攻占陵州,陆巡抚被击毙在衙署之前。同治七年,前清马巡抚被人刺杀在这府署之内。天国癸好四年驻陵州的天国北王爷以清君侧为名,刺杀东王爷于衙署之内。时杀人盈野,血染衙署,翼王爷又秉天王爷之命前来平叛,又是一场搏杀,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国本动摇。同治二年曾国藩兄弟带湘军攻破陵州,驻跸陵州的大王爷自杀后,焚烧王府。十年壮丽大王府在火海中化为一片焦土。真个“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呀,秦东方望着被阳光照耀的大院,无限感慨。 而宋瑞诚想到的则是庄子及其寓言:蜗角争斗,皆为名缰利索所缚。从宇宙间逍遥的人生来说,都是蝇头小利,为了蝇头小利,而成政治祭坛上的牺牲品,实在是可悲的。如此,我是宁做泥潭里逍遥摇尾的龟,不做祭坛上的牛啦。他想到了他那个在江南故乡的古老家族,曾经也有着连片的广宇华厦,随着历史的变迁不也灰飞烟灭了。 宋瑞诚给秦东方所讲述的是他那个家族的古老故事。在秦东方看来这故事意味深长,是有点意思的。 唐代,宋氏家族出了一位著名的贤相宋。新旧唐书皆有史传,称其为“耿介有大节,好学,工文辞,居官鲠正”,深得武后、唐玄宗的赏识。宋多次犯颜直谏,多次被贬谪流放。他在流放岭南为广州大督都兼岭南五府经略使期间,勤政爱民,深受百姓拥戴,被诏还京后,百姓感念其功德立遗爱碑,以示世代铭记。宋听说后上书唐玄宗,声称自己在广州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政绩,而今不过是当了宰相,诱发了别人的谄谀之心。昔武后在洛阳立“大周万国颂德天枢碑”,征天下铜五十余万斤,铁一百三十余万斤,又收民间农具熔铸。韦后仿之,在天衙做石台颂德。开元三年,陛下毁碑、石,人心大快。武后时名相狄仁杰任魏州刺史,政绩显著,民众为其立生祠。其子狄景辉任魏州司功参军,贪暴y虐,生祠被毁。国家历经动乱,万物复苏、百废待举,正需“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之时,况且士民流离失所,百姓困苦亟待安抚。为人臣者惟有鞠躬尽瘁,又哪能贪图个人荣誉呢。立遗爱碑一类的事只是一些好大喜功的权臣用来为自己涂脂抹粉,邀功请赏的手段而已,刻在碑中的名字良莠不齐,鱼龙混杂,贪贿者混迹其中,有辱圣德。他要玄宗下令禁止广东人为自己立碑,并以此为契机革除立遗爱碑的不良风气。玄宗嘉其德,遂下令制止各州府为地方官立碑建祠的风气。 说到了远祖的事迹,宋瑞诚脸上不无得意之色,继而他那狭长的脸,又愤然变色道:“当今变革之际,百废待兴,百业待举,改革开放二十年,确有许多可歌可泣之事,然而颂歌盈耳,难免粉饰太平。某些人为自己树碑立传不择手段,借颂扬改革开放为名,出画册吹捧自己的,其实还不是为了敛财买名声。你们那个庄洪生秘书长弄了一本《领导干部的光辉榜样》,写了一批县委、市委书记,当然大部分领导都是好的,而其中有数名县长、书记大人不是被捉进了监狱,成了贪官污吏,就是被撤职罢官,成了腐败典型。我在党校学习时,每人摊派一本作为学习材料,在县处级干部中引为笑谈。我在书刊销售总公司工作时,钱无忌同志花两万元钱给《南方名人》杂志,为的是发一篇吹捧自己的专稿。真正的丰碑是在人民心中,而不是靠媒体不切实际的宣传。那些言不符实的夸夸其谈,不过是江湖上的骗子伎俩而已,有人背后说他是吹牛经理呢。” 这话说得秦东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宋瑞诚不知道那本《领导干部的光辉榜样》是他秉承庄洪生旨意,由省政府研究室编写的。书出版后,其中有三名领导干部东窗事发,锒铛入狱。而这书是通过省府系统摊派下去的,也只好将错就错发给干部了事。不过宋瑞诚批评钱无忌的话,他牢牢记住了,使他知道出版印刷局人际关系的险恶。对这些敏感问题,作为班子成员他不能附和宋瑞诚,否则他和钱无忌的关系就难处了。今后凡涉及到图书批销总公司的问题,能回避,最好回避,不能随宋瑞诚的情绪去瞎掰。因此,他以沉默对宋瑞诚的批评,只表示对他宋家的历史感兴趣。 宋瑞诚继续侃侃而谈。看来这小子也是喜欢虚荣的,谈起家族的历史,脸上眉飞色舞,不无得意之色。两眼注视着远处隐约出现的五莲山山脉,若有所思。秦东方的眼神游移,目光不敢和宋瑞诚对接。尽管秦东方对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有足够的信心。他自命绝不是一个昏官、庸官、贪官。但他也知道他绝不是率直而又敢于坚持原则的直臣,以他的性格和追求而言,他不是一个能够拍案而起抵制来自上面错误决定的人。应了官场中的那句老话,“宁犯路线错误,不犯组织错误”。这是出于明哲保身的直觉。路线错误有上面人扛着,组织错误只能自己来顶,没准把自己含辛茹苦,忍辱负重换来的前程给毁了。比如双山市市委书记朱寿强就是一个卖官买官的主。夫人华敏多次在他耳畔絮絮叨叨地将一些人民来信的内容吹风劝他不要写那篇《人民的好公仆——朱寿强》。结果他们还是没拗过庄洪生的意志,花了几天工夫去了那个临江市下属的县级市。一边违心地住在双山吃着一日三餐美味佳肴,一边听朱寿强自吹自擂自己的廉政事迹。这朱书记还时不时地找来几个基层干部为自己吹喇叭抬轿子。这些自说自话的事迹材料经秦东方润色升华,真的成了一篇有血有r的模范共产党员的先进事迹。庄洪生看了之后,连声叫好。说是《领导干部的光荣榜样》一书最有分量的文章,在庄秘书长的鼎力推荐下,竟然在省党报头版头条发表了。当然秦东方也获得了不菲的稿酬,得了报社一份稿酬,朱寿强还笑嘻嘻地托人带给他一份,他并不想要接受朱寿强带的那份钱,这太像是接受贿赂了,尽管数量不多也是1800。但来人诚恳地说,这是市委的规定,凡报道双山市的稿子,上了省报,市里再发一份,以激励人们多宣传双山市。这人是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在他们推推搡搡之间,这部长不知说了多少好话,这话听得秦东方顺耳,尽管他也知道这话中的吹捧成分,但凡人是爱听好话的,他也未能免俗。在半推半就之间,他还是接受了这不明不白的稿酬。后来《领导干部的光辉榜样》分发摊派后,秦东方又得了3000元的稿酬。这些钱他没敢告诉华敏,只是悄悄地做了自己的私房钱。只是在华敏过生日那天为她买了一条翡翠项链。他隐隐约约地感到他这钱拿得有点不太地道,他不敢面对华敏的盘问。更难以领教她那夹枪带棒的讽刺挖苦。他不想在妻子的心目中成为贪官污吏的吹鼓手。当然后来华敏还是看到了那本印装精美的书。但是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哼”地冷笑了一声,似乎已不屑和他理论了。自顾自地把头扭到一边,转身p股对着他。使他再也不敢对她的身体想入非非啦。因为那晚本来气氛很好,华敏早早地洗了澡,洗得浑身香喷喷的,不断地用眼神督促他也去洗一洗。也就在他洗澡的那瞬间。她看到了那本书,看到了秦东方的那篇文章,那篇后来被华敏称为狗p的文章。 这事使秦东方至今想来还感到脸红。心情却有几分沉重,他不禁对眼前这位说话耿直,作风正派,办事果断的中年汉子刮目相看起来。他觉得这个家伙的脾气有点和他老婆的脾气相近,不管杨敢之、钱无忌对他怎么看,我是应当和他好好合作的。否则我这个坐冷板凳的外来角色,要想立足于这人际关系复杂的出版印刷局恐怕也很困难。听说这个小局庙小妖风大,大得外来的领导很难立足呢。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抢先在机构改革方案下达之前建立“扫黄打非,反盗版”的队伍,争取先声夺人,取得实质性的进展,而在机构改革中以既成事实赢得地位,这对将来自己在印刷局的发展是有益的。他望着远方起伏连绵的五莲山默然地想。 此刻,一天艳阳正好。时近中午,华敏招呼他们进屋吃午饭。面对副局长丰盛的午餐,宋瑞诚今天很高兴,几杯白酒下肚,肚子里的心里话就藏不住、掖不住地统统抖搂了出来。难免张家长,李家短对“扫黄办”的同志们乃至于后来成立的“扫黄、打非、反盗版”稽查队的人选,一一评述,娓娓道来。这正是秦东方需要了解的,也就随他一路酒话地说下去,秦东方只是静静地听,并不c嘴。 第三章 稽查队人选 秦东方外表谦和儒雅,说话细声细气,不愠不火,其实内心里意志坚定,作风顽强。这与他早年的人生经历有关,没有坚强的韧性和毅力,在没有任何政治背景的情况下,是不可能从坎坷曲折的人生之路走入仕途。进入官场,忍辱负重是为了承担更大的责任,因此,他处事决不急功近利。然而,凡是他深思熟虑,决定要办的事却雷厉风行决不拖拉,而且始终牢记,一抓到底。但是他的严谨和细微又导致他有些循规蹈矩,墨守成规。使他的意志常受制于上级领导的意图,没有上级的认同,其愿望只能成为肚子里的一股气,或者干脆转化成肠道里的一个p一泄了之。这就有点像是老虎关在笼子里,要想冲出笼子到广袤的山野去摧枯拉朽,需取决于个人的胆识和虎大王的允准。人的很多主观愿望要变成客观现实,要有勇气和胆略,并运用智慧获得上级的认同,你的思想才能冲出牢笼获得自由。眼下,他正在争取这个自由。出版物市场稽查队的组建工作在紧锣密鼓地筹建中,一切看上去却是不动声色的。 秦东方有节奏地敲击着干部处长办公室的门,那声音是轻轻的,节奏是缓慢的,但那门是铁皮包裹着的,敲门的节奏就显得有点沉闷。宫殿处长的办公室有几分神秘,机关里人称这里是保密局。因为这门平时有事没事总是紧紧地关闭着。机关里其他办公室全都是木门,而她的办公室却是装着双保险锁的铁门,这使秦东方在敲门时微微感到不快,因为他那弯曲的手指骨节敲打在铁门上有点隐隐作痛。宫殿处长这带着保险的铁门,全机关有数的几个人可以不敲而入,那就是印刷局的大老板杨敢之,和敢之同志的夫人姜玉珍。外表彬彬有礼,很有绅士风度的秦东方要保持必要的谦虚和谨慎,他不能坏了规矩。于是他继续有节奏地很耐心地敲打着铁皮门,尽管那门似乎并未反扣上,只要一推就开。 好一会儿,他仿佛听到门内推关抽屉的声音,这才听到一声清脆优雅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谁呀?” 他抑制住心中的不快,稍稍提高了嗓门:“是我!” “你是谁?”这声音有点严厉了。 “我是秦东方!”他中气很足地像是吼叫了一声似的。心中却在暗暗骂道:小小的干部处长竟狗眼看人低。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是秦局长,我没听出来,请进,请进!”这声音一改刚才的冷漠变得异常热情起来,使得秦东方聚拢的眉头,略略舒展开来。心想,宫殿这女人还是懂规矩的。 随着那热情的话语,秦东方被请进了宫殿处长的办公室。处长办公室的门在他身后“砰”一声再次关上。秦东方感到这干部处长有点神秘兮兮的,不,简直有点神经兮兮的,这是什么臭毛病? 一股淡淡的清香伴随着女人身上说不出的怪味道直冲他的鼻腔,使他皱了皱眉头。他在心中暗暗地猜测着这是什么品牌的香水,法国的、德国的,或者压根儿就是国产的劣质香水?这怪味是从哪儿发出来的,有点熏人呢。这或许是常年办公室紧闭的结果,这种奇怪的味道散发不出去,就像幽谷山d中刚刚铺上了一层带着阳光照s的干香味的新麦草混杂着d里弥漫的霉味,盘旋在d中的草香就带着陈年的酸腐,使他那一贯崇尚自然俭朴的鼻子有点不太适应。好在办公室光线明亮,收拾得也很整洁。窗台上还放置着几盆摇曳婆娑的植物,像是一盆吊兰,绿叶倒垂而下,散落在办公桌的边缘,一盆文竹亭亭玉立,很可爱的样子。使空间增添了少许生气。办公桌上玲珑剔透的玻璃杯中c着一束白色的栀子花。这花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原来秦东方鼻腔中嗅到的香味,并不是宫处长身上的香水味,而是花香。秦局长的目光横扫过宫殿的办公室,一只精致的紫砂笔筒,很古色古香,仿佛像是一枝梅桩,梅的枝头点缀着几朵黄色的小花。笔筒里c着毛笔、圆珠笔、铅笔。笔筒旁是注满清水的笔洗。办公桌上打开的一方端砚注满了墨汁。以秦东方的眼力,他知道这方端砚质地精良、雕刻精美,是一方龙凤戏珠老坑砚,那珠其实就是端砚中的眼,那眼绿莹莹中有一瞳,这瞳是橘黄色的。这就是砚书上写的“活眼”。大约是宫殿处长喜用笔墨,这墨汁在砚中蓄得久了,就发出臭味,这墨臭加上花香,就成了秦东方刚进门时理解的香水加上女人的体臭味。宫殿处长打扮得朴素无华,自自然然、本本色色、大大方方、文文雅雅的一个传统型女干部。瞧她齐耳的短发,衬着一张鹅蛋脸,脸上好看地分布着几粒淡淡的雀斑。细巧的鼻子像是泥塑出来一样挺拔,只是活泛的丹凤眼周围已有几缕浅浅的鱼尾纹,显出几分人世沧桑来。那一身浅灰色的西服套裙,衬托出徐娘半老犹存的风韵。这风韵仍是细腻洁白的肌肤,高挑颀长的身材。脸上不施脂粉而自然显出健康的红润。小嘴不涂口红而犹如樱桃般艳丽。不苟言笑的脸上浮现出不威而矜的气质,这气质既有大家闺秀般的威严,又呈小家碧玉似的矜持。威严和矜持相结合就蕴藏着某种使男人只可静观而不可亵玩般的威仪。她的办公桌上还置放了一沓用标准的钟王体小楷,工工整整抄写的老子的《道德经》,显示了这个女人有较深厚的文化底蕴。 秦东方暗暗好奇,心想这个女人不可小觑。竟对道家的权谋之术有兴趣,可见其胸怀大志,而又深藏不露,是个有点可怕的人物。听说她有不平凡的背景,她原是部队正连级护士长,转业到了省委组织部做副主任科员,干到主任科员。丈夫文汉雄从部队转业了,因为她的关系竟也转到了组织部。她为了回避,主动要求到了出版印刷局。而这个看上去深谙老庄哲学,崇尚虚静贵无的女人,关键时刻就可能无中生有、平平静静地如话家常般和部长说,要求提拔了副处再下出版印刷局。在这个“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的年头,作为省里主管干部的衙门提拔个把副处长,就有如齐天大圣分管蟠桃园,摘个把桃子吃吃一样方便,那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更何况宫殿同志的外表是那样靓丽可爱,内涵又是那样的淳厚高雅。总之,她是个品貌兼优的好同志、好干部。于是宫殿同志如愿以偿。两年后,干部处处长退休,她依例递升成为正处长,再两年后,他的丈夫文汉雄由处长升了副部长,她的政治背景又添了一道亮色。最近气氛神秘的小圈子正在传说文副部长作为省委第三梯队人选很快要外放临江市当市委书记,宫处长的政治背景将再会浓墨重彩地描上一笔。 杨敢之局长先还未把这个长得精精巧巧,有着淑女风范样的女人放在眼里。后来发现这个女人放在身边简直妙不可言。诸如机构、福利、人事变动,此人都能事先透露不少有价值的消息,说是仅供参考,其实大部分都能兑现。那次机构改革,事先传出出版印刷管理局将分家变为出版和印刷局。老局长退休,角逐局长的不少,老局长就是通过这个女人打败角逐这个角色的黄鸣翱副局长,把杨敢之硬是扶上了局长的宝座。并且按照前局长的要求两局暂不分离,政企暂不分家,保留了局里较多的编制。现在她正在通过她那个神通广大的丈夫为钱无忌副局长组建的书刊发行集团铺平道路,以省委、省政府名义收回早已下放给市县的批销总公司人事权。所以她确实是重任在肩的角色。这角色举足轻重,有如花果山呼风唤雨的美猴王,保唐僧西天取经非其莫属。当然这个女人并不骄傲,对杨局长的指示言听计从。于是杨局长越发依为股肱,成了圈内人士。如果说在局里惟有宋瑞诚敢于和杨敢之争辩的话,那么就要数干部处长最善于和杨敢之周旋了。她与杨局长打电话的架势就如同家人聊天一样没有上下的分别,因为她深知自己在局里的地位,这砝码足以将杨局长摆平。所以他们的通话是局长对局长式的,“咯咯……咯”的笑声,充满了亲人般的随意。杨局长在她面前是没有架子的,说话的口气像是亲兄妹。不,他们原本就是官场铁兄妹。 干部处长在秦东方面前是不苟言笑的。她说话细声细气,保持了部下对领导足够的尊重。问明秦副局长来意之后,她从铁皮档案柜中抽出一份各处室的花名册,像是挑选“战将”一样将机关处室所有人员筛了一遍。不过这些“战将”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因为他们是“富余”人员,机构改革中如果精简,恐怕首批下岗的就是这些人。现在秦副局长要将他们吃下去消化掉,变成自己体内的营养和血y,强化自己瘦弱的肢体或者干脆变成自己的拳头出击,她又何乐而不为呢。因为这些人原本就是要成为吐故纳新的对象,比如排出体外的二氧化碳,或者干脆就是臭汗、臭n、臭大便一类,这也就是废物利用呢。干部处长想到这儿,原本不苟言笑的脸,竟也为自己形象的比喻暗暗得意地笑了起来。 她用女性温柔的声音指着她排出的名单说:“秦副局长,机关里面只能排出这几个人了,其他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实在没办法了。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些人都是有点小毛病的同志,你把他们重新组合起来要严加管理。”干部处长不愧为组织部长夫人,称呼秦东方副局长的“副”字咬得清晰而准确,不像一般的干部正副局长都叫局长,只有在部队正副的称呼泾渭分明得如小葱拌豆腐;地方上正副职在称呼上是一锅煮的,只有在实际行为上正职才更具有帝王般威仪。宫殿的称呼使秦东方听得有点刺耳。就如同在一群八哥鹦鹉的叫声中蹿出了一只老鸹在聒噪,使人有着一种异样的刺耳感觉。接着,干部处长用带点干部工作的神秘口吻,掺和着家庭主妇说长道短的随意,闲话家常般地介绍了这几个同志的“小毛病”。当然这些“小毛病”不是组织结论却胜似组织结论,因为在这之前秦东方也听杨敢之局长用不经意的口气谈起这几位同志。干部处长谈的“小毛病”,竟如同复印机复印的一样准确无误地传达了杨局长的信息。因为杨局长代表组织,干部处长是组织中的一部机器、一部显微镜,一部用原则检验干部的显微镜。显微镜观察到的“小毛病”自然成为干部考核的依据,这依据尽管道听途说,带有很大的演绎色彩,但是实际上已形成强大的社会舆论,这舆论一经干部处长的筛选,便成为杨局长的意图,也就成了组织的意见。秦东方对组织的意见一贯是很重视的。 “你知道不知道这个王文江,看上去文绉绉的,不吱声,不吭气,戴了副近视眼镜,那可是个不安定分子。自以为是一个拿了陵州大学文学学士、陵州理工大学的物理学学士双学士文凭的人才,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而且他对工作挑三拣四的,不服从分配,指名要到印刷厂当总工程师,把他分到少年儿童印刷厂又与同志们闹不团结。那小姜、小梁却是很好的两个小伙子,你知道不知道?”干部处长的口头禅就是“你知道不知道”这一反诘句。因为她管人事,所有的人事机密她都知道,当然以为别人都不知道,所以她就要大张旗鼓地反问别人,以显示自己什么都知道。 秦东方摇摇头,谦虚地表示不知道。 “你知道不知道,这小姜、小梁,一个是少儿印刷厂的经营科科长,一个是生产科科长。他们的背景你知道不知道?你肯定不知道,都是我们杨老板的人。” “杨局长姓杨,他们一个姓姜一个姓梁,怎么说是杨局长的人呢?”秦东方又问。 干部处长轻声细语地贴近秦东方的耳朵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小梁呢,是杨局长初恋情人,你懂不懂,就是以前老相好的儿子,听说还是市委稽老书记的孙子。自然是杨局长把他弄到少儿厂的。他以前在家乡双山的梨庄镇承包过镇的正威印刷厂,他老子是镇党委书记,兼了个董事长,名为国有,却是让自己儿子承包的。印刷厂自然办得不错,恐怕是嫌印刷厂经营风险太大。这厂原本也是杨局长当年在少儿厂当厂长时作为扶贫项目投资的,少儿厂的印刷任务没少给小梁厂长。小梁厂长眼看工厂要转制,这钱呢,也赚足了,要闹名了,就调到了少儿厂,搞起了生产经营。这小姜呢?你知道不知道,是杨夫人姜老师的内侄,姜老师你也不知道了吧?她原来是枣县现在改称双山市稽杨庄中学老师,杨局长当局长后就调到了出版印刷物资进出口公司当了办公室主任,现在也是总工程师了。你知道不知道,他们的调动手续都是我给办的呢。”说着这话时,干部处长脸上洋溢着得意的微笑,这种笑使秦东方想到了太监的笑容,心中就不太舒服。 “你说这王文江咋搞的,标标致致的大小伙子,仪表堂堂的,咋就闹不明白呢,硬是和这两人闹不团结。我看主要是名利思想在作崇呀。”她把“祟”字说成了“崇”字。 “他开发制作了一个印刷业生产经营管理的软件,在国际上获了奖,你说能不挂生产科和经营科长的名吗,因为这都是领导重视的结果嘛。你知道不知道,他小子竟然写了一封人民来信给评选委员会,说小姜、小梁挂名是欺世盗名,这管理经营软件是他个人劳动成果,知识产权不能与他人分享。你看,集体劳动成果成了个人的功劳,贪天功为己有呀,这不是个人主义在作崇?”干部处长又将“祟”说成了“崇”。这回秦东方有些听不下去了,他就纠正说:“这字读‘祟’,鬼鬼祟祟的‘祟’,不是崇高的崇。” 干部处长脸红了一下,竟无所谓地说:“对!对!读‘祟’就是粉碎的‘碎’吧?你知道不知道,结果那个国际大奖就泡汤了,你说这个人主义作崇,不,作‘碎’,是不是害死人呀?结果小姜、小梁告到老杨那儿去,老杨一气之下把这个自高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交流到了财务中心。可王文江这小伙子不接受教训,嘴里叽叽歪歪地还不肯去,说是专业不对口,给财务中心主任魏明春的第一印象就不好。碰巧了,那年局里分房子,他个人主义大发作又大闹一场,那风波闹得可大了,一下闹到了省纪委。你说这小子狂不狂?他一个刚分来的学生,到机关才来几天哪里轮到他分房呢?他竟然和财务中心主任魏明春较上了劲,顺便还捎带了局领导。你知道他怎么说?” 秦东方自然也只有摇头的份。这又刺激了干部处长想说出人事机密的瘾头,于是索性敞开来说了。 “这小子说,我是双学士,是作为人才引进来的,现在我结婚好几个月了,老婆又怀了孕,连栖身之地都没有。我们财务中心主任有四处住房,有三处都是给自己公子、小姐住的。他们的子女是人,我们正式职工就不是人。再说那些局长,哪一个不是两三处住房,还是人民勤务员呢。你问财务中心主任,对!就是那个皮肤白皙,面无胡须,男人女相,说话细声细气的男人。为‘老神仙’掌了大半辈子钱袋子,自己也想伸手弄几个钱了,当然,快退休了也就吩咐搞基建的副手给自己设计一套同局长一样大面积,足有一百四十九平方米吧。那副手脑子不好使,把那特大套设计在一楼,结果分房方案一下,魏主任不满意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他竟拉下老脸,跑到老杨那儿抽抽咽咽地像小媳妇那样哭开了,要换楼层。原来机关干部对这魏主任多占住房就有意见,魏主任口口声声说愿意交出四套住房换一个特大套,结果新房拿到手,一平方米的房子都未交。为了平息众怒,杨局长命令罚他一万元钱算了。这事原来是避开分房小组黑箱作业的,不知怎么又让王文江这小子知道了,竟然一封人民来信又告到了省纪委。省纪委又把信批转回来交纪检组调查,此事涉及局中层干部,纪检组也为难呀。纪检组长批示请杨局长阅示。就把信转给了杨局长看。杨局长一看就火了,他拍着桌子说,我们局长够廉洁的了,住房情况本来就符合上面的有关规定嘛。王文江这小子,不识抬举,惟恐天下不乱,乱写人民来信,诬告领导,下面机构改革第一个精简的就是他。这话,老杨讲过不止一次,在全局处以上干部会上又说过几次,大家也只是听听算了。偏偏宋瑞诚这家伙不知好歹,竟当面对老杨说,局长完全不必发这么大火嘛,写人民来信向上级反映情况,本来就是公民的基本权利,就是有出入,也应当虚怀若谷,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况且小王反映的情况也不是空x来风呢?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信誓旦旦要借机构改革之机将人搞下岗,不是明显搞打击报复吗?再说这举报信又怎么会到你局长手中呢?又怎么知道了举报人呢?据说这信是匿名的呀。这本身就是违背组织原则的。”干部处长一口气讲了那么多话,嘴角泛起了白沫。她拿起茶杯,要润润干渴的嗓子。她饮水的声音很响,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茶水。秦东方记起了一个词汇,那叫“牛饮”,看着眼前这个长得细细巧巧的小女人竟也会“牛饮”,嘴角禁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干部处长下意识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想继续她的介绍。 乘此机会,秦东方c话说:“是呀,这人民来信是匿名的,杨? 第 3 部分 欲望文 第 4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馐兜赜檬直巢亮瞬磷旖恰o爰绦慕樯堋?br / 乘此机会,秦东方c话说:“是呀,这人民来信是匿名的,杨局长怎么知道是小王写的呢?” “嘿嘿……我说你秦副局长是书呆子吧,这你就不知道了,杨局长鬼精着呢。一是从王文江的一贯表现就猜出是谁写的,那段时间,小王媳妇要生孩子急得像热锅上蚂蚁似的,到处诉苦要房子,火气大得吓人。那举报信的口气一分析准是他。二是我这干部处长还兼管保卫工作也不是吃干饭的。杨局长指示要查查这个举报人是谁,我立马心领神会,把他填的干部履历表的笔迹,一对照,马脚不就露了出来。这王文江也算是条汉子,对别人也直说这信就是他写的,这是他的权利。你看,你看,他破坏了单位的安定团结,还理直气壮,真是岂有此理。就是一条汉子,他也是一条莽汉、蠢汉,这领导能随便得罪吗?”干部处长仿佛很得意她的精明,脸上浮出得意的微笑。那微笑瞬间即逝,说到王文江的小小行径,脸上马上又变得愤怒起来。这女人脸部表情之丰富,虽演员明星不能及。 干部处长看秦东方听得仔细,面带笑容,仿佛十分赞许她的爱憎分明,原则性很强,于是越发滔滔不绝起来。她口若悬河地说:“这个王文江呀,整个一大呆鹅,别看他个子长得高,和你秦副局长差不多吧!其实是个傻大个子,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得罪了局长,得罪了顶头上司,财务中心业务上又拿不起来,只好请他坐冷板凳了。他被调到了审计室。这审计室其实是空头衙门,没有主任,只是应付应付门面的。杨局长怎么会叫审计室去审计自己的衙门,那不等于自己拿手打自己耳光吗?于是王文江闲着没事,天天早上一大早起来,围着太阳湖跑步,直到跑得浑身冒热气,再回去冲上一个凉水澡,身体倒是练得棒棒的。到了办公室反正也没有多少事,抱着计算机钻研电脑,快成了电脑专家了。没事时精神病似的,又举哑铃,又拉扩胸器,小膀子、胸脯上的疙瘩r凸凹有致,俨然一个健美运动员,常常胳膊肘抬呀抬的展示自己隆起的肌r。唉!好端端的一个文文静静的小伙子,都是自由主义思潮、个人主义害的呀。像是一个疯子。你知道不知道呀?他是双学士呀,唉,挺可惜的。”干部处长摇头叹息。 紧接着干部处长又介绍了已撤并到办公室的信息处主任科员刘鹏的故事。这故事引起了秦东方极大的兴趣。 第四章 刘鹏的故事 刘鹏后来的噩运,来自于那次充满冒险又令人心痛的南国之旅。那是他刚刚有了一个孩子后的假日旅行。这次假日之旅竟如引爆他家庭危机和人生危机的定时炸弹,炸得他晕头转向,不仅炸翻了他的家庭,也炸翻了他的官场前程,从此一蹶不振,还给他带来了“嗜黄分子”的雅号。这雅号虽然只是背着他在影影绰绰地暗中流传,但是那如影随形般的机关干部背后的指指戳戳,追风赶月似的平时同事间异样的表情中流露的轻蔑,有如一把把无形的剑刺得他鲜血淋漓,无法立足,于是他变得脾气古怪而与整个机关的氛围格格不入,使原本内向的性格更加内向了。那是一些说又说不得,解释又解释不清的问题,他也只好哑巴吃黄连了。他事实是被局领导挂了起来,因为没有一个处室聘用他,他百无聊赖每天几张报纸看一天,一杯茶水喝半天。过去那些如诗的灵感,仿佛枯竭的泉眼再也难以涌流生活的浪花。他有点形容枯槁,未老先衰。 “这样有争议的人物能够进‘扫黄’稽查队吗?”干部处长摇了摇头,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问秦东方副局长。 时间要追溯到几年前那个无雪的冬天。 春节刚过,地处长江中下游的陵州市还是寒风料峭的早春季节,街道两旁光秃秃的法国梧桐将遒劲的枝干伸向冬云密布的天空,仿佛是双双干枯的手臂向苍天索取温暖的阳光,而天地是灰黄色的一片。刘鹏因为工作上的一点小事,其实也就是借着一个由头,与妻子去南国进行一场蓄谋已久的假期旅游。 他与妻子段玉芳在大学时的老师朱伯仁教授,此刻正在海南的一家新成立的叫什么椰风出版公司任总编辑。朱伯仁教授那年四十九岁,在学校的教授群中向以思想开放、率直敢言著称,在教明清文学史的过程中,率先设立了“《金瓶梅》与中国性文化”讲座,以某种惊世骇俗的理论大讲中国封建专制主义对中国人性的束缚。于是在学校大受青年学子的欢迎。教授出身于出版世家,其父早年任职于陵州商务印书馆,在民国时期就是资深出版家,解放后任陵州市政协委员。陵州商务印书馆并入陵州人民出版社时,他父亲曾以民主人士身份出任陵州人民出版社的总编辑。刘鹏那时分在出版印刷局办公室编一本内部刊物《陵州出版印刷》,他受命对朱伯仁进行采访,了解其父朱老先生早年的业绩。他的妻子段玉芳在儿童教育出版社当总编办主任,也在电话中接到朱伯仁热情的邀请。小夫妻俩一合计,公私兼顾,于是有了那次要命的假期旅行。不过,这一切都是在平平和和,甜甜蜜蜜中开始的。至少刘鹏没有看出其中会隐藏什么危机,只是段玉芳那两天显得十分激动。 那天,小女人弄得满身香气,身着性感的夏装,外罩一件皮风衣,就和刘鹏登上了南去的飞机。 飞机穿透昏暗的云层,向美丽的南国飞去。刘鹏看着身边娇小的妻子,她那熟睡的姿态,眼角眉梢拥着幸福的笑意,细巧的苹果脸上化着淡妆,那双足以动人心魄的杏仁眼紧紧地闭着,长长的眼睫毛,虽然是假的,却服服帖帖地阖在眼睑上。眼睛周围打着淡淡的眼影,微微上翘的柳叶眉显然精心修剪过,眉梢极细,樱桃小口,轮廓分明,涂了一层无色透明唇膏。两颊还挂着浅浅的笑靥。这个女人真是造物主对他刘鹏的恩赐,刘鹏再次沉浸在性幻想中。想到妻子那盈盈一握的娇美茹房,此刻正在藕荷色的紧身薄型羊毛衫下起伏。微微喷出的鼻息,甚至发出某种如兰似麝一般的芳香。黛黑色的曳地长裙遮盖着半高跟的皮鞋,里面隐藏着曲线起伏的美好身段。真是女为悦己者容啊。至少这段时间刘鹏认为段玉芳是为着自己精心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使他这个做男人的脸上极有光彩,只是这女人在家中霸道了些。但是讨上这样漂亮的女人,他这个机关里的小干部走出来绝不跌份。他一边喝着飞机上的免费饮料,一边美滋滋地品味着眼前这个丘比特赠送的美好礼物。回忆往事,更使他陶醉在幸福之中。 他和她的相遇纯属偶然。那是一个美丽的初秋,陵州大学那充满园林韵味的校园还未褪去夏天的装束,飞檐翘角黑瓦灰墙的教学楼被一株株古木和一丛丛名贵的花木簇拥着。大片的绿地仿佛地毯一样使校园保持着温馨的明快色调。他听完朱伯仁教授轰动一时的“《金瓶梅》与中国性文化”的讲座,还在回味着教授在教室中精彩的演讲。那演讲,高c迭起,一次次被躁动的学子那热烈的掌声所打断。刘鹏虽然感觉教授那夸张的手势,飞动的神采,尖刻的言词,无不带有哗众取宠的味道。但是,激烈的言词无疑容易打动一颗颗躁动不安的心灵,尤其是在这个观念发生大变革,大冲撞的年头,任何一种反叛传统的观点都会激起思想新潮的年轻人共鸣。而有一个人能把那些眼花缭乱的社会现象解剖得如此透彻,必然就会像一把沙子撒向了平静的湖面,激起无数美丽的涟漪,这涟漪一圈圈扩大,也能形成新颖的图案,使人赏心悦目。在结束讲座之前,朱伯仁教授甩了一下他那覆盖在前额的长发,那模样极像一个著名的交响乐指挥,几乎是用希特勒式的狂热和嗓音在声嘶力竭地大叫,很有点气冲霄汉的味道: 同学们,亲爱的同学们!我们犹如穿越干涸沙漠的饥渴旅人,渴望吮吸甘美的琼浆。几千年的封建专制,把普通人的性,禁锢在封建道德的樊篱中而扭曲、变态。我们成了性无能者,整个民族成了患阳痿病的民族。我国雄性的猎猎大旗难以张扬,我们女性的柔美品性无以舒展。性成了统治者把玩股掌之上的玩物,而成了广大民众的地狱。封建统治是同“存天理灭人欲”相伴始终的。因此,性是附庸于政治的,政治的荒诞导致了性的荒诞,阳y错乱,y差阳错,本末倒置,给社会带来了无穷的灾难。我们的民族像被阉割的雄j长期徘徊于世界文明的门槛之外,发出喑哑的啼叫,不得引吭高歌,难以长鸣报晓,中国的现代化因此而步履蹒跚,裹足不前。这乃是民族的灾难呀。亲爱的同学们,莘莘学子们!让我们把人类的性活动从封建专制的束缚下解放出来。性活动乃是人类最自然、最基本的活动,性的欲望不仅仅是一种创造生命的欲望,而且更是一种创造艺术、科学的欲望。它是一种生理现象,是一种人类生产活动,更是一种智慧的源泉,犹如喷薄而出的旭日,不可阻挡地发出人的光芒,使人身体燃烧发热、发光,构成人类永恒的生命链,组合成千秋不朽的美妙华章。其自发性和不可遏止性就像草木生长,月出日落一样自然、美丽、壮观。人类在其中获得灵感、创造、欢乐。我相信,一旦性的阳光普照大地,人们就能在性的平等中获得博爱和自由。 朱伯仁猛然用优美的手势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结束了自己的演讲,像是指挥结束了自己优美的乐章。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此时,他那宽大腮帮子下的大嘴唇发出满意的微笑,小绿豆眼灼灼生光。然后他像列宁那样向他的学生频频挥手,夹着讲义昂然走出阶梯教室。一群忠实的信徒紧跟在后,问这问那,他娓娓而谈,眉飞色舞。刘鹏就这么一边回顾着朱教授授课的情景,一边沿鹅卵石铺筑的甬道在林y中漫步。小路两旁是枝叶繁茂的槐树。天空下起了牛毛细雨,他浑然不觉,依旧沿着曲折的小路走着,回味咀嚼着朱教授讲课的内容。雨越下越大了,密密的雨丝穿过绿树的缝隙,打湿了他的衣裳。他终于小跑起来,快步向甬道尽头的那座山上的小凉亭跑去。那是校园中的一个景点,叫南山。南山其实也不过就是一棵绿树覆盖的小土丘,上有古色古香的小亭一座。这亭传说有些年头了,原为江南大才子袁枚的读书处,这校园也为袁大才子的私家花园。袁大才子弃官隐居后,带着他的一群美貌的妻妾和女学生,在这园中授课、谈诗、嬉戏,过着风流才子的浪漫生活。想到这里,他笑了。 当他在越下越大的秋雨中非常狼狈地闯进亭子,拂去满目的雨水,眼前豁然一亮。一位穿着白色衣裙、美丽仿佛天仙一般的姑娘出现在他的眼前。不过,姑娘给予他的只是一个身段优美的背影,她并不理会这位才子的贸然进入,仍是聚精会神地一会儿蘸色,一会儿洗笔,一会儿在眼底的画夹中涂抹着色彩。对着这方雨幕中的校园美景,她在写生。打湿的画面使黛绿色的彩色恰到好处地晕染开来,显得朦胧而奇诡,形成一道雨中的绿色帷幕,灰暗压抑的背景显得湿漉漉的,一幢现代化的教学楼呈白色状矗立在雨幕中,很壮观的样子。那白色和她身上无袖白色衣裙一样醒目,薄薄的丝质裙子竟然朦朦胧胧凸现出那白色胸罩吊带,很使刚刚受了性学启蒙的中文系才子想入非非。刘鹏下意识地说:“不错,美极了。” 女孩并不回头只是淡淡地说:“是吗?我画得好吗?” “画得好,亭亭玉立,像是带露莲花,出水芙蓉嘛。”刘鹏言不由衷地胡乱吹捧。 “这是现代化的建筑,风雨中挺立的是没有生命的物体,哪里是什么芙蓉,我看你是信口开河,胡吹乱捧。我告诉你吧,那风雨中摇曳的绿树,反衬出高楼的挺拔,一静一动,才有比较;深黛色的绿树,灰暗的天空,明净的高楼,一白一灰对比强烈,画面才能出效果。我看你们中文系的学生,审美方面全是大呆鹅一个。” “你怎么知道我是中文系的?” “刚才阶梯教室跑出来的那伙人就像白色蛋壳里流出的蛋黄,都是听那个流氓教授大侃性学的一代好色男。”她那口气好像很轻蔑,只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样。她头也不回,继续专心作画。好在她没回头,觉不出他的脸红和尴尬。 他有点愤怒了:“你怎么随便侮辱人,朱教授怎么流氓了?他的课讲得不错的。” “好什么好,有什么好的?理论上吹得天花乱坠,实践上也闹得乌烟瘴气。你没听说性学专家正在和妻子闹离婚,原因就是和我们系一个女模特打得火热。”又是一串毫无感情色彩的炸弹。刘鹏有点愤怒了:“这是老师的私生活,我们不好干预的。难道你不认为我国深受封建道德的束缚,在性问题上太禁锢了吗?……” 话音未落,又一个不冷不热的女声在反诘:“你难道认为和一个还不认识的漂亮姑娘在这个秋雨如丝的季节里探讨性问题,能够避免诱惑的嫌疑?” 这话像一支雨中的响箭,s中了他的心,他开始张口结舌,语音失调了。他红头涨脸,竟然无言以对。这时女孩回过头来,对他嫣然一笑,随后笑得更欢了。 “我以为是中文系自鸣得意的一只呆头鹅呢,原来是一只好斗的落汤j。”这话缓解了气氛,她随即友好地送过一条手绢来。 刘鹏接过手绢胡乱擦着一头一脸的雨水,那手绢带着少女淡淡的体香,使他心里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悸动。他像雾里看花那样看不透眼前这个美丽的姑娘,这种神秘感又引起他进一步探求的兴趣。 “你是美术系的?” “是的,想探听本姑娘的芳名吗?我叫段玉芳,手段的段,宝玉的玉,芳草的芳。这个名字很普通,是吗?”她总是自问自答。 “是的,不……很美,很有诗意,冰清玉洁的芳草,如你这身打扮一样,亭亭玉立嘛。”刘鹏情不自禁地夸奖道。 “中文系的才子很会说话,我这名字有什么好听的,土里土气的,是父母取的,我还想改掉呢。你看改什么好?我准备改成冰倩。喂!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刘鹏。” “噢,久闻大名呀。校刊上发表的那首《思念》的诗是你写的吗?” 思念像是燃红的火焰久久地炙烤着焦灼的心头在寒夜的篝火中燃烧哟始终轻盈地等待着风的轻吻和拂爱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溅出“劈劈啪啪”的火花捧着烫手哟,揣着不安让它喷薄而出哟又怕酿成灾难让它把我烧得化了吧变成一缕袅袅直上的轻烟随风飘向缥缈无际的空间化为夜空的繁星。 变作黄昏的晚霞天天伴随着月亮的起落夜夜飞到梦的天涯这小女子竟然面对雨幕大声朗诵起来,好在四周空旷无人。雨天如幕把外界隔绝,整个小亭就他们俩。他多么希望大雨不要停息,把他们定格在两人的世界里,让他们谈诗论画,如胶似漆。小女子打住了诗的朗诵,用凌厉的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个还算英俊又有点才气的中文系才子,竟冷冷地反诘:“这就是你在性学专家教导下写的诗,整个是童谣嘛,还爱呀,梦的。” “你这是对爱情的误解,爱情是神圣的,伟大的……” “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有时爱的情感与r体的欲望是相互交织的,爱的言说只是表面的衣服,r的欲望才是衣服底下的身心,身心是要掩盖的,这是之所以要穿衣,有时还要戴面具的原因,又何必用道貌岸然的外表来掩盖男盗女娼的内心呢?你的老师就比你来得干脆放肆。”小姑娘口齿伶俐,不依不饶。 他们就这么聊着,争着,直到大雨停歇,才各自回自己的宿舍。 后来过了许久,刘鹏都未碰到这美丽直爽的女孩,也只能做着梦中情人的苦思冥想。然而,一个偶然的事件又使他们有了更多的接触,这就是天意。 朱伯仁教授不仅课讲得好,而且行为也很出众。他和夫人的感情危机也终因为模特儿小姐的介入显得无法挽回了。他闹着要离婚,校方顾及到影响,始终不同意。当然也因为朱教授的夫人也是学校的资深教授。她义正词严地指责朱教授的无耻行径,坚决不同意丈夫对家庭的背叛,于是到处告状,把朱伯仁搞得有点灰头土脸,这也使原来脆弱的婚姻关系愈加变得雪上加霜。 一天,朱伯仁教授和女模特儿同时失踪,不知去向。学校组织有关师生到处寻找,遍寻不见踪影。作为朱伯仁的学生,刘鹏和模特儿所在系的学生会主席段玉芳又见面了。这次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较长,于是又有争论、交锋。不过,这倒像是原本醇香扑鼻的牛奶中又加了一把糖,变得甜蜜蜜了。 寻人小组无可奈何之际,省委办公厅转来省委书记批示的一封人民来信。信是写给省委领导的。 大致内容是: 尊敬的省委书记: 作为陵州大学的知名教授,我最近一直为婚姻的痛苦所折磨。我与我妻感情不和,由来已久,最近由于她的歇斯底里,到处损害我的名誉,关系已到破裂的边缘。我为这个无爱的婚姻,感到悲哀,坚决要求离婚。然而,由于行政的干预,使我这已死亡的婚姻一直得不到解除,我的身心均感疲备,最近越来越难以承担这巨大的压力,我准备用生命对这种婚姻进行殊死的抗争。 朱伯仁绝笔 省委书记接到这封信大吃一惊,知名教授为婚姻而自杀,在省里从来没有过,必将酿成重大社会新闻,造成不安定因素。于是,他立马提笔批示,请陵州大学党委立即组织人寻找教授行踪,务必做好思想政治工作,不要酿成重大社会事件。 校党委接此批示后高度重视,立即组织找人小组分几路寻找。凑巧刘鹏与段玉芳又分在一个组,与校保卫处长组成一组。还是校保卫处处长心细,从那封群众来信的邮戳上发现此信寄自五莲山五莲镇。于是找人小组直扑五莲山,查遍镇中宾馆、旅馆,竟在五莲宾馆客房内将教授与女模特赤条条地从床上请起来。原来教授自杀是假,带着小情人游山逛水是真,已在五莲山住了好几天了。 教授见到满脸惊愕的保卫处长竟然轻松地笑笑说:“真是难为你们了,我只是开了个小玩笑而已。” 一路上,小模特倒还有羞耻之心,面有红潮,在面包车内不言不语。惟教授面色如常,口若悬河大侃新时代要有新的婚姻道德观,以适应市场经济的发展,爱情也应如商品一样,是应当时时更新的云云。保卫处长听得如堕五里雾中。刘鹏和段玉芳竟听得津津有味,小面包车成了朱教授宣讲新性a观的课堂。他的观点无非是:认为性欲卑下、邪恶的观念乃是宇宙中的一大荒谬,就好像疯人院中疯子认为食欲是邪恶的而拒绝饮食一样,而传统的性态度在各种社会力量的交互作用下有如雪崩一样,是随着传统体制的崩溃而瓦解的。性是健康的,有如清澈见底的水一样洁净,是自然的,美的。任何让身体愉快的行为都应该被接纳,就像人渴了要喝水一样。性关系是平等的,就像我与模特儿不存在教授与员工职业上的差别,在性关系面前人人平等,是一种男女均应自由表达需要的平等关系。传统的为调节性关系而建立的婚姻及家庭制度应当更具有弹性和包容性,符合个人的癖性,而并非强制每个人都走进一个模式中,这是不人道的,有违人权的等等。这番信口雌黄,使得初次接触这一领域的段玉芳听得如醉如痴,两眼直冒光,搞得朱伯仁的得意门生刘鹏则有点醋意泛泛的,心想这牛高马大,健壮结实,腮帮子宽大,小眼细眯,头发溜光的教授真他妈采花老手,初次与小女子接触,竟把魂也勾去了。 回到学校,教授离婚如愿以偿,但他的理论太高妙,太玄乎。高妙得如同银河里的月亮,玄乎得如同太上老君炼的九宫八卦丹,非孙悟空不得服,就是孙悟空服了,也会发疯发痴要大闹天宫,成仙成神不成也就成怪成魔了。他的行为举止更是乖谬得令常人难以理喻,因为他认为很圣洁的行为,在常人眼中就是丑闻。于是,朱教授只好和新婚的夫人远走他乡,去海南闯天下了。据说他承包了一家出版社,夸下年创利240万的海口。在海口市立足后,立即向内地辐s,干得挺欢。那天到机场给朱教授夫妇送行的只有段玉芳一人,两人竟当着如夫人的面,泪眼相向,执手无语,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后来就有了书信往来,暗中自是电话不断。这一切刘鹏自然被蒙在鼓里。 刘鹏和段玉芳在学校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那晚的毕业舞会上。在大食堂聚过餐,是毕业生联欢晚会。晚会后是舞会。那是学校体育馆改成的舞厅,舞厅里灯光昏暗,舞场中还幽幽地燃着不少蜡烛,烛光中欢舞着一对对年轻的学子,他们很快就要各奔前程了。段玉芳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刘鹏未在意,只是那天晚上她窈窕的身材上套了一条大红薄呢长裙,上身是黑色呢坎肩,在舞场中旋得如同一朵火红的玫瑰,自然很引人注目。他发现了她,他绅士般地弯腰鞠躬,伸手邀她跳舞。也许他邀舞的姿势太夸张太正统,太不够浪漫,反倒使段玉芳有点恍惚。她平静地起立,由他牵着手走进舞池中央。他们随着缓缓的华尔兹舞曲翩翩起舞,他揽着她的纤腰,她搭着他的宽背,使两人之间有了相当的距离,就少了许多激情。 他绅士风度,她淑女姿势,他们很规规矩矩,四平八稳地跳了几分钟,只听幽幽的烛光中她幽幽地对他说:“你找别人跳好不好,不习惯你的舞步。” “我有什么地方跳得不对吗?”他凝视着她好看的杏仁眼说。 “没有什么不对,正因为你跳得太对,我找不到那种自由奔放的感觉了。感觉不对就有点索然无味,实在对不起。”她的手从他的肩膀滑下来径自走了。他茫然若失。 欢快轻松的吉特巴舞曲响起,那朵黯然败落的红色玫瑰又在舞池中央绽放开来。和她对舞的人,一招一式都很奔放。人们蓦然发现,那位舞伴竟然是久违了的朱伯仁教授。这老家伙双手双脚,不!浑身都有节奏地抖动,大背头上的长发甩得很开,飘荡得有如年轻的俄罗斯水兵。小女子段玉芳双手叉腰,长发如瀑布一样散开,杏仁眼与那男人的小绿豆眼竟然眉目传情,像是在说着无声的语言,脚下的步子更加默契了。有同学告诉刘鹏,朱教授现在叫朱总编。他的出版公司,在全国设有好几个编辑部呢,其中有一个就设在陵州市,称为第二编辑部。他是常来陵州市的。刘鹏当时就气得眼睛发绿,唾骂一声:“流氓!”然后扬长而去。他的身后欢快的吉特巴舞还在继续。那旋律使他挥之不去。竟像梦魇中的恶魔一样压得他好几天没睡好觉。 大学毕业之后,他和段玉芳竟然分在了一个系统。他在办公室编《陵州印刷出版》,她在儿童教育出版社当美术编辑,偶尔也发表一些儿童文学作品,文章写得空灵清秀,童心盎然的样子。他成了机关团支部书记,她却是儿童教育出版社的团支部书记,于是团委开会又常能见面。那次团日活动的联欢会上,仿佛是为了弥补那次毕业晚会的不恭,她主动邀请他跳了好几曲。她几乎成了他的固定舞伴,于是他心中爱的旋律再次响了起来。他们干脆漫步街头,各诉别后衷情。她还是那样乐观、爽朗,直来直去。只是她的眼睛告诉他,她已不是原来的她了。 他们后来在融融的月色中接吻拥抱,她那丰满的r胸贴着他宽厚的肩膀,她幸福地哭了。 他骑着自行车驮着她穿过树影婆娑的马路,在路灯的照耀下,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单身宿舍。在那个令人难忘的晚上,月亮又圆又大,月色很美,使得宿舍不用开灯就显出朦朦胧胧的微光。他们再一次拥抱,长时间地热吻,她把手伸进了他的长裤,他把手伸进了她薄薄的裙衫,他们互相品尝各自抚摸带来的快感,逐步进入了情况。他脱去她身上的衣服,在月色中欣赏她线条凸凹的躯干,像是一尊月光中的维纳斯。他脱光了自己,想让自己激动发疯的灵魂安静,而灵魂却像是喝醉了酒的醉汉,长时间躁动不安。他的动作显得笨拙而不得要领,昏暗中竟找不到下手之处,还是她用自己纤纤玉手引他渐入门径。他们激动得呻吟如歌,那晚他们完成了神圣的结合。他像一个被牵着手踏入情场的毛头小伙子,胆怯心虚;她像是一个谙熟门径的大姐姐,手把手教会他如何正确品尝女人。把朱老师的美妙理论变成美妙的实践,那妙不可言的感觉诱使他们以后又有了多次的实践。他们最终在法律形式上也完成了神圣的结合。 第五章 危情之旅程 飞机跨越了琼州海峡,机舱里响起了播音小姐甜美的嗓音:“各位旅客,十五分钟后我们将降落在海口市美兰机场。” 刘鹏和段玉芳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步出机场,一股热浪伴着阵阵海风扑面而来。南国的冬季像春天一样温暖、美丽。高大的椰子树、油棕树伴着密密的相思树林,组成一道绿色风景线,夹着五颜六色的各色花卉更显得风光明媚,使来自a省的客人眼眸一新。穿着短袖花衬衫的朱伯仁总编辑戴着墨镜,向他们热情地挥手。在刘鹏看来,这个年过五十岁的男人精神抖擞,皮肤比过去在学校时显得黑了些,更显出了健康的红润。大背头还是潇洒地甩在脑后。不知道他底细的人猛一瞧,还以为他是一个标准的南国商人,浑身绝无半点教授的儒雅气息。当然了,对朱伯仁来说,他是一个知识分子,而且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但他又绝无传统知识分子的儒雅气息,满腹经纶并不用于崇尚道德的文章,传统的文以载道自然如对老牛弹奏《高山流水》。他的学问皆用于对人性自然本能和欲望的开发研究,因而半人半兽更接近他的本性。为人师者则枉披了一张教授的外衣,为野兽者则勃勃野心、熊熊欲火裹着人的衣冠,实则衣冠禽兽耳。因此,他不需要任何矫揉造作,他展示的是自己赤ll的肆无忌惮,这才显得更现代,更另类,更显出性学教授的风流本色。用陵州话来说朱伯仁像是个“老p漏”。他高大的身材背后,却站了一位身材修长,面如满月,穿着无袖真丝黑裙的年轻女子。朱伯仁向他们介绍,这位小姐是他们的发行部主任,名字叫常莎莎。 朱伯仁驾驶着黑色的宝马车来接他们。晚上,朱总编辑与常莎莎小姐在南国海鲜大酒楼为他们接风。他们四个人占了一个大包间,包间取名椰香厅。朱伯仁点了一桌海鲜,配上清香的鲜椰奶。他们边吃边唱卡拉ok,倒也气氛融融。席间互道别后情况。朱伯仁频频举杯,为他这对得意门生喜结良缘表示衷心的祝贺。 带着几分醉意,由常莎莎小姐带头唱了一支《流浪歌》。这歌声有点凄婉哀伤,常小姐似有无限的隐情在歌声中倾诉。接着,神采飞扬的朱伯仁,直着嗓子荒腔走板地唱了一首加拿大歌曲《红河谷》。不过,他唱得很投入,边唱边含情脉脉与段玉芳对视,那盈现眼角的余光,似乎对留在故乡的姑娘倾诉着无限的情思和哀怨。接着是段玉芳小姐唱了一首《长相忆》。朱伯仁只是坐在一旁默默地抽烟,烟雾弥漫在整个椰香厅。他似乎在回忆往事,又似乎沉浸在那一往情深的歌声中。最后,刘鹏勉强唱了一首《梦驼铃》。大家心情似乎都有点黯然,于是常莎莎提议跳舞,小厅内响起了舒缓抒情的慢四步舞曲。常小姐打暗灯光。朱伯仁率先搂着段玉芳摇晃起来。这边常莎莎邀请刘鹏入场跳舞,刘鹏也不推辞。 为了调节气氛,刘鹏问道:“常小姐,你年纪轻轻,唱那《流浪歌》是不是太伤感了些?” 常小姐回答:“你不知道,我们搞发行的常年在外面奔波,实际过的是一种流浪者的日子。没办法,发行部是我个人承包的,每年做多少书,发行多少书全是承包的,还要向社里上缴利润。作为女人,我们有家庭,孩子要照顾。常年在外,难免没有风言风语,这点你们男人是不理解的。” “是呀!作为女同志要兼顾家庭和事业还是不容易的。”刘鹏表示同情地说。 莎莎只是幽幽地说:“其实熊掌和鱼是不能兼得的,事业和家庭是难以兼顾的。通情达理的男人少呀,女人超过了男人,男人心理就不平衡。” 刘鹏不好深问,于是各自扯了一些自己所在省的风土人情。常莎莎告诉他,明天由朱总亲自驾车带他们到三亚,途中还要在一个别有情趣的华侨农场过上一夜。 曲终人散,朱伯仁驾车送他们夫妇去了坐落在琼州湾海边上的南国宾馆。 第二天清晨,晨光熹微,黑色宝马车载着他们四人出发了。下午三时,车子开到那个华侨农场。先参观黎村苗寨。在苗寨中先是欣赏苗族歌舞,后是参观苗族风情。客人在苗家竹楼观看苗家婚礼。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苗家姑娘,把一个个绣着牛头的锦囊挂在男游客的脖子上,这客人就成了新郎,将有幸参加苗家婚礼。刘鹏被选为新郎官,被苗家证婚人领进了婚礼现场。可惜选中他的那位苗家姑娘长得奇丑,神态却亲热得要命。圆圆的柿饼脸,肿眼泡,大蒜头鼻子,阔嘴唇上抹着鲜红的唇膏,满脸的青春痘。她的相貌着实使刘鹏大吃一惊,她的主动热情又使他尴尬万分。苗族小姐先把黄色丝绒织成绣花头帕包在刘鹏脑袋上,把他打扮得像是一个苗家人。然后,在主婚人的吆喝下喝交杯酒。这时的刘鹏只能像一只被戏耍的猴子一样被人牵着走了。那边朱伯仁开始为他们照相,闪光灯掠过新娘的面容,新娘在甜蜜地微笑,还发嗲似的用肥胖的手掐着刘鹏的耳垂,越是照相越是把矮胖的身子向刘鹏身上靠。她仿佛为自己仪表堂堂的汉家夫君感到万分骄傲。随着证婚人手中敲起的铜锣声,刘鹏不得已还得把这个矮胖的苗族丫头背进d房。他想想简直沮丧透了,尤其看到段玉芳那冷笑的面孔更使他感到今天这事窝囊。把胖姑娘背进了木板隔成的新房,证婚人开始变了一副面孔,刚才还笑容可掬,现在开始恶狠狠地向每位新郎收取见面礼,少于50元就不准出d房。 刘鹏像是逃避瘟神一样,赶紧搜索腰包找钱,找来找去找不到50元面值的人民币,只得忍痛给了那丑姑娘100元钱。丑姑娘肿眼眯成了一条线,笑着说:“这位大哥真好。”于是甜甜地给了他一个热吻。那红红的唇印竟然印在了他的脸颊上。当他像是丧家犬一样钻出d房时,外面等着的段玉芳、朱伯仁和常莎莎笑成了一团,两位小姐竟笑出了眼泪。 参观过热带植物园,车子开进那条充满现代气息的繁华小镇已是傍晚时分了。两边的街灯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宽阔的柏油马路人来车往,一幢幢的现代化建筑耸立在绿色热带雨林中。桑拿浴、舞厅、宾馆、温泉泳浴、水上舞厅、露天餐厅的霓虹灯广告闪烁明灭。一株株椰子树、槟榔树、相思树组合成一道浓y苍翠的绿色风光带,点缀着丛丛艳丽的花朵,使小镇弥漫着醉人的芬芳,显得格外旖旎妩媚。小镇是不夜的。这里楼台亭阁满布,绿树繁花似锦,环境优雅安谧。只要有钱,这里吃、喝、玩、乐应当是一应俱全的。 朱伯仁携段玉芳一行下榻于金海湾大酒店。这座酒店依山势而建,只有三层。一层是大厅、演出厅、健身房、商务中心、餐厅、美容美发厅、桑拿浴室等服务设施。二层、三层是客房。二层三层都有长长的回廊,三层的回廊直通山顶。山顶建有葫芦形的温泉游泳池,整座山坡已被不规则的石块垒成层层递进的梯田一样,不过每层都是由石块垒成的一个个花坛,中间种植的是一丛丛奇花异草,整座小山点缀得花团锦簇,亭阁隐现。花丛石隙中间瀑布流泻而下,发出潺潺的流水声,真是风光迷人。山下是宾馆的小花园,小桥流水,鹅卵石铺成的甬道两边簇拥着名贵的龙柏、水杉、摇曳的凤尾竹,都使这个南国花园充斥着诱人的风光。 晚饭后,一楼的大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这里将举办大型歌舞晚会。最吸引人的是泰国人妖表演,但宾馆的广告却把那位不男不女的漂亮姐称为双面佳人。对外收费150元,旅游团和宾馆住客收费100元。 刘鹏蒙头蒙脑还未弄清怎么回事,就被常小姐牵着手,朱伯仁推着背,引进了观看演出的人流。朱伯仁向回头顾盼的他,频频招手,大声说:“既然来了海南,该看的都看一看才不枉此行。”此刻的段玉芳和朱伯仁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 刘鹏没有被领到演出大厅,而被服务小姐带到了一个神秘兮兮的卡拉ok包间。包间里已经坐了满满的一屋子人,只是中间的场地空着。屋里男、女、老、少都睁着好奇的眼睛仿佛在等待神的降临,室内气氛安静而肃穆,神圣而庄严,有如等待着一个神秘的宗教仪式的开始。室内的灯光昏黄而幽暗,照s在这群神情怪异的看客脸上就有点怪兮兮的。 服务小姐随手关掉室内壁灯,打开了厅中间旋转的彩灯,于是斑驳陆离的灯光开始在头顶旋转起来。常莎莎悄悄与他耳语,你将欣赏到一场动人心魄的优美舞蹈。这时,音响里响起节奏明快的迪斯科舞曲。人们开始睁大眼睛不错眼珠地盯视着门口,仿佛血红着眼的狼群等待着猎物。秀色可餐的猎物终于出现了。那是一个身段姣好,面如芙蓉,皮肤白皙的姑娘。她的身上仅着三点,披着薄如蝉翼的白色轻纱,随着迪斯科明快节奏舞进了小厅。她扭腰摆臀,舒展四肢,丰满的r体随着音乐的节奏抖动,两只皮球式的茹房在窄小的胸罩内呼之欲出,像是五色世界里飘动的幽灵。幽灵从身边飘过,留下一阵淡淡的馨香,这馨香很能刺激起人们心中潜藏的欲望。刘鹏发现室内无论男女都睁大了双眼,目光随着幽灵的舞步移动。他对面一位穿军裤的老者还张大嘴巴,口水都流了下来,也不自觉。幽灵轻轻地舒展她那细长灵巧猿臂式的胳膊,用手解开那绣着金花缀着珠玉的红色胸罩,一双丰满白皙的茹房如脱兔般地跳了出来,那动作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人们拼命地咽着口水。刘鹏发现,男人们突出的喉结在上下滚动,女人们小舌头伸出唇外拼命舔着嘴唇。此刻的幽灵又灵巧地抛掉了手中的三角裤,使人失望的是里面还有一条窄窄黑布条嵌包在她那丰满的腹股沟中间,使巫山神女的真面目难以展现。终于,人们把悬着的心松了一下,幽灵脱得一丝不挂,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披着轻纱翩翩起舞。幽灵边舞边用她那柔若无骨的手臂向瞪着眼的看客招手挑逗,廉价地抛着飞吻。冷不丁地幽灵那光洁丰腴的臀部竟然坐在刘鹏的腿上,还未等刘鹏反应过来,她的一条玉臂已揽住了刘鹏的脖子。他的脑袋无力地躲避着幽灵那滚烫的躯体,幽灵竟用一只手捧起她那肥硕的茹房将樱桃样的茹头往他的嘴里送。他拼命地挣扎、躲避,那样子一定是非常狼狈的。好在这狼狈只持续了几分钟,幽灵也不是真送 第 4 部分 欲望文 第 5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5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头往他的嘴里送。他拼命地挣扎、躲避,那样子一定是非常狼狈的。好在这狼狈只持续了几分钟,幽灵也不是真送,只不过做做姿势,增加乐趣而已。幽灵终于像雾一样飘走了,他的双颊却清晰地印上了幽灵那火辣辣的血红吻印。看客中发出了一阵哄笑,笑得刘鹏很不自在。 精赤条条的幽灵跪在地毯上,边舞边把头向后仰,最后竟将头平贴在地上,叉开的双膝展示了她那最动人心魄的部位。看客的目光极为自然地捕捉着这迷人的风光。但是朦朦胧胧的灯光却使人们看不真切,有点雾里看花的味道,心中却像是月下潮水那样神秘地涌动。这时,音乐声戛然而止。幽灵以这动人的造型,结束了自己的表演,给看客们留下了足以回味的深刻印象。 心中漫起的潮水,随着表演的结束,慢慢退下。胃中涌起一阵痉挛,他感到有点恶心,他深为自己今晚的行径感到耻辱。朱伯仁怎么安排自己看这样y秽的表演?朱伯仁与自己妻子又去干什么了呢?这些话他不好说出口,免得给常莎莎感觉他太像一个虚伪的道学家,太像一个充满醋意的小男人。当他四顾左右寻找常莎莎时,这小女子竟不知在什么时间,已悄然离开这充满色情的表演场所,人影杳然。 其实小男人自有小男人难以言说的隐痛,在经过了初恋的激动之后,如火的激情开始熄灭,日子平淡得如水一样流走。初恋中的完美印象,开始为生活的平凡、普通而打碎,段玉芳开始像生活中的美人鱼一样晃着尾巴,我行我素地游来游去,而那鱼尾巴总是令人难以接受的。刘鹏则喜欢平静、安宁,带点温馨的家庭生活。段玉芳的交际圈范围极宽,上到出版社的社长、老总,大学的教授,下到大学生,个体书商及驾驶员,炊事员。人们总是用仆人对待公主的心态来对待她,这就是漂亮女人在社交圈中的优势。人们心甘情愿地向她奉献。殷勤的笑脸,丰厚的馈赠,爱恋的目光等等。家里热闹得像是开茶馆,有时他不得不陪着她的这些尊贵的或者不够尊贵的客人扮笑脸,说些应酬的话。而这些男人的眼睛总是围绕着她那靓丽的倩影转,和他的应酬纯属言不由衷,因为他只是段玉芳的丈夫。而段玉芳总是陶醉于这种众星捧月的场面,廉价抛洒着感情的花露水,甚至于把她那洒满廉价香水味的社交圈自诩为巴黎贵妇的沙龙。小城来的副县长的小姐要效仿上流社会的贵妇人,追求某种贵族的荣耀。在刘鹏看来,这纯属邯郸学步,是小县城女子的虚荣。他之所以能够容忍这些庸俗的应酬,当然因为她的这些三教九流朋友也使他沾了不少光。男人对漂亮女人总是出手大方的。他所抽的烟,老爷子喝的酒,甚至于她的高档时装、化妆品,总是有人送上门来,她是来者不拒,统统笑纳。家里要用车,只要段玉芳一个电话,那些对普通百姓平常傲慢得如同狼狗一样的首长驾驶员,会哈巴狗似的主动开着车送上门来,那都是奥迪、奔驰、宝马一类高档车。刘鹏坐在这种车内感觉自然特别好,仿佛他自己真的成了厅长局长,他的虚荣在此刻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段玉芳总是情不自禁地吹嘘这是沾了她的光。光沾得多了,他自己的光就发不出来了,他总是生活在老婆的y影里,人们介绍时总说他是“段玉芳的丈夫”。于是,他在家庭里的地位就有点无足轻重,就有点类似仆人、保姆、厨师一样。早晚接送女儿上幼儿园,下班洗衣、烧菜,一应本由老娘们儿做的活,他都要干。家里的事干多了。工作就要受影响,又影响到他在单位的形象。段玉芳总是头脸光鲜,每天打扮得如同新媳妇一样出入各种交际场合,如鱼得水。工作不到三年,她就当了总编办公室主任,职称已混到了副高,甚至于还挂在总编辑名字后面出了几本书。而他平时则有点胡子拉碴,形容枯槁,不修边幅的样子。此次海南之行两次艳遇,至少使他感觉他还像个有魅力的男人,胡子刮去了,恢复了青春,彻底放松了,没有了压力,精神也显得焕发了许多。其实他还是挺帅的,尤其是那件正宗的法国鳄鱼t恤一上身,身价又涨了许多,尽管他目前也只是一个普通编辑。而他的那位副编审老婆和朱教授到哪儿去了呢?他心中不由得暗暗纳闷。 他随着人流不由自主地走进演出大厅。远处舞台边的常莎莎在向他招手,原来常莎莎提前退出包间是为了到大厅找一个较靠前的座位。 刘鹏在疑疑惑惑中,舞台中央突然蹿上去一条衣着光鲜、手持话筒的大汉。大汉响亮的嗓音,借助话筒扩大了几十倍,使他吓了一跳,方回过神来。常莎莎小姐为他留的座位,是舞台的左侧第一排,靠舞台很近,很近。因而对这位穿着燕尾服、高大英俊的男人必须仰视。 这大汉c着标准的京腔普通话,嗓音浑厚洪亮,中气很足,自称是京城来的著名主持人,模样像著名电影演员赵园。他对着满场好奇的看客,用极华丽的语言欢迎大家的光临:“来自天南海北、五湖四海的先生们、女士们、小姐们,各位贵宾晚上好!”一个标准的日本式鞠躬。 “欢迎大家远道来到风光绮丽、地处天涯海角的祖国宝岛海南。欢迎大家在这月色融融,暖风习习的美丽夜晚光临我们金海湾夜总会。我们将在这个美丽的夜晚给各位来宾献上一台精彩纷呈、千奇百怪、名角荟萃、一应俱全、乱七八糟、五光十色、令人振奋的节目。不仅有精彩的杂技、喜剧、动人心弦的歌舞,有来自上海的身材姣美的模特给您带来赏心悦目的沙滩时装表演,还有来自深圳的柔姿舞蹈队,他们大胆火爆的劲舞表演将震撼您的心灵。为了给晚会增加异国情调,我们还特地请来泰国芭堤雅的双面佳人苏丽雅小姐。苏丽雅小姐,芳龄二十四岁,毕业于泰国美男学校,待会儿你们就会一睹她的芳容。相信这台晚会使您终生难忘,但是,少儿不宜!下面晚会开始。” 随着热烈的掌声,舞台上响起西班牙斗牛士舞的音乐声。伴着欢快的舞曲,一队男男女女小矮人穿着黑色的斗牛士服,披着红黑相间的披风登台亮相。小矮人的节目丰富多彩,独唱、歌舞、杂技,使观众们看得眼花缭乱。紧接着上台的,有在众目睽睽下大吃玻璃杯的江湖好汉,有杂技团吞剑叠杯的名角,有c科打诨逗人捧腹大笑的著名笑星……演到高c处,随着一阵疯狂的舞曲,冲上一位背c两根野j毛和五颜六色鸵鸟毛的妙龄女郎。这就是来自泰国的人妖苏丽雅小姐了。苏丽雅小姐穿着浑身闪着亮点的湖蓝色长裙,独自舞了一遍。然后用英语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外国话,最后只说了一句变调的中国话:“我非常喜欢中国,非常喜欢海南。”接着她那喉结突出的脖子开始四处转动,美目开始左右顾盼。主持人介绍她是要寻找一位如意郎君做她的助手,协助她表演,被选中的客人将获得一份精美的礼品。 苏丽雅小姐的目光最后固定在刘鹏身上,眼神直勾勾地发出邀请。在看客的哄闹声中,满脸通红的刘鹏先生被连推带搡地哄上了台。 刘鹏手足无措地站在台中央。苏丽雅用生硬的中国话问他:“你是哪里人?” 刘鹏略作思索,用山东腔答道:“俺是山东因(人)。” “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李大山。” “你今年多大?” “俺今年三十六了。” “你长得很漂亮,是个小靓仔。” 刘鹏微笑着点点头。 苏丽雅竟冲上前拉开他的沙滩裤松紧带,带着好奇的目光探究裤子里的秘密。“我可以看看吗?” 刘鹏连忙用手掩住裤腰,摇头道:“不可以的,不可以的。”脸上却带着笑,因为沙滩裤里穿着小三角裤。 苏丽雅要刘鹏紧抱着她的纤腰,他感觉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身上肌r很发达,苏丽雅要求他贴紧她的臀部,那臀部r筋筋的毫无女性臀部脂肪松软的感觉,更像是健美运动员的身体。这时,主持人小姐捧出一个精巧的快照机对准他和苏丽雅,留下了照片,并立即抽出照片作为礼物赠送给他。这就是主持人小姐所说的精美小礼品。 苏丽雅叫他再贴紧一点,再抱紧一点,他们藤蔓相缠那样在台上随着音乐节奏扭动。他满脸通红,体内一股热流竟在与苏丽雅的r体摩擦中有点蠢蠢欲动。他满头大汗地完成了与苏丽雅小姐的合作,在看客们的哄然大笑中回到自己的座位。 常莎莎和他开玩笑地说:“你今天艳福不浅,亏你太太没来,否则又要吃醋了。我们朱总说这种表演是不能让夫妻俩一起欣赏的。” 他却笑着说:“活丑,活丑,我上当了。”他心中还是喜滋滋的。因为他成了公众心目中的靓仔形象,于是继续饶有兴致地看节目。 下面是深圳霹雳舞团的现代柔姿舞,那是身穿黑色紧身服的健男与身着三点式的少女贴身起舞的现代舞,动作跨度大,音乐节奏明快。随着音乐的起伏跌宕,姑娘们开始脱去黑色的胸罩、裤衩。当台下观众瞪大眼睛等着精彩的那一刹出现时,却发现姑娘贴身还有一袭窄小的大红色的胸衣和三角裤,于是不免有点遗憾。 刘鹏今晚确实大开眼界,他生平第一次见识这样的舞蹈,这样的人妖,这在内地简直闻所未闻,有如天方夜谭。他感到不可思议,同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朗朗天空,竟能容忍此等丑恶的表演。他心中在胡思乱想,鼻腔却感觉到一阵如兰似麝般的馨香向他来。他还未完全清醒时,台上那个穿着三点式的女郎,扇着手中的轻纱已舞到了他的面前。她站着,他坐在软椅中,两条玉柱似的大腿竟夹着他的脑袋。他的脑袋一片空白,鼻腔中涌进汗水混合着脂粉的怪味,使他感到有点头晕目眩,他几乎昏厥了过去。他下意识地左躲右闪,手推足蹬,不得要领。好在妙龄小姐对着他的脑袋略扇了几下,又蹦蹦跳跳回到台上。台下又一阵喧嚣,看客们的目光又盯紧了他,他成了晚会的英雄。而他自己却感觉更像是一只狗熊。这只狗熊蔫蔫地瘫倒在沙发椅中,这回他有了某种被调戏的感觉。 身穿白色晚礼服,矮矮胖胖、圆圆滚滚、胸前晃动着两只巨r的珠珠小姐,扭捏作态登台演出。这位被介绍为深圳著名女高音独唱家的珠珠,这回带给大家的是男歌女声对唱《心雨》,于是又开始挑选男搭档。但见珠珠小姐媚眼眨巴着又要s向刘鹏。 刘鹏慌忙起立,狼狈地逃离座位。 只听得珠珠小姐捏着嗓子在背后嗲声嗲气地骂道:“死靓仔哎,忘恩负义的家伙,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跑什么哟?”说完,用小肥手拍打着自己肥厚的肚腹做伤心状。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演出继续进行。 ………… 演出大厅,闹闹哄哄,好戏连台,节目精彩纷呈,人们情绪高昂。 金海湾宾馆的花园里却格外安静。银色的月光洒满了庭院,竹影婆娑,松影摇曳,高大的椰子树,挺拔的槟榔树,矗立在棕榈树的树林中。前方耸立的层层山崖开满了星星点点的小花。晚风吹拂,送来一阵阵凉意,传来一阵阵沁人肺腑的花香。花园万籁俱寂,四周静悄悄的。月色下一对恋人在窃窃私语,他们是朱伯仁和段玉芳。朱伯仁穿着花衬衫牛仔裤,显得青春焕发。 段玉芳做小鸟依人状,丹凤眼脉脉含情,柳叶眉似颦非颦,仿佛满含怨恨似的。她今天着意穿了一件无袖白色合体裙,胸前白底圆点装饰,恰到好处地衬托着高耸性感的胸脯。裙装腰收得很紧,又将她臀部美妙的线条凸凹有致地显出来。这是一个风流性感的少妇。仿真丝面料的薄裙不断地被晚风吹起,露出线条迷人的双腿,修长挺拔。她的身上稍稍喷了一点香水。白皙的颈脖子上戴着一条细巧的翡翠坠金项链。这是朱伯仁在离开学校前送给他心爱的女学生的。也就在那天晚上,她在教授的引导下,品味了性生活的愉快,完成了庄严的献身。此后,教授带着他那头脑简单、外表美丽的女模特远走南国。 “她好吗?”一个幽幽的声音在问。 “她有什么不好,跟着我这样的著名教授——陵州才子是她的福气。”一个气壮如牛的男音低声回答。 “你拈花惹草的,那么多女朋友,她就不吃醋吗?” “她敢吃醋吗?吃醋我休了她。她像猫一样的听话,我就是把她当作保姆用的。” “你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把女人当工具使的好色男人。你们男人个个都是花花肠子。” “那是她愿意的。我明确跟她说,我这人就这样,平生就爱两件事:爱读书写作,爱漂亮女人。你如果感觉不能忍受,可以离婚,她是舍不得的,赶都赶不走。孔夫子说:”食,色,性也。‘男人哪有不好色的。我不是道学家,我用行为实践我的理论。鼓吹’存天理灭人欲‘的北宋程颐、程颢兄弟,见了美色还情难自抑,神魂颠倒,兜售什么’座中有妓心中无妓‘此类的道貌岸然的胡说来掩人耳目。我等凡夫俗子该享乐就享乐,否则枉度一生。“男人振振有词地说道。 “我不要听你这些乱七八糟的狗p说道,你就不问问我的情况嘛,你们男人总是自私的。”女人嗲声嗲气地说。 “瞧我这人,就是粗心,感情没有你们女人细腻,该打。我看刘鹏,长相还可以,就是性格内向了一点,有点老气横秋的。过去才华横溢的,现在怎么像小老头一样闷声不响的。” “他呀,死人头一个,一个平平庸庸目光短浅的小官吏而已。才华嘛,早就随着岁月增长,江郎才尽了。现在忙家务,做饭、带孩子可是好手。他那个不值钱的破编辑,还是我托了社里那个好色兮兮的总编和局头头打了招呼才争取来的。嗳,这婚姻是扼杀人性的地狱,当初恋爱一时冲动竟嫁给了他,人是会变的哟。” “是呀,家庭是城堡,城堡外的人想冲进去,城堡里的人想冲出来。程颐说:”座中有妓,心中无妓。‘禅宗六祖慧能说:“只要心清净,何处染尘埃。’我们不妨借用一下,‘生活中有城堡心中无城堡’心里也就无烦无恼,无碍无挂,圆通自融了。不过,我看这小伙子还算厚道,你就把他当保姆用,像我一样,现在雇一个保姆得多少钱呀!”朱伯仁厚颜无耻地说。 “也只好这样了。不过,在家庭中和一个男保姆生活在一起同床异梦也不是滋味。” “你有孩子吗?” “有一个女孩,挺可爱的。” “噢,你可以找一个超过他的情人嘛,调剂一下感情生活。” “好是好,可我是事业心极强的女人,这种风流事弄不好要影响声誉的。我们那个社长也很风流,他那男人的心态,我一看就明白,还搞得躲躲闪闪,偷偷摸摸的。拍一下胸脯,摸一下手的,表面上还特正经。他没有你那么直截了当。” “那你干脆调到我这儿来算了,我给你安排个办公室主任的位置,海南这里我说了算。” “我不想制造丑闻。领导干部找情人,一不找身边人,二不找自己的下级,三不找系统内的人,就是为了顾及名声呀。而且感情这东西还是雾里看花的好,距离增加美感。” “我在陵州设的那个第二编辑部,缺一个专职室主任。那个兼职的副教授,我准备开了他,这小子吃里扒外,中饱私囊,盗印本版书,搞得太不像话。真的,你把关系调到海南,人在陵州,我每年给你一批书号你自己做,人员由你招聘,亏了算社里的,赚了算我俩的,每年交点买书号的钱就行了,我给你便宜点。现在要干事业,就得自己干,给共产党玩命不值,最多挂个金字招牌。这叫借船下海,也就是‘好风凭借力’,目的是为了‘送我上青云’。” “这个建议可以考虑,不过要慎重,不要一头塌,一头抹。两头不着落,我不吊在空中了?” “不会的,宝贝,有我在呢!”说着那男人竟把这小女人抱在怀里,狂吻了起来。 段玉芳推开了他:“汗津津的,我俩洗洗澡吧!” “洗什么澡,我们到山顶游泳池去洗温泉,‘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咱们去。” “不,我没带游泳衣,怎么游?” “要什么游泳衣,你要怕羞,戴上你的武装带,穿上你的遮羞布,你要不怕羞,穿上浴衣,脱了下水l泳。天这么晚了,看客们都去看l体表演了,不会有人夜泳的,那里是我们俩的天地!” 说完用他那有力的大手拍了拍她高耸的茹房。这乃子还蛮有弹性的。朱伯仁在心中暗想。 段玉芳四顾张望了一番,果然寂静无人,惟有表演厅传来喧嚣的人声和音乐声。 朱伯仁和段玉芳悄悄地返回各自住的房间,脱去外衣披着毛巾浴衣,相挽着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铺着松软的地毯。绕过迷宫似的宾馆廊道,随着箭头指示的方向,他们像是情侣一样相依相偎着向温泉泳池走去。 三楼走廊的尽头,穿过怪石嶙峋的夹道,跨过一座悬空的小桥,就是山顶温泉游泳池。 这天夜色正好,碧空如洗。蓝晶晶的夜空,挂着银盘似的月亮,月亮四周闪烁的繁星眨着神秘的睡眼,晚风轻拂,凉意沁人。游泳池的四周围着密密匝匝的相思树,树影朦胧形成高低错落的剪影。游泳池呈粗腰葫芦状。葫芦的上端是温泉,五柱泉眼日夜不停地输送着地下温热的泉水,“咕噜、咕噜”地翻着白色的气泡,池面一片氤氲的热气蒸发着朦朦胧胧的薄雾。葫芦的下端面积超过上端两倍,是一片清澈见底铺着天蓝色瓷砖的泳池。平静的水面洒满银色的月光,波光粼粼,与天上的月亮遥相呼应。这诱人的温泉,这迷人的碧波,这寂静无人的夜色,这温馨如梦的月光,无不充斥着迷人的诱惑。这里是朱伯仁和段玉芳两人的世界,一个健壮如牛的男人,一个欲望如火的女人,飞快地把浴衣甩在池边的躺椅上。段玉芳那仅着三点绣花内衣的躯体,在月色的辉映下亭亭玉立,有如一尊曲线优美的大理石雕像,周身凸现着迷人的光彩;朱伯仁那古铜色的皮肤,在月色的映照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银辉,他们像久旱逢甘霖那样,两具灼热的躯体拥抱在一起,互相感受着各自的心跳。他们热唇相接,口舌相含,体内涌动着莫名其妙的兴奋,内心充斥着郊外野合的欲念。 朱伯仁用双手轻轻托起段玉芳那娇小可人的躯体,两条玉臂钩上了他的颈项。此刻的段玉芳星眸微闪,双目含泪,口中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伯仁,这里真美,这样真好。” 朱伯仁则用嘴唇轻轻叼起她细巧的耳廓,贴着她的耳朵说:“玉芳,我的小宝贝,真让我想死了。”晚风吹拂着段玉芳的秀发,发梢轻轻地触碰着朱伯仁粗糙的肌肤,仿佛是燧人氏以石擦火点燃了他胸中喷薄而出的欲火,他突然对着夜空长啸一声,把段玉芳抛进了水中。段玉芳大呼小叫地在热浪中挣扎、翻腾,发出愉快的尖叫声。朱伯仁也蹿进了雾气之中。段玉芳攥紧着兰花小拳头,擂着朱伯仁赤ll的背脊,口中故作嗔怒地骂道:“你真坏,搞得人家猝不及防,淹死我,要你偿命。”朱伯仁笑着说:“我偿命,我偿命。”一把顺势拉过段玉芳的手臂,把她揽在怀中。他们相拥着坐在五孔温热的泉眼上,喷发的热浪有节奏地触摸着他们的肌肤,体内升腾的火焰熊熊燃烧。周围热流汹涌,惟闻滔滔泉涌之声;心底烈焰升腾,只有熊熊欲火燃烧。朱伯仁乘势解去段玉芳的胸罩,两座温热柔软的玉峰脱颖而出。朱伯仁手忙脚乱,口嘬手搓。段玉芳情不自禁地呻吟,顺手脱去朱伯仁的短裤。他们就这样在这纯净明朗的夜空下,在这热气氤氲的温泉中放任自然,尽情嬉戏。他们仿佛是远古中走来的亚当与夏娃,无牵无挂地生活在琼林仙境般的银河之中,沐浴着银辉漫漫的温泉,洗尽人间烦恼。在这个男女性关系极为开放的年代里,禁果早已不禁,就像是吃水果那样随便。更何况偷情老手朱伯仁和性开放女子段玉芳这对思想极其解放的男女呢。他们品尝对方就像品尝甜梨那样自然、潇洒,不仅充满着激情,而且还伴随着理性。你看,朱伯仁口中仿佛还在喃喃自语,仿佛是对着学生说教,竟朗诵起普希金的诗句:啊!世俗的人!你们就像你们原始的母亲:夏娃,凡是到手的,你们就不喜欢;只有蛇的遥远的呼唤和神秘的树,是你们的向往;去吧,去吃那一颗禁果——不然的话,天堂也不是天堂。 于是他们情不自禁,两相情愿,两心相悦地在水中偷吃禁果。这潇洒的吃法,就有如孙悟空进了玉皇大帝的桃园偷吃仙桃那样放肆随意。他们仿佛是水中诞生的龙蛇在交尾,将两个生命的有机体化合成一个有生命的蛋白质原细胞,从温暖的海洋中诞生,在银色的月光下跳跃。于是社会的伦理道德,家庭的责任感,通通化为泡沫似的热浪,在温热的池水中消融、化解。人类在变成龙蛇的躯壳时,人类的灵魂也随之而去,替代的只是人类原始的兽性。 一番伏羲和女娲的龙蛇交尾,朱伯仁和段玉芳淋漓尽致地品尝了人类原始的激情。他们赤身l体,无牵无挂地向碧波清纯的冷水池游去。融解了体内久已积压的欲望,他们像是卸下了包袱的旅人那样轻松愉快。回归大自然的天趣和无挂无碍的感觉,使他们灵感大发,妙语连珠。 朱伯仁仰躺水面,四脚朝天地说:“对整个人类来说,偷吃禁果反映了人类向往未知的领域,追求智慧,探索真理的愿望。” 刚刚被朱伯仁在水中彻头彻尾,彻里彻外探索过的段玉芳一边踩着水,一边说:“人的欲望导致了由愚昧到觉醒,由野蛮到文明的过渡,也许这一切可能会伴随着不幸与磨难,却大大丰富了精神世界,使人类的智慧和文明得到开发。” ………… 此刻,星月无言,银辉漫地,晚风吹拂着密密的相思林,只听到四周沙沙的风声和温泉有节奏的潺潺流水声,树影摇曳,波光潋滟,增添了环境的神秘感。在这个神秘的宝葫芦中发出的两人之间的小秘密要等到三个月后才被揭穿,那时段玉芳和刘鹏的家庭彻底破裂,故事也不再神秘了。 段玉芳一个猛子扎到波底,一口气游到池边,钻出水面。她水淋淋地爬上泳池,用手绞了绞湿漉漉的头发,将一头秀美的长发拢在脑后,光着身子穿上浴衣,提着水淋淋的小物件,返回了房间。朱伯仁紧随其后,将她拥在怀中。此刻,演出大厅疯狂的音乐声仍在寂静的夜空回响,晚会到达高c,煽情的柔姿舞将看客的情绪刺激了起来。演出大厅内气氛热烈,笑语喧哗,有如这夜空下的温泉水在潺潺喷发。 段玉芳在盥洗间用洗发香波、浴y将自己周身洗得香喷喷的,然后钻进了毛巾被,带着略感疲惫的满足酣然进入梦乡。 刘鹏浑身被那场撩人心肺的演出弄得欲火中烧却无处发泄。带着在演出大厅积郁的欲火,带着等待喷发的欲望,打开了客房门,一股馨人的香波味直冲脑壳。眼底出现的是段玉芳裹着毛巾被曲线诱人的躯体。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想亲吻一下段玉芳,却被睡眼蒙眬的段玉芳粗暴地推开了。 段玉芳嘴里嘟嘟囔囔地:“你搞什么搞,人家累死了,你看脱衣舞,还……还不满足。去,一边去,别烦我。”她翻了一个身将背对着刘鹏。 刘鹏却发作不得,他确实像是做了坏事的孩子被大人拿了一个正着那样尴尬,红头涨脸,手足无措,仿佛一盆冷水从头而下,将灼热的欲火浇灭,心却像熄灭的炭火那样颤抖着发出“滋滋……滋滋……”的呻吟声。 他失望地退到洗浴间,对着淋浴头用热水猛冲一气,用香皂猛烈地搓揉着身体,仿佛要洗去浑身的污秽,仿佛要搓碎自己挡不住诱惑的身体。他哭了,伴着“哗、哗”的流水声,热泪无声地挂在两颊,又被哗哗的水流冲去。他放了一缸水,将自己洗净的身体泡在热水中。脑袋里却情不自禁地出现那脱衣舞女迷人的身体,鼻腔仿佛又嗅到那女人身上醉人的芬芳,于是他下意识地自己安慰起自己来。直到泄尽了体内的污秽,他才拖着疲惫麻木的身躯从浴缸中爬出来。他像是被掏空了身子的行尸走r那样,毫无知觉地上了床,迷迷糊糊地与那个同床异梦的女人睡到天亮。 第二天他们去了亚龙湾。朱伯仁特地安排他们住在海南最豪华的五星级大酒店凯莱大酒店,感觉了一番现代化酒店一流的服务。之后,他们又随着老师与常小姐去了三亚,观赏了海底珊瑚,游了南山寺。 恍惚如梦,充满着愉快和失望,交织着美丽和丑陋的海南之行结束了。那些刻骨铭心、使人兴奋恐悚的画面将永久定格在他们的人生画面上。有如风和日丽的晴空下在松软如茵的草坪中埋藏的一颗定时炸弹,终有一天会把这海市蜃楼似的美好景观炸得粉碎。 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他们上班、下班,带孩子、烧饭、编杂志、编书、会朋友,一切如常,水波不兴。 三个月后,时至仲春季节,段玉芳感觉体内异样,例假中断,不时出现呕吐,她开始惊悸地感觉她恐怕是怀孕了。 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刘鹏的时候,刘鹏却冷冰冰地告诉她,这绝对不可能,他们每次都是有避孕措施的。但是,丈夫还是冷静地陪同她去医院做了流产手术。这时段玉芳似乎变了个人样似的,对丈夫嘘寒问暖,关心异常。在休息期间,家务活也开始主动去干了。妻子出人意料的转变,好比原本凶悍泼辣的面孔戴上了一张温柔敦厚的假面,显得虚伪而做作。她开始抢着接电话,捂着话筒耳语似的说话,全无过去的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贵妇人气了,显得鬼鬼祟祟、神秘兮兮似的。两人心照不宣地,怀着各自的心思随着生活的流水将无聊的日子一天天向前推进。 原本沉默寡言的刘鹏变得更加沉默了,他经常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抽烟,家中仿佛潜伏着巨大的危机。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死亡,那么就只能选择爆发,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刘鹏原本是从来不翻弄段玉芳的皮包的,那天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她随身带的那只鳄鱼牌小坤包。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封信,那信用的是海南椰风出版公司的信封,那字分明是老师朱伯仁写给段玉芳的:yfbaby:3号的信,7号才收到。 别的暂搁,我要问的是,你现在的情况怎样了,望即告。我现在只感到周身难受,坐卧不宁,也许你此时正在(或已经)遭受痛苦,我真想替代你受此罪!我一直不忍心让你受这个苦,却又多么希望你能接纳我们的后代,可事与愿违,命运偏不作如此安排,心中实在不是滋味。疼在你身上,痛在我心上!我感到有人蛮横地亵渎、伤害我惟一最最亲爱的人,却又无从去泄此愤恨。 尽管你那么怨恨我离开陵州,但我要告诉你,我是多么想在这个时候陪伴着你,和你说说话,帮你舒舒心,为你分担痛苦,为你倒茶、洗漱,烧些可口饭菜,让你依偎我小憩,领略一下静谧和温馨。我大体知道你作为女人所承担的灵与r的重荷,但既已如此,还望你安心静养。听人说,有时处理得好在静养中反而可以除却往日的创痛,但若不注意,则会加深新的不适。我只希望你在任何时候,特别是在遇到困难、创痛和挫折的时候,多想想我,我永远和你心灵相通。我这辈子命中注定四处飘泊,灵魂与身心均如浮萍,任凭风吹浪打,但是我的心是追逐着你的。我不敢自诩我的心是如“金子般”闪光,但对于你,也仅仅是对于你,这颗心是透明和赤诚的,尽管它伤痕累累,残破不全!我自然希望你能了解我,给我温暖,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同床异梦的保姆,而是爱人;但我更应该多疼你,我知道你也需要有一个人百般爱抚你、理解你,我认为我是做得到的,希望你不要把这些作为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我在这方面确有些笨拙,但我不是孔子般的“巧伪人”。我不懂得传统爱的艺术,讨人欢喜,但我自始至终对于你,我惟一挚爱的y是一片滚烫的心!此时此刻,我在想什么呢?我在想,我也许不该向命运索取什么,而应该多为所爱的人做些什么,多去奉献,在付与中体会自身存在的价值,而不图报,何况命运安排给我什么,早已注定。我这种人注定不能在官场久混,乘我还在官场,我想为你做些什么。不!那是为我们俩做些什么。我在海南提的建议你是完全可以考虑的,乘当前出版体制有待改革之机,谁先面对市场谁便得利。狭路相逢勇者胜。趁旧的规范逐渐冰释,新的规范有待建立之隙,抢滩登陆,总会有所收获。在陵州的第二编辑部由你挂帅我便放心了。这其实就是我们在现行体制外的一块小自留地,这自留地当然尽可能用集体大田里的种子、肥料,收获的却是我们自己的东西。80年代过去了,90年代已经到来,我要加倍地呵护你,维护你,促成你所说的:“人的欲望导致由愚昧到觉醒,由野蛮到文明的过渡”,使你完成“内在与外在美的统一”,成为众人所尊重的真正的成功的女人。这些当然都需要金钱,而赚钱最好的机会则是旧规范瓦解之后,新规范未建立之前的混乱,在混乱中抓住机遇,挑战人生。我们只有在这种努力的过程中去体会生命的意义。我们既没有服务人类的宏大愿望,当然只能最大可能地服务自己,尽全力促成自我的发展,哪怕忍受再大的创伤,折去数十年的阳寿也在所不惜。 我的好baby,坐起来,披上衣服,别受凉,桂圆红枣汤热好了……书还是要编下去的,尽管有很多困难,尤其是你为我们社编的那本《智仁法师传》(“大德高僧系列丛书”的第一本)一定要编好,封面要设计得精美一点。这一方面我无力代劳,因为我受丛书投资限制,必须到处约稿化缘,乞求施舍,佛界之人自称“六根清净,四大皆空”,其实哪里净得起来,世间的名利对他们一样有诱惑。我有暇一定陪你上五莲山拜会一下那个老和尚,我看他对出书还是很有兴趣的。从你离岛至今,我没有一天不做梦,都是关于你的。至今只字未写,我是红尘中的情痴情种,哪里写得了和尚们的书,还是让别人胡诌去吧。我想,你若感兴趣,是可以编发的,我倒是可以利用职权,给你审稿编辑费多开点的,等你到了编辑部,这些书的出版就由你c作了。和尚们不食人间烟火,香火钱却来得很容易,从化缘款中挖他一大勺,我觉得是不为过的,这钱都是人民的血汗钱,和尚用得,我们也用得。 希望你多听听我的话,注意保重身体。心律不齐、头疼、失眠一类主要是心情问题。我不敢保证你一直心情愉快,这不可能,但大体上要保持心理平稳,望你能将近况告我,以免悬念。 yours,br刘鹏看了这信,一股热血冲上脑门,他像是发了疯似的冲到卧室,揪着段玉芳的头发将她拖下床来,劈头盖脸给了她一个耳光。这时的段玉芳知道事已泄露,家庭的分裂已不可避免。她不哭,不叫,不求,只是用愤怒的眼睛对视着发怒的丈夫,上唇紧咬着下唇,嘴角流着血。她的挑衅性目光激怒了刘鹏,他接着又给了她两脚,方解心头之恨。段玉芳拨电话报警,暴怒的小丈夫被带到派出所教育到半夜才回来。 以后的日子,仿佛像是电脑黑客安排好的无聊程序:刘鹏打报告离婚,向法院民庭递诉状,法院调解,开庭。没完没了的诉讼,把刘鹏整得精疲力竭。这离婚案一直审了两年。两年中间,他们分别像老鼠搬家一样把名人字画、存折、金银细软,各自能弄多少,先下手为强地弄出这个等待斩割的家。 两年后,判决书下达:因段玉芳与第三者朱某关系暧昧,导致刘、段婚姻破裂。原住房归刘鹏所有,段玉芳坚决不要三岁的女儿,女儿刘薇归刘鹏养育,后面就是长长的财产分割清单,大到存单、钱财,小到桌椅板凳一一分割清楚。段玉芳拎着小皮箱走了,离别之前她在丈夫仇恨的目光注视下,抱着女儿大哭一场。一个和睦的家庭就这样解体了。段玉芳这时已调到了海南椰风出版公司第二编辑部任主任。她搬到朱伯仁帮她在陵州市购置的办公用房去住了。 离婚判决书下达后不久,一封封打印好的匿名举报信飞向陵州市纪委、检察院、出版印刷局,主要是举报刘鹏在海南旅游期间观看色情表演并偷偷跑到苗寨中嫖妓。举报信附有多张刘鹏与苗女合影的彩色照片,刘鹏裹着黄丝头巾,长着一脸青春痘的苗家胖姑娘趴在他身上,摸着他的耳朵,十分亲昵的样子。当然那张他抱着人妖苏丽雅的纤腰与之合影的彩照,更使他嗜“黄”如命的形象丑陋不堪。此刻的刘鹏被离婚弄得焦头烂额,又遭遇性丑闻的袭击,他真正是百口莫辩,欲哭无泪。在干部处长显微镜似的目光审视下,他无法解释他在海南的所作所为,就像是克林顿总统遇到了独立检察官斯塔尔,他张口结舌,难以自圆其说。最后此案因无法查证,只好不了了之。而刘鹏却像被打入另册的“贱民”,无法堂堂正正做人了。他实际上是被挂了起来,像一具挂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干尸,形象是美好不起来的。 当然,刘鹏的故事是秦东方根据宋瑞诚的介绍和干部处长的描述综合而成。在宋瑞诚和他看来,这只是年轻人在人生旅途上的失误,因而决定接纳刘鹏同志为稽查队员。至于王文江同志的问题,根本不成其为问题,只是当今社会党风不正,社会风气不正而导致的对人才的压制、对反腐败者的打击报复而已,他不便指责杨敢之同志,心中却对这种动不动把人挂起来的传统很不以为然。他又从其他处室抽调了两名同志,由当公安出身的魏武斌出任稽查队长。a省出版印刷局“扫黄、打非、反盗版”稽查队这支没有编制的队伍总算拉了起来。 魏武斌事后不无幽默地对秦东方说:“我们这支队伍,四五个人,三四条枪,还不如胡传魁的忠义救国军,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当然,我不会辜负秦局长您的希望,一定会尽量把工作做好的。” 秦东方则十分严肃地说:“小魏,这话你只能在我屋里说,出去不要说了,影响不好。要相信这些同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关键是多看他们的长处,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同时还要严格管理。开始就要养成好的作风,建立严格的管理制度,才能在实践中带出一支好队伍。” 魏武斌郑重地点点头。 第六章 梨庄风云录 人高马大的“大甩子”垂头丧气地坐在a省出版印刷局“扫黄”办的办公室里。 “大甩子”是隋大成的绰号,不仅因为他个头长得高,而且他的相貌奇特,圆圆的脑袋,理着平头,脑后的槽头r很厚,r褶子叠起来足有几层。两个大眼睛滴溜圆,细看却是一双对对眼。“大甩子”原来在枣县梨庄乡开过饭店,开始红火过一阵, 第 5 部分 欲望文 第 6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足有几层。两个大眼睛滴溜圆,细看却是一双对对眼。“大甩子”原来在枣县梨庄乡开过饭店,开始红火过一阵,后来他的几个哥们儿经常在饭店海吃海喝,再加上大甩子的热情,镇党委书记稽胜利也隔三岔五地来打打牙祭,大甩子点头哈腰地上酒端菜,那架势就像是稽胜利的三孙子。慢慢地那爿小店就被整垮了,他自己反而落了个“大甩子”的绰号。 那年大甩子想扩大一下饭店规模,在乡里找了一块宅基地。找到了稽胜利,稽书记大笔一挥给批了。大甩子感恩不尽,就想送些洋酒洋烟给稽书记。而稽书记硬是廉正得了不得,晚上递上门去的,第二天早上就叫镇政府秘书王世牛送了回来。搞得大甩子很是过意不去,嘴里不住地念叨:“这稽书记倒真是共产党的好干部呢。”王世牛却“嘿嘿”冷笑着说:“大成哎,稽书记叫你到他那里去一下呢。” 大甩子立马说:“世牛哥,好哩,好哩,我马上就去哩。”说着脱下脏乎乎的围裙,擦擦就p颠p颠跟着世牛去了。 到了稽书记的家,大甩子瞪大了牛眼像是看到西洋景似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发出由衷的赞叹。哎哟喂,这景色只有画报上才有呢,这书记就是与咱平头百姓不一般呢。 那高大围墙围着的是一幢造型别致的西式小洋楼,封闭的院墙内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拆卸下来的旧木料旧建筑材料。小院中间建有一方养鱼池,池的中央堆着太湖石假山,池中养着游鱼,来回穿梭。稽书记正在堂屋桌前抿着小酒,桌上放着鱼呀、r的。 大甩子使劲眯起牛眼,脸上挂着真诚的微笑说:“哟,稽书记这饭吃得太廉洁了,如今谁还作兴吃鱼r呀,要吃吃山珍海味,赶明儿,我给您弄点变色龙、穿山甲什么的尝尝鲜,不行的话,弄个大海龟、牛鞭一类也行呀。你这也太俭朴了,难怪脸上瘦皮寡r的。” 稽书记却不拾他的话题,继续很有风度地抿一口小酒,夹一块肥r往嘴里送,一只手还不住地在穿着袜子的脚丫子上抠来抠去,兴许是脚气发了。抠了一会儿还下意识地用鼻子闻闻手指头上的臭脚丫子味,然后继续喝酒。那臭脚丫子味仿佛也是下酒的作料似的。他的老婆胖胖的,白白净净的,想年轻时也是够漂亮的哩。她叫梁灵凤,这女人轻轻盈盈从厨房里端来一盘韭菜炒j蛋。 “哎,灵凤,添一副碗筷,让大成也尝尝你的手艺。过去都是我去吃他的,今天我也请他喝一盅。大成,来尝尝这酒鬼酒,比你那枣县老白干强多了。”说完竟亲自替他倒了一杯递过来。 “哟,这咋说的呀,不是折杀兄弟我了,您老人家亲手倒酒给我喝,咋成,咋成。啊呀,如今这书记就是平易近人哩,到底是人民公仆哩。”隋大成说话都不周全了。 “你呀,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酒不喝,那宅基地镇上收回了呀!”稽胜利笑着说。 隋大成一饮而尽,这酒果然好喝。绵软爽滑,好上口,只觉一股暖流,滋溜一下就由喉咙口窜到胃中,把胃里的许多馋虫给引了出来。 “来,再喝一杯!” 隋大成心想这可是天大的面子,镇党委书记亲自斟酒给我这个饭店小老板,不喝可是不识抬举了。于是,一杯接着一杯一连喝了好几杯,喝得头有些晕乎乎了,脸就红得像是猪肝。 这边一个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声音说:“大成哎,我的好兄弟,经营饭店,我老哥支持你点材料,我家有些物资,你正好派上用场。”稽胜利指着堆在院子里拆下来的几十根旧木条和十几根铁管说:“这些东西少说也得值3万元,你看着给吧。” 听了这话,隋大成立即瞪大了眼珠子,两眼珠就对在了一起,看着那稽胜利精瘦精瘦的脸,像是看一只马猴。他心中暗暗叫苦,这东西是稽书记去年造这新楼,拆旧房子拆下来的,最多值个几千元钱吧。没办法,这乡党委书记可得罪不起,第二天他乖乖送上了3万元钱。 没想到新房子刚刚落成,稽胜利参加开业庆典,酒足饭饱之后,他剔着牙缝,打着饱嗝视察了饭店一圈说:“大成呀,如今讲精神文明,环境要美化净化,很重要。还要注意卫生,咱这乡也要创文明乡镇呢。我有两盆铁树,两盆大叶兰花,另外还有一个吸尘器,一个电烤箱也处理给你吧,你开饭店正好用得着呢。” 隋大成只好忍气吞声把那些别人送给稽书记的东西抬到了饭店。几天后,稽胜利竟开口向隋大成要5万元钱。隋大成惊得牛眼瞪半天闭不上,只好哭着脸说:“稽书记,我没现钱呢,镇财政所还欠我5万元饭钱呢,如果稽书记您要来就还给您。” 稽书记出面,镇财政所乖乖地归还了5万元欠款。稽书记毫无顾忌地将这5万元钱卷进了自己带的皮包。 隋大成的饭店没过几天就倒闭了。好在稽书记肯帮忙,又帮他在县文化局、工商局批了执照,他们夫妻开了一个小书店,勉强度日。从此乡里竟流传了一首童谣:隋大成大甩b,开饭店净受气,拍马p拍不响,拍到一只铁公j。 铁公j,喔喔叫,不吃糙米吃金粒,吃掉一座小饭店,吃得大成脱层皮。 以后,隋大成这“大甩b”的外号就在乡里叫响了。后来还是稽胜利发话了:“如今兴文明用语,这大甩b太难听了,还是叫大甩子吧。对这种呆里吧唧的j商,我就是要当铁公j,我这是公平买卖,怕甚的。” 这话传到了隋大成耳朵里。隋大成大骂了一句:“这什么稽书记,简直j巴书记,还不是仗着稽昌明的势,不是这老稽书记,他神气个p。”原来这小稽书记就是a省省委稽副书记的儿子。 于是,这“大甩子”就在梨庄乡叫开了。而隋大成则把个稽胜利恨成一个d。 隋大成面对魏武斌和刘鹏凌厉的目光,大对眼竟不敢和他们的眼神相对视。他沉默着,思考着对策。惨白的日光灯照在他黝黑的脸膛上,他低垂着脑袋,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瞟一眼进进出出的稽查队员。队员们正从他租用的那辆改装过的旧公共汽车上搬下一包包的教辅材料,那是他刚刚从双山市装运来的。车子刚进入陵州市的高速公路口,就被公安部门拦截。 那天天下着大雾,车子开着防雾灯开得很慢。打开半导体收音机,市广播电台报道了一条他听了心惊r跳的消息:本台通讯员从双山市报道:王世牛非法出版案由双山市人民法院一审审结。王世牛以非法经营罪,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罚款3万元。广播里的话音像针尖一样刺着他的心,他有着某种物伤其类的同感。他的心在滴着血,世牛可是他在书刊界的铁哥们儿,他可是个人才呢。可惜是时运不济,虎落平阳,那都怪那个j巴子的稽胜利。否则没准咱世牛哥就可能是镇长了呢。那天早上起来,大甩子的右眼老是跳,他也搞不清是右眼跳财还是跳灾,还和婆娘争了一气。结果两人都未闹明白左右之间的差别,还是权当成跳财吧,他自我安慰道。因为他与双山市梨庄镇临港正威印刷有限公司的庄总经理约好,去公司装运一车盗版的教辅材料。这庄老板年纪轻轻,可是有背景的,腰粗得很呢。这公司董事长就是镇党委书记稽胜利,省里的稽老书记的女婿陈宏平都投有股份。由陈宏平出面,公司竟c作成了双山市与香港合资的印刷企业,被市里的朱寿强书记称为双山新的经济增长点。这厂挂在省出版印刷局杨敢之局长的名下,又弄到了省级书刊定点企业的证,所以牛得很呢。这正威厂搞盗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过去未改制前由稽胜利的儿子梁长生承包时就盗印过《现代汉语词典》,被商务印书馆查了正着。到头来由市文化局处理,也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事。写了一纸收缴处罚通知书,寄到了商务印书馆,那只是给被侵权单位看的,并不准备执行。结果,书偷偷拉出去由大甩子这类个体书商卖了,钱分文也未罚。双山来的人由稽书记出面大吃海喝了一顿,也就走人了。处罚通知书成了掩盖盗版行为的遮羞布,省定点厂自然还是照旧挂着,盗版的勾当还是照样干着。这庄总经理就是牛b,这牛b就是有着粗壮的稽书记做后台,才那么牛烘烘的。大甩子在心中愤愤地想,他发这个盗版教辅读物,不是什么j巴书记稽胜利打招呼,谁他妈干这危险的勾当。这不,被抓住了。他心里恨死了稽胜利,恨得咬牙切齿。他却在犹豫,要不要举报这个狗日的,来一个和盘托出。不过,听说这j巴书记硬得很呢,不要扳不倒他,反被这狗日的再戳上一枪,我这辈子也就完了。王世牛不就被这j巴书记戳了一枪,这不完了。他在心中来来回回盘算着要不要和盘托出,交待出这j巴书记的问题。 想这王世牛老哥案发后,接到有人通风报信,跑了半年多,找了许多关系,最后还是被判了刑。每当想起这位老伙计他就想哭。 咱老王哥原来可不是那样窝囊的,年轻时英俊潇洒,在镇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虎虎有神的大眼闪烁着机灵的光,不到二十岁就当上了镇党委的秘书。他家庭出身好,父母亲都是当年稽昌明当新四军游击队队长的老战士,虽不是什么大官,倒也在乡里响当当的。他人长得精神,又有文化,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小媳妇是大学生,是镇里的一朵花呢。这朵花在镇中学教语文。那时候这世牛夫妇俩深得稽胜利的器重。世牛哥他对稽书记也是忠心耿耿,鞍前马后地效力,巴望着能够提拔个副镇长呢。 王世牛夫妇命运的转折,怪就怪那次杨敢之局长率扶贫小分队下乡捐书。那次杨敢之率领着钱无忌等图书公司的一行人,从市里一路彩旗招展,敲敲打打地下乡捐书。来到了梨庄中学,那时被称为学校一枝花的世牛媳妇被梁灵凤校长推荐为教师代表,负责接待杨局长一行。对市里来人的接待,稽书记事先亲自安排,一一落实,最后还将有一个庄严的捐书仪式要在梨庄中学的c场上进行。 稽书记和王世牛来到学校巡视一周,对校方部署的接待工作表示满意。最后接见校长及一干接待人员。梁灵凤校长介绍世牛媳妇时说:“这是本校最优秀的青年教师宋美霞同志。” 稽书记紧紧握住美霞的手不放,说:“喔,喔,你还是我们镇党委的媳妇呢。世牛啊,你这是金屋藏娇呀,这么漂亮的媳妇,有才有貌的,好好干,前途大大的。”稽胜利学着日本鬼子的腔调说。他手里握着美霞绵软白皙的小手,眼睛却不错珠地盯美霞的那张粉脸笑。那笑有点异样,瞧得美霞满脸红云,赶紧抽出小手,红着脸站在一旁。梁灵凤校长愠怒地看了稽胜利一眼,后悔不该隆重推出学校的校花,这稽胜利没准也是看花了眼。 赠书仪式很成功。杨敢之、钱无忌他们赠送了1500册新版《现代汉语词典》,电视台进行了报道。晚上镇政府在隋大成新落成的饭店设席三桌,招待杨敢之、钱无忌一行。当然市里的朱寿强书记也来了,稽胜利还特别将美霞引荐给了胖乎乎的朱书记。 席终人散,稽胜利送走了省、市领导浩浩荡荡的车队,像是不经意地对王世牛说:“世牛啊,咱家老二长根是个聪明孩子,就是贪玩,今年两门功课不及格呢。这语文、数学可都是主课呢,是不是请你家美霞帮忙指导指导,每星期利用两三个晚上吧!你看怎样?” 王世牛哪有不答应的呢。于是,宋美霞白天到学校上课,夜晚辅导稽家老二长根学语文、数学。她先和长根交朋友,从基本功练起,布置写日记,细心给他改,慢慢地他的兴趣被引发了出来,进步也迅速了。年底期终考试,竟破天荒地及格了。 稽书记全家像过年一样,在大成饭庄设宴招待王世牛一家。宋美霞开始成了稽家不可缺少的一员,梁灵凤也不叫她小宋而是称为美霞妹子了。尤其是稽长根,不叫她老师而叫她阿姨。但是,宋美霞见到稽胜利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感到这稽书记看她的眼神有点异样,那y邪的目光会在她的胸脯游移。有时在她辅导长根功课时,他又会有意无意地挨近她,扶着她的肩头,拍拍她的背,用游移不定的目光穿透衣领向里窥视。凭她的感觉这男人眼中放s出某种可怕的欲望,这欲望郁积已久,只是等待时机喷发而已。每当她走进稽家的门,她就有着某种预感,这种预感来自女人的第六感觉,但是她不敢往深里想下去。稽胜利夫妇毕竟是镇里有权势的人物。这权势如同烈火,有时也能烤化人的良知。美霞把她的不安告诉了世牛。世牛却不当一回事,说美霞多虑了。有了这层心理障碍,这课就补不好了。因为她会时刻像防恶狼一样防备稽胜利的袭击。 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那晚暴风雨袭击了梨庄镇,梁灵凤在市里开会还未回来,估计是不会回来了。晚上九点多钟,美霞帮长根补完课,天下着瓢泼大雨,风狂雨骤的,一时没有停止的意思。美霞犹豫着是不是要赶回去。 稽胜利笑吟吟地迎出来:“美霞,天色还早着呢,这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你就再坐一会儿吧。” “不,我要回去了。”美霞坚定地说。 “这样吧,我给你找一把伞,你等等,再喝口水。”稽胜利反身回到卧室。 卧室内传出稽胜利嘶哑的嗓音:“美霞哎,这双梁老师的鞋,你试试能穿不?”卧室内甩出一双白色耐克鞋。 美霞犹犹豫豫地向稽胜利那间装饰豪华的卧室走去。她停在卧室门口,蹲身试穿那鞋。她弯腰系鞋带时,背后猛地被人抱住了。她拼命挣扎,口中说:“不,不……不要嘛。”两脚却被那人拽得离了地。她被强拉硬拽地拖到了室内。房门在她身后沉重地被关上了。 屋外的狂风仍在肆虐地呼啸着,暴雨仍在无情地拍打着地面。宋美霞像是被暴风雨折断的小树,在一阵风狂雨暴的袭击后,孤立无援地在风雨中哭泣。 她泪眼迷离,泪珠像断线的珍珠滚滚而下。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整理一下被野兽的爪子扯开的衣衫,眼中闪出愤怒的火焰,看着稽胜利那张志得意满的脸。他上身赤膊,下身正套上长裤在拉着裤扣。为了压一下自己兽欲满足后的狂喜,嘴角歪叼了一根香烟,一脸y笑地和美霞说:“宝贝,你真让我丢魂,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真的喜欢你。你跟了我,世牛他不会亏。镇党委很快要开会,世牛的副镇长提名因此就能通过。我可以给你升级,升工资……” 疯狂的美霞,猛地从床上跃起,伸出纤细的十指向稽胜利那张邪恶的脸上抓过去,稽胜利的脸颊上立即显出五条手抓的血指印。他一个反手巴掌把美霞打倒在地。 “小贱人,不要不识抬举,本大爷看中你,是你的福气,是你家世牛的福气。”强势人物说话的口吻都是强势性的,作贱了别人还要说是赐福于人,还想要人感恩戴德。这就是流氓的逻辑。有如封建帝王玩弄了女性却叫做“临幸”,仿佛是恩赐雨露,还让别人谢主隆恩。这就是权力带来的肆无忌惮。宋美霞不知道这稽胜利就是梨庄镇的土皇帝。于是她还要做无望的抗争。 她声嘶力竭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稽胜利,你这个衣冠禽兽,我要到法院告你qg。” 稽胜利听了这话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肆无忌惮地仰天大笑:“你要告得动,你就去告吧!我告诉你,梨庄法庭庭长汪法是我铁哥们儿,是我正威印刷有限公司股东,我是董事长;市里面吗,朱寿强书记是我父亲稽昌明一手提拔起来的。告我qg,你有证据吗?我可以反告你诬陷,不信你走着瞧。”稽胜利的狞笑声在宽大的卧室中回荡着,显示着某种巨大的威力,屋顶的豪华吊灯发出炫目的光,美霞感觉这灯在头顶旋转。她头痛欲裂,哭泣着,掩着面拉开稽家的门消失在狂风暴雨之中…… 稽胜利的话果然不虚,状仅告到市里就被打回来。汪法庭长找王世牛推心置腹地谈了一次话:“世牛,你告稽书记,稽书记可不是一般人呀,他的父亲可是如今省里的书记。这个不说。我们要依法办事,法不阿贵,这不假。但是我们办案要讲证据,你有人证、物证吗?没有,你不是诬告吗?女人嘛,名声要紧,这事我看就算了。你放稽书记一马,他不会亏待你的。”王世牛听完他这番话,牙齿咬得格格响。他鄙夷地看着这个个头矮小、皮肤白皙,留着三七开小分头的汪法一眼,扬长而去。这时一个圆满的复仇计划在他脑中形成。 两个月之后,镇里招待所扩建的梨庄宾馆落成,稽胜利在宾馆大宴宾客,以庆贺开业志喜,梨庄镇正威印刷有限公司的全体董事全部光临致贺。市委书记朱寿强也来了。省里办公厅的陈宏平处长也是正威有限公司的董事,再加上庄洪生秘书长的公子庄晓强、汪法及他在a省外文印刷厂工作的大小子梁长生,所有异姓同姓董事和哥们儿全部到齐了,集合在一起,频频举杯向稽胜利祝贺。那天他高兴,多喝了几杯。 酒宴过后,稽胜利陪着朱书记、陈宏平、庄晓强去卡拉ok包间吼了一嗓子,那天他唱的是《纤夫的爱》。当他拉着服务小姐的手吻了又吻,他感觉自己是喝醉了。他头有点晕,差点没摔倒在包间的地毯上。于是,向他的妹夫陈宏平告辞先回去休息。陈宏平他们兴致正高,拉着他到市里的大富豪桑拿洗浴中心去洗桑拿。庄晓强还说听他老爹讲,那儿有个陈梦桃小姐按摩指法绝对一流,是不是请稽胜利一起去。稽书记大着舌头说:“今天——不——不去了,我——喝醉了,先告辞了,你们去吧。” 他醉眼蒙眬地看着他们那辆银灰色的皇冠轿车,车p股冒着烟,红灯一闪一闪地离开了。他才摇摇晃晃地向家中走去。时间已将近晚上十一点,他走过灯光灿烂的大街,拐进了家门口的那条小巷。他口中哼着小曲:“路上的野花——就要采,不采白不采——” 他一路踉踉跄跄地往回走,两个蒙面大汉突然出现在他眼前,黑衣,黑裤,黑面罩。面罩开了两个d,只露出了虎视眈眈的眼珠,眼珠中充斥着仇恨和杀机,猛一瞧像是美国电影中的三k党徒。这两人手持牛耳尖刀。那声音有点低沉却十分威严:“稽胜利,你小子别动,也不要喊,否则要你的命。”看着明晃晃的尖刀,稽胜利的酒吓醒了一半。他结结巴巴地说:“好汉,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动枪的。”说着,他颤抖的手乱摇乱晃,双腿直打哆嗦,一股热流沿着大腿根部不由自主地一泻而下。 “把裤子脱了。”他已被到了小巷的死角,前后一个人影都没有,他脱了他的凡尔丁毛料西裤,穿着n得湿漉漉的大裤衩。 “衣服解了。”他脱了他的西服,卸下领带,解下衬衣,只剩下汗背心,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个子高的那刺客拉开他的短裤,“扑哧”一声笑了:“这小子吓得n裤子了。”随后用手掂一掂下面那玩意儿,使劲捏了一下,稽胜利痛得龇牙咧嘴,蹲了下来。高个子刺客说:“把这俩玩意儿给阉了,看他还敢不敢再玩女人。” 稽胜利听了这话,双腿一软,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好汉,使不得呀,使不得呀……”那哭泣的声音像猪叫。个子矮的那个说:“这不脏了咱这刀,放他一马吧!给他活罪受受算了。” 说着两人一起动手脱下他脚上的袜子,塞进他的嘴里,把他的脑袋塞进了他的大腿间,再用他的大裤衩上的裤带系紧了,又将他的手脚用他的领带捆在一起,来了一个老头看瓜。稽胜利挣扎着,“呜噜、呜噜”地却喊不出声来。两个刺客把他装进了麻袋,用筐抬着把他扔到了他的家门口。两人踢了两脚还不解气,又不知从哪儿弄来两桶大粪,全部泼在了他家的门口和门口的麻袋上。然后留下一纸揭帖,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 凌晨,门口一阵喧闹声惊醒了梁灵凤。她打开大门,一股恶臭直冲脑门,她差点儿翻肠倒肚地呕吐起来。见地上一个散发出恶臭的大麻袋,麻袋里似乎还有什么活物在里面蠕动,发出像公猪叫的那种“呜噜……呜噜……”的声响。有一个围观的群众,在朗朗上口地念叨着那揭帖上的诗句:j巴书记,j巴作痒;欺男霸女,不分对象。 巧取豪夺,昼思夜想;化公为私,自办工厂。 诈取钱财,似虎如狼;吹牛拍马,压下媚上。 五毒俱全,横行一乡;小民有冤,实难伸张。 今有好汉,将其捆绑;揭其画皮,现其丑相。 猪狗不如,粪灌臭肠;薄施惩戒,以儆同党。 莫再为非,坏国纲常;改恶从善,振兴梨庄。 围观者发出一阵哄笑,却没有一人解开麻袋。待梁灵凤忍着恶臭,将捆得死猪一样、只剩裤衩的稽胜利从麻袋中解放出来时,稽胜利已经两眼翻白昏死了过去。于是梁灵凤又掐人中,又做人工呼吸,好容易才使他喘出一口气。随后他一阵翻肠倒肚的呕吐,像山洪暴发那样,将昨晚吃的山珍海味,酒水瓜汁全部变成了秽物吐了一地。那臭味,直熏得围观者掩鼻。随后家人报警,市公安局立案,三天不到,即查出镇党委秘书王世牛主谋,策划了这起恶作剧。 王世牛倒也是一条汉子,对自己组织策划这起事件供认不讳,愿受惩罚。至于另一人,他死也不交待,一口咬定说是他重金雇用的外乡人,雇时未通姓名,完事后,此人拿钱走人不知去向。他在公安局里声泪俱下控诉稽胜利qg妻子,他告状无门,才干出此事,很获市公安局主持专案工作的王副局长同情,后来两人成为莫逆。以后,检察院以诽谤罪起诉,梨庄镇法庭以涉嫌隐私为由,不公开审理。镇法庭判处王世牛有期徒刑四年。奇怪的是,汪法庭长宣布判决后,梨庄镇党委和政府并未同时作出开除其公职和党籍的决定。而王世牛在法庭上则慷慨陈词,痛斥贪官,大义凛然,一副振振有词、为民伸冤的模样。汪法庭长只是微笑,也不反驳,庭审结束,他竟送了一套法律的书给王世牛学习。王世牛成了乡里为民伸冤的好汉,稽胜利由此却获了一个“j巴书记”的雅号。 四年后,王世牛出来了,像变了个人,漂亮的小白脸上留了一脸大胡子,人显得成熟了许多。汪法送他的那套法律书起了作用,后来他参加了律师考试,取得了律师资格。由于他的党籍公职未被开除,在服刑期间竟还发给工资,也算稽书记的良心发现,宽宏大量,不计前嫌,竟放出风,欢迎他回镇政府工作。世牛严词拒绝,他和美霞双双到双山市的小商品市场租了一个摊位,下海做书的生意去了。他参加了师专的夜大学习,获得大专文凭,自学花木栽培,在市里小有名气。坏就坏在美霞弟弟在经营书摊时,竟捣腾起盗版教辅材料,把王世牛也卷了进去。偏偏那年不巧的是,他搞的宁夏出版社的盗版教材被宁夏公安厅立案追查,弄到了公安部,公安部责成陵州市公安局协查。这下王世牛倒了血霉,你看巧不巧,偏偏在1999年9月18日,这个多少预言家预言地球发生灾难的那天,被判了五年徒刑。地球没有发生灾难,倒是地球上一个叫王世牛的人遭了灾难。大甩子想想这是世牛他第二次倒霉了。也就在世牛第二次被判刑的当夜,美霞丢下年幼的儿子悬梁自尽了。他心中难受极了,王世牛第一次倒霉,他惶惶不可终日了好几天,想到那晚他和世牛兄的行径,心中就害怕。还好世牛老练,仅仅泼了那j巴书记一身臭粪,写了一张小字报,没有按他的要求,把那j巴给阉了。否则,他非进去不可,而且那伤害罪就不止四年了。 这世牛兄绝对是够哥们儿的朋友。9月18日那天庭审,他隋大成全程参加了。他悄悄躲在大法庭的角落里,目睹着接受审判的老哥被法警押上来。王老兄脸色苍白中带点灰暗,那是在号子里关的,下巴蓄着的大胡子有点发黄,人显得苍老了。那天的公判大会隋大成想到了许多。世牛兄和他在一个小商品市场内,是王大哥把他领到这个市场来的。他们开始捣腾盗版书,这些书价格低来钱快。王大哥人长得精神,头脑灵活,人也仗义。书刊界背后都称其为“好汉”。好汉哥告诉他,盗版的教辅用书要乘中、小学开学之机发到学校去。订价6元钱一本,6万本就是36万码洋,他以两元钱一本批进,3元钱一本批出,转手就是6万进账。至于学校的梁校长、李校长们能得多少,他也就管不了了。这批人心真黑,利用手中的教学管理行政大权,专赚学生的钱。而庄老板这些印刷质量低劣、错漏百出的教辅材料天晓得是些什么货色,管他呢,只要大家有钱赚就行了。这年头谁不奔钱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呀。你看世牛哥他与稽书记有夺妻之恨,为了钱还不是变了法子和稽书记合作了吗,谁不知道他j巴书记是正威厂的董事长,与庄晓强合作就是与j巴书记合作,况且这j巴书记老婆梁灵凤还是梨庄中学的校长呢,世牛兄不是照样和她打得火热吗。金钱这玩意儿神着呢,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还能使冤家对头化干戈为玉帛呢。 是王大哥介绍他认识在双山市,不,在a省根基深厚的庄晓强总经理。这庄晓强总经理是临港合资的正威印刷有限公司的总经理。这些总经理是什么玩意儿他很清楚,不过,打着镇政府的旗号,搞盗版才更保险,何况是还专门搞中小学教辅图书的盗版书。临港合资的正威印刷有限公司他去过,港方代表就是那个牛b烘烘的陵州市东方书院院长兼香港今日中华出版公司董事长东方道宽先生。这东方道宽讲着一口普通话,人也还精神,小白脸,文绉绉的。说是著名的艺术鉴赏家、书法家,但他听世牛讲这人的字写得不咋样,书法最多也只是三流水平吧。那临港合资,其实也是假合资,是为了享受合资的免税待遇。东方先生投资只是一台二手四色胶印设备,最多100多万元,报价却报了350万元人民币,其中的差价暗中也不知流到谁的腰包中去了呢,听说这事是由庄晓强的爹庄洪生秘书长一手办的呢。这钱将逐步由印制的画册和《香港。大中华》杂志冲抵,现在还得差不多了。这厂的手续,当年是由任镇党委秘书的王世牛一手办的。 正威印刷厂隋大成去过,那是在梨庄镇的西南角,门楼很高大,明黄色琉璃瓦盖顶,大门建得像牌坊,门口一堵墙用黑色大理石贴面,上面镶嵌着“临港合资正威印刷有限公司”几个大字。挂靠在a省印刷物资公司的这个公司,实际只是个镇办企业,这镏金大字就是出自a省吴长昆副省长的手笔。 高大的门脸正面是太湖石筑成的假山,周围是绿叶扶疏的竹林和鲜花盛开的花坛,高大的白杨树排列在厂区大道旁。白杨树后面,粉白和米黄色相间的厂房和办公楼显得宽阔而整洁。那楼在相对贫困的双山市梨庄就像是j窝里的凤凰。这印刷厂的建筑肯定比镇政府要气派。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厂区的大门口竟然还悬挂着双山市文化市场办公室“扫黄打非”和打击盗版的举报箱。工厂大院的西侧是一幢两层办公楼。办公楼显得很朴素,楼下停着一辆银灰色皇冠小车。那牌照号码小得令人肃然起敬。据说这是前省府的副秘书长秦东方坐过的。秦副秘书长调任后,庄秘书长就将车报废了,作价调拨给了这家临港合资企业,算作10万元资金以儿子的名义入了股。其实现在这车是庄晓强总经理在用着。 当大甩子怯生生地跟着老练的世牛哥到厂里去联系业务的时候,矮墩墩、胖乎乎,唇上留着小胡子的庄总经理正在胶印车间转悠。那车间里横卧着四台01胶印机,一台四色海德堡胶印机。胶印机日夜不停地印着教辅材料,四色机在印着《香港。大中华》杂志。他们知道庄晓强经营的正威厂可是镇里的摇钱树,尽管这钱摇得有点不太地道,实际是从出版社口袋里偷出来的钱,是从中小学生家长口袋里掏出来的钱,最后变成了这帮人小团体的钱,再由小团体内部进行再分配,也就成了稽胜利、陈宏平、庄晓强他们个人的财富。这财富可能有更深的政治背景,凭隋大成那堆满槽头r的大脑袋是无法勾画出他们这帮人的关系网,和由这个关系网所制造出来的惊人的个人利益的。这网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休戚与共,唇齿相依,是一个牢固的利益共同体。在这个以经济利益为纽带的网络中,我隋大成和王世牛只是两条走狗,是随时可供牺牲来保全小团体利益的走狗而已。是走狗总是跑在最前面的,可怜的世牛哥和稽胜利斗来斗去,最终还是落入稽胜利的股掌之中,这就是j巴书记脚跨黑白两道,在梨庄左右开弓、权势熏天的奥妙。他总是立于不败之地,我等一介草民就像是来回蹦跶的蚱蜢,蹦来蹦去蹦不出他所圈定的范围,这就是命啊!我们拼着命弄到的那些蝇头小利,只是稽胜利他们华筵盛席上吃剩的一点残羹剩菜而已,而我们却是这豪华筵席外来回转悠的乞丐,动辄被捉,被驱赶。有钱有势者剔着牙缝,打着饱嗝,那态势眼神富有而高傲,投足挥手之间气度非凡,对我们就像是召唤狗一样,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用之为其看家护院,不用之则剥其皮,烹其r,又成华筵盛席上的一道佳肴。由此隋大成又想到了他的世牛哥,他是稽胜利的一条牛,这牛与稽胜利红过眼,但终于还是被套上了笼头,被稽胜利牵着走,如今成了笼子里等待宰割的牛。这头当年是何等聪明何等倔强的斗牛,只要进入了那个利益共同体就被同化了。为了这群乌合之众的团体利益,在牢里愣是不交待稽胜利及其一伙的问题,所有问题都自己扛了下来,当年的夺妻之恨,冤狱之仇,在金钱的化解下烟消云散,他不仅与稽胜利握手言和了,而且还被稽胜利驯养成了一条忠实的走狗。 那天法庭的辩论非常激烈,我世牛大哥也是学过法律的,八年前因为诽谤罪还蹲过大牢。看他站在被告席的样子还很沉着。瞧他手中还从容不迫地抓着几张纸,那肯定是他的自我辩护词,一定是一、二、三、四,条分缕析,非常清楚,他相信世牛哥的口才。双山法院的法官个头魁梧高大,比起镇法庭的那个汪法要气派得多,那小子整天喝得醉醺醺的,浮肿的小白脸上转动着的小老鼠眼眯成了一条线。哟,隋大成还看到了那个省电视台十分漂亮迷人的女主持人南帆小姐,她也来了。看来世牛哥这案惊动了省里市里。南帆小姐正指挥摄像师把摄像机镜头对准了世牛哥。这边关在槛栏内的世牛哥,却迎着法官凌厉的目光,对着摄像机的镜头侃侃而谈。但是,依照他隋大成这个仅有小学文化的书贩子来看,他是在强词夺理。世牛他企图狡辩,声称他对正版书和盗版书辨认不出,所以没有贩卖盗版书的主观故意,不构成犯罪。然而,当他指出书中所列举的公安部门的查禁收缴清单时,又明明白白地说其中有一些是正版书,证明他又是清楚的。其实,书刊界谁不知道呢,这盗版书从印刷质量上一眼便可看出,从进货渠道上,进货折扣上,都能清楚地辨明正版还是盗版书。世牛他的自我陈述,虽然从容不迫,却显得那样苍白无力,他是在强词夺理呢。再看那坐在公诉人右侧的鉴定人,这是个长着一张驴脸,听法官宣布叫什么宋瑞诚的来着,是省“扫黄”办副主任呢。好家伙,这小子不仅口才好,而且声音洪亮,那普通话讲得溜着呢,听得隋大成耳鼓发胀。什么王世牛经营书刊未经批准,不具备经营主体资格啦,所采购的教辅材料不是正规渠道啦,所经营的书刊除大量侵权盗版的之外,还有不少是y秽的和有政治问题的啦,等等。因此,所进货的书刊从渠道上、质量上、进货折扣上均可一目了然地认定为非法、盗版图书。然后,这小子很熟练地背诵出一串串国家出版管理的法规。这个驴脸证人真他妈凶,那嘴就像是机关枪,甩出的简直是他娘的集束子弹,弹弹毙命。那两个律师真是包,被宋瑞诚这小子的集束子弹,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这时,世牛哥也只有张大着嘴,显得很理屈词穷的样子。谢天谢地法庭休庭了,审判长终于可以拿下头上顶着的马桶盖帽子,左右扇着风,这鬼天气真热。那天天气很热,大审判庭挤满人。庭内没有空调,只有几台破吊扇,在头顶高高地旋转着。闷热的气浪一阵一阵袭来,使人昏昏欲睡。上午是法庭调查,质证、听证程序繁杂,枯燥无味,听得隋大成几次睡着了,呼噜声惊动法庭,差点没给赶出去。下午法庭辩论,公诉人、鉴定人、辩护人之间唇枪舌剑,高c迭起,才使闷热的法庭掀起了高c,有了几分生气。大甩子是一字不落地听了控辩双方激烈的辩论的。听完后,凭他那不高的文化程度和对法律一知半解的知识,也知道世牛哥这次是栽定了。 没想到9月18日上午,竟很快宣判了下来,他深深地为世牛哥的悲剧性命运感到惋惜。那都是稽胜利这个狗日的害的呀,他在心中一千遍,一万遍地咒骂着j巴书记,要是把他绳之以法就好了。 这庭审听得大甩子大热天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这弄点中、小学生的教学辅导书,既不黄又不黑的竟也算是犯罪呢,看来自己要金盆洗手了。 前几天,他是抱着再干最后一次的想法去了庄晓强处,10000元定金是几个月前就付的,学校也已联系好了。就干最后一次,干完也就不干了,没想到栽就栽在最后一次上了。 隋大成在几天前,就感到有点不对劲。他在双山市小商品市场内的文体用品部1414号摊位前,老是看见有几个c南方口音的人在来回转悠。其中有一个圆圆脸的小姐,大概总有个三十岁吧,那张娃娃脸由于有着苹果样的丰满,看不出真实年龄。这小女子身子还挺苗条的。她买了一套海南椰风出版公司出的中小学《周日家庭百测》去,还装模作样地讨价还价一番。看他们那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的样子,嘴上说是小学教师,其实一点也不像是小学教师,倒像是两个经验不足的小侦探。 大甩子耷拉着脑袋,他已四十五岁了。肥硕的脑壳推着小平头,头上星星点点的白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气。这一会儿没有人来搭理他。他一个人在惨白的日光灯下胡思乱想,头脑乱得像糨糊,一会儿出现王世牛,一会儿是听完了判决悲痛欲绝的宋美霞,一会儿是稽胜利那张狞笑的脸。甚至还出现了那个路边店和他风流了一夜的小俏娘们儿,小娘子雪白粉嫩的脸,那对稍稍有点吊梢的媚眼,那丰腴的乃子、p股……50元一次够便宜的。想到这里他偷偷地笑了…… 一声断喝,把他的春梦给打断了,思绪被拉回到倒霉的现实中来。和刚才询问的人不同,眼前是一位身穿制服的中年警官。乖乖,三道杠,两颗星星。这警官黑黑的脸膛,有棱有角,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甩向一边还是波浪形,显然是经常吹风吹得仪表堂堂。魁梧的身材,像是? 第 6 部分 欲望文 第 7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7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程牛欣庥薪牵贩6岬谜肫氲模o蛞槐呋故遣g诵危匀皇蔷4捣绱档靡潜硖锰谩?嗟纳聿模袷且桓鼋∶涝硕薄g谱拍撬115拇笱劬φ剖幼潘械阃菲し€溃乱馐兜孛嗣院蟮牟弁啡狻k肫鹄戳耍馐茿省公安厅文保处的处长,正是王世牛专案组的负责人。听说这家伙厉害着呢。当年世牛的本家兄弟县公安局的王副局长出任世牛专案组组长,处处护着世牛哥,搞得专案组对世牛束手无策。要抓人了,他悄悄地告诉了世牛,世牛跑掉了。要冻结账户了,世牛和美霞把款子提走了。要抄家了,世牛悄悄销毁了所有账目。世牛哥的案子整整拖了两年,搞得省里那个驴脸主任宋瑞诚干急没法想。后来,还是这二愣子处长偷偷整了王副局长的黑材料报了市公安局局长,王副局长才被调离专案组,换了一个冯副局长才把这案查了下来。现在这家伙来了,肯定没好事,看来我这案要升级了呢,他心中蓦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哀。 文保处长沈剑军当过侦察兵,参加过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复员后考取中国人民警官大学。是一个能文能武的角色,前一阵子他带着专案组直扑临沂市,将隐藏在书刊市场中的王世牛抓获归案,使这拖了一年的悬案告结,顺便还抓回了王世牛的同案嫌疑犯好几名。 “隋大成,你想得怎么样了?你这货到底是哪儿进的?” 大甩子抬头看了看沈警官,那眼神是不可抗拒的。他又迅速拉回了惶恐的目光,把头埋在两手之间。 “把头抬起来!”沈剑军威严地命令道。 隋大成抬起了脑袋,脸上显出可怜巴巴的神色:“就这么多了,都被你们截获了。一共35万册,我认罚还不行。我是无业人员,要吃饭呀。” “隋大成,大甩子,我看你是甩进不甩出呀,你在文化市场的地下仓库已经被我们查封了,里面有宁夏人民出版社、中国少儿出版社、海南椰风出版公司、安徽教育出版社和a省好几家出版社总共十多个品种,有五六十万码洋盗版图书的存货呢。我们可以追究你的刑事责任,以非法经营罪查处你,王世牛案你好像是旁听了的,你家里的那幢二层小楼就是用非法所得盖起来的。你是争取立功赎罪呢,还是反抗到底,走王世牛的路?你自己选择。我们是给你机会的,否则我们就换一个地方谈谈,这里可是行政管理部门的办公室,不是公安机关的讯问室,你要想想清楚。” 说完,沈警官顾自点了一支烟,点着火抽了起来。 大甩子可怜巴巴地抬起他那双细小的眼睛,乞求着说:“能抽支烟吗?” “可以。” 得到了允许,他掏出了口袋中的中华烟,给办公室的每一个人,甩上了一支,脸上挂起了讨好的微笑。他复又坐下抽了起来。他腰间的bp机响了起来。那是他老婆在呼他。他用询问的眼光看了一眼沈剑军,沈警官示意他用电话。他从口袋里掏出了袖珍小手机,拨起了号码。 “就说你有点事,正在仓库下货,迟一点回家。” 他遵照沈警官的意思回了电话,随后又颓丧地坐了下来。他想到自己的妻子,那是一个小他十岁的女人,想起了他温馨的小窝,新砌的二层小楼,装潢不俗有如宾馆的小家小屋,又想起刚上高中的女儿,成绩不错,今年有望考上大学。而这一切将随着他被抓走,被押上法庭走进牢狱,像梦中观花那样永远消逝了。他眼眶湿润了,突然伏在办公桌上哭了起来。他不想坐牢,他要交待问题:“我如果交待了,能不送我坐牢吗?不过,这件事复杂呢,涉及到市里镇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心狠手辣,没准我全家都会有生命危险,这怎么办呀?” “你要相信党的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赎罪才是出路。我们说话算数,不管涉及到什么人,我们都会一查到底,我们也会保护你。”沈警官瘦瘦的脸上竟浮出了一丝笑容。 说完,他友好地向坐在一边旁听的宋瑞诚、魏武斌、刘鹏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愿意立功赎罪,不过你们要给我保密,否则我会有生命危险。”隋大成仿佛下定了决心,他诚恳地说。 “这点你放心,我们绝对给你保密。” 刘鹏这才铺开了询问笔录纸,开始记录。为了保密起见,魏武斌和刘鹏把大甩子带到了另一间办公室进行调查,办公室只剩下宋瑞诚和沈剑军。 宋瑞诚热情地说:“剑军呀,亏你这老伙计及时赶到。要不这小子肯定不会交待的。你们穿制服的还是蛮有威慑力的,我们这些乌合之众显然不行呀。” 沈剑军说:“老兄,别叹气。你们成立了稽查队,力量加强了,总是好事嘛,是骡子是马遛着看,不要灭自己志气嘛。我看稽查队的小伙子的素质不错,全是本科以上大学生,队伍是靠带的。那些贪官污吏加j商才是乌合之众呢。正义战胜邪恶是要有信心的。” “话虽如此说,但是王世牛、隋大成他们后面的关系网深呢,王世牛案虽然结了,你没感觉有什么吗?”宋瑞诚反问道。 “漏d嘛,总是有的,有的事不能着急,脓只有露头了才能挤,包括公安、出版、发行队伍中的败类,欲速则不达呀,党内的问题还要依靠纪检部门才能解决呀!老兄,心急喝不得热汤。肚子饿了,先吃碗面条尝尝,挡挡饥饿嘛,你这么老晚把我呼来,也不请我吃夜宵?”沈剑军反客为主地说。 “那是当然的,一会儿审完大甩子一起用夜宵怎样?” 谈话一直持续到凌晨五时。 次日一早,大甩子的交待材料已被放在了a省出版印刷局副局长秦东方的桌子上。秦东方认真研究了隋大成的交待,不禁喜上眉梢,决定派出a省“扫黄打非”稽查队前去双山市梨庄镇,查证大甩子交待的正威印刷厂非法印刷侵权盗版教学辅导材料的问题。正好海南椰风出版公司的发行部主任常莎莎女士也在陵州,请她随行配合调查盗版案件。他心中想的是新来乍到的,拿一个镇办印刷厂开开刀,又有多大事呢?黄鸣翱副局长离任前查了一个王世牛尚未追到源头,就被全国“扫黄”办大大表扬了一番。我这次一定要追根究底,一查到底。而且稽查队刚刚成立,也需要练练兵,显示一下威力呢。外面流言很多,说他秦东方好大喜功,弄了一帮杨敢之优化下来的渣滓当宝贝用,那是拿着棒槌当针使,能绣出花来?那只是一帮乌合之众哟。那口气之轻蔑,使他气愤难平。为了使流言不攻自破,稽查队也得打一个漂亮仗来确立自己的地位。因为稽查队地位的确立也意味着自己地位的确立。因而他对查处此案的信心很强,决心很大。 第七章 初战梨庄镇 新上任的a省出版印刷稽查大队大队长魏武斌并没有新官上任的兴奋和喜悦。他对这个不入档案,不涨工资,不入流的官位,似乎还有点不屑一顾。他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是进行了紧张的激烈的思想斗争才服从组织决定去组建稽查队的。从主观愿望上来讲,他并不愿意出任这一群“乌合之众”的头儿。因为在他看来,这个没有编制,没有级别的稽查大队,从个人利益来讲只有责任而没有权利,只尽义务而并不增加收入。宋瑞诚是老上校,老正团,有点老滋老味似的老正派,处事欠圆滑,且秉性固执,眼中揉不得沙子,属直来直去,有话就说,有p就放的角色。显然一把手局长杨敢之并不喜欢宋,而杨局长掌握着自己的升迁,跟宋跟得太紧,杨敢之就不会满意。两者不发生冲突还可兼顾他的利益,两者若发生冲突,他只有在夹缝中求生存,就有点老鼠钻在风箱里两头受气的味道。秦局长找自己谈话时,那口气虽然非常的亲切和蔼,但那内里的含义还是隐藏着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的坚定意志,那神态是不容商量的,是某种绵里藏针,柔中寓刚似的命令。既然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那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去吧。他就是这样到稽查队去上任了。 那天,来自各个部门的稽查队员终于聚集在一起,算是开了一个成立大会。杨敢之摆出一副指挥者的架势首先发言:在局党组的高度重视下,为了适应“扫黄打非”和反盗版工作需要,a省出版印刷稽查队终于成立了。稽查队的成立既为我省的“扫黄打非”和反盗版工作掀开了新的一页,同时也是诸位人生道路上一个新的开端,过去的就让它成为历史,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要向前看。希望同志们放下包袱,振作精神,努力学习,遵守纪律,服从指挥,不管过去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那都不要紧,只要我们现在努力工作,就一定能改变领导和同志们的看法。我稽查队的前途是光明的,相信领导和同志们不会以陈见、偏见看人……如此云云,匆匆忙忙作完了指示,他就说,省委童副书记约他去谈话。夹着公文包走了。 这叫什么话呢,好像稽查队员们的过去都是一团漆黑,是杨敢之给了他们一个重新做人,创造新生活的机会。他们的过去怎么了,犯什么错误了?难道稽查队员们当真是一群乌合之众?宋瑞诚的心中很不以为然。于是他想说说他的见解,他一说就像是在演说,嗓门高不说,还喜欢佐以强劲的手势,就给人感觉张牙舞爪的样子。那样子使文绉绉的秦东方心里不太舒服。 宋瑞诚对稽查队员们鼓励过多,给予过分热切的期望。他是这么说的:“同志们,今天我们a省出版印刷稽查队正式成立,这意味着我们有了一支自己的执法队伍,这是值得可喜可贺的。看到我们这支来自各个部门的同志,我看到了希望。因为你们都很年轻,都有很好的文化素质和思想素质,至少你们都具有大专以上的学历,有的同志还是双学士。思想素质的高低并不以人的地位高低来区别,有的人蛰居高位,尸位素餐,却为自己谋取私利殚精竭虑,被人称为儿子、房子、票子、位子、车子的五子干部,有的人位卑未敢忘忧国,敢于向这些不正之风挑战,受到排挤冷落,甚至长期被冷冻。我看冷冻也蛮好,把原来满身肥r冻得与骨头一样硬,可以赢得一身傲骨以体现富贵不能y,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气质。”说到这里,他还下意识地拍了拍坐在身边胖乎乎的魏武斌凸出的小肚皮,笑了笑。他并不在意坐在他对面皱着眉头的秦东方的表情,继续他那旁若无人般的演说。 “这正是我们振兴党风、民风的需要,是总书记所讲的‘三讲’精神中‘讲正气’的体现,没有什么值得丢人的,这些同志要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做人。我宋瑞诚就不管他冷冻也好,热烤也好,我都不怕。到‘扫黄’办工作,有人看是一种冷冻,因为这不是个正经的出版印刷业务部门,而是查处违法违纪的部门。同志们设想一下,在新旧体制的交替时期,在新旧价值观发生碰撞的时期,在由传统的人治社会向法治社会过渡的时期,哪一起违法违纪违规的案件不涉及到党内和体制内的腐败行为?有了这身傲骨,有了这股正气,我们就能以共产党的党性为原则,以人民的利益为原则,什么样的硬仗都敢打,什么样的骨头都能啃。有些同志在过去的人生道路上遇到过一些挫折,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对待,这没有什么。是金子,到哪里都闪光、发亮,有些人尽管窃居高位,尸位素餐,在台上八面威风,下得台来却心灵落寞。比如说我局过去那位‘老神仙’,现在退休了,晚景凄凉,走哪儿都无人理睬,在机关里也就杨敢之局长和他搭搭腔。这说明公道自在人心,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尽管这公论常常为权势所压制。一旦权势败落,公论就有如潜在水底的礁石,显示自己本色的峥嵘。”那一边秦东方实在听不下去了,不断大声地咳嗽,以示提醒。他以目示意,你老兄话题扯远了,在这种场合不适宜批评领导,尽管是下台的领导也应注意维护他们的形象嘛。 宋瑞诚装作没听见,旁若无人地继续发挥:“我们这支队伍是一支有文化的队伍,因此是一支能打硬仗打胜仗的队伍。我们这支队伍是有觉悟的队伍,因此是一支正义之师。那些贪官污吏,文痞政客才是乌合之众。他们表面上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盗女娼。他们口是心非,仅靠玩弄权术支撑着虚假的权威,他们巧言伪饰,掩盖他们对国家和社会财富肆意鲸吞、掠夺的贪心、野心、黑心。因此,他们是色厉内荏的伪君子。我们虽然也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战士的缺点是一目了然的,有如清水中的泥沙,水晶中的杂质。两相比较才能更显其清纯之本质。只有那些披着人皮的丑类才要戴着圣贤的面具招摇过市以示完美无缺。希望同志们振作精神,努力学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紧持正确的政治方向,努力熟悉各项法律、法规和印刷出版业务。尽管我们没有编制,没有级别,我们才更没有负担。俗话说有作为才有地位,我们将以实际行动来证明我们这支队伍存在的价值。在‘扫黄、打非、反盗版’这场长期的、艰巨的、复杂的斗争中,在这场正义战胜邪恶,文明战胜腐朽的斗争中我们一定能够脱颖而出,使人生的意义在斗争中得到体现。” 他在一片掌声中结束了自己的演讲,很得意地落座。他敏感地发现秦东方没有鼓掌,脸上充满着政治家的严肃。接着,秦东方作总结性的发言。他的发言条理清楚,沉稳、平缓,没有感情上的大起大落,没有过多的语气修饰,鼓励的话多。他一是讲稽查队成立的意义,二是讲稽查队的地位和作用,三是对稽查队提几点希望和要求。话说得中肯、平实,至少宋瑞诚认为讲得比较诚恳和实在。 以后,就是一周的培训学习。秦东方讲解有关“扫黄打非”和“反盗版”的法律法规,宋瑞诚讲大案要案的查处,魏武斌讲解了行政执法文书的使用。队员们还进行了自学,最后由干部处统一考试合格后正式上岗。 魏大队长长得矮矮胖胖,团团的圆脸上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笑起来脸颊上有俩酒窝。他很有耐心,对一般较为复杂的局面,都能应付自如,虽不善于写作,却长于辞令,这均来自多年在派出所工作的经历,是长年生活在居民中所历练出来的口才和协调关系的能力。他没有宋瑞诚遇事便发的火爆脾气,显得文绉绉很有修养的样子。当然,他对宋瑞诚还是尊重的,即使有不同意见,也敢于或者善于讲出。多年来他被宋瑞诚倚为左右手。但有时候他们也关起门来吵架,你讲你的,我讲我的,在室内吵得塌了天,一觉醒来,第二天早上就和好如初。由于他见人总是笑眯眯的,这几年小肚子发福,给人的感觉倒像是一尊弥勒佛。有人说他这是圆滑,是派出所民警历练出来的世故,因而又称之为派出所习气。 魏武斌接到秦东方局长从办公室打来的电话,已接近傍晚时分。秦东方一早就看了隋大成的交待材料,下意识地拨电话找魏武斌和宋瑞诚,他们因昨晚加班至凌晨五时正在家中呼呼大睡。他打电话,没人应,接着打手机,手机关机,打呼机,也没人回音。直到下午四时,魏武斌才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呼机一看,才知是秦局长召见。他匆匆洗漱一番后,赶到秦东方办公室,机关已快下班了。 秦东方见魏武斌推门进了办公室,就指着桌上隋大成的交待材料说:“小魏呀,不好意思,吵了你的睡眠,听老宋说你们昨晚弄到今天凌晨五时,实在是辛苦了。不过,隋大成交待的材料非常重要,要抓住时机,一举捣毁非法盗版的窝。近几年来的‘扫黄、打非、反盗版’工作只是停留在对市场的清理上面,这是流,我们应注重于端窝点,破网络,打团伙,挖掉非法出版的根源。隋大成提供的材料很详细。 “双山市的文化市场是一个非法出版物的集散之地,双山梨庄的正威印刷厂是非法盗版的印刷黑窝点。我们要对隋大成的交待进行核实,如事实确凿要坚决查处。你是否带着稽查队同志跑一趟。正好海南椰风出版社发行部主任常莎莎同志还在陵州,请她一起去,再请青少年教育出版社发行科科长小任一块儿去,他们出版的那种《每日一刻钟》也被盗版。查获的隋大成的那批货中就有这些书。” 魏武斌笑眯眯地听着秦局长的讲话,还不时点点头,表示很赞成的意思。但是他心中想的却是秦局长刚来,有些情况不了解,应当把一些背景情况告诉他,以利他全面考虑,正确决策。他思考了一下,缓缓对秦东方说:“双山这个文化市场,是由当地政府以搞活市场经济为由兴办的,主管部门是市工商局,未按规定报省局批准。严格地说,这是一个非法的出版物市场,里面买卖盗版非法出版物的现象由来已久,长期解决不了。去年查了一个王世牛非法出版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宁夏自治区公安厅以公安部名义责成我省公安厅查处,才由省厅文保处处长沈剑军挂帅,排除公安内部的阻力,查结了。这事涉及到地方税收和财源。当地工商局并没有把出版物当成一种特殊商品来管理。那年宋瑞诚带着省里组成的联合检查组去双山检查,被双山文化局领到事先安排好的音像、书刊点检查。检查组一行人到检查点,就像迎接贵宾一样受到经营者的欢迎。这种事先安排的检查自然看不到真实情况。宋瑞诚当机立断,追问道,听说你们这儿办了一个文化市场能不能去看一看呀?文化局的同志没辙了,只好带着宋瑞诚去了。到了文化市场,那里面乱糟糟的,书刊、音像摊点几乎贩的全是盗版货,还有不少y秽的呢。宋瑞诚想悄悄收集一点样品带回去。谁知紧跟着的市广电局、文化局的陪同人员一跨进市场,就被经营者认出来了。场中顿时有人大叫一声,检查的来了。各个摊点拉门的拉门,拉灯的拉灯。霎时,市场出入口的卷帘门全部被拉死,全场灯光熄灭。上百号人被关在市场内。市场里人声鼎沸,却漆黑一团。黑暗中,检查组的同志有人还被踢了一脚,宋瑞诚脸上还挨了一拳。亏得检查组里面有省工商局的同志,大声嚷着,我是省工商局的,你们的领导在哪儿。有人在黑暗中指着亮着灯的小屋,说工商管理所的办公室在那儿呢。工商局的那位哥们儿,举着工商局的工作证,跑到了办公室,一脚踹开了门,把工商所所长狠狠训了一顿,才算给检查组解了围。当晚,由分管文化的市委副书记出面设席一桌为联合检查组压惊。副书记见到宋瑞诚说,宋主任,这双山复杂呀,经济工作是朱寿强书记直接抓的,发展小商品市场,以市场拉动经济是市里面重要的改革举措,是双山脱贫致富的手段。而主管这种特殊商品的文化部门,处境艰难,压力很大,虽然守土有责,却无权、无人、无经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再说朱寿强说了,谁要敢于破坏双山市场经济的格局,我就挪谁的位子,你老兄想想,市里面谁敢轻举妄动呀。这朱寿强可是省里稽书记的人呀。说完,副书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老兄,适可而止吧,还是上天言好事,下界报平安的好。‘“魏武斌讲完上述话,只是笑眯眯地观察着秦东方的表情。 秦东方说:“这大市场的问题,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利益,确要谨慎行事。我们就事论事,这王世牛不是处理了吗?重点从源头上抓起,梨庄镇非法印刷的问题一定要解决。源头净化了,市场也就净化了。现在这稽昌明书记不是已离休了吗?那朱寿强我熟悉,我在研究室采访过他的事迹,我有空跟他打打招呼。” 魏武斌还是笑眯眯地,不慌不忙地说:“梨庄镇非法印刷问题更复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以前就收到不少举报,不过就是解决不了。就说前年吧,老宋就收到了举报,要带人去查。黄鸣翱副局长悄悄把他拉到办公室说,这梨庄镇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吧,你上次带队到双山的事,隔壁那位就不高兴。那一次,商务印书馆来人带着全国‘扫黄’办的指令和中央领导的批示,去查盗版《现代汉语词典》。听说那个梨庄镇的j巴书记,对不起,我只知道那个党委书记的外号,不知其名,只知道他是稽昌明的儿子,就打电话给省里庄秘书长了。庄秘书长又打电话给杨局长,这厂原来就是杨局长资助他在大学的同学稽胜利、梁灵凤的,说是全民企业,实际就是稽家掌控的企业。梁灵凤何许人也,她是梨庄一霸小稽书记的婆娘,他们的大儿子梁长生,原来就是梨庄镇正威印刷厂的厂长。后来厂里改股份制后,又和香港合资,庄秘书长的儿子庄晓强,稽昌明的女婿陈宏平加上梁长生都是股东。陈宏平还辞职下海干了一阵,后来实在不善经营又回到省里去了。梁长生也由双山调到省局的直属印刷厂,随后他的媳妇也调到书刊批销总公司钱无忌的麾下。说到这媳妇的调动还闹了一点小笑话呢。杨局长夫人大闹宴会厅,差点掀了桌子……”说到这儿,魏武斌打住话头,知道自己说漏嘴了。那笑话虽在机关里传得风风雨雨,可毕竟涉及到杨敢之局长,传播这笑话,显然有违我国“为尊者讳”的传统,所以他欲言又止。他分明看到秦局长圆圆的眼镜片后面露出惊异的光,这光使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心想,我这关系网一介绍,是不是吓住了秦局长。 秦局长似乎对他的话极感兴趣,那目光好像是鼓励他说下去的意思。 魏武斌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那年我们帮助商务印书馆查了双山正威印刷有限公司,拉走了三千五百多册未发完的盗版书。这书现在还封在局办公室的仓库里。国庆节前,全国‘扫黄’办两次来明传电报,要求组织销毁非法出版物活动。宋瑞诚将落实销毁库存非法出版物包括这批《现代汉语词典》的任务交给了我。我找了办公室主任,办公室彭主任说了,这些《现代汉语词典》杨局长和钱局长留着有用。我说有什么用?他说,杨局长说这书印得挺好的,销毁了挺可惜,以后留着扶贫用,支援灾区用。你们要搞销毁嘛,可以,给你们五箱做做样子,撑撑场面。秦局长,您看,这书本来是我们‘扫黄’办因没有仓库存放,暂时封存在办公室仓库的,现在却成了办公室的财产了。因为五箱书就二十五本,这场面怎么样也撑不起来的,销毁的书数量不够,电视台拍出来,再传到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分量就不够了。当时把我急得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正在市、县检查‘扫黄打非’的宋瑞诚。这宋瑞诚一听就火了,立即拨了一个电话给杨敢之,劈头就问:”杨局长,我们上次收缴的盗版《现代汉语词典》,办公室主任说您要拿去扶贫,这可不行。万一被人举报,我出版印刷局影响也不好。怎么能用盗版图书去扶贫呢?再说这书是我们从正威印刷厂收缴的,因为没有仓库存放,暂时借了办公室的行政仓库来放的。现在我们要销毁反倒提不出来了。我可丑话说在前面,他办公室如果窝藏盗版图书,我‘扫黄’办有权和公安部门对行政仓库进行检查。‘老杨一听可急了,忙说,老宋,这事你不要急,我来协调,我原打算是扶贫用的,现在你既然这么说了,我看全销毁算了。你对办公室有意见,可以对我说嘛,不要发火。宋瑞诚说,实在对不起,刚才急的。我怕销毁工作搞不起来,不能完成全国’扫黄‘办的任务。后来,办公室主任忍痛给了二十五箱。在那电视上一放还真的像那么回事。商务印书馆老总专门打电话来,感谢我a省出版印刷局。后来,剩余的书还是由钱无忌以批销公司的名义捐给了双山市梨庄镇的梨庄中学。电视台也报道了。这盗版书也就当正版书卖给了钱无忌,按对折算也应当有10多万元进账。这钱到底到哪儿去了,谁也说不清楚。听说杨敢之分得的5万多元,进入了由杨敢之挂帅为会长的中国《金瓶梅》及性文学研究会,充作了会费。“秦东方默默听完了魏武斌的提醒,沉思了一下说道:”我想了一下,这事确有点复杂,但是既然我们掌握了情况,该调查的还是要调查一下。你们可以在不惊动地方的情况下,多了解一些情况。至于如何处理要慎重,多请示,多汇报,要顾全大局。“他在心中暗暗想的却是,到了这印刷局,这杨敢之、钱无忌他们总是神神秘秘的,这关系网还就编织得严密,就像一座被挂了锁的密屋,没有钥匙还真进不去。这密屋只有少数圈内人士才能登堂入室,其他人是无缘进入的。我们只能在外围打转,其实自己也是被冷冻的。不能让杨敢之他们牵着鼻子走,至少我也应当掌握一些杀手锏,不能被他们当木偶。你看,这种看似漫不经心的谈话,我能掌握多少信息呀。难怪陈宏平这臭小子那么狂妄,挂职下海开了几年公司,回来又当处长,原来与庄秘书长有一腿,而庄秘书长的公子又接了杨敢之局长老情人的儿子的厂。如今是信息时代,信息就是资源,这资源利用得好,在政治上大有作为的。你华敏,牛皮烘烘说我是胆小鬼,那是你不懂政治。政治斗争并不在于一些小事上争是非,而要考虑从根本上动摇那些貌似正人君子赖于立足的基础。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首先要了解,他杨敢之釜底到底有多少干货,这就要求靠谋略和智慧了。这哪里是华敏、宋瑞诚这些所谓性情中人所能理解的行为,他们只不过是逞一时的匹夫之勇,当当打手还行,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恐怕就不如我秦某人了。《菜根谭》上说:”鹰立如睡,虎行似病,正是摄取噬人手段处,故君子要聪明不露,才华不逞,才有肩负鸿任的巨大力量。“我只要掌握了武器,处理不处理在我,要处理就应当是致命一击,让这些贪官污吏从此爬不起来。要是时机不成熟,也可暂时放他一马,留个人情,做个好人,让他们也不敢小瞧我秦某人的能力。对某些事的宽容,让错误走向极端,让他们肆无忌惮地去捞钱吧,直到把自己捞进监狱中去。这空出的位子舍我其谁也,当酿成大罪来再进行收拾,也不失为一种上策,这就是政治家的谋略了。这稽查队成立真正是妙不可言,手里有了武器,就可进退自如,万无一失。想到这里,他的眼角盈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微笑在下级看来是一种和蔼可亲,是一种对下级提出建议的赞赏。 仿佛不放心似的,东方又叮嘱道:“对于涉及敢之和无忌同志的情况,千万保密。作为党员,要注意时时刻刻维护领导同志的形象和威信。” 魏武斌极其认真地把胖脑袋点了几下,心中却颇不以为然。这领导威信,主要是靠自己的一言一行来树立的,一个领导的威信,光靠一帮圈内人去维持,这领导八成是不行了。某些现象在群众中是早有非议的,只是当局者迷罢了。群众不说出是有自己的考虑,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指鹿为马,有人碍于权势三缄其口。这就有如邹忌与徐公比美的故事一样,老婆说邹忌比美男子徐公漂亮是因为爱他,小妾说邹忌比徐公美是因为怕他,而客人说邹忌比徐公美是因为有求于他。所以,权势者,也常常为周围的假象所迷惑,受到周围人的蒙蔽,自以为是天下最美的人,拒绝一切对自己缺点的提醒和指责,要人们无条件地去维护自己的威信,其结果这威信还不是天上飘浮的白云,水中流淌的浮萍,终有被雨打风吹去的一天。想到这儿他也笑了。这笑在上级看来是一种驯良听话,是一种对上级指示的由衷佩服的表示。 秦东方副局长觉得有必要再交待几句。他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说:“小魏,你别笑,这事可马虎不得,这次出击是稽查队的首战,意义重大。当前盗版、盗印教学辅导材料的非法出版活动十分猖獗,我省的几家出版社和大学出版社及外省一些出版社的教学用书屡被盗印,都查不到源头,我们收到不少举报,苦于无线索可以‘追根究底’。这次,隋大成交待的线索十分清楚,目标非常明确。我们乘此机会可以摸一摸情况。从大甩子的交待来看,这个印刷厂有相当的行政背景,要去查处困难是会很多的。据说双山的非法印刷活动非常猖獗,这和行政保护不无关系。这次行动要把困难估计得足一点,不可掉以轻心,一是要严格依法办事,严格按管辖的权限履行公务,尊重当地政府管理部门的意见;二是要确保人身安全,深入非法印刷窝点要考虑到当地复杂的人际关系,见机行事,以人身安全为主,主要是调查研究,摸清情况;三是对举报人的情况要严格保密,严格控制知情范围,如果情况漏露,举报人将会有生命危险;四是有情况及时与局里联系,便于我们随时随地掌握情况进行协调。你看这有什么困难?” “局长考虑得很周到,我想再提一点要求,我们如果与当地管理部门接上头,动手端窝点,是不是可以请省‘扫黄’办的领导去进行协调?因为那样更具有权威性,也显得领导更重视这一工作。另外,我想请海南椰风出版社发行部的常莎莎随行,涉及出版社的索赔问题,由她去谈比较方便。”魏武斌注视着秦东方说道。 “先不谈端窝点,主要调查情况。其他我看可以,你到稽查队点将,我到办公室为你们安排车辆。常莎莎你去通知她,请她参加行动,晚上九点三十分出发,先去双山市区带上大甩子随行。他熟悉情况,带去踩点、摸底。摸清情况后,向我汇报,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说完,秦东方亲切地拍了拍小魏的肩膀。 魏大队长微微一笑说:“秦局长放心,我一定不负重托,认真、仔细、谨慎地安排这次行动,争取不辱使命,只能说争取,不敢吹牛打保票。” 告辞了秦东方,魏大队长去了稽查队,点了三名队员,组成了一个调查小分队。当他走出办公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天空没有一丝星月,8月中旬的天气原本应当是陵州市最热的时候,而那年的夏季却显得格外凉爽,一阵阵凉风带着几分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暗淡的天空翻滚着浓厚的云层,看上去要下雨。当晚十时许,由a省出版印刷稽查队和海南椰风出版社组成的反盗版小分队出发了。他们是魏武斌、刘鹏、王文江、宋林飞,还有驾驶员洪磊和常莎莎。 宋林飞来自省局典籍部,那里被称为杨敢之的冰箱。凡敢之同志看不惯的人,而又一时无法安排的人,统统先弄到典籍部养起来。宋瑞诚戏称这是被冷冻起来,这冷冻与被挂起来,看起来差不多,其实还是有区别的。挂起来有点示众的意味,也就是领导认为有点毛病的人。而冷冻也就是冷落你,不让你介入他认为重要的岗位。至于宋瑞诚自己所说,他是被放在炉火上烤,像是挂炉烤鸭那样,烤得酱色兮兮,肥油晃晃,很是秀色可餐的样儿,让你的点点滴滴的精力,满腹的诗书才气在繁忙杂乱的工作中,在处理各种纷繁复杂的矛盾中消耗掉,至于局里的其他闲事您就别管了,也没有精力管了。敢之同志对于各色他不喜欢的人等,真可谓做到区别对待,因人而异,量体裁衣。宋林飞来自陵州师范大学政治教育系,长得人高马大,原是打算分到研究室的。自从调来了稽潇潇这个女人,宋林飞就只好分到局典籍部,进了冰箱。大个子到了冰箱,当然是备感冷落、孤寂,工作就不太安心,情绪就不太高,这次成立稽查队,被干部处长解冻,调到魏武斌的麾下。 听说那位长得大洋马式的高贵夫人稽潇潇是有背景的人物。这背景来自两个方面:一方面她是省政府办公厅信息处陈宏平处长的夫人,又是原省委副书记稽昌明小女儿,是手持着庄洪生秘书长手令前来报到的。大洋马人长得高,骨架子也大,背后人称她是类人猿,原是陵州市档案局的科长,后来档案局由二级局升为一级局,陈宏平夫妇俩采取了一些虽不大光彩,但时下习以为常的小手段,又跑又送的,稽小姐也就顺理成章地提升当了副处级调研员,不知怎么竟还混了一个馆员的高级职称。这调研员有一次在档案室搞调研,和局里的驾驶员小李子调研上了,于是两人在档案室的办公桌上滚在了一起,互相探索调研着各自的身体。她那双骨节粗大的手指正准备单刀直入伸进小驾驶员的裤裆来个五龙抓j时,被一女档案员闯入。女档案员小姐像是白日撞见鬼似的惊叫一声掩面而逃。把个小驾驶员吓得脸色煞白,裤裆里原来昂首挺立,胀满潮红的那玩意儿,顿时蔫了下来。不管大洋马如何关怀爱抚,口嘬手搓的就是翘不起来了。原本带有公主似的傲慢和贵妇人式无所谓的稽家四小姐,只好无奈地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把那小伙子推到一旁。然后没事人似的,扣好敞开的胸怀。将原本褪到了脚跟的小裤衩提了上来,一个白马翻身,从办公桌上跳了下来,穿好鞋袜,双手拢了拢散乱的长发,用发卡将黑瀑布似的长发弄顺溜卡好,像是淑女那样,目不斜视地打开房门走了。此事后来在陵州市档案局传得很火。不知道当时陈处长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着不知道。 陈处长这回觉得这老婆玩得太过火,终于影响到自己的官运,因为庄秘书长曾神秘地暗示他有可能接替秦东方任省府副秘书长,只等东方同志有合适的去处,空出位子来。他很是严肃地找到了老泰山稽昌明。 翁婿俩关在稽昌明的小楼书房里谈了两三个小时,偶尔还冒出激烈的争吵。老头子掼了烟灰缸,陈宏平摔了茶杯,当稽潇潇闯入老爷子书房时,满屋烟气呛得她喘咳不断,还未等她从喘咳声中清醒过来。老爷子蒲扇似的手掌就向她那猿样的大脸掴了过来,掌起手落,五个手印印在她那白皙的大脸上。此刻她回过神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回身想扑向陈宏平这个混蛋。但是,这个王八蛋,已不知了去向。他开着那辆奔驰车一溜烟已出省委后院。她只能空对墙壁嚎哭叫骂。一个月后她调到了印刷局。这之前,陈宏平专门打电话给了他中学时代红卫兵的战友宫殿,请她关照他的夫人稽潇潇,并暗示潇潇可以当她的副处长。当然稽潇潇是手持庄洪生的手令到出版印刷局报到的。她大咧咧甚至有点不屑一顾地看着杨敢之的胖脸,敢之同志那脸上毫无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你是档案局的,又有高级馆员的职称,我看到典籍部当副主任很合适,而稽潇潇却噘起猿样的大嘴,摇了摇头。随后稽潇潇递上庄洪生写的条子。杨敢之眯缝着金鱼样的眼睛,似乎很不屑地瞄了一眼那十六开的公函信笺,心里想这稽昌明的女公子又有什么了不起呢,这稽老爷子不已经离休了吗,离休离休也就是离岗休息了,已退出了权力中心,过气的政治人物又能拿我怎么样。而敢之的嘴角却盈现出一丝微笑,仿佛很热情地说,你是稽老前辈的女公子,我安排你去典籍部就是充分考虑发挥你的特长,你既然另有想法,那就等等吧,先到典籍部过渡一下怎么样? “不怎样,要过渡也不能到那个闷? 第 7 部分 欲望文 第 8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8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愕奶爻ぃ慵热涣碛邢敕a蔷偷鹊劝桑鹊降浼抗梢幌略趺囱?br / “不怎样,要过渡也不能到那个闷死人的鬼地方,我这人天生爱热闹,到哪儿过渡也决不到典籍部,跟档案、书什么的打交道,我已经够了,不想再闷在那库房里了,怎么安排?你是当家的,你看着办!总不能我们稽、杨两家的世仇再带到现在吧。我哥稽胜利和我嫂梁灵凤都是你的老同学,你就一点不照顾照顾,还是绷着个阶级斗争的大马脸呢。”说完她那迷人的索菲亚。罗兰似的大嘴微微张开笑了。而她那双刘晓庆般的大圆眼却喷着火盯着杨敢之的胖脸,看得杨敢之不敢和她对视。于是杨敢之感到这个女人的嘴角浮现出的是一丝冷笑。这笑使敢之同志有点毛骨悚然。 敢之有点中气不足地说:“那你准备到哪儿去?” “像我这样根正苗红的同志难道不能搞人事工作吗?至少也可以当个机关党委副书记嘛。” “可这机关党委副书记要选举的,眼下办公室主任彭正国正兼着。书记是袁副局长兼的。”杨敢之面露难色,那口气却像棉花一样柔软,那语言像蜜糖一样甜蜜,他抓了抓脑袋上稀疏的头发说:“这样吧,你不是副处调吗?先到局研究室过渡一下,一年后我保证你当上机关党委副书记。这一年你也可以全面熟悉局里情况,研究室是干部的贮藏室。” 当然,后来杨敢之的许诺还是兑现了的。因为当晚,陈宏平就开着他的奔驰车,车p股塞得满满的礼品去了出版印刷局的宿舍银豹花园高档住宅区,像是晋见皇帝那样晋见了杨敢之。陈宏平处长态度之谦虚,执礼之恭敬,使杨敢之都感到有点受宠若惊了。 坊间传说,那天陈处长提着沉甸甸的礼物,沿着黑乎乎的楼道,上到二楼,先是错把副局长黄鸣翱家当成了杨敢之家,省级机关相传这陈宏平处长是送礼跑官的高手,常常是开着黑色的奔驰车在黑夜中向领导家窜。那年为了老婆稽潇潇能混上高级馆员的职称,他用编辑《共产党员的光辉榜样》集资来的钱,分得的编辑费,花3万多元买了五十件真丝夹克衫,一件一件向高级评委家送去。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学无术的稽潇潇果然被评为高级馆员。这回虽然和老婆吵了架,但想到自己父亲因为替林彪选妃子政治上吃了亏后,幸得稽家老爷子关照才混到今天的位子,双方达成妥协后,他还是亲自出马为稽潇潇开始跑官了。当然他几乎是在黄鸣翱老婆敌视的目光中迈向三楼杨敢之家的。 敲开了敢之家的门,先是为夫人白天的失礼赔礼道歉,然后仿佛很关心敢之身体似的献上一枝峨眉山千年大灵芝。这灵芝大如磨盘,黑红发亮,精美的礼盒上印制着可主治阳痿、肾虚、高血压、糖n病等多种疾病。听潇潇说杨敢之肾虚,他也就投其所好,将双山市朱寿强书记送他的大灵芝转送了杨敢之。不知是陈宏平粗心未及检查包装盒内除了灵芝还有其他物,还是陈宏平细心将包装盒打开后塞进了其他东西。反正当杨敢之夫妇打开那枝标价9990元的高价灵芝后,发现精美的包装盒中竟藏着一纸红包,包着3万元人民币。于是稽潇潇当机关党委副书记的筹码又加了一层。自然潇潇的任职也和彭正国的主动让贤也是有关的。因为彭正国那时已与不甘寂寞的稽潇潇也弄得如胶似漆,难解难分了。尤其是陈宏平在提拔办公厅副主任之前依例到中央党校学习期间,更是在出版印刷局传出两人跑到锦j阁饭店开房间鬼混的丑闻。她与杨敢之祖上的恩怨也因为官位的公平分配而烟消云散。功利是最能稀释矛盾的催化剂。像稽潇潇这类自以为是又头脑简单的女人只要有了虚名,其他一切都会抛到九霄云外,而杨敢之的老谋深算是在于又一次的政治投资,这种投资随着陈宏平在官场的蹿升,他也是能够获得回报的,因为这官帽子对杨敢之来说也是一种等价的交换,这种交换比赤ll的权钱交易来得更隐蔽、更安全。由于权势人物之间私下的官位交换,宋林飞就成了牺牲品。他只能窝在这娘们儿呆的典籍部,直到这次组建稽查队被秦东方挑中成了魏武斌的麾下。 洪磊原是基建处的小跑腿。基建办主任,其实就是财务室副主任兼的,只不过专搞基建罢了。搞基建是一门苦差事,也是一门肥差事。苦差事是要协调方方面面的关系,到处磕头作揖,求人帮忙,批项目,筹款项,跑东颠西的。这些活儿自然由不是主任的洪磊来干。那主任自然是专与客户打交道,多半是求他购材料,弄设备,请工程队,都是别人求他帮忙。如今这基建,大家心照不宣地认为是肥缺,肥就肥在大量的资金被二一添作五地进了个人腰包。所以,干这些事儿的时候就有点神秘兮兮,顾不得派头面子,不要跟班和随从,一个人像是老鼠一样地悄悄出去,像是猫儿一样地吃得饱饱地回来。这洪磊也就有点落魄,成天无所事事,一人蜷缩在基建办公室,打瞌睡,看电视,再加上他英俊的脸上有一道刀疤,面目显得有点狰狞,形象不太好,也不爱与人打交道。至于那伤疤,有人说是“小p漏”打架打的,洪磊说是小时候爬树被树枝剐的。他脖子上还常年累月挂了一根拇指粗的金项链,配上一头自来卷的狮子头,那形象很另类,像是社会上不良青年。这回基建主任不要他了,就进了稽查队。这小子不仅头脑灵活,工作认真,能吃苦,还会开车,魏武斌觉得是引进了一个人才。他所说的稽查队这支队伍只有四五个人,是指连他自己共计五人,七八条枪则是指加上了宋瑞诚的力量。 长着苹果脸的常莎莎钻进了面包车,车内一阵s动。 魏武斌开玩笑:“海南来的常小姐,你这次当了一回特务,去捉拿侵权盗版的贼。过去这些贼却经常拿着你们椰风出版社的书号充好人。你们那个朱伯仁总编辑,本身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身兼黑白两道。” 常莎莎笑着解释:“请你们不要拿老眼光看人,现在的椰风已经不是过去的椰风,朱伯仁这家伙,吃里扒外,已经被撤职了。我椰风已换了新的社长,经过全面整顿,决心重振雄风。还希望各位哥们儿高抬贵手,不计前嫌,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说完,她道了一个万福,引得车上的男士一阵哄笑,急忙让座。她与刘鹏坐在了一起。 常莎莎和刘鹏是老相识了,见面首先打招呼:“刘鹏,咱们又见面了,记得那年海南之行吗?” 那哪能忘记呢,简直是刻骨铭心,终生难忘。想到那次旅行的尴尬以及后来的许多不愉快事件,刘鹏欲言又止,眼中流露着黯然的神采。他有点不好意思,心想当年你常莎莎充当了朱伯仁走狗的角色,也实属可恨呢。 魏武斌有意为他解围:“我说莎莎就别提那次海南之行了。你们那个总编辑什么来着,噢,叫猪不人的,设好圈套让我们刘鹏往里钻呀,把他的家都搅散了。简直不是人。” “别提那个朱伯仁了,他现在已不是我们总编辑,早被撤了职务。这家伙到处‘卖书号’,弄得影响很坏。他还吹牛每年上缴海南局200万呢,现在倒欠社里200多万,出版社差点被他搞垮。现在这家伙到处游荡,听说常在你们陵州活动,他和段玉芳搞了一个陵州珠玉工作室,到处搞非法出版活动呢。你们可要关注这事呀!”常莎莎提醒说。 提到段玉芳,刘鹏沉默着。他此刻不想听到他前妻的名字。 魏武斌来劲了:“这段玉芳上次以海南椰风出版社名义卖出一批书号给王世牛,制作了中小学生的一批教辅材料。王案发生后,椰风社在陵州非法设立的第二编辑部被我们取缔,想不到这小女人又搞了一个珠玉工作室。这事要查一查,这珠玉工作室到底是干什么的。” 常莎莎c嘴说:“他们正在c作一套《大德高僧传》,这选题原来是由朱伯仁定的,由段玉芳主编。第一本书就是你们五莲山的方丈智仁大师。后来社里感觉,这类选题政策上把握不准,新领导上任就把这个选题撤了。现在听说他们自个儿在干呢。” “哟,这个现象值得注意,有空摸一摸这个珠玉工作室的底。” 天空星星点点地飘起了雨丝。白色丰田面包车像是离弦的箭,穿破黑沉沉的夜幕,上了陵州去双山市的高速公路。一个小时后到达临江市属下的县级市双山市。 双山在静静的夜雨中沉沉酣睡,只有满街矗立的路灯睁着睡眼,一辆辆夜行的货车在被雨淋湿的路面映下一道道鲜亮的光柱,逶迤而去。丰田面包车行驶在市区的马路上,拐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小巷黑黢黢的,周围一片民房,高低错落,地面也是凸凹不平的,面包车开过溅起一片水花。 在一幢新砌的二层小楼前,魏大队长指挥面包车停了下来。他吩咐车上的同志说:“我和刘鹏去见见大甩子,你们在车上候着。人去多了不行,别把他吓着了。” 魏武斌和刘鹏轻轻地拍打着楼下的大门。只一会儿工夫,大甩子就打开了门。显然,他已接到了魏武斌的通知,有了心理准备。他热情地将两人迎进了客厅。 魏武斌用目光打量了一下房间,皮沙发、彩色电视机、空调、冰箱一应俱全。那彩电还是29英寸全频道的,墙上挂着粗俗的花鸟画。 大甩子热情地递上香烟。魏武斌和刘鹏各取了一支,看了看牌子是中华牌的,随后叼在嘴上。隋大成随即讨好地为他们点上火。 魏武斌拍了拍大甩子r墩墩的宽肩,笑着说:“哟,你小子蛮阔气的嘛,这小楼是刚盖的?” “哎,我只是赚点小钱,那幢在梨庄盖的小饭店卖了。狗日的j巴书记搞得人没法活呀。这几年搞书的生意赚了点钱,这儿离文化市场近,就买了亲戚家的几间旧房翻盖的。”隋大成笑着说。 “恐怕是卖盗版书赚的钱吧?”魏武斌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这事情瞒你们是瞒不住的,这年头哪一个文化市场的书刊业主,不做盗版呀?公安、工商、文化都要收费。租用门面、仓库费用也不低,不做盗版,怎么赚钱呢?”大甩子哭着脸说。 “赚钱也不该赚昧心钱呀,赚点小钱,能盖得起这么阔气的楼房吗?告诉你,你搞盗版的教辅材料是违法的。现在海南出版社的同志来了,根据《著作权法》可以向你要求民事赔偿,你这幢小楼就得赔进去。你考虑考虑吧!” “哟,魏大队长,不是说可以从宽处理的吗?这么多钱,我怎么赔得起,我检举他人的犯罪行为是有立功表现的。我盖这幢房子还欠了一p股债未还清呢。”他显然是在编假话。 “你这是被抓到后才交待问题的,又不是你主动跑到局里来举报的。不过今晚我们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跟我们上梨庄跑一趟吧。我们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行,我今晚冒着生命危险跟你们去,总该算立功赎罪了吧?”大甩子哭丧着脸说。 这时,楼梯上走下了大甩子的女人。这女人三十多岁,有几分姿色,头发有点蓬乱,显然是刚刚从床上跳下来的。她趿着拖鞋,指着大甩子的额头骂开了:“大甩子,你真甩,那地方能去吗?那是虎狼窝呀,你不要命了。你想死,我和小甩子怎么办。我们还要活呢!” 大甩子吸了一口烟,恶狠狠地盯了老婆一眼,咬牙切齿地说:“你女人家懂什么呀,人家魏大队长、刘同志干什么吃的。人家对我仁至义尽,我不能没报答。梨庄镇那个j巴书记才是个害人精呢!他害得我们破了产,害得世牛哥坐了牢,他倒好,消消停停地做他的官,这次叫他这狗官做不成。你看人家世牛哥多仗义,就是面对警察、法官的审讯,硬是不咬其他人,那是哥们儿义气。今天扳倒那个狗j巴日的,也是为我世牛哥出一口恶气。” “大甩子,你胡说什么?人家稽书记拔一根汗毛,都比咱腰粗。你别老虎头上拍苍蝇,没准给那恶虎咬死。呜呜……呜……”大甩子的婆娘披头散发地捂着脸哭开了。 “大甩子,你呢,也别胡说什么江湖义气一类的浑话,你这是为了维护出版社的权益,改恶从善,根本与江湖义气就是两码事儿。我们今天可是来请你去的,如果那个窝点破了,你就是立了一功,就算是将功补过了。人身安全嘛,你放心,我们绝对保证,劝劝你媳妇,不要哭天抹泪的,多不吉利呀。”刘鹏温和地说。 是呀,我这是要去立功赎罪的,她号哪门子丧呀?想到这里,大甩子掉头给了老婆一个大嘴巴子,恶狠狠地说:“别哭了,马上要上路,就不能说点开心的,你看人家李玉和上刑场还临刑喝妈一碗酒呢,你就知道哭,哭你娘的!给老子把手机拿来,路上我给你报个信。你瞧人家魏大队长,长得膘肥体壮的,那是练武功练的,武功高强得很呢,跟着他去怕个鸟,哪里像我净长囊囊r。”说完,笑嘻嘻地看了魏武斌一眼。 那小婆娘被大甩子一巴掌掴蒙了,愣了愣神,竟也不哭不闹了。她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地说:“好个大甩子,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我不管你了。”说完掉头上楼去了。不一会儿,她又下来了,把手机递给大甩子,恨恨地说:“你这个杀千刀的,时不时用这玩意儿给我们娘俩报个信,死了也好给你收尸。” “你放心,死不了,不会有事的。” 在媳妇泪眼的注视下,大甩子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魏武斌一行七人简单地吃了一点夜宵,面包车又在风雨中启动,告别了夜雨迷濛的双山,向梨庄镇方向疾驶而去。 雨渐渐地停歇,白色丰田面包车像是一把在夜色中闪烁着寒光的利剑,悄悄地近与两省交界的梨庄镇。黑夜包裹着梨庄,微风在疏朗的天空下吹拂着黎明前熟睡的乡镇,昏黄的路灯照耀着这个近年来刚刚崛起的边缘集市。改革开放以来,以发展乡镇企业为目标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其中,印刷厂是这个地处两省交界小镇的龙头产业,每年给镇里带来不菲的收入,使小镇的面貌逐年改观。小镇最明显的标志是那幢突兀在一群灰不溜秋的青砖墨瓦屋群中的梨庄宾馆,米黄色马赛克墙面,十层的圆形大厦,顶层竟然还安装了一个旋转餐厅,餐厅顶部闪烁的霓虹灯在雨后的夜色中散发出一片灿烂炫目的红光。 小镇最有韵味的庭院是镇党委、镇政府合署办公的大院子。大院由镂花铁栅栏拦着,透过雕花栏杆,可以清晰地欣赏到修建得古色古香,覆盖着明黄色琉璃瓦屋顶,有着飞檐翘角的办公大楼。白色马赛克墙面在夜色中散发着惨淡的白光。大院里遍植翠竹、棕榈等绿色植物,在秋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这里被镇上的老百姓称为白宫,也有叫皇宫的。有文化的镇上人,称主宰全镇十万父老乡亲命运的铁腕人物稽胜利为梨庄的“克林顿”,原因是他像克林顿那样精力充沛,而又绯闻不断。没文化的父老乡亲,干脆就称他为j巴书记。 镇里有史以来,最出名的历史人物当然数稽胜利的父亲、前a省省委书记稽昌明。他不仅是闻名遐迩的抗日英雄,而且是从梨庄镇走出来在陵州市地位最高的官员。尽管稽胜利仅仅是稽昌明的前妻——那个目不识丁,被丈夫遗弃在乡下的老太太所生的儿子,但是他的血脉中毕竟继承了稽老书记的血统。他是稽老夫人在抗战胜利后生的。当他在玉米地中被紧咬着毛巾的母亲痛苦地挤出zg,“呱呱”落地的时候,稽老书记正率领着新四军的游击队——枣县独立团,与国民党还乡团展开血腥的拼搏。稽老书记那时候就是共产党的枣县(即双山市)县委书记兼新四军枣县独立团政委。稽政委的部队活跃在枣县太阳湖一带,神出鬼没,闹得大日本皇军和有着美式装备的国民党正规部队对他们束手无策,始终未将这一支小小的武装消灭掉,反而在抗战的烽火中越来越壮大,由原来的几十个人,发展到了四五百人。因而稽政委有了“小猎狗”的绰号。但是,稽政委的家庭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稽政委的父亲被国民党区长杨飞天枪杀在村东头的池塘边。 那天,天空灰蒙蒙的,稽老爷子的儿媳快要生养了,他清早起来就想着到鱼塘里捞几尾鱼给儿媳妇熬汤喝,刚到鱼塘边,就听到芦苇丛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微风吹过,竟有人影绰绰在晃动,分明是隐藏着一支小部队。这正是国民党伪区长杨飞天率领的一支还乡团匪徒,在枣县被稽昌明打得七零八落后狼狈逃窜到了梨庄,准备血洗梨庄稽家村。正当他们躲在苇荡中进行最后的筹划时,晨曦中走来了稽老爷子。稽老爷子被仇恨的目光所包围。有人指着他说:“这老家伙就是稽昌明家的死老爷子。” “我们把他干了吧,这老东西是来找死的。当年共产党闹土改,就是他第一个冲到我家把我爹逮去游村的,我爹回来后就被活活气死了。”说这话的显然是本村大地主的儿子。长得斯斯文文的杨飞天区长轻声说:“不要说话,现在把老家伙干掉,马上就暴露了目标,急甚呢。这稽家村是稽昌明的老窝,要端一窝端,杀他个寸草不留。”斯文的区长脸上浮现出狞笑。他们就这么注视着稽老爷子的一举一动。稽老爷子看到了藏在芦苇荡中闪着寒光的刺刀。当他和芦苇丛中杨飞天那双仇恨的眼睛四目相对时,他开始慌了神,丢下了渔具,拔脚向村里跑去,边跑边喊:“还乡团进村了!还乡团进村了!……”这声音像是一声炸雷,在晴空爆响,惊动了全村百姓。一颗罪恶的子弹在稽老爷子的身后飞来,随后一阵乱枪,稽老爷子摇摇晃晃仰面朝天地摔倒在鱼塘边,他的身上像是蜂窝一样布满了鲜血淋漓的窟窿。这时,太阳像是一个熟透了的鸭蛋黄那样翻上地平线,一抹朝霞把天际染得通红。稽老爷子大睁着恐怖的双眼,注视着东方,那瞳孔里最后定格的分明是天际的红日。他想到自己引以为荣的儿子。他想到了即将诞生的孙子。也许他什么也来不及想,就在仓促间走完了自己五十岁的最后人生历程。他的头被血淋淋地割了下来,挂在了鱼塘边的枯树上。稽家老婆子听到晨曦中传来的那声惊恐的喊叫和紧接着一阵乱枪,知道老伴出事,立即扶起身孕已是七个月的媳妇,打开后门,钻进了茂密的玉米地。她们深一脚,浅一脚没命地走进青纱帐的深处,直到听不见村中的那些哭喊声和驴嘶马叫的声音。稽老婆子扶着脸上挂满虚汗,挺着大肚子的媳妇,让她躺在用玉米秸铺成的地上。媳妇一阵一阵地呻吟着,羊水和着血水漫透了裤管,怕是要生养了……稽胜利就是这样,在这个兵荒马乱的血腥岁月中来到了人间。在他的身后,火光冲天,稽家村遭到了血腥的屠戮。 1948年秋,枣县全境解放。屠戮稽家村的还乡团匪徒被彻底消灭,杨飞天被稽昌明击毙在逃跑的路上。那时杨飞天的儿子杨敢之还在母亲的肚子里,后来母亲竟然跟了早已成了贫农的叔叔杨飞龙,他成了贫农的儿子。不久,稽昌明率领枣县独立团参加了渡江战役,a省全境解放,他随军进入a省省会陵州市。 成了陵州市第一任市委书记的稽昌明,与一位文文静静的年轻女教师结了婚。留在家乡的稽家母子,却接到了一张离婚通知书。在抗日战争最艰苦的年代,在解放战争最严酷的年代,都从未流过一滴眼泪的稽家媳妇第一次失声痛哭。那哭声撕心裂肺,在稽胜利幼小的心灵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迹。在昏黄的油灯下,他被妈妈紧紧地搂在怀中,他拼命地吮吸着母亲的茹头,品尝着母亲甘甜的r汁,母亲的泪水吧嗒吧嗒落在他细嫩的脸庞上,那甘甜的r汁中饱含了母亲深沉的痛苦。这痛苦来自最亲的亲人对感情的背叛。这是一个在抗战和内战的烽火中无数次掩护过稽昌明及其游击队的善良的母亲,稽胜利他小小的年纪就品尝了痛苦的滋味。第二天,坚强的母亲仍然早早起来烧饭、喂猪,和平时一样第一碗玉米粥是盛给婆婆的。然后,她默默地背着小胜利下田干活。在稽胜利的脑海中,母亲是心中最神圣的偶象。直到母亲在三年自然灾害中孤零零地饿死在梨庄的稽家村里,他才懂得地位的悬殊会给人带来不同的境遇,生活并非书本上描绘的那样美好。那时,他和乃乃被派来的吉普车接到了城里那幢很气派的外国洋房里,爸爸对他很好,但他和爸爸的那个家庭却格格不入,和被他称为阿姨的那个漂亮女人以及和他的弟弟、妹妹们保持着感情上的距离。那年,他十一岁。十一岁的他怯生生地带着满身土气,穿着对襟小褂,理着乡下人那种马桶盖似的头,在弟妹们嘲笑的目光中,他被保姆带到那个装着浴盆的卫生间洗澡。他知道,那是阿姨嫌他这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孩子脏。他像是木偶那样在那个奇奇怪怪的大盆子里,被阿姨全身上下搓了一遍。等他洗完澡起来,妈妈帮他缝制的小白褂子,小黑裤子,尤其是他珍爱的那双绣着老虎头的鞋,却被阿姨扔进了垃圾桶。他大哭大闹,后来还是乃乃把这些心爱的衣褂捡起来,洗干净后叠放好。到了经济恢复时期,乃乃又带着他吵着要回乡下去了,她不放心家里的媳妇,家中荒芜的田地。他们在告别稽昌明的时候,爸爸悄悄告诉乃乃,乡下的媳妇已死了,他劝乃乃带着胜利就在市里住下来。 乃乃噙着眼泪说:“孩子,你可以忘记农村和农村的乡亲父老,但我却是故土难离啊。留着你爹一人在那荒野孤坟中,我于心不忍,再说这城里的生活我也不习惯呢。” 于是稽胜利又和乃乃回到了稽家村。他在离开爸爸、阿姨和弟弟、妹妹的时候,倔强地脱去了身上的白棉布衬衫、吊带裤和脚下的小皮鞋,仍然穿上了被乃乃洗得干干净净的妈妈亲手缝制的粗布衣褂。 在稽胜利看来,城里人规矩太大,那些漂亮的衣服像是绳索捆住了他的手脚,使他无法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玩耍,比如爬树,掏鸟窝等等。他和城市这个环境是格格不入的。后娘养的弟弟妹妹们也把他视为陌路人。回到故乡,他的妈妈已经去世,她是被活活饿死的。村干部告诉乃乃,母亲的后事被办理得很妥善,那是根据稽昌明书记的吩咐,她的骨灰盒被安葬在枣县烈士陵园内爷爷的墓旁。 妈妈去世那年,稽昌明书记正好坐着吉普车到枣县检查灾情。所到之处可谓千里赤地,禾苗枯焦。看得稽昌明书记心中一阵心酸。陪同的县里领导告诉他,你的媳妇,想见你一面,她看上去快不行了。他一听这“媳妇”两字,当即明白那是胜利他妈。当他驱车赶到稽家村时,他媳妇已奄奄一息躺在茅草屋中。她挣扎着从破棉絮中伸出骨瘦如柴的双手,干枯的双眼中闪烁出一丝生命的光彩。看来,她已经几天几夜粒米未进了。她在静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结满尘网的灶台,空空荡荡的炉膛,证明这里已久无炊烟了。她那游丝一样的气息,在翕动的嘴角边喘动着,那声音如同蚊子的叫声。稽昌明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这双手曾经是多么粗壮有力啊!那是一双贤慧媳妇的手,飞针走线,为他缝制衣衫,纳制布鞋,挑水、做饭、洗衣,养猪,干农活,侍奉公婆,多好的乡下女人呀;那是一双坚强女人的手,为他扶养儿子……照顾伤员,接待掩护过许多革命同志。他眼睛一热,眼泪就下来了。 “是我对不起你呀,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我尽力办。”他哭着说。 “俺什么也不要……你照顾好妈妈……和俺们的儿子。”那气若游丝的声音在说。 稽昌明点点头说:“那是一定的。”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喂她水。他吩咐村干部到村东头的鱼塘弄几尾鱼来熬点鱼汤给媳妇喝。村干部无奈地摊摊手说,鱼塘早干了,哪来的鱼。还是县里的同志机灵,开着他的吉普车到县里弄了两尾小卿鱼。等他熬好汤,端在媳妇面前时,媳妇已断了气。一个省委书记的媳妇要吃两条鱼竟然不得,普通老百姓日子又怎么过呢,他在悲愤地想。此后,他对大跃进、人民公社有了想法。于是,在a省的所辖县、市开始纠偏,一夜之间解散了四百多个公共食堂,开始实行包产到户。 1959年庐山会议后,他被内定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算是彭德怀线上的人,被撤销省委书记职务,担任副省长。于是,他养花种草,四脚朝天,等于赋闲。一直到“文化大革命”,他被彻底打倒,逐出小洋楼,关进监狱。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他平反出狱,恢复了省委书记的职务。他知道那只是他赋闲的前奏,因为那时他已满头白发,垂垂老矣。等到雄心勃勃想大干一番时,已到离休的年龄,以六十七岁年龄,从省委书记的岗位退下担任了正省级人大主任。七十岁时他正式离休赋闲。 稽胜利是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县重点中学、陵州师范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当中学语文老师,在大学他结识了梁灵凤。他们以后曲曲折折地恋爱、结婚、生儿育女。日子像水一样流去,他凭着自己的工作,由乡中学的校长干到副乡长。他的家庭一直是平稳的、和睦的。 家庭发生变化,是在乡改镇后,他当上了镇党委书记,也是他的父亲稽昌明在“文革”靠边十年之后复出之时。老稽书记威望如日中天。小稽书记权倾乡镇。等到老稽书记离休后,小稽书记也熬成了老稽书记,眼看升官无望,也就想着为子女谋点后路。那时,王世牛这个王八蛋,竟以他那个如花似玉的婆娘来勾引自己,使自己醉入花丛后,又被诬陷捆打。后来,王世牛这王八蛋被法办了。但是王世牛所散布的谣言却不胫而走,竟然成了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无头公案,也因此而断送了他官场的前程。而他和梁灵凤的感情也降到了冰点。当他们的大儿子梁长生去了陵州杨敢之的麾下,小儿子稽长根考上县重点中学住校之后,他也就常常深夜不归了。开始时还要找点什么“工作忙,应酬多”之类的借口,后来看看梁灵凤那冷冰冰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干脆就常年以梨庄宾馆为家了。他家那幢豪华的别墅式洋楼反而成了被弃的冷宫。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死。灵凤她大约是心已死了,对他的一切均不闻不问,对他也不理不睬,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他们之所以没有离异,维持着表面的婚姻关系,主要是为了两个儿子。处于权力峰巅的他是不会感到寂寞的,他身边常有美女相伴。比如说,当魏武斌在大甩子的指点下,率领着一帮人,悄无声息地开进梨庄的时候,他正拥着一个漂亮的娘们儿在豪华的套房里呼呼大睡呢。 第八章 夜探正威厂 大甩子不停地在驾驶员右侧的座位上,指指划划,指挥着面包车扑向所谓的临港合资正威印刷有限公司,那儿是不夜的,是喧嚣的,是欲望驱动下的疯狂,机器的轰鸣声在深秋的夜里打破了寂静,显示了生产的繁忙。 正威印刷厂那高大的门楼出现了,白炽灯将厂门映照得如同白昼一样,厂区的车间内灯火通明,印刷机开动的声响在寂静的秋夜显得格外清晰。大甩子突然一个激灵,将身子像狸猫一样伏在座位上,他结结巴巴地对魏武斌说:“这就是那狗日的j巴书记开的厂子。我恐怕是不能再坐在前排了,否则被人家认了出来,我就没命了。”然后一动不动地将脑袋伏在手臂上,手臂放在皮坐垫上。那模样滑稽而可笑。 面包车绕厂一周,在大甩子的指点下,车子绕进了一个幽深的小巷子,小巷里面是一片被拆除了民房的空地,这儿是准备建幸福路商业一条街而拆迁的工地。工地前方是紧贴围墙的工厂厂房,透过厂房明亮的玻璃窗看见车间内忙碌的景象。几台胶印机正加足马力滚动着油墨筒滚压着一张张白纸,顷刻之间,变成一令一令的印刷半成品,堆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瞧,这就是印刷厂的胶印车间,01胶印机滚下的纸张,都是教辅材料,这是在搞盗版。”隋大成悄悄向魏武斌和围拢来的稽查队员和常莎莎介绍道。 微风掠过大地,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隐约可见一片茂密的青纱帐,那是一片玉米地。夜很静,惟有风吹庄稼地的声音交织着眼前灯火通明中机器的轰鸣声,组合成一曲秋夜的交响曲,分外动人心魄。借助厂房s出的灯光,魏武斌警觉地察看一下四周,周围黑黝黝的民房,像沉睡的婴儿全不顾周围工厂的喧嚣声,也许周围的居民已经完全习惯了这夜晚的噪音,他们睡得很安稳,很香甜,自然弄不清这秋夜的罪恶是如何吞噬着教学园地绿洲的安谧和宁静。这噪音就是盗贼马蹄的嗒嗒声,他们正疯狂地掠夺着教辅材料编写、出版者的心血。用这血来换取金钱养育着自己的贪欲。 魏武斌果断地吩咐:“刘鹏,你留下来监视工厂的情况,注意不要暴露自己,必要时可以隐蔽到玉米丛中去。待明天一早,我们取得证据后,带好行政执法手续对工厂进行检查。” 常莎莎自告奋勇地留下来和刘鹏一起执行任务。 刘鹏白了一眼常莎莎道:“你一个女人家,逞什么能,这不是玩游戏,这可是工作,没准会有生命危险的。” “嘿,我说刘鹏你别小瞧人家,我经常一个人在外执行任务,比你见的世面大多了。我们海南的市场在大陆,在大陆我走南闯北见得多呢。我不怕,你烦什么心呢?”常莎莎反唇相讥,不甘示弱。 “喂,我说刘哥们儿,你就别拿乔了,人家小常是看得起你才留下来陪你的,别不识抬举,你们想请小姐陪还没门呢,人家主动提出三陪,你却狗咬吕d宾不识好人心。” “洪磊,你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这儿可是工作。”刘鹏笑着说。 洪磊反唇相讥:“如今男女搭配,工作不累。况且你们是海南的老相识了,你刘哥们儿也有一肚子苦水要倒,你俩人能谈到一块儿的,时间不早了,咱们上车去吧?”洪磊脖子上粗粗的金项链在厂区灯光的映照下一闪一闪,明晃晃地扎眼。 “好吧!别开玩笑了,小常你愿意就留下来,不过刘鹏我告诉你,她的安全,你可得负责。你们谈归谈,聊归聊,不要忘了监视对象。我们上车,随大甩子去观察一个非法出版物交易市场。”说完,魏武斌向刘鹏诡秘地眨了一下眼睛。心中想的是如今这常莎莎也是小姑独处呢。听说她去年离了婚,是个单身贵族。 稽查队员随魏武斌鱼贯上车。黑乎乎的车内,大甩子倒在面包车的后排呼呼大睡,鼾声如雷,他似乎并不怕被人发现,被绑架走。 魏武斌轻轻走过去,拍了拍隋大成:“哎,大甩子醒醒……你醒醒。” 大甩子擦了擦金鱼眼,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这是到哪里了?” “还在正威厂外面呢,你带我们去看看镇西郊的非法出版物交易市场,听说这里的非法出版物交易都在夜间进行。” “行。”大甩子肯定地答应了一声。随后又翻身倒在面包车的后排座椅上,像一只负伤的狗熊,嘴中喃喃地说道:“不能让他们认出来,认出来我就没命了。” 魏武斌宽厚地笑了笑说:“成,你像这么躺着吧,这样安全些,不过你得坐到第一排来带路我们可不认识路,这半夜三更的,省城的车在这小镇上转悠目标也太明显,早点踩完点,大家好早点休息,明天还有行动。” 隋大成极不情愿地坐到了车前面副驾驶的位子,他下意识地把硕大的脑壳向下埋了埋,人显得矮了一截。 车子飞快地沿着梨庄镇的主干道向镇西方向驶去。 在梨庄镇西的城郊接合部,沿街有一溜民房全部空关着,这房子过去或许是工商部门、市场管理部门办公场所,现在已人去房空了。这里原来是一个大型的农贸市场,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这农贸市场的房子、大棚建好后,却发展不起来,只好空置着。现在每天夜晚过了十二点,鬼火幽幽地就成了非法出版物交易的场所,镇上的人谁都知道,这里叫“鬼市”,交易时间一般在凌晨二点到六点之间。在这段时间内,各地的车辆络绎不绝,有送货的,有进货的,交易一般都有固定的主,事先电话联系好,到点提货走人。 面包车停在镇西头的公路上,月光把周围的景物映照得分外清晰,公路两侧是高大的白杨树,白杨茂密的树叶在夜风中摇曳,送来一阵清爽的风。在月色下遥望这片空阔的原野,使人心旷神怡。 正对农贸市场入口处是公路对面一间破旧的平房。房前白杨树上挂着一个“修车补胎”的招牌。招牌在夜风中晃动,昏黄的灯光下停着一辆跃进牌客货两用卡车。修车铺的躺椅上躺着一个四十多岁矮胖汉子,胖子睡眼蒙眬打着瞌睡,他并未注意到面包车上的不速之客。因为黑的夜原来就是不平静的,人来车往,有时反而显得很热闹。 魏武斌带着宋林飞、王文江下了面包车。隋大成哆哆嗦嗦地对魏武斌说:“魏队长,你可注意哟,对面修车铺那个胖子是专门望风的,他是稽胜利的一条狗,一个打手。我就不跟你们下去了。”说完,又像猫一样闪到后排座位睡大头觉去了。 魏武斌点了点头说:“你和洪磊在车上待着,给我密切注意对面修车铺的那个胖子。” 魏武斌带着小宋、小王踏着泥泞的小路,向市场的大棚走去。 玻璃钢瓦铺建的大棚周围停着十多辆大卡车,有本省其他市县的,也有临近s省和z省的。其中有一辆东风牌的大卡车,挂着陵州市的牌照。 大棚里整整齐齐堆码着一包一包的教辅用书。临时拉的电线吊在一根横梁上,一盏一百瓦的灯泡发出暗淡的灯光,周围是十几只电棒在交叉梭巡,有的装货,有的卸货,有的验货,一片鬼鬼祟祟的忙碌景象。 魏武斌的眼睛盯住了那辆挂着陵州市车牌照的四吨东风大卡车。头脑中转着念头,是否跟踪出了梨庄再拦截,取得证据,再对正威印刷厂进行检查。 他和宋林飞、王文江商量一下。三人沿着来路返回公路的面包车。 当他们三人走出市场的巷口,发现原来打着瞌睡的修车铺的胖子像贼一样围着面包车转悠。八成开车的洪磊和大甩子在车上睡着了。 他们三人像没事一样一字排开,沿着空关房的墙根将肚子里浊水排泄一空。“滋,滋,滋”的排泄声惊动了胖子。胖子看三个小伙子紧贴着墙根撒n,倒吸了一口冷气。悻悻地退回到修车铺,两个贼眼却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显然他对这辆挂着省城牌照的面包车起了疑心。 魏武斌一行跨进了面包车,他们在黑暗中大睁着双眼注视着对面修车铺胖子的一举一动,胖子瞪着疑惑的双眼也注视着面包车中的不速之客,猫和老鼠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在黑暗中对峙着。那边宋林飞不错珠地盯视着农贸市场的入口处,等待着装满货物的东风大卡车出现。 “瞧,今夜的天空多美,月亮又大又圆,银辉映照下的天空透出深蓝的底色,亮晶晶的星星像是一盏盏明灯挂在空中,星河漫漫,横陈天际。那银河 第 8 部分 欲望文 第 9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9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瞧,今夜的天空多美,月亮又大又圆,银辉映照下的天空透出深蓝的底色,亮晶晶的星星像是一盏盏明灯挂在空中,星河漫漫,横陈天际。那银河对面是牛郎和织女星座吗?织女座是不是西方属相的仙女座呀?”一个幽幽的女声在低低地发问。那声音仿佛秋夜飘来的铃声,撞击着刘鹏已向女性紧紧关闭的心扉。 刘鹏没有搭她的腔,只是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眼前已不再青春年少的小女人。这女人徐娘半老,还要装成一副天真未泯的少女样,还这么婆婆妈妈的烦透了。 他没好气地说:“什么仙女座,天狼座的,我不懂星象。”他眼中的常莎莎身材姣好,还保持着年轻女性的身段。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衬衣,休闲a形大红色短裙,因为下雨外罩一件双排扣黑色风衣,风衣顺着同色腰带将纤腰束得细细的,使刘鹏想到了水蛇腰这个词汇,脑中联想到的却是女人都是蛇蝎心肠,这个女人当年配合朱伯仁诱他下水,成就了段、朱好事,现在又想和他套近乎,讨好卖乖的,什么玩意儿。微风吹拂着风衣下摆,露着两条白皙的玉腿,玉腿上竟然不合时宜地穿着高跟鞋,虽显得亭亭玉立,但在这泥泞的空地上就有点举步维艰了。这魏武斌搞什么名堂,把这个风s的小女人派来给自己当助手,这不是累赘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在抒发感情,作诗作画的,还牛郎、织女的,发出天外来客一般的声音。他现在是形容枯槁,心如枯井。他对“爱情”两个字实在是心烦透了,听到就像是吃了苍蝇那样感到恶心,都是段玉芳和朱伯仁这对狗男女害的。使他对女人失去了兴趣,尤其是漂亮的女人,眼前这个女人也凸透着成年女人的性感,瞧她那高耸的胸脯,窄小的蛮腰,宽宽的臀部,够诱人的。可惜眼前这位长期以来被杨敢之先生道德十字架悬挂起来的大男人,已失去了对女人的兴趣,甚至连那男人原来应该有的欲望,也因为压抑太久而消失了。他怀疑自己年纪轻轻就得了阳痿,是不是应该弄点伟哥之类的吃吃提提神。他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固然有家庭裂变、被段玉芳诬陷的原因,更重要的是这些影影绰绰、似是而非的诬陷,竟然被扩大成了一片y影,这y影把他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他已成了人群中的异类,尤其是他周围的妇女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在机关女人眼里简直就是一个下三烂的男人。他所爱的女人离他远去,被他的老师横刀夺爱了。老师的帮凶就是眼前这个风s的小娘们儿。要说他对女人的爱,那就是对女儿刘薇的一腔父爱了。 十多年来,刘鹏孤身一人,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n把女儿拉扯大,进了中学,他不让女儿知道他与段玉芳之间发生的一切,是为了怕伤害孩子一颗纯洁的心。女儿还太小,什么都不懂,一个破碎的家庭。对男女当事人也许是一种解脱,对孩子可能是一个伤害,他看过女儿写的一篇作文,这作文的故事当然是编造的。但主人公的心境、遭遇使他看到了女儿心灵世界的凄苦,这作文后来登载在《全国中学生优秀作文选》上面: 一个中学生的遭遇彬向来不喜欢自己的父母。自从记事起,父母就因为一点j毛蒜皮的小事而拌嘴。而今,他已经十四岁了。父母的吵架,已成了他每天放学回家后司空见惯的“必修课”。有时,彬真希望他们能够分开,倒也乐得清静。 彬的性格怪怪的,不爱哭也不爱笑,更不爱说话,只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坐着。似乎用内向来形容他的性格还不够准确,用孤僻更为确切些。同学都在背后偷偷地叫他“冷狗”。班里的热心人刻意去找他说话,他总是爱理不理,用冷漠的眼光斜人一眼,似乎他需要的只是安静,没别的。 彬的成绩名列前茅,但选班委的时候,没人提到他,在同学眼中他是“自命清高”;老师眼中他是“不求上进”,班中搞活动他总是远远地走开,躲在角落里百~万\小!说,他除了百~万\小!说再没别的爱好。 不久,彬的父母离了婚,彬跟了父亲。这也是他早就料到的,自从父母离婚以后,彬的性格更怪了,整个人像一尊雕塑毫无生气地活着。不负责任的父母对儿子的感情世界不闻不问。彬和父亲虽然生活在一起,但整天形同陌路,无话可说。母亲有时送点吃的用的给儿子也就算是对儿子的关心。唉!离都离了,还是吵吵闹闹的。这不,父亲又嫌妈给的生活费不够,闹到了法院……现在一年半载难得见面。彬也无所谓,所以他恨他们,他跟他们没有感情。 离中考越来越近了。这天,学校统计毕业班学生父母的工作单位及电话。彬在母亲那一栏一个字也没填。班里对彬的新闻就这样传开了。“喂!听说了吗?‘冷狗’的父母离婚了。”一个道。“哼!活该!谁叫他那么傲气。故意作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什么东西嘛!嘿!咱臭臭他怎么样,谁叫上次咱找他说话,他不理咱,小白眼儿直翻。”另一个斥骂道。“行,出口气也好,叫他别那么嚣张。”回答得挺干脆。两位要出气的家伙来到彬的身旁说道:“哟!咱们班有名的思想家,又在这装深沉哪!听说父母亲离婚了,啧啧啧,这么‘酷’的人怎么就没有人管呢?我看‘冷狗’成了‘野狗’。说不定什么时候父母再来个二婚,就更没人管!”“怪不得在班上总是故作姿态呢!原来在家里得不到温暖,想在班上引人注意。”你一言,我一语,像两只叽叽喳喳的乌鸦在耳边乱叫唤。在一旁的彬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声吼道:“你再说一遍!”“怎么?狗急跳墙啦!我看‘冷狗’又变成‘疯狗’了。嘻嘻,哈哈,看他那样儿,难道我怕你不成,没人管,父母离婚了……”话还没完便遭猛的一拳。 围观的同学都被惊呆了。 被打的同学视网膜破裂送进了医院,家长要求学校严肃处理并赔偿医药费、营养费。校方决定给予彬记大过处分,这处分的“黑锅”一直要背到高中。父亲被叫到了学校,校领导指责他对儿子管教不严。回家的路上,父亲愤愤不平地说:“那么多医药费问你妈要去,你妈每月就给那点生活费哪儿够。”彬还是往日的表情,一脸茫然,是怒?是哀?谁也看不出。就这样,父母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肯出这笔昂贵的医药费。最后,还是好心的爷爷拿出了多年的积蓄送到了学校。 中考一天天临近。填志愿又是烦心事。像彬这样一个背着处分的人哪个好学校肯收呢?要上也得交上一大笔钱,父母肯吗?哼!怎么可能? 彬并没有把志愿表给父母看。他自己填表准备迎考。等着奇迹来临吧!他为自己的命运而悲哀,更为自己的过失而悔恨。面对不幸,他终于明白了,改变自己命运的人只能是自己,这次,他突然感到自己长大了许多…… 看完女儿的文章,他哭了。他伏案痛哭泪如泉涌,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左右着他情感的闸门,使自己多年的忧郁和不快一泄而空。而后心中一阵轻松,他擦干了眼泪,重新又读了一遍女儿的文章,他终于像是一个顿悟了的哲人那样大彻大悟了。他仰天长啸一声,接着是一阵从未有过的痛快淋漓的大笑。哭过笑过,他觉得女儿在逆境中成熟了,对生活已有了自己的见解。这种见解是一种可怕的成熟,逆向思维中潜藏着对人生深刻的领悟和自己的价值判断,她是一个有个性的女孩:那是她对弱小者的同情,绝不趋炎附势,绝不向生活的困境屈服。他感到他十年的辛苦没有白费。从品质上塑造一个人,从学历上丰富一个人,这点他是成功的。母j的离窝而去,导致小j过早地破壳而出,今天长大了,需要自己寻找生活的方位了,我应该放手了。 女儿常常背着他去看妈妈,他只当不知道,婚姻关系可以斩断,而女儿与母亲的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女儿的个子也许也有常莎莎这么高了吧,近期女儿常常到她妈妈那儿去,那是女儿要上省城的一所重点中学的高中。而她的分数又不够线,校方提出差一分钱交1万元钱才能入学。孩子差了7分,要交7万元钱,他到那儿去筹这7万元钱呢?女儿去了妈妈那儿,回来说,妈妈答应出7万元钱给她上学。并且还把女儿带到了全市最豪华的五星级宾馆住了一晚。这个爱好虚荣的母亲在女儿面前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富有。这种展示在刘鹏来讲是做不到的。在女儿入学的问题上,刘鹏感到无能为力,他只能接受现实。作为一个男人他感到羞愧,他的家跟狗窝差不多,一切都是乱七八糟的。简直可以说是凌乱肮脏的。而段玉芳却在富豪公寓花了80万买了一大套房子,装修得豪华得体。听女儿说,外客厅就有四十平方米,隔为两个空间。一圈沙发,一只茶几,光滑的红榉木地板可以照见来客的身影,那儿可以品茶,喝咖啡,一切都是最现代化的。另外一块摆放着一溜电脑,几个漂亮的小姐在进行稿件的照排工作。里面朝阳三间房:一间是书房,宽大,温暖,四壁全是图书,中间置放着一张宽大的桌子。段玉芳偶尔还画几笔花草,设计设计封面。一间工作室,两张办公桌。朱伯伯一张,妈妈一张,还有一间是卧室,宽大的席梦思松软、舒适,女儿和妈妈在这松软的床上睡过一夜,这一夜妈妈一直搂着她,第二天醒来女儿发现妈妈脸上挂着泪痕。那么那个姓朱的老家伙睡在哪儿呢?刘鹏忍不住发问。女儿说,朱伯伯他睡在朝北的客房,他睡的是地铺,一张席梦思放在地板上。那里就是所谓朱伯仁与段玉芳的珠玉文化工作室了。女儿还告诉爸爸,妈妈已经疏通了学校领导,交7万元钱就可以入学,但是女儿必须随她姓段,改成段新月,并且必须搬到妈妈那儿去住,至于那个朱老头,妈妈很快要赶他走的,那个小房间就是女儿的了。妈妈如是向女儿交待,叫女儿去找爸爸谈判。 刘鹏的心在颤抖,这个女人好歹毒,她要抢走自己心爱的女儿呀,抢得好彻底,连一点他刘鹏的痕迹都不留了,真是一个绝情的女人。他想到他看过的一部电影叫《女人比男人更凶残》,这个女人是凶残的,女儿不懂事时,她到哪儿去了,她为女儿洗过澡,把过n吗?没有,她为女儿洗过衣服,补过课吗?没有。现在女儿大了,能够独立了,她却要抢自己的女儿了。这个混账王八蛋她不知道女儿就是他今生的依靠呀,为了女儿他拒绝了多少女人的追求,为的是让女儿的心灵得到平和。如今女儿走了,他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在天涯的夜空中飘泊了。 他粗暴地打断了女儿对母亲住所的热情描述,断然地说,不行。女儿看着父亲痛苦得变了形的面孔。捂着脸哭了,最后他们父女抱头痛哭。第二天女儿醒来,发现爸爸整整瘦了一圈。爸爸轻轻地抚摩着她的头发,慈爱地说:“薇薇,只要你愿意,你就到你妈妈那儿去吧,爸爸这就在你妈妈的那张改姓名申请书上签字。”说完他抽出钢笔,手指颤抖却极其工整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他为女儿整理好衣物,把女儿送到了公共汽车站,直到女儿上了车,他注视着公共汽车的渐渐远去。女儿那张苹果似的脸远去了,他的眼泪潸然而下。女儿满怀深情地向他招手,说:“爸爸,我会常常来看你的。”此刻,他才体会到陶渊明那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在现实生活中多么难以做到,为了女儿的学业,为了这7万元钱,他第一次体会到无钱是多么的痛苦。 想到远去的女儿,在这皓月中天的深夜,刘鹏热泪盈盈,他下意识地用手臂擦了擦那温润的眼角。 “怎么,你哭了。”小女人关切地问。 “这不关你的事。”刘鹏冷漠地说。 “你这个人真无情,忘记了我们在海南的时候了。” “在海南我是林冲误入白虎堂,朱伯仁是高俅、高衙内,你就是为虎作伥的陆谦、陆虞候,一个小狗腿子。” “瞧你美得,你成了仗义行侠情义深重的林冲了。可你老婆并不是林娘子,她早就是阎婆惜了,你们早就貌合神离了,还怪人家拆散了你们,你们本来就是应该散的,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在海南你都看不出来,你哪里是林冲?你整个就是一受气的武大郎,不过你比武大郎长得美,很魁梧的样子,怎无宋公明怒杀阎婆惜的勇气呢,嘻嘻……哎哟!” 小女子只顾高兴,一个趔趄,高跟鞋陷在泥泞中拔不出来,光脚踩在泥地上,脚跟立足未稳,一p股坐在泥泞中,爬不起来了。只是哎哟、哎哟地叫唤。她甩掉了高跟鞋,双手捂着脚脖子搓揉着,脸痛得变了形。看着小女子一个p股墩坐在泥地里的滑稽相,刘鹏乐得开怀大笑。好在这笑声为轰鸣机器声所掩盖,否则周围的居民将会被这旷野中的笑声所惊醒,还以为是两个孤魂野鬼在这空地中幽会。刘鹏立即小声说:“别嚷别嚷,你这鞋干脆甩掉光脚得了。” “你这人真是冷血动物,人家摔倒了,也不来扶一扶,哎哟……哎哟!”常莎莎故作娇嗔地呻吟着。 刘鹏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去,搀扶起泥地中的常莎莎。常莎莎趁势双手紧紧拉住刘鹏有力的臂膀,艰难地站立了起来,却走不动路,原来她脚脖子扭伤了。刘鹏只好扶着她。常莎莎却依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一瘸一拐一脸痛苦地向空地上的砖瓦堆挪动。 她脱去了身上满是泥浆的黑风衣,一身红衣红裙地扶着白杨树立在月色下。晶莹如玉的明月,轻盈温柔地为天地万物披上了一层光润、淡雅、柔和的银纱,使他们两人的世界显得薄雾朦胧,如梦如幻。梦幻中隐去了岁月给双方脸颊眉梢带来的皱纹,抹干了往日心灵的创伤,涌动着阵阵情思,激起了多少悠悠联想,皎洁的月色给常莎莎温润的肌肤,l露的双脚镀上了一层银辉,在刘鹏眼中显得光彩盈动起来,一袭大红色的服装,仿佛像是一团跳动的火焰,在刘鹏眼前跃动,那分明又像是心中一轮明媚的阳光,使枯萎的心田仿佛春天中苏醒的万物。如果说月亮激起人们情感的缱绻,那么太阳在心中却跳荡起行动的欲望。 刘鹏多少年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过成熟的女性了,刚才被她这一拽一拉一依一偎搞得有点心猿意马的。他仿佛觉得眼前这团红色的火焰点燃了他心中久已熄灭的火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平息的浪潮。这浪潮像大海的波涛起伏不平,真正是心潮高。这使他想起了海南的往事,他与常莎莎的交往…… 那天告别了那个令人心醉的华侨农场。朱伯仁、常莎莎带着他和段玉芳去了亚龙湾海滩。蓝天白云下,高高的椰子树昂首挺立,美丽秀气的槟榔树迎风摇曳,热带雨林维护着祖国南端最美的海滩,细细的白沙,摩挲着赤l双脚的游客,碧蓝的海浪冲刷着沙滩,一切是那样赏心悦目。不远处是一座白色的高大建筑,仿佛是远海的白色巨轮在海湾停泊,给疲倦的旅人带来无限的温馨。朱伯仁说:“晚上他们将安息在这艘豪华的巨轮形宾馆,这是海南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凯莱饭店,这是美国人管理的豪华宾馆。刘鹏说,太奢侈了,没有必要安排这每晚1000多元的五星级酒店。朱伯仁说,既然来了海南就要享受一下海南的舒适和豪华。别看这儿是天涯海角,却有最现代的享受,宾馆的条件和服务一点都不比内地逊色。 来到亚龙湾,已是下午。安顿好住宿,刘鹏和常莎莎去了南海珊瑚保护区,他们乘上一艘小游艇,上了停泊在海中的科学考察船,从底舱观察变幻莫测的海底世界。阳光s透碧蓝的海水把海底世界照s得清晰无比,五颜六色的珊瑚丛中穿梭着千奇百怪的热带鱼,使刘鹏看得眼花缭乱。常莎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告诉刘鹏,朱伯仁与段玉芳驾驶着小游艇穿着泳裤、泳衣在海边忘情嬉戏。听得刘鹏心中醋不溜溜的,却也无话可说。晚上,他们坐车到三亚一家临海的酒店吃着海鲜,看着点点渔火,品尝着天涯海角夜色的美丽。回到凯莱大酒店已经很晚了。那天大家兴致很高。朱伯仁和段玉芳裹着毛巾浴衣,双双跳进了露天游泳池。他们仿佛对这种健身的游戏特别感兴趣。这泳池池水澄蓝呈立体形,泳池背后就是一座造型精美的假山,假山上的热带花丛中一挂瀑布飞流直下,昼夜发出哗哗的声响,与远处的海涛声相互呼应,相映成趣。假山顶部还有一个游泳池。这瀑布的水流就来自这上层的泳池。 刘鹏则和常莎莎双双坐在凯莱饭店的草坪上,草坪四周热带相思树上挂着一串串满天星小灯闪闪烁烁,很有情调。他们看着远处隐约起伏的群山和近处风影摇动、彩灯明亮的热带相思雨林畅谈人生……时间已过零点,这两对男女兴犹未尽。段玉芳和朱伯仁水淋淋地从池中爬上来,拿上毛巾浴衣招呼常莎莎和刘鹏去海边坐一坐。于是他们起身和两个裹着毛巾泳衣的幽灵穿过悬空的吊索桥,仿佛是走在梦中。下了假山的石阶,穿过花木扶疏的鹅卵石甬道,来到了沙滩上,这片沙滩属凯莱大酒店专有。 海潮一波一波涌上沙滩又很快退去,发出一阵阵震耳的涛声,雄浑而悲壮。海上起风了,海风轻盈而温柔,使人心情舒畅。在茅草搭成的凉棚中,就着昏黄的灯光,朱伯仁高兴地在水泥小圆桌上摊开晚餐用剩下的易拉罐啤酒和段玉芳嬉笑着对酌畅饮。他们仿佛物我两忘,寄身在大自然造就的天然美景中,品味着这人生的欢愉和快乐。在豪放的笑声中,他们频频碰杯,啤酒沫涌出易拉罐四散飞溅。刘鹏心中仿佛打破了五味罐一般酸、甜、苦、辣涌上心头。常莎莎不知什么时间离开了这群体,不知了去向。刘鹏索然寡味,起身离座向海边走去,他要借助这凉爽的海风驱散心中的烦闷,他要聆听这海涛的呼啸,品尝独处的欢乐,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女人无视丈夫的存在,和其他男人尽情地调笑了。他感到烦透了…… 铅灰色的云层压抑着天空,夜空没有星月,却并不显得黑暗,远处的海平线处透出朦胧的亮色,使云的层次分外明显。点点渔火在远方明灭,远处是黑色的珊瑚礁兀然挺立在风浪中。刘鹏突然发现,远方一个少妇的剪影在海风中挺立,风儿吹拂着她身上黑色的裙裾,尽情地勾勒出她曲线迷人的身材,短发随风飘动,她昂首远眺前方,双手提着一双高跟鞋,赤l的双脚埋在潮湿的白沙里,她是常莎莎。此时她像一个忧郁的少妇在海边独自徘徊,仿佛有满腹心事向大海倾诉似的。 刘鹏慢慢走过去,关切地问:“莎莎,夜深了,起风了,小心着凉。”她回望了他一眼,感激地说:“谢谢,我想一个人走走。”于是他们两人在海边漫步,共同欣赏这夜色中的海景。 “你说,作为一个女人,是以家为主呢,还是以事业为主?” “最好两者都能够兼顾。因此,女人比男人更伟大,既要做母亲抚育子女,又要做妻子,照顾丈夫,有时还要做媳妇,伺候公婆。同时还要承担与男人一样的社会责任,追求自己的事业天地。并不像托尔斯泰说的那样,妇女的解放是在厨房中、卧室里。还是马克思说得好,妇女解放是衡量人类解放的尺度,因此妇女的解放在于参与社会生活的程度,没有事业作为根基,妇女在家庭中始终处于奴仆的地位。” “难得你有这样的认识,看来你的太太是幸福的。”常莎莎欣赏地说。 谈到太太,刘鹏有点黯然。心想,他娘的!这女人是太幸福了,我是不是太迁就她了,守着一个老老实实的丈夫,却又同许多人调笑周旋,在周旋中赚取最大的经济利益,这个王八蛋,他在心中恨恨地骂着段玉芳,嘴上却什么都不说。他的脸上飘过一朵不易察觉的乌云。他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谈论他们的婚姻,他的太太。当他偶尔抬起头来,打量着眼前这个娇小妩媚的女人,他仿佛看到黑暗中一双晶莹欲滴的泪眼,她也在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急忙像躲避电击一样把目光闪向波涛汹涌的大海。远方闪烁明灭的渔火,仿佛大海的精灵在跳荡,他们更像置身于一个遥远的梦中。 他的耳际响起她轻轻的带点忧郁的声音:“做女人真难,要么躲在厨房里、卧室里做一个丈夫喜欢的贤妻良母,那将失去自我,成为丈夫的附庸;要么冲破家庭的束缚追求自己的事业,失去自己的丈夫,在家庭和事业之间,熊掌和鱼不可兼得的,要想两全其美,那一定生活得很累,很累。” 他可以想象到说这句话的女人,在思想上背负着多么沉重的十字架,现在这十字架正残酷地敲在他的心脏上,他的心头一阵隐疼,他想到了妻子对他的冷漠,她正在深夜昏黄的灯光下与朱伯仁放肆地碰杯,海风隐约送来一阵阵肆无忌惮的欢笑声。 他情不自禁地说:“是啊,有时事业和家庭是不能两全的,我可能也已走到了天涯的尽头,这里不是叫天涯海角吗?人的情感到了天涯海角,也难有新的路可寻觅了,但愿这不是我的幻觉。”他的声音像是在沉沉的夜梦中的呓语。他甚至感到他与段玉芳的整个海南之旅就像一场梦。他轻易不表达自己的情感,但他的预感往往是准确的。眼前这个穿着一袭黑色无袖真丝纱裙的女人,真像是梦中的幽灵。看来她也生活在梦中,故而在夜半三更跑到大海边来独自踯躅,去感叹做女人的不易。 “有时做男人也很累啊,尤其做一个漂亮女人的男人,除非这女人特别理智。然而往往漂亮的女人,理智的少,轻浮的多。外表的美与心灵的美是不成正比的。被人捧得多就容易忘乎所以,就像花儿太美丽就会引来蝴蝶、蜜蜂一样,招蜂引蝶如轻薄桃花,水性杨花如杨柳随风了。你们女人是一个谜呀。漂亮的女人,像一艘鼓满风帆的船,一路顺风,无碍无挂,载上家庭的负担,反而走不快了,灵巧轻盈也就难了。就如太有才气的男人,被众多女人捧着,有如众星拱月,银辉普照大地,爱情也就难以聚光。爱得不专,自然难有炽情。我是江郎才尽了,自然无月色之华,无日光之烈,只能平平庸庸中过此一生了。玉芳她太强了,就不可能为我专有,而爱情是自私的。”他像是在面对大海自言自语,倾吐心声。 “我虽然结过了婚,也成了家,但心却像在海上飘泊,是无系无寄随风飘荡的一叶孤舟。家庭难以用情爱的缆绳维系,我的心也就无牵无挂。有的只是砍难断,理还乱的家庭关系,那是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的。丈夫和我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我们从那个小县城双双来到了海口进了大学。大学毕业,他分到了机关,我分到了出版社。后来我们结了婚,他成了庸庸碌碌的小白领,竟然迷上了麻将;我搞发行,经常出差,由于承包发行部收入是他的好几倍,搞发行的朋友多,他自然看不惯,总之是疑神疑鬼的,有几次闹到了单位,搞得影响很坏。我提出离婚,他却不同意。他酗酒、赌钱、深夜不归,看来事业也难发展。我们有了一个女儿,现在跟她爸过,我每月支付1000元抚养费。他赌输了就来找我要,不给他就又吵又闹的……哎!不说了,说来心烦。”常莎莎也在向大海倾诉,她眼睛不看刘鹏,话却是说给刘鹏听的。 听了常莎莎的倾诉,他感觉他们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不过感到这个感觉很危险,他是不是受到了这个小女人诱惑,她那可怜楚楚的眼神,亭亭玉立的身段,泪光盈盈的眸子,都使他有点心驰神往。她是不是也和段玉芳一样,周围有着众多的追求者,那是一定的。她是那么性感,她是不是也和段玉芳一样要追求自己事业的成功,而不顾及男人需要女人的关爱体贴。她既然什么都不能给男人,那么平庸的男人只好另求精神寄托,比如酒精、香烟、麻将或者去娼妓处获得一夕鱼水之欢,掏空残存的一点良知和自尊,以麻醉自己的神经,在醉生梦死中了此残生,这不能说女人是没有责任的。当今社会,男子不能忍受孤独则难以成功;女子往往是事业太成功了反而会带来孤独,这小女子事业肯定是成功的,她的敬业精神也表现在她对朱伯仁社长的言听计从上,比如引诱他去看l体舞等……“想到这儿刘鹏有点倦怠的感觉,也就提不起谈话的兴趣了。 他对常莎莎说:“夜深了,起风了,莎莎咱们回去休息吧,不要想这些不愉快的事吧,男女之间的事谁也解释不清,一切顺其自然。‘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他吟诵了一句南宋名妓严蕊的词。他那声调是轻柔的,轻柔得有如风过湖面,仅仅是激起一圈圈涟漪,这春波中的涟漪是很引人遐思的。 他们伴着凉爽的海风,踏着松软的白沙滩,向灯光下的凉亭走去。凉亭内的那对男女正在相对小酌,仿佛有说不完的知心话…… 往事如烟,唤醒了刘鹏沉睡已久的记忆。这如梦的记忆带有几许凄清,带有几许遗憾,更引来几缕不绝的情思。 “那么你们现在过得好吗?”刘鹏在印刷机的轰鸣中关切地问。 “不好,我与他已离了婚,他敲走了我的30万元。” “我几乎是倾其所有全给了他,为的是买断这恼人的婚姻,不过女儿也给他带走了,现在我最想念的就是我的女儿,可他不让我见女儿。”说到这儿常莎莎竟低低哭泣了起来,这使刘鹏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也感到一阵心酸,他们开始同病相怜起来。 低低的哭泣有如秋风中飘荡的雨丝敲打着刘鹏的心,他想到被段玉芳带走的女儿。女儿已长大懂事,应该把父母的不快告诉她了,相信她会有分辨是非的能力,那封朱伯仁充满火样激情的信,那一纸充满严肃和法律庄严的离婚判决书,都能让女儿在感情上作出抉择,有没有必要向女儿公布。算了吧,让女儿对母亲保持一种纯洁的幻想吧,段玉芳毕竟是女儿的母亲,像眼前常莎莎一样。破坏女儿心目中母亲的形象是不道德的,而不这样女儿就不会回到我的身边,这是不是有点不光明磊落,有点太自私,毕竟是两个人的女儿。然而,那边豪华的居室和挥金如土般的消费对当今的少女少男的确有巨大的诱惑力。他内心的矛盾,使他遭遇有生以来最剧烈的思想斗争。我怎么办呢,他在犹豫。真讨厌这个小女人还在哭,在这夜深人静的旷野,在机器停歇的片刻,这哭声有如猫儿在叫春,使人心悸,万一暴露目标怎么办。我们毕竟是在工作,并不是在花前月下谈情,孤男寡女的在这儿哭哭啼啼的算是什么事儿呢。而这机器怎么突然就停了呢?四周静得怪怕人的,这哭声太刺耳了。 刘鹏轻轻地说:“莎莎别哭了,你听这夜多么静,工厂的机器怎么不转了呢?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呢?” 常莎莎止住了哭声,她也竖起了耳朵:“是呀,机器怎么突然不转了呢?”他们相搀着踏着满地泥泞向车间的窗户走去。 车间里灯光明亮,但机器戛然而止,一个光头样的秃顶男人,在大声吆喝着:“省里来人暗访了,夜里正在梨庄转悠。机器上所有版子全部拆卸,印好的成品纸,全部转移,要快,靠墙的窗户全都堵死,防止有人偷看。”工人们一个个紧张地瞪大眼睛望着这个秃头男人。 秃头男人急眼了:“你们还不快动手,呆愣着干什么,车间一张纸都不能留下,该销毁的销毁,该转移的转移。” 车间里开始s动起来,拖车将印好的成品纸向车间外拖去,胶印机上的ps版一张一张拆了下来,工人们用纸夹板开始把靠墙的窗户挡住,用榔头“乒乒乓乓”地敲打着钉死。 那个工头样的秃头男子,下意识地打开临空地的窗户向窗外探头探脑地望去,还不时用手电筒到处乱照。手电的光柱像小探照灯样扫在刘鹏和常莎莎的身上,他们躲避不及。那人就像大白天遇见鬼样,突然神情异样地大叫一声:“妈呀,外面有人,一男一女,那女人穿着红衬衣,那男人穿着灰夹克。”他像是疯了一样大叫:“抓坏人呀。抓坏人呀。”这静谧的黑夜中他像狼嚎一样的声音传得分外遥远。车间内一片s乱,有人c起撬g,有人拿起木棒,有的拿起扳手,有的举起榔头,一个个摩拳擦掌,摆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可惜他们像是困在笼子里的老虎只能发威而无法捕捉猎物,因为窗户上装着牢牢的铁条。此刻,周围的灯亮了。 常莎莎听到车间内的惊叫,吓得魂飞魄散,一个趔趄,差点一p股坐在地上起不来。刘鹏乘势托着她的腰,她一下就扑在刘鹏的怀里,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刘鹏。 刘鹏可以感觉到她那发烫的身躯在浑身颤抖,他此刻倒像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扶着常莎莎说:“别怕,别怕,我们快跑。他环顾左右,没有别处可去,跑到巷口,必然迎面撞上从厂里来的工人。只有向玉米地跑,钻青纱帐。他拉起瘫软如泥的常莎莎:”莎莎,我们只有跑,别怕,他们抓不到我们的。“他们相搀着深一脚浅一脚向玉米地钻去。常莎莎光着脚,似乎刚才跌伤的脚已经不痛了似的毫无知觉地由刘鹏牵着跑。刘鹏在泥泞中跑掉了鞋袜。当他们刚钻进玉米地,巷口闪着手电、持着g棒的印刷厂工人尾随而来。耳畔只有呼呼的风声和玉米秆碰撞的”沙沙“声,身后是粗野的叫骂声:”他妈的,这对狗男女,吃了豹子胆,敢监视我正威印刷厂,抓住非活剥了他们这对婊子养的……“他们拼命地钻进了玉米地的深处,直到跑到玉米地的尽头穿过通往市区的公路钻进了另一块玉米地,后面的叫骂声才听不见了。常莎莎一p股坐在玉米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刘鹏上去搀扶她,被她死死地抱住,她伤心地哭着,嘴里喃喃自语:”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别怕,别怕,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吗。” 此时常莎莎和刘鹏满身泥浆,头上、脸上多处被擦伤,刘鹏额头上渗出了血珠,常莎莎光着的脚被擦伤,泥浆糊住了伤口。喘过气来,他们才感到了痛疼,而两人都看着各自的狼狈相,相视而笑,常莎莎脸上甚至还挂着泪珠…… 魏武斌瞪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旧大棚的入口处,他希望目标早点出现,能够掌握真凭实据,才好对正威印刷厂实施检查,瞌睡一阵一阵袭来,其他人都能睡,但是他不能睡,他是这次现场行动的总指挥,而街对面修车铺的老板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车。 那个袒胸露腹的坏家伙,似乎觉察了他们的行踪,他跑进大棚,一会儿又跑出来,仍然坐在修车铺的门口。监视着这辆白色面包车的一举一动,他摸不准这辆来自省城的面包车,到底是干什么的。车上的几条大汉看上去来者不善呢。刚才站在墙脚一溜掏出那玩意儿对着墙胡乱地滋着n,看样子不是真小便,像是观察动静呢。他在脑子里犹豫着,如果冲上去必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他伸头探脑向面包车里探望时,黑暗中看到一个大汉瞪大眼睛瞧着他,猛不丁地一声吼:“看什么,想偷车呀。”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借着月光只见那大汉腮帮上一道大刀疤,脖子上的金项链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他脸上堆着笑友好地说:“喂,大哥车坏了,兄弟我想帮大哥的忙。” “别没事找事讲,你看爷们儿的车是丰田面包车,进口的能坏吗?就是坏了,你那小破车摊能修吗?还帮忙呢,帮你娘个d蛋,想偷车怎么的,也不看看爷们儿是什么人。”洪磊装成街头小混混的架势,想从气势上吓住这个家伙。说完下意识地捋了捋粗壮的胳膊,那疙瘩r一块一块的。他心想这小子八成是个小p漏,咱惹不起,还是躲着看吧。他后来看见三条壮汉鱼贯钻入面包车就更不敢贸然往车前靠了。只是像是耗子瞪着猫那样远远地瞪着眼前这帮不速之客。 东风大卡车亮着大灯像是乌龟出头那样缓缓驶出巷口,魏武斌轻轻拍了拍哈欠连连的洪磊,吩咐车上的人注意盯着那辆卡车,跟踪它,出了双山地界,进入陵州市,再行拦截取证。 东风卡车闪烁着尾灯,突然加速向前方开去。白色面包车紧紧跟在卡车后面,这时停在修车铺子前的跃进工具车也启动了。遥遥地跟着面包车,形成了某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态势。 胖大汉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他知道遇到省城来的探子了。他用手机向正威印刷厂的庄晓强报告了蔬菜大棚发生的一切,神秘的面包车,车里的人员,那车牌的车号,车前甚至还贴有一张省级机关的通行证。 庄晓强仿佛正在睡梦中被惊醒,他大骂一声:“他妈的,有谁夜里调查我。你给我盯着点。”随后胖大汉跑进屋去叫醒了熟睡的四个同伙,一齐跳进双排座跃进工具车紧随着白面包跟过去。 “哎哟喂,魏大队长,大事不好。后面那辆工具车追上来了,不得了,不得了,追上的话可没命哪,他们都认识我呢?”坐在车后排的隋大成首先发现尾随的面包车,大叫起来。 “大甩子,你咋唬啥,我们这一车人,还怕这龟孙子。”洪磊没好气地说。 “最好是甩掉他不要发生正面冲突,这儿可是梨庄的地界。”魏武斌镇静地说。 前面的东风车开始加速,面包车也加速跟上,跃进工具车紧紧后随,像是甩不掉的尾巴。 “怎么办,咱们把那猪头揍一顿算了。”洪磊说。 “不行,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文质彬彬的王文江说。牛高马大的宋林飞说:“那几个鸟人我们还害怕他们,他们敢动手,咱哥们儿把他们放倒不成问题。”几个汉子除魏武斌不够粗壮,个个是好汉。 魏武斌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抽出小手机,他拨了一个号码说:“喂是沈处长吗?不好意思,半夜打扰你了,我们在双山市梨庄镇执行任务,发现一个地下盗印教材的窝点,一辆陵a…10967号东风卡车满载盗版教辅材料向陵州市开去,希望你通知陵州市的关卡拦截,你可与宋主任或者和陵州市的龚红旗主任联系,笔录和证据请他们明天带到梨庄来。对,没问题的,详细取证,拜托了。”说完他挂了电话,笑了笑说:“哥们儿没事了,那辆东风车,让沈剑军和龚红旗拦截,明天取到证据我们再找正威厂稽胜利个狗日的算账,下面我们和那个猪头玩玩。” 东风卡车继续以80迈的速度向前,面包车在后面紧紧跟着。 “一定要把尾巴甩掉,不能让他跟上来。” 面包车加速向前冲去。梨庄镇只有一条主干道,洪磊这路不熟,只是跟着卡车悄悄盯着。 大甩子在面包车后排焦急地说:“停车,停车,我们到那个路边店避一避,那里的老板我熟,我不能被他们认出来,否则,我就完了,我求你了大队长哎。” 魏武斌说:“停车。” 面包车戛然停在一个路边的餐馆门前,那是隋大成以前开的大成饭庄,店面盘了出去,名字仍然是原来的。 这大成饭庄,三层小楼,四四方方,像是一个火柴盒,白色马赛克贴面,铝合金门窗,霓虹灯闪着几个红字“大成饭庄,日夜服务,内有住宿,免费停车”? 第 9 部分 欲望文 第 10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10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这大成饭庄,三层小楼,四四方方,像是一个火柴盒,白色马赛克贴面,铝合金门窗,霓虹灯闪着几个红字“大成饭庄,日夜服务,内有住宿,免费停车”。几个浓妆艳抹的小姐向路边的车辆招手。 车门打开,隋大成一个箭步蹿下去,一头扎进小店,就向楼上钻,顷刻不知去向。店堂冷冷清清,只有几个驾驶员喝着啤酒吃着热腾腾的火锅。老板娘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妖艳女人,笑嘻嘻地迎上来:“几位来住宿,还是吃饭。” 魏武斌没好气地说:“吃饭,有什么好吃的。” “本店特色菜,特鲜羊r烧鱼火锅,泥鳅炖豆腐……” “行,再上几样时鲜菜。” “来点什么酒?” “上两瓶碑酒。” 魏武斌、王文江、宋林飞、洪磊四人围坐一桌。 胖大汉,带着三个人,气急败坏地冲进了小吃店,他们四处张望,看见魏武斌等人,笑眯眯地在那儿谈笑风生。 他们四人也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眼睛却不断地向这边瞅。 “几位来点什么?”老板娘殷勤地说。 “上一壶茶,一盘花生米,半斤猪头r,两瓶啤酒,半斤干切牛r。”胖大汉熟练地吩附,眼睛却不错珠地看着另一张桌子上的四位省城来客。 省城来客,不卑不亢,旁若无人地嬉笑吃喝。 酒足饭饱,魏武斌拍了拍凸出的小肚皮,打了一个哈欠说:“可惜,这个破店没有羊八件,那羊卵子、羊眼睛吃起来才过瘾。哥们儿,今天不早了,我们就睡在这店里了。”说完大喝一声:“老板娘,结账。有干净房间吗?给咱哥们儿安排两间,今晚不走了。” 老板娘一脸媚笑地凑上来轻轻地说:“老板,要不要小姐陪陪,价钱很便宜的。” “今晚,咱爷们儿累了,不要了,明天再说吧!你别啰嗦,快上去收拾房间,要干净点的。最好再准备点热水,哥们儿想烫烫脚。” “好嘞,你们稍等一下。”老板娘喜滋滋地上了楼。 胖大汉看他们几个人住了下来,大骂一声:“他妈的。”悻悻离去。跃进工具车闪着尾灯开走了。 魏武斌果断下令:“我们赶快离开这儿,这是一个y窝,不一会儿,就会有人赶来,到时就走不脱了。”四个人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那大甩子呢?” “他的任务已完成,他的身份也未暴露,不会有问题,咱们走。” 接着魏武斌又说:“你看这店名就叫大成饭庄,原来就是他开的,后来破产后就送给了这个老板娘,你看这龟儿子熟门熟路的,没准跟老板娘有一腿呢?” 洪磊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说:“对,我怎没想到呢。”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出门开车离开了路边店。 老板娘提着两瓶开水,乐颠颠地到了三楼客房,黑暗中打开01室的房门,一只大手伸出将她揽了过去。 她手一松,两个热水瓶“砰”的一声打得粉碎,紧接着一声恐怖地大叫:“啊呀,出鬼了,什么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玉娟,别叫,我是大成。”说完那张充满烟臭的嘴就盖住了她腥红的嘴唇,舌头伸进了女人的口腔。另一只手伸进了她薄薄的t恤衫,在她的茹房之间摸来摸去。这时大甩子的手机响了起来。 大甩子只好丢开老板娘,打开手机,他一听声音就烦。是他媳妇打来的。隋大成没好气地说:“你烦不烦,我没事,告诉你很安全。”说完关了手机,继续搂着老板娘亲热。 “你个死鬼,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老娘我吓了一跳,我以为碰到坏人了呢。” “我的心肝宝贝,想死我了,我特地来看你的,别他妈的,白得了我的店,就忘了隋大爷了。当年你接我店我没要你的一分钱,老子今天睡睡你还不成,当年你跟j巴书记那一腿我还不知道。” “别……别……大成你听我说,今晚我陪你还不成?楼下还有客人呢。” “他们能住你这破店?” “那戴眼镜胖子看样子是个头目,他可亲口说今晚住这儿的。” “你打开窗户看看,他们的车还在不在?” 老板娘探头探脑向黑dd的窗外瞧了瞧,果然面包车已不知去向。 “他们是什么人,神出鬼没的。” “这要问你呢,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偷着来看你的。” “死鬼,去了这么长时间,我以为你被公安抓走了呢。” “怎么可能呢,我隋大成在公安‘扫黄’办都有人的。”大甩子开始吹牛。 外面一阵急刹车的声响,紧接着车上下来四五个公安人员冲上三楼客房,惊魂未定的老板娘,眼疾手快笑嘻嘻地拦住领头的三级警督说:“哟是稽所长,这么晚到小店来干什么呀?” 那位横眉竖目地说:“陈玉娟,别装蒜,我今晚来查嫖客,最近正‘扫黄’呢。” “哟嗬,你小稽那j巴样还‘扫黄’,还是先扫扫你自个儿吧。”老板娘似乎不买账。 “我说玉娟,你别这么损我,注意影响。”说完这稽所长回头瞧了瞧,他带来的部下,幸好都在门口把着门呢。“你别他妈的,老把人向这儿带,省里‘扫黄’办来人暗访,我可保不了你了。刚才接到举报,有四个嫖客一人要了一个小姐住在你饭店,现在人呢?”说完这个姓稽的所长竟向隋大成眨了眨眼笑着说:“哟,大成哥,今晚又和我玉娟姐相会了,小弟今晚也想沾沾光的,大哥在,我让贤了。”说完下流地在陈玉娟丰腴的大腿上拧了一把。 “该死的,小稽,你不怕稽书记骂你。” “好了,不说笑了,那四个嫖客呢?” “人家早走了。” “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 “好了,兄弟我走了,大成今晚美死你了,小心我来抓你。” “去你的吧,明晚我请你喝酒。”隋大成笑着目送稽所长下楼。这稽所长向隋大成笑着摆摆手。领着人走了。 隋大成推窗看着消失在暗夜中的一闪一闪的警车走远了,他恶狠狠地向窗外“呸”了一声,骂道:“什么东西,j巴所长和那j巴书记一路货色。” 这边陈玉娟哭着搂着他宽宽的后背说:“你个杀千刀的,你娶了媳妇,忘了老相好,几个月也不来看我。我一个人在这儿开店,应付了老的,还要应付小的,这叔侄俩一对坏蛋呀……还要来收什么治安费的,每年好几万呢。一个小姐一万呀,呜……呜……”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了嘛。宝贝,别哭了,别哭了……” 魏武斌这时接到刘鹏从玉米地用手机打来的电话,知道了工厂发生的情况,当他们车子开到通往双山的公路上把刘鹏和常莎莎接上车,引得满车人哄堂大笑。 刘鹏和常莎莎脸上带着擦伤,浑身泥浆,两只脚上的鞋全跑丢了。常莎莎的一只手臂搭在刘鹏的脖子上,刘鹏的手紧紧扶着她纤腰,两人像是伤病员那样一瘸一拐地出现在大伙面前,那模样狼狈极了。 刘鹏哭丧着脸汇报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魏武斌计算了一下时间说:“看来我们的行动惊动了稽胜利、庄晓强这帮人,他们已有准备,不过不要紧,情况基本弄清,证据也会取到的,人车基本安全,损失一双高跟鞋,一双耐克鞋,一件黑风衣,没事,回去我赔偿,今晚咱们到梨庄宾馆美美睡上一觉,明天拿到证据,找稽胜利那狗日的算总账。” 第九章 老同学之间 临港合资正威印刷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庄晓强年纪轻轻的,也只有三十出头。长得矮墩墩、胖乎乎与其父庄洪生像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只是皮肤略显白皙,肚子稍觉空瘪,也许年岁与阅历的关系,他不如庄洪生来得沉稳和成熟,处处显得锋芒毕露,肆无忌惮的样子。 兼任印刷公司总经理的庄晓强也不常到梨庄来上班。常年开着那辆省府报废的日本皇冠车,往来于陵州和梨庄之间。他是北大经济系毕业的硕士研究生,有经济头脑,有战略眼光。他预感到老爹、老娘快要退出政坛,自己在政界发展恐无前程,于是坚决拒绝了老爹想把他安排在杨敢之局长麾下的出版社当编辑的美差。此时,恰逢陈宏平北上梨庄,接手了梁长生经营不下去的小破厂梨庄正威印刷厂,进行了一番惊天动地的改制试验。他将稽家父子以镇政府投资兴建的镇办企业改变成了公私合营的股份制企业。而且借助老娘结识的书画老师香港著名画家、艺术鉴赏家、出版家东方道宽先生,以香港大中华出版有限公司合资名义,挂上了临港合资的招牌。当然,这些廉价的产权转让稽家父子也未少得利,以梁长生的名义稽胜利净得干股20万,每年还参加印刷厂的分红。在这场改制魔术中,稽胜利利用手中权力像是糕点师切割蛋糕一样,三下五除二地将集体资产切割到个人腰包中去。庄晓强、陈宏平很轻松地就一下子变成了资产所有者。所有的钱均以企业资产为抵押,从银行贷来,只不过稽胜利办厂的款来自乡财政所,庄晓强的款来自省人民银行。产权改制完毕,矮小精明的庄晓强就夹着皮包,迈着企业家惯有的步子急匆匆地跨进他的皇冠车绝尘而去。他有更多的实事要办,因为他在陵州市的郊区也就是他老娘李慧敏书记所辖区还注册了一家陵州市金城房地产开发公司。时下郊区的小区改造工程,街区拓宽工程都有许多业务好做,借助老娘的权威,他在投标过程中屡屡得手。当然必要的“租金”还是需要向政府部门的主管人员支付的。他要支付的就是行政权对于经济权转让的“租金”,时下经济学家称之为“寻租理论”。有着扎实经济学基础的庄硕士自然懂得其中的奥妙。他的硕士论文就是《中国的“寻租现象”和政治腐败》。这篇论文进行答辩时,获得评委会那些著名专家的满堂喝彩,小伙子有见解,文章写得大胆,深刻,有新意。现在轮到自己在实践中来运用时,他把当年抨击的对象变成了自己效仿的榜样,而且运用得更周密、更隐蔽、更娴熟。因为他有着一个靠寻取“租金”为乐的老爹、老娘及爹娘麾下一批权势显赫的大小官员们。比如这双山市的朱寿强书记,梨庄的稽胜利书记,省政府办公厅的陈宏平处长等等。于是他如鱼得水,使自己的“寻租理论”在理论和实践上运用得炉火纯青,他准备钱赚足了再结合自己的实践写一本厚厚的书,名字叫《新时期“寻租”现象辨析》。 近期庄晓强到梨庄跑得勤是因为他正和稽胜利书记商谈开发梨庄镇幸福路商业一条街的规划,承接一系列工程,获取这条500多米长旧镇小街的开发权。而稽胜利这老混蛋,总是说要研究研究。庄晓强知道他要研究什么,那就是要视给他这个梨庄的行政主管多少钱来定。为此,庄晓强制定了周密的计划,这计划只实行了第一步。他先介绍了双山市大富豪桑拿浴室领班陈梦桃小姐承包了梨庄宾馆的桑拿浴房的美容美发厅,这个陈梦桃果真是个旷世尤物,到过泰国,去过香港、广州,虽是农村妹子却处世老到,竭尽风流之本色,不久就把稽胜利勾到了手。现在两人已经难解难分了,此刻正在梨庄宾馆的豪华套房里春宵一度,同床共枕呢。这第二步当然要支付巨额的好处费让这j巴书记把坚挺的j巴对准女人,而把对付他的那杆枪软下来,他知道软化这条枪需要用油水浸泡,10万,20万,最多30万。二一添作五,使540万的土地出让费减为340万,他寻租的成本支出才只有三分之一不到,这就是寻租理论中j蛋换老母j的理。这j巴书记是官场有名的铁公j,他的贪欲像是无孔不入的泻地水银,所谓雁过拔毛的主。前年,这狗日的j巴坐在办公室,面对墙上刚换上的新挂历发呆气。突然灵感大发,要印刷厂送1000本挂历,这挂历原是为a省美术古籍社印刷的,共印10000本。他擅自做主加印了2000本。这加印的钱当然也打在出版社那10000本的成本中,说是送给镇上同志过年用的。结果全部原价分摊给镇政府各部门,甚至每个村也摊上10多本,j巴书记空手套白狼弄了10000多元。剩下的1000本他又对折卖给了钱无忌的书刊批销总公司,又弄了6000多元。这头秃尾巴狼,真他娘是狮子的口,鲸鱼的胃。想到这儿他无可奈何地苦笑,他抓起了总经理办公桌上的电话拨开了稽胜利的手机号。 庄晓强是今天凌晨四点被印刷厂厂长从梨庄宾馆桑拿浴的豪华套房中叫醒,这时他正醉拥着一个四川按摩女在睡梦之中。印刷厂厂长原是杨敢之局长推荐来的原a省人民印刷厂退休厂长。此人业务能力强,懂技术,现在被他以每月3000元的高薪聘来抓管理,印刷厂还就搞得不错。老家伙气急败坏的,话都有点说不周全,他拿着手机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原来省里派人调查正威厂非法印刷的问题了。说是在大棚周围发现有一辆形迹可疑的面包车,在工厂后围墙空地处发现有一男一女正在监视印刷厂的动向,看来来者不善呢。他把这个说话啰嗦、前言不搭后语的厂长训斥了一顿,叫他不要慌,就一把推开了紧搂着他的四川小妹子,穿戴整齐地赶到了厂里。 凌晨的印刷厂弥漫着淡淡的薄雾,厂区一片死寂。当庄晓强的皇冠车闪着尾灯开进工厂大门时,一辆黑色奥迪车也开着大灯跟着进了厂,这是j巴书记稽胜利到了。不一会儿镇派出所稽所长的北京警用吉普车也开进了工厂。 秃头厂长神色紧张,结结巴巴地汇报了工厂及农贸市场大棚发生的怪事。他说话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使在场的人员听不明白,盘问再三,才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在场的人员松了一口气,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发现了一辆形迹可疑的面包车,几个形迹可疑的人。这些人的去向呢,秃头厂长弄不清楚,那稽所长也弄不明白,面包车突然不知了去向。躲在玉米地的狗男女甩下了两双泥浆斑驳的臭鞋,一双女用高跟鞋,式样新颖,法国名牌。一双男用耐克鞋臭烘烘的,脏兮兮的,一看就知道是假冒伪劣产品。稽胜利把那双臭烘烘的耐克鞋甩在了一边,却用庄晓强办公室的抹布下意识地轻轻擦拭着这双高跟鞋。 庄晓强嘴角带着调侃的冷笑看着稽胜利的做派,心想:这j巴书记八成是看中了这双美脚鞋。于是又说了一句:“这鞋是法国名牌,意大利小牛皮的。” 稽胜利说:“我看这鞋式样不错,这女人可不是一般女人,不像咱这小镇上的人,像是女探子。柱子,给我查查这玉米地一男一女的下落,用抓嫖娼的名义把他们抓起来再说。”他说的柱子,是指的他那但任镇派出所所长的本家大侄儿,稽柱国。稽柱国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庄晓强听了汇报,他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心中犯嘀咕:看来这帮人来者不善,不像是一般人。听稽所长汇报那面包车挂的可是省级机关牌照,还有省委大院通行证,会不会是省出版印刷局的人,而且收缴的那双女式高跟鞋和那件韩国式风衣,全是当今最流行款式的名牌,不像一般人穿的,那都是白领女性的衣物。 庄晓强缓缓地对稽所长说:“对这帮人物的查找只能秘密进行,不宜大动干戈,把事情搞得复杂化,要息事宁人,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宜动用公安抓人。只要把握他们的行踪,对症下药,巧妙周旋,必要时丢卒保车,一动用公安事情搞大,怕不好收场,万一是省‘扫黄’办的人,这问题就复杂了。你还是打电话给杨局长通通气,摸摸情况。小稽你借嫖娼为名对镇上的旅馆业,进行一次检查,找找这帮人。要注意动用秘密手段,查到人的踪迹,秘密监控电话,掌握他们的动向。千万不能动手抓人,只能息事宁人,懂吗?”他对这一对j巴叔侄有点不放心,怕把事情搞复杂化了,所以反复强调息事宁人。 庄晓强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秃头厂长说:“老穆,穆厂长我在叫你呢,你怎么像没睡醒似的,想什么心事呢?” 听到总经理声色俱厉的叫唤,秃头厂长一个哆嗦回过神来,眨巴着睡眼,聆听训示。他昨夜一宿未睡,这会儿有点老眼昏花,昏昏欲睡的感觉,正在打盹呢。 “你给我听好,厂里所有涉嫌盗版的胶片ps版、成品纸、半成品纸给我藏好,必要时该销毁的就销毁,要有应付突击检查的准备。听到没有?”庄晓强神态严肃地说。 “听……听到了……总……总经理。”秃头穆厂长结结巴巴地说,又使劲眨巴了一下眼睛。 凌晨的会议,就这么结束了,稽胜利斜了庄晓强一眼,这小子少年气盛。花花肠子还不少呢。省“扫黄”办来有什么了不起,看把他吓的,在这儿老子我说了算,怕他个鸟。他临走时把那双精美的高跟皮鞋细心包好,交给了自己的司机,心想这鞋是新的,37码正好梦桃可穿,他看也不看庄晓强一眼扬长而去。 庄晓强连忙从皮转椅中起立,恭敬地目送稽家叔侄离去,心中却在恨恨地说,这对头脑简单,只知搜刮民脂民膏的王八蛋,懂什么政治,只知一味逞强弄权,总有一天会弄到牢里去的。 稽胜利的奥迪车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冲出正威印刷厂的大门,三五成群的工人开始上班,他们下意识地避让着黑色的轿车。天上的太阳已经明晃晃地在天空闪烁着耀眼的光。他是谢绝了庄晓强共进早餐的邀请,推说镇党委还有些事要处理,急匆匆地离开了工厂。他知道庄晓强共进早餐的意思。那一定是着他表态共同开发幸福路的事。这事必须拖一拖再说,不能轻而易举地答应这位手眼通天的小衙内,此人头脑精着呢,镇党委,政府一帮人捆在一起也抵不过他一个人的脑袋瓜子好使。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车内,他点上一支烟眯着双眼,透过烟雾仿佛看到了陈梦桃那性感的小娘们儿正在向他微笑,他夹着香烟,在有限的轿车空间内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说:“我当什么事呢,不就半夜三更一对狗男女搞腐化。一辆来路不明的面包车停在路边,这些人就是敏感,坏事做多了,心会虚的,其实在我的地盘上怕甚呢?又不是印制反动传单,y秽物品。搞点盗版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驾驶员有意讨好地说:“稽书记,庄晓强他们的神经过敏,这是梨庄,也不看看是谁的天下。” “你这么个人呀,其他什么都好,干活勤勤恳恳的,很会服侍人,就是多嘴多舌的,开你的车,走!回宾馆睡回笼觉去。”稽胜利有点讨厌驾驶员干政,果断地下达命令。 奥迪车轻盈地停在梨庄宾馆门前,门口的服务员立即为他拉开门,并用手掌搭凉棚样在小车门框的上沿,像迎接首长一样把他接下车,他对这样的礼遇感觉好极了。这就有如电影里皇上坐的大轿,太监为他打轿帘一个意思嘛,他脸上堆着和颜悦色说:“好!好!好!”又猛然想到他从正威印刷厂总经理办公室带回的宝物,那双法式女皮鞋,他回转身吩咐驾驶员:“把我带回来的那双高级皮鞋仔细擦一擦,上一上油,再往鞋内喷点香水,找一印有洋字码的鞋盒装起来,我要送朋友的。” 驾驶员向他点点头说:“放心吧,书记,这事我来办。几点来接您?”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金表说:“现在十点半,十一点半吧。别人问,就说我在正威印刷厂处理事呢。”说完他推门进了梨庄宾馆。 电梯将感觉良好的稽书记送上了八楼,他从西裤口袋中掏出了钥匙轻轻打开818房间门,蹑手蹑脚地跨进了客厅。这间被他称为“总统套房”的客房,其实也只是一个装潢豪华的套间,外间是宽大的客厅,摆着沙发、麻将桌,装饰柜里放着一些中外名酒和廉价工艺品。墙上挂着印刷的抽象画;里间卧室摆放着梳妆台、席梦思床。他把这房称为“总统套房”,潜意识里他感觉他是这方土地上说一不二的总统。走进818房他就有如克林顿走进白宫的椭圆形办公室。这里不仅有象征权力的电话机等办公设施,还有性感的梨庄莱温斯基。这容易激起他凛凛的男性雄风。男性荷尔蒙使他迈入这间充满着r欲气息的房间起就有点欲火中烧,难以抑制,甚至可以说迫不及待,他甩掉脚上的皮鞋,解开夹克衫的衣扣。他不想惊醒还在熟睡的陈梦桃,这小女子昨晚累了,她的按摩指法好着呢,在桑拿浴室为他进行全身的泰式按摩,还牛b烘烘地说她是在泰国学过宫廷式按摩,最后为他拿背,想不到那瘦弱轻盈仿佛弱不禁风的身子骨,竟能用双脚将他这个壮实的汉子仰面朝天地顶上去,几上几下的弄得他飘飘欲仙,情不自禁想搂着她做那事。 稽胜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和陈梦桃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小妮子不再像刚来时那么低眉顺眼,对他百依百顺了。这是她知道她的精妙按摩术在他身上起了作用之时开始的。这种欲仙欲死的泰国古式按摩术,是她从泰国曼谷的“按摩胡同”里有马温泉向泰国的妈咪学来的。娴熟的手技,再施之一些说不出名目的油脂、油膏,陈梦桃用她那赤l躯体上挺立的茹房将这些散发出橄榄香味的油水滑腻腻推向全身。这神奇的油使他浑身筋舒骨软,那包玉温香的两只丰r,像是松软的面包夹起香肠使那段疲软塌塌,形同槁木的家伙,竟然仿佛饮了仙水似的春机勃发,跃跃欲试了。好个抓住青春的尾巴,这根软不溜溜的牛尾巴,此刻在陈梦桃神油的浸润下变成了硬邦邦的牛鞭,他感到了返老还童的愉悦。陈梦桃告诉他这叫泰式推油。那是她的那一段秘而不宣,然而又不堪回首的往事,这段往事暂时被她用花言巧语掩饰了起来,她才赢得了今天的辉煌。她成了枣县的按摩皇后,又被引进到这个三省交界的小镇当了桑拿浴室的老板娘,成了梨庄镇事实上的皇后。因为稽胜利早就不把他的老婆梁灵凤放在眼中,当庄晓强在双山大富豪泳浴中心,把她介绍给稽胜利时,久经风月场的她就明白了庄晓强的意思,她就被当成色情间谍用来征服梨庄这个土皇帝。当然她和庄晓强,稽胜利的三角关系也是一种相互利用的关系。她给稽胜利带来r体上的欢乐,稽给她带来生意上的兴隆,庄许诺她如果通过稽胜利获得幸福路开发权后。将投资一家设备齐全的泳浴中心,让她当总经理,这一诱人的前景,使她心甘情愿与庄晓强结成统一战线来共同对付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土皇帝。 瞧,这精力充沛的土皇帝两只小眼中正s着y荡的光,注视着她,心中的邪火正喷薄而出,一只多毛的大手向她伸过来,她一骨碌坐了起来,伸出光洁的胳膊用媚笑对着他喝道:“死鬼,嘴巴臭死了,脸上油腻腻的,快去刷牙,洗洗再上床。” 稽胜利不情愿地跳下床,他想起来了,今天凌晨四点钟被庄晓强这家伙催了起来,连牙也未刷,脸也未洗,是有点不舒服呢。他讪笑着进了盥洗间,打开淋浴龙头用热水冲了一个澡,然后漱口、刷牙、洗脸,把自己整得浑身香喷喷的,仿佛青春焕发一样。然后他赤ll地又回到了陈梦桃的身边。 然而,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刚刚激起的欲望,就像电线短路一样,他那玩意儿,刚刚昂起的头一下软塌下来,他嘴里大骂一声:“他娘的。”那声音是恶狠狠的。 “稽书记,我是庄晓强,你有没有打电话给杨敢之,杨局长?” “我正在开镇党委会,发着言呢,我一会儿打电话给你。” “稽书记,稽大哥,一定请您马上打个电话问一问,他们印刷局‘扫黄’办有没有派人来正威厂。有人报告,那辆白色面包车就停在梨庄宾馆,这帮人就在您的楼下、三楼的客房里,您别大意。” “我告诉你,我在开会。这是在梨庄,怕什么?”说完他狠狠地合上了手机盖。不过此刻他再也提不起寻欢作乐的兴趣了。 他挂了一个电话给总服务台:“查一查,住三楼的有没有来自陵州市的客人,什么时候来的,什么单位的。” 总服务台小姐回答:“凌晨四点在您离开宾馆不久,来了五男一女登记住宿。登记住宿的证件是陵州市的身份证,单位登记的是省出版印刷书刊批销总公司。其中有一男一女互相搀扶着脚上没穿鞋,浑身都是泥浆,住在304、305、306、307房。刚刚他们吃了早饭,开着车子出去了。 “给我密切关注他们的动态,监听他们的电话,有情况向我报告。”他心烦意乱地挂断了电话,呆愣着想了一会儿心事。稽胜利先拨通了印刷书刊批销总公司钱无忌的电话。爽朗的钱无忌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说,你老j巴日的开什么玩笑,我钱某人不干这种小人勾当,你小子八成是坏事做多了,疑神疑鬼的。打过钱无忌的电话,他心中一阵怀疑,这帮人鬼头鬼脑的到底是干什么的。看来里面是有名堂。他拨通了a省出版印刷局杨局长办公室的电话。 “敢之兄呀,兄弟我久疏问候,嫂夫人还好吗?怎么最近不到梨庄来呀,我和灵凤都念着你呀,有件事想请老兄了解一下。” “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杨敢之冷冷地说。 “这事还得请局长大人多多关照呢。”稽胜利客气地说。 “哟,胜利兄,你是手眼通天的人,还有什么事要我这绿豆大的官帮忙,别忘了,你可是省里稽昌明书记的大公子呀,有什么事要摆平呀!” “这次我家长生媳妇的事,让你费心了,改天我和灵凤一定面谢。” “这事你就别提了,我在你嫂子面前已是里外不是人啦,她和我大闹了一场,连饭桌都掀掉了。” “怎么了,嫂夫人有意见?” “噢,没什么,没什么,原来她有一个侄儿媳妇也要安排进批销公司的,你的儿媳妇来了,她的人就没法安排了,能没有意见?” 杨敢之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撒了一个谎,把这事圆了过去。 他不敢告诉稽胜利。他的老婆姜玉珍是吃梁灵凤的醋,差点把他的头都打破,掀了一桌酒席已闹得机关里人言藉藉。他之所以冒着被人戳脊梁骨的风险安排梁长生进外文印刷厂,安排长生媳妇进书刊批销中心那完全是看了梁灵凤——他的梦中情人的面子。他提着电话筒在那儿发愣。 那边电话筒里的稽胜利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喂,敢之兄,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了。你如今名气大得很呢。我听印刷厂老穆讲,你是人称a省出版印刷界的王呢。安排个把人又有多大事呢。听庄晓强讲你在印刷系统七大姑八大姨的安排了不下五十多人呢!连为嫂夫人做衣服的裁缝都安排在印刷物资公司开电梯呢。”说这话的时候,稽胜利的口气有点暧昧,仿佛那女裁缝是杨敢之的情妇似的。稽胜利继续调侃地说:“如今这社会,还不是‘一把手’说了算,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把你家老姜的侄儿媳妇安排到人民印刷厂胡权法那儿去,我来打电话给他,这小子当年侍候过我爸,后来跟了童副书记,这人乖巧,听话,办事有谱,你放心,不用你烦,我打招呼,他会主动帮你解决的。” 杨敢之不置可否的“嗯嗯”地应酬着稽胜利。 稽胜利豪爽地笑着说:“就这么定了,你侄儿媳妇的事,包在我身上了。这胡权法是自己人我和他打招呼,他还不死心踏地跟着干。” “那我就和姜玉珍谢谢你了。” “敢之老同学,我们之间还用谢吗?别他娘的酸溜溜的了。我今天有一个急事打扰你,你们‘扫黄’办是不是派人来查我们印刷厂啦?” “‘扫黄’这事,是秦东方副局长管的,我要问一问他。”杨敢之显然吃了一惊,秦东方、宋瑞诚他们竟然派稽查队查正威印刷厂,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杨敢之镇静了一会儿情绪说:“我说胜利,你们那个正威厂是不是又搞盗版了,我可警告过你呀,你再搞盗版我救不了你,你那省级定点厂的牌子肯定保不住,现在上面对‘扫黄、打非、反盗版’抓得很紧的。不过这事我去查一查,你一定要小心,你老兄办事从来不计后果。这秦东方可是省里派来的人,是有背景的。” “他秦东方是三头六臂?他不知道这厂子是庄秘书长开的。” “知道了又怎么样,听说他在省府副秘书长时就和庄合不来,而且秦东方非等闲之辈,他是省委赵为民副书记线上的人,他老婆华敏可是纪委的办公室主任,那条线是高压线,碰不得的。你了解一下去你们镇的是什么车,什么牌号?” “是日本丰田面包车,车牌好像是‘000967’。”稽胜利报了车牌号码。 “果然是秦东方派的车,这车一般是由‘扫黄’办用的,这事我了解一下再说,我一定帮忙,不过你呢也不要太肆无忌惮,要适可而止,懂吗,老兄。” 梨庄的电话里传来稽胜利气急败坏的声音:“老杨,这事拜托你摆平他。秦东方的人已开进工厂了。” “你们那个厂没干坏事怕什么呢,我尽力而为吧,不行你就准备罚款吧!”说完他狠狠挂断了电话,在心中他恨恨地咒骂着两个人,一个是副局长秦东方,刚到局里就派人闯到梨庄意欲何为?还对我封锁消息。 提起这辆丰田面包车,他就想到了宋瑞诚和秦东方。他的气不打一处来。这辆车原来是省财政专门拨款购置的“扫黄打非”专用稽查车。原本由办公室调度使用,这秦东方一来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指示办公室派给了宋瑞诚,说是其他省都由“扫黄”办专用便于及时查处案子。那次党组会的间隙,杨敢之一时n急,他最近不知怎么弄的肾虚导致了前列腺发炎,n频、n急,他赶紧宣布休会,急急忙忙地就抬脚带着小跑上5楼。心中还一阵抱怨,这他妈的出版局把他的办公室安在了女厕所的对门,而男厕所呢,还要爬上两层才能到5楼方便,对他这个患有前列腺肥大的人来讲着实不方便。谁知,他前脚刚进门,后脚秦东方也跟了进来。他扶着软塌塌的那玩意儿下意识地抖了抖,膀胱胀得心发慌,小便的意识像是催命一样,扶着那玩意儿一滴n也出不来,他意念中安抚着自己,别急别急,慢慢来,放松放松再放松。来了,水龙头看着就开闸放水。冷不丁旁边站着个瘦高个子,也在扶着那玩意儿一阵疾风暴雨般的水柱喷薄而出,水珠有力地溅起,显示着男性的威猛。 随着这响亮的撒n声,对方说:“杨局长,小便呢?” 杨敢之一紧张,那玩意儿一哆嗦,仿佛要出闸的水流戛然而止,他恼怒透了。一边用手继续有节奏地c了c那玩意儿,一边漫应了一声“嗯”,于是不理睬旁边那人。 谁知那人一边把那玩意儿向裤子里塞,嗞啦嗞啦地拉着拉链,一边还向他汇报工作。 “杨局长,我想原来由办公室集中调配的‘扫黄’稽查车,干脆放在‘扫黄’办用算了,你看怎么样?” “嗯,嗯”,杨敢之其实是内火中烧,急于想放出那膀胱中的水,口中漫应的“嗯,嗯”是不置可否。这秦东方就拿着j毛当令箭,转身下楼立即吩咐彭正国说杨局长同意了,以后这车就由“扫黄”办专用了,由洪磊开了。 而现在他杨局长都搞不清“扫黄”办的行踪了,这“扫黄”办成了秦东方扩张势力的别动队了。再一个杨局长心中咒骂的人就是稽胜利,他对这位老乡加学兄的底细太了解了。不是看灵凤的面子,他理都不会理这个土皇帝,这个王八蛋,这个稽衙内,这个铁公j、吝啬鬼。杨敢之在心中愤愤地责骂着稽胜利,他的父亲杨飞天的死,就是稽胜利的老子稽昌明干的事。想起了“文化大革命”与稽胜利的恩恩怨怨,其实他们之间是有夺妻之恨的,虽然他和灵凤不是夫妻,不过那感情却是胜过夫妻的…… 杨敢之、稽胜利、梁灵凤三人在当时的陵州师范学院都是知名人士,杨敢之的出名是因为他的学问,他是当时深受几名古典文学教授器重的白专典型,对《红楼梦》、《金瓶梅》的研究都有独到的见解,尤其是由他撰写的《金瓶梅成书过程考证》一文,经当时青年助教、他的学兄朱伯仁修改后在《文化遗产》杂志发表后一时轰动全校。稽胜利的出名是因为他是稽昌明的儿子,学校人称稽大公子,稽大公子是当时全校第一个起来造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反的人,后来成为陵州市毛泽东思想红卫兵的创始人,以写作那类充满革命激情的论文而名动陵州师院,被人称为稽司令,或者稽团长的学生另类。梁灵凤的出名不仅是因为她是陵州师院党委书记的女公子,而且因为她的花容月貌,端庄贤淑,因此被称为校花,成为许多大学才俊的梦中情人。是“文化大革命”这一特殊的历史环境,使这三个拥有不同家庭背景、不同出身的年轻人,风云际会在一起,演出了一幕大悲大喜,大热大闹,大爱大恨的精彩戏剧,以至延续到他们的后半生而影响一生。 那个燥热的红八月,素有火炉之称的陵州市天上一丝风都没有,人们挥汗如雨,校园内翻腾着热浪,新盖的大字报棚发出糨糊的馊味。一张一张校党委组织的大字报,矛头是对准中文系几个知名教授,他们被称为反动学术权威。虽然充满着火药味,但给人感觉是刻意人为制造的,只有具备了一定文史知识的学者才能对《海瑞罢官》、《红楼梦》那一类学术艰深的文章进行批判。稽胜利对这种玩意儿一概无兴趣,头脑中装的净是什么《拿破仑传》、《格瓦拉传》、《和平的反革命》、《斯大林时代》这些涉及政治、历史和强人的书。幻想着有一天也成为陵州师院的拿破仑。那天是星期天,他浏览着枯燥乏味的大字报,一想到这些大字报的作者,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一个是农村来的老土、班上的大才子杨敢之,一个是出身于书香门第满口之乎者也的青年助教朱伯仁。引章摘句,再加上《人民日报》姚文元、戚本禹的观点,硬把中文系几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向邓拓、吴晗、廖沫沙“三家村”上挂,尤其是批海瑞罢官,还硬要连上彭德怀。一想到这位落难元帅他就会想到自己的老爹稽昌明,也是被内定为彭德怀式的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由省委书记任上下来贬为了副省长。于是他翻着白眼,推着永久牌自行车,快速地穿过大字报廊,溜达了大半天,早晨吃的那两个馒头一碗稀饭,早就被他那巨大的胃消化掉了,他感觉自己肚子确实是饿了,应该到省委家属院那幢他也弄不清楚是德国还是意大利式小楼中去混一顿中饭吃吃。那里的伙食总是非常精美可口的。那是家乡来的老阿姨烹制的,着实比大食堂的伙食要强得多。想到伙食,他就会想到他可怜的饿死在农村的妈妈。为此,他总感到稽昌明这老头欠着他稽胜利许多许多。所以吃他一顿饭,每月向他要几元零钱花花,要几斤全国粮票到校外的小饭店美美地吃上一顿也是理所当然的。老爷子当然也很希望这个长子经常回家转转,还特地给他买了一辆永久28型自行车。这车那时在校园内可是稀罕物。他总想哪天他能够在后架上带着梁灵凤这样的大美人在万众瞩目? 第 10 部分 欲望文 第 11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1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凤这样的大美人在万众瞩目中穿过学校的林yd,那才叫风光呢。那年他才只有十九岁,也是少男们善于钟情的年代。不过这种暗恋往往埋藏在心中,嘴上却说着满口的革命大道理。大道理是大而无当的、枯涩的,却是无产阶级的;小情感是细腻的、诱人的,却是小资产阶级的。因而前者是可以大鸣大放写成大字报公之于众的;后者只能在心中反复品味把玩化为裤裆中一缕奔涌的泉,只能在黑暗中那见不得人的地方进行着暗恋式的情感试验。 稽胜利飞身跨上自行车风也似的穿过大字报棚,穿过布满法国梧桐的林y大道。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傍山临水的省委家属大院。稽家小院显得特别安谧,稽昌明穿着纺绸衬衫,躺在藤椅上,挥着大芭蕉扇,趿着老圆口布鞋正在看红头文件。看到大儿子风风火火地闯进小院,他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说:“回来了。” “回来了,有饭吃吗?” “正等着你呢,解放、潇潇,他们都回来了,快去吧。” 被稽胜利、稽解放、稽潇潇,这一群稽家子女称为“老爷子”的稽昌明其实并不老,也顶多五十多岁吧。这几年顶着个副省长的头衔却常年赋闲在家,四脚朝天,研究研究诗词格律,练练书法,打打太极拳,反而养得面色红润,黑发如油,只是对社会上突如其来的这场运动,充满着疑虑,他用忧郁的神情看着仿佛像是迎接盛大节日似的子女们,一个个沉浸在莫名其妙的兴奋中,解放和潇潇还在商量成立什么“中学生红卫兵总部”呢。这代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哟,他经历过1947年的根据地整风、1957年的反右、1959年的反右倾,亲眼目睹过伟大领袖引蛇出d的阳谋,那都是教训哟,但是,这一切又如何和子女们说呢。他深沉忧郁的目光里闪动着一丝不安。 昨晚解放和潇潇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把他当省委书记兼省军区政委时发的几套军装瓜分一空,人人都武装了起来,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家中倒像是一个兵营,他一声长叹。现在老大也回来了,这小子也是不安分的。 客厅兼饭厅气氛热烈,稽解放、稽潇潇见穿着蓝布裤、白衬衫的大哥进门,立即像看出土文物似的,把目光一起投向他。 潇潇说:“哟,大哥,你还穿这身打扮,像乡下人似的,瞧,我们不爱红装爱武装了。”稽小妹身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老式军装,骄傲地向他炫耀。听到“乡下人”这三个半是嘲讽半是玩笑的词汇,他仿佛被黄蜂蜇了一下,立马y沉着脸反讽着:“你大哥本来就是‘乡下人’,土惯了的,不像你们是城里的公子、小姐,那么洋气、高贵。”稽潇潇向他做了一个鬼脸,不再言语。稽解放却牛烘烘地从楼上走下来,这是一身崭新的肩上带扣袢的五八式军服,土黄色的。这俩弟妹一律军装齐整,腰中扎着武装带。他娘的一个个人模狗样地在臂膀上套了一个箍,上面写着“红卫兵”三个黑色大字。他一时真的像是一个乡下人看西洋景样地看傻了眼。 “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么大热的天,把风纪扣扣得死死的,还扎着腰带,也不怕热。”稽胜利问他的两个弟妹。 “我们正在酝酿成立中学红卫兵总部呢。大哥你们师范学院一潭死水,你也去煽煽风点点火,造他妈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反,成立大学红卫兵总部,世界者我们的世界,国家者我们的国家,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我们大学中学一呼应,还不闹个天翻地覆慨而慷。” 身为中学教导主任的后娘张阿姨出现了:“胜利,你饿了吧,别睬他们,他们这几天都疯了,今天全家难得一聚,我们吃饭。”接着大喊一声:“老稽吃饭了。” 解放说:“我们可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起来革修正主义的命,别听妈妈胡说。”说完他递过一沓传单给稽胜利。 这沓传单后来成了稽胜利拉起师院红卫兵的本钱。靠着这本钱,他竟也轰轰烈烈地树杆子,拉队伍,成立学院红卫兵,红红火火地干了一阵,大道理终于制胜了小情调,竟然赢得了梁灵凤的爱情,直到稽老爷子被捉进监狱关了起来,他才像是一只被拔了毛的公j退了下来。 稽胜利接过传单一看,竟是毛泽东主席给清华附中红卫兵的一封信。据解放说这信绝对可靠,是作为党的八届十一中全会文件的附件发的,老爷子正在看文件,他会证实的。 稽胜利浏览了一遍这张油印的传单:你们的行动说明对一切剥削、压迫工人、农民、革命知识分子和革命党派的地主阶级、资产阶级、帝国主义、修正主义和他们的走狗,表示愤怒的声讨。说明对反动派造反有理。我向你们表示热烈支持…… 除了这张最高指示外,还有那些中学红卫兵写的《一论无产阶级革命造反精神万岁》一直沿续到三论,那行文语气、结构全是模仿中央理论班子九评苏共中央公开信的语调,檄文式的文章,激情多于理智。 稽家兄妹们在饭桌上兴奋地谈论着“红卫兵”这个新生事物。稽昌明一脸忧郁,一声不吭,满脸痛苦地吃完这顿中饭,他没有理由更没有胆量反对毛泽东支持的新生事物,但是他和当时的共和国主席有同感,确实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他感到迷惘,他不可能给兴奋的子女们泼冷水。他反对就意味着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1959年庐山会议后他的教训也够深刻的了。他也不能明确支持子女们这种类似疯狂的举动,他隐隐有着某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天下恐怕要大乱了。他长叹一声,上楼午休去了。 饭后,充满激情的稽胜利又窜到阁楼上的储藏室把爸爸在军队中兼职时发的衣物筛选了一遍。布军装已被弟妹们瓜分一空,呢军装不合时宜。找来找去找到了一套柞蚕丝的夏装,黄褐色的又气派、又凉快,那是第一次授衔时发的,只有老资格的校级以上军官才有,稽昌明也只有这一套,被大儿子连抢带蒙地穿着去了学校。可惜稽胜利未找到布军帽,只好将老爷子一顶呢军帽,大热天扣在头上去了学校。当他这一身戎装出现在学校时,着实令班上的同学大吃一惊。紧接着他的惊人举动搞得安静的校园掀起了惊天巨浪。毛泽东给清华附中红卫兵的一封信公布了,清华附中红卫兵一论至三论无产阶级革命造反精神被传抄了。一份模仿马克思共产党宣言的《红卫兵宣言》出笼了,陵州师范学院毛泽东主义红卫兵造反总司令部正式成立。于是一群清一色“红五类”子女组成的红卫兵有组织地出现在陵州师范学院,这些年轻人一律身着黄军装,臂戴黑字章,在成立大会那天,院党委梁书记亲自参加并亲手将那面模仿中国工农红军军旗式样的红卫兵大旗授给了稽胜利,一起交给稽胜利的还有他的女儿梁灵凤。稽胜利由此踏上政治舞台,开始叱咤风云起来。 他指挥着他的红卫兵大军,高唱着:“拿起笔,做刀枪,集中火力打黑帮,革命师生齐造反,文化革命当闯将。”大批师道尊严大揪牛鬼蛇神,那时候他和出身雇农的杨敢之是亲密战友,杨敢之被封了一个宣传部长,梁灵凤当了组织部长。他们都成了勤务组的成员。一批出身不好的教师作为黑帮关进了牛棚,那时他是威风的。因为他们都是响当当的“红五类”。 稽胜利鬼鬼祟祟地带回宿舍一沓传单,那传单都是些心惊r跳、怦然心动的文字。使他们浑身的血脉贲张,仿佛涌出许许多多的s动和欲望,带着赤子似的壮怀激烈,更带着几分跃跃欲试弯弓s天狼的莫名兴奋。这是某种雄心与野心混合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当然,过于年轻的他并不理解他们仅仅是政治棋盘上的一粒棋子,充其量是马前卒当头炮而已,其能量和作用都是有限的。尽管气氛的渲染是那样神圣庄重。然而,现在再来回首往事,当年煞有介事地“大革命”在现在看来只是一场有声有色的闹剧,他们只是闹剧中的跳梁小丑而已,结果显然是悲剧性的。 他一身戎装在教室中兴奋地踱着步,挥动着手臂和梁灵凤、杨敢之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北京红卫兵的传奇故事。他们不时兴奋地议论着什么。稽胜利慷慨激昂,唾沫飞溅地朗诵着那些大气磅礴,充斥着豪言壮语的文字,粗大的喉结上下翻滚,口中吐出一串串振聋发聩荡气回肠的豪言壮语。他不停地用手晃动着黄呢子军帽向硕大的冒着热气的光头上下扇动着,梁灵凤睁大着好看的丹凤眼,眼神中流露出期待的波光,蕴藏的却是一团火,这火的热量,炙烤着两位青年大学生的心。他们都想着在这个美人儿似的梁灵凤面前表现一番。稽胜利是要装扮创世英雄的角色,杨敢之则要演出帝王谋士一类的智者。稽胜利提议,我们也要成立红卫兵。杨敢之马上表示赞成。梁灵凤红扑扑的脸蛋上洋溢着兴奋的光彩。她说,是不是也要起草一个宣言,也就是类似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那样的檄文。这活儿非敢之同学不可。稽、梁二人共同提议说。于是杨敢之义不容辞地拔出钢笔。那晚中文系67级二班的日光灯亮了几乎一夜。闷热的气浪一阵阵袭来,烦躁的蝉鸣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他们全然不顾,杨敢之挥汗如雨,笔走龙蛇。师院《红卫兵宣言》草成,敢之白衬衣浸湿在汗水中,他大口大口地喝着稽胜利递过来的大碗茶水,用梁灵凤递过来的小手绢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用翕动的鼻孔猛嗅着手帕上女性脂香,这使他很陶醉,他咧开嘴幸福地笑了。稽胜利赤膊穿着柞蚕丝军装,风纪扣却扣得死死的。手中拎着那条苏制的宽皮带,兴奋得额头上青筋直冒。他粗喉咙大嗓门,在空旷的教室里念着这篇几乎用半文不白词语写成的檄文式宣言,当他读道:“试看今日之域中,竟为谁家之天下?我们!我们!我们!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我们敢想、敢说、敢闯、敢造反,一句话敢革命……我们要把火药味搞得浓浓的,向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开火!向修正主义路线开火,把熊熊大火在师院点燃,烧掉一个旧师院!让毛泽东思想的光辉照亮一个新师院……”念到这儿,稽胜利一手摇晃着军帽,一手紧握着拳头大叫一声,太好了,太棒了,只是我建议把毛泽东思想,改成毛泽东主义,这样气魄更大些,更带有世界革命的味儿。我们红卫兵就叫毛泽东主义红卫兵。马上把他抄成大字报,连夜贴出去,明天就会轰动师院。那时节的他,人已进入半疯狂状态,仿佛偌大的师院全部成了他的天下。 杨敢之兴奋地挥动着手中的毛笔,饱蘸浓墨,气沉丹田似的吸了一口粗气,在纸上落下他的笔迹。刚刚写了“红卫兵”三个字。就传出梁灵凤不屑的话音:“杨敢之,你这文章写得还可以,这字太丑,像是几个小苍蝇在纸上爬,红卫兵的英雄气概造反精神,全被字肮脏掉了,还是我来吧。” 稽胜利也在一旁帮着腔:“红卫兵的宣言字要写得端庄大方,怎能这般小头小脑的,有辱我红卫兵的军威,还是让梁灵凤写吧!” 杨敢之闹了一个大红脸,只好悻悻地把笔交给梁灵凤。梁灵凤也不客气,捋了捋衣袖,握紧了笔杆。饱蘸浓墨,在白报纸上写开了。扎着两根羊角辫的梁灵凤,人长得秀秀气气,字却写得大大气气,间架结构,起承转合,还像那么回事。看那架势从小是练过大字的。标题用的是大字隶书,正文用行楷,挥笔疾书,写得如行云流水那般。稽胜利在旁大声叫好,说是灵凤这字嘛,确是写出了我红卫兵的英雄气概。一篇向修正教育路线宣战,向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开火的战斗檄文,在他们三人的策划下,连夜草成。第二天就醒目地出现在校园的大字报栏内了。 教室成了陵州师院毛泽东主义红卫兵造反司令部。稽胜利、杨敢之、梁灵凤风风火火地开始招兵买马,树旗帜,拉山头。这支队伍迅速地膨胀了起来,最终发展到了两百来号人。 红卫兵运动在师院狂飙突起,他们三人像是这个小团体的核心人物,整日里和他们的战友们分析着形势,研究着战略。稽胜利俨然像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拿破仑。不久大串连的风潮,席卷陵州。梁灵凤和杨敢之双双结伴带着师院红卫兵小分队去了北京。稽胜利认为师院红卫兵的司令要担负起全校的斗、批、改任务,自然不便远行。潜层次的原因,他是生怕他走后权力出现真空,有人窥伺他的红卫兵统帅的位置。一个月后,当杨敢之、梁灵凤带着被毛主席他老人家接见的幸福和两人情感上的丰硕成果返回校园时。一份用红笔加框的小字报,醒目地写道:“请看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大流氓杨敢之的真面目。” 当时杨敢之兴冲冲地跨进校门,还是梁灵凤眼尖,她仿佛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对杨敢之说:“喂,那小字报好像是写你的。” 杨敢之凑近小字报。看着看着他脸色都变了,那小字报上写道:稽氏的笔杆子杨敢之是混入红卫兵队伍中的阶级异己分子。他不是雇农杨飞龙的亲儿子,而是恶霸地主杨飞天小老婆的遗腹子,杨飞天被镇压后,杨飞龙要了杨飞天的小老婆,才生下了杨敢之这个杂种……看到后面他额头的冷汗直冒,因为连外人很少知道的他和姜玉珍在芦苇荡苟合的情形也被抖搂出来。 他顷刻之间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呆愣在了小字报前。恍惚中他被蜂拥而上的昔日战友们反剪着双手押回了司令部。这时他们司令部已搬到行政楼,那幢古香古色的有着翘角飞檐的大屋顶楼房竟被改成了“文革楼”,他像是被游街那样,脖子上猛然被挂上了一个小黑板,黑板上用粉笔写着“打倒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杨敢之”。 杨敢之想申辩,然而他那可怜的辩解被愤怒的红卫兵用响亮的口号声震碎,仿佛像是一名吱吱乱叫的小老鼠在一群老虎的怒吼声中失去了语音的音调,显得那么无力。他急得一头冷汗,但他那颗自以为聪明的脑袋被两名彪形大汉的大手死死揪住,头皮被揪得生疼,混乱中他的红卫兵战友们扯掉了他别在胸口的毛泽东像章,那是北京红卫兵赠送的,也不知被谁窃取了。他真的是欲哭无泪。当他被推推搡搡地按着脑袋,架着双臂,带进批斗会场时,他的心真正碎了,他昔日的战友们,仿佛被他这个披着人皮的狼愚弄了一般,几百双眼狠狠在瞪着他,看着这个阶级异己分子,这个欺世盗名的政治骗子。他被一阵一阵震耳欲聋的口号声震得抬不起头来,泪水糊着汗水,在他脸上流淌。 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大嗓门,宣布他被撤销红卫兵的宣传部长职务。紧接着,那个昨晚还在列车上和他亲密无间一起唱着“抬头望见北斗星”的女战友,用更加严厉的嗓音宣读着一封从老家寄来的揭发信。这信揭开了他的身世之谜,把他心中最肮脏的隐私抛在光天化日之下,恍惚中他头脑中出现了家乡的小河湾,小村小路,无边无际的芦苇荡,那个和他在芦苇荡调笑的女人……他想到了姜玉珍,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杨飞龙,紧闭的双眼流下了一串串浑浊的眼泪…… 在权力顶峰上叱咤风云的人是难以预料滚下峰巅的悲惨命运的。那时的杨敢之是兴奋的,仿佛发酵的面包,自我膨胀得厉害。就是在若干年后,他在回忆往事时仍然津津乐道当年的风光。当然那是带有某种庆幸的口吻,他清楚地知道,他的一些很有才华的战友,虽然出生于苦大仇深的家庭,也算是根正苗红的“红五类”,然而卷入那个史无前例的大革命,在革命风口浪尖的风光地带,不知天高地厚地风云一阵后,很快被潮流推进了波谷浪底,毕业后带着“三种人”的帽子,被打发回了他们的出生地,从此万劫不复,这使他想到了命运,尽管他们那时都是壮怀激烈的青年,他的命运在那个火热的夏天经历了人生大喜大悲的转折后,沦落于幽暗无光的水底。因为他那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世被披露、被揭发,革命接班人和地主阶级孝子贤孙的转变也就在顷刻之间。这转折使他领略了世态炎凉和人生的大起大落所造成的灵魂震颤。 他暑假从学校回家了,家乡还是那么贫困,几乎和他上学之前没有任何变化。父亲只知道盘着腿在炕上埋头抽烟,这个前大烟鬼,现任村革命领导小组组长的贫雇农,把全家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敢之的身上,他毕竟是村里出去的惟一一个大学生。父亲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文化大革命”闹得怎么学校也不上课了,连村西头的娃娃们那个只是初中的学堂也弄得乌烟瘴气,闹得要批斗学校姜校长。一位多么和蔼善良的教书先生呀,我家敢子就是他教出来的一个大学生,他常常在全校大会上谈起我家敢子在学校的情况。那口吻是骄傲的、赞赏的、沾沾自喜的,仿佛敢子的成功就是他的成功。他教了那么多山村娃子,教出的惟一一个在省城读研究生的也就是敢子了。 老父亲一边“吧嗒吧嗒”抽烟,一边神情忧郁地用他那布满皱纹的老脸,看了看坐在房里百~万\小!说的儿子。儿子脸上y沉沉的,他知道儿子不高兴。杨敢之是前天接到父亲病危的电报,从热热闹闹的省城陵州师范学院打车回家的,他也整不明白,父亲身子骨一直很好,刚刚五十出头又哪来的毛病,而且病危了。于是匆匆忙忙告别了师范学院革命师生造反队的同志们,匆匆忙忙赶回了家乡。回到家却发现父亲壮壮的,没有一点生病的迹象。原来骗他回家的目的是催着他和姜校长的女儿姜玉珍结婚呢。他借口现在革命工作这么忙,学校又要搞斗、批、改,又要造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反,还要到北京去进行革命大串连,去见伟大领袖毛主席。哪有时间考虑个人的事情,还是等一等,再说现在不是提倡晚婚吗? 父亲沉着脸说:“这事是我和姜校长早年约好的,人家姜校长早把你当儿子待的,要不花这么多心血栽培你?现在眼看你学业有成,总不能当陈世美吧!俺虽是农民,这背信弃义的事情不干,乘这次回来就把这婚事办了,俺老杨家从来不做悔婚这种缺德事。再说玉珍姑娘要人品有人品,要水平有水平,现在也是乡学校的民办教师了,人又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哪点不配你小敢子?你看,你不在家那会儿,你妈得痨病躺在床上,是她像女儿一样照顾的,他家接济咱家也不少呢,俺老杨家可不能忘恩负义。” 妈也c嘴说:“敢子哎,我这条命没去见阎王,亏着人家姜校长和玉珍姑娘,我们不能悔婚呢。” 杨敢之说:“爹,妈,这是封建包办婚姻,我们这是新社会,不能再兴封建那一套,男女结婚要讲爱情。” 爹说:“敢子你这说道,咱不懂,要说感情你从小和她一个班上学,从小学到中学,到人家家吃,到人家家喝,特别是三年自然灾害那会儿,俺家穷得都揭不开锅,是人家姜校长让女儿送来了三斤棒子面。村西头连市里稽昌明书记遗弃在家里的老婆还饿死了呢,俺家能活下来,亏了姜校长呢。俺可不能忘恩负义呢。你现在说没感情,我看你是没良心。莫非你在城里自己对上象了,长了花花肠子了。” “爹,瞧你说的。”敢之这话说得有气无力。 话确是捅到了痛处。他和学院红卫兵造反队的女学生梁灵凤确实是在“文化大革命”的疾风暴雨中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这友谊欠着一点就要上升为爱情了。因为大家忙于造走资派的反,忙于商量如何夺院党委、省委、市委的权,有点顾不上去升华,大家只差没有点破。这下好了,被爹横c了一杠子,又冒出了从小青梅竹马的姜玉珍来,真正使已成为红卫兵革命造反派宣传部长的杨敢之有点猝不及防。这一夜在家里的小土炕上翻来覆去睡不好觉。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一阵一阵传来树上知了的聒噪和水田里青蛙的鸣叫声,四周显得格外安静。他的思绪却像是河沟中的流水一样向远方流去。 那个年头是充满饥饿的年头,吃的是照得人影的稀饭汤、糠菜团团,饿得他头昏眼花。尤其是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他沿着崎岖曲折的山路到乡里中学去读书时,浑身已没了力气。坐在教室中,他强打起精神听姜老师讲课,肚子却饿得前心贴在后脊梁上,浑身一阵阵发冷,他止不住颤抖。但他并不知道一个皮肤白白的圆脸女生正同情地看着他,她就是姜玉珍。课间她递给他一只烤熟的山芋。揭去焦黑的皮,里面是酥软滚烫的红心心。这香味真诱人,他迫不及待地把这只山芋送进了肚子。那味道真甜,这甜味遍及全身,于是他回头看了这个可爱的姑娘一眼,她望着他抿着嘴浅浅一笑。以后几乎每天他都能品尝到一个这样的山芋。看到她那双大大的黑白分明的杏仁眼,他心中就涌起一股暖流。他终于度过了那个难熬的寒冷冬天,心中记下了那浅浅的笑靥。 回家时他看到日见消瘦的父亲和母亲,心中充满着酸涩。他想努力帮助父亲多干点活,挑挑肥,打打猪草,帮母亲烧饭喂猪,他带着愧疚的心情想替下他那营养不良的父母亲,好让他们喘口气。他们总是说,你看你的书去,明天还要上学。农村的青年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都学会侍弄牲口,下田犁地了,可他细皮嫩r的,肩不能挑,手不扶犁把。他对父亲说,他想犁地,学着吆喝牛。可爹说,伢儿呀,这些活我们来干,你安心读书,天下只有读书有出息。班上一些同学退学了,他也不想上学了。当他战战兢兢地向爹提出自己不想读书时,爹真的发火了。从来没有动过他一个指头的爹竟扇了他一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他看到父亲蜡黄的脸色,埋头抽烟那种冷漠和沉默的样子,感到在这个黑黑的屋子里充斥着一股寒气,他不寒而栗。他不知道爹在想什么,只是瞪着惊恐的眼,含着泪注视着爹,他不知道埋在爹心中的秘密。 杨飞龙在想他的哥哥杨飞天。十八年前那个血雨腥风的日子,一个漆黑的夜晚,衣衫褴褛的杨飞天气急败坏地拍开了他的家门。杨飞龙知道,杨飞天如今是丧家之犬,随新四军北撤后,又打回来的枣县独立团政委、县委书记稽昌明正在到处追捕他。杨飞天藏到五莲山的深山老林里去当了土匪,说是要等国军打回来。想当年杨家有出息的大少爷竟落到了落草为寇的地步,他感到他们兄弟之间的今是昨非。是这个亲哥哥把自己五花大绑捆到了族长面前,开除了自己的族籍。他现在要感谢这个大哥,要不兄弟他又何以成得了无产阶级,当今新四军的依靠对象呢。他昂起了头,大哥竟低下了高傲的头。恳求杨飞龙看在兄弟情分上救他一命。杨飞龙答应了。他借口替哥哥搞点吃的就消失在黑暗中。杨飞天倚在弟弟那张土炕上,像是睡着了一样。突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他落脚的房屋周围运动着。那声音在黑暗中像是猫走路那样,但是多年游击生涯,已使他养成了高度警觉的习惯,他警惕地睁开疲惫的双眼,下意识地从腰中拔出了手枪,把身子藏在门背后,眼睛看着漆黑的门外。他看到火光照耀的老槐树后面躲着的人影。十多个持枪的民兵举着火把,稽昌明这个狗日的亲自带人来了,弟弟杨飞龙把他出卖给了共产党。他已两天粒米未进了,这高度的紧张使他暂时忘记了饥饿。他像一条饿昏了的狗,惶惶不可终日地下了山,又鬼使神差地闯进了弟弟的家。他哪里知道弟弟已经被赤化,正在积极要求入党呢。 前门、后窗都亮着火把,火光照耀着他的脸,脸上闪烁着狰狞的目光。他咬牙切齿地想,他妈的,老子与稽昌明有杀父之仇,决不能落在他的手中,杀死一个够本,杀死两个赚一个。门外响起稽昌明的声音:“杨飞天,你这个民族的败类,你跑不了了,出来投降吧,接受人民的审判。” “他妈的战死也是死,被穷棒子斗死也是死,我杨飞天效忠国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咬咬牙,瞄准了越来越近的人影,做困兽犹斗状。“啪啪”两枪他朝稽昌明打过去。由于紧张,枪子擦着稽昌明的身子飞过去。他听门外有人喊:“这小子有枪,大家当心,他再顽抗就击毙了他。” 他想,横竖是个死。于是再次举起了枪,枪声未响他的左手被击中,枪“哐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大叫一声:“他妈的。”又举起了右手中的驳壳枪拼着命发出了仇恨的子弹,一枪击中稽昌明身后的民兵,民兵应声倒地。这时窗外的枪声响了,枪弹击中了他的后背。他倒在血泊中。他至死不明白这一枪是弟弟杨飞龙打的。十几支枪的枪口几乎同时对准着他,他浑身成了血窟窿一般,鲜血流了一地。他大睁着双眼,瞳仁中最终的定格是大仇家稽昌明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和弟弟那张血色全无的脸。 村里的钟声响了,村民们全部集中到了昔日的杨家大院,现在的贫下中农协会。杨飞天的尸体被拉到了院子中央。由稽昌明领着召开了现场批斗会。会上贫雇农们历数杨飞天的滔天罪行。杨飞龙也跳到会场中央哭天抹泪,控诉杨飞天如何巧取豪夺霸占他的房地产,毒打欺侮他的罪行。讲到被开除族籍,赶出杨家大院的屈辱,他还掀起了他的衣服,他的前胸后背果然伤痕累累,都是他被杨飞天绑在大院的银杏树上用马鞭子抽的,说到这儿他泣不成声。真是亲不亲阶级分,地主阶级的哥哥,怎能不痛恨一个无产阶级的弟弟呢,他是雇农当然是无产阶级。杨飞龙是上过私塾的,有点文化,一些共产党用的新名词,他很快就学会了,他理所当然地成了后来抗战的积极分子。那天在会上惟一晕过去的是他的二嫂子,杨飞天的姨太太。她是看到浑身血窟窿,连天灵盖都打飞脑浆外溢的丈夫睁着双眼的惨状,被吓的。那时她怀着身孕。 声讨控诉会散了之后,杨飞天就被草草掩埋在杨家大院的院墙后面的坡地上。是杨飞龙趁着天黑种下了一棵银杏树好有个辨认的记号。如今这颗树已长得高高大大,枝叶茂盛。树y下长出一片青葱的蒿草。杨飞龙暗暗称奇,大哥的坟地竟然长出了一片蒿草。在村里,按老辈人的说法,这意味着我杨家要出大官,要出头面人物。杨家没人了,只有杨敢子,他是哥的遗腹子,后来事实一再证明敢子就是这片蒿草的证明。从小学到中学,他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一直当班长、大队长的,深得姜成山校长的喜爱。现在敢子突然提出退学,他一巴掌把敢之的念头扇没了。敢子没有哭,只是盯着爹那忧郁的眼睛。 爹一字一句地说,敢子,咱农村人送你上学不易,现在家里是穷一些,但日子与村上农民比还是好的。我们省吃俭用就是盼你有出息,家里的活你可以不干,但书不能不读,你要为俺杨家争气。姜校长很器重你。你千万不能有退学的念头,你退学,你爹你妈都会被你活活气死的,你自个儿掂掂分量吧。果然,自那次之后,杨敢子再也不提退学的事,仿佛一夜成人了似的。以后入团,在高三时还考过县里第二名。看来,大哥坟场那片蒿草还真他妈的显灵呢,把敢子培养出息了,我也算对得起死去的大哥了。那时也不能完全怪我去告密,枣县全境都被新四军占领了,他这个汪精卫的伪区长,血债累累的大汉j,逃到哪儿都是死。敢子有出息了,也对得起惨死的大哥了,但愿大哥在天之灵能理解他的苦衷,原谅他与敢子他娘结合的善意。 “杨敢之,你不要装蒜,你睁开你的狗眼看一看,革命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睁开眼睛,他看到了梁灵凤那张因激愤而变形的俊俏脸蛋。脸上红扑扑的,陪在她身边的是威武壮实的稽胜利,他们双手挥着红宝书,站在主席台上。他们的身后是几天前还在天安门城楼上见到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毛主席他老人家正慈祥地看着他的红卫兵在批斗地主阶级,尽管他只是一个早已死去的地主儿子…… 稽胜利和梁灵凤还继续着他们的风光。他们冲上街头大破四旧,抄了学校几个老教授的家,当稽胜利批判这些满腹经纶的昔日学长时,总不忘记要捎带上地主阶级的狗崽子、白专典型、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杨敢之。此刻的稽胜利知道了杨敢之真实的身份后,就有着一种复杂的阶级仇恨,使他看到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就气不打一处来。“文革”风暴的骤起,使杨敢之的身世被揭了个底朝天,稽胜利又把对杨飞天的满腹仇恨集中到了杨敢之的身上,学校开牛鬼蛇神批斗会。杨敢之经常被可怜地提拎出来作为陪斗对象,低头弯腰地哈在台上听取稽胜利声嘶力竭的批判。 稽胜利那时何等地风光,他和梁灵凤这类天之骄子,高唱着“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要是革命的,你就站过来,要是不革命的就滚他妈的蛋,滚……滚……滚他妈的蛋……”的英雄赞歌招摇过市,那是一个以粗野替代文明的时代,就连一向文静的梁灵凤也变得粗野如同没有教养的街头泼妇,大家闺秀的影子在她身上已经荡然无存。因为这些温文尔雅的气质在革命者看来却是小资产阶级的温情主义。无产阶级就应当满口粗话,佐以雄劲的手势,才能与传统观念进行彻底的决裂,伟大领袖教导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他们像大政治家那样分析着形势和任务,研究着解放全人类,消灭封资修的蓝图,那真是一个令人兴奋和s动不安的夏天,气候的炎热激起他的满腹热情,使他们心中积郁多年不得发泄的野性像火山那样喷发,且一发不可收了。那时的稽胜利威风凛凛,一呼百应,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穿着军装,提着皮带,看谁不顺眼都可以抡起那苏制宽皮带抽他两下子。看到的都是言不由衷的笑脸和低眉顺眼的目光,这使从小崇拜拿破仑、希特勒、格瓦拉的稽胜利,过足了学生领袖的瘾头。 最使他得意的有两件事,一件事是在稽家兄弟参与下策划成立了毛泽东主义红卫兵的总部。省委、市委的第一书记竟以军区、军分区政委的名义参加了大会。总部成立大会是在市体育馆举行的。穿着将校呢军服的省委第一书记亲手将一面面红卫兵战旗送到红卫兵各路纵队的司令手中。会议进行到了一半,冲进了另一批穿黄军装的学生号称“毛泽东思想造反兵团”的高叫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口号。冲上台去抢话筒,夺旗帜,高嚷着他们才是真正的造反派,而由省委、市委授旗命名的主义兵只是保皇派。是稽胜利及时与工人兄弟联系,调来了一批五大三粗的红卫兵纠察队和工人纠察队后,才把那些污蔑革命左派的队伍赶出了会场。那两个领头的还被他们打得头破血流,保证了大会的顺利进行。稽胜利同志被任命为主义兵大学总部的保卫部长,革命形势演变到后来,稽胜利和梁灵凤在陵州师院主义兵中心组成员的地位也难以为继了。稽昌明被作为“三反分子”突然被机关造反派关押了起来,以后又被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押走,进行了隔离审查。一直指挥c纵着学校“文化大革命”走势的梁书记成了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也被学校的造反派隔离审查,批斗得七死八活。这两个自命为“天黄贵胄”的龙子凤女一下子也成了老鼠的子女,只好淡出政界躲到地d里和杨敢之为伍去了,当然这是后话。 第十章 命运浮沉间 稽胜利司令命中注定和梁灵凤部长还有一次充满喜剧性的遇合要载入史册。那就是别出心裁地跑到五莲山去破四旧,立四新,这件事铸成了他们今后比翼双飞的第一步。 稽胜利、梁灵凤那天是率领一帮中学、大学毛泽东主义红卫兵造反兵团的战友开着两辆解放牌大卡车,车身挂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横幅大标语,高唱着红卫兵战歌,一路威风凛凛浩浩荡荡杀上五莲山的。 横冲直撞的解放牌大卡车只开到了五莲山的脚下,就难以再冲上林木葱郁的盘山小道了。只好停在烟波浩淼的太阳湖畔,习习凉风吹拂着浑身军装包裹的红卫兵战士们。穿着柞蚕丝军服的稽胜利手中挥舞着那顶东方呢黄军帽,扇着风,后背洇出一大片汗迹,那顶厚呢军帽发出一阵阵汗酸臭。 眼望姿态雄伟的五莲山,他一面擦着满头大汗,一面说:“他妈的,这山真高,这车又开不上去,我们只好开展登山比赛了。” 梁灵凤咕嘟咕嘟地喝干了水壶中的水说:“这爬上去,人还不累趴下?那还有什么力气去造反!” “怎么你怕了?我们革命老前辈为了推翻三座大山,连死都不怕,我们还怕这小小的五莲山。”稽胜利不屑一顾地说。 梁灵凤一噘小嘴说:“谁怕了,我只是说这山太高……” “不怕,咱们歇一会儿就向上爬。”你带中学总部那帮人,我带大学总部的人,我们来个爬山比赛,看谁先把红旗c上主峰金莲寺,谁就获胜,你说如何?“ “好,咱们一言为定。”梁灵凤爽快地回答,他们高兴地拍了一下巴掌。 “红卫兵战友们,革命的同志们,我们已经来到了五莲山下,你们说这山高不高?”稽胜利在进行战前动员。 “高!”已经排成整整齐齐方队的红卫兵齐声回答。 “我们怕不怕?” “不怕。”又是一阵吼叫声。 “对,山高路险我们不怕,革命前辈靠着小米加步枪推倒了三座大山,建立了新中国,我们为了捍卫铁打的江山永不变色。就是要造修正主义、封建主义、资本主义的反,《国际歌》中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这如来佛、观世音,就是天上的神仙,人间的救世主,欺骗群众的偶像。我们就是要学那闹天宫的孙悟空,按照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导,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陵州市最大的封建堡垒,也是最后的封建堡垒就是金莲寺和五莲山上大大小小的寺院庙宇。现在让我们一起高唱毛主席语录歌,奋勇登山。梁灵凤同志你起个头。” 梁灵凤鼓起嗓门:“下定决心……一、二、三唱。” 整齐的歌声,响彻云霄,撼天动地,那是毛泽东的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红卫兵小将们开始奋勇登山。 毛泽东主义红卫兵造反兵团总部、中学总部的两面大旗在林海中隐没出现,蜿蜒的队伍向主峰涌去。不一会儿小将们已经汗流浃背,口号与歌声再也雄壮不起来,只剩下“吁吁”的喘气声。稽胜利几乎是架着梁灵凤气喘吁吁地向上登攀。云遮雾罩的金莲峰已出现在眼底,那明黄色的琉璃瓦发出显眼的金光,阵阵山风带来沁人肺腑的凉意和清脆悦耳的风铃声。稽胜利望着七零八落的队伍用手做成话筒状大声地鼓励着:“红卫兵战友们,要问我们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要问我们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再使一把劲,就能冲上主峰。砸碎那神仙阎王殿。” 半个小时后? 第 11 部分 欲望文 第 12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1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蛭澹灰饰颐抢鄄焕郏胂敫锩锨氨玻偈挂话丫3湍艹迳现鞣濉t宜槟巧裣裳滞醯睢!?br / 半个小时后,队伍已经集中在“金莲禅寺”的山门前。 五莲山以峭拔秀丽的山色而著称于世。重峦叠嶂、苍松翠竹之间隐藏着十余座寺庙,尤以主峰的金莲寺最为壮观。为一千多年前的五代时候所建。乾隆帝游江南时赐额“金莲禅寺”。寺院规模壮观,建有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钟鼓楼、明月楼、藏经楼等;尤以藏经楼所藏经版驰名海内外,为江南刻经传经首善之地。五莲山为五座山峰,分为上莲峰、下莲峰、中莲峰及金莲峰、银莲峰。以金莲峰为主峰,她雄踞四峰之首。那座金莲寺塔始建于梁武帝大通元年,曾多次毁于战火,最近一次是1937年日军攻占陵州后,被炮火轰塌。现塔为抗战胜利后,民国政府于1946年重新修建。为楼阁式四面七层方塔,耸立于云雾环绕的山顶,有如一把宝剑,直c云霄,云遮雾绕似隐似现,宛如薄纱缠绕,形成莲峰云海的奇观。 稽胜利、梁灵凤此刻高擎着红卫兵大旗屹立于云山雾海之中,一派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气概。稽胜利看着参天古木中隐现的飞 檐黄瓦,感叹道:“真是天下名山僧占多,这些和尚利用封建迷信骗得无数香火钱,住得简直和神仙d府差不多,真是他娘的牛鬼蛇神,庙大妖风大,山高虎狼多。” 梁灵凤接口道:“真该造他娘的反。”说这话时,这位美丽的女红卫兵战士丰满的胸脯像两座山一样一起一伏的,在充满革命激情的稽胜利司令面前晃来晃去,煞是诱人。 稽胜利看着眼前这位美丽动人的红卫兵战友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激动,他动情地用他那蒲扇式的大巴掌拍着梁灵凤秀美的肩膀说:“咱们今天造了这个金莲寺和尚的反,才只是万里长征走出的第一步,下山后,我们成立一个‘解放全人类总司令部’,我当司令,你当政委,我们学习格瓦拉,去拉美国家造反,最后打到白宫去,让这红卫兵战旗在白宫的顶上飘扬。” “打到白宫那有多远呀?”梁灵凤眨巴着丹凤眼问稽胜利。 稽胜利乘机将手放在她的肩头,就不拿下来了,双眼像是喷着火焰,紧紧地不错珠地盯着梁灵凤那对仿佛蕴藏着一泓清水的美目,心中想,这革命战友有点意思,看来和她发展革命友谊,是有戏的。于是又鼓动说:“这美国是远了一点,隔着太平洋呢,我们可以先到苏联去,让莫斯科克里姆林宫上的红星重新闪耀着革命的光芒。”他豪情万丈地朗诵一首诗:…… 收音机旁我们一字字地倾听着国防部的宣战令——在那令人难忘的夜晚,战斗的渴望,传遍每一根神经;阶级的仇恨,燃烧着每一根血管。 在这最后消灭剥削制度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中,我们俩同一个班。 我们的友谊,从哪里开始早以无从计算,只知道她比山高,比路远。 在战壕里我们同吃一个面包,合蘸一把盐,低哼着同一支旋律,共盖着同一条军毯…… 稽胜利朗诵得抑扬顿挫,再配合以夸张的手势,使灵凤听得热血。稽胜利背诵到“同盖一条军毯”时,双眼深情地注视着梁灵凤,梁灵凤眼中已闪烁着火辣辣的热情。目光再次碰撞,稽胜利心中青春的欲火夹带着性的幻想,真想热情地拥抱一下眼前这个可爱的红卫兵战友。不过,他率领的大军已陆续云集在猎猎飘扬的红卫兵大旗之下,在光天化日之下过分流露男人的情感,毕竟是小资产阶级情调。于是他复又定了定神,下意识地正了正头上的那顶东方呢军帽向他的部下发出了战斗动员令。 “红卫兵的战友们、同志们!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我陵州市最后一座封建迷信的堡垒,我们怎么办?”稽司令指了指题有“金莲禅寺”牌匾的金莲寺威武雄壮的山门。此刻山门紧闭,寺院内鸦雀无声,惟有寺院外杀气腾腾,人声鼎沸。人群中红卫兵们七嘴八舌地说:“砸了它,砸了它。” “对,砸了它。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文质彬彬。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暴烈的行动。革命前辈用自己的行动推翻了压在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我们将以革命的名义,砸烂这个最后的堡垒,把这些散布封建主义毒素的秃驴们打出山门,还我祖国锦绣河山的清白。” “对,去造他娘的反,把秃驴们打出去。”稽司令的慷慨动员令在山间回荡,有如一剂强心针,使小将们的革命热情更加高涨。 小将摩拳擦掌,口号震天,向陵州市这座封建主义的神学堡垒发起了冲击。他们首先砸碎了立在山门外的国务院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石碑。然后小将们的拳头像雨点般砸向紧闭的山门,擂门声惊天动地,齐声高喊:“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浑蛋和尚,快快滚出来,接受批判。”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外的稽胜利却一愣神。哪里来的秃驴,眼前站着一个浓眉大眼,威武英俊的解放军空军战士。稽胜利以为他看走了眼,抬头看了看顶上的匾明明白白写着“金莲禅寺”,心想,莫非是我们造反派迟来了,让解放军抢先了一步,这里已成了军事重地,是禁区。红卫兵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解放军,然而这位解放军战士却和蔼可亲,瘦长的脸上浮现出和善的笑容。 小战士看到比自己年龄大不了二三岁的红卫兵小将们显得特别高兴,随口说:“欢迎,欢迎红卫兵小将来金莲寺串连,开展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梁灵凤反应机敏,立即振臂高呼:“向解放军学习,向解放军致敬。”于是又响起一片相互学习,相互致敬的呼声。这此起彼伏的呼声激动寺院外的红卫兵,也激动着院内的解放军,两股力量汇成一股,彼此成了革命战友。惟使院内的几十名僧人寒了心,他们浑身颤抖,乱成一团,静静地围在大和尚智仁法师身边。智仁双目紧闭,手持念珠,面对劫难无动于衷,口中喃喃自语地念着经。 稽胜利率领的红卫兵大军已开进山门,冲进了天王殿。稽胜利手指四大天王泥塑像说,先把这四个横眉立目的牛鬼蛇神给我拿下。手下一阵忙乱,已有人将绳套甩到了四大金刚的脖子上,只听一声号令,四大金刚訇然倒地,纵横交错地躺倒在地上,被红卫兵小将又踏上了几十只脚。 僧人们被关进了东西偏殿,由四名红卫兵小将分别看管起来,不许乱说乱动。红卫兵们肆无忌惮地满寺庙乱窜,大雄宝殿前空场上燃起了熊熊烈火,已有千年历史的牌匾成了劈柴,烧得“劈里啪啦”乱响,像是寺庙的灵魂在哭泣。智仁大法师无计可施,仿佛看到当年的鬼子兵闯进了山门,也是这么像蝗虫那样来回乱窜。他闭目打坐,口中念念有词“罪过,罪过”。在内心中他乞求佛祖原谅自己的怯懦,他不能也不敢挺身而出去舍身护法。这使他仿佛像是回到了三十年前日本鬼子闯进金莲寺那场浩劫,他没能保护好师父慧能大法师,独自一人逃下山去,与新四军取得了联系。那时民族大义在前,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一目了然。而如今由伟大领袖发动的“文化大革命”,使他也茫然不辨东西,就是挺身而出又能怎样呢?还不是螳臂挡车,惟有忍辱负重。他想到的是后面藏经楼中收藏的那套按千字文顺序排列在二十八只榉木大壁橱内的7167卷雍正年间的《龙藏。大藏经》。那可是国内孤本呢。一旦被毁,他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了。 小将们正在抡锹挥镐与佛像激战。稽胜利满身油汗,一脸尘土,口中振振有词:“我看你佛法无边,我让你断子绝孙。”他还在大雄宝殿上指挥七八个五大三粗的红卫兵,拉着套在如来佛脖子上的大棕绳喊着号子。涂着金粉的泥胎佛像,在惊天动地的轰响中倒在地上,身首异处。 两位驻军最高长官是军区空军雷达营营长和教导员,面对这一场浩劫一时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他们都是部队中有文化的技术人员,明白历代革命造反的豪杰多有拆庙毁佛堂的嗜好。而且大多数人不信鬼神,不敬佛祖的,都是些彻底的唯物论者,而且山下“破四旧,立四新”如火如荼已成大势所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小小营首长怎敢和毛主席的红卫兵相抗衡,不仅提供工具给小将们毁佛砸碑,而且还命令炊事员煮饭烧菜,款待已累得满身汗流浃背,筋疲力尽的红卫兵小将。小将们狼吞虎咽地饱餐一顿后,浑身疲惫顿消,精神倍增,只是感觉汗湿军衣,浑身燥热得难受。 小将们闯进了金莲寺大伙房自己动手烧起几大锅热水,男女分两个厢房,洗去了浑身尘土,一个个开始满面红光起来。稽胜利是赤身跳进一只注满水的大铜鼎里将自己洗刷一净,继续套上柞蚕丝军装。他命令手下小将参加露天军民联欢会。他威武地命令部下:“把那个和尚头叫什么来着,对!智仁法师留下,明天开批判会,其他小和尚一起轰下山,命令他们还俗,当老百姓,寺庙不能成为寄生虫的避难所。” 小将们带着从庙堂收集来的蒲团与战士各分两边,在大雄宝殿的空地上,搞起了联欢活动。红卫兵宣传队演出了雄壮有力的歌舞:“拿起笔,做刀枪,集中火力打黑帮……”梁灵凤鼓起百灵似的嗓子,唱起了《红卫兵战士想念毛泽东》的歌曲。那是根据大型舞剧《东方红》中的《红军想念毛泽东》改了词的抒情歌曲。战士们演了数来宝、快板书、三句半,一时全场军爱民,民拥军气氛浓烈,双方联欢到深夜十二时才尽欢而散。红卫兵们被战士们领着送到客堂打地铺就寝。准备养足了精神明天继续造反。稽司令和梁部长因为是红卫兵的领导被营首长安排在方丈室就寝,这方丈室分里外两间,里间卧室是方丈休息之所,放置着一张古色古香的红木雕花大床。梁灵凤睡在了里间,外面是长者的书房兼会客室。会客室有一大和尚盘腿打坐的雕花床,稽胜利就睡在了外间。 稽胜利和梁灵凤一前一后进了大和尚智仁的方丈室。屋内清静典雅,香烟缭绕。电灯发出暗淡昏黄的光,带着几分冷清和神秘。正面墙上挂着一张绢本观世音菩萨像,有大和尚亲手所写的对联一副:“云起慈门,悯被迷情不易悟;波腾愿海,怜伊佛性了无殊。”条桌前的香炉里c着一炷龙涎香,袅袅青烟送来阵阵淡淡的烟香。四壁古色古香的书架上,满摆着线装书。稽胜利随手取下了一本,艰深古奥的经文,使他莫名其妙,他把书扔到方砖地下,再取一本,仍然是莫名其妙。于是得出结论是有毒,应属破除四旧之列。心想,明天一定要把这些封建大毒草全部给烧了。 梁灵凤夹着一床从部队借来的被褥,踱进室内,掀开黄色布幔遮盖着的大床。那是一张雕刻精美的花梨木架子床,床头雕着龙凤、禽兽,床脚刻有花草鱼虫,两边床帮刻的是浮云、远山,刀工精致,玲珑剔透。室内的床、椅、条几和室外的书架均为紫檀木所制,显得幽深,肃穆,庄严。她把床上原有的被褥扔到外屋,说:“胜利,这老和尚的被褥由你用了。”她心中嫌和尚的用品太脏,还是用从“最可爱的人”那里借来的东西比较放心。 梁灵凤和衣躺在床帏遮盖的精美雕花大床上,想这屋子是老和尚长年独卧的地方,就怎么也合不上眼,脑海里浮现出白天造反的情景。是她在推倒在地的送子观音塑像前涂写了“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红漆大标语,这不是亵渎圣像吗,会不会遭报应?不怕,我们是革命行动。这菩萨是泥塑的,没有生命的,我们红卫兵还相信封建玩意儿。她就这么心里打着鼓,脑中想着事,难以静静安睡。外面起风了,满山的松林发出阵阵松涛的声响,像是千军万马卷地而来,她脑海中出现的却是四大天王面目狰狞的脸。她恐怖地闭上了双眼,心中不去想这些事,而脑海却安静不下来,像是走马灯似的,一会儿出现的是那些慈眉善目,金碧辉煌的佛像;一会儿闪现着金漆剥落,浑身被红漆涂上标语,袈裟片片飞迸,露出泥胎木芯,肢残身毁的佛面,那西方如来的双眼却金光四s,手指戳向自己的额头,仿佛在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山风吹动中发出的门窗声响,窗外竹影摇曳的剪影,又仿佛是十殿阎罗面目狰狞地向她扑杀而来。心中禁不住阵阵发毛。情不自禁大叫一声,睁开双目看着黑暗中的一切。 这时稽胜利的影子闪了进来,他撩开了遮在床前的布幔,在黑暗中轻轻发问:“灵凤,灵凤你叫什么?”说着那双大手竟向她娇小的身躯伸了过来。她情不自禁地扑上去,嘴里嚷着“我怕,我怕”,身子却钻进了稽胜利的怀抱。稽胜利浑身颤抖,他下意识地把梁灵凤紧紧搂在怀中,鼻息气喘如牛,心中如火烹油。他隐隐约约地嗅着梁灵凤身上散发出少女温馨的体香,有点心猿意马。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像是哄孩子那样说:“灵凤,别怕,别怕,有我在呢,怕什么?我们红卫兵天不怕地不怕,还怕鬼神?瞧你心跳得多厉害。”他仿佛很不经意地把手放在她那丰满的r胸上,来回抚摩着。这梁灵凤当时是吓糊涂了呢,还是在这个健壮如牛的青年革命领袖胸怀中也有点春情荡漾了呢,反正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稽胜利以自己宽阔的胸膛温暖着这个“簌簌”发抖的成熟少女。梁灵凤呵气如兰。当她仿佛惊醒过来,企图摆脱稽胜利的怀抱时。稽司令那强劲有力的手臂像是铁箍那样牢牢地箍住了她纤弱的身体。她大声地喊叫着:“不,不……”他用舌尖堵住了她的樱唇,使她发不出声来,浑身瘫软得像是面条。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那游蛇一样的大手竟从背后伸进了梁灵凤的军装,隔着内衣摸索着她的那对细腻羞涩的茹房,很轻易地捕捉到了那粒细巧的茹头,轻轻地充满深情地抚摩着。梁灵凤已完全无力反抗,她只是流着眼泪推搡着稽胜利,反而更加激起他的凛凛雄风,使劲地抱着她那柔软的身躯,而那身躯像是蚕宝宝那样在他怀里蠕动着,月光s过窗棂,梁灵凤被脱去衣服的肢体细腻白皙,泛着幽蓝的光。她眼中噙着泪水,在黑暗中晶莹闪烁,当他那双有力的大手向下摸索时,她浑身已瘫软如泥,嘴里只是喃喃地说:“胜利,胜利,别这样……”双臂却下意识地搂紧了这个粗壮的男人…… 情急难忍的稽胜利,那夜与梁灵凤什么也未做成,只是在灵魂愉快地升华中,在无门进入女性r体的沮丧中,在丈二和尚的床榻上留下了一摊肮脏y体,但都初次品尝了青年男女那迷人的身体给他们带来的快感,在神圣庄严的金莲寺内完成了对男女禁区外部的探索,奠定了今后深入内部完成全过程的良好基础。那一夜稽胜利像一只早泄的气球狼狈不堪地还未入境就败下阵来;梁灵凤像是被激起片片涟漪的神秘湖水,一阵轻风掠过湖面后,很快风平浪静。她所等待着的疾风暴雨并没有来临。因为稽胜利实在笨拙得不得要领。她意犹未尽,双方难免都有点遗憾。这遗憾一直带到了第二次的r体接触后,才在梁灵凤的密切配合和精心指导下完成了那一瞬间神圣庄严的结合。不过那已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那时稽胜利与梁灵凤已由叱咤风云的“红五类”天之骄子被打入黑帮子女的行列,自然更有一番人生感慨。他们没有远征莫斯科、华盛顿去解放全人类。因为他们那时连自己也解放不了自己了。 空军机械化雷达营的教导员、营长面对满目狼藉的金莲寺大院,唉声叹气,彻夜未眠,对毛主席派来的红卫兵小将们的“破四旧、立四新”行动他们不能不支持,而寺内这许多珍贵文物的毁弃,他们又感到痛心疾首,一时无计可施,怎么办? 部队进驻金莲寺之前,部队首长有关照:这金莲寺是千年古刹,寺内珍藏着五代至明清佛家经典,《北藏》、《南藏》、《龙藏》为朝廷赏赐,寺院典藏。尤其那7000余卷《龙藏。大藏经》乃国内惟一的皇家佛教版本的经典,乃雍正皇帝在登基前由圆觉法师组织佛教高僧点校雕版印刷。现今存世两套,一套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寺藏这套是宣统二年出任住持的慧空大法师从京城请回珍藏。另外还有明、清两代高僧著述8500多册,明清经版万余块,及苦行僧泣血书写的佛经675册。这些珍贵文物均是当年新四军将士和寺内爱国僧众从日寇手中抢救出来的。慧空大法师为此还牺牲了生命。军区皮司令员特别叮嘱要保护好藏经殿阁。教导员灵机一动,连夜找来文书,新漆了几块牌子,木牌上一律书写“军事禁区,不得入内”。营长还派来70多名战士进驻藏经楼,并在金莲寺塔的平台上架起了几架废弃的雷达。一切布置好,天已大亮。 教导员和营长是笑容满面地和稽胜利、梁灵凤等几十号红卫兵小将共进早餐的,早餐前还共同进行早请示的神圣仪式,当他们挥动着毛主席语录本,共同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和林副主席身体健康后。坐下就餐,餐桌上笑声此起彼伏,餐前双方还叫阵般大唱了一阵革命歌曲。 用餐完毕之后,当稽胜利、梁灵凤指挥着红卫兵向藏经楼挺进,要烧毁佛经时,只见楼前的青石板台阶上赫然醒目地c放着用红漆涂写的“军事禁区,不得入内”的标致牌。严肃的空军战士,持枪披挂,脸上冷若冰霜,不威自重。藏经阁后的金莲寺平台上安装了几台雷达。 教导员告诉稽胜利说:“昨晚接军委紧急通报,为了防止苏修突然袭击,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成果和城市安全的需要,这儿已成了空军的雷达站,按规定是不得擅自入内的。” 稽胜利、梁灵凤深知“军事重地”的厉害,于是感谢解放军对红卫兵小将革命行动的支持,悻悻然带领着红卫兵小将去五莲乡串连,将革命战火向山上的其他寺院烧去,那些珍贵的经卷得以幸存。后来被安全转移到省出版印刷局典藏部临时保存。 上山造反两天两夜,破四旧战功赫赫的红卫兵队伍在解放军战士们敲锣打鼓的欢送声中打着红卫兵大旗凯旋而归。他们迎着朝阳,唱着战歌下山而去,这战歌唱道:钢气节,英雄胆;洒热血,捍江山,毛泽东主义红卫兵,灭资兴无敢造反,老子英雄儿接班;不破不立反!反!反! 稽昌明副省长已经两天未下楼了。他在那间朝南的书房里,整天呆坐在宽大的写字台前,咬着金星钢笔的笔杆,在苦思冥想,他无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远方五莲山的山峰,双眉紧锁,满脸忧虑。据他在学校工作的老伴张文英向他报告,他的大儿子稽胜利带着一大帮红卫兵小将正在五莲山造反。他痛苦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少不更事呀,胜利他要吃亏的。” 对这个大儿子他既疼爱,又有点无可奈何。见到大儿子就使他联想到自己死于饥荒的媳妇,想到媳妇他就有着某种内疚之感。这内疚之感使他不时感觉对胜利母子欠着什么。于是有些事该批评的也就隐忍着不再去批评,该阻止的也就不再阻止了。随他去吧,让孩子在大风大浪中成长吧。现在孩子大了,我是想管恐怕也管不了了。况且胜利他长期在农村长大,野性不羁,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惯了。父亲的忠告龟儿子也未必见得能听。他这时只能痛苦地摇了摇头。他恍惚预感到自己马上要陷于灭顶之灾,就不能不提醒一下子女们啦,现在虽不是封建社会,会去搞什么株连九族类的事儿。但是,前些时候解放、潇潇他们唱的什么:“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浑蛋……”什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d”。不是也潜藏某种十分危险的信号吗?我们这个国家呀,灾难深重,源于封建意识的y魂不散,想到庐山会议上彭德怀元帅的下场,他不寒而栗,心在颤抖。 就在大儿子稽胜利带着大队人马风风火火冲上五莲山的那天上午,省府办公厅秘书庄洪生通知他省委书记要找他谈话。他预感到的事儿终于来了,但他已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因为听说前两天省委在召开常委扩大会议,没有通知他参加,会后就有人打电话给他,叫他要多保重。这种时候打这种电话,他感觉到这次神秘的常委会和他有着某种关联。 清晨,他照惯例去太阳湖畔散步,碰到一些老熟人,都是省级机关的一些干部,在与他们打招呼时,这些人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这光芒告诉他,人们对他已有着某种戒备了,有的熟人干脆就像没有看见他似的,像是躲避麻风病人那样开始躲他了。 小庄秘书把他引到省委书记的办公室。省委书记却非常热情地把他迎到里间的办公室,并神神秘秘地带上了门。秘书泡上茶就知趣地退了出去。 省委书记先是寒暄客套一番,又问身体,又问张文英的情况,随后好像是十分不得已地,很知心的样子对他说:“昌明同志,这几年委屈你了,你为了党的事业和党的团结,忍辱负重,十分不容易。这次运动来势凶猛,连我们也有点感到突然呢。少奇同志说,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确实是遇到了新问题。北京的情况你也知道了,少奇、小平同志已受到了冲击。对于你的问题我们是清楚的,过去组织上也有结论,这结论你一直不满意,我们都理解。原准备近期要解决的。不过风云突变,又来了‘文化大革命’,省委慎重做了决定,你和其他几位同志的错误在报纸上公开批判,这你要有思想准备,省委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希望你暂时忍耐一下,当然还有哲学研究所孙所长,文化厅的周厅长,教育厅的吴厅长。我们已经分头打招呼了。” “省委给我定的什么错误?”稽昌明有点沮丧。 “还是1959年的结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不过那时是内定,现在要公开批判,这点你放心,还是人民内部矛盾嘛,省委会把握分寸的。希望你理解省委的苦衷,现在情况复杂,有人要借我们党开展‘文化大革命’之机,乘机浑水摸鱼篡党夺权。这次大学、中学红卫兵总部成立那天就有人冲会场,提出要造省委的反,你的儿子带着红卫兵和纠察队及时打退了这股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逆流,干得很好。希望这次你能经得起考验,只要形势一好转,我们立即给你平反。昌明同志我是相信你的,不过你回去要先准备一个检讨。” 稽昌明苦涩地笑了笑说:“我理解党组织的难处,只要组织相信我,再大的考验我也能承受。”他知道他是被作为省委的替罪羊抛了出来,像北京的彭真、陆定一、吴晗、邓拓等人,他们是我们党多么优秀的领导干部哪,照样难逃一劫。看来只有我稽昌明出来承担下地狱的责任了。这是组织的决定,是人力无法抗拒的,发牢s讲怪话,不如痛快地答应。他无话可说,只是y沉着脸默默起身和省委书记紧紧握手告辞。 他步履沉重,心事重重地从书记楼回到了小洋楼。这几天他头脑乱极了,根本静不下心来写什么检讨。他回想到自己过去的戎马生涯,心潮翻滚,久久不能平静,热泪夺眶而出。自己忠心耿耿,却屡遭怀疑,他甚至不敢往下想。他只是追溯到历史上的屈原、司马迁,还有海瑞、林则徐,他们的忠烈人格无不招来君主的猜忌,导致人生命运的不幸…… 稽胜利带着浑身的汗臭和一脸胜利的微笑,推门进了小洋楼。他大步流星地迈上了小楼。推开书房的门,看到宽大的书桌上铺着几张白纸,爸爸稽昌明正咬着钢笔杆在那儿发愣,他冒冒失失地大叫一声“爸爸”。使稽昌明吓了一跳。他这才看见一身柞蚕丝军装的稽胜利。大儿子脸上浮现出动人的笑容,而稽昌明脸上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愁云。 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小稽未在意忧心忡忡的老稽,只顾指手画脚,唾沫飞溅地向老爸汇报他们上五莲山破四旧的辉煌业绩,他没有在意老爷子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黑,终于忍耐不住了,“混账东西”。一声断喝,老稽巴掌重重地拍在玻璃台面上。接着老稽站起来,用颤抖的手指着小稽的额头厉声呵叱道:“什么?你竟敢带人上五莲山去毁寺、砸佛,你不怕遭天谴吗?你个混账王八蛋。” 小稽被老稽一声断喝愣在了那儿,半晌他回过神来说:“爸爸,你一个老共产党员,还迷信神佛吗?” 老稽余怒未消:“你懂个p,佛教是文化,是大智慧,你懂吗?那是名胜古迹,人文景观,是历史文化遗产你懂吗?你们毁灭的是文化,我不要看到你,你给我滚,滚,滚出去。”稽胜利就这样带着一头雾水,灰溜溜地滚出了稽家小洋楼。他不理解老爷子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不就是毁了一座庙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滚回学校去了。 一周之后,a省党报点名批判稽昌明的反党、反社会主义言论。陵州师院校园内铺天盖地的大字报,也开始炮轰三反分子稽昌明,揭发他的滔天罪行。师院还连带揪出了稽昌明死党师大党委的梁书记。稽胜利和梁灵凤双双成了黑帮子弟,按照他们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d的理论,他们只能成为过街的老鼠。稽胜利再也神气不起来了,他那身灰褐色的柞蚕丝的军装,被人讽刺为彭德怀子弟兵的标志,强行被学院新兴起的红色造反总司令部的造反派们扒了下来,扔进了垃圾筐,他们一手拉起来的“毛泽东主义红卫兵造反兵团”被当成保皇派强令解散。 当稽胜利恍如丧家之犬回到小洋楼时,他的父亲稽昌明已被陵州警备区宣布逮捕。政治风云急转直下。不久,陵州师院红色造反总司令部夺了省委的权。造反派头头看中了他家的洋楼。终于有一天上午,那个成了a省革委会副主任的头头带着一帮造反派来到小楼巡视了一圈。下午一帮如狼似虎的造反派战士就开着卡车强行搬家,继母被隔离审查,稽家兄弟被赶出家门,赶出了省委家属大院。 稽胜利和杨敢之的再次相遇是在学校图书馆幽暗的仓库里。 白天稽胜利像幽灵一样,整天在学校闲逛,他终于发现一个小小的秘密,学校图书馆被封了起来,听说那个书库里有不少“黄书”。那时造反派忙于造反,对他这个黑帮子弟疏于管理。那天晚上,确实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带着一个大麻袋,一个手电筒,潜进了图书馆的大楼,他蹑手蹑脚像是幽灵一样在空旷的走廊里,打着电筒乱照,发现有一间库房上玻璃被换成了木板,他用手轻轻一推那板竟松动了,再一拉木板无声地摔到了书库内松软的图书堆上。于是他双手一撑竟然头朝下地钻进了书库内。他打着手电将一本本图书往麻袋里塞。塞了整整一麻袋,已累得满头大汗,他蹲在地上喘息。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他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了,心跳加速几乎跳出喉咙口。两眼像猫一样紧盯着那空dd的门窗口。这时一个灵巧的黑影猫身竟也蹿进了卸下了木板的空窗口,那人背了一个面粉口袋,打着手电在凌乱的书堆寻找着自己喜欢的书,那手电的光柱在庞大的书库里晃来晃去。稽胜利大气不敢出,趴在书堆上,这时那人的脚跨过来,一脚踩在稽胜利的p股上,“哎哟”一声惨叫,使那人冷不丁地吓了一跳,一p股坐在书堆上,七魂丢了六魄,他分明看到稽胜利那恶狼一样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当稽胜利打开手电照着那人时,才发现原来是同班同学杨敢之。双方都松了口气。因为地主儿子和黑帮子弟,现在地位平等,而且同时沦为窃书贼。双方几乎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在黑暗的书库里,他们像是两只老鼠那样相逢了。同时沦为老鼠的他们握手言和,像是狼狈一样相互帮衬起来。这时他们已心照不宣地成了同类。是谁先把对方搀扶起来,先迈出那友谊的第一步,至今他们谁也想不起来了。总之,在那个没有星光的黑夜,在那个充斥着灰尘和纸的霉味的仓库里,他们心照不宣地成了同气相求的朋友。他们一个先从门的窗口跳出去,一个把麻袋、面粉口袋送出去,然后一个探路,看左右无人再将书拉到宿舍,后来这个窃书的行列又加入了他们的落难妹妹梁灵凤,这样又多了个把门望风的,安全系数又大大增强。如此轮番几次他们收获颇丰,友谊也日渐加深。 梁灵凤那时沦为黑帮子女,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有了那番风雨金莲寺的奇遇,她似乎并不反对和稽胜利亲热,加上稽胜利对“黄书”的研究,尤其是对生理卫生类图书中女性生殖系统的研究,对男女性事早已经无师自通了。于是乘杨敢之望风之时偷偷和梁灵凤试了好几回,竟然回回都显得皆大欢喜。有一次被在外面不耐烦的杨敢之扒着窗口打着手电竟然看到了全过程,那手电的光柱照s着那堆在书上滚来滚去的白r时,使杨敢之看得目瞪口呆,那目光就从梁灵凤那成熟的r体上拢不出来了。后来在梁灵凤心有灵犀的挑逗下,他也偷着和梁灵凤试了几回,竟然也很舒心爽意。久而久之,梁灵凤和他也就有了点情意,有几回不小心没有采取措施竟使灵凤的肚子怀上了,稽胜利却以为是他弄出了事,陪着去打胎,弄得很狼狈,梁灵凤心中也搞不清那肚子里的小胚胎到底是胜利的还是敢之的。总之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维持了两年。直到毕业分配,稽胜利和梁灵凤作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发配到了梨庄的梨庄中学。后来结了婚。杨敢之回了老家稽杨庄的中学娶了父母从小给他定的姜玉珍。“文革”以来,杨敢之利用那些偷来的资料写了一系列有关《红楼梦》、《金瓶梅》研究的文章,成了明清小说史方面的专家,后来考取了研究生,分到了县文化馆,不久又提拔为县文教局局长。他一步一个脚印,由县文教局又调到了市教委,由市教委又被省出版印刷业管理局的老神仙局长看中,调到出版印刷局提了副局长。不管地位如何变化,他对梁灵凤那段刻骨铭心的初恋是记忆忧新的,和稽胜利一起偷书结下的友谊也难以忘怀。 稽胜利随着老爹稽昌明的解放又开始神气起来。稽昌明官复原职,他们全家重新搬回小洋楼,他又由乡中学的校长到乡党委书记,梨庄乡改成镇后,他又出任镇党委书记。如果不是王世牛事件搞臭了名声,他还可能升为枣县县委书记也就是后来的双山市市委书记。随着升官无望,他也得过且过,行为越发不检点。不过这些并不影响他与杨敢之的友谊。因为他的背后站着一个梁灵凤。而梁灵凤和稽胜利的大儿子梁长生顺利地进入了杨敢之的麾下,屡获提拔重用那实在是当年梁灵凤播下的爱情种子开出的果实呢。 第十一章 正副职关系 杨敢之轻轻推开了副局长秦东方虚掩的门。作为单位的一把手,他不习惯在进别人办公室前先敲门,这种习惯倒不是他要有意显示一下一把手的权威。这种居高临下的位置,使他在部属面前没有任何心里障碍,可以随心所欲,这是某种地位优越自然形成的习惯,这习惯是对下不对上的。当然他一般是不到副手办公室去串门的。这也是官场一种人人心中明白,人人心照不宣的习惯。这种习惯建立于什么时候,他自己也搞不清,反正他知道省委的赵副书记和童副书记。省府的邵省长和吴副省长,虽然在同一座楼,甚至同一层楼办公。相互却是不串门去商量工作的,都是文件来文件往,批示来批示去,秘书来秘书往的,彼此的碰面便是常委会,省长办公会,很官样文章的样子。越是层次高的人物相互之间越是有戒备心理,捧出来的都是言不由衷而又习惯成自然的笑脸。不像街坊的妇女或农村的老汉那样可以自由自在地随意聊聊天,说说心里话,反目为仇的又可吵吵架之类。一切是那样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官场的恶斗往往在背后,这就造成了自古至今一脉相承的权谋之术,正面的说法叫政治手腕,政治艺术。因此,官场久而久之养成一个心照不宣的习惯,同一层面的官员彼此不串门。这恐怕主要还是避免拉帮结派的嫌疑。 敢之同志打破常规,破天荒地亲自屈尊前往东方同志的办公室,在表面上看显示了一种超越常规的尊重,实质上是一种超越常规的戒备。有点敬鬼神而远之的意思,形式上看是近了,在内心里却是远了。因为他知道秦东方是有背景的,是省府下来的,究竟是哪条线上的他还未摸清楚。秦东方自己也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况且他还比自己年轻许多。他在年龄上和敢之是绝对玩得起的政治对手。 这就使得杨敢之不能像对待黄鸣翱和袁良才两位副局长那样,对秦东方的存在视而不见。黄鸣翱原来是临江市委副书记,兼过市委组织部长。听可靠消息,他调来是准备接前任局长“老神仙”班的。也算是时运不济,他在临江市的对头原市委书记郭剑出任了省委组织部长,而原来起用他的省委常委、组织部长却调到中央去了。他也就永远屈居副局长之位,顶多退休前给一个正局级巡视员。所以他整天无所用心的样子,练练书法,出出书法集,俨然很出道很逍遥的样子。袁良材长得矮敦敦壮实实,平时很严肃,不苟言笑,说起话来慢条斯理,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很有逻辑性。对于出版印刷业在新时期的发展也是一套套的理论。那年“老神仙”下台之前,他是轻工部鼎力推荐的局长人选。据说那段时间他很忙话,经常和原来少儿印刷厂厂长关起门来密谈。这消息当然是来自杨敢之在少儿厂的铁杆亲信少儿厂的厂长助理林国华。据林国华报告:袁良才伙同原来少儿印刷厂的侯厂长整了杨子敢不少“黑”材料悄悄密递到了轻工部。后来因少儿厂候厂长中了骗子的“美人计”。是被云南来的女骗子金小姐,以引进国外新型电脑照排机的名义骗走了一百多万。自己当然又得回扣,又得了美人,只到担任照排中心主任的美人卷款而逃,候厂长春梦方醒,却进了监狱,天助杨敢之把个林国华千方百计的从厂长助理提成了副厂长主持工作。于是袁良才很失落很遗憾,局长的宝座离他也就越来越远了。他终于沉寂下来。转眼两年一过,黄、袁两人先后都到了快退休的年龄,黄鸣翱虽然和杨敢之的办公室紧靠在一起,他们之间从来不串门的。因为杨敢之在骨子里还是提防着多才多艺行政能力很强的黄某人。别看他表面谦虚和蔼,说话不愠不火,却是一个城府很深的小人,不叫的狗咬人最狠。他私下里常常这样想:黄某人只要一到年龄就可以请此人滚出党组会,你个狗日的东西还嚷嚷着档案里记的出身年月搞错了,还想请宫殿处长帮你改年龄。简直无耻,老甲鱼还想装年轻,头发再焗油也是装不像的,就像旧家具又新刷了一遍漆,只是表面光洁,骨子里还是老朽了。杨敢之常常看着黄鸣翱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想。 杨敢之跨进秦东方的办公室,秦东方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一本书。他仿佛漫不经心瞄了一眼那书的书名,却发现是《电子计算机c作技? 第 12 部分 欲望文 第 13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1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杨敢之跨进秦东方的办公室,秦东方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一本书。他仿佛漫不经心瞄了一眼那书的书名,却发现是《电子计算机c作技巧》。秦东方看到杨局长悄悄走进办公室,就迅速用文件挡住了书的封面,仿佛很恭敬地站了起来,笑着问:“杨局长,您有什么指示。” “东方,你太客气,没有什么指示,没什么指示,沟通沟通情况。稽查队是不是去了双山市?”杨敢之仿佛很不经意地问。 “是呀,前天‘扫黄打非’办拦截了一辆满载盗版教辅书的卡车,业主隋大成交待是双山市梨庄镇临港印刷有限公司印刷的,我叫稽查队去调查清楚再处理,调查结果我会向你报告的,具体如何处理再听您指示!”秦东方很平静地说,其实他心中有数得很。动了临港厂,杨敢之必会来找他的。 “你看你,又来了,同事之间别整天指示指示的,上面有人打电话来问,我也是顺便来问问,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秦东方没有追问上面是谁打电话来问,他只是用期待的目光等待杨敢之自己说出来。因为杨敢之经常把自己的意思用上面的意见包装起来,谁也不可能到上面去证实到底是上面的意见,还是敢之的意见。精明的秦东方当然知道,这是拉大旗作虎皮,掩盖自己真实意图的一种手段,不过这种手段用多了,也就导致了人们对其诚信度的怀疑。别人就会在背后评价杨敢之是“狡诈”。他像是一个会说“狼来了”的撒谎孩子那样被秦东方看得透透的。秦东方听黄鸣翱说过这样一个故事:那年党组研究省“扫黄打非”办在不增加编制的情况下,沿用国家“扫黄”办模式,挂市场处牌子,宋瑞诚任处长兼省“扫黄”办常务副主任。黄鸣翱请宋瑞诚给省编办写了报告,黄鸣翱核了稿,杨敢之毫不犹豫地签发了。文件打印出来却压在宫殿那儿不发,宋瑞诚去质问宫殿,宫殿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宋瑞诚又去找杨敢之,敢之诚恳地告诉宋是钱无忌副局长坚决不同意。把个宋瑞诚气得咬牙切齿,心里把钱无忌恨得一个d。而老谋深算的黄鸣翱清楚那是杨敢之说了谎话,既搪塞了宋瑞诚又挑拨了宋、钱关系。这就是杨敢之的狡诈之处。 秦东方静静地看着杨敢之,仿佛一个冷漠的观众,看着台上丑角到底要演什么戏,那种静如秋水般的冷漠仿佛湖水上飘浮着一层白雾,朦朦胧胧,看不清湖中的秘密,杨敢之也猜不透秦东方究竟想什么。 杨敢之脸上堆着笑,仿佛很知己的样子说:“这临港印刷厂是有背景的,东方你刚来,很多情况不了解,要明白投鼠忌器的理呀?”说完轻轻拍了一下秦东方的肩膀,以示两人是很知心的朋友。仿佛这一拍就像是掸落了灰尘那样把东方同志对敢之同志的戒心拍掉了似的。 “那你的意思是查还是不查?”秦东方很诚恳地追问了一句。 “我可没说不查,我是提醒你,注意查的方式方法,要严格依法办事,你们派去了几个人?” “也就魏武斌带的稽查队的七八个人吧。” “请他们要注意安全。”杨敢之在“安全”两字上强调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下“那儿地处l省交界,情况复杂得很,还是先把情况弄清楚,下一步再做处理,你的意思呢?”杨敢之反问了一句。 “我想也是这样的。”秦东方补充了一句,于是正副局长的意见至少在表面上是一致的。当然内里的区别却大相径庭。在杨敢之来讲是做做表面文章,声东击西,刺探情况,向稽胜利或稽胜利后面的背景人物报告。在秦东方来讲是引而不发,伺机而动。掌握了证据,毕竟比两手攥空拳打出去有力,至于什么时候出击,那要等待时机。 杨敢之在离开秦东方办公室前,意味深长地说出了一句话:“庄洪生秘书长很关心这件事,我是替他来问情况的。” 庄秘书长怎么会知道我们去双山的呢,秦东方心中纳闷,嘴上没说,他并不知道这是杨敢之说的一句谎话,目的是为了打消秦东方的疑虑。他当时还并不知道,外界早就流传杨局长的那几句顺口溜:“整人不过冬,老婆枕头风,捞钱手不松,撒谎不脸红。”但他似乎悟出了庄秘书长和这印刷厂的关系。 秦东方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乘秦东方接电话的当口,杨敢之的目光梭巡了一遍秦东方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不如他的宽敞,朝西一面墙靠了一溜书橱,书橱里的书稀稀拉拉的。不像自己的办公室橱里摆的,桌上放的,地上堆的全是书。一进门书香扑鼻,他是在书堆里办公的。秦东方的办公室空空荡荡,但显得很清爽很整洁的样子,一盆大叶秋海棠开得正艳,墨绿色的叶子长得很茂盛,高高的j枝上开着浅红色的小花,在秋天的阳光下显得摇曳多姿。朝东的白墙上悬挂着一幅启功先生书写的“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条幅。杨敢之鼻子里面哼了一声。这启功老的字,恐怕不是真的。看不出这秦东方还好附庸风雅,搞不到真的净弄些名人的假字充门面。这假字八成是陵州市那个牛皮烘烘的官员书画家龚红旗送来蒙他的。当然这和东方同志在官场的情况是一样的,淡泊的假面掩盖着“扑、扑”跳动的野心。越是标榜自己无欲则刚的人,越是潜藏着惊人的欲望,他是在玩韬晦呢。你看他表面上在钻研电脑书,暗地里却派出稽查队去了双山,司马昭之心呀。当他的眼神不经意地瞄到了靠门的那张空荡荡的电脑桌,心中又禁不住涌起一股喜悦之情。这张电脑桌在一个星期前还摆着一台崭新的奔腾586电脑。昨天却被彭正国主任强行拆除了。好样的彭正国,只要我稍一暗示,你就心领神会,充当打手,冲锋在前,给了秦东方一个下马威。要用就得用彭正国这种私欲很强,而又头脑简单的角色,委以重任,才能知恩图报,赐以名位,使之常怀臣妾心态,臣子当然要听皇帝的,否则就是僭越。小妾当然更听丈夫的,不听话我则可轻而易举将其休弃,重新再娶。你秦东方一来就嚷嚷着要搞办公自动化,局长们要学电脑,办公室要配电脑。好像就你一个人懂得科学技术的重要性。别人都是老土、笨蛋。党组研究了你的建议,决定每个处室要配电脑。每处两台,你却要给“扫黄”办吃独食,偏偏配了3台。说一台办公用,一台鉴定非法出版物用,一台当然是给副主任宋瑞诚用的。彭正国是办公室主任,当然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平衡,照顾各处室的情绪,你管的“扫黄”办也不是什么特殊处室呀。彭主任要搬走宋主任一台。宋主任坚决不让搬,官司打到你那儿,你当然要庇护自己的部下,就说,要拆就拆我的。这当然是气话。可彭主任就是铁面无私,他是我的臣妾,当然不会听你的。也就顺水推舟把气话当真话来落实了。当天下午就指挥人把你的电脑拆走了。其实彭主任哪有那个胆呢,他是请示过我的,我是轻轻地说了一句,你看着办吧,他就把你给办了。你还看你妈的什么《电子计算机c作技巧》,还是先学学人脑的技巧吧。想到这里,杨敢之竟笑吟吟地踱出了秦东方的办公室。 秦东方还在电话里“喂”呀“喂”的。他正在和魏武斌通话。 洪磊开着丰田面包车,车内载着全体稽查队员,加上常莎莎,一路风驰电掣般开出梨庄宾馆直扑临港正威印刷有限公司。今天出去是公开执法,因而面包车的车窗前c上了省“扫黄打非”办公室的招牌。两侧的车窗打开着,温和的秋风吹拂着他们的脸颊,很是舒适。多亏昨晚的一场雨驱除了秋后的闷热。魏武斌腆着大肚子,一手抚摩着凸起的小腹,一面笑嘻嘻地给大家布置行动方案。他们基本是有备而来,所以魏武斌胸有成竹。他拍着手说:“大家注意力集中,听我说呀。” 他用手指了指歪着脑袋欣赏窗外景致的王文江说:“喂,说的就是你,你和我加上常莎莎,我们重点检查生产科的生产记录和台账,财务处的经营往来账目,提取非法出版、盗版、盗印活动的证据。我来和他们的厂长、科长们周旋,小常检查他们的印制手续是否齐备,小王记录。” 王文江和常莎莎点头示意,笑着和魏武斌对了一下眼神,表示同意了。 “这边刘鹏,你醒醒,别睡了。” 刘鹏懒懒地睁开了眼说:“我没睡,我听着呢,我们的魏大队长。”心中想才当了几天这个不入档案的鸟官就摆起了架子。 “你和洪磊、宋林飞三人一组给我沿着胶印车间、照排车间、装订车间、各个仓库好好检查,注意提取非法印刷的证据,如发现成品仓库,清点数量,封存非法出版和侵权产品。” 刘鹏笑着说:“好嘞!”答应得挺干脆,一会儿他又歪着头闭上了眼睛,主要是昨晚和常莎莎蹲点时受了惊吓,出了一身冷汗,又受了凉,被印刷厂来人追得满身大汗,浑身酸软无力,肚子有点不舒服,所以有点萎靡不振的样子,他不想说话,只想抓紧时间眯上一会儿,养养神。 宋林飞问道:“如果车间工人阻拦执法怎么办?” 魏武斌摸了摸剃得很短的小平头说:“这倒没有考虑到,不过秦东方局长临走前叮嘱要注意安全,不要发生正面冲突,要文明执法,出示行政执法证,一般来讲耐心说服教育,不要顶牛,如果遭到围攻,就不要强行采取执法措施了。突出重围,与我们会师,要注意多长心眼,多掌握证据材料,不要漏掉细枝末节。” 洪磊一边开着车,一边说:“小宋你不要傻乎乎的,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人车安全是第一位的。” 他们就这么一路商量着对策,一边向正威厂近。洪磊突然一个急刹车。全车人都被震动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车头前面。一个穿着保安制服,像是警察样的中年汉子突然蹿出大门拦住了执法车。 这人大声嚷嚷着说:“停车,停车,这儿是生产重地,外来车辆一律不许进。”说着横着双手,两腿叉开,摆成一个“大”字形,拦住了执法车。 正威厂宏伟高大的门楼已出现在他们的眼前。那金黄色的大字正在秋天的阳光照s下发出耀眼的光,那字写得像干瘦的火柴棒搭起来似的。再仔细一瞧,那是省里吴长昆副省长的墨迹放大移植的,鲜红的印章被刻成铜印模赫然醒目,那是白底红字“吴长昆印”。 洪磊刹住车,踏着油门,瞪圆了大眼骂道:“你他妈的找死,也不看看地方,看看我们是什么车。”说完用嘴努了努车玻璃窗前的“扫黄”办招牌,继续嚷道:“我们是省出版印刷局的,是印刷厂的监管部门,来执法检查的!” 保安歪着脑袋,愣了一下,仿佛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我不管‘扫黄’办,还是‘扫黑’办,我们市里朱寿强书记说了,各执法部门少给我添乱,市里专门成立了治理软环境办公室,没有‘治软’办的批准,一律不能到厂里检查。” 宋林飞瞪着眼大声吼道:“什么治卵办,治鸟办的,你个鸟县级市还能管到我省里,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你双山市还能搞独立王国不成?” 小宋这一声吼,把个保安吓住了,一下子愣在那儿,不知怎么说了。 魏武斌笑眯眯地下来打圆场了:“这位师傅不要误会了,我们是例行检查,只是看看,不碍事的,来抽烟,抽烟。”说完,满脸堆笑递上了一支中华香烟,又把省政府发的行政执法证送到了保安面前。 保安把香烟夹在耳杂上,认真仔细地验看执法证,发现省政府发的执法证上贴的照片正是眼前这个肥头大耳笑眯眯的家伙。才缓了口气,说:“你们等等,等等,我打电话问问厂长。”说完转身返回传达室打电话去了。 魏武斌递了个眼色给小宋。小宋飞身下车,紧跟着保安进了工厂。保安拨着电话。喂呀喂呀的请示穆厂长。这边宋林飞正飞快打开了大铁栅门。洪磊一踩油门,车子一溜烟已开进了厂里,车子停在办公楼前。魏武斌打开车门,刘鹏、洪磊飞快消失在工厂的厂房中寻找各自的目标去了。车上剩下了魏武斌、王文江、常莎莎准备应付厂领导。 负责生产的穆副厂长是一个长得干瘦干瘦,身材矮小的小老头。板寸头剪得齐刷刷的,头发茬子里已冒出星星点点的白头发。脸上布满着沟沟坎坎,仿佛一脸沧桑似的。就是咧开嘴来笑也给人感觉是一脸苦笑。他穿着朴素的劳动布工作服,正挤着满脸的笑容等候在厂部行政楼下面,他显然已知道魏武斌一行的到来。 瞧着腆着肚子,背着手的魏武斌带着常莎莎、王文江迎着他大咧咧地走过来。穆副厂长主动迎上来,伸出了那双干瘦如枯柴棒的手:“欢……欢迎,魏……魏……大队长,前……来,我我厂……检查……检查工作。”穆厂长吃力地努力想把话讲完整。 听他那结结巴巴的话,魏武斌感到十分吃惊,他想这人怎么知道我姓魏的呢?这时他脑海中出现了杨敢之那张胖脸,魏武斌也在脸上堆上笑容,背着的手很快热情地伸到了穆副厂长的眼皮底下。穆厂长有点受宠若惊似的很快双手紧紧握住了魏武斌的手,不得已魏武斌只好把左手压在穆厂长的手背上,两人像是老朋友似的紧握着,摇了摇。 魏武斌故做谦恭状:“穆老前辈,幸会幸会,今天我们是执行公务,奉命行事,多有叨扰,希望你理解。你是我直属厂老人,印刷业管理规定比我熟,希望配合我们工作。”说完,两只小眼眯成一条缝,透过薄薄的眼镜片笑嘻嘻地看着瘦精精的老穆,很是意味深长的样子。 他知道,老穆是上海印刷学校60年代毕业的技术工人。后来支持三线工作去了四川,在四川阿坝州一呆就是二十年,直到熬白了头发才熬成了那个藏族自治州的州印刷厂长。那年宫殿处长到人才市场招聘人才,把他作为人才引进。当时执政的老神仙满以为他引进的人才一定会对他的指示言听计从。谁知这个说话结巴,在川北藏族自治州和藏民混了几十年,头发都熬白了的厂长脾气倔得很,竟然将老神仙的儿子给得罪了。 时任人民印刷厂生产科长人称小神仙的局长公子,偷偷买了一个书号就自己在厂里印起书来。这小神仙也未把这白毛副厂长放在眼里。印了三万套《中外历代演义》,临了,这主持工作的穆副厂长认了真。拍着桌子指着小神仙骂开了:“你……你他妈……个巴……子的,印……刷费……30万你……你一分不少要……要交来,否……否则我告……告你……爸……爸。”听那口气,这天真的老家伙把老神仙当成了孔繁森似的优秀干部呢,小神仙心里直冷笑。这老呆子显然把老爹场面上的信誓旦旦大公无私的言论当真了。这就如同把卖狗皮膏药的假药贩子当成了真郎中,心里骂着“老呆b”。口中竟学着老穆的口气嬉笑着脸说:“你……你他……他妈的,老……老结巴,别……别不识……抬举,这……这印刷费我……我等书……书给卖了……再……再付。” 结果老穆当真告到了老神仙那儿。老神仙拍着老穆的肩膀和蔼地说,这事你别急,我来解决。解决的办法是小神仙加印了1000套书给在厂里冲抵印刷费,这一千套书现在还在仓库里压着,把个老结巴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在家病了三天,在老婆的开导下,病好了,却再也不提那书的事情了。这小神仙在外面却扬言,我看你老结巴能神气几天,我叫你厂长干不成。果然苦苦等着扶正的老结巴,虽然管理有水平,技术有一套,临了干了八年主持工作的副厂长,把亏损厂变成了一个盈利厂,自己却被迫退居二线。由省委办公厅下来的秘书胡权法顶了厂长职务。被称为小痞子的小神仙很快当了厂长助理。等杨敢之上台,干脆将老结巴退了休。为了安抚这个老家伙,被杨敢之笑眯眯地推荐给稽胜利出任分管生产的副厂长。如今这位退休副厂长正给庄晓强和稽胜利打着工,这才像成熟的麦穗那样低下了花白的头颅。过去刚正不阿的风范被区区每月3000元所收买,在权势与金钱面前变得唯唯诺诺起来。瞧他,正朝想着心思的魏武斌笑,这笑怎么像是哭呢? 魏武斌转动着胖脑袋观察了一下四周,工厂静悄悄的。厂内宽阔的水泥路面打扫得干干净争,连一丝落叶都没有。他嘴角挂着微笑。那胖脸像是弥勒佛。心里却是一肚子狐疑,这很不正常呀。显然厂里对这次检查已有充分准备,他一边和穆厂长应酬着,一边跨上了厂部办公楼的台阶。他心里烦这个穆厂长。这人生产、经营、技术上还行,可语言表达能力太差,听他讲话太费劲。这人过去是那么干练,风风火火的,也许是官场的顿挫,使他变得小心谨慎,甚至认贼作父起来,为了五斗米折断了曾经挺拔的腰杆,整个一个老哈巴狗似的,摇着尾巴围着他转呢。 “怎么?今天厂里休息呀?”魏武斌仿佛不经意地问道。 “哎——”穆厂长长叹了一声,就像是有满肚子委屈似的。“印……印刷厂……竞……竞争激烈……任……任务不足呢。三天……天打……打鱼两……两天……天晒网……的,干……干停停的。昨……昨晚刚……刚印完了……了一批教辅。上……上午就没事了。……工……工人也就放假……假了。” 听着穆厂长结结巴巴的介绍,他们信步来到了厂部会议室。穆厂长打开门。吩咐厂办的小姐给魏大队长等人倒茶。他自己掏了一包中华烟殷勤地请魏武斌、王文江抽烟。他们也就不客气一人点上了一支。魏武斌拥坐在沙发里,脸上浮着笑容,眼珠子却在近视眼镜框后面骨碌碌乱转着,打量起这间宽敞的会议室。 会议室放着一圈沙发。朝西的墙上挂着一溜奖牌,金灿灿的。两面红彤彤的大锦旗绣着金黄色的字:一面绣着“全省质量信得过企业”是印刷局发的;一面绣着“改革试点先进单位”是双山市市委、市政府颁发的。书橱里满满装着印刷厂印制的各类产品。有大部头的精装书,也有一般图书、产品说明书、广告画册什么的。魏武斌向王文江使了一个眼色。王文江打开摄影包拿出数码相机,开始对着橱窗内的图书产品进行拍摄。常莎莎则看似漫不经心地踱到橱柜前巡视着柜内的样书,想要发现点什么。 “厂里设备不错,能做精装书?”魏武斌问坐在身边接待的厂办主任刘小姐。 刘小姐白里透红的圆脸上全是微笑,脸颊上两个笑靥里仿佛注满了热情。她如数家珍般地用甜美嗓音介绍说:“厂里有一台海德堡四色胶印机,是港商东方道宽先生作为设备投资的,两台08胶印机,四台01机,照排、制版、装订设备都是齐全的。对了,那两台08机还是杨局长前来送书下乡无偿支援的呢,那四台01机是穆厂长原来那个厂人民印刷厂淘汰设备,没要钱,胡权法厂长就连设备带老穆一起支援了我们。”说完她莞尔一笑,斜眼看了看老穆。 老穆也不答话,只是“嘿……嘿”地干笑着。 魏武斌却笑着接话道:“这两台设备是老穆带来的嫁妆,胡权法厂长是把老穆连人带设备一并嫁给了正威厂,他成了贵厂的白毛女婿。” 老穆也跟着尴尬地干笑:“那……那是……是以扶贫的名义……送……送的。”老穆结结巴巴补充道。 刘小姐用流畅的普通话介绍厂里的情况,魏武斌不再搭理穆厂长。老穆感到很无趣就溜到门外打手机,那鬼头鬼脑的样子,尽量压低嗓音倒像是特务在对暗号。魏武斌知道他在那儿向稽胜利等人通报情况也就装着不知道,只是悠闲地抽烟品茶,和刘小姐慢条斯理地谈话,他觉得这个长着娃娃脸,留着披肩发的厂部小秘书还蛮可爱的。那头王文江用数码相机对着书橱内的样书“嘁哩喀嚓”地拍照。常莎莎希望能看到他们椰风出版社被盗版的图书,但是她失望了,没有她关心的目标。他悄悄走到魏武斌身边,对着魏武斌耳语起来。魏武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 “你们是省级定点厂吧?”魏武斌指着墙上一块金光璀璨的铜牌说道。 “是的,是的!”刘小姐忙不迭地回答道。 “那你们的台账,也就是生产账是不是全的?” “我们厂管理挺规范的,生产记录是完整的。” “我们能不能看一看?” 刘小姐语塞,她看了一眼白毛穆厂长,穆厂长用手搔了搔头发,“嘿……嘿”地笑了两声,仿佛很为难的样子。 “怎么,有难处?” “今……今天厂……厂里休息,生……生产……科没……没人呢。” “你厂部没有生产科钥匙吗?你和刘小姐陪一下嘛,我们是例行检查,请生产科长来厂里一下,怎么样?”魏武斌仍是笑着问。 “好……我……我试试……看……看生产科……科长是……是不是在家?”老白毛又开始踱到门外神神秘秘地打手机。说话声小得像是蚊子哼哼。听那接话的口气,他是在请示什么人,不停地“是,是,是”,“嗯,嗯,嗯”的。 老穆有点无可奈何地领着魏武斌一行三人,去了生产科办公室。 刘鹏早晨起来肚子就一直不舒服,可能是昨晚受了凉,他有点萎靡不振的样子,用手紧捂着小腹,小腹内的肠子上下翻滚着波涛,仿佛有一股激流伴随着阵阵痉挛似的疼痛,不由自主地冲击着他的后大门,像是要破门而出呢。不好,他要拉肚子。他急得一头汗,四处找厕所。他吩咐同行的洪磊和宋林飞先去车间和仓库摸摸情况,他要去解决一下肚子里闹革命的问题。 他绕到了装订车间的后面,用眼睛梭巡着四周,心中咒骂着,该死,竟然没有发现厕所的影子。他感到肚子里的那股激流就像难以控制似的欲喷薄而出。情急无奈之中,他只好解带脱裤就地方便。好在厂里没人,四周静得可怕,只听到秋风飒飒摇动着白杨树叶的声音。车间后面有一堆碎砖和瓦砾,还有一大堆未及处理的废旧印刷品,堆在紧靠装订车间的墙角,这里一面是厂里的围墙,一边是车间的屋山头,可谓僻静而又保险。如果被人堵住,那就是关门打狗的态势了。好在今天是明查,他是持着执法证的,不可能再发生昨晚那种情况的。想到这里他有点心安理得地俯首拉大便。 一股暖流随着“稀里哗啦”的声响直泻而下。他紧皱眉头,屏住呼吸,使劲将力气向小腹丹田凝聚,伴随着“嗯嗯”“哼哼”的声音又一股暖流伴随着恶臭飞泻直下。他感到肚内的疼痛感痉挛感渐渐消失了。禁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肚子感觉舒服多了,当他翻遍口袋想找到手纸却什么也没找到。他不禁有点失望。总不能老是蹲在那儿吧。这时他已感到双腿有点发麻,发酸,甚至还有点发抖。他扶着墙半蹲着,拎着裤子、撅着p股,挪动双腿,向那堆废旧印刷品慢慢靠近。他试着用手扯住一扎废页用力抽了出来,他失望了,原来光滑滑硬挺挺的彩色铜版纸。他捡起来一看,那彩页上印着《走向世界的a省》大型画册,编委会名单,主任是省委的副书记童万春,副主任是副省长吴长昆。编委会成员名单,长长一溜。好像都是省委、省政府、省委办公厅局的厅长、局长,领头的竟是省府秘书长庄洪生。那编委会说了排名不分先后,其实省府秘书长排第一,就知道其实厅局与厅局之间是有轻重大小之别的,出版印刷局排在中间,“杨敢之”赫然在内。策划是省府政策研究室和北京天狼星文化传播中心。出版者却是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这使刘鹏一惊,他把这叠彩图废页折叠好,收了起来,又继续找便于擦p股柔软一点薄一点的纸质印刷品废页。等他找到那些废页,却发现全是一些中、小学生教学辅导图书的内页。看那些墨色,明显是翻拍盗版。他高兴地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擦净p股上残留的排泄物,艰难地站了起来,腿竟然麻得像是失去了知觉那样,站不起来。他龇牙咧嘴试着挪动了两步,那双腿又麻又酸,差点跌坐在那堆又脏又臭的排泄物上。一扭身子,腿一麻一软就跌坐在那堆废页上了,他伸腿踢了踢脚,又用手使劲翻来覆去揉了揉了麻木的双脚。等那酸麻稍有缓解后,他嘴里恨恨地骂着“他妈的”,他就这么坐在废页堆里,仔细挑选那些印剩的废页,竟发现有安徽、江苏、上海、海南的十多家出版社的印刷品。大约车间打扫卫生后,抛在这角落里等待处理而又未及时处理的印刷品垃圾。他将那些有代表性的废页残页仔细折叠好,塞进了夹克衫里面的口袋,又拉开拉链,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此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喜滋滋地又回到车间门口。却不见了洪磊和宋林飞的影子,这两个小子到哪儿去了?正当他在车间门口东张西望时,车间门内钻出一个脑袋,那脑袋一头卷毛,那卷毛猛地低吼了一声,使刘鹏吓了一跳,待他定睛一看原来那卷毛是洪磊。“你这家伙,吓我一跳,你们躲到哪儿去了?” 洪磊用手挡在口上,“嘘”了一声。你小声点,我们在车间里找到了他们盗版盗印的证据。“”你们怎么进去的?这门不是锁住的吗?“ “我们采取特殊手段。”说着笑着从口袋中拿出了半截铁锯条,用手对着门锁c了进去。你瞧,这门锁不就开了,我们在装订线上翻到了他们的生产记录、品种、数量。逐日记录,清清楚楚。说着他翻了翻手中用白纸装订的小本子,上面清楚地用圆珠笔写着各种图书的数量、品种,哪个出版社的,清清楚楚,这证据还不铁?“ “这是非法取证,没有当事人在场的签字是不能作为证据出示的,还不放回去!” “我这不正和你商量吗?我已用照相机照了下来,车间的环境也照了下来。这本子待会儿神不知鬼不觉地会放回去的。秦局长只叫我们注意收集证据,又未叫我查处,管他可不可以作为法定证据呢,先拍了回去再说,也许以后会有用的。” “你别在这儿磨蹭了,到车间东墙角那儿有一大堆生产的废页呢,你把它们照下来,我看几乎全是盗版的,把小宋叫出来,赶快走,被他们发现反而授人以柄。” “好!” 刘鹏、洪磊、宋林飞又悄悄地关好车间大门,轻轻地来到车间东侧靠墙的那块窄窄的巷道。他们捂着鼻子,忍着那稀屎的恶臭,用闪光灯摄下了那堆印刷品废页,又悄悄地折回了面包车。如释重负般地躺在车上呼呼大睡起来,经过一阵提心吊胆的工作后,他们确实感到了疲倦。 魏武斌、常莎莎、王文江还在生产科和穆厂长、刘小姐周旋。老穆戴着老花镜,搬出一摞生产记录和生产任务安排单,递给魏武斌。魏武斌仔细验看各种出版物的印制手续和印刷合同。王文江拍照,常莎莎根据魏武斌的要求登录各种出版物数据。 魏武斌一边翻看着生产流水账,一边脑子里却在转动着:看来这老穆推说生产科长不在纯属托辞,他是厂里真正主管生产的副厂长,看他好如此熟练地捧出一本本生产流水账,真正的生产指挥者、组织者是他,而他幕后的人物却是策划者。因此,他是被抛在一线的人物,这人物必须懂生产、懂业务,同时必须熟悉各项管理规定,才能至少在大面上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当然这次执行任务,有着特殊性,他必须不动声色地掌握非法出版、盗版、盗印的证据,来个引而不发。 魏武斌念经一样念道:“海南椰风出版社《中小学生周日家庭自测》初一、初二、初三语文、数学、物理、英语四种,每种5万册,共计45册。《小学生家庭自测》语文、数学(一、二、三、四、五、六年级),每种5万册,共计六十万册……” 听到魏武斌的这一堆数据,常莎莎几乎惊呆了,她看着魏武斌那张无表情的胖脸,下意识地大张嘴想问什么。 魏武斌却用目光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他毫无表情用平缓的语调报出一组组材料的数据。 等到魏武斌报完。老穆凑上前来结巴地问道:“有……有什么……什么问……问题吗?” “请你把相配套的印制手续拿来我们核对一下。比如省内出版社的发排单、付印单、装订单、印刷合同,省外出版社的出入省准印手续。老穆你是印刷厂的老前辈,这印刷管理条例比我清楚。” 老穆戴着老花镜,拿出相关文件。 《走向世界的a省》为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委印,由省政府庄洪生秘书长批示同意,由办公厅盖的章。椰风出版社的那批书由该社驻陵州的第二编辑部委印,有印刷合同,合同签章为该社社长朱伯仁,具体办理为编辑室主任段玉芳……《养生精华》由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委印,联系人是陵州市郊区区委书记李慧敏…… 常莎莎手中不动声色地记录着,心里却犯着嘀咕,社里并不知道这批书的印制,社里印的书全是在海南省进行的,从未委托临港正威印刷有限公司印制。而且我发行部也从来未收到过这批书呀,难道朱伯仁、段玉芳私自印的。 “老穆,我麻烦你把这几种书的委印手续复印给我”,魏武斌的语调是平和的,表情是平淡的,看不出指责还是赞许,一切显得像是例行公事而且公事公办而已。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厂方也很配合。很快刘小姐捧着复印件来了。显然,他们也并未认为有什么问题,只是老穆心中暗暗叫苦,不过他想到了厂子背后立着的庄洪生也就放下心来。 一切都按程序进行,登记、作检查记录,当事人签字,老穆先签,小刘后签,魏武斌甚至还不失时机地赞扬了小刘一句:“刘小姐人长得漂亮,字也写得好。” 老穆说:“我……我们,刘……刘小姐是大……大学……学生……” 小刘只是脸红着道谢。 “老穆,我有一个问题要请教你,你们印制的这批海南的图书看生产日期是最近一两个月的事,那么成品书呢?” “给……给出……出版社拉走了。” “不对,昨天你们下达的生产任务单还有小学生六年级自测题数学部分5万册呢,不会这么快就拉走吧?” “那……那……可能在仓库。”老穆头上开始冒汗。 “我们能否去看一看,不要紧张,我告诉你只是例行检查。”魏武斌放缓口气。 老穆无奈地带着魏武斌一行三人去了仓库。 打开仓库,库房内打扫得干干净净,根本没有这批书。 “你们是不是还有厂外的仓库?” “没有……没有……没……没有没有。”老穆因为是结巴,这口气就听不出真假。 “是吗?你敢肯定?”说完魏武斌眼镜后面的眼珠似乎变大了,瞪圆着,视着老穆。 老穆不敢和魏武斌对视,他躲过魏武斌凌厉的目光,低下头来。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说:“……时间不早……早了,我……们去……吃中饭吧。” “谢谢了,我们还要去开发区的先锋印刷厂检查。” 小刘说:“梨庄宾馆已准备好了,吃了饭再去不迟,反正到哪儿都得吃饭。” 魏武斌眼珠转了一下竟爽快地说:“行,不过我们车里还有几个弟兄,尽量简单些。” “那……那就……就一块儿去吧……”穆厂长说。刘小姐补充道:“我们这儿是乡下,全是家常菜,没什么吃的。” “我就爱吃家常菜。”王文江接口说。 常莎莎却不解地看着他们。 车子刚刚开出印刷厂大门,魏武斌说:“我想方便方便。” 穆厂长客气地请保安带魏武斌去。这回保安点头哈腰跟在魏武斌后面,唠唠叨叨地检讨自己,不知道魏大队长是来检查的,刚才态度不好等等自责的话。 魏武斌和蔼地拍拍他的肩头,大度地说:“你工作认真负责,我建议穆厂长要奖励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方二狗。” “怎么叫这个名字?” “农村人嘛,家里穷,命贱。俺爹说就当养一条狗吧。” 转眼就到了厕所,这方二狗又跟进来,一定要陪着魏武斌方便后再走,以显示恭敬。因为他看到穆厂长对这个胖子也恭敬得像爹呢,他当然不敢怠慢,尤其刚才自己在大门口,骂骂咧咧地拦车,这被称为大队长的胖家伙会不会告状呢。 “你们穆厂长陪我们去看仓库,这仓库……瞧我这记性……”魏武斌仿佛一时记不起来。 谁知方二狗立马接这话头说:“在镇中学的大礼堂里,就在镇西头。” “对……对是在镇西头,好像叫梨庄中学。” 他们就这么一边方便,一边交谈,不经意地就得到了稽胜利地下仓库的地点。 这方二狗还告诉魏武斌:“你看那厂部的刘主任了吧,年轻漂亮,却是稽董事长老相好,陵州师大毕业的,为了稽厂长还刮过胎呢,我们稽董事长外号叫j巴书记,这j巴就是硬呢,说他喝酒一斤二斤不醉,玩女人七个八个不累,现在又和那桑拿浴的老板娘陈梦桃好上了……这陈梦桃就像水蜜桃,水灵灵一捏就有水呢。”说完那口水仿佛都流了出来,那狗眼还有意地盯着魏武斌那玩意儿看了一眼。仿佛觉得魏武斌那玩意儿肯定不如我们董事长那杆枪好使。到底是小杆子,还嫩了点。看得魏武斌心头起火,脸上却要堆着笑容,心想,原来这狗是条色狗,这色狗咬人也挺凶的。 第十二章 官场的无奈 秦东方精瘦的身子落坐在省“扫黄”办审片室那张米黄色的沙发里。这一组沙发,他居中坐在最大的三人沙发里,没有人来和他争位子,在这里他才找到了主人的感觉,有了一种帝王般的尊严感。 因这“扫黄”办的审片室是他上任后,一手筹建起来的,他动用的第一笔“扫黄”经费建起了这个审片室,里面电脑、彩电、vcd、dvd、录像设备齐全。办公楼虽然装有中央空调,他还是特意嘱咐宋瑞诚购置了一台柜式空调,理由是审片室要经常接待省委省政府的领导前来审片,条件要好一点。这事引得主管全局总务工作的彭正国不满,专门到杨敢之面前告了一状。面对既成事实,杨敢之心中有气,表面上还不敢说什么。因为在杨敢之看来,秦东方这种胆大妄为的举止都是有背景的。官场是讲背景的,在未弄清背景之前,还是装聋作哑的好。免得投鼠忌器,无意中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影响到自己的前程。靠审片室的门上还有一个紧贴墙顶天立地的大橱,里面塞满了收缴或收集来的y秽和盗版样品。秦东方想建立一个盗版、y秽片的资料库。 有一件事,秦东方想想就忍不住要笑。于是一个人把玩着手中的玲珑真空玻璃杯,看着杯中飘动的白色人参片,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那是前几天他定气神闲地慢慢敲击着局长杨敢之的门。稽查队的组建情况应当及时向局长汇报一下,争取杨敢之的支持。他在局长室门外等了一会儿,仿佛听到里面应了一声“请进”。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转动门把手,一步跨进了杨局长的办公室。但见得杨敢之脸涨得通红,正在手忙脚乱地把开着的电脑关上, 第 13 部分 欲望文 第 14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1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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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天,他偶尔在厕所里碰到因n急来方便的杨敢之。敢之同志一脸悻悻然的样子,反复打听领导来局视察的情况。秦东方仍是气壮如牛地撒n,n水如柱般地发出雄壮的“滋滋”声,仍是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杨敢之淋淋漓漓地小便,回答着敢之同志的询问。因为在这之前,杨敢之也反复询问过省领导要来局视察的事,他就是不松口,并没有主动请敢之一块儿与省领导审片。因为他是省委任命的“扫黄”办主任。敢之终于没有提他要陪两位领导审片。 秦东方专注地欣赏着玲珑杯中飘浮升降的人参片。刚才宋瑞诚刚刚给他续了开水。薄薄的、白白的人参片像是鱼儿在水中浮游,像是白云在天空漂荡。这官场也像茶水杯,需要不断地用开水来冲击,才能活动起来,否则这人参片就是只能沉落下去,最终成为渣滓被倒掉。我们就是鱼儿在水中游荡。只有游荡才能造成影响,静止只能是死亡。就像天上的云彩只有靠拢太阳才能发光一样,没有光照就什么也看不到。但各人游荡的方式不同,例如杨敢之、钱无忌甚至陈宏平的游荡方式,就显得鬼里鬼气,见不得人,俗里俗气,让人r麻。偷偷开着轿车,亲自汗流浃背大包小包的礼品向领导家里搬。听钱无忌说,他手下的图片发行部,新开业了一家叫“新嫁娘”的影楼和美容院。开业前把杨敢之、姜玉珍夫妻弄去先是请他们夫妻去美容室做了美容,后是头脸光鲜得像新娘新郎样补拍了结婚照。折腾了三四个小时,弄出了几张二十多寸的大照片:杨敢之、姜玉珍夫妇身披结婚礼服,手挽手很亲密无间、恩恩爱爱的样子,倒像是返老还童了呢。姜玉珍还拍了一套艺术照,那脸上一化妆,一个五十多岁,白白胖胖的半老太婆,倒真像是二三十岁的大姑娘那样,浑身性感,水灵光鲜。姜玉珍一高兴,就建议杨敢之免费给出版印刷系统的所有职工发一张优惠券,每人交200元可拍1000元的照片,差额部分由公家掏腰包。一时间影楼、美容院生意红火,很是顾客盈门的样子。姜玉珍也就隔三岔五地前来免费美容。杨敢之受到启发,星期天,他吩咐钱无忌不要开业,有一对夫妇要来拍艺术照。杨敢之带着驾驶员侯冠群径直去了副省长吴长昆家。当然借口是汇报工作。吴长昆副省长很和蔼地接待了他。这领导一没架子二和蔼可亲,部属也就随意起来。看着省长夫妇和蔼可亲的脸,杨敢之竟然把副省长夫妇半拉半扯地推进了自己的奥迪车,吴副省长也就半推半就地被拉到新嫁娘影楼,又是吹风擦油,又是美容化妆,又是涂脂抹粉地折腾了两个小时,这对老头老太看看镜子里的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像是年轻了二十岁也不止,皱纹被脂粉抹平了,两腮被胭脂染红了,副省长夫人的单眼皮变成了双眼皮,原本瘪塌塌的r胸也昂然挺立起来。吴长昆花白的头发被油焗得乌黑发亮,他们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使劲眨巴着眼睛,有点认不出来了,不一会儿像是醒过神来似的,就像年轻人那样兴奋地大叫起来“真神了”。在镜子里他们看着毕恭毕敬站在身后的杨敢之夫妇,也是眉开眼笑,正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然后副省长夫妇笑吟吟地身披礼服婚纱款款走进摄影室。杨敢之夫妇像伴郎伴娘那样提起副省长夫人的婚纱把他们送进了摄影室。随着高级艺术摄影家的指点,这对夫妇搔首弄姿,双目含情,做恩爱状,拍了一张又一张照片,有西装革履婚纱套裙的,有长袍马褂、唐装旗袍的,来回折腾了三个小时,连带化妆,整弄了五个小时,弄得副省长夫妇满身大汗,筋疲力尽,却是欣喜异常。用省长的话说,是返老还童了,拽住了青春的尾巴,彻底地放松、放肆了一回。据说那次为副省长夫妇拍照的成本是六千元。想到这里秦东方的鼻子里下意识地“哼”了一下,心想杨敢之这等混子吹牛拍马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也就显得有点r麻。我请分管书记和省长是光明正大的,是工作关系,你杨敢之又有什么理由吃醋呢。 不一会儿,魏武斌、洪磊、王文江、刘鹏、宋林飞鱼贯走进审片室。宋瑞诚关上审片室的门,打开窗户,让室内充满新鲜的空气。洪磊坐在秦东方的右侧单人沙发中,宋瑞诚、魏武斌就像左丞右相似的,拱卫着秦东方,那种小国寡君的感觉就油然而生。秦东方清了清嗓子宣布:“赴双山市调查临港合资正威印刷有限公司涉嫌非法出版的汇报会开始,哪位先谈?”秦东方将眼神甩给了魏武斌。 魏武斌正了正摊在座椅中的身子,手抚摸着肥胖的小腹,打开笔记慢条斯理地汇报:“我们连夜赶到双山,找到了隋大成。根据隋大成的指点,很顺利地找到了临港正威厂。临港厂灯火通明,正在赶印一批教辅图书,从迹象上确有盗版嫌疑…… 宋瑞诚c话打断了魏武斌的汇报说:“我c一句。沈处长和陵州市‘扫黄’办的龚红旗主任在凌晨两点五十分确实在陵州北郊高速公路口拦截到了那辆东风牌大卡车,而那辆车你们猜是哪个单位的?”宋瑞诚像是卖关子那样停顿了一下,审视着听汇报的诸位,诸位脸上一片茫然。宋瑞诚接着说:“那是钱无忌他们书刊批销中心的。带车的是批销中心经理虞成刚。就是那个子矮矮的,长得瘦瘦小小的,像是昆曲《十五贯》里的娄阿鼠样的那位。车上装的是椰风出版社的教辅图书《中小学生周日家庭自测》,据龚红旗介绍,那小子点头哈腰,却神态自若地掏出椰风出版社正式委托发行书。仅从图书的外观上看,印刷质量上乘,他们无法断定是盗版,而且出版社委托从印刷厂直接发货的情况也常见。只是委托发行书上盖的章是海南椰风出版社第二编辑部的,且运货人又是省局直属系统的,龚红旗考虑到省市之间的关系,也就放掉了。后来这老兄碰见我还像是做了天大的好事那样,牛烘烘地说,老宋,你们的那个钱无忌是个坏人,想用搞书刊批销集团为名,把我们市批销公司吞并过去。我们对他可是够客气的,扣了他的车和书,我一看是省局直属系统就叫人放了。沈剑军是公安局的,他懂什么盗不盗版的,他还得听我的。我们是顾全大局的,他钱无忌也不要欺人太甚。但是我们取了样本。” 魏武斌说:“这个虞成刚呀,我认识,他和他老婆黄凤鸣是钱无忌手下的两个普通工作人员,前两年他每年上缴40万利润指标。就当上了批销中心的经理,去年北京查处了伊品华盗印商务印书馆《现代汉语词典》案,追根溯源查到了陵州,伊品华在双山正威厂盗印的那批《现代汉语词典》,他就发了不少。后来我和老宋查扣的那批,也就是现在扣在办公室的那批,杨局长说要用来扶贫的那些书,老宋为这事,还和老杨闹了一场呢,你还记得吗?” 宋瑞诚拉长着脸,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缓缓说道:“这是两年前的事了,想想有点窝囊,也很有意思。我给秦局长汇报一下,那时‘扫黄打非、打盗版’还是黄鸣翱副局长分管的。” “那年商务印书馆的版权处处长许明亮,对!就是那个长着瓦刀脸,皮肤黑黑的,像陕北汉子的处长。是他带着北京市公安局专案组的同志风尘仆仆专程赴陵州前来抓捕虞成刚。伊品华也是书刊界的名人,原来是新华书店北京发行所的人,后来下海就搞盗版,与虞成刚是黑道上的哥们儿。我在局直属宾馆锦j阁醉太平饮食中心给远道而来的北京客人接风。当晚我就通知钱无忌,明天北京市公安局来的客人要找虞成刚谈话,虞成刚不要外出。第二天我陪着专案组赶到书刊批销总公司批销中心,你们猜怎么着,钱无忌满脸堆笑告诉我,虞成刚跑到海南谈业务去了。这事我当时就感到有点蹊跷。钱无忌腆着大肚子双手背在身后,身上的皮夹克,散出诱人的皮香味。他诚恳地解释说,虞成刚前两天就走了,这批盗版书的进货情况让副经理龙大新来说吧。龙大新就是被批销公司称为金童的那位帅小伙子。批销中心副经理龙大新是个长得高高大大的帅小伙子。帅小伙子任警察如何盘问,支支吾吾就是说不清楚。许明亮要调进货记录,调出的却是商务印书馆正版书的进货记录,那伊品华交待的800册盗版书在批销中心账上根本查不到。一气之下北京市公安局专案组来的警察铐上帅小伙子就押回北京继续审查,帅小伙子被刑事拘留了半个月,终于交待了那800册盗版《现代汉语词典》根本未入账,被虞成刚私自销售了一部分,钱也入了虞的私囊。剩余未销售的部分被宋瑞诚查封了。帅小伙子后来被钱无忌保释了出来,人像是脱了一层皮,说是被关在公安局的看守所,那日子不是人过的。而虞成刚跑出去十多天才返回,照旧当他的批销中心经理,也未见钱无忌给他什么处分。当年我请示过黄鸣翱副局长,这批销中心如何处理。黄副局长轻轻地掩上办公室的门,用手指了指杨敢之办公室的方向说,他们对你正有意见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人也抓了,书也封了,还处理啥呢,算了。我理解黄局长说的他们,是指杨敢之和钱无忌。一年后,伊品华因侵犯著作权罪被判刑七年,中央电视台也报道了。虞成刚认为没事了,想不到许明亮又杀了回马枪,竟带着专案组又从北京来到了陵州。这次没找钱无忌,而是直接通过沈剑军找到了派出所,请来了虞成刚。小头小脑的虞成刚,留着很朴素的小平头,穿着一件从地摊上买来的廉价夹克衫。带着满身秋天的尘土,走进了派出所的讯问室。两只绿豆式的小眼睛。骨碌骨碌地乱转,打量着北京来客,揣测着他们的意图。这个人承包了省出版印刷书刊批销总公司的批销中心已发了大财,拥资数千万,买了两部桑塔纳轿车。他的节俭吝啬却是出了名的,他是打着马自达来到派出所的。他看到了瓦刀脸许处长,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两人对视了片刻,虞成刚马上胆怯地避开了许处长凌厉的目光,他注意到老许身后还站着的两个横眉立目的警察。那俩警察也不说话,只盯着虞成刚看,看得他浑身发毛。他掏出了红塔山香烟给在场的每一个递烟,看上去像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农民工。我说:”虞经理终于把你给请来了,怎么今天没有公务,没出差?我看你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呀。你老实交待问题吧,这儿没人会抽烟,你自个儿抽吧。‘我用嘴努了努为他准备的小凳子,他坐了下来。却自顾自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包红梅牌香烟,抽出了一支烟,用手来回拿捏着,把玩着,还不时放在鼻子上嗅几下,就是不敢放在嘴唇上点上火。他低眉顺眼,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虞成刚打着哈欠仿佛睡眠不足的样子,两眼有点浮肿。我说:“虞成刚,你想抽烟,就抽吧,这里不是劳改队,当然你态度不好,我们完全可以换一个地方谈谈。’ “虞成刚瞟了一眼北京警察腰里别的手铐,怯懦地说:”我听候发落,我听候发落,事情反正你们都掌握了。‘他叼上香烟点上火。许明亮开始发话:“虞成刚,我们终于见面了,你是金驾难请呀,但是你躲得了初一,能躲得过十五吗?你大量销售盗版《现代汉语词典》我们完全可以追究你的刑事责任,伊品华知道吗?你的哥们儿,他已被判了刑。你小子狡猾狡猾的,承包发行中心,法人代表却是钱无忌,你知道我们不可能把一个副厅级干部抓到北京去承担责任。而且批销总公司作为发行主渠道,卖盗版书形象也不好,我们也难以就此和你们断了业务联系,毕竟a省是一个很大的图书市场。想想算了,我们也不准备对你们提起公诉了。’”瓦刀脸处长说这话也是出于无奈。这省书刊批销总公司毕竟是a省发行界的龙头老大是得罪不起的,有气只能往肚子里咽。他商务印书馆每年有几千万码洋的书从a省的图书发行主渠道发行,即便有违规,也只能忍气吞声,文章是不能做大的。虞成刚当然深谙个中三昧,拉着省图书批销总公司这面大旗作虎皮,自然是可以吓唬人,也可掩人耳目的。可怜了小美男子龙大新顶替他受了半个月的牢狱之苦,总算化险为夷了。听了瓦刀脸这席话,他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吞云吐雾。想刺激一下那麻痹的神经。因为他昨晚与钱无忌赌了一夜的牌。这胖子牛b得很,打牌好赌,谁当他的对家谁倒霉,出错了牌不合他的意,轻则破口大骂,重则抬手一记大耳光,昨晚龙大新那美男子白皙的小脸蛋上足足挨了五个大巴掌,左脸挨了,又挨了右脸颊,一巴掌值一千,他也可分得五千元呢。最后钱总笑嘻嘻地拍着龙大新的肩膀说:“大新,打是疼骂是爱,像虞成刚这等j商,我都懒得动他一个手指头。‘虞成刚当然知道,钱无忌不敢动他一个手指头的原因,是因为虞成刚和钱无忌已结成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利益共同体,他们只能沆瀣一气,心照不宣地混下去,反目为仇,只能同归于尽,这就是贪官和j商结成利益共同体,共同对国有资产的攫取。龙大新怀揣着五千元钱,肿着脸笑嘻嘻地回去睡觉了。在尼古丁的刺激下,虞成刚的思维开始活跃起来,他想到了这帮北京人大老远地跑到陵州来无非是想要几个钱。只要不追究刑事责任,罚点款再想办法赚回来。于是他装成洗耳恭听的样子。’根据《著作权法》的规定,我社可以要求销售侵权制品者进行赔偿。当然宋主任他们也可行政处罚你,碍着钱大胖子的面子,杨敢之局长也不会同意处罚你。所以我们只能要求你赔偿或者把你带到北京承担法律责任,两者你任选其一。‘许明亮冷冰冰地把话头扔了过去,炯炯有神的小眯眯眼紧盯着虞成刚眨巴着的小老鼠眼,那眼神寒气人,虞成刚下意识地回避着瓦刀脸处长的目光,他甩掉了手中夹的烟p股站了起来,干脆地说:”只要不追究刑事责任,赔点钱没问题,你看赔多少?’许明亮这时掰着手指头仔细地算了一笔账,根据虞成刚所售出的这批盗版《现代汉语词典》可能给社里造成的损失,提出‘必须赔偿30万元人民币’。虞成刚大吃一惊,他省吃俭用,坐马自达,抽红梅烟,节衣缩食,惟一的爱好就是聚钱财再投入新的冒险,这钱来之不易啊,是他一点一滴像土财主那样从牙缝里抠出来的,要他拿30万像是割他的r呢。于是下意识地将小脑袋向左右乱摇说:“不行不行,我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三万五万的还好说。‘’这不是菜市场容不得你讨价还价,虞成刚你拿钱还是跟我们走人,你自己掂量着!‘一个威严的声音,来自许处长身后那个身材魁梧的年轻警官。警官腰眼上别着的镀镍械具闪烁着耀眼的寒光,使这话的权威又增加了许多。虞成刚的额头开始冒冷汗了,但是他继续沉默着。这时我使了个眼色给许明亮,拎了拎虞成刚的衣角,他乖乖地随着我来到了讯问室的门外。我对虞成刚说:”虞成刚,你尽给我a省添乱,你只有乖乖地拿钱,否则给我走人,判你个十年八年。今天他们拿不到钱,就要带人走。就是不判你,关你一个月,你也要脱层皮,你们批销中心那个龙大新不是被关了半个月,滋味怎么样?还是花钱消灾吧。’‘这得问问我媳妇。’虞成刚有点沮丧地说。因为批销中心的会计由他老婆黄凤鸣掌着。于是他抽出口袋里的手机给黄凤鸣打电话。看来真正当家的确是黄凤鸣。虞成刚开始用家乡的土话商讨对策,那方言很难懂,反正是苏南一带的吴语。听那口气,老婆答应花钱消灾。虞成刚告诉我说,最多拿5万元赔偿,再多实在拿不出来。许明亮寸步不让,赔偿是按国家规定的数额提出的,又怎能讨价还价?虞成刚装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我拿不出这么多钱。北京来的警官又发话了,那么你老兄和我走一趟,上北京会会你的老朋友伊品华。天已完全黑下来,讯问室里亮起灯来,双方都是饥肠辘辘,却还在对峙。警官们等得有点不耐烦,掏出了空白的刑事拘留证,想填上名字,让虞成刚走人,雪亮的手铐拍得“叮当”乱响。我对虞成刚说:“对!对!虞成刚你拿15万元,否则我也管不了你了。你去请示一下钱无忌,钱局长。‘’请示p,他只管盯着我每年要那60万元的承包利润指标,其他他一概不管,我出的是自己的血汗钱。‘’那么,钱局长就是把书刊批销总公司批销中心的招牌卖给了你?‘’差不多吧。我还是请示老婆吧!‘垂头丧气的虞成刚再次打电话请示黄凤鸣,最终敲定赔偿15万元。当天银行已下班。次日许明亮带着15万元汇票。高高兴兴飞回北京复命。” 听了宋瑞诚讲的虞成刚的故事,秦东方淡淡地说了一句:“有的时候,猪是要养肥了再杀的,这次双山梨庄镇那个什么临港合资印刷公司的非法盗版案涉及到省图书批销总公司批销中心的事,你们今天写个专题报告上来。” 刘鹏从文件袋掏出了海南椰风出版社出版的《中小学生周日家庭自测》残次品的废页,和龚红旗他们扣的样书比照,发现完全一致,出于同一个印刷厂,同一台机器。虞成刚所称这批手续齐全的正版书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王文江打开了电脑。电脑屏幕上跳出一帧一帧他用数码相机拍摄的证据照片。屏幕上显示的海南椰风出版社公文纸打印的印刷委托书。 魏武斌指出这委托书不规范,不是国家新闻出版总署统一印制的盖有椰风出版社印章的那种四联单,而右角下公章是所谓出版社的第二编辑部,编辑部是不能对外的,再加上由海南省进入我省印刷还得由海南省出版局出具的准印证和我省开出的入省准印证。按国家有关印刷管理规定只有这些手续完备了,印刷厂才能开机印刷,否则就是非法印刷行为。 秦东方一边听着部下的议论,一边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着要点。他脸上毫无表情,有点不动声色的样子说:“魏武斌你继续汇报。” 魏武斌说:“我们在对正威厂进行检查时还发现不少疑点,一是双山梨庄镇城西原建蔬菜批发市场的大棚,名为农贸市场,实质是一处地下盗版图书的批销点。入夜时分,临近鲁、皖、浙几省的书商车辆云集,纷纷提货,而大棚周围还有人夜里望哨,我们在追踪批销中心车辆时遇到反追踪,情况我已向秦局长汇报过,不再重复。二是这个正威印刷厂有着非同一般的背景,不仅市里有人,而且省里也有人,市里搞什么软环境治理,成立了治软办,凡发现行政违法违规的问题,需经治软办批准,才能进行查处,实际是搞地方保护,老百姓戏称为‘治卵办’,难怪那年查王世牛非法出版案,市公安局的副局长还通风报信,明里暗里保护着王世牛,不是沈剑军处长从中协调,此案断难彻查。这次镇派出所以查卖y嫖娼为名盯我们梢,这梨庄镇像是独立王国呢。三是省政府办公厅和陵州天狼星广告有限公司策划了一个大型画册,厚达1200页,16开本《走向世界的a省》,竟然用的是香港大中华出版有限公司的书号,请省委领导作序,书名有省政府领导题写。登载的企业、事业、机关、团体有1200家,哪里是宣传a省改革开放的形象,倒像是广告类画册,是收费约稿的产物。因为有省政府秘书长批示,所以这个厂有点有恃无恐。”说到这儿,电脑屏幕上出现《走向21世纪的a省》画册的封面。经放大显示那瘦瘦长长的封面烫金题字确是副省长吴长昆所题。再看刘鹏递来印刷残次品废页,编委会名单中竟然还有杨敢之的名字,庄洪生是编委会主任,公安厅的副厅长李树春也是编委,此外还有童副书记写的序。这些题字、序他是非常熟悉的。那时他还在省政府办公厅工作,他知道这是庄洪生策划的,但并不知道在中国大陆以香港书号出书是违法的。秦东方惊得一身冷汗,他认为这个话题太敏感不易在部下面前深入进行。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喝了一口人参茶,润了润干渴的嗓子,仿佛在沉思什么。 这边魏武斌还在喋喋不休地汇报:“更奇怪的是在正威厂我们还发现了一本叫《养生精华》的图书,也是由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出版的。按国家新闻出版总署规定,在中国大陆地区用香港书号出书是属于非法出版诈骗活动,那些在香港注册登记的出版社根本就没有能力印书、出书,而注册登记出版社却很容易,很多大陆去的新移民利用我国对港澳‘一国两制’的空子,在香港登记皮包出版社在大陆出卖书号,骗取钱财……” 电脑屏幕上出现《养生精华》作者是“李慧敏”。秦东方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又吃了一惊,此人正是庄洪生的老婆,现任陵州市郊区区委书记。他感到有点头昏目眩。他下意识地用眼镜布擦拭着手中的近视眼镜,理一理头脑中零乱的思绪。他打开窗户,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临窗眺望,天空y霾满天,云层很厚,看样子又要下雨,整个城区压抑在铅灰色的气候中。这出版印刷局的情形,也像这晦明的天气,有点说不清楚。难怪杨敢之有点y阳怪气的,难怪那半个小秃头彭正国主任对他不恭不敬,难怪宋瑞诚等人牢s满腹……其中大有文章,这次只是小小地触动了一点皮毛,就冒出那么多敏感的问题来。这么一张上上下下用利益关系编织起来的关系网,非我这个小小的副厅级干部能够轻举妄动的。看来这次的调查,应当把他封存起来,雪藏起来,不宜深入,也不宜扩大。他心情烦躁。于是踱到沙发前,宣布下面休息十分钟,各自方便方便。 各自方便之后,人们又陆陆续续回到了审片室。 魏武斌似乎还想补充着什么。秦东方用眼神制止了他。他不再想听这些让他心惊r跳的信息,这些信息使他陷入了一个难以自拔的怪圈,这怪圈是权力的陷阱,很可能会使自己含辛茹苦几十年孜孜以求的事业,说直白一点,也就是一点一滴像燕子衔泥那样垒起来的仕途金字塔轰然倒塌。即使不倒,也不可能再一寸一寸长上去。这是一种自毁前程的危险游戏,这种游戏他是不敢像赌徒那样去赌的。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所谓责任感,去牺牲自己前程值吗?还是难得糊涂的好,于是他想到了战国时期的诗人屈原与渔夫的那场著名的辩论。屈原是一个天才的诗人、思想家,但不是杰出的政治家。政治家是懂得明哲保身,随波逐流,以保证自己的政治前途平安顺畅的。而屈原不懂,他只知道一味循着内圣外王的圣贤理想去忠实于一个根本不值得忠实的愚昧君王,结果毁了自己的政治前程,所谓理想也就如同一张画满美丽图画的废纸被撕碎了,抛弃在污水沟中。渔父是一个悟道不惑看透世事的智者,是一个深谙官场之道的隐士。屈原自命清高无邪,正道直行,却不见容工于心计,巧言令色的小人,就只能行吟泽畔,写写发牢s的诗;渔父却能放浪江湖,随心所欲,过得悠哉潇洒。屈原的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不肯同流合污的固执自恋情结,只能在被流放的痛苦中选择死亡。而渔父则认为,圣人是不拘泥于具体事物的,能够与世推移,见风使舵,随机应变。既然世人皆浊,我为什么不能索性也去趟浑水摸大鱼呢;既然众人皆醉,我为什么要独自清醒,孑然独行呢,不如连酒带糟一起喝下去,何苦与众不同,故作清高,自寻烦恼呢?屈原是傻瓜,只知道天天洗澡,换干净衣服,而在浊世你又如何干净得了呢?无法干净,只有天天洗澡,最后连洗澡的条件也没有了,只好投入汨罗江一生一世去洗澡。想当遗世独立的君子,不沾染世俗的尘埃只能去死。我怎能选择死亡呢?当然这死亡不是生命的死亡,而是政治上的死亡,也就是官运走到终点,要想在这个人欲横流,丧心病狂的官场活得像个人样,我只能随波逐流。想到这里他在心中吟唱着:“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只有用脏水来洗足,才能在云雾中攀那座心中的高山,那是权力的金字塔呀,多少人羡慕,多少人为之竞折腰,又有多少人攀援而上,享受成功的喜悦,那是一呼百应的王者风范,那是一言九鼎,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权势魔杖呀。 于是他用人参水润了润嗓子朗声宣布道:“今天的汇报就到此,我说几点意见:一、稽查队的同志非常辛苦,我们这次赴双山的调查非常成功,大家发挥了连续作战的作风,不怕苦,不怕累的顽强作战的精神,基本完成了摸清情况的任务,每人补助200元,费用从‘扫黄’经费中出;二、摸的一些情况还有待进一步调查落实,由于情况复杂,一定要保密,有的事欲速则不达,脓包要冒头了才能根治,猪养肥了才能杀。慢慢来不要着急,‘扫黄、打非、反盗版’是一项长期的、艰巨的、复杂的工作,不能逞匹夫之勇,要有长期作战的观念。三、调查涉及到省里领导的情况一定要保密,不宜扩大张扬,以免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破坏了领导人的形象,这一点一定要注意,务必小心谨慎。涉及到海南椰风出版社的事情,我们不要c之过急,你们转告常莎莎,让他们先查清他们自己内部的问题,需要我们协助的,我们绝不推辞。老宋、小魏你们还有什么意见?” 魏武斌对秦东方的心态d悉得非常清楚,他知道秦东方不想多事,只想息事宁人。所谓征求意见,只是形式,其实他这四点意见就是结论,而且是一言九鼎不容置疑的结论。征求意见只是一种姿态是不能当真的,于是爽快地说:“没有问题。” 宋瑞诚反问了一句:“这次调查出的这么多问题就这么算了?” 秦东方也不正面回答宋瑞诚,只是冷冷地反问:“你还想怎么样?上次黄鸣翱批示你们查文艺出版社武大山的事,又有什么结果?既然没有结果,那些劳民伤财的无用功就不要做,那是得不偿失的。” 宋瑞诚有一种难言的苦涩,他冷眼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眼前这个仪表堂堂,浑身用名牌服饰包裹起来的上级,这人绝不是坏人,就是太功利,他像看透了此人的五脏六腑那样,他的四点意见:第一点是安抚;第二点是搁置;第三点为尊者讳,目的仍是明哲保身;第四点是推脱式的踢皮球。官风颓败如此,谔谔诤臣者少,默默谀臣多,屈服于权势,工巧于法术,大道难行则只有小人鹊起了。他想长叹一声,却终于将叹息咽回了肚子里,在沉默中,慢慢踱出审片室。他回忆起三年前的往事。那年,他收到陵州市“扫黄”办龚红旗批转来的一封匿名举报信。 举报信是从陵州市“扫黄”办传真过来。宋瑞诚猛一接到这份传真件还以为省委领导同志的批示件。仔细辨认那龙飞凤舞的眉批,一个字足足有指甲盖那么大,而且那信分明被放大了一倍,有八开信纸那么大,仿佛是送给那位眼力不济的老首长看的。上面批道“请鸣翱局长组织力量查处”,落款却是“龚红旗”。宋瑞诚哭笑不得。这种大首长的做派一般人是装不出来,惟有在中南海首长身边工作过的龚红旗,才能如此老滋老味地,习惯成自然地以首长下达指示的口吻向省局的分管局长下达任务。这就叫牛b烘烘。宋瑞诚知道这龚红旗外号叫龚大吹,别人这么叫他也不以为忤,还自得地说,这会吹牛也是要有水平的,没有一点水平又如何能吹得起来呢?于是他画的大公j,自钤印章为“陵州画j第一人”。水墨涂蟹自钤印章为“画蟹一绝”,自称比齐白石画的墨蟹要鲜活得多,齐老画的那一团团黑墨团样的蟹哪里是螃蟹,简直是黑蜘蛛,那是他老人家老眼昏花已分不清墨色的层次了。说这话时他的舌头不带打结,脸不变色,心不跳,绝对气定神闲,气壮山河似的大家风范。当然他也是有绝招的,画的j不是请中南海老首长题款,就是请他的恩师张伯仲先生写上几句赞语或者干脆就请陵州书画院院长张伯仲的高足张石城先生题段赞扬的长跋。所以拍卖会上的价值绝不会低,万儿八千是常事。这也是龚红旗引以自得的事。龚红旗对下级呈上来的文件、材料一概要求放大一倍,他上报市委市政府或者省局、全国“扫黄”办的材料也一律是八开大张三号大字,使人看了一目了然,首长看了眼顺睛明,免不了夸奖小龚会办事,考虑得周到。有人在背后就骂他那是“臭毛病”,他笑笑说这是老传统,大家看着方便嘛,我是一切从有利工作出发。 龚红旗批来的那封举报信,举报双山市梨庄的正威印刷厂大量盗印省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台湾女作家兰晴的言情小说上千万册,希望龚局长给予及时查处。可能龚红旗认为这临江地区非法盗印的事不属他管辖的范围,就照例上转,希望省局协调查处。黄鸣翱副局长接到龚红旗转来的举报信后,又以一笔流畅的行楷在“鸣翱”二字上画了一个圈,圈后的尾巴直拖下来,批示“举报信所举报非法盗印的情况,案情重大,请瑞诚同志商请公安配合查处,如属实应严处。” 宋瑞诚收到省、市两位“扫黄”办主任的批示,不敢怠慢。当即打电话给省公安厅文保处处长沈剑军借了一名科长,准备带着魏武斌一起驱车前往临江市再从临江去双山,因双山属地级市临江管,按程序应该这样处理。为了调“扫黄”办稽查车,还同办公室彭正国主任拍桌子发了一顿火。这车原本也就是省政府拨专款四十万买的美国道奇七座面包车。车买回来时魏武斌刚刚上手两天,就被人打小报告说是宋瑞诚牛得很呀,现在车接车送,比副局长还神气。因为副局长没有专车,是小车班将几辆小车轮留转着接送,轮到奥迪是奥迪,排到桑塔纳是桑塔纳。只有敢之局长有专车,德国原装奥迪24,由侯冠群专门侍候。这话说得宋瑞诚哭笑不得。稽查车是他和黄鸣翱局长以“扫黄”办的名义打的报告,省政府特批。黄副局长亲自挑选,只是几次外出长途查案,为了带行李方便点也就绕道家中接过几次。被风言风语一传,他就被别有用心的流言妖魔化了起来,成了领导眼中僭越用“专车”的特殊处长了。于是稽查车被杨敢之明令收回,办公室统一调配。不过杨敢之还是很亲切地拍了拍宋瑞诚的肩膀说,老宋,这道奇车,以后你随要随到,绝对保证你们办案使用。保证不了,我的车你也可以调用,我们局没有比“扫黄打非”更重要的事了。车就这样被调走了,尽管那车的挡风玻璃前c的还是省“扫黄”办的铜牌。有次集中行动这道奇车凑巧派去双山稽杨村接杨敢之的父母了,宋瑞诚只好坐进了龚红旗的车子。那是一部白色的桑塔纳。 龚红旗一边自己开着车,一边大气磅礴地说:“瑞诚兄,你这个省级机关的正处长,不如我这个市级机关正处级副局长牛吧。当年我从中南海回来,叫我到省级机关当处长,我就不干,我宁愿到区里当副书记,级别一样,待遇可不一样,你看你上下班还得骑自行车。我这一把年纪了,也不想向上爬了,只图个舒服就成。我陵州市‘扫黄’办十多个人,四台车。你倒好,还省‘扫黄’办呢,三四个人,连台车都没有。这话说得宋瑞诚脸臊臊的,一时无言以对。龚红旗得意地吹起了口哨,那口哨吹得轻松自如,旋律优美,宋瑞诚感觉是美国歌曲《铃儿响叮当》的旋律。看看这白色桑塔纳的身后长长的车队,陵州市的四辆稽查车,加上公安、工商、广电局、电台、电视台的足有七八辆车,可谓浩浩荡荡,风风光光地招摇过市。 宋瑞诚说:“你这样张张扬扬的,不法书商、音像贩子看到了车队早就跑远了。” 口哨声停止了,龚红旗眨巴着眼睛,对着宋瑞诚做了奇怪的鬼脸说,“‘扫黄打非’集中行动嘛,就是要造声势,其实我们早就派人踩好点了。到时,几个地下窝点一端保证你我战果辉煌,电视台、电台、报社记者又有文章可做,又有镜头可拍,街头的散兵游勇,就可忽略不计了,我们要打就打团伙,端窝点,破网络。” 说完他开始雄赳赳气昂昂地“一号车、二号车、三号车”地指挥开了,那气派仿佛是三军统帅呢。龚红旗自称他这个“扫黄”办主任是陵州八国联军总司令。宋瑞诚感觉在白色桑塔纳车中龚红旗简直像是当年攻入北京城,骑在高头大马 第 14 部分 欲望文 第 15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15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黄”办主任是陵州八国联军总司令。宋瑞诚感觉在白色桑塔纳车中龚红旗简直像是当年攻入北京城,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瓦德西。这种感觉他就从来没有过。 那次到临江市梨庄查正威印刷厂,道奇稽查车干脆就被彭正国开着亲自到稽杨庄去接敢之同志父母亲去了。彭正国管着车,自己混了个驾驶执照,要用车就方便得很。 这回宋瑞诚真的找到了杨敢之,只说要查一桩非法出版物必须去临江市。杨敢之倒是十分支持,很豪爽地说:“没车,就乘我的车,查案要紧,我可骑自行车上下班。”说完,他就拨了电话,不一会儿侯冠群的黑色奥迪车就开出了车库。 一路上侯冠群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宋瑞诚在被法国香水熏得香喷喷的局长坐车里想着心思,情绪不高,魏武斌手抚着腆出的大肚子靠在松软的靠垫上睡得直打鼾。沈剑军派来的吴警官穿着警服很严肃的样子。只有宋瑞诚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侯冠群漫应着。他是个心气极高的人,压根儿从心眼里瞧不起他身边这个驾驶着奥迪车长着一副太监嘴脸,经常代局长传言,人称“二局长”的侯二先生。 侯二说:“老宋你别搞错呀,老神仙局长对你是不怎么样,可杨局长对你是不错的。我的这辆车,从来没有那个处长能要得动,你老宋面子大,你一张口杨局长就派给你了,我还是头一次替处长开车呢,彭正国那厮想坐我的车,我都没同意,那家伙只知道拍马p,玩女人,杨局长只是利用他,杨局长器重的是你呢。” “嗯。”宋瑞诚心中想杨敢之对我那是敬鬼神而远之,是安抚,哪里是器重。 “哎,你们收缴的那些好看的片子,好看的书,能不能给我弄些看看。” “嗯。”宋瑞诚心中想,这些好看的书就是“黄”书,好看的片子就是“黄”片,上次彭正国来借我都未借呢,你个侯二也想欣赏,没门,那我不成了传“黄”吗。 侯二见宋瑞诚未答他的话茬,于是自言自语道:“其实那‘黄’片子就是那么回事,我在农村c队时,就有人追我,女人不就是那‘三点’,谁没见识过,有什么了不起的。” “哎,老宋,听说你会刻图章,杨局长夫妇正好没有图章,你能不能给他们刻一对。” “嗯。”宋瑞诚心中想,我凭什么给他们刻,我宋瑞诚不步肥马尘,不叩富儿门,绝不摧眉折腰事权贵。 “喂,老宋你到底有没有听到?别老嗯呀,嗯的。” 宋瑞诚干脆闭上了眼睛。 “这么快就睡着了。”侯冠群自言自语了一声,不再吱声。他打开了奥迪车音响。豪华的车内响起了台湾歌星邓丽君那软绵绵的歌声:“带着你的情,带着我的爱……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侯冠群嘴里哼着“不采白不采”。 到了临江市,先去了临江市出版印刷局和市局管理处处长接上头。就把宋瑞诚他们扔给了市局的艾彬彬处长,自己掉转车头扬长而去。宋瑞诚有一种受制于小人的心酸,眼看着奥迪车绝尘远去,他无可奈何地仰天长啸一声。嘴里哼的却是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天空真的飘起了牛毛细雨。他们是坐着临江市出版印刷局的长安面包车去的正威印刷厂。 正威印刷厂在双山市的郊区梨庄镇。一片崭新的厂房坐落在绿树成y的白桦林中,秋天的雨淅淅沥沥下,雨打秋叶的声音随着绵绵的雨丝布满灰暗的空间,带着几丝凄凉和悲壮,宋瑞诚心情坏透了,脸上布满了乌云。 一个清亮的女声在发问:“这小侯也真怪,到了临江,不吃饭就走了,我挽留他,他却说你们临江的饭我吃不起,开着车就走了,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我们哪儿得罪了他了?” 宋瑞诚y着脸答道:“你别管他,这人毛病多,他不是冲你,是冲我的。”宋瑞诚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回答说。其实宋瑞诚当然知道,局座驾驶员摆谱既是冲自己,也是冲着艾彬彬来的。那次自己陪着杨敢之来临江市出版印刷局视察工作,临别时艾彬彬汗津津地拎两捆精装的《全唐诗》,说是临江古籍印刷厂帮助上海古籍出版社印制的,共送了两套样书,我们局长交待敢之局长是搞古籍研究的,瑞诚主任是搞文学的,就把这书送给你们了。艾彬彬看出了站在一旁的侯冠群脸有不悦之色,于是笑嘻嘻地从包里掏出了一条红塔山香烟递给了小侯。侯冠群轻蔑地接过烟掂了掂,甩到了奥迪车内。待临江市印刷局的领导与敢之和宋瑞诚告别,奥迪车缓慢开动出了市政府的大院后,侯冠群开始小声嘀咕了:“这临江市局真他妈小气,送烟就送这破红塔山,谁抽呀,我要抽就抽中华烟。” “小侯,算了算了,我那儿还有两条中华烟,你拿去抽,以后要抽烟找我,都是别人送的,我也不抽烟,老宋你要抽烟,也到我那儿拿。”杨敢之劝慰道。 宋瑞诚摇了摇头,表示他不抽烟。 “他娘的,这个艾彬彬,狗眼看人低,送礼还分三六九等的,以后她到陵州来我就不理她。”说完他一踩油门,奥迪车似箭离弦而去。侯冠群是真的生气了。 临江市的印刷管理处处长艾彬彬是一个清秀小巧得如同女孩子般的少妇。她身材均称,身段优美,白皙的皮肤配着一张精致的娃娃脸,只是那双清澈纯明的大眼睛周围已有了几缕不太容易发现的皱纹。她和宋瑞诚是老朋友了,这位长着娃娃脸,一副清纯可爱女学生般的处长却也是印刷处老同志了。在省出版印刷学校读书期间,宋瑞诚时任书刊批销公司工会主席兼局团委副书记就和她这个校团委书记相识,后来她分配到临江市印刷局又共同查过一起震动全国的非法出版大案。因为是全国首例,省“扫黄”办和公安厅就特别重视,责成省“扫黄”办和省厅治安处指导。宋瑞诚认识了魏武斌的爸爸当年的治安处长魏永谟。艾彬彬和宋瑞诚共同随市公安局治安大队的同志参加专案工作。小姑娘凭丰富的印刷经验,慧眼辨识临江市涉案印刷厂留在非法出版物封面翻页处的色标,查到非法印制源头。后来追根溯源,专案组去了皖省,在珠城他们终于找到了地下书商的黑老大。在那个城郊接合部的黑窝点中,公安进行了搜查,艾彬彬接过治安股长手中的一副手铐,一边在手里挥动着,一边紧紧地看守住窝点中的十多个壮汉,竟然镇定自若,面无惧色。治安股长称赞她可以当刑警。大案告破,全国“扫黄”办和公安部联合召开专案表彰会,市公安局搞了一个专案内部展览。小姑娘充当讲解员被前来临江市开会的公安部治安局长李纪周误认为她只有十八岁,其实那年艾彬彬已经二十八岁,有了一个三岁的男孩。这男孩还被评为临江市的健康宝宝,上了奶粉广告。那位戴着眼镜,矮矮壮壮,长相斯文,一条腿还有点跛的治安局长,竟用手拍拍她的脑袋说:“你大概和我女儿差不多大吧,看上去最多十七八岁。” 从李局长脸上那不可思议的神色看,他根本不相信这个剪着齐耳短发,模样清纯可爱的小女孩已有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当然后来尊敬的李纪周局长去了广东,挂职锻炼了,不久又晋升了公安部副部长。当艾彬彬最后一次看到他时,他是作为腐败分子出现在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中,他变得苍老而憔悴,曾经丰满肥硕的脸颊变长了,变得皮松r耷了。近视眼镜摘掉后,眼睛竟然有点浮肿,眼袋下垂,眼神散乱迷离,说话迟缓。再也没有当年当治安局长的那种潇洒、机智、果断。那年里他在专案分析会上侃侃而谈,条分缕析,头头是道,俨然是一个充满睿智的领导,现在他成了赖昌星走私集团庇护者,一个站在被告席上的大贪官,真正是宦海沉浮,此一时,彼一时也。艾彬彬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年的李局长,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和蔼可亲的李局长,邀她去北京玩玩。后来她与宋瑞诚去了北京,那是为了出版侦破这起非法出版大案的宣传画,需补拍一组中央有关部门的领导如何高度重视这起案件的查处工作的镜头。她在李纪周宽敞的办公室里见到他,那时的李局长成了部长助理。他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却谦虚地表示,不用拍摄他的镜头,应多拍摄广大公安干警和“扫黄打非”战士的镜头,他坚决不同意拍摄自己的照片,艾彬彬带着几分失落几分崇敬的心情,离开了公安部那有点神秘,又有点庄严的大院。那年北京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天上飘着雪花,她和宋瑞诚双双去了颐和园,在昆明湖畔,寒风夹着雪花,留下了他们冒雪游览的身影。 当然这对男女都要相互倾诉一些心里话。纷纷扬扬的雪花夹杂着小冰粒,拍打着静谧的昆明湖水,寒风萧瑟,湖水氤氲,湖面朦朦胧胧,营造出和谐但略带凄清的美感。开始他们还能保持着距离。宋瑞诚侃侃而谈,介绍着颐和园的典故。艾彬彬只是默默地听,雪下得大了,艾彬彬就很难自己心安理得地撑着小阳伞,让老宋一个人冒雪陪着她逛。因为她是第一次到北京,而宋瑞诚是京城老客,有时一个月要跑三次。于是她招呼他同撑着一把伞,挡一挡越来越大的风雪,老宋在故作忸怩一番后,也就半推半就有点做贼心虚地钻到了艾彬彬的伞下。一把小伞撑起了一个诗意的空间,能使人联想到白娘子和许仙风雪断桥边那段凄凄切切的爱情故事,也能使人联想到诗人徐志摩与才女林徽因风雨康桥那段缠缠绵绵的微妙恋情。 他说:“艾彬彬,你好像永远长不大,红颜永驻,青春不老嘛。” 她长叹一声,似有难言之隐。只是缓缓地说道,永远长不大也不好,其实我内心已很成熟,什么事看不透,而官场某些人……“”怎么了?“老宋关切地问。 “你看我,学校毕业已十多年了,到现在还是一个科员,工作要我做,应该说我做得不错,查过大案,立过大功,受到过全国表彰,我们这个市级印刷局的处长,完全是一个科长罢了。一到提拔时,没有任何理由,就是艾彬彬那个样子像小姑娘,不成熟,还是等等吧,等等吧。这一等十多年等掉,青春流逝,岁月已老,虽外表年轻,心里却是充满着悟透人生的苍老……像老太婆了。”艾彬彬有点伤感地说。 听了艾彬彬这席话,宋瑞诚当然有同感,他十八岁当兵,三十五岁提正团,首次授衔就是上校,四十岁转业后从科长到处长也就像停了摆的时钟,发条缺油,没有了动力,时针、分针、秒针也就不再前行。如今还是副处级的“扫黄打非”办常务副主任,不是能力不行,水平差,原因当然是人际关系,也有性格原因,这性格缺少柔性,充满刚性、原则性,在一个拿原则做交易,为自己谋取私利的环境中,原则就是必须受排斥的祸水。原因就在于它阻碍着某些人升官发财的道路,如果他将“满腔正义血,化为绕指柔”,学会周旋委蛇,也许不至于会在官场陷于困境。总之,那天下午时间过得很快,双方都有些共同语言可以倾诉。一晃半天时间就过去了,相互之间竟有点不愿结束这种风雪中的漫步。在这寒冷的冬季,双方各自感到了来自对方的是一丝春天般的温暖,千缕秋天中的惆怅,一种夏天般火热的激情,当然这是在君子和淑女般外表掩饰下,暗中涌动的潮水,因而是很难突破理智之堤防的。多少年以后双方都很怀念那次风雪中颐和园的漫步。那次游湖真的给宋瑞诚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 今天在这个秋风萧瑟的日子,他们坐着长安面包车带着公安和魏武斌一起去正威厂,查处这起非法盗印案,又使宋瑞诚想到了几年前共同查处大案的日子。那时指导这起案件的是省公安厅治安处处长也是魏武斌的爸爸,他和魏处长、艾彬彬后来戴着大红花同时受到表彰。也就在这起案件查处过程中魏处长和宋瑞诚赴京参加公安部、全国“扫黄”办的办案协调会的途中,在9600米的高空,背靠着舒适的航空椅,魏老处长郑重其事地提出了自己的大儿子魏武斌调省“扫黄”办的问题,对这个有十年警龄的公安战士,对刚组建的“扫黄”办来讲,当然是难得的人才。 现在魏老处长已退休颐养天年。而主持这次协调会的治安局长李纪周已成了全国知名罪犯。想想自己长着一副娃娃脸,影响到自己提拔使用的艾小姐已成了临江市印刷局处长,也已成了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真正宦海沉浮,人世沧桑,人是物非呀! 宋瑞诚闭目想着心思,艾彬彬轻轻拍了拍他说:“喂,老宋,正威厂到了。”车子已停在了厂部办公楼前。梁长生厂长已笑吟吟地迎候在厂长办公室。 这次调查的结果却使他们大吃一惊。原来这批举报信所列举的盗版书,是远在陵州市的a省文艺出版社社长武大山,勾结书刊批销中心总经理虞成刚、书商老q,开出了发排单、付印单、装订单一式五联等手续,梨庄正威厂非法盗印了由文艺出版社和台湾出版社联合出版的台湾女作家兰晴的言情小说1200万册。因系省内出版社印刷,不需要开委印单,只要出版社开出发排单、付印单、装订单就算有了合法手续。宋瑞诚接到厂方提供的发排单、付印单、装订单均为五联,其中记账联和入库联均未被文艺社收回。证明这批书的印制成本既未记入出版社的账,书当然也未入出版社的库,而已被社、厂和书商内外勾结非法盗印后流入了市场,这批内外勾结的盗版书,正因为有出版社提供的封面版和书版,其印制的成品书和正版书一模一样,一般人是难以辨别真伪的。更令人惊奇的是这批书的印刷费用的走账方式竟然是虞成刚提着40万的现金到印刷厂。据梁厂长回忆,那一行人是坐着书商老q的本田轿车来的。为这批业务,厂长还专门宴请了武社长和虞总等四人。 战战兢兢的梁厂长,手搔着头发说:“我们当时就感到不对劲,这武社长介绍来的活,既是全民出版社对全民印刷厂,却不走账户,由书商提着现金来付款,我预感到可能要出事,特地请双山市建设银行的业务员来清点,单点这钞票就花了两小时。” 这批书的印制全过程,魏武斌和吴警官都作了详细的笔录,请梁厂长签字按手印,可以说人证物证俱全。一番折腾使得心有余悸的梁厂长一头冷汗。查完印刷厂已近傍晚,艾彬彬盛情邀请宋瑞诚一行住一晚再走,晚上她可安排唱唱卡拉ok,跳跳舞,轻松轻松。被宋瑞诚婉言谢绝。他们是坐着临江市的长安车连夜冒雨返回陵州市的。 宋瑞诚向黄鸣翱副局长汇报了这次对临江市正威印刷厂检查情况。黄鸣翱半晌没吭气,最后他仿佛很无奈地说:“还是整理一个材料报杨局长和党组吧。”然后他悄悄地向宋瑞诚要回了他的批示件,并嘱咐宋瑞诚说,对杨局长不要说是我批示叫查的。宋瑞诚看着黄副局长远去的背影,只好摊摊手,耸耸肩,做了一个很痛苦的鬼脸。 宋瑞诚是下午在上班时和杨局长在局大门口相遇的。杨敢之推着自行车,他没有坐侯冠群的车,显得很廉洁,很平易近人的样子。他笑吟吟地看着宋瑞诚并打招呼:“你们昨天查得怎么样?” “黄局长叫我们整理了一份给你和党组的调查报告,请你指示。”宋瑞诚恭恭敬敬递过了报告,暗暗观察着杨敢之的脸色。 杨敢之一手扶着车把手,一手接过报告,在大门口仔细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眉毛竟拧在一起,最后板着脸训斥道:“是谁叫你们去查的?” 宋瑞诚却也不怕,他反问道:“是黄局长叫查的,不是向你报告过吗?你不是还表示支持的吗?” 杨敢之瞪着金鱼眼,一时语塞,而宋瑞诚竟然不顾他的不满,扬长而去。你看,遇到实际问题,想把原则润滑一下,来推进自己官场时针运转的宋瑞诚就是滑润不起来。不过你不滑润,自有别人来滑润,因为这原则在一个利益共同体中涉及到官吏们一损具损的利益时就会消失。杨敢之的沉默就意味着此事的不了了之了。这是杨敢之接任局长以来第一次和宋瑞诚的正面冲突。发现此人有点目无尊长,狂悖无礼。 那份调查报告的副本和证人证言证据材料就永远地躺在了“扫黄”办的档案柜中,被冷藏了起来。后来,宋瑞诚听说武大山和虞成刚从书商销售后的书款中获得了60万元的回报,每人各得30万。当然那些钱都是武大山、虞成刚和书商老q在牌桌上打牌时赢来的。因为老q做书的生意很精明,而一打起牌来就显得水平极臭,一输再输,而且屡输屡战,绝不服输,这钱就输得如同流水一样,流进了武大山和虞成刚经理的腰包。他们两人的手气真好,官运也不错。当然这仅仅是传说,并非纪检部门调查来的结果,因此,既不足为训,也不足为证的。 如今秦东方旧事重提,使宋瑞诚十分沮丧,他只能灰着驴脸,吩咐魏武斌把这次对枣县梨庄镇临港印刷公司的调查,制成光盘再次锁进了档案橱内。那橱中冷藏着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如武大山和四川书商小周合伙炮制的l体女人画册《伊甸园》,武大山勾结东北书商大吕盗印的文艺社二十四种图书的材料。大吕被判无期徒刑,披着官员外衣的武社长却安然无恙,甚至还被老神仙、杨敢之屡次推荐为局级后备干部。这使宋瑞诚很无奈,也很觉不可思议。 第十三章 记者的困惑 省电视台《焦点写真》栏目的女主持人南帆小姐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去了台长办公室。她轻轻地敲了敲台长凌志雄办公室的门,听到一声粗壮有力的“请进”声后,才恭恭敬敬地推开门走进这间内外两室的宽大办公室。 昨天晚上她接到台长亲自打来的电话,要求她把她采访拍摄那个《非法出版物竟敢摊派给学生》的专题片送到他那儿,他要亲自进行审看。她带着一脸的疲惫沮丧,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像是一个等待判决的被告,走进了宽阔庄重甚至带点书卷气的台长办公室。不过在南帆看来,这里更像一个带宗教气息的裁判所。 凌志雄五十多岁的样子,一头浓密的黑发,朝后倒梳,是干部中常见的戏称为毛泽东式的大背头。大背头发出柔和的光泽,显然是用摩丝精心调理过。办公室弥漫着一种名贵的法国男用香水淡淡的味道。凌台长是一个讲究风度气质的有魅力的男人,他不仅文章写得好,而且练就一笔东坡体的好字,是省书法家协会的会员、省作家协会理事。他的字时常出现在拍卖会上,常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举牌拍下他的字,每每以200元起拍,竟能被那几个熟面孔轮番抬到2万元。于是凌台长每每以我的字以2000元一平方尺计价,竟能超过张伯仲先生大弟子张石城的画。有一次给希望小学募捐。他随便写了两幅字,竟拍出人民币4万元来。拍去那字的是凌字痴迷者一个叫徐天的农民企业家,此公是临江市卷烟厂驻陵州市的总代理。代理香烟,很快代理出一个建材商场。继而又以260万元价格的承诺,承包了电视台一个名为《百姓话题》栏目,于是那商场,这卷烟的广告就经常出现在a省电视台。凌志雄的字也频频走俏拍卖会,虽然徐天收藏凌志雄的字像手纸那样一摞一摞地堆放在豪宅内,徐天仍然乐此而不疲。而承诺的栏目承包费,在这档栏目播出后始终未到账,久而久之也就无人再提这260万了。而凌台长的字照样出现在拍卖会,徐天先生仍然不知疲倦地高价收进这些字。徐天不仅收购凌台长的字,最终竟连带着将凌台长的夫人,也收购到了自己的麾下,成了临江市卷烟厂驻陵州市副总代理。 凌台长还把自己的作品精心装裱着挂在自己办公室的墙上。他好像对苏东坡情有独钟似的,写的是一首《浣溪沙。春情》的词:桃李溪边驻画轮,鹧鸪声里倒清尊,夕阳虽好近黄昏。 香在衣裳妆在臂,水连芳草月连云,几人归去不销魂。 台长是一个风流种子,是个多才多艺多情的人,这在台里几乎是无人不晓,无人不知的事实。尽管在台上人前,他总是强调,制作的节目要用正确的理论引导人,高尚的情c教育人,崇高的精神鼓舞人。但在台下人后他的风流韵事不断传出,这并不能说他就不正确,不高尚,不崇高,因为他既有此好,必有女人投其所好,虽然双方都有心照不宣的目的。现今官场有时确是在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中暗暗地运行,捧出来的净是花团锦簇的美丽。南帆在暗暗想。 她用美丽的丹凤眼,打量着坐在大班桌后的凌台长。凌台长身子有点发福,眼睑有点浮肿,可能是忧心劳神睡眠不足的原因吧。大圆脸有点皮松r耷,但下巴颏儿刮得铁青,有点像鸭蛋青那种颜色,很有男性风采。显然上班前仔细拾掇过,他正在身子前倾接着一个电话。“嗯呀,啊”的。南帆听不清电话里的那一个女人在和台长讲什么。她手拿剪好的样片,一时不知所措,呆怔怔地兀自在那儿发愣。 看见她走进办公室,凌台长虽然在接听电话,但眼前还是一亮,仿佛看见一个仙女飘进了办公室。南帆无疑是个人见人爱的小美人,一头飘逸的秀发发出黑金子般的光泽,一张青春焕发的鹅蛋脸镶着小巧精致的五官,使人联想到景德镇的瓷质小美人。当然小瓷人没有她那么有r质感,小瓷人没有她那样鲜活。瞧她那一袭浅底白花连衣裙外罩着一件黑色镂空的线衣,恰到好处地反衬着皮肤的洁白细腻,细长的颈项下那对精巧动人的蝴蝶骨,足以使眼前这个男人想入非非。再向下打量那对高耸的r胸,就使凌志雄台长头有点发晕了,他抑制住自己的心猿意马,努力想保持住领导的尊严,于是一边用眼神示意她,在他办公桌对面的皮靠椅里坐。一边恢复了平时对下级的和蔼可亲,尤其看到漂亮的女职工。凌台长像是会变脸的川剧演员,春情稍纵即逝,又显得有点不苟言笑很严肃的样子去接听电话了。因为他清楚眼前这位楚楚动人打扮得体的美人是陵州师大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生,和前几天他刚刚调到台长办公室当秘书,被称为“陵蜜七号”的女锅炉工不同。这人有一种高贵矜持凛然不可侵犯的淑女气质,不像那女子徒有一张好看的脸蛋,而骨子里还是土里土气的乡下傻丫头。乡下傻丫头他可以像教师爷那样对她进行性知识方面的调教和启蒙,再给一点权势庇护下的好处,比如用公款买一架日本佳能高级照相机,教她学学摄影,这小妞倒也正经八百地像是一个专职摄影师了,随着他鞍前马后地跑来跑去,为凌台长留下了许许多多辛勤工作的新闻照片,照下了大量珍贵资料。在凌台长的鼎力推荐下,有些照片还作为摄影作品公开发表,展览得奖。柴火妞俨然成了女摄影师,渐渐地高贵了起来。如果说那女人是一朵野生的茉莉花,那么眼前这女人却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他壮硕的身体裹着一件裁剪考究,做工精细的藏青色西装,人显得很精神。谙熟各类名牌服饰的女主持人南帆,看那款式做工就知道那是价值四五千元的全毛“观奇”洋服,这洋服她家里也有一套,那是她的丈夫省府办公厅秘书何敬贤收到的一个香港艺术家送的礼品。南帆打开那西服时甚是惊讶地告诉小何:“全毛西服观奇价值四五千元呢,这礼你能收吗?”敬贤他不以为然地笑笑道,“这不是送给我一个人的,庄洪生秘书长也笑纳了。我如果不收不是驳了庄秘书长的面子,似乎普天下之人皆贪,就我廉洁的样子,我摆哪门子的清高呢。” 南帆是昨天下午在双山梨庄镇采访时被台里紧急召回的。采访忙碌了一天,她和摄像小王刚刚住进双山梨庄镇惟一一家可称为宾馆的地方。她刚刚脱下被雨水汗水打湿的衣服。舒舒服服地冲了一个热水澡,洗去了浑身的疲惫,将湿漉漉的长发盘在脑后,靠在席梦思床上做工作笔记,准备第二天的采访大纲,这边主任的电话竟准确地打进了她的房间,使她感到诧异的是,她没有告诉主任她夜宿何方,主任却像是布置着定位卫星那样跟踪进了客房。这实在蹊跷,难道她的采访在一开始就被一双无形的眼睛盯着?主任在电话里说这是台长的意思,这节目不做了,台长命你连夜赶回,明天一早他要看样片。她告诉主任,还有几个乡要采访,等采访完她再和摄影小王一起赶回来,最迟明天下午吧。对方说,不行,节目没做完也必须回来。这是凌台长的命令。主任特地在命令两字上强调了一下,那口气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只好失望地放弃了继续采访这个她认为很有价值的报道线索。急匆匆地赶回了台里。晚饭未吃,她就与助手小王一起连夜将片子剪辑了出来。剪好样片已是凌晨二时。她赶回家时,按了很长时间的门铃,也没人回应。她想是不是丈夫生气了。因为她有时做完节目回家也是很晚的,丈夫也常常口出怨言。按理,这是工作,因为南帆是很敬业的,一番温言细语后,也就水波不兴,久而久之丈夫也就理解了、习惯了。似乎也不太在乎她的早出晚归了。她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轻轻打开客厅的灯,餐桌前摆放着的饭菜已凉透了,桌上玻璃杯下压着纸条。 帆:我今晚有会,可能会回来迟一点,饭已弄好,你回来后,在微波炉里热一热再吃,不要等我。 贤看来小何也出去开会了,他是怎么知道我晚上要回来的,事先准备了这些菜?她心中的疑问瞬间消失,感觉到的是一丝家庭的温情。在柔和的灯光下她心中充满温馨地慢慢将桌上的饭菜一一消灭掉。尽管她已肌肠辘辘。她还是很淑女的样子细嚼慢咽仿佛是品尝醇酒那样吃完了子夜的晚餐。她甚至还微微呷了一口法国红葡萄。心中升起一股令人陶醉的微醺。于是她脱去浑身汗淋淋脏兮兮的牛仔服,在盥洗间尽情地搓洗了一番,当她浑身充满那种名字叫飘柔的香波味道,她却不急着穿衣服,而是赤身l体地仔细对着墙边的落地镜欣赏了一番自己颀长美妙的身段,一米七零的个头,白皙的皮肤在柔和的s灯照耀下泛出奶油般的肤色,丰满的r胸,浑圆的大腿……她不敢再想象下去。鸭蛋形的脸颊上浮现出一股淡淡红晕,在心中这样露骨地赞美自己,她还不太习惯,平时丈夫在家她是不能这么放肆,从来不敢浑身赤l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那样毕竟对男人太过诱惑了。想到她的男人,她有一种内疚,她给予他的温情和关爱太少了。作为一个台里品牌项目的节目主持人,她的忙碌,他应该是知道的。好在小何他善解人意,每每被工作和写作弄得精疲力竭,何敬贤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而又得不到她应有的抚慰时,对于来自于她的拒绝,似乎很理解。但是,当她有一次走进书房,想打开电脑写一篇稿件时,她惊呆了,小何竟然弄了不少y秽游戏和那些y秽图片的光盘独自欣赏。她当时在一阵愤怒后,又深深地自责起自己来,是不是自己给予他太少?他毕竟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他理所当然地应该有自己生理和心理的需要。想到这儿她似乎又谅解了她的丈夫。心想,男人有时有这种需要,赶明儿要好好慰问慰问他。免得节外生枝,而等到明儿她又要出差去外地采访了,她实在太忙了。 她就这么独自呆呆地想了一阵心思,然后披上睡衣去了卧室,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又习惯性地拿起一本时尚杂志,有心无意地翻看了一阵,才沉沉地睡去。一觉醒来,太阳已照进了卧室,她揉了揉了眼睛,却发现小何一夜未归,虽然过去也有这样的事,不是住在宾馆帮领导弄材料,就是陪同首长打打麻将活动活动,弄迟了也就睡在宾馆。即使这样他也不会忘记挂电话或手机通知南帆一声。昨夜却既未接到电话也未接到手机,他究竟在忙什么呢?她打他的手机,手机却关机。南帆有些奇怪。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指向七时三十分,于是匆匆地梳洗化妆,简单地在微波炉里热了牛奶,吃了两片面包,容光焕发下了楼,把自己投进了阳光。 台长这时已接完电话,绷紧的脸也松弛了下来。脸上浮现出惯有的上级对下级的那种职业性和蔼,显得很平易近人的样子。他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不到三十岁,一身淑女装的名牌节目主持人。椭圆形的脸蛋,透出一丝红晕,柳叶眉微微紧蹙,仿佛透着一丝忧虑,两只凝神的大眼在专注地打量着他。当两人目光相碰撞时又赶紧避开,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足尖。那双小巧美丽的脚上踏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如果站起来恐怕比台长还要高出两公分。那肯定是,如玉树临风一般地飘逸,凌志雄在暗暗想。这种女人浑身透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是一个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角色,凌台长心中猛然想到了周敦颐的《爱莲说》中对莲花的赞美,不过此时的南帆,由于坐在台长宽大的办公桌对面,台长正隔着那小国旗、小党旗的大班桌,努力睁大眼睛在审视她、打量她。使她感到有点局促不安。这架势太像法官在审视犯人,她感到一种慑人的气势。尽管台长脸上洋溢着微笑。这笑有几分假又带着几分男人的色,台长的风流韵事在台里着实流传着不少,因为台里貌美如花的女子多着呢,那些女记者、女主持、女编辑、女摄影、女播音,凡带有女性性别的年轻女人对台长这种正当壮年的男人都有一种吸引力。况且台长有才有权有势,他还是陵州小有名气的书法家。写得一手潇洒自如,笔走龙蛇的行草,出过书法集,在文人雅士中风头正健,人称“雄”体,这种风流才子和官员的身份,不愁身边没有漂亮的女人,于是有好事之徒就将他身边的女人编了号。陵州郊区生产一种西瓜新品种皮薄、瓤红、汁多、味甜,被改良的品种人称“陵蜜一号”“陵蜜二号”。台里人就将台里被台长改良过的女人一直排到了“陵蜜七号”。当然南帆自己也未看到台长身边的这些品牌女人,她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自己不想当“陵蜜八号”也无心研究台长身边那些属于私人性质的p事。 凌台长仿佛很礼贤下士地离开他那张皮转椅,亲自去为南帆倒了一杯茶水。 南帆接过台长递来的纸杯,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她慢慢地呷了一口水,等待着凌台长发问。凌台长并没有转身离去,而是俯下身子用那对发光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南帆左手手腕上佩戴的那只缅玉玉镯。他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用他那粗短的手指拉起南帆纤细的手指说:“这玉镯质地不错。”南帆红着脸将手缩了回去。 “你这镯子在哪儿买的?”台长问道。 “云南,是我和小何去云南西双版纳旅游时在版纳玉器街买的。”南帆小心翼翼地回答。心想这台长传我来决不是为了鉴定玉器的。 “多少钱?” “2000吧,老板是缅甸人,开价6000,我们还到2000。” “好啊,好啊,是a货,玻璃种的,你瞧这镯水色多好、多透。”说着再一次拉起了南帆的纤纤玉手,这回南帆没有再缩回手,人家凌台长是书法家,收藏家,鉴赏家,人家拉手是为了看镯子,并不是另有所图,我要再不赏脸就真有点不识抬举了。 凌台长仿佛为了看得仔细一点,竟把近视眼镜拿掉又将脑袋凑近了,将南帆柔若无骨的小手凑到鼻尖仔细观赏。南帆敏感的手指好像感觉到他粗大的鼻孔中喷出的气息。 “好玉,好玉,这玉是老坑玉,晶莹剔透,中间杂有翠色,翠色透着嫩绿,真正是赏心悦目,美不胜收。”他看着这一汪绿水般的翠镯戴在南帆细白柔嫩的手腕上,不知是赞美玉镯呢,还是赞美这细白如玉般的手。 凌台长放下了南帆的小手,踱回到了皮转椅中。他身倚着转椅两手交叉在腹部很公事公办的样子:“你说说你们制作的这起非法出版《养生精华》强行向学生推销的情况调查。” 南帆说:“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我们栏目收到了封举报信,举报信是双山梨庄镇几个乡村中学的老师联名写来的。内容是举报陵州市郊区区委书记李慧敏利用权势通过当地教育部门强行向本市、县的中、小学生推销自己编著的一本叫《养生精华》的书,该书是由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出版的。这本书的内容是一些养生保健的小常识。包括妇女经期卫生、哺r期保健、孕期常识等等。根本不适合青少年阅读,定价高达39元,开学时已在代办费中收费20元,余下19元学期结束前结清。此举遭到了家长的强烈不满,有的家长到镇政府质问。镇政府的工作人员笑而不答,家长手拿书找到当地新华书店门市部,门市部说用香港书号出书是非法出版物。这些教师要求当地政府查处。当地政府从教育局推到工商局无人受理,要求我们台《焦点写真》栏目予以曝光。我们研究了这封信,这封信是打印的,可能寄到了许多部门。前天下午我们又接到举报人的电话来询问这件事。主任就派我和小王去作一些调查,谁知我们刚刚开始调查,就惊动了被举报人,先是当地政府阻拦,后来接到了您的电话,我们就回来了。” 简单地说完事情的经过,南帆打量着眼前的凌台长,凌台长一直在沉默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他喝了一口水说:“你知道这李慧敏是什么人吗?” “她不就是郊区区委书记吗?”南帆反问道。 “你家小何没和你说过?” “没有,我们一般不谈工作上的事情。” “噢,是这样的。” 凌台长仿佛如梦初醒的样子,然后他像长辈那样谆谆告诫南帆:“小南,你是我们台里出色的节目主持人,你们栏目办得很有特色,省委、省政府领导很重视办好这个栏目,但涉及到一些领导干部腐败的问题,以权谋私的问题,就很敏感。当然我并不是指这件事不能揭露,但是公开播出一定要慎重,什么时间,用什么方式报道,要讲究方式方法,你还年轻,不能意气用事,凡事要讲大局,讲纪律,否则给我台带来负面影响,对我和你都不利,下面你谈谈你们调查核实的情况。” “我们调查的情况,比举报信揭露的要严重得多。” “怎么个严重法?” “最好是我们一边看片子,我一边讲解,比较形象。” 南帆陪着凌台长进了台长专用审片室。说是审片室,其实是台长办公室大套间的内室,也是台长值班用的休息室,内带卫生间,卧室内装有一套播放设备。他们在双人沙发落座,凌台长将录像带c进了录像机,然后两人正襟危坐地开始看南帆剪好的样片。 南帆感到这个窗帘拉起来的房间内有一种很压抑的感觉,尽管这儿收拾得还算整洁,窗明几净。但还是有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这气味有男人用的古龙香水味,一种淡淡的幽香,掩不住一种雄性的体味。说白了就是这间幽暗的审片室中充斥着某种y荡的感觉,使人怪不舒服的。使她想到了台里流行“陵蜜一号、二号”这种说法,还说这审片室就是 第 15 部分 欲望文 第 16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1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充斥着某种y荡的感觉,使人怪不舒服的。使她想到了台里流行“陵蜜一号、二号”这种说法,还说这审片室就是西瓜品种培育室,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凌台长脱掉了藏青色的外套,拉上了窗帘,关上门。室内光线暗淡了下来,在暗淡的光线里,台长那个白色的衬衫就显得十分醒目,再加上口腔里龇着的那口白牙就像一缕在南帆眼前晃来晃去的白色幽灵。幽灵建议她也脱去外套,显然他注意到了她那双掩在羊毛衫下面的修长手臂。她没有理会他,下意识地将双手交叉掩在胸前。她明显感到台长在黑暗中闪着的目光,像是莹莹发光的猪眼或者狗眼,干脆就是狼眼在她身边扫来扫去。于是在感觉中就有点像是小虫子在她身上爬动,怪不舒服的,她下意识地也向沙发的边缘靠了靠,她想如果台长那像刀子似的嘴脸贴近她,她是绝不当“凌蜜八号”的,她要拼死反抗。她在暗中触摸了一下靠在沙发边茶几上的红色电话机,她还要报警。此刻她的神态是庄重的、冷漠的,凛然不可侵犯的。 凌台长熟练地打开录像机,电视屏幕上显示出五彩缤纷的彩条;一会儿出现沙沙的声音,图像上显示的是一封白纸打印的信,这大概就是那封部分乡镇教师的群众举报信,镜头推出《养生精华》的特写,那是一本墨绿色封面,“养生精华”几个字翻印成白字。要死,这字竟然是请省委童副书记题写的。这节目肯定不能播的,凌志雄惊得一声冷汗,不禁瞪大了眼睛。南帆用字正腔圆的播音语解释。翻开扉页彩c,风度翩翩戴着眼镜的郊区区委书记李惠敏正在老年公寓看望孤寡老人。李书记在视察郊区幼儿园;李书记戴着红领巾笑容满面与少先队员交谈。李书记穿着棉大衣在春节期间慰问下岗工人。李书记双手合十与金莲寺长老智仁法师相互致礼,李书记陪着国务院领导视察居民小区银豹花园高档住宅区,她在饶有趣味地指指点点。 李书记陪同省委童副书记视察海珠路电脑高科技一条街。 黑暗中的白牙间一声长叹“唉”,凌志雄心中怒骂道,这个女人真会作秀,太好出风头了,难怪刚才她气急败坏地打电话来阻止这篇报道的播出。画面切换到陵州市郊区环湖路小学,来来往往的车辆,放学的儿童。一名女孩在校门口被南帆拦住。 南帆手持着《养生精华》问道:“小朋友,你看过这本书吗?” 小学生:“这是学校摊派的,我们四年级以上人手一册。”她打开了书包,拿出一本和南帆手中一模一样的书。 “这书对你们学习有帮助吗?” 女学生茫然地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为什么要买呢?” “老师说这是区委李书记的书,一定要买的,而且……” “而且什么?” “钱早已在教育附加费中扣了,现在盯着我们要补交那没扣的19元钱呢。” 南帆当街拦住了一位家长模样的男同志:“我是a省电视台《焦点写真》栏目的记者,想采访你一下?” “噢,您是南帆,你们栏目办得真好,老百姓看了很解气,这些贪官污吏是应当揭露揭露。” 南帆拿出那本《养生精华》。 “您想了解这本书呀?太不像话,太不像话,我们写过信揭发这件事,没人理睬。” “能谈谈情况吗?” “行!大概是9月份开学时,学校要求家长交500元教育附加费,其中就有预收书款20元,我说这书款在课本费不是已收了吗?学校说这是教学辅导图书,当时有好几个家长就闹嚷嚷地不肯交,有个下岗工人,夫妻两人一个月才四百元生活补助费,生活都困难。说是这辅导书就不要了。学校说不行,这是规定。不交,开学孩子就不要来了。我们只有交了,可开学书发下一看,你看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这位家长气愤得脸变了形。他用颤抖的手指了指那些标题“刘晓庆美容秘诀”“yj持续勃起失性趣”“谈恋爱染上性病怎么办?”“遗精不可乱补”“男性可以达到几次性高c”……“一看就知道这些全是剪刀加糨糊从地摊小报小刊上剪辑来的嘛,这种东西能叫书,纯属垃圾,还好意思推荐给学生当什么教辅书。”这位家长气愤地说。 南帆用那娓娓动听的普通话介绍着采访的情况。凌志雄靠在沙发上,双眉紧锁,手扶着玳瑁眼镜若有所思。他在回忆着他和李惠敏几次交往的过程。 凌志雄仿佛记得那天他是从电视台外事部主任李湘手中接到的请柬,他实在是拗不过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面子,因为他们有了那晚在办公室审片室的幽会后,这关系也就说不清楚了。台内人讲是他老凌的情人也好,台外人说是“陵蜜一号”也罢,反正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那烫着金字的大红请柬很洋派的样子,内里是用书法写成的恭请凌志雄台长莅临东方艺术沙龙参加笔会。当然,这种笔会他参加得很多,一般邀请些省市书画界名流,品品茶,挥挥毫,随手画幅画,写幅字,可以得到一笔酬金,他当然还是很乐意参加的。但他的身份决定着他不能随便去参加一个阿猫阿狗似的笔会,否则就掉了价。他看了看这请柬下的头衔署名为“香港大中华出版有限公司”董事长,香港大中华杂志社社长、香港东方书画院院长、高级美术师东方道宽,他觉得他这个省台台长出席这个香港出版家的笔会是不掉价的。于是他就西装革履地带着李湘去了。顺便他还喊上了那位小锅炉工出身的秘书小周,他要为她的摄影出道创造条件。谁叫她长得那么如花似玉呢。我凌某人其他毛病不少,惟一的优点就是怜香惜玉,你李湘不要翻白眼。从电视台所在的南京路到钟楼广场的市政府第三招待所不远,也就是穿一条马路吧,五分钟。所以他就没要车和小李子、小周秘书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像是名花护主般地去了请柬上所写的那个地方。他不知道这个东方道宽先生为什么要找这么个破败的地方当他的艺术馆和出版社在陵州的办事处。那个招待所太陈旧,现在改名为钟鼓楼饭店,其实根本已无客人下榻。于是全部招租出去当了写字楼。租用那儿的房屋办公的,依凌志雄看都是一些三流的公司。 他们穿过幽暗的楼道跨上三楼,前方一个硕大的灯箱从上到下矗立着,白底黑字很是醒目,那字当然是著名书法家所题。看来沙龙已来了不少名流,笑语喧哗,他跨上楼梯口就听到了。当他在门旁的签到簿上潇洒地写上了“凌志雄”三个淋漓大字时,签到桌旁站着的那位敦厚壮实的大小伙子,立即摆出一种肃然起敬的架势:“哟凌台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然后主动伸出肥厚白皙的手与凌志雄紧紧相握。他自我介绍“东方道宽”。“噢东方先生久闻大名,失敬失敬。”其实他也只是前两个小时前才听李湘介绍过东方道宽先生,这样说也只是场面上的应酬,相互的虚假客套而已,当不得真的。他接过东方道宽递过来的一个信封,想象着红包里面的钱数,是一千还是两千他猜不透。于是他很矜持地步入室内。 艺术中心里面已是宾客盈门。凌志雄踏着浅灰色的地毯一边与熟悉或不太熟悉的来宾点头微笑,一边打量着这间所谓艺术沙龙。沙龙装潢得很典雅。迎门一块r白色的屏风上四个黑体大字“东方艺术”是繁体字。可凌志雄怎么也难以将眼前那位壮实讲着一口变调普通话的东方道宽先生与香港人挂上勾。除了那身西服有点港味,那神态和说话的语气,怎么看都不是海外来客的架势,他心目中的香港人应当是器宇轩昂,自信心十足,讲着一口广东味十足的奶油普通话,可这人除相貌说得过去外,气质竟有些委琐。 当秘书小周把他们摄进镜头时,他眉毛竟皱了皱,好像很不愿意似的。后来秘书小周把这帧照片卖给了东方先生,竟成了《香港。大中华》杂志的封面,李湘写了一篇文章题为《您好香港,来自a省电视台的问候》作为特稿配发。于是“陵州两蜜”各得红包一封,三人行各有所获,皆大欢喜。 沙龙四壁的墙上,悬挂着全是a省陵州市名家的字画,书架上摆放着“香港。大中华出版有限公司”印制的各种画册,出版的期刊、挂历,那印刷质量着实不怎么样,说是香港出版的那质量倒像是大陆印刷厂印刷的。正面墙上挂着一幅a省著名画家张伯仲先生出访伊斯兰教国家画的那幅留着大胡子裹着白头巾的阿拉伯人,背景是寥寥几笔用褚色勾勒的清真寺。这画笔墨有点枯涩,不像画册里面的那张那么有神采,凌志雄怀疑是假的。但是a省博物馆的著名鉴定家,张伯仲先生的大弟子平沙先生却在装裱好的空白诗堂内,龙飞凤舞地写了极具权威性的鉴定意见:“此张公伯仲先生出访巴基斯坦所写真迹。”鉴定家兼具书画家的平沙先生正气定神闲地翻看一本画册,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装,三七开的分头梳理得整整齐齐,保养极好的胖脸上架着近视眼镜,透着浑身的儒雅和斯文。一眼看过去这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学者型艺术家,他的鉴定当然是不容置疑的,凌台长不再怀疑。 硕大的画案前,围着一堆人。有的人在俯首观看眼前作画的那位中年妇女,有的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的人互相招呼寒暄。来这里的贵宾,人人都有身份,个个都是显得十分斯文。画案的画毡上铺着一张六尺宣纸。那妇人梳理着齐耳短发,很朴素的那种女干部式头,但从头发的亮泽和梳理的齐整来看,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富富态态的圆脸上架着老光眼镜。这眼镜角优雅地悬着一圈金色的细链条,那是在不用时挂在脖上的。以凌志雄收藏家的眼光来看,这副眼镜是天然水晶石精心打磨,那根链条绝对是纯金的,再加上金丝边的眼镜框,很显得富丽堂皇的样子。妇人白皙丰满的颈项上套着一根细细的白金项链。那链坠儿是翠绿晶莹的有半粒米般大小的翡翠。这翡翠以凌志雄专家眼光来看绝对是神品,如果有可能在太阳光下照看一下,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一丝一丝的棉絮样的绿丝纹。这妇人穿着一身合体考究的浅蓝色西装套裙,她正聚精会神提着大斗笔蘸水、蘸墨,稍稍定定神,似乎气沉丹田,又猛然将蘸满水墨的斗笔在画纸上纵横驰骋起来。那架势显得富贵娴雅,又充满书卷气,顷刻之间勾勒出了梅的老干新枝,倒还有那么点意思,周围一片叫好之声。有人告诉他,这妇人就是陵州城内小有名气的郊区区委书记李惠敏,工作繁忙之余,还学画有成,真是不简单呢,于是这个名字就如雷贯耳般地烙在凌志雄的脑海里。如今这个名字再一次在南帆剪辑的片子中出现,又勾起了他对那次笔会的记忆。他心中浮起一个念头是,这个女人呀,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哟。 电视机屏幕出现的是陵州市新华书店那高大的营业楼,南帆走进书店拿着《养生精华》采访营业部主任。 “请问主任同志,这类用香港书号出的书,能否在大陆市场销售流通?” “不能,凡是港版图书都必须有图书进出口权的单位从海关进口,并且具备海外图书销售权的单位才有权出售,比如外文书店,否则就是一种偷漏海关关税的行为,严格地说是一种脱离海关监管的走私贩私行为。” 营业部主任仔细翻看这本样书后继续补充道:“这本书从外观和印制质量上看,不像是香港出版印制的,好像是大陆印的。” “何以见得呢?” “一般香港版书是繁体竖排,这本书是简体横排;港版书的封面一般用300克白卡纸,内页为120克双胶纸;这本书封面是200克铜版纸,内页为60克胶印纸;港版书全为胶印,这本书显然是铅排本。而且即使香港委托大陆加工的图书按国家有关规定均应当以来料加工形式,成品必须全部返回香港,不得在大陆市场销售,否则就是非法印刷和非法发行。国家具体的有关规定你可到省、市管理部门去咨询。” 镜头切换到双山市梨庄镇的稽杨庄中学。天空已零零星星地下起小雨,镜头上可以看到斑斑雨滴的痕迹,南帆的背景追随着一个穿深蓝色中山装的中年汉子,中年汉子显然不想接受采访,他在刻意回避南帆,他转身躲进了屋内。简陋的农家小屋的屋檐下淅淅沥沥地滴着雨。 “他是乡办中学的校长,他拒绝了我们的采访,任我们如何恳求,就是不开门,他在屋内告诉我们,他不希望再找麻烦。我们很无奈,我们走进了学校。”南帆在黑暗中向凌台长解释着。 稽杨庄中学浸润在濛濛秋雨之中。南帆打着小花伞跋涉在校园泥泞的小路上,路的两边是在风雨中摇曳的灌木丛。铅灰色的天空厚厚的云层裹着破旧的校舍。摄像机追随着南帆艰难的步伐上下晃动。风雨交加,气氛压抑,远处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一位打着油布雨伞的乡村女教师进入他们的视野,被南帆拦住。“我们是省电视台《焦点写真》栏目的记者,想采访一下有关《养生精华》在你们学校发行的情况?” “啊,你是南帆?”女教师脸上一脸惊讶,暗淡的眸子间闪烁出一丝激动,仿佛是追星族看到明星。在得到南帆肯定的回答后,她热情地将南帆等人迎到了办公室,办公室其实就是一间大教室,七八张办公桌都堆满了学生的作业本、老师的教案。办公室显得空旷而安静。 “《养生精华》是市教育局摊派下来的,说是朱书记的指示呢?39元一本的书在教育附加费中已收了20元钱,现在还着学生再补交19元,教育局专门发了红头文件。”她拿出了红头文件,文件上明确写道,这次售书所得款项作者全部捐给本市教育局作为‘教育扶贫基金’,给特困生和孤儿助学。“女教师手持着文件告诉南帆。南帆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我们是乡办初级中学,三个班不到二百名学生,很多学生连学费都交不起,教师的工资已拖欠了两个月未发了,师生怨声载道,那19元钱根本就收不上来,书也发不下去,现在还堆在仓库里。校长说管他个娘的,书不发了,有责任俺担着,我们几个教师就联名告了上去,校长被镇政府办公室找去谈话呢。说他鼓动教师闹事,影响学校和乡镇的安定团结,要严肃查处,他心情不好。” 手持采访话筒的南帆似乎若有所思,她轻轻点头。 女教师领着记者去了学校仓库,破矮的小屋像是风雨飘摇中的一艘小舢板。透过穿风透雨的窗棂,可以看到仓库内屋顶漏着雨,地下摆着一个脸盆,在承接屋顶渗漏下的雨水,红砖垫着的木棱上整齐地码放着牛皮纸包装的一包一包的书。书原封未动。 剪辑的电视片就到这里戛然而止。 黑暗中南帆告诉凌志雄,原本她们还要去镇里采访,但这时她接到了主任的电话,传达了台长的指示,也就非常遗憾地放弃了采访,赶回了台里。 凌志雄手扶着下巴,沉思片刻后,他起身打开了窗帘。审片室内充满着阳光。南帆终于吁出一口气,她有一种重见光明的感觉,她站了起来。 凌志雄亲切地拍了拍南帆的肩膀说:“小南,你坐下,这件事,我们要商量一下。” 南帆落座后,他也坐了下来,他一边用手擦拭着眼镜,一边语重心长地说“小南,你的工作精神很可贵,从局部来讲,这个事件的披露,对于当前打击非法出版活动,减轻学生负担都是有意义的。但是……”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字斟句酌地说:“但是从全局来看,可能引发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如最近就有不少乡村的中小学教师上访要求补发拖欠的工资,再说,李慧敏同志也好,市教育局也好,其初衷还是为了设立教育扶贫基金,也就是说动机还是好的嘛。至于客观效果是不太好,再说非法出版的问题可以移送给省‘扫黄’办去查嘛。”凌志雄将擦拭一亮的眼镜戴上,镜片后面的目光透出一丝亲切和专注。 这亲切和专注既显示了领导对部下的关心体贴、理解,同时又坚持了领导的否定性意见,尽管这否定是客客气气的顾及脸面的,所以用的是抽象地肯定工作精神,具体地否定了工作内容,而工作的目的在于内容,并不在精神。所以凌台长就利用了这个转折关系的关联词“但是”。“但是”后面的文章才是领导的本意。而此时此刻,南帆也有意无意地使用了“但是”这个词汇,有点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意思。 “但是,您认为这种非法出版活动的行为由于涉及到领导干部就不应该披露?我认为这类案件的典型性就在通过对领导干部参与非法出版活动,增加学生负担这类案件的揭露和查处,才能更好地证明政府打击非法出版活动,反对腐败的决心,才能够起稳定民心,维护社会安定的作用。再说,新闻宣传是党和人民的喉舌,及时揭露这些既有违党的新闻出版管理规定,又有悖广大人民群众利益的案件,正是新闻媒体行使舆论监督权的重要方面,您说是吗?” 南帆充分发挥了主持人的临场机智,对凌台长的“但是”来一个反“但是”,而且使用了“而且”这个递进关系的词汇,使其语言更具冲击力,结尾竟还不动声色地给了台长一个反诘句收尾。 凌台长心里暗暗思忖这个丫头伶牙俐齿,很厉害嘛,于是放缓语气说:“小南,这些道理从理论上说是无懈可击的,但是,凡事都要从实际出发。” “难道,我们面对的中、小学生负担过重,不是实际?学校不仅饱受出版单位滥编教辅材料之苦,还要受到非法出版活动的干扰,使原本不堪重负的中、小学教育还要雪上加霜,就因为涉及到领导干部,就要为‘尊者讳’,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如何体现,领导干部是否就应当置身于舆论监督之外?” “好了,小南,我们对这个问题不争论好不好?我看这样吧,你就此事再采访一下省、市‘扫黄’办的同志,让他们就法律和政策方面作出解释,把片子做完整。作为内参资料片供省委、省政府领导看,等领导同志有个公开披露的指示后再播,对台里和你本人都将更主动,你看呢?” “那也只能这样了?”南帆很无奈,因为她知道一般领导用商量的口吻和你说话,你不能认为他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其实领导的意见已经形成,征求意见仅仅是做做样子而已。很多片子做成内参片后也就无声无息了。但是,这显然是台长的一次妥协,她要照顾到台长的面子。面子对领导者来讲是很重要的,她如果再争论下去就过分了,而且凌台长拍过板的事,再扳过来,恐怕很困难,于是她决定去采访市“扫黄打非”办,先把片子做完整再说。 第十四章 陵州俩局长 南帆从凌台长办公室出来,不知怎的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虽然凌台长和蔼可亲,循循善诱,热情地将她送出办公室的门,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的门中,才摇了摇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但方才在台长室内的气氛仍然使她感到压抑。 她走出电视台的大楼,抬头望着明朗的蓝天上挂着的太阳,真切地感觉到金色秋天的天高气爽。她下意识地拢了拢满头的长发,深深地呼吸着天空中清爽的气息。她打开手机给摄像师小王通了一个电话,请他下楼来与她打的一起去陵州市出版印刷局,请教有关书刊印刷方面的法律知识,她看了看表是上午九点三十分。 出版印刷局在市政府大院一幢新修的综合楼中,在这楼底层宽阔明亮的大厅内,她浏览了挂在墙上的办公室分布图。印刷局在六层,局长室在601室。 601室的门虚掩着,南帆推开了那扇略显沉重的橡木门,那是一个很大的空间。空间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是个小型会议室,会议室的墙上挂着字画。红木镜框中镶的画是一幅《公j报春图》一只奋张着羽毛的大公j瞪着恶狠狠的眼睛打量着她,公j一只爪兀立岩石上,一只爪缩起藏在毛绒绒的肚腹中,背景是枝杈丛生的红梅。左上角用刚劲的篆书写着“海清兄雅正”右下角书“红旗画”。她轻手轻脚地迈步走向里间,那里间大办公室近五十平方米。办公室的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张牙舞爪的下山虎,那虎模仿的是当代画虎名家冯大中的笔迹。上书“虎落平阳”四个大字,另题一首《西江月》词,竟是《水浒》中的宋江在浔阳楼上题的反诗:“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红旗出此图。石城题。”那字分明是当代书画名家张石城先生所书,笔墨淋漓,龙飞凤舞,大气磅礴。然而,字里行间仿佛深藏着无穷的玄机,是随意为之,还是有意反讽,使南帆感到纳闷。办公室正中横陈着一张大班桌,柚木打造,光可鉴人。办公室内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摆着全套健身器材。办公桌后的大转椅上横躺着一个人,那人四十岁上下,穿着得体的西服,大红色的领带打得很周正,跷着的双脚交叉着放在办公桌上,有节奏地左右晃动着,很悠闲的样子。那人歪着脑袋,用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正在“嗯呀,嗯”地接听电话。南帆则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一句“要去,至少应是市委正局级副秘书长……”看到南帆进来,他打住不说了。挂了电话,脸上却挂满了冰霜,一幅怏怏不乐的模样。大班桌上堆着瓜子壳,嘴角上还挂着瓜子仁的残渣,白兮兮的很惹人注目。她想这大概就是人称公j主任的龚红旗了。听人说这陵州市的龚局长是个人物。初次见面,果然,名不虚传呢。 她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局长,还末跟他打招呼。那人放下电话,随手抓起一粒瓜子嗑了起来,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斜睨着眼睛打量着她。那晃动的双脚却不放下来,仍在桌子上左右晃动着,那斜躺的身子,依然舒服地窝在转椅中。 南帆说:“我是……” “你这人不懂规矩,我上午十点钟之前不接待人。我要考虑大事,你不知道?你是哪个处室的,是新来的吧?是不是图书处新来的那个硕士生,听说你不安心工作,想调动是不?” 南帆哭笑不得,心想这人怎么这样,自己不懂规矩,还批评别人,按理客人进屋,他必须站起来,让座、端茶,起码给个笑脸吧,难怪人家说机关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呢,都是权势把人弄得冷了血,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想到怪物她笑了。这时小王端着摄像机闯进了局长办公室。 “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人收拢双脚站了起来。 “我们是省电视台的,这是我的记者证。” 这人对了对记者证上的照片,瞪着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位丽人:“你真的是著名主持人南帆小姐?” “那还有假。”小王补充道。 这人顿时变得热情了起来,他先嬉笑着伸出胖手来紧紧握住南帆的小手摇晃着,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你是我们局新招的大学生呢。原来是著名节目主持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呀!”他掏出名片自我介绍道:“陵州师大博士生导师、教授、出版印刷局局长孙海清。你们来到敝局有何公干,来,请坐,请坐。” “我们想采访一下孙局长,请教一下有关非法出版物查处的有关法律问题。” 孙海清说:“对不起,这事,不归我管。‘扫黄打非、打盗版’的事,归我的副手龚红旗副局长管,他在606室,你们应去找他。我是正局长管全面工作,他是分管副局长。” “我们把您当成龚局长了,对不起。” “我再说一遍我姓孙,是正局长,龚红旗是副局长。” “那么对不起,我们打扰您了局长同志。” 他们退出了孙局长宽大的办公室。在退出局长室的时候,她才发现这办公室的门上贴着一个大白纸条上书:“十点钟之前,不要打扰我,我要集中精力考虑大事。” 南帆向小王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哈哈”大笑。心想,这孙局长真逗,自己局里的部下竟然认不得,把她当成了什么研究生。还有那贴在门上的小纸条,跷在办公桌上摆晃着的腿,那正面墙上龚红旗命题的反诗。这市政府小小的出版印刷局,真是庙小妖风大。想到这里,她又捂着嘴笑了起来。 陵州市出版印刷局副局长兼市“扫黄”办主任龚红旗,按照市印刷局局长孙海清的话来说:“是一个会来事的人。”这话明显含有贬义。当然对于龚红旗这个人,在市级机关本身就是有争议的人物。是一个许多机关干部称为“人物”的人。 凡人之后加“物”就非同常人,有如曹雪芹臧否人物,就有遇运而生之治世能臣,遇劫而生之乱世枭雄,大仁、大恶之人评价的两极隐含着非同常人之内涵,也就不能仅用“好”与“坏”这样的道德评判来肯定或否定这个人。而恰恰相反这个龚红旗评价人总是带有浓厚的感情色彩,非好即坏,“好人”和“坏人”是他的口头禅,这话有片面性,而这片面性又恰如官场和社会中人对他的绝然不同的评价,好像是寒暑表的两端,差异极大。就是在这差异极大的评价中,自由自在地做官,潇潇洒洒地为人,有点吊儿郎当,有点随心所欲,我行我素。 他此刻正精心策划一个“大战役”也就是要把原来散落在全市各处的书报刊摊点,全部改造成邮亭。为此,他前一阶段专门去上海考察了上海市的书报刊亭,亲自审看了参与竞标的各邮亭制造商报来的书报亭的设计图纸。制订招标方案,选定书报刊亭的式样,忙得焦头烂额。忙,他不在乎,他最讨厌的是内部的扯皮,尤其是来自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层的阻力。昨天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召集了一次落实邮政报刊亭的协调会议,那会上的火药味和剑拔弩张的气氛,虽然时隔了一天,却隐隐约约还在鼻腔前晃悠,使他怪不舒服的。但此时此刻他却像是一个得胜回朝的大将军,正戴着老花镜,气定神闲地修改市场管理处处长康健报来的《落实市委、市政府关于在我市设立书报刊邮亭的方案》。那方案全是八开大张三号仿宋字打印而成,他所改的所批的每一字都有指甲盖大小,他想把他的每个字都变成火药、投枪s出去,投出去就很有杀伤力,谁叫自己是军人出身呢?干工作,就是要像打仗,风风火火的,才能打胜仗,打仗就要打胜仗,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不能像老娘们儿那样缠缠绵绵地犹豫不决。他无意中想到了毛泽东那段话,昨天那场发生在市委会议室的战斗就浮现在眼前。 小会议室不大,但很精致。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人走进去悄无声息,不由得就会变得小心谨慎,庄重严肃起来。这就是一种氛围,这种氛围熏陶着人,塑造着人,使人变得文明雅致高贵起来。但从另一个方面说过分注意自己的仪表神态、举止、谈吐,就有点拿腔拿调,装腔作势就成为某种掩盖自然本性的表演。这里就成了舞台,舞台上走动的男女就成了涂脂抹粉的戏子。表演成了作秀,就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担任的角色,人们只有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才能取悦于上级,于是吹牛拍马,阿谀奉承就盛行起来。在龚红旗看来,这里是战场,取得战役的胜利,就容不得投机取巧般地文过饰非巧言令色,而是要实事求是,讲真话实话。 他是昂首挺胸,夹着皮包走进小会议室的。 市委书记和市长正在和他点头微笑,市长介绍说:“这是出版印刷局副局长兼市‘扫黄’办主任龚红旗。”市委书记伸出手笑着说:“早有耳闻,是条汉子。” 会议室中间摆放着圆形的会议桌。会议桌可围坐二十来人,每人一把交椅,一个话筒。会议桌中间的空当中摆着龟背竹等常绿植物,环境很雅致。确切地说这是刚刚上任不久的市委书记和市长联合召开的一次有关市政建设的联席会议。 市委书记和市长都不到五十岁,而且双双来自北京。两人都说着一口流利而标准的京腔,带有一股慑人的气势。市委书记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长脸,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办事果断的人,虽然他有点不修边幅,一件浅灰色夹克衫,一头浓密的黑发,很随意地覆盖在前额,民间有谚语曰:“头发朝前趴,官场混得差”,但是市委书记的官运似乎并不差,前几年还是团中央的副书记,后来成了中央某部副部长,去年到a省成了省委副书记,今年兼了陵州市的市委书记,有传说他很快将会成为a省实际的一把手。市长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身材魁梧,眉清目秀,梳着一个挺气派的大背头,应了民间谚语中的那句话:“头发朝后倒,官场混得好。”那一身合体的藏青色西服穿在他身上,挺括而有风度。 龚红旗是笑容满脸,一路“首长好,首长好”地握手握过去,然后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去。他有点虚张声势地迈步到了分管城建的常务副市长面前,恭恭敬敬地伸出手,握住了副市长肥胖的手。细心的他发现副市长微微皱了皱眉头,鼻子里仿佛轻蔑地“哼”了一声,虽然这家伙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那张胖脸皮松r耷,眼睛四周全是赘r,有点浮肿,看上去熬夜熬的。在他那堆满皱纹的脸上龚红旗敏感地读出的是:“这小子一脸痞相,还他妈的当什么局长,你看他当官没有官样子,看到领导也是油腔滑调,嬉皮笑脸的,一点肃然起敬的样子都没有。”副市长的心事全写在脸上,虽然嘴角上翘表现出某种灿烂的笑容。使龚红旗想到最近电视台播出的电视连续剧叫《春光灿烂猪八戒》,这猪八戒要脸上一春光灿烂就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不动声色在自己的座位中悄然落座。心中想着下面他如何演好孙悟空的角色,打得猪八戒没有还手之力,才能降服猪八戒一块儿去西天取经。想到这儿,他也笑了,不过这笑容有几分神秘。八点半钟一到,市长抬手看了看表说:“不等了,现在开会。”秘书俯身在他身旁耳语。 市长皱着眉头说:“太不像话。太不像话。”然后与市委书记耳语了一番,宣布开会。 市长主持会议开门见山简明扼要,开宗明义:“召开会议主要研究两个问题:一是城市规划问题。因为规划局局长现在还未到,暂时缓议;二是与城市建设和人民群众生活就业密切相关的,把市区书报刊摊点全部改成书报刊亭的问题。第一个问题因为规划局局长迟迟未到,无法听取汇报。第二个问题提到了第一个问题先议。于是龚红旗就成了第一个出场汇报的局领导。在龚红旗看来这是他在新任市委书记、市长面前表演的好机会。 龚红旗不慌不忙地戴上了老花镜,看了一眼提纲,又摘下了老花镜开始侃侃而谈起来。 “我们认为市委、市政府关于在陵州市建立一千八百个书报刊邮亭的决策非常英明,非常正确,这是贯彻总书记关于‘三个代表’的指示的重要举措,既可从根本上解决城市书报刊摊点不规范,影响市容的问题,还可解决职工下岗就业问题,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制定了一个详细的工作计划报到了市政府办公厅。” 市长c话:“什么时候报的?” “上个月前,接到书记和市长的指示,我们专门组织有关人员去上海进行了考察,并结合本市实际,我着手制定了计划。报到了政府办公厅综合处。” “我怎么到现在没有看到?”市长强调了一下。 龚红旗抬头巡视四周,他发现了那个目光躲躲闪闪的小伙子,他就像捉住了目标那样,手指指着那个小伙子喝道:“吴处长,你不要向后躲,我说的就是你,是我亲自把报告交到你手上的。你说是不是?” 全场官员的目光一起盯向了吴处长。吴处长红着脸从常务副市长的身后站了起来,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市长的目光变得严厉起来:“小吴,我怎么到现在没有看到这份报告?” 吴处长:“这……这……”他似有难言之隐。 “你这呀这的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市长你就不要为难小吴了。建立书报刊邮亭,中央有指示,上海有经验,你和书记的指示非常明确,我们印刷局和邮政局宋局长专门去上海学习、取经,他们的书报刊亭全是宝山钢铁公司组织设计的,形式比较单一,我们是结合我陵州市是全国著名的历史文化名城,七朝古都,十代繁华,结合有山有水的人文景观招标设计了多种形式的书报刊亭方案报了市委、市政府,可惜你们领导班子内部意见不统一呀。还是你们意见先统一起来,我们才好没有阻力地进行实施。” “老龚,你说什么?我们班子意见不统一?这事是常委会集体研究的,你这话有什么根据?”市委书记目光严厉起来。 龚红旗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从小牛皮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文件就是他两个月前递到市政府办公厅被退回来的那份。龚红旗从容不迫地说道:“下面我读一下一位领导同志的批示,那文件上的黑色签字笔赫然批道:在城市街道两旁设立书报刊亭既影响市容,又影响交通,从城市规划和交通安全计应慎重。 龚红旗有意读得抑扬顿挫,摇头晃脑,使那段很严肃的批示变得有点滑稽起来。坐在市长身边的常务副市长面色铁青,冷汗如雨。龚红旗最后面带微笑地说:“我看那位领导同志的名字我就不说了吧?”于是他得意地看了一眼常务副市长。常务副市长这时也在偷偷打量他,于是两人的目光相遇了,对方是狠狠地咬牙切齿地盯了龚红旗一眼,很快又将目光收了回去,龚红旗很得意地用眼角的余光像居高临下似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正襟危坐,仿佛是等候法庭判决的公诉人。 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头发梳得溜光,圆脑袋和圆身体像是皮球一样的官员悄悄进了会议室。这是规划局的赵局长慌慌张张地前来开会了。市委书记的目光盯住了他:“赵雷,你迟到了一个小时干什么去了?”那目光如炬,不容回避。 一个怯懦的声音说:“昨晚加了一夜的班,把城市建设的发展规划制定了起来,我们这几天是昼夜加班,组织专家论证规划,准备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今天审阅的。” “好了,你不要再解释,今天的会议你不要参加了,你昼夜加班,恐怕是加到锦j阁去了吧?你这个发展规划,我们下次再议,现在你可以退出去了,下次会议你也不用再来参加了。”市委书记面带嘲弄的笑容严厉地说。 规划局长矮胖的身子定在了那儿,一脸尴尬,一头冷汗,他无助地看着明晃晃光线下坐着的一桌官员,有点头晕目眩,不知所措,最后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常务副市长。常务副市长逃避着他投来的目光,他正在低头用牙齿咬着自己的指甲。 市长向赵局长挥了挥手道:“赵雷同志,你可以走了,下面我们继续开会。” 赵雷同志夹着棕黄色牛皮公文包,慢慢地用蹒跚而沉重的步履退出了这间雅致的小会议室,那眼中噙着眼泪。 市委书记开始发言了:“红旗同志,你的批评意见很及时,很好。我们领导层对设立书报刊邮 第 16 部分 欲望文 第 17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17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赵雷同志夹着棕黄色牛皮公文包,慢慢地用蹒跚而沉重的步履退出了这间雅致的小会议室,那眼中噙着眼泪。 市委书记开始发言了:“红旗同志,你的批评意见很及时,很好。我们领导层对设立书报刊邮亭的事是要统一思想,领导层的问题我来协调。你们要一如既往地把这件事抓好抓落实。因为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是符合总书记关于‘三个代表’的指示精神的,什么影响市容、影响交通呀,过去那些推着板车踏着三轮车,摆几张小凳子,一张床板就在街上叫卖书报刊的经营者就不影响市容、影响交通安全?我有几次看电视,新闻节目中你们‘扫黄’办上街执法,收缴侵权盗版、非法出版物与那些经营者推推搡搡的,满街弄得人群围观,那次好像你老兄收缴一个老太的盗版光盘还被人在臂膀上抓了一把。那个省‘扫黄’办的主任更是邪门儿了,追赶游贩竟跌得头破血流,五十多岁的人,而且是有身份的人,和小商小贩们追得满街跑成何体统。现在统一设计书报刊亭,逐步将书报摊点改为书报刊亭,书报亭价格要优惠,为老百姓着想,主要是下岗职工。残疾人甚至可以不收租金。先从城中、城东区开始试点,搞他八百个书报亭,由邮局和新华书店统一进货渠道,经营者统一着装,亮证经营,市里决定成立书报刊亭建设领导小组,由市委王副书记担任组长,你龚红旗担任副组长,切记把这项工作抓起来,抓好,抓落实。” 龚红旗c话:“书记,这事我恐怕不行,我当个办公室主任吧?” “老龚,你不要说了,这事我和市长交换过意见,非你莫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事是有难度,涉及到城管、工商、税务、邮政等部门的协调问题,市委、市政府授权你,你就大胆干,不要有什么顾虑,你不是自封为八国联军总司令吗,那就再当一回,但是你这个总司令是造福于社会,造福于人民的。总书记有关‘三个代表’的阐述不是讲在嘴上,印在书上,贴在墙上的教条,而是要落实在工作中,行动上的指南。现在由于企业改制,生产结构的调整,我们有不少职工下岗,他们要工作,要吃饭,政府就是要为他们自谋生路,勤劳致富创造条件。一个书报刊亭就可以解决一家三口人的生计问题,同时又是传播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窗口,这样的好事我们何乐而不为。而且统一设计,政府投资制作的书报刊亭本身就是城市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是市委市政府关于‘两个文明’建设的重要举措。今年先建八百个,明年开始在我市八区七县普遍推开,我看没有什么不好,与其让他们沿街叫卖,不如规范管理,北京市、上海市书报刊亭的成功经验已经证明了中央决策的英明,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市委书记喝了一口水,继续朗声说道:“今天赵雷同志迟到了,口口声声说是日夜加班,天知道他加班加到哪儿去了,说是修改规划,前几天我打电话问他规划的事,他说全局同志都在昼夜加班,制定规划,昨晚大约九点多钟我派我的秘书小王专门驱车去了规划局,这个赵雷哪里是在昼夜加班呀,规划局大楼黑灯瞎火,空无一人。他昨晚到底到哪儿去了?他去了锦j阁,在那儿发局长威风,酒足饭饱后发酒疯,要小姐陪跳舞、陪睡觉,给公安局派出所的检查人员逮了个正着,在派出所又不肯交待真实身份,一直折腾到今天早晨,眼看着要开会了,才吞吞吐吐地说是规划局的赵局长,派出所以为遇到了骗子,电话挂到市政府办公室值班室来证实了他的身份,才放了他。刚才秘书将此事已告诉了市长,市长与我通了气,他还说假话。市委、市政府决定拿赵雷这事作为整顿机关作风的典型来抓,有些人现在整天不干实事,得过且过,意志消沉,精神堕落,靠假话、空话、大话、p话糊弄领导,糊弄老百姓,对这种混迹在党和政府内欺下瞒上的‘混子’,必须坚决地清理出党和政府机关工作人员和公务员的队伍,否则党将不党,国将不国,何以服众;我们党将失去领导国家的基础和资格。明天‘赵雷事件’将会披露于报端,引发一场关于整顿机关工作作风的大讨论,下面散会。请市委常委和市长办公会议的同志留一下,我们要具体研究一下关于整顿机关作风的问题。” 龚红旗愉快地吹着口哨,南帆小姐像是一道亮丽的彩虹那样飘进了龚红旗的办公室。她的身后跟着扛摄像机的记者小王。 龚红旗没有热情地起身迎接南帆的到来。他甚至没有离开他的办公桌,只是停止了口哨的吹奏,眼神滑过老花镜的上沿打量了一下使他眼前一亮,散发出一股香气的南帆。笑着说:“漂亮的记者小姐,光临寒室,不胜荣幸,请稍坐,我一会儿就好。”然后大吼一声“来人”。 一个小伙子进了办公室。“给两位记者上茶,用我的上好台湾乌龙”,随手将茶叶罐扔给了小伙子,自己仍然埋头改文件。 南帆打量着这间不大的办公室,书柜里的书,墙壁上的字画,使办公室显得蛮有文化气息。左侧大镜框镶嵌着金箔画,画面是漓江山水,作者落款是“红旗”,旁边是一幅装裱好的挂轴,画的是青菜、南瓜,南瓜上爬着两只小蟋蟀。是大画家张石城先生题的“种瓜得瓜”四个行草大字。南帆心想眼前这个穿着米黄色条纹西服不打领带的家伙看来还有点文化。右侧墙上挂着毛泽东的词《浪淘沙。北戴河》落款却是大名鼎鼎的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南帆心想看来这家伙牛大呢,这件书法作品无疑出自中南海那位深居简出而又在a省有很高威望的革命前辈,你看那上面的题款竟是“红旗贤侄嘱题”,一个小小的正处级副局长竟敢命令堂堂的副委员长题字,可见此人能量不小。 “对不起,对不起,有劳小姐久等,刚才市委书记要的一个紧急公文,我处理一下。”龚红旗已足登圆口布鞋,踱到了南帆面前,他伸出了手,紧紧握住南帆的小手。 “哟,小姐手腕上的玉镯不错,取下我瞧瞧”,龚红旗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 南帆无奈,取下手镯递给了龚红旗。龚红旗仿佛看出了南帆心思笑着说:“拿着你的小手这么瞧,有点不礼貌,不知道我的人还以为我是色迷迷地在那儿借题发挥呢,还是拿下来鉴赏方便些,方便些,嘻嘻。” 看来这家伙还比较直爽,这种一针见血充满幽默感的直爽使南帆感到很亲切,她有点喜欢上这个随随便便的家伙了。 龚红旗戴上老花镜仔细观察手镯,又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对着玉镯“叮叮当当”地敲击,连叫“好玉好玉”。 龚红旗打量着瞪大眼睛注视他的南帆说:“这是缅玉中的精品又叫翡翠。色泽艳绿者为‘宝’,通体透绿为极品‘祖母绿’,全透明质地细腻为‘玻璃种’,半透明的为冰种。你这只玉镯为半透明冰种杂有祖母绿色,也属高档玉料,老话称为a货,升值率极高,好东西,好东西,不可多得,戴在你的纤纤素手上,玉臂生辉呀?要珍藏好。” 听了龚红旗略带夸张的赞美之词,把个南帆搞了个大红脸,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台长也是这么说的。” “你们台长?就是那个被民间称为‘陵蜜一号’的家伙,此等官场混子也懂收藏,恐怕是附庸风雅吧?”龚红旗放肆地说。 竟敢有人如此大胆一针见血地抨击台长大人是官场混子,使南帆和小王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以答。 龚红旗端着茶杯,踱着方步旁若无人地继续说:“官场混子者,混迹于官场之小人也,食官家之俸禄,谋一己之私利;言必称马列,行则如狗豕,舐痈吮痔,吹牛拍马,媚上压下,脸善心恶;表面上道貌岸然,内肚子里男盗女娼;高调唱入云,城府深如海;无光明磊落之襟怀,存鼠窃狗偷之贼胆;弃真性情,戴假面具;披红外衣,为子孙谋,惟稻粮谋。虽油头粉面,西装革履;然寻花问柳,偷香窃玉;蝇营狗苟,yy荡荡;党国之大蠹,官场之大j。官仓之硕鼠,人间之渣滓,唉!此辈得势,则官风日颓,国运不昌呀!” 听了龚红旗这一段半文半白,半骈半“骂”的言语,把个南帆和小王惊得目瞪口呆。张嘴瞪眼,半晌合不上,如此放肆无忌地攻击省台的领导是这俩人闻所未闻的事。一时无言以对。 “好了,不谈论你们领导了,我是杞人忧天,狂犬吠日,无济于事,还是不说为好,不说为好,说了也白说,不过白说也要说,谁叫我长了张狗嘴呢。”说完习惯性地向南帆眨巴一下眼睛笑道:“小姐芳驾光临敝室,有何贵干?不妨直说?”南帆看龚红旗恶意攻击本台领导,着实有点不服气,她随口说:“你说我们台长在官场混,你们那个局长孙海清呢?” “你见到了?” “见到了,那个架子大呀,十点钟之前不见客,双脚跷在办公桌上,嗑着瓜子,连部下都搞不清,难道不是混子?” “说得好,此人系高级混子也。到敝局六年,一次部下的办公室也未去过,当然分不清男女的,他是把我出版印刷局当成向上爬的跳板,敲门砖,垫脚石,他正在等待着市委副秘书长的位子呢。你看到他墙上挂的‘老虎下山’图吗?见到就好,他是怀才不遇呢!蛟龙困虾池之感呀,他惟一留下的政绩是那间装饰豪华的大办公室,看到画中的诗吗?那是他虎落平阳的真实写照,好了,我们不评论领导好吗?谈谈你的来意。”他转移了话题。 南帆见龚红旗人很直爽,倒也无所顾忌。简要地将采访《养生精华》一案所遭遇的波波折折,台长的态度,自己的苦衷倾诉了一番,并拿出了《养生精华》递给了龚红旗。 龚红旗仔细审视了图书后说:“香港虽已回归祖国怀抱,但实施的仍是‘一国两制’两制主要是指政治制度而言,新闻出版属意识形态,意识形态属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包含政治体制,为了保证全党全国人民在政治上和党中央保持一致,我国新闻出版实行的还是审批制,而且相当严格,不是什么人,什么单位都可成立出版社的。而香港只要具备资金、人才、市场均可注册成出版社。这就导致了少数人利用大陆和香港的出版双轨制,将香港不具备价值的书号拿到大陆暴炒、买卖骗取钱财,因为在大陆出版权只有国家批准的出版单位才具有,专有出版权是不能进入市场买卖的。因此‘买卖书号’为国家严格禁止,否则就是非法出版活动。而香港书号在大陆炒卖是一种出版诈骗行为。少数骗子就是利用大陆作者急于出书而无门的现状,将书号炒成天价来骗钱,这是需要严格查处的事,重则构成犯罪。” 龚红旗从文件柜里取出了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关于禁止在大陆出卖港、台书号的通知》递给了南帆。他用手指着文件中用红笔画出的段落念道:有些在大陆出卖国际书号的港台出版单位,只是空头机构,有名无实,实际上是一种诈骗活动。用这种国际书号在大陆印制发行图书,属于非法出版活动。 “龚局长,你刚才讲得真好,按刚才讲的,我们准备摄一组镜头,编入节目,我们台长说要编成内参报省委、省政府领导呢。” “拍我?” “对!” “我这形象行吗?” “绝对有品,你气质不错。” “仅仅是不错吗?应该说很好。” “对,很好!很有男子汉气魄。” “可有人说我是油子,痞子,疯子,甩子,公子呢。” “此话怎讲?” “说我是油子嘛,就是说话油腔滑调,全无官场那套规范语言体系,见了领导也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就显得有点油里油气。痞子嘛,无非我爱读书、爱下棋、爱跳舞、爱唱歌、爱收藏、爱钓鱼、爱画画、还爱吹口哨,爱好一多就显得不像不苟言笑、威风凛凛的君子,看上去有点痞;疯子嘛干起工作来没日没夜,搞得部下也常常怨声载道;这甩子嘛,现在人人都讲实惠,哪有这么卖命干工作的不是傻瓜也是笨蛋;这公子嘛,有点莫名其妙,就因为我爸爸是老干部,还是三八式的,干部子弟呗,只要不是花花公子,我看当个现代信陵君、春申君、平原君也不错,战国四公子皆是为国为民的仁者和智者,决不是弄权误国的j臣。” 南帆道:“你这五子干部总比那些整天谋划着位子、车子、票子、儿子、房子的五子干部强嘛。” “不是强不强的问题,而是有天壤之别呢。但芸芸众生,总是生活在地上的,有时是身不由己。唉!人心不古,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呀!世俗社会就是一个巨大的容器,进入这个容器的人必须世俗化,才能自保。因而要保持独立的品格和意识,就不见容于世俗,横而不流,只能自绝于社会,而惹杀身之祸。狂放的精神,英雄的气质,孤独的品格,其归宿只能是自身的毁灭。好了不谈这些,小姑娘,你还不懂这些,还是洁身自好,明哲保身的好。别看你是全省有影响的节目主持人,你若获罪权贵,顷刻之间也会身败名裂的,好了,我们拍镜头不谈这些误人子弟的混账话。” “好,你选一个最佳的位子。” “站在用我的画制作的这张金箔画下面好不好,不好?别人会说我自卖自夸,站在副委员长的字下面呢?也不行,别人又要说我是公子了;算了,还是站在书柜前面,显得既斯文又有文化品位。好,就这样。”龚红旗就这样自问自答地掸了掸花条纹西装上的尘土,整了整覆盖在额头前面的乱发,昂首挺胸地准备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怎样,这个形象还够正面吗?” “不错,小王开始。” 摄像师小王一声“ok”结束了这次拍摄,结束了采访,南帆她似乎还不想离开这位坦率幽默,有点牛烘烘的局长,于是讨教似的问:“龚局长,你看这事就这么完了吗?万一省领导看了不表态怎么办?” “那就他们表态,他们查呀?” “我等人微言轻,如何得呢?” “这好办,借钟馗打鬼嘛,你将两份双山梨庄镇教师的署名举报信拿来,我来教你如何办?” 南帆递上举报信。龚红旗提笔在上面改改画画的,把抬头改成了“全国‘扫黄打非’办公室”把教师实名划掉,改成“梨庄镇稽杨村初级中学部分党员教师”,口中念念有词道:“再把措词改得严厉点,上上纲,上上线,提升到反腐败,干扰科教兴国和毒害青少年健康的高度,什么男人s精,女人月经和中小学生谈这些还不是教唆犯罪吗?点明这李慧敏在当地的关系网,可能受到地方行政保护等等,我马上叫人重新打印出来,就从我这儿传到全国‘扫黄’办。三天后准有批示到省‘扫黄’办要求查处。”说完他又神秘地对南帆眨巴一下眼睛。然后大吼一声“来人”。 来人拿去了这封经修改的举报信。 龚红旗告诉南帆:“你知道这李慧敏是什么人?” “郊区的区委书记呀。” “小丫头,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还是省政府秘书长庄洪生的老婆,这个女人呀是坏人,很自以为是的,她搞的那个电子高科技一条街,也就是海珠路成了贩卖y秽光盘的集散之地了,什么电子城,电脑城,都出租摊位搞不法交易,屡禁不止,肆无忌惮,连区委、区政府周围全是游商在兜售盗版光盘。我多次去交涉她不理不睬,着我去找市委书记,我对市委书记说:”我要和她换岗,她正处级,我也是正处级,我承诺我到区委书记岗位一个星期,保证将海珠路的面貌整理得焕然一新。‘市委书记只笑不说话,最后讲了一句’我市的“扫黄打非”斗争少不了你这样的斗士呢,李慧敏那儿我去协调。‘“南帆若有所悟似的点点头。 龚红旗继续说:“我再透露点秘密,省‘扫黄打非’办那边也很复杂的,那个出版印刷局的局长杨敢之是个坏人,是‘陵蜜一号’式的混子,分管副局长秦东方是个好人,但是胆小怕事,树叶掉下来怕砸破头。那个宋瑞诚是条汉子,只要我们俩一联手,这案子保准查下来。不信你等着瞧,杨敢之可以回避他。秦东方可以他上马下不来,与贪官污吏作斗争也要斗智斗勇,讲方法,讲策略,不能逞匹夫之勇。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嘛,必要时拉大旗作虎皮是需要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也是必要的。借势、造势之术官场混子们用得,我们也用得,哈哈。”龚红旗愉快地笑了。 “难怪外间流传说你是远看像只大公j,走近一看像毛主席,仔细一看原来是龚红旗呢,你这家伙鬼点子还不少呢。” “这是书商们说的?” “不错,你是很有领袖之风呀。” “岂敢,岂敢。”龚红旗故作谦虚地说。被这漂亮的年轻女记者夸奖,他心中充满着甜蜜。他热情地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两沓明信片送给南帆和摄影小王,笑着说,这十张一套的明信片全是我的作品,送你们一人一套,请赐教。 南帆接过一看,这些明信片是中国邮政总局出版发行的《龚红旗国画小品选》。 第十五章 五莲山风情 朱伯仁和段玉芳起了一个大早,搭出租车来到了五莲山的五莲镇。 他们两人是在各自离开了自己的出版社之后就很自然地又聚在了一起。朱伯仁再也不能像在海南时那样出入有车、威风八面地在出版社颐指气使地大摆社长威风了。因为随着他被撤职连带着出版社设在陵州市的第二编辑部也被撤销了。其实这个编辑部在撤销前已被a省出版印刷局的“扫黄打非”办取缔,撤销一说是出版社挽回面子的说法。因为椰风出版社在朱伯仁的承包经营下出卖了一批书号给双山的书商王世牛。王世牛案发后,《中国出版印刷报》披露了案情,朱伯仁被撤职,第二编辑部被依法取缔。事情就是这么明了简单,他想借以发财的平台坍塌了。他成了无根的浮萍,段玉芳也就失去了依靠。他有点像是被驱逐出境的流浪者那样又灰溜溜地回到了陵州。现在他所依靠的是一个珠玉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尽管他还时时打着椰风出版社的旗号活动,自封一个什么特约策划人,名片是这么印的。但是如果较真起来,出版社是绝对不承认的。 朱伯仁现在很像是段玉芳的雇员,他们偶尔也编编书,买几个书号出出书,境况就有着几分惨淡。再加上他们的工作室在新开发的富豪公寓买了一个四室一厅的单元房,前几年聚赚起来的那点钱财已所剩无几了。于是出门最奢侈的做法也就是打打的士。 朱伯仁昨晚竟然像一只饿昏了的狗一样,从自己住的那间八平方米的小房间蹿了出来。那小房间搭了一个地铺,是一张四尺宽的席梦思床垫,他就在这个席梦思垫上做着一个一个的梦,当他每每思前想后耿耿难眠时,就会大睁着失神的双眼,看着天花板上叠现的段玉芳那迷人的胴体。先是穿着衣服的段玉芳,后是赤身l体的段玉芳,使性的幻想愈演愈烈,耿耿难眠的他只能像是摇尾巴乞怜的狗一样一遍一遍拍着段玉芳的房门,希望勾起旧情引起她的怜悯。当然段玉芳心情好时也会适当地满足他那点可怜的欲望。但是,那冷漠的神态,那高傲的眼神,仿佛高贵的妇人赏赐给他脚下的哈巴狗一根r骨头那样矜持、那样冷漠。她对朱伯仁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完全随心所欲。这条皮松r耷的老癞皮狗的惟一利用价值是他在出版界的那些关系,还有他那颇见功力的编辑水平。不久前,他们合编了发行的那套文化大散文丛书《a省的混沌》发得不错,也小小赚了一笔。那就是朱伯仁策划的,以珠玉文化传播工作室的名义编辑,通过武大山买了a省文艺出版社的书号出了书。 朱伯仁花言巧语哄开了段玉芳卧室门,死缠烂磨地做完那事后,段玉芳就转身以赤l的后背对着他。然后甩出了冰冷的话:“你怎么还不离开,回到你的卧室去。”她没有用“滚”是还顾及到旁边那个老男人的面子。然而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泪却溢出了眼眶,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慢慢她那皮肤松弛的双肩因抽泣而抖动起来。朱伯仁想扳她的肩膀,用舌头舔去她脸上的泪痕,却被段玉芳粗暴地推开了。她转过了自己的脑袋,甩出一句冰冷冷的话:“讨厌。” 每当玉芳一人对着盥洗间的大镜子审视自己的眼睑时,就会发现她再也不是十几年前的拥有花容月貌,被人众星拱月一般拥戴的出版社大美人了。眼角出现的细细鱼尾纹,下眼睑竟然鼓出了一片赘r形成了松松的眼袋。尽管她每周都要去新嫁娘影楼美发美容,上过膜的那眼袋总也消不下去,那皱纹总也抹不平。青春不再,靓丽的容颜,有如凋落的花朵那样再也难以在春风里摇曳招引蜂蝶了,她只能暗自饮泣。伴随了她多年每月如期而至的“好朋友”突然也中断了,这使她苦恼了好多天,这都是因为刘鹏这个狗东西闹的,又是离婚,又是分割财产,最近又嫌给刘薇的抚养费不够,女儿上大学要交学费7万元,搞得她寝食难安。朱伯仁这个老家伙竟有点幸灾乐祸地说:“那玩意儿不来更好,我们玩起来更痛快,省得你次次烦着要戴套子。”还酸溜溜地取笑说,这并不证明你没有性欲,只证明你不能再生孩子了,我们潇洒起来也就没了后顾之忧。她那曾经挺拔的茹房已经因松弛而失去了弹性,现在像是两只被吸空浆y的干瘪口袋挂在胸前,不得不依靠四周嵌细钢丝中间垫着海绵的胸罩来衬垫它的英姿,昔日引起多少男人眼馋心跳的小蛮腰,如今竟长出许多赘r不得不穿上那种很不舒服的紧身裤。而身边这个令人讨厌的老男人却仍然保持着旺盛的精力,像是一只发了情的公狗俯伏在她的身上淌着口水,喘着粗气,呵出那令人作呕的烟气混合着口水臭的气味。他就像是一块儿牛皮糖那样死乞白赖地粘上了她,她想她这一生也就是遇到了这个孽障,是这个男人误了自己的一生。否则她是不可能离开那个令人羡慕的出版社的,多好的条件呀。不错,那个社长是有点色迷迷的,但只要自己搞得端庄一点,淑女一点,这类老男人也只能是看在眼里却吃不到嘴里的,自己可以凭借姿色美貌,猎取自己所想要的一切,对有的女人来讲这叫吊男人的胃口。这种吊胃口的好处是无形的。那种若即若离的疏离感,不冷不热的距离感,不愠不火的脸色,有张有弛的语态都可能将一个欲望炽烈的男人征服,而不是被男人征服。因为那个社长表面上是那样的道貌岸然,正人君子样的严肃,使他不敢轻易撕下自己的面具,显示自己色狼的本来面目。尽管社里影影绰绰流传着社长与一位女编辑室主任在办公室里的桃色新闻,这新闻流传得很y秽下流,很有点绘声绘色的味道。所以听起来合情合理并不离奇,大家也就宁信其有而不信其无了。后来那位才貌平平的女主任终于提成了副总编辑。当然影影绰绰的流言蜚语是会影响领导干部的政治地位的,何况男女关系问题事出有因者多,查有实据者少。表面上还是道貌岸然的。只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色狼的嘴脸才从戴着面具的官场中凸现出来。 那是因为一年前从云南来了男女两个骗子。男的年龄比身边的朱伯仁还要大一点,女的却不到四十岁,正是女人最谙风情有魅力的年龄段。老男人自称电脑专家,还有澳国国籍,可帮助出版社搞一套国际最先进的电脑照排设备,于是就谈起了合资。女的却是眼风“嗖嗖”地直向社长放电,媚眼之间两人竟有了那么点意思,于是成立照排股份公司,双方共投650万。社委会成员在讨论这个合股经营草案时,大部分成员都扮演了沉默者的角色,社长却像林中响箭那样以斩钉截铁的语言论述了建立先进照排中心的必要性、紧迫性,他的方案成竹在胸,言之凿凿,论据充分,几乎无可辩驳。于是大多数人的沉默导致了社长的方案石破天惊般地出台。后来社长方案报到了省出版印刷局那个印刷业务管理处处长那里,他竟然动用组织手段对那老家伙自称的澳大利亚公司进行调查。调查结果认为这个拥有响亮名称的澳洲公司竟是一个空壳公司,这对状似父女的公司代表,完全是临时苟合来骗钱的,根本不宜合作,分管副局长黄鸣翱也认为不宜合作。但是社长已经欲罢不能了。不知他采用什么手段,说服出版印刷局的一把手那个名字叫杨敢之的人,利用印刷局的彭正国主任批文,他签发,上报了国家印刷总局。事发后,杨敢之局长像是屠夫合谋杀人后把手洗得干干净净,并高扬着白皙皙的手掌,左右翻转着给众人瞧,说我对这个公司的建立是坚决反对的。当然这是事后的表白。表白表白是表示清白而已。表示清白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公开的秘密。那就是杨敢之老婆姜玉珍所担任的外文印刷厂办的印刷机械进出口公司,凡印刷系统进口设备一律从姜氏进出口公司走一遭,否则杨敢之坚决不予批准;凡从进出口公司走过的物品一律要加15%的手续费。这手续费又可使姜玉珍有15%的提成。所以姜玉珍不惜屈尊到印刷系统大小单位不断地推销澳洲毛毯、进口吸尘器等。原来其中的手续费却与本人收益挂钩,一年拿推销提成也能混个头20万的。当然使得姜玉珍乐此不疲,杨敢之也即顺水推舟。听说当年人民印刷厂主持工作的厂长老穆,自己在中国印刷机械进出口公司进了一台海德堡四色胶印机未经过姜玉珍的公司,不仅设备不批准进口,甚至连官位都丢掉了。 当然这些情况她全是听说的。因为在这个封闭的小天地中,类似段玉芳此类小民哪里分辨得清官场铁幕后面的是是非非。公布的游戏规则全是冠冕堂皇的,而内里的程序却完全为头儿们自己的利益所设计。虽然这在中国当代叫“陋规”,这“陋规”像是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却是香的。难怪她感觉杨敢之肚腹凸起得像是孕妇,里面装的全是油水。全是吃“油炸臭豆腐”吃出来的。社长这人虽然精瘦精瘦的,但是骨架子还是蛮健壮的,那劲道暗使在骨头里。项目批下来不到两个月,280万元的前期投资额就被那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俩骗子,提现金席卷而去。社长被停职审查,停职审查期间,不甘寂寞的他竟然提出要到云南参加全国书市,杨敢之竟也同意了。这个家伙仅在书市绕了一圈,就去了花博会。在那风景如画,遍布世界各国奇花异木,暖风习习的温馨世界里,社长也竟然和那位漂亮的女骗子勾肩搭背地饱览南国风光,成就鸳梦,度过了一周美好而令人留恋的时光。时光易逝,春宵苦短。社长在昆明与那位美丽的骗子依依惜别,踏上返回陵州的班机。使社长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下了旅行社的班车准备回家时,就被省纪委带走。纪委的官员取下他吊在脖子上的照相机,里面全是社长和女骗子在花博会一起留下的那些男欢女爱的照片。凭着这些照片提供的线索,省公安厅不费多少劲就抓到了这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两个骗子。来了一位新社长,新社长给出版社带来的一件珍贵礼品就是杨敢之局长的儿子杨小敢。杨小敢从印刷厂的科长调到出版社。新社长很有魄力,要搞竞争上岗。表面上的一切都按程序和要求几乎一尘不染,一丝不苟。室主任们报名参与竞争,准备竞争演讲答辩。段玉芳自认为她准备得很充分,但竞聘那天,她先后因为竞选演讲过程被打断,而无法按计划演讲完毕,全是在回答问题时,被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张口结舌,而和她竞争同一岗位的杨小敢却侃侃而谈超时三十分钟,仍然滔滔不绝。虽然在回答问题时,有几次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又遭考官提示,使他恍然大悟似的不断翻动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稿子进行补充。这次,段玉芳落聘了,郁郁寡欢了好几天。她终于弄明白了,新社长的所谓改革原来是一场权力再分配的游戏,这游戏带着明显的中国特色,也就是将y谋包裹在漂亮时髦的外衣里,在重新洗牌中改变牌局,使牌局发生有利于自己的变化,这是政客们惯用的伎俩。虽然这次竞争上岗离她承包期满还差两年,但这种承包合同的契约诚信度也就是一张纸而已,而这张纸随时都可以被权势者撕毁的。她的心被撕碎了。在她丧魂落魄时,睡在身边的这个老男人,也就是时任椰风出版社社长的朱伯仁向她发出热情的邀请。于是她愤而辞职承包了设在陵州市的椰风出版社的第二编辑部,正式上了朱伯仁这条贼船,但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呀,想到这儿她暗自垂泪,嘤嘤哭泣。 “玉芳,你哭啥?”朱伯仁抚着她肩头,她再次推开他那双讨厌的手,那手却一把搂住了她赤l的上身,在她的胸部掐弄起来。 他在她耳畔喃喃私语:“玉芳别哭,面包会有的,钞票也会有的,我策划的那套《大德高僧传》有眉目了。” “有个p眉目,你现在什么也不是,拿什么给人家出书?” 朱伯仁俯在段玉芳的耳畔轻轻耳语。段玉芳破涕而笑,朱伯仁乘机将另一只手握住了段玉芳的另一只茹房。段玉芳也就顺势钻进了这个精力充沛的老男人的怀里。 朱伯仁和段玉芳上午九点多钟到达五莲山的五莲镇。 天空y沉沉的,大团大团的云雾环绕着金莲峰的金莲寺,空气显得有点湿漉漉的,使人很不舒服。 朱伯仁在五莲宾馆找到了宾馆的承包人陈总经理。陈总经理大约并不知道朱伯仁被免职的消息,仍把他当成椰风出版社的社长来接待,朱社长长,朱社长短的,热情地把朱伯仁和段玉芳迎进了宾馆。陈总一口一个“朱老师”叫得很亲热,后来段玉芳才知道这位陈总原来是朱伯仁在陵州师大任教时的学生,算是她的学兄。他听了朱伯仁的来意,摸出了手机给金莲寺的方丈智仁大师的秘书了悟法师挂了电话,了解了大师上午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活动,才将朱伯仁社长和段玉芳主任引荐给了智仁大法师。他们是坐着陈总经理的桑塔纳去的金莲寺。 金莲寺的住持智仁大法师,在修葺一新的方丈室会见朱伯仁和段玉芳。 法师身着明黄色宽大僧袍,手捻佛珠,面容清癯、端庄、慈祥。长长的寿眉垂在两颊,下巴刮得光溜溜的,惟脸上的沟沟坎坎记录了他的不凡人生。方丈室内外两进,外间是书房兼会客室,内间是卧室。书房打扫得窗明几净。一房红木家具古朴而简洁。正面是一张大师诵经礼佛的几榻。几榻上摆放着明黄色的蒲团。左侧靠墙置放着一溜花梨木的书橱。书橱是全封闭的一格一格的柜门,上用粉绿色隶书标明《华严经》、《金刚经》、《法华经》、《大藏经》等佛教经典不下几十种,下层的橱柜门标着一个个的小篆“佛”字。书橱前是宽大的书桌和靠椅。书橱的顶端堆放着一函一函的线装书,细心的朱伯仁竟发现有《红楼梦》、《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一类的古典小说。书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铺着画毡宣纸。墙角放置着一只青花画缸,缸中c着一轴轴字画。香炉中点燃的龙涎香飘散着缕缕白烟,送来一阵阵浸润肺腑的香味,使室内充满着柔和、雅致、温馨的气氛。 大和尚手捻佛珠,平静地接待了出版社的来客,在他看来出版社来客都是有文化的人,况且此人还曾经是陵州师范大学的文学教授。 朱伯仁说:“久仰大德高风,今日特来拜见。大德为僧界耆宿,德高望重,深得禅法奥义,且经历颇具传奇色彩,我社拟出版一套《高僧大德传》,第一本拟推出《智仁法师传》不知法师意下如何?”朱伯仁开门见山,他知道大师佛事繁忙,如不抓住机遇,时机稍纵即逝。突然闯进什么大人物,大师随时可能离去。段玉芳手中的照相机不停地闪光,摄下朱伯仁和智仁和尚交谈的情景。 听了朱伯仁的一番表白,智仁只是颔首微笑,看不出有特殊的喜悦之情。大师不急不躁地说:“难得朱社长一片好意,贫僧领情了。然贫僧起自贫寒,自幼父母双亡,是慧空大和尚将我引进佛门。我们佛界子弟皈依,是求正心觉悟而不求扬名于世,要出传记建议贵社先出《慧能大法师传》,慧能大师一生经历奇特,前入太平军,后遁入空门,潜心问佛,慧心独具,佛法高深,且身体力行,为报国恩、众生恩、三世恩,最终舍身扬法,慷慨捐躯,是为义僧、仁僧、武僧、学僧,勘称僧界楷模,是真正的得道高僧。至于贫僧仅得师僧道德文章,佛品精义之毫微,浪得住持虚名,实不足道也,在我佛界看来,功名利禄,过眼烟云耳。我六祖禅宗慧能曰:”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性,见性成佛‘,写我的文章就算了吧,谢谢社长一片美意,请施主用茶。“听了智仁一番话,座中一时无语,于是双方揭开茶具杯盏,低头饮茶。朱伯仁抬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智仁一眼,智仁面色安详,读不出什么意思。他沉思片刻道:”大师之言甚是,但是依我所见,佛祖所言’教外别传,不立文字‘,但终还有一’传‘字,任何真理固然不是语言文字能表达清楚的,但是离开了语言文字,要向别人弘扬佛法,传达佛理也是不可能的。禅宗说是不立文字,其实经卷浩繁,结果比任何一个宗派都多。达摩师祖虽强调从心体心,却也在《楞伽经》作为教证,有经教为证,才能说传播是正确的。而以身教为证才更能证明佛教是度尽众生,方证菩提的。所以历代大德高僧传不绝于世,实乃以身教弘扬佛法,大德那番自谦之语,更使我等钦佩不已。在为大师作传之时我们当然不能排除你的师尊慧空,你们师徒两人其实是衣钵一体的传承关系呢,不知大德以为然否?“ 这回轮到智仁埋首饮茶,低头沉思了。 一旁侍立的了悟法师c话道:“师祖所言不立文字,并不等于不用文字,所指立文字是把文字当成一种真理,文字中之我,成为真理的化身。这是一处智障,一种虚名之执着,而用文字之‘用’乃指方便,就是智慧,‘善知方便度众生,巧把空劳当佛事’,有方便才能弘扬佛法,广度众生,有楷模,才能树立样板,立菩萨身,塑菩萨形,成菩提果,使正信变为正观,使佛法发扬光大,世代相传,衣钵传承有序,法音常在,法轮常转,香火后继有人,不知大师以为然否?” 大师嘴角露出微笑,颔首微微点头:“既然你等都这么说,贫僧也不便反对,但是为我立传要实事求是,不要拔高美化、神化。佛教不是迷信,只有破迷才能开悟,进而心开得乐。佛被俗众称为‘教’是大误解,佛学是智慧,大智慧。佛教之教,其实非宗教之教,而是佛陀之教育,是佛陀对九法界众生至善圆满的教育。如果说孔夫子的儒教是讲人生一世从生到死的教育,佛法是讲过去、现在、未来三世的教育。如果说我佛释迦牟尼为本师,只是表示这教育是他老人家创始的。其余皆为弟子。弟子中的大德高僧们为衣钵传承? 第 17 部分 欲望文 第 18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18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俏虏t械慕淌Γ次揖桶盐业背山淌葱春昧耍裁唇小蜕小剑俊敝侨事攘丝诓枳晕首源鸺绦担骸啊蜕小《确氤珊河锞徒小诮淌Α褪乔鬃越痰嘉业睦鲜Α?br / 大师言犹未尽,一个年轻的小沙弥脚步匆匆地迈进了方丈室向大和尚秉报:“郊区区委书记李慧敏居士已到山门,说要为金莲寺修缮藏经楼捐款呢。” 智仁起身微笑着对朱伯仁等人说:“对不起诸位,我得去接待客人。这出书的事,你们具体与了悟法师商量,他是佛学博士,文笔极好,传记可由他执笔,只是这些书的费用?” 朱伯仁恭敬起身,双手合十道:“能与法师结缘,乃伯仁之三生有幸,敝社分文不取,分文不取。”说完目送大师飘然离去。 离开方丈室的大和尚智仁又回头吩咐道:“出书时间最好是九月九日为地藏王菩萨的诞生日,也是我师慧空大法师铜像破土奠基之日,印制九千九百九十九本足矣。” 朱伯仁恭敬作答:“一定,一定,请大师放心。” 李慧敏等人是踏着浓浓的山雾来到金莲寺的,这使智仁法师特别地感动。智仁疾步出方丈室,穿过长廊,发现李慧敏书记一行数人已入山门正驻足在新落成的乾隆御碑亭前,细细鉴赏碑文。慧敏书记以女性特有的细心,将自己的奥迪车远远地停在山腰的公用停车场,而不是直接开到山门前,这显示了她对佛门的尊重。她那调理十分得体的齐耳短发上甚至还蒙上了一层水雾,使焗过油的黑发挂着一层细细的水珠,大约是爬上山顶的,她的手上和脸上盈现出细细的汗水。她身着合体的白衬衣,由于中年发福,浑身的赘r把衬衫撑得满满的,使得丰满的胸脯显得特别肥硕,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很是惹眼。使得智仁法师不敢正视,她的驾驶员帮她提着包,夹着外套,手中提着一只数码相机。 智仁见到神情专注的李慧敏,老远就打招呼:“李书记远道而来,老衲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说完他向李慧敏双手合十以示敬意。她招呼道:“小赵,把我那本书拿来,我要送给法师。” 小赵赶紧趋前从李书记的公文包中取出《养生精华》递上。 李慧敏接过书送到大和尚面前。 大和尚接过书翻开扉页,扉页上用娟秀的小楷写道:“智仁大德法正,慧敏。”她落的是法名“慧敏”而不是俗名“惠敏”。 “愧领愧领,慧敏书记,公务倥偬,拨冗著书立说,教人益智养生,精神可嘉,老衲佩服佩服。我将在九月份也出一书,届时一定送上,恭请李书记赐教。”智仁笑着说。 “大师少年出家,皈依佛门,身经磨难,初衷不改,苦心修持,深得奥义,住持金莲,弘法十方,禅名四方远播,中兴五莲佛国,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理应宣传,助道结缘,馈赠僧众,以彰佛法在当代,以遗佛光传后世,这是好事,善事呀。”李慧敏心领神会于是道。 客套话说得差不多了,智仁陪同父母官细细鉴赏御碑。李书记问道:“前几次来,未见有此御碑耸立在院中,这碑亭修得很气派呀。” “李书记所言极是,我金莲寺几经战火兵燹,毁于浩劫者多,又经数代长老筹款重建。最近一次遭劫是在‘文革’中,一群红卫兵冲进山门,毁佛砸碑,此御碑亭也被烧毁,此碑被砸成三截。您仔细观看,上有修补痕迹。” 李慧敏抬头看那碑身果然有三道修复的痕迹,碑文已有残损,不禁感叹道:“可惜,可惜呀,这么精致的碑既是一件珍贵的文物,还是一件精美的艺术作品,这碑额和碑趺上的蟠龙雕刻得多精致呀。” 智仁缓缓道:“相传龙生九子,长子名霸下,好负重,为御碑之龟所从。而此御碑基座为九龙相蟠青石精雕而成,其中是有故事的。相传陵州久旱无雨,太阳湖水枯竭,田地龟裂,禾苗干枯。南巡陵州的乾隆帝命令百官到金莲寺乞雨,当晚驻方丈室曾亲书先帝《赞僧诗》和自做七绝一首,感动佛祖。佛祖召龙王四太子潜入太阳湖莲花d作法降雨。是夜大雨如注,陵州喜降甘霖。清晨乾隆帝登金莲寺塔,见得太阳湖波平如镜,烟波浩淼,已成泽国。百姓奔走相告,说真龙天子驻金莲寺,感动佛祖,佛祖召来龙王降雨。因为乾隆帝在未当皇帝时正是雍正帝的四皇子。当然这只是美丽的传说。而有一件事并非传说,是老衲亲眼所见。” “‘文革’中红卫兵小将到金莲寺造反,拆了皇帝老儿的御碑亭,推倒了御碑,将碑砸为三截。这青石雕琢的蟠龙碑座下相传凿有一井直通莲花d下的太阳湖,原为龙王四太子去天庭的进出门径。红卫兵们想拉开碑座看个究竟。于是二十几条壮汉加上十名解放军也未拉动这碑座。十年浩劫仅存趺座。前几年在五莲镇一农户家猪圈中找到这断裂的御碑,经修复后又立在了此处。你再细看这修复的御碑亭,明黄色琉璃瓦覆顶,六角重檐是否像清代帝王的冕冠?” 李慧敏微笑着点了点头,她仔细看到正面碑文,果然是乾隆帝那清秀绵软的流丽行草,书写着他的皇太爷顺治皇帝的《赞僧诗》:天下丛林饭似山,钵盂到处任君餐;黄金宝玉非为贵,惟有袈裟披身难。 身为大地山d主,忧国忧民事转烦;百年三万六千日,不及僧家日日闲。 来时糊涂去时迷,空在人间走一回;未曾生时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 长大成人方是我,合眼蒙蒙又是谁;不如不来又不去,来时欢喜去时悲。 悲欢离合多劳怨,何时清闲谁得知;苦解了这僧求事,从此回头不算迟。 世间难比出家人,无牵无挂待安宜;口中吃得清和味,身上常穿百衲衣。 五湖四海为上客,皆因宿世种菩提;个个都是真罗汉,披塔如来三等衣。 金乌玉兔东变西,为人切莫弄心机;百年世事三更梦,万里乾坤一局棋。 离开九州汤效桀,秦吞六国汉登基;古来多少英雄汉,南北山头卧黄泥。 黄袍换却紫袈裟,只为当年一念差;我本西方一衲子,为何落在帝王家。 十八家来不自由,南征北讨几时休;我今撒手西方去,不管千秋与万秋。 石碑的背面是诗的满文,左右两侧是乾隆自做七言诗,也是左边汉文,右侧满文。诗曰:花外梵音流慧日,阶前树色绕慈云。 龙潜佛山乞净水,风散莲香入丛林。 李慧敏细读诗文,感慨不已,对智仁法师道:“清代顺、康、雍、乾,礼佛四朝,尊崇三宝,政教不悖,国清海晏,百年国势强盛,民生利乐呀,这顺治帝身在帝王家,而心在伽蓝旁,释迦牟尼如来弃王宫而成正觉,人生一世功名利禄乃过眼烟云,世人却于此太执著了。我虽身在官场,观人际熙熙皆为利来,反思官场藉藉都为禄去。利禄二字是大魔障呀,可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而致身败名裂,身陷囹圄也不见得呢。不如皈依佛门反倒清净。”看李慧敏那神态肃然的胖脸似呈现一脸无奈。 智仁道:“难得慧敏居士虽为一方父母,却是大慈悲心,若以出世法论,慧敏书记不妨安居官位,上报国家栽培之恩,下示民众拥戴之业,外护诸佛正法之轮,内驻大乘菩萨之智。则家园安而万民幸也。居士虽公务繁忙而不忘菩萨生摄性之书,上惠国家,下惠百姓。晚清政治家林则徐身居要职,慈悲利民,精研佛经,行人间佛教,将佛陀慈悲利人精神,恭行不辍,造福桑梓,万民拥戴,千秋永赞。修台筑坝,杜绝水患;禁除鸦片,外拒强权;日理万机,而得禅道真谛,见否悟道之人,随修去来,不被物转,可谓只要心清净,何处染尘埃。老衲赠居士一言‘功名台上坐,满目皆慈云,一钱不沾衣,只为积善缘’,不知居士以为然否?” “法师所言极是,慧敏谨遵教诲。” 智仁双手合十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慧敏这次造访山门,不是来叨扰法师,而是将我著书所得35万元稿酬,尽数捐给金莲寺,以奖大德铸造慧空大法师之身铜像之用。” 智仁脸上顿时显出一片喜色,再次双手合十道:“难得居士一片向佛之心,有此等父母官,是我陵州百姓之幸。金莲禅寺之幸,居士功德无量,功德无量,我慧空大法师在天之灵定要感谢居士慈悲之心的。我全寺僧众将为居士竖碑立座,专记此善举,以志永念。” 李慧敏脸上漾出一片灿烂的微笑。她在智仁大法师的陪同下边看寺内的景色,边听智仁用动情的语调介绍慧空大师当年的壮举。这壮举铸成了慧空大师一生的辉煌,作为慧空的贴身小沙弥,智仁也是随着慧空大师的步履闪亮登场的,从此奠定了他在佛教界无人可动摇的地位。虽说佛界五蕴皆空,六根清净,但六十多年前那绚丽而悲壮的一幕犹如智仁人生中一段未了的尘缘,他时不时会想起那时的一切,尤其是人入老境,面对那熟悉的藏经楼、金莲寺塔他会不知不觉地进入那血雨腥风的往事回忆之中。 他引领李慧敏书记沿慧空当年的足迹,去登金莲寺塔。 金莲寺塔是九层单檐六角砖木结构,曾经毁于日军战火,抗战胜利之后由智仁呼吁,民国政府出资和教徒捐款重建。十年浩劫再遭破坏。智仁被勒令还俗,去了僧伽农场,待他重返丛林之时,金莲寺一片残破,宝塔尚存,只存颓壁残墙,伴随着荒草枯树寒鸦,不再有往日的辉煌和壮丽。1981年智仁被僧众推举为住持,兼五莲山寺务管理委员会主任,具体负责五莲佛国的重建修缮工作。首先是建金莲寺,经过近二十年的苦心经营,政府的支持,海内外香客的慷慨捐赠,金莲寺已恢复了往日的辉煌,成了香火鼎盛、道风纯正的丛林古刹而名闻中外。这自然是与智仁的苦心经营、昼夜辛劳分不开的,同时也和他心中久有的报师恩、还夙愿的想法联合在一起。他要报的是抗战时举国闻名的护国大禅师慧空大师的再造之恩。谈起师父慧空,智仁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他最后的心愿当然还是要塑一座慧空大师铜像,以纪念这位抗战中佛门的传奇式英雄。 当年,日寇侵华,陵州城破,慧空大法师收留了国军步兵二十七团工兵营长宫铭先率领的十多名伤病员后,慧空大师慷慨激昂的话语智仁至今仍然言犹在耳。 “现今国难当头,护国就是护法,我国军将士浴血奋战,护国保教,我金莲寺及方圆数百里绵延五峰二十余寺庙百名僧众,当对我国军热血男儿以兄弟待之,以证佛法,不得有误。有卖国投敌者,将以佛门叛逆视之,得而人人可诛之。” 慧空转脸问前来避难的宫铭先营长:“宫营长,你受过教育吗?” 宫营长答道:“卑职中央陆军学校工兵预科毕业,家母信佛茹素,对佛学略知一二。” 智仁大师道:“好,你随我来。” 大和尚身后手持火把的僧众慢慢散去,在监院僧的指挥下,按法师旨意,各自搀扶着宫营长带来的伤病员去浴室,沐浴更衣,疗病治伤。 宫铭先随住持慧空和智仁去了方丈室。大和尚亲自执刀剃去了宫铭先营长一头乱发,由智仁引着他去洗了澡,换上了一袭僧衣。 晚饭后,宫营长灰暗的脸上开始浮现出健康的红润,换装后的宫营长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激战了几昼夜的宫铭先有了某种归家的感觉,他向慧空长老问道:“大和尚,请教你的上下?” 慧空一脸惊讶地问道:“你居然知道用‘上下’两个字问和尚?” “卑职也是佛教家庭,耳濡目染,对佛经略知一二。” “那真是因缘。不过既然入了佛门,就要尊佛法,虽未行剃度礼,权宜之计只得假僧真做,不要再满口卑职、卑职的。佛教提倡众生平等,无尊卑上下之分,不似官场等级森严。我法名慧空,即因慧生空,既空于生,复空于死,也就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知道《心经》吗?” 宫营长没有正面回答慧空长老,而是接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背诵了下两句道:“受想行识,也复如是。” 大和尚惊叫道:“宫先生,这真是因缘了。在你来之前也有过不少散兵游勇前来求避山门,这些人都是些战场逃兵、溃兵,都被我拒绝。也许你太礼貌,没有硬闯山门;也许你官阶太高,工兵营长,官居中校是高配啊;也许你们忠勇抗敌,坚持到最后,而老朽年轻时也从过军,后来皈依佛门,故也知从军的苦乐,所以才收留你们。现在,按我法裔辈数的高低,以命法名。” 大和尚口中念念有词,掐指算道:“福慧智子觉,了本圆可悟……我就称你智悟和尚吧。智悟和尚,我们一起看看你的部下去。” 他们边走边聊,去了各个僧房,那些病员全部被妥善安置,照顾得十分周到。宫铭先再次向慧空表示感谢。 慧空道:“佛家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万法以悲为本,一切众生为树根,诸佛菩萨为花果。抛弃了众生,就不能成无上正果。悲众生者即是我解脱,舍己乐为他人求乐,即是涅槃,智悟你会懂的。”宫铭先听了频频点头,默然不语。 大和尚对他轻声地说道:“你鞍马劳顿,征战辛苦,可以早点休息了,这几天说不准就有日本人上山,吾等还要周旋应付。” 慧空法师带着贴身小沙弥,踏着夜色去了金莲寺后院中的金莲寺宝塔。他们秉烛登上最高层,阵阵晚风吹来,浑身有了一阵凉意。晚风吹拂着大师的僧袍,伴着“叮叮当当”的风铃声,大师注目远眺,山脚下的陵州市陷于一片火海之中。他仿佛感到这吹来的阵阵凉风中夹杂着一丝丝带着血腥的硝烟味,不禁感叹道:“生灵涂炭,百姓遭殃,国家如此,佛门安能宁静。”他想到的是这个千年古刹也难免毁于战火,而寺中藏经楼里珍藏的数万册经卷、经版也噩运难逃呀。想到这些他忧心如焚,心中烦恼,自己已是残年老朽,身家性命原不足惜;只可惜了这大好河山,满寺珍藏啊!他轻轻地叹息着。 山中起风了,满山松涛澎湃,仿佛千军万马在慧空法师的胸中奔腾。他在智仁的搀扶下小心地步下塔来,心中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是夜,智仁和他还将等待着二位神秘的客人,这客人的到来也许还可以挽救这藏经楼中的明代南北藏、清代龙藏等珍本图书,宋元明清四朝,本山高僧著述一万五千多册,宋元明清珍贵印版一万余方,以及苦行僧刺血书写的佛经八百六十七册。他已经布置可靠僧众昼夜清理装箱。不过这些典籍存放何处,才能不被倭寇掠夺,他颇费斟酌。日本人对这批中国的国宝垂涎已久,万一落入敌手,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佛祖呢?又如何向长眠于九泉之下的本山高僧交代呢?想到这儿,他长叹一声。 月色皎洁,暗夜如水,山上起雾了,雾水打湿了他的僧袍,使他打了一个寒颤。他了无睡意,吩咐智仁替他焚香,然后双手合十,举香顶礼,膜拜如来佛祖。他口中念《大悲咒》,为天下苍生祈祷,为抗日战争中惨死于敌手,抗战殉国的英魂和将士超度。做完这一切,他感到意犹未尽,于是就着幽幽烛光提笔濡墨,奋笔疾书《自题金莲寺塔》诗二首,诗前有小序:强邻益迫,内忧法衰,外侮国弱,人天交泣,百感中来,影事前尘,一时顿现,沧海愁煮,江湖,全身血炽,五内俱伤。呜呼,国仇未报,像教垂危,髑髅将枯,虚空欲碎,掷笔三叹,喟矣长冥! 茫茫沧海正横流,衔石难填精卫愁。 谁谓孤云意无着,国仇未报老僧羞。 法运都随国运移,一般同受外魔欺。 翻破楞严身将老,抗侮何吝惜残躯。 现在这诗已经铸刻成汉白玉的石碑安放在慧空大师的七级灵塔之前。 是夜有两位不速之客被迎在山门的小沙弥智仁,提着灯笼带着穿过佛殿法堂,径直请进了慧空长老的住处方丈屋。 方丈屋窗明几净,香烟缭绕,正面墙上供着释迦牟尼画像,两边是慧空大师亲笔书写的弘一法师联语“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左右两侧备有红木椅和茶几,左厢房为大师书房,右厢房则为卧室。大师正端坐书案前,秉烛夜读。两位客人来到,他起身恭迎,迈出书房,将客人迎进屋后,关闭方丈室门,又小心翼翼地将书房的门闩上。 来客与大师寒暄后,随即呈上新四军一支队陈毅司令员书信一封。慧空打开黄毛边纸书成的信函,就着烛火观看。信中写道:慧空耆宿法鉴:大德来函敬悉。奉读法音,仲弘深感钦佩,对大德愿舍身护法的决心非常理解。抗战军兴,需各界人士同心戮力,共赴国难。佛门中人,参与战事,保国护法古已有之,今更甚也。“七七”变生,圆瑛大师率先发起成立灾区救护团和僧侣救护队,得大德奋起响应,身体力行,此举已为佛界广为赞誉。“八一三”日寇占沪,宏明法师率百余僧侣开赴前线,倡导“大无畏,大无我,大慈悲”精神。在三月内救助伤员、难民八百余人。仲弘最近与润州北固山甘露寺法启法师串连周围三十多庙宇,五十多名僧侣组成僧侣抗日大队,频繁伏击日伪,配合参加大小战斗二十多次。大德愿出面组织陵州僧侣抗日大队的倡议甚好,仲弘将全力支持。至于转移寺中珍贵典籍、印版、文物,开展军事培训,配备武器装备诸事,吾派我部政治部李霄、高洪波二同志前来面洽。李霄原为上海著名文化人,左翼作家联合会负责人之一,高洪波原为上海商务印书馆职员,著名版画专家,版本学专家。对于大德转移图书典籍应是有助的。如大德无异议,我部将选派精干军人以僧人身份入驻贵寺,协助转移文物典籍,培训僧侣,以共赴国难。以大德之威望,登高一呼,吾佛界护法有望,我中国护国有成。 看完陈毅将军来信,慧空法师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口中念着“阿弥陀佛”。 就着烛光,他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李霄瘦削的面庞说:“仲弘将军来信,甚合贫僧之意,陈将军文武全才,新四军人才济济,难得,难得呀!” 慧空不无忧戚地说道:“昨晚陵州沦陷,倭寇必然西上五莲山,日人窥我金莲寺藏经阁珍贵典籍已久,这批文物若有闪失,上愧对佛祖,下愧对僧众,必以生有性命以保全之。老朽夕阳残照,不日西去,寺中瑰宝必须有所交待,佛法必须在我神州光大,惟愿舍身护法于寺院,不愿苟且偷生于乱世也。” 李霄听了慧空的一席话,动情地说:“大德高风,义薄云天,我军将全力配合贵寺院的义举,戮力同心,共抗倭寇。” 慧空紧紧地握住李霄之手用力地摇着说:“贵军动向我观察多时也,是仁义之师。李先生、高先生均为沪上文化之人,原也与我沪上高僧圆瑛法师相识。听说圆瑛法师已被日军抓去,现已在狱中绝食抗议,生死未卜呢。” 李霄道:“圆瑛法师,我地下党正在营救,最近有望出狱。” 慧空法师说:“昨晚,贫僧收留了国军伤病员十二名,领头的工兵营长宫铭先中校我看人还善良,是个有文化的善良人,且是职业军人,很是精干。老僧可说服他参与我陵州僧侣抗日大队,他所带的十二名伤病员,我准备将之秘密转移到五莲山莲花d养伤,日后也可成抗日中坚。宫营长乃工兵工程技术专家,贫僧嘱托他指挥将典籍装箱,由贵军监运,全部转移至莲花d。莲花d分上、中、下三d。上、中d为旱d,d中有d,极为隐秘,择一宽敞密d,遍撒石灰,以石块洋灰将d口封之,可确保典籍安然无虞,但此事机密,为防外泄,贫僧未对寺中人说,如可行,此事务请贵军协助,搬运进d,坚壁起来,确保万无一失。” 李霄说:“大师思虑周密,此计可行。两天后,我带十名军人上山,这些人全部剃度,着僧衣,对外就说是来自镇江甘露寺的僧侣抗日大队,由他们对全寺僧众进行军事培训。”计议完毕,时近五更,这两人悄悄来,又悄悄下山,遁身在漫山的浓雾之中。 这帮形迹可疑僧人到来,引起寺内的一阵不安。以监院觉清和尚为首的一批人认为,陵州刚刚失陷,敌焰猖狂,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城内寺院僧尼,已多有遭到屠戮的。我等佛界弟子,还是安心礼佛,不要过多介入政务,尤其是军事更是不必参与,免得惹火烧身。前次接受国军伤病员已属唐突,这是不得已的。现又主动联系僧抗大队,公开打出抗日护法的旗帜,无疑是一种自杀的行为,将给寺院带来空前的灾难,因为占领陵州的日本人在安定城内秩序后必然会把注意力转到五莲山的金莲寺。日本也是佛教国家,只要不惹是生非,想必也不会对我金莲寺僧众怎么样的。这番言论在僧众中影影绰绰地流传着,像是过耳的山风那样传到寺院住持慧空大法师的耳中。 利用晚课时间,慧空法师召集全寺僧众,讲授太虚法师的《佛教与救国》。 这篇著名的演讲词是1933年日本侵略军入山海关,华北告急时,杭州慈净寺住持、著名佛界领袖太虚法师在上海永生无线电台播讲的演讲词,是公开号召全国佛教徒投身抗日救国运动的号召书。 晚课结束时,慧空面对僧众道:“如果发愿成佛,先须立志做人,人成即佛成,完成在人格。当今国难当头,全中国四万万同胞,人不分老幼,地不分南北,抗日救国是第一位的事。诚如弘一法师所言‘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我佛乃人间至善至美至勇的化身,是自觉觉他,力拔众苦的勇士。为众生求解脱者即为菩萨,成菩萨者皆有大悲心,超度众生出苦海;有智慧心者,必超脱人间功利,进入无碍无挂之境界;有勇猛心者,必须精进不息,临危不惧,临难不退,临死不屈,敢于舍生取义,杀身成仁。要普度众生,单靠有慈悲心和智慧心是不够的,须靠勇猛心作保护,没有勇猛心的慈悲和智慧犹如不结果的花。三心合一,相辅相成,化为菩提心。在实践中以佛门弟子的言行证菩提心就是护法,国家清平之际,可以说护法就是护国;在外敌入侵,国家危难之际,护法只是护国的一种方式,单靠口中念佛是不能却敌的,惟有上阵杀敌,才能赶走侵略者。有不愿护国者,可以离开我金莲寺,另觅生路,老僧决不强留。” 大和尚这番说教,说得慷慨激昂,大殿内一片寂静。俄顷监院、知客、知藏等十多名僧人,向慧空施礼,要求暂离山门,云游丛林,以避寺难。慧空冷眼打量了以监院觉清法师为首的三名寺院主管,平静地点点头道:“贫僧决不强留三位法师,希望三位离寺后,不要助纣为虐,坏我佛规,损我金莲禅寺声誉,尔等可从后山离寺,恐怕前山出去的路已被日人封锁。”并吩咐发给盘缠度牒。他们简单地收拾了行装,星夜离开金莲寺,下山而去。 数天后,一场空前惨烈的金莲寺争夺战在寺前打响,敌我悬殊的后果可想而知,由新四军、国军、僧人组成的陵州抗日僧侣大队虽损失惨重,伤亡过半,但寺内大部分文物、典籍被安全转移。占领军伊藤一雄大佐是踏着寺庙残墙颓壁和敌我双方的尸体来到寺庙仅存建筑,也是他们垂涎已久的藏经阁,因为大佐知道天皇陛下对这幢建筑内所藏的宝物十分赞赏,命务必尽数运回本土。 坚守藏经楼的最后十一名僧兵被日军骤雨般s来的子弹陆续击倒在血泊中,日军的皮靴声已清晰地响在楼梯上,慧空法师在智仁的帮助下从容穿好大红袈裟,盘腿坐在释迦牟尼像前的蒲团上。他双目紧闭,双手捻着佛珠,口中喃喃地念诵着经文,沉着冷静地迎接着野兽的来临。智仁小沙弥侍立一旁,瞪大着惊恐的眼睛,呆呆地听着“笃笃——笃笃——”杂乱纷沓的军用皮靴的声音,在狭窄的木楼梯上响起。他浑身起了一层j皮疙瘩,小腿肚子不住地颤抖着。 双目紧闭的慧空大法师能够感觉到,一阵一阵放慢了的脚步声正靠近他。他摄心入静,面色如常地念经诵佛,全然不予理会。 一个熟悉的声音,有点谄媚般地在他耳旁轻轻响起:“慧空大和尚,皇军伊藤大佐前来拜会大德,想推您出任陵州市佛教维持会会长。” 慧空听出来,这是前阵子下山的监院觉清法师。他想起了这觉清原来是留学日本的浪子,归国后与一日人争夺日本艺伎,一怒之下杀了那人。艺伎逃回国内,他遭到北洋军政府的通缉,才遁入空门,后来由北京戒台寺来到金莲寺挂单。原就听说这家伙在陵州市有一个相好,入城是由前山去了陵州市才跟了日本人的。他微微睁开了双眼。眼前的觉清法师身上穿着短打海青脚登芒鞋,头顶却扣着一顶日本军帽,他满脸堆笑地望着慧空。 “你是谁?” “我是觉清呀!” “你是何方孽畜,竟敢冒充我觉清法师,法师又怎会干这叛教卖国的下流勾当。”慧空冷冷地说完,突然抓住了觉清衣领,狠命抽了觉清两个耳光。 觉清捂着火辣辣的脸,被伊藤推到了一边。 伊藤笑着踱到慧空面前涎着脸说:“你的慧空的,我的大大的钦佩,我的日本的佛教徒的干活,京都金阁寺学佛。” “伊藤君即是佛教徒又到中国来干什么?” “日本—中国的……同文同种……应共存共荣,建立大东亚的共荣圈……”伊藤用生硬的中国话说。 “你们占我国土,杀我同胞,毁我寺庙,就是这样建立共荣圈吗?”慧空一面缓缓道来,一面用手指着窗外烈火熊熊燃烧的大雄宝殿说。 伊藤茫然地用眼睛看着觉清。觉清用日语翻译了慧空的意思。他笑了:“你的,误会了我的意思,觉清的说你们的金莲寺的有军人的干活,有伤兵、新四军的,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前来清剿。”说完伊藤瞪一眼觉清道,“你的说。” “大日本皇军还要帮我们保护文物、典籍、经版,只要你帮助他们捉拿溃兵、新四军,如果法师愿意到日本,他将奏明天皇,以国师之礼,当即迎往。” 慧空冷冷一笑道:“鉴真东渡弘法时,海水是蓝的,而现在海水是红的。” 伊藤大佐听完觉清的翻译后,气得“哼”了一声,掉头下楼去了。 大佐身后两名如狼似虎的日本军曹,扑了上来,像是提小j似的拖走了智仁。 智仁哭叫道:“师父,师父……” 慧空大吼一声:“智仁,忍辱精进,为佛门真弟子。” 慧空突然拔出了腰间的驳壳枪,左右开弓对准正拟追着伊藤离去的觉清后背就是两枪,觉清怪叫一声,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两名日本军曹在目瞪口呆之后,立即反应过来,狠命推开慧空正拟向伊藤s击的双臂,一颗子弹s向了楼房的顶部,一颗子弹打在伊藤的左胳膊上。慧空的枪被夺了下来。 伊藤转身,气急败坏地用右手“霍”的一声抽出随身佩戴的战刀,咬牙切齿地劈向昂然挺立的慧空。法师双目紧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伊藤长叹一声,高举在手中的刀终于没有劈下来。他要留下这个活口去完成搜查典籍、捉拿伤病员的任务。尤其是劫运走金莲寺全部典籍和文物,这是军部下达的任务。听说是天皇陛下的御旨呢。这慧空又怎能让他如此便宜地去死呢。 两个军曹遵伊藤之命将大和尚捆在了柱子上。 次日凌晨,慧空大法师在莲花d与日军周旋,以自己高超的武功与伊藤所率日军作最后一搏,击毙日军多名后,壮烈殉国。 李慧敏书记一边听智仁和尚介绍着慧空法师抗击日寇的传奇故事,一边由智仁陪着向金莲寺的塔顶拾阶而上。上到九层她已是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唉,毕竟年龄不饶人呀!”她长叹一声,俯瞰莽莽苍苍的林海,烟波浩淼的太阳湖,她不禁油然生出“人生苦短”的感叹来。站在塔顶,凉风一吹,又顿觉神清气爽,视野开阔。天空飘起了细雨,满目山岚耸翠,云烟蕴绕,极目远眺,可见烟雨茫茫中的太阳湖和影影绰绰的五莲山群峰。淅淅沥沥的秋雨冲开了漫天惨淡的云雾,四周湖山开始变得纯明起来,这时林海绿波翻动,松涛墨浪雷鸣,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风铃声,仿佛是一首气势磅礴的山河交响乐中穿c着一曲悠扬动人的竖琴曲,涛声使人沉浸在壮阔而又美妙的境界中。 “相传天宫里住着五位美丽的仙女,厌烦了天上寂寞的生活,私自下凡,游山玩水,阅尽人间美景。一天她们来到陵州太阳湖畔时,这里旖旎的风光,使她们流连忘返,湖光山色之间,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缭绕在仙女的耳畔。她们一眼望去见阡陌中有五个身材魁梧的小伙子在田中边干活,边唱着歌。五位仙女萌生爱慕之心,于是化为五位村姑,分别与五兄弟结为夫妇,从此在人间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王母娘娘察觉仙女私自下凡后,大发雷霆。有一天,趁五兄弟外出干活五位仙女在家中c持家务,突然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王母娘娘亲驾陵州,斥责仙女违反天条,把五位仙女变成五个水塘,面对天空,永受风吹日晒之苦,化成水塘的仙女思念夫君,思如风,念如云,风云交语,发出阵阵的呼唤声。五兄弟听到呼唤,随风追到水塘边,为了永远和自己爱人相厮相守,化成了五座山峰,伫立在仙女身旁,这就是五莲山的来由。夫妻相见,愈加悲伤,热泪如流,汇成湖泊,天长地久,五座池塘成了太阳湖中五眼温泉。她们希望用自己的眼泪去呵护天底下所有有情有义的人。”智仁法师动情地讲完了这个在当地流传了千百年的美丽神话。 智仁大师用沉着低缓的语调向她转达着一个哀婉动人美丽如画的传说故事,使她像顿悟一般地仿佛感觉到这五莲山,太阳湖不仅有着天然神韵般的自然景观,而且有着撼动人心、激励后人的爱国主义活教材,现在这段美丽的神话故事和自然的景观、英雄故事相结合,足见我陵州市郊区风景区旅游开发的资源是十分丰富的,同时她还想到了儿子庄晓强开办的金城房地产开发公司似乎也可借此做点文章。 李慧敏关心地问道:“这湖底真有温泉吗?” 智仁和尚点头答道:“确有其事。老衲早年随侍慧空大师,那年国军工兵营十二名伤病员养伤莲花d。d内地下湖水就是温泉,以泉水洗涤伤口,伤口愈合很快。因为这泉水中含有丰富的钾、钙、钠、硅酸、氢化钠等微量成分,对人的健康十分有益。以温泉水浸熟的j蛋、鸭蛋,蛋白凝固蛋黄却呈豆腐花状;尝之毫无腥味,稍许有点甜味,鲜美嫩滑,十分可口。老衲未曾尝过,可常常从老百姓处弄来送到d中,听伤员们说的。只是这里的温泉未能很好开发、利用。居士如欲有所作为,老衲我愿献一臂之力,以造福桑梓。” “好啊,大师这一建议好极了,我正欲开发这太阳湖、五莲山的旅游风光带,以旅游来拉动经济发展,在这里建一个太阳湖温泉度假村,不错,这里有自然风光,人文景观,还有如此美丽的传说,有此度假胜地似仙境呢?”李慧敏拍手叹道。 智仁法师陪同李慧敏下得塔来,早有她们的驾驶员和了悟法师撑着雨伞在等候。他们冒雨去了法堂。五莲山僧众在等候。李慧敏居士捐款仪式已准备完毕。金莲寺钟鼓齐鸣,梵音袅袅,李慧敏恭敬地将35万元人民币封成红包举过头顶献给智仁。智仁将黄色的《功德证书》庄重地递给了李慧敏。上书“李慧敏居士著《养生精华》义卖款、稿酬款共计35万元,捐给金莲禅寺,护法功德无量。”上盖“金莲禅寺住持之印”的红色正方形大印。这幕镜头被一一摄入相机,智仁法师向李书记赠《乾隆御碑拓片》一轴,诗堂中题词为“护法因缘,功德无量”。智仁法师作简单的致词后,率僧众与李慧敏合影。 时至中午,智仁设素席一桌请李慧敏等人用斋饭。朱伯仁、段玉芳应邀作陪。席间宾至如归,谈笑风生。智仁把朱伯仁介绍给了李慧敏。李慧敏脸上顿时显出肃然起敬的样子,命驾驶员再取两本《养生精华》签名后,谦虚地请朱社长和段主任赐教。朱伯仁打开封面看了看目录,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想,这李慧敏居士加李慧敏书记的胖女人,功名欲念不断,还口口声声要皈依佛门,真个是口是心非的伪君子呢。这香港书号在大陆出的书,依他出版界行家的眼光看,实在是一本非法出版物,哪里来的什么稿费,莫非是靠行政手段摊派发行得来的钱。这混账钱去捐献给佛门,真正地是亵渎神明呢。但他脸上却漾着真诚的笑意说道:“慧敏书记公务繁忙,还抽空著书立说,不简单,不简单,什么时候有空惠赐佳作给我社出版。” “此话当真?”李慧敏来劲了。 “当真,当真。”朱伯仁斩钉截铁。 “那我以茶代酒敬朱社长一杯。” “我们互敬,互敬!” 两只细瓷茶杯“叮当”作响,两杯上好的五莲山云雾茶,滑进了两人的肚子。两人相视而笑,都显得很豪爽。 素斋筵散后,朱伯仁和段玉芳是搭乘李慧敏的奥迪车下山的。 第十六章 主编的疑惑 波音737在秋天的阳光中穿行,机舱外蓝天荡漾着悠悠白云,展示出中国金秋最美的季节,给人带来赏心悦目的感觉。首都北京慢慢在东方道宽的眼底远去,飞机正飞向广东的珠海市。 这年的国际航空节正在这个南国的海滨城市举行,同时每年一度的全国r企业家联谊会的年会也被聪明的东方秘书长安排在这个风光旖旎的海滨城市进行。 东方这几年一直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在演绎着自己人生酸甜苦辣的历程。如果掏出名片,那方寸之间密密麻麻印着一连串的头衔。有些头衔大得吓人,有些头衔阔得惊人,有些头衔雅得羡人。总之,需要什么样的头衔,他都能变魔术般地变出来,他就像是川剧中的变脸演员那样不时地变换不同的角色,适应不同的需要,由于角色的频繁变换,使他自己的口音也变得南腔北调起来,外人轻易绝猜不出他是什么地方人。想到这儿,他暗自笑了。他在心中长叹了一声。心想,这就是他的多彩人生,在人生舞台上他是才华横溢的多面手。他此刻拥有的头衔是:香港东方书画院院长、临港正威印刷有限公司董事长、中国r企业家协会秘书长、“走向世界的中国”大型丛书编委会主任、《中华影像》杂志社副主编……连他自己扳扳手指头都算不过来他到底有多少头衔。不过他属意的还是他今天所拥有的身份“全国r界企业家联谊会”,利用这个头衔他将逐渐进入官场,也即走入仕途。他所携的黑色公文包内正装着两份文件:一份是国务院r部人教司的致a省临江市委组织部的商调函,一份是中央组织部制作的《干部履历表》,他之所以不将这些表格的函件交给坐在他身旁的老会长,就因为目前这份履历表,他还未编造好,比如把那些真真假假的履历编得天衣无缝,还要将学历嵌进履历之中,不露蛛丝马迹,那就很得费一番脑筋,要调动一切智 第 18 部分 欲望文 第 19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19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些真真假假的履历编得天衣无缝,还要将学历嵌进履历之中,不露蛛丝马迹,那就很得费一番脑筋,要调动一切智慧才能完成。不能像老舍的话剧《西望长安》中的骗子李万铭被戳穿西洋镜后,最终被捉进牢中去。他正在绞尽脑汁圆自己的官场梦。他在舒适的航空椅中闭目假寐,实际在构思创作自己的历史,他要把这件作品编写得完美无缺。 全国r界企业家联谊会的年会,实际是一种酬劳,对捐资捐款的r界企业家进行一次免费的旅游,并不认认真真研究什么事儿。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自个儿只是组织一下而已。这种没有负担的会议,作为东道主,原来应当是兴冲冲地轻松愉快地进行这种旅游。而此刻的东方道宽却是愁眉不展,满腹心事的样子。这不仅是因为履历的编造太难,如学历的编造,他不仅要找到相应证件予以佐证,没有真的只有买假的,这固然容易,而且从小学到大学必须环环相扣,捏造出令人相信的证明人。稍有不慎,就会露出马脚。此刻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次旅行可能是他如日中天事业的终点。就有如这乘风万里的飞机,中途出了故障,没准会一头栽到海里。这念头不吉利,尤其是悬在这几千米的高空,产生这种念头,预示着凶兆。这次旅行也许是他通向牢狱的第一站。但是现在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只能寄希望于冥冥中的上苍保佑,也许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也许公安部的同志确实也想搭r部的会议去观观光。但是这不祥的念头却总是挥之不去。众多不祥征兆有如团团聚拢的乌云,正在风和日丽的晴空形成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这态势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就全部展现在他那紧皱的眉头和忧虑的眼神中间。也就写在了那张棱角分明、白皙细腻的胖脸上。 坐在东方身旁的是联谊会的会长。会长是国务院r部下属的r经济研究中心的主任。是一个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老同志。老会长今年五十八岁了,过去曾担任过一位知名度很高的中共老一辈革命家的警卫参谋,因而身上仍保存了较多的良好品质,比如态度谦和,作风严谨,不谋私利等等。四年前,东方道宽从那个山区小镇带着官场和商场摸爬滚打的满身伤痕找到这位由别的朋友介绍给他的老乡,也就是r经济信息中心主任,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会长,提出承包经营r经济信息中心那份亏损累累、几乎难以为继的内部刊物《r通讯》。老会长提出的仅一个条件,就是要保证杂志不亏损,也不要通讯社交一分钱。东方道宽满口答应。在他看来,他要的只是这块招牌,这块烫手的金字招牌。这块招牌在那些墨守成规的官僚手中是一块尘封在仓库的废料,还要付出库存的代价。在他手中就能成为点铁成金、撒豆成兵的如意金箍棒。他是当代孙悟空,他需要把弼马温的身份变成齐天大圣,他要成为唐僧的徒弟,借助去西天取经的幌子,实现自己的价值。于是他巧妙地借助了r部这块大幌子,成立了r通讯社,又借助有关省r厅的权威设立了十多个分社。每个分社都独立承包,成为独立的经济实体。每个分社均有权自聘人员,由他发给工作证、记者证。准确地说,那不是发给的,而是那些临时招聘人员花钱买的。招聘人员只要交1000元风险抵押金就可领到一张印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图图案的黑色塑料烫金记者证,记者证上盖着的血红大印甚至超过了国家新闻出版总署的直径。他是把r部和r中心这些金字招牌零打碎敲地给卖了。于是他的触角有如蜘蛛编的网络向京城以外的省会城市延伸。他又开始组建全国r界企业家联谊会,他很谦虚地将会长一职让给了r经济信息中心的老主任,其实他心中很清楚,会长只是虚衔。虚衔需要德高望重的前辈来担任,可以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也可赢得老会长的欢心。而自己担任的秘书长才是实职,只有这样他才能在金字招牌下呼风唤雨,纵横捭阖,去实践自己的事业。因此,他自己签署,以联谊会名义发出红头文件,给自己在官场职级定位为正局级。他知道这级别在未经中组部下文确认之前是假的、空的。但是他确实需要这假大空的虚衔来壮自己的声威。这不仅是他在内部管理这个联谊会的需要,而且也是对外交往必须具备的权威。 事实证明r中心主任是很好侍候的,越是廉洁的清官,身上越具备革命老前辈的光荣传统。老会长将他作为人才引进,完全是为了工作,是为了改变那个联谊会一穷二白的局面。他不像a省的秘书长庄洪生开口就谈钱的问题。老会长是真正的无私的布尔什维克。除过年过节送点儿小礼品,请吃顿把饭之外,就是每月给他报销点儿手机费,那点小意思只是他孙悟空身上的一根毫毛而已。官员的廉洁导致了东方道宽花最小的代价猎取了难以用金钱计算的政府部门权威。于是他开始大展宏图,又注册成立了以他为法人代表的天狼星文化艺术广告传播中心,他开始多方位地寻找主家,编辑画册。什么《城市指南》、《邮电指南》、《京城名人录》、《乡镇企业大典》,还有名目繁多的《走向世界……》的a省、b市、c自治区等等不下几十种。那都是借助政府主管部门的权威发文到企业收钱,然后与政府部门的人员分成拆账。他基本上是靠这些大型画册来挣钱,不像他的合伙人庄秘书长的儿子庄晓强和稽胜利是搞盗版教辅书挣钱,那钱挣得风险太大,没准哪天就要翻船,被折进大牢里去。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他任社长的《r通讯》社的牌子分量轻了一点,因为那是一个内部刊物。内部刊物不允许经营,不允许发行,不允许登广告,使他的发财梦难以圆满。他又于六年前找到f部下属的研究所的一份期刊《中华影像》杂志社,以天狼星文化艺术传播中心法人的名义,以每年上交8万元的代价承包了杂志的专题部,换来了他所梦寐以求的杂志社副主编头衔。这样他的一体之身,变成了集政治、经济、文化为一体的金刚不坏之身了。可谓浑身冒金光,金身不朽,光芒四s,这金光s向哪里,哪里就会收获一捆捆的人民币。从而积累了雄厚的资本,进入资本运作阶段,去努力实现自己辉煌的梦想。 最使他得意的是他和a省人民政府秘书长庄洪生合作的那本《走向世界的a省》。 当他在a省政府大院庄秘书长的办公室接上头,单刀直入地提出:“我可免费为a省出版一本画册。这画册将全面展示a省改革开放的成果,让世界了解a省,让a省走向世界……”他可以明显感觉到庄秘书长对这一建议十分感兴趣,近视眼镜后面的小眼睛灼灼生光。虽然秘书长表面不动声色,甚至有点冷冷地说:“天底下哪里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a省一分钱不出就能凭空出一本画册,宣传我a省改革开放的成果?a省出一本32开本的小册子《领导干部的光辉榜样》买了一个书号,还花了18万元呢,何况出大型画册?” 但是他明显可以感觉到庄秘书长对这一建议十分感兴趣。那原来坐在大班桌后面皮转椅中的身躯像皮球一样弹了起来,面带笑容地说:“谈谈你的设想。” 东方道宽主编故作深沉地说:“这画册嘛?大16开本,正文铜版纸,用彩色胶印,香港制版,高质量印刷。画册正副主编由你、我分别担任,成立以中央知名领导、专家和省、市领导组成的顾问委员会,成立由省各委、办、厅局领导组成的编委会。由a省提供出版画册的文件,通知各机关、企事业单位支持。并出具介绍信、账号、收据和发票,我们组织人员到企业进行组稿、拉赞助。亏损由我《中华影像》杂志补贴,我们负责联系国家级出版社正式出版。出版后免费赠送画册三千本,给各赞助单位和供省委、省政府宣传用。我们还将提供编审费用,至于你老兄所付出的劳动,我们会考虑的。”说完竟亲切地拍了拍庄秘书长宽阔的肩头。 东方道宽心想,你小子是正局级干部,我也是正局级干部,你是地方的,我还是京城部属单位的,自然不能太迁就你,还就是要老三老四地拿拿架子,在气势上吃吃你,才好使你产生敬畏之感,事儿才可能成。想到这儿他向庄洪生发出了亲切的微笑。因为他想到他已不是几年前需要拍庄洪生秘书长马p的东方书画院院长了。 庄洪生点了点头说:“这事我们还要向省里领导汇报一下。” “这是十分必要的,最好由省委书记题词,省长作序,才能增加画册的权威性。”东方补充了一句,准备告辞。他伸出纤细的手,与庄洪生绵软的手握了一下。庄洪生却拉住他的手不放:“东方,大老远来了,别急着走,你看,到中午了,我做东,请你吃便饭。” 东方坐上庄洪生的奥迪车,见车中还有一位。庄洪生介绍说:“这是政府办公厅的信息处处长陈宏平,以后出版画册的具体事儿,东方主编你可直接和他联系。”庄洪生指了指陈宏平说。陈宏平向他点头微笑。 以后的一年期间,成立编辑部,到人才市场招聘人员,采编人员拿着省里的红头文件手持介绍信游走于机关、企业、事业单位收钱、组稿、编辑、印刷、出书,一直挺顺利。这期间庄秘书长还带着陈处长专程去北京考察了一次。 那时他已用先期筹集的300万元,在京城知识分子集中的地点方庄小区购置了一幢很像样子的小楼。小楼是原河北某市驻京办事处,驻京办另盖大楼,这小楼也就很廉价地转让给联谊会。小楼被装潢一新,使他有了一间宽大、豪华、带卫生间,从规格和等级上绝不亚于省府秘书长庄洪生的《r通讯》社社长兼《中华影像》杂志副主编,兼中国r界企业家联谊会秘书长,兼北京天狼星文化艺术广告传播中心董事长兼临港正威印刷有限公司董事长的办公室。那里成了《中华影像》专题部的办公楼,当他驾驶着他刚刚装备的挂着r部牌照的六缸28型德国进口原装奥迪去机场接庄秘书长和陈处长时,庄秘书长眼镜框后面的小眼睛瞪得滚圆。显然深谙官场等级之道的庄秘书长对于他这个正局级干部能享用正部级干部的坐车感到惊奇。 他说:“你老弟气派很大呀,这车可只有省里的省长、书记才有资格享用。” 东方只是谦虚地笑笑解释说:“这没有什么,我这里是企业,没有官场那么多严格的等级。您在北京要用车,就用我这车。只要路熟,有人开,就行。” 庄秘书长指着陈宏平说:“他能开的。” 以后这车就成了庄秘书长在北京用的专车。这车果然灵光,不说车内设施的豪华舒适,就是那块部级牌照无论在街上行驶,或到中央部委办事,都很方便,大都市的警察是认车不认人的。 两个月前,a省突然接到庄秘书长发来的传真电报,大意是省纪委在追查《走向世界的a省》880万元约稿款子的去向。以及a省“扫黄打非”办对他们合伙经营的正威厂的突击检查情况。他庄洪生对这880万元去向作了一个说明:将采编费、编辑费、印刷费、审稿费、纸张费等等一一写明列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统一口径,对付审查。他预感到这出版画册的事可能要出问题。 他又收到了一封特快专递的信件。信中除了追索30万元的借款收条外,还谈了自己对省纪委,追款的省印刷局查厂的担忧,庄秘书长担忧的是党委和政府部门的联手,那他们的联盟可能就要土崩瓦解。特快专递的地址、寄件人都进行了伪装,甚至没有落款。且从那信的口气当事人一看就是庄秘书长。全文他已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 东方秘书长足下:前次向你借款装修房屋的借条,在款还后,一直未能收回,烦您火速专递于我。现省纪委正在对《走向世界的a省》集资款去向进行审计。另足下投资办的厂在日前突遭出版印刷局检查。如有关部门与出版印刷局联手,足下恐有血光之灾,望早作安排。 今天临上飞机前,他听老会长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奇怪公安部突然要派人来参加我r企业家联谊会的年会。昨天派人打电话到部里问在珠海的开会地点,部里打电话到我这儿来问了。” 东方道宽听了心中“咯噔”一下,这公安部怎么会关心这联谊会的事呢?奇怪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呢?他心中暗想。 昨天下午,他的办公室主任王立成,突然被叫到了派出所说是要了解了解杂志社的消防问题,后来人就不知了去向,手机也没人接。这些征兆汇集在一起,他感觉到这次珠海之行凶多吉少,不禁更加忧虑起来。 “东方,我看你气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老会长关切地问。 “没事,我感到有点累。”他回答说。 “是不是为调动的事烦神?没事的,开完会,我回去就把你的关系调到中心。你的情况我已和部人教司汇报了,他们也同意。” “噢,这事不急。”东方下意识地摸了摸装在怀里的干部商调函。那是老会长交给他的空白函。他也已经花钱在北京街头买到了空白的干部履历表和h州大学的本科文凭空白学籍表。只是这些材料在编造上要严丝合缝,不露痕迹,他颇费了一番心思。想到这儿他心口一阵隐痛,干脆闭上了眼睛。他说:“我有点疲倦,想休息一会儿。” “东方啊!你还年轻,工作要注意节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噢,一定要注意休息。”老会长关切地说。他点了点头,靠在航空椅上,开始假寐起来。脑海却怎么也静不下来,翻来覆去翻腾着老会长的那些话:“公安部要派人参加我们这个会……” 他感到危险正向他近。但是想到他浑身那些闪着金光的头衔时,又感到事情也许不至于想象得那样坏,他还心存一丝侥幸,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a省公安厅文化保卫处处长沈剑军,是在凌晨六点三十分携省出版印刷稽查大队队长魏武斌登上北京去珠海的航班。这是当天的首次航班。 黎明前的夜色还紧紧地包裹着首都机场。机场的灯光显得有点睡意蒙眬。当他们登上舷梯那一刻起,并不知道他们要追捕的对象东方道宽仍然滞留在北京。东方道宽是搭乘当日下午十五点五十分的航班去的珠海,也就是说比沈剑军整整晚了近十个小时。这便意味着东方道宽完全有可能逃逸别处,而躲避追捕。 前天上午,沈剑军和省扫黄办副主任宋瑞诚带着专案组风尘仆仆专程赴北京调查所谓《中华影像》杂志社副主编东方道宽及其专题部主任王立成的情况。 沈剑军和宋瑞诚首先来到了全国“扫黄打非”办公室,通过案件协调处的同志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国家新闻出版总署报刊司调出了《中华影像》杂志的档案,在期刊登记表的主编人员一栏中找来找去未找到东方道宽和王立成的大名,也就是说在这个只拥有七个人编制的部属杂志编辑部,根本就没有东方道宽、王立成两人的位置。这一惊人的发现使沈剑军和宋瑞诚一阵狂喜,事实证明这个东方道宽和王立成的身份很可疑,也对应了省纪委机关监察室副主任华敏同志早期对此案暗中进行调查的部分事实。再加上登记表上注册的地址在北京的东四十八条54号,而东方道宽与庄洪生签订的合同上却注明在刘家胡同38号。这些疑点集中在一起,说明这两个《中华影像》杂志社的其中一个必然有假。真假猴王穿戴着同样的披挂,要想识别,还一定要有如来佛的法力。当认定了这些疑点之后,宋瑞诚和沈剑军又兵分两路。一路陵州市城中区公安分局的刑警小李,由全国“扫黄”办同志协助去访问东四十八条54号的《中华影像》编辑部;一路由沈剑军、魏武斌同全国“扫黄”办的同志去探访方庄刘家胡同38号的《中华影像》专题部。 当晚他们在宾馆的客房内碰头。 宋瑞诚说:“老沈,我们去了一趟东四十八条,在那小胡同的四合院内,终于找到了那家部属《中华影像》编辑部。破败的大杂院,两三间低矮的平房竟藏着一家在全国有影响的杂志社,看来不像是假的。小王以读者的身份用一口京腔买到了他们的杂志,这杂志印得挺精美。” 沈剑军翻了翻250克铜版纸精印的《中华影像》杂志,掂了掂说:“挺像回事的,主编一栏写的名字叫牛建成,副主编也姓牛叫牛立军,你看这儿,不是挂着东方道宽的名嘛,你看,你看,王立成的大名也挂在上面,看来这真真假假已搅和在一起了。” “你那边暗访的情况怎样?”宋瑞诚问。 “方庄小区是新建的居民住宅区,刘家胡同就在方庄小区南面的巷子中。说是胡同,其实拔地而起矗立的全是现代居民楼。那是一个住宅区,铁栅栏围着,松树水杉组成的林y中矗立着一幢幢新式楼房,环境幽静,气氛高雅。刘家胡同四周的居民楼空地上有一幢二层小白楼,白色马赛克贴面铝合金门窗,很现代的样子。空场中停着一溜小轿车,有一部红色桑塔纳,一部灰色尼康,一部奥迪28,进进出出挺热闹的。小楼门脸上挂着三四块铜牌,其中有一块就叫《中华影像》杂志社专题部。还有一块叫什么来着,对,叫‘天狼星文化艺术广告传播中心’。还有标着r通讯社,和r企业家联谊会的。四块金字招牌,挺晃眼的。我们以客户的名义按王立成和陈宏平所签合同上的电话号码去问一下东方道宽的去向。那里面人说他正在办公室呢,看来我们前期所做的工作还未惊动东方道宽。” 听了沈剑军通报的情况,宋瑞诚沉思了一下说:“这假作真时真也假。真的《中华影像》杂志社在一个破落得像是土地庙的四合院中,那样不起眼。她不用掩饰经济上窘迫,因为她确确实实是真的,是国家批准的正式出版单位,穷归穷却是穷庙真菩萨。而这假的却弄得富丽堂皇,倒像是上海滩上拆白党专骗有闲有钱的富孀,搞得像那么回事,越假越要装扮得人模狗样的,那是富庙假和尚,那身和尚的行头没准就是从穷庙真和尚那里买来的呢。还记得去年我们一起查处的宋仁善冒充x新闻社记者案吗?后来交给你们公安查处就没了下文。” 沈剑军当然记得,那是应宋瑞诚请求,他派了处里的小吴、小梁配合宋瑞诚一起查的。省“扫黄”办接到举报说是一个名叫宋仁善的骗子打着x新闻社《中华影像》驻a省记者站的旗号,以编印《a省建筑业》为名与省建材局一起发文到市各建筑业有关的市、区、县建材局,收取入编费用百把万。那天他和老宋带着人来到宋仁善租用的省政府招待所2楼,那办公室真叫豪华气派,女秘书靓丽动人,传真机、复印机排列整齐,大班桌水滑敞亮,衣帽钩上挂着印有x新闻社字样的公文包,墙上贴着x新闻社各部门电话号码,正面墙上贴着放大的省委、省政府、省公安厅领导和宋仁善握手的彩色照片。那声势,那架势,虚张得可以。宋仁善是个留着大包头的中年汉子,白白胖胖的四方脸上架着一副眼镜,白衬衫,休闲裤,老人头皮鞋,鳄鱼皮带,举止彬彬有礼,说话斯斯文文倒像是一个有文化的人,看他为建材厅起草的文件,从公文格式到行文用语均无懈可击。而且谙熟政府公文运作程序和高层人际关系,说是和省长、省委书记、副书记都是老乡,和宣传部长关系很熟。当宋瑞诚说,你说的那个童副书记就是我们“扫黄”领导小组组长,宣传部长就是“扫黄”领导小组副组长,我们马上可以打电话和他联系核实时,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了下来。结结巴巴地说,别,别,千万别打电话,那是假的。那照片是怎么回事,宋瑞诚问。那是一次省里开会,我拿着x新闻社记者名片混进去,递上名片,领导就很热情,也随和,一点架子都没有就和我合影留念了。这宋胖子还是见面自来熟,听宋瑞诚口音就是和自己是老乡,立即用家乡话和宋瑞诚叙家谱,叙来叙去,他成了宋瑞诚的侄孙子。这侄孙子干笑着要请爷爷高抬贵手,说那是为了混碗饭吃,以后又叙到了共同的祖先:宋襄公、宋廉等等。他说,那是千真万确的,他回家乡时翻过家谱。当天晚上,宋瑞诚的夫人就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说是听说宋主任搬了家,我是他的一个朋友,不知搬到哪儿了。宋夫人当时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根本未搬家,住的还是老房子呀。那怎么我找不到呀,于是宋夫人一一指点。半小时后,宋胖子提着沉甸甸的礼品找上门来。进门就大叫:“爷爷,乃乃,侄孙前来看望……”当然这个自称的侄孙子,被大义凛然的“爷爷”轰出了家门。闻听沈剑军口音是彭城小沛人,他马上迎合说自己老婆也是小沛人,那可是出汉家天子的地方呀,好!好!看沈处长就是爽快人,这次放小弟一马,小弟日后一定报答。看样子就像是一个舞台上演戏的小丑。当天公安和出版印刷管理部门的同志对他的所谓记者站进行了检查,查到了那个记者站公章竟然是铅锌版制作的萝卜章。那本画册的进账也弄了个160多万。第二天宋瑞诚到省委、省政府核实,宋仁善炮制的那个文件中说的《走向21世纪a省建筑业》请省委书记题字、省长作序的事,两个办公厅答复,根本没有那么回事。这收费约稿的钱,全是宋仁善打着x新闻社记者骗来的。这骗来的钱一小部分作为投资给各部门头头的回扣,这大头就落入了宋仁善的腰包。宋瑞诚专程到x新闻社调查了这《中华影像》记者站的事,才真相大白。原来这宋仁善通过熟人找到了报社社长夸海口,可以帮助发行报纸五千份,这社长喜不自禁,条件是报社同意在a省建联络站。这社长当然满口答应,于是以报社名义打印文件,下发任命宋仁善为《中华影像》a省联络站长。这宋仁善一弄就成了记者,在a省设记者站按国家规定,必须要有正式编制,必须经x新闻社和新闻出版总署批准,还不能从事经营活动。a省出版印刷局当然不会批准。于是他自己印了新闻社记者的名片到处活动。走街串巷的一直被待如上宾,吃香的喝辣的,顺带还弄了不少土特产。直到这个假记者站被宋瑞诚查封,才发现那些《中华影像》全部压在仓库里一份也未发出去。宋仁善告诉宋瑞诚说,我的爷爷哎,这些报纸哪里发得出去哟,我要的是他那个牌子,这牌子值钱呢,这五千份报纸打六折才交给社里万把块钱,算什么呢?你看这小子看中的是牌子。用牌子来骗收费约稿的钱。那是吃小亏占大便宜呀。这小子是聪明呢。后来这案子涉嫌诈骗移交到城中区公安分局查,不知是公安局忙,还是对那160万不感兴趣,总之一点动静都没有。没办法宋瑞诚以出版印刷局的名义取缔了这个记者站。简报报到省委、省政府,等到程序走完领导批示一到城中公安局刑警队,也就是沈剑军这次带的兵所在的刑警队想起来要抓人了,宋仁善却人去楼空,携带骗来的160万跑得无影无踪。说起这事宋瑞诚对沈剑军督办不力还一直颇有微词。 沈剑军信誓旦旦地说:“老宋,咱们好弟兄,你还信不过我,上次宋仁善这事,分局吃不准,这宋仁善设这站那站的,又是报社同意的,能不能算诈骗,咱也不知道你印刷部门记者站和联络站的区别,只当它报社批的。后来领导指示要查,动手迟了,也怪不得分局,是我督办不力,这次我们通过公安部协调请北京市公安局参加。这次保证东方道宽这小子跑不了。你放心,今晚睡个好觉。”说完他拉灭了灯。 黑暗中宋瑞诚紧闭着双眼,却怎么也不能入睡,脑海中盘旋着这个案件的枝枝节节。对面床上的沈剑军也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们干脆在黑暗中聊了起来,聊起这个代号叫10。26专案立案前后的一些情况。 那是春节长假刚过,上班的第一天,人们还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中未回过味来。办公室的上班族三五成群地吃着瓜子,聊着节日中的见闻,一个个是那样的眉飞色舞,兴致勃勃。这种余兴一般要延续到第二天才能正经八百地办事。 “扫黄打非”办公室的电话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宋瑞诚抓起了话筒,心中还盘算着这肯定是秦东方副局长打来布置这一阶段工作的。秦副局长一贯工作抓得紧,抓得细。听筒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爽爽朗朗的女声,这声音有点熟悉,似曾相识,他却想不起来是谁。 对方:“喂喂,请问是宋瑞诚主任吗?” 宋瑞诚答:“是的,请问您是哪位?” 对方:“咯……咯,咯”地笑起来了。 “我是谁?你听不出来了,我是纪委的华敏呀。有急事,想请你过来一下行吗?” “很急吗?” “是的,而且非常重要。” “那我和秦局长说一下。” “不必了,你一个人过来,对谁都别说。” 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的。他们省纪委总是那样把简单的事弄得复杂化,我这人就爱把复杂的事情弄简单化,才能快刀斩乱麻地处理那些复杂的形形色色的案件,否则把问题看得太复杂就会缩手缩脚,患得患失了。这华敏一贯泼泼辣辣,什么时候也婆婆妈妈起来了。 宋瑞诚心中这么想,动作还是蛮利落的,下楼推起自行车去了省委大院。 省纪委坐落在省委大院后门口一个曲里拐弯的僻静小院内。法国梧桐林y中矗立着一幢四层小楼,灰色的水泥墙面,简洁的造型,四四方方像是开着窗户的火柴盒,俭朴、大气还带有庄重的神秘感。小院内惟一使人感到有点领导机关气息的是院内停放着的一辆辆国产奥迪轿车。当宋瑞诚沿着一楼不甚明亮的走廊敲开机关监察室的门时,监察室副主任热情地把他迎进了办公室。 四十八岁的华敏主任,一点也看不出岁月的风霜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白白净净的瓜子脸,皮肤细腻而泛着光泽,五官小巧细致,看上去也只有三十七八岁,听说她下过乡,c过队,在c队时与秦东方副局长相识相爱,后来由曾在新四军一师黄克诚师长部下当兵的父亲送她去了东北39军当兵,由于长得秀气,还拉得一手好二胡,笛子吹得也不错,一直在师部宣传队。“文革”后期,她坚决谢绝了部队首长的挽留,复员回到陵州,原因当然是因为她的恋人秦东方在省城等着她。她复员到检察院,后来又考取了陵州师范大学的法律系,秦东方在中文系,是学生会主席,她是学生会女生部部长,80年代中期毕业后他们才结婚,已属于大龄青年了。华敏那时调到了省纪委机关监察室。 华副主任给宋瑞诚倒了一杯热茶,笑着说:“尝尝,这是新茶,西湖龙井,这次请你来,想请你帮忙鉴定一本书,这方面你是专家。” 说完她递上一本沉甸甸像是砖头一样厚的精装本16开本大书,护封题字烫金,印制精美,那瘦精精的字一看就是吴长昆副省长题写的《走向世界的a省》,出版社却是“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出版”,编者为a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和《中华影像》杂志社,策划为“北京天狼星文化艺术广告传播中心”。版权页署印数1万册。印厂是临港合资正威印刷有限公司。 “这书你看是不是非法出版物。”华敏征询宋瑞诚的意见。 宋瑞诚肯定地点点头:“是一本非法出版物,毫无疑问。” “何以见得,你说说看理由。” 宋瑞诚呷了一口热气腾腾的龙井茶,缓缓道来:“首先,从出版形式上来看,这是大陆策划编辑,却是香港出版,肯定是买了香港的书号,在大陆印刷的。香港虽已回归祖国怀抱,但是实行的却是‘一国两制’,尤其是涉及国家意识形态的出版体制在我国实行的仍是严格的审批制。目前国家批准建立出版社只批到计划单列市。比如陵州这类副省级的省会城市。香港却是登记制,任何个人、团体只要有资金,有能够占领市场的选题,有较高素质的编辑人员均可到香港行政当局,也即香港文化娱乐管理处的书刊组去申请注册即可成立出版社。某些大陆去港人员或者根本不用去港,只要找香港中介机构缴纳费用就可在香港注册出版社,却在大陆出卖香港书号,无本万利地去获取巨资。这在新闻出版总署发的《严禁大陆买卖香港书号的通知》里认定为出版诈骗活动,这类画册根本不可能进入香港市场流通。只是印制少量的书供那些好名者自我欣赏而已。打的却是走向世界的旗号,怎么可能达到宣传改革开放、全面展示a省精神风貌的目的呢?其二,这类画册其实是广告类宣传画册,入编费用8000元至18000元不等,这1200页的厚书,千余企业缴纳入编费用就是近千万元,违背新闻出版总署关于《严禁收费约稿的通知》的规定,目的显然是敛财,其中还涉及大量的行贿受贿。拉企业入编的中介人又都能拿到20%至30%现金回扣。其三,这临港正威印刷厂,是大陆的印刷厂,虽临港合资地点在我a省临江地区双山市梨庄镇,按国家规定香港出版社到内地印刷,必须经过省级新闻出版管理部门批准,按来料加工计算,印制的成品书全部返回香港,不得在内地市场销售,否则是走私进口图书脱离海关监管的偷漏国家关税的行为。其四,这书的发行肯定是省政府办公厅给有关缴纳入编费的机关、企事业单位自行销售的。这实际上是一种党政机关经商的非法经营行为。是违反中宣部、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国家工商总局、国家税务总局、国家监察部《关于严禁非图书经营单位经营图书》规定的。” 宋瑞诚一口气说完了自己初步鉴定意见,华敏听得频频点头:“说得有道理,可以认定为非法出版活动吗?” “当然可以,图书出版、印刷、发行,只要一个环节违反出版管理规定就可以认定为非法出版物。此书的出版各个环节全部违规,当然是一起彻头彻尾的非法出版活动案。况且涉及上百万元的非法经营额,那是非法出版犯罪活动,可以由公安部门立案查处。当然每一个环节的违法行为都要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我这里是凭经验判断。”他脑海中浮现出宋仁善的形象,手段方法几乎一样。 “目前可以下鉴定意见书吗?”华敏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可以,但必须有调查的材料,光凭一本书来推断是不行的。” “我们这里有一封群众的举报信,印证了你上述的判断,能下鉴定吗?”华敏询问道。 “不行,举报信不能作为鉴定依据,必须有纪检或公安部门的调查报告和相关证据才能下达鉴定。”宋瑞诚肯定地答复。 华敏点了点头,她沉思了一下,仿佛很勉强地拿出了一封群众举报信和纪委机关室初步调查报告递给了宋瑞诚,又反复叮嘱,这些材料只能你一个人看,其他人谁也不能说。 “秦局长也不能报告吗?”宋瑞诚抬头看了看华敏好看的杏仁眼问道。 华敏摇了摇头说:“不行,至少现在不行,现在不报告他是为了他好,这人一贯胆小,看到省领导题字、作序,他的头皮就发麻,暂时瞒着他。” “但是,不行。华敏同志这鉴定报告是要他签字才能生效的,你和他保密有必要吗?再说这案件涉及到省里领导干部,比如庄秘书长、陈处长都是他的老上级、老同事,他能签发吗?”宋瑞诚反问道。 “这倒是的,这倒是的。”华敏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他人都不必告诉,知道吗?这是纪律,我会c作好的。至于用什么办法你就别管了。”华敏注视着宋瑞诚充满疑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行。”宋瑞诚简洁而肯定地回答道,然后埋头看信。 举报信的标题很长,《检举揭发“中国罕见以〈中华影像〉社及a省党委政府名义进行行贿、贪污、偷、漏税诈骗性质的智力犯罪分子东方道宽、王立成》,包括附件厚厚一摞。举报信称:a省临江市人东方道宽(男二十八岁,高中文化,中共党员,北京天狼星文化艺术广告传播中心董事长兼主任,《中华影像》杂志社副主编,中国r企业家联谊会秘书长,《r通讯》社社长)。东方道宽十六岁学木工到陵州市打工,后回双山市做建材生意,出国在泰国做生意,回国后承包《r通讯》社任社长。1997年10月成立北京天狼星文化艺术广告传播中心。1998年在京购房、购车将户口迁入北京。1997年6月以来,以金钱贿赂陵州市有关人员骗取a省政府办a委办(1997)104号文件,《关于协助做好〈走向世界的a省〉大型画册编辑出版工作的通知》。于1997年3月印发八十份抄送有关部委办、厅、局,同时欺骗不明真相的中央、省、市领导组成所谓编委会。非法成立《走向世界的a省》编辑部、招聘人员、设立账号,进行收费约稿等非法出版诈骗活动。从1997年6月至1998年7月骗取我省部、委、办企事业单位共计一千五百余家,骗取金额高达1000余万元,扣除画册成本,招聘人员工资,牟取暴利达700余万元等。信后还附有长长的中央到地方的受贿者名单。 举报信后面是省纪委机关对举报信所提供材料的初步调查核实情况。为了保密起见,纪委通过《走向世界的a省》编辑部在建设银行和浦东发展银行设立的账号,由两家银行的纪检组秘密调阅了往来账目。查明,1996年7月,a省政府办公厅与《中华影像》杂志社商定,共同组织编辑出版《走向世界的a省》宣传a省的改革开放成果,提高a省的国际知名度。为此省政府办公厅在a政办(1996)252号文件中明确成立《走向世界的a省》画册编辑部,由政府秘书长庄洪生、《中华影像》杂志社副主编东方道宽任画册编辑部主编,杂志社专题部主任王立成等人任编辑部办公室负责人;经费由编辑部自筹。此文发各市、区、县办公室及市属有关部门、企事业单位。画册定于1997年12月出版。编辑部日常工作由王立成负责,由政府办公厅信息处处长陈宏生协助。王立成等人凭借省政府办公厅文件以省政府名义(由办公厅出具收据)在全省一千多家企业事业单位共筹集资金898万元(王立成口头向省政府办公厅汇报筹集经费728万元,少报170万元)。另据了解,王立成等人在去企业收费约稿时,还私自以省政府工作人员名义印制名片“a省人民政府《走向世界的a省》大型画册编委会”。画册编辑部于1996年9月单独在银行开设账户(印鉴由王立成掌握),到1997年10月5日账上仅剩人民币8447元。据省纪委初步调查,其资金流向混乱,用途不清。其中现金150万元;转入到私人账户350多万元;还有部分资金流向与开展业务明显不符。据省政府办公厅反映画册仅给我省三千册。 上述调查情况,初步印证了举报信反映的情况基本属实。宋瑞诚看了材料后坚持这是一起非法经营数额特别巨大,策划周密,内外勾结,骗取政府和企业资金,性质恶劣的非法出版犯罪活动案。 他向华敏同志明确表示:“坚决听从省纪委的安排,协助纪? 第 19 部分 欲望文 第 20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20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推笠底式穑灾识窳拥姆欠u霭娣缸锘疃浮?br / 他向华敏同志明确表示:“坚决听从省纪委的安排,协助纪委严肃查处此案。” 华敏却笑着说:“按分工,非法出版案应由你们主抓,应是我们协助你们查处这起案件,涉及党和政府内部违纪人员的查处,我们义不容辞。” 宋瑞诚宽厚地笑笑说:“还是不分你我,为了一个共同目标抓好此案,你们的权威比我们高得多,协调能力也比我们强得多。”他们握手告别。 天空下起了小雨,宋瑞诚飞身跨上他的那辆旧自行车,消失在绵绵细雨之中。 两周之后的一天上午,秦东方推开办公室的门,准备泡上人参茶,浏览一下当天的报纸。机要室就送来一份特快专递。他瞄了一眼特快专递的寄发地址是北京全国“扫黄打非”办公室。看这信封是鼓鼓的、厚厚的、沉甸甸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剪开封口,抽出信函。一封是全国“扫黄”办来的函件加附件,另一封是批转群众举报信。他先看“扫黄”办的督办函:给a省“扫黄”办的案件督办函a省“扫黄打非”办公室:有关东方道宽等非法出版《走向世界的a省》等大型画册举报及案件材料已于日前寄给你们。此案作案手段恶劣,数额巨大,又涉及到干部腐败问题。不仅对出版物市场产生强烈冲击,使国家税收大量流失,对社会也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全国“扫黄”办对此案非常重视,现特将有关材料转你办,请你省立案查处。 1。建议省“扫黄”办立即将此案情况向省委、省政府分管领导、省纪委领导汇报,争取尽快成立以纪委、公安、监察及出版,“扫黄”办等部门组成的联合专案组,对此案依法查处。 2。省“扫黄”办、出版印刷局要抓紧对出版物的鉴定工作,尽快详细查清画册的出版、印制和发行情况。 3。案件的调查和查处情况以及遇到的问题应及时与全国“扫黄”办取得联系,随时汇报,以便我办及时掌握情况,帮助协调。如有必要,在案件查处过程中,我办可以召开有关部门参加的案件协调会,以便案件得以顺利结案。 4。此案拟列入1999年度扫黄打非集中行动中全国“扫黄”办督办的大案。 全国“扫黄打非”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秦东方翻看着那厚厚一沓举报材料,随手摘下近视眼镜。轻轻按摩了一下有点发酸发涩的眼珠,仰靠在皮转椅上定了定神继续翻看那封群众举报信,他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仔细看起来,那封举报信举报的竟是庄秘书长的夫人、南郊区的李慧敏书记以香港书号也即是利用“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的书号非法出版《养生精华》一书,强行向a省有关市、县中、小学生推销的问题。这使他想起了魏武斌他们暗访临港正威印刷厂时,曾经汇报到这本书的印制情况,现在怎么又闹到了全国“扫黄”办呢?唉,这个庄氏夫妇哟,真不是省油的灯,怎地又偏偏轮到了我分管的这个部门来查了呢?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他感到有点不寒而栗。他看全国“扫黄”办的人民来信批转单上批的是:“请a省‘扫黄’办调查,如情况属实应予查处”,口吻并不十分严厉。他想了想,在批转单的右上角批示道:请陵州市红旗主任阅,并组织力量调查,调查结果报省“扫黄”办。他想把这个烫手山芋推给那个牛烘烘的公j主任去办。免得他直接面对庄、李二人。万一扳不倒他们自己也好有个回旋的余地。万一问题严重,正好借助钟馗打鬼。 全国“扫黄”办的两封函件,尤其是那封批转的人民来信及附件材料,看得秦东方心惊r跳,脊背上冷汗直冒,说明案件本身的复杂性,内里乾坤有些是普通人看不透的,况且他还戴着近视眼镜。那些涉及省里高层领导的事,那些涉及中央一些部门出版单位的事儿,都是癞痢头的事,是难以理清的,那都是些有着超越于案件本身性质之外政治背景的单位和人物,就像是孙悟空遇到了如来佛、太上老君的坐骑流窜人间为非作歹,孙大圣纵有浑身本事,也降服不了这些带有官方色彩的妖魔鬼怪。这些怪物摇身一变乃是天上的神仙。孟子说:“为政不难,不获罪于巨室。”什么“为政”,应当说是为官不难,不得罪于权势。这两起看上去简单而普通的非法出版案,却有超乎于经济因素之外的政治背景,还是把问题考虑得复杂点儿好,小心谨慎,多请示,多汇报,免得出事儿,这全国“扫黄”办一列为全国大案,中央两办文件一转发,省里领导会对我怎么看,还是家丑不可外扬呀。他拨了一个电话给全国“扫黄”办案件协调处处长,诚恳地说:“处长大姐哎,寄的材料收到了,我a省一定将这两起案件认真查结,好给全国‘扫黄’办一个交待,这全国大案就不必立了吧。” 随后他又拨了一个电话给省政府吴长昆副省长,简单地汇报了案情,将全国“扫黄”办的督办函和举报材料及附件寄给了吴省长,让分管省长去定夺。同日又将材料复印给了省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赵为民。第二天赵为民书记的批示就转到了出版印刷局:拟请省“扫黄”办组织力量进行查处。必要时可由省公安厅、省纪委协助,请童副书记、吴副省长阅示。 又过了三天,吴副省长和童副书记也画圈批示同意为民同志意见,希望认真查处。 这样所有该走的程序都走完了,秦东方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心想这题字的、作序的省领导都批示同意查处了,怕什么呢。领导也不是神呢,哪里知道骗子是为了拿那字和作的序为自己作障眼去骗钱呢。只是听说,吴、童二位私下里颇有怨言。这老赵也是的,你们早就在暗中调查这画册诈钱的事,为什么不给我们打个招呼呢。否则,我们也不会去题那字、写那序了。不过省里那么多钱给姓东方的小子骗去了,还是查查清楚的好。 10月30日,案件协调会在a省出版印刷局五楼会议室举行。a省公安厅副厅长李树春带着沈剑军处长器宇轩昂地走进会议室。秦东方带着宋瑞诚早早在会议室等候。李副厅长与秦副局长热烈握手,像是老朋友那样,只差没有拥抱。秦副局长将自己的副手宋瑞诚介绍给了李副厅长。李副厅长只是象征性地用手掌与宋瑞诚的手掌轻轻拍了一下,算是握过了手。这种不经意的动作显示着一种等级上的差别,是厅长与处长的等距离接触,没有平等的朋友关系那样随意和热烈,想这秦东方与沈剑军的握手方式也同李副厅长一样,一种上下有序的等距离礼仪。使宋瑞诚感觉这李树春副厅长是有经验的政府官员。李副厅长皮肤黧黑,身材魁梧,穿着一身合体的浅灰色西装,国字形四方脸上嵌着一对虎虎有神的大眼睛,夹花的大背头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他说话中气很足,很有磁性,朗朗笑声,伴随着幅度很大的动作,像是一个指挥作战的军人,与秦东方形成鲜明的对比。秦东方说话细声细气,白皙的长脸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由于度数较深,原本也很大的眼睛,在近视镜片的作用下反而小得像是绿豆大了。他动作文雅娴静,有着静如处子般的风度,这就是赵为民书记手下主抓这个“3。26”案件的文武官员。 龚红旗接到秦东方的批示立即打电话给秦东方,那口吻有点兴奋:“秦局长,你将《养生精华》案批示给市‘扫黄’办查处,是你瞧得起市里的弟兄,我们一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管他牵到什么鸟人,我是龙王宫中也横行的角。军令状我立定了。不过今年全国‘扫黄打非’的先进集体名额你一定要给我们陵州市‘扫黄’办。” 陵州市出版印刷局副局长兼“扫黄”办主任龚红旗带着他的副手康健处长是在会议召开前五分钟才风风火火地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地跨进了会议室。龚红旗推开会议室门就大呼小叫地道:“各位领导都到齐了,小弟迟来一步,是因为路上堵车。失敬,失敬。”说完双手抱拳拱了拱手,那模样就像是一个江湖好汉。李树春奇怪地打量着龚红旗,那脸上就露出很不屑的样子。沈剑军伏在李树春耳边说:“他是陵州市出版印刷局副局长龚红旗。”“就是那个外号叫‘公j’的家伙,我看他不像是干部像个痞子嘛。”沈剑军没有接厅长话。宋瑞诚看到他身边的秦东方嘴角浮现的是无可奈何的笑容。 龚红旗仿佛觉察到省厅省局领导脸上的愠色了,旁若无人地大声命令:“康健,你把我新近出版的小卡片,给首长递上,请他们批评指正。动作要快。” 康健从公文包中摸出一沓印着《龚红旗国画小品集》的中国邮政明信片,恭恭敬敬地递到龚红旗面前。龚红旗拔出签字笔,开始龙飞凤舞地签着李厅长、秦局长、宋主任指正、赐教、清赏一类话。签上名一一分送到各人面前。 宋瑞诚给他递上一杯茶水,他竟很不屑的样子:“这是什么茶,能和我的极品铁观音比。各位首长品尝我带的茶。康健你愣着干什么,赶快给首长们倒水端茶。” 于是他抓出一把把茶叶放到白色的纸杯中。康健一一斟上,给参加会议的同志一一递上。龚红旗那夸张滑稽的举止,把大家都给搞得笑了起来,气氛随之融洽了起来。 八点三十分刚到,面色清瘦爽朗的赵为民副书记准时健步跨进会议室,他身后跟着满面春风的华敏副主任,监察厅厅长省纪委副书记王贤明同志。华敏副主任青春焕发的脸上那对漂亮的杏仁眼波光流动,对着宋瑞诚笑着眨了眨眼睛。宋瑞诚似乎觉察到这小女子在笑什么,那边秦东方心中直纳闷。瞧这两人挤眉弄眼地在干什么。然后三个处长自动坐在了三位领导身边,他们自然地以赵为民书记为中心。 赵为民书记脸色有点苍白,头发已经有点花白了,他每天的工作时间要在十二个小时以上。在a省人民心目中赵为民书记是焦裕禄式的好干部,是周恩来式的人民公仆,不仅生活俭仆到对自己苛刻的地步,而且对工作严谨认真一丝不苟,对党内腐败深恶痛绝。他几乎无任何嗜好。不尝烟酒,不吃宴请。下去检查工作,常年和工作人员吃工作餐,秘书常常提着两只沉甸甸的小皮箱,小皮箱中塞得满满的全是人民来信。他戏称这里全是民声和疾苦,从中可以发现许多有价值的线索,严惩党内的贪官污吏和社会上的不法之徒。曾几何时,他从小皮箱中的人民来信中发现那起影响全国,涉及到党内的非法集资案线索,将一个个贪官污吏送进了监狱,将一批批违法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为此,他被中纪委树为反腐倡廉的标兵并记一等功。这在全国数以千计的副省级干部中仅此一人。他的妻子长年瘫痪在床,女儿为了照顾病瘫的母亲和一心为公的父亲延误了婚期,至今未婚。每当人们在深夜漫步于林y密布的省委大院,那幢矗立在暗夜林y中的古色古香的书记楼惟一亮着灯光的窗口,就是赵为民书记的办公室。此刻,他笑眯眯地看着起立迎接他到来的文武官员们,亲切地招呼大家坐下。 会议由监察厅长、纪委副书记王贤明同志主持。王贤明只有四十五岁,他是局级干部中的少壮派,三十三岁上就做到县委书记,三十五岁就当上团省委书记。官场的历练使他显得成熟而又干练。他先请宋瑞诚汇报全案情况。 宋瑞诚旁若无人,侃侃而谈,介绍案情,分析情况及案件适用的法律条款和案件的查处方法,条分缕析,清清楚楚,纪委两位书记听了频频点头,秦东方局长面带笑容,自然为部下出色表现感到满意。 紧接着李树春副厅长发言。李树春慢条斯理,不慌不忙,他也像是一个胸有成竹的足球运动员,将球牢牢地踢到了出版印刷局的球门内。他认为这画册内容是好的,是宣传a省改革开放的,目的是为了将a省介绍给全世界,而且政府办公厅也发了文,其合法性应当无疑问,即使用了香港书号那也是小小的违规行为,交由出版印刷管理部门查处即行,不用小题大做,大动干戈,无须公安介入。至于李慧敏书记的《养生精华》至多也是违规出版问题,不至于动用公安部门介入,况且还牵扯到这么多领导干部,大动干戈,引发舆论关注,万一捅出去既影响领导同志威信,也影响到党在群众中的威望,暴露出a省干部管理和市场管理中的问题,影响a省的形象,不利于社会稳定。 这边宋瑞诚急了,他想跳起来反驳李副厅长的意见,却被华敏用眼色制止了。她拉了拉宋瑞诚衣角轻轻地说:“你急什么,有赵书记呢。”宋瑞诚瞄了一眼赵书记,看他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李树春,仿佛很感兴趣似的,看不出有任何不赞成他发言的表情。宋瑞诚感到有点失落。 这边李树春意犹未尽,点着沈剑军说:“小沈,你说说意见。” 沈剑军舔了舔嘴唇说:“刚才李厅长的意见我完全同意,至于内容方面究竟能否全面展示我a省改革开放的面貌,应由出版部门组织专家鉴定。至于使用香港书号在大陆出书的问题,国家新闻出版管理部门早有规定属出版诈骗。‘收费约稿’也是违反现行法规的,而且巨额资金去向不明,这一点纪委已经查明,我看可以立案。至于立行政案还是刑事案,我看先立行政案,我们公安配合;如确实构成犯罪,再以我们为主由行政方面配合,总之不能让违法犯罪分子逃脱法网。对于《走向世界的a省》一案,因涉案资金大,我以为应先以行政案件入手,如涉嫌刑事,我们立即介入。至于《养生精华》一案,我的意见拟由陵州市组织力量以行政执法为主,涉嫌犯罪的可由行政管理部门移交公安查处,两案有分有合,以查清事实,依法处理为目的。” 宋瑞诚觉得这小子话说得滴水不漏,明是赞成了李副厅长,暗中却是赞成了自己的意见。他明显感到了李副厅长对这位部下不满的脸色。沈剑军则装着不知道似的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公安战士坚决按照省厅领导的意见,在省纪委领导下与出版印刷部门同志一起坚决将此案查彻底。”说完竟傻傻地向李副厅长笑了笑。李副厅长则愠怒地侧过脸去,不理睬他讨好的微笑。 最后赵书记笑眯眯地作了总结,他说:“刚才大家谈了很好的意见。我说几点看法供同志们参考:一、此案的性质,我看不用再争论了,全国‘扫黄’办督办函已谈得很清楚,‘作案手段恶劣,数额巨大,又涉及到干部腐败的问题’,我同意国家、省‘扫黄’办的意见,由纪检、公安、出版‘扫黄’部门组成专案组,由省、市出版文化、公安、监察局的领导组成专案领导小组,具体可以交给发案地的陵州市公安局办理。二、省‘扫黄’办和印刷出版局尽快做出鉴定,专案组可尽快开展前期调查,锁定证据,查明作案人员的真实身份,逮捕犯罪嫌疑人,追缴被非法转移的巨额集资款项,决不能让犯罪分子在经济上占便宜,挽回国家损失。三、涉及其他省、市的线索整理出来由公安、出版印刷部门转公安部、全国‘扫黄’办协查。四、在查处案件的过程中特别要注意涉及有关案中案的线索,不管是什么人,坚决一查到底。五、李慧敏同志利用香港书号出版《养生精华》的案件要区别罪、错,是违规还是违法,是违反行政管理法规还是涉及刑法,关键看事实,两案有联系,也有区别,我同意《走向世界的a省》画册一案由公安为主,出版印刷管理部门配合。《养生精华》一案,印刷出版管理部门为主,公安配合,分工不分家,依法查处。各路诸侯,你们有什么不同意见?”赵为民书记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双指夹着铅笔指点着到会省、市部门的同志说,脸上仍然漾着微笑。 领导同志一锤定音,各路诸侯无话可说,“3。26”专案正式上马。华敏、宋瑞诚、沈剑军三人相视而笑。李副厅长悻悻而去,他独自一人气冲冲地向楼下他的奔驰大轿车走去。小沈紧追快追才赶上他军人的步伐,他恨不得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扔在这里,独自一人赶回厅里去。 龚红旗围着宋瑞诚,翻看着宋瑞诚移交的《关于陵州市南郊区委书记李慧敏非法出版〈养生精华〉并强行向中小学生摊销的举报信》,望着宋瑞诚诡诡谲谲的一脸坏笑。宋瑞诚奇怪地问:“老龚你笑什么?” “瑞诚,你不知道,这信是我的杰作,但事实是毋庸置疑的,如今这世道,不拉大旗作虎皮,很多事都难办呢?地方保护、行政保护使我们不得不玩点权术,耍点手腕,这叫以毒攻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看这信转了一圈,又转回到我这儿了。” 华敏凑了上来:“老龚的话有道理。”说完和宋瑞诚挤了挤眼,复又笑出了声。只有秦东方看着他们像是演戏似的挤眉弄眼,不知其所以然。 下楼时华敏对宋瑞诚说:“我说老宋你不要急嘛,干吗要和李树春去争呢,最后由赵书记定夺嘛,这案子只要上了马就在我省纪委掌控之下,想要下马就难喽。这李副厅长嘛,长期管刑侦对出版战线的复杂情况不甚了解。对了,你仔细看这画册没有,上面有不少他们公安系统的入编单位呢,听说是李副厅长牵的线呢,别忘记李副厅长与庄洪生都是双山市老乡,你瞧这编委中的杨敢之也是双山市人呢。他们怎么可能同意立案查自己呢?嘻嘻……你老兄说话办事要动脑筋,涉及到政府部门情况就复杂了一点,不是你我想象得那样简单,同样要讲策略,讲政治策略,不能一味硬拼。”说完又向宋瑞诚神秘地眨了眨眼。 宋瑞诚仿佛猛然有所醒悟:“你这小女子,竟然拉到我全国‘扫黄’办的大旗来作虎皮了,玩政治策略玩到自己老公头上了,狡猾狡猾地。” “这可是你说的,这打击非法出版活动的事本身就是归你们‘扫黄打非’办负责,职责所在,义不容辞嘛,举报人完全有可能向省、市、中央同时写信的。我和龚红旗的策略是不谋而合的,我瞒着东方是组织纪律强,也是为东方他好,他这人一辈子小心谨慎,这是他的长处。这次他按程序办,办得就很好,你说不是吗?下面我们都要在他的领导下干活,你小子要是敢对他老滋老味的,脑后长反骨,看我怎么治你,他可是老实人,也是一个聪明人,你别以下凌上噢!”华敏不客气地警告宋瑞诚,那口气可是开玩笑式的。 “夫人此言差矣,秦东方他是局长,‘扫黄’办主任,我只有听吆喝的份,哪敢欺负他。你老公也非等闲之辈啊!不过这回他把这全国大案可搅黄了,我是有点看法的。不然拿着中央两办文件去调查取证有多方便呢。”宋瑞诚解释着。 “他怎么知道此案的内里乾坤,前因后果?这么办完全是从大局考虑,是可以理解的。”华敏也许意识到说漏了嘴,立即打住话头。 她接着说:“宋瑞诚我倒要警告你,外界传说你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尤其是对领导常常不放在眼里,有人说你是特殊主任呢?是不是有这事?” 宋瑞诚接口说:“你哪里听来的这些谣言,那完全是污蔑不实之词,本主任一不多占住房,二不拈花惹草,无非秉性耿直了点,喜欢说说真话而已,行出于众人必非之哩。对你家老秦,你就不能吹吹枕头风,让他和你在政治上保持一致。” “本夫人没有这个习惯,枕头上不谈国事、政事,只谈家事和房事。这是原则,至于在政治上我们都应当和党中央保持一致。东方他原则性是很强的,有时他很固执,非别人能够控制得了的,不过他本质上是个好人。” “老公是自己的好,老婆可是别人的好呀。”宋瑞诚油条兮兮地笑着说。 “你小子别贫嘴,想吃我的豆腐。”华敏一脸正色地说。 “岂敢,岂敢,哈……哈……” 他们就这一路说说笑笑地下了楼,华敏紧随着赵书记,王书记钻进了黑色奥迪车。 龚红旗是和秦东方一起下楼的。他急于表功似的伏在东方的耳边,故作神秘地说:“秦局长,你知道这拉大旗作虎皮,去吓唬贪官污吏的妙计是谁出的吗?”不等秦东方回答,他骄傲地指着自己的鼻尖说,“是卑职,那封举报信是卑职根据南帆提供的素材编写的。” 秦东方严肃地说:“你别胡说八道呀,李慧敏同志还是很有能力、魄力的领导,你怎么能说贪官污吏呢?” “贪不贪我不好说,但那用学生口袋中的钱为自己脸上贴金的做派,至少是她从政生涯的污点,那还不叫污吏?她搞的那条电子一条街上到处都是盗版制品,叫我当区委书记,我保管一个星期将这条街治理好。” “你呀,也别吹牛。” “我吹牛,区委书记我是干过的,你这人小心有余,胆识不足呀,树上掉下一片叶子也怕砸破头呢。”龚红旗大言不惭地说。 “涉及到领导干部的事,还是谨慎为好呀,你知道李慧敏背后是谁吗?” “是谁,不就是那个庄洪生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大爷我是龙王宫中也横行的主,我怕谁呀!走,康健!”说完头也不回地直奔自己的白色桑塔纳。 看着龚红旗大摇大摆的公子哥儿做派,秦东方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突然想起来,他应当送一送省委赵为民副书记的,但赵为民的车已开出了大门。 《中华影像》杂志社专题部的王立成做梦也未想到,当他被派出所的民警客客气气地请到所里去谈谈单位的消防工作后,就再也没有回到那幢别致的小楼,以后他就被投入了北京市公安局的看守所。 一天以后他被戴着手铐,屈辱地由两名彪形大汉,他们是陵州市公安局的刑警押上了南去的火车。从那时他就开始了他再一次的囚徒生活。 王立成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那过去充满着难以言说的辛酸,他想这也许是命,是由冥冥中的神所掌握的。 一年前,他终于被提前释放了。那天,他提着网兜,满脸迷惘地走出那个灰色的高墙灰色的铁门。冬天气候很冷,那个农场满目是寒风中萧瑟发抖的芦苇,显得分外凄凉。那天的阳光倒是十分明媚的,久处高墙之内,突然获得自由,使他还不太习惯这明媚的阳光。他眯缝着双眼,看着高高蓝天上的阳光。他感觉到这个洒满阳光的世界有些陌生,他不知道他要到什么地方去,今后的前程在何方?回家,这家自从他被判刑后就已经散了架。妻子在他第二次被公安带走的那个晚上就用绳索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寡母,这位1947年就入党的老共产党员,当年稽昌明在太阳湖游击队赫赫有名的女战士为了他的事哭瞎了双眼。父亲在抗美援朝的战火中牺牲。儿子已自食其力去了南方的城市打工。正当他茫然四顾,不知迈向何方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声音清脆洪亮以至于在这空旷而又人烟稀少的海边农场显得有点刺耳,就像是寒风中飘动着的一团火焰,使他感到了一丝温暖,使他麻木的心灵有了一丝颤动。那声音分明是叫着他名字“世牛哥,世牛哥”,几年的牢狱生涯使他对这个名字已有点陌生了,他在监狱里农场服刑从来是被叫着“13号”或者“王世牛”的。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到了停在他身旁的黑色奥迪轿车中探出来的那一张似曾相识的白脸。这脸他很眼熟,圆圆的脑壳梳着一个大背头,大背头是藏在一顶咖啡色的绒线贝雷帽当中。宽宽的玳瑁边眼镜后面藏着的眼睛炯炯有神。人到中年脸庞线条的圆润,肤色的细腻白皙,使这个穿着名贵的意大利皮风衣的男人有点气度不凡,再加上他驾驶着的德国进口的奥迪28,使他实在不敢想象这个熟悉的声音,曾经是他在乡政府当秘书时的木工,后来成了他小舅子的宋仁善。那声音把他的思绪带到了他也曾经辉煌的过去,小舅子文化程度不高却极为精明,不,简直可以说是聪明绝顶。如果说他是乡里的大才子,宋仁善就是小才子,大才子擅长琴棋书画,小才子会木工、油漆工,会开车,还会为人装潢房屋。他怎么能够想象到眼前这个中年发福,穿着得体的人物,是当年朴实憨厚的油漆工小宋呢。 小舅子打开车门,脸上堆着亲切的笑容:“世牛哥,我是来接你的。” “接我?”他有点不相信。 “对,是来接你的。”妹夫高兴地说。 他茫然地望着寒风中摇曳的芦荡摇了摇了头:“我是什么人?咋有身份坐你这高级轿车?” “世牛哥,你是有能力的人,不能一朝落魄,就永远地消沉下去。你跟我干吧,你当过秘书,文字能力强,又懂得出版,做过书;你多才多艺,书法,美术,园艺,摄影都能来两下子。小舅子我这摊子搞得很大,正需要人。更重要的是你曾在政府干过,懂得官场游戏规则。我想你是否极泰来了,你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什么来着的?” 他记起来了,那个孟夫子的话,他接道:“行拂乱其所为也。” “对!”小舅子优雅地甩给他一支中华烟,用镀金的打火机为他点上烟,接着又甩给了他一张名片。名片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这张白纸上密密麻麻地印着一大堆的头衔:《中华影像》杂志社副总编辑、中国r企业家联谊会秘书长、《r通讯》社社长、北京天狼星文化艺术广告传播中心董事长、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兼临港印刷股份公司董事长,名字都改成了“东方道宽”。这一堆头衔熠熠生着耀眼的金光,照得他眼花缭乱,他有点不太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他问道:“我能干什么呢?” “你就来当我的办公室主任兼专题部主任吧,我保证你很快富起来。” 他也许被这样的挫折给搞怕了,也许被小舅子一大堆头衔弄迷糊了,他有点怀疑地问道:“仁善,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身份是真的假的?” “世牛哥,你别再叫我宋仁善了,那个宋仁善早就随着岁月死掉了,我现在叫‘东方道宽’,你不觉得我们面前的道路是十分宽畅的吗,人哪能老走背字呢?我告诉你我这些头衔全部是真的,没有一个是假的,我这是孙悟空,已从花果山的猴王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修成正果了,你相信命吗?我们应当是时来运转了。我现在摊子铺得很大,需要你这样的我信得过的人来帮我一把。”说完这个名叫东方道宽的人递过来一个印着“r部r企业家联谊会”字样的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他的身份证、工作证、记者证等证件,还有厚厚一沓人民币。他眼眶有点湿润了,他从此时开始,就成了“王立成”,一个立志成材的崭新的人,他找到了当年在镇政府当秘书的感觉。 “世牛哥,不!现在我可称你王主任,你先休息休息,换换行头,洗洗澡,染染发,剃剃胡须,完完全全把那个囚犯的身份忘掉,找回当国家干部的感觉。然后,回去看看老娘,娘已搬到我给她盖的新房子去了。然后,随我到北京闯天下,兄弟我已为你准备好了一切。包括住房、新媳妇。” 这会儿,他已靠在轿车舒适的皮靠椅上和东方老板——自己的妹夫说着话了。言语不禁多了几分尊敬的谦恭,他想表示一些什么“士为知己者死”之类的想法,但他感到说这些话太俗,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眶中饱含着热泪。他泪眼婆娑中看到反光镜中的宋仁善,不!东方老板,自己的妹夫,正微笑着看他。那神情有点意味深长。 他的悲剧是自从追随他的小舅老爷东方道宽,由家乡的双山市转向北京从而埋下今天罹难的种子。这种子就是他对于金钱的渴望和急于改善刑满释放后衣食无着的生活,而在一种难以平息的欲望里播下的。他原来有一个平静而幸福的家庭,自从妻子给那个人面兽心的稽大公子稽胜利qg后,他的悲剧人生就开始了。他希望那个聪明能干的舅老爷宋仁善,也许能使自己的命运发生巨大的转折。小舅子无疑是非常能干的,能在短短的几年内由一个一文不名的油漆工、木工,成为市里有名望的青年企业家,上了报纸,发了财,后来竟然在京城买了房子,带出了家乡一批贫寒的乡亲,这些土里土气的乡下人,没过几年就融入了城市的生活,穿名牌西装,戴名牌手表,手持大哥大,一副大款派头。“皮尔卡丹、劳力士、卡谛诺、凯迪拉克、摩托罗拉”这些城里人讲起来都拗口的名词,他们以那南腔北调的夹生普通话说得那么随意而流利。这一切都构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怪圈,是那样炫目,是那么诱人。妹夫原本是一个不起眼的油漆工、省委党校函授大专毕业的乡镇小百姓,情不自禁地想把那迷人的光环戴在脖子上,使通体发出金光。金光灿灿的人生无疑是他头脑中的灿烂梦想。当然,这金光不仅仅是身份,而且还有身份带来的荣耀,荣耀带来的滚滚财富,小舅子的身份越来越多,小舅子的财富像滚雪球似的以几何级数增长。最近小舅子竟然把a省用于出画册,从企业集资的110万款子,打到临江双山市的梨庄正威印刷厂,收购了这个拥有一百五十多号工人的中型印刷厂,成了真正的这家全民企业的法人代表,拥有这家资产真正的支配权。这样小舅子那浑身闪光的头衔又增加了一个印刷厂董事长的名头。这就有如变魔术那样,使他眼花缭乱,像是东方夜谭那样使人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的事还在后面。小舅子以解决印刷厂生产流动资金和安置困难职工为名竟然和庄秘书长的儿子庄晓强联手把工厂二千五百平方米的厂房给拆了,将土地卖给了双山市地税局盖什么培训中心,光卖地就得了600多万。这就是成语中所说的点石成金,撒豆成兵的本事。点石成金者,以百万资金为资本眨眼间就变成了600多万元,是资本进入市场c作后的效益;撒豆成兵者,就是小舅子那些土里土气的农家乡亲们转眼间就成了拥有科级、处级头衔的,让一辈子为这位子奋斗,靠勤奋工作,靠吹牛拍马,靠察言观色,靠揣摩上级心思挣那一官半职的小公务员瞠目结舌,羡慕不已。那些土老二,现在一个个西装革履,成了“r通讯”社和《中华影像》杂志社这分社、那分社的社长,一个个人模狗样地提着大哥大,晃着记者证,满政府机关大院乱窜,与那些厅长、局长、处长称兄道弟。 王世牛看到这些他眼馋,想到这些他心动。妹夫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拍着他的肩膀说:“立成,跟我干好了,那个小书商,那鬼差事哪是咱大男人干的,和我上北京,我给你个正处级办公室主任干干咋样。”他跟着小舅子上了北京,他和妹夫一样身兼了几个办公室的主任,如果说妹夫他是金光盖顶,而他则是银辉笼罩,他是《r通讯》社、r联谊会办公室和《中华影像》杂志社专题部的主任。可谓应了那句老话,朝为阶下囚,夕成人上人。如果说小舅子开的是正部级干部坐的黑色奥迪28;他开的却是正处级干部坐的红色桑塔纳,当然这车在北京的那些小处长们是坐不上的,只有陵州市的局长一级干部才能坐到。而小舅子为自己和他进行了长远的设计,他们既然成为了永久的北京市民,方庄那儿长江房地产开发公司不是开发了成片的高级住宅吗?妹夫灵机一动,从临港印刷厂卖地款中拨出140多万调到r通讯社。又以小舅子和他的名义将这款预付给了开发公司,订了两套住房。小舅老爷是正司局级干部当然应该住一百二十多平方米。他这个正处级干部心安理得地住八十平方米,今年年底就可搬进新房,到那时他将和那个娇艳欲滴的漂亮姐方晶举行隆重的婚礼。 方晶小姐也是农村妹,不过这几年跟着妹夫到了京城,已是模样大变了,妹夫身边美女如云,清一色家乡人,个个靓丽出众,妹夫爱事业,更爱美人,这是英雄本色,无可非议,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连舅媳妇都能容忍,他这当姐夫的烦哪门心思,去管那破事儿,只要他不抛弃老婆,玩多少女人是男人的本事。方晶小姐长着椭圆形的脸,皮肤雪白粉嫩,身材高挑颀长,那线条那身材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心动,尤其那对高耸的茹房,宛如两个凸出的皮球,把那罩在天鹅绒圆领衫外面的窄腰两面穿小马夹撑得鼓鼓囊囊的,那条窄窄的美国牛仔裤把那滚圆的小p股包裹得r嘟嘟的,很性感的样子,惹得他不由得心痒难熬。方小姐只有二十六岁,和他差着好几十岁呢,能看上了他这个半老头子,这使他有着某种老牛吃嫩草的幸福感。方小姐讲着一口标准的京腔普通话,剪着齐耳短发,简直像一个可爱的洋娃娃,可爱的洋娃娃正在和那个非常权威的部院策划出版一本《中国官》的大型画册,编辑部的大印已刻制完成,冠以那个部院大名的编辑部介绍信和工作证也印制完成。如今他们完全可以像是那个部院干部那样佩戴着印有国徽贴有自己照片的胸牌,昂首挺胸,旁若无人地穿过戒备森严的岗哨,如入无人之境地穿堂入室,那感觉真是好极了。 妻子死后,王立成那时孤身一人。方小姐青春焕发,性感迷人,孤男寡女的,又在一个专题部工作,再说他虽然已有五十岁,但模样绝对不像那个年龄的人,尤其是进了北京当了正处级主任后,如果不开口谁也不会猜到他是a省角落里小城镇来的人。那宽宽的胸膛,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别人都说他像香港明星刘德华呢。就在那个秋雨绵绵惹人愁思的晚上,在惨白的日光灯下,他们在办公室的皮沙发上完成了神圣的结合。当他气喘如牛地在她那美妙绝伦的身体上完成了那道最后的程序后,发现长着娃娃脸的方小姐已不是处女,他知道那是强悍如虎的小舅子所留下的美妙纪念,这虽有点小小的遗憾,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方小姐进一步探索的兴趣,因为他已是一个孩子的父亲,妻子已去世多年,他性欲压抑得实在太久太久,如果不是这位娇艳美丽的方小姐娴熟的性技的挑逗,他也许真的已完完全全地忘记了性为何物了。然而,他在方小姐身上真正地品尝到了梅开二度、枯木逢春的幸福感。他仿佛觉得自己又年轻了起来。他一只手轻轻地抚摩着方小姐光滑的脊背,一只手抚弄着她丰满的茹房,给她浪潮退却时最后的爱抚。他轻轻地用耳语般的腔调说:“晶,你真美,我愿爱你到永远,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方小姐紧闭的双眼微微睁了开来,她眼中泪光莹莹说:“成哥,这是真的吗?”他肯定地点点头说:“是真的。”他们又长久地拥抱在一起热烈相吻。 不到一周时间,方小姐被妹夫任命为《中华影像》杂志社专题部副主任,括弧中写的是副处级。王立成和方小姐开始像夫妻那样同居了。十六岁的儿子被他接到了北京,他花大价钱,把儿子安置在北京大学的成人学院就学,下决心要把儿子培养成才。他们准备一旦新房落成就结婚。 而现在这一切却像是肥皂泡一样破灭了。想到这里他热泪涟涟。 在派出所他见到了来自a省的沈处长和两名威武的警官,他和沈处长相对视时,他明白了一切 第 20 部分 欲望文 第 21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2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而现在这一切却像是肥皂泡一样破灭了。想到这里他热泪涟涟。 在派出所他见到了来自a省的沈处长和两名威武的警官,他和沈处长相对视时,他明白了一切,他有点羞愧地低下了头。他和沈处长是老相识了。随后他被带到北京市公安分局的十四处,接受两位警官的严厉的盘问:照例是年龄、姓名、籍贯,然后身份,他有点底气不足地报了那个正处级的《中华影像》专题部主任的职务。 “你是《中华影像》正式在编人员吗?”讯问的警官问。 “不是。” “你有新闻出版方面的职称吗?” “没有。” “那么你有什么资格从事新闻出版方面的工作?” 他沉默不语。 随后他交待了他到a省与庄洪生秘书长和陈宏平处长等人策划出版《走向世界的a省》的过程,他的交待与专案组掌握的材料是吻合的。他一再声明,他策划这画册只是牵线接头与庄洪生秘书长签了合同,具体c作是由公司另一骨干隋大成干的。隋大成是项目承包人,他具体负责《走向世界的a省》编辑部工作,所有的钱款收取转递均由隋负责。他是按规定拿了21万元的提成。隋大成人不在北京,到a省回家探亲去了,也可能到内蒙古去了,因为他正与内蒙古自治区的一个委员会策划一个《走向世界的内蒙古》的画册。至于我们的东方社长他在我到派出所前二十分钟去机场到珠海去了。 当警官们在楼下的讯问室对王立成进行讯问时,沈剑军处长和宋瑞诚副主任正在楼上焦急地来回走动、徘徊。时间已是当晚二十三时,而直到目前为止,一应司法手续尚未传来,明天即将对所谓《中华影像》杂志社专题部进行搜查,对涉案嫌疑人进行刑事拘留,对《中华影像》专题部房产、银行账户进行冻结。在公安部有关部门的协调下,北京市公安局十四处表示了最大的诚意,给予全力的配合,要人给人,要车给车,使沈剑军感动得不得了。现在王立成的初步交待已全面验证了这个所谓的《中华影像》专题部是非法设立的出版机构,他们的非法出版犯罪活动正如宋瑞诚预料的那样,牌子是买来的,完全可以端掉这个窝点。而陵州市的城中分局却找不到一个做主的人,他抓耳挠腮无计可施。打电话到分局指挥室,指挥室那个值班员牛b烘烘不把他这个省厅的处长放在眼里,借口说是局长不在,他不能传递任何法律手续。请他把局长给找出来,他说局长去向不明。沈处长给局长挂手机,手机关机。打传呼,传呼不回。怎么办呢?他清楚这次外出追捕东方道宽,搜查窝点的任务是他负总责,万一人犯逃跑,赃款赃物转移,本案将无法了结。月色如水,他在庭院漫步,与正在月光下徘徊的宋瑞诚相遇。 “老伙计,你对此案有什么看法?”他在黑暗中问。 “我刚才听了王立成也就是我们的老对手王世牛的交待,对此案性质的认识有把握了。这是一起性质严重、作案手段严密,有组织地借助政府部门权威攫取国家企事业单位资产的非法出版案,不是基层公安部门办惯了的一般刑事案件,基层公安部门对这类涉及出版的文化类型智力犯罪案件遇到的不多,没有经验,顾虑也多。城中分局长也就是你在派出所工作的老同事,当时不是答应带好手续来办案的吗?临走又变卦说是随要随传,并说已关照值班员。到现在你看联系不上,这恐怕另有原因啊。”宋瑞诚提醒道。 沈剑军忧虑地说:“查处此案,厅里的李副厅长就有不同意见。那天,我跟着他车子回厅里时,他在车里把我好一阵子训斥,板着脸说,小沈你怎么这么不成熟,领导已表过态了,你应该顺着厅领导的意见说,怎么能自说自话,这是无组织无纪律不知天高地厚。我只好听训,好在他不管我处,我也不管他个d蛋。后来我专程到在省委党校学习的黄副厅长那儿汇报。黄副厅长态度明确,坚决按赵书记的指示办,厅里一把手态度也很明确,我怕什么。现在惟一的办法只有请华敏主任出面,敦请城中局局长立即把手续传到北京、广东,我想明天分三路,我带一路和魏武斌去捉拿东方道宽;你带一路和分局小李、小武,由全国‘扫黄’办的北京市局同志配合对刘家胡同东方道宽的大本营进行搜查。我的部下吴科长和纪委谢科长带一路回陵州与龚红旗会合,请龚红旗组织市公安局搜查《走向世界的a省》驻省城编辑部,赴a省临江的双山市追捕隋大成。兵贵神速,否则总部一动,必将打草惊蛇,要动必须一起动。刘家胡同总部的动作必须放在东方道宽捕获后,否则功败垂成。”沈剑军坚决地说,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黑夜沉沉地笼罩着静谧的小院,二楼刑警队办公室内的日光灯发出惨白的光,专案组的同志静候在传真机旁,焦急地等待着a省城中公安分局发来法律手续。十四处刑警大队的王大队长打着哈欠陪伴着外省来的同行。夜深人静,一辆红色的桑塔纳载着一个漂亮的女人闯进了十四处的小院,她就是方晶小姐。她是来打听她的男朋友王立成消息的。 刑警队王队长接待了她。王队长告诉她,王立成因为嫖娼问题接受公安部门的审查,问题查清自会放他回去。 方晶小姐带着满腹疑惑,自言自语道:“我天天和他住一起,他的情况我了解,他不可能去嫖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王大队长说:“怎么回事,你明天自会明白。” 方小姐开着车悻悻离去。 时间已过零点,华敏与秦东方刚刚躺下。按照习惯华敏仍依在床头看一本小说,秦东方已发出均匀的鼾声。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声惊动了仍在百~万\小!说的华敏和熟睡中的秦东方。秦东方咕咕哝哝地说:“这准是赵书记打来的。”因为没有什么人敢在深夜打电话惊扰他的清梦。赵书记是夜猫子,这电话铃一响全家人都睡不着,省纪委机关传说,千不怕万不怕,就怕赵为民半夜打电话。但是他猜错了,电话是沈剑军从北京打来的。 华敏说:“你睡你的觉,这电话是找我的,北京来的,一定有急事。” “实在对不起,华主任,半夜打扰你了。但没办法,城中分局葛局长办公室电话、手机、bp机全都打不通,分局指挥中心值班室那位老兄派头特别大,非局长发话才肯传手续,没有手续下面的任务无法执行。王立成已被抓获,但只能留滞二十四小时,东方道宽已飞珠海,另一犯罪嫌疑人隋大成已回陵州市,我和老宋商量的意见,明天分兵三路,一路去珠海,一路留京对东方道宽的窝点进行检查,隋大成的问题交给陵州市‘扫黄’办的龚红旗请公安协助解决。你今晚必须找到城中分局的葛局长,请他把手续传到北京市局十四处刑警大队,否则明天的计划就要泡汤。龚红旗这小子有办法,他和城中分局葛胖子是小兄弟,抓隋大成不需多c心。”沈剑军一口气报告完专案组在北京的情况和下步的工作打算。 华敏披衣下床,穿戴整齐,秦东方关心地递上一件外套说:“把这穿上,外面天冷,小心着凉。” 她“噔、噔”地跑下楼去,推下自行车就向分局赶去。 11月,已是仲秋季节,深夜透出微微的凉意,空旷的街道,静寂而寥无人声,偶有疾驶而过的出租车、公共汽车发出喇叭的声响。从华敏家到分局骑车要二十分钟,短短的二十分钟路程,她的内衣已完全透湿。她气喘吁吁地飞身下车,分局大铁门紧闭,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嘭、嘭、嘭”地敲打着铁门,足有十分钟门内才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呀,半夜三更的敲什么,这是公安局,有事明天再来。” 华敏敲着门说:“我是省纪委的,有急事找你们局长。” 看门老头打开铁门,看了看华敏晃在手中的工作证,放她进了分局,并热情地将指挥中心值班室的位置告诉了华敏。华敏的手指已经敲门敲得流出了血,而不自觉。 推开值班室的门,值班人员睡眼惺忪,哈欠连天。看华敏推门进来,他警惕地问:“你什么人,半夜三更到这儿来,这里是公安分局指挥中心,你有什么事?” “我是省纪委的,北京‘3。26’专案组叫你传的手续为什么不传?”她随手将工作证甩了过去。 “葛局长没有关照啊,这手续也得要盖章才行。” “你们局长人到哪儿去了,你立即替我把他找来。”华敏严厉地命令道。 “这半夜惊动局长……”值班人员有点犹豫。 “就按我的意见办,对你的局长说我请他务必到分局来一下。”值班人员一阵忙碌,终于把分局局长找到了。 十分钟后,院子里响起了喇叭声,分局局长驾到。 胖乎乎的葛局长,满脸堆笑地跨进值班室,热情地和华敏握手。华敏心中窝着火,脸上却堆着笑。这边值班员忙不迭地倒水让座。 华敏说:“局长大人你好难找,沈处长在北京打你手机关机,打寻呼你不回,办公室电话没人接,你躲到哪儿去了,又去喝酒了吧?” “华主任,你听我解释,刚才我正在省厅李副厅长办公室谈工作。一般在厅长那儿,我手机、呼机都关闭的,李副厅长还谈到这个案子,说他对这个案子吃不大准,所以这手续嘛我就慎重了一下,不过没关系,他们随要随传,这我已和值班人员关照过了,我们现在实行了案件纠错责任制,办错了案,我可要负责的。”胖子局长解释说。 “这案件是全国‘扫黄’办交办的,是省委赵书记直接抓的,你们市局一把手局长也批示过的,至于性质嘛,省出版印刷局已作了认定,他们也是要负责的。现在应该将手续传过去。”华敏斩钉截铁地说。 十分钟后,焦急地等待在北京市公安局十四处刑警大队传真机旁的沈剑军接到了公安分局局长签发的刑拘东方道宽、王立成,查询、冻结天狼星文化艺术广告传播中心和《中华影像》专题部账户、房产,并对其工作场所依法进行搜查的手续。 垂头丧气的王立成被押解到北京市公安局看守所暂时羁押。 次日中午,华敏同志带领分局两名刑警飞抵北京。晚十九时,王立成被押解回陵州市。一个小时后东方道宽在珠海落入法网。 晚二十一时由华敏、宋瑞诚指挥的联合搜查组在全国“扫黄”办、北京市公安局、北京市“扫黄”办的配合下,由陵州市城中公安局刑警队李队长出面出示搜查令,对地处方庄小区刘家胡同38号的《中华影像》专题部进行搜查。同时全国“扫黄”办同志和宋瑞诚以行政执法的名义,出示执法证对该处进行检查。 沈剑军和魏武斌是凌晨六点三十分登上北京去广州的当日头班飞机。虽然一天一夜未曾休息,他们并不感到疲劳。他们有着一种临战前的兴奋感。 晨曦初露,飞机在白云机场降落。利用飞行间隙时间,他们靠在松软的航空椅背上略略睡了一小觉,让高度紧张的脑子松弛一下。魏武斌鼾声如雷,他不担任何心思。他跟着沈处长,千钧重担自有沈处长承担,他只是助手,他像是一尊心宽体胖的弥勒佛能吃能睡,只有他在挂帅主抓一个案件的时候他才更像一个领兵统帅的将领,此刻他只是沈处长副官、马弁,因而无须像沈处长那样紧张得睡不着觉。 沈剑军双眼紧闭,看上去是在养神,其实他脑海像是滚开的水那样在不断翻腾。过了睡眠的时间,反而了无睡意。他想到他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乡古彭城,那是汉家天子的发祥地,民风剽悍,民心淳朴,英雄辈出。当年刘邦斩白蛇起义就在彭城附近的沛县。因为刘邦的部将樊哙是沛县的屠狗之徒,沛县的狗r名扬全国。吃狗r长大的沛县人,身上总有着一股凛然忠烈之气,那里又是当年淮海战役的会战之处,国共两党的生死拼搏使老辈人记忆犹新,使后来者当仁不让地滋生着某种壮怀激烈的情怀。他生在城市,长在农村。父亲是新中国培养出来的第一代大学生,古沛壮烈之气熔铸着他那豪爽正直的人文情怀,作为有文化的新中国第一代知识分子,华东水利学院毕业的年轻水利专家,理所当然地对当年大跃进中某些领导头脑发热,鼓动全民兴修小水利,忽视对于黄河水患的根本治理,浪费国家资财的浮夸风持怀疑态度。虽然历史的事实证明父亲的预感是正确的,小水利没有从根本上缓解黄河水患,而且滋长了各自为政,地方保护,以邻为壑的歪风。大自然以百倍的疯狂,报复了人类的自私、盲目和蛮干,那年古沛州千顷良田被淹没,导致父老乡亲流离失所,使已被打为右派,下放农村的父亲热泪涟涟,而又无可奈何。沈剑军降生于三年自然灾害的年头,目睹了家乡的贫困,在这个落难的知识分子家庭,他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尤其是父亲的刚烈性格,强烈的入世情怀,对他今后的性格养成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文化大革命”中父亲的遭遇雪上加霜,他竟然认为中央打倒刘少奇的政治决策是极端错误的。一连串不公正的待遇,政治上的高压使父亲的精神崩溃,神经错乱,那时他家住的只是几间茅草土屋,父亲每天手中缠绕着地瓜的藤蔓,绕着屋走来走去,口中喃喃自语:“喂……喂……是北京中南海吗?您是毛主席吗?刘少奇主席可是好人哪,您老人家不要受小人的蛊惑,他们陷害忠良呀……”父亲是彻底地病了。父亲的怪异举动引来了造反派疯狂的报复,父亲被批斗得死去活来,……沈剑军从小是在母亲的泪水和父亲疯疯癫癫的呓语中领悟人生的。直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父亲的问题才彻底平反,然而父亲已经丧失了工作能力。现在每年回家探亲看到爸爸带着呆滞的目光叼着长长的旱烟蹲在墙角晒太阳那种神态,宛如当地老农一个样,他就一阵心酸。这就是一个有着正直的知识分子良知的人在那个假话、空话、套话、大话连天的岁月中因为说了几句真话引来的悲惨遭遇。这是清醒者的孤独,这是耿直者的疯狂。当他带着人生深深的创伤和感悟进入部队,带着自卫反击战的军功章,在复员后又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公安学校,他承继了父辈耿直、善良、坚忍、无私等良好的品质。今天他带着魏武斌去追捕东方道宽时,突然想到了“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这汉高祖刘邦的千古绝唱。他们就是在风起云涌的改革开放年代,镇守一方的猛士,守土有责的良知使他以一往无前的勇气踏上了南去的航程。眼前这位睡得正香的魏武斌是公安厅治安处老处长的儿子,他也毕业于公安学校,出身于公安世家,父亲干了一辈子的公安,他和弟弟子承父志,他的人生道路一帆风顺,因而他没有沈剑军悲壮的大漠雄风般的情怀。他心宽体胖,无所用心,随遇而安,生于安乐,而无忧无虑。他只是偶然的原因调到了出版印刷系统。那是他父亲当年和宋瑞诚共同赴北京参加一个非法出版案件的协调会时。老父听说刚刚成立的省“扫黄”办急需有办案经验的人员,立即推荐了自己在派出所工作的儿子。于是魏武斌顺利进入出版印刷系统,成为出版领域中的武人。由于处事随和,工作勤恳,善于协调各种关系,在组建出版印刷稽查队时自然成为大队长。这时的沈剑军已经嘻嘻哈哈地半开玩笑半当真地私下封他为陵州市公安局的刑警大队长。 当飞机在广州的白云机场平稳着陆后,沈剑军处长向迎接他的广东省公安厅文保处长介绍魏武斌时说:“这是我省陵州市局刑警大队魏大队长。”他只是含含糊糊地笑着表示默认,好在他原本就是公安出身,那神态那架势就是一个真正的公安战士。 当他们说明了来意之后,又出示了公安部要求广东方面协查的文件。文保处长爽快地表示一定全力配合,只是这全国r企业家联谊会年会究竟在珠海哪家宾馆召开不清楚。国际航空节将在珠海举办,届时全国几万人前来珠海,在这么多人中寻找这位东方道宽秘书长,无异于大海捞针。 沈剑军眼睛眨巴了一下,拿起手机竟然以公安部的名义给r部挂了一个电话。很快了解到中国r企业家联谊会在珠海开发区的四星级宾馆金海滩饭店举行。可是,公安部要派人参加会议的信息很快就传到东方道宽的耳朵中,引起他一阵疑惑。而此刻他还未去机场,正在他那宽大的r通讯社的社长办公室为昨晚他的姐夫王立成的神秘失踪而c心烦神。这混账小子守着如花似玉的方晶小姐还心猿意马在外面乱搞女人,不过是男人嘛,总有点花花肠子,自己也还不是这样,守着漂亮妻子,在外面拈花惹草的,男人好色没有什么丢人,只是别和妓女去胡乱搞,被公安抓去,那才是活出丑。想到这儿,他只好一边安慰哭哭啼啼的方小姐,答应托关系一定把这混账王立成保出来,一边收拾行装钻进了自己的奥迪26去接老会长一行。他们是搭乘下午十五点三十分的航班。搭上飞机那会儿,天气晴朗,阳光普照,看不出一点有可能变天的迹象,这种天气给人的心情是爽爽朗朗的,他不应该杞人忧天,影响自己作为协会秘书长水平的发挥。 沈剑军和魏武斌到珠海市已近中午,珠海市公安局文化保卫处的科长非常热情,忙着招呼沈处长和广东省厅的文保处长去海鲜馆吃海鲜。沈处长面对一桌丰盛的海鲜却吃不下去,不过盛情难却,他还是以古沛人的豪爽连干了三杯白酒,弄得差点将满肚子海鲜全部呕吐出来。这下珠海的科长更高兴了,于是又和魏大队长干了三杯。酒过三巡,谈到抓人的大事。文保科长面有难色,这事要向开发区的书记通一下气,这个会议我们也接到保卫任务的,客人是开发区书记请来的,无缘无故把书记请来的客人抓走,总是很煞风景的事,况且全国那么多r界的企业家聚在金海滩,秘书长突然失踪也易引起s动呀。 “这样吧!我们先去开发区见一见书记,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再说吧。”沈剑军善解人意地提议说。 这样他们在午后十四点就坐在了开发区委书记的办公室。开发区区委书记是市委常委,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人。听说他请来的客人涉嫌犯罪,先是吃惊,后表示理解,只是希望不要弄得影响太大,影响到整个会议的顺利进行。这些要求当然是合情合理的。然而,当他们来到金海滩大饭店总服务台查询时,电脑中并未发现有r企业家联谊会东方道宽的名字。秘书长尚未到会。会议接待人员告诉沈剑军处长等人,秘书长将和老会长一行三人乘下午十五点五分的飞机,大概十七点三十分左右才能到达珠海。别无他法,只有守株待兔。利用这个时间差,正好美美睡上一觉。 傍晚十七点三十分,波音737平稳地降落在珠海国际机场。老会长步履轻松、满面笑容地走下舷梯,后面紧跟着步履略显沉重的东方秘书长,他脑海中老是在盘旋公安部要来人的信息和大姐夫王立成因嫖娼而神秘失踪的信息。因而他提着密码箱,随着会长走出机场,坐进了开发区书记的奥迪小汽车。他无心观赏珠海市宽阔大道两旁所呈现的南国风光,他还在反复想着他的心事。轿车沿海滨大道,在初秋的烈日下飞驰而去,车窗外是参天的椰子树,美丽的凤凰树,远处海水澄碧,隐约可见高楼林立的澳门。这次会议原本是可以安排去澳门观光的。他去过东南亚最大的赌场,马来西亚的云顶赌场,却没有去过葡京大酒店的澳门赌城,这次很想去观光一下。没准还可以去赌上一赌,人生本来就是赌博,胜败乃兵家常事,在泰国的赌博,他彻底地失败了,败在双山市一个叫陈梦桃的小女人手中,今天这场围绕出版《走向世界的a省》画册的大赌博,会不会败,他不敢说,也不敢往下想,如果败了那可就太惨了。他还在胡思乱想,直到笑容可掬的开发区书记请他们下车先去用餐,他才如梦初醒似的跟着老会长走进了宴会厅。 接风宴谈笑风生,觥筹交错,气氛热烈,主人热情好客,客人豪爽有礼,一切如常,并没什么异样。餐后,开发区书记陪着老会长和秘书长去了老会长的套间。会议工作人员笑嘻嘻地把东方秘书长住的正局级干部应享用的套间钥匙交给他,并为他打开套间房门就有礼貌地告别而去。 当东方c上钥匙牌,那黑暗的套间里顿时变得明亮起来。在晃眼的灯光下,套间客厅的皮沙发里坐着两个人,这两个人一瘦一胖,正看着他微笑,那胖子他认识是省“扫黄”办的干部魏武斌,当年他还是宋仁善的时候,就是在魏胖子的眼皮底下溜走而改姓了“东方”的。当时,他脑中一片空白,就像傻了一样,呆愣在那儿,心想不妙,公安部的人来了,就是这两个人。他下意识地装着糊涂,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a省公安厅的,在此恭候东方秘书长多时了。”瘦子亮出警官证。 “宋仁善先生久违了,不过现在应称你为东方秘书长阁下,请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想请你随我们一道去陵州市一趟。有关《走向世界的a省》画册出版的事,有些账目要清一清,再说《走向21世纪的a省建筑业》的案子也该结了,你说是吗?所以必须请你去一下,没什么大事。”魏武斌和蔼地说,态度却是非常坚决而又不能拒绝的。 这时东方道宽反而镇静了下来,他下意识地取下眼镜,慢慢地用绒布擦拭着本来十分干净明亮的镜片,手指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他定了定神说:“我知道你们要来,当r部打电话说公安部有人要来参加这个会,我就预感到要出事。没有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a省,我可以跟你们去,可是必须和会上打个招呼,明天我还要主持会议,人突然走了,影响不好。” 那个自称叫沈剑军的人胸有成竹地挥了挥手说:“东方秘书长,这儿的事我们全部替你安排好了,你不必c心,我们礼貌地请你去,希望你配合。否则,对大家都不好,我们是执行公务,希望你理解。”沈剑军目光炯炯的眼睛紧紧盯视着东方道宽。东方道宽回避了他那如剑的目光,无可奈何地说:“好吧。” 于是瘦子警察在前,他居中,胖子队长在后帮他提着密码箱,他低着头,忧心忡忡地随着他们向宾馆大门走去。谁也没有注意东方秘书长的悄然离去,他们走出宾馆的神态一个像瘦瘦的秘书在前为老板开路,一个像是浑身名牌,业务缠身的老板,一个像是无所用心的保镖或者马崽。只是到了宾馆门口,东方道宽才看到远处闪烁着红灯的警车,他意识到他成了警方的猎物。 东方道宽被送上警车,沈剑军却又返回宾馆,特别谦虚地向老会长说明来意,解释了东方道宽的问题。老会长是十分有原则的老干部,非常通情达理,他完全理解并支持a省警方的工作,只是叹息地说:“东方道宽确是个人才,我原想把他调来的。现在不行了……”眼中流露出深深的遗憾。 后来沈剑军在专案组说:“老会长确实是个好人,非常谦虚,一点架子都没有。”当宋瑞诚与沈剑军再次见到老会长是两个月之后,他们去r经济研究中心取证时,证实了沈剑军所言不虚。 次日凌晨,沈剑军、魏武斌同东方道宽搭乘广州飞a省的头班飞机回陵州。在a省机场,城中公安分局警车已经在恭候,到了陵州市公安局看守所,沈剑军才向东方道宽出示刑事拘留证。与此同时,北京至陵州的特快列车驶抵陵州火车站。东方道宽的大舅子王立成带着手铐被押出车站。警车飞快地将他送到了看守所,妹夫与大舅子再次碰面是在一年以后的陵州城中区人民法院的审判庭上。 第十七章 揭秘大画册 陵州市出版印刷局副局长兼市“扫黄”办副主任龚红旗接到省“扫黄”办主任秦东方副局长电话时,是深夜二十四点。 此刻,他正带着康健处长,坐着那辆白色桑塔纳轿车,像是夜游神那样在陵州市的城区主干道上巡视。市委、市政府要求必须在五一前完成全市首批一千五百个书报亭的安装,书报亭的安装分批分片均在晚上进行。他就不得不白天连带着晚上地进行工作。他害怕市委书记会突然在某个晚上,某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时间,出现在某个安装点,去检查书报亭落成的进度。以致造成像上次市委书记夜访市规划局而出现规划局长赵勇那样的尴尬。 市中心的钟鼓楼静立在习习春风之中,红旗在这春夜带来的丝丝凉意中,感到一阵舒心和惬意。白炽灯将广场照得亮如白昼,那座建在中央花圃前空地中的书报亭设计成蘑菇形状,安装工人挥汗如雨,正进行着最后拼接,玻璃钢铸塑的外表是红白两色,在绿茵茵的草坪中央显得分外夺目。他想,明天晨练的市民将会惊讶地发现,在这个绿树成y、芳草如茵的广场上出现了一道宛如格林童话中的风景——蘑菇小屋,他笑了。他松了一口气,浑身轻松地一p股坐在松软如地毯的草坪上。他从裤子口袋中掏出香烟,摸出一支中华烟甩给康健,示意康健也坐下,然后自己叼上了一支。康健知趣地用打火机为他点上烟,捧着他的暖水杯仍然恭敬地侍立一旁。康健这小伙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大爷我指东他绝不向西,要他打狗绝不撵j,表现出对他的绝对忠诚。这样的部下一定要重用,他用欣赏的目光看了一眼高大壮实的康健。他美美地吸上一口烟,他感觉到了胃壁摩擦的“咕咕”声响,真是又累又饿呀,他索性四仰八叉地横躺在松软的草坪上吸着烟,仰望着深蓝色的星空,天穹纯净而辽阔,繁星闪烁,一轮上弦月,映照苍穹。他不知道自己是属于哪个星座的。狗娘养的秦东方不知是虚情还是实意竟说我是“狮子座”的人。狮子座的人有什么样的性格,他带着将信将疑的心理查了查星座网。网上说:狮子座的人由太阳神阿波罗管理,身上处处阳光,热情、自信、大方是狮子座的特色。天生的领导能力,使他喜欢指挥别人和有强大的组织能力,不过过分的自信变得自大、狂妄,加上固执的性格,有时令人不知如何和他相处。 前面部分的评语他看了感到十分的满意,甚至有些自我陶醉,后面的评语使他感到难于接受,甚至产生了某种锥心刺骨的疼痛感,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并不错,秦东方这是讽刺挖苦。他不知道这个说话细声细气、带点娘娘腔的上级是如何揣摸他的性格的,这小子说话只说半句,总是云山雾罩地不着边际,使人琢磨不透,凡是琢磨不透的人心里总是藏着心计。这种人是要提防的。这家伙如此细心地琢磨我的性格研究我的为人处世等等。这秦东方想干什么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星空浩渺,人生短暂,如过眼烟云,白驹过隙。他感觉自己在这个短暂的人生中应该留下些什么,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总不能像是庸官俗吏那样前怕狼后怕虎,像秦东方就是一个胆小怕事,又想当大官、发大财的人。而这种人往往是干不成什么大事的。我是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大爷我我行我素,横而有道,从心所欲而又不逾矩,这才是真正的大境界呢。想到这儿他像大爷那样冷笑了一声。那是对秦东方不屑的笑声。大爷我在孜孜不倦地工作,在省里市里甚至全国都有我的人。这名声甚至有点功高震主。 孙海清、秦东方都对他颇有微词,他是感觉到了的。孙海清在场面上讲着官话、套话、空话,关在房间内四脚朝天,嗑着瓜子,抱着电话,八方联络,打通关节,他想谋个市委副秘书长的位置,他其实并不把这个出版印刷局局长的位置看得太重,甚至只是当成一个垫脚石,一个继续向上爬的垫脚石,一个随时可以一脚踢开的垫脚石。因此这家伙对工作根本是无所用心的。孙海清的无所用心成就了他龚红旗的随心所欲。当然他的随心所欲是不逾规矩的,这是一种进入七十岁的人生大境界,是孔圣人所说的睿智境界,达到了这样的境界他就像是在天上漫游那样自由自在,潇洒自如。也就是他常说的,工作就是玩,玩就是工作。把工作玩得像是游戏这也是一种本事呢。玩要玩出花样,玩出水平,像眼前这批邮政书报亭的建设就是他玩出来的政绩。这政绩应当是有利于他升迁的。只要孙海清不捣蛋,这小子出任副秘书长,他应当是顺理成章成为正局长。他那辆白色桑塔纳就应当顺理成章地换成黑色奥迪车。想到这些他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突然翻身坐了起来。 他向康处长招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旁。康健以为他要喝水递上了水杯。他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眯缝着眼睛问道:“康处长,跟着我干是不是特别累?还要常常挨骂。” “还好?” “什么叫还好,你这句话答得勉强呀!” “跟着你干累是累了点,但有成就感,至于挨骂嘛,你是刀子嘴,豆腐心,直肠子,训过、骂过,从来不往心里去。不像有的领导,整天是笑眯眯的,就是不干实事,尽说些空话、套话和自己都不相信的假话。手中提着官帽子当成官场交易的资本。你不投资,你就得原地踏步,不跑不送原地踏步啊!到了提级晋职时就有人上眼药水。这种人就是笑面虎、伪君子。我们心中像明镜似的,这些人眼睛是向上的。说实话,咱陵州的印刷书报刊市场可得有你这样的人来忽悠,其他人还真没那个能耐。” 这话听得他心里很舒服:“算你小子会说话,一个大老实人也学会拍马p了,你的猜测是准确的,提你当处长,是我力争的。孙海清是坚决不同意的。他说你能力平庸、文化非常低,一个杂技团扛大杆子的演员也能当执法处长?我说好汉不论出身,像康健从杂技团转到印刷局,从中学文化补到大专,在执法处埋头苦干,真他妈的任劳任怨。从普通干部到科长,一直是骨干,论资历实绩都应当提拔了,其他几个局长一附议也就通过了。好了,这些话我本来不应该告诉你,你既然点到了某些人的嘴脸,我不妨说说。不说这些狗p事了,我肚子饿了,你到我的车p股后面,扛一箱子牛r面来,也请那些施工的农民工一起解解乏。” 康健应命而去。这时他怀中的手机响了,他想这一定是市委书记来询问工程进度了。他知道市委书记是市委大院中的夜猫子,经常工作到深夜,连办公厅主任和秘书长、秘书们都感到跟着这位北京下派的书记有点吃不消呢,除了他有谁还能在这么晚打电话来呢?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摸了摸有点潮湿的p股站了起来,抽出手机接听。原来是省局秦东方副局长的来电,顿时悬在胸口的那颗心就放了下来。说实话他打心眼里就有点瞧不起秦东方,一个心比天高,心眼比针眼还小,心比头发丝还细的小官僚,缺少政治家式的大气魄,就不要想去当大官,不要去“摆味、摆谱、摆派”。他在背后常常自由主义般地议论着他的顶头上司。后来他这种不负责任的议论竟然成了秦副局长的绰号,背后人称“三摆干部”。当然秦副局长是不知道的。但凭那敏感的直觉秦局长当然心中也是有数的,因而对龚红旗也就格外尊重、格外客气,这就有点像是敬鬼神而远之。 这“三摆干部”半夜三更打什么电话呢,他疑惑着接听了手机。手机中那头传来秦东方局长尖尖细细仿佛是老娘们儿讲话的声音:“红旗,啊!这么晚打扰你的清梦,不好意思。” “秦局长,我此刻正在钟鼓楼广场监造书报刊亭,你有什么指示?”他特地强调了“监造”和“指示”两个字眼。“监造”表示他正在夜以继日地工作:“指示”表示着他对上级领导的尊重,尽管他心中并不认为这个领导值得他尊重,但场面上下级对上级的礼仪、面子还是要维护的,他不能不懂规矩,也即官场的游戏规则,尤其是越是轻蔑的人,场面上还是要表示尊重。如果说对市委书记是一种敬畏的话,那么对秦东方纯属是一种场面上的尊敬而已。 秦东方仍在电话中细声细气地说话:“别客气,哪敢有什么指示,还是你辛苦、你辛苦!红旗呀,一定要注意身体。我有点事和你商量,上次赵书记开的案件协调会,全国‘扫黄’办和省纪委交办的那个案件中涉及到的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陵州市编辑部的情况,你前期调查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报告首长,完全调查清楚了,那个狗娘养的香港出版分支机构,完全在我们的视线之中,只要您老人家一声令下,我们立马就能出击,把它给灭了。现在我没敢惊动那些狗娘养的。”他有点大言不惭地说。 “谢谢你,谢谢你。”秦东方客气地说。 “别客气,我多次表态,市‘扫黄’办那二十多号人,就是你省‘扫黄’办在陵州市的别动队,你秦局长指向哪里我们就打向哪里。” “好,有你这个态度我就放心了。我现在向你通报一点专案组的情况。刚刚接到北京宋瑞诚、沈剑军来电,北京天狼星文化公司的情况已摸清,犯罪嫌疑人王立成已抓获。但是犯罪团伙的头目东方道宽人在珠海。沈剑军和魏武斌将通过公安部协调请广东省公安厅配合缉拿归案。而查抄东方道宽也即宋仁善在陵州的窝点和追捕这一犯罪团伙骨干隋大成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协调市公安部门同志解决。省局稽查队的洪磊、王文江、刘鹏、宋林飞归你指挥,他们对隋大成的情况很熟。” “放心,秦局长,兄弟我一定完成任务。”他挂断了手机,看着站在身旁,提着暖瓶的康健处长下达命令。 “康健,你打开箱子,咱们先吃面,解决肚子问题,叫施工的工人休息休息。把牛r面吃了再继续干,你给我办几件事。一、把上次我们调查的那个香港出版机构叫什么来着,对!‘大中华出版有限公司’陵州办事处的地形图画一画,明天上午九点,不!再迟一点,十点在我局会议室开案件协调会;二、马上用我的手机通知市局治安处赵副处长,城中分局葛胖子和省‘扫黄’办的那几个小杆子叫什么来着的,对!洪磊、王文江、宋林飞,还有那个围棋下得不错的刘鹏来开协调会。” “是,龚局长。”康健拿出自己的手机,被龚红旗阻止了。 “拿我的手机打,我的号码他们熟,13908000008好记。公安这些家伙全是大爷。这深更半夜的,一般乱七八糟的电话他们不一定理睬的。再说你的手机补贴才100,我的有500比你的多。你给我拨号码,我来说。” “行!” 他三下五除二,“呼噜,呼噜”地吃完面。 康健一遍一遍地拨着手机。 龚红旗轻着嗓门仿佛怕是惊醒睡梦中的公安局长、处长。其实这些人都没睡。葛局长正在指挥中心应对着省纪委的华敏。赵处长刚开完一个案件分析会在回家的路上。 龚红旗通知他们来开会,都不是以开会的名义,而是说中午请他们来吃饭,顺便商量一下有关陵州市“扫黄打非”工作,另外请他们把当年度各自的“扫黄打非” 第 21 部分 欲望文 第 22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2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龚红旗通知他们来开会,都不是以开会的名义,而是说中午请他们来吃饭,顺便商量一下有关陵州市“扫黄打非”工作,另外请他们把当年度各自的“扫黄打非”奖金带回去。 龚红旗清楚地记得,在参加完赵为民书记亲自主持的案件协调会后,他就仔细地研究了全国“扫黄”办转来的所有材料。就摸清了那个叫东方道宽的在陵州设立的狗娘养的所谓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陵州编辑部的情况。全国“扫黄”办转来的那份举报信,他还清楚地记得,信中反映:设在陵州市钟鼓路3号3楼318室的所谓“香港大中华出版有限公司”正在向全国各大、中、小型图书馆广为散发该公司正在编撰的《中国当代图书馆大典》一书的紧急征稿通知:尊敬的馆长阁下台鉴:本出版公司于今年二月份面向大陆及港澳台地区各大图书馆发出《中国当代图书馆大典》征稿通知,至今已收到参与图书馆一千多家。目前编辑排版工作已正式进行,预计10月份出版成册,向建国五十周年献礼! 也许您的工作繁忙,至今尚未收到贵馆邮汇书款和推荐文章,现最后专函通知,诚盼配合支持,以便使该大典具有权威性、全面性。如4月20日前仍未收到贵馆资料,则只能刊登名录(仅含馆名、地址、邮编)。 来稿时请推荐馆长有关论文一篇,免费入选《中国当代图书馆论文精选》,并寄回有关大典的征订回执。 回执标明大典每册480元,港币760元。函件所盖图章为椭圆形,中英文标识,俨然港式模样,而函件打印的文字均为简化字,又显然为大陆字体。 作为资深出版物市场管理干部,他清楚地知道,根据国家出版管理规定:这种打着中国大陆以外地区出版机构的名义进行的征稿、出版活动的行为,应作为出版诈骗活动进行查处。 此刻,夜深人静,广场对面那幢四四方方的大楼,看那毫无特色的外表,就知道是当年大跃进年代的产物。这幢落满历史尘埃的大楼在鲜亮的现代建筑中间显得灰不溜秋的,如此地煞风景,恐怕等待它的命运,只能是拆去后重建。招待所楼下的门面房是百货商场。二楼以上就是市政府的第三招待所,现在改名为钟鼓楼饭店。这个招待所年久失修,当市政府修建了新的会议中心后,她就像是一个年老色衰的嫔妃被帝王打入了冷宫。如今孤零零地兀立于市中心的广场一侧,等待着彻底被拆去的命运。饭店基本停业,房屋被出租给一些私营公司作为办公用房。香港的大中华出版有限公司和所谓的香港东方书画院就在这幢楼房的三层。显然这些人依然在利用着市政府招待所的大牌子,从事非法出版诈骗活动。只是出于专案组的要求统一行动,以免打草惊蛇,他才一直未有动作。明天将端掉这个黑窝点。 他问身边的康健:“康健,还记得两年前李霄将军的举报吗?” “当然记得,那次查处没有结果。” “是的,但是这次查处一定会有结果的,而且还要谢谢李将军。”那是两年前省“扫黄”办接到省委宣传部批转的中宣部出版局转来要求查处的一封“举报信”。 举报人是本市解放军理工大学干休所的老将军李霄。 李霄愤怒地反映,设在本市的一家叫晶晶书店的所谓名人传记部在印刷发行《中华人物大典》过程中玩弄骗局,诈取钱财的情况:1996年我收到陵州市晶晶书店名人传记部来函,要我提供不超过五百字的简历和一寸半身彩照一张。1997年11月下旬收到该部征订通知如下:将军先生:您的光辉业绩与照片已入编《中华人物大典》第一集(第二卷或第三卷)内,免念!为了方便您在工作中参考使用《中华人物大典》书中有关资料和信息,今天我们先将《中华人物大典》第一集第一卷挂号邮寄给您一本,请您及时查收。第一集有第一、二、三共三卷为一套,收入近万名中外名人业绩与彩照。第一集(共三卷)总定价为800元/套(市场价),入志者内部优惠价690元/套。第一集的第二、三卷,正在加紧印刷装订,预计春节前能送到海内外购书者手中……如果您未汇款订购,敬请您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力订购1~2套,书款请速汇到陵州市海珠路大纱帽巷11号…3晶晶书店方晶收。 接到那本封面印刷精美,厚达六百多页的人物大典,老将军戴着五百度的老花镜怀着激动的心情欣喜地寻找自己曾经应大典编辑部要求在半年前寄出的彩色照片和生平事迹,他甚至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情想要看到他戎马生涯中最具神采的两件大事:一件是与金莲寺住持智仁法师共同协助已故慧能大和尚为拯救寺庙珍贵典籍与日寇周旋于五莲山莲花d的光辉事迹。另一件是他绘声绘色地详细披露“文革”中上书省委书记,揭露林彪“四人帮”篡党夺权的“匿名信”事件。他认为他这两件大事的描述着实填补了中共党史和解放军军史的空白。然而,他失望了。他在第一集第一卷中未找到自己的光辉形象和业绩介绍。根据晶晶书店的通知,他还是抱着希望能够在第一集第二卷或第三卷中选登自己的材料。要知道那些珍贵的史料是他卧病在床,戴着五百度的花镜,手持放大镜一笔一画从脑海中挖掘出来,又由自己的儿子李炜光打印出来,挂号寄出。他知道自己不久将告别这个给他带来巨大荣耀而又灾难深重的人世。这些荣耀和灾难是伴随着我党我军的光荣和耻辱相共存的,这就是历史,历史是需要秉笔直书的,他就是党内军内的司马迁,无奈中他又嘱老伴汇出690元购书款。然而,书款汇出后却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那本厚厚的仿佛砖头一样沉重的大典第一集第一卷,仅仅是一个包装精美的诱饵,诱取的是千万名渴望自己的形象和业绩都进入历史的各行各业的人们,老将军只是千万名受害者中的一名。将军没有失去信心,曾先后五次向所谓的主编宋仁善及收款人方晶催问购书之事,竟然无人再答理他。失望之余,于是愤然投书中宣部要求查处。 龚红旗看着歪歪斜斜的笔迹,显然是目力不济的老人在非常艰难的情况下写成的。他感到了一阵心酸,兀自叹息了一阵。毕竟岁月不饶人啊,壮士暮年,徒有壮心,而心力已然不济了。他知道大名鼎鼎的军中才子李霄将军,当年面对国民党、日寇、“四人帮”的y威,尚且正义凛然,竟中了几个骗子如此低劣的骗局。为此,他专门打电话向李霄的儿子李炜光询问了李霄将军的情况。 电话那头的炜光竟然只是淡淡地一笑道:“红旗兄,我们家老爷子是不甘寂寞的,为了青史留名,他上的当多了。干休所家中类似这种大部头的《大典》、《汇编》有整整一摞,他是不厌其烦地投稿、购书、指谬、提建议。依我看编这些书的人都是为了骗钱的,不过老爷子晚年也就有了这点兴趣。我们也就不便扫他老人家的兴。上次那本《中国历代诗词大典》他投了十八首诗词仅仅发了他的三首小诗,他就欣喜若狂了,他为自己能和古今诗词大家同列一本大典而高兴,向我们吹嘘了半天呢。而他为这本书却花了1650元,还买了好几本赠送老战友。里面收集上万首诗词,几千名诗作者,就算每人购一本,编者能够赚多少钱?还不发死了。这次是因为钱寄出了,他的文章没有发他才感觉上当受骗了。你老兄想查查,你就查一查。至于他的举报你别太当一回事。你忘了‘文革’中他举报林彪”四人帮“搞得全家不得安宁。” “老人家的心情你要理解,他不打牌,不钓鱼,不写字,不画画,不嗜烟酒,也就那么一点兴趣。想为后代留下一点精神财富,几十年如一日,笔耕不辍,我是十分钦佩的。可恨的是那些文化骗子,竟然骗到我们的老革命身上来了。你转告老人家,此事我负责查处,不查个水落石出,我他妈的,这个‘扫黄打非’办主任不干了。” 龚红旗是带着市公安局治安处的同志一起去查这个隐藏在海珠路小巷深处的晶晶书店的。从全市图书发行网点的资料记载看,这家书店既未经市出版印刷局批准,又未经工商部门登记,甚至连一个门脸都没有。他带着出版物市场稽查队和市公安局同志,沿着大纱帽巷曲里拐弯的青石板路终于找到了11号。那是一个大杂院,原先这个院子也许是太平天国的王府或者是前清官宦的府邸,在陵州这座古老的都市,凡老街老巷这种底蕴淳厚的老宅邸尚有许多,不过随着历史的变迁,这里的房屋早已破烂陈旧,除了具有文物价值的邸院需要修缮维护外,大部分随着老街的改造,等待的将是拆迁的命运。有如过了花季的名贵花木,将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凋谢。从派出所记载的档案看,方晶就寄住在这个大杂院内。院内杂乱无章地住着几十户居民,是真正的市民,引车卖浆者流。 龚红旗穿过光线昏暗堆放着杂物的走廊,来到第三进院落。在西边的厢房内找到了晶晶书店的女主人方晶。在他们印象中方晶是临江地区双山市的乡下人,一个穿着廉价真丝连衣裙,坐在省出版印刷局楼梯台阶上嘤嘤哭泣的女人,是每个毛孔都冒着土气的乡下丫头,这丫头眉清目秀,身材窈窕,属于涉世未深的傻丫头。她和患有重症肌无力的王成新同居。然而,他们正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从屋内走出一位浑身珠光宝气的美丽少妇,使龚红旗眼前陡然一亮,使他敏感的鼻子中突然钻进了伊丽莎白牌香水的气味。 出现在眼前的方晶,已与过去判若两人了。穿着打扮,举手投足之间有某种鸟枪换炮的感觉,是一个浑身洗却了土气,堆满铅华,俨然城里时髦的新潮少妇。这个少妇与她身居贫寒简陋的破败小屋极不协调,倒像是“从前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金凤凰了。她剪着时下流行的蘑菇头,轻盈的刘海下一对扑闪着光泽的大眼睛,弯弯的柳叶眉翘翘的眼睫毛显然精心打理过,甚至还上了少许的眼影。椭圆形的脸白皙中透着健康的红润,性感的红唇上涂的竟是日本兰皙欧唇膏。审鉴名牌化妆品堆砌起来的小女人,眼前这位出身高贵的公子哥儿龚局长自是行家里手,如果不是家中贤妻这道良知的防线挡着他的目光,这如刀的目光可能会变成手中锋利的枪刺挑开这个面若桃花的小女子的衣衫,放纵一下自己的情欲,不过这就不是“扫黄”办主任龚局长,就成了龚衙内了。想到“衙内”这两个词,他心中抖动了一下。但目光继续肆无忌惮地审视这个令他刮目相看的小女人,人靠衣装马靠鞍呢,当年乡下丫头如何变成了金凤凰,其中必有故事。小女子身着一件海蓝色连帽绒衫,下配牛仔裙,脚登黑色长靴,把修长、丰满、成熟、性感的身材衬托得秀美挺拔。一个成熟的少妇,打扮得像是新潮的少女,她的心中一定藏着许许多多难以诉说的不可告人的欲望。更何况她的身边还藏着一个形象委琐贫病潦倒的男人。她的这身打扮,加上细长的颈项上垂挂着的钻石项链和纤纤玉手食指上戴的钻石戒指,配着手腕上的小坤表,臂弯中挂着的小坤包。看得龚红旗眼花缭乱,心想这小女子不是去卖y,便是傍上了大款。 “哟,方晶小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呀。你这乡下柴火妞是丑小鸭变成凤凰啦!整个一时装模特了。小姐这是要出门?” “是的,你找我?”方晶带着满眼的迷惑。 “是找你。” “你是……” “我是龚红旗,龚局长。”龚红旗大言不惭。 “噢,原来是龚局长,瞧我一下子没认出来,你带着这么多人是来查盗版光盘的,这可要让你老人家失望了,我和成新都不做那事了。我们现在是中国新闻社的发行员了。这不,我要到邮局去汇一笔发行款。”说完,她一边把龚红旗等人让进屋,一边高兴地掏出了一个黑色塑料封皮的“记者证”晃了晃,这一晃似乎像是大款晃着腕上金光闪耀的劳力士表来显示自己的财富,这一晃似乎像是高官展示自己的奥迪车,展示自己的权势,脸上满是骄傲和幸福。 “你看你兴的,就让我们站在院子里说话,懂不懂规矩?”龚红旗正色道。心想,你这记者证八成是假的,就像不懂字画的秦东方把他送的启功字当成真的那样,而我这个局长却是真的,是经市委常委会讨论,组织部任命的,口气中就带着官样的硬气。 方晶诚惶诚恐,把龚红旗和康健等人让进屋。龚红旗仔细巡视着这间简陋的小屋,那目光是放肆的、肆无忌惮的。小屋不足十五平米,一张老式双人床,床上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仍在睡觉,一排长沙发,沙发上堆满了衣物,一张电脑桌,王成新正在桌前摆弄电脑。看到这行人进屋,脸上毫无表情,表现得十分麻木。龚红旗看他的脸色,因长期不见阳光惨白中带着青黑,可以说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惟有鼻梁上眼镜证明他是一个落了魄的文人。电脑旁是一摞摞的稿件,桌下堆放着几十本精装厚书,正是《中华人物大典》。看到龚红旗大摇大摆地在屋内来回走动,那张干瘦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固定在龚红旗脑海中,就成了遗容。这木乃伊似的遗容招呼了一声“龚局长”关闭了电脑。 “你还认识我?知道我叫龚局长。” “你老人家大名鼎鼎,海珠路上的游商谁不知道,远看像毛主席,近看像大公j,走近一看原来是龚红旗。” 龚红旗笑了,这不动色的马p拍得恰到好处。 王成新穿着一件脏兮兮的长袖t恤,形容枯槁,身材高瘦,浑身散发出一股汗酸味,他不明白,方晶这个已经新潮化了的女人怎么能和王成新这个窝囊的男人生活在一起。真正的是幸福的家庭都一样,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他一眼可瞧出来这个男人是依靠女人吃软饭的家伙,惟一可维系这个家庭的就是床上熟睡的孩子了。你瞧,方晶正媚眼生风地笑呢。他想到了一年之前,秦东方刚刚从省政府办公厅下来的那个晚上。那天省市联合行动,清查海珠路电子一条街,在高新技术开发区那个贩买盗版光盘的失业大学生王成新。因与秦东方是校友,那晚“三摆干部”竟像是老天爷发慈悲,不仅施舍了眼泪,出于同情还给了木乃伊500元钱。后来市场处的同志每每见到这个形同废人的王成新像孤魂野鬼那样游荡街头,兜售盗版光盘,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那条街上的游商就说,“这小子与省局秦东方局长是同学,秦局长暗中护着他呢!”当然这正是王成新自己吹嘘出去的,他也懂得拉大旗作虎皮。龚红旗找他推心置腹地谈过一次话,像其他游商那样打呢,我们又于心不忍。你还是找点其他事干干,否则再这么靠卖盗版光盘过日子,有损于他的老同学秦局长的形象呢。为了资助他重新就业,龚红旗动员了全局同志捐款一万元钱,另从秦东方的反盗版专项资金中拨出5000元,购置了电脑、打印机。为他办了营业执照。后来海珠路上再也见不到王成新了。他估计这个落魄大学生重新开始谋划自己的人生了。没想到在这儿他再次见到了半残废的王成新。他料定他是和老婆一起参与非法出版活动诈骗钱财,谋取生路。于是他的脸色就不太好。 他大声呵斥道:“好个王成新,给脸不要脸。过去嘛,你卖盗版光盘,现在又搞非法出版诈骗活动,骗到了李霄老将军头上了。” 王成新一脸无辜地道:“龚局长,我们实实在在是为中国新闻社《中华人物大典》编辑部打工的。我们挣的钱全部是劳动所得,是干净的。” “是诈骗,还是正当收入!你让你老婆跟我们走一趟,是黑是白自然是弄得清楚的。”龚红旗看了一眼方晶,又扫了一眼腿脚不灵便的王成新。 王成新有气无力地辩解道:“龚局长,你看我这人混成这样,还要什么脸面,有口饭吃就行了。上次秦局长给了500元,你送了一台电脑。我就发誓不搞违法活动,我和我老婆就准备利用这台电脑,帮人打打稿子,编编书,你看我这身子骨,根本走不动路,不是我老婆在风里来雨里去地到出版社跑,我他妈的早死了。” “我问你,这名人传记部怎么回事,你们的晶晶书店在哪儿?” “根本就没有名人传记部,也没有晶晶书店,那都是按宋老板的要求干的。” “谁是宋老板?” “是个大干部、大老板。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这都是方晶揽的活儿,我们只是从邮寄的书款中提10%的手续费。具体情况你问方晶,她能解释清楚的。” “看你这个鸟样,像是鸦片烟鬼似的,连路都走不动了。既然都是你老婆干的,就请你家老婆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不会把她怎么样吧?” “那要看她的态度了,把问题说清楚就让她回来。” “我们家不能没有她,她被抓走我和我儿子都活不成了。”王成新哀求似的说。 “你放心,她只要实事求是把问题讲清楚,就放她回来,我们抓那个宋老板去。” 龚红旗吩咐康处留两个弟兄将方晶和王成新同居的屋子检查一下,看看有什么有价值的材料可以带走,并吩咐动作轻一点不要惊醒了床上熟睡的孩子就带着方晶走了。 在市出版印刷局稽查队的办公室,方晶开始交待她参与《中华人物大典》编辑发行的情况。面对神色严峻的公安、印刷出版管理人员的询问。她开始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显得极其紧张,说话哆哆嗦嗦,浑身颤抖,眼中泪花闪烁,开始交待晶晶书店的秘密和《中华人物大典》的印刷发行情况。这些秘密伴随着这个风流女人的隐私,倒像是在阅读一本情节生动的黄色小说,蛮吸引人的。 “我和成新上次被秦局长的人逮住,收缴了盗版光盘。秦局长给了500元钱,这钱杯水车薪,三个人不到一个月就用完了。我们要生活呀,龚局长!孩子要吃饭。不得已,成新又上街卖了几次盗版光盘,龚局长您的弟兄对我们真的很关照,您龚局长心慈脸善,可怜我们,送了一台电脑和打印机,成新他只是一个废人,玩电脑他内行,可没活干,电脑只是大玩具,不能挣钱,没钱如何活人呢?我就到劳务市场去找。看到中国新闻社《中华影像》杂志社驻陵州市办事处的招聘启事。要招一名文字录入员。我就按照招聘启事上的地址去了。那地方好像是个省政府原来的招待所,现在也改成什么饭店了。反正挺像样的。办事处设在三楼,那办公室比龚局长您的办公室还大。我胆战心惊地敲门。一个中年男人让我进去。我就推门进去了。我看到一个梳着油光水滑大背头,穿着西装,挺风度挺英俊的中年人从办公桌后面的大转椅上站了起来。那人三十多岁,是办事处的主任,姓宋。看我进门来,他满脸堆笑,那看我的眼神里带着色的,从上到下打量了我很久。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我脸就红了。他说,你是来应聘的?我说,是的。你今年多大了。我说二十六了。结过婚了?我说,结过婚了,不过,也不算结婚吧,只是和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生活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我的脸又红了,他却意味深长地笑了。我们这里只收未婚的女文员,不收结过婚的。我说,求求你了,我家那个死鬼有病,生不如死。我还有一个一岁多的儿子要养的。他说,你够贤惠的。他围着我转了一圈,像是验收一件货物,那眼神像是一头饿狼在打量一只羊。我当时心里有点害怕,想走,但又怕失去这个工作的机会。心中还隐隐地有着一种s动,这种s动,很久没有过了,但见了这个英俊潇洒的男人我不由自主地有了某种渴望。我的身子就有点发抖。他说,你抖什么?我说,有点怕。他诡诡一笑说,别怕,面包会有的,工作呢,也会有的。只要你听话。那话说得很轻,挺温柔的。我感觉他的话很性感,很有磁性。他把手搭到我的肩膀上,像是耳语般说着话。他说,你很美,很性感,你的身体就是无形的资源,完全是可以开发的。我想把他的手拉下来,但我又感觉和一个有身份的男人这样说话,使我隐约有了一种快感。他拉起了我的一只手轻轻抚摩着。我的心在胸腔里狂跳,我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嗅到身上那种雄性的气息,这是我在王成新身上从未有感受到的,但本能促使我拼命从他手中缩回了我的手。我想走,又怕失去和这个有气质男人接触的机会。当他转身关上门,并上了锁的时候。我就预感到要发生点什么。他问我,你会打字吗?我说,不会,我老公会。他说,我这儿不需要公的,只需要母的。你不是要招打字员吗?你看看清楚我要的是女打字员。像我这种有权威的新闻部门注意的是形象。你家老公已是半个残疾人,路都走不动的,能来工作吗?我是他的工具,我替他跑腿。他为你打工行吗?我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说。他一把把我搂在怀中说,行!不过只要你听话,我会让你满意的。我听出来他的话中有话。因为他说这话时脸上一脸坏笑。他叫我脱衣服。我说脱衣服干什么?他说到我们这种权威部门来工作的女同志都要注意形象,要看看体形。我问脱光吗?他说脱光。那怎么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女人美丽的形体,不就是为了给男人欣赏的。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手中却不由自主地像是中了邪似的宽衣解带。我一件一件地脱掉外衣,脱得只剩内衣内k时我有点犹豫。他搂着我的腰,喁喁低语说,工作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金条大大地有啊。他一只手搂着我的腰,一只手解我胸罩的扣子。把我推倒在沙发上。他对着我的茹房搓揉起来。用指尖轻轻揉捏着我的r尖,搞得我心猿意马的。我头脑一阵晕眩,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身子一软,就倒在他的怀里。他的手就顺势c进了我的下身,我被他脱得一丝不挂,就在长沙发上发生了那事……” “好了,你不要给我编黄色故事了。我要了解的是这个姓宋的家伙的非法出版活动,本局长对这些花边新闻不感兴趣。你也别给大爷津津乐道的。”龚红旗有点厌恶地打断了她的叙述。 带着满脸幸福的红晕,方晶开始平静下来,她从容地叙述:“每一次到宋老板那儿去,他都会给我一部分书稿,我们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工价比外面的打印社的要高,当然我要满足他其他方面的要求。不过这是我愿意的,你们知道我家那个死鬼那方面是不行的。方晶叙述这些事时一点羞愧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洋溢着一种幸福感,白皙的脸上盈现出一片得意的春色,那模样蛮像一只叫春的母猫。还不时地抿着被唇膏涂得血红的樱唇偷偷地发笑。 方晶无耻的笑,惹得龚红旗一阵恼火,他大声训斥道:“你这个无耻的女人,真他娘婊子养的,背着丈夫偷人还有脸笑。” “你说我无耻,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过的什么日子,你过的什么日子,你拿着工资,吃香的喝辣的,我守着一个半死的病人,带着一个不满两周岁的孩子,能够出卖的也只有r体,我们真的一无所有。我背着丈夫,和人鬼混。可他算什么丈夫,是我照顾的病人,我们从未履行过法律手续。他浑身都是病,没有我他绝不可能活到今天。你们衣食足而知礼义,懂得廉耻,装得人模狗样的。我们为谋生而拼命挣扎,到处丢人现眼。我们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呢,我们本来就不是人。呜……呜……”此刻她竟哭了起来。她耸动着双肩,干脆趴在龚红旗的办公桌上嚎啕大哭。 方晶这一哭,龚红旗反而乱了方寸。他最看不得的就是女人的眼泪,心中一软,气就松了下来。又像是哄孩子似的哄着方晶:“好了,好了。你们有困难,我们也是同情的,但是总不能仗着是病残人员就干违法的事。”他端过一杯水给方晶,递上了一沓餐巾纸,方晶润了润喉咙,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又继续叙述关于《中华人物大典》的故事。 “我给宋老板打工,我并不知道他干的是违法的事。他住在省府招待所,《中华影像》杂志陵州办事处的金牌子亮得晃眼。气派的大班桌上放着党旗、国旗,玻璃台板下压着中国新闻社各部门电话号码。墙上挂着和省长、省委书记合影的照片。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不像是个骗子呀,都像是个有头有脸的大干部。除了他的好色像个流氓外,其他都是无可挑剔的。可是现在又有几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不好色的?报上登的那个胡副省长,成副委员长都养着情人呢?我以为像宋老板这样年轻的大干部玩个把女人是很正常的呢。况且他那么有魅力,那么精力充沛。我觉得宋老板为人仗义,知识丰富,头脑灵活,我觉得他是一个聪明能干、有魅力的男人。他编了不少书,除《中华人物大典》外,还有《走向21世纪的a省建筑业》。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的办事处突然被封了门,宋老板也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有很长时间没和我联系。过了两个月后,他给我打电话,他告诉我,他的总部已搬到北京郊区去了,要我把打好的稿子带给他,他把欠我们的工钱给我。他约我去了一趟北京。我是第一次去北京,他开车带我去了故宫、颐和园、长城,我还在天安门广场照了相。他聘我当他的《中华人物大典》发行部的发行员。不知什么原因,他给了我一沓人物传记部的牛皮信封,信封上的地址竟是我们家在陵州海珠路的地址,他嘱我将约稿信放进一个一个大信封。信封上的取件人的地址都是他通过关系从邮局弄来的。有的是从电话号码本上抄来的,有的是通过114查询台查来的。又想办法通过名人或者他们的家属打听地址,嘱我从陵州发往全国各地。他给我每月800元的工资。另外凡有人寄来稿件就原封不动地由王成新输入电脑,我们再将稿子用电脑发到北京,由他印成书。当然成新输入的稿件是按每万字20元计酬。这样我们的日子就好过得多了。一封一封的征订单就由我以‘晶晶书店’的名义寄出。收到书款除提取10%作为工作经费外,其余都汇到了宋老板在北京的长城卡上。在陵州我负责为宋哥开信封并以‘晶晶书店’的名义收款。我在刻字摊刻制了‘陵州市晶晶书店财务专用章’,将印模寄往北京的宋老板处,宋老板制成锌版将印模印在《中华人物大典》(第一集)征订单上,作为订购者的报销凭证。宋仁善还在北京为我印了标明地址的‘中国a省陵州市海珠路大纱帽巷晶晶书店名人传记部’专用信封,并用这种信封在北京各地发出征订通知,同时寄出《中华人物大典》第一集(第一卷),造成宋仁善及《中华人物大典》编辑、发行均在我省陵州市的假象。” “你瞧,你瞧,你这个呆子,这还不构成诈骗呀,宋仁善在北京的详细地址、这些交易你们赚了多少钱?你给我详详细细交待清楚,知道吗?” “知道,宋老板在北京的地址我确实不知道,我去北京那次是住在一个小招待所,都是他车来车去地接送,就是干那事也是在招待所的客房中。半年来的账目清清楚楚,你们查到多少算多少,我印象中好像是收到的书款20万不到,现在还有两万元未寄出,在我的包里,本来想今天去寄的,你们来了,我就全交给你们了。” 龚红旗脸色变得严峻起来,他从口袋中掏了一包烟,散给周围做记录、旁听的稽查队员和警察。他随手甩给了方晶一支。方晶娴熟地把烟叼在嘴唇上,那模样像是一个娼妇。她从小坤包中摸出了一个镀金打火机,仿佛很懂规矩似的站起来想为龚红旗点烟。龚红旗大吼一声,你给我坐好了。随即自己用办公桌上的火柴为自己点上了烟,熄灭的火柴棒冒着一缕青烟,在半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被甩进了烟灰缸中。他宣布,大家休息一会儿,吸口烟,继续听这娘们儿交待,自己率先走出办公室去了一趟洗手间。 在走廊抽烟的当口,康健向他汇报了在方晶和王成新住处检查的情况。那小破屋虽然简陋,但是由于方晶的仔细,他们还是查到了全部的往来账目。那账目一笔一笔,清清楚楚。王成新电脑中显示第一卷入典者一千余人,据此推算第一、二、三集总定价800元,入典者优惠600元,邮挂费90元,仅第一集第一卷实际经营额就将近70万元。我们请印刷处核算了每本书的成本不足50元,净赚65万元,扣除方晶、王成新的打字,发行费用,这一笔狗日的宋仁善就可净赚50余万元。狗日的心够黑,我们应该通过公安把宋仁善这家伙抓起来。康健扳着手指算了这一笔账后咬牙切齿地说。 龚红旗告诉康健:“据方晶交待,宋仁善这家伙确是狡猾的,与方晶等人的联系从来都是不留痕迹的。方晶去北京住的是小招待所。联系全是网上进行,汇钱都是打入私人的长城卡,简直他妈的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我们好像是跟一个影子在打交道,这捕风捉影的事,公安能介入?我们和宋仁善、方晶是在黑夜里演着‘三岔口’呢。不过,方晶和王成新做事非常仔细,所有账目都很清楚,今年1至4月份方晶共收到全国各地的购书款18万余元,汇到宋仁善处14万余元,本人获取不到两万元,目前陆续寄来的款项还有不到两万元未寄出。方晶的交待与检查组对账目的审查和邮局的汇款情况是吻合的。算了!此案办到这里已是很漂亮了,我们可以请媒体炒作一下,把那个子虚乌有的名人传记部和晶晶书店给公开取缔了。把方晶的非法所得没收了,写一长篇通讯,拍一专题片,名字就叫《警惕出版诈骗》。” “那方晶这狐狸精和王成新呢?” “教育教育放了。”龚红旗果断地挥了挥手。 三天后,省台《焦点写真》栏目记者南帆女士应龚红旗之邀,前来制作专题片。专程采访了新四军老战士李霄将军。李霄在干休所热情地接待了摄制组和龚红旗一行。李将军特地穿上了平时很少穿的将校呢制服,将浑身收拾得干干净净,早就请老伴和李炜光将他搀下床扶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他还像当年准备给战士作政治报告那样,心中一遍一遍地默默背诵着他想要叙述的一切,他有着某种倾吐和表现的欲望。很久没有面对镜头了,他想使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得年轻一些,敏捷一些。南帆告诉他只需录制十分钟的节目,他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多小时。从左联时期和鲁迅先生的关系到新四军组建五莲山抗日僧侣大队到保护金莲寺典籍,讲到“文化大革命”上书中央揭露林彪篡党夺权的y谋。讲到自己的小女儿李炜彩在自卫反击战壮烈牺牲时,甚至还落了泪。李炜光几次提醒他注意时间,他充耳不闻,其实他压根儿就听不见,他耳朵背得厉害,可是炜光就不断地看表指着表示意时间已到,他视而不见,只是斜了他一眼,那眼神很不屑。最后才接触到《中华人物大典》中发现的问题。接着,摄制组移师到了海珠路的大纱帽巷王成新的屋内,实地拍摄了子虚乌有的所谓“晶晶书屋”和“名人传记部”,也只不过是一些专用信封、私制的印章和一些读者退还的书稿。奇怪的是拍摄那天想找到方晶本人。方晶却在一天之前,带着不到两岁的儿子离开了陵州。据王成新讲方晶是不辞而别的。只有哭丧着脸的王成新,这参与非法出版的角色只好由王成新来客串了。最后,摄制组移师龚红旗的办公室,龚红旗对全案进行了总结性发言。他的谈笑风生,妙语连珠将这部专题片推向了高c。一周后,《警惕出版诈骗》的专题片和南帆署名的大特写,在电视台和a省、陵州市的主要报纸同时刊出。不过镜头中李霄将军一个小时的发言只剩下不到一分钟,而且讲得结结巴巴,浓重的湖南口音,只有打上字幕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给人感觉他完全是个急于出名而上当受骗的可怜老人,而且是一个背了气的老革命。这使看了专题片的李老很不高兴,认为是歪曲了他这位革命老人的形象,几次写信给凌志雄台长,发泄不满。凌志雄台长也只是笑笑把他的信扔进了字纸篓。电视台的镜头给王成新留下了足够的情面,不仅脸部打上了马赛克,而且名字也含糊成了王某某。客观地介绍了他的情况,反而引得社会广泛的同情,使他的打印社业务量猛增。专题片最出彩的当然是龚红旗。三十分钟的专题他一人讲了十分钟。他那精彩的演说使陵州人民一直记忆犹新,他用手指梳理了一下毛泽东式的大背头侃侃而谈:通过对当事人的调查及从查获的大量书证、物证,尤其是缴获的图书和订单,编委诚聘函、账册、汇票等函件分析,可以说这是一起精心策划,设置周密,涉及面广,手段狡诈,影响恶劣的利用非法出版活动形式进行诈骗活动的犯罪案件。其主要手段如下:手段之一,成立编委会,拉大旗作虎皮。根据对《大典》第一集第一卷编委会、顾问委员会名单分析,涉及社会各界知名人士就有二百多位。向有关省领导、专家、学者、知名人士、国际友人等发出《诚聘专函》邀其担任顾问与编委,索要题词、照片、书画作品。并在第一集中印出所谓顾问、编委的名单原任职务以装点门面,提高身价,增加权威,达到欺世盗名的目的。还请顾问、编委推荐入典名单,以至上当受骗者滚雪球样地增加,甚至还收录了不少外籍人士用英文写的所谓生平事迹。 手段之二,以免费刊登事迹为诱饵,设置圈套,广发征集函件,诱君入瓮。从调查组查到的301封信件来分析,该案件涉及到离退休老干部和各行各业各部门专家、学者、知识分子、文化艺术界专业人士一万多人。宋仁善以《大典》主编名义发函邀请各界人士入典,并称免费刊登照片,所有简历、照片输入电脑,以电脑打印稿,喷墨彩印照片为书稿清样,谎称已入选第一集第一卷;要求入典者校对后寄回,并同时寄发图书征订单,要求汇寄款项订购《大典》一套。如入典者回函不拟订购,则胡吹将来稿编在第二卷上。而汇寄全套书款的人士收到的仅仅是《大典》中的第一集第一卷,二、三卷则根本不可能出版。 手段之三,编印、发行、汇款分离,编造假象以图金蝉脱壳。宋仁善的编辑部设在某政府招待所,被举报后立即潜逃至北京,藏身京郊租用邮政信箱,利用网络传递稿件,采用长城卡收取款项。其本人却隐身暗处遥控指挥。造成编辑部设在陵州的假象,声东击西,移花接木,雇用涉世不深之女子为其打理,转移目标,一旦东窗事发,便于逃窜,躲避罪责。 手段之四,《大典》编辑粗制滥造,错漏百出。经调查组对大典初步审读及对入典人士来信审阅,发现除编辑体例混乱入典者名不副实之外,编辑错误甚多。大典编者仅仅是将来稿刊登并不作文字修饰,而名字印错,甚至将作者性别弄错的比比皆是。由此可见,主编目的不在修典,而在于利用世人的成名心理图钱。由于涉及许多离退休老同志、知 第 22 部分 欲望文 第 23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2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尽18摇13д撸溆跋於窳樱谎远鳌?br / ………… 龚红旗慷慨陈词,言之凿凿,振聋发聩,言犹在耳,然而本案的导演者始终未能在媒体现形,当然宋仁善仍然逍遥法外,他改名东方道宽,依然逍遥地游走于行政壁垒和善良的人们对这类并非杀人放火的刑事案件掉以轻心之中。由于人们的放纵,他将导演出更大的骗局。安享盛世的人们不仅是善于忘却的人,而且市场竞争的残酷使人们对金钱、盛名也即名利的追逐更加疯狂,更加不择手段,也给宋仁善这种骗子提供了更多成功的机会。 在这个暖风习习的季节里,龚红旗独立于阔大的市民广场,仰望星空,陡然生出许多感慨来,他遥望着市政府第三招待所那座陈旧残破的大楼,这是一座等待拆去的旧楼,其内部设施都已十分陈旧了,陈旧的楼内栖身着一个貌似不可一世的非法出版机构。他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想明天将会有一场更加严峻的斗争出现在面前,今晚他要做临战前的休息了。他登上自己那辆半旧的白色桑塔纳,绝尘而去。 陵州市沉睡在漫漫春梦中。 第十八章 香港出版社 龚红旗决定与公安部门联合执法,不带小车,统一坐省“扫黄”办的丰田面包车去执行检查香港大中华出版有限公司驻陵州编辑部的任务,并追捕《走向世界的a省》涉案人员隋大成。市“扫黄”办的依维柯稽查车和市公安局的桑塔纳警车随后备用。时间定在下午十六点整。 在太阳西斜的时候,省“扫黄”办的洪磊开着白色丰田面包车进了市府大院。龚红旗带着康健和市公安局的民警吴科长急忙钻进车内。他看到后排座位上已坐了刘鹏、王文江、宋林飞三人,忙和他们打招呼。 他笑了:“刘鹏我喜欢你,喜欢你的直爽,什么时候再搞两盘。”刘鹏明白龚局长的搞两盘是指下围棋。龚局长自称围棋是业余三段,但和市局的部下们“搞”,他总是稳c胜券的。而和刘鹏搞,刘鹏总是赢他的多。龚红旗这一输呢,就缠着再下,反正他不“搞”赢是不罢休的。他这一讲“搞”,刘鹏就想笑,因为使人联想这是“搞女人”。怯于龚红旗的死缠滥打,刘鹏为了脱身,有时也故意地输上一盘,这使龚红旗很开心,他常常开怀大笑:“刘鹏是个臭棋篓子,你赢大爷的前几盘,只是侥幸而已。”刘鹏只是“嘿嘿”地皮笑r不笑地应酬着。因为自己是不习惯熬夜的,而龚红旗却是夜猫子,有时一夜不睡,第二天照样精神抖擞,神气活现地去上班。 洪磊沉默着,只是脖子上那根粗粗的金项链闪着金光,他穿着一件米黄色t恤,下着休闲短裤,脚踏耐克鞋,大热天穿着一双厚棉袜,很现代的样子。额头上那块疤痕在阳光下照得很显眼,就有了几分雄性的狰狞。龚红旗怎么看这个小伙子都不顺眼。心想,这秦东方和宋瑞诚都是一本正经的人,手下怎么有这么一个类似“小p漏”式的人物?身陷松软的皮沙发中他感觉到一股滚烫的气息扑向他的臀部。他没好气地大吼一声:“小洪,把空调冷气打足。这倒霉的春天倒像是夏天,陵州市其实春夏两季是不很明显的,不到五月份就开始热了起来。” 洪磊笑着回敬他:“龚局长你怕热怎地大热天还捂着件厚西装。”龚红旗笑了:“本大爷有肩周炎,习惯穿西装,你难道没看见我脚上还登着老头鞋呢。” 待市“扫黄”办两位稽查队员和市公安局的吴科长上了车后,身材魁梧的康健处长才最后一个跳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上,他要带路。龚红旗随手将秦东方在案件协调会转给他的举报材料递给刘鹏。“小刘,你是专家,你看看这封举报信和协查函,你们今天是配合我们市‘扫黄’办和公安局,想必你们的那位‘三摆干部’给你们交代了。” 刘鹏不客气地回敬道:“龚局长你是领导不可随便说话,你当着我们的面,攻击我们局长,不是等于当众扇我们耳光。” 龚红旗笑着说:“好一个马p精,你的意见我坚决接受。” “可就是坚决不改。”王文江接口道。 “哈哈哈……哈……”龚红旗豪爽地大笑,车内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刘鹏点点头说道:“秦局长给我们交代了。不过龚局长你别老是‘三摆’干部的背后那么称我们局长,那样影响不好。” 龚红旗满不在乎地说:“大爷我怕谁呀,怕‘三摆干部’?他也不能提拔我,我就这么叫了,他能把我怎么样呀。哈哈!” 刘鹏和洪磊相视而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他大声下命令:“去市中心钟鼓楼广场。” 白色丰田车拐上海珠路,汇入滚滚的车流之中。车子由中山路向东行驶,车窗外,闪现出绿树簇拥的陵州市主干道。面包车在法国梧桐的树y之中穿行,像是白色的海鸥翱翔于深色的树海波涛之间。车至钟鼓楼广场,便可清晰地看到黑瓦红墙的明代鼓楼坐落在栽满绿树的小山冈上,鼓楼斜对面正对市民广场的是a省电视台所在的广播大厦。丰田车取道向北,轻轻地停靠在与鼓楼遥遥相对的大钟亭下。不一会儿,紧随在后的依维柯面包车和市局的警车也悄无声息地停在丰田车后。 天气虽然热,但大街上仍然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新落成的市民广场的楼y下,三五成群地聚集着纳凉休憩的市民。 龚红旗迈着八字步,手摇折扇大摇大摆地踏进位于食品商场和妇女用品商店中间的小卷帘门,门上竖着几个暗红色的立体楷书大字:钟鼓楼饭店。这是在原市政府招待所基础上改造成的饭店,名为饭店,但是进门并不见服务员和服务台。y暗的走廊墙上钉着的塑料标牌上,标明着几十家公司的名称,就是不见他们要找的“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陵州编辑部”的标志牌。龚红旗吩咐康健核对一下门上左侧的门牌号码。 康健说:“不错,这儿确实是陵州市的中山路3号。我到市级机关事务管理局查过钟鼓楼饭店招租单位的情况,其中318室已租给香港东方艺术馆的东方道宽先生,具体手续是东方画廊的办公室主任隋大成办的。” 洪磊接过话头道:“这隋大成名字好熟。” 刘鹏脱口而出:“是不是隋大甩子,他怎么成了画家了?” “对!就是这个蠢货,秦局长昨天电话里明确指出,他是东方道宽非法出版犯罪团伙的重要骨干。康健、小洪、小刘、小宋、吴科长我们上,让市局的梁警官在楼下候着,别让这小子跑了。如果隋大成在,就把他带走。”龚红旗果断地下达命令。 联合执法组的同志沿着幽暗的楼梯登上三楼。走廊显得很闷热,三楼长长的走廊两边的办公室挂着十几个各类名目的公司标志牌。龚红旗没有见到所谓“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的招牌。走廊尽头的一间未标编号,后面的门口看到一个从上到下竖立着的灯箱标明为“东方艺术家画廊”,而主办这个画廊的却是北京天狼星文化艺术传播公司、香港东方书画院、大中华出版有限公司。灯箱对面有一扇紧闭的房门。 龚红旗示意其他人在旁边的盥洗间避一避。他说免得吓着了里面的人,我们要尽量地智取。听到我的口哨声你们再进屋。他轻轻地推开房门。一位年轻的小姐正在电脑上玩游戏,姑娘穿着连衣裙,赤脚踏着拖鞋,身材颀长,她圆脸上那对美丽的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大摇大摆晃着折扇、内穿t恤、外罩浅灰色西服、脚登圆口布鞋的龚红旗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位三十多岁留着小胡子的人正手持剪刀在一些香港报纸上剪下一块块文章,用胶水拼贴在一起。小房间内老式空调机嗡嗡作响,冷气不足,人明显感到闷热。 “这儿是大中华出版公司吗?” 没有人回答,龚红旗随手拿出一本印刷精美的《香港。大中华》杂志,“这是你们这儿编的?” 仍是沉默。 龚红旗面上带着微笑:“美丽的小姐,你们老板呢?” “你是什么人?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我是你们老板的朋友,陵州市著名画家龚红旗,这名字听说过吗?” “龚红旗,好像听着耳熟。” “小姐再想想,陵州画j人,或者陵州画蟹第一人,龚红旗先生,你竟然没听说过,看你孤陋寡闻的样子,漂亮的脸蛋,外面光,肚子里可没多少文化啊,连我这样的大文化人竟然不认识。”龚红旗收起折扇笑着指了指这女孩。 女孩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龚先生,对不起,我们老板不在,他长年在北京,偶尔过来找一些画家开开笔会什么的,平常由画廊的经理隋大成负责。” “隋经理,人呢?” “他回家去了。”这回是小胡子在回答问题。 “打电话请他来一趟。” “今天回不来了,他去了双山市的梨庄镇,回老家去了。” “既然这样,你不用找他了,你们这儿一共几间办公室?” “我们这儿就门对门的两间办公室。” “好!你把画廊门打开,我要看看画,我和你们东方老板电话约好的,我要挑几幅画送人,价钱也是和老板谈好的,行不行?小姑娘。” “老板和经理都不在,恐怕不太合适吧?”小胡子说。 “有什么不合适的,不行,我让你们老板和你说话。” 龚红旗拿起手机装模作样地拨打着电话,他拨的其实是宋瑞诚的手机。宋瑞诚正在北京天狼星文化艺术传播公司盘问着方晶。 “喂,是东方道宽老板吗?我是龚红旗,和你谈妥的买画的事,你的部下隋大成他不在,就一个蠢丫头和笨小伙子,他们不认识大爷我,不肯开画廊的门呢?咦!这东方老板的手机怎么变成了方秘书的?男人变成了女人呢?噢,方晶,原来是你,我龚红旗待你不薄,你这小娼妇竟投靠了东方老板还成了东方老板的相好。噢,你能代表老板,好那你和这两个蠢货说,让他们把画廊门打开让大爷看看画,看中的,我花大钱买,否则扫了大爷的兴,我加倍找你算账。” 龚红旗就这样半真半假与方晶说着话。他脸上带着微笑,莫名其妙地和小丫头眨巴着眼睛。向小丫头招招手,示意她接听手机。 姑娘顺从地接听手机,手机里传来方晶的声音。 姑娘从电脑桌的抽屉里拿出了钥匙,打开画廊的门。 画廊内的办公室又是另一番风景,地下铺着浅灰色的地毯,墙上挂着东方老板和a省各界名流合影的照片和一批名人字画。打通的双开间办公室用隔板隔开。外间是一张铺着画毡的宽大写字台,上面摆着宣纸,供书画界雅士们随时挥毫泼墨,进行艺术交流。里间是宽大的老板桌、皮转椅,两边是铁皮公文柜,墙角堆着红木镜框,镜框上堆着一卷卷字画。印好的画册:《香港。大中华》、《走向世界的a省》;正中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六尺横披《红梅傲霜图》,懂画的龚红旗不看印章,只看那稚拙粗疏的笔墨枝干,艳红浓烈的梅花朵,就明白此幅模仿当代画梅大家王成喜的作品,一定出自郊区区委书记李慧敏之手笔。上书已故伟人毛润之先生《卜算子。咏梅》诗。狂放优游、腴润灵动的笔墨出自a省电视台台长凌志雄之手。龚红旗心中咒骂道这对狗男女,男贪女污的字画倒是珠联璧合呢,想想笑了起来,问道:“这幅画多少钱?” “东方老板说了,这画是郊区区委书记李慧敏和省电视台凌台长合作的精品,不卖的。” 龚红旗一边敞着怀一边用折扇狂扇:“我要是想买呢?” “你想买,那就20万元卖。” “你讹人呢,就这破画值20万?好了,屋内太热,大爷我吃不消。丫头去把空调打开,让大爷凉快凉快。” 姑娘翻着白眼,打量着这个大热天仍然穿着西装的汉子,噘着嘴说:“你,谁的大爷呀,说话这么粗俗。” “怎么,老子不能当你大爷,我儿子都比你丫头片子大。说老子粗俗,老子画的j比这狗p李慧敏的梅强多了,这么大尺幅的才卖3万。这烂画加破字还卖20万,天价呢?快开空调。”他瞪着眼大声命令道,随口吹起了口哨,那曲子是加拿大民歌《红河谷》。省、市“扫黄打非”办的七八个人分开把住了两个办公室的门。小姑娘花容失色,大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小姐,不要慌张,我们是陵州市公安局和省市‘扫黄打非’办的,依法奉命对贵公司进行检查。”说完,龚红旗晃了晃手中的执法证。 龚红旗像是指挥若定的司令员站在办公室中央:“喂!省局的刘鹏,那戴眼镜的家伙叫什么来着,对!王文江你们负责搜查,好好查查那个狗p编辑部,吴警官你配合。康健你带两个弟兄在这边检查画廊。小梁警官你开着警车带着搜捕隋大成的手续和洪磊一起立即去双山抓隋大成。”王文江、洪磊冲进画室,看到愣着神站在龚红旗身边的小姐,突然笑了起来。 王文江打量了小姐一眼:“你不是临港正威印刷厂的秘书小刘吗?怎么,来开画廊了?” “你是什么人?我看着眼熟。” “我们见过面。” 刘小姐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是见过面,你们是省扫黄打非稽查队的!” “对了!”王文江高兴地笑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们厂已被东方老板收购了。部分老工人下了岗。我转岗到了编辑部。”刘小姐苦着脸说。 “下面我们要对你这个非法编辑部进行检查,你要老实配合。” 刘小姐低下了脑袋。“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龚红旗问道。刘小姐用蚊子似的声音回答:“我一定配合。”龚局长的部下们和省“扫黄”办人员、市公安局的同志一起对画廊和编辑部进行检查。任务分配完毕,龚红旗继续悠闲地在画廊中巡视漫步,他认为指挥员无须事必躬亲,自己现在应该谋划的是大事。 在他的眼中这是一个精心伪饰的画廊和地下出版机构。墙上依次排列的镜框里镶着的彩色照片被放得很大,摆在突出的位置,衣冠楚楚的东方道宽笑眯眯地和省委、省政府的领导并排站立,仿佛像老朋友似的亲密无间。他是附翼于龙凤之后的猪狗之辈,但是猪头狗脸被盖上了权势者的祥云之后,也就变得面目不清起来。那脸上灿烂的笑容最终是定格在省府庄洪生秘书长和郊区李慧敏书记身上,像是依山开放的花儿,更像是周旋于各路神仙之中的妖魔鬼怪,其实这妖魔鬼怪有时与各路神仙也是分不开的,神仙被贬下天界到了人间就成了怪,到了y间就成鬼。鬼怪如果上了天就成了神,像孙悟空、猪八戒、牛魔王都属这类角色。凡要借助神仙的势力来装点门面的角色无疑是为了虚张声势,这虚张的声势中潜藏的都是本质上的来路不明。有如卖假药的江湖骗子靠着花拳绣腿招徕看客,最终是为了推销自己的狗皮膏药。这东方道宽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使他想起了韩非子的名言:“和氏之璧,不饰以五彩;隋侯之珠,不饰以银黄。其质至美,物不足以饰之。夫物之待饰而后行者,其质不美也。”像本大爷龚红旗来自于正宗上流社会,就不用成天把密织的头衔拿来炫耀,而对艺术尤其是美术常常是一知半解,那就要以官员的身份舞文弄墨以示有文化的官员,官员中的文化人如同当今武将军爱吟诗,文官员爱谈剑一样,反串角色半是附庸风雅,半是展露才华,提高社会知名度。他感到悲哀的是,东方道宽手下这两个小蠢货,竟然不知道自己就是陵州大名鼎鼎的龚红旗。他想东方道宽的戏快要到了收场的时候了,而跟着这位江湖骗子帮忙帮闲的人中不少是受骗的各级神仙魁首,其中不乏如庄洪生、李慧敏、凌志雄这类贪官污吏为着个人或家族的利益而甘当同流合污的帮凶。 龚红旗把小胡子和刘小姐叫进了大办公室,声色俱厉地进行了训话:“你们两人给我都站好了,把双手放平,把胸脯子挺起来,现在我告诉你们,你们的老板东方道宽和他在陵州的代表也就是那个叫隋大成的二胡卵子因涉嫌非法出版犯罪活动,目前省市”扫黄打非“办和公安局的同志正在进行调查。待会儿我们的人问到你们一些问题,你们一定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有什么说什么,不得隐瞒!另外你们要配合检查,将所有办公桌和档案柜的钥匙都找出来,交给康处长和吴警官。要明白,你们已参与了东方道宽和隋大成的非法出版活动,只有配合调查才能争取宽大处理,听明白了吗?” 刘小姐怯生生地斜眼看了一眼龚红旗低声说:“听见了。” “声音大点,像蚊子哼哼,拿出刚才盘问大爷那种气势。” 两人异口同声地大声道:“听见了。”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小胡子像霜打的茄子那样,唯唯诺诺地表示:“我们都是老板招来打工的,我们不懂国家的出版管理规定,我们只知道老板很有能耐,交往的全是头面人物,我主要帮他编《香港。大中华》杂志。小刘是电脑c作员,负责把稿子输入电脑排成版面,交印刷厂印刷,其他的事我们不太清楚。” “你们这香港的杂志怎么在陵州编呢?” “我们老板从北京寄来香港《文汇报》、《大公报》、《商报》,我负责把报上的文章剪下来,拼拼凑凑贴起来,再由刘小姐扫描进电脑就成了。本地的稿件也不用我们来写,都有赞助单位,也就是提供广告的单位自己组织人写好配电脑软盘送来,我们只是拼拼版,不复杂的。每月一期,只印千把份……” 龚红旗打开《香港。大中华》杂志版权页,指着印数一栏问道:“那这上面怎么写着印了3万册呢?” “那是假的,是为了造成在世界各地发行的假象,也即客户的广告通过杂志走向了世界,其实这千把份就是分给那些广告客户的。” 王文江这时走到龚红旗身边轻轻地对他说:“局长你看,这杂志上还有总书记题词和总理视察的照片呢。” “哼!来头不小,你说说这题词和照片是哪儿弄来的?” “这题词是总书记题在其他刊物上,我们借用了过来。这些照片是每幅花500元钱从电视台摄影记者那儿买来的,是凌台长身后那个小蜜提供的,我们不是也帮他们台做了广告了吗?” “这总书记和香港特首看演出时手中怎么拿着你们的刊物呢?” “这就是我们刘小姐的杰作了,总书记和特首是在香港回归庆典上看演出,手中原来拿的是节目单,她在电脑中一拼接就将节目单变成了我们这本《香港。大中华》杂志了。这些电脑中都有,你们都检查过了。” 王文江补充道:“刚才我们和刘鹏检查他们的电脑,发现还有更邪乎的事呢。在人大田副委员长视察某大型企业开工典礼的照片上竟发现把其他照片中宋仁善的脑袋拼凑到人大田副委员长随员头上去的怪事。” 龚红旗笑着问:“刘小姐你的胆子不小,竟敢如此弄虚作假玩到党和国家领导人头上去了。” 刘小姐哭丧着脸说:“我发誓这些都是老板叫这么干的,我一个打工妹哪有那胆子呀。” “我问你,刘小姐你原来是干什么的,怎么对这套弄虚作假的花样这么熟悉呀?” “我和胡哥原来都在厂里的,是原来临港合资正威印刷有限公司的,去年印刷厂全部股份被东方老板收购后,我们就到这儿来了,我原来就是厂里搞电脑设计的。” “难怪,原来是高手嘛。好了,待会儿康处长和公安局的吴科长他们要详细做笔录,你们一定要老实交待,今晚就委屈你们了,你们不能离开这里,我要借你们东方老板的笔墨练练笔了。” 龚红旗在画毡上铺开了宣纸,在砚台里倒上墨汁,捋起西装袖子,提起大斗笔,纵情在宣纸上涂抹起来。不一会儿,一只水墨淋漓的大公j毕现在宣纸上,但是那j毛倒竖,j冠血红,眼瞪得大大的。 “龚局长在画斗j?”捧着一大堆刚刚查到的证据材料的刘鹏兴冲冲地跑来。 龚红旗笑着说:“这画的不是斗j,是公j和母j谈恋爱,那毛倒竖着是因为看到意中人心情激动的,下面就要画到那只美丽的母j了。你耐心看下去。你找我有什么事?你谈事,我画画,不碍事的。” “我们发现了一些新情况。” “你说说看。” 刘鹏开始汇报检查中发现的问题:“从查缴的资料发现这个东方道宽就是我省局在几年前发现的宋仁善,他非法设立中国新闻社《中华影像》陵州记者站被举报后,就神秘蒸发了。他去了北京改名东方道宽注册天狼星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挂靠北京r部信息中心,承包《r通讯》并就任r界企业家联合会秘书长。1997年4月底出资4万元人民币同香港周氏注册事务所合作,在香港特区政府以股份制形式登记了香港大中华出版有限公司和东方书画院,他本人为公司法人代表兼院长,利用香港地区与中国大陆地区出版体制的不同从事非法出版活动。利用香港艺术家的身份以出版画册为诱饵,骗取国内著名书画家的作品。在香港申办出版机构非常简单,只要交钱就能办妥在香港开业的一切手续,因为香港的出版体制为注册登记制,而我国大陆地区是审批制,不是任何人都能办出版社出版书刊的。宋仁善之流就是利用了这种体制上的差别,把原本一钱不值的香港书号拿到大陆来炒卖,一本万利。至于周氏注册事务所只是中介机构,背景复杂,该事务所可以提供大量的空头企业名称供大陆想假冒港商在大陆行骗的各式人物选择。当然这一切都是有偿的,无疑这是一个带有某种黑道性质的诈骗团伙。通过检查,我们发现宋仁善一伙大量以香港出版机构名义从事非法出版活动的证据。仅他以办画展、办笔会、出画册名义征集的各类字画作品,就高达三百六十余幅。这些作品的作者全国各地都有,有知名的、不知名的、小有名气的。他正在筹办过程中的还有《全国师范院校美术教师优秀作品集》和《当代书画家代表作品邀请展》,同时出版《当代书画家优秀作品集》。已发出征集稿件和作品函,以高达290—360元一本的书价征集订数,既骗钞票又骗画,胃口大得很。宋仁善或者叫东方道宽的来往于京、陵之间来回倒卖字画,完全是空手套白狼,无本万利。我们查到书画界人士来往信函和全国数百家图书馆为出版《中国当代图书馆大典》征集稿件五百余封,各地已到款项15万余元,全国各地汇款正源源不断地寄到这里,还有……” “还有什么?”龚红旗一边舔墨蘸水一边问。 “还有,我们还发现r部部长题写的《中国当代图书馆大典》墨迹一幅,东方道宽以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名义和自己印制的记者证、采访证等证件。” “这些资料作为证据全部保全登记在册,以后都要作为罪证材料移交给公安部门的,你和王文江按公安局吴科长的意见做好登记取证工作。”这时龚红旗笔下的母j已画成。他随手题上“相见恨晚”四个刚劲有力的篆字,落款为: 刘鹏贤弟喜得红颜知己,相见恨晚,吾凑趣戏笔恭绘恨晚图贺之。陵州画j人红旗即兴于陵州钟鼓楼下。 “这画是给我的?” “当然,听说老弟新觅五指山下红颜知己,小妞长得蛮漂亮,蛮有品。可你看这只母j就是海南的文昌j,长得窈窕而温驯,腿长个高,毛色鲜亮,当老婆一定很贤惠而又有文化品位的,不像我老婆人是贤惠的,就是缺乏文化啊!贤妻良母而已,不过人生是很难完美的。唉!想当年我也有位红颜知己,可惜死于那场自卫反击战。好了,不说了,说多了伤感。这画先拿去,有空我给你盖印,等你喜结百年之好时,装框挂在新房里。” “你是说和海南椰风出版社的常莎莎?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这女儿上大学要钱,负担挺重,她可是有身价的富婆,况且远在天涯海角,难结连理呀。”刘鹏长叹一声,似有难言之隐。 “小兄弟,别叹息,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龚红旗来回踱着步,口中念念有词地朗诵着宋代秦少游的词。 他接着说:“听说她也是结过婚的,也有一女儿,你们如果真的相爱,你也可调过去,她也可调过来嘛,需要帮忙的跟我说一声,我是愿当月老的。不过我这是杞人忧天,你们已是鱼雁传书,眉目传情了,听说为了上网你还专门学了电脑。聊得很热乎啊!” “我们的事,你怎知道得这么详细呀?” “我是什么人,什么事能瞒过我眼睛,听说最近你和前夫人正在打官司,为女儿的学费?” “不完全是,她和那个朱伯仁串通在一起,竟然以香港出版社的名义出了一本《智仁法师传》,成本才3万元钱不到,却骗了大法师16万元钱,被我们查到了。她为了报复,便停止支付刘薇的生活费、学费,被我再次告上了法庭。那个朱伯仁和段玉芳还合伙盗用椰风出版社名义非法编印中、小学辅导资料,也即前几年我们省市联合截获的由临港正威印刷有限公司印制、通过省图书批销中心虞成刚那儿发的那批盗版书。这些案件的查处,牵涉到段玉芳和朱伯仁完全是巧合,我不可能从中c纵。对《智仁法师传》的查处,是因宋瑞诚主任接到了一封署名‘五莲山僧众’的举报信中,举报了由陵州市珠玉文化传播公司朱伯仁策划,由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出版的非法出版物《智仁法师传》在五莲山五峰八十二寺院到处出售,牟取暴利。希望省‘扫黄打非’办负责查处。随着举报信还寄来一本图书。翻开样书才知道这书是由朱伯仁策划,由段玉芳编辑的。案情涉及到我的前妻。我申请回避了。宋主任带着魏武斌、洪磊、王文江等人去查的。魏大队长带着王文江去五莲山找智仁法师了解情况。智仁法师说,这本书确由朱伯仁、段玉芳策划,他本意不愿出这本书,禁不住两人劝说,还说是不收钱的,只为结缘而来。大和尚也就随缘同意出书了。结果书是在临港合资的正威厂印的,印了9999本送到了金莲寺。两人却以珠玉文化传播公司的名义开了一张16万元的收据,大和尚当时皱了皱眉头只是说了句‘当时你们不是说出书不收钱的吗?’朱伯仁说,‘对,是不收钱,是结缘!我们收的16万元是成本费。’大和尚无可奈何也就签了字。出家人嘛,慈悲为怀,反正用的不是大和尚的钱,是五莲山佛教协会的钱。宋主任和洪磊费了些周折,通过工商部门才打听到了珠玉文化传播公司的地址。他们找到登记注册的地址,已是人去楼空。翻查了注册的底根,调出了身份证请公安帮忙才查到段玉芳买了一套住宅,在富豪公寓21楼08号。富豪公寓是年初新落成的住宅楼。段玉芳花了120万元买了140平米的四室一厅的住房。安了新家又把家办成了公司。在那儿宋主任和洪磊找到了朱伯仁和段玉芳,朱伯仁由于乱设社外编辑部,到处倒卖书号、和不法分子相勾结,疯狂盗印本版书已被出版社除名,但他还是打着出版社旗号活动。只是书号再也拿不到了。他是通过在五莲山智仁大和尚处认识的李慧敏牵线,弄到了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的书号出的书。从刚才检查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电脑,对这事有记载。《智仁法师传》共花费5000元书号费,李慧敏出的《养生精华》未花钱,等于白送一个书号也就5000元卖了两个书号,现李慧敏还欠着《养生精华》印刷费10万元。而《智仁法师传》的印刷费仅35万元。所以这本书的成本就是4万元。书稿是智仁大法师的徒弟了悟和尚写的。了悟是北大哲学系的宗教学硕士,江南佛学院的佛学博士,一分钱稿酬未拿到。碍于朱伯仁的教授、学者身份,宋主任只是礼貌地请朱伯仁去了一趟办公室做了笔录,收缴了非法所得14万元,对段、朱二人未作进一步的处理。秦局长还亲自带着电视台的记者南帆和我们去了一趟五莲山,大和尚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席间大和尚谈笑风声,隐约我们听出好像此案的被举报涉及宗教界内部的权力争斗。暗示他已到了退休年龄,五莲山五峰八十二寺院的住持和金莲寺的维那、知客等中后宗教会员都想争他这个副部长级的位置,出家人也尘缘未尽,犹了未了,‘官本位’也如佛光普照,僧界也难以摆脱呢。老僧出书一念之差,碍于功利心。身边人写匿名信举报也是出于功利之心,坏老僧声名为的是得住持这个名份,僧国也和俗界一样,是没有净土的。只有去了西方极乐世界才一了百了,解脱了烦恼,老僧也快要追随释迦牟尼佛主去了。听大和尚口气,此事只有他的秘书博士和尚才知道的,佛界怎闹得沸沸扬扬了呢?这举报信十有八九是了悟和尚所为。说话间无限感伤,感伤中有对自我疏忽的嗟叹,也有对自己培养的接班人背叛的无奈,那情景很令人伤感。果然在半年后的僧众大会选举中,他退居二线,成了金莲寺的方丈,了悟和尚高票当选金莲寺住持。出于同情,秦东方未叫我们收缴销毁《智仁法师传》,只是嘱咐大法师不要出售,送送人算了。大法师点头应允,眼中流露出无限的凄凉,临别亲题偈诗一首送秦局长: 醉入红尘五色迷,梦里歌哭醒时凄;金莲寺上月华浓,五峰山中松涛起;空阶落日照华发,昏殿残阳笼菩提;入世出世几蹉跎,晨风暮雨到天西。 我们是在落日中和大和尚作别的。电视台《焦点写真》栏目播出了专题片,虽然对段、朱两人的画面都做了技术处理,但行内人还是很清楚,这是暗指的他们两人。秦东方和省“扫黄”办受到省政府嘉奖。我却倒了霉,段玉芳对我大发雷霆,认为此事是我举报的,因为知道他们要出版《智仁法师传》的只有我,我当年拿到了朱伯仁给她的情书,情书中泄露了这个秘密,她认为是我为了报复她对我的感情的背叛而采取的卑劣手段。于是停止了对女儿学费的支付,不得已我将她再次告到了法院。我的故事就这些。你的故事呢?“ 龚红旗道:“很有意思,不过现在时间已到二十三时了,我们晚饭还未吃,我肚子早饿了,我们应当去吃饭。” “这么迟了,到哪儿去吃饭呢?” “我请大家去吃西餐,我知道湖南路美食一条街有个叫‘金亨利’的西餐馆西餐做得不错,二十四小时通宵营业,大家很辛苦,我们今晚就奢侈一次,开开洋荤去。康健!把那两个蠢货带上,我们去吃夜宵。”龚红旗突然间大吼一声。 由陵州市公安局文保处梁警长带领赴临江地区双山市梨庄镇追捕隋大成的三人小组,开展工作就没有那么顺利。 傍晚时分,在市中心的一条小巷内他们找到了市公安局,在那幢现代化的r白色建筑中跑上蹿下,翻来覆去几个来回,却无人理会。眼看要到下班时间了,梁警长心中不由得不焦急。洪磊说:“你们公安的作风不应当是这样的。”言语中颇有埋怨之意。小梁道:“这临江市公安局还是公安系统的先进集体,怎么会这样呢,真是活丑,丢咱们公安的脸。”他问了值班民警才知道,原因是临江市公安局在机构改革中已将文化保卫处分解。一部分被分到了政治保卫处,他们到政保处,政保处的同志说“扫黄打非”的事归治安处管。跑到治安处,说文保处已合并到政保处,现在杀人放火的案件还管不过来,哪有闲心来管这出书的事,你们陵州市公安局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梁警长耐心地告诉眯缝着眼叼着烟卷的三级警督说,这是公安部、省纪委协调的大案。那位胖乎乎的大汉说,公安部算个p,他们又不具体办案,我们这会儿哪有人哪有空陪你们去,再说省纪委是管腐败案件的,那么多贪官污吏他们不管,逮几个书商这小案件,不抓老虎,专打耗子,那不是狗拿耗子吗?万般无奈中,洪磊将警车开到了市出版印刷局,见到了娇小玲珑的娃娃脸处长艾彬彬。 洪磊一见艾彬彬的面,先是大发了一通牢s破口大骂临江市公安局不肯协查:“这是在有意包庇犯罪分子呢!我们看到临江市公安局那幢漂亮的r白色的大楼竟出现在东方道宽编的《走向世界的a省》之中。画册中的临江市公安局长那张满堆着笑的胖脸,穿着三级警督的制服,戴着白手套,潇洒地抱着红色电话机像帝王般发号施令呢。背景的墙上挂满锦旗和奖状。” 艾彬彬好言安抚道:“洪磊,你可不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临江市公安局和我们工作上的配合是不错的。你讲的三级警督八成是省厅原刑侦局方局长,他是分管刑侦的李树春副厅长的嫡系,八成是李厅长上当后,又把苍蝇送给不明真相的方局长吃了,这事你们省局的杨敢之局长也干过,那本大书中也有你们省局不少下属单位,这出版社、那印刷厂,这书店、那公司的好几十家呢。洪老弟,不要怨天忧人,听姐姐的话,先填饱肚子,再解决问题。” 她把他们带到了临江市最好的宾馆——国际大酒店摆了一桌。 她说:“三位远道而来先吃饭。” 洪磊说:“我们没有心思吃饭,今晚如果抓不到隋大成我们无法回去交差的,龚红旗这个人你了解的,这家伙骂起人是不留情面的,叫人受不了,那简直是一种辱骂。” 艾彬彬笑道:“放心,有我在,他不会骂的,我保证协助你们完成任务,只要隋大成在双山。” 洪磊会意地笑笑,“听说龚红旗和你关系不错的,你建议他改名龚爱彬,他建议你改名艾红旗,有这事吗?” “有这事,不过这是玩笑话,我和你们宋主任关系也不错的。” “我们艾处长是人见人爱的,这就叫做人人爱她,她爱人人。好!”洪磊这一说,梁警长,小钱都笑了,气氛也就松弛了下来。 艾彬彬正色道:“不完全是这样,你们的宋瑞诚主任是个君子,与君子交,男女可以不设防,和龚红旗关系好是另有一段因缘。” “什么因缘老实交待出来。”洪磊不依不饶。 “行,我先把正事给办了,再给你们说。”艾彬彬开始拨打手机。她说,“要请另一位重要客人,你们的事才好办。” 趁等那位重要客人的间隙,艾彬彬开始交待她与龚红旗的特殊关系。“他和我的关系是有故事的。”听说有故事洪磊来劲了,有什么故事讲给小弟听听,洪磊两眼放光,充满猎奇的兴奋。“要听故事,先喝杯酒。”艾彬彬故意卖关子似的说道。“好,一言为定!一言为定。”洪磊红着脸手捧酒杯,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的酒。艾彬彬用纤细的手理了理略有点零乱的齐耳短发,白皙的瓜子脸上洋溢着暧昧的微笑,仿佛一脸的谜语等着满桌的人去猜。“你们知道,陵州怪才龚红旗为什么喜欢我吗?”大家脸上一脸茫然。洪磊说:“因为你长得美呗,漂亮的? 第 23 部分 欲望文 第 24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2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ゲ隆!澳忝侵溃曛莨植殴e炱煳裁聪不段衣穑俊贝蠹伊成弦涣趁h弧:槔谒担骸耙蛭愠さ妹肋拢恋呐怂及摹!薄按砹耍页さ锰袼某趿登槿肆耍淙凰呀峁榱耍园延胨墓叵党莆趿怠n椅裁唇邪虮颍蛭页錾诰酥遥有∈翘啪懦ご蟮模蛇勺沟厥保绷艘槐沧颖母盖拙透移鹈比晃业男愿衲忝且彩侵赖模械憬科彩翘觳慌碌夭慌履兀皇浅こ纱蠊媚锪耍芪y娜硕妓嫡飧雒痔行曰耍ご笈虏缓谜移偶夷兀∥乙黄赂拿虮颍簿褪俏闹时虮虻囊馑及伞9遣皇怯械阆竦蹦昝弦游伪虮蚋拿我洌沂切渥龇a雌湟舛弥s幸淮卧诒鞠低车鲇惚热校y凸e炱煺靡桓鎏量凇n曳11终飧瞿腥艘恢倍19盼铱矗撬劬孤雎龊椋吹梦也缓靡馑计鹄础n宜担n殖つ阍趺蠢峡次遥矣惺裁春每吹模憧从闾粒从愀∽佣耍杏恪k乱馐兜厥崭腿词强盏摹n夜笮Αk担酶鲅就菲樱垢移愎u笠n宜担闶撬拇笠克担圆黄鹚德┳炝恕d闾褚桓鋈恕j裁慈耍课业某趿登槿恕n宜担愕墓砣グ桑竟媚镌缫鸦榧蓿佣家焉闲⊙r恕k悼床怀隼矗床怀隼矗乙晕阒挥卸乃昴兀铎坎饰氖焙蛞簿投臧伞k抢铎坎剩克殖挚沼愀痛翥躲兜卣谀嵌成下计萑荩皇毕萑攵酝碌某了嫉敝小?谥朽厮担悴幻靼祝幻靼住k阉懒耍昊ㄑ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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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四方脸的中年汉子兴冲冲地闯进包间来。那胖子有四十岁上下,皮肤很白,但因为喝了酒,脸上带着红潮,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显得蛮斯文。艾彬彬打住话头,站起来介绍道:“来,我给二位引荐一下,这位是我们临江市公安局监察室谢主任,这三位分别是省‘扫黄’办,陵州市公安局的洪科长、梁科长、钱科长。是带着省纪委也就是监察厅督办的大案请求贵局协助抓捕双山市梨庄镇的隋大成。”谢主任说:“我揣摸着,市级机关一枝花怎么想起来请我喝酒,我们那边一桌人我还未应酬完就到这儿来,原来你是有事求我。”艾彬彬正色道:“小谢,我这可是公事。”“公事他们应当到市局去办呀,怎么到酒宴上办起来了。”“现在不是兴公事私办,你不是拍着胸脯子说公安局有什么事找你的吗?找到了你又拿乔了吧!好了,闲话少说,你先坐下来我们喝酒。”谢主任顺从地坐下,先和艾彬彬喝了三杯五粮y,又分别向梁、洪、钱敬了一杯。梁科长谦虚地向谢主任“汇报”了去市局办公事的情况。谢主任边碰杯边道歉,他解释说,最近局机关搞机构改革,处里分工调整,富余人员要裁减,人心慌慌的,你们说的那个三级警督黑胖子原是文保处的老科长,常跑到所管单位吃、拿、卡、要的,就是老罗罗科长,艾处长知道。这人在机关影响很差,局里决定他离局退警了,正在闹情绪呢,正好被你们碰上了。至于派人配合你们嘛,恐怕我没权派人去,我给你们打个电话到双山市公安局,请他们配合。谢主任跑到包厢外面去给双山市公安局的熟人挂电话。那神情诡秘得仿佛在干什么地下工作似的。一会儿兴冲冲地进来对艾彬彬说,“成了。你怎么谢我?”艾彬彬甜甜地一笑说,“我敬你一杯,我全喝了,你随意。”就在这么嘻嘻哈哈,吃吃喝喝中,这事也就办成了。 梁警官三人连夜开车去了双山市。 白色的警车像是离弦的箭,沿着城郊公路风驰电掣般s向山城双山。沿途中来往的车辆很少,普桑的空调不好,小梁干脆打开了车窗,窗外的风带着夏天的暑气扑面而来。车子拐上了山道,小梁降下了车速,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使人感到心旷神怡。两边是朦朦胧胧的山影,清凉的风带着山中特有的湿气混合着花草的清香,伴着声声蛙鸣,使车仿佛行驶在恍惚的梦中。寂静的山路上,不时有一辆辆载着山货的卡车,打着跳灯扑面而来,这时驾车的人就得格外小心。 前方突然出现了灯光,在这月色如水的秋夜显得特别明亮。拐过这道山梁进入城区公路,视野逐渐开阔起来,大家精神为之一振。双山市市区两面环山,一面临湖,一面是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梨庄镇就在通往省城公路的途中,如果不是要到临江市公安局办手续,省城陵州直达双山市要方便得多。双山市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县级市,城中月亮湾与太阳湖相通,为太阳湖的支流。湖滨路垂柳夹道杨树成行,笔直宽阔的大道,规划整齐的房舍显示了这座小县城的勃勃生机,向城西公路不足十里路的车程就是a省著名的印刷之乡梨庄镇。市委书记朱寿强雄心勃勃,想将梨庄与双山连为一体而变成双山市的一个区,市区的面积就可扩大一倍,就可摆脱临江市管辖而成为a省的一个县级计划单列市直归省管辖。这个计划因临江市的坚决反对而作罢。但是朱书记雄心勃勃的城区改造计划却未停止实施,因而也得罪了临江市的主管领导、当年的市委副书记兼市长黄鸣翱。好在朱书记常常是越级向省里跑得多,和省里主要领导的关系极好,临江那帮人都奈何他不得,黄鸣翱反而被调到省出版印刷局当了正局级的副局长。他却大有取代临江市领导的雄心。双山市还是一个三省交界,有山有水的国家三a级生态旅游风光带,五莲山脉的余脉金j岭和银雀峰双峰并峙,加上太阳湖的支流月亮湾而形成独特的自然景观。随着印刷业的发展,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小城中还隐藏着一批以做画册为业的专业户,借助三省交界的地理优势培育了a省知名的图书批销市场,与省城陵州的金三角书刊市场形成南北呼应之势,只不过这里以做大部头的精装书为主,借助途经此地的京沪高速公路将图书源源不断地销往全国各地。这批书商他们原本来自农村,借助政府权威编印各类画册,在高额的收费约稿和低廉的编印成本中获取丰厚的剩余价值,完成资本原始积累后向全国各大城市蔓延。书商们依托国家出版社的金字招牌,以“买卖书号”的手段介入出版的编、印、发,猎取丰厚的出版利润。宋仁善是这里诞生的佼佼者。他用金钱打通各个关节后,采用甩饵钓金龟的办法钓到了一批类似庄洪生秘书长或者这部委、那办公室、这出版社、那杂志社的金乌龟。再骑在这些金乌龟背上到处抓钱,用小钱买诱饵把乌龟们喂饱,大钱揣进自己的腰包。一批人已成双山的知名人物,当地政府心知肚明,充耳不闻,有的还被推为能人。比如眼下的宋仁善、王世牛、隋大成之流,从陵州市诈来的钱买了香港出版机构牌号,摇身一变成了港商,再投资买下梨庄正威印刷厂的股份,几年工夫不到由合资变成了独资,160万的股金连土地带设备不下数千万元的国有资产就成了个人的囊中之物了,产权变更手续在双山市政府协作下不到一个小时就办了下来。那些长期以来拿着仅供温饱的低工资、为国家和社会创造高额利润、为发展社会主义经济做出贡献的工人一夜之间转为赤贫,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企业。他们老了,已没有能力为自己开拓新的谋生途径而再次创业,又得不到国家因改制而应该给予的补偿。他们创造的财富其实已被新权贵也即贪官和j商无情地剥夺了。在资本主义社会,马克思称资本家占有的是工人的剩余价值,而造成剥削。在社会主义社会新权贵攫取的是几十年工人阶级创造的社会公共积累,这种积累是以企业上缴的利润来计算的。大量印刷厂工人被裁员下岗,大片的厂房被拆毁,土地被卖出。每天都有下岗工人在市政府门口讨说法。市里不解决就去省里,直至有一天这事引起了《人民日报》记者的关注。 梁警长一行三人,带着一天一夜未曾很好休息的疲惫,满脸倦容,浑身尘土,找到双山公安局,提出请他们配合到湖滨路47号隋大成的住处,逮捕隋大成。值班员说,市局谢主任的电话接到了,知道你们要来,已通知了湖滨路派出所,你们去吧。他们又驱车直奔派出所。派出所的值班民警说,这会儿黑灯瞎火的,已是深夜一点多钟,还是先住下,明早再说吧。再说隋大成是不是在家还难说,这小子原来的房子已卖了,买了新的别墅,过去这浑球是开饭馆,捣腾图书的,整个一农民,浑身冒土气,现在洋派得很,一身名牌,开着自己那辆银灰色的丰田皇冠车在双山和梨庄很是招摇。值班员给湖滨路的一家小旅馆打了个电话,他们三人也就将就着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匆匆用完早餐又去了派出所,主要是怕夜长梦多,走漏风声。 在派出所遇到昨夜值班的小警察,小民警笑着向他们打招呼,说,你们这么早就来了,我帮你们去查查看吧。这人行踪不定,八成不会在家。值班员去了一会儿回来说,隋大成不在家,到北京去了。这时一个年轻的警察闯进值班室说,隋大成这小子在家,早晨我还看到他那辆银灰色丰田皇冠车,停在湖滨路别墅区的路上。我是隋大成那个街道的管段民警。梁警长赔着笑脸请求他帮助捉拿隋大成。小警察懒洋洋地答应说试试看吧。梁警长给洪磊使了一个眼色,洪磊从怀中掏出人民币给值班员和小警察每人塞上200元。小警察喜滋滋地去找隋大成了。 不一会儿,隋大成被小警察有说有笑地带到了派出所。 隋大成是带着衣锦还乡的愉悦,开着原临港正威印刷厂董事长庄晓强的那辆丰田皇冠轿车,沿陵州至双山的高速公路在一天前返回双山的。他在陵州编辑《走向世界的a省》大型画册的任务已基本告一段落,总共900多万的“入编费”他已分六次汇寄到北京的账户,上周他汇出最后一笔180万元的款子。最后一次在附近的锦j阁大饭店宴请了他在陵州、临江、双山临时招聘的采编人员,席间每人一个红包,是根据全省一千二百多家企业上缴的入编费,按金额的5%提成就是45万,那都是一捆捆崭新的人民币。他隋大成是跟随着世牛哥走进东方道宽的营垒的。他不想去北京发展,他只想在双山买一幢像样的房子,带着老婆、孩子安度晚年。想当年他发行盗版书几乎破了产。一年前,他是带着浑身的土气,一p股的债务到东方道宽处报到的。他成了《走向世界的a省》的编辑部主任,尽管他的文化只有初中,但是那些稿件的编辑都是由小刘、小胡子和王成新初步编辑,用电脑发到北京总部由东方老板和世牛哥加工的。他天天像《半夜j叫》中的周扒皮那样严格督促底下的弟兄们收取入编费,他再将这些入编费汇到北京指定的账号上,他留着电影中汉j式分头,穿着小商品市场的廉价夹克衫,沾着星星点点泥浆的旧皮鞋,说着一口双山的侉话,那话他一出口,他们招聘的那些靓男倩女们就偷偷发笑。然而,当他从庄秘书长、陈处长那儿接过政府权威部门的红头文件,拿着政府部门牛皮纸信封向一个个机关、企业、事业单位邮寄后,他手下临时招聘的那批采编人员,胸佩《中华影像》杂志社采编证像蜜蜂,或者说像蚊子那样奔波于全省十四个市,八十多个县和一千二百多个单位时,那钱就像洪流那样滚滚而汇聚到他们在陵州市政府招待所设立的账号上。上个月,经过一年多的努力画册终于印完。已分发到各个单位,他认为他的大功已告成。就在画册印刷完毕之后,原东方老板与稽胜利、庄晓强合股经营的临港正威印刷股份有限公司已被东方老板以110万人民币的价格买下最后的70%的股份。他不知道这稽胜利如何对印刷厂的国有股计算的,反正是2000多万的国有资产和300多万的流动资金被大大地缩水了。而东方老板转手将厂里的71亩土地,以每亩87万元的高价卖给了市地税局。东方道宽指令,隋大成以最快的速度拆掉了一千五百平方米厂房,低价变卖了价值数百万元的机器设备。这段时间,他奔波于陵州与双山充当东方秘书长的代理人,他驾驶着庄晓强遗弃的那辆挂着省政府牌照的日本丰田皇冠车,自由地驰骋于各大院内,终于有一天他被召回那个他所反感的大院,从庄秘书长手中看到厂里二百名被裁员的职工给省委、省政府的告状信,那封信写得字字血、声声泪,那一个一个血红的手印似乎汇聚了印刷厂老工人一生的血汗,有许多人他是很熟悉的,他们每人只拿到3万元的工龄买断钱,就给自己几十年的工龄画上了句号。然而,这一切都是在改制的名义下进行的。告状信上还有省委、省政府领导义正词严的批示,那批示密密麻麻像是集束子弹那样s得他心惊r跳,看得他冷汗直冒。庄秘书长那冷飕飕的目光视着他,他结结巴巴地问:“庄秘……书……长,这……可咋……办呢?”“怎么办你和东方道宽去商量,解决不好你们都去坐牢。” 是的,他和东方大哥商量,东方大哥比他冷静,在电话里训斥道:“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不就是再拿出点钱来打发那些工人,你转告庄洪生这一伙,要坐牢,大家一起去坐牢,具体你去找梨庄庄主稽胜利,请他以党委书记的名义做好下岗工人的政治思想工作,申明党和国家改制的重要意义,下岗补偿费的问题可以商量再提高一倍,泼出门的水,嫁出门的女,好马不吃回头草,否则他们要负违约的法律责任,不就是240万元钱吗?三一三十一,我再吐血80万,请镇政府拿80万,庄晓强的房地产公司拿80万,否则他们去坐牢。我改制,卖地都是我法人代表的责职所在,所有程序都是合法的。也就是说,所有主管部门都有责任,是制造一个集体腐败的丑闻好呢,还是息事宁人的好,我想庄某人和稽某人心里是清楚的。” 他知道东方大哥画册已编成,钱也已到手,再加上港商的身份,他已不用像早期那样对这帮他心目中的贪官污吏低声下气了。所以话说得十分硬气。他昨晚与稽胜利一起参加了职工代表座谈会。j巴书记恩威并施,承诺镇政府再拿出80万元,东方老板拿出80万元,金城房地产公司拿出80万元,大幅度提高买断工龄的费用。如果谁再上访闹事,就以破坏稳定,制造动乱追究责任。工人是好哄的,二百多名四十岁以上的老工人就这样给打发了。 他回到自己在湖滨路的别墅时已是深夜十二点了,马脸女人还未睡,正穿着睡衣,满腔幸福地等着他回来,小甩子已睡着了。 马脸女人娇羞地叫了一声:“大甩子,你回来了。”就扑上来紧紧抱着他,学着电视中的女人那样把肥硕的胸脯贴在他的后脊梁上。可是,他自从和编辑部里的小丫头有了那事以后,和马脸女人做那事后就没了男人的感觉了。 他厌烦地说:“去、去、去!以后,少他妈当着人面叫我大甩子,我大小现在也是香港出版社、中央机构驻陵州的特派员,东方大哥说我是正处级干部。干部是要脸面的。你这么叫,丢人不丢人呀。” “哟大甩子,你小子现在当了干部发了财就想当陈世美了,我这不是在家里嘛,你别给脸不要脸。登着鼻子上脸啊,老娘可不吃你这套。你在外面玩多少女人我不管,但你要抛了我娘俩,我和你没完。不信咱走着瞧!”说完径自到卧室去睡了,他只好自己到浴室去洗澡。 在舒适的冲浪大浴缸中,他赤条条地泡在热水里,闭上眼睛任凭热浪向他周身的毛孔冲击,他只是闭着眼睛在享受,他想到了自己开饭店被稽胜利这个龟儿子欺侮,想到搞盗版书被省“扫黄打非”办像审贼那样审……想到这些他想哭,他想到自己走进东方道宽那豪华的办公室,拿着《中华影像》杂志社文件任命自己为正处级《走向世界的a省》编辑部主任时,他也想哭,不!那是激动的泪水。当然,他还不止有这个头衔,他还是香港东方书画院、东方画廊的办公室主任兼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驻陵州编辑部的主任,他是香港特区出版机构的高级职员。想到这里他想笑,而且笑出了声。他学会了识别名牌服装,名牌香水,他学会打领带,吃西餐。总之,上流社会的一切礼仪举止他都在慢慢熟悉当中,惟一改变不了的是他那土得掉渣的双山话,真是乡音难改呀。他现在有钱了,有钱多好,编辑部那个小丫头还大学生呢,多水灵啊,多有气质,我只要一个眼色,她就会跟我上床,那小女子身材真好,皮肤白得像是牛奶,清澈的眼睛,像是脉脉含情的深潭,高耸的鼻梁,性感的红唇,脱光衣服那身子在暧昧的灯光下是那么的可人呢,忍不住想去摸一摸呢。那小乃子是那么坚挺,淡淡的茹晕一直浸染上蓓蕾似的茹头,真他娘的想啃她一下,还真的啃到了。这小女人真温驯,代价仅仅是把她的月工资800元提高到1000元,这是我隋主任一句话的事,有权有势真好,瞧她扭腰摆胯羞答答地朝我走来。平滑小腹那团黑森森小绒毛像火焰在跳动,跳得他眼睛生痛…… 大甩子在这温馨的热浪中想入非非,欲火中烧,眼前没有小丫头,是那匹老母马,她娘的这马就是充当一下临时的性工具算了,反正黑灯瞎火,闭着眼睛,脑中想着小丫头娇艳的r体胡乱戳一下,发泄一下,想到这里,他下身那玩意儿硬得像个胡萝卜。 他大吼一声:“老婆子,给我拿浴衣来。”那边卧室门一点动静都没有,无奈何,他只好自己赤身l体趿着鞋,光着身子去壁橱取了浴衣。当他光着身穿着浴衣迫不及待地拍卧室门时,门把手转不动,他那一腔欲火,顷刻之间变成了一腔怒火狠命拍着门。 门里传出一阵马嘶样的声音:“大甩子你想干什么,今晚老娘没兴趣,你睡在客厅沙发上,老娘累了,没兴趣侍候你这个猪猡了。” 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那样,有点狼狈地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支中华烟,独自吸了一会儿闷烟,在心中愤愤地咒骂着马脸女人。嘴中一边嘟嘟囔囔地骂,一边还得自己动手悻悻地把凉席铺在沙发上,然后把自己肥胖的身躯平放在沙发上,他把空调打在睡眠上,把毛巾被盖在隆起的大肚腩上。他抓起茶几上的手机拨了那个小丫头的手机号,手机关机,他心中咒骂着这丫头一定和那个小胡子上床去了,想到这儿,他心中骂道,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拉灭了落地台灯,月光透过窗纱,使客厅里的一切显得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充满着暧昧。墙上的钟“嘀嘀嗒嗒”地走得人心烦。卧室内传来马脸女人如雷鼾声。唉,夜是那么的安静,他的心却是不平静的。但是他想得更多的是那个体形婀娜,秀色可餐的小丫头,再次想到她的坚挺的r胸,平滑的小腹,黑森森的腹股沟……于是心里一阵燥热,他情不自禁在毛巾被下扶着自己的玩意儿上下搓动起来,那股难以名状的舒适惬意感再次由腹部向上升腾充斥全身,直至大脑完全沉浸在极乐世界里,于是他嘴里不停地哼哼唧唧……像是一只叫春的公猫,直到腹中的欲火烧尽心中的渴望,他的心才平静下来。于是他安安稳稳地睡觉,客厅中此起彼伏地响起他和马脸女人的鼾声。 清晨,一缕晨曦照进窗纱,照在隋大成肥胖的身躯上,一阵清脆的门铃声,通过应答器传进豪华客厅,隋大成似乎有所感觉,他翻了一个身,再次“呼呼”入睡,然而那门铃不依不饶,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拿起了挂在门上的对话机:“谁呀?”“我,我是民警小马。”“小马有么事?”“省城来了几个人请你去所里一趟。”“你知道有什么事吗?”“好像还是厂里哪档吧。”“这事昨天解决了。”“那你就去说说。”“中,我马上就去。” 他洗漱完毕,穿上西服,打上领带,穿上皮鞋,夹上公文包,气宇轩昂地走出门来。他问:“要不要开车去?”“不用,所里几分钟就到了,我看那几个人早饭还未吃,你不请他们吃早饭?他们是省政府派来的。”“中、中、中。”隋大成笑眼眯成了一条缝。“大成哥,你现在呢已是省里的大干部,财大气粗呢,什么时候给我们所里赞助些治安费呢!”“中、中、中,那不是小事一桩吗?哈哈!”他和小马就这么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向所里走去。 当他走进派出所大院发现那张熟悉的刀疤脸,刀疤脸的脖子上戴着粗粗的金项链,他仿佛有所感觉,不过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个精瘦精瘦的小伙子就给他的胖手腕戴上了手铐,他嘴里喊着:“干吗,干吗,我又没犯法。”一张刑事拘传证已晃到了他的面前。卷毛洪磊绕到他的身后,拉着他的胳膊,把他送进了门口停的警车,直到他在警车内坐定,他才定神看清那张拘传证写的是:“涉嫌非法经营犯罪活动”,此刻他只能呆呆地望着汽车的顶部发呆。在他皮包内搜查到了一张40万元的存折,一串办公室钥匙和两把轿车钥匙,以及手机和昨晚代表厂方与镇政府、工人代表三方合签的《提高离岗待业补偿金的协议》。洪磊还从他的公文包中翻出了一沓男用避孕套,两副扑克牌。他嬉笑着指着避孕套取笑了“大甩子”一通。隋大成一声不吭,只是翻着死鱼样的眼睛盯着他们。 洪磊摇下车窗,向湖滨路派出所干警表示感谢,车子滑出派出所大门向别墅区开去。隋大成要求回家一趟与妻子告别,梁警官告诉他,我们会通知你家属的。大甩子竟抽抽噎噎地啜泣起来。 洪磊手持丰田皇冠轿车的钥匙娴熟地打开车门,钻了进去,两辆轿车,一前一后迎着初升的太阳,迎着凉爽的风儿启程,驶向城东的高速公路返回省城陵州。 第十九章 事业和爱情 华敏和沈剑军飞赴北京,与住在宾馆待命的宋瑞诚会合,带领着陵州市、北京市的公安、“扫黄”办同志组成联合执法组在当地派出所的配合下,对刘家胡同38号宋仁善的办公地点进行了彻底的搜查。 当大队人马开进这个僻静的小院,跨进这幢精致的楼房时。楼房内的各色人等正在紧张而有序地工作着。他们惊奇地发现这幢外表极为普通,挂着四块金字招牌的小楼,内部装修却十分豪华气派。四位一体的办公机构实际是一个机构健全、功能齐备的小型地下出版机构。那些挂着通联部、采编部、出版发行部、社会事业部、编辑部、广告设计部、人事培训部、财务部、办公室、艺术中心招牌的办公室,设备先进,工作秩序井然。完善的规章制度,严密而合理的分工,体现了管理的科学和现代化。而这里推出的一本本打着各类正式出版单位、香港出版单位的画册,就是暴敛来的社会财富。因为其严谨、规范,欺骗性才更大,工作效率才更高。这是一个奇怪的“二律背反”的现象,因为为自己敛钱的动力来自于贪得无厌的私欲,才能使聪明和才智发挥得淋漓尽致,在利益这只看不见的手调节下,其工作节奏才更紧张,管理模式才更合理,分配方式才更灵活,其效率原则才体现得更充分。 当我们不少的国家出版单位,靠自己的能力已难以在社会立足,仅靠出卖国家授予的专有出版权才得以苟延残喘时,类似像宋仁善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农民却能卓有成效地管理着如此完备的出版机构,应当说也是改革开放年代的“奇迹”。这有如一块功能齐全、性能良好的钟表,虽然它的牌子是假冒的,类似于精工伪仿的劳力士全自动金表,内部结构精巧,走时准确是毫无疑问的,戴在东方道宽主编的手腕上,随着他那点石成金,撒豆成兵的手腕不停地晃动而按程序有效地动着。其中的秘密:一是资金雄厚,尽管这钱来路不正,却是借助政府部门的权威得以完成其原始积累,现已步入资本运营的良性循环阶段;二是收罗了一批新闻出版部门离退休的高级人才,聘以重金,授予高位,其编辑部的人员全部拥有高级职称。那些满头银发,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仪表堂堂,才华出众的高级记者、编审、副编审们有的在离退休前就身居要职,有着广泛的权力交际网络,所拥有的无形人际关系资源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宋仁善的聪明之处是将这些无形的资源开掘出来为己所利用,他就不仅仅是一个农民出身的企业家,而且是一个拥有广泛社会网络及超经济政治背景的出版社领导。他的公司运作是一种经济行为,而其使用的手腕却是一种高级政治谋略。当这些新闻出版单位有名望的记者、名牌出版家,为了区区每月1000多到2000元薪水就精心周到地为宋仁善设计了一套卓有成效的管理制度和科学规范的程序,小心谨慎地规避着国家出版管理部门对出版业的监控。无疑他们已成了为宋仁善非法出版犯罪活动效劳的走卒和帮凶。无疑这些出版体制内部体面的高级帮凶,对国有出版体制的弊端有着深刻的认识,因而对症下药地利用这些弊端,规避国家管理部门的管理,发扬宋仁善实质上私有企业的优势才更加有效。因而也更有资格出任宋仁善的高级顾问和助手。当他们那些使行内人刮目相看的履历出现在宋仁善公司的职工履历表中时,宋瑞诚等人似乎对“卖身投靠”这个词语就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当搜查人员走进宽大豪华的东方社长、东方主编、东方主任、东方秘书长的办公室时,你会发现这个宽大的套间完全是精心布置的。这种精心体现了室主人刻意而周到的自我包装。有如日本人送出的礼品盒,哪怕是一支小小的普通圆珠笔也要装进精致的包装盒,左一层,右一层地糊上美丽的包装纸,扎上耀人眼目的红绸带以示礼品的贵重。在宋仁善这里对“贵重”的理解,就是身份的显贵,地位的重要,因为与之合影留念的人均为当代中国的头面人物。头衔之显赫,身份地位之贵重,在中国这个讲究等级名位的国家自然就有着迷惑人的力量,为宋仁善的欺诈行为涂上了一层迷人的色彩。 外间的会客室摆着一圈真皮沙发,进口的榉木地板漆得油光水滑,四面墙上除了挂着名人字画外,还有放得很大,拍得很精美的大幅彩色照片。照片中的主人除了本故事的主角宋仁善外就是那些知名度很高、德高望重的新闻出版界前辈,他们或者笑容可掬地与宋仁善热烈握手,或者与宋仁善做倾心交谈状,还有欣然命笔为宋仁善题字者。而此刻把这些极富权威色彩的彩照高挂在他的会客室中完全是一种精心刻意的安排。只有在官场底气不足的人才需要包装得更像一名高官,才能用众多饰物来证实其身份的真实和权威。夸张的包装反衬了主人的虚假。 几天后,宋瑞诚与沈剑军来到老会长的办公室取证。老会长办公室的简陋与宋仁善办公室的豪华气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间十五平方米的房间,一对灰布面沙发,全是五六十年前的老式办公桌椅、衣帽架。办公桌上堆着一摞摞的文件,老会长就这样戴着老花镜,埋头在文件中日复一日地在这间陈旧的办公室中忠实地履行着公务,而他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正局级干部。 宋仁善的办公室外间坐着一位美丽的小姐,年龄只有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大约是他的秘书了。方晶已成了年老色衰的嫔妃被宋仁善恩赐给了自己的姐夫王立成。小姐普通话中夹杂着a省口音,显然来自家乡双山市。秘书室一溜墨绿色铁皮公文柜里装订规范的档案分类整齐地立在隔层中间,分为人事档案、业务档案。人事档案一人一档,职工登记表上贴着照片。业务档案一省一档,一本画册一档,足有几十本。档案中装订着政府文件、编委会顾问委员会名单、编辑部名单、收款回执等等。其中当然有类似华敏这些纪检官员感兴趣的资料。比如a省庄洪生秘书长借款9万元的收据,z省政府某处长借款4万元装修房屋的借条,w省计经委某处工作人员直接到编辑部支取的7万多元收条,f省市计经委副主任收取2万元回扣的收条等。铁皮档案柜中的下层是一摞摞非法印制却异常精美的记者证,《中华影像》、《r通讯》工作证等等。 在一大沓公司人事档案中,宋瑞诚发现一些熟悉的人。像方晶、王世牛、隋大成。当那张贴着一寸黑白照片那个羸弱、瘦小、黝黑的男子进入他的视线时,他仿佛似曾相识。对这个病恹恹的小伙子,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就是曾经贩卖过盗版光盘受到处理的王成新。秦东方的校友。那晚秦东方还送了这家伙500元钱。王成新夫妇都成了宋仁善犯罪团伙的成员。王的老婆竟成了宋仁善和王世牛两人的情妇。王成新怎能够容忍这种奇耻大辱。他叫过华敏,把这张表格递给了华敏,并把王成新夫妇与秦东方的遇合讲给华敏听。华敏仔细看了这张表格,也觉得表中的字迹似曾相识。她猛然回忆起了,她接到那封厚厚的举报信,也即后来全国“扫黄”办转来的举报信上的字迹与这个表格中的字迹出自一个人的手笔。难道那封引发此案的匿名举报信,竟是王成新写的?她在心中还是一个问号,她让宋瑞诚单独将这张表格抽了出来。 走过秘书室就是光线明亮的东方道宽办公室,电话、传真机、先进的奔腾电脑。宋瑞诚、华敏此刻坐在宋仁善豪华的办公室中,利用宋仁善的办公设备,指挥着这一桩大案的查处。他们看着办公室中的景致,脑海中却翻腾着思考着……随着检查工作的顺利进行,宋仁善非法出版犯罪活动的事实将一件一件浮出水面…… 大班桌的皮转椅后面摆放着精美的工艺品,一只装在玻璃罩中的欧式海盗帆船,象征着东方道宽事业的一帆风顺。墙上挂着名家字画,正对办公桌的一排排书橱,玻璃门内立着一溜精装本图书,看那封面《今日h省》、《今日b市》、《走向21世纪的b省》、《走向21世纪的d省》、《乡镇企业大典》……像一块块质量上乘的城砖矗立在书橱内,构筑成宋仁善所建造的出版王国,这王国没有合法身份,却是实实在在的,有众多的帮忙、帮闲者为其粉饰、打扮富有气派的王国。于是,跻身于真正的出版家行列的宋仁善毫不逊色,毫不心虚胆怯,就是因为他有多块合法招牌来掩饰其非法身份。至于这些图书,翻开字里行间充斥着金钱的铜臭,一个企业就是一笔款子,全国几十个省市成千上万个企业就是一笔天文数字,而大部分这类所谓画册却赫然印着国内出版社的牌子,如a省这本香港出版社书号出的书属惟一一本因漏d太明显受到查处。那些貌似合法以“买卖书号”形式出笼的图书,因其手续的完备,形式上的合法,管理部门是难以查处的。合法的旗号下掩盖了多少惊人的罪恶:对国有资产的大肆鲸吞和掠夺,对国家机关人员的腐蚀拉拢,对国家新闻出版单位人员的渗透和贿买,使国家现有出版发行体制在内部蛀虫和外部盗贼的合谋下动摇于万一,崩溃于一时。这些事实是触目惊心的。出版社某一编辑室主任以其老婆名义在京郊购买的一幢价值40万元的小别墅,钱却一直挂在宋仁善账面上。宋仁善账上的价值16万元的富康轿车却长期在其女儿手中驾驶。其女儿担任了宋仁善天狼星公司广告公司的经理。宋仁善账上价值60万元的尼桑轿车长期由国家g局办公室副主任驾驶。出了问题这些全是借的,朋友之间有借有还,礼尚往来,但是考察这些借者的背景,皆有权力部门的影子,这实际也是权钱交易,是规避法律惩处的手段。不出问题,这些借的车子、票子、房子就全归了这些握有权力的人。比如,x出版社的s编辑室主任不仅帮忙购买书号,出具合法证明,而且提供国家各类出版文件和各种合法的出版发行手续。下面这张《资料采编流程图》就是那些专家学者为宋仁善精心设计的出版程序图,其专业水准之高,完全可以和国内一流的出版社相比美:资料采编流程图总部下达采编任务各省采编人员采集文字、图片资料。要求:文理畅达,术语正确,誊写清楚,图文相符。各省编辑部将资料进行汇总整理。要求:资料齐全,版面无误,资金到位。中心编辑室对文字、照片进行编辑。要求:篇幅适当,无事实和技术错误(包括语法,错别字),对照片进行筛选。设计室按编辑后的文字进行打字,图像扫描。 要求:严格质量,保证进度,避免差错。编辑室1文字校对。 2编辑目录。 3对全书进行整体编辑。设计室1打字修改。 2交英文翻译。 3排版、出小样。编辑室1小样交出版社审查。 2小样交中心领导审查。 3根据意见进行修改完善。交印厂印刷。各省编辑部编委审阅定稿成册。 这一流程图充分说明宋仁善出版活动的性质,是以买卖书号为手段的出版体制外循环的非法出版活动。 让我们再来欣赏一下由宋仁善亲自撰写的北京天狼星文化艺术广告传播中心的办公公约,这份文件虽文理不通,语法毛病甚多,却是宋氏典型的农民式智慧的结晶:北京天狼星文化艺术广告传播中心朝气、自由、创造、卓越办公公约同仁都是才识精进、事业严谨的人,我们且用沟通、商量的形式和口吻。 订立公约,虽然是出于“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之意,且有“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之目的,但也有更加严肃和正义的利剑之法。借以此让我们克服一点现代人的“潇洒与散漫”,改掉一些皆无恶意的粗心,表现我们将庸俗和陋习拒之门外的决心。? 第 24 部分 欲望文 第 25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25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巳梦颐强朔坏阆执说摹颁烊饔肷18保牡粢恍┙晕薅褚獾拇中模硐治颐墙顾缀吐熬苤磐獾木鲂摹h梦颐乔屑牵ぷ髦械氖蠛痛砦蠖际浅苋琛?br / 比如,我们的工作桌和文件柜乱中虽然也有自然美,但显然还是摆得整齐更适合我们整体的气氛。纸团和废物不要随手丢在地上,无意破坏了身边的和谐。 礼貌的言辞和行为会增添自己的风度和美貌,每当电话铃声响起,多半是愉快的消息,大家不妨客气说声“您好”。当然,也有刺耳的“忠言”和随之而来的“暴风骤雨”。 办公场所条件所需,安静、禁烟成为必需,请不要高声喧哗和不自重地走动,更不要长时间地聊天、打私人电话,让贵如命的时间、效益观念付之东流。 满世界找东西,心里总有点不舒服,所以,用完各种物品、文件、文具,属公品请物归原处,属私品请物归原主。 最令我们欣慰的,是良好的气氛与人际关系,鄙视势利和虚伪,也不喜欢迂腐和酸气。在这个来自大江南北的大家庭里,各人都贡献一份真诚和理解,让团结和友善成为我们相处的纽带。 我们都是自己的主人,理解、遵守自己的职责,勇敢地对工作、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们为自己的坦诚自豪,尊重他人和享受他人的尊重,庆幸地不去为名利耗费生命的烦恼。 我们主张办事慎重,不要恶意而失之片面,但我们更主张雷厉风行、精细果断,让高效、成功无不充满我们周围。 今天,我们在短暂的人生中有缘走到一起,正因为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们应更加珍惜眼前的共事时光,有温暖、有激情、有体谅、有幽默,因而对人生和事业怀有信心,我们就庆幸共事。 剩余的文章,归各人分头另写,用无言的默契,用沟通的心灵,用灿烂的颜容,用理解的目光,用宰相的肚量去…… 当这些漂亮的词汇被镶嵌在一篇文理不通、语法错乱的文章里,就有如一粒粒珍珠被劣质的工匠排列组合在粗糙的玉料凿成的饰件上失去了自身的价值。这实质就是宋仁善的本来面目,一个天资聪颖,缺少文化底蕴,而又一门心思,不择手段想靠文化发财的文化骗子的不经意的显露而已。而那些依附于宋仁善,为宋仁善所收买,所豢养的高级知识分子又何尝不是宋仁善头脸上的饰物呢。他们的堕落是知识分子良知的堕落,他们的贩卖是文化智慧和人格的贩卖。 打开书橱下层紧闭的橱门,仿佛开启一个秘密的dx。“dx”中封闭着一枚枚象征权力和势力的公章和印鉴,足有54枚之多,有宋氏《r通讯》社、《中华影像》杂志社驻各省、市分社的公章,有设在各省和中央部委各类画册编辑部的。当这些沉甸甸的公章和钢印后来被全国“扫黄”办负责人提溜着带到中南海,在全国“扫黄”工作小组召开的关于打击非法出版活动司法解释研讨会上展示时,在座的公、检、法领导大吃一惊,从而促成当年年底由最高人民法院颁布的《关于审理非法出版物刑事案件的司法解释》的出台,也就是这一司法解释,最后把宋仁善、王立成等人送上了审判台。 为了掩人耳目,宋仁善曾经给他财务部写过一个手令:今后所有印刷款项一律打入出版社由出版社向印刷厂支付。 那是因为他听了在出版社工作的高级顾问们的提醒,最近中央对“买卖书号”查得很紧,还是小心为妙,为了表示他靠买卖书号来运作的出版活动是出版社的体内循环,印刷费还是打到出版社,由出版社打入印刷厂为好。但是宋仁善的财务账面上依然清晰地记载着某省市某书号费用的数目。宋仁善与出版社某些人相勾结以“买卖书号”的形式从事非法出版活动的犯罪事实铁证如山。而在以后的调查取证过程中,那个涉案的权威出版社对基本事实供认不讳,而对“买卖书号”这一名词却像是回避瘟疫一样,竭力回避着。当a省城中公安分局办案人员要收缴用以卖书号的非法所得时,他们以大腕级出版社特有的傲慢和无理坚决不肯交出。说是除非由行政管理部门出具财务收据,以对查处案件的办案补助费名义上交专案组,他们才认账。这一无理要求,理所当然地被办案人拒绝。专案人员当然不在乎这区区47万元人民币,在乎的却是依法办案,执法如山的法制权威,这是人民赋予的权力,岂能像变戏法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出版社对这钱也就一直赖着不交了,这就是一些招牌显赫的出版社,既想当婊子又要立贞洁牌坊的意境了。这意境有点像是早年中宣部的领导怒斥某些出版社的买卖书号行为,而出版社的领导却犹抱琵琶半遮面羞羞答答地说:“这是良为娼。”言下之意是出版社为了经济上的利益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儿。其实国家对出版资源的垄断,一方面是为了保证在改革开放时期政治上的稳定;另一方面在排斥市场竞争的同时给出版社在经济上也带来了丰厚的垄断利益。而“买卖书号”系“良为娼”之说,只是掩盖出版界某些人自甘为不法书商收买,在个人获取蝇头小利的同时出售了国家所赋予的专有出版权和总发行权。他们本来就是出版界毫无廉耻的政治娼妓。卖身投靠的回报对某些人来说也许是一幢幢别墅楼,一辆辆高级轿车或者干脆是一沓沓的人民币。 在这些国有企事业单位卖身投靠者的队伍中,还有一位值得一提的人物,他是宋仁善天狼星文化艺术传播中心的挂名总经理庄晓强。 庄晓强先生讲着一口带a省口音的普通话,穿着一件名牌的夹克衫,小圆脸上长着普希金式的连鬓胡子,头发梳理得油光水滑,举手投足之间浑身傲气十足。他原为双山市梨庄镇临港合资正威印刷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代表着国有股份60%的股权人,自从将厂子出卖给东方道宽后他就摇身一变被宋仁善封为天狼星公司的经理。后来调查这个天狼星公司发现,它既无上级主管部门,也无资金,只是用钱贿买了工商管理人员注册的一个空壳公司,是为了欺骗在改制过程中失去生活依靠工人的空壳公司。庄晓强本人与幕后的镇党委稽胜利书记各得60万元转让款后,仍然经营着自己的金城房地产公司,他获得了梨庄幸福路旅游风光区的开发权。印刷厂全体职工曾写信给a省人民政府愤怒控诉这种无视职工利益,对国有企业的贩卖行为,《人民日报》记者对此进行调查。调查全文如下:一个国企被“卖”之后a省双山市印刷厂原本是一家保持盈利的国有企业,但在1997年10月改制之后,该厂却在一年之内亏损了150万元;更为严重的是,该厂1/3的土地被出让,二千五百平方米厂房被拆毁,价值数百万元的机器设备被低价变卖,目前该厂生产基本瘫痪,不少职工下岗,企业正经受着三十年历史上最寒冷的一个冬天。 双山市正威印刷厂建厂于1969年,最初是地区印刷厂,1986年划归双山市梨庄镇政府,后借改制为名吸纳所谓带资股份40%的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总经理东方道宽为股权人。该厂近几年面向社会承揽各类印刷业务,始终没有亏损过。企业地处双山市黄金地段,1997年4月经国资部门核定,该厂包括土地在内净资产为1300万元。 1996年年底,双山市正威印刷厂被双山市政府列为该市中小企业改制的第一批试点企业之一。1997年3月,双山市经贸委、体改委、市国资局和梨庄镇政府四家单位组成了工作组,共同负责双山印刷厂的改制工作。工作组与双山市几家较有实力的单位联系,征求它们对双山正威印刷厂的兼并和收购意向,但都没有谈成。在这种情况下,工作组最终把选择的目光投向了一家港资集体企业——北京天狼星广告艺术中心,该企业的背后是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 考虑到职工的心理承受能力,工作组决定先组建股份制公司,等时机成熟了再允许天狼星广告艺术中心整体收购双山正威印刷厂。1997年9月24日,双山市印刷厂的上级主管部门——双山市梨庄镇与北京天狼星广告艺术中心签订了关于组建“临港正威印刷有限责任公司”的协议书。协议确认双山市正威印刷厂改制的国有股本为110万元,天狼星公司出资50万元购买45%的股份。协议第九条规定:“在适当的时候,甲方(梨庄镇政府)60万元股本转让给乙方(天狼星公司)。”1998年6月29日,双山市经贸委向政府递交了《关于北京天狼星广告艺术中心整体收购正威印刷厂的请示》,市政府在第二天就以双政文[1998]49号文批准。至此,这家具有三十年历史的国有企业被双山市政府正式卖掉了。 据企业干部职工介绍,短短一年时间,这个厂从一个盈利企业变成亏损150万元的“烂摊子”,一部分职工以“内退”名义被迫下岗,仅剩几十名职工的工厂陷于瘫痪,职工收入越来越少。最令全厂职工难以容忍的是,1998年6月19日,天狼星广告艺术中心法人代表东方道宽与双山市地税局签订了一份《关于联合开发双山正威印刷厂厂区闲置土地的协议》,所谓“联合开发”实质上是一方卖地,一方买地;而所谓“闲置土地”恰恰是该厂几个重要的生产车间所在地。这一纸协议将厂区内71亩土地以每亩87万元的高价卖给了双山市地税局。为了卖地,东方道宽以极快的速度拆除了二千五百平方米的厂房,低价变卖了价值数百万元的机器设备,其中有些设备竟是被砸成废铁卖掉的。记者在该厂采访时,干部职工拿着厂区图向记者描述原来车间的位置和模样,历数着被变卖设备的名称和价值,惋惜、激愤之情溢于言表。据企业财务人员介绍,双山市地税局支付的买地款及拆迁补偿费共计6427万元已全部到账,迄今为止已划走145万元。 双山市经贸委有关领导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对东方道宽的所作所为表示“失望”和“不满”,他们说:“政府坚决反对东方道宽卖地,这一点我们与职工的立场是完全一致的。”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双山正威印刷厂的“改制”过程中始终交织着两条线。一条线是东方道宽以110万元的价格分两步整体收购了印刷厂,还有一条线是1998年4月28日梨庄镇政府以梨政字(1998)第4号文“任命东方道宽先生为厂长”,凭此文于5月22日到双山市工商局办理了企业法人营业执照变更,执照的“经济性质”栏赫然写着“全民所有制”。这样一来就可以根据需要来选择两种身份:合资企业法人代表或国企厂长,前者双山市政府承认,后者双山市工商部门认可。东方道宽正是充分利用这两种角色提供的方便,或卖地,或经营。 专案组后来查证的事实证明,东方道宽用以购买双山印刷厂的钱正是《走向世界的a省》画册的集资款,他转移走的145万元卖地款,作为他和姐夫王立成在方庄小区购买住房的预付款支付给了房地产开发公司。面对亏损累累的企业和嗷嗷待哺的下岗工人,专案组肯定很难收回以出版画册为名非法集资的110万元资金。这其中的教训是令人深思的。 由某出版社美术编审兼东方道宽的艺术中心主任,不仅办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天狼星艺术通讯》的刊物,还以出版《中华书画大典》为名骗取了国内大量书画家的作品,这些作品的大部分后来专案组在追缴过程中被东方道宽老婆藏匿转移,去向不明。 从神秘的小楼搜查结果来看,宋仁善拥有集体、全民、机关、事业单位的多个头衔。这种头衔像是京剧演员身上的行头,需要演什么角色,就穿什么衣服,宋仁善就成了社会大舞台上的演员,生、旦、净、末、丑角色齐备,样样都能来两下子。他的财务账目显示,他所使用的身份多种多样,为了防止他属下的众多分社、编辑部,从骗来的大量钱财中私自挪用,他设置了严密的防范措施,也即与外部企事业单位交往中一律不使用现金,全部用转账支票。分社和编辑部的经费、工资开支也由下面造表上报,经他批准后,统一下发。他在各地劳务市场招聘的画册采编人员只拿每月500元的基本工资,其余奖金由拉到的项目中按集资的5%提,这就激励着他的部下只能拼命地集资,才能拿到较多的金钱。而项目负责人,如隋大成、王立成这类人动辄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提成。国有资产就这样源源不断地被宋仁善团伙瓜分了。上千万资金在宋仁善的财务流水线上滚动着。使他成了两家印刷厂的股东,一家杂志社的副主编,一家通讯社的社长,其他诸如秘书长,董事长,中心主任之类的头衔一大堆。a省画册收的钱,他可以大笔一挥调到b省成为开办费。b省画册收的钱也可以打到c省,成为c省画册的印刷费……总之,在宋仁善的指挥下大量的金钱被挟裹进那个漩涡四起的出版浊流中,成为无法查证的深渊。而真正用于公司开支的钱,宋仁善始终保持着一个恒定的数字,仅够日常开支,绝不多存多放。大部分钱被他弄到了他以公司名义私自设立的账号之中,他购置了房产、车辆,他还为全家办理了去泰国的护照。一旦东窗事发,他全家可以携带巨额钱财溜之大吉,消失在移民的茫茫人海之中。 在缴获的大量文件中,可以看到年轻时代的宋仁善在泰国曾经有过一段辛酸的经历,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是一个失落了的春梦,那是一段后来值得品味的人生。因为在泰国他被一个风流倜傥的男人和一个狐媚可爱的女人骗得一干二净,他付出了昂贵学费,同时也使他领略了复杂的人生,使一个无比淳朴的农民企业家蜕变成了骗财骗色、手段老辣的江湖上人。 五年前的宋仁善还是一个刚刚出道的农民企业家,凭着自己的聪明、智慧、才干和勤奋,他在双山市刚刚崭露头角。开始脱下了那身农民工打扮的绿军装,解放鞋。穿上了做工粗糙、袖口粘着商标的仿名牌西装,并且开始像系红领巾那样打上了领带,手中提着像是砖头一样沉重的大哥大,因为他也已经跻身经理阶层。他是双山市近山区工业局装潢公司的总经理。他那山区农家娃子幼年时期就藏着的美丽的梦想,开始实现。那年,他被团省委,省计经委,省体改委联合授予“省优秀青年厂长(经理)”的称号。当地的报纸这样报道了他的事迹:年方二十六岁的宋仁善,原是双山市梨庄镇新关村的一位青年农民。1991年9月来到近山区装潢公司任职经理。一年多时间,使一个仅有五十二名职工的集体企业,年产值达110多万元,上缴利润25万元,曾多次受到省、市、区的奖励。 高中毕业时,他在向同校的一位女同学告别时说:“我要用我的双手画最新最美的图画,改变山区的落后面貌。美的环境能给人的生活带来乐趣,将来我要做一名装饰师。”现在他的愿望实现了。 1990年5月,在近山区区委和区政府的关怀支持下,小宋的夙愿实现了。这年他投资5000元在市区主干道长江路中段成立了双山市第一家装饰工程公司。 为了打开局面,宋仁善带领业务骨干,深入市区厂、矿、机关、宾馆、旅社等单位洽谈业务。他们娴熟的技术,热情的服务态度,很快赢得了双山市工业局青山宾馆领导的信任。经过一个月的紧张施工,从设计到施工质量,都达到预期目的。竣工时,宋仁善问工业局领导:“你看中不中?”工业局局长拍着他的肩膀十分满意地说:“看得中,看得中。” 去年5月,他们承接我市首家中泰合资泰国梦歌舞厅的装饰任务,施工结束,泰方总经理蒙。素筛空。刘先生组织人检查验收后表示满意。 当宋仁善戴着大红花,挂着“省优秀青年厂长(经理)”的大红绶带站在团省委召开的表彰大会领奖台上的时候,他热泪盈眶,那不仅仅是梦想成真时的激动,更多想到却是自己苦难的童年。 他八岁那年,父亲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那天太阳火辣辣的,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父亲原本是将脱粒下来的麦子铺在滚烫的山区柏油路上,让过路的车辆从上碾轧而过,这样便可脱粒。父亲扬着木锨,迎着刚起的微风把脱下的麦粒向空中扬去,不知是落下的麦屑迷住了眼睛,还是扬起的尘粒模糊了驾驶员的视线,一辆飞驰而过的卡车把父亲撞倒。在麦粒铺成的公路上,父亲倒在血泊中。当乡亲们将昏迷不醒的父亲送到医院时,父亲已进入弥留状态,医院虽进行了抢救,但已无济于事。父亲走完了短短的三十五年人生岁月。 当宋仁善蒙头蒙脑地被姐夫王世牛带到县医院时,天已黑了下来。他听到妈妈、姐姐围在父亲病床前“嘤……嘤……”的哭声。听乡亲们说,父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断断续续地说:“告诉伢子他娘……叫她找一个好人家……把伢儿带大了……要好好读书……” 父亲被送到了太平间,天空起风了,大雨倾盆而下,宋仁善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怖,他扑到妈妈的怀里。那是一个动乱的年头。 十年动乱结束,妈妈改嫁了他人,靠姐姐的接济他读到了高中。当他背着粮食,步行十多里山路到学校去读书时,他感到生活的艰辛。天空没有月亮,四周黑乎乎的。山风在空谷间回荡,远处隐约的群山和夜色笼罩的天空连成一片。 当他每周踏着同一条山路,来回于山村到县(那时双山市还叫枣县)里公路时,两边满山遍野青翠的山林已全部笼罩在夜幕之中。耳畔只听到瑟瑟山风的呼啸夹杂着凄凉的虫鸣。他感到某种发自心底的孤独和恐惧。 这种孤独和恐惧,直到他有了一个同路的姑娘才渐渐地得以缓解。姑娘比他低两级,他上高三时,她才上高一,她叫陈梦桃。她家离他家不远,他和她结伴同行时,双方感觉都有了某种依靠。尤其是陈梦桃那样的年轻和清纯,像是山里长出的夹竹桃那样美丽。在与她一年多的同行中,他们相互谈了许多,也了解了许多。当他知道陈梦桃的父亲也早早逝去,她只与妈妈相依为命时,出于同病相怜,他像大哥哥一样爱护着梦桃,照顾着她。 然而,关于梦桃和他的事,不仅在村里传了开来,也在学校传了开来,说他们小小年纪在处对象呢。他被姐姐叫了去。姐姐y沉着脸说:“伢儿呀,爹去世得早,妈又嫁了人,我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到高中,可不易,你要珍惜呢?不要因为什么男生女生的事,坏了名声哩。”说完,在梨庄中学当老师的姐姐只是y着脸批改学生作业,再也不说话了。 “姐姐、姐夫,我知道为了我上学,你们受了苦,我和梦桃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同路,一个村的互相有个照应,不要听村里人嚼牙花子。”他委屈地解释着。 “没什么事就好,孩子大了,男女在一起要有个界限,在学校学习要紧,爸爸临死时嘱咐你要好好念书,考大学呢。能考上大学,我就是勒紧裤带也要帮助你,仁善呀,你聪明呢,能成大事呢,我全都是为了你呀,你要争气呀。”说着说着姐姐眼圈红了,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 姐姐说:“伢儿呀,不得分心,没文化就像咱爸妈在山里穷一辈子呢,你要好好读书。陈家那妮子妖着呢,小小年纪整天唱呀跳的,能读进书?你要离她远点,她妈妈是寡妇,听说是白虎星,丈夫给她克了两个了,现在没人要,又是破鞋。” “可这关梦桃什么事呢?”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d,这白虎星的女儿会克男人呢?仁善,你就听你姐姐的一句话,离她远一点。”姐姐幽幽地说道。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山里下着大雪。 纷纷扬扬的大雪给群山披上了一层银装。大山显得那样宁静,可宋仁善的心却不平静。雪野中偶尔传来几声凄怆的鸟鸣,打破了四周的沉寂,置身于这个寂静而又纯净的银色世界里,他的心却像是被冰冻了一样,感到异常的寒冷和压抑。远处大雪覆盖的松林中一团红色的雾在林间飘荡。他认出来了,那是穿着大红棉袄的陈梦桃。他不顾一切地大声喊着:“梦桃,梦桃……”这喊声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 陈梦桃仅仅回头用幽怨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猛然转身进了松林。宋仁善发疯似的沿着那一串串雪地上的脚印追进松林。在一棵松树下,他看到蹲在地上捂着脸痛哭的梦桃。他用双手扳起梦桃瘦弱的肩膀质问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今后离俺远一点,你姐姐找了俺妈,骂俺妈是白虎星,骂俺勾引你,你说呀,说呀,是俺勾引了你吗?”陈梦桃痛哭失声。她那攥紧的小拳头擂在他那蓝布棉袄上,翘起的鼻尖冻得通红。他把她一把揽在怀里说:“你我都是高中生,还相信封建迷信那一套。我们的友谊是真诚的、纯洁的,有大山为证,有松林为证,有白雪为证呀。” “可老天为什么这样对待俺,对待俺的娘,如此不公平。”她伤心地扑进他的怀中。 “梦桃,俺俩要坚强,不要信这个邪,俺们要好好读书,学成归来要改变这山区的落后面貌,用俺的双手在这白雪无瑕的世界里画最新最美的图画。”他用手擦掉梦桃腮边滚落的泪水,把她紧紧地拥抱在怀里,此刻两颗年轻的心融为了一体。他们这样在雪地里长久地相拥,心中充满纯洁的期待。 “仁善哥,你真好,你一定能够为俺山村画最美最新的图画,俺信得过你呢。”大雪纷纷扬扬地从灰暗的天空落在两个年轻人的身上、脸上,他们相拥着带着憧憬看着大雪飞扬的天空,天空是灰蒙蒙的。 令人压抑的寒假过去了,他又踏上了山路,背着沉重的米袋到县城,可是那条他与陈梦桃共同走过的山路只有他一个人在孤独地行走着,冰冻的山路是那样漫长,山风是那样刺骨…… 他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陈梦桃,听说她已无缘读书,辍学到县里打工了。宋仁善高中毕业后,没能考上大学,在乡政府当秘书的姐夫王世牛把他推荐到乡政府当了通讯员,后来又独自一人去了省城陵州市当了木工、漆工。他要把陵州市的装潢技术带到山区。他在乡里成立了第一个集体性质的装潢队。随着姐姐被乡党委书记稽胜利qg,姐夫为复仇被送进了监狱,他也带着乡装潢队挂靠到枣县也就是后来的双山市,去了近山区工业局承包了局里的装潢工程公司。 他和陈梦桃再次见面是在泰国梦歌舞厅评选双山小姐的会场上。 泰国梦歌舞厅是他所有装修工程中最引起他骄傲的工程。他引进了大都市陵州市的装潢技术和国际最先进的装潢材料。当年他高中毕业,未考上大学,十八岁的他怀着美化家乡的夙愿,毅然带着简单的木工工具南走省城,他是穿着一身黄军装和解放鞋走出山村来到大都市的。师傅是一个装潢公司的老板,是他装潢采购材料时认识的。师傅喜欢上了这位干活踏实,外表憨厚,脑子聪颖的山村小伙子,毫无保留地将最先进的装潢工艺传授给了他。三年后,他带着自己在梨庄组建的装潢队来到双山市,成立了市里的第一家装潢公司,几个工程一接,陵州市先进的装潢技术在双山市就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引起了市领导的刮目相看,把装潢市里第一家中外合资夜总会的任务交给了他。夜总会是泰国华人刘浩天先生和市政府接待处合作投资的。工程完工后,上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在这个豪华的夜总会办了双山小姐的评选。那时泰国梦夜总会佳丽云集。宋仁善由于赞助了10万元,也被邀为评委会副主任。 那天他巧遇陈梦桃。那是一个暖风习习、春意融融的晚上。泰国梦夜总会的霓虹灯在双山市的夜空发出灿烂的光辉。他打着的士,早早地来到了夜总会。油头粉面、春风满面的泰国华人刘浩天穿着一身洁白的泰国皇家礼服,站在门口,笑容满面地迎接各方来的贵宾。他鞠躬如仪,油亮的头发服帖地包在脑后,金穗编织的肩章,镶着金色橄榄枝的立领白色制服,缀着金光灿烂的纽扣,胸前挂着五颜六色的勋章,使他像一个英俊的海军军官。刘浩天总在不同的场合吹嘘他向泰国国王捐赠了100万泰铢,泰王陛下赠送他一套皇室礼服。现在他已被授予“那都”爵位。他的身后站的那位礼仪小姐,穿着大红丝绸旗袍,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曲线分明的身材,使她亭亭玉立,宛如玉树临风的仙子。她姣好的面容,高耸的r胸,都能使年轻的农民企业家产生许多朦朦胧胧的性联想。风度翩翩的泰国富商刘浩天先生只是用他那肥厚的手和他轻轻握了一握,赠送了一期印制精美的。据说是他在香港注册的《香港。今日中国》杂志。而宋仁善握着杂志,眼睛却向这位年轻富态的泰商身后的丽人多看了几眼。 这肤色洁白,面容姣好的小女子穿着红色旗袍,宛如晚风中摇曳的一朵红云,蓦然使他脑海浮现出山村松林中的一幕,也是那如火的红棉袄。这团红云使他脑子一热,那位梳着贵妇人发髻,耳朵上垂着银光灿灿白金水钻的丽人,真是他当年的梦中情人陈梦桃。他不禁叫出了声:“梦桃。” 在这个春风沉醉的夜晚,泰国梦夜总会那烤纹杉木本色大门敞开着,门边立着风度翩翩的蒙。素筛空。刘总经理和他的礼仪小姐陈梦桃。陈梦桃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只是惊鸿一瞥似的向他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她也许看到了人流中的宋仁善,也许什么也没有看见,因为她很快就忙着帮总经理接待络绎不绝的客人。宋仁善推开了玻璃屋的门向夜总会酒吧走去。吧台的中心装潢成凤头翘角般泰国宫殿式样的玻璃酒柜,酒柜内是各种品牌的洋酒,至少这些酒的名称什么xo,拿破仑,马爹利……农民企业家闻所未闻,市里各种有头有脸的客人在缀满满天星铁网天花的酒吧里,品着各种洋酒,大声交谈,使穿着劣质西服的宋仁善有点落落寡欢。他不敢要那些价格昂贵的洋酒,他不知道这酒是免费品尝还是要钱的。他的公司赚了不少钱,他还在创业阶段,他准备上一条席梦思床的生产流水线,甚至于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春梦”牌。 他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就着幽幽的灯光打开那本印制精美的杂志。那杂志大部分是广告,首页的广告就是介绍香港一个叫着ft的国际集团:香港ft集国是一家跨国国际集团,主要从事房地产、公路投资、金融、证券及宾馆、旅游开发、影视文化、装饰工程、艺术咨询、钢架工程、服装、印刷、美术……集团全资控股额遍及东南亚及中国大陆,总资产近30亿港元。 这诱人的广告词还配发着一组组公司董事长刘浩天与中央以及省、市领导人活动的照片,参加这一别墅奠基典礼,那一画廊开幕仪式,这一印刷厂剪彩仪式,那一艺术中心笔会的照片以及他的ft集团设计装潢的机场、夜总会、宾馆的图片。使宋仁善大吃一惊的是由陵州装潢材料设计公司设计,由他带的陵州市装潢队技术员以三山市近山区装潢工程公司名义装潢的泰国梦夜总会竟也被堂而皇之地当成ft公司的杰作登在这本杂志上。那时他不懂什么是知识产权,也不清楚通过电脑拼接可以伪造各种中央、省、市领导人的照片。他总觉得这刘浩天的做派有点像是在欺世盗名。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就随着酒吧里的人流穿过泰国进口的天然原石垒筑而成的热带鱼观赏隧道进入了灯光迷离的歌舞大厅,双山小姐的最后决赛将在这间装饰豪华的歌舞厅进行。 他缓步进入了评委席。一股异样的香味刺激着他的鼻腔,正当他在闪烁明灭的灯光里想着心事时,一个浑身散发着香水味,穿着休闲服的妙龄女郎飘然而至。他的心头为之一振,这就是着大红旗袍的礼仪小姐,他的梦中恋人陈梦桃小姐,不过此刻她已换了装。 “仁善哥,我就知道你会来到双山市的。”陈梦桃用熟练的普通话娇声莺语般地说。 “那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宋仁善有点激动,也有一股愠怒。 “我,这不是来了吗?我最近忙着参加双山小姐的评选,一点时间都没有。不过你知道你这评委会副主任是怎么当上的吗?” “我是出了10万元赞助费的。” “哟,瞧你说的,赞助单位多着呢,人家刘老板可是拥资亿万的大老板,你瞧,人家多有风度。” “那你就卖身投靠?” “想不到仁善哥你也学会了吃醋,你姐不是也骂人家是小白虎、狐狸精吗?我哪敢勾引你这良家子弟呢。” “这只是你疏远我的托词,我的心你还不知道吗?装甚蒜呢?”宋仁善有点愤怒了。 “瞧,咱们一见面就拌嘴多不好,你想要在事业上发展,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加入ft集团可以在泰国成为刘先生的助手,我可以替你去说。”陈梦桃和解地说。 这建议很诱人也很刺激,不禁使宋仁善有点心动。陈梦桃告诉他,离开小山村后,她来到县城,在饭店打过工,在发廊当过发廊小姐,后来又到了双山市的歌舞厅当过陪酒女郎、模特队队员,最近被刘浩天先生看中当了他的女秘书,在刘浩天先生的支持下她来参加双山市小姐评选,已过了预赛的关。今晚决赛,希望仁善哥能助她一臂之力。说完,打量了宋仁善一眼,认真地说:“仁善哥,我们都不是五年前的自己了,你现在是双山市的知名人物,这装束、这打扮也该换一换了。你瞧这混纺的西装料子,做工多差,一看就是地摊上的货,该换上做工考究的全毛西装,那袖子上的商标穿时就该剪掉,不要老挂在袖子上,一眼瞧着就是乡下大老土,你看你这头也该吹吹风、定定型,你长得还是挺帅的,只要收拾一下,这风度、气质绝不会比刘浩天差的。这手机型号已过时,像是抱着一块大砖头,现在时兴摩托罗拉掌中宝,像我这样的。”她骄傲地展示了一下她手中的小巧玲珑的小手机。说完这些,她十分亲热地解下他脖子上皱巴巴的领带,帮助他按标准式样重新打好领带。经她这么一摆弄,这皱皱的领带确实挺括了起来。 刘浩天走了过来。他彬彬有礼地与宋仁善点头微笑,轻轻地挽起陈梦桃的玉臂,催促她去换装,准备参加决赛。宋仁善看着他们的亲热劲,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下来。 宋仁善的脑子乱极了,这梦桃已不是五年之前与他一起在山路上说笑同行的山村妹子了。如果说那时她是一枝山里清纯可爱的夹竹桃的话,现在这一枝夹竹桃经过岁月风尘的吹打已经成熟,只不过他总感到这种成熟有点不对味,带着某种陈腐的气息,市场经济的兴起给人的发展开拓了更加广阔的天地。给他和梦桃跳出贫穷的山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同时市场化的形成也使人的一切带有某种功利的色彩,使一切都商品化了起来,包括原来淳朴自然、温情脉脉的人际关系,爱情、友谊、人的精神、女人的贞c,都是可以出卖的。陈梦桃的成熟是以牺牲人性中至真、至美的品质而换来的。有如桃子的成熟必然是以青春期花朵的败落为前提的,但是花儿落了,桃子熟了,被人摘了,桃树的审美价值也就不存在了。也许这就是现代金钱社会对性的异化。对这山村毫无背景的弱女子,要想获得事业上的成功也只能牺牲色相去傍大款、攀权贵去达到自己出人头地的目的,这也是生存的需要,对她来说也许是不可选择的。他毫不怀疑,刘浩天这个油头粉面的白面书生已经占有了这个成熟的梦桃。今晚的这一切击碎了他童年美好的梦。他下意识整了整西装里的领带。正襟危坐地当起评委来,那实际是他花了10万元钱买来的。这难道不也是一种买卖吗?尽管这一切打着展示双山市美好形象、高雅的文化活动的幌子。他心不在焉地看着山城一个个靓丽妹子轮番登台展示自己美好的身段,表演的才能。台下一个个评委们瞪着大眼像欣赏一件精美的器物一样对她们评头论足再打上合乎她们身份的分数。在他的感觉中,这和农村集贸市场给牲口论价打分没有什么区别。区别在于评委的眼睛多带了几分对美女的y亵而已。他不懂什么叫意y,但那些色迷迷的眼神告诉他,台下男人们个个希望把那些仅穿着三点的美人儿给生吞活剥了。形体表演是在男人对女人美妙肢体的评判中结束的,下面是自选的才艺表演。 舞池中间响起《采蘑菇的小姑娘》轻松欢快的乐曲,扎着小辫的陈梦桃手里挎着小竹篮,天真活泼地翩翩起舞,她光着脚丫,穿着红底碎花的对襟小褂。这使他想起他们的童年,这神态,这装束使他想起了他们在风雨中走过的那段坎坷的小路,天下着蒙蒙细雨,他们赤着脚,两人顶着一把油布伞,从县城返回小村,一路有说有笑,梦桃还不时轻盈地跳到路边摘下一束束野花,就像这舞台上的她一样。不过这童年美好的画面已经离现在十分遥远了。眼前这种故作童趣般的表演,只不过是一种刻意安排的演出,是演员角色的需要,而不是现实。 可以预料的结果是,陈梦桃如愿以偿地登上了双山小姐冠军的宝座,她一举成名。以后她参加宴请,上电视台拍广告,身价百倍地出现在双山市民的面前。而她的身后总是晃动着那个穿着白色泰国皇家礼服的身影,像是一个白色的幽灵伴随着她,笼罩着她。 仿佛是为了报答他童年的情谊,陈梦桃主动提出为了宋仁善即将在双山市上马的席梦思床垫生产线免费拍几则广告。 拍摄是在宋仁善刚刚装修好的市政府宾馆的豪华套间里进行,白色的抽花窗纱将美丽的夜阻隔在窗外,崭新的席梦思双人床放置在套间的猩红色地毯上,明亮的灯光把典雅的客房照得很亮,一个舒适的充满着家庭般温馨的房间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不知是心灵的默契,还是陈梦桃和宋仁善无意的疏忽,总之那晚的拍摄就他们两人了。由陈梦桃担任模特,由宋仁善手持美能达长焦距相机亲自主拍。 陈梦桃小姐在盥洗室把自己冲洗得香喷喷的。她穿着白色的低胸真丝睡衣从盥洗间款款而出,透过绣着荷叶边的睡衣,她的胸罩和内k隐约可见,瀑布似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她径直躺倒在席梦思床上,左手倚着枕头托着脑袋,侧身而卧,使她全身的曲线完全呈现在宋仁善的眼前。当她那双浑圆雪白的双腿交叉着伸直平放在床垫上时,那姿势就是西班牙画家戈雅笔下的《着衣的玛哈》,由此又使宋仁善联想到戈雅笔下另一幅油画《l体的玛哈》。眼前这个穿着睡衣的陈梦桃仿佛那西班牙的贵妇一样,被宋仁善那欲望如剑似的眼神已挑得一丝不挂地横陈在他面前。他手持相机的手开始发抖,心开始狂跳,一股占有的欲望蓦然像是烈火一样在心中燃烧起来…… 此刻,像是斜躺在美人靠上的陈梦桃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宋仁善激动得浑身发抖,他迅速地甩掉了手中的相机,紧紧地把陈梦桃拥在怀中。梦桃的玉臂也乘势将手揽住他的脖子。他情不自禁地喊着梦桃的小名:“桃子……桃子…… 第 25 部分 欲望文 第 26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2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地把陈梦桃拥在怀中。梦桃的玉臂也乘势将手揽住他的脖子。他情不自禁地喊着梦桃的小名:“桃子……桃子……”她柔声地回应着:“仁善哥……我们是应该在一起的……”他那大而有力的嘴唇和她的樱桃小口交h在一起。他那宽阔有力的胸膛将她那成熟的蜜桃似的胸脯贴在了一起。欲望仿佛绿野中茂盛生长的小草铺满了他们的全身。青春的激情如潮水般涌起,宋仁善将陈梦桃放倒在席梦思床垫上。 他微微笑着说:“桃子,我喜欢你过去的纯情和天真,可惜你成熟了。” 陈梦桃轻轻地说:“是的,我成熟了,每个人都会成熟,但愿你也成熟起来,生活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好了,我们今晚不谈这些,我们今晚美美地享用这美好的时光。”宋仁善抚摩着陈梦桃光滑的背脊,用手挑开了她背后r罩的挂钩。他们迅速脱光了自己,将房间内的灯光打暗,然后呻吟着愉快地紧紧拥抱…… 一个月以后,双山市新崛起的年轻企业家宋仁善带着首屈一指的大美人,双山小姐的夺冠者陈梦桃消失了。知情者说他带着美人到泰国去开创一片新的天地,他们去考察东南亚的席梦思床垫市场,准备加入刘浩天的ft集团,在东南亚建一条春梦牌席梦思床垫的生产线。 宋仁善总经理的东南亚之行是在如诗如梦般的境界中开始的。 风光旖旎的美丽国家像花园一样敞开温柔的怀抱,迎接着来自中国a省双山市年轻的企业家和多情的双山小姐。那是一场绿色的春梦,给人多少希望的憧憬,使年轻的企业家激动了好几个月,但是他并不知道,导演这场梦境般旅游或考察的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那个穿着泰国皇家白色礼服,气宇轩昂的粉面小生,像一个白色幽灵一样追随着他们旅行的步伐,周到地安排他们的食宿、旅程,甚至考察报告也替他起草好了。他可谓旅游和考察,工作和休息两不误。ft公司驻曼谷办事处的传真机不时将那些考察的信息传回国内。他承包的近山区工业局下属的双山市装潢工程公司首次投入ft公司驻曼谷办事处的资金50万元如期汇出。他想到即将加入ft集团并合伙在曼谷开设的那条春梦牌席梦思生产线就激动得发疯。 他和ft公司驻曼谷的办事处主任也是他在东南旅游考察的翻译兼导游佗先生已商量定了他那个公司的名称就叫做“ft集团泰国春梦发展有限公司”。笑眯眯的佗先生告诉他,刘浩天先生的意思,请他出任这个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不过显然他打的那个50万资金只是杯水车薪,还得吸引些投资单位共同开发这个项目才能把蛋糕做大。 佗先生是他和梦桃在曼谷的朗曼机场认识的。 五月的曼谷阳光朗照,打开机舱的门,一股湿润的热浪袭来,使他感到了这个亚热带国家气候的炎热。这时已是下午十四点五十分,他们随着长长的人流,排着长队等着出关。他们手持的是旅游护照。朗曼机场的女警员铁板着面孔机械地打开护照盖章放行……效率很低。好容易才轮到他们两人,言语又不通,只能打着手势胡乱应答。到检查完毕已近十六点。在机场出口处,他们看到一个穿着花褂子的中年男子,举着写着中文的牌子“欢迎中国来的宋仁善董事长和陈梦桃小姐”。他们想这也许就是ft集团公司驻东南亚的代表了。 佗先生长着一张胖胖的柿饼脸,凸凹不平的脸呈橘子皮般的红色,油光光的脸上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他自称是华裔泰国人,不过宋仁善看他肯定是个华泰混血种人,因为他这个姓怪怪的,百家姓中肯定是没有的。他的华语和他的姓一样讲得也怪怪的,结结巴巴的。佗先生帮助两位中国来的客人,把行李提上了他开来的自备车,那是一辆三菱越野车。 一行三人由佗先生开车进入机场向曼谷的高速公路,向市区驶去。 三菱吉普车迎着下午的阳光冲向市区。宋仁善向前方眺望已清晰可见林立的高楼,波光粼粼的湄南河由北向南缓缓而下,把曼谷劈成两半。河东是曼谷,河西是吞武里,现在湄南河上已架起四座大桥将两地连成一片,合称曼谷市。越野车穿过椰树、槟榔树夹道的公路,公路两侧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张印着大头像的招贴画。有的招贴画中的男女头像也穿着类似陈浩天穿的那种带丝绦金色肩章的皇家礼服。 宋仁善不解地问佗先生:“这些张贴的头像是干什么用的?” 佗先生握着方向盘仿佛漫不经心地说:“这里议会大选,要补选九十八名议员。原来的九十八名议员被发现有贪污腐败问题,被罢黜。那些招贴中衣冠楚楚的男女,都是议员的候选人。” 几天后,当佗先生陪伴着宋仁善和梦桃小姐在湄南河畔跳蚤市场的唐人街服装集市上闲逛时,竟也偶尔可以发现穿在刘浩天和那些议员身上的皇家礼服出售。当然那些商人眼神有点诡谲诡谲的,一般陈列一套,像是文物一样,价格从600铢到20000铢不等。分为真货和仿货。仿货又分精仿和粗仿。真货价格昂贵,仿的要便宜一点。这使农民企业家第一次对刘浩天先生身上那套笔挺的精纺制服的真假产生了怀疑。但是这怀疑又瞬间为刘浩天先生热情周到的安排,眼花缭乱的活动所冲散。他甚至自己也想请佗先生为他定制一套皇家礼服。他想,他穿在身上一定是很神气的。 越野车驶入市区。市区到处是常年苍翠的热带树木和四季吐艳的奇花异草。在绿树繁花之中,一幢幢现代化高楼与一栋栋泰式高脚木屋杂陈在一起,相映成趣。错落间富丽堂皇的寺院、宫殿金碧辉煌,在落日的余晖下发出炫目的光。傍晚街灯大放,曼谷仿佛是不夜的城市,宛如人间天堂,使第一次步出国门的宋仁善和陈梦桃惊叹不已。 夜幕降临了,三菱车驶入花园别墅,满天星的彩灯在周围的热带灌木丛中放出耀眼的光芒,醉人的轻风传递着热带特有的那种潮湿而又温润的气息。他们下榻在市中心一座三星级宾馆,中文名称叫太平饭店。 佗先生热情为他们安排了丰盛的泰式晚餐,那是饭店的自助餐厅,那些不知名目的泰国汤排列在烧锅内,不锈钢器皿盛着叫不出名目来的菜肴,那一盘盘芒果、西瓜、猕猴桃使他和梦桃小姐食欲大开,他一边把那些不要钱的自助餐在盘子里堆得高高的,准备好好享用,一边和佗先生商量着明天考察的事。 佗先生漫不经心地说:“席梦思床的事儿,有什么好考察的,您尽管放心,住宾馆,看房间里的设施就是考察,再说那市场调查的苦差事还用劳你董事长大驾吗,那要我们这些下边人干什么,宋董事长,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考察报告我已准备好,三天之后你把曼谷游览一遍后,我给您,让您过目后传向国内,不就得了。” 那口吻随意得好像是他这个农民企业家少见多怪似的。 梦桃小姐一边用刀叉分解着食盘内的咖喱牛r往樱桃小口中送,一边用家乡话嗔怪他:“你看你,是不是土得掉渣,让人家笑话了吧,哪有你这样当董事长的,你到泰国两眼一抹黑考察啥子。” 宋仁善心想,也许我是少见多怪,确是山里的娃子上不得台面呢,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顺其自然听从佗先生安排吧,既然是董事长就拿出董事长的派头来。想到这儿他心安理得,狠命用叉子叉起一只韩国烤鹌鹑送入口中。 饭后,佗先生彬彬有礼地告辞,让他们睡个好觉,明天他再来陪宋董事长和陈小姐游览曼谷名胜和市容。当晚,他和陈梦桃一点不感到累,新鲜感驱使着他们想上街逛逛。 走过太平宾馆所在的那条繁华喧闹的街区,来到大街,他们相挽着像恋人那样在街头漫步,东逛逛,西看看,一切都感到新奇。各式各样的小车像流水那样在他们身边穿梭而过,拐过大街他们来到一条红灯闪烁的小巷,小巷内布满了咖啡馆、歌舞厅、小酒吧。每个店面前都闪烁着迷人的霓虹灯,有的灯干脆就是一个色情性感的l体女郎组成的图案在闪烁明灭。街头的露天餐桌上三五成群的小姐穿着性感的夏装在聊天、喝饮料,遇有单身的男子,小姐们一拥而上像绑架人质那样,把那个半推半就的男人架进了用黑红布幔隔成的酒吧内。 梦桃小姐告诉仁善,这就是泰国曼谷的红灯区了,他紧紧地依偎着梦桃,像生怕被那些袒胸露臂的女郎绑架似的。 陈梦桃像是哄小孩似的说:“小乖乖,别怕,有我在,她们不敢上的。” 果然他们像夫妻那样相搀着,小姐并不打扰他们。他们在街上转了一圈后,又返回了宾馆。 到客房后,陈梦桃先进盥洗间冲去满身的臭汗解解疲乏。“哗哗”的流水声,挑逗得他心烦意乱,他情不自禁地打开电视机,不断旋转着频道,希望能够看到他希望看到的画面,听说许多资本主义国家电视节目都是乱七八糟的,他多么希望能够欣赏到那些令人心醉的镜头呀!可是他失望了,泰国电视台的洁净程度甚至超过国内某些电视剧的内容。 陈梦桃笑眯眯、香喷喷地从盥洗间踱到他面前,脸带神秘的微笑:“你在干什么?想看哪档节目?” 宋仁善红了脸:“哪里哪里,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不好看我,我不美吗?” “你美极了,简直美若天仙。”果然宋仁善像欣赏一件工艺品那样仔细打量着眼前陈梦桃。 陈梦桃那洁白如玉的身躯像是一件精美的象牙雕刻,起伏隐现在丝质睡衣里面,可以清晰地看到这小妮子里面什么也没穿,r胸高耸,三点隐现。宋仁善迫不及待地猛扑下去,想把眼前这个尤物生吞活剥了。 梦桃她不慌不忙,轻轻拍拍他的背说:“去洗洗,去洗洗。” 他三下五除二地冲进浴室,胡乱地冲洗了一番。他们就“格格……格”地嬉笑着滚成了一团。陈梦桃随手拉灭了灯。 那晚他们干得酣畅淋漓,睡得香甜如饴。 清晨起来,他们披着毛巾浴衣下到五楼阳台的露天游泳池,畅游了几圈,然后相依相偎倚在阳台的栏杆上,眼底出现的是曼谷市车如流水人如潮的市容。苍翠浓郁的热带植物丛中矗立着一幢幢r白色的现代化高楼,蓝色的玻璃钢墙面反s出初升的朝阳,红色的、蓝色的三角形小尖顶汇合成色彩斑斓的几何形图案,预示着宋仁善的事业像是初升的太阳在这个热带国家升起。一切像是一个绚丽的梦。梦中的他和她是多么英俊和美丽,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把自己融进这个清晨的白日梦之中。 三天之后,当他们在佗先生的指导下,参观了泰国的大王宫、玉佛寺,游览了湄南河风光,甚至于在那艘豪华的游艇上观看了人妖精彩而又火爆的表演之后,一份电脑打印的详细考察报告被佗先生送到了宋仁善董事长的面前,请他审阅签发。看了考察报告,宋仁善平心而论他写不出这样水平的报告。他为佗先生的工作效率感到震惊。ft集团不愧国际一流的跨国公司,人才济济,不可小视呀。报告全文如下:关于在泰国筹建席梦思生产厂的考察报告双山市工业局尊敬的局长阁下:现将我们在泰国对席梦思床垫项目进一步论证情况向阁下报告:我们于5月30日下午到达泰国曼谷市,经过两周的行程,考察足迹遍布泰国各大城市家具厂、弹簧厂、家具商场及出口家具公司。通过细致了解,具体情况与我们在国内所写的可行性报告基本一致,有出入的地方就是当地各种原材料缺乏,有些材料需从国内进口,这样就使我们原计划中生产成本增大,按预算增大30%。但这种价格不会影响整个泰国市场和我们的销售。具体考察分析如下:市场情况:一、泰国各大城市家具生产厂和家具零售商场根本没有我们所生产销售的高质量保健型的“席梦思”床垫。这是一个市场空白。 二、就泰国人的风俗习惯及消费水平来看,不是目前消费不起,买不起高档床垫,也不是不习惯睡保健型床垫,而是他们目前工业较落后,主要没有这种技术、能力和原材料生产这种高质量的床垫。泰国是东南亚乃至世界家具出口大国。但所出口成套家具中,有床头、底床而没有席梦思床垫,整个市场形势对我们是有利的。 三、从我们生产床垫预算价格和目前泰国市场上销售的软床垫比较来看,现有泰国生产销售的软垫规格1600毫米宽x2000毫米长的零售价格是4700泰铢,合人民币1117元。而我们所有原材料从国内进口,加上运费,我在这里认真计算了一下,一个床垫成本是560元人民币,就是不加价和泰国市场现价格一样,我们销售利润也相当可观。但是根据我们产品的质量和外包装,必须加价30%销售,这样我们的限制零售价为5000泰铢,出厂价为4700泰铢,这样出厂价就是1117元人民币一个垫子,零售价为1400元人民币,我们将赚取很可观的利润。 四、泰国目前是东南亚联盟经济共同体的主要成员。国内有许多公司及私人在泰开公司,但多是搞贸易。目前只有少数省份在泰建厂搞服装、羊毛衫和小型塑料拖鞋生产。这些厂投资百万,近年来全部收回投资。因此泰国市场有不少这些厂家的产品,效益相当可观。就席梦思而言。我入泰国之后,从其他朋友处得知,我省z市也来泰考察市场。我见到他们后对他们说,我已注册了公司,国内设备即将到达,即将开始生产等。此外泰国又是我国连接东南亚的桥梁国家,历来重视中国和泰国的关系。而泰又是东南亚经济大国,经济发展很快,各国在这里贸易相当活跃。我们以求在泰的发展宜快不宜迟。我们投产后,通过广告宣传,争取向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度尼西亚、缅甸等国出口还是很有希望的。一旦有出口订单,我们的利润将更为可观。 综上所述,我建议:一、立即注入资金,尽快办理征地、办厂手续,前期可投资50万元,由我装饰工程公司投入,做好前期开发工作。 二、建议市工业局入股、投资、争取利益共享,我将以春梦公司的名义邀请局长、副局长阁下免费来泰考察。望你们接传真后,抓紧时间到市外事办公室办理报批护照,力争早日来泰考察论证,早日决策,促使工程早日上马。 三、我公司注册事宜由ft集团公司将一切材料准备齐全送交泰国当局审查批准。估计7月份能批下来。公司名称为ft集团泰国春梦发展有限公司。 宋仁善只是对文章稍加修改,就将考察报告还给了佗先生,并以董事长的身份嘱托道:“这考察报告七天后发出,我公司的50万元资金先打到ft集团。征地、建房等事项你先准备办。免得局长以为我们草率从事,才来三天就发考察报告,这不现实。等我从马来西亚、新加坡回来再发。另外,邀请局长访泰之事也尽快办。” 一周后,他和陈梦桃、佗先生风尘仆仆从马来西亚、新加坡返回。佗先生的邀请函也已草拟好:邀请书尊敬的双山市工业局局长、副局长阁下:据去年在中国我们两部门草签的协议,为了今后我们之间的更好合作,并为了洽谈关于电力器材及设备等事宜。我ft集团泰国春梦发展有限公司驻泰国曼谷办事处正式邀请你们(三位来自中国双山市工业局的朋友)来泰访问月余。我们已安排好了你们的食宿(包括你们在泰的所有费用),并希望过得愉快。 我们盼望你们早日到来! ft集团泰国春梦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宋仁善邀请函落款处盖着蓝色的圆形图章是泰英文字的印章,这佗先生办事真神了。邀请函也是以中英两种文字打印的。宋仁善签发完邀请函,佗先生陪伴他们去了泰国最迷人的海滨小镇芭堤雅。 那天中午,他们一行三人在泰国著名的游乐场东巴乐园吃了中饭。东巴乐园是一个遍种热带植物的大花园,最吸引人的当然是大象表演。看完大象表演,佗先生开着三菱吉普车带着他们向芭堤雅开去。芭堤雅原来是越战时期美国军人休养的基地,已有二十多年历史,现在成了泰国最著名的海滨旅游度假地,也是国际最负盛名的红灯区和色情表演区。佗先生对宋董事长一行做了精心周到的安排。到了国外宋董事长对一切都表现了惊人的好奇心,比如在马来西亚的避暑胜地云顶大赌场,他虽然像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大款爷们儿,却只是花了10个马币在老虎机前小试身手,10马币输光,就再也不肯掏钱去赌了。而陈梦桃小姐却在佗先生的指导下以200马币做赌注,凭着小姐的聪明和才智在猜扑克点数的精彩游戏中竟然赢回了2000马币。这一切都不能使节俭惯了的宋仁善心动,他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而当他们的吉普车载着夜色开过芭堤雅小镇时。风光迷人的小镇街上已是彩灯闪烁,人流如云了。温泉浴室灯光辉煌,发廊、按摩室、脱衣舞表演等色情场所红灯高张。酒吧坐台女色迷迷的双眼注视着街上行人,有的吞云吐雾,有的手持长杆在打康乐球,露天卡拉ok放着软绵绵的情歌。在这个纸醉金迷、人欲横流的夜晚,我们淳朴的农民企业家像是掉了魂似的。 宋仁善先是随着佗先生和梦桃去了21世纪大剧院。那里一场接一场的人妖表演在轮番上演。宋仁善随着门口手持入场券的游客挤了一身臭汗才进入冷气充盈的场所。拥有声、光、电等现代化设施的大剧场,帷幕高张,那些不男不女,却美艳惊人的人妖小姐表演着不同国家的歌舞,以迎合各类游客不同的心理。演到中国的采茶舞典,走出来的是一个丑陋的猪八戒背着一个美妙绝伦的小媳妇,那小媳妇就是人妖了,那猪八戒显然是个假人。在稍有点良知的中国人看来,这样的节目无疑是对中国人的丑化。不如演日本人的樱花舞那样优美,也不如演韩国人的长鼓舞那样激动人心。台下大部分的中国看客竟报以热烈的掌声。到人妖表演接近尾声时,金碧辉煌的大幕背景是龙凤图案,出场的人妖在头、背上c着野j毛、鸵鸟毛,边歌边舞的竟是《血染的风采》。一个严肃的歌曲,被这群不男不女的怪物,宛如做游戏般地唱着,使宋仁善看得有点气愤难平。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梦桃却看得津津有味,拍着小巴掌叫好。宋仁善只好无奈地摇摇头。人妖表演结束,满街人流不散。佗先生将他们引到夜巴黎歌舞厅,据说这是正宗的巴黎艳舞。佗先生自己先回宾馆休息了。 那些身材姣好、面容清秀的巴黎姑娘们在疯狂的音乐伴奏下,随着喧嚣的人声,一件件把自己身上薄如蝉翼的衣服脱下,直到露出三点。在灯光迷离的小舞台上疯狂地扭动,做着各种撩人的色情动作,宋仁善看得如醉如痴。而陈梦桃却直叫“恶心”。她声称头疼,要早点回去休息。宋仁善哪里肯放过这难得一睹的异国小姐美丽身体的机会,正看得兴致勃勃呢,哪肯离去。眼睛不错珠地盯着台上赤身l体的法国女郎,有口无心地说,你要不舒服,你先回去休息好了。说完随手把房门钥匙给了陈小姐。宋仁善心中想,男人看这种表演,是不能带老婆和情人的,最好是悄悄一个人来看。独自品尝这醉人心魄的醇酒,又哪能与妇人分享这佳酿,这小妮要走就走吧。于是梦桃离座而去。他独自一人恋栈不去,直到看完最后一场女人体气功表演,总算把天下女人的十八般武艺全部欣赏完,看得血脉贲张,脸红耳赤,下t膨胀得几乎喷薄而出。等着回去与梦桃尝试,他满面春色心满意足地返回宾馆。 在回宾馆的路上,他还在想着刚才女人体气功表演的画面。那女人的玩意儿真是神了,不仅能生孩子,给男人带来性的乐趣,还能当蓄钱罐,当花瓶,当鱼篓子,竟能像樱桃小口那样一开一合吃香蕉,你瞧那银币不是叮叮当当从中落下来,那美丽的鲜花在那片丰饶的芳草地中间盛开,那鲜活的小鱼从中进进出出,那样轻松自如……看来人的潜在能力是全方位的,只要打破了种种禁忌,就能脱颖而出散发出巨大的能量,这黄土也能变成金呢。这泰国真是太神奇了,在这片神奇迷人的土地上,什么奇迹不能创造呢?金钱能够叮叮当当垒成山,鲜花和美女可以四季常新,我就是游动于市场的小鱼,小鱼跳过龙门就成了大龙了。大龙返乡那才风光十足呢。我和梦桃这样美丽的女人定能够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开拓一片崭新的天地。自古英雄爱美人呀,这美人是男人开创辉煌业绩的动力呢。 时过午夜,当他带着巨大的身心满足和满脑袋的胡思乱想,穿过灯光照耀下的人流回到那座矗立在市中心的三星级宾馆。脑中还乱哄哄地不断出现那些泰国、法国女人赤身l体的舞蹈和气功表演的场面,不自觉地到了6楼,却再也敲不开自己的房门了。他想,莫非梦桃这小妮子出什么事了,会不会心脏病发作,刚才还说心里难受呢。于是找来服务小姐打开房门,房内却空无一人。他仔细一看,发现他随身携带的那只密码箱不翼而飞,而里面却放着他带来的8000美元。他返身再去敲佗先生的房门,里面无人应答。他急出了一头冷汗,急忙向服务台报警,可惜他叽里咕噜的中国话,那些泰国人听不懂,他又不会讲英语。慌忙中只好向泰国警署报警,泰国警察赶到,他没有任何证件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他被作为非法移民关押到次日凌晨才有一名华裔警员搞清了怎么回事。那时他又累又饿,身无分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连佗先生姓名都说不全,就这样白白被骗了50万元人民币,被席卷走8000美元。这都是他和员工艰苦创业的血汗钱,他悲愤难已,含泪向泰国警方写下了一张申请:申请申请人宋仁善向泰国当局报告,本人于1994年6月2日晚与陈梦桃女士在芭堤雅海滨旅游时不慎被陈窃走8000美元。另外本人公司准备和ft集团驻曼谷的东南亚办事处佗先生合伙建立一家公司,先期打入筹建公司款项50万人民币合460万泰铢(合伙合同附上)。由于陈梦桃和佗先生诈骗和席卷我的资金后没有履行承诺。本人要求泰国当局帮助我追回这笔款子及按合伙合同“第四条第二款”之规定支付违约赔偿金2万美元,并将陈梦桃女士遣送回国。 申请人宋仁善1994613宋仁善泰国梦匆匆忙忙地结束了。他也在这场噩梦中成熟了起来,陈梦桃没有被送回国,他却被遣送回国了。而此刻那位穿着白色泰国皇家礼服的泰国ft集团董事长刘浩天先生也在双山市销声匿迹。他那座由市政府贷款搞的泰国梦夜总会,被他低价出售给当地一位衙内后,携巨款潜逃,而那衙内的巨款也是从银行贷的。双方玩的都是空手道。 三年之后的1997年12月刘浩天在陵州市以编印《香港。今日中国》杂志为名诈骗企业钱财,被人举报后落网。1998年7月陵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以诈骗罪判其四年刑,以合同诈骗罪判刑五年,决定执行刑期八年。 宋仁善成熟的标志是学会了玩女人。他把对陈梦桃的仇恨发泄到他所有能搞到手的年轻女性身上,所以他的画册编辑部里不缺乏年轻性感的女子。那是他在各地人才市场上物色来的,有的是大学生,有的是他从家乡带出来的亲戚,当沈剑军等人向这些女人调查的时候,她们异口同声地斥责他是一个“色情狂”,据说就是因为那次刻骨铭心的泰国之行受了陈梦桃的骗。他开始学会了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虚张声势地扩大自己的社会舞台,在舞台上扮演各种引人注目的角色,以攫取最大的经济利益,刘浩天先生的骗术给他至深的启示。因此也可以说那次刻骨铭心的泰国之行,他并非一无所得。而正当他骗术日益成熟、骗技日益高明之时,他的骗局也就到了收场之时。这时监狱的大门向他敞开了。 第二十章 往事难忘却 “你们想要听我的爱情故事,行,我就给你们唠叨唠叨,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给你们消遣消遣。不过,我要告诉你们,这可是一个十分凄美的悲剧故事,这悲剧不是悲惨的悲,而是悲壮的悲,令人刻骨铭心呀!你瞧,你们笑了。不过听完了你们就笑不出来了。”龚红旗以他那一贯的游戏人生的方式打开了话匣子。 他点上了一支中华烟,又给在场的每个人都扔了一支。今晚他们不准备离开这个东方画廊了。他们刚刚去美食一条街的金亨利西餐厅,胡乱塞了一肚子西餐,把小胡子和刘小姐请到了对门的电脑房,就让他们对着吴科长和康健处长反省交待自己的问题吧! 他和刘鹏、王文江一边眉飞色舞地摆开了龙门阵,一边等着北京宋瑞诚他们的消息,还要与前往双山市抓捕隋大成的洪磊、梁科长保持联系。他眯缝起眼睛,美美地吸了一口烟,头脑似乎清醒了起来。他从鼻孔和嘴里同时喷出烟来,眼睛看着袅袅升起的烟雾,仿佛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 “1979年刚刚粉碎了‘四人帮’,百废待兴,百业待举。祖国上下飘荡着一股春风,思想解放的春潮在对两个‘凡是’的批判中滚滚涌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大讨论引发了人们的思想震荡,而我考虑的却是准备转业了。屈指算来,我已经当了十二年兵,官位也升至装甲团的副连长。你们知道我这个人聪明绝顶,业务上是拿得起来的,就是作风上散漫一些,说话随便一些,也就不太讨人喜欢,干部子弟嘛,有点牛b,有点穷摆乎,就不够谨慎啰,没有农村兵们来得谦虚,用你们的话说是个性太张扬。其实城市兵要那么谨慎干吗,拘谨多年就放浪形骸一番吧,回去又不愁没好工作,我这样是不是更本色些?不像农村兵们,他们更多想的是如何千方百计留在部队,不再回到那块贫穷的土地,更多的是表现自己的积极性,争取提干部。我当个副连长足够了,不像沈剑军这小子当了五年大头兵就复员了。他呀太性情了,诗人嘛,是当不了官的,尤其当不了大官。我回家探了一回亲,就草草地把婚结了。老实说,军营里待的时间长了,想女人想疯了,家里人给找的,其实他妈的是给一个王八蛋的,就是我的大舅子,我老婆的哥哥。当然父母也是同意的,老战友的女儿嘛,副军级干部的千金,也算门当户对了。你们知道,我家老爷子是当过专员的,老娘也当过卫生局长。其实现在看来太仓促了,太仓促了。别的我不想说了,老头老太考虑门当户对,我是和军区黄副参谋长的女儿结的婚。我考虑的是我的欲望问题,也就稀里糊涂地完了婚。其实是上了一个圈套呢。瞧你们这些小杆子,笑了吧?不瞒你们说在军营中和尚堆里待得久了,浑身就蕴藏着一种可怕的欲望,这欲望讲出来有点丢人,其实是男人都具有的——就是想见见女人,哪怕是一个长得奇丑的女人,也即所谓男人的雄风是借助女人的雌情而展示的异性相吸。我是从农村当兵走的,那时老爷子没有解放,被当成走资派管着呢。是部队一个老首长也是老爹的一个老战友出面把我弄到了部队,后来竟然还提了干部。这个老首长就是我现在的岳父,军区的黄副参谋长。不过那时候地方上也是刚刚从‘四人帮’极左路线下解放出来,人们压抑得久了,就要谋求释放,就像一股春风掠过冰封的大地那样有种温暖的感觉,人的欲望,各种欲望就像是蠢蠢欲动的小蛇那样爬得心头痒痒的了。探家回城,看了一切挺诱人。比如男人和女人亲密接触的交谊舞,邓丽君软绵绵、嗲兮兮的情歌,姑娘五颜六色的花裙子等等,真的一切都挺诱人的。那时开始时兴舞会了,探了一趟亲,参加了一次干部子弟的聚会。去了一个哥们儿家,一看男男女女一屋子,好在那哥们儿家地方挺宽敞,家里也没人,老头老太太都是部队的,去了新疆军区,好像当了军区的什么副参谋长,还不知是什么政治部副主任,家里留下了一帮孩子,不过这些孩子也都是军人,不约而同地都回来了。商量着要跳舞,于是几个人一约就来了,当然后来这个家就成了我的老丈人、老丈母娘的家。黄老大也就是现在我的大舅子,那天神秘兮兮,眼睛中流露出某种偷食禁果的喜悦。这家伙一贯不安分的。在当红卫兵时,在军区司令部家属大院,穿着雨衣冒充军区女篮队员闯进了女澡堂,不知在澡堂里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匆匆忙忙跑出来就捂着嘴笑。被看澡堂的老太一把揪下了戴着的雨衣帽,才发现是个大小伙子。你们说这还不是流氓!这流氓后来被军区通报了,被黄副参谋长捆起用皮带抽得嗷嗷叫。这小子后来也当兵了,现在复员在省电视台,对,就在‘陵蜜八号’那儿。他那天弄了一个三洋牌录音机,说接我去尝试尝试正式的贵族式的情调。你看过电影《战争与和平》吗?罗斯托夫伯爵家的舞会,安德烈公爵与娜塔莎小姐跳的那种舞?我说看过。他说那咱哥们儿今天也尝试一下如何?我说,好!晚上,天一黑,我们就像一窝贼一样猫进了他家。他家是独门独院的一幢小洋楼,进了他家宽大的客厅,黄老二就坏笑着拉起了窗帘,其他的坏小子就看着几个女孩子‘嘿嘿’笑。那天大家都没有穿军装,都是便服,约的时候就说是跳舞的,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是去干什么的。黄老大按下音响开关,音乐声一响,一缕轻飘飘的、嗲兮兮的音乐就在灯光迷离的大客厅里弥漫起来。我听了头皮一麻,心想,乖乖这不是黄歌吗,什么《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山楂树》、《路边的野花不要采》,都是我们在农村c队时男女知青无聊时哼哼唱唱的,有的人唱着唱着就滚在一张床上了。你们笑了,说我是不是也这样呀!告诉你们我可不敢,我是走资派的儿子,我可不敢再当小流氓,我亲眼看见有几个知青被当成流氓抓起来游街示众的。哟,看你们那表情是不信,不信我背一首当时我在农村写的革命诗歌给你们听听。这首诗后来发表在大队部办的黑板报上,我把它投到地区小报,竟然还发表了,这是我公开发表的第一部作品。下面我朗诵了: 踏晨露,披晚霞,战士四海来为家。 日沐金光挥银锄,暮浴轻风拂青芽。 广阔天地里,高歌把秧c。 沃土禾苗壮,荒野栽新稼。 良种破土发春华,枝盛叶茂幼根扎。 铁臂钢肩改河山,大地美如画! 你们说像《长征组歌》的风格,是模仿《长征组歌》的风格写的。就是充满空d革命豪情的打油诗,但那时这种小布尔乔亚式的自我吟诵却赢得在座的一位女兵的青睐,那就是黄小妹,我现在的太太黄玉珍。黄小妹是黄家老巴子,也就是最小的一个独生女儿。人老实,小时候,老是娇娇滴滴地跟在我们后面。那时候看了小说《林海雪原》我就想着当杨子荣。黄老大自称是少剑波,黄老二长得瘦小就成了小炉匠了,那黄小妹我们是不带她玩的,她哭着吵着说要当白茹呢,就这么她当了卫生员白茹。那回在他家办舞会,我看到了眼前这个穿着白衬衫蓝裤子的漂亮姑娘顿感眼前一亮,像是一道闪电,很是刺目呢。那女孩成熟得很呀,像是水蜜桃,要脯子有脯子,要盘子有盘子,那小瓜子脸白白皙皙的,那深潭似的大眼睛也在偷偷地打量我呢。我心就扑通扑通地乱跳。这不就是当年跟在我们p股后面嚷嚷着要当卫生员的黄小妹吗?真是女大十八变,出落得像个美人坯子了,我也是有意识在她面前显摆一把。我把在农村和部队写的那本《戎营集锦》的诗集,从黄挎包中拿出来递给在座的几个女兵看。几个人中,我就认识黄小妹黄玉珍。黄小妹子看着我的诗集就抿着小嘴笑,那细皮嫩r的脸上,一笑一酒窝,有一种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感觉。我仿佛沉浸在莫名的幸福中,像是注s了荷尔蒙,越发神采飞扬、妙语连珠起来。我讲我在部队出的洋相,逗得几个女兵格格乱笑。你们问什么笑话。告诉你们呀,那是第一次紧急集合,竟把军装穿反了,鞋也是左右脚穿错地跑出去,出了大洋相呢。第一次投弹竟没有拉弦,就甩了出去,连长叫,快趴下,趴下。因为距离只有十五米。连长按着我的脑袋趴在地下,足足等了五分钟未听见爆炸声,才奇怪地问,怎么回事,是哑弹?等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爬过去,才发现我甩出的手榴弹连环一起甩了出去了。你看我傻不傻呀,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我常常在黑板报上写一些慷慨激昂的革命诗歌。我再念一首:晓雾起,夜朦胧。 四野静,青山耸。 万籁寂寂人入梦,军号声声震夜空。 披衣整装上征程,铁骑隆隆出营中。 披荆斩棘如席卷,踏露迎霜草木丛。 举目三更北斗晴,势如破竹战意浓。 我与女兵们谈得兴起。那边黄老大催促着说,公j你他妈别空吹牛,骗女人欢心呢,咱们今天跳舞,不谈部队那些破事。那时黄老大像是发情的公象把一个身材高大的姑娘搂在了怀里,正随着音乐的节奏在翩翩起舞,那舞姿蛮潇洒就是两人贴得太近。跳着跳着两人就紧紧地搂在了一起。大洋马姑娘双手钩着黄老大的脖子,黄老大两手卡着大洋马的小蛮腰,两个p股蛋,像是晃动的r球一样在左右乱晃,黄老大宽阔的胸脯紧贴着大洋马丰满的茹房。两人跳得大汗淋漓,满脸潮红,很有点旁若无人的样子。大洋马很陶醉似的闭着眼睛,享受着黄老大的爱抚,那时音乐其实已经不起作用了,他们像海浪中颠簸的小船在风浪中起伏。黄老二按捺不住也拉着那个娇小玲珑长得像是小松鼠的女孩滑进了‘舞池’。黄小妹子用她那圆润纤细的玉指大大方方地拉起我的手,轻轻地说,红旗,咱们也去试试。我怯生生地说,试什么呀?她说,跳舞呀,整个客厅只有沙发旁的一盏落地台灯幽幽地亮着,客厅弥漫着某种神秘而暧昧的气氛。我看到客厅的墙上还挂着的马、恩、列、斯、毛的标准像,都是一脸严肃,仿佛在审视我们这些不肖子孙似的。我的心就开始发慌。但是情感又驱使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随着黄小妹的玉指慢慢走进了‘舞池’。我的心头在颤抖呢,嘴上说,我不会跳这种舞,多r麻。我的手却紧紧握住了那小女人温润的小手掌,像是握着一个火炭,烫得我心直发抖,我还是舍不得放开。我发现黄小妹的手汗津津的,她贴着我的耳朵说,你知道,当年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在延安就跳交际舞,我老爹老妈就是跳舞跳上的,我不相信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就学不会。来,我教你。我就这么不由自主跟着黄小妹在打着蜡的地板上,随着她的指挥,伴着邓丽君那软绵绵的歌声,紧握着小妹那软绵绵的手,抱着她那软绵绵的腰,贴着她那软绵绵的r胸,学会了交际舞。那晚我真的是迷糊了,我有点陶醉了,我真的想永远地抱着这个小美人,永远地这么晃下去,我那时的感觉就是云里雾里的,什么叫醉生梦死,那就是醉生梦死,什么叫温柔富贵乡?就是那种灯红酒绿的感觉。持续到一曲完了,她娇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我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她那汗 第 26 部分 欲望文 第 27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27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叫温柔富贵乡?就是那种灯红酒绿的感觉。持续到一曲完了,她娇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我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她那汗津津的小手。这时黄老大仿佛炫耀似的手中挥着一盒录像带说,大家也舞累了,我们是不是放松放松。让我们来观赏一部外面绝对看不到的,好玩的片子。大厅内的灯黑了下来。我们带着神秘的兴奋盯着电视屏幕上的雪花点,这片子质量不好,也不知转录过多少次了,其实这不是一部标准的‘黄片’,现在看来顶多就是三级片,片名我至今还记得是香港拍的叫《巴黎杀手》,当那个女杀手跳着脱衣舞脱得一丝不挂时,坐在沙发中的三对男女屏住了呼吸,空气像是凝固了似的,温润的气息中仿佛s动着一股不安。最先动作的是黄老大,他竟和大洋马吻成了一团。黄老二把手伸进了小松鼠敞开的领口。黄小妹小心地拉着我的手,很是老练地把我的手从衬衣下面拉向她那团松松软软的r,我当时心跳得快要出了胸腔,也就半推半就地在她茹房间摩挲起来,那种感觉呀,麻麻的痒痒的酥酥的,真的是舒服极了。你们笑什么?我可是实话实说,绝无夸张。歌德还说‘哪个少女不善怀春,哪个小伙子不善钟情’呢!你们那儿就他妈的宋瑞诚驴脸挂挂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似的,那个鸟人秦东方假马日鬼的一本正经,我看全他妈的假道学。下面我就简单介绍了,再渲染就有诲y诲盗毒害青少年的意思了。反正,那晚我是不知不觉去了黄小妹子的房间,上了她的床,其实我是第一次,根本连门都摸不到,不是黄小妹子的导引,是很难完成那次完美的结合的。反正,那晚狼狈得一塌糊涂,既未见到女人初夜的血,还把床单搞得乱七八糟。后来不说了,就给黄老大讹上了,非说他家的小白鸽怀上小鸽子了,说这小鸽子还是公j的种。他说,杨子荣同志,你看咋办,为了你自己的前途和我妹妹的声誉,就要了她吧。否则就让小白鸽腆着大肚子,到杨子荣的部队去了。讲这话的时候是在我家小院门外马路边的老槐树下,话是笑着说的,那路灯映照下的斑驳树影投在他那满脸横r的脸上,就显得有几分狰狞了,这厮一副流氓样,还自称是少剑波来做杨子荣政治思想工作。灯影朦胧中的少剑波军帽戴得不够正,风纪扣敞开着就有点像冒充解放军的土匪。我真想一拳打在这狗土匪的脸上,不过我没敢,看着他那凸起的腱子r,我终于没有鼓起杨子荣的勇气向土匪的胖脸打过去,而是笑着玩世不恭地答应了。不过那笑比哭还难看。现在回想起来,那黄玉珍绝对是老手,当然婚后她对我还是不错的,毕竟她老爸老妈还是有恩于我龚红旗的。其实那只是一种野性的冲动,根本谈不上是爱情,充其量是一种情欲吧。当然,当我明白什么是爱情时,我已赶不上那趟车了。我像是忙乱中搭错车的旅人在爱情的路上昏头昏脑地堕入了魔欲之障,仓促中完成了自己的婚姻之旅,留下了许多遗憾。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呀。我像是一个阅尽人间沧桑的老人,还未了解爱情是什么滋味就直冲着r欲去了,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过程太短,也缺少刺激,我就成了一个有家室的男人了,不久我又当上爸爸了。你们瞧人生就是这么的无常呢。我原是准备回部队后办转业手续的,准备回来安安稳稳地过小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黄老大也和我约好,我们合伙做生意。不是南陲烽烟突起,战争打乱了我的梦想,要不我那时就转业了。 我是接到紧急通知,在婚后几天就赶回了部队。黄小妹子泪眼婆娑地去火车站送我。她倒是深明大义的,到底也是军人的女儿嘛,她抚着渐渐隆起的小肚子说,红旗,打完仗就回来,你可以当爸爸了。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说,尽量吧,不过战火无情呢,万一牺牲了你就把肚子里的孩子做掉,另外找一个好男人过日子吧!她捂着我的嘴说,不许这么讲,你一定会安全归来的,我们娘儿俩等你。我知道,我们坦克部队是要参战的,我们团配属参战部队某陆军师,参加了攻打高平的战役。当火车隆隆战歌声声地把我们由北向南运送到前线时,那种参战的氛围,战士们的请战书,像雪片一样飞向团部,人人热血,个个慷慨激昂。人就是环境的动物,身在这样的环境不由得你不激情满怀,这时再提出复员、转业那无疑就是胆小鬼,就是要受军法处置的逃兵。也就是在这时候,我们的连长临时抽调到师里做参谋了,叫我代理连长,我是临危受命,是非得打完这仗才能离开部队了。当然,我从小就受到父辈们‘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教诲,什么‘青山处处埋忠骨,何不马革裹尸还’的诗句记忆犹新。 和她的认识就在临战前一周的全团誓师大会上,那晚专门请来了师部的电影队来放电影。她就是电影队的队长,她带着三个女兵和一辆北京吉普车,开进我们住的营房。那营房实际上是我们临时租用的乡村中学,我们的装甲车列阵排列在c场四周,c场正前方的电线杆中间拉着一方银幕。四周栽种着密密的相思树,我记得那天放的电影是《英雄儿女》。电影开映之前,照例是‘誓师大会’。c场上坐满了黑压压的战士,这之间战歌此起彼伏。西南边陲的早春气候湿润而温馨,夜风不时送来一阵阵芍药花的香味,被全副武装包围着的是师部电影队的几个漂亮女兵。她们从容不迫地架起放映机调试幻灯,播放音乐,银幕前吊在两棵高高大大木棉树上的喇叭里不时传来电影队队长李炜彩那嘹亮、清脆,仿佛就像中央电视台播音员那种有磁性的声音,这时电影屏幕上幻灯打出的是一面巨大的八一军旗。广播里传来是李炜彩抑扬顿挫的女声,她在誓师大会之前播送着各个连队的‘决心书’、‘请战书’和连队中的好人好事。在电影机前的工作台上竖着一盏明亮的灯。李炜彩端坐在电影机箱上手持着稿件在朗读。灯光映照着她秀丽的脸庞,圆圆的脸白皙中透着红润,因为激动,脸上甚至还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军帽中拢着的齐耳短发,那两颗清亮的眸子,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明媚,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她那铿锵有力的言词跳动着诗般的韵律:现在我朗诵坦克二团三连副连长龚红旗同志写的《边陲战歌》,以表誓死保卫祖国的决心,龚副连长原来是准备转业回到大城市去的,他的转业报告已被批了下来。然而,当西南边陲战火陡起,他向团部递上了一份决心书,那是一首着热血的诗:军徽闪烁刺刀亮,长城万里铸铜墙。 血旗枪林溅血痕,银刃弹雨镀银霜。 战车隆隆滚春雷,铁骑待发渡左江。 浴血边疆男儿胆,不退顽敌不还乡。 伴着李炜彩抑扬顿挫的嗓音,伴随着雄壮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我听着自己当时脑子一热之下写的诗,自己被自己的激情感动了。心想,我他妈的终究还算是条汉子,亏着没有转业,否则在这种时候打道回府,不成逃兵也成逃兵了。我他妈的真的成了花花公子、孬种了。我凝视着放映机灯前端坐着的李炜彩,她是那么的英姿勃发,又联想到黄玉珍那慵懒性感的躯体,我感到一阵恶心。山的剪影连绵起伏如波浪般铺向遥远的天际。天空繁星闪烁,月色如水笼罩着大地。那座久经边塞战火的古炮台洒下了多少我边防战士的热血而铸成了那座雄壮的关隘。名为友谊关,友谊却常常为战火所焚烧。此刻,星光、灯光和战士涌动的热血及战士手中寒光闪闪的枪刺共同赋就了这曲战争与和平的乐章。而我和黄老大这些公子哥儿们却沉浸于花前月下,缠绵于儿女私情,酒色财气呀,断送了大清八旗子弟的锐气、勇气,而成为寄生于社会的废人。这就是封建社会贵族子弟的悲哀了。我们的干部子弟难道是新时代的贵族子弟?我想不应该是的。龚副连长,上场宣誓了!有人提醒我。打断了我的沉思。我下意识地整了整军帽,拉了拉军装,全副武装,大步流星地走向银幕,那里是一面硕大的军旗在召唤着我。我们团十几名连首长一字排开,电影队的两名女兵,一名女兵手捧一摞白瓷大碗。团首长打开一坛醇香扑鼻的家酿米酒向碗中倒。李炜彩和另一名女兵将一碗碗米酒递到各连连长手中。团长右手持酒碗,左手握拳举手领誓: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装甲二团全体士兵面对军旗庄严宣誓,为了保卫祖国现代化建设,打击侵略者,我们坚决执行命令,听从指挥,英勇顽强,敢于斗争,冲锋在前,不怕牺牲,坚决击退来犯之敌,誓死捍卫祖国领土尊严…… 大家举碗,一饮而尽。我觉得电影队队长李炜彩把碗递到我手中时,对我发出了会心的一笑,反正那眼波中流泻出某种期待,一种只可意会的绵绵情意。也许只是我的自作多情,但是我想我的第六感觉是绝对不会错的。因为她竟称我为‘公j连长’。我这心情一激动,一仰脖子,一抬手腕就把满满的一碗米酒灌进了喉咙,这酒真甜,甜得我有点晕乎乎的,我看到了李炜彩那苹果似的笑靥上似乎也饱含着甜甜的蜜意。于是我很陶醉,就是为了李炜彩这个漂亮的女兵,我也得打好这一仗,我相信李炜彩绝不是一般的女兵,那种矜而不骄,威而不猛,羞而不怯的气质,那口纯正、嘹亮、清脆的普通话,都显示了某种大家闺秀的风范,没准是个将门之女呢。我就这么胡思乱想地对着她敬礼,把手伸向了她。我带点醉意地紧握住李炜彩充满女性温馨的小手,有点失态地说,炜彩,谢谢你,谢谢你。她带点娇羞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转身就跑回了座位。在转身的一刹那间,她似乎回眸看了我一眼。那种眼神啊,简直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啊。我当时就晕了。什么,你们说我是有妇之夫自作多情,可能是自作多情吧。我为女人美丽温存高雅的气质所诱惑,同时带点男性的放肆和无畏,迷失在这春风习习激情的夜,执著地追寻那也许永远追逐不到的春梦。我忠实于自己并不太如人意的妻子,同时暗暗地欣赏另一个心中的女神,我并不认为有什么过错,而只是某种人之常情。“ 龚红旗用手背随意地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白沫,端起刘鹏递过的水杯,大大地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冒烟的嗓子,继续旁若无人地讲着他的故事,阐述着他那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高论。 第二天,我认认真真地刮了脸,穿上了一套崭新的军装。因为饭后我要送我们的连长去师部作训科报到。我们连长可是坦克作战方面的专家,他对装甲兵配合陆军部队作战很有研究,师部专门抽他去的。我也就竖子成名,成了代理连长。当然从今天起我就以有一个崭新的形象出现在全连同志面前,不再是那个油条兮兮,不修边幅,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形象了。其实你们知道的,我这人表面上是大而化之,骨子里对工作是极端负责任的,原来以为是船到码头车到站,准备打道回府了,狐狸尾巴也露出来了。现在心中有了那么点小秘密,我一夜连梦中都在回想那令人心醉的回眸一笑。这不机会来了,要到师部去了,一定要顺道看看炜彩去,与她好好聊聊。我开着北京吉普,带沈剑军沿着沙石小路颠颠簸簸地一路说说笑笑就到了师部。说是师部其实就是在一个风景如画密密匝匝的丛林中扎了一些露营的帐篷,条件还不如我们坦克团住的校舍好。因为大家都知道,大战在即,部队随时都会开拔。这只是临时的宿营地,师部的帐篷扎在一片幽幽的竹林之中。早春二月,西南边疆的空气中透着清新的湿润,雾气萦绕在竹篁之中,晨曦初露,空气还是湿漉漉的,偶尔会传来一阵阵小鸟的鸣叫声。给人以舒适、轻松、愉悦的感觉,我感到这是一场恶战前的宁静,宁静中s动着不安。我的文书也就是现在的公安厅文保处长沈剑军,那小子机灵有文才。说得不好意思一点,我的那些狗p诗,都经过他的润色,才出手的。我和他把连长送到作训科的大帐篷前,那里戒备森严,两个持枪的战士站在帐篷门口,里面不时传来“嘀嘀,嗒嗒”的电报声。我想,这是军事禁地,外人不得擅自闯入了。我和小沈知趣地和连长敬礼,握手告别。我说,小和尚我们去电影队转转。他听说到电影队来神了,神采飞扬地说,龚副连长,不,现在应该叫龚代连长,那几个女兵还是挺漂亮的,那个队长挺有风度的。我看她挺适合你。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别胡说,我爸和她爸是战友,其实我是信口开河地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李炜彩爸爸是干什么的。只是想找借口看看这个漂亮的女队长和她套套近乎,北京话叫套磁。我想凭我的机灵和口才准能办到的。我知道我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我们踏着满地枯萎风干的竹叶,找到了师部电影队的帐篷,两个姑娘正在一人擦拭着一台电影放映机。不速之客的到来,姑娘们感觉有点唐突和羞怯。其中一位轻轻地问道:“你们找谁?”我有点脸红,还是小和尚机灵地说,“我们龚连长,找你们李队长。”“你们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她。”“我们龚连长他爸和李队长她爸是老战友,他们从小青梅竹马呢。”说完偷偷地仿佛很神秘地瞄了我一眼。我不置可否地笑笑。姑娘们似有所悟,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诡诡地笑了。我们队长在河边洗银幕呢,要不要帮你找一找。我连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小和尚你留在这儿和姐妹们聊聊。那是自然,沈剑军答应得很干脆。我便独自出了这幽幽的竹林。一条晶亮的小溪,穿过乱石,蜿蜒曲折地潺潺而下,小溪边数株高高的椰子树,有点顶天立地的英雄气,周围是一片密密的芭蕉林衬托着挺拔的椰子树。一簇簇一团团凤尾竹迎风摇曳发出“沙沙沙”的声响。我想这里倒是安谧而富有诗意的栖息之地,我并未见到洗银幕的李炜彩。我只看到两株椰子树中间拉着的简易行军吊床,吊床上悠闲地躺着一位妙龄女子,这女子上身着白色衬衣,下着军绿色长裤,衬衣的下摆塞在裤腰中,使上身显出玲珑优美的线条。姑娘就这么在吊床上一边悠闲地晃着,一边手捧着一本大厚书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太阳光照在她那恬静的脸上,脸上一层金黄色毛绒绒的反光。我不忍心打破这充满诗意的宁静,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和这个风度翩翩、气质高雅的女性搭讪。她绝非黄玉珍这种只有好看的脸蛋,而没有文化的空心汤团,这是一个才貌双全,真正充满贵族气质的大家闺秀。于是我装着浏览风景似的在河边漫步。她仿佛感觉到有人经过她的身边。合上书本,坐了起来,两脚悬空地在晃悠着。她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了起来:“龚副连长,你怎么来了?”我回头有点油条兮兮地笑着说:“李队长,你错了,我现在是龚代连长,而不是副连长了,我是送我们连长到师部赴任的,看到这儿风景好,来转转。正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巧遇漂亮的李队长,红旗荣幸之至,荣幸之至。”我有点虚伪地胡说八道,话语中不无讨好卖乖的意思。我想有的女人是很吃男人这一套的,她们把之称为幽默感,有幽默感的男人是充满智慧的。有智慧的男人女人是喜欢的。她不好意思似的笑了“凭第六感觉,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是吗?”“是的!”她回答得很肯定。“我们初次见面,一面之交又何以见得呢!”“我们神交已久,师里谁不知道坦克团有一个能写诗,会画画,会吹口哨,还会吹牛皮的龚红旗呢。师首长叫你龚大吹呢。说龚大吹这次表现还不错,团里转业报告已批下来了,还坚决要求留下来打完这一仗再走,说是过去认为这小子是花花公子,后门兵。吃不得苦的,现在看来不管是后门还是前门的兵都有好有坏,这才是辩证法。嘻嘻。”她好看地抿着薄薄的嘴唇自己先笑了起来,很妩媚的样子,显示着这个漂亮的女子不平常的样子。“这是谁说的,”我一脸惊诧地问,其实我是故意地装出一副奇怪的模样引发与她深入的交谈。她大言不惭地说,是师政委在审查你写的那首顺口溜时说的。听了这话我有点沮丧,我熬了大半宿,绞尽脑汁写出的大气磅礴的革命诗歌,这小女子竟然轻巧巧地甚至有点不屑一顾地说成是顺口溜,你们说气不气人?我仿佛不甘心似的又反问了一句,你看我这诗写得怎么样?我看一般般,大气有余而才气不足,充其量打油诗而已。她竟然开始嘲笑我。龚副连长,你送给师长那张大公j我看到了,寓意还行,一只恶狠狠的大斗j,瞪着血红的大眼睛,那尖嘴紧紧盯着地上的小蝗虫是不是太像陈大羽的“黑画”了。别误会啊!这黑画是带引号的。也就是模仿,徒具形似而已,缺少神韵呢,尤其用笔水墨不够,笔锋过于枯涩,就显得干巴巴的,有着某种政治宣传画的味道。小虫画得不错,上题的“雄j报晓大军到,威风凛凛独啸傲,虫豸胆敢逞凶狂,一个不留全报销”,难道不和“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如出一辙。诗贵含蓄,重形象,赋比兴都用上才是好诗,你那诗是革命队伍中的快板诗,缺少深沉的意境,鼓劲还行,传世就不足了。还是文化素养差了点,龚副连长。李炜彩笑得很爽朗,一副胸无城府的样子。听了小女子这席话,我当时吃了一惊,心想,哟啊,这女子竟懂得打油诗的出典,不可小看呢!我他妈的整天说人家黄玉珍没文化,现在竟出现了一个有文化的小女子嘲笑我没文化。我偷眼瞄了一眼她手中的书竟是法国作家亨利。特罗亚写的《普希金传》。她看我留意着她手中的书,于是莞尔一笑道:“龚副连长,我劝你,有空还是要多看看中外大诗人的诗作,厚积薄发,学学李白的豪壮,杜甫的深沉,白居易的通俗,李清照的婉约,温庭筠的缠绵。当然,俄罗斯普希金、涅克拉索夫、阿赫玛托娃、叶赛宁的诗,也很值得一读。我不喜欢马雅可夫斯基的作品,太矫情,你的诗颇有马氏遗风呀!哈哈。”她再次爽朗地大笑。这笑笑得我有点无地自容了,我只好转移了话题,你的部下都在擦拭机器,你一个人躲在这儿偷偷百~万\小!说。我刚才一人漂洗了那块大银幕,你没看见,现在偷偷百~万\小!说是忙里偷闲,总比某人带着战士偷老乡家中的j强呀。这话又击中了我的要害,这偷j摸狗的事是我干的,被团里通报过,怎么这个聪明的小女人都知道了。我有点不好意思,抬眼看到了前方两棵槟榔树中间绳索上悬挂的电影幕布,是够大的。我回避了偷j摸狗的话题,带点讨好地说:“李队长,你一人洗这块大家伙,不简单呢。”她接着说,“实话告诉你,龚红旗,我明天下部队去了,到了那边就是打仗,这放电影的差事,打仗时是用不上的,我已正式要求到陆军团卫生队当队长去了,咱作为军人的女儿,从小在军营长大的,就要有军人的气质,是骡子是马咱们战场上见。在这儿写诗作画表决心都是纸上谈兵呢。”我说:“那你一定是四蹄翻飞的骏马。”“你呢?”“我是身披战甲的铁马,我们在战场上并驾齐驱。”“那敢情好。中午不走,就和我们电影队的同志聚聚。”她一个鱼跃翻身跳下了吊床。我帮她解下吊床,她顺手端起了洗完的衣服。笑着对我说:“龚副连长,我明天就要到部队去了,这些书是带不走了,我准备留在队里,轻装上阵。我十七岁当兵,就当卫生员,后来上过护训班。干这些抢救包扎的事,我轻车熟路。调到电影队,是因为我写得一手好美术字,我画的幻灯片参加过军区幻灯比赛获过二等奖,师里就把我调到俱乐部电影队了。”在那些仿佛是漫不经心的闲聊中,我了解到李炜彩出身将门,十五岁下乡c队,十七岁当兵,当个小女兵家庭背景肯定是不一般的。谈吐当中,得知她多才多艺,绝非天真无邪的傻丫头一类。我和她并肩穿过小竹林进了她们电影队的帐篷。小和尚沈剑军放肆地坐在女兵的地铺上和两个小丫头聊得正热乎。两个丫头笑得前仰后合,我说,你们笑什么?这么高兴。女兵小陈说,小沈正在模仿你晚上带着他们进村偷j的事呢,那动作怎么和电影里的娄阿鼠似的,龚副连长你真有一手。我心中暗暗骂道,这小和尚真他妈哪壶不开提哪壶,一点也不照顾连首长形象。我带点恼怒地说,别听他胡说,没有的事,我堂堂副连长能干那偷j摸狗的事。我对着沈剑军大吼一声:“小和尚你陪着她们打饭打菜,今天李队长留我们吃中饭,少在这儿嚼舌根,坏我的形象。”他摸了摸光头,嬉笑着说:“真的。”我点点头,他一个立正敬礼:“坚决执行命令。”回头冲着两个女兵做了个鬼脸。我看到简易的行军桌上,空罐头盒中c着一束白色的丁香花,桌上放着一堆整理出来的图书,有艾思奇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和马克思的《共产党宣言》,有前苏联解冻作家邦达列夫的《岸》,柯切托夫的《你到底要什么?》,沙米亚金的《多雪的冬天》,有司汤达的《红与黑》等等,文史哲的书都有,书上覆盖着一个镜框。我翻开来看了看,那是一个老年军人的素描像。像中的军人国字形的四方脸,两道浓浓的剑眉向上扬起,双目炯炯,鼻梁挺拔透出一种刚烈的气质,弧形的嘴唇敦厚而透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惟有宽宽的额头上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记录着岁月的沧桑。我问道,这是你爸爸?她背对着我正蹲在地下用力地开启着军用罐头。“是的。”她用极简洁的语言答复我。是你画的?又是简洁而肯定的回答。一切都在不言中了。在这个简洁、宁静、满溢着丁香花香味的军帐中我眼前仿佛呈现出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一边是大城市中宽大的豪宅,柔柔音乐中的轻歌曼舞,少妇闺房中名牌香水的扑鼻馨香,一切都充满着r欲和安逸的诱惑;一边是朴素、自然、丰富的精神世界,透出的是报国之志,巾帼情怀。同为军人子女,天壤之别呀!“你愣什么呢?快来帮帮忙,这罐头打造得也忒牢了。”我凑近她接过她手中的罐头扳手,斜c进去,打开了一条豁口,一股午餐r的香味扑鼻而来,而我敏感地鼻子更多地嗅到李炜彩身上那种干净、清爽,透着肥皂香味和女性身体那种特有的芬芳,这里满溢的是军人的豪爽和淑女身上的才情和书卷之气,不禁有点想入非非。这时小和尚沈剑军陪着两个女兵一人手端着一个脸盆来了。一盆大白菜烧r,一盆粉条烩j块,一大盆米饭。李炜彩麻利地将桌上的书本相框移开,搬到了地铺上。将热腾腾的饭菜摆上了桌,姑娘们摆上豆豉鱼、咖喱牛r、午餐r的罐头,这战地午餐倒也十分的丰盛。我们手捧着女兵用的搪瓷杯、搪瓷碗。沈剑军建议,这么多菜,应当有酒呀。李炜彩诡诡地一笑,你们等着。她从床底摸出了一个军用水壶,打开壶盖一阵酒香扑鼻。“我问你这酒哪儿来的?”“偷的。”“偷的?”“怎么兴你偷老百姓家的j?就不兴我偷师部的酒,昨晚誓师大会喝剩的一坛米酒是装在我们电影队的车上带回来的。回来的途中,我偷偷装了一壶带回来了。这不,我知道你们今天要来。”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来,炜彩咱们喝酒。”她熟练地将酒壶中的酒一一分配到每人面前的瓷缸、瓷碗中,豪爽地说:“为我们自卫反击战的旗开得胜,为祖国的繁荣昌盛,干杯!”“干杯!”在三呼“干杯”的男欢女叫声中,我们喝完了杯中的酒。然后,大口吃菜,谈笑风生。这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上午。 饭后三个女兵送我们返回团里,在我踏上北京吉普那一阵,我红着脸握住方向盘竟有点恋恋不舍:“炜彩,我们还能再见面吗?”“能!等我回来。”她回答得十分干脆,她递给我一个纸条,我一直未敢当着小和尚的面看。我一横心,一踏油门,北京吉普带着我的惆怅和沈剑军绝尘而去…… 回到连部,我悄悄打开来瞧,那页白纸只有短短数行,是一首普希金的小诗:在那树木郁郁苍苍的岸边,我反复把你的名字低唤,我常常独自在那边徘徊,眺望远方——期待着幸福的会见。 然而,我们是再也见不到她了。等我们随着大军凯旋归来的时候,我和沈剑军再也没见到她那俏丽的身影。她那婀娜的身子随着炮弹的气浪被抛向了天空,熔入了浓浓的硝烟烈火中。我们找到了那座孤零零的坟墓,那是一抷新土,刚刚垒起的墓,周围的小草刚刚爆出嫩绿的新芽。我们都知道里面置放的是一套崭新的军装,她的r体随着她的灵魂飞升上了飘渺的宇宙,与天地融为一体了。那块青石雕琢的墓碑上嵌刻着她的一幅瓷板画,画中的她柳叶眉下的双目含着少女的深情注视着祖国的山山水水,挺拔的鼻梁饱含着一股英气,微微翘起的嘴角满脸的微笑,她永远活在祖国的山山水水之间。师警卫排的战士,排成一列鸣枪志哀。师长酹酒三杯,奠祭着英魂。我双目含悲而欲哭无泪,李炜彩我是等着她回来的,而她却永远永远地离开了我,留下的仅仅是她朗朗的笑声和那一纸充满深情的小诗。一个诗样的女神走了,人们却永远地记着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她原本是完全可以不上前线的,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呀,心中都蕴藏着一股英雄主义的壮志,人单纯得像水滴,就是瞬间融入大地也心甘情愿,就是瞬间蒸发于炎热的太阳里也在所不悔,就连李炜彩这样花样年华的女兵也不例外,在任何时候信仰总是高于一切的,诚如蒙田所说:“任何信仰都是一种狂热,它使我们离开自我;一个人一旦信仰什么,就必须停止思想;哲理是一种不下决心的决心,它注定要否定友谊、爱情和社会生活。”信仰点燃着人们的浓情。为了信仰可以牺牲一切,乃至人最宝贵的生命,这在任何时候都是需要的,否则就没人为祖国的利益而战。尽管她没来得及品尝爱情的幸福,家庭的安谧,充当贤妻良母的人生喜悦,但她经历了那场血与火的战斗,战斗足以使她的灵魂不朽。 那场战斗是在2月20日的下午打响的。她戴着钢盔,背着药箱,带着一个救护包,潜伏在四号公路的一侧,四周满是蒿草、葛藤和密密匝匝的热带植物。她的视线所及是一条狭长的山地,巉岩兀立,茅草丛生,当年法军留下的明碉暗堡构成交叉的火力群,敌人凭借着险峻的山势,控制着公路的近百米宽的开阔地。企图阻挡我军向省会g市推进。她的耳畔眼前是爆炸的气浪,纷飞的弹雨,四s的弹片……我军前卫部队面临着一场恶战。刚刚突破敌人防线的一个隘口,向前推进了几十米,又遇到更加强力炮火的s击,两名冲在前方的战士倒在血泊中。连长焦急地呼唤着卫生员,她挺身而出,冲上前去,一阵密集的子弹向她扫s过来,被打断的草叶树梢纷纷落下。她被连长拉住按下。连长声嘶力竭地喊着:“危险,卧倒、卧倒。”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一个卫生员看着战友倒下,而不能去抢救,怎能不感到奇耻大辱呢。她高声喝道:“连长,快松手,快松手。”由于过于激动,嗓音有点颤抖,脸颊充满潮红。连长死死拽住她的腰带,她急中生智松开腰带的铁扣,一跃而起离开土坡向前冲去。敌人的枪弹向她扫s过来。连长呼喊着她,李队长不能呀,你快回来。机枪手、炮手用火力掩护她向前突进,她已全身暴露在敌方火力之下。密集的子弹在她耳畔呼啸,公路被打得尘土飞扬,碎石四溅。她匍匐前进,一步一步地接近了伤病员。她掏出急救包,撕开伤员的衣服,娴熟而敏捷地包扎伤口,伤员从昏迷中醒来,胸部的伤口已被包扎好。她背着伤员,将他转移到一条水沟中,再去抢救另一个伤员。一颗子弹向她飞来,鲜血从她的胸中向外涌流。她仿佛并不感觉她也是个伤员,继续匍匐前进。她再次接近他,拼尽全力背负着他一步一步爬向水沟。忍着钻心的疼痛为他包扎伤口止住血。她拧开水壶给两位伤员喝了水,长长舒了一口气,胸部一阵剧痛,她才感觉到自己也受了伤,她掏出急救包,准备包扎,然而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声“李队长,李队长”,她看到前方小土坡松树后的炮连班长和一个小战士相继倒在血泊中,敌人的子弹雨点般向他们扫s过去。她翻身跳出水沟,向他们冲过去。伴随着一阵炮弹的尖啸声。她看见眼前一片灼热的火光,头顶发出闷雷般的巨响,她失去了知觉。炮弹将她身体抛上了几米高空。顷刻,她的身躯便熔进了硝烟战火之中。 傍晚时分,硝烟渐渐从峰峦山巅消退,落日的余晖宛如血红色的纱巾柔缓地飘落,染成了一片如火的晚霞,慢慢地变成了黛色的缁纱,远处绵延起伏的群山,在灰暗的夜幕中形成一抹剪影,战斗停息了,我们胜利了,但是炜彩她永远地消失在这片由明媚的晚霞突转为死亡的缁纱里,突击连打剩下的四十六名战士打着手电寻找着她。开阔地上散落着她军装的残片,d穿的军用水壶,炸成了碎片的药箱…… 讲到这儿,龚红旗的声音哽咽了,这个看上去玩世不恭的汉子,脸上竟有着少见的严峻和凝重。他从衣袋中抽出一张折叠的纸片递给刘鹏。这是我写得最好的诗,你是诗人,应看得明白。此后,我再也没写过诗,也写不出好诗了,我的诗情已随着炜彩去了。我是绚烂至极,而归于平淡了。 刘鹏用低沉的嗓音朗诵了龚红旗这篇名为《二月祭》的挽诗。诗写于1996年春节,显然是龚红旗偷偷背着老婆黄玉珍写的,这一份真挚的感情他只能留给自己,现在他在部下们面前公开,而这诗和时下流行的,人们所汲汲追求的金钱、r欲的喧嚣,显然是格格不入的。 二月祭1996年春节1979年2月,南疆峰烟骤起。水口关古炮台下,大军云集,战旗猎猎。三个月后,班师凯旋。水口关北一个叫罗徊的村寨旁,埋着一个女兵。我们相识不到一个月,彼此话语投机,每每欲罢不能。一日,话未尽而她先出,说:“等我回来。”在g市外围战斗中,她被炮弹击中,坟中埋的是她的衣冠。李炜彩,1956年生。 二月边关古炮台,多少相思土中埋。 阅尽沧桑心如铁,炜彩今夜入梦来。 当年铁衣沐寒光,我送炜彩渡左江。 谁知生离成死别,从此一去不还乡。 男儿女儿好年华,总把吴钩比月牙,朦胧才晓人生美,芳魂一缕向天涯。 一座新坟葬衣冠,不信斯人出尘寰。 惟恐炜彩踏月回,夜夜营帐门不关。 班师北上大军走,我到坟前c新柳。 号角声声催归程,撕心裂肺君知否? 红颜知己还有谁?已为新人画蛾眉。 二月佳节强作笑,夜阑更深双泪垂。 弹指一挥十七年,魂萦梦萦奈无缘。 曾经泣血随杜宇,几回醉里赴黄泉。 情切切兮梦渺渺,心忧梦尽天将晓。 安得后生为一梦,此梦直至光y老。 陵州大雪纷飞日,南国杨柳叶青时。 二月雪祭二月血,断肠人焚断肠诗。 流水落花本无意,春去秋来鬓有丝。 数尽人间千般苦,铭心刻骨是相思。 刘鹏诵读完这首挽诗,一时画室内静寂无声,惟听见日光灯管发出的咝咝声。夜已深了,大家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悲情中,龚红旗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大吼一声:“天不早了,我们休息!康健,你马上给南帆打个电话,请她明天一早就到这儿来。把现场拍一拍,看能否做一档节目。” 康健犹豫了一下:“现在通知?已将近深夜两点……” “就现在通知,就说我请她来拍的,哪怕留作资料也好。”那严峻的神态是不容置疑的。康健唯唯服从,开始用宋仁善办公室的电话拨南帆的手机,手机关机。龚红旗给了他一个南帆家的电话。南帆尚未睡觉。她答应第二天一早赶到钟鼓楼饭店来。 第二十一章 入仕出世间 南帆带着摄像师小王是上午十点多钟才匆匆忙忙赶到东方画廊的。她那清秀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眼圈有点微微发黑,神情沮丧,连反应也有点迟钝,显然她有着重重心事,是勉强应了龚红旗的邀请赶到现场。她穿着皱巴巴的宽松衬衫,一条旧牛仔裤,赤脚登着一双皮凉鞋,长长的头发,只是用一条白色手绢松松地绾在脑后,看上去病恹恹地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采,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嘶哑。 她迈着沉重的步履,从黑暗的走廊迈进了这间明亮的画室,揉了揉带点浮肿的眼睛,似乎是满怀幽怨地对龚红旗说:“龚局长,你是真会来事,我这会儿心情糟透了,一点做片子的心情都没有。” 龚红旗用眼神向她的搭档小王打探,小王一脸茫然地耸耸肩,摆了摆手。 “南帆,你是不是病了,昨夜联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没病,家中那口子病了。” “何秘书病了?那又有多大事呢,听说他马上就要到驻京办走马上任了,是高兴得病了吧?” “你也甭再问了,还驻京办呢,现在的位置能保住就不错了,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我们先干活。” 看她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样子,龚红旗也就不便再问了。他简单地向南帆和小王介绍了案情。南帆就指挥着小王开始拍摄现场。她抬头看了看墙上东方道宽与庄秘书长、凌志雄台长的合影照片,若有所思,口中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帮乌合之众。”看来她对这伙人的行径是很有想法的,只是她不像龚红旗那么张扬而已,疾恶如仇的心态并不完全表露在脸上,而是埋在心中,因为她是女人。 她问道:“庄洪生和李慧敏有个儿子叫庄晓强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我家那位和他打得火热,听说这家伙在东郊新投资了一家温泉宾馆,内设桑拿浴、游泳池,餐饮住宿一条龙服务,前几天刚刚开业就火得很呢。” “好像有这事,不过这人你别招惹,不要引火烧身,这家伙五毒俱全,不准哪天就进局子里去,你家小何也离他远点,他可是前程远大呢,我听说,敬贤有望升任a省驻京办副主任,那就是副厅了。” “唉!已经晚了……他呀功亏一篑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呀!”南帆长叹一声,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 龚红旗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周围,小王、康健,包括王文江、刘鹏等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和南帆,也就不再吱声了。 龚红旗知趣地绕开了话题:“我们不谈庄晓强这个王八羔子,还是把这个所谓‘香港机构’拍拍完,好做一档精彩的节目,向世人提个醒。” “红旗大哥,这样的片子,我凭直觉恐怕很难在台中播出的,照片上面那个眉清目秀的家伙,我是认识的,他是个骗子。但是,你看他在官场 第 27 部分 欲望文 第 28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28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红旗大哥,这样的片子,我凭直觉恐怕很难在台中播出的,照片上面那个眉清目秀的家伙,我是认识的,他是个骗子。但是,你看他在官场周旋得如鱼得水呢。” “南帆,算你火眼金睛,这人确是骗子,以前叫宋仁善,现在叫东方道宽。你可拍《警惕出版诈骗》的续集了。好题材啊,陵州市电视台想来拍我都没同意呢。首先想到的是你,南帆小妹。”龚红旗那如炬的目光看着她,发出亲切的笑容,脸上带有讨好的意味。 “我有难处呀,你知道这个东方道宽或叫宋仁善的人和我们凌台长是什么关系吗?” “我当然知道,看到那墙上的照片,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嘛!这陵蜜八号,听说现在已到陵蜜十好几号了。他妈的绝不是好鸟。不过南帆你别怕,这是赵书记主抓的案子,没准能牵出大鱼呢。”说完他诡谲地瞄了一眼照片中笑容可掬的庄洪生和李慧敏,向南帆眨了眨眼,用强有力的手势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南帆苦笑地道:“龚局长,你有所不知,现在要揭露一些腐败的事难呢。阻力重重呀!贪官和j商们编织的人际关系网可是针c不进、水泼不进,升斗小民徒叹无能。” 龚红旗一面指挥着小王拍这拍那的,一面应答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是怕这么好的题材不赶紧拍,待会儿东西一搬走,房屋一查封,想拍都拍不到了。你和小王做好片子,版权是你们的,省台不放,市台也可放,甚至中央电视台也可以播嘛。东方不亮西方亮,我就不相信他‘陵蜜十好几号’能一手遮了天,反了他个狗日的不成。我陵州市‘扫黄打非’办给你推荐,不愁不卖个好价钱。哎!我说你笑什么,现在市场经济,拍片是讲著作权的。” 南帆只是苦笑:“上次晶晶书屋诈骗案中的那个中国新闻社《中华影像》杂志社a省办事处不就是宋仁善干的吗?我脑中就深深地记得了这个宋仁善,但是这个宋仁善呀,也非等闲之辈呢。有些事我未和你说,今天和你摆次龙门阵吧。你给我倒点水喝,我口渴得厉害,嗓子都冒了烟。另外小王,你把这间屋拍了,那些地上堆的画,墙上挂的照片,整个画室和那个香港杂志编辑部和搜出来的记者证呀,工作证、公章什么的,拼接的香港报纸,出的刊物《香港。大中华》杂志都要拍一点,最好再采访一下那个小胡子和电脑录入员小刘,回去我们再做技术处理,节目怕做不成,做成资料带也成。” 康健给南帆递上了一瓶矿泉水,她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了有半瓶,右手背抹了抹嘴角,喘了口气说:“龚局长,有些事和你说,你也许并不信,但却是真事,去年3月份,我在全国第四届城市运动会筹委会办公室采访,见到了这个宋仁善。他是手持中国新闻社《中华影像》记者证在筹委会办公室拉赞助被我拍了下来。我悄悄和筹委会办公室打了个招呼,人家客客气气把他打发走了。过了几天,省里召开人大、政协会议,我又发现这家伙挂着记者证周旋在省、市领导和人大代表中间,一会儿和这个领导合影,一会儿和那个代表照相留念,我向大会保卫处反映了他的情况。宋仁善不过这时已改名叫东方道宽了,被请到了派出所。前脚进派出所,后脚就不知被什么人保了出来,继续神气活现地在会上到处活动。小王悄悄告诉我,大会秘书长庄洪生证明他确是中国新闻社的记者,还向他表示了歉意呢。几天后,他带着他的一个助手,长得五大三粗的,倒像是个保镖呢,去了我们台里,在凌志雄那里告了我一状。凌志雄把我叫到办公室,竟当着这个家伙的面把我训斥了一顿,叫我向他赔礼道歉。我当然是不肯的,凌志雄咆哮着要撤我的职,我一甩手就走了。中午凌志雄殷情地请这家伙吃饭,这家伙一定要叫我作陪,我坚决不去,凌志雄打电话叫我们郭主任一定要请我去。我对主任说,这家伙确实是一个骗子,我凭什么去陪他们吃喝。主任说,小南呢,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我看你还是去吧,给凌台长一个面子,我们去了,也就是在形式上给那个骗子和凌台长一个台阶了,凌志雄再对你下手,我就有话说。我和主任去了,这家伙一边吃喝,一边自吹自擂,掏出的名片上竟有十几个头衔。觥筹交错之间,东方道宽喝得面红耳赤,提出让凌志雄在他办的那个《香港。大中华》杂志做广告,凌志雄竟当场答应了。还说,他是替我向他道歉,你看这荒唐不荒唐,这一则广告花了台里10多万元,支票是让那个锅炉工出身的摄影师‘陵蜜八号’小姐送去的。你不信翻一翻那堆《香港。大中华》杂志就能看到我们台的广告。” 龚红旗派人拿来了一堆《香港。大中华》杂志,查了查果然有,a省电视台的广告题目是《您好!一九九八——来自a省卫视的问候》。凌志雄还以省台的名义和东方道宽的《香港。大中华》杂志联合出了一本《a省高速公路通车专辑》画册,用的竟是《中华影像》杂志的刊号,算是什么增刊。这真真假假搅和在一起也就真假不辨,弄假成真了。这宋仁善不仅是真记者,而且还是真的杂志社副主编呢。王文江从电脑调出了a省电视台缴的广告费15万元的记录,其中5万元作为回扣返给了凌志雄。再查下去发现《高速公路通车纪念专辑》由交通厅投资的20万元也被他们二一添作五给分了。南帆和小王拍下了这些证据材料。 南帆和龚红旗咬了咬耳朵说:“这个片子肯定是不能播出的,但是作为资料是十分珍贵的。他们是会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她和龚红旗交换了一个眼色,情绪显得好了起来。 龚红旗轻轻地拉了拉南帆的手说:“小南,谢谢你,此案其中的情况我们一定会按程序向省纪委报告的,请你们千万千万要注意保密,不能打草惊蛇。你们拍的片子肯定会有用的,这点我坚信不移。”他发现她的手汗津津的,似乎身体很虚弱。 南帆望着小王点了点头说:“龚大哥你放心,我们回去后简单地编辑一下,录制一盘给你们专案组。” “行!就这么着,你要多注意身体。我看你脸色不好!” “唉,我们家那位出事了,以后我再告诉你。”说完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似乎很无奈。她和小王匆匆地告辞。龚红旗一直把她和小王送出了画廊,在黑暗的走道中,南帆把龚红旗拉到一边轻轻对他说:“我家那口昨晚嫖娼被公安抓进了派出所,我今天一早才把他从派出所接了出来。你看这是什么事儿呢。”两人一时无言。 龚红旗一直把南帆和小王送下楼梯,他命自己的驾驶员小黎把他们送回电视台。看到他们钻进了那辆白色桑塔纳轿车,桑塔纳徐徐开出,驶上快车道,消失在茫茫车流之中,他才气宇轩昂地迈步上楼,他要即刻撤出这个窝点,去市公安局城中分局与从双山市押着隋大成回城的小梁、洪磊会合。 何秘书嫖娼被抓的丑闻,很快就在省、市机关传开了。 何敬贤是在分管副省长吴长昆找他谈过话后的当晚出事的。他即将要出任省政府驻京办主任助理了。这虽然只是一个正处的岗位,但是驻京办是负责省政府和中央各部门信息的沟通、省里人员和各路诸侯的来往通道……还有其他一些省领导交办的任务,是个十分重要的岗位,今后的前程是不可限量的,从吴副省长那亲切的话语中,他感觉到了领导对他的器重。当他掩饰着心中的兴奋,从副省长宽大的办公室沙发中站起来时,双腿忍不住地竟有点颤抖。吴副省长起身离开了那张皮转椅,站了起来,转身打开了身后书橱的门,从中拿出了一个装裱得十分精致的画轴,慢慢踱步到他面前,语重心长地说:“小何,你在我身边工作这么多年了,工作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已成了我须臾不可或缺的好助手呀。你年轻有文才,你写的《大话帝王》、《闲话宦官》我都拜读了,用现代人的观念解读历史,史论并重、雅俗共赏,写得不错。工作如此繁忙,还能忙里偷闲写写书,确是个难得的人才,是骏马就要放到更加宽广的空间去发挥作用,我不能把你圈死在秘书的岗位上老是打杂呢!你出任省政府驻京办主任助理,就是对你的考验,这一年期间你要小心谨慎,不能出一点微小的差错。临别了,我没什么好送你的,送你一幅字吧。年轻人,前程远大呢。” 何敬贤此刻眼眶竟有点湿润,他双手捧着吴长昆递过的画轴激动地说:“谢谢领导关心,我一定努力工作,绝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不过,你这一去京城,小南可就一个人独守空闺了,家中有什么困难吗?” “南帆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她自己以事业为重,相信她能理解组织上的安排。我们在陵州也是离多聚少。她当记者、编辑、主持人,工作特别忙的,我们各顾各。” 吴副省长笑了:“年轻人是要以事业为重呀,我送你的字你打开看看,不满意我可给你重写。” 他知道,吴副省长字写得不好,字如其人,瘦筋筋的像是几根火柴棒搭在一起,他特喜欢送别人字,也喜欢题字,领导是等着夸奖,领导也是人,也有虚荣心呢。 他慢慢地拉开卷轴,那轴字全绫装裱,连天头带地尾,足有一人高,上书:九层之塔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敬贤贤弟赴京履新,陵州吴长昆书荀子句勉之。 看到这幅副省长和自己称兄道弟的书法轴,何敬贤有点受宠若惊了。 “吴副省长这字写得太好了,简直有秦篆汉隶之风骨呀!”他知道吴副省长对书法仅仅是爱好,其实是没临过什么帖的,完全是信手拈来,平常的钢笔手写体用毛笔放大了而已。因而是无体的,草书源于魏晋南北朝而发展于唐宋,吴副省长写的是草书,他却用秦篆汉隶来夸奖,虽然牛头不对马嘴,倒也是对吴副省长这种四不像的书体恰如其分的夸奖。 吴副省长谦虚地笑笑:“苏东坡云‘子之论书者,兼论之生平,苟非其人,虽工不贵也。’凡艺术,注心于艺,志在创意,而无定则;落笔于术,贵在无拘束。我写字就是无定则,无拘束,讲究字如其人。你到京城后有空常到琉璃厂、潘家园遛遛,有好的碑帖帮我收集些。” “一定,一定。”何敬贤诚惶诚恐,欲喜欲狂,表面上却保持着平静而谦恭的微笑,他知道吴副省长的字不像个样,而字后面支撑的却是权力,权力形成势,不仅可以夺人眼眸,而且可以摄人心魄,使人对自己刮目相看,委以重任,授以威权。借势而使命运飞升,这是历来成功者屡试不爽的法宝,他想到了薛宝钗的诗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于是脸上立即盈现出肃然起敬的神采。像是太监手捧着圣旨那样庄严肃穆,只是心中在暗暗高兴。 他手捧着这轴书法,喜不自禁地告别了吴长昆,心中想象着赴京履新的种种细节,他很乐意接受这个差使,虽然要和南帆长期地分居,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使住在一起,两人也是同床异梦。不如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暂时分开一段时间,那又何尝不是摆脱家庭羁绊,而获取身心自由的合理借口呢?他知道他和南帆的感情已走到了尽头,家庭也仅仅是维系着表面的平静而已了,像是冰河下涌动的暗流在激烈地碰撞,他知道借用时下流行的话语叫着“冷战”,缺的只是捅破那层薄薄的冰层,双方维护的仅仅是脸面而已,尤其是作为名主持人南帆的丈夫。 他迈着轻盈的脚步,有点飘飘欲仙地走进办公室,猛然发现里间的庄秘书长办公室门紧紧地关闭着,庄秘书长在打电话,他感觉到这个拥有三间办公室的大套间内的神秘。他隐隐约约听说了省纪委赵为民书记正在派人调查《中华影像》杂志与政府办庄秘书长合作出版《走向世界的a省》的事情。几天前他接到过省出版印刷局杨敢之局长的电话,那是找里间办公室庄秘书长的,偶尔听到个把句有关案件的情况。自从他跟了吴长昆副省长当秘书后,庄秘书长这边的事他就不再多过问了,只是秘书长的新秘书还未到任,他也未移交罢了,好在吴副省长的办公室也就在斜对门,他就得心应手地应对着两个领导。但是他预感到庄洪生可能要出事,因为他听南帆说过那个东方道宽是个骗子。但是他知道庄秘书长道行很深,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能够轻易地在反腐败中浮出水面,包括他那位呼风唤雨的妻子李慧敏和胆大妄为的儿子庄晓强,他得意地吹着口哨整理着办公桌上的文件,里面套间的门开了。 庄秘书长脸带微笑地走到他面前,亲切地问道:“谈过话了?” 他仰起脸来笑眯眯地看着庄秘书长的胖脸答:“谈过了。” 庄秘书长拍拍他的肩头说:“好,好,年轻人是应该挑挑担子了。” “谢谢秘书长多年的栽培。” “等组织部的任职通知书一到,你再办理交接吧。”庄洪生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要把千钧重担交给他似的,抬脚踱出了办公室。他看得出庄秘书长那张保养得极好的脸上写满了忧虑,你是自身难保呢,哪里还有工夫来关心我呢?他在心中想。他注视着庄洪生步履沉重的背影走出了他的视线,他猜想,庄秘书长一定是去陈宏平副主任的办公室商量对策去了。他才又坐了下来,抽出了一箧文件,这箧文件是当年庄秘书长和陈宏平策划《走向世界的a省》的全部文件,他一定要保管好,这时办公桌上白色电话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那是庄大公子的。 “你好,我是何敬贤。” “敬贤哪,听说你要高升了,咱哥们儿几个晚上聚一聚,给你庆祝庆祝呀!” “你消息够快的呀。” “整个机关大院都传遍了,我能不知道?再说我爸早就和我说了,是他推荐的。” “有哪些人参加?” “我做东,还有陈宏平夫妇、虞成刚、龙大新、稽老书记的大公子稽胜利,也就五六个人吧,全是自己弟兄。” “晓强,你客气什么呀,庆祝也就算了,哥们儿聚聚倒是真的,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 “就到我新开业的龙泉山庄,吃完饭再活动活动,我安排好了,晚上六点我等你。” “好,就这么定了,晚上我一准来。” 何敬贤一脸轻松,轻快地驾驶着那辆挂着武警牌照的白色尼康车去了南郊。轿车出了中华门城楼进入南郊风景区就像是进入了清凉世界。满目郁郁葱葱的林木,遮天盖地,小车仿佛在树海中穿行,黄昏的暑热被遮挡在林y之外,他干脆关闭了空调,打开了车窗让凉爽的晚风充盈车内,吹拂着周身。车出古城门后,沿平坦的山道蜿蜒而上,他想到了眼前这缓缓向上的宽阔大道,虽然行驶在暮霭四合的夏夜,但是沿道排列的路灯把大道照得十分清晰。夜幕笼罩着大地,车行丛林之间,斑斑驳驳的树影泻下了淡淡的月光,一切是那么深邃幽远,富有诗意。车子上坡复又转入下坡。出树林,半轮明月犹如明灯前导,车行十分钟就看到远方闪闪烁烁的霓虹灯了,绿色的灯影,勾勒出那座庞大的宫殿式建筑群,主楼顶端闪烁着四个红色的大字“龙泉山庄”,山庄掩映在幽幽竹林中,竹林底部打着绿色的脚灯,使整个度假村带着海市蜃楼般的梦幻色彩。五莲山脉的主峰金莲峰雄峙山庄之后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曲径通幽确是好去处。宽阔的停车场,四周古松巨柏凌空,松柏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光,林y下停着一排排的轿车:奥迪、宝马、林肯、奔驰应有尽有。何敬贤这辆白色的尼康在这些高档轿车群中像是一群富翁中夹杂的白衣秀士,寒碜、落魄上不得场面。不过他想到自己仕途的畅达,前程的远大,心中还是有着某种宽慰。他想,这座逍遥宫就是庄氏的产业,是庄晓强背靠父母的荫护修建的逍遥宫,听说投资15个亿呢,没有宝马香车,一般老百姓难以到这个d天福地来消受的。宝马香车,嵯峨宫殿的后面肯定藏有香草美人,心中就有点蠢蠢欲动的感觉。可谓“往来无布衣,谈笑皆权贵,吃喝有珍馐,消受是美人”了。想到他能跻身于这个富豪的行列他暗暗笑了。他打了一个响榧,用遥控器锁上了车门,就径直向灯火通明处走去。 门外,着露臂旗袍的妙龄女郎含笑鞠躬欢迎,问明了包间,小姐即款款移步在前导引。精致的高跟鞋“笃、笃、笃”地敲打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清脆的响声伴随着小巧的莲步向前轻移,两腿开衩处,裾飞裙开,春光盈现,煞是迷人,由不得身后的男人不想入非非,心猿意马。穿过九龙戏水的黄杨木雕屏风。进入灯光迷离的走廊,走廊两侧全是包厢,包厢间的壁橱内s灯照耀着,件件雕琢精美的工艺品,有青田石雕、东阳木雕、石湾陶瓷、北京景泰蓝……巧夺天工,美不胜收。此刻的他脚下感觉着松软的羊毛地毯,仿佛进入了温柔富贵之乡。正当他想入非非的时候,接待小姐莺啼般的声音响起:“先生,帝王厅到了。”并为他打开了那扇雕花大门。已经有四五位客人在大餐桌的四边红木椅上休息、喝茶、抽烟。除了陈宏平、稽潇潇夫妇他是认识的外,其余都面生。 庄晓强迎上前来:“敬贤兄,兄弟我恭候多时,老兄怎地姗姗来迟呀?” “这路曲里拐弯地不好走,没想到你选了一个这么好的地方,开了一家这么好的避暑胜地,外人轻易还真不好找呢。” “这要感谢金莲寺的老和尚智仁大法师呀,是他向老娘推荐的,并透露了太阳湖底的五眼温泉这个秘密。我这山庄避暑、旅游、餐饮、洗温泉四位一体,出山庄向西拐不足三十米就是莲花d的下d入口,游客沿d拾阶而上,出莲花d可直达金莲寺。” “庄总气魄很大呢,又办厂,又办旅游,还开发房地产。” “敬贤,你别笑话我了,那个破厂我已卖了,这不老稽董事长也在,搞这个山庄,我是倾其所有,金城开发公司抵押贷了8000万元呢。” 提到老稽董事长,他才看到正在摆设成皇帝卧榻式的龙炕上,那个穿黑色金狐狸t恤,长得干瘦干瘦的老头手指夹着烟正倾身与陈宏平夫妇做密谈状。他看到了办公厅陈副主任,快步迈上去打招呼。陈宏平仿佛未看见他似的,只是随意地和他点点头。他有了某种受轻视的感觉,不过这感觉也就如一阵风那样过去了,他知道陈宏平是那种胸有城府的公子哥儿,不像庄晓强那么张扬。倒是陈主任那位打扮十分艳俗的夫人稽潇潇对他莞尔一笑,涂抹得艳红的嘴唇中吐出一串莲花般的语言:“小何,你高升了,大姐我祝贺你。”说完她款款起立把那双骨节粗大的手向他伸过来,他接过她的手不禁打量着眼前这位风s性感的半老徐娘:轻盈的刘海,柔顺的大波浪配着她那张柿饼似的脸,过度的脂粉遮掩着岁月留下的痕迹,给人以粉面狐狸似的感觉。黑色的吊带长裙,露出了皮肤粗糙、肤色微黑的手臂,与粉色的面孔形成强烈的反差。白色针织开衫松松垮垮地套在宽肩上,高耸的r胸被紧紧夹在白色胸罩内,透过黑色的丝裙隐约可见,黑色的长筒丝袜,黑色的高跟皮凉鞋,粗脖子上金项链闪闪烁烁,浑身香气袭人,珠光宝气。何敬贤感觉这个女人有点俗不可耐,近期听说她正在积极准备参加出版印刷局的副局长竞聘呢。 庄晓强介绍了稽胜利,稽胜利与何敬贤握了手,继续和陈宏平夫妇说着悄悄话。那神态像特务在接头密谈。陈宏平斜了他一眼,懒洋洋地笑道:“想不到敬贤秘书道行不浅,竟谋到了当驻京办副主任的肥缺呀。”“陈主任取笑了,我只是个主任助理,正处级呢!” “助理到副主任,是指日可待的事。”说完又不理他了,口气中不无妒忌之意。 庄晓强领着他绕过餐桌到了对面的卧榻前,指着何敬贤向左边那位长得小头小脑的中年男人说:“这就是新任驻京办副主任何敬贤。”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是主任助理。” “主任助理,过一年就是副主任,是一样的,何助理你谦虚了。”“这一位呢,就是人称a省书刊发行界大鳄的省图书批销中心虞成刚总经理。” “啊,虞总,久仰久仰。”他和虞总握手,虞总脸上写满景仰已久的表情。 “这位是虞总的副手龙大新副总经理。”“以后,我们省图书批销中心在北京的业务,还请何助理多关心。”龙副总满脸都是讨好的微笑,伸出白白皙皙的双手紧紧握住了何敬贤的手。虞总、龙副总那种伸出双手握住他一只手的感觉就使他有某种当领导的感觉,这使他的情绪开始高涨起来。他记起来了,这个图书批销中心就是钱无忌副局长身兼的图书经销公司下属的单位。 “你们的老板是不是叫钱无忌呀?就是经常给吴副省长送书票的那位胖子。” “是的,是的,以后何秘书需要什么书,尽管吩咐。”龙大新脸上始终挂着讨好的微笑。 “人呢,都来齐了,大家入席。”庄晓强豪爽地挥了挥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自己率先坐在主人的位子上。 “来,来,稽书记,你坐我右边,小何坐我左边。” 何敬贤谦虚地请陈副主任坐在庄晓强的左边。庄晓强旁若无人地指挥道:“敬贤你甭管他,今天是朋友聚会,不是官场宴请,不按‘官本位’排位,我主要请的是你。”他也就不客气地笑着坐在了庄晓强的左边。 “怎么回事,陈大主任,你们不来吃饭,还商量啥呢,不就逮了一个朱寿强吗?有多大事呢。别他妈的杞人忧天。这朱寿强是卖官卖出的事,听说一个乡镇党委书记要卖好几十万呢,我看他是找死。自作自受呢,莫非你稽胜利的官是花钱买来的,我想也不可能,你当乡党委书记都快二十年了,那时朱寿强还未当书记呢,你怕个p,别自寻烦恼了,先吃饭。” “晓强,别胡说八道,我怕个鸟,就怕你爹他被拖进去,他这市委书记怎么来的,是走了你爹的路子呢。”稽胜利反唇相讥。 “稽胜利,你别不识好歹呀,那是你爹老稽书记给我爹打的招呼。” “好了,好了,你们别争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多事之秋要同舟共济。”陈宏平打着圆场,自己带头离开皇帝式的炕来到红木大圆桌前当仁不让地坐在了庄晓强的右手,以后稽胜利、稽潇潇、虞成刚、龙大新依次入座。 何敬贤感到庄晓强为他准备的庆贺荣升的晚宴太没有喜庆的气氛了,尽管满桌都是富有太阳湖特色的湖鲜,活鱼、活虾、活蟹烹煮的精美菜肴。但是面对美食,在座的宾客显然都是各有心事,有的甚至于还怀着鬼胎,他感到有点郁郁寡欢。他看到稽家的老大和老三一家一直在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庄晓强勉强应酬着,他们时不时地窃窃私语商量着什么事。请他来名为送行,实是希望他到北京去能够为他在京城开一爿龙泉山庄的分店,将太阳湖饮食文化去京城开拓新的市场。请虞成刚、龙大新是希望他们能够在龙泉山庄投资办书店,增加山庄的文化品位。庄晓强未想到的是稽氏兄妹正在为朱寿强的被“双规”搞得六神无主,根本没有心思吃喝了。从他们只言片语的谈话中透露,朱寿强案的浮出水面,很可能会产生强烈的多米诺骨牌效应,首先殃及的是稽胜利本人,而稽家老大又可能涉及到其他一些敏感的人物。他清楚这是一张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网。他是这个既得利益网络的见证人,他在吴副省长那儿看到过全国“扫黄”办的举报信,看到省“扫黄打非”办写的报告和赵为民书记的批示,那报告、举报、批示都涉及到庄洪生、陈宏平等人。吴副省长特地嘱咐此事不能告诉庄洪生,而庄洪生和陈宏平似乎已知道省纪委的动作,最近举止就比较反常。他一直在暗暗地观察这两个人,他愿意看到这两个人的覆灭。他闹不明白庄晓强为什么要安排这次类似最后晚餐似的宴会。尽管庄晓强一直以某种满不在乎的公子哥儿做派在大大咧咧地像是没事人那样照应着,但是显然稽家人失去了吃喝的兴趣。他们的窃窃私语,只是借助于这次聚会,通通情况、统统口径好应付即将到来的审查,稽胜利端着盛满五粮y的酒杯一杯接着一杯,既自斟自饮又接连不断地敬别人酒,只一会儿就喝得红头涨脸,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了,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样子。 稽老头长叹一声道:“花无百日好,月无百日圆,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一切顺其自然吧,反正稽家要走背运了。” 稽潇潇道:“大哥何必那么悲观,咱们老爷子不是还健在吗?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 陈宏平接口道:“那个赵为民是六亲不认的主,最近反腐败的动静很大,正在查《走向世界的a省》案,这书是庄秘书长和我一起策划搞的,杨敢之打电话来说省‘扫黄打非’办和省纪委已派人去北京了,《人民日报》已登载了临港印刷厂被镇政府拍卖的情况,我当时就提醒你们不要触犯众怒,你们不听,现在这杯苦酒只有你们来吞咽。”陈宏平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稽潇潇用筷子点了点虞成刚、龙大新的额头道:“你们两位,我大哥和晓强待你们不薄,到时不要落井下石呀!” 虞成刚脸上带着谦恭的微笑道:“那是,那是,咱哥们儿绝不是那种人。” 庄晓强满脸堆笑,一面夹起一只烤鹌鹑,一面打着圆场:“我和虞哥、龙哥合作多年,都是明理的人,他们懂得唇亡齿寒的理。” 虞成刚、龙大新异口同声地说:“晓强哥说得对,我们绝不会干那种落井下石的事。” 陈宏平斜了一眼何敬贤道:“敬贤,今天这场面你都瞧见了吧,我们是把你当成自家人才请你来的,庄秘书长是我家老丈人潇潇爸爸提携的,你是晓强他爸爸鼎力推荐的,我想你不会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庄晓强笑笑说:“敬贤哥绝不是那种人,我了解他。你们呢,也甭把事情想得太糟。来来我们喝酒、吃菜,待会儿我安排你们去洗温泉,再按摩按摩。”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何敬贤,在座的一起笑了起来。 稽潇潇白了一眼满脸潮红咧着大嘴笑的陈宏平,用手指戳了戳陈宏平的额头:“我看你是头发昏了,什么按摩泡温泉的,全是他妈的色情陪侍活动,你给我老老实实回家待着去,等老娘我死了,你再去找小姐泡妞去。” 陈宏平尴尬地讪笑道:“潇潇,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什么人,我能不清楚,你是采花高手,别他妈的人模狗样的了。听晓强说安排去洗澡,我看你乐得嘴都合不拢,直淌口水呢。” “人家是安排敬贤老弟去见识见识的,我是从不涉足这类场所的。” 庄晓强满脸通红地说:“宏平你这是什么话,我是正统的温泉洗浴,绝不是色情服务。” 稽潇潇反唇相讥道:“晓强我说你别猪鼻子上c大葱装象了,你不搞那玩意儿,能有这么多红男绿女来吃喝玩乐,凭你这菜肴,正经比我们锦j阁差得远呢。你这儿呀!是小姐的秀色可餐呢。” 何敬贤后悔来参加晚上的聚会。他心中暗暗叫着苦,听了这伙人的对话,仿佛就有着某种良家女子跌入火坑,当上了娼妓那种感觉,这到底是耶稣遇难前的最后晚餐,还是刘邦赴的鸿门宴?总之他隐隐地有着某种不祥的预感,在稽家兄妹和庄氏父子来讲也许是末日临头,再搭上虞成刚、龙大新他们本来就是一伙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而对自己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是警告他别落井下石呢,还是把他也拉下水?他暂时还揣摸不出来。但此刻,他宁愿是一个冷眼旁观者,这么些年来他跟着庄洪生,当然了解庄氏父子与稽家兄妹之间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他绝对不是沆瀣一气的同流合污者。因此,他吃喝得比较坦然。他反而带着某种看戏的愉悦来观看这些乌合之众在行将瓦解前的最后表演,这是一种小人物本性压抑了多年后,最终看到权势者势尽权衰后的快感。因为他开始在权势的阶梯上呈上升的趋势了。他想如果他在仕途上再能上一个台阶的话,就是把眼前这些狗男女全给出卖了也在所不惜,因为他明白他的举报足以导致庄洪生、稽胜利、陈宏平等人死命。作为跟随庄洪生多年的秘书,他d悉眼底发生的一切。笼罩在这顿最后晚餐中的悲哀是他们多年行恶的必然结果,他感到没有什么奇怪的。有如贴身穿在庄洪生身上的内衣内k,他知道庄洪生身上长着的每一根汗毛,藏着掖着的每一点污迹秽斑。需要的话,他可以把庄洪生的生命线割下来当做自己晋身官场的筹码压上天平,使天平向有利于自己的一方倾斜。他就这么一面和庄晓强等虚与应酬,一面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庄晓强带着几分醉意端起一大杯白酒敬他:“何秘书,不!何主任,我敬你一杯。诚心诚意祝老兄高升。这意思呢,你也明白,吃水不忘掘井人,相信你是能够知恩图报的。来!咱们干杯!” 他仿佛很仗义地和庄晓强碰杯,喝干了杯中的酒。 陈宏平这时有点趔趔趄趄地举着酒杯走过来:“敬贤,老哥我……我敬……敬你一杯,祝……你高升。” “我……实在不能……喝了。”他有点头晕地说。 “怎……怎么……不给面子,庄……公子……的酒能喝,我的酒不能……喝……怕脏了你的胃。要知道井水能……能喝,……井水也……能淹死人的……我……们用……用的可……是一口……井里的水呢。” 这话就有点近乎威胁,满脸通红的陈宏平瞪着大眼珠子瞧着他,像是瞧一个异类。他还是和陈宏平把这杯酒干了。 虞成刚、龙大新敬过他之后,他就感到胃中一阵痉挛,紧接着就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这边服务员赶紧拿毛巾给他擦拭。他被搀扶着去了龙榻上靠着休息,服务小姐为他端来一杯酽酽的浓茶,他喝了一大口,感觉舒服多了,就倚着龙榻闭目养神。那模样就像是一只蜷卧的小猫。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帝王厅的。他深一脚浅一脚仿佛腾云驾雾似的被一位妙龄女郎搀扶着离开包间时,仿佛看到了庄晓强那张保养得十分滋润的胖脸堆着不怀好意的笑。他想推开扶着他的妙人儿,但他酒醉得已没了力气。他只能醉眼蒙眬地恍恍惚惚地行走在梦中。他被这位穿着薄绸无袖连衣裙的美人儿领着,曲曲折折地穿过幽深的走廊,灯光越来越暗,他和那位穿着粉红色紧身连衣裙的小姐仿佛双双被融化进了那个粉红色的灯影中,小姐娉娉婷婷的身子,迈着模特儿似的小脚步,他高高大大的身材迈着趔趔趄趄的步子紧紧地依偎着小姐的丰腴的r体,感受着温馨的r体和香奈尔的香味,随着两条玉腿的左右迈步,他看见短及膝盖之上的裙子不时地翻飞起舞,露出窄窄的白色小内k,不禁使他有点想入非非,小姐的丰r肥臀在薄薄的绸衫里,上下抖动着,使他老想到《红楼梦》中薛蟠的诗句“女儿乐,一根j巴往里戳。”他就偷偷地一个人在傻笑。他想,这就是温柔富贵乡了。 一扇神秘的小门被小姐悄悄打开了,他仿佛本能地推开小姐,嘴里嘟嘟囔囔含含糊糊地说:“不……不要……这样。”脚下却不由自主地跟进了那个神秘的小门。 这小门内灯光迷离,他就这样被姑娘搂抱着,弥漫在腾腾水雾中,那双柔若无骨的玉手,灵巧地剥去了他浑身的衣服,他就被一丝不挂地推进了那个氤氲弥漫的温润泉水中。他感到全身的毛孔渐渐舒展开来,他的身体完完全全地敞开着,他叉开四肢斜躺在小小的水池中。醉眼蒙眬中他看到眼前幽灵般的姑娘已脱掉了外面的短裙,仅着三点,在他的身体上慢慢搓揉着。他浑身浸润着一种无比畅快的感觉,s动着某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姑娘仍是沉默地为他擦拭着赤l的身体,他索性闭上眼睛暗暗地享受着姑娘全方位的服务。他被温泉洗涤得干干净净,又被用清水冲洗了一遍,姑娘用干爽的毛巾裹住了他的下t,他被带进了里间的空调房间,温泉的洗涤,冷气的充盈使他酒醉的头脑有点清醒了过来。他被安置在那张蒙着白色浴巾的按摩床上,脸朝下,一条毛巾轻轻地覆盖在赤l的臀部,姑娘开始为他按摩。而他透过按摩床头的小圆孔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方小电视正在播放的那种男欢女爱的毛片。片中赤ll性j的画面,使他体内欲火腾腾燃烧,仿佛要把他的r体烧化了似的。小姑娘的手灵巧而有步骤地从上到下,从外向里,仿佛是一步一步接近火山的爆发点,他终于被要求仰面朝天躺在按摩床上。小姐对他微笑着,他这才看清姑娘的脸。姑娘十八九岁的模样,圆圆的脸,像是一轮满月挂在眼前;弯弯的眉,像是春风中摇曳的柳叶在晃动,姑娘笑起来两腮现出深深的酒窝,大大的眼睛脉脉含情,她樱唇轻启,笑着说:“先生我马上为你推油。”他问道,什么叫推油?她笑着说,就是用我的波推你的小弟弟。 他感到惶恐,本能地说:“不要,不要。” 她说:“不要紧的,很舒服的,你别害怕,说好是全套服务的,钱老板已替你付了,其他的几位先生都在做呢。那个老头第一个进去的。现在还未做完呢。” 姑娘解开自己窄窄的胸罩,玉峰倾倒俯身向他身上扑过来……他感到一种难以抑制的快感奔涌而出,他终于大叫了一声,浑身瘫软在小姐的身下…… 正当他沉醉在温柔之乡欲仙欲死的时候。有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像是幽灵那样破门而入。他们挥舞着警g,喝令他们穿上衣服到派出所走一趟。他这时头脑彻底地清醒了过来,他本能挺身坐了起来,抓住毛巾盖着自己赤l的身体。小姐战战兢兢地穿上衣服,浑身筛糠似的蹲在地上。这时的他脑袋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心想,不好,遇到公安了,完了,完了…… 当他被带出这座豪华的宫殿式建筑时,看到了狼狈不堪的稽胜利、庄晓强,也被陆续带出了这幢建筑,双手抱头狼狈地被押进了警车,一个尚未到任的后备干部就因为一时的失足铸成了终身的悔恨。 在南郊派出所的讯问室,他一直沉默着,不肯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直到警官点明了他的身份后,他才抽抽噎噎地大哭了起来,随后他就彻底交待了自己猪八戒误入盘丝d的不光彩经历。这段风流史被一字一句详详细细地记在了笔录上。他颤抖地在那份笔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手印。 凌晨,他满面羞愧地被南帆从派出所领出来。他被罚款5000元取保候审了。他想,他的前程完了,他的婚姻也完了。 他的同伙稽胜利、庄晓强,却再也未出来,由嫖娼问题引申到他们的其他刑事、经济犯罪问题上。这次子夜突击检查是华敏经过周密调查,摸清了情况采取的断然措施,那晚的行动被命名为“飓风行动”。他的被捕纯 第 28 部分 欲望文 第 29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29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查,摸清了情况采取的断然措施,那晚的行动被命名为“飓风行动”。他的被捕纯属偶然,属于自投罗网是意外。因为他本来并不在“飓风行动”的目标之内,而这偶然的疏忽却铸成了必然的严重后果。当时他甚至是跪在公安面前请求,不要将情况向办公厅通报的,派出所的警员也是满口答应,只要交了罚款就可替他保密的。然而,第二天他的那份耻辱的笔录材料就到了厅人事处的办公桌上。他被开除出党,当然原本看好的前程也变得黯然失色起来,只因为是副省长的秘书才从宽发落了。从秘书处调到了收发室。陈宏平的漏网,完全得益于夫人稽潇潇的严厉看管,使他难以追随着稽胜利、庄晓强等人彻底地放纵自己,他是在一个星期后被专案组找去谈话之后被“双规”的。 虞成刚、龙大新的漏网,是因为虞成刚脑颅积水,动过手术,根本无法适应那种颠y倒阳似的风流事,他和龙大新提前告辞了。一个月之后,他们涉嫌非法经营被双双刑事拘留,这是后话。 第二十二章 不同的失落 秦东方弯下长颈鹿似的细脖子,低着脑袋才能跨出略显低矮的机舱门,进入停机坪上的移动走廊。他走到哪里,总是那么鹤立j群的样子,那是因为他的个头太高。同人们打交道总是要低头哈腰,才能适应不同的场合不同的人等,那是篮球运动员的架势。碰到一般的群众,这种俯首交谈的架势,就显得很礼贤下士;碰到身材矮小的领导他还得挺费劲地哈着腰才显得谦恭而有礼,否则就有着藐视领导自高自大的嫌疑了。好在他说话的声音总是细声细气,不慌不忙,就显得很胸有成竹而又不事张扬的样子。他手中简单地提着鼓鼓囊囊的牛皮公文包,其实包内并没有什么公文,也就掖着几件换洗衣服。会议的文件他都交宋瑞诚保管了。他认为首长出行都应当有个秘书或者办公室主任什么的跟着那才有派。就如同紧随着他走出机舱的李树春副厅长那样,身后跟着身材矮小结实的处长沈剑军。 李树春身材适中,壮实魁梧,迈着军人的步子,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服,他手提一只小巧的密码箱,轻轻巧巧的,沈剑军提着一只手提箱,紧随其后。 最后走出机舱的是龚红旗。龚红旗的形象有点狼狈,他背的东西实在太多,左肩膀上挎着一只死沉死沉的编织袋,只有龇牙咧嘴才能送上肩膀背起来,里面装着四幅用红木镜框装嵌的大理石画,那是他在潘家园旧货市场花600元购得的。右手提着一只沉沉的硬壳旅行箱。其实,这几个人当中最讲排场的是龚红旗,而最不讲究的也是龚红旗。他是因为会议名额的限制,才只能屈尊一人单刀赴会的。 他们这一行五人,是去北京参加由全国“扫黄”办、公安部联合召开的“3。26”案件协调会的,会议在北京东方宾馆召开。两天的会议结束后,他们就由公安部的车把他们送到了机场,由机场边防检查站的武警护送免检去了贵宾候机室登机,显然这一切都是因为沾了李树春副厅长的光。 他们五人鱼贯走出机舱。在登机的移动走廊转弯处醒目地站着三个笑容可掬的武警军官在那儿恭候。三名军官一身戎装,全部肩佩大校军衔,肩章金星闪烁,耀人眼眸。见到李树春副厅长,齐刷刷地敬礼。李树春只是微笑着简简单单地挥了挥手,沈剑军悄悄对宋瑞诚咬了咬耳朵说,李厅长还兼着省边防局政委、党委书记,他是分管厅长。难怪有这样的礼遇,宋瑞诚心中嘀咕着。李树春向三位武警大校介绍,这是省出版印刷局秦局长,我们一起去开会的。这是省边防局局长,副局长,参谋长。三位大校又是笑容可掬地敬礼握手。不知道是疏忽了,还是有意地轻慢,反正李厅长未把跟在身后等着介绍的龚红旗向大校们介绍。 龚红旗累得张着大嘴喘着气,一手扶着大理石镶嵌画,一手提着手提箱,满脸冒着油汗,穿着灰色西服,t恤衫,灰色布裤。老实说,因为衣服被编织袋牵扯得过分,使西服失去了形状,显得皱巴巴的,那模样实在像是卖苦力的农民工。龚红旗显然被李树春的轻慢激怒了。他又吃力地龇着牙背起编织袋气咻咻地径自向出口处走,秦东方、宋瑞诚跟在李树春、沈剑军和三个说笑着的大校身后,走到移动走廊的尽头就是登机检票口,也是旅客走入机场大楼的出口处。 但见得出口处齐刷刷地站着两排足有二十位穿着便衣的人员,笑着向龚红旗招手。龚红旗大吼一声,康健,来帮帮忙。壮壮实实的康健跑步前来接过龚红旗肩上沉重的编织袋,另一位处长接过龚红旗手中的手提箱,龚红旗骄傲地回眸看了一眼满脸惊愕的秦东方和李树春,在部下簇拥下嘻嘻哈哈向机场大厅的电动扶梯走去。 秦东方惊奇地瞪着眼问宋瑞诚:“这龚红旗太张扬,一个小小的市局副局长,接机排场竟比省长的规模还大,再说他的接机人马是如何混进机场大楼的?” 宋瑞诚笑笑告诉他:“秦局长这你就不知道了,去年全国‘扫黄’办同志到我省检查‘扫黄打非’情况,出了这登机的移动走廊进入机场大楼,就发现机场内的书刊店有大量的y秽甚至有政治问题的非法出版物出售,而一般的市场检查人员难以深入到机场候机厅检查,这里就成了‘扫黄打非’的死角。全国‘扫黄’办向我们通报了情况,我们责成陵州市‘扫黄’办查处,开始听说查机场,龚红旗还有顾虑。后来拿了我们的情况通报,通过省民航局政治部的协调,龚红旗带着市电视台去查了一次,显然问题不少。市电视台一曝光,机场就慌了神,龚红旗的人马再去检查就方便得多了,后来他们帮着机场管理处整顿了书刊店,统一了进货渠道,果然面貌焕然一新。这以后机场管理处和市‘扫黄’办就亲热得像是亲兄弟。这龚红旗呢,喜欢讲排场,每次来接机的都是一大帮人,市‘扫黄’办几乎倾巢出动。” 秦东方低声骂了句:“他妈的,这龚红旗人前人后说我是‘三摆干部’,我看他的谱比我摆得大得多。” 说着说着他们就到了机场大楼的出口处。候机楼外的公路边停着四辆小轿车,第一辆是挂着武警牌照的三菱吉普车,第二辆是挂着公安牌照的公爵王轿车,第三辆是省出版印刷局银灰色桑塔纳。见了这辆车秦东方眉头皱了皱。第四辆是陵州市出版印刷局的帕萨特,这显然是来接龚红旗的,龚红旗自从在副局长后面加了“正局”的括号后,这座车也换了。 李树春招呼着秦东方:“秦局长,你跟我来,中餐我已安排了。”他不屑地看了一眼龚红旗。龚红旗正得意洋洋地钻进自己那辆崭新的帕萨特。他得意地看了一眼秦东方,使劲地带上了车门,对驾驶员高声命令道:“走。”黑色帕萨特加大油门,快速地超过前三部车,示威似的疾驶而去。 李树春对秦东方说:“这小子好大的排场,咱们不理他,我们走!”沈剑军拉开车门,他沉着地钻了进去。 宋瑞诚拉开桑塔纳轿车的门,秦东方吃力地低头弯腰钻进车内,半个p股靠着坐垫,慢慢把细长的腿挪进车门,调整好坐姿,已是满脸通红。宋瑞诚坐在驾驶员旁边。 车子发动后,秦东方开始发牢s:“这杨敢之,真他妈小气,派这种车子来接我,这不是丢我们省出版印刷局的人吗!60多亿的资产,有的是钱,这种普桑车,早就应该淘汰了。你看人家李厅长那才叫气派呢?我们这个局到底不行呢,还是省级机关的一级局呢,连陵州市局都不如。这彭正国主任就是死脑筋,到机场接站,至少应该派奥迪车。”说这话的时候,他那狭长的脸上挂着冰霜,一脸的不高兴。他仰靠在皮靠垫上,开始闭目养神。脑海中想的却是自己在当副秘书长时,乘坐的那辆银灰色丰田皇冠车,那才叫气派呢,而这辆车现在却在洪磊手中盘来盘去的,成了专案用车。 “我原先那辆丰田皇冠车,性能怎么样?”他问身旁的宋瑞诚。 “那辆车性能挺好的,现在专案组在用。” “今天应该叫洪磊开这辆丰田皇冠车接我的,你看这破普桑多丢人啊。” “杨局长真是想不开,这种普桑车早就应当淘汰的,我开着它嫌丢人,送你们去省委、省政府开会,和其他驾驶员在一起,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出版印刷局的。这么多钱放在那儿干吗?还不买几辆好车,给局长配配。”这是驾驶员在c话了。 秦东方长叹一声,不再吱声,心中悔意顿生,当年要不到这倒霉的出版印刷局就好了。再熬一熬,等庄洪生这小子的案子一浮出水面,我就顺理成章地成了秘书长了,现在机会已彻底错过啰!脱离了权力中心,再想回到权力中心就难啰!就好比被贬下天庭的猪八戒,再想上天恢复天蓬元帅的位置怕是不可能了。还是龚红旗这小子活得有滋有味呀,说我“三摆”干部,他他妈的才是“三摆”干部,那排场摆得够大的。 车队在边检宾馆停了下来。他钻出轿车,随着李树春和三个大校矫健的身影走进宾馆。客至门开,猩红色的地毯耀人眼眸,从走廊一直铺到通上二楼的楼梯,他们踩着红地毯步上楼梯,二楼的包间内一桌酒席正等待着他们享用,显然这是边防局领导为李树春厅长接风的。沈剑军和宋瑞诚紧随其后,走进包间。秦东方此刻看着满面春风的李树春心中很不是滋味,如果现在还在办公厅当副秘书长,自己恐怕还不至于落到这种跟着李厅长吃白食的地步。他心里有点悲哀地在想。 省委副书记兼省纪委书记赵为民,今年满六十五岁,按规定他在一线工作已属超期服役。在刚刚结束不久的省政协换届会上,他当选为省政协主席,将从一线位置上退下来。今天中央的免职令刚刚下达,他就迫不及待地去了省委书记楼,将那间宽大舒适的办公室的钥匙交到了省委办公厅行政处同志手中。那间办公室配发的物品,包括办公厅给他配发的图书,他都一本未动。其实这间书记楼内的办公室,是他有时参加省委开会时作为临时休息的地点。他平时真正的办公地点不在这幢楼内,而在省纪委小院那幢方方正正火柴盒般的五层楼的三层一间不足12平方米的办公室。今天就连这间办公室他也将按规定通通地移交,他将要转移阵地,去省政协上班。他不想给人以恋栈不去的感觉。 他没有通知秘书,也没有通知驾驶员,他要独自一人步行去省纪委,借此理一理自己的思绪,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态。虽然从省委后门沿湖滨路去省纪委小院只有十五分钟路程,过去他乘车是为了节省哪怕点点滴滴的时间。他实在太忙,从五十一岁的鼎盛之年到今年的六十五岁,十四年的纪委书记他就未很好地休息过,在他匆匆忙忙的步履中,查处了一桩桩形形色色的腐败案件,履行着自己一个忠诚的共产党员的职责,回首往事,他应当是问心无愧的。 秋色迷人的湖滨大道,柳丝泛黄,枫叶飘红,正是雁归草衰的季节,沿太阳湖造的领导干部小楼,省级机关事务管理局也配给他一幢,他未搬进去。工程未结束,他就接到举报,负责承担这些高档住宅楼的庄洪生秘书长其实是将工程发包给自己的儿子公司修建、装潢的。很快庄洪生腐败案,将因为其参与非法出版活动而浮出水面。 他举目眺望太阳湖对岸绵延起伏的五莲山脉,黄顶红墙的金莲寺坐落在满山绿树丛中夺人眼眸,佛院世界也并非一方净土,郊区区委书记,庄夫人李慧敏竟将非法出版发行的《养生精华》所得款35万元捐赠给了寺院,至今还欠着印刷厂的10万元钱,那些下岗的工人嗷嗷待哺,因为正威厂的几次改制使国有资产丧失殆尽。宋仁善、庄晓强、稽胜利落网了,而他们给国家造成的损失却像沉落在太阳湖底的珠宝,难以打捞了,想到这里他一阵阵心疼。 他在湖畔漫步沉思,不断有路边的机关干部和他打招呼,他含笑点头,他知道自己在机关干部中的形象只是一个不苟言笑,甚至有点固执、刚愎,不食人间烟火的小老头。瘦削的脸庞和高高的身材,背微微有些驼,满头的白发染尽了人世的风霜,面对世故人情几乎刀枪不入,烟酒不沾,棋牌不会,没有节假日,没有任何嗜好,把工作做好,就是人生最大的乐趣,他成了某些干部眼中的怪人,社会上难得的清官,党内的清教徒,甚至有人称他为原教旨主义者。面对这些议论他总是一笑置之。他知道不少人对他是敬畏的,这敬畏中含有尊敬,敬仰的意思,但也含有某种敬鬼神而远之的意味。敬畏之中的独往独来像是林中响箭穿越着官场庸俗的利益相交、官官相护的链条,表现出共产党人的刚正风骨,这是以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所支撑的,闪烁着傲睨尘寰,不屑众议的道德之光,炫然照耀着当代精神堕落道德沦丧的旷野,显出一枝独秀般的人格魅力。而官场的傲然独立来自于广大人民群众最深刻的理解和尊重。 十四年了,当他从那家大型军工企业的党委书记调任省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就在这爿掩映在冬青树和法国梧桐树树y中的小院中进进出出,不管白天黑夜,不管是不是星期天和节假日,他以自己无休止的工作度过了这十四个寒暑,如今他要告别这爿简陋的小院,告别这幢不起眼的小楼,就有点恋恋不舍了。十四年了,他从未像今天这样仔细打量过这爿小院,这幢楼房,他像是每天都见到亲人那样,由于见得太频繁,反而是视而不见,熟视无睹了。现在要告别这里的一切,他感到这楼实在是太陈旧,省级机关事务管理局的同志多次提出要装修一下这幢建于大跃进时期的小楼和狭小的办公室,都被他拒绝了。昨晚他在这间狭小的办公室中一直工作到深夜,最后一次履行省纪委书记的职责,在省纪委,省“扫黄打非”办联合专案组请示批准“双规”省政府秘书长庄洪生的报告上签上了自己的意见,而这个目前还属于绝密的文件将要送省委常委会最后研究才能正式采取组织措施。他自己却在早晨六时接到省委书记的电话,他知道自己将要正式离开省委副书记的岗位去政协履行新的职责。他将从一个驰骋一线冲锋陷阵的将帅转而奔走于民主党派和群众社团之间,从事政治协商,沟通社情舆情,监督参与党和政府工作的掌舵人的角色。角色的转换并非职责和使命的淡化。此刻,他不知道是一种解脱还是某种失落,于是他平时那种匆匆的步履显然慢了下来,使他有可能欣赏一下从省委后门经湖滨路到省纪委小院的满目秋色,那湖光山色,那飞黄飘绿,那种人生难得的闲适。然而他的心情始终开朗不起来,乐观不起来,原因当然是因为前省电视台台长凌志雄在出访美国期间,作为省广播电视协会代表团团长的他,在完成了全部出访任务,准备回国的关键时刻,在纽约机场神秘地蒸发了。而在两个月前,凌志雄也和他一样因已到退休年龄而退居省广电协会会长的二线职务。在以后的离任审计时竟查出偌大一个电视台有着2亿元的款项不知了去向。在省委常委会上,他是提议必须对凌志雄的问题进一步进行审查,而分管文教的副书记童万春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从维护省里形象和省电视台稳定和团结起见,不宜对凌志雄的问题立案审查,凌志雄顶多也只是一个管理不到位,生活作风不够检点的问题。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抓住生活作风问题不放,是不是左了。在谈到凌志雄问题的复杂性时,童副书记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仿佛是自言自语,仿佛是对常委们说:“这反腐败工作也是一把双刃剑呢,一方面惩治了腐败分子,同时也暴露了我们省的问题,影响到我省的形象,如果涉及面广,还会影响到干部队伍的稳定,最终干扰到经济建设的大局。”赵为民心中清楚童万春副书记的女儿、女婿都是由凌志雄安排进的电视台,但是这些瓜瓜葛葛的问题,只能是心中有数而不便于在常委会上提出的,分管纪检的书记当然要尊重分管文化书记的意见,于是此议搁置,只有等待时机成熟,再采取措施了。凌志雄仍然如期率团出访,结果就有了凌台长神秘失踪的事件。赵为民心中清楚凌志雄曾先后三次将180万美元投资到美国一个莫名其妙的华语电视台后就将女儿送出去留学了,凌志雄的夫人早就被临江市卷烟厂派驻于美国,成了美国的总代理。看来这凌志雄台长举家潜逃美国,早已是蓄谋已久的。那个美国的华语电视台的问题,中央电视台早就向省电视台打过招呼,这是一家空壳电视台,根本不可能播出a省电视台的节目。因此,这种合作纯属掩人耳目,是对国有资产的攫取和转移。当然,这些情况他也是从群众举报中发现的,案未立起来,当然也难以查证。现在审计报告出来了,凌志雄也消失了,他感到心在隐隐地作痛。尽管这并不是他的责任,却使他感到了建立反腐败体制和机制的紧迫性,尤其是对一把手的监督和制约机制。这个广电总台啊拥有人民广播电台、经济台、音乐台,文艺台还有卫视台,影视台、城市台、经济台、教育台等十多家广播电台和电视台几十个亿的资产,二千多员工,确实需要强化对广电总台的监管。类似像华敏这样的老资格正处级干部,有资历、有能力、有魄力,应当把她委派到这类国有大型垄断性企业,担任副厅级的纪检组长兼监察室主任。这样对自己的部下也应当有个交待。十四年了,对他们使用得多,关心得少呢,想到这儿他心中又有点内疚。 赵为民漫步湖畔,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不知不觉中已来到了省纪委的小院。粗粝的花岗石砌成的墙基上整齐地排列着红砖,砖墙上的常青藤倒垂着从上一直挂到下,显示着金秋无穷的魅力,小院正中的花圃内盛开着艳红的太阳花,可惜院子太小了点,左侧是自行车棚,右侧停着一辆辆小轿车,院子就显得太拥挤,他想到自己到这儿工作了十四年,只注重了纪检干部们必须以身作则地去艰苦奋斗,而不应当从自身部门的利益出发去考虑改善工作条件。现在自己离开这里了,可以放胆地建议改善一下省纪委的办公条件,重新装修一下,现在省级机关哪一个厅局不是门脸光鲜,高楼耸立的…… 不知不觉中,他已走到了三楼自己的办公室,当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时,他的手竟有些颤抖,开了两次没有把门打开,他以为拿错了钥匙,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就是这一把,没错。于是,他再次把钥匙c入锁孔里,转了两圈,门打开了。迎接他的是满目温馨的秋阳,他感到亲切和温暖。他打量着这间仅十二平方米的小小办公室,他在这儿待了十四年,这里成了他的家,因为他在办公室里的时间比家中呆的时间要长得多,办公室进门的右手,是两张简易的沙发,迎面是那张同样破旧的油漆斑驳的办公桌,办公桌旁边是他天天坐的办公的破藤椅,一坐下就“嘎吱、嘎吱”地响,办公桌上一溜排着三部电话机。一盏老式台灯,绿色的玻璃罩,金黄色的铜支架,伴随他度过了十四个春秋寒暑,依然那么一尘不染,熠熠生辉。右侧是一沓厚厚的人民来信,人民来信是他了解民情舆情的渠道,十四年来他不知批阅了多少人民来信,作出了多少令腐败分子胆战心惊的批示,又写下了多少令广大干部群众欢欣鼓舞的批示。桌上的电话机则是他指挥作战的通讯工具,这三部电话机联系着中纪委、省委、各市市委、市纪委、公、检、法部门,也联系着广大人民群众的心,这是中国共产党联系群众的血脉,表达的是党的声音和群众的要求,他就是党和人民群众血r联系的代表。就是从桌上群众的举报信中他了解了双山市市委书记朱寿强,在双山市由县改市的过程中,以扩大城市规模建设为由大肆收受工程开发商庄晓强贿赂,由此撕开了庄晓强、庄洪生、李慧敏、稽胜利、宋仁善腐败案的口子。他利用电话指挥了对朱寿强的查处工作,由此而扩大战果,发现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腐败线索,线索后面有着更深厚的政治、经济背景。全国“扫黄”办批示的群众举报信中提供的线索竟十分奇妙地与朱寿强腐败案竟合在一起,形成双水分流共于一源的局面。几个专案组的分头办案,相互信息的汇总和沟通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内,他这里就是总司令部。此刻,这位身负重任的总司令即将功成身退,解甲归田。他检视自己的办公室就像检阅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一种豪壮之情油然而生。这里是斗智斗勇的战场,和平年代,改革开放时期腐败和反腐败的无形生死搏杀在这里展开。他决心把这个案子查彻底,打完这场漂亮的歼灭战,来为自己十四年的反腐败生涯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他特地选择了这个星期天,最后一次来到省纪委,他怕干扰机关的正常工作,他更怕自己和同志们遭受惜别之情的折磨,他是一个从不流泪的人,他也不愿意看到别人的眼泪。他反对铺张浪费,大吃大喝,省纪委机关也没有人敢提出为他举办什么告别酒会,他平时下基层都是吃工作餐,经常工作到深夜都是吃一碗方便面充饥。他没有时下官场中流行的高血压、高血糖等富贵病。由于长期的超负荷工作,不能按时吃饭,却落下了低血压的毛病。今天他要离开这间熟悉的办公室,熟悉的小院,和朝夕相处的同志们告别,他心潮起伏难以抑制,他打开自己用了三十多年的那枝黑杆老式英雄金笔,那是三十多年前他担任车间主任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时全国总工会发的奖品,用自己工工整整、一丝不苟的字写下了这封信:省纪委机关全体同志们:我即将告别我工作了十四年的纪检工作岗位去政协工作,我感谢同志们十四年来对我工作的理解、支持和帮助。反腐败工作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没有无私无畏的革命精神,我们就难以彻底纯洁党的肌体,保持党的旺盛战斗力,保持党和人民群众的血r联系,巩固党的执政地位,正是同志们的杰出奉献精神,使a省的反腐败工作在省委、省政府坚强有力的领导下,始终走在全国的前列,这是我引为自豪的。惟一使我感到内疚的是,我没有能够很好地改善我们的办公条件,重视提高同志们的福利和待遇问题,为大家创造一个更为优越的工作环境。此外,一批有事业心、责任感的同志由于我的疏忽没能及时地安排到更加重要的岗位上去。我将在今后的岗位上努力弥补。 在我主持工作的十多年中,虽抓了大案要案的查处,在全国造成积极的影响,但是我们的纪检和反腐败工作的重点和难点将是要建立反腐败的体制和机制,这才是遏制腐败的治本之策,从某种意义上讲后面一点更难,路也更长。我相信在中纪委和省委的领导和支持下,通过新老几代纪检干部的共同努力,我们的目标是能够达到的,我希望同志们弘扬正气,坚持原则,善于团结,努力创新,狠抓落实,我省的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一定会再上一个台阶,再创新的辉煌。 赵为民他起身打量了一下身后的书橱,书橱内全是图书,他习惯性地把图书整理了一遍,这一架子书,大致有三类,马列著作、历史书,还有就是反腐倡廉的专业书。他一本本地码放整齐,一本不拿,全部留了下来。有一套他十分珍爱,经常翻阅的精装本《资治通鉴》,他习惯性地擦了一擦,想想还是给新书记留下了。他想这些书新来的书记都能用上,书橱中惟一被取走的是中纪委授予他特等功的证书,这是全国惟一一个授予省委一级领导人的荣誉。他最后一遍用拖把将水泥地面拖干净,把办公桌、电话、窗玻璃仔细擦拭了一遍。他就要离开了,他愿意留下一个一尘不染的办公室给新来的书记。 他抬腕看了看表,时间已将近中午,他感到了肌肠辘辘,他已答应回家与女儿、妻子一起共进中餐的。是的,十四年来这样的机会太少,他几乎是从来不顾家的,妻子瘫痪在床十多年,都是由大女儿照顾,为此女儿耽误了自己的婚期,二十八岁至今未嫁,家中是离不开女儿照顾的,而他几乎什么也未给女儿。他把自己全身心献给了党的纪检事业。 锁上门后,赵为民把一串钥匙从口袋中掏了出来,卸下办公室的钥匙交给了省纪委办公厅的同志。他干干净净地走出了办公室,干干净净地走出省纪委那座小院…… 龚红旗、宋瑞诚、华敏、常莎莎、刘鹏如约于晚上六时整来到了锦j阁饭店的大厅。常莎莎是专案组请来协助鉴定海南椰风出版社的盗版图书的,宋瑞诚就请刘鹏全程陪同了,他们自然也是愿意的。他们两人倚靠在沙发上热烈地交谈,宋瑞诚一个人独自徘徊到大厅四周,欣赏着周围挂的名家字画。 龚红旗烦躁不安地在大门口抬头张望,不断地抬腕看表,嘴里却在叽叽咕咕地骂道:“何敬贤这小子还不来,不是讲好六点在锦j阁‘风入松’包间碰头的吗?现在已经是六点十五分了还不到。”他大睁着眼睛巡视了大厅一周,未见到何敬贤的影子。 宋瑞诚转到他身后提醒道:“这家伙是不是已经到包间了?” “可能。”龚红旗点了点头,迈开八字步,大步流星向餐厅走去。 宋瑞诚招呼着华敏、刘鹏和常莎莎紧随其后。餐厅的领班小姐告诉龚红旗,‘风入松’确是何秘书所预订,他们四人进入包间,果然包间内的圆形餐桌上摆放着五副碗筷和盘碟,像是请客的样子。 “就是这间了,咦!这小子怎么到现在还不到呢?”龚红旗大大咧咧叉开腿坐下来,又忙着招呼宋瑞诚、常莎莎、华敏、刘鹏等人入座。四人入座,只将中间的主座,也即是高脚酒杯中c着白色手绢花卷得最高的那个座位留给了主人何敬贤。 龚红旗打开手机拨起了何敬贤的号码:“喂,何秘书吗?你小子请客怎地还不到呀,我们可是先到了,我可是把省纪委的华敏,华大主任也给请来了。” 关上手机,他向宋瑞诚解释道:“他说他马上就到。”一边用眼神瞟了一眼华敏,华敏心平气和地从小坤包内掏出了小化妆盒,用无色透明的唇膏润了润嘴唇,然后用手理了理齐耳的短发。龚红旗惊叹这个年近五十的妇女,皮肤仍是那样滋润,模样还是那么清秀,仿佛永远不显老的样子。他觉得她的气质特别好。 宋瑞诚对龚红旗说:“其实何敬贤还是挺有才气的,他写的《闲话宦官》、《大话帝王》我都看过,好像是小常你们出版社出的。” “不错,是我们椰风社出的,我是责任编辑,我觉得他的文章写得十分活泼,用现代思维解读太监文化、帝王文化趣味盎然,所以一下飞机,我就提议要见见何秘书,刘鹏就作了安排,还请了华大姐、龚大哥、宋大哥一起来。”常莎莎答道。 宋瑞诚:“可惜我感觉他对那种奴颜婢膝的太监文化过于偏爱了,太监都是被阉割过的男人,心灵扭曲变态得厉害,有时是很y暗的。” “我在编的时候,就有这个感觉,但总体上感到,他对于封建社会的太监制度、宦官文化还是批判的,再加上用现代语言叙述古代故事很生动、很好读,也就出版了。这书发得好,我又约了他的《大话帝王》。” “我看这小子受太监文化熏陶太深,在官场整个一媚上压下的j佞宦官。”龚红旗道。 宋瑞诚态度比较温和:“小何这人还是不错的,有才气。就是功利心重了点。功利心重了,难免失去了独立人格,而依附权势,他和他的太太南帆可是两类人,所以他们的分手是必然的。” “这小子功利心重就难免不为了向上爬隐藏自己的真性情,真性情压抑得久了,难免要出事,你看关键时刻他出事了吧,这下好了,官场前程毁于旦夕。”刘鹏笑着说。 “不过这次对于‘3。26’案件的调查他还是很配合的,几乎是竹筒倒豆子,他提供的情况很有价值呢。”华敏说。 “这就是太监性格了,见风使舵,卖主求荣,依附于权势,而全无个性,是太监不男不女的性格所导致的。其实庄某人、朱寿强对这个何太监是不错的。”龚红旗补充道。 华敏斜了他一眼,他收起了话头,他知道,目前庄洪生的案情,仅仅在小范围内议论过,对庄洪生尚未采取组织措施,目前还是保密的。 华敏说:“尽管自从儿子被刑拘后,庄洪生已显得六神无主了。李慧敏更是急得像是热锅上蚂蚁,一大清早就提着礼品去了我家,向秦东方打听案情去了。好在我这几天不住在家,已搬到专案组住去了。东方和她周旋了一番,也未向她透露什么实质性内容,她也就怏怏离去,她是拿着一张童万春副书记的批示来见秦东方的。童书记用毛笔批道:”对非法出版活动要坚决查处,但是对印刷厂的处理要慎重,要注意工厂的稳定。‘秦东方看到的批示是批在以a省陵州市郊区区委向省委报告的有关《养生精华》出版发行情况的说明上的,秦东方好言劝慰了哭哭啼啼的李慧敏。她正在为儿子的突然被刑拘而伤心呢。“心直口快的华敏显然是忍不住,要透露些情况给大家。 龚红旗大声吩咐服务员给客人们上茶,来宾们每人手捧着一杯热茶,开始品味时,‘风入松’餐厅的雕花大门被推开了。一个长得圆头圆脑,剃着平头,戴着眼镜,穿着藏青色风衣的青年汉子,一阵风似的飘进了餐厅。他手中提着两瓶贵州茅台酒。 “你夫人呢?”龚红旗问道。 “还夫人呢,自从出了那倒霉事后,她就像是躲艾滋病人那样躲着我。我他妈是走了背运了,管她娘个b的,我们今晚喝个痛快。”何敬贤显然很情绪化,一反平时的文质彬彬样儿。 常莎莎心中纳闷,何敬贤今天怎么了,过去到编辑部谈稿子,态度是那么谦恭,举止那么儒雅,给人的感觉完全是学者型的官员,自称是儒官呢,今天这么粗鲁。 她悄悄和刘鹏说:“何敬贤过去可不是这样,今天的举止有点反常。” 刘鹏说:“一点都不反常,‘官本位’文化的典型代表就是宦官人格把人彻底异化了,权力崇拜使人逐步丧失了个人人格,是戴着面具行走的官僚,落魄的何敬贤甩开了面具,才是一个真实的何敬贤,这人过去是省政府的副处级秘书,在正要晋升做正处级驻京办主任助理时,一次偶然的失足,使他名声扫地,从此远离仕途只能去当一个正科级收发员,他还不牢s满腹?” “这人出过六七本书呢,也不能满嘴脏话呀,像是街头小痞子呢。”常莎莎悄悄说。 宋瑞诚接口道:“此公乃官场中人,第一次我和龚红旗请他吃饭,他面具戴得很深,一副言必称马列的样子,今天怎么了?脏话、痞话张口就来,一点也不像文化人的样子。他不像龚红旗,本来就这种风格,人们反而习惯了。” 华敏问道:“听说小何写过不少书呢!” 何敬贤仿佛听到了她的话,不禁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个漂亮的中年妇女:“我,何敬贤,你难道不知道?我敢说省政府那么多干部,没有人能写书的,我二十多岁出了第一本书,到现在三十岁已出七本书,《闲话宦官》你听说过吗?其实我当秘书就是当宦官呢。” 华敏微笑着摇了摇头。 “《书法艺术论》你听说过吗?” 华敏又摇了摇头,“这是我早年出的第一本书,写得绝对有趣,可惜用的纸张太差,你看你这人就老外了,竟然不知道省政府大名鼎鼎的才子何敬贤。你不喜欢书法吗?女人家当什么官,还搞那种类似东厂、西厂的纪检监察工作。练练字,画画画蛮好的。我的第三本书《大话帝王》、第四本书《趣话忠臣》你看了吗?” 华敏又摇了摇头。 “你看你们这些妇道人家孤陋寡闻了吧!” 龚红旗看何敬贤这小子越说越不像话了,他正色道:“你别吹牛了,宋瑞诚就写过不少书。” “宋大哥另当别论,官场像他这样的凤毛麟角,他也是另类,另类总是受排斥的,他是疾恶如仇的悲愤者,是一个桀骜不驯,无事生非的世纪狂人,是一个自以为是不甘平庸的自恋狂,他只能是一个变革时期为官场所淘汰的殉道者,他只能去咀嚼不幸与痛苦,我的书与他的书不能同日而语,他是批判现实主义的,我是依附现实的,所以我只能当太监,而他只能是一个诤臣、直臣、忠臣。古今中外没有一个直臣、诤臣、忠臣有好下场的,‘龙逄诛,比干戮,箕子狂’‘忠而被谤,信而见疑’是古今中外官场普遍的规律,难道不是吗?” “好了,好了,何敬贤,闭上你的臭嘴,你今天请我们来是听你卖弄才学,还是为常莎莎,常小姐洗尘接风?哥们儿今天是同情你,才来给你捧场的,还给请来了省‘扫黄’办的宋主任,省纪委的华主任,你别给脸不要脸,在这儿信口雌黄。你那点dj巴的p才华,是皇帝老儿放的p,是宫廷太监那个不完整的家伙滋出的n,封建文化的回光返照而已,有什么好炫耀的?” 何敬贤给龚红旗这半真半假的一吼,一时眨巴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了。他一边把五个高脚酒杯并排排列在餐桌上,一边向酒杯中倾倒着茅台酒。 龚红旗酒量大,他笑吟吟地欣赏着何敬贤那熟练的倒酒姿势,仿佛在看表演。他感觉今晚何敬贤的神情有点异常,自吹自擂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心想,我外号叫龚大吹,这小子比我还能吹呢。 “敬贤兄,我是糖n病、高血压不能喝酒。”宋瑞诚解释道。 “你他妈的糖n病、高血压,老子我还阳痿呢,你相信不相信?还说我嫖娼,我连老婆都嫖不过来呢,我和我老婆的性生活,一年只有两次,上半年一次,下半年一次,你们相信不?” 这话说得满座瞠目,这何敬贤怎么了,还未喝酒就满嘴酒话了,特别是当着两位女士的面,大家都感到十分诧异。 “老宋这酒你今天一定要喝,你知道这酒是谁送的吗?是吴省长送的,他对我很敬爱的。你别用这种眼光看我,在你眼中我肯定不是好人,是贪官污吏,你这人疾恶如仇。” “我可没有这么说呀,敬贤兄,现在可不能再用好人或坏人这种道德标准来衡量复杂的人性了。在某些人眼中我宋瑞诚也是坏人呢,在某种场合,好作坏时坏也好了。” “你相信不相信,在省府大院内就我何敬贤敢和吴省长拍桌子,吴副省长、童副书记、庄秘书长他们都很怕我的,也很敬重我。吴副省长每年送我两瓶酒,这茅台就是吴长昆送的。”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说你晚上回去还要开车,还是少喝为好,少喝为好!” “我不怕,你知道,我这车是什么牌照吗?是武警牌照,谁敢拦我,来!今晚你一定要喝,华敏你也来一杯,莎莎咱们是老朋友了,更得喝。” “哦,莎莎是远道来的客人,她是? 第 29 部分 欲望文 第 30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30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我不怕,你知道,我这车是什么牌照吗?是武警牌照,谁敢拦我,来!今晚你一定要喝,华敏你也来一杯,莎莎咱们是老朋友了,更得喝。” “哦,莎莎是远道来的客人,她是来协助我们鉴定海南椰风出版社的盗版的书的。也会会你这个老朋友,你不要强人所难。” “唉,还老朋友呢,如今这老朋友只差就要下岗了。自从上了庄公子的当,出了那档子事,我就被边缘化了,叫我去了收发室,说是发挥我的专长去编那个内刊《政府信息》去了,这不内刊一压缩整顿,最近又被砍掉了。我现在可悠闲了,想当年我可风光,历届省长的政府工作报告都是我起草的,不是我吹牛皮,这种报告你写不出来。” 宋瑞诚鼻子哼了哼,心里很不以为然。心想这种政府八股文谁不会写?给童副书记、吴副省长写那“扫黄打非”的讲话稿,哪次不是自己弄?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难的。省长的工作报告由政府研究室起草,他何敬贤连边都沾不上,这是省级机关都知道的常识,这小子吹牛也不看场合。八成是官场失意,情绪低落,有点变态了,不用理会他的口出狂言。 何敬贤开始向龚红旗敬酒,两人很豪爽地干掉了满满的一大杯。何敬贤又来敬宋瑞诚。宋瑞诚心想,我是海量,只是这鬼糖n病,不能喝酒,不过难得一醉也无所谓。看这小子太狂妄,一定要杀杀他的威风。于是和他很响地碰了碰杯,一仰脖子,一抬头将酒倒进了口中。他感到一股暖流从口腔滑向胃中,这茅台酒果然正宗。 “如今啊,这官场喝酒都讲黄色笑话,来,华敏你先讲一个。” “我不会讲。”华敏冷冷地回绝。 “你别装假道学。你老实说,像你这样的女人和秦东方这样假马日鬼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会有感情?” “我和老秦之间有没有感情关你什么事?” “还有常莎莎你这小寡妇,和男人离婚好几年了,你就不寂寞,不思春?我看你旁边那小子对你有意呢,他叫什么名字,我和他喝一杯。” 刘鹏眼睛瞪着何敬贤,不搭理他,他觉得何敬贤太无耻。 龚红旗端着酒杯走过来打圆场,他敬了何敬贤一杯,也打断了何敬贤和刘鹏的纠缠。 何敬贤嬉笑着厚颜无耻地指着两位女士问:“你们和老公做a有性高c吗?” 华敏想,这小子八成是官场失落太大,干脆破罐子破摔,有点变态了,也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她没有理会他的无耻挑衅,只是淡淡地说:“小何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我就不相信,你们这么有气质的女人就没有婚外恋?与丈夫的感情就会这么好?起码莎莎我看你就是婚外恋者,你旁边坐的那个人好像恋着你。” 常莎莎满脸通红:“何敬贤请你放尊重些,别胡说八道。” “我和老婆就没什么感情,她性冷淡。” 宋瑞诚觉得和何敬贤进行这样的话题很无聊,于是转移话题道:“敬贤兄,我觉得你太消沉了,把官场得失看得太重,你很有才气,完全可以把官场沉浮看得淡一些。你可以继续写书,人生难得都圆满呢,东方不亮西方亮。” “我就是想当官,没有官场的润滑剂,我就没有灵感。你看过我的《戏说宦官》吗?那就是我的心态,我如今只有沉湎于酒色了。” 龚红旗不怀好意地问:“小何,你小毛孩子年龄还不大,不要对功利得失看得太重,对官场要看得透点嘛,沉湎酒色可不好,酒色伤人伤性情呀,没了真性情,你怎能写出好书?” “我是再也写不出书了,我告诉你我现在情妇有七八个,最大的六十岁,最小的十七岁,你信不信?” 何敬贤的这席话,再次使在座的人大惊失色。 常莎莎悄悄和华敏说:“华大姐,这人肯定变态,说得这么恶心,既有官场的霸气,又集中了当今官场中的无耻。可能是压抑得太久了,今晚的发泄就显得特别无耻。” 龚红旗笑道:“你小子不是说你阳痿吗?玩这么多女人行吗?” “我吃药,吃美国伟哥,吃澳洲袋鼠精,就是你们那个杨敢之老婆从澳洲弄进来的,效果很好的。” “那个杨敢之是坏人,你别……别和……他弄在一起。”龚红旗的舌头有点麻木了。他是喝多了,说完他趴在桌子上,嘴巴不停地干呕着,服务员小姐立即拿来了塑料盆接着,一股带着酒气的秽物喷出。 “我知道他是坏人,可是像宋瑞诚这样的好人,谁敢和他交朋友,一副道学家的老驴脸,仿佛满腔正义的样子,我看了就讨厌,不过我今天还是要敬敬你,来,老宋别瞪着我,来!喝酒。” 何敬贤和宋瑞诚又喝了一杯。宋瑞诚觉得那股温热的气体直冲脑门,已有了小酒微醺的感觉,身子骨暖烘烘的,浑身感到舒服极了。 “来……红旗兄,你别装了,我们再干一杯。” “他醉了,实在不能喝了。”宋瑞诚劝道。 “不能再让他喝了。”两位女士都劝道。 “不,一定要喝。”何敬贤很霸道地说。 “他龚红旗什么人物,我还不知道,原在省党史办的,后来帮助稽昌明写回忆录混上去的,混到了北京中南海帮首长整理回忆录,现在回来人模狗样的。当年稽昌明请我当秘书我都不去。没想到他这个小混子比我混得好,现在都副厅级了,我不服气呀!实在不服气呀!龚红旗你有种的就和我喝!”何敬贤歇斯底里地吼叫道。 龚红旗已醉倒在桌上,他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宋瑞诚实在看不下去了,说:“红旗兄这杯酒,我替他喝了。”于是将龚红旗面前的酒倒进了自己口中。 “好!老宋你好样的,是条汉子,兄弟我再敬你一杯。” “喝就喝呗,谁……他妈的还……还怕你不成。”宋瑞诚很是豪爽地说,脑中清醒,舌头却有点不听使唤。 华敏看不下去了,劝道:“老宋,你不能喝了。” “喝……我怕……怕他不成。”于是又一杯酒下肚。他的身子有点摇晃,感觉脚底软绵绵的,头脑虽然晕乎乎的,却并不糊涂。他在心中不停地命令自己,千万不能失态,不能喝醉,于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满脸通红地向盥洗间走去。他脚踏着松软的红色地毯,浑身像是着热血,心中不停地念着,千万不能喝醉了,喝醉了。 包间内何敬贤还在闹酒,他把矛头对准了刘鹏。 宋瑞诚推开盥洗间的门,迫不及待地拉开拉链,胡乱地对着洁净的小便池释放着体内的酒jy体。他拧开自来水龙头,用冰凉的水泼向自己发热的脑门,他感到头脑清醒多了,于是像是鏖战休整归来的战士,重新满怀信心地回到了餐厅。 醉眼蒙眬中他并不在意常莎莎、刘鹏、华敏已先行回家去了。他看到了一位端庄俏丽的妇人已坐在了何敬贤的旁边。他猛然想起,这是采访过他和龚红旗的省台《焦点写真》节目的女主持南帆,龚红旗唤来了南帆。 他的目光巡视到那张无耻的胖脸。何敬贤仍在肆无忌惮地胡说八道:“南帆,你说你是不是性冷淡?我们是不是一年两次性生活。我……我们是……是不是……常……常分居的。我……在五莲山脚下已……已买了……几亩地。我……我是那……那个村的村长……一分钱都……都……没花。我……自己设计盖……盖的那个乡间别墅,明天我……我带……带你们去看看。……咦……华纪检、常编辑和那个小白脸跑哪里去了?……他们不去……我……我们去,你……你们去见识见识我的寓宫……别馆。我是……金屋藏娇呀!”说完,他无耻地狂笑着,斜视着龚红旗。 南帆仍是沉静地坐在他身旁。她微笑着说:“实在对不起,他今晚喝多了,让你们见笑了。” “谁……谁他……他妈的……喝多了……多了。你才喝……喝多了呢。你今天……躲到哪个……小……小白脸那儿去了。”何敬贤红着脖子吼道。 “敬贤,我们回去吧,别喝了。”南帆仍是面带微笑平静地说。 “南帆待会儿你们回去,别让他开车,他喝多了。”呕吐过的龚红旗已恢复了正常。 “龚局长,你放心,我知道的,我来开。”她看了龚红旗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万般无奈和凄凉。 她架起了醉得歪歪倒倒的何敬贤出了餐厅。 服务小姐追上来,拿着账单给何敬贤:“何秘书,你餐资还没付呢。” 何敬贤甩开了南帆,瞪大眼睛审视了账单道:“多少钱?” “两千三!” “怎么这么多,你……你们……是黑店呀!” “你们喝了三瓶茅台酒,你自带了两瓶,在饭店拿了一瓶。” 何敬贤拿起笔要签单。 服务员小姐道:“老总吩咐了,你已不能签单,对不起,你只能付现金。” “他……他妈的……你们这个b养……养的总经理,狗……狗眼看人低,老子……出……出事了就不能……不能签单了,过……过去,看到我……像龟孙呢……”他掏了掏口袋,一分钱也没掏出来。南帆抢着付了身上仅有的1300元钱,余钱宋瑞诚帮忙垫了上去。南帆感激地谢了宋瑞诚。 何敬贤瞪着南帆道:“我……我劝……劝你,离……这个家伙远……远一点,他……不是个好人。” 南帆扶着何敬贤走出了宾馆。她不停地回头向龚红旗、宋瑞诚道着歉:“请你们原谅,他今天喝多了,最近他心情不好。” 他们夫妻相挽着,消失在夜幕中。 一个星期后,何敬贤因患精神分裂症,从锦j阁三十层顶楼,跳楼自杀了。 第二十三章 辉煌与覆灭 侍僧将病恹恹的本寺方丈智仁大师从卧榻上搀扶了起来。大师苍白清瘦的脸上毫无血色。他只是用侍僧端来的洗脸水,轻轻地抹了一把脸,便有气无力地吩咐为他修一修面。大师脸上没有多少髭须,只见得下巴和两颊冒出来的短短白髭。小沙弥仔细地用剃刀为他修了面,这才递上口杯,给他漱口。随即一碗温热的参汤送到他的面前,侍僧小心翼翼地用汤匙调了调,试了试温度,感觉不再烫口,才将这汤递到他唇边,他慢慢地喝完了这碗参汤,感觉周身有了点气力,把放在病榻茶几上煎制得稠稠的汤药皱着眉头喝光了。这味药是他自己为自己的病开的药方。 大师的胃不好,这是十年动乱中落下的病根,长期的素食,加上生活的无规律,使他得了慢性胃炎。他不太相信西医,只是自己调制些中草药抑制病情的发展,近期已发生癌变。他特地在药方内加了几味安神镇静补气的草药,他知道这几味草药多服会上瘾,但今天上午这个佛事活动非常重要,他必须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去应对。 他将主持护国大禅师慧空大法师铜像的落成典礼,同时五莲山抗日战争史料陈列馆和新修的五莲山烈士陵园也同时揭幕。届时高洪波还要把“文化大革命”从金莲寺藏经楼抢救出去的佛教典籍龙藏《大藏经》,如数归还本寺,这些都是让人高兴的事。 他想到他即将要见到十多年未见到的两位师兄李霄将军和高洪波,心中就涌动起某种喜悦和激动的情感,这种情感很久没有了。 那年他的师兄宫铭先也即智悟和尚死时,他应邀出席了宫副参谋长的追悼会。那追悼会规格明显比宫铭先副参谋长离休后所享受的副军级待遇差许多,完全是低规格的草草了事。他为宫铭先感到悲哀。老宫早年为国军营长,后来投身革命,学了半辈子的马列主义唯物论,晚年竟然痴迷上了那个什么功的,这功后来被宣布为邪教了,邪就邪在有病竟然不吃药,急得女儿宫殿特地上山求他劝劝她的老父亲。他特地引用了佛经中的话来批驳那个功的师父是歪曲佛教,滥用佛教用语完全是一派妄语,是惑乱身心,引人入迷途的魔咒。他还特地开了几服药方嘱宫殿交她的父亲服用。宫铭先还是死了。他死于“痴瞋”之心。追悼会结束后。宫殿求他留下点什么,他略一思索,即蘸墨写下了郑板桥的一首《为侣松上人画荆棘兰花》的那首诗:不容荆棘不成兰,外道天魔冷眼看。 门径有芳还有秽,始知佛法浩漫漫。 不久五莲山金莲寺慧空法师墓前又发生了那桩骇人听闻的杀人j尸案,真正是万事皆有缘,当年抗日战争的护法战场。杀人犯的外祖父宫铭先率领五莲山抗日僧侣大队与日寇血战,血染战袍,尸横遍野。未想到的是五十多年后,他的外孙文剑光竟手刃按摩女陈梦桃,在杀人j尸后,抛尸墓地。从抗日英雄到邪功痴迷者的转变,从英雄后代到杀人犯的蜕变,是不是都能看到人性演变的轨迹呢。世事的无常,人生丧失本性后的堕落,造出种种恶迹来,也只能在茫茫苦海中流转沉沦,受无量痛苦了。 文剑光杀人伏法后,母亲宫殿痛苦万分,她再次探访五莲山向大师请教摆脱痛苦的良法,他送给她几句话:“见色闻声,随处自在”,“向异类中行,随类自在”,“不昧己灵,尊贵自在”,保持自己的本性,不受环境的左右,以一种大慈悲的心态对待众生,烦恼自无常。现在宫殿这闺女的心态已调整得非常好了。她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女孩子替儿子去偿还那永远也偿还不完的孽债。 大师成天接触大量的善男信女,用佛法来超度众生,受到众生的顶礼膜拜,却超度不了自己的烦恼。地藏王菩萨有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度尽众生,方证菩提。”我度众生,谁人度我?他就是陷入无尽的烦恼中。 他捧着侍僧奉上的汤药,慢慢地呷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他感到这药真苦。这苦涩就有如他心中充满的痛苦,他日渐羸弱的身体仿佛熬干了油的灯芯只剩下孤灯残照了,很快就会油干灯灭,追随先师慧空大师的身影而去,他是懂医道的。医书上说:胃者腑也,又名水谷之海,与脾为表里。胃者人之根本也,胃气壮,则五脏六腑皆壮,足阳明是其经也。胃气绝,则五日死。 一个多月来,他已感到自己大限将至,饭食难以下咽,腹中胀气,大便困难,四肢关节疼痛,不能安卧。脉象虚而弱,胸气促而短,如今只是在汤药中下了少许麻醉剂才使自己维持着短暂的、虚假的健康,他为的就是在今天了却自己的宿愿,他也就死而无憾了。 他将选择摆脱人生烦恼之途到西方极乐世界,使自己躁动的灵魂得以安息,使自己病痛的躯体得以解脱。俗世义利纷争当有宁静,众生充满痛苦、贪欲、瞋恚、矫慢、愚痴、猜疑。丛林虽是讲“度一切苦厄”“五蕴皆空,六根清净”的,但是僧众们经照念,实际也是心存许多贪念的,心口不一,言行不一之事甚多。就连自己修行六十多年,自命得道高僧也未能免俗呢。临了,还是禁不住世俗名利的诱惑,上了朱伯仁、段玉芳的小圈套,去出版什么劳什子的《智仁法师传》,想着为自己树碑立传,结果却被骗去16万元,闹得丛林中僧众都当笑话讲,这才真正是得不偿失,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也是义利之心尚存,名利之山难过呢,痴心难改,就会干出蠢事来。自从省出版印刷局那位秦副局长带着省“扫黄打非”办的工作人员送回了14万元被骗款后,这事就成了他的心病,成了丛林中茶余饭后的笑柄。过了不久,秦局长的部下魏武斌又带着稽查队的人上山调查李慧敏书记《养生精华》一书非法所得35万元捐赠寺院的问题,又使自己的声望下跌到了极点,丛林流言纷纷。 在这样的氛围中他淡出僧界,使自己的宗教生涯打上了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五莲山佛协上层虽未明说,但是了悟等人言谈举止中已不太将这个方丈放在眼中了,就连五莲山五峰八十二寺的住持会议,商议寺院经济改革的大事都未通知他参加,显然已不把他这个方丈放在眼中了。未听取他的意见,主持会议就决定八大有影响的寺庙将收取门票,并准备组织武僧表演团出山进行营利性演出等一系列有违传统佛规的做法。看来了悟只等他哪天归西后,就举行升座仪式了。他觉得五莲山是佛教胜地,并不是单纯的旅游景点,佛教是一有影响的宗教,并不是企业,搞什么经济活动呢!宗教就是一种信仰,是讲究纯洁性的,每年国家拨款,各界的捐赠、信徒香火钱的收入足以维持寺庙的生存,还变着法子要去创收,是和佛教本义的非功利性相背离的,我佛向善,以现世承受苦难,修得来世幸福为要旨,认定命数,与人为善,与世无争,抛弃功名利禄。佛事活动与经济利益挂钩,信仰的纯洁性就要受到质疑。他就这么静静地靠在榻几上,看似闭目养神,实际头脑中翻江倒海乱哄哄地在那儿海阔天空般地苦思冥想而不得要领。 他的贴身小沙弥,打开了那个用檀香木制作的精致衣匣,他鼻子里就有着这种木材的异样香味,小沙弥小心翼翼地捧上明黄色丝绸海青和大红二十五格上品袈裟,这袈裟斑斓锦绣,晃得他眼花。小沙弥请他更衣。这种重大佛事活动的礼服,他是必须穿的。但是整个上午这大红色的袈裟搞得他心神不定,无法专注地进行思考,他想的是五日之后,他可能离开这个世界。这套斑斓锦衣将属于了悟法师了。他慢慢地伸出不太灵便的双腿,小沙弥为他穿上僧鞋,他站了起来。小沙弥为他穿上明黄色的僧袍,为他披上袈裟。他伸伸手,一只细瓷茶杯递了过来,他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干渴冒烟的嗓子,一口水下肚,他的口渴有所缓解,他又喝了一口,两口,最后一口喝得急了一点,呛住了喉咙,引得他接连不断地咳嗽。慌得小沙弥不断地为他捶背推胸。 等咳嗽平缓了之后,他倚在榻几上休息了片刻,让喘气平息,他复又站了起来,他知道药力在起作用。他在两个小沙弥的搀扶下出了方丈室。穿过长长的廊檐,过大雄宝殿、天王殿,向山门走去,他没有看到新任住持了悟及知客、维那、知藏等一帮高级幕僚,他用了一个俗家的词来称呼他的部属。因为,此刻他实在觉得这丛林似乎也像是一个官场,或者是一个已被官僚化的宗教团体。 出山门,他看到了他久违了的那辆大林肯轿车在春天的阳光下发出诱人的黑亮光芒。他的侍僧告诉他这辆车先送了悟住持去的纪念馆。那里省政协主席赵为民,省政府秘书长庄洪生,老同志稽昌明、李霄等人已先到了。他点了点头,默默地向林肯轿车走去。 林肯大轿车缓缓地驶向山门前的宽阔水泥大道。上午的阳光很好,将山中的景物照得无比明媚,山道的两旁是高大的古柏苍松和水杉,夹杂着一丛丛火红的枫叶。天很高、很蓝、很爽朗,给人以金色秋天无限生机的感觉,使他对这个充满生机的秋天又生出无限的留恋之意。林肯车缓慢下滑,来到了一片绿草茵茵的开阔地带,他眼前出现的是人头攒动的场面。他想,慧空大师铜像揭幕仪式的会场到了。 喧嚣的场面,五彩缤纷的景色,空中吊着的硕大气球,气球下悬挂的标语,都使他感到眼花缭乱,他看到仪式的场面非常的宏大,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会场的中央是一片红色黄色组成的高级僧侣团队。黄色的海青、红色的袈裟显得火红样的热烈,右边是前来参加庆典的俗众,五颜六色的服装多姿多彩,左边则是身穿缁色法衣的普通僧众。会场的大红地毯与绿色的草坪,相映成趣,红绿分明,对比强烈。人群的上方悬挂着一方一方彩色的佛教小旗帜,迎风招展。会场的中央是一座二十八米高的雕像,雕像周身裹着红绸。他想这就是手持禅杖,身披袈裟的慧空大法师雕像了。雕像的正前方是“五莲山抗日战争史料陈列馆”,那是一幢二层钢筋混凝土结构,中西合璧式的重檐歇山式大屋顶建筑,深绿色琉璃瓦屋面。屋顶后面建有现代铝合金门窗,檐口部分仿木斗拱,红漆圆柱,梁额彩绘。外墙用深黄色磁砖砌筑,坚固美观,屋檐下挂着一条大红横幅“五莲山抗日战争史料陈列馆开馆仪式暨慧空大法师雕像揭幕典礼”。主建筑底部的一层平顶承台已变成了主席台。四周为云纹白玉栏杆,承台东西两边分别建有人字形楼梯。 他的林肯大轿车缓缓停在纪念馆前停车坪上,已先有一列奥迪轿车停放在这里。当他在沙弥的搀扶下走出轿车时,早有身穿缁衣的僧人手持黄色绫罗宝盖趋前迎接。宝盖周围是他熟悉的同僚部属,一个一个向他合十行礼,他一一还礼作答。宝盖后面跟随着两列手持宝幡的僧人。这时法号长鸣,他拄杖缓缓登阶,也许是在药物的支撑下,也许是周围环境气氛的热烈,他的精神反而感到特别好。他看到了一位身穿黑色西服,扎大红色领带,胸佩嘉宾花饰的白发老人,健步迈下台阶,向他迎过来,老人身材高大瘦削,脸庞清癯俊朗,整个眉眼都含着亲切的笑容。 了悟大和尚那刮得铁青的胖脸几乎是凑近他的耳畔朗声说:“大师,这是新任省政协主席赵为民。” 他“噢,噢,噢”地点了点头,就发现赵为民书记身后跟着一批穿深色西服扎各色领带的政府官员。他听说政府要员们扎的领带十分讲究,就有如佛门身披的袈裟,斑斓锦绣袈裟,大红袈裟,此衣分为三品九种,从下品九条到上品二十五条,象征着僧人的不同等级,他身披的斑斓锦绣袈裟就是上品二十五条。赵为民身为主席扎大红领带,他的部属们只能扎黑、蓝等黯淡色彩的,免得抢了主席的镜头,这样的规则不见诸章程,却一定是官场的定规。扎红色领带的赵为民书记双手合十向他施礼,他竖起单掌以示还礼。因为他另一只手拄着杖。赵书记趋前搀住了他。他就这么被了悟和赵为民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上了主席台。 跟在赵主席后面的矮胖子,他看了眼熟,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那人叫了他一声“智仁大师”,那带点沙哑声音,使他仿佛回忆起来,他是省政府的秘书长庄洪生。庄秘书长穿着藏青色的合体西服,灰色领带打得很周正,只是脸色有点发青发黯,脸上有些浮肿的感觉,眼睑下垂,眼袋显得很明显,头发已全白了。他恍惚觉得这位政府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年龄还不到六十岁,就显得有点未老先衰的感觉。这使他又想到了他的夫人,那位太太气十足,自称已皈依了佛门的区委李慧敏书记。她捐的那35万元功德款,这款使寺院蒙羞,使他在即将皈依西土的礼佛生涯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污点,这污点居然以功德碑的形式将李慧敏居士的芳名镌刻在一批诚心礼佛者的名单中,就像一锅大米饭中混进的一粒老鼠屎,使这锅香喷喷的米饭也变了味,想到这儿他的心中就笼罩着一片乌云。他不想搭理赵书记身后这个矮胖子,也只是淡淡地冷冷地将单手竖了竖以示答礼,继续目不斜视地随着赵为民和了悟的步子踏着红地毯拾阶而上。这红地毯铺得真长,他一步一步向上,像是在攀登着一座圣山,圣山上还有许多熟悉的眼睛和陌生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他知道自己是名人,凡名人就得接受众生的膜拜和仰视,他只有一步一步向上,尽管很艰难,很累,他只能像一匹被盛名驱使的老马挪着步子向上。他看到那些熟悉的眼睛,是他抗日战争时期金莲寺保卫战中的同修弟子,军界叫战友的那几个。他的兄长智圆李霄将军和兄弟智空高洪波局长,他们已须发全白啰,所谓皓首白髯垂垂老矣。看到他们两位老兄老弟,他心中真的很激动,也很满足。在他想象中,李霄应当是九十高龄了,高洪波也有八十好几了。金莲寺保卫战中的四壮士前几年走了智悟宫铭先副参谋长。四壮士仅剩三人。他与李霄也有二十多年未见面了,最近一次见面,是在自卫反击战刚刚结束后的那个夜晚,李霄那时已出任军区政治部副主任了,却哭丧着脸悄悄一个人上了山。这家伙甚至连警卫都未带,上得山来,就打发走了驾驶员,吩咐第二天傍晚来接自己,便一头扎进了方丈室,颇有点像四十年前那次上山的情景。他在方丈室接待了这位老朋友。老朋友告诉他,自己的爱女光、明、亮、彩中的彩儿在前线牺牲了。他明白老李讲的前线是眼下正打得势如破竹、高歌凯旋的那场自卫反击战。战争是要死人的,老李的儿子李炜光上前线他是知道的。难道他的小女儿,视若掌上明珠的李炜彩也上了前线?这老李也真是的。的确是老李惟一的女儿牺牲了,这个女儿长得很像他的老伴李洁民,聪明伶俐,秀外慧中,是将军呵护有加的掌上明珠。少女时代正是将军罹难之际,她去了农村。将军解放了,作为将门之女,她走进了部队,原本她已考上了北京大学中文系,但在将军的鼓励下参了军,而这一去就未回来。老伴的辞世多半与爱女的牺牲有关,送炜彩到部队老伴就不同意,部队去了前线日日担心的是炜光的生死,将军知道炜彩是在电影队,电影队一般是在后方的,谁知这丫头又逞强地要求去了前线。今晚夜访山门,显然有其不得已的苦衷。作为军人,将军不能在部下面前流泪;作为父亲,将军不能在儿子面前流泪,将军只能到他这个佛门朋友前发泄发泄心中的悲伤。 人有时是需要发泄的,尽管这人也许在世人面前表现得如同铁人那样坚强,而其实是有七情六欲的,压抑久了就变得有几分虚伪。 那天晚上,将军一点不虚伪,哭得泪人儿似的,昏天黑地,双肩耸动,涕泪双流。他只是默默在那儿打坐,手中数着念珠,心中默念着《大悲咒》,超度老友爱女的亡灵。 等将军哭够了,发泄得也差不多了,他才面无表情地开导将军。他不称为将军,也不称他为老李,而是仿佛冥冥中的佛在呼唤他的法名“智圆”。智圆你是共产主义者,是理想主义者,当年寄生佛门,是为了你心中那个神圣的抗日理想。佛所追求的彼岸世界也是大光明世界,极乐世界也是理想的世界,都是一种信仰,为信仰而活着的人是有追求的人。因此,不管是马克思主义还是佛所追求的普世主义都是为了度现世的一切苦厄,求来世或众生的和平幸福。烦恼即菩提,生死即涅槃,运用智慧,对烦恼的觉悟就是菩提,对生死的觉悟就是涅槃。所以有“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的说法,运用智慧,一切挫折、艰难困苦,都不能伤害人反而是正知正见的良师益友。从烦恼中觉悟,从生死溶解中解脱,使人的内心世界获得解放,不管是唯心还是唯物的主义在现世中都应当是相辅相成的。唯物主义承认一切现实的苦难,而唯心主义的佛学则是对现实苦难的理解和超越。这就是世界观,价值观、道德观与方法论的结合。不同人对幸福、痛苦、生死的理解是不同的。令嫒为捍卫国家尊严,抢救战友而舍生取义,在佛教上说是舍身护法也叫涅槃,虽死犹生,虽死犹荣,是大解脱已达佛陀境界,是追随我们的师父慧空去了。有什么值得哭哭啼啼的像是小媳妇呢?你是大丈夫,何必做妇人状,人死不能复生,惟承认现实,超越现实,追求心灵的解脱那才是正道。 那晚他们彻夜长谈,抵足而眠。次日将军兴致勃勃地旧地重游,参观了寺院,去了七十二烈士冢,拜谒了慧空法师灵塔。傍晚下山时,将军的心情又明朗得如同晴空了,心态仿佛又无挂无碍得如同赤子,这就是军中才子李霄,一个性情中人。后来将军为女儿、自己和已故的妻子在烈士冢买了一块墓地,这墓中葬的其实只是女儿当时的衣物,在这次建立抗日战争史料馆中提到李霄将军时,他特别吩咐了悟和尚要加上李霄将军爱女李炜彩的照片和事迹。 一声响若洪钟的“智仁大师”惊醒了回忆往事的他。他看到了,另外一位坐在李霄将军身边的老者,板寸头上冒着星星白发,清癯的面庞刻满了皱纹,花白的寿眉下闪烁着的双目炯炯有神。了悟向他介绍这是太阳湖根据地创始人原省委书记稽昌明老先生,他向稽昌明合十行礼。稽昌明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见到了高洪波局长,一头浓密的白发,一张白皙的面庞,身上始终透着儒雅的学者气息,听说这位师兄,刚刚动了膀胱癌的手术,看来气色不错。 他上了主席台,坐在了李霄和高洪波的中间。在他落座的瞬间,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这身影在主席台的第二排很鹤立j群的样子。这人是省出版印刷局副局长秦东方,秦东方双手合十向大师致注目礼,大师颔首微笑以示作答。看到这人又使他想起那本倒霉的《智仁法师传》,书就是被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查禁的。电视台还播出了秦东方亲自送回的那14万元钱的镜头。这家伙出尽风头,他却因此在僧众中留下了不好的影响,想到这事,他心中就有点隐隐作痛。这时,高洪波递给他一本名为《古寺风云》的长篇小说。高洪波告诉他这是自己新近创作出版的反映金莲山抗日僧侣大队浴血抗战的长篇小说。小说中有慧空和他们这一班师兄弟的形象,希望大师不吝赐教。 他只是笑笑道:“老兄有所不知,贫僧近年精神大不如前,恐怕不久于人世了。难得师兄有如此雅兴,将五莲山这段历史演绎成文,传之于世,贫僧一定拜读。有弟子了悟也为贫僧写了一本《智仁法师传》,可惜不曾注意,便成了非法出版物。” 高洪波道:“那书是出得不错的,印制质量、文笔都无话说,只是出版方式未曾注意,查禁了有点可惜呢。” “感谢贵局秦副局长手下留情,未曾收缴,只是叮嘱不要再卖了,送送人还是可以的。”智仁有点感叹地说。 “我们参加这次盛会的人,每人都获赠一本呢。”高洪波晃了晃手中获赠的那本《智仁法师传》笑着对智仁说。 说话间仪式主持人庄洪生秘书长宣布典礼开始了。了悟和尚报告慧空大法师铜像和抗日战争史料陈列馆筹建情况。了悟在讲话中对自己的师父,一代高僧,慧空法师的衣钵传人智仁大和尚礼赞有加,这使他因为《智仁法师传》一书被查处而感觉到的不快有所缓解,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当庄洪生宣布,请德高望重的五莲山耆宿智仁大法师宣读他的演讲稿《慧空大禅师与现代佛教的繁荣和发展》一文时,智仁对着庄秘书长摆了摆了手,他实在已经没有精力去演讲这篇洋洋万字的长文了。他知道主持人这么宣布既是出于礼节,也是某种形式的需要,因为他们也知道他得了不治之症,只是在苟延着生命而已。然而,这种形式是需要的,他们需要他,他也需要他们,几十年风风雨雨已形成了这种相互依存的关系,既有这种关系存在,表现这种关系的表面形式就是要坚持的。他心中的“他们”,应当是了悟和佛教协会的某些同修们,庄洪生只是他们的传话筒。他观庄洪生,今天的典礼主持得有气无力,此人印堂发黑,面色发青,瞳仁浑浊,发声气短,音量虚弱,似有大祸临头呢。这也是一种形式。 两个月前,也即是五莲山龙泉山庄“扫黄打非”专项行动的晚上,庄洪生儿子庄晓强落网的第二天夜间。庄氏夫妇以居士之名密访智仁。当他们大汗淋漓地叩响金莲寺山门拜访大师时,就发现这对自称皈依佛门的弟子已是乱了方寸。在大雄宝殿大师强撑着病体为他们击钟,礼拜释迦牟尼佛。在方丈室大师为他们以八字推算命相,庄秘书长的命相为“外海棠格”,其卦深深地印在脑海中:重台仰望碧云高,风卷松柏起波涛,若问平生名利遂,奈何贪欲是非招,潇潇秋雨花零落,楚岫风瑟雁阵高。待得双阳回复日,不坚牢处也坚牢。 此卦诗一出庄氏夫妇大惊失色,似乎感觉到卦中不祥的含意。急问大师此卦何解?大师缓缓颔首口称,天机不可泄露,两位居士好自为之,命中有贵人相助自能逢凶化吉,此卦并非完全凶卦,最后一句,“待得双阳回复日”系指有吉人高人如太阳相护,也即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尾句“不坚牢处也坚牢”,也即如今官场中的官官相护矣,即使有多大问题,涉及利益集团的利益,为了避免“一损俱损”的多米诺骨牌效应,保持官场表面的光洁也会有人保的,两位居士都是厅局级干部呢!这是丑话,却是真话。丑话在前,一切未定,只能实话实说,贫僧不能乱解。双阳可解为分管的两位省领导童万春和吴长昆。但也不一定,涉及到自身利益时,他们也可能避之惟恐不及了。如果利太深,免得牵连自己,也就会下死力保,这就会出现奇迹“不坚牢处也坚牢”了。 当然后一句话智仁没有说出,他说他累了,最近身体欠安,意思就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了。这对夫妇也就有点黯然神伤的样子,惶惶下山。下山前再次在功德箱捐了3万元钱。智仁知是贪来钱财,但他不便明说,也只得随缘去了。 今天他人坐在高高的主席台上却有点心游八极、神思万里的样子,想自己形神已改,不久将要离世,于是仰天暗叹。他发现今天天高气爽,万里无云,真正是高天碧云,只是秋风吹拂山壑,满山松涛在云海中发出轰鸣,像是波涛卷地而来,这庄秘书长、李书记涉足官场名利双收,算是遂了平生高官厚禄的志向,但是欲火中烧,如佛祖所言“人之贪欲,犹如风中烈火,投入薪柴愈多,愈加不能满足”。果然此夫妇贪欲太深,引火烧身,陡生是非,如今是春走秋来,繁花开始零落了。陵州当年也属楚地,楚地名山五莲山秋风起,南雁归。今天是九九重阳日,也即双阳回复之日,岁岁重阳,今又重阳,遍地黄花分外香,主席台下的一盆盆金黄色的秋菊开得正欢,恐怕今日就是庄氏夫妇的末日呢。故卦语中“不坚牢处也坚牢”实为“不监牢处亦监牢”呢。卦诗一解,大师顿悟。他看到庄氏的最后表演,主持一个极为隆重的典礼,庄氏魂不守舍,频频向赵为民递去讨好试探的微笑,赵为民神定气闲,面色祥和,还不时地和庄氏谈笑风生。庄氏只是强作笑颜,察言观色地苦笑;赵氏是爽朗自然由衷地大笑。智仁仿佛看着一只被烈火烹烧的硕鼠在做着最后垂死的挣扎。今天的典礼主持就是最言不由衷的丑恶表演,想到了这表演的残酷性,这表演就令他感到特别的恶心了。 省政协主席赵为民作了最后的致词,典礼就进入尾声了。庄洪生用沙哑的嗓音宣布:“请智仁大法师、赵为民主席下台剪彩,为慧空法师铜像揭幕。”是的应该下台了,他下台就是了悟法师的升座。赵为民主席在办完了庄氏夫妇的案件后也该下台了。于是他们两位下台干部双双牵着手,缓缓步下大红地毯铺着的台阶,在礼乐声中,向礼仪小姐捧着的大红绸结成的彩球走去,他有点瑟瑟发抖地c持着那把沉重的大剪刀,在了悟法师的帮助下,费力地剪开了红色彩球,彩球随着“咔嚓”声落在小姐捧着的银盘中。在众生的欢呼声中,他在了悟的搀扶下,缓慢向正前方的铜像走去,他身旁的赵为民在庄洪生及一帮官员的簇拥下,含笑地向铜像走去。他们左右分立,在众生的欢呼和? 第 30 部分 欲望文 第 31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3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去。他们左右分立,在众生的欢呼和彩色纸条喷出的礼炮声中,同时拉开了红色的彩绸结。大红绸缓慢地从慧空大师坐像上滑下,大师双目炯炯,直视前方,一手持禅杖,一手握拳,白髯拂动,袈裟飘飞,栩栩如生。 他仰天相望,天空突现彩虹,他仿佛看到祥云中的慧空正向他招手,一阵目眩,天旋地转,他訇然倒地,簇拥着的人群一阵忙乱。 人群中间闪出一位剪齐耳短发,装束朴素的中年妇女,身旁紧跟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女孩,她就是宫铭先的女儿宫殿女士,她吩咐大家不要忙乱,她掐人中,捏合谷,大师鼻息中方喘出一口气。她说,不要紧,大师是一时心情激动而昏厥。他被人小心地抬进了那辆林肯大轿车,横躺在轿车软靠上的大师眼角渗出了晶莹的泪滴,缓缓睁开双眼,林肯大轿车缓缓向金莲寺开去。此刻天空慢慢变得晦暗,不时飘落下细细的雨丝。 在智仁大法师伏地昏厥的那一刹那,庄洪生秘书长也神秘地在人群中消失了。 据目击者说,庄秘书长是被三名穿西服的小伙子带离乱哄哄的出事现场的。当时他正紧贴在省政协赵为民主席的身旁,俯身观看突然倒地的智仁大法师,表情十分夸张地对此事表示关注,他指挥着宫殿、宋瑞诚、李炜光等人和几个精壮的和尚正七手八脚地正欲将智仁抬离现场,却被表情凝重的赵为民主席制止,赵主席认为突发眩晕的病人,有可能是脑血栓,有可能是心脏病,病情未弄清之前,还是让人平静地躺着。赵主席让在场的宫殿处长为大师做了人工呼吸,搞一点类似中医般的按摩,掐掐人中、虎口什么的,也许有用。果然在宫殿的努力下,大师渐渐苏醒。于是有人提出立即送医院。但是大师只是摇头,用手指了指金莲峰上的金莲寺。这样庄秘书长就主动提出要去把大师的林肯大轿车开到事发现场,将大师送回寺院静养。当他急匆匆来到停车场时,三名壮汉向他走来,当时他并未在意,以为是来参加典礼的首长驾驶员,他正招呼着智仁的驾驶员开车去出事现场。他的肩头猛地被人拍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到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小伙子轻轻地对他说:“庄秘书长,请您和我们走一趟。”那神态客气而威严,使人难以拒绝,那目光坚定而从容,使他难以回避。他心头猛地一紧,一阵发慌。但很快镇静下来,瞪着眼睛问:“你们是什么人?”小伙子加重了语气:“我们是监察厅的。”这时另外两名小伙子向他靠拢,形成左右夹击之势。他四顾茫然,似乎是想找什么人。然而,他发现赵为民那瘦削的身影已慢步登上了史料陈列馆的台阶,慧空法师雕像周围的人流也向台阶上涌去,因为变天了,天上正落下星星点点的雨滴,远处滚动着声声闷雷,金莲峰顶聚集着厚厚的云层,人们正涌向陈列馆去避雨。智仁大法师的黑色林肯轿车已载着智仁迎着风雨启动。 庄洪生这才想起了省纪委、省“扫黄”办联合办的非法出版案件,这个名为“3。26”专案一启动,他就成了惊弓之鸟,加之老婆《养生精华》一案的被查处和儿子庄晓强的落入法网,他就已经作了最坏的准备,他将美元、黄金、首饰、存折等近百万的存折进行了“坚壁清野”,让赵为民们去查吧,他冷冷一笑,就跟着三个小伙子走了。他似乎猛然想起来,应当和他的驾驶员打一个招呼的,他征询似的看了办案人员一眼。他们告诉他,这事他们会妥善处理的,你还是放心去吧。他这才垂头丧气地随着他们去了那辆挂公安牌照的奥迪车,当他坐进那辆黑色奥迪车时,仿佛突然想起他还是一个比正厅级干部略高一点的秘书长,就开始发牢s:“就《走向世界的a省》那点破事,不黄不黑的,已查了多少遍,我也说了有五六次了,还没完没了的。他妈的,真烦,东方道宽那混球就是他妈的王八蛋。还要找我去说,我他妈的没什么可说的。”三个小伙子驾驶员身旁坐了一个,在他的身边一边坐了一个,他被紧紧地夹在中间,任凭他在那儿指爹骂娘的,并不理睬他,骂着骂着他自感无趣,也就只有看着小车玻璃窗外的雨景发愣。 被省纪委命名为“9。9”行动的反腐败风暴是上午十点三十分准时掀起的。就在专案组根据省委常委会的决定“双规”庄洪生时,陵州市纪委的四辆小轿车也准时出现在郊区区委办公大楼前。这幢大楼还是李慧敏在区长任上批准建造的,十二层的区委、区政府大厦,白色的大理石幕墙,挺拔的罗马柱像是美国的白宫,顶端矗立着银白色金属球形圆顶又像是美国国会大厦。区委书记李慧敏的办公室就在十二楼顶层椭圆形办公室,被李书记亲切地称为“顶极瞭望台”,站在居高临下的办公室俯瞰古陵州城,满目绿树葱郁,飞黄飘红的,一派宜人的秋色。背靠五莲山濒临烟波浩淼的太阳湖,目眺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她就有某种君临天下的感觉。她就能够升腾起一股征服一切的豪壮之气。她自称为“巾帼不让须眉”,于是她和丈夫、儿子开展了一场累积财富的竞赛。最终她和丈夫、儿子难免不从“顶级”的高度滑落,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就是贪婪攀升的滑落,从辉煌到覆灭的过程。 专案组的轿车开进了这个四周栽种着雪松、红杉的区委大院,在白宫式的办公楼前宽阔的停车场,正对大厦入口处停了两辆,另两辆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后楼。车上下来的是市纪委副书记兼监察局局长和省纪委四室华敏副主任,她已提升成了副厅级的广播电视集团纪检组长,只是尚未去履新。专供书记、区长上下的电梯在后门,他们向门卫出示了纪委的证件后说:“我们找区领导办点事。”就径直朝电梯走去。仅用半分钟,这台专用电梯就将他们直接送到了十二层,可见这个衙门为领导同志服务的水平是一流的。 区委书记李慧敏是八点三十分准时夹着小坤包进入电梯。电梯无声地将她连送十二层的区领导办公室。踏着纯羊毛的浅灰色地毯,她来到自己办公室的门前,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耀人眼眸的是宽大的办公室,左右两侧各竖着的鲜红的党旗和国旗。她戴上老花眼镜,开始草草翻阅堆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她拔出一枝小巧的派克钢笔想批阅文件,但是一股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使她根本就无心在那些请示报告上构思自己的批示,于是烦躁地将笔放了下来。自从儿子庄晓强落网后,这种感觉就一直攫住她的心头,这是某种心灵的炼狱,煎熬得她寝食难安,人也显得消瘦了许多。最可怕的是最近上班时间老是走神,有着某种坐卧不宁的感觉,她宁愿那预感中的事早早地到来。减少这种炼狱的过程,今天右眼皮老是不由自主地跳动,她想静一静心,于是她打开红木书橱的下层小心翼翼地捧出那块羊毛画毡,铺在自己宽大的办公桌上,她想借笔墨来安静一下自己的心灵。 她在桌上那九龙神龟砚中倒上了墨汁,头脑中老是盘旋着一个月前她在北京出差,在驻京办事处那幢叫陵州大酒店的高档宾馆遇到正在北京开会的出版印刷局杨敢之局长,在中午用餐时,敢之与她在一桌上共进午餐。 敢之十分神秘、仿佛很是知己地悄悄和她说着话:“李书记呀,宋仁善出事了,你那本《养生精华》他们正在查,会不会找你的麻烦?” 她心中清楚,敢之讲的他们是指秦东方、华敏他们。她先是一愣,继而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想不会吧,我只是不熟悉新闻出版法规而上了当,也是受害者呢,那钱又未进我们的腰包,《走向世界的a省》宋某人给的发行费,不是你也拿到了吗?你也是编委之一呢。”她反客为主先将了杨敢之一军。 敢之不以为然地说:“那千把块钱的几十个编委每人一份,法不治众。你那本书可是你自己摊派发行的。” 她眼一横:“摊派发行怎么了,我出发点是为了解决教育经费不足,《养生精华》发行费我捐给了金莲寺了。”她说的“我们”也即是她和她的丈夫。 话虽如此说了,她心中还是忐忑不安了一阵子。后来一切如常地上班、开会、批文件、下班,吃喝应酬波澜不惊,她也就安下了心来。直到一周前儿子被捕,她和庄洪生才真正害怕了起来,他们草草转移了资财,似乎是期待那天的到来。 当华敏他们敲门进入她办公室时,她正戴着老花镜,在泼墨挥毫,神情十分镇静。听到敲门声,她几乎是大吼一声“请进”,来人应声而入,李慧敏头都未抬,仍在纵横走笔。 她一边画,一边平静地说:“华主任,知道你们今天要来,是否等我画完这幅画再和你们走?”华敏答应了她的请求,开始打量这间宽大豪华的办公室。360度的落地长窗,使人赏心悦目,淡淡的香水味,宽大的红木雕花写字台,舒适的皮转椅,素墙上悬挂的名人字画,满壁的书橱,橱中的精美工艺品,都使这间豪华的椭圆形办公室充盈着儒雅的女性气息。书橱内满立着精装本的图书,除通常领导干部必须装点的政治类图书外,还有着不少佛教图书。在专供佛教典籍的那一格中,供着一尊鎏金观音像。这座小观音是智仁大法师在她捐了35万元购书款后赠送的。宽大的办公桌上笔墨纸砚齐全。 李慧敏心定气闲地题了款、押了章。在皮转椅中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水说:“马上我就跟你们去。”华敏俯身看了她的画,那么一枝骨朵清疏的寒梅,上题毛泽东《卜算子》词一首:疏枝立寒窗,笑在百花前,奈何笑容难为久,春天反凋残,残固不堪残,何需自寻烦,花落自有花开日,蓄芳待来年。 那是伟大领袖当年悼念东南亚一位共产党领导人的诗,被这位女士引用显得有点不伦不类的。市纪委书记望着华敏偷偷窃笑。 李慧敏对他们说:“华主任此画拜托交给我狱中的儿子庄晓强,他还年轻,希望他出狱后好好活着。我们老了,无所谓了,是我们害了他。不!确切地说是权,钱,色害了他。”李慧敏双目晶莹,言辞恳切,此刻像是一个慈祥善良的母亲。母亲的请求是难以推辞的,华敏点点头。 奥迪车带着警车风驰电掣般地去了太阳湖畔的别墅,对庄氏夫妇的豪宅依法进行了搜查。然而,专案组只查到了不计其数的好烟好酒,上百件名牌服装,成抽屉的手表,琳琅满目的工艺品金银首饰和上百幅名人字画,却未发现他们所要找的存折和现金。 华敏问了庄洪生:“你家另有住房吗?” 庄洪生不屑一顾地回答:“没有。” “庄洪生,希望你配合我们查清你的问题,你的湖滨别墅住宅我们搜查过了,但却没有一张存折,这合乎常理吗?” 是的,庄洪生也觉得这不合乎常理,别说像他和李慧敏这级的领导干部,就是普通老百姓家中也不会没有一张存折,这不现实。 华敏将专案组在宋仁善北京的天狼星公司搜到的他给宋仁善的电报中提到的9万元借款和公司账上反映的借款记录扔到了庄洪生面前。 庄洪生开始额头冒汗,他也觉得他的回答是在自欺欺人:“我真的不知道这9万元存折让我爱人放在什么地方了。” “那就让你爱人配合一下。” “好吧,我写个条子吧!” 他在条子上写道:慧敏,请配合他们,交出那9万元的存折,只有你能解救我了。 李慧敏见到庄洪生写的条子,愣了几秒钟,她想了想无奈地说:“我写一个地址和一个人名你们自己去取,唉,这是命啊!”说完她眼中流出了泪水。 她用手绢擦去眼角的泪,用笔写下了一个地址:太阳国际街区近水家园27幢1单元204室,孙小蕙。 她又写了一个条给孙小蕙:小蕙,请找出那张9万元的存折交给来人。 华敏带着专案组的同志连夜去了,五莲山麓太阳湖畔的太阳国际街区。在依山傍水的林y中找到了那幢豪华观景公寓楼,那是一幢装潢得如同宫殿般的建筑,是庄晓强,以其女友孙小蕙的名义购买的公寓。敲开门,一个美貌惊人的少妇出现在办案人员面前。出示了李慧敏的纸条,孙小蕙去卧室在壁橱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从中取出一沓存折,挑选了其中一张9万元的,交给了专案组,然而专案组将这个首饰盒中的所有存折包括银行卡、美金、港币,全部暂扣带回了专案组。后来查明这个首饰盒正是庄氏夫妇转移的巨额存款。 傍晚时分,智仁大法师渐渐清醒了过来。方丈室内了悟和尚带着寺院一帮执事人员,正围着病榻,关切着他的病情。他像已小睡了一觉似的看着众多熟悉的脸露出了一丝微笑。他轻轻地近似耳语般地对着俯身聆听的了悟大和尚道:“吾投身佛门,凡六十余载,现重病缠身,将不久于人世,吾命在五日后随老师慧空而去,而使不洁的灵魂得以解脱,此乃老衲之大幸也,不再延医诊治,吾今后也不再施用汤药。”说完,他在了悟的搀扶下强撑病体,要求净身沐浴。 沐浴后,他又上床昏昏睡去。了悟放下帐幔退出方丈室。对寺庙众执事言,大师去意已决,我等不必打扰,只是侍僧小心服侍,谨记大师临终嘱托。次日晚,大师似乎病体稍有康复,精神尚好,即更衣换鞋,被搀扶上了床对面的榻几打坐。此时,窗外瑟瑟风起,秋雨敲窗。 闻讯赶来探视的了悟和尚问,大师对身后有何吩咐。 大师平静地对了悟和尚交待后事:“朽人近年以来,精力日衰,体力日竭,今春病况急转,已病入膏肓,非针剂汤药能治,勉力维持今日,后半夜必去,我已有预感。此生已献佛门,惟佛事难以圆满,障孽难以根除,恐怕只有早去极乐,以证佛果,吾不能效弘一法师,以佛祖卧姿平静圆寂,将以坐姿,口诵佛经,随师父慧空而去,吾少小贫寒,父母早丧,系慧空上人导吾入丛林,历经霜霁雪雾,也见血雨腥风,所历事件甚多。今慧空大师坐像已成,史料馆已建,烈士陵园也已重修,吾夙愿已了,是该撒手西行了。吾一身难免有不圆满处,请诸法师为吾诵经祈求,以求平安入西方净土之中。余一生所积蓄270万钱,请延寿堂僧人封存交五莲山佛协会用作山门缴化,修缮佛堂,救灾济贫,施药治病,植树修路。余物按佛门规矩办,死后葬礼从简,不得铺张靡资,火化入龛后葬七十二烈士冢中,筑一坟茔,不建灵塔。” 吩咐完毕,大师闭目打坐,诵经不已,了悟等一班各堂执事,陪坐念佛。是夜五更,智仁法师圆寂。是时,金莲寺钟磬齐鸣,悲音四起。一代高僧智仁大法师与世长辞。死后五莲山佛教协会报经政府批准谥号智仁大禅师。 二个月后《陵州日报》报道了这样一条消息:本报讯,在昨天闭幕的省九届人大常委会第二十四次会议上,经过审议,五十六位委员以全票通过了《关于提请许可逮捕庄洪生的报告》,庄洪生被批准逮捕。庄洪生身为省九届人大代表原省政府秘书长,因涉嫌受贿案经省检察院立案侦察,现初步查明其和妻子李慧敏(另案处理)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其子庄晓强(金城房地产公司总经理)牟取开发梨庄镇幸福路、双山市湖滨路小区、五莲山风景区龙泉山庄开发权,获取暴利3000余万元。其本人先后收受临港正威印刷股份公司内部股3224万元人民币;收受天狼星文化艺术传播公司人民币20万元。收受双山市原市委书记朱寿强人民币50万元,另有150万元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检察院将对庄洪生采取强制措施。 在该报的左下角还刊载了这样一条消息:庄洪生涉嫌受贿300万元——李慧敏日前被批准逮捕。 a省陵州市检察院近日对省政府原秘书长庄洪生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一案的共犯,其妻李慧敏依法批准逮捕。现年五十六岁的李慧敏系a省双山市人,1967年与庄洪生结婚。1993年3月至2002年9月,李慧敏出任陵州市郊区区长、区委书记等职。因涉嫌受贿犯罪被立案侦查。现查明1995年至2002年李伙同其丈夫为其子庄晓强经营的金城房地产开发公司多次解决征地开发和银行贷款问题,致使庄晓强拖欠农业银行城中分行贷款8000万元,无法偿还,其还利用职务便利非法出版发行《养生精华》一书,指使区教育局向所属学校进行摊派,非法获利15万余元。2001年5月双山市原市委书记朱寿强为谋求临江市(地级市)市长一职,通过李向庄洪生行贿50万元。2002年9月案发后,侦查机关依法扣押了庄、李夫妇人民币、外币、存单、借据(债权)及金银首饰、玉器、字画等款物,共计折合人民币409万余元。除受贿所得和合法收入外,庄洪生、李慧敏二人对价值人民币150万余元的财产均不能说明合法来源。 庄氏夫妇被批准逮捕后不久,为核实庄氏夫妇的有关罪证材料,华敏和沈剑军去城中区公安局提审了庄晓强。已届而立之年的庄晓强走过层层铁门,被带进了提审室。他眯缝着双眼,看了看窗外阳光灿烂的天空,努力使自己适应眼前明亮的光线。民警除去了他的手铐,他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便又被强制锁在那张专为犯罪嫌疑人设立的坐椅。他头上原本浓密的黑发已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白发,小平头已被剃成了光头。原本红润油亮的胖脸,现在变得苍白清瘦,唇上和下巴上冒出的胡子使他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大一些。使华敏和沈剑军难以相信眼前这位形容枯槁,精神萎靡的家伙就是原来威风八面的秘书长公子。他未曾婚娶,长期包养了情妇孙小蕙,又拥有许多女人供自己y乐,他低声下气地向沈剑军乞讨香烟,沈剑军顺手递给了他一支烟,他迫不及待将烟叼在嘴上,沈剑军为他点上火,他睁着可怜巴巴的眼睛,这眼睛曾经是大而有神,如今泛着死鱼一样的光泽,双目呆滞,神色黯淡。他狠狠吸了一口烟,那烟雾全部被他贪婪地吞进了肚子里。烟雾呛得他不停地咳嗽。 咳喘稍有平息,他手倚在审讯椅的木栏上,歪着脑袋问:“我这罪会判死刑吗?”话语中带着凄惨和无奈。 沈剑军平静地告诉他,这要看法院判决,只要你配合专案组工作,有重大立功表现,是有可能从宽处理的。他听了沈剑军这句话,仿佛吃了一颗定神丸,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回答问题…… 在结束这次例行的提审之后,沈剑军、华敏和他聊起了家常。华敏问:“你是北大经济系的高材生,怎么会堕落成违法犯罪分子呢?” “除了家中的娇宠,使我忘乎所以外,还有最重要的原因是我自认为看透了这个社会,认为只要有了权就能通过寻租来搞到钱,权与钱结合才能形成势,有了权势就可自由地、放肆地游走于法律间隙为所欲为。因为主宰这个社会的仍是权力,有了权力就可以攫取更多的金钱,金钱再换取更大的权力,如此循环往复使少数人富了起来。这些人不是官员就是商人,或者兼具两者身份的国企老板。我所见到的潜在官场商界的规则虽不见诸文字、法律条文;却是以我所见所闻的父母及其朋友、同事、领导和领导的子女本身的堕落事实为依据的。我的父母及我从辉煌到毁灭是带有很大的偶然性的。因为社会并没有形成某种防止腐败,惩治腐败,防止权力被滥用的体制和机制。还是阿克顿勋爵说得好呀,绝对的权力会导致绝对的腐败;绝对的权力会败坏社会的道德。如此而已。”他长叹一声。 华敏饶有兴致地听着他的叙述。然而,他不再说下去了。他说他累了,于是不停地打着哈欠。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母亲为你画的《寒梅图》收到了吗?” “收到了。谢谢华阿姨的特殊关心。” “你有什么感想?” “那只是一个妇道人家的痴人说梦而已。我之所以有今天,是因为常常沉醉在这个平庸却野心勃勃的夫人一厢情愿的美梦中,包括我那个可怜的爸爸。这个女人太霸道。还‘蓄芳待来年呢’,我已是油干灯火尽了,你看我才三十出头,已是可怜白发生,能保住命就不错了。那张狗p画,已被我裁成了手纸,那是中国最好的一种纸,经过二十二道工序制作的红星净皮宣纸,我最近痔疮发作,这纸用起来很软和。”说完他自我解嘲般地笑了。 他被狱警带走了,看到他步履蹒跚的背影消失在重重铁门后面。沉重的铁门吞没了他那委琐的身影,华敏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十四章 升沉与衰荣 宋瑞诚再次见到宋仁善和王立成是在一年后的城中区人民法院的法庭上。宋仁善非法经营案开庭审理。 公诉人宣读完冗长的起诉书后,进行法庭调查。在进入法庭辩论阶段时,他才作为证人被传唤进了法庭。他打量一下法庭的阵势。金色的国徽下,审判台上端坐着年轻英俊的审判长,左右是两名年龄稍长的审判员,一名人民陪审员。年轻的女书记员坐在台下熟练地c作着电脑。左侧是城中区人民检察院的公诉人,两名公诉人案上堆着厚厚十几本卷宗。右侧是被告请的辩护律师。法庭正对面站立着犯罪嫌疑人宋仁善、王立成、隋大成、虞成刚。本案的重要当事人还有庄晓强、庄洪生、李慧敏、陈宏平、稽胜利因为涉及其他严重的经济和刑事犯罪没有出庭。公诉人只是出示了他们涉及本案的证言证词。 四名犯罪嫌疑人的家属,请来了最强劲的律师班子,为被告进行辩护。为宋仁善辩护的首席律师就是京城来的著名大律师。老人慈眉善目,西装笔挺,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风度翩翩,令人肃然起敬。宋瑞诚作为非法出版物《走向世界的a省》和其他侵权盗版图书的鉴定人,受命出庭作证。坐在证人席上,他打量着眼前的对手,他恍惚记得这位老者曾经在审讯“四人帮”的庭审中担任过江青的辩护律师。但他还是信心十足,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唇枪舌剑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他看到省、市电视台的摄像机就架在法庭中央,他看到了南帆那张熟悉的脸,他看到了宋仁善、王立成、虞成刚、隋大成的家属组成了庞大的旁听团,这既是一场严谨的庭审的质证,同时也是一场严肃的表演,更是一场短兵相接的战斗。他想象着法庭上唇枪舌剑的激烈场面,心情不禁有点激动。 老律师扬了扬花白的剑眉开始提问,他讲着标准的京腔,那腔调悠扬而从容:“我想请教鉴定人,《走向世界的a省》是省政府办公厅批准,且有副省长题写封面,省委副书记作序,证明是经过领导批准的出版物,且内容也是宣传贵省改革开放的,为什么将它定为非法出版物?” 宋瑞诚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他开始慷慨陈词:“根据国务院关于打击非法出版活动的通知规定,除国家批准的单位外,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出版在社会上公开发行的图书、报刊和音像出版物,违者属非法出版活动。印制的出版物为非法出版物。《走向世界的a省》并非国家批准的出版单位出版,而是由宋仁善擅自组织的编辑部编写,且系违反新闻出版管理规定的‘收费约稿’行为。省政府办公厅并非国家出版管理机构,无权对《走向世界的a省》的出版进行审批,其审批行为为越权行政行为,是无效的;其二,该画册使用的香港书号是违规的。我国和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采取的是‘一国两制’的方针,其本质区别在于政治体制的不同,意识形态体制属于政治体制,香港采取的注册登记制,我大陆地区采取的是审批制。因此,任何港版图书的进口都必须经过海关进口,否则就是偷漏关税的走私行为。根据现行出版管理规定,香港出版单位在大陆地区印制图书只能以来料加工形式,经省级新闻出版管理部门批准在指定的印刷厂印刷,成品须全部出口,不能在大陆地区销售。而宋仁善通过非法中介在香港注册的大中华出版公司在香港只是空头出版机构,在大陆是非法设立的机构。其出版行为应该定为非法出版诈骗活动,这类活动不管哪级组织批准都是无效的。其三,律师先生所提及的省委、省政府领导同志题词、作序的问题,我认为省领导也是人,并非先知先觉,全知全能的人。因此,他们不可能完全了解现行的出版管理规定,也有可能上当受骗;其四,尊敬的律师先生可能会提问,你们列举的所有法规,没有一例可称为法律的,充其量为行政性法规,有的只是部门规章,能够作为刑事案件审理的依据吗?我想回答的是,非法出版或者侵权盗版行为首先是损害公共利益的行政违法行为,根据最高人民法院颁布的《关于审理非法出版物刑事案件的司法解释》,严重的非法出版、侵权盗版行为只要非法经营或者获利额及印制数量达到标准,即可追究刑事责任,本案案值高达2000多万元,已构成犯罪,可以非法经营罪追究当事人刑事责任,行政性的法规是可以作为刑案审理时的参考依据的。” “那么再请问鉴定人,本案被告所印制的所有盗版教材教辅,大部分是通过贵省图书发行公司发到基层书店的,发行公司应当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大律师的提问仍然是那么彬彬有礼,温文尔雅,慢条斯理。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上述司法解释,法人单人发行非法出版物或者盗版图书非法经营数额,只要达到100万元也应承担刑事责任。经查,由省图书批销总公司虞成刚经手发行的盗版椰风出版社的盗版教学辅导图书为420万元,已构成刑事犯罪。虞成刚的行为是个人所为,省图批总公司并不知情,因为他承包了教学读物批销中心,他是采用‘飞过海’的手法,避开了总公司的监督和制约的个人行为。因此,虞成刚个人的销售侵权物品的犯罪行为应当追究,至于涉及到其他子公司的销售侵权物品的问题,本局已依法作出行政处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宋瑞诚仍是那么慷慨陈词,咄咄人,他认为首先在气势上要压倒大律师。 然而,期待中的戏剧性论辩并未出现,大律师只是轻轻地对法官说:“提问完毕。”这使宋瑞诚有点遗憾。 以后的岁月中,宋瑞诚再见到大律师的名字只是在网上,后来他看到了一本名为《我的理想和我的梦》的文集,就是大律师的专著,因为这书的名字太像是美国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那篇著名的演讲了,他再次在书中的作者照片上见到了大律师那张令人肃然起敬的面容:充满着睿智、正义却是那样从容不迫,温文尔雅,书的扉页上写着那么一段令他感动的题记:真正的律师,似澄澈见底的潺湲清流,如通体透明的光泽水晶,是真正的人,表里如一,道德高尚,事事处处体现人格的高尚优美。 真正的律师,实是一团火,从点燃到熄灭,持续放着光,散着热,艺品高超,孜孜不倦,爱爱仇仇,义无反顾。 真正的律师必有赤子心:纯正善良,扶弱济贫,仗义执言,疾恶如仇,绝不屈服于压力,勾串赃官,徇私舞弊,决不奔走豪门,拉拉扯扯,奴颜婢膝,决不见利忘义,礼拜赵公元帅,结缘市侩,他自始至终与人民走在一起。 ………… 开庭后,南帆遇到了宋瑞诚,提出要采访他。 宋瑞诚连连摇手说:“该案省委分管领导明确指示要低调宣传,不宜大张旗鼓,投鼠忌器,恕我不能接受采访,请南小姐理解。” “那么这鼠这器又是何指呢?”南小姐紧追不放。 “我有难言之隐。”宋瑞诚夹着皮包,匆匆离开了法庭。 宋瑞诚不可言说的苦衷是,省图书批销总公司发行椰风出版社这420万码洋的盗版书,董事长兼总经理钱无忌副局长是知道的,虞成刚曾向钱无忌汇报过。钱明确表示,一些擦边球的事可以干一些,但是省公司只能牵线搭桥算做销售额,具体业务应由虞成刚承包的教材批销中心直接与各市子公司联系。这样420万销售额的盗版教材就分流到了a省十二个市的图书批销分公司,省内每个公司分摊10多万元,如按规定处罚,应罚1200多万元。钱无忌几次找到秦东方要求从轻处罚,秦东方答应只按三分之一罚,钱无忌仍然嫌高。最终讨价还价后再次减半只罚120万元。钱无忌借口如果下达处罚决定书,则可能影响到省批销总公司参与课本发行的招投标,影响到国营发行主渠道的声誉。这样扯来扯去,这皮就扯到了省领导童副书记那儿去了。 童副书记自担任省“扫黄打非”领导小组组长以来,从未开过一次会议,听过一次汇报。那天破天荒地将秦东方、宋瑞诚召到了省委大院书记楼。在三楼会议室,空荡荡的只有童副书记一人,等着他们的到来。他们未见到其他领导小组的成员。童副书记漫不经心地坐在环形会议桌的一角,他戴着近视眼镜,瘦长的脸上毫无表情,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一只手夹着香烟,在吞云吐雾,一只手拿着签字笔在笔记本上毫无目的地乱画着,他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看到秦东方、宋瑞诚进门,童万春头都未抬,只是淡淡地说:“来了,请坐吧,谈谈‘3。26’专案的情况。” 宋瑞诚对这次召见是认真准备了的,他历数近几年来省图书批销总公司违法发行盗版图书的种种记录,同时详细地汇报了“3。26”专案的进展情况。他带情绪化地说:“省图批总公司发行420万码洋盗版书的情况,检察院坚持要用非法经营罪追究法人代表钱无忌的刑事责任。而秦东方副局长反复做工作后才将具体经办人虞成刚抛上了法庭,将发行盗版书定为个人行为。其实虞成刚并非法人,基层子公司在收到书时,曾反映这批书的质量有问题,虞成刚告诉他们,你们放心发,这事钱总是知道的。这些话原本在子公司的情况说明中都有,但是在报总公司审核时全被划掉了,而公安部门的笔录上全部真实记载了下来。因此,必须对子公司进行处罚,因为子公司账面上均有非法获利,他们是对折从宋仁善处进货的,50%的获利就是210万元,所谓处罚也就是收缴了非法获利,并未给总公司造成任何经济上的损失。但是如果不进行行政处罚,恐怕难以服众,因为还涉及到一些个体书店也要处理。民营、国营要一碗水端平,做到公平执法。” 童副书记耐着性子听完了宋瑞诚的汇报,沉思片刻像是征询秦东方的意见:“东方同志,你还有什么补充?” 秦东方说:“宋瑞诚同志已汇报得很全面,很详细了,我没什么补充,请省委领导同志指示,我们坚决照办。” 宋瑞诚清楚秦东方也有难言之隐,作为同僚他不想得罪钱无忌。他甚至还和钱无忌商定了一个“移花接木”的妙计,临时设计了一个编造出来的“省批销总公司文教分公司”来顶缸。 秦东方兴冲冲地自以为找到了一条两全其美的锦囊妙计,他去找宋瑞诚商议,却不料被宋瑞诚严词拒绝。 宋瑞诚灰着驴脸愤怒地说:“这种明目张胆的弄虚作假,闻所未闻,这就好比老子杀了人叫儿子去顶罪,这个儿子还是个私生子,堂堂国营发行主渠道这么搞成何体统?你们要这么干,我坚决上书中央,揭露这种狸猫换太子式的无耻行径。” 一句话把秦东方呛得下不了台,只好悻悻离去,将宋的原话转告给了钱无忌。钱副局长兼批销总公司总经理再次向秦副局长兼省“扫黄打非”办主任建议:“罚我们认,但是你要保证我图书批销总公司参与课本招标的权利。” 宋瑞诚再次拍案而起:“我们坚决不能作这样的承诺,这种处罚应当是依法进行的,应当是无条件的,课本招标应当是公开、公平、公正透明地依法进行,决不能搞什么私下交易。按规定发行单位违法发行盗版图书是不能参与课本招标的,这就等于使有犯罪前科被剥夺了政治权利的人,再享受政治权利一样荒谬。” 当秦东方再次原话转告钱无忌时,钱无忌发怒了,他一拍桌子对着秦东方吼道:“你们的宋瑞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到底要怎么样?” 秦东方无奈地向钱无忌苦笑说:“老钱你不是和童副书记关系好吗,请他协调协调。” 钱副局长愤愤地说:“秦东方你个小滑头,宋瑞诚是你的部下,你管不了他,你个副局长干什么吃的。你当这事是好事,我到处到领导面前去宣传?告诉你!这是丑闻,丑闻就只能低调处理。” 秦东方反唇相讥道:“这宋瑞诚当年是你输出的人才,他曾是你的部下,你也未能管住他,把这祸水向我这儿引,你们是舒服了,我他妈的倒了霉,你尝到了以邻为壑的苦头了吧?”这一说钱无忌倒也无话可说了,于是这球就被踢到了童副书记这儿了。 坐在会议桌一角的童副书记吸了一口烟沉吟片刻,仿佛是自言自语,仿佛是下达指示:“老秦啊!你们‘扫黄打非’办干得不错,‘3。26’专案查得那么彻底,连自己人也搭了进去,你们坚持原则,大义灭亲,表现了很高的觉悟和党性原则,一定要表彰,一定要表彰。尤其是你这位部下,叫什么来着?宋瑞什么诚的,很有正义感嘛!” 他笑着看了一眼宋瑞诚接着说:“你们的处理方案我基本同意,款是一定要罚的,120万元不能再少了,要显示法律的严肃性,至于课本招标嘛!是你们出版印刷局召集的,从大局出发考虑到图书批销总公司是发行主渠道,课本又是其生存发展的主要依靠,马上要改制,不要因此而引发不稳定因素,我想两者还是不要联系在一起考虑的好,对国营主渠道还是要扶植嘛?第二,这宣传上一定要低调,‘扫黄打非’是双刃剑,我省刚刚查了一个香港出版的《走向世界的a省》牵出了省政府秘书长庄洪生的腐败案,又来一个国营主渠道发盗版书,这是丑闻,不是什么好事,坏事又何必要让他传播面这么广呢!” 秦东方紧跟着记录童副书记的指示,他是组织纪律性很强的同志。自从童副书记破格召见之后,秦副局长就再也不敢接受记者采访了。 鉴于同样的原因,今天庭审后,宋瑞诚婉言谢绝了南帆的采访要求。他牢记了童副书记的“双刃剑”理论,生怕一刀砍下去不留神又砍断了那根筋,而这筋又是和领导的脉连在一起的,这就不仅仅是给国营主渠道的脸上抹黑的问题,而是给领导的业绩抹了黑。尽管黑斑原本就是在脸上客观存在的,也要像是川剧变脸那样将之变红变成金的,使人看上去红光满面,金光灿灿。 一个月后,一审判决下达,宋仁善以非法经营罪判处有期八年,以侵犯著作权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合并执行有期徒刑十四年。王立成以非法经营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虞成刚以侵犯著作权罪判处有期徒刑6年。主要骨干隋大成缺少犯罪的主观故意,加之认罪态度较好,以非法经营罪判得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二年,当庭开释。 当地的报纸上仅仅是刊登了一条十分简短的消息。中央电视台《法治在线》栏目专门做了一档节目,披露? 第 31 部分 欲望文 第 32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3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br / 当地的报纸上仅仅是刊登了一条十分简短的消息。中央电视台《法治在线》栏目专门做了一档节目,披露了全部案情。那是在出版印刷局碰了钉子后,在政法部门的配合下完成的。节目播出后秦东方像祥林嫂那样逢人便解释中央电视台的材料,不是省“扫黄打非”办提供的,而是公检法的同志提供的。宋瑞诚对这种喋喋不休的解释在内心中很不以为然。 宋仁善被判刑两个月后,a省纪委的华敏和公安厅文保处处长沈剑军,组织了由省高级法院执行庭庭长带的人员前去北京执行方庄刘家胡同那幢神秘的小楼。隋大成、方晶等人动员了宋氏兄妹、王氏亲属等十余人抗拒执行,拒不搬出小楼。 沈剑军身穿崭新的警服,亲自驾驶着a省驻北京办事处那辆挂公安牌照的奔驰大轿车,会同北京市公安局、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法院的法警,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小院。 隋大成笑嘻嘻地迎了出来。隋大成说:“乖乖沈处长,你今天开着六缸大奔驰来执行房产,很威风,这车恐怕不是你这级干部能坐的,据我所知,像你这样的处长最多乘桑塔纳车。” 沈剑军昂扬着头,朗声说道:“大甩子你说得不错,这是我省公安厅厅长的专车,厅长临走时吩咐,不执行回宋仁善非法占有的房产,你就不要回来见我,遂把自己的车交给我驾驶,千里迢迢开到北京。你看我们下了多大决心,难道你们还想抗拒执行吗?” “不敢,不敢,这幢小楼我动员他们搬出去,只是宋、王二人的私人房产是否请你手下弟兄留情,给他们的家属留下一块栖身之地嘛。”隋大成讨价还价。 沈剑军不置可否。 这时北京市公安局的同志开始逐个检查屋内人员的身份证。无合法留京证件,又不肯离开小楼者,一律作为盲流收容、审查。于是小楼里的人吵吵闹闹,哭哭啼啼而又恋恋不舍地告别了他们盘踞多年赖以作为非法出版基地的小洋楼。整个执行过程不到一个小时顺利结束。 秦东方领导的“3。26”专案大功告成,全体办案人员受到全国“扫黄打非”领导小组的表彰,龚红旗、宋瑞诚获全国“扫黄打非”先进个人称号,华敏、沈剑军被省纪委记三等功。然而,正在全体同志沉浸在这喜获荣誉的兴奋中时,也就有如登上巅峰的运动员开始踏上下坡的路程。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好戏应当收场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生有盛宴排场的热烈,必然会有曲终人散时的冷清。省出版印刷局面临局和集团公司政企分离,定员定编之时,作为临时机构的局稽查队因没有编制被撤销了,省“扫黄打非”办被评为“扫黄打非”先进集体的同时,突然由原行政编制被编办批为事业编制,其执法职能被调整归了其他处室,只剩下空头的协调功能。这一系列的突然变更,当然渗透着杨敢之局长与干部处长宫殿长期策划,处心积虑,削弱“扫黄打非”办的心机。个中蛛丝马迹,秦东方看得十分透彻,只是不说罢了。而机关从局长到处、科级干部都在面临一个何去何从留局还是去集团的抉择,各人都在暗中活动着。沈剑军所在的公安厅文化保卫处被裁撤,人员被分流,他以正处之身去了陵州市郊区公安分局担任副局长。华敏正式去了新组建的广电集团担任副厅级纪检组组长。在这些乱哄哄的分化组合之中,秦东方一方面在悄悄地向局长位置靠拢,却也始终记挂着一件事,也就是本案举报人王成新的命运。他把宋瑞诚召到自己办公室。 “马上局和集团要政企分离了,咱们‘3。26’专案经费还有结余吗?”秦东方做事一向认真仔细,他心中对专案经费每一笔去向都清清楚楚,但他还是要问宋瑞诚。 “还有不到8万。”宋瑞诚实话实说。 “你查一查中宣部、政法委、全国‘扫黄’工作领导小组、公安部、文化部、广电部、国家工商总局七部委是不是有个《关于实施‘扫黄打非’举报奖励制度的通知》。”这个文件他看过,但仍然要叫宋瑞诚查一查。 “是有这个制度!”宋瑞诚答复得很肯定。 “那么‘3。26’案的举报人王成新是不是应当奖励一下?”他知道奖励完全有依据,仍要以商量的口气向部下征求意见。 “应当的。”宋瑞诚再次肯定地回答。 “他是一个残疾人,身体又有病,生活上很困难,我看这8万元,你办一个手续我批一批,拿出4万元奖励王成新,另余4万元,好好请请专案组和稽查队的同志;大家吃一个散伙饭,或者你们再把涉及海南的线索去查一查,椰风社那个小丫头不是邀请你们去玩玩的吗?回来我给你签报。就在专案费中报。大家在一起工作一场也不容易,那钱不用完了,也会给人家全部弄去了。” 宋瑞诚明白,秦东方说的那个“人家”是什么人,就是杨敢之,因为杨敢之铁了心要去集团的。于是答:“好,就按你的指示办。” 当晚,秦东方、宋瑞诚、龚红旗分乘两辆帕萨特轿车去了海珠路的大纱帽巷,他们是去寻找王成新,兑现举报奖金的。 小车穿过喧闹的海珠路夜市。海珠路一派灯火通明的繁华景象,街上游人络绎不绝,阑珊的灯火点缀着一个个小百货摊位,中间夹杂着叫卖盗版光盘的游商。坐在轿车中的秦东方已是见怪不怪了,他知道这支贩卖盗版光盘的庞大队伍中有不少是下岗工人和农村流入城市的打工仔,真正幕后的货源组织者是很难查到的,于是干脆闭上了眼睛。小车顺着人流如潮的大街拐进了黑黝黝的深街小巷,那是大纱帽巷。巷道狭窄,车子已开不进去了,他们一行三人只好下车步行。前方可看到一片被拆毁民房的废墟,高低起落的残墙断垣,成片的瓦砾堆中,偶尔会直立着一幢未能拆尽的楼房。这条历经数百年风雨的老街将要整体改建成一座长数百米、十多层高的电子商厦。11—3,那个纵深几进的大杂院,已拆得七零八落。秦东方、宋瑞诚、龚红旗正是在这个秋风瑟瑟的晚秋季节,踏着皎洁月色笼罩下的废墟走进了这条幽深的小巷,寻找那个叫王成新的举报人。 眼前是空旷的拆迁工地,工地上堆满着破旧的门窗、木料,一堆堆的旧砖破瓦被码放在场院中,断墙残垣满目皆是,空地上几座孤零零的旧屋,像是夜的眼,眨着惨淡的光。这儿已经停水停电了。在一座临时搭建的工棚中,几个民工模样的人正在临时拉来的电灯下打牌。西装革履的秦东方在身着名牌夹克衫的宋瑞诚、龚红旗的陪同下向工棚的灯光闪烁处走去,打牌的民工像是打量天外来客那样打量着这几位衣着光鲜的客人,那眼神充满着疑惑。 “这儿住着的一位叫王成新的人,他搬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 “就是那个戴眼镜的瘸子!”龚红旗补充道。 “噢!你们问那个瘸子呀,他死了!” “什么?他死了!”宋瑞诚大吃一惊。 “他家中还有人吗?”秦东方问道。 “原来有一个老婆,还有过一个儿子,后来听说跟着大款跑了,现在还有一个老乃乃在家,可怜呀!” “老人家现在住在哪儿?”秦东方细声细气地问。 “在前方不到二十米,你们可以看到一爿半拉子房,亮着灯的便是。” 秦东方一行踏着遍地的瓦砾,按民工指引的方向看到了黑暗中兀立着的半爿小屋,门窗上烛光摇曳,周围的老屋全部拆尽了,只剩下一堵断墙,白墙上写着个大大的“拆”字。秦东方敲开了门,一个目光呆滞的老人,正在收拾着仅有的几床破棉花絮和几件生活日用品。可以看见屋中仅有一张床,一张方桌,几张旧椅子,一台黑白电视机,较值钱就是电脑桌上的电脑,电脑桌上放着王成新的遗像,那张遗像中的王成新戴着学士帽,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熠熠生辉,嘴角挂着微笑,憧憬着希望。如今照片中的这个人已成了一堆骨灰静静地躺在电脑旁的小木匣中。 “老人家,我们来看你来了!” “我一个孤老太婆有什么好看的!”老太太头发花白,仍在忙自己的事情,似乎对这些衣着光鲜的客人毫无兴趣。 “你们不用再来做工作了,我明天就搬,到女儿家去住,这儿又停电又停水,哪能住人呢?”她把秦东方等人当成拆迁办的了。 “老人家,这是省出版印刷局的秦局长,和你家成新是校友,这是省‘扫黄打非’办的宋主任,他们是来给成新送奖金的。”龚红旗介绍道。 “成新他死了,他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死了好。”老人用衣角擦了擦眼角的泪。 “这孩子,可怜呀,打小就死了父母,是我拉扯大的,他从小就聪明,他成绩好,我一直拉扯着他到大学呀!谁知那个病呀,就是治不了了。老天咋就不长眼呢,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死了,他下岗后,还挣钱养活我呀!现在他走了,我也没有家了,我也要走了,二十八年呀,我们相依为命呀!”老人老泪纵横不能自已。 老人的一席话说得秦东方、宋瑞诚、龚红旗一阵心酸,眼泪差点落了下来。 龚红旗说:“老人家你身体看上去蛮硬朗,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呀!” “我今年七十四岁了,成新死之前交待,他有个四岁的儿子跟着方晶走了,那是王家骨血呀,一定要找到,也算对得起父母的养育之恩了。可父母生了他,从来没有教育过他,他是和我过的。” “老人家,你家成新是好孩子,他举报了坏人,我们按规定给他发奖金,秦局长就是送奖金来的。”宋瑞诚大声对着老太太的耳朵说。 秦东方此刻满怀辛酸,他沉默着,仿佛记起了一个月前钱无忌带他去过的那个神秘的富豪俱乐部,那里有成群的美女等着陵州这些顶尖级的富豪们享用。那美女中有一个叫阿静的女人,但是她绝不承认自己叫“方晶”,她说她姓“王”,他在沉思。 老太太似乎听明白了:“你们说的坏人就是东方老板那伙人,是呀,是他们拐走了方晶,带走了孩子呀,是坏人哪,坏人哪。” “坏人都被判了刑。” “好,好,感谢政府。” 秦东方示意宋瑞诚,宋瑞诚递上一个纸包说:“老人家这是4万元钱,是举报奖励金。” “有这么多?这不老屋拆迁,政府给了20万,成新治病丧事用了不少,加上这4万,还勉强可以过一阵子了,没有这钱成新他姑就不会收留我了。谢谢政府了,我明天就搬,你看这不,我东西全部收拾好了。明天女儿、女婿会来接我的,我可不愿当钉子户呀!” “老宋,明天你们稽查队是不是派几个人,派辆车来帮老人家搬搬家。”秦东方对宋瑞诚说。 龚红旗接口说:“这事秦局长你就别c心了,明天我派几个弟兄,带一辆依维柯足够了。”他又转头对老太大声说,“老人家你放心,明天我派人派车帮你搬家。” 老太太听明白了,她“扑通”一下竟跪了下来:“我是遇到贵人相助了,感谢政府,感谢共产党,你们都是好人哪。” 龚红旗搀扶起了老太太。秦东方眼睛一热,泪水止不住流了出来,他跨出了这爿肮脏紊乱的小屋,任秋风吹拂着他滚烫的脸颊,任热泪滚滚而下,他想起了自己年迈的父亲、母亲。他想起自己也是一个工人的儿子,老百姓其实是很容易满足的。 秦东方心情复杂地离开了王成新家。 晚上,他躺在家中的席梦思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我失眠了。身边的华敏均匀地打着小呼噜。这个女人自从提了副厅脾气变得大了,打扮也摩登了,应酬也多了,人也比过去发福了许多,过去她睡觉总是脱得只剩三点,小鸟依人似的依偎在我的怀里,让我尽情地感受着女人柔嫩滑腻的肌肤给我带来舒适的快感。现在也学会学着贵妇人穿着绸睡衣,经常背对着我去睡觉。看来女人是不能当大官的,一当了大官就失去了温柔的天性,变得霸道了。自从儿子去了新加坡留学后,家中就剩老两口,她也无了牵挂,晚上她也就坐着那辆崭新的别克君威放开去应酬了。她是看不起我呀,说我这个省政府办公厅下来的副厅干了七八年就是上不去了,还他妈的什么男人。我不是男人吗?我当然要当一回男人给她看看。看人家钱无忌那男人当得多潇洒。那种潇洒是用金钱累积起来的精、神、气,在当今这个走向市场经济的社会,仅有行政头衔是不行的,那象征着严格的党纪、政纪约束,微薄的薪金,不足以维护政府官员体面的生活,战战兢兢弄点灰色收入,又怕纪委来查,想着升正厅,又怕民意测验过不了。而行政和企业双重的身份,活着就潇洒得多。我和钱无忌虽然同是副局长,他兼着批销集团公司董事长,我兼着“扫黄打非”办主任,收入却是几何等级的差别。同一个级别的官员,收入都有如此大的差距。难怪局和集团分家,那么多人要向集团钻,个中原因不言自明呢。 在处分省书刊批销集团贩卖盗版书的前夜,钱无忌请我吃过一餐饭,潜意识中是希望在处理批销中心发行盗版图书中放集团公司一马。那餐饭上了河豚鱼、五粮y酒,可见档次之高,这是鸿门宴。这种高档次的宴请,没有请宋瑞诚参加。据说官场有不成文的规矩,官员交往的层次是按官位大小而分成若干不同的圈子的。凡称“圈子”者,一般人难以进入,篱笆扎得很紧,总是有些难与外人道的秘密事儿,也有称为秘书帮、厅局级帮,经理帮的,或以同学划分就是同年,以区域划分就是乡党了。所以厅局级干部只和厅局级的干部交际,彼此说些低级的笑话,传一些官场秘闻,那才更像哥们儿。这话当然是心直口快的副厅级老婆点穿的,比如旁边打着呼噜的这位副厅级纪检组长,目前就淘汰了曾经是朋友的处级干部沈剑军和宋瑞诚等人,圈子已提升到专和省委、省政府的秘书长,办公厅主任一级的干部在一起推杯交盏地应酬,ok欢唱,常常喝得酒气冲天的,回来倒头便睡。醒来说些官场秘闻,我还c不上嘴,一说错话,她就会纠正我,说是某某副秘书长是参加常委会的,如何如何说,你哪里知道这些上层的消息呢。那口气高贵得像是和一个奴仆在说话。我还是离开权力中心早了一点,离开辇毂之下外放道府州衙,就成了粗俗风尘之吏了,要爬到开圻封疆谈何容易呢!当年在省政府办公厅就是耐不住贫寒,来到这个政企不分的出版印刷局,想多弄点钱,结果长期像饿狗一样在杨敢之的圈子外打转。我这个副局长的实际地位,不要说与钱无忌相比,连他妈的办公室主任彭正国、干部处长宫殿都不如,想想寒心呢。 那天我和钱无忌的吃喝也就两个人,钱似乎很忧郁,说到和老婆的关系,尤其是性生活连说几句“极不和谐,极不和谐!”这使我想到和华敏的性生活难道就和谐了吗?自从她提了副厅级那脾气就吓得我不能勃起,我就阳痿了,就不太敢想象什么性生活了。但这些我不能和钱无忌这个粗坯说,这家伙只是个官场混混而已。 “秦局长你真傻,人这种时候还不为自己多考虑多考虑。”他一面向我面前的高脚酒杯中倒五粮y一面说,仿佛把我当傻蛋。我想他今晚带我走进这个全市最富丽堂皇的酒店,踏着亮如镜面的葡萄牙进口暖色大理石地面,进入四周装嵌黑色大理石的电梯间,无声的高速电梯仅用一分钟就把我们带到四十五层的高处。指着这个坐落在五星级宾馆顶层的富豪俱乐部,钱无忌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这就是传说中的“精英俱乐部”,俱乐部是富豪们隐秘的销金窟,如今富豪们全成了精英了,而开创历史、推动历史前进的人民大众呢,是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华敏说是“愚氓”我不赞同,但也不和她争,这女人最近喜怒无常,没提拔前大骂赵为民,提拔后还是大骂,说是早在五年前就该提拔,否则老娘现在应该是正厅了。她说这次提拔还是稽昌明前辈打了招呼,因为在稽胜利判死刑的问题上她说了话,才改判了无期。稽胜利这王八羔子是该死的,贪污受贿还qg致死人命,这种恶g不死不足以平民愤,然而二审硬是改判了,据说就是华敏打了招呼的,当然老岳母早年在省委当过机要员,原本与老稽书记就熟。通过这层关系她搭上了稽昌明,原来这官也是交易来的。 钱无忌潇洒地从西服口袋中掏出那张金色的卡片挥了挥,一位身材苗条,穿着锦缎旗袍的礼仪小姐将我们带入预定的包间。包间内俄罗斯枝形吊灯上吊着无数天然水晶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璀璨的光芒,拉开落地长窗的窗帘可以俯视太阳湖上恍如梦境般的夜景,波光粼粼,水色潋滟,美不胜收……圆形的小型餐桌,浅色真皮的软靠沙发,银质的碗筷刀叉,中西式餐具各一,日本进口的细瓷餐具,一切都显示着无与伦比的身份和地位。四周放置着热带植物,孔雀石底座的台灯,灯光漫漶,撒下一圈富贵的温馨。钱无忌一边和服务小姐商榷着菜谱,一边手中晃着那张金卡。后来他告诉我说,这卡是财富和地位的象征,个人入会需人民币10万元,公司会籍125万元,此外每月还要交纳1350元月费,会员总共才只有二三百人,那绝对是古城陵州的精英。他这卡是单位会籍。他说要为我办一张10万元的个人会籍卡,还说杨敢之局长那张金卡也是他办的,这样你我就可以和华副厅定期在这儿消费了。我坚决谢绝了他的好意。因为我知道为了这张10万元的金卡,我将失去什么?那是人格。在这间洋溢着现代豪华气息的宽大房间内,赏心悦目的落地长窗,安静的咖啡香气,都将都市的喧嚣不动声色地阻隔在外面,换得一片宁静安定的空间,这只是金钱营造的另一种幻觉,这幻觉使人想入非非,让人恍如置身于世外桃源之中,吃饱了喝足了,他剔着牙问我是去洗澡呢?还是唱卡拉ok?洗澡这儿有一流的温泉桑拿和一流的按摩小姐,训练有素的手法绝不亚于早先被宫殿儿子j杀的陈梦桃呢!唱卡拉ok这儿有一流的音响和一流的三陪小姐,陪唱、陪跳,还陪……还陪什么他不说,我也知道那就陪睡。我不喜欢桑拿、洗澡,我说唱唱卡拉ok吧。他看着我笑了。于是我们打着酒嗝去了卡拉ok包间。 西班牙透光云石灯照s下的走道灯光迷离,两边都是玻璃喷黑色加金箔的幕墙,沿着黑色金星大理石如镜的地面,我和钱无忌晕晕乎乎地在一位丽人的导引下走进了一个神秘的套间。房间外间是米色的落地窗帘,米色的美人靠长沙发,背投平面直角彩色电视机,电脑点歌器,房顶上的s灯投下朦胧如梦幻般的光。两张长沙发之间柚木小几上摆着的琉璃灯罩着白纱灯罩,灯光映照下是鲜艳的果盘和各类小吃。正对电视机,沙发后的红色柚木拼嵌的幕墙中间的玻璃橱窗中,横卧着一只台湾正宗琉璃手工制作琉璃五彩斑斓虎,在s灯照耀下,通体透明,张牙舞爪。整个房间在灯光照耀下呈现着某种金黄色的富丽。那个柚木幕墙后面是装潢高雅、暧昧的豪华小舞厅,舞厅的顶端仅一小s灯照着黑色大理石的地面。舞厅旁就是卧房。卧室内席梦思双人床,墙上的西方l女油画,都使人发生某种y亵的联想,卧室内有冲淋房和盥洗间。钱无忌仿佛主人一样带我先到这个神秘的房间四处游走了一圈,然后将自己肥胖臃肿的身躯往美人靠上一靠,先是点了一大堆的爆米花,啤酒。然后对着那个徐娘半老的丽人喊:“妈咪,找两个小姐来。”丽人脸上堆着笑,说好。她用血红的樱桃小口对着对讲机讲了几句话。一群身材高挑身着白纱裙、晚礼服,露着肩、光着臂的小姑娘挺着胸脯从灯光下款款而至。不是找两个小姐吗?怎么来了这么多?我当时就惊呆了,钱无忌让我先挑,我眼睛却看花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结果钱无忌以为我不满意,又吼叫道,再上一批。于是又一批身着黑色晚礼服的小姐在灯光下款款而至。我觉得我们太像是在挑一匹小马驹,像是两个牲口贩子,这场面太尴尬。我那啤酒瓶底般的眼镜前晃动着全像是白色与黑色的幽灵,我觉得幽灵们长得都很漂亮。我想这大约就是人们常说的挑花了眼吧!我胡乱地指着一个长相清纯,脸上未化浓妆的姑娘,说:“就她了”。姑娘像燕子一样轻盈盈、笑嘻嘻地扑进我的怀抱,一股淡雅的馨香,透进我敏感的鼻腔,这馨香是日本香妃水和成熟女人r体芳香的混合。我心口狂跳,感觉到似乎心脏病快发作了,她却一p股坐在我的膝上,我下意识地推了她一把,其实我只是半推半就的意思,她很敏感地像是乖乖女似的坐在我的身旁,只是一只玉臂缠住了我的手臂,故作亲昵状。 钱无忌指着我对小姐说:“这位秦老板,你一定要侍候好。”乖乖女点了点头。钱无忌点了一名身材高大,胸脯高耸的性感女人。看样子他和那女人很熟,那女人一进门就扑进了他的怀中,他一把搂住了她的蜂腰,她就用她丰满的半l胸脯向钱无忌的脸上蹭,一边嗲兮兮地说:“钱老板,最近忙什么呢,久未来看人家了,人家想死你了。”钱无忌用手抚摩着她高耸的r胸,一边说:“我能忙什么呢,生意上的事。”他用嘴咬开啤酒瓶盖递给女人一瓶,自己重又开了一瓶,两人就干开了,他和女人嘻嘻哈哈中就干掉了半瓶啤酒,看着他们的亲昵状,我也禁不住心中有点蠢蠢欲动,于是干脆用手扶住小燕子那l露的窄肩,这时电视机屏幕上开始出现卡拉ok的音乐声,那是日本的《拉网小调》。钱无忌直着嗓子唱了起来,钱无忌早年在样板剧团当过演员,音感极好,嗓音也好,唱得如行云流水一般。 于是小燕子就提议去跳舞,我们相拥着去了小舞池,小舞池只有一线s灯打在我们身上,小燕子双手搂住我的脖子,胸脯紧贴在我的身上,我两只手紧紧抱住她那r滚滚的臀部,我们就这样紧紧贴着在黑暗中晃了几秒钟,而我心中那种蠢蠢欲动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久无感觉的那玩意儿竟然硬了起来,我觉得很不妙,于是推开了紧贴在我身上小燕子,她似有感觉:“秦老板,你是不是对我不满意?”我赶紧解释:“不是,不是,你年轻漂亮,主要是我老了,不习惯。”于是我和她换了一种等距离的交际舞的姿势,我们翩翩起舞,抓住她的小手,扶着她的后背,能明显感觉薄薄吊带衫里面藏着的胸罩,我浑身洋溢着某种青春的激情,我们跳完了一曲。我们去了歌厅,钱无忌为我点了一曲抒情的《草原之夜》,我的情绪调动起来了,我开始演唱。乘我唱歌之际,他和那姑娘去了舞池,可以想象他们一定在跳那种贴得很近很近的贴面舞,女人双手吊着他的胖颈脖,他双手卡住女人的小蛮腰,使我想起去年一度在机关流传的钱无忌在山东嫖娼的流言。那流言言之凿凿,颇有其事,是说钱无忌去山东青岛公干期间,突然联系不上了,钱总经理的无故失踪,使人产生了许多的联想,他因为嫖娼被公安查扣了,十五个小时之后,他主动打电话回机关说他在青岛。证明他根本没有被抓,那完全是流言。当他缠着杨敢之,要求敢之在全系统大会上,为他澄清事实,杨敢之当时不屑地说,说钱无忌不嫖娼那才是不正常,钱无忌嫖娼再正常不过,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不知出于什么潜意识,我细心地向钱的几个副手查询过钱无忌是否嫖娼的问题,他们笑而不答,我再追问,他们笑着说,那是秃子头上明摆着的事,他后来是山东的接待方用5000元保了出来的。 一曲唱完,小燕子鼓掌叫好,钱无忌和那女人还未出来,舞池内“窸窸窣窣”的动静蛮大,不时传来女人“格、格、格”的浪笑声。小燕子挑起一片西瓜送到我嘴边,然后自己款款站起来说,秦大哥,我唱一首《知心爱人》献给你,我做欣喜状,鼓起掌。她唱完了一曲,钱无忌和那女人还未出来。我和她又合唱了一曲《祈祷》,钱无忌还未出来。这钱无忌带着个妖冶的女人干什么去了呢?我头脑一直有个疑问,“能干什么呢,干男女之间该干的事,”燕子嘻嘻笑着说。“你年纪不大,知道得不少。”“你看我多大年龄?”“我看你最多二十岁。”“嗯,才不呢,我已二十八岁了。”“看不出来,真的!你是哪里人?”“陵州乡下。”“家中还有人吗?”“父母都在。”“他们多大年龄?”“五十岁不到,四十八吧。”“那还没我大呢。”在昏黄的灯光下她温柔地依在我怀中,我一只手摩娑着她白皙光洁的肩头,感受女性肌肤的滑腻,一只手托着她的小手感觉着那份绵软和温馨。我的手慢慢向下滑拍着她结实的臀部,我很想摸摸她结实的茹房,但理智清醒地告诉我这恐怕不行。于是我们有一搭,无一搭地继续地聊着。我说,“你爸爸、妈妈还没有我大呢。”“你今年多大?”“我五十二岁了。”“看不出来,你头发好黑噢!”“那是戴着头套。”她调皮地掀开我的假发,看着我的秃顶,体谅地说,“你面相看上去比我爸爸妈妈年轻多了。”“你父母是干什么的?”“还能干什么,种地呗。”“家中还有人吗?”“还有一个妹妹,正在上海上大学。”“寄钱给他们吗?”“每个月寄500元钱给妹妹。”“你这么大年纪,应该有个家。”“我十六岁就出来闯荡,曾经有个家后来离了。”“有孩子吗?”“一个四岁的儿子我带着,我惟一的希望就是帮助妹妹把大学读完,把儿子抚养大。像我们这样的人,有谁能看得起,正经人家看不起我,不正经的男人我也不想嫁。就这么耗着?对!就这么耗着!秦局长你是个好人。”她毛茸茸的头发在我的颈脖处晃来晃去,搞得我痒痒的,我心中一“咯噔”,她怎么称呼我是“秦局长”呢。“你认识我?”“我们萍水相逢,一面之缘而已,我不认识你!”她回答得很肯定,暗淡的光线,我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好像是在哪儿见过,只不过多了点脂粉,增加了点白皙。“你姓方?”“不!我姓王,叫王静?”“不,不,不,你叫方晶。”“秦老板,你看错人啦。来!我再唱一首深沉一点的献给你:《痴痴的等》”: 不知道是早晨,不知道是黄昏,看不到天上的星,见不到街边的灯。 黑漆漆yy沉沉,你让我在这儿痴痴地等,想的是你的爱,想的是你的吻,流不尽相思的泪,诉不完离别的恨,梦悠悠昏沉沉,你让我痴痴地等。 ………… 涔涔热泪流过她的脸颊,一道泪痕在那张白皙的粉脸上,像是脸上一道深深的伤痕。在灯光照耀下闪烁得亮晶晶,十分明显。我脑海中出现了方晶那穿着白色廉价真丝裙的倩影,这如泣如诉的歌声像是办公楼道那女人的哭声…… 响起一阵掌声,一个粗犷的男人大声叫“好”。钱无忌终于出现了,他身后闪出白色的幽灵,这女子鬓发散乱,一边梳着头,一边用手将自己赤ll肩上的透明胸罩的吊带扶正。钱无忌再次提醒:喂,小姑娘,你要把我们秦老板侍候好!我笑着说我们今晚玩得很好。我抬了抬手腕上的表对钱无忌说,老钱不早了,我们回吧!才十一点半,再玩玩。我已经了无心情。 这个自称王静的女子仍然抚着我的手臂。我说不玩了,不玩了,谢谢你老钱,谢谢你小王,你伴随我度过一个美好的周末。 她突然抱着我的腰,紧贴着我的身体,踮起脚尖非常深情地吻着我脸颊,她轻轻地对我耳语般地说:“秦局长,忘了我吧,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你是一个好人。” 我几乎一字一顿地说:“不!我不是好人!望你自珍保重。”我和她紧紧地握了一下手,毅然地走出了包间。 我知道身后的钱无忌将掏出皮夹潇洒地数出百元大钞留给她们充做今晚的卖春小费。 我的心充满着惆怅,感到一阵心灵的颤痛…… 今晚,看来要失眠了,头枕着松软的枕头,脑海中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被拆迁的民宅,断壁残垣;一会儿是豪华奢侈的精英俱乐部;一会儿是白发飘拂,满脸沧桑的老乃乃,一会儿是红润肥胖的钱无忌……这些镜头交替出现,一幕接着一幕。窗外月华如水,床上华敏的“呼噜”声不断,搅得心神不宁,我还是去吃几片安眠药吧!我跳下了床……尾声寻访隐居者刘鹏的去职非常地突然,他是在出版印刷局稽查队被宣布撤销,人员得分流之际,向局干部处递上了辞职报告。干部处长宫殿找他诚恳地谈了一次话,劝他不要草率做出决定,马上留局机关的干部就要转成公务员了,毕竟旱涝保收,比下岗工人强。他似乎去意已决,坚决不再更改自己的决定了。局里只能做退职处理,他领了7万元人民币的退职金,就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待到秦东方、宋瑞诚想到要给刘鹏同志饯行时,他已不知了去向。局里分的那套七十平方米的福利房,他卖了20多万元。据邻居说,卖房那晚,他整宿未睡,房内烟雾弥漫,酒气冲天。第二天他和段玉芳在锦j阁茶社碰头,他将20万元钱交给了她。然后,这对离了婚的夫妇一起去机场送自己的女儿刘薇赴澳大利亚留学。这20万元钱就是刘鹏资助女儿留学的费用。 段玉芳和朱伯仁分手后,朱伯仁经过几年折腾,自认不是经商办出版社的料,又回到了书斋,去研究他的性学去了。她经人介绍和陵州大学的著名伦理学教授结了婚。坊间传说段玉芳是在参加一次学术会议时主动贴上了教授,充当了第三者,教授休弃了农村的结发妻子与她结的婚,她以现代女性的魅力征服了教授。在教授的周旋下她去陵州大学信息传媒系出任出版编辑学的讲师,算是有了一个不错的归宿。好在比段玉芳大了一轮的教授爱屋及乌,视刘薇若己出,在上大学、出国上出力不小,这点倒是没有让刘鹏c过心。只是从此刘薇便在世界上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名叫段新月的女孩。段新月在通过雅思考试后,去了澳洲墨尔本大学。离国之前,她给爸爸打了个电话,报告了行程,并支支吾吾地说到似乎还缺点学费什么的。于是刘鹏毅然决定卖房资助女儿留学。这当然是表示他破釜沉舟,毅然与这个城市和过去的岁月决裂的决心。这使他想起了十多年前,居住在这个城市的一位老科学家,以自己一生的实践研究出了非豆类植物的固氮根瘤技术,却被微生物界一帮权威宣布为“伪科学”,遭到围剿。此刻,一个后生小子挺身而出毅然追随这位没有什么学历的民间老科学家,走上了探索非豆类植物根瘤固氮技术的曲折之路。后来这师徒两人双双离开了陵州,老科学家终于忍受不住压制、打击和寂寞,移民去了加拿大。他的高徒继续戴着“伪科学”的帽子,义无反顾地卖掉了陵州的房子,去北京打起了中国g试验室的旗帜。这位当年的后生小子现在已是中年汉子了,他在典籍部主编《陵州出版印刷》杂志时,曾看到这对年轻的夫妇把那些几乎无人问津的有关土壤、微生物研究方面的杂志一捆一捆地背回去阅读研究。因为后生小子的夫人就是出版系统文艺出版社的编辑,说起来和段玉芳还是朋友。现在,经过十八年的努力,已成了中年人的这对夫妇勇敢地闯出了一条路,在全国二十多个省五百多个县,几千万亩的土地上的小麦、玉米等粮食作物,棉花、烟草等经济作物,猕猴桃、桃、梨、杏、葡萄等各类水果,陕西、吉林的大片林木,近一百六十多种非豆科植物根瘤固氮,大量减少了化肥的施用,使产量大幅度增加,品质有了明显提高。大量的实践以雄辩的事实回击了现体制下那些学者和权威的无理刁难,当这对夫妇离开陵州时也是这样,告别了亲友,卖掉了住房,离开了这座风风雨雨的城市,义无反顾,毅然决然,颇有壮士断腕的决心,走上了一条科研的不归之路。他始终关注着他们的成功,如今他已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他要去走自己的路了,他要去追自己的梦了,人生是要有梦想的,美梦成真才是人生的追求,尽管这条路也许荆棘丛生,对于追梦者来说只有风雨兼程。他首先想到的是去海南,他是怀揣着7万元钱的退职金去的海南。他是乘局和集团公司政企分离那乱哄哄的当儿悄悄走的,他觉得他对这个城市,对这个局已没有什么丝毫的留恋之处了。 元旦刚过,宋瑞诚、龚红旗、沈剑军结伴飞向了海南。 他们原本已准备带着已作鸟兽散的专案组成员一起去的。但在年底的分流中稽查队队员们已各得其所,魏武斌刚刚担任了副处级的“扫黄打非”办副主任,王文江如愿以偿去科技出版社当了编辑,洪磊去了教育出版社当了办公室副主任,宋林飞去了人民印刷厂当了总务科长。龚红旗的副局长后边加上了括弧“正局级”,意味着他将和秦东方平起平坐,均为副厅级干部了。惟宋瑞诚仍在原地踏步。沈剑军去郊区公安局当了副局长,后面也加了括弧正局级,算是降职不降级。 秦东方催促他们尽快启程,他说,如果拖得迟了,剩下的这点专案经费恐怕要被杨敢之等人弄走了,到时我恐怕做不了主了。你是知道的,我到局里六年来,是什么主也做不了,也就这点专案经费了。秦东方对宋瑞诚是这么说的。其实,心中还是记挂着刘鹏的下落,他觉得他有点愧对刘鹏。他是细心之人,他交给了宋瑞诚一个信封,这信封中有5000元钱。 “你如果见到刘鹏告诉他,这钱是全国‘扫黄’办发给‘3。26’专案组的奖金,有他一份,让他拿着,如有什么要帮忙的言语一声。”秦东方叮嘱道。 “你是不是和我们一起去呢?”宋瑞诚提议。 “我走不了,局里出大事了,今天上午公安局还要来调查。党组还要开会,研究如何善后。”秦东方轻轻对宋瑞诚说。面对宋瑞诚询问的目光,秦东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钱无忌钱局长昨晚被人砍伤了,伤势非常严重,浑身包扎着纱布,像是木乃伊,正在医院抢救,生死未卜。”从秦东方吞吞吐吐的口风中,宋瑞诚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昨天深夜十二点,钱无忌冒着倾盆大雨,不知从哪儿潇洒回来,他将奥迪车开进了车库,在锁车库门的一刹那间,从雨幕中蹿出四条黑影,一人手持大铁g从背后出击,抵住他的下颏,他想叫,却叫不出声来;一人架住他的双臂使他动弹不得;一人手持大砍刀对着他的脑袋一阵乱砍;一人手持砍刀,砍断了他的脚筋。杀手配合默契,技巧娴熟,显然受过职业训练,整个犯罪过程前后不到六分钟,四名凶犯借着夜色雨幕逃逸得无影无踪。犯罪的痕迹被大雨冲洗得干干净净,根本理不出头绪来。小区的保安闻讯赶来,钱副局长已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血流如注。对钱副局长的遇害,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的说,是虞成刚的家属雇用的杀手,因为虞成刚搞的盗版书是经过钱同意的,最终钱将罪责推给了虞,害? 第 32 部分 欲望文 第 33 部分 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肉书屋 第 3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皇恰s械乃担怯莩筛盏募沂艄陀玫纳笔郑蛭莩筛崭愕牡涟媸槭蔷獾模钪涨镌鹜聘擞荩Φ糜莩筛栈裥?年,钱却像没事人一样;有的说这钱在承建图书批销大厦招标过程中得过某工程队好处,发标时却将工程给了另一个建筑公司,某工程队买凶杀人。整个案件乱成一团麻,钱局长在医院中生死未卜,这个关键时刻,我怎么能去海南潇洒呢?”秦东方一脸严肃地说。 宋瑞诚郑重地点点头,接过装钱的信封,离开了秦局长的办公室。 海南航空公司飞机大约在上午九点三十分降落在美兰机场,当宋瑞诚和龚红旗提着行李箱迎着扑面而来的暖风步出机场出口处,就看到满目绿色处一身白色套裙的常莎莎正在椰子树的树y下向着他们微笑招手。 她快步上前鼓着掌说:“欢迎领导前来海南视察。” 龚红旗健步上前,做拥抱状:“常美人,来!拥抱一下,拥抱一下。”常莎莎倒也不害羞,张开双臂和龚红旗热烈地抱了一下。 龚红旗附在耳畔轻轻说:“你看到宋瑞诚那张脸了吗?老长老长的,他是来向你要人的,你把他的人拐跑了。” 果然宋瑞诚笑着说:“小常,你把我们刘鹏藏到哪儿去了?” “我哪有这么大本事啊,是他自己走投无路,来投靠我的,我招安了他,你们陵州留不住人呀!”常莎莎嬉笑着说。 “不是我们留不住人,是常美人有魅力,把我们的人吸引来了,今天我们宋首长驾到,刘鹏这小子架子也太大了不亲自来接老领导。”沈剑军嘻嘻哈哈地说。 “这不全权委托我来接三位领导了吗?他正在忙着给黎族乡亲们讲生物固氮技术课呢。分不开身,自从和北京的g试验室挂上钩,就像着了魔似的利用海南的水土搞根瘤固氮的‘肥源’推广呢。特委派我来接你们的。知道你龚局长爱出风头,我特地开了一辆丰田皇冠来接你老人家。” “行,常莎莎,真他妈有你的,女中豪杰,会开车了。” “你小看人,会开了七八年了。” “不敢小看你呀,你现在是刘鹏什么人了?” “我是他老婆,明媒正娶的老婆,再过五六个月就成了他孩子的妈了。”常莎莎笑着回答。 “莎莎行呀,够神速的!” “那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要只争朝夕’嘛。”说着她抚了抚微微隆起小腹。 “我那张《恨晚图》挂在新房里了?” “挂起来了,待会儿你就能看到。” 他们就这么一路说说笑笑地去了停车场,果然一辆黑光锃亮的丰田皇冠停在那儿。 常莎莎熟练地打开车门请他们上车,他们把行李放在后备箱中。龚红旗说:“常美人,我坐在你身边,不反对吧,你是孕妇,万一有个什么不适应我顶替你开。” 常莎莎说:“成。”龚红旗大咧咧坐在前排。 宋瑞诚、沈剑军猫在后排。 常莎莎启动轿车,皇冠车轻盈地滑出停车场拐上了机场高速。蓝天白云下,暖风微熏中,高大挺拔的椰子树,秀气婆娑的槟榔树,黛色的油棕树,绿色的草坪和草坪中间迎风摇曳的凤尾竹,组合成一幅春天的美丽图画,黑色皇冠像是穿行在南国风情画中,使人赏心悦目。 “莎莎,你现在是富婆呀,养了个小白脸,人家是金屋藏娇,你是别墅招婿呀!” “你这是什么话,龚红旗!就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们出版社体制和内地不同,我承包发行部,每年指标是上缴30万,使用社里书号还要再花钱,盈利就是自己的,压力也不小呢。这皇冠车是别人欠我发行部款,法院判决来顶债的。社长特别关照了,陵州来的几位领导,一定要陪好。你瞧!我这不是来当‘三陪’了吗?陪吃、陪玩、陪视察。” “刘鹏现在猫在什么地方?隐藏得很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们秦局长挺惦记他的。”宋瑞诚c话。 “待会儿你们准能见到他。他躲在琼中的乡村中。东线呢,是旅游热线,什么新隆了、三亚了,看人妖,参观植物园,看天涯海角,去南山拜佛,都是老一套了。我们今天走中线,游黎母山,看百花岭大瀑布,参观国家绿色生态氮肥试验基地,你们关心的那个人,他现在藏在深山老林里搞试验,推广北京g试验室的生物固氮技术,可受当地黎族老乡欢迎呢。我这不掏出多年积蓄为他买了五十亩地搞试验。” “买五十亩地那要花多少钱呀?再说土地也不许买卖呀!” “说买五十亩地,那不是实话,那土地是向琼中县农林果品公司租的,租期五十年,我们不可能活到五十年的,时间足够了。一年1万,50万够便宜的吧!这钱我还是拿得出来的。今天我就是要带你们去深山老林中参观我那个绿色生态试验基地,或者叫农场。现在你们的前‘扫黄打非’稽查队正科级队员,已成了农场的场长,正统率着十多名黎族同胞在搞绿色生态固氮试验。这可是国家级的试验项目。我和刘鹏专门注册了一个天合农业科技研发公司,本人出任董事长,刘鹏任总经理。”常莎莎一边开车,一边骄傲地说。 “哟,你们的夫妻老婆店开得不错呀!”龚红旗嬉笑着打趣。 “哪是什么夫妻老婆店哟,那是我们出版社的‘三产’呢,我只是委托经理人而已,刘鹏是我请的专家,为我打工,也是为出版社打工呢。” 他们就这么一路说说笑笑出了海口市,上了去琼中的公路,路很好走,一色的水泥路,两边高高大大密密匝匝的相思树,开着黄色的小花。车行两个多小时进入山区,上上下下的,中午时分便到了山中小县城琼中黎苗自治县了。小县城四周环山,街道整洁秀丽,绿化得很好,是海南五指山腹地的一座美丽小巧的旅游山城。离县城六公里处的百花岭瀑布落差三百米,是我国落差最大的瀑布之一,有金龙吐珠、灵丹妙药、仙女散花、观音坐莲等景点。不过这些景点常莎莎并不急于安排客人前去参观,她最想带客人看的是她和刘鹏的杰作,在山区的研究试验基地。在县委招待所琼中宾馆,常莎莎已安排一桌简单的中餐,全是山区的土菜,等待着远方的贵宾品尝。 常莎莎将丰田皇冠停在招待所院中,请三位客人下车,并将他们介绍给迎上来的县农林果品公司总经理和办公室主任。 她对宋瑞诚一行说:“县农林果品公司是我们的合作单位,租给我的土地原来是抛荒的知青农场,上海、北京来的知青返城后,这地一直就无人耕种,现在我们租了下来,需要有人经营。我和刘鹏说了这事,他愿意来经营,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我们在五十亩土地上大面积种植了槟榔和血橙、椰子、杨桃、菠萝、葡萄等热带水果,试用了g试验室推荐的固氮肥源,现已在观察根部结瘤的情况,明年这个时候我们种植的水果就可望有收益。这些果品的种苗都是果品公司免费提供的,销售也是不成问题的,完全可利用果品公司的渠道。收益我们两家平分。”常莎莎满怀信心边走边介绍着,一旁的农林果品公司总经理和办公室主任不停地点头表示赞成她的说法,并称赞常董事长的聪明、能干,绝对是个搞经营的人才。同时不忘记赞美她的气质和美貌,弄得常莎莎很开心。 午餐饭菜很简单,都是山中的特产,蔬菜、蘑菇、野jr、野猪r、泉水鱼、豆腐、山药等等。烹制得很是精美可口,主人介绍当年温家宝副总理来视察也是住在这家招待所,吃的也是这些菜。于是大家很高兴。 下午要进山去,这辆高档的皇冠车恐怕不能开了,农林果品公司已准备了一辆北京越野吉普车,并坚持要派一名驾驶员随行,被龚红旗和沈剑军拒绝了。 龚红旗说:“我和沈局长都是开坦克的高手,开这越野车像玩一样,这种越野车在部队盘了多少年了。当年自卫反击战在越南还开过,这点山路算什么呢。我们常美人的丰田皇冠车就留给你们玩,明天返回来时再换回来。” 果品公司总经理也爽快:“行,你们就进山吧,路上注意安全。” 吉普车出县城沿着宽阔平坦的水泥公路开出不久就拐上了一条细石子铺成的岔道。这路开始颠簸起来,路两边是绿色的热带雨林,偶尔会露出农家的小屋,可以看到农民在水田耕种的身影,一派怡然的田园风光。 在常莎莎的指引下,北京吉普进入一条浓y覆盖的小路,这路坎坷不平、坑坑洼洼的,车道很窄,路上铺满着落叶。车子是进入了黎母山。黎母山是黎族同胞的母亲山,山上建有黎母庙。吉普车沿着黎母山麓行走,越往里走,风光越是秀美,奔腾的山泉潺潺作响,在岩石上飞溅着细碎的水花,蜿蜒曲折的热带雨林遮云蔽日,橡胶树、芭蕉树、大榕树像是遮阳的大伞,重重叠叠的枝丫长满苔藓、地衣,树身上缠绕着大大小小的葛藤,郁郁葱葱、欣欣向荣。穿过这原始森林的一角,倏忽又见天光,眼底一片明亮,又是南国的青山秀水,又是坎坎坷坷的山间小路。越过一片橡胶树是翠绿的香蕉园,在一块种植着槟榔树苗的田地旁竖着一块大木牌“中国海南天合绿色作物试验基地”。 坐在沈剑军身边的常莎莎欢叫起来:“我的农场到了。” 土路开始显得平坦起来,吉普车再向前开就是开阔的血橙种植地,血橙树苗生长得十分茂盛。 “这就是我们的试验基地了,你们可以比较一下,农场用过固氮增肥的树苗和农场外的血橙树比较是不同的,显然这儿的更加茂盛。到结果季节,血橙又大又好吃,这就是使用了固氮肥源的结果。”常莎莎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种绿色固氮肥料,如数家珍。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他们看到了一幢三层白色马赛克贴面的楼房,小楼顶端的平台上安装着卫星电视接收器,屋顶上飘扬着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 “这就是我们场部,原来的知青点,我们稍作修整就能使用。一楼是员工的宿舍,二楼是试验室、肥料加工车间,三楼暂时空着,为了迎接你们,刘鹏已将这些房间改成了临时客房,宋主任、龚局长如果愿意可在这儿住几天,写作或画画绝对安静,而且是天然大氧吧,空气清新得很。以后我准备把这些房间改造成临时招待所,要装空调,建卫生设施,条件不亚于三星级宾馆。” 吉普车开进了场部。一阵猛烈的狗吠声,把龚红旗、宋瑞诚、沈剑军吓了一跳。门口的铁丝笼子里拴着五条凶猛的德国牧羊犬,这些狗东西看到陌生人到来,正龇着牙直叫。见着女主人下了车才停止了狂叫,开始摇尾巴,显得很温驯的样子。 常莎莎解释道:“这些狗白天是关在笼子里的,晚上才放出去,尤其是收获季节,黎母山上窜下的野猴来偷水果,这狗其实是吓唬猴子、野猪什么的,你们别怕。” 走进小院,楼前开阔地用红砖砌成一个一个方格小池,小池中种满了稻麦瓜果。楼后是高大挺拔的椰子树和秀挺的槟榔树。常莎莎介绍道,这些全是用于试验肥效,培植根瘤的。也许是听见狗叫声,办公楼内走出一个皮肤黧黑,黑里透红,脸上泛着油光的中年汉子。这汉子穿一身军队的迷彩服,赤脚穿一双解放鞋,鞋上还沾着红色的泥土。只是鼻上架着的眼镜说明他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他就是在陵州失踪的刘鹏。 刘鹏看到诸位老领导到来,赶紧迎了上来,一手拉着宋瑞诚,一手拉着龚红旗,堆着笑的脸却是迎着沈剑军的,他热情地说:“各位领导光临农场指导,欢迎、欢迎。” 龚红旗一拳打在刘鹏的胸脯上:“你小子私奔海南,和美人幽会,连招呼也不打一个,看来还是常大美人有吸引力呀!” “哪里敢打扰你们,我是狼狈南窜呀!” “秦局长很挂念你呀,特地叮嘱我们来看看你。” “他还好吗?” “好!好!好!” “三摆干部,摆来摆去,就像是钟停了摆样摆不上去,老婆倒是提成副厅了,他到现在还未摆成正厅,心中急呢。”这是龚红旗在说风凉话。 沈剑军说:“刘鹏,你是十个多月不见,面貌大变呢!白面书生变成了黑脸农夫了。” “是啊!是啊!”刘鹏喜笑颜开地应着。 “刘鹏,大热天的,别在这儿傻站呀!带领导们进屋休息休息。”常莎莎提醒道。 刘鹏夫妇将他们迎进了楼房旁边的一幢单独的平房,从外表看这幢平房装修得要精致一点、现代一点,银灰色的彩钢建筑、铝合金门窗,门窗外都装着纱门纱窗。 拉开纱门打开防盗门,一阵冷气扑面而来,使人感觉到了室内的凉爽。这是一间足有五十平方米大的会客室兼办公室的书房。里间是卧室、盥洗间。迎面是一组错落有致的博古架,架中陈列着各种手工艺品,而数量最多的是瓷器。 龚红旗看到瓷器眼睛就发光。他反客为主地炫耀着收藏方面的知识,“这是汝窑的青瓷,这是钧窑的开片瓷,啊呀,这只大碗好呀!通体通红,难得的豇豆红,咦,这把骨刀工艺极好,少见呀。” “这是当地黎族老乡赠送的,我们免费提供他们肥料,帮他们培训人才。肥料使用后,效果明显,他们送了我这把骨头雕的刀,你抽开看看寒光闪闪,削铁如泥呢。” 沈剑军抽出宝刀,果然精钢打制,寒光闪闪,锋利无比。龚红旗说这是一把珍贵无比的“吹毛剑”,立即抓住自己额前一绺长发,挥刀试了一下,不费力就割下了一绺头发,连称“好刀,好刀”。 博古架左侧是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桌上堆满了各种书籍,大部分是有关土壤和微生物方面的专业图书,书页中夹着一张张小纸条,书籍旁是笔记本、电话、显微镜和一台电脑。 书桌后面是一张皮转椅,顶着天花板的书橱装满了各类图书。有文、史、哲方面,大部分都是土壤和微生物学、生物学方面的专业书,有不少是外文原版的图书。 博古架右侧摆放着一圈皮沙发,沙发前的柚木茶几上放着一盘刚刚摘下的热带水果。墙壁上果然挂着装裱一新的《恨晚图》。 龚红旗得意地向常莎莎眨巴着眼睛说:“小常,我说你和刘鹏相见恨晚,不错吧?” “不错,不错。”常莎莎领情地说。 这时宋瑞诚掏出了两个信封充满着感情对刘鹏说:“刘鹏兄,这两个信封各有5000元钱。一个是你参与‘3。26’大案的奖金,一个是你和小常结婚我们稽查队全体同志表示的一点意思,请你一定要收下,知道你从事科研工作也不容易,权当支持你们的科研经费吧!” 龚红旗说:“我们陵州市‘扫黄打非’办的弟兄也有一点意思,望刘老弟笑纳。”他递上了一个红纸包。 沈剑军说:“这是我们公安部门参加‘3。26’专案组的全体同志的一点心意,也望刘兄笑纳。” 此刻的刘鹏受到了感动,他感动得热泪盈眶,嘴角哆嗦得说不出话来了:“感谢领导和同志们的关心,这钱我不能收,现在国务院、海南省政府对这个项目很重视,经费是不缺的,再说小常她……” 龚红旗说:“刘鹏你就别假客气了,这钱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钱是少了点,但总是大家的心意,你不能拂哥们儿的情意。来!小常,你把这2万元钱包好,钱是不多,这只是弟兄们的一点心意而已。我这里私人还有一点薄礼相赠。” 龚红旗变戏法似的从箱子内端出两个小锦盒。锦盒内躺着用黑、白玛瑙制成的一副棋子。那棋子圆润生光,晶莹剔透,极为精致。他嘴中嚷嚷着道:“这玛瑙围棋我送给刘兄做个纪念,你如果下棋就会常想到众弟兄们,尤其是你的围棋师傅红旗大哥。人生也有如下棋呢,有进有退,不以一子得失而进退失控,刘兄好耐心,保持永远进取的心态不容易。大哥我佩服。” 刘鹏接过围棋笑着说:“谢谢红旗兄,我一定珍藏,以志永念。” 大家围坐在沙发中开始品尝用根瘤固氮技术培养出来的热带水果,龙眼、芒果、荔枝、芭蕉、柑橘、血橙、菠萝、杨桃堆了一桌,果然色、香、味俱佳,吃得大家啧啧称赞,大快朵颐。 刘鹏告诉他们:“我为什么选择到海南来推广研究g试验室的成果,原因在于这里土质情况与云南相似,我查过g试验室同各地的试验情况,惟有海南未尝试过,我来补这个空白。且海南的经纬度和气候条件与新加坡、马来西亚,包括我国台湾省都近似。这儿试验成功便意味着可向这些地区推广,其应用价值会更高。我于是和莎莎通气,她也早有此意。不和大家告别是我不想张扬,因为还未出成果,还在试验阶段,不知能否成功。但是从目前的进展来看,前景是肯定看好的。” 吃了水果,洗了脸,也解了乏,刘鹏带着陵州的客人来到院子里看他的试验田,指着用红砖砌成的方格里的农作物和水果种苗讲解道:“这边用过根瘤固氮肥源的农作物和水果的种苗明显长势要好些;那边没用肥源的就要差得多。再往屋后看,椰子树和槟榔树用过肥源的现在长出固氮根瘤了,实践证明这项科技成果在海南的应用范围极其宽泛,尤其是五指山地区植物有四千多种,其中药类野生植物就有二千多种,年平均气温在摄氏225度,可以说雨水充沛,气候温和,物产丰富,这对根瘤菌的发育和应用都很有利。” 刘鹏边讲解,边把宋瑞诚、龚红旗、沈剑军三人向楼上引:“我带了十多个黎族弟兄在这儿干了将近十个月了,他们都很能吃得苦,住宿条件是差一点,都住在这一层,给他们的工资也不高,但他们无怨无悔,人淳朴啊!有的出生以来连大山都未出去过,了解信息全靠电视机了。后面的平房就是厨房和食堂,我和他们天天在一个锅里吃饭。今晚上我们一醉方休,让他们也改善改善伙食。这二楼就不带你们参观了,那是试验室,肥料生产车间,目前还属国家一级机密。微生物学界权威说我们的研究成果是‘伪科学’,可国外对这项技术很关注呢。你们晚上就住在三层,一人一间,条件呢差点,没有空调,还用着蚊帐,但晚上气候凉爽,你们这些大城市来的也体验一下乡村地区的艰苦生活,明天让莎莎陪你们上黎母山、百花岭观光。”说着说着他们一行走上了顶楼的平台。 天空很高很蓝,白色的云彩在明媚的阳光下像翻卷的羽毛变幻成各色的图案,舒卷自如。大自然鬼斧神工雕出这变化万端的大千世界,使人心旷神怡,就有了某种“宠辱皆忘,精骛八极,心游万仞”的境界了。难怪刘鹏要告别喧嚣的城市隐身于大自然的大千世界里。成立这个天合公司,正是追求某种“天人合一”的境界,只有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才能领略人生的大境界,就不会为社会的纷争、名利的得失,徒生忧郁烦恼,也才能达到庄子所说的“与造化者同其逍遥”的人生感悟。宋瑞诚好像突然理解了刘鹏的出走固然与常莎莎的召唤有关,主要还在于他不俗的追求所致。 他顺着刘鹏手指的方向看去,脚下是一片绿色的世界:芭蕉林、血橙园、一丛丛的榕树、一株株的槟榔树、一簇簇的凤尾竹……都构成了大自然的美景。正前方正是险峻雄伟、郁郁葱葱的黎母山,那山形像一个慈祥的母亲在俯视着大地上的儿女,一挂银色的瀑布飞流直下,滋润着脚下的土地,那就是母亲的r汁呀!滋润着生息在她脚下的汉、黎、苗、回各族同胞。大自然呀同人类一样,生生不息,繁衍不止,正是顺应了上下同流、各得其所的生物链,才得以和谐发展、自然生存。这种追求是一般社会竞技场中功名利禄角逐者不能达到的。 宋瑞诚仿佛顿悟了一般,他招呼大家:“我们是不是在国旗下合个影?” 于是,龚红旗、沈剑军、常莎莎、刘鹏、宋瑞诚围着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站成了一排,让一个陪同参观的黎族小伙子摄下了这个“天人合一”的美丽镜头,背景就是蓝天下耸立着的黎母山。 2000年5月起笔于金陵四味斋中间停笔创作《银豹花园》、《银狐之劫》2005年1月续写2005年5月4日完成一稿2005年6月修改定稿 后记 本书断断续续写了五年,从2000年5月开笔至2005年5月完成第一稿。总算在“五一”长假期间,落下了初稿的最后一个字。她应当是《银色诱惑》的姐妹篇。写作期间我所在的那个衙门中发生了一系列惊心动魄、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件,而且这些莫名其妙的杀人、放火事件还在延续着不断发生。尽管人们对这些事情一直遮遮掩掩、讳莫如深,然而正是这些事件打断了我对本书正常的写作程序,于是附带地先创作出《银豹花园》、《银狐之劫》两部长篇。其实这部小说的故事情节、人物形象与《银豹花园》是一脉相承的,《银豹花园》应当作为此书的续集更合适,结果续集先出成了老大,本书后出成了老二,就有点本末倒置了,好在社会中本末倒置的事多得很,本书的推迟面市也就不足为奇了。相信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其中的相通之处,而读出一点趣味来。 本书旨在通过某省出版印刷局稽查队从成立到解散的过程,以“扫黄打非”斗争中查处的一个个案件为背景,塑造一批人物,反映他们在社会变革时期升降沉浮的命运。在写至本书即将结尾时,我意外地收到了朱安妮、铁竹伟两位大姐送的书《苍天后土》,使我灵感大发,才有了现在这个结尾,是画龙点睛之笔还是画蛇添足之笔,相信读者自有公论了。 朱安妮大姐是同我一批从部队复员的同事。她是一位心直口快、为人热情的大姐,她的丈夫是著名的生物固氮科学家郭永军,她本人则是我们江苏出版界的老人。然而,她的丈夫在面临微生物界权威们的围剿打击的逆境中,仍然初衷不改、无怨无悔地追求着自己的事业,终于在获得巨大成功的当夜,乐极生悲,饮酒过度而致脑溢血突发,英年早逝,死时年仅五十五岁,他如果不死,在生物固氮这个领域又该有多少惊人的突破呢?我不敢妄加猜度,是他们对我的创作给予了坦诚的批评和热情的鼓励,我永远感谢他们。铁竹伟是国内著名的军旅女作家,她以极大的热情记录了郭永军夫妇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业绩,为郭永军短暂的人生之旅留下值得留恋和展望的脚印。因为郭氏夫妇的业绩对未来来说肯定是不朽的,为了记上这一笔,我将他们的事迹移植到了我小说的结尾处,使原本刘鹏与常莎莎的海南之恋有了一个值得深思的结局。 原来本书想取名为《银汉迢迢》,借用秦观《鹊桥仙》词中“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词意,来描写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矛盾,而导致人物的精神和情感的悲剧。然而,这个结局与当前这个改革开放的大背景比较,毕竟消极了点。因为,我分明看到郭永军夫妇面对挫折和世俗的围剿始终乐观豁达,坚定地走自己路的人生态度。我曾经造访过他们在顺义郊区的试验基地,那种简陋,那种百折不挠的精神追求,对理想的执着,对人生的达观,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正是我们这个时代所必需的人格价值追求。于是我再次想到孔夫子的话:“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我们即使被目为当代堂吉诃德式的向风车挑战的乌合之众,也无怨无悔。 取名为《扫黄打非风云录》,以纪念我从事了十多年的“扫黄打非”工作。 这里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我的小说绝不会脱离了生活真实去向壁虚构。其中的《二月祭》是我的一位战友写给他的一位牺牲在战场上的初恋女友的,我在小说中借用了。这篇情真意切的诗作,并非出自我的手笔,作者的姓名因为事涉隐私,不便公布。但是烈士英名是值得永远铭记的,她的真实姓名为郭蓉蓉,某部电影队长,来自武汉军区。从尊重作者著作权的角度,我必须作出上述说明。 全书完 第 33 部分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