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千年之倾君》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部分阅读 本文由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 〖前文:佛前三愿] 她拖着羸弱的身子跪在佛前,深深的将头埋了下去。 也许很可笑,在21世纪的今天,她君千羽,一个事业成功的女强人,居然会来求佛拜神。只是,人到绝望的时候,宗教就成为了一种极好的麻醉药,今世难以实现的事情,至少还可以寄希望于来世。而她,似乎只有来是可以幻想,希望能够弥补自己的遗憾,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信女君千羽,佛前许三愿:一愿身体康健,二愿天伦永在,三愿觅得知心人,岁岁年年常相伴!” 许完心愿,她费力的抬起头,看着金黄灿烂的铜铸佛像,心中带着无限的希冀。佛祖慈祥地看着她,她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佛祖眼中那关爱万物的慈善光辉。也许,世上真的有神佛的存在,也有来世的希望。她喜极而泣,却随即就感觉到了心中的那阵悸痛,她捂住胸口,顿时觉得呼吸困难。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佛,就请您结束我的痛苦吧!”她在心中默默的念道。 就在此时,她突然看见佛祖眼中透出一抹光辉,轻柔的洒在她的身上,而自己的心悸之痛就在这片光辉之中奇迹般的暂时停止了。她感激地看着佛像,伸出了手,忽觉佛祖的眼睛似乎动了动,然后一股她难以抗拒的吸引力从佛祖的眼中激射而出,她在这股吸引力之下,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后竟然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一样腾空而起,向着佛像飞去,在穿越佛像的一霎那,她的世界变成了一片漆黑。黑暗,犹如一条洪流,带着身不由己的她急速的向前奔去,直到她看见前面隐隐的亮光,就像黑夜尽头的那一盏灯火。而这条洪流,就向着那闪烁的灯火冲去。 在进入光明的瞬间,她听到了一片噪杂之声,伴随着许多女子的惊呼:“生了!生了!”然后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带着讨好的意味喊道:“徐夫人,恭喜您,是个千金!” 接着是“砰”的一声,一个豪爽的男声伴随着风声涌进了房间:“夫人,你还好吧?孩子呢?” 夫人?千金? 她有些茫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这是在哪里啊?她张开嘴,想要问问,却只听见婴儿似的呀呀的声音。她一惊,向自己看去,这一看之下,更是大吃一惊,原来自己竟成了一个婴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自己会变成一个婴儿? 耳边依然传来他人的对话:“恭喜徐大将军,是个千金!” “是女孩啊?女孩好,女孩像我的夫人!解舞是武林第一美女,我的女儿一定也是个美人胚子!”她感觉一双粗壮的手将自己抱了起来,逗弄着自己,虽然他的手指很粗糙,有些弄痛了自己,但是从那微微发抖的声音中,她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关爱。 然后一个虚弱但清脆的女音道:“谷风,真的对不起,是个女孩!” 那个豪爽的声音道:“解舞,你怎么这样说?只要是我和你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欢。我给孩子取了名字,就叫怀安,希望她一生一世都平平安安,你说好不好?” 她有些明白了,或者是自己开始了新生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向自己的胸口摸去,感觉到了那里强有力的心跳,她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担心。不管这是哪里,不管这是什么时代,不管自己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只要能够永远像现在这样,她就满足了。 她放下手,幸福的笑了。 [隐谋篇:第一章风筝奇缘(1)] 四皇子府一角。 是夜,皎洁的月光如同轻霜,小心翼翼的洒在了大地上。初春的空气中还带着些严冬的遗迹,微微侧寒。 侍女小茗带着扫帚来到了空无一人的绿幽苑,心中忍不住微微的发毛。绿幽苑是四皇子府最神秘的地方,方圆将近十里,尽是竹林,平日里除了三日一次的定时打扫外,四皇子不准任何人接近这个地方。曾经有人试图挑衅,结果,一向温和待人的四皇子大怒,将那人杖责二十,赶出府去。从此,再没有人敢未经允许就踏入绿幽苑。但同时,各种各样的谣言也开始漫天飞舞。 有人说,这个绿幽苑中住了四皇子最爱的女子,由于至爱,所以四皇子禁止任何人进入,免得他人窥见佳人容颜。但是这个说法为所有人所不信。如果真住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整个府中没有一个人知道呢? 有人说,四皇子在三年前出宫时遇见了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两人相恋,但是天公不作美,那个女子不幸病逝,四皇子悲痛欲绝,所以将她的尸体葬在了绿幽苑,从此不准任何人进入。这个说法最为人接受,毕竟,谁都喜欢听一些传奇故事,尤其是他们这些下人。 也有人说,这个绿幽苑中有幽魂出没,经常伤人,四皇子为了避免大家被伤,所以禁止他人出入。这个故事虽然有些恐怖,但是四皇子原是善心慈爱之人,倒也不无可能。 还有人说,绿幽苑中住有竹仙,由于仙人雅居于此,凡人自然不能常去打扰,惊动了仙人,谁付得起责任?这个嘛?有待考证。 更有人说,其实绿幽苑中什么都没有,只是四皇子爱竹成癖,深喜此处的幽静雅致,所以不准别人打扰。这个啊,太没有想象力了些,不过四皇子倒真是经常在绿幽苑中,一呆就是几个时辰,谁也不敢进去。 不管怎么说,没有人知道是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没有人再敢进去看个究竟了,唯有定时打扫的侍女时不时的进去,只是据她们所说,除了一大片竹林,倒也没有什么。 今天正好轮到了小茗打扫此处,偏生她白日里竟然把这茬给忘记了,等到想起来时已经是皓月初升了。怕四皇子明日里责罚,她只得在夜晚前去打扫了。 一走入绿幽苑,一股轻寒扑面而来,不知为何,这个地方总是比旁处要冷上一些,或许是因为竹林的缘故吧,她想。但说来也奇怪,绿幽苑的竹林跟别处不同,一年四季总有淡淡的白雾笼绕流转其中。四皇子再三告诫,竹林极大,容易迷路,要她们不要进入。往日里小茗也曾打扫过,只觉得那竹子实在青翠欲滴,绿的可爱,配着那如轻纱一般的白雾,竟是说不出的好看。但是今晚就不同了。在月光之下,竹林中到处都是重重叠叠的竹影,浓浓淡淡的交错在一起,明暗不定,看起来似乎有些阴森森的。偶尔微风吹过,竹林微微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更让她毛骨悚然。还是赶紧干活,早点离开吧! 想着,拿起扫帚,正要打扫,忽然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搭在她的肩上,小茗吓得胆几乎都要破了,正欲尖叫,一个熟悉的男声响了起来:“小茗,是我!” 小茗回转过头来一看,却原来是府中的管事佘强,她这才定下了心,但随即又警备了起来。府中跟她要好的姐妹曾经偷偷地告诉她,这个佘强仗着自己是管事,经常借机欺负丫鬟们。现在是夜晚,又是空无一人的绿幽苑,他出现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事,别是存了什么坏心吧?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小心地问道:“佘管事,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您忘了四皇子吩咐过的,除了定时打扫的侍女,不准旁人进入绿幽苑的!您还是赶快回去吧!” 佘强正是看见她一人悄悄来到这里,算定了要欺负她,哪里会被她的几句话吓住,嬉皮笑脸地道:“现在也不是打扫的时间,你擅入绿幽苑,本管事正是来教训教训你的!” 小茗分辩道:“奴婢是因为要打扫绿幽苑才来的,怎么能说是擅入呢?” 佘强故作正色道:“那你今天早上怎么不来呢?定是想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小茗又气又急,但知道自己忘记打扫时间,原是自己的不是,不敢大声张扬,少不得忍气吞声道:“奴婢今日里太忙了,不小心忘记打扫,并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还请佘管事高抬贵手!” 佘强jian笑,轻薄地道:“要我高抬贵手也容易,只要你依了我,往后有你的好呢!”说着竟然靠了过来,把嘴凑到了小茗的脸颊前。小茗又羞又气,又不敢大声喊人。府中管家治下极严,倘若知道她忘记了如此重要的事情,说不定就会将她赶出府去。但是她又无法容忍佘强这样胡来,只得小声警告道:“佘管事,您要再如此无礼,我可要喊人了!” 佘强并不害怕,反而道:“你喊吧,等你喊了人来,我就说你忘记了打扫绿幽苑,被我发现后想要以美色相诱。你且看看是谁比较凄惨!”说着更加肆无忌惮地伸手过来搂住她。小茗被他吓住,不敢喊人,只有拼命挣扎,好容易挣扎开来,想要夺路而逃,偏偏佘强早就算计好了,正正地立在门口,挡的严严实实的。她又慌又怕,一时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竟然转身跑入了竹林之中。不一会就消失在竹林之中。 佘强倒没料到她有这个胆量,不禁怔了一怔。四皇子几次明令不准进入竹林,但是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他又岂能甘愿?想了一想,他咬一咬牙,还是走进了竹林。再晚一会,说不定真让这个丫头跑了! 从进入竹林开始,小茗就感觉到不对了,从外面看,竹林中只是环绕了一层淡淡的白雾,但越往里走,这白雾就越发浓厚,到后来竟是连一棵完整的竹子都快要看不清了。她慌乱地在原地打转,既不敢再往前走,又害怕停在这里被佘强抓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正在心乱如麻的时候,忽听得佘强一声闷哼,虽然声音极力压制,但似乎颇为痛楚。她吃了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又传来佘强一声极低的问话:“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那一个“鬼”字尚未说全,又是一声闷哼,接着四周就陷入了一片沉静,静得让人心里发慌。他出什么事情了?怎么突然就没了声响?小茗想着,只觉得浑身的毛发几乎都要竖起来了。 难道这林子中真有什么蹊跷吗? 是鬼!这是她第一个念头,但随即又推翻了,因为自己仍然平安无事啊!会不会是人们所说的那种阴鬼,专门吸取活人的阳气呢?想着想着,她似乎已经看见了一个披头散发的鬼魅正在吸取佘强的阳气,甚至她还看见那鬼魅抬起头来,对自己咧嘴大笑,嘴角还带着斑斑的血迹。接下来就要轮到自己了吧!她越想越是害怕,再看看四周迷一般的白雾,更觉恐怖。小茗紧张得手心冒出了冷汗,四周的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得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要破膛而出! 沙沙,沙沙,似乎有什么声音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小茗也越来越紧张,如同一根绷紧了弦。来了吗?自己是不是就要死了?她绝望地想。终于,她听见了“砰”的一声,那根弦断了,她也随之软软的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中,小茗似乎看见了一个朦胧的白色身影自白雾之中飘然而出,向自己走来,那个白影走到自己的身边,俯下身来,一头青丝随之滑落,有几根还拂到了她的脸上,如同丝绸一般的顺滑,只是有些冷冰冰的。那白影伸手放在她的右手腕上,即使是在迷茫之中,她仍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那手,竟然比冬日里的寒冰还要冷上三分,根本不像是活人的手。是鬼!一定是鬼!她朦朦胧胧地想。但随即,她听到一声轻叹,那声音极轻极细,如同秋叶轻飘,如同晓露润花,竟是说不出的好听。不,不是鬼!这声音这般好听,定然是神仙!是神仙!接着,那白影慢慢地站起身来,转身而去,慢慢融在了白雾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仙女姐姐!仙女姐姐!她想喊,想要努力的睁开眼看清楚,无奈全身没有一点力气,眼皮也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一阵晚风吹过,竹林中发出一片沙沙的响声,随着清风的拂过而渐归于寂。明月依然皎洁,大地一片清光,似乎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隐谋篇:第一章风筝奇缘(2)] 京城郊外。 阳春三月,桃花在春风之中正笑得灿烂妖媚,仿佛要将冰封了一整个严冬的生命力全部展现出来,如烟蒸霞蔚一般,灼灼其华。其间夹杂着其它各色春花争奇斗艳,恰似一匹花团锦簇的绸缎,铺遍了春光所到之处。远远的青山隐隐,惹来近处的绿水悠悠,河边的垂柳嫩芽初发,碧绿的枝条在清风中飘舞,轻柔的抚摸着游人。 如此春光,自然引来一大群的踏青之人,身着各色衣衫,穿梭于绿野之中,煞是好看。更有一干人等,趁着三月春风,放起了风筝。蔚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的白云,却有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风筝,增色不少。 “踏踏踏”远处,一阵略显局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有些不太和谐,但并未影响人们游春的兴致。不一会,便有数匹骏马来到了这一片春光之中。似乎他们也感觉到了这份春光的明媚可贵,勒住了马,翻身而下。当前三人着装雅贵,当中一个身着紫衣,英气勃发,目光锐利,似乎是领头之人;左边的那位身着湖绿色丝绸,容颜俊雅,一举一动皆带着三分风流;右边的那位青年公子则略有不同,一身白衣儒装,神采飘逸,轻吟浅笑,意态闲雅,腰间坠着一只翠笛,通体碧绿可爱,唯在离顶部不远之处有着一点胭红,使得翠笛更翠,衬得胭红更艳。 紫衣公子对左右二人道:“四弟,七弟,你们看此处如何?” 那白衣公子举目四望,嘴角微扬,道:“自然是春光灿烂,倘若不好,值得二哥带我们前来吗?春色醉人,花颜更加醉人!” 那青衣公子亦笑道:“四哥这话里可是另藏有话哦!终究还是咱俩志趣相投,春不醉人人自醉,不知四哥为哪一朵解语花而醉啊?” 白衣公子调侃道:“七弟这话里带酸,我却是知道的,定是怪我前日里在眠月楼抢了你的风头,四哥在这里跟你赔不是了,还望七弟大量海涵,原宥了你四哥这一次,下次自当小心谨慎,还七弟京城第一风流人之名!”说着当真深深一揖。 紫衣公子含笑道:“四弟这可冤枉了七弟了。七弟岂是这等心胸狭窄之人?只是他对眠月楼的薏卿姑娘倾心已久,前日竟被四弟抢先一步,故此不满而已!” 白衣公子做恍然大悟状,以手击额道:“唉,四哥怎么这般愚笨,竟然不知此种内情。倘若早知此事,古语云:君子有成|人之美,自当相让,岂能因此害了兄弟之情?” 青衣公子被两人不住口的调侃,纵然生性风流,也禁不住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二人看他这等形状,都哈哈大笑起来。青衣公子佯怒道:“二哥,四哥净会拿我开心,等那一日你们有了心爱之人,那才现在我眼里!” 白衣公子不肯放过他,追问道:“七弟这样说,可是承认了那薏卿姑娘是你的心爱之人了?” 青衣公子这才发现自己话中语病,又是一阵羞赧。他知道两位兄长今日是打定主意不肯放过他了,干脆闭口不语。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且由他们说去吧! 三人正在取笑,忽然一阵大风迎面而来,传来远处阵阵的娇呼声。三人还来不及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得呼啦啦一声响,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摇曳而下,正巧飘到了白衣公子面前。那白衣公子顺手一抓,三人定睛看去,却原来是一个扎得极为精巧的风筝,且不说那纸柔篾韧,单看那风筝上的图案就极尽雅致。上面画了一片灿若云霞的碧桃花,画笔工整细腻,旁边题有一绝云:慕慕风华二月初,容姿春色何堪如?锦花耀彩不足贵,记取今日此君姝。白衣公子将那七绝细细读了两遍,沉吟不语。 那紫衣公子见他若有所思,不禁笑道:“这风筝虽然精致,画工也不错,不过想必入不了四弟的法眼。如今四弟口中反复吟诵,莫非这七绝竟是什么惊世之作不成?”他知道自己这四弟才高八斗,闻名于京,现在竟然对了这么一首七绝再三品味,心中暗自奇怪。 白衣公子只是微笑,并不答话。 青衣公子此时也早将那首七绝在心中颠来倒去念了好几遍,也是不懂。许久之后忽然恍然,大笑道:“二哥,这次你可输了我一筹了。这首七绝虽然不如四哥所做之文采风流,词才斐然,却是另有玄机。二哥且将这首七绝每句德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读看看。” 那紫衣公子依言,口中念道:“慕容锦记,慕容锦记!”反复念了几遍,顿时了悟于心,道:“原来如此,那慕容锦可不就是京城第一美人,慕容太尉的掌上明珠的闺名吗?” “正是!”青衣公子道,“还是四哥这位才子聪慧,只读了两遍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紫衣公子拍手大笑,道:“怪道四弟拿了这风筝,就再也不肯松手,原来早已打破了这哑谜。以四弟看来,这位京城第一美女文采如何?” 白衣公子赞道:“闺阁之人,能做到这种地步不易,倒也难为她了!” 青衣公子好奇心顿起,笑道:“四哥这样说,倒叫我对那位慕容姑娘满心好奇。既然这是她的风筝,想必今日也来出游,我们不妨前去一探,若能睹其芳容,也不枉今日之行了!” 紫衣公子左手执缰,右手拿着马鞭朝远方一指,正欲说话,忽见二人都看着他,目光奇特,猛然醒悟,自己此举确实有些大煞风景,于是将马鞭往后面的扈从手中一塞,手指远方道:“风筝是从那边过来的,慕容姑娘也许就在那里,我们何不前去看看呢?”得到二人首肯之后,他对后面的扈从道:“我要和四弟,七弟游春,你们就不必跟过来了!” 三人带着满腔好奇,往前方去了。 ======== 那个,各位原谅一下,因为那首七绝是我写的,只是为了嵌入“慕容锦记”四字所以写得很不成话。本人不会写诗,请多包涵一下哈! 就像人家那位白衣公子说的,现代之人,能做到这种地步不易,到也难为她了。呵呵呵 [隐谋篇:第一章风筝奇缘(3)] 走了大约有一里多路,景色越来越迷人,游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三人放眼环顾,见不远处的有一座亭子,被人包围的严严实实,大多数是贵公子打扮。三人相视而笑,道:“定是这里了。”他们早就听说慕容姑娘一旦出行,必定街道拥堵,万人空巷。现在在野外,路大概是堵不了了,但至少也要把她的栖身之地围的严严实实的吧!三人摇头浅笑,向那边走去。还没有到亭子跟前,就听到里面一片赞誉之声,随即人群之中一片马蚤动,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 三人愕然止步,往里看去,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两个娇俏可人的绿衣女子,举止有礼,见之可喜,但却难掩身后光华。后面一个粉衣女子,体态轻盈,举止端雅,正袅袅娜娜地往外走来,恰似郊外那一抹最艳的桃红。人未近,先听得一阵环佩叮咚之声,闻得一股淡淡的幽香。渐渐地,那女子越走越近,看的也清楚起来,只见她纤秾合度,一举手一投足尽是大家风范。只可惜,脸上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如秋水似的一双明眸,顾盼流转,风致嫣然。想必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慕容姑娘了。虽然看不清楚容颜,但从所见所观来看,定然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只可惜尚未窥得庐山真面目,佳人便要离去了。 正在叹息,忽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道:“小姐,那不是你刚刚被风吹走的风筝吗?” 慕容锦儿微微一怔,停了下来,顺着丫鬟的手看去,果然看见自己的风筝被一个白衣公子拿在手里,而那白衣公子连同身边的二人都正直直地看着自己。她与那白衣公子眼光一对,不禁粉面通红,轻声道:“碧菡,你且去把我的风筝拿过来。” 一个绿衣丫鬟领命而去,来到白衣公子面前,道:“这是我家小姐的风筝,请公子见赐。” 白衣公子尚未答话,旁边的青衣公子已抢先道:“想要这风筝也不难,只要叫你家小姐来取,我四哥定然双手奉上!” 碧菡不曾想到这几位公子竟然提出这种要求,不敢提小姐做主,只得回来将他的话转告于慕容锦儿。慕容锦儿瞟了紫衣公子一眼,微一踌躇,莲步轻移,缓缓来到白衣公子面前,盈盈一拜,轻声道:“请龙公子将风筝还我!” 三人都是微微一怔,相互对看了一眼,白衣公子道:“你怎么知道我姓龙?” 慕容锦儿依然轻声细语道:“我不但知道公子姓龙,我还知道公子全名龙宸宇,这位青衣公子名为龙宸煦,至于这位紫衣公子,”她顿了顿,又是一拜,压低声音道,“锦儿拜见太子殿下!” 三人这次可就是浑身巨震了,紫衣公子最先反应过来,问道:“姑娘何以如此认为呢?”他这样说,自然就是承认了他的身份了。原来这三个人竟然分别是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龙宸烈,四皇子龙宸宇,七皇子龙宸煦。三人鱼龙白服,出来游玩,不想竟被慕容锦儿轻而易举的认出来了,怎不震惊莫名? 慕容锦儿微微一笑,虽然隔着面纱瞧不清楚容颜,但三人都蓦地感觉眼前一亮,只听她如娇莺软语一般的声音道:“三位公子衣着华贵,气度非凡,自然不是平常人物。龙二公子虎行龙步,气质不比常人,一举一动均带王者之风,锦儿便斗胆乱猜。这位龙公子,”说着一指龙宸宇,“这位公子身着白衣,腰悬翠笛。京城之中最以笛闻名的自然是温文儒雅,潇洒离尘的四皇子龙宸宇了。锦儿慕名已久,故此猜上一猜。至于这位龙七公子,形容俊雅,举止风流,想必就是有京城第一风流人之称的七皇子了吧!本来各自猜测,锦儿还带着三分惶恐,不过三位聚在一起,只怕京城再找不出第二个来,所以锦儿也就确定了。不知对也不对?” 三人心中大奇,如同第一次见到她一般(其实也就是第一次),将她从上到下再细细打量一番,直看得慕容锦儿颇不自在,以袖遮面,这才将目光重新定在她的面上。龙宸煦啧啧赞叹,龙宸宇手摸翠笛,脸上带着一抹浅笑,目光凝视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龙宸烈则颇含趣味的看着她,笑道:“慕容姑娘果然聪慧。只不过只凭这些推断,姑娘便作此断论,不嫌太过冒险吗?” 慕容锦儿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道:“确实有些冒险,不过锦儿还有一点可以佐证锦儿的结论!” 龙宸宇也于此时回过神来,追问道:“那一点?” 三人都急切的看着慕容锦儿,慕容锦儿却好整以暇的整整衣裙,半晌才道:“三位贵客也曾驾临敝府,锦儿见过三位不止一次,又岂会认错?” 三人面面相觑,许久一起大笑,没想到今日竟然被这个小女子捉弄了一番!她的父亲是当今太尉,主管军事,龙宸烈是太子,自然是常常拜访的,龙宸宇和龙宸煦自然也跟着去过太尉府,慕容锦儿当然会认得他们了。他们一时竟没想到。 龙宸宇摇摇头,洒然一笑,道:“不如我们兄弟做个东道,请慕容姑娘到天然居一聚,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这个”慕容锦儿不禁迟疑起来,毕竟自己身为女子,与三个男子同坐酒楼,未免有失体统,但见三人眼光恳挚,其意甚诚,却也不好推脱,略一思索,洒脱道:“相请不如偶遇!那锦儿就叨扰了!”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一干人离开郊外,往皇城之中走去。没有龙宸烈的吩咐,那些随从自然不敢跟上前去,只得远远的落在后面,一路上查看着周边的情形,以防不测。进入皇城,渐渐地开始有些拥堵起来。六人男俊女俏,又衣饰华美,即使想要不引起人的注意也很难。好容易到了天然居,他们要了一间临窗的雅间,各自就坐之后,慕容锦儿就道:“四皇子,锦儿倾慕您的笛音许久,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一饱耳福呢?” 龙宸烈道:“四弟,既然慕容姑娘如此恳求,你就奏一曲吧!” 龙宸烈浅笑道:“佳人有求,二哥有命,宸宇怎敢不从?”说着解下翠笛,放至唇边,轻轻试了几个音便微微一顿,略加思考,悠悠扬扬地奏出一曲来,却是《关雎》。笛音本就清丽自然,待他吹起来,又加倍的缠绵柔绕,含情脉脉,似乎已经看见了那个令君子好俅的窈窕淑女一般。他本坐在窗边,偶有春风吹过,白衣纷飞,间或扬起几缕黑发,在风中纠缠不休。在窗外春光的映射之下,竟似全身发出了光芒一般。别人或还不觉,但慕容锦儿坐在他的对面,这种效果尤为清晰。她不知为何心中一动,脸上又是一阵绯红,思绪难宁。 一曲既终,龙宸宇神思飞扬,一时难以自制,竟不顾玉笛的名贵,举笛击杯,在那叮叮当当的声音中,长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最后一个“之”字之后,玉笛击杯的余音尚未消尽,袅袅不绝。龙宸宇吟完,方觉忘情,俊脸微红,含笑道:“献丑了!” 天然居楼上楼下均是一片寂静,良久无声。 [隐谋篇:第一章风筝奇缘(4)] 慕容锦儿极度的震惊。她闻龙宸宇笛绝京城之名久矣,却是第一次听他吹奏,也是第一次离他如此之近,第一次领略到他摄人的风采,而这第一次,已经使她终生难忘了。她只顾着直直的看着龙宸宇,甚至连女子应有的矜持与羞涩都忘记了。幸好此时碧菡插话进来道:“小姐,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慕容锦儿这才回过神来,低首垂目,以掩饰刚刚的失态。幸好大家都为龙宸宇的笛声所迷,也没有人看见。等到她抬起头来时,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平静,轻轻咳嗽一声,道:“天色已晚,只怕锦儿要先失陪了,还请各位见谅!” 龙宸煦急忙道:“慕容姑娘,你又何必急呢?有我二哥在,令尊一定不会见怪的!”四人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她的父亲慕容德身为太尉,一项是龙宸烈的支持者,往来频繁,私交甚密。有这一层关系,慕容德又怎敢责怪于她? 龙宸烈也道:“慕容姑娘,何不再坐一会呢?如果姑娘担忧天黑,待会就由在下送姑娘回府便是。” 慕容锦儿道:“多谢二位好意了。只是出来之前,锦儿曾对家父说过,决不多留,以免家父担心。难道二位想要让锦儿做一个无信之人吗?” 三人听她的意思,竟是去意甚绝,也不好再拦,只得起身相送。一行人来到酒楼门口,慕容锦儿正欲离去,龙宸宇忽道:“慕容姑娘,你的风筝!” 慕容锦儿“啊”的一声,这才想起自己的风筝还在他的手中,转身默默取过,交给身边的碧菡,主仆三人缓缓离去。行不多步,慕容锦儿忽然回首向三人重瞥一眼,这才匆匆离去。 龙宸煦看着佳人芳踪渐缈,痴痴相向,口中呢喃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声如莺语,行如弱柳,静如娇花,心有七窍,口齿含香。这才是真正才貌双全的佳人啊,难怪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呢!”那个“呢”字还没有说完,早觉头上挨了一下,却原来是龙宸宇拿玉笛敲了他一下。龙宸煦手抚着头,叫痛道:“四哥,你干什么打我?” 龙宸宇笑骂道:“在南书房的时候,叫你背一篇文章就跟要了你的命似的,这会记性倒好了?!” 龙宸煦忽然痛下决心道:“从今往后,我也要好好读书,还要学奏笛,四哥,你定要帮我!” 龙宸宇愕然看着他,不禁将手放到他的额头,疑惑的道:“也没有发烧啊!你今日里是撞了什么邪,竟是说起胡话来了?” 龙宸煦不满道:“四哥,你没看见刚刚慕容美人看你奏笛的模样!你又抢了我的风头了啦!所以我决心学笛,好扳回一局!” 龙宸宇摇头道:“真是不可理喻!” 龙宸烈在旁笑道:“四弟,莫说是七弟,就连为兄也不禁要嫉妒你了!” 龙宸宇笑道:“二哥又拿我说笑!” 龙宸烈淡淡一笑,也不置辩,只是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消逝不见,目光又转到了路旁的一树烂漫的桃花之上,似乎充满了志在必得之意。 慕容锦儿回到府中,再想不到今日有此奇遇,只觉心烦意乱,难以平静。害怕被人看出自己的慌乱,她随手从书架上面抽出一本书,任意一翻,却是《诗经》,而自己正巧翻到了《关雎》这一章,“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不久前龙宸宇的模样顿时又浮现在她的眼前,他那被夕阳映的发光的影相,横吹玉笛时倾情的神态,以及他即兴击杯而歌的洒脱不羁一样一样都慢慢的在她的脑海中滑过。她痴痴地想着,不知不觉中,手中的《诗经》早已滑落在地。 就在此时,忽听得门外碧菡清脆的声音:“老爷,您回来了,小姐在房中呢!”慕容锦儿慌乱的捡起地上的《诗经》,手忙脚乱地放到房间中央的那张精雕梨花木小圆桌上,摸摸发烫的脸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抑制住狂乱的心跳,这才对镜整理容装,见一切皆好后,才又端庄的走出内室,正好对上进来的慕容德。她垂首道:“爹,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慕容德“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坐在主座上,随后问道:“怎么,听说你今日里出去,遇上了几位贵人?” 慕容锦儿心生不悦,瞟了瞟碧菡一眼,碧菡急忙摇手,示意不是她告密。慕容锦儿收回目光,不满地道:“爹,您又叫青莲监视我!” 慕容德哼了一声,正容道:“爹是关心你,怎么能叫监视呢?小孩子家说话,没个忌讳!快说说是怎么回事?听说你见到太子了?”说到最后一句时,他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慕容锦儿老老实实地道:“不但见到了太子殿下,还见到了四皇子和七皇子。不过,爹,之前只听说过四皇子的名声,女儿从来没有想过世上竟有这般飘逸的人物,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他那一首笛音,真可以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闻?想必他的文采,也比传说中的更为出众。” 她悠然神往,慕容德却不悦道:“你净说他做什么?就算他笛音盖京华,文采名九州,又有何用?虽说皇上宠他,可他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整日里净在那诗乐与女子上用心,跟他那个七弟倒像是一胞所出!哪里能跟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相比?” 慕容锦儿低声道:“什么叫做‘像是一胞所出’,人家本来就是亲兄弟,同是淑妃娘娘的儿子嘛!” 慕容德怒道:“你还顶嘴?!小孩子家,你知道什么呀!本来还有那么几个老臣子扶持他,可他呢?偏偏就是不上进,把那几位老臣气的几乎吐血,再不理会他。如今只于太子相亲,也不过就是想要在太子即位之后能安居王位。他有什么好啊?跟太子殿下比,差远了。” 慕容锦儿不自觉地替龙宸宇分辩道:“话也不能这样说啊!四皇子在百姓口中意向口碑很好,从来不会仗势欺人,而且怜孤爱幼,根本就是谦谦君子。总不能因为他没有办法继承皇位,就这样贬损他吧?爹,你也太功利了!” 慕容德见女儿这样为他辩护,不觉起疑,道:“你该不会看上他了吧?我告诉你,我绝不同意!你还是趁早断了这心思,从此跟他保持距离为妙!我不会让你们再来往的。” 慕容锦儿又是急又是气又是羞,怒道:“你说到哪里去了?好,从今天起,你把我锁在屋子里好了!”说罢,一跺脚,一扭身,赌气回到内房,只听得一声响,却是她将门从里面反锁了。倒把慕容德气了个仰倒。 慕容锦儿反锁了房门,气冲冲的坐到桌边,看见桌上的《诗经》,又想起刚刚爹爹说的话,一股懑愤不平之意涌了上来,想想又觉委屈,不由得伏在桌子上,嘤嘤呖呖的哭了起来。哭了一回,又拿起风筝看看,倒又破涕为笑,赌气道:“哼,你不叫我见,我就不见了吗?偏不听你的!”说着,拿着那风筝细细的看了,又想起白日里的一幕,脸上又是一片飞红。 [隐谋篇:第一章 缘结乔安(1)] 龙宸宇最爱呆在绿幽苑。这里是一个绿的世界,走进园子,看着那一大片的翠竹,闻着清新的空气,他会觉得心也跟着清静下来,凡念全消。所以,他经常在这里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奏笛烹茶,长啸吟书。端的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只是,神仙就注定过得好吗?如果是,那七仙女为何要思凡? 龙宸宇轻抚着边上的翠竹,看着竹林中淡淡的白雾流转,心事无限。忽听得院外有人加重了脚步声,却只是在院外徘徊,不敢进来。龙宸宇眉头一皱,问道:“什么事?” 门外传来了总管汪浮秋熟悉的声音:“四皇子,太子殿下和七皇子来访,正在大厅等候。” 二哥,他到这里来做什么?龙宸宇细细思索,嘴上道:“知道了,你且先去招呼着,我这就过去。”听得那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龙宸宇看了看那一大片的翠色,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转身出园,去见龙宸烈和龙宸煦了。 还未进大厅,龙宸宇就长笑道:“二哥,七弟,是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我这里可是算的上蓬荜生辉了!” 龙宸烈依然傲气逼人,朗声道:“四弟,你这可就太谦虚了。我早听说你这四皇子府精巧雅致,在皇城之中算的上一绝,尤其是其中的绿幽苑,据说脱俗离尘,竟连神仙也引来了。怎么不带我们见识见识?” 龙宸宇浅笑道:“二哥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谣诼?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啊?就算有,也轮不到我龙宸宇啊!” 龙宸烈怡然道:“不过我们兄弟相识许久,四弟也不曾带我们游过这绿幽苑,何不让我们大开眼界一番呢?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龙宸宇淡然自处,轻摇手中的折扇,道:“二哥有此雅兴,小弟又怎能大煞风景呢?这边请!” 龙宸烈一笑,领头走去。龙宸煦则落在后面,悄悄的问道:“四哥,难道你府上真有神仙吗?二哥说的活灵活现,还说有人亲眼所见,是真是假啊?” 龙宸宇习惯性的拿扇子往他头上一拍,道:“待会到了你不就知道了?”他们都是淑妃的儿子,自幼一起长大,又志趣相投,感情比别的皇子要来的亲密些。 龙宸煦抱着头,委屈的道:“四哥,我已经够笨了,你还打?” 龙宸烈在前面,听着他们兄弟嬉闹,也不说话,只是嘴角总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走了整整半个时辰,三人才来到了绿幽苑的门外。三人仰头看着门匾上那三个碧绿的隶书“绿幽苑”。不知为何,只看见这三个字,他们便觉得心中一净,待得走入绿幽苑,只见里面一碧如洗,遍园翠色,龙吟细细,凤尾森森,顿时间心中块垒全消,飘飘然有离尘之感。 龙宸煦大声道: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部分阅读 “四哥,你真是不够兄弟,有这么好的地方都不告诉我!这里真的是神仙也住的了。”说着,又问道,“四哥,这一片是哪位园林高手所为,你说一说,我也请他帮我在七皇子府弄上这么一块地方,我可不就过上了神仙一般的日子了?” 龙宸宇还未来得及答话,龙宸烈已经笑道:“这你可就别想了!我听说这绿幽苑周围一带都是区枢的手笔。你且看看你请不清的来!” 龙宸煦惊道:“区枢?二哥,你说的是那个全紫星王朝最有名的机关园林大师区枢?四哥,你真好命!”原来这区枢是个武林中人,不但武功极高,而且精于机关阵法园林设计,据说紫星王朝还无人能超得过他半毫。只是这人脾气十分古怪,任谁的面子都不卖,想要请他帮上个忙,那真比登天还难。甚至有人说,他与武林中最神秘的门派无名谷有关,所以尽管脾气古怪,得罪了许多人,却还是没有人能奈得其何。 龙宸宇笑道:“二哥知道的,小弟自幼体弱多病,四处求医,正巧那日竟在北边的桥云郡遇到了这位奇人。小弟自然不肯放过。软磨硬泡,无所不用其极,最后,他被我缠的没办法,只得替我弄了这么一片地方。我只是喜爱此处的幽静,又性极爱竹,所以常待在这里。倒没想到二哥竟与我有同好。” 龙宸烈面色不改,依然目光摄人,直视龙宸宇道:“我虽爱竹,却从未见有如此之竹,竟然有淡淡白雾围绕其间,而且据说四季不散。” 龙宸宇淡然道:“当初区大师之所以选在此处植竹,便是看中了这里地气极寒,倘若种竹于此,定会有此奇观,且夏季分外清凉。后来果不其然,成一奇景。” 龙宸烈把手往竹林一指,转过话题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到竹林中寻幽探胜一番,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呢!”说着似有意似无意的看了龙宸宇一眼。 龙宸宇却似全然不曾察觉,劝阻道:“二哥,这一片竹林方圆数里,面积极大,只怕陷于其中,后悔莫及啊!” 龙宸烈眉毛一扬,笑道:“是吗?那我更要进去看看了。我偏生最爱冒险!” 龙宸宇道:“既然二哥执意要入竹林,小弟也不敢拦阻。只是此时清晨,雾气过重,不易辨路,不如我们在这里小憩片刻,待小弟为二位烹一新茶,且品且饮,等到正午雾气稍散再入,二哥意下如何?” 龙宸烈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如电,见他仍然淡然自若,似乎并无惊慌之意,道:“四弟府上的茶定是极品,七弟,我们今日里有口福了。” 龙宸煦嚷道:“二哥,我只道真有什么神仙呢,原来二哥只是为了讨四哥一杯好茶。早知如此,我才不来呢!”话虽如此,他的脚步却像生了根一样,动也不动一下。谁不知道父皇宠爱四哥,他府上的东西都是极品啊! 龙宸烈安之若素,看着龙宸宇的一举一动。龙宸宇却似毫无知觉,只顾张罗着让府上的人安排。不多一会,绿幽苑中便多出了一套碧绿的湘妃竹制凳椅,一套烹茶器具。龙宸宇拿起一把紫砂壶,笑道:“这茶叶却不是父皇赏的,乃是我三年前游历寻医时在南方发现的新茶,当地人称重如铁。”说着用竹勺舀出一些茶叶,往壶中一倒,铿锵作声。龙宸煦道:“怪道叫做重如铁呢!” 龙宸宇一边烹茶一边解说道:“重如铁是地道的功夫茶,共有四宝:潮汕炉,书玉碨,孟臣罐,若琛杯。一共可以细分为十六道程序:山泉初沸,孟臣沐霖,乌龙入宫,悬壶高冲,春风拂面,孟臣重淋,若琛出浴,玉液回壶,关公巡城,韩信点兵,三龙护鼎,鉴汤赏色,喜闻幽香,初品汤茗,再斟玉液,品啜甘霖。” 龙宸烈只是淡笑着看着他烹茶,只是笑容中似乎有着什么别的东西。龙宸煦则早已瞠目结舌,呆道:“四哥,你真是个茶仙啊!那你又怎么用竹片生火呢?” 龙宸宇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用竹片,不但茶中有一股清新之气,最重要的是,竹片之火耐燃持久,烹茶最好。” = 关于茶的那一段是看夏炜先生的《铁观音》时做的笔记。铁观音原名重如铁,是闽南乌龙茶,在清代乾隆时期才改名铁观音。如果各位有兴趣的话,可以读读。 [隐谋篇:第二章缘结乔安(2)] 龙宸煦崇拜的看着他,道:“四哥,你怎么能懂这么多啊?” 龙宸宇淡笑,别有深意地道:“只要你用心了,没有什么是不能懂得。关键看你的心在哪里。像四哥这样的,醉心于诗乐茶酒花的人,自然就会在这上面多下些功夫了。但是若要问到政事之流,二哥可就是此中高手了。二哥,您说呢?” 龙宸烈置若罔闻,只是欣赏着周围的竹景,怡然自得。 龙宸煦似乎也感觉出了什么,忙打圆场道:“如此仙境,如此佳茶,独饮无味,四哥何不奏上一曲,以助雅兴呢?” 龙宸宇并不推辞,将三杯碧澄透绿的重如铁放在各人面前,横手执笛,悠悠奏出一曲《迎宾至》来,泱泱华华,似乎充满了喜庆之意,只是与他浅笑的神态殊不相符。一曲既终,三人一时都觉无话可说,园中一片寂静,只有竹林摇晃发出的沙沙声。 饮毕香茶,龙宸宇长身起立,看看竹林中的白雾稍稍淡了些,道:“好了,我们这就去寻幽探胜吧!”龙宸烈执意前往,龙宸煦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前行。三人进入竹林,竹叶特有的清新之气扑面而来,似乎置身于另一个绿的世界里,外面世界的繁杂与尘芜似乎都被那青翠欲滴的竹林给挡在了外面,半点也进不来。淡淡的白雾始终环绕在他们周围,真有给人蓬莱仙境的感觉。 三人走了大约一刻钟,忽然觉得前方似乎开阔起来。还没走上几步,顿觉眼前一亮,原来在这竹林深处,竟然还有一间小小的竹屋,门匾上题了三个娟秀的碧绿簪花楷书“自在居”。龙宸烈胜利的看了龙宸宇一眼,笑道:“原来这里面还真别有洞天啊!” 龙宸宇叹了一口气,道:“这本是我的一个秘密所在,如今二哥非要探究,也只得说出来了。不错,区大师当时确实为我在此处建了一间小竹屋,原是我为了找个僻静之处读书而为的,因此平日里不准别人进来。看来今日它是要见天日了。只怕往后,再难得如此清净了。” 龙宸烈笑道:“四弟如此刻苦,难怪才学日有长进。不过,这地方如此隐蔽,只是为了读书吗?该不会另有机密吧?” 龙宸宇泰然自若,道:“我又不是二哥,整日里操烦国事,那有什么机密可言?只是读书人怕吵,特寻了个僻静之地罢了。二哥若有兴趣,不妨进去一观。” 看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龙宸烈也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他一向知道自己这个四弟,从小病弱,难得三年前治好了,但又迷上了读书音乐与茶酒,尽管父皇多次希望委他以重任,但看他这个样子,也只得作罢。难道这真是个读书的所在?莫不是自己冤枉了他?但事已至此,再难回头,倒不如进去探个清楚,若真是冤枉了他,再向他陪个不是也就是了。想到此处,他笑道:“如此幽静,又岂能不进去开开眼界?”举步进入,果见里面慢慢一个书架尽是书本,随手抽出几本来看,是《诗经》《楚辞》之列。龙宸烈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四弟,果然是个读书的好去处!” 龙宸宇叹了一口气,凄然道:“只可惜从今往后,再难清净了!” 龙宸烈道:“怎么会呢?如此所在,若不读书,岂不是浪费了?放心,二哥对读书没有兴趣,不会再来扰你了。” “但愿如此吧!”龙宸宇淡淡地道,“二哥,七弟,我倦了,想要休息一会,你们还是改日再来访我吧!到时我定带你们游遍此府。” 二人知道他是下逐客令了,都起身告辞。龙宸宇直送他们到大门口。见龙宸烈坐上轿子渐渐远去,龙宸煦才道:“四哥,二哥今日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总觉得他有些阴阳怪气的,还非要去你的绿幽苑,说的每句话都好像话里有话一样!” 龙宸宇看着那轿子在远处慢慢变成一个黑点,直到再也看不见,才道:“没什么,煦!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龙宸煦道:“难道二哥是在疑你?真是没有道理,明明现在跟他争的是五哥,他怎么反倒找起你的麻烦来了?真是莫名其妙!” 龙宸宇深深的看着龙宸煦,道:“煦,这就是皇室,从来都满是猜疑,谁都不会相信谁。这些,你还是不要懂得好。你只要记住,有什么事四哥会帮你就行了。” 龙宸煦似懂非懂,但仍然点点头:“四哥,那我也回去了。” 龙宸宇慢慢踱回绿幽苑,进入竹林。从进入竹林的那一刻开始,他整个人似乎都完全变了,不再是那个儒雅风流的龙宸宇!此时的他目光锐利如电,挺胸直背,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似乎在这一刻,他是全世界的主宰;似乎这一刻,他是天生的皇者! 他走入自在居,走到书架跟前,手伸到底部摆放的玉杯后面,数了四格,轻轻一按,脚边的地上,一扇暗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露出一条长长的通道。他缓步进入,暗门立刻在他的身后合拢,地道中一片漆黑。龙宸宇对这地道早已熟悉,即使是黑暗之中也不会走错,他熟门熟路的左拐右拐,通过了迷宫一样的甬道之后继续往前走,没有多久,就隐隐约约的看见了一线光明。同时,通道里的寒气也慢慢重了起来,他打了个寒战,体内的真气自然而然的流转全身,寒气顿消。顺着通道接着往前走,一直来到了一扇石门之前。门上一颗夜明珠正嵌中央,发出淡淡的光芒。 他伸出手,在石门上方约一尺的地方摸到了一个小孔,轻轻一按,石门悄然滑开,一股极重的寒气劈面而来,他急忙运功相抗,感觉好些后才走进石室。刚进去,背后的石门就又合上了。石室四角均嵌了一颗夜明珠,映的石室一片淡淡的白光。在这片白光之中,他看着石室中央那张床上的白色身影,怔怔不语。那张床是用极北之地水下数百尺处的千年玄冰所制,散发着丝丝的寒气,而那个白色的身影,正盘腿坐在冰床之上,双手捏个剑诀,闭目宁修,似乎正在练功。 “乔安!”他轻声唤道,没有回答。 他叹了一口气,知道她正在练功,不敢再喊,只是站在门边,看着她出神。在见到慕容锦儿的时候,他赞叹,他欣赏,但他绝不痴迷。因为他知道,她绝不是京城第一美人,只要乔安还在,她就绝不会是京城第一美人! 知道乔安一时半会恐怕不能清醒,他决定出去。这个石室中的寒气可不是说着玩的,即使他已经自认为武功不错,但在里面也呆不过两个时辰,而乔安,却可以成日成夜呆在里面,他真的没有办法想象,她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地步。虽然她说过,她体性偏寒,练的是寒冰真气,再加上从小呆在这种环境中,早已习惯,但是他仍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在乔安的身上,他已经看到了太多的不可思议了,多得他几乎都要麻木了。 走出通道,回到自在居,他随手从书架底部拿出乔安为他抄写的《孙子兵法》,翻看起来。《孙子兵法》是有名的军事著作,只可惜在秦始皇焚书坑儒时大量焚毁,竟至后来没有全本留下。但是乔安去偏偏能默写出全本。他摇摇头,又是一个不可思议! 翻看了几页,他只觉得困意袭来,迷迷糊糊的趴在书桌上,竟是沉沉的睡去了。 睡梦中,他恍惚回到了第一次见到乔安的画面,那个十三岁的冬季。 ======= 那个,大家都知道,秦始皇焚书坑儒并没有焚尽《孙子兵法》,但这里是小说,请容许千梦小小变动一下吧!呵呵 [隐谋篇:第三章缘结乔安(3)] 那一年,是龙宸宇生命中很特别的一年。 从记事起,龙宸宇就终日与药结缘,身子从来就不曾好过。但是,那个冬天,他的身体尤其虚弱,经常头痛,眩晕,甚至吐血。可是,任凭御医怎么诊治,也说不出的个所以然来。他这样一日一日的虚弱了下去,甚至他听到背后有人偷偷说他活不过这个冬天。那时的龙宸宇,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死亡于他仍是一件极可怕的事情。早上看见太阳出来,却可能看不到它落下;看见梅花吐蕊却可能看不到它结实;甚至,也许这一刻自己还在微笑,下一刻就有可能倒下每当他想到这些,都会觉得彻骨的恐惧。 直到有一天,皇上,也就是他的父亲欣喜若狂的抱着他,对他说:“宇,朕为你找到了天底下最好的大夫,这次,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尽管父皇满腔信心,龙宸宇却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在父皇去见那个“天底下最好的大夫”时,他一个人来到了御花园,园中梅花开得正好,铁骨傲枝,缀着点点胭脂红,在满园的素白中如同闪闪发光的红宝石一般,耀眼醒目。他是一个男儿,却连站立都显得困难,还要靠在梅树上,他觉得无比的悲哀。一失神间,居然颓然倒地,地上尚未清扫的枯枝就这样划破了他的脸。鲜血流了出来,在雪地之中,似乎是勾魂使的召唤,使他越来越害怕。 龙宸宇强撑着站了起来,一转身,却不期然对上了一双冷漠冰凉的双眸。 那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眼睛,但也是最清冷孤寂的,似乎她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似乎她早已飘然世外,用旁观者的冷漠来看着这个世界的纷纷扰扰,遗世而独立。但是,这对明眸也使他觉得亲切,因为从那双眼睛中,龙宸宇感觉他们是同样的人,同样的骄傲,同样的倔强,甚至同样的隐忍与绝望。只是她看起来比他要坚强得多。 龙宸宇恍然惊觉自己的失神,这才仔细打量那双明眸的主人。那是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如同用汉白玉刻出一般的面容平静如水,完美的几乎没有瑕疵,发束双髻,鬓边插着一枝白梅花,清冷孤傲的如同那双明眸。如此寒冷的冬季,她竟然只穿了一件纯白的单衣,但看她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寒冷。 不知为何,龙宸宇突然觉得她好让人怜惜,他解开自己的锦貂斗篷,想要为她系上,却在碰到她的衣服时惊得跌落在地。因为她的衣服,她的肌肤都比这严冬的冰雪要寒上三分,似乎她就是玄冰的精魂一般。这真的是一个人吗?龙宸宇突然怀疑起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那般沧桑,似乎她所有的梦想与希望都已被剥夺一样,不带有一丁点小女孩该有的童真与欢快。 小女孩冷冷的看着他,又看看地上的月牙白斗篷,弯下腰,捡起斗篷,轻拍几下,抖落上面的枯草与残雪,递到了他的面前。他怔怔的看着她,竟然连接斗篷都忘记了。 “你不冷吗?”他问道,虽然有些颤音,却依然满是怜惜。 她没有回答,默然将斗篷塞到他的手里,踮起了脚,他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样伏下了身。她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白玉膏盒,打开,取出一点膏药轻轻的涂在他的脸上,然后站定,依然是冷漠的眼光。龙宸宇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失措了,不知该做些什么。小女孩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飘然而去。龙宸宇猛地想起还不知她的名字,急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如同不曾听到一般,顿也不顿就消失无踪,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只留下莫名其妙的龙宸宇呆立当场,不断懊悔不早些问她姓名。 然而,一个时辰以后,在他的寝宫中,他知道了她的名字:乔安。 她是“怪杰”关荣唯一的徒弟,而“怪杰”关荣,就是他父皇所说的“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第一次听说了无名谷这个地方,“怪杰”关荣,是无名谷谷主。 皇上遣走宫女侍卫,偌大的寝宫只剩他们四人,显得空荡荡的。皇上颇有兴趣的打量着那小女孩,道:“好美的小姑娘!是你的徒弟?” “怪杰”关荣不知道究竟多大年纪,但是发须皆白,一派仙风道骨,只是眼中似乎有着无数情感,交缠纷杂,难以辨认。而他本人,也因眼神而显得有些可怖。他正在替龙宸宇诊脉,听见皇上的问话,淡然道:“是。她叫乔安,今年八岁。” “八岁?”皇上仔细地端详着乔安,忽然面色一变,惊道,“你是否叫她修习‘闭心诀’?” 关荣冷冷的道:“是我的徒弟,我爱怎样便怎样,你管得着吗?” 龙宸宇震惊至极,从不曾有人敢用这样的口气跟父皇说话!然而,出乎人意料的是,皇上也并不生气,只是暗暗叹了一口气,再不说话。寝宫一下子寂静下来龙宸宇不管别人做些什么,他只是一直瞧着乔安的一举一动。无论什么事情,她都没有一丝的表情,也不说话,当真像是一个遗世而独立的隐者。一个八岁的女孩,怎会如此? 诊治完毕,关荣连一声告辞也没有说,就携着乔安离去。皇上看着二人的身影,又长叹了一口气,道:“小小年纪就让她练‘闭心诀’,真不知关荣是太疼这个徒弟了,还是太恨这个徒弟了。” 龙宸宇好奇的问道:“‘闭心诀’是什么?” “‘闭心诀’是一种内功辅修心法,与内功心法同时修炼,可以以快于常人数倍的速度增加内力。只是,闭心诀最重心神,倘若修炼之人情绪波动至难以控制的地步的话,数十年的修为就要付之东流了。‘闭心诀’有三个境界,静之心,寂之心,灭之心。静之心是第一境界,首练言行,要数年不发一语,不露一情,直到心神坚定为止。静之心的人冷漠不语全身冰寒,最好辨认;寂之心是第二境界,到了这一步,可言可语,情可稍露,但绝不能影响心神,不过此时修炼之人心神已坚,也少有人事可动其心魄,寂之心的人全身犹如寒冰,虽酷暑相碰亦寒战不止;灭之心是最后的境界,但至今没有人达到过,也没有人知道会如何,只是听说到了灭之心,修炼之人看上去行为言语乃至体温犹如常人,有七情,露六欲,但都已不是真性情了。看样子,这个小女孩修习时日已经不浅。真不懂,他为什么要让这个小女孩修习‘闭心诀’呢?”皇上依然看着乔安他们的身影呆呆出神。 龙宸宇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道:“那不就跟庙里的泥人一样了吗?” 皇上摇摇头,弯下腰来,温言道:“修习‘闭心诀’的人并非没有感情,只是要能够控制感情,心神永远不乱。不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倘若有什么事端,就真可惜这个小女孩了!”他站起来,目光又转到了他们离去的方向,轻叹道: “恐怕,又是一个伤心无名之人了!” 父皇的叹息带着伤痛直传到龙宸宇的心底,他也怔怔的看着乔安离去的方向,脑海中不期然又浮起她那绝世容颜。 [隐谋篇:第三章缘结乔安(4)] 虽然父皇瞒着他,但龙宸宇早已偷偷听到了,他的体弱,非先天,非病寒,乃是人祸,是有人不愿意他平安长大,原因不言而喻。 原来,爱有时反而成为了最致命的伤。 龙宸宇偷偷的来到了御花园,依旧的白雪遮地,一样的红梅如玉,却不见那个比雪雪输三分冷,比梅梅欠五分傲的乔安。他怅然立于原地,说不清心中的感觉。在“怪杰”关荣的调理下,他身子早好了许多,不再体弱无力,但仍习惯性的靠在梅树边。开了几日的梅花似乎到了败落之期,艳瓣香蕊纷纷飘落,洒了他一身。他转身解下斗篷,抖落梅蕊。这一转身,在梅花飞扬中,他又见到了那双明眸。 她依然冷漠沉静,他依然慌乱无措。 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静静的接触,交锋,凝固。龙宸宇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是他觉着自己似乎早被她看透了一般,他的不满,他的怨怼,他的悲凉,一览无余的陈现在她的眼前。许久,乔安拾起地上的枯枝,划土为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龙宸宇一惊,她真的只有六岁吗?为什么可以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彻? 只见乔安又写道:“一时病愈,难保永世无患。” “那我该怎么办呢?”龙宸宇脱口问道,话一出口就感觉到了自己的愚蠢,自己十三岁都想不出办法,却去求教于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他摇头苦笑,龙宸宇啊,你真是昏了头了! 谁知乔安却给了他答复。她将将原先的字擦去,又写道:“韬光隐晦。” 龙宸宇又是一呆,傻傻的问道:“怎么办?” 乔安继续写道:“四皇子积病已久,虽已治愈,但积弱难反,体虚多病,需四海寻医。” 龙宸宇恍然大悟,一拱拳道:“多谢你点醒我。可是——”他顿了一顿,终于低声道,“如果我说我想要那个位子,那该怎么办?”此刻的他再也没有把乔安当成了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了。 乔安头也不曾抬一下,似乎并不意外他的想法,又俯身写道:“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在其中,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而盘古极高。外人观之不知,而盘古一日出则乾坤定。” 龙宸宇呆呆地瞧着她,说不出话来。他自然懂她的意思,只是她真的只有八岁吗? 乔安将地上之字擦去,指指自己,又指指他,随即伸出三个指头晃了晃。龙宸宇明白她的意思,道:“我知道,此事除了你我二人,再不会有第三人知道。只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乔安那如秋水一般的双眸深深的凝视着他,似乎带着一些什么,又似乎没有。片刻间她又恢复了初见的冷漠,转头离去。龙宸宇看着她如九天玄女一般忽现忽逝,乍来乍离,心头一片迷惑。 从那日之后,虽然龙宸宇也曾在治病时数次见过乔安,但乔安冷漠冰冷,一语不发,目光与他交会时也都平静若斯,不起波澜,似乎与他从不相识一般,疏淡如路人。龙宸宇越来越看不懂她,亦不知当日她为何要帮自己。 乔安,已盈盈绕绕成为他心中之迷。 只是乔安并未给他太多的时间来研究她自己。一个月后,他体内毒素清尽,“怪杰”关荣拿得自己的酬劳——四朵天山雪莲,便携乔安翩然远去。或者她只是他生命中的一现昙花,永不会再露吧!他想。 却不知,命运早用另一种方式将二人绑在一起,纠缠一世。 再次相见,已是五年以后,他十八岁,她十三岁。 十八岁的龙宸宇已是成|人,剑眉飞扬,五官如同凿刻出的一般,喜着一身白衣,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心中记得乔安所语,五年来,他收敛锋芒,不管朝政,在他人眼中只是一个纨绔子弟。但是,暗中,他对紫星王朝的朝臣大事了如指掌。何况,越在落魄的时候,越能瞧出谁对自己是真正的忠心。经过五年的筛选,他有了自己暗地里的班底。支持他的老臣们忠实可靠,假意与他闹翻,暗中却从未断绝联系,反为他知晓韬光隐晦而高兴。皇上依旧宠他如故,这是他唯一的危机,但由于他的“不成器”众人皆知,确比先前安全了许多。虽也有人穷追不舍,但已不须再步步惊心,日日吊胆。 这一年,他以旧疾故犯,需外出寻医之名,游历天下,寻访名士。来到离京城不远的桥云郡,听说此处有一名山唤作桥云山,终年云雾缭绕,还有人说其中有神仙出没,心中偶起兴念,信步而上。不料半山腰里竟然遭人拦截。看出这些人出自大内,他假意不敌,正欲利用山林之势,避其锋芒,谁知一时失足,竟而掉落悬崖。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下面竟是一条宽阔大江,他落入水中,受了重伤,昏迷过去。 朦胧中只觉顺着冰冷的河水而流,似乎听到了几声娇俏稚嫩的女子之声,又似乎隐隐闻得鸟雀之语,想要清醒,却又昏迷过去。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他闻得一股清神静气之香味,头脑为之一振,终于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只见自己置身于檀木精刻牙床之上,淡淡的檀香萦绕不绝,淡紫的幕帐之外,首见的是一张紫漆镂雕方桌,桌上供着一个青铜九凤转祥炉,一股淡淡的白烟从炉中溢出,渐渐飘散,正是自己闻到的那种香味。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感觉胸部一阵剧痛,支撑不住,又跌倒在床,胸口处受到震动,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这时,“吱呀”一声,似是有人推门进来,不多时,一个大约八九岁的清秀女童来到他的面前,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咕噜噜乱转,极是可爱。见他清醒,那女童大喜,朝外喊道:“映璇哥哥,他醒了!” 紧接着,一个大约二十岁上下的青衣男子走了进来,怒道:“霰芷,你喊什么喊?如果惊动了小姐,瞧瞧你有几条命可以抵?” 霰芷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小姐正在寒潭闭关,那里就听得见了?” 那个叫映璇的男子瞪了她一眼,斥道:“小姐这般宠你们姐妹四个,倒是把你们惯得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说着在床边坐了下来,将手放到龙宸宇的腕部,为他诊脉,一会收回右手,淡淡的道:“既然你醒了过来,那就没有事了。只是你受了不浅的内伤,胸口肋骨也断了几根,还是好好静养吧!”转过头去,对霰芷道,“你好好照顾于他,不要乱说话,记住了没有?” 霰芷睁大她那可爱的大眼睛,道:“映璇哥哥,你再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等小姐出来,瞧我会向她说你什么好话?” 映璇对她似是没辙,悻悻的不再说话,怒气冲冲的出去了。霰芷吐舌一笑,对他道:“你别怕他,他只是对小姐过于关心了。好了,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龙宸宇摇摇头,问道:“这是哪里?” 霰芷歉意一笑,道:“这我可不能说,除非小姐应允了。不过小姐正在闭关,也不知多久才能出来。你就不要多想了,好好养伤吧!” “小姐?”龙宸宇问道,“小姐是谁?” 霰芷嗔道:“这也不能说。哎呀,你就不要问了嘛,先养伤比什么都重要啦!”说着转身要走,走到门口又回首道:“对了,你好一点以后也别乱走,这里到处都是机关。别的还好说,要是走到了百煞竹林和寒潭,可没有人能救你了!”说吧嘻嘻一笑,悄然而出。 根据龙宸宇的观察,这女童走路时轻轻巧巧,脚不沾尘,竟是有着不浅的武功修为。一个小小的女童尚且如此,他人可想而知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隐谋篇:第二章缘结乔安(5)] 十数日后,龙宸宇的伤势渐渐好了起来,但是记着那女童所说,亦不敢四处走动。只是据这几日观察,他对这个地方更加好奇了。那个映璇的医术极高,恐怕连宫中的御医也于他相去甚远,这样的人竟对那个“小姐”颇为敬畏,那那位“小姐”又是何等人物呢?自己住的这个房间各色摆设都名贵异常,皇宫也不过如此,当真令人好奇! 这一日,他觉着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八八九九,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他偷偷的走出了房间。幸好,一路上并不曾遇见人,也没有什么凶险,不是说到处都是机关吗?难道那个霰芷是骗他的?他想着,欣赏着一路上遍地的奇花异草,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一大片竹林之中。站在竹林前,他根本就无法想象这片竹林究竟有多大。他犹豫了一下,正欲进去,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如果想死,就进去吧!” 龙宸宇一惊,自己竟然不曾察觉有人到了身后!他猛地一转身,一身青衣的映璇站在离他不远处,正漠然的看着这边。相距不远,龙宸宇甚至可以看见他眼中的痛恨与厌恶,只是不知道,那样深重的感情是针对他,还是他身后的竹林。 “这里很危险吗?”龙宸宇微一迟疑,还是问了出来。 映璇眼中的厌恶与怨恨更加明显了,现在龙宸宇可以确定那是针对竹林的。只听得他依然冷冷地道:“不危险,只不过进去的外人从来都没有出来过!”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直直的看着那片青翠可人的竹林,却像是对着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眼中的怒火一点一点的燃烧起来,几乎要将那竹林焚毁。龙宸宇甚至看见他的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得关节处都发白了。他为什么这样憎恨这竹林? 蓦地,映璇转过身,从他的背影后飘出一句话:“小姐要见你,你跟我来吧!” 龙宸宇怔了一怔,随即跟上去。怪道他会来寻自己,原来是那位“小姐”要见自己。不过若非如此,只怕自己早已贸贸然进入竹林,也许现在已经尸骨无存了吧! 跟着映璇七拐八拐,走的头也晕了,如非有人带路,龙宸宇大概早就昏了头了。这个地方布置得如此慎重,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吗?他隐隐约约的想,却不敢发问。真是奇怪,自己明明是天皇贵胄,怎么在这里反而缚手缚脚起来?他摇头苦笑,正思量间,已到了一处极雅致的所在。几竿幽竹掩映着一处曲栏,高高的架在一个五瓣梅花样的湖泊上。前面几数樱花正开的烂漫,一派粉红,在风中轻轻摇曳,偶有数瓣飘落,在空中几经飘转,落在如碧玉一般的水面上,点起轻轻的涟漪,上下浮动。 映璇收住脚步,对他道:“就是这里了,顺着这曲栏而去,前方自有人带路。”说完,也不管龙宸宇,径自去了。龙宸宇略一思量,还是向前走去。 穿过水上的长长的栏桥,龙宸宇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先是数架假山,一排青篱,无数异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篱绕笆,萦砌盘阶,或如翠带飘香,或如金绳盘屈,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芬气馥,非花香之可比。轻风吹过,馥郁芬芳,萦绕不绝,薰薰然使人沉醉。再往前走,只见一天然雅居。谓之“天然”,只因顺势造型,更有无数藤蔓盘绕其上,倒似这房屋是由这藤蔓牵绕而成一般,再不见一丝一毫砖瓦土工之迹。现时正值春季,那藤蔓吐芳绽蕊,奇花皆美,其色皆淡,或紫或粉或白,淡雅宜人,恰似一座花屋。 龙宸宇不禁止步,这地方似神仙所在,竟使他不敢擅入。就在此时,一个粉衣女童走了出来,见他呆立当场,掩袖而笑,随即道:“喂,那赏花的,你还要不要进了?小姐可是在等着你呢!” 龙宸宇猛然回神,面红耳赤,而心中又不禁暗暗赞叹,也不知是何巧匠,竟然为此美景!他随着那女童进入,只觉屋中一色翠绿,偏又芳香不绝,正前方一个白衣人端坐桌旁,正举杯啜饮,面容不清,男女难辨。但不知为何,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被那白衣人引去,倒似屋中所有的光辉都在此人身上一般。他不禁有些惴惴然,不发一言。 那白衣人轻饮浅啜,将青瓷杯放之桌上,慢慢抬起头来,露出全貌。龙宸宇“啊”的一声,忍不住倒退几步。只见那人一双明目如同三秋寒水,又如冷月淡星,清寒孤傲,却隐隐有似曾相识之感。发挽道髻,身着纯白衣衫,在这翠屋之中,气绝尘俗。 他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此绝色! 不!或者曾经见过,也是一般的冷傲,一般出尘。这种气质很少见,这般容颜更是绝无仅有。虽只是匆匆数面,真正的交集不过两次;虽时隔五年,面容已变;虽然当时女装,现下换做男装打扮,但他还是叫了出来,似乎那人的面容日日在眼前浮现,似乎那个名字夜夜在他耳边萦绕,从不曾消退一般。 “乔安!” 那白衣人正是乔安,听到眼前之人叫出她的名字,虽然惊讶,却依然不动声色,清冽如水的目光翩然一转,落在他的身上,一会便记了起来:“是你!” 龙宸宇一愣,不想她还记得自己,随即一笑,温言道:“没想到会遇见你。难道这里便是无名谷?对了,你已经可以说话,难道已经到了‘寂之心’的境界?那当真要恭喜你了!” 乔安冷漠如初,冷冷道:“没什么好恭喜的。” 龙宸宇又一呆,想起五年前乔安的模样,又释然了,她从来都是如此的。念及自身,又向她道谢道:“多谢你救我性命!” 乔安的语气依然萧索,淡淡地道:“是天璇救的,与我无干。” 天璇?霰芷不是叫他映璇吗?怎么又变成了天璇?龙宸宇不解,略加思索便又恍然。天璇,不就是北斗七星中天璇星吗?或者是无名谷的特殊称谓吧。眼见乔安对自己如此冷淡,他不禁感到尴尬,没话找话道:“对了,关关神医呢?怎么不见他?” 乔安目光如雪,淡然道:“家师已于一个月前过世。如今无名谷由我为主。” 龙宸宇又是一呆,今日的自己似乎说什么错什么!他不安地道:“对不住了,我不知道关神医他已经” 乔安截断他的话,平静地说:“人总有一死,所差只是早晚而已。再说人已死了,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可不安的。”她的语气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情。 龙宸宇愣了一愣,难道练“闭心诀”的人都这般不近情理吗?怎么如此待人?以他看来,跟庙里的泥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差别!思索半天,只觉无话可说,忽然想起五年前乔安对自己写的那些字,一个念头浮了上来,想也不曾想,便脱口而出道:“乔安,不如你来帮我吧!”话一出口,便觉后悔,如此性情之人,又怎会助他?自己当真异想天开!见乔安连眼睛也不曾眨动一下,他转而苦笑道,“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吧!告辞!” 他尚未走到门口便听见乔安如冰雪一般的清冷的声音:“且慢!”他讶然止步,转身怔怔地看着正前方那个白衣女子。 [隐谋篇:第二章缘结乔安(6)] 乔安依然淡淡的,目光平视,却不知究竟在看些什么,如同她的内心,没有人能够得窥一斑。她静静的道:“要我助你也可以,只是,我有条件。” 龙宸宇大喜过望,连声道:“没有问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乔安道:“我知道你是皇子,自视高人一等。我不管你是怎么看待别人的,但是,就算我为你出谋划策,我也不是你的属下臣民,你必须把我放在与你等同的地位之上。尤其,不要因为我是女子而轻视于我,如果实在不习惯,你大可以不必当我是女子。” 龙宸宇吃了一惊,把她放在与自己等同的地位之上?她的话果然与别人不同,傲气逼人。不过,仔细想想。似乎她也确有骄傲的资本,她容颜倾城,机智绝伦(从五年前就可以看出),年纪轻轻便是无名谷谷主,也难怪如此!只是,他终究第一次听到一个女子说要与他地位同等,心中终究有些别扭,但念及她的智计也罢,就如她所说,不当她是女子便是了。“好,我答应你!” 乔安玉容平静如水,并未因他的应允而露喜色,似是早就知道他会答应,又似是对自己提出的条件并不重视一般,真是叫人猜不透。他正想着,耳边又听得乔安道:“另外,我助你登上皇位,你须答应为我做一件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部分阅读 什么事?” “现下先不必说,将来你自会知晓,你可敢赌一赌?”乔安冷冷的瞧着他,目光中似乎略带讥嘲。 龙宸宇微一踟蹰,犹豫起来,这等于自己给自己上了一层无形的束缚,谁知她将来会提出什么条件?或者她会要了他的命也未可定。但一接触到她的目光,他只觉头脑一热,胸中一股热血上涌,豪爽地道:“好!将来无论你要我做什么事,我定依你便是。” 就是这句“好”,整个的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听说乔安要跟龙宸宇同去京城,整个无名谷的人都颇为吃惊,但他们似对乔安极为敬畏,都不敢说些什么,只俯首领命。区枢确是无名谷之人,便在他的四皇子府一角建起了绿幽苑,外人看来只是一大片翠竹,其实其中部有迷阵,阵心便是自在居,乔安可在自在居中随意开闭迷阵,自在居下方更是建起密室。从此,绿幽苑就成为了四皇子府“闲人莫入”之处。两人任由府中谣言满天飞,谁也不说一字,乔安更是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幽居于府,听龙宸宇将所知情况转告于她,为他出谋划策,直至今日。 这三年,对龙宸宇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三年。他从不知道,一个人原来可以有这么多的智慧与谋略!乔安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竟叫他去投身于太子翼下。本来他还不以为然,但时日一久,便觉出其中的好处。不但再无人疑心于他,他还可趁机探知一些机密,并因之制定对策。这样的日子,自是极为磨练人的,短短三年,他已大大的成熟起来。在乔安的熏陶之下,他对为君之道也有了自己独特的见解。当然,这一切,都是在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别人的眼中,他只是一个风流潇洒,醉心于诗乐女子,对皇位丝毫不感兴趣的不成器的皇子,一如他的七弟。只有他知道,他在等待“出而乾坤定”的那一日。 对于乔安,他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以致经常忘记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他真的不懂,为何十六岁的她,可以有着六十岁的智慧?他一直在研究乔安。但是,三年过去了,乔安对他似已了若指掌,而自己对她,却依然只有八字感悟:深沉难懂,高深莫测。尽管他与乔安日日相见,对于她的了解,除了知道她是无名谷谷主,二八年华,容颜傲世,聪明绝顶外,竟不比别人更多。 他不知道乔安背后的无名谷究竟有着怎样的力量,也不知道乔安为何如此助他,更加不知道这个自幼修习“闭心诀”的女子又有着怎样一番不为人所知的惨痛经历。但能够忍受数年不发一语,不露一情的经历,必有着超出常人许多的韧性,毅力与决心。 究竟是什么,可以让她做到这种地步? 他很好奇,也时时在明敲侧击,但乔安给他的,永远都只有冷漠与疏淡,以及一片迷雾。 一阵熟悉的幽香传入了他的鼻中,使得他神气为之清爽,正是能令人静气清神的檀香,也是乔安之爱。他遽然而起,想起梦中之事,三年来的点点滴滴从心头掠过,一时间竟是恍恍似犹在梦中。待得转过头来,见一白衣人正端坐对面,捧着一册线书,隐隐的寒气自她身上散出,正是男装打扮的乔安。她头也不抬一下,一边看书,一边淡淡地道:“你醒了?看你精神恍惚,不知梦见什么了?” 龙宸宇早已习惯她的冷淡,温然道:“梦见我们初见的事情了。” 乔安静静的看书,并不搭话。 不知为何,尽管三年已过,龙宸宇依然不习惯两人之间常常出现的静默,道:“你练功完毕了?” 乔安悄然翻过一页,漠然道:“我听见了你的‘迎宾至’,便关了林中机关,躲入了密室。是谁来了?” 龙宸宇也已清醒过来,目光陡转锐利,眼睛微微一眯,精芒乍现,道:“还能有谁?自然是我那二哥,当今太子了!”说着将他的言语举止细细向乔安说了,末了,问道:“你怎么看?” 乔安肯定地道:“他疑心你了。想是你前日里将那佘强赶出府去,被他得了底细,今日特来探你。瞧瞧你可在绿幽苑藏了什么。” 龙宸宇冷笑道:“即使我这般隐迹匿声,他仍不肯放松对我的警惕,可见此人疑心之重。不过仅凭佘强片面之语,他便如此迫我,未免有些轻率了吧?算了,先不说这些,你猜我昨天遇见谁了?” 乔安又翻过一页书,道:“我又不是神仙,怎生知道?” 龙宸宇精神一振,连语气也变得热切起来,笑道:“不是别人,正是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慕容锦儿!” 乔安持书的手微微一震,终于将目光转到他的身上,问道:“慕容锦儿?难道便是当今太尉慕容德的女儿慕容锦儿?” 龙宸宇摇头叹道:“正是她。你不知道,刚开始,我们三人都被她诈了一诈,我还道又是一个乔安,却原来只是一个小小把戏。”说着将三人如何游春,如何捡到风筝,如何遇到慕容锦儿,几人如何在天然居一聚都说了,问道:“乔安,依你看,我该与她保持何种关系为好?” 乔安又将书本拿起,仔细阅读,许久才道:“你心中早有定论,又何必来问我?如果真不知道,又何必在酒楼之中做那般姿态,引她注意?” 龙宸宇大笑,道:“乔安果然是乔安,一眼便看出我心中所想。那慕容锦儿既是京城第一美女,又是慕容太尉之女,若能娶她为妻,对我有益无害。” [隐谋篇:第二章 缘结乔安(7)] 乔安不动声色的泼来一盆凉水,平静的道:“事情只怕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太尉与大将军一向是紫星王朝两大军事统领,掌全国军事,手握兵权,位高权重。自十二年前大将军——”她顿了一顿,道,“大将军许谷风因不服君命,妄自出兵被满门抄斩后,大将军一职便一直悬空。虽有虎威将军,镇北将军等与太尉相抗,但究竟是后起之辈。可以说,太尉几乎握有紫星王朝三分之一的军事力量。你想想,太子可能容你与慕容德联姻么?再说,那慕容锦儿号称京城第一美人,凡沾了‘第一’,往往便是祸端的开始,谁不想夺得这个第一的名号?何况是太子!无论于公于私,龙宸烈都不会将她拱手让人的!”她的神色愈发凛冽,身上的寒气似乎也越来越重。 龙宸宇笑道:“我能想到的,别人自然也能想到。所以才来求你啊!乔安,这次你定要助我!” 乔安神色疏淡,沉静地道:“我又不是神仙,可有什么法子?” 龙宸宇悄悄靠近她,带着三分调侃道:“你虽不是神仙,也差不到哪里去了。你也明白,若能娶慕容锦儿,进而得到慕容德的支持,对我们的大计是一个极大的助力。你不会袖手旁观吧?” 乔安丝毫没有因为他的靠近而不安,泰然自若道:“慕容德?你还是省省吧!他与龙宸烈私交甚密,又极看好龙宸烈。你在他的心中,只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想要他将女儿嫁给你,那可真是做梦了!再说,我又为什么要帮你?一个好好的女孩子,我干什么要把她推入火坑?” 龙宸宇抗议道:“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你也明白的,她占了个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早已注定难得安宁。与其沦为他人的玩物,还不如嫁给我,至少,我会善待她啊!” 乔安冷笑两声,摆明不信。龙宸宇自然明白,未免有些尴尬,随即肃容道:“乔安,这样一个时代,女子能够怎么样呢?以色侍人,色衰则爱驰。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尤其在皇室之中,可是慕容锦儿逃得掉皇室吗?我虽然不可能真正去爱她,但至少,我可以保证,使她安度一生。乔安,你说呢?” 乔安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看书,冷冷的道:“奇怪了,四皇子做事什么时候需要经过我准许了?你爱怎样便怎样,难道我还管得着了?” 龙宸宇悄然一笑,知道自己已经说服了她,绕到了她的面前,求道:“乔安,给我出个主意吧!” 乔安冷然道:“我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只有一个字送你:拖!只要你能拖到你有足够的实力与他人相抗,到时便由不得慕容德做主了。至于怎么拖,你这位情场高手就不用我指点了吧?” 龙宸宇思索半天,道:“可是,如果龙宸烈要与慕容德商定,根本不管慕容锦儿的意见怎么办?” 乔安道:“皇子与重臣联姻,必然要奏请皇上知道。你且先去跟皇上说你喜欢慕容锦儿,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担心,到时我自有主意。” 虽然乔安并未说明,但龙宸宇对她极有信心,听她说得如此肯定,心中安定了许多,见乔安又低头看书,不禁抱怨道:“乔安,好歹我也是个四皇子,你难道就不能对我专心一点吗?总是拿本书看,你就这么爱看书吗?” 乔安的手微微一僵,抬起头来,却不看他,似乎是在看着某处虚空,良久方淡淡地道:“爱也罢,不爱也罢,终究是要看的。” 龙宸宇试探道:“是无名谷的典籍吗?那也不用急在一时啊!” 乔安依旧淡淡的,低头又去看书,轻轻一叹,缓缓道:“我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时间!” 龙宸宇不知为何,竟感到一阵不安,一阵悲凉,似乎乔安的声音中带着某种未知的魔力,可以悄然改变他的心情一般。没有时间?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没有抬头,但乔安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般,冷冷地道:“你放心,我就算再没有时间,也能等到你登上皇位的那一天。” 龙宸宇又是一惊,这分明就是不祥之兆,乔安怎会说这样的话?他呆呆地望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许久才道:“乔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乔安不再答话,自在居静寂一片,静得有些可怕。最后还是乔安那如同冰击玉撞般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记得你刚刚问为什么龙宸烈对你如此相迫,现在我似乎有了一点头绪。或者是因为遇到慕容锦儿时,你第一个猜透了那风筝中隐喻,引起他的注意与怀疑。若此时再得知绿幽苑别有洞天,不由得他不怀疑。还有” “还有什么?”龙宸宇急问道。 乔安目光锐利的看着他,沉声道:“你幼年时身中剧毒,后来百般查问也不曾得一线索。不过,你如此匿形,龙宸烈仍处处疑你,可见他对你忌讳之深。只怕当年投毒之人是他也未可定。无论如何,你需小心此人,他可不想你想象中地愚笨无知。日后你在他面前,须更加小心谨慎方可。” 龙宸宇一震,害得自己从小体弱的罪魁祸首竟会是龙宸烈么?不过也并非不可能,自己自小得宠,宫闱倾轧又这般厉害,难保他不会先下手为强!只是当年他也是一稚子,怎么就如此毒辣?但如真是他,拿自己先前就太低估他了。他的目光中渐渐有狠厉之色显出,如果真是龙宸烈,那他就绝不会容情!“我知道了,乔安。” 他立起身,便要出去,忽然又想起一事,转身对乔安道:“对了,乔安,今日是三月初四,我记得往年此时你都有事要离开数十日,不知今年” 乔安微微一怔,终于放下了书,盈盈立起,目光也不复一贯的冷漠淡定,无动于衷,微有忧愁迷茫,以及一种淡淡的悲伤。龙宸宇暗暗纳罕,三年从未见她情感微露,不知为何今日如此反常。难道这个时间对她而言,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么?猛地想起刚刚说到大将军许谷风时,她那微微的一顿,他心中顿起疑窦,难道她与许谷风有什么关联么?他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乔安几不可闻的幽叹:“又是一年!时间过得好快啊!” 良久,乔安才轻轻道:“难为你还记得,今年我自然也是要出去的。有什么事情飞鸽传书便是。还有,多谢你提醒!” [隐谋篇:第三章旧日是非(1)] 第二日,龙宸宇再去绿幽苑,那里已是人去楼空。他站在自在居中,想着昨天乔安难得的情感流露,摸摸嘴角,玩味地笑了。 乔安曾经对他说过:“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弱点,因为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牵绊,有自己在乎的人或事,只要你能找出他的那一点,那对付他,就会容易许多,不管是要拉拢他,还是要毁灭他。重情者,以情感之;重义者,以义晓之;重色者,以色惑之;重利者,以利动之;重名者,以名诱之所以,如果不想轻易被人打败,就要尽量减少自己的弱点,或者把弱点藏起来,不让别人找到。” 他记得当时他还问道:“乔安,你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弱点,那么你呢?你有弱点吗?” 乔安目光如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自然也有,只看你有没有本事探出来!” 乔安的弱点?他真是十万分的好奇与渴望。要想知道一个人的弱点,总要清楚他的经历,从中入手。乔安身世如谜,心智又极坚,想要从言语探出,当真难如登天。不过,依她修习“闭心诀”数年的定力,昨日竟还难以自制。只怕,这位徐谷风徐将军与她定有渊源,或者可由此探出她的身世,进而得出她的弱点。毕竟,她只说助自己登上皇位,之后的事情便不由自己做主。但是他,并不知足,如果能够使乔安这样的人永为自己所用,那他,将真正永世无虞了! 忽然又想起乔安说的,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牵绊,有自己在乎的人或事,他淡淡的笑了。其实,乔安说错了!并非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至少,他龙宸宇就没有,也绝对不允许有! 他嘴角上扬,眼神明亮如星。看来,自己应该好好关心一下这位故去十二年的大将军了。 历阳郡。 历阳郡是靠近紫星王朝南方的一个大郡,一向以物产丰富著称,最多商贾。紫星王朝最大的商行“新图”便起源于此,只是如今早已迁到京城去了,留在这里的反成了分号。历阳商事之盛,由此可略见一斑。走在郡中街道上,两边朱楼林立,装饰豪华,道上行人穿金带玉,衣饰显贵,虽不比京城,亦相差无几。 这一日,正是清明前夕,也就是寒食节。传说介子推是在这一天被烧死的,后人为了纪念他,都不愿在此日举烟。因此,尽管接近午时,却依然不见炊烟袅袅,酒楼店肆也食客寥寥,唯有郡中最大的“酩酊居”依然宾客盈门,往来如云。在众多的食客中间,有一个白衣女子独坐二楼窗边,尽管头戴竹笠,笠垂白纱,将容颜完全遮挡起来,但身姿窈窕,举止优雅脱俗,依旧引来许多目光。但她似乎毫无察觉,泰然自若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语不发。 店中私语窃窃,不少人都在暗地里对她评手论足。但也有人对她视若无睹,自顾自的大声说着什么,只是偶尔也会往那边一瞥,偷偷查看她的反应,引来同伴的小声嘲笑。 忽然有一个书生慨然而立,慷慨激昂地道:“听说北狄又在北方边关动作频繁,对我天朝虎视眈眈,数次挑衅。只可惜驻守边关的骁骑将军温润玉人如其名,胆小懦弱,任由北狄放肆,大失我天朝之威,实实令人扼腕!只恨我只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否则真想奔赴边关,杀杀他的威风!”说着连连叹息不已。 他的一个同伴笑道:“信瑾,你又发酒疯了!北狄犯关,自有朝廷应对,你去管他做什么?” 那个被叫做信瑾的书生满脸通红,怒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文礼你怎么如此说话?” 文礼玩世不恭地道:“我怎么说话了?难道你还指望朝廷谁能北抗北狄么?别妄想了!若有,北狄如今也不会如此猖狂了!” 邻桌上一个商人模样的人道:“我就不信,咱们紫星王朝泱泱大国,难道就找不出一个能抗北狄的武将了么?” 原先那个文礼不屑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朝武官一向以太尉与大将军为首,如今大将军虚位而悬,太尉原先是文官,对军事并不甚解。而以五皇子为首的一干武将又一个个有勇无谋,嚣张跋扈,哪能成事?想要靠他们抵御北狄,无异于痴人说梦!你说呢,信瑾?” 信瑾再没有刚刚的豪情,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无异于默认了同伴的话! 那文礼又低低道:“其实就算真有这样的勇将,又有什么好?朝廷能好好用么?咱们紫星王朝也不是那么无用,原也有个智勇双全的武将,北抗夷狄数年,战功赫赫,不也” 又一邻桌上文士打扮的青年人道:“这位公子说的可是前大将军徐谷风?” 文礼点点头,叹道:“大将军为国尽心尽力,曾数年不归家,却因一个‘不从皇命,擅自出兵’被满门抄斩,可不叫人寒心?这是朝廷自毁长城,又能怨得了谁?倘若大将军犹在,又何须畏惧北狄?如今,可瞧瞧朝廷再拿什么人去抗去?” 众人都颇附同他的说法,想起故去的大将军,酒楼中顿时一片沉默。良久,一位老者道:“伴君如伴虎,真是一点都没有说错!大将军的家宅正在历阳。十数年前,老朽还有幸见过他数面,那威武睿智的模样,当今可真没有人能比的上了。他的夫人也是极美貌极豪爽的女子,听说还是武林中人,只可惜那对面正是他的家宅,原先雕梁画栋,宾客如云;如今,却是落败了,人迹罕至,都已荒芜甚久了!这人世间的富贵真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文礼似是极为敬仰那位徐将军,听说这位老者这样说,忙问道:“听说大将军是被冤枉的,临死前还在仰天长啸,大喊:‘老天,我冤啊!’不知此话是真是假?” 那老者沉默良久,才低声道:“此话不错。当日老朽还曾亲眼见徐府灭门一幕。大将军确实曾喊冤,而且至死不闭眼。大将军一向爱国,只怕当日之事,却有冤枉之处!” 众人皆叹,唯有窗边的那位白衣女子依旧悠然看向窗外,似乎并不曾听得他们说些什么,只是,在宽大的衣袖之中,她的双手已紧握成拳,用力得关节处都已发白。 那文士忽然大声道:“什么冤枉不冤枉的?上面想要杀谁便杀谁,还用什么理由么?就算真是不从皇命,擅自出兵,大将军位比三公,为何不经三司会审便匆匆定罪?为何不押解京城便匆匆处决?为何连他四岁的公子都不放过?定是有人惧怕大将军位高权重,故意伪罪害他一家!” 听到他话中隐隐有直指当今天子之意,众人都畏如寒蝉,不敢出声相和。那文士冷笑数声,蔑然环视众人,长身而立,结账出去。 那白衣女子终于回过头来,向那文士离去的方向看去,随即又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似是一无所觉。唯有白纱之下,那双明眸中闪过一丝寒芒,冷如三九之寒。 [隐谋篇:第三章旧日是非(2)] 京城。 四皇子府。 深夜,龙宸宇的“碧蓼居”依然灯火通明。房内,他端坐在书桌前,手边一摞正是当年大将军徐古风一案的卷宗。 出乎他的意料,这卷宗关于徐谷风的生平记载得很模糊,对于他不从皇命,擅自出兵乃至灭门也含混不清。只说当年他在北边文义关驻守,北狄进犯,他率军抗战,屡屡得胜,北狄对之闻名丧胆,终上表章求和,皇上阅览过后,同意和议,下旨停战。半月后,徐谷风正欲统兵凯旋而归,却突然出击,大败北狄。北狄指责紫星王朝出尔反尔,不守信诺。皇上闻之,下诏质问,徐谷风并无辩言。数日后,皇上便以“不从皇命,擅自出兵,虽败北狄,但使我天朝信誉扫地,失信于蛮夷之流”的原因,下令满门抄斩。当时徐府上下包括徐谷风夫妇及其四岁稚子一共五十四口,全部蒙难,无一逃脱。 读完全部卷宗,龙宸宇掩卷沉思:徐谷风一案确实颇有古怪!徐谷风出兵出的莫名其妙,但父皇下令满门抄斩也略显急促不公。毕竟徐谷风战功赫赫,为此微由杀之,未免有些难掩天下悠悠之口。尤其,父皇当时正值英年,处事精明果断,绝不至此。但话又说了回来,当时徐府上下无一幸免,案卷上又记载他并无远近亲戚,乃孤子出身,其妻柳解舞亦无亲眷,那么,乔安与他们又有什么干连?难道是自己会错了意么? 外面敲门声响起,随之而起的是总管汪浮秋那熟悉的声音:“四殿下,奴才有事求见。” 汪浮秋是他的亲信,从小到大,对他一直很忠诚,因此他将整理情报的重任交给了他。这么晚他还过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龙宸宇将手边的卷宗盖起,才道:“进来吧!” 汪浮秋一身灰衣,缓步进入,先向他行礼,而后才道:“四殿下,据密报,今夜,慕容太尉收到密旨,着他明日入宫议事。” 龙宸宇沉吟道:“这么晚还有密旨,只怕是为了北狄犯境之事。此事事关重大,二哥明日可也在议事之列?” 汪浮秋道:“正是,而且五皇子也在。” 龙宸宇微笑道:“那就有的好戏瞧了!二哥跟五弟要是不吵起来,那可就是天下奇闻了。他们越吵,父皇对他们的不满也就越深,我的机会也就越大。他们且吵他们的吧,正好叫我坐收渔翁之利!好了,你下去吧!” 汪浮秋转身正要出去,龙宸宇忽然有叫住了他,道:“浮秋,你今年也有五十岁了吧?” 汪浮秋一怔,但仍恭声道:“是,奴才今年五十一岁。不知是不是奴才最近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好?” 龙宸宇见他惴惴不安的模样,猛然醒悟,失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说你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好。我只想问你,当年大将军徐谷风之事,你可有所耳闻?” 汪浮秋放下了心,转又奇怪的道:“是,奴才当年也曾见过徐大将军数面,但交情泛泛。那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他死的时候四殿下您才九岁,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龙宸宇淡淡一笑,道:“听说当年他勇抗北狄,有勇有谋,是难得的将才?” 汪浮秋似乎有些明白了,道:“原来四殿下是为北狄之事才想起他的呀!不错,当年徐大将军确实文武双全,风采摄人,当今武将无一人能望其项背。” “哦?你对他的评价竟如此之高?”龙宸宇颇为诧异,汪浮秋虽然只是一个总管,但先前在皇宫中阅人无数,还真没见他对哪个人如此推崇呢! “奴才只是实话实说。听说他的夫人也美貌无双,身怀绝技,端的是一对伉俪!二人先前似乎都是武林中人,后来北狄犯境,举国上下无人能抗,他便挺身而出,毛遂自荐,当时朝中多有异议,但是皇上慧眼识才,力排众议,任命他为骁骑将军。后来果然大胜北狄,凯旋而归,皇上大喜之下,立时封其为大将军,位列武将之首,风头一时无二。”汪浮秋说着,似乎又想起当日徐大将军少年得意,意气风发之状,脸上悠然有神往之色。 龙宸宇颇为惊讶:“你是说提拔他的原是父皇?那怎么后来父皇却” 汪浮秋想起当年之事,黯然道:“这个奴才也不知道。皇上一贯赏识他,当时却下这道圣旨,实在令人不解。请殿下容许奴才放肆,说句不敬的话,皇上当年也太忍心了!大将军英雄一世,却落得这种下场,确叫人寒心。” 龙宸宇不置可否,转问道:“那你可曾听说他有什么亲眷尚存的?” 汪浮秋一愣,随即浮现茫然之色,摇了摇头,道:“奴才从未听说。” 龙宸宇默然不语,许久才道:“好了,你下去吧!”待汪浮秋退下,他立刻起身,在房中踱来踱去,百思不解。人人都道徐谷风没有亲眷,那乔安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难道只是基于义愤? 他立定脚步,决然摇头,喃喃道:“不,绝不会的!那绝不是乔安的风格!” [隐谋篇:第三章旧日是非(3)] 第二日,便是清明时节,似是天也知人心,洒起纷纷细雨,人们本就哀愁的心上又平添了一份伤感。街上人来人往,到郊外祭祖扫坟,当然,也不乏借机踏青游春之人。 街道旁边,一座恢宏庄重的大宅稳立道旁,两边并无其他建筑,在春雨之中显得孤零零的。门匾上“徐府”两字虽然蒙尘,却依稀可辨。隐见里面雕梁画栋,飞角钩连,明明应是大户人家的家宅,却偏偏大门紧闭,尘埃厚积,似是荒芜已久,与繁华的历阳郡格格不入。过往行人很少有往这里看的,唯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偶尔停留仰观,喟叹唏嘘,满面沧桑。 不知这是何时豪宅,如今竟冷落至此?不知往昔园中景致是否如旧?也不知旧时堂燕,如今都飞到何处去了? 天意怜人,却一语不发,只是轻轻的,一遍又一遍的将雨滴洒落,似乎希望能尽量洗去一些尘埃。只是,纵使往日旧观尽现,但那曾经居住于此的旧人,可还能归来么?细雨纵能洗去满身尘埃,可能洗去曾经的血腥与仇恨?可能洗去他们满身的蒙冤不白?天有心,雨无力,唯有站在高高的苍穹,默默的看着这座废宅,等待命运的轮回。 黄昏时分,细雨消散,竟然渐渐露出一片晴空,大地一片幽寂,暮色渐浓,夜幕将降。宅中昏昏暗暗,但仍可见诸般景物。一个白影如幽魂一般悄然飞过外墙,落脚处尘土也不曾扬起,正是乔安。她静立于前庭,目光缓缓扫过园中景物,良久不动。 十二年了,园已荒芜,草已丛生,却还依稀辨得出旧日踪迹。左边的那几十株碧桃花依旧笑迎春风,花香四溢,虽十二年没有人打理,却似乎比往日里长得更好了些,在暮色之中,犹见花颜灿烂,漫如云霞,极是招人喜欢。 但恨堂前桃李,不知人愁,年年岁岁开如旧。 许久,乔安才缓移莲步,信步而游。对她而言,这座大宅比世上任何迷阵更能动其心魄,不用其他,每一草每一木,每一亭每一阁,每一门每一窗都能勾起她对往昔的无限追忆。难道她曾居住于此?难道她与徐谷风果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依然只是静默,缓步来到后院,旧日路径早以被荒草淹没,曾经的花木扶疏也早已是历史,如今只剩杂草丛生,在夜风中招展,倒是欣欣向荣得很。乔安脚步并不停留,走入荒草丛中,丝毫也不在乎她那如雪的白衣染上尘埃。她走至荒草最为茂盛的西角,终于停下了脚步,俯身蹲下,慢慢的用手拨开草丛。渐渐地,三座丘陵状的土堆缓缓显现,旁边还有三块青石,上面分别刻着“大将军徐谷风之墓”“徐柳氏解舞夫人之墓”以及“徐怀安之墓”。原来,这竟是三座坟墓。 乔安的目光的冷漠不复存在,代之而起的是无限的哀愁,悲愤与无奈,神色瞬息变换不定。此时的她,终于有了一个正常人应有的情绪了。她举起纤纤玉手,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与泥垢,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沉重得使人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极想将她搂入怀中好好安慰一番,抹去她的悲伤与一切不快。她的目光随着手缓缓扫过三座坟墓,似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一样,虚弱地吐出三句话:“爹!” “娘” 以及,“乔哥哥!” 原来“徐怀安之墓”中埋葬的竟然是一个叫做她称之为“乔哥哥”的人!那么真正的徐怀安在哪里呢?然则刚刚她称徐谷风与其夫人柳解舞为“爹”“娘” 原来真正的徐怀安是她!原来大将军徐古风是有一个女儿,而非他人所认为的公子! 乔安的目光停滞了,十二年前的情景一幕一幕得浮现上来,在她眼前一遍又一遍的播放,永不停息。隐隐约约的,乔安似乎又看见了曾经的两个幼小的身影,伴随中清脆的欢笑声在曾经的满园春色中穿梭,嬉戏游闹,轻松畅意。她慢慢闭上眼睛,记忆中尘封已久的画面无声的展开,蔓延。 “安安,立民,小心摔跤!”是母亲关切的叮嘱。 “安安,你慢一点啦!我追不上你了。”是乔哥哥焦急的声音。 “乔哥哥,你来追我啊!”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 眼前似乎又浮现起当日的情景,美丽的母亲,永不脱江湖儿女的豪气与潇洒,以及那一点点女儿家的淘气,似乎只是自己的大姐姐;温柔稳重的乔哥哥,虽然只比自己大几天,却永远以自己的保护者自居,小小的身躯中却有一个令她觉着安心的灵魂;以及曾经的自己,有着明亮的笑容,放肆任性,总是穿着男装,要哭便哭,说笑就笑;还有很少见面的父亲,文武双全,豪爽又不失睿智,疼爱自己如珍宝 是那是怎样的幸福啊?她一直沉醉在美梦之中,有着二十多岁的灵魂却依然忘我的去做一个小孩子,享受从未感受过的亲情与呵护,天真的以为一切可以永恒。那时的她总是幻想,长大以后会嫁给乔哥哥,在众人的宠溺下过一辈子,此生了无遗憾。 然而,谁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朝着自己的幸福狠狠地砍去?刀光一闪后,一切都成为碎片,所有的幸福与梦想都消失无踪。 乔安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出摄人的寒光,锋利如刀,身上更有浓浓寒气向四周飘散。 本以为苍天垂怜,成全了她的梦想,让她穿越千年到另一个世界。却不知,命运的车轮轰然运转,转眼间,一切又回到了从前,除了沉重的仇恨,什么也没有给自己。 原来,命运的无常与残忍,从未改变! [隐谋篇:第三章 旧日是非(4)] 她的神色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漠,目光中带着深深的仇恨,贝齿咬唇,看着那三座荒坟,良久才缓缓地道:“爹,娘,你们放心,安安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不管那个人是谁,不管他的位置有多高,她都一定会报仇! 既然他毁灭了自己所有的梦想,那么她也会十倍奉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毁灭,让他尝尝那种一无所有,欲哭无泪的滋味! 她的目光转到了那座小小的坟墓上,神色虽然转柔,眼光却比先前更加复杂。许久,她又轻叹了一口气,伸手从衣领里掏出了一块金黄的锁片,眼光巡娑着。那是一块看起来很普通的金锁,似是用来给小孩子带的,一面铸有平安如意四个字样,另一面则只有一个“乔”字,旁边是奇异的花纹围绕周边。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眼前又浮现起一个小小的身影,永远温柔稳重。 他从脖子上解下了那条带着金锁的链子,慢慢的带到了她的脖子上,稚气未脱的声音坚定的不容人反抗:“这条链子是我出生时就带有的,现在给你!记住,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徐怀安,我才是!” “安安,爹娘收养了我,视若亲生,我无以为报,只有尽力留下他们的血脉,留下你!” “安安,从今日起,我替你去死,你要替我活着!”他站起身,脸上仍然不脱恐惧,却似已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决然的转过了身,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跑了出去,冲着那群搜寻的甲兵跑去,边跑边喊:“我是徐怀安!我是徐怀安!你们抓我就好,别为难旁人!” 我是徐怀安!我是徐怀安!那声音又在耳边不停的回想着,清晰得犹如昨日。四岁的徐怀安躲在墙角,瑟缩发抖,有恐惧,有悲伤,也有懊悔。有着二十八岁的灵魂,却没有好的法子,叫一个四岁的孩子替自己去死。自己真是没有用! 四周渐渐安静,夜幕也渐渐降临,大地一片孤寂黑暗,犹如现在一样,伸手不辨五指,看不出出路,看不见未来。那墙角里的一个男装打扮的小女孩的神色突然起了奇异的变化,似是一瞬间成熟了许多,长大了许多。她沉静地解开头巾,一头青丝飘然而下,她脱去昂贵的丝绸男装,抓起地上的泥土,往自己的脸上身上涂着,直到将自己弄得有如小乞儿一样才罢手。接着,她站了起来,冷静而又仇恨的目光在夜幕之中犹如受了伤的野兽一般,绝望,疯狂又充满危险! 从那一刻起,四岁的徐怀安就死去了,活着的,是二十八岁的乔安!乔立民的乔,徐怀安的安! 忆及往事,乔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曾经的一幕幕场景在脑海中又鲜活起来,在她的眼前铺展,蔓延。 她靠着那身破破烂烂的装束,成功的在第二天混到了刑场,夹杂在围观的人群中,她静静的看着刑场上的那些人,每一个人的面容都是如此的熟悉,只是,今日一别,只怕就相见无期了!她的心一滴滴地滴着血,却半丝也不能表现出来。她只能紧紧的握住拳头,紧紧的,紧紧的,浑然不觉自己颇长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入了皮肉之中。或者,她要的就是这种疼痛,好分散她心灵上的疼痛。 父亲傲然站立,虽是一身囚服,却丝毫不减往昔风采,神色却显得有些悲怆;母亲貌美如旧,时不时温柔的看看旁边的爱郎与娇子,虽有悲伤,也隐隐带着一丝丝的欣慰;乔哥哥在母亲的旁边,小小的身影不很显眼,脸上有着对死亡的恐惧,也有着舍身成仁的慷慨,矛盾的交织在他的神情里,分外使人心疼。后面还有府中的丫鬟仆人 “时辰到!”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随着那道红木漆牌的坠落,刽子手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父亲仰天长啸:“老天,我冤啊——”母亲和乔哥哥都是一阵悲伤,身后的众人更是惊呼出声,也有哭泣的,也有哀号的,也有认命了一声不响的。她紧紧的盯着他们,心里不停的念道:“把视线转过来,转过来!我在这里啊!再看我一眼,再看我一眼!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终于,他们的目光转过来了,与她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纠缠。 安安,保重!这是父亲。 安安,保重!这是母亲。 安安,保重!这是乔哥哥。 就只有那一霎那的交流,很快地,他们将目光转向了别处。同时,刽子手的大刀也迅疾地向他们砍去。旁边许多人都遮住了眼睛,不敢再看。唯有她,偏偏倔强的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亲人倒下。他们的血流了出来,在地上蜿蜒交融,直流下了刑台,慢慢渗入了泥土之中,也跟着渗入了她的心中。 她看着,并不流泪,只是拳头越攥越紧,甚至,手心传来了钻心的疼痛——指甲划破了肌肤,温热的血慢慢的流了出来,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如同她的心。 她会报仇的!她会的! 乔安早已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目光中透露着深深的仇恨。 忽然,右手臂传来了熟悉的疼痛感,一寸一寸的顺着经脉向全身蔓延。她的身子一颤,心中凛然,忙抑制心神,寒冰真气运转全身,硬生生的切断了那些互相响应的疼痛,将它们一点一点地逼回右臂中心。她告诫自己道:“乔安,别忘了,你体内还有一个魔鬼,随时都在窥探你心灵的空虚,等待时机置你于死地。你绝不能输给它!” 至少,在报仇之前,你绝不能输给它! [隐谋篇:第四章意外之喜(1)] 经过几天昼夜不息的赶路,乔安终于在几天后的傍晚到了京城。一入城门,京城特有的繁华之气便迎面而来。虽然暮色已浓,但大街上的人仍不见减少,许多店肆酒楼,花巷青楼都已挂起了精致的各色灯笼,有如白昼。乔安牵马而行,漫步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部分阅读 街上。为了不引人注意,她早在入城之前便已换下那引人注意的白衣,代之以常见的青衣侠装,头戴竹笠,笠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的面容。 经过一条有名的花街时,乔安竟然无意中瞥见龙宸宇随着两个衣着华贵的男子一同说笑着从一家青楼中走出。虽然不曾见过那二人,但从龙宸宇的神态中,她早已猜出定是龙宸烈与龙宸煦了。她悄然躲到一边,仔细地打量着二人。 那龙宸烈相貌确与龙宸宇有着几分相似,只是处处傲气逼人,带着摄人的威势,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浓重的高人一等的意味,与她心中所想差别不大。但是那位龙宸煦就有些奇怪了,虽也相貌英俊,举止华贵,但是与龙宸宇却不甚相似。按理说,他与龙宸宇同为淑妃之子,应该更为相似才对啊!真是奇怪。而且以龙宸烈之多疑,龙宸宇之精明,竟然都对他毫无疑心,这不是很让人玩味么? 等三人离去之后,她才继续向四皇子府走去,一路上并无甚阻碍。四皇子府的守卫,她比任何人都熟悉,轻车熟路地来到绿幽苑,尚未入内便听到里面传来的悠扬琴音。乔安缓步入内,果见龙宸烈端坐竹林之前,面前摆着一张瑶琴,正弹得入神。但是,乔安一现身,他立时便察觉了,住了手,站了起来,笑道:“我算着你今日也该回来了,特意在此候你。” 乔安并不停留,径自往自在居走去,边走边问:“有什么事么?” 龙宸宇忙抱起瑶琴,快步赶上,与她并肩而行,笑道:“你不在这十数日里,可是好几件好事,你要先听哪一件?” 乔安淡淡地道:“自然是你说什么,我便听什么了。” 龙宸宇早已习惯了她的冷淡,依然笑意迎人,道:“好,既然你如此说,我便一件一件说与你听。第一件,你定听说了北狄犯境之事了吧?我那二哥与五弟这些天为这事争吵的不可开交,几乎打了起来,使得父皇对他们更加不满,你说算不算一件好事呢?” 说话间早已来到自在居,淡淡的月光下,这里更显幽静。乔安走入房内,摘下斗笠,随即点燃旁边的蜡烛,坐在桌边,随手从书柜底部抽出一本书,淡然道:“这不足为奇。如今朝中明显分为三派,一派是太子党,以文官为主;一派是五皇子党,以武将为先;最后便是中立派,大多效忠皇上。当然,你的潜势力暂且不算了。慕容德虽未明确表示是太子党,但一向与龙宸烈交好,算起来,太子党应该比较势大。 “但是现在边关告急,倘若开战,以五皇子为首的武将定然大受重用,权势激增。慕容德虽为太尉,但其先前是御史大夫,究竟是文官出身,又不能上阵领兵,只能调度兵士;而五皇子龙宸锐身边有着一干武将,本身又精通武艺,熟读兵法,假如当真战胜归来,手中权力自然扩大,三派的实力强弱也要重新估测。如此有害无利之事,龙宸烈又怎么肯做,自然全力反对,而龙宸锐则百般希望开战,好增加手中的兵权。不过,皇上心中应该早就不满二人地结党营私,置国事于不顾,现在二人仍不知死活的争斗,必然使皇上进一步加深对他们的不满也会使天下人觉得他们只顾个人私权,而置国民于无地。看在这一点的份上,算是一件好事。第二件呢?且说来听听。” 龙宸宇手抚瑶琴,却并不弹奏,浅笑道:“这第二件事非但是意外之喜,而且是天大的喜事。因为北狄犯境,虽然父皇还不曾作出决定,但为以防万一,今年恩加文科武试。而主考官也已定了下来,不是别人,正是太常公孙州与陈启廉。你说,这可该算一件喜事了吧?” 乔安也是一震,放下了手中的书,动容道:“那可就真的要恭喜你了!每一次科试,录取之人便会拜在主考官门下,尊其为师,有师徒之谊,之后自然更容易联络通声,互为照应,至于结党成派,也是理所当然。因此每次科试,考官之选都十分重要,常常争得头破血流。只是这次怎么这样巧,文武考官均是你的人?” 龙宸宇尽管早上已知此事,现时仍忍不住击掌而笑:“我也不曾想过有这样好的运气!说起来还要谢谢我那二位兄弟,若非他们闹得太不像话,也不会如此便宜于我!你说这是不是天助我也?” 乔安轻轻摇头,叹道:“这次皇上可算是失算了。他只道启用中立之臣,便不会再引起二人之争,却不知所谓的中立之臣,大半已入你龙宸宇的囊中。看来这次科试,你是最大的受益者了,实力必定大大增长。我只说这次北狄之事,你定会有所收益,却不想竟如此之大,实在可喜可贺!” 龙宸宇面上笑容更浓,悠然道:“可不是么?依我看,离‘出而乾坤定’的那一日并不远了,因为还有最后一件喜事呢!我前几日出去游玩,竟然遇到了第二个‘徐谷风’!”说着目光骤转锐利,眨也不眨的看着乔安,不肯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隐谋篇:第四章意外之喜(2)] 乔安却连头也不曾抬的一下,自顾看书,淡然自若地道:“什么叫做第二个‘徐谷风’?” 龙宸宇见她似是无动于衷,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疑惑,一丝讶异,随即笑道:“你说世上竟有这般巧合之事。这几日,我那二哥五弟正在议事,我闲来无聊,便出去走走,信步走到京城最大的酒楼,一进门就瞧见门边坐着一个伟岸男子。我见那男子相貌不俗,英气勃勃,便上前去攀谈,谁知竟是一个文武全才之人,又熟知兵法。更巧的是,他对北狄犯境颇为愤慨,此次入京便是为了应征入军,为国出力。你说这可不像第二个徐谷风么?”他特意将“徐谷风”三字咬的分外清晰。 乔安如何听不出来,却不予理会,沉吟道:“北狄屡屡入侵,自前大将军故去后,举国无人能抗,致使北方百姓几经劫掠,苦不堪言,不少人背井离乡,南下移居。倘若真有人能如前大将军一般用兵如神,狠狠挫一挫他们的锐气,使他们知道我紫星王朝的厉害,不敢再侵扰百姓,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怎样做的?” 龙宸宇探摸不出她的心意,暗自怀疑:当日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若她真与徐谷风有什瓜葛,听到有人神采相像,就算不立时心生向往,也应有所异状,怎会如此无动于衷?听见乔安的问话,他笑道:“我自然着意结交,但心中也不知怎生是好,倘若将他收归羽下,立时便被我那二哥五弟看出我心所想来,因此正在犹豫呢!” 乔安道:“你确实不能与他有太直接的联系。我倒有个主意。那孟权佑此次来京,本为为国出力,自然会去参加科试。这次科试的主考官都是你的人,不若由他们出头,将他拉过来。一来不至于人才他落;二来他们是主考官,与弟子交好,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致引人怀疑。” 龙宸宇大悟,拍头笑道:“我怎么连这都想不起来?我竟是昏了头了,乔安,还是你够清醒!” 乔安抬头看着他,道:“其实,还有更好的法子。如果你有绝对的自信可以保证此人对你的忠诚的话,你便可以叫他假归太子翼下。龙宸烈如今最缺武将,若有一个如此人物前去投靠于他,他定然欣喜若狂,加以重用,他也就不愁无出头之日了。最重要的是,如若开战,龙宸烈定会推荐此人应战,并为其做好铺垫。这些事情,对他而言轻而易举,却有莫大的作用。龙宸烈再想不到自己竟会为你做嫁衣裳。” 龙宸宇眼睛一亮,随即目光四转,思量此计的可行性,面色也凝重起来,不大确定地道:“我与他交谈之时,他对我的印象非常好。但如若叫他投向二哥,就非得当他是心腹,以情义坚定其心。但如若他明珠投暗,又知晓了我的底细,我可就有难了!不过那孟权佑秉性忠良,为人睿智,智勇双全,绝非朝三暮四之人。何况他出身江湖,最重信诺,端的是个一诺千金之人,此计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且待我再看形势吧!对了,再过几日便是四月初八,也是佛诞日。届时我要去京城西郊的护龙寺进香,你可愿去瞧瞧热闹?” 乔安讶然道:“你一向对释教没有好感,怎么突然想起到庙里进香了?” 龙宸宇悠然笑道:“我对孔孟之道也一向不感兴趣,不也照样攻读,为人称道么?” 乔安瞥了他一眼,道:“如非必要,又怎么会听我之劝,攻读孔孟?难道如今又要装作是佛徒了么?” 龙宸宇失笑,摇首道:“果然瞒不过你!那护龙寺里开的好牡丹,极是妍媚,更重要的是,那日慕容锦儿也去。我又岂能错过这大好的机会?早就跟煦约好了,二哥因为北狄之事正心烦,刚好给了我个空虚,不好好把握,更待何时?” 乔安平静如水,信手翻过一页,道:“我不爱热闹,你去吧!不过说到龙宸煦,有件事情我倒不太明白:你为何对龙宸煦这般放心,就连龙宸烈也从不疑他?” 龙宸宇笑道:“难得还有你不懂的事情!原因很简单啊,煦根本就不是皇子,他是靖亲王的儿子,靖亲王在他只有两岁的时候战死沙场,靖王妃随之殉情。父皇怜他孤苦,又念及靖亲王的功劳,收他为子,交给淑妃抚养。这段往事,许多人都知道的。他既不是皇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倏地显出一种悲哀,似是在感慨着什么,又似是在追忆着什么,但这种情绪也是一现即隐。乔安虽未抬头,却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口中不说,心中早已暗暗留意。 龙宸宇将身边的瑶琴一推,站起了身,道:“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我就先回去了。” “不送了。” 夜渐渐深沉,四周愈发幽静。乔安看看手中的医术,目光突然僵硬起来,将书放在桌上,站了起来,走出门外。 天上,一弯娥眉静静挂在空中,夜凉如水。淡雅的月光下,四周的翠竹青翠可人,林间淡淡的白气悄然流转,如同一条轻薄柔软的纱巾,围在竹林之间,朦胧如梦。 乔安看着天空,幽暗的夜空中,月牙温润如玉,明星点点,闪闪烁烁的瞧着大地,瞧着她,却都默然不语,如同乔安。许久许久之后,她才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那么轻,那么细,却那么动人,也那么伤人。之后,她转身又回到屋中,拿起刚刚的书看了起来。 门外,一阵轻风拂过,翠绿的碧竹微微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隐谋篇:第四章意外之喜(3)] 四月初八,佛诞节。 据说这日是如来佛祖的诞日,因此历来都是佛教最隆重的节日之一。寺庙自有一番节庆仪式,而其他人,自然也不会错过。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无论是黄口稚子,还是白发鹤颜,都进庙烧香祈福,热闹非凡。 而其中,尤以京城西郊的护龙寺为最。护龙寺是紫星王朝最大的寺院,由朝廷斥资建造,恢宏庄重。内植青松古柏,荫韵森森,后院中有大片牡丹,雍容华贵,国色天香,在紫星王朝是出了名的,常人纵有千金,也难求一丛。 护龙寺坐落在西郊,掩映于一片参天古木之中,优雅静僻,但是香火依然鼎盛,尤其今日,更是人山人海,甚至还有许多人挤不进来。龙宸宇和龙宸煦沿着青石板路缓缓前行,后面七八个侍卫亦步亦趋,不敢片刻稍离。两人都已习惯,虽有些不方便,却也不说什么,只是专心欣赏路上的景致。人间四月,芳菲却并未落尽,边道上林木葱笼,芍药拾阶,杜鹃滴血,荼蘼绕架,香梦满怀,可见护龙寺周边的环境是用过心的,极为动人。 边赏美景边行路,不多时便来到了寺门前,阵阵钟鼓梵音传来,使人身心为之一清,也不由自主升起庄重肃穆之感。两人对视一眼,举步入内。既然到了,总要装装样子吧?两人来到大雄宝殿,焚香礼拜。龙宸煦猛一抬头,看见正中供的佛像,猛地一怔,拉拉龙宸宇的袖子,小声问道:“四哥,怎么这里供个小孩童的生像啊?往日都不见的。” 龙宸宇抬头略略一看,摇摇头,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道:“你呀!今日是佛诞节,你竟连这也不知道,还来拜佛?” 龙宸煦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嬉皮笑脸地道:“四哥,这个大家心知肚明,我们又不是来庆贺如来佛祖诞辰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嘛!”说着撞了他一下,冲着他挤眉弄眼。 龙宸宇无奈,只得道:“根据佛教传说,佛祖释迦牟尼诞生下地,就不须别人扶接向东西南北各行七步,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口中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尊佛像便是据此传说铸造,每当佛诞日便请出供奉。又传说佛祖诞生时,有天上九龙吐出香水为太子洗浴。因此待会还要以香水沐浴佛身。所以,佛诞节又名浴佛节。” 龙宸煦惊目咋舌:“四哥,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啊?不过有四哥这么一个百事通在我身边,我也就不用太用功读书了吧?” 龙宸宇瞪了他一眼,道:“总想着让别人帮你,瞧你经来可有什么出息?” 龙宸煦笑道:“四哥有出息就行了,有四哥对我好,我不怕!” 龙宸宇再度摇摇头,不再理他,拉着他出了大殿,往护龙寺后院走来。后院占地甚大,除了左手边的一轮圆月碧泉外,全是牡丹花圃,栽种满了各种各色的牡丹,争姿斗艳,美不胜收。此处的牡丹花种繁多,什么“石榴红”、“赛珠盘”、“凤丹白”、“似荷莲”、“锦云红”、“雪莲”、“玉板白”、“玫瑰红”、“丛中笑”、“银红巧对”、“锦袍红”、““红霞争辉”、”、“娇红”、“仙娥”、“白天鹅”、“俊颜红”、“蓝田玉”、“胡红”、“姚黄”、“首案红”、“菱花湛露”、“脂红”、“寿星红”、“赤龙焕彩”、“盛丹炉”、“玉楼点翠”、“紫重楼”等种种不一,甚至连难得的“乌花耀辉”、“三变赛玉”、“紫二乔”等也尽显于此,宛如一场牡丹斗艳会一般,花色美艳,动人心魄。 龙宸煦连连赞叹,忽道:“四哥,你最爱哪一色?” 龙宸宇也陶醉于这花团锦簇之中,顺口道:“百无一是。” “啊?”龙宸煦睁大了眼睛,瞠目结舌,“四哥,这里朵朵都是极品,你竟说百无一是?你也太挑剔了吧?” 龙宸宇突然醒悟,哑然失笑,正待说些什么,龙宸煦便四处张望后,惋惜地道:“可惜,那朵解语花却没有来!不对啊,按照我的消息,慕容姑娘每年的佛诞节必到护龙寺的呀!怎么今年不见踪影呢?” 龙宸宇不见慕容锦儿,又见周围人越来越多,挤的几乎没有容身之地,心头略感烦躁,又找了一会,道:“煦,这样好了,你到北边去找,我往这边找。机会总大一点!” 龙宸煦点头往北边去了,几个侍卫紧跟身后。龙宸宇看看周围,不往人群中去,反而一转身向寺院的后门走去。这边人如此之多,嘈杂繁闹,慕容锦儿如此佳人,若在此处,早就引起轰动了,又怎么没有动静?想必也是嫌这里吵人,寻了个幽静的地方去了。他边想边向后门走去,果然人渐渐少了起来。待到出了后门,更是人影不见,只闻得丛林中阵阵鸟鸣,隐隐松涛,反而更显得僻静。 倒也不知慕容锦儿究竟在不在这里,只是这里的优雅原也合他的心意,且四处走走吧!龙宸宇沿着林间小径前行,后面自然也有几个侍卫跟随。行不多时,忽见前方路上有什么东西,在叶间透出的点点阳光下,一闪一闪。龙宸宇上前拾起,却是一个碧玉嵌珠的耳坠,依稀便是十数日前见到的慕容锦儿所带之物。难道这是慕容锦儿的?怎么如此之巧?他心中一动,正要接着往前走,耳朵却捕捉到一阵极轻的潜行之声。尚未说话,身后的侍卫早已出声喝道:“什么人?”紧接着纵身一跃,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寻去。 龙宸宇忽然露出一丝浅笑,转身对仅剩的侍卫莫言声道:“言声,本皇子有些烦倦了,想要独自在这松林中走走,你且跟去找找他们,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莫言声迟疑道:“可是四皇子您不懂武功,身边又没有侍卫,若有什么事端,可怎生是好?” 龙宸宇笑道:“别胡说八道,这里是护龙寺周边,哪有人这么大胆,敢来寻事?你且去吧!” 莫言声“嗯”了一声,却不动身,为难的瞧着龙宸宇。 龙宸宇脸一板,故作生气,大声呵斥道:“本皇子叫你走你就走,怎么这么多事?难道你不把本皇子的命令放在心上么?” 莫言声无奈的道:“奴才遵命!请四皇子小心!”说着也一转身,往旁边走了,顷刻间便不见踪影。 龙宸宇脸上逸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似乎看见了猎物的猎人一般。随即,笑容便隐逝不见。片刻之间,他又变成了优雅潇洒的四皇子。 [隐谋篇:第四章意外之喜(4)] 果然,没走多远,就听见了前面隐约的女子声音,极是耳熟,正是慕容锦儿的声音。他微微一笑,长声吟道:“难得半日闲,偶入群松内。不求春色美,但为终日翠。荫荫苍苔绿,色染林岚醉。洒然其间行,忘却繁牍累。” 音尚未歇,便听得慕容锦儿的声音传来:“好一个洒然其间行,忘却繁牍累!只是我听闻四皇子极喜读书,怎么今日却叫起繁牍之累来了?” 龙宸宇故作惊醒,讶然向深处望去,只见慕容锦儿一身水绿衣裳,盈盈如水,正含笑望着他,亲切和美,如沐春风,身后只有一个丫鬟,正是上次见过的碧菡。龙宸宇笑道:“不知慕容姑娘在此,惊扰芳驾了!” 慕容锦儿今日并不曾戴的面纱,佳姿芳容一览无余。但见黛眉如山,明眸似水,唇若红樱,齿如编贝。盈盈浅笑间,两个梨涡若隐若现,果然是一代倾城,风华动人。她朝着龙宸宇一拜,娇声道:“大家都是爱静才到这里来,也算是有缘。何来惊扰之说?”说到“有缘”二字,声低几不可闻,面上也微浮红晕。 身后的丫鬟碧菡极为识相,知趣地道:“小姐,这里风大,我去找青莲,看她有没有带披风过来。”说着立刻闪人不见。其实这里虽有微凉,却并不冷,更没有什么风,不过是个托词的借口罢了。两人都看了出来,龙宸宇微笑不语,慕容锦儿的脸更加红了,却也不加阻拦。 眼见林间只剩下二人,空气陡然间暧昧起来。慕容锦儿只觉手足无措,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越是沉默便越是慌乱。良久,见龙宸宇还不说话,不由偷眼向他望去,正巧对上他含笑的目光,不由得吓了一跳,急忙转头,却听见他在身后爽朗的笑声,不依道:“四皇子取笑锦儿么?” 龙宸宇急忙道:“我又怎敢取笑慕容姑娘?只是刚刚想起七弟的趣事,一是忍耐不住罢了。” 慕容锦儿心中好奇,转身问道:“七皇子怎么了?” 龙宸宇忍笑道:“前几天,七弟说要发奋读书,整日呆在书房不出来。我半夜里去看他,只见书房灯火通明,只道他当真用功,还在心中赞叹了几声。谁知道进去一看,他却趴在书桌上,用书盖着脸,早就睡着了。我还想着要上前去叫醒他,结果走到他旁边才看见那书封面上还贴着一张纸,上面写道:‘书如青山常乱叠,灯如红豆惹相思。思之昏昏睡沉沉,且向梦中寻佳人。’最后还写了两个字‘别吵’。” 慕容锦儿撑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龙宸宇也笑了,道:“相较起七弟,我龙宸宇可是幸运多了。他要到梦中去寻佳人,还不知寻不寻得到;我清清醒醒的,却见到了如此佳人!”说着目光在慕容锦儿身上打转,充满赞叹之意。 慕容锦儿这才知道,原来他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却只是为了赞她美貌,脸上又是一红,垂下头去,但心中也觉甜丝丝的,笑道:“四皇子赞人的功夫还真高。” 龙宸宇哈哈大笑,道:“我赞人的功夫,不在我的文采之下。”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慕容锦儿正待说些什么,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二人讶然朝左侧看去,却见十几个黑衣大汉急速向他们奔来,手里都提着明晃晃的长剑。龙宸宇见势不妙,也不顾男女之防,拉起慕容锦儿如柔荑一般的玉手,转身往松林外跑去。 慕容锦儿虽不知怎么回事,却也看得出这些人来意不善,也是发奋狂奔。无奈衣服牵绊,人又柔弱,没跑多久便累的气喘吁吁,而身后黑衣人却越追越近。终于,黑衣人追了上来,围成一圈,将他们围在中央。 龙宸宇将手一拉,把慕容锦儿扯到身后,凛然道:“你们是什么人?君子无事不可告人,你们蒙面黑衣,究竟想要做什么?” 领头的一个黑衣人仰天大笑:“我们自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怎么坏。今日只想借的几两盘缠,顺便请这位姑娘随我们回去作作客而已,还请公子成全。” 龙宸宇伸手到怀中掏出几大锭银子,掷在地上,冷静地道:“这里有几两碎银,不成敬意,还请各位好汉笑纳。但这位姑娘乃是当今太尉之女,各位又何必惹祸上身?不若拿了这些银子,散去罢了。” 领头的黑衣人道:“四皇子果然大方,不过银子我们要,这位姑娘,我们也是非要不可。为了不惹火上身,只好对不起您,请您到地府陪阎王爷喝杯茶了。这样一来,就算这位姑娘的父亲是天皇老子,也没那么大本事找我们麻烦了吧?好了,废话少说,弟兄们给我上!”说着将手一挥,那些黑衣人立刻涌上前去,举剑便砍。 龙宸宇趁那些人还没有围上来,瞅准空隙,拉着慕容锦儿从北边的空缺处逃出,但黑衣人很快就再度围上来,龙宸宇将慕容锦儿往一边一推,自己迎了上去。但是“温文儒雅”的四皇子“手无缚鸡之力”,左躲右闪,早已见绌。正在这时,忽听得慕容锦儿一声尖叫,声音中大有惊恐之意,却是一个黑衣人一剑朝她刺去。龙宸宇眉头一皱,急速冲了过去,将她推到一边。慕容锦儿眼见逃过一难,刚舒一口气,随即又睁大了眼睛,惊呼出声:“不要——” 因为那柄本该刺向她的长剑如今正刺向龙宸宇的胸口!龙宸宇虽已向后退步,却仍敌不过长剑的速度。眼见那长剑迅速的靠向他,接触到他华美的衣衫,然后,穿胸而过,也从慕容锦儿的心头穿过。 她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不——” 这时,从远处传来几声呼喝,正是龙宸宇的侍卫。 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打个呼哨,向着相反的方向急跃而去。等到侍卫们赶到时,那些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一个侍卫想继续追,却被莫言声叫住了:“别管他们了!先看看四皇子怎么样了?若是四皇子有什么闪失,咱们都得提着脑袋去见!” ====== 哭,这章改了5遍,若大家还是觉得不满意,千梦也没有办法了 [隐谋篇:第四章 意外之喜(5)] 慕容锦儿震惊的看着龙宸宇,刚刚还在谈笑风生,现在却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周边的白色衣衫。原来总是轻吟浅笑的俊容如今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眉头微皱,嘴唇紧闭,滴滴汗珠从额头滚下,想必痛不可耐吧!慕容锦儿,这是因为你!是因为你,他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啊!本该躺在这里的人是你,而不是他啊! 她看着龙宸宇的伤口,心如刀绞,眼泪滚滚而下,扑到他的身上,失声痛哭道:“四皇子,你怎么样?你不能有事,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龙宸宇强忍疼痛,勉强笑着抚慰她道:“锦儿,不用担心,只是伤到了右肩而已,让言声他们包扎一下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慕容锦儿拭了拭泪,怯生生地问道:“真的吗?真的没事吗?” “当然是真的!”看着她诚惶诚恐的模样,龙宸宇忍不住失笑,却不慎牵动了伤口,痛的龇牙咧嘴。 莫言声终于说话了:“姑娘,请你让一下好么?奴才要先为四皇子处理一下伤口。” 慕容锦儿依言让开,莫言声上前半跪在地上,将伤口周围的衣服撕裂,握住剑柄,一咬牙,用力拔出,鲜血跟着激涌而出,龙宸宇一声闷哼,紧咬下唇。莫言声手脚极快,出手如风,封住了周围几个止血的|岤道,然后从怀中掏出止血药,金创药,小心的涂在伤口附近。眼见血渐渐止住了,这才道:“四皇子,奴才只能初步处理一下,您还是要回府,请御医仔细诊断方可。” 龙宸宇点点头,随即板起脸,厉声道:“今日之事,谁都不许泄露出去,若有什么风声传到我的耳中,你们就自己了断了吧!听见了没有?” 五个侍卫立即跪倒在地,齐声道:“是,奴才遵命!” 龙宸宇这才松了一口气,忍痛站起来,莫言声急忙上前扶住。龙宸宇招招手,示意慕容锦儿过去。待到她走近,他叮嘱道:“锦儿,你不用太担心,我已经没事了。待会就叫侍卫送你回去。记住,今日之事不许告诉别人,就连你父亲也不许,知道了么?否则,只怕你又免不了一顿好骂!” 慕容锦儿眼泪汪汪,哽咽道:“四皇子,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我就算被骂一顿,也掉不了一块肉。可是,刚刚你留了那么多血” “没事的,我自小就命大的很。小时候那样生病,不也没事么?现在不过流了一点点血,回去后几天就补过来了!别太担心了,嗯?”他含笑道,眼神中满是宠溺安慰。 慕容锦儿终于点了点头。 派人先送慕容锦儿回府,之后莫言声找了一顶轿子,将龙宸宇抬回府中。毕竟,满身血污的四皇子还是会吓到人的。 龙宸宇端坐碧蓼居,任凭莫言声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唠叨着请御医诊脉,他却丝毫不为之动,似乎受伤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一般。末了,他才不慌不忙地道:“好了,言声,说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吧?先下去休息吧!” 莫言声急道:“四皇子,您的伤势——” 还没等他说完,龙宸宇便打断了他,重复道:“先下去休息吧!”他的语调虽然轻缓,却总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不由自主便想臣服的魔力。莫言声只得退下。 待到房中只剩他一人,龙宸宇浅浅一笑,笑容中带着万事皆在掌握之中的怡然自得。等到房外渐渐安静,他起身出门,在所有人视线的死角里悄然走向了绿幽苑。翠竹依旧,淡雾飘然,这一色水绿令他心神一振,也觉着更有力气了。解下腰间碧玉翠笛,奏了几个音,便听得林中隐隐的琴声,随即白雾似乎淡了些,他一笑,知道乔安已经关闭了林中的机关,举步入内。 自在居一切如旧,乔安也依然一身白衣,儒装打扮,坐在竹桌前,翻看着手中的书,静然不语。他悄悄坐在她的对面,仔细地打量着她。不管怎么看,乔安的容颜都是完美的无可挑剔,尤其眉间面上的淡然与清冷,恰如深谷幽兰,空山灵雨,不似人间气象。可是,从未见她笑,从未见她落泪,也很少见她有什么情绪。虽然知晓是因为“闭心诀”的缘故,只是,这样一个好女子,却偏生去修习那种心诀,应该有着什么特殊的原因吧?会是什么呢? “好奇心太重有时是会惹祸上身的,公子!”乔安不曾抬头,却似乎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般。她说过,他与她是平等的,所以,她只称呼他公子,或者干脆叫他的名字,不是恭敬,亦不是轻视,只是称呼而已。 龙宸宇略感尴尬的转开目光,为转移话题,故意轻声呻吟了一声,左手轻轻的捧上了右肩。乔安仍不抬头,淡淡的道:“怎么,英雄救美的戏码演过头了么?” 龙宸宇讶道:“乔安,你的消息好生灵通啊!几个时辰前的事情,你就已经知道了?”他含笑,眼光流转,但其中所蕴含的意思,大概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吧! 乔安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你的伤势如何?” 龙宸宇负手而立,傲然道:“放心,没有把握的事情我绝不去做!那把长剑刺过来的时候,我早就算好了角度,将身子侧了一侧,并没有伤到要害。大事未成,我若就这样死去,岂不太冤枉了些么?” 乔安道:“你跟你那二哥真是亲兄弟,都傲得紧。不同的是,他傲在面子上,你却傲在骨子里。真亏的你还能做出一副醉心诗酒,与世无争的模样!”她的声音平淡,不带丝毫情绪,听不出是赞叹,还是讥讽。 龙宸宇目she精芒,瞬间浑身散发着霸气与王者之风,缓缓地道:“你错了,乔安。我们并不一样的,因为我比他更傲!” 是的,他比龙宸烈更傲,也许会比他也更狠,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龙宸宇! 而真正的龙宸宇,也只有在乔安面前偶尔出现;别人眼里,他永远是温文尔雅,谦恭有礼的四皇子。有时,连他自己也会觉得佩服自己,怎么可以将自己掩饰得那么彻底?但是,他更佩服乔安。因为他不管怎样伪装,都偶尔会有情绪飘露出来;而乔安,则永远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永远都让他看不透。 不过,这样子,更有挑战性,也更好玩,他喜欢! 乔安,总有一天我会看透你,将你置于我的掌控制之中的! [隐谋篇:第四章 意外之喜(6)] 而乔安,似乎并未因这样的龙宸宇而惊讶。早在八年前,当他低声问自己“如果我说我想要那个位子,那该怎么办时?”,对他,她已经有所了解了。 “你猜,这次让我发现了什么?”龙宸宇颇有意趣的看着她,又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兴致盎然,想必有着不同寻常的发现。 乔安没有说话,该说的,他总会对她说的。 果然,没多久,龙宸宇便道:“你可知道,今日那群人与三年前在桥云郡的人竟是同一批人呢!你说这发现可让我有多欣喜呢?最妙的是,他们用来引我上钩的竟是十几日前初见慕容锦儿时,她戴的耳环。那日,我们一行三人见过慕容锦儿,那幕后主使是谁,不是已经昭然若揭了么?他们肯送我这么一份大礼,我又岂能无所回报?自然要如他们所愿,遣散侍卫,再送上右肩,让他们可以好好的回去禀奏,四皇子手无缚鸡之力,只是一文弱书生而已喽!” “你反应倒快,转念间便想出这么个一箭双雕之计,既消除了某些人的疑惑,又英雄救美,赢得美人芳心。龙宸宇,你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乔安直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深邃难测。 “乔安,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啊!没有你,就怎么会有我龙宸宇的今天!”这句话倒是实话,乔安所救的,不仅仅只是他的生命而已,还有他的命运。 乔安淡然道:“算了吧,只要你登上皇位后,不要忘记我们的交易,我就承情了。不过这次,你确实有些冒险。幸好,龙宸烈虽然多疑,却还有另一个致命的伤,就是自负。他现在身居东宫,又拥有朝廷最大的势派,对自己太过自信。所以,尽管对你有所疑虑,却并不认为你足以威胁到他,所以只是稍加试探而已。若是他再狠心一些,恐怕就没有这么乐观了吧!” 龙宸宇耸耸肩,依然浅笑,眼神中却早已多了些别的东西,缓缓道:“所以我说他不行。多疑,心又不够狠,能成什么事?他失败是注定的,而且,只能输在我的手里!我定会为我的童年讨一个公道的!” 乔安看着他,心中有着隐隐的担忧。认识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对他的了解,她比任何人都深入。他精明,机智,干练,反手可为云,覆手能成雨,这三年来更是大有长进,但这样的人才更让人忧虑,皆因是好是坏全在他的一念之间。而他,绝非仁人善士!但话也说回来了,仁人善士也做不了一个好皇帝。这样的一个人,自己要将他扶上皇位,将来会不会后悔呢?算了,自己的事情还顾不过来,干什么还要去想天下人呢?她轻摇螓首,随即道:“科试快要开始了。换句话说,你的实力正要开始增大,我想你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吧?” “自然。”龙宸宇欣然道,“二哥只以为我那些年周游天下只是为了治病游玩,却不知在暗地里,我早已寻了许多隐人治士。今年有如此好的机遇,我又怎能不善加利用?早叫他们都来了。这一场科试下来,我就有足够的实力与他们分庭相抗了!”说着,他忽然觉得头部一阵昏沉,猛地摇摇头,才微觉好一点。 乔安看在眼里,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龙宸宇带着一贯的浅笑,摇了摇头。 乔安也不再追问,自顾地道:“你也不能太乐观了。毕竟他们地追随者在朝时间久,势力大,一时半会很难扳倒。最重要的是,虽然支持你的老臣居多,但你的手里没有兵权,一旦有事,难免会处于不利地位。所以,那个孟权佑,你一定要好好利用。如果能够推举他带兵出战北狄,而他又确如你所说的优秀,凯旋而归,那时,才是你该稍稍放下心事的时候。现在,言之过早了!” 龙宸宇好脾气地应道:“是是是,乔安你说的是!”笑着站起来,正要说些什么,忽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头轻脚重,竟而直直的倒了下去! 并不像他想象中的,他没有狠狠地撞到地面上。相反,他落入了一个并不温暖却柔软的怀抱。却是乔安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而他,就软软的倒在了乔安的怀中。 三年来,第一次,他离乔安如此之近!几缕没有束好的发丝飘在他的面上,凉凉的,痒痒的。一股淡淡地少女芬芳传入他的鼻中,萦绕流转,不绝于鼻。而那颇为冰冷的肌肤不但没有使他觉得寒冷,反而一阵凉丝丝的,颇为舒服。龙宸宇费力的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乔安。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她的肌肤白皙,但几乎没有血色,正如上好的汉白玉一般,仿若她的面容是由玉石刻出的一般,美丽,平静,毫无瑕疵。而那股如兰如麝的香气始终不散,闻之魂醉骨酥。 三年来,尽管与乔安日日相处,但她的聪明才智令他惊叹,而她的冷漠冰冷又使他常觉难以亲近,再加上乔安总是身着男装,以至于他经常忘记她是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惊世绝艳的女子。但现在,温香软玉在侧,她完美动人的容颜近在咫尺,身上的幽香又不断飘入鼻中,一时之间,心志坚定如他,竟也觉心旌神摇,难以自制。 乔安斜视怀中的龙宸宇,只见他满面潮红,目光迷离,微微皱了皱眉头,伸手放在他的额头,触手处滚烫炙手。她平静地道:“你发烧了!你的伤势本就不轻,由于寒玉床的关系,这里的寒气过重,不宜你养伤,你还是回碧蓼居的好!” 龙宸宇并不站起身,闭着眼睛,有些虚弱的笑道:“纵然我想回去,现在也没有力气啊!要不,你扶我回去吧?” 乔安淡淡地道:“你若是爱呆在这里,便呆在这里吧!只是,别吵得我看不成书就好。” 龙宸宇仰面看着她,神魂皆醉,道:“我在这里又不是一日两日,什么时候吵过你了?我只是喜欢这里的清静,一无所扰。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部分阅读 ” “随你的便!”乔安扶着他走向内室。一路之上,或者是因为高烧,或者是因为其他,龙宸宇都虚弱无力地靠在乔安的身上,正绮念满怀时,却觉身子一空,却是乔安将他安置在竹床之上,伸手拉过锦被,替他盖好,这才对他道,“好了,把伤处给我瞧瞧吧!” [隐谋篇:第四章意外之喜(7)] 龙宸宇微微一笑,将衣服解开,露出草草包扎过的右肩,笑道:“我早知道你不会不管。再说,之所以敢让自己伤得这么重,我可是依仗着你呢!有‘怪杰’关荣的高徒在此,我还怕些什么呢?” 乔安解开绷带,查看着伤处,自袖中取出些药瓶,一一放置在床边,边上药边道:“你高看我了。师傅的医术我可是连五成也没有学到,还是天璇学的比较多。再说,”她的声音忽然低了,身上散发的寒气也有变浓的趋势,目光微黯,道,“纵使如师傅一般高明又如何?师傅不也一样治不好” 龙宸宇奇道:“天下竟还有‘怪杰’关荣治不好的病?说来听听。” “这就多了。毕竟,他只是大夫,不是神仙。据我所知,最让师傅头疼的是一种毒,叫做万毒之首,至今为止,天下应该无人能解!”乔安说着,已经娴熟地替他敷好药,扎好绷带。 “万毒之首?”龙宸宇默念,好奇地道,“这名字好生吓人,不知是什么样的毒?” 乔安起身离开床边,淡然道:“顾名思义,是由一万种毒药集制而成,其中种种地相生相克之道,一时也说不清。只是,中了此毒的人,没一个能活的成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种毒药的配方早就失传了。好了,你好生养着吧,我去外面看书了。” 龙宸宇躺在竹床上,只觉浑身无力,神思朦胧,低低道:“乔安,我好久没有听见你弹琴了,能不能看在我是个病人的份上,弹给我听?” 随后一段时间内,房内悄然无声。龙宸宇只道乔安不曾听到,或者不愿弹琴,正待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外室飘来一阵轻柔静和的琴声,犹如竹林中露珠滴落,又如同深谷中溪涧流淌。一种难得的静谧祥和之气流转房内,他只觉得全身舒泰,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喃喃道:“乔安,为何每次我听见你的琴音,总觉得心中一片平静呢?而我自己弹的时候,或者听别人奏的时候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呢?” 乔安内力奇强,听力也极敏锐,虽身处外室,竟也听见了他那般低的声音,手中不曾停留,口中道:“这是静之音。我自六岁开始修习闭心诀,不管有着怎样的毅力决心,但心中仍时不时涌起情思,七情六欲难以自制。师傅便传了我这静之音,弹奏时可清心静气,舒缓情绪。刚弹时我几乎每日都要奏上四五遍,有时手都让琴弦割破了,鲜血四流。后来慢慢少了,一日一奏,再后来,等到我十三岁那年到寂之境时,便不再弹了。偶尔弹奏,也只是娱己而已,再不用它来抑制情绪。你情思难断,听闻此曲,自然会觉得平静了。” “六岁时每日要奏上四五遍,到后来不用再奏曲静心,这七年,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吧?你师父性格古怪,待你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吧?你一定过得很辛苦!”龙宸宇的心中又涌起八年前那种怜惜,纵使他心如铁石,却也忍不住替她心疼。 乔安的声音依然淡淡的,不带情绪:“师傅待我说不上坏,却也谈不上好。” 龙宸宇像是触动了什么心事一般,颇为伤感地道:“如果你的父母知道你受的苦,想必会心痛的吧?” 乔安的心中终于出现了一丝颤动,神色黯然。她闭上眼睛,随即又睁开,但已不见了刚刚的悲伤,冷漠清淡如旧。她缓缓地道:“他们自然会心疼,所以我很高兴他们不会知道。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虽早已猜到她的父母早已不在,但听她这般说出来,龙宸宇心中仍是一震,歉意地道:“抱歉!不过,你比我好的太多了!你的父母还会心疼,不像我。”他的声音仍是极低,或许是由于发烧的缘故吧,微有飘渺四散之意,神思恍惚。 乔安的声音夹杂在如天籁之音的琴声中,不嫌刺耳,反而融洽配合,相得益彰。只听她道:“我倒是不懂这话的意思了,皇上和淑妃娘娘待你都不错,你何出此言?” 龙宸宇虚弱地一笑,声音飘忽不定,虚如浮萍:“乔安,你不懂的。你不懂的,乔安,我的母妃她”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到最后已经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乔安往内略略一瞥,竟是见他睡着了。她手上微微一滞,琴音顿时停了下来,房中是一片折磨人的寂静。 如果你的父母知道你受的苦,想必会心痛的吧?他虚无缥缈的声音再次回响在她的耳边。 爹,娘,乔哥哥,想必你们会心疼的吧? 幸好,你们不会知道,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的表情再度恢复冰冷,手指屈伸拨动,美妙的琴音也再度回响在竹屋之间,越发如碎玉鸣涧一般,清虚和畅,悠扬动听。 [隐谋篇:第五章斗智斗心(1)] 第二日一早,灿烂的阳光从竹窗中射入屋内,映在龙宸宇那张俊雅的脸上。或许是晚上做了什么好梦吧,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很安心。 熟悉的琴音传入他的耳中,他慢慢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碧绿碧绿的竹子在明媚的阳光下,如同用翡翠刻出的一般,绿得招人喜爱。或许是在竹林中央的缘故吧,即使在屋内,空气也依然新鲜至极,深深吸一口,便觉精神大振。他起身下床,往外室走去。 一身白衣的乔安依然安坐琴桌旁,专心抚琴。 “你不会这样弹了一个晚上吧,乔安?”龙宸宇问道。 乔安也不抬头,手下更不停留,淡淡地道:“没有。只是见今天难得好天气,一时兴起而已。你醒了?感觉如何?” 虽然不曾梳洗,还有些衣冠不整,但是龙宸宇精神抖擞,便如窗外那一轮旭日一般。他神清气爽的地道:“放心,烧已经退了。现在感觉好得不能再好了。我发现你的绿幽苑真是人间仙境,睡在这里会觉得特别安心。不若我搬到这里来住,跟你做个伴吧!”他凑在乔安的颈边,深吸着她身上散发出的幽香,眼神深邃。 昨晚做了一个好梦,他梦见他确实将乔安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刚才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乔安,他心念一动,忽然想到乔安从前说的话“与其等待机遇降临,还不如自己动手,制造有利自己的形势”。那么,现在是不是也适用这句话呢?与其等待机遇寻找乔安的弱点,不若自己动手,制造她的弱点。虽然她才智绝伦,心如石坚,但毕竟还是一个人。既然她说过自己有弱点,那应该也可以想方设法,营造种种形势使她有了牵绊。等到那时,她自然就是自己的掌中之物了。 而经过昨日,他才恍然惊觉,乔安毕竟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人。而对于女人,最最有利的武器莫过于感情了。虽说她修习“闭心诀”,但是他不相信会有女人不渴望爱情。纵然,纵然情感是“闭心诀”的大忌,可能会使她十数年的修为付诸流水,但是,有他在,他会护她周全的!何况,一个女人不需要那么强大,那么坚强的。 这是另一个挑战,也许比皇位之争更加艰难,但是,他就是喜欢挑战极限。越是困难的事情,他越是要做到! 因为他是龙宸宇,是独一无二的龙宸宇,是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的龙宸宇! 乔安若有意若无意地侧过头,清澈的水眸瞥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些许明了与透彻,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般,惊得龙宸宇心中一震,几乎失态。乔安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你该出去了,你的管家已经在外面站了有一会了,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 龙宸宇见她并无异状,微微松了一口气,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刚刚发呆的时候来的。出去看看吧!”乔安信手抚琴,神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龙宸宇“哦”了一声,往外走去,边走边道:“奇怪,会是什么事情呢?”竹叶上许多如明珠般的晓露微微滚动,穿过竹林,抖落一路珍珠,身上的衣衫也被微微沁润,凉丝丝的。 果然,汪浮秋站在门外,一步也不敢踏入绿幽苑,见他出来,脸上明显松了一大口气,急切地道:“四皇子,早上尚公公来过,说让您退朝后到御书房去。” 御书房坐落于皇宫的东北角,室内嵌竹丝挂檐,镶玉透绣扇,书架成行,集册如山,四周饰以历代读书格言名句,字体苍劲有力,书法精妙,正是紫星王朝历代皇帝的御笔。整个御书房看起来古色古香,书卷味十足。 龙宸宇身着朝服,站在御书房边上,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墨竹图,微笑不语。旁边炉鼎中溢出缕缕白烟,清香四散,正是极品的檀香,与自在居中所燃香料一模一样。 “你瞧这幅画画得如何?”不知何时,皇上已经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站在他的身后,温言道。 龙宸宇转过身,急忙向他行礼,道:“儿臣不知父皇驾到,有失礼之处,还望父皇恕罪!” 皇上含笑道:“你不必惊慌,是朕不叫他们出声的。你觉得这幅墨竹图如何?” 龙宸宇又细细看了看,略一思索,便道:“竹子原是君子之木。‘未出土时先有节,到凌云处更虚心’。这幅墨竹图将竹子这两个特色描绘得极为出彩,君子之风显露无遗,自是佳品。” 皇上大笑道:“宇你又来骗父皇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龙宸宇浅笑道:“父皇亲笔之作,自然不同凡响。” 皇上十分喜悦,道:“你越来越会哄朕开心了。算了,且不说这画了,听说你昨日受了伤,是怎么回事?”说到后来,面色渐渐凝重。 龙宸宇微微一呆,随即道:“是那个奴才多的嘴?儿臣明明说了不许惊扰父皇的,待儿臣回去,定要撕了他的嘴!” 皇上摇摇头,道:“宇,这次你可错了,是你二哥告诉朕的,还说要叫朕派御医为你诊治呢!看见你们兄弟这般和睦,朕真是欣慰啊!” “二哥?”龙宸宇更是一呆,猜不透龙宸烈在打什么主意。 “对啊。到底是怎么受的伤啊?伤得重不重?如今怎么样了?有没有叫御医看看?”皇上一连串的问题冒了出来,关切之意一览无余。 龙宸宇回过神来,急忙道:“多谢父皇关心,儿臣的伤势已经无碍了。至于受伤的经过嘛”他俊脸微红,将当日之事捡大概说了出来。 皇上心中已经明了,微笑道:“那慕容德之女慕容锦儿当真如此之好,竟使得朕的儿子用命去救她?你可是对她有意?” 龙宸宇急道:“父皇!” 皇上大笑,摇头道:“朕的宇长大了,或者也该是为你赐门婚事的时候了。想当年,朕也是你这个年龄遇上你的母妃的”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忽然黯然,看着龙宸宇,缓缓道,“宇,跟朕说实话,你是不是直到现在还在怪朕当年的决定?” 龙宸宇神色也是一变,将脸别了过去,不做声。 [隐谋篇:第五章 斗智斗心(2)] 皇上叹了一口气,语音萧索苍凉,似乎还带着许多的无奈,低声道:“宇,如果当年你是朕,也许你会做跟朕一样的决定的。这中间,有太多你不明白的事情了。罢了,朕有些倦了,你退下吧!记得好好休养,不要糟蹋自己的身子!” 龙宸宇应了一声,转身欲走。走到门边,忽然转过身,问道:“父皇,你可有告诉母妃儿臣受伤的事?” 皇上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龙宸宇凄然一笑,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现,道:“不说也好。反正,说了也是白说。就算儿臣死了,她也不会为儿臣掉一滴眼泪的。”说着毅然转身离去。 皇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间,又重重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龙宸宇急冲冲地出了御书房,一直走到皇宫的前殿才停了下来,抬头看着蓝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平息心中的那股怨愤。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四弟,你原来在这里啊!” 龙宸宇再度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等到再睁开眼睛时,脸上早已恢复了平静,这才转过身来,道:“二哥,真是巧啊!” 那人正是一身紫衣的龙宸烈,他嘴角带笑,眼神高深莫测,定定地瞧着龙宸宇,忽然道:“可不是么!我本要去见父皇,却不想正好碰见四弟。咱们可是好久不见了呀!” 龙宸宇起刚刚皇上的话语,猜不透他在搞什么鬼,只得道:“二哥这几日致力于国家大事,为父皇解忧。小弟帮不上忙也就罢了,难道还能去给二哥添乱么?” 龙宸烈依然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道:“四弟怎么能这样说呢?二哥再忙,也不能忘记关心自己的弟弟啊!你说是不是?不如这样吧,四弟稍候我一会,待我见过父皇,我们兄弟一起出宫逛逛如何?” 龙宸宇嘴角也浮起一丝笑意,迎上他的目光,笑道:“小弟求之不得呢!” 果然不多时,龙宸烈便从御书房出来。二人换了便衣,便向皇城走去。侍卫依然跟随其后,若即若离。 春末夏初,天气已经微微有些热了,正值将近中午,更有些难耐。龙宸烈边走边道:“四弟,不知刚刚父父亲叫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由于在大街上,二人都改变了一些称呼。 龙宸宇折扇轻摇,意态清闲,道:“还能是什么?还不是因为小弟太不成器,使得父亲生气,教训了我几句。” 龙宸烈瞥了他一眼,笑道:“哦?是么?” “不然还能是什么呢?我又不是二哥,精明能干,又居于东宫之位,一向是父亲的得力助手。父亲还说要小弟多向二哥学学呢!”龙宸宇故意做出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龙宸烈笑道:“四弟这是哪里话?二哥反而羡慕四弟的悠闲自在呢!哪里像为兄,整日忙东奔西,连偷偷喘个气的空都找不找,更别说去逐芳寻玉,以秀色为餐了!那慕容姑娘果真是国色天香,不是么,四弟?” 龙宸宇故作惊讶状,道:“二哥如何得知?小弟可也是昨日才得一睹其容呢!” 龙宸烈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向他看来,道:“我也是昨日到慕容府上做客,正巧遇见慕容姑娘归来,才得一见,更知晓了四弟英雄救美之事。实在是令为兄扼腕叹息呀!” “原来你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却是为了说这件事情,以释我心!”龙宸宇心中暗道,哪里会这么容易便相信了,但嘴上并不辩诉,反而面有惭色,道:“说起来实在让人惭愧。只因小弟自小多病,身子不好,不但没有救成美,反而差点将自己搭了进去,实在是惭愧。不过,说来也怪,那些匪徒本来叫打叫杀的,但见伤了小弟,却又轻易退去,实在是奇怪!” 龙宸烈脸色一变,霍地向龙宸宇看去,却见他正喃喃自语,似是无意,这才稍觉放心,干咳几声,道:“或者是因为四弟的护卫前来,将匪徒吓走了吧!” 龙宸宇心中暗自好笑,自己不过轻轻一试,竟这般容易便试探出来了。龙宸烈当时又不在现场,怎知我的侍卫来了?自然是因为他是幕后主谋,听那些黑衣人向你禀告的了。想到这里,他心中大定,安心一笑,也不再说话,浏览着两边的店肆。忽见路边有一间玉饰店,装饰颇为雅致,门前悬一匾额,曰:“翡翠轩”。龙宸宇“唰”的一声合上折扇,正要说话,龙宸烈却先道:“从前出来却不见这件玉店,想必是新看的,瞧这装饰倒也算雅,我们不妨进去一观,四弟意下如何?” 龙宸宇道:“正合小弟心意。” 于是二人举步入内。店铺老板见他二人衣饰华美,举止不俗,知道来了贵客,急忙迎了出来,道:“两位公子里面请!各色玉饰,小店一应俱全。新店开张,两位公子若看中什么,只管说,小老定然给二位一个最公道的价钱。” 二人并不应话,四下随意看着。这店里果然玉饰齐全,琳琅满目。只见架上一列列饰品,玉佩,玉环,玉盘,玉镯,玉坠,玉钗乃至玉刻,玉笔架,玉托盘,玉笔洗等等一色俱全,玉色和润,温然生辉,显是佳品。龙宸宇眼见一个玉镯莹白透彻,不见一丝杂质,竟是难得的上好白玉,心中一动,便拿起来观看。触手处只觉一片冰冷,寒气逼人,竟还是寒质玉石。 老板急忙道:“公子真是好眼力!这是上好的寒白玉,乃是小人花巨金从北关购得,据卖玉之人声称,这是他从极北苦寒之地挖得的,几乎丢了他的性命。此玉性寒,即使酷暑也依旧寒意沁人,冰凉舒适。公子若喜欢,出一千两,小老便忍痛给您了。” 龙宸宇尚未说话,龙宸烈已在旁边惊道:“老板,你真是狮子大开口!这一个小小的玉镯便值一千两?就是进贡的极品温田玉也没有这么贵!” 老板委屈地道:“公子,小老绝不敢多要的!您看看这玉色,您摸摸这玉质,你瞧瞧这做工,哪一样不是极品?进店来的人没有一个不啧啧称奇的,只是因为价高,才一直没有卖出去。今日是小老见公子俊朗潇洒,气度不凡,原想着也只有公子这样的人才配带这等好玉,故而忍痛割价的。若是常人,小老少说也得要一千二百两。” 龙宸宇笑道:“老板好口才啊!既然如此,这玉我便要了。请老板改日到四皇子府取银子便是。” [隐谋篇:第五章斗智斗心(3)] 老板惊道:“原来公子便是京城为人称道的四皇子!听人说您俊朗儒雅,潇洒如仙,小老还只道是无聊之徒夸大。今日一见,公子果然出众,只怕还胜过传言!也难怪,小老还在想,是哪家公子如此出类拔萃,原来竟是四皇子!”他激动的喃喃自语,不住的走来走去,半晌才想起要下跪行礼。 正要跪下,龙宸宇折扇一摆,拦住了他,笑道:“老板,今日本皇子是便服出来游玩,老板不必如此!” 旁边龙宸烈眼中异芒一闪而过,笑道:“老板这般夸他,可是想将那二百两银子再赚回来么?” 老板急忙道:“小老有幸见到公子,已是三生有幸,又岂敢多想?” 龙宸宇微微一笑,眼见有人进铺,生怕接下来会闹得不可开交,取过装有寒白玉镯的锦盒塞入袖中,拉了龙宸烈出去。 一出店铺,龙宸烈便略带妒意地道:“四弟在京城当真是大名鼎鼎,便是一个小小的店铺老板也对你如此推崇备至,真叫为兄羡慕啊!” 龙宸宇漫不在乎地道:“二哥,你这可是取笑我了!若是那店铺老板知道你是当今太子,只怕早就跪倒在地,将寒白玉镯拱手相送了。小弟这些虚名虽盛,却是不值一文,一千两照付,可有什么好羡慕的?” 龙宸烈听得入耳,付之一笑,也就不再放在心上了。二人继续前行,龙宸烈顺口道:“四弟,近日北狄动作频繁,不知你有何高见呢?” 龙宸宇笑道:“二哥,你这可是来看小弟出丑了。小弟一向醉心风月,于军国大事一窍不通,又哪里有什么高见?别说高见了,低见也不曾有过一二!” 龙宸烈失笑,道:“原是我这几日想糊涂了,见谁就问。四弟莫要放在心上。” “怎么会呢?二哥为国事操劳,倒是叫小弟惭愧了。可恨小弟于此一窍不通,不然也能替父皇跟二哥分些忧愁了。”龙宸宇嘴上答得体贴,心中却在冷笑:“想糊涂?只怕天底下的人都糊涂了,你龙宸烈也不会糊涂!说什么无意,也只是趁我不注意,想要突加试探,若我顺口说句什么见解来,只怕立时便被你看穿!哼,不过,我龙宸宇不是那么容易便会露出破绽的!咱们且走着瞧吧!” 二人表面上笑语焉焉,暗地里却各怀心思,一个百般试探,一个千般遮蔽。 时近正午,眼见街上的人越来越少,都往茶馆酒楼走去用餐。龙宸烈道:“四弟,眼看已经正午,我二人不若到天然居喝几杯酒吧!” 龙宸宇道:“小弟正有此意,咱兄弟二人竟是想到一起了。” 二人并肩前行,越往天然居走近,人便越多。眼见个个穿着不凡,服饰名贵,可见这天然居在京城的闻名,竟使达官贵人个个趋之若鹜。不愧为京城第一楼啊! 龙宸宇忽想起乔安所说的“凡是凡沾了‘第一’,往往便是祸端的开始,谁不想夺得这个第一的名号?”,心中暗暗称道,这天然居若不是有了这个“第一”的称号,使得众人都想自抬身价,又怎会如此兴隆?正想着,忽听得旁边龙宸烈“哎呀”一声,道:“我的玉佩掉了!”说着弯下腰去,捡起一块碧绿通透的翡翠环佩,这才道:“四弟,你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龙宸宇心中警戒,小心地道:“小弟想到数十日前,在此与慕容姑娘偶聚,一时难以自制,叫二哥笑话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慕容姑娘那般绝色,莫说四弟难以忘怀,便是为兄,也常常惦念呢!”龙宸烈笑道。 龙宸宇正要说话,忽听得右前方一阵喧闹,接着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被推了出来,竟而直直地朝他撞了过来,他眉头一皱,想起旁边的龙宸烈,只像不懂武功的人一般微微一躲,并不曾躲过去。那乞丐将他一撞,几乎装撞倒在地。 那乞丐知道闯了大祸,连连作揖,祈求饶恕。 龙宸宇稳住身形,那乞丐已经走过,他忽觉不对,往袖中一摸,脸色大变。袖中空荡荡的,刚才为乔安所购的寒白玉镯竟是不见了!他急忙转身,喊道:“你站住!言声,拦住那个乞丐!” 那乞丐眼见事发,拔腿就跑,却被前方的莫言声捉个正着,将他手臂扭转,按倒在地。龙宸宇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的身边,喝令道:“言声,搜他的身,看有一个白色锦盒没有!” 莫言声一手制住乞丐,另一手伸到他的怀中摸索,不一会,便摸到一硬物,取出一看,正是一个白色锦盒,忙道:“四公子,可是这个锦盒?” 龙宸宇打开锦盒,眼见寒白玉镯好端端地躺在里面,这才松了一口气,合上盒子,放入袖中,恨恨地道:“几乎便要被你骗过!言声,送他到京兆尹那里去,打上二十大板,瞧他以后可敢偷东西不敢?” 莫言声依言押着乞丐离去,龙宸宇犹自恨恨不已。不知何时,龙宸烈已走到他的身边,只笑不语,等到龙宸宇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才道:“东西已经找回来了,四弟也不必太过于着恼了。倒是四弟刚刚表现出的功夫叫二哥好生赞叹!” 龙宸宇悚然一惊,故作不懂,转头道:“我却不懂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龙宸烈嘴角依然微扬,表情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冷然道:“那般情况之下,四弟依然极快便发现锦盒失窃,这般功力,只怕二哥也要甘拜下风呢!至少,当时二哥就没有发现那乞丐的手脚。” 一股寒气从头到脚将龙宸宇包围起来,他定定地瞧着龙宸烈,见后者意态闲适,却明显带着胜利者的傲然与敌对者的冷漠,以同样的目光瞧着他。 [隐谋篇:第五章斗智斗心(4)] 联想起刚刚那句“哎呀”“我的玉佩掉了”,龙宸宇终于明白,龙宸烈今日确实不怀好意!而今日一切都是一个连环的陷阱! 龙宸烈故意在父皇面前透露他受伤的事,经父皇之口告知自己他知道此事,布下迷魂阵,是自己不知他究竟怀的什么心思,进而生疑。此时他再现身,邀自己同游,一路上不住以言语试探,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却另布巧计。原也是自己大意了,只顾着警惕龙宸烈本人,却忽略了其他人。想必这个小乞丐也是他布置的吧?因为熟知此人的身手,所以才那般肯定自己身负武功。 乔安说的对,龙宸烈并不若自己想象中的愚笨无知!自己实在是太小看他了! 尽管自己千方百计遮掩伪装,他对自己的怀疑依然不减,可见他对自己忌讳之深,又怎么会那般容易便相信自己?龙宸宇,你真是太自负了,竟犯了这种错误! 心中百般埋怨自己,龙宸宇面上却丝毫不露,心念百转,道:“二哥真是会说笑!小弟自幼体弱,好容易养好了身子,哪里有什么武功?不过是锦盒在小弟袖中,有所感觉罢了!” 龙宸烈淡淡一笑,眼光一转,依旧落在他的身上,只道:“是么?” 龙宸宇知道他再不会相信自己,反而道:“那依二哥的高见呢?” 龙宸烈笑容不减,眼神却愈加凌厉,讥刺道:“我可有什么高见呢?别说高见了,低见也不曾有过一二!四弟,二哥真是小看你了!我今日还有要事,四弟还是独自去天然居吧,恕二哥不奉陪了!”说罢,冷冷瞧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龙宸宇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默然不语。 他知道,由于大意,今日这一仗,是自己输了! 走在绿幽苑中,龙宸宇不似往日的意气风发,看上去有些消沉。周围那一色水绿也不曾提起他的精神来。尚未进入自在居,乔安那亘古不变地清冷声音便传了出来:“怎么这么垂头丧气?发生什么事情了?” 龙宸宇走进自在居,映入眼帘的是同样的情形,乔安坐在桌边,拿着似乎永远也看不完的书。他坐在她的对面,勉强笑道:“我都还没有进来,你怎么知道我垂头丧气的?” 乔安仍不看他,边看书边道:“我又何必非要看不可?你的脚步不似往日轻盈,步伐间迟疑不定,若非有事,又怎会如此?究竟怎么了?” 龙宸宇犹豫了片刻,还是将白日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他垂头低声道:“都是我不好。你明明警告过我要小心于他的,我却还是教他试探出来了!” 乔安依然平静如水,连头也不曾抬得一下,淡淡地道:“怎么,这一点小挫折就把你打倒了吗?” 龙宸宇猛地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她,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乔安?小挫折?!你究竟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我被龙宸烈看穿了!他已经对我有了极大的戒心,往后——”他没有说下去。 乔安却偏偏问道:“往后怎么了呢?” 龙宸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往后往后当然会很艰难了!” “所以呢?” 龙宸宇终于默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经过一阵难挨的沉默,乔安终于抬起头来了,道:“看着我的眼睛!” 龙宸宇不由自主地向她的眼睛看去。她的眼睛幽邃,深远,如同一口看不到底的深井。但是平静的波光后面,却似乎有着其他的东西。龙宸宇眯起眼睛,努力的想要辨认那是什么。坚持,刚强,永不言弃便如门外的青竹,不折不挠,不屈不弯,永远傲立,笑言雨雪风霜。突然之间,乔安的形象似乎整个地变大了,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犹如一座屹立不倒的巍巍山岳。龙宸宇看着她,心头突然一阵迷茫。 乔安开口了:“龙宸宇,你在害怕什么?你在担忧什么?这不像我认识的龙宸宇。我认识的龙宸宇身中剧毒,身虚体弱,却依然坚定地说:‘如果我说我想要那个位子,那该怎么办?’。而现在,只不过被龙宸烈看出你懂武功,你就这般垂头丧气,莫非是这些年的韬光隐晦,连你的雄心壮志也一起磨灭了么? “再说,龙宸烈究竟知道了什么?他知道你的班底么?他知道这次科试的内幕么?他知道孟权佑么?只要这次科试顺利,你便有了能够与他们相抗衡的实力,为什么要这般丧气呢? 龙宸烈何时对你没有戒心呢?只不过,从此,你从暗处走到了明处而已!既然想要争皇位,难道连正面直对这些明争暗斗的勇气都没有么?如果你所能做的只是躲在暗处放冷箭,那么,我乔安帮你,也就帮错人了!” 乔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轻柔,丝毫没有咄咄逼人,但是听在龙宸宇耳中却不啻于暮鼓晨钟,发人深省。他忍不住问自己:“是啊,我在担心什么?我在害怕什么?难道真的是安逸的日子过得多了,就连一丝一毫的失败都经受不起了么?乔安一个女子,尚且无惧无畏,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难道反而输了她不成?”他看着乔安,一个疑问突然冒了出来:“乔安,你也应该有自己的信念与坚持,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难道你从来都不曾想过放弃么?” 乔安深深的看着他,沉默了一会,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道:“我确有我的信念与坚持,有我自己想做的事。但是,只要我还有一息尚存,我就绝不会放弃!绝,对,不,会!” 龙宸宇看着她,忽然就呆了。 [隐谋篇:第五章斗智斗心(5)] 迟疑了许久,龙宸宇还是问道:“乔安,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找一个人来替你承担一切么?你毕竟是一个女子,本不必这样坚强的。你有软弱的资格的呀!” 乔安淡淡地道:“我自己的事情,自然是自己去做,为何要找人替我承担呢?再说,很多事情,只能我自己去做,没有人可以替我承担。我早说过了,如果你觉得不习惯的话,大可不必将我当作女子来看。” 龙宸宇并不死心,继续道:“乔安,我知道很多事情你都不放在眼里的。可是,无论你如何淡泊世事,难道你连感情也同样可以淡泊么?” “感情?”乔安重复道,“龙宸宇,我练得是‘闭心诀’。连心都已经闭了,还说什么感情呢?”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乔安,难道你不希望这样的生活么?有一个知心之人陪你一生一世,难道不比一个人好么?”龙宸宇一连串地问道。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乔安心中一动,好熟悉的话啊!似乎早在很久之前,也有一个人在她面前说过这句话。在记忆的深处搜寻着,终于,她想起来了。那年,她才四岁。不!准确地说,是作为徐怀安的她才四岁。四岁的她身着男装,与乔哥哥同听夫子讲述《诗经》。下课后。乔哥哥带着她来到徐府后花园。在满树云霞下,乔哥哥稚嫩的面容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庄重,他对她说:“安安,还记得夫子上课讲的诗么?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像诗里说的一样,手牵手走一辈子,好不好?” 她还记得,那是春天,碧桃花瓣点点飘落,而乔哥哥那纯净而明亮的笑容如同春日里暖暖地阳光一般照入她的心里。或者孩童的言语和感情是最纯净的事物了,那时的她,尽管有着二十多岁的灵魂,却依然为他那笑容与目光所惑,点了点头。 时间似乎定格在那一刻,犹如黑白照片一般清晰的存在在她的脑海之中。然而,瞬间,一切便如同撞到了尖石的透明玻璃般破碎了!没有四岁的徐怀安,没有乔哥哥,没有碧桃花,更没有“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美好,有的只是冰冷沉默的乔安! 不知何时,她已放下了书,藏在宽大衣袖里的双手也不知何时已紧紧地握了起来。这似乎是她在那场杀戮后形成的毛病,只要感情一波动,就会不由自主地紧握双手。 乔安的手慢慢地松开了,心中也渐渐空明。她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着别人,坚定地道:“没有!没有‘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没有白首之约,也不会有,不管是对谁!” 龙宸宇地心猛地一沉,今日自己似乎出行不利,对龙宸烈栽了个大跟斗。而面对如此的绝然的乔安,他开始觉得没有把握了。如果有个女子可以轻易放弃感情,那这个女子往往会很可怕,尤其这个女子还拥有绝世的容颜与绝顶的聪明!不过,自己不应该这么快就认输的,就像对龙宸烈的战争一般,不到最后,谁也不知胜负如何!想着,他忽想起袖中的事物,忙不迭地取出,放在桌子上,向乔安推过去,道:“倒是险些忘了,这是送你的,算是前日里谢你照顾我的。” 乔安连打开也不曾打开,便道:“多谢你的好意了。我们之间本就是交易。如果你有什么事,我找谁去帮我做那件事?你不必这样客气。” 龙宸宇早料到她会有这反应,笑道:“乔安,你不妨打开看看!” 乔安看了他一眼,打开盒子,一股寒气顿时扑面而来。在白色锦缎的衬托下,寒白玉镯越发显得晶莹剔透,白润可人,隐隐的似乎内里有几丝青气流转,明显是上品佳玉。 龙宸宇道:“这与你那密室中的寒玉床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同属寒性。我记着你曾对我说过,你体质偏寒,练的又是寒冰真气,因此性喜寒质之物,对你有大补之用。这玉镯虽远不及你那寒玉床,但是戴上总会略有用处。我可是特意为你挑的,莫要辜负了我方好。也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害我被二哥看出破绽来!” 乔安见他不肯罢休,只得道:“既是你的心意,也罢,我就收下了,多谢了!” 龙宸宇又想起一事,道:“对了,父皇已经定下了日子,便在一个月后在京城举行科试。眼看时日不多,但愿这些日子不要出岔子才好。” 乔安道:“这些日子恐怕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倒是那个孟权佑,你该看好了他,早些收归己用是正经事。” 龙宸宇完全恢复了一贯的潇洒自若,浅笑道:“你放心,他的一举一动我都在意着,这几日听说他已到了武举主考官陈启廉那里拜会过了,二人甚为投机。陈启廉也曾以言语试探,得知他对二哥五弟结党营私,争权倾轧之事也是十分的不满,我想,他已是我的囊中之物了。找个日子,我便要以四皇子的身份去见见他,正式将他纳入我的羽下。” 乔安沉思道:“据我猜测,北狄虽然屡屡犯境,但是如要真正发动大规模的攻击,最早也要到十月份。也就说,你还有四五月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一个默默无名的白衣跃居军事首领,统领军队对抗北狄,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可有什么法子?” 龙宸宇悠悠道:“我可有什么好法子?最多也只能像父皇推荐他。不,毕竟难以服人!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你以前提的那个法子好,让二哥为我做嫁衣裳。所以,接下来的会面,我要尽全力折服他才行!”他“啪”的一声合上折扇,骤然起身,对乔安道:“我要先去与陈启廉碰头,多了解一下孟权佑的为人。就像你的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罢,匆匆而去。 [隐谋篇:第六章惊才绝艳(1)] 距离科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京城之中也聚满了各地前来应试的文武举人,使得本就繁华的京都更加热闹非凡。同时,各位主考官,副主考官,总之,与科试有关的官员府第都人山人海,连带着他们的门房也跟着赚了一大笔。这不,今日一大早,武举主考官陈启廉的门口就有几位奴仆拥着一位少年公子前来。 门房张得利眼见有人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6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6部分阅读 来,知道财神爷来了,忙大摇大摆地迎上去,问道:“怎么,又是求见陈大人的吧?告诉你,我们家大人可不是轻易就能见得的,那可是今年武举的主考官!不过嘛,这位公子气宇不凡,想必也不是池中之物,如果被我家大人看上了,一定前途无量!”说着,伸出右手,不住的搓着拇指与食指,意思很明显。 前面一个青衣侍从眼见这人如此无礼,面色一变,正欲发怒,其后另一个侍卫拦住他,低声道:“言声,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自古如此。你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呢?”说着递了个眼色过去,那被称为言声的青衣侍卫这才忍住怒气,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连同拜帖一起递了过去。 张得利眼见此人出手大方,不由大喜,忙接过请帖,只见上面写道:“京城公孙拜上”,心中一惊:“京城公孙?难道是文试主考官公孙州?听说他与我家大人交情甚好,莫不是得罪了贵人?”想到这里,他面色一变,忙低头哈腰地道:“这位公子请稍候,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不多一会,张得利便一路小跑过来,毕恭毕敬地道:“几位请进,我家大人请各位到书房去!小的先前有眼不识金镶玉,还望公子海量海涵,莫与小的一般见识!”瞧他这模样,想必刚刚狠狠地被陈启廉骂了一顿。 那公子也不为难他,带着众侍从举步入内,跟随张得利往东院走去。不多时便到了书房,张得利不敢进去,在门口道:“几位请进,我家大人正在里面恭候!”说罢也不等那公子说话,便一溜烟地先跑了,一边跑一边还偷空擦汗,心中暗叫侥幸。 那公子与众侍卫均微微一笑,掀帘入内。身着便服的陈启廉急忙迎了上来,与那公子打了个照面,不由得一怔,道:“这位公子是” 话犹未完,便听得后面一声长笑,刚刚阻拦言声的青衣侍卫缓步上前,笑道:“怎么,陈大人,还没有几日不见,便已不认得本皇子了么?”而先前衣着华贵的那位公子反而躬身退到了一边。原来这位青衣侍卫才是正主,便是当今四皇子龙宸宇是也。 陈启廉躬身道:“四皇子,您怎么这般打扮?倒叫下官认不出来了。” 龙宸宇缓步入内,坐在主座上,漫不经心地道:“还不是因为我那二哥,这些日子对我看管甚严,不谨慎点是不行的。言声,你与沈青且到外面守着,不准别人进来!”等到莫言声与那白衣公子沈青都出去了,他才向陈启廉道,“那孟权佑可来了?” 陈启廉忙道:“还未到。不过前几日下官已与他说好了,今日在下官府中相聚,眼看时辰快到了,想必一会就会来了。” 龙宸宇端起桌上早已备好的茶,轻啜一口,问道:“依你所见,那孟权佑如何?” 陈启廉道:“下官只能说四个字‘人中龙凤’!他智勇双全,文武兼备,为人沉勇刚毅,端的是个难得的将才。下官一生阅人无数,唯有前大将军徐谷风可与其并肩而称。” “徐谷风!”龙宸宇颇为玩味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上扬。他查了许久,也不曾查出乔安与其的关联,确实教他深感挫败。不过,无论是汪浮秋还是陈启廉,都是久经世事之人,却又都对他如此称道,可见其人风采。只可惜生不同时。如今据陈启廉所言,这孟权佑与那徐谷风竟是难分轩辕。当日匆匆一聚,虽欣赏此人,却毕竟是初次见面,不敢交深。今日且要好好见识见识了。正思量间,门外传来了那势利的张得利的声音:“大人,那位孟权佑孟公子前来拜见!” 没过多久,那孟权佑便已经掀帘进来。先向陈启廉拜道:“学生孟权佑拜见恩师!” 龙宸宇在一边暗笑,这陈启廉果然人老成精,还没多久,已然跟他师生相称了。这样一来,收服孟权佑便又多了几分指望。 孟权佑抬头看见主座上的龙宸宇,不觉一呆,探询的目光向陈启廉望去:“恩师,这位公子……” 陈启廉笑道:“权佑,我且来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公子想必你已经见过了,知道他是龙四公子。不过,他尚有另一个身份,那便是当今四皇子龙宸宇!” 孟权佑面容一肃,随即向龙宸宇拜倒,道:“草民见过四皇子!”得龙宸宇首肯后方才站起,看着他半天,忽然道:“人多谓四皇子醉心风月,于朝政皇位之争无谓。现在看来,传言并不可靠!四皇子如此深谋远虑,实在叫权佑佩服!” 陈启廉脸色一变,唯恐龙宸宇发怒,正待说话,龙宸宇却将手一挥,拦住了他,颇含趣味地看着孟权佑,悠然笑道:“何以见得呢?”问话间龙宸宇也在打量孟权佑。今日他的装扮与当日初识时的江湖打扮又有不同,剑眉飞扬,眼眸沉着坚定,如刀刻一般的面部曲线刚劲有力,身着淡灰色劲装,更显得英姿飒爽,剽悍之意散露无疑。正如陈启廉所言,乃是天生的将才。只是不知胆量如何。 那孟权佑并不畏惧,双眼如电,直直迎上龙宸宇的目光,缓缓道:“这很简单。人人都道四皇子无心政事,但今年科考主考官陈大人却对四皇子您毕恭毕敬,可见四皇子必定有着自己的班底,且不为人知晓,单凭这份能耐,便足以与太子和五皇子相抗。今日四皇子肯纡尊降贵来见我这无名小卒,自然有拉拢之意,四皇子的心意,难道还不明了么?” [隐谋篇:第六章 惊才绝艳(2)] 龙宸宇忍不住鼓掌喝彩,道:“好!说的好!果然心智过人,不枉了本皇子这一趟。既然话已说明,孟公子意下如何呢?” 孟权佑长笑道:“良禽择木而栖,权佑又岂能例外?” 陈启廉大喜。龙宸宇却依然镇定自若,并不喜形于色,反而问道:“如你所知,我二哥身居东宫,又掌握朝廷大半的官员,你为何不选他却择本皇子呢?” 孟权佑不慌不忙地道:“四皇子果然谨慎,难怪能隐人耳目至此!不错,太子殿下已是储君,声势又大,本为良选,只可惜他为人多疑又自负,难有容人之量。且太子虽有大批拥护者,但大多为文官,一旦有事,便难成气候。他虽与太尉交往密切,但是慕容德原是文官,到时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况,慕容德本为狡诈狠毒之人,为登高不择手段,所作所为实令权佑齿冷,不屑与其为谋。” “哦?”龙宸宇浅笑,转又问道,“那五弟呢?他手掌兵权,又有大批武将,正是你大展身手的地方,为何你不选他呢?” 孟权佑不为所动,答道:“五皇子部下已有太多武将,并不会看重权佑。何况他本人亦是武将,权佑若投向他,难保不会遭他所妒,处处缚手缚脚,难以施展。而且,他为了争权夺势,从未将心力用至国事,部下镇守北疆多年,却从未有寸功,被北狄打得节节败退,更失却大片土地,使得当地人民流离失所,乃至背井离乡。他与太子一般,为权位之争而置家国民众于无地。如此之人,又焉能入得权佑之眼?” 龙宸宇却并不肯就此揭过,继续追问道:“那么本皇子呢?你又为什么选了本皇子呢?本皇子既没有二哥的权势,亦没有五弟的兵权,你看中本皇子的什么呢?” 陈启廉额头顿时冒出滚滚冷汗,不想四皇子所提的问题如此尖锐,不由得替孟权佑捏了一把汗,不住向孟权佑递眼色,示意他小心回答。他却不知,龙宸宇看中了孟权佑的才能,欲将其收为心腹,自然要从人品才能胆量谋略等等方面诸多试探,瞧他为人究竟如何。若是有才无胆,龙宸宇也不会重用于他。孟权佑也已看出此点,因此并不看陈启廉,吟思了一会方道:“不错。从表面上看来,四皇子手无实权,本是最弱的。但是思及恩师如此之人,尚且为四皇子所用,想必四皇子的班底并不弱。何况,有如此之势,却不张扬,韬光隐晦,任由太子与五皇子相争相斗,这份耐力便已叫人佩服。权佑与四皇子曾有一面之缘,虽交浅言薄,但对四皇子的为人及风采亦略有所感,坚信不会看错人。还有一点却有些私心,正因四皇子势弱,方会重用权佑,如此,权佑才有大展拳脚,施展抱负的机会。因此,权佑甘愿追随四皇子,以供驱策!” “好!说的精透!说的坦诚!”龙宸宇大力拍桌,击掌赞叹。陈启廉这才稍稍放下心事,只道便要一帆风顺了,却不想龙宸宇依然不表态,话锋一转,道:“你已说完投靠本皇子的理由。现在,本皇子倒要问你,你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叫本皇子重用于你?不必顾忌,且将胸中韬略尽言,说得越好,本皇子越喜欢!” 孟权佑双目中燃起从未有过的明亮火焰,傲然道:“倘若四皇子能够给权佑足够的权力,权佑自信可以击败北狄,使我紫星王朝扬眉吐气,立威名于北疆!” 龙宸宇不置可否,只笑道:“好大的口气!我紫星王朝建朝数百年,除前大将军徐谷风外,历来对战北狄不利,你竟敢夸此海口?” 孟权佑并不因他的置疑而气馁,依然举止自若,沉声道:“权佑并非空口许诺,大夸海口。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权佑自小爱好军事,自十年前立志击败北狄后,十年来苦研兵书,以及前大将军徐谷风当年与北狄作战种种。甚至,为了知彼,权佑曾三次潜入北疆,在那里呆了共三年之久。因此,权佑敢说,对北狄之了解,恐怕无人能出权佑之上!” 龙宸宇不禁动容,道:“你曾三次潜入北疆?果然用心!只不知,你如此用心,所为何来?你为何在十年前立志击败北狄?” 孟权佑眼中忽现一丝悲哀,道:“此事涉及权佑私事,请恕权佑不能相告。” 龙宸宇并不追问,宽容地道:“谁还没有些秘密呢?本皇子不问便是。那么,在北疆三年,你又得到了什么呢?” 孟权佑面浮感激之色,低头思索,整理思绪,半晌才道:“权佑收获甚多,若四皇子不嫌累赘,那权佑便从头说起。初抵北疆,就连权佑自己也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北疆并不若我想象中的全是荒凉不毛之地。那里主要分为两种地形,荒漠与草原。北部与西部大多为荒漠,地域广阔,黄沙飞扬,几乎没有人烟。但是东部与北部却是成片成片的草原,碧绿辽阔,一望无际,原是极美的所在。权佑初抵大草原时,也曾被大草原的壮丽景色震撼,从未想过世间可以有如此美景!权佑自认为是定力不错的人,但几个月后仍感觉到单调乏味,且有种策马狂驰,直奔至天地尽头,看看会有什么不同变化感觉,渐渐地便会有继续策马奔驰的欲望。我想,那些手握重权的草原首领,应该会有更加强烈的欲望,想要感受手中如潮水般的大军横扫天下的快感,因而常常向外扩展,难以安居一隅。 “同时,北疆气候与我国境内也不同,春季多风,夏季北部多雨,南部干旱炎热。在这自然风光独特的辽阔区域,最珍贵的东西一是草,二是水,乃这一带生存的基本条件,缺一不可。每当一地的水、草耗尽,就是转移草场,以解决饲养牲畜的问题,形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牲畜是生计,水草是基本条件,在大草原上的民族,均是环绕这两要素展开你争我夺的争霸战。在这种难以想像情势下,能存在的民族无不悍勇成风,祟尚武力,以保障水草牲畜。因此北狄军队,尤其是骑兵,多彪悍勇猛,来去如风。在这点上,我朝军队实难与其相抗。” 龙宸宇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分析北狄,不由深感新鲜,但同时也觉他言之成理,身子前趋,以更专注的姿态聆听,问道:“你的说法确实很新鲜,也从未有人从这点来分析北狄之势。如你所言,北狄既然勇悍成风,非我所能敌,那你又如何相抗呢?” 孟权佑早有成竹在胸,自信地道:“权佑自得出此结论后,便一直深思解决之道,同时研究前大将军对抗北狄的战略,苍天不负苦心人,终于给我想出了解决之道。” [隐谋篇:第六章惊才绝艳(3)] “哦?”龙宸宇语气轻淡,但是眼眸中的火热却泄露出他的真实情绪,“怎么解决?” “北狄虽然勇悍成风,骑兵更几乎是无人能敌,但是此点却也成为他们的弱点,即善攻不善守,且不善用谋。孙子有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而北狄欠缺的正是诡道,即谋略。因此,想要胜过北狄,便须在谋略上用心,营造种种形势,使得我利而敌弱。” 龙宸宇微微一怔,不曾想孟权佑竟也读过《孙子兵法》,但此念头一闪而过,浅笑道:“你说的确实不错,但是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孟权佑抱拳道:“只要四皇子肯给权佑机会,便知权佑是否只是纸上谈兵了。如今虽然北狄动作频繁,但据权佑估测,北狄要真正进攻,最早也要到十月中旬,尚有几个月的时间,四皇子何不给权佑一个机会,证明给您看呢?” 龙宸宇想起乔安也说过同样的话,好奇心起,问道:“为何要到十月呢?如今正值夏季,水草丰美,应该正是北狄用兵的好时机啊!” 孟权佑答道:“四皇子有所不知,北狄如今内部并不稳定,分裂为两大族,一族以乾于可汗为首;另一族则以温耽可汗为首。虽说温耽可汗势大,但是两族常有战争爆发。倘若温耽可汗对我朝用兵,而乾于可汗却在背后夹击于他,只怕便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也幸好如此,我朝才能得以保全。否则,两族同心协力,现在会是什么情形,谁也不敢说了。因此,温耽可汗要等到入秋,水草紧张之时,以此为理由,邀乾于可汗共同南下劫掠,夺取布帛食粮及其他物资。同时这也有背水一战的意思,激励将士拼死作战。另外,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北疆边关之地,入冬极寒,我朝将士不惯严寒,作战力极弱。种种考量来,北狄用兵至少也要到十月份了。” 龙宸宇暗暗惊讶于他对北狄形势的了解,由此想到乔安持有同样的看法。对她的才智与情报更加讶异,沉吟良久,道:“以你所见,应该如何呢?” 孟权佑道:“说易也易,说难也难。权佑认为对于北狄,应该刚柔并济,一方面用怀柔政策,拉拢一方,分而化之,离而见之;但另一方面,我们也不能一味忍让,必须从正面予以痛击,严重打击他们的信心,使其不敢再视我朝于无物。但后者的前提是要建立起一支劲旅,军纪严明,令下即从,将士一心,全军如一人,指挥军队如挥臂指。配以最精良的武器,战马。” 龙宸宇颇为心动,微一沉吟,道:“你所说的确实诱人,你可能训练出这样一支劲旅?” 孟权佑道:“权佑有这个自信。” “需要多久?” “三年便可。” 龙宸宇摇首,道:“按理说,训练出这样的队伍,三年的时间不算长。可是,现下北狄屡屡挑衅,该如何自处?” 孟权佑道:“这虽是最彻底的办法,但确实不是现在之法。如今之势,唯有以善守之将相对,北狄久攻不下,物资匮乏,等到那时与其议和,予以布帛食粮,安抚其心,以争取时间训练士兵。只是面对北狄强大的攻势,我朝武将恐怕若任由温润玉那般人物镇守边关,只怕丢疆弃土的历史便要重演!” 龙宸宇看着眼前这个只有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心中暗暗赞叹,面上却丝毫不露,淡淡地道:“本皇子知道了,你且先回吧,日后本皇子自会联系你!” 孟权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不多言,一拱手便转身离去。 待到孟权佑离开,陈启廉便立刻问道:“四皇子,您认为这个孟权佑只是虚有其表么?” 龙宸宇摇摇头,站起身来,对他笑道:“不,他是确有其才,且朝中无人能比!至少那群人便没有一个人到北疆走一趟,而且还呆了三年。从十年前便下定决心要击败北狄,十年磨一功,怎能小觑!” 陈启廉不解:“既然如此,他也有意投靠四皇子,您为什么不接纳他呢?” 龙宸宇轻笑一声,目光转向窗外,悠然道:“年轻人才华横溢,难免会傲气逼人,这样的他,即使本皇子要重用他,也难免会与其他将领有些摩擦磕绊,所以本皇子故意含糊其辞,且先杀杀他的傲气,将来于他于我,都是有好处的。再者,先吊吊他的胃口,等到用他时,自然会更加尽力。” 陈启廉佩服得五体投地,恭敬地道:“四皇子深谋远虑,非下官能及!” 龙宸宇失笑,道:“陈大人莫要过谦了,你是本朝老臣,本皇子日后还要倚重于你,还要陈大人多多照应呢!眼看天色不早了,不想与孟权佑这番谈话,竟是过了好几个时辰。陈大人,本皇子要走了,你就不必送了。” 出了陈府,龙宸宇看看蓝天,深吸一口气。见过孟权佑后,对几日前被龙宸烈发现自己身怀武功的挫败全部都消散了。也许,该是自己出头露面,崭露锋芒的时候了。否则,总站在暗地,终究不是法子。 回到四皇子府,已是日渐西移,橘黄|色的斜晖脉脉含情,将大地染上一层光辉。龙宸宇正要入府,忽听得旁边一声娇细地轻呼:“四皇子!”他转过身来,看见一个绿衣女子怯生生地站在门前的石狮子旁边,娇小的身影被石狮遮了大半,难怪自己刚刚没有发现呢!他看着那女子,认出了是慕容锦儿的贴身侍女碧菡,遂温和地道:“碧菡,你怎么在这里?出什么事了吗?” 碧菡递过一张粉红色的信笺,道:“这是小姐要我交给你的。” 龙宸宇疑虑地接过信笺,一股淡淡的花香袭来。他展开信笺,一行娟秀的楷书便映入眼帘:“邀君醉仙亭,不见不复归。”他心中微微一惊,合上信笺,问道:“碧菡,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碧菡道:“我已等了三四个时辰了,小姐想必也一样。四皇子,您赶快去吧!这几日,小姐跟老爷闹得很僵,小姐的心情也不是很好,您要多劝劝她啊!” 龙宸宇道:“你放心,碧菡,我有分寸。我现在便赶过去。” [隐谋篇:第六章惊才绝艳(4)] 等到安抚好慕容锦儿,再送她回府,早已经深夜。龙宸宇进入自家大门的同时,也正好听见外面传来的更声,竟已是二更了。他看看夜空,下弦月如一弯娥眉,悄然挂于天上,繁星点点,夜已深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向绿幽苑走去。竹林深处,依旧白雾缭绕,月光淡洒,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光亮。他忍不住失笑,连连摇头,正待走出,却无意间瞟到一侧白雾竹林间,似有白衣翻飞。龙宸宇怔了一下,走了过去。果见白衣男装的乔安静立其间,仰首望着深邃的星空,神色专注,安静如同不存在。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他问道。 乔安早知他来,却不转身,姿态神色一如先前,淡淡地道:“在看天上的星星。小时曾经听人说过,天上一颗星星便代表着地上一个人。我看着那万点繁星,想着世上有着万千的人,就会觉得自己其实很渺小,也觉得自己的一切都不再那么重要了。这样一想,很多事情便能看得开了。” 不知为何,乔安的神色与语气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不带丝毫情绪,但在龙宸宇听来,却似乎有一股淡淡的哀伤与无奈犹如那竹林间的白雾一般悄然涌出,缭绕周边不散。他心中暗叹,口中却道:“看了这么久,可看出哪颗星星是你自己了么?” 乔安看着星空,默然不语。龙宸宇也不自觉地抬起了头,想知道乔安究竟在看些什么,感叹些什么。 苍穹中点缀着万点繁星,在黑暗幽邃的夜空里,犹如一颗颗闪闪发光的宝石一般,多不胜数。忽然,一道流星划过,在天际描绘出一道长长的白光,煞是醒目美丽。乔安举起手,指着那稍纵即逝的流星留下的淡淡踪迹,道:“刚刚一直没有找着,现在找到了。你看见那道流星了吧?那就是我,美丽,耀眼,拥有别人也许一生也无法拥有的光彩与明亮,然而却短暂,一闪即逝。别人只羡慕我的明亮,却不知,片刻的芳华竟是已经耗尽了一生所有。” 她的话语间依然平淡冷静,似在说着一件极普通的事情,但是周围那股莫名的伤感与悲哀却似乎越发浓重,甚至有些压得龙宸宇喘不过气来。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他却不敢深问,勉强笑着转过话题道:“乔安,那你且说说,哪颗星星又是我呢?” 乔安道:“哪一颗星星都不是你,因为你是太阳,注定要照亮整个大地,光亮耀眼,恩及苍生。”她忽然转过头,静静看着龙宸宇,目光平静,道,“所以说,我们本就不再同一个世界。你属于白昼,我则归附于黑夜。我们活在各自的世界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冲突,你做你的皇帝,我做我的无名谷谷主,我不会威胁到你什么,因此你也不必费尽心机来对付我,没有意义。有这个时间跟精力,你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样走下一步,该怎样得到你想要的那个位子。” 龙宸宇再想不到她会将话题突然转到这个上面来,更加没有想到自己心中所想,暗地所为,乔安表面上不动声色,却似已尽知,毫无防备之下,免不了一阵窘迫,尴尬异常,却也不愿砌词推瞒,一时间极是狼狈。尽管乔安语气平淡,更毫无指责之意,但瞧着她如最上乘的美玉般纯净透澈的双眸,羞惭之意油然而生,更有一种难以言语的自惭愧疚。他将脸别了过去,不敢再看乔安。 两人间顿时陷入了沉默。乔安泰然自若,神色依然平静如昔,越是这样,龙宸宇便越觉难堪。终于,乔安转过头,不再看他,他才稍觉那种无形间的压力稍解,却仍不抬头。寂静的深夜,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清亮明晰,越发显得这夜的幽静。 良久,龙宸宇终于抬起了头,直视乔安的背影,明知道她看不见,却依然神色诚恳,目光清亮,道:“不错,乔安,我是在暗地里调查你的底细。可是,我只是想要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辅助我。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我从未想过要对你不利!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对我而言,你比任何人都特殊。你两次救过我的命,又如此助我,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是我可以信任的,那一定是你!每日的私事公事,我都愿意对你说,并不仅仅是因为你的才能。我对你或者有隐瞒,但绝没有欺骗,更加没有想过要害你!” 乔安转过身,如秋水般的眼波在他身上一转,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是又转过头,瞧着寥廓神秘的夜空,幽幽地道:“真也罢,假也罢,都不重要了。等到你即位,兑现了你的承诺,我们这桩交易也就算做完了。之后,我会隐去,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也就无所谓这些了。” 龙宸宇瞧着她,默然不语,只是眼睛中闪烁着神秘难测的光芒。今夜的乔安,似乎异于往常,少了些脱俗离尘的飘逸气息,平添了几分人的情绪,顿时显得不那么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乔安,原来你也是会有情绪的呀! 乔安,我不会害你,可是,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你下来的!我不能失去你的才智,也不愿失去! “天色不早了,乔安,你该去休息了。”龙宸宇关切地道。 乔安依然淡淡的:“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从修习闭心诀开始,我就不再睡觉了,而代之以练功。现下且不忙,你若困了,便先回去歇息吧!” 等到龙宸宇离去,乔安看了一会夜色,也转身回到自在居。点亮蜡烛,瞧着自己满地的医书碎片,她幽幽一叹,俯身拾起那些碎片,堆在竹桌上,一片一片地拼对起来,然后拿出纸墨笔砚,将纸上的内容重新抄录下来。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很缓慢,却也很坚定平静。 许久,她忽然顿住了,看着那如豆灯火,怔怔出神,然后一声叹息,轻声对自己道:“乔安,记住你所说过的话,无论多苦,无论多难,为了你的亲人,你都会撑下去的!所以,不能软弱,不能放弃,只能坚持!”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再睁开眼,目光冷漠冰冷如故,神色坚决。她继续抄录,只是速度已加快了许多。 窗外,那弯娥眉依然轻洒清光,自竹窗中泻了一地银白。 [隐谋篇:第七章初见乍识(1)] 文武科试在京城中鼓紧锣密地展开着,各方势力都有自己要拉拢的人,复杂异常。唯有龙宸宇悠闲自在,因为本场科试中最杰出的人才早已被他网罗到手。再加上那些年他在民间所积聚的力量,这场科试的胜负成败早有定论了。所以,他可以安心地窝在四皇子府,研计下一步该怎么走。 自从那夜过后,龙宸宇明显感觉到乔安有着些许的变化,却又说不出是哪里变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夜的乔安确实不同以往。而这几日,似乎二人也亲近了不少。这是否意味着乔安已经相信他了呢?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了汪浮秋熟悉的声音:“四皇子,慕容姑娘来了。” 龙宸宇微微一怔,奇怪,慕容锦儿怎么这般不避嫌疑地登门?略一思索,道:“我知道了,你且先去招待着,我换过衣服便去。记住,不能怠慢了慕容姑娘。” 汪浮秋领命而去,来到大堂,对正在大堂端坐饮茶的慕容锦儿道:“慕容姑娘,您且稍待,四皇子马上便来。” 慕容锦儿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杯,体贴地道:“汪总管,你是府上的总管,想必事务繁杂,且去忙你的吧,不必管我。” 汪浮秋一呆,不想慕容锦儿竟如此善解人意,便也不再推脱,道:“慕容姑娘能体谅小人的难处便好。既然如此,小人也不再逞强,便下去了,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下人好了。” 慕容锦儿颔首答应。待汪浮秋下去后,微觉无聊,起身踱步到大堂正前方,欣赏着墙上的字画,想起早上父亲的话,心中烦闷难解。因为龙宸宇,这些日子与父亲冲突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今天,父亲居然一反往常地对她和颜悦色,她正觉奇怪,不想父亲居然跟她说龙宸宇早有心上人,而且早已入住四皇子府,就在一个叫做绿幽苑的地方。她虽心中不信,但那一丝疑虑却始终回绕不散,使她难以安心,所以不顾女儿家地矜持到四皇子府上来探查。正想着心事,忽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伴着自家丫鬟碧菡那惊慌的声音一起送入耳中:“小姐!小姐!不得了了!” 见碧菡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嘴里大呼小叫的不成样子,慕容锦儿眉头一皱,斥道:“碧菡,这是四皇子府上,不是咱们慕容府!你这般模样,像什么话?叫人见了,可怎么想咱们慕容府?” 碧菡吐吐舌头,急忙端正姿态,温温婉婉地向她行了礼,这才道:“是,小姐!我们自然不能让人看轻了慕容府,尤其是不能让四皇子看轻了!好了,小姐,且说正事。你可知道奴婢刚刚听见府里的下人说些什么?” 慕容锦儿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啐道:“你再胡说八道,瞧我不撕了你的嘴!” 碧菡神色认真,靠近慕容锦儿,神神秘秘地道:“小姐,这可不是奴婢胡说八道。奴婢刚刚在庭道里听见两个丫鬟说话,说这四皇子府有个地方叫绿幽苑,里面住着一个美得像天仙的姑娘,听说是四皇子的心上人呢!” 绿幽苑?又是绿幽苑!慕容锦儿心中一突,父亲的话又不期然浮上心头。难道真有这么回事?她半信半疑,疑惑地看着碧菡道:“别又是你胡说八道吧?”眼见她不信,碧菡急得赌咒发誓,道:“小姐,奴婢再不知轻重也不会拿这个开玩笑啦!那个叫小茗的丫鬟信誓旦旦地说她见过那个女子,真如神仙一般!奴婢已经偷偷向人打听清楚了绿幽苑的所在,趁现在四皇子还没有出来,咱们且先去看看。给人发现了也好圆谎,便说咱们头一此到四皇子府,不认识路,迷迷糊糊地便走到了。哎呀!小姐,这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啊!你就别再拖拖拉拉的了,等到四皇子出来可就来不及了!” 慕容锦儿虽明知按礼不该如此,但敌不过心中的惊疑,在碧菡的拉扯下,也就半推半就地去了。一路上见着不少奴仆侍女,似是知道她们的身份一般,一个个都毕恭毕敬,也不查问,倒是免了她不少尴尬。走了不短时间,两人才来到绿幽苑,眼见那一色水碧,慕容锦儿心中先喜欢了三分。禁不住碧菡一再的推搡撺掇,她小心翼翼地踏入了绿幽苑,一股清凉之意迎面而来,只见一大片竹林在轻风中摇摆,林间白雾若有若无,飘渺若仙,却哪里有什么人住的踪影?慕容锦儿的心这才放下,白了碧菡一眼,那意思是“你瞧,哪里有什么女子了?可见是你胡说八道!” 碧菡不服气地道:“奴婢说的是真的,那小茗说,她便是在这竹林中看见那神仙一样的女子的。当时府里的坏人想要欺负她,便是给那女子吓跑的。第二日,四皇子便将那坏人驱逐出府了。” 听她说得活灵活现,慕容锦儿的心不禁再度提起,狐疑地瞧了她一眼,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说着,便袅袅娜娜地走进了竹林。置身于这一大片的绿竹之中,似乎连空气也变成了碧绿碧绿的,极是清爽宜人。如果真的有人住在这种地方,那这个人该是怎样的人物啊!而建绿幽苑这样的地方给她住,四皇子对她又是如何的珍视啊!慕容锦儿此刻倒有些信了父亲的话,心中越发忐忑不安,但脚下仍不住地往里走去。 不多时便来到了林子中央,一座青翠莹透的竹屋跃然入目。慕容锦儿心中难免打起了鼓:“莫不成这里还当真住有人?”她迟迟疑疑地,也不知是进去好还是不进去的好。在门外徘徊不定。许久,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推开了门。瞧见屋里的摆设,她才觉得松了一口气,这里净是些书籍,一边摆放着瑶琴香炉,哪里是姑娘家住的闺房,分明便是一间书屋嘛!自己也太不信任四皇子了,被父亲稍加挑拨,再经碧菡几句传言,自己竟就轻易信了,真是太不该了! 慕容锦儿心里想着,正要离开,却忽地见书架前的地上忽然闪出一道暗门,紧接着一个白衣身影便从那暗门中走出。似乎是感觉到了不对,那白衣人转头向慕容锦儿看去。看见白衣人的面容,慕容锦儿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几乎连呼吸也停顿了。 这个人实在是好美!五官精致完美,无可挑剔。尤其是那一双明眸,如孤山白梅,又如同三秋寒水,一如夜间的星空,清冷,孤寂,深邃而神秘,其间似乎蕴含着无数的秘密,使人探寻;但又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寒冷,令人却步。只见他身着纯白男装,冷漠而又飘逸,便如世外仙人一般。慕容锦儿对自己的容颜向来极有信心,却不想自己竟在一个男人面前感到自惭形秽。 这样的人,应该是配住在这种地方的吧!她模模糊糊地想。 [隐谋篇:第七章初见乍识(2)] 乔安也微感意外。这绿幽苑一向是四皇子府的禁地,鲜有人擅闯,更何况林中尚有迷阵机关,怎么会这般轻巧的便被人进来了?昨晚终于将医书抄录完毕,她便入了密室练功,应该不曾关闭机关才对啊!难道这女子竟然识得奇门阵法?明眸微转,略一打量眼前着杏黄衫子的美貌女子,她立刻便得出了结论:“慕容锦儿。”那语气是肯定的,而非疑问。 慕容锦儿更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慕容锦儿?你又是谁?你跟四皇子是什么关系?”还有一句话,她没好意思问出来。这个人虽是男子,但是京中有龙阳之好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这男子又如此美貌…… 其实,这并不难猜。绿幽苑是四皇子府的禁区,府内之人都不会进来。这个女子又明眸皓齿,衣着华贵,服饰精美,显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又能擅入府内禁地,除了慕容锦儿还会有谁?她应该不懂那些阵法才对。那迷阵难道是乔安微一锁眉,他在想些什么?她冷冷地瞧了慕容锦儿一眼,便坐在竹桌边,一如往昔地从书架底部抽出一部医书,右手持书,翻看起来。慕容锦儿从未受过如此冷遇,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倒不知该如何是好,脸涨得通红,但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这般性子的人,无论多么美貌,想必身为天皇贵胄的四皇子是难以容忍的吧? 慕容锦儿!乔安表情平静地看书,藏在衣袖里的左手却已不自觉地紧握,再紧握,已长的甚长的指甲深深陷入了皮肉之中,她却浑如无知无觉一般,面上表情丝毫不变。一会,她的左手又慢慢地松了开来,在别人看不到的手心里又多了四道浅浅细细的印痕。 指甲确实已经太长了,又是该剪的时候了! “你不该来这里的,还是走吧!”乔安开口,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声音,不辨男女。 “你又是谁啊?”放下心中的担忧,慕容锦儿歪着脑袋,好奇地问道。 乔安沉默不语,只顾自己看书,理也不理她。 “你是不是讨厌我?不然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慕容锦儿终究敌不过好奇心,明知可能会碰钉子,却还是问道。怎么会有人这么奇怪,不但神色淡漠,对人冰冷,就连身上似乎也散发着冰雪的气息,寒气逼人。虽已是五月中旬,天气渐热,但对着这个人,她仍会觉得浑身直打冷战。 依然是一阵沉默,乔安便如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一般。 慕容锦儿并不放弃,再接再厉:“虽然你这样对我,可是我不会生气的。我知道,每个人生下来的时候都是一样的,是因为后天的环境不同,才会养成不同的性子。你这般冷淡,想必以前一定吃过不少的苦吧?所以才会这样!” 乔安忽然将医书放在一边,站起身来,取过一边的瑶琴,信手拨弄,竹屋内顿时响起如天籁之音的琴声。她闭上眼睛,手下却不停留,琴声如行云流水般倾泻而出,平缓清净,清虚和畅,悠扬动听。慕容锦儿也不禁听得入迷,这人的琴声足可与四皇子的笛声并称双绝!她干脆在竹桌便坐下,以手支腮,看来是不准备轻易离开了。要知道,慕容锦儿看起来虽柔弱温顺,性子却是极倔,不然也不会跟慕容德赌气良久不解了。如今乔安确引起了她的好奇心,便非要弄个清楚不可。乔安也不理她,闭目奏琴,如同不知身边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一样。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了,两人地姿势竟然都无一变化。乔安不禁开始奇怪,为何龙宸宇还不出现?按理说,四皇子府绝对是他的地盘,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立刻传入他的耳中,不可能这么久还不知道慕容锦儿在这里啊!看来她所猜想的纵然不是事实,也相去不远了。她眼帘半启,心中若有所悟。 见她睁开眼睛,慕容锦儿一阵兴奋,怎么样,忍不住了吧?哼,我慕容锦儿别的不太敢说,论耐性可是一流的。谁知乔安随即又闭上眼睛,继续弹琴,神情平淡一如方才。慕容锦儿微感失望,有些丧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7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7部分阅读 地垂下了头,随即又振作精神,没关系,我慕容锦儿就是跟你杠上了,且看看谁先忍不住! 当龙宸宇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乔安闭目奏琴,神情平淡冷漠,一如往昔;而慕容锦儿则坐在竹桌边,睁大双眼,不服气地盯着乔安看,便如赌气一般。直觉感觉到乔安对慕容锦儿的不友善,他不怒反笑,似乎觉得很有意思,靠在门边,慵懒地道:“呦,两位这是在做什么啊?” 乔安便如没有听到一般,无动于衷。慕容锦儿却想起自己擅闯的鲁莽的行为,脸上一红,忙站了起来,自觉地先行请罪:“锦儿初入四皇子府,擅闯绿幽苑,还望四皇子恕罪!” 龙宸宇浅笑道:“无碍,锦儿!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比他人,你可当四皇子是慕容府,不必拘谨。乔安,你说是不是?”最后一句却是对乔安说的。 慕容锦儿头一次听见龙宸宇如此亲昵地叫她做“锦儿”,更兼那句“关系不比他人”“可当四皇子府是慕容府”似乎另有深意,不禁心如鹿撞,面颊火热,羞涩地垂下了头。乔安终于停下了手指,漠然道:“既然如此,乔安便不打扰两位了。”说着便要出去,却见龙宸宇斜倚门框,绝无让路之意,双眸一眯,冷冷的不做声。 龙宸宇却似乎更为满意一般,嘴角笑意不断扩大,蛊惑的嗓音犹如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的一般:“乔安,何必如此见外呢?且让我这个主人为两人介绍一下,免得一家人到时反而不认识。乔安,这位便是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慕容锦儿!慕容姑娘,这位是乔安,是不才区区的‘隐谋’!” [隐谋篇:第七章初见乍识(3)] “隐谋?”慕容锦儿微微一呆,问道,“那是什么?” 龙宸宇目光扫过乔安平静的玉容,道:“乔安是我的谋士,平时呢,又不爱见人,隐形无迹,所以我便为她取了隐谋之名。锦儿,你觉得如何?” 慕容锦儿赞道:“好一个隐谋!”赞过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惊道,“谋士?!四皇子,你是说……” 龙宸宇依然浅笑,神情满不在乎,便如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道:“是啊,谋士!锦儿,我想让你过得更好一点,所以想要去跟二哥争争那个太子之位,你说可好?”话是对慕容锦儿说的,目光却不住扫过乔安,成功地看到一抹深思的光芒闪过乔安的水眸,嘴角笑意更浓。 慕容锦儿脑袋几乎结成浆糊,期期艾艾地道:“太子!争位!可是,可是,那很危险的,四皇子你谦谦君子,怎么可能跟太子和五皇子那样的人相争呢?四皇子,你还是……” 乔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与冷笑,不过只有与她相处已久的龙宸宇才能发觉。他浅笑,眼中爆出一丝精芒,端正身姿,整个人显得正气凛然,道:“锦儿,这不只是为了你!你瞧瞧我二哥与五弟,明明北狄屡屡挑衅,外患日重,他二人却只顾个人私权之争,置我紫星王朝数万百姓于无地,我龙宸宇身为本朝四皇子,于公当为百姓着想,于私应替父皇解忧,又怎能再做那个游戏人间的风流公子呢?这才不负古人所言的忠孝,锦儿你说呢?至于其他,锦儿你且不必担心。我龙宸宇虽然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可我这位隐谋乔安却是世间难得的奇才。有她为我谋划一切,你大可放心。” 见他俨然一副尽忠尽孝的完人模样,乔安眼帘一垂,转身到竹桌边拿起刚才放下的书本继续看起来。但慕容锦儿却几乎热泪盈眶,道:“锦儿果然没有看错四皇子!这样机密的事,四皇子也对锦儿说,足见四皇子对锦儿的信任,锦儿定当为四皇子守密!”说着转过身,又向乔安盈盈一拜,神情恳挚,道:“乔公子,四皇子就多拜托你了!” 乔安连看也不看二人,自顾读书。慕容锦儿不知所措,只得求助般看向龙宸宇。龙宸宇却丝毫也不在意,走了过来,悄悄握住她的手,抚慰道:“锦儿,你不用担心,乔安她便是这样的性子。对了,你们刚刚在做些什么啊?怎么那样奇怪?” 慕容锦儿脸上微微一红,将刚刚的事情说了,自然隐去了自己的胡思乱想。龙宸宇长笑,道:“锦儿,那你可是必输无疑的。你不知道,乔安她曾经不言不语,不哭不笑长达六年,你说,你可还有赢的机会?” 慕容锦儿大吃一惊,连话也说得不利索了:“不言不语……不哭不笑……天啊,那她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六年啊,那该是多难熬的日子啊!”想着那种情形,她竟是眼圈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龙宸宇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乔安却深深地看了一眼她明眸中的盈盈泪光,目光难解,继而竟然站起身来,伸出右手,放在她的颔下。慕容锦儿呆呆地看着她奇怪的举动。望着她那如秋水般的双眼,一时间竟忘记闪避,更罔论所谓的男女之嫌。 眼角,一滴泪滑落,轻轻地滴在乔安那欺霜赛雪的手上。乔安举过右手,放在自己的眼前,看着上面那清澈莹透的液体,低声道:“你为何会为一个陌生人落泪呢?”继而轻轻的叹了口气,如同秋风中飘落的秋叶一般零落萧瑟,转过身不再看她,道:“你不必为我难过,我不觉得我这样有多苦。这世界上苦的人太多了,我还活着,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因为只要还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而化为尘土的那些人,才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慕容锦儿莫名其妙地看着乔安,不懂她话中的含义。龙宸宇则面色微变,目光奇特地看着乔安的一举一动,右手托颔,神情深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一会,他抬起头来,对慕容锦儿道:“锦儿。你今日怎么想起来到我府上来了?” 慕容锦儿想起自己最开始的胡思乱想,心慌意乱,不住地用手搓着衣角,目光飘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龙宸宇心中大概有数了,替她解围道:“锦儿,难得你来一趟,我们不要再扰乔安了,且让我陪你在府上转转吧!这园子里倒有许多景致,值得一观。” 慕容锦儿松了一口气,忙点了点头,二人携手而出。 送走了慕容锦儿,龙宸宇便迫不及待地来到自在居,乔安竟反常地不在看书,而是站在窗边,望着外面地翠竹轻雾,神色微带惘然,不知在想些什么。龙宸宇一笑,走了过去,亲昵地凑在她的颈边,深吸一口馨香,才笑道:“乔安,你今日对慕容锦儿的神色很奇怪哦,该不会……你其实早已对我倾心,吃了慕容锦儿的醋,才会对她含有敌意吧?” 乔安神色淡然,看也不看他,平静地道:“龙宸宇,我只知道你很自负,却不知你原来还有自恋的毛病。” 龙宸宇没有丝毫不悦,微微一侧,倚在窗边,双手抱胸,懒懒地看着乔安那绝世容颜,调笑道:“乔安,喜欢我的人那么多,你若喜欢我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为何不敢承认呢?” “多一个人喜欢你便叫你如此感兴趣么?”乔安淡淡地问道。 龙宸宇浅浅一笑,饶有趣味地看着乔安,道:“别人么,我龙宸宇未必放在心上。不过,若是乔安你对我有意,我立刻就到寺里烧香还愿去!” [隐谋篇:第七章 初见乍识(4)] 乔安淡然道:“那庙里的菩萨神佛只怕要失望了。想要等你这番施舍,恐怕要到好几辈子之后了。退一千步说,就算我真地没长眼睛喜欢了你,也该找个有分量的人作对手。慕容锦儿……”她微微摇首,低声道。“够格么?” 龙宸宇笑道:“乔安,你真是我的知己!不过,我倒真的很好奇,像你这般人物,究竟可会喜欢上什么样的男子呢?不如你说来听听,我且努力去改造一下自己试试。” 乔安不正面回答,反而转过头来看着他,问道:“龙宸宇,你且先回答我,你会为什么样的女子心动呢?别拿话来搪塞我!别忘了,前几日你才说过,对我,你或者会有隐瞒,可是绝没有欺骗!难不成你想今日便自毁前言?” 龙宸宇顺口便要说“自然是如你乔安这般的女子了”,不想却被乔安先拿话将他堵上了,呼吸一窒,神色也变了。低下头去思索了一会,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一贯的浅笑,语气却已经平淡认真,道:“乔安,我记得你说过,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弱点,因为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牵绊,有自己在乎的人或事。我想要做一个帝王,就不打算让自己有所牵绊,而感情则是最致命的牵绊,最容易使人缚手缚脚。所以,我不愿意心动,也不会心动。” 乔安平静的看着他,道:“那么,我也一样。正如你曾经说过的,这样一个时代,女子能够如何呢?以色侍人,色衰则爱弛。你觉得我这样的人可以接受这样的命运么?何况,我也志不在此,我有我自己想要去做,必须去做的事情。” 龙宸宇突然间想起慕容锦儿的话“那她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六年啊,那该是多难熬的日子啊!”,想起初见乔安的情形,难得的怜惜再一次涌了上来,深深地看着她,道:“乔安,坚持这样一个选择,并不容易啊!” 乔安不去理会他的感慨,道:“且先说说今日里的事情吧!我还没有问你呢,你今日里是什么意思?” 龙宸宇和她相处已久,默契非常,立刻便明白她的意思,笑道:“你说呢?” 乔安沉默了一会,道:“按理说,这个时候的你,实力未厚,不该由暗转明的。但此时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时机,虽有些冒险,却也值得一试。这一点你看得很准,可见你越来越长进了。不过,何苦要把我推出来?” 龙宸宇轻松地道:“反正也只是对慕容锦儿这样说而已,你又何必太在意呢!” 乔安横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就这么好骗么?慕容锦儿虽然聪明,但比起她那狠辣狡猾的父亲,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你觉得她能瞒得过慕容德么?你根本就是成心借她之口将我的存在昭告天下。” 龙宸宇再次大笑道:“果然什么也瞒不过你,乔安。不错,我就是要借她之口将你推出来。毕竟,一个总是醉心风月的风流皇子,突然变得精明能干,于政事无师自通。这种急剧的变化,总是会吓到很多人的。只好将一个绝世奇才推出来了。这样人家就会觉得恍然大悟了:哦,原来是因为遇到了一个奇才,难怪四皇子会变得如此了。不过,四皇子一向宽厚待人,现在又的了这样一个幕后诸葛,由他坐皇位,总比那两个要好上许多吧?何况,我这也是为你扬名啊!” “那么宽厚待人的四皇子能否告诉在下,这一个时辰里你去做什么了?又得到了什么消息呢?” 龙宸宇嘴角的笑意更加浓重了,几乎可以说是眉笑颜开,道:“我自然要去查一查大家闺秀慕容锦儿为何不避嫌疑地登门喽!结果消息还真让我欣喜不已。你猜是怎么回事?竟是慕容德那只老狐狸说我在绿幽苑藏了个心上人,怂恿她来查看。你有什么看法呢?” 乔安道:“你心中早有定论了吧?龙宸烈看出你隐瞒武功的事实,自然对你疑心再起,想想这绿幽苑如此神秘,上次定是被你糊弄过去了,所以请你的心上人慕容锦儿代为试探,是也不是?” 龙宸宇抚掌大笑,道:“果然是君子所见略同啊!既然如此,我自然要抓住时机,替你扬名喽!隐谋乔安,这个名字不错吧?想必过不了半个月,这个名字就会成为公开的秘密了。以后四皇子若再有什么惊人之举,人家也会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后面可有个惊世奇才隐谋乔安呢!” 乔安看着他,良久才道:“这骄兵之计果然用得好!龙宸宇,你越来越厉害了!不过,把我推到浪尖风口,这恐怕不是君子所为吧?” 龙宸宇道:“乔安,你知道的,我从不是君子,君子也做不了一个好皇帝!至于你的安全,你放心,从今日起,我便住在这绿幽苑了,亲自保护你的安全!若你还不放心,干脆日后你就随在我身边,日夜不离吧,我可是一点也不介意哦!”他倒是一副正义凛然,丝毫不计较得失的模样。的模样 乔安神色淡漠,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后竟淡淡道:“好啊!” 龙宸宇一愣,身子一空,几乎摔倒在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你已经听得很清楚了,不是吗?”乔安浅靠在窗框,似乎自己刚刚说的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般。 [隐谋篇:第七章初见乍识(5)] 龙宸宇苦笑。与乔安相处日久,自己的一切她几乎都知道,但自己对她的了解却少得可怜。最重要的是,他总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总能被乔安看穿,但自己对乔安则不然。换而言之,在与乔安的较量中,他龙宸宇是处在下风的。他,比不上乔安!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无论如何,乔安是不会害他的。但是现在不同了,他想要用感情束缚她,以达到永为他所用的目的。乔安是个强势的女子,对于这样的女子,他不愿意仅靠柔情来打动她。毕竟,他是龙宸宇,是未来的天子,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比自己更强!所以,他必须要变得比她更强势,变得让她猜不透,这样才有可能引起她的注意,进而打动她! 所以,他开始以自己为对手,希望可以超越自己,超越乔安。今日里他突出奇兵,通过慕容锦儿泄露他的志向,却并没有先告知乔安,便是出自这种微妙的心理。看到当时乔安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思,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开始奏效了,乔安对他已不再轻视。没想到尚未得意多久,她的回报亦来了。简单的二字回复,却让他一样摸不着头脑。虽想不通乔安为何会做此决定,但他的脑筋转得极快,立刻判断出来这种“回复”对他有利无害,便道:“当真?那我往后的安全就靠你了,乔安!” 乔安瞥了他一眼,微带讥讽道:“龙公子,四皇子,你刚刚不是还说要亲自保护我的安全么?怎么顷刻间我们的位置便倒了个了?” 龙宸宇丝毫不以为忤,反而笑嘻嘻地道:“这叫有自知之明!乔安你的功夫我虽然没有见过,但看你在密室中可以呆那么长的时间便可看出你比我强多了,不是么?好了,那我今晚就宿在绿幽苑了。有你这么一位大美人在旁边,想必晚上做梦也会异常香甜的!”说着轻轻松松地走到竹床边,往上一躺,自在地道:“今年的暑日我算是有福了,可以呆在绿幽苑这样好的地方!” 乔安看着他,一言不发,却走了过去,自地上捡起一件东西来,是一块碧绿通透的玉佩。玉佩作环形,两面均刻着一种植物,花叶皆如心型,叶上更有点点圆迹,如晓露一般。玉佩做工十分精巧,连晓露那种晶莹剔透,圆润欲动的形态亦刻画得惟妙惟肖。想是他刚刚走动时掉落的,竟是没有察觉。龙宸宇转眼瞥见玉佩,脸色却微微有些阴沉,见乔安对上面的花纹似乎很感兴趣,淡淡地道:“你不用看我,我也不知道那上面刻得是什么东西,想是工匠随便乱刻来糊弄人的。” 乔安摇摇头,道:“这不是随便弄的。世上确有这种植物,名叫篁苓子,另有一雅名为伤心草,可以入药,有安定心神之效。” “伤心草?”龙宸宇微微来了兴趣,坐了起来,问道,“怎么会有这样凄凉的名字?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乔安看着那花纹,像是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口气道:“那是一个传说而已。传说,天上的仙女爱上了人间一个少年,向他表白。那少年却不相信,道:‘你是天上的仙女,怎么会爱我一个人间的凡人呢?’仙女百般辨明亦是无用,最后绝望地问少年道:‘你究竟怎样才能相信我的真心呢?’那少年顺口道:‘除非你能将心拿出来给我瞧瞧。’仙女泪流满面,竟真的将自己的心挖了出来,捧到少年的眼前,用尽最后一分力气道:‘这下你可信了吧?’说罢便死去了,她的眼泪落在了心上,便化作一株小草,从叶到花皆是心形,以明真心。少年这才知道仙女是真心的,却已经悔之晚矣。所以草便另有一个名字叫做伤心草,我们无名谷便有一大片地方种有此草,据说是从南疆移过来的,别处也有,但是我很少见。我师父生前最爱此草,常常望着这草出神,喃喃吟道:‘但怜此君含泪叶,却是他人无情心。’” 龙宸宇却想不到竟有这样一个凄美动人的故事,感叹道:“没想到你师父这样性子古怪的人也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可见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想必他也有着一段令人魂断神伤的隐情吧!但怜此君含泪叶,却是他人无情心。人啊,为什么总爱折磨那些在乎自己的人呢?难道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对方的感受么?伤心草,真是个好名字啊!”语气中竟有着许多的伤感哀愁,大不像一贯的龙宸宇。他看着要将玉佩交还自己的乔安,似是决定了什么一样,叹了一口气,又躺了下去,眼望着屋顶,道:“你且先不用还我。这块玉佩我不爱看见,不若先寄存在你这里,由你替我保管吧!纵使你弄丢了,我也不会怪你的。”说罢便合眼侧翻,似是睡着了。 乔安知他不欲被人打扰,也不追问,只是将那块玉佩举到眼前,双眼中射出了令人难解的凄茫,喃喃念着“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句,末了,轻叹一口气忽然绽放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明丽无双,只是那笑容中似乎带着难以言语的哀伤与苦涩。 [隐谋篇:第八章 隐谋乔安(1)] 等到科试过后,北狄之事便正式提上了紫星王朝的大事日程。皇上在朝堂之上征询诸位大臣的意见。最令人惊讶的便是四皇子龙宸宇! 一向醉心于风月诗酒,在朝堂只是挂名的他居然在朝堂上侃侃而谈,言辞精辟,气势昂然,句句在理,一扫数年来朝堂对北狄的颓废之气,就连皇上也对他大加赞叹。而且一向是太子党的他居然力主开战,打压北狄锐气,扬我国威。而太子的态度也很奇怪,只是看着龙宸宇,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却一句话也不说。 于是,人人都知道,四皇子与太子决裂了! 这些年来,五皇子与太子之争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加上最近北狄犯境之事,平民百姓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颇为失望。乔安所言的好时机便是指此。即使他一直是一个风流皇子,也依然为绝望中的民众带来了一线希望;他在朝堂上的一番言语在民间传开之后,更是得到了大多数百姓的支持;再加上四皇子向来受皇上宠爱,且口碑一直不错,已有不少见风使舵的官员投靠于他,一时间声势大振。 随之而来的,“隐谋”乔安这个名字也在数日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尤其,人们对于不曾见过的人物最爱添油加醋。于是,四皇子后面站着的那个“隐谋”乔安更被人们描绘得天花乱坠,有人说他仙风道骨,智慧通天,也有人说他只是一个年轻的俊美青年,更有人说他是天上的星宿下凡,特意来助四皇子夺得天下的。这些谣言如火燎原般蔓延开来,更添其威势。 而此刻,众人口中的两位主角都正在幽雅宜人的绿幽苑,倚窗共语。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龙宸宇越发确定乔安有所改变,至少,往日的她定然是端坐桌边,手持书册,专心研读,而不会如现在这般悠闲自在地欣赏窗外的美景,脸上甚至还微露出怡然之意。唉,乔安终究是乔安,让他看不透。 想着,他也将目光投向窗外,道:“乔安啊,出个谜语给你猜。今日父皇在朝堂上让众臣商议北狄之事,我力主出战,二哥竟然只是含笑不语,不见恼怒,似乎早已胸有成竹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乔安扭头瞥了他一眼,道:“这是来考我来了么?皇上既然肯增开科试,抵御北狄之意已经颇为明显,龙宸烈为了自身利益,主张议和,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现在却一语不发,似乎胸有成竹,自然是有所倚仗了。且让我猜猜,可是你那位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的勇将孟权佑已投入他的羽下?这样一来,北狄一战,他的实力不但不会削弱,反而可趁机掌握兵权,又何必逆天行事,惹你的父皇不悦呢?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这么快便信任了他了?这不像你的为人啊!” 龙宸宇鼓掌大笑,道:“果然不愧是隐谋乔安,猜得一点也不错!我既然肯信任他,自然有我的理由。从结识孟权佑之日起,我便一直派人调查他的底细,才让我查出另一件事来。你知道历阳郡吧?那是紫星王朝一大富郡,最多商贾,我朝最大的新图商行便是从历阳起家的。近年来历阳又新兴起一家商行名叫‘君氏’,经营范围涉及丝绸,茶叶,乃至盐酒等等,盈利丰厚,实力剧增,隐隐有历阳第一商之势。而新图虽然近年来运营重心已经转移到京城,但自家本乡岂容他人染指称霸?新图早在数年前便已投入了我那五弟翼下,便仗着自身的优势与五皇子的权势,在许多方面排挤打压君氏,以致君氏处处受挫,与新图的冲突也就日益明显激烈。我那二哥不知从何处得知此事,不但不施以援手,反而趁人之危,意图吞并君氏,使其形势更加艰难。还好君氏的主事者也非泛泛之辈,虽然形势不利,却依然力撑大局,君氏不但没有因此衰败,反而日益壮大。君氏的主事者跟孟权佑是至交好友。经此一事,你说孟权佑对我那对兄弟可还有好感没有?” 乔安微微一怔,随即叹道:“也许真的是天在助你吧!不过,我就不信你听闻此事会不动心。” 龙宸宇笑道:“我确实动心了。不过我跟我那对兄弟还是有差别的。有了他们这前车之鉴,我自然会君子一些的。且等这一段时间过了再说吧!对了,如今你隐谋乔安之名已经算是传遍京城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去亮亮相,好令传言得以证实呢?正好你也游游京城景观。现在日近正午,我们不妨到天然居尝尝那里的美味佳肴,再来商议后面的计划,不知乔安你意下如何呢?” 乔安淡淡道:“难道我还有说不好的机会么?等我进去换件衣服好了。”言毕也不等龙宸宇答应便闪身入了内室,龙宸宇慵倚竹窗,心中不禁好奇乔安会换出怎样一身装扮。除了八年前见过幼时的乔安穿过女装外,他再也没有见过女装的乔安,只有偶尔在心中想象那样的乔安是怎样一副倾城倾国的模样。难不成今天决定回归本色了么?他不由自主地期待着。 ———————————————————————————— 抱歉啊,第一次上传的时候没有注意看,一不小心就给删掉了一段,呵呵今天下午有点事情,比较忙,所以上传晚了一会,大家不要生千梦的气啊!呵呵呵再次慎重道歉! [隐谋篇:第八章隐谋乔安(2)] 不多时乔安便出来了,龙宸宇一见之下不由得微微有些失望。原来乔安依旧是一身纯白儒装,一如往昔的男装打扮,飘逸脱尘,只是手中多拿着一顶垂纱的竹笠。他轻叹一口气,道:“你这也叫换衣服么?不过是多出了一顶竹笠而已。我还以为你会换出一身女装来呢!” 乔安瞟了他一眼,将竹笠往头顶一戴,顿时遮住了那绝世的容颜,清淡的声音从轻纱里传出:“女装?我若女装打扮,只怕认为我是你四皇子新欢的人远远超过认为我是你‘隐谋’的人吧!你那亮相以证传言的目的又如何达到呢?何况,如果让那些对你寄予厚望的大臣民众知道被传得天花乱坠的隐谋乔安竟是一个女子,只怕对你的期望与支持便要大打折扣了。毕竟,他们还没有开明至可以接受女子改行做谋士,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安抚一下他们那食古不化的头脑及心灵,明白了么,英明睿智的四皇子?至于这竹笠,则可以为我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龙宸宇知道,乔安容颜太美,纵然作男装打扮,走在大街上也难免引起某些有特殊癖好人士的注意,惹来麻烦。不过他感觉乔安说话虽冷清一如往昔,但语气与措辞已经微有变化,竟有着罕见的戏谑!他不禁好奇道:“乔安,我总觉得最近你比从前有所改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乔安整理纱幕的动作微微一顿,手轻轻放了下来,道:“你知道大禹治水的故事么?舜先派鲧去治水,鲧治了三年,水患有增无减;舜又派禹去治水。禹抛弃了鲧堵的做法,而改用疏导,三年后终于治好了水患。我修习闭心诀,要绝情摒欲,否则后果难测。但是正如你所说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修习时间再久,也只是个凡人,也会有情绪。以往我的抑制无异于鲧之堵水,虽可解一时之虞,但日积月累,终是大患。所以我在试大禹疏导之法,细水微流,一点一点清散心中淤积的情绪,且看看会怎样。” 龙宸宇忽然一阵冲动,脱口而出道:“乔安,既然这么艰难,就不要再练那所谓的闭心诀好了!” 乔安的目光向他扫去,纵然隔着轻纱也依然明晰,看了他许久,才缓缓道:“你说的倒是轻巧,只是一句话而已,我数十年的修为却要付之流水了。你说我会这样做么?” 龙宸宇为之哑然,半晌方颓然道:“你当我什么也没有说吧!我们赶快去天然居吧,晚了只怕就没有位子了。” 两人走近天然居,已经是正午时分,只见食客盈门,往来不绝。看着这势头,只怕就算二人进去,也都没有位子了,更无谓雅间。龙宸宇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忽听得门口一阵马蚤动,却是一个小乞丐想要进去乞讨,被伙计轰了出来。龙宸宇但是想起前几日便是在此因一乞丐被龙宸烈识破,心中那还有好感?正欲转身离去,乔安却缓步向前,扶起那被推倒在地的乞丐。他心中诧异,也不禁向前走去,来到乔安的身边。那是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乞丐,穿得破破烂烂,头发蓬乱,脸上也黑一块白一块的,看不清楚容貌,但是龙宸宇何等老练精明,立时便看出那是个小姑娘。 乔安将她扶起,她也不道谢,反而狠狠地瞪着她,目光不善,神情颇为倔强。乔安内功既强,视力也是极好,虽隔着轻纱,依然可以看见她那倔强的目光。乔安看着她,半晌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乞丐并不领情,反而恶狠狠地道:“你不用假好心,故意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好像自己是个天大的善人!告诉你,你们这种人的嘴脸,本大爷看得多了!” 龙宸宇脸色一变,就要发作,乔安却伸手拦住了他,继续对那小乞丐道:“我不是善人,也不想做善人,只是,我想要帮你一下。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爱勉强人。” 那小乞丐并不领情,打量了乔安半天,忽然指着她的手,不客气地道:“好啊!你想要帮我是不是?我看中你那只玉镯了,你肯给我么?” 她说的便是龙宸宇送乔安的那只寒白玉镯了。本来乔安不爱戴的,只是龙宸宇一再要求,才戴在腕上。她一向是男装打扮,手镯藏在里面,本不易发现,但那小乞丐在街市混荡已久,眼力奇好,竟给她看了出来。乔安想也不想便褪下玉镯,递给了她。小乞丐一愣,不想乔安竟真的舍得,呆在当场,半天才想起去接。手尚未触到玉镯,便觉一股寒意。她握着玉镯,颇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乔安,神情却明显软化了许多。 这个人,为什么肯将这样名贵的玉镯给她?她实在想不通。难道真的如他所说,他只是想要帮自己?她正在出神,忽觉手中一空,玉镯已被人拿走,她定眼看去,玉镯正在那与戴笠公子同来的公子手里,心中一怒,便要骂人。但被那人如有实质的目光一扫,竟觉得心中一寒,不敢口出不敬之语。 那人正是龙宸宇,他拿着玉镯,铁青着个脸,没好气地道:“安,你要做好人我不管,不过别拿着我的东西行人情!”眼见周围的人越围越多,他不便叫乔安的全名。但这么一叫,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似乎跟乔安的距离拉近了许多,本来升起的怒气也随之消减了不少。他转过身来,对小乞丐道:“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但这个玉镯不行。这样好了,这个玉镯是我花一千两买来的,我便给你一千两好了!” 围观之人一阵抽气声,一千两等于一户中等人家好几年的花销,绝非小数,而这个公子竟然随口说要给这小乞丐一千两,怎能不让人吃惊? 对不起大家,昨天不太舒服,吃了药,一觉睡到晚上,没有来得及更新,很抱歉!呵呵 [隐谋篇:第八章隐谋乔安(3)] 龙宸宇往怀中一探,却只摸到四五锭银子。要知道一千两银子重量非同小可,很少有人随身携带这么多银子的,何况今日他又是轻装便服,连侍卫也未带一个,哪里有这么多现银?他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尚未说话,那乞丐已经冷笑道:“我料你也不舍得!既然如此,就早些滚开,不要妨碍大爷!” 龙宸宇冷笑一声,强忍住怒气,道:“我只怕就算我当真给你一千两银子,你也是有的命拿没的命花!这样好了,我给你一件信物,你且拿好了,带着它到那边那座大房子里给里面的主人看,自然会有人妥善安置你!”说着将随身的玉佩解下来,递给了她。那小乞丐捏着玉佩,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想想反正去了也没什么坏处,便顺着龙宸宇所指方向跑去。 围观的人交头接耳,也有说他傻的,也有说他太善的,也有羡慕那小乞丐好运的,说着笑着,议论着,便三三两两地散了。 龙宸宇板着脸,也不理会乔安,转身进了天然居,向老板一问,竟还有间雅间,遂上楼入室。乔安这才想起那玉镯本是龙宸宇特意买了送她的,知他心中之怒,微感歉然,也跟着进了雅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见龙宸宇依然一脸怒色,别过脸不理她,她轻叹一声,转头望窗外看去。这个雅间位置极好,临窗望去,正好可以看见穿城而过的青河一角,画舫扁舟在河中悠然飘荡,两岸垂柳遍地,金丝微扬,间或有几只莺燕穿梭其间,景色颇美。想必就是因为这雅间位置优越,所以分外被老板看重,不肯轻易使用,是见龙宸宇刚刚出手大方,这才想让的吧?不然二人只怕现在就要打道回府了。毕竟,在外面,龙宸宇他们多数使用化名,难道为了一顿饭就要请出四皇子的身份么? 身后传来龙宸宇见她似乎怡然赏景,便重重一哼,表示着自己的不满。乔安微微摇头,转过身,歉然道:“抱歉,刚刚我忘记那个玉镯是你送我的了。我不是有意的。” 龙宸宇又是重重一声哼,面色不豫,抱怨道:“平常也没有见你这样啊,怎么今日对这小乞丐这么好?她要什么你便给什么,对我只怕也没有这么好吧!” 乔安微微一怔,纱幕轻颤,像是想起了什么,帘幕下眼神微见茫然,一会才淡淡地道:“我曾经认识一个小女孩。她也是小小年纪就沦落街头,衣着破烂,三餐不继,日晒雨淋,霜冰雪冻。这些也就算了,最让她感到心寒的是别人的态度,过往行人看轻她,地痞流氓欺负她,酒楼茶肆的伙计也都厌恶她。每天她都会被这些人打,脸上身上常常青一块紫一块的。但是她不哭也不闹,只是用冷漠又倔强的眼神看着那些人,丝毫也不退让,然后再慢慢爬起来。这样子的举动往往会招来另一顿毒打,可是她依然不肯示弱,就像刚刚的那个小乞丐一样。 “时间久了,她渐渐明白了,这世上原不能指望靠别人的好心过活,一切都还是要靠自己的。然而,尽管她表面上坚强淡漠,尽管她明白那些道理,可是在内心深处,她总还希望有奇迹,有人会来帮她一把。我今日看见那个小乞儿,就像看见了她一样,所以忍不住想要帮她做些什么,好让她不要那么绝望。” 龙宸宇扬扬剑眉,好奇地问道:“那个小女孩是你的什么人啊?竟然有这样的魅力,可以让你惦念不忘。” 乔安的神情突然凝固了,默然良久,轻声道:“你真想知道?” 龙宸宇点点头。 乔安又是一阵沉默,忽然长身而起,转身来到窗边,倚窗而立,向外面看去,似乎没有听过龙宸宇的话一般。街上人来人往,两边店铺林立,热闹非凡。纱幕里面乔安的绝世容颜平静淡漠,如同一个遗世而独立的隐者,冷眼旁观世俗之人脸上的喜怒哀乐,也冷眼旁观这世间的人情百态。许久,一抹飘渺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的声音从纱幕下传出:“那个小女孩,叫做乔安!” 龙宸宇惊得猛地立了起来,带动桌上放置点心的盘碟一阵叮叮当当地响动,旋即又呆呆滑落在凳子上。他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怔怔地看着乔安,默然无语。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直到天然居的伙计进来摆放杯碗。点过菜品后,伙计退下,龙宸宇终于开口打破了这静默,声音低沉凝重:“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曾经有着这样的经历!那么最后,她等到奇迹了么?” 乔安的声音依然飘渺不定:“等了不算太久,她就遇见了一个人,但是她真的不知道那是否就是自己渴盼的奇迹。” 龙宸宇低低地道:“是‘怪杰’关荣吧?你的师父。我小时候见过他的,在我的印象里,他是个脾气颇为古怪的人,性情似乎很阴冷。他对你……只怕好不到哪里吧?” 乔安淡然道:“我也说不清楚。有时候,他对我很冷淡,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来,他并不在乎我这个徒弟的生死,甚至,我觉得他在痛恨我,希望我去死;但有时候,他又视我如珍宝,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对方在我的面前,讨我欢心,我在无名谷,吃穿用度,都是天下极好的东西,有时候只怕连皇宫也比不上。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对我究竟应该算好,还是算不好;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疼我,还是恨我。可是,在临死之前,他将一身的功力连同无名谷谷主之位一同传给了我,还要自己生前所收的七个徒弟奉我为主,不许稍有违背。如果从这点来看,他对我应该还算是好的吧!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他已经过世了。” [隐谋篇:第八章 隐谋乔安(4)] 龙宸宇看着窗边的乔安。徐徐而入的轻风吹动她斗笠上垂下的轻纱,紧贴着她的脸,勾勒出了她完美动人的面部曲线,纯白儒衣在风中轻舞,衣袂翩跹,依然如同坠入凡尘的九天仙子。 可是,龙宸宇第一次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 他不知道她那充满智慧的头脑中承载着怎样的回忆,也不知道那瘦削优美的双肩上担负了怎样的重担,更加不知道她那冷静淡漠的表情背后隐藏了怎样的心酸痛楚。自己只想着挽留她,束缚她,却从来没有接触过她的心灵深处。自己对她的了解实在是太浅薄了!尤其,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愧疚,她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了,自己现在心中所想的会不会很过分呢?会不会成为她心上的另一道伤痕呢? 他旋即推翻了自己的结论,不!不!不会的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8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8部分阅读 ,绝对不会的!因为,他会对她好的!他会对她好的……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良久,他才开口道:“安,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你的事情。为什么今天又愿意说了呢?” 乔安终于转过了头,摘下斗笠,露出那完美的玉容,忽然间淡淡一笑,明丽无双,顿时天地也为之失色。她淡然道:“这些记忆堆在我的心底,终究会有一天我会不堪重负,甚至为之崩溃,所以我想要说出来。而且,这也代表着我想要遗忘这些过往,遗忘这些不必要的负担了。” 心神坚定如龙宸宇,见到乔安那绝世一笑,也不禁心神为之所夺,竟而恍惚失神了,并未听见乔安所语。许久之后他才渐渐回过神来,叹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古人诚不我欺也!安,你真是不能笑的,会害死人的。” 乔安立时收起笑容,冷冷道:“四皇子博学多识,难道竟不曾听过这样一首诗么?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万将士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一个个自称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人物,却不敢承担自己的罪过,将一切责任推于弱智女流身上,以保全自身!哼,当真是‘更无一个是男儿’!” 龙宸宇一震,随即鼓掌笑道:“不错,连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男儿气概,为君风度?你说的一点也不错,那些倾城红颜并无过错,错的是那些无道昏君。所谓红颜祸水,狐媚祸国,不过是那些酸腐迂儒为人君开脱之词而已。” 乔安瞟了他一眼,似在看他话语真假,继而再度望向窗外,一会才道:“好了,我解释完了,龙公子的气可消了没有?” 龙宸宇恢复了一贯的潇洒,浅笑道:“只要你允许我以后叫你安,我就不再生气了。” 乔安无所谓地道:“随便你吧!名字不过是一个代称而已,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龙宸宇得寸进尺道:“那我可不可以叫你安儿?” 乔安秀眸微眯,冷芒乍现,道:“这个就可以免了,省得人家以为风流皇子龙宸宇突然又患了断袖之癖!” 龙宸宇仰天大笑,正欲说话,雅间的房门忽然被撞开了,一团蓝影如风一般旋入,惊喜地道:“四哥,果然是你!我总算找着你了!”却是龙宸煦。 龙宸宇也微微一惊,随即笑道:“七弟,你怎么也来了?真是巧啊!” 龙宸煦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龙宸宇的旁边,笑道:“不是这么巧,是小弟到你的府上去找你,听你家汪总管说你在这里的。好啊,四哥,小弟不过是到外郡打了个转,怎么回了京城就什么都变了啊?四哥不但赢得了慕容美人的芳心,还成了朝里朝外人人谈论的中心,这么多的事情居然都瞒着小弟,四哥,你太不够意思了啊!”一大堆的抱怨说完,他才转身看见窗边迎风而立的背影,微微一愣,立刻便反应过来了,“这位想必就是名闻京城的隐谋乔安了吧?现在,两位都可算是大名鼎鼎的了!” 乔安只是转过头来向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转又望向窗外。 龙宸煦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惊艳之色,瞠目咋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乔安的背影,又转过头来对龙宸宇苦笑道:“四哥,这下小弟再不用嫉妒你了。这位乔公子,就算我俩加起来,只怕也要给比下去了呢!” 龙宸宇浅浅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向窗边的乔安道:“安,你没有听到么?你抢了我的风头了呢!还不快把斗笠戴上,小心我嫉妒哦!”见乔安无可无不可的戴上斗笠,遮住如花容颜,又对龙宸煦道:“刚刚听你的话,似乎你找我有事?到底怎么了,弄得这么心急火燎的,活像后面有人追杀你似的?” 龙宸煦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拉着龙宸宇,道:“不错,小弟找四哥确实有事,现下加了乔公子就更有把握了。四哥,你可知道有人欺负到我们兄弟头上来了!” [隐谋篇:第八章隐谋乔安(5)] 龙宸宇微微一愣,问道:“什么意思?谁欺负到我们兄弟头上了?” 龙宸煦一脸没好气地道:“还不是那个最近才到京城来的什么楚倾阳么?人家自称是天下第一风流人,才到京城不到三天,但在青楼的名声就像四哥如今在京城的名声一样。小弟一时好奇,便想寻了他去,结果……本来嘛,情场如战场,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是那楚倾阳竟志得意满,叫嚣曰我京都无人!小弟丢了面子不打紧,但是总不能连四哥的脸也一起丢光吧,所以特来相邀四哥,咱们兄弟现在就上眠月楼找回场子去,也叫那楚倾阳知道咱们京城重地,卧虎藏龙,不能小觑!你说呢,四哥?” 看着龙宸煦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不知情的人大概还会以为他在为国为家,慷慨陈词呢!自己这个七弟呀,这种风月之事,亏他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不过现在乔安正在旁边,自己总不能这样随他胡闹,也太不成话了!,龙宸宇摇头浅笑,正待推脱,却见窗边的乔安身子微微一颤,他心念顿转,笑问道:“怎么,安,你认识那个楚倾阳么?” 乔安依然背对着二人,清冷的声音从窗边随风传了过来:“楚倾阳?我听过他的名字,听说不过二十一二岁,但是英俊潇洒,风采无双,且武功奇高,善丹青书法,才思高捷,为人风流多情,自称是天下第一风流人,人人称道是江湖中第一流的人物,没想到现在竟到了京城。” 龙宸宇双眼微眯,一丝精芒逸出,却依然浅笑道:“哦,是么?原来竟还有这么出名的人物,能够让安你如此称道?煦,既然如此,我们便同去认识认识这位楚公子如何?安,一起去吧!” 乔安并不转头,漠然道:“你们去就好了,我去那里做什么?” 龙宸煦也在一边大力鼓动道:“乔公子,不若一起去吧。若连你都去的话,那楚倾阳铁定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赶尽杀绝呢?还是你们二位去吧,乔某还有些事情要忙,就不奉陪了。”乔安无意随他们胡闹,便有了离去之意。 龙宸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走到乔安的身边,凑到她的颈边,轻声道:“乔安,你该不会是害怕看见我在眠月楼倍受欢迎的情形时心里会难受,所以才不去的吧?” 轻纱之下,乔安依然沉静如水,淡然道:“你自恋的毛病怎么又发作了?随你怎么说,反正不去就是不去,激将法对我而言是没有用的,你还是趁早死心吧!我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做,不像四皇子你这么清闲,还是失陪了!” 龙宸宇顺手抓住她的手臂,低低地道:“我们今日出来便是为了亮相,如今你这位隐谋打道回府,却叫我一个人怎么唱这出戏呢?” 乔安摇摇头,透过纱幕凝视着他,道:“我既然已经亮相,有心人自然会注意到,说不定现在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了呢!至于眠月楼一行,我看大可以免了。如果一时不慎给人发现了我是女儿之身,只怕四皇子你就要立时声势大跌,而且绝对比你声势跃起的幅度还大。你说呢,四皇子?”说道“女儿之身”四字时,乔安便用上了传音入密之法,以免为龙宸煦所听到。 “好吧,算是你说服我了。”龙宸宇说道,却再度靠近乔安,近得他几乎可以感觉到乔安极细极细的呼吸,闻见她身上醉人的芳香,这才用温柔得几乎化不开的声音道,“安,你要知道,是因为你说楚倾阳好,我才要去寻他的晦气,要他好看的。” 乔安冷笑出声,虽隔纱幕,龙宸宇亦可以想象她明艳逼人的模样,然而听到她低低的细语道:“这话,你还是去对慕容锦儿说吧。用在我的身上,你不嫌浪费了么?”说罢,再不理会龙宸宇,洒然出门,留下他在原地叹气无奈。 始终被忽略的龙宸煦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四哥与他的那个隐谋是不是太过于……亲昵了些了?难道四哥最近转性,染上了龙阳之癖了么?他胡思乱想着,却不敢问出口,只开口道:“四哥,咱们走吧!” 回到自在居,尚未坐稳,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便在屋中出现了。乔安并无惊讶之色,只淡淡地道:“摇光,你大白日里现身,可有什么要事么?” 在“怪杰”关荣过世前,他曾令自己生前所收的七个徒弟奉乔安为主,终生不得违诺。七人以北斗七星为代号,合称北斗七卫。而莫光便是其中的摇光。他先向乔安行礼,然后才道:“正是。小姐,你上次吩咐我着意太子府的一举一动,我便日夜不离左右。今日正午,龙宸烈亲自登门拜访慕容德。属下摇观其口型神色,似乎龙宸烈有提亲之意。” 乔安顺手从桌上倒了一杯茶,轻啜一口,道:“本该如此,既然知道了龙宸宇的心思,龙宸烈又岂能容许他与慕容锦儿联姻,增加不必要的变数?不过,他的行动倒是快得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慕容德有什么反应?” 莫光戴着黑色面具,瞧不清表情,但眼中却显露迷茫之色,道:“属下对慕容德的表现颇为不解。按理说他一向支持龙宸烈,有这样的机会应该是求之不得,立时应允的,可是他却只是含糊其辞,并不表态。属下实在想不通为什么。” 乔安沉思良久,道:“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不过前几日我见过慕容锦儿,才发现她竟是个十分倔强的人,因为龙宸宇的缘故,她与慕容德赌了近一个月的气,或者慕容德不立即表态与此有关?不过,太子与朝廷重臣联姻,必须要经过皇帝指婚,否则,即使两厢情愿亦是无用。龙宸烈和慕容德都应该知道这点才对。这事暂不用理它,先让龙宸宇处理吧,等到他应付不过来再说。你还有其他什么消息么?” 莫光动动嘴唇,看了看乔安,欲言又止。乔安立时发觉,问道:“怎么了,摇光?你有什么想要说的么?” 莫光不大确定地道:“我在太子府看见了几个陌生的彪形大汉,形貌异常,语音不正,似乎不是中原之人。而龙宸烈则奉他们为上宾,照顾周到,但又十分隐蔽,就连太子府中很多人都不知道。据属下猜测,他们似乎是北狄之流。” 乔安浑身巨震,霍地站起身来,手中的茶杯随之落地,砸个粉碎。她目光锐利如刀,直射莫光,冷声道:“你说什么?你看清楚了么?” 莫光愕然地看着有些失态的乔安,专注凝思了半天,还是摇摇头,道:“属下也只是偶然中一瞥,不敢确定,所以刚刚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说出来。” 乔安在屋中缓步走动。莫光知道她正在凝神潜思,不敢打扰,起身让到一边。乔安遽然止步,目光凌厉无匹,决然道:“此事事关重大,摇光,你即刻联系天权,着他同探太子府,认清那些人物的来历。他在北疆呆过三年,对北狄的了解无人能出其右,定能认出。查清之后,即刻报我!如果真是北狄之人,就顺便查一下慕容德是否知情。” 莫光应了,忽然间又想起一事,偷看了乔安一眼,吞吞吐吐地道:“小姐,你……是不是还是不能原谅天璇,所以一直不肯见他?其实天璇他——”看见乔安脸色明显一沉,莫光立时住口,不敢再说下去了。 乔安随即恢复平静,又坐了下来,低头啜饮一口茶,才淡然道:“摇光,不是我不肯见他,是他不肯见我。他的心结过重,在解开心结之前,我们若见面于他于我都有害无益,还是不见的好。他近日情形如何?” 莫光低声道:“还是跟从前一样,孤身一人周游天下,行医济世,在江湖上倒是出了名了。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他现在在靠近南疆的滨弯郡。不过他的武功在我们七人之中是最弱的,这样一人浪迹江湖,实在叫人担心。” 乔安轻叹一口气,道:“摇光,你传我的口信给玉衡,叫他在江湖上留个心,多照顾天璇一下。玉衡是华阳帮帮主,华阳帮又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帮派,分支遍及全国,高手如云,有他照看天璇,应该能好一点。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其他的,都还是要靠天璇自己,我们插不上手的。毕竟,能从无名谷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好欺负的。天璇医毒双精,人又机警,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出事的。” 莫光点头,再向她行礼之后,便又像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乔安俏立屋中,深深呼吸,随后点起一炉檀香,同时搬过瑶琴,扣弦而奏。 隐谋篇第九章 扑朔迷离(1) 隐谋乔安的出现,令四皇子府三年来对绿幽苑的各种猜测归于平静。但是,乔安一向深居少出,隐形匿迹,尽管同处一府,除了龙宸宇外,依然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也就是说,府中之人对乔安的了解并不比外面的人多。这种情况下,那些人对乔安的好奇心不减反增,各种传言甚嚣尘上,比之就城人士有过之而无不及。 尽管各人心中有着无限的遐想与猜测,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查证。而绿幽苑,也依然是四皇子府的禁地,他人免入。 炎炎夏日,一阵宁静祥和的琴声从绿幽苑传出,如同天籁妙音,惹人驻足。琴声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如同林间清泉一般,缓缓注入闻者心中,清散了夏日的暑气。终于,一声清朗的琴音响起之后,绿幽苑复归于寂。 乔安静坐在竹桌之前,环视着自在居的一色水碧,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淡定。她盈盈起身,来到了内室的书架前面,数到书架右下方第七个装饰用的突起,纤手轻按,然后闪身到了侧面,掀起一幅书画,后面赫然便是一道暗格。这是当年区枢建造自在居时设下的秘密暗格之一,就连龙宸宇也不知道。乔安伸手从里面取出一封信来,信封已经微微泛黄,宣示着它所历经的岁月,乔安把它举到眼前,凝视不语。 这封信是乔安的母亲交给她的,如同乔哥哥给她的金锁一样,它承载着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也见证着徐府曾经的含冤莫白。 乔安闭上了眼睛,回忆一幕幕重现在眼前。 那是十二年前的今天,也同样是个阳光灿烂的夏日。那时,她还是任性淘气放肆无忌的徐怀安,整日里穿着男装,拉着温柔的乔哥哥到郊外去玩。她还记得,那天的阳光明媚得犹如母亲那盈盈的眼波,郊外树木苍翠,玉 ,紫薇,木槿开得正茂 点缀在如绿绒毯一般的草地上,引来无数彩蝶飞舞,芬芳美丽 。她和乔哥哥扑蝶采花,嬉戏玩闹,肆无忌惮地欢笑着。 那时候的她还是抱着满怀的喜悦与幸福,固执地认为这一切会是永恒,完全不知道命运就站在前方,等着她走近,再度轮回。 日渐西斜,玩疯了的她和乔哥哥提心吊胆地回家,还没有走到门口,就看见一大堆官兵围在自家门口,隐隐地还传来了父亲的声音:“慕容大人,关于北狄一事,徐某早已向皇上上书表奏真相,你今日这般造访,却是所为何来?” 一个阴冷狠厉的声音道:“徐兄,当今皇上有命,你不从皇命,擅自出兵,乃大不敬之罪,理当满门抄斩。否则我慕容德又怎敢如此放肆呢?” 她和乔哥哥茫然对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接着里面又是一阵争吵,母亲凄厉的声音忽然传了出来:“慕容德,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忌惮我夫君,故意陷害于他,这也就罢了,稚子何辜?你为何连孩子都不放过,非要灭我徐府满门不可?” 那个阴冷狠厉声音再度传入二人耳中:“徐夫人,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你这么个明理的人,怎么反瑞不懂得这个道理了?令郎何在,还是请他出来吧?否则,就请恕慕容德无理了!来人哪,给我搜!” 一队士兵立刻进入徐府,门前顿时空了一片,一个身着红袍的官员映入眼帘,想必就是那位慕容德了,长相颇为英俊,但是眼中时不时闪耀一道冷光,却使整个人看起来阴狠了三分。旁边站着自己的父母。母亲乍然转首,看见了躲在一边的她和乔哥哥,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随即低头掩饰,手却在背地里指向后门的方向。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看懂了这个手势,拉起乔哥哥,悄悄来到了后门,躲了起来。 不多时,母亲那急促得不似往常脚步声响起,接着是她极力压低的呼唤声:“安安,立民,你们在哪里?” 他们从隐身之处走了出来,母亲一把抓过他们 ,手忙脚乱地把一封信塞入了她的怀中,然后急促地道:“安安,不管将来你听说了什么,记住,你的父亲是冤枉的,是被人陷害的!他一生为国为民,耿直不恶,视名声如生命,你一定要为他洗清冤屈,还他清白!记住了!立民,安安还小,你以后多照顾她。好了,什么也来不及说了,趁官兵还没有围过来,你们快走吧!” 她的脑袋突然间一片空白,只隐隐感觉到她好容易得来的幸福似乎就要在这顷刻之间毁灭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父亲不是举国闻名的大将军么?为什么母亲会那样惊慌失措?难道 会么?会么?好不容易才能享受的天伦之乐,肆无忌惮的欢声笑语,以及一切的一切,是否真的都要被毁灭了?她茫然地看着母亲,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昨天一切都还好好的,父亲好好的,母亲好好的,徐府上下都好好的,她只是淘气,偷偷跑出去玩耍而已,一切就会恢复原状,她依然有着恩爱慈祥的父母,徐府也依然安稳如故。她闭上眼睛,猛烈地摇头,睁开眼却依然对上了母亲关切不舍的泪眼。 “娘,你在跟安安闹着玩的,对不对?安安答应你,再也不胡闹了,你别再开这样的玩笑了,好不好?”她小声地开口了,小心翼翼地拉住母亲的衣袖,茫然无措得犹如身在梦中。然而,这样的话语除了换来了母亲更多的泪珠外,再无别的作用。 “走吧,安安,再不走只怕就来不及了!”母亲咬咬牙,狠下心来将她推开,然后绝然地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她迷惘地被乔哥哥拉着走开,晕晕乎乎地看着四周,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了许多人的喊声,纷杂的脚步声,以及乔哥哥惊慌失措的低呼声。那些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乔哥哥毅然地站在了她的面前,解下衣领里的金锁,戴在她的脖子上,说道:“记住,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徐怀安,我才是!” “安安,从今日起,我替你去死,你要替我活着!” 然后,是一大段记忆,惨痛,哀伤,悲怨,她不愿提起,却又时时忆及。然而,不管怎样,那都是在她的脑海中扎了要的,永世都抹杀不了。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人心会痛;但是,好容易才得到,却又在转瞬间失去,那种痛楚,才更使人疯狂! 现在,她手里拿着的这封信,就是母亲当年交给她的那封。她一直都坚信,里面有着她父亲蒙冤的罪魁祸首。 这封信,她早已看过无数遍,几乎可以倒背如流:“温耽尊汗,数月不见,不知风采如旧否?今慕容已劝动帝君,与汗议和。尊汗且待彼徐撤兵之际,轻骑突袭,出其不意,当可一鼓作气夺下城关,以彼为据,率兵南下,横扫中原,则慕容焚香扫阶,以待佳音。”下面的落款是“慕容德遥拜敬上”。 初读此信时,乔安并不太懂信中所言与其父徐谷风获罪之间的关联,后来,离开历阳,流浪于市井之间,她断断续续地听闻了父亲获罪的经过,也隐约听到父亲与慕容德之间的嫌隙,然而,她并不急着下结论,因为,她有的是时间去查明真相,还父亲清名。更重要的是,她会报仇,她也会毁掉那个几乎毁灭她的人,让他也尝尝梦想破灭,一无所有的滋味。 再后来,她接任无名谷谷主之位,第一件事就是启动无名谷的情报机构,着手追查当年的事情,这才渐渐了解当年的原委。 当年,慕容德位居御史大夫,在朝堂上炙手可热。而徐谷风则是新锐遽起,由于力抗北狄,收复失地,战功显赫,三年内便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江湖中人变为大将军,为武将之首。慕容德为人阴险狠诈,做事不择手段,而徐谷风则恰好相反,因此,两人之间嫌隙甚深。 十三年前,温耽可汗率大军驻扎在紫星王朝文义关三十余里处,战事吃紧。皇帝遂派大将军徐谷风开赴边疆。二军对战近一年,徐谷风连连获胜,兼有乾于可汗起兵之内乱,温耽可汗无奈之下只得遣使议和。双方商议将近一月,达成一致协议,由紫星王朝给与北狄金帛若干,北狄则十年内不得入侵紫星。圣旨很快抵达文义关,徐谷风却在接到圣旨后第五日擅自出兵,大败北狄。回朝后,以慕容德为首的一干文官便联名上奏,言称徐谷风“违抗圣旨,擅自出兵”“使我紫星泱泱大国,失信于蛮夷北狄之流”,并要求以大不敬之罪名,满门抄斩。三日后,便有圣旨着慕容德至历阳行刑。 从这封信看来,当年的情形似乎是徐谷风在撤兵之际得到此信,认为议和只是慕容德勾结北狄所设下的圈套,由于事态紧急,来不急上奏便出兵作战。按道理,徐谷风应该是一边出兵一边上表奏报埋廷,但当年皇帝似乎并未看到。相反,在卷宗中记载的却是“帝降旨问罪,而徐谷风一无所辩”,以徐谷风之机敏睿智,当不至糊涂至此。何况,当年乔安听得清清楚楚,父亲说了他已上表奏报朝廷。而当时慕容德正是御史大夫,众臣奏折都要经过他览阅才能转呈皇帝,因此,倘若他要做什么手脚,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事情似乎就可以这样定论了。然而无论乔安怎样追查,始终查不出慕容德与温耽可汗之间有所牵连。而乔安亦曾夜探慕容府,找到慕容德所书字信,对照那封信上的笔迹,发现两者字迹相同,连墨汁和印泥都是同一种类,当是同一人所书。那么,既然慕容德没有勾结北狄,为何要写这么一封书信,自毁名声呢? 累索良久,乔安终于得出了结论:这一切都是慕容德的诡计,是他的圈套! 他故意写出那样一封信,故意让徐谷风发觉,他料定以徐谷风的脾性,必定会出兵追击,他便可以“不尊皇命”为由置其于死地。这样一来,他写上的那样一封信便有了解释:徐谷风是何等精明之人,二人又同在朝为官,倘若不是慕容德亲笔所写徐谷风又怎会轻易上当?何况,他身为御史大夫,要扣下徐谷风的奏折轻而易举;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奏折真的到了皇帝那里,他也不害怕,因为他并没有勾结北狄,相的,他还可以以诬陷重臣的罪名反咬一口。 这样一来,一切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可是,现在太子府出现了北狄人,便将一切都打乱了。 太子龙宸烈一向与慕容德关系密切,倘若他与北狄有什么牵连,那慕容德究竟是不知情,还是知情,甚至还参与其中呢?如果是后者,那么,问题便来了:当后徐谷风得到的那封信所述内容是真是假?密信为徐谷风所获是偶然,还是精心设计的阴谋?慕容德上表奏请治徐谷风之罪,究竟是为了除却宿敌,还是为了杀人灭口? 如果是前者,慕容德于此事毫不知情,他也与北狄毫无牵连,那么,究竟一切是如同乔安先前所猜想的那般,他是杀害徐府满门的始作俑者;还是说她所猜想的是错的,其实,慕容德与徐府惨案毫无关联呢?但那封信应是他亲笔所书,若他与当年之事毫无关联,为何母亲手里会有那封信呢?父亲的奏折辩称的奏折又到哪里去了呢? 想到这三年来了解到的官场内幕,乔安的心中更隐隐生了一个念头:这中间会不会不只是慕容德与徐谷风之间的纠缠?会不会有着第三人插手?这个幕后之人忌惮徐谷风,却又知道慕容德除去父亲之心,因此巧设连环,借慕容德之手除去徐谷风,而慕容德则是顺水推舟。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人的心计未免也太可怕了!他又会是谁呢? 唉,越想越乱!原本清晰明确的事情如今又成为了一团乱麻,且大有越整越乱之趋势,理不出个头绪来。乔安以手撑额,想得微微有些头痛了。不经意抬头,才发现屋内光线暗淡,诸般摆设已经影影绰绰地瞧不清楚了,再向外面一看,金乌无踪,皓月初升,已泻了一地的银光。原来乔安想得入神,丝毫不觉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中竟已是晚上了。绿幽苑竹影重重,时不时一阵夜风,带来了远处的竹涛阵阵,也夹杂着不知何处的虫咆声,更显得这里的幽静。 乔安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繁杂的思绪。如今一切未知,多想徒乱心神,于正事丝毫无益。不若暂且等上一等,待摇光确定之后再作打算。十二年都等过来了,难道这几天反而等不了了么?她静心清神,回到屋里,点亮蜡烛,正待看书,忽然一阵铃铛声响了起来。乔安瞧瞧墙上挂着的一串铃铛,微微皱眉。 龙宸宇搬入绿幽苑后,为了联系方便,便在屋里悬了一串铃铛,另一端则连到绿幽苑门前。总管汪浮秋有事便摇动铃铛,通知二人。现在铃铛作响,想必是汪浮秋有事,她顺手取过桌上的斗笠戴上,这才出了竹林。果见汪浮秋扶着一个醉醺醺的人,恭恭敬敬地候在门边。她定眼一看,倒是微微一怔,那人竟是白日里嚷着要去叫楚倾阳好看的龙宸宇! 见她出来,汪浮秋舒了一口气,低首垂眉,不敢看乔安一眼,恭声道:“乔公子,小人冒昧打扰。今晚小人见四皇子不曾回府,亦不曾遣人送信来交代,心中不安,便派人四处寻找,结果在天然居发现了四皇子,且四皇子口口声声道要回绿幽苑,小人不敢擅入,因此只好惊扰乔公子了。” 乔安不言语,只微微颔首,伸手扶住醉醺醺的龙宸宇,往自在居走去。龙宸宇早已醉得不省人事,步履踉跄,嘴里嘟嘟嚷嚷地似乎在说:“我没有醉!”“再来一壶酒!”之类的话,酒气熏人。他不是说要去找楚倾阳的麻烦么?怎么反而醉成这样?难道是输了面子,所以借酒消愁?这却不像龙宸宇的作风了。乔安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终于到了自在居,乔安将他扶到床边,想要安置他睡下,可龙宸宇却反手拉住她的手,死活不肯放开。纠缠得久了,乔安索性将手一甩,丢下他便要离开。没想到龙宸宇竟然往前一扑,从背后一把抱住乔安,如小孩子撒娇一般,道:“不许走!我不许你走!” 乔安立定不动,俏脸笼霜,淡淡地道:“龙宸宇,放手!” 龙宸宇反而抱得更紧,脸靠在她的颈边,迷迷糊糊地道:“我不放手,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绝不会放手!我不要你走!” 他说话时,一股酒气便喷在乔安的脸上,温热的气息缠绕左右,盈盈不散。乔安微微蹙眉,一股淡淡的寒气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更增凉意。她冷冷地道:“龙宸宇,我知道你喝醉了,可以你若再闹,我便要生气了!” 龙宸宇便如没有听到一般,仍然抱得死死的,更索性将全身靠在她的身上,乔安忙稳住身形,这才不曾摔倒。她微一挣扎,无奈醉后的龙宸宇力气出奇的大,说什么也挣扎不开,她又不能直接用内力将他震开。她一时间倒不知该拿喝醉酒的龙宸宇怎么办。 或者是感觉到了乔安的无奈,龙宸宇越发放肆,竟将脸靠在她的脸边,轻轻磨擦着,喃喃地道:“我知道你还是对我好的,是不是?那么,不要用背影对着我,好不好?”他的声音又轻又柔,似乎还带着些祈求。但见乔安一无所动时,他却似乎又暴怒起来了,声音也渐趋高亢:“你怎么不回头?你为什么不回头?就像那日你离去时一样。你走的那么绝然,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我就只能看着你的背影,眼睁睁地看你离去。你说呀,你为什么不回头?我那样喊你,你为什么不回头?你为什么连看我一眼都不看?你是不是一点都不爱我?你说呀,你说呀!”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几乎是用吼的,若不在幽僻的自在居,只怕早就惹来了一堆的人了。他松开了手,却又迅疾无伦地抓住乔安的双肩,用力的摇晃,嘴里不停地质问着。 乔安何等聪慧,立时便知道他是因为洒醉而误把自己当成了别人,叹了一口气,仍旧淡淡地道:“龙宸宇,你认错人了。我是乔安。” 龙宸宇便如没有听到一般,固执地抓着她,将头偎入她的怀中,软语道:“我去找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都不肯见我,总是将我拒之门外呢?难道你真的已经超然红尘,万事不萦于怀了么?你知不知道每次从妙心庵回来,我心里有多难受?”说着说着,竟然有着滴滴温热的液体滑落,浸湿了乔安的衣衫。 乔安身子微微一僵。从六岁修习“闭心诀”开始,“怪杰”关荣就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她道:“乔安,记住,无论如何,你不能落泪。如果有一天,你落泪了,那就意味着你已经无法控制你的心神了。这代表着什么你比谁都清楚。”因此,不管是委屈,是艰辛,是感动,还是悲伤,她都从不掉眼泪。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她分受不得别人真情流露而洒下的泪珠。而且,她从未想过,坚强无情如龙宸宇,竟然也会落泪,不管是为了谁。 本打算强行推开的手也跟着顿住了,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停下了挣扎,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自己,喃喃自语,直到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沉沉睡去。她才轻轻地将他安置到床上,望着他泪迹未干的俊容,乔安出神了半晌,幽然一叹,又看看自己纯白衣衫上地点点泪渍,终究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开启机关,进入密室练功去了。 清晨,旭日初升,艳红如火,为万物笼上了一层光辉。乔安站在自在居门口,看着那夺目的太阳,神情专注,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呻吟声,接着便是龙宸宇那熟悉的话音:“头好痛啊!” 乔安转着看了一眼,只见龙宸宇正以手捧头,试图减轻宿醉引起的头痛,随即又转过了头,淡然道:“你睡日喝醉了,是汪总管派人将你找回来的。你且等一等,你的总管应该有为你准备解酒汤。” 喝醉?龙宸宇这才想起昨日之事,脸上微现茫然之色,接着心中一突,小心地试探道:“我昨日里喝醉了,安,我有说什么吗?” 乔安表情平静地道:“你说了不少醉话,我也没有兴致去听就是在说些什么。” 龙宸宇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浮起一股淡淡的失落感,情绪微妙,忍不住问道:“乔安,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昨日里出了什么事情么?你难道一点也不想知道我为何会酩酊大醉么?” 乔安依旧面向朝阳,脸上也被镀上了一层金光,漠然地道:“我自己的事情我都还在努力看淡遗忘,又何必去理会别人的事情?若真因好奇陷入他人的世界而难以自拔,我不是自讨苦吃么?” “可是,安,”龙宸宇反驳道,“如果真的于万事万物都不看重,那人生一世,又有什么意思?过这样的日子,未免也太过于枯燥无味了吧?而且,安,也太苦了。”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很低,低得几乎听不见。 乔安摇摇头,目光低垂,随即便又转向了那如翡翠一般的碧竹之上,低低地道:“龙宸宇,想着要看淡遗忘,不代表真的就能看淡所有的事情。这是我自己选的,纵然会很苦,也只有忍着。不过,既然我已这样过了这许久,自然就有能够支撑我熬过这苦楚的动力。” 龙宸宇微微一怔,随即展颜,乔安以前很少说自己的事情的,如今却这是否代表着二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一步了呢?微一思索,他眼中浮起向往之色,悠然道:“安,能够支撑住这样的生活的动力,一定是一段很美,也很深刻的记忆。可以,也一定是很伤人的记忆。” 是的,是一段很美的记忆,美得近乎不真实。可是,越是美好的记忆,便越是伤人的利器。因为你总会忍不住去记起它,然后再在现实中破碎,遍体鳞伤。乔安脸上一片淡淡的哀伤,闭上了双眼,宽大的衣袖里,双手却又习惯性地紧握,再紧握,然后再缓缓松开,同时睁开眼睛,表情只剩一片澄明清透,以及无情。 龙宸宇起身,见到床边有着金盆、毛巾等洗漱用品,再看看四周自己的大堆用物,他莞尔一笑,调侃道:“自从我搬入这自在居,似乎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如今连这些也要你来张罗了。不过这个模样,倒好像两个人过日子一般,也变温情的。” 乔安冷冷道:“那些东西是你的总管张罗好的,我不过顺手拿进来了而已。” 碰了个软钉子,龙宸宇却丝毫也不在意,反正,碰乔安的钉子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洗漱完毕,他来到了门口,与乔安并肩,道:“昨日里那个楚倾阳确实运气不错,我跟煦到的时候,他正好不在,想必是知道不是我的对手,所以趁早躲起来,省得自己丢脸!” “你那股傲气又起来了。”乔安摇摇头,不再理会他,转问道:“今日早朝,皇上应该就要决定出战北狄的事情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这一句话,顿时使得刚刚隐显的一丝温情荡然无存,将两人的思绪又拉回了残酷的官场风云上来。龙宸宇心中微感遗憾,但立时想起一事,猛地一拍头,笑道:“你不说,我倒是险些忘了。昨日里虽不曾遇见楚倾阳,却遇见了我那英武雄俊的五弟来着,他竟然主动向我示好,邀我明日早朝与他共同推举虎威将军马德云,我已应承来了。反正孟权佑的事情有我那二哥操心,我何不卖个顺水人情给他呢?” 乔安摇摇头,不以为然地道:“我却猜着,明日里龙宸烈绝不会与你们争这个出战北狄的人选,相反,他会赞成你们。反正,龙宸锐对抗北狄不利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龙宸烈定会让他先打头阵,且待他败归气馁之时,民众失望之际,再由孟权佑出战,自然可以彻底压下龙宸锐的气焰。再说,现在孟权佑只是裨将,位阶毕竟不够。若我是龙宸烈,我定会先将他遣往东边的边侨关,去对付稍逊的东戎,不但可以积累军功,且可顺道试试孟权佑的才干,究竟是否如他的口才般使人倾倒。你若不信,我可以与你赌一赌!”说到最后一句,秀眉微扬,目光瞥向了龙宸宇。 龙宸宇边听边点头,听到最后一句,失笑道:“我又不疯,跟你打赌,那里有我赢的份?也罢,就先让龙宸锐去碰壁吧!对了,乔安,你不会觉得奇怪么?为什么我由暗转明这么久,我那二哥五弟对我都不曾有什么举动呢?” 乔安转身面对着他,秀眉微皱,凝神潜思,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不外乎两种可能性:要么他们是在暗地里布置,尚未显露;要么就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你跃起只是这几日的事情,虽说皇上宠你,民众也对你寄予厚望,但毕竟班底不厚,对他们构不成真正意义上的威胁。龙宸锐昨日肯找你商议,并不是真看重你,他只是想要借助皇上对你的宠信而已。不管怎样,你都不能掉以轻心,能够争夺皇位的,可没有一个是省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9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9部分阅读 油的灯呢!” 龙宸宇浅笑,笑容中却带着些许冷酷的味道,道:“正是因为大家都不好应付,这场争夺皇位的游戏才会更好玩。二哥说过他最爱冒险,而我龙宸宇,却最爱挑战极限,越是困难越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便越要去做。好了,时间不早了,安,我也该去上早朝了,先出去了。” 乔安默不作声,只是看着身着月牙白衣衫的龙宸宇渐渐消失在那一片碧绿之中,然后转身回屋,重又拿出一册书来读着,心头一片空明。 有事可做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中,半日又过去了,外面的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乌云遮日,空气也骤然沉闷起来,似乎想要下雨的模样。怪道人家总说夏日天如娃娃脸,说变就变呢!乔安看了一眼外面,并不理会,继续看书。不一会,便有豆子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瞬间纺织成一张密密集集的雨帘。绿幽苑遍地是竹,那雨滴砸在竹子上面,叮咚作响,倒是独成意趣,颇为好听。置身于这片自然声响之中,乔安只觉着心中无比的安宁祥和,清虚澄澈。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乔安尚未来得及起身去看,衣衫尽湿的龙宸宇已然以手遮顶,一路小跑进来。一进门他便抖落衣衫上的雨珠,整理仪装,边弄边抬着抱怨道:“这鬼天气,说下雨便下雨,弄得我一身都湿透了。”说着将手中所拿的事物往桌上一扔,便进内室换衣服去了,边换衣边欣然道:“安,你猜的真一点也不错!龙宸烈不但没有异议,反而大力促成,任由那个马德云率兵出战,而孟权佑则被举荐往东边去了。你是没有瞧见我那个忠心耿耿的陈启廉的表情,活像要把孟权佑这得意门生掐死的模样。” 乔安略加思索,便已明白了过来,摇摇头,道:“着孟权佑投向龙宸烈的事情,你竟也瞒着陈启廉么?” “唉,安,你太聪明了,跟你猜谜简直是自讨苦吃。不过,聪明人总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因为很省力气的,呵呵。不错,我没告诉陈启廉,否则今日怎么能看见我那二哥得意示威的眼神呢?若叫他知道只是为我做嫁衣裳,不知道会把他气成什么模样呢!我倒真是很想看看他当时的嘴脸呢!”他说的意兴飞扬,似乎已看见了龙宸烈吃瘪的模样了一般。 乔安轻叹,说得好听点,这叫做谨慎,说得直白些,这也可说是龙宸宇对陈启廉的不信任。纵然陈启廉对龙宸宇忠心耿耿,无可置疑,但难保那陈启廉神色或言行不对,被龙宸烈瞧出破绽来。 龙宸宇,总是不会信任任何人的! 她心中忽然一动,开口问道:“那,慕容德对北狄之事作何表示?”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内室传了出来,龙宸宇淡淡地道:“慕容德一向是主战派,见父皇下定决心,倒很是高兴。不过我看他那样子,对马德云似乎也不看好,不过也没说什么。” 乔安的声音中微微带上了讶异:“你说慕容德是主战派?他不是站在龙宸烈那一边的吗?” 换衣的声音忽然顿了下来,龙宸宇颇为诧异地道:“安,你不知道么?慕容德与龙宸烈一直都站在一边,唯有在北狄的问题上说不拢,这也是他一直不肯自认为太子党的原因。毕竟他是太尉,如果国家安定,周边无战,他这个军事长官不就跟空职无二了么?” 这一点乔安不是不知,只是之前并未在意,现如今情况就不同了,这关系到其父徐谷风一案的真相,她不能不慎重以待,寻知真相,于是接着问道:“只是因为这个么?我记得他原来是御史大夫,官位不在太尉之下,为什么后来却又由文官转为武官了呢?” 龙宸宇轻叹一口气,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响起。他道:“这其中确实另有别情,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早在十四年前,慕容德的前妻,也就是慕容锦儿的母亲到北郡探亲,结果北狄正好于当时入侵,他的前妻便在战乱中惨死,连带着他三岁的幼子也跟着蒙难。 “经此一事,慕容德怒不可遏,声称与北狄誓不两立。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对外只说是病逝。不过父皇却是知道的,只因当年慕容德曾将此事说与父皇,并请求父皇赐予他太尉一职。我曾听父皇无中提及过,所以知道。不过我想二哥应该也知道,慕容德应该跟他说过才是,只是两人并不能达成一致意见罢了。”说话间,已经换了一身湖蓝色便服,走将出来,随便地坐在了乔安的对面。 乔安一怔,难道慕容德不肯同意龙宸烈的提亲,与此事有关么?那么,龙宸烈府上有北狄人出现,慕容德应该是不知道的了。十四年前,掐指一算,那时自己才两岁,父亲也还在任大将军。如果慕容德真那般痛恨北狄人,不应该会要陷害力抗北狄的父亲的呀!尤其不可能用勾结北狄的书信! 难道自己先前的猜测是错的?那封书信并非慕容德亲笔所书,而是他人仿冒的?难道真有第三人插足其中,而慕容德只是顺势除去宿敌?抑或慕容德根本不知此事,是有人故意陷害于他?可是,按理说,父亲定然会上折辩奏的,为何皇帝却不曾见过?这其中最有机会动手脚的正是慕容德啊。 最重要的是,徐府出事那日,她在自家门口听到的只言片语中,慕容德流露出对父亲的嫉恨是显而易见的,绝不会错的!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一切似乎越来越繁杂了。乔安平生头一次感到惘然,轻叹了一口气,问道:“照你这么说,慕容德是绝不可能与北狄有所牵连了?” 龙宸宇一耸肩,道:“照我说,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唯有慕容德是不可能的。怎么,你今日似乎对慕容德颇有兴趣呢,安!” 乔安幽幽一叹,看到了他探寻的目光,却不加理会,只侧转了头,别过脸去。龙宸宇说得斩钉截铁,但这一情况却只是让她的思绪更加混乱而已。算了,这事原本就急不得,还是等等再说吧。也许,老天爷见她可怜,会突然给她线索也说不定。 虽然,老天从未可怜过她。 龙宸宇好奇地看着乔安若有所思又带着些烦恼的面容,心头微微一震。安从不曾有过这样的表情!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乔安的。一贯冷静自持的乔安出现了这种表情,为她平添了几分人情气息,似乎变得真实了许多,但也令他忍不住心存怜惜。他关切地道:“安,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妨说出来。两个人想总比一个人想好一些。” 乔安摇了摇头,不愿回答,转首瞥见他刚刚丢在桌上的东西,似乎是一封信笺,问道:“那是什么?” 龙宸宇这才想起此事,耸了耸肩,道:“我几乎忘了。这是慕容锦儿托碧菡带给我的信笺,说有急事,约我在醉仙亭见面。” 乔安看了一眼外面,屋外大雨如同瓢泼一般,密密集集地看不清楚外面景象,默不作声。龙宸宇也跟着向外面看了一眼,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解释道:“我本准备换过衣服就去的,没想到跟你说着话,也就忘了。” 乔安叹道:“你也太不把她放在心上了。” 龙宸宇浅笑道:“若是安你在外面等我,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会立时赶去的。至于慕容锦儿本就是一颗棋子而已,何必看得太重?我也不愿意将她看得太重,免得将来影响我。”看见乔安不以为然的神情,他叹了一口气,免不了想要替自己开脱,道:“她生于慕容家,又有个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本就挣不脱这样的命运,区别只在于她嫁的那个人是谁而已。我不会对她不好,但叫我喜欢她,看重她,那却是万万不能的。” 乔安默然,一会才道:“你当着我的面说这样的话,难道就不怕我觉得心寒么?” 龙宸宇笑着,脸上却有着难得的郑重,坚决地摇摇头,道:“安,你不该这样说的。你是知道的,她是不能与你相提并论的。你不知道,生在皇室,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不管对什么人,你都不能完全信任,因为人心总是会变的,可能他这刻还在对你笑,百般怜爱,下一刻便又转身离你而去,绝然得不带一丝留恋。所以,我不爱人家知道我的心思,我总觉得,被旁人知道自己的心思,是一件极可怕的事情。可是,跟你相处三年多,虽不知为什么,我总觉着你不会害我,你总能看穿我内心,有时候我会觉着不大是滋味,却不会觉着恐惧。能有这样的一个人,我是真地觉着是上天的仁慈。所以,安,你不用心寒,因为我绝不会对你不利的,我发誓!” 说完这样一番话,就连龙宸宇自己也忍不住惊讶,为何自己可以说得这般顺畅?但同时又感到一阵轻松舒畅,但是这又何尝不是实话?在一起三年多,安帮过自己无数次,却从未向自己要求过什么。虽说只是一场交易,虽说还有一件事套在他的脖子上,但无论如何,自己的受益是远远大过安的。再想起昨日安所说过的自身之事,她曾经悲惨的过去,龙宸宇突然涌起一种罪恶感,她的过去已经过得那么不好了,自己如今所想对她而言是否也算是一种算计呢?安是不会害自己的,那么,自己是不是应该坦诚以待,请求她留下,助自己一辈子呢?他思索着,抑或,他甚至可以 “哦?是么?”乔安妙目流转,深深地看着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分辩不出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然而她并不在意,只是问道:“那么,如果我要对你不利,你会怎么着呢?” 龙宸宇心中一震,如同在三九天被冷水浇个通透一般,刚刚所想的一切立时如易碎的玉石碰到了尖石一般,七碎八裂。他直直地看着乔安,涩然道:“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乔安淡然自若,平静地道:“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要知道,对我,你又可以忍到什么地步呢?” 龙宸宇这才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低头沉思。良久方道:“安,只要你不过分,对你,我可忍则忍,能容便容。” 乔安地不肯就此罢休,继续追问道:“那倘若不可忍,不能容呢?” 龙宸宇惊疑不定地瞧了她半天,才叹了一口气,绝然地道:“安,无论如何,我决不杀你!” 乔安目光紧转,在他的脸上看来看去,似在检验这话的真假。半响,她收回目光,喟然道:“你这样性子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难得了。真也罢,假也罢,对你今夜这一诺,我总承你的情,多谢你了!”说罢,又是淡然一笑,却如同冰雪初融,百花绽放,刹那间星月为之黯然失色,似乎这一笑,已将天下所有的光华全部掠走,世间更无能与其相媲美之事之物。 便在龙宸宇神魂皆醉之时,她倏然收起笑容,恢复了清冷淡定的模样,轻声道:“你还是快去赴约吧,莫要叫人等得久了。因为等待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龙宸宇取出一把油纸伞,正待离去,却又突然转过身,面向乔安,诚挚地道:“安,我知道,你有些为慕容锦儿抱不平,认为我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可是,安,你有没有想过,慕容锦儿她根本就不了解我,也从来不知道我内心在想些什么,他所爱上的,只是我的一个表面而已。对于一个根本不懂我的人,我凭什么要交出自己宝贵的真心给她呢?值得么?”说完,他转过身,片刻之间就消失在雨雾蒙蒙的竹林中了。 乔安愕然抬首,深深地看着他的身影,思绪纷杂。末了,她叹了一口气,转过目光,沉默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信念,谁又能说得清其间的对错呢? 别人的事,由得他们去吧! 〖隐谋篇:第十章明争暗斗(1)〗 炎暑渐退,秋风送爽。曾经的碧翠开始一点一滴地消退,变成满目耀眼的金黄。天高云淡,满目风轻,北边的鸿雁也已开始南飞。 秋季,原是收获的季节,应当喜笑颜开的,但是,紫星王朝的上空却是隐隐地笼上了一层阴云。 “啪”的一声响,边疆的奏报从高高的龙座上跌落,纸张撕裂的声音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一个苍老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饱含怒意:“又是战败,又是战败!难道我堂堂紫星王朝,竟连一个能抵御北狄的将领都找不出来么?你们站在这里的,都是我朝的顶国栋梁,你们来告诉朕,我们紫星王朝就这般不中用么?啊!” 眼见龙颜震怒,哪有人还敢接话? 但偏偏就真有不怕死的,一个身着明黄朝服的人傲然而出,正是龙宸烈,只见他躬身道:“启禀父皇,我紫星王朝乃泱泱大国,怎么敌不过一介蛮夷?此战之败,乃是由于统领之将弱不堪用,谋兵无道。只是这样的人却偏偏还被某些人捧到了天上,视若将国之才。真是奇哉怪也!”说着还示威似的向后方看了一眼。 这番话直指推举马德云的龙宸锐与龙宸宇,且言辞犀利,毫不留情。稍后的龙宸锐立时变了颜色,而龙宸宇则还是一另云淡风清的模样,似是毫不在意。 龙宸烈与龙宸锐争斗之事尽人皆知,但在朝堂之上如此讥讽嘲弄,也着实有些过了。皇上眉头紧皱,面色不悦,沉声道:“哦?听你这般说来,你竟是有着将国之才了?不防推举上来看看!” 龙宸烈稳稳一笑,胸有成竹地道:“儿臣举荐此次科试的武状元孟权佑。此人武艺高强,且自幼熟读兵法,文韬武略。且今次随军出征东戎,治军有方,用兵有道,智谋双全,为众人所称道,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父皇倘若委以重任,征战北狄,定能捷报频传,一洗我朝先前之耻!” 听龙宸烈这样一说,皇帝倒也想起孟权佑来,在殿试的时候,他曾见过此人,相貌不凡,英伟刚毅,倒端的是个人才。只是,他看着那孟权佑,却隐隐觉着他有些“那人”的风采他的眉头不知不觉中皱了起来。 龙宸宇眼见皇上神色不对,在他开口这前,抢先一步出列道:“启奏父皇,儿臣在朝外曾与那孟权佑有一面之缘,此人硝有大将之风,如出战北狄,定能凯旋胜归!请父皇准太子之奏。” 众皆愕然。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龙宸宇,眼中闪着难解的光芒。龙宸锐只道龙宸宇力荐此人,是为了等他败归,要龙宸烈好看,因此嘴角冷笑,也跟着举荐。龙宸烈则是惊疑不定地瞧着宠宸宇,不知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众人的目光下面,龙宸宇竟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淡定自若。 皇帝深深地看了龙宸宇一眼,终于下定决心,道:“好,既然朕的三个儿子都举荐此人,想必他有着过人之处。那朕就准尔等所奏,任孟权佑为平北将军,傣禄二千石,代马德云之位,迎战北狄。” 百官下拜,齐呼万岁。其中,有三道目光在空中暗暗交锋,一个冷锐如刀,一个云淡风清,还有一个则傲气逼人。 “哈哈哈哈”爽朗不羁的大笑声在自在居的周围响起,惊起几只尚未南飞的鸟雀,扑棱棱的一片响,在空中飞旋了几圈,又重新落了下去。 龙宸宇心情大好,大笑道:“安,你是没有年瞧见龙宸烈的神情,一下子就从志得意满变成惊疑不定,要本不懂我究竟在想些什么。而我那五弟在退朝后还前来跟我庆贺,说等着瞧那孟权佑败归的模样,正好又被我那二哥听了去,更加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看着他犹犹疑疑的模样,真是觉着大块我心啊!” 乔安淡淡地应了一声,心神却仍放在前不久摇光所报的内容上:“小姐,属下带天权前去,据天权所言,那批人果是北狄人,而龙宸烈则奉他们为上宾。至于慕容德是否知情,属下和天权均不敢断定。不过,属下今日定会更加密切地查探太子府的一切,若有消息,但立刻通知小姐。” 龙宸烈竟然真的勾结北狄?他身为一国太子,权势又大,竟然会去与紫星王朝的宿敌北狄勾结,这未免也太出人意料了吧?难道是为了对付龙宸锐?龙宸锐手握兵权,倘若起事,龙宸烈并不容易抵挡,若有此事,难道他想要借北狄之力来平乱么?这次马德云不到半月便惨败而归,只怕其中也有着龙宸烈地一份功劳呢!既与北狄有所勾连,又有孟权佑这样的将才,看来,对这次抗战,他是志在必得,并想以此从龙宸锐手中夺过兵权,掌控大局。他应该对北狄许下了重诺言,难怪之前急着吞并君氏,只怕与此事脱不了关系呢! “安!安!安!”龙宸宇的声音猛地在耳边响起,乔安虽吃了一惊,却不显现,但也回过神来了,问道:“怎么了?” 龙宸宇终于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奇怪地问道:“安,你在想些什么啊?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乔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抱歉,我在想无名谷的事情。你刚刚说什么了?” 龙宸宇不无责怪地道:“我说,我这几日总听京城的人谣传,说慕容锦儿是什么‘天降玄女,必为国母’,我想问问你的看法。” 乔安毫不惊讶,平静地道:“这事我早知道了,这消息原本就是我放出去的。” “你放出去的?”龙宸宇诧异地环视着她,隐隐地有些头绪,“半月前,慕容锦儿约我到醉仙亭,跟我说龙宸烈曾到慕容府,隐有提亲之意,你说叫我不要担心,你自有对策,难道与此有关?” 乔安面容不动,眼眸中却隐有赞叹之意,道:“你倒是越来越机警了。不错,这正是我的对策。如今这谣言已传遍京城,我倒要瞧瞧龙宸烈可还会去向皇上请旨赐婚不会?” 龙宸宇似乎有些明白了,思索良久,终于贯通,击案叫绝道:“果然厉害!为人君者,最忌讳的莫过于旁人觊觎皇位,即使亲子亦不例外。如今遍城都传慕容锦儿将为未来的国母,龙宸烈若再去请旨,难保父皇不会疑他有篡位之心,更加不会指婚于她。乔安,这般计策,亏你想得出来。” 乔安淡淡一笑,并未将他的赞叹放在心上,淡然道:“不止如此,我还在试探皇上的心意。皇上当初立龙宸烈为太子,自然有着传位于他的心意。我倒想知道,如今,他的心意可还坚定如昔否?而且,在此之前,你曾与他提过你与慕容锦儿之事,我倒要看看他对你究竟有多宠爱。” 龙宸宇激赞,叹道:“安,你这招投石问路实在巧妙!不过,如若父皇真有传位于他的意思,将慕容锦儿指给他,那又该如何?” 乔安道:“如今朝中之势,从表面上看来,以龙宸烈最为势大,但我却隐隐觉着,皇上并非这样轻易便会给人架空的?龙宸锐多年来对北狄之事,一再失利,丢疆弃土,大失国威,以龙宸烈之为人,又怎么会不落井下石,削弱打击于他?然而,事实却是龙宸烈竟然多年来奈何不得这样一个皇子,反叫他一直手掌兵权,堪与他相抗。你不觉着蹊跷吗?” 龙宸宇倒是从未想过此事,一愣之下,也开始深思。半响,他道:“或者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五弟虽然多年作战不利,但毕竟手下众多武将,二哥纵然想要将他灭去,怕也不是易事。何况,我有叫我的心腹在暗地里助五弟一把,免得二哥势大的。” 乔安摇摇头,缓缓地道:“不全是这样。我曾研究过他们几次大的交锋,给我的感觉是,有人在暗中相助龙宸锐,且那人的势力还不小。如若此人是皇上的话,那就表明,他对龙宸烈这个太子并不满意,抑或他对皇位早已另有人选,只是一直隐忍不发而已。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道理,我想他是懂得的。” 龙宸宇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道:“你是说,其实,父皇中意的人是我?”随即一摇头,别过脸去,断然道:“不会的,父皇宠我,只是因为他觉着对不起我而已。倘若他当真要立我为太子,当年就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我朝可从来不重那些所谓嫡庶长幼之序的。” 乔安微一沉吟,凝神道:“或者他心中另有想法也说不定。无论如何,他终究是皇帝,且我越来越相信,他所能掌控的力量应在我们估计之上。你也曾暗中令人与朝中诸臣或多或少或深或浅或明或暗地打过交道,应该知道,朝中尚有一批老臣,执著忠于皇权,名利金帛,美色厚禄,皆不能动其分毫。倘若皇帝当真有心助你,立你为太子,那么这批人将会尽聚于你的麾下,任你调遣,且忠诚能力均无可置疑。而你本身也算得上得民心,二者兼得,你会轻松许多的。我先令你告知他你与慕容锦儿之事,再放出谣言,便是为了试探于他,瞧瞧他对究竟有多上心。” 这些道理,龙宸宇又何尝不知?只是二十余年来对皇上的认知却不敢叫他抱有太大期望。他叹道:“安,我只怕你这次是要枉费心机了。虽说父皇父皇,‘父’在前,‘皇’在后。但事实上,他总先是皇帝,然后才是父亲。而且虽说他向来对我不错,但若想叫他为此偏私于我,只怕是万万不能的。” “何必这么急着下结论呢?”乔安回想着前些年朝中争斗的局势,心中反倒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却也不说破,只淡淡涎:“我们在这边乱猜,任是说得天花乱坠亦是无用,不如等上一等,且瞧瞧你的父皇对此事的反应再说其他不迟。” 龙宸宇苦笑道:“我倒觉着,父皇最有可能做的就是按兵不动,充耳不闻,便如要本不知道什么‘天降玄女’一般。” “哦?”乔安星眸微转,借机问道,“你与他相处已有二十余年,你倒说说看,你觉着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龙宸宇淡淡道:“我有三个答案,你要听哪个?” 乔安亦是淡淡的,随意地道:“自然是你说哪个我便听哪个了。你若全说,我便全听;你若不爱说,我也只好不听。” 龙宸宇再度苦笑,这就是乔安!无论她问你什么,都是一副无所谓得模样,似是你说固然好,不说也罢,对她而言根本就无足轻重。有时候他真地痛恨她这副云淡风清的神情,直想将她这副面具摘下来,撕个粉碎!但是他更痛恨自己,因为不管自己有多不忿她的态度,却都同样会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且是双手奉上。毕竟,她是在帮自己而且有求于自己! 他叹了一口气,声自中似乎带着些许的无奈与伤感。似是追忆的往事,触及了他内心某个地方的记忆一般,龙宸宇的脸上渐渐显出淡淡的哀愁,眼神也慢慢染上了些迷茫之色。又是一声轻叹,他开口道:“若是旁人问我这个问题,我的答案定然如任何一个皇子的不衷之言,说他勤政爱民,英明决断,常人难及,且对我们既要求严格又百般宠爱,标准的一个明君严父;若是你在别个时机问我,我会说他冷血严酷,视感情于无物,置天伦于无地,乃是个无情无义的薄幸之徒;但你此时问我,我却只能说,我不知道。与他相处益久,我就越看不通透。我幼时的记忆中,他常常意兴飞扬,傲睨万物,杀伐决断均是刚毅果决。那般意气风发的模样原是每个小孩常常会崇拜的英雄之态。 “后来,我渐渐长大,也开始知事,却发现他竟渐渐消沉暗淡,愈来愈深沉难测。总是我站在他的面前,仔细的查探他的一言一行,亦是无法辩明他脸上的温情与眼中的慈爱究竟是真是假。渐渐的,我也倦了,便不再爱靠近他,也不爱研究他。所以,就如同你不知晓你的师父对你是好是坏一般,我也不知道那一个是真正的他。抑或,前者只是我幼时的幻觉罢了。”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乔安瞧着他略带落寞的神情,瞧着他眼中隐隐浮现的光芒,心中便如给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般。那带着些不甘与无可奈何的面容,那隐隐渴望天伦的眼神,那若隐若现的自嘲的笑容这样的场景,她似乎曾在哪里见过,竟有着熟悉的感觉。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女子的脸孔,坚强,隐忍,心中却是满腹的哀伤。哦,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自已,久得一如前世,抑或亦可称之为前世了。 她也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轻柔如飞絮:“这样说来,你那父皇,倒是个高深莫测的人物呢!”她自言自语着,正待再说些什么,心中突然一凛,暗问自己道:“就连龙宸宇也看不透他!这样一个高深莫测的人物,又怎会轻易中了他人j计,误杀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父亲呢?且下的是满门抄斩的圣旨,甚至都不按正常程序经由三司会审?除非下圣旨时,他本就有着诛杀父亲的决心!”念及此处,她忽觉一阵寒意由心底盘旋而上,缭绕不散,如置身于无名谷的寒潭一般,全身几乎麻木,右手也早已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古往今来,王侯将相功高势大,为人君者因恐其危及皇权而狠下杀手的绝不在少数,难保父亲便不是其中的一缕冤魂。这样浅显的道理,为何自己先前就从未想过?若果真如此,那自己助龙宸宇,是否是做错了呢?” 龙宸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倒是未曾发觉一旁乔安的心思百转,竹屋又沦入短暂的沉寂。末了,龙宸宇如同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猛地抬起了头,眼中射出坚定的光芒。他正对着乔安,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诚挚。带着些小心翼翼,带着些试探,也带着些期冀,他问道:“安,倘若我真心留你,你可愿留下么?” 乔安勉强收拾起各种思绪,明亮之极的眼波轻轻落在他的俊脸上,道:“我却不懂你这话的意思了。你想要说什么?” 龙宸宇直直地迎上了她的目光,眼神清澈澄透,不掺一丝假,缓缓地道:“安,你知道的,我一向欣赏你的才智,也看重你的才智。所以,我想教你助我,不只是我登上皇位之前,还有之后,以及,永远。” 乔安静静地看着他,如水的面容上不起一丝波澜,道:“有这个必要么?你登临大统之后,你是一国之君,紫星之主,全天的谋士都尽在你的手里,要什么样的都有,难道还缺了我这一个么?” 龙宸宇急切又热烈地道:“那是不一样的!安,我只信任你。” 乔安平静地道:“收一个谋士,并不需要信任的。以你的才智权势,大可以将他们掌控于股掌之间的。又何必担忧呢” “安,我要的,不只是那样。”龙宸宇摇摇头,看着乔安,忽然间放低了声音,带着些哀求地道,“安,如果我说我求你呢?如果我求你留下呢,你会不会留下?” 乔安看着他,良久之后,忽然别过了脸,淡淡道:“龙宸宇,你似乎忘记了,我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而已。我现在助你,只是在履行我的承诺。等到你做到答应我的事情之后,我们便两清了。求我?你似乎看得太重了些了。” 龙宸宇的心忽如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攫住了一般,隐隐的竟有些生疼。他涩然道:“安,你说,这只是一场交易而已?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无论是谁,只要能帮你做到那件事情,你都可以去助他?” “这很重要么?”乔安反问,见他似是一窒,又叹道,“如果你非要知道,告诉你也无妨,就只是一场交易而已,是谁都无所谓。” 龙宸宇颓然垂首,感到一般难以言喻的沉重于挫败,随即又抬起头,咬咬牙,道:“好,你说是交易便是交易!那么,现在你可愿意再与我做一次交易?这一次,我愿意答应你任何条件。” 乔安默然,终究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愿意。” “为什么?”龙宸宇追问道。 乔安平静地道:“第一,我有我的责任,无名谷虽远不能比紫星王朝,但这担子也是不轻的;第二,我再无什么有求与你的事情;第三,我尚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无暇奉陪。” 龙宸宇并不放弃,依旧试图说服她:“安,无名谷的事情,你大可以交由他人,无名谷亦并非只有你一人。至于你想做的事情,我可以替你去做,且保证会做得很好。而且,安,我愿立下重誓,我绝不会害你!” 乔安依然摇摇头。 “为什么?”龙宸宇愈发急切,一直盘旋在脑海中的念头再一次浮现,他深深地看着乔安,叹道:“安,是否因为你不信我?我龙宸宇从不轻易许诺立誓,但是言出必践。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乔安依旧是那副似乎永不会更改的淡定表情,道:“龙宸宇,这无关信任与否的问题。我记得我曾说过,很多事情,只有我自己去做,没人能替我承担。至于无名谷,那是师父交付我的责任。我既然应下了,便要做好。你知道的,我也是言出必践的人。”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柔悦耳,似乎一阵轻风便能吹散,偏生又有一种不容更改的坚决。龙宸宇看了她半晌,目光渐渐转为锐利,随即别过脸去,淡淡开口,语气冷静漠然,与刚刚有着天壤之别:“算了,你权当我什么也没有说好了。原也是我一时头脑发昏,异想天开罢了!”说着站起身来,看看四周,深深吸了口气,道:“这屋子怎么突然气闷了起来?我且出去走走,散散气好了。”言罢,也不待乔安答话,便径自出去了。 身后,乔安冷静地看着他略显急促的步伐,秀眉微蹙,似有所思,若有所悟。 碧蓼居。 龙宸宇端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几张纸细看。那是宫中的暗探传回的密报,上面说龙宸烈居然不顾忌讳去向皇上请旨,但也正如二人所料,皇上不但没有应允,反倒借着别的事情将他斥责一顿。看来这回龙宸烈是自讨没越,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啊! 不过,父皇的态度也很奇怪,虽然将龙宸烈骂了一顿,却又不许知情人张扬此事。看来并不想他太过难堪。到叫他龙宸宇猜不透他的心思。难道是他虽对龙宸烈失望,却依然中意于他么? 龙宸宇想着想着,下意识地看向绿幽苑的方向,心思也不由自主地偏转了。 自从那日与乔安不欢而散之后,表面上看来,二人一如往昔,没有丝毫异常,但是龙宸宇却不像从前一般片刻不离绿幽苑。相反,他经好几日不曾去见乔安了。因而,碧蓼居中又成为了他的临时住所。 他知道乔安,她是个绝对从容淡定的人,对什么事情都看得很淡,不放在心上。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中,不管受着什么样的待遇,她都可以淡然处之。所以,自己的这种举措根本就是幼稚可笑无聊又无用的,但偏生就是按耐不下心中的怒气。 好不容易,他才下定决心,不愿再暗中算计她,而是坦诚以待,诚意想要挽留她!她倒好,一口回绝干净,丝毫也不带犹豫!究竟,她置他的一片诚心于何地?算了,随她去吧,他就不相信,没了她乔安,他龙宸宇难道不做不得一个好皇帝了么? 这世上,原也不是没了谁便活不下去的!对他龙宸宇而言,更是如此! 龙宸宇愤愤地将手中的纸张掷在地上。 门外响起汪浮秋那听了近二十年的熟悉声音:“四皇子,属下求见。属下刚刚收到孟权佑飞鸽传书送来的密报。” 龙宸宇深吸一口气,瞬间便恢复了平静,他俯身拾起地上的纸张,在桌上放置好,方沉声道:“进来吧!” 片刻之后,汪浮秋那因训练有素而永远笔挺如枪的身影便出现在屋中,将手中的细竹筒递给龙宸宇后便自觉地出去了。龙宸宇拔开竹筒,抽出里面的卷成团的信,展开,孟权佑那道劲有力龙飞凤舞的字迹便映入眼帘:“臣权已抵关,观兵士多疲弱,纪散人惰,不足为站。遂欲闭门一月,整顿士气。至今已斩偏将二名。” 看到这里,龙宸宇微微一笑。自徐谷风故去后,与北狄相战,屡战屡败,无论士将,皆已失了信心与锐气,士气不振乃是必然之势。士气不振则兵将疲沓,以此之师抗战北狄,原是必败无疑。孟权佑先行此举,必令全军上下凛然不敢小觑,后将全力以赴。一来树威,二来振势,一举两得,果是个人才! 然而,继续看将下去,龙宸宇的眉头却又皱了起来:“另据权所知,彼乾于可汗似有意入战。若为真则事将危矣!望君早做准备。臣权百拜敬上” 龙宸宇放下密报,心中也有些忐忑。这些年来,温耽可汗对紫星王朝一直虎视眈眈,几乎每年都会入侵。而紫星王朝已然十分吃力,且连连丢土弃疆。就这还是借助于北狄的内乱。如今乾于可汗有意入战,显然二人已达成某种默契,联手入侵紫星。一个温耽可汗便已难以应付这样的一来,哪里还禁得起再加一个乾于可汗?只怕怪道孟权佑才有“事则危矣”“早做准备”之语。 这一仗想要得胜,看来并不容易啊! 正想着,门外再度传来了汪浮秋熟悉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他那熟悉的声音:“四皇子,宫里的尚公公来了,说皇上要宣您入宫呢!” 龙宸宇微微一怔,思索了片刻,应道:“我知道了。”说着顺手将桌上的密报夹在一本书中,便随汪浮秋去了。 “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龙宸宇向皇上行礼道。 皇帝从桌上的奏折中分出神来,看看他,脸上浮起一抹慈爱,温言道:“宇你起来吧!” “是,父皇!”龙宸宇站起身来,垂手立在一边,恭声道,“不知父皇突然宣召儿臣,所为何事?” 皇上凝视着他的面容,声音也变得奇异起来了,似乎有着试探的意味:“宇,你可知道,前几日,你二哥曾经入宫,求朕下旨将慕容太尉之女慕容锦儿赐婚于他?” 龙宸宇刚刚收到密报,哪能不知?只是若如实以对,立时便要泄露了他在宫中有暗探的讯自,遂故作震惊道:“竟有此事?不知父皇可曾应允予他?” 皇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不回答,反而转过话题道:“宇,朕且问你,你二哥所举荐的孟权佑与人旬何关系?为何你那日会在朝堂上助他?” 龙宸宇身子微微一晃,随即恢复镇静,心念电转,却也想不出皇上问起此事是何用意,只得小心翼翼地道:“回父皇,儿臣曾在天然居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交谈之下,发现此人熟读兵书,谋略过人,是个良将之人。眼见父皇为北狄之事烦心劳力,儿臣自然应该为父皇分忧,举荐良才,以抗北狄,故而前日在朝堂助他。” “哦?”皇上瞳眸愈加深沉幽暗,定定地瞧着他瞧了半天,才淡淡一笑,问道,“是吗?宇,你倒是举外不避仇啊!” 龙宸宇心神一凛,不敢掉以轻心。略加思索,索性抬头迎上皇上那难测的目光,将问题反丢给他,问道:“正是如此。不知父皇有何见解?” 皇上又是淡淡一笑,叫人摸不着他的心思。只是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但又转瞬而逝。他站起来,负手而立,悠悠道:“宇,你真是长大了。时间过的多么快啊,一眨眼,朕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看来,朕是真的老了喽!不过,宇,你真的很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0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0部分阅读 好。” 龙宸宇依然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妄自搭话,只得垂首沉默不语,今日,父皇似乎每句话都是话外有音,且叫他辩不出好坏来。皇上似是起了感触,眼望着一旁的雕金九盘龙柱,眼光变幻不定,也不说话。屋中顿时陷入了沉寂。时间一刻一刻地流逝着,龙宸宇韬光隐晦这许多年,性子自是坚忍至极,皇上在位数十年,又是何等的老练深沉,二人一时之间竟似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终于长长一叹,叹息声中充满了苍老萧索之意。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转过身来,瞧着龙宸宇,一字一字地道:“宇,朕答应你,若孟权佑得以凯旋而归,朕就为你跟慕容锦儿主婚!” 猛然不防之下,深沉如龙宸宇,也不禁为这句话震动了,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惊诧欲绝:“父皇您您说什么?” 皇上看着他,眉毛一挑,目光依旧复杂难测,语气倒是颇为温和:“怎么,你不是看上了慕容锦儿那个丫头了么?朕记得你为了她,可还是受了不轻的伤呢!如今,朕应下你们的事,难道你不高兴么?” 龙宸宇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话,只是低声道:“可是可京城,中都传言” 皇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丝毫也不在意地道:“那些传言,朕知道。别的大臣应该也知道了。” 想起刚刚父皇提出的条件,龙宸宇心中更是一跳;为何父皇会提及孟权佑?难道父皇已看出他是我的人了么?既然如此,要孟权佑得胜而归,又说他自己和百官都知道传言,难道父皇的意思是他眉着深锁,看着高深莫测的父亲,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上倒是十分坦然:“怎么,宇,你不愿谢恩么?” 龙宸宇忙跪下谢恩,接着惶然不解地站起身来,难道真是自己所猜的意思么? 皇上又看看他,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忽然充满了疲惫,道:“朕倦了,宇,你且先下去吧!” 龙宸宇昏昏沉沉地走出了皇宫,昏昏沉沉地回到了碧蓼居,仍然猜不透父皇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看看绿幽苑的方向,犹豫了一下,又叹了口气。还是去跟乔安说说这些情况,看她怎么看吧!刚要抬步,忽又想起孟权佑的密信,干脆一并拿于乔安吧!想着,他拿过桌上的那本书,信手一翻,脸色却忽然大变,又连翻了几遍。最后恼怒地将书摔在了地上。 书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密信?! 龙宸宇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却又在片刻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几个应该考虑的问题。 首先,是谁拿走了密报 表面上看来,龙宸宇是如春风般和煦的人,似乎与任何人都可相处甚欢。但事实上,他约不爱与人靠得太近,因此他的碧蓼居一向幽静如绿幽苑,没有他的吩咐,谁也不能进来。然而为安全考虑,在碧蓼居外园,却也设有明卫暗哨,等闲人绝对难以出入自如。因此,最有可能的人便是府内之人。 这也不足为怪,在皇位之争如此激烈的情况下,他龙宸宇可在皇宫布下暗探,可在慕容府与太子府布下暗探,难道就不许别人在他府内插些个j细了吗?这个好办,叫汪浮秋一查这两个时辰进出碧蓼居的人,应该可怪易查出此人。 那么,第二个问题也就跟着来了,密报会送到谁那里去呢? 皇位之争现在明显是三个人的争夺,龙宸宇,龙宸烈,龙宸锐。相对而言,龙宸锐性格比较大而化之,应该还不至于有头脑到这个地步,最有可能的应该是龙宸烈。从最开始,他就摆明了对自己不信任,处处猜忌防备。如今自己摆明了要与他对着来,再加上慕容锦儿的事情,他应该对自己更加忌讳,也更加憎恨。在自己府上安插密探,他应该最有可能。 第三个问题,密报落到龙宸烈的手中,会有什么后果? 从密报的措辞与内容看来,龙宸烈应该很容易便可发觉,孟权佑其实是他龙宸宇的人。而他,只是为他龙宸宇做了嫁衣裳。其实,龙宸宇现在倒颇机瞧瞧龙宸烈看到密报时的模样,瞧他会不会气得青筋暴起?最好就此一命呜呼,他也就此少了个竞争对象。毕竟,如今孟权佑已经开赴边关,他又能奈他其何?难道还能再将他召回来么?谅他也没有这本事,更害怕被人知道此等丢脸之事,因此,也只好忍气吞声,不敢声张此事。不过,这样一来,这仇也就结得更深了。但是,皇位之争,原就不可能善终,不是你死,便是我死,这点仇隙,倒也算不了什么。 想到这里,龙宸宇的心稍稍安定。 如今,当务之急便是查那个内j是谁!龙宸宇片刻也不耽搁,立时便出去找汪浮秋问事去了。 绿幽苑。 听完龙宸宇的话,乔安立时便想起龙宸烈为此战所耗费的心血,心中微微担忧,瞧着龙宸宇漫不在乎的神情,忍不住出言提醒他道:“你可别又犯了上次的毛病了。我告诉你,龙宸烈对此战势在必得,若叫他得知那孟权佑是人铁人,小心他会使出什么极端的手段来。若叫他得逞了,只怕你也难有安稳日子过,白白便宜了旁人。” 龙宸宇也在瞧着乔安。果然,尽管他数日不见身影,乔安却依然淡定若斯,似乎早已算定他还会回头找她一般,半点异色都不显,瞧得他心中一阵阵地发闷,却又无可奈何。听见她如此说话,他便不由赌气道:“那又如何?反正我们之间不过是交易罢了,你又何必这样上心?” 乔安自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满,心中微讶,龙宸宇一向很藏得住情绪,今日是怎么了?心中虽如此想,脸上去依然只是淡淡的,随口道:“倘若你出了什么事,却叫我找谁替我做那件事去?” 又是那件交易!龙宸宇恨恨地道:“你怕什么?以你的聪明才智,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么?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依你如今的名声,无论是我二哥,还是我五弟,只怕都很乐意收留你,与你来这么个交易。难道你还怕着什么么?” 乔安放下手中的书,凝视着他,平静地道:“龙宸宇,难道你今日便是为了与我争吵而来的么?若真是如此,你还是回去吧。且等你气消了再来。我乔安没有时间在这里陪你闲耗着。” 龙宸宇几乎气个仰倒,霍地站起了身,怒气冲冲地便要离去。却又转头瞧着乔安,瞧了半天,又忍住脾气坐了下来,重重的哼了一声,把脸别到一边不说话。既说不清心中那股闷气为何而来,又不知自己今日怎会这般沉不住气。似乎,自己分外受不得乔安的气! 分外受不得乔安的气?!龙宸宇心中忽然警觉,自己的反应似乎太大了些了?他明白,对一个人有情绪,就说明自己在乎这个人;而对乔安,自己的情绪,似乎还分外强烈。似乎自己对她的在乎,已然过分了;似乎,幼时那个固执偏拗的自己又回来了。 某种危险的警告开始在心中作响,却又偏听偏生说不清楚是什么。龙宸宇突然有些迷茫,随即又劝慰自己道:“毕竟,乔安是自己的隐谋,她的才能举世无双,自己想要挽留她原也是人之常情。好意被拒绝,任谁不会生气?自己虽说是城府已深,但终究不是神仙,又怎么可能没点怒气呢?” 乔安却不知他心中所想,依旧是淡然的嗓音:“那个内j,你可查出了没有?” 龙宸宇按耐下心中突如其来的不安,傲然道:“怎么可能没有查出来?我碧蓼居的护卫难道是吃闲饭的么?那个内鬼是个平日里扫地清洁的小厮。那日里,我碧蓼居的明卫暗探都只见他一人出入碧蓼居,只当他是奉命打扫的,没太在意。 “我也已查了他的底细。他原是中尉柳原的下人。后来柳原因受贿被查处之后,他便辗转投到了我府上来。表面上看起来,似乎跟龙宸烈似乎没什么关系。我却知道,那柳原早已在暗地里朝龙宸烈投诚,因此龙宸烈才会在他事发时暗地里助了他一把,使他免于死罪。哼,竟敢如此无视我龙宸宇,瞧我以后可怎么整治他?” 乔安沉吟着道:“既然知道是谁,便好办了许多。你且先不用急着发落他,只要凡事防着他也就是了,说不定日后还有用处。孟权佑的密报上说的是什么?” 龙宸宇一字不差地说了,顺势也将皇上召他的事情说了,只是隐去慕容锦儿一节,连他自己也不晓得是为什么。 乔安眼帘半垂,用心思索整理,片刻后便道:“皇上明显已经知道孟权佑是你的人了。不过从他的话听来,他似乎并不打算告知他人,这倒没什么可怕的。反倒是北狄之事,要有些头疼了。倘若乾于可汗也插手此战,即便以孟权佑之能,只怕也要应付得相当吃力,何况,文义关那些兵将也不能在数日间便换个模样,成为精兵悍将。这一战,形势不妙啊!” 说着,乔安忽然想起龙宸烈与北狄勾结之事。龙宸烈与北狄勾结,究竟是与那个可汗互通有无呢?脑中更是灵机一动,或者,自己先前查不到慕容德与北狄之间的事情,只是因为被他那封书信所惑,一意追查温耽可汗,却将这个乾于可汗给忽略了呢!待会,立时便要摇光传令于无名谷的情报机构,立刻追查温耽可汗之事。说不定父亲之事便要清楚了呢!想到这里,乔安心中一阵震动,一阵喜悦,不自觉地便显了出来。 龙宸宇瞧着深思中的乔安,眼光不知不觉地放得柔和了起来。这时的乔安,似乎与平日里有所不同,那完美的绝世容颜上竟泛着淡淡的光晕,更增丽色,竟使他觉着这竹屋也在瞬间变得这堂起来了。虽说素颜男装,却依然淡雅如仙,美得不似人间颜色。他禁不住开始想象,女装的乔安又会是怎样的天香国色,倾国倾城呢?那样的乔安,定然可轻易地倾倒每个见着她的人,绝不会有半个例外。 乔安忽然抬起头来,正好对上龙宸宇来不及躲开的视线,微微一怔。龙宸宇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惊慌,似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忙不迭地转开视线,却早已心跳如鼓,俊脸也开始热了起来。乔安水眸微眯,似在思索些什么,随即又淡然道:“我忽然想起,总防备旁人动自己的书信也不是个办法,百密也会有疏,总是防不胜防。但是,如果收敌手拿到自己的机密亦是一头雾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不是更好么?” 龙宸宇却已是听得一头雾水,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只是茫然地重复道:“敌手拿到自己的机密亦是一头雾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安,你,你又有什么叫人难以想象的法子出来了?” 隐谋篇 第十章生死一线( 1 ) 乔安顺手拿过几张纸,低头凝思了一阵,便刷刷地写下了几行字,然后递给他。龙宸宇接过来,看了看,脸上现出了困惑不解的表情,茫然的瞧着乔安。字是他熟悉的攒花小楷,正是乔安那娟秀却又孤傲的字迹。每一个字自己倒也都认识,就是连不到一起去:“的演试天情情玉上时何月为悼此寥奈风谁金因寂这为蒙梦怀衷日着只鸿楼这愚怀趁都辟红出遣伤浓种开”。又看了半日,龙宸宇只得苦笑着摇头,道:“安,我原是凡人,瞧不懂你这仙人写的天书啊!” 乔安也不答话,又拿过一张纸,画了个如棋盘横七纵八的格子表,然后将那些字依序填在上面,又递给了他,龙宸宇接过一看,那些字变成了: “红楼梦 出这怀金悼玉的 缱愚衷因此上演 伤怀日寂寥时势 浓趁着这奈何天 种都只为风月情 开辟鸿蒙谁为情 皱着眉头看了半天,龙宸宇还是苦笑:“安,这似乎跟先前没有什么区别,仍旧是看不懂啊!你还是明说了吧!”(注:古人看字都是自上而下,自右而左,且不代表点的。) 乔安一直瞧着他的表情,见他仍未醒悟,遂出言提醒道:“你且不要照你们读信的方式来,自左而右,自下而上读读试试。” 龙宸宇迷惑地瞧了她一眼,依言而读。刚开始尚有些磕绊,待到后来,便越读越顺,越读眼睛越是明亮:“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寞时,试遣愚衷,因此上,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待到读完,早已醒悟了乔安的意思,大喜到:“安,此法果然巧妙!亏你想得出来!” 乔安在一旁道:“你且不用先急着赞我,这原不是我想出来的,只是借来一用而已。此后,与人通信,第一封送转换过的内容,第二封则送格子之数,如刚刚的格子便是七七之数。这样一来,除非敌手可以两信兼得,否则断难猜出其中的内容。不仅如此,你可根据字数多少设定格子,亦可随意设定,变化万千,不易为人摸着规律,机密信件纵然落入不相干人的手里,也会瞧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 龙宸宇闻言更喜,赞道:“安,你当真是个天才!”又将那词读了一遍,转首问道:“这词也填得甚好,不过我却未曾听过。是你作的么,安?” 乔安微微一怔,随即道:“你知道的,我素来不在这些东西上面下功夫,哪里作的出来?” “那是谁啊?才华甚是了得啊!”龙宸宇笑道,“对了,这红楼梦又是什么?怎么我也未曾听过?看来我倒真是孤陋寡闻了。” 乔安的表情忽然僵住了:红楼梦?!自己怎会写下《红楼梦》中的词句来了?! “红楼梦”这三个字,仿若一把是钥匙,打开了记忆深处某个地方那道紧锁的大门。无数画面顿时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如同瞬间决堤的洪水,铺天盖地。乔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首先出来的,是那张陌生又熟悉的女子面容,然后是她生平的点点滴滴,如铺地板一般,一点一点地在乔安眼前铺展开来,聚成她一生的经历:因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她自小便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渐渐长大,却总与别人不同,不能跑,不能跳,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小小年纪,便已学会了控制情绪;因为身体的缘故,她无法承受感情中的大喜大悲,无法承受爱情中必经的锥心裂肺的疼痛;她努力读书,用心做好每一件事情,终成为了事业有成的女强人,然而,万千财产却依旧换不来一个健康的身体,一个完整的家庭;好容易活到28岁,终究再也抵不住病痛的折磨,她跪在佛像前祈求来世:“佛前陈三愿:一愿身体健康,二愿天伦永在,三愿觅得同心人,岁岁年年常相伴!”之后便是那道奇异的佛光。。。。。。 他以为自己只是曾经有个名字叫做徐淮安,而如今叫做乔安的人,早已忘却了君千羽这个名字;她以为自己只记得今生的恩仇情缘,原来一切都还在记忆的最深处,只等哪天浮出水面来。 现在再想起来,其实,君千羽一直都是在,从不曾消失过。如果不是君千羽时已学会控制情绪,乔安又 怎能如此轻易地修习闭心诀而不出岔子?如果不是君千羽时的渴望,失去了一切的乔安又怎会那般撕心裂肺地疼痛?。。。。。 从未得到固然的痛楚,但是,好容易祈求到幸福在转瞬间又失去,那种痛楚,才真的可以绵延至生生世世,永不消绝! 衣袖里,乔安的双手已紧紧握起,紧得指甲已深深地陷入了皮肉之中,似乎还能感觉到黏黏的血的气息。恍惚间,乔安似乎又听见了天穹中,有人冷笑的声音。 好容易又的今生,却原来只是前世之轮回;那样诚心地祈求,换来的却只是短暂的回忆与一生的 痛楚,以及仇恨;辗转许久,却原来只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除了仇恨与记忆,自己依旧一无所有。 这世界,这命运,原来这般的喜欢捉弄这些凡人。他们站在高高的苍穹之中。视这众生如蝼蚁,俯视着他们的悲欢离合,却将这一切当做是一场游戏,丝毫不为之所动,只偶尔发出欢快的笑声,似乎,众生的痛苦反而取悦了他们! 乔安的表情依旧沉静如水,双手却是越握越紧,似想要将自己的手握碎一般。浑身的骨骼也发出了轻轻的“咯咯”声,几如要散架一般,右手臂中心处又开始了熟悉的疼痛,且在一点一滴地蔓延着。疼痛,终将乔安惊醒,她忙收蹑心神,同时运寒冰真气游走全身,将那股疼痛压下。渐渐的,双手开始放松。 只是,是命运的游戏也罢,是世界的闹剧也罢,凡人,终究还是要放过自己的日子,做自己的事情。她乔安,则是要为自己的亲人报仇,这才是正事。她霍地睁开眼睛,双目中射出凌厉无匹的光芒。 一旁的龙宸宇几乎被她吓了一跳,忙问道:“安,你怎么了?倘若不愿说这红楼梦的事情,不说出罢,不必如此啊!” 乔安已渐渐恢复镇定与冷漠,淡淡的道:“也没什么不可说的。这红楼梦,原是一个叫做曹雪芹的人写的一本书。”说着,便将红楼梦的故事大概说了,只是,由于当时她颇喜欢那些诗词,因而也捡了几首说与龙宸宇听了。 龙宸宇对那些诗词也是赞不绝口,尤其对那首《枉凝眉》最有兴趣,反反复复地吟诵着:“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中虚化?一个枉自啜呀,一个空老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事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能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哎,人世间的事,原就是这样,叫人难以捉摸。”说道后来,语气中已带上了许多的萧瑟与感伤,似乎有所触动,有所感怀一般。 乔安顺口问道:“若你是那贾宝玉,你会选择谁?” 龙宸宇淡淡一笑,本待到:“如我这般功力之人,自是选那与我有益的薛宝钗了。”只是不知为何,他瞧了一眼乔安,那话便哽在了嗓子眼,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想了半晌,却还是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乔安淡淡道:“那就算啦。反正这种假设,原也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闲话聊聊罢了。倒是赶紧将正事想想清楚是正经。若说乾于可汗当真如站,朝中又有人与你为难,只怕不易为呢!这倒是有些麻烦了,你不如去找找那些老臣,瞧瞧他们可有些什么法子,毕竟,他们人老见多,想事总是周全些。我今日有些倦了,想想先下去练功了。‘说着便起身开了密道,进密室去了。 龙宸宇口里应了,却不起身,也不说话,只是瞧着乔安的白影渐渐消失在密道之中。眉头紧锁,似在想些什么,瞳眸也渐渐变得深幽起来。 密报失却的后果来的很快,快得令龙振宇几乎有些措手不及。 疾步走入自在居,甚至还没有在椅子上坐好,龙宸宇已经急切地开口道:“安,大事不好了!” 乔安自然比他沉得住气,只是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抚琴,琴声如流水一般,渐渐涤去了他心中的烦躁与不安。龙宸宇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潇洒自如,神色却依然凝重,道:“安,那密报果是龙宸烈拿走了。他如今知道了孟权佑与我的关系,你可知它今日在朝堂上说了些什么?” 乔安从容不迫地抚着琴,淡定地道:“到底是怎么了?把你惹得这般心急火燎?” 龙宸宇道:“只是因为事态严重。你可知治栗内史孙毅刚今日在朝堂奏了些什么?他说。今年来我紫星王朝多水患旱灾,国库多用于治灾济民,如今已所剩无几。因此要请奏父皇,要削减军饷。其他有些官员也跟着起哄,要求拨给救灾款项。我们紫星王朝的将士在边关拼生拼死,力抗北秋,保这些人的平安;这些官员却要他们饿着肚子去打仗!既要马儿好走,又不叫马儿吃草,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他越说越气,到后来几乎就要怕按而起了。 治粟内史是紫星王朝的九卿之一,掌管全国财政,一向是龙宸烈的人。听龙宸宇如此说来,乔安也知道事态严重,只是并不表露,沉思道:“如此看来,密报确是被龙宸烈拿走了无疑。只是这次他也忒过了,竟将国家安危置于九霄了!皇上怎么说?” 想起龙宸烈先前所做的努力,及他对此战的势在必,乔安叹了口气,知道孟权佑之事将他的全盘计划打乱,竟是将这位素来骄傲自持的太子殿下逼急了,再不顾后果如何,只一意叫孟权与龙宸宇去死。 龙宸宇也叹了口气,道:“那些歌大臣一个个说得理直气壮的,叫父皇能又什么法子?是不顾那些灾民呢,还是不顾边疆大战的将士们去?我瞧他也为难得很。何况,纵使父皇强行下令将他们按惯例运送军饷,那治粟内史是龙宸烈的人,也定然会在暗中使绊子,务必叫,孟权佑输了此仗!这次战事如此吃紧,乾于可汗又有意入战,可笑朝中之人还在你争我夺,暗地里互相使坏,等到北秋铁骑入关,且瞧瞧他们还能争些什么去!” 乔安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却是实实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的。俗话说的好“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孙子兵法中说火攻,第二的便是火烧粮草,可见粮草之于战争的必要性。倘若粮草不继,也不用再打,是必败无疑的。她暂且缓下心绪,问道:“依照孟权佑所言,你觉着他们还能支持多久?” 龙宸宇也知道光急无用,勉强定下心绪,用心思索半响,放道:“本来此战预计要打一的,所以第一次运到的粮草甚多,最多在可支持两个月。只是我们纵使想出办法,搜索粮草,再运到边关,至少也要半月之久。换言而之,我们最多只有不到一个半月来想办法,尚未将士兵听闻此讯之士气降落计算在内。” 乔安心中稍定,缓缓道:“这事你需立即通知孟权佑,却不能叫信息传到将士耳中。还好尚有时间想法子。” 龙宸宇摇摇头,道:“我了解龙陈列,他已经被孟权佑之事气昏了头,做事再不记后果的。我想,他定会叫人将这消息在军中散布,定要叫军心涣散,输了此扙。他是宁可便宜了北秋,也不会叫我得势的。倘若到时我们依旧没有后继粮草运到,只怕文义关便要不战而降了。此等之事,任孟权佑兵法谋略再高明亦是无用。” 乔安微微皱眉,想起龙陈列与北秋勾结之事,心道这倒也不无可能,随即长长叹了口气,道:“这一仗,原是孟权佑最为艰难的一战,亦是你最为艰难的一战。倘若他能得胜而归,大势也就定下了五六分了。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输!粮草之事,我们再想想办法吧!”说着便低头沉思,手下却也不停留,琴音如行云如水一般,涤荡着二人的思绪。 龙宸宇忽然苦笑道:“安,此时我倒真希望你是个神仙了。” 乔安不理会他,只是凝神思索。瞧可有什么法子缓上一缓没有。孟权佑此仗决不能败!不只是为了龙宸宇,更是为了她的父亲需谷风! 乔安尚且记得,父亲在世时,常抱着幼小的她,对她说她说着边疆之事,说那些因北秋而流离失所的人民有多么痛苦。从父亲的话中,她可听出父亲那种悲天怜人的胸襟,对那些流民的深深同情。他也知道,父亲生平最大的心愿就是将北逐回北疆,收复紫星王朝历年来的失地,还那些人的家园。 父亲只道她尚年幼,定然不懂他在说什么,常常会摇头失笑。却不知道,有着年幼身体的她却有着成|人的灵魂,早将他所说的一切铭记在心中。如今父亲不在了。她不但要替父亲报仇,洗却污名,更要助父亲完成他尚未完成的遗愿,叫他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所以,这一战,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能败! 想到父亲,乔安忽然心中一动,涌出一个想法来,猛地抬起头,道:〃龙宸宇,你可曾想过发动民众的力量么?〃 乔安越想越觉得可行,心情也渐渐好转,也预期也微微有些颤抖了她整理思绪,漫漫地道:〃我记得,由于北狄历年来的侵略,知识紫星王朝有许多民众流利失所为保姓名,他们只有背井离乡,王原理北狄的南方去经过这许多年,相比许多人都已落地生根了。 “你也知道,南方诸郡气候温和,土壤肥沃,浓商皆是施肥兴威,大多富庶之郡。如今。你以“为抗北秋,纳幕粮饷”为名,定然会有许多人响应。而且,南方多富商,也有许多人想要将生意扩展到北方来,若朝廷肯许以优渥条件,想必他们也是愿意踊跃捐赠的。这样一来,亦可带动北方的经济繁荣,不叫那为龙宸锐所控的新图一枝独秀,一举两得,岂不是好?” 龙宸宇呆呆的瞧着乔安,几乎说不出话来,半响方才稍稍回神,击掌叹道:“果是个好主意,为何我便想不到呢?安,你真真是个神仙了。” 乔安淡淡摇头。这些这些皇室贵族,总是不将百姓的力量放在心上。虽说唐太宗曾有语“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却也只是告诫帝皇莫要将百姓惹得过急而已,只怕也不认为大事上,民众们能帮些什么忙吧?说起来,倒也不是她当真是个神仙了,只是二人的思维方式有所不同罢了。 龙宸宇静思片刻,忽然喜道:“安,经你这样一提醒,我倒是想出了个商行来。你可还记得:“君氏”?” 乔安微微一怔,手下也是一顿,琴音顿止:“君氏?” 龙宸宇道:“对啊,就是君氏!那个跟孟权佑有关的君氏!因为受到龙陈列与龙宸锐的双重打击而有些步履维艰的君氏!他们的主事者与孟权佑是好友,自然乐意祝他一臂之力;且他们为我那对兄弟所逼,形式艰难,若我能为他们穿针引线,介绍父皇给他们做靠山,他们定然求之不得;最重要的是,他们实力雄厚,有足够的力量来助北秋之战!这样一来,不但粮饷之事迎刃而解,也顺便打击了我那五弟的势力。安,你真是我的救星!”他笑着看着乔安,目光神情中尽是满满的喜悦与赞扬。 乔安也是心中喜悦,淡淡一笑,重又调音弄弦,闲适自得,道:“你脑筋倒也转的快,这确实对你们双方皆有益处,我想那君氏也会答应的。看来。问题是可迎刃而解了,恭喜你了!” “这可全是你的功劳呢,乔安!” 乔安轻轻的摇了摇了头,说道:“那么,可还在与我赌气么?前几日火气那么大,如今可都消了么?” 龙宸宇湎然一笑,说道:“是我小气,向你赔不是,行不行,不过,安,难道真的不能留下来么?我是真心的。” 乔安淡淡道:“人生本来就不可能十全十美的,若是天下的好处都叫你得尽了,只怕连老天爷也要嫉妒你的。” 龙宸宇笑道:“可我却觉着天下的好处似乎都叫你得尽了呢!你人又美貌,性又聪慧,常人难及,年纪轻轻便是江湖上神秘之极的无名谷谷主,武功又高不可测,似乎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你一般呢!” 乔安眼中忽然浮上苦意,停下奏请,来到窗边,望着窗外深秋依旧碧绿如初的竹林,幽幽一叹,许久才道:“所以,老天定不会叫我好过的。”她的声音极轻极轻,轻的犹如秋叶飘落,微风轻拂。即使如龙宸宇,也不曾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只觉着她的背影凄苦无比,忽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难道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吗?龙宸宇自问,有些不解。 “时日无多,你快些了联系君氏的人吧!免得到时谈不拢,又手忙脚乱的。”乔安的情绪只是昙花一现,一转眼便恢复了清冷的模样,收回了萦绕在窗外的视线。 龙宸宇听出了她话中的逐客之意,识趣地起身出了自在居。外面的那一色的碧翠使得他精神为之一振,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出去了。虽是同样的步伐,心情与进来时却已是天渊之别。 有时候他真的很佩服乔安,似乎什么事情到了她的手里都能迎刃而解一般。猛然间想起与乔安的交换条件,他不由好奇了起来:这样的乔安,还有什么事情是要借助他来做的呢? 刚走出绿幽苑没多久,总管汪浮秋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拦在路间,双手捧着一份信笺。龙宸宇突然有些好奇了,怎么每次他一出绿幽苑,汪浮秋总能及时地出现,倒似心有灵犀一般。且只要龙宸宇在府中,他就一定能找到。想着,他立定脚步,问道:“怎么了,浮秋,有什么事么?” 汪浮秋依然是那平静的声音:“四皇子,门外有人托老奴将这信笺交于您。” 龙宸宇接了过来,依然是熟悉的粉红色信笺,熟悉的玫瑰花香味。信手展开,一笔娟秀的楷书映入眼帘:“数日不见,事有多变,邀君一聚,醉仙亭边。”合上信笺,龙宸宇心中微微迟疑。 按理说,如今慕容锦儿身份特殊,不该轻见。只是看那笺上似乎还有着隐隐的泪迹,想必这些日子过得也甚艰难。他忽然下意识地往绿幽苑看了一眼,心头浮上一丝说不出的情绪,神情复杂。这些日子,总有人教他心头不安,却又说不出是怎么回事,似乎隐隐有抗拒着什么,又似乎隐隐在渴望些什么。而这一切,与绿幽苑中的那人定然脱不了关系的。 片刻之后,他便下定了决心,如一贯的沉定,向汪浮秋吩咐道:“浮秋,我要知道历阳君氏的大小信息,你且着人去查,三日后我便要资料出现在碧蓼居。” 长期的主仆,二人之间早已形成了非凡的默契。纵然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些东西,但是汪浮秋只是接下命令,而从来不问为什么。 “对了,”虽然明知可能性很小,龙宸宇还是交代道,“倘若乔安有事找我,你就说我去了城西的醉仙亭,赴慕容锦儿之约去了。” 看着汪浮秋应下,远去,龙宸宇再度回头看看碧翠如洗的绿幽苑,便往府门方向走去,赴醉仙亭之约去也。 醉仙亭坐落于京城西郊,地处幽僻,周围有着成片的枫林。值此深秋季节,枫叶转红,艳如赤霞,烈如火焰,几乎连人心亦要跟着燃烧起来一般。而醉仙亭位于中央,四面均是艳红如火的枫林,地上也有些飘落的枫叶,最是个赏枫的好处所。 此时本该是京城权贵秋游的好时机,不知是否受到了北狄战事的影响,醉仙亭附近竟是空无一人。龙宸宇看看四周,拾阶而上,缓步入了亭中,闲坐在石凳上面。慕容锦儿今日竟然反常地迟到,想必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吧?这样也好,他也可以先冷静冷静。龙宸宇漫不经心地举目四望,有些烦躁地想。 乔安!这就是他烦躁的缘由,他知道,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认真算起来,从第一次见乔安到如今,已经有八年多了。直到今日,他仍然不懂,那样一个冷傲淡漠的小女孩,与他从无半点交集,为何却肯在御花园中教他韬光隐晦之策?他也不懂,在无名谷,为何乔安愿意答应出谷助他?这些本来都不重要,只要他龙宸宇登上皇位,依诺做一件事,他们之间也就两清了。 只是,如今,这缘由似乎变得重要起来了,至少,他想知道。 他想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乔安与那前大将军徐谷风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乔安为何会去练闭心诀那样可怕的内功心法?乔安究竟有着怎样的经历,可以磨练出那样的性子,撑着闭心诀的苦楚,永不流泪?他有着无数的想知道,而第一个“想知道”都是围绕乔安而发。乔安,似乎已经占据他过多的心力神思了。 犹自记得自己曾经有过的想法,他忽然间笑着摇摇头,忽然一阵秋风吹过,周围纷纷扬扬地落下许多枫叶,如同一只只的火色蝴蝶,摇曳飞舞,正如他那飘摇不定的心思。 乔安并非没有感情之人,他知道。尤其自那夜之后,乔安所流露的情绪已比往日多了许多,但相较她心中的郁积,却又似乎只是管窥一斑。然而,纵使只有那一斑,他依然看的出来,在她的心中有着无数的伤痛,甚至已是痛得麻木起来了。他自认为是心肠铁硬之人,但是看着乔安淡然的模样,他却也会止不住地心生怜惜。乔安,她似乎已承载了太多的伤痛,却偏偏还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更叫人为之心疼。 这样的情绪,似乎是有些危险的,但又似乎是有些甜蜜的,似乎像是 尚未来得及想清楚像些什么,龙宸宇心中忽生警觉,只听得一阵极细极细的破风之声,待要闪避,已是不及,只觉后背三处地方如蚊蚁咬了一口般,但转瞬之间便就没了感觉。龙宸宇心中大骇,如此之象,似是那暗器上喂了极厉害的毒药一般。他出手如风,点了几处|岤道,先护住心脉等处,这才一跃而起,警戒地四处环视着。 敌人极其j猾,故意挑在他赴慕容锦儿之约时下手,趁他心神恍惚时发难,又借秋风掩饰暗器声响,暗器之上尚喂有剧毒,显是一意置他于死地的。想到此节,龙宸宇心中更惊。自己是接了慕容锦儿的帖子才来的,敌人怎么知晓?难道连慕容锦儿也在暗算他的行列么? 他心中忽然一阵愤怒,活在这世上,果然是不能轻易信人的! 正在思量间,几声衣袂破风之声响起,六个黑衣人从四个方向落下,形成合围之势,将龙宸宇围在亭子中间。从这几人的轻功看来,都已跻身一流高手之列,再看落下的方位,似乎还精于合围之术。龙宸宇势单力孤,又中了毒,甚至连趁手的兵器也没有一件,眼看是必败无疑了。他却并不惊慌,只定定地瞧着六个人,心中暗暗盘算。片刻之后,开口问道:“各位朋友不知是那条道上的人,何苦为难我一个文弱书生呢?” 正东方那个黑衣人似是众人之首,向前一步,道:“我们哪里管得了着许多?只知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就等着领死吧!” 龙宸宇心中暗暗称奇,那大汉语音不正,又见眼窝深陷,鼻梁奇高,竟然不是紫星之人,反倒像是从北疆过来的人。难道自己惹到北疆什么人了吗?还是,因北狄战事,惹得北狄中人来寻他晦气? 他正待再说些什么,查探他言语中的破绽,那大汉却已不给他机会,将右手一挥,正西方与西北方两个联手而上,手执长剑向龙宸宇刺来。龙宸宇无奈,只得转身迎敌,就在此时,那大汉与东南方二人也是一起攻来,务必要教他腹背受敌,难以相抗。龙宸宇侧身一躲,闪过前二人的攻击。顺势向外斜逸,却见早有人补上了西方的空缺,将他的出路堵死,他只得转过了身,却又刚好对上后二人的长剑。 眼见再难闪躲,龙宸宇无奈之下,只得兵行险招,将身子一弓,反向二人长剑迎去,直如自杀一般。那二人眼中露出诧异之色, 不知他意欲何为,手上也就跟着缓了一缓。龙宸宇抓住时机,如泥鳅一般,竟从二人之间滑了过去。 这回合一过,龙宸宇便知这些人武功均不在自己之下,六人联手,自己绝无幸理。何况经刚刚一招,他已觉着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1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1部分阅读 自己左臂麻木,毒药开始缓缓蔓延了。他倚柱而立,向那些人道:“难道各位还是不肯让龙某死个明白么?到底是谁叫人欠来杀我的?” 那领头大汉狞笑着说:“你到地府去问问阎王吧!”说着做了个姿势,六人顿时从六个方向攻来,避无可避。龙宸宇勉励招架,心中如闪电般过一念:难道我龙宸宇今日便要丧命于此么?霎时间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无数人的脸孔,而最后一个,却是乔安,八岁的,十三岁的,十六岁的,淡漠的,感伤的,坚定的。。。。关于乔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倘若能再见乔安一面,该有多好?只是,不可能了,今日自己绝逃不过这一劫了! 那种滋味儿,说不出是什么样的,似乎有些感伤,有些不甘,有些留恋,更多的是遗憾。 安,也许我没办法子做到答应你的事情了!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并没有想象中长剑穿心的痛楚,相反,龙宸宇只听到一阵叮叮当当似是兵刃落地的声音,然后是那些黑衣人的惊呼声,领头大汉的厉喝声:什么人?!“ 龙宸宇又惊又喜,忙不迭地睁开眼睛,环视四周,然而,除了那些黑衣人惊慌的面容以及四周如火一般的枫林红叶,似乎什么都没有。风传林木,发出沙沙的声音。 那领头大汉再度喝道:”什么人在旁边鬼鬼祟祟的,是好汉的站出来!“ 一阵轻柔悦耳的声音传了开来:”各位身着黑衣,行为鬼祟,六人围攻一个人,却还在这里叫嚣着什么好汉,岂不令人好笑?“那声音飘忽不定,教人分不清是从哪里传来的,越发叫那些黑衣人惊慌。龙宸宇却闻言而笑,早已听出了乔安的声音,心中大定。 那领头大汉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低头向那些人道:”先干正事要紧,不要节外生枝!“余下五人一起点头,齐向龙宸宇攻来。龙宸宇尚未有所动作,只觉腰间被人一揽,接着便如腾云驾雾一般飞了开去,落在醉仙庭外。一个白衣人站在他身边,纯白儒装迎风飘扬,头戴竹笠,边陲轻纱,正是乔安。龙宸宇大喜,问道:”安,你难不成真成神仙了?怎么来得这般及时?” 乔安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六人,顾不上看他,只低声道:“这个稍后再说。你现在怎么样?撑得住吗?” 那些黑衣人眼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时摸不清乔安的底细,不敢妄动,只是站在原地,全身戒备地瞧着四周,生恐再有人跃出。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还不见有人来,这才知道只有乔安一人。只见她一副问问弱弱的模样,六人顿时轻松了许多,再度散成圆形将二人围在中间。 乔安附耳道:“你自己小心些!”话音未了,已纵身而出,向那领头大汉攻去,身形之快,无人能及。龙宸宇尚是头次见她出手,稍稍往后退了退,瞧着几人争战,心情却比自己受围攻时还要紧张几分。刚开始尚有许多担忧,却是越瞧越惊讶了。 他早知道乔安武功奇高,令他惊叹的是,她应敌的经验亦是极为老练。一双平日里只是操琴持书的纤纤玉手,或作拳,或作掌,点,劈,砍,削,变幻无端,招式不依当世任何一派武功,配合她飘逸自如的身法,看上去极为轻松。相反,她每一招攻的似乎都是敌人不得不防的部位,一招击出,总叫那六人惊慌失措地变换防御。因此,尽管为六人围攻,却依然牵着他们的鼻子走,叫他们无暇分身来攻击自己。看了一会,龙宸宇便放下心来。所说速战速决不大可能,但是,她绝非落于下风的。 只是,他的心中忽起疑窦:安在无名谷中身份超然,为何有着如此丰富的临阵经验?这些可不是靠着潜修读书便能出来的,靠的需是真正凶险的实战,且不只一次。难道。。。。 那领头大汉也发觉不对,若这样再打下去,吃亏的定时他们无疑,遂打了个呼哨。六人的招式顿时大变,剑招变得大开大合,且充满了悍勇无比,一往无前的气势。龙宸宇虽不曾到过边疆,却也能感觉到一种黄沙扑面,狂风凌烈的边疆气势。这些人果然是北疆之人! 乔安身在其中,自然感觉更加强烈,心中微微一动,却不说话,只是以高明无比的轻功身法游走不定,查探他们招式中的破绽,伺机而动。她心中并不惊慌,只是从未到边疆去领教那边的武技,心中好奇,不免想要多看上一眼。 那大汉见乔安身法溜滑,难以捉摸,脸上的怒气越来越盛,忽然叽里呱啦地说了些什么,立时便有四人剑向乔安砍去。这找是毫无花俏可言,纯粹是以力相博,个个气势凶猛,力压千斤,且是从四个方位砍去,将乔安前后左右方为全部堵死,务必叫她硬接而难以靠轻功逃脱。巧啊此时已看出那大汉是领头之人,心想擒贼先擒王,遂纤手一挥,轻叱一声:“暗器来了!”那四人一愣,攻势缓了一缓,乔安便趁机向领头大汉一轮急攻。另有一人则在战圈之外,朝龙宸宇攻来。龙宸宇勉强撑起身子,侧身躲了过去。那黑衣人却又持剑再度攻来。 乔安听见背后风向,已知是怎么回事,将身子一扭,双足在那领头大汉长剑上轻轻一点,反转过来,向那黑衣人迎去。二人照面之时,乔安左手向长剑剑柄抓去,右手则成兰花状在他腕上轻轻一拂,轻轻巧巧地将长剑夺了过来,越过黑衣人落在龙宸宇旁边。原先那四人见根本没有暗器发出,才知上当,个个怒不可遏,立时举剑围攻过来,双方又是一阵激战。 那黑衣人眼见失却长剑,却不惊慌,眼中反而闪过一道狠厉之色,伸出右手食指,聚力于指向乔安攻去,去势凌厉无比。龙宸宇眼见事态危急,想也不想便背转身子当在了乔安的面前。那道指力顿时全部加诸其身。龙宸宇只觉左肩处一阵剧痛,那人食指竟是穿肩而过!他闷哼一声,只觉全身的力气似乎在急剧的消失,身子一软,向前一倒扑在了乔安的背上。鲜血从伤口处泉涌而出,瞬间便染红了乔安的白色衣衫,且不住蔓延,绽放出耀眼刺目的红莲。 乔安感到一股热热的液体在自己身上三开,心神一枕,秦首轻侧,镇静地瞧着靠在自己肩上的那张脸,往常如古井之水般的眼神中似乎泛起了层层涟漪,惊讶,不解,震撼,甚至还有着丝丝屡屡的感动,以及诸多难以名状的情绪夹杂其中龙枕于伤处极是痛楚,却并为昏过去,瞧见乔安这样的眼光,心中忽然一暖,忍住疼痛,向她微微一笑,申请温柔如同春日里的太阳,温暖而又明亮 乔安又是一呆,猛觉得一边剑气西来,这才醒悟过来,双手清栏住重伤的龙枕于,足尖一点,众身跃出战圈他轻轻地强痛得冷汗直流的龙枕于放在底墒,出指如风,点了几个|岤道,止住了血随后凝视着他,眼神复杂,眼光渐渐转到了他受伤的左肩,那里早已血肉模糊,早先六畜的鲜血尚未凝结,还不住地王下流者瞧着那鲜血,渐渐地,乔安眼中先出寒忙,且越来越亮,片刻之后,她缓缓立了里秒毫 ,面向那些黑衣人,低低地道:〃很好,很好!〃 说着,她缓缓地摘下斗笠,露出了绝世的容颜,冷冷地将那些人个个从头到脚看了一个遍,身边明显有着哝哝的寒气散出那些黑衣人见着乔安的面容,眼前都是一亮,但被她那如有实质的眼光一扫,又觉遍题生寒,象是猛地到了三九寒东一般,心中都是暗自警备 乔安一眨不眨地瞧着他们,顺手将斗笠王旁边一仍,从袖中取出一副如轻纱一般的手套来,漫漫地戴在了手上,接着轻身一众,身法比刚刚上要快上几分,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的长剑以被人夺去,都怔怔的相互瞧者,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样的轻功乔安落在远处,手中拿着那六柄长剑,就象拿着玩具一般,信手一捏,那些长剑顿时寸寸断裂,乔安胎气头,冷冷一笑,将手中的长剑碎片指出六人知道今日再难讨好得去,默契异常地同时向六个方向逃串而去 乔安倒不防他们有此一招,不知该去追谁,略一迟疑间,那些黑衣人都已不见人影。乔安这才纵身来到醉仙庭,检查龙宸宇的伤势,见着伤处,她眉头微微一皱,再见伤口处流出的是黑色的血,更是眉头紧锁:“你还中了毒?” 龙宸宇只觉全身都已开始麻木,知道毒药已开始扩散,勉强道:“嗯,他们先用暗器偷袭于我,接着才开始围攻而上的。” 乔安伸手搭在他的脉搏之处,闭口不语,脸色却越发凝重,随即抓住他的手臂,运气逼出他体内的暗器。只听得几声轻响,三枚金针应声而出,整整齐齐的扎在亭柱上,针尾尚在微微振动。乔安走过去,取下一枚金针,放在鼻下一闻,脸色更加沉重。 龙宸宇瞧他那模样,知道情况不好,心中一惊,不敢出声详询。 乔安沉默了半响,终于开口了,声音不似往日的沉着镇定:“这是用北疆的一种毒草”笑春风“炼制而成的,毒性极烈,一般一炷香的功夫便能要人性命。你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了。最要紧的是。。。。这种毒是没有解药的,就算找着了下毒的人都已没用了。” 龙宸宇只觉得全身冰凉,小心翼翼地问道:“没有解药,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已经无药可救了么?” 乔安没有说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背转了身子。 龙宸宇却已懂了她的意思,心中一片冰凉,苦笑道:“连“怪杰”关荣的高徒都说没有解药,看来,今日还真是我的毙命之日呢!“他转过了头,瞧着周围的枫林,一语不发。 又是一阵秋风吹过来,树上的枫叶纷纷飘落,萧索没有生机,犹如他的生命。谁又能料想,他经过了那许多的努力与辛苦,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却都在这一朝之间付之东流。过往的一切都已是镜花水月,过眼浮云,没有了生命,有再多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绝处逢生,本是人生大幸;生后却又面临死亡,那却就是人生大悲了。偏生,这一日,他便经历了这大喜大悲。 枫叶仍在一片一片地坠落,轻盈又沉重。周围的空气斗的压抑了起来,几乎叫人踹不过气来。 龙宸宇却忽然笑了起来,道:“安,你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吗?我十三岁那年,总觉得自己会死。那时我还觉着好害怕,觉着死亡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可是如今,我竟反觉着有些放松的感觉。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进步呢?不过,说真的,我倒是蛮高兴在我死之前有你陪着我的。安,倘若我死了,你会为我流泪么?” 乔安依然背对着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我师父死的那年,我才十三岁。闭心诀刚到第二层,我却忍住了。所以,我没有掉一滴泪。” 龙宸宇叹了一口气,心中觉得难以言语的哀伤,道:“所以,现在你更不会为我落泪了,是也不是?我真的开始好奇了,我的死讯传开,会有谁为我落泪呢?” “人如果已经死了,在掉眼泪又有什么意义呢?”乔安转过了身,定定的瞧着他,又转开目光,问道,:“你为何会替我当下那一指呢?倘若他再偏上一偏,只怕你连命都没了。而如今,那一指也已经。。。。” 龙宸宇这才恍觉这个问题,轻声的问着自己,却也不知为何自己会那样做。他是龙宸宇啊!把自己看得比谁都重要,从不会轻易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龙宸宇,更遑论舍己救人了。只是,当时。为何自己会想也不想的便当在了前面呢?这不是替慕容锦儿挡的那一剑。那一剑,他早已计算好角度,知道决不会致命,而这一指,却极有可能会送了他的小命!为何会这样做呢?除非。。。他觉着乔安比自己都还重要! 想了半天,龙宸宇的神色也变得复杂起来,最后依然摇摇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也没有想过。” 乔安瞧着他,却不说话,龙宸宇也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一样的不说话。乔安的眼光依旧如水一般清澈,却渐渐带上了丝丝迷乱,不在澄透。第一次,龙宸宇感觉那是她为他而有的情绪。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难以言语的喜悦与甜蜜,甚至超过了对死亡的畏惧与不甘。似乎,有了乔安这样的眼光,一切都已不再重要,包括了皇位乃至她的生命!他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在想的问题,对乔安的情绪,似乎是有些危险的,但又似乎是有些甜蜜的,似乎像是。。。。。究竟像是什么呢? 秋风吹了,秋叶落了,秋思起了,秋心乱了。 只是,这样的眼光,他穷尽一生,却只瞧见了一次,再不会也第二次了。就像是一个渴望光明的人,终于瞧见了光明,却只能看一眼。虽然说心愿已了,却有着难言的不舍与遗憾。是太贪心了么? 只是,只有在乎,才会贪心! 龙宸宇突然生出肝肠寸断的感觉,他闭上眼睛,不再看乔安,只轻轻地道:“安,那块伤心草的玉佩还在吧?我死了之后,你替我到妙心庵一趟,将那块玉佩交给一个法号忘尘的师太,告知她我的死讯,顺便,替我瞧瞧。。。。她可会为我,落下一滴眼泪么!”他不再说些什么了,有了妙心庵这个名字,以安的能耐,自然找得到。 乔安美目流转,瞧着他瞧了天,忽然一字一字的道:“我不会替你去做任何事!你想把玉佩交给她,你想要问她什么话,全等你自己身子好了之后自己去做,我决不会为你做任何事情!” 龙宸宇一呆,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道:“安,你不是说这毒,是没有解药的么?” 乔安眼帘半垂,道:“没有解药的毒难道就无救了么?只是,我也试过那法子,究竟能不能治好,可还有一般在老天爷的手上呢!” 龙宸宇瞧着她,笑了,柔声道:“安,我信你!” 乔安又瞧了他半天,抓住他的手,轻声说:“我要将内力送入你的体内,别抗拒我的内力。” 龙宸宇点点头,只觉一股奇寒无比的气流由右手的太渊|岤涌入体内,缓缓向上蔓延。他瞧着乔安的容颜,只觉眼前开始有点模糊了, 脑袋也有些昏沉。龙宸宇闭上眼睛,忽然用极低的声音道:“安,我想了很久,那种情绪。。。。以前,我说自己在玩火,现在,我恐怕真的是。。。。引火烧身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终于抵不过毒性的发作,昏了过去。 隐谋篇第十一章 情丝妖娆(1) 等到龙宸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龙宸宇慢慢睁开眼睛,揉揉有些酸痛的脖子,睡眼惺忪地向四周瞧去。经过昨夜一夜秋风,醉仙亭四周的地上已是铺了一层的红叶,如红地毯一般。空气中带着些深秋的凉意,有些叫人泛冷。太阳尚未升起,只有东方泛起些鱼肚白。四周还微微有些模糊,但是寂静异常。 昨日的事情渐渐回到了龙宸宇的脑海之中,他低头环视已身,发现自己靠在醉仙亭的亭柱上,左肩的伤口早已被人用白布包扎得好好的,或者是敷了什么药的缘故吧,早已不甚疼痛了。身上的麻木感也已经消失,只是觉着全身无力,应该是重伤又失血又中毒的后遗症吧!看来,乔安所说的在老天爷那的一半性命,已经取了回来了? 乔安!龙宸宇猛地一惊,四下环顾,却见乔安在离他不远处盘腿而坐,双手捏了剑诀,闭目宁修,便如她在密室中的模样一般,心中才渐渐定了下来。因为离得不远,龙宸宇甚至能看到她的脸色苍白,额际隐隐有着些细细的汗珠。看来她为自己刚驱毒完没多久,且耗损内力甚多,不然也不会这幅模样了。 想起昨日里的事情,龙宸宇的眼眸骤地幽深起来,直直地瞧着乔安不语。肯那样子地去救她,是因为她对他而言是重要的吧?甚至比自己都还重要!为什么会这样子呢?有什么人会是比自己还要重要的呢? 是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的一个念头突然浮上了心头,吓了龙宸宇一大跳,急忙压下这种荒谬的念头。只是,在内心深处,又似乎隐隐在同意这样的观点。是喜欢,所以自己才会变得这么奇怪;是喜欢,所以自己才分外受不得她的气;是喜欢,自己才会对有着对别人没有的深深怜惜;是喜欢,所以愿意对她许下诺言,绝不杀她;是喜欢,所以才会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救她越想越是觉着有理。 可是,自己可以风流皇子龙宸宇啊,倘若是喜欢,自己又怎会不知呢?他想着想着,却又失笑了。那些所谓的“情”,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逢场作戏,利用玩闹,怎么这样的情多了,反倒叫自己分不清真假了? 对乔安,那才叫真的情,信任,依赖,眷恋,至死不休! 想通了这些,龙宸宇忽然觉着全身心都轻松起来了,如同得到了新生一般。他重新瞧着乔安,用看自己喜欢的人的眼光来看她,那样完美的容颜,那样沉静如水的熟悉神情,那样带着淡淡的出尘气质总之,乔安的一切都叫他着迷。 喜欢她,不因为她美貌,不因为她聪慧,不因为她是无名谷谷主,不因为其他一切,只因为,那是乔安,是他信任喜欢的乔安!不关其它! 是的,只是喜欢而已。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乔安的呢?龙宸宇依然痴痴地瞧着那白色的人影,凝神冥思,却发觉根本说不清楚,只是觉着,从很久很久之前,乔安对自己而言,就跟别人不一样。或者,远在自己知道喜欢她之前好久,这种情绪就已经开始了吧,只是自己并不知道,只任由岁月将它慢慢发酵,散出醇美的气息。 之前,自己一直想着要将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或者,自己想要挽留的,并非是她的才能,更是她的人,她的心吧! 只是,自己原说不会动心的也知道,感情是帝王之大忌,何况,以乔安的性子,喜欢她也只是自讨苦吃罢了,根本就没有希望的。只是一想到可能会失去乔安,心头撕裂般的疼痛却又叫他不得不去面对自己的心。昨日在生死线上绯回了一圈,当是心头的遗憾与痛楚还不够明显么? 就算是帝王,也只是凡人,难道就不能喜欢一个人么?何况,那是乔安啊!只一意帮自己,从不曾伤过自己的乔安啊!难道还怕些什么吗? 但不管怎么样都好,既然自己已经知觉,便绝不会叫她从自己身边溜走的。不管她的性子有多冷淡,不管她有多绝情,他不相信,凭自己的真心,难道就打动不了她分毫么?他龙宸宇喜欢的人,绝不会放弃的!她以前吃过那许多的苦,今后,他一定会给她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想着想着,想到甜蜜处,龙宸宇嘴角渐渐弯起了幸福的弧度。 时间一刻一刻地流逝着,东方忽然燃起火红的朝霞。宁修以恢复功力的乔安眼睫毛忽然动了几动,接着便慢慢睁开眼睛来,正好对上龙宸宇炽热的视线。乔安微微一怔,似乎在那眼光中发现了某些叫她抗拒的东西,侧转了脸,不看他。 龙宸宇却丝毫也不觉尴尬,只是笑了笑,柔声道:“你醒了?好些了没有?昨日辛苦你了!” 乔安冷冷地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轻易死了的。你觉着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龙宸宇心情正好,语音轻快,道:“我觉着一切都好,看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全身似乎都没有力气一样,想是重伤之后的正常反应吧!” 乔安身子一僵,缓缓地转过了视线,瞧着龙宸宇,眼神中似乎带了些哀伤与不安,看得他心中一阵不祥的预感。果然,只听得乔安低声道:“你觉着全身无力,有一半的缘故是重伤失血加上剧毒刚清,只是,更重要的是,那黑衣人那一指正好戳在你的琵琶骨处,且力道及其凌厉,琵琶骨已经全碎了。我虽已尽力给你接好了,可你那一身功夫,却已”到后面,她似说不下去了,低下了头。 龙宸宇的笑容一僵,身子猛地挺直,却牵动了左肩的伤口,一阵剧痛,彻骨透心。他木然地问道:“你是说我已经武功尽失了么?而且以后也再不能习武了?从今往后,我就要像个废人一样了么?” 乔安不敢看他的表情。身为习武之人,她深知武功尽失对他意味着什么。而这,全是自己惹出的。龙宸宇不知道,昨日里,她本可赢的,只是因为想见识北疆的功夫,才故意不用全力的。那一指,她本能躲过的,只是,早先的形势误导了龙宸宇,才会使他以为自己已经无暇理会,遂挺身替她挡下的。而这一指,却叫他 龙宸宇明白了那深默的含义,只觉全身更加无力,颓然倒在了背后的亭柱上,怔怔地瞧着周围已显得有些光秃秃的枫树,心头一片冰凉。如同一个巨富之人在一夜之间变得一文不名一样,一个武功高强的这突然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那种巨大的反差与失落,任谁也难以承受。只是,纵使心中有着千百般的不甘与苦闷,龙宸宇却仍发现,假使时间可以倒流,他还是会去偷挡那一指的。 瞧了一眼他落寞的表情,淡漠如乔安,心头也泛起丝丝愧疚与歉意。 沉默了半晌,龙宸宇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振作起精神,出言相慰道:“安,你不用不安,更不用愧疚。若不是你,我如今恐怕已是个死人了。我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了,至于我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现在只不过名副其实了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话虽如此,他的心中却仍就有着挥之不去的苦涩。 这一点,乔安又何尝不知?只是她很少安慰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反倒是龙宸宇想了半日,低低地笑了:“好了,安,不用这样颓丧,只是没了内力而已。这世上,不会武功的人多了,不都过得好好的么?再说,这世上,许多事情都不是靠蛮力可以解决的,头脑可远比武功有用得多了。再说,有你在我身边,我害怕些什么呀!好了,不说这些了。对了,安,你昨日里怎么知道我被人围攻,来得这样及时?” 乔安低声道:“我并不知道你被人围攻。昨日里,你刚出绿幽苑,我就瞧见了有人放出无名谷的信号,所以赶去瞧瞧。到了才知道没什么大事。回来的途中似乎听见了你的声音,所以就过来瞧瞧,结果刚好碰见。” 龙宸宇瞧着她,左看右看也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为何昨日应敌的经验那样丰富?想了半日,他还是问了出来:“安,你难道平日里经常出手么?” 乔安闻弦歌而知雅意,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难道你以为我的功夫就只是靠潜修修来的么?无名谷自有无名谷的规矩,我的是寒冰真气,由谷主亲传。其他则为旁系,要么由其他人传授武功,要么干脆虽是师父的嫡系弟子,却也免不得这些。二月到三月,便是无名谷试练之期。每年的那个时候,师父都会为我挑好对手,给我一个月的期限去击败他。师父的眼力奇高,每次挑选的对手都比我高上一线,且那些人都是些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巨盗恶匪,我想要击败他们便要花尽心思,营造种种形势创造对我有利的条件。从八岁开始到十三岁,我经过了五年的试练,每次都凶险无比。” 龙宸宇倒并没有太担心,笑道:“有你师父暗中助你,虽会有些凶险,却也应该不会致命。” 乔安摇摇头,缓缓地道:“你错了,他从不会施以援手。我记得我说过的,有时候,我师父是一点也不会在乎我的生死的。早在试练之前,他就跟我说了,倘若我击败敌手,那就死在那人的手里好了。那也只是我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 龙宸宇悚然而惊,世上竟有这样的师父?想着乔安一个小女孩却要去对付那等凶恶的人物,他心中的怜惜愈加深重,声音温柔地道:“安,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的!对了,你刚刚说什么嫡系旁系,同为无名谷的弟子难道还有许多区别吗?哦,这是你们谷中的事情,我原不该多问的。” 乔安却并不在意,淡然地道:“只要你不说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名谷的弟子分为嫡旁现两系。只有无名谷谷主可收取嫡系弟子,修习就丢给他们内功心法,从旁加以指导。且无名谷谷主之位只能由嫡系弟子继承。我师父就只收了我一个嫡系弟子。” 龙宸宇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乔安突然盈盈起立,面向东方,像是瞧见了什么一样,目光突然凝固住了,神情专注,心中不由好奇。顺着她的目光瞧去,龙宸宇才发现,不知何时,太阳已经缓缓升起,露出了大半个脸。到了最后,那太阳像是奋力一跃,脱离了地平线。不同于夏日里的火热灼目,深秋的太阳显得温和多了,正对着看也不会觉得刺眼。 看了一会,龙宸宇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又回到了乔安身上,之见旭日的光辉洒在她的脸上,遮去了功力巨损引起的苍白,映出一片红晕,光晕流转,如美玉明珠,丽不可言。龙宸宇瞧着瞧着,又渐渐痴了。 初升的旭日,总是生命与朝气的象征,给人以蓬勃向上,精神振作的感觉。乔安专注地瞧着那朝阳,似乎想要从里面找出些什么一样。 她自六岁开始修习闭心诀,最重心神的修养,因此在这方面的感觉也远比旁人敏锐。从龙宸宇醒来时,她就明显感觉出了他的变化。若是往日的龙宸宇,当务之急当是追查那些黑衣人的来历,揪出幕后主使并以牙还牙去,哪里会在这里反常地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只是她的心头隐隐有着些不好的预感,似乎他的反常中有着些叫她觉着危险的情绪出来,只想转开话题。 思及昨日的事情,她淡淡开口,道:“等到回府,我便会将那玉佩还给你。有些事情,趁还有机会还是早些问清楚的好,切莫要等到错过了才后悔莫及。” “再说吧。”龙宸宇虚应一声,顿了一下,问道,“安,你难道都不想知道事情的原委么?” 乔安平静地道:“每个人都有些不愿被别人知道的秘密。既然你不愿意说,自然就有你的道理,我又何必去问?再说,我原也不是那样好奇的人。” 龙宸宇依旧灼灼地瞧着只见她一身白衣,上面还有着昨日浸染上的斑斑血迹,如同一朵朵妖艳绽放的红莲,耀眼夺目。忽悠飒飒秋风吹来,吹落树上余存的枫叶,也扬起地上安静的枫叶,一起在风中浮飞纠缠,如同一只只火红的蝴蝶,翩跹起舞,美丽又还着些悲凉。在这样的一幅绝美的画面之中,乔安正是最亮丽,最夺目的那一笔,恍恍如梦,看得他几乎痴了。 听得乔安这样说,他忙道:“倘若对你都不能说,我还能跟谁说去?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了。”说到后面一句话,他的声音忽然放低了,但是温柔和煦如冬日的阳光。长长的吁了口气,龙宸宇也抬起头,目光投向天空深处某个不可知的虚空,脸上忽然又显出落寞的神情,叹道:“那玉佩是我母妃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在我九岁那年,她就弃我而去了。你别觉着奇怪,淑妃并非我的生母。” 乔安沉默了,像是也想起了什么,低下了头,一会才轻声道:“她,是过世了么?” 龙宸宇摇摇头,眼中射出痛恨的神色,冷然道:“倘若她是过世了,我倒不会恨她,也不会恨父皇。她是,遗弃我,不要我了。安,你知不知道我有个多伟大的母亲?她丢下九岁的我,自己到妙心庵出家为尼,为我紫星王朝的国祚昌荣而祈福去了!”他的语音忽然急转尖锐高亢,充满了讥嘲与愤愤不平之意,情绪格外流动,以致辞咳了好几声,牵动伤口,痛得脸上直冒冷汗,却只是咬牙忍住。 乔安听得他情绪有异终于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他。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在她那平静又似带着某种抚慰的目光下,龙宸宇的情绪竟然奇迹般地平静下来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记忆之中,眼中泛起某种深沉的情绪,乔安很熟悉,她也常有的。 只听龙宸宇叹了口气,低下了头,追忆道:“安,我的母妃是芮妃,她是个很有决断力的女子,性子很倔,执著偏拗得近乎疯狂,认准一件事情就会毫不反悔地去做,且不计后果。这些,是我父皇对她的评价。只是,在我的印象中,她只是个很美很美的母亲。小的时候,她常常做些稀奇古怪的饭菜给我吃,吃得我叫苦不迭,她却只是微笑,还以为自己做的是美味佳肴。父皇也从来不同情我,只是在一边笑。母妃曾跟我说过,认准一件事,就要不回头地做下去;喜欢一个人,就要一生不渝,至死方休。”说到这里,他忽然深深地瞧了一眼乔安,才继续道,“从这些话语看来,父皇的话也许没有说错。那时候,人们都觉着母妃对我,总还是疼爱的,而且,小时候的我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直到九岁那年。 “那一年,母妃不知为什么,情绪总是不对,常常望着天空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叫她她都不应我。甚至,我九岁生辰那天,她居然神思恍惚得忘记了。又过了一阵子,母妃突然向父皇提出,说要到妙心庵出家为尼,为紫星王朝祈福,而父皇居然也就答应了! “我还记得她走的那天,我看着她的背影,一个劲地喊着她,叫她不要走。我喊得嗓子都哑了,叫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却始终都不肯回头,甚至连脚步都不曾停留一下,就那样绝然地离去,只留给我一个冰冷无情的背影!后来,我也曾到妙心庵,她却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更遑论其他。她自取的法号是忘尘。忘尘忘尘,忘却前尘往事,其间自然也包括我这个不被她放在心上的儿子了! “我恨她!虽然我不知道她就竟是为了什么要那样做,只是她怎么可以那样绝情地抛下我,只给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我也恨父皇,不管是因为什么,他怎么能答应母妃的请求,完全罔顾我的感受,且之后迅速地将我丢给了淑妃?我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为什么闹翻,亦不知道为何会僵至那种地步,我只知道,在他们作出决定前后,他们统统都没有想过我,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有一段时间,我的身体一直不好。十三岁那年,甚至已到了药石罔效的地步。父皇派人到妙心庵告知她我的状况,她却依然充耳不闻,连来见我最后一面都不愿意!安,”龙宸宇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神色痛楚悲恨,怨愤不平,“安,你有见过这样子的母亲么?你有见过这样子无情的母亲么?从那日起,我便死心了,对她再不抱有任何幻想!也是从那时起,我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如果。连自己的生身之母亦可以在前一天还对你轻言细语,呵护有加,后一天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任由你在背后流泪伤悲,甚至连你的死活也不管顾,那么,这世界上,还有谁是可以不变,可以信任的?! “她不在乎我,我便偏生不叫她称心,我偏要往上走,我偏要去做皇帝,我偏生要叫她无法忽视我的存在!我等着有一日她看着我流泪,我却依然不会原谅她!”他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显示气愤难当。 乔安明显感觉到了他心中的怨愤,缓缓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握住他紧握成拳的右手。那冰冷的触感立是便将龙宸宇的情绪冻结了。他看着乔安,心头渐渐平静了一来。乔安这才淡淡一笑,柔声道:“龙宸宇,其实你还是幸运的。你知道么,我爹娘待我极好,可是,我却情愿是你。四岁那年,我便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梦想几乎完全破灭。这些年来,我愿用一切换取再见他们一面,却仍不可得。我一直都在想,我情愿我的爹娘不疼爱我,冷落我,只要,他们还活着就好;只要,我想他们的时候,还可以远远地瞧上他们一眼就好;只要,我能知道他们过得不坏就好。只要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都还可以挽回!可是,人如果死了,那就是真的灰飞烟灭,除了回忆和伤悲,什么都没有了。” 第一次听见乔安说这样感性的话,龙宸宇惊诧地瞧向她,却迎上了她安慰的目光,如同冬日的炉火一般,瞬间便已温暖他的心。他不禁反手紧握她的柔荑,动情地唤道:“安!” 猛然惊觉他眼中已十分明显的危险讯号,乔安忽然听到心中某处的警钟长鸣,心神一凛,醒了过来。却又不好直接摔开龙宸宇的手,只得别过脸去不看他,同时尽量转开话题,不触及那敏感的方面,道:“怪道那日说起龙宸煦的身世,你会露出感伤的神色来,原来你和他一样,都不是淑妃的孩子。” 龙宸宇轻叹一口气,情绪已经平复,道:“当时皇后已有龙宸烈,端妃则有龙宸锐,剩下的纪嫔以淑妃为尊,且没有子息,与母妃又一向交好,所以父皇将我交由她抚养。后宫中,淑妃原是很平淡的女子,极少与人争执,对我跟煦都不错。只是,我不愿与任何人亲近,所以与她总还隔着一层屏障,关系平淡,反倒是煦和她关系极好。” 乔安默然,原是你龙宸宇不愿敞开心扉,又能怨得谁去?只是这话终究不好出口。何况,生在皇宫,本就是一种悲哀,扯上了皇位之争,就更加难以脱身。在这种环境里,不轻信他人也未必便是件坏事。然而凡事总要有个限度,若是过了,觉着这世上没一个人能信,便是一种凄凉,一种悲哀了。只是,龙宸宇可是肯听人劝的么?她摇摇头,话中有话地感叹道:“生为皇宫之人,本就是悲哀;而作皇宫中的女子,更是悲哀中的悲哀。” 龙宸宇何尝听不出她的话外之音,紧握住她的手,反驳道:“话不是这样说的,那要看你遇见的是什么样的人。如若是我,对着我真心喜欢的人,我会尽力去完成她的任何心愿,亦会全心全意地对她好,绝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我定会把这世界上最好的全都给她,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耳听的这话越来越不对,乔安心中暗凛,抬头看看太阳,转开话题道:“时辰不早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你一夜未归,又没递个信回去,只怕府里的人早已找得急了吧!”说罢便举步前行,不动声色地挣开了手。 龙宸宇也听也了她的逃避之意,任由她前行,也不阻拦,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也不跟上去。见她已走了七八步远,他突然把双手放在嘴边,清清楚楚地喊道:“安,我喜欢你!” 乔安身子一僵,顿住了脚步步,却不说话。 天地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万物似乎在这一刻化为虚有,耳边只有秋风落叶的声音,以及那句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的话。安,我喜欢你!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如同暮鼓晨钟,敲荡在两人心上。谁也没有想到龙宸宇会将这句话说出来,就连龙宸宇自己也没有想到。 只是,这话一出口,他也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压在心头,想说又不知怎样去说的情感,就这样靠这五个字说了出来。没有任何的修饰与装点,只是最简单最直白的方式。却又如同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2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2部分阅读 清水出芙蓉一般,去掉所有的雕饰,反倒更加有着打动人心的力量。龙宸宇越发觉得,再没有任何话语比这五个字更能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风还在吹着,树上的红叶仍还在落着,地上的红叶仍还在飘着,乔安,也仍还在沉默着。 “安,我喜欢你!”龙宸宇缓缓地重复道,温柔,坚定,执著,带着永不言弃的决心。 乔安终于开口了,声音淡淡的,静静的,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是吗?谢谢!” 尽管早已料到乔安的反应会很冷淡,只是,当这一切变为现实的时候,龙宸宇仍旧感到了失落与心痛。他浅浅一笑,掩饰起自己的悲伤,沉稳有力地道:“安,我知道你心中现在在想些什么。不过,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我便不会轻易地放手。我知道,想要遇到一个叫自己喜欢的人,并不容易。错过了你,也许我就错过了自己的一生。所以,我有的是时间与耐性跟你慢慢耗。我相信,终究有一日,你会喜欢上我的,一定!”每一个字,他都说得很慢,很有力,昭示着他的决心。 乔安转过了身,平静地看着他,淡淡一笑,道:“你不是说过,你想要做个帝王,便绝不允许自己有牵绊,尤其是感情这种致命的牵绊么?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么?” 龙宸宇瞧着她,目光澄澈纯净,透露着令人信服的真诚,柔声道:“那时的我也确是这样想的。只是,安,当我发觉自己其实还是有心,还是会心动的时候,毫无顾忌大展宏图的梦想,曾经坚如磐石的决心,向来引以自傲的理智,一切的一切加起来却依旧敌不过心动这俩个字,我又有什么法子呢?有时连自己的性命都觉着可以扔出去不管了,何况其他?” 乔安默然半晌,才淡淡道:“放弃,或者换个人选,你选一样吧!” 龙宸宇目光灼灼,断然道:“我都不选。我的事情,向来由我自己决定怎么走,那两条路,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我只要你。” 即便不看他的眼睛,乔安仍旧感觉得到那落在她身上的两道目光,炽热的几乎可将人心融化。只是,她是乔安。所以她泰然自若地道:“最的一次奉劝你,放弃,然后把心思用在正经事情上面。否则,将来伤心便是你自己的事情,莫怪我未曾先做警告。” 龙宸宇若无其事地笑笑,本想耸耸肩,无奈前番牵动伤口处颇为疼痛,只得放弃,摇摇头,道:“安,不可能。且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再正经不过的事情了。你可知道,七岁那年,为了等着瞧瞧一盆玉昙花的花,我在御花园守了七天七夜,终于叫我守着了。如今,我长大了,对着自己真心喜欢的人,难道会越来越没长进,反倒不如小时候了么?” 乔安看着他坚决如铁的神情,知道一时半会是转不过来的,也不再多费唇舌,任由他胡闹去。她转过话题,道:“如今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为是。” 龙宸宇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洒然道:“回府就回府吧。不过,如今我可是个重伤员,自己是肯定回不去的,只好请安你从旁协助一下了。” 他重伤之余,剧母初清,又武功尽失,身子无比的虚弱,若没有人扶持,只怕当真出不了这里。这一点,乔安是清楚的,何况,那一指因此,总是有着些不情愿,乔安依旧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扶住了他。龙宸宇靠着乔安的身子,一半是虚弱,一半是故意,见乔安并不理会,越发胆子大了起来,将整个身子都靠了上去。若非乔安内力奇强,只怕早已被他压倒在地了。闻着萦绕鼻间的淡淡幽香,瞧着乔安近在咫尺的细腻肌肤,龙宸宇忽然觉得无限的安稳,温馨和甜蜜的。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只希望从醉仙亭到四皇府这条路永远不要走完。 回到四皇子府时,幸好开门的是汪浮秋。看见二人身上血迹斑斑,龙宸宇又如此重伤,他先是吓了一跳,但也不多问,只是上来搭个手扶着龙宸宇。乔安立时便将龙宸宇交给了他,自己在一边。 龙宸宇心中不免有些埋怨汪浮秋,也不好说破,只向他道:“扶我到绿苑去。” 乔安立刻反对,道:“不,到碧蓼居!” 龙宸宇微微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由于密室中的寒玉床的关系,绿幽苑的寒气远比别处重,自己如今重伤,身子虚弱,又武功尽失,经不起那般折腾,何况,重伤未愈,剧毒初清,随时都会反复。若真到绿幽苑,只怕没几天便要将好容易从老天那里取回的性命搭进去。想想自己从此以后再不能习武,只如一个文弱书生一般,他的心中依然泛起丝丝苦涩,却不表露,只向汪浮秋点点头,三人绕开府中的人,往碧蓼居走去。 眼见乔安在前面走得极为熟悉,龙宸宇不禁好奇道:“安,你似乎对我府中道路甚为熟悉啊?” 乔安淡淡道:“好歹我总在这里呆了三年,早就将府中的一切摸清了。当然,是在你们不知道的情况下。” 龙宸宇只得苦笑,听她这般说,似乎府中的明岗暗哨于她而言,根本就是形同虚设。下意识地摇摇头,一瞥眼看见汪浮秋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便笑道:“浮秋,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在安面前,没什么好遮掩的。” 汪浮秋小心翼翼地扶着龙宸宇,尽量不要弄痛他。尽管在他心中亦对隐谋乔安充满好奇,但对着此时显露庐山真面目的乔安,他却也不敢看上一眼。听得龙宸宇这样说,他忙道:“四皇子,刚刚宫里来人了,说要您赶紧进宫一趟。如今,您伤成这样,我看这宫是入不了了。还好那公公尚在大厅等候,待会属下便回复于他。” 龙宸宇微微沉吟,问道:“可知是为了什么事情么?” 汪浮秋回道:“这一点,那公公倒是没有隐瞒,乃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孟权佑孟将军在文义关抵御北狄,打了一场胜仗,皇上极是喜悦,因此召集诸位大臣。” “哦?”龙宸宇与乔安交换了一个眼色,喜形于色。看来这孟权佑果然是有真才实学的人物!自前大将军故去之后,紫星王朝与北狄交战多以失败告终,丢土弃疆,形容悲惨。人们实在太需要胜利来鼓舞一下自己几乎消失殆尽的自信了。 汪浮秋继续道:“前几日不知从何处传出消息,说孟权佑其实是四皇子的人。如今,过不了几日,捷报将会传遍整个紫星,到时,四皇子您的声望会更胜从前,再上一个台阶的。” 二人再度交换了一个眼色,都看除了彼此眼中的疑问:“孟权佑与龙宸宇之间的关系,知道的人没有几个,会是谁放出这消息的?算起来,只有龙宸烈与皇上并当事人龙宸宇,孟权佑知道,龙宸烈自然不可能,当事人双方也都没有,那最有可能的便是皇上了。在如今的情况下,这消息可更增加龙宸宇的声势及在民众心中的形象。只是,声势越隆,便越招人妒忌,好坏参半。 说话间便已到了碧蓼居,安顿着龙宸宇在床上躺好,汪浮秋便立时退下,却回复那位公公去了。龙宸宇究竟体虚,已有些倦色了,却不肯好生休息,向乔安道:“安,你说,那些黑衣人会是谁派来的呢?我总觉着跟龙宸烈脱不了关系,如今最忌恨我的人便是他了。” 那些黑衣人明显是来自北疆,想起摇光所说的在龙宸烈府上瞧见北狄人的话,乔安也是如此想的。只是,她心里总觉着那里隐隐不对,却说不上来,因此也不答话,只轻轻摇摇头,淡然道:“一时之间,我也不敢妄下断论。那公公回去后将你受伤之事禀奏皇上,我想他定然不肯善罢甘休,非要查出个所以然来不可。加上你的势力,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吧!你不要再惦记这些事了,还是赶紧好生调养吧!你可知道,你这命,如今只取回一半,若是有个闪失,便要前功尽弃了。” 龙宸宇眼见她有离去之意,心中不舍,便不肯入睡,道:“安,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没事的。对了,你帮我将那个放在紫檀柜底层的那个描金红盒取过来一下。” 乔安无奈,只得依言取出那盒子。手刚触到那盒子,从那隐隐透出的丝丝寒气中,乔安立时便猜出那是什么,轻叹一口气,还是将那盒子递给他了。龙宸宇费力地打开盒子,取出那只寒白玉镯,松了一口气,笑道:“幸好当日没被你行人情给了别人!安,来,我来帮你带上。” 看在他的伤势的份上,乔安也不便拒绝,只好伸出手去给他。龙宸宇轻握住她的右手,将那寒白玉镯戴在她的手上。只见皓腕如玉,与玉镯相成相应,相得益彰,端详了半日,满意一笑,道:“可不能再给别人了啊!” 乔安叹道:“龙宸宇,你醒醒吧!我修习闭心诀一十一年,绝不会自毁修为的!” 龙宸宇看着她看了一会,忽然问道:“安,你要这么高的武功做什么?” 乔安别过脸,一丝黯然之然转瞬即逝,道:“我自有我的用处。” 龙宸宇叹了一口气,道:“安,习武无非是为了伤人或自保。前者我想你不会有太大兴趣;至于后者,安,以后我会保护你,不叫你受一丝伤害。虽然我已经武功尽失了,可以,我是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你的,只要我还在,你就是安全的。难道,你还不信任我么?” 乔安淡淡道:“这无关信任与否,只是,我坚持便有我坚持的理由。你去做你的皇帝好了,我绝不会成为你那后宫佳丽三千之一。何况,对你,我也没有那份心思。感情,终究是两个人的事情,何必勉强呢?” 尽管伤势沉重至此,龙宸宇性子中的倨傲跟固执依然丝毫未减,专注地瞧着乔安,道:“我的生命中,没有放弃两个字!” 乔安尽了最后一份义务,见他依然没有放弃的意思,决定从此再不提起。她站起身,环视四周,来到桌边,信手取过一边的纸笔,写下驱除余毒并调养身子的药方,道:“按这药方一日三次服药,自己多加注意,小心调养罢。我还有些事情,先回绿幽苑了。”说罢也不待龙宸宇答应,便径自去了。龙宸宇纵然想要挽留以来不及了,只有徒叹奈何。 龙宸宇受伤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上的耳中,引起哗然大波。皇上怒不可遏,庆功宴进行到一半便草草结束,立刻带了几名御医来到了四皇子府,探视这个他极为钟爱的儿子。皇上突然驾临,自然弄得府中人仰马翻,幸好皇上此时也不计较这些,一心往碧蓼居赶来。 等到了碧蓼居,龙宸宇已经服了药,沉沉睡去。皇上也不叫打扰他,自己轻手轻脚地来到床前,坐在一边的漆凳上,仔细瞧着他的情况。 龙宸宇安静地躺在床上,因失血而惨白的脸孔仍然不脱温雅之色,只是梦中亦会偶尔皱眉,想是伤口处极痛。血迹斑斑的白衣亦未来得及换掉,微露在被外的衣衫上尽是殷红,触目惊心,看的皇帝心中一阵一阵地疼痛。 或许是感觉到了皇上的视线,龙宸宇慢慢地睁开眼睛,瞧见皇上一呆,忙起身想要行礼,却又牵动伤口,咬牙忍住。皇帝忙示意他好好躺下,这才温言道:“怎么,朕吵到你了?” 龙宸宇躺回床上,忙道:“没有。是儿臣不知父皇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父皇恕罪。” 听着重伤的儿子此时还在跟自己客套,皇帝心中一阵酸楚,却不露出,只好言抚慰道:“你受了重伤,快别这样多礼敢,赶紧把伤养好是正经。朕带来了御医,叫他们给你瞧瞧吧。” 有乔安在,这些御医又有什用处?只是这话是不是能说不出来的。龙宸宇道:“如此有劳御医了。” 一旁的御医邢望忙上前,先向二人行过礼,这才战战兢兢地将二指搭在龙宸宇的脉腕处,闭上眼睛,许久才道:“启奏皇上,四皇子伤势颇为沉重,亦有中毒之象,只是似已有高手为其诊断驱毒。如今,只要好生调养,照理得当,应没有性命之危。” 听得前面几句,皇帝的脸色已然大变,待到后来,听到没有性命大碍,这才略舒龙颜,向旁边的待女下人厉声道:“你们可都听见了!好生照料四皇子,倘若有分毫差池,朕便唯你们是问!”见待女下人跪应声,又转向总管汪浮秋道:“朕待会回宫,便叫人送药材补品过来。若缺了什么,尽管到内务府来领,务心要叫宇康复如初!” 龙宸宇在旁听得苦笑。康复如初?自己是再也不可能康复如初的了。身子可以养好,失去的武功却再也回不来了。 皇帝又叮嘱了几句,叫众人退下,这才拉着龙宸宇的手,关切地问道:“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伤得如此之重?是谁下的毒手?你说出来,朕定会为你出气!” 龙宸宇捡大概说了,也不隐瞒乔安的现身。奇怪的是,皇帝并没有追问关于乔安的事情,只是深思道:“你说那些人都是来自北疆的,极有可能是北狄人?如果是你那兄弟下的毒手,也就是说,他们中间已有人跟北狄勾结在一起了!哼!”皇帝怒极,伸手在床沿重重一拍,道:“如今紫星王朝正在跟北狄打生打死,他们居然去跟北狄勾结?这事你那二哥最有嫌疑,说不得不定前次马德云惨败而归亦有他的一份功劳!哼,倘若叫朕拿到证据”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瞧那神色,定不会轻饶了他的。 龙宸宇反道:“父皇,你且先别忙着下定论,说不定与二哥没有关系呢!北狄与我紫星为敌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说不定便是他们指派的人,故意要挑起我们之间的内争也说不定。” 这话连普通人亦说不动,何况是老练深沉的皇帝呢?只听他恨恨地道:“这次他也闹得忒过了!宇,你放心,此事父皇定会追查到底,还你一个公道!如今,当务之急便是要养好身子,其他的你一概不用理会,都交给朕来办好了!” 龙宸宇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又道:“父皇,您还记得上次的朝堂之争么?便是为了军饷之事。如今儿臣已想个法子,却不知可行不行。”说着将乔安所语复述了一遍。 皇帝亦是听得大喜,面带微笑,赞道:“宇,你越来越长进了,等到你略好些,这事便交由你来办理了。今后,朕要倚仗你的地方还多着呢,你可要好生保重自己,再不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龙宸宇道:“父皇说的是,儿臣今后定会倍加谨慎,绝不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父皇国事繁忙,儿臣不敢再加以打扰,还请父皇先回宫吧!” 皇上也道:“也罢,朕不扰你休息了。”说着起身摆驾回宫去。龙宸宇重在躺回床上,看着帐顶的帷幕,心有所思。皇帝把联络君氏的事情交给他来办理,明显是要他趁机将君氏收归已有,大有扶持之意。如此看来,前番自己的推测,多半是对的。 只是,娶慕容锦儿?这事便要费些思量了。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亏待乔安的!一想到乔安,他的心思立时飘飞起来,飞到了不远处的绿幽苑去了。 悠扬婉转的笛声从绿幽苑的方向幽幽响起,清丽缠绵,如同三月的春风,温暖和煦,轻柔地吹入每一个人的心中,带起内心常处的层层涟漪。 汪浮秋无奈地站在绿幽苑门外,望着里面那个倚墙而立,横执玉笛的身影苦笑。这才是第五天,四皇子的身体尚虚,这样在寒气奇重的绿幽苑鸣笛伫立,只怕有害益。只是,看着他长大,四皇子龙宸宇可是肯听人劝的人么?只一期盼的,就是希望乔安乔公子快些出来,别真闹出个什么事情就好。 只是,这样的情形,只怕早已出事了吧!从过往之人好奇又暧昧的眼神中,汪浮秋早已看出不妙来,过不了几日,恐怕这事情就会在暗地里传开。人们会怎么说?四皇子染上龙阳之癖,恋上了他的隐谋乔安?五日前惊鸿一瞥,他早已看清了那人容颜。怪道人们说红颜祸水!如今看来,人长得美貌确是罪祸,无论男女。 他心中有着无限忧虑,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一如风风的继续在苑门外站岗。 龙宸宇锦衣轻裘,华冠美饰。虽说脸色依然苍白,身子犹自微微颤抖,但他那一贯表露出的丰神俊朗却丝毫未失,且更带上一种令人心疼的虚弱。此时此刻,原本愤怒怨怼的情绪早以被缱绻的笛音所释,取而代之的,是心中深处那种埋藏积压已经太久太久的爱恋跟思念。 他在床的五日,乔安一步也不曾踏入碧蓼居,他也就一面也未曾见过她。派汪浮秋到绿幽苑,说自己想要见她,却总是吃个闭门羹。摇动铃铛无数次,却都没有回音。于是,龙宸宇明白了:“乔安,是在躲他! 她躲了他五日,他便想她想了五日。平生不会相思,一会相思,便入相思。真正尝了相思滋味的龙宸宇才明白,原来相思,是这样磨人的事情呵!起行坐立,都觉不安;金汤玉液,亦属无味;茶饭不思,辗转反侧,不管看见什么,脑海里第一个浮起的,总是她那永远平静冷淡的绝世玉容。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的地喜欢一个人,那种情感,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只那么一个小口子就泛滥成灾,再难控制。 再这样下去,他没有被重伤剧毒打倒,却会被自己的感情击败。于是,刚能下床,他便在汪浮秋的搀扶下挣扎着来到了绿幽苑。满怀着相思与即将见面的狂喜,龙宸宇从未想过迎接他的却是开启了迷阵的竹林! 乔安不愿见他,已到了这个地步么? 龙宸宇呆立当场,一种愤怒与心痛从内心深处某个地方腾涌而起,渐渐围绕全身。这些日了,自己是怎样地想念着她?他不指望她能有同样的回报,却也难以接受这样的绝情。安,开启迷阵,难道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么?你躲得了这五日,你躲得了再一个十日,难道你还躲得了一辈子第?你能够永生都不来见我么?还是你以为,这样的拒绝,足够是我退缩?安,你太小瞧我龙宸宇了,我的生命里,没有放弃两个字!只要是我喜欢的,我一定会得到! 于是,他忍着伤口处的疼痛,耐着绿幽苑的严寒,靠在墙上,解下了腰间的玉笛,悠悠而奏。没有了内力,笛声再难以传远,但是,以她的内力耳力,定然可以听得到的。他在用笛声向她昭示自己的存在,以及决心。 你不出来,我便不走! 离绿幽苑不远的人都已听见了笛声,何况是竹林中的乔安?笛声如同空气,无孔不入,在她的耳边萦绕纠缠,绵绵无休。优美动听的笛声在她听来,能比别人听出更多的东西。那是《关睢》,她知;那是龙宸宇在告知自己的心意,她知道;那是龙宸宇在宣誓自己的决心与坚持,她也知道;那笛声中气不足,明显他还在伤重之中,她也知道但是,她更知道,自己不能出去。一旦出去,那将是永世纠缠不休的情缘,是自己终其一生也难以偿还的情债! 龙宸宇是何样人物?别人或许不知,她却清楚得犹如自己掌心的纹路。表面上风流儒雅,云淡风清,但藏在内心深处的,是深入骨髓的倨傲,倔强,偏拗和固执!或者就像他父皇评价他母妃的话,很有决断力,性子很倔,执著偏听偏拗得近乎疯狂,认准一件事情就会毫不反悔地去做,且不计后果。从这点来看,龙宸宇继承了他母亲的性格。自己这次,是在拒绝,且必须拒绝到底,一次就打碎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不留一丝希望。 因为,自她修习闭心雇开始,便已跟常人的感情说了再见,尤其是爱情! 乔安眼帘半垂,手持书册,继续用心攻读,任由那笛声回旋婉绕,缭缭不绝。 绿幽苑确是个寒气极重的地方,远比别处寒冷。一向白雾缭绕的竹林间早已凝霜,碧绿的翠竹在这片寒冷中更显精神,笔挺苍翠。 只是,竹林边的龙宸宇可就没有这份精神头了。虽然棉衣裘服,但是寒冷之意依然自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由外而内,几乎连血液也要凝结起来了。余毒刚清的虚弱身子远经不起这种寒冷,尚未凝结的伤口在自己这番走动之下早已破裂,鲜血自伤口流出,染红了衣衫,在绿幽苑的寒气中几乎凝冰,痛彻心骨。若非是心头那股意志力在支持,只怕他早已倒了下去了。铙是如此,身子也已开始摇摇欲坠,笛音也明显不如方才来的清晰,甚至已有些难以打控,时不时会走掉几个音符。 外面的汪浮秋早已听出不对,心如火燎,却又不能违令进入绿幽苑,只得在外面喊道:“四皇子,您还好吧?也许乔公子今日有事,不在绿幽苑内,咱们不如先回去,改日再来吧!” 苑内的龙宸宇并不理会他,且也着实没有力量去回应他了。没有等到安,他就绝不回去!龙宸宇知道,自己是在赌,拿自己的性命赌安对自己的心意!他不相信,安能够如此忍心,眼睁睁地瞧着他在绿幽苑内丧命!这可不是气话,依他现在的身子,再熬上一段时间,倒真有可能将好容易取回来的性命再送回老天手上。若安真的狠心如斯,那他龙宸宇也确实无话可说了。 老天似乎仍觉着他受的罪不够似的,竟然开始飘起了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若是往年的龙宸宇,说不定还会诗兴大发,作上几首绝世之作,只是如今实在没有这份心思。周围的温度再度下降,那雪花很快就如搓絮一般,飘飘洒洒地落在了他的头发上,衣衫上,甚至眼睑上。而他,却连举手擦一擦的力气都快要没了。 笛声早已走调得不成样子,地上也已渐渐渐渐积起一层雪白。飞絮舞扬,霜雪凝翠,本是极美的景致,他却无心理会。眼前已渐渐开始模糊,神思也有些昏沉了,连龙宸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了。他只是站在那里,眼睛依然直直地盯着竹林,期待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就在连他自己都快要放弃的时候,竹林中的白雾忽然渐渐凝聚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来,步履轻盈,身姿窈窕,手持一把油纸伞,伞下是一副可以震撼任何人的绝世容颜。那双如天上明星,又如地上秋水的眼眸中,正有着许多的无奈,伤感,叹息,或者也有着丝丝缕缕的感动以及其他。在飘扬飞舞的大雪中,她依然光华夺目。 笛声嘎然而止。龙宸宇无力地垂下几乎被冻僵的双手,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幸福又知足的笑容,苍白的面容上也带上了些许光泽红晕,脸上心里净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你终究还是出来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终究还是在乎我的。” 乔安瞧着他,幽幽一叹,眼眸如同飘雪一般轻轻落在他的身上,脸上,声音轻得犹如空气:“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原不是这样作践自己的人啊!你不是最珍惜你自己的生命的么?何苦以命相搏?” 她终究还是出来了,从那变调的笛声中,她听得出来,只要她不出来见他,他便绝不会离去,除非他死! 龙宸宇浅笑仍旧,声音已开始有些涣散了:“我说了,现在在我看来,你比我的性命还要重要些。何况,我相信,你会出来的,你不会忍心瞧着我去死的。” 乔安别过了脸。是的,她终究没有他忍心!否则,在无名谷历届历练之中,她也不会一人不杀了。纵使已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近十七年,纵使修习的是绝情绝欲的闭心诀,脑子中却依然是前世的思维与价值观。她,没有办法视人命于无物,何况,那还是自己朝夕相处了近四年的龙宸宇,是曾不自己挡下使他失去武功那一指的龙宸宇,是说着喜欢她的龙宸宇!她可以对自己的仇人冷酷,可以对跟自己不相干的人淡漠,只是,对着喜欢自己的人,她以怎能眼睁睁瞧着他去死?而龙宸宇,似乎也已经瞧准这一点了。 龙宸宇觉着自己的眼皮已经越来越沉。看着乔安微带些苦恼的神色,他心中一松,顿时便软软倒下。乔安虽有自己的心思,但是警觉灵敏依旧,立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纵身一跃,手中油纸伞飘然落地,而宠宸宇却已在她的怀中了。 瞧着怀中的龙宸宇满足的表情,乔安又是幽幽一声轻叹,低声道:“龙宸宇啊,你这又是何苦呢?我终究是不能动心的。若真动了心,对你,对我,都是灾难跟悲伤。你纵有如此深情,我却也只能辜负你了。 “你心中的苦楚,我远比旁人清楚,你若真能有所爱,自此走出心中的阴影,我也替你高兴。只是,你实在选错了人了。我这辈子,早已注定了无欢无爱,你又何必勉强呢?你可与龙宸烈争,你可与龙宸锐争,你可与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争,只是,你能与命运抗争么? “我曾经很努力去做一些事情,曾经很努力去跟命运抗争,到最后还是一无所得。如今,我早已认命,只希望能尽快完成父亲的遗愿,为徐府洗清冤屈,报仇雪恨。其他的,早已不做多想。何况,我们一直都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想要的,你给不起;你想要的,我也一样给不起啊!” 她扬起头,不管不顾从天飘落的大雪,只是瞧着那苍茫的天穹。天际端,一张又一张熟悉又陌生,令她觉着幸福又痛楚的脸孔,出现又湮没,最后还是只剩下空白。乔安低头,再看看龙宸宇的脸,心中忽然一凛。只见他面容通红,耳听得他呼吸争促粗重,急忙将手往他额上一放,滚烫炙手。乔安脸色一变,抱着他,急往碧蓼居方向奔去。 这次龙宸宇的情形比上次原来受伤时时还要严重上几分。傍晚时分,消息便已传到皇帝耳中。他什么也顾不上管了,直接就带人到碧蓼居来了。看见高烧昏迷的龙宸宇,皇帝雷霆大怒,连声质问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知道的汪浮秋却不知道要怎么说。皇帝气得差一点就要全体发落他们了。 深夜,碧蓼居依旧灯火通明,侍女御医该忙什么照旧忙些什么。眼见夜渐渐深沉,却没有一个人敢打个瞌睡。忽然一阵秋风吹来,吹开了窗户,灯火忽明忽暗,几欲熄灭。一个侍女正待上前关窗,烛火已息,接着屋中之人都只觉身上某处一麻,就都软软地倒下了。 一个白色的身影自吹开的窗户中跃入,落地无声,正是乔安。她随手关上窗户,重新点上了烛火,这才移步来到了那个帷幕轻垂的精刻祥云紫檀床前,轻轻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床上那个高烧昏迷不醒的人,默然无语。一会,她抬起手,伸出二指搭在他的脉腕处,眉头紧锁。思索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些青玉药瓶来,一一摆列在床边。 稍稍迟疑了一下,她还是伸手揭开了棉被,解开龙宸宇的衣服,也解开了伤处包扎好的绷带。取过床边的热水,小心地洗去御医在伤口处敷上的药膏,鲜血再度涌出。乔安早知会如此,立时出手,点住周围几个止血的|岤道,然后取过一个青一瓶,倒出一些药粉,涂在伤处,再用绷带一层层地包扎起来,然后为他穿好衣服,盖上棉被。整个过程,她的动作都是轻柔无比,尽量不弄痛龙宸宇。接着,她又取过一个青玉瓶,倒出几粒药刃,喂入龙宸宇嘴中。跟着起身来到桌边,拿起一张纸看着,那是御医留下的等龙宸宇醒后服用的药方。她微微皱眉,随即撕掉,仿照那字迹又写了一份。之后,她又踱到了床边,摸摸龙宸宇额上的毛巾,取了下来,在一边的脸盆里浸了浸,拧干,又放到他的额上。 做完了这一切,她轻轻一叹,坐在一边,看着龙宸宇,一语不发,龙宸宇依旧高烧昏迷,俊脸通红如着了火一般,眉着微锁,嘴唇轻轻翕动,似乎在说些什么,却是听不清楚。乔安瞧着他,许久之后又是幽幽一声叹息,如同窗外飘落的大雪一般轻柔,却又带着些许忧伤,喃喃道:“龙宸宇啊龙宸宇,你叫我拿你怎么办好呢?若早知会有今日这般情形,我倒宁可四年前不曾应你之邀,来助你登上皇位了。” 她顿了顿,转头瞧瞧那跳动的烛火,再瞧瞧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的那张容颜,叹道:“你何苦这样子逼我呢?你可知道,你的行为简直叫做威胁,你在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我去喜欢你。这可值得么?我原先知道你有韧力,知道你执著,我却不知道竟到了这个地步,更不知道无情如你,竟也会有着这样强烈的感情。究竟是你真有这样喜欢我,还是因为你的感情被束缚得太久,借这个机会全部发泄出来呢?我倒希望是后者。若是前者那我可就真是个刽子手了。 “曾听人说过,越是无情的人,动起情来,就越比常人来的猛烈,来的疯狂。你是否就是这样呢?生在皇宫,你母妃莫名遗弃,对你的伤害不言而喻。你受过的苦,我都明白,可是那又如何呢?我也有我的难处啊!闭心诀 “龙宸宇,你可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了。你叫我今后怎么待你好呢?若是依旧冷淡拒绝,你再闹出这个的事情,有个什么意外,我可就不用再想安稳地过了这辈子了;若是待你好些,真叫你觉着还有希望,那将来我们两个人恐怕都要你可知道,你的感情对我而言,是多沉重的负担?而且你偏生还是一个这样倔,这样忍心的人,将来还有可能是紫星王朝的皇帝。我只能祈求,将来你还能爱上别人,然后忘了我吧!”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滚烫的手。因为没有人看见,她的眼眸中罕见的露出温柔之色,瞧着龙宸宇,幽幽地道:“我真希望,你能好好的!只是,不该是我的!” 龙宸宇如同置身于火海之中,无一处不被炙烤得难受,连神思,也变得不清楚起来,难以思考。突然,自手心处传来一丝冰冷的感觉,然后跟着蔓延全身。那是乔安的感觉!他不自觉地紧握住那片冰冷,心在瞬间变得安稳起来。那种寒冷的感觉,无论任何时刻,都反成了最让他觉着安心与幸福的感觉,只想紧握着直到永远。 心神一松懈,疲倦随着而来,他终于渐渐地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中是一大片碧绿,其间闪着一个白衣如雪的身影,蓦然回首间,那容颜,倾城绝世,风华绝代。 按着乔安换掉的药方,与每夜潜来喂给龙宸宇的灵药,虽说这次情势凶险,龙宸宇倒也算是安然度过。三日后在所有人提心吊胆又望眼欲穿的等待中,他终于醒了!皇帝心中喜悦,也就不再计较什么了,反倒说御医跟府中下人有功,各自赏了不少。 汪浮秋最知自家主子的心意,他刚一清醒,消息转眼之间就已报到了绿幽苍。这次,乔安倒是没有再坚持什么,叫汪浮秋遣散屋内的下人,她就现身碧蓼居。见乔安来了,龙宸宇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乔安按住了:“你好好休息吧!” 龙宸宇紧握住她的右手,这才安心躺下,瞧着她略带不决的面容,突然笑了,用虚弱的声音道:“安,我知道你现在心中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也不指望你能如我待你般待我,只是,我只希望,你别拒绝我对你的好,行不行?你要再这样躲下去,我就只能认为,你是害怕自己会爱上我了。” 乔安微微一怔,暗自寻思道:“莫非前几日晚上说的话给他听见了?”却也不说出,只淡淡地道:“你这是对自己过度自信呢,还是在激我呢?” 龙宸宇委屈地道:“激将法对安你来说,可有什么用处么?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倘若我真打动不了你,那就是我龙宸宇自个不中用,怨不得旁人。难道我龙宸宇是那般不讲理,只会死缠烂打的人么?” 乔安很怀疑地瞧着他,却不说话。若他真能知难而退,那恐怕也就是最好的法子了。反正,情况也不可能比现在更糟糕了。想到这里,乔安终于点点头。 龙宸宇大喜,连声音也有力多了:“那就是说,安你不会再躲着我了吧?” 乔安叹了口气,再度点点头。 有了乔安这样的保证,龙宸宇顿时舒心了许多,精神也跟着振作起来,那身体自然也就好得快了些。没过几日,就又能下床略加走动了。 他勉强站在窗边,瞧着窗外。这些日子连着大雪,至今日犹自飘着,天地茫茫一片,隐隐见着树木尽是披玉戴银,如琼玉叶一般。碧蓼居一向安静,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中,更是美得格外宁静祥和,雪落有声。 龙宸宇瞧着身边的乔安,道:“绿幽苑此刻定然很美。那些碧竹经冬犹绿,如今加上这一色雪白,冰霜凝翠,正如仙境一般。只可惜我却是瞧不见了。” 乔安依旧是淡淡的,道:“等过几日你身子好一些了,也就能去看看了,可有什么大不了的?” 龙宸宇一笑,道:“如今我最想去的地方,除了绿幽苑,尚有一处,那就是离绿幽苑不远的梅轩了。那里面什么树木都没有,净是梅树,如今想必已经开得极好了。映着这雪景去赏梅,定是一件赏心乐事。安,你可知道,我为何要种那园的梅花?” 安摇摇头,静静地道:“我又不是神仙,亦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哪里知道?” 龙宸宇摇摇头,道:“安,你没用心去猜。倘若你用心了,当能记起我们初次见面时有情形,那也是一个冬季,在御花园的梅树下,我瞧见了你。那时你一身白衣,鬓边插着一支白梅花,清冷孤傲,脱尘绝俗。我几乎都以为我看见的不是人,而是白梅花的花神了。自那之后,我对梅花便有着说不出的喜欢。后来,父皇赏了我这座府邸,我便空出一个院子,专门种上白梅花。每到冬季,到梅轩一行,梅雪争洁,暗香盈袖,那种感觉,实在难以用言证明描述。安,不若我们现在过去吧!反正就一会,我若是撑不住,咱们就立时回来,绝不耽搁,好不好?” 看着他的表情,乔安知道拦不住,叹了一口气,向窗外看去,却不做声。 漫天白雪中,一柄青油纸伞下,两个同样白衣飘飘的男子,并肩而行。所经之地,奴仆婢女都心怀疑惑,尤其当他们看见四皇子瞧那位斗笠垂纱的乔公子的眼神时,想要不往歪处猜测都难,只是,谁也不敢说出半个字。 而两个当事人却像一无所知一样,轻纱之下,乔安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龙宸宇拉着乔安冰冷的手,微微靠在她的身上,眼神心思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她,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静静飘落。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脚踏在积雪上的“咯吱”声,更显得这一片雪地的宁静。 两人在雪中悠然前行,在龙宸宇看来,似乎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一般,牵着彼此的手,一直会走到世界的尽头。而乔安心中,却是另一番感受。大雪纷飞中,四边一片寂静,静得几乎可听见雪落的声音,自己的心神似乎在瞬间便远离了这尘世,超脱周围的一切,似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那种空灵玄妙的感觉,实难以言语表述。 终于来到梅轩。尚未入门,梅花那幽幽的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3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3部分阅读 香味便已扑鼻而来。园中似乎并无人来过,积雪保持着最初的状态,皑皑一片,洁白完整得令人不忍心践踏。园中的梅花也确实开得正好。一色白梅跟这漫天大雪几无差别,唯有那清新宜人的幽香,宣示着不与春花同时的铮铮傲骨。梅枝树干上压着厚厚的积雪,几乎将这梅轩变成了白色的天地。 龙宸宇微微一笑,牵着乔安的手,缓步入内,在那雪地上踏出了四行脚印。硕大的梅轩只有这四行脚印,似是相偎相依的两人。行不多时,便有一座木屋出现,纯原木构造,丝毫也没有破坏这梅轩的美景,几近自然。二人走入屋入,抖落了身上的积雪。屋中一切都甚是干净,并无灰尘。二人靠近屋门坐下,闻着梅花的幽香,赏着梅雪争斗的佳景,心头都觉恬和宜静。 看了一会,龙宸宇忽向乔安道:“安,许久都不曾听你弹琴了,今日可肯一偿吾愿否?” 乔安微微一呆,看看屋中,果见正中的桌上供着一架瑶琴,旁边还有一炉檀香,倒像是早就预好了一样。她也不推辞,起身坐在桌前,燃起檀香。闻着那令人安心宁和的香味,再看看外面雪落梅绽的美景,再瞧瞧龙宸宇那预知情万千的眼神,原先溶于天地的那种空灵之感顿时消亡。她轻叹一口气,试了几下琴音,便幽幽而奏。 这一次,乔安所奏的不是静之音,而是另一种境界。琴声低沉暗哑,似是一串串的晶莹泪珠,悄然滑入每一个闻琴之人的心里;又似是满腹怨怼的人,偏生又不能大声呐喊,尽情宣泄心中的哀伤,只得浅吟低叹,却又断人肝肠。 琴音回转,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似是渐渐转入了一个难以醒转的噩梦,似是堕入了一个黑暗无底的深渊,使人倍感压抑沉闷,几近绝望。 透过琴声,龙宸宇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她心中的不明的沉重与哀伤,及她心中的无限悲怆,偏生乔安的玉容仍是静若止水,淡漠冷清。这一淡一浓的强烈对比,更使得琴声催人肝肠。想起自己零散知道的乔安的事情,龙宸宇心中感叹,在琴音的感染下,几乎落下泪来。 渐渐地,琴声开始回升,却又充满了某种未知的挣扎与矛盾,似是百转心肠,仍不知所措,龙宸宇忽然间有些明白了,乔安在透过琴声告诉他自己的为难,更带着一种祈求的味道,祈求他放下她,还她自由。龙宸宇转过了头,不去看乔安的脸。 乔安轻叹一声,转向门外的美景。心神既转,琴声也跟着渐转,音调回升,带着些飘逸与脱尘,带着些出世与洒然。越到后来,琴音便愈加的纯净自在,似是天籁之音。与前者相比,就像一个沉沦苦海的人忽然大彻大悟,看破了这红尘中的千百世情,遁入太虚,笑对人世。 那种来自太虚的清音,原本会叫人心神皆宁的,但龙宸宇却是越听越觉不安,猛地转头,瞧着闭着眼睛,倾情而奏的乔安,似是随时会凌风而去一般。他心中一阵慌乱,忽然起身挣扎着来到乔安的身边,伸手在瑶琴上一弹。 “嗡”的一声,他绝不和谐的一声轻响打破了原先的琴音,一根琴弦应声而断。乔安不防,猛地一下睁开眼睛,愕然瞧向龙宸宇,却又在瞬间了悟,轻叹一声,也不说话。 龙宸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怔怔地瞧着窗外,也是一声不响,木屋中恢复了原先的寂静,只是这寂静中带着些磨人的压抑与沉闷。 许久之后,还是龙宸宇先开口了:“为何你总是这般的冷清?安,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而这,总叫我充满不安。就像现在,你明明就坐在我的身边,我却觉得离你前所未有的遥远。我知道,现在我是在勉强你。只是,我希望你也明白,我绝不会放手的。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一放手,你就会飞得远远的,再也找不回来。” 或许是刚刚心灵升至某一空灵境界的影响,乔安的声音仍旧带着些飘渺虚无的味道,幽幽道:“既然你明知你在勉强,为何还是不肯放下呢?” 龙宸宇心中莫名地焦躁起来。转头看向乔安诚挚地道:“安,我是倔强,是偏拗,可是尚未至丝毫不讲道理的地步。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与其将来后悔,还不如现在就不要放弃呢!” 乔安优雅起身,淡淡道:“假如我将来真的还是走了,你会怎样?” 龙宸宇想也不想,道:“纵使一时放得了手,最后我还是会天涯海角地觅你而去的。” “那又如何?你终究是找不到我的。找的时间久了,也许就灰心了,就不再找了。时间,往往是最好的疗伤圣药。你何不试试呢?” 龙宸宇苦笑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想过。你可知当我置身其地,问我自己会怎样做时,我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么?我会跑到桥云郡的桥云山上,在半山腰往下跳,说不定老天爷会可怜我,又叫我落到你们无名谷去。我自己也觉着这个念头太过疯狂,可当时就是这样想的。难怪人家说,情关难过,情丝难段。我纵然想要挥剑斩断,最后它却仍然在我的指尖轻轻缭转。” 乔安也忍不住微微一笑,摇头叹道:“龙宸宇,原来你也有犯呆的时候啊!你道每次你都能刚好遇见出谷的无名谷弟子么?还是,爱情,根本就会叫人盲目?如果是后者,那么,爱情,正是我们修习闭心诀之人的大忌,万万沾惹不得的。” 龙宸宇终于有些急了,道:“难道这闭心诀对你来说便那样重要么?没有了闭心诀,你仍旧可以好好的过啊!我发誓,我会用生命去保护你的!难道经过了那日的事情,你依旧不信我么?” 乔安摇摇头,涩然一笑,却不说话。 龙宸宇颓然垂首,苦笑道:“安,我真的怀疑,你究竟有没有心呢?为何不管我怎么表态,你都不曾有一丝的动摇呢?” 乔安喟然一叹,轻声道:“你就当我没有心吧!我倒真是希望我没有心,那我也就不用这样为难了。”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细不可闻。 龙宸宇却依然不愿意放弃,郑重地看身乔安,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安,你瞧着我的眼睛。” 乔安悠然转首,向他看去,正好迎上了他柔情万斛的目光,从前的深沉、幽邃、精明、算计一切的一切,在此刻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诚挚、深情、温柔,如汪洋大海般要将人淹没。同时,他低沉有力的声音亦在耳边响起,一字一句,缓慢而又坚定,像是咬定青山的劲松:“安,我真的真的喜欢你!我愿以任何可令你想念的人或事起誓,我对你是真心的,不会因任何事情改变!我知道你受过很多的苦,多得已使你不敢再依靠任何人,而是一切都靠自己!可是,现在有我,你不用再那样坚强,那样独立!现在,我可以给你依靠,我可以为你去做你要做的任何一件事情!我可以保护你,只要我尚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再让人来伤害你!这一次,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诚恳,因为诚恳而有着魅惑人心的力量,目光中净是可让人信任的深情。淡漠如乔安,也不禁为他的目光和话语打动,低声呢喃道:“我不用再那样坚强,那样独立你可以给我依靠,你可以为我去做我要做的任何一件事情你可以保护我,只要你尚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再让人来伤害我龙宸宇,倘若你这话,是在很久很久之前我还没有绝望的时候说的,该有多好?现在” 龙宸宇向她靠近,近得几乎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他依旧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要看到她的心里去,柔声道:“安,现在也不迟啊!我也曾经那样子地怨恨每一个人,不相信任何一个人。可如今,我还是选择相信你,选择去喜欢你,对你好。你常说,面对一件事,好坏只在人一念之间。这一次,只要你选择打开心扉就可以了啊!难道就那么难么?” 乔安看着他的眼睛,神思忽然恍惚起来,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也曾有过这样一双眼睛,也曾经这样地看着自己,深情而坚定,明亮而纯净,刹那间,她似乎又回去了,做回了四岁的徐怀安。在那漫如云霞的碧桃花树下,花瓣如雪花飘落,乔哥哥的目光与神情,话语与语气。不同的年龄,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性格,不同的遭遇他们之间有着那么多的不同,却在此刻有着相同的深情,相同的诚挚,相同的纯净,相同的足以打动人心的力量。 恍恍惚惚地,两个人截然不同的面容似乎开始渐渐地合二为一。瞧着那温柔的目光,微锁的眉头,那近在咫尺的淡淡忧伤,乔安恍恍惚惚地伸出手去,抚上了他的眉慰,似乎想要抚平他眉间的忧伤。冰冷的指尖划过眉尖,龙宸宇只觉浑身如触了电一般,心头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颤栗。对这乔安如梦如幻的眼神,指滑眉间的新昵,连他自己也要以为身在梦中了,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破坏了这难得的一刻。 窗外,鹅毛般的大雪依然在漫天飞舞,如玉莹白的白梅依然在绽吐幽香。只是这一切,都那么寂静,静得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定格了。如果说此时龙宸宇有什么心愿的话,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这一刻可以永恒。 可惜,天不从人愿! 一股剧烈熟悉的疼痛感从乔安的右臂爆发,顺着经脉蜿蜒直上!猝不防之下,乔安的右臂无力地滑落。龙宸宇吃了一惊,也不顾自己尚且虚弱的身体,忙上前扶住她,焦虑又急切地道:“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乔安这才从心浮云端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螓首轻垂,贝齿咬唇,强忍着疼痛摇了摇头,好一会才勉强地道:“不碍事!”话虽如此,额际已有细细的汗珠逸出。这次疼痛不比往常,来得十分猛烈,尽管乔安尽力收摄心神,运起寒冰真气,周身流转,却只是勉强抑住疼痛的扩散。 龙宸宇也瞧出不对,忙道:“安,你等等,我这就叫人宣御医去。” 此时疼痛已延及半个身子,如同刀扎火燎一般,痛不可耐。乔安极力忍住,拉住龙宸宇,颤声道:“不用,叫来也没有用。你且先在这里等等,我先回绿幽苑了。”说罢也不待龙宸宇答应,便挣开了他的手,夺门而去。龙宸宇愕然瞧着她远去的身影,莫名其妙,心中又极为担忧,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呆立原地。 幸好梅轩离绿幽苑不远,没多久,乔安便奔回自在居,一头扑在了内室的床上,疼得浑身都在颤抖,额际汗如雨下。但片刻之后,她便又强忍着起来,盘腿而坐,右手捏个剑诀,闭目宁修。随着心神的逐渐沉淀,体内的寒冰真气也越发充盈起来,随着意念流转全身,与那常人难以想像的疼痛争斗着。渐渐地,体内的疼痛感慢慢弱了下来,为真气所断,复归于寂。 乔安终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随手拭了拭额头的细汗,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瞧着外面经冬犹绿的翠竹,神色复杂。 自从十三岁那年进入寂之心的境界后,自己的旧疾就不曾再发作过了。只是,瞧着眼前这情形,若有下一次,只怕便没有今次这般好运了乔安幽幽叹了口气,心头混乱繁杂,不知所措。她情愿对上更加诡谲复杂的争斗倾轧,也不愿对上现在的情形! 龙宸宇一向是个很坚持的人,这一点,乔安一直都知道。只是如今,乔安才发现,他的坚持已经固执得难以想像,尤其是对感情,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知难而退。养伤的这段日子,只要乔安在他旁边,他就会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乔安看上半天,且话不过三句便会来一次深情的告白,温柔得叫人难以抗拒。问他,他总是说:“安,因为我喜欢你!” 而最要命的是,乔安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敢对上他深情而又温柔的目光了,似乎那目光有着太阳般的高温,可将她原本冷清的心思渐渐融化;又像是一块石头,无论大小,总可激起她平静心湖中的层层涟漪。她只得逃开,一次接一次地逃开。而龙宸宇,却总是如影随形。 终于,乔安按耐不住了,对着龙宸宇,用带着哀求的目光瞧着他,祈求道:“龙宸宇,自从遇见你,我从没求过你什么。这次,算我求你,求你放过我吧!” 龙宸宇也有些呆住了。那日在梅轩,乔安借助琴声隐隐透出了这样的心思,他尚可装作不懂,一言不发。但这次,他必须要有个答复了。毫不犹豫地,他摇了摇头,道:“安,你求我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答应,唯有这件事情不行。” 乔安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心思烦乱,冷声道:“你若再逼我,我也就只好再躲入绿幽苑去了,到时你莫要又弄什么事端。” 这次,龙宸宇却瞧着乔安混乱的模样笑了,柔声道:“安,这次不一样了。你肯出言求我放手,是因为你心动了。上次你在绿幽苑不出,是在躲我;但这次你若再闭关绿幽苑,那便是在躲你自己的心意了。躲我,你尚且躲不过,难道也你便躲得过你自己的心么?” 他的声音带着某种令乔安痛恨的笃定,她神色复杂地瞧了他一眼,转身顿足离去,往绿幽苑去了。这次,龙宸宇并未追上,而是站在原地,看着乔安的身影,脸上流露出笑意,带着些欣然与欢喜,也带着许多的甜蜜与安慰。 乔安关上自在居的门,倚门而立,心头一片迷茫。“安,这次不一样了。你肯出言求我放手,是因为你心动了。”“你躲得过我,难道也你也躲得过你自己的心么?”龙宸宇的话如同被设定重播的播音器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耳边响起,每响起一次,便多加了她一份的混乱,和哀伤。 心动了?是心动了么?乔安不知道,但是,乔安知道他曾经搅乱了她的心,曾让她一度迷失了冷静与超然,曾使她差点旧疾复发。闭心诀最重心神,那么,是自己心乱了么?是自己心动了么?她怔怔的想着,心中有着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悲哀。 “可是,现在有我,你不用再那样坚强,那样独立!现在,我可以给你依靠,我可以为你去做你要做的任何一件事情!我可以保护你,只要我尚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再让人来伤害你!”无可否认,她为这句话打动了。 无论她有多聪慧,无论她有多坚强,无论她有着怎样的力量跟势力,她终究也只是一个凡人,且是一个活得很累很辛苦的凡人。是凡人,就有觉着劳累疲倦困苦的时候,就有觉着无依无助,悲苦难掩的时候。在六岁修习闭心诀之后,这种情绪虽已大为减少,但是心中时不时涌起的疲倦和无力却依然存在着,只是她在勉力压制,只是她总还可以熬过。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现在龙宸宇却要将它说出来,说得那么直接,那么难以逃避?似乎曾经所有的负面情绪被他的那句话给带了出来,瞬间汇成了一瞬间,茫茫无际的荒凉之境,将她围绕其中,难以脱身。那种从心底最深处涌起的疲倦和无助犹如慢性毒药,一分一毫地消磨着人的意志。谁不希望自己可有个守护者,保护着自己,守卫着自己。为自己处理好所有的事情,替自己担当起一切事端?她乔安也只是个普通人啊! 就在自己情绪那样波动不安,无所适从的时候,他偏生又露出那样的表情和目光纯净得不参一丝杂质,诚挚得犹如曾经的乔哥哥,而温柔深情、却又犹有过之。就是那样令人难以抗拒的力量,在瞬间便打破了她所有的防卫,直击内心最深处,也引出了体内无时无刻不在窥探她心灵空虚的恶习魔,几乎置她于不覆之地! 乔安瞥了一眼自己的右臂,眼中射出了深切的痛恨与怨怼,几乎想要将那右臂砍了下来。平生头一次,她心头忽然有种想要放声痛哭的冲动。 如若可以,她情愿不要这绝世的美貌,不要这绝顶的聪明,不要无名谷谷主与隐谋乔安的能力,只要像个普通人一样,有着平凡又温馨的天伦之乐,有着高兴便欢笑,难受就痛哭的资格,有着想爱便爱,想恨便恨的权利,有着平平淡淡的宿命,像任何一个走在大街上的人一样。只是,她都没有。 “佛前陈三愿:一愿身体康健,二愿天伦永在,三愿觅得同心人,岁岁年年常相伴!”三愿觅得同心人,岁岁年年常相伴呵!!!她何尝不想觅得同心人啊?她何尝不想有个相知相爱的人共度一生啊?只是自她选择修习闭心诀开始,她便丧失了这样权利,丧失了常人爱恨苦乐的权利,甚至,连乐时欢笑,悲时痛苦的资格她都没有。因为她在修习闭心诀!因为她要控制情绪!因为她不能让体内的恶魔抢先胜了她!因为她是乔安,是老天故意捉弄为乐的乔安!!!!!所以,莫说要去真心喜欢一个人,便是如今满腹酸楚,想要痛哭一场亦是不能。 她只能忍,再忍! 乔安双手紧握成拳,贝齿咬唇。她是那样用力,以至于两处都有鲜红得近乎诡异的鲜血流出,蜿蜒而下,一滴滴地在地上飞溅,形成一朵朵妖艳绽放的小小红莲。 这就是是乔安,只能流血,不能流泪! 乔安闭上眼睛,又慢慢睁开,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再看看一年四季碧绿如洗的翠竹,心头的浮躁始终压制不下来。想了想,她转身来到外室,依桌而坐,伸手抚上了瑶琴,奏起静之音。只是心神难宁,琴声安能静?琴音中亦是充满浮躁不安之意,没有弹上多久,便听得“嗡”的一声尖响,琴弦断作两节。乔安闭上眼睛,无力颓首,心中又涌起浓浓的疲倦与哀伤。 是心动了吧?所以再难恢复从前的平静无波,再难恢复从前的淡定自若。 只是,体内的恶魔依旧存在,只是修习闭心诀依旧是难以逃避的宿命,只是所有的悲哀一如往昔,只是如今又增加了一个悲哀而已。 从无名谷来到四皇子府,走出了一个漩涡,却又走入了另一个漩涡! 乔安凄然一笑,脸上流露出哀伤无力的表情,分外使人心疼。 这样是不行的!若这样下去,只怕尚未等到为父母报仇,自己便先死去了。乔安猛地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双目中重又放出灼灼的光芒。不行!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替父母报仇,还要替父亲完成驱逐北狄的夙愿,所以,乔安,你绝不能就这样的颓丧下去! 她豁然转首,目光如有实质,凌厉无匹。是否动心尚不清楚,就算真是又如何?乔安,失去了感情,终究只是一时痛苦而已,难道你的痛苦还少么?可是,失去了闭心诀,你的生命也将随之而去,没有了生命,其他的一切还有什么意思? 她看向窗外,目光中已带上了壮士断腕般的绝然与坚决。而窗外,一片竹叶似是终于经不起风霜严寒的残酷现实,从竹竿上悠悠飘落,在空中旋转摇 了半天,不管有多少不情愿,终究还是坠落地上。 第十二章 离爱远扬(1) 龙宸宇这次受伤不可谓不重,但是,许多事情并不因他的重伤而暂停,比如,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关于君氏的资料。这些东西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弄好了,只是因为他伤重而耽搁下来,且经过这些时日的收集与整理,关于君氏的资料也就愈加清晰明了。 君氏是在十二年前建立起来的,当时只是一个经营丝绸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家丝绸庄,但由于主事者独到的眼光和过人的胆识,仅仅十二年便跃居成为历阳郡第一大商号,且势力年年扩展,几乎遍及南方诸大郡,经营范围也越来越广泛,丝绸,茶叶,盐酒,玉石种种不一,形势极佳,颇有取新图而代之之势。难怪龙宸锐与龙宸烈都盯上了君氏。 君氏的真正主事者很神秘,外人几乎都不曾见过。与人打交道的是大管家朱矶,他手下有着是个女子作为助力,因她们名字中均有雨字头与草字头,且容貌极美,故人称“雨草四姝”。此四人虽为女子,但是才干见识远胜须眉,在商界名声颇旺。 根据手上的资料,无论是大管家朱矶,还是雨草四姝,皆为有胆略有眼光之人,若传言不虚,那么,龙宸宇想要做的事情便会容易许多。他以紫星王朝的名义向他们借款供应粮草,将来自然也会如数归还,绝不会亏待他们。经此一事,他们将于皇上搭上关系,即使以龙宸烈龙宸锐之势,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打压他们,形势便不像从前那般举步维艰。且支援边关战事,本是上应君心,下承民意,保家卫国之事,不仅有利于君氏的名声,更重要的是显示出君氏的实力,定能一举压倒新图,对它的发展极为有利。 想到这里,龙宸宇霍地起立,尽管身子尚有些虚弱,当时边关战事吃紧,粮饷一日也耽搁不得。他看看绿幽苑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随即收敛,起身向外,着手联系君氏之事。 虽已定下决心断情,但是情丝若那样易断,也就不能称之为情丝了。乔安这几日勉力收摄心神,焚檀香,奏静音,终究也只是解一时之困而已。她呆呆地瞧向屋外的翠竹寒风,心中烦闷。若人可以如风般自由潇洒,无拘无束,那该有多好啊! 忽然“叮叮当当”一阵轻响,打断了乔安的思绪。她瞧瞧那轻轻摇动铃铛,心中不解。这串铃铛是龙宸宇住在绿幽苑时,为方便汪浮秋有事联系他而设的。如今他重伤不宜居住于此,这铃铛早已不用,怎么会今日又响了起来?略一思索,乔安还是伸手拿起斗笠带上,走出竹林,果见汪浮秋毕恭毕敬地站在苑门外面。 眼见她出来,汪浮秋忙躬身道:“乔公子,慕容姑娘求见!” 乔安身子微微一僵,冷然道:“四皇子不在府中,叫她改日再来便是。” 汪浮秋依然弯着身子,神色一如往常,道:“小的也是这样回她的。当时慕容姑娘说她不是来讲四皇子,而是来见您的。小的不敢擅自拿主意,因此冒昧打扰。” 乔安却知道他心中在打些什么主意。这几日她虽不出门,却也听闻府中之人对她跟龙宸宇的关系议论纷纷,不外乎就是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之类的胡言乱语。只怕这些话也有传入龙宸宇的耳中的,只不过他尚没有功夫理会罢了。这个忠心耿耿的管家岂有不知之理?说不定背地里早将她咒了多少遍了!如今瞧他这模样,分明是要她乔安认清楚事实,人家慕容小姐才是龙宸宇的正主,她乔安早该闪到一边去了!乔安却也不说破,只是微微冷笑。 汪浮秋见她并无所动,只是冷笑,时间一久,自己心中也有些嘀咕,忙陪笑道:“若乔公子不愿见慕容姑娘,那小的去打发了她也就是了。” 乔安眼见警戒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为难他,左右权衡了一下,道:“不用了,你叫她到绿幽苑来吧!” 汪浮秋微微一震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忙垂下,低声应承着,转身去了。不多时,便见一道粉红色的窈窕身影自远处缓缓而来。乔安眼力奇强,早已看出了那人便是慕容锦儿。待到走近,只见她举止优雅如旧,只是神情颇有些憔悴,消减了许多。不过,这也更使她增添了一份楚楚动人的柔弱之美,越发惹人怜爱。来到绿幽苑里,她定下脚步,瞧着乔安,似是有着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乔安也不询问,只是转身向竹林深处走去,慕容锦儿略一怔愣,随反应过来,忙举步追上,随着她往自在居去了。进了屋门,乔安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也不言语,便径自焚香调琴,便如眼前没有这个人一般。 慕容锦儿对她的性子也知道得八八九九因此也不着恼,随手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茶,幽幽而叹,表情落寞,眼神凄迷,道:“我也知道这样来找乔公子很是唐突。只是······锦儿如今有着满腔的心事,在心中闷着着实难受,却实在不知道该跟谁说。我爹是什么样子的人,想必乔公子有所闻了。在他眼里,我慕容锦儿便如一件古董,一件珍玩,只是他炫耀与结交权贵的资本而已。若有必要,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将锦儿的幸福牺牲掉的。哪里还会去想女儿有着这样的心事!后母对我也算不错,但终究不是亲生,相互间总隔着一层屏障,也不能什么话都跟她说。妹妹绮儿虽与我交好,终究年纪太小,人极是娇憨,锦儿心中的话自然也不能跟她说。至于······那更是不可以。想来想去,不知怎的,却想起乔公子来了,因此冒昧前来打扰,还望乔公子莫要告知他人今日锦儿之言。”说到最后一句,,已是红晕满面,头也越垂越低,声细几不可闻。 听她这样一说,乔安便知她来所为何来了。情之一字伤人,古往今来,谁又能逃得过呢?清冷淡漠如她,尚且为之伤神,何况是慕容锦儿?想到此处,她不由也跟着叹了口气,因慕容德而对慕容锦儿所产生的怨怼与不满也随之减了不少。 慕容锦儿立时便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和善之意,心中暗自感激,轻轻一笑,低声道:“乔公子想必已猜出锦儿所言为何啦!我知道乔公子与他关系不必他人,你是否愿听锦儿的心事呢?” 乔安淡淡地道:“我人不是在这里么?你若要所些什么,我也只有听着了。” 慕容锦儿向她感激地一笑,随即又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愁云笼眉,忧心于目,那轻颦浅蹙的模样动人心扉,只想叫人把她揽入怀中,好生安慰一番,只可惜在她面前的是乔安。慕容锦儿盈盈起立,走至窗前,望着窗外的翠竹,叹道:“在旁人眼中,我慕容锦儿既是当今太尉之女,又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自是贵不可言,又有谁知晓我心中的苦呢?我先前说过,我爹只当我是炫耀与结交权贵的资本,因此自小便对我教育极严,我根本就不能踏出房门一步。那时候,我只能透过窗子瞧着那一小片的空间,总觉得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美好。我多想变成一只蝴蝶,一阵清风,飞到外面去,畅快自在地玩耍一番啊!每年只有佛诞等几个节日才能出去,每次都不敢耽搁太久,生怕回得迟了一点,便会被爹爹骂。 “终于等到我长大了,及笄之年,爹爹对我的要求终于放松了一些,我出入也稍加便利了些。终于走到外面的世界了,我本是极欢喜的,只是为这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所害,所到之处,人满为患。瞧着那些人的目光,我反倒觉得不如呆在家里的好。那时,我便常听人说起四皇子,说他潇洒飘逸,文采风流,人品俊雅,世所罕有。他的笛声更是京城一绝,天若有情亦会为之所动,地若有知也将为其所迷。我当时半信半疑,总觉着世上哪有这等人物?可是心中又不免抱着几分幻想,总想着他会是什么模样,举止如何,心中又不禁千百遍地想着我心中的四皇子。 “终于,天意怜人,我终究在郊外见着了他。那日,他一身白衣,浅笑轻吟,举止间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清贵俊雅之气,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甚闻名。他捡着了我的风筝,我当时就在想,这定是天意。否则为何他们三人一众,却偏偏是他捡着了。我头一次违背爹的话,跟着初次见面的陌生男子去了天然居。我听着他奏笛,全酒楼的人都听得如痴如醉。我瞧着他击杯而歌,吟颂《关雎》,倾情而注的模样几乎叫我瞧得痴了。回到家里,我满脑子里都是他。我想,他总是有些喜欢我的,否则为何那么多曲子他不吹,偏生奏出了《关雎》来?那可是男子向钟情的女子表白的曲子啊!果然,后来他又来找我,我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欢喜啊!我跟他在一起,总觉得时间过得那么快,快得我好想拦住时间的脚步,叫它停在我们相处的每一刻里! “我爹知道后,勃然大怒,厉声呵斥叫我跟他断了关系。我知道爹心中在打什么主意,他想叫我嫁给太子殿下,好更进一步巩固他们之间的关系。我当时心中在想,从小到大,我什么事情都依我爹,唯有这一次,我要为自己打算,那可是我一辈子的事情啊!我对四皇子,实在是说不出的喜欢,我这辈子,便是认定他了。我爹心中定然想不通,为何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突然间变得这样倔强起来,宁可跟他闹僵?” 乔安瞧着她痴情一片的面容,心中暗叹: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龙宸宇只当你是可利用的对象而已,对你并无真心啊!忽想起先前龙宸宇的话,忍不住问道:“慕容姑娘,你为何会喜欢他?你可曾想过,或者你看到的他并非真正的龙宸宇,或者你喜欢的,只是你心中想象出的龙宸宇而已!倘若他并非你想象中的俊雅多才,你可还是会喜欢他?” 慕容锦儿凄然一笑,摇摇头,道:“究竟我喜欢的是哪个龙宸宇已经不重要了。我既已喜欢上了,便是认定他了。尽管如今他有些变了,但是他就是他,没有人能代替的。” 第十二章 离爱远扬(2) 乔安终于转过头来,深深地瞧着她,道:“慕容锦儿,你能够一直这样喜欢着他,永远都不改变么?就算他将来变得不像你心中的龙宸宇,就算他将来身边会有别的女子,就算他将来可能会冷落你,再去喜欢别人!” 慕容锦儿微微一怔,随即便坚决地道:“我自然会一直这样喜欢他,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喜欢的龙宸宇!” 乔安默然,一会才道:“慕容锦儿,你愿意他做皇帝么?” 慕容锦儿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愿意了!谁不希望自个喜欢的人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物呢?我相信,在这场皇位之争总,他定可以胜出的做皇帝的!何况,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他做了皇帝,定然会对天下人好,会是一个名垂千秋的好皇帝。” 乔安低声道:“就算,到时他会有着三宫六院,就算,到时他会有着无数的女人,就算,将来你要道皇宫那种高墙大院,没有自我的地方去,你也愿意?” 慕容锦儿想到那种情形,心中感伤,却依然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王公贵族,尚且少不了三妻四妾,何况是皇帝呢?他自然会有许多妃嫔,为皇室开枝散叶,这又有什么不对了?我既然喜欢他,便有了这样的准备,不管将来他有着多少的女人,只要在他的心底,还有一个小小的角落供我容身,我也就知足了。” 乔安心叹,着便是古代女子的心愿——一个小小的仅容身的角落即可。若是自己呢?莫说小小的角落,纵然他心中只有自己一人,自己恐怕也难以容忍有其他女子出现,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不管怎么说,在脑海深处的,仍是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只是,龙宸宇要么做皇帝,要么死,在没有第二条路的。若是后者,一切再不必提,若是前者,可就不只是三妻四妾了,当是三宫六院,三千粉黛,尚有天下美女供他挑选,自己可忍得么?他,又能不动心么? 再说皇宫是什么样的地方,自己又不是不知道。纵然自己有着足够的聪明智慧去应付,可是,自己的才干难道是为了应付这些事情的么?那样的话,自己不会觉得太委屈么?何况自己还有着太多的问题,徐府之仇,父亲之愿,无名谷······以及最最致命的闭心诀! 不是同一时代的灵魂,终究有着太多的分歧,难以相谐。而眼前这个为情所困的女子,跟他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才是应该在一起的一对璧人啊!而自己,并非需要依附大树的藤萝,没有爱情,没有婚姻,自己反而可以活得更好!乔安轻叹一声,手底微动,弹出一个清越激昂的音调,余音袅袅不绝。在那琴音中,乔安的声音清冷淡漠一如从前:“你放心,你和他终究是会在一起的!” 慕容锦儿惨淡一笑,叹道:“我原先也这样想,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我总是要跟他在一起的。只是,前些日子突然冒出个什么‘天降玄女’之类的流言,倒闹得我成了烫手的山芋,谁也不敢招惹了。四皇子也为了避嫌,再不与我联系了。甚至,前几日他受伤也不告知我一声。我觉得,他离我是越来越远了。乔公子,我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乔安突然想起那封差点置龙宸宇于万劫不复的信笺,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这些日子,可曾传信笺于他,邀他相聚?” 慕容锦儿粉面微红,羞涩地瞧了乔安一眼,小声道:“锦儿虽有此心,奈何前些日子我爹看得我甚紧,空有信笺,却无鸿雁啊!” 乔安心中暗自思索,照慕容锦儿这样说,那封信笺当是她亲写,否则断然瞒不过龙宸宇,只是信笺并未传出而已。那最有可能拿走信笺的应该是她的父亲慕容德,然后交与龙宸烈布置陷阱诱龙宸宇上钩。这样说来,倒也通顺。只是,龙宸烈与龙宸宇嫌隙之深,无人不知,若龙宸宇有什么三长两短,且是在赴慕容锦儿之约地点,首先会被怀疑的便是龙宸烈跟慕容德,他们何以如此不智? 乔安正在思索,忽然心中一凛,双目射出凌厉无匹的光芒。不对!绝对不对!龙宸烈派出对付龙宸宇的是北狄人,且龙宸宇也对皇帝说出刺客是北狄人,按道理应当瞒不过慕容德的耳目。且照龙宸宇所言,慕容德与北狄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若得知此事,定会勃然大怒,与龙宸烈理论甚至争吵闹翻。何以过了这么久,自己也不曾得到这方面的消息呢?两人反而和睦如从前,常常相邀过府而聚。 再说,如今龙宸宇声势渐隆,且有皇帝的宠爱在先,更得民心,跟龙宸烈非是没有一拼之力,且慕容锦儿一意倾向龙宸宇,何以慕容德就如此认定了龙宸烈?依他的性子,当会先保持中立,瞧瞧形势再做决定的,何以便采取这样激烈的手段?这对他,并无好处,甚至害大于利。倘若龙宸宇当真死于刺客之手,皇帝定然疑心龙宸烈,只怕他的太子之位也稳当不到哪里去。这样一来反倒便宜了龙宸锐了! 龙宸锐!乔安心中一激灵,为什么自己跟龙宸宇从来都不曾想过这个人呢?能与龙宸烈相抗这么多年不败,就算有人暗地相助,他本身也不会是省油的灯!龙宸宇的崛起威胁道的不仅仅是龙宸烈,也包括在、了对皇位有着野心的龙宸锐!倘若是他派出刺客,既除掉了龙宸宇,又可嫁祸龙宸烈,那便是一箭双雕之计,同时可除掉两个眼中钉肉中刺!而且,之前他与龙宸宇关系相对和睦,根本不会引人疑心。若果真如此,他的心机,也不可谓不深了。或者,自己跟龙宸宇,都太小看他了。 只是,若是龙宸锐的话,问题便又来了,那封诱龙宸宇上当的信笺自何而来?但这也并非全无可能,说不定,龙宸锐在慕容府亦有安插的内j,因而无意中得到慕容锦儿的信笺也说不定。 皇室之争,果然诡异复杂,情势千变万化,难以捉摸。看来,自己跟龙宸宇,都要提起千百般的小心方可。在这种形势下,决不能因儿女之情再乱阵脚了! 慕容锦儿见乔安双眉微锁,只道是为她想主意,感激地道:“乔公子不必替锦儿太过费心。你肯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4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4部分阅读 这样子听我说说话,锦儿已经很是感激了。若是换了旁人,定会讥嘲锦儿,说我为了······竟会说出这样不知羞耻的话来了!” 乔安听她这样说便知她误会了,却也不说破,只是手指轻动,荡起清虚之音,淡然道:“渴望被爱,是人之天性,能够爱人,是人之福分,又有什么羞耻的?有些人,总要想要,却还要不来呢!慕容锦儿,你可要好好珍惜你自个的福分了!” 慕容锦儿诧异地瞧了一眼乔安,幽然道:“乔公子的想法果然与他人不同。只是,如今事情能朝哪个方向发展,谁也不敢妄下断言。我跟四皇子有没有这个缘分,可还要看老天爷了。” 乔安冷冷地道:“老天爷?你要是指望它,那还不如就不要抱着希望了。” 慕容锦儿心中一惊,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看看外面的天色不早,遂道:“说出这些话,锦儿心中好受多了,这都要多谢乔公子。锦儿扰了乔公子这许久,也该告退先回慕容府了。”说着向乔安盈盈一拜。瞧她的神色与精神头,确实比先前振作了许多。 乔安也不闪让,也不回礼,只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乔某也就不留了。慕容姑娘请自便吧!” 待到慕容锦儿离去,乔安那淡漠的面具也就跟着卸下了,神情中满是疲惫与无奈。经过慕容锦儿这一场,她更发觉,自己跟龙宸宇,不管怎样说,都只有劳燕分飞的缘由,却没有相携及老的道理!她缓缓的闭上眼睛,如今皇位之争,已到了白热化的状态,若是自己跟龙宸宇都还陷于儿女私情的泥潭而难以自拔的话,必败无疑。何况,那本就是不可能的,又何必作茧自缚,空自相扰呢?即使穿越时空,到了另一个世界,但命运对自己的捉弄却从未改变!这一点,自己不是早有认知了么?何以遇到情关,却又迟疑退缩,对命运又抱起幻想来了? 趁着自己尚未至难以自拔的地步,还是及早抽身吧,便如十三岁那年从无名谷出来一般。 乔安默默地想着,忽然心中警觉,猛地睁开眼睛,从凳子上跃起,戒备地瞧着门口。果然下一眼便看见如白日鬼魅一般的莫光出现在翠竹造就的门口。虽然仍戴着面具,但从他那近乎气急败坏的眼神中,乔安便可看出事情不妙。果然,莫光匆匆向她行礼后,便急切地道:“小姐,不好了,天璇出事了!” 第十二章 离爱远扬(3) 她的话语依旧轻柔悦耳,浑似风飘而过。但是二人皆已瞧出她心意之坚决。乔安决定的事,是从无变更的,便如四年前她从无名谷迁出,入住四皇子府一般,谁也难以相劝,两人只得轻叹一口气,躬身齐应。 决定了此事,乔安心中安定了许多,整个人也跟着沉稳起来,又恢复了从前镇定淡漠的模样。如今只剩下一个问题,那就是说服龙宸宇,准她远赴文义关。此事说难不难,说容易却也不容易。 寻思间,已经入了绿幽苑,瞧着那挺直翠绿如旧的碧竹,乔安心意越发坚决。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并非只是为了谈情说爱,尤其她是乔安!所以,她更应该如这翠竹一般,百折不挠,即使有再大的风霜雨雪,也不能屈服,更不能向命运言败!她看一眼蒙蒙的天空,无数令自己留恋的面容出现再隐没,最后一个是龙宸宇那柔情似水的俊颜,虽然叫她心痛,却终究还是隐没在茫茫的天际。她决然的转首,往自在居走去,不带一丝留恋。 一进门,她便瞧见尚未痊愈的龙宸宇坐在桌边,正在沉思什么。或许是感觉到她的气息,他猛地转头,站起身来,神色焦虑万千,一迭声地道:“安,你到那里去了,为什么都不跟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由于过度的关切,他的话语中甚至带着丝丝怨气。乔安知道他心中的急切与担忧,心中又是感动又是伤痛,表面却丝毫也不流露,只是随意的坐在一边,顺手摘下斗笠,低声解释道:“没什么,只是无名谷的人出了一点事,我过去看看而已。事情紧急,没来得及跟你说,你别生气!” 瞧见她平安归来,龙宸宇哪里还会生气,再想想刚刚自己的言语也有些过火,心中也觉不安,忙道:“安,我不是故意要跟你急的。只是如今形势险恶,我跟龙宸烈的争斗已经日趋激烈,他甚至感明目张胆地刺杀我!难保他不会把脑筋转到你的身上来,安,我是真的不放心你啊!现在,我什么都可以失去,唯有你!”待到后来,他的声音越发的低沉,如在人耳边低喃细语一般,熏人欲醉,令人心折。 乔安听在耳中,痛在心中。再想想自己刚做出的决定,越发肝肠欲断,却勉力忍住,什么话也不说,转过话题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龙宸宇不悦道:“怎么,没事便不能来找你了么?难道我们之间除了正事,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么?” 乔安为放逐心中的哀凉,故意叹道:“你不用说了,我已知道,你是来找我吵架来了!” 龙宸宇“嗤”的一声笑,顿时将小小的不悦抛到脑后,道:“我闲着没事了,专来找你吵架的?一来,我是心中挂念着你,你不来碧蓼居,我也只好拖着病体来绿幽居了。二来,我也确实有事要找你商议。方才我去联系君氏之事,商谈刚上轨道,便被父皇一道圣旨召到宫中不是为了其他,正是为了边关之事。你可知道,乾于可汗于三日前正式宣战,加入战团!龙宸烈着此事大做文章,极力劝父皇收兵和谈,龙宸锐则沉吟不语,只有我一人大力反对。现在恐怕全朝上下均知孟权佑是我的人了。” 此事刚刚已从玉衡口中得知,乔安也不惊讶,心中暗叹,道:“皇上怎么说?” 龙宸宇面色沉重,声音也沉甸甸的,道:“还好父皇并未因此动摇抗击北狄的决心,仍旧将龙宸烈狠狠责骂一顿,并言称要与北狄决一死战。如今,为了振作将士士气,鼓舞斗志,父皇已决定派人前往边关督战。这个人选自然又引起极大的争议。龙宸烈,龙宸锐都虎视眈眈。父皇知道若派他们的人前去,只怕不是督战,反倒是文义关的催命小鬼了,因此私下问我可有人选。我正在为此头痛,左思右想亦没有一个可去的人。” 眼前如此好的时机,乔安岂会放过?她面容认识平静如水,轻描淡写地道:“如若当真为难,那边让我去好了!” 第十二章 离爱远扬(4) 龙宸宇豁然惊起,难以置信地紧盯着乔安。接触到她澄澈如水的眼光,他始觉她并非在说笑,而是认真的。龙宸宇的面色凝重起来了,一字一字沉声道:“安,你不要开玩笑!” 乔安却像是说了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悠然道:“龙宸宇,你说我这像是在开玩笑么?” 龙宸宇的脸越发难看,断然道:“不行!哪怕我自己亲去,也绝不会叫你去的,那是什么地方?如今又是什么形势?安,你清醒些好不好?” 乔安晓得他的倔性子又冒了出来,耐心的劝说道:“龙宸宇,你不要闹性子了!其实,你心中是知道的,现在的情形,我去是最好的法子。京城的事情你根本不可能脱身,到边疆督战更是天方夜谭,而你手下如今也没有适用的人。我虽然对军事兵法知之甚少,但是以我的才智,总还能帮上些忙,再不济也不至于坏事。而且,无论如何,我对你总没有坏心,跟孟权佑亦不会有什么大的冲突矛盾,只会同心协力,共御强敌,而彼此少了后顾之忧。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法子么?” 龙宸宇哑口无言,但是心中却也隐隐感觉到了乔安的逃避之意,怎么肯这般轻易地便叫她溜走?遂反问道:“安,你若去了边疆,那京城这边又该怎么办?如今形势如此险恶,我不能没有你啊!”最后一句话却是一语双关,既是说出他需要她的才智,亦指他对乔安的感情。 乔安何尝听不出来,而这点更是她要避往北疆的首要缘由。她叹了口气,狠下心肠,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冷然道:“诚然,如今京城形势严峻,是边疆之外的另一个战场,且凶险之处恐怕犹有过之。但是,在生死存亡的压力之下,才更能真正迫出一个人的潜力,使其做出梦寐以求的重大突破,各方面均更上一层楼,正如无名谷的试炼一般。龙宸宇,你是要做皇帝的,终究要独当一面,这便是你历练的最好时机。难不成你做了皇帝,我还要在旁边加以指点?那只是个笑话!且不说旁人怎么看待,便是我,也会看不起你的!龙宸宇,我相信你应付得来的!没有我,你依旧可以好好的。”说到后面,语气已大转柔和,充满了激励鼓舞之意。 龙宸宇神色复杂的瞧着她,更觉得她最后一句话亦是一语双关,隐隐含着二人终将离别的不详寓意,心头更加不安,却也不好说破。暗自沉思了半天,仍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得默然。 乔安知晓他心中所想,叹道:“如今温耽可汗和乾于可汗联手而战,期间的凶险谁都知道。而你我均知这一战的重要性,我们是输不起的。皇上所选督战之人,一来为了鼓舞士气,二来也不无增派人手,与孟权佑并肩而战之意,你还有更好的人选么?” 这些道理,龙宸宇何尝不知,但边疆情形如此凶险,纵然乔安武功智谋均属罕见,但他又怎能放心她一女子前去?何况,期间还夹杂着二人微妙复杂的情缘纠缠。只是,乔安所言句句在理,叫他无法反驳;且乔安性子之倔,不在他之下,纵使他知道乔安是为了避他而远赴边疆,却依然奈何不得。否则,一个不好,说不定二人便要翻脸。 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乔安也知道他相邀说些什么,跟着叹了口气,道:“你也不必说些什么了,你想说的,我全知道。只是,人生之事,不如意者居十之八九!不管是多么高高在上的人物,都有着自己不为人所知的悲哀,终难十全十美。所以自古便有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至理名言。” 龙宸宇深深地凝视她,似乎要直直地瞧到她的心里去,好明白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何明明对他不无情意,却偏偏又对他的一腔深情避之唯恐不及?他龙宸宇在感情面前从未如此碰壁,却偏偏对着自己倾心相爱的人无可奈何,这是否亦可叫做报应?他喜欢谁不好,偏要喜欢一个如此聪明,如此独立的绝世奇女子,那不是自讨苦吃又是什么?终究,他眼中的光芒渐渐消退,神情落寞,流露出罕见的软弱。 转过身去,龙宸宇眼光投向窗外的翠竹。翠竹一年四季都不退色,一如这自在居主人的无情冷漠永不消褪一般。只是,翠竹尚有风吹雨坠,霜凝雪堆之态,昭示着四季轮回,但那白衣女子,却像是难以猜测的深渊,不管自己投入怎样的感情,却都听不得一声回响。如今,连他也忍不住要怀疑,那日在梅轩,乔安所露出的柔情和迷蒙是否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觉?只是,终究是情关难过,情丝难断啊!虽有着千百般的不情愿,他终究不想迫她太过。 左思右想,权衡轻重之下,他终究还是屈服了,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依旧背对着乔安,道:“安,我输啦!别的话我也不多说,只是,边疆情势凶险,你千万要保重小心!输了此战,我们未必不能东山再起。但是,我不能没有你。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平安归来!父皇那边,就交由我去劝说,虽会有些波折,但料想无碍。” 乔安盈盈立起,虽终究说服了龙宸宇,但她心中并无太多欢喜之意。刚刚瞧着龙宸宇眼中的疲软,她真的好想像上次在梅轩一般,伸手拂去他的一切哀伤。但也终究只是想而已,永无付诸行动的可能。因为那时龙宸宇,骄傲,倔强,执着,只要自己再露出一丝动摇和软弱,他便会无所不用其极地达到目的,而自己,也再难有脱身之日了。 她也忍不住再度轻叹一口气,神色茫然。 =========== 数日之后,皇上下了一道圣旨,震惊了整个紫星王朝。在圣旨中,皇上任命四皇子之隐谋乔安为督战御史,巡视北疆之战,赐以金牌令箭,所到之处,官员见之如见帝亲临,且可行杀伐决断之权。 此旨一下,举国震惊。隐谋乔安之名随着四皇子龙宸宇的崛起而名闻天下,但是终究是个布衣百姓,如今跃居成为督战御史,手持金牌令箭,行杀伐决断之权,可谓是一步登天,是紫星王朝从未有过之事。更有人暗中猜测,皇上之所以为此首例,乃是出于爱护四皇子龙宸宇之心,偏袒之意,已昭然若揭。只怕太子之位,在今年内便要有所变动。 便是请旨的龙宸宇,也未曾想到会得到如此殊荣,在绿幽苑将令箭交与乔安之时,尚且有些怔愣,甚至忍不住问乔安道:“安,你说父皇为何如此爽快,想也不想的便准我所奏,并赐以金牌令箭?甚至,他都不问我是否真有乔安其人,为人如何,亦不曾加以召见。这可真是紫星王朝前所未有的奇事了!” 乔安一时之间也想不通,越发觉着这位紫星君王处世行事难以猜度。但心中的一缕也更加深重:如此高深莫测之人,又怎么会轻易为人所惑,将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大将军徐谷风满门抄斩?难道他竟神通广大至知晓她乔安便是徐谷风之女,因而加以抚慰,以示当年之事?她摇摇头,心中暗自否定。她的身世,知晓的人甚少,连龙宸宇也未告知,又怎会轻易教外人得了去? 沉思中,龙宸宇已放弃思索,浅笑道:“算了,多想无益,反正这事于我们有益无害,只不过这样一来,我这个靶子可就更加明显了,非要多加小心不可了。”说着便转向乔安,神色已变,离别的伤感,对乔安安危的担忧,心中隐约的期盼,以及满腔的柔情不渝,都已全部包含在那如明星般的双眼中。即使是乔安,猝不及防之下,心中也觉一震,心神几乎失守。 只听得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即自觉,自嘲道:“安,似乎从知晓你要远赴北疆之后,叹气已成了我的习惯了。人们都说,习惯是最可怕的东西,我还真担心改不过来呢!”说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恢复一贯的镇定自如,道:“我已与君氏商谈过了,双方均知此事对彼此有利无害,因此很爽快地捐出了一百万两充作军饷。君氏的主事者之精明干练,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们居然不要朝廷偿还此银,只求父皇赐‘紫星义商’的名号于它们。此事传出,君氏声势剧增,甚至压倒了依附龙宸锐的新图。此次你代替父皇巡战,也正好顺道将粮草押送边关。对文义关将士而言,这绝对是雪中送炭之举,对你赢得它们的拥戴,有着莫大的作用。我想聪明如你,当不会放过吧?至于京城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定可应付的过来的。” 乔安轻轻的点了点头,却不言语。 龙宸宇仰头看看窗外阴沉沉的似乎想要飘雪的天空,故作轻快道:“看样子是要下雪了。安,你尚未出行,便先有瑞雪之兆,可见此行必能取胜!安,我对你有着绝对的信心!尽管此次形势之恶劣,前所未有。但我相信,你定可力挽狂澜,再创奇迹!”说着从竹桌上倒过两杯茶,一杯递给乔安,一杯自己拿着,举杯道,“安,我知道你不喝酒,所以此番以茶代酒,在此祝你早日凯旋而归!”说着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乔安见他行事已颇有些癫狂之态,心中感叹,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跟着举杯饮茶,心情亦是沉重不堪,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只得继续沉默着。 龙宸宇终究忍不住心中的关切担忧,眼中隐见泪光,声音微微颤抖,道:“安,照父皇的意思,是想要你尽快启程。此次一别,不知相见尚到何日了。只是,安,在边疆那等苦寒之地,你一定要多加保重,千万千万平安归来啊!安······你要记着,我在京城,等着你归来!” 瞧瞧已有些泪眼迷蒙的龙宸宇,再抬眼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她忍不住暗问自己:“乔安啊,这番远扬,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呢? 隐谋篇第十三章 ( 1 ) 阴沉了四五日,这一天,终于飘起了雪花。刚开始的时候只是细细的雪粒,渐渐凝晶成片,成团,没多久便如搓絮一般了。仿若起先是晶 莹剔透的泪珠,经过了时间的累积凝聚,终于盛开成为美丽的花儿,动人却也同样伤人。 龙宸宇颇有些惊喜地瞧着那朵朵飘落的雪片,习惯性地走入了绿幽苑,喊道:“安,你快出来瞧瞧,外面下雪了!” 碧竹静立,雪落无声,绿幽苑中静悄悄的,似乎只有他的回音在空寂中回荡。龙宸宇这才想起,几日前,乔安早已带着御赐的金牌令箭启程 前往文义关去了。这绿幽苑,也已是人去楼空,哪里还有乔安的半丝踪影?只是,为何他总还觉着乔安如在这里一般呢?他环视四周,脸上的 笑客慢慢地凝固,又渐渐融化,只是笑容中早已充满了苦涩之意,自嘲道:“习惯果然是件可怕的事情啊!龙宸宇呀龙宸宇,这今后的日子, 你可要怎么办呢?” 再抬眼看看漫天飞舞的雪花,龙宸宇长长地吁了口气,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下这样大的雪,远赴北疆的安,不知道受不受得住呢?”说着 举目向北方看去,似乎这样就能看见乔安的身影一般,满脸的担忧与关切。 随即,他收回目光,踏出绿幽苑,在出苑的那一刻,他脸上所有哀伤关切等的柔软全部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是摄人的坚毅冷酷以及决断。 乔安不在,一怕都要靠自己想办法了。何况,失去了武功的他更是无所依仗,唯一可以靠的,便是他的头脑与智慧。边疆之行,是对乔安的历 练,而京城,则是他龙宸宇的战场,他必须抓紧时间,縻练自我。 等到安从北疆归来,看到的,将会是一个不一样的龙宸宇,一十可以让她依靠,可以为她擎下所肴风霜的龙宸宇! 而乔安这边,却又是另一番情形了。 经过四五日的赶路,他们己走了近一半的路程了。越往北边走,四周的景致就越发的稀疏寥落,气候也越发的恶劣,比京城更加凛冽的寒 风中夹杂着沙粒,刮得人脸上生生的疼。幸好这些兵士都是训练有素的,并不曾因此而有所马蚤动抱怨。至于乔安,她依旧白衣飘飘,斗笠下轻 纱垂覆,策马而行,并不曾因气候的恶劣而有所怨言。只是终日在风中飘摇,白衣白纱上都己沾上了许多的黄沙,有点变色了。 旁边的沈青见乔安举目前望,忙催马上前,道:“乔公子,前方便是翁山郡了,到了翁山郡,离文义关也就只剩三日的路程了。后面还有大 队的运粮车,一切应以安全为重。不若我们到郡中休整一下再接着赶路吧!无论如何,时间是赶得及的。”原先大家都是管乔安叫“御使大人 ”的,在乔安的坚持下终于改了过来。本来这些人就已久仰隐谋乔安之名。这几日眼见她柔柔弱弱的一副不禁风次的模样,却依然忍得住这风 沙之苦,心中更是敬服。 乔安点点头,淡淡道:“如此也好。沈青,你到后面告诉大队一声。同时派出先锋,先到文义关通知平北将军,叫他安排人马接应,免 发生意外。”她的声音一贯的轻柔悦耳,却总有着叫人无法违背的力量。 沈青应声离去。乔安瞧瞧依旧阴沉沉的天穹,对北疆的战事又多添了几分心事。这天气如此恶劣,使得本就吃紧的战事更增添了许多变 数。此番若非得到君氏相助,供以军饷,只怕这一战是必败无疑了。 想着想着,乔安又不自觉地回首南望,似乎看见了远方的某个人,神色苍茫得如同那深沉莫测的天穹。 果如沈青所言,三日之后,大队人马便到了文义关城下。平北将军孟权佑早已得到消息,率军中大小将领出城相迎。待到乔安下马,他便 已迎了上来,下跪行礼道:“莫将孟权佑,恭迎御使大人!” 乔安略一点头,伸手把他扶将起来,道:“平北将军镇守文义关,为我紫星王朝平安而战,功勋卓著,皇上特意嘉奖。望继续勤勉而为 ,将犯我领土的北狄蛮流逐出境外,扬我国威。” 孟权佑抱拳道:“是!御使大人请!” 透过纱幕,乔安与他交换了个眼色,双方心中各自心灵神悟,却都不说出来。乔安举步前和,尚未走上几步,便听得一声如雷响一般的 呼喝声:“恭迎御使大人!”却是其他上千兵将齐声呼喊,声如震雷,只将后面面二曾防备的沈青诸人吓得浑身一战。 乔安却如不曾耳闻一般,镇定自若,与他们有着天渊之别。孟权佑嘴角逸出一丝赞叹的微笑,双手一击,便见那近千人同时起立,竖起枪 戟,让开道路,一直通到乔安的住所,动作整齐画一,如同排练过上千遍一样,极其威势。 一行人来到了特为乔安布置的住所。那是一个小小的院落,由三处房屋坐落勾连而成。正中的是大堂,可共数十人议事之用。旁边是两座 偏园,虽说远不如京城富宅的豪华富丽,雕梁画栋,却也小巧精雅,错落有致,可看出费了心思的。 待到虚应寒暄完毕,其他人都已退下,只剩下乔安与孟权佑二人在偏园 的外室,乔安顺手摘下斗笠,露出无惊无波,淡然自若的面容。孟权佑立时 下跪,道:“属下天权叩见小姐!”见乔安点头示意,他才站起,趋向前去 ,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地道:“真没想到小姐会到这里来!天权这些日子心中 也觉惴惴,如今小姐来了,我心中也就有着落多了。只是小姐,这里的 形势凶险无比,你怎么就亲犯牡险到这里来了?若是有什么闪失,只怕我那 六个兄弟没一个肯轻饶我的!” 乔安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杯,浅啜一口,方淡淡道:“我 此次前来,正是因为知道此番凶险,特来助你一臂之力。对了,我这一路走 来,却见这文义关内竟还有好几个城镇,数千户居民。既然如今战事吃紧, 为何不叫他们迁出呢?若有什么万一,他们岂不是就成了板上鱼肉了么?” 孟权佑叹了口气,也跟着坐下,无奈地道:“小姐,我又何尝不知道这 些呢?那些住户,我已劝了不下百回。但是他们都是世代居住于此的,尤其 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死活都不肯搬离此处,还说如若北狄人玫了进来,他 们就跟文义关共存亡。我也是头疼得很呢?只好由他们住着,在这边建起防 线。倘若文义关失守,那可真的就是从这里往北数百里的领土 原都是我紫星的,只因先前的将领无道,致使沦落,那些民众都是饱受摧残 ,少壮者要么被杀要么随着妇女被掳为奴隶。尽管早有前鉴,那些人却依旧 不肯离开。” 乔安听得眉头大皱,却也没有什么法子。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想要改变一个人的信念,那是最困难的事情了。只是,如今还是先想想怎 生应付眼前的情况吧!遂问道:“那如今我们的形势如何呢?” 盂权佑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表面上看来,城内士气如虹 ,小姐又运来粮草,似乎是一切顺利。只是,大家心中都明白,温耽与乾于 两可汗同时对紫星作战,我们是必败无疑,只看迟早罢了。何况,这城中将 领,有不少迁是五皇子的心腹,虽不敢对我有所违抗,但是总是不能深信的 ,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给我捅篓子。我心中实在很是忧虑,只是表面上不敢 流露出来罢,。” 乔安轻轻叹道:“做将领的,总要有这种胸怀气度的。若是连你也慌了 ,你手下的人可还能指靠谁呢?所以,人站得位子越高,便越要忍得住心事 ,越要喜怒不形于色,更莫说找人分担了。高处不胜寒啊,那种孤独和落寞 ,是没有办法驱散的。“说到后来,脸上亦跟着现出落寞冷清的神色,虽是 淡淡的,但瞧在熟知她的孟权佑的眼里,却也是一震,心中跟着感到一震悲 凉。 他不禁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姐,你……你路上还顺利吧。 瞧出了他的好奇与惴惴,乔安收拾起思绪,洒然一笑,带着些戏谑道: “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这样子拐弯抹角的,不觉得累么?” 孟权佑深思地看着她的表情,探询道:“小姐,你跟以前 不大一样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乔安轻叹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的变化已经这样明显,经可被人看出来了 ’想起京城中的诸般是非,心中仍觉隐隐作痛,但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神色, 道:“是有些事。天权,师傅临终时你也在的,你还记得他说的话吧?他说 叫我好好研读无名谷的黄籍,抑或会有所发观。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都 在拼命地看那些东西。只是,我渐渐地有些明白了,那些黄籍师傅花了一辈 子的心血去研究他们,亦无所获。我只有短短的十几年,又能找出些什么呢 ?他想给我的,也许只是一个希望罢了。” 北斗七卫跟乔安算是一起长大的,对她的事情远比龙宸宇知道得多。盂 权佑想起乔安的旧疾,心情顿时沉重起来。想了半日,才勉强道:“小姐, 师傅纵然有着比你多太多的时间,只是之前他的心思未必便在那些方面。你 又何必急着绝望呢?” 乔安转过头,凄然一笑,略带些苦涩地道:“天权,你不懂,我不是急 着绝望,而是,事实如此。前些日子,我读完了无名谷所有的医书,虽然未 必全都懂,却依然知道,我的旧疾,是没得治的。如果先前没有抱着希望也 就罢了,正因为寄予厚望,所以失望的时候亦觉难以负荷,以至于我当时竟 把好几本珍贵的医书撕碎了。你可以想象我当时的心情了。如今,似乎我所有 的希望都只能放在闭心诀上了。”偏生她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盂权佑瞧着她似乎已有些绝望的神情,想要说些什么来勉励她一番,一 时之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垂下头去,不敢再看她,心情也跟着急 剧地下降,甚至更胜过眼前的恶劣战事。屋中陷入了压抑沉闷的寂静之中, 只有狂风肆意的呼啸声从外面传来。 最后,还是乔安先开口说话,声音己恢复了一贯的从容镇定,冷清如玉 击冰撞:“闭心诀,闭心诀。天权,你说,世上有绝情绝欲之人吗?” 孟权佑猛地抬起头,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小姐,我想以你的才智, 定可以做到的。” 乔巡有些失笑,摇摇首道:“天权,你可是昏了头了?这绝情绝欲跟才 智又有什么干系了?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是人,就不可能绝情绝欲?” 孟权佑呼吸一窒,再想想那渺茫几至不可能的希望,心头更是沉重如铁 了,屋中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已是黄昏了。 乔安却是神色轻松,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望着外面夕阳斜照的黄昏 美景,悠然道:“我跟你一样,认为这世上不可能有真正说完全绝情绝欲的 人。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闭心诀无望。闭心诀流传了这许久,我相信一定有人 练成过,至少,创下闭心诀的那个人应该练成过,否则,怎会有闭心诀这心 法呢?”说到这里,她翩然转首,凝视着孟权佑,道,“那也是人,难道他 便能做的绝情绝欲么?” 孟权佑亦是才智非凡之辈,立时便明白了乔安的意思,喜形于色,道: “小姐,你的意思是——?” 乔安见他一扫刚刚颓废无力的模样,心头感到安慰,柔声道:“自从对 医书死心,我便一直在研究闭心诀,想要知道它究竟是想要人达到一种怎样 的境界。我总觉着,也许以前我们以为要绝情绝欲是错的。不过,若是妄动 情思,以致不可控制之地,倒也确实会使人瞬间功力锐减。我记得前几日下 雪的时候,有一日我走在雪地上,听着周围雪花飘落的细小声音,看着无边 无际漫天飞舞的大雪,我突然有一种似乎跟天地融为一体的感觉,自我似乎 已经不存在了一样,好像从前过往的一切都如水月镜花,南柯一梦,虚浮轻 飘得犹如飞絮,一挥即散。 “那种率妙的感觉没办法用语言说出的。当日我便隐隐约约觉着己到了 瓶颈的闭心诀似乎有着突破的迹象。只可惜,那种感觉片刻间便又化为乌有 了。那时,我就在想,或者闭心诀要的不是绝情绝欲,而是另一种心境,另 一种可能达到的心境。想了好久,结合闭心诀的心法口诀,我终于明白,或 者闭心诀想要的是看破和放下,看破这世间的一切贪痴嗔恨,放下心中一切 爱缘纠葛,淡泊万事。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没有情绪,更不可能断绝情欲。但是,如果对万 事万物都是同样的心情,众物皆爱则无爱。就如同夜间之梦,只要知道是梦 ,心中无牵无挂,无喜无忧,无求无欲,而非痴恋纠缠,恋战不舍。或者, 这才是闭心诀的诀窍。以往无人练成,只是因为他们的想法入了极端,钻牛 角尖了而已。” 盂权佑喜道:“小姐,这样一来,岂不是容易了许多了?” 乔安摇摇头,叹道:“说着容易做着难啊!想要看破世情,放下心结, 谈何容易啊?即便是我,如今也有着太多放不下的东西。”无名谷的责任, 徐府的深仇,亡父的遗愿,以及龙宸宇!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慢慢闭 上了眼睛。 孟权佑却不愿意想那么多,道:“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希望总是大 了许多。小姐,若有什么我们兄弟七人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属下万死不 辞。” 乔安又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眸中已净是澄澈如水的清明,只是心中伤感 ,不愿意再说这些,于是转移话题道:“先不说这些了,如今且说说我能帮 你些什么忙吧?” 盂权佑却是心情大好,笑道:“小姐,你这么聪明,到时自然就会知道 了,难道还要我明说吗?” 乔安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再询问。 孟权佑收起笑客,正色道:“小姐,明日我便会陪你到城墙上巡视兵防 。城中各位将领各有所图,各怀心思,虽然小姐是皇使,但是由于处在边防 ,颇有些受北狄悍勇之风的影响,这里的人,都有些桀骜不驯。今日是小姐 初到,他们尚不敢太过放肆。但是明日,可就难说了。小姐,你可做好难备 啊!” 齐安微微颔首,并不放在心上,却猛地想起另一事,道:“对了,天权 ,我想你帮我在城内查一个人。他的名宇叫做祈南矶,如今大概是四五十岁 的模样,究竟是什么营生我不大清楚,但是迁到文义关应该十二年以内的事 情。” 盂权佑虽然心中诧异,却也不问,爽快地道:“我知道了。若有他的消 息,我立刻通知小姐便是!如今天色不早了,小姐一路劳顿,还是早些休息 的好,天权先告退了。”说罢又向乔安行过礼,这才离去。 乔安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降临的庭院中,幽然一叹,回身坐在 椅子上,以手托腮,悄然不语。自己终究是到了边疆来了,离京城远远的, 离龙宸宇亦是远远的。只是,那又如何呢?情丝若能因距离的增加而折断, 那也就不能称之为情丝了。 方才跟盂权佑说起闭心诀一事,似乎一切都还有希望。其实,那又何尝 不是自欺欺人呢?她已可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功力在缓缓退减,体内的恶魔 也开始渐渐活跃起来,也许,没多久自己便会旧疾复发了,一旦有了开始, 便是猛兽出闸,洪水决堤般的猖獗恣肆,不到自己丧命不算罢休!只可惜, 情思一事,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 只是,自己究竟有没有足够的时间瞧见家仇得报,父愿得偿呢? 想了一会,她便收拾起思绪,起身回内室练功去了。如今她的情形比这 岌岌可危的文义关也好不到哪里去,再不能浪费时间在这里长吁短叹了。 第二日一大早,盂权佑便到乔安的住处,请她前到城墙处巡视兵防了, 同来的尚有虎威将军,骁骑将军等军中大将与几位偏将,看来,这文义关有 些头脸的都已在此了。只要看着那些将军明似尊敬实则暗带讥嘲的眼光,乔 安便知今日巡防之事,非如自己想的那般简单了,却不说出,斗笠边垂下的 轻纱里,玉容依旧波澜不惊。 文义关是紫星王朝北方边防的最外线,是最靠近北狄的城关,亦是战事 最为激烈凶险的地方,因此边防也比别处森严,顺着城道一路走来,只见三 步一防,五步一哨,值岗士兵挺直如枪,两边旌旗林立,一派随时可以作战 的模样。虎威将军在前引导,盂权佑则在一边解说各关防的职责及轮班时间 等事项,乔安用心铭记,边听边点头,不知不觉中便来到一处城防面前。这 个地方的城楼比别处更高上数尺,建造得分外坚实高挺,威武雄壮,一观便 知其地位的与众不同。 不待孟权佑开口,虎威将军温润玉便抢先道:“御使大人,此处叫做观 望楼,是文义关的最高处,上了这楼,便可眺望几百里的景象。如有战事, 统帅便登临此楼,纵观整个战场,加以调度,乃文义关最值得一看之所。御 使大人,我们上去看看吧!” 孟权佑闺言便向知安递了个眼色,那意思是“来啦”。透过纱幕,乔安 有会于心,再瞧瞧温润玉与其他几位将领脸上的古怪神色,便知其中另有蹊 跷。不过她也不害怕,坦然道:“既有这样好的所在,我这位督战御使自然 要前去看看了,还请将军带路。” 虎威将军冷冷一笑,领先而行,其他将领亦不甘落后,紧跟着拾阶而上 。没多久便来到顶层,举目四望,果然城中诸般举动皆在视线之内,而城墙 之外,则可远观数百里。尤其文义关之外多为平坦的荒原,视线更比其他地 方辽阔,甚至可以瞧见远处北狄人安营扎寨之处。可以想象,如有战事,则 可在此处纵观全局,配合有效的调度方式,便能如臂使指,指挥作战,确是 一个绝佳的场所。 乔安看着,嘴里赞叹,眼光却四处扫望,想知道他们究竟给自己准备了 什么好戏。没多久,目光便给匾额处一架精巧的硬弓给吸引住了。那弓与寻 常弓有所不同,竟然可以折叠作如团扇大小,加上色彩鲜艳,想要不引人注 意也难。何况,在乔安这个自无名谷出来的行家眼里,更可看出那弓弦乃是 以特制的钢丝糅合纠缠而成,既有弹性且柔韧无比,不易折断。即使是天枢 ,也未必制的出这样巧夺天工的硬弓来。 见乔安注意力似乎被这张弓吸引,除孟权佑外的诸人纷纷露出看好戏的 神色来。虎威将军温润玉向众人看了一眼,不怀好意地笑道:“看来御使大 人对这张弓很是关注呢,就让莫将来为大人解说一番吧。这张弓名叫飞云弓 ,乃是由被人称为‘箭圣’的云大师的得意之作,亦是前大将军徐谷风的惯 用兵器。大将军故去后,文义关的将领士兵乃至全城百姓为了纪念大将军, 便将此弓悬于观望楼最顶层的匾额上,且定下了一个规矩,无论到观望楼的 官员职位大小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5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5部分阅读 ,均需张弓一试,以示对大将军的敬意。御使大人,您——” 乔安耳听得“前大将军徐谷风”之名,身子猛地一震,只觉脑中轰的一 声响,血液突然间沸腾了起来,眼睛直定定地瞧着那飞云弓,温润玉后面说 了些什么便没有放在心上了。前大将军徐谷风,那是父亲啊;飞云弓,那便 是父亲用过的弓了。自从徐府出事,她慌乱中进出,除了乔哥哥送她的金锁 ,再无一点可以缅怀亲人的东西,今日终于见着了父亲的遗物了’似乎一瞬 间,她又看见了父亲那英俊睿智的面容,耳边又响起他那浑厚凝重的声音。 爹,爹!如果这世上真有灵魂,您如今是否正在天上瞧着女儿呢?您知 不知道,女儿如今正在您站过的地方,面对着您曾面对过的人和物,甚至, 可能会对上您曾经抗击的敌人?爹! 温润玉见她怔怔不出声,只道她被那高悬的硬弓吓住了,脸上得意之色 越发浓重。这匾额离地有数尺之高,这位文风蔼蔼的乔公子怎么可能取得下 来?何况寻常弓最多不过四五十石,这飞云弓却有近一百五十石,寻常将领 尚且拉不开,何况这位看起来如女子般弱不禁风的乔公子呢?周围诸将脸上 也纷纷露出了嘲弄的神色,心中暗道,哼,整日里带着斗笠,不叫别人瞧见 面容,装神弄鬼地故作神秘,如今可叫你现形了吧?原来名闻天下的隐谋乔 安也不过如此!唯有孟权佑神色不变,只是嘴角微带着一丝笑意,也不知道 究竟在笑些什么。 眼见乔安仍然一无所示,他眼中的讥嘲与不屑之意已经明显之极了,轻 蔑地道:“御使大人终究是文官,自然跟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又怎么可能 跟我们守着一样的规矩呢?咱们还是再往别处去吧!” 乔安终于从初闻父亲之名的震撼中清醒过来,转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也不说话,只是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纵身跃起数尺,一举取下飞云弓,然 后如白云一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连尘土也未扬起半分,轻盈灵动之极,明 显可以看出她的轻功造诣之高。 刚刚还在用不屑的眼光瞧着乔安的将领们顿时目瞪口呆,谁也没有想到 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乔安竟还有着这样一身功夫,心中不敢再小觑于她。尤其 是温润玉,刚刚乔安那一眼明明是隔着纱幕的,根本瞧不见她的表情。但是 却偏生有一种深深的压力灌注其身,使得他心中生寒,气势不由自主地便弱 了下来,那种浑然天成的威势,即使是在五皇子身上,他也不曾瞧见过。隐 谋乔安,果然不是空有其名! 在抓住飞云弓的刹那,一股奇异的感觉自抓着飞云弓的右手处升起,只 传入心底,似乎遇见了梦中萦思了千百遍却无缘一见的亲人一般。她专注地 盯着飞云弓,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父亲手持神弓,杀敌御侮的雄姿,心中不由 自主地涌起一股豪气,抬眼看了看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的众人,运气周身 ,凝力于臂,轻轻巧巧地将飞云弓拉成了满月。 周围一片寂静,几乎可以听见诸人呼吸的声音,众将领相顾骇然,合不 拢嘴来。要知道,这弓悬于此地十数年,可只有眼前这平北将军孟权佑能随 便将共拉成满月,一箭射中百里外的狄牡兵,这才震服全城士兵对他死心塌 地的。没想到这位文弱的乔公子竟也可做到! 许久之后,众人才回过神来,不约而同的鼓掌呐喊,对乔安的观感也大 为改变,目光神色中尽是崇敬与佩服。要知道,这些将领士兵常年与北狄作 战,早已形成了如北狄般崇尚武力的悍勇之风,如今乔安轻易便将强如飞云 弓拦成满月,其武功之高可想而知,自然也就赢得了他们的尊重。 乔安却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松了手,又纵身飞跃,将飞云弓 归还原处,留恋不舍地望了一眼,这才转头向众人淡然道:“我们继续巡视 吧!” 孟权佑等尚末说话,一阵急促的战鼓声便传了过来,紧接着便是雨点般 的马蹄声遥遥地传了过来,地动山摇。除了乔安,其他人的脸色都变了,一 起住城楼边上诵去。乔安看这模样,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站着过去,果然 眼见楼下几十里远的地方尘土飞扬,无数的骑兵正向着这边驰来,后面还跟 着许多的步兵,在离城关尚有一百步模样的地方停下来了,看样子有着数万 人。 孟权佑瞧着他们,刚毅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冷笑,道:“哼,我就说他们 安生不了多久的!”说着转过头来,对上乔安,已是另一幅面容,浅浅一笑 ,道,“御使大人,你且在这里瞧着,看我们怎么收拾这些蛮夷之辈!”说 着带着温润玉,虎威将军等大将疾奔而下。 乔安站在高高的观望楼上,眼着下面的情形,面容冷寒如冰。即使早就 知道战争的规则,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她真正看到硝烟弥漫, 血肉横飞的惨烈战况时,心神淡定如她,也不禁心神震荡,只是表面不敢有 丝毫流露。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是乔安第一次直面战争。跟以往在电视上看到场 景不同,现在她面对的,是战争的真实面目,不曾经过任何的遮掩与修饰, 也不曾有过任何的删略。由于武功高强,她目力既强,耳力又好,站的地方 又有着绝对的居高临下的优势,虽然不曾真正参战,且隔着纱幕,但是对于 战争的感受,却与置身征厮杀中的士兵一般无二。 双方冲锋征战的战鼓声,刀剑相击的响声,兵器刺入血肉之躯的闷声, 受伤痛吼乃至倒地的声音,都在她的耳边清晰地回荡着。每一件刺入他人体 内的兵器拔出时带起的血雨,每一个倒地受伤的士兵脸土的痛楚,伴随着两 军对垒,浴血奋战的真实场景,一览无余地展现在她的面前,清晰得不容逃 避,实在是震人心扉,惊心荡魂。 也许,只有真正来到战场的人才明白“战场是最接近死亡的地方”这句 话的含义。不同于无名谷历练的凶险,不同于京城之争的诡谲多变,这里是 战场,是真正直面死亡的地方。这是个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地方,你若不杀 死敌人,敌人就会反过来杀了你。同情,怜悯,对生命的尊重一切的一 怕在这个地方都是多余的。置身此处,除了拼命地厮杀,再无第二个选择。 这些日子以来,乔安渐渐明白,不管自己对于如今的身份有多么投入, 她的头脑和灵魂还有许多地方都是属于原先的时代的,比如,对生命的敬畏 与珍惜。尤其,十二岁那年,她的旧疾复发,几乎丧命。有过一次与死亡有 着最亲密接触的经历,她更加的珍惜和重视每一个生命。但是,在这里,生 命却脆弱得犹如一张薄纸,轻轻一戳就是一个窟窿。站在高处,看着一个个 的生命如泡沫般消逝,却犹如可奈何,甚至,她都不能闭上眼睛,掩住耳朵 ,不去看不去听。那种痛楚,非亲身经历实在是难以想象的。 正在此时,乔安忽听得耳边纷纷响起一阵呼喊声,其间更夹杂着孟权佑 急切焦虑犹如春雷般的怒吼“小心啊一一”她心中一凛,神思尽复,刚抬眼 便看见一支羽箭如闪电般地向她飞射而来,来势如雷,几于是避无可避。但 是,在无名谷经过诸多磨难,乔安早已形成了快于常人数倍的反应能力,在 那刻不容缓的时刻,她本能地向旁边一闪,右手习惯性地一抓,竞是将那羽 箭抓个正着,只是手心一阵火辣辣的热痛感,显是射箭之人无论内力还是弓 箭之术都十分高超。 乔安毕竟是紫星王朝的御使,代皇帝督战,身份超然。见她安熬脱险, 楼上楼下的兵将均是舒了一大口气。而看上去似是弱不禁风的乔安居然能空 手抓住如此迅疾的羽箭,更是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尤其是紫星这边的士兵 ,见这位至少名义上是最高长官的御使大人居然有这样一身好武艺,都齐声 喝起彩来,士气大涨。孟权佑更是趁机高喊道:“御使大人武功高强,岂是 你们这等暗施偷袭伎俩的无耻之辈所能伤的?紫星必胜!紫星必胜!” 他这番话语是以内力远远送了出去的,顿时无论战场内外,紫星北狄双 方人马都听得清清楚楚,无数人跟着大喊道:“紫星必胜!紫星必胜!”声 势震天,更添声威,紫星方更是精神振作,士气如虹,顿时便将北狄的气焰 压了下去。 正在这时,又是一只羽箭自北狄的大后方射出,依旧直取乔安,声势比 先前更加凌厉,显是射箭之人极不服气,二度挑衅。乔安这番已有了防备, 更是无所畏惧,兼之想要以此激励己方士气,故意显露功夫,先是纵身一跃 ,轻飘飘地闪了开去,接着更向羽箭去势追去,后发先至,在羽箭射中城楼 楼顶之前又将箭矢抓住。这番显然比先前更是困难,紫星一方顿时响起如雷 一般的喝彩声和欢呼声,威势更壮。 乔安抓住箭矢之后,双足顺势在楼顶一点,身子跟着忽转,住悬有飞云 弓的匾额处纵去。经过之时,顺手取下飞云弓,这才在空中一个转折,又轻 巧巧地落在地上。她身形本就极尽优美,婆势又飘逸灵动之极,白衣在高空 中飘飘飞扬,措措作响,纱幕轻轻飘荡,微微勾勒出她完美的脸部曲线,整 个人就如同从天际降落凡间的神仙一般,瞧得人目眩神迷,痴痴不能自己。 就连楼下的兵将,也一时之间忘记自己正在作生死决战,都只是呆呆地瞧着 乔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早在羽箭射出之时,乔安已经看出羽箭是自哪里射出的。来而不住非礼 也,有仇不报更加不是乔安的脾气,她轻盈落地之后,二话不说,伸手将刚 刚抓在手中的箭矢搭在弓上,张弓待射。或者,这可以叫做以箭还箭,她乔安 一向很大气的,不会贪北狄一支箭矢的便宜。 见方才大露头脸的督战御使如今要大发神威,张弓射箭,双方更是严阵 以待,拭目观望。不过,一见乔安拉弓搭箭的姿势,北狄方早有一大半人笑 出声来,原来这位武功高强的督战御使居然根本就不会使弓箭,连射箭的姿 势都是错的!紫星这边的人马虽然不曾发笑,但是也都在心中暗叹,刚刚的 气势顿时打了个折扣。 乔安神情淡定如初,不为如雷的笑声与喝倒彩的声音所动,只是瞄准北 狄远在近百里之外的绣有狼头的北狄帅旗。不少人已看出了乔安的意图,却 并不在意,一个不懂骑射的人怎么可能射中目标?何况那帅旗远在近百里的 的地方,是一般弓箭射程的近两倍,根本就不可能射中,唯有知晓飞云弓的 人心中抱着一丝希望,但再看看乔安那错得几近离谱的射箭姿势,那小小的 希望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 乔安抛开头脑中原先想着的诸多思绪,看一眼飞云弓,遥想父亲当年应 有的勃勃英姿,心中不由涌起一股血液沸腾般的豪气,目光锐利如剑刃,心 中暗道:“爹,助女儿一臂之力吧!”对准那迎风飘扬的狼头帅旗,拉成满 月的弓弦骤然松开。在众人不带希望的心情中,箭矢势如闪电地话驰过近百 里的距离,像长了眼睛一般正中北狄帅旗旗杆。 偌大的战场一时间静至针落可闻,只剩下狂风呼啸的声响。所有人都难 以置信地盯着那帅旗,一时间竞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手持帅旗的北狄士兵, 更是惊得眼睛都直了,不可思议地仰头瞧着那箭尾尚在摇动的羽箭,像是仍 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卡擦”,原本应是不易被人发觉的断裂声此日却如晴天霹雳一般响在每 一个人的耳边,在包括温润玉等将领在内的紫星士兵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原 本在风中飘扬,像是永不可能倒下的北狄帅旗就那么轻易地倒了下去,“砰 ”的一声轻响.落在地上、 虽然乔安不懂骑射,射箭的姿势错得离谱,但是她以辅以闭心诀而修炼 的,不输于当世任何绝顶高手的寒冰真气射出的一箭,便是武林高手亦要三 思而后行,何况是没有生命以木头制成的旗杆?盂权佑早知此点,心中暗暗 抱有期望,但当这一幕发生时,连他也有些难以置信。幸好他远比旁人反应 迅速,在这寂静如无人的时刻以内力大喊道:“紫星必胜!北狄必败!将士 们,冲啊一一” 紫星北狄双方终于开始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幕,双方的反应截然相 反。紫星方士气愈加高昂地冲杀征战,而帅旗被人射断的北狄一方则是垂头 丧气,高下之别,立时可见。尤其,乔安那武功高至出神入化,似乎永不会 被击败的无故模群早已植入了每一个人的心中,更添双方差矩。在这种形势 下,紫星一方一鼓作气,将北狄杀得大败,赢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 这一场胜利,鼓舞了文义关每个人心神,激起了兵民共同的斗志。当晚 ,文义关内气氛热烈,以盂权佑为首的军中高级将领宴请乔安,既为洗尘, 也是庆功。城内每个人都在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当时的一幕。隐谋乔安的名宇 一日之间传遍整个文义关,而轻纱遮面,却依然一箭射中百里外敌军帅旗的 一幕更是深深印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中,声势震天,一举赢得关内上至将军, 下至平民所有人的敬仰与尊重。 隐谋篇 第十四章 前尘纠缠(1)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余晖洒遍文义关内外,温柔如同母亲的手,在风沙弥漫的边疆分外罕见。昨日胜利的余波仍未过去,关内关外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必胜的信心,与先前必死的决然截然相反。孟权佑刚刚跟众将商议完下一步的攻防措施,从议事堂走出,便到乔安的住所去找她,谁知却扑了一个空。他心中微觉诧异,乔安刚到文义关,能到哪里去?略一思索,心中顿时有了个底,转身往观望楼的方向走去。 果然,离观望楼尚有数十步远的地方,他便看见观望楼最高层的地方,一个熟悉的优美身影正对着夕阳而立,那已成招牌般的白衣在黄昏的烈风中飞扬,像是随时都会凌风而去的仙子。孟权佑微微一笑,加快脚步,上了顶层。原本该是驻守值岗的士兵想是早就叫乔安打发下去了,整个顶层只有她一个飘然而立,有些淡淡的孤寂。她已取下了一直戴着的斗笠,搁在了一边的城墙上。夕阳的余晖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橘黄|色光芒,优美至无可挑剔的侧而在斜晖中显得分外柔和,而一贯清冷如冰的表情如今却消匿无迹,剩下的是罕见的淡淡哀伤,更加使人怦然心动。 孟权佑心中暗吃了一惊,这可不像是小姐该有的表情啊! 乔安早知道他的到来,转头淡淡地看了看他,又向南方遥望了一眼,转又看着夕阳,轻叹一口气,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淡与平静,什么也没有说。孟权佑走至她的身边,跟她并肩而立,感受着冬夜的森然寒气,随意问道:“小姐,你在看些什么?” 乔安的口气倒还是淡淡的,一如从前:“我在看夕阳。文义关的夕阳跟无名谷和京城的都不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孟权佑心中赞同,看着已近西沉的夕阳,道:“是啊。文义关地势平坦,大片大片的地方都是荒原,无边无垠,跟北疆的一望无际的沙漠有些相像。因为空旷,远方地平线上的夕阳就显得分外的大,分外的圆,也分外的孤寂。” 乔安静静地道:“天权,你倒是看得通透,说得贴切。” 孟权佑想起自己初到文义关的感受,笑道:“我初到文义关时,倒没有这样深刻的感受。不过,我记得我刚到北疆的大草原和大沙漠,第一次看到那里的日落时,受到的震憾跟此刻的小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喟然轻叹,转身瞧着乔安那微微侵了黄沙的白衣,低声道:“昨日的庆功宴上,小姐你的神色不大对,是不是因为第一次看到战争,被吓到了?” 乔安依旧看着渐渐西沉的斜阳,如今只剩下一大半露在外面了。她依旧静如止水地道:“天权,你是越来越细心了。连我这样的细微的不同你也瞧得出来。” 孟权佑有些失笑地低下头,随即又转过头去瞧那夕阳,道:“我是瞧得出来。因为,我知道,小姐你是不爱要人性命的,否则,无名谷的历次历练,你都不会只废去对手的武功而不取其性命了。昨日,看见真正的战争和死亡,我想小姐的震憾一定很大。其实,我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时的情形,跟小姐的感受是一样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或陌生的生命在眼前灭失,看着四周血肉横飞,我想要拯救原先跟自己在一起的战龙,又想要停止那么残酷的杀戮,却都无能为力。当时,我渐渐地觉着全身无力,脑海中一片空白,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办。若不是旁边有人护着我,说不定我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只是,后来经历的战事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不将那种残酷放在心上了。小姐战事经历多了,也许就会好一点了。” 远方的夕阳缍完全沉没在地平线以下,天际只剩下几缕如火一般的晚霞。乔安的目光终于收了回来,轻轻地落在他英俊刚毅的面容上,心中不由自主地浮起了父亲的容颜。现在瞧起来,两个人有着某种相似之处,是一种征战沙场惯久的智勇双全的人物所共有的坚毅与睿智。她的心神微一恍惚,想起昨日自己的感受,忍不住问道:“天权,既然觉得征战这样的可怕,你为什么还是要驰骋厮杀呢?还有,我记得你从十年前就开始研究抗御北狄,甚至到北疆呆了三年,偷学他们的骑射及作战方式。天权,你为什么这样的用心来对付北狄呢?” 孟权佑微微一怔,看了一眼乔安,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蓦地显出了一丝黯然,随即转过头去,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北狄历年来屡犯我朝边境,因为先前朝廷疲软无力,难以抵抗,致使北方许多疆土沦落,原先的居民要么被掳去为奴为婢,要么背井离乡,沦落他处。我在接受谷内历练时见过许多这样的景象,心中便立誓要将北狄驱逐出境。而且,我常听人说,前大将军徐谷风英勇睿智,文武双全,心中崇敬,常以他为榜样,激励自己。所以,尽管刚开始有诸多不适应,我还是坚持了下来。” 听到亡父的名字,乔安也沉默了起来,看了一眼仍旧高悬在城楼匾额处的绝世奇弓,再向遥远的天际看去,父亲的面容似乎又在那远处出现,笑对着她,似在赞扬她的所作所为,似在欣慰地轻笑。若非孟权佑在旁,说不定她便会伸出手去,试着离那虚幻的影像近一些,再近一些。 孟权佑瞧着她脸上渐渐泛起的柔和光芒,心中暗叹,忽然道:“小姐,我现在忽然觉着,或者,师父把谷主之位传给你,是做错了。” 乔安一呆,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事,诧异地瞧了他一眼,却知道他绝不是觊觎什么,而是另有所感,平静地道:“无名谷这代只有我一个嫡传弟子,除了我,师父还能传位与谁呢?” 孟权佑脸色有些黯淡,但在渐渐降临的夜幕下倒也不是那么明显。他轻轻地道:“小姐,你可不冖得,无名谷为何叫做无名谷么?” 乔安突然沉默了,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他想要说些什么,轻叹一声,却不说话。她自然知道无名谷叫做无名谷的缘由,那不是因为无以为名,而是取“伤心无名”中的无名之意。无名谷是已流传数百年的门派,据典籍所载,创立无名谷的是一对武功高强的情侣,男子精擅医术,女子则专攻毒技。二人虽然所学不同,但是情投意合,双双相伴游历江苏湖,搜集天下武功秘籍,以及各种奇珍异宝,藏于一密谷内,人送外号“医毒双侣”。当时男俊女俏,又是伉俪情深,不知羡煞了多少江湖儿女。 本来是极为动人的爱情故事,却偏偏总没有好的结局。二人不知为何闹翻,女子愤而离去,不久便因为人围攻,寡不敌众而亡。噩耗传来,男子亦是痛悔莫及,便将居住之谷命名为无名谷。自此之后,他终身不沾女色,只收有一徒,死前便将无名谷传给他。后来,无名谷的名声渐渐在江湖上传开了,自成门派。但是,却像是受了谷名的诅咒一般,无名谷历代谷主均是伤心无名之人,无一例外。就连性情古怪如乔安的师父,从他那句“但怜此君含泪叶,却是他人无情心”看来,他亦有着自己不为人所知的伤痛。而自己,如今也已深陷情关,不知如何自拔了。 孟权佑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叹道:“无名谷谷主代代都是伤心无名之人。原先,师父临终前将谷主之位传给小姐,按照谷中的规矩确实该如此,兼之小姐的武功谋略,我们兄弟七人都是心服口服,无话可说。我们心中更想,小姐修习闭心诀,绝情断欲,正好可以抵制无名谷的怪咒。只是,如今看来,却是不该如此的。” 乔安叹了一口气,却还是不确定他究竟看出了些什么,目光淡淡一扫而过,也不搭话,只是瞧着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默然不语。 孟权佑心中更加确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突出奇兵,猛地问道:“小姐,四皇子龙宸宇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物呢?” 内心最深处的秘密突然被人揭破,且明明白白地问了出来,淡定自若如乔安也不禁吃了一惊,猛地转过头,直直地盯着孟权佑看似淡然的脸,却正好迎上他缓缓转过来的明亮目光短浅,在渐渐变暗的光线中异芒闪闪,如同天际风出现的那颗明星。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对视着,渐渐地,孟权佑的目光黯淡了下来,叹了一口气,转过脸去。 乔安明白了,隐秘得连龙宸宇都不知晓的秘密已经被眼前这个少年将军看出来了。认识到这现实,她反倒不再隐瞒,大大方方地嫣然一笑,顿时如同降落人间的仙子,瞬间便点亮了整个黑夜。 她浅浅笑着,脸上显出悠然神往的神色,声音也有着丝丝温柔,整个人都有着前所未有的光彩,悠悠道:“龙宸宇,那是个很奇怪的人呢!表面上看来,他风流儒雅,是个不折不扣的谦谦君子,总是带着浅浅的微笑,似乎永远都不会消失一样。但实际上,他有着很强烈的争取心,总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且认定目标就会毫不迟疑地去争取,绝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动摇。他可以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性格完美的展现在每个人的眼前,骗倒任何一个人。这似乎已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不是吗? “他是个很有抱负的人,行事果断,绝不会拖泥带水;认准你是可利用的人,便会不惜一切代价挽留,为他所用;但是,一旦认准是敌人,就会不择手段地将他铲除,绝不心软。他也是个大刀阔斧,敢作敢为的人,如果叫他坐上皇位,紫星王朝绝对会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历来重文轻武导致疲软不堪的朝廷也会在他的有心安排下渐渐强势。如果苍天垂怜的话,也许连北狄之患都可以跟着解除。 “而在其他的事情上,他又是另一个模样了。从他所表现出的一切看,他是任何一个女子都倾心以求的梦中良人。俊朗不凡的面容,谈吐得当的言行,优雅有礼的举止,应该可令任何女子为他心动,只是,没有一个能瞧得见他心里的想法。而能够瞧得见他内心的人,却忍不住为他的一切而暗暗心疼,更加难以相抗他坚定执著地追求。最重要的是,不知为何,我总能在他身上瞧见自己的影子,似乎我们一直都是同一类人一样。同样的骄傲,同样的倔强,同样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心动,却又同样”她顿住了,慢慢闭上了眼睛,在心中默默地道:“却有同样地在不设防的情形下爱上了彼此。 夜色越来越浓重,两人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了。虽然没听到最后一句,但是孟权佑猜得出来。他神色剧变,转头向楼下看去,各处早已挂起灯笼,也有些地方燃着熊熊的篝火,更隐隐可见许多人围着篝火谈论。虽然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从他们的动作看来,应该还是在为昨日的那一战而兴奋着。关内各家都已点起烛火,温馨的橘黄|色光芒自各处透出,为这格外寒冷的冬夜平添了许多温暖之感。他目光一转,依旧落在乔安身上,在夜色之中,她的白色衣衫越发的醒目了,在狂烈的夜风中飘飘荡荡的。 乔安又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向孟权佑,浅笑着低声道:“所有人都不知道,包括龙宸宇自己。天权,你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孟权佑又不自觉地转首,避开了她明亮如星的双眸,不说话。其实,自乔安要到文义关的消息传到他耳中开始,他就怀疑了,这并不像是她该有的行为,反倒像一种逃避。见面后她的神态言行都跟以往有所不同,刚刚又忍不住向北眺望,神色凄迷,再迟钝他也该察觉了。何况,昨日里那一箭同然精彩绝伦,空前绝后,但是瞧在跟她一起长大的孟权佑的眼中,又怎会看不出她的功力有所退减?虽然只是细微,但终究终究是祸端啊! 他叹了一口气,忽然轻声道:“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又快要过年了!小姐,过了今年,你便是十七岁了,到了明年的六月,便是师父临终前所说的四年之期了。我倒是很好奇师父会在信中写些什么呢。” 对于北斗七卫,他们之间名为主仆,实际上是师兄妹的关系,乔安从不愿勉强他们什么。眼见他转移话题,不在谈论此事,乔安也不追问。不过,经他这么一说,乔安倒也想起这茬事来了。那是三年前“怪杰”关荣临终时的事情了,当时他共交代了三件事:第一是将无名谷谷主之位传给她;第二是要他手下的七个徒弟立誓奉乔安为主,终身不得违背;第三件事便是一封他亲笔起写的信件,说等到四年后才能由乔安亲启。这些年事情多,若不是今天孟权佑提起,保不定她就想不起来了。如果说当时心中还有着一丝丝期待和好奇的话,现在,乔安已经没心思去理会这些了。闭心诀,龙宸宇,北疆战事,以及徐府之仇有太多的事情了,她已经快要管顾不来了。 叹了一口气,乔安无所谓地道:“算了,到时候再说吧。眼下的事情还有着一堆的麻烦呢,昨日虽然折了北狄的锐气,但这场战争的悬殊这势如旧。天权,你可有什么对策么?” 想起凶险如故的现实,孟权佑的心情愈加沉重,道:“还没有,小姐。不过这事,原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想出来的,且看看后面的情势如何再说吧。至少,因为小姐昨日的作为已大大地动摇了北狄的军心,鼓舞了我方士气,一时半会我们还不至于落败。” “说的也是。”乔安淡淡应道,再看看繁星满天的夜空,想到自己的身子,在心中暗暗感叹。不管希望有多渺茫,但是该做的自己总还是要做的。她轻声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练功了。”说罢,取过斗笠戴上,翩然转身而去,白衣在夜风的吹拂下飘飘然的,似乎随时都会随风而去一般。 孟权佑深深地瞧着那个白衣飘飘的身影,直到她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的气息那么哀伤,像是飘雪的轻喃,像是枯叶的低泣,动人心扉,只是,他的声音又是那样的轻,那样的低,一出口便函被肆虐的夜风吹散,不留一丝痕迹。 小姐啊,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知道,我抗御北狄,不是为了国家,只是为了你呢? 孟权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着夜风的呼啸声,以及远处隐隐传来的谈笑声,十几年来的诸多场景在心中一一滑过,清晰得犹如昨日。 十一年前,怪杰关荣自谷外游历归来,带回一个五岁的小女并向全谷宣布收她为嫡系弟子,传授她寒冰真气,使所有人为之哗然,尤其是关荣之前收的七个旁系弟子,更是以略带敌意的目光盯着她看。但是,那个女孩却像没有感觉一样,依旧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不看任何人,似乎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而那个女孩,就是乔安。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女孩,眼神倔强,表情冷漠,整日里除了埋头看书练功,其他任何事情都不被她看在眼里。因为不忿关荣收她为嫡系弟子,孟权佑的那六个兄弟经常对她恶作剧,冷不防从背后绊她一跤,借切磋试招之名教训刚开始习武的她一顿等诸如此类的事情,经常弄得她一身是伤,衣衫沾满泥土,狼狈得像是一个乞丐。但是,她却总是不声不响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就默默离去,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又似乎是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不屑一顾。其他的人,虽然不敢像那六个一样欺负她,却也对她好不到哪里去。 而孟权佑,则跟任何人都不一样。从第一眼看见她的眼神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叫做乔安的女孩将会凝聚着他所有的关注。她的眼神,成熟而沧桑,总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莫名地震撼着他,使他不由自主地经常盯着她看,研究她的一言一行。她对人的冷漠,她练功的聪悲,她承受一切的坚强和倔强,她不依靠任何人的独立她的一切一切都似乎带着某种令人感伤的情绪,却又说不清道不明。但是总是莫名地吸引着他,叫他心生怜惜,总是悄不做声地将上好的伤药放在她的房间里。 算起来,自己应该是当时唯一对她好的人。但是乔安对他,却像是对待所有人的态度一样,甚至当她亲眼瞧见他放药的善意时,她依旧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甚至吝啬于一个微笑,一句谢谢,性情古怪得几乎不近人情。所有人都嘲笑孟权佑的行径,说她是铁石心肠,永远不会为谁所动的。然而,只有孟权佑知道,人的性子总是后天养成的,若没有一番惨痛的经历,她又怎至于斯?何况,分年关注她的孟权佑感觉得到,一个月下来,她对着他的眼神已经有了一丝温度,而不像对他人的那种忽视与淡漠。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样欺负乔安,她从来都不告诉关荣,也不像任何人告状,似乎她已经高傲得不愿意借助任何人,而只是自己默默承受一切。时间久了,所有人都开始感到不安与内疚,渐渐地改变态度,对她好了起来。但她,仍像一无所知一样,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这更使孟权佑感到好奇,想要知道她的一切。 而上天,竟似听到了他的心声,给了他这样的一个机会。 那一年,正好是他出谷历练之时。清明佳节,细雨纷纷,他在经过历阳郡时,竟无意间发现了她的踪迹。跟着她潜入大将军徐谷风的旧宅,在暗处瞧着她的一举一动,听着她的一言一语,他才知道,原来她是前大将军的女儿,原来她是有着深仇大恨的徐怀安! 对于前大将军的冤屈,他多少有些了解,而对于她入谷前一年的经历,他也大概猜得出来。他渐渐有些明白乔安了。她的独立冷漠,她的坚强倔强,她的一切一切都只表明她对别人的死人,对整个世界的死心。正因为不再相信任何人,所以她独立,她坚强,她只依靠自己!她的心中有着为家人报仇洗冤的强烈信念,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她,只为了那个目标而努力,其他的任何事情,就都不被她放在心上了。所以,无论别人怎样对她,她都不假言辞,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 只有一次,只有一次,她的眼神中头一次充满怨恨,神情愤怒得似乎眼中会冒出火焰,焚尽世间的一切。那一刻,他毫不怀疑,她想过要杀人。但是她忍住了,只是狠狠地给了天璇一个耳光,却重重地打在了他们兄弟七人每个人的心上,重得一生都难以忘记,也难以释怀。 之后,她就开始修习闭心诀。他一直都在关注着她,瞧着她的每一分磨难,每一份痛苦。一开始,常常因为控制不住的情绪,她狠狠地咬着嘴唇,紧握双手,直至鲜红的血从唇角手心静静滴落,而她,却像一无所觉一般。甚至,有一次,他悄悄地跟着她到了一个寂静无人的地方,瞧着她对着空寂的深渊纵声大喊,然后怔怔地站在那里,听着深渊底部传来的阵阵回音。那声音,伤痛而绝望,更带着某种对命运的控诉,某种反抗跟挣扎。 然而,下一刻,她却又表情平静地出现在每个人的面前,默默地看书练功,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却更令每一个知情的人心中为她滴血落泪。尤其是孟权佑。 随着时间的消逝,随着乔安越来越出落得出尘飘逸,孟权佑渐渐发现自己的心中某种情绪已经渐渐地发酵变质,有着某种危险却又难以抗拒的感觉出现了。他的眼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寻着她的身影,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而眼前也总是出现她动人的面容,心也总是莫名地急速跳动。而他的梦中,更是常常出现她白日里的言行举止。他隐隐知道了自己心中想的是什么,却从来不敢流露,只是小心翼翼地掩饰着所有的一切。 乔安专心于其它没有发现,但是眼光锐利的关荣却发现了。所以,在他临终前,他要所有弟子立誓奉乔安为主,为他们定下了主仆之分,永世不得改变。那是关荣为他们铸就的一道铜墙铁壁,不容许任何人穿越。何况,乔安修习闭心诀,要的是断情绝欲。他知道,乔安不能失去闭心诀,而他,不能害了她。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实现她父亲的遗愿,将北狄驱逐出境。早在知道她的身世时,他就下定决心要为她做些什么了,而她接任谷主之位后,他就更坚决了。于是,他不顾艰险,孤身潜入北疆三年,观察北狄人的骑射与战术,思索对付他们的法子。过程越艰辛,他便越感到欣慰与满足,因为他是为了乔安,为了自己在乎的女子! 他原以为,纵然她不会爱他,但是她已断情绝欲,也不会去爱任务一个男子的。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很知足。只是,他没有想到,如今却有另一个人出现,且带走了小姐的心,更在他的心上狠狠捅了一刀。 孟权佑感到心中撕裂般的疼痛,神色凄楚,却又无可奈何。 他常常在想,倘若没有当年的意外,倘若小姐没有修习闭心诀,是不是现在又是另一个局面呢?是不是他还是有机会的呢?只是,发生过的事情再不能回转,何况如今小姐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睁开眼睛,神色亦转为郑重,甚至有些惊慌。 小姐是修习闭心诀的,而且是不能失去闭心诀的。如今动了心,有了情,何况小姐已经无奈至逃到边疆,可见对龙宸宇的感情已到了不由她控制的地步了。那岂不是意味着小姐十年来的辛苦努力都即将化为烟尘,甚至会 突然间,他有些怨恨起龙宸宇来了。不管他知不知情,令小姐动心并陷入危机,就是他的不对。只是那又如何呢?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如果真的出现了最坏的情形,接胺不了的绝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6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6部分阅读 只有他一人而已啊。只是,现在该怎么办呢?要知道,感情原就是最不由人做主的东西啊! 他再度闭上眼睛,无力地靠在城墙上,任由凛冽入骨的寒风吹着,心中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之后几日,北狄也曾几次三番进攻,但是似乎慑于乔安先前表现出的威势,攻势比先前弱了许多。而紫星守将却正好相反,无论军民,都是士气高昂,尤其乔安每战必定会立于观望楼顶层,为将士打气,几仗打下来,居然是胜多败少,更是激励人心。而乔安,更早在无形中取代了孟权佑,成为整个边关心中的最高统领。只要有乔安在的地方,必定群情涌动,几至交通堵塞。那斗笠垂纱,白衣飘飘的形象,更成为了每个人心目中崇敬万千的天神化身,以至于关内再不敢有任何人有相同的打扮,生恐亵渎了她。 而这几日里,孟权佑亦尽量忘却远虑,只顾近忧,尽力做好乔安交代的事情,在努力追查那祈南矶的下落,以完交乔安所托。文义关因为战事紧张,户籍登记比别的地方更为严格,即使是顿时间的出入城关也均需登记。因此没几日便被他查出了那人的所在,调出所有资料,交给了乔安。 乔安的居室中,只有她和孟权佑两人在屋,因此乔安早已取下了斗笠,神情专注地看着那人的资料。出乎意料之外,这个祈南矶竟然不是十几年前凭空出现的,相反,是确有此人的。他的原籍是南方一个小郡,早在三十多年前便参军作战,一直驻守文义关,直到十二年前在与北狄一战中重伤,才退出军营生涯,归回原籍,后来辗转搬到了文义关来,居住至今。他从小到大的户籍资料一应俱全,全无破绽可言。照这资料看来,这个祈南矶应该不是隐姓埋名的前大将军的亲兵洪得域才对。 乔安看完资料,问道:“文义关有几个叫做祈南矶的?” 孟权佑明白她心中疑惑,因为他自己亦是不解,恭敬地道:“小姐,只有这一个叫做祈南矶的,且我也叫人传信到他的原籍查问,有许多同样年纪的人都纷纷证明确有其人,参军二十余年后归来,才又搬到文义关来的,说是舍不下这个自己呆了二十余年的地方。那些都是见过祈南矶的人,会不会是玉衡弄错人了?” 乔安沉吟不语,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瞧着手里的文卷,半响才摇摇头,沉声道:“天权,其实这祈南矶还是有可疑之处的。你看,资料上注明他是孤家寡人,无亲无故,何况,他亦是在文义关曾在文义关作战过,跟洪得域很人可能认识。何况,祈南矶十几岁参军,一呆就是二十几年,从前见过他的人对他也已经记忆模糊,即使见到归来的祈南矶容颜大变,也只会以为经历岁月变迁,而不放在心上。如果有人成心想要李代桃僵,以有心算计无心人,也不是全无可能的。不管怎么说,天权,我们都要去见见这个人再说。” 说着,乔安起身,顺手拿起斗笠戴上,缓步出门,孟权佑紧跟其后。由于离年关已近,加上这几日的情形看来,有乔安在,保全文义关并非全无可能,因此街上的行人都是喜气洋洋地购买着年货,大有过年的气息。 瞧见乔安出来,街上的行人顿时轰动了,争先抢后地过来打招呼,却又随即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让乔安行走,不敢稍有阴滞。乔安微微颔首,斗笠上的轻纱跟着要颤动,算是跟大家打着招呼,一协定不停步地往前走。的有人直以为她是要巡视民情,也不曾起过丝毫的疑心。 好不容易将众人抛在身后,两人脱身出来,找着了祈南矶的住处。那是个极其幽静荒僻的地方,周围有着寥寥的几户人家,住宅都很是简陋,柴扉草屋,聊以避身而已。乔安跟孟权佑对视一眼,有会于心,心中都多了一分把握。孟权佑上前敲门。许久后才听得“吱呀”一声刺耳的响声,一个苍老的面孔露了出来,眯着浑浊的双眼打量着这个身着银白盔甲的少年将军,佝偻着身子,神色有些怕恐不安。 乔安忽然觉着这个人竟有些脸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偏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孟权佑看看乔安,见她的纱幕平静,没有丝毫动静,自己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温言道:“老人家不用害怕,我们是要找祈南矶的,我叫孟权估,这位是督战御使乔安乔公子,老人家应该听过了吧?” 乔安与孟权佑的名字在文义关皆是如雷贯耳的,一日间少说也要给人提起上千次。这个老人显然也是听过的,身形猛地一震,嘶哑着声音道:“原来是两位贵客降蝌。小老便是祈南矶,不知二位找小老有什么事情?” 他一说话,乔安变更觉得他的声音耳熟得很,却偏偏就是想不起,只得在脑海中拼命搜索,一时无语。孟权佑听得他便函是祈南矶,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了一番,才缓缓道:“难道老人家您不愿意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祈南矶这才恍觉,忙将柴门打开,自己侧身让在一边,恭恭敬敬地请两人进去。乔安一言不发,兴步前行,孟权佑则跟在后面。祈南矶惶恐不安地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眼,忙掩了门,跟着进去。起进简陋的草堂,两人随意坐下,祈南矶颤巍着身子给两人倒水,连连请罪道:“小老家中寒微,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两位贵客,莫怪莫怪。”说完才抖抖索索地坐在一旁,瞧着两个,心中暗暗擂着鼓,一句话也不敢说。 想了这许久,乔安终于记起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个祈南矶了。那是今年清明的事情了,自己到历阳拜祭亲人之前到酩酊居小坐,当时酒楼内曾因北狄入侵之事争吵,提起了她的父亲徐谷风。其时有个老人曾说过一番话,如今想起,那些话语顿时又一句一句地在耳边响起“伴君如伴虎,真是一点也没有说错!大将军的家宅正在历阳。十数年前,老朽还有幸见过他数面,那威武睿智的模样,当今可真没有人能比的上了。他的夫人也是极美貌极豪爽的女子,听说还是武林中人,只可异,那对面正是他的家宅,原先雕梁画栋,宾客如云;如今,却是落败了,人迹罕至,都已荒芜甚久了!这人世间的富贵真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当时自己还只道这个老人是历阳人士,因此曾见过自己的父母。现在看来,实情当非如此了。这样一来,这个人是洪得域的可能性又大上了许多。想到当年之迹即将解开,乔安心中不由得有些波澜,也有些忐忑起来了,但是面上比毫不露,依旧平静如初。 屋中一片寂静,乔安固然是无所谓,孟权佑也同样不动声色,只是镇定自若地喝着水。但去给祈南矶造成了极大的心里压力,额头不住有冷汗渗出,口干舌燥,不住地舔着嘴唇,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不自觉地扭动着身子。 沉默的时间越长,祈南矶就越发的紧张,目光四处飘移,却又不敢发问。眼看火候差不多了,乔安才缓缓开口,神态悠闲地道:“老人家,你也不必太紧张,我们找您只是想要知道一些陈年旧事而已。当年的大将军徐谷风,您应该知道吧?我们想知道他的一些事情。” 乔安的声音轻柔得似随时会被吹散在风中,但是听在祈南矶耳中却不啻于焦雷轰顶,震得他身子跟着乔安的话摇了几摇,一会才勉强稳住身子,强笑道:“御使大人说笑了,我祈南矶当年只是个驻守城墙的小兵,连大将军的面都没见,哪有资格谈论前大将军的事情?” 虽说声音有些颤抖,但是在说到“前大将军”四字时,语气却隐隐地透露出几分敬重,脸上的神情也微微变幻。这一切都丝毫不漏地被乔安听在耳中,看在眼中,感在心中。她索性不再绕圈子,单刀直入地说:“准确地说,我们找的是不是当年驻守城墙的祈南矶,我们找的是当年大将军遇害后失踪的亲兵洪得域。” 祈南矶心中再度跟着震了几震,心跳加速,却还是道:“小老这就不懂御使大人的意思了,您找那位洪得域怎么找到小老家里来了?小老可从来都不认识那个洪得域的。” 乔安也不急着跟他争辩,低首喝了口水,这才悠然道:“老人家不明白我的意思吗?其实我也不大明白老人家您呢!您明明说没见过大将军的面,怎么却曾在历阳郡谈论呢?”说着学着他当时的口吻,一字一字缓缓地道:“伴君如伴虎,真是一点都没有说错!大将军的家宅正在历阳。十数年前,老朽还有幸见过他数面,那威武睿智的模样,当今可真没有人能比的上了。他的夫人也是极美貌极豪爽的女子,听说还是武林中人,只可惜那对面正是他的家宅,原先雕梁画栋,宾客如云;如今,却是落败了,人迹罕至,都已荒芜甚久了!这人世间的富贵真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老人家,难道您的记性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吗?” 祈南矶脸色剧变,低下了头,心中慌乱,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好。 乔安在一旁打边鼓,沉声道:“洪得域,你既是大将军的亲兵,应该知道当年之事,大将军一家有多冤枉,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难道你都没有想过要替他们伸冤么?大将军是何等人物,待人如何,你自己心中有数,如今他不但蒙冤而死,而且身负罪名,你难道要他在地底下也不得瞑目么?刚刚听你说起大将军之名时,语气中带着尊敬,可见你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无情无义之辈,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十几年来,你能过得心安理得么?你难道都不怕做噩梦么?”为了弄清当年的真相,乔安说话时带上了一丝内力,句句如暮鼓晨钟般震人心肺。 由于,祈南矶低着头,二人瞧不见他的神色,只听得他的呼吸声越来越紊乱急促,显见心中正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二人也不再打断他,只是瞧着他,一语不发,屋中只剩下他粗重急促的呼吸声。许久之后,祈南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猛地抬起了头,身子跟着坐正,直腰挺背,顿时生出几许气势来,跟刚刚那畏缩佝偻的模样相比,像是整个换了一个人似的。他的目光渐渐锐利,直直定定地瞧着乔安,语气也变得稳重起来,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想要知道大将军的事情?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乔安见状,更确定祈南矶的身份,声音也跟着郑重起来,诚挚地道:“我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要为当年冤死的大将军讨回一个公道而已。” 祈南矶紧紧地盯着她看,见她身姿一如方才,并无半点心虚不安的表现,心中已信了几分,却还是道:“我凭什么要想念你呢?大将军含冤十几年,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如今,你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与他非亲非故,却说要为他讨回公道,这也太叫人难以想念了吧?” 乔安微一沉吟,顿时有了主意。她优雅地摘下斗笠,露出她那绝美堪比天人的容颜,洒然道:“我为什么要为大将军讨回公道?你说你曾见过大将军夫妇,倘若你对他们还有几分印象,应该能够知道答案了吧?” 祈南矶冷笑一声,正要反驳,却在目光短浅转到她脸上时怔住了,眼睛蓦地睁大,整个人几乎是从凳子上跳起来的。他怔怔地盯着乔安,嘴中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你怎么跟大将军夫人长得那么像?你只有十几岁,又跟夫人那么像难道你究竟是谁?!”说到后来,声音已经忍不住微微颤抖,脑中更涌起一个荒谬绝伦的念想。 乔安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轻叹一声,神色却依然平静如止水,淡然道:“我是乔安。只是,早在十二年前,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徐怀安。”说着,瞥了一眼旁边的孟权佑,却见他并无惊容,似乎早已知道此事,心中倒也不禁暗暗吃惊。 “不可能的!”祈南矶想了不想便脱口而出辩驳道,“当年我是亲眼看见大将军一家蒙难的,他四岁的公子也未幸免。倘若你是徐怀安,那当年死的人又是谁?” 想起替自己而死的乔立民,淡漠如乔安也不禁心中感慨,然而面上丝毫不露,声音也清冷一如从前,似乎说的只是别人的事情一般:“那是我爹娘收养的一个义子,年龄大小,形容身材都与我相仿,所以才瞒得过去,使我逃得一劫。人什么都可以变,可相貌总是变不了的,你应该认得出来才对。” 祈南矶呆呆地瞧着乔安,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接受。渐渐地,他的目光变得清澈坚决起来,神情绝然,道:“也罢,不管你是不是徐公子,凭你在城楼一箭射倒北狄帅旗的壮举,我便赌了这一铺了。我洪得域苟活十余年,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替大将军翻案洗耳恭听冤。今天我就信了你这一回了。” 说着,他端正身子,挺拔如松,隐隐可见几分军人的气度,声音也陡地一变,嘹亮沉稳,一点也不像五十多岁的老人:“不错,我就是大将军的亲兵洪得域!对于当年之事,我也知之甚详。什么大将军违抗皇命,擅自出兵,全是谎话,是遮人耳目的幌子!大将军是被慕容德那j贼给害死的!那j贼勾结北狄,妄图颠覆我紫星王朝,被大将军得了他的密信,知了他的秘密,所以他才要杀人灭口的!”说到后来,脸上青筋爆现,牙齿处格格作响,显是怒不可遏。 乔安心中微微一震,低声道:“竟然真的是他?只是,慕容德跟北狄有着深仇大恨,一向誓不两立的,又怎么会与北狄勾结呢?” 祈南矶,不,现在应该叫他洪得域了。他眼中射出滔天的怒火,恨恨地道:“什么深仇大恨,什么誓不两立,全是他骗人的幌子!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为了掩人耳目,竟然连自己的结发妻子跟三岁的幼子也不放过!虎毒还不食子,他慕容德却连自己的孩子都害!狠心到这种地步,他慕容德还是人么!”他越说越是气愤难当,若不是乔安在旁,说不定便要破口大骂了! 乔安心思敏转,立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跟着翻起了滔天巨浪,暗自为慕容德的阴险毒辣而心惊。照洪得域所说,所谓的深仇大恨,应是慕容德亲手制造出的人伦惨剧。他以娇妻幼子为铒,蓄意制造事端,装作与北狄不共戴天的模样,叫人不起疑心。而背地里,他却又与北狄来往密切,互通有无。再想想太子府中出现的北狄人,说不定便是在慕容德的牵线搭桥下促成的。若真是如此,那慕容德也真是太忍心了,怪道洪得域会如此气怕!只是,这样机密的事情,洪得域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洪得域胸口急剧起伏,显是情绪激动,难以抑制。许久,他深深呼吸,吐出几口气来,这才稍稍平静,歉意地瞧向乔安,道:“乔公子,我只是想起那j贼的行径,一时气不过,你莫要见怪。当年的事情,我是从头到尾参与了的,知道的比谁都清楚,现在待我慢慢跟你说清楚。” 洪得域顿时了顿,脸上显出追忆的神色,缓缓道:“算起来,那是近十三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年春分,北狄再度入侵,气势汹汹。大将军奉命驻守文义关,几度与北狄交战。那时,文义关的兵将并不是现在这模样的,在大将军的严格训练下,绝对称的上是一支精兵,而大将军本身精通兵法,智勇双全,更是难得的统帅。全军上下一心,共御强侮,连连得胜,将那温耽可汗为首的北狄打的是落花流水,闻风丧胆。 “几个月下来,北狄吃了大亏,已经是疲不能兴了。在这个时刻,乾于可汗又起兵作战,趁温耽可汗致力于紫星,无暇顾内的时机收服周边几个部落,顺势崛起,严重威胁到了温耽可汗在北疆的势力。内外交困的情况下,温耽可汗只得无奈地首次向我紫星递交和表,请求议和。大将军本是反对的,想要趁势追击,恢复以前的失地。无奈京城以御史大夫慕容德为首的一众文官却大力促成,不到一个月,双方商定了条件,皇上一纸圣旨降到,大将军也只得顺从。 “接到对旨的第五日,文义关兵将基本都已收拾完毕,准备返朝。就在此时,巡夜的士兵从文义关门处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带来交给大将军。大将军似是认识那人,脸色有些变化,立刻便叫帐内的诸将退出,亲自审问。我当时是大将军身边的一个亲兵,有幸被大将军视为心腹,这才得闻此事。原来那人不是别人,竟是慕容府的亲信慕容福禄。大将军问了几句,见他吞吞吞吐吐,语不说焉,神色又带着些惊慌,更起了疑心,便下令我们四个搜身,结果竟真的搜出一封密信来。信上话语不多,却透露出一个大阴谋来。” 说到这里,乔安忽然打断他,道:“信上说:‘温耽尊汗,数月不见,不知风采如旧否?今慕容已劝动帝君,与汗议和。尊汗且待彼徐撤兵之际,轻骑突袭,出其不意,当可一鼓作气夺下城关,以彼为据,率兵南下,横扫中原,则慕容焚香扫阶,以等佳音。慕容德遥拜敬上‘。是也不是?” 洪得域吃了一惊,脱口问道:“乔公子,你怎么知道?” 乔安淡淡道:“我娘在蒙逢大难之时交给我一封信,嘱我为我爹洗清冤屈。那信上便写的是这些内容。” “原来你真的是大将军的公子!”洪得域浑身巨震,脱口而出。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向屋门处走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天身天,老泪纵横,颤抖着道:“苍天有眼啊!大将军,您的公子竟然尚存人间,且已名闻天下,又同样来到文义关,同样声威震慑北狄!大将军,您的在天之灵若有所知,也该感到欣慰了吧?今日您的公子来到此处,合该您沉冤得雪,大仇得报啊!” 乔安知道自己先前并没有完全说服他,他称自己为乔公子而非徐公子便是明证。如今自己背出当年密信的内容,这才叫他真的相信自己的身份。但是,瞧着他这样的激动,难以自制,她心中也不免暗生感慨,跟着想起父亲生前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心中更想:究竟要到何时,自己才能将徐怀安的身份昭告于世,让天下都得知自己的父亲是大将军徐谷风呢?若真有那日,当堪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了。 洪得域此时已经逐渐平复下来,擦了擦眼泪,转身向乔安拜下去,道:“小人洪得域见过徐公子,先前冒犯之处,还请徐公子见谅。如今公子您已是天下闻名的人物,更得四皇子的信任,定能为大将军洗脱冤屈!”说着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一件大心事一般,整个人轻松了许多。十几年来,当年之事始终如一块大石头压在了他的心头,沉甸甸地叫他难以安心,更生恐自己有生之年难以为大将军洗脱冤屈。如今见着了大将军的遗孤,更见他身居高信,又有可能继位的四皇子撑腰,大将军雪冤有望,怎能不如释重负? 洪得域继续道:“对于慕容德娇妻幼子死于北狄之乱之事,大将军也略有耳闻。因此,大将军看了密信后,心中也曾犹疑过。但是事关重大,且紧急如火,片刻也耽误不得,而那封信又确是慕容德亲笔。因此只得两头行事,一方面传急令下去,着各军紧急备战,另一方成则写了奏折,将诸般原委写清,加急送往京城。之后,大将军犹不放心,又派小人前往京场面,查探慕容德的动静。现在想起来,也是因为大将军此举,才叫小人逃过一劫! “到了京城,小人也不敢耽搁,数次偷偷潜入慕容府,均一无所获。时日消逝,而皇上那边却一直没有采取措施。小人越想越觉得不对,这件事事关重大,皇上怎么可能不闻不问呢?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大将军大破北狄之举便传回了京城,北狄上表指责,使得皇上大为震怒。小人眼见事态不对,把心一横,当夜又潜入慕容府的书房,偷偷藏在书柜后面。没多久,慕容德来到书房,跟随后进来的管家慕容侍明谈话,才叫小人得知了其间的原委。原来,大将军的奏折均被他扣下,皇上压根就没有看见。而如今他更借北狄上表一事反咬一口,指责大将军擅违皇命,属大不敬,罪在不赦。而皇上竟也莫名其妙地准了他们折子,秘密派他前往历阳行刑,明日便要动身。 “小人心中暗暗叫苦,知道事情严重,正要出去抢先一步给大将军报信,免得他在浑不知情的情况下遭逢大难。但小人心中却也忍不住奇怪,照大将军所言,慕容德与北狄应是势不两立的仇敌才对,何况他已身居高位,又何苦勾结北狄呢?老天似是听见了我的疑惑,等到慕容侍明离去,那慕容德在书桌前坐着,忽然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算起来,徐谷风你也算是一代奇才,堪为大用。只可惜为人有些顽固不化,我数次招揽于你,均被你拒绝。但如今要这样毁了你,我慕容德心中却也不忍,只是,为了此事,我已花了许多心血。为了掩人耳目,更将我娇妻幼子的性命搭了进去,耗损甚巨,绝不能容他坏了我的大事。你若不死,便是我慕容德遭逢大难了,因此也只好忍痛下手了。” “小人这才明白,原来什么所摆脱的惨剧深仇,全是他一手导演出的好戏,目的只在于掩人耳目,叫人猜不到他跟北狄勾结!这人不但无耻至投敌叛国,更心狠手辣至连自己妻子的性命也不放在眼里!狠心如他,当真是禽兽不如!小人当时心中气愤,一时失了控制,却将藏身之处的一个锦盒碰倒,掉出一概碧玉簪来。声响惊动了慕容德。他反应甚速,急身出了书房,大声呼叫,慕容府的侍卫闻声赶来,将我团团包围在书房之中。我奋力拼战,要知道,大将军如今身在历阳。无论如何,我也要出去给大将军报个信才行! “经过半个时辰的厮杀,托赖小人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终于甩脱了慕容府的侍耳,连夜逃离京场面,快马加鞭地往历阳去了。只是,那夜一战中,小人虽然奋力厮杀了出来,却也受了重伤,在半路竟竟是倒下了,虽得好心人求助,不至于丧命,但是当小人再赶到历阳郡时,却只见到了见到大将军一家被斩首的一幕!小人终究是来迟了一步,没能救得大将军!”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句更多添了些哽咽之声,眼中隐有泪光闪现。 乔安给他引起了当年那一幕的回忆,心中痛如刀绞,衣袖中的双手早已紧屋成拳,却强忍着不表露出来,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洪得域控制住情绪,接着道:“慕容德心狠手辣,绝不肯放过任何可能与此事有所牵连的人。小人身为亲兵,又在那几日失踪不见,只要他稍加查探,便会疑心到我的身上来。我洪得域一个无名士卒,死了本不打紧,但大将军的冤屈跟慕容德那j贼的阴谋便没人得知了。所以我连夜便离开了历阳郡。 “本来我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却在半路上遇见了盗匪。当时他们正在打劫一个路人,我杀退了强盗,但那路人却也已经奄奄一息,没说几句话便死了。我查看了他的行李,才知道原来他也是文义关的守墙士卒,役满归乡,却碰上了强盗。我心中一动,想着若是我扮作他的模样,摇身成为有名有姓,有家有底的祈南矶,被慕容德追查出下落来的机会岂不是小了许多?何况,那人文牒上写着家中无亲,参军二十余年,即使回乡面容有所变改,也不会被人怀疑。于是,我变成了祈南矶,在他的家乡住了几年,眼见情势渐渐缓了下来,便又搬回到文义关,直至今日。” 门外,夕阳的斜晖射了进来,这这茅屋染上了几分温馨朦胧的橘红。原来不知不觉中,竟已是夕阳斜照,晚霞满天了。洪得域久藏心中的旧事说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乔安终于得知当年原委,心生感慨,更在暗暗计较怎样为父亲洗耳恭听冤;而孟权佑则是想起当年徐谷风策马文义关,杀得北狄闻风丧胆的英姿,心生向往,再想想一代名将,竟被慕容德这j人所害,又叫人为之扼腕。三人各有所思,草堂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许久,洪得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瞧着乔安,坚决地道:“小人深受大将军之恩,本该以身相报,只是大将军冤屈未雪,不敢轻易言死。如今公子长成,这重任也就交到公子的身上了。小人从此再无牵挂,只希望能追随公子左右,为公子效劳,虽死不悔!” 乔安沉思着道:“洪得域,如今不是你效死劳的时候,想要为我父亲洗却沉冤,你是个极重要的人证。如今我在文义关一时抽不出身来。”说着转过头来,对孟权佑道,“天权,你先派人送他回京城,着玉衡将他安顿下来,好生保护,等文义关事了,再想如何替我父亲洗冤。” 隐谋篇 第十五章 文义之战(1) 高高的观望楼顶层,乔安白衣如雪,衣袂飘飞,斗笠边沿垂下的轻纱在凛冽的狂风中飞扬,紧贴着乔安的脸,勾勒出了她完美的面部曲线,透过纱幕,乔安静静地看着关内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年关已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些喜气,正在购置年货。 本已抱着殉城决心的人们此刻却因督战御使乔安的出现而重拾希望,然而,要给一个人希望不容易,但要毁灭一个人的希望却很简单,让好容易回复希望的人再度失望,那种感觉,乔安很明白,因为她一直都在经历,但正因自己已经饱尝个中滋味,就更不愿意旁人有着跟自己一样的感受了。 只是,她该怎么办呢? 背后传来了轻盈的脚步步声,不用回头,乔安亦知是谁,“事情都已经安顿好了么?” 孟权佑沉稳有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姐,我已经叫人先护送他回京了,同时也通知了身在京城的玉衡,着他派人接应,如果没有意外,七天后应该就能抵达京城了。”说话间,他已来到了乔安的身边,跟她并肩而立,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往她身上看去。 乔安依旧不转头,淡淡地道:“天权,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世了吧?” 孟权佑不愿欺瞒她,点点头,道:“是,小姐,我第一次出谷历练时,曾无意见着小姐到历阳徐府拜祭,因此知道小姐的身份。” 乔安的声音无波无澜,听不出一丝感情:“怪道之前在洪得域家中,你听见我的身世,没有一丝的惊讶,原来早就知道了。” 孟权佑再瞧瞧她,忍不住问道:“小姐,前大将军的冤案已解,怎么你没有一丝的喜悦呢。” 乔安轻叹了口气,微带惘然地道:“我也不知道,或者是因为一切都太顺利了,太容易了,反觉着心里有些不安。” 孟权佑一怔,道:“难道那洪得域竟是编了故事来骗小姐的吗?” 乔安摇摇头,轻叹一口气,道:“不是的,他说话的时候,我曾凝聚功力直视着他,若他是说谎,定会觉得如芒在背,难以安定如山,不过,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一丝不安,可见说的都实话,也许是因为我追追逐逐寻了二十年的答案,忽然有一天这么轻易地就摆在了我的面前,反叫我觉得不适应了吧,被命运捉弄了太多次的人,有不相信幸运的权利。” 孟权佑只听得心中一阵悲伤,再想起乔安的身世遭遇,更觉凄凉,却不敢表露,道:“不管怎么说,前大将军的死跟慕容德是脱不掉关系的,我们只要抓住了这点,总能查得水落石出。” 乔安想想,心中还是觉着有些奇怪,问道:“天权,你都不会觉着奇怪么?慕容德当时身为太尉,位列三公,算得上位高权重了,为什么要去跟北狄勾结呢?而且甚至不惜搭上自己娇柔妻幼子的性命,常人所求,不外功名利禄,这些,紫星都已给了他,为何他还要冒着性命这险,做这等叛国之举呢?” 经乔安这么一说,孟权佑也醒悟过来,深思道:“是啊,深想一下,慕容德这样做确实有些奇怪,他图的又是什么呢。” 乔安已经想了许久了,依然没有答案,如今见把孟权佑的心思也吊了起来,便转移话题道:“算了,不想这些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回京城后的事情,当务之急,应该是眼前的危机才对,再有十几日就要过年了,这本就是我们最重视的节日,不管怎么说,人心都会渐渐有些松懈,北狄应该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也许,大规模的进攻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孟权佑的心思瞬间被拉回了严酷的现实 ,想想未知的前途,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乔安忽然伸出玉手,指向关内街上的人群,道:“天权,你看见那些人了么?对这场战争,我没有信心,你亦没有信心 ,可以他们有信心!可笑可叹的是,他们的信心是从我们两个没有信心的人身上来的,是我们,给了他们新的希望!天权,他们近乎盲目地信任我们,你忍心让他们再失望么?” 孟权佑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然转过头,瞧着乔安,道:“小姐,其实形势也并非真的那么恶劣,无计可出,只要我们好好利用形势,说不定便能破了北狄联军。” 乔安终于转过头来,目光轻轻地落在他的身上,妙眸凝视着他,道:“哦?原来天权你早有了妙计了,敢问平北将军,计将安出。” 难得听见乔这样子调侃人,孟权佑不觉俊脸微红,微赧道:“小姐,只是心中一点点想法而已,谈不上什么妙计,而且问题太多,几乎没有可行度,所以我也没说出来过,其实,此次虽然温耽和乾于二可汗同时来攻,但因为二人相互顾忌,彼此猜疑,反而缚手缚脚,不如一个人放得开手,如果我们派出使者跟乾于议和,共同对付温耽,要知道,北狄的内部争斗不比紫星弱多少,我们跟温耽斗死斗活,正好便宜乾于,这一点,他应该明白,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拒绝,只要我们事后放出风声,说跟乾于结为同盟,共同对付温耽,依照温耽对乾于的猜忌跟顾忌,保证两人会内斗,便宜了我们这个渔翁。” 乔安唯一沉吟,道:“你这话倒也说得不错,只是,分化离间之计纵然生效,对于温耽可汗这场硬仗,我们依然避免不了,你又有什么计谋呢?” 孟权佑略带些丧气地道:“问题就出在这个方面了,在文义关西部,有一大片荒漠,漫无边际,倘若我方能秘密穿越此地,便可绕到北狄的大后方,先断粮草,再与尚密关关内将士内外夹击,说不定便能赢了此仗。” 乔安点点头,道:“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你所说的问题又是什么呢?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说不定能想到法子呢?” 孟权佑沉声道:“说白了,其实这就是声东击西,弃卒保帅之法,北狄一向人强马壮,纵然是偷袭,但火烧粮草,以及夹击北狄,必须带走文义关大部分的兵马,留守文义关的将领必须泯不畏死,且机智多谋,不但能稳得住城中居民,更要稳得住北狄兵,叫他们深信文义关内依旧驻扎着主力军。好为我们的偷袭护航,否则,只要北狄得了讯息,趁我们城内空虚,回救不及之际,发动猛攻,以近乎空城的文义关,能守得了一个时辰亦是非常了不起了。” 乔安心中暗暗计较,一会才道:“你需要多长时间?” 孟权佑迟疑了一下,道:“最少也要五天吧,为了保密,我们大部分时间要夜行,免得为敌所知。” 乔安心中微微犹疑,权衡半天,终究还是道:“这个问题到不难,让我留守文义关好了,我抵关第二日,北狄便有人对我偷袭冷箭,可见他们知道我是什么身份,而且,这些日子以来,我建立起的威信不比你低,只要我日日出现在观望楼顶层,不会有人怀疑主力已抽调他方了,最重要的是,我是督战御使,算是此处官职最高之人,依照常理,越是位居高位的人越是怕死,又怎会置自身于危难当中呢?尤其对于一向用力不用智的北狄来说,更想不到我会以身犯险。” 孟权佑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道:“小姐,谁都可以,唯独你不行,小姐,我刚刚说了,这是弃卒保帅之法,留守文义关的将领注定是要被牺牲的,等到北狄粮草被烧,且发现背后有大股敌军,无论他们是否相信文义关内有主边驻扎,他们都必须攻打,因为已经别无选择了,到时,文义关一定会短时间失陷,所以,当时与我们联手夹击北狄的是第二道防线的尚密关将士,小姐,这有多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倘若你有什么事端,无论是无名谷,还是四皇子那边我都没办法交代的,我那六个兄弟更会要了我的小命,无论如何,这是绝对不行的!小姐,你趁早打消这念头。” 乔安并非一时冲动作了这个决定,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更有能够说服孟权佑的把握,她缓缓道:“天权,你是知道我的身世的,想必你也知道,我爹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将北狄驱逐出紫星境内,收复失地,我想为他完成此愿,我想要做些什么!其次,对于远在京城的龙宸宇来说,这一仗,他输不得!只要他赢了此仗,皇位几乎是他的囊中之物,也只有他登上皇位,我才有希望为我爹洗冤平屈,实话告诉你,天权,也许我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我希望在我生前,可以为徐府报仇,这件事,我不愿假手他人,所以,无论如何,只要有一点的可能性,我就不愿放弃。” 孟权佑大惊失色,连声道:“小姐,你说的什么没有太多的时间,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 乔安平静地道:“不错,这些日子,我常觉着体内血脉翻涌,离我旧疾复发的日子,应该不会太远了,天权,倘若我旧疾复发,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而且,我身怀武功,来时也已做了万全的准备,带着天枢妙手制作的面具,即使文义关失陷,以我的武功才智,也一定能安然脱险的,天权,我好容易才活到现在,你说我会随随便便把自己的性命就扔出去了么?我像那种人么?信我吧,天权,让我留守文义关,是最好的法子,此事就这么定了,你说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孟权佑此刻真是后悔极了,自己有事没事的说这计策做什么?现在好了,小姐已经铁了心要这样做了,自己是绝对拦不住的,虽说小姐所言也是句句成理,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那么一点点的闪失,自己就别想再活了,只是,如今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道:“第二个问题就是文义关的居民,他们死守着这里不愿离去,倘若文义关被破,这些人可就惨了。” 想想那些念旧的居民,乔安也觉有些头疼,跟着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也就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我尽力而为吧,若当真不行,我也没有法子了,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孟权佑道:“相对于这两个问题来说,其他的都不怎么要紧,我应付的来,可是,小姐,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你还是不要以身犯险的好。”她忍不住再度阻拦,尽最后一份力。 乔安淡淡道:“天权,我做出的决定,可有变改过的么?” 孟权佑顿时语塞。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7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7部分阅读 乔安不再理他,把目光重新投向关内的街道,喃喃道“看来,这些人注定是无法安安稳稳地过年了。” 果然,第三日,北狄便发动小规模的进攻,进行马蚤扰,却被乔安和孟权佑打得落花流水,大失威风,次日,孟权佑便率军悄悄离关,往西部去了,关内加上日常驻守的士兵在内,只有不到一千士兵,两名偏将,一名大将,这些人都是之前挑出的敢死队,早已知道自己将来会有的命运,但是为了紫星,他们依旧留了下来,安定人心,迷惑敌人。 乔安知道,从孟权佑离关那日起,时间就已成了此仗胜负的关键,只要自己能拖得足够的时间,他们就可以赢了此仗,为了不叫北狄方起疑心,她照旧每日出现在观望楼顶层,巡视军情。 第一日,平安过去了,北狄方没有起疑。 第二日,也一切正常。 但是,第三日,北狄再度发动小规模的马蚤扰战,为了震憬北狄,她重新拿起自己父亲曾拿过的飞云弓,一箭射中七十里外的敌军将领,紫星方趁机作势急攻,将北狄兵惊回阵营。 但是,乔安知道,只要北狄静下心来,好好思量一番,便能发现其中的古怪,毕竟,之前阵阵身先士卒的猛将孟权佑并未出现,而且明显兵微将寡,跟先前的气势大不相同,果然,第四夜,便又有数千北狄前来试探。 乔安知道他们此次起了疑心,再难像昨日那般轻易打发,但如今,时间便是胜利,能拖得一时便拖得一时,无奈之下,乔安只得将留守不足一千的士兵全体派出作战,而又从平民中挑出数千人在城楼摇旗呐喊,故作声势,一番厮杀过后,北狄兵暂时退却,但是大后方却在蠢蠢欲动,大有作大规模进攻之势。 急中生智,乔安下令将全城的灯火全部熄灭,文义关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对面的北狄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暗自警惕,却也不敢再贸然进攻了,双方就这样对峙了一夜。 第五日清晨的第一丝曙光闪现,文义关便进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之中。 只要能守过此日,为孟权佑争得时间,这一仗,紫星便胜利在望了,只是,这一日,实在太难了。 昨日征民为兵,虽暂时吓到了北狄,却也泄露出城内无兵的讯息,在城内引起了不小的马蚤动,乔安眼见瞒不过去,只得将实情说出,并一再强调是战略所需,无奈之举,希望城民不要外泄。 在她的百般劝说之下,平民的波动终于平息了下来,只是,波动虽暂时压制了下去,但是人心的恐慌却不是轻易可除去的,得知了城内无兵的消息,再想想城外驻扎的北狄大军,任谁也知道文义关的凶险,前些日子一直抱有的美好希望此刻全如泡沫般化为须有,人心动荡,可想而知,若非乔安威望崇高,说不定外患未除,内乱已起。 不过,即便情形已凶险至此,当乔安劝说大家离关,往里面的尚密关退却时,居然绝大多数的居民还是不肯离去,坚决要跟文义关共存亡,也许不是置身其地的缘故吧,乔安始终无法想像这些人对故乡所抱有的那种难舍的依恋,甚至甘愿生死相随,摇摇头,吩咐留守的士兵按排离去的居民退入尚密关,乔安再度走上观望楼,瞧着北狄大军的举动。 远处旗帜飘扬,上万大军整装待发,阵容齐整,使人心生肃穆之感,再想想文义关内,本就不足一千的士卒,经过前两日的冲锋征战,伤亡过半,已不足五百,无论怎么想,已方都只有输的理,只争迟早罢了,仰头看看东方难得的暖日,乔安真心祈求它能动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好让文义关的伤亡有所价值。 正想着,一阵击鼓声自远处传来,乔安定睛一看,却是北狄此次准备发动进攻了,在最前面的是数千骑兵,北狄的骑兵天下闻名,悍勇无敌,来去如风,这几次交战,紫星曾数次吃了骑兵的亏,而如今瞧这阵势,北狄这次不是小规模的马蚤扰,而是准备发动大规模的进攻了,想必他们也发觉了其中的蹊跷,想要开始强攻了,乔安立时抛开脑中的种种思绪,下令全军备战。 激扬的战鼓在两边擂响着,声如震雷,连人的心也几乎跟着快要跳出胸膛来了,乔安来到整装待发的士兵前面,定定地瞧着身后的每一个人,每一张面孔,突然被震动了。 对于这些士兵而言,生命难道不珍贵么?难道,活着不比死了好么?不是的,他们亦同样珍惜自己的命,否则就不会在战场上奋力厮杀,为已求活了,可是 明知道出去最可能面对的是死亡,明知道靠这数百人成不了什么气修候,明知道他们留下来就是被牺牲的他们什么都知道,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留了下来,且每张脸上却都有着同样坚毅不屈的表情,同样慷慨赴死的决心,在周身绷带血迹的衬托下,更能振动人心。 至少,他们震动了乔安。 乔安怔怔地瞧着他们,忽然自一旁取了一把剑,便翻身上马,什么话也没有说,便要率军出城,从京城跟到文义关的沈青不由一怔,问道:“乔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乔安转过头,纱幕跟着飞转,飘逸好看,她淡定地道:“你看不出来么?沈青,我自然是要跟你们一道出城作战。” 沈青大讶,忙道:“乔公子,使不得,这太危险了。” 身后不足五百的士兵也跟着纷纷道:“是啊,乔公子,这使不得。” “您是我们的希望,倘若您有什么闪失,我们可就知道该去靠谁了呀。” “乔公子,您别去了,作战之事,交给我们便是!我们虽然人少,却也不会给紫星丢脸。” “那么,就一起上战场吧!”乔安缓缓地道,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不容人反驳的气势,她不再说话,扬鞭策马,当先向城门口冲去,后面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出了城门。 这些日子以来,日日看着战场上征战厮杀,正如孟权佑曾说过的一样,时间一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只是,真正置身于战场,跟站在观望楼瞧着战争的全貌相比,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骑着棕红色骏马,白衣飘飘的乔安在战场是显得分外醒目,几乎从一出现便是所有北狄人的目标,无数士兵朝着她冲杀而去,希望能毁灭紫星王朝这颗新出的明星,毁灭他们心中对她的恐惧。 虽然对战场有着诸多的不适,但是,乔安毕竟是修习闭心诀十数年的人,心神远比别人坚定,在最开始便反应了过来,暗暗在心中念道:“战场是个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地方,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她默默念了三遍,心神恢复了一贯冷月浸水般的清明澄澈。 终于,她起了手中的长剑,向着围绕在她四周的敌人剌去,长剑精确无比的剌入了敌人的胸膛,披除时带起一篷血雨,甚至有几滴溅到了她白色的纱幕上面,绽放一朵朵妖艳的红莲。 乔安,你若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入文义关,届时,手无寸铁的居民便成了待宰的鱼肉,毫无反抗菌素的能力!安,你的父亲希望你这样做,希望你将北狄杀得闻风丧胆,再不敢侵略紫星!乔安,龙宸宇跟天权需要你这样做,文义关的居民需要你这样做! 于是,长剑再度挥舞,闪亮的剑光在人群中不时闪现,每一道光芒背后都是一个北狄士兵的性命,乔安的剑法之精准狠辣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外,但是北狄一向以勇悍为风,其他的人不但没有被吓倒,反而激起了胸中的血性,如潮水般向着那个白衣飘飘,如神似仙的人涌去,随之而起的,是密如雨打的兵器相击声,以及人倒地的沉闷声。 眼见乔安这边形势危急,其他的人心中暗暗焦虑,急切地想要过来接应她,却一时间怎么也脱不开身,要知道,现在交战的虽只是北狄的先锋,但亦有数千人,凭着区区不足五百人的紫星残兵,若非乔安引起了大部分北狄兵,只怕早已如落叶般被北狄扫荡而尽了。 当当当当当,一阵密集的金属相击声在乔安处响起,却是数十柄长枪一起向乔安剌去,却因乔安腾空而起全体落空,相击相交而发出地声音,乔安手持长剑,倒立而下,长剑在长枪相交处落点,乔安娇叱一声,暗运寒冰真气,旋转而动,斗笠上的轻纱随之飘舞,微微露出她绝美的容颜,但是一旁的北狄兵可就没有那个闲情欣赏了,原来乔安的剑招中带上了寒冰真气,顺着长枪直涌向众人手部经脉,他们只觉一股寒气侵袭而上,瞬间几乎将半条手臂冻麻,手中的长枪不由自主地脱手落地,又是一阵密集的当当当声。 乔安剑尖在地上一点,弯成半圆弧度,乔安则顺势跃起,一个翻转,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那匹骏马上,透过纱幕,那些人已感觉得到她冰冷的视线,都是怔怔地瞧着她,不晓得手臂的寒麻因何而起,心中更增恐惧。 就在此时,一阵长笑声自半空响起:“好俊的功夫!我莫哈伊前来领教。”说话间一把大刀已凌空砍到,刀刃尚未近身,乔安已觉周身一阵侵冶,凌厉的刀风将她的纱幕亦激得向后飘摇,微微勾勒出她的侧脸,乔安心知此人见自己久战力衰,特意来讨这个便宜,怎肯让他得逞?她将头一转,一个平板桥,直直地倒了下去,闪才这一刀的锋芒后才立即起身,双足在马上一点,轻飘飘地往旁边的战场投去,只此一刀,她便觉出偷袭之人正是当日身她偷放冷箭的那个人,心中微感愤怒,冷然道:“难道北狄就只会偷袭,从不敢光明正在的拼上一仗么?” 交战中的北狄兵全体都愣住了,手里正往对方头上架去的兵刃也跟着停止倒使得紫星兵也跟着愣了一愣,颇有些不知的措。 乔安一口气将竭,轻轻落在地上,这才转身瞧着偷袭自己的人,只见他古铜色的脸上嵌着一双精光闪闪的狭长双眼,更显得目光凌厉如手上的厚背弯刀,锦衣貂裘,举止稳重,倒颇有一流高手的风范,瞧模地样约有五六十岁,但是气势劲力皆不输壮年大汉,当是北狄成名已久的人物,听得乔安的话语,他哈哈一笑,道:“即然如此,咱们两下罢手,只有你我来决战胜负如何?”说着又转头向远处喊道:“大汗恕罪,莫哈伊难得遇见如此对手,一时心痒,还请大汗见谅。” 乔安暗骂一声卑鄙,从他刚刚的刀势瞧来,此人的内功刀法皆属高超,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公平交战之下尚且生负难论,何况如今久战力衰,内力不继,绝对有输无赢,他这样说,无非是因为自己在北狄兵心中已种下了不败的形象,故而今日特来杀她的威风,以求激励士气,但如今对乔安而言,时间便是一切,瞧他刚刚说话的气势,加上一旁北狄兵士那一脸崇敬的模样,想必此人在北狄颇有地位,若能引他交战,耗磨时间,乔安倒是求之不得。 想到此处,乔安深吸一口气,调整体内的气息,扬声道:“若真是一对一单打独斗,难道我还怕你了不成?只不过你北狄常有偷袭的不光彩记录,叫人难以相信。” 莫哈伊哈哈一笑,忽然厉声向北狄兵喝道:“统统后退十里。”话音未了,周遭立刻空出了一大片,莫哈伊气势凌人地道:“这样一来,御使大人可能放心了么?” 乔安冷笑一声,亦向紫星士卒道:“你们也退后到城门处!”众人不敢违背,默默无言地退后,眼光却一时也不离开二人。 偌大的战场突然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似是天也知情势严峻,蓦地刮起寒风,吹得二个衣衫浮动,但面容皆不曾有丝毫的改变,乔安右手持剑,左手捏个剑诀,纱幕下的秀眸中寒光闪闪,眨也不眨地直盯着对手,同时亦在暗中调节气息,以求以最佳状态迎战。 莫哈伊自然知道她此刻内息不稳,气力不继,而他正是挑此时机下手,那里容她缓过气来,喝一声,“得罪了”便持刀砍来,气势凌厉之极,乔安足尖一点,轻盈飘起,向他攻去,周围之这只听得一阵连绵不绝的兵器相击声,却怎么也瞧不清二人的招式,声音尚未清歇,二人已经乍交乍离,倏地立住两地。 刚刚瞬息之间,二人已经相较十余招,莫哈伊本身内力便胜乔安许多,又是全力来攻,跟气息不稳的乔安自然不可相提并论,彼胜我衰之下,乔安便吃了点亏,强自将涌向喉头的一口鲜血咽下,乔安表面依旧丝毫不露,稳定如山,双方只道二人打了个平手,各自为已方欢呼。 莫哈伊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知道乔安此时的情形,不等她缓过气来,便再度持刀攻来,这次乔安去学乖了,不肯跟他正面交锋,只以绝顶轻功绕旋而走,时不时掣出几招,但因她轻功高明,在旁人看来,只觉二人斗得正酣,而乔安丝毫不落下风真正的情形,只有二人自己得知。 不多时,莫合伊便有些焦躁了,刀势愈加凌厉,且刀刀致命,更以刀势封住她的种种去路,务必叫她硬拼硬接,不许取巧,没接上三十招,乔安便觉后头一阵腥甜,哇 ,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只是有帘幕遮挡,别人瞧不见,但莫哈伊却瞧得清清楚楚,心知不出五十刀,乔安便要毙于自己刀下,正待再施辣手,却忽听得北狄兵一阵惊呼声,然后是一道焦虑近乎气急败坏的声音叽哩哇啦地发出一连串的指令接着北狄兵便如潮水般地退去。 莫哈伊本待取了乔安性命,但大汗已经下令撤退,自己再不起便是违令,瞧瞧乔安,一跺脚步,终究还是走了,城门边的紫星士兵忙涌了过来,将乔安围作一团,纷纷问候,乔安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恨恨地盯着莫哈伊远去的方向,随机将目光投向远方,立时便知道了北狄后退的缘由。 远年约莫是北狄后方的地方,红光一片,火势寮天,浓重的黑烟隔上几百里也瞧得甚为清楚,乔安知道是孟权佑的声东击西之计成功,心中一阵喜悦,却猛地想起一事,叫声不好,忙对周围的士兵下令道:“快,快回城,关上城门,立刻疏散全城军民。” 乔安走在回城的路上,一来内伤不轻,二来事态确实严重,因此未免有些心急火燎,如孟权佑所说,一待北狄粮草被烧之时,便是文义关失陷的前兆,只因北狄失了粮草,又被孟权佑偷袭,已别无选择,只能强攻文义关,出不了两个时辰,文义关就得失陷,只是,这样紧要的时刻,那些居民居然还是死守着不肯走,这叫乔安怎能不急? 来到城中心的空地上,那里早已站满了城内的百姓,正中央一个小小的圆圈空地中,文义关唯一留守大将定威将军祈承远正声竭力嘶地劝说着众百姓,不过很明显,毫无效果。 瞧见圈外正在走近的乔安,他如瞧见了救星一般,忙迎了出来,施礼怕,低声道:“御使大人,没用的,这些人死活不肯走。” 乔安点点头,示意他站在一边,随即走向人群中央,见乔安来了,百姓们的马蚤动渐渐平息,安静了下来,乔安扬声道:“乡亲们,如今我们叫你们离城,是为了大家好啊!不出一个时辰,北狄便会发动总攻,到时可就不是刚刚的先锋军了,以文义关的兵力,我们连两个时辰都守不到,大家留在这里,跟送死没有什么区别,北狄一向是如何对待攻破之地的百姓,相信大家都有所闻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 一个代表模样的老年人站出来,颤颤巍巍地道:“乔安子,你说的我们都懂,可是我们世世代代住在这里,这里就是我们的根啊,离了根,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我们情愿跟文义关共存亡。” 周围的百姓立时跟着呼应道:“是啊,我们情愿跟文义关共存亡。” 乔安实在有些头疼,却又不得不劝说道:“乡亲们,我说过了,弃守文义关只是一时战略的需要,并非从此就给了北狄,再不讨回来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大家都还活着,才有可能重建家园啊!否则,即使我们再将文义关夺回,人都已经营不在了,还怎么再扎根衍息子孙后代呢!各位老人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膝下的儿女子孙着想,他们正当年少,还有大好的人生,难道便要葬身此地了么?”乔安眼里高明,一眼便瞧出问题所在,真正执意留下来的多数是些老人,年轻人是因拗不过老人的意思才留着的。 果然此话打动了那些老人的心,瞧瞧身边的子孙儿女,难道真要他们将大好年华陪自己搭在这里么?沉默了一会,一个老人说道:“你们这些当官的,总说要收复失地收复失地,帮我们重建家园,可是十几年了,没见一寸地回来,反倒又丢了许多,你叫我们如何信你?” 周围的人又跟着鼓噪道:“是啊,你凭什么叫我们信你?” 乔安沉吸一口气,咬咬牙,一字一字地道:“我以我隐谋乔安的名义,以四皇子龙宸宇的名义,以前大将军徐谷风的名义起誓:若不能在五年内收复文义关,还各位家园,便函叫我乔安活不到二十岁。”她这番话坚决如铁,可谓是掷地有声,更以内力送出,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隐谋乔安,四皇子龙宸宇,也许这两个名字虽然名闻天下,但对于常年居于文义关的众人来说,却也只是跟自己无关的人物,但是前大将军徐谷风,只要是文义关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尤其是老一辈见过他的人,更是给勾起了内心深处的回忆,一时间寂然无声,许久,原先那个代表的老人轻咳一声,质问道:“前两个名字也就罢了,可是,你凭什么以前大将军徐谷风的名义起誓?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乔安心头一热,只觉一股热血冲到脑中,几乎便要脱口而出道:“他是我爹,我是他的女儿;”幸好话到嘴边又忍住了,深吸一口气,抑住胸口的那股热潮,朗声道:“每一个到过文义关的将领都跟大将军有关系,因为他们都站在大将军曾站过的地方,想要做大将军曾做过的事,身为文义关之人,你们应该清楚,大将军为这里出过多少心血,耗费了多少精力,即使英魂已逝,他也一定会站在天上瞧着文义关的,你们把大将军的飞云弓挂在文义关最高处,不就是以皮来警戒后来的官员么?我乔安不才,不敢自比大将军,但我用过大将军的弓,站在大将军注视着的地方,便函不敢有丝毫不敬衰渎之心,因此以大将军的名义起誓,相信在各位的心中,大将军应该比任何神明更值得敬重吧?” 周围复归于寂,人人心中都在暗自盘算着什么,乔安却越来越焦急,时间再拖下去,只怕就来不及走了,正在这要人命的时刻,终于,那老人抬起头,道:“即然你也这样敬重大将军,那么,我们信你一次,五年,五年的时间,希望,我们能重回家园,乡亲们,咱们走吧。”说着率先向家中走去,随后,众人也纷纷跟着各自回家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他们曾经要共存亡的家园。 乔安深深吁了一口气,没工夫再看他们十里长亭离家的景象,乔安匆匆赶往观望楼,果见北狄营寨处一片混乱,战烟滚滚,半个时辰后,有士兵匆匆来报,说全城百姓都已从南门出去,往尚密关去了,乔安终于放下了心,再看向北狄那边,形势已变,只见大队人马正朝这边赶来,惊起黄沙尘烟,漫天遍地。 文义关这一劫终于来临了! 旁边的祈承远道:“乔安子,北狄已经攻来了,我们守不了多久的,你赶紧走吧。” 乔安不置可否,反问道:“那你们呢?你们什么时候走?” 祈承远淡淡一笑,道:“我们既然留下来,就没打算再走了,何况,百姓刚刚出城,尚未走远,我们必须在这里守着,消磨些时间,好让他们有充足的时间赶到尚密关,可是,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得活着,你活着,就是我们紫星击败北狄的希望!乔公子,我祈承远平生不曾服过任何人,只除了平北将军跟您!乔公子,没多少时间了,你快走吧!” 乔安心中微一犹疑,祈承远瞧出了她的心思,笑道:“乔公子,走吧!你这不叫弃我们而去,你是带着我们的希望离去的!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乔安瞧着他,衷心地道:“有你这样的将军,我相信我紫星一定能战胜北狄的。” 祈承远灿烂一笑,用力地点点头,乔安再瞧一眼悬于匾额处的飞云弓,终于转身离去了,街道上空无一人,两边的房屋竟都冒着青烟,乔安微一诧异,随即明白了过来,百姓走得匆忙,总有许多东西来不及带走,但也不愿便宜北狄,因此宁愿一烧了之有这样的百姓,紫星没理由赢不了北狄啊! 回到自己的住处,乔安翻出自己带来的衣包饰面具,正要换上,忽觉头脑一片眩晕,几乎摔倒,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前些日子因为龙宸宇,她已有了旧疾发作的征兆,这几日耗费心力过剧,刚刚又被那卑鄙无耻的莫哈伊击中,受了不轻的内伤,竟而压制不住,致使这旧疾在这要命的时刻发作!这不是成心要她的命么? 乔安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忙将面具衣饰收起,学百姓一般纵火焚烧,随即往外走去,还没有走上几步,便觉浑身上下无一出不痛入骨髓,脑中‘轰’的一声响,顿时昏倒在地,人事不知。 隐谋篇 第十六章身陷囹圄(1) 除夕夜。 京城皇城。 深邃的夜空中繁星满天,闪闪烁烁地瞧着下面的繁华景象。映庆宫四周大红灯笼四处挂着,映得周遭如白昼一般。按往年惯例,映庆宫大摆除夕宴,宴请京城二品以上的官员亲王,以及京城有头有脸的名流,共度除夕。 大殿内住或跳跃,管弦齐响,气氛热烈。皇帝在殿内的主席处自成一席,周围团团坐着皇后及一些嫔妃。龙宸宇的母妃淑妃,龙宸锐的母妃端妃皆在其列。龙宸宇喝龙宸烈二人则亦各有席位,仅在皇帝之下,平起平坐,可见进来四皇子龙宸宇的得宠。怪道总有人传言皇上有心废黜东宫,重立四皇子龙宸宇为太子。之下便是众位大臣,五皇子龙宸锐居于其间,与上方的龙宸宇龙宸烈相比,自然大为失色。 久未露面的龙宸宇伤势早已大愈,气色尽复旧观,嘴角吟着惯有的浅笑,与周围的官员招呼寒暄,相处甚欢。这些日子乔安不在他身边,万事都要靠自己,一个多月的磨练早已使他从头到脚如换了个人,但表面看来仍如从前般的温文儒雅,举止谦和有礼。唯有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蹑人气势与王者之风,叫周围人心中的敬畏感油然而生。 一番推杯论盏之后,龙宸宇微感厌倦,却不显露,只是将目光投向殿外深邃的夜空之中,似是想气了千里之外的伊人般,眼中微露出神往思念之意。忽然间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收回目光心思,转首对上临席龙宸烈冷冷地一瞥,洒然一笑,遥遥举杯相敬。龙宸烈却不领情,将头一扭,装作与旁边的人说话。龙宸宇的嘴角依旧吟着浅浅的笑意,丝毫也不在意,继续与一边的官员闲扯,不久便瞧着下面歌舞承欢的众艳姬,对旁边那道凛冽的目光似是一无所觉。 旁人见他含笑瞧着歌舞表演,神情专注,只道他正看歌舞看得入兴,都不敢打扰,殊不知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的乔安身上了。这十几日来,无论是乔安还是孟权佑都没有半点消息传来,也不知道情形究竟如何,是好是坏,叫他怎能不担忧?但表面上却丝毫也不能流露出来焦急之态来,反要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神态,还要应付龙宸烈的明争暗斗,确是极耗心力。 大殿中央身着艳丽舞裙的舞姬们如同风拂杨柳一般,随着一边的鼓声翩然旋转,摇曳成舞。只听得鼓声越来越急,舞姬们跟着越旋越急,宽大的舞裙随之飞扬而起,煞是好看,伴随着舞姬们臂上脚踝处戴着的铃铛所发出的悦耳声响,娱人耳目。突然一声急促高亢的鼓声冲天而起,舞姬们则跪地仰天,双臂上扬,交织成一幅极美的画面,在袅袅不绝的余音中,更是引人眼球,顿时赢得一片如雷般的叫好声。 之后,舞姬依次退下,另一队舞姬正要上前,忽听得门外一阵喧嚣声,接着一个侍卫搀着一个满身绷带的士兵进来,跪地道:“启禀皇上,有文义关加急文书送到!” 殿内温度瞬间降低,原先热烈的气氛因这一句话而荡然无存,所有人的目光斗转,聚到那封薄薄的文书上面,尤以龙宸宇心情最为动荡,但也以他的表情最为沉静不迫。龙宸烈则把脸别到一边,压根就不看尚公公怎样将那封至关紧要的文书呈给皇帝,似乎并不关心。 皇帝接过文书,深吸一口气,才慢慢打开。殿内一片寂静,针落可闻,只剩下皇帝阅览文书时翻动纸张的声响,一页一页地牵动着众人的心。随着内容地依次浏览,皇帝的神情依旧肃穆庄重,没有一丝的变化,叫人猜不透文书的消息究竟是好是坏。终于,皇帝看完了文书,迎向众多期待又紧张的目光,忽然放声大笑,清清楚楚地道:“众卿,文义关一战,平北将军孟权佑以声东击西之计,弃文义关,转向北秋后方,烧尽其粮草,更与尚密关的镇远将军前后夹击,大败北秋!如今,北秋向我紫星王朝递了降表,请求议和!这是我紫星王朝十数年来前所未有的大胜啊!” 众人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表情呆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欢呼声一片,半晌才想起应向皇上庆贺,忙齐齐跪地高呼:“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知道众人心情激荡,也不追究,转身将文书交给一边的尚公公道:“快去将这个好消息昭告全国!让百姓跟朕一起高兴。”待尚公公应声去后,他才转过身来,示意众臣平身,并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朗声道:“此次大胜得来不易,凡参战诸将士,皆有奖励。除此以外,朕将大赦天下,并举国欢庆一月,京城大庆三月,以示庆祝!” 此语一出,众人又是一番欢呼声。 龙宸宇心中尤为喜悦,此次战事之凶险,众人皆知。他虽对乔安有着无比的信心,但也没有想到竟会得此大胜。最重要的是,文义关战事一了,乔安便可归来了,一想到乔安那熟悉又令他安心的容颜,龙宸宇只觉心中一热,脸上也隐隐透出喜色来了,忍不住出口相询道:“父皇,战事已了,不知督战御史乔安何时可以归来?” 听闻此言,皇帝欣悦的神情忽然一变,变得肃穆起来,目光中也带上了些忧伤与同情,低声道:“宇,这正是朕要说的第二件事,督战御史乔安,在此战中留守文义关,以身诱敌,文义关被破后,下落不明!” 听的皇帝之语,龙宸宇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凝固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一般,定定地将目光转到皇帝身上,缓缓地道:“父皇,你说什么?” 皇帝谅解地瞧着他,叹了一口气,低声重复道:“督战御史乔安,在此战中留守文义关,以身诱敌,文义关被破后,下落不明!宇,你要镇定啊!” 终于确定了这个事实,龙宸宇只觉脑海中轰的一声,耳边开始嗡嗡作响,再听不进其他的声音了。他惘然地将目光投向殿外的夜空,似乎可以透过夜空瞧见千里之外的乔安的情形一般,心中忽觉无比的寒冷,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却勉强撑住。 今年的冬天,似乎分外的冷! 皇城北部一处房宅中。 “砰”的一声响,一个脸带面具,身着黑衣的人应声飞了开去,将屋中的木柜撞翻了去,物品从柜中散出,缠在他的身上,乱成一团。 大伤初愈的天璇施映璇握着拳头,怒气冲冲地对着跌倒在地上,正挣扎着爬起来的黑衣人吼道:“摇光,你是什么人?你是小姐的影卫啊!你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护小姐的安全!你是怎样保护的?竟叫小姐孤身一人到文义关那种地方去?你的保护就是让小姐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么?”说着上前还要打,却被闻声赶来的邱顺衡拦住了。 邱顺衡拼命抱着施映璇,向一旁的莫光道:“摇光,你怎么不闪呢?” 莫光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擦擦嘴角的血迹,只觉得半边脸火辣辣的疼,若是摘下面具。定然已经青肿不堪了,可见施映璇这一拳的力道。听得邱顺衡的话,他闷声道:“天璇说的对,我的职责本就是保护小姐。如今小姐下落不明,确是我的责任,我本就该打!” 邱顺衡劝解道:“天璇,你冷静点!当时不是想着文义关还有天权在照应着吗?再说,小姐给了摇光别的任务,不许他去,谁也没有法子啊!” 施映璇拼死挣扎,看样子还想再给莫光一拳,咬牙道:“等到天权回来,不管他现在是平北将军还是镇南将军,我也照打不误!不管怎么说,如今叫小姐置身险地,就是不对!” 眼见施映璇已有些不讲理,邱顺衡也有些着恼了,喝道:“天璇,你这事做什么?小姐如今下落不明,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担心?我们就不担心了吗?当初到文义关,小姐早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就像那年决定离开无名谷,入主四皇子府一样。小姐的性子你还不清楚么?她决定了的事情,是我能改得了,是莫光能改得了,还是你能改得了?再说,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啊!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把小姐找出来!你在这里发疯,就算把摇光打死了也是没用啊!” 施映璇听他说的入理,这才稍稍冷静下来,挣脱了邱顺衡的手,恨恨地瞧了莫光一眼,甩手坐在床边,气愤愤地不说话。 邱顺衡沉吟道:“小姐武功高强,人又机警,又有天枢巧手妙制的许多玩意,按理说,就算是破城那种情形也应该能够安然逃脱的!可小姐若是安然无恙,定会跟我们联系的,不至于杳五音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施映璇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道:“自师傅故去至今已经近四年了,按理说小姐的旧疾不会在此时发作。但事有万一,说不定小姐的病症超乎了师傅的预料,竟是提前发作了!如果这样的话就糟了!” 邱顺衡有些不解地道:“应该不会吧!再说,小姐的闭心诀进入了寂之境,师傅不是说过吗?即使小姐的病痛再度发作,也可进入小寂灭状态,无知无觉,甚至连呼吸也没有,长达七天,便可逃过发作时难以忍受的疼痛了么?只不过,若是小姐真是旧疾复发,我们边要尽快寻找有用的药材了。记得从前,小姐甚至连一年的时间都”他猛然住口,不再说下去了。 施映璇却脸色凝重,沉声道:“那要看什么样的情形了。倘若正在破城之际小姐旧疾复发,入了小寂灭之境,那小姐岂不是根本就没有一点自救的能力了么?再说,小寂灭本身耗费功力极剧,且之后至少十天半月提不起半点内力来。若小姐当真落入敌手,岂不是不行,我们一定要尽早找出小姐的下落,不然后果堪虞啊!” 邱顺衡想象着施映璇所说的情形,想象北秋兵一贯的作风,浑身不寒而栗,断然道:“我现在立刻发动手下全部人手,寻找小姐。摇光,无名谷的情报机构一向由你负责,你叫他们放下其他事情,全力追查小姐的行踪。但是,为了小姐的安全着想,只能暗访,不能大张旗鼓!切忌切忌!” 莫光应了一声,正要走,忽然想起一事,道:“我们是不大张旗鼓地找了,可是龙宸宇那边该怎么办?” 施映璇道:“这个你可以放心,龙宸宇是聪明人,我们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 隐谋篇 第十六章 深陷囹圄(2) 四皇子府,书房。 “四皇子,孟将军说了,此次乔公子的失踪全是他的责任,他已派人四下搜查,一有消息,就立刻报于四皇子您知道。等到北疆战事完结,他便回来负荆请罪,听后四皇子发落!”孟权佑派回来的士兵将文义关之事说明后,再跪拜在地道。 龙宸宇以手撑额,眉头深锁,沉吟不语。汪浮秋候在一旁,不敢说话,那个等候回信的士兵依然跪倒在地,更是半句话也不敢搭。 许久,龙宸宇终于抬起头来,眉宇间已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儒雅。一旁的汪浮秋心中稍慰,只道他已经恢复了该有的精明睿智,准备发号施令了。果然,龙宸宇道:“你回去告诉孟权佑,叫他立刻停止搜查乔安的下落。 那士兵一愣,嗫嚅道:“四皇子,您还在生孟将军的气么?其实,乔公子出了这样的意外,我们也” 尚未等他说完,龙宸宇已经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道:“本皇子不是生气。此战本就凶险,乔安有是那样的性子,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如今出了这样的意外,也不是孟权佑的错。你带我的话回去,告诉他文义关一战,他辛苦了,功不可没。父皇已决定对参战众人大加奖励,他定会重重受赏,不必多想其他!” 那士兵吞吞吐吐地道:“那乔公子的事情您为什么不叫孟将军去查?” 龙宸宇浅笑,从容不迫,温言道:“依照隐谋乔安的本事,决不至于在破城乱势中逃不出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想必其中另有蹊跷。这些日子过去了,还不跟我们联系,只怕是已经落入敌手了。我们如今大张旗鼓地找人,岂不是昭告天下,失踪的确实隐谋乔安本人么?如今我们偃旗息鼓,罢手不找,反叫敌手疑神疑鬼,不知道乔安的真实身份。等到敌手稍有松懈,乔安自会利用形势,想法子脱身的。所以不是不找,而是必须秘密找!” 那士兵由衷佩服道:“还是四皇子您想的周密。小的这就回去禀告孟将军。” 等到那士兵离去,龙宸宇面容一肃,立刻向一旁的汪浮秋喝道:“发动能调动的一切人手,往文义关的方向去,秘密追查乔安的下落,尤其注意温耽可汗与乾于可汗的营帐,想法靠近查探!若真是在文义关出的事,最有可能就是落进这两个人的手里。对了,前些日子我遇刺,那些刺客便是北秋人,说明京城也有人与他们勾结。再加派人手,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监视太子府和五皇子府,一有蹊跷,立刻来报!” 像是整个人化作了轻烟细舞,在漫无边际的虚空中飘荡,没有来处,没有去向;没有目的,没有思想;无喜无忧,无怨无嗔,无爱无恨;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整个人像是不存在一样,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小寂灭,也或许就是闭心诀所追求的境界,或许也不是,但是这七日以来,乔安的灵魂就处在一切皆无的虚无之中,身不由己地飘荡着,漫无目的。 渐渐地,君千羽,徐怀安,乔安,一幕又一幕的过往记忆在她的脑海重现,渐渐唤醒了她沉睡飘荡的灵魂,也跟着唤醒了她本该承担的责任与无奈。闭着眼睛,将文义关的一切在脑海中又重复了一遍,乔安终于清醒了。她并不急着挣开眼睛,瞧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反而依旧闭着呼吸,装作尚未清醒,只是集中精神,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8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8部分阅读 用耳朵喝感官查探周围的一切。 山上盖着的是柔软顺滑的丝绸棉被,身下亦然,看来此处的主任非富即贵;鼻间犹自充溢着淡淡的梅花香味,似是从窗外飘进来的,应该不是北秋人的处所;最要紧的是,屋中焚有炉香,细细幽幽的,凝神定心,清心静气,正是她一贯喜欢的极品檀香。据龙宸宇所言,这极品檀香乃是自南方送来的贡品,分量不多,皇帝只分给了几个皇子与嫔妃而已。再想想破城的北秋人,乔安几可确定自己置身何处了。 只是,如自己这般有价值的俘虏,北秋竟肯轻易送与龙宸烈,倒是有些奇怪了。 屋外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乔安恍然惊觉了什么,凝气聚转全身,一会便徒劳地叹气放弃了。这脚步声直到门口自己才察觉,刚刚想要提起真气又分毫也提不起来,可见这小寂灭真有后遗症,现在的自己倒真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助与无乃。 此时,她忽然想起了龙宸宇,想起了他为救自己而失去武功时的失落,直到现在,自己才能体会出个中滋味。怪道有些武林人失去武功后宁可自杀也不愿意苟活,原来本有着惊天动地能力的人失去了全身的本事后竟会如此的难受!自己不过是暂时失去武功,又一贯淡定默然,却也会不自觉地感到感伤,何况是同样骄傲的龙宸宇呢?何况他还是永远地失去了武功,再不可能恢复呢! 思量间,那脚步声已到了窗边,感觉到似乎那人的手以伸出正在触碰自己,乔安猛地睁开眼。那人不防乔安已经清醒,微一错愕,手僵在了半空中,颇为尴尬。即使从未见过龙宸烈,乔安也可从那五分似龙宸宇的脸庞上认出他来,何况乔安还曾遥遥地见过他一面呢? 龙宸烈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淡淡道:“你醒了!” 想气龙宸烈自负又多疑的性子,乔安心中一动,故意装作傲气逼人地道:“哼,你知道本公子是谁么?告诉你,本公子就是大名鼎鼎的隐谋乔安。你若识相,就快将本公子送回四皇子府!否则,有你好看!” 果然,一丝异样的光芒自龙宸烈的眼中快速地滑过,转瞬即逝。他目光如刀,盯着乔安,悠然道:“隐谋乔安么?我倒真是孤陋寡闻了,不知道隐谋乔安何时成了女子了!” 乔安微微一惊,没想到他已知道自己的女儿身,但随即又是一喜,知道他已经中计,开始怀疑她的真实身份,继续加重效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更加蛮横地道:“怎么了?难道隐谋乔安便不许是女子了么?我便说乔安是女子,不行么?你到底是什么人?快送我回四皇子府,否则——” “要我好看!对么?”龙宸烈瞧着她,如瞧着一个极为好玩的玩具一般,表情眼神里都是意趣,微微躬身,带着些许压迫感地道:“隐谋乔安曾一箭射倒几百里的北秋帅旗,又曾在战场上以一敌千,更在功力大耗的情形下,与北秋国师莫哈依战了数百回合,不分胜负。而你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丝毫武功的弱女子,想要冒充隐谋乔安,恐怕也太天方夜谭了吧?” 乔安心中叫妙,原来这龙宸烈知晓自己现在没有丝毫武功,又是女子之身,心中早在怀疑,如今加了自己的表演,心中那颗怀疑的中字更会慢慢发芽长大,越来越不相信自己是乔安,但由于自己究竟来历不明,他心中又是半信半疑,定会慢慢查探自己的身份来历,加以查证。这样正好,龙宸烈你慢慢查吧,等到半个月后,本人的功力就会尽复,到时是走是留,可就不是你说的算了!乔安心中安安盘算真,黯然不语。 龙宸烈只道她哑口无言了,心中怀疑更剧,忍不住出口质问道:“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 乔安心中主意已定,故作怒骂道:“哼,死孟权佑,大老远的把我从桥云郡骗了来,我只道你当真良心发现,知道了我的好,却原来只是叫我来做替死鬼而已!等我找着了你,瞧我怎么收拾你!”早已十数年不动情绪,如今想要扮作个普通人,倒还真的有些难呢!不过,自己给他编了个故事大纲,想要让他添油加醋将故事编全不是太难的吧? 龙宸烈半信半疑地瞧着她,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但是孟权佑确实从桥云郡来的,这女子声称从那里来,说不定真是这样呢!但终究敌不过心中的怀疑,他还是问道:“你说你是孟权佑的人,不是龙宸宇的人?” 乔安诧异地瞥了他一眼,道:“龙宸宇?你说的是四皇子龙宸宇?那可是皇亲贵戚,如今又正受宠,我哪有那个福气是他的人啊?再说了,四皇子的人能到文义关那种地方去么?” 龙宸烈心中总觉得哪里隐隐不对,但她说的又言之成理,眉头大皱,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想了半晌,他决定还是先去查查龙宸宇的反应再说其他,遂笑道:“凭你这般绝色姿容,莫说是四皇子的人了,便是太子妃也是做得的,不是么?你叫什么名字?” 乔安睁大眼睛,瞧着他,道:“我不是早跟你说了么,我是隐谋乔安啊!”明知道自己越说,他就越不会相信,乔安故意这样扰乱他。 果然,龙宸烈有些头大如斗,深呼吸一口气,按耐住情绪道:“我说的是你的真名。” 乔安道:“我就是叫乔安啊!你这个人是耳朵不好,还是记性不好啊?” 龙宸烈知道再跟她纠缠下去也没有结果,狠狠地盯了乔安一眼,拂袖而去。乔安颇有兴趣地瞧着他向门口走去,自言自语道:“这世界还真是奇怪,我说自己的真名,反倒没有人相信了。” 等到龙宸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脚步声也渐渐远去,乔安的神情跟着一变,肃寒如冰,眼眸中射出的是如剑刃一般的寒光。文义关之战,胜负应该已算明确,孟权佑立次大功,应该可以沉寂掌控大部分兵权,龙宸宇的胜利也算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如今,她的旧疾已开始发作,只怕撑不了多久了,无论如何,要解决父亲跟徐府的冤仇才行!否则,自己即使死,也难以瞑目! 瞬间,她又成为了冷漠淡定的隐谋乔安的。 三日后,乔安已将自己所在院落的情况弄得差不多了。这院落不知坐落与太子府的何处,但是应该十分偏僻幽静,否则,不至于自己在这里居住三日,也不曾听得闲杂人等的脚步声经过。若说是龙宸烈交代不许他人靠近,那就太明目张胆了,等于告诉别人这里关了个要紧的人物。若真是如此,早就被精明的龙宸宇发现,上门救人来了。 但是,这个院落确实布置得极为雅致精巧,由四座朝向不同的小楼围绕而成,中间则是一个小小的花园,植有十几株梅树,如今正值花期,梅如红玉,十分鲜艳夺目,淡淡的幽香飘满真个院落。更有盆栽疏竹,美倒是美了,只是若有人想要潜入其中,可就半点藏身之处都没有了。小楼也都是仿照江南风格,一色的黑瓦白墙,淡雅别致。四座小楼分别为住房,书房,古玩房,弦乐房,东西皆为一应俱全,还都是极品。说起来,也算是个神仙所在了。 当然,前提是院落四周乃至屋顶上不曾有那几百个日夜轮替,监视乔安行踪的侍卫。看来,尽管龙宸烈心中有着几千个怀疑,终究还是没有放下半毫戒心啊!不过,在乔安的武功没有尽复之前,她没有兴致也没有本事去弄个全武打出来。何况,据乔安的估计,这几百个侍卫,即便是她武功尽复,想要应付起来颇为困难,更别说打斗一起,便又会有其他的人赶来支援。这脱身之计,可得细细思量了。 所以,现在,她正在园中倚着栏杆,鉴赏近在咫尺的红梅花。依旧一身纯白男装,男子打扮,神情淡然,举止优雅,依旧飘逸出尘得不似凡间人物。即使是软禁她的龙宸烈,也不得不承认,以他的阅历眼光,也不曾见过这般绝色的人物! 只是,这个绝色的人物却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据他的消息,龙宸宇在接见了孟权佑派回禀告消息的士兵之后,立即下令孟权佑停止追查乔安的下落。这个命令实在是很值得人玩味,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个“乔安”的身份。且不说她是女子,那督战御史乔安威名远扬,壮举震蹑北秋,明显是个武功超绝的人物,而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确实没有一点武功,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她的身上也确实有着许多的怪异之处。 这个女子肌肤寒如玄冰,触之使人震颤,在苏醒之前,又呼吸全无,直如死人一般,怪异之极。而且,这般寒冬时日,她竟然只穿一件薄薄的纯白丝绸单衣,也不见有寒冷之态,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啊。偏生她体内真没有一丝内力存在的迹象。被软禁这个地方,她也不急不怒,整日里赏花阅书,倒是悠然自得得很。莫说女子,便是七尺须眉,能有这份镇定安然的也没有几人。尤其,她还颇有心情来消遣自己,自己几次三番查问她的来历,她倒是有问必答,只是每次的都不一样,弄得自己头大如斗,却连半点有用的东西也问不出来。明知道她是在戏弄自己,可是且不说她的身份,就是她那柔柔弱弱的模样,那震世惊俗的姿容,要他龙宸烈狠下辣手,他也做不出来啊! 只是,如今跟龙宸宇的争斗愈发激烈,甚至可以说,他龙宸烈处于下风,急需扭转形势,否则,他龙宸烈就只有乖乖等着被拉下太子之位,然后被处决了。而这个人如果是乔安,或者即便不是乔安,只要是龙宸宇在乎的人,便可为他所用,扳回局势。所以,即使心中有着再多的怀疑,这个人,他还是不能放! 想到这里,他锐眸中闪过一道光芒,向那个白色的身影走去。 乔安以手挽下一枝梅花,凑近鼻尖嗅了嗅。那淡淡的幽芳使她不自觉地又想起了四皇子府的梅轩,想起某人曾经说过的话:“我知道你受过很多的苦,多得已使你不敢再依靠任何人,而是一切都靠自己!可是,现在有我,你不用再那样坚强,那样独立!现在,我可以给你依靠,我可以为你去做你要做的任何一件事情!我可以保护你,只要我尚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再让人来伤害你! 那是龙宸宇说过的话,只要一想起,他那温柔神情又坚定的神情便会在眼前浮现,仿佛是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低喃重复一般,荡起心中的层层涟漪。若非她的旧疾发作一次之后短时间不会再发作,依她现在这心态,只怕又是一场祸端。 “还穿着白衣,你还想要继续假冒隐谋乔安么?”正思量间,不知龙宸烈何时到了她的身边,跟着在栏杆边坐下。 隐谋篇 第十六章 身陷囹圄(3) 乔安连头也不回,淡淡道:“怎么?已经把我的身份来历查清楚了么?” 龙宸烈淡淡一笑,目光也跟着投向那怒放的寒梅,叹了一口气,道:“还没有。我这次前来,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的。你的孟权佑带着北秋的议和使臣自边疆凯旋而归,父皇大喜,当场封他为大将军。要知道,自徐谷风故去,大将军之位已经悬空了十几年来。父皇将这个位子给他,实在是难得的殊荣!” 大将军?乔安微微一怔,也没想到皇帝居然会这样重视孟权佑,居然将大将军之位给了他。但随即心头也涌起一股欣慰感来。让天权接了父亲的位置,他应该会做得很好,不叫大将军这个称号蒙羞吧!这样一来,父亲应该也能含笑了。 等了许久,仍未听见乔安的回应,龙宸烈不禁有些奇怪的瞥了她一眼,随即又移开目光,叹道:“孟权佑接替大将据之位,举朝震惊,风头本已极健。父皇更于今晚在皇宫设宴,为其庆功洗尘,这位智勇双拳的少年将军,如今只怕已是整个京城父母眼中的快婿首选了。” 乔安听出了他语气的淡淡萧瑟之意,心中诧异,表面却丝毫不露,只是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虽然眼神锐利如故,但是乔安终究还是瞧出了他眉宇眼间深藏的重重心事与萧瑟气短。看来孟权佑继位大将军,手握重权,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事情,对他的打击颇重。 对上乔安清澈如水的双眸,龙宸烈又忍不住怔了一怔,又叹了一口气,转开视线,重新往那艳艳红梅上瞧去,漫不经心地道:“你并不是孟权佑的人,对吧?否则,听了我这样的话,你不会无动于衷,依旧是这份淡淡的模样。倘若不是你身为女子,又不懂武功,也许我真会以为你是隐谋乔安呢!” 乔安默然道:“我是不是隐谋乔安,对你而言,便这么重要么?” 龙宸烈耸耸肩,给了她一个自嘲味儿颇浓的微笑,道:“本来只是一般重要,现在却变得很重要了。” 乔安很想问为什么,却还是忍住了,只是心中越发确定,当日派北秋刺客刺杀龙宸宇的绝不是龙宸烈!那次当时曾在那些刺客面前露出真面目,倘若那些人真是龙宸烈的,早叫他们来辨认了,又怎么会到现在还不确定她的身份呢?那会是谁呢?难道真是龙宸锐的移祸江东之计? 若真是如此,那这场皇位之争,可不像现在瞧起来的那般形势分明,其间尚且有许多的不明因素,随时会有大的变动。龙宸宇想要登位为帝,还有的波折呢!而当年徐府的惨剧,更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水落石出,大仇得报!甚至,她都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等到沉冤得雪的那一日,等到堂堂正正地向天下人宣布,前大将军徐谷峰是她的亲生父亲的那一日。 但是,话又说回来,刺客一事倒也不是全无踪迹可寻。那些北秋人曾想要天璇为他们祛毒,甚至围攻天璇。算起来,天璇现在应该已经好了许多了,等到自己出去,详加询问,说不定会有蛛丝马迹。但无论如何,当务之急,便是要从这个雅致的牢房中脱身而去,才能为诸般事情。 只是如今尽管龙宸烈不认为她是乔安,但对她的监管却一点也没有松懈,即使自己武功恢复,想出去只怕也不大容易呢!她被是极为冷淡的人,这几日伪装性情,编造故事已经颇为厌烦,干脆恢复本性,冷静淡漠。龙宸烈似是早已看穿她是伪装,亦不发问。 寒风忽起,吹落了几瓣梅花与点点香蕊,擦过乔安静如止水的玉容,飘落在她的睫毛上、发上、衣衫上,更增积分迷离之美,即使身着男装亦难掩其容光艳色。瞧得一旁的龙宸烈也有些发呆,心中暗想,以她的容色性情,也不知什么人才能配得上她。 而令龙宸烈心醉神迷的乔安,如今却正在思量着脱身之计。想到天璇之事,乔安跟着想起另一事,心中顿生一计。仔细在心中算计了一会,虽说此计成功失败的机会各占一半,但试试总没有坏处,最多也就是计策失败,自己接着在这里坐牢了。想到这里,乔安转首,瞧着龙宸烈,问道:“那么,太子殿下,请问我这个身份不明的隐谋冒充者想要放风筝,可不可以呢?” 龙宸烈似乎尚未自沉醉中回过神来,依旧是那副呆愣的模样,莫名其妙地瞧着乔安,重复道:“放风筝?” 乔安点点头。 龙宸烈忽然猛地清醒过来,定定地瞧着乔安,眼中异芒闪烁,黯然不语。半晌,就在乔安都要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龙宸烈忽然奇异一笑,开口了:“好啊,我也许久不曾放风筝了,一起吧!我想那些匠气十足的俗画,你也不会看进眼里。这样好了,我们自己来做,且瞧瞧谁做得好,怎么样?” 乔安心中暗自警惕,深深地瞧着异常配合的龙宸烈,不说话。 没过多久,两只硕大的风筝就制好了。一只风筝上面画的是两株花叶皆为心形的植物,叶上更有许多如泪珠洒落的斑点,正是篁苓子,也就是伤心草。绿叶红花,倒是画得颇为精细。另一只风筝上则是一片苍茫云雾,其间隐见大鹏展翅,怒极而飞,却始终在云雾中挣扎盘旋,难上九天。画工精细,笔致苍劲,到想是一副极好的水墨画。旁边则是同样张扬苍劲的字迹所题的一绝句:“数年人间展鸿志,翻手为雨覆手云。只恨时不再我与,无缘九天傲凡群”,倒像是他如今的写照。乔安愣了一愣,不曾想他竟写得这般直白不掩,连着瞧了好几眼。 龙宸烈似是对乔安的风筝颇有兴趣,指着那花问道:“这是什么?模样倒是挺稀奇的,我可从来没见过。倒想要请乔姑娘解说解说,好叫龙某长长见识!” 乔安看着那伤心草,心中忽生感慨。伤心草,无名谷,伤心无名也许这世上真有宿命这回事吧!而她的宿命,就是无穷无尽的悲伤的轮回。迎上龙宸烈探寻的目光,她依旧淡定如水,轻声道:“那叫篁苓子,又叫伤心草,只是不见记载的野花野草,也难怪太子殿下你不知道了。” “篁苓子?”龙宸烈好奇地念着这个陌生的花名,道:“我确实不曾听过。但是伤心草这个名字倒是颇为别致,可圈可点。怎么会有以伤心为名的花草呢?” 乔安少不得又将伤心草的来由说了一遍,却将无名谷之事省去,只说自己是在桥云郡的野地瞧见,听当地居民说的。 出乎意料的,龙宸烈听了这故事,竟是伤情满面,感叹道:“伤心草,好一个伤心草啊!人世间这种落花有意遂流水,流水无心伴落花的事情有何曾断绝过?两厢情愿的尚且难成,何况一厢情愿此等情形?”他本就跟龙宸宇有着四五分相像,如今暗自伤情的模样,更是像了七八分,瞧着乔安心中暗震,更勾起了对龙宸宇的思念,对前对的迷茫难决,心中突然伤情,幽幽一叹,身上的寒气似乎也跟着带了些悲伤似的。 但随即,龙宸烈便收拾起感伤,道:“趁现在北风乍紧,咱们还是赶紧出去放风筝吧!待会若是风停了,你的心愿可就没办法达成了。” 乔安心中微微一惊,却不表露,也跟着收敛情怀,拿起了风筝,细细地看了看,瞧也不瞧龙宸烈,便领先出去。龙宸烈瞧着乔安的背影,若有所思,突然神秘一笑,跟着也拿起自己的风筝出去了。 那院落虽小,却还算宽敞,足够二人来回跑动,将风筝放起,冉冉升空,顺着北风扶摇而上,在阴沉空荡的天空中飘摇摆动,色彩鲜艳,更是显眼。顺着手中的引线往上看,风筝在苍穹中摇摇荡荡,倒像是往天际传书的使者,在空中翱翔。 龙宸烈双眼忽然现出迷茫之色,对旁边的乔安道:“你说,这世上真有老天爷吗?他真地在看着世上的人么?” 乔安微微诧异,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默然道:“活着吧!但就算真有,他也不会庇佑我的。” 龙宸烈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执着地望着天,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浮起温暖柔和的笑意,与平时自负倨傲的表情大异。只听他悠悠道:“小时候,母后一直跟我说,世上有老天爷,他就在那高高的苍穹中,俯视众生。若是我有什么心愿,就可以写在风筝上面,让它飞往高空,告诉老天爷,叫他替我达成心愿。所以,我小时候一直喜欢放风筝,上面写满了话,全是我的心愿,却一回都没有实现过。母后说,那是因为我心意不诚,所以,我就再写,再放,再等。 “终于,有一次,我几乎都以为我的愿望是实现了。然后之后铁一般的事实却又告诉我,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再后来,我长大了,也渐渐明白,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老天爷,更不会实现人的愿望。人,都还是要靠自个的!我就再也不信那些话了,更觉得放风筝许愿是件幼稚又无聊的事情。只是,如今,我却有想要犯傻了,竟真希望这世上有老天爷这么一回事,真希望他能实现我的愿望。”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呲”的一声,割断了引线,接着把匕首递给乔安,乔安亦是干脆利落地割断引线。失去了引线的牵引,风筝更是瞬间北上,接着随北风飘摇而去,慢慢消失在茫茫的天际。 龙宸烈回过头,对乔安苍茫一笑,问道:“你许的愿望是什么?” 乔安想起前尘往事,面容一寒,冷淡地道:“我从不相信命运会对我好,更不相信老天爷会实现我的愿望。只要他不再捉弄我,我便要谢天谢地了!”说罢转身回房去了,一丝留恋也不带。 龙宸烈深思地瞧着乔安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后,眼光转暗,也跟着出了院落。一出门,外面的侍卫便跟了上来,龙宸烈恢复从前的倨傲镇定,寒声道:“立刻吩咐两个人出去,把那风筝找回来,决不许流落在外!若是给别人先一步捡走了你跟那两人就提头来见吧!” 隐谋篇第十六章 身陷囹圄(4) 夜已深沉,但是四皇子府的碧蓼居依旧灯火通明。龙宸宇坐在紫檀木凳子上,眉头深锁,手执毛笔,正在凝神瞧着手边的奏折。那是明早参奏龙宸烈的,他正在想着如何措辞为好。窗外时不时吹进一阵寒风来,吹得那灯火摇晃不定,将他的脸色映得明暗不定。原本清朗俊雅的面容如今已明显消瘦了许多,眼下更见一片青黑,可见其劳心劳力。但是那明亮如火焰般的双眼,却将整个人映得十分精神,睿智如旧。 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放下毛笔,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黑沉沉一片的夜空,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深的相思与担忧,以及焦虑。 孟权佑凯旋而归,更获封大将军之位,本是天大的喜事,今夜皇上更设宴款待这位少年将军,为他洗尘庆功。皇上更在宴席罢后将龙宸宇留下说话,言语间透漏出欲废龙宸烈而立他为太子之意。孟权佑此次归来又带回了至关重要的消息,可一击将龙宸烈击倒。这一切本是向着他原先希望的方向走的,都是应该高兴的事。只是,一想起至今音信全无的乔安,他便怎样也高兴不起来。 算起来,乔安已失踪十余日了,无论他如何发动手下的力量追查,竟是一点消息都没。这更叫他忧心忡忡,难以安眠。倘若乔安真是落入敌手,以她的绝世姿容,若是叫人发现她的女儿身,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尤其,当他想到北秋人的凶残暴虐,更是不寒而栗,为乔安担忧不已。 除了担忧,更多的却还是难忍难耐的相思。绿幽苑中再没有了她那熟悉修长的身影,没有了她淡定静默的声音,唯一可以聊以自蔚的,只是她那残余的气息,总叫他一入绿幽苑,便会以为乔安尚在,从不曾离开。而每次瞧见空荡荡的自在居,又会心如刀绞,痛不可耐。梅轩中一切如旧,只是,又下了一场雪,掩盖了原先有着四列并排的脚印,只留下了他雪中缓步的那两列。似乎整个世界就只剩他一个人,在空旷雪白的梅轩中,更显得孤单冷寂,瞧得他心中生生的疼。 正思想着,忽听得外面一阵马蚤动,有着许多人喝喊的声音,闹哄哄的不得安生,龙宸宇眉头一皱,喝道:“浮秋,外面是怎么了?这样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 浮秋闻声跑了进来,躬身道:“四皇子恕罪!原是刚刚侍卫们照常巡逻,忽然听得一声暗器声响,顺手一拿,却是一只袖箭,上面还带有书帛。只是回头寻那发箭之人,却怎么也寻不着了。因此有些混乱。” 龙宸宇微一沉吟,伸手道:“将那书帛拿来!” 汪浮秋本就将那袖箭书帛带着要呈与龙宸宇,如今听见他索要,忙从袖中取出,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呈现给龙宸宇。龙宸宇展开书帛,不禁睁大了双眼,面容一变,连呼吸也有些顿住了。原来那布帛上面只有一句话:“乔安在太子府!” 这些日子百般寻觅不着,如今却忽然得了乔安的消息,龙宸宇心中一阵狂喜,但想到她在太子府,心中又是忧虑,更有许多疑惑。这消息什么人送来的?他是如何得知的?他又为何将这消息传与自己?欢喜。。。忧虑,疑惑。担忧种种情绪翻涌而来,一时间思绪如潮,好半天才稍稍平静。他沉吟半晌,道:“浮秋,我叫你派人十二时辰不断地监视太子府,近日尤其是今天可有什么异常么?” 汪浮秋恻恻脑袋,想了许久,才感然道:“没什么异常啊!哦,对了,今天太子府里升起两只风筝,,没多久就断了线,随着风跑了。后来太子府还派人找了许久,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异常?” 风筝?龙宸宇也是云里雾中,从没听说龙宸烈有放风筝的喜好啊!何况这样冷的日子,又不是阳春三月,无缘无故地放风筝做什么?而且后来还派人去找?他百思不解,在联系起手上的书帛,忽然眼眸一亮,暗问自己道:“会不会是乔安被困于太子府,以风筝来传递消息呢?而后来派人出去追,也许就是龙宸烈怕人知晓,所以要将风筝追回。乔安是无名谷谷主,手下能人不计其数,或者也有人瞧见风筝,有了相同的推测;或者有人神通广大,探出消息来了。总是,优于牵扯太子,他们不便相救,所以传讯与他,叫他前去搭救乔安!” 这样以来,一切也就都说得通了! 只是,这样会不会太过于牵强了呢?也许只因自己心系乔安,所以一切异常都往乔安身上联系?而这消息,又或是旁人设下的陷阱,想要离间他与龙宸烈被就恶劣的关系?唉,但无论如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要追查下去!至于明早参奏龙宸烈之事,也只好先放下来了。 龙宸宇一跺脚,下定了决心,转身对汪浮秋道:“浮秋,你去准备一下wo明日要去拜访我那好二哥!” 第二日,天气越发冷了起来,几乎是滴水成冰。 龙宸宇锦衣貂裘,环佩随身,依旧丰神俊朗得叫人心动。来到太子府前,只见朱门深掩,门口甚至连守门的侍卫都不见。龙宸宇身后的汪浮秋上前拍拍门。不一会门开,一个四五十岁的山羊胡子老头从门缝中探出脑袋,上下打量着汪浮秋跟龙宸宇,一会便认出人来,忙请他们进门。穿庭越园,又绕着走廊走了一会,来到大厅。那山羊胡子一面请他们入座奉茶,一面派人通报龙宸烈。 龙宸宇一路上仔细查看,只见太子府的守卫松懈了许多,似乎人员都已抽调往别处了一般,或者乔安真在太子府也说不定。他正暗自猜度着,太子府的总管却摇晃着身子从门口进来。一进门那总管便先给龙宸宇施礼赔不是,连声道:“四皇子,真是不好意思啊!您好不容易来访,可偏就这么不巧,太子殿下出门访友去了,一时半会只怕是回不来了。您看这” 龙宸宇也是一怔,随即浮起惯有的温和笑容,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改日再访吧!” 那总管口中连连致歉,将几人送出厅门,往门口引去。就在穿庭度院之际,龙宸宇忽然瞧见龙宸烈正在一个偏园赏花。甚至,他还瞧见了龙宸宇,顺手摘下一朵花遥遥致意,神情古怪,却并无丝毫挽留之意。龙宸宇正在诧异,尚来不及反应,龙宸烈突然向他一笑,笑容中充满了倨傲自得之意。只是,众人行走迅捷,龙宸烈那笑容只是一现,他们便越过了那偏园,有些瞧不真切。 龙宸宇心中暗自嘀咕,不晓得龙宸烈在捣什么鬼,却知道此时即便自己出声招呼询问,龙宸烈也不会见自己。只是,他明明在府中,为何却不愿见自己,若说不愿见自己吧,却又现身相告,难道只是为了告诉自己他在公然耍弄自己吗?不知为何,龙宸宇心头有着隐隐的不安,尤其是当他想起龙宸烈末了那个微笑时,不安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他的那笑容哟着说不出的得意,仿若自己已堕入他龙宸烈的殻中一般。 恍恍惚惚中,龙宸宇离开了太子府,漫步在街中,心头眼际,皆是龙宸烈那个诡异蹊跷的微笑。快走到四皇子府时,龙宸宇忽然猛地醒悟,脚步遂然停顿,后面的汪浮秋等人不防,一时收不住脚,一头撞在了龙宸宇的肩上。 龙宸宇却恍然不觉,只在心中暗叫:“糟糕!我中了他的计了!” 昨日的书帛定然不是无名谷的人发来的,而是他龙宸烈送来的!乔安是落在了他的手中,但由于自己先前的举动迷惑了龙宸烈,叫他搞不清乔安的身份,因此来了这招投石问路,探视自己的反应。自己关心则乱,一时不察,竟是中了他的计谋,难怪刚刚他会笑得那样得意。正是因为他试探出了乔安的身份,更试探出了乔安在他心底的分量! 这是,他为什么故意现身,还露出那样诡异的微笑来提醒自己呢?难道糟了!乔安的事情果然弄得他心神大乱,竟是忘了自己府中尚有龙宸烈的内j未除!想是那内j瞧见了前日孟权佑私下来访,心中起疑,偷偷听了他们的谈话,晓得他龙宸宇拿着了龙宸烈的把柄,害怕他近日启奏父皇,一举将他拉下太子之位,因此才使了这一招,一石二鸟,既探出了乔安的身份,更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龙宸宇呀龙宸宇,你怎地如此疏失?前番便因小瞧龙宸烈险些吃了大亏,这段时日顺利了些便又忘了教训了? 经此之变,龙宸宇整个人反倒沉定了下来,心神清明如井中之月。如今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是无用,只有按兵不动,尽快探出乔安的所在,将她救出,再商议对付龙宸烈之事了!想到这里,龙宸宇加快脚步往四皇子府中赶去,留下莫名其妙的汪浮秋请人愣在原地,不晓得自家主子是怎么了,一会骤然停步,一会又迅步如飞的! 隐谋篇第十六章身陷囹圄(5) 园中的梅花开了数日,终于花期将尽,随风瓣瓣飘落,艳花香蕊跟着一起飘进了那精雅别致的居室之中,倾听房中二人的谈话。 二人围桌而坐,乔安淡然瞧着外面风吹花落的景致,面无表情。龙宸烈眼里净是不可思议,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才啧啧道:“若不是龙宸宇亲自前来拜访,我可还真的难以相信名闻天下的隐谋乔安竟是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个看起来娇娇怯怯弱不禁风的美貌女子!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定叫那班老顽固们膛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了!” 听他说得如此肯定,乔安便知他是得了准信来了,却连眼脸也没有动一下,似乎对她的身份被揭穿这件事没有丝毫的感觉。 龙宸烈坐在了她的身边,笑道:“你难道都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份的吗?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只是做了回信差,替你送了个信到了四皇子府上。” 乔安心思灵敏,听他一说便已大概推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暗叹,淡淡道:“怎么,知道了我的身份便叫你如此喜悦吗?” 龙宸烈坦白地道:“准确地说,是你在龙宸宇心中的分量叫我喜悦。坦白说,如今我已经被龙宸宇逼得极惨了,手下的人被他分化离间,罢黜贬迁,还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竟收服了龙宸锐。可以说他如今的势力已经比我还要厉害了。这也就罢了,前日孟权佑凯旋而归,居然还带回了可置我于死地的东西。若非我告诉他你在我手里,只怕今日父皇的禁卫军便要前来抄家封府了。” 乔安眼眸一转,道:“是跟北秋有关的吧?也许就是你勾结北秋的铁证!” 龙宸烈讶然瞥了她一眼,突然笑道:“果然不愧是隐谋乔安,这你也猜得出来!不错,他孟权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败北秋,从营帐中搜出了我寄于可汗的书信,是我亲笔所书,而且还印有我的私章,我是没办法再推脱了!” 听他这样说,乔安不禁想起了那封害了他父亲的密信,轻轻一叹,道:“怪道这几日在你府中,总觉着你跟以前我所知的龙宸烈不大一样,消沉了许多。原来如此!” 龙宸烈叹道:“你应该感激我如今的颓势,若不是龙宸宇刚开始向我进攻时你落在我的手上,我是绝不会对你客气的!如今,你反倒成了我的护身符,只要你在我手中一日,龙宸宇一日便不敢轻举妄动。说起来还真有些英雄末路的感觉。谁知道这种僵持能撑多久呢!龙宸宇那样在乎你,你应该不只是他的谋士吧?你是他的心上人?” 心上人?乔安心中一震,再想起已经发作的旧疾跟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心中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三愿觅得同心人,岁岁年年常相伴!她是觅得同心人了,却再没有什么岁岁年年了。她缓缓地闭上眼镜,不说话。 但是她的表现已经给了龙宸烈答案了。他道:“你是默认了吧?其实,我瞧得出来。他那么镇定深沉的人,听到你的消息后居然第二日便道我府上探听消息。这样的沉不住气,是因为你对他而言太过于重要吧?从小到大,我还真没见过他这样在乎一个人呢!就算是父皇,和他的母妃,也没有。” 乔安依旧闭着眼,不说话,似乎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 龙宸烈却并不在意,突然间眼中精芒暴涨,锐光四射地瞧着乔安,道:“乔安,说实话,我龙宸烈平生极少佩服别人,你算一个。倘若我二人联手,皇位乃我掌中之物了!要知道,我毕竟是太子,就算如今势微,但有你相助,便又是另一回事了!何况,只要我一日没被废黜,我便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父皇如今身子已大不如从前,只要撑得过这段时间,皇位依然是我的。你不若考虑一下,龙宸宇能给你的,我也一样可以。如何?” 他忽然看看乔安,脸上浮起淡淡笑意,道:“也许你会想,这个龙宸烈,勾结北秋,叛国卖家,居然还想叫我乔安归顺于他,简直是痴心妄想!其实,乔安,我不是一个坏人。即使我跟北秋有来往,也没有傻得去勾结北秋,出卖紫星,那之事一种战略需要,你信吗?” 乔安终于睁开眼睛了,神情中似乎有些什么悲哀,淡淡道:“我信!因为,跟你有来往的不是温耽可汗,而是乾于可汗!”是的,直到刚刚,她才想通一件事,为什么明明慕容德与北秋勾结,自己却始终查不出来。是因为慕容德勾结的不是温耽可汗,而是乾于可汗!自己为那封密信所惑,始终追错了方向。 龙宸烈再度瞧了她一眼,傲然道:“不错,正是乾于可汗!十数年来,温耽可汗始终对我紫星虎视眈眈,几乎年年都要扰境!硬拼我们显然不是对手,这些年来除了前大将军徐谷风之外,我们始终未曾讨得好去。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分而化之,使其内斗。所以,自乾于可汗崛起,我便瞧出机遇,通过当时的于是大臣慕容德跟乾于可汗相互了联络,多年来供给他粮草布帛,金银珠宝等物,一方面安定其心,使其不至于加入温耽的抢掠,另一方面,他的强大亦是温耽的噩梦,若二人可相互抗衡,则北秋之患可稍解。这对于乾于可汗来说,是有利无害的事情,他自然欣然答应了。 “当然,这些年来,龙宸锐带军驻守边关,屡吃败战,除了他自个不成器外,尚有我的一份功劳。你可知道,龙宸锐自以为兵权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9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9部分阅读 张狂不可一世,但实际上,财富加上我身为太子的权势诱惑,已有十之四五的大将转投入我的麾下。只不过,这次孟权佑之事大出所料,以至于一招棋错,步步皆错,打得我如今措手不及。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乔安,你应该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才对!倘若你肯助我,自然大事可成!” 乔安心中恍然,难怪多年来,乾于可汗始终不曾犯境,原来是有龙宸烈的供给。其实这与天权的破敌之计倒是颇有吻合之处。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乾于可汗会参与此次战事。之前,龙宸锐手下的一干武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是温耽可汗已叫其手忙脚乱,根本不足为患。但此次不同,龙宸烈中了龙宸宇的计谋,为其做了嫁衣裳。将天权派为守关大将,心中正是气愤难忍。而天权确有真本事,在文义关表现不俗,打了几次胜仗,更引起龙宸烈的恐惧,所以指令乾于可汗参战,务必要叫天权吃败仗,难壮龙宸宇之威。只可惜自己去了文义关,与天权联手,终究还是赢了这一仗! 同时,孟权佑在边疆所表现出的兵法谋略,武功人品以及乔安的威名,已震动了大多数的将领,再加上四皇子龙宸宇的迅速崛起,与当今皇上对其的宠爱有加,自然也就在无形中收服了不少人心。此番孟权佑大败北秋,被皇上破格任命为大将军,掌握重权,更彰显皇上对四皇子的器重。形势已如此分明,自然有许多人倒戈相向,使得龙宸宇威势大增,实力更厚。龙宸烈所以一招棋错,指的便是此事。 暗中联络乾于可汗,以解北秋之祸,龙宸烈本是好意。但是,他于乾于可汗互通有无,供给补给的证据叫龙宸宇拿着,自然就成了另一番说法了。尤其,此次乾于可汗参与边疆战事,龙宸烈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难怪他会如此紧张,又带些消沉颓废了。 政治,确实是极为复杂的游戏! 至于慕容德,他确是勾结了北秋,被父亲拿住密信,心中不安,因此狠下杀手,害了徐府全府人的性命,也害了自己。虽说后来之事与他无关。但是倘若父母尚在,自己又怎么会沦落街头?又怎会拜师无名谷?又怎会又怎会修习闭心诀,绝情无欲?又怎会欲爱难爱,挣扎痛楚? 龙宸烈嘴角含笑,此刻的他,似乎又变成了傲气逼人的龙宸烈。他瞧着乔安,道:“怎样,乔安,你考虑得如何?” 乔安依旧默然无语,面容亦不见丝毫波动。 龙宸烈表情中似乎多了些什么,神秘一笑,道:“乔安,纵然龙宸宇已拿到我的证据,可是我在你面前这样毫不遮掩地将我的秘密说与你听,你难道都不会觉得奇怪么?” 乔安淡定自若地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无非是在告诉我,如今我已知道了你的秘密,要么向君投诚,共谋大事;要么就别想活着走出太子府,更助龙宸宇。是也不是?” 龙宸烈傲然一笑,道:“果然是隐谋乔安!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乔安淡然道:“我听说当今太子自负多疑,从不肯信任他人。我乔安胆子小,生怕有鸟尽弓藏,兔死枸烹之祸。更何况,忠仆不侍二主,我乔安虽然不才,这点骨气倒还是有的。” 龙宸烈哈哈一笑,道:“自负多疑?乔安,自负是我们龙姓家族的遗传,龙宸宇又何尝不傲?只不过,我是傲在表面,他却是傲在了骨子里。以你跟他交情,我不信你不知道。至于多疑,你以为龙宸宇就不多疑了么?以为帝为君为目标的人都是如此,从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因为只要错信一次,或许就是永世不得翻身的恶果。即使龙宸宇如此推崇于你,你怎知他不曾在背后暗地算计你呢?隐谋乔安的冒起所为何来?他分明是将你推出来做他的挡箭牌,使他的敌人将注意力集中在你的身上,他便可暗地从容谋之。这就是所谓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知阁下以为如何呢?” 乔安洒然点头致意道:“多谢阁下提醒,不过我助龙宸宇多年,大事将成,又何苦在这个节骨眼上弃明投暗,再劳心力?阁下的美意乔安心领了。” 龙宸烈道:“不错,眼下的形势确是大大有利于龙宸宇。不过,乔姑娘,人只有活着,才有命去享受胜利的成果,不是吗?”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乔安安然道:“阁下所言极是,乔安受教了。”话虽如此,她却转过身去,专注地瞧着窗外的风景,神情冷淡,再不理会龙宸烈,摆明了再无谈下去的可能。 眼下乔安尚有用处,要用来挟制龙宸宇,以此一时半会不至于有性命之忧。龙宸烈知道乔安已看破此点,也不着恼,浅笑道:“乔姑娘,来日方长,你慢慢考量。若是改变注意,可千万要记得通知龙某一声,龙某暂不打扰,告辞了。”说罢拂袖而去,身姿依旧挺直如枪,傲气十足。 乔安只是专注地瞧着窗外随风飞扬的凋零瓣蕊,脸上忽然浮起淡淡的笑意,神情怡然。明日,她的武功便要尽复了。虽不能硬闯太子府,冲去重围,但是总有了倚仗在心。何况 隐谋篇 第十六章 身陷囹圄(6) 一阵笛声自窗外飘摇而入,幽咽如泣,虽不若龙宸宇的笛音般撩人心魄,却另有一番意蕴。乔安自然知道是谁,也不理会。几日前,她的内力已经尽复,只是寡不敌众,若要硬闯出去,却也不是易事。反正现在龙宸宇已经知晓她在这里,还有就把这个问题交给他们去费脑筋吧! 这几日,她连房门都不曾出去,只在屋内阅书抚琴,安然自在。龙宸烈倒也没怎么来打扰,却不知今日为何又来了,还在奏笛。 “吱呀”一声,西侧的窗户打开,难得的阳光随着参与的梅花香味一同飘了进来。屋中檀香燃起的袅袅轻烟随之渺渺飘散。龙宸烈站在窗边,向乔安点头微笑致意。见她视若无睹,他却也不生气着脑,笑道:“你跟龙宸宇交情匪浅,应该听过他的笛声吧?难怪不将我这些凡音俗曲放在耳中呢!” 乔安不看他,也不说话,依旧低眼看书,神情淡然。 龙宸烈像是想起了什么,抚抚手中碧绿翠透的玉笛,微带苦涩地一笑,叹道:“是啊,他的笛子确实吹得极好,从小到大,我都比不过他。其实现在想想,我就算胜过他又如何呢?我想要的,依旧还是在他的手里。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只怕也是如此吧!” 乔安默然不语,神情姿态一无所动,并不关心他的心事。 龙宸烈这几日早摸透了她冷淡的性子,淡淡一笑,转过身。温暖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光辉,也照亮了他脸上难得的柔和与落寞。他抬头瞧着云聚云散的蔚蓝天空,神态苍茫,如同那日放风筝时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一般。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仿若自说自话般道:“今日父皇在早朝突然晕倒了,御医诊断不妙。也许,父皇已经撑不了太久了,也许就这几年了。所以,如果他打算传位与龙宸宇的话,应该就是今年的事情了。” 乔安终于意动,放下手中的书,转过身子,明亮的眼波轻轻落在了龙宸烈的身上。 龙宸烈立时便感觉到她落在自己背后的目光,涩然一笑,低声道:“那日我该是说错了,你不只是他的心上人,你也是喜欢他的吧?所以哪怕我说得天花乱坠,你也不会投向我的,是不是?” 乔安轻叹一声,神情中亦多了几丝苦涩。 龙宸烈顿时明白了,悠悠道:“他能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真是好命。其实,他一直都比我幸福,却似乎身在福中不知福。人皆有父母,也都明了子女渴望父母疼爱的那种心情,因此,我总觉得,为了争夺父母的注意与疼爱,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你说呢?” 乔安想起自己惨死的父母,及如今尚未报的血海深仇,心中一痛,双手紧握成拳,之后又慢慢松开。 龙宸烈闭上眼睛,声音飘渺得像是来自很久很久之前的前世:“小的时候,我很爱父皇,不只是爱,还有崇敬爱戴。我常常对自己说,长大后,我要坐像父皇那样的人,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你别在心里不屑,从前的父皇不是现在这样的。那时的他文武双全,潇洒倜傥,举止洒脱,人人钦羡。” 乔安缓缓地扫了他一眼,低声道:“我没笑,我相信他曾是那样的人。何况,在每个孩子的心中,他的父亲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是一想起来心里就会觉得坚强的人物。” 龙宸烈微带诧异地睁开眼睛,转过来瞧着乔安,忽然释然,笑道:“龙宸宇跟你说过了吧?他待你倒真是好,什么都肯跟你说。不过,这也说明,在他心里,你确是很特别的人,也是叫他信任的人。能赢得他这样的信任,不容易啊!能有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也是件幸福的事情。龙宸宇,确是比我有福气啊!现在是,以前也是。那时的我爱放风筝,每次我的风筝上些的都是同样的心愿:希望父皇爱我!只是,我写了好几年,去从来没有实现过,一直到我不再相信老天爷的存在。就是因为龙宸宇! “小时候,他就极聪明,武功,问略,琴棋书画样样都学得好,人又俊秀儒雅,口齿伶俐,常得父皇夸赞。每次父皇瞧他,眼中都是满满的眷爱与骄傲。那时的我,多想也让父皇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啊!所以,我就很努力很努力,凡是龙宸宇会的东西,我也都去学,而且总想要学得比他好。这笛子啊,就是那时学的。” “那结果呢?”提起天伦之乐,乔安也不禁意动,问道。 龙宸烈一笑,淡淡的笑容中隐藏着许多的苦涩与悲哀,道:“结果?结果没用。无论我怎么努力,父皇也不肯待我再好一些,更别说用看龙宸宇那样的模样瞧着我了。我渐渐明白了,父皇对龙宸宇好,只是因为他是龙宸宇,而不是因为 优秀。所以,不管我有多努力,不管我做的有多好,都没有用。 “只有一次,我几乎以为我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宠爱,那是父皇立我为太子的时候,我欢喜得连心几乎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我还想,即使父皇之前一直对我不好,对我冷淡,可是他心里终究是有我的,终究是念挂着我这个嫡子的。实际上呢?”龙宸烈笑着摇摇头,神情落寞,“结果,这只是父皇的移祸江东之计罢了。” 乔安不解,但随即便隐隐想到一个年头,心头暗震,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龙宸烈淡笑道:“你想到了,是不是?跟聪明人说话确实不累,不管我说什么,你总能懂我的意思。我本是不知道的,我只顾着欢喜了,是当时刚迁为太尉的慕容德提醒我的!我才想起,父皇若真是念记我这个嫡子,为何早不立太子,晚不立太子,偏生在龙宸宇剧毒刚清时立我为太子呢?很明显,龙宸宇中毒是因为他锋头过,引起他人的忌恨与猜疑所致。他中毒后,父皇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因此立我这个嫡子为太子,将所有觊觎皇位之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我这个太子身上,以保全龙宸宇。乔姑娘,你说,如果是你,你能不恨龙宸宇么?” 乔安默然,忽然听出了些什么,问道:“依你这样说,那龙宸宇中毒之事跟你是没有关系了?” 龙宸烈傲然道:“自然不是我。若真是我,与他敌对这么久了,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不过,我确实恨龙宸宇,从小就恨!我恨他有着父皇那么多的关注与疼爱,我恨他拿着我最想要的东西,却从来都不知道珍惜!而对父皇那般热切强烈的疼爱,他却总是视若无睹地走过闪躲。然后,父皇原本明亮的眼神就渐渐黯淡,渐渐染上悲哀无奈与歉疚。其实我们之间就是这样的怪圈,每个人都是一厢情愿,却偏偏,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时间越长,我便忍不住越恨他,也恨父皇!” 乔安不禁替龙宸宇辩解道:“你又何必如此呢?这其间的事情,并非是龙宸宇他可以控制的啊!何况,他也有他的苦衷,有他的悲哀。” 龙宸烈不屑道:“我知道,不就是他的母妃到妙心庵祈福之事么?” 乔安趁机问道:“你也知道此事,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龙宸烈眉头微皱,回忆道:“说实话,我也不大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那年,正是三年一届的选秀之年,多半是为了这事跟父皇争闹,闹得狠了,便赌气住妙心庵去了。芮妃本就是极为刚烈倔强之人,这也像是他的性子。说起来,我也要替我的母后抱怨,她虽然身居后位,却从未得到父皇一丝爱恋,可她不也忍下来了么?后宫的女恩,本就逃不了这样的命运。刚则易折,这句话在后宫尤其适用。乔姑娘,你喜欢龙宸宇,又这样助他,倘若他真的登上皇位,你可有替自己想过?以你的性子,后宫绝对是不适合你的。就算龙宸宇再喜欢你,他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最多就像父皇对芮妃那样,终究还是放手任她离去,然后永不相见。” 乔安淡然一笑,道:“多谢你为我着想了!” 从她那明丽又饱含苦涩的笑容里,龙宸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摇摇头,道:“瞧我,说着说这又偏题了。是,芮妃到妙心庵祈福,龙宸宇没了母妃,可是,那是他母妃自己闹性子,不愿见他。父皇对他好,他为什么不肯接受,为什么要叫父皇伤心?说到底,他就是一个被父皇宠坏了的小孩子!” 乔安幽然叹道:“你是这样看的啊?可你有没有从龙宸宇的角度来想呢?本是天之骄子,忽然莫名没了母妃,后来又身中剧毒,险些丧命。经历这一连串的事件,任谁也会有些偏激的。人啊,永远都只看见自己的悲哀,也就永远只觉着自己的悲哀是最深的了!”说着摇头轻叹,忽然心中一凛,暗问自己道:“会不会我也只瞧见自己的悲哀,才觉得自己的悲哀最深?” 龙宸烈一怔,忽然低下头去深思,半晌才道:“也许吧。算了,我们别再说他了。自我知道父皇立我为太子的用意后,我也就渐渐对他心灰意冷了,但同时他也激起了我性子中的骄傲与执着。你越是这样待我,我便越是要做出点成效叫你瞧瞧!所以,我不再理会其他的事情,一意巩固我的太子之位。说起来,这个性子,倒也跟龙宸宇有些相像。” 乔安道:“你倒是清楚他的性子。” 龙宸烈叹道:“这世上,最清楚一个人性子的莫过于两种人,一是他的爱人,而是他的仇人。很明显,你是前者,我是后者。我们本还是一个父所出的兄弟呢,相处十余年,总会知道彼此一些。只是,先前我确是小看他了。那是,在跟龙宸锐的争斗中,我总是处于上风,有没有别的强大对手,我竟是轻敌了。当龙宸宇来到我的麾下时,我还以为,我总算是赢了一次,这个皇位,别人是再也夺不走了。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这个程咬金不是别人,正式龙宸宇!交锋这许久,屡屡吃亏,我那还能不清楚他的性子?” 乔安听出了他话中的寂寥之意,心中轻叹,却不说话。 龙宸烈猛地一拍脑袋,责怪自己道:“唉,瞧我这脑子,明明说了不提他的,怎么又说了起来?本来,我只道自己对父皇已再没有任何希望,或者只是恨他,很恨很恨他!可是,今日瞧着他那虚弱苍老的模样,我却又觉得心似针扎一般的疼痛,说不出的难受,原来,不管他怎样待我,在我心中,仍将他当作了是自己极重要的人,是自己舍不得的人!想通了此点,我突然间竟有了一种一切皆空的感觉,只觉万事悠悠,都如过眼云烟般轻飘浮渺,全无意义了。就算我能赢了龙宸宇又如何?就算我能杀了龙宸宇,登上皇位又如何?我想要的东西,始终是得不到的。这样想着,多年来的仇恨竟也是烟消云散,不留痕迹。父皇也好,龙宸宇也好,都烟消云散了。” 乔安妙目凝视着他,道:“哦?既然如此,那你是不是也该放我回去了?” 龙宸烈哑然失笑,道:“就算是我对龙宸宇的仇恨消散了,我也不可能举手投降,自己认输的!那不是龙姓之人会做的事情!我不会再给你为难什么,但守卫戒备,半毫也不会放松,龙宸宇若能将你救走,那是他的本事,我无话可说。” 乔安也只是说说罢了,道:“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事情呢?算起来,我可还是你的敌人呢!” 龙宸烈闻言也皱起眉头深思,半晌得不出一个确定的答案,干脆也不再想,洒然一笑,道:“我也说不清楚。或者是因为你的冷淡寡言,反叫人觉得是可信任的人;或者是因为这些话在我心中憋了许久,早就想找个人一吐为快,刚好就找到把你了吧!其实说起来,我倒是真失败,竟连个可以说说心事的人都没有。对了,正如你所说,我也是龙宸宇的敌人,又说了他那许多坏话,为何你也不生气,还是肯安静听我说话呢?” 乔安恢复原先淡漠冷清的模样,玉容静若止水,淡淡道:“皇位之争,永远都是纷繁复杂,诡异莫测的,其间的对错难有定论。所以,我没当你是坏人,而龙宸宇,也算不上是个好人。” 龙宸烈眉毛一挑,追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肯助我呢?” 乔安答道:“对错无定论,可人心自由标准!不过,听了你今日这番话,我也更确定你不是个坏人。准确地说,你只是个想要争夺父亲的宠爱与关注的小孩子罢了。” 龙宸烈再度一怔,随即如释负重般舒了口气,道:“那这样说,你还肯当我是朋友喽?乔姑娘,冲你今日这番话,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我得了皇位,瞧在你的面子上,我绝不会要了龙宸宇的性命。” 乔安淡淡道:“多谢了!” 龙宸宇站直身子,松松手脚,整个人如又活过来了一般,转头瞧瞧温暖的阳光,笑道:“多好的天气啊!我曾听人说过,倘若一个人可以平静地说出一件事,那就代表着他可以渐渐遗忘这件事了。我还听人说过,这世上,最难忘却的不是仇恨,而是爱。无论多么深重的仇恨,都终于忘却的一日;唯有真爱,即使海枯石烂,日月穿梭,也只会如美酒般越酿越醇厚。看来,今日,我是要以自身为这两句话做个见证了。” 乔安微微一震,翩然道:“哦?你这两句话,倒跟我师傅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也曾这样说过。”只是,自己的深仇大恨,是否也有可以遗忘淡却的时候呢?而自己对龙宸宇的感情,是否真的永远难以难却呢?那么,龙宸宇对自己的感情又能坚持多久呢?既希望他时间长,又渴望他时日短;既希望爱情亘古不变,又害怕他受情折磨,难以自拔。是不是每个陷入爱情迷雾的人都是这样患得患失呢? 龙宸烈却不知她心中凄楚,笑道:“是吗?那当真是俏得紧了!唉,乔姑娘,跟你聊天真是享受啊,我可是越来越不愿意放你走了!往后,我定会加派人手,小心不叫龙宸宇将你救走。哪怕我能多留一日,我也多一日欢喜。” 乔安心中莞尔。经过今日这一番深谈,她也觉得跟这个太子的关心亲近了不少,戏谑道:“该不会,你喜欢上我了吧?” 龙宸烈一呆,倒不曾想她会问这个问题,随即失笑道:“算了吧,本公子敬谢不敏!聪明的女子固然是个极好的知音,但也是个极大的麻烦。喜欢聪明的女人总是需要勇气的,尤其是像你这般聪明绝顶的女子!我可没有龙宸宇那般勇气。好了,你继续看,我还想一个人在外面静静,好好想些事情。不扰你了!”说罢,朝乔安一拱手,飘然到了先前坐着的栏杆那里,倚栏望梅,寂寂无声。 乔安知道他如今感慨繁多,正需要好好静静,理理自己的思绪,也不挽留,唯一点头,目送他安坐,便又看是看书。只是,没过多久,她便放下书册,水眸瞧着眼前袅袅升起的轻烟,沉默不语。明明燃的是清神静气的檀香,但她的神思,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了。 龙宸烈手白衣飘飘,手抚翠笛,神情温和,与以往的模样大异,乍一看去倒像是龙宸宇,勾起了她对龙宸宇的记忆。龙宸宇的笑,龙宸宇的笛,龙宸宇的伤,龙宸宇的血,龙宸宇的情,龙宸宇的倔,龙宸宇的痴原来,她有这么多关于他的记忆啊,多得令自己吃惊,也令自己心痛。 龙宸烈说,唯有真爱,即使海枯石烂,日月穿梭,也只会如美酒般越酿越醇厚。那么,自己应该是无法忘却这一切,也不愿忘却这一切的。只是,身上的恶魔已经苏醒,先前,当自己控制不住它时,连半年也不曾撑过,若不是师父,自己早就是白骨一堆了。这次,自己动了情念,闭心诀随时可能瓦解,那自己又能撑得了多久呢? 也许,这就是宿命,每一代的无名谷谷主都难逃伤心无名的结局,自己也难例外了。只是,龙宸宇该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叫他少一点伤少一点痛呢? 隐谋篇第十七章三日之爱(1) 往后几日内,龙宸烈常来与乔安闲聊,二人相谈颇欢。若不是心中上有许多事情要做,尚有许多人放不下,也许这样的日子,也可算是过得极逍遥的。眼瞧着自己在太子府已经耽搁了一个多月了,镇定如乔安,也不禁有些着急了。难道自己的原本是算计有误么?否则,为何还没有人来救自己脱困呢? 乔安边想边摇头,或者自己应该另谋脱身之策了。 正想着,忽然听得地面传来几声轻击声,虽然声音极轻极细,但在乔安耳中却不啻于焦雷鼓钟。她迅速起身,瞧瞧四财的情况,将门窗关好,这才俯下身,依着先前听见的声音长短次序轻击地面。果然,片刻之后,一块地板被移开,露出了莫光那熟悉的黑色面具。莫光轻跃,敏捷出|岤,轻落地上,接着,地道中又露出了久违的天枢区枢的面孔。乔安心中喜悦,道:“摇光,你果然是日夜监视太子府的动静,片刻也不曾离开。” 莫光单膝跪地,拱手恭声道:“小姐吩咐下来的事情,摇光岂敢有丝毫违背?” 原来,当日乔安一想到天璇之事,跟着便想起自己曾吩咐摇光监视太子府动静,因此提出放风筝之事,倘若摇光真如乔安吩咐那般忠于职守,当会瞧见风筝,风筝上面画的是无名谷的伤心草,对于伤心无名的含义,北斗七卫都知道得极清楚,即使认不出乔安的笔法,也能知道这风筝是出自乔安之手。龙宸烈却只道乔安是向龙宸宇放出消息,正巧他亦另有算计,两个各有所图,从现在这情形看来,两人也都各自达到目的了。 莫光机警地瞧瞧四财环境,提醒道:“小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去再细说吧!” 乔安点点头,进入密道。莫光跟着进入,最后是区枢,临走时还将地板重新盖好。三人都是轻功极高的人,在黑暗气闷的地道中行不片刻,便到了出口,外面尚有玉衡邱顺衡与几个华阳帮众接应,见顺利救出乔安,皆尽大喜。莫光不善言辞,区枢跟邱顺衡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风筝一升空便引起了莫光的注意,带到看见风筝上的图案,更知是怎么回事。北斗七卫皆是闯荡已久的老江湖,机警异常,因此莫光也不捡起风筝,便直接通知其他诸人,想办法营救乔安。莫光更想到风筝飞升这处应是乔安被囚禁之所,提议请善机关阵法的区枢出马,自府外挖一条密道直通囚禁乔安的处所。于是,几人又飞鸽传书,通知区枢,再由他划定图表,由华阳帮帮众挖掘密道。他们生怕龙宸烈谨慎,设有地听,偏生龙宸宇虽不知情却又极配合,不但在朝常上杀得龙宸烈大败,也派出人马伺机救出乔安,日夜伏击马蚤扰。龙宸烈本就不知无名谷,注意力全放在龙宸宇那里,更是大大方便他们的营救计划。 末了,区枢笑道:“即使如此,也没那么容易,还多亏老天帮忙呢!太子府内溪湖众多,细流环绕,碧湖处处,我们挖掘时也几次挖到水流下面,幸好如今冬季,这几日又极冷,水都结了冰。否则,单是水位莫名下降,便会引起龙宸烈的警戒与怀疑,坏了我们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小姐洪福齐天,该当脱困,因此连老天爷都助你呢!” 乔安淡然一笑,瞧瞧四周,不见施映璇跟孟权佑,心中暗觉奇怪。莫光见她四顾,朝邱顺衡递了个眼色。邱顺衡会意,解释道:“小姐,如今天权身居大将军之位,日日被皇帝跟龙宸宇召见,我们找他不易,因此没有通知他。至于天璇,他说没脸来见小姐,死活不来,但是出事,他是最担心小姐的,小姐瞧瞧莫光脸上的伤就知道了。” 乔安闻言,不禁向莫光瞧去。莫光低咳一声,转过脸去,一点没有摘下面具的意思。乔安摇摇头,瞧瞧莫光,想起了什么,心是暗叹,也不追问。 邱顺衡突然想起一事,面色沉重,低声问道:“小姐,请恕属下冒昧,小姐此次失陷此地,是不是跟小姐的旧疾有关?是不是你的旧疾又” 莫光也瞬间将目光投向乔安。乔安叹了一口气,点点头。二人瞬间心沉深渊。 邱顺衡从怀中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碧玉瓶,递给乔安,道:“小姐,这些年来,天璇浪迹天涯,游历各地,四处收集奇药异材,凝心苦炼,炼出这几十颗碧丹。这碧寒丹药性奇寒,跟小姐的体质及真气相和,服之可以对小姐有所裨益。他这次上京,便是为了送这碧寒丹的。” 乔安接过碧玉瓶,隔着瓶身便可感觉其中丹药的异寒之气弥漫,叹道:“难为他费心了。天璇如今在哪里?” 邱顺衡答道:“他尚在城西那宅里养伤,小姐,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乔安想了半晌,道:“再说吧。那洪得域之事如何?” 邱顺衡早已接到孟权佑传书,知晓其间原委,忙道:“属下已经安排他在北郊密局,并派有数十华阳帮高手明暗守卫,应当无碍。只要小姐有令,他便可随时作证,指证慕容德的罪行,还徐大将军之清白!” 乔安点点头,道:“如若没事,你们就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赶回四皇子府。” 邱顺衡诸人齐声应令,跟着纵身飞跃,瞬间便消失在远处。乔安瞧着他们离去,叹了口气,跟着施展轻功,拣偏僻冷寂之道潜行,往四皇子府赶去。半个时辰后,乔安便已入了府中,轻车熟路地往绿幽苑潜去,一路上并未惊动任何人。 踏入绿幽苑,一股熟悉的竹叶清香跟森然寒气便迎面扑来。绿幽苑寒气较重,前些日子的积雪尚未融尽,白扫无暇,更衬得那竹子绿得精神。乔安飘然穿梭其中,白衣飘飘,如仙子一般。忽然,一阵悠扬优雅的笛声自自在居的方向传来,笛音缠绵悱恻,九转回肠,如歌如语,如诉如泣,如菊笼轻烟兰泣露,如竹滴清响伤有情。乔安身子微微一震,跟着加快脚步。 一色皆碧的竹屋中,四周窗户紧闭,光线微暗,一只精致的莹白玛瑙香炉摆在竹桌中央,缕缕轻烟袅袅而上,淡淡飘散,静香满室。龙宸宇身着月牙白棉衣,外面罩着纯白裘氅,碧绿剔透的玉笛横置唇边,更显得丰神俊朗,温润如玉。只是剑眉微锁,眼帘半垂,神情落寞,惹人心疼。站在自在居门口的乔安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绝美的画面,瞧得她心思浮动,神情复杂。 龙宸宇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身子微微一僵,缓缓地转过身来,视线跟着飘转,渐渐落在了门口那个在风中衣袂飘飞的人身上,呼吸一窒,神情也跟着骤变。他缓缓起立,双眼定定地瞧着乔安,一眨也不敢眨,似乎是害怕自己一个眨眼,她便会在眼前消失。那双曾经睿智深沉的双眼如今满是以及相逢如梦的难以置信,甚至都忘记了欢喜,渐渐地,他的眼中有光芒闪现,却依旧站在那里,不敢靠近一步。 “叮”的一声脆响,龙宸宇手中的玉笛砰然落地,摔作几节,在地上滚了几圈,终于静止了。乔安瞧着地上端作几节的玉笛,百感交集,正待说话,忽觉身子一紧,已被龙宸宇紧紧抱住,紧得生怕她凭空消失般。紧拥着乔安,触着那冰冷柔软的肌扶,闻见那幽雅清芬的熟悉香味,龙宸宇终于有了真实感,略带哽咽地在乔安耳边道:“安,真的是你吗?” 从那颤抖暗哑的声音中,乔安觉出他这些日子的担忧相思,心中暗震,原本想要推开他的双手渐渐放落,任由他抱着自己,轻声道:“是我,是我回来了!我好好地回来了!” 龙宸宇一时间哽咽难语,竟是说不出话来。乔安感觉到一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肩上,跟着两滴,三滴没想到无情深沉的龙宸宇竟然会欣喜落泪,那些泪珠仿若是一滴滴地滴入了乔安的心里,使得她的心生生地疼。瞬间,乔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缓缓闭上眼睛,双手轻轻环住了龙宸宇的腰,将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突然间,她真的是觉得好累,只想静静地靠一会,不想闭心诀,不想无名谷,不想徐府深仇,不想亡父遗愿什么都不想,只是靠着面前这个爱她的男子,哪怕只有一刻也好。请让她在这一刻,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喜欢着自己喜欢的人,倚靠着自己喜欢的人!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她想要不想闭心诀,想要忘了闭心诀,闭心诀却记着她。瞬间,浑身的各个经脉针扎刀绞一般的疼痛,且越来越剧烈,几乎要将人生生痛死。乔安死咬牙交,死死撑住,额际香汗隐现,涔涔而下,浑身在微微颤抖。 龙宸宇立时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微微松了松手,却还是不肯放开,问道:“安,你怎么了?不舒服么?为什么你的全身都在颤抖?” 乔安深吸一口气,舍却原先的奢望,头脑瞬间恢复清明,缓缓运起寒冰真气流转全身,尽力压制住那股撕裂般的疼痛,才低声道:“没事,没事。” 龙宸宇听着她的声音一贯如冰击玉撞般的清冷悦耳,并无丝毫异状,这才稍稍放心,终于放开了乔安,即双紧紧拉住她的纤手坐在竹桌边,一连声地问道:“安,你跟我说说,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你又是怎么脱身的?自我知道你在龙宸烈手中,别提有多担心了。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乔安拣大概说了,却将自己旧疾,以及龙宸烈的心事隐过不提。最后,乔安道:“好啦,我的事情说完了,现在该说你啦。听说这段时间你可是大展威风啊,收服龙宸锐,节节获胜,逼得龙宸烈步步后退,几乎退无可退。把好消息报来听听吧!” 龙宸宇微感不好意思,道:“那有你说的那么神?说到底还是沾了你的光。隐谋乔安在文义关一箭射断北狄帅旗,大战北狄国师莫哈伊,千军万刀来去自如,更舍身诱敌,大破北狄,你的名声现在可真是传开了,紫星王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人家那些来投向我的字员,多半还是瞧在隐谋乔安乔公子的威名上!” 乔安秀眸微转,浅笑道:“哎哟,果然是长进了,都知道谦虚了!” 龙宸宇闻言大笑。乔安道:“好了我们两个也别再相互吹捧了,听着就觉着别扭。” 龙宸宇点头,满脸欣喜,光彩横溢,指着自在居的事物道:“也是,好容易相聚,专提那此煞风景的事做什么?安,你瞧瞧,这些天来,这屋里的东西可都是我自个擦洗清扫的,做的不错吧?” 乔安环视一番,微带凋侃道:“怎么,堂堂的四皇子沦落到做擦洗清扫这种重活的地步了?” 龙宸宇神色突转郑重,深深地盯着她,柔声道:“因为这自在居是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处处都飘逸着我们两个人的气息。你不在这些日子,我在这里呆着,感觉这里的气息,总会觉着你还在这屋中一样。我不愿意别人进来,搅乱了我们俩人的气息,所以只好亲自动手啦!” 乔安微微侧转,避开他的柔情视线,瞧着他的左肩,问道:“你的伤好了?” 龙宸宇洒然一笑,道:“早好了!安,若你真觉着对不起我,那就留下来,陪在我身边,好不好?只要你肯留下来,无论你叫我做什么事情,哪怕是叫我去摘天上的星星给你,我也愿意。” 乔安瞧了他一眼,垂下视线,心情复杂。回来四皇子府,是她心之所向,连半点犹豫也不曾有。只是,在她心中,仍不知该如何对待龙宸宇。明明知道自己命已不长,既希望一尝爱情滋味,给彼此都留下些美好的回忆;又害怕劳燕分飞后,越是美好的回忆便越剌得人心痛,便如自己幼时的回忆一般。想来想去,依旧没个结论,她只得转过头去瞧着冉冉升起的轻烟,不说话。 龙宸宇紧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安,你知道吗?据古籍记载,龙其实是一种很痴情也很专一的动物,它一生只有一个伴侣。一旦伴侣提前死去,它就会孤独终老,再无二心。” 乔安依旧躲着他的目光,道:“哦?是吗?我确是不知道。相反,我只知道,古往今来的真命天子,真龙化身会是佳丽三千,粉黛无数的。” 龙宸宇自知她是在调侃,却依旧认真地道:“安,不要想他们好不好?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你跟那些后宫的女人也是不一样的。现在,让我告诉你,什么是真龙的感情。那种感情就像是我对你的感情一样,纯粹,真挚,浓烈,专一,一生一世只会爱你一个人,除了你,谁也不要。因为这世上再没有人像你这般懂我,再没有人像你这般待我,再没有人像你这般叫我信任,再没有人像你这般叫我看重,牵肠挂肚,最重要的是,再没有人像你这般让我酒为你醉,马为你追,剑为你挥,心为你坠,人谓痴狂,虽死无悔!” 乔安心神震荡,终于转过头,怔怔地瞧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柔情万千的男子,又是欣悦,又是悲伤。这般感情该是每个女子梦寐以求的,她乔安亦想要有个岁岁年年常相伴的知心人啊!只是如今她早已没了岁岁年年,又何苦给她这样的深情?死本没有那么可怕,只是,若这世间有这许多叫她牵挂难舍的人事,那死亡也就越发的令人肝肠寸断了。 只是,乔安啊乔安,纵然天注定你要负他,瞧在这片深情上,你也该对他好一些,再好一些 龙宸宇拉着乔安,一吐别情。不知不觉中,日已西斜,橘黄|色的余晖自竹窗中斜射而入,平添几分温馨,竟是已近黄昏。 乔安瞧他蒙眼惺忪,神色颇有倦怠,更见他眼下一片青黑,想着他这数月的苦楚,心下恻然,道:“你若困了,便先睡一会吧!往后还有时日,多少话说不了的?” 龙宸宇这数月劳心劳力,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困怠不堪。只因心悬乔安安危,困此无自撑着。近日眼见乔安平安归来,心思安定,困倦便跟着涌来。先前只因初见乔安,心中欢喜无限,精神随之大振。如今,狂喜已过,经乔安这么一说,更觉眼皮沉重饧涩,心头昏沉,却摇头道:“我不困。我尚有许多话要跟你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0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0部分阅读 说,今夜便秉烛夜谈好了。” 乔安却知他的心思,安慰道:“你别再忧心了,我既然回来,就不会平白消失。何况,这些日子我先忧战事,再陷囹圄,却也有些累了。倒不如我们都好好休息一番,明日再好好叙旧。” 龙宸宇听她如此说,方依了,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乔安的手,非要拉着她一道在内室的竹床上安歇。他倒不是有什么邪念,只因乔安如梦般归来,心中仍无踏实感,生怕只是南柯一梦,待到明早醒来,她便又不见。乔安拗他不过,只得跟他和衣并排躺下,又取了棉被来盖上,闭目养神。 龙宸宇在一旁安安静静地躺着,呼吸匀畅。乔安只道他已睡着,谁知没过多久,龙宸宇却翻了个身,瞧着近在咫尺的乔安几近完美的侧脸,感受着她那冰雪般的寒冷气息,闻着那幽彻醉骨的芳香,恍恍如梦,心神皆醉,轻声道:“乔安,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先前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九年前你为何肯出言提点我?四年前你又为什么肯出谷帮我?” 乔安忆起当年往事,心头感慨,却不说出。半晌,她方才淡淡道:“帮了便是帮了,哪有什么原由?” 龙宸宇却如没有听到一般,无自道:“我先前也曾问过你,你却说只是一场交易而已,你只是要人去帮你做件事情,不管是谁都行。当时我听了只觉着好生气,还跟你发了顿脾气,自己却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想来,是因为那句是谁都可以吧!安,现下我再问你,你还是那个答案么?” 乔安轻叹了口气,默不作声。 龙宸宇见她沉默,心头只觉欢喜无限,欣然道:“我就知道,先前你是骗我的,是也不是?其实,不是谁都可以的。否则这段日子,你大可投向龙宸烈,另谋出路,是也不是?其实,我在你心中,终究跟别人还是不一样的,是也不是?”他连问了三个“是也不是”,语气中却并无半分逼问之意,反倒显得颇为欢悦。 乔安也不出言反驳,只叹道:“才刚赞了你谦虚,如今又傲了起来。这性情,多早晚能改?往后也定是个不肯听人劝的。” 龙宸宇心中更觉喜悦,笑道:“这骄傲是我们龙姓之人的遗传,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不过,纵然我不听别人劝,安你的话,我却定会听从!” 往后?乔安心中一动,继而便感凄然。她旧疾既发,往后的情形可就不由自己做主了,究竟还能活得多久,谁也不敢说。纵使下定决心要对他好,也没多少时日啦!何况,又不能叫他得知真相,这般不明不白地离去,他定会心生怨愤,恨怒难当。想到伤情处,她遂低声道:“怕只怕,往后你恨我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听我的劝?” 她的声音实在太小,龙宸宇没听清楚,问道:“安,你在说什么?” 乔安忙自掩饰,道:“没有,我说你跟龙宸烈说的话一模一样,倒真是亲兄弟。对了,龙宸宇,倘若将来你赢了,能不能铙了龙宸烈的性命?其实,他跟你一样,也都是别有怀抱的伤心人,你收了他们权力,将他软禁起来也就是了,也不必非要他的性命不可,你说呢?” 龙宸宇心中诧异,微带酸涩地道:“安,你为何替他说话?你就不怕我心中不高兴么?” 乔安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道:“才刚说了听我的劝,转眼间便又疑心满腹。你这人,就是不能叫人相信?” 龙宸宇忙澄清道:“我可不是疑心,我只是不爱瞧见你对别的男子好,因为我会吃醋。罢了罢了。饶了他的性命便饶了他的性命,又不是什么难事。其实,转念想想,龙宸烈虽有千般不是,但总做了一件好事。若不是他下毒害我,我又怎能认识你?若不是他派人刺杀我,我又怎会跌落悬崖,为你所救,而有往后这段情缘?也许,这就是缘分了。” 乔安想起自己两世诸般曲折悲苦,轻叹一声,道:“或者这也是运命使然。命里该是你的,你便是躲也躲不掉;命里不该是你的,你纵使强求也强求不来的。” 龙宸宇却不以为然,傲然道:“我就偏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命运,我龙宸宇的气数在我自己手里,可不受旁人纵控,旁人也纵控不了!”说这话时,当真是傲气冲天,气势浑然,叫人心折。 乔安却只淡淡一笑,也不说话。 龙宸宇稍稍靠近她,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瞧在龙宸烈这件大功上,我要放他性命也不难,只要你依我一件事,我便饶了他,怎么样?” 乔安不为所动,问道:“什么事情?先说清楚再说。” 龙宸宇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呵气道:“说来也简单,你往后别再叫我龙宸宇了,去掉龙宸两个字,有那么难吗?我就是叫你安的,你叫我声宇,两下扯平。否则,我总觉着心里别别扭扭的。” 乔安倒没想到竟是这样简单的事,犹豫了一下,终于叫道:“好,宇!” 听见乔安这样亲昵地叫着自己,龙宸宇心中一荡,随即欢喜得连心也几乎从胸膛中跳出,瞬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竹屋本就清静,两人忽然都不说话,便只剩下屋外竹叶沙沙的声音,竹风穿林的声音,以及屋内龙宸宇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此时,屋中光线渐渐黯淡,夜幕垂临,诸般景物都变得影影绰绰的,瞧不清楚。但二人相靠极近,相互感受着彼此的气息,浅言漫谈,却倍觉温馨亲密,甜美无限。 过了一会,龙宸宇道:“安,在文义关那么长时间,你怎么连封信也不给我来?” 乔安“哦”了一声,顿时了一下,道:“我却是忘了,对不住!下次我定记得,半月便给你一封书信,如何?”其实,身在文义关时,乔安思绪正乱,不知该如何待龙宸宇的一片真情,又有父愿家仇,北狄战乱之扰,纵使想起鸿雁传书,却也不知究竟该写些什么。 龙宸宇在她耳边低声喃喃道:“哪里还有什么下次?往后的日子,任形势有多紧要,任你说得天花乱坠,舌绽金莲,我也不会叫你离开我半步了。你不知道,自你走后,我在京城念着你,日思夜想,梦萦魂绕,从无半刻能忘了你。那时,一到现在这时间,我在这绿幽苑里,总是好像遥遥听见你在喊我,便如刚刚那般喊我宇。当时我还在想,我也只能在梦里听见你这样喊我,谁知今日竟真叫我听见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 乔安听他一言一语尽属真诚,深情厚意溢于言表,心中感动欢喜。但想到已命之薄,前途之茫,必然来到的别离之悲,相恨之苦,又悲伤难受,一时说不出话来。 黑暗中,龙宸宇瞧不见乔安悲伤的面容,低喃道:“安,你再叫我一声宇好不好?我喜欢你这样叫我。” 乔安沉浸在如乱麻般混乱的思绪中,既知这般轻言密语日后定成伤心的回忆,却又不忍在此情形下伤了他的一片心,当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当作没听见,不理他。 龙宸宇忽然靠近她,左手轻轻揽住乔安的纤腰,头靠在她冰冷却又柔软的香肩上,右手却拉着乔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柔声道:“安,你能感觉到我的心跳么?刚刚听你叫那一声,它就跳得好快好快。安,我觉着你真的慢慢变了,虽然还是一样的清冷,一样淡漠,可你对我不一样了,变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安,我真的很高兴,很幸福,真的!自我母妃离开我后,我一直以为我不会再流泪了,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流泪了。可是,今天瞧见你的时候,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竟然还会流泪!可是,我喜欢这次流泪,若是日后再可以这样,叫我天天流泪我也愿意。真的,安,你措着我的心,它不会骗你!” 乔安听他说得诚挚,心如乱麻,忽然转过身来。龙宸宇那柔情万斛的俊秀面容顿时映入眼帘,近得可以瞧清他的眼上有多少睫毛,近得他呼吸的气息都轻轻拂在自己的脸上,近得几乎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乔安心中更生出甜蜜又悲哀的感受,忽然认真地道:“宇,你告诉我,如果以后会出现一个更好的女了,像我这样待你,像我这样懂你,你会去喜欢她吗?我要听真话!” 龙宸宇直瞧入她眼底,郑重地摇摇头,道:“不会!” 乔安真不知该欢喜还是该难受,续道:“如果那时我也不喜欢你了,而且也作了让你伤心的事情呢?你会喜欢她么?” 龙宸宇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不会。” “为什么?” 龙宸宇握紧她的手,认真地道:“因为她不是乔安!而我,只喜欢乔安!” 乔安心中感动,反手紧握住他的手,只觉喉头如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再说不出话来。半晌,方强自按耐情绪,柔声道:“好啦,天也晚了,咱们还是早些歇息了吧,有什么话等明日再说罢!” 龙宸宇微微一笑,点头答应,闭目而眠。他本已困极,这番放下心事,心情又极欢悦,没多久便沉沉睡去。乔安一会瞧瞧他熟睡的容颜,一会瞧瞧外面漆黑如墨的夜幕,心事如潮,难以平静,更难入睡。耳听得旁边龙宸宇吐息均匀,好眠正酣,念着他说的诸般话语,更觉起伏难定,进退难谷。 她本是决断聪慧之人,但遇到这感情之事,却也如世间任何一个坠入情网的女子一般,动辄得咎,左右为难,处处唯恐替对方想不周全。只是她平生际遇不同常人,更有着百般为难,难决难舍,最重要的是,她确是舍不得龙宸宇,纵然无缘相携白首,但哪怕是一优极短极短的回忆也好。至少,往后想起他的时候,也可有段美好的记忆。 可不可以这样自私一次呢? 窗外,万籁俱寂,黑沉沉的什么也瞧不清楚。深邃神秘的天际也是去掩星月,半点光芒也无,暗得瞧不见未来。 几声细微又清晰的唿哨声突然自窗外传了进来,惊醒沉思间的乔安。她微皱眉着,瞧瞧身边熟睡的龙宸宇,悄悄起身下床。但龙宸宇握她的手握得甚紧,乔安生恐弄醒他,又不敢用力,好半天才挣开手,走将出去。 外面一片黑暗,什么也瞧不见。但乔安却像是瞧见了什么人一般,朝着竹林深处淡然道:“摇光,什么事情?” 一身黑色如同暗夜化身的莫光自竹林中无声无息地飘了出来,若非乔安目力奇强,定然瞧不见。他如旧单膝跪地,向乔安施礼,随即双手呈上一封信。乔安随意一扫,却不接过,道:“这不是师父临终前的遗信么?若我没有记错,师父说四年之后方得拆阅,如今尚有四月之期,你拿来做什么?”菲非月余前刚被孟权佑提醒过,乔安也不能这么快便认出来。 莫光垂首,答道:“师父确是这样说的。但师父将遗信交我保管时又道,倘若四年期限没到,小姐旧疾就提前发作的话,就叫我在小姐旧疾初发时交给小姐。” 乔安眼波流转,最后定在那封瞧起来寻常至极的遗信上,百般念头瞬间在脑海中闪过,神情却丝毫不见波动,一会儿才平静地道:“摇光,你一直都跟在我的身边么?都瞧见什么了?” 莫光脸上一红,但在面具与黑暗的掩饰下未被乔安发觉。他忽然抬头,黑暗中目光灼灼,闪亮如星,喊道:“小姐,那不成的!你知道的,你不能喜欢他,那会害死你的!” 乔安看着他罕见的激动不安,一丝异芒自眼中一闪而过,淡淡道:“摇光,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就像我的命运一样,不是我想怎样便怎样的。” “不!”莫光直直地盯着她,坚决地道:“小姐,这不一样。龙宸宇的身份太特殊,性情又风流不羁,对小姐真心堪虞。小姐若是喜欢他,定然会受伤害的!还是及早抽身,举悲剑斩情丝的好。” 乔安静静地瞧着他,直到瞧得莫光心中发虚,渐渐垂下了头,才淡然一笑,低声道:“摇光,别傻啦,感情的事向来不由自己做主的。这点,你应该也知道才对啊。” 她的声音语气都清淡如风,但熟知乔安为人的莫光却知她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容他人更改,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问声道:“我摇光只是小姐的奴才,小姐的私事原也轮不到我来管。摇光只是遵循师父之命,将书信奉给小姐拆阅。” 突然一阵轻风吹来,碧竹摇动,沙沙作响,遮盖住了一声轻细忧伤的叹息。乔安幽幽叹道:“摇光,你这就是气话了。虽说师父命你们奉我为主,可我乔安何曾当你们是奴才?再说,师父既有这般遗命,可见这封信中所述内容与我关系极大,说不定我瞧了这封信后,就得立即离开四皇子府,奔波不休。你若不是瞧出此点,又怎会将这封信拿来?” 莫光不语,似是默认了乔安的说法,随即道:“小姐,无论如何,这封信你终是要看的,若果真关系重大,更应该及早查看才是啊!” 乔安抬头瞧瞧幽邃黑暗的天穹,又底头看看莫光手上的信,暗中思量。半晌,她轻声道:“摇光,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来拆看这封信。” 莫光瞧着她,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乔安截断他,淡淡道:“摇光,自进了无名谷,我便再不是为自己而活了。如今,我只想要为自己活上三天,难道也不可以了么?” 莫光一怔,听也了她话语中的凄凉忧伤,想起往事,心中不由跟着一痛。瞬间,他明白了,事事淡漠视之的小姐这次是真的动情难返了,只是她运途坎坷,注定难有好的结局。而此刻的她只想为自己的感情做个好好的结束而已,心中伤痛,眼睛一热,几乎便要落下泪来,只苦苦忍住。许久,他再度抬起头,目光已经沉定稳重如初,柔声道:“小姐,你是谷主,这事自然由你做主。”说罢,转身隐没在黑夜之中。 乔安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哀伤的微笑。遏止住哀伤渐渐扩散蔓延的趋势,她瞬间收敛微笑,睁开眼睛,瞧着如泼墨般的黑夜,突然间感到了深深的疲累,只想抛开一切思绪,将一切溶于这无边无际的黑暗,连自己也跟着消失。 一缕阳光自窗外射入,照在龙宸宇的脸上。龙宸宇的眼睛慢慢睁开,迷蒙惺忪的瞧瞧四周,忽然想起乔安,瞧瞧身边,哪里还有乔安的影子?他心中一惊,猛地清醒过来,跃身下床,四处搜索。刚出了屋门,便瞧见一人站在绿竹林中,白衣飘飘,袖袂翻飞,虽男装亦不掩其丽色照人,不是乔安更是何人? 龙宸宇这才舒了一口气,缓步上前,与乔安并肩而立,只见清晨和暖的阳光淡淡地洒在她绝美清冷的脸上,更衬得她面色如玉,淡雅嫣然,风华绝世。他脸上不自觉地显出温柔的神色来,笑问道:“在瞧什么呢?这么专心!” 乔安淡淡一笑,更增丽色,伸出玉手指指东方初生的旭日,道:“我在瞧日出呢!从小我就爱看日出,看着新繁荣昌盛的旭日,便像看见一个新的希望一样。太阳每日东繁荣昌盛,便是每日都有着新的希望,你说是不是?” 龙宸宇点点头,瞧着她笑道:“你若喜欢看日出,那以后每日我都陪你一起看,好不好?” “每一日么?”乔安暗自念道,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但随即隐灭,转首瞧着龙宸宇,淡淡道:“每一日,那可就是个没尽头的时间了,总陪我瞧日出,你不会生厌么?” 龙宸宇柔声道:“除非你自个生厌,不爱看日出了。否则,我就永远陪着你!” 乔安粲然一笑,道:“不早了,你该去用膳了。从昨日下午开始,你便没有吃东西了,该饿了吧?” 经她这么一说,龙宸宇也觉腹中饥饿,道:“安,你跟我一起去吧!” 乔安摇摇头,道:“你知道我不爱凑热闹,也不爱人多,还是你自己去吧!” 龙宸宇知道她性子清冷,但久别重逢,心中究竟恋栈不舍,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忽然一拍手,道:“有了,我叫他们都退下,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那不就成了?这下你该没有理由推脱了吧!” 乔安瞧着他,道:“我可不是推脱。不过,你搞得这般神秘,人家定会猜测,四皇子将奴仆尽数遣出,只留下隐谋乔安,却是什么意思?哦,原来四皇子最近转染龙阳之好,恋上了他的隐谋乔安!难道你不怕吗?”说到“龙阳之好”时,不由微微羞涩,但到后来,眼中却已尽是顽皮之色,俏媚可喜。 龙宸宇从不见她如此鲜活的神态,心中一热,随即拉住乔安的手,洒然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那日我在绿幽苑奏了那许久笛子,早就宣告天下啦!现在,四皇子喜欢他的隐谋乔安,早已是府中公平的秘密,没什么好怕的啦!我呀,倒巴不得天下人都知道呢!”说着拉着乔安便要前行,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举起她的手,瞧了半天,忽然恍然道:“我说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你又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了。那寒冰玉镯呢?你为什么不戴?” 龙宸宇瞪了她一眼,转身四屋,不一会便又折了回来,手中却已多了一个精致的描金红盒 。来到乔安身边,他打开红盒,在纯净的白色锦缎的衬托下,更显得玉镯互相辉映,各自添色,笑道:“除了你,原也没人配载这寒冰玉镯。这下不许再取下了啊!” 乔安怔怔瞧着那玉镯,忽然抬头决然道:“你放心,宇,我定会戴着这玉镯,一辈子也不会取下来的。” 龙宸宇不知她的话中另有深意,听她说永不取下,一股欢喜甜蜜之意升将上来,笑意盎然,更显得丰神俊朗,温雅柔和,如同和煦温暖的春风般沁人心脾。他另取过斗笠,替乔安戴上,拉起她的手,朝门口走去。一路上绿竹森森,竹叶上尚有着斑斑白霜,轻雾缭绕。二人穿梭其中,心中欢跃,更觉飘飘然如在仙境一般。 用过早餐,龙宸宇提议出去走走。乔安虽不爱热闹,但想起二人相聚时日无多,便不肯拂其心意,点头答应。莫言声,沈青等侍卫本要跟着,龙宸宇只问了一句:“有名闻天下的隐谋乔安在我身边,谁又伤得了我?”便将诸人口舌堵住。 走在街道上,乔安身姿轻盈,气质出尘,龙宸宇清贵温雅,俊朗洒脱,引来许多人的注视,纷纷猜测是谁家儿郎,如此俊雅。乔安瞧见街上竟有许多白衣斗笠,轻纱垂掩,跟她的装束一模一样,心中奇怪“咦”了一声,瞧向龙宸宇,盼他解答。 龙宸宇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你还不知道么?如今隐谋乔安的名声可是如日中天,京城儿郎纷纷学你装束,引以为傲。若叫他们知道乔安只是个十七岁的盈盈少女,保管吓得他们三天回不过神来。” 乔安想想也觉好笑,摇摇头不说话。目光却无意中撒到路边一家小摊铺上,有些怔住了。那是一家极为普通的面铺,掌柜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眉目质朴,旁边大概是他的妻子,忙左忙右,周围一男一妇两个小孩绕着他们跑圈圈,欢快至极。那两个大人忙得满头大汗,但偶尔相顾,再瞧瞧身边的两个孩儿,憨厚一笑,颇为知足。 龙宸宇察觉她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门道来,更加不懂一向淡定的乔安为何瞧得这般入神,只得问道:“安,你在看什么呀?” 纱幕下,乔安眼神柔和,表情温软,柔声道:“我在看那家人啊!我觉得他们看起来很幸福,宇你觉得呢?” 龙宸宇茫然不解,只得再回头瞧着那家人,还是看不出他们哪里幸福,也不愿敷衍乔安,遂老老实实地问道:“你觉得他们幸福?安,你很羡慕他们吗?” 乔安专注地瞧着那家人,顺口道:“是啊,我羡慕他们。他们一家过得很平淡,很平凡,很平静,很平和,很平安,是由五个平字组成的幸福。我爹给我取名安,就是希望我能够一生一世都平平安安。不过,现在瞧起来,我爹恐怕是要失望了。” 龙宸宇始终无法理解她所说的“五个平字组成的幸福”,但对她话语中的遗憾和寂寥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眉着一皱,向前走了几步,到了那家百摊,谦和地道:“掌柜的,我想请教一下,你们一家‘五个平字组成的幸福’要怎样才能做到?因为,”说着一指乔安,接着道,“刀子很想要你们这种幸福。”瞧在乔安的面上,他用了个“请”字,否则,依照他的地位性情,对这些人理也懒得理半句的。 掌柜的见他往面摊走来,只道他要买面,正自欣喜,却不料他竟问了自己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但见他衣饰华美,气宇不凡,不敢得罪,不由得跟自己的妻子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乔安眼见那家人手足无措,忙上前将他拉了回来,嗔怪道:“你做什么呀?” 龙宸宇瞧着她,理所当然地道:“你羡慕那五个平字组成的幸福,我就问他们怎么做到,好也给你,叫你不用再羡慕他们啊!” 乔安又是好笑又是感动,白了他一眼,道:“你这傻瓜。难道我想要什么你就给我什么吗?” 龙宸宇却不曾瞧见她的那个白眼,柔情款款地道:“我说过啦,无论你叫我做什么事情,哪怕是叫我去摘天上的星星给你,我也愿意。所以,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想方设法帮你拿到的。” 乔安心中一震,透过纱幕瞧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深深叹道:“宇,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吗?” 得安从不曾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这样感性的话语,龙宸宇心神震颤,眼神中不由自主地充满柔情,低声道:“安,我明白的。其实你也喜欢我的,是不是?” 乔安不答,只是蓦地垂下头去,叹道:“宇,只望往后你也能明白就好了。” 龙宸宇觉着她话中大有玄机,暗自思索去难得要领,待要询问,乔安已自飘然往前去了。龙宸宇忙丢下诸般思绪,追了上去。乔安却拿着摊边的绳坠饰物向他询问,遂将脑中疑虑丢到一边,向她解答。 二人也无目的,随意漫步街中。龙宸宇知道乔安不爱人多,他也确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跟乔安独处,因此信步走出皇城,往郊外走去,时至初春二月,冰雪初消,野外柳吐新绿,桃绽嫩蕾,一派初春光景。一条玉带般的河流蜿蜒盘绕,尚未融尽的冰块顺着河水漂流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煞是好听。郊外并无其他人,二人携手漫步其间,偶尔相对而笑,同觉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他二人,相契和美,极是畅怀。 走了许久,两人有些累了,遂捡了一处干净石头,背靠背抱膝而坐,靠在彼此肩头。龙宸宇感受着她熟悉的冰冷气息,安心舒畅。乔安则顺手取下斗笠,搁在一边,瞧着万物复苏的初春光景,想着身边的龙宸宇,心头不知是欢喜还是忧伤。 微带轻寒的春风吹来远处泥土的清香,熏人欲醉。乔安靠在他的肩上,眼前的景象似乎勾起了她记忆深处的某段影像,惹得她思绪微乱,悠悠道:“这个地方很美。我可以想象一个月后这里繁花似锦,处处飘香的美景,那一定很美很美!” 龙宸宇顺口接道:“是啊。等到再过些日子,这里的花都开了,百花绽放,蝴蝶翩翩,杨柳拂风,碧水映影,全京城的人都会来踏春,确实美得不得了!到时候我陪你来赏春,好不好?” 乔安却像是没有听见龙宸宇的话,自顾自地道:“这个地方真的很美,像是很久很久之前,我家后面的那个山坡。每到春来,那里就满山遍野都是野花,蝴蝶飞来飞去。我常在那里玩。那时候,很幸福的。” 龙宸宇笑道:“哦?倒真没瞧出来,如你这样的人竟也会跑到山上去玩啊!” 乔安白他一眼,可惜背后的那个人没看见。她微带感伤地道:“人的性子,有一大半是后天的环境使然。从前的我,可不是这样子的,淘气,任性,很叫人头疼的。我刚出生时,我娘就说,我长大准是个不叫人省心的丫头。结果后来果不其然,越来我便越放肆,整天穿着男装,拉着乔哥哥到处跑,没把我娘急死。现在想想,如果当初我知道我只那么短时间跟他们在一起,我一定会做个乖巧的女儿,好让他们多开心些,少为我操些心。” 龙宸宇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酸涩的口气活像喝了好几坛子的陈醋:“乔哥哥是谁?你怎么叫他叫得这样亲密?他是你的兄长对不对?” 乔安发觉了他话语中的不悦,淡笑道:“我只是叫惯了。乔哥哥跟我没血缘关系,是我爹娘自门外抱回来的,只比我大三天,却处处都以我的保护者自居。小时候,我淘气器张,经常惹祸,都是乔哥哥帮我遮掩善后的。尤其,我老是爱扮男装,再拉着乔哥哥一起出去玩,每次都弄得脏兮兮地回去,总是被娘骂!每次乔哥哥都挺身而出,替我揽下罪状,结果却总是我们两个一起受罚,而且总是罚我罚得比较重。因为娘很聪明,知道乔哥哥只是代我受过。” 听得出乔安语气中的依赖亲昵与欢悦,龙宸宇心头愈发不是滋味,气恨恨地道:“你那个乔哥哥如今在哪里呢?怎么后来你那样受苦,也不见他挺身而出呢?” 乔安心中一阵苦涩伤痛,低声道:“十三年前,我家里遭了大变,一日之间,所有的亲人都离我而去了,乔哥哥也是。从那之后,我就什么都没了,也没了任性器张的资格,什么事情都只能靠自己了。” 龙宸宇一怔,先前的酸涩之意烟消云散,想想她的苦楚,心中全是对乔安的恻然怜惜之情,忍不住脱口而出许诺道:“安,现在你有我了。我定会宠你一辈子,像你那乔哥哥般的对你好,做你的依靠,替你担当所有的问题的!” 乔安眼波流转,问道:“真的么?” “当然!我说过了,就算你要我为你去摘天上的星星,我也愿意。在京城里,有我做你的靠山,随你怎样任性器张都可以,就算你把整个紫星王朝翻过来都没关系!” 听见这样深情的宠溺的话语,乔安反觉凄然,螓首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低声道:“宇,你不能太宠我!否则我会恃宠而骄,也会得意忘形的。” 龙宸宇洒脱一笑,不放在心上,道:“没关系,我本就是要宠你,你叫你觉得幸福的。从前,你受了那许多的苦楚,所以老天爷将我送来,作补偿你之用,叫你往后逍遥自在,幸福美满。不知乔大小姐可还满意?” 乔安凄然一笑,实在分不清这究竟是补偿,还是惩罚。只幽幽道:“宇,你待我真好!只是宇,我想问个问题,而且是个好像很俗的问题,可偏偏好多人都喜欢问。你待我这般好,这般喜欢我,能到什么时候呢?” 龙宸宇一呆,随即笑了,仔细想了想,道:“这个嘛,我要好好想想喽!永远好像太久了,瞬间又好像太短了。这样吧,我会一直喜欢你,直到你不喜欢我为止!好不好?” “一直到我不喜欢你为止啊!”乔安轻笑,嘴角有着淡淡的忧伤与悲凉,低声道:“宇,你要记得今日说的话,也许往后就不会太苦了。” 龙宸宇一怔,不懂她的话什么意思,却也不愿深究,不再说话。 日渐西斜,空气中的寒意渐渐重了起来,尤其在乔安周围,更是寒意缭绕,绵延不散。龙宸宇虽然伤势已愈,但终究散失武功后身体不若先前强健。乔安生恐他吃不消,提议回府。龙宸宇虽不情愿,却也不想拂逆乔安,只得起身携乔安回府。 只是,晚间他定要宿在绿幽苑,无论乔安怎样劝说也无济于事。最后,乔安无奈道:“这里寒气太重,不宜常人居住,你还是不要呆得太久为好。” 龙宸宇不依,坚持道:“要么你随我到碧蓼居住,要么你就叫我在绿幽苑呆着,这两个选择,你选吧!” 乔安不解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自我回来,你就变得越发执着了?” 龙宸宇深吸一口气,终于坦率道:“安,我心里不安定。” 乔安秀眉微扬,重复道:“你心里不安定?为什么?” 龙宸宇维持一天的笑容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与担忧,握着乔安的柔荑,沉声道:“是的,我心里不安定!昨日,你的出现真如梦一般,总叫我难以相信这是事实。按理说,经过今日,我该更加安心才对。可是,相反,我心中更加没有真实感了。昨日到今日,你待我是前所未有的好,无论我说什么,你都静静地听,不闪不躲;还跟我携手游街,赏春谈心,跟我说你的事情;甚至,我说你喜欢我,你都不否认!我欢喜得象在云端一般。可就是你等我这般好,反叫我又觉着不安,总觉着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乔安心中巨震。她只道自己已掩饰得很好了,不想竟还是被他瞧出。可见,经过这几个月的磨练,他是越发机警睿智了。真不知道自己是该为他的成长而感到喜悦欣慰,还是该为他的察觉而感到不安惶恐。抑或,他并不曾瞧出什么,只是直觉感到不安,否则早就会巧妙地诱问实情了。那就更加可悲了,有这样敏锐的直觉,甚至可算是心灵相通,但他们却注定不能在一起! 算了,只有短短的三日,何必再想其他?倒不如静下心来,好好地过这三日,为彼此留下一段美好而难忘的记忆。然后,就去打点自己的事情。等到他登位为君,她便可飘然离去,等着生命的消散与飘逝。 虽然悲哀,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作为未来之君,龙宸宇是绝不可能只是她一人的。倘若时日悠长,她随着日月流逝而容颜日改,而龙宸宇却依旧坐拥天下绝色,谁能保证他不会变心呢?甚至,有可能都不用等到她韶华老逝,“红颜未老恩先断”,古语早有教训。他纵然此刻对她真心无二,但尊贵的身份注定不平凡的运命。与其等到日后爱转为怨,倒不如此刻倾心相待,留一个没有结局的爱恋彼此品鉴不是悲观,只是认清现实而已。 也许,没有结局的爱恋同时说不定也是最动人的呢? 瞬间,便有无数的念头从脑海滑过,但乔安一向善于自制,丝毫也不曾表现出来,只淡然道:“俗话说得好,人生如梦,梦如人生,梦境与真实又怎可能分得清清楚楚?你不妨就当这是一场美梦吧!也许,这样你会好过些。”最后一句话极轻极细,根本听不清楚。 龙宸宇眉头轻锁,朗如星月的双眸中微现迷茫之色,随即坚定地道:“就算这真只是一场美梦,我也该感谢老天爷肯给我这样的美好的梦境,如现实般真实!我也希望在这个梦境里沉沦,永远不醒。” 在梦境里沉沦,永远不醒?乔安心头一阵迷茫,似乎她也原有过同样的感受,只是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了。哦,想起来了,那是十一年前,她困于无名谷百煞竹林时,竹林机关迷阵启动,幻象百生。犹记得,当是呈现她脑海眼前的不是其他,正是她的爹娘,乔哥哥,和从前过往的幸福画面。当时的自己,明知道那是幻象,是假的,是会引导人走向死亡的机关的,却依旧沉沦迷醉,痴痴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欢笑细语,奔跃欢腾,然后泪流满面。 那时的自己,也是希望这幻象美景可以永远持续下去,知道自己死亡,如同永恒的现实一般。而如今,她面对着一个跟当时同样心境的人,却要成为打碎这美梦的刽子手! 她曾经想过,如今徐府之事几可明了,等到她大仇得报便方弃生死之念,与龙宸宇厮守一段时日,等到生命即将逝再悄然离去。但是那日,摇光送来的遗信地如一颗石子般投入了她的心湖。虽然不知道师父的遗信中究竟写了些什么,但是她的心中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那将会是件与她切身相关的可怕事件,而且绝对会碾碎她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想什么呢,安?这般入神。”熟悉的清朗又蛊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惊回了她遨游千里的心神。乔安瞬间回过刘来淡淡道:“你若要留在这里便留吧,只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毕竟你现下不比先前!” 虽说绿幽苑寒气重,但这偏低的温度是乔安的气息,也是最能令龙宸宇感到安心稳妥的。因此,这一夜,呼吸着空气中的寒气,他睡得安移民深沉。第二日天刚亮,龙宸宇便被叮叮咚咚的细雨滴竹声给惊醒了,眼光一转,便瞧见乔安优美熟悉的背影静立于竹窗边,随即转过身来,瞧着他浅浅一笑,道:“你醒啦。” 她的语气亲切自然得让龙宸宇瞬间失神,有种仿若他们是相扶已久的夫妻般的错觉。很快,他便清醒过来,起身揭被下床,走到她的身边,透过碧绿的竹窗,外面细雨飘摇,珠帘水幕纵横,使得整个天地都融于一片迷离梦幻的意境。绿幽苑的翠竹经过初春第一场雨的洗礼,越发青翠欲滴,绿得可爱,在这一片迷蒙雨景中,更是如仙境般飘逸出尘,一如居住其间的主人! 乔安瞧着他,微嗔道:“说了要注意身体,你又是和衣而睡,你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 龙宸宇调侃道:“也不想想我这是为谁着想呢?虽说我们心心相印吧,可毕竟未婚未嫁,同居一室已经惹人非议。别人的口舌我可以不管,若再要叫冷静自待的安不小心瞧见什么,生气恼怒,将我赶出去,那可就损失惨重了。” 乔安浅笑摇头,道:“你若再胡说八道,我就立时叫你损失惨重。” 龙宸宇大笑,瞧瞧外面的美景,随口道:“瞧这样子,今日的出游大计算是泡汤了。” 乔安也将目光转向窗外,赏鉴雨景,道:“难道你很想出去游玩么?我倒觉着这春雨绵绵,万物如洗的美景更值得人留恋呢!” 龙宸宇附到乔安耳边,汲取她身上散出的幽香,柔声道:“安,去什么地方,赏什么景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陪着什么人!所以,只要跟你在一起,不管在哪里都好。就算什么都不干,什么话都不说,只要在你身边,只要感受得到你的气息,只要心里知道你在惦记我,我就会觉着幸福喜悦了。”说着由心一笑,脸上尽是满足与喜悦。 乔安亦报之一笑,微微螓首,斜着眼瞧他,道:“你说起甜言蜜语,当真是信手拈来,恐怕是训练有素的吧?说吧,我是第几个啦?” 龙宸宇尴尬一笑,暗中捏了一把冷汗,忙顾左右而言其他,道:“唉!似乎是该去上早朝了!昨日托人告假,今天总是要去一趟的。否则,父皇定会派御医过来,扰得人不得清净了。” 乔安瞧出了他的心虚,淡淡一笑,美若春花,又明如秋水。 龙宸宇更觉尴尬异常,立在当地,走又不是,留又不是。许久他才深呼一口气,认真地道:“安,你是知道的,从前我一直都是风流皇子,跟煦是齐名的,自然少不得对女子甜言蜜语。可是,我从未对任何人承诺什么。现在,我愿意许诺跟你相守终生,再不会留恋其他任何女子一眼。所以,你原谅我的从前,好不好?” 他的语气诚挚坚决如同起誓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1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1部分阅读 ,乔安心中感动,顿了一下才道:“那么,你什么都不管了么?慕容锦儿怎么办?还有,将来你若做了皇帝,定会有后宫三千,你又怎样待那些人?” 龙宸宇毫不犹豫地道:“安,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不管是慕容锦儿还是别的女子,我全都不管,我只在乎你,只想要你幸福!所以,就算你提出要我独宠你一人,只要你一人我也会答应的。” 乔安点点头,迎上他炽热决绝的目光,心神震颤。即使明明知道所谓废黜后宫,独宠伊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他肯许下这样的承诺,至少,这一刻,他待自己真是诚心诚意,绝无二心的!能有这一刻,她就该知足了。因为,往后,定会是她负他,而非他负自己!或者,自己可以安慰自己说,倘若不是命运捉弄,她将会是他唯一至爱!过了一会,乔安才稳住声音,道:“好啦,你也确是该去上早朝了。快去吧!” 龙宸宇长叹一口气,恋恋不舍地出了自在居,一步三回头地离去,竟连外面下雨都顾不得,冒雨一步三回头地缓缓而去。乔安瞧着那渐渐消失的挺拔身影,回身燃香静心,再端坐琴桌前,半晌才幽然长叹,随即纤指轻拂,带出一串如流水般的乐声。 纵然心有着百千念想,琴声却依旧清畅和虚,静雅动听。原来,她乔安已经可以在音乐中也戴上面具了!只是,这绿幽苑幽僻静雅,没半个外人,自己却仍是如此,却又是防谁?还是,掩饰早已成了习惯,半刻也放不下来了?就如同不知不觉中习惯了龙宸宇一样,也同样半刻也放不下来。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情啊!离去之后,倘若不习惯该怎么办呢?乔安思索良久,最后摇摇头,轻声叹道:“乔安啊乔安,除了去习惯所有的不习惯外,你还能有什么好的法子呢?” 雨珠如诉,竹露滴响,绿幽苑又如此幽静异常,乔安边奏清音,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丝毫不觉时间的流逝。直到熟悉的脚步在绿幽苑响起,渐渐往自在居走来,乔安才恍然惊觉,龙宸宇竟已下朝归来! 思想间,脚步声已到门口。合上油纸伞,拂下一身的雨珠,锦衣裘服的龙宸宇出现在乔安的视线中,俊秀风朗,腰间又悬了一只青翠如竹的玉笛,碧绿可爱。瞧见乔安正在抚琴,他温然一笑,道:“我们倒是想到一起去了。竹屋最宜奏乐,何况如今细雨连绵,敲竹滴屋,叮咚作响,正好抚琴奏笛,相和相伴呢?你以为如何?” 乔安淡然浅笑,低声道:“确是好主意!古人云:‘竹露滴清响,荷风送香气。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我们确是比他们好多了,至少此时此刻,我们还是相知相通的!” 结果,这一日,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在这幽静清雅的自在居,对着绿竹细雨,专心抚琴奏笛。不拘泥于什么曲调,只随心而奏,偏生两人所奏又相和相依,极为动听。琴声悠长,笛音圆润;琴声古雅,笛音清新;琴声静和,笛音佻脱,配合得完美合契,巧若天成。 偶尔的转眸顾视,浅笑相对,龙宸宇嘴角眉皆是浓浓的喜乐欢悦,笛音更加缠绵婉转,动人心弦。而乔安的心境,则复杂多了。眼前无限美好影境,却只是为将来缅怀而留,细思之怎不叫人痛彻心怀,肝肠寸断?尤其,每一次对视,每一次相顾,龙宸宇的嘴角边多一份喜悦满足。那种诚挚的眼神会让她瞬间觉着甜蜜幸福,却又在下一秒负罪感深重。 他撤去了一切屏挡戒备,毫无掩饰地将自己的心意呈现在她的眼前。而她,却济定要拿起匕首,往那裸露的心脏上刻上狠狠的一刀。那是何等残忍之事?她好想叫住他,将一切都说出来,她的心意,她的喜欢,她的为难,她的命运她的一切。然后把选择权交给他。可是她又不敢,不敢想象她死后他会如何。他难以接受,疯狂崩溃,固然不是自己所乐见,但如若他起初很悲伤,然后会慢慢忘记她,另觅新爱,她又会觉着心痛如刀绞。 爱情中的人,总会这样矛盾么? 真是奇怪,明明说了说了不多想只倾情演绎这三日之爱,却又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些事,某些人,然后,魂断神伤!这不像她,不像那个淡漠冷定,决然果敢的乔安。看来,闭心诀已经渐渐消溃,难以保持静如止水,明如井月的境界了。 多么可怕的事情,却又偏偏使她觉着有些喜悦。至少,这样子的她,开始像个普通人,开始有感情,而不只是理智冷静,仿若没有心的石人了!想到这里,琴声更加悠扬,带着些微的欢悦流畅,越发动听悦耳。 唉,往后自己有的是时间自怜自伤,顾影自叹。而如今,自己却只剩一日半时候纵情对宇好了,还是专心演绎这三日之爱吧,莫要往后想起时会觉遗憾! 想到此处,乔安抛开各种思虑,只是抚琴,偶尔与龙宸宇相视。只要不想往后,就正如龙宸宇所说的,就算什么都不干,什么话都不说,只要在他身边,只要感受得到他的气息,只要心里知道他在惦记自己,就会觉着幸福喜悦了! “安,你听,我们可以配合得很好呢,就像古人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也许我们都是为对方而生的呢!你说呢?”龙宸宇清朗的声音在琴音合奏中响起,如同长吟一般,依照音律的长短快慢而发,优雅温柔,动人心弦。 乔安嫣然一笑,道:“也许吧。不管怎么说,我想要的东西,都曾经感受过了,虽然短暂,却也美好!宇,我曾听过这样一句话,不求天长地久,只愿曾经拥有!宇,人如果这样想,应该会好过一些。” 龙宸宇明显不这样想,傲然道:“我可不觉得!什么只愿曾经拥有,只是无能懦弱之辈替自己掩饰遮盖的借口罢了!我若要,便要天长地久!尤其跟安你,我便要一直跟你在一起,直到我俩一起死!” 乔安心中一跳,不禁试问道:“宇,倘若我先死了呢?” 龙宸宇只觉莫名地心中一痛,随即坚决道:“情到深处难离分,生也相随,死也相随!若真是那样,我便给你布置个隆重别致又美丽的葬礼,然后就从从容容地跟你一起去死!怎么样?” 乔安手指轻颤,琴音顿时走调,发出刺耳难听的声响。龙宸宇一怔,向乔安瞧去。乔安心头乱跳,却丝毫不露无措之象。她纤手轻拔,弹出一串安和恬定的音调,安定心神,一会才深深地瞧着龙宸宇,郑重地,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道:“宇,我不要你跟我一起死,我要你活着,好好活着!记住了吗?” 龙宸宇莫名其妙地瞧着她,在接触到她眼中的肃穆之色时,不禁涌起一股不安惶恐之意,竟有些心惊胆战起来,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乔安不愿再谈下去,徒惹自己难受,更怕自己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叫龙宸宇瞧出破绽来,因此转移话题道:“好了,宇,别再说什么了,咱们继续合奏吧!” 龙宸宇强自压下心头突如其来的不安,温然一笑,点点头,再将玉笛送至唇边,奏出京城闻名的清新超然之音。只是,他的眼眸始终盯着乔安静如止水的玉容,心头的阴影无论怎样都挥之不去。 这一日,他们再没有任何交谈,只有如天籁之音般的笛琴合奏始终飘扬在绿幽苑。如线的丝丝细雨静静飘落,无声无息,仿佛也不愿扰到这美妙的乐曲,不愿打娄屋中那短暂美好的温馨气氛。 第三日,也是最后一日了,细雨渐止,竟有着很好的景致。天空蔚蓝如海,纯粹雅静的深蓝使人心怀畅快。如纱轻软的白云悠悠飘荡,美得不可思议。天际下的绿幽苑碧色如洗,空气带着些许泥土与竹叶的清香,清新自然,静心荡气。 这一日,乔安什么也不做,只是要求龙宸宇为自己画一幅像。龙宸宇先前倾心风月,是尽人皆知的风流皇子,如吟诗作画之技自是造诣非凡。但乔安清雅绝俗,容颜之美固是惊世骇俗,绘之不易,淡泊脱俗,直如神仙的气质更是万里无一,更难尽显笔尖。兼之龙宸宇对其恋慕之深堪比川岳瀚海,更是笔笔用心,唯恐有一笔差池。 乔安站在桌前,静静地瞧着他作画,时不时抬头瞧上自己一眼。只见他剑眉入翼,朗如星月的眼眸帘睑半垂,鼻梁坚挺,犹如刀削,嘴唇轻抿,弧线优美却又不失坚毅刚挺。乔安犹记得他浅笑轻吟时那种风流儒雅,温文倜傥的模样,分明是翩翩公子,纵横花丛;也记得他面对强敌时那种狠厉刚毅,果决睿智的模样,却又是智谋帷幄,挥洒自如;还有竹林奏笛时那坚决执著,柔情万千的模样,近乎于疯狂,却又叫人心疼。但如今一心为自己作画的龙宸宇却又不同先前,认真专注。记得谁曾说过,认真的女人最美,看来这句话也适用于男子,适用于此情此景。 真的是个很不错的男子,也是个足可使任何女子爱上的男子! 乔安怔怔出神间,龙宸宇已小心翼翼的添上最后一笔,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搁笔赏鉴。瞧了半天还是觉得不满意,正要顺手撕去,却被一只斜里插进来的手拦住了。龙宸宇抬头瞧着乔安,叹道:“安,这张不好。” 乔安指着满地的纸团碎屑,笑道:“叫你作幅画像,你已折腾了大半天,撕了一张又一张。你自个瞧瞧外面的天色,都已是日斜黄昏了。若再叫你撕去,这画像要做到何年何月何日啊?”说着顺手拿起,张在眼前观看。 龙宸宇在一旁道:“安,这不能全怨我!谁叫你这般绝色仙姿,无论我怎样认真,也只是凡笔俗墨,难以尽显你优雅脱俗之态啊!” 那画像上的绝色佳人身着男装,怡然静立,衣袂蹈跹,眉眼淡泊,倒也得了七分精髓骨魂。乔安瞧了半日,戏谑道:“这幅就秀好了,不必再撕,署名给我吧!倘若哪日我青黄不按,便拿你这幅画变卖了去,少说也该值个千两吧?” 龙宸宇也在旁边端说,皱起眉头,总觉少了乔安飘逸优雅,如空山灵雨,深谷幽兰的气质。正提笔署名印章,听见乔安的玩笑,他道:“这将来可就是御笔亲制,千两怎行?不过,若你乔安也有青黄不接之时,大概我这个紫星王朝也就差不多该亡了。” 乔安横了他一眼,嗔道:“哪有人咒自己的王朝毁灭的?真没个忌讳!” 龙宸宇吐吐舌头,道:“明明是我想要做皇帝,怎么你反倒比我还在乎?” 乔安卷起画卷,装在早就备好的画套里,边道:“谁叫我误上贼船,助了某人一臂之力?我怕我将来会后悔!” 说话间,夕阳已落,屋中光线暗淡。龙宸宇笑道:“有你这样绝顶聪明的贤内助在我身旁,纵然我想要做个昏君,只怕也难得很呢!” 乔安微怔,轻咳了下,将画套收好,瞧瞧清静暗沉的外面,道:“瞧,天都黑了。不若我们顺势出去赏赏绿幽苑的夜景吧!” 龙宸宇自无异议,拉起乔安的手,向外走去。苍茫深邃的天穹中,一勾弯月慵懒地挂在天边,夜空中繁星闪烁,如同蓝丝绒上的宝石,竟相生辉。偶尔,一阵轻风吹来,带着淡淡的寒意,碧竹纷纷摇动,沙沙作响,轻似纱幕的白雾缭绕林间,隐约可见地上淡淡的竹影纵机横交错。天上地下,景致皆是幽静深远,惹人沉醉。 乔安瞧着美丽的夜空,脸上露出淡淡的柔和,道:“我好久都没好好看看夜空,感受那宁静的气氛了。不过,今夜真的很美,是不是?” 说话间,一颗流星滑过天际,拖出一道长长的光影,煞是美丽,龙宸宇没来由地想起乔安曾说的话语“你看见那道流星了吧?那就是我,美丽,耀眼,拥有别人也许一生也无法拥有的光彩与明亮,然而却短暂,一闪即逝。别人只羡慕我的明亮,却不知,片刻的芳华竟是已经耗尽了一生所有。”心中忽然生出一阵悲凉来,忙抛闪过那莫名涌起的哀伤,道:“听说,流星滑过时,诚心许愿便可实现。安,你若有愿望便赶紧许愿吧!” 此时,又有三四颗流星滑过,短暂却又美丽。乔安喃喃念道:“心愿么?”曾经她虔诚地在佛前许愿:一愿身体康健,二愿天伦永在,三愿觅得知心人,岁岁年年常相伴!结果命运结束了她在那个时代的痛楚,将她送到这里来。自己的愿望可算是实现了么?如果是,为什么心头有的却是愈发沉重的悲伤呢?而如今,自己想要的,根本就得不到。想到这里,乔安淡淡道:“我没什么心愿。如果一定要说一个的话,我满门为人陷害而亡,我希望能早日报得家仇。” 龙宸宇倒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个煞风景的愿望来,怔了怔,随即坚定地道:“安,你别担心。不管你的仇人是谁,我都帮你!” 乔安向他一笑,笑容中有着淡淡的忧伤跟苦涩,瞧着龙宸宇砰然心动,忍不住想要将她抱入怀中,好好抚慰,直到抹去她脸上的哀伤。只听得乔安低声道:“你放心,有用的到你的地方,我自会开口。”忽然间伸手指着星空,惊喜地道:“宇,好多流星啊!哦,我知道了,原来今晚有流星雨啊!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呢,我们到真是好福气!” 十数颗流星同时滑过,如同璀璨耀眼的宝石飞跃,光华万千,美丽动人。接着,无数流星在夜幕中穿梭陨落,划出一道道优美耀眼的白光,如同珠帘轻掩夜幕,又如同雨线垂落际端,在漆黑如墨的夜色里,分外动人。 乔安的眼中光华闪耀,仿佛那些美丽的流星全部落入了她的眼眸,使得整个人都像是笼上了一层光晕,美得摒人呼吸。忽然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朝龙宸宇道:“我记得你说过的,就算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你也会答应的。那如今我真想要这星星了,你去帮我摘下来吧!” 龙宸宇微微一呆,随即笑道:“我知道了,我会为你去摘星星的。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好好观赏眼前这美景吧!”乔安本也只是突然想要撒娇,并未当真,遂点点头,与龙宸宇相依相靠,静静地看着天幕,赏着流星雨,任由沉寂笼罩这宁谧而和谐的雅苑,直至流星陨尽,直至夜已深沉,直至残月西斜。 空气中的寒意越发浓重起来,乔安美丽无双的面容忽然笼上了一层阴影,但在朦胧浅淡的星光下不甚清楚。子时已至,三日已尽,所有的情缘也该了断了!她银牙轻咬,脸上却依然平静如水,淡淡地道:“宇,不早了,绿幽苑究竟寒气过重,今晚你还是回碧蓼居吧!” 龙宸宇也确实困倦,眼皮饧涩。轻轻打了个呵欠,点点头,道:“也好。安,那明日见!” “明日?”乔安嘴角浮起一抹苦涩,随即逝去,淡笑着道,“是啊,明日见!” 只是,明日一切都将不同,一切都将改变了!他再也不是她的宇,而她,也不再是他的安了! 龙宸宇不知她心中的苦涩痛楚,温雅一笑,依依不舍地转身而去,不知身后的乔安已渐渐化作石像,动也不动地目送他离去。绿幽苑似乎倏然间空荡了下来,如同许久之前,乔安闭关寒潭时的空荡寂寥,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孤寂一人。 终究还是结束了! 她幽幽一叹,轻声道:“摇光,出来吧!” 阴谋篇 第十八章恩怨情仇 莫光身着那一身似乎永远也不会改变的装束,再一次无声无息的自竹林中走出。依旧单膝跪地,他双手呈上那封密信。乔安瞧着那封信,瞧了许久,终究还是伸手接过了。 “小姐,据属下得到的消息,慕容德病重了!” 意料之中的,拆信的玉手顿了顿,随即继续。乔安的声音也依旧平静的如同波澜不惊的湖面:“什么时候的事情?病情如何?” 莫光禀告道:“五日前。本来只是轻微的风寒,都没当回事。谁知道大夫的药喝下去后不但不管用,而且有日益加重的趋势。后来惊动了皇帝,派御医为他诊治,但似乎也没太大气色。天璇知道后,过意放出他人在京城的消息,傍晚时分被请进慕容府。据他传来的消息,慕容德年老体衰,此次病情又来势汹汹,确实不妙。” 乔安默默地听着,默默地看信,然后神色也默默地僵住了,整个人如同被点了|岤道般,默默地僵直了。莫光心中暗惊,忍不住问道:“小姐,师傅的信里写了些什么?” 乔安依旧沉默,只是默默地将信递给莫光,自己起身走到一边,抬头望着神秘幽邃的星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莫光担心地瞧了她一眼,这才将目光移到那已经泛黄的信纸上。借着浅淡的星光,模模糊糊见纸上写道:“乔安吾徒,尔父徐谷风乃至徐府蒙难之事,祸首乃江湖人称‘毒手罗刹’之尹细雨,彼慕容德仅为杀人之刀而已,切记切记,慎之慎之。师关荣留笔。” 莫光正愕然,耳边传来了乔安平静的声音:“摇光,如你所愿,我如今谁也不能再看重,只能收敛情思,凝神静气,好让自己尽量能多活些时日,尽量等到查清当年事由,为徐府报仇洗冤之日了。” 莫光低下了头,心中翻起千层巨浪,嗫嚅着道:“小姐……这……也不是我想要的……我……” 千言万语到最后还是化作幽幽的长叹,如同这竹林间的白雾般缭绕不休。但乔安终究是乔安,纵有百般不满怨怼,却还是瞬间恢复淡定自若的模样,从容道:“罢了,摇光,这原不怨你,是我心里难受,拿你出气的。如今,立刻调动无名谷全部人力,查寻这个毒手罗刹的消息,尽快报来。另外,告诉天璇一声,着他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慕容的的性命。慕容德是该死,但不是现在!” 待到莫光领命离去,乔安抬首瞧瞧夜空,无数熟悉的面容在夜幕中闪现,又渐渐湮灭。她又是一声长叹,忽然间想起了怪杰关荣。闭心诀要求看破放下,不能太过于执着某人某事物,而仇恨,爱情则是最能凝聚心底,难以忘怀的情感,是闭心诀的大忌,因此也最是关荣谆谆告诫,切莫沾染的。因此,关荣数次曾在她耳边提命叫她学会宽恕,当时她并不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他自是早知自己身世,而从“慕容德”这个名字瞧来,师父也确是知道当年情由的。只是,为何早不说,晚不说,偏要等到这个时候说呢?四年之后,抑或旧疾复发之后。乔安摇摇头,嘴角逸出一丝苦笑。她何尝不知师父的心思呢?拣这个时侯要自己知道,是希望她能凭借对于报仇的执着而再做突破,另求存活之道。只是,师父呵,以你的功力学识,苦心钻研十数年尚且无用的问题,交给我这个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徒弟,岂不是所托非人么? 只是,她不能放弃,因为她活了这数十年只是为了报仇,绝对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半途而废,无功而返。因此,即使明知没指望,她却还是要拼死挣扎,去乞求那渺茫得连万分之一都没有的生机。师父是瞧准了这一点,因此拣这个时机告知她仇人另有其人,逼得她别无选择,只能选他要她选择的道路。 姜终究还是老的辣! 龙宸宇终于发觉先前自己的担忧所为何来了。因为,自昨日清晨他在碧蓼居醒来以后,一切又都不一样了。或者可以说,一切又恢复原状了!乔安又回到了从前,冷漠淡定,平静如水,不温不火,如同万年玄冰般难以靠近。所有的亲密和谐,所有的心有灵犀,所有的宁和恬谧,一切的一切,都不见了!仿那甜蜜美好的三日。仿若只是他内心深处渴望已久的梦境一般。 庄生晓梦迷蝴蝶,难道所有的一切只是他的蝴蝶梦而已吗?而如今,自己只是从梦境中醒来而已?只是——郊外初春的倚背谈心,竹屋听雨的琴笛交融,相顾微笑的午后作画,并肩雾中的静默赏星……那冰冷而又柔软的气息,那清可绝世的幽香,那宁淡雅静的话语,都清晰得犹如真实,使人迷醉沉沦,不愿觉醒。 但是,那近在咫尺的冷静淡漠,却令所有的美好变得虚幻迷离又远在天边。应该是他的幻觉吧,安是不可能以像那样的柔顺,那样的温和,那样近乎爱恋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所以龙宸宇,一切只是梦境,只是梦境…… 他不断的对自己催眠,抑或说是在要自己认清现实。然后。他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做,虽然有孟权佑带回的证据,但要弹劾并推到龙宸烈却依旧不是件容易事。搜集他的罪状及证据,追查他的班底并一一拔除,同时顺带扫清他龙宸宇继位的一切阻碍……他还有着许多的事情要做,至于乔安,且先等等吧!等他解决掉一切难题后,再来全心全意地赢取她的芳心。 正在龙宸宇忙的不可开交之时,又传来消息,太尉慕容德病重! 兵权一向是为人君者所必须掌握的,不能落于他人之手,否则就会受制于人。慕容德身为全国最高军事长官,手握兵权,同时又是龙宸烈的死硬派。如今他病重,对于初登大将军之位的孟权佑来说,正是趁机扩张兵权的良机,也就是他龙宸宇将所有兵权尽握己手的良机。看来,真是天也助他! 尽管心中窃喜,但是,位列三公之一的太尉慕容德病重,他终究还是要去探望一番,哪怕是作作表面功夫也好。只是,到慕容府无可避免地会遇上慕容锦儿,而如今,他可不愿再惹出什么事端,闹得乔安不开心。因此,还是叫汪浮秋前去探望为宜。 只是—— “乔公子不是已经去了么?四皇子,为什么还要特意再去呢?”汪浮秋满脸不解。 而对面的龙宸宇也同样的一脸惑然:“安已经去了?什么时候?” 安?汪浮秋的老脸抽搐了一下,不大情愿地道:“回四皇子的话,乔公子今日一早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难道不是四皇子吩咐的么?如果需要再去一趟,那奴才立即去准备。” “不用了。”龙宸宇沉吟着,想不通透乔安究竟要做什么。潜思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出来,龙宸宇挥挥手,示意汪浮秋出去。随即漫步踱到窗前,望着外面的蓝天白云,沉思不语。 慕容府。 三个人并排走在雅致幽静的石径路上,一个粉红衣衫,婀娜多姿,一个白衣胜雪,飘逸出尘,还有一个则紧跟在白衣人身后,粗布灰衫,应该是奴仆之流。慕容锦儿瞧了身边那个冷漠却又绝美的人儿好几眼,终究按耐住羞怯与矜持,出声询问:“乔公子,多谢你今日来看望家父。只是……不知道……四皇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透过纱幕,乔安依然可见慕容锦儿双颊的红晕,淡然道:“四皇子最近较为繁忙,因此遣乔某代为探视。而且,乔某多少懂些医术,虽不能与江湖人称神医的施映璇相比,却也望能尽微薄之力。” 慕容锦儿忙道谢,但脸上的失望之意仍明显可见。仔细瞧瞧,便可看出她脸上的憔悴失意之色,衣衫也宽松了些,可见相思磨人。如今却又不见心上人前来探望,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乔安自然知晓。认真计较起来,这慕容锦儿既是她的敌人,又是仇人之女,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本该感到快意才是。只是,同为天涯困情人,难免有些同病相怜。何况,她曾经为她落下过泪水,想必与那阴险狠辣的慕容德不是同辈中人。而她乔安,或许是因为自身不能落泪的关系,对于真诚纯净的眼泪,一向难有招架之力。 说话间,早已到了慕容德的卧室。慕容锦儿领先推门进去,走至床边,柔声道:“爹,四皇子让乔公子来探望您了。” 一个嘶哑的虚弱的声音无力地道:“哪个乔公子?” 慕容锦儿边向渐渐走近的乔安表示歉意,边对床上病重的老人道:“爹,就是隐谋乔安乔公子啊!” 乔安终于来到了床边,对上了她久已欲见的仇敌——慕容德!华丽的帷幕下,锦被雕枕炫人耳目,但其间那如松皮般皱纹堆叠的苍老面容,却怎么也不像是十几年前在历阳郡那个狠厉阴冷的刽子手。眼睑下垂,双眼混浊无神,气息微弱。刚刚那句话已使他气息喘喘,颇有上气不接下气之态。怎么瞧也只是个日薄西山的普通老人而已。面对这样的慕容德,想要愤怒怨慨,对于修习闭心诀十余年的乔安来说,是有些难了。乔安转首瞧瞧身后的灰衣奴仆,不意外瞧见他目瞪口呆的模样。 也许是乔安方才打量人的目光过于锐利,慕容德费力地睁开双眼,定定地瞧着眼前这个白衣如雪,斗笠垂纱,名闻天下的隐谋乔安,眼中忽闪过一丝冷芒,随即又暗淡下来,无力地闭上眼,轻轻地喘息着,不说话。 乔安并未忽略他的眼光,转过头去对慕容锦儿道:“慕容姑娘,乔某不自量力,想要为令尊诊脉。只是乔某有个坏习惯,诊脉时不惯他人在身边,可否……” 她没有说下去,但慕容锦儿早已会意。虽没指望眼前这位乔公子的医术如他的智谋般,甚至盖过先前已断言无救的神医施映璇,但心中总存着一丝侥幸。优雅地颔首致礼,慕容锦儿翩然起身出去,还细心地带上了门。 “乔公子将我女儿遣出,不知道有什么话要对老夫说?还请直言!”慕容德人老成精,虽病得昏沉,头脑却并未随之昏聩,早看出乔安另有所图。 “不愧是高居太尉十数年的慕容大人!”乔安淡然一笑,顺手摘下了斗笠,露出了她绝美灵秀的容颜,转首朝身后的灰衣奴仆示意。那人立时上前,双手一拱,脸上却无分毫恭敬之色,古朴坚毅的脸上,一双锐眸死死地盯着慕容德,一字一字道:“前大将军徐谷风之亲兵洪得域拜见太尉大人!” 毫不意外的,慕容德病弱的身子颤抖起来,但随即镇定,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道:“唉,人老啦,记性也不好啦。什么前大将军,什么洪得域,老夫全都不记得啦,还望乔公子见谅。” “无碍!”乔安淡然道,“只是慕容大人记性如此不好,看来乔某得找些东西帮慕容大人回复下记忆,好记起眼前之人是谁才行。”说着重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慢吞吞地展开,慢吞吞地念道:“温耽尊汗数月不见,不知风采如旧否?今慕容德已劝动帝君,与汗议和。尊汗且待彼徐撤兵之际,轻骑突袭——” “够了!”慕容德终于听不下去了,气喘吁吁地打断乔安。 乔安不为所动,悠然收起信纸,道:“哟,如今慕容大人记起这位洪得域是什么人了?” 慕容德恨恨地瞧着乔安,厉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今日找老夫来所为何事?”只是气息虚弱,减了许多气势,吓不倒人。 乔安雅然起身,悠然踱至桌边,拿起桌上的药方,一瞧字迹便知是天璇所留。乔安边看药方边平静地道:“我可是什么人?我又能是什么人?我原本只是个普通人,有着和睦美好的家庭,原本有着幸福安宁的生活,只是这一切都在十三年前被一个刽子手给毁了!而如今的我也只是个为人陷害以致满门蒙难的可怜孤儿,一个拜君所赐流浪市集,无家无亲的可怜人罢了。哪里能跟舍亲投敌,灭人满门的太尉慕容大人相比?”越到后来,乔安的语气便越是激愤,尤其是当她想到含冤不屈的父亲,想到泪水涟涟的母亲,想到为她身亡的乔哥哥,想到……倾心却难相守的龙宸宇,她的话语便越发的犀利锋锐,如剑刃般直刺向慕容德的内心。 慕容德越听越是震惊,瞧着乔安年轻的面容,听着她话语中的悲愤心中隐隐升起了个念头:这人,难道是……随即他又否定了自己,不会的,不会的!“那人”早已全家俱亡,无一幸免,当时还是他自己监斩,决不会有错的!只是……“你究竟是谁?!” 乔安放下药房,转过身,脸上挂着一抹浅笑,只是神色如水,不见丝毫的欣悦之意:“瞧起来,慕容大人并未认出我是谁呢!不过也不奇怪,也许慕容大人的亏心事做了太多,早忘了我这号人物了;也许慕容大人知道知情人士皆已灭口,更料不到世间还有个我,会在十三年后出来为自家讨个公道。” 十三年前?!慕容德的心忽然揪了起来。十三年前不正是那人满门抄斩那年么?“你跟那逆贼徐谷风有何关联” “放肆!”乔安尚未来得及开口,灰衣灰服,奴仆装扮的洪得域已经怒不可遏,怒道,“你这j贼,勾结北狄,陷害前大将军,当真是罪不容诛!竖起你的狗耳,听清楚了,眼前这位是前大将军的公子徐怀安是也!你知道大将军早已满门遇难,无人与你为难。却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大将军的英灵不容你这小人作祟,如今正是你的末日!” 慕容德蓦地睁大了眼睛,原本微弱的气息倏地急促起来,声音越发的颤抖:“不……不可能的……你……你”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慕容德陡然凛直了起来,满脸庄重威严,喝道,“你可知你如今的身份乃是潜逃的钦犯,若被拿到定然是死路一条。本大人仁慈为怀,且先放你一马,你还不快走?!”最后一句终究还是露出了他的心虚。、 乔安冷然一笑。可见这慕容德确是慌了手脚了,连着不入流的招数也使得出来!她浅浅一笑,悠然自若道:“好啊,慕容大人赶紧叫人来吧,最好是将当今圣上唤来!我们不如瞧瞧,皇上是会先要了我这个无人能证明的钦犯,也是当今四皇子的隐谋乔安的脑袋,还是您这位有确凿证据证明投递叛国,陷害朝中重臣,奶子预谋刺杀四皇子的慕容大人先到地府报道,顺便带上整个慕容家族。” 慕容德顿时结舌,如漏气了的皮球般软瘫了下来,低声道:“你想怎样?” 乔安早照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平静地道:“我想知道我满门蒙难的经过,这不过分吧?” 慕容德瞬间如同苍老了十几岁,愈加苍老虚弱,叹了口气,谈判道:“若我老老老实实地告诉你,你能否放了我慕容家族?我做的孽我自己担当,只是我那锦儿与绮儿年纪尚小,又与此事无关,还请乔公子高抬贵手!”感情这才是他肯低声下气的真正原因。 身后的洪得域愤然道:“你当年着你夫人跟幼子北上探亲时,可曾念及他们无辜年幼?当年你灭徐府满门时,可曾念及稚子无辜?如今却来惺惺作态,当真叫人好笑!” 乔安却伸手止住洪得域继续谴责,点点头,道:“若是你能实话实说,不虚言半句,我便宽宥了你慕容家族,不与他们为难便是。”在踏入慕容府前,她本就没打算要毁掉慕容家族,尤其是慕容锦儿。何况,如今她时日无多,抓紧时间查明真相,拿住真正凶手,为自己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才是正经。 慕容德瞧着乔安。认真算起来,眼前这位公子跟自己的锦儿同岁,皆是十七,且乔安看起来尚且年幼了几分,但那凛冽寒冷的气息,淡然绝美的面容,以及锐利的不符年龄的目光,却有种令人信任的感觉,即使他是她的仇人。他叹道:“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乔安正欲开口,却突然有了种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感觉。在心中反复重现了几千遍的画面仇恨,历经十几年的沉淀酝酿,突然间启封品尝,叫人心酸痛楚,也叫人迷乱无章。垂下头来,整理了下思路,乔安问道:“你为何要害我父亲?” 慕容德早已不做生望,木然道:“你知道,我是拥护太子的。当年的徐谷风年纪轻轻便屡建奇功,位居大将军,堪比三公,风头之健,一时无二。老夫也极是欣赏,屡次三番想要拉拢,收归羽下。无奈令尊性情刚烈耿直,与老夫道不同,难相为谋。时间久了,难免会有许多摩擦冲突。只是,最要紧的是,他竟然截获了老夫与北狄秘密往来的密信,更不为心中称谓所惑,查知老夫与乾于可汗的关系,上折呈奏皇上。天幸这折子竟落在老夫手中,为了自己打算,自然不能留他性命。因此便趁他出兵之机,呈奏皇上,弹劾他不从皇命,擅自出兵,使我泱泱大国,失信于蛮夷之流。本来老夫没抱希望皇上会准奏,但这样一来,等到他回朝之后再奏老夫,老夫便可辩称他是怀恨在心,故意诬陷,尚能分辨几分。谁知皇上竟是准奏了。想必皇上心中也有了诛他的决心,否则怎能如此便宜与我?” 后面的洪得域几乎想要冲上来,朝他那老脸上揍上几拳,却被乔安拦住。乔安深呼吸几口气,平定下腹中的愤懑,淡然道:“你倒是想得周全。这般说来,我爹分辨的折子也是你扣下来的?” 慕容德面无表情地道:“当时我身为御史大夫,凡奏折须经我手转呈皇上,我又怎能容他的折子上达天听呢?我不但扣下了他的折子,而且还模仿他的字迹印章三者倒他对皇上所责一无辩喙,任由皇上发落。若非如此,又怎能速速结案,了解了他的性命?” 乔安私下里也紧紧握住了拳头,却忍下怒气,表情依旧静如止水,半点波澜也无,继续道:“那么,当日刺杀四皇子的北狄人也是你派去的吧?” 慕容德讶然瞥了乔安一眼,接着转首瞧着顶帐,淡淡道:“反正勾结北狄,陷害重臣已是死罪,也不在乎再多加一条。不错,我瞧见了锦儿的书柬,便投去了去,叫人送与龙宸宇,之后又安排北狄人前去刺杀。本想为太子殿下除去一个祸患,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竟然还是失手了。” 果然如此!当日在太子府中,乔安确定那些刺客不是龙宸烈所遣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慕容德。既然龙宸烈与北狄联络是由他牵线搭桥的,那除龙宸烈外,与北狄有联络又有机会拿到慕容锦儿书柬,布置陷阱杀害龙宸宇的,除了慕容德尚有何人?先前以为是龙宸锐,以龙宸烈未倒,他便先投向龙宸宇之势来看,自己确是高瞧他了。乔安微带不解道:“你为何扁这般认定了龙宸烈?” 慕容德不耐烦地道:“我在他身边十数年,所花的心血不计其数,乃至连我娇妻幼子都搭了进去,又怎甘心无功而返?何况,他深知我勾连北狄之事,若我转投向龙宸宇,他自然也不会对我客气,宁可玉石俱焚。这种相克相制之术,乔公子自然清楚,何必多此一问?” 乔安默然良久,出其不意地道:“江湖人称毒手罗刹之尹细雨与你可是相熟?” 慕容德一呆,诧异地瞧着乔安,道:“我乃官场中人,跟江湖人有何勾连?什么尹细雨,金细雨,一概没有听过。好了,如今这事情都交代完了,你要杀要剐,随意来吧!”说罢,将眼一闭,脖子一伸,一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的模样。 出乎所有人预料,乔安深深瞧了他半天,辨明他话语真伪,随即淡然起身,轻描淡写地道:“叨扰许久,慕容大人也该累了,乔安告退。” 慕容德猛地睁开眼,狐疑地瞧着乔安,不知他将用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而身后的洪得域早已急红了脸,道:“公子,你怎能轻易饶他?” 乔安却伸手止住了洪得域,朝慕容德颔首致意,随即离去。洪得域虽不甘心,却也不敢说些什么,恨恨地瞪了慕容德一眼,道:“算便宜了你!”说罢,追上乔安,一道开门离去。 慕容锦儿候在院落门边,见乔安出来,忙殷切唤道:“乔公子!” 乔安向洪得域递了个眼色,洪得域会意,抢先出去,到慕容府门外候着。为了 慕容德清净养病,这个院落周围极少人走动,甚是清净。如今只剩下慕容锦儿与乔安二人,只见风吹嫩柳,淡扫初芽,淡淡阳光照在二人身上,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2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2部分阅读 是夺目。 慕容锦儿眼见乔安如此郑重,兼之先前人称神医的施映璇亦道无救,唯尽人事而已,心中更加悲切,瞬间红了眼圈,盈盈含泪道:“乔公子,是否家父情况不好?” 乔安却不回答,反问道:“慕容姑娘,我记得先前你跟我说过,你与令尊的关系不甚融洽,为何如今仍是悲痛欲绝,难以自制呢?” 慕容锦儿叹了口气,柔声道:“就算我跟我爹再不和睦,那也是我爹,是我血脉相连的至亲啊!虽说从小他就对我极严厉,也常常行事不顾及我的感受,但有时候,他也对我很好。我想要的东西,我想要做的事情,他纵然不答应,但只要我撒撒娇,磨上他一会,说不定也就应了。再说,哪家里没有些争吵不睦,可是终究是一家人,哪里会因这便连天伦亲情也给断了?” 乔安听得她的话,想起自己曾有的天伦之乐,心中更觉阵阵剧痛,勉强忍住。忽想起慕容德舍亲投敌对的狠辣无情,又不禁为慕容锦儿略感伤情。唉,喜欢上了龙宸宇,害得她闭心诀破功,冷静淡漠离她越来越远了,如今对旁人竟也动了心思。乔安啊乔安,你生怕你死得不够快么? 慕容锦儿似乎也瞧出她的不适,柔声道:“乔公子,你不舒服么?” 乔安摇摇头,勉强笑了笑,突然问道:“慕容姑娘,你老实告诉我,你有多爱龙宸宇?” 纵使慕容锦儿曾对乔安吐露心事,但终究还是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也总有着女儿家生来的羞涩与矜持,被乔安这般直接了当的询问,顿时羞红了双颊,双手不住的揉捏着衣角,嗫嚅道:“乔公子……哪有这样问的呀?” 她声若蚊吟,若非乔安耳力奇强,说不定便听不见。乔安郑重其事地道:“慕容姑娘,你的答案很重要。我曾问过你类似的问题,如今,被他冷落这许久之后,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能全心全意地爱他么?无论发生什么状况,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他怎样的冷落漠视你,你都能一如既往地爱他护他,只要他需要,你便会好生照料他,抚慰他。慕容姑娘,你做得到么?” 慕容锦儿被乔安那肃穆的模样给吓到了,一时间忘了羞涩,想了许久,坚定地点点头。 乔安追问道:“即使他有一日心思不在你身上,喜欢上了别的女子,你也可以同样爱他?” 慕容锦儿诧异地瞧着乔安,终究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点点头。 乔安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拉起她的手,真挚又带着些哀伤地道:“那么,慕容姑娘,往后我便将龙宸宇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地照顾他,算是我乔安求你的。” 慕容锦儿双颊晕红如火,挣开了乔安的手,低声道:“乔公子,你怎么这样说?” 乔安忽然间昂首瞧着碧空,微拂鬓角,释然一笑,明丽无双。只是依慕容锦儿女性的敏锐瞧来,却觉得那笑容中竟是有着许多的绝然与悲凉。只听她低声笑道:“这下,我便放心了。慕容姑娘,既然如此,我便学会宽恕一次,放下一些事物,以为回报。” 慕容锦儿似懂非懂时,乔安已经戴上斗笠,转身飘然而去,只留下呆呆的慕容锦儿呆立中庭,甚至都忘记了询问她父亲的病情究竟如何。 一出慕容府,洪得域便跟了上来,问道:“公子,你为何放过慕容德那j贼?” 乔安边走边静然道:“洪得域,你也瞧见慕容德那模样了。若真是上闻天听,告起御状,依照正经的司法程序走,只是还没开审呢,他就先死在牢里了。到时万事皆空,死无对证,有心人再倒打一耙,我们可就为难了。” 洪得域点头称是,随即又不甘道“难道便这样便宜了这j贼了么?” 乔安淡然浅笑,道:“慕容德做了这许多恶事,哪能轻易饶纵?你放心吧,接下来,慕容德的余生,便要为他的罪孽付出代价了。”说到后来,话语中已带上了一丝寒意。 洪得域知道乔安定然另有安排,放下了心,但随即想起另一事,担忧道:“只是这样一来,前大将军的冤屈可就难辨了,想要还大将军清名雅誉,恐怕要另费周折了。” 乔安心中暗叹,这正是她心虚愧疚之处,不过也并非全无办法。只是自己怕是等不到那时日,多半是要仰仗天权了。她并不说话,眼见已走至西郊,顿住脚步,道:“洪得域,你且先回去吧!往后有玉衡照看着你,慕容德又即将遭报,你也就没了什么凶险,做个小买卖,或者置几亩薄田,安心度日吧!也别再说什么誓死效忠我的傻话了,乔安即将归隐,从此再不现人世,你跟着我也是白搭。何况,我身边也不缺人。” 经过这些日子,虽不知乔安究竟有多大权势,但洪得域晓得她身边不乏高手,而她自己本身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他跟着确是多余,说不定还是累赘。思索良久,洪得域终于下定决心,长揖及地道:“那公子,咱们就此别过了。往后若有什么需要洪得域的地方,差人递个信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乔安颔首,示意他离去。她正待悄无声迹地赶回四皇子府,忽见龙宸宇自一家声明卓著的金铺店走出,意态闲适,顾盼倜傥。不经意转首间,龙宸宇瞥见站在路中的乔安。纵然这般装束之人比比皆是,但他一眼便认出伊人来,笑着向她走来,问道:“去慕容府回来了?慕容德情况怎么样?” 乔安淡然道:“不大好。看模样,纵然有神医施映璇为其诊治,也拖不了一个月了。” 二人并肩而行,犹如龙宸宇梦中所见的情形。不同的是,乔安淡然前行,对于路边的人物连瞧也不瞧上一眼,更别说兴致盎然了。龙宸宇叹了口气,心中伤痛,却不流肉只旁敲侧击道:“安,你怎么连路边的事物都不瞧上一眼?没得入了你的眼的?” 乔安如冰击玉敲般清冷动听的声音自纱幕下静静传出:“我说了,闭心诀要人淡漠冷静,我连自己的事情都得看淡,何必再去理会旁人他物?那不是自讨烦恼么?” 龙宸宇问道:“既然这般作难,为何你还要修习闭心诀呢?” 乔安的脚步顿了顿,随即继续赶路,叹了口气。若非无奈,谁愿去修习这般可怕的内功心诀呢? 龙宸宇瞧出她的黯然和不愿多谈鼓足勇气,问道:“安,在你看来,闭心诀跟我,谁更重要些?你……愿不愿意为了我放弃闭心诀,让我来保护你?” 乔安终于顿住了脚步,转身深深地瞧着他。隔着纱幕,龙宸宇瞧不清楚乔安的表情,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乔安那清亮明媚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巡娑,如同冬日里的阳光,有着淡淡的温情柔暖,却难脱冬季的寒冷凛冽。他不自觉地脱口道:“安,你想要跟我说些什么吗?” 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乔安什么也没有说,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一会儿,从前面飘来了她虚无幻缈的声音:“若有时间,你去瞧瞧……慕容锦儿罢!” 龙宸宇一呆,随即反应过来,大踏步走上前去赶上乔安,抓住她冰冷的玉臂,浑身散发着丝丝忍耐不住的怒气,如同他的语气:“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事到如今,你还不懂我的心思么?是不是慕容锦儿跟你说了些什么?你怎么这样轻易地便动摇了?啊!” 乔安也不挣扎,瞧瞧四周投过来的好奇地目光,以及有意围上来看戏的人群。目光一扫,静静道:“你想要在这里说么?若被人瞧出你的身份,明日可就又是京城的新闻了!” 龙宸宇气息紊乱,胸膛起伏不定,锐眸扫了四周的人群一眼,那凛冽骇人的眼神气势立时吓倒了那些无聊闲人,纷纷躲了开去,生怕惹祸上身。他怒道:“如今没人了,可以说了吧?” 乔安避开了他的目光,也不顾仍旧在他手中的手臂,自古往前走。果然,龙宸宇也跟着前行。她知道,他不舍得弄痛了她,心中既是欣慰又觉哀伤,幽幽叹道:“慕容锦儿什么也没跟我说,只是我今日瞧她的形容憔悴,想要你多去劝劝她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心。只是,龙宸宇啊,人生不能十全十美的,否则便要招致祸端。所以说……” “所以说,你便要做我命中的缺陷,那就九美外的一失,是么?”听着前面近似温柔的轻语,他的怒气本已渐渐平息,但最后一句却又撩起他的怒焰,甚至比先前烧的更旺。 乔安轻叹,不愿承认,却也不否认,唯有转移话题,道:“刚刚你到哪里去了?” “去金铺,有些事情。”龙宸宇简短地答道,随即又折回原先的话题,“你还没回答我先前的问题呢!安,你会是我命中的缺失么?” 乔安知道躲不过去,叹道:“若是,你当如何?” 龙宸宇定定地瞧着她,沉声道:“什么都可以是我的缺失,唯有你不可以!若没了你,我的生命不是九全一失,而是彻彻底底的完全缺失!安,没了你,没人跟我分享一切,那我就什么都没有了。若是那样,我宁可跟你一起走!” 乔安迅疾地捂上了他的嘴。他不能跟她一起走,因为她即将走向的,是虚无缥缈的往生!而他,绝不能跟她一起走!绝不能!若是如此,她宁愿他从来不曾遇见过她!乔安幽幽凝视着他,忽然道:“我记得你十三岁那年身中剧毒,命在旦夕,随时都会消逝。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感受?” 虽觉莫名其妙,但是乔安难得的那句“宇”,如同梦中她唤他那般的亲昵,使得龙宸宇魂魄飘荡。回想了一会儿,他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声音低沉,颇为牙医地道:“如果要我说实话,那是段很可怕的时日。那时的我,真的是随时都可能会死去,朝不保夕,随时随地逗得当心自己下一刻会不会倒地身亡。死亡,的确很可怕,但有时更可怕的,是死亡前的那种逼迫压抑。一个日日夜夜活在生死边缘的人,身心所承受的折磨,实不足为外人道。” 乔安痴痴的瞧着他,心中暗暗道:“我懂,我自然懂,所以我不愿跟你说我的事情,不愿你跟我一起活在那种恐惧中啊!因为我知道,若是跟你说了,你会比我更难受的。” 龙宸宇不知乔安心中所想,只道她在为自己感触,忙劝慰道:“安,你别难受。那时,我一直都在盼望奇迹出现,治好我的病,然后叫我登上皇位叫那些对我不好的人全都付出代价!结果,你就出现了,真的实现了 我所有的心愿。所以说,安,你就是我的奇迹啊!” 他那诚挚纯净的目光瞧得乔安心中隐隐作痛,他的大手、依旧喔在自己的右臂上,温暖如春。只是,越温暖便越疼!她再度幽幽长叹,拂开了他的手,继续往前走,低声道:“龙宸宇,我们回去吧,这些事情晚些再说吧。也许,世上真有奇迹也说不定!” 龙宸宇不懂她口中所说的“奇迹”所谓何指,但却也听出乔安语气中的回旋之意,欣悦而笑,忙追了上去。 绿幽苑中,乔安凝视着窗外的碧竹翠竿,默默不语。这几日,龙宸宇都在忙着弹劾龙宸烈之事,搜集证据,联络群臣,忙的不可开交,却还记得日日往绿幽苑来些时辰,跟她或闲聊,或议事,俱是意兴畅快,和睦宁平。 今日,他刚刚离去,而乔安则也收到无名谷搜集到的关于尹细雨的部分资料。她瞧着手中的纸页,只见上面写道:“尹细雨,女,年龄不详,相貌不详,来历不详。近三十年前在江湖现身,精通蛊毒、易容。性情古怪,变幻万千,从未有人见过其真面目,乃至有人疑其究竟是否为女子之身。六年后没于江湖,再不曾现身,行踪不详。” 这就是情报精通甚至胜过皇室朝廷的无名谷穷尽这几日得到的消息,少得可怜,也见这个尹细雨的神秘莫测。但仅从这资料来看,乔安怎么也想不出这样一个人物,怎会跟朝廷前大将军徐谷风之事有关。何况,慕容德也言说自己不认识此人。只是,师父慎重其事地留书遗信,又言及慕容德之名,可见并非妄言其事,而是确知其详。没别的法子,只有慢慢等着,等新的资料送过来,或者能有蛛丝马迹可循。 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活至真相大白之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绝不会死在慕容德前面,或者可稍慰父母在天之灵! 轻叹一口气,最近,她似乎越来越经常叹气了,是无奈,是感慨,也带着些微的不满与挣扎反抗,只是,软弱得连清风细雨都不如。想完了报仇之事,接下来浮上乔安心头的,便是令人心烦的龙宸宇了。也许世上真有奇迹,但是她乔安期盼的奇迹似乎没有可能了,因此,唯有挥剑断情,斩断龙宸宇的种种想念,甚至让他恨她也在所不惜! 因为,仇恨不会让人疯狂,只会让人更冷静更理智!而真正能叫人为之痴狂的,只是爱情!何况,自己死后无论怎样的仇恨,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减,然后,他终究会爱上别的女人,渐渐忘记她这个曾伤了他的人。抑或,见识了天下的绝色清颜,百般绝艺,终究会发觉曾有的深情只是少年轻狂,荒唐幼稚得不忍回首,爱也罢,恨也罢,终究会在时间的洪流中渐渐湮灭。 这是最好的抉择,对她是,对他也是! 乔安终于下定了决心,带着壮士断腕的绝然与坚决,她豁然起身。 是该叫他知道一切情由的时候了! 龙宸宇自陈启康府中走出,商定了次日弹劾龙宸烈之事,他放下了心中好大一块石头。不想政事,不期然涌上心头的,又是乔安绝美脱俗的容颜。这几日,乔安总往慕容府上去,未免有些奇怪。而且听说这几日,慕容德的情形是越来越不妙了,夜夜难以入睡,一合眼便作怪梦,然后惊叫连连的惊醒,再难入睡。而神医施映璇似乎也无可奈何,只有时不时开一副镇定心神的药,使慕容德能安睡一晚。本就是将行就木的老人,身患重病,又哪经得起这番折腾? 不过,说到这个施映璇,龙宸宇总觉他的名字好生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却是怎样也想不起来。他不由得拍拍脑袋,究竟是在哪里呢?施映璇,施映璇,施映璇……他喃喃自语,忽然间福至心灵,脚步遽然顿了下来。 施映璇,自己四年前流落无名谷之时,医治他的那个人好像就是叫映璇!他脑海中猛地涌起当时的情形,那个叫做霰芷的小姑娘,和她口口声声叫着的那个医术极为高明的“映璇哥哥”,而乔安则称他为天璇。接着,乔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师傅的医术我可是连五成也没有学到,还是天璇学的比较多”。以此看来,这位神医,多半便是那位无名谷的映璇了!这或者也可解释为何乔安总往慕容府去罢。 只是,心头忽然涌起淡淡的不安与惶恐,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牵连成线,但又缺了最重要的一环,以致无法连城连贯的思路。而那件事情,又正好跟自己跟乔安息息相关,重要得不容忽略。他心事重重地信步回府,刚到门口便见汪浮秋站在门口,似是在送什么人,而前方则尘弥漫,仿佛刚有马蹄踏过。 龙宸宇走向前去,漫不经心地问道:“浮秋,什么人刚刚来过?” 汪浮秋这才瞧见龙宸宇,忙迎上前去施礼,跟着他的步伐一道往府中走去,边走边答道:“回四皇子,是孟权佑孟大将军。” “哦。”龙宸宇稍微留上了心思,问道,“他来有什么事情么?说了些什么?” 汪浮秋笑道:“回四皇子,没什么事,他刚从慕容府过来。说起来,慕容大人确实情形不妙,据孟大将军说,那慕容大人竟是有些糊涂了,一瞧见他便连连大喊:‘大将军,你别过来!是我害死了你,我罪孽深重,求你别来缠我了!我给你磕头了!’说着就真的磕起头来,倒是把孟大将军吓了一跳,不好再呆下去,只得告辞。这不,转道来问问奴才是怎么回事。奴才又知道什么了,只是好言劝慰几句,将他送回去了。” 龙宸宇的心思顿时又转开了,不再在意慕容德之事,心思又转到了乔安与施映璇身上,只漫不经心地道:“瞧来这慕容德确是糊涂了。” “是啊,孟大将军好好的,叹什么害死不害死,罪孽不罪孽的?”汪浮秋附和道,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带不安地道,“或者慕容大人所说的并非是这位孟大将军,而是前大将军徐谷风。前大将军生前跟慕容大人的确不和,几次冲突。以致前大将军亡故后,也有人暗地猜测说前大将军是被慕容大人陷害的,但没有证据,也就是平地声波,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如今瞧来,也许当初的传言还是有些道理的。” 龙宸宇随意点头应是,忽然间意识到汪浮秋在说些什么,心中大震,脚步顿止,如旋风般地转过身,瞧着汪浮秋,失声惊呼道:“浮秋,你说什么?!” 由于慕容德病重,这几日到慕容府探望的人络绎不绝,但当那位衣着华贵的白衣公子来到时,却还是叫慕容府的人吃了一惊。无视周围丫鬟侍女暗地送来的秋波,龙宸宇尽管内心焦急,表面却依旧从容淡定,优雅清贵。 “四皇子,您怎么来了?”闻讯赶来的慕容锦儿双颊晕红,眼中光彩横溢,难言欣喜之意。但容色憔悴,形容消减,可见这几日劳心费力。 龙宸宇淡淡一笑,道:“慕容姑娘,好久不见,不知近来可好?令尊的病情……” 慕容锦儿神色黯然,低声道:“爹依旧情况不好,这几日更是辗转难眠,因此精神恍惚,头痛欲裂,瞧起来真叫我觉着……唉!施神医尚在为他诊治。” 龙宸宇颔首,满脸同情之色,道:“真是不幸!对了,慕容姑娘,你也知道的,我之前受过重伤,虽然经御医诊治调养,但终究没有好全。因此想趁施神医逗留京城之际求医,不知方便不方便?” 听闻心上人有求,慕容锦儿岂有不允之理,忙道:“当然方便了。四皇子这边请,我这就叫人去请施神医过来!” 龙宸宇忙道:“多谢了,另外能否请给我和施神医一间静室,半个时辰,容我仔细请教?慕容姑娘也不必在施神医面前提我的名字,只说有人求医便是。” 慕容锦儿微微一怔,随即嫣然一笑,也不多问,前行带路。没走多久便拐入一座幽雅静谧的院落,遍植杨柳,这时间杨穗柳絮随风飞舞,飘落在二人身上。龙宸宇出声赞道:“好个所在!”慕容锦儿微微一笑,道:“四皇子谬赞了!您先在这里等会,我这就请施神医过来。” 龙宸宇颔首,却不急着进屋,环视四周,只见游丝轻系楼台,飞絮微沾亭阁,假山巍峨,流水淙淙,堂前几株桃李初吐芬芳,淡淡的花香飘逸四周,融在空气中,甜甜的煞是好闻。龙宸宇赏了赏美景,缓步踏入大厅。悠然坐下。不一会便有侍女上来奉上香茗,随即退下。啜了几口茶,卸下优雅自得的面具,龙宸宇的脸色不由沉重了起来。照这几日查探的资料,加上自己心中的推测,对于某些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的心中大概有些数了,今日便是前来求证的。 正想着,轻巧细微的脚步声在堂外响起,龙宸宇立时浅笑盈面,瞧起来温文儒雅。这才抬起头往门外瞧去,正好看见青衣皂靴的施映璇入内。只见他步履轻盈,但浑身都散发出淡淡的磊落洒脱之气,,神情清淡,但那双如子夜般神秘深邃的黑眸却是炯炯有神气势凛然。施映璇默不作声地入座,顺手拿起桌边的香茗,浅啜一口,不看龙宸宇,只望向大厅正前方的书画,以及装饰用的悬剑,等着他发问。 龙宸宇脸上挂着招牌似的浅笑,淡然道:“四年不见,不知道施神医可还记得我?” 施映璇转过目光,打量他一番,随即淡然道:“是你!” 龙宸宇赞道:“施神医好记性,居然还认得出我来。” 施映璇面容淡定,冷冷地道:“我早忘了你的模样。只是你跟她在一起时间长了。身上有些她的气息及特质,加上请得动慕容锦为你传话,我自然猜得出来。” 龙宸宇继续道:“果然是她的手下,精明睿智!那你也该知道我与她的关系了?” 虽未明说“她”是谁,但两人都心知肚明。施映璇冷冷道:“你也不必拐弯抹角,有什么话直说好了。能告诉你的,我自然会说,不能告诉你的,你问了也白问。” 龙宸宇微怔,眉头不由锁了起来:“你很讨厌我么?” 施映璇依旧是冷冷清清的:“谈不上,但也说不上喜欢。” 龙宸宇深沉地盯着他,似乎想要瞧进他的心里,随即淡淡一笑,问道:“你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么?” 施映璇道:“知道,可我不能告诉你。因为,如果小姐愿意告诉你的话,就不用我来说了;而小姐如果不愿意告诉你的话,我自然更不能违抗她的意愿。所以,你最好还是去问她本人吧。” 龙宸宇再啜一口茶,低声道:“你不说我也该猜得出来才是。十三年前,前大将军徐谷风为人陷害,满门不幸;而她也曾说十三年前一场大难使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徐大将军的公子当时四岁,今年该是十七,跟她一般,同是已酉年生的。她曾说过,当时她还有个乔哥哥,亦在那场大难中过世,而徐大将军的公子名叫徐怀安,一个是乔安的‘乔’,一个是乔安的‘安’。加上她在听闻前大将军跟慕容德之名时总略有情迹露出,我早该猜到她是谁的。” 施映璇倒没想到龙宸宇如此机敏,神色微怔,飞快地扫了龙宸宇一眼,随即眼帘半垂,却不说话。 龙宸宇瞧得清楚,淡淡一笑,道:“你虽然闯荡江湖许久,警戒防备之心甚重,但终究不如习过闭心诀十余年的她般稳如泰山,丝毫情绪也不外露。而论机敏聪慧,心思缜密,更是大大不如。比如刚才,若换了乔安,定然不会有半毫波动,神情言语也绝不会有丝毫异常,我也没法子从她身上看出我的猜测对错如何。而刚刚你的表现却明白无误地告诉我,我说对了!原来她果真跟徐谷风有着密切的关系,且密切得令人难以置信。” 施映璇身子一僵,如剑刃般锋锐的目光瞬间扫向龙宸宇,话语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充满了怒气与阴寒:“你算计我?” 龙宸宇丝毫无视于他阴冷可怖的神情及声音,若无其事地道:“你也不用气恼忌恨,换在从前,莫说是你,便是乔安,我也是常常算计的。只是她智慧过人,聪明绝顶,不容易成功也就是了。但如今,我知晓乔安纯正坦荡,绝不藏私,也就不好再算计她什么。相反,她帮了我无数次。我却没为她做过半件事情,心中实在觉得难安。因此才来向你探问,期冀能帮上些忙而已,并无他意。” 听他语出真诚,施映璇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低喃道:“她从来就是如此的,我们从前待她那样不好,她却从来都没怨过我们,只有那次……即便我害的她那般,这些年来她却还是没恼怒我,也从来没趁机报复我些什么。反倒是我自己难逃内心的谴责,没颜面去见她。” 他的声音实在太小,小的失去武功的龙宸宇什么也听不到,只见他嘴唇翕合,似乎在说些什么,不由得提高声音道:“施神医,你在说些什么?” 施映璇猛地惊醒,忙掩饰道:“哦,没什么。四皇子还有什么吩咐么?” 龙宸宇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施神医,慕容德病情真的那般严重么?我记得刚开始只是小小的风寒而已,不是么?” 施映璇这次学乖巧了,小心思索了一会,才淡淡答道:“不错,只是他本来就已经年老体衰,禁不起疾病折腾,加上权势渐失,心情抑郁,更加病情严重,才会病势日重。尤其近来睡眠不足,恐怕确没几日了。” 龙宸宇瞧他如临大敌的模样,便知其中另有蹊跷,浅啜一口茶,低声笑道:“当真如此么?我曾听安说过,无名谷有数千奇毒,其中有叫做妙毒心散的,毒性不强,发作起来也不厉害,但最妙的在于无形无色无味,中毒之人毫无异象,状如寒风,便是名医也极难分辨。不知施神医可曾用过?也不知慕容大人是否跟这妙心散有关?” 施映璇黑眸蓦滴紧缩,眯着眼睛打量着龙宸宇,却见他云淡风轻,若无其事,似乎对于答案根本就无所谓的模样。施映璇静然答道:“这既是无名谷的药方,我既然专攻医毒,自然有所闻。至于慕容法人嘛,我这个江湖闲人又怎么知道呢?也许慕容大人不小心将它当做燕窝参汤误服了也说不定。您说呢,四皇子?” 龙宸宇心中顿时明悟,低叹一声,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嗓音:“慕容姑娘,你不进去,站在这里做什么?自家府邸,怎么这般躲躲藏藏的,难道在捉迷藏么?”声音轻柔却也清冷,悦耳但也寒淡,正是乔安! 二人悚然而惊,同时往门口瞧去,只见乔安静里门口,神色清淡,白衣微飘,似是随时都会随着轻柔的春风飘去一般,灵秀文雅。而一旁身着素衣的慕容锦儿则是满脸的难以置信,怔怔地盯着厅中施映璇,眼中惊讶,气恼,哀伤疑惑。。。。。。种种不一,呆呆地任由乔安将其扶入厅中主座,半晌回不过身来。 一见乔安,施映璇的脸色刷的苍白起来,垂首低眉,不敢去瞧她绝美清艳的容颜。这几日乔安也常来慕容府,但每次施映璇皆借机闪避,不敢见她,没想到今日却还是见着了,心中无味交杂,痛如刀绞,说不出话来。只听得乔安低柔飘忽的声音在耳边淡淡响起:“天璇,咱们好久没见了。” 施映璇紧咬下唇,外人在旁不变跪拜,只向乔安一拱手,依然默不作声。乔安并不在意,环视四周。龙宸宇则借啜茶之名低头亦是不语。慕容锦儿此时终于消化了先前所听之语,蓦地站了起来,急冲冲地奔至施映璇面前,怒容满面,食指指着施映璇,叱道:“施映璇,你是悬壶的大夫,理当除人病痛,以救人济世为几任的。儿如今,你居然对我爹下毒!你知不知道他这些日子有多难受,有多痛苦——” 施映璇淡淡地打断她,冷然道:“慕容姑娘,容我提醒你两件事。第一,我没说慕容德先前病症是中毒,我只说我知道妙心散;第二,硪更没说是我下的毒,如果是我下的毒,我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慕容锦儿一呆,随即问道:“那你刚刚的意思是……” 施映璇淡然道:“我刚刚什么也没说。慕容姑娘,妙心散炼制繁难,但中毒后一无异状,便如风寒一般,即便是我,也无法诊出病因。也就是说,即便慕容德真是中了妙心散,我也瞧不出来。你懂我的意思了么?” 慕容锦儿顿时有些糊涂,呆呆地瞧着施映璇不说话。 龙宸宇心念如电,瞬间向乔安看去。而施映璇似乎也有意无意地瞧着她,深思不语。乔安淡定如水,波澜不惊,静静地道:“你们都不用瞧我,若真是我下的毒,也许我会觉得好过些。只可惜,慕容德确是感染风寒,由于就医不慎,加之年老体衰,以至病入膏肓,乃是天命所至,非人力可回。” 慕容锦儿心中更是迷茫,惑然道:“乔公子,为什么他们都怀疑是你?为什么你说若是你下的毒,你还会觉得好过些?难道……你想要我爹的命?!” 乔安深深地瞧着慕容锦儿,心中涌过百般念头,最后长长叹息,幽然道:“慕容姑娘,我本没打算告诉你的,不过事已至此,你也对我起疑,倒不如叫我把事情说个清楚吧!不错,我确是想要令尊的性命。而事实上,我也确实下手了,在他的药里加了一味瑶草香。” 慕容锦儿怔怔地道:“瑶草香是什么?” 乔安镇定平静,如同教导什么也不懂的徒弟一般:“瑶草香又叫悔过香,是一种奇特的药材,少量服食,可以催眠安定心神。但是如果服食过量的话,就会变成迷幻药,使人难以入眠,一睡眼前便会出现无数可怖可怕的幻境,严重者白天亦有幻觉出现。但是,不同于寻常迷幻药,瑶草香会勾引起尘封于人内心深处记忆,尤其是那些自己不愿想起的痛苦记忆。” 慕容锦儿恍然明白过来,怒道:“也就是说,我爹最近辗转难眠,痛苦不堪是你的杰作了!” 乔安丝毫没有心虚畏缩之态,落落大方地承认了:“是,是我的杰作。” 慕容锦儿心中忽然涌起难以言喻的愤怒气恨,甚至还隐隐有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感觉。或者是因为先前她总当乔安是可以信任的人,甚至在只见过一次面的情况下去找他倾吐心事,毫无避忌。而如今,她却亲耳听到他承认谋害她父亲,心中的怒气比寻常情况下更多了一倍。再想想父亲这些日子不得安眠,辗转呻吟的痛楚,气急之下,想也不想,转身去墙上抽出悬挂墙上的宝剑,朝乔安刺了过去。无论是施映璇还是龙宸宇,目光都始终不曾离开乔安,也都瞧见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瞬间,三只手同时握住疾刺而至的剑锋,武功不错的施映璇,失去武功的龙宸宇,以及宝剑疾刺的对象——乔安本人。由于宝剑的锋利,三人的手都被割破了,鲜红的血顺着剑锋、手掌蜿蜒而下,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朵妖艳鲜亮的红莲。二人同时对乔安道:“你没事吧?” 慕容锦儿被那滴滴不断的鲜血给吓到了,大喊一声,松开了手,怔怔不语,半晌忽然喊道:“你不要怪我!你不要怪我!谁叫你那样狠毒,我爹已是病入膏肓,又年老体衰,你还忍心这样对他!你是没瞧见,这些日子他的模样……当日我跟你说我爹,说亲情,瞧你那模样,也知道亲情可贵,为什么你还要做这种事情?” 乔安亦缓缓松手,直至地瞧着慕容锦儿的眼睛,缓缓道:“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亲情的可贵,也比任何人都看重亲情。正因为我看重,我才要这样做!慕容锦儿,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是隐谋乔安,谁不知道?”慕容锦儿脱口说道,随即想起刚刚听到的话,微带迟疑地道,“刚刚听他们说,你还是前大将军徐谷风的公子。我知道了!可是就算你是徐公子,也不能这样待我爹啊!我爹只是奉皇命前去监斩而已,是身不由己的呀!” 乔安摇摇头,淡然道:“我爹会死,我全家会蒙难,正是因为慕容徳这j贼!当年我爹率兵力抗北狄,屡屡得胜,加上北狄内乱,乾于可汗趁机兴兵,顺势崛起。温耽可汗无奈,只得上表与我朝议和。当时慕容德与北狄勾结,互通有无,在朝中主力议和,却暗中与乾于可汗相约趁我爹撤兵之机铁骑突袭,趁势侵占紫星王朝。不过这封密信却落在了我爹手里。由于事态紧急,我爹的奏书到了京城,却被当时的御史大夫慕容德发觉,为了杀人灭口,他就趁势上奏皇帝,说我爹不从皇命,属大不敬,理当满门抄斩。” 慕容锦儿也极聪慧,稍加思索便立刻辩驳道:“你胡说八道!我哥哥跟我娘都是被北狄人杀害的,我爹跟他们势不两立,怎么可能跟他们有什么勾连?再说,我爹位列三公,也没必要跟他们勾结啊!何况,北狄人就那么听我爹的话,他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乔安依旧平静如水,对答如流:“你爹勾连北狄,并不是想要从北狄那里得到什么好处,支持乾于可汗只是为了培养能够跟温耽可汗相抗的部族首领而已,挑起北狄内乱,毕竟,慕容德再笨也该知道,凭北狄兵力,驰骋征战也就罢了,想要侵占整个紫星王朝根被就是不可能的!北狄人也不是笨蛋,更是不听你爹的话,他们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侵占紫星虽然是可能的,但可趁机掠夺布帛子女,对他们而言也是有利无害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至于你娘跟你哥哥——”她顿了顿,想了半晌,深深地瞧着慕容锦儿低低道,“慕容锦儿,你真得要知道么?” 慕容锦儿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不忍与哀伤,心中顿时笼上了浓浓的阴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深深地攫住了她的心,无声地告知着她:“不要去问!那会是很恐怖的真相,也许恐怖得叫你难以忍受!不要去问!不要去问!”瞬间,她便陷入了空前的混乱,思绪如麻。忽然间,她猛地抬起头来,定定地道:“乔安,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证据呢,拿出证据来啊!” 乔安从怀中拿出一封已经泛黄的信封,新手一掷,便平平飞去,正好落入慕容锦儿的手中,可见乔安内力之强。她淡淡道:“慕容锦儿,你爹的自己印章你应该很熟悉,认得出来吧?至于人证便是我爹当年的亲兵,我好容易才找出他来。你若是不相信,我随时可叫他出来作证。当年便是他在慕容府的书房,亲耳听到令尊说出前因后果。” 慕容锦儿飞快地展开信封,一行行扫视,神色也越来越慌乱,越来越无措,眼睛也渐渐迷蒙起来,隐隐有光芒出现。末了,她合上信纸,闭上眼睛,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角溢出,接着两滴,三滴……大颗大颗的泪珠随之纷纷陨落,湿了粉颊,湿了衣衫,也有一些坠落地上,砸个粉碎。在那个女儿心中不当自己的父亲是英雄?她知道她爹贪慕荣华,痴恋权势,但她始终认为她爹虽不算什么君子,却也算不上坏人,何况,随对她严厉些,苛刻些,却终究不曾做过什么真正伤害她的事情,而如今,铁证如山,她爹却勾结北狄,还谋害他人性命,竟是个十足十的坏人,这叫她情何以堪? 乔安知道她此时的心情,低低一叹,悠然道:“第一次在绿幽苑见着你的时候,你就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偶尔为爱情苦恼,跟爹娘置气。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心中有多痛?那是我真的好生恨你!慕容锦儿,若不是你爹,我也会是你那般模样。吥!我一定比你幸福许多倍的!我爹刚烈耿直,品行纯正,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而且他还视我如珍宝;我娘豪爽慧黠,品貌双全,也是个磊落洒脱的女子,待我之好更是不用说;家里的奴仆侍女,个个都极喜欢我,呵护关爱,无微不至。还有……乔哥哥!慕容锦儿,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逃脱灭门之祸的么?是乔哥哥,是他顶替我去死的!每当我想起当时乔哥哥拼死喊着‘我是徐怀安,我是徐怀安!’时,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么?他是真的愿意为我去死,而不是空虚山盟,虚言海誓,是真的替我去死了啊!慕容锦儿,我曾有这样一个家,曾有那般浓烈真切的幸福,可这一切,全毁在了你爹手里! “那日,我亲眼瞧见整个徐府的人被斩首,那样明亮的太阳下,每一次号令,便会有十数个我熟悉的亲人离我而去。慕容锦儿,我只是在你爹的药李家了味瑶香草,你知道后,柔弱如你,也会对我拔剑相向!那么,慕容锦儿,亲眼瞧见我的亲人在面前一个个倒下去,尸首分离,鲜血四流,你说,我当时又作何感受?我连哭都哭不出来啊! 她的声音渐趋高亢,尖锐激烈,情绪也跟着猛烈波动,头脑只觉一阵眩晕,不由得以手扶额,竟有些站立不稳。施映璇忙上前扶住,担忧地道:“小姐,你还好吧?” 乔安摇摇头,镇定思绪,推开施映璇,缓缓道:“天璇,你不用担心,仇恨不会叫人失常疯狂,只会叫人愈发冷静理智,好想清楚究竟该怎样才能报仇!” 龙宸宇冷眼瞧着施映璇的殷切关怀,表情平淡,只是眼眸愈加黝黑深邃在最深处似乎闪过一道冷芒。慕容锦儿却听见了施映璇那声称呼,惊叫出声:“小姐?小姐!原来你是……女子。你竟然是女子!” 乔安淡然自若,冷笑道:“不错,我是徐府千金,而不是所有人认为的公子,这也是我能侥幸逃脱的原因之一。可是早在许久之前,我就忘记自己是个女子啦。家破人亡后,我流落街头,被人欺负,受人鄙视,什么样的苦我没吃过,什么样得罪我没受过?慕容锦儿,身为千金小姐的你可能想象我当时的处境跟心情么?可当时的我,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3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3部分阅读 还一直希翼能有奇迹出现,给我依靠,替我报仇,可是事实有多无情有多残酷!渐渐地,我绝望了,不再指望任何人了。后来,我拜了师傅,学了武功,我什么也不管顾,只想要努力酵子自己变强,为自己的家人报仇雪冤。因为我知道我不是慕容姑娘你,也不是任何女子,撒个娇,落个泪,就会有人冒出来替你们解决一切问题,我万事只能靠自己!可……” 她猛然顿住,瞧瞧自己的右臂,再瞧瞧龙宸宇,心中痛如刀绞,竟似乎比旧疾复发时还要疼痛难忍,贝齿咬唇,说不出话来。 更多的泪珠自慕容锦儿眼中滑落,她“砰”的一声跪在地上,抓着乔安的衣角,哽咽着连声道:“乔公子,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可是,求求你放过我爹吧!他已经快要离开人世了,你就别再折磨他,叫他好好走完人生最后这段路,好不好?求求你了!” 乔安瞧着她哀哀祈求,想起自己遭遇,凄然一笑,将她扶了起来,道:“慕容姑娘,你可知我人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佛前许三愿:一愿身体健康,二愿天伦永在,三愿觅得知心人,岁岁年年常相伴!这是我毕生祈求,我本来都有的,可是全毁在你爹手里了!如果你能叫一切回归原点,将我失去的一切全还给我,莫说放过你爹,不管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慕容姑娘,你做得到么?你做得到么!” 慕容锦儿泪流满面,连连摇首,悲怆欲绝:“乔公子,你这是为难我!谁能叫时间倒流?” 乔安笑得凄凉,笑得悲哀:“那么,慕容姑娘,谁该为我全家人的性命负责?谁又该为我这些年来受的苦负责?难道这一切是我活该么?你知不知道,我本来想要毁掉的,不是慕容德一人,而是整个慕容家族!甚至可以说,我恨任何跟徐府有关的人。你应该感谢老天爷,我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慕容德就已经日薄西山,否则,我定不会放过任何人的!” 龙宸宇若有所思地瞧着乔安,低声道:“安,原来这便是你要我替你做的事情。” 慕容锦儿知道无望,哀哀欲绝地瞧着乔安,最后问道:“乔公子,你真的不肯放过我爹么?” 乔安断然拒绝:“不可能!我没有亲手将他杀了已经懊悔万分,决不可能再叫他好过的。何况,我也说了,瑶草香显出的幻象正是他本人曾做的亏心事,若非他双手沾满血腥,又怎会如此痛楚?说到底,还是他自己造的孽,怨不得旁人!” 慕容锦儿点点头,眼中忽现坚决刚强之色,低声喃喃道:“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可是,乔公子,就算我爹曾做了这许多坏事,就算是我们慕容家先对不住伱们徐家,可无论怎么说,他是我爹,是我的至亲,我会恨你的,我会恨你的!你这般残忍地对待一个将死的老人,终究会遭天谴的!” 乔安苦涩一笑,心中道:“我早已是遭了天谴的人了。”嘴上却道:“好,我等着。不过,慕容姑娘想要我命的人还真的不少,你最好快一些,免得我先死了,你不是又扑了个空么?” 慕容锦儿收起眼泪,恨恨地盯了乔安最后一眼,冷声道:“乔公子,这是慕容府,若是无事,请你快些出府,慕容家不欢迎伱们!还有施神医,也请另移法驾,我爹的病情,也不劳您再关心了!”说罢,仍不忘记向龙宸宇施了一礼,这才愤愤而去。 施映璇瞧着她离去的身影,叹道:“她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分不清青红皂白了。慕容德有这样为他的女儿,也算是他的造化。小姐,她请不到人来缓解瑶草香之毒,慕容德多痛苦一日,她便多恨你一日!” 乔安缓缓点了点头,低声道:“若我是她,或者也会这样的。毕竟父女天性,血脉相连,瞧着自己的父亲这样痛楚悲惨地死去,任谁也会想不开的。随她去吧,爱恨我便恨我罢!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我们也该离去了,不是么?” 施映璇颔首,却瞟了眼龙宸宇,冷冷道:“小姐,就算走也是属下跟你一起走,至于这位龙公子四皇子,人家慕容姑娘可不曾驱逐呢!没看见刚刚人家还向他施礼么?” 龙宸宇便如没听到般,依然浅浅一笑,对乔安道:“我们一起走吧。” ========= 出了慕容府,已是日落黄昏,桔黄|色的斜晖照在三人身上,带些温暖,又有些寒冷。施映璇瞧瞧乔安,欲言又止,总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更不知该如何说起。半晌,他长长一叹,向乔安施礼,随即黯然转身,飘然而去。只剩龙宸宇与乔安结伴回府。 龙宸宇似乎在思索什么,一语不发,乔安心思烦乱,更不愿意说话。一路沉默无语,直至四皇子府。送乔安至绿幽苑,眼看着乔安即将在竹林中隐去,龙宸宇忽然叫住了她:“安!” 乔安转身,淡淡地瞧着他。 龙宸宇犹豫了许久,终于问道:“安,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要帮我?如果是为了毁掉慕容家族,那为什么是我?” 乔安神色平静,淡然道:“怎么又想起问这个了?” 龙宸宇凄恻一笑,摇着头,道:“我突然觉得很不安,真的。安,先前你不曾投向龙宸烈,是因为他跟你家灭门之事脱不了干系,是不是?其实就像你先前所说的,只是一场交易而已,无论对方是谁都无关紧要,是不是?我龙宸宇也只是恰巧碰上了而已,对你乔安来说没有丝毫意义,也没有丝毫特殊,是不是?”他期待着乔安的否认,期待着她能说他是特别的,是无可替代的。 可是乔安却没有丝毫表示,沉默了半响,才淡淡答道:“我心里很乱,想早些歇息了。” 龙宸宇的心猛地坠入深渊,而且是直坠入渊底,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寒冷瞬间将她淹没。他凄然一笑,低声道:“安,我懂了。”说罢转身离去,不带一丝留恋。 乔安瞧着他的身影渐渐走出她的视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心中阵阵绞痛。忽然间她迅疾无比地转身,瞬间隐没在白雾缭绕的绿竹之间。 隐谋篇 第十九章 缘聚缘散(1) 第二日正是龙宸宇与众臣商定弹劾龙宸烈之日,因此,尽管一夜无眠,满眼血丝,龙宸宇依旧抖擞精神,洗漱整装,上朝去也。来到朝堂外面,已有许多大臣候在那里,见龙宸宇过来,忙围拢上来,问候奉迎。龙宸宇满脸堆笑,虚应敷衍时,皇帝的贴身随侍太监尚公公出来,尖声道:“皇上今日龙体微恙,难上早朝,因此罢朝一日,请各位大人回府去吧!” 众臣哗然,相视间都感惊诧莫名。龙宸宇亦然,却忽见尚公公有意无意往他这边看来,似乎还暗递眼色。他怔了怔,忽然醒悟,愿意磨蹭着不走。果然,待到大臣们三三两两散去,尚公公来至他面前,低声道:“四皇子,皇上宣您到御书房见驾,正候着您呢!” 龙宸宇颔首,随着尚公公来到御书房,留尚公公在门口候着,自己进去。皇帝正在俯身在写些什么,听见龙宸宇进来,抬起头来,瞧着自己钟爱的儿子,脸上不由露出慈祥爱怜的神情来,招手示意他近前。 龙宸宇缓步上前,对他施礼道:“儿臣见过父皇!听闻父皇龙体欠安,不知究竟怎样?有没有召御医瞧瞧?御医怎么说?” 皇帝挥挥手,示意他起身,不在意地道:“不说这个啦。前几日听说太尉身体不好,朕还遗御医去看了,如今怎样啊?” 提及慕容德,龙宸宇便不由想到昨日之事,心下黯然,道:“回父皇,儿臣昨日去过慕容府,听说情形竟是不好,可能也就这十天半月的事情了。” “这么急?”皇帝沉吟道,“唉,看来,朕跟他都已经老了,不中用了。不过,若他情形这样危急,那事可就得加紧时间了!宇,你可知今日朕为何召你前来么?” 龙宸宇也在暗自猜测,闻言恭恭敬敬地道:“儿臣不知,请父皇解惑。” 皇帝神情暗淡,心中一阵难受。每次都这样,他只当自己是皇上,没当自己是父亲!微微摇头,甩去思虑,他和蔼地笑道:“本来这事朕早该替你做主了,只是这些日子事情繁杂,抽不出空来。如今眼见不办是不是成了。宇,你可还记得孟权佑出征时朕对你许下的承诺?只要他能凯旋而归,朕便为你跟慕容锦儿那丫头赐婚。朕查过日子了,下个月初三是好日子,虽说有些仓促,但也赶得及,你意下如何?” 龙宸宇浑身巨震,再没想到皇帝会在此时为他赐婚,下个月初三,那不是只剩下半月时间了么?他忍不住问道:“父皇?怎么这般慌急?” 皇帝叹道:“前些日子的传言你想必也听说了,朕将慕容锦儿赐婚给你的用意你也明白。虽说谣言无据,但这种事情,往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慕容德如今又病重,朕得赶在他过世前将你们的婚事办了。否则,慕容锦儿要守三年孝期,这三年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事呢!再说,朕也老了,说句不好的话,谁知道老天爷什么时候就叫我走了。因此想要尽快为你安定乾坤,免得再生波澜。” 龙宸宇这才想起早间乔安所散出的谣言,说慕容锦儿是天降玄女,必为国母。本是要阻止龙宸烈与慕容德的联姻,同时投石问路,探探皇帝的心思。这些日子北狄之战,乔安失踪,弹劾龙宸烈,慕容德病重等一连串事情接连而生,早已忙得他忘了这茬事了,今日皇帝一说才想起来。 他自然明白父皇的意思。虽说他从不信什么天命之类的事情,更不相信皇位会在于娶不娶哪个女子,何况,他清楚得很,这只是乔安放出的烟幕而已。但重点是,这烟幕已经扩散得太厉害了,厉害得天下的愚民都信。若是有心人妄图借谣言的力量再生事端,那边又是一场祸患。但是,他也知道安的性子,跟他自己一样的骄傲倔强,若是娶了慕容锦儿为后,想要再跟安共度此生,只怕比登天还难!唉,谁能想到,当时安一箭双雕的妙计,如今反叫他自己作茧自缚。不过,安的心思难以捉摸索,对自己有情无情更难以分辩,昨夜的问答更叫他心神俱伤,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她就定下的心思。以图往后的从容脱身呢?若真是如此,那安也就太让他伤心了。 想来想去,龙宸宇仍是犹豫不决,只得推脱道:“父皇,婚姻大事事关重大,您还是容儿臣再仔细思量思量吧!” 皇帝脸上倒没有什么惊诧之色,仿佛早料到他会如此一般,瞧着龙宸宇变幻不定的神色,意味深长地道:“宇,正如你所说,婚姻大事事关重大,朕也不愿太过逼你。这样好了,朕给你七日时间,七日后给朕个答复。你可要考虑好了,莫要做出叫你后悔的决定啊!” 龙宸宇想了想,只得点头答应,随即向皇帝请退。出了皇宫,他有些心烦意乱,不愿太早回府,干脆在皇城之中闲逛,心里仍在思索皇帝刚刚所言。倘若乔安肯嫁给他,他二话不说,绝对会推辞掉慕容锦儿。但难就难在,乔安对他若即若离,似有情无情,却从未有过一丝明确表示,而唯一温馨亲密的记忆却又似幻似梦,如真如假,令他难以捉摸。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随意乱飘。无意中瞧见路边一家面摊,忽然浑身一激灵,定住了身形。犹记得那如梦三日中,第一日他曾陪乔安逛街,也曾见到这家面摊。当时,乔安说自己极是羡慕他们五个平字加起来的幸福,自己还曾呆呆傻傻地上前询问,惹得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己不是一直分不清那几日是真实还是梦境么?不若上前问问这家面铺老板,岂不是能够清楚明白? 想到这里,他双手一击,忙上前去。但真正站到面铺前面,他去又不禁犹疑起来。倘若这面铺老板说根本没有见过自己,而所有的一切只是自己的梦境,那他又该如何自处? 迟疑音,面铺老板已经殷勤问道:“公子,您要来碗面么?不是小的吹嘘,小的做出来的面,劲道滑润,保证您吃了一碗还想要一碗。” 龙宸宇犹豫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老板,您可认得我?” 面铺老板一怔,抬眼仔细瞧着龙宸宇,神情似乎有些迷茫。 龙宸宇试着提醒道:“五个平字加起来的幸福?您还记不记得?” 说到这个,面铺老板顿时记了起来,微带尴尬地道:“公子,原来是您啊!我当然记得,当日您和一位白衣公子一起来的嘛!怎么着,您找小的有什么事么?” 龙宸宇惊喜起来,一颗心顿时飘入了云端。向来深沉冷定的他竟然抻手抓住老板的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确是跟一位白衣公子来过,是不是?老板,您确定么?您还记不记得那位公子什么装束?” 老板被吓了一跳,见他没有恶意,才稍稍放下心来,满脸堆欢道:“当然记得,那位公子就跟传说中的隐谋乔安一样的装束,白衣如雪,斗笠垂纱,那气质姿态,一百个人里也挑不出一个来。就是真对上了隐谋乔安,也不见得就比他差呢!” 龙宸宇瞬间惊喜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是拉着面铺老板的手,一再说着“谢谢”,随即撒手奔到街心,前后左右看着,却只是呆乱地傻笑不止。不是梦!不是梦!是真的!是真的!他真的曾跟乔安那样亲密无间,那样和谐安处!倚背谈心,琴笛交融,描姿绘秀,拥赏流星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而乔安,也是真的对他有情意的! 那老板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竟使得原本文秀儒雅的翩翩公子瞬间失常成那样,装如疯子一般。该不会他原本就神经不正常吧?否则怎么会问什么“五个平字加起来的幸福”,现在又傻笑无措?唉,真是可怜哦! 龙宸宇满心都是喜悦,压根不知道面铺老板的同情怜悯。过了好一阵子,才平定下来,想起自己先前交代金铺打造的道饰,正好取出来给安。然后推却慕容锦儿,请父皇为自己跟安赐婚。至于什么天命玄妇,什么作乱祸患,全到一边凉快去吧!只要能跟安在一起,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 龙宸宇抑制不住心中的欢喜,几乎是用跑的到了金铺,取出打造好的首饰,又一路奔回四皇子府,直取绿幽苑,根本不管自己这幅失仪失态的模样会吓到多少人。终于,他气喘吁吁的来到绿幽苑门口,站在那里,瞧着那三个碧绿的匾书,思绪如潮,怎么样也平定不下来。深呼吸一口气,正待进入,他忽然又想起什么,理理头发冠饰,又整整衣着。弄了半天,直到自己觉得满意了,才缓步入内。 依旧碧竹青翠,白雾缭绕,如梦幻如仙境,美得令人屏息。他瞧瞧手中精美的首饰盒,再瞧瞧竹林,想起乔安那绝美清灵的容颜,想起那三日里二人的亲密温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好大的一抹幸福的笑意。瞧见他送的礼物,听到他表白的言语,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欣喜?甜蜜?慌乱无措?不不不,不会的,那些都是平凡庸俗的女子会有的反应,他的安淡定飘逸,清雅如仙,定不会这般的! 胡思乱想着,龙宸宇的视线忽然凝固在那一片茫茫白雾间,心也有些冷却下来。不对!绝对不对!现在已是初春光景,林间的白雾不会这般浓重,根本瞧不见里面的光景,除了外围的翠竹,只是苍茫一片。除非是—— 他的表情已无先前的狂喜难耐,渐渐冷定下来,缓缓走入了竹林,眼前顿时白雾茫茫,什么也瞧不见,甚至连近在咫尺的翠竹也隐身匿迹,摸得到却瞧不到,面前面更是莫测难料。他知道,再往前走便会迷茫难以自拔,忙退了出来,脸上一片伤心凄恻。 果然,乔安开启了林间迷阵机关! 龙宸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奔出绿幽苑,没多久又奔了回来,只是手中多了一只碧翠的玉笛。放下一直捧在手中的首饰盒,他靠在苑墙上,将玉笛横置唇下,幽幽而奏。悠扬动听的笛声顿时响起,直送入碧绿竹林深处的自在居中,蜿蜒盘旋,袅袅无休。半个时辰之后,竹林依旧白雾缭绕,毫无改变。 不对的!不对的!若是从前,乔安听见笛声便知是他,应该立时关闭迷阵,请他入内的。为什么都半个时辰了,竹林还依旧白雾渺渺,不见消散呢?难道,她在躲他?他随即否认,不会的,绝不会的!也许她只是在密室中练功,根本没有听见他的笛声;也许她有事外出,一会就回来了;也许他强自说服自己,固执地在苑内奏笛,固执地用笛音包围绿幽苑,萦绕不休。 日头渐渐爬高,渐渐西斜,渐渐沉没。不经意间,白昼已逝,夜幕乍临,奏笛好几个时辰的龙宸宇滴水未进,早已是口干舌燥,嘴皮也微微干裂,他却丝毫不觉。只是,原本热切的心渐渐变凉,变冷,然后沉冻起来,痛得几近麻木。 “安,为什么要这样待我?为什么?我只是爱你恋你,想要跟你在一起。难道这样的想法很过分么?何况,你也是对我有情的,不是吗?否则,又怎会有哪三日?只要你能待我好些,就算要我为你死我也愿意啊!”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着,魂断心伤,却仍旧执著地不愿放弃。 这样的情形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啊!早在几个月前那个初雪之日,不是也是这样的场景么?那时的安也是故意躲他不见他,可最后不还是出来见他了么?所以,只要坚持,坚持,再坚持,一切就都会好的!他这样说服自己,依旧在竹林外痴痴等候,痴痴奏笛。 苑外,汪浮秋端着已经凉了的饭菜,也已跟着候了几个时辰了,时不时出言相劝,即半句也未进过苑内之人的耳朵,只能心中暗叹。再笨的人也该知道,一向冷定自持的四皇子忽然间又这样疯狂执着,准是为了苑中那个隐谋乔安!唉,经颜祸水,美色倾国,当真是无论男女都一样!可又有什么法子呢?他摇摇头,只有叫人一遍又遍地热着饭菜,以备不时之需。 龙宸宇在苑中呆着,只偶尔进食,以维持体力所必需,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想,也不做,只是只是奏笛,奏笛,还是奏笛。他不知道汪浮秋为他告假,不知道朝堂中众臣弹劾龙宸烈的波折起伏,不知道府中的闲言碎语迭起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只盼望伊人能现身一见,倾吐情衷。 每一次风吹竹叶,沙沙作响,他都会猛然惊觉,四下环顾,寻找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却屡屡落空;每一次苑外脚步声响起,他都会转首凝视,等待抑或外出的伊人归来,却又每每失望;每一次瞧见竹林白雾,都会恍恍觉着慢慢有白色身影自其间凝聚而出,娉婷而来,却又在下一刻发现那只是幻觉;每一次看到日出日落,他都会着急焦虑,盼望时间走得慢些慢些再慢些,给他时间见着乔安,哪怕只有一秒也好,只要她一句话,他便能抛开一切顾虑,义无反顾娶她 只是,一日,两日,三日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也将他的痴心柔情一点一滴地磨碎。起先的狂喜早渐渐换作疑惑,哀伤,心碎,最后是深深地麻木。时间流逝着,说快也快,说慢也慢,皇帝给他的七日这期终究是到了。当太阳升起,曙光照在他身上的那一霎那间,阳光是温暖的,他的心却冰冷冰冷的,也许比乔安的衣衫肌肤还要冷上许多。那一刻,麻木清退,他的心陡然间痛如刀绞,几乎痛得他喘不过气来,似乎随时都会倒地。 安,你为什么这般忍心?我等了你七日七夜,你却始终不肯出来见我一面! 心中有个声音反复道:“傻子,她不愿见你,她不愿嫁你,她想要逼你去娶慕容锦儿,因此开了迷阵,不叫你去见她!这次,她是铁了心的!前几日,她那般冷淡,又说要你多去瞧瞧慕容锦儿,又说跟你只是交易,你在她心中并无特别。她的心思还不明了么?你怎么还是这样痴心妄想?这样傻?” 龙宸宇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哀伤凄凉,还有着满满的绝望与悲恨。随即,更多的眼泪落了下来,多得不像是镇定自若,深沉自持的龙宸宇,多得似乎想要将一生的眼泪流干! 安,这是你逼我做的抉择! 他咬咬牙,吩咐苑外的汪浮秋准备衣衫,准备换装进宫面圣,回复皇帝。 忽然想起乔安远赴文义关时,他在绿幽苑惘然悲伤,问自己道:“龙宸宇呵龙宸宇,没了乔安,往后的日子你可该怎么过啊?”如今答案有了,该怎样过便怎样过,总有万千不适应,也只能慢慢去习惯所有的不习惯!最后瞥了一眼竹林,他终于缓缓转身,捡起放在地上的首饰盒,双眼射出从未有的锐芒,毅然绝然地走出了绿幽苑。 走出御书房的那刹那,龙宸宇几乎想要转回去,求父皇再给他一些时间,容他再做打算。但是,他生生抑制住自己的冲动。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去皇宫的,也不知道自己在皇城街道上流浪了多久,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木然往前走着,漫无目的,也没有方向。 当他回过神来时,正是在京城最有外的酒楼“天然居”的门前。龙宸宇不由一愣,自己怎么走到这里来了?随即涩然一笑,自嘲道:“如今,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么?”随即迈步进去。依旧是上次跟乔安来时的那雅间,他斜倚窗前,出神地望着青河的烟柳垂岸,轻舟往来,就这样呆呆地坐了整整一天,连姿势都没有动过半毫,一直到酒楼的伙计上来,告诉他店已打烊,他才呆呆起身,怔怔地回府。 依旧不由自主地,他来到绿幽苑门前。弯月悬空,淡光倾洒,翠竹白雾依旧,如梦如幻,却是最可怕的噩梦,最不愿面对的幻境。渐渐地,他又感觉一个熟悉的白色人影自白雾凝聚而出,秋水为神,白玉作骨,衣衫翩跹,漫不经意抬眼间,眉眼盈盈,正深深地凝视着他,却又深默不语,。一股熟悉的冰冷感渗入他的心中,龙宸宇忽然一激灵,再定眼看去,浑身巨震。 这次不是幻觉,是真的乔安! 忍了一天的情绪在此刻全部爆发出来,龙宸宇蓦地仰天狂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气喘。躲了七日,躲了他满腔深情!等到尘埃落定后,她终究还是出来了!终于,他收住狂笑,冷冷道:“安,你为什么不躲上一辈子呢?” 乔安水眸轻眯,妙目瞧着他,眼神清澈似水,淡淡道:“你笑些什么?” 龙宸宇又忍不住狂笑起来,有些癫狂之态,边笑边道:“我笑什么?我笑什么?我当然要笑,因为我太高兴了!安,你知道人生有四喜的。这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都跟我沾不上边,你说还能为哪件事高兴喜悦?” 乔安心神巨震,眼眸也失去了澄澈清莹,定定地瞧着他,缓缓道:“你什么意思?” 龙宸宇看着她,忽然间平静了下来,清清楚楚地道:“我要成亲了!今日在御书房,父皇亲口应允为我跟慕容锦儿赐婚,婚期就定在下月初三。过几日便会正式下旨,昭告天下了!” 乔安终于控制不住,身形颤巍,缓缓转过身去。透过背影,他看见她抬起了头,望着夜幕,身形渐渐凝固,如同一尊石像般再不动了。许久之后,她的声音自背影处传出,平板呆刻,丝毫听不出情绪:“恭喜你了!” 龙宸宇凝视着她的背影,不曾露过她任何一丝情绪。忽然间他想到,也许她正好有事,真的有事,所以才会不见你。龙宸宇,再问一次吧!趁父皇还未下旨,趁一切还来得及挽回,再问一次吧!想到这里,他屏住呼吸,勉强自己平静地问道:“安,告诉我,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乔安沉默许久,终于淡淡答道:“是!” 这一个字击碎了龙宸宇所有的幻想,所有的奢望。瞬间,所有的柔情痴心都化作了愤恨,难以形容的暴怒感自心底最深处升起,他瞧着她的背影,手渐渐握紧成拳,关节处格格作响,连青筋也爆了起来。他愤恨怨怒,只想冲上去抓住他的双肩,狠狠摇晃着,质问她为何这般绝情冷漠;又想上前抱住她痛哭一场,倾诉他的深情,他的痴心,他的痛楚心酸,他的悲情难平 许久,龙宸宇缓步上前,将乔安扳过身来,正对自己。他双手如铁钳般紧捏着她的双肩,几乎将她的骨骼捏碎,紧盯着乔安的眼睛,眼中的怒火几乎可以将她烧化。他一字一定清清楚楚地道:“安,你没有心!你,真,的,没,有,心!”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用吼的,随即愤愤转身,仰天长啸,发泄心中的郁郁不平之气。啸声中尽是浓浓的绝望愤恨,让听见的人只想将他揽入怀中,抚去他所有的哀伤悲恸。龙宸宇眼中渐渐闪出光芒,又渐渐消逝。啸声渐止,他的面色也渐转冷峻严穆,浑身都隐隐散发着狠厉的戾气。 不是谁没有谁就活不下去的,他龙宸宇更是如此! 他看也不看乔安,拂袖而去,不带一丝留恋。 听得他的脚步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最后什么也听不见,乔安这才缓缓转身,脸上不复从前的平静淡定冷漠,反而哀戚欲绝,眼中更是隐隐有泪光闪现,仿佛要落泪般,但终究是忍住了。这些年来,乔安一直以为自己早已不会流泪了,可是心中的伤痛,眼前的迷蒙又是怎么回事?让他娶慕容锦儿,忘记自己,不是一直都是自己所期望的吗?为什么当期待成真时,她会这般心痛难受,欲哭无泪? 接下来几日,龙宸宇再没去见乔安,将所有的怒气怨情都发泄在弹劾龙宸烈之事上,没几日便将一切敲定。龙宸烈因勾结北狄等八项大罪而被褫东宫这位,在皇帝特赦下得保性命,但手中一切权力皆被剥夺,只剩虚爵,软禁在皇宫东角的寄畅园,不准与任何人接触会面。而龙宸宇则继位获封太子,赐婚慕容锦儿。 接着,便是龙宸宇的大婚之日。扳倒龙宸烈,得封太子之位,娶传为未来国母的慕容锦儿,任夜班也知如今朝廷由谁做主。当日四皇子府门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京城四品以上大巨,王公贵族皆亲至贺喜,没有资格的官员也都托人求亲,献上各类奇珍异宝,唯恐落于人后。 碧蓼居中,龙宸宇早已换上喜服,更显得清贵俊雅,气度不凡,耳听得门外汪浮秋连连提醒提醒他该出去与众宾客应酬答谢,却依旧稳如泰山,巍然不动。许久许久之后,他抬眼往绿幽苑的方向看了一眼,毅然起身,随汪浮秋出去了。 与此同时,偏僻的绿幽苑中,乔安静立在绿竹白雾间,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喧闹声,管弦声,说笑声,默然不语,玉容依旧静如止水,但表面平静的水面下有着怎样的暗礁波澜又有谁能知道?她听了半晌,转身进了自在居,点燃檀香,端坐在琴桌前,倾情其中,拔出一连串琴声,尽吐心中的痛楚酸涩,哀伤凄恻,闻者断肠。 突然“嗡”的一声,一根琴弦断了。乔安一惊,随即心中有所动,住手不弹,安然道:“是摇光么?怎么不进来,在一旁鬼鬼祟祟的?” 莫光悄无声地出现在竹屋中,一身黑衣与乔安的白衫恰成对比,鲜明得叫人难以忽略。他瞧着乔安,眼中有着淡淡哀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才道:“小姐,你怎么不出去?”话一出口便后悔得几乎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 乔安却恍然不觉,淡淡笑着,轻声道:“我不敢出去,我怕我出去后会控制不住自己,跑去大闹婚礼,断了这大好的姻缘,惹得人人厌烦。为了看管着不叫自己做出这样的荒唐事来,我只好在这里呆着,弹弹琴,叹叹气。” 莫光瞧着她的笑容,淡如轻风,却叫看见的人心酸痛,几乎代她落下泪来,忍不住道:“小姐,求你别笑了!倘若可以的话,摇光宁愿你哭出来!” 乔安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凄美无比,笑着道:“摇光,我不笑还能怎样呢?难道哭么?从前我修习闭心诀,不能流泪,只好强忍着。那日,我几乎就要落下泪了,却仍旧习惯性地忍着。如今好了,现在我想哭也哭不出来了,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排遣。” 莫光想要说些什么来劝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乔安也不在意,淡淡笑了半晌,忽然问道:“对了,我先前叫你吩咐人回谷中取寒冰剑,你取来了没有?” 莫光点点头,道:“属下放在书架后的暗格里了。” 乔安颔首,低低道:“摇光,你先回避吧,我不想叫人瞧见我如今的模样。若有什么事情,我会通知你的。”待莫光退下后,乔安起身到书架边,转动机关,开了暗格,取出里面的寒冰剑来。剑一触手,一股彻心彻骨的冰冷感便自手掌传到内心,她“刷”的一声抽出剑身,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只见剑身光亮莹透,如通用冰晶打造般。这是她的兵器,名叫寒冰剑,是怪杰关荣走遍天下为她求得的,本身以极寒属性的金属造就,又一向在无名谷的寒潭里浸泡,寒气之重,兴世无双,与她的寒冰真气相辅相成,威力倍增。 她捧着剑,缓缓出屋,将剑鞘仍到一边,右手握剑,左手捏个剑诀,忽然间身形如风动,飘摇而上,剑光随之骤出,光华闪闪。她的衣袂飘飞,剑气如虹,四处飞动,所经之处,竹叶纷纷削断,为剑气所激,四下飞落,有的甚至疾如迅雷,风声呼啸,如暗器般直直没于地面。乔安越舞越快,起先还能分得出人影剑光,后来就只见剑光闪耀,如闪电般穿梭于方圆数十里的竹林之中,瞬间又返回原地,挺剑而立,身后则竹叶飘飞,渺渺茫茫漫无边际,衬得乔安的白衣越发清晰亮眼。 忽然间,一缕鲜红的血丝顺着剑刃缓缓而下,渗入地下。乔安瞧着被自己内力震得流血的虎口,忽然间凄然一笑,收剑回屋。 是的,乔安只流血不流泪! 春天的脚步渐渐加快,遍地绿树红花,草长莺飞。但是,这年的春天注定悲哀! 龙宸宇大婚后第二日,慕容德病逝,慕容锦儿回娘家守孝。随即,皇帝的身体也日益变差,每况愈下,不到一月便缠绵病榻,沉疴难愈。龙宸宇领旨代理政事,又要服侍榻前,忙得不可开交,也忙得没有时间去想乔安。 所以,当这日下朝后探视皇帝,瞧见由尚公公领来的乔安时,他不震惊可想而知。 明明已经有月余不曾见面,但再瞧见乔安,那绝美脱俗的容颜,那莹澈如水的双此后,那清冷飘逸的气质,那翩跹如舞的白衣一切的一切都还是那样熟悉,仿若她一直都在他的身边,从不曾离开,清晰深刻得不容磨灭。 乔安看见龙宸宇亦是一呆,但她向来善于自制,闪神间便已恢复淡定自若的模样,走过龙宸宇身旁,起向病榻,瞧着床上那个病重虚弱的人,也不施礼,也不下跪,冷声道:“你找我来,有什么事么?” 龙宸宇更是惊诧,听她话语,似乎是父皇召她来的,目光也跟着瞧向病重的皇帝。只见皇上缓缓睁开眼来,挥手叫身旁的闲杂人等退下,随即对着乔安点头微笑,示意她坐在床前,便挣扎着想要起身。龙宸宇反应过来,忙上前扶着他坐起,在他身后垫了个忱头。饶是如此,皇帝已是气喘吁吁,歇了半晌才缓过来,瞧着乔安,嘶哑着声音道:“乔姑娘,朕要谢谢你了。” 乔姑娘?乔安眼眸微转,眯着眼瞧着他,冷然道:“你知道我是谁?” 皇帝虚弱地笑笑,道:“你不记得了么?九年前,宇生了重病,是朕请来你师父关荣才给治好的。当时你也跟着来了,朕见过你几面,那时你才八岁!” 乔安眼帘微垂,低声道:“我自然没忘,只是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皇帝咳嗽了几声,缓缓气,才答道:“修习闭心诀的人会有一种特殊的出尘气质,过目难忘。何况你这般人物容貌,万里无一,朕自然忘不了。” 乔安恍然,道:“原来如此,怪道你从来没问过他,甚至连见都没见过我就授我巡战御使之职,赐我金牌令箭,给我重权。原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皇帝忽然颤巍巍伸出手,拉住龙宸宇,使他不得不跟着坐在床边,与乔安并排而坐。闻见她身上传过来的若有若无的幽香,感受着久违的冰冷气息,龙宸宇心中如打翻了五味调料,酸甜苦辣咸都有,又痛不可耐。 皇帝笑笑,对着乔安温言道:“宇是朕最珍爱的儿子,对他寄予的希望也最高。先前朕不立他为太子,一方面是怕给他惹祸上身,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朕不放心,怕他的性子跟他母妃一样偏激。但如今看来,他深沉稳重,又能沉得住气,能韬光隐晦那许多年,一鸣惊人。朕想这都是你的功劳,真的很谢谢你!” 乔安回想这些年的经历,心中伤痛,定定地瞧着皇帝,道:“那你可知道我另外的身份?” “另外的身份?”皇帝诧然,莫名地瞧着乔安,不解其意。 乔安淡然笑笑,低声道:“除了乔安,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徐怀安,我爹是徐谷风!” 皇帝浑身巨震,再细细地将乔安打量了一番,忽然又点点头,喃喃道:“原来如此,怪道性情古怪如关荣,竟会收你为徒唉,这般容貌这般相像朕早该瞧出来的。” 龙宸宇莫明其妙地看着皇帝,只觉他说的颠三倒四,东零西落,惑然难解。乔安也同样茫然,微皱秀眉,问道:“这般相像?你说我像谁?” 皇帝笑道:“你自然是像你娘了。你娘柳解舞当年是武林第一美人,风华绝代,姿容华城,名闻武林,当真是人人钦羡,无不希望能一睹其芳容。最后花落徐府,叫徐谷风这小子得了去,可是羡煞了不少人呢!如今瞧来,你比你娘出落的更加好了。” 乔安秀眉紧皱,问道:“你认识我娘?” 皇帝失笑,道:“我跟你师父交情匪浅,自然认得你娘。” 龙宸宇莫明其妙地看向乔安,却见她亦是一脸诧异。原本她只道他是因父亲而见过娘亲,却不想竟是又连上了师父关荣,不由出声相询:“我师父也认得我娘?” 皇帝却更是诧异,眉头深锁,瞧瞧身旁的龙宸宇,又瞧瞧乔安,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叹息道:“原来他没跟你说过!也对,他自然是不愿说的。” 乔安隐隐是感觉到什么,仿佛是跟师父给她的遗信有关。这些日子来,有些事情她一直想不通:徐府迷案这般隐秘,她有母亲遗书,又倾尽全边追查,才得知与慕容德有关。而师父竟是轻轻巧巧便知端晓。若说是经过当年之事,那他又为什么对徐府的事情这样关注呢?想到这里,她不由问道:“我娘跟我师父究竟有什么关系?” 皇帝回想往事,脸上顿时现出惘然之色,半晌才道:“你娘跟你师父是同门师兄妹。” 乔安震惊莫名,失声道:“你说,我娘也是无名谷弟子?” 皇帝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一阵急喘上来,咳不过气来,憋得脸色通红,呼吸困难。乔安见状,迅即无比地点住他几个|岤道,随即自怀中取出一包金针,娴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4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4部分阅读 地为他扎针。几针一下,皇帝的脸色顿时缓了过来,呼吸也渐渐通畅。乔安又握住他的手,运转内力,在他体内转了几周天,这才放手,收拾金针。 皇帝面露微笑,赞道:“你的医术可跟你师父媲美了!咳咳,你师父过世后,应该是你继谷主这位吧?那你就该知道,无名谷弟子分嫡旁两系,你娘跟你师父都是嫡系弟子。你师父武功医毒,机关迷阵,样样精通,又博读百书,可称之为武林百晓生。而你娘则是专攻医术,医技之精,少有人能匹敌,杏林之中,名声远扬呢。” 乔安第一次得知自己的娘亲原来如此了得,怪道从小到大,自己跟乔哥哥都不曾有过病痛,家里也从来不曾请大夫。想起她的音容相貌,心中感伤,许久才继续追问道:“那你刚刚说我师父不愿意说我娘的事情,那又是为什么?”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黯然,犹豫了许久,才低声道:“唉,这算是你师父毕生憾事吧!当年,他们身为同门师兄妹,关系极好。你娘相貌既美,性子又豪爽黠,时日久了,你师父就慢慢喜欢上了你娘。不知道你师父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并不是紫星人,而是最南面的南疆人氏。南疆人极重情意,若爱上一人便浓烈激扬,终生不改。可是,你娘却只当他是兄长,最后嫁给你爹。你师父这场伤心可想而知了。但他性情偏执,终生再不曾钟情其他女子,为你娘守情守了一生。” 龙宸宇和乔安俱是震惊,谁也不曾想到性情古怪如他竟有这样一段伤情,更没曾想到他竟会为已嫁为人凄的师妹守情终生。乔安喃道:“我不知道我师父是南疆人,但我很小的时候,他曾带我到南疆去过一趟,那时他总是神色惘然,不住长吁短叹。原来那是他的故乡!原来他跟我娘还有这样一段情由,而这就是他的伤心无名!怪道他对我时好时坏,反复无常。现在我全明白了!我娘是他珍爱之人,当他在我身上瞧见我娘的影子时,便视我如珍宝,想要将全天下好的东西都堆在我面前;而当他想起我是抢走他珍爱女子的徐谷风的女儿时,便又弃我如敝履,恨不得我死而后快。”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想起自己的伤心无名,不由得转首往龙宸宇看去,即正好迎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两个俱是一震,又是慌乱地避开去。龙宸宇话中有话地道:“徐夫人已嫁为人凄,关大侠仍旧对其念念不忘,守情终身,如此重情重义,当真是可敬可叹!不像有的人,薄情寡意,人家掏心掏肺地待她,她却只当粪土,丝毫也不放在心上。这样的人,对上关大侠,当真是羞也要羞死了!”他尊敬关荣的为人,立时改称他为“关大侠”。 乔安神色微黯,也不说话,只低下头去。皇帝却被勾起了心病,低声道:“宇,你是不是还在怨恨父皇?” 龙宸宇一呆,他本是说乔安的,却不想被父皇扯到自己身上,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皇帝却只道他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提及私事,喟然轻叹,转向乔安道:“算了,咱们都不说那些陈年旧事了。对了,乔姑娘,你在文义关力抗北狄,射断敌人帅旗,力战北狄国师,屡建奇功,威名远扬,竟是比当年你父亲还要厉害些!想必他的在天之灵知道了也会感到欣慰的!” 他一说到徐谷风,乔安顿时清醒过来,想起当年满门灭族之恨,纵使知道是慕容德暗地捣鬼,却依旧愤恨难忍,沉声道:“你是因为我娘而知道我爹的么?” 皇帝摇摇头,缓缓道:“不是的,我跟你爹是另有交情,比跟你师父的交情还要厚些。那是朕微服游玩时的事情了。在元宵节的花灯会上,我瞧见你爹那意兴飞扬的模样,知他绝非池中之物,便隐瞒身份跟他相交,几乎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后来我们说到北狄之事,他击剑感叹,说自己空有经天纬地之才,叹无识刀伯乐之运。我见时机成熟,便说我在京城有至亲,可以帮忙,替他写了封荐书,推举到京城。后来,他在金銮殿上瞧见朕,那惊诧震动的模样,朕如今想起来还是想要笑呢!” 说着,皇帝不由失笑,脸上出现出柔和的光芒,似乎想到了当时的情景,随即摇摇头,继续道:“你爹天生便是不拘小节,傲骨铮铮的人物。即使知道了朕的身份,私下无人时,他仍就当我是跟他一样平起平坐的人,视身份等级为无物,畅言所至,毫无忌讳。说到这点,乔姑娘,你的性子倒跟你爹有些相像了。唉,如今想起来,想要再求这样的朋友臣子,实在是难上加难啊!” 乔安终究忍不住,厉声道:“是否就是因为他时常冒犯你,惹恼了你,你才会对他起杀机?抑或是他渐握重权,危及你的皇权,因此你要他死?” 皇帝也想到当年那场事端,心中喟叹,大有往事不堪回首之感,不由闭上眼睛,半晌才缓缓睁开,摇摇头,叹道:“不是的。孩子,你爹是智勇双全的人物,跟你一样聪明绝顶,绝非鲁莽之辈。他之所以敢这样对朕,是因为知道朕不会生气,更不会因此治他的不敬之罪。而且,我知道他是个没有野心的人,她没有觉着他会威胁到我什么。” 乔安冷笑,严词质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当年会下那样的圣旨?就算是被慕容德欺瞒,你曾与他相交深厚,也不该那样绝情,连三司会审都不经过,直接便由慕容德那j贼至历阳行刑,连个辩解的机会也不给他?” 皇帝倒有些愣怔,惑然道:“这跟慕容德又有什么关系了?” 乔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稍加解释,皇帝这才明白过来,摇头叹道:“原来如此,我当初竟是一点也没察觉,只道慕容德一向跟谷风不和,趁机落井下石而已,却原来竟是为了杀人灭口而施下的毒计。” 乔安心中伤痛,凄然道:“就算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该那样子啊!你原不是那样糊涂的人,何况您跟我爹我娘都还认识!” 皇帝的眼中现出追悔莫及的神色,摇头叹道:“孩子,这事原是朕对不住你,朕没想过要跟你父亲为难。那日,朕是有些喝醉了,批改奏折时便有些恍恍惚惚,瞧不清楚究竟写的是什么。那时好几份奏折摆在一起,朕原本要准的是关于偏将杜牧之贪污受贿一案,却阴差阳错将两份奏折弄混,准了慕容德的奏折,却将那杜牧之给放过了。慕容德赶急行刑,当夜便快马加鞭赶往历阳郡,而当朕发觉,想要弥补时,杜牧之好说,可你全家却已是后来,朕也想加以补救,但终究寻不着合适的机会。唉!” “阴差阳错?弄混了?”乔安冷笑着,质问道:“你可知道你这一疏失,可把我们一家害得有多悲?你可知道你这一疏失,可把我害得有多凄惨?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 皇帝心中愧疚,想着乔安娇娇弱女流浪江湖的凄哀,瞧着她如今那坚强自持的模样,心中不由的起怜惜之意,手伸到枕头下面摸索,不一会像是摸索到了什么,把手向乔安递过去,叹道:“孩子,徐府之事,是朕对不住你们一家。死者已矣,朕没有法子,只有把这个东西给你,希望能够稍作补救,略偿你的苦楚!” 龙宸宇定眼瞧去,不由得一惊。原来皇帝手中不是其他,乃是当初赐予乔安,后来经由守关大将转呈回皇帝的金牌令箭!文武百官见令牌如见皇上,可调动重兵,可斩杀官员,且持令牌之人终生不受刑罚,不入牢狱,即使是叛逆谋反之重罪也可免罪!换而言之,持有令牌之人便如持有免死金牌的监国重臣。自紫星王朝建立近百年来,皇帝向来是暂时将令牌交予信任之人,以作信物之用,从未赐予他人,便是开国功臣,王公贵族也从未受过如此殊荣!而今日,皇帝竟将令牌赐予乔安,可见其心中愧疚良深。 乔安虽不如龙宸宇般清楚这金牌令箭的作用,但瞧见龙宸宇的神态模样也大概猜得出,却依旧不屑一顾,冷冷道:“我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它又不是能叫我的家人复活,它又不能叫我的人生重来,我要它做什么?难道等没钱时抵押用么?” 皇帝还想要说服他,耐心道:“孩子——” 乔安打断他,冷冷地道:“不要叫我孩子,你不配!因为我的凄惨,我的悲伤,有一半是拜你所赐!如果可以的话,我本是不愿意来见你的。只因你与我师父认识,我心中有些问题想要问你,倘若你当真愧疚,便好好答我。” “你说,只要朕知道的,朕决不隐瞒。” 乔安一字一字地道:“你跟我师父,我爹,我娘俱是相熟,你可知道数十年前人称毒手罗刹的尹细雨与我爹娘有什么恩怨?” 皇帝皱起眉头,思索了半天,摇摇头,决然地道:“朕从不曾听说这尹细雨跟你爹娘有何恩怨。事实上,你爹娘极少与江湖人结交,你娘医术高明,你爹仗义洒脱,施恩倒是不少,至于仇怨,朕倒是从未听说过。” 他说的斩钉截铁,乔安眉头紧皱,想要从他这里获知线索的希望就此告终,一切又只能靠自己查探了。她略加累索,实在不愿再与龙宸宇共处一室,生恐自己一个控制不住,说出些什么来,那自己的苦心可就都白费了。想到这里,她连忙告退道:“若是皇上没有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告退了。至于这金牌,你爱给谁给谁,我是不要!”说罢,也不等皇帝准允,便匆匆离去,竟是有些逃逸的感觉。 龙宸宇瞧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心中烦杂,随即甩开,转过头来,正瞧见皇帝怔怔地瞧着乔安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忽然转过头来谆谆道:“宇,你要记得,你对不起她啊!往后若有机会,定要多加弥补才是。” 龙宸宇点了点头,却依然神色深沉,不知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皇帝瞧瞧外面怒放的碧桃花,姿容芳雅,灼灼其华,偶尔有蝴蝶翩翩飞摁,游戏花丛,想起什么来,低喃道:“桃花又开了,又是开的这样好!那年,朕也是在桃花开的这样好的时候遇见她的。她在那桃花丛里,把花的颜色都比下去了。后来我俩结为鸳盟,只望长相厮守,谁知后来经会有哪许多的变故,终究是有缘无份唉!” 龙宸宇也被勾起情思,望着窗外。去年桃花吐蕊时,他与乔安尚是那般奇特的关系,亦主亦仆,亦师亦友,却又非主非仆,非师非友,虽然冷淡却又和睦。仅仅是一年的光景,为何便有许多的事情发生,以至于如今相逢陌路之情形? 忽然间想起那次乔安跟他说的《红楼梦》中的那支《枉凝眉》起来,不由得在心中低念那几句“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是水中月,一个镜中花。”若这世间真有命运安排一切,那他与乔安究竟是如何的因果呢? 也许,正如皇帝之前说的,他跟慕容德都老了。在慕容德过世后的第二个月,紫星王朝的九五之尊也随之驾崩。于五月大发国丧,紫星王朝一年内禁婚娶,禁声乐,以为哀悼。 六月,众臣拥新太子龙宸宇继位为帝,国号映昌。 登基大典的前日。 龙宸宇早已移居皇宫,如今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同时听尚公公言说次日登基大典的诸项事务。自先皇过世后,尚公公便该为他的贴身随侍太监,忠诚老练,倒也叫他颇为满意。忽然间,龙宸宇朱笔一顿,猛地抬起头来,目光锐利无比。旁侧的尚公公只道只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吓得浑身一抖,连忙住嘴。 龙宸宇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幻不定。许久,他才低声道:“怜生,你到朕原先居住的四皇子府,着浮秋领你到绿幽苑,宣其间的乔安来见朕!” 怜生正是尚公公的名字,他闻言忙领旨退出。龙宸宇又挥挥手,示意下面伺候的宫女侍卫退出,偌大的御书房顿时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放下朱笔,踱至一旁的古董架上,取也两个盒子来,一个通体莹透,那是用整块白玉雕刻而成,一个则金光灿烂,辉煌耀眼。他将两个盒子拿到书桌上,盯着它他许久不语。 半个时辰后,便听到门外传来尚公公的声音:“启禀皇上,乔公子带到!” 龙宸宇浑身一震,紧握双拳,深呼吸几口气,勉强叫自己平静下来,这才沉声道:“让她进一罢,其余的人一律在外面候着,其间朕不见任何人。” 悄无声息地,乔安进来,抬眼便见龙宸宇身着黄袍,头戴龙冠,气度尊贵,身上的王者之风更是散发无疑。她静静地立定,依旧不施礼,只是淡淡地问道:“你召我来做什么?” 龙宸宇冷哼一声,颇带着些怒气道:“我若今日不宣你来,只怕明日登基大典一过,你也就跟着不见踪迹了!” “你倒是挺了解我的为人!”乔安淡然一笑,随即低声提醒道:“你忘了自称是朕了。” 龙宸宇发觉自己竟还是会为她倾城倾国的淡笑所牵动,心顿时少跳了一拍。听见她后面的提醒,怒气又顿时涌起,问声道:“你不是说要我当你跟我是平等的人么?莫非如今我做了皇帝,你先前的话也就跟着不算数了?” 乔安微怔,这才想起四年前自己说过的话,心神轻震,声音也不由自主放得柔和起来,低声道:“那么远的话了,你居然还记得。” 这样轻柔的语气,这样的话语,龙宸宇的心顿时软了下来,柔声道:“你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得,从第一次见你直到现在。” 乔安再度震颤,抬起头来,对上他柔怀似水的俊容,原来加固好几层的防备如冰雪遇春般缓缓融逝,连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寒气也跟着轻淡起来。龙宸宇立时感觉到她的变化,温雅一笑,轻声道:“瞧着你这的眼神,我觉得好像回到了那三日里的光景。安,你也太忍心了,明明有那三日的,你就是不愿承认,还误导我将它当成我虚幻梦境。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 乔安顿时如当头浇了盆冰雪般瞬间惊醒,忙垂首退后两步。等到她再抬起头时已经又成为那个清冷淡漠,冷如冰霜的乔安了。她道:“你伤心不伤心,关我什么事?” 龙宸宇的眼神也随之变冷,怒气再度涌起,咬牙道:“安,你真的没有心么?那三日我们过得有多美好,你难道都忘记了么?你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话语,你敢说你对我没有情意么?安,你敢说么?如果有,那你这些日子为什么要这样待我?为什么啊?” 乔安心中也涌起难言的哀伤,忍不住暗问自己,这样伤他,究竟是对还是错?为什么面对其他事情都是那样镇定的自己,在对上感情的事情却也向普通女子般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呢?但事已至此,她也再没有回头路了。何况,长痛不如短痛,痛恨的人死了总比深爱的人死了要觉着好过些吧?要恨,就干脆让他恨到底吧!想到这里,她狠下心,冷笑道:“龙宸宇,你没有听见么,你父皇也是害我满门的凶手之一,我又怎么可能不去报仇呢?” 龙宸宇心中隐隐浮现出个可怕的念想,屏息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乔安咳了一声,忍住痛楚,一字一定清清楚楚地道:“并不是只有死亡才叫报复,让他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法子。我做到了,不是么?” 龙宸宇顿时如坠冰窖,寒冷如冬,脸色阴沉起来,顿瞧起来颇有些可怖。他勉强忍耐着,最后一次确定道:“安,你的意思是说,你当我的感情是你报复的工具?” 乔安知道只要她一肯定,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平生第一次真心地去爱一个女人,却被她当作是报仇的工具,愚弄消遣,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管他有多爱她,也会因此恨她入骨的!所以,尽管心中的痛楚几乎要比旧疾复发时还要剧烈,尽管双手紧握成拳,再度长长的指甲深深陷入皮肉,甚至有温热的液体流出,在掌间缓缓蔓延,但她依旧微笑着,平静地道:“是!” 龙宸宇的脸瞬间如扭曲,甚至举起手来想要给她一耳光。右手在半空中僵持了许久,终于还是放了下来,但他的怒火却依旧旺盛,甚至有愈来愈烈之势。终于,他出声了,每个字都宛如在九重天的烈火中炼烧过一样,字字灼痛乔安的心:“我龙宸宇自负聪明,只道你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待我,绝不会害我的人!谁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竟然沦落成为他人复仇的工具!而我,竟为这样的你失去武功,变成一个废人!”他说的咬牙切齿,忽然转身到书桌上去过那个白玉盒,打开,双手奉到乔安前面。里面是一串光华万千,流光溢彩的五色石链,闪射出蒙蒙的光晕,在晶莹剔透的白玉盒中更显得柔和华美,如同天上的星星般光华耀眼。 龙宸盯着她,恨声道:“我记得流星雨那夜,你说要我为你去摘天上的星星。后来,我以为那是场美梦,可我还是做了,去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你!可是,乔安,你是怎样回报我的真心呢?我曾经那样的喜欢你,不,是爱你,可你却要逼我恨你!好!如你所愿,我恨你,从前我有多爱你,今后我就有多恨你!”说着,他扬手一挥,白玉盒随之飞出,撞到了边上的盘龙柱,白玉盒顿时摔了个粉碎,一如二人的感情。五色石链也跟着摔散,叮叮当当的滚落一地,却依旧光华照人。 他右手指着门口,厉声吼道:“滚!给我滚!从今往后,我再不想看见你!滚啊!” 乔安默然转身。知道他看不见,她终于卸下了戴得好累的面具,满脸的哀伤欲绝,紧紧咬住下唇,生感一开口便会说出一切。她想要痛哭,想要怒吼,想要再度舞剑飞扬,泄尽心中的痛楚怨怼,但是她什么也不能做,甚至连话也不敢说一句,只能默默地,默默地,踏出一步,再一步 右臂处又开始剧烈的疼痛,顺着经脉蜿蜒而上,那痛楚,比先前的都要重上许多,却依旧不如胸中那如遭重击般的疼痛来得清晰磨人。 “站住!”背后传来龙宸宇依旧愤怒的声音。乔安立定脚步,勉强叫自己恢复正常。 一个打造得颇为精致的黄金盒子塞入她的手中,随之而来的还有龙宸宇冷漠如冰的话语:“这是父皇给你的。你要也好,不要也好,自己跟他说去,别在朕这里闹!还有,朕还记得跟你的交易,就算你这样待朕,朕也不愿失信于你。若有什么要求,递封书信给朕,朕自会给你办妥。” 他终于对她自称为朕了! 乔安打开盒子,里面安然躺着的正是那块被她拒绝的金牌令箭。但此刻,她再没有力气跟他置辩什么,只是紧咬下唇,瞧着只有几步远的房门,勉强压抑住自己想要夺门而逃的冲动,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背后又传来了龙宸宇咬牙切齿的声音,字字如千钧:“乔安,总有一日,朕会叫你后悔今日曾这样待朕的!总有一日!” 乔安知道,他已恨她入骨!大半个身子的经脉已经开始痛不可耐,但她不能在这里昏倒,叫龙宸宇知道。因此,她不能进入小寂灭之境,只能忍着复发时的痛楚,强作镇定地一步一步走出御书房。 龙宸宇闭上眼睛,听着轻微的脚步步声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门久,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他没有抑制,任由眼泪渐渐湿了脸颊,湿了衣衫。他在心中暗暗立誓,这是他最后一次流泪,从今往后,他再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落一滴眼泪!而且,从今日起,从止住眼泪的那刻起,他将不再是从前的龙宸宇,而是无情无泪的紫星君主! 门外,蔚蓝如洗的天空中,一朵浮云悠然飘荡,越飘越远,越飘越远 尚未出皇宫内苑,乔安便迎面碰上了刚被封为大将军没几月的孟权佑。他由太监带领着,想必是要奉召入宫的。瞧见乔安,他也是一愣,随即对旁边的太监附耳说了些什么,那太监连连点着,随即知趣地离去。孟权佑上前,双手一拱,低声唤道:“小姐!” 乔安只觉体内气息翻滚如潮,难以自制,却还是忍住,淡淡道:“天权,没想到还能在见你一面。” 孟权佑一呆,瞧向乔安的眼神充满了询问。 乔安点点头,低声道:“几日前我便通知了玉衡天枢等人,他们如今已经在京城北边的港口等我,然后由水路北上,回无名谷去。” 孟权佑神色悲哀,低声问道:“小姐走了,那天权该怎么办?” 乔安只觉全身的疼痛越来越清晰强烈,不知道自己还能撑上多久,只好长话短说,道:“天权,听我说,从今日起,你要忘了你是无名谷的人,是我的北斗七卫之一。你只要记得你是紫星王朝的大将军,是他的心腹爱将即可。不管他如何深沉难测,玩弄权术,但只要你忠于他,他都不会亏待你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孟权佑瞧着她眼中的祈求之色,顿时醒悟,道:“天权明白,天权定会誓死效忠皇上!” 乔安颔首,知道他领悟了自己的意思,欣慰一笑,侧身道:“是他召你来的吧?你还是快些去吧,如今他正在气头上,若等得久了,说不定你就得受池鱼之殃了。” 孟权佑心中有千言万语,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叹了口气,向乔安一拱手,经过她身旁,往前走去。而刚才闪的太监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领着孟权佑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龙宸宇猜得不错,乔安确是早有离去之心,东西都早已经收拾好,由玉衡等人带往船上。倘若龙宸宇再慢上半刻,便只能瞧见人去楼空的绿幽苑了。而此时,乔安只需到达港口,便可安然离去。至于疑兵之计,自然有人替她安排妥当。只是体内的疼痛越来越烈,怕是这次的发作非比寻常,也许就此长眠地下也说不定。乔安勉力耐着,也顾不得惊世骇俗,施展绝顶轻功,脚不沾尘地往港口奔去。 终于,她瞧见前面的船只,还有玉衡等人隐隐约约的笑容。他们瞧见她了,已经赶下船来迎接。乔安心下安然,那口气一松,顿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小姐!”男男女女的惊呼声随着乔安的倒地而迭起,惊飞了无数水面栖宿的水鸟。 君氏篇 第二十一章 谷曰无名(1) 无名谷可说是武林中最为神秘莫测的门派了,尽管,迄今为止,从没有外人知道无名谷究竟地处何处,无名谷弟子有哪些人。武林史中,也曾有过无名谷的弟子入世现身,四百年前创立无名谷的“医毒双侣”武艺高强,精善医毒;两百年前的“剑神”卓乘风剑法通神,傲然江湖;一百五十年前的“巧夺天工”翁虚无则精于机关阵法,易容改装之术天下无双但这些武林中的超绝人物不但武功招路明显不是一家,就练内功心法也截然不同。而他们又都确确实实是无名谷弟子,因为胆敢冒充无名谷弟子的人往往都活不过半月! 这样一来,无名谷也就越发显得神秘莫测了,武林中人对它也就越发敬畏,各式各样的谣传充斥人间,人人奉信无名谷定如天上的仙境般优雅脱俗,无名谷弟子飘逸出尘,卓绝人世,直如神仙。 而此时此刻,无名谷中却是愁云一片,浓得几乎化不开。无名谷中央是座依山而建的雅屋,各式各样的藤攀着梁柱蜿蜒而上,盘旋浓密,绿意盎然。不远处是片碧波荡漾的湖泊,湖边植着几株樱花树,如今花期将尽,花瓣嫩蕊纷纷飘落,随风四下飞扬,如同漫天花雨,美不胜收。空气中更满是各色香草的清雅气息,芳香扑鼻,溢满心田。 然而,如此美景,坐在樱花树下石凳上的六个高大伟岸的男子却无心欣赏,他们个个眉头深锁,脸上尽是焦虑之色,偶尔抬首瞧瞧那座藤萝蔓屋,脸上更添忧虑沉重。六个男子各具特色,却又样惹人注目。其间沉着稳重,脸上比较镇定的是精于机关阵法园林设计的紫星名匠区枢;身文士装扮,文雅清俊的则是武林中有名的神医施映璇;一身华丽和衫,容色亲切的则是与当今皇上挂钩的君氏大管事朱玑;灰色灰衫,质朴如常人却又隐隐散发迫人气势的是武林第一大帮帮主邱顺衡;眉宇轩昂,玉树临风,装饰清雅的却是人称天一第一风流人的楚倾阳;而一身黑衣如同黑夜化身的自然就是莫光了。这六个人加上远在京城的孟权佑,便是关荣所收的七个旁系弟子,也就是乔字的北斗七卫。 正在六人心急如焚间,一个粉红衣衫的美貌少女如风般疾驰至树下,指着其中一个嚷嚷道:“天璇,小姐都已经昏迷了十几天了,怎么还没有醒转?” 除却北斗七卫,乔安也曾收留四名孤女,分别名为霜草,霖苑,雾苑,霰芷。这四人并非无名谷弟子,只是侍奉乔安,只因曾得到北斗七卫的指点,武功颇为不弱。乔安迁居四皇子府后,她们便跟随朱玑在君氏做事,人称雨草四姝。这粉衣女子便是其中的霜草。 施映璇皱皱眉头,不耐道:“霜草,我不是说了,这是小姐旧疾复发,本来便是如此,等过了就没事了么?” 霜草忍不住蹙眉道:“天璇,小姐武功那般高强,医术也相当高明,你更是武林中人人称道的神医,咱们无名谷更是奇材异宝俱全,难道还没法子治好小姐么?” 施映璇本就心急如焚,加之霜草的问话又触及到他多年心事,更是恼怒,吼道:“我纵然被人称为神医,可又有什么用?我终究不是神仙,没有灵丹妙方!这些年来,我走遍天下,寻求各种奇方异药,却还是无能为力!你当我不心里难受么?你当我不想治好小姐么?若是能治好小姐,就算你要拿我的命去换我也愿意啊!” 霜草从未见施映璇这般怒气,不由得吓得双肩一缩,不敢说话。还是邱顺衡瞧她形容可怜,想着她也是关心小姐心切,忙打圆场,安慰霜草道:“霜草,你别恼。天璇只是心急小姐的情况,心中焦虑,说话口气也就部了,倒不是愿意跟你发火!” 霜草眼见六人个个面色憔悴,也知道这十几日来他们日日夜夜守候着小姐,眼见小姐久久不曾醒转,自然心情不好。就连自己跟那三个姐妹,不也是个个暗中落泪,叹自己无能为力么?她勉强笑道:“没事,我没跟他生气。可是,玉衡,小姐全身冰凉,肌肤僵硬,呼吸若有若无,便跟她究竟得是什么病,为什么会这般严重?” 此话一出,施映璇原本就很难看的脸色更是铁青,就连其他五卫也都目光游离躲闪,阴影笼面。邱顺衡长叹一口气,面色亦是不豫,别过脸去,道:“霜草,跟你说了也是没用,只是叫你也跟着操心而已。还是不要说得好吧!” 霜草极为机敏,瞧这模样也知道情形不好,但依旧执著道:“玉衡,你们是小姐的护卫,我知道你们关心小姐。可是我们姐妹是小姐收养的,小姐于我们而言有再生之恩,我们对小姐的关心难道就少给你们了么!求求你了,就告诉我小姐是怎么了好不好?再说,你把情况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总比你们你们七个要多上四颗心呢!” 邱顺衡有些为难地瞧瞧其他五人,除了施映璇沉着脸不做声外,其他几人都点点头。区枢叹道:“玉衡,就跟他们说了又如何?反正”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邱顺衡叹了口气,无奈摇首道:“说与不说也都没什么区别、罢了!霜草,你可曾听说过万毒之首?” 霜草脱口道:“无名谷中人谁不知道万毒之首啊?那可是创立无名谷的医毒双侣中精善毒技的舒明霜倾尽毕生才学而创的,据说是由一万种天下奇毒凝炼而成,厉害无比,因此称为万毒之首。可这与小姐的病有什么关系?”她突然间醒悟过来,睁大了眼睛,惊道:“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小姐是中了万毒之首!不可能的,绝不可能!万毒之首由于毒性过烈,早在研制出没多久就被舒明霜的爱侣杜若涵给毁去了,根本就没有流传下来!再说,我听小姐说过,中万毒之首的人绝对活不过七天,可你们说小姐有旧疾已经好些年了,怎么可能是万毒之首呢?你们别再蒙我了好不好?就算你们想跟我开玩笑,怎么能拿小姐的性命来说笑呢?” 六人面色沉重,并无半分说笑的意思。霜草只觉得一股寒气自脊梁骨直往外冒,脸色也渐渐由惊诧,难以置信变成了疑惑,悲哀甚至绝望。她声音好小好小地问道:“你们是说真的?你们不是在开玩笑?小姐真的中了万毒之首?” 这次回答的是区枢。他一向沉稳镇定,颇有乔安之风,但此刻声音里却满是疲惫哀伤:“霜草,正如你所说的,我们怎么能拿小姐的性命来说笑呢?万毒之首的药方确实在创制不久后便被若涵祖师毁去,可是明霜祖师的成品却并没有随之尽毁,尚有一小部分流传下来。若涵祖师本意是作研究之用,也不无警示之意,可没想到”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尽是懊悔痛楚之色,眼中也渐渐有泪光闪现,顿住口说不下去了。 邱顺衡接着道:“当年小姐中毒时只有六岁,先师关荣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救她,最后发现小姐所练的微有成效的寒冰真气对万毒之首似乎有克制之用,于是将自身精纯内力输入小姐体内,暂时压抑住毒性的蔓延发作,同时极力想要提高小姐的内力与剧毒相抗。当时,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先师只好冒险叫小姐修习凶险无比的闭心诀!他令小姐在寒潭闭关。你也知道,寒潭跟百煞竹林是谷是两大重地,机关重重,内力幽静无比,不易有人打扰,最是清神静气的所在。而寒潭中寒气中之几乎可说是天下无双,对于修习寒冰真气的小姐来说再好不过了。等到情形稍有好转,便携小姐走遍天下寻觅如极品天山雪莲等阴寒药材,以为补助。种种努力下,小姐才能活至今日。” 说话间,其她三姝也各自来到,听见其间情由,不由得个个睁大眼睛,面色凝重至极,年幼的霰芷更是眼泪盈盈。半晌霜草才哑声道:“难道这万毒之首真的便没有药可解么?要知道,它终究是由人创出来的,难道人便解不得它么?而且,天下万物相生相克乃是常理,这万毒之首应该也不例外才对!” 邱顺衡叹道:“霜草,你是不知道万毒之首究竟是怎么回事才会这样说。算了,这方面天璇是大师,还是叫他解释给你听吧!” 四姝瞧瞧脸色铁青的施映璇,心中都不抱希望。而施映璇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却还是勉强开口道:“明霜祖师是无名谷毒术的创始者,四百年来也不曾有能出其右者,而万毒之首更是她所制毒药中的翘楚。她整整耗了三年的时日,倾尽心血才研制而成,有多厉害也就想而知了。要知道,一般的剧毒不管有多厉害,都有药材相克,可万毒之首不一样。它本身用万种毒药凝练而成,药材之间本就有着千百种的相生相克之道,我甚至直到如今都不知道这剧毒是如何炼而成,更不要说解毒了。 “而万毒之首最可怕之处并不在此,而在于它不像一般毒药一样是死的,它是活的!人中毒之后,它在人体经脉中四处流散,由于药材之间的相生相克,每时每刻毒性都在千变万化,没有定性,而且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厉害,当然,小姐受的苦也越来越多。即使你能清楚的知道万毒在人体内各经脉的分布,可等你开出药方,那毒性便又变了,等到药熬好,更是与先前的情形有着天壤之别,原先对的药喝下去反倒变成了毒药,使得体内万毒之首更加严重,也更加肆虐,根本就没有办法解。 “当年以若涵祖师医术之高明,与明霜祖师关系之密切,对万毒之首之了解,倾尽一生也不曾研制出解药,这才将万毒之首的药方毁掉,以免危害天下。而如今,我们没有药方,连是用哪一万种毒药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唉!”他又急又气又是无奈地重重叹口气,沮丧之意显而可见。 霜苑听他这样说,知道是无望了,与其她三姝交换个眼色,脸上阴影更加浓厚,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剧毒呢?就算有,也不该是小姐这样的好人来受这种苦啊,老天爷实在太不公平了!可话又说回来了,难道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眼睁睁瞧着小姐受苦痛折磨吗?” “其实”一直沉不做声的莫光突然开口,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其实,我们也不是完全帮不上忙。虽然不可能解了万毒之首,可稍作补救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九个人十八只眼睛统统亮了起来,如闪电般瞬间瞧向莫光,异口同声问道:“怎么做?” 莫光扫视众人,双眼灼灼光亮,道:“其实,大家都是知道的。五年前,小姐内力的增长跟不上万毒之首毒性的增强,几次三番发作,最后几乎没命,可最后不也救回来了么?” 邱顺衡等人的表情瞬间又回落,甚至比先前更加沮丧。区枢叹道:“摇光,你这不是拿我们寻开心么?你明知道我们都做不到的。” 当时四姝跟随朱玑在历阳经营君氏,却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都追问道:“天枢,你先别急着泄气,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也许,真的是个法子也说不定呢!” 区枢苦笑,无精打采地道:“玉衡不是说过了么,寒冰真气是能克制万毒之首的。当年小姐确实情形危急,师傅最后只得将自己修习毕生的寒冰真气尽数输入小姐体内,助她一举跃入闭心诀第二层寂之境,而师傅当年早逝也与此不无关系。”他话说的很含蓄,可是五人都明白,关荣定是因为将毕生功力输给乔安而过世的。 朱玑低头思索,沉吟道:“难怪区枢你会说做不到。我们都是旁系弟子,而寒冰真是则是只有嫡系弟子才能修习的内力,我们确实帮不上忙。而这代嫡系弟子又只有小姐一人” 莫光脸上的肌肉忽然抽搐了几下,眼中闪过一丝异芒,但随即逝去,镇定自若地瞧着众人,沉声道:“虽然这世上没有人修习寒冰真气,但那不代表着我们就无能为力。我们可以趁这段时间遍寻天下至阴至寒的天材地宝给小姐服用,增强其内力。先前,师傅不也曾用走遍天下寻求药材为小姐补助么?” 众人的心情再度回升,瞧有旋映璇仍旧沉重如初,道:“摇光,你当我没有想过么?你以为我先前走遍天下为了什么?可是由于当年师傅所觅药材皆是世间奇宝,使得其它阴寒药物根本就没用,必须是极其阴寒之物才可能稍有用处。这些年来,我寻遍天涯,却依旧是一无所获。而且,就算你能寻来药材,还是” 随首施映璇的话,众人的心又跟着提起,吊在半空,霜草小心翼翼地道:“怎样?” “没用!”施映璇干脆地道,“依照小姐闭心诀第二层的功力,万毒之首本不该这样快发作的!即便发作,也不该这样厉害。要知道,平常万毒之首发作只会持续七日,七日后小姐便会醒转,而不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5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5部分阅读 是这次这样接连昏迷十几日!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霜草终于不耐烦了,恼道:“求你了,施映璇,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跟我们卖关子!小姐究竟是怎么了,你倒是快说清楚啊!” 施映璇心中惨痛,叹道:“你们还没瞧出来么,小姐这次的发作就跟她十二岁那年几乎病危时一般!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她动心了!因为动心,所以无法保持平时心如明镜,平如井中月的心境,也就跟着功力大减了。此刻的她,随时都在生死边缘,只要一个撑不住,可能就会这时,即便我们找来阴寒奇宝,因为闭心诀崩溃的缘故,小姐内力涣散,根本就没用!” 施映璇的话如同铁锤般将众人原有的丝毫希望打碎。他们虽然不大相信乔安真的会动心,但事实确凿,她确实昏迷十数日不醒,而施映璇医术高明,也应该不会走眼。莫光想起龙宸宇,面色沉暗,却不说话。 四周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能听到轻风拂过绿叶的沙沙声,以及樱花瓣随风坠落的轻微声响。每过一刻,众人的心也就愈加沉重一份,似乎都已瞧见乔安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的模样,都已瞧见她深受剧毒痛楚折磨的苦状。许久之后,霜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坚定地抬起头来,毅然道:“天璇,尽管我相信你说的不错,也知道你对小姐的心意跟我们每个人都一样浓厚。可是,只要有一点希望,我霜草就绝不会放弃!不管有没用,总要先做了才知道。现其在这里坐以待毙,我倒情愿赌赌运气,去找药材来。” 像是被霜草语气中的强大无比的坚决所感染,其余人也都纷纷点头,振作起来。邱顺衡过来拍拍施映璇的肩膀,道:“霜草说的不错,有用没用,要做了才知道!我们应该试试的!我这就去传令华阳帮全体帮众出动,寻觅药材!” 莫光倒是一直抱有希望,他跟着道:“我这就去启动无名谷的情报网,她找药材去!” “我也是!” “我也去!” 施映璇瞧着这些人,瞧着他们眼中的坚定不移,眼睛忽然湿润了,轻咳了几声清清嗓子,道:“好,大家一起出动,究竟人多力量大!可我不能出谷,我得顾着小姐,免得情形恶化。江湖险恶,大家多保重,我在谷中静候佳音。只是,小姐的状况实在不好,不管有消息没消息,半个月后,大家在谷中重会,以免——”他心中伤痛,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区枢也过来,紧握住他的手,握了几握,以示安慰。 施映璇终于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刚强男儿之泪滑落,哽咽道:“天枢,我恨自己,我真的恨自己!我宁愿当年中毒的人是我!不,天枢,本来就该是我中万毒之首!该是我受这种折磨的!该是我施映璇去死的!如今却叫小姐替我承受,我却无能为力,真是——天枢,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 其他五卫听着,也跟着伤情,莫光上前紧握住施映璇的手,沉稳地道:“天璇,我懂,我们都懂!我们也没一个人心里好受!可是,你别再这样自责了,要知道,小姐并不高兴瞧见你这副模样!我是负责保护小姐的,她的心思我最清楚。她从来都不怪你!当务之急是要想法子救救小姐,别的话都是多余的!” “是啊!”区枢也沉声道:“天璇,你也先别急着绝望。吉人自有天相,象小姐这般人物,该是上天的宠儿,上天不会待她这样不公的!我相信这次她定会转危为安的。” 施映璇握着兄弟们的手,只是连连点头,再也说不出话。 遍地香草,雅香四溢。施映璇穿过假山,沾染上满身的幽香,住藤萝蔓屋中起去。这藤屋就是乔安在无名谷的住所,也是由区枢亲手设计,亲手监造,清雅如仙居,世上再无第二间。跨入屋中,处处藤萝缠绕,如翡翠般碧绿可爱,使人心瞬间清定虚畅。 可是,施映璇依旧是愁云满面,往内室走去。拔开珠帘,里面的家具皆是双翠竹藤蔓绿枝而成,与蔓屋的风格相承,自然清新。青翠如玉的内室窗边,乔安闭目静躺在酸枣枝编造的藤闲上,白衣如雪。施映璇轻轻走至床边,轻轻坐下,动作轻柔得似乎怕吵醒了她。他瞧着她的神情淡然得似乎只是在熟睡,但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冰雪气息却如同寒冬般,而且肌肤僵硬,呼吸细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轻眼间已经过去了十日,玉衡他们断断续续传来些消息,却没一个能叫人稍有安慰的。毕竟,他们所要求的是至阴至寒的天材地宝,哪有那么容易便找着的?可他瞧瞧乔安仿若安详宁静的绝美面容,心中阵阵绞痛。 因为乔安的缘故,施映璇自十几年前就开始全身心研究万毒之首,但由于万毒之首药方早就毁去,他唯一能倚仗的便只有当年若涵祖师毕生苦研而写的记载而已。万毒之首毒性剧烈,但最可怖的却是它对人身心的折磨。人有五感,分别是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而中了万毒之首的人却会在五天内逐渐失去五感,对外界一天所感,但体内的疼痛却清晰剧烈得令人难以承受。换而言之,到了最后两天,人体内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疼痛。中毒者有受的苦痛折磨可想而知,绝对可称之为生不如死,甚至可以说,最后人是被生生痛死的。 乔安因为寒冰真气的缘故,逃过七日之期,但所受的苦楚却更加浓重。每次剧毒发作,便如寻常人中毒后的感觉,而最后两日的苦痛更是随着年龄增长而延长。如今她已昏迷了十几日,算起来剧痛已是持续了八九日了。若是换了常人,只怕早就不看疼痛折磨而亡,可是她却即便如此,她的情形依旧危险,疼痛那般剧烈难忍,只要一刻撑不住,就会 想到这里,施映璇的成色更加凝重,也更加的哀伤。 也许,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也许,真的是吉人自有天相。在第十三日,久久没有消息的霜草居然飞书致函,说她已找到一种奇药,寒气之重绝无公有,或许会对小姐有所裨益。紧接着,邱顺衡等人也都陆陆续续地回来,自然是一无所获。听闻霜草传来的消息,众人都是又惊又喜,只有莫光依旧面色深沉,不见有喜色浮动。 区枢终于注意到了沉默的莫光,不由奇道:“摇光,你怎么不见高兴?” 莫光沉吟着道:“有这样的好消息,我哪会不高兴呢?只是,我害怕我害怕只是一场欢喜一场空!绝望之际得希望固然叫人欣喜若狂,可若这希望再落空的话,那种巨大得落差更是让人疯狂的!” 他记得那个夜晚,当小姐看完师傅临终前再三叮嘱的医书后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医治自己的法子时的情形!那个晚上,晚上,她一页一页撕碎好几本珍贵的孤本医书,接着又出屋迎着风露望月,默然不语。她的表情一直平静如水,但莫光知道,当时她有多绝望。那种心如死灰的极度哀伤,他至今仍然记忆清晰。 区枢顿时沉默了,其他人脸上的喜悦也渐渐凝固,包括施映璇。其实,谁又不是在心里百千遍地思索考量,百千遍地恐惧害怕,却又勉强按耐。如今,这些恐惧被莫光一语道破,顿时便如泄闸的洪水般肆意泛滥,难以逃避。 而霜草似乎也知道他们的恐惧,没几日回到无名谷。一见面,众人也顾不得招呼问候,直接问道:“霜草,你找到什么东西了?” 风尘仆仆的霜草疲累一笑,自袖中取出个莹亮洁润的青色盒子来,递给施映璇。施映璇接过盒子,眉头便是一皱,只因他手上丝毫也感觉不到霜草所谓的阴寒奇药所该有的寒气。他抬起头,有些怀疑地瞧着霜草,却不说话只是默然打开盒子,随即遽然动容。其他人脸上也纷纷露出笑意来。 原来,这盒盖一打开,一股奇浓无比的寒意便随之四散飘扬。以众人的武功内力,竟也觉着心中阵阵发寒。再细眼看看,静躺在盒子中的是一颗小小的白色石头,晶莹圆润,如同白玉,只是四周隐隐寒雾缭绕。显然,这寒气是从那石头上发出的。 霜草笑道:“这下,你们可能放心了些吧?这石头名叫寒魄,也不知道是怎么成的,反正奇寒无比,我费了好大劲才拿到手的。那盒 子是用天上陨落的奇材制成的,可以隔绝寒气。否则,以寒魄的冰冷,我这一路走来,只怕早就给它冻死了!” 众人的眼神刷地全指向施映璇。很明显,论医术,这里没有人能够超过施映璇,若要论定这寒魄对乔安是否有用,他最有资格。施映璇伸出手去,取出寒魄想要好好研究,谁知刚将寒魄拿出来,便一个颤抖,几乎将寒魄掉落地上。幸好他反应敏捷,反手一捞,将寒魄反握在手中,随即迅速地放回盒中,瞧着自己的右手怔怔不语。 众人的心也随着那寒魄坠落再回位,眼见寒魄平安无恙,这才长舒了口气。雾苑更嚷道:“天璇,你在干什么呀?若是将寒魄弄坏了,你上哪再弄个回来?” 而霜草则微笑不语,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 邱顺衡等人则更关心这寒魄的作用,追问道:“天璇,这寒魄究竟有用没有啊?” 施映璇忽然笑了起来,大喜道:“有用,当然有用!你们知不知道我刚刚为什么差点将寒魄丢出去?是因为我被冻得受不了,撑不住了!我的武功虽是我们兄弟七人中最差的,却也算是高手,凭我的内力都受不住,你们说这寒魄有多冷?即使是师傅采得的寒玉床跟谷中的寒潭也没有这么厉害,你们说有用没?只不过” 霰芷几乎抓狂,吼道:“天璇,你是不是诚心吊我们胃口啊?明知道我们一个个都心急如焚,还非要卖关子!快说,只不过什么啊?” 施映璇的笑容转为苦涩,叹道:“只不过我没见过这东西,也没在医书上看过。我不知道究竟该怎么用。” “啊?!”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莫光心念电转,往霜草看去。霜草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双肩一耸,双手一摊,无奈道:“你们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我只是听说它寒气奇重,想着或许对小姐会有些用处,因此费尽心机拿了回来。” 众人的心再度坠落无边的深渊。瞬息之间,各人的心几度跌宕起伏,那滋味就别提有多难受了。这时,众人更深刻地了解先前莫光所说的话语了!而如今明明有着能够帮小姐的药材,却不知道该怎么用,那种沮丧绝望,确是远比先前无能为力时更加深重难受。 许久,施映璇蓦地昂起了头,一扫从前的颓废沮丧,反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然跟坚毅,似乎瞬间恢复他的神医本色,沉稳地道:“无论如何,如今总算有了希望,我们就更不能放弃了。再说,小姐如今的情形也越来越不好了,这些日子都没有好转的迹象,也只有姑且一试了。” “可是,这寒魄究竟该怎么用啊?”区枢问道。 施映璇下了好大的决心,才缓缓道:“只好用最笨的法子,直接服用了。毕竟,小姐体内有近万种毒药炼制成的天下第一毒,虽说叫小姐吃尽了苦头,可也正因为小姐体内有万毒之首,因此其它的剧毒之类对小姐而言根本没有用处。所以,这寒魄即使用得不对,对小姐也没什么坏处。” 众人不仅抬头瞧着苍穹。如今的他们,也只有寄望于天意了! 勉强喂乔安服下寒魄,众人的目光便凝聚在了乔安的身上,心也渐渐揪了起来,尤其是施映璇。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妄用寒魄对乔安不会有什么伤害,但事情究竟会如何,他心里并没有底。施映璇瞧着没有反应的乔安,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倘若乔安真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他立时以死谢罪,决不多活一刻! 时间一刻一刻地流逝着,乔安依旧没有反应,如同熟睡的公主般酣眠不起。就在众人提心吊胆,等得几乎绝望时,乔安手指忽然轻微地动了动,紧接着双手渐渐紧握成拳。原先如玉般忽然由白转红,由红转紫,由紫转青,再由青转白,反复不已。安详宁静的面容也开始渐渐扭曲,眉头紧锁,额上汗如雨下,似乎在强自隐忍着什么巨大的苦痛。 这般持续了近半个时辰,乔安忽然缓缓睁开眼睛,迷迷蒙蒙地瞧瞧四周,声音低哑地道:“这是无名谷么?我现在是怎么了?”她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说话间一直都紧咬着下唇,握拳的双手也不曾松开过。 四姝离她最近,忙七嘴八舌将事情捡大概说了。乔安勉强听着,待到她们说完,面色微变,却也不说什么,只是勉力坐起,哑声道:“霜草,你们快扶我到寒潭中去!快!” 四姝莫明其妙,却也不敢违背,伸手想要扶乔安下床。谁知手刚触到乔安便“啊”的一声缩了回来,惊声道:“小姐,你的身上怎么这样冷?” 乔安也不说话,只以眼神示意四人快扶她下床。四姝运起内力,勉强能跟她身上的寒气相抗,扶着她出了藤屋,往寒潭的方向走去。眼见五人身影渐渐消失,邱顺衡等人才慢慢回过神来,异口同声向施映璇道:“天璇,小姐这是怎么了?” 施映璇茫然不解,摇摇头,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六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地站着,也不知道乔安究竟吉凶如何。一刻钟后,四姝回到房中。众人立刻追问道:“小姐情形如何?她到寒潭做什么?” 霜草等人也是一脸迷惑,莫明其妙地道:“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扶小姐到寒潭中央后,她就叫我们赶快出去,说是要立刻启动寒潭机关。你们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们哪敢停留,这就立刻出来了。不过,瞧小姐的模样,似乎想要练功似的。” 十人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边猜测一边往外走。待到走至湖泊上的长廊时,施映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声大叫,面色剧变。众人不解,纷纷问道:“天璇,你怎么了?” 施映璇满脸懊悔道:“糟了,我忘了件重要的事情!寒魄既然是奇寒无比的东西,又跟小姐内同源,那小姐服下后,寒魄必然会在小姐体内化为深厚澎湃的内力。这样一来,固然可以压制万毒之首的毒性,但同时由于内力过巨,在小姐体内冲激振荡,难以收束。稍有不慎,轻则经脉尽废,重则” “施映璇!”男男女女的吼声同时在长廊上响起,震彻云霄,“你早些脑子放哪里去了!这样基本的事情,你这个神医居然也会忘记!” “那是小姐的命啊,你以为是阿猫阿狗,可以这样轻忽!” “天璇,你非要害死小姐才甘心么?” 虽然,大家都知道施映璇并非有意犯这种致命的错误,但值此时机听闻这样的噩耗,也都不由得怨怒满腔。数十日来的种种担扰思虑乃至哀伤绝望,全部都在这个时刻爆发了出来,统统向施映璇开火。 施映璇自己也是懊恼自责。或许是关心则乱吧,正因为乔安情势危急这许久,久得几乎令所有人都处在狂躁不安的情绪里,难有常日的镇定平静。所以,他竟然犯了这种基础而又致命的错误,确实难以令人原谅。因此,他也不辩解,只是垂头任由众人责骂。 许久之后,还是莫光最先清醒过来,劝慰道:“算了,大家也都知道天璇不是愿意的。我们之中,最不愿意小姐出事,最担扰小姐的就是他了!再说,我们骂得再狠也难以回天,于事无补。” 这个道理众人又何尝不知?只是,前后辗转努力那许久,却有可能功败垂成,任谁也会觉得难以接受了。难道到最后,还是只能祈求上天垂怜,好让小姐能够度过此劫么? 寒潭处于无名谷的最北处,与地处南边的百煞竹林遥遥相对,同是无名谷的两大禁地。百煞竹林原是片方圆近百里的竹林,地域广大,碧竹丛生,一眼望不到边际。一旦进入便会迷失方向,茫然不知所往。无名谷创派祖师杜若涵和舒明霜利用竹林的纷繁庞杂,按照阴阳五行乃至二十八星宿之理,历时数年终于建成天下无双的“迷心阵”,阵法机关之精妙,难以尽言,几乎无人能破。 而寒潭却又不同,乃是曲曲折折深入山腹的一汪碧潭。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有人为因素,总之内里寒气之重,比之极北苦寒之地也毫不逊色。由于深锁内腹,寒气凝而不散,几百年下来,更是奇寒无比。即使以北斗七卫的内力,只怕也抗不过三日。四百年前,舒明霜过世后,杜若涵便伤心之余,便将全部精力放于这寒潭中,用毕生所学在寒潭的通道上设置重重机关。叶不如“迷心阵”之纷杂精妙,但凶险处犹有过之。 对于修习寒冰真气的无名谷嫡系弟子来说,寒潭确是个绝佳的练功所在。当年乔安身中剧毒,急需提高寒冰真气相抗,关荣便叫她在此闭关练功,吸收利用寒潭的寒气快速筑基修习。而如今,乔安全身浸泡在寒潭之中,纯白衣衫在绿如翡翠的潭水中悠悠漂荡,原先束起的秀发也早已散开,飘在水中,如同水草般飘摇浮动,更增添她如仙般的飘荡逸出尘。只是她的面上却尽是痛楚之色。 确如施映璇所说,寒魄这等夺天地造化之奇物,一入体内便声速化为如洪水般的内力,在她的经脉中流窜,难以遏制。乔安固然因此压制住了万毒之首的势头。但由于这股内力实在太过于深厚,她根本无法承受,更不要说吸收融合以为已用了。于是,乔安当机立断,要四姝将自己送入寒潭。等于开启寒潭通道的诸般机关,确定不会有人打扰后,她立刻便走入寒潭,侵润其中,希望凭借寒潭的特性,努力吸收寒魄化成的内力。 而这个过程,无疑是痛苦而艰难的。寒潭本身寒气便极其浓重,浸浴其中便如同置身冰窖,难受无比。还好乔安曾经长时间在这里闭关,早已习惯这般痛楚。但如今她体内内力澎湃,四处撞击,全身经脉如同被撕裂般的疼痛,随时有经脉爆裂之虞。若非乔安自幼深受万毒之首的痛楚,对疼痛有着超常的忍耐力,只怕现在早就痛死过去了。 忍受着诸般痛楚,乔安尽量平定心神,一丝一丝地将原来混乱的内力收束到经脉中去。虽然缓慢,却也有所成效。一日之后,竟也理顺小半经脉,痛楚大减。待到第三日,更是几乎将所有内力收束,静脉通畅,以后便可再渐渐化解吸收,大增内力。谁知,眼看即将大功告成,原本服帖的内力忽然间又不安分起来,于身体两侧化为两股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势扫荡身体积各经脉,并逐渐向中央流去。就在两股洪流交会之际,乔安听得脑中翁的一声巨响,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乔安感觉自己仿佛化为一丝轻烟,随着时空的洪流飘荡。不同于进入小寂灭之境地无知无觉,这次她有思想,有感觉。她看见的是属于自己的过往,自己的两世三生,自己的爱恨情仇。 君千羽对亲情健康爱情的渴望,徐怀安的欢乐幸福,以及乔安的绝望无奈和仇恨。 她看见君千羽在佛前那双虔诚而近乎绝望的眼神;她看见徐怀安新生时那欣慰而又满足的微笑;她看见徐怀安偎依在父母怀中撒娇时的娇憨愉悦;她看见徐怀安和乔立民在满树云霞下幼稚却又纯真的山盟海誓;她看见徐怀安和乔立民在满山遍野野花中追逐扑蝶 她看见了她短暂而又浓郁的幸福,却也看见她厚重的绝望悲伤以及仇恨! 她看见徐怀安变为乔安的心痛坚决;她刑场上父亲的冤屈悲愤,母亲的哀伤泣痛,乔哥哥的慌乱和坚定;她看见了流浪街着的乔安逐渐绝望冷酷的眼神;她看见乔安六岁身中万毒之首的怨怼狂怒;她看见十二岁的乔安万毒之首逐渐肆虐的痛楚隐忍;她看见身为龙宸宇隐谋的乔安的冷漠淡定;她看见隐谋乔安在龙宸宇的痴狂深情中挣扎矛盾;她看见乔安在那三日之爱中甜蜜却又苦涩哀痛的笑容;她看见御书房转身离去的乔安的哀戚伤痛 她知道这些只是自己的幻觉,可那些百感交杂的情绪却也清晰地在她的心中起伏沉淀,仿若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时日里,她又重新活过一次,重新经历那些甜蜜和心酸,痛楚跟无奈。 过往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蔓延,她一遍又一遍地过活,所有的幸福跟痛楚一遍又一遍地沉重浓厚,似乎永远没有边际。那种交错,使得她逐渐疯狂迷乱,痛苦得难以言喻。终于,她的淡定冷漠破碎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落,接连不断如同断线的珠子。 她终于如同自己长久以来期待的那样失声痛哭,为她失去的天伦,为她失去的健康,为她失去的爱情,为她的所有所有!长久以来,她都执着于报仇,也因而执着于生死,这是自己闭心诀难以突破的根源所在。早在许久之前,关荣就曾一再告诫她宽恕他人,也宽恕自己,留自己一条活路。她明白这些道理 ,却依旧难以看破仇恨,看破生死。 是的,她执着仇恨,努力生存,苦心经营布置,甚至因此又随入情障,可换来的又是什么呢?慕容德虽然已死,可尹细雨又再度出现,虽然知道名号,却比慕容德更加神秘难测,也许也更难对付。而自己却剧毒发作,危在旦夕,再执著也是无用啊! 是的,老天对她不公,让她时时在生死边缘挣扎,一个不慎,随时都会长眠不起。可是,想想那些在文义关征战中沙场捐躯的士兵将领,他们身体康健,也许也都还有着美满的家庭。可如今,他们长眠地下,自己却还是活着。生死之说,本就是那般变幻难测,不由人心的啊! 或者,她应该如同师傅所说的,宁尽人事,各听天命;或都像父亲说的那样,哪能事事尽如人意,但求时时无愧我心!只要她为之努力,尽心尽意,即使失败也可告慰地下的亲人了。毕竟,当时乔哥哥用自己的死换来了她的生,绝不会只是为了要她这样折腾自己!而爹娘倘若知道这些,想必也会觉得心痛不堪的吧? 放下吧!放下吧她在心里对自己道,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自己的生命中并非只有痛楚跟仇恨的,那些过往中也有许多的美好跟幸福。即使是现在,自己有拥有的也并不比别人少啊,北斗七卫,雨草四姝,对自己都是诚心诚意,忠贞无二的,还有龙宸宇,虽然离别时的痛楚令她闭心诀近乎崩溃,导致剧毒发作,可他们相处间不也有着美好的记忆么?那三日,她在为自己留下回忆,希望能够作为自己往后的支持,而自己先前为什么只想着那些悲伤哀痛呢? 或许,正像乔安曾经教训龙宸烈言道,人永远都只看见自己的悲哀,也就永远只觉着自己的悲哀是最深的了!一碗盐融在一碗水中自己苦涩不堪,可若融在一湖水中,那便是微不足道了。她只看得见自己的悲哀,看不见自己所拥有的美好,更看不见别人的哀伤痛楚,也就难怪这样难以解脱了。认真想想,活在这世上,又有哪个人没些挫折磨难呢? 乔安想着,那些过往的记忆跟痛楚忽然渐渐浅淡遥远,如同飞花轻絮般绵弱无力,而爹娘跟乔哥哥的面容却是越来越清晰,微笑着瞧着她,一如从前。也许,他们也希望瞧见这样的自己吧!她忽然轻松起来,像是放下了长久以来的沉重负担,有着前所未有的舒适写意。五感似乎渐渐回来,神智也渐渐回复,乔安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四周寒雾缭绕,而自己浸身于碧翠清澈的寒潭中,身体无尽地吸收着其间的寒气,体内的不适早已烟消云散,只觉得精神抖擞,思虑清明,心境更是澄澈清透,空灵玄虚。 乔安心中暗自思索,不禁又惊又喜,难道 北斗六卫跟雨草四姝自从知道乔安的危急形势后,便再也难以安心,施映璇更是百般自责。十人日夜轮流在寒潭出口周围守候,期盼早些知道乔安的安危。眼见时日渐逝,寒潭通道间的机关却没有丝毫关闭的迹象,都是心急如焚。 这日,霜草,霜苑,区枢,莫光,朱玑五人替换下早已疲累不堪的施映璇,邱顺衡等人,在寒潭出口处守望。眼见着日已西斜,余晖满地,五人皆觉今日又是无望,长叹一口气,神情惨淡。算起来,乔安在寒潭中已呆了近半月了,却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只怕凶多吉少。 正思量着,忽听得霜草一声惊呼:“小姐!”其余三人忙转首往寒潭入口处看去,果见乔安白衣飘飘地自通道中缓缓走出,在出口立定,嘴角轻笑,神色安然。四人欣喜若狂,霜草跟霖苑最先向乔安跑去,扑入她的怀中,略带撒娇地道:“小姐,你没事了吧?你不知道,我们都担心坏了!” 乔安一手揽住一个,淡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区枢站在稍远的地方,打量着乔安,对一旁的莫光道:“摇光,你有没有觉得小姐跟先前不大一样了?仿佛更加的飘逸出尘,更加唉,我不太会说,可是她的气质神态言语似乎都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莫光深深地瞧着乔安,眼眸中闪过丝丝缕缕的异芒,却不说话。 过了许久,霜草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道:“小姐,好像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好蹙眉苦苦思索,忽然一声惊喊,欣喜道:“我想到了!小姐,你的肌扶不再冷得像冰一样,而是温和轻润,跟常人相同了!” 霜草跟霖苑尚未想到这所代表的含义,区枢,朱玑和莫光却醒悟过来,相互对望一眼,眼中都有着不恨置信的光芒闪现,颤声道:“难道是难道是” 乔安依旧淡笑,明艳无双,淡然道:“不错,我的闭心诀已到了第三层灭之心的境界!” 乔安端坐在藤屋的酸枣枝编造的椅子上,感受着四周藤萝香草的异香,神清气爽。而北斗六卫和雨草四姝在围着好团团而坐,个个都是欣喜若狂却又有些不敢相信的模样。 “可是,小姐怎么会”施映璇声音依旧颤抖,情绪难以自制,忽然间嚷道,“难道是那寒魄的作用?” 乔安点点头,道:“不错,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天璇!你们还记得吧,我十二岁那年,情势也是一般的危急,当时师傅为了救我,不惜将自己毕生修炼的寒冰真气尽数输入我的体内,使我一跃进入寂之心的境界,而师傅却因此过世。当时我就有一种很古怪的想法,或者闭心诀不仅仅只是内功辅修心法,能够数倍地提升内力。也许,它跟寒冰真气是相辅相成的,寒冰真气的大幅提升说不定反过来也会促进闭心诀的境界。而这次则彻底验证了我的想法,因为寒魄所化的澎沛内力,我意然突破了闭心诀的瓶颈,进入了灭之心。” 北斗六卫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层。但雨草四姝却对寒冰真气跟闭心诀不感兴趣,她们只关心乔安的安危,兴奋地问道:“小姐,你如今进入第三境界,是不是意味着以后都不用担心万毒之首了?” 乔安一直淡然的脸色缓缓凝重,叹道:“若是如此便就好了。只可惜,我这次是靠寒魄相助,勉强进入灭之心的境界,心境尚有许多差距,破绽诸多,难以相谐。而且,凭借外力提升,终究是投机取巧的行为,有些逆天而行,所以,我的情形依旧不容乐观。” 众人闻言,脸色不由得又暗了下去。乔安见众人士气低落,遂安慰他们道:“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啊,不管怎么说,我的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这可是应该高兴的事情啊!至于以后的事情,我们就以后再说!何况,只要我能凝神静气,情绪上没有太过巨大的波澜起伏,也就不会有事。你们就不要想太多了!” 众人想想,觉得也是,也就暂时放开思虑。莫光瞧着乔安,感觉她的心态气度都跟先前大不一样,悠闲浅淡,似乎万事万物都难以再困扰于她,或许这就是进入灭之心的境界吧!只是那个龙宸宇在她心中的地位跟感情是否也随之淡然如风了呢? 乔安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莫光打量猜测的目光,又似乎根本不萦于怀,依旧淡笑浅言:“如今我的情形算是暂进安定,那有些事情也就该继续回归正道。玉衡,摇光,你们继续调动华阳帮跟无名谷的势力,尽力追查毒手罗刹的一切消息,随时传递给我。天玑和雨草四姝你们也该赶回君氏,处理事务了。至于其他的人,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吧!” 朱玑似乎想到了什么,嘴唇翕合,欲言又止。而雨草四姝则神色古怪地瞧着他,使他越发紧张局促。乔安发觉他的不安,温言道:“天玑,你有什么事么?” 雨草四姝皆是放声大笑。众人都神色不解,望着这些人。霰芷强忍住笑,向乔安道:“小姐,只怕天玑回不去君氏了呢!几个月前呢,我们的朱大总管从冥南郡运丝绸回历阳的时候,顺便也就带回了位英姿飒爽,貌美如花的江湖女侠。二人郎情妾意,竟是好上了。只可惜,这位女侠以行侠仗义,闯荡江湖为已任,说我们的朱大总管若是不陪她一起,那就一刀两断,从此再不往来!小姐,人家这狠话已经落下,你说天玑能怎么办?” 朱玑满脸通红,纵横商场的圆滑通达早已消失不见,嗫嚅道:“小姐若是小姐觉得君氏确实重要,那天玑就就” 雾苑也跟着调侃道:“天玑啊,你就怎样呢?” 朱玑想了半晌,终于咬牙下定决心道:“天玑就留守君氏,终生不改!” 乔安不动声色,淡然道:“哦?那你那位江湖女侠要怎么办呢?” 朱玑决然道:“天玑早在师父面前立誓终生奉小姐为主,绝不能有半点违背。只要小姐需要,天玑定当从命,没什么好说的。至于旁人,天玑管不了,也不愿管!” 乔安浅笑摇头,道:“算了吧!你能安定心思,终身有约,这是好事,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那会拦阻?再说,我也不愿你们为我误了终身!”说着,似有意似无意地扫了扫旁边的几人,瞧得他们神色扭怩,眼神仓皇,这才沉吟道:“君氏的事情我再找人去打理也就是了,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这人选就要费点思量了。” 霜草忽然道:“小姐,也不用想什么人选了,干脆你自己到君氏主持大局就好啊!而且,这样一来,你也能跟我们在一起了。” 乔安心中怦然一动,她这般自京城离去,以龙宸宇的性子,绝不会就这样容她天下逍遥,定会大加搜索,寻找自己的踪迹。他又知道无名谷在桥云郡,即使自己藏于谷中仍不安稳。而君氏如今算是隶属于龙宸宇的皇商,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龙宸宇定然想不到自己会转战君氏。而且君氏总会处于历阳郡,正是自己的故居,往后祭莫悼念也方便许多。 朱玑见她大为意动,心中欢喜,忙道:“是啊,小姐,不如就由你入主君氏。反正君氏少主的位子本来就是留给你的,你如今现身,谁也不会猜疑什么。” 乔安半开玩笑道:“天玑,你就不怕君氏被我玩倒了么?” 朱玑答道:“莫说小小的君氏,便是天玑的性命也是小姐的!小姐愿意给天玑自由,天玑已经感激不尽了!至于君氏,若真倒了也就倒了,没什么可怕的。再说,小姐身为隐谋,以你的聪明才智,一个君氏岂在话下?” 听到“隐谋”,乔安的心思顿时沉重,幽幽轻叹,也罢,自己便到君氏去吧!只是,乔安的名号太过响亮,自是不能再用了,而徐怀安显然也不合适。她思索良久,轻叹道:“既然名为君氏,我身为君氏少主,那便叫作君千羽吧!” 君氏篇 第二十二章君氏少主(1) 鹅毛般的大雪已经纷纷扬扬飘洒了几日,历阳郡中处处白雪皑皑,冰晶玉质,但历阳最大的茶楼“萱茗居”中却是温暖如春。茶居的中央燃起火炉,熊熊热火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庞,加上热气腾腾的香茗,更显得气氛热烈,温暖如春。 而在茶楼中央的高台上,一位长须老者在说书,讲的正是大将军孟权佑抗战北秋之事。这年十月,映昌皇帝下令大将军孟权佑率兵突袭北秋疆域,正式对北秋宣战。这是紫星王朝建朝来首次主动出战,激战半月尚且不分胜负,乃紫星王朝上上下下关注的大事,自然也就成了各茶楼酒家戏院戏说评唱的热点。 那老者说的是抑扬顿挫,活灵活现,仿若自己亲临战场,亲眼目睹一般。北秋数年来扰境犯民,更使得无数北关民众背井离乡,四处飘浪。这历阳郡里也有许多北关之人,自然听得意兴横飞,哪里还去管什么真假?酒楼中不时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跟喝彩声,那老者眼见众人捧场,更加得意,停下来喝杯茶,润润嗓子,却有说起了五年前隐某乔安在文义关与北秋的那场激战。 只听那老者说道:“····当时隐某乔公子初到文义关,正率众将军巡视城防,谁知北秋蛮夷趁此机会突袭。仓促间乔公子令当时的平北将军也就是如今抗战北秋的大将军孟权佑立时率人出城迎战。眼看激战正烈,那北秋竟然向城头运筹总局的乔公子突放冷箭,实在是卑鄙无耻至极!那羽箭如闪电般只取乔公子,众人都只道他难以避过,定然要受重伤。谁知乔公子竟然微微侧身,顺手将那羽箭拿在手中。众位听官,那隐某乔公子瞧年纪大约四五十岁上下,高冠博带,长须飘飘,端的是孙武再世,诸葛重生,乃是神仙一流的人物——” “扑哧!” “扑哧”“格格”几声清脆的笑声自二楼雅间传出,打断了老者的话语。那老者说得正精彩,听众听得正得意,却突然被人打断,不由得都是忿怒异常,都怒目向笑声来处横去,却都觉得眼前一亮,几乎瞧呆了眼,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原来二楼西侧的雅间里坐着几个绿衣的年轻女子,灵秀俏丽,眼波流转处,聪慧之意尽显,只见她们语笑嫣然,显然刚刚发笑打断的便是这些人了。眼见众人目光都转了过来,左侧的绿衣女子吐吐舌头,俏皮可爱,忙将雅间的房门关了起来。楼下众人许久之后才渐渐缓过神来,也无心听书,都在暗自猜测这些丽人是哪家的好女儿,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而在楼上雅间里,几个绿衣女子早已是笑作一团,难以自制。里侧尚有位身着白裘的女子,裘白胜雪,青丝如云,目光温淡,气质出尘飘逸,如同遗世独立的隐者,恍然不觉众女的笑声。虽然重纱掩面,瞧不清楚容颜,但单从轻纱上方那明如秋水,灿若群星的双眸瞧来,也觉其清艳远胜过身边的绿衣女子。 左侧那绿衣女子面带笑意,忍俊不禁道:“小姐,这可是今个听到的第七个版本了!”说着,她怪声怪气地模仿那老者的声音道:“众位听官,那隐某乔公子瞧年纪大约四五十岁上下,高冠博带,长须飘飘——”话尚未说完已,经又笑倒。 她身边的白衣女子强忍着笑道:“这还是好的!小姐,要照酩酊居那个家伙说的,你可就是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6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6部分阅读 似颠似狂,如疯如傻,衣衫邋遢的颠道人了!” 白衣女子右侧的女子也跟上来凑趣,笑道:“最最夸张的还应该是醉仙楼的说法,说乔安身高八尺,腰圆膀粗,蚕眉环眼,吼声如雷,一声便震倒无数北秋士兵,摧断北秋帅旗!哈哈哈哈,小姐,你居然是个这么猛张飞的模样!哈哈哈——”说着众女子早已爆笑出声,说不出话来。 那白衣女子自然便是乔安,她在四年前入主君氏,在商场上大展才华,纵横椑阖,使原来就声名远扬的君氏进一步发展壮大,各分铺遍布紫星各地,天下无从商之人而不知君氏之名。但因她深居简出,从不露面,一应事务交于四祩等人出面,因此君氏少主君千羽的名声固然也跟着远扬,但识得她本尊的却没几人。这几日事务稍微清闲,她便带着雨草四祩出来喝茶听曲,轻松舒展下神经,谁知各个酒楼茶铺都在言说隐谋之事,对她的相貌更是大肆想象胡诌,出现种种啼笑皆非的版本,惹得四祩放声大笑。 听得霜草等人出言取笑,乔安只是淡淡扫了她们一眼,也不说话,依旧神情温然。 良久,众女笑声渐止。年纪最幼的霰芷忍不住担忧道:“小姐,你说天权此次出战北秋能否取胜呢?瞧着之前的皇位之争,以及这几年朝廷吏治种种改革变措,这龙宸宇是个精明厉害的角色。这次他苦耗心力,预谋策划许久,倘若天权战败,只怕落不了什么好呢!” 乍然听闻龙宸宇之名,她不禁心神轻震,心中感叹。旁边的霖苑早已横了霰芷一眼,压低声音道:“霰芷,你不想活了,居然直呼当今皇上的名字?要是被人听到,你可是大不敬,要砍头的。你这个不管事的死了也就算了,可会牵连我们乃至小姐的!” 霰芷不服气地回视,哼道:“什么叫做我这个不管事的?我霰芷的理财天赋可是众所周知,在商场名声远扬,不知道有多少商行想要挖我过去呢!再说了,这些年君氏的账目不是一直交由我管的么?我也没出过什么岔子!” 霖苑最爱跟霰芷斗嘴,不屑道:“有本事离了那死账本说!以你的天真幼稚,要是把君氏交给你,只怕一年不到便给你败倒闭了!”说着也不给霰芷分辨的机会,转向乔安道:“小姐,这次我朝主动出击,你说能有多少胜算?” 乔安淡淡道:“北秋最可怕的便在于他们那来去如风,悍勇无匹的骑兵作风,天权曾潜入北疆三年,学习他们的骑术与战术,想必这五年来已经尽数传给了他的精兵,大大提高紫星士兵素质。而这五年来大的商号,比如我们君氏跟新图常年与北秋联络,不断供应他们粮草布帛,交换马匹皮裘,虽说是互有其利的事情,但实际上大部分却是在龙宸宇授意下进行,使得北秋衣食无忧,士气斗志渐渐消磨。一增一减,胜负之数便成五五。而战争伊始,他便下令所有商行断了与北秋的各种商事活动,尤其是粮草供应。没了粮草,作战又胜负难分,这场仗北秋是必输的,只是时间早晚跟胜况如何的问题而已。” 霰芷忽然满面脸色骤变,怒道:“哼,说道新图我便来气!这五年来,它处处拦阻,牵制我们的发展。若不是有他们捣鬼,我们君氏如今肯定比现在要强势的多。虽说我们君氏确实抢了他们的地位,可那是他们自个不济事,加上仗势而骄,得罪许多同行才会如此。如今不敢光明正大跟我们争斗,就会暗中使绊子,小姐,你说可恶不可恶?” 乔安尚未说话,霖苑便又抢先道:“霰芷啊,好歹你也在君氏混了好些年了,怎么还是跟先前般没长大?这商场上的明争暗斗从来不缺,不然你以为当今皇上两年前为什么要整顿商场规制?若不是那整顿来得及时,说不定我们这些年被暗害得更惨!不过要说起来,这新图确实可恶!唉,小姐,算起来我们也算是当今皇上的班底,更是老早成为皇商,为什么当今皇上不肯再多帮我们些,直接打垮新图呢?” 乔安淡淡浅笑,低声道:“虽说我们君氏六年前帮了他大忙,而新图都是与他为敌的龙宸宇的班底,可是龙宸宇是何等人物?他的精明沉锐可不下于我,绝不会轻易叫君氏坐大,以免将来恃宠而骄,难以控制。如今我们跟新图斗得如火如荼,他说不定正瞧得高兴呢!只要偶尔出面或托人调节一番,不叫我们君氏吃亏也就是了。” 霰芷喃喃道:“这个龙宸宇未免也太无情多疑了吧?竟是谁也不肯相信!” 霜草插话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自古以来,做皇帝的睡觉从不安稳,要是信错哪个人说不定就得没命,你说敢轻信别人么?尤其是咱们如今这个皇上,你难道不知道么,他先前整顿吏治,将御史大夫预览奏折的权利如今分给了新设的五个笔帖士共同分类。而且这五个人还都是从不同的阵营中挑出来的,互相间不对劲,以为牵制,免得他们结成一团,欺上瞒下。可见他对臣下的戒心了。不过若是忠心于他的,他倒也高官厚禄,不吝赏赐。比如天权,前些日子刚赏了他内城一座豪宅。要知道,内城可是皇亲贵戚们住的地方,外人从来进不去的。” 这番话不禁触动乔安深藏心底的往事,心中惨痛,却丝毫也不表露,依旧宛然浅笑,道:“霜草说得极是。而且,在他心里,对我们君氏只怕还另有疙瘩未解呢!我这个君氏少主在商场上早已传扬开来,却迟迟不曾到京城晋见,更增他心中疑忌,自然难以尽信我们。”说着心中暗叹,当初入主君氏时没想得这样细致。两年前龙宸宇整顿商制,明里扬君氏抑新图,暗地里却隐隐露出对君氏的猜疑,她才隐约猜到这层缘由。 霰芷好奇道:“小姐,既然我们知道这层原因,那你为什么不去见见他,以释其疑呢?何况,你先前是隐谋,跟他是旧识,助他登上皇位,功勋难没,他肯定会看在你的面上给君氏方便的。” 乔安心中苦笑,给君氏方便?只怕当他得知君氏少主便是她乔安时,立时就会龙颜震怒,毁了君氏也说不定!这些年来,她闭心诀的境界逐渐稳固,可每每想起龙宸宇时依旧觉得心痛难耐,精神波动。显然,在自己心里,她仍未放下他! 眼见乔安沉默,霜草脸色微变。五年前施映璇说乔安动情,乃至闭心诀崩溃,危机若斯。五年来,乔安丝毫不提她在京城的事端,更加丝毫不曾透漏令她动情的男子是谁,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男子定然是在京城的,而且定然是段伤心无名的凄惨经历。这一切都是有龙宸宇引起的,也难怪乔安不愿到京城,不愿去见他。想到这里,她不由瞪了霰芷一眼,喝道:“霰芷,你说什么呢?我们君氏发展到现在,哪步不是靠自个努力得来的?难道小姐是要靠人庇荫之流么?难道没了那龙宸宇帮助,我们君氏就斗不过新图么?” “我又没有那样说!”霰芷辩解道,却在霜草不善的眼神下声音也越来越小,喃喃道。“哼,刚才还说直呼皇上名字是大不敬,如今你自个不也喊了?而且比我还大声·····” “霰芷,你在低声叽咕什么!” 霰芷脑袋一缩,忙道:“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她们姐妹四人中就数霜草年纪最大,常以大姐自居,而且为人沉稳多智,大有乔安之风。因此向来令行禁止,威严颇高。 乔安瞧着她们斗嘴,知道霜草想要为自己解围,淡然道:“你们也别争,也别气!龙宸宇牵制君氏未尝不是件好事。自古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君氏若是太过照耀,树大惹风,谁知道还会生出什么事端呢!” 霜草忽然想起一事,向乔安道:“对了,小姐,新图主事人已经到了历阳,暂居在郡南的逸香园。今天他们还遣人送来一封请帖,邀您后日到逸香园相聚。他们肯定没安好心,说不定又使什么阴损的招数,您说,我们去还是不去?” 乔安神情淡然,眼中却隐隐透出如刀刃般锋利的光芒,悠然道:“去,为什么不去?他们敢设鸿门宴,难道我们连赴宴的胆量都没么?这不更叫他们小瞧我们君氏了么?我们不妨前去瞧瞧他们还有什么招数没使出来!你们说呢?” 君氏篇第二十二章君氏少主(2) 历阳郡西面是片连绵的山脉,蜿蜒屈伸数千里,峰峦起伏,巍峨雄峻,人称钟林山。主峰飞霞峰更是直耸入云,山顶云雾缭绕,经年不散。在此鹅毛大雪飘舞的寒冬,飞霞峰白雪遍地。好看固然是好看,但山路也更加光滑,平添险峻。 而在飞霞峰峰顶上,却有个白衣白裘的女子迎着风雪面北而立,衣裙棤棤飞舞,黑亮的青丝随着风雪四散飘扬,衬着纯白的衣衫喝漫天的雪白,犹如随时会乘风而去的神仙般飘逸脱俗。大雪纷纷扬扬,不断地飘落在她的发上,脸上,衣衫上,渐渐堆积,她却恍然不觉,如水般的双眸出神地凝视着苍茫的天际,嘴角偶尔上扬,明艳无双。然而那绝美清艳的面容上却有淡淡的落寞与孤寂,惹人心疼。 许久之后,她的耳朵忽然轻轻一动,捕捉到远处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神情不变,直到听着那脚步声已快要到身边,她才浅叹低吁,收拾起脸上的哀愁,换上了如水般温软的神情,淡然自若。 身后传来女子温柔的声音:“小姐,你果然在这里!” 这女子自然便是乔安了。她淡淡一笑,仿若刚才的哀伤忧郁全不存在,翩然转身,白裘随着滑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顺着也震落了身上的些许雪花。她笑道:“霜草,你的轻功倒是越来越好了,这次比上次有筷乐些。” 身着浅紫衣衫,清秀可人的霜草正抖落浑身的雪花,闻言微笑道:“小姐,你每隔几日便要到这飞霞峰顶来,我一有事便要到这里找你。时日常了,轻功想要不进步也难呢!” “这次又有什么事情了?”乔安问道。 霜草在路上早已整理好了思绪,想也不用想便道:“小姐,首先是玉衡跟摇光传来的消息,他们发动了所有的力量,但对毒手罗刹尹细雨的来历身份依旧差不清楚,想要听听小姐的意见。” 乔安垂眉不语。她找尹细雨已经找了五年了,却没有什么大的进展,甚至连尹细雨的身份来历都没有查清,更遑论其他。仿若这尹细雨竟是从天上掉下来,地上冒出来一般。恐怕便如几年前追查慕容德跟北秋关系般,她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偏了方向了。乔安沉吟半晌,忽然心中一动,道:“霜草,那尹细雨不是精善蛊毒么?你叫玉衡跟摇光他们去查查中过她蛊毒人的症状。无名谷关于毒术的记载极其全备,或许从中能够得出些线索。” 霜草眼前一亮,想想又不禁失笑道:“对啊!我们只顾着找尹细雨这个人了,却竟连这最简单的法子都没想到过,可见是昏了头了。我回去就飞鸽传书告诉他们去!对了,小姐,天枢传话过来,说这几年总有许多莫名其妙的人物在桥云郡晃荡,尤其是桥云山一带。先前他不在意,后来觉着不对劲,派人出谷试探,天枢说,根据他查探来的消息,这些人恐怕跟官府有关!而且据他派出的人所言,这些人是在找桥云山中的一个山谷,跟一个清秀俊雅的年轻人。听他们的描述,那人倒像是···”她犹豫了半晌,终于道:“倒像是小姐男装的模样。” 狂风似乎瞬间变得更加肆虐狂暴,雪花随之乱飞,有些打在人脸上,竟有些疼痛。而乔安却丝毫不觉,她眼光忽暗,面色微显僵冷,忽然转过身,来掩饰自己的心神震荡。跟官府有关,又是找无名谷的,又知道桥云山,似乎就只有他了!他是在找自己么?若是的话,他为什么要找自己?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 瞧见乔安突然的沉默与转身,霜草证实了隐隐在心头的猜测,低声轻问道:“小姐,是他吗?” 她的声音实在很小,在呼啸的风雪中更是细不可闻,但乔安却还是听见了,转过头来,微微扬眉,瞧见霜草,反问道:“他?” 霜草看着乔安依旧如故的淡然平定,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中酸疼,眼眶也有些模糊起来。她轻咳一声,依旧低声道:“五年前,小姐病重,天璇曾说过是因为小姐情思浮动,以致闭心诀···” 她没有说下去,乔安却已经懂了,失笑道:“我倒是忘了天璇医术高明,自然瞧得出问题所在。是啊,我曾经动情了,霜草,差点因此而死掉。可那有如何呢?早在我离开京城那刻起,一切就都已经随之结束了。” “可是现在他在找你啊,小姐!”霜草急切地道,“这说明他还念着你!而且,小姐,你也念着他,不是吗?飞霞峰是历阳郡最高的山峰,可以看得最远。所以小姐总是喜欢一个人待在峰顶朝北看,你不是在想着他吗?” “找我?”乔安不置可否,只是漫不经意地笑着,转过头去,眺望北边。大雪飘飘,以乔安的眼力也只能瞧十几里内的苍茫,根本看不到更远。可是乔安却凝神地望着,似乎瞧见什么美妙至极的景致,神情专注,任由随风飞扬的雪片大团大团地落在自己身上,竟似是已化作了石像。 自乔安五年前凭借寒魄一举跃入闭心诀第三层灭之心的境界后,她的体温举止都与常人无异,也有着各种神态。只是她心神已经坚定如磐,即便表情流动,却并不能代表她的心境。她笑未必便是高兴,她怒未必便是生气,她神情淡定未必便是平静,她神情变幻未必便是波动···以前的乔安只是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而现在的她却可以将自己的情绪伪装起来,令人难辨真假,即便是她这样整日跟乔安在一起的人也一样。 可是刚刚瞧见她的那个笑容,瞧着她凝望的背影,霜草却清楚地感觉到了她的落寞悲凉,以及深入骨髓的无奈绝望。她只觉胸中热血涌动,脱口而出道:“小姐,既然想念他,那就去京城见他啊!” “见他?”乔安念着,又是淡淡的苦笑。她何尝不想去见他,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他一眼也好啊!可是“我不能去!霜草,我不能去,我也不敢去!” “为什么” 乔安想起她在寒潭闭关的时候,当时脑海中曾浮现出很多的往事,一遍又一遍,直到她看破放下。可是,唯有关于龙宸宇的情景如同深刻在她的记忆中一般,不但没有磨灭分毫,反倒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那时,乔安就知道,她放不下龙宸宇! “霜草,即使我的闭心诀已经到达灭之心的境界,可是那时外力相助的缘故。而事实上,我的心境并没有抵达那种程度。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的今天还是这样!因此我不能去见他,因为我害怕见到他后会失控乃至破功。或者,可以说他是我闭心诀最大的破绽!何况,霜草,你不明白的,在离开的时候,我们间所有的情意就都已经变质,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心里珍藏回忆了。所以,我只能在这里远远地看着他的面容出现在天际,再慢慢隐去。” 乔安说得淡然,说得轻巧,霜草却听得心酸,听得泪珠滚落。因为,她听得出那淡淡如水的话语中包含了多少辛酸苦涩,知道那温和柔软的笑容里浸润了多少悲哀无奈。看着这样的乔安,她真的很想替她做些什么,却偏偏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深深的无力感真的令人挫败极了。 霜草拭去脸上的泪痕,出声打破了沉寂:“小姐,天枢那边怎么回?” 乔安沉默着,像是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就没有听见她的话般。许久之后,才有种像是落水之人沉溺般低落的话语自她的背影处飘来:“算了,霜草,任由他去吧!无名谷四面是山,除非有着绝顶轻功,否则难以进出,就让那些人慢慢转悠吧!” 君氏篇第二十二章 君氏少主 (3) 感觉徐府惨案似乎有些线索,乔安心中也微觉欣慰,悄眼瞧见旁边的楚倾阳还没有走,心中暗笑,随口问道:“好了,正事说完,功劳也表完了!开阳,现在可以说说你这次又惹了什么样的麻烦了吧?” 楚倾阳神情错愕,大为冤屈的喊道:“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我楚倾阳整天专惹麻烦,而且自己还总是搞不定似的!我这次回来是专程来给小姐禀告尹细雨之事的,这是关心小姐!” 乔安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悠然道:“哦?照你这样说,你这次没惹什么麻烦回来喽?这倒是难得——”眼见一旁的楚倾阳大点其头,一副“你终于晓得我为人”的可恨模样,她话锋一转,轻飘飘地道:“那开阳,我可是丑话说到前头。若是有人来生事端,你可别怪我袖手旁观,也别怪我事后算账!” “啊?”楚倾阳满脸惨象,立刻开始考虑二者利弊,脸上表情变幻不定。乔安也不施压,悠哉悠哉地看着手中的集名册。半晌过后,楚倾阳终于想通其间的厉害轻重,老老实实地交代道:“好啦,小姐,我说实话,是厉剑薛洪益!” 以乔安的淡定镇静,也不近浑身轻震,放下手中的集名册,转眸看向心虚的楚倾阳,双眼微眯,声音却轻柔如风,问道:“厉剑薛洪益?” 君氏篇 第二十二章 君氏少主(4) “厉剑”薛洪益是江湖上成名数十年的高手,剑法之精,整个武林皆知。他生xg爱剑成痴,遇到用剑高手便欣喜若狂,不比试一场休想脱身,一次武林中领教过他剑法的人甚多,但却从没听过谁能赢他一招半式。有人称他是武林用剑第一高手。或许有夸张的成分,但也可见武林中人对他的推崇。而如今,楚倾阳竟然惹上这么个人物,也难怪乔安震怒。 楚倾阳知道自己这番闯了大祸,但想想却也觉冤屈,垮着脸道:“小姐,这次真不能怪我!我不过是听说温南郡云海景观甚美,和几个朋友去游玩。我们在途中羽箭了几个江湖女子,便结伴同行。谁知道其中有个就是薛洪益的妹妹啊?更没想到的是云海之游一结束,她便好像是认定我了一般,非要叫我负责。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嘛!” 乔安凉凉地道:“所以你就躲到南疆去了?” 楚倾阳苦笑道:“若只是那薛红蔷,倒也没必要这样,关键是那个薛洪益!他身为武林成名高手,居然也不问三七二十一,就说我要么就赢了他手中的剑,要么娶他妹妹,在没有第二条路。小姐,这简直就是逼婚嘛,你说我哪能答应啊?谁知我才刚说了个不字,他就不由分说地一剑朝我刺来,几乎在我胸口刺个透明窟窿。小姐,你说我能不跑么?不过,也亏得我想到往南疆躲去,不但解除我的危机,也顺便替小姐探到消息。小姐啊,你就瞧在我算有些功劳的份上,帮我这一次吧!” 乔安冷笑道:“照这么说,你反而是有功劳的喽?其实,你又何必求我呢?楚大公子相交满天下,光你那些红颜知己吐口唾沫,只怕也把那薛洪益淹死了,又有什么好怕的? 乔安说这番话,其中却另有缘故。原来,这五年来,楚倾阳经常遇到这种“逼婚”事端,有时自己搞不定,有时躲得不耐烦,便都回君氏小住。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只要错不在他,乔安也不会为难他。但坏就坏在了君氏小主人君逸凡身上! 这君逸凡不知为什么跟楚倾阳十分投缘,两人倒像是往年之交般交游深厚。但楚倾阳生性风流,君逸凡与之相交中竟不知不觉沾染了他这性情,小小年纪,竟也在外面结下许多“红颜知己”,平时为他争风吃醋,厮打对骂,闹得极凶,在坊间人群传为笑谈。乔安得知此事,也觉得有些啼笑皆非,才考虑加紧对君逸凡的教导后,对楚倾阳也有些恼怒。楚倾阳自然知道,生怕乔安跟他算账,便抢先脚底抹油——溜了!这次实在是被薛洪益逼得没法子了,才回到君氏。 如今一听到“红颜知己”四字,楚倾阳知道乔安要算旧账,心中暗叫不妙,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却也不敢擦拭,忙道:“小姐,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整个无名谷谁不知道我楚倾阳对小姐是痴情一片,对别的庸脂俗粉看都不看一眼,更别说什么红颜知己了!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小姐更懂我?这世上有谁比小姐待我更好?就拿今番薛洪益的事情来说,小姐定会替我出的,是不是?” 楚倾阳生性风流轻佻,虽未怀着什么坏心,但撩拨少女情思,却是他心中所喜,因此平日里对着女孩子便是甜言蜜语如潮而涌,对乔安竟也不例外!这些话乔安自幼便听得多了,哪里会去理会他?任由他在那里胡天扯地,她却只是专心地读着集名册,如同没听见般。 甜言蜜语说完,眼见乔安还是没有反应,楚倾阳极为机灵,立刻开始表明真心,凑到乔安面前道:“小姐,这次我发誓好好待在君氏,决不闯祸,更不会待会逸凡。相反,我要痛下决心,痛改前非,好好教导他做个谦谦君子,温文儒雅。小姐,求你了,就救救我这次吧!” 乔安终于将目光转到他身上,浅浅一笑,悠然道:“想叫我帮你这次?好啊,可还记得三年前那次么?你只要照那次去做,我便替你料理这番事端!” 一提到“三年前”。楚倾阳顿时面色大变,苦如黄连,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小姐,不必这么恨吧?毕竟,这次错不在我,是那薛氏兄妹太过蛮横,仗着武功好便欺压我这个无名谷旁系弟子!小姐,他们这样不把无名谷放在眼里,就凭这点,就该好好教训一顿!” 乔安冷哼一声:“还敢花言巧语地挑拨离间,模糊焦点,你是不是真打算再扬名一次?若是的话便趁早说,我保证成全你!” 楚倾阳听乔安的话还有转旋余地,连忙闭嘴。 乔安沉吟许久,缓缓问道:“开阳,我问你,你可对人家姑娘有什么不规矩的行为没有?” 楚倾阳也知道也问题事关重大,收拾起一贯的嬉笑不恭,神色郑重,举手向天道:“苍天在上,我楚倾阳若对薛红蔷有丝毫不端举止,甘愿被雷打电劈,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小姐,我们无名谷虽然说是素来不将那些仁义道德的迂腐理念放在心上,但并非可以肆意作恶为非,谷规第三条便是不得滛人凄女,我楚倾阳再大胆也不敢犯规啊!” 乔安也知道楚倾阳素来风流却从不下流,只因这次事关“厉剑”薛洪益,关系重大,这才详细询问。听说他并无过错,她才将心放下,吩咐道:“这些日子,你且现在君氏住下,若那薛洪益再来找你麻烦,我自会替你出头。但是,开阳,倘若叫我知道过错在你,到时你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楚倾阳听见乔安愿意帮忙,大大松了抠气,道:“小姐,你放心,我不怕倒是跟他们当面对质。” 乔安颇为怀疑地瞧了他一眼,挥挥手叫他出去,这次惹上厉剑薛洪益这样的高手,事情自然有些棘手,但以自己闭心诀第三层的功力,加上寒玉剑,未必便不能料理。只是,楚倾阳这样的风流性子,日后还会惹上什么样的麻烦,谁也说不好,只怕日后还有的自己头疼的! 想到这里,乔安摇摇头,想要放下手中的集名册,另换一本书来看,忽然间想起自己的母亲柳解舞也是无名谷嫡系弟子,这集名册上定有记载。她心中好奇,便翻到最后,想要瞧瞧。谁知,她将书颠来倒去翻了好几遍,却怎么也找不着“柳解舞”这个名字,更不要说相关的简介! 怎么会这样?那老皇帝信誓旦旦地说她的母亲也是无名谷弟子,而且在江湖中颇有名气,为什么这书中却没有记载?究竟是老皇帝在骗她,还是这记载出了问题? 乔安心中一动,翻到最后几页,仔细查。果然没多久她便发现在自己师傅关荣之后的书缝中有着些许残留的破碎书页,似乎是有一页曾被人撕去。按照辈分来算,应该便是关于她母亲的记载。 究竟是谁撕去了那一页?乔安心中疑虑。集名册向来同典籍一同放在谷中重地璇机阁,而且设有重重机关把守,除了谷主,寻常人根本就进不去。即便是专供机关阵法的天枢,也是乔安将钥匙交给他之后才得以进去璇机阁。若这样说,最有可能的便是上任谷主,也就是乔安的师傅关荣了。只是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因为瞧见“柳解舞”这个名字伤情,一时难以自制而为,还是这中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突然间,乔安觉得自己的师傅变得神秘难测起来,心中也跟着浮起另一个疑团:既然他知道徐府惨案的主谋,那他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找到尹细雨,杀了她为他心爱的女子报仇呢?抑或说,他曾经找过,或者没有找到,或者找到后却没有能力为她报仇?认真算起来,他跟乔安算是同仇敌忾,若是后者,他便更应该早些告诉乔安,好叫她为次准备,以报大仇,而不是遮遮瞒瞒,知道乔安形势危急才说。若是当初霜草没找着寒魄,她只怕早已命归黄泉,也就无从谈起报仇了。难道他就只为了给乔安安个支撑依靠,好叫她能够为报仇而活下去么? 这其中,究竟还有什么乔安不知道的秘密缘由? 君氏篇第二十二章君氏少主(5) 第二日便是新图主事者曹元敬宴请君氏乃至整个历阳郡商事名流的日子。为了躲避龙宸宇,乔安向来隐蔽,从不公开现身。而参加这样的宴会,就等于要将君氏少主的真实身份及情况公布在公众面前。但是她不得不这样做。 五年来,乔安一贯隐形匿迹,外人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遑论其它。而君氏在商场上的敌手则利用这点,暗地捏造种种谣言,诋毁君千羽的为人品行,进而影响君氏的声誉。先前只是暗中流窜,后来却渐渐传到台面上来,而且越来越肆虐无忌,谣言也越发荒诞夸张。 君氏声誉向来良好,因此起先并没有几个人相信。但时间一久,便有些人心浮动。尤其,即使谣言甚嚣尘上,君氏少主也不曾出现辟谣,人们便更加猜疑,对君氏的信赖度也渐渐降低。这也就罢了,比较危险的是,君氏商场上的合作伙伴也开始动摇,纷纷要求君氏少主现身,否则将停止与君氏的合作。这种情形愈来愈烈,使得君氏危机日感强烈。 虽然君氏少主的形貌传开后可能会被精明敏锐的龙宸宇瞧出端倪,但龙宸宇未必便能想到乔安会改回女装,更想不到她会隐藏在隶属于他的君氏,而君氏此时却已经因为谣言而危机四伏,因此,乔安也只得冒险出席,辟止谣言,以还君氏清名。 正如乔安所料,赴宴之日,大雪也依旧没有停止。坐在华丽精致的马车里,透过车窗可以瞧见外面如鹅毛般的雪片飘扬纷洒,间或还有几片飘入车里。乔安还将手伸出去接那些轻柔纯净的白色花朵。看着它们渐渐在她手中消融,化成冰凉的水渍顺着掌纹缓缓滑落,乔安竟然微微浅笑,容色柔和。 四姝随着乔安坐在马车里,看见乔安的笑容,不禁疑惑。霖苑最先问道:“小姐,你怎么这样高兴?” 乔安甩甩手,挥去手中的水痕,放下车窗的帷幕,转头想他们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见觉得很幸福。我一直都很喜欢淋雪,喜欢感受雪花飘洒在身上再渐渐融化的那种感觉。先前因为闭心诀的缘故,我全身肌肤都比冰还冷,雪花落在我的身上都不会融化,然后醒悟自己是跟寻常人不同的,感觉很孤单不过,现在就不会了。现在的我终于能像个正常人,不再有那种落寞感了。” 说话间,马车速度渐渐放缓,终于顿了一下后停止,想必是到了逸香园了。从四姝和乔安下车那刻起,逸香园门口的总管,守卫,以及进出来往的宾客的目光就再也转不开,直盯盯地瞧着她们五人,尤其是乔安,几乎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乔安一行人向前走去,在经过门口的那个总管时,霜草顺手将请帖一扬,便进去了。 看见那总管越发呆滞的面容,周围的人不禁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那女子的身份来历。那总管半晌才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道:”君氏少主!” “哦,原来是君氏少主啊!”众人恍然,瞬间又反应过来,同时惊叫,面面相觑。目光交汇间,所有人的面容都开始呆滞,面无表情:“我听人说君氏少主面目丑陋,因此才躲着不敢见人——” “我听说是君氏少主纵欲过度,身体虚弱,常年躺在病榻上,所以见不了人——” “我听说得跟你们都不一样,他们说君氏少主生行猥琐,曾经轻薄滛辱众多女子,结果被受害人联合起来天下追捕,所以躲着不敢露面——” ····· “可是——” “君氏少主——” 众人目光再度交会,异口同声地喊道:“居然是个女子!” 走在逸香园中,听着门口处传来的声声惊呼喊叫,聪慧过人的四姝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相视而笑。果然,乔安一露面,所有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一路上遍布新图的管事们,直通到设宴的大厅。瞧见乔安等人,那些管事无不露出诧异惊讶的神色。没有几个人识得乔安,但是她身后的雨草四姝,新图管事们却早已打过无数次的交道,化成灰他们都认得。君氏鼎鼎有名的雨草四姝居然跟在那女子身后,而且神色恭谨,难道那女子是···· 早有机灵的管事跑进去告知新图主事者。不一会儿,曹元敬便带人迎了过来。这曹元敬算来已有将近四十岁了,但由于保养得益,也就是三十四五岁的模样,留着三缕长须,高冠华服,倒也显得潇洒之极。瞧见年轻美貌的乔安,他也是疑惑满心,但脸上丝毫不露,依然满脸堆笑,询问道:“请问姑娘——” 乔安不答话,向身后的霜草递个眼色。霜草会意,上前将请帖双手呈上。曹元敬满怀疑虑地接过请帖,微微扫视便眼睛睁大,惊容满面,随即抬头细细审视乔安,随即长笑赞道:“原来姑娘便是闻名天下的君氏少主君千羽!君姑娘真是秀外慧中,年纪轻轻便是堂堂君氏主事者,实在叫人好生佩服!也难怪有雨草四姝这样得力干练的下属!” 乔安微笑道:“曹公子缪赞了!这君氏是朱玑叔叔一手创办起来的,一向由他做主。朱叔叔对我们君家一向忠心耿耿,因此不忍欺我年幼,给我个君氏少主的名号,其实,我君千羽一介女流,又哪里懂什么了?” 身后,霰芷则凑到霜草耳边,低声笑道:“小姐平常瞧起来淡定自然,没想到绉起慌来也这般自然圆润,滴水不漏。不过,若是交天玑知道小姐称他为叔叔,想必会气得吐血吧!” 霜草失笑,白了她一眼,没说话。 乔安虽然已经二十有三,但由于休息闭心诀,一向清心寡欲,一次面容比之同龄人要年轻许多,瞧起来最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称朱玑为叔叔丝毫不过。而且,乔安容颜绝美清雅,似乎纯真无邪之极,也确实不像是能够经营君氏的模样,因此这番信手拈来的说辞倒也面面俱到,使人信服。 曹元敬听见乔安这样说,心念电转,瞬间已打定主意,满脸堆欢,神态祥和,温然道:“君姑娘这样说便是太过谦虚了。对了,历阳名流已到得差不多了,都在大厅里等着呢!君姑娘,各位快请进去吧!” 缓步迈入大厅,里面果然已经有着许多历阳名流,瞧见乔安皆有惊艳之色,待到曹元敬介绍到乔安的身份,众人更是目瞪口呆,几乎合不拢嘴来。但随即,众人都纷纷过来敬酒,神色柔和,话语间都透漏着讨好奉迎的意味。乔安并不习惯这种场合,只淡淡应着。但她身后的雨草四姝却早已轻车熟就,跟众人寒暄着,气氛热烈。 宴会不久就开始了,而曹元敬为君氏安排的位置便在新图旁边,两人坐着邻桌。自宴会一开始,曹元敬便频频向乔安敬酒敬菜,同时解说着席上的各色杯碟釉彩,点评宴席间的歌舞评唱,言语精彩,口齿生风,任谁也瞧得出他对乔安的兴趣。 其实,自乔安现身,现场中又有哪个人心中不曾兴起追求的年头?乔安本人清艳绝美,灵秀脱俗,本就足以引起任何男人的兴趣。何况她还是闻名天下的君氏少主,财富通天,谁不想追逐裙下,抱得美人归?如今眼见曹元敬对乔安的兴趣,这些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虽然如今继位的是四皇子龙宸宇,但五皇子龙宸锐却并未因此失势,依旧被封为亲王,权势滔天。想要跟曹元敬竞逐,只怕得先掂量掂量了。霜草等人神情愤怒,目光交会间的眼神中透漏的都是同样的含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乔安则依旧淡笑低语,不见喜憎之色。 虽然众人各怀心思,但随着歌舞兴浓,宴会的气氛也渐趋高嘲。等到艳丽的舞伎翩翩退下,曹元敬忽然站了起来,对着旁侧演奏的乐师拍拍手,丝竹管弦之声嘎然而止,大厅中顿时静了下来。知道曹元敬该说出此次聚会的主题,众人的目光唰的都转向身为主任的曹元敬,等着他说出此次聚会的主题。 君氏篇 第二十二章君氏少主(6) 乔安也抬眼向他望去,想知道曹元敬心中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曹元敬眼见美人垂目,心中得意,先故作潇洒地向乔安笑了笑,这才向着在座宾客,慷慨激昂地道:“首先,鄙人作为此次宴会的东道主,各位同仁肯赏我曹某这个面子赴宴,我感激不尽。我曹元敬请各位赴宴,不为其他,正是为了北秋之事!北秋蛮夷数十年来马蚤扰边境,侵我疆土,掳我子民,更使得许多北关民众背井离乡,辗转千里寻居。自然,历阳郡也有许多这样的人,甚至,在座各位中也有不少祖籍北关之人,不知大家可曾忘怀此辱?” 听他这番言语,乔安便隐隐猜出了他的用意。此时,一个年老的长者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厉声道:“这等耻辱深仇,我们岂能忘怀?曹老板,你就说我们能做些什么吧?只要能将北秋驱逐出境,雪我国耻,我等都会响应的!各位,我说地对不对啊? 提及国耻,在座宾客顿时群情激昂,尤其是那些因北秋南侵而家破人亡,漂泊在外的人,更是激愤不已,纷纷道:“是啊,曹老板,你就吩咐吧,我们一定从命!” 曹元敬早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满意地笑笑,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道:“各位同仁,其实,我们要做的很简单,我们虽然不是边关守将,不能亲上战场杀敌作战,但是我们是商人,别的没有,拿出些钱财来为边关将士添些口粮,加件棉衣,却还是做得到的,也算是我们历阳商界为此战出些绵薄之力,不知大家意下如何?此时既然是我曹元敬提出的,我自然要做个表率,我新图愿意拿出一百万两白银,作为次战军饷,上缴朝廷!” 曹元敬既然开了先例,其余的商人自然也不甘落后,免得被人指责不关心国事,若是再传到厉害些的人物耳力,他们也就别想在紫星混了。而那些自北关迁居而来的商人更是不遗余力,全力支持。表态之余,众人也纷说新图虽为商贾,却也不忘国事,对曹元敬的赞扬更加门外飞雪,绵绵不绝。 四姝相互交换着视线,愤怒却又无可奈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7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7部分阅读 何。她们终于明白了曹元敬突然回到历阳的用意,原来他是想要发动历阳商界的李良募集军饷,此事对朝廷有利无害,自然会大加赞赏。而他曹元敬首先提出此事,自然更于常人不同,不但朝廷嘉奖,百姓也会转而赞赏。这样一来,君氏的声势自然也就被压了下去。这老小子果然j猾! 乔安自然也想到这些,但她心中更有一层深思。新图厉害是归属龙宸锐的,此次北秋之战由大将军孟权佑帅兵,按理说,下属将军偏将等也应该多是龙宸宇的人,而不会叫龙宸锐得到多少好处,为何隶属他的新图却会如此热心地发动募捐呢?难道····· 正思量间,曹元敬已经向乔安走过来,含笑道:“君姑娘,早在五年前,君氏就曾经为北关将士捐募粮饷,传为美谈,想必此次也不会落于人后吧?” 乔安被打断思绪,却丝毫不露,依旧浅笑道:“曹老板说的是,五年前便是因那件事,先皇帝封君氏为紫星义商,而此时此刻,千羽又怎敢辜负先皇美誉,辜负这义商之名呢?曹老板肯捐献万两白银,我君氏自然不能落于人后,但也不能抢了曹老板的风采。这样好了,君氏也捐赠一万两白银,同时,君氏以丝绸布帛起家,如今天寒地冻,想必北关也是严寒难耐,君氏愿意另外为边关将士捐赠棉衣,稍御寒冷。” 曹元敬眼中微露讶色,随即爽朗而笑,道:“君姑娘果然心系国事,令人敬佩!” 乔安忙谦让道:“曹老板首先提出此意,千羽岂敢居功?说到底,还是曹老板关心国事,千羽甘愿拜服!” 这番话倒是说得曹元敬十分舒服,折身到自己的席位,叫侍从重新拿过一壶酒,亲自斟了两杯,端了过来,将右手的酒杯递给乔安,敬酒道:“君姑娘实在过谦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我朝能赢了此战最为重要,至于那些虚名,我们倒也不用太过在乎。就让我们满饮此杯,预祝此战凯旋,狠狠地杀杀北秋的锋锐!” 乔安点点头,转向众宾客道:“不错,我们便在此预祝此战旗开得胜,扬我紫星国威!” 众人轰然响应。乔安举杯欲饮,忽然皱皱眉头,猛地向门外瞧去,同时厉声河道:“什么人?” 众人一呆,齐向外望去,只见门外白雪飘飘扬扬,寂落无声。曹元敬面色错愕,讶然向乔安然望去。乔安容色凝重,沉声道:“曹老板,我刚刚恍恍惚惚地似乎瞧见一个人影自门外掠过,不知道是什么人。” 曹元敬双手微颤,忙将酒杯放在桌上,抢先出门观望,乔安随后,其他人也都纷纷离席,往门口涌去。只见庭院中一片纷茫,加上鹅毛般的大雪,茫茫然根本瞧不见任何人影。 见众人聚在门口,守在园门处的守卫们忙跑了过来,纷纷问道:“老板,出什么事了?” 曹元敬面色微带阴沉,问道:“刚刚你们可瞧见什么人影经过?” 守卫茫然道:“我们一直守在这里,根本没有看见什么人啊!” 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了乔安。这下倒轮到她不好意思来,轻掠鬓角,微显赫然。还是霜草机灵,忙替她解围道:“小姐,你这既然太过于繁忙,想是头脑是有些昏沉了,花了眼也说不定。”说着向众人笑道,“前几日经过梅园,瞧见那红梅盛开,我们小姐竟恍恍惚惚当成了个红衣服的姑娘,我们都还笑她呢!这段日子忙过去,定要叫她好好休息一番才是。” 众人眼见乔安娇娇弱弱的模样,想也知道经不起君氏这样大的商号折腾,都浮现出理解的神色。更何况,眼见这样美貌绝世的女子,谁还忍心责怪呢?曹元敬首先笑了起来,安慰道:“唉,君氏这样重的担子压在君姑娘肩上,确实太过繁重,也难怪君姑娘昏头了。君姑娘,君氏固然要紧,可自个的身子更要紧,可得好好注意。这样好了,宴会结束后,我便叫人送些近千年的人参给姑娘补补,调养调养身子。” 乔安笑道:“如此就多谢曹老板了!” 眼见无事,众人都松了口气,各自回到席位,乔安先满饮杯中之酒,权当赔罪。酒一入腹,一股辛辣之意涌了上来,她的脸上便跟着浮上丝丝缕缕的红晕,更增艳色。曹元敬大喜道:“君姑娘果然豪爽!”说着也一饮而尽,其他宾客自然随之干杯。其后丝竹齐作,歌舞纷呈,众人谈笑间言语融融,主客皆尽其欢。 而雨草四姝则始终盯着乔安,心中不解。她们知道,以乔安的武功内力,任何人经过都必然瞒不过她,根本不可能会有什么昏头花眼之类的事情。她这样自然有她的用意,只是她们猜不透罢了。四祩瞧向乔安的眼光中不禁带满疑问,乔安却默然不语,只是嘴角始终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曹元敬似是有些醉了,脸色潮红,有些摇晃地站起来,勉强站稳,笑道:“各位同仁,接下来便是此次宴会的压轴舞,是我盛情邀请京城最有名的歌舞坊云烟阁头牌舞姬青怡姑娘领头的群舞蝶纷飞!” 众人哗然。这些人都是走南闯北的人物,自然听说过京城云烟阁青怡姑娘的名声。据说这云烟阁中的青怡姑娘天姿绝色,舞技非凡,天下少有人能及,多少京城权贵不惜千金一掷,博取美人欢颜,却都不曾如愿,就连当今七王爷龙宸煦也是其裙下之臣,却也不曾得亲芳泽。没想到曹元敬竟然有这样大的面子,将她请到历阳来表演歌舞。 而乔安嘴角的笑意也更加神秘,云烟阁,青怡,这曹元敬倒真是下了血本,只是,他小小一个商贾怎会有这样大的面子? 众情期待下,一众红衣女子偏偏列队而上,在大厅中央袅袅而舞,丝竹之音也跟着悠然而奏。片刻,所有的乐器突然一起停下,接着只闻得一阵轻柔飘逸的笛声缓缓飘来,顺着笛音而来的还有一位身着彩色纱纺的女子,悠悠入场,舞至众舞姬中央,应该就是久负盛名的青怡姑娘。只见眼波明媚,面容灵秀,舞姿飘然,面纱和群裳随着她的舞动而四下飞散,犹如飞天仙女,灵动飘逸,不愧是名动天下的青怡姑娘!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回事,乔安总觉得那青怡姑娘一双明眸总似有意似无意地往她身上瞧来,似乎是在用神打量自己。或许是身为女子的天性吧,遇上美貌的人总忍不住相互比较,暗分高下。她淡然一笑,观赏歌舞,浑不在意。 谁知,就在众人如痴如醉之时,曹元敬忽然晃晃悠悠站起,从主席走了下来,向厅中央飘飘舞动的青怡姑娘走去。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怎么回事,他伸出手去拉她的手,口里含含混混地道:“美人,来陪大爷喝杯酒来!” 那青怡舞姿顿止,面如寒霜,将袖子自他手中夺了过来,转身不理他。那曹元敬却还不知收敛,依旧拉着不肯放手,更得寸进尺想要去亲她。拉扯见只听“呲”的一声,青怡那身舞衣竟然从中撕裂,顿时露出半条玉臂来。青怡虽是舞姬,但向来卖艺不卖身,更因为艳名远播,整个京城谁不将她视若珍宝,何曾受过这等无力轻薄,又羞又气,涨红了脸,冷哼一声,便要拂袖而去,却又被曹元敬一把拉住。 见曹元敬突然做出这等无礼的举动,众皆愕然,连一旁奏乐的乐师也停了下来,大厅里一片寂静。乔安先反应过来,走下堂来,道:“曹老板,众目睽睽之下,你还请自重,放开青怡姑娘吧!” 曹元敬不但不听,反倒色迷迷地伸手向乔安摸去,滛笑道:“呵呵,有青怡姑娘这小美人,又有君姑娘这大美人,我曹元敬还真是艳福不浅!” 乔安眼中寒芒隐现,暗中两记指风往他的曲池|岤射去。曹元敬只觉手臂一麻,顿时便没了力气,青怡趁机挣开他的纠缠。新图的管事们也反应过来,忙上来拉住自家主子,免得他做出更加逾矩的行为。 乔安眼见青怡衣衫不整,轻轻拉过她,将自己的白裘解了下来披在她身上,柔声道:“青怡姑娘,寒舍便在不远处,你若愿意,便去换件衣服,如何?” 青怡冷冷地瞧着她,眼神中微带诧异,但自己此时形容确实不堪,她又不愿再在曹元敬这畜生的处所呆着。也只好点点头。乔安便拉着她出厅。雨草四祩也跟着出去。其余众人眼见曹元敬做出这等事情,纷纷皱眉,不管管事的掩饰遮瞒,纷纷告辞离去。一场好好的宴会竟这样不欢而散! 君氏篇第二十二章君氏少主(7) 坐在精致华丽的马车里,披着白裘的青怡不断地打量着乔安,明亮的眼眸中似乎还有些迷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原来你便是君氏少主!原来君氏少主竟然是个女子!你把白裘给了我,自己只穿着那么单薄的衣服,不冷么?” 乔安曾在寒潭待过许久,修习的又是寒冰真气,体内又有集天地精华的至寒之物寒魄所化的内力,这点寒冷哪里会放在眼里?她淡淡一笑,正要说话,霜草却将自己的鹤髦解了下来,披在乔安身上,掩饰道:“小姐,青怡姑娘不说,我倒是给忘了,你总是不好好保重自己,小心待会又着凉了!霜草是习武之人,比你能撑寒些!” 青怡冷冷瞧着她们,明摆着不信,却也不再追问,又向乔安道:“君姑娘,你为什么肯帮我?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我们舞姬不都是很下贱很卑微的人么?” 乔安也不以为忤,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柔声道:“青怡姑娘怎么这样轻视自己?其实,今日这事,要算起来,倒还是我君千羽对不起姑娘了!” “哦?”青怡秀美轻扬,满面疑虑。连雨草四姝也跟着面露诧异之色,愕然瞧着乔安。 乔安迎着众人的眼光,眼中闪过一抹怒色,却依旧温和地道:“是这样的,当时那曹元敬向我敬酒,我举杯到唇下,却突然闻到合欢散的气味——” “合欢散?”青怡莫名其妙,打断了乔安的话。 然而雾苑却失声惊呼道:“合欢散?那不是···那不是···那不是蝽药吗?”说到最后,她不由得面色微红,声音也越来越低,细若蚊呐。 蝽药?众人都是一惊,霜草隐隐明白了,沉吟道:“所以,小姐就假装发现有人掠过,趁众人注意力集中在门外的时候,将自己的酒杯与那畜生的酒杯交换,转而换成是那畜生自食其果!”想到曹元敬对小姐的龌龊用心,她满怀忿怒,言语也就不客气起来。 乔安点点头,低声道:“大概就是这样。只是他下的药分量很轻,照药量计算,该是在酒宴结束的时候发作,我猜他大概是想在那时借故留住我,从而···所以我就暗中在酒中加了青玉散,加速合欢散的发作。我本是恼怒曹元敬,想要叫他当众出丑。只是,我没想到青怡姑娘会出现,更没想到他竟会做出那般无礼举动,结果就叫青怡姑娘受累了。” 青怡也是极为聪明的人物,立即便猜出事情大概,道:“原来如此!那曹元敬想必是在得知君氏少主是位年轻美貌的女子,便起了歹心,打定了坏主意。若真是叫他得逞,君姑娘一介女子,失了清白,多半便只有嫁给他这条路,他不但得到了有绝世姿容的君姑娘,更可因此进驻君氏,步步蚕吞。在他看来,君姑娘弱质女流,根本没有管理君氏的能力,只要他有机会进入君氏,便能逐步掌权,得到整个君氏。”说着有冷冷一哼,脸上笼上层寒霜,恨恨道:“这曹元敬居然敢使出如此卑鄙下流的招数,又胆敢这般···这般轻薄我,等我回到京城,定然不会轻饶他!” 乔安淡然道:“姑娘又何必动怒呢?若要真想惩治他,其实很简单。我今日说有人影闪过时,他的脸色明显变了,眼中更隐隐有着恐惧之色,想必是有仇家自京城追来,而我却是歪打正着。我们只要打听出事情的原委,再将他的行踪告知仇家,想必他也就好不到哪里去了。” 青怡微皱秀眉,紧紧地盯着乔安,沉声道:“姑娘观察入微,思绪敏捷,不愧是君氏少主!而且,照今日的事情瞧来,能够闻出酒中合欢散的气味,而且在瞬间想到反击之策,反应之迅捷,思路之灵敏,令人赞叹!加上刚刚的言语推断,只怕这些年来叫君氏逐步发展壮大的人,正是君姑娘你吧?那曹元敬可真是打错如意算盘了!” 乔安丝毫不在意,轻笑道:“青怡姑娘谬赞了!不过,青怡姑娘仅仅靠着我们几句话便猜出来事情来龙去脉,只怕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吧?以姑娘的名气姿容,在这酷寒之时自京城千里迢迢来到历阳,只怕也是另有目的的吧?” 青怡眼中锐芒闪耀,灼灼地迎着乔安,毫不掩饰道:“不错,果然不愧是君氏少主!我们彼此彼此!” 乔安也毫不退让地盯着她,似乎想要直瞧入她的内心,脸上却依旧是副轻描淡写的模样,淡笑嫣然,道:“青怡姑娘,君氏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姑娘是聪明人,应该懂得我话的意思!大家都是明白人,更没有必要斗得你死我活,姑娘以为呢?” 青怡顿时有些呆滞,不知道乔安究竟看出些什么,却也不便详询,只淡淡道:“正如君姑娘所说,若没有必要,谁也不愿意斗得你死我活,大家能和气收场自然是最好!君姑娘这样绝顶聪慧的女子,想必也不会做出什么傻事,叫自己后悔莫及,对不对?” 乔安笑着点点头:“多谢姑娘提点,千羽受教了!” 乔安虽然云淡风轻,淡雅如仙,但身上却隐隐散发出震蹑人心的气势来,叫人禁不住心曳神摇,为之所夺。时间越长,那种感觉越是明显,她渐渐觉得有些支撑不住,便道:“君姑娘,我也不必到你府上换衣服了,今日多谢你的白裘,日后若有机缘,青怡自会报答此恩!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着,也不顾正在疾驰的马车,翻身轻巧地跃出马车,往前方跃去,瞬间消失在前方的深院中。 乔安瞧着青怡消失的身影,放下房车的帷幕,坐回车中,淡淡地道:“瞧她的身法,轻功造诣不在天璇之下,算得上一流高手。” 四姝自刚刚的对话开始便一直处于震惊状态,到此时才回过神来,都向乔安看去。霜草疑惑地道:“小姐,你怎么知道她目的不单纯?” 乔安淡淡道:“新图虽然是闻名全国的商号,但终究是一介平民,而那青怡姑娘据说是连龙宸煦的面子都不卖的,曹元敬怎么可能请的动她?她跳舞的时候虽然极力掩饰,但行家明显能看得出来她会武功。最重要的是,曹元敬无礼时,新图管事上前阻止,棉油忧色及恐惧,想必是知道那青怡姑娘是他们得罪不起得人!几点加在一起,这青怡姑娘的身份自然惹人疑窦了。” 霜草接着问道:“小姐,那你说她会是什么人呢?” 乔安摇摇头,沉吟道:“以我的猜测,她要么是龙宸锐的人,要么就是龙宸宇的人,但是很明显是冲我们君氏来到。若是前者,那就说明龙宸锐这些年来贼心不死,有想要趁对北秋开战的机遇,再起事端。毕竟,新图是隶属于他的。” 霰芷忽然插嘴,笑道:“其实,我倒觉得青怡姑娘是龙宸宇派来的可能性比较大。那青怡姑娘这般美貌,而那龙宸宇风流名闻天下,连七王爷龙宸煦也盖不过他的风头,只怕连开阳跟他也没得比。人人都说他俊朗儒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精,还说得一手好笛子,这青怡姑娘又是这般美貌,说不定就是他的相好,所以死心塌地为他做事!唉,说到这里,我倒是真的很像见见他,瞧他究竟有没有传言说得那么好!”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红了脸,笑了起来。 霜草白了她一眼,道:“有什么好瞧的,不也就是个人吗?再说,早在九年前,他不是到过无名谷,你不早就见过他了么?” 霰芷撅着嘴道:“那怎么能算?那时我那么小,哪记得清楚?再说,小姐当时正在闭关,我们都担心的不得了,哪里还有闲情去理会一个就回来的人是俊还是丑?对了,小姐,你在四皇子府住了那么久,一定见过他,他究竟长什么模样?真像传言中的那般飘逸潇洒么?” 乔安听着她们说笑,心中一紧,微微抽痛,却不直接回答霰芷的问题,微露忧色,低声道:“但如果真是龙宸宇派来的,那情形就更不妙了!因为,那说明他对我们君氏的疑虑已经越来越深,否则不会派她前来查探。而且,若这青怡姑娘当真是龙宸宇的人,那就说明新图已经被他收归羽下。他有的新图作立脚点,往后只怕就要转过头来对付君氏了。君氏要么向他投诚,双手奉上管理经营权,要么旧的准备迎接他接下来的行动,直到消失。” 四姝吓了一跳,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才呐呐地道:“他会这么狠吗?难道一点旧情都不念么?” 乔安再度点点头,淡淡道:“他会的!因为君氏已经太过闻名,势力太大,却有始终不曾向他投诚。无论是谁当政,都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巨大的变数存在的。何况,龙宸宇是极为自负的人,最不喜欢受制于人,所以更不会允许君氏这样摇摆不定。若能将君氏收归己用那是最好,否则他宁愿毁了君氏!” 马车里顿时沉寂下来,每个人都在想着可能在并不遥远的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面容沉重。是啊,那是当今皇上,握有天下的生杀大权,若他真铁了心要对付君氏,君氏能够撑多久呢? 半晌,霜草才又问道:“小姐,你说那青怡姑娘回去后会怎么说?她会不会说君氏的坏话?” 乔安掀开车窗上的帷幕,瞧着外面飘飘扬扬的大学,平静地道:“我想她不会。刚刚她走之前说的那番话,很明显在提醒我们要小心,我想,大家都是女子,也都明白彼此的艰辛,她应该不会为难我们才是。” 见气氛徒然沉闷,乔安不禁失笑道:“你们干什么这样严肃?事情又没有糟到那种地步!这又不是什么民族大义,我们又犯不着宁死不屈,大不了就将君氏交给他,以免动荡,反倒损了他的利益,只是往后可能会缚手缚脚些罢了!他不会为了得到君氏,而将我们赶尽杀绝的!” 四姝突然醒悟,容色也纷纷轻松起来。霰芷更抱怨道:“小姐,你故意吓我们!” 乔安微笑道:“我是怕你们安逸日子过多了,连点危机感都没了,所以提点提点你们。真是不识好人心!”说着,她轻轻掀开帷幕,瞧着外面依旧飘飘扬扬的大雪,轻声自言自语道:“唉,下这样大的雪,若是到南疆去,想必不会太容易呢!” 四姝的心又提了起来,悬在半空,心惊胆战地道:“小姐,你要去南疆吗?为什么?听说那边遍地毒草毒虫,那里人人都会使蛊,稍不小心就会着道,危险得很啊!” 乔安轻叹道:“我也知道啊!只是,我不去不行。昨日开阳跟我说,那毒手罗刹尹细雨竟是南疆人。我记得师傅也是南疆人,或者两人曾有什么瓜葛恩怨,对揭开徐府迷案或许能有些帮助。毕竟,都过去五年了,我们都还是没有丝毫进展。不过,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早在我小的时候,师傅曾带我到过南疆,对于那边的风俗习性,我还是有些了解,不会很危险的!” 雾苑急道:“小姐,不成的!你是不知道,那边的人脾气都很古怪,说得好听些叫至情至性,说得难听些就是不讲理,说不定哪句话没小心,就触到他的脾气,对你使蛊。你一个弱女子,真的不行!” 乔安似笑非笑地斜瞅着她,道;“我是弱女子?” 雾苑娇嗔道:“小姐!现在不是咬文嚼字的时候!对了,小姐,你可以叫天璇去啊!” “天璇?”乔安浅笑,“有什么不一样吗?” 雾苑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大力鼓劝道:“当然不一样啦!小姐,天璇之前云游天下,曾经进去过南疆采药,还刚好救过哪里的一些村民,那些人都很感激他呢!再说,天璇主攻医术,医技之高明,连小姐你也得甘拜下风,对那些毒虫毒草肯定要清楚得多,他去南疆再合适不过了!” 乔安沉吟道:“话虽如此,可毕竟那里太过凶险,万一——” 霜草也忙道:“小姐,你就别万一万二的了!能够帮小姐些忙,就算你叫天璇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意!再说,小姐,开阳可还在君氏呆着呢,若是那厉剑薛洪益找上门来,只怕君氏没一个人能挡得住他!难不成你想要从南疆回来后,只能给我们收尸么?” 乔安瞪了她一眼,嗔道:“小孩子家,说话也没个忌讳,净胡说!” 霜草见乔安意动,忙拉住她的手,接着道:“小姐,你也不想这样吧?再说了,小姐,我可有个不好的消息要跟你说,五年前我给你的寒魄可不是我平白无故从地上拾的,如今我听说人家正主已经要找上门来了,那可也是个厉害角色,你若不在,那可怎么办是好啊?” “寒魄的正主?那是谁?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霜草忽然间神色忸怩,垂下头,低声道:“小姐,我说了你可别生气,那寒魄原是擎天门的镇派之宝!先前,我怕小姐担心,而且当时那擎天门也查不到我的身份。不过,前些日子,摇光传消息过来,说擎天门的人已经找到了邻郡,只怕没多久便能找过来。我本想早些跟小姐说的,可···可又不敢说!” 三姝失声喊道:“擎天门?” 原来这擎天门是如今武林中声势最威的门派,跟华阳帮并立,其门主舒凝宏身列武林十大高手之一,比之厉剑薛洪益的名声有过之无不及。擎天门有这样武功绝顶的门主,本身又门派森严,旁人想要擅入一步都难,更别说窃取镇派之宝了,也难怪三姝会这样的惊讶。不过,前有厉剑薛洪益,后有擎天门门主舒凝宏,还有新图跟龙宸宇,天啊,这倒真是个多事之冬! 乔安却是神色淡然,似乎早就知道这事,瞧着霜草,温然道:“没事的,霜草,寒魄的事情本来就该是我来担当,你不用担心,这事我会处理的。”说着也跟着叹口气,思索着道:“唉,听你们这样一说,我倒当是不能去南疆的了,总不能叫你跟开阳一起去冒险吧?也罢,就叫天璇跑这一场吧!” 君氏篇 第二十三章 重返京都(1) 正如乔安所预料,此次紫星与北秋之战,紫星方面确有几份把握。而孟权佑更是不负众望,在近二十日的激战后,取得了此战的首捷。消息传来,举国振奋。乔安想起九泉之下的父亲,心中也甚觉欣慰。然而,她还没有安心几日,便又有事端。就在逸香园聚宴的第四日,君氏突然收到不知名人士的匿名密函—— “当今皇上将于近日微服出巡,似欲取道历阳,多加戒备,望自谨慎,切记切记!”霜草自默然的乔安手中取过密函,低声朗诵完,不由奇道,“这是谁啊?为什么给我们递信呢?他又是什么意思呢?” 其她三姝也是面面相觑,神色迷茫,乔安则静坐在紫檀椅上,面上依旧是片云淡风轻,似乎毫不在意,但头脑早已开始急速运转,详加分析。 能够得知龙宸宇的行踪意图,那发密函的人应该是他身边比较亲近的人,否则不会知道得如此详细。这一点,无论华阳帮还是无名谷的情报机构都做不到。何况,若是二者其中之一,也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而同时,那人对君氏也应该没有恶意,否则不会加以提醒。两者加起来,加上熟悉的字迹,似乎只有—— 霜草拿过密函,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面带疑虑,不大确定地道:“小姐,这封信的字迹好像是···好像是···久无音讯的天权啊!可是,他怎么突然来信啊?” 乔安神情平淡,默然不语。五年前,为了他着想,乔安要他忘记无名谷,只当自己是紫星王朝大将军,而孟权佑也确实做到了。但是,曾经是无名谷的弟子,乔安相信他绝不会因此遗忘他的同门,也应该时刻关注着君氏的情形。虽然他如今身在北关作战,但想必也有自己的班底,时刻传递着京城的消息。此时便不避忌讳,冒险传讯。 “可是,”雾苑有些莫名其妙地道,“皇上要来瞧君氏便来啊,为什么要我们小心谨慎啊?弄得好像我们真有什么不轨似的。” 霖苑,霰芷也跟着耸肩摇头,表示不懂,霜草却念头急转,将目光投向一直静默不语的乔安,心中隐有忧虑。 霰芷却略带欢欣地道:“要是这样说,那青怡姑娘应该不会当今皇上的人喽!否则,他既派了青怡姑娘,又怎么会亲自来历阳郡,再度查探君氏呢?” 霖苑反驳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是那青怡将什么传递回京城,他才下定决心要来查探君氏呢!” 霰芷笑道:“现在此案第四天,青怡姑娘马力再好,也不可能回到京都啊!” 霖苑以手抚额,露出“你已笨得无药可救”的模样,呻吟道:“霰芷,你还真是天真可爱啊!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件事情叫做飞鸽传书吗?” 四姝争论斗嘴时,乔安已经默然起身,悄声离开前厅,顺着曲曲折折的长廊,独自踱回听雪轩。她向来喜欢清净,因此偌大的听雪轩中并没有其他人,清幽寂静,正是此时的她所需要的。乔安静立在窗前,看着雪花漫天飞舞,听着那种静籁悄寂的飘落声,本该空灵清虚的心却怎么也清净不下来,思绪纷杂,回忆纷至沓来,纠缠不休。 看了一会儿飘雪,她缓缓转身,踱至内室里边,自摆放古董的檀木架上取下个通体莹透的玉盒,触手处有着熟悉的冰冷感,引起阵阵感慨。她缓缓打开玉盒,取出里面的寒玉玉镯,缓缓戴在自己左腕,举到眼前仔细端详。只见汉白玉镯里光晕流转,与如玉皓腕相互辉映,相得益彰。 真的是很美的玉镯!只可惜,玉镯犹在,送她玉镯的那个人却总是远在天边,永远遥不可及!而那份如同玉镯般纯净美丽的感情,也早已经变质过期,不知变成什么了。 乔安轻叹,略带颓然地垂下手,任由那冰寒的玉镯在手腕处轻轻晃荡,然后慢慢来到书桌前面。书桌上摆着精雅别致的文房四宝,笔洗,还有个古朴温雅的青松人物玉筒,里面散散地装着几卷轴画。 乔安信手抽出一幅装裱精致的轴画,犹豫许久,还是缓缓地展开了。顺着轴画地逐渐舒展,一个身着男装,淡雅如仙的女子随之跃然纸面,眉宇清淡,目光清冷,风姿绝代。水墨画向来重神韵而轻表象,然而这幅画却画工精致,不但将那绝世容颜描绘尽致,连那种飘逸出尘,冷绝清艳的气质也表现得极为明显,课件作画者对画中人极为了解,更有着极致浓厚的款款神情。 而那女子,无疑便是正端着画端详的乔安。她轻轻抚着画像,纤细修长的手指滑过纸张,以及旁边的提款留名:“丙辰年初春细雨日,宸宇为挚爱安而作,聊供清赏。”随着手指的滑动,她的神色也渐渐寂寥落寞,轻轻念道:“宸宇为挚爱安而作···挚爱安···” 是的,她曾经是他的挚爱,是他独独不能失去的挚爱。只是五年前,她亲手割断这一切,亲手毁掉她两世诚心祈求的爱恋,余下的只有这幅画像,寒白玉镯,以及离别时他塞给她的金牌令箭!而这些东西也随着那段往事而同被尘封了起来,就连他殷殷叮嘱,她信誓旦旦永远不会摘下来的寒白玉镯,也因为她珍藏起来。 这些年,她无意关注龙宸宇,却也不愿可以逃避,而君氏又是全国最大的商号,又是皇商,尤其君氏的极品茶叶丝绸等许多都是指定的贡品,每年都有人进京进宫,回来说着京城的繁华热闹,以及人情是非,其中自然也包括龙宸宇。每当她情思涌动的时候,她都会拿出这些东西来观看,想想从前的种种,或欢喜或悲伤。 那个人,那些事,那份情····· 入主君氏,她躲了他五年。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又能躲多久呢?只是···能多避一日,总是好过一日。既然他要到历阳郡来,那么她就到京城去吧!或许甚至可以打着进京面圣的旗号,算是君氏少主对当今皇帝的妥协退让吧!这样也可以稍稍缓解君氏的危机。 而且,擎天门喝厉剑薛洪益都是不好惹的,尤其当两者凑在一起就更棘手了。而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擎天门不可能大举来闹事,而舒凝宏跟薛洪益两人都是有头脸的人物,不大可能同时来攻。若是单打独斗,她乔安可不会害怕任何人的! 何况,关于尹细雨谋害徐府到现在还是一团迷雾,毫无头绪。乔安也正想找远在京城的洪得域,问清楚当年事情的某些细节,想要知道那场事端中,作为主谋的尹细雨究竟可以在哪些地方做手脚。或者这对解开当年迷案能够有所帮助。若是龙宸宇坐镇京城,她可以将洪得域请到历阳郡详加询问,但如今龙宸宇要私访君氏,她倒正好能够前去京城。 这算是捉迷藏的游戏么?想着想着,乔安的手依旧摩挲着轴画,目光却已经渐渐游离迷茫,神思飘荡。许久之后,她收拾气思绪,幽幽轻叹道:“宇我们真的很久都没见面了可是也许永远别见面对我们都好都好” 乔安将目光轻轻转往窗外,瞧着外面依旧飘飘洒洒的大雪,仿若无根无靠的游丝飞絮,随风飘荡,半点不由自己做主,正如同她的命运,她的感情! 君氏篇 第二十三章重返京都 (2) 就在乔安怔怔出神的时候,霜草不知何时走入听雪轩,轻轻抖落身上飘落的飞雪,悄然无声地走进内室,来到乔安身边。见乔安依旧呆望外面的雪景,仿若没有瞧见她般,霜草脸上闪过一阵哀伤,随即注意到乔安手中的轴画,细细端详之下,突然面色大变,随后看向乔安的眼神中便隐隐带了些难以置信,还有深深的恻然。 “真的是他!小姐,怎么会是他呢?怎么会是他呢!跟他相处那么久,你应该知道他是怎样无情冷漠的人啊!像他那样功利自我的人,是不会对别人有真心的!”霜草忍了许久,终于低喊出来,眼眶也有些泛红。 乔安从沉思中会过神来,淡淡地扫了霜草一眼,又看看手中的轴画,悠悠轻笑,摇摇头,将轴画缓缓卷起,收好,然后放回玉筒,又走至窗边,将目光转向窗外,沉稳如山,浅淡如水。 霜草瞧见乔安那副淡然的模样,忽然见就有怒气涌来,也夹杂着难以言语的心痛,急虑地道:“小姐,我知道你想说我又没见过龙宸宇,又没有接触过他,我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呢?可是,小姐,早在天璇说小姐动情时,我便隐隐觉得会是他,我想六卫应该也猜的到,只是都不愿意说罢了!” “所以,从那时起我便一直关注龙宸宇他的举动行为。他的多疑猜忌,阴沉不定,他风流滥情,对美丽些的女人来者不拒,短短五年,他已经三次选秀,后宫佳丽近百,左飞燕右玉环,风流快活得很!可是对于朝政大臣,他又狠厉冷漠得像是阿修罗王,丝毫也不留情面,这些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小姐为他牵肠挂肚,因为他剧毒发作,几乎没命!可是他呢?小姐,这样的人,不配你这样待他的!” 乔安叹息:“是吗?霜草,我竟不知道你这样关注他。可是,傻丫头,你不懂的!” “我懂!”霜草不服气地嚷道,“是,我还小,可是我懂感情是怎么一回事!我知道他配不上小姐你的感情,他不配你的深情痴爱!这世上比他好的男人多的是,凭什么偏偏就是他?!” “霜草,别这样激动,这其中有太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如果认真算起来,是我辜负了他!也许有天,我能够淡然自若地说出那些事情给你听,到时你就能明白了!”乔安依旧平平淡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般,只是声音微微颤抖。霜草所说的事情,她虽不清楚,却也有所耳闻,只是从不愿深究。可刚刚被她那样清晰明白地说出来,一针见血,但那根针却也同样扎入她的心里,刺得她生生地疼痛。 霜草听出来了,也能够感觉到她内心深处的伤痛,顿时住口,半晌才深吸了口气,勉强耐住情绪,定定问道:“小姐,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是他?”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为什么?”乔安微侧身躯,从侧面霜草明显能够看见她那落寞浅淡的微笑,静静道:“不过,如果你真想要什么理由的话,或许我也能给你一个。我记得那年他才十三岁,身中剧毒,危在旦夕,就连站立都有困难。可是他脸上还是有着很倔强的神情,眼中还是隐隐闪有锐芒,仿佛心中还是有着许多愿望抱负般。” “我看见他的时候,心中很震撼,因为我好像在那瞬间看见了我自己!霜草,你是知道的,从六岁开始,我就中了万,一直在生死线上徘徊挣扎,随时都会倒下。可是,我还是有很想要做的事情,想要替我家人报仇,想要完成我师父的遗愿。这跟那时的龙宸宇又是何等的相似?” “所以,我总是隐隐约约会当他是另一个我。我知道十三岁的他一定很希望有人能够治好他,然后助他完成心愿,因为我心里也总是在渴盼这种奇迹的啊!所以我想要治好他,点醒他。九年前,我肯帮他,固然是想要在将来对付慕容德时能方便些,但那种同命相怜的感觉也是主因之一。也许,这次是我对他没有戒心的最大原因吧!” “有时候,我甚至在想,也许我们真的就是相同命运的人,我治好了他,我帮他实现心愿,改变他的命运,也许我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朝着我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可结果我成了他的契机,我的奇迹却还是不知道在哪里——”她募地住口,不再说下去了。 听见乔安这种从来没有过的轻柔语调,瞧着她脸上那种柔和而又耀眼的光彩,霜草明白她说什么都没有用的。暗暗在心中叹气,她思索许久,各种念头你争我涌,半天也拿不定主意。最后,霜草终于放弃阻劝的想法,何况,她已经够苦的了!她抬起头,瞧着乔安,沉定地道:“小姐,霜草相信小姐心中早有取舍,而且也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只是,小姐,请应霜草一个要求,请你收少爷为徒,作为无名谷的嫡系弟子吧!” 乔安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她的答案也和往常一样:“霜草,我说了,无名谷嫡系弟子责任重大,我不愿意在逸凡还小的时候就决定他的人生。所以,这件事还是等他大些,再由他自己决定吧!” “那么,”霜草并不坚持,凡有说出另一个在心中思量许久的请求,“小姐,少爷还小,可是霜草已经长大,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了!我想要修习寒冰真气!” 乔安眼中微显诧异,转头看了霜草一眼,再度淡定,摇摇头,低声道:“霜草,这不成的!” “不!”霜草坚持道:“小姐,可以的!我知道可以的!我们四姝的武功是有七卫指点的,认真算起来,可以说是无名谷的旁系弟子。我知道,无名谷有项试炼,名叫九重天。只要通过这项试炼就有资格转为嫡系弟子。只要修习换日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8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8部分阅读 再借由寒潭的寒气,经过三月便可将全身的真气转为寒冰真气。小姐,我想去闯九重天!” 乔安轻叹口气,淡淡道:“霜草,不行的,真的不行!” “可以的!小姐,”霜草依旧坚持,“我对自己有信心,我相信我能通过!小姐,我知道你对那人的感情是变不了的,可是我想要帮你,所以我要修习寒冰真气!小姐,让我试试吧!” 乔安见她那副坚决,一往无前的模样,失笑了:“唉,你们这四个丫头,才跟我几年,怎么就把我那倔脾气学得十成十了?看来我想要说服你还不大容易呢!我这样问你吧,霜草,你觉得七卫里谁最厉害?” 虽然不知道乔安为什么突然问这些,但霜草知道她绝不会无的放矢,思索许久,才犹犹豫豫地道:“应该是玉衡吧?再不就是天权!一定是他们中的一个。” 乔安笑着摇摇头,温然道:“你错了,霜草!在七卫里,无论是武功还是谋略,都是以摇光为首。只是他一直低调,只愿意在我身边做个影卫,而从不显露。霜草,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带着面具么?” 霜草越加迷惑,茫然地摇摇头。 “摇光原本相貌俊美,也是位翩翩公子。可是,十二年前他却容颜尽毁,所以才开始带着面具。”乔安淡淡道,神色平静,似乎丝毫不在意,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有多愧疚,“你知道他为什么容颜尽毁吗?” 霜草依旧摇摇头,心中隐约有些头绪,颤声道:“难道说,难道说” 乔安点点头,声音中有着难以察觉的懊悔内疚:“是啊,十二年前,他就已经想到了,请求师父允许他去闯九重天。九重天共有九关,每关都比前一关更加困难,对内力轻功暗器胆略谋识应变等能力的要求都很高。即使是我,凭借现在到了闭心诀第三层的内力,才能勉强过关。那时的摇光虽然很厉害,可也只能通过三关,在第四关丹霄天的迷阵试炼中触动机关,结果” “结果就毁容了,从此就带着面具,不再以真面目示人了。”霜草喃喃道。 乔安道:“是啊,后来,我跟天璇都曾经想要帮他修复容颜,也许不能尽复旧观,但会有所裨益。可是,他不愿意。他说他情愿面对真实的自己,不愿意遮遮瞒瞒,欺瞒世人。” “可是,小姐不是说他的本来是很英俊潇洒的嘛!那帮他修复容颜也应该算是还他本来面目啊!”霜草沉吟道,突然间有所了悟,那难道,“难道他难道他” 她的声音虽轻,可乔安还是听见了,轻浅的笑容中有着些许苦涩哀凉,“对啊,他也是这样,很傻!” 霜草也跟着叹息,忽然想到乔安的话,睁大了眼睛,惊叫道:“也是这样?!小姐,难道你知道,你知道?” 乔安的笑容终于凝固了,转头瞧着窗外的飞雪,思绪飘摇,神色苍茫:“是啊,虽然我对外事不闻不问,可我是乔安啊,有隐谋之称的乔安,我怎么可能瞧不出来呢?摇光闯九重天,容颜尽毁;天璇弃武从医,浪迹天涯;开阳处处留情,情无定所;还有天权,区枢,玉衡,天玑。也许是歉疚,也许是怜悯,也许是心动,总之,他们对我都很好。虽然他们都隐瞒得很好,可是我还是知道了。” 霜草眼中的迷惑更深了:“小姐,原来你都知道。那为什么你会选了那无情冷漠的人,而不是七卫之一呢?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比他差啊!” 乔安又笑了:“傻丫头,他们是都很好,可是我却偏偏不喜欢,能有什么法子呢?喜欢人又不是买东西,就非要选最好的啊!我没有法子答应他们的感情,也就只好装作不知道,好叫他们安心些。再说,我也从没想过感情的事情,而龙宸宇,只是个很美很美的意外!” 七卫都隐约知道彼此的心思,而霜草一向心思细密,从点点蛛丝马迹也瞧出些端倪。以往她只道乔安不知道,曾暗暗为他们叹息,但心中也不无欣慰。至少,乔安不必再为这些事情伤身,对她也许是好的。可如今,她才明白,那么聪慧的小姐早已知底,只是隐忍不说,自己在心中暗暗担当难受。究竟,她的心中还藏有多少事情呢?她受得住么?霜草瞧着乔安,心中只觉更加伤痛,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低声问道:“小姐,那他如果真的要来历阳,你要怎么办?” 乔安叹息:“如果他真要来,那我只好走喽!霜草,你说我们到京城去玩好不好啊?” 霜草立时明白:“小姐,你要去京城吗?” 乔安点头:“是啊,这几日吩咐无名谷跟华阳帮注意他的动向,他一离京,我们就从历阳出发,去领略京城的繁华热闹,开开眼界,顺便也躲躲我们那些个敌人,你说好不好?不过,说到这些敌人,我还真想跟你们抱怨呢,霜草啊,你跟开阳以后可不可以招惹那些稍微差点的对手啊?擎天门,厉剑薛洪益,真是不叫人省心啊!” 霜草不好意思地笑笑,强迫自己丢开那些不好的情绪,吐吐舌头,开玩笑道:“好嘛,小姐,我知道啦,以后我会挑挑的!其实,到京城去玩也好,我还没有去过呢!” 乔安淡淡浅笑地应着,瞧着飘摇的飞雪,心中有着丝丝缕缕的感慨。 京城啊 君氏篇第二十三章重返京都(3) 无名谷喝华阳帮的情报机构确实实力非凡,乔安发出命令后,没几日便将龙宸宇的微服行踪探听清楚。乔安随之安排入京路线。在进京之前,她又一次来到徐府旧址,拜祭亲人。 徐府依旧草木丛生,荒凉败落。乔安熟门熟路地来到后院西角,默默静立,瞧着那三座坟墓,脸上微显哀伤。在这些曾经是她最近亲最信赖的人面前,她不需要在掩饰什么。 轻轻地拂去墓碑上的积雪,她幽幽而叹:“爹,娘,乔哥哥,安安真的很迷茫!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才好,只是直觉地想要躲开他。甚至,这些年来我都不敢探听他的消息,我怕他因为而悲痛欲绝,我也怕经过时间的戏耍,我在他心中的影迹已经淡如白纸。唉,难道喜欢人后都会变得这样患得患失么?娘,当初你爱上爹的时候,也曾经这样么?” 四周一片寂静,只听见雪花飘落的寂静声息,轻如叹息。乔安摇摇头,苦笑道:“唉,我又傻了,可是我是真的累了。可是,十九年了,爹,娘,乔哥哥,十九年了!我却还是没有为徐府洗冤报仇,慕容德这仇不了了之,尹细雨又踪迹全无,徐府惨案也依旧迷雾重重。甚至,我连爹的清名都没有拿回来!我真是没用!这次入京,我希望能够从洪得域口里寻得什么痕迹,你们在天之灵定要保佑我!” 说着,她站起身来,留恋地瞥了眼坟墓,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四姝在门外守望,见乔安出来,忙迎了上去。五人往东走了数十步,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向郡外驰去。 此次入京,乔安对外的理由是处理君氏京城分号与新图的争端,因此遣君氏的十数个管事先行进京,安排京城分号的诸般事宜,她则与四姝,楚倾阳,君逸凡等同走。或许心中仍旧带了些对京城的逃避,他们走地极慢。但楚倾阳附庸风雅本色不改,君逸凡究竟是小孩心性,四姝也都是年轻活泼之人,一路赏风览景,倒也合他们的性子。 七日后午时,他们进入豫郡境内,离京城尚有一半的路程。不过他们倒也不急,入郡寻找酒楼客栈,想稍作休息。楚倾阳在前骑马而行,硕盼自得,犹自不忘向路边的少女递送秋波,惹得她们飞霞满面,却有忍不住偷眼瞧着他。 放下车窗的帷幕,霜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向乔安道:“小姐,你瞧瞧开阳,都已经因为风流惹祸,现在居然还是死性不改,一路上沾花惹草!照我说就该让那厉剑薛洪益好好教训他一顿!” 乔安重纱掩面,白衣白裘,端坐在马车中央,衣衫袖角修着朵朵淡雅的梅花,清润雅致。她不用看也猜得到是怎么回事,淡笑摇头,道:“在历阳,他也憋屈得够了。只要不惹事,就由他去吧!但若是他不知收敛,再生事端,瞧我怎么收拾他!” 霰芷不知想起了什么,忍俊不禁道:“小姐,你一说历阳,我就想起三年前的那件事。那次他风流不禁,惹上胜腾的二小姐,害得君氏因此损失惨重。小姐一怒之下,竟叫人将他全身衣服剥个干净,点住|岤道,丢进了历阳最有名的青楼散花楼。害得他从此在历阳无脸见人,只能乖乖地待在君氏,半步也不敢出门。也难怪他从此见小姐就像老鼠见了猫般!” 三姝想起往事,也都不禁娇笑连连,满溢车内。霜草笑道:“霰芷,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怕小姐还另有缘由呢!小姐当时说了,若是他再惹是生非,小姐不但如法炮制,而且还要在他身旁树上标旗,上书‘天下第一风流人楚倾阳是也’!要知道,三年前不过也就几个寻芳客瞧见他相貌,却还不知道是谁,若小姐当真这样宣传,他楚倾阳可就瞬间扬名天下,也就寸步难行了。你说它能不怕吗?” 霰芷睁大眼睛,怔怔问道:“小姐你该不会真这样想过吧?” 乔安笑笑,正要说话,忽然间心中暗动,只觉隐隐有股凌厉尖锐的气息乍现而逝,瞬间又不知所踪。她心思电转,目光转移,突然直身向着外面扬声道:“小徐,我有些倦了,今日就不要再赶路了。我们先招儿客栈歇息吧!” 小徐是邱顺衡子华阳帮挑出的车夫,走南闯北惯了,驭术奇佳,人又精灵,武功也颇为不弱。听见乔安吩咐,他立即接口道:“小姐,迎宾客栈是豫郡最好的客栈,布置雅致,服务也好,对面便是豫郡最好的酒楼倾仙楼,极是方便,我们到那里投宿如何?” 乔安不禁赞道:“你知道得好生清楚,怪道邱公子总是夸你呢!我们就到那里去好了。” 小徐立即扬鞭,马车拐了个弯,直直而去。待乔安回身坐好,四姝都疑惑地瞧着她。霰芷张口想问,乔安却募地抓住她的手,神色凝重地摇摇头。四姝跟君逸凡顿时都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儿,乔安才松开口,示意众人可以说话了。霰芷问道:“小姐,怎么又要另寻住处呢?这一路上我们都不到君氏分号去,他们可都早已准备好接待我们了。” 霜草则机灵得多,轻声道:“小姐,你神色这样凝重,是有敌人跟上来了么?是哪个?” 乔安淡然道:“我只是感觉我们被人盯上了。根据那股气势猜测,我想应该是厉剑薛洪益。开阳这一路招摇过市,实在太引人注目了!恐怕薛洪益就是听着沿途传言找上来的。” 君逸凡担忧地道:“若是薛洪益,那楚叔叔岂不是很危险?娘,我们还是叫他进来吧!” 乔安浅笑伸手抚着君逸凡的头,柔声道:“逸凡,这倒不用担心。薛洪益究竟是成名数十年的高手,而你楚叔叔又明显武功不如他。他是不会不顾身份颜面地偷袭的。我刚刚故意大声说出投宿的地方,他听到后就跟着离开了。我想他晚上应该就要来找麻烦了。” 霰芷恍然道:“难怪小姐这一路都不愿意到君氏去呢!否则将我们的身份暴露了,倘若薛洪益这次没讨得好去,往后常常到君氏找麻烦,那也有的受了。” 说话间,马车已经来到迎宾客栈前面,小徐一个漂亮的收势,马车稳稳停住。六人相扶着下车,与前面的楚倾阳男俊女俏,尤其是重纱掩面的乔安,在冬日寒风中衣袂蹁跹,更显得高贵神秘,飘飘如仙,顿时引起客栈中人的注目,半晌回不过神来。 客栈大厅中竟是人满为患,霜草上草向客栈老板定好四间上房,回来向乔安笑道:“小姐,我们运气还真好,客栈只剩四间上房了!”说着又瞧瞧四周,微带茫然道:“不过,说也奇怪,这样的寒冬,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乔安也想不通,摇摇头,淡淡微笑,领先举步往楼上走去。旁边有位瞧起来文质彬彬的书生大着胆子接话道:“姑娘,你忘了呢?再有两个月就是三年一度的文科武举,各地举子都要入京赶考。若不是上房价格过于昂贵,早就被定空了。” 霜草恍然道:“原来如此!” 乔安却是身形一僵,脚步顿停,身后的霜草一时收不住势,顿时撞在乔安身上,忙起身揉着鼻子道:“小姐,你怎么突然停住了?” 乔安只觉心中寒气直冒,低垂的眼眸中锐芒闪现,凌厉无匹,却有瞬间隐去,往楼上走去。 等到乔安一行人在楼上隐没,楼下众人才缓缓回过神来,七嘴八舌又接着讨论先前的事情,都推着中间那个商贾模样的人,叫他继续说先前的事情。那商贾却故作神秘道:“哼,先前的事情有些什么?我这里还有更加震撼的消息呢!你们听过前大将军徐谷风的名号吧?” 这下连先前不理不问周围事情的书生们都开始感兴趣,刚刚回答霜草问话的那书生站起来,昂然道:“只要是紫星王朝的人,哪有没听过徐大将军的?” 商贾见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心中越发得意,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不错,人人都知道徐大将军,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们未必就知道了。告诉你们,如今的大将军孟权佑跟北秋打仗,赢了漂亮的一仗,生俘了北秋大将格尔木,便详加询问,本想要得知北秋的作战计划。谁知道这一问不打紧,竟然问出个惊天机密来!”说到这里,他又开始卖关子,顿了顿停下来喝茶。 旁边的人心急如燎,忙催促道:“什么机密,快说啊!快说啊!” 那商贾满意地道:“各位一定知道前大将军亡故的经过吧?当时也是跟北秋作战,两边议和。先皇下令撤兵。结果就在撤兵前夕,前大将军却又突然下令出击,虽然击败了北秋,但也违抗皇令,因此获罪。但是,孟将军这次询问却又问出了其间的内幕。” 楼上的乔安等人一直注意听下面的对话。听到这里,楚倾阳面色凝重,转向乔安道:“小姐,难道——” 乔安挥手止住他的话,眉头微锁。只听得那商贾的声音继续从下面传来:“原来当年北秋并非真心议和,只是以此拖延,想要趁我朝不防之际偷袭。然后前大将军智慧通天,这等伎俩自然瞒不过他。因为情势危机,他来不及向朝廷禀告,便先行出兵,击败北秋。唉。谁知道这事情本来机密,可巧这格尔木也是当年参议此时的大将,知道此时,又在孟将军的询问下漏了口风。孟将军何等精明,抓住点点疑迹详加询问,终于问出这事。现在,孟将军已经准备将此事上报朝廷,也已派人押解那格尔木入京。大家说这不是苍天有眼,合该前大将军冤屈得雪是什么?” 众人听得匪夷所思,却又觉得有理,顿时有些半信半疑,其中一人质问道:“照你说来,这事情应该很机密,我们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你一介商贾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那商贾得意洋洋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告诉你,而我有个侄子正好是孟将军的近侍,趁我前几日到北关做生意偷偷告诉我的!” 楼上众人越听越觉得迷惑,霜草低低问道:“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乔安正要说话,忽然听得外面又有脚步声进入客栈。接着,一个温雅和暖的男子声音响起:“掌柜的,我要两间上房!” 乔安顿时脸色大变。 君氏篇第二十三章重返京都(4) 客栈柜台处站着两名年轻的俊逸男子,一个全身黑衣,神色冷漠,冷眸冽色,对周围事情不闻不问,衣服‘生人勿近’的模样。另一个则完全相反,青衣锦服,给人的感觉很是温和,正在柜台边与掌故交涉:“掌柜的,若是没有上房,普通房间也可以的,哪怕一间也好,价格都不是问题。外面天寒地冻,我们总不能露宿街头吧?”他的声音十分温暖,仿若寒冬的炉火般,听得人心中暖融融的,十分舒服。 掌柜为难地道:“客官,实在对不住,小店已经满了,实在没有空房间了,您瞧大厅里这许多人,都是没地住的人!要不您往别住瞧瞧?” 黑衣男子听得不耐烦,便要转身离开。青衣男子却反手拉住他,继续对掌柜道:“掌柜的,迎宾客栈是豫郡最大最好的客栈,若是连这里都没有空房,那别的地方自然更没有了。还是请你行个方便吧!” “这”他的话自然令掌柜很舒服,但客栈确实没有空房,总不能变一间出来给他吧?何况,连大厅也已经人满为患了。 青衣公子自然瞧出实情,也是左右为难,叹了口气,正要离开。就在这事,一道清脆的女声自二楼传来,叫住了他:“公子,请留步!我们家小姐说了,我们那四间上房愿意让间出来给您二位,就委屈二位将就一下吧!” 青衣公子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二楼上亭亭立着个绿衣女子,说话的便是她了。青衣公子脸上带着温和感激的微笑,道:“多谢姑娘!不知尊主任何在?还请现身相见,好叫杜某能够表示谢意!” 说话的便是霜草了,她目光微微扫扫大厅周围的人,笑道:“杜公子太客气了。我家小姐说了,相逢即是有缘。何况,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遇着难处的时候,大家互助互帮是应该的,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青衣公子随即醒悟,向霜草拱拱手,也不多言,拉着黑衣公子便随店小二进房间去了。霜草则回到房间,向端坐桌边的乔安点头示意,表示事情已经办妥。旁边的霰芷终于忍不住疑惑,问道:“小姐,你刚刚为什么脸色突然变了?还有,你干什么要帮他们?” 乔安心中也觉迷茫,轻摇螓首,眉头淡锁,眼中神色变化不定,幽然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听见那人声音的时候竟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听过,而且应该是很亲近的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再说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们今日帮了他,说不定日后会有所受益呢!” 突然间,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随后一个温雅有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姑娘,杜明原求见!方才大厅中人多口杂,不好言说,如今特来向姑娘致谢!”正是方才他们谈起的青衣公子,原来他的名字叫做杜明原。 雾苑忙起身上前开门,随后让开,依旧青衣素净的杜明原缓缓而入。只见他眉宇温淡,朗目柔和,嘴角有着淡淡笑意,一身青衣更显得他面如冠玉,当真称得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八字。他目光轻扫,在瞧见素衣素面的乔安后明显一怔,虽有惊艳之色,但也微显茫然,怔怔出神,竟跟乔安刚刚的神情有些相像,呆呆出言道:“姑娘,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霖苑淘气,故意调侃道:“杜公子,这样的搭讪方法可着实有些老套,太没新意了!” 杜明原顿时醒悟自己的失礼,俊脸上浮起淡淡红晕,尴尬的咳嗽两声,以作掩饰。 乔安轻瞥了霖苑一眼,斥道:“霖苑,不得无礼!”随即向杜明原淡淡道:“小婢无礼,公子不用放在心上!古语有云似曾相识,或许指的就是这种从未相识但隐约熟识的感觉吧!” 杜明原脸现惊喜,道:“幸好姑娘没以为杜某唐突无礼,是轻浮之辈,心有不轨,否则杜某当真无地自容了。” 霖苑可没打算放过他,凑到他身边道:“杜公子,你对我们家小姐当真没有他念,不曾心怀不轨?” 杜明原更觉尴尬,俊脸通红,说不出话来。乔安水眸微眯,淡淡瞧了霖苑一眼。霖苑吐吐舌头,顿时不敢再说话。杜明原是谦谦君子,着实有些怕霖苑那张嘴,顿觉自己不宜再呆下去,忙告辞道:“姑娘,今日之事,杜某多谢了,日后若有机缘,定当回报!姑娘一路车马劳顿,想必也累了,杜某就不扰你,先告退了!” 乔安微微颔首,待杜明原离去后,白了霖苑一眼,却不苛责,平静地道:“霜草,你们四个到我左边房间住宿,开阳,你到我右边的房间,逸凡跟我宿在这里。为免事端,大家都待在自己房间,别出去了。最晚今晚,定会有敌人前来,大家警戒些,有事便相互呼应,尤其是开阳你更要注意,到时记得通知我们,千万别逞强!” 楚倾阳知道事态严重,不敢再嬉皮笑脸,慎重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随即众人回到各自房间,洗漱后便先少家休息。君逸凡年纪小,这半日赶路早已困倦,没多久便沉沉睡去。乔安坐在床边,目光落在床边的帷幕上,神思却早已飘荡出窍。 在瞧见杜明原时,她只觉心头微震,仿佛被石子投入心湖中般,泛起层层涟漪。这杜明原不但声音熟悉,就连面容也让她隐隐觉着似曾相识,偏生她又无比肯定自己从未见过他。那种感觉从未有过,却也破为奇妙。只可惜,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不容她多想。 正想着,霜草轻轻推门进来,见君逸凡已经熟睡,蹑手蹑脚走至乔安身边,低声道:“小姐,我们刚进客栈,你在走楼梯时突然顿步,是为什么?” 乔安目光轻淡,却隐隐约约有锐芒闪现,声寒如冰,一字一字吐道:“我是在想,我们是不是上当了!” “上当?”霜草莫名其妙,“我们上什么当了?” 乔安冷冷道:“霜草,如今已经十一月了,再有余月便是一年一度的新年祭祀,再有两月便是科举时日,而且,如今正式与北秋激战之时,各方面运度都很紧张,而且,照那商贾所说,如今格尔木也该押解入京,若你是皇帝,你会在这时候微服离京,置许多国家政事于不顾,只为到历阳来探视一个意向不明的商贾么?” 霜草道:“若是我自然不会,可是若是龙陈云那就不一定了。他心思深沉,难以捉摸,平时行事也都跟常理不符,谁知道他会不会这样做!再说,那张密函的字迹,语气都跟天权很像,天权总不会骗我们吧?” 乔安摇摇头,淡淡道:“我们都太过于想当然了。天权如今正在跟北秋作战,若那商贾所言不虚,他如今还要为我爹的事情操心,哪里还有时间去管京城是非?再说,他知道我对徐府事情的关注,若是他的密函,又怎会不提此事?只怕我们都被愚弄了!” 霜草也开始动摇,沉吟道:“这个可若不是天权,那会是谁呢?” 乔安神色愈加清冷,漠然道:“想要对付君氏的,不外乎龙宸锐跟龙宸宇。但是知道天权跟君氏有关,同时又能将天权的字迹喝与其模仿得如此之像,只怕龙宸瑞跟天权还没有这份交情!” “可是可是,皇上知道天权跟我们君氏有关吗?” 乔安叹道:“他知道。早在六年前他跟君氏合作时,他就查清君氏的底细,知道天权跟君氏交情匪浅。这一点,他曾跟我说过。”说着,她不由得想起从前的事情,心中感慨。尽管他从前真曾有心算计自己,但即使那时,他也真的很信赖自己,什么消息都不隐瞒她。为什么呢? 霜草开始感到事情不妙,神色慎重地道:“小姐,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只是为了告诉我们他知道天权跟我们君氏的关系吗?” “不,他是为了引我到京城去。” 霜草依然不解::“可是,他有怎么知道小姐会去京城呢?除非除非除非他知道君氏少主就是小姐!” 乔安平静地道:“我想,他应该不知道君氏少主是我。只是,我相信君氏今年的举动,他早已通过密探得知,应该在暗中猜测过君氏少主的性格与行事作风,而君氏少主在历阳出现已经四年,却始终不曾到京城觐见,他应该猜得出君氏少主并不想见他。” “倘若他派人前来密函,说他要到历阳来,那么不愿意见他又精明睿智的君氏少主最有可能到哪里去呢?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点,他了解,而君氏少主也了解。再说,即使我不去,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啊!” 霜草越想越觉心惊,越想越觉恐惧,颤声道:“可是,从没见过或接错过真人,只是靠着君氏的举动便能猜出小姐的心思跟行事作风,小姐,他当真有这样厉害么?” 乔安幽幽道:“他本就是很精明的人,聪明才智不在我之下。何况,这五年来,他独担朝政,经历着官场中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那是另一种没有硝烟的战场,也更加残酷,更加变幻莫测,他日日征战,自然也已经变得更加厉害了!” 说着,她心中暗叹,宇,在那样的战场上,有没有人陪着你呢?你会不会觉得孤单寂寞呢?还有经过这五年,你的感情又是怎样呢?是爱我?是恨我?我丢你一个人在那战场,你怨我么? 想到这里,乔安心中伤痛,不愿霜草瞧见她眼中的哀伤凄恻,她转头望窗外看去,只见外面早已染上重重暮色,夜色苍茫。原来,两人说着话,竟然没察觉时间的流逝。 霜草虽然瞧不见乔安的神情,却也猜得出来,心里替她难受,黯然道:“小姐,那我们还要到京城去吗?” 乔安叹口气,摇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我正在想。” 霜草沉默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寂静的气氛顿时笼绕屋内,只剩下君逸凡酣眠的呼吸声,与窗外寒冬夜风的呼呼声。就在此时,乔安忽然神色一凛,轻跃起身,纵到窗边,取下刚刚挂在墙上的寒玉剑,轻轻打开窗户,飞掠出去。 厉剑薛洪益,终于来了! 君氏篇第二十三章 重返京都(5) 迎宾客栈后方不远处是个小巧雅致的花园,植着司机鲜花,如今正值梅花绽放,红白相见,幽香四溢。而那丛红梅树下,一个白衣如雪的身影静静站在那里,垂首低眼,夜风中长发飞扬,身子笔挺,整个人瞧起来便如一柄出鞘的锐剑,气势凌厉。 这个人自然就是闻名天下的厉剑薛洪益了。 听见轻巧的脚步声缓缓而来,薛洪益缓缓抬起头来,细长的脸孔嵌着一双精光四射的双眼,眼中更是锐芒暴现,凌厉无匹。然而,当瞧见乔安时,但眉头一皱,眼中的精茫也渐渐弱下去,开口道:“这位姑娘,你到这里做什么:?” 这也不怪薛洪益,自从闭心诀达到第三层境界后,乔安的武功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外人瞧来,她只是个弱不禁风的绝世美貌女子。何况她衣饰华美,容色冰雪天真,怎么瞧也只像个千金小姐。乔安也不说破,嫣然一笑,故作天真无邪状,指着开得最绚烂的那树红梅道:“这里的梅花开得真好,你也是来赏花的吗?你帮我把那枝摘下来好不好?” 似乔安这般美貌无邪的女子,纵使厉剑薛洪益也不禁放软了语气,柔声道:“姑娘,今晚不是赏花的好时机,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说着他提气纵跃,往客栈的住房处赶去,跃至楚倾阳的房间窗边,正要说话,忽觉左侧一股剑气直刺而来,大惊之下,只得翻身下窗,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锐目如利剑般往后方看去,只见一个黑衣男子傲然挺剑而立,在皑皑白雪中分外显眼。 乔安刚追过来,正巧四姝跟楚倾阳也从楼下跃下,站在乔安身边。霜草认得那黑衣男子,附耳到乔安身旁道:“小姐,他便是白天跟杜明原杜公子一起来的那位公子。我去通知开阳的时候,正巧他也听见外面的声响,知道我们有麻烦后就挺身而出了。” 薛洪益瞧着四姝,又瞧瞧那黑衣男子,最后目光落到楚倾阳身上,冷笑道:“我说怎么先前缩头缩脚的人怎么突然间嚣张起来,招摇过市,原来是找到帮手了!怎么,想要以多欺少么?” 黑衣男子也冷笑道:“我也觉得奇怪,怎么厉剑薛洪益突然间这么不长进,居然做起宵小来了!怎么,想要以强凌弱么?” 薛洪益眼光在众人间巡挲,心中估量着双方力量对比。楚倾阳本就是高手,这黑衣男子瞧起来也不在他之下,而那四个女子虽然娇弱,但瞧着先前跃下的姿态,武功也竟不弱,至于先前那个白衣女子只怕他今日未必能讨得好去。想到这里,他气势已经削弱,却仍然冷冷道:“哼,这个叫作楚倾阳的小子,居然敢对我妹妹始乱终弃,如此负心寡情之辈,难道不该教训么?” 那黑衣男子诧异地瞥了眼楚倾阳,随意转过头来盯着薛洪益,道:“若是旁人呢,我定说楚倾阳活该!可若是你那个宝贝妹妹,那我只好说这位楚公子太过倒霉,竟会被她缠上。你那个花痴妹妹什么德行,你自个知道,居然也好意思说出来!” 楚倾阳听见那男子的话语,顿时如释负重,朝他投去感激的神色,随即瞧想乔安,眼神中说着“终于有人来主持公道了!”乔安不理他,妙目轻轻落在黑衣男子的身上,淡淡流转。 而薛洪益却明显动怒,冷芒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此刻的他自然明白乔安并非什么天真无邪的千金小姐,眼中精茫暴涨,忽然间拔剑向乔安刺去,势如闪电。乔安早在他瞧向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全身戒备,见他手动,立时左足轻点地面,腾空而起。薛洪益的长剑以毫厘之差从她脚下经过,顺势往前方飞去,几个纵跃之后,便不见人影,只听的他冷冷的声音远远传来:“姑娘好功夫,薛某日后自当请教!” 乔安暗叹,听他的语气,以后是准备放过楚倾阳,转而赖上自己了。唉! 因为君逸凡正在睡觉,众人来到楚倾阳的房间,加上随后跟来的杜明原,八人散散落落,或站或立地,在偌大的房间里也不显得拥挤。当然,众人也要重新自我介绍了。 杜明原道:“我叫杜明原,各位已经知道了。我是青木郡人士。”说着,指着黑衣男子道:“这是我的好兄弟,名字叫秋凌鉴,江湖中薄有威名。楚公子是江湖人,也许听过他的名字。好了,那现在是不是能够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会惹上薛洪益这样的高手呢?” 听到秋凌鉴这个名字,霜草和楚倾阳募地睁大眼睛,脸色古怪。其他三姝瞧着他们那模样,都看想乔安。乔安叹口气,解释道:“秋凌鉴秋公子,人称千手修罗。他是擎天门门主舒凝宏的结义兄弟。”最后一句话解释了霜草跟楚倾阳的怪异脸色,而三姝的神情也开始不自然,投向杜明原的目光也带着三分猜疑。 杜明原是聪明人,察言观色,问道:“各位不要误会,在下不是舒凝宏!怎么?几位难不成跟擎天门也有瓜葛?若是的话,不防说出来,我这位兄弟虽然寡言,却是个仗义的好汉子,可以为你们居中调解一下。毕竟,惹上擎天门这样的大门派不是什么好事!” 乔安答道:“多谢公子的好意,只是这事说来话长,而且也不是能够调解的。这事还是由我们自己处理吧!至于薛洪益的事情,我想两位听到那些话也猜得出来,就不用再说了。” 杜明原还要说话,秋凌鉴拉住他,目光灼灼的盯着乔安,冷声道:“杜大哥不用担心,这位姑娘自然应付得了。说不定我刚刚的出手也只是多管闲事而已呢!” “这位姑娘明明弱不禁风,你怎么说——” 杜明原话还没有说完,秋凌鉴已经冷冷地打断他道:“杜大哥,楚倾阳是江湖中有名的高手,如今却跟随这位姑娘,而且俯首帖耳,隐隐中带着敬畏,可见这位姑娘身份不凡。她又怎么会弱不禁风呢?” 乔安知道他心中已有不满,歉然一笑,主动表明身份道:“在下姓君,名千羽,是君氏主事者,也有人称我为君氏少主。这次是到京城处理相关事务的。至于这位楚公子,在下是自幼便熟识的,这番他惹了麻烦,我便收留他几日,也说不上什么俯首帖耳。” 秋凌鉴冷冷一哼,明摆着不相信关于楚倾阳的解释,但听到“君氏少主”四字时也微微轻震。杜明原却惊讶地瞧着乔安,半晌才愣愣道:“君氏少主?天啊,若不是亲耳听闻,亲眼得见,我怎么也不会相信名漫天的君氏少主居然是个女子!对了,你们要去京城吗?我们也是,不如同道吧!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他兴奋地说着,随即想起乔安所说的“自幼熟识”,不由神色微黯。 一旁众人瞧得清清楚楚,自然了解他对乔安的好感。乔安依旧淡然自若,四姝眼中明显有着趣味,楚倾阳瞧着杜明原,意带示威。秋凌鉴在旁边咳嗽一声,提醒道:“杜大哥,我们这次到京城是有事的,可不能随着他们游山玩水,缓缓而行!” 杜明原想起二人此次进京的目的,脸色暗淡,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勉强一笑道:“哦,我倒是忘了!君姑娘,我们还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所以不能跟你们同行,咱们还是京城见吧!” 乔安轻轻颔首,致意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是分道扬镳吧!两位今日相助之德,千羽铭记在心。如今科举在即,想必日后的路程中投宿也不容易,这是君氏的信物,两位带着,若找不到地方住,不妨到君氏去吧!”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块紫玉,递了过来。 杜明原接过来,只见那紫玉温润莹洁,上面刻着“君”字,瞧着也觉名贵异常。他将玉佩珍而重之放入怀中,郑重道:“多谢君姑娘,那咱们就在京城见吧!” 乔安摇摇头,看着窗外苍茫的夜色,道:“时间不早了,各位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都还要赶路呢!”说着领先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霜草紧随其后。杜明原虽有些不舍,在秋凌鉴的拉扯下还是回放了。 回到房中,君逸凡依旧熟睡着,气息均匀。乔安也不点灯,对着门口道:“进来吧,干什么在外面呆着?” 霜草轻轻走进来,借着窗外的雪光向乔安走去,低声问道:“小姐,明日我们还要继续赶路么?” 乔安淡淡道:“我不知道,你说呢?” 霜草道:“小姐,照我说!你就去啊!京城那么大,他又是皇帝,事务繁忙,哪能那么巧就撞上了?我们就只当去京城玩啊!再说,小姐,你不是一直很想见他吗?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啊!” 乔安白了她一眼,道:“你当我是神仙吗?皇宫守卫森严,我哪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随意进去,如入无人之境呢?净胡思乱想!你别以为不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不就是想要我亲眼瞧瞧他风流滥情的形状,好彻底死心,是不是?” 霜草吐吐舌头,不敢接话。 乔安摇摇头,叹道:“你这丫头,你以为事情有这样简单吗?你就不怕你们家小姐我真瞧见那场景,承受不住而旧疾复发吗?” 听到“旧疾复发”四字,霜草浑身剧震,急急地问道:“小姐,会吗?” 乔安平静淡定地道:“会啊,很有可能的!” 霜草立即改口:“小姐,那就不要去了!” 乔安摇摇头,失笑道:“傻丫头!你先回房睡吧,我再好好想想,明天再做定论好了。” 霜草点点头,满腔忧虑地走出去,临出门时还担忧地瞧了乔安一眼,这才出去,顺手带上了门。乔安缓缓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雪景,沉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9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9部分阅读 默不语。 究竟要不要到京城去呢? 五年来,自己一直在躲,躲他的消息。她害怕听到的关于他的事情,怕知道他过得不好,因为她的伤害而伤痛,却也害怕他过得好,心中早已有了别的人;她害怕他还爱着她,会因为她而难受,却也害怕他已不爱她,他们之间只剩下仇恨。无论是哪种情形,她都不愿意面对! 可是,她还能再躲多久呢?君氏这边,已经遮掩不了多久了,她总要正面对上他的!与其等到他来找自己,倒真不如自己去见他来的好些。五年前的事情,今后的事情,这一切总要有个了结的!真相和事实总是存在的,不可能因为她的逃避而消失。何况,五年了,她是真的很想见他,哪怕只是远远地瞧他一眼也好啊! 去吧,去吧!正如霜草所说的,就算到哦京城也未必就会遇见她。如果连到京城的勇气都没有,乔安,你又要怎样稳固灭之心的境界呢?勇敢点吧! 乔安常常地吐了口气,终于做出了决定。 君氏篇第二十四章故人依旧(1) 乔安众人在七天后到达京城,随之入京的还有北狄之战的第二次捷报。这次捷报在三天之内传遍紫星王朝,引起举国欢腾。因为此战告捷的战利品居然是紫星王朝丢失近二十年的北关三郡!这是自前大将军徐谷风故去后紫星王朝首次收复失地,怎能不叫人欢欣雀跃? 在对抗北狄方面,紫星王朝实在太需要胜利来鼓舞人心了! 听到这样的好消息,莫说四姝等人,就是乔安也觉欣喜,孟权估确是大将之才,而也只有战场才是能够让他大展鸿图,施展手脚的用武之地!为了抗御北狄,他能够想到潜入北疆,并在那等苦寒炎热之地呆上三年,学习北狄骑术,研究北狄用兵作风,琢磨各自的优劣并且有针对性的制定战略。从这点来说,即使是她的父亲徐谷风也是有所不及的,而她乔安就更加望尘莫及了。这样的人才,以龙宸宇的精明睿智,应该不至于会做出什么傻事吧? 乔安想着,心思渐渐安定下来,信手掀起帘幕随意瞧着外面。京城本是繁华之地,加上边关捷报频传,街面上更是喜气洋溢,热闹非凡。乔安瞧着那来来往往的熙攘人群,见他们面上种种喜怒哀乐之形,轻笑淡然,似乎还带些微的享受。现在的她,纵然还有着种种限制,但但从外表来瞧,终究是像个普通人,不再有格格不入的游离感了。 四姝瞧着乔安那平静宁谧的模样,相视而笑,心中都觉安慰。忽然间,乔安似乎是看见了什么,飘忽游移的目光瞬间凝定,眼中淡芒暗闪,猛然叫停,起身道:“霜草,我突然间想起些事情,要下车。你们先到君氏去,不用等我了!”说这也不管四姝反应,戴上面纱,径自下车去了。四姝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得叫小徐扬鞭继续往君氏驰去。 尽管重纱掩面,但轻纱上方那灿若明星的水眸,柔如丝绸的青丝,婀娜窈窕的体态,飘逸离尘的典雅气息,加上那华美精致的装束,乔安一下马车便引起周围的马蚤动。但她恍若不觉,径自往前方走去,来到一家普普通通的面铺,盈盈而坐,瞧着周围环境,怔怔出神,丝毫不理会自己已日面铺的焦点。 是这里没错!曾经在这里,她驻足羡慕他们平凡平静平安平淡平和的幸福,然后,有人对她说:“你羡慕那五个平字组成的幸福,我就问他们怎么做到,好也给你,叫你不用再羡慕他们啊!”“我说过啦,无论你叫我做什么事情,哪怕是叫我去摘天上的星星给你,我也愿意。所以,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想方设法帮你拿到的。” 而如今,当初那个愿意为她去摘天上星星的人在哪里呢?他们曾经短暂而美好的感情在哪里呢?世间之事,瞬息万变,难以捉摸,就连这面铺也扩大了规模,老伴跟老板娘的鬓发也有些泛白,当年的一对儿女也已经长大……何况是那缥缈不定的感情呢? 可是,这世间最容易改变的是人心,最难改变的或者也是人心吧!至少,这家人脸上的憨厚,满足,以及那和谐幸福的天伦之乐仍在!至少,这世间总还是有些事情是不变的! 是的,那张熟悉的脸庞,那宠溺的神态,那满足的微笑,温柔深情的声音,那柔情万斛的眼神……那些记忆都清晰真实,历历如昨,不曾淡泊湮没,也不曾改变。 “姑娘,你,你是要用餐吗?”耳边传来憨厚朴实又带着些战战兢兢的男声,五年了,这声音也没怎么改变!乔安苦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来,向老板歉意一笑,正欲离去,忽然间感觉有几个人正迅速地向自己这边过来。转过身来,乔安看见几个彪形大汉迅速朝自己围拢过来,表情不善,气势汹汹。 她眉头微皱,知道麻烦来了! 果然,领头大汉粗声粗气地道:“姑娘,我家主人请姑娘过往一叙!”说着便大手大脚地要过来拉扯。 乔安心中盘算,这些人表面上装得粗俗蛮横,可开口却是文绉绉的,只怕也未必便是那些登徒浪子蓄养的家丁。而且,那领头大汉虽然刻意遮瞒,可内行人明显能瞧得出他身手不错,何况乔安还是内行中的内行呢!再说,京城是天子脚下,那有人敢这样当街拦人?只怕这其中另有别情呢!她淡淡一笑,轻轻闪了过去,声音惯然的柔和悦耳:“敢问你家主人是哪位呢?” 那大汉面色微诧,似乎没想到她能躲过去,随即答道:“姑娘若想知道,去了不就行了?” 不肯报名?乔安嘴角逸出玩味的笑意,这可越来越有意思了!只是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想要干什么。乔安微转螓首,扫视了下四周的人,却在瞥见面铺里一位华衣公子时水眸轻眯。是他?那么这些人……再度细看那些大汉,她心中顿了,不由得有些失笑,干脆配合地斥道:“京畿重地,各位光天化日之下作此行径,难道眼里就没有王法了吗?” 众大汉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只听旁边有人朗声道:“姑娘说得好!这些人也太张狂了!”说着,站出位身着宝蓝色衣衫的贵族公司,行至乔安身边,对那些大汉道:“你们这些人别仗着自家主子身份乱来,且瞧瞧公子我是谁?” 那领头大汉偷眼瞧了瞧,大惊失色道:“原来……原来是……” 那公子不耐烦地厉声喝道:“知道我是谁就好!还不快滚?下次若再叫我瞧见你们为非作歹,定不轻饶!” 那些大汉二话不说,掉头就走。周围的人纷纷涌了上来,赞誉不绝于耳。那公子坦然接受,团团抱拳谢礼,面露得色。乔安则是摇头失笑,没想到自己刚进京城便瞧见这样一场好戏。 等到路人散去,那公子才向乔安看来,目光中隐隐中带了些什么/乔安忍住笑意,向他盈盈下拜道:“多谢公子相助之德!” 那公子忙还礼道:“姑娘,快别这样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分内之事,何况我也不用拔刀,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罢了。倒是姑娘你,不知你家住何处?不如在下送姑娘回去,免得路上再生事端!” 乔安在心中暗道,果然来啦!她神秘一笑,只是隔着纱幕瞧不清楚,悠然道:“公子当真想知道我家住何处?” 那公子听她话语松动,大喜道:“姑娘若肯告知,那真是再下三生修来的福气,若是肯告知芳名,那便更好了!” 乔安浅笑道:“公子也太贪心了!不过,其实告知你也无妨,我便跟你说了好了。我姓龙,名宸煦,家住在内城北侧的礼王府!” 那公子正是风流闻名的龙宸煦,听见乔安的话不由一呆,怔怔道:“姑娘你……” 乔安失笑出声,往前凑凑身子,轻轻道:“龙公子,你这英雄救美这出戏安排得不错,只是下次别忘了叫那些禁卫军们把腰间的腰牌摘下,否则,不管再演几次,还是只有露馅的份!”说罢飘然而去。 龙宸煦呆呆愣愣地回不过神来,等到他清醒,乔安早已不见影迹,他不由得暗暗扼腕,这个美人怎么就这样聪明,一下子便瞧出他的身份来?瞧她衣饰华美,举止优雅脱俗,定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只是这京城中的名门闺秀自己了若指掌,却从未听闻有这样的绝色! 他正在叹息,耳边忽然传来温和明朗的声音:“七弟,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呢?” 龙宸煦回过神来,转头见一位白衣公子翩翩然地立于中央,眉宇清贵,腰间别着支翠玉笛,风采摄人,忙不迭地道:“四哥,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我都等你半个时辰了!” 那白衣公子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我听闻那君氏少主今日便要到京城,所以先折去君氏探问了。” 龙宸煦兴致盎然地道:“哦?君氏少主君千羽当真来到京城了?四哥,你这次引蛇出洞之计果然奏效!对了,你有见着那君千羽吗?她长相如何?” 白衣公子摇摇头,淡淡然地没说话。 龙宸煦兴致全消,失望地道:“我就知道她不会漂亮到哪里去!虽然新图那帮人将她说得是貌美如仙,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可一介商贾能美到哪里去?若真是那般出色,也就不用抛头露面,只乖乖等着嫁人就好啦!” 白衣公子不由失笑,先前淡淡的感伤顿时消散,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那君千羽不美了?我摇头是想说我去的时候没见过君千羽本人,只见到雨草四姝中的霰芷。不过那个丫头倒是相貌出色地紧,有这样的丫鬟,想必主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龙宸煦刚刚跌下去的兴致再度上扬,甚至比刚刚还要高昂:“哦,能得四哥这样赞叹,想必不凡。唉,真想瞧瞧那君千羽是怎样的美若天仙——对了,说到美若天仙,四哥,我刚刚可瞧见了个绝色,只怕那君千羽未必比得上!” “哦?”白衣公子挑眉,摆明没放在心上,“比之你倾慕已久的青怡姑娘如何哪?” “没得比!” “哦?那慕容锦儿呢” “四哥,说句伤人的话,没得比!总之所有我们见过的美女都没得比,只怕只有日夜萦绕在四哥心头那个绝色天姿可以一较高低!” 白衣公子脸色顿沉,冷冷道:“煦,你说什么?!” 龙宸煦顿时想起忌讳,吐吐舌头,忙道:“没什么!对了,四哥,那女子当真美得不可思议,我只是瞧见那双眼睛便迷得失魂落魄,而且那女子还极聪明,可说是才貌双全!我敢打赌,以四哥眼界之高,只怕也得赞叹不已,只可惜我没来得及问名字住处!” 白衣公子对他后面的话恍若不闻,只是神色微黯,喃喃道:“美得不可思议?还极聪明?”他也曾经认识一个绝世无双的女子,美得不可思议,聪慧得不可思议,可是……这世间绝不会再有那样的女子了! 见白衣公子神色不豫,龙宸煦想起什么,立刻转移话题道:“对了,四哥,咱们还是快去眠月楼吧!听说那里新来的花魁比先前的薏卿姑娘还要美貌,咱们快些去瞧瞧吧!”说着便拉着白衣公子往眠月楼的方向去了。 君氏篇第二十四章故人依旧(2) 乔安走在去往君氏的路上,想着刚刚的闹剧,心中暗笑。她与龙宸煦并不熟识,只是在五年前见过一面,但夙闻他风流成性,没想到五年之后,他竟还是这般形状,倒与开阳相似,一般的浪荡不羁,不顾世谷礼仪拘束。 唉,龙宸煦没有变,那么他呢? 乔安摇摇头,不愿意再去深想。随意浏览路边的店铺酒肆,她的目光忽然定在了一家名为“悦君鉴玉”的玉楼上,微微犹豫,最后还是走了进去。店铺装饰典雅华美,各色玉器陈列在木架上,纯净莹润,光色流转,瞧起来件件都不是凡品。 玉楼老板见乔安气度不凡,忙迎了出来,殷勤道:“姑娘,你想要些什么?不是小的夸口,这京城中,小的的玉楼算是最齐全的,就连内城的王公贵族也常常来选购玉器呢!” 乔安眼珠一转,悠然道:“老板,我不买东西,只是随意看看。” “哦。”那老板听见乔安不买东西虽觉失望,却半点也不曾表现出来,依旧彬彬有礼地道:“那姑娘随意看,二楼还有更好的珍品!若是有什么需要小的地方,叫一声就好!” 乔安微笑点头,心中暗赞,不轻言喜怒,不露厚薄,即使顾客不买东西也笑脸相迎,这老板已经具备了做个优秀商人的素质,想必这家玉楼被他经营得不错。她四下看着,眼光接触到玉楼西侧的玉镯架,不由抚上右手腕上寒白玉镯。丝丝缕缕的寒意自左手传入心底,在她心中激起阵阵涟漪,也使她眼中笼上层阴影黯然。 尽管神思游荡,但乔安依旧感觉到有两道强烈的目光自玉楼门口处射来,似乎包含着浓烈的敌视与不善。她侧转螓首,微微往门口扫去,只见一个身着深红衣衫的女子站在那里,眉目倒是端正,只是怒气冲冲的,破坏了她原本该有的俏丽。她衣着华丽,身上的饰品皆属名贵,就连身后的两个丫环也同样衣饰不凡,想必来头不凡。 玉楼主人眼中似乎闪过些许不屑鄙夷,便随即隐去,换上淡笑,迎了上去,不卑不亢地道:“徐姑娘,好久不见,怎么今日想起悦君鉴玉来了?不知道这次您想要些什么?” 那徐姑娘斜瞥了眼老板,不屑理会地冷哼一声,走到乔安身边,拿起她刚刚发呆时一直怔怔瞧着的青玉镯,扬声道:“余老板,你是开玉器店的,眼力自然不凡,想必也瞧得出人的高低贵贱,不会被那些随意买些的名贵饰品的暴发户给骗了,对不对?”说着还用眼角瞥了眼乔安,言下之意不言而明。 乔安倒觉着好奇,瞧着徐姑娘的模样,竟是冲她来的,可是她初到京城,又肯定自己之前并不曾见过她,这倒是希奇了!难不成她跟京城犯冲,处处都得生些事端才行么?她一笑置之,眼光扫见旁边有只翡翠玉镯,做工精细,玉质莹润,正要拿起来看看,那徐姑娘却抢先一步,抢过那玉镯,高声道:“老板,这玉镯我要了!” 老板不禁为乔安辩道:“徐姑娘,这玉镯那是那位姑娘先看定——” 徐姑娘打断他,不耐烦道:“我出两倍的价钱!余老板,卖东西本就是价高者得,还是你想让我请我姐姐来说话?” 玉楼老板嘴唇翕动,似乎仍想为乔安置辩。不过瞧着来时,那徐姑娘的姐姐身份尊贵,乔安可不想连累好心的老板,柔声道:“老板,不打紧,就给这位姑娘吧!我瞧着那边的紫玉坠也不错,不知道价值几何?” 玉楼老板还没有话说,那徐姑娘又抢先道:“老板,那紫玉坠我要了,还是两倍的价钱!” 乔安不怒反笑,心中只觉有趣,一时间童心大起,笑着道:“老板,那边那个黄玉纸镇——” 这次不等乔安将话说完,那徐姑娘便气势凌人地道:“老板,那个黄玉纸镇我以两倍的价钱买下!” 乔安更觉好玩,随手指了几十件玉器,向老板探寻。果然,那徐姑娘故意跟她置气,每件玉器她都以两倍的价格买下,甚至连价钱都不问,也丝毫不见心痛之色,看来家境豪富,是个不把钱当钱的主。既然如此,她何不替这家玉楼创些业绩呢?想到这里,她又顺手指了几十件名贵异常的玉器,这才装作气愤不过的模样拂袖而去,临走时还故作不忿地横了眼那个满脸胜利姿态的徐姑娘。 出了玉楼,乔安随即感觉到背后三条尾巴,心中好奇更盛,这徐姑娘为何总是跟着自己呢?她信步七拐八拐,轻易甩掉她们,随即又折回玉楼。见她去而复返,玉楼老板明显愕然,讶异道:“姑娘,你——” 乔安见四周无人,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个“君”字,与她给杜明原的样式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是纯净的莹白。老板见了那玉佩,神色大变,略略扫视乔安,惊道:“姑娘,难道你是……” 乔安点点头。 玉楼老板瞧瞧四周,恭恭敬敬地低声道:“姑娘,请跟小的来。” 乔安随他而去,来到玉楼后方一间幽僻的内室。那老板奉乔安为贵座,随即向她拜下去:“小人余鸿民见过少主!” 原来,这些年君氏发展过快,早引起他人觊觎嫉恨,乔安为了不使这种情况更加恶化,因此后来增设玉器,航运等方面的店铺都不再以君氏的名号经营,除了她本人及雨草四姝,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些是君氏的产业。她浅笑着颔首道:“余老板,不用多礼,瞧你刚刚的模样,这间悦君鉴玉,你经营得很好!” 得到乔安赞誉,余鸿民心中欣喜,随即又不安道:“少主,刚刚……小的……实在该死!” 乔安抚慰道:“余老板,你不用这样想,反正那徐姑娘有钱,就让她多送些往悦君来也好啊!对了,那徐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怎么如此蛮横娇纵?” 余鸿民不屑道:“她叫徐萌媛,也就是个京兆尹的女儿。本来在这京城孔雀算什么,只是两年前的秀女大选中,她的姐姐徐蕙媛被选中,如今已经升为晚妃娘娘,极受皇上宠爱。他们家也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在京城中横行无忌,大家瞧在她姐姐的面上,也都是敢怒不敢言。不过我听人说她姐姐倒是清新雅致,跟这徐萌媛不相类!” 猛然听闻晚妃之名,乔安心中抽痛,随即甩开,沉吟道:“我今日刚到京城,先前也不曾跟她相唔,怎么她对我敌意深重?” 余鸿民也不解,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这徐萌媛总不会无缘无故对小姐……对了,小姐,您是不是见过礼王爷龙宸煦了?我听人说,这徐萌媛本也是待选秀女之一,只是没被选中。她有次入宫探视她姐姐时,邂逅礼王爷龙宸煦,一见倾心,从此就追着不放了。只可惜礼王爷对她半点情义也没有,却又不好拂她姐姐的颜面,因此头大如斗,一见她就逃之夭夭。” 乔安暗忖,难道是先前的那一幕被她瞧见,惹起醋海波澜,所以气愤不过来找自己麻烦?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己的麻烦已经大堆,偏偏初入京城就又惹起这样的风波。只是,这也能算到自己身上吗?真是一团乱! 余鸿民瞧她那模样,也猜得出大概,忧虑地道:“少主,您要小心些!她姐姐徐蕙媛虽然雅致宜人,可是这徐萌媛口齿伶俐,颇有些指鹿为马的口才,经常哄得她姐姐是非不辨,只一味护着她。若是她当真跟小姐为难,只怕……” 乔安心中突然疑惑,以龙宸宇的精明睿智,怎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难道他是不知道吗?听见余鸿民的忧虑,她淡淡一笑,道:“你不用担心,她那最多只是小麻烦,我还应付得了!算了,我本是一时起意,想来瞧瞧悦君的运营,如今看来你做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不再多耽搁了。我今天刚到京城,还没去君氏呢!” 说着,乔安盈盈起身,叮嘱了余鸿民一番,这才安心离去。悦君鉴玉跟君氏相距不远,她没走几步便到了君氏后门,悄悄进去,不曾惊动任何人,直入后厅,见四姝正在那里又笑又闹,不由浅笑出声:“哟,这么热闹高兴?说什么呢你们?” 四姝这才发觉乔安进入。雾菀,霜草,霖苑拥簇着满面通红的霰芷上前,嬉笑着道:“小姐,你回来得不巧,不曾瞧见好戏呢!刚刚有位公子来君氏选购东西,正好由我们霰芷美人接待,竟是当场将我们霰芷小姐给迷住了!” “哦?”乔安轻笑,扬眉戏谑道,“不知道是哪位公子?竟然有这样的魅力!” 雾苑最喜胡闹,忙道:“所以说小姐你回来得不巧,那公司前脚刚走,你后脚便回来了!若是再早上一刻,便能瞧见了。不过说起来,那公子也确是年轻俊逸,潇洒倜傥,风度翩翩,也难怪叫我们霰芷小姐情迷意乱呢!” 乔安也跟着起哄道:“ 是么?那我可要长长见识!霜草,你还不快去调动所有力量,查查那位公子的住处家世,是否婚配。这可是关系到我们霰芷的终身幸福,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霰芷脸色愈加绯红,直如云霞,娇嗔道:“小姐,就连你也来笑我!人家哪有啦?我只是觉得那位公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瞧见过般,哪有姐姐们说得那样?” 几人戏谑哄闹,乔安环视四周,不见别人,问道:“对了,怎么只有你们,开阳呢?” 四姝戏闹顿止,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谁也不敢接话。乔安瞧她们那模样,也猜得出几分,叹道:“才刚到京城,他便又出去风流快活了么?真是死性不改!算了,由他去吧,反正他也该知道轻重。若是他胆敢肆意胡为,在京城这样豪贵云集的地方给我惹麻烦,瞧我怎么整治他!对了,逸凡呢?怎么也不见他,难道这样早便睡了?” 四姝更是忐忑,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依旧沉默。乔安挑眉,心中顿时升起不祥之感:“难道——他也随着开阳去青楼胡闹了?”见四姝神色,她顿时确定自己的想法,冷声道,“这也太胡闹了!逸凡才五岁,怎么能到那种地方去呢?真是的!霜草,你们快去揪他回来,这次瞧我饶得了他么?” 霜草故意拖延,道:“小姐,可是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怎么找得回来?” 乔安冷哼道:“京城哪家青楼最有名,他自然便在哪里顾!若是我记得不错,好像是一家叫做眠月楼的处所。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免得他不听话,一躲又给我躲到天边去!”说着起身入内换衣裳,准备改换男装上青楼抓人。 四姝苦着脸,面面相觑,心中大叫不妙却又无可奈何,也不由得暗中埋怨楚倾阳胆大。这次确实惹得小姐生气,只怕处罚轻不到哪里去!想到这里,四姝不由暗地替开阳祈祷,希望他还能活着回来。 君氏篇第二十四章故人依旧(3) 在眠月楼这等花眠柳宿,莺嗔燕语之地,楚倾阳可谓是鱼跃阔海,鸟飞高天,在雅间中顾盼间神采飞扬,一扫这些日子的颓废失意。当然,这要除去身边那个小累赘。俊秀伶俐的君逸凡好奇地四处瞧着,那聪明可爱的模样引起众女子瞩目。 眼见风彩居然被这个小家伙抢走,楚倾阳未免有些郁闷,趁人不注意,俯身到君逸凡耳边道:“小家伙,这种地方不是你该呆的,来瞧瞧热闹就赶紧走吧,别在这里杀风景!” 君逸凡仰起头,大眼睛骨碌碌转着,一幅天真无邪的模样:“楚叔叔,你说这话是真的吗?那好吧!不过,上次在豫郡,我瞧见你背着娘在街上胡闹,惹上了当郡的郡守小姐,东躲东藏,最后落荒而逃。娘说好孩子不该撒谎,回去后娘问起,我也只好照实说喽!”说着转身作势欲走。 楚倾阳呼吸一窒,顿时说不出话来。他在豫郡确实又惹上风流帐,自然不敢跟乔安说。谁知却被君逸凡这小鬼瞧见,今日威逼他带他到青楼来“长长见识”。唉,有把柄在人家手上,就算对方是个小鬼,他也挺不起腰来。楚倾阳正在郁闷,见君逸凡要走,忙拉住他,好声好气地赔笑道:“逸凡,楚叔叔当然是在开玩笑了,这里这么好玩,逸凡你当然好好长长见识,不用急着走,不用急着走……” 什么世道嘛?这么个小鬼头,居然也知道威胁人!天,若论聪明机智,这家伙倒是不输给小姐,难怪小姐看他顺眼! 君逸凡瞧他气得满脸通红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心中极是得意,眉开眼笑,更显得秀逸不凡。当然,也让楚倾阳更加郁闷。 “这个孩子真是可爱!”一道温和郁雅的声音自旁边斜插进来。楚倾阳转头一看,只见两位年轻公子站在门口,一宝蓝衣衫,一白衣如雪,都俊朗儒雅,秀色夺人,尤其是那位白衣公子。他正含笑瞧着君逸凡,想必刚刚说话的就是他了。 楚倾阳心中顿生好感,站起身来,拱手道:“两位兄台好,既然有缘相见,不妨进来一叙!在下姓楚,不敢请教两位尊性大名!” 宝蓝衣衫的公子拱手还礼,道:“在下龙宸煦,这位是我的世兄,人们都称他为宇公子。” 楚倾阳面露诧色,随即笑道:“原来是名闻天下的七王爷龙宸煦,人称京城第一风流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周围的青楼女子纷纷面露诧色,也不乏爱慕倾恋之意。龙宸煦在朝政中不怎么出名,但容貌俊雅,身世高贵,在青楼声如震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何况,他旁边那位公子虽然眼生,但论风度俊逸,比他尚胜一筹。何况,能与七王爷成为世交,想必也是家世不凡的人物。因此,很快便有数名女子靠了过来。龙宸煦来者不拒,左拥右抱,快活得紧。但他旁边那位宇公子却神色清淡,只是低头俯视着君逸凡逗着他说话,对环绕周围的莺燕视而不见。 龙宸煦见状笑着道:“你们这些庸脂俗粉哪里入的了我这位世兄的眼界?他今日可是专为你们眠月楼的新花魁而来的,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旁边中女子纷纷不依,作势娇嗔,往龙楚身上靠去。龙宸煦凝视着楚倾阳,眉头微微皱起,惶惑地问道:“楚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楚倾阳知道这龙宸煦跟他是同好,大有知己之感,也不隐瞒,低低一笑道:“七王爷好记性!在下姓楚名倾阳,五年前曾在此地有一面之缘,没想到七王爷还记得!” “楚倾阳?”他这样一说,龙宸煦顿时想起来,拍腿笑道,“我说怎么这样眼熟?我不记得谁,也不能把楚公子你给忘了呀!五年前那次我可是吃了从没有的败仗,当时还想请……”他突然住口,瞧了旁边的宇公子一眼,不再说话。 那宇公子正是龙宸宇,听见楚倾阳这个名字,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漫不经意地打量他一番,但心里却也想起五年前的龙宸煦说要他帮忙,找回场子的事情,心中叹息。那时候,那个人……他们还是若即若离的关系,没有很亲密,却也没有冲突……那时候,那个人还在他身边,如今却已经…… “叔叔,你想起谁了吗?”君逸凡稚嫩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龙宸宇忽然清醒,瞧着那个小孩子,不知为何极是喜欢他眼中的那股机灵劲儿,淡淡一笑,柔声道:“你怎么知道呢?” 君逸凡瞧着旁边看龙宸宇几乎看呆眼的莺莺燕燕,先朝着楚倾阳眨眨眼,那意思是“楚叔叔,你可是被比下去了”,才转过头去瞧着龙宸宇,道:“因为我常常看见我娘亲像你这样,眼中有着既温柔又伤感的光芒,瞧着叫人很难受。草姐姐告诉我,那是因为我娘亲在想着某个人。” 龙宸宇笑着。伸手抚着他的头发,道:“你这个孩子真是聪明可爱!”说着,转头向楚倾阳问道,“楚公子,这孩子跟你是什么啊?” “这个……”楚倾阳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回答,正在犹豫,君逸凡向他扮个鬼脸,诡谲一笑,故作天真地道:“爹,你这样到眠月楼来玩,娘会生气的!” “爹?”众人面面相觑,甚至也包括龙宸宇,大家都知道楚倾阳风流无忌,可却从来没有听过他能对哪个女子定情,更不要说孩子了!因此,众人投向他的目光中都满是疑问。 楚倾阳不防君逸凡会来这么一招,措手不及,只得尴尬笑着,顺手将君逸凡拉到一边,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变了脸色,压低声音恨恨道:“君逸凡,我已经带你出来玩了,你居然还这样拆我的台?你是不是皮痒了?惹急了我,拼着被小姐责骂一顿,我也要告诉她你小小年纪到青楼来厮混,大家来个鱼死网破!” 君逸凡一点也不怕,安然一笑,满脸机灵之色,也低声在他耳边道:“那你就去说吧!是楚叔叔说这里好玩才要带我来的,我小小年纪哪里知道些什么?楚叔叔,你说如果娘知道是你教唆坏了我,是你比较凄惨,还是我比较凄惨呢?” 楚倾阳一听,顿时又气又急,咬牙切齿道:“君逸凡,明明就是你威胁我来的,你居然敢颠倒是非?” 君逸凡几乎能听见他牙齿咬得格格响的声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反问道:“那么,楚叔叔,你说娘会信你还是信我呢?” 楚倾阳顿时脸都白了,这个家伙这么小,谁会相信他居然威胁已经成|人的自己呢?再说,他堂堂楚倾阳,居然被个小鬼设计愚弄,这要传出去,他的脸面要往哪里摆?他愤愤地道:“哼,君逸凡,算你狠!”说着余怒未熄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却也不禁暗自嘀咕,这小鬼,真的只有五岁吗?怎么小小年纪就这样古怪机灵? 一抬眼,楚倾阳撇在周围的人都饶有趣味的瞧着他们两个,忙换上笑脸,恢复惯然的潇洒风流。龙宸煦好奇地问道:“楚公子,我们可从来没听过你成亲了呢!” 楚倾阳干笑着,掩饰道:“这个……这个……”突然见他像是想起什么,眼中飞快地闪过黯然之色,叹道,“唉,倘若他娘亲愿意,我楚倾阳早就收心敛性,不问秦歌楚舞处所了!” 众人更是好奇,就连龙宸宇也深感有趣,道:”哦,倒没想到楚公子也是情深成痴之人,不知是哪家小姐有这样的魅力?不过,楚公子向来有天上第一风流人的称号,怎么还有你搞不定的女子?“ 楚倾阳也不以为耻,反唇道:”世事难料,这世间总有叫你欲爱不能,欲放不舍得钟情之人,难道宇公子敢说天下没有能叫你如痴如狂的女子吗?” 龙宸煦不以为然,但瞧见身边的龙宸宇浮现若有所思,若有所想的神色,微显落寞黯沉,心中轻叹,不敢接话。他不清楚前事缘由,只隐隐约约知道龙宸宇心中有人,且不准他人提起,如同忌讳。其实他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以那样地影响他这位深不可测的四哥呢? 正沉闷间,忽然有个浅粉衣裳的女子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把抓住楚倾阳跟君逸凡的衣领,急急地喘着气道:“你们两个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喝茶聊天?小姐一回来就问你们去哪里了,我们又不敢遮瞒,结果小姐就全知道了!小姐二话不说,就要到眠月楼来抓人,现在霜草正想方设法缠着她,拖延时间,叫我赶快来跟你们报信!” 听说乔安要来抓人,楚倾阳固然脸色惨白,君逸凡也是一脸怕惑,四周转着圈道:“天啊,娘亲怎么这样快就知道了?天啊,死定了,死定了,这下死定了!” 那粉衫女子喘了口气,稍作休息,这才注意到周围好几双灼灼的目光,不禁红了脸,忽然间瞥到旁边的龙宸宇,惊喜地叫起来:“公子,你,你也在这里?” 龙宸宇淡笑颔首,道:“霰芷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龙宸煦凝神打量着这个秀丽宜人的女子,颇含意趣地道:“霰芷姑娘?你就是君氏雨草四姝之一的散芷?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年幼,又这般美貌!” 龙宸宇却转眼扫视旁边的楚倾阳,沉吟道:“原来楚公子也是君氏的人,那你所说的那位女子该不会是名闻天下的君氏少主君千羽吧?” “那位女子?”散芷重复道,转向楚倾阳,问道,“哪位女子?你又说小姐什么了?” 楚倾阳哪敢让霰芷知道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就连君逸凡也生怕乔安责怪他的信口开河,忙扯着霰芷的衣袖,转移话题道:“芷姐姐,什么也没有!咱们现在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待会若是叫娘抓住我们在这里,我们可就都惨啦!芷姐姐,你应该也不忍心瞧见逸凡的惨象吧?” 四姝一向疼爱君逸凡,否则也不会冒险来通知他们?霰芷见他这样撒娇,哪里还会去追问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又急急地道:“不错,我们现在应该赶快离开这里!”说着,向龙宸宇施礼道,又变得端庄贤淑,柔柔地道,“公子,霰芷今日有事,先告辞了!” 龙宸宇颔首。霰芷忙拉着叫苦连天的两人,匆匆逃命去也。龙宸煦一直瞧着这幕闹剧,见二人离去,突然向旁边的女子挥挥手,示意她们离去,又关好门,这才向龙宸宇笑道:“四哥,那君氏少主应该不俗,不然又怎么会销住楚倾阳这样的人呢?这样看来,四哥你想要兵不刃地收服君氏恐怕要受些阻碍了。不过,那个叫霰芷的丫头确实出色,只可惜他的目光一直锁在四哥你的身上,小弟我怕是没有希望了!” 龙宸宇神色不变,稳重深沉,悠悠道:“哪有什么关系?难道我龙宸宇是要靠自身的美色做事的人么?君氏的事情,我心里自有打算。只是,既跟大将军阵权佑关系匪浅,又与这天下有名的高手楚倾阳有关联,而据我得到的消息,君氏似乎也跟武林中最大的帮派华阳帮互通有无,看来,这君氏竟是深不可测!” 龙宸煦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是对这位闻名久矣的君氏少主更加好奇,更想一睹其庐山真面目。空间这位君氏少主是怎样倾城绝色又聪慧绝项的女子,才可以收服楚倾阳,又能经营起君氏这样的大商号呢? 三人不顾路人侧目,急急奔回君氏。一入后厅瞧见三姝,君逸凡就急急忙忙地嚷道:“草姐姐,菀姐姐,苑姐姐,娘要问起我,你们就说我——啊!”君逸凡就像被掐住脖子搬声音顿止,呆呆地瞧着厅里的情形,三九寒天,额上却有着滚滚汗珠流下。 霰芷跟楚倾阳也怔怔地看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厅中三姝束手而立,神色惨淡,正频频向三人使眼色,缓缓让开身子。身后,乔安安然坐在桌边,悠闲平淡,正端茶啜饮。喝了口茶,轻轻将茶杯放在桌上,这才温柔地瞧着君逸凡,柔声道:“逸凡,我若问起你,你想要四姝就说什么呢?” 君逸凡饶是向来机灵伶俐,乍然碰到这种状况也慌了手脚,头脑一片空白,喃喃道:“就说……就说……” 乔安不再看他,目光转向一旁的楚倾阳跟霰芷,和蔼可亲地道:“开阳,霰芷,逸凡年纪还小,可能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们都是大人了,倒说说看,你们空间该怎么橛跟我圆谎呢?” 楚倾阳的脸色比君逸凡更为惨白,不敢接口。霰芷仗着胆子,战战兢兢地问道:“小姐,你不是要到眠月楼去么?怎么还在这里?” 乔安淡笑,道:“我一个女孩家,怎么好到那种地方去呢?开阳,你说是不是?不过我要是不这样说,霰芷你又怎么会这样乖巧地到那里去帮我把人找回来呢?你们倒是说说看,这次我该怎样处罚你们呢?” 三人心中七上八下,谁也不敢说话。 乔安依旧神色淡雅,平静地道:“逸凡,你到那种地方玩闹,罚你禁足三月,另外将四书五经各抄上三遍,半月内给我,要是不按时完成,后果自己想哦!开阳,你带他到那种地方……那你就到后面的思壁室,面壁思过十天吧!” 君逸凡双眼一翻,开始想自己要不要就势昏倒,然后装作没有听见乔安的话。楚倾阳满腹委屈,但怕乔安将他丢入眠月楼,替他扬名天下,只得闭口不语。四姝还想为君逸凡求情,乔安淡淡扫了她们一眼,顿时没有人敢再说话。 君氏篇第二十四章故人依旧(4) 君氏分号早将乔安等人的住宿安排好,就在君氏后院,出了前厅便是君氏的布行。虽然地处繁华地段,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2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0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0部分阅读 但是后院的环境却是十分清幽,几竿翠竹凌雪傲寒,几树梅花幽幽绽放,芳香四溢。 乔安透过窗户瞧着外面的梅竹,深深吸口那幽幽的芬芳,心头平静安详。看了一会儿,她转身戴上纱帽,出了房门。昨日见了君氏京城几个分号的主事人和管事,今日也该去瞧瞧他们经营君氏的情况了。她这个君氏少主平日甚少露面,只是分析各方情势,做出正确的判断跟决策,其余的事情都交给四姝跟管事们,但既然来到京城,不如就去看看吧! 虽然有纱帽遮挡,但一路上乔安依旧引起诸多波动马蚤乱,迫使她不得不提早结束巡视。好容易甩脱众人,乔安加快脚步,往君氏布行赶去。进入厅堂,温暖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寒冻有着天壤之别。掌拒和小二正将金色丝,绞彩缎,笼雾纱等等名贵布料都搬出来,旁边站着位少妇,旁边还跟着三个丫鬟,主仆四人都衣着华美,举止不俗,绝非寻常人物。尤其是那位少妇,温淡浅雅,幽幽如兰,正好奇瞧着乔安。 乔安信手摘下纱帽,除去外裘,闻讯赶来的四姝连忙迎出来,接过帽裘,放进内室。昨日的事情大家都还记着,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偷懒懈怠,个个都努力做事,拼命讨好乔安。 瞧见乔安绝世脱俗的容颜,主仆三人忍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微显呆愣,惊艳震撼之色溢于言表。见乔安瞧向她,那少妇微郝,红晕浮现,略带腼腆不安地道:“姑娘,对不住,是我失礼了!只是,你的容颜当真是绝世无双!我今日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倾城倾国,什么叫做沉 鱼落雁,闭朋羞花了!” 四姝早已司空见惯,得意地道:“那是当然,见过我们家小姐的人都是这样子,没有不惊讶赞叹的!” “小姐?”那少妇重复着,暗自沉吟,忽然眼中有着更加浓重的惊诧讶异,沉声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四位姑娘应该是君氏的雨草四姝。她们称你为小姐,难道你就是……闻名天下的君氏少主!” 乔安淡淡笑着,四姝心中却暗自警醒,霜草轻笑道:“夫人,您对君氏的事情倒是很了解呢!请问夫人如何称呼?” 那少妇本自聪慧,自然听得出霜草的意思,忙笑着解释道:“君姑娘,我只顾着高兴,竟然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夫家姓徐,你叫我徐夫人就好。之前我就一直听到关于君氏的事情。尤其,前几日我听说神秘莫测的君氏少主居然是位女子,心中更加好奇,也极想见见你。不瞒你说,今天到君氏来,也想碰碰运气,瞧我能不能见着君氏少主!没想到,竟然就这样巧!君姑娘,你可真是替我们女子争脸露面,叫人心服!瞧以后那些男人可还敢小瞧我们不敢?” 这番话连消带打,又语出真诚,四姝心中的疑惑渐消,都笑道:“原来如此,没想到我们小姐如今意是大名人了呢!” 乔安在一边喝着热茶,抿着嘴笑,却不说话。她可不是雨草四姝,轻易地就会相信她的话!君氏少主来京的消息隐秘,即使在京城,也只有各分号的高级管事知道,这位娇弱文雅的徐夫人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那徐夫人像是瞧见什么般,忽然放下手中的布料,转向乔安走来,伸手拉着她的衣袖细细抚摸,眼中有惊叹之意,道:“君姑娘,这衣衫好特别啊!布料既柔软又轻韧,衣裳的做工又精细别致,清幽淡雅。我真要件跟你这一模一样的衣服!” 若是其他东西,这徐夫人身份必定高贵,又这样识货,乔安本就不对这些东西上心,也就给她了。只是,她的衣衫跟别人不同,是由丝线,银丝混合微量天蚕丝织就,柔软坚韧,甚至普通的刀剑都割不断,是区枢特意为乔安做的,独一无二。君氏的高级管事基本上都没有见过乔安,这衣衫举世无双,正好也使他们辨认乔安身份的凭证。 何况,四姝为她着想,将她的衣衫全部在寒潭中浸泡七七四十九天,阴寒入内,乍穿不觉什么,但时日益久,便有寒气浸入,对于修习寒冰真气的乔安来说大有裨益,但寻常女子却绝对禁不起。因此,尽管那徐夫人眼中艳羡钦慕,乔安却只是淡笑,佯装不知,悠悠问道:“哦,这衣衫真有这样好么?我瞧就是轻棉布料而已!” 轻棉是君氏著名布料之一,质地轻软,颜色纯淡,正是供品之一。但从外形看,跟乔安身上的衣衫布料确实相似。那徐夫人却摇摇头,依旧抚着她的衣袖,叹道:“这布料跟轻棉不同,不但轻软,而且柔韧,摸起来犹如水般顺滑,跟轻棉那轻似薄雾的触感大不相同,而且颜色也更加淡雅,当真是巧夺天工。” 乔安笑容微敛,柔声道:“轻棉是御用布料,从不外传,就连君氏中人也很少见过,徐夫人却能知道得如此详尽,实在难得!只是不知道徐夫人跟皇宫有甚关联?” 徐夫人微呆,随即笑道:”君姑娘误会了,我跟皇宫没有关系,是我家夫婿与七王爷相熟,从他那里得来几尺情面,做了件衣衫给我,因此知道而已。” 乔安笑着,不置可否,只淡淡问道:“既然尊夫与七王爷相熟,想必在朝中也是极有名气的人物,也许千羽听过也说不定。敢问尊夫是哪位啊?”说着紧盯她的眼睛,神情悠闲,眼神却锐利如刀,直入人心,凭着敏锐的观察力,从那徐夫人的眼中捕捉到一丝慌乱之色。 但徐夫人不久便淡定下来,恢复先前的文雅,娇笑道:“君姑娘过誉了!我夫婿跟七王爷只是意气相投,在朝中并没什么名声,浅薄之名不敢辱没姑娘的视听,还是不说得好。” 乔安也不逼问,笑道:“是吗?既然徐夫人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夫人,您还是继续挑选布料吧,千羽还有事,要先失陪了!”说着唤着,“霖苑,雾苑,你们代我招待徐夫人,将君氏的好布料全拿出来,以供挑选!你们可要好好招待,千万不得怠慢!” 霖苑雾苑营生,霜草散芷则跟着乔安从侧门出去,往后院走去。眼见周围都是自己人,霜草才神色凝重地道:“小姐,你是不是怀疑这徐夫人来意不善?” 乔安不答话,反而向她们问道:“开阳跟逸凡有没有再生事端?” 霰芷忍不住笑道:“小姐,你放心好啦!开阳怕被小姐丢入眠月楼,扬名天下,当然不敢有异动。至于逸凡,他一向很乖,不会违背小姐的命令的。” “是吗?”乔安忽然立定脚步,指着前面那个玩闹的身影,问道,“那么,霰芷,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霰芷一呆,说不出话来。说话间,君逸凡已经瞧见乔安一行,不仅不逃,反而迎面跑了过来,拉着乔安的衣角,哀求道:“娘,娘,逸凡想要学武功,娘教逸凡武功好不好?” 乔安抚着他的头顶,道:“娘不是一直有叫四姝姐姐教你武功吗?” 君逸凡摇摇头,道:“我不是要学那种武功,我要学娘的寒冰真气,我要像娘一样作无名谷的嫡系弟子!” 乔安微怔,问道:“逸凡,你为什么想要作无名谷的嫡系弟子?” 君逸凡稚嫩灵秀的面庞上满是认真,低低道,“草姐姐今天告诉我,娘的身体不好,身上有着很严重的病,治不好,只能靠寒冰真气加以维持,所以要我好好听话,不可以惹娘生气。逸凡想要帮娘,所以我要学寒冰真气,我要作无名谷嫡系第子!” 乔安心中一阵暖流经过,不由得弯下腰,纤细的手指缓缓滑过他稚嫩的脸庞,柔声道:“逸凡,你不能这样草率的因我决定自己的命运。无名谷嫡系弟子将来是要继承无名谷的,那意味着很重很重的责任,现在你还小,还不明白那种责任,等你长大些,再说这事好不好?” “不!”君逸凡仰起头,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郑重跟坚决,道,“娘,你作无名谷弟子的时候也不过五岁,逸凡也快要五岁了,可以做主了。再说,虽然逸凡一直以来很顽皮,经常惹娘责罚,可是我是真心爱着娘,想要为娘分担,这种心意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的!娘,你收我为弟子,教我寒冰真气好不好?不管有多苦,不管有多累,逸凡都受得住!” 四姝也在旁边打边鼓,道:“小姐,你就收少爷为弟子吧!以前你常说你不能替少爷决定他的人生,现在他自己提出要学寒冰真气,你总没有理由再拒绝了吧?” 瞧着君逸凡跟四姝渴望祈求的眼神,乔安叹口气,语气松动:“我考虑一下吧!”说着摇着头往自己院落走去。身后,四姝跟君逸凡相视而笑。尽管大家都知道,就算君逸凡从现在开始修习寒冰真气,等到乔安毒发时也未必能有什么用处,但希望能多上一分,总叫人心中多一分安定。 向乔安这样的人,是不该承受这样的命运的! 是夜,有个白色人影自君氏布行的后院跃出,如同清风般悄无声迹地在明月下潜行,身影迅疾,在人眼中只是一闪而过,根本瞧不清楚。这人正是乔安,在此万簌俱寂之时,她暗自溜出,是要到哪里去呢? 片刻间,乔安已经来到内城,站在四皇子府前,瞧着那巍峨庄重的匾额,心中感叹,暗自神伤。在这府邸中,她有过太多难以忘怀的往事,既甜蜜又心痛。而如今……她还是纵地轻跃,潜入府中。尽管已经过去五年,但府中的守卫巡逻并无太大改变,乔安轻而易举地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来到绿幽苑的门前,却在瞧见门上的铜锁时微呆。锁住绿幽苑,是否也意味着将他们的过往束之高阁呢? 她轻叹口气,毫不费力地进入绿幽苑,森森寒气顿时铺天盖地地袭来,看来这五年,地下的寒玉床依然故在,才使得这里越来越寒冷。苑中绿竹猗猗,郁郁苍翠,林间依旧白雾缭绕,只是远不如夏日的浓郁厚重,多数都凝为寒霜,在翠绿如洗的竹叶上更显得晶莹剔透。是的,这跟往日寒冬中的绿幽苑相同。 毕竟,在时间的洪流中,会变化的,只是人心而已!景物都是不会变的,记忆也不会变。 乔安漫步在竹林之中,缓缓地往自在居走去。离自己曾经居住四年的处所越近,曾经的记忆也就越清晰,更加强烈地撞击着她的脑海,终于漫 涌而出,一幕幕的在她眼前闪现蔓延。温文儒雅的龙宸宇,凛冽深沉的龙宸于,风流倜傥的龙宸宇,睿智精明的龙宸宇,果断决然的龙宸宇……他有着很多的面容神情,会叫人分不清楚。可是,乔安却总能知道哪个是他真实的情绪,因为在她面前,他虽然有时会有算计,却常常是不设防的。 尤其,是那次重伤后的龙宸宇!她还记得,他曾经怎样拖着重伤之身,硬撑着在绿幽苑奏笛,宣示着他的存在,用性命逼自己见他。也就是那时,她才明白,在不知不觉中,她对龙宸宇已经投入太多的关注与适应,形成了种可怕的习惯——爱!是的,爱!可是,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彼此永远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吧,因为从一开始,她乔安就没有爱的权利。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来到自在居的门口,那门上同样有着把铜锁,四周门窗紧闭,想要进去是不可能了。乔安倚在门边,又陷入沉沉的回忆冥思之中。 可是,他们终究还是都知道了,龙宸宇因为她的逃避躲闪而苦恼伤神,心痛断肠;她则为着那本不该出现的美丽意外而徘徊踌躇,进退维谷,这其间,说不清楚究竟谁更难受,谁更伤心。可是,乔安记得在被龙宸烈软禁府中的那段时间,她有多想要见他;她也记得,逃出太子府后,她来到绿幽苑门口,在门边听着他奏笛,瞧着他相思,那瞬间的震撼感动,以及恋幕…… 耳边又忽地响起幽幽的笛声,清彻心田,痛彻心扉。那样的笛声,应该只在记忆和梦幻中出现,因为,龙宸宇他永远也不会为她这个“感情骗子”奏笛了!乔安摇摇头,想要甩去那些记忆,却突然间睁大双眼,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眼中的伤感沉痛渐渐被震撼惊讶所取代。 那笛声,不是幻觉,是真的存在! 乔安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跟难以置信,震惊的缓缓转身。笛声是从竹林中传来的,低幽婉转,充满了缠绵缱绻,凄恻哀伤,仿若在悼念什么,追忆什么。她轻轻地顺笛音的方向缓缓前行,心脏怦怦直跳,既欣喜又畏惧,既渴望又退缩。笛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的心也越跳越快,神思越来越慌乱。 是他,还是不是他?见他,还是不见他? 两个念头反复纠缠,在她脑海中重复翻转。过去吧,见见他,哪怕只有一眼也好,这不正是自己来到京城的目的所在吗?如今有着这样好的机会,为会么反而要退缩呢?是害怕他的不原谅,还是害怕他的淡忘,抑或是害怕他痴情如故故,伤心如故?她脑中转着百般念头,眼睛却早已不受控制地往前方瞧去。 透过薄薄的淡雾,乔安隐约瞧见有个白衣白氅的俊朗身影,倚竹而立,低眉垂眼,眉宇间似乎还有着哀伤凄痛,身上隐隐散发的忧郁伤痛叫人为之神伤。这一切竟是有些熟悉,仿若是五年前她自太子府逃出后在自在居门边所瞧见的那一幕。 而那个奏笛之人……正是当年的主角,久别五年的龙,宸,宇! 君氏篇第二十四章故人依旧(5) 时间犹如笛音般静静流淌,不知不觉间,月已西移。龙宸宇不知想起什么,持笛的双手微微震颤,笛音顿时走调,尖锐刺耳。他跟着怔愣,瞧着翠玉笛,忽然幽幽叹息,仰头瞧着夜空中的那轮冰晶,神色竟显得颇为惨痛,月色下的脸庞也苍白得有些吓人。 龙宸宇瞧着月亮,再度叹息,然后低低吟道:“旧地重游,再览棱窗。曾经形状依稀显,素衣飘飘,轻裾随风扬。顾盼流波,姿容倾国,举世再无双。纤手信抚,昔日清音,如今竟成绝响!转回首,凝泪为霜,看朱成碧,思故痛断肠。眼前过鸿影,长惆怅,恨无殷勤青鸟,为我传书至瑶堂。夜风过,绿竹袅袅,怎如痴情无动荡?碧落黄泉,人间天上,生死两相往!” 乔安素来不在诗词歌赋上用心,对这些本不甚通,但这首词不见典故,也没有冷僻字句,浅显易懂。虽不如龙宸宇其他诗词语句华美,字字一玑,但语出挚诚,情真意切,尤其是最后那句“碧落黄泉,人间天上,生死两相往”,犹如对天起誓般,执着坚定,充满一往无前,生死相随的决绝意味,使人为之动迁,心神震荡。 这首词,是为她而写的吗?乔安在心中偷偷抱怀希冀,既觉感动喜悦,此情无憾,又觉黯然神伤,凄恻难忍。可是,若这首词不是为她,而是为另外的女子而写的呢?那自己是该欣慰,还是该哀伤呢? 乔安满脸哀痛,暗自神伤。那边的龙宸宇也同样忧郁,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那首词,今到“凝泪为霜,看朱成碧,思故痛断肠”时,神情语气愈加悲伤,而念到“碧落黄泉,人间天上,生死两相往”时话语也越发坚决执定,目光执着。念罢词句,龙宸宇神色又渐渐恢复平静,执笛至唇下,再读悠悠鸣奏。这次与前番的意兴所至不同,曲调分明,似乎是为刚刚那首词所配的曲。中间“凝泪为霜,看朱成碧,思故痛断肠”“碧落黄泉,人间天上,生死两相往”几句反复吹奏,如诉如泣。乔安怔怔地听着,在心中怔怔依调低吟,怔怔瞧着龙宸宇,竟是已经痴了。 倾情奏笛的龙宸宇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神忽然凝定,身子微微一僵,挺直肩背,犹豫片刻后缓缓转过身子,目光往那两道叫他心悸的视线处缓缓移去,怕惑,不安,焦灼,渴望……种种情绪交杂在那双朗如星月的瞳眸中,使接触到那眼神的乔安心神震颤。而龙宸宇,则由原先的百感交集转为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满满的狂喜。 两人的目光就在这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交汇,彼此纠扯缠绕,仿若瞬间又回到了五年前,仿佛他们都还是当年的龙宸宇,当年的乔安,除了彼此间的倾慕爱恋,再无其他。 “碰嚓”!一声清脆得有些刺耳的声音响起,两人都反射性地往地上瞧去,只见两截断笛在地上滚动,又缓缓地停了下来。乔安突然惊醒,王年前的美好迅速消散,而这五年的一切却在脚下蔓延,一点一滴地凝聚成它们之间的路途,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她下意识地转身想要逃走,身后却突然传来了龙宸宇的声音:“安,是你吗?” 安,是你吗?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将他的惊诧欣喜表露无疑,也如春藤般缠绕上乔安的脚步,使她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深深呼吸,收敛哀愁,换上了淡淡的笑容,然后转身,抬眼,瞧向那个五年来纠缠梦萦的身影:“宇,好久不见,你好吗?” 龙宸宇瞧着她,如同瞧着易碎的翡翠名玉般小心翼翼,凄然摇首:“安,没有你在身边,我又怎么会好?” 乔安只觉心中痛楚,说不出话来。龙宸宇瞧着她,眉眼盈盈,秀眸如水,淡定如故,美貌如故,不!罗儒长裙,纯白裘衣的女装打扮,衬托出她从未有过的柔美气息,昔日挽束的青丝飘摇而下,随着裙裾在夜风中四下飞散,仿佛随时都会御风归去的仙子,飘飘离尘,美得叫做屏息,但也虚幻缥缈,没有真实感。 龙宸宇缓缓伸出手,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过来,仿佛也在一步一步地走过五年的间隔距离,曾经的过往纷纷在眼前浮现,清晰犹如昨日。终于,他来到乔安身边,缓缓地握住她的柔荑,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大力一拉,将乔安拉入自己怀中,紧紧抱住,低声嘶喊道:“安,你太狠心了,居然都不来见我一次!你知不知道这五年来我有多想你?你知不知道五年来我一直都在找你?你知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我在这绿幽苑徘徊游荡,只期待能够见你一面?可你却连个梦都不肯托给我!安,你真狠心!” 早在决定来京城前,乔安就已经设想过万千种重逢情形,也偷偷在心中希冀他能原谅自己,可却从不曾料到这般真切深情地相拥相依。但这也正是她梦中常常期盼的,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没有别的女人的气息!所以,不管之前之后,今夜,就叫他属于自己吧!她想着,心中百感交集,万语千言竟不知该如何说起,半晌才低低地道:“宇,你不恨我了么?” “恨!”龙宸宇回答得干脆利落,“恨,我怎么可能不恨?你那样漠视践踏我对你的感情,那样深地刺伤我,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我都觉着痛不可耐!你说,我能不恨你吗?” 乔安心微微抽紧颤痛,双手逐渐环上他的腰,幽幽道:“这样恨我么?那我用我的命来偿还你,好不好?” 龙宸宇将她抱得更紧,咬牙道:“不好!一点都不好!安,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你,对你的爱永远都比恨多得多,我又怎么舍得你死?我好想要你活着,无论如何,我都好想要你活着!可是……安,为什么你都不肯来见我?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恨你?”乔安怔愣,依旧将头埋在他宽阔温暖的怀中,闷声道,“我恨你什么?” 龙宸宇声音低落:“是父皇酒醉误事,才害了你全家性命,害你流落街头,吃尽苦楚。”他又加重手劲,似乎害怕乔安突然挣脱消失,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喃喃道,“安,别恨我好不好?我也不想这样,可是那是父皇酿下的大错,我没法子更改,也没法子叫时间倒流,把一切回归原位!安,别恨我,好不好?” 乔安右手扶上他的头发,如同抚慰君逸凡般,柔声道:“好,我不恨你!其实,我从来都不恨你,甚至,我也不恨你的你皇,因为我一直都知道,我爹是被人陷害而死的。至于你父皇的失误,宇,我知道做皇帝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国家大事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纵使他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可还是避免不了差错的。只不过,这次,错的是我爹跟我家人的性命而已!” 龙宸宇心中截止发愧疚,道:“安,别这样说!我宁可负尽天下人,也不愿意辜负你分毫。这五年,我努力革新制度,真的是很努力,很虔诚地想要补救改过,真的!” “所以你收回了御史大夫预览奏折的权力,分给五个笔帖士共同监管。而且这五个人还是从不同的阵营中挑出来的,互相牵制,就是为了不叫我爹的悲剧重现?” 龙宸宇点点头,继续道:“我也知道你爹一直都很想收复失地,驱逐北狄,所以叫孟权佑训练精兵,出战北狄。本来他说三年即可,可我怕实力不够,多给了他两年,结果你却瞧不见。安,对不住!” 乔安从他的怀中抬起头,右手缓缓下滑,抚上他的脸庞,满怀怜爱地道:“傻瓜,我怎么会瞧不见?我当然瞧的见!我还知道,你想要为我爹洗雪冤屈,还他清名,也还徐府个公道,所以叫孟权佑假装发现北狄诡计,为我爹翻案!” 龙宸宇深深的凝视着她,似乎想要将她的容颜烙刻在心底,低沉地道:“对不起,我没法子将事情的真实经过揭出来,只能用这种法子。” “别说对不起了,宇,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反倒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为我爹,为徐府作的一切。”而这也是她决定入京的主因之一。 龙宸宇摇摇头,道:“这本就是我欠你的!”他抚弄着乔安丝滑如水的青丝,心中有着满满的知足,轻声道,“安,我一直都希望着能够瞧见你女装的模样,手指能够在你发间穿梭。这触感,正如我想像中的美好。我很知足,真的!” 乔安仔细审视着龙宸宇,这才发现先前感觉中的苍白并不是月光的缘故,而是他真的苍白憔悴得像是个病人。她双手捧着他的脸,心中伤痛,凄然道:“宇,你瘦了好多,神色也不好,哪里不舒服么?” “不,没有,安,能瞧见你,我什么都好了。” 乔安直视着他的眼睛,摇头低笑,道:“宇,你忘了,我是懂医术的,我瞧得出你身子不好。是怎么了?做皇帝太累了么?” 龙宸宇摇摇头,痴痴地道:“晚上想着你,念着你,防着别人,总也不安心,睡不好觉。时日久了,神色有些倦怠,常常觉着头疼欲裂,身体也就渐渐不好,应该也没些什么大事。”说着低低地咳嗽了几声,声息中隐隐透出颇为严重的亏虚。 乔安叹道:“可怜的宇!宫里不是有御医么?你都没有叫他们瞧瞧,好好保重身子?”说着,她的双手已经滑至他头顶,用拇指在他的太阳|岤处轻轻按捏着。 龙宸宇享受着她的温柔体贴,心神渐渐放松,头痛也渐渐消除。他低声道:“安,御医治不好的,心病还需心药医,那些御医纵使医术再高明,也治不了相思成疾呀!” “别这样,宇!”乔安见神他神色渐缓,收回双手,道,“你这样,我会难受的。夜色深了,明日你还要早朝,近日好好睡一觉吧!”说着习惯性地拉着他往自在居走去,却在瞧见门上的铜销时呆住,有些黯然,道:“我竟忘了这已经不是五年前了!” 龙宸宇笑着,自腰间解下把钥匙,递给她,柔声道:“没有关系的,我有钥匙,一切都还可以像五年前一样。” 乔安震颤了一下,随即嫣然浅笑,接过钥匙,打开铜销,推门进去。月光透过窗纱倾淌进来,屋中的事物依稀可见,一切一如从前,没有分毫改变,各处也清洁如故,不见灰尘。只是屋中仿佛多年不曾通风,有股潮湿腐烂的味道。乔安转头瞧着他,龙宸宇怅然道:“我喜欢这屋中你的气息跟痕迹,不愿意别人进来,搅了我们的世界。只是,我怕随着时间流逝,你的气息会渐渐湮灭,因此关了门窗,不许别的气息进来,也不许你的气息出去。” 乔安的嗓子如同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说不出话来。自六岁起,她就再也没有落泪过,以至于都忘了怎样去哭。可是此刻,她却好希望自己都够流泪,为他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关晌,她才勉强嗔道:“傻瓜!空气不流畅,你若常常呆在这屋子里,自然就容易生病了。你真是……这么大的人了,难道就不知道照顾自己么?”说着上前将各处窗户打开,外面清新自然的空气立即涌入,通散屋中的污秽气息。龙宸宇默不作声,只是一直瞧着她,仿若她是他勤劳体贴的妻子,而这种感觉,真得很好,很好! 没一会儿,屋里的空气变好了许多。乔安深吸口气,满意地点点头,又将窗户关上,这才拉着一直默立不动的龙宸宇往内室走去。自在居的摆设她熟悉无比,不燃烛火也照旧不会走错。走到床边,她将龙宸宇硬按到床上,拉过棉被盖好,柔声道:“好啦,今晚我陪着你,你好好睡一觉吧!” 龙宸宇任由她摆弄,乖巧地点点头,犹如孩童,然后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又睁开眼,借着淡淡的月光看着乔安。乔安问道:“怎么不睡?还是觉着关疼吗?” 龙宸宇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想要多看看你!” 乔安失笑,伸手拍打着他的脸:“傻瓜!快睡觉!” 龙宸宇伸手握住乔安的手,这才再再度闭上眼睛。虽然百般叮咛自己不要睡着,但多年来疲劳倦怠成习惯,感受着乔安熟悉的淡淡气息,心中又觉无比的安心放松,因此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听着龙宸宇的声息渐趋平和均匀,乔安的脸色也渐渐沉淀落寞,清艳绝世的容颜上尽是忧愁悲伤。又等了一会儿,感觉龙宸宇应该睡熟了,她这才轻轻将手挣脱出来,抚上他安详宁静的俊颜,低声道:“我不知道今夜是怎么回事,你居然会放下对我的仇恨,待我这样坦诚真挚。可我明白,这只是个美好的夜晚而忆,只有这晚而已。也许等你明日醒来,一切就都改变了。我不愿瞧见那样的情形,所以这次,还是我要先放手,我要先离开!” 说着,她俯身凑到龙宸宇跟前,在他额上烙下浅浅一吻,凄然道:“也许我乔安在面对感情时真的是个胆小鬼,所以真心话永远都只能在你睡着后说。宇,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只可惜我们相遇的时间错了!如果我家不曾遭逢大变,如果你在我对人世还抱有希望的时候找到我,哪怕是在我中万毒之首前我们相遇,就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可是,世间没有如果,时间也不能倒流,一切都无法回归原点,而我也依旧是不能爱的乔安,所以,我们只有一再错过!原谅我吧,我心爱的宇!”说着她缓缓起身,咬牙狠心不再回望,毅然决然地离去,心在身后碎落满地。 而身后,龙宸宇似乎作了什么好梦,脸上犹自带着甜蜜温馨的微笑,睡得正酣。这是他五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好得第二日他没赶得及早朝。 君氏篇第二十四章故人依旧(6) 深夜,皇宫某个角落的庭院。 深紫色的人影拖着疲累了整天的身子归来,却瞧见在院中的八角亭里坐着个身穿月牙白衣衫的男子。紫衣人似乎早已经习惯这位不速之客,转过去坐在他的身边,拿起旁边的花茶为自己斟了杯,一饮而尽,这才道:“你怎么又来了?也什么事情了么?我听说你今日身体不适,连早朝都没有上,这可真是天下奇闻了!” 这白衣人正是当今皇上龙宸宇,月色下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他不理会紫衣人的调侃微嘲,依旧垂目,低低地道:“昨晚朕睡在绿幽苑了。你知道吗,朕居然瞧见她了!” 紫衣人持杯的手一颤,几乎将茶水泼溅出来,脱口道:“你见鬼了吗?”说完似乎察觉到不妥,咳嗽几声,掩饰道,“我的意思是说,那应该只是你的幻觉吧!五年来,你一直都在派人找她,两年前从桥云山探得无名谷内的消息,她明明就已经……” 龙宸宇神色俞加低落,喃喃道:“朕不相信,朕不相信那样的荒谬消息。她武功超凡,医术高明,又是无名谷谷主,二哥,如果是你,你能相信这样一个人说死就死了吗?何况,昨夜,朕真的瞧见她了,错不了的!否则,朕又怎会睡得那样好?” 原来这紫衣人竟是五年前被软禁的二皇子龙宸烈!五年前,二人明明斗得你死我活,誓不两立,为何今日居然能够坐在一起毫无芥蒂地交心呢? 五年时间究竟改变了什么,又保留了什么呢? 这种话题两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提到,对于龙宸宇的执著偏拗,龙宸烈早已领教了无数次,耐心地道:“皇上,那只是你太思念她才会瞧见幻象,那并不是她,不是真实存在的乔安!” 龙宸宇摇摇头,坚持道:“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亲眼瞧见安的尸首坟墓,朕永远不会相信她死了。而且,朕确信,朕昨日见到的是安没错!? 龙宸烈终于有些按耐不住,直接道:“皇上,其实你心里明明知道她已经死了,只是嘴里不愿意承认罢了!如果你坚信她还活着,你不会躲在皇宫,早就亲自到桥云郡确认了;如果你坚信她还活着,你就不用在别的女子身上去寻找她的影子,就算用绑的,也早就把她本尊捆在你身边了;如果你坚信她还活着,今天你不会特意跑来跟我说,想要说服我,因为你连你自己都说不服,所以只好另找人来坚定你的信心!我有说错吗?” 龙宸宇站起身来,转首闭上眼睛。龙宸烈说的一点都不错,他确实说服不了自己!那样温热的肌肤,那样柔美的装扮,那样温柔的语气,那样温馨的气氛,没有仇恨,没有芥蒂,没有任何隔阂,似乎只有纯然的相互恋慕关爱,那样美得近乎梦幻的情形……那不是伤他那样重的乔安会做的事情,那只是他梦中所渴盼的场景而已! 可是……他心中忽然痛如刀绞,真的要相信安已经不在这世间,对他而言是件多么残忍而艰难的事情啊?心血涌动,情思难扼,龙宸宇忽然间又咳嗽起来,也开始觉着头痛欲裂,可今夜,再没有人替他按捏|岤道,叫他再轻松起来了。 龙宸烈也叹口气,轻声道:“倘若你坚信她还活着,你为何不遵照御医嘱咐保重自己的身子呢?有病不台,每夜熬夜到那么晚,你根本就是在糟蹋自己身子,你根本就是一意求死!” 龙宸宇淡淡浅笑,低声道:“怎么,你这样关心我的身体么?二哥,你何必要提醒我呢?若我真有什么万一,说不定你还有机会登上五年前你想要的这个位子呢?” 龙宸烈傲然道:“若我真是有这个念头,就不会等到你安定朝廷,手握乾坤的现在了,若我真想要这个位子,我就要凭自个的本事,才不用你同情怜悯!再说,”他看了眼龙宸宇,缓缓道,“若我真存了这念头,你又岂能容我活到现在?” 龙宸宇不以为忤,笑道:“还是一样的傲气,五年都不减半分!从这点来看,我们还真是亲兄弟呢!记得安曾经说过……”他忽然顿口,转过头仰天望月,不再说下去了。 龙宸烈心中喟叹。他见过乔安,领略过她的聪慧绝美,领略过她的离尘飘逸,领略过她身上那种叫人安心宁静的物质,两年前乍闻她香消玉殒的消息,即便是他也觉惊愕惋惜,心中痛楚,何况是龙宸宇呢?这五年,他瞧得很清楚,知道对于他这个倔强偏执,深沉冷漠的四弟来说,那个如仙般的淡雅女子有着怎样的重要地位,只可惜…… 龙宸烈想了良久,终究还是问道:“皇上,有件事我早就想要问你了。当年,我们斗得那样厉害,为何最后你赢的时候却肯饶我性命?虽说那是父皇的意思,可若你坚持,我相信父皇会听你的。而且,这五年,你也有无数的机会,为什么没有那样做?” 龙宸宇淡淡的:“你说呢?” “是因为她吧?我想来想去,能改变你的人似乎只有她了。”龙宸烈叹息,突然笑道,“谁能想到,当日里我的一时兴至,竟然会这样地改变我的人生。两年前你肯突然放我出来,肯派我去办事,也是因为她吧?” 龙宸宇不说话,缓步向前,往大门口走去。快走出门时,忽然有虚幻缥缈的话语悠悠飘出:“二哥,你拜谢她吧,算是为她积些阴德!”说罢,叹息离去,只剩下也同样唏嘘不已的龙宸烈呆立当场,久久无语。 他们真是该是很好的一对,可老天爷为何总爱捉弄人呢? 两天过去了,乔安也渐渐从当日的情迷混乱中清醒,越回想当日的情形越觉疑惑。五年前她那样伤他,他那样恨她,以他那样倔强执著的性子,短短五年怎么可能就将他的仇恨漂白淡薄?这中究竟还有着怎样的曲折内幕? 乔安喃喃念着当夜听到的词句,信手写在纸上,仔细咀嚼词句的涵义,心中也渐渐忐忑,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这词句的语气太过沉痛强烈…… 忽然斜里插进来只手,将乔安面前的纸张拿起,喃喃念阅,啧啧赞道:“哇,这首词写得好生感人,小姐,这是你写的?悼念谁的啊?这人还真有福气,能叫小姐你这样生死相随,可怜我这么个风流倜傥的大活人站在这里,小姐你竟是视若无睹!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乔安一听那自命风流的腔调,便知道正是楚倾阳,却顾不上责问他为何不在面壁思过,反是浑身巨震,难以置信地问道:“悼念?你说这首词是首悼词?” “是啊!”楚倾阳瞧着失态的乔安,莫名其妙地道,“你看嘛,小姐,这句举世再无双,如今竟成绝响,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个人已经不在世上了。至于这句就更明显,恨无殷勤青鸟,为我传书至瑶堂,青鸟是王母娘娘的御鸟,瑶堂指的也应该是瑶池,那这个人自然是以净化羽成仙,不在人间了。最后那句碧落黄泉,人间天上,生死两相住,就不用我说了吧!不过,这样瞧来,这首词应该不是小姐写的了,那会是谁呢?” 乔安压根就没有听见他后面的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当时的情形,也越发肯定楚倾阳的说法。不错,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误认,但那样的表情,那样的语气,那样的哀痛,还有当时他所说的话……确实是当她是幽魂!否则她有着那么多的改变,他不会毫无察觉。若这样说来,若他认为自己已经亡故,那自己来京城真的是来错了!虽说这五年来,万毒之首不曾再发作,可乔安明白,离那天并不太远了,而这次不会再有侥幸。与其使他再承受自己死亡的痛楚,倒不如将错就错,就此错下去。反正已经见过他,她余愿已足,剩余的岁月就叫她独自度过吧! 想到这里,乔安当机立断,不再理会楚倾阳,出门去找霜草等,要她们立即收拾物品,准备离京事宜,从此终生不再踏入京城一步!匆匆来到前厅,乔安立时便瞧见在前面审视新布料的四姝,缓步上前,正要说话。就在此时,君氏布行的管事忽然领着个奴仆打扮的灰衣人进来,对着四姝及乔安恭恭敬敬地道:“四位小姐,这个人说要见少主!” 四姝愕然,一起瞧向乔安。乔安也有些莫名其妙,猜不出会有谁这样“明目张胆”地说要见她,但也不畏惧,落落浅笑,沉声道:“我就是,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那灰衣奴仆显然是颇有礼数的人,并不抬头,只上前一步,弯腰递上一封精美的礼柬,恭声道:“我家主人要小的将这封请柬送给君姑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1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1部分阅读 !” 乔安接过礼柬,展开,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四姝一起挤过来,只见写着行娟雅秀现的小楷:“邀君一聚,过府相叙,万勿推辞,谨以致上!”书笺并无落款,霜草不禁好奇地问道:“小姐,会是谁邀请你呢?” 乔安也猜不透,不答问话,反向那奴仆道:“你家主人是谁?” 灰衣奴仆道:“姑娘去了自然便知!” 乔安有些失笑,这话倒像是那日龙宸煦戏闹时的话语,不过这书笺字迹娟秀,明显出自女子之手,应该不是他。难道京城人士邀人相聚都爱这样神神秘秘么?反正自己也要离开京城,此生再不会入京,倒不如去瞧瞧吧!何况,她也不畏惧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因此合上书笺,笑道:“还请你带路吧!” 那灰衣奴仆将身子一让,请乔安出门。门口停着辆华丽却又不失雅致的马车,车上马夫见乔安出来,忙躬身行礼,确是有大家风范。乔安心中更觉好奇,也不推托,起身上车。车上空无一人,她上车后马夫便扬鞭赶路,直直往前而去。中站几多周折,对于不熟悉京城道路的乔安来说,自然有些昏头转向,不知道马车究竟往何处而去。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马车终于顿了下来,前面似乎有人喝问什么,接着那灰衣奴仆低声说了些什么。乔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掀起帘帷环视外面的情景,只见马车正处在一处高大的院门前,几个劲装侍卫守在门口,灰衣奴仆正对其中那个领头的侍卫附耳说些什么。抬头瞧见那门口上写着的“凌武门”,她的脸色渐渐凝重,甚至有些无奈。 先前她说京城人士邀人相聚都爱这样神神秘秘,看来是说错了。也许她应该说,是不是皇宫的人邀人相聚都爱这样神神秘秘呢? 因为,凌武门,是皇宫的西门! 君氏篇第二十四章故人依旧(7) 看来,人说好奇心会杀死猫,真是半点不错!皇宫?怎么会是皇宫?难道是他已经得知她是乔安,所以召她入宫的吗?乔安想着,又暗自摇摇头,他误认为自己已经亡故,应该不会这样快就识破君氏少主的身份,何况,书笺千真万确是出自女子之手,这也不像是他得知自己下落后该有的表现。这样说来,应该是针对君氏少主而来的吧?想起先前到布行来的那位徐夫人,暗暗懊悔自己的大意疏失。她早该想到的,既然他要诱君氏少主到京城来,又怎么会没有任何举动呢?那位徐夫人,只怕就是宫廷里的人吧!当时明明就有那样多的疑点,若自己再多想些就好了,而如今——乔安掀起窗帷,瞧着外面的亭台楼阁,心中苦笑,如今已经到了皇宫,难道她还能下车说自己不要进去吗? 也许,这真的就是运也命也!也许,他们之间,终究还是要做个了断的吧!乔安想着,深吸口气,勉强抑制住混乱的心跳,神色逐渐转为温然淡定。又行驰一段路程,马车再次停下来,灰衣奴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君姑娘,前面就是内殿,不准马车行驰,请您下车吧!” 乔安依言下车,随着继续往前走去,一路上假山曲栏,长廊殿阁,极尽富丽堂皇,却又不失清新雅致,更有着皇室该有的恢宏大气,使人折服。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来到匾额为“晴宜宫”的园门外,那奴仆站在门口,躬腰道:“君姑娘,前面便是我家主人的住处,小人身份卑微,不能进去,您请自便。只要跟侍女报出您的名字,他们会带您进去的。” 这应该是嫔妃的住处吧,所以男子不得擅入。乔安瞧着那院落,心中说不表是什么滋味。他应该是嫔妃成群了吧?纵然心中早知道会是这样,可真亲眼瞧见,心里却还是难以释怀。原来,遇上爱情,洒脱如她,也会变得这样……转眼瞧见那人正要离开,乔安叫住了他:“请问你家主人是哪位娘娘呢?” 灰衣奴仆微怔,随即答道:“我家主人是晚妃娘娘!” 他的眼神诧异异常,似乎觉着见了这殿阁却仍不知他家主人是哪位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由此看来,这晚妃娘娘应该颇蒙恩宠,地位甚高才是。晚妃娘娘,乔安微微皱眉,这句号似乎在哪里听过?在脑海中思索着,她忽然想起来了,上次在悦君鉴玉见着那个徐萌媛,她的姐姐不就是被封为晚妃吗?那徐夫人也自称姓徐,自己确是太疏失了! 乔安想着,犹豫着,踯躅着,还是踏进园门,依那灰衣奴仆所言报上名字,便有宫女引她往前去。这晴宜宫与别处不同,不见四时鲜花,只植着数十株的高大乔木,兼有香草满园,茶蘼绕架,如今冬日且不明显,待到春来夏至,当可想象庭院郁郁苍翠,暗香盈鼻,茶蘼架下好梦酣甜之形状,惹人遐思无限。 二人行不多时,便来到主楼清芜阁。尚不等宫女通报,便听得娇柔温润的女声自阁内传出:“是君姑娘来了么?快请进来!”正是当日的徐夫人,今朝得晚妃娘娘。 乔安感觉出楼内只有晚妃,别无他人,甚至连宫女太监也没有,不由得暗舒口气。毕竟,若是能够不见龙宸宇自是最好,尤其如今,他们之间误会重重,想要解释都觉无从解释。踏进楼阁,一股香气便扑鼻迎来,乔安定睛一看,只见大堂正中央摆着长案,上面摆着各色佳肴,均是色香味俱全,闻之便觉食指大动。而晚妃盛装打扮,别有股艳丽妩媚之意,端坐在主位。见乔安进来,晚妃盈盈起立,也不叫乔安行礼,便过来拉着她的手携她入座。 为各自斟了杯酒,晚妃举杯道:“君姑娘,如今你也知道本宫便是晚妃,当日在贵行不敢轻易表明身份,多有隐瞒。今日本宫特设此宴,向你赔罪,本宫先干为敬!”说罢掩袖饮尽,俏脸上顿时浮起飞霞,更增丽色。 乔安自然知道她为何待自己如此和善,也不说破,也不言语,只淡笑着举杯啜饮,心中暗自沉思。接下来,晚妃自然是布菜推杯,盛情款待,更兼言笑嫣然,待乔安如亲姐妹般亲密无间。转眼间,一个时辰就过去了,晚妃似乎也开始渐渐有些焦虑,频频向外望着。 乔安早就发觉,问道:“娘娘,您可是有什么事么?” 晚妃忙掩饰道:“哦,没什么,只是本宫交待御厨要做道好菜,却到现在也不曾上来。君姑娘,你且稍待,等本宫去催催!”说着便匆匆而去。 乔安心中好奇,瞧晚妃这模样,倒像是在等什么人。一股寒气蓦地从心底升起,乔安不由在心中嘀咕,难道……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动,凝聚内力往耳朵往涌去,顿时听觉灵敏数倍,灵觉跟着晚妃的脚步声而去。只听得晚妃脚步仓促地到了门口,压低声音问道:“皇上可曾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乔安心中大惊,顿时恍悟。今日要见她的人确是龙宸宇不错,只是男女有别,因此借助晚妃情面要自己入宫,他再到妃嫔处所那便是顺理成章地见着君氏少主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乔安心中暗自懊悔,又凝神听去,只听宫女答道:“回娘娘,皇上不曾过来,也不曾递什么消息过来。倒是奴婢刚刚听小顺子讲,似乎是五王爷进宫,要跟皇上商议要事,恐怕一时半会儿离不开身。娘娘有什么要紧事?要不要奴婢去跟连公公通报一声?” 晚妃轻叹道:“算了,也没什么。对了,你去催催御膳房,本宫要的醉虾怎么还没有上来?再等下去,本宫的客人要不耐烦了。” 乔安没有心思再听下去,回想着刚刚的对话,不由得暗自后怕,心中也捏着把汗。唉,自己这几日是怎么回事?倒像是从进入京城开始,就有些头脑昏沉,想事情都变得有些迟钝,不再那么灵敏。尤其是今日,想是受要跟龙宸宇见面这个可能性的冲击,越发糊涂起来了。如今,趁着还能不跟他碰面,还是快走为妙! 想着,等到晚妃一进来,乔安便立即起身请辞道:“千羽多谢娘娘今日的盛情款待,改日定当回报。只是今日尚有要事未理,这便告辞了。” 晚妃不由愕然道:“君姑娘何必如此急着离去呢?本宫还特意吩咐御膳房准备拿手好菜醉虾,君姑娘不妨尝尝再说!” 若不急着离去,难道还要呆在这里等着龙宸宇来抓她吗?若真会面,乔安可不敢想像会发生什么事情,因此推托说:“娘娘的好意千羽心领了!只是千羽此次入京,本是因为君氏在京城的分号出了事情,如今正到紧要关头,拖延不得。因此……” 晚妃听她言之成理,心中不由犹豫起来,暗自为难。龙宸宇已经交待她留往君氏少主,共进午膳,以商议君氏之事。若是将人放走了,她可如何交待呢? 乔安瞧出她的徘徊不定,遂提议道:“娘娘,只因今日千羽不知是娘娘召见,因此连君氏的事情也来不及交待,不得不赶回去。不如这样好了,改日,千羽将主办事情安排妥当,再入宫来陪娘娘解闷消忧,娘娘意下如何?”这倒也不是欺瞒之辞,只是,究竟这个“改日”要改到什么时候,那就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晚妃自然不知乔安的打算,在心中反复思量权衡,心道反正收服君氏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总还要从长计议,少了今日应当也无大碍。何况,这样一来,说不定这君千羽会暗暗感激,对将来之事也算有利。想到这里,她便含笑道:“唉,既是如此,那本宫也不阻拦,只是本宫觉着与君姑娘颇为投缘,君姑娘你往后可要多进宫来陪陪本宫,也可稍解皇宫寂寞。” 乔安含混应道:“当然!”当然不会!哪里还有什么“往后”?她已打定主意,今日出了这皇宫,立时便打点行李回历阳,此后就算天塌地裂,她也再不踏入京城一步,更不要说这皇宫了。 晚妃见乔安去意甚决,也只得唤门外的贴身宫女寒梅进来,领着乔安出宫。可就在两人离开晴宜宫不到一刻时,宫门外便传来太监的通报声:“皇上驾到!”晚妃一愣,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便见龙宸宇俊朗儒雅的面容出现在门口,忙上前行礼。 龙宸宇挥挥手,环视四周,问道:“君氏少主呢?怎么不见她本人?” 晚妃福下身去,请罪道:“臣妾有罪!那君氏少主说君氏有急事要处理,臣妾拦不住,只得放她去了,辜负了皇上所托,请皇上降罪!” 龙宸宇早料到这结果,也不在意,道:“朕本来说好即刻便过来的,只是五弟突然进宫,跟朕商议垂南诸郡的兵防情况,因此便耽搁了时间。算起来,原是朕的不是,爱妃不必放在心上。” 晚妃这才安心,起身道:“谢皇上!” 龙宸宇沉吟道:“若这君氏少主当真如传言般的聪慧灵秀,当猜得出来是朕要见她,却还是请辞,难不成她当真是在躲朕么?这倒是希奇了!” 晚妃心情放松,遂开玩笑道:“依臣妾猜想,那君氏少主多半是有心上人,因此才要躲着皇上!皇上有所不知,那君千羽美貌异常,若是皇上见了她,只怕也得心动。君千羽怕皇上横刀夺爱,因此才不肯见皇上呢!” “胡说八道!”龙宸宇淡笑斥道,随即想起那日在眠月楼楚倾阳说过的话,心中倒是一怔,也觉着不无可能。只是,他龙宸宇岂是那样没有风度之人?这世上,曾有一人,也唯有那人能叫他痴迷狂恋,忘却世俗礼法,就算不择手段也要捆在他身边。只是,伊人踪迹全无,也许再也找不着了……至于她君千羽,无论她有多美,他也不会失去常理,她也未免太自视其高了! 想起乔安,龙宸宇神色又转黯然,缓缓闭上眼睛,心痛如刀绞,肝肠几断。旁边的晚妃瞧他神色不对,忙体贴地问道:“皇上,您是不是不舒服?臣妾叫御医来给您瞧瞧好不好?” 龙宸宇摇摇头,道:“不必了,五弟突然进宫,朕连午膳也没来得及吃,便在爱妃你这里用好了。你去叫人知会御膳房声!” 君氏篇第二十四章故人依旧(8) 皇宫占地甚广,宫殿庞多,水榭楼台,疏栏长廊曲曲折折,极容易迷路。乔安跟着寒梅,走惯了无名谷的迷踪路,倒也不觉着有什么。走了不久,也不知究竟到了哪里,忽然有个小宫女匆匆地跑过来,附到寒梅耳边说些什么。寒梅顿时浮现为难之色,瞧瞧乔安,又瞧瞧小宫女,歉然道:“君姑娘,真是抱歉,奴婢有些急事非处理不可……您瞧,旁边刚好是御花园,不如您到园中走走,且稍待片刻,奴婢马上就回来!” 乔安自然不愿为难她,点头允她离去,自己在原地站了会儿,想想还是依那寒梅所言往左侧的御花园转过去。或许是因为午休时间,园中并无他人,只见各色奇花异草,精巧亭阁,古柏藤萝,盆栽奇石,溪流湖泊,疏落有致,典雅优美,举世无双。乔安虽不如区枢般精于建筑庭院,但身为无名谷谷主,也略有涉猎,边走边欣赏,倒也觉悠闲清静。 乔安顺着长廊游览,忽然耳际捕捉到远处似有人低声言道:“你确定安插在皇宫的人没有问题吗?” 接着一个略带些苍老的尖细声音恭敬道:“王爷放心,老奴在宫中数十年,对各宫之事了如指掌,绝不会有什么纰漏。如今就等着王爷决断,究竟要什么时候举事动手了!”那声音有些不男不女,阴阳难辨,当是太监无疑。 乔安心中暗凛,听他们这话语倒像有所图谋,难道是要对龙宸宇不利么?王爷?她知道皇子就只有龙宸烈、龙宸煦、龙宸锐三人,这人声音明显不是前两人,难道便是五年前无缘会面的龙宸锐?抑或是其他辈分的王爷?她不自觉地向前走几步,在个亭子里停下,驻足落座,瞧见前方有座亭阁,四面落地窗紧闭,声音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乔安继续凝神听着两人的对话,只听那王爷道:“这倒不能操之过急,我那四哥登位后,就将我的兵权夺了大半给那孟权佑,反将本王的属下派往南疆,难握大权。本王今日入宫言说南垂边境有叛乱迹象,要求派兵增援,可我那四哥精明异常,只嘴上虚应,却不肯给个实话。举事还得思量思量!” 那太监似是也知实情,叹口气,忽然问道:“王爷,小姐那边情形如何?能不能暗地将他……只要他死,形势必然大乱,凭王爷的人脉实力,成事当不是难事。” 那王爷冷哼道:“若能这样简单便好了。只是,听那妮子说,我那四哥对什么人都不肯轻信。尽管对她极好,但并不痴迷,她想要找着机会动手是难上加难。” 那太监颇带担忧地道:“王爷,你说小姐她会不会……” 那王爷道:“这事可还走真不好说。认真说起来,我那四哥也算俊朗不凡,风流儒雅,别的本事或许没有,对女人可就是轻车驾熟,门道多得很!就连本王的慕容锦儿不也给他骗上手,对他死心塌地的吗?如今更是权倾天下,那妮子若是不动心反倒稀奇了!只不过,她感念本王恩德,当不会背叛本王。” 那太监犹疑道:“王爷,对于当年之事,您还耿耿于怀吗?” 那王爷语带愤恨:“本王岂能忘却?本来就跟龙宸烈斗得甚紧,没想到半路居然还杀出个程咬金,短短一年便改换形势,皇位荣耀尽落他手,就连本王的美人慕容锦儿也给他夺了去!哼,有朝一日,本王定要洗却此恨!” 乔安倒是听得稀奇,听他话语,是当年皇位争斗中的人物,当是龙宸锐无疑。只是,他当年归附龙宸宇,怎么今日又如此怨恨?还有,这慕容锦儿什么时候又是他的美人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还特别多!不过,他们说的小姐当是龙宸宇的新爱,却不知是哪位嫔妃?若这样说来,龙宸宇倒是危险得紧! 龙宸锐又道:“你我往后还是少见面为妙,我那四哥神通广,稍有不慎便会给他得到消息,往后还是由旁人暗中传信为妙!你可是本王宫中的最大助力,若是有什么事端,那本王可就……” 那太监感恩道:“王爷如此看重老奴,老奴感激涕零,粉身碎骨方能报得王爷恩德一二!不过,虽说是午睡时间,闲人少走动,但终究太过冒险。王爷,还是将窗户打开得好。这样即使有人过来,我们也能瞧见,也好早作打算!” 乔安心中焦急,她正在那亭阁对面,一开窗便瞧得见,这太监当真老j巨滑!但此刻躲闪已经来不及,但若是用上轻功,叫外面的侍卫瞧见,只怕她就得大战皇宫,不惊动龙宸宇才怪!正思量间,只听得“吱呀”几声,四面长窗便被打开,乔安急中生智,伏在石桌上假寐。这桌虽是石质,但质地温和,虽寒冬也不觉冷,倒也是件好事物,难怪能收入皇宫。 乔安刚伏到桌上,便听得那太监又惊又急道:“王爷,那边有人!” 然后是龙宸锐的声音:“是,好像是个女子,像是睡着了,应该不曾听见我们的对话。且不用管她,咱们暂且先离去吧!” 说罢,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似是已经离去。但乔安依旧伏在桌上,丝毫不动。果然,片刻之后,两人去而复返,直接来到她所在的亭子。龙宸锐走近乔安身边,闻得她身上淡淡酒香,释然道:“不用担心,这姑娘像是喝了酒,酒意上涌,便在这里昏昏然睡去,应该不曾听见我们的谈话。” 那太监仍然怀疑:“若是这样,又怎会感觉不到她靠近的声息呢?” 龙宸锐道:“我们是从北门进来的,她或许是从南门进来,正好相对,离得也不近,我们又谈得这般入神,听不到也是寻常。”说着,仔细打量着,瞧见乔安关个侧脸,不由惊诧赞道:“好美的女子,竟是比当年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慕容锦儿还要胜上好几分!宫中何时有这样出色的女子,怎么本王从不曾听闻?我那四哥想必也不知道。” 那太监也仔细打量着乔安,道:“这女子装扮不是宫里人模样,想是从宫外进来的。老奴听说皇上近日对君氏颇为上心,今日特意吩咐晚妃娘娘招待君氏少主,也许就是这姑娘了。” “哦?竟是名闻天下的君氏少主?”龙宸锐明显益感兴趣,忽然向那太监笑道:“君氏少主名闻天下,谁能想到竟是这样个绝色娇媚的女子?哼,新图曹元敬那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居然背叛本王,投向那人,本王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不过,君氏财富声势皆胜过新图不止一筹,这君千羽又如此美貌,本王若能够娶她为妃,有益无害。” 这下连乔安也忍不住想要赞他机灵,反应敏捷。那太监更是欢声道:“王爷英明,远胜老奴,老奴便不曾想到这些!只是,据老奴所知,皇上对君氏也颇有意图,以他之精明迅敏,权势倾天,五年来明暗无数动作,却也不曾撼动君氏,想必这君千羽有她的过人之处!” 龙宸锐笑道:“瞧她模样,也不过就十七八岁,能有什么作为?想必君氏的兴盛与她无关。这样更好,待本王娶了她,这君氏便是本王的囊中这物。不过,我那四哥对她也有所企图,本王可得加快脚步,别又被他抢在前面了!” 那太监低声嘟囔些什么,却也没有再说话了。 龙宸锐又盯着乔安瞧了半晌,颇有些恋恋不舍之意,但仍旧道:“算了,我们还是走吧!只不过,这几日本王便要去君氏多转悠转悠,会会美人了!”说着轻叹口气,转身离去。 等到确定两人离去,再无声息,乔安才缓缓起身,眼神清澈澄明,绝美的脸上尽是冷然淡漠,心中却不禁叹息。瞧这情形,龙宸宇只怕又要有麻烦了!那自己是要离去,还是留在京城助他一臂之力呢?唉,这世上的事情,怎么就偏生不叫人如意些呢? 出了皇宫,谢绝寒梅要人相送的美意,乔安缓缓行在街上。因为不曾戴得面纱,又不愿意再引起轰动,乔安只得捡那些幽静偏僻的道路走。改日定要叫区枢拿些相貌平凡的面具过来,否则她就别想安安稳稳地走在这街上了。 边行边思,乔安却还暗暗叹气,拿不定主意究竟该怎样做。正思量间,心中警兆忽现,乔安倏地转头,眼神锐利地瞧向身后重重屋檐,心中冷笑,却也不说话。没多久,一个灰衣人影便自檐后翩然跃出,身影灵动,悄然落在地上,赞道:“君姑娘好耳力,居然听得见在下这样细微的呼吸声,武功当远在楚倾阳之上!”正是一直追到京城来的厉剑薛洪益! 听他的称呼便知他已将诸人表面上的底细打探清楚,乔安淡然道:“薛公子对我们紧追不舍,究竟想要怎样?” 薛洪益不若先前的冷厉凌人,笑答道:“姑娘这般聪慧,又怎会猜不到呢?我薛洪益平生无所嗜爱,只是恋弄成痴,姑娘有这般好的功夫,在下岂肯错失?还请姑娘与在下痛快酣战,告慰吾心。” 乔安冷笑道:“只怕当日所谓的为妹复仇应该只是借口,反倒是瞧楚公子身手不凡,见猎心喜,不肯放过。如今有了我这新目标,便把他丢到一边去啦?” 薛洪益傲然道:“姑娘果然不负君氏少主之名,能挡在下三剑的人尚且不多,何况那楚倾阳居然还能屡屡逃脱,在下又岂肯放过?不过,如今瞧来,姑娘武功当远在楚倾阳之上,说不定也胜过在下,在下更是求之若渴,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乔安在心中冷笑,为这缘故追得开旭天涯逃命?哼,你薛洪益未免也太霸道强横!遂温然笑道:“多谢薛公子赞誉!只可惜,我君千羽素来不爱跟人动手,偏偏就不如你意,且瞧瞧你能有什么法子?” 薛洪益本来还是笑意盎然,但听说到后来却不仅遽然变色,冷哼道:“姑娘,你若这般不给面子,那在下可要不客气啦!”说罢,他便迅疾拔剑,势如闪电地往乔安攻来。乔安知道他的心思,自然不肯如他所愿,半招也不攻击,只凭着绝顶轻功闪避躲让。那薛洪益见她轻功无双,愈加心喜,也愈加心急难耐,攻势更加凌厉,非要乔安放弃守势,转而攻击。 可乔安轻功精妙,在这地势开阔之处正投其长,片刻间薛洪益却也奈何不得。斗了片刻,乔安倏地轻笑,身轻如燕,在空中轻轻巧巧一个转折,飘然落于地上,罢手道:“薛洪益,我可是忍到头了,你若再不知好歹,那我可就——” 薛洪益心喜,只道她忍耐不住想要出手,忙追问道:“你可就怎样?” 乔安笑道:“你若再不知好歹,我可就要大喊啦!薛公子,你可得对我的呼声有些信心,保证一声便能引来巡逻的禁卫军,到时,公子无视京城重地,天子脚下,公然斗殴,意图杀害君氏少主,只怕不妙呢!” 薛洪益一呆,倒没想到乔安会出此招。他虽然嗜武成癖,却并不痴傻,江湖人最忌与官府结怨,何况是京城禁卫军?思量轻重,他只得跺脚离去,只听得长笑声隐隐传来:“姑娘的慧黠在下领教啦,日后定当再来拜访,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姑娘珍重了。” 乔安知道日后麻烦定然不断,但这般戏弄薛洪益,心中也觉好笑,原先的心事也放松许多,步履也轻快不少。约莫一个时辰后,她便回到了君氏布行,一进门便瞧见雾菀,霖苑,霰芷三人在那里查看新进来的布匹,却不见霜草何在。 乔安顺口问了句,三姝都漫不经心地答道:“哦,霜草啊,刚刚有人送了封信给她,她瞧了瞧,便匆匆离去,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不过她神色倒也没有很难看,想必事情也不会太棘手。” 乔安点着头,瞧着三姝在那里检验布匹,也不打扰,转身从后门出去,往后院走走。经过思壁室时,在里面不知道面壁思什么的楚倾阳忙追了出来,讨好道:“小姐,你看我也在这里安安分分呆了这几日了,不如就此作罢,准我出去游走游走吧?好不好?” 乔安满面笑意,柔声道:“开旭,你要想出去玩玩啊?那有什么不可以呢?只不过——我刚刚在街上那个刚刚遇见厉剑薛洪益,大战三百回合这才脱身。你要出去我自然不反对,只是可要小心,别被那薛洪益拿去,逼着跟他那位妹妹成亲才好呢!” 楚倾阳顿时打了哆嗦,干笑着道:“这个,小姐的命令我楚倾阳自然遵从,还是回去接着面壁,等着期满再说吧!”说罢便二话不说,“义无反顾”地一溜烟地跑回思壁室。 乔安瞧着他那滑稽的模样,不禁失笑。薛洪益虽说可恶,可却也能克制得住楚倾阳。瞧在这份上,那薛洪益目标转到她身上的事情她还是再隐瞒段时间,等楚倾阳稍敛心性再说吧! 静静地呆在旁间,乔安思想着前后诸般事情,心头感叹,可究竟该何去何从,却还依然拿不定主意。她乔安本不是这样犹豫迟疑的人啊,只因为扯上感情繁绕,便再也难以决断如常。 年前,天璇拿着颗丹药过来,告诉她那叫忘情丹,服用即可忘却前情,再不记得龙宸宇这人,也就不用再受那些感情牵绊,可专心修习寒冰真气,多延寿命。可当时,她却想孔雀想便拒绝了。感情固然叫她受尽诸般痛楚,但却也使她尝过前所未有的甜美。纵然“身体康健”,“天伦永在”,“觅得知心人,岁岁年年常相伴”三愿皆不得偿,但终究是曾领略过,曾沉醉过,难以推拒,尤其是爱情,难割难舍!乱想着,乔安竟也不觉时间流逝,再抬眼望着外面时,已经是日落西山,暮色垂垂。忽然间外面响起雾菀的呼喊声:“小姐!小姐!小姐——”喊声未落,人已经气喘吁吁地跑进门槛,脸上净是笑意。 乔安瞧着她,摇摇头笑道:“你怎么就这样慌急?出什么大事了么?” 雾菀依旧忍不住笑意,掩袖道:“小姐,可真是天大的事情呢!门外来了位公子,说要见小姐。小姐啊,你可知道那位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叫我们霰芷一见倾心的那位俊公子呢!霰芷如今正在前厅殷勤招待,叫我来催小姐去见呢!看来,小姐是逃不了这一面了。既然关系到我们霰芷的终身幸福,你说这算不算件大事呢?” 乔安摇头:“你就爱闹霰芷,小心哪日现世报,反叫霰芷捉弄,到时可别说我不帮你!对了,霜草回来了么?” 雾菀摇摇头,道:“还没有!小姐,别管霜草啦,你还不赶快去见我们霜草的心上人吧,再晚一会儿,那位公子等急了先走,小姐,我们耳边可就别想清静啦!” 乔安失笑,起身道:“那公子当真便如此之好?好到叫你们深信我们霰芷大小姐对他动心?我可是不信,非要去瞧瞧不可。” 雾菀忙随着她往前厅走去,边走边道:“小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年轻公子倒真是俊朗儒雅,谈吐举止皆属不凡,身上衣饰华美,想必身份也自不凡,就连雾菀我也觉着赞赏呢!小姐你就没瞧见霰芷那模样,我们跟前的多言泼辣全收起来了,举止贤淑有礼,谈吐文静优雅,那样子,呵呵,还真叫人瞧着好笑呢!霖苑都不舍得离开,净在那里瞧好戏,却叫我来催小姐。” 说话间,已经来到前厅门前,乔安白了她一眼,教训道:“这些话你们背地里说说也就是了,可别当着那位公子的面乱讲,既叫人家觉着我们君氏没礼教,又坏了霰芷的名声。” 雾菀笑道:“小姐,你放心,我们有分寸的!” 乔安也就随口说说,笑着举步跨槛,淡笑着向厅中央瞧去,温声道:“是哪位公子说要见千羽——”那个“呢”字尚未说出,话语便已中断,而乔安的微笑也渐渐凝固,神色渐转凝重淡漠,妙目定定地瞧着那坐于客位的年轻公子。 而那人也一般诧异震惊,不,他比乔安更加震动!原告同样温和淡定的笑容也跟着凝固,双唇颤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忍住。而原告清朗有神的双目也有着光芒闪耀,震惊,难以置信,狂喜,欣悦……但这些随即隐去,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渐渐地又转为冽然冷漠,以及掩饰不住的愤恨,牙咬得格格响,一字一字缓缓点头道:“君,氏,少,主?君,千,羽?好,真,好!真,好!君,姑,娘,你,真,是,好!” 那人竟是别之久矣的龙宸宇,是她乔安心心念念难以忘怀的龙宸宇,是她日夜渴望相见元又避之唯恐不及的龙宸宇!乔安再没想到竟会在这种情形下相会,猝不及防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唇蠕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龙宸宇却开始冷笑,骤然起身,直视着她,吐字如冰:“君氏少主?君千羽?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当真将这句话发挥得淋漓尽致,不愧是隐谋乔安!乔安,你当真瞒得我瞒得好苦,骗我骗得好苦!” 乔安闭上眼睛,别过脸去,说不出话来。 龙宸宇愤然起身,拂袖出门。走至乔安身边时,他别过脸,声音轻细却又清晰,字字如刀,直入乔安心底:“乔安,你最好不要有离京的打算。否则,你会后悔的!乔安,我龙宸宇跟你保证,你会后悔的!”说罢,他便怒气冲冲地离去。 乔安只觉额头有些眩晕,向前几步,几乎是滑坐在椅子上,以手抚额,这下轮到她头痛了!以她对龙宸宇的了解,若自己当真离去,他绝对做得出来任何事情的。她苦笑,或许这也算是件好事,至少她不用再费神思量去留问题了。难道是老天爷瞧她难以决定,便替她做出选择么? 君氏篇第二十五章 何去何从 ( 1 ) 龙宸宇怒回皇宫,面上的狂怒,身上散出的暴躁之气惊吓一路宫女侍卫,顿时人人自危,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龙宸宇回至寝宫,坐在桌前,怒气半分也不曾消减,反倒隐隐有增长的趋势。信手抓过桌上的书本,随意翻阅,想要平息些情绪,却不经意瞧见自己夹在书中的纸张,上面写的正是他悼念乔安之词。 瞧着自己当是痛断心肠,字句含血凝泪写下的词句,龙宸宇心中更觉讽刺可笑,怒意益重。什么“顾盼流波,姿容倾国,举世再无双”,什么“纤手信抚,昔日清音,如今竟成绝响!”什么“凝泪为霜,看朱成碧,思故痛断肠”,什么“碧落黄泉,人间天上,生死两相往”,全是笑话!全是笑话!他那样挚爱狂恋,不惜生死相随,可她呢?一再地欺骗隐瞒于他,一再教的伤害刺痛于他。在她乔安的心中,他龙宸宇算是什么? 抓起那张纸,龙宸宇愤恨地将它撕做碎片,随手扔弃,纷纷扬扬飘了满地。他的耳边忽然响起前几日在眠月楼的话语,“唉,倘若他娘亲愿意,我楚倾阳早就收心敛性,不问秦歌楚舞出所了”“原来楚公子也是君氏的人,那你所说的那位女子该不会是名闻天下的君氏少主君千羽吧?”“四哥,那君氏少主应该不俗,不然又怎么会锁住楚倾阳这样的人呢?” 那个灵秀可爱的孩子,自己对他莫名的好感,楚倾阳的诸般话语,龙宸宇的猜测,她当他的感情是复仇的工具,却肯为那楚倾阳生育孩子越想越气,越想越恨,越想越怒,越想越痛,尤其想到乔安可能已经属于他人时便更加痛不可耐,龙宸宇想着,大力一挥,将桌上的书册奏折统纺挥落在地,连玉纸锁,玉笔洗,玉笔架等事物也摔落在地,乒乒乓乓地砸个粉碎。 门外侍候着的尚公公伺候龙宸宇五年,知他想来冷静自持,从未见过他这般愤怒,听着里面的玉器等的碎裂声,不由得浑身打颤,心中暗凛,忙吩咐人去请皇上宠幸的几位嫔妃。但他却也不禁好奇,究竟什么事情可以叫皇上如此龙颜震怒呢? 砸碎了满屋的东西,龙宸宇心关的疼痛酸楚越来越深刻,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浑然不顾满地的玉器碎片,捶地问天:论人品,论痴心,论家世不管论什么,他有哪里比不上那楚倾阳,为何乔安就是不肯对他稍展笑颜呢?甚至,为了躲避他的追寻,她甚至不顾忌讳,诅咒自己亡故!难道就是因为他父皇的错失害她全家性命吗?可是,那不是他能够掌控,他能够抉择的呀!而且他也很努力地想要弥补,想要尽量挽回当年的错误呀,为什么还是要这样待他呢? 忽然间,龙宸宇又想起那如梦如幻的深夜,乔安那样温柔深情地拥着她,喃喃细语。 她说:“好,我不恨你!其实,我从来都不恨你,甚至,我也不恨你的父皇,因为我一直都知道,我爹是被人陷害而死的。至于你的父皇的失误,宇,我知道做皇帝时间很辛苦的事情,国家大事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尽管他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可还是避免不了差错的。” 她说:“别说对不起了,宇,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反倒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为我爹,为徐府作的一切。” 那绝不会是乔安会说的话,会做的事!是的,那又是幽幽帘梦!可是,倘若可以的话,他宁愿自己永远生沅在那样的梦幻中,再也不要清醒过来,不要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 门外忽然传来尚公公的通报声:“皇上,晚妃娘娘,清妃娘娘,凌妃娘娘求见!” 龙宸宇想也不想便怒吼道:“谁叫她们来的?全都给朕回去,朕谁也不想见!” 尚公公跟三妃从未听过他这样的怒吼声,都被震得浑身巨颤,什么话也不敢说,便乖乖散去。龙宸宇瘫坐在地上,闭目无语,满手鲜血淋漓,却恍然不觉疼痛,神情间愤恨渐消,但那股无奈心痛以及伤心却越来越明显,难以自制,使人神伤。 三姝瞧着呆坐藤椅淡然不语的乔安,再相互对视,心头都觉不安。霰芷犹豫着,迟疑着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霰芷这次太过任性胡闹,害得小姐伤心?” 乔安睁开眼,勉强浅笑,抚慰道:“霰芷,你别多想,这跟你没关系,原是我自己先前的烂摊子,如今也只是该我再收拾而已,没什么,你们也不用担心。对了霜草还没回来吗?” 三姝摇摇头,纵然心中有诸般疑虑,却半句也不敢多问,只小心翼翼地答道:“小姐,还没有呢!” 乔安强撑着起身,向外面望去,眼见夜幕已然降临,灯火渐明,不由得心中担忧,低声喃喃道:“奇怪,霜草从不曾这样的,难道竟是出什么事情了么?我去找找她吧!” 三姝忙拦阻道:“小姐,我们叫人出去找好了,你且先稍事休息吧!瞧你的脸色很不好呢,小姐,不管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镇定,千万不能妄动心思啊!” 乔安知道自己久不曾这样,也许是有些吓到她们,颔首道:“你们放心,我自己知晓厉害轻重,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你们赶紧去找霜草,若是有什么事端,就用无名谷的方式联络,我会赶去帮你们的!” 三姝答应着,各自出去找人。等到大厅空寂,乔安才幽幽叹息,浑身无力地软靠在藤椅上,明显感觉自己心绪不宁,气血翻涌。她心里明白,若是换在五年前寂之心的境界,说不定便要剧毒发作。她知道龙宸宇是她闭心诀的最大破绽,却不曾想会这般厉害。先前的欣喜倒还好些,如今这情形确是她真有些有心无力的感觉,就想解释也不知该从哪里解释起,繁如乱麻。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夜色越来越浓重,星月不见,灯火皆隐,漆黑如墨,什么也瞧不清楚。忽然,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2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2部分阅读 乔安耳际一动,隐隐捕捉到门口有着些吵闹的声音,其间夹杂着四姝的笑语嬉闹。她这才放下心来,起身迎了出去。才走到中庭,就瞧见奴仆上前点燃灯笼。朦胧的灯光下,可见一群人拥簇着而来,正是四姝,她们身边还有两们年轻公子,具是熟人。便是当日在豫郡遇见的杜明原和秋凌鉴二人,却不知他们怎生走在一起的。 杜明原瞧见乔安,神色欣喜,上前拱手,温然道:“君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咦,君姑娘,你有脸色不大好,哪里不舒服吗?” 乔安淡淡笑着,道:“没什么!对了,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霜草瞧瞧乔安,又瞧瞧杜明原,微郝道:“这说起来可就话长了。今日多亏杜公子跟秋公子相救,否则,也许霜草就瞧不见小姐了呢?” 乔安略加思索,微微色变,道:“霜草,难道你碰见舒凝宏啦?哦,我知道了,今日你接着的信件便是他遣人送来的,对不对?你要想自己私下解决这事,所以也不知会我声,便要自己逞强,单独赴会!霜草,你以为你是谁?关羽啊,还单刀赴曹会呢!” 霜草知道小姐担忧,嗫嚅道:“我瞧小姐这几日心事重重,不想再叫小姐为我的事情烦心。再说,这祸本就是我闯下的,也该叫我自个收拾才是。从小,小姐就跟我们说,我们做什么都可以,小姐你都不会过问,只是自个做的事情就得自个担当,要能够勇于承担责任,我们不能事事都靠小姐呀!” 乔安忽然听见这些知,不由得轻颤,心有所悟,喃喃道:“是啊,自个做的事情就得自个担当,要能够勇于承担责任。这都是多久前我说的话了,也难为你还记得。可这次不同,若你能够担当,我自然不会去管,但擎天门非比寻常,你又哪里担得起呢?” 杜明原瞧着霜草那模样可怜,忙转移话题,道:“君姑娘,莫非是你不太欢迎我们这两位不速之客?不然怎么都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反叫我们站在这门口吹冷风呢?” 乔安这才醒悟,忙迎着几个入厅堂。秋凌鉴依旧是那副冷冷的模样,乔安知道他面冷心热,否则也不会救霜草,因此也不介意,随后入内。主客各自分坐后,杜明原说起事情原委。 原来,秋凌鉴今日得了消息,知道舒凝宏已然入京。杜明原生怕他会先寻乔安等人的麻烦,因此求着秋凌鉴带他去见这位擎天门门主。结果到了约定地点后,却正好瞧见霜草跟他争执不休,便顺势救下,带她回君氏。 乔安沉吟道:“杜公了,你说你们赶到时,见舒凝宏正在跟霜草争执,两人却没有打起来?” 杜明原点点头,笑道:“君姑娘,确是如此!其实,我跟舒门主谈过几次,他心胸宽大,不是锱铢必较之人,若是有什么误会,想必是能够说清楚的。” 乔字函授,淡笑不语,只是眼光有意无意地瞥向旁边的霜草。霜草被她瞧得有些心虚,垂下头不敢跟乔安对视。乔安心中更加疑惑,却也不说,跟杜明原两个闲聊着。究竟夜已深沉,杜明原也不好多做留恋,半个时辰便起身告辞。 乔安起身送他们出门,便直接转回后院房中,瞧着黑夜不语。没一会儿,门被轻轻打开,霜草轻轻溜了进来,来到乔安身边,焕道:“小姐,我” 乔安打断她,淡淡道:“霜草,你若是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也不会强迫与你。只是,你要记着,若是有什么事端,我永远都是站在你们身边的。” 霜草心中感动,声音微带哽咽,道:“小姐,我都听雾菀她们说了,那个人就是龙宸宇吧?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怎么会待你这样冷冽呢?” 乔安叹息,也不说话。 霜草语带担忧:“小姐,你要怎样做呢?” 乔安轻声道:“还能怎样?就像我教你们的,自个做的事情就得自个担当,要能够勇于承担责任。这是我五年前丢下的烂摊子,如今自然也要一手担起来。只是,如今我还是有些混乱,整理不出头绪来,因此还想要自己多静静,多想想。这几日我不见外客,你们都替我推拦着。” “可如果是他来了呢?”霜草疑问道。 乔安苦笑摇头,道:“你放心吧,这几日他气还来不及呢,不会过来的。” 霜草瞧着她,道:“小姐,你很伤心吧?” 乔安依旧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霜草如今最瞧不得乔安的笑容,淡淡的,浅浅的,似乎云淡风轻,却蕴含着无数悲哀。最要紧的是,此时的她,是该哭的,而不是笑。可是苦到极致,却反而哭不出来的只能笑着,笑着,凄美绝艳,叫看见的人都为之神伤。眼眶温热,渐渐有泪光涌出,霜草不想叫乔安看见,捂着嘴奔出房间。 乔安缓缓转过头,半侧着脸瞧着她逃也似的匆匆离去,摇摇头,轻声叹息,脸上又浮起那般叫人心伤的笑容,接着仰头瞧天,再也不想说出话来。 虽然说不了见任何人,但总有些人例外,比如今日整访君氏探视乔安的这位。乔安得讯出来,上下打量眼前身着湖绿色棉衫的龙宸烈,眼中微有诧色,问道:“龙宸烈,怎会是你?我记得你不是被软禁了吗?” 褪去满身傲气,眼前的龙宸烈意态悠闲,倒是越来越像龙宸宇了。闻言他微微一笑,摇头叹道:“乔姑娘,你果然存心要避他,所以连京城的消息都不肯听闻。若你能听得一听,便会知道我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解禁,如今还颇蒙圣宠呢!” 乔安正吩咐四姝上茶,闻言笑道:“是么?这是好事,恭喜你了。” 龙宸烈见她展颜,不由微怔,随即瞧着她,问道:“那乔姑娘,你可知道其间的缘由?” “我不知道,”乔安依旧淡笑,从容避开他的眼光,“也不想知道。” 龙宸烈闻言又是一怔,却也不逼问,转开话题道:“这些年从不曾有你的音信,我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闻名天下的君氏少主君千羽就是你,你倒真是躲得巧妙!我这一路过来,眼瞧着莳花疏木,奇石楼阁,端的是清幽雅静。你在这神仙处所倒是过得好,可不知道宫中如今已是闹翻天了。” 乔安抬眼瞧了他一眼,心里明白,却不说话,眼光随即转摇,轻轻落在门外。 龙宸烈叹道:“乔姑娘,他已经好几日不曾上朝,你倒真是忍心,也不去瞧瞧他,看看他。” 乔安淡然道:“去了又如何,不去又如何?” 龙宸烈道:“唉,虽说他做了皇帝,可还是跟从前一样冷静自持。即使臣下犯错,他只是冷冷瞥上那人一眼,也不用说话,也不用发怒,就够叫人畏惧的了。如今可是龙颜震怒,大发雷霆,你说能不叫人害怕么?弄得宫里是民心惶惶,人人自危,当值的人个个出门前都得先交代好遗言。乔姑娘,你就当行行好,解救众生,去见见他吧!” 乔安依旧玉容平静,波澜不惊,温然道:“这样说来,今日是他叫你来做说客的了?” 龙宸烈摇摇头,柔声道:“乔姑娘,这你可猜错了!他如今自个消沉着,哪里还想得起叫我做说客?我只是瞧他那模样实在是叫人难受,瞧不下去,因此过来的。” 说话间霜草已经端茶上来,瞧向乔安的眼光中总带着些忧虑,却也不多说什么,也不敢多做停留,即时退下。乔安依旧淡淡的,伸手凋过香茗,浅浅啜饮,道:“那你可就太看得起我了,就算我去了,也抵不了什么事情,没什么用处的。” 龙宸烈闻言诧异,忍不住又上下将她细细打量一番,微显迷茫,又微带了悟,悠悠道:“乔姑娘,先前刚瞧见你,见你浅笑低语,还只道你改了性情,谁知道竟还是跟从前一般淡漠,只是将那冷冷的表情换成淡笑模样罢了。唉,只是,瞧你这样子,我到越发觉着你跟我那四弟像到骨子里去了,都是将心思烂到自己肚子里去的人,倒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般。你明明知道他为什么恼,心病还需心药医,若你去都不用,还有谁能劝得了他?” 乔安默然不语,幽幽叹息,低声道:“也许,我本不该进京的,那样的话,一切各依原位,也就没这许多是非了。” 龙宸烈却摇摇头,叹道:“这你可就又说错了!我倒情愿你来了京城这趟,否则,后果才真是不堪设想呢!” “哦?”乔安微挑柳眉,“这话怎生讲解?” 龙宸烈忆及往事,幽思微扬,神情转黯,幽幽道:“我跟他本是势不两立的对头,我更是几次三番想要他的性命,你可知道为何我还能有今日的地位自由?” 乔安似乎已经在猜到他说些什么,叹口气道:“我说过了,我不想知道的。” 龙宸烈直直瞧着她的眼睛,眼神锐利,似乎又回到许久前倨傲逼人的他,缓缓道:“乔姑娘,你不想知道,是不是因为你怕你知道后会懊悔你这样待他呢?” 乔安这次却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不避不缩,安然道:“我从不为做过的事情懊悔。” “那你为什么不敢听我说?” 乔安淡淡道:“难道这世上做什么都要有理由才行么?” 龙宸烈这番并不打算放过她,咄咄道:“若你不怕懊悔,若你不心虚,就听我说。” 乔安颇有些无奈,只得道:“那好,你要爱说你就说吧,我听着呢!” 龙宸烈缓缓起身,走至门前,以手抚着门框,幽思飞扬至几年前,神情微黯,声音低沉:“父皇驾崩后,我是有些万念俱灰的,软禁生活虽然清苦,行为也受限制,但却还也受得住。直到四年前的一个深夜,他,悄无声息地来到寄畅园。我只道他来是嘲弄我,或是来瞧我如今的凄惨状的,自然对他没什么太好的脸色。可结果我却猜错了!他来了之后,连瞧都不瞧我一眼,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园中浮碧亭里吹笛,神情落寞。那笛声低沉婉转,缠绵缱绻,又带着满满的哀伤痛楚,即使曾在对立面,曾经斗得你死我活,甚至他还幽禁我,可我还是觉着为那奏笛之人感伤莫名。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他是太过于思念你,压制不住,想要找个地方发泄倾诉。皇宫虽大,却处处有人耳目,到最后他竟只能躲到我这里来。说不来也许你不相信,那段时间,我不跟他说话,他也不跟我说话。他吹他的笛子,心情好些便离开,而我也只顾做自个的事情,看书沉思。两个人都好像对方不存在般,却又偏偏都能感觉着彼此地气息,感觉彼此渐渐融合。 “春花秋月,夏荷冬雪,转眼间时光飞逝,我们偶尔也渐渐会对视,说几句不相干的话语,也渐渐觉着彼此间的对立仇恨慢慢消减,飞散。最后是我先问他是不是在想你,他不回答,过了半晌才问我是怎样看待你的,还问我当年在太子府跟你那半月的相处的细节。这是我们第一次长谈,全是围绕你的。他的语气很淡然,你是在闲话家常般,可我听得出来他的心里有多难受。像他那样骄傲有那样深沉的人,一般深沉淡漠,喜怒不形于色,可他念你的心思却管不住,藏不住!他必须要想法子排遣那股相似,想找个人来跟他谈你,才能抑制不叫自己发疯。而我,却正巧因为曾跟你有过半月缘,能跟他谈论你,才正好成了这幸运之人。 “大约两年前,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派到桥云郡的人误报人亡故的消息。当时他正巧在寄畅园,平静温文挥挥手叫那人下去。当时我们的感情已算是不错,他还若无其事地跟我说,说他不相信,他绝不会相信这样荒廖的消息!可是,没多久,他起身观荷时却身子摇晃,当场潜然泪下。乔姑娘,他很少哭的!当年他母妃遗弃他去祈福时,他哭着求他母妃留下。那年他才九岁,从此我就再没见他落泪过。可那时他居然流泪,当着我的面流泪!那时,我就知道,他真的爱你胜过任何人! “当时他口口声声说着不信,可却还是落泪,还是心痛,我明白,他心里也许早就相信了,却还是抱着那渺不可及的一线希望兀自自欺欺人,还是满天下地找你。找了那么久,你依旧渺无音讯,他心里已经开始渐渐绝望,开始作践自己。他日日夜夜勤政,头痛身虚却从来不治,视御医叮嘱为耳边风,任由自己身子日益差下去,他甚至曾经吐血!倘若你不曾入京,乔姑娘,倘若你不曾入京,也许再过几年,你便只来得及参加他的葬典了” 他后面说些什么,乔安就再没有听见了。表面上她依旧浅笑淡然,似乎毫不在意,可长袖中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指甲扎得她的手心生生的疼,一如她的心。自从进入灭之心的境界,她久未犯过这老毛病了,可如今却又难以自禁。 她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如果说她曾经懊悔自己入京的举动,那现在她庆幸自己来了。否则,若是他当真死了,那自己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呢?可有谁能明白,她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却也就是因为恐惧他的这份痴狂啊?因为她本就没资格去爱的人! 早在许久之前,他为自己挡下那一指时,她便隐约了解他对自己用情至深,才想过要坚决斩断这份情缘,可倔重伤迎雪立于绿幽苑,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赌她的真心,终于还是将两人卷入难以逃脱的情缘中。可是,若有此种深情,她的闭心诀终究会崩溃,终究会命丧黄泉,难道真要他在她死后这样糟蹋他自己,跟她共赴黄泉吗? 她不要,她绝不要! 很久之前,乔安就明白,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从六岁起,她就断情绝欲,深信自己此生无情,可还是出现意外,还是遇上龙宸宇!同情的,只要他活着,纵然对自己深情无限,纵然他觉着此生再无可能去爱他人,可只要他活着,就还可以再遇上能够爱的女子,同偕白首,共度今生。可他若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来生,什么再世,全是虎无缥缈的事情,这世上,能够打握的就是只有今生而已! 所以,她不愿意他死,她要他活着! 所以,她情愿他恨她,狠心说出绝情话语,离他而去! 可如今,却又是怎样的情形?爱也不是,恨也不是,聚也不是,散也不是,究竟要她如何是好呢?纵然有着深情无恨,纵然本该是壁人成双,可偏偏天意弄人,可偏偏情深缘浅。倘若可以,她情愿倾飞一切,只换得长命数十年,能与他红尘作伴,白首同心! 龙宸烈正说着,一转眼瞧见乔安那副淡然模样,仿佛他所说的事情都于自己无关般,不由讶异震惊,心中也暗自思索,五年未见,乔安她竟是越来越飘渺虚幻,叫人难以捉摸!即便是他,却半点也瞧不出她的心思。思想间,他们话语便停了下来,只定定瞧着她,问道:“乔姑娘,难道你竟是无动于衷么?难道你当真像你所说的那样对他并无情意?” 乔安自沉思中惊醒,启唇淡笑,再端过桌上的香茗垂首轻啜,以作掩饰。 饮茶间衣袖微微滑落,皓腕上佩戴的寒白玉镯顿现,正巧被龙宸烈瞧见,他若有所思,若有所悟,道:“你还戴着这玉镯?我还记得当年也就是这玉镯叫我瞧出他身怀武功,而不若他表现出来的文弱,原来是送你的。乔姑娘,由此可见,你对他也并非全无情意,为什么不肯去见见他,劝劝他呢?” 乔安还是浅笑着,终于轻叹开口道:“龙宸烈,我懂你的意思。可这事并非我去见他就能解决的。自从进京以来,各种事情层出不穷,我都有些应接不暇,心思也有些混乱,你且容我静上几日,细细思量清楚,再说进宫见他的事情,好不好?” 听她话语松动,龙宸烈顿时微松口气,也不好再苦苦相逼,点点头,起身告辞:“如此也好,乔姑娘,你也不必相送,还是尽快思想清楚。你可得记住,宫里的人都还等着你去救命呢!” 乔安含笑点头,心思却早已飞扬,不知往哪里去了。 是夜,寄畅园又有不速之客。龙宸烈倒似早料到,预先吩咐宫女准备好香茗甜点,坐在浮碧亭里恭候来人大驾。瞧见那熟悉的月牙白衣衫,锦貂大氅,他忙站起来,迎道:“早猜着你会来。这样瞧来,你气归气,怒归怒,倒也像那些宫女太监所传的那般夸张,这宫中的诸般事情你竟还是留着心思呢!” 龙宸宇神色平静,丝毫瞧不出先前的震怒哀伤,缓步入亭,也不顾冬日的寒冷,坐在石凳上,淡然道:“别废话了!你去见她,情形如何?” 龙宸烈颇有些无奈:“见倒是见了,话也说了,可我却瞧不出她心里究竟怎样想。说到这里,她竟是比你还能深藏不漏,神态言语都淡定安然,就连我瞧着她眼睛,都感觉不出里面有什么东西。不过,她说等她静静,想清楚些事情,也许就会来瞧你。” 龙宸宇并不意外,清冷如旧:“若你瞧得出她的心思,她也就不是乔安了。” 龙宸烈瞧着他,眼中有些感慨,叹道:“我记得,她亡故的消息传来后,你跟我说,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她能够转活!可如今她活着,你却又这样震怒伤痛,皇上,你究竟要她怎样呢?是死了好,还是要她活着?你为什么就能当作是老天爷听见你的心声,叫她又活过来了呢?” 龙宸宇眉眼转为幽暗深邃,思量着不说话。 龙宸烈继续劝道:“你也曾经说过,你一遍遍回想着五年前她说过的话,总觉着很多话都是话中有话,都好像带着浓浓死别之意。难道说如今她活着,你就不觉着它他只是欺瞒之辞了么?任何话都只有一种涵义,不会因为境况不同而有所变化。皇上,你可想清楚那些话究竟代表着什么了么?五年前,她究竟是另有苦哀,还是存心欺瞒?” 龙宸宇眉宇舒展,神情淡漠依旧,神韵倒真是跟乔安像了七分。 龙宸烈知道他心中已经有所定论,又鼓励道:“你知道吗?我瞧见她还戴着那个寒白玉镯。我想她对你未必便如她说的那般无情。而且,皇上,算起来他今年已经二十三岁,可她尚未成亲,还是姑娘家装扮。不管她是为什么缘故,这都是皇上的机会!” 龙宸宇不再言语,霍地起身,转身离开。 龙宸烈瞧着他大步离去的模样,心中感叹,不管他有多气多恨,可瞧见乔安安然无事,他心里衷情还是欢喜居多,至少,他已经开始知道保重自己了!但愿,他们真能冰释前嫌,那便就世界大同了! 乔安静思三日,似是拿定主意。幸好这几日龙宸烈天天到君氏报道,因此立即着手安排她秘密入宫。当她迈入飞炫宫时,瞧见满地的玉器碎片,心中暗叹。龙宸烈早已说了,这都是前几日他打碎的,却不许人打扫清理,任由它他散落各地。他就如此之气么? 龙宸宇早得了消息,将随侍诸人都遣了出去,只留尚公公在门口守着,不许旁人进来。虽然早有准备,可瞧见乔安时,他却还是只觉脑中轰然一声巨响,怔愣着说不出话来。只见乔安改却先前女儿装束,换回旧日打扮,纯白儒衫,青丝挽采,眉目浅淡,神情冷定,竟似五年来没有丝毫改变,刹那间,从前的点点滴滴重现眼前,旧日疏密,旧日情缘,旧日恩怨,都在瞬间涌上心头,龙宸宇不由有些昏沉,分不清虚实,往日今昔,喃喃道:“安” 乔安也瞧着他,纵然有所准备,心中却还有抽痛。不同于月色下的飘渺虚幻,白昼里他原本俊朗的面容愈加显得清癯消瘦,唯有那双眸子却还依旧清亮,瞧着她的目光也还依旧柔软。她低头瞧瞧自个身上的装束打扮,换成男装固然是为了方便起见,不引起意外的闲言碎语,可却也还有着另层深意。有时想想也觉着荒唐,自六岁起,这辈子自己最不会的事情便是劝人,今日不但要劝,而且还是要劝个倔强傲气的人!她深吸口气,压抑情绪,脸上浮起淡然的笑容,虽不太情愿,却还是跑拜在地,道:“草民乔安拜见皇上!” 就这么句轻轻巧巧的话语,就将龙宸宇从五年前的温馨甜蜜中拉了回来,迅速堕入冷酷的现实。他的脸色沉了下来,面容瞬间冷地,漠然道:“起身吧,君氏少主!” 乔安却泰然起身。龙宸宇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虽她容颜装束一无所改,但总觉着跟先前的乔安不大相同。瞧了半晌,他有些了悟,原来的她是如冰冷漠,现在的她却是如水淡然,唯独没有改变的是隐藏情绪的功力,不减反增。于少,龙宸宇就瞧不出来她的心思。他猛地想起什么,心中轻颤,却也说不清楚是喜是忧,只是瞳眸愈显得幽暗深邃。 前几日推掉包括龙宸锐在内的诸多人烦扰,乔安一直都在君氏静想。五年前她许是做对了,许是做错了,但都已经是过往这事,难变难更。与其做那些无用的懊悔追忆,倒不如好生想想该怎样解决眼下的难题。五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但却已经足够改变很多事情了。至少,他已经是紫星王朝的映昌皇帝,而她也变成君氏少主君千羽。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龙宸宇跟乔安了。 何况,如今的他们甚是尴尬,他是皇帝,三宫六院,佳丽三千,而无论是先前的乔安,还是如今的君千羽都是不可能入宫,成为其后宫妃嫔,日日倚门,夜夜望窗,只等着他来宠幸。那又该如何呢?乔安想了许久,也只有五年前交给龙宸宇的那个法子,拖!且先将如今的他安抚好,别再伤人伤已,其他的,交给时间吧!何况,实在不行,她还有最后一张王牌,因此她今日特意换了旧日装束,放低姿态,低眉垂首,清声道:“五年前的事情,是我对不住皇上,今日特来请罪!” 龙宸宇默默地打量着刀子,目光锐利如剑,却依旧瞧不清楚她是真情还是假意。思量许久,他轻声道:“你当真觉着五年前是你错了,想要赔罪补偿?” 乔安答道:“是,皇上。” 龙宸宇突然逸出一丝笑意,声音也变得轻快起来,道:“那也好办,只要你依朕一件事,五年的事情便一笔勾销。你可愿意?” 乔安心中思索着,口上答道:“皇上还是先说清楚什么事情,再容乔安考虑考虑吧!” 龙宸宇浅笑道,高深莫测:“其实这事情也很简单,没有朕的允许,不许你离开京城。若你依了朕这件事情,五年前的旧事,两年前的欺君之罪,朕都不再追究。” 乔安终于抬首,再度瞧向龙宸宇,只见他表情淡定,眼眸含笑。瞧见她打量的目光,他眼里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随即轻轻转过目光,瞧着手中的奏折,等着她的答复。认真说起来,这条件不算苛刻,甚至比她先前想的优渥许多,只是龙宸宇是这样肯轻易罢手的人么?留她在京城,他又存着什么样的心呢?乔安想着,有些感慨,也恍然醒悟,他确已经不是先前的龙宸宇,经历这五年官场乃至后宫的争斗是非,他终于成熟稳重起来,机谋气度都比先前大有精进,至少,如今她便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也罢,反正如今自己身体也还安好,这条件又不为难,不如先答应吧!不管往后会有什么事情,终究他还欠她一件事,终究她还有先皇御赐的金牌令箭,纵然后者自己并不愿意用。 想着,乔安沉声道:“好,我答应。” 龙宸宇早料到她会答应,悠悠浅笑,也不瞧她,道:“既如此,若你没有事,便先回去吧!君氏不是还有许多事情等你处理的么?” 乔安再度瞥了他眼,心中越发不清楚他打的什么主意,却也不多问,淡笑应着,转身出门。乔安转身后,龙宸宇的目光便自奏折转到她身上,目送着她优雅飘逸的身影渐渐远去乃至消失,嘴角勾起一抹笑。五年前,他捧出真心来赌,那次,他输得一塌糊涂。可是,五年后的现在,他仍愿意再赌一次,但这次,他要把握先机,掌握主动! 乔安,欢迎来到朕的赌局! 君氏篇 第二十六章 梅轩幽芳(1) 出了门,乔安暗自琢磨着,却还是想不透龙宸宇究竟想要怎样。候在外面的龙宸烈迎上来,殷勤问道:“怎么这样快就出来了?谈得如何?” 乔安随着他往宫门走去,边将方才的情形说了。龙宸烈也觉有些诧异,随即又笑道:“虽说有些叫人疑惑,可也终究比先前那消沉颓废的模样好多了。” 乔安淡淡笑笑,不答话。龙宸烈又道:“乔姑娘,你可知道那格尔木明日就要押解进京了?” 乔安瞧了他一眼,道:“他这也跟你说了?” 龙宸烈点点头,有些惊讶,问道:“怎么,你好像并不在乎这个消息。难道你不想徐府洗清冤屈,恢复名声么?虽说慕容德已逝,当年的事情不能再大白于天下,却也总能稍加弥补。” 乔安摇摇头,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格尔木进京又如何呢?他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徐府之事关键在于北秋之战。当年之事大半跟慕容德有关,虽说北秋紫星征战多年,跟我爹又算是死对头,可要他们应了当年的事情,又不牵连慕容府,平白无故的,人家干什么要答应?若是此番孟权佑赢了,北秋必定上表求和,那时这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否则,纵有格尔木,也终究只是空谈而已。” 龙宸烈顿时默然,想了会儿,点点头,道:“你倒是想得通透。不过据如今传来的消息看,此战我朝赢面占了五六成呢!想必还你爹清誉,正徐府之名之期不远。到时你前大将军遗骨的身份也能恢复,不必再隐瞒了。” 乔安笑笑,她改名乔安是为了纪念乔哥哥,纪念那段短暂的幸福时光,却不是为了闪避追捕,但这点却也不用跟他明说。正走着,路过御花园,乔安忽然想起上次在这里听到的谈话,心中一动。她离京久矣,对宫中的事情几乎是一无所知,而龙宸烈这些年长居皇宫,想必对这些事情还算清楚,倒不如趁机问问他。想到这里,乔安向他道:“龙宸烈,你可知这些年他比较宠爱的妃嫔有哪些?” 龙宸烈一呆,不敢言说,推脱道:“这——我哪里清楚这些事情?再说,你也知道的,他的心全给你了,哪里还有别人半点位置?你大可以放心,不会被人欺负了去的。” 乔安不禁失笑,白了他一眼,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遂将上次听见的话跟他说了。龙宸烈眉头深锁,沉吟道:“五弟的心思我有时也隐隐能瞧出些来,也曾经提醒过皇上。可是皇上那模样,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也不知是不当回事,还是早已经胸有成竹。只是,没想到他竟还有这样一张牌。听他那话语,那位妃嫔最近都还很受宠的,我想想,如今宫中最受宠的有晚妃,清妃,凌妃。只是,这三人都是身家清白的,跟五弟并无瓜葛啊!” 乔安微怔:“你确定?” 龙宸烈点点头,道:“晚妃的父亲是京兆尹徐前英,久居京城,人人皆知。凌妃则是丞相凌绵蕴独生爱女,丞相是先皇重臣,一向中立平和,跟五弟更没关系。至于清妃,她是豫郡郡守李黄明的遗孤,名叫李清芬。李黄明原是我的人,我曾盘问过她,对于李黄明的事情她知之甚详,若非亲女当不能及。” “哦?”乔安思索着,瞧他这样说来,晚妃跟凌妃应该没有任何嫌疑,而这个清肺却还需确定瞧着乔安深思的模样,龙宸烈道:“你放心,我会提醒他,也会益加小心的。何况,皇上他是何等精明谨慎的人物,当不至于给人轻易得手,你也不用太过焦心了。” 乔安点点头,心中忽然想起个人,犹豫了会儿,还是站定脚步,向龙宸烈低声道:“龙宸烈,慕容锦儿她还好吧?” 龙宸烈一怔,万万想不到乔安会问起她,也摸不清乔安的心思,顿了会儿才道:“唉,怎么说呢!若是对一个皇后来说,皇上对她还是极好的,该有的荣耀尊崇一样不少,宫里的妃嫔无论多受宠,也没人敢恃宠对她有半点不敬。只是” 乔安明白他的意思,幽幽轻叹,街道:“只是,对于一个妻子,对于一个爱他的女人来说,他给的,他做的远远不及。” 龙宸烈敛容,叹道:“乔姑娘,这是没法子的事情。后宫里的女人本就是这样,有恩无情。若是换了我,我未必就能待她这般好。我想,她入宫的时候,应该就有这样的准备了。再说,乔姑娘,算起来,她还是你的仇人,你还这样挂心她?” 乔安淡淡笑着,心中轻叹,也不说话。两人就此无言,默默出宫。龙宸烈事务缠身,只送乔安出宫便告辞离去。乔安不管硕路人惊艳神色,边走边想心事。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竟已到了君氏后门,她悄悄进去,回房写了书信给莫光和邱顺衡,着他们以华阳帮和无名谷的势力追查李黄明家世,探明那李清芬的身份。 接下来的日子竟是出于意料的清闲幽静,龙宸宇也不见乔安,也不找她,竟像是把忘了乔安这号人物般。乔安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他究竟想要怎样,久而久之也就放弃,不再去想。反正无论如何,龙宸宇总不会害她,就由他去吧! 这些日子,边关捷报犹如雪花般纷纷传来,兼之年关将近,上至官员显贵,下及贩夫走卒,脸上的喜气都越来越重。乔安幽居君氏后院,忙着处理君氏和无名谷相关事务,偶尔读读书,赏赏景,跟来访的杜明原等闲话一番。另外就是那个嗜武成癖的薛洪益明枪暗箭,各种手段用尽,非要跟乔安比武。乔安就偏不如他意,每次都戏弄一番后恐吓他离去,也算是偶尔的消遣。除了难以自抑的相思之情,日子倒也算是平静自在。 无名谷跟华阳帮早送来关于李清芬的密报,将其身世调查清楚。原来这豫郡郡守李黄明祖籍青木郡,三十年前中举,随即被委任为豫郡凌源县县丞,五年内步步高升,直作至豫郡郡守,也算是得志。十六年前科试徇私舞弊案牵连官员近四十人,李黄明也牵扯其中,因而问斩。李黄明共有三女一子,在其被斩后便随母回归故居。十年前青木郡遭逢瘟疫,李门只有幼女李清芬存活。两年前秀女大选中,清静文雅的李清芬脱颖而出,与徐蕙媛并列双魁,蒙受恩宠,就此平步青云。 从这密报上看来,李清芬似乎毫无问题。听龙宸烈说,他曾经盘问过她李黄明的旧事,答问皆无问题,当非冒充。而且当年的科试案是有隶属龙宸锐的官员检举而发,意在打击龙宸烈,二人也算有冤仇,应该不可能有什么关联。但是莫光跟邱顺衡却特意注明,李清芬三岁至十八岁间隐居山林,从不与外界接触,直到选秀方才露面。乔安思索着,若是有心人冒名顶替,却也并非不可能。 看来,有时间的话,也许她还得去拜访下这位清妃娘娘呢! 放下密报,乔安盈盈起身,向窗外瞧去。外面天色阴暗,灰蒙蒙的如灌了铅般,像是要飘雪的模样。今日已是二十九,明日便是除夕,三姝早已张罗着将各处布置得喜气洋洋,年货完备,年关气息浓郁。只是那霜草却不知是怎么回事,常常跑得不见人影。三姝跑来告状,乔安却但笑不语。 除夕夜,阴沉了几日,终于飘将起雪花来,而霜草也终于露面。三姝气不过,嚷嚷着要罚她,杯筹交错,没多大会儿便将她灌醉。其实,三姝也已经醉眼惺忪。乔安吩咐众人将她们送回房去,任由楚倾阳跟君逸凡出去游玩,她却悄悄离了君氏,往内城方向潜去。 君氏篇 第二十六章梅轩幽芳(2) 四皇子府依然灯火通明,乔安熟门熟路,偷偷溜进绿幽苑。苑内绿竹轻雾,飞雪轻扬,幽静如故。乔安漫步其中,想象着月前在此偶遇龙宸宇的情形,又是怜惜又是欢喜,嘴角不禁微微含笑。缓步入了自在居,翻看着屋内书籍,抚摸着密室的寒玉床,想着五年前的诸般回忆,甜蜜又伤感,百感交集。 游览完绿幽苑,她又来到梅轩。梅轩植满白梅,早晚皆有,各时节竞相绽放,使得梅轩整个冬季都暗想浮动,嗅之神清气爽。步经梅林,便染得满衫的幽芳。地上已经积起薄薄的一层雪,乔安缓步其上,猛回首瞧着身后一个又一个纤细的脚印,不由得想起从前她跟龙宸宇并行的情形,微感清冷孤寂。她转首往皇宫方向瞧去,绝美的容颜上净是落寞寂寥。今日是除夕,想必他正跟众臣妃嫔共举同欢,守岁迎新,可会偶尔想到她么?“嗡”的一声轻响,琴音清幽空灵,一如五年前。 乔安怔怔瞧着,不自觉地起身端坐桌前,瞧瞧窗外寂寞无声的飘雪,想想五年前后的诸般情形,念念迷蒙茫然的未来,手指不由自主地拨弄着琴弦,幽幽的琴音流水般倾泻而出。她不动丝竹久矣,初时尚有些凝涩,后来便逐渐流畅,犹如雨打芭蕉,如泉流松林,如飞瀑鸣溅,如碎玉相击,如歌如语,如诉如泣,闻之动人心魄。 乔安由着心意信手抚弄,略吐情衷,一曲终了,也觉心中好受些,正待起身,忽然一道温柔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你果然在这里!” 乔安讶然抬眼,往门口瞧去,不由微怔。只见温文尔雅的龙宸宇身披白髦,手持油纸伞,静立门口,不知站了多久了。无视乔安的怔愣,龙宸宇温然自若地缓步入内,擦亮火石,点了烛火,屋中顿时明亮起来。盈盈烛火下,两人面容都有些模糊,更曾朦胧美感。 乔安回过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睡不着,想要找你守岁。到君氏去,他们说你不在,我猜着也许是往这里来了,就过来了。”龙宸宇答道,温软随和,犹如两人间从不曾有任何芥蒂般,转而问着:“安,你可要喝茶?我可是好久都不曾亲自烹茶了!” 乔安这才发现房间角落里竟还有一整套的烹茶器具,先前竟是没有发现。她瞧着龙宸宇,见他脸色已比先前见面时好了许多,心中安慰。见他感意拳拳,她也不忍拒绝,遂点点头。龙宸宇微笑着,将各种器具搬出来,生火煮水,屋外飞雪飘飘,屋内炉火融融,倒也十分温暖。没多大功夫,两杯澄碧透亮的热茶便摆上桌面。龙宸宇举杯致意,道:“这是贡品好茶,名叫玉萱,味道清雅独特,数泡之后依旧芳香如故,算是茶中极品,我喜欢这茶的味道!你不妨常常。” 乔安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顿时口齿生香,笑着道:“我知道。” 龙宸宇一拍额头,失笑道:“我倒是忘了,这玉萱本就是君氏进贡来的茶叶,你身为君氏少主,自然是知道的。我先前还觉着奇怪,这玉萱这般合我的口味,难不成这制茶之人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现在想想,安,这玉萱是你制的吧?” 乔安微微侧头,轻声道:“算是吧!” 龙宸宇像是陷入了回忆,满脸温馨的光辉,轻笑道:“安,你知道吗?我很小的时候,母妃做的菜肴稀奇古怪,味道实在叫人不敢恭维,可是,她泡的茶却很清香,我一直都记得。安,这茶跟母妃泡的茶的味道很像,喝着会觉得很安心。” 乔安微怔,低声道:“是吗?这么巧?我只是想着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3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3部分阅读 也许你会喜欢这味道。” 龙宸宇神色温和起来,嘴角的笑意也显得颇为愉悦,道:“我还道你当真把我全忘了,原来却还是记得的。安,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躲着我,不肯见我?你知不知道这五年我找你找得有多苦?” 乔安心中喟叹,却不回答,转过话题道:“可最后还不是被你找着了?我且问你,是不是你吩咐新图散步关于君氏少主的谣言?”见龙宸宇脸上浮起戏谑好笑之色,她也不由失笑,心情更轻松起来,嗔道:“你也太缺德了吧?什么面目丑陋,躲着不敢见人,什么纵欲过度,身体虚弱,常年躺在病榻上,见不了人,就连生行猥琐,曾经轻薄滛辱众多女子,结果被受害人联合起来天下追捕,所以躲着不敢露面也编出来了,真是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龙宸宇忍俊不禁,笑道:“我若不如此,你这个神秘的君氏少主何时才肯现身相见呢?”说着忽然感慨,把弄着手中精巧可爱的茶盅,道:“到现在我还是不太敢相信你就是君氏少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安?” 乔安摇摇头,温淡如水,道:“君氏是我的师兄朱玑创的。五年前,他要随美人浪迹天涯去,就想要撂挑子啦啦。我想反正我也是闲着,不如就替他掌管几年好了。” 龙宸宇沉吟道:“那孟权佑呢?” 乔安也不瞒他,坦然道:“他也是我的师兄,自幼研习军事兵法。” 龙宸宇听着,叹道:“从知道你是君氏少主开始,我便猜着孟权佑跟你有关系,却没想到说起来,孟权佑跟君氏是我夺得皇位的最大助力,却原来都是你的安排。安,没有你,我想要那般轻易安定乾坤只怕是奢望呢!” 听他话语中微带颓然,乔安劝慰道:“你也不用灰心,先皇本就有意叫你继承皇位,只是想要好好磨练你一番罢了。就是没有我,你也定能赢得最后胜利。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不因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 龙宸宇听着,神色淡然,不置可否,忽然举杯仰头,饮尽香茗,起身为自己有倒了杯茶,这也问道:“你是无名谷谷主,现在又接掌君氏,会不会太劳累了些?” 乔安道:“怎么会呢?无名谷的事情有我几个师兄帮着忙,君氏也还有四姝助我,说起来我只是个甩手掌柜,把事情都扔给他们管去。反倒是你,身为君王,国事缠身,想必很累吧?” “你在乎吗?”龙宸宇苦笑着,“若是在乎,你为什么把我一人丢在这里,不肯来陪我呢?其实,国事并不累人,真正累人的是心。安,你可还记得五年前的那个除夕,你在文义关,我在皇宫。不知道为什么,往常并不在意的,那个除夕我却觉着过得分外悲凉。只可惜,那时我还不知道,往后的除夕也都只有我一人而已。” 乔安自然听得出他话语中的埋怨凄凉之意,心下伤感凄恻却又无奈,终于还是说到这件事情!她想了许久,幽幽道:“若真是这样苦,宇,你干什么不试着去忘了我呢?” “忘了你?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龙宸宇淡笑着,神色间却难掩凄楚,道:“可是,安,我喜欢绿竹,喜欢白梅,喜欢穿纯白的衣服,喜欢在人前一副淡笑自若的模样。安,你认真瞧瞧我们两个,你认真瞧瞧,就连现在我脸上的神情都跟你相像。我们认识这么久,你教了我很多东西,多得我不管做什么都肯定能跟你连起来,多的我就好像是第二个你。安,除非我能看不见自己,否则怎么去忘掉你呢?” 乔安默然。 龙宸宇转而自嘲道:“当然,我还是不如你。至少,我到现在还是看不清楚你究竟是什么心思,而我,不管怎样想要遮掩,却还是忍不住。看来,你有很多东西,我都还没有学到家呢!” 君氏篇第二十六章梅轩幽芳(3) 突然一阵冷风吹入,烛火跳跃,映得两人面容明暗不定。也许,越是想要逃避什么,就越难逃避。罢了,不如就借这机会说明一些事情吧!乔安想着,明亮如星的双眸往龙宸宇看去,平定无波:“宇,我最近在读诗,还记得几首,念给你品评品评如何?”说着,也不待他答应,便径自念道,“小苑莺歌歇,长门蝶舞多。眼看春又去,翠辇不曾过。” 龙宸宇不解其意,微微皱眉:“这首诗我知道,是令狐楚的《思君恩》。” 乔安微笑道:“原来你知道,那我再换一首。露湿晴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阳。似将海水添宫漏,共滴长门一夜长。还有,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思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够了,安,不用再念了。若论诗词,我原比你精通的多。”龙宸宇淡淡打断她。他何等聪明之人,乔安念到红颜未老思先断句时,他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安,这事诗词不是为你写的,你也永远不会应上的。” 乔安依旧笑着,止水无波:“宇,只要进入皇宫,无论是谁都会忧惧这样一日的,我也不例外。再说,要我日日倚门盼望,夜夜临窗等候,做个深宫怨妇,我也是做不来的。何况,你也知道皇宫是什么样的地方,难道就忍心叫我在那后宫争斗中泥足深陷吗?是,我自认为聪明,后宫的勾心斗角我未必便应付不来,也未必就会落於下风。可是,宇,难道我的聪明才智就是用来做这些事情的吗?那太埋没我的才华,也太浪费我的才华了。与其如此,我倒不如经营君氏,自个落得逍遥自在,于你也不无裨益。” 她的声音平静中蕴含柔情,温柔如春风,使得龙宸宇不得不认真倾听,仔细思索着。 乔安握住他的手,继续道:“宇,你也知道我的性子的,又骄傲又倔强,跟你有得比。你说,我能受的住皇宫的繁文缛节,三跪九叩么?我们相识已久,你可以忍受,可是宫里的妃嫔呢?太妃太后呢?太拘束了!”这也并非托词,皇宫确实叫她望而止步。只是,若没有万毒之首,若没有悬于头顶,随时会降临的死亡阴影,也许她能很勇敢地迎上去,跟他长相厮守。至于他很久前曾说过的罢黜后宫,独宠一人,她乔安早过了做梦的年纪了! 龙宸宇默然,眼神变幻不定。他虽有心为乔安做些什么,奈何现在并非适当的时机。正如乔安有她的疑虑,他也有自己的顾忌。半晌,他抬起偷来,问道:“安,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乔安迎上他的目光,神情温软柔和,柔声道:“宇,你希望能经常瞧见我吗?” 龙宸宇闷声道:“这还用问吗?” “宇,我想说的是,我不可能进宫做你的妃嫔,我不可能嫁你!”这也是实话,寒冰真气是阴寒内力,必须以纯阴体质为基,否则则会功力大减。也就是说,她不宜婚配。乔安顿了顿,按耐下心中的惆怅遗憾,继续道:“可是,我也知道,你不会放手。那么,宇,我们各退一步好不好?我虽然不能嫁你入宫,可我会常常进宫去瞧你,你也能出宫来看我。我们可以谈天说地,可以结伴同游,就像我做你隐谋的那段时日般。好不好?” 龙宸宇皱眉道:“那这样来,我们又算什么?” 乔安耐心想要说服他,温然道:“朋友,知己,幕僚随你怎么定义都好。宇,如果你真为我好,就不要再让我为难,不要再让我为我们的事情忧心,也不要让我的情绪有太大的波动,好不好?”这是她几经思索所能得出的最好法子。经历之前的风波,龙宸烈告知她的真相时刻在她心中警醒着,提醒她为事小心,不能再轻易冒险。她不能嫁他,也只有常常相聚,多加劝慰,尽力叫他想开些,看淡些,直到他能够接受某些事实为止。 龙宸宇沉默着,突然道:“闭心诀,对不对?” 乔安微怔,不懂他怎么突然冒出这句话来:“闭心诀?什么意思?” 龙宸宇直视着乔安的眼睛,眼神锐利,似乎想要直入她的内心:“是因为闭心诀,对不对?你说这么多,只是为了告诉我,你割舍不下闭心诀,割舍不下你那一身的好功夫,所以你情愿割舍我!安,原来在你心里,闭心诀比我龙宸宇要紧得多,是不是?” 乔安神色微黯,轻叹口气,道:“宇,我承认闭心诀是个很重要的因素,可这样真的对我们两个人都好!可这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也就只有离开了。” 龙宸宇剑眉募地敛在一起,双眸斗转幽暗深邃,怒气上涌,屋中的气氛顿时凝重沉闷起来:“你若是离开京城,我跟你保证,君氏,华阳帮,无名谷,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你是皇帝,若是安心要对付君氏,华阳帮,无名谷,无论他们有多大势力也是枉然,注定会毁灭。我也相信,你既然说得出就做得到。”乔安敛起笑意,淡淡地,静静地瞧着怒气勃发的龙宸宇,微感悲哀,语调转低,轻声道:“宇,我们一定要这样彼此伤害么?” 龙宸宇顿时泄气,浑身怒气散于无形,低眉沉默,右手无意识地转着手中玲珑可爱的茶盅,凝神思索,默然不语,连茶水飞溅到身上也无所觉。木屋顿时冷寂下来,只听得见两人轻微的呼吸声。良久,龙宸宇忽然低声笑起来,抬眼瞧着乔安,冷然道:“安,你真的是很聪明!若是在五年前,我定然不会答应,可是,经历过生死离别,再见不能的伤痛,经历过痛断肝肠,夜不入梦的悲哀,我不想再失去了。”他苦笑着,猛然饮尽因为冷却而变得苦涩的茶水,站起身来,将茶杯放下,发泄般大力拍了下木桌,长叹道:“安,你赢啦!” 乔安依旧是那副温淡的模样,心中却暗暗舒了口气——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呵! 龙宸宇瞧着乔安,认真地道:“安,现在我真的开始怀疑这所有的一切你是不是早就布置好的。五年前你伤我离开,随后放出你亡故的消息,然后再现身。你算定了,经历过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的那种心痛,不管你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会接受。你这样苦心布置,只是因为你不愿入宫,不愿割舍闭心诀,是不是?” 乔安摇摇头,道:“你错了,我并没有叫人放出自己亡故的消息。这些年我一直在君氏,留守无名谷的是我师兄天枢。我猜,他大概是被你派去的人烦得不胜其扰,这才放出风声,只想换得清静,却不是有意要你如此伤痛的。” 乔安这猜测合情合理,却只是对了一半。原来,北斗七卫或多或少都曾喜欢过乔安,但也因种种顾忌无人敢言,也就无谓什么追逐裙下了。若是乔安永不动心也就罢了,偏生龙宸宇因为一无所知,尽力争取,反而得到乔安的放心,更使她因此剧毒提前发作,几乎丧命。区枢因此对他也不无恨意,故而故意放出风声,说乔安已经亡故,虽是为了求得清静,却也不无略施惩戒之意。 龙宸宇这才明白因果,苦笑着道:“原来其间还有这些阴差阳错!安,我问你,你是不是已经到了闭心诀第三层灭之心的境界了?” 乔安明亮的眼波盈盈落到他的身上,微带诧异:“你怎么知道?” 龙宸宇说不清心中是喜是忧,叹道:“我初见你时,你的神态举止都跟四年前大有不同,那时我就在猜测。刚刚,你握住我的手,肌肤温和如常人,那便是铁证了。原来你真”你募地想起一事,神色微变,眼中厉芒电闪,缓缓道。“安,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曾经来过绿幽苑?在皇宫之前,我们是不是曾在绿幽苑见过面?那次我看见的并非幻影,而是确确实实的你,是不是?” “我是到过绿幽苑。”乔安心中犹豫着,瞧见他那欣喜若狂的神色,忽然间也不知道怎地,习惯性地否认道,“可是,我没遇见你。怎么?有什么事情吗?” 龙宸宇心又沉了下来,苦笑了声,摇摇头,勉强道:“没什么,只是我在绿幽苑做梦瞧见你罢了。”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震天的爆竹声响,似是从府内后院传来的,还夹杂着众人欢呼笑闹的声音,热闹非凡。两人都不禁往窗外瞧去,漫天飞雪中犹可见烟花爆竹的绚丽光彩,映得天际都亮了许多。龙宸宇笑道:“子时已过,已经是映昌六年了。安,我倒是很欣喜今年的第一声祝福是给你的,新春快乐!” 乔安也不曾想还有这缘分,兼之刚刚两人达成的合议,心中也觉喜悦轻松,遂笑道:“彼此彼此!我也祝你新春快乐。新的一年,也是新的开始,但愿,” 她叹口气,希冀无限,转又笑道:“但愿我们都能平安如意!” 平安如意?龙宸宇想着,悠悠笑了。她的心里应该也是有自己的吧?否则,以她闭心诀第三层的定力,又何须央求自己莫要扰她心绪?想着,他嘴角笑意更浓,他知道自己日后该怎样做了!“安,你喜欢梅轩吗?” 乔安瞧瞧木屋,再瞧瞧外面幽香弥漫的梅林,笑道:“这里确是好地方,又幽静,又雅致,更是个赏梅的好地方,你说呢?” 龙宸宇含笑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道:“天色晚了,安,我们回去吧!我送你。” 乔安想想,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出木屋,这段时间,地上已经白雪皑皑,而雪花依旧搓棉絮般飘飘洒洒,龙宸宇撑起油纸伞,拉着乔安的手向外走去。府内诸人瞧见龙宸宇忽然现身府中,身边还有个美貌女子,心里俱是疑虑无限,却没人敢多问一句。出了府门,三四个侍卫立时迎了出来,而据乔安感觉,周围还散散落落有十几个侍卫暗中跟随。 她心中忽然伤痛,抬眼瞧了眼身边的龙宸宇,若非他先前因她武功尽失,又何须如此?而龙宸宇却若无所觉,只是淡然瞧着前方,嘴角含着笑,安然前行。 君氏篇第二十六章梅轩幽芳(4) 经四姝和君逸凡的苦苦哀求,乔安终于决定收君逸凡为无名谷嫡系弟子,择吉日设坛叫他拜了祖师,开始正式传授他寒冰真气。无名谷弟子所受训练一向严格,从无例外。乔安虽喜爱君逸凡,却也绝不轻纵。君逸凡年纪虽小,平常又油滑机灵,但却也极为伤心,竟是半分也不懈怠。 平安定和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眨眼便是元宵节,也称上元灯节。京城繁华之地,逢年过节已是热闹,正值今年科举,各地举人入京待考,会聚京都,更与常年不同。四姝跟君逸凡都是喜好热闹的性子,早早就在惦记,楚倾阳更不会放过这种大出风头的日子。乔安见他们坐立难安的模样,微微一笑,放他们先出去。 她向来不爱热闹,本没打算出去,但先前龙宸宇却约她酉时在天然居相会,共游京都,赏灯观舞。自那夜在梅轩谈心后,他尚是首次约她,乔安不愿拂他心意,因此便应了。待到了天然居雅间,里面只有龙宸宇倚窗观赏风景。乔安上前,问道:“你已经到了,等了很久么?” 龙宸宇身子不动,只转头瞧着她,温和浅笑,道:“不碍事,我也是刚到。咦,你身上似乎有股梦甜香的味道,刚刚在做什么呢?”梦甜香香味清淡,常常被用来拜祭只用。龙宸宇见乔安淡淡的不说话,忽然醒悟。今日是上元灯节,明月如轮,总难念会叫人忆起亲人,想必乔安也是刚刚拜祭过家人才来的。想到这里,他轻叹口气,转过话题道:“安,天色不早了,外面许多地方都已经挂起花灯来,咱们下去瞧瞧热闹吧?” 乔安点点头,随他下楼。出了天然居,龙宸宇招招手,立刻从旁边过来个劲装打扮的大汉。龙宸宇附到他耳边说些什么,那大汉立时露出为难的神色来。龙宸宇瞧瞧乔安,又对着他说几句话,那大汉才勉为其难地俯首接令,随即远远离去。乔安顿时醒悟,那人想必是宫中的侍卫,奉命保护龙宸宇的安全,而龙宸宇不愿别人在旁扰了他跟自己,因此叫他们退下。 此时夜幕乍临,华灯初上,整个京城都已经挂上形形色色的花灯,做工精巧,光彩流离,亮如白昼。更有豪贵以琉璃水晶白玉等为材,夜明珠为灯,极尽华丽工巧,光华灿烂,眩人眼目。街道上更是人群涌动,拥拥簇簇往前走动。 两人随意走着,谈论评点街上的花灯。虽说那夜在梅轩两人达成共识,但乔安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因此一路上,她时时偷眼瞧着龙宸宇的神色,却见他温淡宁和,言笑莞尔,轻松自然。丝毫不见不满忿郁之色,不由得心中暗暗诧异。 龙宸宇早感觉到乔安的目光,只是故作不知。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他才转过头来,瞧着她,调笑道:“干什么一直瞧着我?究竟是我脸上长花了,还是突然间发觉我其实也挺潇洒俊朗,心中偷偷爱上我啦?” 乔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嗔道:“原以为五年不见,你总算成熟稳重许多,却原来这自恋的毛病还是没改!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好奇,怎么突然间你就变得这样通情达理,这样容我让我?先前我那样待你,你居然也能宽恕我;那夜我在梅轩说的话你不但答应,而且还照说照做。这都不像是你的为人!老实说,你心里可有打什么主意?” “哦?”龙宸宇斜睨着她,悠然笑道:“那若你是我,你会怎样做?” 乔安故作忿忿状道:“若是有人这样待我,我呀就先对她好,等到有日她真喜欢上我,我再遗弃她,叫她也尝尝那种滋味!” 龙宸宇故作思考状,认真地道:“安,这个主意还真不错,且待我考虑考虑!” 乔安讶然:“原来你心里真打的这主意?” 龙宸宇哑然失笑,摇摇头道:“安,难道算计你的人比算计我的人还多么?不然怎么你的疑心病比我还重?好,我就告诉你,我心里确实有别的主意,我呀,就要对你千般好万般好,你说什么我都依,且瞧瞧你自个的良心还容不容得你这样对我?” 乔安知他说笑,遂戏道:“那可说不定,若要论狠心无情,只怕我是数得着的,你可要小心些,别白费心机哦!” “果然是个狠心无情的家伙!”龙宸宇叹道,随即又悠悠而笑,道:“其实,我心里倒也确实另有主意。不过,安,先前你总是把自个的心事藏在心里,不肯跟我说,只有我傻傻的,什么都告诉你。如今我也学聪明了,也不告诉你,你且慢慢猜吧!我知道你心里定然有许多事情瞒着我,我们且瞧瞧,究竟是你先看出我心里打的主意呢?还是我先猜出你心里的秘密,如何?” 乔安歪着脑袋想想,笑道:“这主意也不错,我们就这样说好了。往后你可只能自个猜,不许再来逼问我了!” 龙宸宇想想也觉好笑,道:“我怎么越听越觉着不对,倒好像我又钻进你的圈套里去了。仔细想想,我也算是个聪明人,怎么就在你跟前老栽跟头?” 乔安感觉到他的轻松自在,心也渐渐安下来,戏谑道:“别忘了,我可算是你半个师傅,这才几日,你就翅膀硬啦,想要超我啦?” 龙宸宇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难道你就没听过这世上有句话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有句话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他猛地觉着这个死字极为刺耳,顿时住口,不再说下去。 乔安明白,心里暗暗叹气,却也不说话,只转首去看路两旁挂着的各色华灯。龙宸宇一时间想不起什么话来转开话题,干脆默然不语,只静静地并肩前行。随着夜色浓重,灯火愈显辉煌,兼之处处歌舞丝弦,人声鼎沸,拥挤异常,好几次两人几乎都要被人群挤散。龙宸宇到后来干脆右手握住乔安的柔荑,左手则拥住乔安的左肩。这样一来,乔安几乎是偎在他的怀中,猛然闻见他强烈的男子气息,她不禁微觉局促不安,抬眼瞧见龙宸宇神色淡然,似乎别无他念,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按耐下心情,故作平静。 走了一会儿,龙宸宇忽然低头瞧瞧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乔安莫名其妙,抬头看他。龙宸宇笑意满面,颇为得意地盯着她道:“我只说安你这辈子都会是那副止水不惊的模样,却原来你也会觉害羞不安,这倒真实稀奇了!” 乔安顿时了悟,瞧着他嗔道:“原来你早就察觉到了,却是故作不知,诚心闹我!你小心,我可要生气啦!” 龙宸宇又是笑,又忙着抚慰道:“安,你别急嘛!其实,我最不喜欢你那副温淡不惊的模样,好像什么事什么人都不放在心上般。我最爱瞧你失控的样子,可惜你定力比入定的老僧还好,认识你这么久也就瞧见这一次,你说我能轻易放过么?” 乔安瞪了他一眼,转过托去不说话。龙宸宇自顾得意,半晌才渐渐止住笑,忽然感慨道:“安,我好久没这样开怀的笑了!若说先前答应你时,我还有些被迫,有些不情愿,如今也觉着没什么了。能够再这样毫无拘束,相处自得,不管怎样做都是值得的。你说呢?” “你能这样想,能不怪我,那自然是最好。”乔安神情柔和,含笑瞧着他说道。若是真可以这样陪他此生,无论要她受什么样的苦什么样的痛,她都愿意。想着,乔安又在心中安慰自己,如今他们不是相处的很愉快么?只要她能克制情绪,不再有大的起伏,他们定能就这样相守终生的!一定! “小姐”“娘!”“君姑娘!”就在这温馨和谐的时刻,几道男女声音忽然斜里插了进来。乔安抬眼看去,只见四姝,楚倾阳,君逸凡正在前方不远处讶然瞧着他们。而出清以你跟身边还有着两个熟人——青衣的杜明原温润如故,而玄衣的秋凌鉴也冰冷如故。只是,当秋凌鉴的目光扫过龙宸宇时,淡漠的眸色又冷冽上几分。乔安也觉惊讶,跟龙宸宇对视了眼,奋力挤上前去,笑着问道:“怎么你们几个就碰到一起了?这样巧?” 杜明原这才反应过来,瞧着君逸凡,愕然道:“娘?”随即瞧向乔安,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君姑娘,你你难道已经”乔安顿时升起荒谬绝伦的感觉,不由失笑,随即想起身边的龙宸宇,向他看去。龙宸宇却只是一一扫过众人,在瞧杜明原时眼中闪过一抹厉芒,随即隐去,颇含意趣地盯着楚倾阳跟君逸凡,温然笑道:“楚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楚倾阳顿时想起他来,面色大变,瞧着乔安,期期艾艾地道:“小姐 宇公子你们你们认识?”说着手上不由用了把力,捏了下身边的君逸凡。君逸凡自然也想起早先自己说的弥天大慌,心中暗暗叫苦,若是叫乔安知道,只怕他尚未结束的禁足又得多上好几月! 龙宸宇瞧着他们慌乱的神色,愈加觉着有趣,瞳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故意上前抚着君逸凡的头,向楚倾阳赞道:“楚公子,你这个儿子真是可爱!”说着,像是刚反应过来般,讶然瞧向乔安,故作惊道;“对了,安,他刚刚叫你娘呢!他既是称楚公子为爹,又叫你做娘,难道你们”说着瞧瞧乔安,又看看楚倾阳,再看看君逸凡,丝毫也不掩饰眼中的笑意。 楚倾阳跟君逸凡顿觉天塌地陷,暗叫天亡我也!果然,乔安听罢龙宸宇的话,微微点点头,双眼微眯,紧盯着君逸凡,神色却温柔如水,柔声道:“逸凡啊,原来倾阳是你爹啊!”说着又瞧瞧楚倾阳,更似乎笑颜如花,道:“楚倾阳,原来你是逸凡的父亲啊,怎么我收养他这许久都不知道呢?真是太不该了,真是当罚,楚倾阳,你说是不是?” 楚倾阳跟君逸凡一大一小两张俊脸顿时都垮了下来。果然是坏事做不得,坏话说不得,这不,才多久功夫,报应就来了!杜明原虽不明其中缘由,却也听出君逸凡并非乔安亲生,顿时放下心来。龙宸宇则含笑瞧着这一幕。倒不是他气度狭小,非要跟这两人为难,只是,他们随口一句话,却叫他心痛如刀割,百般难受,岂能不略施惩戒?瞧他们那模样,只怕是乔安这顿处罚不会轻! 乔安冷笑声,也不再理会他们,转头为杜明原三人作介绍,却掩去龙宸宇的真实身份,只称他为宇公子。秋凌鉴依旧是那副冷冷不理人的模样,龙宸宇先前手惯乔安的冷漠,也不在意,倒是将杜明原上下打量几番,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杜明原见龙宸宇跟乔安亲密非比常人,心中微觉酸楚,但他向来温润有礼,又见龙宸宇俊朗温雅,气度不凡,浑身清贵气息,也不愿怠慢,拱手为礼。随即回答乔安刚刚的问话,道:“君姑娘,刚刚在悠然居碰上楚公子他们,就一起赏灯来了。不过,刚刚听雾苑姑娘说你今晚不来,正在遗憾,没想到这就遇见了。” 雾苑插嘴道:“小姐,杜公子正和秋公子在悠然居庆祝,我们从下经过,瞧见他们。霜草说上次多亏杜公子及时赶到,救了她一命,便上前致谢。小姐,你猜怎么着?今日可正式杜公子的寿辰呢!你说巧不巧?” 乔安心中微动,随即笑道:“杜公子,原来你也是上元节寿辰。只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不曾备得寿礼,真是对不住!” 杜明原忙谦让道:“君姑娘这是哪里话?在下能得姑娘恭贺,心愿足矣!对了,刚刚姑娘说‘也’是上元节寿辰,难道姑娘认识的人中也有上元节生辰的吗?” 乔安叹了口气,淡然道:“公子倒是听得仔细。我确是有个至亲也是正月十五的生辰,只可惜他已经过世了。”四姝,楚倾阳,君逸凡都不曾听乔安说过,不由颇为好奇。龙宸宇也觉茫然,随即想起今日刚见面时,乔安身上有着梦甜香的味道,想必就是在祭奠那位至亲吧?而那位至亲,想必也是在徐府大难中丧生的。想到此处,他心中未免阵阵难受。 杜明原见乔安微露伤感,也不好追问,忙指着路边的花灯灯谜转开话题。君逸凡究竟是小孩心性,指着路边的灯谜嚷闹猜测:“为数虽少,却在百万之上。打一字,什么字呢?” “呢”字音尚未完,杜明原便道:“百和万的上面都是一横,所以是个一字。” “泪,打一成语。” 杜明原微一怔愣,思索间已被龙宸宇抢了先:“颠三倒四。” “正字少一横,莫作止字猜。猜一字” “步。”这次却是楚倾阳抢得先机,答了出来。 “川伸反复看,打一字。” 龙宸宇想也不想,便道:“是个海字。” 君逸凡跟三姝怔怔得瞧着三人,说不出话来。霜草却瞧出些端倪来,在一旁抿着嘴笑,秋凌鉴只当做没瞧见,乔安瞧着他们,暗暗摇头,任由他们竞相追逐去。三人本都是才高多智之人,又有心相竟,路边的字谜自然不在话下,没几个能值得他们想想的。这群人本就是男俊女娇,惹人注意,现下三人这样大放异彩,更是引来无数目光,恋栈不休。 秋凌鉴最先发觉不对,忙低声示意。三人这才发觉人群开始渐渐往他们这边围拢,神色微变。龙宸宇久居京城,反应最快,忙拉着乔安往边上跑过去,剩下楚倾阳等人来不及闪避,顿时被围个正着,水泄不通,脱身难矣!龙宸宇跟乔安站定在灯火阑珊处,气息未定,瞧着他们那副苦状,不由得相顾失笑。 乔安想起方才之事,问道:“刚刚你说逸凡跟开阳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龙宸宇遂将眠月楼的事情说了一遍,言罢方觉不妥,忙向乔安解释道:“安,你别误会,那眠月楼是我的产业,我到那里只是为了正事。” “哦?”乔安挑眉问道,“怎么青楼会是你的产业呢?” 龙宸宇淡淡道:“眠月楼是京城第一青楼,它的旧主人遇上麻烦,我帮他个忙,他便将眠月楼送我了。我本不想要,那人说若要设情报机构,没有什么地方比赌场跟青楼更适合了。我想想也觉得有理,反正眠月楼本就在这方面有很完备的体系,与其落入别人手中,将来可能与我为敌,倒不如由我接收,反倒放心得多。所以我就叫手下的人出面经营,接管了眠月楼。” 乔安默然无语,身为无名谷谷主,她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想想,她又不由问道:“可是,按理说,你听楚倾阳那样说,又知道君氏少主是我,应该觉着气愤才对啊,怎么反而还有心看戏呢?” 龙宸宇想起自个那天的愤怒失态,不由微赫,咳嗽一声,肃声道:“我是那么笨的人物么?在皇宫初见你时,我看你神态温润,言行举止跟先前不同,猜着你的闭心诀就是到了第三层灭之心的境界。既然你的闭心诀在进步,说明你心神愈加难以动荡,又怎么会跟楚倾阳有什么关系呢?更不要说君逸凡这个儿子了。” 乔安赞叹道:“你倒是越来越精明,越来越敏锐了!” 龙宸宇心中颇不自在,忙转移话题,瞧着乔安,柔声道:“再有三天是正月十八,是你的生辰,对不对?” 乔安一呆,仔细想想反倒笑了:“你怎么知道?连我自己都忘了。” 龙宸宇道:“并没有那么难。你父亲虽然蒙冤而亡,可他的卷宗还在,府中个人的生平也有记录。我只要查查就知道了。对了,那日你记得到梅轩来,我有东西送你!” 乔安心中感动,道:“宇,有劳你费心了。我不要什么——” “二月初二!”龙宸宇又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打断乔安的话。乔安微怔下意识地问道:“啊?什么二月初二?” 龙宸宇摇摇头,有些无奈,叹道:“二月初二是我的生辰!我猜着你就不知道。算了,不跟你计较了。二月初二那日我也要你送我寿礼,听到了么?” 乔安却从没有送过礼,微微作难,道:“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礼物,我好替你准备。” 龙宸宇道:“礼物是对人的心思,哪能我说什么你送什么呢?这得你自己费心。总之,那日我要见到你的礼物。你若真是想不出送我什么好,就随意拿份寿桃来凑数好了!” 乔安更是一呆,刚想要问句“这样也可以吗”龙宸宇已经又加了句过来:“只要你的良心过意的去!”乔安摇摇头,就知道不会这样简单的!她不由开始伤神起来,究竟要送什么礼物好呢?就在此时,楚倾阳等人终于挤开人群,好容易突破重围,瞧着有些幸灾乐祸的龙宸宇,个个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乔安暂时放下礼物的事情,瞧向众人,不由得失笑。只见他们个个都有些衣衫不整,四姝跟君逸凡还好,杜明原喝楚倾阳甚至还有几处衣衫都裂开些缝隙,狼狈得紧,可见那些围观人群的激动疯狂程度。龙宸宇拱拱手,调侃道:“楚公子,杜公子,两位果然风采过人,在下佩服佩服!” 杜明原尴尬苦笑,楚倾阳却狠狠地瞪了龙宸宇一眼。对于抢走乔安,又屡次陷害他的人,他也不必再摆什么好脸色。乔安见状,忙打圆场道:“好了,倾阳,瞧你今晚这般形状,我就免了你先前出言无忌的惩罚好了。” 楚倾阳闻言顿时喜形于色。要知道他先惹上厉剑薛洪益,又出言无忌,算是毁坏了小姐的名声,若是乔安真计较起来,只怕真会将他丢进眠月楼,为他扬名天下,如今听说免除惩罚,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对龙宸宇也略微友善。 杜明原向龙宸宇道:“宇公子,在下很好奇你怎会见机那样快?倒好像是知道会有那般情形似的。” 龙宸宇笑道:“在下是京城人士,对于元宵节常发生的事端自然多有耳闻。” 楚倾阳斜瞧他一眼,笑道:“只怕不只是耳闻,还有亲身经历吧?” 龙宸宇淡淡一笑,也不否认。杜明原顿时明了,苦笑着向乔安等人道:“君姑娘,在下恐怕得先告辞了!” 雾苑瞧瞧他那狼狈的模样,忍不住轻笑起来。杜明原俊脸微红,拱手告辞,转身便要离开,却只听见“叮当”一声,似是什么东西掉落地上。龙宸宇上前一步,从地上捡起一片金锁,扫了一眼,微微一怔,随即叫住杜明原,道:“杜公子,你是不是有东西掉了?” 杜明原回头,瞧见他掌心的金锁,忙向袖中摸去,果然空无一物,连忙回来接过金锁,向龙宸宇道谢:“宇公子,多谢你了!这金锁虽不值钱,但是我家族的信物。若有遗失,那可就遗憾了!” 乔安本不在意,但无意中扫见那金锁的样式时却不由得呆了,那金锁的样式她回复平定,上前一步,柔声道:“杜公子,你那金锁可能给我瞧瞧么?” 杜明原不明所以,点点头,随手将金锁递给乔安。乔安接过金锁,仔细打量着,那是一块看似很普通的金锁,一面铸有平安如意四个字样,另一面则只有一个“原”字,旁边是奇异的花纹围绕周边。这金锁果然跟乔哥哥给她的金锁样式相同,难道乔哥哥跟他有什么关联么?乔安猜着,心速顿时快了起来,却故作漫不经心地道:“杜公子,这花纹好特别,寻常金锁上不曾见过呢!” 杜明原笑着解释道:“这花纹是我家族的图腾纹记,所以跟寻常金锁的花纹不同,是我家族特有的。每个杜氏子孙出生时都会铸上这么一片金锁,一面是平安如意的字样,另一面则是名字中除了排行的另一字。算是信物吧!” 乔安掩饰住心中的震动,联想气杜明原的生辰,心中隐隐升起个年头,急急抬首道:“杜公子,你是正月十五的生辰,你今天二十四岁,是不是?” 杜明原呆了下,随即笑道:“君姑娘,你怎么知道?” 果然!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初见他时便觉熟悉,也知道为什么平日里与他相处时感觉安心温馨了。乔安心神巨震,怔怔地瞧着杜明原不说话。他的面容渐渐跟另一张脸孔重叠起来,那目光,那眉眼,那唇形,那面容,甚至就连给人的感觉都是一样的,安稳温馨,他根本就是长大后的乔哥哥啊!为什么自己先前竟没有发觉呢?这样说来,金锁上的“乔”字不是姓,而是名字,乔哥哥的原名应该叫做杜明乔,若她没有猜错,乔哥哥跟杜明原应该是双生兄弟! 乔安看着,想着,渐渐有些痴了。仿佛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不是杜明原,而是她的乔哥哥!募地,关于乔立民的记忆越发的清晰起来,庭院中的玩闹嬉戏,山郊野外的扑蝶遂花,满树云霞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盟约,以及徐府蒙难时的舍身相救他用自己的命换了她的命!她常常在想,如果乔哥哥没有死,长大后的他会是什么模样呢?而今天,她终于看见了,尽管是另一种方式,另一种名字!但是,她终于还是瞧见了! 杜明原见乔安怔怔出神,不由得感觉诧异,叫道:“君姑娘!君姑娘!君姑娘!”见乔安似乎回过神来,这才温然而笑,问道,“君姑娘,你怎么了?” 乔安按耐住震动的心情,勉强平静下来,道:“杜公子,我记得你说过到京城另有要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管说,千羽万死不辞!” 杜明原一呆,随即笑道:“君姑娘说得太眼中了。” 乔安摇摇头,郑重道:“杜公子,千羽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4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4部分阅读 是说真的。” 杜明原虽然不解缘由,但他本是豪爽之人,见乔安这样坚决,心中也觉欢喜,拱手道:“那在下就不多推脱了,多谢君姑娘!今日在下就此告辞,改日再会!” 乔安含笑点点头,目送着他跟秋凌鉴缓缓远去,心头百感交集,且悲且喜,混乱如麻。 君氏篇 第二十六章梅轩幽芳(5) 待到杜明原和秋凌鉴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人群中,乔安方叹口气转头,却只见身后众人都诧异地瞧着她,目光中尽是疑惑不解。龙宸宇见她回首,却募地移开目光,淡淡然地往别处看去,平静地道:“天色不早了,安,恐怕我得先回去。” 乔安有些错愕,但随即道:“也好。我送你一程。” 龙宸宇不置可否,举步前行,乔安紧紧跟上,两人各有所思,都默不作声。一路上依旧只见花灯锦簇,人群拥挤喧嚷,热闹非凡。乔安知道他心中不痛快,叹口气,开口道:“宇,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乔哥哥么?” 龙宸宇看了她一眼,放缓了脚步,神色也温和些许,淡然道;“你说的是那个对你很好,后来替你而死的乔哥哥么?” 乔安点点头,玉手伸到颈后解下一直挂在她脖颈的金锁,轻轻塞入龙宸宇手中。龙宸宇举起,微微扫了眼便神色微变,盯着乔安,眼中尽是探询。乔安幽幽叹息,道:“这金锁是在乔哥哥的襁褓中发现的,后来他代我而死,要我为他而活,便把这金锁送我了。我曾经试图追查乔哥哥的身世,可线索太少,总没有音讯。因为,一直以来,我都以为金锁上的乔字是他的姓,现在才知道那是他的名字,他英爱叫做杜明乔,跟杜明原杜公子当是双生兄弟!也许,这就是俗语所说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吧!” 龙宸宇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低声问道:“你曾经喜欢过你的乔哥哥吧?” 乔安笑了,有些迷茫,也有些凄凉,幽幽道:“是啊,我曾经很喜欢乔哥哥,如果没有那场变故,我想我定会嫁给他,幸福一生。可如今再说这些唷有什么用呢?我早已不是当初欢快愉悦,任性放肆的徐怀安了!至于杜公子,他是乔哥哥的亲人,我自然对他另眼相看,却并没有别的意思。” “对不起!”龙宸宇低声道,随即瞧着她的眼镜,柔情满面,诚挚地道:“可是,安,相信我,我一定会待你很好很好,比你的乔哥哥待你更好的!我定会叫你重新变回先前的徐怀安!” 乔安淡然笑笑,自嘲道:“那可就了不得了!那时候我娘常常说我太顽皮,太淘气,若是没有乔哥哥,可没哪个人敢娶我呢!如今好不容易改过来,要再叫我变回去,你定然会后悔的!” 龙宸宇悠然而笑,忽然关切道:“对了,刚刚听他们说话的样子,你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了么?” 乔安摇摇头,笑道:“不碍事,我应付得了。” 龙宸宇素知她手段武功都了得,也不再说话,两人再度陷入沉默。不同与先前沉闷甚至有些窒息的氛围,如今的安静沉寂只显得温馨和谐,加上两人偶尔目光交汇,相顾微笑,那种旁人难以言喻的默契交流,当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眼看着逐渐进了内城,龙宸宇忽然立定脚步,道:“好了,安,你送到这里就好,我的那些侍卫并不敢走远,就在这里等我。倒是你,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去没有问题么?要不我叫人送你吧!” 乔安也感觉到周围或轻或重的悠长气息,笑着摇摇头,道:“你忘了么,我这无名谷谷主不似乎白做的,自保的能力总还是有的。 你自己多加小心就好。” 龙宸宇点点头,轻声道:“那你回去吧,我在这里看你走了便回去。” 乔安也不再说什么,只深深瞧了他一眼便转身盈盈远去。满城华灯下,龙宸宇瞧着她优雅飘逸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人群中,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忽然,他收敛情绪,冷冷对来到身边的侍卫道:“言声,有个初到京城没几日,名字叫杜明原的,你去把他的身家来历查清楚!越快越好!” 梅轩中依旧暗香浮动,幽幽如梦。闻着那样的甜香,仿佛五脏六腑全都舒张开来,极是舒坦。眼看着跟龙宸宇相约的时辰已到,却不见他踪影,乔安也不着急,缓步来到木屋里,搬出张原木摇椅到开得最好的梅树下,坐在上面,闭目闻着空气中的芳香,神情怡然。 时不时有轻风吹过,带来远处凋零的梅花瓣蕊,轻轻地飘落在乔安的发上,脸上,身上。如今正值寒冬,风中犹自带着冽冽侧寒,但对乔安而言,却仿若是春日暖风,醺醺欲醉。因为家仇喝龙宸宇的缘故,她好久不曾放松舒缓,如今跟龙宸宇的关系趋缓,她心中自然轻松自在许多。趟了一会儿,乔安便觉倦意上涌,竟是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乔安悠然醒转,感觉身上多了件披风,更能感到披风上的丝丝暖意。她缓缓睁开眼,只见日已西斜,天色微黯,而龙宸宇则坐在旁边低头看些什么。似是感觉到她的目光,龙宸宇转首,微笑道:“你醒啦!睡得好么?” 乔安坐起身,将披风披到他身上,道:“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叫醒我?” 她递过披风时,龙宸宇瞧见她手腕上戴着的寒白玉镯,心中欢喜,笑道:“我见你睡得那样安然香甜,不忍心叫你。说起来,我以前都还没见过你睡觉,倒好似你是不用休息似的。” 乔安淡然笑笑,轻声道:“先前我确实很少睡觉,常常都是以练功来代替的。因为闭心诀很重心神,我有些害怕睡觉,害怕会做梦,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都害怕。如今闭心诀到了第三层,心神安定的多,才渐渐不再担忧的。” 又是闭心诀!他实在不喜欢这个话题。龙宸宇微微侧转头,神色微黯,转开话题道:“我来迟了,你怎么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耽误了?” 乔安静静笑道:“你是皇帝,国事缠身,自然繁忙得很,我又何必多问?” 龙宸宇淡然笑道:“我确实是有事耽误了。本来我正要按时赴会,却突然收到边关急书,不得不召集重臣商议,因此便来迟了。说起来,这事情跟你也还有些关系呢!” “哦?跟我有关?好事还是坏事?” 龙宸宇道:“说不出好坏来。你自己看吧!”说着将手中拿着的书信交给她。乔安接过,只见上面写着“八百里加急”,可见此信的重要性。瞧落款是自边疆传来的,会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瞧了瞧龙宸宇,拆开信封。随着目光的逐渐下移,她的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不一会儿,她便看完了,缓缓合上信纸,交还给龙宸宇,沉思良久,忽然浅笑道:“我知道这场战争紫星备战充分,选机适当,加上孟权佑精心操练的精兵,赢面早占了七八成,可我没想到会这样快!如今才开战不到三月,北秋居然就急急求和,这跟他们崇尚武力的作风不符。” 龙宸宇点点头,道:“确实,不过,紫星商号断了跟北秋的来往贸易,他们粮饷后备短缺,士气低落,加上我朝节节取胜,声势浩大,那温淡可汗也并非笨蛋,此战北秋必输无疑,而我朝更会趁此时机大肆收复失地,再打下去对他们并无好处,倒不如早早求和,倒还能落得些好处,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们又何必在这种不利的状况下兀自强撑呢?” 乔安想想,道:“既然如此,你想必不会答应吧?” 龙宸宇摇摇头,笑道:“众臣大部分持有如你般的观点,可是,我会答应,而且已经说服群臣,叫人拟定圣旨,连夜赶赴边关。安,如若不给北秋些好处,他们又怎么肯任我摆布?你父亲的事情已经拖得太久了!” 乔安有些黯然,许久才道:“宇,你不必为我这样的。” 龙宸宇从容自若,道:“你父亲已经蒙冤近二十载,早该平反了。前些年我刚刚即位,不便立即推翻父皇的定案。如今时机成熟,又有北秋之站的机遇,也该还他正名,也能叫你以徐怀安之名堂堂正正地面对时间。安,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所期冀的么?” 乔安心中感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晌才道:“宇,谢谢你!可是你要怎么跟朝臣们说呢?” 龙宸宇轻描淡写道:“这有什么难的?我的借口多得很。安,你帮我的地方可多着呢,我做这些又算什么?再说,我也不至于公私不分,北秋该还紫星王朝的疆土我也半分不会相让。无论站和,都是北秋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乔安这才释然,点点头道:“该当如此!若是有什么我能够帮你的地方,我定会全力相助。不过,宇,你还是小心的好,我总觉着北秋不会轻易认输,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蹊跷。” 龙宸宇听出她的关怀爱护,微微一笑,道:“我理会的。” 徐府之事将有眉目,乔安心情甚好,微笑道:“这就是你要送我的生辰礼物么?” 龙宸宇摇摇头,笑笑起身往木屋中走去,再出来时手上已多了个描漆玲珑锦盒。龙宸宇缓缓上前,俯身将锦盒递过,柔声道:“我的礼物在这里呢!打开瞧瞧喜不喜欢。” “又故作神秘!”乔安白了他一眼,打开锦盒,却瞬间怔住,盯着盒中的事物不语。里面是条项链,三条细致的银丝纠缠穿绕,上面缀有十三颗七色光彩的宝石,银丝花纹精致细雅,宝石的莹莹光芒自锦盒中倾泻而出,在微微夜幕中光晕流转,彩芒夺目,耀眼非凡。不是他物,正是五年前被龙宸宇怒极掷地的五色石链! 龙宸宇取出石链,亲手为她戴上,随即来到正面仔细端详着,满意而笑,神色柔和,目光中净是满满的爱恋,柔情万千地道:“安,还记得先前我说愿意为你去摘天上的星星么?如今我把星星摘下来给你了。你可以对着它许愿,只要心诚便能美梦成真。” 乔安俯视颈上光晕流转的石链,心情动荡。当日她故意伤他,气得他当场摔散这石链,如今他却又将石链修好送给她,这其中代表的又是什么涵义?她思量着,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却依旧静如止水,淡然道:“是么?那我许愿好了。”说着她双手握住中央的七彩宝石,闭目许愿,模样虔诚无比。 一会儿,她睁开眼,微微浅笑,龙宸宇笑道:“你许得什么心愿?” 乔安斜睨她一眼,笑道:“这不能说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龙宸宇摇头笑道:“这你可就错了。这世上原没什么神仙,就算有也不曾见他叫人美梦成真。你倒不如跟我说,可比跟那些神仙许愿有用多了。” 乔安失笑:“我倒是忘了,你原不信这些的。”她许了三个愿望,她想要活下去,她想要跟他永远在一起,她想要他好好的。可这些愿望都不能说出来,因此她只笑不语,神态安宁恬静,清丽无伦。龙宸宇瞧得怦然心动,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乔安一怔,问道:“什么重新开始?” 龙宸宇瞧着乔安,眼神炽热,热烈地道:“安,虽然之前我们曾有种种误会,可是安,从今日起,我们都忘了从前的事情,重新开始,好不好?我能够保证对你好,绝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的!我发誓!” 乔安不曾防备,有些心慌意乱,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可转念一想,却又觉着不妥,想了想,问道:“宇,我记得先前你说过,你想要做一个帝王,就不打算让自己有所牵绊,而感情则是最致命的牵绊,最容易使人缚手缚脚。所以,你不愿意心动,也不会心动,是不是?” 龙宸宇笑道:“都几百年前的旧账了,你怎么突然就翻出来了?”思索了下,口气认真郑重起来,“我先前确实这样想,可是人生并不如人意,充满各式各样的意外,我终究还是栽在你手里了。不过,安,我喜欢这个意外。” 乔安沉思着,缓缓道:“宇,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跟你都不是靠感情为生的人,更不是没了感情就活不成的人,多不对?” 龙宸宇自然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涵义,笑容渐渐僵住,目光渐渐冷静锐利起来,正要说话,忽见乔安猛地焦容满面,急急喊道:“快闪开——” 龙宸宇不知道是尚未反应过来还是怎么回事,竟然呆滞住了。这片刻犹豫间,乔安眼见情势危急,急忙扑过去抱住他往旁边闪躲,却终究没有来得及,一柄长剑自龙宸宇左臂划过,留下长长一道口子,献血瞬间染红衣衫。 乔安急忙点住他手臂周围的止血|岤道,然后细细查看,见伤势不重方才松了口气,心头却怒意上涌,转而立起,冷冷盯着眼前那个手持长剑的灰衣人,眼眸中冷芒乍现,缓缓道:“薛洪益,你为何要伤他?” 那人正是厉剑薛洪益,他毫不在意,扬眉一笑:“君姑娘,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在下不过是求得一战,你又何必几次三番戏弄,不肯依我呢?那我只好找你身边的人下手,直到你忍耐不住,肯跟我酣畅痛战为止喽!” 先前薛洪益也曾找四姝跟楚倾阳的麻烦,乔安也只是一笑直之,不加理会。但龙宸宇不同!四姝跟楚倾阳终究武艺精湛,但任何稍有阅历的人便可看出龙宸宇不会武功。任何一个江湖人士都不该随意去欺压不会武功之人,何况那人是龙宸宇,是他辜负甚深的龙宸宇!她绝不会放过他的!想着,乔安心底的怒气愈加浓重,水眸也愈加冰冷,身上又开始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气,冷冷道:“好,很好!薛洪益,你既然这般想要跟我一战,我便成全你!只是我现在没剑,你可能容我到附近取把剑过来?” 薛洪益大喜,忙点头答应。旁边的龙宸宇武功虽失,眼力却在,瞧得出薛洪益武功非凡,乔安虽说聪慧绝伦,又得遇名师,终究修习内功时日尚浅,只怕未必便是此人对手,因此拉拉她的衣角,皱眉摇摇头。乔安淡然一笑,以示抚慰,随即起身往绿幽苑去了。先前她在绿幽苑居住四载,曾在那里放过几把兵器,后来离开时也不曾带走。那些长剑虽不如寒玉剑般为剑中绝品,但也不凡,应付薛洪益足够了。 再来到梅轩,乔安手持精钢利剑冷冷盯着薛洪益,周围的气场迅速凝聚,衣衫袖嵋无风自动,甚至就连地上的梅花残瓣也受之牵引,飞旋着聚集在她的周围。薛洪益自然感觉到了她的气势不凡,但是他嗜武成痴,对手越强,他便越欢喜,同时却也谨慎细微,不敢有丝毫松懈,缓缓举剑放置身前,忽然以闪电之势向乔安辞去。乔安冷笑一声,侧身闪过,手中的精钢剑横刺。薛洪益忙举剑遮挡,却只觉一股阴寒无比的内力自两剑相交处蔓延至经脉,手腕一麻,冷不防下几乎握不住剑。他忙聚力于手腕,渐渐化去那股阴寒内力,但已经大吃一惊。先前他在心里已经给乔安很高评价,但想着她终究是个年轻姑娘,内力修为总不如自己,但现在看来,她的内力修为却已经至炉火纯青的地步,高明无比,不由得心中暗暗惊诧。 他却不知,乔安五岁开始修习寒冰真气,六岁时兼修闭心诀,她本就聪慧,兼之有生死危机时时悬于头顶,更比常人刻苦许多。十二岁那年,怪杰关荣为救她性命,将毕生功力尽输入她体内,加上五年前寒魄在她体内所化的蓬勃内力,如今单论内功修为,她已经不输于当世任何高手。何况,无名谷存有天下武功典籍,剑法之精妙当世罕有,更是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薛洪益虽是成名十数年的高手,但比之乔安尚要差上几筹。如今他伤了龙宸宇,乔安岂肯与他干休,招招不容情,剑剑皆凌厉,百招后便逼得他左支右绌,大汗淋漓。而最可怕的是,乔安的剑招中带着些微的轻音,虽不明朗,却震人心魄,使得薛洪益心中升起深深的无力感和挫败感,瞧着乔安便如瞧着个天神般,似乎永远也无法战胜她。此时,乔安一记横劈,薛洪益再支持不住,长剑被击飞,只听“哧”的一声响,他的右手臂被划裂,伤口大小跟龙宸宇一模一样,便如是拿尺子量过一般精准。 薛洪益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长叹道:“罢罢罢,我薛洪益纵横江湖十数年,从未见过如此剑法,何况还是个小姑娘。我认输,要杀要刮任由你便!” 乔安厉声喝道:“我杀你做什么!但往后不许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更不许再去马蚤扰我身边的人,否则我决不轻饶你!” 薛洪益连地上的长剑也不再去捡,颓然离开梅轩。乔安这才到龙宸宇身边,瞧着他被血染红的衣袖,止不住的怒气上扬,冷冷问道:“刚刚我叫你闪,你为什么不闪?别跟我说你没反应过来。” 龙宸宇见她颇为恼怒的模样,心中反而欢喜,笑道:“我在你前面,我若闪开,那剑岂不是就要刺到你了?” 乔安并不领情,依旧恼怒,叱道:“我有自保的能力,真正应该注意的人是你!”见龙宸宇不说话,只是柔和地瞧着她,乔安心中又是伤痛,又是怜惜,又是懊恼,忽然叹口气,语气转轻转柔,祈求道:“宇,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你别再受伤了,别再为我受伤了!一次就已经够了!我已经毁掉你一身的好功夫,别让我欠你更多,好不好?” 龙宸宇轻声浅笑,起身将乔安拥入怀中,抚摸着她如丝绸般顺柔的青丝,柔声道:“傻丫头,为你受伤是我心甘情愿的。若是你能再待我好些,就算要我天天挨上几剑我也情愿啊!” 听着龙宸宇用那样温柔宠溺的语气唤她“傻丫头”,乔安不禁怦然而动,心神微迷,忘却推拒,低叹道:“可我不愿意,宇,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 龙宸宇道:“你若真觉着欠我良多,安,那你就别再拒绝我,嫁给我好不好?” 听到“嫁”字,乔安瞬间清醒,身子僵直,急忙自他怀中挣开,将脸别过去,抚耐下心中的悸动疼痛,漠然道:“你逾矩了!” 龙宸宇想起梅轩中的应诺,顿时如同被当头浇了盆凉水,一下子冷静下来,满怀绮梦尽散,而揽着乔安的右手也僵在空中。他勉强扯动嘴角苦笑着叹口气,摇头道:“算了,安, 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好了。” 乔安木然瞧着旁边开得正好的梅花,暗自恼怒方才的情迷,原先恬适的平淡心境荡然无存。忽然想起那日龙宸锐所说的话,他似乎随时都在找机会要对龙宸宇不利。而龙宸宇为她这样频繁地出宫,会不会为龙宸锐提供可乘之机?遂道:“你这样总是出宫太过危险,往后还是注意些,别再这样频繁了。” 龙宸宇无所谓地道:“没什么打紧的。再说,你不愿意到宫里来看我,就只好由我出宫来见你了。不然还能怎么办?难道你肯进宫去吗?” 乔安再度黯然。她确实不愿入宫去面对龙宸宇的嫔妃子女,却宁愿躲在宫外这个世界为自己营造的安宁祥和的世界。这应该是一种逃避吧?可事实总归存在,不会因为自己看不见而消失,那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何况,那个清妃还尚有可疑之处,她总要去亲眼见见才能安心。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叫龙宸宇冒险出宫呢?若他再有什么损伤,她可就罪孽深重了。想到这里,她安然道:“以后你别出宫了,我有时间进宫去看你好了!” 龙宸宇喜道:“安,你真愿意到宫里来看我?那太好了!”说着自腰间解下块玉佩,递给乔安,道:“这是我的玉佩,守卫凌武门的统领认得,只要你给他看这个,他便不会留难于你。只是,你可不许寻借口十天半月都不来看我一次哦!” 乔安点点头,接过玉佩,感觉着上面尚存的余温,瞧着龙宸宇喜形于色的模样,再想想刚刚的混乱心境,心神微微颤动,暗暗叹口气,微感迷茫。 她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呢? 君氏篇第二十七章后宫风云(1) 君氏后院里,碧竹长青如旧,而梅花却已经过了花期,随风凋零,四下飘散。乔安推开窗户,正巧便被吹了满身花瓣。赶上霰芷端茶进来,瞧见这花瓣飞扬的情形,将托盘搁在桌上,道:“唉,都说这梅花最能耐寒,可却也还是谢了。” 乔安笑道:“那有什么关系?今年谢了,明年还是会再开的。” 霰芷叹道:“明年花儿虽然还能再开,可却已经不是今年的这些花儿了。” 乔安转过身子,诧异地盯着霰芷,道:“怎么往日最是开朗乐观的霰芷今天也悲春感秋起来了?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霰芷静默一会儿,有些怯怯地道:“小姐,我若问了,你可别恼。那位宇公子究竟是什么人?他跟小姐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霜草姐姐再三告诫我,要离那宇公子远些,不许再念着他?” 乔安这才想起来雾苑曾说过,霰芷对龙宸宇颇有些好感,心中不由暗地愧疚起来。这些日子忙着思索跟龙宸宇的相处之道,君氏跟无名谷的事情也极少管,遑论霰芷的小女儿心思了。她叹口气,浅笑着问道:“霰芷,你老实跟我说,你当真就这样喜欢那个宇公子么?” 霰芷脸忽然红了,低下头,玩弄着衣角,娇嗔道:“小姐!” 瞧她这模样,当时确信无疑的!乔安忽然间有些头疼,撇开自己跟龙宸宇的繁杂关系不说,但就龙宸宇那性子,她也是不赞同他们在一起的。何况,她比谁都清楚,龙宸宇对霰芷从未上心。可这话她要怎么说出口?想了想,乔安道:“霰芷——” 她方气了个头,霰芷便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猛地抬起头,目光清澈坚决,打断她的话,道:“小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我喜欢宇公子,我也知道宇公子喜欢小姐,对我没有那心思。可是,我都不在乎,我没想着强要他喜欢我,也没想着强要他娶我或者其他,更不会去自讨没趣,成为小姐跟宇公子的困扰。我什么都不求,只想自个在心里默默地喜欢他,不求回报,也不求结果。小姐,我今日跟你说这番话,就是为了叫你知道我的心思,免得你心里顾念着我,这个为难。” 乔安倒不曾想素来天真活泼的霰芷对感情竟这样无私,倒怔了怔,随即欣慰地笑笑,正待说话,却听见门外传来响亮的鼓掌声,紧接着,三姝涌进房来,围绕在霰芷身边,纷纷称赞,闹得霰芷小脸跟红布似的。乔安摇摇头,笑道:“你们越来越没规矩了,居然跟着学了听墙角这本事了。” 雾苑嘻嘻笑道:“小姐,我们这是关心你们,生怕霰芷小孩子心性,再跟小姐闹起来,让你忧心。倒没想到这小丫头平日里看起来没长大似的,遇上关键事倒也清楚明白,不是那糊涂人。对了,小姐,你该跟我们说说那宇公子究竟是什么人了?别说霰芷了,我们也都好奇得紧呢!” 三姝好奇探寻的眼神同时转向乔安,只有霜草面上微带忧色,眼眸望地不语。乔安悠然笑道:“说起来,霰芷跟他也却曾相识,十一年前,你从谷外救了个人回来,这几年,你心里头常常念想个人,那人是谁啊?” 霰芷睁大了眼镜,结结巴巴地道:“小姐,你是说,他是他是” 乔安微笑点点头。 三姝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许久,雾苑忽然瞧瞧霰芷,不由笑道:“霰芷,这些年你常常念着要见见当今皇上,如今终于见着,你还喜欢人家。说起来你们倒也真算是有缘了。” 霜草生恐乔安不豫,瞪了雾苑一眼,忙转开话题道:“这样说来,外面传言说他怎样多疑猜忌,阴沉不定,风流滥情,狠厉冷漠,看来倒是谬误了。我瞧他那模样,温文儒雅的,倒像个谦谦君子。” 乔安淡笑着,好似雾苑霜草的话都没听进耳去,反而瞧着外面喃喃自语道:“说来也怪,那擎天门的舒凝宏明明到京城这许久,怎么也不见他对我们有所行动?莫不是——” 霜草顿时有些不自在,勉强道:“小姐,那擎天门不来找麻烦不是好事么?难道非要他们天天来寻事,闹得人不得安宁才好?” “那倒不是。”乔安笑道,“只是,那寒魄既是他们的镇门之宝,想必他们是不会对我们干休的。如今一没动静,二没声息,反叫人忧心,怕他们暗地里另有什么阴损招数,防不胜防。” 霖苑见霜草默然不语,怕她又生歉疚,自个做傻事,笑道:“你瞧瞧我们,只顾着说闲话,倒将正式给忘了。小姐,天璇有消息了。他说已经查探到关于毒手罗刹尹细雨的身世,但情势复杂,纸上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因此这几日正动身往京城赶来,亲自向小姐禀告。” 说起尹细雨的事情,乔安忽又想起洪得域来,自己原有些当年旧事要问他,而这也是她到京城来的缘由之一。如今她只顾着龙宸宇,竟将这些事情都忘到脑后去了,不禁心生愧疚。她站起身来,问道:“霜草,今个是什么日子?” 霜草随口答道:“小姐,正月二十五了。” 二十五,乔安盘算着,算起来她已经有七日跟龙宸宇没见面了。既然应了进宫去看他的话,便得守诺,何况,她也确实想要见他,瞧瞧他怎样。洪得域之事幸好不急,且待施映璇自南疆归来,将尹细雨之事言说清楚再问好了。想着,她起身到内室换了件月牙白棉衣,出来吩咐四姝道:“我有事进宫一趟。你们且先跟玉衡联络,问清楚洪得域如今身在何处,跟他联络上。另外,北秋要跟紫星议和,说不定过些日子便有被求人入京。天璇先前跟北秋有些冲突,你们记得提醒玉衡派些人暗地里保护天璇,莫要叫人暗算了去。” 霜草等人却不知这个讯息,讶然道:“北秋怎么这样不经打,才几个月便要议和?不过,小姐,边关战士完结,那天权是不是也该要回来了?” 乔安正从衣架上取下件纯白裘衣,闻言笑道:“该是要回来的。这回立了大功,龙宸宇想必不会亏待他。” 霜草笑道:“再大的奖赏也没有瞧见小姐让他来得高兴!不过,这些年都没联络,小姐,你说他会不会已经眼高过顶,忘了我们这些穷亲戚了?” 雾苑白了眼霜草,驳道:“霜草,天权不是这样的人。再说,若你是穷亲戚,那天底下可还有富人没有了?小姐,难得天权跟天璇都要入京,我们四人又在,到不趁这个时机将天枢他们都叫来,我们大家好好聚聚。” 乔安垂首沉吟了会儿,笑道:“说的也是,大家平日里天各一方,难得聚头。就连我也就不曾见七卫他们。若错过这机缘,谁知道日后可还有相聚的时候没有?” 四姝听着乔安这话,隐隐有着不详的感觉,霜草年纪最幼,藏不住话,冲口而出道:“小姐,你别这样说。如今你的身体不是一直安好的么?只要能够控制情绪,凭仗闭心诀第三层的功力,你定然会无恙的。” 乔安笑着,想着这些日子跟龙宸宇还算融洽的相处,想着四姝七卫的殷殷关怀,眼波明亮,玉容也添了层光彩,明丽绝伦。她低声喃喃道:“是啊,这几年我不一直好好的么?如今见了他,有时会心绪动荡,却也扰不了心神,不碍事。也许,只要我用心,只要我努力,也许能像正常人般有着数十年的寿命。”她忽然转向四姝,神色坚定安稳,沉着有力地道:“霜草,雾苑,霖苑,霰芷,我舍不得走!真的,我想要活下去!我觉得会活下去!不,我一定能活下去的。!” 四姝从未见过这样光彩照人,信心十足的乔安,受了她的感染,原先的慌乱瞬间隐去,跟着用力点头,齐声道:“恩,小姐,你一定会活下去的!” 君氏篇第二十七章后宫风云(2) 到了凌武门,乔安出示了龙宸宇的玉佩,守卫二话不说,立刻放她进去,还派侍卫给她带路。乔安深吸口气,瞧着周围的亭台楼阁,栏廊水榭,用心铭记道路,日后她定会常常经过这路的! 很快,乔安来到飞炫宫,报上君氏少主的名号,趁尚公公进去通传的空隙,乔安打量着这金碧辉煌的宫殿,虽然这是个豪华的牢笼,可这里面有着她深爱的人,也就跟着变得可爱起来。虽说不能嫁他为妻,但如若能就这样知己相交,陪他终生,容她愿倾尽所有帮他助他,使他展露笑颜,欢悦喜好,她也就知足了。 平生第一次,她开始相信,也开始期待,她能过活下去,请让她活下去吧! 思想间,尚公公已经出来,躬身对乔安道:“君姑娘,你快进去吧,皇上在等你呢!”乔安回过神来,面露笑容,颔首向尚公公致意,随即踏入殿中。殿内不若外面瞧起来的豪奢,反倒简单得叫人意外。房内靠南窗的地方摆了张紫檀雕花架子床,素色帷幔。旁边是张红木曲几,摆着些古玩花瓶,件件古朴文雅,颜色清淡。而西侧则是张高脚凳,摆着个青瓷花瓶,插着几只白梅,枝干如铁,铮铮傲骨,又有芬芳。左侧是张软榻,右边则是张黄花梨木文桌,搁着各色笔砚笔架笔洗,以及高如累山的案牍奏折。龙宸宇端坐在桌后,身着梨白棉衣,正低首批阅奏折,听见乔安轻微的脚步声,抬起头来,微笑着示意她坐在一边的软榻上。 乔安往软榻走去,便笑道:“你这屋子倒是素雅得很,我还以为会走进间以金为地玉为土,满屋子明黄龙纹的金屋呢!” 龙宸宇低着头阅览折子,闻言也不抬头,随口道:“这还不是你染的?弄得我如今只喜欢素雅的颜色,便叫他们布置出来。不过,我不介意建间金屋藏起你来。” 乔安摇头嗔道:“又说疯话了。”再瞧瞧他面前那堆积如山的奏折,略带不安地道:“看样子你今日忙得很,倒是我来得不巧了。早知道这样,我便不来扰你了。” 龙宸宇笑道:“做皇帝哪日不是这许多奏折?照你那样说,你便日日不该来了?别在那里净找接口想溜,你今日若再不来,我都要以为你后悔,准备出宫找你去了。”说着从左侧的奏折中拣出一份,扔给乔安,道:“也许真被你说中了,你瞧瞧这份奏折。” 乔安见他轻松自若,不存芥蒂,半分未将几日前在梅轩的争吵放在心上,心中愈加喜悦。信手接住奏折,她也无忌讳,随手翻开。奏折上是孟权佑写的,里面转述北秋对于和谈的意向,大意是说北秋得知紫星有意议和,深感天朝宽宏之量,为表感激郑重,由温淡可汗携乾于可汗及国师莫哈依等北秋十数位重臣共赴京都,商议和谈之事。乔安看完,思索着道:“只是议和,何须两位可汗亲自前来?这其中定有蹊跷。对了,这个国师莫哈依我怎么觉着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龙宸宇道:“你忘了?六年前你奉命督战文义关,曾经跟他大战一场,扬名紫星北秋。他是北秋第一高手,成名数十年,从未有过失败的记录。北秋带了这么号人物,存的什么心思可想而知了。” 乔安心中顿时波澜,表面却依旧平静,道:“北秋带了他来,只怕随行当还有北秋高手。他们在战场上输了我们一筹,恐怕是想要找回场子来,进京后定然会提出以武会友之类的借口,想要折辱我朝,杀杀我们的威风。” 龙宸宇沉吟道:“我猜也是这样。紫星一向崇文轻武,积弱久矣。我即位这几年,蓄意改革,想要扭转局势,也略见成效。何况,再过几日便是科举之期,文武才子聚集京城,未必便输了他们北秋。只是,据我所知,那莫哈依确实武功高强,就连前大将军,也就是你爹徐谷风,乃至如今的孟权佑都曾跟他交过手,也都折在他的手下。这样的人物,本期武举中未必便能有匹敌之辈。” 乔安忆及当时莫哈依屡次三番偷袭她,更趁她力乏气竭之时想要狠下杀手之事,再听闻自己父亲曾折在这样的人手里,乔安不觉暗为父亲觉着屈辱,冷然道:“哼!他来得正好,我便想要领教领教这位北秋第一高手,正好算算旧账!” 龙宸宇诧异地瞧着她,眼中暗闪冷芒,沉声道:“安,他得罪过你?” 乔安将当年的情形大概讲了。龙宸宇听得脸色越来越是不豫,尤其听闻他曾对乔安狠下杀手时,他眼中更是闪过一抹杀机。但他神色依旧平静无波,沉默了会儿,方才郑重问道:“安,你老实说,若对上他,你有几成胜算?” 乔安思索了下,认真地道:“五年前,我定然是不如他的。但如今我闭心诀已达第三层,内力武功也都跨入新的境界。可他这五年来想必也没有闲着,没见着他本人,我也不好轻易下定论。但他跟我有此宿怨,我非要跟他算算这帐,也要替爹洗涮败名!” 龙宸宇起身来到乔安身边,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安,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你若真想跟他一战,我会替你安排,让你们光明正大地决斗。可你千万别私下跟他约斗,免得他暗地布下什么阴谋诡计,暗算于你。!” 乔安觉出他的关怀担忧,笑着抚慰道:“我是那样凶狠斗勇的人么?” 龙宸宇诚挚地道:“我知道你一向沉稳,可我怕你因你父亲的事情气昏了头。” 乔安反手握住他的手,道:“宇,你放心,我不会那样鲁莽。再说,北秋带他前来,用意昭然若揭,我难道还怕找不着机会跟他比划么?你不用为我担忧。好了,赶紧回去批折子去,免得夜里又要熬夜。” 龙宸宇又气又笑,道:“你倒是比我还要关心政事,倒不如这个皇帝换你来当好了。真是的,说起政事来,你就这样轻松自在地侃侃而谈,口若悬河,若换了别的话题,又该冷冷淡淡了。难不成我跟你之间就只能谈政事了么?” 乔安既然下定决心要全力弥补他,心中原有的隔碍也就跟着烟消云散,笑道:“这可不能怪我。你也知道的,我原先修习闭心诀,曾经长时间不言不语,早习惯于沉默寡言了,若是要谈天聊心,我还真是不大适应。这短时间怕是改不过来,你若是想要我跟个话篓子似的,只怕有得等了。” 龙宸宇见她不若先前般的闪躲逃避,心中诧异,抬头仔细瞧瞧她,见她眉眼含笑,温软柔和,眼神中也透着些如水温柔,心中更觉欣喜,柔声道:“我叫你来,也未必非要你陪我说话。就算我们什么也不说,就只是沉默不语,有你在身边,我也觉着心里安稳愉悦得紧。” 乔安听他说得柔和,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扩散,道:“那我以后常来陪你。” 龙宸宇点点头,想了想忽然喜道:“我知道你还要处理无名谷和君氏的事情,不如你将那些东西带进宫来,就在这飞炫宫,我批折子,你处理君氏无名谷相应事务,我们做个伴,有事也好相商,你说可好?” 乔安想想,笑道:“我看看吧!不过你常常要召见大臣,宫里又人多口杂,我这样常常来,谁知道被人瞧见,又会传出什么好话来。倒不如我隔几日来,也不那么扎眼。” 龙宸宇道:“飞炫宫向来是我的地方,没我的吩咐,谁也不敢进来。尚连生服侍父皇几十年,是个聪明人,不会乱说话。再说,我好歹是一国之君,若是谁敢在背后嚼舌根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5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5部分阅读 ,我便摘了他的脑袋!” 乔安听着他的话,皇帝的威严尊贵不由自主地便散了出来,在他眼里,别人的性命只怕是当真是如蝼蚁般轻微吧!算了,何苦想这些,就算他真是冷漠狠厉,视人命如草芥,但对她确是尽心尽力,温柔体贴,自己也不该有什么微词。何况,自古以来,哪个皇帝是清白的好人?这点,她早有认知,也早有准备接受所有的龙宸宇。想着,她也觉着释然,开玩笑道:“你这样常常摘人脑袋,别哪日兴起,连我的脑袋也摘了就好。” 龙宸宇面色剧变,握紧乔安的手,郑重道:“安,不会的!你忘了么,我说过的,无论如何,我绝不会杀你的!” 乔安想起旧事,轻叹道:“你还记得这话。” “我当然记得。”龙宸宇道,随即轻轻揽住乔安,将头靠近她的怀里,柔声道:“安,别再说些生生死死的话好不好?我不喜欢听!你不知道,那日,我听探子说从无名谷传来消息你已经亡故时,我心里有多难受,就好像把我的心生生割裂,磨成碎片一样。那种痛楚,我这辈子再不想经历第二次了,就算是假设也不可以!” 乔安听着他的喃喃低语,不由自主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安稳。可是,他对于她的生死如此看不开,若有什么万一,他又要如何承受?想着,乔安忙又否认,不会的,不会有什么万一,她会好好活着,为他好好活着的! 是的,她一定会活下去!乔安抬起头,仰视着屋顶,眼神坚定无比。 本来龙宸宇还要乔安再多陪他一会儿,但丞相凌绵蕴突然求见,说有要事禀奏,乔安见天色不早,也就顺势告辞,龙宸宇无奈,只得应了,但要乔安再三保证隔几日便来瞧他,这才放人。本来他还要尚连生相送,乔安却婉言谢拒。她本是聪慧绝伦的人,来时早用心将道路记下,而尚公公是龙宸宇的贴身随侍,究竟太过醒目,难免落人口实。 乔安漫步走着,忽然听得顶上风声突响,侧身轻轻避开,一粒小石子掷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叮当的轻响。乔安仰头顺着身旁的高大的松树向上瞧去,只见葱葱郁郁的叶丛中露出个小小的粉色身影,大约三四岁,容貌秀丽,尤其是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甚是有神,正怒目盯着乔安。她身上的衣着甚是华丽,可惜却沾染上泥土枯叶,有几处甚至有些破烂,乔安想想倒也笑了,这样高的松树,她小小女孩竟也爬了上去,可见不是个安生文静的主,衣衫不整也就情有可原了。 那小女孩见她微笑,更是恼怒,喝道:“你笑些什么?” 她声音颇为清脆娇嫩,乔安听着,自然不会着恼,更不会跟她个小女孩计较,转身正欲走开,却又听得背后传来那小姑娘的怒喝声:“放肆,我准你走了么?你给我站住!” 乔安自然不会理她,继续前行,却听得背后松树微微晃动,想必是她气得直跳脚了吧!忽然听得背后一声惊呼,接着便风声大作,乔安不及多想,转身飞身而起,在半空中稳稳接住那女孩,在树干上一点,借机消去她下坠的力道,翩然落于地上,低首往怀中的女孩瞧去,只见她面色惨白,想必被吓得不轻。随即,那小女孩掩起惊容,向乔安怒目喝道:“发丝,谁准你这样瞧着我了?还不快放下我,向我行礼?” 听着她口气甚是骄纵蛮横,在这宫里身份当是不低,又是这样个三四岁的小女孩,难道乔安再仔细打量那小女孩,见她眉宇间隐有着些尊贵气息,眼眸也果跟他有些相像,心中不由暗自酸痛。 她终于还是瞧见了! 尽管她早知道他立后册妃,这五年也该有子息,心里早做好各种准备。但她刚刚自飞炫宫那样温柔亲密的氛围中出来,却有乍然遇上她,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叹了口气,乔安深深呼吸,按下心中的微微疼痛,情绪回归平定,淡笑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叫我放下你,我就偏不放下你,你能拿我怎样?别忘了,刚刚可是我接住你的,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样待我么?这是谁教你的礼仪?” 那小女孩犹自倔强着,道:“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跌下来?说起来,全是你不好,你是坏女人!” “哦?”乔安倒觉着稀奇,问道:“这要怎么说?” 那小女孩振振有词,道:“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会好端端地跑到树上去?若不是你刚刚你听我的话,气得我跺脚,一时没站稳,我又怎么会跌下去?这不是你的错,又是谁的错?” 乔安愈加听得莫名其妙,道:“你跑到树上,跟我什么相干?” 那小女孩道:“我想拿石头扔你,当然要到树上去了。” “你想拿石头扔待我才跑到树上,难不成我还应该站在那里给你扔么?”乔安暗感好笑,随即又问道:“你为什么想要砸我?” 那小女孩脸上一红,似乎也觉无理,随即又面露怒色,蛮横地道:“谁叫你是坏女人!你跟宫里那些妃嫔一样,都是坏女人,想要跟我和我母后抢我父皇,你就该被砸!” 母后?乔安面容一肃,缓缓放下她,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问道:“你是慕容锦儿的女儿?” 君氏篇第二十七章后宫风云(3) 那小女孩愈加恼怒,喝道:“放肆,谁准你直呼我母后的名字的?不要以为自个生得好看些,仗着我父皇的宠幸就骄纵起来!既然现在知道本公主的身份,还不快跪下行礼?一点礼仪都不知道!” 乔安失笑,瞧着她那很珍珠般的双眸,生气十足的面容,不禁想起徐怀安来,那时的自己,只怕也是这样任性妄为的吧?想着,她嘴角绽出一丝笑意,俯下身去,将她的衣衫发髻整理好,道:“这些话你还是说自己妥当些吧!好好个公主,干吗弄得自己这么狼狈?你父皇待你母后不好么?” 那小姑娘往后一退,打掉乔安的手,满脸防备,道:“谁说的?父皇待母后好得不得了,你们这些坏女人,狐狸精别妄想着勾引父皇!你若识相,就赶紧滚得远远的,告诉那个晚妃,别在变着花样使坏!否则,我就叫父皇统统砍了你们的脑袋,瞧你们还怎么嚣张去!” 乔安微微蹙眉,道:“什么狐狸精,坏女人,怎么净是骂人的话?这些话谁教你的?” 小女孩横眉怒对,恼道:“你管得着吗?我不但骂你,我还要打你呢!”说着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夹着小石子没头没脑地向乔安仍了过去。乔安翩然侧转,闪了过去,但身上终究沾上些尘土,加上先前救她时裘衣上染的泥埃,洁白如雪的衣衫顿时便有些污浊。 乔安自然不在意,那小姑娘便越发恼怒,又想要故技重施,就在这时,自远处传来声温和却严肃的喝声:“薰然,不许胡闹!” 乔安身子微僵,缓缓转过头来,往声音来处瞧去。夕阳的余晖下盈盈立着个美貌宫装女子,熟悉而又陌生。乌黑发亮的头发挽成百鸟朝凤髻,珠钗凤冠,身着石青色绣花对襟,湖蓝色丝织罗襦,下配青地对龙凤大串枝彩绣纹样裁成的曳地宫裙,结环授玉,一色淡绿碧翠的青玉翡翠,高贵中不失雅致。然而,依旧年轻细致的面容却已不见往昔的光彩可人,平静淡定,雍容高贵,如点漆般的黑眸正盈盈望着她,默然不语。正是许久不见的慕容锦儿! 见乔安目不转睛地盯着皇后看,慕容锦儿身后的宫女忍不住出生喝道:“放肆,见了皇后娘娘还不快行礼?” 乔安说不清楚心中的感觉,有酸楚,有怜惜,但想起慕容德,想起自个的身子,又难免有些怨恨,眼帘轻垂,拜下身去,有些含混地道:“君氏少主君千羽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容锦儿微微蹙眉,目光依旧在乔安身上巡娑,低声念道:“君氏少主?君千羽?”随即淡然苦笑,摇摇头,道:“起来吧!”说着,又转过头去对身后的宫女道,“本宫跟君氏少主是故识,许久不见,有许多话儿要说,你们且先退下。若有事,本宫再唤你们!” 待宫女退下,慕容锦儿方仪态端庄地向乔安走去。龙薰然,也就是刚刚那小女孩听见她的话,眼眸忽然亮起来,热切地拉着乔安的衣角,道:“原来你真是母后的朋友,不是晚妃派来跟我母后和我抢父皇的坏人。你认识我母后,父皇又待你好,那你去劝劝父皇,叫他待我母后好些,好不好?宫里有好多的好多坏女人欺负母后跟我,你去告诉父皇,叫他替我们出气好不好?” 乔安还未说话,慕容锦儿已经皱眉喝道:“薰然,还胡闹?好好的学也不上,整日里尽顽皮淘气。瞧瞧你这一身的衣服,若是叫你父皇知道,瞧他饶不饶得了你!还不快回去做功课?” 龙薰然听得“父皇”之语,吐吐舌头,似乎颇为畏惧,回头渴求地瞧了眼乔安,恋恋不舍地离去。慕容锦儿走近乔安,仔细端详她半日,方叹道:“这五年你竟像是没半点变化,可我却老了。若是告诉别人,我们是同年的,定不会有人信。隐谋乔安,君氏少主,你总是活得这样精彩昂扬,叫天下的女子艳羡。” 乔安感慨丛生,低声道:“谁会羡慕我这样的劳碌奔波命呢?反倒是皇后娘娘你,身居高位,母仪天下,才真是羡煞天下女子呢!” “我可有什么好羡慕的呢?”慕容锦儿缓缓摇摇头,像是想起什么,转首向夕阳望去,橘黄|色的光辉落在她的脸上,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苦涩,失意孤寂。 乔安想起龙薰然的话,犹疑一会儿,轻声问道:“他待你不好么?” 慕容锦儿回过神来,瞧着乔安那绝世灵秀容颜,平和淡定的神态,心中百般滋味,苦笑道:“好与不好,谁又能说的清楚?有没有谁为好定个界限。他待我甚好,随说我爹亡故,家中无势,可他从不许别人对我有半毫失礼,更遑论恃欺我。你难道没听见外面说,我跟皇上伉俪情深,惹人艳羡么?我妹妹绮儿还说要嫁就皇上这样待妻子的人。你说,我可还能有什么不好呢?” 她这般说,乔安还能说些什么呢?想了会儿,她道:“那是你的女儿?很漂亮,很可爱,长得像你,也像他。他一定很喜欢吧?” 提及女儿,慕容锦儿像天下任何一个母亲一样,脸上泛起光彩,一扫方才的落寞失意,笑道:“可就是淘气得紧!也不知道她脾性究竟像谁,整天爬树攀山,窜上钻下,弄得伺候她的宫女随侍们叫苦不迭,常常挨她父皇的责骂,可也没见她有改过半点。”忽然想起刚刚的事情,容色又暗了下来,低声解释道:“乔姑娘,她只是小孩子心性,总以为我受欺负,所以对宫里的嫔妃都没有好脸色,并不是故意针对你的。你别跟她计较!” “她很维护你!”乔安道:“有这样的女儿,是你的福气!” 慕容锦儿微笑着,道:“多谢赞誉了!”说着拉起乔安的手,往右走去,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 乔安不由自主地随着她往前走,看着一路的雕梁画栋,亭台水榭,各色精致,忽然想起一事,对她道:“你刚刚瞧见我的时候并没有很惊讶,难道你早就知道我来了么?” 慕容锦儿径自往前走着,语气平淡无波,道:“先前他闹得那样厉害,又不上早朝,又弄得皇宫人心惶惶。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除了你,还有谁能叫他那样?” 乔安听着,默默前行,忽然间察觉不对,顿住脚步,讶然道:“你知道了?是他跟你说的么?” 慕容锦儿也立定脚步,转身瞧着她,脸上带笑,双眸却微带凄然,摇摇头,道:“不是,他绝不会跟我说这些,也不会跟任何人说。他一直都瞒得很好!可有晚半夜,他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口里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安,安!”她模仿着龙宸宇当时的口气,极尽温柔深情,缠绵缱淃,荡气回肠。慕容锦儿笑着瞧着乔安,眼神却定在她身后虚无的空气中,有羡慕,也有怨怼,“那样的语气,乔姑娘,我若再听不出来,那我便太傻了!” 乔安别过脸去,不愿面对慕容锦儿的容颜,轻叹口气,道:“那你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待我?你不恨我么?” 慕容锦儿收回目光,定定地锁紧乔安,脸色冷冽,冷笑道:“不恨?乔安,如果说我这辈子有什么憎恨的人的话,你乔安绝对排第一位!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有多苦?既然你们那样相爱,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不嫁给他,却拿我来顶缸?” 乔安神色淡然,道:“你错了,慕容锦儿!第一,无论如何,我不会嫁给他!第二,你们的婚事是先皇御赐的,与我无关。这世上,没有谁能决定谁的命运,即使有,那人也不会是我!” 慕容锦儿冷然道:“你是聪明绝顶的隐谋乔安,他是先皇最宠爱的儿子,他又爱你爱得连命都能不要,难道你们还没有法子改变先皇的心意?你们之间有什么纠葛我管不着,只是,你们何苦叫我这个没了爹的可怜人来趟这趟浑水?我日日都瞧着那个我爱的人,可他的心思却不在我这里。你能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受么?我瞧着我爱的那个人,却总是从他身上瞧见我杀父仇人的影子,我又是什么样的感受?或者,这才是你的真正的报复?” “我只是个连自己的命运航向都把握不住的人,又怎么能够去操纵你跟他的命运?”乔安摇摇头,想起曾经的惨痛,神色微显凄然,随即隐去。如今她身体尚算安然,虽然仍有种种遗憾,难以尽如人意,可已算是老天的厚待,准许她多伴他些时日,该知足了,乔安!她想着,心境恢复平静,瞧着慕容锦儿,柔声问道:“慕容姑娘,你这样指着我实在有失公平!你可还记得,那日在慕容府,我问你的话?” 慕容锦儿自然记得,那时她父亲病危,乔安前来探望,临走时在园中问了她两个问题。如今经她提点,当日的情形便清清楚楚地浮现在她的眼前,耳边也想起乔安那时清冷的声音:“你真的能全心全意地爱他么?无论发生什么状况,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他怎样的冷落漠视你,你都能一如既往地爱他护他,只要他需要,你便会好生照料他,抚慰他。慕容姑娘,你做得到么?” “即使他有一日心思不在你身上,喜欢上了别的女子,你也可以同样爱他?” 乔安见她神色变幻不定,浅笑道:“慕容姑娘,你记得,是不是?当时你那样坚决,信誓旦旦。如今做不到,却又埋怨起我来,这不该是君子所为吧!” 慕容锦儿低下头,陷入沉思,许久,她抬起头,脸上有着一往无前的坚决,为她美丽的面容平添一抹光彩,瞧起来亮眼不少。她笑着,柔声道:“乔姑娘,多谢你提醒,我记得我说过的话。所以,如今我会努力去做,我不管你们之间有多少情意,既然你当时放弃他,将我推入这个地方,那今日我便绝不会放手,绝不会叫你称心如意!当然,你大可以叫他废了我,或者干脆杀了我,但只要我活着一日,就绝不会成全你们!你曾叫我那样难受,如今我也要你尝尝那种痛彻心扉的滋味!” 瞧着她温雅的面容,轻柔的语气,却说出这般狠决的话语,乔安却丝毫不在意,淡然笑道:“多谢你的提醒!只是,我本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如今更是立下狠心,只想要顾好他,顾好我自己,其余的人事,我统统都不管不顾。随你怎样,随别人怎样,我多不会理会,更不会动摇。这是我现下唯一的立场,绝不会更改!”说着,她毅然决然地转身,翩然离去。 慕容锦儿瞧着她远去的身影,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既有些安心又有些凄恻,神秘莫测。 出了皇宫,乔安的面容才渐渐凝重起来,思绪微乱。虽然方才对慕容锦儿说得掷地有声,铿锵坚决,可她心里明白,自己未必便能这样忍心。对于慕容锦儿,她心中实实是存了分愧疚之心的,如今还有个无邪天真的龙薰然,她忍心做得出什么事来?有着万毒之首,她又能做得出什么事来? 正兀自气闷,乔安忽然觉出身后有股细微悠长的气息,想起一事,心中哀叹,难道皇宫真跟她犯冲么?还是她跟这个清静幽僻的地方犯冲?为什么她每次从皇宫出来经过这里都没好事?她顿住脚步,转身朗声道:“擎天门舒门主驾到,为何不现身,反要躲躲闪闪的?” 话音未落,便听得一声冷哼,震得乔安耳朵有些发麻。单从此音听来,这舒凝宏的内力修为便在那厉剑薛洪益之上。正想着,便见一个灰色人影飘然自天而落,稳稳站定,连尘土也不曾扬起半分。剑眉厉眸,挺鼻薄唇,满脸的刚毅之色,身形气度都跟邱顺衡有些相像,沉稳内敛。 乔安打量他的同时,舒凝宏也在瞧着乔安,心中叹口气,冷气脸庞,喝道:“寒魄呢?交出寒魄来,我便饶你一命!” 乔安早已定好心绪,若无其事地道:“舒门主,对不住。那寒魄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被我吞了,如今我上哪里变个出来给你?” 舒凝宏慢慢自腰间抽出软剑,缓缓道:“既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寒魄是我擎天门历代相传的镇门之宝,我既不能将寒魄带回去,只好拿你的命来偿还。” 乔安安然不动,似没瞧见那闪着冷光的软剑,道:“舒门主,你想必是找错人了吧?盗你寒魄的是霜草,又不是我,干什么来寻我晦气?” 舒凝宏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冷冷道:“哼,你的丫鬟偷的跟你偷的有什么区别?我不找你又找谁?再说,这寒魄她可是盗来给你用的,如今你倒是撇的干干净净,难道就不觉着羞耻么?这等忘恩负义之辈,我舒凝宏决不饶你!” 乔安舒了口气,做好恶战的准备。正好,反正她心中如今也不痛快,不如就借此一战发泄发泄好了。想到这里,她心绪更是平定,缓缓道:“听舒门主这意思,今日是不打算善了了!好,既然舒门主有此雅兴,我君千羽奉陪就是!”说着,右掌横在身前,摆出:“寒冰掌法”的起手式。虽说她掌法不如剑法精湛,但舒凝宏也未必便想要她的命,应该够了。 舒凝宏却冷哼一声,右手一扬,将一把长剑掷过来,道:“你也用剑好了,省得别人说我以剑对你徒手,欺负你。” 乔安随手接住剑,随意扫视,叹口气,道:“难道舒门主现在不是欺负我么?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个弱女子,想要逃开欺负人的名声,只怕有些难呢?” 舒凝宏冷笑道:“真人面前又何必再说假话?乔姑娘身为无名谷谷主,武艺超绝,前几日将厉剑薛洪益杀得大败,难道还能说是若女子么?” 君氏篇 第二十七章 后宫风云(4) 被人叫破如此隐秘的身份,乔安却不惊不怒,淡定一如往昔,笑道:“好说好说!舒门主对我的事情倒是知道很清楚,乔某当真受宠若惊。” 舒凝宏眼中恼怒之色一闪而过,厉声道:“废话少说!就让我来领教无名谷谷主的高招好了!”说罢,也不谦让,运力于剑,软剑“嗡”的一声震直,挽出数朵剑花,便向乔安刺来。不同于薛洪益剑招的雷霆之势,舒凝宏软件袭来时并不闻风声,但自人剑上散发出的气势却紧紧锁定乔安,不容忽视。 乔安双足点地,翩然旋转,避过这一剑,裙裾裘衣飞扬,飘飘如仙。她回头赞道:“好剑法!”心中不敢怠慢,随手将长剑一震,发出“嗡”的一声轻响,挥臂向舒凝宏刺去,剑招亦是轻飘飘仿若无力,却直指舒凝宏剑招老处的破绽。 舒凝宏侧身闪过,在旁边的参天乔木树干上借力,回转身子,如大鹏般向乔安扑去,剑尖指向她的右臂,心中却暗自犹疑。练武之人最终心神,他也是从小便严加训练的,可刚刚听闻那声剑响,竟觉心神轻震,难以集中念力迎战,难道那便是失传已久的“音攻”么?无名谷齐聚天下武功秘籍,只怕也不无可能。习武之人最难得的便是遇上好对手,尤其到了想舒凝宏这般境界,欲求一战更是难得。再说,音攻固然精妙绝伦,但终非正道,她首招便用上,可见终究是年轻,内力跟经验都有所不足,正好叫他趁机领教这武林绝学。想到这里,他心中也不由欣喜,手上的招式也收敛几分,免得大意下误伤了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乔安见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攻势也缓几分,便知她的娇兵之计已经奏效。舒凝宏毕竟不是莫哈依,跟她一无仇来二无怨,反倒是自己因寒魄捡回一命,难不成还真要跟他拼命不成?而他这般反应,更印证她心中一事。想着,乔安微露笑意,暗自摇头。这些人胆子越来越大,居然敢作弄她! 双方各有收敛,乔安更蓄意隐藏实力,因此百招下来,天色渐暗,两人却仍然部分胜负。只是,乔安多以轻功音攻霍乱舒凝宏心神,因此便略显颓势。乔安突然耳朵一动,心神略分,便没防住舒凝宏突如其来的当头一剑,手中长剑竟给击飞。软件顺势而下,向她右臂砍去,两人都不想会是如此,收势闪避已经不及。就在此时,只听见有人急喊道:“舒大哥,不可!”接着“叮”的一声轻响,不知什么暗器砸在舒凝宏的软剑上,带得软件侧偏,险险擦过乔安的右臂。 两人都被刚刚的情形惊得有些呆了,还是乔安先反应过来,向暗器来处叫道:“秋公子,怎么你也学了舒门主的本事,躲着不肯出来?”方才她便是听得秋凌鉴的声息,分了神,又没想到舒凝宏会突然硬劈,这才造成刚刚凶险。 这当会儿,舒凝宏也回过神来,向跃身显形的秋凌鉴道:“怎么,在旁边瞧好戏瞧了多久了?”说着依旧一剑向乔安刺来,乔安不闪不躲,秋凌鉴却忙跃身前来,一把握住舒凝宏的手,道:“舒大哥,不可!” 舒凝宏回头怒喝道:“干什么拦着我?你刚刚又干嘛要救她?难道 ”他看看秋凌鉴,又看看乔安,满脸疑惑之色,眼神忽转暧昧,心中所想昭然若揭。 乔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正要呵斥,秋凌鉴已经抢先道:“舒大哥,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我要救她,是杜大哥!” 舒凝宏似是也知道杜明原,恨恨地哼了一声,对乔安道:“你的护身符倒还真多!只希望别人对你的一片真心你莫要辜负才好!”说着,也不管秋凌鉴,转身飘然而去。 乔安仔细品味着他临走时的那番话,转头瞧见秋凌鉴转身欲走,忙叫他道:“秋公子,请留步!千羽有些话想要问你。” 秋凌鉴只得站定,转身瞧着一身素衣的乔安,裘衣跟白衫上不知为何都染了些污浊,本该觉着嫌恶,可瞧着她那温淡平和的神情,飘逸出尘的姿容,却有转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此天姿绝色,也难怪杜大哥倾情相恋。想着,秋凌鉴淡淡道:“君姑娘有什么事情?若是想要向我道谢,那就免了,我是瞧在杜大哥的面子上才出手相救的。” 乔安笑道:“道谢自然是要的,秋公子跟杜公子的情我都承了。除此之外,我还另有事相询,还有些话想要秋公子代为转呈。听秋公子的话,你跟杜公子很熟悉,相识很久了么?” 秋凌鉴摸不透她的用意,只简单道:“我跟杜大哥自幼一起长大,自然相熟。” 乔安轻舒口气,这样一来,她便是问对人了。“秋公子,恕我冒昧,杜公子是否有位双生兄弟,甫出生便遭分离,至今仍无音讯?” 秋凌鉴大惊,猛地抬头,质问道:“你如何知道的?难道你调查过杜大哥?” 乔安摇摇头,转而问道:“那位公子,可是叫杜明乔?” 秋凌鉴冷冷地盯着她,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又究竟意欲何为?” 乔安温然浅笑,手伸到颈中,将那片金锁解了下来,递给秋凌鉴。秋凌鉴拿着那金锁仔细审视,面色大变,目光如电般转向乔安,等着她来解说。乔安取过金锁,重新带回脖颈,悠悠叹道:“你也瞧见了,这金锁跟杜公子那片金锁是一模一样的。我爹娘曾在外面捡了个男婴回来。那男婴比我大三天,身上什么表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就只有这片金锁,上面有个乔字。我爹自然就以为这是他的姓氏,为他取名叫做乔立民。我叫他乔哥哥,跟他自小便在一起,感情很好。” 秋凌鉴有些明白了,不自觉地追问道:“后来呢?乔立民如今身在何处?” 乔安神色黯然,想起乔哥哥,那股痛楚再度涌出,幽幽道:“我四岁那年,家逢大难,亲故一概蒙难。乔哥哥为了救我而死。当时他说他替我而死,我为他而活,因此便将这金锁给我了。好了,我知道的都说完了,秋公子是不是该把乔哥哥的事情跟我说了?” 秋凌鉴沉默着,整理好思路,低声道:“这事情我听杜大哥说过。当时杜伯母即将临盆,思乡心切,杜伯父便寻船南下。结果在半途中遇上仇家寻事,杜伯母受了惊吓,提前生产。婴孩刚出生,杜伯母只来得及将金锁戴到他的身上,仇家便找上门来,慌乱中只得叫奶娘饱了他先逃。当时情势危机,奶娘见情形不妙,竟将婴儿扔在一家客栈门口不管了。后来,杜伯父驱走仇家,再去寻找孩儿,却已经堙没在茫茫人海中,再难寻获了。” 乔安点点头,这才明白前事缘由,感慨丛生,默然无语。 经此一谈,秋凌鉴对乔安的印象顿时好了许多,忽然间站在乔安面前,阻了她的去路,整容道:“君姑娘,我且问你,你对那位乔哥哥存的是什么心思?对我杜大哥存的又是什么心思?” 他这问题既突兀又失礼,但这也正是乔安今日想要说的,所以也不以为忤,正容敛色,郑重答道:“我小的时候很喜欢乔哥哥,可我现在没有傻得拿杜公子作乔哥哥的替身。何况这些年风波迭起,情势百变,我如今也有了心上人,即使乔哥哥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只能当他是我哥哥。杜公子为人谦和,跟他相处也很愉快,我当他是朋友。如今又有了乔哥哥的这曾关系,我更当他是我兄长,是我的亲人,仅此而已,绝无他意。” 秋凌鉴听她说得诚恳,纵然替杜明原难受,却也无话可说,只得低头默默前行。半晌,他又抬起头,问道:“君姑娘先前说有话要我代为转呈,不知道是什么话?” 乔安微微笑道:“便是我刚刚跟公子说的话啊!” 秋凌鉴顿时醒悟,脸色微有些难看,道:“君姑娘,你这是要我去做恶人么?” 乔安笃定他定会答应,笑道:“难道秋公子想要我亲口跟杜公子说么?” 秋凌鉴结舌,说不出话来,又只是低头前行。乔安随后,没话找话道:“秋公子,你们此番来京,究竟所为何事?不如说出来,我纵然人微力薄,也许帮得上忙也说不定呢!” 秋凌鉴满怀心事,随口道:“我们入京一为寻仇,二为寻人。这事就不用君姑娘——”他像是想起什么,猛地住口,转身瞧着乔安,满脸喜色,道:“君姑娘,你是君氏少主,跟新图主事曹元敬应该是宿敌对不对?” 乔安心思玲珑,转想起先前历阳郡里的事端,暗想难道他们便是当日要找曹元敬晦气的人么?又怎会这样巧?想着,道:“是,我是认识他,怎么?你们跟他有仇隙?” 秋凌鉴解释道:“曹元敬便是当年带人寻仇,害得杜大哥兄弟分离的罪魁祸首,这事全因他垂涎杜伯母的美色而起。十七年前,杜伯父故去,杜家失势,而曹元敬却经营新图,权势越来越大,又投靠龙宸锐,更加嚣张狂妄,这些年处处追杀谋害杜家人,害得杜氏一族分崩离析,亲人离散,情势极惨。”说着,他抬起头,正视着乔安的眼睛,沉声道:“君姑娘,你可有兴趣跟我们联手对付他?” 乔安故意道:“区区一个曹元敬,只凭秋公子的功夫应该就能轻松对付,何须联手呢?” 秋凌鉴耐心道:“君姑娘,我刚刚说了,曹元敬投靠龙宸锐,财大势大,广聘高手,防御我们寻仇。虽说当今皇上即位后,龙宸锐势微,但终究不容小觑。何况,我们听闻曹元敬这些年另投靠山,能够比过龙宸锐,想必那人来头不小。所以我说我们联手,毕竟,君氏跟新图也一向对立,这事对我们都有利,不是么?” 乔安沉思了会儿,道:“秋公子,你老实跟我说,你们是要对付曹元敬呢,还是要对付新图?我要听实话,因为我知道杜公子在豫郡建立了洪都商行,专与新图作对。” 秋凌鉴不屑道:“虽说这几年杜大哥在豫郡经营洪都,但我们只针对曹元敬这j贼,并没有兴趣作什么天下第一商行,更无意跟你们君氏一较短长,你大可以放心!” 乔安摇头,笑道:“秋公子,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知道你们究竟是要怎样的结果,若是只对付曹元敬,那很简单。据我所知,他最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惹恼了他的幕后靠山,只怕短期内便要失势,你们想要对付他,最好早做准备。” 秋凌鉴微带怀疑:“是吗?有这等消息,怎么我们不知道?” 乔安安然笑道:“这个消息绝对可靠,你们只管听好消息便是。”这事极为简单,如今曹元敬的靠山便是当今皇上。只要她将曹元敬在历阳对她意图不轨,手段卑劣的事情跟龙宸宇一说,想必龙宸宇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秋凌鉴半信半疑,道:“那这样我们便敬候佳音了。” 乔安笑着点点头,问道:“那你们所谓第二件事是寻人,寻什么人?可有消息?需不需要我帮忙?” 秋凌鉴神色微黯,有些神伤地道:“我刚刚不是说了么,曹元敬之前迫害杜氏族人,害得杜大哥亲人离散。如今,除了亡故之人外,他尚有个妹妹流落在外,杳无音讯。我们本来得了消息,说她可能在京城,可” 乔安听得杜明原亲人离散,也不由得替他难受,忙道:“那你们可有什么线索?比如说杜小姐的画像,信物等,君氏消息灵通,我叫他们帮忙找,说不定会有所助益。”当然还有无名谷跟华阳帮的情报机构,乔哥哥以命换命,换得她今日,如今他的亲人有难,她又岂能袖手旁观? 秋凌鉴像是陷入什么回忆中,感伤无限,缓缓摇摇头,道:“十年前他们就分散了,从此再无音讯,又哪有什么信物来?算起来,她今年也该有十八九岁,也不知道这十年来她出落得如何?想必很漂亮,就像杜伯母一样。” 听他语音惆怅,话语中微见缠绵之意,乔安心中顿时了悟,想必这秋凌鉴跟那位杜小姐只见另有情缘。猛地又想起自己跟龙宸宇,乔安心头感慨,对此时又添了分殷切。或许自身爱情艰难的人会分外同情其他为情所困的情侣吧?不管怎样,这件闲事,她是管定了!想着,乔安转向秋凌鉴,柔声抚慰道:“秋公子,你不必太心焦,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老天见你这份诚心,想必也会感动,叫你们再度重逢的!此时君氏定然会出力的!” 秋凌鉴听她语音温柔,话语诚挚,心中感激,道:“多谢你了,君姑娘!” 这说话的功夫,天色早已暗了下来,而两人边说边行,已近了君氏布行。乔安正待请他进去喝杯茶,忽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带着几个随侍往君氏走去,心中暗凛,忙拉住秋凌鉴闪到一边,等那公子进了君氏,不见人影这才出来。秋凌鉴也瞧见那人,心中疑惑,茫然瞧着她,道:“那人是谁?你为什么躲着他?” 乔安低声道:“那人就是从前的五皇子,如今的五王爷,龙宸锐!我到京城这几月,他已经造访数十次,我总是躲着推着,实在躲不过去就敷衍着,如今哪有自投罗网的道理?” 秋凌鉴顿时醒悟,破天荒地露出些笑意,道:“你的运道倒还真好,这才多久,就已经桃花满身了。我倒是好奇,我杜大哥那样的好人你不要,五王爷这等权势你也不要,究竟什么样的人能够入你的法眼啊?哦!”他忽然叫起来,指着她喊道:“难不成前几日在元宵节我们遇见的那个宇公子——” 乔安微赫,点点头,斥道:“别喊那么大声,若是给龙宸锐听见,你替我打发他。我今日麻烦已经够多了,没心思去应付他!” 秋凌鉴又是好笑又是感叹又是惆怅,道:“那样的人,唉,也难怪我杜大哥要败下阵来!他是什么身份?” 经过今日这番交谈,两人关系已比先前融洽亲近许多,乔安不愿瞒他,但又不能如实相告,只得道:“秋公子见谅,我不便奉告。” 秋凌鉴了解地点点头,也不再追问,随即又问道:“那你如今打算怎样?难道就在这里躲着,不进去了?” 乔安失笑,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叫做后门么?我不走前门就是。秋公子,不如随我一起进去,喝杯清茶,如何?” 秋凌鉴摇摇头,道:“多谢你的好意了,可还是改日吧!我今日受你所托,正要准备去做韦陀,给我那杜大哥当头一棒,早一日喝醒他便对他多一分好。我们就此告辞吧!” 乔安点点头,跟他分别告辞,这才瞧瞧来到君氏后门。霜草雾苑早候在那里多时,见乔安回来,忙拉住她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方才那位五王爷又来造访,我们说你不在,正怕你就从前门回来,正好拆帮呢!你可千万别往前去!” 乔安点头道:“我在前面瞧见他了。我又不傻,难道还往虎口去探么?” 霜草拉着乔安上下打量,忧心忡忡地道:“小姐,你是不是去皇宫了?怎么样?有没有出什么事情?你要不要紧?” 雾苑莫名其妙地瞧着霜草,道:“霜草,你怎么了?小姐去皇宫又怎样?凭小姐的武功智谋,在哪里也不会有事的啊!再说,你也瞧得出来,皇上待我们小姐那样好,自然是护她唯恐不及,哪会有什么事?” 霜草横了她一眼,训道:“你知道什么?皇宫那种地方自古就冤魂缭绕,凶险处不让百煞林跟寒潭,需得步步小心,时时谨慎才行!” 乔安笑着瞧了眼霜草,道:“你竟是个诸葛亮,猜着这样准?我在皇宫倒也还好,可出了宫却遇见了擎天门门主舒凝宏,恶战了一场。” “啊?”雾苑大惊。霜草也忙问道:“那小姐,打不打紧?” 乔安故意逗她,问道:“你是问我呢,还是问那舒凝宏啊?” 霜草道:“自然是问小姐,哪有去问欺负小姐的人的道理?究竟要不要紧?有没有怎么样啊?” 乔安笑着抚慰她们道:“你们该对我有些信心才是,哪有这样灭自己的威风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两人这才安心,拥簇着乔安向她房间走去。这一日是飞颇多,乔安微觉疲累,回房后将寻找杜小姐的事情吩咐下去后,便叫她们下去,自己上床安歇。只是,这一夜,从不做梦的她却梦见了许多人,她爹,她娘,乔哥哥,龙宸宇,还有慕容锦儿,她的女儿龙薰然。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6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6部分阅读 稳。 君氏篇 第二十七章 后宫风云(5) 再次入宫,乔安便没有先前的好运,龙宸宇正在御书房跟众臣议事。不愿扰他心绪,乔安婉拒尚公公通传的好意,想了想,往御花园走去。幸好她记性好上次慕容锦儿带路时她有记得路程。此时已近二月,寒冬渐消,初春将至,园中万物从萧瑟枯败的冬季醒来,纷纷展露生机,嫩翠点金,极是惹人喜爱。迎春的桃花尚未绽放,但杏花枝头却已渐现春意,粉白嫩红的花蕾迎风欲笑,夹杂在垂落如丝的新绿柳条中,使人眼前一亮。 乔安边走边赏,心情正自舒畅宁和,忽听得迎面阵阵喧哗笑声,她抬眼细看,只见对面绣罗如云,金饰辉煌,红颜如花。当头三个丽人轻颦浅笑,同样绝色,却又各具风姿,红裙妩媚,绿衫优雅,白衣清冷,正有意无意往乔安这边扫来。乔安心中暗叹,眼见避之不已是不及,她只得迎上前去,屈身行礼,道:“君千羽拜见各位娘娘!” 三人中绿衣的晚妃跟乔安算是旧识,微笑颔首道:“君姑娘,请起吧!” 红衣女子将乔安上下打量几番,冷笑几声,向晚妃和那白衣女子道:“晚妃姐姐,清妃姐姐,你们瞧瞧这模样,当真美得叫人艳羡!跟人家一比,我们这些可就真是人老珠黄了。难道皇上那样喜欢她呢!” 一听这话,乔安便知不是碰巧遇上,这些人是故意针对她来的。这皇宫中,各人的消息倒还真灵通!乔安听她的话,那白衣女子便是清妃,不由得抬头多瞧了那白衣女子几眼。只见她柳眉水眸,素衣如雪,神色微带冷淡,瞧起来文静寡言,清淡如菊。清妃 也不理会红衣女子的挑拨,只瞥了乔安一眼便转过头去赏景。红衣女子瞧了眼清妃,眼中厌恶不屑之色一闪而过。晚妃忙微笑劝抚道:“瞧凌妃妹妹说的这话?这宫里谁不知道皇上最喜欢妹妹了?” 凌妃对这些话颇为受用,立时眉开眼笑,故作谦虚道:“还有晚妃姐姐你跟清妃姐姐在,如婉那当得气这话?再说,还有皇后娘娘呢!” 乔安听着这话,便知她们来意,无非是探视敌情外加示威炫耀,无聊至极。表面上作着恭谨聆听的模样,心里却已经开始分神。想着那日在御花园听过的话,加上心中对李清芬的怀疑,她时不时偷眼瞧着清妃,心中越发疑惑。这清妃瞧起来似乎清心寡欲,对凌妃晚妃也颇为冷淡,跟她印象中的妃嫔完全两样。但如若她真如表面的无欲无求,那为何只身入宫,至此诡异莫测的后宫中来呢?她究竟是不是李清芬呢?心里面又存的是什么念头呢?她跟龙宸锐又是否有关呢?想着想着,不由得渐渐入神。 正思量间,乔安忽然感觉有人拉拉她的手臂,接着晚妃温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君姑娘,你在想些什么呢?这样出神?” 乔安抬头,只见晚妃正含笑瞧着她。凌妃却没有这样的好气度,气得脸都有些涨红了,怒道:“姐姐,你瞧瞧,一个小小的君氏少主也敢这样轻忽我们!可见是个轻薄之辈,仗着皇上的宠爱,便目中无人起来,再多些日子,只怕连皇后娘娘也不被她放在眼里了!今日我若不教训教训她,保不定她便要爬到我头上来了!来人啦,给本宫掌嘴!” 晚妃忙加劝解,乔安分明从她眼中瞧出些笑意跟幸灾乐祸,刚刚的提醒貌似帮她,实则是在告知凌妃她的分神。看来这晚妃并不若她表面上的温婉贤淑,反倒是心机深沉,不得不防。那清妃似乎也对这场景颇为厌恶,秀眉微蹙,却只是冷眼旁观,一言不发。就在此时,一道温柔而不失威严的声音插了进来:“哦,是谁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众人大惊,急忙回头,却见慕容锦儿笑意盈盈地站着,环视众人,笑道:“今个御花园怎么这样热闹?这么巧,众位姐妹都在呢!” 众人纷纷动容,就连冷淡的清妃也绽气抹笑意,上前行礼。凌妃忙上前挽着她的手臂,撒娇道:“皇后娘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这个君千羽,不过是介商贾,居然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说话她都不好好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慕容锦儿笑着抚着她的头发,道:“妹妹,这君千羽跟本宫是旧识,她的为人本宫也略知一二。若说她山野草民,不知礼仪,那倒是有的,可要说她存心轻慢妹妹,恐怕就是误会了。妹妹瞧在本宫的面上,多多担待些!”说着瞧瞧三人,道:“本宫正要去春晖宫,这几日太后娘娘这念着三位妹妹呢,可巧现在都聚在这里,倒不如一起去吧!” 听慕容锦儿搬出太后,凌妃顿时不再说些什么,乖乖地随她去了。慕容锦儿瞧了眼乔安,举步欲走,乔安忙道:“皇后娘娘请留步,千羽有些话想要跟娘娘说。” 慕容锦儿微怔,蹙了蹙眉头,冷声道:“改日吧,今日本宫没空。”说罢不再理会她,转身领着三妃往南边而去。乔安静立当场,疑惑无限。慕容锦儿先前不是说很恨自己么?为什么她还要替自己解围?刚刚的情形,除非龙宸宇及时赶到,抑或自己祭出先皇御赐的金牌令箭,否则定免不了责罚的。 想着,她心中又觉感慨,瞧刚刚的情形,慕容锦儿在后宫中颇有威信人缘,就冷淡如清妃似乎也跟她很亲近。乔安忽然心中一凛,记得龙宸锐曾说过“本王的慕容锦儿”,难道他对慕容锦儿有什么企图么?清妃这样亲近慕容锦儿,莫非另有用心?难不成她真是龙宸锐安插的细作,用来对付龙宸宇的棋子?若是这样的话?那清妃的身份而可就真的殊不简单,需得细查才行!还有那个太监,也得尽早找出来才能安心! 想着北秋今日即将入京,名为议和,实则示威,龙宸锐心存不轨,蠢蠢欲动,已是多事之秋,乔安不仅替龙宸宇头疼,只怕自个的出现又是一场风波! 想着,乔安又不由得心声疑窦,首次入宫遇见慕容锦儿跟龙薰然,这次又碰上这三妃,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摇摇头,她也没有心思再游览园胜,顺着原路回去,尚公公正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见了乔安如见了救星般,小跑着过来,道:“君姑娘,你可回来了!皇上刚刚跟各位大人议事完毕,神色已是不好,听说姑娘来了又不在,把小的好一顿骂!您快进去吧!” 乔安摇头失笑,缓步入内。龙宸宇正坐在桌边,前面依旧是堆积如山的奏折,听见她的脚步声,顿时喜动颜色,抬头笑问她去了哪里。乔安简单带过,并不言说三妃之事。龙宸宇又问道:“上次你来时,薰然那丫头对你无礼是不是?” 乔安讶道:“你怎么知道?” 龙宸宇道:“这皇宫里的事情,哪有我不知道的?”遂又摇头叹道:“安,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好叫我替你出气!” 乔安不在意道:“不过是小孩子淘气,有什么打紧的?” 龙宸宇紧盯着她的脸,不肯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但还是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心中暗自伤情,又觉惭愧歉疚,有些事情,本该是他亲自对她讲说的才是!可瞧瞧她这副淡定无波的模样,心中又不觉有气,微恼道:“安,我最不喜欢你这副万事不萦于怀的模样,好像全天下没什么能叫你在意的事物。我也不喜欢你这副独立自强,好像什么事情都不用我来帮你的模样。薰然是小孩子淘气,那刚刚凌妃她们为难你的事情呢?也是小孩子淘气么?” “原来你知道!”乔安讶道,随即醒悟,道,“是你叫慕容锦儿去替我解围的?多谢你了!” 龙宸宇别过脸去,冷冷道:“我可没叫她去!”沉默了会儿,他又起身来到乔安面前,握住她的手,瞧着她的眼睛,带着些无奈,又带着深深的怜惜跟心疼,柔声地道:“安,算我求求你好不好?你知道不知道我想要为你做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做起的那种无奈感?我平生第一次觉得我这个皇帝在你面前一丁点用处都没有!” 乔安心中感动,却又感伤,她真正难为的事情,是她的性命,可那是没有人能帮她的!摇摇头,甩开这些烦心的事情,她反握住龙宸宇的手,许久才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也承你的情。可是,宇,我是真的没有什么难为的地方要你帮忙的。” 龙宸宇瞧着她,许多话已经冲到嘴角,却又生生咽了下去,只得重重地叹口气。许多事情,现在还不是说的时机,还是再等等吧!乔安见他懊恼的模样,心中不忍,忽然想起曹元敬,忙道:“若你真想帮我些什么,就把新图的曹元敬驱逐出去吧!我不爱瞧见这个人。” 龙宸宇再叹口气,有些无奈道:“自知道君氏少主是你后,我就已经着手安排此事,哪里还要等你来说?你听着,这几天英爱就有回音了。” 乔安笑道:“你瞧,我还没说出口呢,诸事你就给我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可还用我再说些什么吗?” 龙宸宇默然,良久才道:“那君氏呢?要不要我帮忙?” 乔安想想,摇摇头,道:“算了吧,君氏如今已经很好了。俗话说得好,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凡事盛极必衰,我还是给逸凡留些发展的空间,免得真在我手里就把君氏给玩倒了,毁了天玑的心血,又惹得他来抱怨我!”见龙宸宇神色不豫,忙转开话题,道:“对了,再过几日便是你的寿辰,是我进宫来,还是你出宫去?” 龙宸宇自然知道乔安不爱皇宫的氛围,道:“还是我出宫吧,就在梅轩好了!” 乔安有些想不通,笑道:“为什么你总约在梅轩,却不肯到君氏来瞧瞧我呢?” 龙宸宇白了她一眼,道:“因为我不想你的那个霰芷丫头跟你反目成仇!” 乔安笑道:“原来你知道!” “我有那么迟钝么?”龙宸宇没好气道,“可别忘了你的寿礼,我可是等着呢!”说着瞧瞧乔安,两人忍不住都笑起来,乔安笑道:“瞧你这副模样,倒好像我会赖掉似的,早给你想好了!”龙宸宇置之一笑。两人抛开前事,彼此间又回复契合温馨。 君氏篇第二十八章风波再起(1) 再到梅轩,枝头上的香雪已经不在了,地上积起一层残瓣飘蕊,唯有那幽幽的芬芳依旧弥漫着,淡淡的,清新宜人。乔安摸摸揣在袖中的锦盒,暗暗咬咬唇,不知道自己这份礼物会引起他怎样的反应。 走近木屋,如她意料中的,空寂无人。她该是来得早了,今日是他的寿辰,自然会有盛大的庆宴为他祝寿,也许等到他能抽出空闲时已经是夜深了吧!推门进去,乔安不禁有些呆住了。放眼望去,满屋都是悬着的绢画,纯白的绢纱,细腻的笔法,飞扬的题诗,或竹或梅,或石或泉,唯一相同的是其间那个淡泊飘逸的身影,男装女装,背影侧脸,却都辨得出来是谁! 林林总总近百幅画像悬在空中,因她推门带进的轻风而飘飘扬扬 ,那画中的人更似要走下来般。自惊诧中清醒过来的乔安缓步其间,纤手轻抚,感慨震动。每幅画上均有落款提名,可瞧得出这些画像是他这五年来断断续续画得。上次来时还不见这些绢画,这是何时挂上的呢?又为什么是今日呢? 瞧着这些画像,乔安的心忽然间又乱了。梅轩是清幽之地,正适合沉淀心情,冥冥静思。她关上门,缓步上前到琴桌旁,缓缓坐下,信手抚弄,平定心绪。她沉浸在自己的琴声,自己的思绪中,不知道时间的流逝。直到“吱呀”一声轻响,她才猛然抬头,正迎上门口龙宸宇那柔和的目光。他温然一笑,举步入内,笑道:“这次来得这样早?” 乔安看看窗外,夕阳西斜,余晖自窗户泻了一地的明黄锦缎进来,正值黄昏。她转头,也笑道:“你比我想象中来得早得多,怎么从宫里脱身的 ?” 龙宸宇淡淡道:“做了六年的皇帝,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我不就太笨了么?”说着口气一转,变得轻快起来,满是趣味,“我的寿礼呢?我可真想知道,你会送什么礼物给我?” 乔安摸摸袖中的锦盒犹豫起来。瞧见那些画像,她再送这样的礼物,会不会有些煞风景呢?而她说的话,会不会又引得他大怒呢?她说过,要常常劝他,尽力叫他想开些,看淡些,直到他能够接受某些事实为止。可是自己如今一切安好,再这样做,算不算是无中生有呢? 瞧着乔安犹疑的模样,龙宸宇剑眉一挑,戏谑道:“怎么?是忘了带,还是太寒酸,觉得拿不出手?”看着乔安右手摸着衣袖,他摇摇头,上前一步,从乔安袖中将锦盒抢出,径自打开,只见明黄的锦缎上静静躺了块鲜洁莹美的蝴蝶玉片,光晕温润,当不是凡品。但乔安以此为礼,应该另有深意,龙宸宇瞧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既然如此,不如就说了吧!乔安深吸口气,瞧着他的眼睛,淡淡开口:“我曾经听过一个很美的故事。从前,有对非常恩爱的恋人。有天,男子突然生了重病,百般救治无效。眼看着情郎日渐病重,气息奄奄,女子伤心欲绝,虔心祈祷。也许她的诚心感动了天地吧,夜半,一个神仙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说,你愿意倾尽所有换取他的生命吗?女子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天亮后,男子的气息逐渐稳定,身体渐渐好起来,开始拼命寻找自己的心上人。可女子却已经被神仙变成一只蝴蝶日夜飞舞在他的左右,看着他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却无法告诉他自己就是他要找的人。” 龙宸宇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乔安诚恳地道:“你知道乔哥哥吧?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我一直都认为他是我的蝴蝶,用自己的命换了我的命。所以每次我看见有蝴蝶在我身边,心里就会觉得很安慰,很窝心。我觉得那就是乔哥哥,他从来都没有离开我!你懂我的意思吗?” 龙宸宇定定地看着她,久久不语,眼中有深思,还有伤痛。蓦地,他抓起那蝴蝶片,看也不看就扔了出去。蝴蝶片撞在旁边的风炉上,顿时摔个粉碎。乔安一惊,怔怔地看着那满地的碎玉,咬咬唇,沉声道:“宇,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吧?”龙宸宇瞧着她,半天才开口,毫不掩饰他们怒气,“你送这么块蝴蝶片是什么意思?你想说你会变成蝴蝶陪在我身边,还是叫我拿这蝴蝶片成是你?乔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想要用这声蝴蝶片做你的替身,然后你就可以潇潇洒洒地转身离我而去,是不是?我告诉你,你休想!最好,你动都不要动这念头!” 乔安不曾想他会这样猜测,更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样激烈,想了想,有些无力地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没这样想。我只是想说,如果有一天我有什么意外——” 龙宸宇猛地打断她的话,大声道:“够了,没有这种如果!我说过了,我不爱听你讲自个的生生死死,就算假设的也不可以!”随即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激烈,他叹口气,缓缓语气,柔声道:“安,听我说,我会好好护着你,不准任何人伤你的。谁要是敢动你一根汗毛,我都不会放过他!所以,安,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你也不会变成蝴蝶的!” “可是——”乔安迟疑着,想了会才缓缓道:“若是你伤了我呢?”如果她的闭心诀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只可能是因为他! 龙宸宇面色一沉,低眉沉思,神色变幻不定,许久才抬起头来,瞧着乔安的眼睛,如起誓般一字一字地道:“那么,我也不会放过自己!” 乔安心猛地一震,容色顿改,宽大的衣袖上,双手已经紧紧握起,她最不想要的就是这答案,她想要他好好的啊!一会儿,她才渐渐改过颜色,勉强微笑道:“好了,算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些话。今日是你的寿辰,我们没必要弄得这样僵。我换个礼物好不好?” 龙宸宇也觉放才太过,缓缓口气,故作轻松道:“原来你准备不只一份礼物呢?快拿出来瞧瞧,可再不许跟先前那样惹我生气啦!今个,我是寿星呢!” 乔安点点头,道:“我可没准备两份。这是我临时起意的,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好不好?那是我小时候我娘哄我入睡时哼的曲调,我隐隐记得,如今教给你,抵作礼物好不好?这可是我最喜欢的曲调呢!” 龙宸宇蹙起眉头,想了想道:“你确定这能算是给我的礼物?我怎么觉着好像是你比较沾光呢?” “你若不想学就算了!” 龙宸宇忙上前,将乔安转过的脸扳过来,笑道:“我学,我怎么会不学呢?这可是你第一次跟我说你喜欢的事物,我心里很高兴,就忍不住想要闹闹你!那我们说定,以后若是我惹你不高兴,我就奏这曲子赔罪,你就是许再生气了,好不好?若是这样,我倒觉着还算是件礼物。” 乔安想想,点点头应了。 龙宸宇像是想到什么,忽然诡谲一笑,笑容中沾染上几分邪气,靠近乔安,低声道:“其实,你若是将自己当作礼物送我,我会更高兴!” 乔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伸手将他推往一边,正襟危坐,在心中念念曲调,纤手轻抚,悦耳的琴音顿时响起,轻柔如羽毛,煦暖如春日,仿若母亲在耳边低语般,听着便觉安心舒适,心情不由自主地就放松下来。 龙宸宇便用心铭记曲调,边分神打量乔安。只见她嘴解含笑,神情柔软,脸上也多了曾淡淡的光彩,如明珠美玉。她说这是她最喜欢的曲调,应该不是信口胡说的。瞧着,他的心情也渐渐好起来,她有喜欢的事物就好,他不怕她不喜欢他,最怕她根本就无心无情。 只要她还有心,他相信他总能打动她的! 乔安在梅轩跟龙宸宇相聚时,梅轩一先一后来了两个同样风尘仆仆的人物。 区枢得到消息后,日夜兼程赶往京城,连歇息一些也不曾,就直奔君氏。随雾苑来到后厅,瞧见正端坐啜茶的施映璇,他不禁心底一沉,难道他还是来迟了么?想着,他缓步上前,微笑道:“天璇,你什么时候到的京城?可曾见过小姐?” 施映璇神色凝重,尚未答话,旁边一道清脆的女声咬着不大纯正的汉语道:“我们今日才到京城,还没见到你们口里那个小姐呢!” 区枢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施映璇身边还坐了个娇俏可人的年轻女子,容貌秀丽,一双如点漆般的大眼睛灵活之极,不住地溜溜转着,满是黠。只是,她身上着装甚是奇物,白底蓝花的窄袖大领对襟短衣,下身穿同色百褶裙,戴着各色别致的银饰,手腕上也戴了数十纤细的银镯,举手投足间叮当作响,极是好听。瞧她这打扮,当非紫星人士。区枢不由好奇道:“天璇,这位是谁?” 施映璇皱皱眉关,有些不耐烦地道:“她叫阿丽雅,是我在路上拣的中了蛊毒的人。她说她没地方去,我就只好带着她到京城来了。” 区枢瞧阿丽雅听见施映璇这样说她时那副又气又怒的模样,心中顿时明了,摇摇头,想起正事,对着施映璇使了个眼色。施映璇意会,向门口道:“雾苑,你带阿丽雅去瞧瞧她的房间,看看可还满意不满意!” 雾苑也看见区枢那个眼神,知道他们有事要谈,忙上前半拉半扯,拖着不情愿的阿丽雅离去。施映璇这才道:“好了,你想说什么?” 区枢神色凝重,瞧着施映璇,道:“我知道你去南疆,却不知道是小姐派你去的。天璇,你查到了些什么?” 施映璇眉着皱得更紧,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区枢叹了口气,淡淡道:“瞧着你刚刚的神色,我就知道你都查到了,是不是?天璇,我知道你对小姐忠心耿耿,什么事情都不瞒她。可是,天璇,这次不同,你应该知道怎样说对小姐好才是最好的,对不对?” 施映璇面有惊色,诧异道:“天枢,你知道尹细雨” 区枢点点头,神色怅惘,道:“我比你们入门都早,当时我已经拜师傅为师,自然知道,可我一直没跟小姐说。天璇,那是因为我知道师傅的一片苦心。他这样的费尽心机安排只是为小姐好,你可别辜负了才好啊!” 施映璇心中为难,垂下头去,暗中权衡。最后,他闭上眼睛,脸上满是疲惫之色,低声道:“你匆匆赶来京城就是为了这事?你放心,我知道该怎样说。毕竟,我也是在乎小姐的,也不愿意看着她出事!” 一曲终了,乔安转首道:“可记下了?” 黄昏的美景犹如昙花一现,转眼间已是夜幕沉沉。乔安目力好,尚不觉得什么,龙宸宇却得上前点了烛火,用纱罩罩住,这才坐回原位,在中心默念曲调,确定无误,笑着点点头。轻风拂来,扬动乔安如丝般的秀发,也同时吹得那些绢纱飘飘荡荡,直拂上龙宸宇脸。他一把抓住,脸上绽起一抹笑,问道:“你可喜欢这些画像,我全送给你好不好?” 乔安抬眼瞧见那些驯服画,在橘黄的烛光下平添分朦胧飘渺之美,脸色微黯,叹口气,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微笑,道:“怎么突然想起送我东西来了?今个可是你的寿辰呢!” 龙宸宇得意笑道:“我自然知道。所以今个我最大,我送你的东西,你只能收,不能拒绝!” 乔安瞧着他的笑容,心思一时恍惚。重逢后,除了最初的误会未解,他对着她,总是温柔地笑着,轻言细语。就连尚公公都知道,他若心情不好,那她乔安就是救星。无论他为什么生气,生多大的气,一迎上她,就又化作满脸的笑意,温润如玉。她明白,他倾尽所有的好来待她,或者在他心中,也还是存着分希望,其冀能用他的一片真心打动她,有朝一日能迎她入宫,终身相伴。可是 “安!安!”龙宸宇提高声音,终于瞧见她回神,这才笑道:“又在想什么?怎么总觉着你喜欢走神,难道我就这般讨人厌,对着我这般无聊?” 乔安淡淡笑笑,摇摇头,道:“我是在想,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你究竟打得什么主意?还是早些说出来的好!” 龙宸宇扬起一抹笑,笑容中有着许多令人看不懂的东西,道:“不是说好了,我们要打赌,看是你先看出我的心里打的主意呢,还是我先猜出你心里的秘密?对了,当日我们只打赌,没说赌注,今日添上如何?” 随他吧?乔安想着,点点头,道:“你且说说什么赌注?” 龙宸宇右手敲着额头,潜心思索,忽然抬头道:“赢的人可以任意要求输的人一件事,输得人不能拒绝!” 这可真能叫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乔安失笑,摇摇头,道:“这赌注没意思!如今你还欠着我一件事呢,我又何必打这赌,没的惹自己烦心!” 龙宸宇直直瞧着她,眼中有光芒闪耀:“你怕输,是不是?” 乔安翩然起身,来到窗前,眺望夜色,一会才转过头来,瞧着他淡笑道:“别对我用激将法,我不受激,这你是知道的!” 龙宸宇也起身走到他身边,伏在窗棂上,埋怨道:“我最不喜欢你这副模样!难道就没什么事情能叫你失态些,在乎些么?” 乔巡悠然而笑,笑容中有着他不懂的淡淡悲哀,道:“今日是你寿辰,我实话告诉你,我有很重视很在乎,不愿意失去的,就看你能不能猜得出来了!” 龙宸宇皱着眉头,斜着眼瞧着乔安的笑容,总觉着有些不同于以往的东西,却又说不出来,闷闷道:“你又想要考我呢!安,你什么都叫我猜,难道就不怕我猜错了,误解你么?” 乔安毫不在意,反问道:“那你会把我往坏处想么?” 龙宸宇为直结舌,转过脸,瞧着漆黑如墨的夜幕,有感而发,道:“唉,你的心思就跟这夜幕一般,无星无月,没一点光亮,我一直很努力地想要看清,却总是失望!这天还有星月争辉的时候呢,你的心思却永远深沉如大海,叫我看不透,也猜不透!安,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你究竟想要些什么呢?” 乔安心有所思,也感叹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看清楚的好,也许事情的真相反而是你最不希望的情形呢!雾里看花,灯下看美人,都是越朦胧,才越觉着美。做人若是太较真,会累的!” “有感而发?”龙宸宇挑眉,“可我还是想要知道你的事情!好吧,我遵守赌约,不再问你的事情了!安,再过几日,御花园里的桃李都要开了,你陪我游园吧,好不好?” 乔安瞧着他,眼中有着淡淡笑意:“还是你是寿星你最大?” “是!”龙宸宇也笑起来,大声道,“今个我最大,我的邀约也不能拒绝!” 瞧着他这样开怀,乔安自然不愿拂逆他,微笑点点头。婚嫁之说是永远无望了,倒不如尽已所能,多叫他高兴些。皇宫是什么样的地方,不必亲身经历,单从前世书里看来的,也能知道一二,再瞧瞧那日御花园中的闹剧,也得窥一斑。在那种地方。他又如何过得快活?至于这样会不会更叫他难受,那她宁愿不去想。世事总难十全十美的! 龙宸宇忽然不满道:“别用那眼神看我,好像是个慈顺的长辈纵容娇溺任性不听话的晚辈似的,瞧得我刺眼!” 乔安笑道:“你知道自个任性不听话就好!” 龙宸宇横了她一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拐着弯骂我!我比你还大五岁呢,别老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成不成?” “你比我大五岁么?”乔安装模作样,故意逗他,伸出手来故作认真地算着什么,讶然惊道,“啊,原来你今年都已经五十七岁高龄啦!” “是什么五十七岁?”龙宸宇莫明其妙,纠正道,“我今年才二十九,别说得我七老八十的!你有五十二岁么?” 乔安但笑不语,她的前世今生加起来,可不就是五十二岁么? 龙宸宇瞧着她,脸上忽然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鹰眸一转,道:“安,你今年都二十四岁了,早过了婚配年龄,可见是没人要了!安,你为什么不成亲?是不是在等着我?” “这自恋的模样可又犯了!”乔安白了他一眼,悠悠道:“我命相不好,不宜婚配!所以,”她加重语调,警告道,“若是你有什么念想,最好早些打消,免得最后落得一场空。那时懊恼可就来不及了!” 龙宸宇皱眉,道:“命相之说怎能当真?就算现时有个神仙自天而将,跟我说你不宜婚配,我也是不信的!纵然你铁石心肠,我也非得把它化成绕指柔不可!总之,我这辈子跟你耗定了!” 他语调轻快,神情却颇为慎重,眼中却似有含着抹笑意,似戏谑玩闹,又似认真。乔安瞧着他的眼睛,饱含深意地问道:“就算你一辈子都娶不到我也无所谓么?” 龙宸宇终于转过头来,斜看着她,依旧是那副似开玩笑似认真的模样,道:“这是我的事情,只要你觉着你心里过得去,你就这样做好了!” “那可不一定!”乔安也迎着他黝黑如墨的瞳眸,“若论无情无心,修习闭心诀十数年的我若认了第二,怕是没有敢认第一,你最好有这认知才行!” 听到闭心诀,龙宸宇脸色一沉,转过脸去,闷声道:“安,我们约法三章好不好?你不许再提生死之说,不许再提闭心诀不许再提你的寒冰真气,那我也就不再追问你的心事,不强逼你什么。如何?” 乔安也觉换言,想起一句话,笑道:“今个你是寿星,你最大喽!” 自梅轩归来,已是夜半,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打更声,更觉四周寂静悄寒。夜风中微微带着寒气,却已是不如先前那般凛冽,隐约可觉出春之气息。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事事物物带着生机,可她与龙宸宇的感情能否也能如这季节轮转般再起生机呢? 或者,人总是贪心的。譬如她,如今暂时无性命之忧,便又奢望起琴瑟相协,共度今生来。这算不算是既得陇,复望蜀呢?算了,人还是该知足些的,反正他们现在也相处愉快,先就这般下去吧!乔安想着,跃入君氏后院,却见院中灯火通明,尤其是后厅处,隐隐传来笑语声音。 她心中疑惑,近前观看,不由得喜道:“天璇,天枢,你们这样快就到了?” 施映璇和区枢四姝都站起身来,出门相迎,相见自有番喜悦,叙旧过后,各人入座,乔安这才问道:“天璇,此番南疆可有收获?” 区枢飞快地扫了眼施映璇,却见他面色如常,淡定地道:“小姐,颇有收获!” 乔安并没想过真能有所收获,又惊又喜,忙道:“那就快说吧!” 施映璇这半晌早想好说辞,迎上乔安的眼睛,道:“我收到小姐的传信后,就连夜收拾行装赶往南疆,按照小姐给我的地图跟地名赶路,却不见小姐所说的八里侗。幸好那地方也有人家居住,我问了些上年岁的老人,才知道,八里侗的人早在十一年前就移居他处。我又百般打听,终于得出是他们的新居址,好容易赶到那里。还好侗里有个年过花甲的长老,正是当年师傅家的邻居,瞧着师傅长大的。经他言说,我才知道师傅跟这尹细雨大有瓜葛!” 乔安不自觉挺直脊背,正襟危坐,追问道:“此话怎讲?” 施映璇叹了口气,整理下思绪,这才续道:“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当初,侗里有个少年叫做巴布拉,还有个少女叫做狄雷娜,两人都生得极好,都是孤儿,又是邻居,从小相互照应着,感情极好,侗里的人都说他们长大了必是一对。四十年前,巴布拉到林中采药,捡回个中了林中寂寥草之毒的紫星人。巴布拉是当地人,年经虽小,但对于林中的毒草毒物十分熟悉,采了解药救了他,又带他回自己的住所,连同狄雷娜一起悉心照料,终于救活了那人。那人是武林中人,见巴布拉颇有侠义之心,又骨骼精奇,是个练武的好胚子,又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便欲收他为徒,将一身功夫尽相传授,小姐,你该猜得出那紫星人是谁了吧?他姓庄,名讳上天下允!” 乔安点点头,庄天允是关荣的师傅,也就是她的师公:“那巴布拉应该就是师傅了。可以,依你所说,那秋雷娜又是谁?”难道是她母亲柳解舞么? 施映璇神色转为凝重,瞧着乔安,缓缓道:“小姐,我所说的收获就是指这狄雷娜!当时师公要带他们离开八里侗回紫星,便给他们另取了名字。巴布拉的紫星名字就叫做关荣,也就是师傅,而狄雷娜的紫星名字叫做尹——细——雨!” “什么?!”乔安失声惊喊,豁然起立,带动桌上的白釉瓷托杯晃动不已,茶水也泼溅出来,洒落在她的身上。她却丝毫不觉,只震动地瞧着施映璇,难以置信地道,“你的意思是说,尹细雨是无名谷弟子?” 她的每字句都说得艰涩缓慢,仿佛用尽她所有的力量般。施映璇了解她此时的心情,再想想自己瞒下的事情,更觉难受,却也只得迎上她的目光,点点头,道:“她确是无名谷弟子,而且是无名谷嫡系弟子。当年就是在八里侗行的拜师礼!” 乔安怔怔站着,头脑一片混乱,整不出头绪来,颤抖着手取过旁边茶几上的托杯,连喝几口茶,前事一起涌上心头,呆呆滑落坐在椅上。许久,她神情才渐渐恢复平定,但呼吸仍比平常急促了些许,忽然喃喃道:“我懂了,为什么师傅从来不跟我说上代的事情,为什么集名册那页被撕掉。他要隐瞒的不只是我娘柳解舞的事情,他还要瞒着我尹细雨这个名字!他这样做究竟是想要怎样?” 乔安不知,施映璇跟区枢却知道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 乔安瞧着地面,声音里有些许疲惫,问道:“天璇,后来呢?后来怎样?” 能够不看乔安的眼睛,施映璇是求之不得,咬咬牙,低声道:“没有后来了。当年师公带走师傅跟尹细雨,两个就再也不曾传回音讯。师傅还曾经回过八里侗,可尹细雨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区枢这才暗中舒了口气,正要插话,乔安却忽然道:“天璇,你的声音语调不对,可是瞒了我什么事情?”声音竟是出乎意料的冷静平定。 施映璇神色大变,咬着唇不说话,眼神却四处流窜。区枢也大惊,飞快地转着念着,想要替施映璇遮瞒过去。急中生智,他忙开口道:“小姐,天璇是有事情瞒着小姐没说,怕小姐生气呢!” “哦?”乔安终于抬起头来,神情一贯的淡定,“什么事情?” 施映璇震惊地看着区枢,连使眼色。区枢却视若不见,笑着道:“小姐,你有所不知,天璇此去南疆是一人去,却是两人归,随行的还有位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呢!天璇不知该怎么跟小姐说破,正为难呢!”说着转向施映璇,道:“天璇,你也老大不小了,竟还是这般脸皮薄,难道小姐还会怪罪你不成?” 区枢这个理由可说是天衣无逢。施映璇恋慕乔安之事在无名谷是公开的秘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带了姑娘回来,像是乍然移情别恋,又对上乔安,自然会觉难以启齿。乔安淡然笑道:“天璇,天枢说的对,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们兄弟能够找到归宿,安定下心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你?”说着,转向四姝道,“那位姑娘你们可曾安顿好?可不许有丝毫怠慢哦!” 四姝也不曾想阿丽雅会是天璇的情人,不禁纷纷对着他挤眉弄眼,同时大声应道:“小姐放心好了,难得我们施大神医开窍,我们自然不能误了他的姻缘!” 施映璇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狠狠瞪了眼区枢,却也不敢辩驳,否则乔安若问起他失常的缘由,他又怎样说?因此也只好含混应了。 乔安沉默着,满腹心事。她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尹细雨的身份,跟师傅乃徐府的恩怨,却从来不曾想过她会是无名谷弟子。照天璇所说,尹细雨应该是对师傅情有独钟,而师傅却恋慕她的娘新柳解舞,尹细雨跟徐府的仇怨因此而来。这样说似乎也合乎情理。毕竟,嫉妒总是最易引起女人仇恨的事物,而感情更是女人的致命伤!只是,隐隐中,乔安却又觉着哪里不对。如果是嫉妒,那为何尹细雨早不动手,却要等到她娘成亲后数年。爹跟娘鹣鲽情深,众人皆知,跟师傅自然无所瓜葛,何况,娘成亲后,就退出武林,专心在家相夫教女,因此就连她也不知道娘亲竟是无名谷弟子。那尹细雨又何苦再来寻事? 再说,尹细雨是无名谷弟子,跟师傅是同门师兄妹,师傅想要找她该不是难事,为何又留待她来找寻呢?难道是师傅顾念他们从小到大的情分,下不了手?但他又为何毁去关于乡细雨和一概集册,不留半点线索给她呢?难道是为了给她报仇增加难度,从而促使她努力活下去,推进她在闭心诀上做出突破,好能继续活下去么?其中另有情由是她不知道的?想着,乔安另想起一事,向施映璇道:“天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7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7部分阅读 ,这五年来,你功夫长进如何?” 乔安从不曾问过众人武功进境,乍然如此询问,施映璇不由得怔了怔,不知如何回答。乔安淡笑道:“我这是有原因的。倘若你武功够好,说不定再过几日便可雪五年前之辱!”说着将北狄即将入京议和之事说了,末了,道:“这次瘟耽跟乾于两可汗均亲自来京,又意带示威,定然会带上诸多武协高手。五年前伤你的那些人个个武功不凡,说不定就在此行。你可要做好准备了!” 施映璇闻言眼中乍起精芒,冷冷道:“小姐放心,只要他们在此行中,我便有信心叫他们铩羽而归!” 乔安点点头,心中又有许多事情要想,因此也不多留,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回房。她一离去,后厅顿时热闹起来,四姝纷纷上前,围住施映璇问长问短,都是关于他和阿丽雅的事情。施映璇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头大如斗,却又无可夺何。区枢瞧出他的不耐烦,忙将他拉过一边,尚未开口,施映璇便低声埋怨道:“你找什么理由不好,偏偏扯上这个,你叫我怎么办?” 区枢歉意地道:“对不住,天璇,我急切中也想不出好的借口来!只是,这些日子,你还是要将戏演足,免得给小姐瞧出破绽来!小姐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不用我说,你也是知道的吧!”反正那阿丽雅对天璇也颇有情意,若能就此撮合他们,那也算是解了小姐心结,功德无量! 施映璇闻言脸更苦如黄连,想想阿丽雅这一路上的缠人聒嗓,更觉前途黯淡,渺无光亮。 乔安依约来到皇宫。这次更不巧,龙宸宇正在早朝。她丝毫不介意,反向尚公公要了太监带她到皇后的寝宫凤仪宫。这也是她今日来皇宫的第二个目的——拜访慕容锦儿。踏入威严庄重的凤仪宫,宫里的侍女瞧她的眼神都带了些敌意,可见慕容锦儿在宫中有多得人心。乔安苦笑,无奈,瞧着四周满植的高大梧桐树,凤凰栖于梧桐,或者这就是凤仪宫名字的来由吧! 慕容锦儿接到通报,心中诧异,想了想,却也不欲为难乔安,遣退侍女太监,这才召她进来,面无表情,冷淡地道:“你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乔安瞧着她依旧宛如五年前的好女儿颜色,心中感叹,红颜如花易消散,可这深深庭院,锁住了多少人的似水流年,空误了多少如花美眷?她们有能力爱,却遇不见爱;自己没有爱的权利,却偏偏遇上许多爱,究竟谁更幸运?谁更悲哀?想着,她也淡淡开口,道:“这几日我常常想着那天你在御花园的路上跟我说的话,也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慕容锦儿不为所动,依旧冷冷道:“那日我们不都说得很清楚了么?还有什么要说的?” 乔安瞧着她,深吸口气,道:“我是想要告诉你,你不用那样敌对我,我不会威胁到你什么。” 慕容锦儿冷笑道:“你自己说这话不觉得心虚么?” 乔安摇摇头,转过身不去看她,对着外面湛蓝湛蓝的天空,仿若是对着自己的心,道:“我是说真的!我来京城,只是因为放心不下他;可来了之后,就再也走不开了。我们如今怎样相处,你该是知道的,是清清白白的。我们这辈子也就会这样知已朋友相交,不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我更不会进宫来跟你们争什么的!” “你以为我会信这样荒廖的话么?”慕容锦儿依旧冷笑:“他那样喜欢你,你会不动心?你会当他是朋友知已?你若喜欢他,又怎么会不在乎名分地位,就这样跟着他,就算你能做到,他能这样委屈你?” 乔安再度叹口气,抬眼幽幽道:“对于你们而言,婚姻很重要,名分很重要,你们要依靠婚姻才能活下去,你们要依靠名分才能安度余生。可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我是谁?隐谋乔安,君氏少主,当然,还有其他身份,可无论是哪个身份,我都是独立的,坚强的,我不用依靠任何人就可以活得很好,比你们任何人都要好!所以,我不要婚姻,不要名分,我只要他的感情就够了。这样的我,还要跟你们争些什么吗?” 慕容锦儿紧紧盯着那个绝美的背影,仿若是要乘风归去的仙人,飘逸出尘得叫人艳羡,叫人嫉妒。她可以这样堂堂正正地说她是隐谋乔安,她是君氏少主,她可以不要婚姻,不要名分,只要感情!她总是这样,永远跟别人不同,却总是耀眼夺目,叫人不能忽视!难怪她能够捉住他的心!慕容锦儿摇摇头,苦笑着,道:“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乔安翩然转身,幽幽而笑,慕容锦儿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怎地,竟好像从她眼中瞧出抹苦涩落寞。只听她平平静静地道:“慕容姑娘,真是这样想,假是这样想都罢。最要紧的是,这样想对我们所有人都会好些,不是吗?” 慕容锦儿依旧瞧着她的眼睛,似乎想要瞧出些什么来,最后才默然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入宫?他这样喜欢你,绝不会委屈你的,更不会允许谁伤你半根汗毛,你究竟在坚持什么?是害怕伤了别人么?” 乔安依旧笑着,淡淡的,幽幽的:“慕容姑娘,我不是那样好心的人。是,我无意去伤害任何人,但也不会为了不伤害别人而来伤害自己的。我这样做,自然就有我的道理。” 慕容锦儿错愕,继续猜测:“那是你不相信他?你害怕他终究有天会遗弃你,移情别恋么?若是的话,你大可放心,因为我从没见他能像待你一样待别人。你知道吗?他之前很少理会后宫的事情,可是,前几天薰然被关禁闭,凌妃也被打入冷宫。当然,这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明眼人都瞧得出,他在维护你!他这是在警告任何想要对你不利的人,你是他的心头宝,他不许任何人伤你分毫!他表现得还不够么?” 乍闻这些,乔安也不禁震动,眼中微露伤感,随即淡笑着道:“这是他的事情,我无权置喙!” 慕容锦儿终于起身,走至乔安身边,仔仔细细观察着她。而乔安也就那样站得挺直,神色淡然,眼神平静,丝毫也不在意她们目光,半晌,慕容锦儿终于放弃,摇摇头,低声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一点也瞧不出来。” 她的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似乎还带着些许失望失落。乔安眼中忽然现出精芒,直直地瞧着慕容锦儿,慕容锦儿乍然迎上这样的目光,不觉心神恍惚,急急移开。乔安笑了,道:“慕容姑娘,你固然聪慧,却只是个姑娘家,连他我都不愿意让看出我的心思来,何况是你?” 慕容锦儿越发茫然,喃喃道:“乔姑娘,我不知道你想要瞒些什么,可我感觉得到,你也是喜欢他的,那你为什么还忍心让他这样为你费尽心机?你是怕他太过于喜欢你,你进宫后会引起诸多风波,让他为难吗?” 乔安依旧摇摇头,道:“慕容姑娘,他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有多少本事我最清楚,自然不会这样小看他。我有我有缘由,你就别再问了。还有,这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缘故,你也不用再费尽心机撮合我们了。” 慕容锦儿大惊失色,随即别过脸去,强作冷淡道:“我不晓得你在说些什么?” “你知道的!”乔安转到她的面前,抬起她的脸,瞧着她,柔声道,“慕容姑娘,你是个好姑娘!我知道你有心要撮合我们,所以故意扮坏人,故意拿那些话来气我,来激我,好叫我不用顾忌你,甚至为你那些话气怒之下偏生要跟他在一起,是不是?” 慕容锦儿震惊地瞧着她,怔怔的,忽然就掉下泪来,双手捂着耳朵,拼命摇头,喊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我没你想象中的那样好!我是真的那样想的!我是坏人,我就是坏人!” 乔安心中感动,轻轻拿下她的手,声音柔和而坚定:“慕容姑娘,你不是坏人,我瞧得出来!我说了,我乔安不是那样傻的人,为了别人可以不顾自己。我如果能跟他在一起,五年前就在一起了,不会等到今日。如今我能做的也就是这样陪着他,不可能再多一点的!” 慕容锦儿瞧着乔安,泪流满面,突然间紧紧抱住了她,痛哭失声。乔安一怔,随即放松身体,轻轻揽住了她。许久,慕容锦儿才渐渐止住哭泣,擦拭着眼泪,依旧泪眼朦胧,哽咽道:“我只道我做得很好,却原来还是没能骗过你!” 乔安笑着道:“这世上能骗过我的事情还真是不多呢!” 慕容锦儿抬起头:“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乔安静静道:“五年前,也许有些事情我是做错了,五年后,我不想再错上加错,再为搅乱你们的生活。我也不希望你跟薰然敌视我。也许我现在的做法还是很自私,因为我毕竟还是夺走了他的心,可这是我能做的极限了。” 慕容锦儿心头苦涩疼痛,低声道:“就算你不出现,我也从没得到过他的心。” 乔安眼中痛楚一闪而过,随即换上贯然的温淡,柔声道:“慕容姑娘,虽然我不在皇宫,可我猜测得出来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无亲无故的,想必闷得很,若是不介意,我们不妨做个伴。你若有什么心事苦恼,也能跟我说说,你说这样可好?” 慕容锦儿瞧着她,咬着唇不说话。 “当然,”乔安笑道,“也许你做不到,那也没关系的!” 迎着乔安那双明如秋水,诚挚恳切的水眸,慕容锦儿眼神变换无端,最终低低道:“我懂了,你还是为他好,为了薰然,你不愿意叫他为难!好,我应你!反正,这五年来,我也看清了,不管我多努力,终究都还是枉然!”说着,她伸出稍嫌细弱的玉手,握上了乔安的手,眼中忽然又掉下泪来。 乔安心中松了口气。慕容锦儿说对了,她是有很大部分为了薰然。她也曾有过那样的年龄,比任何人都渴望天伦之乐,自然也不愿意去伤了个小姑娘的心,更不愿意龙宸宇父女因她失和。反正,正如她所说的,她不要婚姻,不要名分,只要他的感情就够了。而他的感情,已经毫无保留地给了她! 此时,慕容锦儿的贴身侍女碧菡的声音忽然在外面响起来:“娘娘,端太妃娘娘遣人过来,说想娘娘了,要娘娘过去聚聚!” 端太妃就是龙宸锐的母妃,乔安心中一凛,故作无意地道:“慕容姑娘,端太妃娘娘跟你很熟?” 慕容锦儿随口道:“是啊,我入宫之后,她时时照料我,提点我待我犹如亲人般。这皇宫算是她待我最好了!既然她相邀,恐怕我得过去。” 乔安深思着,跟慕容锦儿告了辞,正待离去,忽然间又想起一事,顿住脚步,道:“慕容姑娘,你跟清妃也很要好是不是?” 慕容锦儿正在整装梳洗,闻言道:“清妃为人孤傲清冷,不常跟别人说话,也因此得罪不少人。我待她好些,她便也跟我亲近。怎么了?” 乔安淡淡笑笑,道:“没什么,我随口问问!我走了。”说着转身离去,心着疑虑无限。为什么跟龙宸锐有关的人都围绕着慕容锦儿呢?这是巧合,还是阴谋? 二月初春,正是风华乍现在的初春时节,乔安上次见着的杏花蓓蕾此番已经纷纷怒放,艳态娇姿,繁花丽色,胭脂万点,占尽春风,与吐绿柳叶相互辉映,临水映池,明暗光影,兼之立在树下的娉婷身影,人面娇花,相应相称,美不可言。 “一波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作尘。”乔安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指着那满树云霞,笑道:“回来了?你看这花开得多好?” 龙宸宇朗声笑道:“花色纵然娇,不如佳人俏!它开得再好也没有树下的人好!”说着,大跨步走近,道:“没想到你也喜欢花儿,我还以为你只爱那翠竹呢!” 乔安转身对着他,笑道:“美丽的东西谁不喜欢呢?你看那枝开得多好,多美!” 龙宸宇来到她的身边,也扬起了头,瞧着满树春意,果见有枝横斜逸出,朵朵灿烂,团团簇簇又疏落有致极是夺目,遂伸出手去,道:“你喜欢,我摘下来给你!” 乔安忙拉住他的手臂,道:“别摘!若是摘下来,没开多久就败了。这花的光华灿烂本就短暂,若再早夭,岂不是叫人惋惜?那花想必也觉难受。” 龙宸宇回转头,定定地瞧着她,眼神深邃,忽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师傅要叫你修习闭心诀了!” 乔安心不觉跳漏了一拍,心念百转,表面却依旧平静,道:“哦?你且说说看,是为什么?” 龙宸宇叹道:“你的心思太软,不然又怎会连花都怜惜?你师傅若不叫你修心闭心诀,只怕天下的事情就都归你管了!” 乔安松了一大口气,想想又觉好笑。她不过想到自己的命运,有感而发,又哪里说得上什么心思软?遂笑道:“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若论心肠铁硬,我定是拔得头名。在历阳,人人都知道君氏少主心肠如铁,最不容情的!” “可是,”龙宸宇伸手抚上她丝丝顺滑的青丝,嗅了口她身上散出的幽幽芬芳,道,“你身边还有四名龙女呢!心思良善, 怜贫惜弱,人人皆知,就连路上见了乞丐也会施舍几文钱,这也是人尽皆知的啊!” “这是她们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乔安身子微僵,还是不太习惯他突如其来的亲密,转头假装瞧树上的花儿,不动声色地 避开他的抚摸,笑道:“你倒知道得清楚!你还知道些什么?” 龙宸宇毫不在意,泰然自若地收回手,坦然道:“除了不知道君氏少主是乔安你,其他的都知道。就连楚倾阳避祸到君氏 ,华阳帮暗中接助君氏水路运输我也知道。” 乔安横了他一眼,冷哼道:“你在君氏究竟有多少耳目?快从实招来!” 龙宸宇也没必要瞒她,她从未想着瞒她,否则今日也不会提及。遂老老实实道:“君氏在紫星大小各种店铺营运共有三百 一十四处,处处都有我安插的探子。其中,有一百二十五处的高级管事中有我的人,实际能够控制的店铺共有七十九家。” “你倒是坦白!”乔安再度横了他一眼,又是惊讶又是欣慰又是感叹,也有些气恼怅然,以及失落,叹道,“你的手脚倒 真是快,我竟一点也不知道!好啦,果然如你所说,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龙宸宇忽然上前从背后抱住她,笑道:“别恼了!难道这些年了,都还不许我胜你一回么?再说,你没发现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动作,否则,只要我稍有异动,肯定就被你察觉了。何况,我的暗探满天下,又对君氏情况了如指掌,却还是没找着你,你岂不是还是比我高一筹?” 乔安猛地不防,吓了一跳,随即手肘往后一撞,挣开他的怀抱,警告道:“你可是越来越不规矩了!谁跟你争这些?只是这几次来,每次都瞧见你书桌上案牍如山,我突然觉着做个皇帝好累,天下人都要防着,都要管着,时刻也不能清闲。” 龙宸宇揉着腹部,埋怨道:“你下手也太狠了吧?天下也就你敢这样跟我说话,还跟我动手!”随即又笑道,“怎么,心疼了?那就进宫来陪我啊,有你替我分担些,我定能轻松不少的。再说,这个皇帝可是有大半是你推我上来的,你得对我负责才行!有时候想想,我自个也觉着做个皇帝挺累的,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把我扶上帝位,以为报复的!” 听见“报复”这个词,乔安暗凛,但见龙宸宇神色如常,俊容含笑,又渐渐放下心来。他能这样轻松自若地拿报复开玩笑,或者也正是向她表明他已放下五年前的事情,不萦于怀了。想到这里,她心中更觉欣慰,也笑道:“若这是报复,那肯定很多人想要这样的报复,尤其是你那位五弟!” 龙宸宇并不在意,忽然张开双手,向乔安扑去,笑道:“若是再加上你本人,那更是求之不得!” 乔安轻轻一闪,避了过去。龙宸宇今日行为举止都跟往常有些不同,又轻松自在,又亲密无间,仿若是寻常情人间的戏笑玩闹般,叫她心中又惊又疑,从未历经这些,有些无措,但心头又隐隐泛起丝甜蜜,那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虽然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感觉,但乔安知道,此时的自己确实是喜悦无限的!既然如此,哪有何必去多想?以前的她,就是想得太多,顾虑太多,才会那样为难自己,而如今,一切都已经思想透彻,既然不能有婚姻的相伴相守,那此刻何不尽情享受感情的甜蜜愉悦呢?即使是放纵,那就放纵自己吧!想着,龙宸宇又年将过来,乔安一声轻呼,起身向前跑去,他在后面紧追不舍,两个在杏花林中追逐嬉戏,欢笑声不断。 跑着笑着,乔安的心神忽然恍惚起来,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画面,似乎在哪里看过,这样的欢声,这样的笑语,也似乎在哪里听过。恍神间,龙宸宇已经赶上,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有些气喘地笑问道:“又想什么呢?都给我捉到了!” 乔安尚在冥思,没有挣扎也没有闪避,只无意识地摇摇头。 龙宸宇见她心神不专,原先的欢容又收敛起来,叹口气,抱紧她,叹道:“安,别再露出这样的神情好不好?好容易看见你笑得那样开心,怎么一转眼就又恋回来了?难道刚刚跟个普通人一样好好开怀欢笑不好么?” 乔安扬起头,他的面容近在咫尺,一伸手就能碰到。她眼中微显迷茫,道:“你想要我像个普通人一样,是不是?邀我赏花,刚刚那样跟我闹,逗我开心,是想我别再这样淡然,是不是?” 龙宸宇俯首,不答反问道:“那样不好么?你就这样讨厌情绪波动?” 乔安也没有回答,伸出手去抚着他的眉峰,低声喃喃道:“你这样费煞苦心,这样待我,若是最后我还是不能嫁你,怎么办?” 龙宸宇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你怎么总这样说,就算你无心嫁我,也不用这样随时随刻点醒我吧?很伤人的!我说过了,这是我的事情。若我能打动你的心,让你心甘情愿嫁我那自是最好,不然我也不会强逼你的!所以,把心放宽些,认真感受我对你的好,认真开心就好!别再东想西想了。” 乔安瞧着他如海洋般深遂的瞳眸,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间,她挣脱他的怀抱,跑了开去。大概跑了十几步远,她忽然顿住脚步,转身面对他,灿然而笑,大声道:“我会好好想想你说的话的!我没想清楚前不能再这样给你占便宜了!”说罢转身跑开,一会就不见踪影了。 龙宸宇微微一怔,随即大喜过望,也对着她莞乐一笑。然而,待乔安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重重叠叠的庭院后,他的笑容也就跟着渐渐僵冷,恢复他在朝堂中的淡然冷凝,眼眸中也渐渐显出一抹锐芒,一抹深思,久久不语。 她并不排斥他的亲密接触呵 走在路上,乔安终于想起那场景为何眼熟了,当她还是徐怀安的时候,她跟乔哥哥就经常在徐府庭院的碧桃花树下追逐嬉闹,欢声笑语不断。那时的自己的笑容,是那般明亮方肆,自己的心情,却又是那样的约会快满足,而今日的自己,隐隐中竟有回到那时的愉悦感,是自己变了吗?因为龙宸宇而渐渐变了吗? 乔安心中微惊,随即又安慰自己道,不妨事的,自己的心情那样欢快,却也不觉万毒之首又发作的征兆,该是没关系的。心思平定没多久,她的嘴角又不自觉地上扬成美好的弧度,在杏花林中的甜蜜欢快又再度回到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味品读。那种幸福美好的感觉,真的是久违了啊! 君氏后厅,四姝在后厅中各自忙碌,不经意抬眼间瞧见乔安嘴角含笑,眼神明亮,不由得相顾惊诧,她们从未见过她这般神采飞扬。雾苑好奇地探询道:“小姐,你心情很好!有什么好事么?” 乔安嫣然一笑,不答话。 霜草唯一能想到也就是龙宸宇,除了他,还有谁能这样影响小姐的情绪呢?她眉目含忧,瞧着乔安,低声提醒道:“小姐!” 乔安明白她的担忧,笑道:“不妨事的,霜草,我自个的身子,我自个清楚,我还想要好好活着,不会轻易伤到自己的!” “可是,”霜草想了想,还是将埋在心中许久的话语说了出来,“小姐,往后呢?他究竟要怎样安顿小姐?” 乔安依旧笑着,毫不在意:“什么以后?干什么要想以后?以前我总过的那样辛苦,就是因为想得太多,想得太远。现在我身体安好,他对我又这样好,有答应不逼我,我心里高兴,又不会情绪过度动荡,影响闭心诀。这样的日子还不够好么?所以,从此往后,我什么都不想啦,只让自己活得高兴自在!” 霜草默然无语,低头看着君氏各分行递上来的文书,这才记起自己方才的疑惑,也为转开乔安的心思,遂拿着文书到乔安面前,递给她看,微带忧虑地道:“小姐,不晓得怎么回事,这段日子里,君氏许多分行的高级管事都或病或事,总之有着各种原因纷纷隐退,提名新的管事顶上,有的分行甚至举行变动。小姐,是不是有人想要对付我们?” 乔安心中一动,也不接文书,问道:“共有多少这样的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霜草微微思索了下,又回身查查资料,心中更是担忧,答道:“好像自我们入京后不久就开始了,当时我没放在心上。可我刚刚查查,才发现到现在为止,共有一百二十五处店铺有此种情况,七十九处有过半的变动。” 三姝皆尽变色,霰芷道:“霜草,你确定没弄错?我查看这些日子的账本,并没有大落,盈润一如往常啊!” 乔安顿时明悟,这是龙宸宇在对自己表明真心,他不会再对付君氏!心中更觉喜悦,微笑抚慰她们道:“你们不用担心,这不是坏事,是好事!” 四姝都莫明其妙瞧着乔安:“好事?” 乔安点点头,笑道:“是啊,是某人将他安插在我们君氏的暗探全部撤出,才会造成这样的动荡。你不用管他们,再派人接手就是!” 四姝自己明白她的意思,相顾骇然。在她们不知不觉中,他竟已安插这许多密探进来!同时也不禁有些后怕,若非如今小姐跟他关系和睦,如今君氏真跟他硬对硬,能有几分胜算?此人的手段心机着实叫人可怖!难怪小姐先前对他有那样高的评价。 众人各有所思,后枯兀自沉默着,忽然有奴仆前来禀告:“小姐,四位姑娘,门外有人说有东西要送给小姐,要不要让他们进来?” 霜草率先问道:“那人可有说是谁派他们来的?” 奴仆低头道:“他们不曾说,只说小姐见东西就知道了。” 四姝瞧着乔安,乔安也在暗自猜测,想想淡然道:“那就叫他们把东西送进来好了!” 奴仆应声出去,不一会儿就有数十人依次进来,每人怀中都抱着盆有半人高的杏树。也不知这杏树是怎生栽种出来的。虽只有半人高,但姿态苍劲,冠大枝垂,疏落有致,花朵如云霞般,开得极是灿烂,便如是把十多年上的老杏树缩小了安在这盆中般,也宜厅苑也宜闰房,既大气又精雅,放好盆树,那些人齐齐向乔安施礼,随即告退离去,半句话也不曾说。 四姝莫明其妙,瞧着那些盆栽指指点点,都喜欢得不得了。而乔安又惊又喜,又感动莫名,嘴角再度涌起笑意,脸上也泛起耀眼的光彩。方才跟龙宸宇的对话不期然涌上心头,原来他都记着,都放在心上!她说不爱杏花摘下后凋落,他就叫人送这些能摆放厅苑房间的盆栽杏树来。东西虽精巧,但更叫人感动的是这份心思! 原来,渴求那样久的幸福,这样容易,这样简单啊! 映昌六年的二月,注定是乔安生命中最幸福的一月!她抛开龙宸宇的后宫嫔妃,抛开慕容锦儿,抛开万毒之首,抛开闭心诀和寒冰真气,抛开过去未来所有的顾忌,专心享受在手的幸福甜蜜,享受纯精神的爱恋,轻松自在,愉悦欢欣。她的眼神越来越明亮,笑容越来越甜蜜,整个人都像是笼上了层光彩,耀眼夺目,清艳不可方物。 四姝瞧着这样的乔安,心中有喜悦,的欣慰,但也有着深深的担忧。这样的小姐,幸福固然幸福,美丽固然美丽,可她究竟是更洒脱,还是更多牵绊了呢?这样的她会不会有危险呢?然而,每次对上乔安神采飞扬的容颜,她们喉咙里却像堵了东西一样,那许多的话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毕竟,在乔安二十四岁的生命中,真正快活的日子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好容易有着这些幸福,谁又忍心去打断呢? 初春二月,春风各煦,春光明媚,恻恻轻寒难掩那枝头春意,春光所及之处,花柳繁茂,莺啼燕鸣。桃李怒放,彩蝶翩翩。还有满城柳絮飞舞,白绒绒地拂落游人衣衫,可爱动人。龙宸宇跟乔安皆是一身白衣,携手走在御花园中,花红柳绿间更显飘逸出尘,直如神仙。转过座假山,龙宸宇指着前方道:“你瞧瞧那边!” 乔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前方奇石玲珑,怪石崎岖,间落有致,更有泉碧水自石间滑落飞溅,便如小小的瀑布般,泉下也布置着几处光洁华润的石头,飞瀑落在上面,激起濛濛雨雾,映出弯小小的彩虹,七彩缤纷,煞是好看。 龙宸宇笑道:“那园林师摆设许久才确定好下方石头的位置,在丽日便可映出这虹彩来。你看如何?” 乔安颔首轻笑,道:“确是精巧得紧,可见是费了心思的!” 龙宸宇谦道:“当然,比起闻名久矣的园林大师区枢,还是远有不及的!” 乔安被他逗得笑了:“你何必这样诚惶诚恐?难道我就是那样小气的人,不许别人比我有丁点好么?这飞瀑虹彩确是好看,可见此人心思灵巧。如今区枢正巧在京都,你若不介意,就叫他们相互切磋交流番,如何?” 龙宸宇喜道:“那是求之不得呢!” 两人正说笑间,尚公公突然自后方赶上,躬身道:“启禀皇上,大鸿胪御庄大人秉奏,北狄二汗并孟大将军及随行已近京都,预计午时将入宫觐见!” 龙宸宇和乔安换个眼色,淡淡道:“朕知道了,直叫他在御书房候着,朕这就过去。”待尚公公退下,龙宸宇沉思了会儿,抬眼笑道:“他们来得倒快!这样也好,科试甫过,众举人尚集聚京都等待发榜,正好趁这时机瞧瞧今年的武举如何。安你的机遇也来了。你放心,我定会替徐府洗脱罪名,叫你堂堂正正地以徐怀安之名鼎立天地,以补父皇之过!” 乔安点点头,道:“我明白,你去忙吧!我自会离宫。”待龙宸宇离去,她在御花园又赏了会儿景致,正要离去,背后一声娇柔的轻唤牵住她的脚步:“君姑娘,请留步!” 乔安转过身,瞧着身后一身水绿,优雅娴静的晚妃,心中暗自警觉。后宫三妃中,表面上瞧起来,这晚妃最为贤淑静雅,颇得人心,但乔安却觉着她的心机是最重的,面善心恶之人才是最该叫人防备的!向晚妃行个礼,乔安淡淡道:“晚妃娘娘有何见教?” 晚妃脸上浮起和善的笑容,过来扶起乔安,拉着她的手,道:“君姑娘不必如此!算起来,我们也算旧识,姑娘这般人物,我心里常常当你是妹妹看的。何况,皇上这般喜欢你,我们姐妹相称之日当不远矣!你行这般大礼,岂不折杀我了?” 乔安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晚妃见她似乎并无欣喜之色,心中微疑,随即笑道:“难得今日遇上,妹妹可肯陪我走走?” 妹妹?乔安叹口气,她已经二十四岁了,晚妃这个“姐姐”会不会太年轻了些?然而面上自然不能这样说!她仍是淡淡笑着,道:“娘娘有命,千羽焉敢不从?” 晚妃拉着她的手,并肩而行,指点园中各处景物,言笑嫣然,言语随和,便像真是当她是妹妹般亲切和蔼。乔安自然不会轻易为之所动,只淡淡应着。 走着走着,晚妃瞧着满园春色,突然幽幽而叹,瞧瞧乔安,又转过脸去,边走过道:“其实,我初见妹妹,便知道皇上定会喜欢你喜欢得紧。这般的美貌绝伦,这般的雅致飘逸,这般的淡定出尘,偶尔又微带着些凛冽的冰雪气息,简直人人都说这宫中凌妃妹妹最美貌,清妃妹妹最淡然,而我就见颜居个雅静,而妹妹一人便集我三人之赞于一身了!” 乔安仍旧淡淡道:“娘娘谬赞了!” 晚妃摇摇头,似说自己并未谬赞,又似在否定些别的什么东西,忽然立定脚步,定定瞧着乔安,喃喃道:“像真是太像了难怪”见乔安眼中微露疑惑,方觉失言,忙掩饰地笑笑,仓促别过脸去,像是在思虑着什么,犹豫难决。许久,她又转过头来,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环顾四周,见无人后方道:“妹妹,这些话我本不该说的!可我跟妹妹一见如故,相知甚好,却也不忍隐瞒。妹妹可知皇上为何如此宠爱我跟清妃妹妹三人?” 乔安玉容平静如水,道:“娘娘美貌贤淑,蒙受恩宠自是理所当然!” 晚妃摇摇头,神色寂寥落寞,幽幽道:“妹妹错了,皇上如此宠爱我等,非是我等有什么过人之处,乃是因为皇上心中另有所爱!我曾有个闺中知已,她曾是皇上的御前侍茶,服侍皇上三年,后来却无故受罚,逐出宫去。旁人都不知她犯了何错,我跟她私交甚密,入宫前她才跟我说了当年情由。” 乔安暗自沉思,道:“是什么情由?” 晚妃幽幽而笑,神情微带凄恻,道:“她跟我说,她被逐出宫不是为了其他,乃是因为她无意中瞧见皇上所作的一幅画像。那是个美貌绝伦的女子,从画笔题词中均能瞧出皇上的款款深情。据她所言,那女子不但容颜绝美,而且气质出尘,静雅淡然,直如神人。而更令她讶异的是,当时后宫中受宠的几位妃嫔,容颜气质都或多或少跟那女子有些相似。她这才明白,人人都说滥情风流的皇上,原来却是个痴情钟情之人!正如皇上珍爱的一方私印的刻字‘千古一情痴’般。而后来皇上察觉此事,勃然大怒,本想将她处死,但念及其父功在朝堂,宽恩逐她出宫,并警告道,若是她敢对他人言及,就当心小命。 “末了,我那好友拉着我的手,道,蕙缓,你这般容貌性情,跟那姑娘也有相似,入宫定会得蒙圣宠,但切记不得言及那姑娘半分事情。我入宫后,果如我那好友之言,蒙受恩眷。这些年来,我冷眼旁观,但凡皇上留意赞许之女子,也多逃不过我那好友点评之语。妹妹将这几样都占全了,皇上喜欢你那自是顺理成章之事。” 乔安心中凛然,顿时明白这位晚妃娘娘今日寻她所为何事。表面上听来,她这番话意在提点,是番好意,但实际上却另有心机。若她不是乔安,若她真如表面上瞧来的天真无邪,胸无城府,如今正值与龙宸宇这般情浓意重之时,忽然听闻只是他人的替身,自然会大受打击,跟龙宸宇心生嫌隙。若再理想些,她莽莽撞撞寻龙宸宇质问此事,只怕就会落得跟她那闺中好友同样的下场,那便正合晚妃之意! 这借刀杀人之计果然阴毒无比! 见乔安神色微变,晚妃心中暗笑,动之以情完了就该晓之以理!她随即又拉着乔安的手,神情诚挚恳切,意味深长地道:“妹妹身为君氏少主,经营如君氏偌大个商行,自然也是聪慧之人!这皇宫辉煌灿烂,威严庄重,我们这些后宫嫔妃蒙受圣宠,身份尊贵,一乎百应,仿佛是人生之顶端。可以妹妹之聪慧,自然明白这些只是表象而已!今日我们辉辉赫赫,集万午宠爱于一身,可说不定哪日一个不对触怒圣颜,就落得个凄凄惨惨! “确实,皇上年轻有为,又温润儒雅,风流倜傥,也难怪妹妹你动心,可是妹妹你如今只瞧见这里的好,可知道在你瞧不见的地方,冷宫是何等的凄惨碜人呢?那些也曾容颜如花,也曾威威扬扬,圣眷昌隆。说句不敬的话,帝王之爱,从来都如镜花水朋,春冰风烛,难保长久。妹妹身为君氏少主,那是何等的自由光耀,叫天下女子艳羡钦慕,何苦唉!真是可惜至极!” 乔安神色凝重,默然不语。晚妃见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多留,道:“我这是与妹妹相亲,才肯说这番话。若妹妹觉着我是别有用心,大可当我从没说过这话。言尽于此,妹妹你好自为之啊!”言罢瞧了眼沉累静默的乔安,嘴角暗暗勾起抹笑,优雅离去。 听见背后轻巧的脚步声,闻见熟悉的芳香,乔安转身,淡然道:“慕容姑娘,你怎么来了?” 慕容锦儿桃红宫装,正如这春景中的碧桃花般,瞧着晚妃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听人说晚往你这边来,就赶过来了!” 乔安明白她这般关心自己,并不是因为自己跟她交情有多好,乃是瞧在龙宸宇的份上,瞧在感情的份上,但心中感激,仍道:“多谢你费心!”说着,也抬头瞧着晚妃优雅的身影在月亮门后转个弯,消失不见。瞧了眼慕容锦儿,警告道:“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要小心!”方才她话语中只提清妃,凌妃及她三人,丝毫不涉慕容锦我管个皇后,用心可疑。 慕容锦儿转过眼,不在意地淡淡叹道:“这皇宫中,又有谁是简单的?”说着又笑笑,甩开那些烦心事,转身向后方招招手,龙薰然粉妆玉琢的小脸顿时从假山后面探险出,朝慕容锦儿扮个鬼脸,轻快地跑过来,拉扯着她的衣襟撒娇。慕容锦儿弯腰揽住她,抚摸着她的小脸,慈爱地道:“又淘气呢!”指着乔安,道:“快叫安姨!” 龙薰然抬头瞧瞧乔安,小脸一板,嘟起了嘴,恼道:“母后,她是坏人,抢走父皇,又害得薰然被关禁闭,干吗叫她安姨啊?我不要!” 慕容锦儿呵斥道:“不许胡说!这是母后从前的故识,不是坏人。快叫安姨!” 龙薰然倔强地道:“我就不要,我讨厌她,我就是讨厌她!”说着转过身,给两人个背影。 慕容锦儿无奈,歉意地对乔安笑笑。乔安毫不在意,那倔强任性的模样,真的像是从前的徐怀安!乔安淡淡笑笑,道:“小孩子嘛,都是这样。我小的时候也曾经这样任性过。再说,她不喜欢我也是正常,别非扭着她了。” 龙薰然微微发呆,转头瞧了她一眼,正迎上乔安含笑的目光,脸色一冷,重重哼了声,一跺脚转身跑了开去。慕容锦儿叹道:“这孩子!怎么就这样不知事?” 乔安瞧着那个活泼娇小的身影,心中微叹,随即抛开,笑道:“我要走了!” 慕容锦儿点点头,道:“我送你吧!”遂上前几步,跟她并肩而行,直送至凌武门方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8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8部分阅读 才止步。乔安从怀中拿出面纱戴上,这才漫步街上,听得众人都在纷纷讨论着大将军孟权佑凯旋胜归之事,言谈间尽是自傲喜悦,欢庆无比。乔安想着龙宸宇所应之事,心中也觉欣悦,或者,今年的清明节,她能够光明正大地回乡祭拜,以徐怀安之名傲立于世! 君氏篇第二十九章诡谲莫测(1) 孟权佑携北狄议和使团凯旋而归,京都民众自然竞相出迎,欢呼如潮,几乎万人空巷,争睹大将军之风采。就连四姝跟君逸凡也禁不住出去瞧热闹,想要知道五年不见,天权究竟变得如何模样。只有乔安不急不躁,因为她明白,孟权佑、温耽可汗、乾于可汗,还有那位国师莫哈伊,这些人她都会看见的! 比如现在,天然居雅间中,她就坐在靠窗的地方,透过轻薄如雾的窗纱,瞧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等待孟权佑大驾光临。回想起在天然居柜台处,掌柜听闻是大将军邀约的客人时那副钦慕荣幸的模样,乔安不由欣然微笑,天权,他确是不同以往了!也许,当年叫他出谷,她并没有做错。 门口传来敲门声,惊断乔安的思绪。她起身开门,微微一怔。原来门口站着的竟是杜明原跟秋凌鉴,装扮一如往昔,温润的温润,冷漠的冷漠。只是温润的人略带着些落寞黯然,而冷漠的人脸上的冰霜也微微解冻。 见乔安的神情,杜明原忙解释道:“我跟凌鉴今日到天然居来喝酒,正巧在外面遇见霜草姑娘,听她说君姑娘你在这里,所以特来拜访。” 乔安今日赴孟权佑之约,四姝及君逸凡哪肯错过这样的好机会?拥着楚倾阳自然也都跟着来了,却又嫌在雅间窝着无趣,便都出去溜溜,散散,倒没想这样巧,正好遇到杜明原。乔安看向秋凌鉴,只见他指指脖颈,点点头,随即又瞧瞧杜明原,微微摇头,示意没事。乔安悠然浅笑,侧身让开,迎两人进来。 各自入座后,杜明原神色微黯,似乎在想些什么,低眉垂首把玩着手中玲珑的茶杯,默然不语。乔安跟秋凌鉴都不是多话的人,虽然气氛有些沉默僵冷,却也都淡然自若,怡然自得。许久,杜明原长长吁了口气,抬起头瞧着乔安,神情湿润如旧,低声道:“关于金锁跟乔哥哥的事情,凌鉴都跟我说了。” 乔安瞧着他,淡笑着点点头,并不接话。 杜明原心中暗叹,接着道:“我没想过我兄长跟你之间还有这么层关系。有人说,孪生兄弟间会有种奇特的心灵感应,现在我倒是有些信了。必是因为兄长的缘故,我第一眼瞧见君姑娘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认识很久的模样。” 乔安再度颔道,道:“我也是。” 杜明原笑笑,微微垂下头去,道:“我从前有些痴想,君姑娘想必也知道的,如今……罢了!是我痴心妄想了!”说着信手拿过茶壶,为自己斟杯茶,一饮而尽。许是时间长了,本该甘甜清香的茶水冷涩难以入口,正如他此刻的心情。杜明原伸袖擦去嘴角的茶迹,看着乔安,正色道:“君姑娘,既然我们间有我兄长这层关系,也算是有缘,不知杜某有没有这个荣幸跟姑娘你结为兄妹?” 乔安微惊,心里也明白,他是怕日后相处间有些什么不便尴尬,因此就先定下这兄妹名份,提醒自己不得簪越,心中微叹,却也微觉欣慰。基于乔哥哥的缘故,她并不想伤到杜明原,既然对他无意,那截止拖便越伤人。何况,若是惹到龙宸宇,那对他杜明原而言,更是不利。他能自己想开,那是最好,遂笑道:“乔哥哥是我哥哥,杜公子又跟乔哥哥是孪生兄弟,自然也就是我哥哥了。杜大哥!” 听见这声杜大哥,杜明原又是欣喜又是难受,百感交集,勉强笑笑,没说话。 乔安知他心中所感,淡然转开话题,道:“杜大哥,我听秋公子说,你在找你妹妹,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如把事情经过说出来,也许我能帮得上忙也说不定。” 杜明原长长叹口气,神情黯然,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爹亡故后没多久,我娘也就因为伤心过度而与世长辞,只剩我跟妹妹明妍相依为命,在青木郡山林中隐居,一来避世,二来也是避仇。”说着看看秋凌鉴,神色更是黯淡,道:“凌鉴跟我是从小长到大的好友,跟明妍也熟,我爹娘也很喜欢他,因此自小就给二人订了亲。后来,曹元敬投靠当时的五皇子龙宸锐,势力越发庞大。我们虽然幽居,却也给他找着。当时我才十四岁,明妍只有八岁,混乱中,我们兄妹各自失散,自此再无音讯。不久前,我去拜访旧友,他无意中跟我说在京城似乎见一位年轻姑娘有跟我一样的金锁,我便匆匆赶往京城,谁知……也许是他匆忙间眼花看错了也说不定!” 乔安仔细思索着,问道:“你那位故友是何时见到那位年轻姑娘的?” 杜明原答道:“他说是三年前,但当时没在意,又是大街上匆匆一瞥,如今时间长了,也就记不清楚了。若非他无意中见到我的金销,只怕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 看来这条线索是断了!乔安想想,又问道:“那杜小姐可否知道曹元敬是你们的仇人呢?” 杜明原想了想,道:“该是知道的吧!我以前跟她说过,而且当时她已经七八岁,应该能记得。干什么问这些事情?”遂又道,“还叫杜小姐呢!” 乔安笑道:“是我忘了。若明妍知道曹元敬是你们的大仇人,如今年纪大了,该会想方设法报仇才是,加上三年前曾在京城出现,又是十八九岁的姑娘家,那搜查的范围便能稍稍缩小,查起来也就方便些!” 杜明原又惊又喜,敲着额头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君……千羽,还是你聪慧,如今我这脑子都快赶上猪脑子了!” 秋凌鉴跟乔安都是一笑。提到曹元敬,杜明原又向乔安道:“千羽,说到曹元敬,我还真该谢谢你呢!那曹元敬果然前不久失势,被赶出京城,幸得你提醒,我跟凌鉴才能及时拦截住他,报得大仇!” 乔安淡笑道:“你我如今既是兄妹,又何以谢来谢去这样客气呢!乔哥哥为了我连命都没了,我做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杜明原见她神色微见惆怅,心中懊悔,忙转开话题,道:“千羽,你寻常不出来的,怎么今日兴致这样好,到天然居来坐?” “是有人约我在这里见面。” 杜明原好奇道:“哦?是什么人?” 乔安也不瞒他,坦然道:“实不相瞒,便是刚凯旋归来的大将军孟权佑。他是我师兄!” 这下就连秋凌鉴也好奇起来,眼光转过来,上下打量着乔安,道:“君姑娘,我对你的身份可是越来越好奇了!楚倾阳,孟权佑这些人个个都非泛泛之辈,声名远扬,还都跟你相熟。而且,据我所知,华阳帮帮主邱顺衡,相关大师区枢克日即将抵达京都,似乎也跟君氏有关,难不成他们也都是师兄?” 乔安微惊,却依旧淡静如水:“秋公子的消息倒很灵通!” 秋凌鉴忙道:“别误会,这些都是我大哥舒凝宏跟我说的,他好像对君氏,对你都很感兴趣!” 乔安浅笑,神秘莫测:“也许,他感兴趣的另有其他!” 杜明原看着她的笑容,总觉得她话语另有所指,却也不追问。秋凌鉴却道:“说到这个,君姑娘,我真的很佩服你,当日居然能跟我大哥相斗近百招,可见武功不凡!而且从姑娘的眼神举止也丝毫瞧不出会武功的模样,可见姑娘的造诣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又有孟大将军这样的师兄……君姑娘,恕在下冒昧,敢问姑娘何门何派?” 乔安微微沉吟:“这……其实说了也无妨,反正舒凝宏已经知道,只是还请秋公子为我保密才好!在下隶属于无名谷。” 此语一出,秋凌鉴遽然动容,喃喃道:“难怪……难怪……”忽然间眼中锐芒惊现,朗声道,“君姑娘,可有兴趣跟在下一战?” 乔安却没想转了个圈后,他居然也想要跟自己争斗,有些失笑,道:“秋公子,我不爱跟人动手,可到京城高多久,已经连着跟薛洪益,舒凝宏相斗,如今连秋公子也如此,难不成我真跟这京城犯冲么?” 秋凌鉴微赧,叹道:“习武之人,谁不想跟高手过招?只可惜对手难求!我也想着跟舒大哥过招,可他最清楚我武功进境,明知我不如他,死活也不肯跟我喂招。杜大哥又是一介文人,难不成我还要跟他比试考状元么?” 乔安道:“哦,原来两位此次进京也还是为了赶考来的!” 秋凌鉴摇摇头,指着杜明原道:“杜大哥是来考状元的,我却对武举没兴致,只是随杜大哥来找人的!” 乔安点点关,忽然想起一事,眼睛一亮,坐直身子,道:“秋公子这般求战心切,倘若你能在京城多留些时日,倒也不是没有机会!” 秋凌鉴大感兴趣,凑近身子,问道:“此话怎讲?” 乔安悠然笑道:“秋公子想必也知道的北狄入京求和之事。据我所知,北狄此次入京,名为求和,实则耀武扬威,带来以莫哈伊为首的大批北狄高手,想要在京城大闹,以武压人,以板回战场上的败绩。我曾跟北狄人交过手,他们的招式大开大阖,悍勇惨烈,充满一往无前的气势,颇为惊人,跟紫星各派武功殊不类似,难道秋公子不想领教一番么?何况,这也是为国争荣之事呢!” 秋凌鉴大为心动,顿时蠢蠢欲试,笑道:“姑娘说的是!我早听人说莫哈伊是北狄第一高手,只可惜没机会到北狄领教。如今他肯来京城,那自是最好!” 乔安见他大有立即前往一试之意,心中微忧,不禁叮嘱道:“秋公子,那莫哈伊确有不凡之处,你可别轻举妄动!”她曾跟莫哈伊交过手,以秋凌鉴如今的功力,即便是对上五年前的莫哈伊,也还有所不如。何况,这五年间,那莫哈伊想必也是武功精进,非昔日之状,秋凌鉴必然不是对手。 秋凌鉴不在意地笑笑,道:“我秋某虽求战心切,却也不是那等莽撞之人。何况,据姑娘所言,莫哈伊还牵扯到两国颜面,我不会轻易送上去给他增加胜绩的!莫哈伊还是交给舒大哥来对付,至于我,也就只好找那些喽啰开刀了!” 两人相对而笑。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阵哄闹声,夹杂着女子惊恐交加的怒喝声,男子轻薄浮滑的调笑。乔安听着那男女的声音都有些耳熟,跟杜秋二人对视一眼,都起身开门,欲出去瞧瞧。 刚刚出门,正巧对面雅间的房门也刚大开,乔安顿时跟对间的客人打个照面,两人都是愣。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以风流闻名京城的七王爷龙宸煦!乔安久未见他,没想到今日会遇见,便也真是巧了。那龙宸煦更是眼睛一亮,目不转睛地盯着乔安看,惊艳之色尽显,随即发现举止不雅,忙敛色整装,以温和悦耳的声音道:“在下龙宸煦,瞧着姑娘好生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杜明原跟秋凌鉴都听着这词也好生耳熟,相对而视,随即失笑。这可不就是他们跟乔安初见时说的话么?他们却不知龙宸煦确跟乔安有数面之缘。五年前在天然居,他曾见过乔安一面,而乔安此番入京时,也曾跟他打过照面。只是前者乔安是男装,又是惊鸿一瞥,后者乔安脸覆重纱,未见真面目,因此一时都没有记起来。 乔安正待说话,忽然间又是一阵吵闹声自楼下传来,依旧是先前那对男女。龙宸煦皱皱眉头,脸色极为难看,咬咬牙,道:“姑娘,在下还有事,先失陪了。”说罢转身匆匆而去。 见他这副模样,乔安顿时想起那对男女是谁,心中也觉诧异,跟杜秋二人交换个眼色,随着龙宸煦匆匆而去。众人来到栏杆边,倚栏下望,只见大堂中站着一对男女,果然是龙宸锐和云烟阁的青怡姑娘!龙宸锐正拉扯着青怡不放手,口出调笑之言,青怡满面怒容,却是脱身不得,围观众人虽也有面露不平之色的,但似乎都知道龙宸锐的身份,无人敢上前拦阻! 旁边的龙宸煦脸色恼怒,低低咒骂声,随即匆匆下楼。乔安瞧着他的身影,顿时记起这位风流王爷也是青怡的裙下之臣,遇上这场景,那龙宸锐又是他五哥,怪道先前他神色那样难看! 正想着,忽然听见龙宸锐高声道:“别在这里故作清高,说穿了你不也就是个歌妓?本王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若你再不知好歹,本王就叫人拆了云烟阁去,看你还怎么厉害去!” 青怡闻言更是恼怒,正待反唇相讥,龙宸煦已经来到两人身边,扬身笑道:“这不是五哥么?怎么今日也来天然居?难不成五哥知道小弟正在这里偷懒,特意前来替四哥抓我去公干的么?” 听闻龙宸宇之名,乔安心觉甜蜜,淡淡一笑,却在不经意间瞥见那青怡姑娘眼中竟也闪过道光芒,心中微微诧异,暗自凝思。龙宸锐闻言也是一惊,瞧着龙宸煦,将原来的形容收敛了些,却依旧傲然道:“七弟,你来得正好,且来评评理!这小小个舞姬,竟也敢不将本王放在眼里。本王不过叫她陪我去喝杯酒,竟也傲得跟什么似的!” 龙宸煦笑道:“五哥何必跟这等人计较?若是五哥想喝酒,不如就由小弟陪你喝个痛快。走,小弟在楼上雅间刚摆上好酒好菜,咱兄弟正好趁此机会好好聚聚!” 说着便伸手去拉龙宸锐,谁知龙宸锐却不买帐,一把打掉他的手,冷笑道:“七弟,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耍假?你面上说得好听,实际上还是在替这贱人说话,是不是?哦,我知道了,想必七弟也是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之人吧?哼,若七弟不说情,她肯乖乖陪本王喝几杯,本王心情一好,也就放她走了!现在,我还偏就不肯饶她!她不是卖艺不卖身么?本王今日偏就不信这个邪,非要她跟我回府去!走!”说着拉着青怡就要往外走,龙宸煦忙加阻拦,却也有些撑不住,顿时又是一片胡乱。 眼见情势不妙,乔安开口道:“五王爷,在下跟这位青怡姑娘也是相识一场,不知王王爷肯不肯买我个面子,便饶了青怡姑娘这遭吧!”她边说边缓步下楼,话音未落,已到了大堂。众人慑于她的美貌气质,不由自主地让开道来。 龙宸锐抬眼见是乔安,脸上忙堆起笑来,一改方才蛮横无理的模样,谦谦有礼道:“原来君姑娘也在这里,在下冒昧,扰了姑娘清净。”说着横了青怡一眼,悻悻道,“今日瞧在君姑娘面上,便宜了你!”又转向乔安,道:“君姑娘,相逢即是有缘,不如由在下做个东道,以为赔罪!” 乔安婉拒道:“多谢王爷美意,只是千羽今日已约下了人,还是改日吧!” 龙宸锐虽有甘,但他对乔安有所图谋,却也不敢相迫,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改日姑娘可不能再推辞,定要卖本王这个面子!” 乔安淡笑颔首,道:“一定!” 龙宸锐又恨恨瞪了眼青怡,这才悻悻而去。龙宸煦睁大眼睛瞧着这一切,不由感叹道:“美女的威力果然是大!”随即上前,问道,“青怡姑娘,你可还好?”青怡却不理他,将乔安上下打量几番,忽然近前屈身一福,低低道:“多谢君姑娘方才援助之德。算起来这是姑娘第二次救我了!” 乔安淡笑置之,道:“略尽薄力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况且,方才之事,七王爷亦有尽力,你该谢谢他才是。” 青怡这才向龙宸煦一福,也淡淡道:“多谢七王爷!”龙宸煦忙要还礼,青怡却早已转身,见乔安转身欲走,开口想要挽留,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正踌躇间,不知何时来到乔安身边的秋凌鉴忽然道:“君姑娘,难得我们今日跟青怡姑娘相遇,不如同上楼一聚,如何?” 乔安跟杜明原都是一怔,朝他看去,只见他目光灼灼,直直地盯着青怡,像是要直看入她的心里般。杜明原惑然,也向青怡瞧去,突然神情一动,也帮腔道:“是啊,千羽,难得遇上,不如一同聚聚吧!” 乔安瞧着二人,心中一动,微笑点点头。龙宸煦自然不肯错过这机会,死皮赖脸地跟着四人进了雅间。青怡依旧冷冷的谁也不理的模样,对于杜秋二人及龙宸煦的问话置若罔闻,只有乔安跟她说话时还淡淡应上几句。龙宸煦心中暗自郁闷,难不成美女的魅力不只对男人有用,对女人也同样生效么?想着想着,竟又将念头转到乔安身上。越看他便越觉着这女子眼熟,尤其是她的眼睛!他在脑海中百般搜索着,突然大力拍腿道:“我记起来了!你不就是当日在面铺戏弄我的那位姑娘吗?姑娘,我记得当时你可是把小王的名字都喊出来了,难不成……”他神色暧昧,目光含笑,轻轻靠近乔安,低声道,“其实,姑娘对小王倾心已久,是不是?不然怎么认识小王呢?” 秋凌鉴微微皱眉,杜明原虽听不见他说些什么,但瞧见他那副神色也猜得出来,正要上前斥责,乔安却拉住他的衣袖,暗中摆摆手。对付这位风流王爷,她有更好地也更省事的法子!杜明原诧异,向乔安瞧去,只见她含笑不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悬着的玉佩。 龙宸煦见她并不否认,心中更喜,正要上前更近芳泽,不经意间瞥见她手中把玩的玉佩,顿时浑身一激灵,满怀绮念尽散。那玉佩不是四哥的随身玉佩么?随即心中更惊,听闻四哥最近常常陪着个美貌绝世的女子游览皇宫,冷落众妃。难道眼前这位女子就是…… 乔安瞧着他那神色,便知他认得这玉佩,微微一笑,迎上他疑惑的目光点点关,故意问道:“七王爷,你刚刚说什么呢?千羽没听清楚!” 龙宸煦再度喊了起来:“千羽?君千羽?你是君氏少主君千羽!”君千羽不是已经跟比倾阳有了孩儿了吗?四哥怎会如此糊涂呢?正巧这时君逸凡推门进来,稚声唤道:“娘,我回来了!”说着转过头来,对着身后的人道:“这就是我娘亲了,你不是想要见她吗?” 两人打个照面,都有些诧异,齐声喊道:“怎么是你?” 君氏篇第二十九章诡谲莫测(2) 原来站在君逸凡身后的那个人竟然是慕容锦儿的女儿龙薰然!也不知她怎会出宫,还跟君逸凡走在一起。见乔安看着他们紧紧握着的手,龙薰然猛地挣开君逸凡的手,倔强地盯着乔安,不说话。 乔安也不理她,转眼看着君逸凡,只见他头发微乱,身上的衣衫也有几处破损,眼角也还看得见几处青紫,蹙眉道:“打架了?” 君逸凡点点头,指着龙薰然道:“我刚刚在门口玩,见有几个地痞想要欺负她,就跟他们打起来了!”说着转身向龙薰然道,“薰然,这就是我娘,她的功夫可比我好几百倍呢!你不是说很想要跟她学功夫吗?” 龙薰然将头一扭,闷声道:“不学啦!” 乔安招招手,君逸凡看看龙薰然,乖巧地走了过去,偎依在乔安怀中,仰头道:“娘,你教我的功夫我都记得呢,天天晚上也都记得运气!虽然我挂了点彩,可那几个家伙全被我打退了!改天你陪我练招好不好?” 乔安抚摸着他的脸,自袖中取出金创药,轻轻敷了层在他脸上,随即以手为梳,替他整理头发衣衫,柔声道:“你这样厉害么?那今天回去我要考较你。若你真练得好,我就接着教你内力武功,好不好?” 龙薰然冷冷瞧着,只觉得刺目无比。龙宸煦听见君逸凡叫乔安娘,已经有些晕了,再见龙薰然的形状,更加疑惑,问道:“薰然,你认识她?” 龙薰然悻悻地道:“当然认识,她就是抢走我父……”抬眼瞧了瞧杜秋二人,改口道,“她就是抢走我爹的坏人啦!” 龙宸煦艰难道:“难道她真……薰然,她就是这几日……你爹陪着的人?” 龙薰然怒道:“不是她还是谁?” 龙宸煦有些呆了,难道四哥真这样糊涂,这位君氏少主可是已经有孩子的人了呀!杜秋二人听这也是一呆,那位宇公子竟已有了女儿?那他岂不是已有妻房?难不成如君千羽这般人物要给他作妾室么?杜明原正欲起身说些什么,衣衫却被拉住。他转回头,见秋凌鉴对着他缓缓摇摇头,想想也只得按耐下。而乔安则依旧替君逸凡整理容装,就如没听见那些对话般。 龙薰然见乔安如没见她般,不由得心中有气,提高声音道:“我说我讨厌你!” 乔安不在意地道:“我听见啦!” 龙薰然更加恼怒,嚷道:“我可是我爹的女儿!” 乔安依旧淡然轻笑道:“我没说不是啊!” 旁边杜秋二人已经忍不住轻笑出声,龙薰然又急又气,涨红了脸,干脆一股脑喊出来道:“我是我爹唯一的女儿,你想要嫁给我爹,难道不该讨好,逗我开心么?就跟我爹别的妃……妾室一样!瞧在逸凡的份上,只要你肯讨好好,听话些,教我武功,那我便不跟你计较了!” 乔安瞧她那副好似胸襟宽广如海的模样,淡淡一笑,道:“你是你爹唯一的女儿又跟我什么干系?既然你是跟我没关系的人,我又何必委屈自己去讨好你,逗你开心呢?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不如意的地方,我哪能个个去管?我只管顾好我在乎的人也就是了,其他的人,我不想管也管不了!”瞧着她那茫然的模样,乔安失笑,摇摇头道,“我也糊涂了,跟你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懂!” 龙薰然却在刹那间恍神,她是听不懂乔安在说些什么,可是她那副淡然浅笑的模样却狠狠地撞击上她的心,那神态,那模样,跟她父皇一模一样!她记得很清楚,每当她捉弄过的宠妃跟父皇告状时,父皇就是那副浅笑淡然的神态,漫不经心地道:“她小孩子家懂些什么,你不跟她计较也就是了。”每次父皇都这样说,久而久之,那些妃子都以为父皇很宠爱她,永远不会责罚她,因此都渐渐不敢招惹她,还千方百计地讨好她,希望她能在父皇面前说些她们的好话。 可是,只有她明白,父皇并不爱她!别人都以为父皇不责骂她是因为宠她,只有她自己明白,父皇只是不在乎她这个女儿,懒得理会,懒得管教而已!因此她就变本加厉,父皇宠谁她就跟谁作对,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引起父皇的重视在乎。可是现在,那个女人居然跟父皇有着同样的神情! 青怡默默瞧着这一幕,在听见乔安说“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也就是了,其他的人,我不想管也管不了”时,神情微动,低下头去,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再抬头,她瞧向乔安的眼神里变多了些说不清楚的光芒,似赞叹,似钦慕,似艳羡,又似无奈。正想着,耳边又传来秋凌鉴的问话,忙掩饰着敷衍。 乔安知道杜秋二人或许怀疑青怡是失散多年的杜明妍,才会如此殷切相询,因此也帮忙加以旁敲侧击。无奈青怡性本冰冷,半句话也不多说,便跟先前的自己般,什么也探不出来。好在此事并不急,可以慢慢来,因此并不着急。又说了会儿话,青怡实在不惯人多,起身告辞,乔安也不阻拦。临走前,青怡忽然转过身来,瞧着乔安,眼神中浮动着难解的光芒,幽幽道:“君姑娘,我真的很羡慕你!不知你以后可介意我常去寻你?” 乔安笑道:“自然不介意,你到君氏布行来找我便是!” 青怡点点头,又深深瞧了眼乔安,这才离去。乔安瞧向杜秋二人,只见他们都摇摇头,杜明原低声道:“已经十年了,也许都变得太多了,我也瞧不出来。不过,先前明妍倒真是性子很冷淡,尤其对着不熟悉的人,几乎都不说话的!再说,我们也不也直接询问。” 乔安明白他们害怕失望的心情,安慰道:“杜大哥,你别忧心,苍天不负有心人,我们定能找出明妍来的。” 杜明原、秋凌鉴点点头,心情却都有些低落。龙宸煦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满头雾水,茫然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杜明原勉强笑笑,道:“七王爷,没什么,只是些私事而已!” 龙宸煦也不好再追问什么,雅间又陷入沉寂,只听得见君逸凡在边跟龙薰然窃窃私语的低声。寂静间,楼下又传来几声怒喝,却并不是紫星言语,接着竟是桌椅碎裂的声音,随即大厅中便是指责声成片。几人愕然对望,同时起身出门,就连君逸凡跟龙薰然也跟着出去。 刚刚龙宸锐站的地方如今站了十四五个手执武器的彪形大汉,高眉深目,头发颜色微浅,一身古铜色的皮肤,瞧起来像是北狄人士。只见他们骂骂咧咧地拍着柜台,对着掌柜跟小二吆喝,旁边地上有些四分五裂的桌椅碎片。从周围人的指责中,几人明白事情原委。原来这几个人进门便是一口北狄语,掌柜跟小二都听不懂,还没说上几句话,那几个人便勃然大怒,摔桌子踢板凳,弄得大堂狼藉一片。 正紫星北狄话语纠缠不清时,一个北狄大汉忽然哈哈大笑,咬着不纯正的紫星话,道:“人人都道紫星人聪明,我看也只是自己给自己戴高帽子而已,不然这么大个紫星,怎么都没有人会说北狄话?” 此言一出,众情更怒,却苦于找不着话堵他。就在此时,一声清脆娇嫩的声音道:“公子此言差矣!俗话说得好,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们学东西也要看值不值得学。难不成听见鼠鸣狗叫,我们也得去学上一学,这才能叫做聪明吗?那就请聪明的阁下给我们学上几声狗叫好了!”说话的正是刚进门来的四姝中的雾菀,她一向喜欢斗嘴,最是伶牙俐齿不过。 众人闻言大笑,齐声道:“鼠辈走狗,还是滚得远远的吧!”更有人高声道:“败军散勇,议和之人,也敢到紫星的地盘撒野,不定期是赶紧夹着尾巴逃吧!” 那北狄大汉极为恼怒,将手中的铁杖重重往地上一砸,“碰”的一声闷响,喝道:“哼,你们紫星人软弱无能,只会用阴谋诡计,这才侥幸赢了此仗!若是由谁不服,可敢不来接我这铁杖么?” 天然居中都是非富即贵,习武之人并不多,因此便被这大汉镇住,谁也不敢上前轻试。雾菀跟霰芷都有些跃跃欲试,抬眼征求乔安意见,却见她缓缓摇摇头,纵然不解,也只得按耐下。那大汉见众人不敢接话,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紫星人都是泥捏的,纸糊的,压根就不行!”说着众北狄人都仰天大笑起来,嚣张至极。 乔安低声道:“秋公子,你的机会来了!” 秋凌鉴点点头,正要跃出应战,忽听得门口有人长笑,接着一道清朗的声音随着一道白色身影一同进来:“什么人这样嚣张?”说话间已经进来,瞧见堂中几个北狄人,双眼一眯,冷笑道,“我道是什么英雄好汉,原来是你们这几个鼠辈!倒没想我们还真是有缘,我施映璇刚入京没几天就碰上老相识了!这样正好,我们就好好算算五年前的旧帐吧!”说着提气纵跃,轻飘飘地越过众人,落在中心,顿时赢得一片叫好声。 秋凌鉴眼睛一亮,喃喃道:“施映璇?神医施映璇?京城倒不定期真是热闹!”乔安瞧着他眼睛发亮的模样,心中有些忐忑,他该不会被激和手痒,想要找天璇陪他试招吧? 此时施映璇已经跟那北狄大汉斗在一起,那北狄大汉的武器却是至刚的铁杖,舞动起来虎虎生风,气势威猛刚烈;而施映璇的武器跟舒凝宏相同,都是软剑,招式也大都是利用四两拨千斤的道理,飘逸好看,而且招招式式正好克制大汉,缠得他动弹不得。乔安瞧了几眼便知施映璇有胜无败,果然,没斗过百招,施映璇顺着铁杖袭来的方向轻轻一拨,那大汉站立不稳,顿时向一边扑去,几乎跌倒。 众人大笑声中,那大汉恼羞成怒,朝后面的人喝道:“还看什么?一起上,把这里铲为平地!”众人听他的语气,竟是要以多欺少,纷纷指责咒骂。北狄人不为之所动,各个手执武器准备上前,哄闹声中,只听得外面一阵马蹄声响,紧接着,一道威严有力的声音喝道:“何人如此大胆,胆敢在京城重地聚众斗殴?” 乔安,四姝以及施映璇闻言都是一喜。众人也纷纷向外看去,只见个青衣劲装打扮的少年将军骑着青骢骏马,剑眉浓重,虎目生威,晒得黝黑的面容如刀刻斧凿般挺削有力,刚毅果决。顿时有人认出来人,高声喊道:“大将军,他是孟大将军!”此话如同烈火,烧得众情沸腾,厅中众人顿时欢声如潮,就连楼外行人也闻声围观过来,将天然居堵个水泄不通,宽敞通畅的西大街就此瘫痪,可见孟权佑之受人爱戴敬慕。 孟权佑翻身下马,举手一挥,众人立时平静下来,针落可闻。随即,跟在他身后的众骑士也同时翻身下马,动作整齐划一,就连落地的声音也只有一个,更增声威。孟权佑顺着众人自觉让出来的通道走进大堂,环视四周,先向楼上的乔安微笑点头示意,然后才向那北狄大汉道:“刚刚可是你叫器,要将这里铲为平地?” 北狄大汉已经被刚刚的威势所摄,被他那如有实质的厉眸一扫,声势顿失。在北狄人心中,紫星有三人最叫他们心战胆寒,这孟权佑便榜上有名,如今听得眼前此人便是大败北狄的阵权佑,哪还敢嚣张,默默不说话。 孟权佑冷哼一声,道:“你们若是够胆,便尽管冲着我孟权佑过来。等赢了我再在这里叫嚣!若日后再叫我瞧见你们在京城胡作非为,莫要怪我不客气,滚!” 那大汉二话不说,率着众人灰溜溜地离去,听得背后传来的爆笑声,更觉羞愧难当。北狄人一走,天然居中顿时又是欢声成片,拥挤得孟权佑难以脱身。乔安瞧着这场景,淡淡一笑,起身回到雅间。杜明原跟秋凌鉴知道乔安跟孟权佑有话要说,匆匆告辞,龙宸煦也状也知趣地起身离去。龙薰然坐在一角,默默想着刚刚的场景,君逸凡凑到她耳边道:“刚刚那人是我天璇叔叔,厉害吧?我娘比他还要厉害好几倍呢!如今我娘正教我功夫,等我长大了,就能跟娘一样厉害了!” 龙薰然不见刚刚的蛮横,偷眼瞧了瞧乔安,又垂下头,默默地想着些什么。 许久之后,四姝才拥簇着孟权佑跟施映璇踏入雅间。雾菀笑道:“小姐,你不知道如今天权有多受欢迎!刚刚那些人围着,争着上来跟他说话,荣耀得很呢!” 乔安淡然道:“瞧你们这么久才进来,也就猜得到几分了!”说着转向孟权佑,笑道,“天权,好久不见!” 孟权佑惊喜交集,微微哽咽道:“小姐,你也太狠心了!五年来都不肯给我半点音讯,害我担惊受怕,就怕小姐会……听霜草她们说,小姐的闭心诀已经到了第三层,恭喜小姐!” 乔安笑着摇摇头,道:“这没什么。倒是天权你如今大胜北狄,收复失土,为紫星狠狠出了口气,挫了北狄的威风,如今可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了!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完成我爹的遗愿!” 孟权佑竟然微觉腼腆,道:“小姐,哪有你说的那样好?此次能赢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加上几分侥幸。倒是五年前小姐驻守文义关,射断北狄帅旗,大战国师莫哈伊,又以数百之兵拖延七日,赢得文义之战的转折点。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转败为胜,激励士气,那才真是难得!” 乔安笑道:“原来只道这五年你的功夫智谋都有增长,却原来嘴上功夫也见长,快要跟开阳看齐了!” 众人都笑将起来。孟权佑向施映璇递个眼色,施映璇会意,道:“逸凡,霜草,你们跟我出来下,我有话要跟你们说。”君逸凡极为聪明,知道二人有话要说,忙拉着龙薰然出门,四姝也随着依次离去,房中顿时只剩孟权佑跟乔安二人。乔安斜倚窗边,淡然等着孟权佑开口。 眼见四周无人,孟权佑上前几步,神色郑重,声音低沉却铿锵有力:“小姐,你绝不能再跟皇上在一起!” 君氏篇第二十九章诡谲莫测(3) 乔安依旧神色平静,止水不惊,像是早料到他会这样说,只淡淡道:“为什么?” 孟权佑惊于她的平静,但也微微放下心,小姐如今的心境确是有如磐石,不易动荡。想了想,他微带着些急切地道:“小姐,这五年来,我在他手下做事,对他的为人很清楚。小姐,我承认他不是寻常人物,英明果决,头脑灵活,反应迅敏,也很有魅力,我也很佩服他。可是,他是个好皇帝,却不是女子该钟情的对象,尤其是小姐你!而且,小姐,我总觉得很担心,因为,从他这五年的行迹看来,他并不是个宽容的人。” 乔安依旧淡淡的,转过头去,继续瞧着窗外的风景,声音也飘渺得好似随时都会被风吹散:“什么意思?” 孟权佑紧紧地盯着她的背影:“小姐,你明白的!” 乔安轻轻叹口气,不说话。 孟权佑索性挑明:“小姐,我清楚五年前你是怎样离开京城的,可我知道,当年的他,即便是在新皇登基典礼上依旧眉宇紧锁,眼眸含怒。以他这样隐忍的性子尚且如此表露于外,可见其怒火冲天。小姐如今来到京城见他,若他依旧恼怒痛恨甚至千方百计对付小姐,我反而会放心。然而他却待小姐依旧如初!小姐,难道都不会觉得奇怪吗》难道都没想过这其间可能有什么阴谋吗?” 乔安神色不变,抬眼瞧着蔚蓝如洗的晴空,轻声道:“他曾经如你所言般的痛恨我。可是,不知是误传还是怎么回事,两年前他得到消息,说我已经亡故。天权,人总在失去后才更能看清某些事情,你明白么?” 孟权佑确不知这内情,沉默了,半晌才道:“小姐,可我还是担心。” 乔安转过头来瞧着他,嘴角含笑,神情温淡,优雅脱俗,悠悠道:“天权,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我曾经跟他朝夕相处四年,对他的了解比任何人都深入,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许,在你们面前,他心机深沉,他多疑猜忌,他阴沉不定,可他在我面前却总是坦荡真诚,温柔深情,跟在你们面前是不一样的。” 孟权佑低声道:“我懂,可是我只怕他已经不是五年前的他了?” 乔安淡淡浅笑:“天权,你别忘了我可曾是隐谋乔安,难道会那样容易便被人骗了去不成?相信我,也许他会伤全天下的人,可他不会动我一根汗毛的。” 孟权佑不禁叹息。对于乔安的智谋,他自小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无怀疑。只是,遇上了爱情的子女都难免会被蒙蔽双眼,瞧不清事实,即使睿智如小姐,恐怕也逃不过。偏生龙宸宇又是那样心机深沉,叫人看不清的人物,他真的没办法不担忧啊! 只是,瞧着乔安平静却笃定自信的眼神,他再度叹息。小姐自幼便很有主见,也很坚持,很少为他人所动,改变自己。何况,如今的她正沉浸于感情中,更听不进去别人的劝说。他还是少费些口舌,自己多注意的好!想到这里,他勉强笑笑,道:“小姐,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说了,你万事小心!” 乔安笑道:“我明白,天权,你别太为我担心。对了,你跟霜草天璇等也都有好些年没见了,今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9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9部分阅读 天好容易相聚,你就把人家赶出去,也太无情了吧?还是快叫他们进来,大家好好说说话。你说呢?” 孟权佑也正有此意,他毕竟是朝廷的大将军,事务繁忙,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关注着小姐跟皇上的进展。因此,他必须提醒小姐身边的人多加注意,以免遗恨。因此,他点点头,立时起身出去,在房间过道中找着沉默着的旋映璇,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施映璇越听神色越凝重,五年前龙宸宇曾经不动声色地算计他,探出乔安的真实身份。对于龙宸宇的精明深沉,他可算是体会深刻。再经孟权佑这么提醒,心中的忧虑瞬间胜过孟权佑。想了想,他附到孟权佑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孟权佑微微犹疑:“这样有用吗?” 施映璇道:“没办法,小姐现在是铁了心的,我们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的。” “可是,”孟权佑依旧犹豫着,“四姝会愿意吗?” 施映璇淡淡道:“放心,对于小姐的关心,她们丝毫也不输给我们的。” 四姝、施映璇跟孟权佑经久不见,此时孟权佑又得胜归来,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就连君逸凡龙薰然也围着孟权佑问东问西,稚嫩的面庞上尽是艳羡钦慕。乔安倚窗瞧着他们叙旧交谈,听着时不时逸出的欢笑声,微微淡笑,心情宁和温馨。 不知不觉中,日已西斜,橘黄|色的光辉自棱窗中泻入,映得房中更是温馨无限。虽然不舍,但孟权佑晚间尚要到皇宫赴宴,众人也只得依依惜别。幸好他们如今都在京城,相见也容易得多。听闻邱顺衡等人也将抵达京城,孟权佑更加欣喜。 君逸凡瞧着一直站在角落的龙薰然,关切地道:“薰然,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家好不好?” 龙薰然飞快地扫了眼乔安,没说话。 乔安也想起这问题,轻声问道:“是谁带你出来的?现在你又要怎么回去呢?” 龙薰然沉默了会儿,闷声道:“是我求五……王叔带我出来的。可是……” 乔安微微蹙眉,龙宸锐?他怎么会跟 龙薰然走得这样近?不对,或者该说,跟慕容锦儿亲近的人都跟龙宸锐走得很近,清妃,端太妃,还有眼前这个龙薰然,这难道也只是巧合吗?或者是阴谋?看来,对这个龙宸锐,她还是要小心警惕些才行。想着,她弯下腰,指着孟佑对龙薰然低声道:“这位叔叔马上要入宫,让他带你回去好不好?” 龙薰然黑珍珠般的瞳眸定定瞧着乔安,嘴张了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点点头,便转过身去对君逸凡道:“逸凡哥哥,我先回家了。改天有时间我再找你玩。” 君逸凡颇为不舍,恋恋道:“你家在哪里?能不能出来?你爹娘许不许?” “我娘很疼我,至于我爹——”龙薰然眼睛一转,流露出几分慧黠,道,“只要你娘求我爹,我爹定会放我出来的。逸凡哥哥,你要想见我,跟你娘说声,她就会带我出来啦!” 君逸凡转瞧向乔安,眼中尽是询问跟恳求。乔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逸凡这家伙的旧毛病又犯了,偏巧龙薰然这丫头倒也机灵,她是公主,想要出宫难比登天,但如若乔安肯向龙宸宇说项,那就轻而易举,而她自己不愿意求乔安,竟也懂得拿逸凡来作说客!摇摇头,乔安来到孟权佑身边,低声跟他说明龙薰然的身份。孟权佑自然应允,又跟众人说了会儿话,这才带着龙薰然,率着众骑士昂然离去。 瞧着孟权佑等人的身影渐渐远去,马蹄扬起的尘土四散飞扬,心中微微感叹,正欲带着四姝等离去,忽然听得背后几声呼唤:“小姐!” 乔安等人又惊又喜,旋风般转身,映入眼帘的赫然便是姗姗来迟的邱顺衡,朱玑和莫光! 七卫四姝齐聚京都,自有一番热闹。而北狄更是蠢蠢欲动,打着以武会友的幌子在京城挑衅滋事。紫星自然不甘落后,各地武林高手竞相往京城赶来,切磋教训者皆有。就连四姝七卫也时不时动手,双方各有胜负。到最后,北狄国师莫哈伊终于出手,连连得胜,就连舒凝宏这等高手也曾暗中跟他交手,却也同样折在莫哈伊手下。 之后仍有人竞相向莫哈伊挑战,但莫哈伊在北狄成名数十年,雄踞北狄第一高手之位,岂是浪得虚名?虽然挑战者尽是武林中杰出的后起之秀,担内力修为的差距却难以忽略,因此尽数落败。倒也不是说紫星武林就如此落败,敌不过北狄,只是跟莫哈伊同辈的武林泰斗早已归隐数十年,不问世事,哪能在仓促间现身,赶到京都?因此,随着莫哈伊胜绩的增多,北狄的气焰愈加嚣张,而连带后果就是两国议和的进程缓慢,几乎停滞。 这些事情乔安都知道,但她依旧静静隐于君氏,绝不出手。这些日子,除了天权,六卫皆尽被她遣去跟莫哈伊决战,而莫哈伊每次打斗,她都或明或暗地细心观察,揣摩。而据她观察所得,莫哈伊在对这些人的时候并未出尽全力,还颇有遮掩。因此,即使保守估计,莫哈伊跟她如今的内力修为也差不了太多,甚至犹有胜之,而自己却还要顾忌万毒之首,不能放手而搏。因此,她必须隐形匿迹,我暗敌明,而以有心算无心,才能有胜算。 这日,她如往常般在房中钻研莫哈伊的作战风格,思索应对之策。忽然有人带龙宸宇的消息,请她到皇宫相聚。乔安也不拖延,即刻便随那人进宫。依旧是简朴素雅的飞炫宫,龙宸宇身着便服,一见她便忍不住抱怨:“安,你可有好阵子没来看我了,在忙什么呢?” 乔安盈盈走近,笑道:“这些日子,因为跟北狄议和的事情,你已经忙得不可开交,难不成我还要来扰你么?” 龙宸宇撇撇嘴,哂道:“别说得处处为我着想的模样,以为我不知道么?这些日子,只怕都在忙着跟孟权佑叙旧呢吧?” “奇怪,你刚刚吃什么午膳,怎么我闻见好大一股酸劲?”乔安笑着,靠着他身边坐下,道,“别想歪了!这些天我在研究莫哈伊的武功,准备着跟他的决战呢!” “还记着这回事呢!”龙宸宇叹口气,瞧着她叹道,“安,说实话,我并不想你跟他对上。尤其,现在瞧见了莫哈伊的实力,我就更不想叫你跟他决战。倒不是我看轻你,而是那莫哈伊表现出来的实力太过于强横,我实在不放心。” 乔安并不担心,横了他眼,笑道:“难道你想反悔?再说,这几日你也瞧见了,北狄在京城有多横行霸道。若在这上面压不下他们的威风来,你休想能在谈判桌上赢得胜利。这关系到徐府之事,我可不想横生枝节。” 龙宸宇再度叹口气,嘟囔道:“早知道没法子叫你改主意!”起身离开书桌,牵住乔安的手向外走去。乔安边走边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龙宸宇头也不回地道:“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能够促成你跟莫哈伊决战的人!” 乔安满腹疑虑,但见他并无透露谜底的意思,也只得作罢,在心中暗暗思索,能够促成她跟莫哈伊决战的人?会是谁呢?思索间,龙宸宇已带着她穿越重重宫殿,来到一处所在。乔安抬头见匾额上题着三个大字“御书房”,心中更加疑虑。御书房是龙宸宇接见大臣的地方,他带自己到这里来,是要见谁呢? 跨进御书房,里面已经有两人候在那里,左边那人乔安认识,正是如今的二王爷龙宸烈,右边那人络腮胡子,眼眸如鹰隼般锐利明亮,身型彪悍挺拔,却是眼生得紧。龙宸宇脸色顿转庄重冷凝,威严十足。坐在主位,他挥挥手免去二人礼节,对那络腮胡子道:“你且先别说话。”转过脸来对着站在他身边的乔安,神色不变,眼眸却已经柔软许多,道:“朕刚刚免去他们的礼节,便是不欲透露他的身份,你且猜猜他是何人,且瞧瞧你猜不猜得着。” 君氏篇第二十九章诡谲莫测(4) 闻言,乔安转向那络腮胡子,只见他虽然身着文士服饰,但依旧难掩其豪爽洒脱之气,目光锐利,气势凛然,浑身散发着浑然天成的王者之风,身份定当尊贵;刚刚龙宸宇不叫他说话,想必是怕她听出口音来,难道这人竟不是紫星人士?值此与北狄议和之机,龙宸宇又曾言说此人关系她跟莫哈伊决战之事,旁边站的是龙宸烈,那此人的身份已经是呼之欲出……她微笑着屈身对那人福了福,不卑不亢地道:“民女拜见乾于可汗!” 那人正是乾于可汗,听闻乔安说出他的身份,微感诧异,讶然瞧向乔安,目光丝毫也不掩饰对她的欣赏惊艳之色。龙宸宇却是扬声高笑,满脸赞誉,转过头对龙宸烈道:“二哥,如何?朕说了她定能猜出来,这场赌可是你输了!” 龙宸烈躬身笑道:“皇上,对于乔姑娘的聪明才智,臣一向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皇上您先开口赌乔姑娘猜得出来,臣也只好应景,早料定是必输无疑的!”说笑着,忽然警觉,猛地抬头道,“皇上,难不成您所说的迎战莫哈伊的人选便是她?” 龙宸宇不说话,转眼瞧向乾于可汗。乾于可汗正感疑惑,他跟紫星皇帝商议要事,紫星皇帝怎会带个这样年轻貌美的女子进来?这女子是什么身份?听闻龙宸烈之言,他不由得震惊莫名,急急道:“皇上,跟莫哈伊决战之事关系重大,非同小可,岂能……”他本想说“岂能儿戏”,但猛地想起此语过于不敬,只得生生咽下。 乔安瞧瞧龙宸烈,又瞧瞧乾于可汗,心念电转,刹那间已将事情理出头绪来。龙宸烈先前便跟乾于可汗久有联络,共同压制温耽可汗,虽后因而获罪,但这确实是应付北狄最好的法子。龙宸宇如今要跟北狄议和,想必也想到这条关系上,因此暗中派龙宸烈牵线搭桥,联系乾于可汗。而乾于可汗跟温耽北狄同为可汗,却彼此间却也明争暗斗,彼此勾心斗角。但乾于可汗因势弱而屡遭打压,难以发展壮大,心中自然也久怀愤懑,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或者,此次北狄之战能赢得如此迅捷漂亮,这位乾于可汗也是功不可没呢! 转瞬间,乔安已将此事大概脉络理出,心中又是赞叹又是感慨。龙宸宇启用龙宸烈的原因无人明白,但已经为他赢得仁爱之名,善用之声。连之前跟他斗得死去活来的龙宸烈他尚且原宥,委以重任,何况其他?而日后他若要再对付龙宸锐,便不会遭人非议,而使人觉得必是龙宸锐咎由自取。而如今他又委派龙宸烈牵线联系乾于可汗,不但是对龙宸烈先前作为的肯定,也充分表明对他的信任。看看龙宸烈那含笑敬服的眼神,便知龙宸宇确已将他收得服服气气的了! 龙宸宇自然明白乾于可汗的言下之意,但笑不答,显得有些高深莫测,转向乔安道:“你可听见了?人家对你的本事不信服,若不露几手显示下实力,只怕想要跟莫哈伊决战还有得波折呢!” 乔安叹口气,右手忽动,迅疾无伦地自桌上取过什么,随即信手轻扬,只听见“扑扑”几声轻不可闻的细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觉旁边声音是自那鎏金九盘龙柱上传出,却瞧不出什么来。乾于可汗走进细看,不禁骇然,只见那鎏金柱上有几道细痕,虽然细几不可见,却是极深,认真些便能看出里面的红木木质,却不见暗器踪影。他好奇道:“不知姑娘的暗器是什么?” 乔安悠悠浅笑,指指书桌上的砚滴,道:“我练得是极阴寒的内力,自砚滴中取过些水,凝水为冰,作为暗器。如今天气渐暖,那小而薄的冰片瞬间便融为水,也难怪可汗找不见?” 乾于可汗伸出手去触碰那些细痕,果觉微湿,心中感叹。龙宸宇瞧着乾于可汗,笑道:“可汗还要考验她的功夫吗?” 乾于可汗微微犹豫,迟疑道:“皇上,这位乔姑娘初进门时,小汗竟未瞧出她身怀绝技,可见她的武功已臻至炉火纯青,返璞归归真的地步。只是,莫哈伊身为北狄国师,数十年雄踞北狄第一高手之位,绝不可等闲视之。恕小汗直言,乔姑娘虽说武艺精湛,但终究太过年轻,内力修为跟莫哈伊差几十年,这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弥补的。这些日子莫哈伊在贵都横行无忌,想必皇上也对他的武功有所闻,还请皇上三思!” 龙宸宇偏过头瞧着乔安,见她坚定地点点头,无奈轻叹,转头淡然道:“乾于可汗,朕方才没有给你们作介绍,也许你还不知道这乔姑娘究竟是什么人,不如朕现在补上。”说着站着身来,神色郑重,声音沉稳有力,“这位是前大将军徐谷风之女,现大将军孟权佑之师妹,也是朕先前的谋士。也许你在北狄曾听过她的名号,她曾经被称作隐谋乔安!” 此语不啻响雷霹雳,震得乾于可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在北狄心中,紫星有三人最叫他们胆寒,徐谷风,孟权佑皆榜上有名,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姑娘竟跟他们都有关系。但这并非他震惊最主要的原因,毕竟,徐谷风之女,孟权佑师妹,虽听起来威风凛凛,却终究是凭借别人的名声。何况,这两人也都曾是莫哈伊的手下败将。北狄畏惧佩服的是他们的兵法谋略,但最叫他们敬畏的却不是这二人,雄踞榜首的乃是七年前奉命代天巡视的督战御使乔安! 当年,乔安于文义关观望楼上一箭射断北狄帅旗,两军阵前跟莫哈伊大战数百回合而不落下风,以百余人设计拖延北狄大军七天七夜,为文义之战赢得关键性的转折,其武功智谋不仅为紫星所敬服,即使在北狄也被传为神话。后来,龙宸宇即位,便再未听闻乔安之名,有人说他归隐田园,有人说压根没有这人,乔安便是映昌皇帝龙宸宇本人,种种不一。但因乔安再未再身,便如流星般瞬间光华,终究还是归于沉寂。 然而,何曾想他今日竟得睹乔安真面目,更不曾想那在北狄心中如天神搬的隐谋乔安竟是这样个娇娇怯怯的绝世娇娆,又如此年轻! 见乾于可汗呆愣的模样,龙宸宇便知自己的“介绍”已经起到作用,满意而笑:“乔安想要为其父徐谷风洗却败名,因此渴求此战。想必可汗也知道六年前她曾跟莫哈伊一战,如今她武功内力更上层楼,跟五年前有着天壤之别,当有能力跟莫哈伊决斗。可汗以为此人选如何?” 乾于可汗垂头思索半晌,扬眼瞧着乔安,神色中已多了敬慕钦服,沉声道:“乔姑娘,跟莫哈伊之战,敢问你有几分胜算?” 乔安淡然道:“若是六年前跟我交手的莫哈伊,我有着十分胜算。但如今世改时移,我未跟他交手,不知他如今深浅,不敢言说胜负,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乾于可汗微忧,但又感欣慰,乔安肯如此说,那便说明她心神稳固,也绝不会轻视对手而招致落败,遂问道:“既然如此,那姑娘为什么不去探探他的底细呢?” 乔安笑道:“正如可汗所言,他总长了几十年,内力修为定然超绝,也许会胜我一筹,那么我就更不能出手,被他得知虚实。我暗他明,我暗中研究过他的招数,他对我却几乎无所知晓,那我便占些上风。何况,在众人看来,我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子,他却是成名数十载的前辈高手,在对上我时不免会有几分顾忌,我却能放手而为。即便我输也没什么大损失,但若有万一,莫说我赢,便是平手,他莫哈伊便下不来台阶,颜面尽失!可汗以为如何?” 乾于可汗闻言更喜,道:“乔姑娘思虑详熟周道,果然不愧隐谋之名。再说,姑娘六年前已能跟他相斗,如今定然更好,当是出战的最好人选。小汗虽知姑娘绝不会轻敌,但却也不得不多嘴说上一句。据小汗所知,这些日子莫哈伊相斗时并未出尽全力。而且,这六年来,听闻他又得觅新技,虽不知究竟是什么,但威力必定不凡。因为他半年前练成之日,曾口出狂言道,天下自此再无其对手!乔姑娘,你要万事小心!” 乔安淡淡而笑,心中警惕,面上却丝毫也不露出来,道:“多谢可汗提醒,乔安知道了。” 见乔安闻言神色不变,乾于可汗的眼中便又多出几分欣赏赞誉来,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可见其心神坚定,果然不愧是隐谋乔安!龙宸宇眼眸含笑地望着乔安,正迎上她淡定平静的目光,嘴角又勾起一抹笑,他不插口,便是相信乔安自有能力说服乾于可汗,如今果不出所料。 只是……若那莫哈伊真如乾于可汗所言之厉害,那乔安……见龙宸宇眼眸突然转黯,乔安便知他的忧虑,微微一笑,点点交通法规以示抚慰,龙宸宇见了,也报之浅浅而笑,随即收敛,正色转向乾于可汗跟龙宸烈,也不避讳乔安,开始商议正事。 乔安在旁静静听着,不肯多言,只有当龙宸宇点名问及时方淡淡言上几句,却都正中要害,一针见血,听得乾于可汗跟龙宸烈又是敬服又是惭愧。龙宸宇却毫不介意她抢了自己风采,只是时不时含笑瞧着乔安,眼眸中尽是恋慕赞赏之色。 大约过了两个多时辰,诸般事情已经议定,龙宸烈跟乾于可汗向龙宸宇告辞,正待离去,乔安却猛地想起一事,心中犯疑,突然唤住乾于可汗,出言试探道:“可汗请留步。先前乔安在天然居对贵属下多有得罪,还请多多见谅!” 乾于可汗果然诧异顿步,茫然道:“小汗不明白乔姑娘在说些什么。天然是哪里?小汗自到京城,约束手下,从不肯叫他们多出会馆一步,又怎会跟乔姑娘在天然居有会面呢?” 乔安追问道:“可汗可能确定?” 乾于可汗肯定地点点头,道:“那是自然。乔姑娘为何问及此事?” 乔安瞧瞧乾于可汗,见他满脸迷惑不像是假装,又瞧瞧龙宸烈,再瞧瞧同样茫然的龙宸宇,心中暗自沉吟,表面却笑道:“没什么,想是我弄错了。” 乾于可汗不在意地洒然一笑,随着龙宸烈离去。等到房中只剩他们二人,龙宸宇才问道:“安,你刚刚为什么那样问?” 乔安心中迷茫,道:“我现在有些乱了。宇,你可记得七年前秋季遇刺之事?当时那些刺客都是北狄人,我们曾经猜想是龙宸烈所为。后来慕容德曾跟我说那些人是他派去的,是想要为龙宸烈除去阻碍。你还记得当时我伤了那些刺客,更在碎剑上喂了毒药。后来正巧赶上天璇入京,那些刺客听闻他的医术,便拦路相截,想要天璇为他们医治。天璇不肯便跟他们大打出手,因此负了重伤。半月多前,天璇曾在天然居认出那些刺客,并与之交手。可是,方才乾于可汗却说那些不是他的手下。” 龙宸宇机敏精明,立时明白乔安的意思:“二哥是跟乾于可汗结交,中间由慕容德牵线。若那些刺客果是慕容德派出的,那那些现实便该是乾于可汗的手下才对。然而,刚刚他却否认。按理说,乾于可汗如今跟我们合作,该不会叫手下滋事生非,更不会撒这等可轻易查清的谎,勾起我们对他的不信任。那那些刺客确该是温耽可汗的人才对。然而,龙宸烈确是只跟乾于可汗有联络,这点该是确然无疑的。” 乔安接着道:“而当初那些刺客也该是慕容德派出的才对,否则便不可能知道你在醉仙亭,时机安排的那样精准。难道——”两人对视一眼,都瞧见彼此眼中的光芒猜疑,同时道,“慕容德?” 乔安秀眉微销,凝思道:“其实,这些年来,我有时沉下心来思索当年慕容德跟我说的话,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当年慕容德舍弃娇妻幼子,为自己跟北狄的联络打幌子,当时龙宸烈也就不过九岁而已,为何慕容德就那般认定了他,不惜舍弃亲人性命,冒天下之大不韪跟北狄结交?即使龙宸烈是皇后嫡出,可紫星向来立贤不立嫡,当时你又明明得宠,远胜龙宸烈,为何他却舍你而选龙宸烈呢?” 龙宸宇微怔,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见乔安同样为此费煞思量,不由得心生怜惜,道:“安,算了,想不出来就别想了。不管怎么样,慕容德已经亡故,纵然有再多内情也都没什么意义。逝者已矣,我们应该把握好现在才是!时辰不早了,你也饿了吧?我这就叫人传晚膳去,你不如就留下,用过膳食再走吧!” 用过晚膳,已经是夕阳西落,晚霞如火,映得大地彻红,刚出飞炫宫的乔安脸上也镀上一层余晖,更增艳色。龙宸宇携她在园中漫步,随意谈笑:“安,刚刚瞧你用膳时似乎没有特别的喜欢什么,是御膳房做的饭菜不合口么?你喜欢吃什么跟我说,我叫御膳房去做。” 乔安摇摇头,笑道:“不是,是我对吃的东西从不讲究。有段时间,我在无名谷的寒谭闭关,都是不用饭菜,只带些炼制的丹药而已。何况,我也没心思在这上面,几次出谷历练,山野之地,也都是以特制的丹药充饥。久而久之,对这些就没有太在意,也就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了。” 龙宸宇听得心中难受,随即笑道:“瞧你那模样,无欲无喜,都快要能得道成仙了。这可不成,我非得想法子把你改过来不可!往后你多在我这里用膳,我叫御膳房多做些各色风味,看哪种合你的心思。” 乔安失笑道:“你已经反我改的够多啦,难不成非要我变得跟普通人没两样你才满意吗?小心到了那时候,第一个要躲我的就是你!” “不会的!”龙宸宇瞧着她,柔情脉脉,“我永远也不会躲你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一样的喜欢你。” “哦?”乔安斜睨着他,道,“那你喜欢的究竟是什么呢?乔安这个名字?乔安这副容貌?还是乔安这副性情?” 龙宸宇微显呆滞,歪头想了半天,道:“我也说不清楚。我就是喜欢乔安,只有乔安,只有乔安,跟其他都无关。就算你如今丑如无盐,性情粗笨,改换姓名,可只要你是乔安,我就还是喜欢你!” 乔安睁大眼睛,道:“若是那样,我还是乔安吗?” 龙宸宇突然右手轻轻揽住她的腰,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你自然还是乔安,因为你能叫我信任,叫我安心,叫我交付所有。这可是你用四年的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进来我心里的,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 乔安破天荒地没有挣扎,轻轻靠在他的胸前,闻着那强烈的男子气息,心中只觉安心无限,低声道:“我曾经那样伤你,你还是这样信任我吗?” 龙宸宇轻叹口气,也低低道:“即使你那样伤我,我还是觉得这世上你最可信任。只要我不怕被你伤心,还是能够对你知无不言的。” 乔安听得心中难受,缓缓闭上双眼,双手也不自觉地轻轻环在他的腰间。她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他,为何却又是她伤他最深呢?从今往后,她一定要尽其所能叫他幸福快乐,以弥补自己的错失! 就在两人柔情无限时,偏生就有不识相的人前来打扰:“皇上,大将军孟权佑求见,说有要事秉奏!” 乔安猛地惊醒,急忙推开龙宸宇站好,脸上飞起云霞,明丽无伦,龙宸宇顿失怀中温柔,恨恨地瞪了眼尚公公,瞪得他心中发毛,面滴冷汗,方转过头来对乔安低声道:“安,该不会是来做你的救兵的吧?难不成怕我吃了你吗?” 乔安笑着推了他一把,道:“你想太多啦!快去吧。” 龙宸宇恋恋不舍,叮嘱道:“既然不是约好的,那你不许走,等我回来。” 乔安点点头,道:“知道了,我不走。只要赶上宫里落销,能赶得回去就好。” 龙宸宇得到想要的保证,这才依依离去。乔安瞧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摇头失笑,瞧着园中的翠竹乔木,赏了会儿晚霞夕阳,正待回房中找些书来看,忽然听得背后轻轻巧巧的脚步声,心中暗叹,转过身来迎上龙薰然纯净无暇的双眸,微笑不语。 龙薰然瞧着她,神色微显忸怩,半晌才道:“你不是叫做君千羽么?为什么母后要我叫你安姨呢?” 君氏篇第二十九章诡谲莫测(5) 乔安瞧着她黑珍珠般润亮的双眸中已不见先前的尖锐敌视,有着丝丝缕缕的不自然,尤其在迎上乔安清亮如水的目光后,她更是别过脸去,盯着地面。乔安淡淡一笑:“怎么,不再当我是坏人了吗?怎么突然待我这样和气?” 龙薰然更觉不自然,倔强道:“我可不是因为你才对你好的,你别自作多情了!” 乔安摇头浅笑,为她找了借口下台阶:“我知道,你是因为逸凡,对不对?” “你知道就好!”龙薰然的眼睛蓦地明亮起来,转过脸来,带上盈盈笑意,忽然又微恼,“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真是个小孩子!乔安依旧微笑着:“因为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叫乔安。” “乔安?”龙薰然惊喜道,“你真幸运,能跟隐谋乔安有着一样的名字!” 乔安微微扬眉:“你也知道隐谋乔安?你父皇告诉你的?” 龙薰然微微嘟嘴:“父皇才不跟我说他的事情,是绮姨跟我说的。她说隐谋乔安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有好多厉害的事情呢!尤其是七年前,跟北狄打仗的那次,箭射北狄帅旗,城前大战强敌,武功超绝,用兵如视简直就像是神仙一样。我长大了也要做那样的人!”绮姨就是慕容锦儿的妹妹慕容绮儿。 瞧着她明亮如星的双眸,乔安故意道:“可是,你是女孩子呢!” 龙薰然辩驳道:“女孩子又怎么样?你瞧不起女孩子吗?别忘了你也是女子,可你不还是创立君氏,经营得那样好,闻名天下吗?” 乔安微感讶异,蹲下身去,跟她平视,柔声道:“这些是谁跟你说的?应该不是你母后吧?” 龙薰然满脸自豪,傲然道:“才不是,是父皇亲口跟我说的!父皇说女孩子能跟男人一样聪明伶俐,一样能成就事业!父皇还说,只要我愿意,只要我肯下功夫,就算是要参与朝政,乃至骑马打仗都是成的!父皇才不会像那俗人瞧不起女孩子。” “是吗?”乔安微微失神,眼眸投向未知的虚空,这些也是她带来的影响吗?能叫他抛弃长久以来整个社会对女子的歧视,说女子也一样能成就自己的事业?回过神来,她轻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做呢?想要做乔安那样的人,可不是你在这里发几个愿誓,扔几句豪言壮语就行的!” “我想要跟父皇打听隐谋乔安的下落,可是母后知道后不但不帮我,还很郑重地警告我不许跟父皇提及乔安的名字。我不信啊,有天就跑去问了,结果父皇发了好大的火!”龙薰然想起当时的情景,满脸委屈,泪光泫然,“我就不懂,乔安不也帮过父皇吗?为什么母后不许我提,父皇听见这名字就发火。安姨,父皇待你这样好,你帮我去问问乔安的下落,好不好?” 乔安轻抚着她娇嫩的脸庞,柔声道:“若是找到隐谋乔安,你想要怎样呢?” “跟他学啊!学武功,学他那样的聪明,总之,他什么我都要学!” 乔安不禁好奇:“为什么你会想要作乔安那样的人呢?那很辛苦的!” 龙薰然粉妆玉琢的嫩脸上笼上了层阴影,犹豫着,许久才道:“安姨,我跟你说了,你可得答应帮我去问父皇哦!因为父皇喜欢乔安那样的人,如果我也变成像他那样的人,父皇就会多喜欢我些了!” 乔安更加诧异,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父皇喜欢那样的人呢?” 龙薰然道:“因为我从没见父皇发那样大的火啊!会生气是因为在乎,那父皇一定很在乎乔安的。” 会生气是因为在乎?乔安忽然心生怜惜,这样小的孩子,怎么就懂得这样的道理呢?人会成熟,会长大往往是因为经历过磨难痛楚,难道她这样小的年纪,也有着什么忧愁吗?从她的话语听来,她很在乎宇,很渴望得到他的关爱,难道宇并不喜欢薰然吗? 龙薰然微扬小脸,瞧着沉思不语地乔安,娇嫩的面容上尽是渴望期盼。正沉默间,忽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声,夹杂着惊急叫喊声,紧接是一连串金属兵器相交的声音,还有侍卫们高喊“有刺客!”“保护皇上”之类的嘈喊声。乔安惊然而醒,正要赶去,忽又想起不能舍龙薰然单身在此,微一犹豫,拉起龙薰然往外赶去。 出了宫门,方才的打斗似乎将近结束,乔安只来得瞧见一道黑影以迅雷般的速度向她冲来,耳听得龙宸宇惊怒交加的喊声:“安,小心啊!”乔安反应迅敏,瞬间已经认出那黑影身形,电光石火间转了百样念头,揽着龙薰然的腰,双足点地借力,飞身往左边高树上投去。那黑影亟欲脱身,也无暇拦阻,身如轻燕,几个纵越便飞入身后的重重殿阁,侍卫跟着越去,片刻间便都不见踪影。 乔安瞧着那刺客消失,才想起怀中的龙薰然,低头一看,不由得失笑,那小丫头不但没有丝毫害怕恐惧之色,反而仰着小脸瞧着乔安,满脸艳羡,娇声道:“安姨,逸凡哥哥没骗我,你的功夫原来真的这样好,可以飞来飞去的!” 乔安尚未来得及答话,龙宸宇已经来到树下,急急询问道:“安,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乔安轻身跃下,不扬起片点尘土,轻笑道:“我没事的——”话尚未说完,便见龙宸宇手捂着左肩,鲜血自指缝间汩汩而流,不由惊道,“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看那鲜血四流的模样便知伤得不轻,龙薰然更是吓得小脸惨白,龙宸宇却面不改色,不在意地道:“没什么,那刺客突然冲出来,我一时没防备,就给他在左肩刺了一剑,不碍事的!”说着,他才瞧见龙薰然,微微皱眉。 龙薰然极为乖巧,瞧出龙宸宇面色不善,低声告了别,深深地瞧了乔安一眼,这才恋恋离去。龙宸宇瞧着龙薰然娇小的身影渐渐远去,神色不豫,淡淡道:“她又来找你麻烦了吗?” 乔安摇摇头,温然道:“只是个小孩子,也只有着小孩子的心性而已!”转向龙宸宇,惑然道,“宇,你不喜欢她吗?” 龙宸宇神色淡淡:“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但这丫头太顽皮淘气了些。自知事起,整日里顽皮淘气,天天闯祸,日日胡闹,这皇宫里没人没受过她的戏弄恶作剧,没一点叫人省心的时候。” “那你可就真的不懂小孩子的心思!”乔安微笑,也有些替龙薰然觉着难受,悠悠道,“俗话说,会哭的小孩子有糖吃。所以,小孩子都有这种脾性,越是在乎喜欢重视的人,她便越要胡闹顽皮,看起来好像不讲理又没教养,实际上却是希望能够引得那人的重视在意。宇,她很在乎你对她的态度的,你该对她好些!” 龙宸宇避而不答,转过话题,笑道:“哦?你怎么这样清楚?” 乔安微笑道:“我也曾经是小孩子啊,也曾经这样在爹娘面前胡闹,即使是被他们责骂也会觉得很幸福。因为,那表示他们很在乎我。”而且,她在做这种孩子气行为的时候,体内存在着的还是个二十八岁的灵魂! 龙宸宇笑道:“很难想像你胡闹的模样,更没想过你会做这种孩子气的行为,我还以为你打小就是这样个平淡无波的性子呢!” 乔安也笑,随即道:“宇,对她好些吧!她毕竟是你的女儿。” 龙宸宇沉默了会儿,依旧淡淡道:“在皇宫里,被忽视被遗忘的皇子公主不知几何,也不在乎多一个。” 乔安瞧着他,眼波明亮:“可也不在乎少一个,不是吗?” 龙宸宇不想再跟乔安延续这个话题,突然皱眉轻声呻吟,捂着伤口的手略略移开。乔安果然转过心思,忙扶住他,道:“瞧我只顾跟你说话,都忘了你还受着伤。我们快进房去,我给你包扎敷药。” 龙宸宇点点头,半靠着她的身子,走入飞炫宫。 龙宸宇坐在软榻上,半解衣衫,露出血肉模糊有伤口,深几见骨。还好乔安随身都带着各种伤药毒药,以备不时之需。清洗过伤口,乔安自衣袖中取出极品金疮药,轻轻敷在伤口处,然后取过纱布轻轻包扎。清洗伤口跟敷药都是极为痛楚的事情,但整个过程中,龙宸宇却都紧咬牙关,硬是一声不吭,可见其意志力之惊人。包好伤口,乔安轻舒口气撇眼却瞧见他肩上另一个疤痕,心中一颤,神色微黯,叹口气,轻轻抚摸着那伤口,随即替他拉好衣衫,低声问道:“那个疤痕,为什么不消去呢?” 龙宸宇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淡然笑道:“消不去!” “骗人!”乔安瞧着他,低声喃喃道,“难道宫里的御医都是请来做摆设的吗?这样的伤疤虽然深,但也不是消不去的。” 龙宸宇淡笑着摇摇头,起身站在她身边,双手搭上她的肩,罔顾左肩传来的剧痛,声音低沉却坚定:“不!安,这个伤疤是消不掉的,因为它在我的心里,只要想到你,左肩跟心里都会痛。即使御医有灵药消去疤痕,但是他们消不掉我心上的伤,也是枉然啊!” 乔安低下头,轻起道:“宇,对不起!” 龙宸宇洒然笑道:“干嘛说对不起?我早说过了,当初为你挡那指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又没逼着我。再说,我也从没后悔过!再说,我一直很庆幸当初受伤的是我。因为即使没了武功,作为皇帝我还是有几百种方法保护自己。可是,你这些年纵横商场,还因为无名谷的缘故经常卷入武林是非,如果没有高深的武功,我真的不敢想像那种情形。” “何况,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这个伤疤,所以才不愿意消掉。我总觉得这伤疤是证明你曾存在我生命中的铁证,是你我之间的联系,而消去它就好像把你彻底从我生命中抹去一样,我不愿意!” 乔安转过身,迎上他深邃如夜的黑眸:“就算我五年前那样伤你,你也一样不想要忘记我吗?” 龙宸宇自后揽住她的腰,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这样的举动又引起伤口阵阵剧痛,但他毫不在意,在乔安耳边轻喃道:“当然了。你还记得吗?五年前,我那样震怒愤恨,可我还是提醒你我还欠你一件事情没做,就是不想切断我们之间所有的联系,让我们还保持着和好的可能性!安,你明白我的心思吗?” 他说得截止柔情洒脱,乔安便越觉着不安愧疚,越觉着心痛,深吸口气,咬咬唇,终于鼓起勇气道:“宇,其实……” 由于失血,龙宸宇有些疲累,轻轻闭上眼睛,呢喃道:“其实什么,安?” “其实,”乔安双手握紧,思索良久,再给自己些勇气,终于轻细却坚定地道:“宇,其实五年前我并没想过要那样深地伤害你,只是当时有些话赶话,我只想要捡着能激怒你的话来说,所以……就变成那个样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龙宸宇这些日子忙于北狄的事情,又因为受伤而大量失血,疲累不堪,耳听着乔安的话语,只觉得心中欢喜,却并没有深思,只点点头,依旧闭着眼睛,略带撒娇地道:“安,今晚你别走,好不好?你留下来跟我说说话,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乔安点点头,道:“好,我不走。”突然间醒悟,低声询问道,“宇,你受伤了这么久,怎么都还不见御医过来?” 龙宸宇神思微散,笑道:“当然是我吩咐他们不许请御医来的啊!不然怎么能受到安你的照顾呢?你真的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3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0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0部分阅读 很过分,每次只有我受伤,你才肯对我好些!” 乔安听出不对劲,水眸微眯,柔声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故意受伤的?” “当然——”龙宸宇蓦地清醒过来,赶忙道,“当然不是了!哎呦,我的伤口好疼,头也好晕,我好想睡觉啊!”说着转过身子往软榻走去,捂着额头,步履踉跄,一副伤势发作,虚弱无比的模样。 乔安哪有那么容易叫他蒙混过关,秀眸中冷芒一闪,冷然道:“龙宸宇,你敢算计我?”说着追着上前。 龙宸宇心知不妙,急忙逃命,却不料追逐动作幅度过大,刚刚止血不久的伤口又被撕裂,鲜血涌出,渗红了月白春衫,疼痛不堪。龙宸宇顿时捂住伤口,呻吟不止,固然是痛楚难当,也是要乔安同情,逃过此劫。 乔安狠狠瞪了他眼,恨恨道:“活该!”但还是坐到他身边,重新替他敷药,包扎伤口。龙宸宇纵然心动神摇,却也不也轻易冒犯乔安,只得强自忍住。等到伤口包扎好,他才握住乔安的手,柔声道:“安,今晚陪我说说话吧!” 乔安横了他眼:“还敢提这茬?” 龙宸宇不为之所动,柔声恳请道:“安!” 瞧着他满是期冀恳求的眼神,微显苍白的脸色,乔安顿时心软,神色缓和,轻声道:“你放心吧,我还怕你又哪根筋不对,弄得伤势越来越重,害得我更加难脱身呢!明明都是做皇帝好几年的人,怎么还是一样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龙宸宇笑着道:“那你对我好些,我就不用再用苦肉计了啊!” 乔安白了他眼,道:“还耍嘴!”瞧见他又露出那种哀求微带撒娇的眼光,她只得宣告投降,道,“好了,我不走,陪你说话。等你睡了我再睡,可以了吗?” 龙宸宇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依旧紧握着乔安的手。他实在太过劳累,跟乔安低声说着话,没多久便沉沉睡去。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乔安淡然的面容渐渐沉黯下来,微带伤,随即又摇摇头,淡淡而笑。 君氏篇第二十九章诡谲莫测(6) 天色微明时,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滴滴答答的敲击声惊醒乔安。她起身下床,披了件中衣,绕过屏风,瞧瞧睡得正酣的龙宸宇,微微轻笑,随即走了出来。知道她不喜旁人扰闹,每次她来,龙宸宇都会叫人避开,因此落落庭院空寂无人。深深吸口新鲜湿润的空气,乔安抱膝坐在台阶上,瞧着如织的雨幕,暗自思索。 昨日惊鸿一瞥,她已瞧出那刺客的身份,不是别人,正是这些日子在京城滋事挑衅的北狄国师莫哈伊!这叫她愈加疑惑,温耽可汗纵容手下在京城打着以武会友的幌子四处生事,甚至出动莫哈伊,尚可解释为他不忿战场上的失败,想要以此折辱紫星,扳回面子。可派莫哈伊充当刺客刺杀宇,会不会太胆大包天了些? 虽不曾见过温耽可汗,但他既能雄踞北疆这许多年,该不是有勇无谋之辈,更非鲁莽行事之流,为何做出这般惊世之举?究竟是狗急跳墙,还是另有居心,另有依仗呢?再想想北狄议和之事,明明是由温耽可汗先提出的,偏生到了京城后又提出包括侵占文义关在内的紫星数千里疆土之类的议和条件,竟是以战胜国的姿态而来,毫无诚意。这前后矛盾的行为实在难解。但如若他所谓的议和只是缓兵之计,那又何必二汗亲自入京呢?如今北狄二汗均在京都,想必宇也早已派人严密监视,只要北狄稍有异动便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下魁首,温耽可汗当不至如此不智。 前几日宇跟乾于可汗商谈之际,乾于可汗也曾指出此项疑点,众人都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唯一能稍加安心的是乾于可汗跟宇相处甚欢,若温耽真有什么异动,也能早些知晓,不至于手足不措。乔安想着,站立起身,正要入屋,突然已怔住了。她稍觉安心是因为有乾于可汗这个内应,那温耽可汗有恃无恐,胆敢刺杀宇是不是也因为有所凭借呢?而这个凭借必是能叫他得逞后安然全身而退的,当颇有权势,甚至是…… 乔安心中一凛,咬住下唇,继续深思。若是龙宸宇当真遇刺身亡,他没有子嗣,必定是从兄弟中选出一人继位。龙宸烈自老皇帝亡故后,便有些心灰意冷,对于皇位毫无心思,否则宇又岂能容他活到现在?何况,他如今虽得宇信任,遣他做事,但手中并未有实权,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龙宸锐! 但龙宸锐跟温耽可汗……并没全无可能啊!六年前,龙宸锐跟北狄为战,屡屡遭败,因此声势不振,储君之位无望,当时该是恨北狄入骨。可如今,龙宸宇继位,他被调去驻守南疆,跟北狄再无冲突,又充分了解北狄的作战实力,心中自然会有所打算。而温耽也了解龙宸锐远不如宇,换个莽夫对他而言有利无害。再加上北番北狄之战,怕更是恨宇入骨。两人便如宇跟乾于可汗般相遇即合,各取其利,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这也能够解释莫哈伊行刺之事。若龙宸宇当真遇害,龙宸锐便可集手中兵权及先前的声势,借助北狄人的力量继位为帝,自然能保得莫哈伊及温耽无事。而温耽则手握龙宸锐把柄,割土裂疆是必然的事情。而对龙宸锐来说,虽有所损失,但比起登基为帝,也算划得来了。 想到这里,乔安暗暗责骂自己。这么简单浅显的道理,为何自己没有早些想通呢?那日在御花园中,龙宸锐对宇的憎恨是显而易见的,欲取其性命的心思也明白无疑。但自己却总觉着龙宸锐权势式微,翻不起什么风浪,掉以轻心,才会招致昨日之憾。 虽说龙宸宇说着是想要苦肉计,可她绝对清楚莫哈伊的实力,失去武功的宇纵然有心闪避,只怕也是避不开的。若是再换个人,少些机敏,只怕连命也得送掉!若是宇当真……乔安不敢想下去,暗自懊恼着。莫怪乎北狄此次如此轻易便肯认输,出现的时机如此凑巧,原来另有心机。 爹爹,天权,宇,还有自己的旧恨,莫哈伊,我乔安跟你对上了! “想什么?这么咬牙切齿的!穿这么单簿就出来,也不怕着凉?”温柔和沐的声音自背后传来,随即便有件披风披上她的身体,还带着他的气息体温,温暖一如乔安转头迎上的深眸。瞧瞧他只着春衫,衣着单薄,乔安摇摇头,接下披风,替他系上,叹道:“还说我呢?究竟是谁穿得更单薄?你如今身上可还有伤呢,怎么还是不知道注意些呢?我没你想像中的那么弱不禁风!” 龙宸宇享受着她对自己的关怀,笑道:“你确是武功好,比我强许多。可瞧着你这娇滴滴的模样就给忘啦!再说,我若不如此,此刻又怎能享受到美人关怀的甜蜜呢?” 乔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白了他眼:“你可越来越油滑了!难不成你这几年的皇帝都是这样做的?” “才不是呢!”龙宸宇没好气地道,“我可只有在你面前才这样,为的是逗你开怀一笑。换了旁人,求上几百天也求不出我一个笑呢!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乔安嫣然一笑,道:“如此这般就多谢龙四公子了!”说着起身有模有样地福了福,跟龙宸宇对视一眼,同时笑将起来,灿如春花。龙宸宇含笑欣赏着她的娇颜,欣然道:“安,这样常常笑笑多好!” “还说呢!”乔安白了他眼,“都被你带坏了!好了,不闹了,你怎么起这么早?伤口可还好?” 龙宸宇笑道:“我是天生劳碌命,天天早朝,时间到了自然就醒了。至于昨天的伤口已经没事了,就是有些麻痒!” 乔安笑道:“那是代表伤口开始愈合,是好事!” 龙宸宇笑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去上朝,不如叫侍女一并进来帮你梳洗吧!” 乔安瞧着他眼眸中隐隐闪现的光芒,直觉不对,疑惑道:“你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宇?我怎么就觉着你好像在算计我呢?” 龙宸宇满脸无辜,喊冤道:“安,你说这话就太伤我心了,不过叫宫女进来帮你挽发而已,能有什么居心?还是你想要就这样散发回去君氏?那我也不反对!” 乔安狐疑地瞧他半天,实在想不出他能有什么计谋,只得答应。龙宸宇心中暗笑,忙出门吩咐尚公公派宫女过来。那叫清雪的宫女确实手艺了得,虽稍嫌话多些,但巧手如飞,没多久便给乔安梳起清爽又不失雅致的轻云髻,也不多加装饰,只拿了根白玉簪松松挽住,淡扫峨眉,清丽脱俗。 乔安心里总觉着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龙宸宇挥手遣去清雪,趴在梳妆台上瞧着乔安,怔怔出神,心醉神摇,叹道:“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安,就算我瞧你瞧了千百遍,却都觉着你是上天最完美最杰出的作品,毫无瑕疵,惹人妒羡!” 可惜苍天并不钟爱自己这个完美的作品!乔安微微失神,轻声叹息,随即横了他眼,道:“罢罢罢,别再灌迷汤了,你心里又在转什么念头呢?” 龙宸宇笑道:“你真是我的知己!安,你也瞧见了,我昨日负伤。虽说贵为皇帝,身边有无数侍卫,可也不能太依赖他们,自个总得有点功夫扩垫底,免得事出突然,来不急救援。你说是不是啊?虽说我如今没了内力,但学些招式救急总该是行的,你功夫那样好,捡几套教我好不好?” 乔安方才也曾想过这问题,点点头。 龙宸宇打棍子随上,接着道:“安,练武是个持续的过程,每天都要坚持,对不对?所以,你这个师傅是不是应该每天跟进,好指导我功夫呢?” 原来说了半天还是居心不良!乔安也不急也不恼,笑道:“练武确实要坚持,可是呢,师傅就不用每天来了。你没听过吗?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哪有叫人天天看着的?” 龙宸宇一窒,随即又道:“这怎么行呢?你应该每天都要来,这样才能更好把握到我的武功进度,好因材施教。安,你说对不对?” 乔安无所谓的道:“这还不好说啊?我给你定个进度,隔上几天来看,若是你没达到,那就是偷懒没好好练,那我就要罚你。罚什么好呢?教不严,师之惰,那就罚我半月不许来见你,怎么样?”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龙宸宇苦着脸不说话。乔安白了他眼,敛起笑容,正色道:“宇,就算你不说,我也想着要教你些救急用的功夫,免生意外!”说着将自己关于龙宸锐跟温耽可汗可能勾结上的猜想说了。 龙宸宇神色渐转凝重,隐隐透出着些冷寒,冷哼声道:“怪道我昨个还疑惑那刺客哪里冒出来的高手,怎么内力炎炙狂烈如骄阳,想起来该是北狄内力的特性!哼,我知道龙宸锐他不会安分,却不曾想他会这样大胆!但他既然执意寻死,也就别怪我不给他生路。等到北狄事了,瞧我怎么收拾他!” 乔安问道:“我跟莫哈伊的决战你准备安排到什么时候?” “十天后吧!”龙宸宇沉吟道,“且给他些时间再嚣张,他越骄横轻敌便对你越有利,也越能煞去他们的气焰!” 乔安笑道:“对我这样有信心?万一我输了怎么办?” 龙宸宇正色道:“安,我给你安排这场决战是为了遂了你的心愿,并非非要你赢不可。即便比武输了,议和的事情仍轮不到他们来做主。只要我先平内患,迅速除去龙宸锐,他们失了依仗之路,自然就会屈服。你要切记此点,千万别孤注一掷,知道吗?” 正说着,门外传来尚公公的通报声:“皇上,该上早朝了!” 乔安笑道:“你的公事来了,快去吧!我也要先走了。一夜没回去,四姝她们肯定急了!” 龙宸宇斜瞧了她眼:“我看更急的是七卫吧?” 乔安笑推了他一把,道:“怎么还是这样?你该准备上朝,我不跟你闹,先走了!”说着举步出门,头也不回地去了。龙宸宇目送她渐渐远去,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也微微显得有些神秘。 回到君氏,四姝果然如热锅上的蚂蚁,正在后厅里转来转去,瞧见乔安入门,都忙地上前迎着,七嘴八舌地问道:“小姐,你昨夜怎么没有回来?”这是霜草,还是比较沉稳的。 “小姐,你是不是留在皇宫啊?”这是霰芷,还是比较含蓄的。 “小姐,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这是霖苑,带着试探性的。 “小姐,是不是龙宸宇对你做什么了?”最坦白的当然还是爱闹的雾菀。 乔安摇摇头,道:“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昨日他刺了,伤得不轻,我不放心,在那里照顾他。耽搁了会儿就晚了,想想干脆就留那里休息好了!你们怎么就能这样胡思乱想呢?” 四姝这才松口气,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撒娇道:“小姐,我们是关心你嘛!” 乔安瞧瞧他们,摇摇头,也不在意。四姝暗中吐吐舌头,施映璇已经将孟权佑的怀疑暗中转告四人。一听得跟小姐的性命攸关,四人哪还敢掉以轻心?只是,霰芷实在不相信龙宸宇会对乔安不利,心有怀疑,却也不说。四人立即商议对策,刚刚有所决定,乔安这晚便不曾回来,自然提心吊胆。 见众人都向自己使眼色,霰芷苦着脸,再三询问,得到的仍是众人一致点头,只有勉强提起精神,堆起满脸笑意,上前挽住想要离去的乔安,软语问道:“小姐,我听人家说,皇宫有着天底下最好的东西。你天天进皇宫,那里漂不漂亮?好不好玩?” 乔安淡笑道:“漂亮确是极漂亮,却不怎么好玩。一不小心,也许连命都玩掉到里面去了!” 霰芷继续摇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小姐,那你以后入宫带我去好不好?我好想去里面瞧瞧景致,参观参观!” 不错,这就是四姝七卫商议出的法子,让人跟着乔安。这样,倘若龙宸宇真有什么异动,他们就能够旁观者清,及时提醒乔安,也能先做准备。至于为什么选上霰芷,自然是因为她年龄最小,感觉最天真,性子又活泼好动,好奇心强,由她提出进皇宫参观最不会受怀疑了! 乔安瞧着她,似笑非笑道:“你当真只是想要瞧瞧热闹么?” 霰芷心虚地跟三姝对视,硬着头皮点点头,忽然间想起什么,连忙道:“小姐,你放心,我绝没有要跟你抢宇公子的心思。我只是好奇而已!” 三姝这才想起霰芷曾经恋慕龙宸宇之事,暗暗叫苦。但事已至此,再懊悔也是无用,只有看乔安的反应了。乔安瞧瞧霰芷,又瞧瞧三姝,瞧得四人都心虚不已,突然淡淡笑道:“好啊,既然你想要瞧瞧皇宫的景致,那我下次便带你去!” 君氏篇第二十九章诡谲莫测(7) 乔安深知莫哈伊武功了得,北狄如今又有龙宸锐相助,究竟敢做出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定。虽对龙宸宇说得漫不经心,但究竟心中挂怀,因此当日便欲携了霰芷入宫。欲行之际,君氏却来了个不速之客,阻了众人行程。 霜草端了香茗上来,给两人看茶,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冷如冰霜的青怡几眼,悄然退下。乔安端起青瓷茶杯,请让道:“青怡姑娘,这是历阳特有的好茶,名叫碧翠茗,汤如翡翠,饮后口齿留香,姑娘不妨试试。” 青怡默然端茶啜了口,微微点头,也不说话。乔安知她性淡,也不在意,更不多话,厅中一片寂静,两人各想心事,都浑不在意。许久后,青怡终于开口,直视乔安,目光锐利,道:“青怡有事不解,请君姑娘赐教。青怡一介娼流,乃是人下之人,君姑娘你却是女中豪杰,人中凤凰,为何屡次待青怡甚厚?” 乔安淡然笑道:“青怡姑娘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姑娘虽沦落风尘,但放眼京城,又有哪家公子敢对姑娘无礼?” 青怡眼眸含霜,冷冷道:“哼,君姑娘这话真真叫我寒心,当日历阳之事,天然居之事难道姑娘是不知道么?今日却又说这等话!可见,我虽当君姑娘你是个可信之人,直言相询,姑娘你却只当青怡卑微低贱,不肯坦然相告。既然如此,青怡又何必自讨没趣?竟不如走了的好!”说罢起身欲行。 乔安微诧,没想到这冷面美人竟如此坦率直白,心生好感,唤道:“姑娘请留步!”轻声道,“千羽不懂,我与姑娘也只有数面之缘,虽说误打误撞下帮过姑娘两次,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姑娘何以就当我是个可信之人呢?” 青怡止步,转过身来,冷笑道:“难道君姑娘还当云烟阁是什么善地不成?在那种地方迎来送往,强颜欢笑,最是看惯世情冷暖,人情薄淡,又讲究的是察言观色,看人高低。若连这些眼力劲都没有,我青怡可还要不要活?” 乔安秀眉微蹙,心中暗自思索,淡然一笑:“姑娘确然是聪慧之辈!” 青怡眼眸瞧向乔安:“君姑娘尚未答我的话呢!” 乔安微微笑道:“如姑娘所说,我身在君氏,也曾看些人间百态,对人的性子也能瞧出几分。凡冷淡孤傲之人,不外乎两。要么是故作姿态,要么就是有所经历,有所感悟。姑娘二九好年华,品性又与常人不同,当是官宦之后,书香门第。想秘是家道中落,华厦骤倾,有着不得已的苦衷才沦落风尘。实不相瞒,千羽也有着些故事,对姑娘也就有些同病相怜之感。这答案姑娘可还满意?” 青怡低眉潜思,默然不语。 乔安却在心中暗暗欣喜。她方才的话虽出挚诚,却也有着几分试探之意。所谓“二九年华”“官宦之后”“家道中落,华厦骤倾”均是杜明妍身世,如今眼看青怡不曾否认,她是杜明妍的可能性便又大上几分。但如若她真是杜明妍,那她留在云烟阁的动机便不单纯。想想在历阳,她跟曹元敬会面的情形,乔安心中又肯定几分,但终究只是试探猜测,并不能作准! 许久,青怡幽幽长叹,转回身缓步坐在乔安对面,悠然叹道:“也许我们当真有些相似之处!只是青怡没有姑娘的智谋幸运,也难怪天上地下,云泥有别,也难怪……” 乔安再度试探道:“刚刚听姑娘的言语,对云烟阁这等场所颇为厌倦,再说那等地方也确是太辱没姑娘这等人物。你我既然有缘,不如就由千羽出资助姑娘离开那等烟花场所,姑娘意下如何?” 青怡眼中微愣,心情微微动荡,但眼中却也有慌乱之色一闪而过,转过脸去,一会儿才道:“多谢君姑娘的好意,只是这本是青怡的命,青怡自该认命,也不愿多生他想。君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 乔安更肯定她留在云烟阁另有所图,也不再言,只笑道:“既然如此,那姑娘日后如有为难之处,千羽定当尽力相助。” 青怡深深地瞧了乔安一眼,忽然露出抹苦笑,摇摇头低喃道:“只怕,到时姑娘既帮不了我,也不愿帮我!”随即又淡淡而笑,瞧向窗外悠然道:“青怡肯跟姑娘相交,也是因为看重姑娘的性子。犹记得君姑娘在天然居所说的话,‘既然你是跟我没关系的人,我又何必委屈自己去讨好你,逗你开心呢?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不如意的地方,我哪能个个去管?我只管顾好我在乎的人也就是人,其他的人,我不想管也管不了’。这话姑娘说得何等利落洒脱?真不愧是闻名天下的君氏少主!只是,天下人中莫说女子,便是男子,能够这般超脱物外,不为世情所动的又有几人?” 乔安淡淡道:“姑娘谬赞,千羽不过是为情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君姑娘,世事难料,就算真能做到如姑娘所言,却还是难免会有为难的时候。”青怡再度看回她,深深地道,“若是你在乎的人跟你想保护的人有着矛盾冲突,两相抵触,难以相谐,你是从恩理,还是从情心?” 乔安微怔,思索良久,摇摇头道:“姑娘说得太含糊,我不敢妄下断论。” 青怡愣了愣,随即低头叹道:“是啊,自己的事情也只有自己能够清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别人又怎么知道?原是我傻了!” 看她神色惘然,目光幽幽迷蒙,寂寥落寞的模样,乔安只觉着眼熟,便如先前的自己般,心中更生共鸣,想想自己从前的经历,忍不住道:“青怡姑娘,如果注定不管怎么选择都会难受,两者相衡取其轻也!千万别等到后悔莫及的时候及才去懊恼悔恨,那已经无济无事!” 青怡苦笑道:“君姑娘,我便是权衡不出轻重来,两者都抛不开。也罢,这本是我的私事,却叫君姑娘为之烦恼,对不住。我们不说这些了!”说着转开话题,闲聊漫谈。谈话间乔安惊讶地发现,这青怡竟有许多方面跟五年前的自己颇为相似,冷傲,淡漠,偶尔眼中会显出些许的仇恨冷绝,却又本性聪慧,博览群书,似乎也曾到过许多地方,言谈见识皆是不俗,不由得怜意大起。即便她不是杜明妍,瞧在这相似的份上,也该多助助她! 两人谈得颇为投机,竟是不觉时间流逝,直到日落西斜,余晖满地,方才惊觉,相对而笑。青怡眼神光芒闪烁不定,轻轻叹息,起身道:“君姑娘,我是不爱说话的人,没想到今日却跟姑娘谈了这许久,突然间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叨扰许久,青怡也该告辞。不知君姑娘可准许青怡再来打搅?” 乔安起身相送,笑道:“求之不得!我也难得跟人谈得这般投机,看来我们确是有缘!以后姑娘不妨常到君氏坐坐,我们也好做个伴,姑娘若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也不妨一并说了,千羽虽然不才,却还认得几个熟人,有些门路。” 青怡仰首轻叹,淡然低语道:“我的为难事情,没人能帮上忙的!”随又转头瞧着乔安,微笑道,“多谢君姑娘好意,青怡知道了!” 乔安携起青怡的手,往外走走。青怡微微一愣,似想要抽出,想了想却还是放弃,任由她牵着自己,一起并肩而行,瞧着乔安绝美温淡的容颜,心中乱思繁杂,难以平静。 次日乔安入宫,果然携了霰芷同去,龙宸宇只微微愣怔,随意扫了眼霰芷,却也没说些什么,形为举止一如往常,便如霰芷不在般跟乔安谈笑议事。霰芷站在稍远的地方,察看着他们的举动言谈,心中更觉疑惑。不管怎么看,龙宸待乔安都是极好,实在瞧不出什么破绽来,究竟是他们太多疑,还是龙宸宇演技太好?然而,再瞧瞧乔安泛光逸彩的脸庞,明丽无伦的娇颜,便不由自主地期望是前者。 连着几天下来,霰芷越发茫然迷惑,再也忍耐不住,趁乔安跟龙薰然玩闹的时候来到龙宸宇身边,低声唤道:“宇公子——啊,不对,皇上!” 龙宸宇正瞧着远处那个飘逸的白色身影,嘴角含笑,闻言瞧了瞧霰芷,淡淡而笑,终究还是沉不住气!遂温然道:“瞧着你是安的人,若是不习惯,就还叫宇公子吧!朕不怪你就是!” 霰芷更坚定她的想法,他在小姐面前从来不自称为朕的!她彭起勇气抬头平视着他曾让她心动的俊逸容颜,瞧着他深邃漆黑如夜般的黑眸,单刀直入地问道:“宇公子,你会伤害小姐吗?” 龙宸宇神色不动,淡淡道:“为什么这样问?” 霰芷想也不想,脱口道:“因为天权说你可能会伤害小姐!小姐曾经伤过你,如今再见你却不曾追究,还待小姐一如既往的好,为什么?” 龙宸宇依旧淡笑,眼光平静,悠然道:“哦?孟权佑这样说?” 见他不曾否认,霰芷心中慌乱,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手,恳切地道:“宇公子,如果你真有这心思,求求你放弃吧!小姐此生坎坷苦命,虽然活到二十四岁,可快活的日子屈指可数。何况她还……宇公子,你忍心伤害小姐吗?” 龙宸宇不动声色,毫无感情地抽出手,淡淡道:“也许你不知道,即便是喜欢朕的人,朕伤过的也早已经多得不计其数!” 霰芷如闻晴天霹雳,听他这意思,难道……她睁大眼睛瞧着龙宸宇,摇着头往后退着,难以置信地道:“宇公子,你居然真的……你居然……”眼中已经盈盈含泪,声音也哽咽起来,转身就想追去跟乔安说。 龙宸宇骤地伸手抓住她,如铁钳般牢紧,直视着她,神色郑重,目光如刃,一字一字缓缓道:“朕只说一遍,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听好了!朕不会伤安,因为她是朕唯一喜欢的女子!朕舍得伤全天下喜欢朕爱朕的人,可她就算不喜欢朕,朕也舍不得伤她!”说罢,转身向前走去,不再理会呆立当场的霰芷,向站在门口的尚公公比划个手势,尚公公立即带着几名侍卫离去。 远处,乔安丝毫不知这边的情形,跟龙薰然玩得正好。这两天进宫,龙薰然跟她越来越好,缠她缠得紧。龙宸宇本自不悦,但瞧着龙薰然不复往日的敌视胡闹,而乔安也似乎颇为开怀,想着若能叫薰然天真活泼的孩子性感染到乔安,叫她多些欢笑生气,淡去她那股渺视万物的性子,也是件好事,因此也不再干涉,由着她们欢闹,连带着对龙薰然的声色也好些。 正玩闹间,乔安一转眼瞧见前方的月亮门处站了个碧翠身影,娉娉婷婷,姿容优雅,正是慕容锦儿!慕容锦儿瞧见她的目光,点点头,向她微微招招手。乔安微一犹豫,往龙宸宇那边瞧了眼,只见尚公公带着几位抱着高高奏折的侍卫往凉亭走去,而龙宸宇正端坐凉亭,看模样是准备开始办公,轻叹口气,弯腰对着龙薰然低语几句,遂向慕容锦儿走去。 过了月亮门,只有慕容锦儿独身在那里,见她微微一笑,道:“乔姑娘,好久不见!”乔安也报之以笑,颔首冲她打过招呼。慕容锦儿知道她的性子,也从不跟她计较什么,两人便如平级般,相处自然。 慕容锦儿瞧瞧里面的龙薰然,笑道:“好久没见薰然笑得这样开心,乔姑娘,若非你,皇你也不会记起这个女儿,更遑论对她和颜悦色,真的谢谢你!” 君氏篇第三十章 名扬天下( 1 ) 霰芷上前,挽住霜草的手,轻声问道:“霜草,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拿了擎天门的镇门之宝寒魄,因此舒凝宏要找你算账吗?怎么一眨眼你们又变成那舒凝宏为什么还要找小姐相斗?” “这个”霜草方才情急,不及细想便喊将出来,此刻冷静下来又觉害羞为难,经霰芷追问,支支吾吾地便说不出话来,偷眼瞧瞧乔安,又忙低下头。 秋凌鉴也是莫明其妙,见霜草不说话,想了想,将龙宸宇、杜明原拉进来,将房门掩好,转向舒凝宏,道:“舒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舒凝宏冷冷瞧了眼乔安,走到霜草身边,便又换了副神色,伸手揽住她,低声抚慰道:“霜草,别担心,万事有我!”随即又转头看着乔安,傲然道,“我往日只听得她说你为人有多聪明精敏,待她们有多好,在她嘴里,你竟是个完人!数次相见,也不过尔尔!明明她是为你盗出寒魄,我寻来时你竟拿她来顶罪;如今又只顾追问她的欺瞒之罪,这顾维护你的威严,这便是你待她们好的表现吗?哼,既然你那般聪慧,为何猜不出前后原委呢?可见也只是浪得虚名!” 乔安见他说到“浪得虚名”时,竟有意无意瞧了眼旁边微皱眉头的龙宸宇,仿若是已经知道他的身份,甚至知道自己曾是隐谋乔安般,心中微凛,随即瞧了瞧霜草,霜草看看乔安又看看龙宸宇,几不可见地点点头。乔安不由摇头,她对舒凝宏倒是坦诚,竟将这些事情也跟他说! 舒凝宏见她不语,道:“乔姑娘为何不说话?是觉着心虚了吗?” 乔安听出他话语中的不善之意,大概猜出缘由,也不在意,只轻笑道:“我为何要心虚?只是,若我说得出前后原委又如何?” 舒凝宏见她年幼貌美,又从霜草处得知龙宸宇对她有意,只道隐谋乔安之名是龙宸宇弄玄虚,或者有意替乔安扬名,因此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冷笑道:“若你能说得出原委,那我舒凝宏便应你件事,任由差遣!” “好!”乔安含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若我没有猜错,霜草与你早在六年前已经相识,也是从你这里得知寒魄的事情。六年前,霜草为我盗来寒魄——”说到此处,她忽然警醒,不自觉地瞧了眼龙宸宇,正迎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心蓦地漏跳一拍,暗叫不妙,继续道:“或者你们因此闹翻,或者有其他的缘由,总之,霜草自此隐居君氏,直到去年,你得霜草的消息。我们随即入京,你就追赶而来,先找霜草理论当年之事,也就是杜大哥跟秋公子瞧见你们争执那日,是也不是?” 杜明原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日你问他们是否只是争执!若他们不相识,寒魄是擎天门镇门之宝,何等重要,舒公子又怎肯轻易放过霜草姑娘?” 霰芷疑惑道:“可是我不懂,既然舒门主跟霜草姐姐已经把事情说清楚,那舒门主为什么还要跟小姐相斗呢?” 乔安笑道:“霰芷,你想想那日我说过的话,就该明白了!” 霰芷仔细想着,忽然间双手一拍,道:“我明白了,那日小姐故作疑惑当着霜草姐姐的面跟我们说,舒门主到京许久却对我们君氏毫无动作,怕是另有居心。霜草姐姐见小姐生疑,怕你瞧出破绽,便去联系舒门主半路拦住小姐。不过这样一来,小姐也就明白霜草姐姐跟舒门主是友非敌。怪道小姐回来时,霜草姐姐一个劲地问小姐有没有事情!我们只当霜草姐姐担心小姐在宫里受欺负,却原来姐姐指的是舒门主的事情!霜草姐姐,我们姐妹平日里最服气你的聪明,看来,跟小姐一比,也不过尔尔!” 舒凝宏沉声道:“这么说来,初见面时你说那些话,是故意试探我来着?” 乔安笑道:“不错,若不那样说,我怎么能确定你跟霜草的关系呢?当时你倒是颇为维护她呢!我听了也高兴!” 霜草顿悟,又听乔安语气放缓,并无怪罪之意,胆子大了起来,撒娇道:“小姐,原来那时候你就生疑,却故意不说,害得我还要撒谎掩饰!其实,若不是小姐当初执意要孤身前去南疆,我又何必撒这样的谎?” 乔安笑道:“我若说了,哪里还有好戏看?”霜草不依,跑到乔安身边撒娇。 秋凌鉴却另听出重点——宫里?他思索着,走到舒凝宏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大哥,君姑娘身边站着的那位公子是什么身份?你又为什么称君姑娘为乔姑娘?” 舒凝宏瞧瞧龙宸宇,又扫了眼杜明原,也低声道:“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说着,抬起头来,转向乔安,扬声道:“乔姑娘,既然此事你已经明白,那舒某今日在此正式向姑娘提亲,请姑娘将霜草嫁我!舒某定当竭尽全力护她,不会叫她受丝毫委屈!” 霜草没想到他竟当众提亲,又欢喜又害羞,面飞红霞,将头埋在乔安怀中,不敢露面。霰芷自然少不得拿着她取笑,乔安却抚着她的头发,微笑着道:“舒门主,霜草名义上是我的丫环,实际上我当她们四人是我妹妹,你想要赢得美人归,可得先问问美人的意思!” 舒凝宏大喜道:“只要乔姑娘应允便好!实不相瞒,自京城释嫌以来,舒某曾经无数次跟霜草谈及此事,她却只是推脱,说舍不得姑娘,不愿离开君氏,言语里将姑娘瞧得比她自己,比舒某都要重要千倍万倍,舒某也是无奈!” 乔安笑道:“想必这就是舒门主瞧我不顺眼的缘故吧?”两人相对而笑,旁边众人也跟着哄堂大笑,霜草将脸埋得更深,更加不敢见人。龙宸宇却凑近乔安,在她耳边低声道:“安,舒公子求你便可赢得美人归,我要去求谁才能抱得美人归呢?” 乔安心中低叹,凑近他低声道:“那你得去求求老天爷才行!” 龙宸宇不满道:“为什么别人的那样容易,我便要这般难?” 乔安笑道:“若你求四姝中的一个,那你也能求我就行!” “那算了。”龙宸宇轻叹声,“那我还是去求求老天爷吧!谁叫我贪心不足,求的是个绝世奇女子?” 众人谁也不承想误打误撞下竟会遇见这样的喜事,都惊喜交加,唯有霜草低头垂目,满面红晕,不敢说话。霰芷那肯放过她,两个又笑又闹。而另一边,舒凝宏已经开始跟乔安商议娶亲诸项事宜,可见其心切。秋凌鉴跟杜明原低声谈论着什么,偶尔抬眼瞧瞧龙宸宇,心中暗暗猜测。而龙宸宇瞧着身旁的乔安,嘴角含笑,折扇轻摇,虽无人搭话,却怡然自得,丝毫不见局促尴尬之色。 众人谈论到金乌西斜,余晖映面,这才清醒,各自依依离别,分道而去。龙宸宇的侍卫早得吩咐,不敢上前。霰芷霜草也识趣地落后几步,好叫乔安跟龙宸宇说话。乔安边走边道:“你今日怎么出宫来了?也太鲁莽了,若是莫哈伊再生异心,出什么事情,那可怎么是好?” 龙宸宇笑道:“你放心,我早做好准备,确定他人在驿馆,这才出来的。明日便是你跟他决战之日,我放心不下,便来瞧瞧你!见你这般轻松自若,我也就不那么忧心了!” 乔安知道他有忧心的并非胜负结果,心中感动,低声道:“你放心,我拿捏得住分寸,不会莽撞行事的!” 龙宸宇点点头,又走了段路,忽然转过头来瞧着她,问道:“安,寒魄是什么东西?你要它做什么?” 乔安心中一凛,他果然还是起疑了!咬咬下唇,她抬眼迎上他的目光,道:“寒魄是颗属性极寒的石头,我要它是为了修心寒冰真气。” 龙宸宇目光平静,不见相信抑或怀疑,只淡淡问道:“它有助于你修习寒冰真气,是不是?你是闭心诀到第三层也跟这寒魄有关,是不是?” 乔安点点头:“是,没有寒魄,我怕是没法子突破瓶颈,跃入第三层的。”她神色平静,心中却暗暗忧虑,她固然没有说谎,但却隐瞒下最重要的实情,隐瞒下了关于万毒之首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说辞他会不会相信? 龙宸宇深深瞧着她,然后转过目光,不再说话。 第二日,便是众情期盼的紫星与北狄决战之日! 龙宸宇先于金銮殿召见今年科试的文武进士,钦点三甲,并于宜德殿赐宴。待到申时,龙宸宇率着文武官员来到文德殿,那里是俯视广场,观看比武的最好所在。北狄众人并之前受邀的京城名流早已到位,听闻皇上驾到,都忙起身相迎。龙宸宇环视四周,跟君氏席位上的乔安交换个眼色,向主位走去。 众人行礼过后,各自入座。一番寒暄过后,温耽可汗道:“皇上,实不相瞒,自皇上定下比武之事后,小汗便不禁在心中反复猜测究竟是何人有如此胆量迎战我国师。今日已是比武之期,难道皇上还要故弄玄虚,不肯叫他现身相见吗?” 这番话说得颇不客气,紫星方已有不少人变色,龙宸宇却淡漠如故,悠然笑道:“可汗说笑了,朕可有什么要故弄玄虚的?既然可汗殷切要见见朕的人选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1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1部分阅读 ,那朕自当如可汗所愿。”说着扬声道:“千羽,可汗对你如此关注,你还不拜见?” 乔安应声起身,先向龙宸宇行礼,随后向温耽可汗施礼道:“草民君氏少主君千羽见过可汗!今日得与国师一战,实乃平生之幸!” 先前乔安在座时便有人暗自猜测她的身份,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君氏少主之名,在座紫星臣民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但除了少数人外,谁也不曾想她竟是个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而听刚刚的话辞,她竟是此番迎战莫哈伊的人选,瞧她娇娇怯怯,仿佛风一吹便倒的模样,谁能相信?何况,当今皇上竟然直呼其闺名,其亲密着实引人遐想。更有人暗自猜测紫星再无人选,因此便叫个年轻女子凑数。莫哈伊与她年龄相差悬殊,又男女有别,输了固然丢脸,赢了却也没什么光彩,还要落个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之名。 温耽可汗自然也思及此点,向龙宸宇道:“皇上,此战乃是两国比试,事关非小,皇上却派个女子迎战,是何道理?” 龙宸宇淡笑,朝温耽可汗身后的乾于可汗递个眼色,自己却不说话,用神打量着乔安,心中暗自迷醉赞叹。乔安今日装扮不同往常,竟换下昔日素不染尘的白衫,身着淡粉罗襦,拖地长裙,外罩着层轻烟纱,更将衣衫颜色衬得如梦如幻,头梳望仙髻,更别出心裁地将龙宸宇送她的五色石炼嵌在发髻中,光彩盈转,映得脱俗绝美的容颜上流光溢彩,美不可言,一时间竟有些叫人分不清楚梦幻虚实,直如置身仙境。更别致的是,那层轻烟纱上竟然疏落有致地缀着些精巧素雅的玉石铃铛,与发髻上垂下的玉石流苏相映成趣,行动间叮当作响,煞是悦耳好听。 乾于可汗会意,向温耽可汗笑道:“既是个女子,大汗又何必如此惊慌失措?难不成大汗竟是怕了这女子,觉得国师难以应战吗?”说着有意无意地瞟了眼莫哈伊见他神色骤变,满意而笑。 温耽可汗狠狠瞪了眼乾于可汗,不说话。乾于可汗既已将话说得如此露骨,若他再推脱不战,那边真要惹人笑话,可莫哈伊身为北狄国师,又长居北狄第一高手之位,又怎能跟这么个年幼娇怯的女子争斗,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紫星这分别未免太过阴损。想着,偷眼瞥了眼龙宸锐,又看看下席的莫哈伊,犹豫难定。 龙宸锐起身,拱手道:“启禀皇上,此战关系两国颜面,事关重大,不可儿戏!我朝派一女子迎战莫哈伊国师,未免会叫人猜测着我紫星轻视北狄,对其不敬。何况,君姑娘身为君氏少主,多次相助我朝,更得先皇御赐‘紫星义商’之名,若在此战中有所损伤,岂不令人惋惜?还请皇上三思,另定人选!” 龙宸宇淡淡瞧了眼龙宸锐,心中暗自感叹乔安心思之灵敏,转向温耽可汗笑道:“可汗,朕也曾劝过千羽,无奈她执意出战,欲为其父雪耻,朕再三劝阻,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应允。” 温耽可汗问道:“哦?不知君姑娘之父为何人?” 乔安心中突跳,紧紧盯着龙宸宇,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只见龙宸宇往自己这边瞧来,嘴角含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心中更觉忐忑。正迷蒙间,只听得龙宸宇悠悠道:“实不相瞒,千羽之父便是前大将军徐谷风!当年徐大将军镇守北关,曾数次与尊国师交手,却都憾然落败。徐大将军留有遗训,令其女务必努力修行,务求雪其之辱。” 此言一出,众人眼光哗地全聚在乔安身上。凡在朝为官有些年月的人,没有不知道前大将军徐谷风的,纵使其敌也常慕其风范,如今听闻乔安便是徐谷风遗孤,哪有不惊讶的?更何况,听皇上语气,对前大将军颇为敬重,再上之前风闻现大将军孟权佑生擒北狄将领格尔木,问得当年徐大将军之事另有冤情,难道皇上竟有意为其翻案? 温耽可汗犹豫起来,他虽是北狄可汗,却也略武林成规。既然父有遗训,其女代父挑战,按理被挑战都是不能拒绝的。只是今日这情形着微妙尴尬,若再扯上武林习俗,那便是寻常武林争斗,便将紫星的关系淡化,对紫星声势的伤害也大大减轻,并非其所愿。 正犹豫间,莫哈伊已经站起身来,向二人行礼道:“皇上,可汗,遵照武林习俗,莫哈伊不能推拒此战。只是,代父挑战乃是私事,而今日两国比武是公事,事关两国颜面,若莫哈伊与这位姑娘相斗,未免落人口实,因此斗胆请求皇上另定人选,待两国比试过后再来解决这位姑娘与莫哈伊的私事,也免得人道我们公私不明!“他听得龙宸锐唤乔安君姑娘,龙宸宇又说她是徐谷风之女,不知究竟该如何称呼,只得含糊称之为“这位姑娘”。 龙宸宇早知乔安出战之事必多纷争,因此祭出徐谷风,更杜撰出代父雪耻之事,只为促成此战。谁知这莫哈伊竟如此伶牙俐齿,其“公私不明”更隐指他因与乔安关系暧昧,因而竭力推举乔安出战,公私混为一淡,不由得心中暗恨,却也渐渐笃定莫哈伊便是当日行刺之人!否则以其一介北狄,又如何得知他与乔安有“私”? 龙宸宇见情势不妙,转向孟权佑递个眼色。孟权佑瞧瞧乔安,站起身来,向着莫哈伊冷笑道:“今日国师知道与君姑娘相斗会落人口实,既知今日,当初又何必偷袭君姑娘,趁其疲累欲下杀手呢?” 莫哈伊大怒,昂然起身,怒视孟权佑,道:“孟大将军,话可不能乱说!莫哈伊与这位姑娘素不相识,何来偷袭之说?” 孟权佑冷然笑道:“难道国师忘了六年前文义关前那一战吗?” 莫哈伊回想往事,不由得大惊失色,指着乔安,惊道:“你你” 龙宸宇见时机成熟,向莫哈伊故作惊诧道:“国师,千羽便是七年前奉皇命巡视北关的督战御使,朕先前的隐谋乔安!难道朕没有跟你说吗?哦,那倒是朕的不是,请国师见谅。不知道隐谋乔安之名可能助国师恢复些印象吗?” “隐谋乔安”轻轻巧巧四个字,在众人耳中却不啻响雷,震得众人头昏。君氏少主,徐谷风之女,众人也都知道,但比起之前犹如流星般耀眼闻名的隐谋乔安,这些便都不算什么。 听说,隐谋乔安治好四皇子龙宸宇之瘤疾 听说,隐谋乔安助四皇子龙宸宇出谋划策,扭转乾坤 听说,隐谋乔安巡战北关,箭射敌旗,激战国师赢得数十年来边关首捷 听说, 关于隐谋乔安的故事难以计数,而又从来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当今皇上即位后,他又销声匿迹,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但也正因如此,众人对他的猜测更多更离奇,说他聪明绝顶,谋略过人,有惊天动地之才,经世纬国这智,神机妙算,犹如神仙。可如今,隐谋乔安竟是妙龄女子,众人心中的他竟然是她! 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叫人震憾的? 乔安轻叹口气,自听龙宸宇说出父亲名号时,她便知道今日的事情要失控。可她确实不明白,这样将她的身份公布于众,又有什么好处?先前的轻敌之计岂不落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瞧向龙宸宇,见他嘴角含笑,眼中还有些戏谑神采,向乔安暗中眨眨眼,又转向几乎呆滞的莫哈伊,故意高声道:“国师可记起来了么?” 众人这才微微从隐谋乔安的震憾中清醒,想起方才孟权佑之语,似乎在文义关之战中,莫哈伊曾经偷袭乔,更趁其力竭时狠下杀手。虽说知道乔安是隐谋乔安,但瞧她最多不过十八九模样,六年前自然更是年幼,怜惜弱者的心态油然而生,拽责鄙夷的眼光便又纷纷向莫哈伊射去,竟未曾想想,隐谋乔安会是十一二的年纪吗? 北狄这睛丢脸丢大了,莫哈伊更是被众人的眼光瞧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道:“她便是隐谋乔安又如何?我莫哈伊成名数十年,武功内力均远胜其上,又何必对她个小姑娘偷袭?更别说什么趁其力竭狠下杀手,简直是一派胡言!” 孟权佑岂肯相让?言辞锋锐,咄咄逼人道:“既然如此,国师何不与隐谋光明正大车上一声,以证明阁下确实远胜于她,不必偷袭,也不必趁人之危呢?同时,也叫我等开开眼界!” 听闻乔安身份,虽瞧她年幼,但盛名之下,众人对她又开始回复信心,虽不敢出言哗然,但脸上都是赞同之色。龙宸宇含笑斜睨着莫哈伊,并不说话。温耽向莫哈伊使个眼色,表示情形至此,此战已经是势在必行,再难推拒。 其实,莫哈伊又何尝不知,但好在六年前跟乔安交战时,他敢肯定乔安武功不如他,虽然六年未定有进益,但他也不曾松懈。何况,这六年来,他新习得秘技,武功更上层楼,乔安绝非其对手,因此并不畏惧,慨然迎战。只是,这样一闹,温耽方已经颜面大失,先前众比试中得胜的脸面丢得干干净净。而乔安虽负盛名,但终究年幼,又是女子,诺他有些失着,即便得胜,众人铄金之下,北狄也将威势丧尽,再难翻身了!思量之下,莫哈伊心中未免有些患得患失,再难静如止水。 经过这个插曲,众人对此战的兴致更高,也越发好奇,惊世传奇隐谋乔安和常胜北狄国师莫哈伊,究竟谁能赢得此战的胜利?明眼人瞧起来,纵然乔安盛名远扬,但终究差了莫哈伊许多年岁,信以弥补,该是输定的!但冲着隐谋乔安的种种传奇,心中却又不自觉抱了丝希望。就连龙宸宇跟温耽可汗也暗暗在心中猜测,各有各的信心,也各有各的忧心。接下来二人也不多赘言,叫乔安跟莫哈伊稍作休息,彼此准备,比武便正式开始。 宽阔近数十丈的广场上,乔安跟莫哈伊分据两边,彼此打量着对方。莫哈伊一身北狄装束,虽年近花甲,却丝毫不见衰老颓败之态,彪悍勇烈一如壮年人,风采如旧,只是先前的厚背弯刀北部钻孔,串了七八个金环。乔安的兵器自然是寒玉剑,臂间多条白练,偶有轻风拂起衣袂翩跹,素练微扬,飘飘如仙。两人对视着,似乎毫无所动,但渐渐的,彼此的衣袖渐渐鼓起,衣衫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周围似乎卷起滔天狂狼般,卷动得地面尘土飞扬。单较气势而论,乔安丝毫未输于莫哈伊,令紫星这边又多了分期冀。 乔安知道莫哈伊自重身份,绝不会抢先出招,因此向他点点头,轻声道:“请了!”说罢倾注内力於手端,挺剑直攻向莫哈伊。这剑并无花巧,乃是以力拼力相交,要试探出莫哈伊的实力,再作打算。莫哈伊也做如是想,提刀迎上。“碰”的一声,刀剑在半途中毫无技巧地相交,溅出几星火花。 乍交乍离,两人分落两边。交手虽短,乔安去已经探出莫哈伊内力比自己也只在伯仲之间。但她顾忌着体内的万毒之首,不能倾尽全力,莫哈伊则却也自重颜面身份,双方各有所忌,胜负难料。只是乔安占了年幼又是女子的优势,即使跟莫哈伊战个平手,也能叫他下不来台!而莫哈伊更是震惊几乎失色,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乔安瞧起来不过二十岁年纪,便是天资聪明,得遇名师,又得灵药,也不可能跟他相抗衡!何况,六年前两人交手时其内力远未到这地步,短短六年,她究竟为何进步神速至斯? 围观众人没几个能瞧出二人虚实,只有如七卫,温耽可汗等高手方隐隐瞧得出来,龙宸宇武功虽失,眼力犹在,嘴角含笑,淡然不语。四姝瞧得极为担心,雾菀不禁向旁边的区枢问道:“天枢,你瞧他们胜负如何?小姐会不会有事?” 区枢尚未答话,施映璇已经接口道:“我瞧小姐内力并不输于他,论迎敌经验,机变敏锐,小姐想也不会比他差。只是,”他压低声音,用只有四妹听得见的声音道:“小姐要分神压制体内得万毒之首,免得毒发,便比他输了筹。” 雾菀闻言更是担忧:“听小姐说,这莫哈伊还另藏绝技,那小姐不是更危险了吗?” 说话间乔安跟莫哈伊已经斗在一起,只瞧得见一粉一棕两团人影飞掠纵横,刀光剑影交错,难分难解。莫哈伊刀势悍烈刚勇,乔安剑招却是轻盈飘逸,加上她那飘飘彩衣,竟像是舞剑而非决斗。两人武功各自精妙,不分胜负。但乔安故意要打压北狄声势,扬我国威,因而姿态从容优雅,灵动如风,瞧起来竟像是占了上风般,赢得紫星方阵阵喝彩,就连北狄也有不少人目醉神迷,暗暗惊叹。 霰芷笑道:“我瞧这模样,小姐倒是占着上风呢!从小到大,我就没见什么事情能难倒小姐。你们忘了吗?以前小姐历练时那些对手哪个不是比小姐高出一截?可小姐最终还是胜了!我对小姐有信心!”说着,瞧着场上乔安彩衣翩跹,飘飘离尘的模样,不由赞道,“小姐这身衣服可真好看,配上这剑法便跟剑仙似的!” 区枢也不甚担忧,笑道:“小姐这衣服可不只是好看而已,还有着别的妙用呢!” 这下连施映璇也好奇起来:“什么好处?我也从不曾见这套衣服,可也是你特制的?” “那年,师傅带小姐回了趟南疆,回来便叫我做了这身衣服。那时你们都正出去历练,自然不知道。”区枢带着高深莫测地笑意,随即又微微忧虑,道:“小姐既穿了这幻彩霓裳,想必对这莫哈伊也极为看重,唉!” 四姝五卫闻言更加好奇,但见他满脸卖定关子的模样,必是不肯说的,也不再浪费唇舌,专注看着场上的比武。此时,乔安与莫哈伊已斗了数百招,难分胜负,但紫星这边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是浓重,北狄那边的神色却越来越难看! 正值此时,乔安忽地一声清啸,臂间白练灵蛇般屈伸而出,如有灵性般卷住寒玉剑柄,向避让的莫哈伊攻去,而左手上的白练也跟着飞伸而去,两面夹击。既不用担忧自己会受伤,剑是攻势又丝毫不弱,寒剑白练又配合无间,莫哈伊一时间竟是手忙脚乱,挥刀欲斩断白练,却只听得几声细不可闻的轻响,白练丝毫微损,反倒因此没避开寒玉剑,在左臂上轻轻划了道伤痕。伤势虽轻,他的面子上却下不来,脸色极为难看。 区枢冷笑道:“白练本就柔韧,何况小姐那条彩纭练是用天蚕丝混合银丝织就,更是坚韧无比,他想要砍断小姐的彩纭练那是做梦!” 霰芷拍手道:“我知道了,这条彩纭练可远攻,可近守,兵器难断,又能跟寒玉剑相互配合无间,小姐这身对了,幻彩霓裳的奥妙就在这彩纭练上,对不对?” 区枢淡笑不答。 莫哈伊战了这许久,但乔安素练寒剑配合得天衣无缝,可远可近,宜攻宜守,半点便宜也未曾给他占去。耳听得紫星边喝彩声越来越高,莫哈伊心下更是焦躁,忽然也是声长啸,纵身跃起,落于广场边缘,朗声道:“姑娘好功夫,倒是在下小瞧你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必藏私,这六年来我新练就成门绝技,还请姑娘指教!” 此言一出,温耽可汗顿时面露喜色,看来对莫哈伊这门绝技极有信心。而龙宸宇等人则面色微显凝重,更是眨也不眨地盯着两人,丝毫也不肯错过。只见莫哈伊静立当场,面容含笑,忽地震动手中的金环弯刀,只听得金环相互碰撞出声,哐当作响,在座众人初时还不觉得什么,时间微久,便觉那金环声越来越是惊心动魄,直如响雷震耳,目旋神摇,心魄几为之所夺,武功越高之人便越感觉明显,各自运力相抗,却收交甚微。 四姝六卫面面相觑,神色间又是惊诧,又是震动,却还带着几分欣喜,脱口而出道:“音攻?”突然间又轻笑出声,脸色都缓和下来,神态轻松,似乎乔安此战已经必胜无疑般。霰芷更低声笑道:“这可是鲁班门前弄大斧了!那‘指教’说的真有先见之明,小姐确该好好指教指教他了!” 莫哈伊此时又跟乔安都在一起,那金环之声越来越响,却见乔安丝毫不为之所动,依旧神态从容,进退有度,攻守精妙,不由得心中越来越慌乱,也不明所以。比武最重心神,心神既乱,自然难以取胜。而音攻便是将内力倾注于乐器中,控制音律,并以之动人心魄,使其产生种种幻想幻觉,心神散乱,难以为战。莫哈伊本是绝代高手,能与其刀法武功相抗衡的本就没几人,若再加上音攻,乱敌心神,几乎可说是世无敌手。 只可惜,他碰上的是乔安,是修心闭心诀近二十年的乔安! 闭心诀与精神思想息息相关,最重心神,稍不留意便会走火入魔。因此,自修心闭心诀伊始,乔安便开始了对心神的修炼。她曾独坐于寒潭数月,半为修习寒冰真气半为凝练心神。寒潭除了寒气深重,最大的特色便是“静”,没有半点生命的声响,寂静得几乎能叫人发疯,可乔安却生生忍了下来,心神逐渐安定无波。闭心诀稍有进境,关荣便传她“缠丝三音”,分别为迷之音,乱之音,惑之音。他以缠丝三音乱其心神,却叫乔安以闭心诀相抗,如此过了数年,直至关荣过世。因此,对于音攻,乔安比这世上任何人都熟悉,更丝毫不会受其影响。 而观在座之人,除了四姝七卫,便只有龙宸宇依旧淡定自得。四姝七卫对音攻也略知一二,以他们的功力,自然抗得住。而龙宸宇失了武功内力,音攻对他的影响本就不大,何况他常听闻乔安的静之音,又本自心神坚定,便是比乔安也不遑多让,自然不会受其影响。 见莫哈伊眼中惊怒之色越来越重,乔安嘴角勾起抹笑意,轻声说道:“到此罢!”她声音不响亮,地清清楚楚地自金环声里传入众人耳中,使其精神为之一振,耳边万马奔腾,响雷连绵的情形顿减轻。乔安淡淡浅笑,道:“来而不往非君子也!国师既以音攻相赠,乔安岂能无所回馈?请国师指教!” 说罢,莫哈伊便听得耳边响起柔和悦耳的音乐声,曲致盎然,高低有致,抑扬顿挫,如同用乐器演奏般,却是乔安将内力注于幻彩霓裳上的铃铛中,奏起缠丝三音。而那些铃铛也并非全为装饰之用,乃是最适用于缠丝三音的兵器,这才是幻彩霓裳最大的奥妙! 莫哈伊只觉那声音如同天籁,仿佛这世上再没这般好听的声音,不自觉地沉醉其中。而那声音渐渐转细转柔,如同丝线般丝丝缕缕地缠将上来,紧紧攫住他的心神。眼前也不自觉出现幻觉,暗叫不好,忙运力相抗,方觉情形略好。无意中扫视四周,却见其他人安然自若,便如没听见那铃铛声般,心中更惊,方明白乔安在音攻上的造诣远胜于他,已这收发由心的地步。这一恍神,那音乐声又缠绕上来,他也是研究音攻之人,对音攻的感应更较常人来得明显,顿时再难挣脱。 乔安见他神色越来越迷茫,越来越沉醉,嘴角不自觉现出笑意。 这场比武,该要结束了! 瞧着乔安意态闲雅地静立着,而莫哈伊却渐渐脚步踉跄茫惑,手中金刀已经不成招式,再瞧瞧大将军孟权佑含笑的面容,对温耽可汗暗暗丢去的示威眼神,即便是不懂武功的文官,也瞧得出胜负将分,而惊世传奇隐谋乔安也将创造新的传奇神话,面上尽是憧憬鼓舞欢欣之色。就在此时,乔安忽地身子一颤,退后一步,而已呈败像的莫哈伊也骤然挺背直腰,刀势凛冽地向她攻去,双方又混战成团,周围尘土飞扬。 龙宸宇面上依旧淡然自若,心中却焦虚万千,偶尔扫向七卫,却见他们神色不妙,不由得心中更加担忧。四姝也瞧出不对,低声询问六卫。莫光武功眼力皆是七卫里的佼佼者,恨声低语道:“小姐神色淡然,但瞧得出眼中微有痛楚之色,怕是中了暗算!” 施映璇瞧不甚清楚,听闻莫光言语更增忧虑,小姐自幼经历的痛楚磨练非常人所能想象忍受,若只是中了暗器,无论怎样痛楚也不会显露,只怕仔细盯着场上两人打斗,果见小姐虽身姿招式一如先前,却微现滞涩,若非有缠丝三音扰着莫哈伊,说不定便要落败。渐渐地,莫光也瞧出不对,见施映璇紧咬下唇,低声询问。 施映璇眼神痛楚,道:“小姐当是中了暗器,但暗器是怕是有毒!” 莫光闻言焦虑异常,也道:“若是中毒,会怎样?” 施映璇道:“因为万毒之首,小姐体内聚满毒素,等闲毒药伤不了她。但若是有极剧的外毒入侵,她体入的万毒之首会自动吞噬吸收,融合贯通,形成新的万毒之首。虽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若万毒之首发作,必然更加难受。何况,毒素融合时的那番痛楚极是难熬,虽不若万毒之首发作时剧烈,但我们未必便忍得住。放在往常倒也罢了,如今这比试却到了紧要关头,你瞧莫哈伊那厮攻势愈来愈烈,想必他也知道,定要趁此时机下杀手。唉,小姐” 此时,众人都隐隐听得轻柔悦耳如仙乐般的声音悠悠响起,便如羽毛般轻轻马蚤动众人的心怀,又如青丝幽幽缠绕,难脱难挣。莫光神色微变,恨恨道:“定是如你所说,小姐要分神抑制万毒之首,又受着疼痛折磨,这才内力耗减,控制不住音攻的威力,这才影响到围观众人。北狄居然如此卑劣,两国比武中也行此手段!天璇,你可有带着什么厉害的毒药吗?我们何不也请这位北狄国师也领略下紫星的用毒功夫?” 施映璇摇摇头,道:“我倒也想,可就是没带东西。” 两人声音极小,四姝等关心场上形势,也没在意两人。莫光蹙眉,忽然想起些什么,忽然挥手打落前面的杯盘,乒乒乓乓地碎裂摔落声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就连场上分神比武的两个也微微扫了眼。莫光向众人报以歉意的微笑,却趁机向乔安暗暗比划几个手势。乔安眼神骤亮,微微点头,眼中带着些感激,随即凝神跟莫哈伊比斗,左手却暗自从衣袖中取出些药粉,趁莫哈伊不备轻扬洒出。原来因为无名谷历练的缘故,乔安总是随身带着些药毒,以备不时之需,刚刚却忘记了,经莫光提醒方才忆起。她本不屑于此种手段,但北狄不义在先,她却也不用客气! 莫哈伊见乔安手势,已觉不妙,忙闭住呼吸,却仍吸进些甜香之气,随即便觉四肢渐软,攻势便缓了下来。如此两边皆中毒了,各自凝神驱毒,又要顾及比武,不愿教旁人瞧出端倪,两下持平。因为万毒之首,乔安对毒药本就有抗力,自身又精于医毒之术,兼之内力深厚,耐力惊人,竟比莫哈伊早一步将体内诸多毒素融汇,各自压制住,恢复正常。她恼恨北狄行事不端,手段阴狠毒辣,再不容情,招招进逼,莫哈伊驱毒未净,便有些力不从心,额头微渗汗珠。 旁人但见乔安招式凌厉,逐渐占了上风,皆欢欣喝彩。施映璇却越瞧越是担心,低声道:“小姐内力清耗过剧,不宜久战,需得想法子尽快结束这场比武才行!若是耗损后的内力不足以压制万毒之首,后果不堪设想!” 莫光何尝不知,但比武至此,已经难以轻易喊停,何况,他们也知道此战对小姐的意义,即便他们想方设法停止比武,但若小姐心愿未遂,只怕也未必愿意。担忧间,乔安一声轻啸,剑气如虹直往莫哈伊上盘攻去,左手素练配合攻其下盘,同时缠丝三音也骤然大作。刚刚驱净余毒的莫哈伊哪里接得住,忙侧身相避。乔安寒玉剑轻转,往他右腕剌去,素练却转个弯,也往金环弯刀上缠去。莫哈伊大惊,知道柔能克刚,生怕被素练将兵器夺走,慌乱中只得举刀迎剑。 乔安早料到他会如此变招,尽注内力于寒玉剑,只听得“碰”一声脆响,刀剑相击。这次不同两人初战时情形,乔安是早有所图,素练只是虚招,劲力皆在寒玉剑上,而莫哈伊则是仓促变招,自然难以同日而语,莫哈伊的金环弯刀竟然被寒玉剑击飞。莫哈伊大骇,正待飞身上前夺回兵器,却听得主席上传来阵掌声,微一怔愣,已错失时机,金环弯刀“当”的一声落地。 莫哈伊颓然落地,往主席上瞧去,只见龙宸宇长身而立,微笑着道:“好精彩的比武!国师虽然以一招之差落败,但武功惊人,众所皆见,实在收人佩服!” 温耽可汗跟莫哈伊又气又急,又是无奈。武器掉落本来未必就算输,但经龙宸宇这样一说,竟是难以辩驳。毕竟,你的武器给对方击落,难道还能强辩说没败么?而且,莫哈伊本是能够抢回弯刀的,却被龙宸宇惊扰打断。他再这样一说,自然叫北狄越发郁闷难言! 孟权佑跟六卫反应最快,相视而笑,同时鼓掌附和龙宸宇之言,随即紫星众官员也跟着鼓掌,竟是将胜负作实。但比武中乔安节节占得上风也是事实,莫哈伊武器被击落也是事实,难以辩驳,何况北狄崇尚武风,最重勇者,乔安以娇弱之姿,妙龄年华,击败北狄第一高手莫哈伊,已经深深震憾到他们。许久后,北狄席上也传来稀稀落落地掌声,随即汇成一片。 温耽可汗眼见大势已去,心中又气又恨又叹。他清楚地知道,隐谋乔安这个神话将在北狄苍穹中飘荡不散!她在一日,只怕北狄军民都无心进犯紫星!而他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形势就这样毁于一旦! 宴席甫散,龙宸宇便匆匆赶往御花园,园中那片酴醯架,那层轻烟纱悠悠垂扬,偶有轻风吹过,荡得那些玉铃铛叮当作响,轻柔好听。而乔安则慵懒地躺在架下的藤椅上,闭目养神,悠闲自得。 龙宸宇放轻脚步,悄悄靠近,正欲吓她一跳,乔安却忽然睁开眼,瞧着他微微而笑。龙宸宇报之一笑,凑近前去,关切地道:“安,你怎么样?我瞧着到了最后你的脸色不大对呢!” 乔安温淡而笑:“好得很,就是有些倦了。刚在这躺着歇会儿,你就来吵我!” “人人都巴不得我这样‘吵’他们呢!就你半点不搁在心上!”龙宸宇抱怨着,再凑近几分,认真深沉地盯着乔安看,眼睛眨也不眨。直看得乔安也觉有些撑不住,嗔道:“你这是做什么?” 龙宸宇突然上前一把抱住她的纤腰,将她抛起,在原地旋转起来,笑声随着乔安的青丝裙裾意气飞扬起来,洒落满架。乔安不防,猛地微惊,随即又笑了:“你就这般高兴?究竟为的是我赢了莫哈伊呢,还是为你赢了北狄一场呢?” 阳光透过酴醯架,星星点点地洒落在龙宸宇的脸上,俊逸无伦:“都有!” 乔安因为比武已经耗损太多内力,只觉得身体微倦,没转上一会儿便觉有些头晕,笑道:“快别转了,我头都有些晕了!停下罢!” 龙宸宇这才顿住身形,依旧紧紧拥着乔安,不肯放手:“真这样倦?” 乔安扬眉瞧了他眼:“你也知道莫哈伊的实力,何况,北狄还在中途偷袭暗算!” 龙宸宇剑眉微皱:“眼看着菲哈伊就要落败,你却突然缓了攻势,便是因为有人暗算你?” “可不是吗?那人两枚细如牛毛的金针,一根剌进莫哈伊臂上,惊醒了他。另一根喂了毒药,便用来招呼我了!对了,宇,你可知道那银针上喂的是什么毒药?”乔安忽然收敛笑意,郑重问道。 龙宸宇惑然摇摇头。 乔安沉声道:“便是多年前剌杀你的那些剌客所用的,从”笑春风“中提炼出来的毒素。而且,虽没顾上瞧见那金针从哪里发出,但我认得出金针上的内力用劲,该是那些人无疑。我想,定不会是乾于可汗的人,他没必要助着温耽!” 龙宸宇问道:“你还在为慕容德的事情操心呢?”忽然笑着叹口气,温柔地瞧着乔安,柔声道:“安,别再为我操心了!你自己要顾着君氏,要顾着无名谷,要顾着你的七卫四姝,如今还要顾着我,你不累么?” 乔安淡淡笑道:“这是我愿意的!” “可我不愿意!”龙宸宇加大手劲,将她抱得更近,在她耳边呢喃叹道,“我不想要你再这样辛苦劳累,什么事情都要操心。安,那年你跟慕容锦儿说,说你不是慕容锦儿,也不是任何女子,撒个娇,落个泪,就会有人冒出来替她们解决一切问题,而你万事只能靠自己!你不知道我当时听得有多难受?” “没什么,习惯就好了!”乔安笑着,满不在意,忽然掩口打了呵欠。 龙宸宇记起方才她说的话,轻声问道:“真的倦了?” 乔安点点头,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困倦:“刚刚那战太累了些!” “我还只道在安你的生命力没有困这个字呢,原来也知道累!”龙宸宇宠溺地抚着她的头发,关切地道,“既然这样倦,干什么不到飞炫宫歇息?” 乔安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含糊道:“我累了嘛,走到这里,闻见这花香就更倦,也不想走了!” 龙宸宇忽然放开乔安腰间的手,俯身蹲在她的面前,道:“那上来吧!” 乔安懵懂不解,问道:“做什么?” 龙宸宇瞧了她眼:“你不是累得走不动了吗?我背你到飞炫宫好好休息下!” 乔安微怔,随即笑着伏到他的背上,笑道:“那你可不许嫌我重!” 龙宸宇轻轻巧巧地起身,往飞炫宫走去,她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纤细轻盈,使得他几乎都要怀疑,这样娇柔细弱的身体怎么会有那样强硬的力量,使她能够撑起家破人亡流浪街着的悲惨经历,豆蔻年华便接任无名谷谷主,更有着男子也少有的坚强独立?想着想着,不由得越发心痛,低声道:“安,我心里难受。” 乔安又轻轻打个呵欠,低声问道:“为什么?” 龙宸宇缓缓走着,闻着乔安身上传来的幽幽芬芳,低声道:“我想着你的坚强独立,才智超群,便觉得难受。安,想着你的身世,你的遭遇,我却只觉着那些坚强独立全是用痛楚血泪一点一滴地积累磨练出来的,就觉得心痛无比。我总在后悔,为何我没能早些遇见你?若是在徐府出事之前,若是在你流浪街头之时,那你就会受到那样多的苦楚!安,现在会兴地晚了?” 乔安低低地道:“什么?” 龙宸宇低沉而坚决地道:“从今往后,我给你依靠,我来替你解决一切事情,我来替你担当一切事情,而你就什么都不要操心,只要天天过得开开心心的。安,我现在说这些,会不会太晚了?” 乔安稍稍清醒,听得又是感伤,又是触动,更有着甜蜜,却也涌起缕缕酸楚,一会儿才柔声抚慰道:“宇,从前我曾经怨恨苍天不公,为什么要给我那么多的磨难痛苦?可是现在我想通了,老天爷虽然夺走我很多东西,却也给了我很多,四姝,七卫,还有你,还有很多很多的美好回忆。我很知足!” 龙宸宇迎上她盈盈的眸光,扬眉问道:“真的?” “真的!”乔安加重语气。不想在这上面纠缠,她轻轻转过话题,轻声道,“你今日为什么要那样做?你明知道我不爱这样的!” 龙宸宇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轻轻笑道:“那些本就是你的,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安,以徐谷风之女的身份光明正大立于世间,你难道不想这样吗?至于隐谋之名,那是你凭借自身实力赢得的,为什么不能说?何况,你难道不想要耀你徐家门楣,是你父亲得以暝目安慰?” 乔安心中感动,无话可说,半晌才道:“这些你怎么知道?” 龙宸宇笑道:“虽然很多事情我都猜不到你在想什么,可究竟曾跟你朝夕相处四年,又那样喜欢你,难道连这也猜不到么?每次提到你父亲名字时,虽然你跟寻常没什么两样,可我瞧得出来,你眼中有着亮光。我不是凭这猜到你跟前大将军徐谷风有关联的。何况,安,她们知道你是谁,便不敢再轻易招惹你了!” 乔安叹道:“其实你还是对那日那两个宫女的话耿耿于怀,想要替我平冤,是不是?” 龙宸宇微微沉默,随即轻声道:“安,她们怎样说我都行,可我不许别人对你有丝毫的轻视亵渎!” 乔安满足轻叹:“我知道你对我好!”又走了会儿,她忽然道:“宇,我突然发现你的背很温暖,让我觉得很安心,就好像就好像我爹背我时的感觉!” 龙宸宇没好气道:“不许你当我是你爹!” 乔安轻笑,呢喃道:“好,不把你当我爹爹!”接着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升起一念,“我跟你说我小时候的事情,好不好?” 龙宸宇点点头,随即补充道:“不许说你那位乔哥哥!” 乔安再度轻笑,顺从道:“好,不说乔哥哥,我跟你说我爹跟我娘的事情,好不好?”她歪头想了想,开始讲述她小时候的事情。龙宸宇静静听着,时不时插上几句话,气氛温馨和谐。乔安伏在龙宸宇的背上,感觉着他的熟悉气息,心中安定,顺着他走路的节奏微微起伏,更觉困顿,神思也渐渐散扬,朦朦胧胧地便睡了过去。 龙宸宇听着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没多久便听见她细微悠长的呼吸声,感觉她如兰气息轻轻喷在他的脖颈,脸上带笑,心头温馨甜蜜无限,步履也越发的轻柔缓慢,生恐惊醒了乔安。 自皇宫回来,已经是次日清晨。正值暮春初夏时节,草木幽翠,浅重浓淡各种绿色盈盈满目,瞧得乔安心中幽静安详。漫步回到君氏,四姝依旧最先迎了出来,雾菀附耳到乔安耳边,低声道:“小姐,杜公子跟秋公子昨日便来,已经在后厅等了小姐一宿了!” 乔安微怔,问道:“他们可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霜草摇摇头,道:“他们只说有事要找小姐。不过,我瞧他们气色并不好,倒像是遇上什么为难之事一般。尤其是杜公子,并无半点登科探花该有的喜气,蹙眉叹息的!我劝他们先在君氏休息休息,他们也不答话,就在那里坐着等。” 乔安暗自猜测着,向后厅走去。刚刚入门,便见杜秋二人坐那里,瞧着手中的青瓷茶怀怔怔出神。或许是一夜未眠的缘故,两个都有些憔悴不振。乔安大奇,出声问道:“杜大哥,秋公子,你们怎么了?我昨日因为比武累了,在皇宫歇了一宿,累得你们久等,真是过意不去!” 杜明原猛地抬起头来,瞧瞧乔安,眼中掠过一丝喜色,随即又黯淡下去,勉强一笑,道:“千羽,你回来了?”随即醒悟,忙改口道:“不对,该是乔安,不对,该是徐怀安我也不知道该叫你什么了!” 乔安微笑落座,吩咐霜草再去沏过新茗过来,笑道:“杜大哥你怎么这样见外?难道大哥是在责怪我没有告知身份么?若是如此,我在这里给大哥陪不是了!其实,千羽也好,乔安也罢,徐怀安也罢,总是我这个人,是大哥的妹妹,大哥觉得怎样叫着顺口便怎样叫,哪有那么多讲究?” 杜明原轻叹口气,幽幽而笑:“我哪里那样小所的人?只是,千羽你的身份也太吓人了!” 雾菀上来上茶,听见杜明原的话,扑哧一笑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2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2部分阅读 ,道:“杜公子,这就吓到了?那昨日殿试,你瞧见熟人时,又是怎样副形状啊!” 秋凌鉴微怔,道:“杜大哥还没说,怎么你们就都知道了?”杜明原双手轻颤,手上的青瓷茶怀不住发出叮当叮当的声响,颤声道:“难道那个真是” 雾菀笑着自两个手中取过茶怀,换了热茶,笑道:“你也觉着不可思议是吧?宇公子就是皇上,皇上就是宇公子!我们当时也吓了一跳呢!怎么样!这可比小姐的身份还吓人吧?” 杜明原跟秋凌鉴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杜明原才喃喃道:“我说怎么瞧着皇上那样眼熟,原来竟是宇公子!可虽只是短短一瞥,也瞧得出其威严冷凝,更听人说当今皇上深沉机敏,喜怒无定,跟那般温和儒雅的宇公子根本就是判若两人,怪道我一时没认出来!” 雾菀得意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皇上在我们家小姐面前跟在别人面前是不一样的,往后你就明白啦!” 乔安嗔怪地瞧了眼雾菀,斥道:“别在这里嚼舌根啦,还不快去跟着霜草好好学着,免得等到接手她的事务时手忙脚乱,到时可别指望我轻饶你!” 雾菀吐吐舌头,转向秋凌鉴,开玩笑道:“秋公子,你也瞧见啦!霜草姐姐这一嫁不打紧,原来归她的担子如今就全摞我身上了!你可得转告舒门主,到时谢我的礼钱绝不能少啊!”说着转身盈盈离去。 杜明原叹道:“原来宇公子便是皇上,千羽你则是隐谋乔安,你们早已经相交甚厚。宇公子那般人物,身份尊贵,对你又这般好,难怪你肯对他另眼相看。也只有宇公子这样的人,才配得起千羽你!” 乔安轻叹,在他们眼中,皇帝就是这样高高在上,凌驾于众人头顶,人人爷慕敬畏,视若天神。就连杜大哥竟也不有免俗,得知宇便是皇帝,也就不再计较他的后妃成群了!她淡笑道:“大哥,我看重他,并不是因为他是皇帝!” 杜明原慌忙解释道:“千羽,你误会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他一时急促,想不出话来,只在那里抓耳挠腮,焦急难耐。 再想想,杜大哥虽然是个好人,却也只是在这时代的道德伦理下成长起来的,从小受的也是三纲五常为类熏陶教育,却也不能怪他这样想。认真算算,茫茫渺渺的历史长河中,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或者还有人能质疑反缺,但能从君为臣纲中解放出来的,又有几个?乔安摇摇头,笑道:“大哥,我明白,只是跟你说笑。” 杜明原这才舒口气,微微放松。而旁边凝思不语的秋凌鉴却忽然面露喜色,张张嘴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人握往手。他转头,只见杜明原向他摇摇头,神色凝重,示意不可。乔安自然也瞧见,却也不说破,轻啜口茶,笑问道:“大哥,秋公子,关于明妍的事情,可有消息?” 杜明原幽幽叹息,不置可否,只道:“也许这辈子我们是难以团聚的了!只是期盼她莫要被仇恨蒙蔽双眼,冲动鲁莽,酿成大错才好!” 乔安听他话语中另有深意,暗自疑虑,忽然又想起青怡说过的话,心中更加疑惑,难道他们已经得到杜明妍的确切消息了么?方才秋凌鉴究竟想要说些什么?为什么杜大哥却拦着不许他说话呢? 正想着,杜明原已经站起身来,向乔安告辞道:“千羽,本来昨日得知你跟宇公子的身份,心中惊诧震动,想要来跟你说说。但想了一夜,却又觉得没什么。你昨日比武劳累,还是早些休息吧,我们就不扰你了!”说着,向乔安一拱手,拉着不情愿的秋凌鉴匆匆而去,竟有些逃窜的意味。 雾菀想着他们苦等一宿,正端了些茶点过来给他们充饥,却只见二人匆忙离去的身影,心中疑惑。来到乔安身边,将茶点放下,雾菀茫然道:“小姐,杜公子等你通宵,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怎么这么快就说完了?” 乔安深思着,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也没说什么。或者他们本来想要说些什么,可后来又变了主意。雾菀,你吩咐下去,叫摇光密切关注青怡姑娘行踪,另外,叫玉衡将洪得域带来,我如今急着有事情找他!” 莫哈伊比武中落败,北狄气焰顿时被打压下去,街道上再不见北狄人横冲直撞,“以武会友”。但同时,隐谋乔安崛起,光华胜日,君氏的门槛几乎被来访的人踩垮。乔安本是清静贯的人,不耐其烦,又不能离开京城,无奈之下只得躲到皇宫去,顿时喜坏龙宸宇,忙不迭将她安顿到自己卧室的隔间,仿佛晚了会儿,乔安就又要转身走了般。瞧着龙宸宇忙进忙出,吩咐众人安排事务,乔安没好气道:“只怕这才是你的良苦用心吧!” 龙宸宇笑道:“我的用心都跟你说过了,这是意外之喜!”那满面的笑容,眼眸中的光彩,瞧得乔安越发气闷,想想又觉好气好笑。龙宸宇忙抚慰讨好,说着闹着,飞炫宫中又传出阵阵笑声,直惊得树上栖息的鸟儿扑棱棱飞了开来。 趁着这机会,乔安正好也开始教龙宸宇功夫。他内力已失,再难恢复,因此乔安想了许久,忆起无名谷典籍中有部叫做“奇门妙术”的,里面有套武功,讲究四两拨千斤,同时党政军有步法相配。只是,虽不能需内力,但寻常人终究难以持久,但龙宸宇出入带有侍卫,也只要逃得空隙,便能呼救,转危为安,也就无碍。 龙宸宇上朝,乔安便在皇宫中转悠,希望找出那日跟龙宸锐密会的太监。反正召集她是皇上跟前的红人,龙宸宇不发话,谁也不敢拿她怎样。但皇宫广大,侍仆众多,又没有半点线索,几日下来依旧无所获。 最后无奈,她只得将这事交给龙宸烈,自己却转被龙薰然给缠上,自从知道她便是隐谋乔安,龙薰然更是如棉花糖般整日缠着乔安,又要学功夫,又要学弹琴,又要学谋略,总之,乔安会的她都要学,闹得乔安不得安宇。龙宸宇实在看不过去,呵斥龙薰然几句,她才稍稍收敛,但冥冥无形间,龙薰然也跟她越来越亲热,有时瞧得慕容锦儿都会忍不住跟乔安抱怨:“乔姑娘,现在我都开始怀疑薰然究竟是谁的女儿!怎么跟你认识不到半年,便把我这个母后都忘到脑后去了?” 乔安笑着瞧着偎在自己身边的龙薰然,道:“薰然,听见没有,你母后吃醋了呢!” 龙薰然忙跑到慕容锦儿前面,偎入她怀中,娇声道:“母后,薰然永远都是你的女儿,只不过,刚知道安姨是隐谋乔安,心里好奇嘛!母后,你还记不记得,绮姨以前常常在我面前夸赞隐谋,倒像是喜欢隐谋一样。现在绮姨知道隐谋是女子,有什么反应啊?” 乔安瞥了她眼,道:“薰然,拿安姨说笑呢你?” 慕容锦儿也微微笑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说起来,绮儿也有许久不曾入宫来瞧我,我倒还真有些想她呢!” 正说着,门外碧菡便高声通报道:“皇后娘娘,二小姐来了!” 众人失笑。慕容锦儿吩咐叫慕容绮儿进来,乔安不禁笑道:“这才叫说曹操,曹操便到了!你们姐妹好好叙旧,我就不打扰,先告辞了!”向薰然道,“你是想要见见你的绮姨呢,还是跟安姨去练功?” 龙薰然笑若春花:“当然是见绮姨了!” 乔安点点她的鼻尖,道:“又想要偷懒,是不是?” 龙薰然撅嘴道:“才不是呢!我想要问问绮姨,对安姨有什么想法?”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将起来。乔安哪慕容锦儿相视而笑,随即举步出了凤仪宫。刚出门口,便瞧见雾菀带着个灰衣人候在不远处,见乔安出来,忙迎上来,道:“小姐,找到洪得域了!” 乔安定眼看去,那人果然是洪得域。六年不见,他非但不显苍老,反更加矍铄振奋,双眸有神,正灼灼盯着乔安,看了会儿,方才上来行礼,叹道:“之前得知徐公子是隐谋乔安,已经够叫小人惊诧的!如今,徐公子变成徐小姐,又经营君氏这么间商行,还胜了北狄国师莫哈伊,大大露脸!嗨大将军有女如此,也该觉欣慰,安然瞑目了!” 洪得域是父亲旧部,乔安便当他是长辈,微微屈身,道:“您谬赞了!” 洪得慌忙拱手道:“小姐别跟我行礼,小人当不起!如今小姐要找小人,可是大将军的事情有了转机?” 乔安笑着点点头,道:“虽然跟事实不符,但皇上有意为爹爹翻案,还徐家清白,因此要偏劳您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飞炫宫去,由皇上跟你说。”说着带着洪得域往飞炫宫走去。 行不多步,迎面便有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乔安仔细瞧去,竟是龙宸锐的母妃端太妃带着侍从往这边走来。乔安在宫里时日不短,却极少去拜访诸位太妃以及太后,但在慕容锦儿那里也曾见过几次,只觉得端太妃眼眸锐利,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是个厉害人物,不若太后淑静无欲,加上龙宸锐的缘故,总没什么好感,因此便想避开,带着雾菀洪得域便往假山后面避去。 等到端太妃一众人渐渐离去,乔安等方才出来,正欲往飞炫宫去,地转眼瞥见洪得域直直地盯着端太妃一众人离去的背影,眉头微锁,眼中带着深思,嘴里喃喃说着些什么。乔安心中疑惑,轻声喊道:“洪得域!” 洪得域置若罔闻,依旧怔怔瞧着凤仪宫的方向不语。这下雾菀也瞧出不对,蹑手蹑脚走近洪得域,突然在力拍在他的肩上,大喊道:“洪公子!” 洪得域惊得几乎跳起来,忙转过身来,惊疑不定地瞧着二人,雾菀道:“洪公子,小姐叫你呢!” 乔安瞧着他,问道:“你认得端太妃?” 江得域满面茫然:“谁是端太妃?”忽然醒悟 ,惊道:“刚刚经过的那人是端太妃?五王爷的母妃?” 乔安道:“是啊,瞧她这模样,该是要往凤仪宫去的。”她曾几次在凤仪宫瞧见端太妃跟慕容锦儿闲话家常,面容慈和,语气轻婉,便如对着自家晚辈般亲切和蔼。即使乔安看去,也只觉得她待慕容锦儿确实极好,瞧不出半点假来。听慕容锦儿跟薰然说,她待慕容绮儿也是极好,也不知道究竟是投缘,还是另有目的。 洪得域摇摇头,道:“我不认得她!” 雾菀奇道:“那你刚刚干什么那样瞧着她?” 洪得域笑笑,道:“该是我瞧错了,没什么的!” 乔安心中去涌起股奇妙和感觉,想了想,她缓缓走近,道:“洪得域,你是不是有什么疑惑?不妨跟我说说,说不定能帮我大忙呢!” 洪得域不在意地道:“也没什么,就是瞧着端太妃娘娘头上的碧玉簪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再说,物有相似,一个碧玉簪而已,想必天下一样的不在少数,该是我眼花了吧!” 乔安凝思片刻,淡然笑笑,道:“天下一样的东西多了去了,咱们还是赶紧去飞炫宫,办正事要紧!”说罢转身领先,二人忙跟了上去,谁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身居皇宫,乔安的日子却过得极是逍遥自在,索性连君氏无名谷的事情也丢给四姝六卫,自己镇日里只跟龙薰然玩闹,偶尔弹琴读书,观时赏景。虽有些不问世事,但从龙宸宇日益舒展的眉头,轻松怡然的神态,乔安也晓得两国议和进行顺利,而另一方面,她的父亲徐谷风的案子也开始重审。有午安鸣冤,有洪得域作证,有格尔木佐证,最要紧的是,有北狄方放出的各种风声配合,有当今皇帝龙宸宇的授意,此案进展神速,没多久便结案,还徐谷风清白,还徐府清白。 乔安不知道龙宸宇跟温耽可汗究竟做了怎样的交易,但北狄肯如此配合,依温耽的性子,只怕龙宸宇做出的让步不少。不过,龙宸宇在此时重审徐谷风之案,又牵涉当年北关之战,而据龙宸宇所说,龙宸锐也在这几日接连告言不由衷在家,不见宾客,恐怕温耽可汗已经放弃跟龙宸锐的合作,转而投向龙宸宇。 龙宸宇为了弥补,追封徐谷风为护国将军,封一等忠勇公,追封柳解舞为一品诰命夫人,而乔安——或者该说是徐怀安则摇身一变,成为明慧郡主,品级从公主。而最叫人震撼的是,龙宸宇为了表彰隐谋乔安,钦赐金牌令箭,震动全国。 乔安接到对旨时实在有些哭笑不得,摇着圣旨,斜睨着龙宸宇,问道:“宇,你这究意是什么意思?” 龙宸宇从袖中取出金牌令箭,塞进她的手里,微笑道:“虽说父皇已经赐了金牌令箭给你,可我知道,你总觉着那是用你全家人的性命换来的,总不愿意用。所以,我如今再给你一块,这是你用自己的本事赢来的,是你该得的!” 乔安打量着手中金光闪闪的令箭,紧紧握住,忽然笑道:“用那东西做什么?我想要做什么事情难道还办不到么?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龙宸宇叹口气,瞧着她的眼睛,沉声道:“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龙宸锐失了温耽可汗这助力,我几次瞧着他的眼神都有些血红的,怕他就像当年的二哥样急疯了,一时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来。冲我来我倒不怕,就怕他对你做什么手脚。我也知道,那些暗地里的伎俩手段,你应付得了,可若是他用着明里的缘由欺负你,折辱你,你又能怎样?究意你还只是个平民百姓。” 乔安笑道:“所以你就急着给我个明慧郡主的名号,又给了这么个东西给我?” 龙宸宇不禁好笑:“你说的这么个东西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你知道吗?还这么委委屈屈的?” 乔安只得将金牌令箭收入袖中,道:“好了,你的好意我领了,只怕是从此我就不得安宁了。对了,今日是薰然的生辰,我如今也正好有要事得回君氏,你好好陪着她跟慕容锦儿一日,叫她高高兴兴的!” 龙宸宇皱皱眉,淡笑道:“我竟不知道你还是这么个贤良人,把我往别处推?” 乔安笑道:“那你可就大错特错,我从不屑于做什么贤良人!只是,我偏生就跟薰然投缘,有什么法子?若是入不了眼的,哪怕她跪着求我,你看我理不理?” 龙宸宇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摩挲着她的耳垂,低声道:“安,若是我救你事情,你理不理?” 乔安只觉他轻轻在自己耳边吹起,浑身不由轻颤,双颊发热挣了开来,嗔道:“你越来越不规矩了!”又整整衣装,这才道:“那要看你求的是什么事情!” 龙宸宇上前一步,凑近了她,瞧着她微微泛红的面容,心情大好,调笑道:“若是我求你嫁我呢?你愿不愿意?” “那你慢慢求吧!”乔安二话不说,扬头转身离去。龙宸宇瞧着她离去的身影,神色渐转落寞,由淡到浓,渐渐地浓得几乎化不开来,又渐渐转淡,眼眸中却忽然闪现出如刀刃般的光芒,随即逝去,又变成淡定冷凝的龙宸宇。 四到君氏,四姝六卫自然有着番喜悦,就连孟权佑也得空跑来,跟天璇四姝他们嘀咕着不知道说些什么,还隐秘异常。只要乔安一靠近,几人便全体起立,微笑迎人,不再说话。乔安摇摇头,也不追问,由得他们闹去。 正觉有些无聊,想要回房找书看去,下人来报,说青怡姑娘来访。乔安轻轻叹口气,留下四姝七卫在后厅密议,吩咐下人带青怡到自己房间去,她起身回房,换了衣裳,舞台好茶点。等青怡进来,两个随意闲聊,说得甚是投机。 青怡见乔安说话时总深深地盯着自己,若有所思,不禁问道:“君姑娘,你怎么了?怎么老是瞧着我?” 乔安淡淡笑笑,又瞧瞧她清澈如水的眼眸,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姑娘就跟从前的我似的,看起来淡漠无欲,却有着别人不知道的心酸跟怨愤。姑娘,你前番问我的情心与恩理的抉择,可有定论?” 青怡凄然摇摇头,苦笑道:“哪有那样容易便做出抉择的?只是唉!不过我也觉得跟君姑娘甚为交心,经仿佛是多年挚交般,总能明白彼此的心思。所以,我向来冷漠,却想要跟姑娘说说话,就像是我的亲人般。” 乔安忽从袖中取出片金锁把玩,笑道:“如果姑娘不嫌弃,千羽认你做妹妹可好?” 青怡一呆,眼神微乱,随即垂下头,叹道:“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我是那曲池柳,姑娘却是大将军之女,隐谋乔安,如今又获封为明慧郡主,又得皇上恩宠,跟青怡云泥有别,青怡又岂敢高攀?” 乔安摆弄着手中的金锁,淡笑道:“大将军之女又如何?我爹早已作古,未平冤前,也是罪臣之女。姑娘家道中落之前,必也是书香门第,官宦人家,未必就比我差了。再说,这些都只是身外名声,我肯跟姑娘结交,重的是姑娘这个人跟我投缘。姑娘怎么反倒落了俗套,论起那些身份地位来了?” “这”青怡眼中犹豫踟蹰,只盯着乔安,微咬下唇,难以决断,许久才如下定决心般,猛地抬头,道:“姑娘都不在乎我的身份,我可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姐姐!”说着犹豫了会儿,张张嘴又紧紧合住,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忽然注意到乔安手中的金锁,道:“姐姐这样把玩这金锁,难不成竟是个稀罕物?给妹妹瞧瞧如何?” 此言正何乔安之意,她大方地将金锁递了过去。青怡拿过来仔细瞧了半天,笑道:“这金锁看起来寻常,虽说花纹有些别致,却也不值得姐姐这样反复把玩看重,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蹊跷吗?” 自她注意到金锁开始,乔安便仔细打量着她的举动神色,一丝一毫亦不肯错过,却只见她神色平静自然,毫无波动,丝毫也不在意地便将金锁递了过来。乔安心中一沉,难道她竟真不是杜明妍?为求证实,乔安依旧试探道:“妹妹可曾见过这金锁么?” 青怡摇摇头,道:“从不曾见过。”忽又笑道,“这金锁总不至于是皇上送的吧?也太有些”说着忽觉不妥,忙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乔安叹口气,知道她并非杜明妍,神色微黯,道:“不是,这金锁是我的一位故友的,他为了救我而亡,只留下这金没。后来我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流落在外,想要替他找寻——” 她话尚未说完,青怡已经明白她的意思,淡笑道:“原来姐姐以为我是你那位故友的妹妹。” 乔安悠然叹道:“她今年该是十八九岁,又呼说小时候性子便是很清淡的,跟妹妹有些像,我便暗暗猜想会不会就是妹妹。谁知道我那位故友对我有着救命之恩,我实在很想为他做些事情。” “姐姐不必担忧,有姐姐这份心,想必老天爷也会从人所愿的。” 想起乔哥哥,乔安轻轻感叹,忽然记起什么,道:“妹妹别误会,我跟妹妹结交,固然是猜着妹妹跟我那位故友有关,却也着实跟妹妹投缘,说话想法也是契合。妹妹可别想歪了去!” “这金锁的主人对姐姐有救命之恩,也难怪姐姐念念不忘。莫说是为他找寻失散的妹妹,便是为他粉身碎骨,送了性命,也是应该的!”青怡淡淡笑着,自腰间解下荷包,递了过来,道:“今日你我结为姐妹,我竟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不过,姐姐是君氏少主,又得皇上隆眷,想必也不缺什么的,这荷包这荷包是我自己亲手所绣,就当是妹妹一片心意,请姐姐笑纳!” 乔安接过荷包,只见青地缎子上绣着荷临风舞,隐隐的有着淡淡的香气透出来,颜色淡雅,绣工精致,当是花了功夫的,微微一笑收了过来,当场系在腰间,仍旧把玩着手中的金锁,笑道:“我这个做姐姐的一时反倒没想到什么东西好送,等改日想到了,再亲自送过去,妹妹可别介意!” 青怡又瞧瞧那荷包,淡笑道:“姐姐这说的什么话?”又聊了会儿,眼看着天色渐晚,青怡起身告辞,乔安送她到君氏门口,她的马车便候在那里。青怡深深瞧了瞧乔安,叹口气,转身上了马车。乔安瞧着刀车扬尘飞驰,渐渐远去,不知为何也轻叹口气,正欲转身进去。忽听得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往这边传来,不禁好奇转望,却见一队列阵齐整的骑兵朝自己这边赶来。到了跟前,前面一位身着银甲的年轻统领翻身下马,将乔安打量一番,苍声问道:“姑娘可是明慧郡主?” 乔安微怔,轻轻点点头。 那统领立时率众下拜行礼,道:“君姑娘,我等奉旨请郡主急速入宫!” 乔安更怔,却只淡淡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年轻统领从袖中取出封信笺,双手呈给乔安。乔安接过信笺,打开,龙宸宇俊秀而不失刚毅的字迹跃然入目,却只说叫她立即随来人回宫,并未说明是什么事情。乔安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转身对这下人交代几句,便随着那人火速入宫。 君氏篇 第三十一章 急转直下 (1) 匆匆赶到皇宫,却只有尚公公候在飞炫宫。年轻统领上前报了声,尚公公便上前道:“郡主,后面是后宫禁地,黄统领不能进去。皇上吩咐奴才在这里候着郡主,带郡主到凤仪宫去。” 乔安见他神色一如往常,只有眼睛里透漏着几分焦虑,心中更觉不安。尚公公跟随老皇帝十数年,有随着龙宸宇这些年,早练就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本事,如今连他也耐不住,只怕这事情不小。 随着尚公公往凤仪宫走去,一路上乔安暗自猜度着。到了凤仪宫,只见门口站着十几个侍卫,不许别人入内,戒备森严。那些侍卫见尚公公前来,也不敢盘问,更不敢阻拦,立即放行。乔安入内,见里面宫女太监人人眼中都带着惊惧,有的还忍不住涌着泪光。 乔安更觉忐忑。踏入主楼,只见太后端太妃及宫中各位太妃妃嫔都在,聚了一屋子的人,都是眼中含泪,神色凄然。乔安来不及行礼,龙宸宇已自内室迎了上来,神色是贯然的淡定冷凝,但对着乔安仍是这副神色便不对劲。他也不多熬,道道:“皇后病危了,她只说有话跟你说。” 乔安惊了一跳:“怎么回事?我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龙宸宇拉着她往内室走去,道:“来不及细说,你先进去见她,待会儿我再跟你细说清楚。”乔安随着龙宸宇穿过珠帘,绕过屏风,来到床前。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六年前她到慕容府见慕容德的情形,心中恻然,白发红颜,都难逃这一日!隔着珠帘瞧见外面人影重重,再看看里面的空寂荡荡,忽又想起自己,更觉感慨。思量间,已经来到床前,明亮耀眼的明黄帷幕,锦色被缎,散落枕上的青丝乌黑,却衬得床上那闭目的人儿越发的脸色苍白,叫人心酸。 乔安上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来了!” 慕容锦儿听见她的声音,眼皮动了动,聚起些精神,慢慢睁开眼睛,瞧着乔安,勉强淡淡笑了:“你终于来了,我还怕等不及你!”又瞧瞧冷凝旁边的龙宸宇,凄然苦笑,声音细弱,“我就知道,就算有朝一日我真要死了,你也是不会为我落滴眼泪的,却还只是奢望。” 乔安听得心中凄楚难当,握了握龙宸宇的手。龙宸宇幽幽叹息,道:“你不用觉着难受,朕跟你是一样的。”说着指指乔安,道:“若是朕有日不测,她也不会为朕落一滴眼泪的。” 慕容锦儿瞧瞧乔安,又瞧瞧龙宸宇,轻轻他叹息,脸上的悲哀却缓和了些,缓缓道:“原来如此!”说着咳嗽两声,气息微微急促,一会儿才缓过来,道:“皇上,我有些话想跟乔姑娘说。” 龙宸宇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握握她的手,道:“你们慢慢说,朕先出去了!”目送龙宸宇的身影隐没在屏风后面,慕容锦儿忽然笑了,神色平淡得叫人觉着难受,幽幽道:“乔姑娘,你瞧见没有,到了这时候,他都还不肯骗我一骗,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在旁边,就算我是个将死之人,他也不肯伤你的心半分。他对旁热都是这样忍心,惟独对你好,我真是羡慕你!” 乔安瞧瞧屏风后面影影桌卓的背影,叹口气,转过头来瞧着慕容锦儿,见她神色苍白,眉心跟嘴唇却隐隐透出些青黑,像是中毒的模样,心中惊诧。把把脉息,更是肯定了心中所想,却也更觉伤痛。若是初中毒时,自己便在身旁,还能救上一救,如今拖延太久,已是无救了!正想着,乔安见她气息又转急促,忙从袖中取出金针盒,为她扎了几针。 慕容锦儿只觉胸中烦闷稍减,舒坦许多,又见乔安神色凄然,握紧她的手,缓缓道:“你别难搜,人总有这个时候。何况,我又能见着我娘跟我爹了!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娘,不知道到了地府,我娘认不认得我。” 乔安点点头,肯定地道:“会认得的,一定会的!” 慕容锦儿似乎被她的肯定所感然,悠然道:“我想也会!”她出神地凝视着顶账,似乎已经看见自己的母亲,嘴角带着微笑,眼中泛起抹淡淡的光彩,却如流星般转瞬即逝。她又转过头来,瞧着乔安,道:“乔姑娘,我不想死,可我真的不是害怕,我只是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她说着,眼角忽然就落下泪来,乔安握紧她的手,低低道:“我明白。” 慕容锦儿默默流着眼泪,忽然向乔安道:“乔姑娘,你恨我不恨?” 乔安低声道:“我可有什么要恨你?” 慕容锦儿怔怔地道:“你该恨我的!我嫁给皇上,做了皇后,还有了薰然,而这一切本该是你的,却被我抢了过来!所以,连老天爷都罚我,纵然得到却依然不属于我,叫我日日夜夜瞧着近在咫尺的幸福却永远也靠近不了,来罚我的贪心!” 乔安摇摇头,道:“那不是你的错,皇上要指婚,谁也没法子抗旨的!” “不是的!”慕容锦儿这三字拖得很长,话语间却没有丝毫迟疑。她转过头,松开乔安的手,仰面躺着,闭上眼睛,像是养神,又像是在想些什么,眼泪却又一颗一颗地自眼角滑落,湿了枕头,湿了被角,也湿了乔安那颗心。许久,她终于开口,眼睛却没有睁开,缓缓道:“你不知道,乔姑娘,你什么都不知道。从我在郊外第一眼见皇上起,我眼里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别的人。乔姑娘,你别笑我,是对着你我才敢说,挨了旁人我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是说不出来的。因为我记得,乔姑娘跟我说过,渴望被爱,是人之天性,能过爱人,是人之福分,没什么好羞耻的。” 乔安见她眉心的青黑逐渐扩散,知道她的生命正一点一滴地流逝着,忍不住伤感,暗暗地叹息着。慕容锦儿凄然笑道:“乔姑娘,你真是好心,还肯为我叹息!我可是抢了本该是你的皇上,毁了三个人的幸福!挨了别人,只怕是早就理也不愿理我了。你知道吗,乔姑娘,我有好多的话要跟你说,所以前面我一句都不说,凝聚着所有的气力等着你来!” 乔安点头道:“你不要急,我在这里,你慢慢说,我听着呢!” 慕容锦儿微微笑着,眼角依旧有着晶莹剔透的泪珠:“我要跟你说,乔姑娘,我真的很羡慕你!在绿幽苑瞧见你的时候,我就忍不住自惭形秽,更隐隐担忧你跟皇上的关系,那是你还是男装!我曾经质问你,责怪你,说你们那样相爱却不跟我说,害我受苦!那是骗你的,其实,我是知道的。在我家里,我知道你是女子,再瞧着皇上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喜欢你,喜欢得刻骨铭心。当时我跟你说,就算我爹曾做了许多坏事,就算是我们慕容家先对不起你们徐家,可无论怎么说,他是我爹,是我的至亲,我会恨你。我还诅咒你遭天谴——”她忽然泣不成声,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乔安忙给她拭泪,柔声抚慰道:“慕容姑娘,你别激动。我没怪你,若是换了我,就算我爹再怎么样不好,也是我爹,我也会怨恨的!” 慕容锦儿忽然紧紧抓住乔安的手,挣开眼睛,泪光盈然,凄然喊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乔姑娘,我知道我爹是罪有应得,怪不得你,可我还是说那些话,不是为我爹,是为了皇上!我瞧着皇上看你的模样,就知道跟你比起来,我根被就不算是什么!我当时真的好恨好恨,甚至恨不得你死,可我又觉得找不出恨你的理由来。你那么好,你的美貌,你的智慧,你的雅致脱俗,谁也比不上。挨了是我,我也会选你而舍我。我没办法说是为了皇上,只能拿我爹做借口,我是个不孝的女儿!”说着,眼泪涓涓而下。 乔安见她情绪激动,只会加速毒素发作,忙加以抚慰。好半晌,慕容锦儿才渐渐平静下来,费力地举手想要拭泪,却举不起来,乔安忙替她擦擦眼泪。慕容锦儿继续道:“你方才说,皇上要指婚,谁也没法子抗旨,那也是不对的。其实,先皇在下旨前曾宣召我,问我愿不愿意嫁给皇上。我明明知道皇上心里的人你是,待我的只是虚情假意。可是想起皇上看你的眼神,想着我的心痛,我竟然就答应了!我是想,你们相爱又如何,你比我美貌比我聪明又如何,皇上喜欢你比喜欢我多又如何,终究嫁给他的是我慕容锦儿而不是你!我就抱着这样的想法答应了先皇的赐婚。薰然说得不对,乔姑娘,你不是坏人,我才是,我想,先皇定知道什么的,因为我答应后,他叹口气,瞧着我的眼神很奇怪,很久之后才道,希望你不会后悔! “希望你不会后悔!乔姑娘,我当时想着,我绝不会后悔的!我报复了你,我还赢了皇上,赢得皇后的位置,我怎么会后悔?就算我样样不如你,可我喜欢皇上的心思并不比你少,凭着我的真心,凭着我是他的皇后的优势,我总能打动他吧?何况,是他自己应允这桩赐婚!你用了四年叫他爱上你,我用一辈子来搏,总不会输给你吧!可是,嫁给他后,我才明白,我错了,大错特错! “他待我并不坏,对一个皇后来说,他对我算是极好的,该有的荣耀尊崇一样不少。可我就是知道,他把我隔在他的外面。我不知道你们五年前发生什么事情,他居然肯放你走,又变得那样恨你。你别皱眉,他从没跟我说你们的事情,也没跟任何人说,他只是自己一个人扛着。纵然不爱我,他也没要叫我难受!我听见他偶尔的梦呓才隐约猜出来的。我听着他梦呓时叫你的语气,我终于明白,我不是你,也永远不可能是你!不管我有多努力,不管多少的时间,我都走不进他的心里! “我常常觉得,皇上就像是绝顶的峭壁孤崖,谁也攀不上去,只有你,乔姑娘,只有你是在那孤崖顶上傲然绽放的白梅。就算五年前他那样恨你,恨得把心都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去,可他也牢牢把你锁在他的心里,不许你出来!他只会喜欢你,再不会有第二个人!有了这个认知,我渐渐的心灰了,也渐渐疏远他。你知道为什么吗?乔姑娘,也许你瞧不出来,他真的很像你,很像很像,性格喜好,行事风格,就连神态衣着也都相似,我总能在他身上瞧见你的影子,瞧见让我输的一败涂地的你的影子! “后来,你又出现了!那夜,他大发雷霆,震得整个皇宫都惶恐不安,我就知道是你来了,除了你,没人能那样影响他!再后来,我瞧见他待你的种种好,礼法,规制,所有的一切都被他丢在脑后,只想要对你好。我终于完完全全地放弃认输,我想要成全你们,所以我扮坏人,故意针对你。可你那样聪明,一下子就看穿了,跟不说,你不要婚姻,不要名分,你只要他对你的感情!乔姑娘,你的心思实在太好” 乔安见她几乎是油枯灯尽,忙握住她的手,将内力缓缓输了进去,好叫她能多支撑会儿。得到乔安相助,慕容锦儿顿时又缓过起来,喘息着道:“乔姑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乔安淡淡道:“慕容姑娘,你不必耿耿于怀。我想要的,我就会千方百计得到。不管别人怎样阻拦,而五年前,我确是不想要,不是你的过错。” 慕容锦儿眼神已经淡淡涣散,低声笑道:“我明白,乔姑娘,你还是心思太软,我知道,你为了报仇要了我爹的命,虽然嘴里说得毫不在意,实际上你心里还是觉得对不起我,叫我做了孤儿。所以,你就把皇上让给我,直到现在还是不肯拿回去。乔姑娘,你真傻,真傻!现在,我告诉你,幸福是不能让渡的,在你手里是幸福,硬塞到别人手里也许就成了悲剧!” 乔安摇摇头,道:“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慕容姑娘!” 慕容锦儿不在意地淡笑着:“你还是不肯承认,罢了罢了!我常常在想,如果不是我们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也许你跟我会变成好朋友;你这样美貌聪慧,又坚强独立,若是没有哪些旧事,我们会像好姐妹一样的。乔姑娘,i能不能叫我声锦儿?就像叫妹妹一样叫我锦儿?” 乔安瞧着她期盼的目光,点点头,轻声唤道:“锦儿!” 慕容锦儿眼中再次涌出泪水,也低低地唤道:“姐姐!你肯这样叫我,想必是肯原谅我了?你真的不恨我,是不是?” 乔安诚挚地道:“我没怪过你,真的!” 慕容锦儿含泪笑了,又咳嗽几声,缓了缓气,依旧紧紧握着乔安的手,道:“姐姐,你别走,帮我叫皇上他们进来吧!” 乔安点点头,向外面喊了声,龙宸宇,太后,端太妃诸人都涌了进来,团团围着绣床。慕容锦儿缓缓扫过众人,凄然的太后,泫然的端太妃,以及或真或假含泪的众妃嫔,还有神色凝重的龙宸宇。她淡淡一笑道:“叫大家替我担心了!” 众人听着,更觉哽咽难言。 慕容锦儿的目光在众人中搜寻着,哑声道:“薰然在吗?” 龙薰然一直候在外面,听见慕容锦儿的话,忙忙挤了进来,握住她的另一只手,道:“母后,薰然在呢!” 慕容锦儿见她满脸都是泪痕,举手想要擦拭,却举不起来,只得作罢,微笑着道:“傻孩子,哭什么呢?瞧你这满脸泪弄得,跟个小花猫似的,叫人笑话!” 龙薰然年纪虽小,却极是聪明,瞧着众人神态已经觉着不好,再瞧瞧慕容锦儿这模样,更知道事情不好,那泪水像开了闸似的哗哗直流,偎着旁边的乔安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慕容锦儿瞧着他们,欣慰地笑了:“薰然,以后母后恐怕不能照顾你了,你你要听安姨的话,当安姨是自己的亲娘般,别惹你父皇生气,知道么?” 慕容锦儿凄然摇摇头:“好不了了!”随即转头瞧着乔安,费力地将龙薰然的手交到乔安手上,死死得握着,便如握着自己的所有般,一字一字费力地道:“姐姐,我把薰然跟皇上都还给你把本该是你的都还给你我强占了六年该还你了” 乔安见她眼神渐渐涣散,知道她时间不长,纵使再输内力也是无救,只是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3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3部分阅读 点点头,紧紧握着手中一大一小两只手掌,死死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慕容锦儿只觉得心跳跟呼吸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几乎负担不起,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撑起最后的气力,气喘吁吁地道:“姐姐我把占你的都还你了把薰然交给你慕容家跟徐家的恩怨也到此为止别在延续到后代好不好?” 乔安点点头,慕容锦儿心中宽松,笑道:“那就好我就放心”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弱无礼,终于归于寂静,握着乔安的手也颓然滑落,双眸缓缓合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悠然离去。 乔安忽然觉得心中一紧,近乎抽痛的感觉纠住她的心。她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拼命摇晃着,大声喊道:“锦儿!锦儿!锦儿!你醒醒啊!” 然而,那美丽的双眸却永远也没有睁开,只有那苍白脸上残存的笑容呈现在乔安的眼前,美丽却也凄恻。乔安瞧着那雍容典雅的容颜,忽然紧紧拥住她,凄然不语。 君氏篇第三十一章急转直下 (2) 乔安默默地站在寝宫角落,瞧着围在床边的泪如泉涌的人群,环视着这个金碧辉煌的宫殿,晶莹的珠帘比不过那眼角犹存的泪光,明黄的帷幕映不亮那苍白的容颜,这个地方有着无数的女子想要住进来,可住在里面的人真的会幸福吗?她幽幽叹息,心中忽又闪过一阵伤痛,眼光落在身边那盆恣肆绽放的不知名的红花上面。那花儿开得正好,艳色照人,明亮放肆得有些刺痛了她的眼睛。 闻着那芬芳浓郁的花香,瞧着那美丽亮艳的花颜,乔安忽然想起很久之前那张如花的容颜。犹记得初见面时她那流光泛彩的容颜,眼眸明亮,神思单纯,有着纯粹的幸福。从何时起,那爽明眸里换上了悲哀凄凉,绝望淡漠?她的改变,自己是脱不了责任的!她想着,心头忽然闪过许多许多的场景,徐府蒙难,文义战事,慕容德逝,都跟眼前的红颜凋零连起来,伤痛中也带着丝丝缕缕缠绕着的感叹。到头这一生,难逃那一日,任谁也免不了生老病死。只是,命运怎会如此无常? 她曾因为命不久矣而将心爱的宇交给她,如今自己还活着,她却已经去了;自己有着万毒之首的缠绕不休,时时致命,她无病无痛,然而如今她闭目不起,自己却站在这里,看着别人的哀痛,自己的哀痛命运究竟在怎样的安排着每个人的生生世世呢? 那自己呢?命运又安排着在何时结束自己的生命呢?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摇摇头,甩开某些思绪,随即又在心中苦笑。乔安,你变了,真的变了!从前的你是不避生死的,即使是幼时徘徊在生死边缘,即使是在豆蔻时念念报仇,你也不曾害怕,只有着不甘心。可是如今,你怕了!因为有着这些日子你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幸福跟甜蜜,因为有着留恋不舍,有着贪欲奢望,你越来越难以洒脱,越来越拖泥带水,甚至连生死都不敢面对了! 她轻叹着,瞧瞧那堆人群,龙薰然依然在床边,扑在慕容锦儿身上,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想了想,看看四周,只见身旁不远处有个绿衣宫女,满脸哀戚,泪光盈然,哀哀地看着远处簇动地人头。乔安认得那宫女,正是慕容锦儿从慕容府带入宫来的碧菡,对她忠心耿耿。走了几步,来到她身边,乔安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就去了?” 碧菡认得乔安,也深知她跟皇后娘娘关系密切,犹豫了会儿,低声道:“君姑娘——啊,不对,明慧郡主,皇上吩咐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说起此事。请郡主体谅奴婢!” 乔安知道龙宸宇治下极严,也不为难碧菡,反正龙宸宇会跟自己说的。再往那群人看去,正好迎上龙宸宇的目光。他目光微微停留便转了过去,冲碧菡点点头。碧菡见龙宸宇应允,自然不会再瞒着,遂低声跟乔安说起事情的原委:“郡主,今日是薰然公主的寿辰,一大早凤仪宫便堆满各式各样的寿礼。皇后娘娘自然要带着公主到各处回礼,还跟众位娘娘约定晚间款待众位娘娘。到了申时,依照往常的惯例,皇上到凤仪宫跟皇后和公主共用晚膳。正用膳时,各位娘娘也前来赴约贺寿,就连太后娘娘,端太妃娘娘并几位太妃娘娘都来了,皇后娘娘忙起身相迎。谁知道,皇后娘娘跟众位娘娘还没有说几句话就突然喊着头晕,然后就昏昏沉沉地几乎晕倒。皇上忙宣御医,可御医也诊断不清楚,皇后娘娘确实气息越来越微弱。后来,皇后娘娘说要见郡主,然后就再也没说过什么了。后来后来” 她哽咽着,泣不成声,一会儿才勉强抑住眼泪,突然下跪,哽咽着道:“郡主,奴婢知道您聪慧异于常人,求郡主瞧在跟我家娘娘往日的情分上,替娘娘伸冤,也好叫娘娘九泉之下能够能够瞑目!奴婢愿意做牛做马,谢郡主的深情厚谊!”说着磕头不止。 乔安忙扶起碧菡,道:“你先起来,这件事我不会袖手旁观的。”想想方才瞧着慕容锦儿面色中透着青黑,该是中毒;今天已时才见过慕容锦儿,那时她还好好的,该是这几个时辰才中的毒;不到一日便毙命,可见毒药毒性之强烈;方才为她粗粗把脉,只觉得脉象古怪,一时间却想不起来究竟中的是什么毒,她思索着,轻声问道:“碧菡,你家娘娘午膳晚膳吃的什么?” 碧菡答道:“回郡主,娘娘今日因为忙着公主的寿辰,并未进午膳,只吃了几块点心。晚膳是跟皇上跟公主共进的。根据宫中管理==惯例,娘娘的膳食都先用银针试过,又有试吃。那些试吃的奴才并没见有什么不适。后来,皇上也命御医检验膳食,并无不妥。” 乔安微微蹙眉,没有说话。银针只能试出部分毒药,并非全无纰漏。至于试吃,有些毒药只针对特定的对象,比如“凋红颜”,女子吃了会致命,而其他人吃了却没有影响。忆起进来时,屏风外面似乎摆着张檀木雕花圆桌,上面摆着各色菜肴,乔安转头问道:“外面那张桌上的饭菜是不是就是晚膳?” 碧菡点点头,道:“回郡主的话,正是。因为是薰然公主的寿辰,御膳房做的都是公主,娘娘跟皇上喜欢的菜色。皇后娘娘不适后,皇上吩咐不许任何人动屋里的东西,晚膳也好好地摆在那里,除了御医试毒,没有人动过。” 说话间,乔安已来到外间,站在圆桌前。瞧着琳琅满目地佳肴,诱人地香气扑鼻而来,乔安端起盘翡翠虾饺,轻轻嗅了嗅,微微皱眉。她自幼专供毒术,对各种毒药的分辨远敏锐于常人,嗅觉味觉皆是如此,因而闻出菜肴中除了虾饺该有的香味,还带着股隐隐的如花般的芬芳,却并非毒药,而是“满园春”的花香。再端起其他的菜肴,也都多出种种不同的淡淡花香,她也多叫得出名字来,都无毒性。 为何菜肴中会有这些花香?据她所知,这些花并非是烹饪的辅料啊! 碧菡见乔安神色微异,惊问道:“郡主,你是不是查出些什么?” “还没有!”乔安摇摇头,蹙起眉头,苦苦思索着读过的医术中关于这几样花香的记述,满园春,迎仙驾,醉芙蓉,青紫罗,这些都是无毒的花草,性温和,对人体无害的呀!不知不觉间,乔安已经缓缓踱回自己原先站着的地方,无意识地浏览着宫中诸般事物,最后目光定在那盆红花上面。瞧着那艳色照人的花瓣,乔安忽然记起四百年前无名谷谷主所著的《诸妙百方》中的一段话,神色大变。她急急上前,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那红花上面,果见血滴到的地方,花色由红转紫,由蓝转白,又从白转为原先的艳红。乔安倒抽口冷气,指着那盆红花急急问道:“碧菡,这盆花是什么时候摆在这里的?” 碧菡皱起眉头想了会儿,道:“平日里是没有这花的呀对了,我记起来了!这是今日送来的寿礼之一,皇后娘娘跟薰然公主都爱它开得红艳,兆头好,便摆在这里。” 乔安追问:“这盆花是谁送来的?” 碧菡又想了半天,黯然摇摇头,低声道:“今日送来的寿礼太多,奴婢想不起来。公主或者记得,郡主不妨问问公主。” 乔安心中大骇,低低道:“薰然宇糟了”忽然急急转身,奔回人群,来到龙宸宇跟龙薰然身边,不由分说先夺过龙宸宇的手臂,二指按在脉搏处,仔细把脉。窗前众人莫名其妙地瞧着她,只有龙宸宇隐隐猜出缘由,也不出声扰她。许久,乔安轻轻舒了口气,自袖中取出个青瓷瓶,倒出三粒黑色药丸,急促地道:“快服下去!” 龙宸宇也不问情由,淡然取过药丸,吞了下去。 乔安神色微缓,忆起身边的龙薰然,又如法炮制。但这次,她的眼中却闪过一抹诧异,随即又渐渐凝重,贝齿死死咬住下唇,一会儿才同样倒出三粒药丸,要龙薰然服下。待她服下后,乔安瞧着她,眼中尽是担忧,咬咬唇,问道:“薰然,告诉安姨,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龙薰然茫然不解,但仍老老实实地道:“安姨,我没哪里不舒服,就是刚刚哭得眼睛疼,头疼,胸有点闷,像是要喘不过气来安姨,我我”龙薰然说着,忽觉胸口气闷无比,一口气喘不上来,脸色渐渐煞白。 众人皆尽失色,乔安出手如风,迅疾无伦地点住她几处大|岤,又取出金针扎了几下,龙薰然面色顿时缓缓回转,呼吸也平顺许多,乔安凄然瞧向床上静静不语的慕容锦儿,直觉悲从中来,凄然低语道:“锦儿锦儿我怕是要负你所托了” 众人不解缘由,只觉得事情似乎不妙。龙宸宇问道:“安, 你是不是查出是怎么回事了?” 乔安将龙薰然拉入怀中,右手扣在她的腕间,将真力缓缓输入她的体内,为她驱毒,左手却指向角落那盆红花,道:“那盆花叫做血曼罗,又叫四色血罗,是生于南疆的一种奇毒之花。这花花色鲜艳,乃是以人畜鲜血喂养而成,毒性剧烈不说,最奇特的是,单单这花对人并没有害处,但与满园春,迎仙驾,醉芙蓉等花混在一起,就变成凌厉无比的毒药,绝不比下砒霜,鹤顶红等所谓的十大毒。我幼时曾到过南疆,见过这花,又在医术典籍里读过。但时间久矣,刚见时便没有认出来。屋里摆了这花,外面的菜肴中又混了满园春等花,吃了菜肴,闻了这花香,便中了剧毒。试吃的人没闻到花香,自然不会中毒,而御医单单试外面的菜肴,也自然试不出毒性来。” 众人恍然大悟,太后却又生疑,担忧道:“若是如此,那皇上也吃了菜肴,又都闻到这花香,会不会?” 端太妃却瞧着晕倒在乔安怀中的龙薰然,关切问道:“薰然这丫头怎么样?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乔安听她语出诚挚,确是十分关心薰然,不似伪作,心中暗暗惊异,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才想太后道:“太后娘娘不必担忧,皇上并无大碍,服了解毒丸应该没事。至于薰然”乔安低眼瞧瞧怀中昏迷不醒的龙薰然,眼神凄然,语带哀伤,低低道:“我不懂为什么她没有跟锦皇后娘娘样立时毒发,或者是因为年幼,膳食吃得不多,中毒也较浅,性命应该无碍,只是但耽误得太久,我虽尽量助她驱毒,但终究年幼,承不住我的内力,只能慢慢来,我怕我怕她的”她咬咬唇,没有说下去。 太后本事平淡无欲之人,此时却也震怒异常,怒道:“究竟是什么人这样大胆?竟然连皇上,皇后跟公主都敢暗害?若是叫本宫拿住,定不轻饶!皇上,此事定要详加追寻,务必缉拿真凶,将他千刀万剐!” 由于慕容锦儿毒发时正好后宫众妃前来贺寿,因此此时已经遮瞒不过去,非得查清原委不可。龙宸宇眼泛寒芒,冷然道:“母后放心,朕晓得该怎么办理!” 乔安听他说得咬牙切齿,知道他确实动怒。皇宫大内,国母之尊,居然就这样被人下毒暗害,任谁也会受不住的!她u由得暗中伸过左手,轻轻握住他紧握成拳的手。龙宸宇抬头瞧瞧她,几不可见地向她点点头。两人交换眼色,都从彼此的眼眸中读出同样的讯息:龙宸锐! 此时,乔安感觉怀中的人儿头似乎动了动,忙低头问道:“薰然,你醒了?” 龙薰然仍然埋在她的怀里,只点点头。 乔安关切地问道:“薰然,告诉安姨,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龙薰然仍旧没有抬头,声音模糊地道:“安姨,我头好疼,胸也闷,还有,好像有什么很冷的东西在我身体里钻来钻去,冷得很,很不舒服。” “别担心,薰然,那是安姨在帮你治病,一会儿就好了”乔安安抚着她,又问道:“薰然,碧菡说屋角那盆花是旁人送来的寿礼,你还可记得是谁送来的吗?” 龙薰然讶然抬头,错愕道:“安姨,那不是你送我的寿礼吗?” 众人的目光刷的聚向乔安,乔安也大惊失色,失声道:“我送的?你说那花儿是我送的?” 龙薰然茫然不解,怔怔道:“是啊!是个很陌生的小太监送来的,他说是明慧郡主送来的贺我寿辰的。安姨,你待我真好,知道我最喜欢红艳艳的花儿,就送了来给我,我好喜欢,就连母后也很喜欢呢!安姨,那花儿叫什么名字?怎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乔安怔愣不语,木然瞧着周围各式各样的眼光,只觉得背脊一股寒意升起,凉透了心。这绝对是个隐谋,个是针对她的隐谋!龙宸宇反手握住她的左手,用力握了几握,乔安方强自定了心神,凝神思索着,咬唇不语。 许久没有听见乔安的回答,龙薰然奇怪地道:“安姨,你怎么不说话?”随后她转头环顾四周,眼睛茫然无神,奇道:“安姨,父皇,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睡了很久了吗?但要是半夜,怎么你们都不点灯?干吗要黑灯瞎火说话啊?” 乔安正思索着事情经过,闻言惊道:“薰然,你说什么?” 龙薰然诧异地道:“我问你们干什么不点灯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多不方便啊!” 众人看看灯火通明的凤仪宫,看看各处跳跃闪动的烛焰,再瞧瞧龙薰然那犹如黑珍珠般透亮的眼眸,忽然间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只觉得悲哀心酸,难描难言。 君氏篇第三十一章急转直下(3) 凤仪宫寂静一片,针落可闻。在这片寂静中,龙薰然只觉心中有股恐惧越来越重,就连声音也都颤抖起来:“安姨,父皇,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为什么都没有人说话?到底怎么啦?”她紧紧抓着乔安的衣襟,死命地摇晃着,呼喊着。渐渐地,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手渐渐松开,缓缓伸到自己的眼前晃了晃,又晃了晃。刹那的沉寂后,她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哭喊声:“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见?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见?安姨,你们有点灯是不是?是我自己看不见了是不是?是不是?” 龙薰然这么一闹,乔安一时不防,竟被她挣了开去,忙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喝道:“薰然,别闹!快回来让安姨给你驱毒。你若再这样闹,别说眼睛,恐怕连命也保不住了!” 失了乔安的控制,输入龙薰然体内的真气开始四散窜逸撞击,疼的龙薰然脸上冒汗,牙关咬得咯咯响,却仍倔强地试图甩开乔安的手,喊道:“保不住就保不住!反正我眼睛看不见,往后什么都做不成,只能一辈子靠着别人,我才不要这样!与其往后做个瞎子,还不如死了干净!” 乔安死死扣着她的脉门,道:“谁说眼睛看不见就什么都做不成了?你只是失明,又不是没命,只要你肯努力,肯付出,照样能跟旁人一样好好活着,或许还比别人活得更好!”旁边的太后,端太妃等人也跟着附和,尽力劝说。 龙薰然挣了半天也挣不脱,只觉乔安纤纤双手如同铁钳般牢固,干脆放弃,怒喊道:“你们就只会说大话,纸上谈兵,除了这,你们还会什么?看不见的人是我不是你们,你们当然可以说这些虚话来哄我!你们又不是我,你们有没有看不见,怎么能够明白我的难受?” 她这样闹腾,尽管扣着她的脉腕,也不敢轻易输内力进去给她驱毒,只能先尽力说服她,再作打算。乔安干脆放开手,倒叫龙薰然莫名其妙,反不再闹,微微静了下来。乔安瞧着她,淡淡道:“你也不是我,怎么就知道我没有看不见过?” 龙宸宇微惊,目光如电般转向乔安。龙薰然却嚷道:“你自然没有,你如今眼睛好好的,又有这样好的功夫,怎么会跟我一样看不见?” “我如今眼睛好好的,并不代表着我的眼睛没有不好过;我如今功夫好,也不代表我的功夫生下来便这样好。”乔安淡淡道,微微敲敲太阳|岤,蹙眉思索道:“有一年我误中剧毒,渐渐的眼睛就看不见了。我想想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对了,那年我六岁,比你大一岁,不过我可不像你这样丢脸,我照样学武,还学的别人好都好。因为那时眼睛看不见,所以听觉就分外灵敏,总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比如落叶的声音,清风吹过的痕迹,到后来甚至能感觉到花开的声音。我说失明后或许比别人活得更好,不是说虚话来抚慰你,而是确确实实的。” 龙薰然怔了怔,但有觉得她的语气过于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般平淡稳静,半信半疑,咬咬下唇,道:“你骗人!你只是想要哄我而已。你才没有看不见过!” 乔安感觉有两道炙热的目光射到自己身上,微微抬头,迎上龙宸宇心疼的眼神,微微点头,依旧淡淡地道:“薰然,你若不信,可以去找逸凡,问她的那些叔叔们,他们都是知道的,也曾经见过。” 龙薰然渐渐安静下来,低着头不说话。乔安继续道:“薰然,你总说想要变成安姨这样的人,可是安姨走到今天这地步,你以为很容易吗?你以为就是撒撒娇,耍耍脾气就能做到的吗?从小到大,安姨吃过的苦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如今你只是眼睛看不见就要寻思觅活,这样的人也想要变成隐谋,你自己说可不可能?安是最瞧不起这样的人的!要知道,不管你想要做什么,都得先活着。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肯去做,不管有多困难,都还有着可能性。但人死如灯灭,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成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你明白这话的意思么?” 龙薰然摸索着靠近乔安,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声音又变得虚弱柔软如婴孩:“安姨,我懂了,我会牢牢记着你的话,不会再闹脾气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乔安听得她牙齿依旧咬得咯咯响,知道她还忍着真气乱窜的疼痛,轻叹口气,握住她的手,替她收束体内的真气,道:“安姨没有生气。薰然,你知不知道,就算到了最后,你母后还只是记挂着你,珍而重之地把你托付给我。你如今这样,可对得起她么?你的母后在天上瞧着,不知道该有多难受,薰然,你舍得吗?” 因为乱窜的真气渐渐被乔安收服,循道在经脉中流转,龙薰然体内疼痛渐渐消失,急忙摇摇头。乔安左手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那就乖乖的,让安姨给你治病,好不好?” 龙薰然重重地点点头,又把头偎入乔安怀中,道:“安姨,我会好好听话,早些好起来的!母后给人害死,我定要找出凶手,给母后报仇。安姨,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乔安点点头,正待说话,却听得一道冷清的声音斜里插了进来:“她会帮你?薰然公主,只怕皇后娘娘便是给她害死的,她怎么会帮你报仇?” 此语如雷,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众人都往说话那人看去。乔安也微感诧异,没想到发难的不是龙宸锐之母端太妃,也不是心机深沉的晚妃,竟是向来与世无争,冷眼旁观的清妃!龙宸宇双眸微眯,冷冷道:“清妃,你在乱说什么”龙薰然也扬头反驳道:“清妃,你别乱说话,安姨跟母后交情最好,才不会这样做!” 清妃冷笑,转头瞧瞧龙宸宇阴云密布的冷颜,眼眸中散发出丝丝寒意,清艳孤傲的容颜上尽是无惧无畏,朗声道:“薰然公主,你别被她骗了!刚刚你晕倒没听清楚,可我们在场的人都听得明明白白,害死皇后娘娘的毒药便是从那盆红花中散出的花香,而公主也说了。那盆话是明慧郡主遣人送来贺寿的。究竟谁是凶手,难道还不清楚吗?” 乔安先前曾猜测清妃是龙宸锐在公众布置的细作,但后来证明不是。但今日她这样陷害自己,究竟是被人误导,还是刻意如此?她冷冷地扫了扫清妃,却从她冷寒如冰的眼眸中瞧见一丝快意,看来她是故意的,但为什么?难道龙宸锐在宇身边安插的内j不止一人,这位清妃也是?还是说她跟自己有什么私情恩怨,故意趁机陷害?难道也是因为龙宸宇?可是瞧她的模样,并不像是这样的人啊!乔安微微蹙眉,感觉到纷纷落在自己身上的还以目光,脸上依旧波澜不兴,平静地道:“那盆花并非我送的,是有人故意陷害我的!你若想指责我,是不是应该先把送花的小太监找出来,当面对质?” “当面对质?只怕早就被你杀人灭口了吧?”清妃冷笑,瞧瞧龙宸宇微显铁青的神色,又瞧瞧半信半疑的太后,端太妃,依旧各怀心思的众妃嫔,突然盈盈跪倒在地,恳切地道:“皇上,太后娘娘,端太妃娘娘,臣妾自幼便是这等清冷性子,目下无尘,不讨人喜欢。入宫后更是讨人嫌,处处被为难。只有皇后娘娘心地善良,见我不善言辞,时时关照提点,臣妾方能安然至今,皇后娘娘对臣妾的恩德堪比日月,因此,臣妾今日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替皇后娘娘讨回公道!” 乔安淡然自若,似乎不以为意。龙宸宇却冷然道:“你这话说得蹊跷,若是有证据证明谁是真凶,朕自然会还皇后公道,你也算是有功,何来拼了性命之说?难不成你是想要趁机陷害,才会自悟死路?” 清妃神色冷傲,丝毫不受龙宸宇言语威胁,竟像是霍了出去,傲然道:“皇上自然明白臣妾的意思。且不说这皇宫,如今天下人谁不知道明慧郡主圣眷正隆,臣妾如今质证皇上心爱之人,又岂能全身而退?” 龙宸宇怒极反笑,嘴角勾起,明明俊逸如仙的容颜,映在旁人眼中竟狰狞如罗刹:“哦?你的意思是说,朕在包庇明慧郡主喽?” 清妃丝毫不惧,迎上龙宸宇冷寒阴森的目光,直言道:“臣妾不敢!只是,如今明明铁证如山,皇上为何置若罔闻,不肯将明慧郡主拿下治罪?” 乔安知道今日此事定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怕也早已安排精密,不是轻易就能置辩的,因此干脆不加理会,只专心为龙薰然驱毒,如旁观这般冷眼瞧着事态发展。龙宸宇冷哼一声,森然道:“清妃你所谓的铁证如山在哪里?若是方才之语,最好早早收起,等到我找到送我之人再来说话。若似乎单品你片面猜想,便将我朝郡主拿下治罪,只怕谁也会觉难以心服!你且说说,明慧郡主为何要谋害皇后?” 清妃道:“皇上,臣妾这样说,自然有臣妾的道理。如今宫里宫外皆知明慧郡主最蒙圣宠,却并未得封名分。明慧郡主是隐谋乔安,又身兼君氏少主,自然是心高气傲的,妃嫔之位岂能被她瞧在眼里,自然是盯着这皇后的位置,以求母仪天下。否则,以明慧郡主的性子,又怎会轻易跟皇后娘娘相亲?自然是心怀叵测,蓄意期满世人!若她真与皇后娘娘相交深厚,为何方才娘娘菀逝,人人悲痛,只有她淡定如常,连一滴眼泪都不掉?” 众人忆起方才情形,都暗自点头,疑惑的目光转向乔安。乔安淡淡道:“静儿过世,我自然难受,但自六岁起,我就没再掉过眼泪,到不似乎特意针对谁。” “锦儿?”清妃冷笑道,“明慧郡主叫得好生顺口,竟然敢直呼皇后娘娘名讳!自六岁起便再没掉泪?请恕清芬孤陋寡闻,还没听过这世上有着不会掉泪之人呢!” 龙宸宇怒极,森然道:“你倒真是聪慧异于常人,观察入微,看来做个妃嫔真是埋没了你的才智,该封你个丞相做做才是!隐谋乔安是什么样的人物,她若要人死,难道还能叫你瞧出破绽出来?” 太后也道:“是啊,清妃,何况,方才是明慧郡主瞧出皇后所中剧毒,也是她为薰然驱毒的!” 清妃冷笑道:“这不过是她故作姿态而已!若是她能为薰然公主驱毒,那为何赶到凤仪宫时不能为皇后娘娘诊治,任娘娘香消玉殒?她心里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太后沉吟道:“这” 乔安淡淡瞧着清妃,淡然道:“我说过了,皇后娘娘中都甚深,又延误时间,我到时已经回天乏术,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多延她片刻性命而已。而薰然反倒中都较轻,尚有救治的余地。” “是吗?”清妃嘴角勾起讥诮的笑容,咄咄道:“明慧郡主,你这谎话也编得太不高明了!承认体质往往比幼童要好,提抗病毒也比幼童来得强些。就算我李清芬不懂医理,却也知道这道理。同桌而食,你竟说皇后娘娘比薰然公主中毒还深,你骗谁去?” 乔安从容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是么?”清妃冷笑着,不再理会乔安,转过头去对太后和端太妃磕了个头,道:“太后娘娘,端太妃娘娘,你们都不会觉得奇怪吗?皇上,皇后娘娘跟薰然公主三人同桌而食,同闻花香,为何皇上丝毫无碍,只服了明慧郡主所谓ied解毒丸便安然无恙?为何薰然郡主小小年纪,却尚有救治的余地,唯有皇后娘娘殒命?这其间究竟有什么门道,只怕明慧郡主最清楚吧?” 乔安轻叹口气,知道的今天的事情怕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棘手。七年前,龙宸宇因为她武功全失,自己却又因为各种理由不得不理他而去。龙宸宇固然精明机智远胜常人,但身为帝王,会面对比常人对得多的暗杀谋刺,凶险至极。何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于下毒之类的阴损手段,只怕他更没有招架之力。因此她连同天璇研制出玉萱茶来。玉萱不止选材培制是极品,最要紧的是,在炼制时,她在茶中加入微量的毒药,不但对人体无害,反倒可以增强人的抗毒性。天长地久,虽不能如她般至百毒不侵的地步,但体质已经异于常人,这也是《诸妙百方》中记载的奇方。在绿幽苑时,她常常听他品茶,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因此玉萱完全按照他的口味培制。果然,龙宸宇尝到玉萱时大家赞赏,当场指定为贡茶,年年进奉。算起来,到如今已经四年有余,想必是玉萱气了作用,龙宸宇中毒不深,只服下解毒丸便可。可这理由如今当着这许多人该怎么说?何况,有清妃在,只怕就算她说出来,也只会被指责为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吧?没有想到向来淡观世事的清妃娘娘言辞如此锋利,往常倒是瞧错她了! 君氏篇 第三十一章 (4) 想到这里,她忽然心中一动,低头附到龙薰然耳边,轻声问道:“薰然,你平日里是不是喜欢喝茶?喝的什么茶?” 龙薰然年纪虽下,却认定乔安待她好,不管别人说得如何天花乱坠,也不相信她会是凶手。因此,如平常般娇声道:“安姨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茶?我跟你说,你可别告诉旁人,我都是偷偷拿父皇的玉萱喝的,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呢!”说着轻笑出声,想起自己盗茶的事情,不禁得意非凡就。 乔安心中了悟,暗暗叹息。龙薰然对着龙宸宇有着超乎寻常的挚爱,因此许多喜好都是随他,因此小小年纪便也跟着学喝玉萱,也因此阴差阳错救回条命来! 见乔安不答,清妃又是声冷笑,道:“明慧郡主为何不答呢?只怕是被我问到关键,心虚得说不出话来吧?想必是你之前就给皇上服了解药,给薰然公主服了部分解药,矛头全针对着皇后娘娘而来。皇上自然不能有碍,因为他必然维护你;而你肯留薰然公主半条命,无非是为了加以救治,好取信于人,叫别人不怀疑是你下毒暗害皇后。好一条妙计,安排得几乎是天衣无缝,真不愧是隐谋乔安!只不过,你想不到半路会冒出我这个程咬金来吧?方才御医百般诊治,连是什么毒药都断不出来,偏偏明慧郡主你轻轻一闻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里人人都不知道什么血曼罗,什么满园春,偏偏就明慧郡主知道,偏偏明慧郡主就在幼时到过南疆,见过血曼罗,这是不是太巧了些?” 更多怀疑的目光向乔安投来,乔安却不为所动,只冷眼旁观着,固然感觉两道强烈的目光射到自己身上,灼热得几乎要将她烧化。转眼看去,正好对上端太妃怨毒愤慨的眼神,咬牙切齿得如同跟自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般。她不禁暗暗好奇,难道端太妃真跟慕容锦儿投缘,诚心相交?难道今日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否则她有怎会用这样的眼神瞧着自己?正想着,只听得龙宸宇冷冷道:“清妃,这些全是你的猜测而已,你且拿出真凭实据来,否则朕不管你究竟是什么人,绝对会叫你后悔在这里大放厥词!” 清妃眼神凄然,哀道:“皇上,臣妾说了这许多,您还是庇护着明慧郡主不肯松口,难道臣妾方才所说还不能证明么?既然如此,就让皇后娘娘亲自跟皇上言明凶手吧!”她转头环视众人,朗声道:“各位娘娘可还记得皇后娘娘临终所言?娘娘说把薰然公主交给明慧郡主,说慕容家跟徐家的恩怨也到此为止,别再延续到后代,敢问明慧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后娘娘本姓慕容,而大家也都知道明慧郡主是前大将军徐谷峰之女,就请明慧郡主告知大家你跟皇后娘娘之间的恩怨吧!” 乔安更觉头疼,明知不说清楚必定会加重众人怀疑,但慕容德之事她早已应允不公布于世,否则又何必到今日才给徐府洗冤正名?何况,伊人已逝,她有何必拿着那些旧事玷污她呢?乔安轻叹道:“这是我跟皇后娘娘之间的事情,不便奉告!” 清妃步步紧逼,冷笑道:“不便奉告?那明慧郡主是否承认跟皇后娘娘有所恩怨?既然如此,郡主又是这般性子,为何反倒跟皇后娘娘相交深厚呢?敢问明慧郡主你心中存的什么心思?再者,为何早不出事,晚不出事,明慧郡主你离了皇宫,皇后娘娘便出事了?何况,皇后娘娘那句到此为止,谁也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也就不用清芬再多言了吧?”说着傲然偏过头去,瞧也不瞧乔安,转过头去叩首道:“太后娘娘,您是六宫之首,后宫之事都归您管,臣妾泣血叩首,恳请娘娘秉公直断,治明慧郡主谋逆之罪,还皇后娘娘公道!” 太后瞧瞧义愤激昂的清妃,瞧瞧镇定如斯的乔安,心下为难。听着清妃所言,这明慧郡主该是谋害皇后的真凶,但凶手有这样冷静镇定的吗?何况她瞧瞧脸色铁青的龙宸宇,更是头疼,谁都知道皇上宠爱明慧郡主至极,当真是奉为至宝,不许旁人冷待一点。如今她若真治了明慧郡主,只怕太后进退维谷,只得将球抛给龙宸宇,道:“皇上,你看此事〃 龙宸宇心中又气又怒,牙关咬得咯咯响,明知道乔安绝不会做这等事情,明知道她是被人陷害,偏偏半句话也偏帮不上,心中烦怒可想而知。一会儿,他才冷冷道:“清妃,明慧郡主有朕钦赐的金牌令箭,而朕也还欠她一件事,若是她当真想要那个位置,可谓是轻而易举,又何必做这种事情?” 清妃摇摇头,苦笑道:“皇上,您真的是太过于维护明慧郡主!谁都知道,若能名正言顺登上后位,自然比什么都好!明慧郡主身为隐谋,又怎么糊涂得明目张胆地逼皇上您废后呢?” 龙宸宇牙关紧咬,几乎要将牙齿咬碎,心中怒极,不管这是谁设下的局,都可说是天衣无缝,直将乔安逼入绝地。事到如今,也顾不上先给乔安平凡,切先用金牌令箭保住她,待得日后再慢慢追查!要知道,持令牌之人终生不受刑罚,不入牢狱,即使是谋逆谋反之重罪也可免罪!他正待开口,却听得底下一道苍老的声音插了进来:“启禀皇上与众位娘娘,奴才有话要说!” 乔安轻震,知道事情要糟。这声音她认得出来,正是那日与龙宸锐在御花园会面的老太监。她曾寻了他多日也不曾找到他,如今插了进来,能有什么好话?瞥眼瞧瞧清妃,却见她眼中惊诧之色一闪而过,心中生惑,难道清妃跟龙宸锐并非同伙?那她为什么要这样害自己?转又苦笑,他们未通声气,竟也配合得天衣无缝,难道真是老天又要戏弄自己? 太后正觉不知如何是好,巴不得有人出来搅局,忙道:“说!” 乔安却淡然道:“且等一等,不知公公在何处当差?” 那老太监缓缓进入内间,抬眼看看乔安,又垂下眼帘,平静地道:“奴才李芳,本在淑宁宫当差,孟皇后娘娘厚爱,两年前来凤仪宫,负责监管各处器具。” 乔安恍然,淑宁宫本是端太妃的住所,他成为龙宸锐的人是理所当然,水到渠成之事。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找了许久都没找着,原来他竟是凤仪宫的人!随即又苦笑,她喜好清静,又跟慕容锦儿有着太多的秘密,每次她来,锦儿都会遣开侍从,最多只叫碧菡伺候,也难怪自己没见着,竟叫他在这时候咬自己一口。乔安叹口气,道:“你说吧!” 李芳又瞥了眼乔安,眼眸中暗含笑意,沉声道:“奴才可证明清妃娘娘所言非虚。今日未时末,奴才猛地想起昨日娘娘传膳时用了套纯银食器,今日却并未收回来,向是还在御膳房。若是寻常食器也罢,偏生那食器是皇上钦赐,据说是南方贡品,若是有什么闪失,奴才怎么担当得起?于世奴才便到御膳房去,想要收回食器。到了御膳房时,正好里面没人,奴才正疑惑着,却隐约瞧见有个人影在那里站着,正往娘娘的晚膳里放些什么东西,随即悄悄离去。奴才当时只道是御膳房的人往膳食中调料,也并未在意。如今想起来,当是j人要害皇后娘娘!唉,奴才惭愧,若是当时多个心眼,多注意些,只怕皇后娘娘也就不会奴才该死,请皇上降罪!”说着哽咽难言,只是磕头。 乔安并不在意,只微微冷笑。龙宸宇却是怒上加怒,只勉强按耐着,冷冷道:“你当时可瞧清楚那人的模样?” 李芳擦擦眼泪,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只瞧着个大概的人影,确是像明慧郡主。” 龙宸宇越加恼怒,到了这时,当真是什么人都敢上来插一脚!他冷然道:“像明慧郡主?既然没瞧清楚,你如何敢断定清妃所言非虚?难不成是朕如今待你们太过仁慈,叫你们胆子越来越大,竟敢毁谤郡主起来?” 李芳忙磕头,道:“皇上息怒,奴才并非妄言。奴才之所以断定那人是明慧郡主,是因为奴才亲眼瞧见那人影是自腰间的荷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4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4部分阅读 中取出粉状的东西洒入菜肴中的。奴才一直在外间守着,方才不经意往里面瞧了眼,才发觉明慧郡主腰间所坠的荷包正式那投毒之人所佩戴的,因此才斗胆猜测那人是明慧郡主。” 众人的目光顿时转向乔安腰间所配的荷临风舞的碧绿荷包,在纯白衣衫的映衬下分外显眼,也难怪李芳瞧得见。清妃淡淡道:“既然如此,就请明慧郡主将荷包解下,请皇上跟太后娘娘检验吧!” 乔安骤然变色,要蠢道:“这荷包这荷包是旁人所赠,我也是刚刚配上。” 清妃冷笑着,道:“明慧郡主声音怎么这样小?是不是自己也觉着说服不了旁人?”说着起身前来,想要强摘乔安的荷包。龙宸宇却猛地伸出手来,拦住清妃。清妃毫不退让地迎上龙宸宇喷火的目光,嘲弄道:“皇上到现在还要庇护明慧郡主吗?” 太后也道:“皇上,事到如今,不如就叫明慧郡主解下荷包,由众人辨个明白吧!” 龙宸宇冷然不语。乔安却明白他的意思,即使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她乔安也不许旁人有丝毫不敬亵渎,叹道:“罢了,不劳清妃娘娘动手,我自己解吧!”说着自腰间的荷包解下,递了出去,任谁也瞧得出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端太妃离得较近,狠狠瞪了眼乔安,毫不掩饰眸里的恨意,转将荷包递给太后,由她检验。 龙薰然一手仍被乔安握着驱毒,用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乔安的衣襟。乔安感觉到她的担忧,垂首轻问道:“薰然,你在为安姨担心吗?你难道不怕真是安姨害你跟你母后吗?” 龙薰然虽然看不见,但听着周围的言语也知道对乔安不利,故意大声说道:“谁都有可能是凶手,就安姨不可能!” 端太妃侧头问道:“薰然,为什么?” 龙薰然昂首傲然道:“大家都觉着薰然小,什么不懂!可薰然知道,安姨是真的待薰然好,也待母后好,绝不会害薰然跟母后的!定是有人陷害安姨!” 乔安轻轻抚着龙薰然的头发,低声道:“好孩子!” 太后将那荷包翻来覆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出所谓ied毒药来,不由道:“李芳,你说亲眼瞧见投毒人从这荷包中取出毒粉,洒入膳食,为何本宫却找不见呢?” 李芳叩头道:“奴才斗胆,请太后娘娘将荷包交给奴才!” 太后犹豫了会儿,命身旁的宫女将荷包交给李芳。他接过荷包,熟练地将荷包翻过来,找到里面的夹层,取出几个纤巧的纸包来,得意洋洋瞥了眼乔安,大声道:“奴才已经找到,请太后娘娘明鉴!” 乔安只冷冷盯着他不语,龙宸宇也是眼眸森冷,双手紧握成拳。太后则从宫女手中结果纸包,放在鼻下轻嗅,微微皱眉,脸上现出诧异之色来。瞧瞧乔安,又瞧瞧龙宸宇,将纸包递了过来,道:“皇上,你自己看看吧!” 龙宸宇紧咬着牙,伸手结果纸包,放在鼻下轻嗅,竟也像太后般微皱剑眉,而显诧异,瞟了眼乔安,淡淡得瞧着跪在地上的李芳,淡淡问道:“你肯定亲眼瞧见有人自这荷包取出毒粉来,绝无虚假?” 李芳不明所以,但隐隐觉着不妙,却也不能反口,只得硬着头皮咬定道:“回皇上,正是如此!” 龙宸宇淡笑着,神色舒缓,缓缓道:“这可就奇了,李芳你一口咬定见到有人从这荷包中取出毒粉投入膳食,可蹊跷的是,明慧郡主这荷包里装的只是寻常香粉!这荷包绣的是荷临风舞,瞧这绣工,该是成批投制的,李芳你又如此肯定,又是亲眼所见,那想必是另有个配着荷临风舞的青缎荷包的人所为,朕会叫人详加追寻的!不过,朕本也就在寻思,还真没见过有凶手在投完毒后,还将藏有毒药的荷包光明正大地佩戴在身上的,原来是因为明慧郡主并非真凶!”说着将手中的纸包递给众妃嫔,悠然道:“你们也瞧瞧闻闻,省的又有人说朕心存偏袒,徇私枉法!”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众人都惊呆了,争相传递那几个纸包,嗅过味道,纷纷道:“不错,只是香粉而已!”“这是茉莉香粉。”“这是玫瑰香粉。”“哎呀,这香粉竟是檀香的味道!”“真没想到,这些寻常的香粉混在一起,味道竟是这般脱俗雅致,还真叫人惊讶!” 李芳万没想到竟会是这种情形,不由得呆了,喃喃道:“怎么会” 龙宸宇眼眸含笑,瞧了瞧温淡一如往常的乔安,悠然笑道:“是啊,怎么会呢?朕也觉着奇怪,明慧郡主都说了这是旁人所赠,只怕连她也未必知道这荷包还有夹层,而李公公你竟然看也不看找也不找,立时找到夹层,取出粉包,朕佩服得很呢!” 李芳听着他温和的话语,却只觉心跳狂增,额头冒汗,支支吾吾地道:“这个奴才也是瞧见那人自荷包中取出药粉,这才知道的!” 君氏篇第三十一章(5) “哦?”龙宸宇淡淡扫了他一眼,嘴角吟笑,“这倒也蹊跷了,李芳你能瞧出那人荷包的夹层,竟然没瞧见那人的面容,倒真是奇怪也!” 清妃冷冷瞥了眼李芳,眼眸里净是不屑。李芳立时冒出一身冷汗,不敢接话。太后也瞧出些门道,忙打圆场道:“皇上,既然是饮食有问题,不如传御膳房的人问问,说不定能查出蛛丝马迹呢!” 龙宸宇冷笑声,不再理会李芳,转头吩咐人去宣御膳房的人来回话。没多久御膳房的人便被传来,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名叫钱文展,像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进来就瑟瑟发抖,匍匐地上,只管磕头。太后温和道:“你别怕,本宫只想问问你,今日可有人出入御膳房?” 钱文展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偷眼看了看乔安,忽然猛地磕起头来,道:“娘娘没没有奴才没叫人出去” 太后皱眉道:“本宫是问你有没有人进入御膳房,你说没叫人出去做什么?” 钱文展声音颤抖不止,道:“是是〃 清妃却听出些门道来,冷然问道:“你说没叫人出去?是不是有人叫你将御膳房清空,好方便她出入?那人是不是就是明慧郡主?”说着瞥了眼乔安,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钱文展颤颤巍巍地瞧瞧清妃,又瞧瞧乔安,忽然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朝着乔安叩首道:“君姑娘放心,我为你便是死了也甘愿!”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一头撞向身旁的柱子,眼看着便要血溅当场,忽然一条白练娇娆而至,如灵蛇般缠上那人的腰,往后一扯,以毫厘之差将安人性命救了回来。众人方舒了口气,忽然又听得那人一声哀嚎,忙向他看去,却只见乔安脸色森寒如冰,正紧紧扣着那人的咽喉。 从那人进来多看她一眼起,她便觉出不对劲,一直关注着他的行动,不敢掉以轻心,等到他冲自己道“放心”之语,乔安便知不对,只是给龙薰然驱毒正到了紧要关头,腾不出手,更不能妄加移动,因此便飞出袖中暗藏的素练将他截下!还好截得及时,若再慢上片刻,真叫他当场撞死,凭着他临死前的举动言行,谁也会觉着是此人贪恋她的美色,甘心为她所用,替她进出御膳房制造方便,那刚刚才缓解的局势便又变得不利于自己,而且比方才更加凶险。她神色阴冷,浑身散发出惊人的气势,却用着温柔如情人间的呢喃般的语气柔声道:“你说为我便是死了也甘愿,是不是?” 乔安神为无名谷谷主,君氏少主,又是一手调教出龙宸宇的隐谋乔安,自然有着旁人难及的微震气势,丝毫也不弱于龙宸宇的帝王之风,只是向来收敛罢了。钱文展虽抱了必死的决心,但终究震蹑于乔安的威势,竟然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乔安温柔道:“这世上肯为我死的人不多,难得多了你一个,我又怎么会轻易叫你去死?倒不如叫你先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好了!”她话语说得柔软缠绵,手上却绝不容情,只听得几声骨头碎裂的声音,那人便如摊软泥般瘫在地上,脸上肌肉扭曲,冷汗淋漓。乔安淡然自若地收回手,不再理会此人,低下头去瞧着方才因为驱毒而痛得晕过去的龙薰然,伸手替她拭去额头的冷汗。若非薰然方才痛晕过去,她再愤怒也不会当着小孩子的面做这种的事情的。 乔安这手彻底震撼屋中众妃嫔,她们都听过隐谋乔安之名,也听闻殿前比武之事,但见乔安处事温和,从不计较什么,就连今日遭人陷害也只是默不作声,反倒是龙宸宇百般护她周全,因此都未将她放在心上。如今瞧见她瞬间捏碎钱文展骨头却面不改色,才觉出恐惧,忆起她曾经率兵纵横沙场,杀敌无数,都不由自主地离她远了些。 乔安自然知道他们都当她是杀人恶魔,也不辩解,只冷笑了声。慕容锦儿逝,薰然失明,她被人陷害,已经是积着许多怨愤怒气,只是压制着,冷眼看着敌人的破绽,如今连钱文展这等人也想要掺和一脚,陷自己于绝境,她焉得不怒?因此用了分筋错骨手,先给他点教训。若是落到六卫手里,更有的他好受。不过这样也好,若似乎那些妃嫔就此怕了她,往后不再来找她的麻烦,能叫她清静,那她不妨就担着这恶名就好了!反正这些人与他无关,爱怎样看她便怎样看她,懒得理会! 龙宸宇对众人的恐惧视若不见,淡淡问道:“钱文展,是谁叫你那样说辞,陷害明慧郡主?” 钱文展只觉浑身的经脉都被逆转过来,痛彻心骨,却依旧咬牙道:“回皇上,并未有人叫奴才啊!皇上杀了奴才吧”惨嚎声不绝,只吓得屋里那些妃嫔脸色发白。 此事,乔安已经给龙薰然驱毒完毕,听见他的话语,抱起仍旧昏睡着的龙薰然,走到他身边,淡淡道:“瞧你这模样,受这般苦痛也不松口,甘愿赴死,该不是被人用钱收买,难不成是有亲人在别人手上,被人威胁所致?你该仔细想清楚,你今日这般陷害我,就算真成功了,我死在你手里,且不说皇上肯不肯放过你,便是主使你的那人,可能留你家人性命吗?若是有朝一日他们说漏些什么。叫别人得了风声,传到皇上耳里,后果如何你自然明白。你说那主使你的人可能容这种事情发生么?倒不如你今日老实招了,我跟你保证会找到你家人,护他们周全。隐谋乔安的名声你该听过,自己思量清楚吧!” 说着出手如风,先止了他的苦痛。众人根本就桥不清楚她的招式,只听得咔嚓几声响,钱文展哀嚎顿止,却依旧是面色惨白,额头冷汗不断。他缓了口气,眼神游移不定,看看乔安又低下头来思索了会儿,突然对乔安磕头不止,哭道:“郡主,您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求您救救小的家人!” 乔安瞧了瞧龙宸宇,龙宸宇会意,吩咐道:“连生,吩咐下去,今日在屋的奴才都不许出了凤仪宫,也不许跟外界通声!”又瞧瞧众位妃嫔,淡淡道:“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前,就委屈母后暂居凤仪宫,将此事审讯清楚再做安排,还请母后见谅!” 太后自然明白轻重,轻轻颔首。眼见太后都点头,其他人岂敢不从?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吞进心底。钱文展见事情得意保密,擦了擦眼泪,道:“奴才前几日正在御膳房备膳,忽然有个脸生的公公过来,将奴才叫到隐蔽的地方,说若是过几日有人召见奴才,就叫奴才说明慧郡主吩咐奴才在膳食中投毒,奴才自然不愿意。那人见百般利诱无效,忽然变了脸,冷笑道,好个忠贞不二的奴才,只是人常说忠孝两全,你全了忠,你的孝要怎生是好?说着跟奴才亮了块玉牌。奴才当时就惊了,那玉牌是奴才家的传家之宝,向来由爹娘保管,便是贫困沦落时也不会舍弃,遑论丢失。既然那玉牌在那人手里,我爹娘并兄弟姐妹自然也落入那人手里。那人见奴才神色变了,又抚慰道,虽然奴才可能会因此丧命,但他家主人定会照顾奴才家人,保证他们衣食无忧。但奴才要是不听话,顷刻间就得全家上西天。奴才一时猪油糊了心,就应了下来。那人就吩咐奴才如此这般。皇上,太后,各位娘娘,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请皇上降罪,奴才甘愿一死,只求郡主能够救得奴才家人性命,奴才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郡主!” 乔安听他说得诚挚,又询问那太监的容貌装饰,并他们谈话的细节,随即又问清楚他家人的形貌住所,龙宸宇招过尚公公,附耳吩咐几句,尚公公顿时领命离去。龙宸宇默然扫视众人,道:“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到这个地步,便是再笨的人也该清楚是有人要陷害乔安,清芬纵然不甘也不敢再说什么。 龙宸宇起身道:“既然如此,大家今晚就都委屈下宿在凤仪宫吧!朕已经吩咐人安排好各位的住所,待会就叫碧菡领你们过去。朕想,刚刚朕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若是有人敢在此时私通消息,与外联络,无论尊卑,一律当作是凶手同党处理,好自为之!”说着牵了乔安的手,也不看在场众人的脸色,拂袖离去。 出了凤仪宫,已是夜近二更。一轮冰晶当空,洒得满地清光,幽幽树影,静雅异常。即使没有宫灯,也瞧得清楚路径人影。龙宸宇吩咐人抱龙薰然去睡,去拉着乔安到了庭院里,道:“你好快的手脚!什么时候把朕的荷包里的香粉偷了去的?怎么朕都不知道?” 乔安轻笑道:“若是叫人知道,我可还能好好出来吗?”正笑着,突然脸上又显落寞寂寥之色,幽幽叹息道:“今晚虽说究竟平安无事,但终究是凶险异常。若是那荷包里真搜出满园春等的花粉来,若是我慢了一步,那钱文展当场横色,只怕我这冤名是背定了!纵然你想要护着我,只怕也难得紧呢!我倒是小看龙宸锐了,居然布得出这样的局来!” “可我瞧着你从头到尾都没变过脸色呢!我在旁边急得跟什么似的,你倒像是没事人!”龙宸宇笑道,随即叹口气,低声道,“我没想到清妃竟也是龙宸锐的人,言辞又那般锋利逼人,几乎将我逼到绝境,若不似乎那李芳出来打岔,只怕我都招架不住。” 乔安摇头,笑道:“我镇定是因为我知道我死——”话还未说完便被龙宸宇轻掩住口,乔安会意,歉然一笑,拉下他的手,道:“我有金牌令箭在,就算真被栽赃,也不会有事,最多就是名声传的难听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还活着,还怕没有水落石出那天吗?反倒是薰然,她的眼睛,我真的担心至于清妃,依我看,她并非是龙宸锐的人。那个李芳,我曾听见他跟龙宸锐密议,该是他的人无疑。而清妃听见李芳说话时眼中有着诧异之色,像是并不知道他会出来般。我想她们该不是一伙的,只是正巧都有着相同的目标,阴差阳错下相互配合了而已!” 龙宸宇叹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龙宸锐样样算得精准,又有清妃跟他不谋而合,就有一点失算。投毒之事事关重大,他该叫心腹去作这伪证,而非用钱文展的家人威胁他这样做,反倒被我们抓住弱点,为我所用,正好还你清白!” 乔安淡笑道:“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若我是他,也不会叫我的心腹去做的,只因为他原本的目标并非是锦儿,而是你们三人。你想想,若是你们三人同时被暗害,而有着充足的证据证明是我所为,那朝中的局势该会是怎样的情形?皇帝驾崩,隐谋被处决,你又没有子嗣,自然是从龙宸烈跟龙宸锐中选一人即位为皇。虽说此时北秋尚在京城,但龙宸锐有温耽可汗相助,龙宸烈也有乾于可汗支撑,朝中众臣取向不明,自然是能多保存分实力便多保存分实力。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舍得叫他的心腹去送死?何况,在他的预计中,你该是毒发身亡,宫里的妃嫔对我又没有好感,太后又是没有决断的人,哪会查的那样清楚?自然是草草结案,断送我的性命!说到底,他最失算的就是你还活着!” 龙宸宇想想,笑道:“其实我也觉着奇怪,为什么我也吃了菜肴,闻了花香,偏生就没事呢?” 乔安低头想了想,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七年前遇刺的事情?当时那暗器上喂了笑春风的剧毒,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毒发身亡,偏偏你就能撑到我救你的时辰。所以我猜着你的体质跟常人不同,对于毒药有着异于常人的抵抗力。薰然是你的女儿,活着也受你的影响,体质有异,因此才撑了下来!”她掩过玉萱之事,因为她明白,无论自己为他做了多少,都比不过先前对他的伤害。既然如此,又何必提起呢? 龙宸宇细思了会儿,笑道:“原来如此!这样说来,我倒算是天赋异禀了呢!对了,那个荷包是怎么回事?我从没见你戴过,怎么今日戴上便惹祸端?是有人故意陷害你吗?” 乔安脸现落寞,凄然叹道:“这件事你就别追问了,我心里有数。对了,我今晚一直看着屋里众人的脸色,我觉着奇怪的是端太妃,她神色愤怒,听说我可能是凶手时眼神更是可怕。我瞧着今晚的事情她好像是不知情,倒有些奇怪。” 龙宸宇瞧她的神色,知道定是跟她颇为亲近的人,因此惹得她难受,遂顺着她的话,轻巧地转过话题道:“我即位这六年来,冷眼看着,端太妃确实待慕容锦儿极好,便如亲生女儿般,对薰然也疼爱得紧,我想她该是不知道的。”仰头看看天上的明月,又往凤仪宫的方向瞧了瞧,道:“看来你今日是又不能回君氏了,否则便给人知道你平安无事。我已经吩咐连胜去君氏通报,免得他们担心。” “你倒是想到周到。就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先斩后奏呢?”乔安说笑着,记起自己应允钱文展的事情,道:“那你顺便告诉他们,叫他们注意下钱文展的家人。钱文展祖居京城,我想龙宸锐该不会把他的家人转到外地。” 龙宸宇笑道:“还用你提醒?我早吩咐连胜将今晚的事情巨细午靡地跟你那六卫四姝说清楚,他们该知道怎样做的。”想是忽然记起什么。他眉头皱了绉,犹豫了会儿,柔声低语道:“安,你曾经失明,怎么都不跟我说?你究竟还受过什么样的苦楚?一个小女孩,家破人亡,流浪街头,又曾经失明,怎么全天下的苦事都叫你遇上了?我一想到这些,心都揪得疼了。安,从今往后,我再不会叫你受一丁点的苦,我保证!” 乔安心中猛地一突,失明是她刚中万毒之首时的事情,也是因为万毒之首而起的,忙遮掩道:“那是为了抚慰薰然才说的,是我瞎编的,你还真信啊?” “啊?”龙宸宇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瞧着她,道:“那你还叫她去跟你的六卫求证?” 乔安笑道:“你还不知道?无名谷向来以谷主为尊。别说只是圆个谎,就算我说太阳今个是打西边出来的,他们也会跟着道,可不似乎吗?今儿太阳就是从西边出来的,谁说是从东边升起的?” 龙宸宇被她惟妙惟肖的模仿声逗得笑了,随即收敛起笑意,眼神渐渐温软起来,满脸柔情,低低道:“安,我也会的!” 乔安怔了怔,随口问道:“什么?” 龙宸宇笑道:“我也会说,可不是吗?今儿太阳就是从西边出来的,谁说是从东边升起的?” 他学者乔安方才的声音,逗得乔安也撑不住笑了起来,道:“你就这样信我?” 龙宸宇柔声道:“你说的,我都信!”乔安心中感动,无话可说。而在这样美丽幽静的月色下,这样温馨甜蜜的气氛中,似乎任何话语也都是多余的,此时无声缺胜有声。龙宸宇凝视着她盈盈如水的眼波,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拥着。乔安闭上眼睛,头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稳定游离的心跳,心头只觉着平安喜乐,再无他求。 月色下,两人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渐渐的,渐渐的,合在一起,形同一人。 君氏篇 第三十一章 急转直下(6) 有朝廷跟无名谷的双重势力,天刚蒙蒙亮,钱文展的家人就被解放出来乔安前自带钱文展去跟他们相会,也放下件心事只可惜,看守钱文展家人的那些人见势不妙就纷纷服毒自尽,没来得及留下活口。而且那些人都是生面孔,无人识得,因此,即便乔安跟龙宸宇都认定是龙宸锐所为,苦于没有证据,也只得作罢。同时,龙宸宇也将对外声称皇后病重,缠绵病榻。 趁着龙宸宇上朝的时候,乔安离开皇宫,却并不回君氏,反走向京城中闻名的烟花巷道,向云烟阁而去,此时尚早,云烟阁尚未开业,但闻得君氏少主的名号,也不敢怠慢,忙为她通报。青怡乔安来访,也是吃了一惊,将乔安迎进自己独立的院落绣楼,奉上茶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静坐桌边,瞧着她默然不语,乔安把玩着手中的白釉瓷杯,忽然笑道:“青怡见到我应该很惊讶吧?” 青怡看着她,勉强笑道:“姐姐怎么这样说?” “姐姐?”乔安苦笑着,咬咬唇,轻笑道,“青怡姑娘曾经问我,在乎之人跟想保护的人冲突,究竟是从恩理,不是从情心,现在姑娘想必是做出决断了吧?” 青怡贝齿咬唇,有些惊疑不定地瞧着乔安,缓缓道:“这些事情,哪有这样容易便做出决断的?” 乔安轻笑,低语道:“还没有做出决断吗?所以才来算计我这个第三者,是不是?” 青怡霍地站起身来,带洒手边的茶杯,濺湿洁白如雪的绫裙,绽放出朵朵茶黄的花朵。她恍若不觉,只怔怔瞧着乔安,眼神变幻不定,复杂难测。乔安努力地想要分辨那些情绪,惊愕,伤痛,无奈,似乎还有着深深的遗憾但更多的是难以辨明的模糊,一同湮没在如同深井般的双眸中。这样眼神,乔安太熟悉太熟悉,以至于在瞬间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误解她了。 青怡却突兀的仰天笑了起来 ,笑声清脆动听。她憋过脸,盈盈而座,拿起茶壶,重为自己斟了杯茶,一饮而尽,有些许茶水自嘴角溢出,她用衣袖擦净,转向乔安,笑声盈盈:“这样看来,昨晚的行动该是失败了,是不?方才瞧着你温淡如常的摸样,我还以为他没有动手。”也以为那短暂的姐妹之情还能持续上一段时间,原来她仰天长长的舒了口气,对自己道:“这样也好的,省的再纠缠不清!” 尽管早知如此,乔安还是感到悲哀,低声道:“原来真的是你!” “都到了这时候了,何必再说这样的话呢?”青怡淡淡道,“昨晚被算计了吧?那是你就该知道。” 乔安苦笑声,低低道:“我宁愿你跟我说,你不知道荷包里有满圆春的花粉。” 青怡毫不在意的道:“何必再自欺欺人呢?这可不像我认识的君氏主。不过,话说回来,我自认时间算的精准,我离去时正好是皇宫来人召你,你居然还能平安回来,真不愧是隐谋乔安!或者他在庇护你?” 乔安深吸口气,淡淡笑道:“如果一切都如你你们所愿地发展,即使宇想要护着我,只怕也有着难处呢!”意料之中的,她看见青怡眼中闪过丝丝伤感,神色微黯。 青怡讶然道:“这样说来,你竟是清白回来的?乔姑娘,布置的那样精密的局,你居然也挣的出来?我不得不服气,想要请教一下!” 乔安淡淡道:“你还记的历阳郡的事情么?” 青怡闭目思索了会儿,缓缓的睁开眼睛,神色沉静如水,叹道:“是我疏忽了!在历阳的时候,曹元敬想要算计你,在酒中下了合欢散,你一闻便知,偷梁换柱,反叫他当众出丑不过,这血罗曼中原罕见,跟满圆春等混合生毒,更是少有人知,没想到你居然也清楚。” 乔安黯然不语,她自幼中了万毒之首,为了解毒,曾经下苦功钻研毒药方面,甚至亲自尝了不少毒药,因此知之甚详也亏的如此,在觉出血罗蔓时候,她便想到荷包中的满圆春等花粉,在为龙宸宇诊脉时顺手牵羊,李代桃僵,这才逃过一劫,她淡淡道:“你可知道,当我察觉血罗蔓时,我心里有多难受?我原以为,就算你我立场不同,你也真当我是姐妹,是朋友,不会忍心伤害我谁知道,我竟然是又看错人了!” 青怡眼中掠过一抹诧异:“听你的口气,昨夜之前,你就知道我跟龙宸锐关系非凡?我倒是很好奇,不知道我是在哪里露出了破绽?” 乔安平静地道:“你并没有露出破绽,是龙宸锐!他曾在宫中散步谣言,诋毁我名声,其中说到孟权佑归来不久便跟我见面之事当日他赴约时虽然声势浩大,但知道他是邀约而来的却并不多而且,”她淡淡地扫了眼青怡,继续道,“没有人知道,早在2年前,天然居早就被君氏盘下,成为君氏的产业因此天然居的人虽然知道的很清楚,却并不会外传。” 青怡听得懵懂,疑惑地问道:“可是我不懂,这跟我的身份有关吗?当时我也不知道孟大将军跟你有约。甚至,后来我是听别人说,才知道孟大竟军到过天然居的。” 乔安淡笑到:“你慢慢听就明白了既然不可能通过别的途径得知,那只有可能当时在场的人透露出去的四姝六卫绝不会这样做,逸凡虽小,却很聪明,不会轻易被人骗了,那只有可能是薰然!而薰然早就知道我是君氏少主,也早就知道我跟宇关系密切非凡所以,当时的龙宸锐该是知道我已经是宇的人,因该知道自己是无望的,没有必要那样给我面子或者是心存侥幸,或者他只是想要创造个契机,好叫你我能够相识,相交,好利于他以后的行动。” 青怡沉默良久,叹息道:“我是该说你多疑呢,还是该说你敏锐呢?你难道都没想过或者你想错了,或者那只是巧合,是意外?” 乔安淡淡笑道:“猜错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不会只凭者猜测就下定论的!只是心里有这样的怀疑,我自然会叫人去查清楚先前只把注意力集中在龙宸锐身上,范围太大,不好下结论现在圈定你的身上,自然就容易许多。” “所以说,你其实一直都在防着我?”青怡看她良久,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他小看你了!” 乔安饮尽杯中香茗,只觉的满口苦涩看来,不过多好的茶叶茶水,等到凉却后,都一样的苦不堪言!突然间,她有些后悔今日到访,将一切挑明若是她肯再忍忍,以情动之,会不会有意想之外的转机呢?她幽幽道:“青怡姑娘,看着你的住所,布置精雅,处处透着清雅孤傲,出尘脱俗之气,可见其主人也自不凡这样的你,威吓跟龙宸锐那样的人搅在一起,为他做事呢?” 青怡盈盈而立,移往窗边,瞧着外面有些阴沉的苍穹,缓缓的垂下头去,低声道:“滴水之恩当得咏泉相报?何况,他救的不止是我的命,我的苦难,还有很多很多 我不知道君姑娘你能否明白,在你落魄潦倒,无人理睬时,别人哪怕只给你颗馒头,说句贴心的话,对你而言,都是莫大的恩赐,都会勾起你对生活新的希望,都会叫你铭记终身。” 乔安轻轻的叹息,她怎么会不明白呢?她也曾经流浪街头,举目无亲啊!她常常想,如果那时有人肯对她伸出援手,那如今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局面呢?如果那样的话,她或许也不会拜师入无名谷,或许就不会中万毒之首,或许就不会经历那么多苦难,日夜徘徊与生死边缘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或许她也就不会遇见龙宸宇了,她摇摇头丢开那“如果”和“或许”,这世上只有“现实”而已,多想无益她淡淡开口:“所以说,为了报恩,你不在乎怎么样去伤害别人?不在乎你所伤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青怡转过身,冷笑道:“为什么要去在乎?别人既然不在乎我。我为什么又要去在乎他们?也许他们是好人可那又怎样?我在受苦难时,对我伸出援手的不是他们!对我而言,他们只是陌生人而已,我为什么要在乎?我以为你是明白,怎么也变的迂腐去来?满口仁义道德,慈善为怀!” 乔安也起身走到她身边,瞧瞧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叹道:“你说的不错,对你而言,那些确只是陌生人若是我不曾得慕容锦儿,不曾跟她有牵绊纠葛,我也是会在乎的!轻轻吐口气,望着茫无边际的苍穹,她眼神迷茫,轻轻道,〃那你喜欢的人?你也不在乎伤他么?” 青怡猛然转头,双手抓住乔安的肩膀,将她扳过身爱,急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怎么了?他也受伤了吗?” 乔安微微侧身,瞧着她眼中的焦虑急热,神情平淡,并不说话。渐渐的,青怡眼中的灼热跟光芒渐渐消退,手也缓缓放开乔安,转过身去,不敢对着乔安清亮平静的眼睛,苦涩而笑,地道:“是我傻了,若他真有事,你哪会在这里跟我说话,早在他身边悉心照顾了!” 乔安淡淡地瞧着她的侧脸:“你就这样肯定?难道你就没想到或许我并不如你想象中的在乎他?或许我并不喜欢他呢!” 青怡笑了,容光淡淡:“哪儿女子会不喜欢他呢?身份尊贵,容貌俊逸,又精通琴棋书画,多才多艺,还吹得一手好笛,根本就是每个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她说着,微侧螓首,瞧着乔安,眼神微黯,低声道:“最重要的是,他还很痴情,很专情!” 这次,换了乔安别过脸,躲开她的目光。 青怡并不在意她的反应,自顾道:“我是云烟阁的舞姬,虽说什么卖艺不卖身,纵然京城王公贵族对我趋之若鹜,百般逢迎讨好,可在京城几年,我还看不透那些人的心思吗?好比有件物品,人人争抢,那最后夺得之人便是赢家,对着那些得不到的人便可趾高气昂,似乎高人一等,而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喜欢那件东西。我青怡也一样,他们在乎的不是我青怡这个人,而是我冷漠的名声!若是有谁能得亲芳泽,甚至夺得我青怡的心,便可大肆夸耀,抬高自己身份能耐。其实在他们心中,我青怡也就是一介风尘女子,身份低贱,若不是有人追捧,哪入得了那些达官贵人的法眼?” “可他不一样!我第一眼瞧见他,便知道他跟那些人不一样。他瞧我的眼神没有那些寻芳客的色欲横流,没有那些故作清高人士的鄙视轻贱,甚至也没有同情怜悯,只有着淡淡的欣赏,淡淡的赞誉。后来我们的接触也证明此点!他跟我说话总是淡淡的,淡淡的笑,淡淡的语气,淡淡的言辞,云淡风轻如朦胧的月光,可就是能叫人感觉出他的尊重,似乎将我看做与他相等的朋友般。” 青怡说着,轻轻地瞟了眼乔安,见她依旧眼望窗外,神色温淡,微微一笑,却似乎含着些许的苦涩,继续道:“我没见过他那样的人,尤其我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他那样尊贵如天上日月的人物,居然还肯这样待我这个风尘女子,低贱的舞姬,我没有法子不感动,不在乎!我想要靠近他,五王爷也一再要求我亲近他,尽管我两的心思全然不同。然而,我却发现,他待我虽好,但永远都是淡淡的,像是有层屏障,硬是将我隔在他的心外,欲近不能,欲远不舍。” 乔安静静听着,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起慕容锦儿的容颜,浮现出她在绿幽苑对自己倾诉情怀的情景,她临终前讲述往事的模样。很久很久之前,她看小说,曾见过一句话叫做“一见杨过误终生”;而如今,这些女子,算不算的上是见龙宸宇便误终身呢? 青怡自顾说着,似乎已经陷入自己的回忆泥沼中,难以自拔:“我渐渐发觉,他对我,不,或者说,他对任何人都有着极强的戒备,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用。也许偶尔一瞬间他会流露情感,偶尔他看我的眼神也会炽热迷茫,但转瞬即逝,很快就有恢复那淡淡冷静的模样,快得叫我看不清楚。我虽然难受,却觉得这样也好!五王爷对我恩逾山海,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背叛,可我也不愿意伤害宇公子。这样一来,至少我有借口欺骗自己,我不是要背叛五王爷,只是做不到而已!” 乔安睁开眼睛,却仍不看青怡,轻叹道:“你夹在龙宸锐跟宇之间,两厢为难,所以只要是不关宇的事情,你都可以去做,是不是?即使你要害的人是我?我跟你认识不久,言谈不多,可自认跟你是交心的。我一直以为,我们两个之间有许多相通之处,有些话语,有些情绪,有些心境,别人都不明白,可我们都能明白彼此。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青怡听出她话语中的淡淡惆怅,淡淡道:“怎么?觉得受伤了?或者你觉得身为隐谋乔安,君氏少主,就该万事都在你掌控中?你觉得对我用了心,我就非得报以同样的感情,是不是?你太高看你自己,也太低估人性了!”她冷笑着,神色冷冽,语调却如水轻柔,“君千羽,你忘了么?我也是个女人,也会嫉妒的!” 乔安瞧着她,眼中有着些许讶然,随即又神态平淡,目光如水之静。青怡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却,也毫无掩饰,冷冷道:“君千羽,我不喜欢你!从第一眼瞧见你看是,我就讨厌你!你身上有着太多跟他一样的东西,就连对人那淡淡的笑容都如出一辙,因此,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只要他见到你,就绝对会喜欢你!果然不出所料。” 乔安依旧沉默不语,只是淡淡地瞧着青怡。双方的目光在空中渐渐陷入胶着,也都渐渐地暗淡平静,却是谁也不肯先移开眼神。青怡突然问道:“君千羽,你会弹琴吗?” 乔安神色不变,只眼中闪过一抹疑问。 青怡继续道:“你喜欢素色的衣衫,喜欢翠竹梅花,喜欢下雪日赏梅,喜欢清晨日出,喜欢暗夜独立,喜欢在黑夜里仰天观看星月,喜欢淡淡静素的曲子,是不是?” 乔安已经猜出她的用意,轻叹不语。 青怡忽然长笑出声,凄然道:“果然是你!果然是你!早在得知你是乔安时,我就猜出是你,可心里仍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你跟我一样,跟旁人一样,都只是替身!原来我们都是你的替身!原来他肯那样待我只是因为我们相似!”她摇着头,语气逐渐变冷,忽然转过身,摇杆挺得笔直,绝然道,“好了,话已至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君千羽你请回吧!你要去告诉他,要拿我治罪都敬随君便,不过我不会指证五王爷的,你死了这份心吧!” 乔安轻轻转身,缓缓下了绣楼。跨出门槛,刚好天降细雨,飘飘洒洒,乔安静立园中,任由细雨轻轻落身上,晕开淡淡的水迹,还有几丝细雨飘落在她如玉般的绝美脸庞上,轻轻地自面庞划过,犹如泪渍。她一向喜欢雨天雪天,喜欢淋浴淋雪,只因为雨雪落在脸上,悠然滑落时那冰冷的感觉如同流泪。而此时这场细雨下的正及时! 乔安默然站着,看着雨势越来越大,看着地上渐渐积起的水洼,终于缓缓转身,面向二楼的窗户,道:“青怡,我们之间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窗户处空无一人,院落里也寂然无声,只有雨滴敲打的沙沙声响。许久许久之后,青怡淡淡的生意终于轻轻飘出:“还有什么好说的?各为其主吧!” 乔安静静道:“我没有跟宇说你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5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5部分阅读 的事情,也不会说。我记得,将荷包给我那天,你曾经犹豫,直到后来,我说出为故友寻妹的事情。也许你以为我结交的是故友之妹,不是你青怡这个人,可我希望你明白,那种交心的感觉,并不是凭着一个故友之妹的名分便能有的。你怎么待我都好,我仍当你是朋友,是姐妹,直到直到那种感觉,那份情缘被破坏殆尽为止!” 说罢,也不等青怡回复,乔安便转身,在如织的雨幕中飘摇离去,轻盈而淡定。而二楼的窗户边则不知何时立了个窈窕的身影,瞧着漫天雨线静默不语。只是,似乎有雨丝飞入眼中,她的眸光渐渐有了水光。 君氏章 第三十二章 异变突起(1) 已经是初夏天气,午后微微炽热然而身在酴醾架下,绮梦弥怀,便少了些浮躁的气息偶有轻风拂面,弥香飘散,却也将那洁白的花瓣吹下来许多,如雪飘落,有几瓣悠悠落入人怀,香染衫袖乔安信手拈花,随意瞧着,却不期然记起不久前的那场白花飞舞数日前,慕容锦儿病故,葬礼隆重奢华然而她却没有参加,只是站在高处目送那长长的礼葬队伍渐渐远,瞧着那些素幡白花在风中飘扬那日天气一如今日,睛朗有风瞧着阵阵轻风卷起地上的白花,漫天飞舞,竟有些寒冬的景象 那日她见着了慕容锦儿的妹妹不若锦儿的端淑温柔,慕容绮儿容貌端秀,却是极为率直豪爽的性子,生气勃勃但这种人也通常难以掩饰情绪,所以乔安跟她的初次会面就不甚愉快慕容锦儿待下宽厚,心存慈善,人缘极好,而那夜的情形也确实模糊诡谲,那些受过她恩惠的宫人虽然忌惮龙宸宇,不敢对乔安怎样,但暗地都猜测她是害死慕容锦儿的凶手,对她极为怨恨,慕容绮儿明显也是其中之一! 〃安姨,你怎么不说话了?〃龙薰然稚嫩娇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惊醒乔安的思绪,也勾起她嘴角的淡淡笑意这几日她仔细诊断过,薰然终究年幼,经脉细弱,又没有修飞内力,不懂控制引导之道,不堪承受过多内力因此,虽然担忧毒素在她体内时间过长会有不良后果,乔安也只能定期为她驱毒,逐步清除她体内的剧毒她俯身抚摸着龙薰然的头发,道:〃薰然,你听见什么没有?〃 龙薰然笑着,雀跃道:〃安姨,你说的是真的耶!虽然看不见,可是我觉得听觉一下子变得好灵敏,风吹树叶的声音,花落的声音,都听得见!我闻得到酴醾花的味道,几乎能在脑海画出花瓣飘落的画面!可是~~~〃她的声音蓦地低了下来,脸上浮现出落寞之色,〃这有什么用呢?安姨,我还是看不见!如果我能看见,就不用这样费力地去想了!安姨,我的眼睛能不能好?我真的就要这样看不见地过一辈子吗?〃 因为失明,龙薰然的性子变得极为不稳定,常常自怨自艾,哭闹不休乔安也曾经失明过,了解那种无助又无力的感觉,尤其薰然还是这样小的孩子!为了劝解开导她,乔安这些日子都住在皇宫,日夜陪伴着她,教她怎样用听觉等来代替视觉龙薰然虽然信任乔安,自身又是倔强要强的人,但终究只是个孩子,常常会觉着泄气沮丧乔安就百般安慰劝导,实在不行便奏琴给她听,通过琴音慢慢抚平她心中的急躁焦虑,使她能够沉稳内敛些,也更能承受磨难些这些日子下来,倒也卓有成效,至少,她如今只是殷切询问,而不像起始那般大哭大闹,自暴自弃 乔安瞧着她仍旧如黑珍珠般温润清亮的双眸,低吟不语,只淡淡道:〃薰然,你以前不是怕眼睛看不见后就什么都做不了吗?现在你已经能试着用耳朵代替眼睛去看,试着像变通人一样生活,只是会比别人辛苦些难道你是害怕辛苦的人吗?〃 龙薰然不服气地反驳道:〃当然不是!薰然想要做安姨那样的人,才不会怕辛苦!只是,安姨,现在没有人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干不了,连平平常常的走路都会绊到东西摔跤这样的薰然,能干什么呢?〃 乔安笑着,柔声安慰道:〃薰然,你别太心急啊!现在你只是刚开始而已,有些不适应很正常只要你肯用心甘情愿,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啦!其实,薰然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安姨当初看不见的时候,用了好久才试着用听代替着,薰可以安姨强多了!〃 龙薰然终究是孩子心性,听到夸奖就忍不住喜悦兴奋,高兴地问道:〃安姨,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做的比你好?〃 乔安笑道:〃当然是真的!只要薰然肯用心学,像这样进步下去,安姨保证,薰然将来会是很了不起的人,比安姨还要了不起!〃 〃可是,安姨,你的眼睛现在是好的,而我的眼睛〃龙薰然迟疑着,紧紧握着乔安的手,满怀不安乔安抱起她,轻轻放在旁边的躺椅上,道:〃薰然,你信安姨吗?〃 龙薰然毫不迟疑地道:〃当然,我最信安姨了!〃 乔安沉定地道:〃那么,安姨告诉你,不管什么时候,安姨都不会放弃治好你的眼睛!相信安姨,总有一天,我会治好你的!但在这之前,你不能放弃自已知道吗?:看着龙薰然用力地点点头,她笑了,抚着她的头,道:〃好了,薰然,你先睡会儿吧!到未时我叫你,我们再接着学,嗯?〃 龙薰然〃嗯〃了声道:〃好!安姨,你弹琴给我听吧!我喜欢听你弹琴,觉得心里很舒服,〃 因为薰然情绪不定,因此乔安随身带着瑶琴,熏冶其心绪她起身坐到旁边的琴桌边,随手抚弄清静虚畅的琴音顿时流泻而出,悠悠飘荡在周围龙薰然静静地听着,感觉微风在面上轻轻地吹拂着,有着难得的安稳娴静此刻的龙薰然瞬间竟是像极了慕容锦儿! 低低的声音飘入耳朵:〃安姨,其实,父皇并不喜欢母后是不是?〃乔安微微一惊转首向她看去,龙薰然仍然闭着眼睛,神情温然,睡意朦胧地喃喃自语着,〃母后过世,父皇都没有很难过的样子,我眼睛看不见,父皇也没有很在乎,如果不是安姨陪着我,父皇恐怕都不会理我,好像父皇只在乎安姨在乎的人其实,如果我是父皇,我觉着我也会喜欢安姨的,可是,她是我母后〃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乔安微微出神,手指却依然舞动,只是琴音中似乎加了分迷离之音,忽然间,一道温热熟悉的气息凑到耳边,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同样熟悉的温柔声音:〃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不知何时到来的龙宸宇瞧瞧四周,龙薰然睡在躺椅上,好梦正酣,乔安则坐在唯一的紫檀梅花束腰凳上,再没有他可以坐的地方他只得站着,瞧瞧那张瑶琴,瞥了眼乔安,低声道:〃安,你待薰然是不是太好了些?日夜不离,还弹琴给他听,好像我都没有受过这样的优待哦?安,我嫉妒了!〃说着,他又凑了过来,双臂圈上乔安的纤肩,将她牢牢地圈固在他的怀中,低低吐出两句话来,〃安,你要记着,我不许你待别人比待我好,更不许你看重什么人或是事胜过我!否则,我一定毁了他!〃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又似乎带着些些许的戏谑,分不出究竟是开玩笑还是认真 乔安没有挣开,若有所思地顿住了弹琴的手,微微侧首,他的容颜顿时近在咫尺,尤其是那双如星夜般的黑眸,正灼灼地瞧着她,如同漩涡般易叫人迷失:〃宇,你不喜欢薰然吗?〃 龙宸宇贪恋地呼吸着她身上的幽香,漫不经心地道:〃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怎么了?〃 乔安有些迷惑:〃她是你的女儿,不是吗?你们有着相同的血缘,难道不是应该有着天然的紧密联系吗?我以为父母子女间会有着别人没有灵犀跟心灵相通的感觉,难道不是吗?我娘喜欢捉弄人,别人常常分不清楚她的情绪,可是我就能瞧出她心里是高兴还是生气,还是想要捉弄人当然了,我娘也一样啦!我每次淘气都找乔哥哥替我出面,可每次娘都能识破我的谎言!〃 龙宸宇把玩着她飘散而下的青丝,低声道:〃安,你的家该是个很幸福的家,可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幸运,尤其是皇家人!你还得得我的母妃吗?我九岁那年,她就离我而去,表面上的理由是为国祈祷,也有人说母妃是国为不忿父皇选秀纳妃,赌气离去,也有人说母后失宠于父皇,心如死灰,不恋红尘其实,我渐渐明白,什么祈祷,什么嫉妒,什么失宠,父皇病重,没拖上多久就驾崩这两次父皇都有人派人告知母妃,她却置若罔闻,都不肯回来见我们一面安,我仔细回想着先前的记忆,我想也许母妃并不爱父皇,连带着也并不爱我,所以她能够这样忍心!她是母亲,是生我的母亲,可待我也不过如此〃 乔安轻轻握着他的手,轻声道:〃既然你都已经感觉到了那种不幸,为什么还是这样待薰然呢?〃 龙宸宇淡笑着,避而不答,淡淡道:〃安,我先前是恨母妃的,恨她离弃我,对我不管不问可是现在,我渐渐觉得能够了解了,即使是血浓于水的亲缘关系,心里不喜欢还是不喜欢母妃跟我是这样,我跟薰然也是这样当然,如果是我跟你的孩子,我保证,我会疼他入骨!〃 先前还说得深沉,到后来却又成了调笑之语,乔安嗔了他一眼:〃你又说什么疯话呢?〃挣开他的怀抱,站起身到了离龙薰然运些的地主,不自在地抚弄着酴醾花架,脸上飞起晚霞,明艳动人龙宸宇笑着追了过去,道:〃怎么是疯话呢?安,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肯嫁我呢?〃 乔安微微变色,别过脸,道:〃宇,你在说些什么?你忘记了你在梅轩答应我的事情了吗?〃 龙宸龙宸宇来到她的面前,不容她逃避躲闪,沉声道:〃我记得,可是如今情形不同,龙宸锐下毒害我,却反害了慕容锦儿跟薰然,我固然震怒,但说实话,我心里也有些感激他,因为我明白,有慕容锦儿在,你永远顾忌着她,我也因为你而顾忌重重现在她不在了,你还是要躲着我吗?〃 乔安再度别过脸,不愿意对上他的容颜跟眼神,木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龙宸宇跟着再转到她的面前,声音平静而坚定:〃你知道的!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年来,无论皇宫形势怎样变幻,我始终护着慕容锦儿,荣耀,身份,尊崇,除了感情,我能给的都给她了,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难道你觉着我龙宸宇竟是个有情有义的君子好人,念及旧情,或者我龙宸宇风流滥情,离了你转身就又恋上慕容锦儿?〃 他伸手挑起乔安的下颔,逼着她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缓缓道,〃安,你听好了,我肯待慕容锦儿好,全是因为你!你嘴上说得不在意,说得坚决如铁,可事实上,你比谁的心思都软!你觉着是因为你,慕容锦儿才会变得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你尝过这种滋味,所以不愿别人再尝,所以你要给她找个依靠,找个照顾她的人,你选定了我,把她交给了我,让她成了我的责任,是不是?〃 乔安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神色平淡近乎麻木,淡淡道:〃不是的,你把我想得太善良了!〃 见她这时候还要嘴硬,龙宸宇忍不住怒气上涌,狠狠地盯着她,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乔安毫不退让地迎着他灼热的目光,依旧平静忽然,龙宸宇上前,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又爱又恨,咬牙切齿地低语道:〃安,你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对着我,你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任意伤害,连犹豫都不曾有!可是,遇上别人你就又像变了个人,善良得叫我几乎要发疯!慕容锦儿是藤萝,要攀附着别人才能生存,可是你不一样!你是乔安,你是无名谷主,你不用依靠任何人,自已就能过得好好的!所以你就把我推了出去,推给了她,是不是?安,你这样做,把你自已置之何地呢?还是你觉得,坚强的人就注定该比柔弱的人多受伤害,多承担痛楚?〃 乔安终于掩饰不住,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缓缓闭上眼睛 龙宸宇深深吸口气,抑制住情绪,柔声道:〃安,六年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也不愿意再去想,逝者已矣,来者可追,我真的想要好好把握现在跟将来安,不要再顾忌什么,让我来保护你,照顾你,好不好?嫁给我,好不好?我保证,我会待你很好很好,让所有人都羡慕你!〃 乔安闭着眼睛,忍住心中涌出的各种情愫,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他这样身份尊贵的人,还会问她一句〃好不好〃,他对她真的是用情至深了吧?这算是求婚吧!从发觉自已对他的感情起,沉静如她,也曾经想象过许多许多的场景,求婚,成亲,甚至她还曾经奢望他们能够有一生一世,相伴相知!尽管明明知道那是幻想,可却还是会不自禁地微笑,感觉着那种近乎撕裂痛楚的甜蜜幸福可是今天,他却确确实实地说:〃嫁给我,好不好?〃心里有几百个声音在呐喊着:〃好,我嫁给你!〃可是,还以一道声音,轻细微弱,却压下所有的渴望:〃万毒之首,怎么办?〃于是,话到口边,就又变成了虚弱无力地叹息:〃锦儿刚刚过世,你不觉得说这些不合适吗?〃 龙宸宇苦笑道:〃这时候不合适,那什么时候合适呢?因为慕容锦儿,我们已经耽误了六年,已经够了!安,别再彼此折磨了,好不好?六年前,如果不是你算计我,我不会娶慕容锦儿,更不会叫你从我身边溜走的!〃 乔安心乱如麻,明明渴望着落跟他共结连理,可却又不由自主地抗拒着,有着千百样的迟疑犹豫,以及无奈,只得避重就轻地道:〃什么算计?你别冤枉我!我什么时候算计你了?〃 龙宸宇没好气地道:〃你还不承认?这些年我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总觉着是上你的当了,六年前,你故意不肯承认那三日的事情,叫我疑真疑幻你知道我大概猜到你跟前大将军徐谷风有关,便通过孟权佑叫我得知徐府的事情跟慕容德有关,否则,为什么那么多知道情的旧大臣他不找,却非要来找浮秋?接着是慕容府那一幕,你故意透露出我其实只是你复仇的跳板的意思,叫我生疑然后你又故意设计叫我娶了慕容锦儿,接着是一月避而不见,我已经很恼火了,召你来,你还说我是你复仇的工具,气得我理智全失,否则哪有那么容易叫你溜走?〃 乔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别把什么都推到我身上!别的我免费承认,可是你娶慕容锦儿关我什么事?难不成我拿把刀搁在你脖子上逼你的?再说,就算我真逼你,你也不是肯轻易屈服的人啊!〃 龙宸宇叹道:〃你装傻?当日父皇给我七日期限,要我决定是否要娶慕容锦儿,我赶回来想要去绿幽苑找你,当时只要你说句话,我绝对不会娶她的!说起这个我还是来气,安,你也太狠心了,当时我站在绿幽苑等了七天七夜,你居然连见我一面都不肯!你知不知道那七天七夜我等得有多心痛,多难受?到现在我都不懂,为什么连慕容锦儿你都为她设想周到,却偏偏肯那样伤害深爱你的我呢?在你心中,慕容锦儿难道比我们两个都重要吗?〃 乔安大力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刺入肉中,尽管痛楚,却比不过心中的伤痛惊讶她咬咬牙,艰难甚至有些虚弱地问道:〃你说你曾在绿幽苑等我七天七夜?〃 龙宸宇看着她的双眸,看着那些惊诧讶异及痛楚,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同时似乎又有些欣喜愉悦,试探地问道:〃安,你的意思是说,你不知道我曾在绿幽苑等你?〃 乔安轻声问道:〃你父皇给你期限后,你是不是直接就进了绿幽苑?〃 龙宸宇想了想,点点头,道:〃是啊!〃忽然间醒悟过来,〃啊〃的一声喊了出来,又惊又急地盯着乔安,忍不住敲着额头,满脸懊恼沮丧, 自责道,〃我真是笨!〃 乔安沉默着不说话,心中却不禁轻轻叹息。龙宸宇低声叹道:“父皇刚跟我说了七日的期限,我转身便回了绿幽苑去见你。你又不是神仙,怎么说能知道七日之约的事情?唉我真是可是,”他忍不住问道,“安,既然不知道我跟父皇的约定,那你当日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 乔安垂首,轻声道:“那时我不在绿幽苑,无名谷突然传来消息,说遇上些麻烦,所以” 龙宸宇点点头:“原来如此!可是,你为什么要开启苑内的机关,不让我进去呢?” 乔安轻轻转身,抚着酴醾架,仰面看看湛蓝的天空,道:“那时有个厉害的人想要来找我的麻烦,他知道我在四皇子府的住处。你也知道绿幽苑藏有很多无名谷的典籍,我怕会有什么闪失,所以开启了机关。没想到竟然会酿成这样的误会!” 龙宸宇想想,不禁感慨万千,低低道:“也许这是天意吧!其实,如果当初我能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如果后来我能多问一句话,也许我们就用蹉跎六年的光阴!不过,”他来到乔安的面前,对上她温淡绝美的容颜,温柔地道,“如果六年前是注定的错过,那现在也许就是命定的重逢相遇!安,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虚度岁月了,好不好?给我个机会,弥补从前的错失,给你今后的幸福,好不好?” 乔安对上他黑眸,想起六年前的事情,心中百感交集,更胜方才。当日,她从慕容府出来,思及往事,心绪翻涌,难以自制,因此跟龙宸宇没说几句话便匆匆回了绿幽苑。她勉强克制起伏的情绪,运功相抗,却感觉到不妙,便匆匆开启竹林的机关,之后毒发,进入了小寂灭之境。她整整昏迷了七日七夜,对外界的一切都不离不问,醒来后甫出竹林便遇上龙宸宇,说他与慕容锦儿的婚事已定! 难以形容当时的心情,只觉着那痛楚比万毒之首发作还要厉害,恨不得立时死了才好。如果不是刚从小寂灭之境醒来,暂时不受万毒之首的影响,说不定真要丧命当场。从看见师傅的遗书起,她就想过要跟他决断,所以恳求慕容锦儿代自己照顾他,因此她肯放过慕容府。可是,她又难以割舍,难以决断。而他的婚讯无疑坚定了她的决心!也曾经疑惑他为什么骤然跟慕容锦儿订婚,但又想要笑自己自视太高,或者他对她的逃避躲闪已经厌倦,决定放弃;或者他更看重慕容锦儿的“天降玄女”;或者皇命难违;或者反正这也正是自己有期待的,又何必去求着明白呢? 可是,时至今日,她才明白,原来这一切只是误会,一场阴差阳错,而罪魁祸首无疑便是那可恨的万毒之首!不或者该说,是那以捉弄她为乐的所谓天命!从她出生起,天命就没有停止过她的捉弄,而自己真的就要这样任由她的作弄愚玩,而从不为自己争取什么吗? 她想着,忽然涌起股冲动。如今的自己虽仍中着万毒之首,但已经于性命无碍,为什么不把万毒之首的事情告诉他呢?把选择权交给他,会不会对彼此都好些呢?他如果足够爱她,应该能够包容她。他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一起面对所有!她想着,咬咬牙,下定决心,抬眼唤道:“宇!” 龙宸宇一下观察着她的神色,感觉出她的犹豫迟疑,微微讶异,随即柔声应道:“我在这里,有什么话就说吧!” 乔安深深吸口气,鼓起全部勇气,道:“我有话要跟你说,是关于我的事情。宇,其实,我我”决心虽下,但话到口边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她瞧瞧龙宸宇含笑鼓励的眼神,终于开口道:“宇,我” “皇上,大将军求见,说有紧急军情秉奏!”尚公公的话语忽然从门边传来,打断乔安想要说的话。龙宸宇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抱怨道:“安,这可不是第一次了!你是不是该警告下孟权佑?明明北狄二汗还在京城,有什么紧急军情?无非是调虎离山,不愿你我在一起,倒真是将我当成老虎,好似多处一会,便能吃了你似的!” 乔安微微舒口气,叹道:“你就多多担待吧!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关心则乱。” 龙宸宇无奈道:“我当然知道,可他是不是有些过了?先前说我对你好是别有用心,我已经没跟他计较,如今竟然还变本加厉起来。好,瞧我怎么吓他去!”说着勾起抹笑意,正待离去,忽然想起刚刚的话题,忐忑道:“安,关于刚刚的事情,你” 乔安不禁面生粉霞,犹豫思量许久,终于盈盈笑道:“这事容我再思量思量吧!” 龙宸宇首次听她说肯考虑,似乎大有商量的余地,不禁大喜,满脸兴奋,笑道:“好!”说完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笑着,忽然想起尚公公还在外候着,忙转身想去见孟权佑,却不防身边一枝横斜逸出来的杏枝,头上转转挨了下。他捂住头,转身看着乔安含笑的眸光,尴尬异常,咳了声,道:“对了,安,等我回来。我还有事情要跟你商议,是关于你的!”说罢逃也似的匆匆离去。 乔安笑着,一转眼对上另一双锐眸,也含着些许笑意,她笑道:“你在那里站了多久?” “不久不久,不过足以看见些事情。”一身青衫的龙宸烈看看龙宸宇离去的身影,笑道,“难得瞧见皇上这样失态的模样,算是饱了眼福。可见,你对他而言,确实跟别人不一样!” 乔安温然笑着,看看仍在熟睡的龙薰然。龙宸烈会意,往旁边走了走,确实扰不到她,这才止步,道:“乔姑娘,你可知道我刚刚到了哪里去?” 乔安想想,摇摇头,道:“我猜不出来。” 龙宸烈悠然转身,道:“我刚去了慕容府,见慕容二小姐去了!” “慕容绮儿?”乔安微微皱眉,心思一转,猜度道:“奉旨前去?” 龙宸烈道:“算是吧!皇上对你的好有目共睹,慕容二小姐三番两次对你无礼,他又怎会置之不理?其实,皇上也并没有吩咐我什么,不过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我瞧得出来他的意思,所以自愿前去做说客,也算是做件好事吧!”他说着,苦笑道,“只可惜,慕容二小姐似乎并不领情,一口咬定你是害了她姐姐,我看这事情还要麻烦些。” 乔安淡淡道:“她年纪小不知事,年轻气盛的,又是率直的脾气,难免会固执些,你多担待吧!” “我倒没什么,反倒是她!你瞧在她姐姐的份上不跟她计较,皇上则瞧着你的面子暂时不动她。但如若她再这样不知好歹,总有天会惹恼皇上,到时可就没这样容易收场了。”龙宸烈叹道,随却脸色一肃,沉吟道,“依我看,这事可不是年轻气盛就能带过的,恐怕有人在暗地里挑拨教唆。” 乔安看着他的眼睛:“你是说,龙宸锐?” 龙宸烈冷笑道:“他费那样大的功夫布局,却还是叫乔姑娘你安然逃脱,心里岂能不恨?又怎肯轻易罢休?这些日子,宫里谣言四起,都说是你害了皇后,可见端倪。” 乔安知道龙宸宇如今颇为信任龙宸烈,并不意外他会得知此事,只淡然道:“其实,龙宸锐又何苦呢?这又伤不了我一根汗毛!” 龙宸烈摇摇头,道:“他要伤的不是你,而是皇上。如今人人都知道你是皇上的软肋,只是事情牵涉到你,皇上都会严阵以待。或许你不在意被人中伤,可皇上却不能容忍!” 乔安叹口气,不说话。 龙宸烈看着她半晌,忽然道:“乔姑娘,皇上待你如何,我想你心里明白,不需要我再赘言。我想知道,你对皇上,究竟是怎样的心思?” 乔安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事,微微一怔,随即叹口气,沉默着不语。 龙宸烈并不意外,悠然道:“乔姑娘,其实,我瞧得出来你对皇上并非无意。可我不懂,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跟他说呢?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心意不定,他有多难受?别人或者不清楚,可前两年,我从他的笛声中听得清清楚楚,还有他的话语中透露出的失意。乔姑娘,你何苦这样折磨他?我觉得,不管什么原因,至少,你该让他知道你的心意!” 乔安幽幽叹息,低声道:“我有我的苦衷!” 龙宸烈试探道:“是不是你身体的缘故?” 乔安猛心中暗凛,却不表露,只淡淡瞧着他。龙宸烈道:“六年前,我自文义关抢先北狄一步将你掳回太子府。那时,你呼吸全无,全身冰冷,我几乎都要当你是尸体。可是,后来,你还是醒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你当日的情形,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你练的武功跟常人不同,伤了身子?” 乔安暗暗松了口气,知道他只是猜测,平静地道:“算是吧!” 龙宸烈暗暗点头,道:“原来如此!乔姑娘,你知道的,我爱父皇,很爱很爱,可是,真到他死,他都不知道还有我这个儿子深爱着他。我一直很后悔没有跟他说!说实话,对我而言,这是遗憾,也算是种悲剧吧!乔姑娘,我不希望别人再重蹈我的覆撤!乔姑娘,你是聪明人,该懂我的意思,有什么事情不能两个人一起面对呢?言尽于此,你好好考虑考虑吧!”说罢,转身离去。 等到两个再见面,已经是明月当庭。乔安教完龙薰然,又陪她用了晚膳,哄着她早些上床入睡,这才出来微微透透气,却见园中的紫薇树下,龙宸宇一身月白衣衫,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忙迎过去。龙宸宇埋怨道:“安,你真该好好教导孟权佑了!一个人闹我不够,还硬拉上三公九卿,绕着一堆不要紧的事情纠缠不休。明明他们能自己处理,却偏说什么‘要聆听圣意’,害我在御书房耗了一下午。” 听着他如小孩子撒娇般的语气,乔安不禁失笑,摇摇头,道:“你不是说有事要跟我商量吗?究竟什么事?” 龙宸宇拉着她往树下的石桌石凳走去,道:“对你而言,算是好事吧!你猜猜看!” 乔安轻轻坐在他的身边,笑道:“还嫌我最近教薰然不够累么?别卖关子了,忙说吧!” 龙宸宇凝视着她,笑道:“不为别事,就是关于你回乡祭亲,修茸徐府之事。” 乔安微惊,敛起笑意,怔怔道:“你说什么?” 龙宸宇握住她的手,轻轻叹道:“我知道每年的清明你都要回历阳拜祭,今年却因为与莫哈伊比武之事耽搁,后来又遇上慕容锦儿过逝,接着又是薰然,你不但要给她驱毒,还要千方百计劝导她,因此便迟迟不能归乡。所以,我决定了,给你道圣旨,准你回乡祭亲,同时从国库拨款修茸徐府,对了,改叫忠勇公府才是,另外在历阳修建祠堂,供奉你父母的灵位!”说着,瞧见乔安咬唇不语,他顿了下来,问道:“怎么,安,你不高兴吗?我知道对于亡者来说,这些都是虚礼,没有意义,但终究算——” 乔安心情激荡,摇摇头,打断他道:“不是,我很高兴。只是,你怎么突然记起这件事来?” 龙宸宇叹口气,道:“对你,我总是患得患失。何况,我知道,你对历阳有种超出寻常的感情!喜欢的菜色,喜欢的建筑风格,总之,你很多喜欢的东西都有着历阳的印记。我能感觉的出来,你喜欢历阳远胜于京城,毕竟,那是你的故乡。再说,历阳如今算得上是你的地盘,你若是诚心想要逃,即便是我,只怕也没地方追去。你说,我能不担忧吗?” 乔安心中震动,更想起白日龙宸烈所说的话“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心意不定,他有多难受?”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无情呢?或者,她确该说些事情了!瞧着他的眉眼,乔安笑道:“你想太多了。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再轻易离开。就算有一日你瞧我瞧得倦了,想赶我走,我也不走呢!” 龙宸宇轻笑,下意识地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不会有那么一日的。” 乔安越来越习惯他的怀抱,他的气息,丝毫也不抗拒地靠在他的肩头,低声道:“那薰然怎么办?她身上的余毒还未清尽,怕是我走不开呢!” “没事,你带薰然一道走好了。薰然从出生到现在都还没出过京城,你带她出去走走也好,散散心,说不定能看得更开,与她也有好处。再说,还着薰然,你想要跑也没那么容易,我也放心些!”说着,龙宸宇低笑出声。 乔安推了他一把,嗔视不语。龙宸宇低低一笑,又将她揽入怀中,看看四周清寂的夜景,又爷头瞧瞧黑蓝的苍穹中那轮冰晶,忽然间觉着心情前所未有的宁静安详,轻声叹道:“安,我们有多久没一起在黑夜里了?” 乔安看看满地清辉,轻轻叹口气:“至少六年了吧?从离别后就再也没有过。” “是啊,六年了。我还记得你刚到绿幽苑时,我们常常谈事直至深夜,然后你送我出竹林。然后我会站在苑门的暗影处,看着你一个人挚着灯笼缓缓而去。那时,我总觉得你的身影看起来很孤寂,很寥落,好像天底下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有时候,看着看着,我甚至会恍恍惚惚地把你看成是我。其实,安,我们有很多地方都很相似,不是吗?” 乔安眼前又浮出很久前残雪红梅中,那双倔强而明亮的眼眸,如果不是那种同病要怜的相通感,又怎么会有之后的纠缠瓜葛呢?她心中忽然涌起个奇怪的念头,或者,命运在捉弄她的同时,也不忘给她些幸福?是也好,不是也好,总之——“宇,能够跟你相遇,我觉得真的很幸运!” 龙宸宇讶然转首,瞧着乔安盈盈的水眸,在月光下更显得如梦如幻,飘渺朦胧。然后,在那片朦胧中,他却瞧见他一直追寻渴望的柔情!是柔情吗?要对他的?该不会是他看错了吧?他揉揉眼睛,再度看去,依然瞧见那份如水般的柔情。 乔安瞧着他怔怔不语的呆样,想起中午他的失态,忍不住觉着好笑,又觉着感动。那样从容镇定的人,那样深沉难测的人,竟也有着不知所措的失神模样!或者,她应该告诉他“宇,我有话想要跟你说!”她抿抿嘴,微微吞了吞唾液,突然紧张起来。 龙宸宇尚未回过神来,只呆呆地点点头。 乔安迎着他柔情的瞳眸,又是一阵紧张,咬咬下唇,道:“宇,我”许久后,她叹口气,道:“这些话以前我只敢在你睡着的时候说,宇,你现在可不可以先睡着啊?” 龙宸宇终于反应过来,暗自猜测着她可能要说的话,心如擂鼓,会是他想的那样吗?她想要说的,会是他渴求期冀已久的吗?他深深地瞧着乔安,慢慢地闭上眼睛。 乔安看着他俊逸的面容,轻声道:“这话我跟你说过,只是那时你睡着了,没有听见!”渐渐垂下眼眸,她想起在绿幽苑看见的那个悲伤的身影,想起自己先行离去的场景,轻声喃喃道:“宇,我想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我真的真的喜欢你!” 龙宸宇闭着的眼睛渐渐张开,却发觉眼前一片朦胧,渐渐的有泪水溢出,缓缓划过百颊,坠落地上,他忽然紧紧抱住乔安,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这句话,他曾一度以为他永远也不能从乔安的嘴里听到的,可今天,他竟然听见了!不管是真的假的,他都感激上苍给他这个记忆。 乔安靠在他的胸前,也缓缓闭上眼睛,不要再勉强了,今天她只有勇气说出这件事。至于万毒之首就再给自己些时间,容她再缓缓吧! 历阳。 午后有些剌眼的阳光肆忌惮地洒落,照亮街道边勾连的无数豪宅,雕梁画栋,豪奢耀眼。唯有西边坐落的一所大宅,虽也沐浴在阳光下,却只是将它的衰败零落呈现得更加清晰。墙皮剥落,尘埃满目,已瞧不出来原先的颜色。就连府门匾额上的字迹都已经被泥渍掩埋,看不清楚。 如此衰败的府邸前却站着位白衣如雪的美貌女子,与这大宅形成鲜明的对比。此人正是乔安,她奉旨回乡祭亲,历阳的大小官员或出于对徐谷风的敬仰,或出于对隐谋乔安的钦慕,自然也不乏那些趋炎附势之辈,总之门庭若市。乔安实在不喜热闹,将那些繁琐无趣的应酬交给三姝,孤身到了徐府。她仰脸瞧着积满尘埃,难以辩认的匾额,心思浮动,沉默不语。许久,她伸出手去,如玉般的纤手微微颤抖着,贴上锈迹斑斑的府门,沾染满手的灰土。 四岁离府,至今整整二十载,虽然年年回来拜祭,这却是首次堂堂正正地站在徐府门口,从正门而入。乔安想着,手上用力,经久未动的大门“咯吱”一声缓缓地开启,荒凉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侧身入内,映入眼帘的是往昔的景象,楼阁凋败,荒草丛生,一如自己祭拜时看到的模样,然而在徐府冤屈洗尽的如今,却似乎分外感伤。 往昔前来祭拜,她都是直接步入后院,对着那三座坟墓自语呢喃,感慨伤恨,从不在旧居游玩之地多做停留。而如今,再过几日,便有工匠前来修茸徐府,只要假以时间,徐府必定能够回复旧观。然而奇怪的是,这二十年来,她日日期盼徐府能够回归往昔,而如今这梦即将实现,她却又觉得说不出的怅然,说不出的失落,便趁着尚未整修,先来看看。 顺着记忆徜徉漫步,看着一路上楼阁亭台,长廊庭院。映春园,翠烟居,凝霜苑无数熟悉有园名在眼前浮出,在脚步下铺展,也在心头慢慢滑过。自己的慕安居,相邻的乔哥哥的云乔阁。许久许久,她终于睁开眼睛,幽幽叹息着,渐继续随意走在徐府,抚摸着旧日痕迹,感受着旧日气息。素白如雪的白衫渐的渐侵染尘土,她去毫不在意。太阳渐渐西移,光线渐暗,在夕阳没入云端的那刻,乔安终于出了徐府,缓步回到君氏。避开在前面应付访客的三姝,她悄然来到后院,只见龙薰然正跟君逸凡在庭院玩闹,小小的脸庞上尽是兴奋快活的光彩,丝毫不见先前失明的阴霾。 她微笑,轻轻走开,回到自己的院落。刚刚走进房门,乔安惊是感觉到什么,顿住脚步,转身道:“摇光,有什么事情么?” 庭院中忽然无声无息地显出个黑色的身影,在黄昏中犹如鬼魅般虚幻飘渺。他飞身上前,递了封书信给乔安,道:“小姐,你要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你自己看了便知。” 乔安点点头,接过书信,先淡淡道:“摇光,你去告诉历阳郡守,不必再派人来修茸徐府。我知道有圣旨的缘故,他很为难,你转告他,一切后果由我来担当。” 莫光微微讶异,却什么都没有问,只应道:“是,小姐,属下这就去!” 说完,他正要转身离去,乔安却又叫住了他:“摇光,你一直在我身后保护着我吗?” 莫光怔了怔,不懂她这话的意思,随即反应过来,道:“小姐,我跟到徐府就停了下来,在外面候着小姐,不曾过去。” 乔安点点头,道:“去吧!”说罢不再看他,垂首拆信。偌大的庭院忽然间寂静下来,只听得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看着看着,乔安静如止水的神色渐渐波动,漾起层层讶异的涟漪。看完,她合起信纸,静立良久,轻轻叹口气,低语道:“千军万马易躲,情虽一字也难逃。原来人人都难例外啊!” 西侧的钟林山脉绵延数千里,而在山林间却藏了一大片隐蔽幽密的平地,遍布紫薇,木槿,玉簪等花木,环境优雅,而周围丛林密布,正形成天然屏障,极为隐秘。这五年乔安隐居君氏,藏身历阳,经常到钟林山脉这边来,无意中发现这所在,极是喜欢,常常到这里来,除了三姝六卫无人知晓,而三姝六卫无事自然不会来扰她清静。 如今,乔安正坐在一棵蔷薇树下,靠着树背,白衣随风飞扬,意态闲适之极,只是心情去并非那样轻松自在。因为,她在想龙宸宇,想得心都微微抽痛。 先前他们不是没有分开过,文义之战,以及之后的五年分离,乔安也并非没有思念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6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6部分阅读 他。只是那时的她,顾忌着万毒之首,顾忌着闭心诀,从不敢纵容自己去想。而如今不同,闭心诀第三层的境界已经颇为稳固,似乎不太受影响,所以她可以尽情地去想。而她才恍然惊觉。思念原来这般地磨人,这般的酸楚而又甜蜜。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微笑,甚至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足以使她回味许久。他的容颜,他的气息,他的声音都清晰鲜活得一如真实。有好几次,她几乎都要以为他就在自己身边,温柔地笑着,呢喃低语,却在回眸时发现那只是幻觉。 前几日偶尔揽镜自顾,乔安发觉她的眼睛不复昔日的澄澈如水,已经掺砸了太多的东西,如黑夜般深沉复杂。她知道,是因为心里有了牵挂,有了羁绊。她也能渐渐感觉到,自己似乎越来越像个正常人,对周围人,尤其是自己亲近的人越来越关心,越来越在乎。其中,自然以龙宸宇为最,甚至能够牵动她的心境,左右她的情绪。刚开始的时候,她会觉得害怕,害怕自己这样控制不住,会引起闭心诀的衰退,会诱发万毒之首。然而,时间长了,她却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异样,也渐渐放心。闭心诀终究练就的人不多,谁也不知道它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心境,或者随心最好也说不定。 乔安微微笑了笑,感觉出自己的一厢情愿跟异想天开,但转瞬间笑容便渐渐湮没,眼前又渐渐浮起龙宸宇的模样。这几日她故地重游,走遍了徐怀安曾经到过的地方,感受到徐怀安曾经的喜怒哀乐,有时恍如隔世,有时又清晰如昨,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真的难以言语。可渐渐的,熟悉越来越多,陌生越来越少,就像是徐怀安的灵魂附在她的身上,开始渐渐觉醒般,有着惊喜也有着惶恐,更多的是茫然不知所措。此时,如果他能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 只可惜—— 乔安的耳边响起临别时他的话语:“安,真想陪你去历阳!不过,龙宸锐的事情未了,慕容锦儿之死尚不能了结,而跟北狄的合议也将接近尾声,还有繁重的国事,我是真的抽不开身!”是啊,自己只是无名谷主,君氏少主,已经忙得不可开交,难得有几日浮闲,何况他还是日理万机的皇帝呢! 叹了口气,为了转移思绪,乔安从怀中拿出本已经微微泛共的绢册,嘴角微微浮起抹笑意。前几日决定不再体憩徐府,历阳郡守虽然为难,但知这位明慧郡主在皇上面前甚为得宠,也只得应了。但徐府就这样破败也太不成样子,乔安又不愿意别人入内,扰了里面的气息,干脆自己动手,清理徐府,虽然劳累,却也怡然自得。而这本绢册,就是她在整理百草园时发现的。 百草园是徐府南角的一个园子。乔安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娘亲常常到这园子来,却不许旁人靠近。以前总不明白原因,后来得知娘亲也是无名谷弟子,专供医术,再想想园名,一要也就清楚了。乔安甚至还从丛生的杂草堆里找到几种颇为珍贵的药草。 绢册埋在药草下面,正巧被她发现。粗粗翻阅,才发现这绢册是娘亲所写,如同记日记般,记下她的每日经历,感想。日记太约是从娘亲跟爹初遇前不久开始记的,乔安不愿一下子就全部看完,每天看一页,就好像是在跟娘亲共度每一天一样,那种微妙的感觉,幸福而又甜蜜。 娘的日记里写的最多的自然是爹,还有他们相处的细节,看着那些日记,乔安不禁微微惊讶,从没想过豪气潇洒的母亲竟也有如此细腻真挚的动人文笔。美貌淘气的娘亲遇上耿直豪爽的爹爹,谁吃谁的亏可想而知,而其间的种种趣味也能够想象。通过这些日记,乔安仿佛又看见自己娘亲眨着眼的机灵模样,看见总吃闷亏又恼又气又心甘情愿的爹,看见娘跟爹的初遇初识,脸上忍不住浮起了笑意。 缓缓合上绢册,乔安也跟着闭上眼睛,想象着爹娘初遇的情形,会心笑着,思绪忍不住又回到龙宸宇的身上。他们的初遇是在什么时候呢?她回想着,眼前又浮现起满地残雪种凌寒傲放的红梅,想起红梅树下那个虚弱却眼神倔强的少年,以及油然而生的同病相怜的感觉。随即,满满的想思又涌了过来,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仰头从树叶缝隙看着那点点的湛蓝天空,她终于忍不住轻声喊到:“宇!” 没有人回应,但她的心却微微觉出些许快感,忍不住提高声音接着喊道:“宇!宇!” 山谷中传来轻微的回声,仿若应答。乔安笑着,似乎喜欢上这种简单的游戏,站起身来面向山谷,双手围成筒状放在嘴边,对这四周的山谷一遍又一遍地大声喊话,再仔细听听山谷的回声,像是两个人在对话般。知安的兴致越来越高,大声喊道:“宇,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啊?” 山谷那边依旧传来响亮的回声:“宇,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含着明显的笑意传了过来:“真的这样想我?” 乔安吃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转了过来,往入口处瞧去,只见一人身着月白长衫,牵着一匹雪白的骏马站在谷口,似笑非笑的盯着乔安,眼中满是趣味,不是龙宸宇更是何人?乔安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间竟有些呆了,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龙宸宇含笑牵着白马走近,道:“怎么,不欢迎我来吗?” 乔巡依旧有些呆愣,怔怔地道:“不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龙宸宇笑道:“我先到了君氏,问了三姝,自然就知道了。” 没见他,有着千言万语想要说,如今他就在眼前,乔安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痴痴地立在哪里,看着他缓缓靠近。龙宸宇带着些抱怨道:“我没日没夜地忙碌着,处理国事,送走北狄,好容易挤出几天时间,就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过来,你难道就用这种表情迎接我?安,你真伤我的心啊!起码也应该是刚刚的真情流露吧!” 最后一句话流露出浓郁的调侃之意,乔安想起自己刚刚喊的话语,不禁脸上一红,微微垂首,问道:“你来了多久了?” 说话间,龙宸宇已经来到她的身边,顿住脚步,道:“没多久,只是刚好来得及听见你喊的话。” 乔安脸上晚霞更艳,转开话题道:“你不是说抽不出身吗?怎么又来了?” 龙宸宇笑道:“如果事先告诉你,那又怎么给你惊喜呢?怎么样,看见我高兴不高兴?” 乔安点点头:“我刚刚就在想,如果你能陪我在历阳,该有多好,结果你就出现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龙宸宇笑着揉揉她的头发,道:“傻丫头,当然不是,要不你捏捏胳膊看看,如果是做梦的话,会疼醒的!”他只是戏语,谁知乔安竟真的点点头,心中正觉好笑,却突然觉得臂上微微疼痛,定眼看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原来乔安倒确是捏了捏胳膊,只是捏的是他的胳膊!平常看乔安淡定惯了,竟没想到她也会淘气,不由笑道:“连欺负人都学会了,看来历阳对你而言确实不一样。” 乔安歪歪脑袋,道:“有什么不一样?” 龙宸宇笑道:“你平日里没注意,可我却瞧得清楚,你喜欢的菜色,喜欢的服饰,喜欢的建筑风格,总之呢,能够触动你的东西很多都带着历阳的痕迹。虽然之前你在历阳的生活只有短短四年,不过对你的影响却很深呢!毕竟这是你的故乡,在京城,我可没见你这样轻松自在过呢!” 乔安深思着,道:“那倒未必是因为历阳是我的故乡,京城本就是是非多的地方,你在那里时间不短,自然明白那种压迫感,怎么能叫人轻松得起来?” 龙宸宇凝视着她,问道:“真这样讨厌京城?看来我来历阳是来对了,要不然保不定你什么时候就跑了!” 乔安仰起着,迎着他的目光,笑道:“再不喜欢京城,有你在,不喜欢也得喜欢啊!” 龙宸宇微微一愣,凝神瞧着她,眼眸深邃如夜:“是我的幻觉吗?怎么我觉得最近你对我越来越好了?这下我该怀疑我是不是在做梦了!” 乔安眼中闪过抹慧黠,笑道:“那还不容易?你也捏捏胳膊不就知道了?只是不许捏我的,捏你自己的胳膊就好!”说着伸手握住他的左手,送到他眼前。龙宸宇看着她,忽然作势欲咬,却是朝着她的手咬去。乔安微惊,忙松手后让,随即跟龙宸宇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龙宸宇环顾四周,道:“这地方很开阔啊!”说着翻身上马,右手握着缰绳,左手向乔安伸过去,道:“上来吧!我们在这里溜两圈,散散心,你说可好?” 乔安微怔,随即微笑,握住他的手,借力飞身跃上马背。龙宸宇左手轻轻揽住她的纤腰,右手握着的缰绳轻振,白马扬蹄,迎风而驰。此地虽是山谷,但平地范围甚广,加之龙宸宇骑术精良,兜回转折丝毫不见仓促为难,乔安只听得呼呼的风声在耳边作响,忍不住微侧首瞥了他一眼,正迎上他含笑的眸光,不知为何心中觉一阵慌乱,忙转过头去,耳听得龙宸宇轻笑的声音,更觉尴尬,转移话题道:“虽说这山谷狭小些,可骑马的感觉也不错,竟有些在北疆草原奔驰的快感。” “哦?”龙宸宇也不为难她,随口问道:“你到过北疆?” 乔安摇摇头,道:“天权到过,他曾跟我描述,说北疆的草原一望无际,展眼看去全是平川,纵马数日也瞧不到边,其辽阔壮丽使用使人入迷。我小的时候,师傅曾经带我走过大江南北,见过许多地方的景致,但是叭独没去北疆。师傅说那里的情形太乱,而我年纪小,怕有闪失。后来,我长大了,师傅去过世了,我又因为繁事缠身,没顾得上。不过,虽然没到过草原,可我去过南疆,那里跟紫星也大不相同呢!” 龙宸宇笑道:“那就说来听听,给我长长见识。紫星许多地方我都去过,可还没到过南疆呢!听人说,南疆那里的人脾气古怪,又精于蛊毒,而且极为仇视外人,看着稍不顺眼就给他下蛊,真的假的?” 乔安笑笑,回想起当年跟关荣回南疆的经历,道:“哪有你说的那么恐怖?只是南疆跟紫星的风俗大不相同,更没有那么多道德伦理的束缚,行事恣肆,只顾着自己的心意。于是,在紫星人眼里,南疆人就行事古怪,大违常情,于是横加指责,难免就跟南疆人发生冲突。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南疆人精善蛊毒,技巧高超,而且毒性奇特,简直叫人匿夷所思,就算他跟你解释了,你都还是觉和难以理解。” 龙宸宇来了兴趣,道:“有那么厉害吗?蛊毒蛊毒,它们常常连着,是一样的吗?” 乔安想了想,道:“蛊跟毒是不一样的东西。毒是死的,你下的什么毒,下在什么部位,发作时会怎样,都是一定的,即使会有变化,也都有迹可循。可是蛊不一样,它一般都是蛊虫,是活的东西,由本蛊控制,可以随下蛊人的心意而动,外人很难把握,从这点来说——” 她忽然停了下来,心中暗凛,从这点来说,万毒之首跟蛊倒是颇为相似,在人体内都是活的,而且每时每刻都在变化,难道万毒之首竟是蛊而非毒?虽说它是粉状物,但很多蛊虫的尸体晒干后磨成粉末,也能够像毒药般进入人体。而且,正如自己所说,毒药入人体,它的发展变化都是有迹可循的,为何万毒之首就这样变幻无端,叫人束手无策? 不,不对,万毒之首该不是蛊,至少,在它发作的时候,自己并没有感觉到蛊虫在体内流窜的迹象,那种近乎撕裂的疼痛感虽然也会肆意蔓延,但却还是沿着人体经脉而行的,从右臂至全身。但话又说回来,这样的万毒之首真的只能压制而不能根除吗?万毒之首是由万种毒药制成,或者在自己体内时,就有许多毒药彼此相生相克,有旧的毒性消失,也有新的毒药生成,所以才会每时每刻变化不休。如果能够找着万毒之首的药方,寻到与制成它的万种毒药相克制的毒药,聚在一起,让它们彼此再相生相克,彼此融合克制,有没有可能正好就跟万毒之首相克呢? 想着,她又摇摇头,有些失笑,且不说万毒之首药方早已失传,就算真寻到与其相克的毒药,又怎么知道何时能跟人体内的万毒之首毒性相克呢?再说,聚集那么多的毒药在体内,彼此冲撞融合,那种痛楚力度人根本就承受不起,不消三刻就能要了性命去! 听着乔安突然没了声音,龙宸宇不由地道:“怎么突然停住不说了?” 乔安忙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些事情,入了神。我再接着跟你说南疆的事情吧!南疆那边很多事情都跟紫星不同,他们那边多是深山密林,极为闷湿,而且林中处处都是毒草毒虫,稍不留神就可能没命。当时有师傅护着我,才安然无事呢!南疆人住的房子往往是离地而起的,由数根木桩撑起,据说是为了躲避蚊虫叮咬。南疆那边的蚊虫跟这边的可不一样,常常在坐林中飞窜,叮咬毒虫,都带着毒呢!要是人给咬中了,运气好些的,也就难受些日子,运气不好,说不定就没命了!” 龙宸宇从没想过蚊虫叮咬会这样严重,吓了一跳,道:“这么可怕?你那时那样小,不会有事吧?” 乔安微怔,随即笑道:“当然不会了,那时有师傅护着我呢!”何况那时她已经身重万毒之首,体内存着上万种毒性,普通的毒虫毒草根本就伤不到她,算是另类的百毒不侵吧! 两人聊得入神,龙宸宇没再加鞭,马速渐渐慢了起来。不过两人也不在意,时近黄昏,少了骄阳炙射,又有晚风习习,山谷又幽雅静谥,两人便由着白马信步散游,彼此闲聊,也极为开怀。龙宸宇微微皱眉道:“若是照你那样说,南疆环境如此险恶,又怎么住人呢?难不成住在那里的人个个都得是跟你师傅一样的医毒高手?” 乔安不禁失笑,道:“当然不可能了,不过南疆人人都会些医毒之术倒是真的。而且,那里都是世代居住本地的人,周围哪些地方有哪些毒草毒虫,他们早就了如指掌。而且,你忘了么,毒蛇出入之地,三步内必有解药。天地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毒虫毒草周围必定也有解毒的良药,他们自然也是知晓的。所以,南疆之地,人们不会轻易变更住处,否则又得重新熟悉环境,那可就是血的代价了!如果没有熟悉医毒高超的人,说不定整个村庄都会毁灭呢!” 乔安说着,忽然一怔,对啊,南疆之人轻易不会变更住处,那为什么天璇按照自己给的旧址,却没有找到师傅的故居八里侗呢?她仔细回想着,天璇说那里的村民在十一年前移居他处,变更住处是那般凶险的事情,为什么八里侗的村民要迁居呢?究竟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等等,十一年前?!十一年前自己是十三岁,那也是师傅过世的那一年。如果自己没记错的知,当年自己万毒之首发作,危在旦夕,师傅却在那年回了南疆,当时师傅已经决定为救自己而舍却毕生功力。这跟八里侗的迁居是不是有关呢?算起来,师傅也该是在那时写下的遗书,会不会是师傅叫他们迁居,以隐瞒尹细雨跟他的往事?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师傅从来都没有跟自己说起娘跟尹细雨的事情,该是故意隐瞒。难道跟毁去集名册上关于娘跟尹细雨的原因一样,师傅是为了给自己报仇增加难度,好激励自己活下去?这真的是太古怪了! 乔安想着,发觉自己又出神了,忙继续道:“其实,南疆也并不是可怕的代名词,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南疆的服饰跟紫星大不相同,女子上着短衣,下穿百褶裙,颜色以白,蓝为主,色泽艳丽,漂亮得很!而且,她们喜欢带银饰、银簪、银链、银镯,身上还缀着许多的银饰,走起路来银饰相互碰撞,叮叮当当的极是好听。对了,你还记得我跟莫哈伊比试时穿的衣服吗?很漂亮吧!那就是我从南疆人的服饰得到的灵感,叫天枢做的,不但平日里银铃发出的声音好听,比武时还能助我发出音攻,妙用多多呢!” 龙宸宇揽着她的腰的手紧了紧,笑道:“你想到的东西,能不好吗?不过那件衣服确实很美,我从没见过你穿白色以外的衣服,那是第一次,感觉好像多了几许人间气息了,不再是谪仙般,好像随时会离世而去一样。” 乔安微笑着,没接他的话,继续道:“而且,南疆有很多独特殊性节日,比如品茶节,火把节,甚至还有赛蛊节,专门比试各人养的蛊虫。不过,最热闹的还是篝火节,到了那一天,晚上整个村庄都会燃起熊熊的篝火,村民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同时烧烤食物。还有,年轻男女可以借这个节日互相表示爱慕。男子可以将自己猎得动物皮毛献给喜欢的女子,而女子如果也喜欢他,就会回赠自己亲手做的香包。然后,两个就围着篝火跳舞,算是定了终身。怎么样,很有意思吧?” 龙宸宇不置可否,淡淡一笑,问道:“那当时有没有南疆的男子向你献上猎物的皮毛呢?” 乔安笑着捶了下他的手臂,嗔道:“你在胡说什么呀!那时我才多大?连十岁都不到呢!” 龙宸宇道:“十岁都不到,你就能记事记得如此清楚?安,你很喜欢南疆吧?” 乔安沉思着道:“我想,我应该是很喜欢南疆的,因为那边的人重情重义,倘若你跟他投契,合得来,他是连性命都能给你的!你还记不记得,老先皇曾经说过,南疆人极重情意,若是爱上一人便浓烈激扬,终生不改。其实,不只是对喜欢的人,对朋友他们也一样看重。而且,南疆人过得很随性,很洒脱,没有大多的束缚,意兴所至,无有不可。” “很随性?很洒脱?”龙宸宇念着,若有所思,道:“安,我知道京城很压抑。” 乔安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安慰道:“是啊,京城很压抑,皇宫更压抑,而做皇帝尤其压抑。不过,谁叫是我助你登上这个位置呢?只好负起责任,陪着你喽!” “那你要记住,你对我有责任,所以绝不能逃跑,绝不能食言!”龙宸宇笑着,想了想,下定决心,道:“你喜欢南疆,也想去北疆安,我答应你,不管有多忙,每年我都会尽量抽出一个月的时间,陪你游览胜景,绝不食言!你说好不好?” 乔安点点头,仰脸瞧着他,笑道:“好,你也绝不能食言!” 乔安依旧每日一页地读着娘亲留下的绢册。她四岁的时候,全家遇难,因为太小,她并没有机会跟娘亲交心,诉说彼此的心事,而这本卷册弥补了这项空白。她读着绢册,想象着娘亲跟爹彼此的甜蜜,再想想这些日子跟龙宸宇相处的细节,更加能够体悟娘亲在写那些文字时的心情,彼此相通契合,甚至比那些日日相伴的母女有着更多的灵犀。 然而,对龙宸宇而言,在历阳的生活绝对是陌生而新鲜的。两人曾经纵马在历阳郊外奔驰,曾经携手走遍历阳的大街小巷,曾经相互扶持登上钟林主峰,赏览无限美景,也曾经在酒肆茶楼相对而饮,就像普通人一样。而更多的时候,两人则是呆在徐府,整理徐府。而龙宸宇,竟也真的挽起衣袖,拔草剪枝,抹拭灰尘,清扫地面,做着大户人家下人才做的粗活,他却丝毫也不以为忤,反倒乐在其中,感觉幸福而甜蜜,因为有乔安陪着他一起。 夏日烈阳下,徐府凝霜苑中,龙宸宇身着粗布衣衫,坐在树荫下乘凉,看着清扫干净的院落,虽然满头大汗,却依然嘴角含笑,脸上带着满足跟幸福。轻巧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随即是迎面而来的清雅幽香,他转过头,乔安迈着轻盈的步伐向他走近,随手取出袖中的手帕,为他拭汗。 龙宸宇笑道:“你也累了一上午了,来歇一会而吧!” 乔安微笑,依言坐下,笑道:“我没什么,倒是辛苦你了。一国之尊,竟然跑来做苦力!” 龙宸宇不在意地道:“也没什么,谁叫我心甘情愿呢?安,我记得给你的圣旨上有修茸徐府之言,为什么你要推掉,反而自己来忙碌这些事情呢?我先前看着有三四个院落都整理好了,你一定很辛苦吧?” 乔安看着凝霜苑,笑道:“辛苦是辛苦了些,却也很幸福,毕竟,徐府是我的家!这里有我很多的回忆,每到一处地方,我都会想自己是不是到过这里?在这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还有,我想象着我爹我娘在这些地方停留的场景,回忆着从前,其实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啊!我曾经以为,关于徐怀安的记忆我早已忘却了很多,只记得可是,现在置身徐府,那些记忆竟然也慢慢地回来,就好像徐怀安又在我体内活了起来一样。” 龙宸宇点点头,道:“难怪我感觉你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来还是因为徐府啊!等等,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时你还不到四岁,你怎么会记得很多关于徐府的事情呢?” 乔安微微一怔。或者是做了乔安做得太入神,很多时候她都忘记自己还有前世,还有一个君千羽的灵魂。她踌躇起来,怎么跟他说呢?总不能说自己是灵魂穿越,实际上有着两世的记忆吧!想了会儿,乔安沉吟着道:“也许是因为幸福吧!我曾经以为,关于徐怀安,我能记得最多的是仇恨,可现在才发觉仇恨是比不过幸福的力量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仇恨可能会越来越淡,也可能会越来越浓,可是总有消亡的一天,或者是仇人死了,或者是自己放开了。可是幸福不会,即使有时候你觉得好像忘记了,可只要稍微给你点提示,它就会重新回来。而徐府对我而言就意味着幸福,虽然很短暂!” 这话似乎勾起龙宸宇的心事,他低下头去,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会才抬起头来,道:“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 乔安笑道:“我已经说了,徐府对我而言意味着幸福,又有着我那么多的回忆,对我而言,是极为特殊又值得珍念的地方,甚至我把它当作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地方,我自然不愿意有别人进来,扰乱这里的气息。再说,我知道工匠能够将徐府修茸得比先前更好,可那都是别人加上的,不是属于的美好。有了那些东西,我真的不知道它还算不算是我的徐府。所以我宁愿自己动手,只是将这里清理下,至少它还是纯粹属于我的地方。” 龙宸宇点点头,叹道:“我明白,徐府之于你,就如同绿幽苑之于我,尽管有幸福甜蜜,也有着悲伤痛楚,但终究都是属于自己的秘密所在,不愿意被别人知晓进入。对了,到京城那么久,你还没有回过绿幽苑吧?那里跟你走之前一模一样,什么都没有变过呢!” 说到绿幽苑,乔安忽然想起一事,犹豫了下,轻声道:“宇,其实,我到过绿幽苑,而且你也知道。” 龙宸宇微惊,挑了挑眉毛,瞧着她,眼光中尽是疑问,乔安微微避开他的眼神,低语道:“就是那晚,我到绿幽苑去,正好遇到你在那里悼念我,我想,你应该是把我当成了亡魂” 龙宸宇醒悟过来,沉默了会儿,道:“就是那晚?我问过你的那晚?” 乔安点点头,道:“对不起,你问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否定了。我想应该是形成习惯了吧?习惯性地否认你对我的情,习惯性地否认我对你的好。” 龙宸宇想了会儿,问道:“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告诉我呢?” 乔安笑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想要改变一些习惯吧!有时候想想,习惯还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形成很容易,想要改过来却很难呢!不过,我想,既然连喜欢你的话都说出口了,我想应该要彼此信任,彼此坦诚,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再生出什么误会来。而且,我觉得我也应该改变下自己了,你说呢?” 龙宸宇一怔,忽地沉默了,微微低下头去,想了会儿什么,又抬起头不,看看碧蓝碧蓝的天空,这才转过头来,瞧着乔安,淡淡而笑,道:“其实,我已经隐约猜到了。不过,我没想过你会说出来,我以为你又会跟从前一样,瞒着换着,百般误导我!安,你真的变了。” 乔安迎上他的目光,嫣然笑道:“六年了,人都会变的。我也不会永远停留在十三岁,永远不长大吧!再说,你不希望我这样吗?” “希望,一直都希望!可长久来的希望突然就变成现实,而且接连涌现,反而会叫我更加不安,总觉得身在梦中。”龙宸宇轻声道,剑眉微皱,似乎在想些什么,一会儿才道:“安,人都是会变的,那我变了吗?” 乔安想了会儿,道:“你自然是变了。以前的你,是藏在剑鞘中的宝剑,如今,这把宝剑已经锋芒尽显。” 龙宸宇并不满意这答案,继续道:“那是对别人,对你呢?孟权佑说我如今对你可能不怀好意,安,在你心里,我对你变了吗?” 阳光自叶间洒落,星星点点地洒在乔安的脸上,随着轻风的浮动而微微动荡。乔安转过头去,深深地看着龙宸宇,笑道:“你怎么还记得这话呢?他只是关心则乱。你对我有没有变,应该是你自己最清楚了,怎么反倒问起我来?”看着又陷入沉默的龙宸宇,乔安微笑着起身,道:“别再胡思乱想了!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见一些人。” 龙宸宇没有细问,顺从地起身,紧上前两步,跟她并肩而行。自这次见面后,他明显能够感觉到乔安气息的改变,从原来的冷寒孤傲转变成为现在的温淡如水,待人也温和有礼,似乎跟先前的她判若两人。但若要深交,就会发现她依旧难以靠近。虽然近来乔安待他不如待别人那般疏淡,甚至比从前亲近许多,可是却还是叫人担忧,不知道她会不会突然间又变回去。 两人默默地走着,谁也不说话,却谁也没觉着尴尬,偶尔视线相对,偶尔彼此一笑,默契契合。瞧着乔安目不斜视地穿庭度院,龙宸宇暗自感叹,也不由得好奇乔安究竟要带自己去哪里。约莫近两刻钟后,终于来到徐府后院,乔安止步,看着他笑了笑,道:“这是我在徐府最先清理的地方,你猜猜是哪里?” 龙宸宇向前两步,走到门口,扫视院内,已经知道答案。院内的碧桃花树下,三座坟墓林立,彼此相依,浓荫下,虽然相隔甚远,瞧不清楚墓碑上的字,但答案已经是呼之欲出:“这是你爹娘跟你那乔哥哥的坟墓?为什么你不把他们移出去呢?我记得历阳郡守应该在建造他们的祠庙呢!” 乔安举步进去,边走边道:“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留他们在徐府。毕竟,这里是他们住过的地方,我想他们应该跟我一样有着留恋,应该喜欢呆在徐府,而不愿意在那陌生的祠庙里。怎么样,你要不要进来?” 龙宸宇知道她指的是徐府之事,坦然迈步,淡然道:“你肯带我来这里,就代表着你确实原谅我了。我又何必忸怩作态,学那等伪君子姿态?”说话间,已经来到坟前,凝视着那三座坟墓,两边两府稍大的坟墓墓碑上分别刻着“大将军徐谷风之墓”“徐柳氏解舞夫人之墓”的字样,而中间那座小的坟墓上竟赫然是“徐怀安之墓”!龙宸宇瞧着那座坟墓,只觉得心中百般的不舒服,更涌起阵阵不祥的感觉。看看身边淡然的乔安,他只觉得那种感觉更加强烈浓重,忙摇摇头试图甩脱,问道:“为什么这墓碑上的字没改?安,毕竟你才是徐怀安,你还活着,这样不好。找个时间,把墓碑改了吧!” 乔安摇摇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幽然道:“不,不用改!从乔哥哥代我死的那天起,徐怀安确实已经死了,活着的是乔安。看看现在的自己,除了那些不能变更的东西,我哪里还像徐怀安?若果如今爹娘站在我面前,我想也许他们都已经认为出来他们的女儿了!这些年来,我常常会想到当年的事情。我觉得爹娘在离世的时候应该会觉得很不安吧!毕竟,他们明白,该跟他们一起走的是他们的孩子徐怀安,如果说出来,或许乔哥哥还有一线生机。可是他们还是选择沉默,选择维护他们的女儿!对乔哥哥,他们应该有着歉疚才是。所以我不想再改这上面的字,就让乔哥哥成为徐怀安,成为他们的孩子陪着他们吧!” 龙宸宇看着她,眼中光芒闪动,轻声道:“安,你真的变了,变得感情用事了许多。从前的你,就算心里有感叹,也会掩饰处很完美,丝毫也不叫人看出来。” 乔安笑着,云淡风轻:“也许,偶尔徐怀安会在我的体内活过来一会儿吧!尤其这还是历阳,是徐府,是她难以忘怀的地方。她应该不会那样轻易地就消失了吧!” 龙宸宇垂首,在这里,总会不由自主地有种说不出来的沉闷感莫名地涌上心头,似乎昭示着什么,又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沉默了会儿,龙宸宇还是转开话题,低声问道:“乔安,你说徐府对你而言是特殊的,你肯让我进来,是不是代表着我对你而言是特殊的?” 乔安有些讶然地瞧着他,若有所思,温然笑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总是问些这样的问题?我记得我走之前就曾经给过你明确的答复了!” 龙宸宇眼中隐隐有光辉流动,随即低垂眼帘,瞧着地上星星闪烁的光点,沉声道:“我还是不敢确定,会觉得那只是我的一场美梦,而等到确定后,却又开始另一种不安不安。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当你说出来某些事情时,也就代表着你将要遗忘,能够遗忘。所以,如今,现在,身在徐府,在你父母的坟前,我想再听你说一次。” 乔安微笑着,原来曾患得患失的人并非只有自己啊!然而,从他的言语中,她也同样听出他强烈的不安全感,他的惶恐不安。应该是因为他的母妃芮妃弃他而去,他对人总是缺乏信任感,也总是尽力地想要抓着他在乎的人,丝毫不肯放松,生怕稍一松槲她就会离去。想起自己曾经对所有人失去信心,全天下只依靠自己,只信任自己的那段时间,乔安心中不禁涌起深深的怜惜,也有些迷惑。究竟是什么原因,可以使一个母亲离弃她的亲生孩儿,多年来不闻不问?芮妃,难道你没有心吗? 龙宸宇见她忽然陷入深思,不由唤道:“安!安!你究竟怎样嘛?” 乔安猛地回了神,瞧着他,秋波流转,嘴角微勾,带上抹略带俏皮的笑意,道:“你说呢?” 龙宸宇闻言未免有些丧气,又颇为无奈,乔安不愿意说的话,谁能强迫她说?不过,听她的语气,看她的表情,应该不像是遗忘吧!叹口气,龙宸宇抱怨道:“安,你刚刚才说不再隐瞒我的,一转眼就犯了老毛病,又什么都叫我猜,实在让我很难再相信你的话哦!” 乔安笑道:“我只说应该要彼此信任,彼此坦诚,可没说事事都要向你坦白啊!人总有些自己的秘密,是不能说出来的。”比如她的万毒之处,也许有天她能鼓起勇气告诉他,但至少绝对不会是现在。瞧着那三座坟墓,乔安不自觉地又想到徐府之事,想到那个如迷般的尹细雨,那个数十年来毫无音讯的毒手罗刹,随口道:“宇,你以前曾经周游天下,可曾听过毒手罗刹此人?” “毒手罗刹?”龙宸宇喃喃念道,紧紧皱起眉头,深思着道:“好像听过,又好像没有,没有太多的记忆。怎么了,你找这人有什么事情?依无名谷的势力,应该查得到吧!” 乔安随口将事情大概说了,有些苦恼地道:“正是因为查不到才问你啊!我已经用尽无名谷的势力,却一点也打探不到她的事情。偶尔好运听到些,也都是近三十年前的事情,丝毫打探不到她的近况,就好像这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龙宸宇听得颇为震动,没有想到徐府蒙难的事情竟然牵涉这么多的人,有着这么多复杂的内情!他微感好奇,忍不住凑过来,道:“哦?竟还有无名谷都打探不到的人?华阳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君氏又分行遍布天下,加上无名谷的隐势力,没有道理打探不到她的情况啊!除非——” 乔安忙追问道:“除非什么?” 龙宸宇两手一摊,耸肩道:“除非她已经死了,否则我不相信你会得不到她的消息。” 乔安摇头,有些失望地道:“应该不会,否则师傅没必要留那封信函给我,没有意思。”想着,秀眉微皱,深思着道,“我想了很久,师傅说毒手罗刹是元凶,而毒手罗刹也确实跟娘有恩怨,应该是真的。那么整个徐府事件中,她能够插手,又是‘真正’的凶手,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她知道慕容德通敌的事情,故意透漏给我爹知道,同时又叫慕容德知道他的底细被我爹摸清,从而借刀杀人,借慕容德之手除去我娘,我爹跟徐府因此受到牵连。可是慕容德又曾坚持说他不曾听过毒手罗刹的名号,丝毫也不知其人其事,我看他当时的模样实在不像是说谎。而以慕容德的谨慎,应该也不会轻易叫人知道他的机密。宇,你帮我想想,毒手罗刹能通过什么途径知此事,从而布局?或者对我找到她有所帮助。” 龙宸宇手摸着下巴,想了会道:“慕容德确实谨慎,如果消息不是从他那里泄露,那就只可能是从北狄方透出去的。不过,你不是说毒手甸刹擅长易容吗?也许她扮作他人,套的这消息也说不定。” “我也想过,只是为什么毒手罗刹就是看上慕容德这棵大树,要化作他极为亲近的人呢?” 龙宸宇道:“我想,慕容德跟你爹不和的事情,众人皆知,而他也是有资格跟你爹相抗衡的人物。应该是这两点,让毒手罗刹盯上他的吧!我们不妨派人去找慕容府的旧下人,盘问审查,或者能有所发现。不过,安,你也不用太着急,这件事我一定会帮忙的!”对于徐府之事,龙宸宇始终对乔安心怀歉疚,难以安定,如今有机会稍尽绵力,自然会全力以赴。 乔安点点头,抬起头瞧着龙宸宇,话题又转到他的身上,道:“你出来也有二十多天快一个月了,是不是该回京去了?北狄事情方了,龙宸锐说不定还会有所行动,我听说豫郡等地接连发生旱灾,赈灾济民,安抚人心,调配运度,样样都麻烦得紧,你在这里能呆得安心吗?” 经她这么一说,龙宸宇也道:“唉,总是忘记跟你说这事!安,我本来也打算回京,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乔安环视四周,想了想,叹道:“也罢!我就跟你回去吧,不然想要你回去恐怕难和紧。至于尚未清理的徐府,算了,先这样吧,反正这里不会有人住的。等到有时间我再回来继续整理吧!” 回到京城,乔安正欲回君氏,却被龙宸宇拉住,吩咐四姝先回君氏,却携着她的手向另一边走去。乔安虽然疑惑,却也不问只随着他往前走。看着一路上的景物,乔安越发觉得熟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7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7部分阅读 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往哪里走。又过了会儿,眼看着渐入内城,乔安终于记起来了:“宇,这不是往四皇子府去的路吗?你带我去哪里做什么?” 龙宸宇扭头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乔安微微一笑,也不再问,随他而去。约莫过了一刻钟便到了四皇子府,乔安随眼瞧去,微微一怔,随却转头去看龙宸宇,微带诧异。原来府邸的门匾已经由昔日的“四皇子府”变为“仙雅居”,却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龙宸宇笑道:“送走北狄,论及此次你议和,二哥立了不小的功劳,理当奖赏。何况,寄畅园本是当日父皇下令软禁他的所在,如今再住那里未免惹人猜疑,所以除了官爵俸禄,我也赏了他座住宅,便是先前的太子府。我记得你说过很喜欢梅轩,而绿幽苑又是你的旧居,密室中有寒玉床,对你也有好处,我干脆顺势就将它改做仙雅居,作为明慧郡主你的府邸。” 乔安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四皇子府本是你的府邸,如今送给我,与礼不合,又没得招人闲话。我就不信那些议臣肯放过你!” 龙宸宇不在意地笑笑,牵起她的手进去,边走边道:“随他们议去!对了,我按照你的喜好将府邸重修,许多地方都变了,你瞧瞧喜不喜欢?” 乔安缓缓而行,浏览着两边的景致。这里本是皇子府,以辉宏大气为基调,黄砖红墙,虽有个别院落以精巧纤雅取胜,但整体豪奢有余而雅致不足。如今龙宸宇将那些院落重造,黑瓦白墙,小桥曲水,淡雅秀致,风格明显偏于南方建筑。她边看边道:“你该不会正好是找的历阳工匠整修的吧?” 龙宸宇赞赏道:“果然是乔安,这么快就被你看出来了!不错,这些都是由历阳闻名的工匠设计翻修的。毕竟,我是要送你的,自然要以你的喜好为主。” 听着他说的是“送”而非赏,乔安叹道:“你的苦心我懂,不过又何苦这样兴师动众呢?你也知道,我对这些并不在意的。其实,你也不必将这府邸给我,我在君氏住得好好的。” 龙宸宇笑道:“如今你是郡主,没有自己的府邸未免说不过去。何况,这里闲着也是闲着,没得浪费了去。既然是送你的,你是主人,自然要以你的喜好为主。像你这样的人物,若是往在庸俗泛滥的黄砖红墙,也太亵渎了。唯有这般脱俗灵秀的所在,方不愧了这仙雅居的名号!”再说,乔安是明慧郡主,论等级比皇子差了一筹,若是将四皇子府原样奉送,未免会被人说作是狂妄自大,超越本份,惹人非议。她虽有金牌令箭在身,免于一切罪罚,但终究对她不好。龙宸宇深明此理,干脆重新整修,免除祸端。 乔安去未必能想到这层,见是龙宸宇一片苦心,也不再推脱,随着他四处游览,算是接受。对府中奴仆,乔安只对汪浮秋有所印象,而如今依旧是他主事。见了乔安,想起当年的胡乱猜想,以及曾经对其的不恭,汪浮秋未免尴尬。乔安却不在意,只是淡淡笑应,便又随着龙宸宇往别处去了。 两个共游旧地,赏景谈心,直到黄昏时分,龙宸烈同霰苑等人一起前来,这才作罢。原来,龙宸烈得知龙宸宇今日到京,早已将诸事整理完毕,许多事情都待他回来批复。眼见到了日落龙宸宇也未回宫,未免有些着急,猜着定是跟乔安在一起,便到君氏寻他。听三姝等人说罢事情经过,便猜到他们是在这里,便带了三姝一起过来。龙宸宇在乔安的催促下只得快快离去。 见三姝对新居似乎十分感兴趣,乔安笑笑,吩咐她们四处游逛,自己却起身来了绿幽苑。再入苑中,白雾翠竹依旧,凉爽依旧,乔安心中涌起熟悉的感觉,仿佛从未离开过般。可是,转眼间,已经六年了!进了自在居,屋内干净清爽,该是龙宸宇常常清扫的,她的嘴角不禁浮起微笑。这些日子,他从未提议到旧居,更别说绿幽苑,她只道他有意遗忘,也不主动提起。如今看来,龙宸宇还是记得的,毕竟,这是是有着他们最多记忆的地方。 从地竹床,感觉着熟悉又陌生的清凉,乔安只觉着心头无限感慨。又缅怀感叹许久,眼见天色渐渐变暗,她起身点了烛灯,坐在竹桌边,习惯地自怀中取出柳解舞的绢册,细细读着。忽然,她双目微睁,死死地盯着其中几段文字:“因风之故,留历阳多时,未返无名谷,兄荣及姐雨皆挂念,数次来信相询,殷殷之意,使吾深动,当择机告知风之事也。”“兄荣”指的该是娘亲的师兄,也就是自己的是师傅关荣,而姐雨毫无疑问该是毒手罗刹尹细雨。果然,娘亲跟尹细雨都是无名谷北子,而且,照绢册所言,此时两人关系该是颇为亲密,否则不会有“挂念”“殷殷之意”等语。这是娘亲首次在绢册中提到尹细雨! 乔安心中忽动,既然这绢册是娘亲先前所记,那提到尹细雨的该非仅此一处,说不定会对寻其踪迹有所帮助。想到这里,她忙翻阅浏览,手指也微微颤动。果然,没隔几页,便又读到:“此番回谷,见荣及姐雨神色皆有古怪,言变吞吐,语焉不详。尢姐雨常视吾带有怒色,言语不若往日亲热,心窃感之,难解反以。视其神色,当非告知风之时,皆按下,待及良机。”此时该是尹细雨得知师傅心系娘亲,心中愤怒。 乔安咬唇,继续往后读:“知姐雨心仪兄荣,二人一如姐,一如兄,若得相配,乃吾心之所愿。观兄荣似无意,当择机予姐雨方便。姐雨闻之长叹数声,黯然不语,然其色有所缓,于吾言语略复旧观,心实慰之。” 乔安暗叹,师傅对娘亲一往情深,终生不改,又岂是能勉强的?果然,往下读去,皆是柳解舞伺机撮合二人,却屡屡败归:“观之姐雨之落花有情,奈何兄荣之流水无意,心叹之,且慰吾及风之两情相悦。数次相助不成,焦之躁之。姐雨及兄荣皆不豫,未敢告知风之事,且再稍待。” 乔安更叹,娘跟爹两情相悦,若能早些告诉师傅及尹细雨,或者能断师傅之念,成尹细雨之情。这些拖延,反而加重几人间的误会。只可惜娘当年师傅深情懵懂无知,以致酿成后来之祸。往下读去,果然“近日兄荣及姐雨多争执,常怒时,吾数寻良机,欲令其和复如旧。奈何两皆不领吾情,心实如赘。” “今日早起,至姐雨居所,惊见雅室寂寂,不知其人去向,唯桌上留书,言曰闯荡外出,令勿念。且嘱吾多顾兄荣,言语切切,见之情深。兄荣待吾甚后,亲所不及,虽无嘱托,亦当多顾念。告之以兄荣,其色黯然,长叹不语,亦无寻姐雨之意。观其无情,吾怒之,取剑独身出谷,未寻获姐雨,当不复归!” 从绢册所言可以看出,娘跟尹细雨感觉十分深厚,否则娘也不会独身出谷寻她,思及后来两个因情反目,竟然不自主地想起青怡,幽幽叹息。娘遍寻江湖,也没找着尹细雨,因为对师傅余怒未消,娘并未与师傅联系。后来,娘在历阳重遇爹,两人携手游历江湖,虽有艰难,却也十分开怀。再后来,北狄战事起,爹到京城寻机报国,金殿得封,随即出战。娘有思旧之意,遂回无名谷。“路上多有艰阻,常有无名黑衣人突剌,武功高强,几乎不敌,亏有姐雨之毒,方得险险避过。归谷,不复见兄荣,快快而归。” 其后,娘离开无名谷,爹获胜而归,与娘共结连理。反倒是后来,娘终于领悟师傅之情。“成亲许久,与风日加密切,方悟当日兄荣之情,心窃悔之,复回无名,依旧不见其影踪,心有所憾。愿其得觅姐雨,二人得结连理,相携白首,方能稍慰我心。此后曾多方寻觅,偶闻兄荣之名,却终不复得知姐雨消息,憾至深也,终生难平。” 到这里已是最后提及师傅及尹细雨之冤,此后绢册里便是以爹,自己跟乔哥哥为中心,再不提武林是非。乔安想到这场近三十年前的情缘纠缠,唏嘘喟叹。随即,她心中暗觉奇怪:“在自己先前的猜想中,尹细雨因妒生恨,以至于陷害徐府,并送数十条性命。可是,按理说,在刚刚得知师傅恋慕娘亲时,该是她最愤怒的时候,为何当时没有对娘亲不利,反倒等到数年后才动手呢?” 正想着,忽然心中一动,吹熄烛火,起身出了绿幽苑。莫光如鬼魅般的身影再现,在淡淡的月光下虚无之极。他拱手道:“小姐” 乔安挥手止住他想说的话,听闻前院隐隐传来的喧闹声,道:“且不必说了,我们出去看看。”随即往前院走去,莫光紧随其后。不一会儿,来到前院,只见数十位身着宫延侍卫服饰的彪形大汉手执火把立在那里,而三姝等人似乎也被惊动,纷纷出来,站在庭院,茫然看着,而汪浮秋正跟他们说些什么。乔安向前,道:“出什么事了?” 那领头之人也识得乔安,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禀告道:“启禀明慧郡主,皇上今日甫回宫便遇剌。奴才奉命率领侍卫及禁卫军全城搜索剌客!” 乔安一惊,急道:“皇上伤得重不重?御医怎么说?” 领头之人忙道:“回郡主,皇上伤得并不重,只是皮肉这伤,御医已经诊断包扎,并无大碍。” 乔安微微放下心来,问道:“皇上怎么会遇剌的?” 领头之人道:“回郡主,皇上是在内廷遇剌的,奴才也并不知详情。只是听闻尚公公说,剌客受侍卫围攻,受了重伤,但依旧逃出皇宫,因此命奴才率人搜索全城,捉拿剌客。” 乔安秀眉微锁,想了会儿道:“那么你到这里来,是来查剌客的行踪来了?” 领头之人忙道:“郡主恕罪!奴才知道郡主这里绝不会私藏剌客,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乔安点点头表示谅解,道:“我明白。不过我并不曾见到剌客入府,想是往别处去了,你到别处查看吧!” 领头之人知道乔安身份,自然不会窝藏剌客。而依照她的武功,若是有剌客入府,自然不会毫无知觉。既然她说没见剌客,想必剌客并未到这里。又向乔安告罪,领头之人忙带着众侍卫出府往别处去了。乔安嘱咐几句,便吩咐众人回去睡觉。待到众人散去,莫光方上前,道:“小姐——” 乔安点点头,道:“摇光,我知道,你先下去吧!” 莫光点点头,瞬间又失了影踪。乔安缓步而行,心中暗暗盘算着。待进了绿幽苑,进入竹林,眼看着自在居便在眼前,她忽然立定脚步,转身面向竹林,淡淡道:“他们已经离去,你不必再躲藏,出来吧!” 君氏篇第三十三章 各有立场( 1 ) 淡淡白雾,淡淡清辉,重重叠叠的黑色竹影中渐渐凝聚出个熟悉的身影,衣衫破裂,满脸血污,勉强倚剑而立,也仍有些摇晃,狼狈异常。但眼神却依旧冷寒,精芒暴现,赫然竟是别了一月有许的秋凌鉴!他冷冷地看着乔安,乔安也淡淡地看着他,随即起身入屋。“进来吧,你的伤势不轻,屋里有伤药。” 秋凌鉴犹豫了会儿,便跟着进去。乔安已经重新点亮烛火,自内室中取出个绿色膏盒,放在桌上。虽然许久不曾在此居住,但正如龙宸宇所说的,一切都没变,就连以前放的东西也都还在原位。秋凌鉴摇晃着走近,坐了下来,伸手取过膏盒,驾轻就熟地敷在伤处,只觉得伤处一阵清凉,血流立止,连疼痛也减轻了许多。他打量着膏盒,问道:“这伤药可谓圣品,是他给你的?” 乔安知道舒凝宏并未将自己无名谷谷主的身份告知秋凌鉴,也不回答,只微微而笑,并不说话。秋凌鉴仔细打量着乔安,见她神色平静温淡,丝毫也瞧不出她心里所想。就这样,自在居静默着,乔安如同没有秋凌鉴这人般,自顾看书,做自己的事情。终于,秋凌鉴忍不住了,道:“难道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乔安微微侧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终于问道:“你怎么知道绿幽苑的路径,难够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过来?” “舒大嫂曾经说过,我有些印象。前些日子,他下圣旨将这里赏赐给你,京城尽知。既然他已经回来,我想你也应该回来,就冒险过来。”舒大嫂指的自然是霜草,早在数月前,在乔安的主持下,她跟舒凝宏兴行简单的婚礼,已经结为夫妻。随后,她便随着舒凝宏返回擎天门。还好是赶在慕容锦儿过世前,否则恐怕又要有所耽搁。秋凌鉴简单带过,又问道:“难道你只想问我这个吗?没有其他的问题?” 乔安反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问什么?” 秋凌鉴顿时愣住,又沉默了会儿,才轻声问道:“为什么不把我交出去呢?” 乔安淡淡道:“你双何必来试探我呢?若是我会把你交出去,你也就不会到这里来了。不是吗?” 秋凌鉴再次愣住,咬咬牙,终于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那些人想必也告诉你了,我是剌客,意图剌杀当今皇帝龙宸宇!” 乔安眼神微黯,终于放下手中的书,道:“他伤得如何?” 秋凌鉴道:“他虽然不懂武功,不过身手颇为灵活,闪得极快。加上他似乎穿着金丝甲一类的东西,我的剑竟然滑不破他的衣衫,应该没有大碍才是!”他终究是个武林中人,不惯于这样兜圈绕弯,来回曲折,明明白白地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剌杀他?” 乔安依旧淡然,从善如流,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整杀他?” 她终于问了,秋凌鉴却避而不答,打量乔安半天,眼中始终带着不解,道:“乔姑娘,我不懂你,你有着绝世美貌,绝世聪颖,又身为君氏少主,事业有成,即使是须眉也有所不及。按理说,这样的人,该是心高气傲,眼界要求都比寻常女子要高得多才是。看你平常举止言谈,也不是那等庸俗女子,为何却甘愿” 他顿住,踌躇了会儿,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辞,乔安却替他接下去,道:“为何却钟情于龙宸宇,甘愿与他那后宫三千共享他一人,自降身份,是吗?听起来像是想要游说我!我自然有我的道理,有我的缘由,只不过不足为他人道也!” 被乔安“不足以为外人道也”一语噎住,秋凌鉴顿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得转开话题,问道:“乔姑娘,那你可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乔安笑着道:“越来越像是在游说我了!秋公子,你别忘了,我曾是他的隐谋,对他的了解,该比任何人都透彻才是,自然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秋凌鉴迅速接口,驳斥道:“乔姑娘,那只是六年前,他未登基前。六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你可知他在处事上是何等的无情多疑,狠厉阴沉?你可知道他的手上沾染多少血腥?” 乔安神色自若,依旧笑着道:“哎呦,这才多久的功夫,怎么秋公子对他的评价就转了个大弯了?无情多疑,狠厉阴沉?似乎四姝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呢!不过,说起来,他算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人,我相信他行事自有分寸道理在,不会太过份;至于他手上沾染的血腥,”她淡淡笑笑,摇摇头,道:“那个做皇帝的人能是清白无辜的呢?就连我,在文义之战中,手上也沾染不少鲜血,哪有资格来评论别人呢?秋公子,他是皇帝,不是杜大哥那样的,是君子,是好人,也不需要是君子好人。” “也许这些,乔姑娘都能不在意。可是,”秋凌鉴话锋一转,道:“乔姑娘,如今你们也算是你入过宫,该知道后宫嫔妃之多,可见其滥情好色!而直至如今,他也不曾有册封你,给你应有的名分,这样的人,对你能有几分真心?你为何就是维护定了他?” “没想到沉默寡言的秋公子也是滔滔如何的辩士,言辞也如此锋利!”乔安轻笑,道:“其实,秋公子,他对我如何,你跟杜大哥也该有所知,又何须我赘言?再说,这是我们间的事情,如果秋公子想要劝我助你来伤他,那我奉劝你早日打消这念头。那绝不可能!” 听她说得斩钉截铁,秋凌鉴怔了怔,随即追问道:“就算是为了杜大哥也不可能?” 乔安摇摇头:“不可能!”她不禁觉着奇怪,问道:“秋公子,究竟发生什么事情?我记得先前你们对他的态度并非如此,虽说不上友好,却也不至于这样敌对啊!” 秋凌鉴张张嘴,又紧紧闭上,不说话,眼神变幻不定,似乎在思量什么,抉择什么,权衡什么。许久,他依旧难以决断,犹豫良久,站起身来,道:“乔姑娘,秋某告辞了!今夜打搅了。”接着转身往竹门走去,竟是要离去。乔安也不阻拦,也不再追问,任由他离去。 走到门边,秋凌鉴身形忽然停下,低沉的声音隐隐飘来:“乔姑娘,若你明日无事,便替我进宫一趟,瞧瞧动静如何,尤其是”他似乎挣扎着,沉默了好一会才吐出两个字,“清妃!” “清妃?”乔安轻轻念着,立刻开始思索,见他将要离去,忙唤住他,道:“秋公子,如今外面还查得极严,以你现下的模样,只怕难以平安回去。不如先住在这里,明白换身衣裳,再由我送你回去来得妥当。” 第二日,乔安将秋凌鉴平安送回杜明原的府门前,这才安心离去,算算时间,自己入宫时,龙宸宇也该下朝了,乔安忙加快脚步步,往皇宫走去。约莫一个时辰后,乔安已经在飞炫宫的门外。进去时正好遇上昨晚带人搜查的那个头领退出,乔安知道龙宸宇确实已经下朝,跟尚公公打个招呼,连通报也不曾,便径自进去。绕过屏风,见龙宸宇安然坐在桌前批阅奏折,只是神色似乎有些疲惫,精神也不太好,见了乔安也只是淡淡打声招呼,勉强而笑。乔安不禁暗暗担忧,忙问道:“听说你昨晚遇剌,怎样,要不要紧?” 龙宸宇摇摇头,道:“没什么的,不打紧的!” 乔安走上前去,近看下更觉他眼神黯淡,不若往日的神采,忧虑道:“可是,我看你精神不太好,真的不要紧吗?” 龙宸宇勾唇而笑:“真的不打紧,只是手臂有些淤青,连伤口都没,如今已经全好了!” 乔安道:“方才我见昨夜搜查剌客的那统领出去,是来跟你禀告的吧?怎么样,有没有找到?” 提起剌客,龙宸宇的神色又沉了下来,摇摇头,淡淡道:“没有,我叫他们继续查。” 接着两人间竟然破天荒地陷入沉默,龙宸宇专注地看着奏折,时不时沾朱砂批复,实在有些异于往常。乔安咬咬嘴唇,开始思量着什么事情。微微犹豫,随即她便作出决定,抽走龙宸宇的奏折,道:“先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龙宸宇一愣,却没有抬头,只淡淡问道:“什么事?” “其实,那个剌客——”看着龙宸宇骤然抬头,眼神突然明亮,乔安心里不由嘀咕,却仍然道,“其实,那个剌客昨晚是在仙雅居,而且是我今早送他离开的。” 出乎意料,龙宸宇竟然笑了,容色舒缓,竟像是整个人忽然轻松起来,道:“我知道。” 乔安一怔,看着他忽然现出的有些剌眼的笑容,秀眉微扬:“你知道?” 龙宸宇勾起抹得意的笑容,傲然道:“不错,我的武功早就失去了,可是眼力还在。上次莫哈伊那样的武功身法,来做剌客依旧被我一眼认出来!何况,对于秋凌鉴,我可比对莫哈伊熟悉多了,怎么可能认为出来?不过,我真很高兴你肯跟我说。” 乔安略带迟疑地道:“那你打算怎么么?” 龙宸宇想了想,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放过他这次,也不会去为难杜明原。不过,你最好警告他,如果他还是存着同样的念着并且付诸实施的话,我不知道能够容忍他到什么地步!如果真的惹怒了我,安,你别怪我!” 乔安点点头,道:“我明白。”撇开这话题,两人随意闲聊,气氛温馨融洽。只是,龙宸宇离京多时,公务繁重,眼看着自己在那里,他总没法子专心,乔安借口要去看龙薰然,离开飞炫宫。刚出宫门没多久,乔安忽然记起自己刚进门时龙宸宇的神色,顿时恍然。怪不得她进来时龙宸宇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就是因为他知道剌客是秋凌鉴,猜着他可能是躲在自己那里。所以,今天一进来就摆脸色给自己看。真是乔安摇摇头,继续前行。 她确实有事,只不过,她要找的不是龙薰然,而是清妃! 清妃居住的妙音宫跟晚妃的清宜宫颇有相似,种了许多香草,甫进院便闻得阵阵异香,使人精神为之一振。只是,坐于香草丛中石凳上的清妃却显得有些恍惚,心神不宁。乔安来访,早已有宫女通报过,听见她的脚步声,清妃转头看了她一眼,又恢复冷漠如冰的神态,冷冷道:“你找我什么事?” 乔安挨着她坐在石凳上,看看四周的宫女太监,并不说话。清妃明白她的意思,遣退诸人,偌大的庭院顿时只剩两人,与大片摇曳生姿,吐蕊逸香的香草。清妃甚至都不正眼看乔安,面无表情地道:“如今没人了,你有什么事可以说了。” 乔安只是仔细打量着她,偶尔微微锁眉,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清妃被她瞧得难受,不耐烦地道:“明慧郡主,若你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请回吧!本宫今日身体不适,不愿见客。”说着,就要站起身来唤人送客。乔安随之起身,手如风动,瞬间抓住她的手臂,牢牢地扣着。清妃眼中明显浮现出怒色,怒目而视,喝道:“明慧郡主,纵然你圣宠眷隆,也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个郡主,竟然胆敢对本宫如此无礼?” 乔安不为所动,迎视着她的目光,点点头,微微而笑,道:“本宫?如果我没记错,清妃娘娘的闺名唤作李清芬,是吗?” 清妃努力挣扎着想要挣开,同时怒道:“放肆,谁准你直呼本宫闺名?” 乔安淡淡道:“若是李清芬不能直呼,那么,杜明妍呢?” 听到“杜明妍”三字,清妃明显一怔,如剑般的目光在乔安身上游移不定。乔安倒是淡然自若,无视她锐利的目光。一会儿,清妃反而平静下来,也不挣扎,微笑道:“你知道了?谁告诉你的?是我哥,还是凌鉴?” 乔安摇摇头,放开她,缓缓坐下来,道:“没人跟我说,只是昨夜秋公子是在我那里。他曾叮嘱我来瞧瞧清妃娘娘。我知道秋公子跟杜明妍有婚约,眼里心里皆系之此人,约不会轻易移情,因此冒险一猜。看你的模样便知道我没猜错。原来你真是杜明妍,杜大哥跟秋公子早已寻到你了,为什么却不跟我说?” 清妃——或者应该称之为杜明妍——也跟着坐下来,道:“其实也不算早。就是我哥殿试那日,被钦点状元后,太监带着哥正欲退下,正好跟我遇上。本来分别了那许多年,谁也认不得谁的。不过,事有凑巧,我的金锁片正好从袖中掉落,被他瞧见。后来,哥哥到了少府,跟皇宫联系方便得很。他寻了时机在我面前亮了他的金锁,我们就这样相认了。”她记起一事,猛然转首,向乔安道:“你说凌鉴在你那里,那他怎么样?我昨夜只听见叮叮当当兵器相交的声响,他受伤了没有?严重不严重?会不会有生命危险?”语气热烈,神态激动,跟方才的淡漠冷寒有着天壤之别。 乔安忽然记起,自己战败莫哈伊次日回到君氏,得知杜明原跟秋凌鉴候了自己一夜。后来谈话间,两人都有些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当时自己并没有追问。现在想起来,想必便是为了杜明妍之事。只是,后来,他们不知出于何种考虑,还是选择隐瞒。想着,她答道:“他是受了不轻的伤,但都只是皮肉伤,并不致命,服了我的伤药,应该无碍。只是,他失血过多,身体很虚弱,需要善加调养。” 杜明妍松了口气,神色微缓,先前眉间的忧愁也散去不少。见她这模样,乔安心下微定,终于说出自己前来的目的:“我看的出来,你很担心他。既然如此,你就应该劝服他,让他别再做傻事了。宇精明过人,又是皇上,万乘至尊,秋公子叵是执意如此,终究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杜明妍竟然只是淡淡而笑,道:“若是能杀了他,即使我跟凌鉴共赴黄泉又如何?” 听她的语气,似乎跟龙宸宇有着血海深仇般,竟然不惜同归于尽,宇可搭上自己及心上人的性命也要杀他。这倒是出乎乔安竟料之外,她不禁皱眉道:“你为什么这样恨他?你们家的事情,杜大哥跟我说过,曹无敬才是你们的仇人!再说既然恨宇,为什么又要顶李清芬之名选秀?” 杜明妍咬牙切齿,道:“有区别吗?曹无敬不就是他手下的走狗吗?只不过前些日子有了你君氏的相助,他没了用处,于是鸟尽弓藏,兔死狡猾烹。哼,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就算死一千次也不足惜!” 乔安不禁有些头疼,抚额道:“明妍,难道你都没有查过新图以及曹无敬吗?在曹无敬实力大增,凌虚杜家时,他仍是龙宸锐的人,跟宇又有什么关系了?” 杜明妍微微一怔,随即便满不在意地道:“就算是又如何?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我的杀父仇人!你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吗?是被当今皇上,当时的四皇子龙宸宇害死的!他本是武将,后来迁为太常。当时龙宸烈还未被封为太子,皇子间的争头暗中风起云涌。我爹因为跟龙宸烈走得近些,又身居高位,便成了龙宸宇的眼中钉。后来,他假借十六年前的科场舞弊案陷害我爹,诬告他舞弊渎职,最终被判了斩立决。我爹当时只是奉皇命巡监考场,根本不曾参于科试选拔,怎么可能舞弊?分明就是他铲除异已的手段!我爹乃是谦谦温润的君子。你瞧瞧我哥,便能想象我爹当日的模样,他们有着七八分相似。你不知道他待我们兄妹有多好,可就这样被龙宸宇害死!杜家也因此日益式微,零落无依。若非如此,单凭区区曹元敬,又怎么可能将我们欺凌到那般凄惨的地步?” 乔安提出疑问:“照你说的,十六年前,宇不过只有十三岁而已,能够作出这样的事情吗?” “十三岁?”杜明妍冷笑道,“在这钩心斗角从未停歇的皇室,莫说十三岁即便是十岁的小孩子,也都已经知道什么叫做争权夺势,什么叫做铲除异已了。” 乔安心中暗叹,这皇室间的诸般争斗,从古到今都没有停止过,不仅当事人之间厮杀惨烈,所涉及牵连的范围更广,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在这里也是适用的。她不由想起自己的身世,其实,认真说起来,自己的父亲,徐府又何况不是因皇室争斗而起?若非龙宸烈连结北狄,又怎会有慕容德接头之事?若无慕容德接头之事,爹又怎会截获密信,以致招来杀身之祸?她的心中忽然涌起一种疲倦感,再不愿接触这方面的事情。可偏偏她又知道那只是幻想,只要自己一日放不下龙宸宇,便一日难以从诡谲莫测的诸般争斗漩涡中抽身。其实,龙宸宇跟龙宸烈争斗激烈,一为皇后嫡子,一为皇帝最为疼爱的儿子,相互攻计是常有的事情,彼此间自然也会有着不少恩怨,手上自然也难保干净。对于这一点,乔安绐终有着清醒的认识。只是,为什么偏偏是杜大哥的父亲呢? 看着乔安似乎颇有感慨,杜明妍说道:“乔姑娘,从十三岁就懂得借刀杀人,如今他的手上究竟沾染多少血腥?这样的人,你根本就不应该维护他!” “所以你就仙顶李清芬之名选秀,借机靠近宇,伺机报仇?” 杜明妍傲然道:“不错!不过,或许是因为他亏心事做得太多,对人总怀着戒心,即使我是他的嫔妃,却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动手,否则焉容他活到现在!乔姑娘,维护这种人值得吗?“ 乔安苦笑,又是一个企图游说她的人,她跟秋凌鉴到真是愧是恋人,就连说的话也有相似!当然,她得到的答案自然也是跟秋凌鉴相同。杜明妍顿时怒气满面,霍地站起身来,指着乔安道:”乔姑娘,我大哥杜明乔为了救你而死,二哥杜明原又百般维护你。你可知道,若不是后来二哥极力劝阻,甚至不惜以断裂兄妹关系相要挟,慕容锦儿之死你以为你能够那样轻松容易脱身吗?他们两个都待你情深义重,如今你却跟他们的杀父仇人在一起,还百般维护他,你的良心就不会觉得不安吗?” 乔安心头苦涩,最先想起的意是青怡,以及她的“恩理情心”的抉择,当时自己说希望这种选择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身上,结果还不到几个月,就已经化为现实。想来,命运果然最爱戏弄她啊!不过,这倒不必犹豫什么,她的选择很明显!乔安看着杜明妍,苦笑着道:“我心里有着不安,但如果我背弃了宇,帮着你们对付他,我会更不安!”因为,他对她实在太好,甚至已经远远胜过对自己! 杜明妍并不死心,依旧努力道:“乔姑娘,我知道你的身世,你也曾经历大变,应该明白失去亲人的痛苦,为什么要站在杀人凶手那面,而不过来帮助我们呢?” 乔安静静地道:“我能理解,所以我没觉得你们做错。如果你们要针对的人不是宇,我根本就不想理会。只是,理解并不代表着接受,更不可能帮着你们去伤害他!他待我如何,你也看见了,如果是你,如果没有这仇恨,你做得出来吗?而且,坦白说,他比你想象中的要精明得多!即使你们身在暗处,跟他之间的争斗,我也认为你们完全没有胜算,到最后吃亏的绝对是你们!对了,忘了告诉你,他已经认为来那个是秋公子了,如果你是足够聪明,足够爱他,就该让他赶快离开京城。” 清妃冷笑道:“多谢提醒,不过不劳你关心这个。凌鉴也是由我爹抚养的,跟我抱的想法一样!至于你,哼,我看你早已经被荣花富贵跟他的虚情假意冲昏了头脑,根本不会再去顾及那些无辜冤死的人。像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我杜明妍跟你没话说!”说着傲然起身欲走。 乔安也跟着起身,淡然道:“忘恩负义?不见得吧,杜姑娘!你如今敢在我面前坦诚其事,应该不是欣赏我这个人吧!否则又怎会如此给我不留情面?其实,你只是认定了,凭着乔哥哥跟杜大哥的面子,算定了我不会去跟宇告密。认真说起来,你又何曾当我是自己人呢?明知道宇对我的好,明知道我们之间关系匪浅,明知道我必定会因此而感觉不安,你却还是跟我说,还劝我反过来帮你们,你又何曾为我想过呢?只是因为我是宇最信任的人,杀他最能得手。说到底,你也不过是在利用我而已!我说的对不对!” 杜明妍身形一僵,呆立当场,说不出话来。 乔安自然明白,冷冷一笑,道:“还有,我从没认为宇是个好人,也没认为我乔安是个好人。不过,杜姑娘,你也不必将自己说得那样高尚无私,一副为民请命,替天行道的模样!在锦儿过世时,你趁机诬陷我,几乎陷我于万劫不复之地。我知道,你想要报仇,想要他生不如死,所以你选择我作为伤他的工具。那么,当是,你可曾想过,我其实也是无辜的?我若因此死了,也是个冤死的孤魂?” 杜明妍风一般转身,怒道:“你的意思是说,反倒是我做错了?” “我没说你做错了,如果我是你,也许也会不择手段去复仇。”如果没有遇见龙宸宇,没有正当复仇的机会,她真的会利用无名谷的势力,不择手段,以求复仇。“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立场。而且,很明显,我们的立场是不同的。我不求改变你的想法,你又何必非要我改变立场,接受你的想法呢?” 杜明妍冷哼一声,似乎不欲再跟乔安纠缠下去,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去。乔安无所谓地耸耸肩,她本就没指望能改变清妃的想法,来只是为确定她杜明妍的身份而已。 然而,没走出几步,杜明妍像是想起些什么,忽然顿住脚步。再转过身来面对乔安,她竟已是满脸的笑容,带着明显的嘲讽跟讥诮,悠然道:“其实,乔安,我挺同情你的。你可知道,今年十月便是三年一次的选秀之期。本来,看着龙宸宇他对你的好,我还以为他会为你取消此次选秀,毕竟还有皇后过世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摆在那里。谁知道,从我哥那里得来的信息,原来少府正在准备诸般选秀适宜。如此看来,他对你所谓的坚贞不二,海枯石烂,此情不渝,也不过如此而已!” 明知道杜明妍意在挑拨离间,乔安乍闻这消息,却还是忍不住心中酸痛,微微抽痛。有些事情,无信纸自己怎样逃避躲闪,却还是避无可避,终究要去面对。她微微摇摇头,抛开思绪,淡淡地道:“哦,是吗?不过与我何干?杜姑娘,对于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就那么感兴趣吗?” 杜明妍笑容愈发灿烂,微微侧首,道:“我确实很感兴趣,作为隐谋,君氏少主的你,究竟能为感情牺牲到什么地步?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想,渐渐的,你会明白什么叫做帝王之爱。我也会很想知道,当有一天耗尽了对他的感情后,再想起你今天说的话,你会有什么样的感受!我会等着看的。”说着,她带着胜利的笑容,再不给乔安辩驳的机会,喊道:“明秋,送明慧郡主!” 乔安依旧淡淡的,黯然随着那唤作明秋的宫女出了妙音宫,往龙薰然住的地方走去。时间确是医治伤口最好的良药,经过这段时间,龙薰然已经从失明的阴霾中走出,渐渐适应黑暗的世界。尤其经过前段时间的历阳出游,她更显得活泼了许多,见到乔安,娇笑欢语,软哝撒娇,让乔安开怀不少。 午时,龙宸宇的国事告一段落,便过来找乔安,顺道也瞧瞧龙薰然,跟父皇共进晚膳,龙薰然更加兴奋,撒娇着要乔安跟龙宸宇喂她。乔安本就宠她,又怜惜她失明丧母,没有异议地照办,龙宸宇自然也不会驳乔安的面子。似乎难得享受这样的关怀,龙薰然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明亮。看着她,乔安竟恍惚间像是看见从前的徐怀安,在爹娘的宠爱下那放肆的幸福模样。而瞧着乔安宁和安详的笑容,已经温柔明亮的眼神,龙宸宇嘴角也勾起笑意,心中慢慢地盘算着什么。 用了午膳,龙宸宇叫人带了龙薰然去午睡,却携了乔安往外走去,穿梭于诸多庭院,最后还是来到飞炫宫。然而,他却没有进自己的寝宫,反而拉着乔安往楼上而去,边走边道:“乔安,你可知道为什么飞炫宫能够成为紫星历代帝王的居所?” 乔安随着他缓缓拾阶而上,笑道:“听你这样说,应该不是建筑精良,风格辉宏,有皇家之气,或者个人喜好这类理由,而是另有深意的。”她思索着,脚下却不停留,仔细打量着四周的布置。飞炫宫是龙宸宇的寝宫,乔安来过许多次,却还是首次登上首层外的地方。仔细看去,同样的红墙红柱,辉宏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8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8部分阅读 凝重,也如同首层般简约大方,不显繁华奢丽,但并无太出奇的地方,应该算不得帝王居所的缘由。 龙宸宇也不打扰她,看着她打量思索,只微笑不语。思索间,已经登上七层,乔安随眼环视,见下层檐顶铺垫的黄|色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亮眼的光彩,而周围的宫殿都已显得低矮,一眼望去,大半个皇宫已经飞在眼底。乔安眼前一亮,忽然想起文义关的观望楼,笑道:“莫非是因为它的高?” 龙宸宇笑容中透露出赞许之意,边上楼便道:“不错,就是因为它的高!我朝先祖建皇宫时,所选取的本就是京城地势较高的所在,而飞炫宫更是建在最高处,共有十四层,取得是九五之尊的九五相加之数,也是皇宫最高的建筑。站在顶楼,除了背面的连绵山脉处,几乎大半个京城都尽在眼下,因而顶楼除了历代帝王,不许别人擅入的。” 他没有说得更清楚,乔安却已然明白,所谓帝王乃是万乘之尊,因此要居住皇宫最高的宫殿,以昭显自己显赫至无人能及的超然地位。当然,能够尽览京都,很多时候也另有妙用,便如文义关的观望楼般,能够远观全局,运筹帷幄,以备不测。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顶楼,果如龙宸宇所言,倚栏四望,眼界极广,几可俯览大半个京城,而以乔安的武功眼力,甚至能够看见京城繁华道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确有些“一览众皆小,唯有我独高”的心境,不由自主地升起傲然之意,的确甚比帝王拥揽紫星的无上尊荣。 龙宸宇背靠栏杆,迎着初秋的习习凉风,眼望苍穹,叹道:“站在这里就像是居于皇位的感觉,确是极高,高的无人能及。不过,高处不胜寒,越是身居高位,便越要品尝孤独寂寞的滋味,渐渐学着适应,也难怪古今帝王个个都你孤道寡!” 他的语气中不乏些许的萧索苍凉,神情也微带落寞。乔安微笑着,道:“那是因为你也有着无人能及的权势。站得越高,权势越大,所应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大,而如果跟你站不到相同的高度,想要理解你,陪伴你也不太可能。而帝王所站的位置无人能及,因此自然就要比常人更加孤独落寞,道中无人。” 龙宸宇收回目光,转向乔安,沉默了会儿,忽然问道:“那么安你可愿意永远陪着我?” 乔安一怔,眼中微芒乍现,直觉感到一种不说的预感:“什么意思?” 龙宸宇避而不答,反而再度眼望着茫茫苍穹,道:“安,按照我朝惯例,帝王每三年选秀一次,以充实后宫。我初继位时选秀一次,三年前一次,今年该是第三次。即使慕容锦儿过世,今年的选秀却还是照常进行,我并没有取消,就在十月份,也就是两三个月的时间。你知道吗?” 即使刚刚已经自杜明妍那里听到,但如今听着他亲口道出,却又是另一番难受酸楚。乔安不自觉地别过脸去,极目远眺,淡淡道:“我知道。不过,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该不会你要我帮你选吧?” 龙宸宇却突然凑到她的眼前,低声道:“如果我给你资格,你意下如何?” 乔安被吓了一跳,脱口道:“你开什么玩笑?” 龙宸宇神色郑重,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模样,沉声道:“我没有开玩笑。安,你可愿意嫁给我?” 乔安更惊,不自觉地排斥,转过头道:“别开玩笑了!我说过了,我不可能去做那三千佳丽之一,却跟无数女人分享你,我也说过,我不愿意做个日日倚门盼望的深宫怨妇!我记得我们在梅轩已经达成共识,你也答应我,不会再勉强我的!为什么今天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龙宸宇静静地凝视着她,道:“安,你知道吗?你的反应已经算得上很激动了!你就这样排斥嫁给我的念头吗?我原以为,前些日子你的表现已经证明你对我并非没有感情,为什么还是跟从前一样抗拒呢?如果只是你先前说的那些原因,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都会替你安排好,绝不会让你受丝毫的委屈!你不愿意作三千佳丽之一,不愿意作夜夜倚门盼望的深宫怨妇,那么我会让你成为唯一!” 乔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着眼睛望着他,难以置信地缓缓道:“你说什么?” 龙宸宇迎着她明亮的眼眸,忽然笑道:“我说,我可以罢黜后宫,只有你一个人!” 乔安不由自主地向旁边滑开两步,摇头苦笑道:“你怎么变得这样天真呢?如果你罢黜后宫,那如今宫中这些妃嫔要怎么办?” 龙宸宇柔声道:“这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安排她们各自出宫。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心思只在你身上,没有分给她们半点,也永远不可能分给她们。能够出宫,摆脱这个牢笼桎梏,有新的重生机会,我相信她们会很愿意的。当然,这是看你的面子上,若是照我的想法,全丢到冷宫去就好!” 乔安心中泛起滔天巨浪,激荡无休,他竟然是认真的!可是,她却依旧不敢抱有幻想,即使抛开万毒之首不讲,这罢黜后宫岂是像他说的那样简单轻巧,只要几秒钟来说就好的?“你舍得吗?放弃天下绝色,只为我一个人?” 龙宸宇上前,忍不住想要拥住她,轻松地道:“有什么舍不得的!你知道的,我唯一舍不得的就是你!其实,在梅轩,听你说那些话,听你那重重顾虑,我就想要跟你说的。可是,当时还有慕容锦儿,她是你交给我的责任,我想你绝对不可能想要取她而代之,又不愿意让你委屈,只好忍耐着。如今没有了这层顾虑,又知道你的心意,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乔安任由他拥着自己,缓缓闭上眼睛,道:“可是,朝臣那里,太妃太后那里,你要怎么交代?” 龙宸宇笑道:“你怎么这么多顾虑?是,他们肯定会反对,不过,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说我会不是受制于他们的人吗?如果连我的私事也要由他们做主,我却没办法决定,那我这个皇帝也做得太窝囊了!再说,如今你身份已经昭告天下,有着先皇及我钦赐的金牌令箭,又是明慧郡主,对外的名义也说得过去,不会很困难的!” 乔安低声道:“原来当初你决定为我爹申冤时就已经有所准备了!我说呢,好好的干吗要给我个明慧郡主的封号?我要来又没有用,原来是拿来应付这些人的!你想的很周到。可是,如果我没记错,后宫嫔妃不仅仅是你的妻妾,更能因此拉拢或牵制朝堂势力,或者其他方面的利益,所牵涉到的并非只是简单的册封而已,你做得到吗?” 龙宸宇傲然道:“通过册封嫔妃来拉拢牵制他人,获取利益,这是弱者的行径。如果足够强大,根本不需要使用这种手段,为此行径!安,我记得你说过我是个比龙宸烈更傲的人,你说,以我这样骄傲的性子,我愿意做个弱者吗?你应该要相信我的实力才对啊!再说了,安,还有你帮我啊!我们两个联手,天下还有能难得倒我们的事情吗?” 乔安轻笑:”果然还是那般傲性!可是,这是间还有很多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如果我没有子嗣,你要怎么办?你又怎么继续维护我?又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龙宸宇笑了,抓着她的双肩,直对着她,惊讶道:“怎么听起来你像是专门来跟我提难题来了?你想太多了,我们怎么会没有孩子呢?你应该相信,我们的孩子集我俩的聪明才智于一身,一定会是天纵奇才,我会去皇位传给他的。我记和你亦很喜欢孩子,对薰然跟那个君逸凡都很好!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我”乔安一句话冲到嘴边,又习惯性地咽了下去,挣开他的手,转过身去,闷闷道:“世事无常,我这辈子的好运止于事业,而其他方面,从来都只有被命运捉弄的份。”她摇摇头,叹道:“算了吧,宇,我求求你,我们别再提这事了,好不好?” 龙宸宇愈加奇怪,也愈加迷惑,天下任何一个女子在听到心上人的求婚都该是欣喜若狂,再不就是羞涩赧然,可是,安的反应却并非如此!再仔细想想,以前也是如此,只要提到类似的话题,她就会变得慌乱无措,躲闪逃避,现在想起来,那似乎并不是羞赧为什么会这样?“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我没有信心?” 乔安心慌意乱,只觉得气息浮躁,心跳不安,道:“我对自己没有信心!而且,那些问题不是说说这么简单,中间牵涉到太多,你不要想得太简单!” 龙宸宇更加奇怪,仔细地审视着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却又实在想不出缘由来。他走上前去,转到乔安面前,凝视着她的眼眸,认真地道:“安,我没有想得很简单。我也知道,这事肯定会有波折,不过,安,你该相信我,不管有什么麻烦,我都会解决的。其实,如果是六年前,我也未必有这样的决心跟信心,不过经过某些事情,对一些事情也有一更深的体味,也更能肯定。” 乔安断然道:“就算你能做到,我也不会嫁给你!” 龙宸宇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讶然问道:“为什么?” 乔安再度转过身,背对着龙宸宇,冷声道:“没有为什么,我不愿意!” 龙宸宇抓着她的肩,强行扳过她的身体,逼她直面自己,耐心问道:“安,你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瞒着我?是不是跟六年前你离开我也有关系?你说的,我们应该彼此信任,彼此坦诚。如果是不要紧的事情,我可以去猜,只当是彼此间的乐趣。但如果关系到我们两个的未来跟幸福,你应该如实跟我说才是啊!” 乔安看着他深邃如夜的瞳眸,里面也有着如海般的深情,关切,又巍然如山,似乎什么困难都能替她担当般,一时只觉得心情激荡涌跃,脱口道:“宇,其实我修习闭心诀——” 见她骤然顿口,龙宸宇微笑凝视着她,点点头以示鼓励,柔声道:“安,我在听!” 可是,这一停顿,乔安顿时恢复些许清明,垂首喃喃道:“我我”她沉吟着,思索着,道:“宇,让我多想几天,好不好?” 看她形状为难,低头转首,意在逃避,显然慌乱已极,若是换了旁人,他定会趁此时严加逼问,趁她心慌意乱之际追询,便能抓住些许线索,推断全局。不过,面对乔安,他实在不忍逼迫,见她那般为难,遂微笑道:“安,不要紧,你可以改天再跟我说。我相信,凭着我们之间的情意,凭着你对我的了解,你一定会跟我说的,是不是?” 乔安终于转过来,直面着他,点点头。 出来皇宫,漫步行在幽僻的街道上,乔安首次失去平静,容色带上几分为难深思,变幻不定,时而微笑,时而锁眉,时而落寞,时而喜悦不管怎样聪慧过人,怎么武功绝顶,甚至有着两世经历,但作为乔安,镇日练功念书,再不就是随着师傅游走四方,寻药救命,极少想到其它。对于感情,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乍然听闻龙宸宇那些决断的话语,怎么可能不受震动? 想着,她又不禁摇头,如果要他放弃天下绝色,拼着跟那么多人作对,换来的却只是名义上的妻子,这样对宇而言太不公平;可是若要自己放弃原则,深居皇宫,与那么多女子共同分享宇,她又做不到想来想去,她又忍不住想要抱怨,宇为什么要提这样的话题呢?原先那样子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打破这样的微妙的平衡呢? 可是,想起龙宸宇方才的神态言语,乔安又不禁意动,心动。如果自己跟他说清楚缘由,甚至把先前的误会也解释清楚,会不会对自己对他都更好呢?如果他肯为自己这样,如今万毒之首又在控制中,或者也许他可以接受 “小姐!”耳边骤然响起好大一声呼喊,唬得深思入神的乔安几乎跳起来,猛地转首看去,地是笑得暖味又灿烂的雾菀再转首看看四周,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自己的府邸——仙雅居。 接收到乔安一个白眼,雾菀脸上的笑意更浓,凑到乔安面前,仔细地盯着她的脸,俏皮地道:“小姐,很难得看见你这样魂不守舍,连我到你身边都不知道哦!哎,仔细想想,好像这还是第一次!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或者该说,是为了谁呢?让我猜猜来,能够让我们泰山崩于前面色不改的小姐如此失神,除了那位温文儒雅,风流倜傥的宇公子还会有谁呢?” 乔安摇摇头,不理他雾菀的调侃戏弄,径自入府,往绿幽菀走去。绿幽苑毕竟是她住了四年的所在,又幽雅僻静,还有许多的无名谷典籍在那里,因此得赐仙雅居后,她仍旧入住此地。雾菀可没有那么容易放弃,紧追几步赶上来,拉着乔安的袖子,好奇地道:“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乔安避而不答,反问道:“你到门口却干吗?接我吗?什么时候对我这样好了?” 雾菀叫冤道:“小姐,你太让人伤心了,我们四姝七卫哪个不关心你啊?不过呢,我也确实是有事才在门口等你呢!霜草来了信函,说想念小姐,过几日就会回京来了。” 乔安闻言,心中也自欢喜,道:“她倒是有心,只是,舒凝宏恐怕又要抱怨,把我当成眼中钉!” 雾菀自然知道舒凝宏对霜草的在乎,想想也忍不住笑起来,忽然间笑容又变得暖昧古怪,扬眉道:“小姐,别光想着转移话题,刚刚问你的事情还没有回答我呢!” 两人步履轻盈,脚程极快,说话间已经来到绿幽苑门前。乔安仰首瞧瞧门上那块匾额上碧以翠的隶书,微笑转首,对雾菀道:“现在才发现我在转移话题?太迟了!绿幽菀已到,私人居所,外人与狗莫入!”说罢翩然转身,飘然入内,片刻间便在竹林白雾中失了影踪。 雾菀则还在原地思索乔安最后那句话,许久才反应过来,冲着里面喊道:“小姐,你拐着弯骂我!”悻悻然跺脚,见竹林里丝毫没有动静,她渐渐静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哇,小姐跟我开玩笑,想必心情很好!唉,小姐居然也会说笑,还这般犀利,倒真是没想到。不过,这样的小姐真的很生动,比以前更美!” “可是,未必是件好事呢!”伴随着冷淡的嗓音,莫光一身玄黑,脸带墨黑面具,形如鬼魅,虽白日亦觉可怖。雾菀知道莫光身为乔安的影卫,整日如影子般追随着乔安,隐匿无形,但突然现身,又这样一身装扮,未免吓了一大跳,嘟嚷道:“摇光,你能不能先打个招呼再出现?吓死人了!你小姐如今这模样说不是好事,为什么?” 莫光不答反问:“雾菀,之前小姐境界稳固时,你可见过小姐这般神态?” 雾菀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没有,从来都没有见过,怎么了?哦,你的意思是说,小姐会这样,是因为她的闭心诀境界已经不稳固了?不会啊,小姐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如果身体有恙,她应该会知道,自己警戒小心的!” 莫光凝视着绿幽苑内的翠竹白雾,眼神飘渺,良久才道:“算了,希望是我多想了。”说着瞬间又飘然无踪。雾菀早习惯他乍现骤隐的作风,没被吓到,只是出神地盯着绿幽苑,想着莫光的话,不知为何,心头竟然不期然笼上层阴影。 这几日,乔安也不进宫,也不外出,呆在自在居,几乎寸步不出,心头反复思索的都是龙宸宇那日的话语,以及自己要不要跟他说明万毒之首,反复权衡思量,却仍拿不定主意。这日,她难得地出了绿幽苑,方出苑门,三姝跟楚倾阳已经不知从哪里跳出来,拦在她的面前。看着他们个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乔安已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摇头笑道:“雾菀,想不到你口风这样不严!” 雾菀拉着她撒娇道:“小姐,别生气,大家是关心你嘛!哎,小姐,你快跟我们说说,究竟是出什么事情了,让你这样为难?” 乔安犹豫了会儿,把龙宸宇的话捡大概说了。末了,她道:“你们说,我怎么应答?” 众人都是知道万毒之首的,也知道乔安的为难,听她这么一说,纷纷议论开来。霜苑以手托腮,深思道:“难怪小姐这样为难!按理说呢,宇公子一言九鼎,该不会轻言戏语,又是这样要紧的事情,该不会是假的。那说起来,他对小姐确实极好。可是,小姐又有万毒之首在身,诸多阻碍,确实很难选择啊!” 霰芷则笑道:“我果然没看错,宇公子确实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能说出罢黜后宫这样的话!” 雾菀也道:“小姐,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不如你就嫁了吧!也算是一段佳话了!”说着掩袖而笑。 乔安知道她在拿自己开玩笑,白了她一眼,没说话。楚倾阳则面色不豫,冷着脸道:“小姐,我看你还是应该跟他说清楚万毒之首的事情。若他真无所避忌,就应该会接受小姐;若是他做不到,那也是他对小姐心思不够,不值得小姐留恋,他也怨不上小姐!” 雾菀凑到他面前,笑道:“看你的这张脸,我猜着你一定想让宇公子先后者,是不是?” 楚倾阳被说中心事,顿时面色尴尬,瞪着雾菀不说话。众人看着楚倾阳,不由得都笑了。几人边说边笑,正自开怀,忽然看见汪浮秋往这边走来,知道他有事要说,都静了下来。汪浮秋拱拱手,正待说话,忽然听得前面隐隐的喧闹声,夹杂着女子的吵嚷声与护院的拦阻声,眉着一皱,向乔安道:“郡主,方才慕容二小姐说有事要见小姐,要奴才通报!” 霰芷顿时来气,恼道:“这慕容绮儿也太过分了!小姐是看在她姐姐的面子上,才不跟她计较,越是如此,她便越发嚣张,如今竟然到仙雅居来闹事!难不成还真以为我们怕她了?且待我上前去打她一顿出气,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来胡闹!”说着挽挽袖子,急冲冲地就要往前去。 幸好霖苑离得近,一把拉住她,笑道:“霰芷,你急什么?小姐还没有说话呢!你放心,小姐还能叫人欺负了去?” 乔安则恢复淡然如水的神态,道:“汪总管,你去请慕容二小姐过来吧!” 汪浮秋领命下去,不一会儿便领着一个艳红衣衫的女子过来,那女子走路不如大家闺秀般婀娜纤巧,遥遥望去,犹如一团跳跃的火焰,耀眼活泼,不一会儿就来到诸人面前。一转眼,慕容绮儿就瞧见温雅飘逸的乔安,不若往常般面露怒色,出口不逊,反倒扬起抹笑容,颇带着几分得意胜利之色,竟然屈身微福,唤道:“乔姑娘,好久没见!” 看她这架势,乔安便知她今日又是来意不善,且比往常更加难缠,点头道:“慕容姑娘,好久不见!不知今日登门,有何赐教?” 慕容绮儿侧身上前,到乔安身边,上上下下地看了她几遍,又显出先前那得意而胜利的微笑,绕着乔安缓缓而行,悠然道:“其实我们算的上积怨甚深,没什么事我自然不愿意前来跟你见面。不过近几天我倒听到个很有趣的消息,偏偏又跟乔姑娘你有关,不知道乔姑娘你可听说?” 乔安听她说话的语气,心里暗暗猜度,难道她说的是她摇摇头,淡然道:“慕容姑娘这样说,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我又哪里知道你想说什么?” 慕容绮儿笑道:“我猜着你也应该不知道,肯定是被皇上蒙在鼓里的。毕竟,这种事情,往往当事人才是最后知道的,也难怪前些日子,皇上要遣你到历阳去呢!我听说,再过上两个月,京城就要选秀了,这可是件大事情。乔姑娘,你说到时你要如何自处呢?” 霰芷等却是初次听到这消息,都怔了怔,目光刷的往乔安转去,带着满满的疑惑跟询问。乔安去已经猜出她的来意,依旧神色淡然,声色不动。 可慕容绮儿自己没这么容易放过她,继续道:“本来我还替我姐姐抱不平,皇上原先待她那样好,谁知道一见乔姑娘你就变心转意!不过,现在我更同情你!这才多久啊,算算连一年都不到!不过呢,想想也对,毕竟那是皇上,身为九五之尊,容颜俊逸,又才华横溢,风流多情,能钟情乔姑娘你近一年,也算是乔姑娘你无上的荣耀了。当然,跟我姐姐的五年荣宠是不能相比的喽!” 霰芷已经听得怒气勃发,正想上去给慕容绮儿个教训,却又被霖苑拉住。霰芷恼怒回头,却见霖苑正冲她使眼色,着她往乔安看去。她勉强按耐着,转向乔安,果见乔安向她暗中摇摇头。她向来以乔安为尊,纵有百般怒气也只得忍住。 乔安安然不动,淡淡道:“多谢慕容二小姐相告。不过乔安不解,这般隐秘的消息,连我也未曾得知,不知道二小姐从哪里得来的?” 慕容绮儿顿了顿,哼道:“不用你管,反正是真的就对了。不信你可以慢慢等,等到你失宠的那天啊!不过,到了那时,乔安你就算想哭也没地方去,倒还不如我姐姐,死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这次不仅霰芷,霖苑,雾苑及楚倾阳也骤然变色,眼神冷定。因为万毒之首,死在无名谷绝对是禁语,何况这样直言咒她?乔安上前一步,正好拉住按耐不住的霰芷,淡然道:“慕容二小姐,是龙宸锐跟你说的吧?” 慕容绮儿被说中心事,顿时结舌,闷着不说话。 乔安道:“慕容二小姐,我知道你对我有些误会,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谨慎些的好。二小姐你可以仔细想想,如果龙宸锐真是为你好,为锦儿抱不平,为何不自己出面,反而教唆你来跟我作对?我相信慕容二小姐是聪明人,只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应该想得清楚这其中的道理,不要再鲁莽行事,遭人利用才好!” 慕容绮儿冷笑道:“你别再花言巧语想要骗我,纵然你巧舌如簧,也休想骗我上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慕容绮儿还分得清楚!”说着,她又悠然而笑,道,“好了,这消息我也已经跟乔姑娘说了。若是乔姑娘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告辞了。”说着,飘然转身欲行,却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笑道:“对了,乔姑娘,若是到时真沦为弃妇,了无生趣,记得通知我慕容绮儿一声,丧葬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这次霰芷不管乔安阻拦,挣开她的手,冲上前去,指着慕容绮儿道:“慕容绮儿,你以为我们真怕你了吗?小姐生性洒脱,不愿跟你一般计较,我霰芷可没有这样的心胸!小姐不跟你计较,我霰芷可没打算跟你善了!”说着上前,挥手出招,直朝慕容绮儿右肩打去。 慕容绮儿见状忙侧身相避,闪开这一招。她身为太尉之女,生性好武,又不想慕容锦儿那般处处受拘束,因此想法设法学了不少武功来,自觉不低,早想动手,但乔安武功之高众所周知,知道出手定是自讨没趣。如今霰芷先动手,慕容绮儿岂有相避之理,立时出手向霰芷攻去,两人便缠斗一起。终究霰芷学的是无名谷旁地弟子的武功,经验又比慕容绮儿这娇小姐高出许多,又怕乔安从中阻拦,出手更不容情,没多久便一掌击在慕容绮儿肩上,将她击倒在地。 慕容绮儿没想到乔安身边一个丫环也如此了得,从地上挣扎着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霰芷。霰芷冷哼一声,道:“你给我记住了,以后要是想找我家小姐的麻烦,还请先过我霰芷这关再说!” 慕容绮儿怒哼一声,恨恨地白了霰芷一眼,拂袖而去。霖苑等围上前去,拥着霰芷,纷纷称赞她身手好。霰芷得意洋洋,忽然想起乔安在旁,而自己擅自出手,只怕忙偷眼向乔安看去,却只见她并无不悦之色,只是目送着慕容绮儿远去,眼中隐有忧色。 乔安确实担忧,今日慕容绮儿出言不逊,已经惹得霰芷等人按耐不住。若是叫龙宸宇听见,尤其是那个他最忌讳的“死”字,只怕后果甚虞。再这样下去,终究有天会惹恼龙宸宇,招来杀身之祸,事到如今,她得去找那个人才行,也只有那个人才能劝得住慕容绮儿,保她无恙。 眼见着慕容绮儿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乔安想想,沉声道:“我要即刻入宫,去见一个人!” 接到乔安求见的通报,端太妃甚是意外。虽然对她并无好感,但如今她正蒙圣宠,也不敢轻易驳她面子,只得吩咐宫女请她进来。乔安踏进端太妃居住的宁辉宫,环目四顾,见庭院内并无花草,只植着数十株松柏,聚碧凝翠,凝重肃然,果然跟寻常嫔妃住所不同,也颇符她的性子。她心中不禁犹疑起来,事情当真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吗?会不会是自己弄错了? 犹疑归犹疑,她还是踏入主殿,依礼向端太妃行礼。起身入座,宫女上来奉上香茗茶点。端太妃淡淡地道:“明慧郡主今日来看本宫,可有什么事情?” 乔安看看四周,并不言语。端太妃自然明白,虽然心中不悦,却还是吩咐众人退下。待殿中只剩她们二人,乔安才淡淡开口道:“乔安今日冒昧求见,乃是因为听人说了个故事,想要转述给娘娘听,娘娘可有兴趣?” 端太妃道:“难得明慧郡主有心,请讲吧!” 乔安轻啜口茶,抬首瞧着端太妃,道:“听说端太妃娘娘是甘州人士,不知娘娘可曾听过金玉楼这个名号?” 虽然骤然转题,但端太妃向来深沉,点头道:“自然听过。金玉楼乃甘州最有名的金银玉店,所售饰品件件都是精品。尤其,金玉楼曾聘请天下闻名的金银器匠华大师驻楼,经他手所做的饰品更是千金难求,金玉楼也因之闻名遐迩。据说,直至今日,金玉楼尚存留十七件华大师精品,如今华大师已逝,这些饰品自然也就更增身价。没想到明慧郡主也知道金玉楼!” 乔安淡淡道:“正如娘娘所言,金玉楼因华大师名闻天下,君氏也经营金银玉器,自然听过它的名声。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娘娘头上所戴的碧玉簪也是出自华大师之手,不知是也不是?” 端太妃心中暗惊,却不动声色,道:“明慧郡主果然见闻广博,眼力非凡。不错,本宫这支碧玉簪是出自华大师之手。这都是数十年前的往事了,那时本宫尚未入宫,爹娘宠爱异常,因此花费重金自金玉楼购得此簪,赠给本宫,以为纪念。” 乔安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说来也巧,我听来这个故事,也是跟一对碧玉簪有关,暂且叫它玉簪记吧!其实,这是个很俗套的故事,开头俗套,经过俗套,唯有结局叫人感慨,唏嘘喟叹,难以自制。” 端太妃似乎颇感兴趣,道:“哦?既然这故事能入得明慧郡主之耳,想必自有它的不凡之处,明慧郡主请讲,本宫洗耳恭听耳恭听。” 乔安看着她,轻轻叹口气,徐徐道:“娘娘的碧玉簪是父母所赠,作为纪念,乃是天伦情深。而那故事也是从玉簪而起,只是,跟娘娘不同,那对碧玉簪乃是媒聘之物。很久之前,在南方有两户望族,都是世代为官,书香门第。到了这一世,两家人更是交好,正巧两家夫人先后有喜,于是指腹为婚,约定若是一男一女,便结为夫妻。而当时的盟证便是男方花重金自银楼购得的一对碧玉簪,双方分持一支。待到婴孩出世,果然是一男一女,正好作婚配。 “人世变换如白云苑狗,瞬息万变,难以预测。男方父亲因官位变动,迁居他处,两家人便渐渐断了消息。谁知男方之父因为受贿事发,判处斩刑,家道就此中落,只剩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受尽旁人冷落白眼。好在这孩儿天性聪慧,用功读书,十三岁便考中秀才,算是为家里争回些颜面。谁知道祸不单行,没多久,他的母亲便因病去世。临终前,她取出那枚碧玉簪交给他,嘱咐他去寻亲。 “书生不愿违背母亲遗愿,又正好是三年科试之期,便趁着上京赴试,顺道去寻亲家,路上正巧与出游的一位小姐相遇。正如戏文传奇中所言的,两人渐渐有了情意。书生并不知道这小姐便是自己定下的未婚妻,而小姐却见到那枚碧玉簪,知道那书生便是自己的未来夫婿,却并不明言,只是鼓励他登门寻亲。书生自然不愿,那小姐却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自知。 “书生虽然不解,却还是依言寻亲,好容易寻到岳父家门,递了信物,报了姓名,入门拜见,才知道原来那便是自己的未婚妻,心中自然欢喜难言,然而,也正如戏文说的,那岳父是贪财趋势之辈,见女婿家道没落,有了毁亲之意,百般冷待,只期望女婿自己先行退婚。谁知道书生铁了心思,无论受到何种冷待,也绝口不提退亲之事。最后,岳父终于忍耐不住,跟女婿摊牌,并且口出恶言,百般贬低男方。书生却始终念着小姐的深情,不肯退婚。最后,岳父竟然设计,使书生误以为小姐移情别恋,弃他于不顾,怒然出门,并将岳父返还的碧玉簪丢弃在地,断为两截。 “除了岳你家门,除了作为信物的碧玉簪,书生已经身无长物。虽然婚约已废,但不知是终究念着小姐曾有的深情,还是要提醒自己莫忘此辱,终究还是没将它当了。正无奈时,凑巧在路上拾得一包首饰。他本不是迂腐之人,既然自己需要,便不客气地拥为已有,作为入京赶考的盘缠。” 端太妃不由自主地抬起手,随即又放下来,笑道:“怪道明慧郡主说这故事俗套,听着当真如戏文般滥熟。想必这首饰是由那小姐所赠,为的是助他赶考。那后来呢?是不是这书生高中?” 乔安点点头,看看端太妃,叹道:“不错,娘娘果然猜到了!那首饰确是小姐所憎,而那书生也确是得到三甲,中了榜眼。不过,结局却并没有如戏文所言那般书生小姐重逢,冰释前嫌,皆大欢喜。若是那般,也就不会再有后来许许多多的是非纠缠了。书生高中,被当朝御史家看重,意欲将女儿嫁给他。书生想起小姐的‘负心薄清’,想起岳父的趋炎附势,嫌贫爱富,毫不犹豫便答应了,顿时一步登天。经过三年外派,在御史的百般打点下,书生很快返京,做了四品京官,与他的岳父官品相等。书生记得当年之恨,本欲重返旧地,羞辱旧人,谁知竟在入宫拜谢皇恩时,于皇宫邂逅那位小姐! “小姐看到他,竟比他还要悲伤哀绝,几乎昏厥。书生觉出不对,相加询问,才知道当年之事是被岳父设计,而那包首饰也是小姐赠他,作为入京盘缠,并且在包裹首饰的布是暗乡了自己的姓,作为记号。小姐本反映望他金榜题名后回乡迎娶自己,却不知那书生根本就没想到那包首饰是小姐的手笔,更没注意到那布上所绣的字迹。而不久,小姐便听闻他迎娶御史之女,从此平步青云,心灰意冷之下,于次年听从父母安排,入京选秀,成为后宫嫔妃。” 端太妃心里一颤,几乎失态,勉强道:“哦?后来呢?” 乔安直神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娘娘,你还要问后来吗?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后来如何,因为那位小姐跟那书生,娘娘你都不陌生的!那小姐正是你,而那书生就是——”她忽然顿口,看着端太妃不说话。 “别说了!”端太妃骤然截断她的话,眼中竟然有光芒闪现,只得缓缓闭上眼睛,别过脸去,不敢再看乔安的眼睛。 乔安叹口气,低声道:“娘娘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我跟慕容德仇深似海,他是害死我爹,害死我全家的仇人,我恨他入骨,几乎不敢相信他也有着这样一份感情,更没有想到那短短数日的深情,竟会成为终身不变的执著,为此倾尽所有,至死不改。这才知道,千军万马易躲,情虽一字也难逃,人人都难例外!” 她忍不住又幽幽叹息,一直以来,她都想不通,慕容德为何肯舍弃娇妻幼子,甘冒通敌卖国的罪名勾连北狄,自从那日在历阳收到无名谷打听出的密报,知道他与端太妃的情缘,这才明白,他肯付出那样的代价,并不是为了龙宸烈,而为了龙宸锐!后宫女子,除了帝王的宠爱外,唯一能依仗的便是皇子,慕容德自然深明此点。念着落魄起端太妃的青目垂加,念着两人的情深义重,念着自己辜负她深情,误她终身,便竭尽全力相助龙宸锐,算是自己的补偿。 当时龙宸烈是皇后嫡子,龙宸宇深受皇上宠爱,而龙宸锐并无出奇,除了自己勤加努力,自然还需要些阴谋诡计。龙宸宇幼年中毒,她起初以为是龙宸烈所为,后来却遭其否认,现在想来,该是慕容德所为,目的是为龙宸锐剪除竟争对手。他暗中勾连北狄,同时投向龙宸烈,俨然是他的班底,另一方面下手毒害龙宸宇,可谓是一箭双雕的妙计。如果龙宸宇出事,自然人人都会怀疑是龙宸烈所为。即使这样仍扳不倒龙宸烈,他亦可以自身为饵,将勾连北狄之事抖露出来。他是龙宸烈的人,勾连北狄,龙宸烈自然难以置身事外,独善其身,加上毒害龙宸宇的嫌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安然无事。 然而,怪杰关荣的出现却坏了他的大事,救活了龙宸宇。而老皇帝为了转移视线,移祸江东,更立龙宸烈为太子。而此时,龙宸锐也已经崭露头角,聚集不少武将在他手下。无奈势小,起步又晚,难以跟龙宸烈相抗衡,慕容德弄巧成拙,只得暂且按耐,再觅良机。既然做了长久的打算,慕容德自然明白自己勾连北狄的事情难以尽瞒人耳目,便先发制人,向龙宸烈提出以夷制夷的办法,使自己跟北狄的关系合法化。有了这个秘密,他跟龙宸烈的关系自然更进一步。 她研究龙宸烈与龙宸锐相斗的历程,感觉有人暗中相助龙宸锐,当时曾经猜想是老皇帝,现在想来,慕容德想必也是出了不少力气的。而龙宸锐该是知道慕容德是相助已方的,他曾经说过“他的慕容锦儿”,该是慕容德暗中许诺将慕容锦儿婚配给他。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慕容德在龙宸烈提亲后含糊其辞,不肯应允,反而告知慕容锦儿,着她找龙宸宇想办法。 慕容德本来确是只跟乾于可汗勾连,但越到后来,龙宸烈势力越大。只靠乾于可汗,恐怕难以将龙宸烈一击必杀,反被他巧言令色,辩称是为紫星而以夷制夷。因此,他咬了牙,又跟温耽可汗勾结上,到时事发的话,龙宸宇自然百口莫辩,难以辩明。这就能够解释为什么施映璇在天然居看到剌杀龙宸宇的人,而乾于可汗却矢口否认。当时的剌客该是慕容德所派,而龙宸烈确不知情。为了不引起龙宸烈的怀疑,他自然不敢指使跟其有关的乾于可汗的人,而只能靠温耽可汗的下属。而剌杀龙宸宇一事也如同当年毒害龙宸宇一般,是一箭又雕之计,既除去龙头宸宇,又趁想陷害龙宸烈,最后得益的自然便是龙宸锐了。 只可惜,半途又杀了程咬金来,她乔安路经醉仙亭,救出龙宸宇。而此后,龙宸宇逐渐势大,先声夺人,竟然一举压过龙宸烈龙宸锐两个,其后,隐谋乔安扬名天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9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9部分阅读 ,文义之战更是震动全国,更增声威。慕容德眼见事不可为,识时务者为俊杰,当机立断,劝龙宸锐改投向龙宸宇,以求生路。否则,以龙宸锐的性子,又岂能甘居人下?唯有慕容德这等老狐狸方能审时度势,做出最有利龙宸锐的决定。想到这里,乔安摇摇头,只可惜,龙宸锐朽木不可雕也,贼心不死,又生出这许多是非来,只怕是难逃一死。慕容德的苦心,他只怕注定要辜负了! 宁辉宫中一片寂静,静得只能听见端太妃略嫌急促的呼吸声,以及乔安偶尔啜茶的轻微声响。乔安心中很感慨,在她心中,慕容德阴险狠辣,狡诈无情,而端太妃则心思深沉,眼眸锐利,两人似乎无论如何也跟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扯不上关系。可偏偏就在这两个人的身上,有着这么段令人无法不为之动容的感情!偏偏就是那个毒辣无情的慕容德,为了跟端太妃的一段情,为了扶植龙宸锐,排除异已,剪除对手,勾连北狄,做出无数伤天害理的事情,甚至不顾惜自己妻子,不顾惜自己女儿的幸福,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舍弃!甚至她爹,还有徐府,也都间接毁灭在这场漩涡里。 她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那样短短几月的感情交融,就能够令慕容德不惜抛弃一切呢?是因为爱情真有这样的影响力吗?骤然间,龙宸宇的容颜浮现在了她的眼前。老皇帝说他像他的母妃,偏拗执著,那这样的他,如果知道万毒之首的事情,那他,她的心为之一紧,不敢想下去。 或者端太妃跟慕容德之间的感情还有其他的因素,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喟然,感慨,又带着无奈跟悲伤:“在你落魄潦倒,无人理睬时,别人哪怕只是给你颗镘头,说句贴心的话,对你而言,都是莫大的恩赐,都会勾起你对生活新的希望,都会叫你铭记终身。”青怡如此,无论龙宸锐有多不堪,但曾有那么一次加以援手,便彻底收服了她的心! 而慕容德也该有这方面的因素吧!那时的慕容德,因为家势衰败,受尽旁人的白眼,可就在此时,却有个美貌高贵的官家小姐青眯他,将自己的真心真情交付给他,甚至在家里父母的反对下仍旧不改初衷,对他而言,这无疑是天大的恩德,便如红拂巨眼识英雄,不由得他不引为知已。而他,却因为自己的粗心疏失,辜负了那个知已,令她身陷皇宫!带着歉疚,带着悔恨,带着无尽的悲伤,他便用一生的所有来偿还了。 良久,端太妃的呼吸渐渐变缓,平稳。深深吸了口气,她终于开口,平静一如先前,只是似乎带着些微的颤抖:“你是如何知道这个故事的?” 乔安也轻叹口气,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隐秘,无论你怎样遮瞒,到最后还是会浮现在世人眼前。也许此时合该浮出水面,我有个旧友,他在皇宫无意见到娘娘,觉得那碧玉簪很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我一时兴起,叫人去查,因些查到甘州,才知道这碧玉簪竟是华大师的传世之作,当初被一位慕容老爷高价购得。提到慕容这个姓,我那位旧友也终于想起他在哪里见过这碧玉簪了。 “当年,因为慕容德陷害他的上司,他曾潜入慕容府书房,却因为无意中撞倒一个盒子而被发觉。事情就那么巧,从那盒子里掉出来的就是这枚碧玉簪!因为那次偷潜的失败,不仅他受了重伤,也因此无法及时将消息送出去,他的上司在不清楚缘由的情况下获罪,全家蒙诛。而他的上司,就是我爹,而徐府,也因此书房是重地,能够摆放在书房,这碧玉簪对慕容德而言必定有很重要的意义。有了这种认知,顺着这线索查下去,即使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也终究还是浮出了水面。” “我知道他做了很多事情,而且很多都是坏事,我也知道他是为我!我曾经劝过他,他却不听。而偏偏我也是个自私的人,自私的母亲,不愿意看着宸锐被人欺负,也就由得他为我牺牲。”端太妃眼中又隐隐有泪光浮现,声音中也带上一丝哽咽。然而,她终究是端太妃,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她的眸光又在瞬间变得锐利,声音也恢复严肃道:“你今日来跟本宫说这些事情,想要怎样?总不会鼎鼎有名的明慧郡主,隐谋乔安,到这里来就只为跟本宫讲个故事吧?” 乔安也不遮瞒,大大方方地道:“不错,我是有所求。不过,我想要娘娘做的事情应该也正合娘娘的心意。” “哦?”端太妃淡淡应着,“还请明慧郡主直言。” 乔安道:“娘娘应该知道,慕容二小姐因为对我有诸多误会,以至于每次见面都不欢而散。” 端太妃淡淡道:“本宫确是知道。不过此事也正如郡主先前所言,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隐秘,无论你怎样遮瞒,到最后还是会浮现在世人眼前。不是吗?” 乔安淡淡而笑,反问道:“娘娘也认为是我杀了锦儿吗?” 端太妃冷笑不答,便如默认了般。 乔安也微微冷笑,哂道:“我以为娘娘算是脂粉堆里有见识的人,不会跟寻常庸人一般,谁知道原是我看错了。若我真想要那皇后之位,依我隐谋之名,我有着几百种能叫她死于无形,不被人发觉的法子,甚至,我能再狠下心来,设计出上千种陷害她,叫她身败名裂的谋策,到时取而代之,便是顺应人心,又怎会弄得我如此狼狈?这未免也太有负我隐谋之名了吧?娘娘是聪明人,该明白其中的道理,只要静心想想,该想得明白才是。” 端太妃闻言,眼中是冷霜消散些许,看向乔安的眼光却又多带上了几分猜疑。乔安自然瞧得出来,微微一笑,道:“其实,是谁害死锦儿,娘娘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端太妃眼中冷芒乍现,微微眯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乔安笑道:“其实,要猜出幕后主使并没有那么难,只要想想后果便能明白。如果我当真被他陷害成功,宇皇上自然伤心欲绝,那最高兴的人会是谁呢?又或者,皇上不曾那样侥幸逃过此劫,而我又成为谋害皇上皇后跟薰然的凶手,那最后得利的人又会是谁?还有,娘娘,在凤仪宫出面指证我的那个太监李芳是娘娘的人,娘娘视锦儿如亲女,该不会害她,那除了娘娘外,李芳最听谁的话呢?” 端太妃震动道:“你的意思是说”她猛地摇头,怒气上涌,霍地站起身来,喝道:“你莫要胡说,宸锐是知道幕容为他所作的事情的,他又怎会去害锦儿?你莫要在这里胡说,混淆视听!” 乔安也不辩驳,只静静地看着端太妃,看得她神色渐渐由愤怒转为猜疑,迷茫,抗拒,却又隐隐带些哀凉。龙宸锐是她的儿子,心性如何,她自然比旁人清楚,可若要她相信那个为她付出所有的幕容,他的女儿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所害,地也是件艰难无比的事情!她不自觉地摇着头,缓缓坐下,混乱之极,半晌才稍稍平静,稳住情绪,道:“你今日来,是要我相信你是清白无辜的,然后代你去向绮儿解释,好叫她以后别再为难你,是不是?” 乔安摇摇头,道:“她待我如何,我并不放在心上,也自然不会在乎她怎样看我。只是,她毕竟是锦儿的妹妹,我也不忍心看着她被龙宸锐所利用,招来杀身之祸。” 端太妃再度震动,定眼瞧着乔安,沉声道:“这话又怎么说?” 乔安解释道:“娘娘该知道,皇上待我很好,容不得旁人对我有丝毫不敬,而慕容二小姐却屡屡跟我冲突,如今皇上尚顾着我跟锦儿的面子,暂时不会去动她。可是他毕竟是皇上,容忍有限,一旦到了极点,再忍不下去,只怕二小姐危矣!” 端太妃自然明白,沉思了会儿,问道:“那你为何说是宸锐在利用她呢?” 乔安道:“娘娘,龙宸锐是你的儿子,他是如何的人,娘娘应该清楚。如今人人都知道,我乔安是皇上的弱点,所有针对他的阴谋自然也会涉及我,甚至以我为主。”她想起杜明妍,叹口气,继续道:“我想,他对我的为人,以及跟锦儿的交情该略知一二,料定我不会为难慕容骑儿,因此指使她来跟我为难。就算伤不到我什么,能教我难受难受只怕也是他心之所喜。娘娘若是不信,只管叫二小姐过来一问,便能知道。慕容德为娘娘倾尽所有,甚至连妻子也都不放在心上,难道娘娘忍心看着他唯一的血脉也因你而绝吗?” 端太妃吐了口气,闭上眼睛,难得地显出虚弱之态,幽幽道:“你想要我怎样做?” 乔安终于等到她这句话,松了口气,道:“很简单,我想请娘娘约束慕容二小姐,叫她不要去再去找我麻烦,也别再跟龙宸锐有所瓜葛。慕容二小姐虽然直率,却并不笨,只要给她段时间冷静,不受龙宸锐蛊惑,应该能够看清楚些事情的。” 端太妃点点头,挥挥手道:“我知道了。明慧郡主若没其它事情,就请先回吧!本宫倦了,想要好好休息,想想事情。”见得安起身欲走,她忽然又叫住她,犹豫了会儿,道:“明慧郡主,那故事你不会再跟别人说吧?” 乔安悠然转身,嫣然笑道:“什么故事啊?我怎么不记得呢?” 端太妃先是一惊,随即明白过来,脸上难得浮起笑容,道:“本宫也不记得了,明慧郡主慢走!” 出了宁辉宫,想到解决了慕容绮儿这件事情,不由得轻松许多,仰头望着苍穹,秋高气爽,云淡风轻,偶尔有鸿雁结队飞过,鸣声清冽,使人心情为之一振,她不由得微笑着,心情颇为舒畅。 “笑的这样开心,有什么好事?”熟悉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乔安自然早听见他的声响,嘴角笑意加浓,翩然转身,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里是皇宫。”龙宸宇莞尔,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而我是皇帝,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 “哦?”乔安斜眼睨着他,悠然道:“你当真什么都知道?” 龙宸宇摇头笑道:“一看你这模样就知道你又有秘密瞒着我,想叫我猜了,是不是?说吧,且看看我知道不知道?” 乔安把玩着发梢,笑道:“既然都已经说要你猜了,怎么能轻易告诉你呢?你不会是说,这里是皇宫,而你又是皇帝,没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吗?那你不妨想想我如今心里在想什么吧!”说着眨眨眼,眼波流动,俏皮娇美。 龙宸宇瞧见她这模样,实在恼不起来,道:“越来越淘气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如今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我知道,你已经躲了我好几天了。说,为什么躲着我?” 乔安想起这几日所思所想,心情又沉重起来,清清嗓子,不自在地转过头,道:“你不是说愿意给我多想几天的吗?” 龙宸宇无奈道:“那你来见见我,也不影响你想问题吧?根本就是借机躲我!好吧,那你想得如何了?” 乔安低着头,捏着衣角,竟有几分小女儿情态,道:“我还没想好。” 龙宸宇心情不由低落,随即振作,笑道:“没关系,你慢慢想。” 乔安点点头,眼光四飘,只不自觉地往前走。龙宸宇陪着她并肩而行,忽然顿步,猛地抓住她的手,认真而坚定地道:“安,我知道,也许你对我还不是很有信心,不过,没关系,我会证明给你看,让你知道我为你能够做到什么地步,也会让你相信,有我在,绝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伤到你一根汗毛的!” 又过了几日,对于该否告诉龙宸宇万毒之首的事情,乔安却还依旧拿不定主意。而对于青怡,经过端太妃的事情,她有了更多的宽容,何况,那种因为遭遇相似而彼此相知交心的朋友姐妹也确实难寻,她真的不愿意轻易放弃,即使立场不同也无所谓。因此她曾几次到云烟阁拜访,却均被青怡拒绝,连面也没见上。或者她还无法释怀,或者她已经做了抉择,因而相见争如不见,乔安也只得怏怏而返。而杜明妍那里,也依旧无所进展,令她颇为忧心,却也无奈,只能严加防备。 还好,该是乔安跟端太妃的谈话起了作用,之后慕容绮儿再也没有出现在乔安面前,令她不用再担心这方面的问题,心里轻松些许。而且,据她得到的消息,霜草跟舒凝宏已经在赶往京城的路上,不日便可达京。跟四姝相处五年多,彼此默契契合,便如姐妹般,几月未见,她也确实思念得很。 果然,没几日,舒凝宏便携霜草入京。几月未见,霜草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稚气,多了新刀的柔媚与娇羞,容色红润,更增艳丽。偶尔与舒凝宏视线相遇,眼中尽是笑意羞赧,却也有着遮掩不住的幸福愉悦,可见舒凝宏待她极好,乔安也自放下心事,吩咐下人将他们的行李拿进后院,至于住宿,早就准备好了。将他们上下打量几遍,又看看他们身后两个该是擎天门弟子的青衣人,乔安笑道:“霜草,怎么你们就一辆马车,四个人就过来了?舒门主堂堂擎天门门主,怎么这样简装轻骑,如此寒酸啊?” 舒凝宏对上乔安依旧没什么好脸色,没好气地道:“当然是为了乔大小姐你了!我本说多带些人,可是霜草等不及要见你,说人多赶路慢,就丢下他们先赶过来了!乔大小姐好魅力,如今我都不知道,在她心里,究竟是我这个丈夫要紧,还是你这个小姐重要!” 听他语带哀怨,乔安及三姝等人都笑了。霜草横了他一眼,暗是捶他,嗔道:“你胡说些什么?小姐,别理他,这几月没见,我好想小姐你啊!我有好多话想要跟小姐说呢,对了,不如今晚我们连床夜话,好好说几宿悄悄话,好不好?” 瞥见舒凝宏威胁的眼眸,乔安心中暗笑,推脱道:“罢了,我这几日有事,要入宫跟宇商议,连床之事,过些日子再说吧!” “什么事情啊?”霜草好奇地问道,看着乔安,忽然道:“咦,小姐,你眼里似乎有忧色,是在为什么事情伤神吗?哦,我知道了!听宏哥说,前些日子小姐奉旨回乡祭祖,一定是看见徐府旧迹,想起了徐府之仇,是不是?毒手罗刹还是没有消息吗?真是奇怪,这尹细雨也太懂隐形匿迹了吧!在无名谷的追查下,竟然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说话间,施映璇,区枢,莫光及楚倾阳也正好进来,听见他们说道到尹细雨,都是一怔,相互看了眼,眉宇间都带着些忧色。乔安摇头苦笑,正待说话,旁边的舒凝宏却插口道:“你们找尹细雨做什么?” 乔安及四姝都是一怔,齐声问道:“你知道尹细雨?” 舒凝宏点点头,道:“有所耳闻,怎么了?” 乔安及四姝相互对视着,眼中都带着喜色,正想继续问下去,施映璇及区枢忙走上前来,插话道:“霖苑,你们也太过了,连一点礼仪都不知道!舒门主跟霜草风尘仆仆地赶回来,都还没休息,你们就这样围着人家问不休?再怎么样也该等他们休息好再说啊!” 乔安心中警觉,瞥了他们两个一眼,没说话。霰芷却那里顾得上这么多,推开他们,不耐烦地道:“大家又不是外人,哪来这么多规矩?再说了,就算霜草姐姐要休息,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吧!舒门主,你知道尹细雨的下落吗?” 君氏篇第三十四章 重生波澜( 1 ) 舒凝宏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打量着乔安等人,缓缓道:“知道!” 乔安暗中瞥了眼施映璇跟区枢,果见他们两个神色间越发显得急切忧虑,就连楚倾阳跟莫光眼中也流露出些许焦灼不安。不由得心中暗自生疑,向舒凝宏道:“舒门主,还请见告尹细雨的下落。” 舒凝宏直视着乔安,沉声问道:“乔姑娘,你找她做什么?” 霜草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急道:“尹细雨是害死小姐全家的凶手!你就别再卖关子了,快说吧,尹细雨现在在哪里?” “害死乔姑娘全家的凶手?”舒凝宏重复着,望向乔安的眼神中更多出几分迷茫,断然道:“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我想乔姑娘是弄错了。因为,早在三十一年前,尹细雨就已经死了!而三十一年前,乔姑娘你尚未出生,她又怎么可能是害死你全家的凶手?” 四姝齐惊喊道:“你说什么?”彼此对视,面面相觑,随即就都看向乔安。而乔安则神色平静,容色不惊,只定定地看着舒凝宏,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看看四姝,又看看乔安,舒凝宏也同样不解,讶然问道:“乔姑娘,你真的不知道?” 乔安瞥了眼沮丧已极的区枢等人,木然道:“为什么我应该知道?” 舒凝宏仔细打量乔安几眼,忽然淡笑道:“乔姑娘,若不是霜草跟我说你是无名谷谷主,我就真的要怀疑你的身份了!既然你是无名谷谷主,就应该知道才是,因为尹细雨就是死在前任无名谷谷主之手的!再说,尹细雨本是无名谷弟子,难道谷中集册都没有记载吗?” 乔安摇摇头,默默地垂首不语。霜草代乔安问道:“宏哥,事情经过究竟是怎样?” 舒凝宏微带担忧地看了看她,开口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隐瞒,我师傅猿臂神剑也正是无名谷旁系弟子,乔姑娘你回去查查集名册便知。其实,三十一年前,我也尚未出生,自然不可能亲见,尹细雨的事情,是师傅跟我说的。当年,师傅武功初成便接到无名令,着他探听毒手罗刹尹细雨的行踪,一有消息便立刻报至无名谷。后来,师傅才知道,不只是他,几乎所有无名谷的旁嫡弟子都接到相同的命令。而无名谷之外,也传言高价悬赏毒手罗刹的消息,要知道,尹细雨精善使毒,江湖上吃过她苦头的人甚多,结怨极深,只是慎于她的使毒功夫,无可奈何罢了。如今有人要找她麻烦,那些人岂有坐视不理?均蜂拥而起。摆下如此大的阵势,尹细雨自然不可能隐匿无踪,没多久便被人寻到。当时,数百人看见关谷主出手将其击毙,我师傅也是其中一位。这事是他亲身经历,亲眼目睹,该是确然无疑的。” “几乎”所有无名谷的旁嫡弟子都接到相同的命令?乔安深思,确实该是几乎,至少,她娘就没有接到这无名令。她心中一凛,为何娘没有接到无名令呢?是师傅知道她们姐妹情深,不愿她们自相残杀,还是又究竟是什么缘由,逼得师傅对青梅竹马的尹细雨狠下杀手呢?难道是为了 舒凝宏看看张口欲语的乔安,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轻叹口气,道,“乔姑娘是无名谷谷主,该知道关谷主跟尹细雨师兄妹多年,感情深厚。他之所以会下追杀令,据说是因为尹细雨违背无名谷规令,具体情形如何,旁人不甚清楚。不过,师傅毕竟是无名谷旁系弟子,曾经听谷内师兄弟说起,似乎尹细雨同门相残,曾下毒手欲害其师妹‘杏林仙’柳解舞,幸被关谷主所阻。而关谷主对杏林仙一往情深,已经是谷中公开的秘密,屡劝尹细雨不听,只得” 乔安幽幽叹息,所有人都知道师傅钟情娘,唯有身为当事人的娘亲不知道,这是何等的悲哀?记得前世曾经听过一首诗,叫做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这似乎正巧是师傅的写照。她苦笑着,在心底轻念后面的诗句;“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而是想你痛彻心脾,却只能深埋心底。世界上最完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想你,而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世界上最完的距离,不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而是,明知道真爱无敌,却装作毫不在意。”似乎,后面这诗句又成了自己先前的写照,难道无名谷谷主真的难逃伤心无名的诅咒吗?她立刻摇摇头,不会的,她会得到幸福的,如今的她,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绝不会重复悲剧的! 抛开这些莫名的悉绪,忽然间,乔安忆起亡母绢册上所言,她在赶赴无名谷路上,曾遭人拦截,武功奇高,险险得以逃脱。难道那人便是毒手罗刹尹细雨?当时娘亲归谷,却不曾见到师傅,或者当时师傅已经发现娘的危机,甚至就在周围保护着她也说不定。怪道自己当初会觉着疑惑,毕竟,当得知自己倾心恋慕的人喜欢的是别人,在最初的时候该是最愤怒,最没有理智的时候,尹细雨又怎会一直等到数年后才实施报复?原来,这又是师傅布置的局!尹细雨行踪神秘,又跟娘有着情急纠缠,确是最适合的人选! 刹那间,乔安已经转过无数念头,从师傅过世那年起,这个针对她的局就开始张开,迎接她跳入。七里侗的迁徒,四年的约期,临终的遗信,撕毁过的集名册不,在更早之前,师傅从来都不跟她提过娘亲柳解舞跟毒手罗刹尹细雨的事情,存心隐瞒。或者,从遇到她的那刻起,他就已经开始布局,抑或是从她中万毒之首那刻起乔安突然觉得头开始剧烈的疼痛。她抚着额头,勉强抑制住已经有些混乱的思绪,抬头看向舒凝宏,道:“我记得无名谷弟子必须遵循谷规,不得轻易泄露无名谷之事,你师傅为什么跟你说这许多事情?” 舒凝宏的神色开始变得尴尬,眼神四下飘散,不期然对上霜草微带戏谑的目光,心中更觉郁闷,悻悻道:“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师傅跟我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要我立誓为无名谷旁系弟子,不得有违!满意了吗,乔谷主?” 霜草笑道:“好哇,你连我也瞒着!原来你跟我们一样,都是无名谷旁系弟子的旁系弟子,那你当初来敢对小姐那么无礼?哦,我懂了,你自恃武功高强,并不甘心随便成为别人下属,尤其还是个比你年轻的女子,所以,当初就算我没叫你去找小姐麻烦,你也不会放过她的,是不是?那现在呢?经过小姐跟莫哈伊殿前比武,你可服气了?”她知道乔安现在定然心情复杂,诚心岔开话题,逗她开怀,起身跑到她身边,拉着乔安的衣袖道,“小姐,往后他就是你的下属,你可得替我做主,不许他欺负我才行!” 众人知道她的心思,凑起哄笑。乔安却如没听见般,依旧神色平静,眼神深沉,深思了会儿,转向区枢道:“天枢,三十一年前,你应该已经拜入无名谷,那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了?” 区枢脸色变得苍白,突然起身跪倒在地,缓缓道:“是,小姐。当年,师傅已经算到自己大限将至,因此提前吩咐属下不得泄露关于乡细雨的事情。同时——” “同时,若是我吩咐你寻找她的踪迹,必须加以隐瞒,是不是?”乔安淡然道,突然凄然而笑,“怪不得,怪不得!宇说,凭借无名谷的势力,倾尽全力竟然无法打探出一人的下落,实在叫人难以相信,除非那人死了。没想到竟被他说中了!罢了,罢了,天枢,我信错你了!” 区枢脸色越发苍白,心痛如刀割,听出乔安语中的苍凉落寞及悲伤,稳重刚直如他,也不禁哽咽泪下,以头扣地,道:“小姐,属下有负你的信任,甘愿接受任何处罚!” 乔安凄然苦笑,转向施映璇,轻声道:“天璇,你呢?南疆之行,真的没打听到尹细雨的死讯吗?” 施映璇低下头,不敢去看乔安的眼睛。乔安苦笑,妙目扫过旁边的楚倾阳,莫光,见他俩茫然不解,心中明了,又看看区枢及施映璇,起身叹道:“你们既然知道,为什么要瞒着我?”师傅,慕容德,娘亲,爹,七卫,四姝,龙宸宇无数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齐齐涌上心头,一时间乔安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怔怔然不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突然如风般地往外奔去。四姝等心中担忧,齐齐上前,霜草拉住她的衣袖,关切地问道:“小姐,你要去哪里?” 乔安顿住脚步,回头环视众人,接触到她那茫然而又空洞的眼神,几人心中都是一凛,更增担忧,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张口却只能结舌。乔安淡淡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只是心里太乱,要找个地方散散心!你们别跟来!”说着挣脱霜草的手,疾步出外,见门口拴着匹青马。乔安也不问缘情由,解了缰绳,飞身上马,双手一振,骏马扬蹄,如飞一般地顺着街道疾驰而去。青马如旋风般飞驰,马蹄过处,卷起尘土飞扬,夹杂着知秋落叶飘舞盘旋。四姝等人追之不及,再转身寻马欲追,却已经失了乔安的踪影,何况,她已经说了,叫他们别跟来。或者,此刻的她真的不想看见任何人吧!众人只能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兴叹,心中担忧不已。 舒凝宏转头向霜草,道:“我闯祸了,是不是?可是,我不明白,关谷主为什么要骗乔姑娘呢?” 霜草勉强一笑,想起万毒之首,喟然叹息。霖苑跟莫光对视一眼,想起那日所说的话,心中更增忧虑。看得出来,小姐混乱已级,这样的小姐,会不会招致万毒之首肆虐,引发新的危机呢? 青马疾速飞驰,快如闪电,路边行人只来得及看到白影一闪,便只能望着她的背影,看着那白衣女子衣袂飞扬,青丝飘舞,恍如九天仙子降落凡尘,惊艳赞叹。没多久,骏马佳人已来到郊外,驰过微微泛黄的丛林,在广阔的平原草地上飞速电驰,未有丝毫减速。 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乔安只觉得心中有着一股强烈的愤懑之气,却说不清楚,道不明白。她深明无名谷以谷主为尊,绝不能违背的传统,并不责怪天枢等人,可是 六年前,她曾想过决定自己的人生,用剩余的生命却陪伴宇,却又犹疑不定,而那封遗信最终助她做出抉择。家仇未报,何以言情?她决定离开宇,寻毒手罗刹报仇,以致今日这等尴尬局面。尹细雨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死在师傅的手里,自然不可能是她的仇人,而那封遗信自然是假的。真正害死她全家的人就是慕容德!而早在六年前,她就已经报仇,已经可以从仇恨中抽身,为自己而活!若说对师傅关荣没有怨恨,那是骗人的!可是,她也知道,因为他的欺骗,她突破闭心诀的瓶颈,跃至第三层境界,一直活到如今,跟宇处在同一个世界到如今!两者间的利弊权衡,又有谁说得清楚? 可是,她当真能够视若无事么?不知从何时起,她成为命运作弄的对象,每次都在最靠近幸福的时候跌入深渊,她已经有着万千的怨恨不甘,而如今,就连师傅也要插上一脚,掌控她的人生!难道她被命运作弄还不够吗?难道她的一生就只能活在别人的预想里吗?难道她就不能为自己而活吗? 想到此处,乔安环视着空寂的野郊,长啸出声,诉尽心中的不平之气。忽然间,一股湿意自脸颊滑落,她伸手一抹,竟是纯淡的水迹,心中微惊,却又隐隐带着些喜悦,但立刻又感觉到更多的水滴从天而降,滴落在脸上。原来是下雨了,怪不得郊外会没有人。 她苦笑,她终究还是不会落泪的乔安! 不过,这场雨来的正及时,正合心意,正好叫她雨中纵马,尽洗从前种种!乔安扬鞭策马,继续狂奔。雨滴越来越大,加上青马飞驰的速度,砸在脸上生生的疼,她的头发衣衫也早已湿透,脸上身上尽是雨水,模样算得上狼狈。然而,乔安的眼眸却再不若先前的惘然空洞,变得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坚定,甚至还带着些许轻松,似乎随着那风般的纵马狂奔,随着身上雨水的滴落,她心中的包袱责任也随之陨落,消逝在风雨中。 是的,师傅关荣待自己是好是坏,是爱是恨,难分难解。但既然分不清楚,又何必费尽心神去分去解?逝者已矣,来者可追,既然徐府恩怨既已落幕,又何必再去追究曾经走过的曲折弯路?既然往日是非对错,甚难分清,倒不如忘却的好!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从今天起,活着的乔安,该是没有仇恨责任束缚的乔安,是能够为自己而活的乔安! 想通此点,乔安只觉浑身舒畅,有着难言的轻松,猛地勒马而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握着缰绳,正欲转身返回君氏,却突然愣住了,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前方。漫天风雨之下,在那幽深的林木边缘,龙宸宇身着月白衣衫,静静地立着,静静地凝视着她! 乔安回过神来,急忙纵马上前,翻身而下,见他衣衫已经湿透,满脸雨水,瞧着她依旧温柔和煦的微笑,她心中突然涌起无数情愫,上前紧紧抱住他的腰,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龙宸宇微微一怔,随却抬起手,也轻轻地揽住她的纤腰,跟着加大力度,也同样什么话都没说。 飞炫宫。 明亮素朴的卧室中央支起精巧的风炉,火势虽小,却也将周围映得温暖如春。换上干净衣服,接过龙宸宇递过来的热茶,乔安轻啜一口,一股暖意在直滑落心底,抬头见龙宸宇拿着件披风过来,忙道:“我不冷,也已经没事了,反是你自己该小心些!” 龙宸定微笑,随手将披风放置一旁,看看四周,起身轻轻关上纱窗,也将漫天风雨拒之窗外,跟着重回到乔安身边,提起紫砂壶,为自己斟了杯“玉萱”,喝了口茶,将瓷怀握在手中暖手。乔安瞧着他,问道:“你还好吧?” 龙宸宇笑道:“放心,我虽不如你武功高强,却也还没有那么虚弱,怎么这几日还是不见你进宫来瞧我?薰然整日闹着要见你,说你厌她了,再不回来看她,宫女太监都劝不停,闹得我头都昏了。” “是吗?”乔安低低应着,道,“那我待会去瞧瞧她。” 她不问他为何会出现在郊外,龙宸宇也自不去问她为何那般形状,只捡没要紧的话跟她闲谈,看着她脸色渐渐好起来,心里渐渐安定。又说了会儿话,见她神态言辞渐渐恢复往常,龙宸宇又为她斟了怀茶,漫不经心地道:“对了,险些忘了跟你说,前几日杜明原突然上折,奏请外放为官。” 乔安一怔,随即想起杜明妍,心中了悟。杜明妍跟秋凌鉴共谋行剌龙宸宇之事,杜明原先前该是不知情的,但经过那夜那样大的动静,第二日又见她送伤痕累累的秋凌鉴回府,想必也猜得到出了什么事,因此奏请外放为官,顺势便可带秋凌鉴离京,剩下杜明妍一人,也就独木难成林,想必不会出太大的篓子。看来,对于报仇之事,杜明原并不赞成。想到此处,乔安微微心安,问道:“你怎样批的?” 龙宸宇淡淡答道:“我巴不得她即刻离京,免得在京城威胁我,自然应允。” 他早已认出那剌客是秋凌鉴,自然也对杜明原奏请外放之事心知肚明。只是,不知他是否知道杜明妍之事?乔安微感惴惴不安,想起自己为报仇而引起的一系列事端,叹道:“这样也好,免得尴尬。” 龙宸宇深思了会儿,抬头道:“有些话我先跟你说到前面。看在你的面子上,上次秋凌鉴意图行剌我的事情我不追究,也不为难杜明原。但此人我绝不会再调入京城,委以重任。” 乔安叹道:“我明白,你不为难他们,我已经很感激了。”这次危机算是过去了,但若是杜明妍冥顽不灵,固执已见,那就谁也没法子救她了。想想杜明妍,又想起久无音讯的青怡,乔安只觉头疼,微微摇摇头,不再去想。 龙宸宇见她似有倦意,随意聊了几句,便催她上床休息,自己却转到外室去批阅奏折。今日尹细雨之事确实耗尽乔安心神,方才又淋了雨,如今室内温暖,又卸下徐府之事,心中一松,也确实倦极,听着外间龙宸宇细微的呼吸声,跟批阅奏折的沙沙声,心中安定,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安朦胧中似乎听见尚公公在外轻声秉奏:“皇上,孟大将军求见。” 外室悄无声息,该是龙宸宇点点头,尚公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却多了个沉稳又不失轻盈的脚步声,乔安听得清楚,正是孟权佑!果然,他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跟龙宸宇禀报事务,龙宸宇只是静听,偶尔插口问几句。乔安听了会儿,净是军队防务上的事情,听了无趣,又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窗外的雨声已经停了,室内昏暗如夜,外间则隐隐透出些昏黄的烛光来,而外面依旧传来孟权佑沉稳的声音,也不知道这事务究竟秉奏了多久。不过,听他的话语口气,似乎将近尾声。果然,未几,孟权佑恭谨的声音便传了进来:“皇上,若无其他事情,臣便先告退了。” 随即外间又是一片沉寂,却久久没听到孟权佑起身退出的声音。龙宸宇淡淡问道:“孟卿为何不退下?还有什么事情尚未秉奏吗?” 又是一阵沉寂,孟权佑的声音微显干涩:“启禀皇上,不知明慧郡主” 乔安摇摇头,天权如此询问,只怕又要惹得龙宸宇不悦。果然,龙宸宇沉默了,想必是在耐着怒气,一会儿才轻声笑道:“孟卿,朕曾听人说,你觉得朕可能会伤到明慧郡主,不知是也不是?” 大概没想到龙宸宇会这样说,孟权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接口,只得沉默不语。龙宸宇又是声轻笑,口气悠闲自在,悠悠道:“没想到孟卿竟是我的知已!” 乔安心中一惊,随即释然,摇头轻笑,这龙宸宇,居然也有这样的心思!却只听得孟权佑急得脱口道:“皇上——” 龙宸宇却不给他多问的机会,断然道:“孟卿,若无其他事情,便退了吧!朕觉着有些倦了。” 乔安听得孟权佑的脚步声往外走去,却有些沉重,想必是受那句话影响不轻,难以安定。随即,又听得悉悉索索地一阵轻响,龙宸宇的脚步声响起,竟是往内室来的。见乔安已经清醒坐起,龙宸宇点着蜡烛,罩上灯罩,屋中顿时明亮许多。他看着乔安,笑道:“你醒了!” 看着他满脸笑容,乔安忍不住问道:“刚刚,你干什么要吓他?” 龙宸宇一怔,随即醒悟,走到她旁边坐下,笑道:“你听见了?谁教他这样不识趣,又喜欢碍我的事?你算算你到我这里才多久?他就已经来议事整整两个时辰,就算我想要看看你醒了没都没有功夫!末了还问起你来,竟像是要找你一起回去般!这可不是第一次了,瞧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为难他,不过也意不能任由他这样无视我的权威吧!作弄作弄他应该不算过份。” 乔安笑道:“你这一句话不打紧,可就得叫他好几天不得安寝,整日疑神疑鬼了!” 龙宸宇见她睡醒后青丝凌乱,伸手替她微微整理,淡然问道:“你听我那样说,难道都没有疑神疑鬼?你就不怕我真存着那样的心思?” 乔安起身,到桌边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笑道:“他会疑心,是因为他看见的是朝堂上的你;我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4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0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0部分阅读 不会疑心,是因为我看见的是我面前的宇,是另外的你。两个你是不一样的,我知道,可是,天权不知道。” 龙宸宇起身坐到她身边,抚弄着她的发梢,似笑非笑地道:“哦?这样信我?” 乔安回头,笑道:“若是连你也不信,还能信谁?” 龙宸宇满足微笑,正要说话,忽然听得外面一声清脆娇嫩的呼声:“父皇,安姨来了是不是?怎么都不叫我?安姨!安姨!”他不由得轻叹口气,转眼去看乔安,她已经起身迎向门口,正好将到门口的龙薰然抱个满怀,笑道:“你的眼睛不方便,干什么这样急?看,若不是安姨快了一步,你就要摔伤了!” 龙薰然满脸欣悦,嚷道:“我怕安姨又走了嘛!安姨,你这么久没来看我,不会是打算不理我了吧?不如今晚不走,陪我说话,好不好?还有啊,安姨,我要跟你说个好消息,这几天,我觉得眼睛好像能看见些东西了!碰上天气好的日子,我仰头看天,隐隐约约能看见个圆圆的亮点,应该是太阳吧!安姨,我的眼睛是不是能够好起来啊?” 乔安也颇感惊喜,又详细问她们情形,随即又为她把脉诊断,许久才笑道:“薰然,你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呢!你的眼睛看不见是因为中了毒,受到影响,如果能把体内的毒素驱净,再好生调养,视力应该能恢复的。” “真的?”龙薰然又惊又喜,欢呼雀跃。良久,她渐渐平静下来,又忍不住抱怨道:“安姨,你好坏,既然知道我的眼睛有治好的希望,为什么不跟我说?我几乎都要以为一辈子都看不见了呢!” “可是,你不是也表现得很勇敢吗?”乔安微笑,抚摸着她的娇嫩的脸庞,柔声道,“安姨也不确定是否真能治好你的眼睛,事情不确定前跟你说了,万一再出什么意外,岂不是叫你空欢喜一场?” 龙薰然本就在撒娇,并没有生气。龙宸宇倒是听出言外之意,终于找到机会插口,道:“那照你的意思,如今已经能确定喽?薰然,你的眼睛该是没事了。” 乔安也觉松了一大口气,道:“是啊,看着如今她眼睛渐有起色,应该是没剖了。”随即又想起什么,微有难色,轻皱秀眉,道:“如今只要将薰然体内的余毒驱净,她的眼睛应该就能恢复了。只是,越到后来,祛除余毒就得越小心,也越艰难。我一旦决定开始祛除残存的余毒,就不能间断,需得每次运功,有些麻烦。” 龙宸宇趁机道:“那正好,你每天进宫也麻烦得很,不如就住你原先住的地方,多方便啊!” 乔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想得美联社”今天因为尹细雨的事情,她骤然奔出,到现在都还没回去,四姝七卫该正心惊胆战,若再夙夜不归,只怕他们又要胡思乱想,也该早些跟他们说清楚,免得他们寝食难安。到于薰然,不如“薰然啊,你愿不愿意跟安姨回仙雅居?如今安姨府上来了客人,很热闹的。还有,你的逸凡哥哥整日念着你,说要进宫来看你呢!你想不想跟逸凡哥哥一起玩啊?” 灯火下,龙薰然的眼睛显得更加明亮,面泛喜容:“安姨,逸凡哥哥真的整日念着我?你没骗我?其实,我也很想找逸凡哥哥玩,可是你也知道,我在宫里嘛,又看不见,没人带着我,根本就出不去嘛!既然安姨说了,那我当然——”旁边突然传来几声响亮的咳嗽,龙薰然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偏了偏头,忙改口道:“当然党政军是在宫里安全些,等我眼睛全好了,在出去跟逸凡哥哥玩好了!” 看看她微显失落的稚嫩脸庞,乔安不禁失笑,将眼光转向旁边的罪魁祸首——龙宸宇,追问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宇,你跟薰然间是不是有什么约定?” 龙宸宇轻咳几声,避开她的眼神,故作若无其事地道:“有吗?薰然,我们之间有什么约定吗?” 龙薰然很配合地摇头,干脆利落地道:“没有啊!父皇,我们那有什么约定?无非就是父皇求我帮忙,留安姨在皇宫些日子,好方便父皇近水楼台先得月嘛!是不是啊,父皇?”说着早已经忍不住娇笑出声。 乔安斜睨着旁边神色变幻不定的龙宸宇,亦忍不住笑起来。龙宸宇瞪着早已机灵地畏入乔安怀中的龙薰然,没好气地道:“薰然,你这是帮谁呢?这么小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了?” 龙薰然丝毫不惧,依旧笑容满面,活泼可爱之极,笑道:“因为我知道惹父皇生气呢,安姨会帮我担着。可要是惹得安姨生气了,父皇一定不会帮我嘛!所以,我当然要向着安姨才行喽!父皇,我说的对不对?” 虽然看不见,不过想也知道龙宸宇如今的模样,龙薰然忙伸出手,想要抓住龙宸宇。龙宸宇恨恨地看了她一眼,拂袖不理,转眼看见乔安的眼神,只得悻悻地伸手握住她的手。龙薰然左手握住他的手,右手却向他招了招。龙宸宇不解,只得俯下身来,将耳朵凑到她的嘴边,只听她小声说道:“父皇,你别生气,我这样是帮你啊!你想,如果我能跟安姨回府,整日跟安姨在一起,我就能在她耳边多说你的好话了,你说是不是?” 龙宸宇吐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没理睬她。乔安自然听得清楚龙薰然的细语,只是微笑,也不说话。 回到仙雅居,已经民戌时末刻,夜色浓重,漆黑如墨。但仙雅居大厅依旧灯火通明,四姝六卫坐在紫檀束腰的梅花凳上,都是一脸惨然,无精打采,长吁短叹声不绝于耳,尤其是区枢跟施映璇,各有心病,沉默不语,舒凝宏心中暗自后悔,也不言语。就连年幼的君逸凡也觉出气氛凝重,不敢说话,只是伸脖望着门外。 当乔安进来时,厅堂那沉闷得叫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气氛终于被打破,四姝争着上来围在乔安身边,正欲解释,忽然瞥见乔安身边冰雪可爱的龙薰然,都是一怔,千言万语也都说不出来。区枢跟施映璇也是一喜,起身欲迎,又想起先前的事情,神色骤转黯然,又无力地滑落凳上,不敢看向乔安。唯有君逸凡欢喜不已,上前握住龙薰然的手,喜道:“薰然,你怎么来了?是娘带你出来的吗?” 乔安微笑着俯下身,柔声道:“逸凡,薰然跟着我出宫,一路颠簸,应该很累了,你先带她到娘旁边的客房去休息,好不好?” 君逸凡自然点头答应。两个小孩子一走,厅堂气氛又逐渐凝重起来,四姝七卫望着乔安,欲言又止。舒凝宏更插不上话,只能默默站在霜草身边。乔安看着他们,忽然笑了,道:“怎么一个个脸色都这样?我一回来就摆脸色给我看吗?” 四姝六卫相互对视,霜草试探道:“小姐,你不生气了?” 乔安飘然走向主座,自顾坐下,不理会心急如焚等着她回话的众人,看看桌面,又看看众人,笑道:“怎么,茶也无,饭也无,你们就这样待我啊?我才几个时辰没回来,你们就个个没规矩,想要翻天了?” 四姝及楚倾阳等人面面相觑,随即反应过来,齐齐欢呼起来,随即忙乱起来,上茶的上茶,端点心的端点心,都忙不迭地讨好乔安,生怕迟了一步。区枢及施映璇犹豫许久,相互对视一眼,同时上前,面向乔安跪下,诚挚地道:“小姐,此事确是属下之过,该当责罚。只要能叫小姐消消气,属下甘愿接受任何处罚!” 四姝及楚倾阳等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深有忧色,都静了下来,齐齐地看着乔安。乔安放下手中的香茗,神色也郑重起来,起身到他们跟前,伸手扶他们起来,微微一笑。众人见状,知道她已经释然,都舒了口气,神色也轻松许多。乔安淡笑道:“你们没做错什么,师傅即然交代了,你们自然不能违背,原不是你们的错!” 施映璇却依旧难以释怀,无论如何也不肯起身,垂首道:“小姐,天枢是因为奉有师傅遗命,不得已而为之。而属下却是存心隐瞒,按谷规该当受罚!何况,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十八年前,我害苦了小姐,可小姐还委我以重任,将到南疆打探尹细雨底细这样对小姐至关重要的事情都托我去办,我却还辜负小姐,隐瞒实情,辜负小姐。天璇实在” 乔安叹口气,深深地看着他,道:“天璇,如果我连你是为我好都看不出来,那我也太傻了。其实,不管是师傅,天枢,还是天璇你,都是为我着想。刚听到尹细雨的事情,我确是颇为愤慨,不满你们这样待我,可是,如果我连你们的苦心都不能明了,也就不配做你们的小姐了。” 施映璇缓缓起身,抬眼看向乔安,望着她纯净无水般的无暇双眼,不禁热泪上涌,哽咽道:“小姐,你真不怪我了吗?不仅是尹细雨的事情,还有万毒之首的事情?” 乔安道:“其实,这事我早已看开了。也许,那是我的命,难以更改的。我知道,你其实也不想的,因为心怀愧疚,前些年你浪迹天涯,为我寻求良方,希望能弥补当年之过,我亦是知道的,早就不怪你了,何况如今万毒之首也已经暂且被寒冰真气压下,不会伤到我了。再说,闭心诀讲求放下,看破,师傅也常跟我说宽恕,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从此我们都不要再提,好不好?” 施映璇眼中含泪,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柔和许多。 乔安知他多年心结,非只言片语所能解,也不再多话。只要有了今日的契机,假以时日,想必他能够逐渐看开,不再执着于自己的心魔。想到此处,她心中欣慰,轻轻点头,忽然感觉背后两道灼热的目光,转身看去,迎上莫光幽深的双眸。在漆黑的面具的映衬下,他的眼眸显得更加深邃幽暗,似乎隐隐带着些忧虑。乔安心中疑惑,再向他看去,莫光却已经转头,望向门外墨一般的黑夜。 龙薰然入住仙雅居伊始,乔安便开始最后的祛毒,因为余毒直接影响眼睛,她不得不分外小心,每次祛毒过后都颇有倦态。但仙雅居多了龙薰然这么个小女孩,又跟君逸凡说得来,灵巧可爱,给仙雅居增添不少笑声,顿时活泼生动了许多。 杜明原来访时,乔安就正倚栏看着君逸凡跟龙薰然围着庭院中的桂花树嬉戏玩闹。龙薰然视力逐步地恢复着,又身在宫外,有君逸凡作伴,极是开心,笑容温暖灿烂,惹人艳羡。吩咐下人请客人到后厅,乔安悠然起身,留恋地看了那两个约会悦的身影,却见杜明原去了。 数日未见,杜明原依旧文质彬彬,温和宜人。但若仔细看,便能瞧见笑容下面掩盖不住的疲惫与忧虑,想必杜明妍之事令他十分忧心,却又无计可施。见乔安进来,他眼中微微泛起些许光芒,浮起些许微笑,起身迎道:“千羽,最近可还好?” 霖苑早端上茶点,也不打忧他们,悄然退下。乔安入座,笑道:“你看我这模样,就知道很好。” “确实,起色神态都跟从前不同,整个人看起来更有光芒。这样一来,我也能放心了。”杜明原淡淡而笑,有欣慰安心,也有着些许怅然忧伤。顺手端过旁边的香茗,轻啜了口,道:“这似乎是玉萱,跟皇上喜好的茶叶相同,该是贡品级的。味道确实特别,不同凡茶。” 乔安亦端起茶怀,敬道:“玉萱本就是君氏所制。”当初,乔安与施映璇共同研制玉萱,她为的是龙宸宇,施映璇却是为她。玉萱由微量的毒素浸制而成,长期服用不但与人体无害,反而能增强抗毒,对于身中万毒之首的乔安而言,也有些好处。 “原来如此!”杜明原点头道,叹了口气,低头看了会儿手中的茶怀,许久才抬头,低声道:“我今日来,是来跟你请辞的。我就要离京了!前几日递了折子,皇上已经准奏,着我往青木郡常安县接任县丞,应该就在这几日动身。” 乔安记起龙宸宇的话,又想到杜明妍,低叹一声,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我想,明妍的事情你该知道了吧?”杜明原摇摇头,满脸无奈,“从小我们就知道她性子倔,却不知道竟到了这地步,非要给爹报仇,甚至不顾自己与凌鉴的幸福!而凌鉴竟也随着她胡闹,当真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们甚至都不跟我说声,直到那日事发我才恍然惊觉。皇旧虽然没有明言,我却知道他是知道的,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跟我们为难。但我也没脸再在京城呆下去了,也不敢再呆下去。” 乔安颇感疑惑,“杜大哥,听你的语气,似乎对明妍复仇之事不以为然?” 杜明原苦笑,叹道:“从小,爹就对明妍极好,奉为至宝,有时连我这个儿子也要靠边站。因此,在她心目中,爹就是完人,是圣贤。爹过世时,她年纪还小,我顾忌着她的感受,又想着死者为大,不愿去破坏爹在明妍心中的形象,所以有些事情瞒着她,没跟她说。没想到竟造成她如此偏执的想法!如今,就算我跟她说,她也不肯信了,反倒疑我为了帮你,连——” 他发觉失口,忙顿住不语。乔安却已明白,想必杜明妍以为杜明原是为了她乔安,捏造谎话来骗她,说话间只怕还有些过分之语。她淡淡一笑,并不在意。不过,听他之言,似乎杜父之事另有别情,倒不是像杜明妍所说的那般,一味是龙宸宇铲除异已而加以陷害。虽然皇室倾轧,她早明了,但若不是龙宸宇之过,终究还是感觉舒心许多。 杜明原继续道:“我会带凌鉴一起离开,没了他,你再在皇上那边说说话,叫他疏远明妍,明妍该闹不出别的事情来。这原是她自作聪明,妄自非为,怪不得别人,只是,唉!她终究是我妹妹,,骨肉之情,难以割舍,留她一人呆在皇宫,我心里终究难以安心。因此,我此番来访,还想请你——” 乔安已经明白他的来意,痛快地应允道:“你放心,我会多加注意,不会叫她太过吃亏的。” 杜明原不安道:“千羽,我知道此事太过为难你,若不是没人可以托付,我也不会来寻你。明妍的性子倔强,又口齿伶俐,只怕说话间会对你诸多得罪,还请你见谅。” 乔安忙微笑抚慰他道:“杜大哥,你想太多了。乔哥哥,还有杜大哥你,甚至是秋公子,不管看在谁的份上,我都该好好照看明妍的。按理说,依照你们待我的情意,我该设法救她出来,跟你们一家团圆才是,只是这事太过突兀,你容我细细谋划,终会叫你们团圆的!” 听她的话语,便知她并未因杜明原而对自己有所疏淡,杜明原心中欣慰,虽然也盼望跟杜明妍相聚,但知此事艰难,终究太过渺茫,摇摇头道:“千羽,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是,你能对明妍多加照看我已经感激不尽了,至于营救她出宫之事,你还是搁下吧!虽说你如今正蒙圣宠,但伴君如伴虎,如今人人正眼红你,等着抓你的把柄,还是该小姐谨慎,莫要授人以柄才好。” 乔安点头,道:“杜大哥,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也是,你终究是隐谋乔安,该明白轻重,原是我关心则乱了。”杜明原微微摇头而笑,随即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打扰了。迁职离京,尚有许多事情需要办理,我也要去忙些时间。不过,离京前夕,我定会约你再见,到时可莫要推脱才好!” 看他神色匆匆,确是繁事缠身,乔安也不客套,起身送他,道:“杜大哥这是什么话?按理说,该是我设宴为大哥践行才是。只是,我怕秋公子未必就甘愿这样离京,大哥还是应该注意些,可别在这关头出什么事情。” 杜明原明白她是为自己着想。点点头,又摇摇头,叹道:“我也知道他不情愿,可有什么法子?他跟明妍,恐怕也是注定有缘无份了。若想就为连理,恐怕只有等来生了。” 听到“有缘无分”四字,乔安不觉心中一突,眼前竟浮起龙宸宇微笑的面容,急忙抹去。同时,她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尽自己所能助杜明妍与秋凌鉴破镜重圆,不仅是为他们这对有情人,为杜明原及乔哥哥的诸般深情厚谊,更是为了跟所谓的天意赌赌,看究竟是命中注定,还是人定胜天! 再转回庭院,龙薰然跟君逸凡已经不见踪影,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正好霖苑经过,乔安忙叫住她。见是乔安,霖苑也松了口气,道:“原来小姐在这里!杜公子已经离去了吗?” 乔安点点头,正要问君逸凡二人的行踪,霖苑却抢先道:“正好,刚才我在后门碰见霰芷,她正心急火燎地要找小姐呢!我说小姐在后厅,有客人,她说那就在周围等等,看样子是没看见小姐出来。小姐不妨去瞧瞧,我看她的模样倒是很急切。” 乔安点点头,随口道:“说到霰芷,这几日在府里都没看见这丫头的踪迹,到底她跟到哪里去了?” 霖苑扑哧笑出声来,道:“小姐不用问我,见到她就能猜出一二了。恐怕她找小姐也跟她这些日子的事情有关呢!” 乔安看她笑得古怪,心中暗自猜着,往后厅走去。这次两人倒没错开,正好碰见。看见乔安,霰芷忙奔了过来,道:“小姐,总算找着你了!” 乔安打量着她,不禁暗感稀奇。看她的模样还有些气喘吁吁的,像是刚刚跑了几千米一样,头发散乱,而额头边竟还隐隐有些青紫,像是瘀青。再仔细看看,手臂处似乎也有不少伤痕。而衣服也有好几处破裂,看着有些该是挂在哪里划破的,而另外一些却像是被人撕裂的。乔安更觉奇怪,伸手去抚摸那里,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弄得这样狼狈!难不成跟人打架去了吗?” 霰芷这才记起自己方才干过的好事,俏脸一红,随即吐吐舌头,俏皮地道:“糟糕,我忘了去换衣服洗梳了。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打算瞒着小姐,索性坦白了吧!那日慕容绮儿来府上,我不是说如果还想找小姐麻烦,就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吗?没想到这娇小姐记性倒真是好,又肯受教,果然找到我这里来了。我这就是跟她打架弄的。” “打架?”乔安微微皱眉,“多久的事情了?” 霰芷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大概四五天了吧?”见乔安似乎微有不悦,忙道:“小姐,你放心,我虽然有些狼狈,不过她比我更惨。毕竟,我可是小姐的贴身侍女,怎么能输给她呢?不过,这娇小姐也不知道跟着谁学的功夫,竟然也进步得极快。今天弄得我有些手忙脚乱,差点就被她得逞了,所以来找小姐求救了。小姐,你就帮帮我,传我几手功夫,让我去教训教训那娇小姐,省得她以后跟小姐为难!” 原以为经过跟端太妃的一番谈话,慕容绮儿果然收敛许多,不再跟她为难,谁知却是转移目标,跟霰芷较起真来。乔安微微头,笑道:“何必来求我?不管是开阳,天枢,还是天璇,摇光,随便谁教教你,就够她受得了。实在不行,就算是你霜草,霖苑,雾菀三位姐姐,她也是不敌的。” 霰芷摇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小姐比较厉害嘛,我不只要赢她,还要赢得漂漂亮亮的!再说,七卫他们都各自有事,霖苑,雾菀姐姐又要忙着君氏的事情,至于霜草姐姐,那就更不要想了!那个舒凝宏把她霸占得牢牢的,除了小姐,都不许人靠近一步的!若是我要她教我功夫,只怕非得被那姓舒的大卸八块不可!真是的,本来就是我们的霜草姐姐嘛,怎么一下子好像变成他的了?要不是霜草姐姐把小姐看得重,只怕连小姐他都敢招惹!” 看她愤愤不平的模样,乔安不禁失笑。霰芷见她笑了,忙趁机央求道:“小姐,我知道,其实你会的功夫不少。至于寒冰真气,寒冰剑法这些的,我是不敢想了,只要小姐肯把‘碧秋掌法’教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无名谷云集许多武功秘籍,剑枪刀戟,诸般兵器齐全,拳掌身法也不少。因此历任无名谷谷主及弟子都身负多种绝技。乔安虽然全心练就闭心诀与寒冰剑法,但这些年来,对其他武功也有所涉猎。有了深厚的内力做底基,有名师提点为基础,加上她生性聪慧,也都有几分火候。而碧秋掌法是她四年前所练的,姿势飘逸优美,防守有度,同时守中带攻,算是不错的掌法。不过,霰芷看上它,恐怕还是为了“赢得漂漂亮亮的”。乔安笑道:“原来你是看上这套拳法了。其实教给你也没什么。不过碧秋拳法以内力为基,内力越深,威力越大,你的内力要基尚浅,只怕发挥不了多少威力呢!” 霰芷才不管这么,磨道:“没事的啦,小姐,你只要教我就好!至于内力,以及威力的大小,我自己会用心的嘛!反正也只是个娇小姐而已,又不是武林高手,不用那么紧张认真啦!” 乔安无奈地摇摇头,道:“看你这模样,根本没心学。罢了,就交给你吧!不过,我教的弟子不许太差,若你真心要学,就得静下心来好好用心,好好学拳,亦要精进内力修为。” 霰芷一听,脸顿时苦了,想了半天,咬牙道:“罢了,拼了!小姐,教我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不好?” 乔安看着她,微微而笑,随即飘然跃至庭院中心,双掌交叉叠于胸前,目视前方,正是碧秋掌法的起手式。见霰芷凝神观看,乔安点头,开始为她演示。只见她双掌如蝶舞乱花般纷繁变幻,偏又攻守有度,瞧起来力道似乎都不重,直如花拳绣腿般,但霰芷心知肚明,以小姐的内力,随意个武林高手未必能接得住三掌。乔安使得极快,看得人眼花缭乱,霰芷在旁努力看着,却也只朦胧懂得一二成,正苦苦思索,乔安已经收手而立,向她微笑道:“怎样?” 霰芷摇摇头,道:“小姐,太快了,我只能看见几招。不过,若是换了那娇小姐,肯定更看不清,别说抵挡了,等我把这套掌法学好,看她还是我对手不是?小姐,这里是庭院,人来人往的,不方便,不如我们到后院去,你慢慢一招一式教我,好不好?” 说着上前拥住乔安,半拉半推地带她到后院去了。刚刚还掌风阵阵的庭院顿时又陷入沉寂,一阵轻风吹来,方才乔安站立的花坛里开得正繁茂的秋海棠花瓣纷纷飘落,瞬间只剩光秃秃的枝头,随即又陷入寂寥无声之中。又过了许久,两道人影自一旁的高楼上飘然跃下,立于庭中央,看着落了一地的秋海棠花瓣,两人对视一眼,施映璇道:“摇光,你的功夫比我好,眼力也比我高明,又跟随小姐日久,你怎样看?” 莫光盯着满地落给,面无表情,道:“小姐虽然早将秋海棠花震碎,却依旧缀于枝头,等至风吹放落,可见其内力阴柔,力道收发由心,极是高明,只是——” 施映璇皱眉,道:“只是如何?” 莫光的声音中多了份悲哀无奈:“只是,跟先前小姐与莫哈伊比武时的武功相比,已经有所退步。仅比四年前小姐碧秋掌法初成时高出一筹,并不该是小姐应有的水平。” 施映璇紧锁眉头,问道:“会不会小姐只是为了给霰芷示范,并未用全力,因此有所不及?” 莫光摇摇头,道:“小姐确实有所收敛,但我跟她许久,对她的武功最为清楚,她刚刚显出的实力已经足以使我推测出她如今的水平。或者,从与莫哈伊一战后,小姐的内力就在渐渐滑退。” 施映璇咬住唇,满脸忧色,想是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半晌,他低叹道:“我听阿丽雅说,那位薰然公主又目失明,像是中了血曼罗与满园春,迎仙驾等花草混合的剧毒。居她所言,这些花草混在一起,根本就无救,不知为何为那薰然公主居然无事,甚至眼睛还渐渐好起来,实在令人不解。我查遍医术,也没找着良方,不知小姐是怎样做到的。” 莫光突然问道:“你跟那个阿丽雅究意怎样?” 施映璇眼中微显迷乱,烦躁地道:“就那样了,还能怎样?”随即,他的心思又转到乔安身上,忧心忡忡,“摇光,我不知道小姐怎样治龙薰然的,但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光叹息道:“我早有同感,如今看着小姐内力消退,更是担心。不过小姐如今依旧安然无恙,万毒之首并没有肆虐,或者这是唯一能说服我们的证据吧!” 施映璇却没有那么乐观:“小姐内力开始消减,就是不妙的讯号。至于万毒之首,或者是因为闭心诀第三层的内力过高,即使有所消退,暂时也还依旧能克制住它也说不定。不管怎样,这不是件好事!摇光,你说小姐有没有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变化呢?” 莫光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你倒不妨说说,小姐刚才知不知道我们躲在一边呢?” “我也不知道。”施映璇看着他,两人相对苦笑,谁能看得透乔安呢?只是心中那份由衷的关切又无法磨灭!两人同时叹口气,望着空荡荡的院落,不知该如何是好。尤其是施映璇,除了乔安内力消退,他心中还有更深层的忧虑,从乔安中万毒之首就开始的忧虑。 万毒之首 即使能压制着叫它不发作,但终究是毒药啊! “摇光,无论如何,我要找小姐谈谈!” 每次进宫回来,乔安的情绪都很好,嘴角总是带着幸福甜蜜的微笑,眼神柔和如水。这日也不例外,脚步依旧格外轻快。只是,转过一道长廊,乔安却停下来,也不转身,只平视着前方的空气,忽然开口道:“摇光啊,我把无名谷的谷主之位传给你,好不好?” 莫光吓了一大跳,急急出现在她的眼前,匆忙道:“小姐,你别开玩笑了!” 乔安早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笑道:“我可不是开玩笑,我想了很久了,不仅是无名谷谷主之位,我还想要召天玑回来,把君氏还他。我替他劳累六年,他也已经携美游历六年,逍遥自在了六年,该换他劳碌几年!你说呢?” 莫光越听越是惊诧莫名,惊道:“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做?” 乔安悠悠叹道:“我活了二十四年,可是,从六岁开始,生命就不在我的掌控中,或是仇恨,或是责任,总有事情叫我身不由已地随着命运转摆。如今徐府事情告一段落,无名谷跟君氏也都正常动作。我也该卸下那许多责任包袱,为自己而活了。我应该可以自私几年吧?” 莫光苦涩地道:“小姐,是龙宸宇,是不是?” 乔安嫣然而笑,悠然道:“是啊,我只想要做乔安,没有任何负担责任的乔安,像普通人一样,不再担忧许多事情,简简单单地活着。什么无名谷主,君氏少主,我全不想做了!” 莫光低叹道:“我明白了。”他蓦地抬起头来,看着乔安,道:“小姐,我懂你的意思。不过,谷主这位属下绝不敢担当,至于君氏,我想天玑跟我的想法该是相同的。不过,如小姐确实想要卸下这担子,按谷中的规矩,该由小姐的嫡系弟子,逸凡少主接任才是。信据谷规,无论谷主指定的继任人是谁,无论年纪大小,谷中弟子都必须唯命是从,尽心辅佐,不得有违。小姐放心,属下跟一众师兄弟定然尽全力维护少主,协助他处理日常事务,绝不会有丝毫怠慢不敬之心。” 乔安笑道:“那逸凡怕不是要埋怨死我了?再说,他也实在太小,让他担这样重的担子,太为难他了。” 莫光思索了会儿,献策道:“那这样吧,属下与师兄弟们先帮助管理无名谷及君氏的日常事务,谷主这位暂且虚悬,待少爷成年后再正式接任。小姐,这样可好?总之,无论如何,我们是绝不敢接下谷主之位的,请小姐见谅!” 乔安低头想了会儿,道:“暂且这样吧!等我再想想,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莫光点点着,记起施映璇的话,拱手道:“小姐,天璇似乎有事想要跟小姐说,正在后厅等着呢!” 乔安点头示意知道,往后厅走去,不禁笑道:“真是奇怪,怎么最近好像你们都有事要找我呢?刚刚在路上才被天权截住,又说宇居心叵测,要我小心防备,现在又换了天璇,该不会是同样的事情吧?” 莫光摇摇头,郑重地道:“小姐,天璇要说的是攸关小姐性命的事情,是关于万毒之首的!” 乔安的神色也凝重起来,不知为何,心中竟涌起些许不详,脚步也跟着顿了会儿,又举步往前走去,却不再说话了。甫跨过后庭门槛,乔安便见施映璇正襟危坐,神色肃穆,心中的不祥越发浓重,上前入座,淡然道:“听摇光说,你有事要找我谈,是关于万毒之首的?” 施映璇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小姐,天璇有一事不解,想要向小姐请教。” 乔安点头道:“你说吧!” 施映璇道:“小姐,天璇从医书得知血曼罗与迎仙驾,满园春,醉笑蓉,青紫罗等花草混合便成剧毒,敢问小姐,此种剧毒可有解药?” 乔安已知他是为什么而来的了,微微放心,道:“绝无解药!” 施映璇紧追问道:“那龙薰然中了这种剧毒,为何不但性命无忧,反而日渐康复?天璇着实不解,请小姐不吝赐教!” 乔安也不隐瞒,坦然道:“血曼罗等混合而成的剧毒确实无药可解,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我身中万毒之首,体内有着上万种剧毒,连带着我的真气中也含有剧毒,且毒性之烈远胜于她体内的血曼罗之毒。因此,当我为她祛毒时,内力经过她周身诸经脉,便会将她体内的毒素吸收。”七年前,龙宸宇遇刺秘中的笑春风剧毒,她也是这样化解的。 莫光听着,也是一怔,心中忧虑更深。而施映璇则点头道:“换而言之,小姐是将她体内的剧毒吸入自己的体内了?再换而言之,小姐你是在以命换命,拿自己的命去换龙薰然的命,是不是?”他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激动,终于忍不住吼道:“小姐!你体内已经有着上万种毒素,却还这样做,你难道就不能爱惜自己一点吗?” 乔安叹道:“当时的情形,我也别无选择。锦儿临终前千叮万嘱咐,要我好好照顾薰然,可转眼间,她也身中剧毒,无药可救。除了这样做,我还有别的选择吗?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薰然毒发身亡?那我怎么对得起锦儿呢!再说,”她淡然一笑,不在意地道:“正如你所说,我体内已经有着上万种毒素,再多加一点两点也无所谓啊!” “多加一点两点无所谓?”施映璇重复着,眼中有着深深地恼怒,喊道,“可是,如果能叫小姐体内的毒素少上一点两点,我情愿用我的命去换啊!小姐,那是毒药,是对人有害的毒药啊!” 说着,他竟忍不住滑然泪下,哽咽难言。瞧着情绪如此激动的施映璇,乔安不禁诧异,转头看看门边站着的莫光,却见他也是一脸茫然,不知所以。想了想,乔安上前,道:“天璇,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你不用太过忧心,我知道分寸,不会跟自己过不去。你知道,我很想活下去,活很久很久的!” “不,小姐,你不知道!”施映璇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情绪,一字一字道,“有些事情,小姐你不知道。当年,师傅临终前,曾跟我说过一段话,要我找寻恰当的时机转告小姐,我本想瞒下,永远不说。可是,小姐你告诉我,你需要知道这些,必须知道这些!” 听他说到师傅关荣,乔安刚刚淡下的不祥预感再度涌起,甚至比先前更沉重,使她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怪杰关荣,这个她捉摸不透的人,这个不知究竟爱她还是恨她的人,这个永远会给她的人生带来难以预料转变的人,这次,他又会说些什么?乔安忽然陷入深深的恐惧中,或许他的话又会毁掉她原本安然的命运,将它再度推向不可知的未来。强自压下转身夺门而逃的冲动,乔安直直地看着施映璇,咬着牙不说话。 施映璇也迎着她的目光,缓缓道:“小姐,其实,师傅只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万毒之首毕竟是毒药,即使能够依靠寒冰真气的压制,但它毕竟是毒药!这句话让我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明白师傅的意思。”他的脸色惨白,眼中泪光晶莹,却还是一字一字徐徐道:“小姐,上万种毒素积聚在你体内,即使不会发作要人性命,但是,毒素会一点一点地侵蚀人的身体,也许很缓慢,缓慢得让人察觉不到,但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水滴也能穿石,铁杵也能成针!时间久了,那也是会致命的!小姐,你明白吗?” 莫肖也没有想到施映璇所说的竟是这样一个近乎毁灭性的消息,震惊至极,反射性地掉头去看乔安,见她面无表情,只死死地盯着施映璇,似乎想要将他看穿般,不由得心生悲凉,不忍心再看她,别过脸去。而施映璇就没有这个权利,只能迎接乔安锐利如剑的目光,不能有丝毫退缩。 “还有别的话要说吗?他到底还有多少遗言,一起说了吧!”乔安终于开口,不用于锐利的眼眸与木然的表情,她的语气竟然十分平静,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这类的话题般。 施映璇几乎不敢想念自己耳朵,怔怔地看着乔安,竟发现她的嘴解似乎还渐渐带上些许笑竟,像是还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禁急道:“小姐,你明白我话中的意思了吗?” 乔安骤然笑起来,笑颜如花:“我怎么会不懂呢?我太懂了!”她转过头去,看着莫光,继续笑道:“摇光,你知道这让我想起什么了吗?”不等他回答,她便自顾笑道:“我想起六年前的事情了。六年前,也是这样,就在我觉得离幸福最近的时候,你拿来了我那好师傅的遗信,告诉我徐府之仇未了,还有元凶逃逸在外。然后,我就按照他所设想的确良,乖乖地放弃所有,却找那个死了三十一年的尹细雨!这次又是这样!” 她冷笑着,悲哀着,绝望着她一直很努力地修习闭心诀,来压制万毒之首发作,很努力地活下去。可是,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远远不够的!即使万毒之首不发作,即使她的闭心诀登峰造极,空前绝后,却也只是枉然,万毒之首依旧能够置她于死地! 这消息,足以使她飘在云端的那颗心瞬间坠入地狱了! 是的,毒素积聚人体内,确实会逐渐侵蚀身体,使人日益虚弱,最后致死。她也是学医,造诣还相当高,这道理,她明白。而且,不同于先前,这危机还不能够靠寒冰真氯来压制,没有其他的办法解决,除非她想起之前的往事,尤其是这一年,她的情绪越来越多,幸福,悲伤,甜蜜,酸楚,混乱常常会觉得疲倦,想要睡觉这些都是以前所不曾感觉到的前几天张薰然祛毒,她明显感觉到艰难她曾以为那是自己闭心诀修炼到了第三层后返璞归真的表现,曾以为是祛毒到了最后紧要关头,现在才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简单的正如施映璇所说,但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水滴也能穿石,铁杵也能成针!而如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1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1部分阅读 今,时间确实已经够长了,该是噩梦开始的时候! 乔安闭上双眼,心渐渐地往下沉,一直沉到不见底的深渊。果然,命运不会这样轻易地给她幸福!果然,即使她距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却是咫尺天涯,永远都迈不过去了! 眼前还及稀浮现出施映璇那无奈哀伤却又不得不说的神情,莫光震惊得近乎呆滞的模样。除了治好万毒之首,没有其他的办法。这句话,也就等于宣判了她的死刑!她越来越不明白她的师傅关荣,不懂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如果说先前尹细雨之事,还能找出原谅他的借口,那么,今日万毒之首的事情就又让乔安陷入深深的迷茫。他应该早就知道,身中万毒之首的乔安将必死无疑,那又何苦再伪造出“伊细雨”这个“元凶”来呢?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其实,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慕容德已死,爹娘的冤屈也被平反,徐府事情已经算是完结,现在,乔安睦正该担心的,是她自己,是万毒之首!或者,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因为,无论如何,她将要面临的,都是死亡,所差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那么,自己这些年来那么努力都是为了什么呢? 她冷笑着,眼角眉梢忍不住带上了淡淡的忧伤,挣扎了那么久,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枉然!曾经以为,或者当初离开宇还是有所获的,至少,她能陪他更长的时间,可是现在才发现,兜兜转转那么久,他们竟又回到原先的起点,回到六年前。而这次,却是真的没有任何侥幸了! 此情此景,她情何以堪?宇情何以堪?他能承受这样的结果吗? “你在这里做什么?”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腰间有力温暖的手。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体温。不用回头,乔安便知道来者是谁,不禁微微笑了。人说,说曹操,曹操就到,原来,想着曹操,曹操也会来的啊! “怎么刚刚离宫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又急急地转回来?想我了吗?可是,为什么不去飞炫宫找我,反在这里呆站着,失魂落魄的?听说你已经占了近一个时辰没动过了,出什么事了吗,安?”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柔软,使得乔安原本冷冻着的情绪也在瞬间融化,疲倦,悲伤 ,哀凉,还有深不见底的绝望跟痛楚,统统涌了上来,瞬间便将她淹没。乔安缓缓转过身,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他,随即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幽幽叹息,轻声道:“宇,我累了,很累很累。” 方才惊鸿一瞥,已足以使龙宸宇瞧清楚她眼听疲倦悲伤,觉出了乔安与往常有异,他心感奇怪,却不多问,只柔声道:“若是累了,就好好歇息下,别那么操心了。” 乔安点点头,竟然顺从地道:“嗯,从今往后,我什么都不再想了。” 龙宸宇听她连语气也跟往常不同,隐隐竟带着些许虚弱,出现在刚强冷定的她的身上,分外使人心生不忍怜惜。今日的乔安,确是跟寻常不同,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龙宸宇想着,见她模样确实极为疲惫,心中不忍,道:“我抱你回去睡会儿,好不好?” 乔安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微微的点点头。龙宸宇伸手将她打横抱起,乔安将头偎入他的怀中,许久都没有声响,像是睡着了般。龙宸宇也不扰她,甚至害怕走得太急颠着她,只缓缓而行。忽然,乔安的声音从他怀中飘出,轻轻的,柔柔的,低低的,似乎风一吹就能吹散般:“宇!” 龙宸宇微微低首,离她近了些:“嗯?” “如果有一件事,你明明知道结果是失败,那你还会去做吗?” 龙宸宇一怔,想了想,答道:“不一定,有些会去做。”比如对于乔安。 “这样啊!”乔安沉默了会儿,又问道:“宇,你害怕死亡吗?” 龙宸宇脚步一顿,随即继续徐行,淡淡道:“不怕,但是我怕死别。” “哦。”她答了这句,又沉默了,过了许久才问道:“宇,生离与死别,你选哪个?” “看跟什么人,如果是你,我都不选!” “如果,非要选一样呢?” 这下轮到龙宸宇沉默了,脚步也愈加缓慢,半晌才缓缓道:“生离。” “为什么?” “只要活着,才有希望。” “只要活着,才有希望。”乔安喃喃念着,轻轻道:“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龙宸宇又恢复先前的速度,道:“ 为什么问这些?” “有些事情,逃避不了的。”她喃喃道,声音开始模糊,“宇,如果我死了,你会很难受吗?” 龙宸宇停了下来,看着怀中黑亮顺滑,随风飘散的青丝,神色开始凝重起来,静默不语。 乔安的声音更加飘散:“怎么不回答了?” 龙宸宇动动嘴唇,一会才道:“不会,我会跟你一起走。” “你的答案还是跟六年前一样呢!”她笑道,腔调里带了明显的睡意,“可我想要你活着。” 龙宸宇继续往飞炫宫走去,“这句话我也在六年前听过。可见,有些事情是不会变的。” “有些事情不会变,有些事情变得很快。还有一些事情,你以为它变了,事实上却没有变,一直都在那里,只是,你没有发现,没有发现”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龙宸宇听得茫然却又不安,六年前,她也问过这个问题,之后就毅然决然地伤了他,然后,离开,消失无踪!他忍不住低声问道:“安,到底怎么了?” 乔安迷迷糊糊地道:“宇,我想跟你在一起!” 龙宸宇舒了口气,嘴角逸起笑意,柔声道:“我们会在一起的,没人能拦得住我们。” “不,老天爷会拦着。宇,我不能嫁给你,绝对不能!” 龙宸宇心陡地一紧,微微抽痛:“为什么?安,为什么?” “对你太不公平因为,我怕我会死” 虽然不明情由,龙宸宇依旧心痛难忍,急急道:“不会的,安,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任何人伤你一根汗毛的!” “不,会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清楚,龙宸宇急忙凑近她,却只听见几声嘟囔,难以辩认。他忙问道:“安,你说什么?说清楚啊!为什么会的?什么会的?” 乔安梦呓着,他却只能听见几个断断续续的词语:“六岁那年百煞竹林闭心诀”终于,她的声音渐渐消失,而龙宸宇则听得莫名其妙,只隐隐觉出不妙,闭心诀他将乔安又抱得紧了些,加快脚步往飞炫宫走去。 回到寝宫,小心将乔安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龙宸宇凝视着她。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秀眉紧皱,实时呢喃几句梦语,却听不清楚。替她轻轻拂去飘落眼上的青丝,龙宸宇忍不住问道:“安,你究竟瞒了我什么事情呢?是不是六年前的事情也与此有关呢?” 不管她瞒了他什么,他都一定会知道的!一定! 外面传来尚公公似乎亘古不变的声音:“皇上,丞相大人与御史大人求见!” 龙宸宇看了眼乔安,已经恢复平定,淡淡道:“带他们到御书房,朕即刻便到!” 然而,等到龙宸宇从御书房回来,飞炫宫已经人去楼空,哪里还有乔安的身影?他皱皱眉,问飞炫宫的侍卫,得到的禀报是,明慧郡主半个时辰前醒来,什么话也没说便匆匆离去,他们也不敢阻拦。听过后,龙宸宇更是茫然,乍去乍离,乔安今日究竟是怎么了?再想起先前乔安朦胧中的话语,更觉不安,吩咐道:“来人,秘密传汪浮秋觐见!” 而此时此刻,乔安正京城西郊龙云山的半山腰。龙云山是紫星的名山,风景秀丽,环境幽雅,古寺林立,甚至紫星朝斥巨资所建的护龙寺亦坐落于此。但龙云山最有外的却是峰顶的许愿石。据说,凡有诚意之人,于清晨第一个抵达峰顶,在许愿石上许下愿望,诚心祈求,便可梦想成真。 又经过一个时辰的攀援,凭借超绝的轻功,乔安终于抵达峰顶,看着悬崖边那块巨大光滑的白石,石上刻着三个秀逸而又有力的大字“许愿石”!想了想,她转身向前,向许愿石走了过去。石边有座小小的佛龛,旁边放着香烛祭品,该是附近的庵寺所放。乔安取过佛香,捧在手里,望着那光滑的白石,突然间苦笑起来。 这一幕,何等的熟悉? “信女君千羽,佛前许三愿:一愿身体康健,二愿天伦永在,三愿觅得知心人,岁岁年年常相伴!”当年,她在万般绝望下于佛前祈求,结果来到这个时代,曾经有过康健的身体,却在六岁那年失去;曾经有过幸福美满的家庭,却在一夕间颠覆;而如今,就连她仅存的爱恋,似乎也将掩埋。现在,已经又到了要靠宗教来麻醉自己的地步了吗?现在,又到了祈求来世的时候了吗? 若依旧佛前三愿,她会许下什么样的愿望呢? 她冷笑着,缓步上前,对着白石,轻柔又坚定地道:“我不知道命运你究竟想要怎样对我,如果你依旧还是以戏弄我,看着我的沦桑苦痛,引以为乐的话,那我绝不会让你如愿的!六年前做了一次抉择,说不清楚对错,而如今,我不想要离开他,我想要陪着他!” “我想要活下去!我想要跟他在一起!我想要他好好的!” 说罢,她毅然起身,将手中燃着的佛香丢入悬崖,转身走向她今番前来的目的地——妙心庵! 君氏篇第三十五章 爱恨难辨(1) 妙心庵坐落于龙云山顶端,清幽冷寂,处身此间,飘飘然便有离尘脱俗之感。深秋季节,山顶冷风阵阵,松涛隐隐,涤心荡起,使人的心不由自主地静寂下来。这种地方,确实能够修身养性,确实能过叫人忘脱红尘。乔安举步进去,向接客的师太道明自己的来意。 那师太微显为难,合十为礼,道:“施主,忘尘师太清修已久,不轻易见客,恐怕” 乔安自然知道,仍坚持道:“劳烦师太代为通报。” 接客师太无奈,只得前去通报,乔安想了想,纵身起跃,暗中随着那师太前行。今日她是铁了心要见那忘尘师太,即使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随着那师太往后院走去,一路上只见青松古柏,碧竹寒梅,幽雅寂静,伴着两旁淡雅素净的厢房,使人心折,越往里去,环境变越发清雅,也越发幽静。 走了许久,那师太来到一个院落前,道:“忘尘师太,有位施主——”她尚未说完,温雅柔和的声音便从里面传来:“不用说了,客人已经到了门口,就请她进来吧!” 乔安微微一怔,听她的语气,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在暗中追随,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现身。那师太见着乔安,容色一惊,道:“施主,你怎么——”不等她说完,乔安已经飘然入内,根本就不理会她。走进雅院,乔安不禁一怔,院中遍植绿竹,随风轻摆,龙吟细细,几乎使她误以为自己置身于绿幽苑。这位忘尘师太也是爱竹之人? 随即,乔安恢复温淡,顺着竹林间的青石板路往前走去。走不多时,一座八角亭跃然入目,亭中一女子背对她而坐,背影优美,虽身着素衣,不见容貌,亦使人觉得必定是个绝色美人。该是听见乔安的脚步声,她微微侧身,转过脸来。只见她容颜清和,神色温淡,但一双明眸清亮似水,微微转动间流波溢慧,使人心中忍不住泛起层层涟漪。 这应该就是忘尘师太,也就是龙宸宇的母妃——芮妃!龙宸宇跟她确有几分相似,但是,却跟乔安想象中的模样大不相同,看着她温淡如水的眼神,竟然跟修习闭心诀十数年的乔安有些相似,怎么也无法跟旁人口中那个倔强,决断,执着,偏拗得近乎疯狂的芮妃联系起来。还是,经过这许多年的清修,她确实脱胎换骨,成为忘尘,而非芮妃了? 芮妃见着乔安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微微而笑,优雅起身,道:“是隐谋乔安乔姑娘吧?请坐!” 乔安心中微怔,起身入亭,坐在她的对面,直视着她,眼眸锐利如刀:“你摘掉我是谁?” 芮妃微笑道:“隐谋乔安,君氏少主,殿前比武大败北秋国师,又新封明慧郡主。有如此威赫之名,却又为妙龄娇女,贫尼虽然身居偏远之地,也是有所耳闻的。” 乔安依旧紧锁着她的眼睛,紧接着道:“似乎你对我的事情知道得不少呢!不过,知道我名声的人很多,但是见过我容貌的人却没有几个。师太凭什么一眼就认出我来了呢?看来,虽然身居佛门清静之地,法号忘尘,却依旧还是眷恋着尘世中事,难以割舍的吧?” 芮妃微笑着,毫不在意,道:“我知道,是因为有人曾跟我说过你,倒不是 刻意去注视谁。不知道乔姑娘芳驾至此,是为什么事呢?贫尼斗胆猜上一猜,是为了他?” 不用明说,两人皆知他指的是谁。乔安也不否认,坦然道:“不错,是为了他。” 芮妃继续道:“我再猜猜,你想要问我当年为什么离他而去,从而解开他的心结,是吗?” 乔安沉默了会儿,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不止想要解开他的心结,我还想要你回去,陪在他身边。” 芮妃不动声色,道:“看来,乔姑娘你还挺贪心的,甚至还希望我回去陪他!”她轻笑几声,容颜如花,道,“那乔姑娘总要说出能够说服我的理由吧!” 听她口气淡然,竟似乎真的没将龙宸宇放在心上,乔安不禁疑惑,她真的不爱宇,不爱自己的孩子吗?抑或,她根本就不爱任何人?看着那双笑意盈盈,不见丝毫情绪的眼眸,不知为何,乔安竟然想到从前的自己,修习闭心诀的自己,在没有发觉对龙宸宇的感情前,是否也这样的疏淡冷漠?这个人,比自己更适合去休息闭心诀。尽管如此,她依旧不会放弃,为了宇,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希望,她也要去试试!“宇九岁那年,他的母妃便离他而去,知情人都知道他怨恨他的母妃,也怨恨他的父皇。芮妃娘娘,这些,你应该知道吧?” “请叫我忘尘师太,芮妃早已是历史了。”芮妃,或者改叫忘尘师太。她微笑,神色不见一丝波动,“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乔安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你真的不爱他吗?你真的不在乎他吗?他是你的儿子,你亲生的儿子!” “那又如何?”忘尘悠然笑道,“你不妨瞧瞧之前他待薰然的模样,那也是他的女儿。可是,若心思不在那里,即使有着血缘之亲又如何?佛说,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所谓之魔,无非是贪恋痴嗔种种情绪,皆是由心而生,不关其他。” 乔安定睛看去,缓缓道:“你对他的事情很熟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忘尘笑道,“不过很可惜,事实并非你所猜想的。我之所以知道他的事,也是旁人跟我说的。其实,你并非第一个为他而来的人,在你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 思及先前忘尘亦说有人提起过她自己,又是为宇而来乔安微皱秀眉,思绪电转,脱口道:“慕容锦儿?” 忘尘眼中微露诧色,随即笑道:“不愧是隐谋乔安!不错,正是慕容锦儿。她生前经常来这里,原先是跟你一样的目的,后来见无望,转而当我是长辈,恩我说过很多事情。其中,有关于他的,关于你的,还有她自己的。乔姑娘,我看得出来,你是至情至性之人,不过,你怕是要白来了,我绝不会见他,遑论回宫。若是乔姑娘能放弃这执念,我们或者亦可如慕容锦儿般,做对忘年之交。” 乔安不解:“我不懂,你肯见锦儿,也肯见我,为什么反而不愿意见宇一面呢?你能听慕容锦儿说话,愿意跟我做忘年之交,为什么就是不肯面对你的亲生儿子呢?” 忘尘淡淡道:“乔姑娘,我说过了,一切皆有心生。我的心不在那里,你说再多也是枉然。而且,乔姑娘,你来见我,想要我回去,怕是没跟他商量,擅自做主的吧?” 乔安淡淡道:“是又怎样?” 忘尘叹道:“不怎样,但是,若你足够了解他,你就应该明白,他爱恨皆属极端,是不会青怡宽恕背叛他的人的。而我当年的行为,在他看来,就是背叛!而如今,他并不如你所料地爱我,在乎我,也并不会乐意见我。乔姑娘,你太想当然了。” “可是,你就这样肯定吗?”乔安淡淡道,“我也曾经伤他,对他而言,那应该不止是背叛。但他同样宽恕我,待我一如既往,甚至比先前更好。” 忘尘淡笑道:“我自然肯定。他是我的儿子,即使不爱他,他体内依然流着我的血液。很久之前,人人都说他的性子像我,乔姑娘,难道我连我自己都不懂吗?至于你,他肯原谅你,待你好,或者是因为他太爱你,爱得难以割舍,爱得愿意为你放弃自己的所有,或者是因为”她看看乔安,嘴角多出几分高深莫测,“或者,是因为他恨你,他想要报复你!” 乔安微笑,波澜不惊。忘尘微微扬眉,道:“乔姑娘,你似乎并不害怕是后者呢?” 乔安淡然道:“因为,我相信他!何况,”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幽幽道:“若是后者,我会心痛,会难受,可是,我会安心许多。忘尘师太,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坚持,不会轻易被我说服。但是,很不幸的是,我也有自己的坚持,我必须说服你。因为,我相信,在这世上,能够影响他的人,或许只有我和你,所以,我们两个总有一个人要在他身边才行!” “哦?”忘尘笑道,“多谢你抬爱!不过,他有你就已经够了,不是吗?” “如果我能陪着他直到永远,那我不会来见你。”乔安凄然道,叹了口气,轻轻挽起衣袖,露出右臂,雪样的肌肤下,中央那点赤红越发鲜艳圆润,如同血珠般,带着妖艳而又不详的艳色。忘尘眉头紧皱,盯着那点艳红,道:“这” 乔安低头,道:“我中毒了,叫做万毒之首,这就是它留在我身上的铭记。” “万毒之首?”忘尘喃喃念着,沉思不语,笑容首次消逝无踪,换上淡淡的忧虑,轻声道:“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乔安仰首,道:“这种毒无药可解,我能坚持到现在已是奇迹。也许两个月,也许两年,也许只有两天,稍不注意,我随时到都会没命。所以。”看着忘尘渐渐抬起头来,她盯着她的眼睛,脸上满满的毅然决然,一字一字地道,“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说服你!” 忘尘沉默了会儿,又挂上那张满不在乎的淡笑,悠然道:“好啊,欢迎你日后常到我这里走动!” 虽然没有说服忘尘,但乔安看起来并没有太过沮丧。既然人人都说宇的性子像她,那忘尘的倔强执着比起宇来必定有过之而无不及。能够忍着二十年不见宇,甚至当年宇身中剧毒,性命垂危她都不曾回来,她的性子可见一斑。二十年的执着,怎么可能一日之间便改过来呢? 据施映璇所言,她缺有性命之危,但时至今日,她身体仍没有太大的不适,应该还有时间来劝服忘尘。乔安想着,嘴角有着丝丝的笑意,只要宇肯听劝,肯忍上段时间,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最怕他冲动地随自己而去,那就真的一切成空。 她想要他活着,她想要他好好的! 下了龙云山,已经暗夜沉沉,避开泰楼楚馆,夜市店肆这些喧嚣场所,乔安拣幽僻的道路而行,半个时辰后回到仙雅居。令她惊讶的是,门前的石狮边竟然倚着个风流袅娜的人影。听见乔安的脚步声,她挺腰,站直身子,转过身来,赫然竟是久未相见的青怡! 君氏篇 第三十五章 爱恨难辨(2) 乔安一怔,看着她没说话。沉沉夜幕下,门口的灯笼投过来些微光,隐隐可见她神色苍茫悲凉,也同样看着乔安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对视许久,乔安先打破僵持,迎了上去,轻声问道:“青怡,你怎么来了?” 青怡却没有说话,只怔怔地看着她,眼眸深邃复杂,许久突然道:“乔姑娘,我还能叫你声姐姐吗?” 乔安又是一怔,随即笑道:“当然,只要你愿意,我随时是你姐姐。” 青怡嘴角微扬,终于透出一丝笑意,在忽明忽暗的烛火的映衬下却显得几分悲凉。忽然间,她猛地向前,扑入乔安怀中,紧紧抱着她,紧得像是抱着随时都会失去的宝贝般。随即,她松开乔安,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夜风中,那如瀑布般的青丝飘动着,犹如无根之絮,衬着她纤弱的身子,尤其叫人生怜。 乔安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心中不解,上前推门欲进,忽然又顿住,问门边的守卫,道:“那位姑娘来了多久了?” 守卫并不认得青怡,答道:“回郡主,那位姑娘已经在那里站了近两个时辰,说是要见郡主。汪总管请她进去,她也不进,霜草等几位姑娘跟她说话,她也不理会,就站在那里等。” 乔安点点头,不再询问,一边沉思一边入府。几次被拒之门外,没想到今晚青怡竟然亲自过来等她,还等了那许久,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吧,那为什么短短片刻又飘然离去呢?难道她等了许久就只为了问能不能叫自己一声姐姐吗?看她那模样,像是遇见什么为难的事情。想到这里,乔安悄然止步,道:“摇光,你去查查她最近的情况,有消息立刻来报!” 说罢,她继续前行,刚刚的话像是对空气而说。然而,就在她身后漆黑如墨的夜色里,一道黑影转瞬即逝,向云烟阁的方向而去。今日骤闻噩耗,几乎击碎她所有的希望,之后又上山寻人,劳耗心神,如今回到仙雅居,忽然觉得异常疲惫松懈,只想要好好休息休息。想着,经过大厅,随意一扫,竟看见霜草等人还在里面坐着,不由惊奇,道:“你们还没有睡吗?” 看见乔安,霜草等人顿时一扫先前的倦色,迎了出来。还是霜草先道:“还不都怪天璇?没事好好的又惹小姐生气!小姐没回来,我们哪里睡得着啊?” 乔安忆前先前的事情,向施映璇看去,眼眸中带着些许询问,施映璇会意,几步可见地摇摇头,却依旧忧色满面。乔安微微安心,笑着道:“你们都当我是小孩子吗?我都多大的人了,难道还会来个离家出走吗?瞧瞧哥哥都困倦不堪的,还不快回去睡觉?” 见她言笑如常,霜草等人顿时放下心来,唯有施映璇看向乔安的眼神中依旧带着悲伤,她真的能够完全不在意吗?那是她的性命啊!乔安犹豫了会儿,终于转向施映璇,微微点头,示意她已经无事。施映璇转向一边,没说话。 眼看众人渐渐散去,乔安正欲回到绿幽苑好好歇息,忽然—— “千羽,乾于,出事了!?”慌乱失措的喊声自前院传来,似乎还带着丝丝的哽咽哭腔,唤住了所有人的脚步。霜草等人尚未回房便又被惊回,乔安而眉头微皱,迎上前去。她已经听出那是杜明原的声音,心中不由地也跟着升起丝丝慌乱。而当她瞧见杜明原时,那种慌乱的感觉便更加深重。 只见他周身官服,却因为奔跑而扭曲,头上的官帽也早已东倒西歪,丝毫不若平常温文从容的模样。而最令乔安心生不安的却是他的面容,满头大汗下,他的眼中竟然含泪,一见乔安便扑通一声跪下,混乱地喊道:“千羽,千羽,求求你,救救明妍,救救凌鉴千羽,求求你,求求你他们出事了!” 乔安及众人都是一惊,乔安上前扶起他,柔声道:“杜大哥,你冷静点,慢慢说。到底出什么是事情了?明妍跟秋公子怎么了?” 杜明原紧紧抓着她的手,如同行将溺毙的人抓到浮木般,再不肯放开,不住口地道:“是凌鉴,是凌鉴!”他说着,渐渐从初时的慌乱中脱身,却又忍不住失声痛苦,道:“都是我不好,你明明提醒过我,要我注意他,我却没在意。我本想着就算他不舍的,也不能够怎样,谁知道他竟然” 乔安心中一紧,急急问道:“他入宫了?做什么去了?他是不是又去刺杀宇了?” 杜明原悲戚地摇摇头,苍然道:“他进入去找明妍,可是却被发觉了” 乔安微微放心,随即心又提了起来,问道:“怎么会这样?他应该知道入宫有多危险,怎么还这样不小心?” 杜明原惨然道:“是晚妃!上次也是她引皇上到妙音宫去,凌鉴才得了机会,在半路拦截行刺。这次又是她施计,引得皇上发觉凌鉴跟明妍,凌鉴想要逃逸,却没成功,还伤了几个侍卫。我正好最后一次当值,得了消息便赶过来了。千羽”说着,泣不成声。 乔安眼前浮起晚妃那貌似温雅而又深沉难测的眼眸,心中一凛,依她的性子,知道杜明原跟秋凌鉴关系的时日该当不短,却隐而不发,等待最佳时机出手,如今果然被她逮住时机。身为人妇却与人私通,即使寻常人家亦是死路一条,何况是尊贵高傲的皇室?牵制至皇室体面,即便是她,也不好插手。若是再引出秋凌鉴刺杀宇之事,只怕会更难办。 杜明原泣道:“千羽,我知道这是为难,可是,若非着实没办法,我也不愿来求你!千羽,我只有明妍这一个亲人了,我能够舍她在皇宫,可是,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啊!” 乔安不再犹豫,当机立断,道:“杜大哥,你先冷静,我这就带你入宫,路上我们再想办法。”还好她还没有换衣裳,不然恐怕又要耽误时间。 杜明原闻言,眼中闪起抹亮光,急急起身,便欲进宫。霜草担忧道:“小姐,如今时辰已晚,只怕宫中已经落匙,你怎么进去?” 乔安道:“不碍事,我有金牌令箭,随时都能紧急进宫面圣。”说着也不带霜草等人,只领着杜明原出府去了。这事涉及到皇室体面,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至于杜明原,既然晚妃能够发觉杜明妍跟秋凌鉴之事,只怕也已查清她的身世,再加上欺君罔上的罪名,只怕这次杜明妍真的是在劫难逃,就连杜明原恐怕也要受到牵连。杜明妍啊度明妍,你行事前难道从来不思量后果的吗?好容易才兄妹团聚,你非要再闹得共赴黄泉才满意吗?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到了宫门口,虽已到了落匙时间,宫门却反常地没有关闭,宫门守卫早已识得乔安,不敢阻拦,恭恭敬敬地放行,甚至连她身后的人是谁都没有盘问。乔安正欲进去,却正好跟一对禁卫军碰上。与那队禁卫军的首领打个照面,乔安微微一怔,那首领亦然。而当瞥见乔安身后的杜明原时,他竟松了口气,道:“卑职参见明慧郡主,卑职正领命欲去宣杜大人觐见,没想到郡主竟然带着杜大人入宫,便省了卑职一番奔波了。” 乔安心中暗凛,看来杜明妍的真实身份确实已经暴露,牵连到了杜明原。心中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向那首领道:“我正有急事要见皇上,既然如此,还劳烦带路。” 那首领道:“皇上此刻正在妙音宫议事,已经吩咐事关机密,卑职不便前去,还请郡主见谅。” 乔安会意,暗赞此人精明,笑道:“多谢指点,我这就带杜大人前去。”身后的杜明原也知事态严重,不由得微微后悔,此时已经闹大,难以善了,只怕自己也得搭进去。这般隐秘眼中之事,又涉及皇室提面具,将千羽卷进这个漩涡,只怕后患无穷,早指如此,便不去寻她了。 听见后面杜明原懊悔的叹息,乔安已明其意。低声道:“杜大哥,我有金牌令箭,又有皇上护着我,不会有事的。若是此事你没告知我,等到难以挽回时我才得知,只怕反会懊悔。你不必内疚。当务之急,是赶紧想法子救明妍跟秋公子。此事事关重大,又已经闹开,众目睽睽之下,即使皇上有心庇护他们,也难做得紧。” 杜明原已经听天由命,叹息道:“生死有命,我已经认命了。千羽,待会若是事态危急,你不用顾忌我们,先护着自己要紧。明妍跟凌鉴不听我劝,擅自妄为,闹成今日的局面,这是我们自作自受,跟你没关系,你可别因此跟皇上有什么嫌隙。” 乔安心中感动,点点头,道:“杜大哥,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说话间,已经来到妙音宫门口,守卫森严,见着乔安也是愣了愣,直到乔安出示金牌令箭方才有人进去通报。站在门口,隐隐可见里面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比外面还要严谨数倍。进去通报的守卫没一会儿就出来,道:“皇上宣见明慧郡主跟杜大人,二位请进!” 两人对视,都深吸了口气,缓缓踏入妙音宫,迎接不可知的命运。 一进主殿,两人便明显感觉到里面气氛的凝重,乔安略略一扫,只见龙宸宇端坐主位,神情深沉,难辨喜怒,见乔安进来微微点头,却依旧不知心中在想什么。他旁边赫然便是今番事端的功臣晚妃,一双妙目正定定地看着乔安,嘴角有着不易察觉的笑意。龙宸宇另一边是清静无欲的太后,太后被就该当管着后宫嫔妃,出了这等事情自然少不得她。而令乔安微微惊讶的是她身边的端太妃,她竟然也在这里! 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乔安叹口气,跟杜明原一同跪下,道:“明慧(卑职)叩见皇上,叩见太后娘娘,端太妃娘娘,晚妃娘娘!” 龙宸宇点点头,挥挥手示意他们起身。两人起身,站往一边,目光同时聚向旁边的杜明妍跟秋凌鉴。杜明妍孤傲冷漠依旧,即使在这等状况下,依旧挺腰直背,神情冷漠,看都不看乔安一眼,唯有偶尔瞥向旁边的秋凌鉴时,眼中的冰雪稍稍融化,微显温柔及痛惜。杜明妍尚且衣衫整齐,华贵如旧,但秋凌鉴却显得凄惨了下,衣衫上数道伤口,有刀痕,剑痕种种不一,血迹满身,看来是经过番浴血苦战的。他也如杜明妍般丝毫不显颓败,不输气势,但看向乔安跟杜明原时却明显带着歉疚。 龙宸宇淡漠得几乎不含感情的声音自上前方传来:“杜明原,你可识得旁边这两人?” 君氏篇第三十五章爱恨难辨(3) 杜明原猜想今日已无幸免之理,叹息道:“回皇上,罪臣认得。” “罪臣?”龙宸宇轻轻念着,漠然道,“这样说来,你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了?你的消息倒是很快!”见杜明原只是磕头不语,他淡淡道,“这样也好,也不必朕再多费口舌,杜明妍假造身份选秀,欺君罔上,又与他人有染,败坏皇室体面,你可知该当何罪?” 杜明原向前斜跨一步,有意无意地挡住乔安的脚步,俯身下跪,将头深深埋了下去,声音淡漠如死灰:“罪臣知道,罪臣甘愿领罚,请皇上降罪!” 旁边的杜明妍见他如此颓然消沉,任由龙宸宇摆布,不禁喊道:“哥,你疯了?你干什么这样服帖?你究竟有没有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啊?想想爹冤死的模样,想想我们杜家那些年的颠沛流离,再想想曹元敬那j贼如何让害得我们家破人亡,骨肉分散,这一切是谁造成的?是你眼前的那个人,是他啊!是他先设毒计害死爹的,他是我们的杀父仇人啊!难不成被他封了官,你便真成了他的奴才,生死任由他控制了吗?还是,”她霍地转头,眼神如剑般射向乔安,指着她怒斥道:“还是,你已经被那个女人迷魂了头,连自己的杀父之仇都忘了?” 乔安身为女子却将君氏经营得欣欣向荣,又缔造隐谋乔安的不灭神话,光彩夺人,在如杜明原等有识之士心中,自然赞叹欣赏不已,但太后却是淑静守分之人,对乔安这等抛头露面的女子自然没什么好感,又听闻传言说道,她似乎与诸多男子有所瓜葛,心中更加不喜。听到杜明妍的话,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但碍于龙宸宇也不好说些什么。端太妃不动声色,只静静看着这一幕,晚妃的眼眸中却多了几分笑意,难道这也是她的目的之一?那么,她对乔安跟杜家的恩怨又知道多少?乔安暗自思索着,杜明原已经急怒,喝道:“明妍,你在胡说些什么?” 杜明妍冷笑一声,正待说话,乔安却已经出声打断了她:“明妍,你这又是何苦?”她最明白杜明妍的心思,或者是因为龙宸宇,或者是因杜明原不协助她复仇而迁怒到乔安身上,总之,她心中不喜乔安。如今料定必死,临死前却还想要拖乔安下水,败坏她的名声。 杜明妍不解,冷眼看着她:“什么意思?” 乔安神色平淡,眼中却有着隐隐的怒火,她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受损,但是她恼怒杜明妍的不知珍惜!能够跟亲生哥哥重逢,能够跟知心爱人生活在相同的世界,这是怎样莫大的幸福?而她,竟然这样轻易地就毁灭掉一切,却还毫无悔意!“杜明妍,你不妨看看今日的情形,别说你跟秋公子,就连杜大哥也会受你牵连,前途未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使你的亲人跟关心你的人丧命,害得杜家再遭横祸,就此消亡,这样你才觉得满意?对你而言,报仇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得可以使你放弃好容易才寻回的天伦之乐,重要得使你无视杜大哥跟秋公子的性命?” 杜明妍微笑,眼中突然闪过诡异的光芒,竟然如同胜利者般起身,傲然道:“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你还不是同样为了报仇不择手段?被跟我说你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怎样过世的!这件事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皇后娘娘是你害死的,是不是,乔安?不,应该是前大将军徐谷峰的千金,徐怀安徐姑娘!其实,你们徐家满门遇难并非是什么北秋的诡计,而是为人所害,对不对?” 众人都是一惊,不知又怎会牵扯到慕容锦儿。当初血曼罗中毒之事虽未找出主谋,却已明了与乔安无关,不曾想今日经又被提起。听她的口气,竟像是乔安。晚妃惊过之后,嘴角眉梢的笑容更加浓重,而端太妃眼中已经明显闪过锐芒,定定地看着杜明妍。 乔安也觉诧异,她怎么会知道徐府的事情?却不说话,准备听她接着说下去。而这种沉默无疑加深了杜明妍的肯定,她发出清脆的笑声,悠然道:“徐姑娘,其实当年徐家遇难之事乃是由当时的御史大夫慕容德一手操纵的,对不对?慕容德害得你家破人亡,受尽磨难,你自然不会就此罢休,所以一直准备复仇。可惜啊,还没有等到你准备好,慕容德就已经过世,于是你就将目光转移到了皇后娘娘的身上。你抢走了皇上,已经狠狠打击了她,却还是不肯放过皇后,还假装跟她交好,渐渐取得她的信任,却暗下毒手,要了她的性命,是不是?” 她的声音渐转尖锐高亢:“你以为你不说此事,就没人会知道你跟慕容府的恩怨,不过很可惜,皇后娘娘是知道的,而我,又偏生跟皇后娘娘交好,从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2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2部分阅读 她口中得知了此事。徐姑娘,你何尝不是不择手段?皇后娘娘为人敦厚平和,从不跟人为难,这样的好人,你也舍得去害,你比我又好到哪里去?” 乔安恍然,怪道她那样肯定慕容锦儿是她所害,原来是知道这层原由。她也是被人害得家破人亡,流落沦亡,自然明白其间的艰辛。倔强执著如她,自然不会明白什么叫放下,什么叫看破,什么叫宽容。何止是她,即便是当初的自己,不也是这样看不破吗? 杜明妍的声音渐渐竟有些哽咽:“徐怀安,你可知道,当日,皇后娘娘中毒昏迷后醒来,还拉着我的手悄悄跟我说,这是她罪有应得,叫我别为难你!她这样善良的人,你竟也下得了手?这宫中就属皇后娘娘待我最厚,先前是二哥拦着我,不许我说,如今我就要问你一声,就算她父亲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她这样诚心待你,你居然也下得了手?” 乔安凄然而笑,只觉着心中揪痛。怪不得怪不得“姐姐。。我把占你的。。都还你了。。把薰然交给你。。慕容家跟徐家的。。恩怨也到此为止。。别再延续到后代。。好不好?”慕容锦儿那虚弱的气息又在耳边响起,只可惜,时至今日,她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原来,“到此为止”之语是这般的含义。锦儿啊锦儿,枉我们相交一场,原来连你也以为是我下的毒,是我要你死!原来,在你心中,我乔安就是这样的人! 她摇摇头,苦笑着,这是个永远解释不清楚的误会,而她,也不想再解释什么了。 众人都被这消息惊呆了,一时间尚未反应过来,寂静中只听得杜明妍继续冷笑道:“当然,害死皇后娘娘对你而言,不仅得报大仇,而且还为你除去情敌,为你登上皇后宝座扫平障碍,乃是一箭双雕之计,实在叫我不能不佩服。徐姑娘,已经快要再度选秀,恐怕离你登上后位也不远了。只可惜时不与我,我等到看见你尽享荣华富贵的那天了,在这里先格尼你说声恭喜了!”她话语中的激愤嘲讽人人都瞧得出来,看来,她跟慕容锦儿倒确是至交。 龙宸宇心中暗恨,看向乔安,却见她依旧淡定,只是深色显得淡漠了些。经杜明妍今日这番话,乔安若日后真得即后位,自然会引起百般猜疑。安这样聪明的人,自然想得到这点,若她为了辟谣避嫌,不愿嫁自己,那可真的就是他的噩梦了。今日就不该准许安进来,更不该任由杜明妍胡说!早知如此,就不卖乔安面子,早早将这杜明妍处死便一了百了。他心中杀机已起,眼眸中的厉芒闪烁不定,神色却依旧如故,冷冷道:“你胡说够了吗?” 杜明妍娇笑道:“皇上自然不愿意我再说下去,那我自然遵命。”听龙宸宇的口气,已知达到目的,即便她杜明妍今日要死,也绝不会叫龙宸宇你好过! 无数道目光聚焦乔安,或猜疑,或恼恨,或厌恶,或坚定,或鼓励,或信任而乔安依旧是静静的,淡淡的,神色不动,平和地道:“多谢杜姑娘,不过——”她微微一顿,向龙宸宇望去。接触到她如秋水般盈盈的眼眸,龙宸宇隐约像是看出丝悲伤,心中一股不详的预感急速膨胀,蔓延,无边无际。果然,只听她平静淡然地道,“不过,乔安幼时曾得高人看相,说我命中无缘,若是强求,必定早夭。因此,乔安早在父母坟前立下重誓,终身不嫁。所以,杜姑娘这声恭喜,怕是要白说了。” 龙宸宇如同被人浇了桶冰雪水下来,从心到身都是冰凉。终身不嫁!终身不嫁!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已经将他所有的希望打破毁灭。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犹记得之前她言语间还透漏出思量考虑的意思,为何今日又成了“终身不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否跟今日的异常有关呢?她的梦呓突然浮现耳边:“宇,我不能嫁给你,绝对不能!”“对你太不公平因为我怕我会死” 他的心骤然一紧,在安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他的厉眸又扫向杜明妍,此人是今日事端的罪魁祸首,绝不容她性命! 龙宸宇时而心寒,时而愤怒,时而不安,时而恐惧,眼神复杂,变幻不定。而乔安淡定如初的声音再度响起:“至于复仇,杜姑娘,你所谓的徐府跟慕容府的仇怨,这个故事确实编的不错,但若事实真是如此,而我又真想复仇,以我隐谋的名号,金牌令箭在手的权势,又怎会任由慕容府逍遥法外而不将真相公布于众呢?杜姑娘,死者已矣,还请莫熬再毁坏他们的名声!”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原先的猜想顿时淡了下来。若说乔安窥伺皇后之位,她却不得婚嫁,否则必定早夭,是性命重要,还是荣华富贵重要,恐怕谁也分的清楚。至于复仇之说,她说得也极为在理,若她徐府真是为人所害,又岂能不究,任由凶徒清白名声外扬?这杜明妍欺负亡者难以开口辩驳,未免有失厚道。想着,众人的心又偏了过来,太后释然道:“原来如此,难怪明慧郡主时至今日尚不曾婚嫁。”看来,在太后眼中,恐怕这也是个不小的罪名。晚妃则松了口气,看向乔安的眼神也消了些许敌意。 杜明原则暗中拉拉乔安的衣角,焦虑道:“千羽,你怎么。。。。”他如今真是后悔莫及,乔安来此本是要相助明妍跟凌鉴,看的是他杜明原跟大哥的面子。如今却被明妍反咬一口,虽然众人如今释然,但她的幸福,却已经毁在了他杜明原的手里!他为什么要去寻她来救明妍呢? 乔安微微而笑,向他低声道:“杜大哥,不管明妍的事,这也许是我自己的命!”然而,即便命中注定要与世长辞,她也要为宇安排好一切,让他好好的。 见乔安几语将众人疑惑打散,杜明妍心中急切,正要说话,却被龙宸宇抢先,缓缓道:“既然事情说清楚了,那就回到正题吧!杜明妍——”他话尚未说完,见乔安起身向前,不由得微微皱眉,道:“安,她刚刚那样陷害你,如今你还要替她求情吗?” 乔安苦笑无奈,纵然杜明妍待她有千般不好,万般刻薄,但杜大哥始终待自己不薄,何况,还有乔哥哥,他为自己而死,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的亲生妹妹危机在即却见死不救?“请皇上开恩,饶恕她跟秋公子的性命吧!” 龙宸宇沉声道:“安,朕知道你重情重义,若是为了杜明原跟你的兄妹之情,那朕先前已经饶恕过他们一次,可以抵消了。”他指的是秋凌鉴刺杀他的事情,此事属大不敬,最诛九族,若是龙宸宇当真追究起来,他们谁也逃不了。 乔安自然明白,正待说话,却听旁边杜明妍冷冷道:“我才不用你来行人情,假好心,我宁可去死!大哥为救你而死,你欠我们杜家一条命,一个天大的人情。我就是要你记着这份情,要你永远还不清,永远心里难受!” 杜明原难以置信地看着杜明呀,凄然道:“明妍,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杜明妍冷笑着,看看乔安,又看看龙宸宇,没说话。乔安却明白,这一切,只因为她是宇最在乎的人! 是的,人人都知道龙宸宇爱她如命,她若有一丝不快,他会比她难受十倍。她乔安,已经成为这个精明深沉的皇帝唯一的弱点!杜明妍将家仇算在龙宸宇的头上,若要报仇,自然拿她乔安开刀,偏生她就有这样的优势条件——乔哥哥!若是杜明妍死在龙宸宇的手里,夹杂在恩情与爱情之间的乔安又怎会好过? 这些,知道乔立民存在的人都是明白的,乔安知道,却坦然接受,为宇受苦,她心甘情愿。但秋凌鉴与杜明原却同时惊喊道:“明妍,你疯了?” 杜明妍冷傲道:“要怪就怪她命不好!要怪就怪她太过心狠手辣!” “杜明妍,若你打的是这样的主意,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龙宸宇沉稳凝重的声音从上面飘落,低沉却有力,字字如有千斤重。他转向乔安,看着她的眼睛,道:“安,你若是为了乔立民而对他们杜家负疚,那就更不必了。因为”他一字一字缓缓道:“你并不欠杜家什么,相反,是杜家欠你良多!” 君氏篇 第三十五章爱恨难辨(4) 乔安不解,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龙宸宇沉稳的声音再度从上前方传过来,却不回答乔安,而想杜明妍道:“朕知道,你替你父亲抱屈,认定朕是害死他的凶手,因此前来谋刺于朕。朕不怕告诉你,当年你父亲确然不曾参与那场舞弊案,也确实不致处死,当年朕请奏父皇处死他在那场舞弊案中确实冤枉了他。” 乔安与秋凌鉴都讶然瞧向龙宸宇,杜明原只是轻轻叹口气,杜明妍闻言却极为激动,眼中闪过仇恨的光芒,大声道:“你终于肯承认是你害死我爹!为了争权夺势,为了削弱龙宸烈的势力,你居然害死我那清白无辜的爹!龙宸宇,我绝不会放过你!”说着,竟然无视周身处境,猛地起身就要向他冲去。然而,就在此刻,两只手同时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臂,教她无法再向前分毫。 杜明妍回首,一只手来自于乔安,另一只手竟然是来自杜明原!她狠狠地瞪了眼乔安,转向杜明原,却见他摇摇头,眼中闪过沉痛的神色。杜明妍不禁怒喊道:“哥,你到这个时候还要拦着我?他都已经承认是他害死了爹,还毁损他的名声!我要杀了他!” “清白无辜?名声?”龙宸宇冷笑着,眼中带着讥诮嘲讽,悠然笑道:“杜明妍,当年之事却是出自我手,不过并非如你所想般,是父皇授命朕这般做的,你可知道为什么?” 乔安注意到杜明原黯然垂首,幽幽叹息,看来其父之事实另有别情。只可惜,早已昏了头的杜明妍却没有注意到,依旧吼道:“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龙宸宇的笑意逐渐扩大,声音在瞬间竟然带着些许柔和,突出的字眼却出奇的冷酷残忍:“早在二十年前,你那清白无辜的爹身为偏将,在文义关抗战北秋。战士吃紧之时,他竟然贪污军饷,知识贻误战机,几乎致使文义关失守。幸亏大将军徐谷峰力挽狂澜,才转败为胜。杜明妍,这就是你清白无辜的父亲的所作所为。哼,早在二十年前,他就该死了!” 听到父亲之名,又提及二十年前,乔安不禁被勾起回忆,心中黯然,低头叹息不语,只听得旁边杜明妍如发狂般的喊道:“你胡说!你胡说!” 龙宸宇蔑笑,道:“你若不信,不妨问问你哥哥,看他的模样,该是知道此事的。” 杜明妍立刻转向杜明原,见他眼神忧伤暗淡,顿时陷入巨大的恐惧中,冲上前两步,到他面前,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摇晃着,含泪泣道:“哥,这是假的,对不对?爹不是这样的人,对不对?他是清白无辜的,是好人。对不对?你说话呀,说话呀!”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从她眼角滚落,坠落在地,碎裂无迹。 杜明原叹息,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明妍,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呢?” 杜明妍如遭重击,怔怔地后退两步,忽然捂着耳朵,发疯般的摇头,拼命喊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龙宸宇恼恨她出言无状,恼恨因她带出的那句终身不嫁,就是要打碎她心中的幻想,就是要刺激她,道:“事实俱在,你不信也不行。”说着竟似为她叹息,嘴角却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笑意,假装同情道:“真是可悲可叹啊,你自以为要替你清白无辜的父亲伸冤报仇,结果却偏偏出乎你的意料,你的父亲竟然真是罪该处死之人。唉,亲耳听得自己崇敬的父亲是这样的人,多年崇敬倾慕,深信其无辜的父亲的形象在你心中轰然倒塌,而偏偏这真相却是自己追寻的,感觉如何啊,杜明妍?” 显而易见,他的这些话正好刺中杜明妍的痛处,她骤然抬头,死死地盯着龙宸宇,哑声道:“若真若你所说,那我父亲当年为何能够无恙?” 龙宸宇的笑意僵住,神色渐渐凝重,一字一字缓缓道:“那是因为,苍,天,五,眼!你父亲能够逃过那劫,你应该要对她负有歉意!”杜明妍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不禁怔住,他指向的人,竟然是茫然不知所以的乔安!不只是他,杜明原,秋凌鉴也都豁然不解,就连乔安,也都是满脸震惊,讶然瞧着龙宸宇,不只是因为他指的人,更因为他话语中的恨意。 龙宸宇看着乔安的盈盈双眸,沉声问道:“安,你可知道她的父亲是谁?” 乔安接触到他眼眸中的奇特光芒,忽然觉得沉重起来,缓缓摇摇头。 “你果然不知道。”龙宸宇轻笑摇头,带着几分苦涩,“乔立民,一个名字,一片金锁,就足以使你放下所有戒备机警了。”他隐去笑容,默默地看着乔安,微微提高声音,“杜明原的父亲曾是偏将,叫做杜牧之。安,你可还记得这个名字?” 杜牧之,乔安轻轻念着,潜心思索,却依旧无所获,正待询问,忽然一怔,心神凛然,眼眸也渐渐锐利,徐徐转向杜明原,定定问道:“你的父亲,真叫做,杜牧之?” 杜明原莫名其妙,只点点头。 乔安突然觉着一阵眩晕,身子颤了颤,竟然后退几步,看看杜明原,又看看龙宸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朕原本要准的是关于偏将杜牧之贪污受贿一案,却阴差阳错将两份奏折弄混,准了慕容德的奏折,却将那杜牧之给放过了。”老皇帝苍老虚弱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盘旋着,挥之不去。 龙宸宇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她的猜想:“不错,他父亲便是当年的偏将杜牧之。也许这就是名里注定的因果,当年他父亲身为偏将,却贪污军饷,贻误战机,本该处死。然而,那场阴差阳错,却叫徐府承担本该是他的噩运。就是这样巧,安。”他缓缓道,“你父亲因他而死,他的长子则代你而亡!” 乔安看着杜明原,不由自主得捂住胸口,就在那里,有着一场未现的山盟海誓,一份生死的深情厚谊,有着一个想起来就让她觉着温暖的灵魂,——乔哥哥!对她百般照顾宠溺的乔哥哥,为救她而亡的乔哥哥,令她成为乔安的乔哥哥,却是令她爹,令徐府代过的杜牧之之子!而同时,她也明白先前龙宸宇话语中为何带着恨意,如若没有杜牧之当年之事,没有那奏折,也许就不会有那场差错,徐府不会蒙难,她也不会受尽苦难。她心中浮起阵阵悲哀凄痛,如今的宇尚且不知道万毒之首之事,若是知道 她突然觉得一股寒意自心底涌起,乔哥哥,师傅,龙宸宇,慕容锦儿,杜明原,似乎与她纠缠不清的人都与当年那场事端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吗?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天命?难道这世间真的有因果?难道真是当年的因,造就今日的果?难道,真的天命不可违?那么,是否真的无论自己再怎样努力抗争,也都无济于事? 龙宸宇看着乔安,她向来沉静温淡的容颜竟然也起了波澜,夹杂着复杂而难以道明的情绪,渐渐黯然。他依旧深沉淡定,转向杜明妍,道:“杜明妍,你不是知道前大将军之死另有内情吗?那你可知道他所该承受的本是你们杜家的命运?所以说,就算杜明乔曾为救安而死,也依旧无法偿还你们杜家欠徐府的情债。她,根本不欠你们杜家任何情,是你们欠了她!” 一阵秋风自门窗吹入,吹得烛火摇晃不定,也映得杜明妍那张脸神色明暗不定。她只是怔怔地看看杜明原,再看看乔安,再看看龙宸宇,茫然不知所措,只是眼中却又渐渐落下泪水,忽然啊一声喊了出来,抱着头,泪如雨下,喃喃道:“难道我真的错了吗?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乔安同情地看着她,又看看杜明原,忽然间下定了决心,道:“皇上,既然此事因果已明,明妍也只是不知情,所谓不知者无罪,请看在她一片孝心可嘉的份上,免了她的死罪吧!” 龙宸宇深深地瞧着她,忽然到:“安,当年你曾今说过,你来助朕,朕则依你一件事,你还记得吗?” 乔安点头,道:“我记得。” 龙宸宇道:“你若是以此作为朕欠你的那件事,那朕确能依允你。” 杜明原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光亮,随即逝去,垂首不语。他们杜家已经欠她良多,方才明妍又那样对她,致使她不得不言说终身不嫁,毁了她的终身幸福,还有什么脸面要她以如此珍贵的条件来换取明妍的活命呢?秋凌鉴却没想那么多,听得杜明妍有机会活命,不由得转过去看乔安,炽热的眼神中尽是恳求与希冀。乔安迎着他的眼神,微微犹豫。她本是洒脱之人,但这个条件,她有更要紧的用途,不能给杜明妍,想了会,她咬牙道:“不,我只求皇上看在我的份上,宽恕明妍的死罪!” 龙宸宇道:“先皇曾赐你金牌令箭,朕也曾给你金牌令箭。不过,拥有金牌令箭的你虽有监国之权,但赦免的恩赐却只针对你一人,不能及他人,除非是沉冤含屈之人。而今日杜明妍之罪罪证确凿,不容置辩,金牌令箭不能就她,你可知道?” 乔安点头,低声到:“我知道。” “而你,也明白你并不欠他们杜家什么?” 乔安叹息:“我明白!” 龙宸宇再度确定道:“你当真还要为她求情?” 乔安听得他话语有异,不禁抬首,不期然地对上他深邃如海的锐眸。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彼此纠缠,同样深沉幽邃,同样光芒闪烁,似乎在传递些旁人难以明了的含意,又似乎只是单纯地对视凝眸,不关其他。良久,龙宸宇错开眼神,勾起食指,在椅座上轻轻敲击,剑眉深锁,似乎在权衡什么,太后与晚妃在旁看着,心中不禁暗暗担忧,瞧着模样,皇上似乎又要受乔安的影响,饶恕杜明妍等人。若是如此之事都能因她更改,那两人只觉心中后怕,不敢再想下去,原本消去的敌意再度涌起。 正在众人踹踹然间,龙宸宇终于开口,淡淡道:“安,既然你不愿以朕欠你之事来做交换,那朕便不能应允你了。此事事关重大,杜明妍所为之事,万死难赎其罪,决不能宽恕!就算你要怪朕,朕也必须将他们正法。来人,将这三人带下去,听候发落!” 乔安叹口气,向三人报以歉意的目光,向众人告辞后,转身离去。 是夜,宫中皆知,杜明妍等三人被秘密处决。 君氏篇第三十五章 爱恨难辨(5) 黎明前的正是最为黑暗之时,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乔安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绿幽苑。昨日一日内实在发生太多事情,昨夜又忙碌一晚,不曾得片刻休息,此事她已经是浑身乏累,身心俱疲。然而,甫进房门,她便知道,想要歇息还有的等了。 窗外夜色浓重,屋内烛火闪烁,龙宸宇身着白龙服,手持书卷,在桌前细览,头也不曾抬,只淡淡道:“终于回来了?杜明原的事情办好了?” 乔安点点头,顺手将披风解下,挂好,举步向他旁边的竹摇椅走去,懒懒地仰卧,道:“杜大哥的事情,多谢你了。”原来,昨晚在两人目光交汇时,乔安已明白他的含意,杜明妍等人之事过于严重,若是这样轻易饶恕,非但皇室尊严扫地,他龙宸宇的君威也将置之无地,因此只能暗中进行。末了,龙宸宇假装思考,手指却在椅座上敲了三下,暗指西方,着她三更时分于皇宫西门接应众人。至于宫中所闻受罚惨叫以及处决的消息,却是掩人耳目的手法。 但经此一事,杜明原等只能隐姓埋名,另行重生,终生再不得入京为官世上算是没了这三号人物了。虽有些可惜感叹,但终究保得住性命,也已算是万幸了。 龙宸宇依旧淡淡的:“那么什么,不过,杜家的事情该到此为止了。” 乔安困倦地合眼假寐,道:“那是自然,往后的事情该叫他们自己担当,我再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有杜明原照应,杜明妍纵然倔强任性,应该也不会再闯出什么大的祸端来吧! “既然知道杜明乔所为只能算是还债,杜明妍又那样待你,为什么你还要为他们求情?”龙宸宇的声音便如外面的黑夜般深沉,察觉不出任何情绪。 沉默片刻,乔安幽幽道:“一啄一定,皆有前缘,我如今知道其间的纠缠瓜葛,或者会有这样的想法。可当时,四岁的乔哥哥却不知道这些因缘。他肯舍命救我,看的是徐府待他的恩德,或者只是他单纯地想要对我好而已。这份情意,我不能,也不愿就这样抹煞。” 这次沉默的却是龙宸宇,许久,他终于放下那不知看进多少的书卷,起身来到乔安身边,俯身紧紧盯着她,道:“你就一点也不怨恨杜家?那当初为何那般恨我?是如今看开了,还是当时另有别情?” 感觉出眼前光线稍暗,乔安缓缓睁开眼睛,迎上他灼灼的眼神,终于感觉到今晚的龙宸宇有异,淡笑着道:“怎么,今日想起来,要跟我算旧账了吗?换个时间成不成?我昨日累了一天,都没得休息呢!” 若是往日,看着乔安几乎弱不胜衣的疲倦柔软模样,龙宸宇铁石般心肠也会软下来,不忍逼迫她,但此番不同。那句终身不嫁如刺般扎在他心中,拔不掉,抹不去,令他寝食难安,连休息也顾不得,便连夜赶到绿幽苑,要问清楚。因此,他也只有硬起心肠,不去理会她疲倦哀求的眼眸。 见他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乔安知道此时没那么容易打混拖延,叹了口气,微微坐起身来,道:“你究竟想问什么?” 龙宸宇深深凝视着她,瞳眸幽邃难测,缓缓道:“安,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有事瞒着我,也许就跟六年前的事情有关。但你不说,我从来都不强逼你。可是,昨晚之事,你否该给我个解释,给我个交代?为何好好的,突然间就又终身不嫁了?别说那些什么天明相理,我半个字都不信!”说到后来,已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乔安这才知道他今夜候在绿幽苑的用意,想起万毒之首,想起那渺茫得已是绝望的希望,心中刺痛。其实那些话并非全然是假,她幼年时,爹娘确曾请人为她看相,当时那人只批了两字“情殇”,什么也不曾解释便飘然离去。当时人人不解,只当笑谈,都不曾放在心上。就连身为当事人的她也只是置之一笑,随即抛诸脑后。然而,就在昨日,离开仙雅居,在街上茫然游荡,恍恍惚惚游到皇宫时,那一路上反复出现在她脑海中的除了悲哀绝望,便是相士为她批的这两字。 情殇,原来是这意思,因情而殇,众情皆殇! 许久,乔安的悠远得如同深秋淡云般的声音才幽然响起:“宇,你说这世上是否真有天意?” 龙宸宇微微皱眉,不解其意,只看着乔安,“我从来不信这些,你是知道的。” 乔安看着窗外幽暗的夜景,自顾道:“可我却开始有些信了。二十年前的一场错,牵扯到四个家族的恩怨情仇,而如今,你,我,杜大哥,锦儿,我们四人正好各来自这四个家族,却又纠缠不清,竟然像是因果循环般,想想竟然忍不住寒意沁骨。”她低声笑着,语调轻然,似感喟,似叹息,又似无奈,“宇,如果这世上一直有天意,你说我们之间会是怎样的果?” 龙宸宇听她说得玄妙,语调异常,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恐惧感自心底升起,紧紧得揪住他的心,往深沉无底的深渊下坠去,却又说不清楚为什么?“安,你这话什么意思?” 乔安不答,飘然起身,往边上的琴桌走去。经过这番折腾,精神固然困倦,却已经了无睡意。龙宸宇看着她悠然而坐,随手覆上琴弦,轻轻拨弄,竟然是久违的静之音。她神色宁静,如琴音般清虚宁和,但不知为何,抚琴的纤手竟然微微颤抖,使得琴音有着绝不该出现的颤音。而这颤音也将龙宸宇本就悬浮的心撩拨得更加不安。 “宇,你先前跟我说的是,我认真想了,我不能嫁给你。” 虽然早猜想着会如此,但当这话自她口中说出时,龙宸宇依旧感觉到难以言语的心痛,禁不住退了几步,问道:“为什么?” 乔安叹息道:“对你而言,婚姻就那么重要吗?宇,纵使我不嫁给你,却也不会嫁给任何人的!” 龙宸宇的神色已经渐现痛楚森然,坚持问道:“为什么?” 乔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头脸来。桔黄的烛光下,她的脸色竟然有些苍白,或者叫做惨白:“宇,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不能够嫁人,也不该有婚姻,从六岁那年修习闭心诀开始,就已经注定这样的结果了。闭心诀是辅助寒冰真气的心诀,而寒冰真气则以纯阴之身为基,方能有最大的功效,所以我不能圆房,更不能有你的子嗣。否则,寒冰真气至少会下降三成。如果那样的话,我”咬咬牙,抚琴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停下,紧握成拳,“如果那样的话,我会死,宇,如果那样,我会活不成的。” 她闭上眼睛,微微缓口气,好给自己说出万毒之首的勇气。然而,出乎意料的,没有龙宸宇不休的追问,有的却是他低沉而又苍凉的笑声。讶然睁眼,抬眸,映入眼帘的是龙宸宇俊逸依旧的容颜,但从前温柔神情的笑容已经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冷酷如冰雪的神态,讥刺嘲讽的眼神,微扬的剑眉间,是毫不掩饰的痛楚悲伤。“安,对你而言,寒冰真气就那样重要?” “是,”乔安感觉出异样,却难明悟,坦然道,“没有了它,我也活不成的。” 龙宸宇自嘲地笑了:“果然,终究还是闭心诀,还是寒冰真气!安,我为了你,连武功被废多心甘情愿。你知道吗?即位这几年来,遇到的凶险不计其数,即使费尽心机才能勉强脱险,几次还差点丧命。如果我还有我当时的那一身武功,我不用那样辛苦,那样狼狈,可是,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哪怕片刻的后悔。可是你呢?我这样的付出,在你眼里,我却比不上你的寒冰真气重要,比不上你那震蹑群雄的武功重要!” 他点着头,神色阴寒:“六年前,你离开我,也是为了这原因吧?哼,什么仇恨,什么报复,全是借口!你只是害怕我会影响你的闭心诀,影响你的武功,怕失去你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我忍不住想要怀疑了,安,这次重逢后,我们间的相处,你对我究竟是怎样的心思?有你的闭心诀,你的寒冰真气站在我们中间,你对我说的那些情意,那些喜欢,究竟有着几分的真心?寒冰真气对你很重要,没了它,你会活不下去,那么我呢?我在你心里又是什么样的地位?”最后几句,他几乎是用吼的,若不是这绿幽苑是禁地,旁人不许踏足,只怕这会儿已经惊醒众人了。 乔安再想不到他竟会有着这样的误会,怪不得先前他不愿意提及她的武功,原来他是这样认为的。寒冰真气比他重要?闭心诀比他重要?他怎么会这样想?若真是如此,她有何必这样痛楚挣扎?寒冰真气是她的命,可是,他却比她的命还重要啊!“宇,我想你有所误会了。寒冰真气对我重要,是因为我中了——”心情激荡之下,她不假思索地就要将万毒之首的事情和盘托出。 她终于鼓起这样的勇气,不再迟疑,然后,龙宸宇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冷笑着打断她道:“安,我承认你聪慧机敏,即使是我也有所不及,我也承认你有着舌灿莲花的辩才,所以我不想再听你说任何理由,做任何解释!安,平心而论,我待你如何?你在乎君氏,我就尽量给它方便;你不喜欢被人监控,我就将我布局六年的暗哨密探全部撤出,将君氏留给你一人;你想要完成你爹的遗愿,驱逐北秋,我就想方设法安排你与莫哈依的决战,洗涮你爹的败名;你想要回乡拜祭,我便给你名号,给你圣旨,叫你衣锦还乡你在乎的人,不管他怎么触怒我,我都忍着,不去给他们为难,孟权佑,杜明原,对了,还有杜明妍。你以为我真不知道杜明妍的心思吗?我早知道她不怀好意,只是虚与委蛇,等着瞧她露出破绽罢了。可是,元宵节那晚,我得知她是你在乎的乔立民的妹妹,便立时决定放过她,不与她亲近,不给她刺杀我的机会,也同样不给别人刁难她的理由。我这样子连我自己的性命都不顾,我为的是谁?我为的是谁呀?” 乔安听得心神颤动,震撼异常,喃喃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明妍的身份” 龙宸宇眼中渐渐有光芒闪烁,继续道:“六年前,你离我而去,我曾经怨过,可是,后来我还是想,或者是我做得不够,没有给你做够的信心,足够的坚决来相信我,陪伴我。所以,尽管心中有着千百样的伤痛,却还是掩饰起来,待你比从前更好,我只是想,凭着我的真情真心真意,总有一天能叫你感动,叫你心甘情愿地陪着我,白头偕老!可是,我错了!安,我大错特错!即使这样待你,即使对你的宽容体贴,有时连我自己也会觉得惊奇,难以置信,但最后换来的却依旧是跟六年前一样的答案,我在你心里,依旧比不过区区的闭心诀,寒冰真气!我龙宸宇,君临天下的龙宸宇,活生生的龙宸宇,居然比不过你的武功!乔安,你究竟有没有心啊?你究竟要我怎样待你才可以?你究竟想要什么呀?” 看着他夹杂着愤怒心痛以及无限哀伤绝望的眼眸,其间有着足以焚毁九天的怒火,乔安心如刀割,凄楚难耐,站起身来扑过来抱着他,连声道:“宇,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对你是真心的,天地可鉴,在我心里,你比我的性命还要紧,比我自己还——” 不等她说完,龙宸宇竟然拨下她的手,一把推开了她。早以被愤怒跟心痛焚毁理智的龙宸宇哪里还记得收敛力道,这一推力气极大,在不及防之下,乔安竟然直直撞向墙壁。只听得“咚”一声闷响,她只觉眼前一黑,金星闪冒,几乎昏厥过去。顾不得头上的剧痛,乔安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又慢慢转向龙宸宇,眼中尽是难以置信。他居然会推开她?宇居然拿推开她! 募地,心底右臂同时剧痛不已。 听到那声响,龙宸宇眼中闪过一抹关切,随即逝去。怒火瞬间平息下来,但随即涌起来的纯粹的心痛却教人更难承受。他别过脸,不去看乔安,突然间疲惫不已,看着窗外渐渐透出一丝光明,东方也渐露鱼肚白,是要黎明了吗?他看着,凄然摇首,低声道:“安,我真的真的爱你,所以在你面前我从来都不发脾气,总是微笑相迎。可是,我终究是个人,我也有我的骄傲,我的尊严,我也会觉得痛,也会觉得累!也许真如你曾说过的,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更加无法像我爱你那样爱我。安,你曾说,你累了,如今,我也真的累了,这样追寻我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我真的累了。所以,”他顿了顿,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等着她的否定,等着她的解释。然而,许久,除了乔安微显急促的呼吸声,什么声响都没有。龙宸宇苦笑着摇头,终于放弃了,“安,我放手,给你自由!” 身后依旧无声响,龙宸宇心中剧痛,连再看乔安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居然转身,凄然离去。 如果他能忍住痛楚,回眸看看,哪怕只有一眼,他都会发现,身后的乔安额头上血迹斑斑,更有着黄豆大的汗珠涔涔而落,眉宇紧锁,贝齿咬唇,几乎咬出血来,神色扭曲可怖,似乎正经受着难以想象的痛楚。 自从听天璇说万毒之首的事情,乔安曾经无数次猜想自己的情况,但无论如何,她没有想到,万毒之首竟然会这样快发作。她更没有想到,经过这六年的肆意蔓延,再度发作的万毒之首竟然能会如此厉害,即便是她也因痛楚而说不出话来。龙宸宇的话句句听在耳中,万千此想要开口解释,却只是有力无心,更遑论挽留。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外,乔安身心俱痛,凄哀无限,最后回响在她耳边的,是龙宸宇悲愤地质问:“你究竟想要什么?” 乔安,,你究竟想要什么啊?叫你究竟想要什么啊? 她闭上眼睛,努力得跟体内的剧毒疼痛对抗,凄然而又坚决地低声道:“我想要活下去,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我想要你永远好好的!” 终于抑制住万毒之首的发作,乔安已经耗尽全身的力气,近乎虚脱地瘫倒在地。然而,想起含痛离去的龙宸宇,她又勉强挣扎着起身,要追去皇宫解释。正待出门,无意中扫见自己的模样,再摸摸头上的斑斑血迹,只得转回身换衣洗漱。若这样出去,非得把四姝他们吓死不可。 半个时辰后,乔安已经置身皇宫西门凌武门。然而,这次她却遇到阻碍,平常从不为难的守卫今天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她进去,说是皇上有旨,无论如何也不见明慧郡主。乔安知道龙宸宇如今必定对她愤恨异常,更急于解释,以至于连金牌令箭都取出来。然而,那守卫说话谦恭有礼,言语间却丝毫也不通融。 乔安无奈,却又不甘就此放弃,只能站在宫门口候着,等着龙宸宇改变主意。见她脸色苍白,光彩全失,又满脸疲惫,思及往日她待下的宽和,那守卫心中不忍,想是皇上跟她吵架,悄悄地好意相劝道:“明慧郡主,您别在这里站着了,皇上凌晨回宫神色可不好了,恐怕真是震怒了。您且等些日子,待皇上消了气,依他对您的宠爱,事情就好办多了。” 乔安知他好意,但这次事情眼中,她实在等不及,微笑道:“我知道,不过我还是等等,劳烦你再进去通报。” 君氏篇第三十五章爱恨难辨(6) 守卫无奈,只得再度进去通报,没多久便又出来,这次身边却多了个人——龙宸烈。乔安忙迎上去,见龙宸烈神色间微带歉意,心中一沉。果然,龙宸烈叹道:“乔姑娘,别再等了。皇上令我出来跟你说,他绝不会见你的!” “这样啊!”乔安低低道。 龙宸烈心中好奇,令守卫们站得远些,这才低声道:“乔姑娘,你们又怎么了?我很少见皇上这样,连你都不见!咦,你的额头怎么了?受伤了吗?难道是皇上”他结舌,天啊,这次究竟是怎么了?然而,今日早朝皇上却还是神色正常,除了阴沉些,而刚刚他想皇上禀奏追查龙宸锐罪证时,皇上也如寻常般不动声色啊!可是,皇上居然不见乔姑娘,甚至连她受伤也不理睬? 乔安摇摇头,道:“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二王爷,他无论怎样都不肯见我吗?” 龙宸烈摇摇头,道:“莫说见你,连提都不许提。” 乔安心中黯然,原本还想请龙宸烈带个话,现在看来也是不能的了,不然只是枉自连累他罢了。何况,万毒之首的事情也并非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还是当面谈最好。只是,这场当面会不会永无约期?万毒之首又将发作,曾经的磨难又将开始,她究竟还有多少时间呢?想到这里,她心中惨痛,咬咬牙,靠近龙宸烈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3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3部分阅读 ,低声道:“二王爷,若是我硬闯呢?” 龙宸烈一呆,随即神色郑重,缓缓道:“乔姑娘,我劝你不要。即使你如今进去,只怕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皇上,如今正在晴宜宫里,恐怕你即使进去,也是自讨没趣。” 晴宜宫?那不是晚妃的宫殿吗?乔安神色更加苍白,禁不住倒退几步。他是真的想要放弃了吗? 龙宸烈见她苍白虚弱,竟如游魂般,暗自担忧,问道:“乔姑娘,你还好吧?” 乔安勉强笑笑,点点头又摇摇头,缓缓转身,怔怔离去,步履竟有些蹒跚。龙宸烈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心中微觉不安,转身入宫,径自往飞炫宫而去。入了宫门,他口中本该在晴宜宫的龙宸宇正安坐藤椅上,低首阅览奏折。龙宸烈拱手道:“皇上,臣已经照您吩咐的跟乔姑娘说了,她刚刚离去。”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皇上,乔姑娘的模样瞧起来实在不好,脸色苍白如纸,没一点精神,像是病了般。尤其,臣说皇上您在晴宜宫时,她竟然身子晃荡,摇摇欲坠的,像是受了很大打击。” “你放心,她武功那样好,不会轻易出事的。”龙宸宇没有抬脸,桥不清楚神态,但声音却冷淡到了极致,“受了很大打击?哼,她还会在乎吗?她还有心吗?” 龙宸烈听他语气不善,不敢接话,听这口气,定是乔姑娘又伤了皇上的心。思及方才乔安憔悴虚弱的模样,他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不由地想起七年前他自文义关截回的乔安,呼吸微弱,浑身冰冷,几乎叫人错认为是死人,再想想先前乔安说她因武功伤了身子,犹豫着道:“皇上,有件事臣不知该讲不该讲。” 龙宸宇冷淡道:“方才你说已拿到龙宸锐的罪证,不过暂且按下此时,这龙宸锐,朕尚有用处。好了,朕今日倦了,改日再说吧!你可以退下了。”说着挥挥手示意他离去。 龙宸烈犹豫了下,见龙宸宇确实不耐烦,也不敢强言,躬身退下。听得殿内陷入沉寂,龙宸宇的朱笔顿下,喃喃道:“身子晃荡,摇摇欲坠的,像是受了很大打击?”他冷笑,“哼,乔安,你真的会在乎吗?若会,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追出来?或者,你只是不甘失去朕这样好用的工具?” 说到工具,他便不禁想起六年前那场撕心裂肺的背叛,是的,六年前,他输给了她的绝情,而六年后,他布的局,他却再次输了。不,他绝不甘心,无论如何,他要知道,他究竟输在了何处;无论如何,他也要扳回一局。他眼中猛地迸出精茫,明亮得竟有些骇人。 短短两日,乔安却像是经历了生生世世般,疲惫倦怠,而又心痛。历经两世,却只有这份艰辛无比的感情,她又怎样坚强,怎样洒脱?刚刚下定决心陪着他,转眼间却风波迭起,从没想过,杜明妍的这场公案,竟然会引起如此严重的后果。她只想要将最好的给宇,为什么到最后却总是事与愿违,伤害总是比幸福多?是,是因为万毒之首,因为她,爱情与生命不能共存。因为短暂而热烈,所以死别的伤痛更加难耐,使得一切从开始就注定是悲剧。 忽然间回神,看见周围行人偷眼看来的目光,乔安恍然那醒觉,街道并非想心事的地方。正要转身往仙雅居走去,却有顿住,若是她这模样回去,只怕又少不了四姝等人的追问;何况,天权对宇最为敏感,怕是宫中亦安插有密探,凌武门之事恐怕已经传到他耳中,谁知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如今的她,真是没有精神来应付他们的关切。想了想,不知为何,脚步竟然不自觉地往龙云山的方向而去。 攀上山顶,迎着山风坐在许愿石旁,原本沸腾不休的思绪已经渐渐平息,除过伤痛,剩下的便是寂静的思索,整理清当下情形。想想竟然有些可笑,如今这情形竟然跟六年前颇为相思,不同的是,她选择了留下,宇却破天荒决定放手。若是六年前,她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默默死在他不知道的所在,可是如今她舍不得啊,尤其他尚欠她一件事,而那件事,她早已想好。。。 “我们又见面了。”温和淡柔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乔安淡淡转首,素衣淡装,手挽提篮,眉目温然,正是从前的芮妃,如今的忘尘。乔安忽然笑了,如今的她跟忘尘何其相似?都是龙宸宇曾经挚爱却 又痛恨的女人。她站起身来,连声招呼也没打,只是看着她,默默不语。 忘尘也不在意,放下臂间的提篮,里面装着香烛等物。忘尘俯身,熟练地取出,摆放在佛盒前。乔安恍然:“原来这里的香烛是你备下的”忘尘不答,却另取出祭品,面向北方摆下,神情微微带了份伤痛,缓缓闭上眼睛,樱唇轻启,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即起身,转过来看这乔安:“你的神色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吗?是不是跟他有关?” 乔安也不答,默默看着她方才似是祭奠的行为,却不询问。如今的她,再没心情去理会旁人的闲事。 忘尘轻笑:“难道真被我说中,他待你好是为了报复你吗?” 乔安立时摇头,断然道:“不是,他不是这样的人!是我,伤了他。” “你倒真是维护他。”忘尘淡淡道,“看你的模样似乎很疲累,要不要到我的处所休息会儿?” 乔安不置可否,紧紧盯着她,虽然心中万事纠缠,她仍未失去该有的敏锐精明,淡淡道:“我真是很奇怪,他想要见你一面难如登天,可你居然请我回你的处所,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你肯跟慕容锦儿结为忘年之交,又待我和颜悦色,难道是爱屋及乌?”不等她回答,乔安又道,“可是,你却又不肯见他,除非当年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所以不敢面对他!也许,尽管上次你说得冠冕堂皇,理直气壮,但实际上你心里已经就开始后悔当年遗弃他的行径,却又无颜相见,因此借慕容锦儿跟我之机,探听他的消息。我还是相信,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子女的父母,尤其是母亲。” 忘尘神色微变,眼眸中闪过一抹锐利。在那瞬间,乔安确定她真是那个决断执著,倔强偏拗的芮妃:“怎么,被我说中了,是不是?” 忘尘突然笑了,神色温和:“其实,没什么好瞒你的,不错,我确是有些懊悔了。随着年龄增长,这种感觉便越重。但是,正如我说过的,他喜憎分明,爱恨极端,我当年的行径已经伤透他的心,那种伤痕怕是终其一身也难愈合的。因此,纵然我如今想要见他,却也是不能了。” 乔安却没想过她会坦承,微怔,随即道:“你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能?” 忘尘悠然转身,面向悬崖,山风拂来,衣袂飘飞,恍如仙人:“他是我的儿子,个性像我,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我呢?” “你这样了解他吗?”乔安喃喃道,来到她身边,身形娇弱得仿佛要随风而去般,“若你是他,我如今身中剧毒,该怎样才是对他最好的?是留下,还是离开?” 忘尘转首,凝视着她:“真的无救了吗?” 乔安苦笑摇摇头,唯一的差别是看她究竟死于万毒之首的发作,还是死于因此而来的身体虚弱衰竭。若是前者,再没至寒药物相助,寒冰真气无力支撑下自然无效,但终究还有一丝希望,但若是后者,那就真的绝无幸理。 “他像我,对感情的在乎往往超乎常人想象,若你真的死了,恐怕他也会随你而去。” 乔安自然之道,否则何须如此为难?“我怕的正是这般情形,我想要他活着,好好活着。” 忘尘看着她,不解,“你若不在,他又如何能好好活着?再说,同生共死,不是情人最美的心愿吗?” 乔安沉默许久,望着缭绕峰顶的山岚云雾,轻薄浩渺,茫茫无际,淡淡道:“四岁那年,我家逢大难,六岁那年,我开始休息灭绝七情六欲的心法,我早认定自己此生无情,可是,因为我活着,纵然是为仇恨活着,却还是遇上了宇,还是有了份情。于是,我相信师傅说的那句话,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只要他活着,也许最初会痛不可耐,生不如死,但时间会慢慢治好他的。” 忘尘更是诧异:“你不相信他会终身只爱你一人吗?” 乔安转过脸,凄然而笑:“若我能陪着他直到白首,那我坚信他会终身不变。可若我离去,走得彻彻底底,不留一丝痕迹,便如这世上从没有过我这么一个人般,他终究会慢慢忘却我,一年不够,那就十年;十年不够,那就二十年,总会有淡泊的时候。等到不难么刻骨铭心,也许,他还会遇上更好的女孩子,能够爱他,陪他一辈子的女孩子,还有得到幸福的机会,不是吗?” 忘尘哑然,随即沉默,深思着叹道:“也许,真是如此。人们常说,死节易,守节难,同生共死,追随黄泉容易,只要一时激|情便可;可是,若要在时间的洪流中始终不渝,维持曾经的刻骨铭心,那需要的是更加深沉牢固的感情,难怪,从古到今的爱情传奇中,催人泪下,使人铭记的,若非是相随相伴,共携白首,便是同生共死,生不同食死同|岤。从来没听过一人赴死,一人犹生,尚能终身不移的。” 说着,她幽幽叹了口气,即便是自己,不也是如此吗?她月月十五拜祭的那个人,那个离她而去的人,他的容颜已经开始渐渐模糊,确是再无当初的激荡热烈,荡气回肠,余下的是细水长流的淡淡伤痛与惆怅。她是置身佛门清静之地,心无挂碍,外无尘绕,尚且如此,那在红尘喧嚣中沉浮的人又该是如何? 尤其,他是皇帝,君临天下,坐拥天下绝色,凡所欲得,皆无所遁。在她与世长辞后,他真能拒绝所有的诱惑,再不动心,为她守节终身,因她伤痛终生吗?忘尘思索着,感慨着,忽地悚然而惊,这样深沉中透漏着沧桑的道理,为何她年纪轻轻便能懂得?她真的只有二十几岁吗?在她身上,究竟有过怎样的经历,有过怎样的心酸悲哀,才能悟出这样的真谛?置身绝境,抱有这样透彻的想法,却还依旧执着地想要给他最好的一切,这又是怎样的神情?眼前的这个飘逸如仙的女子渐渐模糊,跟另外一张截然不同的容颜开始相互叠合 “好了,我明白你的心思。但现在,你是不是该要好好休息下?你看起来又苍白又虚弱,疲倦不堪。不肯回府,是不愿意被人所扰吗?那到我的住所歇息好了,那里很僻静,没人扰你的。”不等乔安辩驳质问,她又道,“无论如何,你现在是该好好保重自己,好能让自己陪他更久的时间,不是吗?若是这样不爱惜自己,糟蹋自己,对他对你都没什么好处,是不是?” 乔安微怔,耳边响起的却是另外一个苍茫遥远,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却已经身不由己地随着她往妙心庵而去。两人脚程都是极快,没多久便到了忘尘的居所。踏入碧绿的竹林中,乔安终于回过神来。两人已经踏进厢房,房间内简朴洁净,布置清淡。忘尘将她带往床边,看着她躺下合眼,才道:“刚刚在想什么,那样入神?” 乔安淡笑道:“刚才你那样子说话,叫我想起了我娘,我很小的时候,她也曾这样柔声地劝我睡觉,还唱着歌谣。伴着她的声音而眠,往往都会很安心,睡得很香甜。” “你娘?”忘尘微愣,随即坐下,轻声哼了几句,道:“是这样的歌吗?” 听那几句模糊不清的歌谣,乔安惊得几乎跳起来。虽然歌词早已记不清楚,但曲调依稀正是当年伴她入睡的天籁:“你怎么也会这首歌?你认得我娘?” 忘尘轻笑道:“若我没记错,你是在历阳长大的,是不是?那你娘给你唱的歌谣该是历阳民谣。” 乔安微感失望:“原来你是历阳人。” “不,我不是历阳人。”忘尘低声道,“我只是,曾经到过历阳而已,好了,你赶快睡吧!” 乔安只听得她声音柔和得如同煦阳,加之确实困倦不堪,点点头,合上眼,听着耳边低柔的歌谣,神思渐渐模糊,即将睡去时,忽然迷迷糊糊地道:“你为什么待我这样好?” 忘尘又是一怔,沉默了会儿,道:“就当我把对宇无法表达的母爱转接在你身上了吧!” 乔安的声音更低了:“你肯待我这样好,该是一个很好的母亲才是,那你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宇,要遗弃他,置之不理?” 忘尘这次沉默的时间延长,许久不语,却没听见乔安的追问,顶眼睛看去,原来不知何时,她已经沉沉睡去,呼吸均匀。忘尘看着她,咬着唇,久久无语。 君氏篇第三十五章爱恨难辨(7) 龙宸宇那里依旧杳无音讯,仙雅居不敢多呆,怕露出痕迹,因此接下来几日,乔安竟然多往龙云山上去,或在许愿石旁迎风冥思,或在忘尘的居所彼此闲语。还好龙薰然的驱毒已过了最后关头,而施映璇自从得知乔安疗毒的方法,便强将治疗残毒的事接过去,不许乔安再插手。 忘尘温淡,清雅而又博学,尤其对于佛学,她几乎无所不知。看来,至妙心庵祈福清修,并非只单纯是个幌子而已。这几日的接触,更是完全颠覆乔安心中芮妃的形象,唯一没有出乎意料的就是,忘尘确是如芮妃般执着坚定,处事待人有着自成体系的信仰,坚定得不容更改。而最令乔安不解的却是忘尘待她的情形,并非不好,而是太好,如视亲女般,令她惘然不解。 这样的女子,这样的母亲,为何当年却要抛离亲自,隐居妙心庵? 然而忘尘就如从前的自己,淡然沉定,不愿说的事情谁也问不出来,也难以试探。而乔安为龙宸宇而费神浩思,虽然好奇,却也实在没有精力再去追寻这件陈年旧事。何况,她并不想像对待敌人般算计忘尘,因为,她给她的感觉实在太像母亲,常常惹得乔安痴想,若是娘亲尚在,待她也该是这般模样的吧?仿佛是苍天终于感觉到她的过分捉弄,来补偿乔安那短暂的天伦。若是没因杜明妍的误会,没有前几日万毒之首发作的征兆,那现在的她,已算是得到佛前三愿,了无遗憾。 金秋之晨,空气清新如洗,乔安踏着晨曦下山,脚步轻快。不知为何,在忘尘那里,她总是睡得特别香甜,便如婴孩在母亲怀中的感觉,安心又舒坦。静静回到仙雅居,甫踏入府门,总管汪浮秋便向她秉道:“郡主,皇上遣人传来口谕,着您即使入宫!” 乔安一愣,随即浮起欢喜,他终于肯进自己了吗?顾不上细问,立时转身,往皇宫的方向而去。一路上净是豪贵深宅,人影疏廖,因此乔安甚至都不掩饰面容上的喜悦,疾奔而去。到了凌武门,果然再未受到任何阻拦,长驱直入。 飞炫宫中,依旧是熟悉的素淡房间,龙宸宇安然端坐,面前膳桌上摆着几色精致菜肴,时令鲜果,旁边香几上青炉焚香,淡淡轻烟袅袅而起,消散空中,却溢出满是的清香。见乔安进来,龙宸宇微笑起身相迎,温柔谦和一如往常,仿佛他们并不曾有过先前那样激烈的冲突:“安,你过来了?我昨日便去传旨,看来你是整晚都没回去,做什么去了?” 瞧见他俊逸清贵的容颜,熟悉温和的笑容,乔安突然心中一颤。明明只有几日未见,为何却有着恍如隔世的感觉?有时她甚至会以为他永远都不再见她,也永远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甚至,她曾做过硬闯皇宫的准备她遂然开口:“宇,那日的事情——” 龙宸宇挥手打断她的话语,过来牵住她的手,往座位引去,边走边道:“不要再说那件事了,你既然不愿意说,自然有你的理由。原是我先前答应你了,却没守信,真是对不住。安,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毫不犹豫地,乔安摇头,道:“不,你没错,是我——” 龙宸宇仍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再次打断她,道:“那就好,安,过来瞧瞧,这些可都是你喜欢的菜色,自从昨晚传旨后,我就叫御膳房不间断地烹饪,免得你来时只剩凉菜,你尝尝合不合口味。”说着,又从旁边端过冷石酒壶,斟酒,道:“还有这酒,我知道你不爱醉酒,因此特意挑上好的挂花醇,香浓醇美,又不易醉,不知道你先前尝过没有?” 乔安摇摇头,接过他递过来溢香的酒盅,看着他殷切温柔的眼神,想也不想便一饮而尽。见她饮毕,龙宸宇嘴角的笑容更深,隐隐地似乎还带了些诡异出来,也将手中的醇酒饮尽。可惜乔安并未发觉,盈盈而坐,笑道:“别站着了,坐下吧!” 龙宸宇依言坐下,为她布菜,忽然抬头,深深看着乔安,道:“安,你可还记得,六年前我们也曾经闹翻过?那时我真的被你伤透了心,在你走之前,我曾经撂下狠话。我说,总有一日,我会叫你后悔曾那样待我。为什么这次重逢,你却并不害怕我对你不利?” 乔安心中微觉奇怪,仍笑答道:“因为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会丢我不利。” “你相信?”龙宸宇低低道,虽是疑问句,却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喃喃道:“是啊,谁都知道,我待你最好,却根本不舍的伤你一丁儿点” 乔安听他语气奇特,心中疑惑,忽然觉得眼前渐渐模糊,深沉的眩晕感随之袭来,甚至都还来不及想就已经昏了过去。看着伏案的乔安,龙宸宇放下手中的酒盅,低声道:“我说过的,总会叫你后悔的。为什么你不相信?曾经那样伤我,如今有如是如此,为什么还这样笃定我不会伤害你?为什么还能够那样笑着说,我相信你?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低喃着,轻轻抱起混醉不醒的乔安,往内室走去。温柔地将她放至床上,龙宸宇坐在床沿,俯首凝视沉睡的乔安,轻轻替她拂去飘摇而下至脸庞的青丝,低低道:“为什么,闭心诀和寒冰真气对你而言能那样重要,而我不可以?我也说过,我不徐你看重任何人或事胜过我,为什么你也不相信?” 安睡的乔安尚未给他答案,门外已经传来尚公公千年不变的声音:“皇上,大将军求见。” 孟权佑?龙宸宇嘴角勾起一抹笑,低声道:“来得还真快!”随即扬声道:“宣他进来吧!”起身来到外室,端坐平日批阅奏折的桌前,信手拿起本奏折翻看。不过时,孟权佑的脚步声已经响起,渐渐踏入殿内,“微臣孟权佑叩见皇上!听闻皇上龙体微恙,以致早朝未上,属下忧心不已,特来觐见。” “你倒是有心!”龙宸宇淡笑着,将手中的奏折掷回桌面,发出“砰”的响声,震得孟权佑心中微颤。沉默了会儿,只听见龙宸宇淡淡道:“何必如此虚应?你来不过是为了乔安?是不是?她才刚到几时,你便随后而至,来得倒也真快,难道你在这皇宫里安插了密探不成?” 孟权佑从未听他口气这般阴沉,惊出了些冷汗,不敢答话,心中更是担忧乔安,偷眼瞧瞧四周,并未见她踪影,更是不安。龙宸宇忽然又拍额,道:“对了,朕险些忘了,先前安曾救过御膳房的那个钱文展的家人,又家他在御膳房仍司原职,算得上对他恩重如山,想必是他通知你前来的,是也不是?” 孟权佑哪敢答话,只是低头不语,心神震颤。前几日他确实听闻凌武门之事,得知乔安跟龙宸宇别扭,他心中着实松了口气,龙宸宇的阴沉狠辣,精明算计,这五年来他领教得很彻底了。同时,他也充分了解他并非宽容的人,是绝不肯放过背叛自己的人的。因此,对于龙宸宇对乔安的好,他的心中始终质疑,无奈乔安执意不信,他也无可奈何,只得小心提放。今日听闻龙宸宇病恙,罢了早朝,已觉不安,随后钱文展又从宫里传来密信,说明慧郡主入宫,瞧着皇上的模样,像是要对其不利,叫他立刻入宫,见机行事。如今瞧见安然无恙的龙宸宇,听着他深沉淡定的言语,不知为何,心中竟涌起深深的恐惧,焦虑不已。 小姐究竟怎样了? 龙宸宇低笑道:“孟权佑,朕教你个诀窍,若想要别人信你的谎话,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半真半假,令人难以分辨。看来,在这方面,你还欠缺的很呢!”他不紧不慢地说着,越过桌案,瞧见下面那人已经身子紧绷,知他紧张至极,悠悠而笑,忽然转了话题,道:“大将军,你说作为皇帝,朕的权势能大到何等境地呢?” 心忧乔安安危,孟权佑哪还有心思细想,顺口答道:“皇上乃九五之尊,坐拥天下,喻称天子,既为苍天之子,自然能为人所不能为,远非常人能及!” “为人所不能为?”龙宸宇笑了,忽然神色一敛,缓缓道:“既然如此,孟卿不妨说说,若是朕倾尽全力想要得知一人下落,有没有可能五年无果?” 孟权佑心中巨震,脱口道:“皇上?!”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龙宸宇微笑道:“答不上来么?这问题很难吗?还是如今你已经心慌意乱,没工夫来想这些?没关系,比毕竟是朕的爱将,当年若没你,朕也不会轻易登上帝位。既然你无心答题,那朕讲个故事给你听,如何?”看着孟权佑微微有些颤抖的身体,龙宸宇嘴角的笑容更加诡异,却也不理会,自顾道:“有位皇子曾觉得为天下所弃,不再相信任何人。可是,有位女子悠然出现在他的生活,助他帮他,除了曾要求过的那条件之外,再也不曾图他什么。纵然是交易,然而日夜相处,耳鬓斯磨,患难同济,生死与共,渐渐地,这个皇子对她产生了从未有过的信任,四年的接触竟然铸就难休的神情。” “皇子本以为那女子是世上最不会伤他,弃他的人,然而,谁想得到,原来他们之间有着上代恩怨的纠缠,皇子居然是她杀父仇人之子,而她助他,甚至生情,也只是她复仇的手段而已。原以为这世上待他最好的人,一转眼竟成了伤他最深的人!孟卿,你说,如果你是那皇子,你肯轻易饶了那女子吗?” 孟权佑已经知道乔安凶多吉少,心中绞痛,颤声道:“皇上,小姐她究竟怎样了?” 龙宸宇却不答他,继续道:“那女子隐于江湖,飘然无迹,她又极聪明,无人能及,本来是不可能找到她的,但皇子却也已经不再是皇子,而是皇帝,拥揽天下。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终于在四年后得到她的消息,可笑她的师兄居然还放出风声,说她已经过世,她真以为这样就能万事大吉了吗?孟卿,你可记得朕方才说过,若想要别人信你说的谎话,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半真半假,其实,还有更好的法子,那就是让所有人为你作证,让全世界都相信你所说的话。你是不行,但那皇子很明显做到了。你知道他是怎样做的吗?” 孟权佑紧咬下唇,不说话。 龙宸宇带着胜者的微笑,道:“其实很简单啊,他只是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隐约表现出对那女子的神情,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自然会替他补充注释,对不对?又过了两年,眼看着造势已成,是该行动的时候了,皇子就假装那女子师兄的笔迹写了封密信,说他将到那女子置身之所密访。便如他想找到那女子一般,那女子自然避他唯恐不及,而那女子偏生又是聪明之人。有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一点也不错,那女子自然以为皇子所离的京都是最安全的地方,谁知却正好落入殻中。为了诱她前来,皇子还能安排那女子之父的翻案,当然,他也不会忘记叫人假装自己离京的表象。说到这里,孟卿该知道朕说的是谁了吧?其实,还应该多谢孟卿,若无你,朕还真不知道如何才能不露痕迹地诱安到京都来呢!你也知道,安是个那样聪明的女子,精明敏锐,一丁点的破绽都会致使前功尽弃的。” 孟权佑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叫它发作,却还是忍不住,咬牙道:“这样说来,从一开始,这一切就都是你布的局了?你究竟想要怎样?” 龙宸宇并不介意他言语的无礼,淡笑道:“朕不想怎样,朕只是想要讨回自己为她浮出的代价而已。接下来的事情,想必你也有所知,不过一定不全。何况,做了这样的事情,能去算计隐谋乔安,说实话,朕也觉得相当得意,忍不住想要跟你分享下。安来到京城,重逢,震怒,当时都是精心安排的,现在看来,朕该是演得相当不错,不然怎能骗过她?那样精明的人啊,居然对朕半点疑心都没。” 他摇摇头,笑着,相当之得意,道:“朕寻机与她讲和,消除其戒心,赢取她的信任。不过朕也没想到她居然那样轻易就信了,答应伴朕。看来,她对朕也并非全无情意,不是朕一点点地试探,试探她的心思,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就将她引进朕的控制范围——皇宫。何况,叫她看着朕的后宫三千,为她敲响警钟,当然也能勾起她的嫉妒之心,进而试探出她的真心。说到这里,那个薛洪益倒是帮了朕的大忙。朕在宫外因安遇刺,她若是有心,自然会提议往后在宫中相见。事实证明,朕赌赢了!之后在皇宫的事情,朕想,从安跟你安插在宫中密探的口里,你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就不用朕再多言了。孟卿,你来评判评判,朕这个圈套陷阱设得如何?” 孟权佑咬牙切齿,冷冷怒道:“好,真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好有什么用?”龙宸宇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声音也渐转阴沉森然,冷笑道:“不管是多好的计谋,不管朕真情假意付出多少,最终却还是抵不过她的绝情绝意!朕亲手布置的感情陷阱,一步一步按照着朕的意愿发展,却居然在最后关头失败!她居然把寒冰真气跟闭心诀看得比朕还重要!哼,闭心诀,她乔安,果然是没有心的!” 孟权佑眼中爆出精茫,缓缓站起身来,一字一字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龙宸宇悠然道:“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当然不希望就这样默默堙灭,自然想要宣扬,为人所知。虽然说,朕没在她心中占据最重要的地位,不过比气你们来,朕的分量可就重得多了,不是吗?算起来,朕也算扳回些许。而且,在做某些事情之前,朕会先安排好退路的。你真的以为龙宸锐那个莽夫能跟朕对抗吗?朕留着他,为了就是今天。朕真的很想知道,她究竟有多信任朕呢?孟权佑,如果你告诉她朕刚刚说的话,朕却否认,你说,她会信谁呢?” 孟权佑双拳紧握,骨节凸显,格格作响,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一字一顿地道:“你究竟把她怎么样了?” 龙宸宇轻松自在,洒然道:“你放心,朕没杀她,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朕喜欢的女人,即使现在朕也仍有兴趣,否则也不用安排龙宸锐这个替死鬼了。朕说过了,只是想要讨回自己为她付出的而已,你可知道朕为她付出了什么?不只是真情啊。。。孟权佑,人人都说朕是文弱公子,你可知道,朕也曾有着不俗的武功,然而,为了她,毁于一旦。真情,就算是朕讨回来了吧,所以,朕还想要她的武功。” 武功?孟权佑心中忽然涌起深深的恐惧,犹如夜晚的暮色般深沉蔓延,无边无际:“你究竟做了什么?” 相比较于孟权佑声音的颤抖,龙宸宇的声音就显得格外镇定淡然:“朕在她喝的酒中,放入了化功散。”不仅仅是报复,还因为,他不允许她看重什么人或事胜过他,他说过的。 最深的恐惧刹那间化为现实,孟权佑怔了怔,半晌回不过神来。忽然间发出如受伤的野兽般的嘶吼声,起身如剑般向龙宸宇冲去。然而龙宸宇却似乎早料到他会有这般反应,比他更快地按了椅子扶手边的按钮,一道铁网从天而降,正好将两人隔在两边。孟权佑紧紧抓着铁网,怒视着龙宸宇,几乎想要用眼神将他撕裂。 龙宸宇却满不在乎,悠然笑道:“你可知道朕为何平日喜欢呆在这里?这飞炫宫是朕的寝宫,早就安排重重机关,纵然朕不懂武功,来犯的刺客也休想轻易得逞。如你这般功夫,也拿这铁网没办法想要杀朕更是没可能,不是吗?哦,对了,朕险些忘了,这样精巧的机关是朕的园林师所为,而朕的那位园林师,正是受安的所荐,像区枢大师学的艺,所以,无论是想要硬拆,还是寻法破解,你都可以死心了!” 君氏篇第三十五章爱恨难辨(8) 最后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成功地将孟权佑原本就微薄的理智焚毁,他瞪着龙宸宇,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吼道:“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龙宸宇索性不再看他,翻开奏折,提笔批阅,淡淡道:“朕自然知道,不过,比起乔安的绝情绝意,比起她的令人心寒,朕还差得远呢!不过,今日的事情也能算朕小胜,活着,也可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朕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孟权佑哪有心情理会他的自得,咬牙,冷冷道:“那你可知道,你杀了她?你杀了她啊!”从齿间蹦出的恨意终于倾泻而出,汇成滔天巨浪。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杀了眼前这个妄自胡为,不懂珍惜的混蛋!“你可知道,她身中剧毒,要靠超深的内力压制,才能勉强活命?你居然废了她的武功!你居然废了她的武功!啊!”他募地吼出声,犹如受伤的野兽般愤怒,忽又想起事态之紧急,忙道:“快把小姐交给我,瞧天璇能不能救她啊!” 龙宸宇手微微一顿,朱笔停下,一团朱砂突然坠落,滴在奏折上,如血般鲜红亮眼。随即,他继续运笔批复,淡淡道:“还想骗朕吗?换个招数吧,先前无名谷不也放出风声,说她亡故,当时朕都不曾上当,你以为今日朕会蠢得相信吗?” 孟权佑又怒又急又气又伤,募地狂笑起来,声音中充满哀凉悲恸。他冷笑着道:“是,你精明,你敏锐,你睿智,你城府深沉,你心机复杂,你对付任何人都行有余力,几乎无人可比。”他的声音募地提高,几乎尖锐,“对于小姐的心思,你究竟懂得多少?龙宸宇,你究竟懂得多少?你说她骗你,哼哼,她骗你最深的就是她说她不爱你!如果不喜欢你,不在乎你,闭心诀怎么会崩溃,六年前又怎么会历经生死劫难?你说无名谷假放风声,说她亡故,那你可知道当初若不是霜草即使得来寒魄,小姐她真的会” 龙宸宇心神一颤,剧荡如波,却丝毫也不显露,冷笑道:“你以为这样低劣的谎言就能敷衍朕了吗?就算她真对朕有心那又如何?又会有哪里碍到所谓的剧毒,致使她剧毒发作?孟权佑,别当朕是三岁小孩!” 提及万毒之首,孟权佑心中有时惨痛,思及往事,想起施映璇曾透漏的关于万毒之首的内幕,心中忽然又是一片凄凉,如冰雪般的寒冷。没了武功,没了寒冰真气,小姐忽然间他竟觉头脑昏沉,几乎倒地,而那样刚强如铁的男儿,竟然瞬间泪流满面,无力地靠在那张铁网上,嘶哑着声音道:“你懂些什么?你懂些什么?她中了万毒之首,即便有着寒冰真气相护,也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而你你居然”他们努力了那么久,只想小姐好好活下去,可竟然一夕间尽毁于龙宸宇之手! 龙宸宇看着他,从那朗如星月的眼眸中看到了与他的言辞相同的沉痛悲绝。“如果没有它,我会活不成的。”乔安飘渺而又轻弱的声音随风飘来,在耳边盘旋缭绕,无止无休。“据我所知,最让师傅头疼的是一种毒,叫做万毒之首,至今为止,天下应该无人能解。”许久前乔安清淡的话语伴随着她当时微黯的神情同时浮现,他不禁握紧手中的朱笔,用力之大,几乎将朱笔折断。“安曾经说过,这种毒药的配方早就失传了,她怎么可能中这种毒?你休想随便拿出个毒药名字便来唬我!” 孟权佑凄然而笑,泪珠一滴滴滑落:“是,药方是失传了,可是,祖师制的那份毒药却流传了下来。”似乎明白了今日的情形,他若不将话说清楚,休想带着小姐离开,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却更显凄恻哀伤,“小姐刚到无名谷时,我们师兄弟对她并无好感,常常刁难她,十八年前吧,那时她才六岁,刚入无名谷门下一年。那一日,我们师兄弟又对她恶作剧,竟然将她诱进百煞竹林。那是与寒潭并称为禁地的所在,平日里机关关闭,却还得小心行进,谨依步法,不敢有丝毫差错。本以为她刚刚入门,步法未必便记得纯熟。等着她触动机关,被困林中,百般呼叫后再将她放出,没想到她没错,天璇却出了差错,踏偏一步,更没想到百煞竹林机关笼罩范围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广,一瞬间我们八个人同陷阵中!偏巧那几日师傅外出,而寻常弟子又不敢靠近百煞竹林,没法子,我们几次三番闯阵,却也都没成功。眼看着将命丧迷阵,小姐她却” “百煞竹林里机关凶险,更有百般幻想扰心,我不知道小姐当时看见了什么,竟然渐渐迷陷其中,随着幻想所引步步前行,对我们的呼唤置之不理。更没想到的是,为幻想所惑,随阵而转,小姐竟然他瑞阵心,误打误撞关机了机关。可是,守着阵心的赫然竟是就这样,小姐中了万毒之首”他的声音渐渐哽咽,终于痛哭出声,说不出话来。 许久,他渐渐冷静了些,继续道:“没有修习闭心诀前,小姐也极冷漠,不理世事。不管我们如何欺负她,她都不予置会,可那一次,我看着她恼怒伤痛,狠狠地给了天璇一耳光!那一耳光打在天璇脸上,也都打在我们心里。之后,无论师傅还是小姐,抑或我们师兄弟,都想尽办法然让她活下去,只要能延长她哪怕一天的生命,我们都愿意拿一切来换。即便如此,小姐却还是几次三番遇险,几乎丧命。十三年前,寒冰真气抑制不住万毒之首发作,是师傅将毕生功力输入她体内;六年前,因为恋你,闭心诀近乎崩溃,万毒之首第一次发作便要了她的性命,是霜草及时拿到寒魄,小姐才险险度过生死劫难。而如今如今”他咬着嘴唇,泣道:“天璇告诉我,小姐如今的情形依旧不乐观,即使万毒之首不发作,拥积在她体内的毒素也已使她逐渐虚弱。而这次,除非能解万毒之首,否则再没可能。。可是。。。可是,万毒之首几乎是无解的” “我们那么努力地想要小姐活下去,你却轻易毁掉所有” “她助你登上皇位,经营君氏为你分忧,竭尽所能地帮你,你就这样对她” “当年宁可误会也要离开,她只是不想你看着她死去,不想你痛苦,龙宸宇,小姐爱你并不比你爱他少分毫” “还有,当日皇后之事,难道你都没有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公主跟皇后都中毒,你却安然无恙?玉萱,是小姐特意为你研制的茶叶,久服之能增强抗毒能力,这才救回你一命啊” 孟权佑指控,嘶喊,怒叫,而龙宸宇给他的却始终是沉寂,死一样的沉寂。 许久,龙宸宇的声音终于响起,贯然的深沉不惊,沉静淡定,却近乎空洞:“出去!” 孟权佑急喊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4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4部分阅读 :“你真的要她死吗?还不快把她交给我,交给天璇,看还有没有法子救她!” 龙宸宇依旧是那句话,语气中却多了丝震怒:“出去!” 孟权佑坚持道:“除非把她交给我,否则我绝不离开。” 龙宸宇冷冽如冰:“孟权佑,你是要自己出去,还是要朕召人将你拖出去?” 孟权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事到如今,我已经把事实跟你说了,你怎么能够这样无动于衷?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龙宸宇不离他,扬声高喊道:“来人哪,将孟权佑带出去。” 不一会儿,十数个大内侍卫已经涌入房中,将孟权佑团团围住,意图将他带出去。孟权佑自然拼命挣扎,与众人缠斗不休。偷眼瞧着龙宸宇神色越来越阴沉,又素来敬慕孟权佑为人,领头的侍卫假借打斗悄然靠近他,低声道:“大将军,虽然属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您都没觉着奇怪吗?刚刚那样大的动静,为何我们都不进来?”孟权佑一愣,招式缓减,那领头侍卫便得了些空隙,趁机道:“皇上早已吩咐,没他召唤,即使里面塌了天,也不许进去的。大将军,今日之事皇上怕是早有所安排,您这样抗争也于事无补,不如先出去,再相机行事!” 孟权佑有时一呆,已经被领头侍卫拿下,众侍卫顿时群拥而上,将他拖了出去。孟权佑怔怔想着,毫不挣扎,任由众人摆布。他早有准备,那就是早料到他会来吗?那钱文展究竟是他所派,还是行事落在他意料之中?那今日之事难道他又上当了吗?可是,小姐,万毒之首 屋内,龙宸宇仍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以手抚额,另一手握着朱笔,如僵化般一动不动。只是,渐渐地,他紧握的右手边缘竟有血丝盘沿而下,一滴滴滴落,绽放出细小但妖艳的花朵,鲜亮得刺目。他渐渐松开右手,那只白玉雕身的朱笔不知何时已被折断,碎片扎地他满手都是,鲜血纵横,想必是痛得很,他的脸上尽是痛楚之色,似乎已经难以忍耐。 来到沉睡的绝世美人的床沿,他俯身凝视那温淡清和的容颜,伸手想要去触碰,却忙收起,换了干净的左手,轻轻抚着她的面颊,低低细语,声音凄哀欲绝:“其实,早该想到的,两年前,我听信谣诼,以为你过世,思及你离去前的只言片语,隐隐觉着有些话另有深意,也有着不详之意,竟像是在交代后事般。可是,我不愿相信,尤其再重逢,看见那样正常的你,闭心诀精进的你,更是将这念头抛掷九霄云外。没想到,原来竟是真的” “我只是想要知道你为何将寒冰真气看到那样重要,只想要知道我究竟输给了什么,你的离去,你的隐藏躲闪,我想过很多的可能性,却从没想到是最糟的这种原来是真的,都是真的,没了寒冰真气,你真的会活不成” “可是,我不相信,我不能相信,我没办法相信啊” “安啊” 君氏篇第三十六章因果谁料(1) 当安朦胧睁开眼时,天色已暗,屋内昏暗,唯有从纱窗泻入的一地 明黄锦缎,那温和的橘黄|色余晖,映得房间温馨不已。乔安逐渐清醒,再 仔细看,才发觉龙宸宇背对着她站在床边的阴影处,似乎正望着窗外出 神。不知是乔安的错觉还是怎地.那挺直的背影竞然显得格外悲伤。她缓 缓坐起,掀被下床。 似乎听见背后的声响,龙宸宇伸手,似乎是想要整理仪容般在额前摆 弄,然后转过身来,带着贯然的温暖微笑走近她,道:“你醒了?睡得好 么?” 乔安逐渐记起先前的事情,微感疑惑,问道:“先前究竟是怎么回 事?” 龙宸宇微微别过脸,掩去眼眸容颜中隐含的悲伤,道:“没什么,这 几日睡不好,所以点了杏香安神。可能是你还不太适应,所以没一会儿就 昏睡过去了。怎么,这几日没睡好么?是不是很累?‘香炉中燃的确是杏 香,但乔安之所以昏睡,最重要的原因却是龙宸宇在她的酒中放了安神催 眠的药粉。否则,以乔安的定力,又怎会因杏香的安神作用而轻易昏睡? 乔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扬眸看着不敢正视她的龙宸宇,轻声道: “宇,你究竟是怎么了?是不是还因为那日的事情而生气?若你真想知道 的话,跟你说了也没什么。其实 龙宸宇迅速打断了她的话:“不用了!”他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可 是这许久尚未从孟权佑的话语中平复,他实在不想再亲耳从乔安口中听到 相同的噩耗。何况,被宣告死刑已经是很悲惨的事情,他又怎样那样残忍 地要她自己亲口再说?转头见乔安眼眸中闪动着疑惑的光芒,他忙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要别人知道的秘密,何况我先前还应过你,前几日 原是我太过了。” 乔安更加奇怪,深深地凝视着他,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他的态度会 有如此大的转变?发生什么事情了? 龙宸宇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道:“怎么,就许你使性子,闹牌 气.稍有不顺便离京隐世,或者给我吃闭门羹,难道就不许我回报你一回 么?别忘了,我也是个人,也有脾气呢!” 乔安不置可否,只微笑不语。 接触到她清亮如木的眼波,龙宸宇只觉得心中不安,似乎她的眼神有 着强穿透力.能够直视他心底一样。下意总值微微侧目,避开她的眼神, 他强笑着道:“安,我以后不会再逼问你什么,也不会强迫你去做你不喜 欢的事情,我们 ”他蓦地转过脸,起身奔到窗边,默无声息地潸然泪 下。平生第一次,他感觉伪装自己是件如此困难的事情,只要想到乔安体 内积聚着无数毒素,随时都可能夺走她的性命.如勾魂使者般可怕恐怖. 他就不寒而栗,心痛如刀割,就怎么也遮掩不下去,他随时都可能失去 她那样深的恐惧,如何能够装作若无其事?他尚且如此,那么置身其中 的安又该是怎祥的心境?每次淡然面对他,浅笑扬眉,细语低笑,她要忍 受怎样的心痛哀伤? 乔安凝视着他微微颤抖的身躯,暗暗摇头,叹息不语。 许久,龙宸宇终于恢复平静,甫转身便迎上乔安温淡如水的眼眸,心 中震颤,道:“你怎么不问我究竟是怎么了?’ 乔安笑道:“正如你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要别人知道的秘密。 何况,还是我先有诸多秘密瞒着你,我自然要做个表率,免得被你拿住把 柄,追诘难答,那岂不是丢人?” 龙宸宇勉强扬扬嘴角,终究还是没能笑出来。一时之间,他还是难以 接受那样的噩耗,更有知道该怎样面对乔安,只是转首望地,向来敏捷伶 俐的口齿竟像是被粘住了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乔安看出他的焦躁不 安,善解人意地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这次龙宸宇没有阴拦,默默地看着她整理衣着,又默默地陪她出去。 出了飞炫宫的宫门.只见孟权佑在门口附近徘徊,满脸焦虑.瞧着乔安. 他忙迎上来,急急地道:“小姐.你还好吧‘,” 乔安一怔,看了看旁边默然无语的龙宸宇,淡笑着道:“我应该有什 么不好吗?” 孟权佑见她神色举止如常,并无不妥,心中稍稍放下了心,也看了眼 淡默的龙宸宇,更肯定自己为其所算计,将乔安的秘密泄露。难道这就是 他今日设这局的目的?而自己就这样傻傻坠入尚不自知! 孟权佑猜得一点都不错,乔安那样重视闭心诀,龙宸宇岂能无所猜 疑?既然症结在她的武功上,自然要从武功入手。乔安太过聪颖淡定,不 会轻易上当,因此他将目光转到她身边的人.就如同六年前算计施映璇. 自他口中证实乔安的身份般。之所以选中孟权佑,一来他是离龙宸宇最近 的人,而且因为相处深外,盂权佑对龙宸宇的另一面了解更深,猜忌也更 深,总疑龙宸宇对乔安好是另有居心。龙宸宇就抓住他的这点,顺着他的 猜疑,设下圈套,不断激怒他。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孟权佑果然如他所 愿将乔安的秘密和盘托出。然而,龙宸宇却怎样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 果 乔安瞧瞧龙宸宇,又瞧瞧孟权佑,若有所觉,淡然道:“天权,你在 这里做什么?该不会专为等我吧?” 孟权佑自沉思中回过神来.尚未回答,龙宸宇已经淡淡开口道:“孟 卿有事要向我禀告吧!孟卿,你且稍待,联去去就回。” 接触到龙宸宇警告的眼神,加之他也确有许多事情存疑,孟权佑看了 看乔安,俯首道:“是.臣遵旨!” 没过多久,龙宸宇挺拔颀长的身形就再度出现在孟权佑的视线里。两 人再度回到飞炫宫内,然而气氛却与半天前有着天壤之别。看着孟权佑不 断投过来的控问视线,龙宸宇皱皱眉头,淡淡道:“本来朕没必要再这样 做.不过,你终究是安的人,现下朕许你从容发问,不限君臣之别。孟权 佑.今日的事情.想必你也猜出个大概了,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该知道 此事不跟她说,对大家都有好处。不是吗?” 盂权佑垂首不语,是,如果小姐不知道龙宸中已经尽悉内情,还能坦 然去面对万毒之首,振作起精神来;可若是她知道了,见着龙宸宇为此伤 神,她想必会比他十倍的难受。这个道理,无名谷的每个人都懂,所以, 很多事情.所有人部知道,却又都瞒着彼此,比如他对乔安的感情“但 是,你如何要我相信,你不会伤害小姐呢?” “你也看到了,尽管你们武功高强,又对朕戒心奇强,可如果朕真有 伤她之心,今日她仍无法安然走出皇宫。孟权佑,你们应该认清楚现实。 无论是伤她还是保护她,朕都比你们更有能力.因为她信朕胜过你们,不 是吗?” 虽然话语颇不客气,但孟权佑却不得不承认现实,颓然轻叹:“你想 要怎样?” 龙宸宇咬咬唇:“告诉朕关于她的一切,尤其是,万毒之首.让朕知 道,怎样做对她而言是最好的!” 接下来几日,乔安明显感觉到龙宸宇待自己又有所不同,几乎事事顺 着自己的意思,无半点违拗,比起先前,还要好上数倍。尤其,他还令御 医研制许多药膳茶酒,几乎都是由天山雪莲等阴寒药物熬制而成,每次初 见便着人取来共食,只说是对身体有益。看着他的这些举动,再想想那日 的事情,乔安心里有数,但他既不提.她自然也不会说破。只是.看着他 陪自己服食那些苦涩的药膳茶酒,听着他蹩脚拙劣的借口,乔安心中还是 会升起丝丝缕缕的衰伤,以及感动。因此,尽管明知无用,她还是依言服 食,只为叫他安心。 这日,乔安离了皇宫,往仙雅居而去。半路忽然想起一事。听天璇 说.龙薰然的残毒已经差不多清净,视力也在逐步恢复。想想这几日因为 事端太多,几乎都将她忘却,乔安心中微感愧疚,便往路边的玉楼而去. 想要为薰然买件礼物。 选好买给龙薰然的礼物,乔安微觉安心,继续回府之路。走了许久眼看着要到仙雅居,忽然从背后伸出一手掀住她的衣裙。_乔安觉出来人并无恶意,忙转身,原来是前几日乍现而逝的青怡。深秋季节,她却只着单衫;似乎是走了许久的路,额上涔出汗意,几乎温了龚角。她看着乔安.眼神明亮坚定,却又微带慌乱.迷茫:“姐姐.我们聊聊吧!’ “好啊,跟我进去吧!”乔安说,去牵她的手,青怡却轻轻挣开“姐姐,我们到外而吧!’ 乔安看着她,思量了会儿,道:“也好,不远处有间小酒肆.我们就 去那里吧!” 青怡点点头,随她而去,一路上沉默无言,却不似早日里的冷漠无语,反有些欲语无言的惆怅与无奈,神色落寞如深秋枯叶,了无生机,乔安看着,心中暗暗思量,却也不说话。到了酒肆,蛤然只是间“小”酒肆,简单粗糙,明显是平民常来的所在。青怡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来到角落的桌子上,吩咐小二拿酒来,接着又是沉默。乔安更能肯定她是有事要跟自己说,随她坐下,也不说话,等着她先开口。 顺手取过小二端来的酒壶,青怡给自己斟了杯.仰头饮尽。这样的酒 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酒,但是酒性却出奇的烈,一杯尚未饮尽.青怡脸 上巳经浮起秋霞,化去平时的冷漠,更增艳色。或许是借助酒力,她终于 开口道:“姐姐,我没有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情,对不对? 齐安点点头。青怡悠然而笑,神情忽然柔和起来,低低道:“姐姐也 没说过自己的,可是天下人却都知道姐姐的身世。前大将军徐谷风,姐 姐.你有个很好的父亲,很好的家庭,对不对?,我也曾经有的,虽然父亲 不如前大将军那样威名昭著,却也是员虎将。姐姐,你知道吗?,我爹最钦 慕的人就是你爹,如果他知道我能跟姐姐姐妹相称,不知道有多高兴 呢” 青怡看了看乔安,淡淡笑着,有温柔,也有悲伤:“姐姐总说我们遭 遇像,还真是没有说错,确实象的紧。你的父亲是大将军.我爹也是员武 将;你原有着幸福美满的家庭.我的那座小宅也极是温馨和睦;姐姐四岁 就失了所有,而我.也在幼年时华厦尽倾。不同的是,你爹是因为先皇误 杀,而我爹,确是切切实实被人害死的。”她忽然间又露出古怪的笑容, “姐姐,你可知道害死我爹的人是谁么?不是别人,正是前太尉暮容德! 所以,当我寻出血曼罗要去害她时,我一丁点儿的愧疚心都没有。也许她 并不是坏人.但有时候,有这样一个父亲,也是种罪孽。” 提及慕容锦儿,乔安便不由想起她临终前的话话,同时也感慨不己。 是,为了龙宸宇,她放过了她,可是最终她还是没能逃脱宿命,还是因她 爹爹的罪孽而终。她叹息,轻声道:“青怡,其实,慕容德双手虽沾满了 血腥,可他却并不能算是完全意义上的坏人。他做那些事情.也有着自己 的缘由跟梦想。 “姐姐这样说,必定有你的理由。”青怡淡淡道,“可是,在青怡眼 里,他就是杀害我全家的刽子手而己!是他害得我家破人亡,也是他害得 我跟娘亲沦落街头,无以为生。姐姐,你没办法想象那种生话,餐风露 宿,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然而,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却还是人们异样的眼 光,鄙视,轻贱,厌恶.低憎仿佛我真是天底下最卑贱的人!姐姐,一 夕之间,我就从幸福的仙境跌入阴暗的地域,而那时,我还是个孩子。 “没过多久,我娘亲就去世了,这世上唯一肯对我好的人也终于离我 而去。那时的我.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一样的无助,然而.并没有人肯对 我伸出援手,给我哪怕是一句温暖的话语。渐渐地,我就开始绝望,也越 发自暴自弃,甚至都有了轻贱自己抑或追随娘亲而去的想法。就在我最黑 暗,最悲惨,眼看着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姐姐,他出现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微转柔软,想必是想起当日的情形,如临旧境: “那时的他.举止优雅,衣着精美,即使不知道他的身份,也能看出非富 即贵。姐姐,其实,对我好的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那位公子,虽然言语 冷了些,但对着我却始终平定,如视常人,既没有厌恶卑贱,也没有同情 怜悯,却更使我体味到难能可贵的被尊重的感觉。五王爷跟他同行,对我 并没什么好脾气,可却还是听从那位公子的话.给了我一千两银子。那时 的我,衣食短缺.手上连几文钱都没有,而他.却给了我一千两!姐姐. 其实,银子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那两位公子身上我终于感觉到了 久违的温暖,感觉到这人世间的希望。” 乔安暗叹,没曾想龙宸锐也曾有这样仁慈的时候。也许,每个人都有 柔软的时候吧,比如龙宸宇之于她,再比如徐府,乔哥哥之于她,还有四 姝六卫,杜大哥即便是修习闭心诀的她,也上有难以斩断的缘.何况 常人? “恁着那干两白银,我赎回家宅,重新安置我爹娘的陵墓,却还是有 剩余。于是,我开始寻师学艺.找机会为家人报仇。可惜.尚未艺世,便 传来慕容德病逝的消息。这j贼倒是好枸命.竟然死得如此波澜不惊,但 真是便宜了他!不过,我还有另一个愿望,就是找到我的那两位恩人,结 草衔环,以死相报。于是,我再度来到京城,在街巷开始了寻觅。老天保 佑,没多久我就先找见五王爷,我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而他,对我却 巳经没有太大的印象。更令我扼腕的是.那位待我甚好的公予竟已经 这才是真正的苍天无眼啊!”她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落,还微微带了些哭 意。看来.对于那位公子,她确然有着深厚的感激之情。 乔安不由自主地想起乔哥哥来,又是一了感触。也许这就是她跟青怡 亲近的原因吧,相似的经历,相似的心境,失去的痛楚,幻灭的仇恨,, 几近绝境的绝望.以及深深的遗憾甚至.就连害她们的人都是同一个 人! 青怡抬眼看看乔安,眼神迷蒙,似乎已经是醉意朦胧了:“我也在为 他出谋划策,夺取皇位,就如同姐姐是他的隐谋一般。姐姐,我们更像 了,是不是?可是却还终究是有差别的。姐姐遇上他时,乾坤未定.尚有 着无限可能;而我再找见他时,却巳是尘埃落定,回天无力。姐姐你是成 者王,而我却是败者寇。尽管我并不想做这些事情,尽管他已经改变,不 再是当初我遇见的那个人,可他终究是我落魄时唯一对我伸出援手的人, 是唤起我对生的希望的人,是我曾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人!” 怪不得这几次交手,龙宸锐的计谋镇密无缺,丝丝入扣.原以为是自 己先前瞧错了他.原来是有童怡相助。乔安默然无语,忽然间又想起慕容 德来,其实,龙宸锐何尝不是幸福的人,有端太妃,有慕容德,还有青怡 这样守护着他的人。可是,他却如杜明娇般不知珍惜,为了所谓的皇位, 恣意浪费手中的幸福。 青怡苦笑着,摇摇头.凄然衰婉:“两年前,他要我挂牌云烟阁,去 接近宇公子。那时的我,因为有他在宫中的密控,几乎已经猜出宇公子会 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美丽,淡漠,冷清,飘逸,很像我。当然,现在我 才知道那是姐姐你。可那时的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竟会就此陷入恩理情 心的两难抉择。这两年来,我夹在两人中间.,左偏右移,难以定夺,总觉 着为难。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有时候不失去已经是种幸福了。至少 那时的我,还没有到非做出抉择的时候,还有左右均衡。可如今五王爷 擅自妄为,已屡屡触恕宇公子,怕是已经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一边是倾心所爱,一边是恩比海深,无论是谁置身此境,也都会觉得 为难吧!“尽力而为吧,尽量做到问心无愧就好。无论怎样,人力有限 不可能事事尽如所愿。” 青怡露出一丝奇物的微笑,隐隐有着些许欣慰: “姐姐也这样认为 吗?我也是呢!’她忽然起身来到乔安身边,伸手揽住她的纤腰,轻轻偎 入她的怀中,低声呢喃道,“姐姐,如果我能早些遇见你.也许就不会弄 到这等境地。我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现在才知道,我竟然什么事情都没 做好!你不知道我多希望有个像你这样的姐姐,我们彼此依靠,彼北扶 持可惜,天难从人愿,姐姐,‘她直起身来,握着她的手,正欲说些什 么,忽觉触手处冰凉如雪,微感诧异,讶然道:“姐姐,这是什么?” 乔安俯首看去,低笑道:“是寒白玉镯。”她伸手轻轻抚着,嘴角逸 出丝微笑。这便是龙宸宇赠她的寒冰玉镯,原本是好好收藏着的,如今万 毒之首威胁日重,便取出戴土,能多得分寒气相助也是好的。 青怡却面色大变,急急地撩起乔安妥的衣袖,莹白透澈的寒白玉镯跃然 入目,丝丝||乳|白的寒气流窜其间,衬着乔安晶莹如玉的皓腕,两相增辉。 而青怡脸上却是神色变幻不定.复杂异常:“姐姐,你是何时得了这玉镯 的?” 乔安微觉诧异,却还是答道:“七年前吧!” “七年前?”青怡神色更加古怪.咬唇插手算着些什么,清亮如水的 眼眸渐渐迷雾缭绕,茫然疑惑,.忽然问道, “姐姐,这玉镯世上可会有第 二个?” “这是宇送我的,我可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的。怎么了.青怡?这玉镯 对你而言有什么特别的含意吗?”乔安好奇地问道。 青怡置若罔闻,只是抚摸着那寒白玉镯,秀眉深锁,喃喃道:“怎么 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她忽然想起什么,抬 眼怔怔地看着乔安,眼中闪烁着难以辩认的情绪,摇着头,凄然道:“白 衣如雪,笠垂轻纱,风姿如仙隐谋乔安隐谋乔安这是隐谋乔安的抬 牌装束啊,怎么没有想到呢?怎么就是没有想到呢,怪不得我会寻不见那 位公子怪不得恩人变化甚巨原来根本就错了,错了错了!” 她忽然一声凄喊,如疯如狂般伸手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怆然泪下。乔 安一惊,出手如风。立时握住她的双手,柔声道:“青怡.你这是做什 么?究竟是怎么了?” 青怡为她所帛,闻言骤然抬首,泪光模糊,忽然悲声泣道:“姐姐, 你还记得我了吗?是我啊,我是那个小乞丐啊!”她猛地挣出双手,紧紧 抱着乔安.放声大哭。幸好酒肆此时并无其他客人,店主跟小二好奇地往 这边看来,但在接触到乔安冷如寒冰的眸光时,又知趣地缩回脑袋,不敢 再看。 乔安却有些茫然,仔细思索着:“小乞丐” 青怡哽咽着提醒道:“姐姐.你不记得了?七年前,就在天然居门 前.我被那里的小二欺负,推倒在地,是你扶起我,说想要帮我。可惜我 却不领请,对你恶言相向。尽管如此,你还是愿意把身上如斯珍贵的寒白 玉镯给我!姐姐,你不记得了吗?原来你没肴死,原来是五王爷不是我的 救命恩人,他根本就不是!姐姐你才是啊”她说着,失声痛哭,“姐 姐,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经她这么一说,乔安也有了印象,隐隐约约记起。是,她是曾帮过一 个小乞丐,因为她的眼神就像是从前的自己,冷漠,近乎绝望的冷漠。她 想要帮她,想要给她一个希望,想要她不像自己这般凄苦,所以将手上的 寒白玉镯给了她.却被宇拦阻.换成千两白银。因为此事,宇还曾恼怒异 常。“那个小女孩是你?” “是啊!”见她记起,青怡崔跃,却又不自禁地落下泪来,道,“姐 姐给了我寒白玉镯,可是,五王爷……不,不,不是五王爷,应该是宇公 子才对,宇公子却似气急.夺了寒白玉镯,给我千两白银,给了我生的希 望,姐姐.原来是你,原来是宇公子,我却错认成是五龙宸锐” 乔安轻轻后着她的肩膀,道:“他们兄弟确有几分相似,也难怪你会 认错。” 青怡却没听到般,喃喃自语道:“他骗了我他骗了我他明明知 道自己不是我的救命恩人,却还冒认他骗我他骗我原来姐姐跟宇公 了才是我的恩人’她像是忆起什幺,猛地抬起头来,哭喊道,“姐姐,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宇公子!” 乔安见她眼神学蒙.似乎有些失常,心中微感不安,暗自压下,柔声 抚慰道:“不碍事,你是被龙宸锐骗了.如今已知其错,改过来就可以 了! “不’有!”青怡凄然道,边摇头边后退,泪光盈然,哀伤凄恻, “姐姐,太迟了太迟了先前五…龙宸锐跟我说宇公子已经拿到他的 罪证,大祸将至.要我帮他。我已经已经”她哽咽顿口.似已经说不 下去,掩而悲泣。 乔安只觉心中迅速笼上层阴影,越来越重,越来越浓,颤声道:“青 怡,你做了什么?” 青怡哭着道:“我把宇公子诱致云烟阁,下药迷昏了他,然后然 后一把火烧了云烟阁!我我本想着这是最好的法子,护着龙宸锐的性 命,以全我义,然后寻着姐姐将我杀死,随宇公子而去,以了我情我以 为这是两全其美,结果错了,全错了!全错了” 乔安如遭重击,几乎站立不稳,忙撑额定神,问道:“宇是极精明的 人,怎会轻易为你所诱?” 青怡凄熬道:“我听说宇公子最近在搜集各样阴寒药” 乔安闻言,更是心中惨痛,是自己,是自己害死了宇!因为万毒之首,宇知道自己需要至阴至寒的药物,才会为青怡所乘,设下此计!一时间,天旋地转,乔安撑着额头,身了摇摇欲附。青怡见状更是愧疚得无以投地,“碰”的跪在地上,怆然道:“姐姐,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你杀了我吧!” “我杀你又有何用?”乔安斥道,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奔出酒肆,疾奔而去。瞧其方向,是往云烟阁的方向而去。青怡忽觉不妙,想了想,丢给店家一锭银子,吩咐几句话,便也追随乔安而去。 乔安此时心中急切如火,全力施展轻功,如风驰是掣般,两边的景物不断后退,她无暇顾及周围人惊诧的目光,她跟青怡已经说了这样长时间的话语,耽误许多时间了。只怕宇已是凶多吉少不!不!宇,你一定要没事,一定要撑住啊!想着,心中愈加急切,脚下发力,速度更增,没多一会便看见火势滔天的云烟阁。滚滚火焰扶摇直上,烟火缭绕,映红大半边天空。旁边围着一圈人指指点点,似乎在议论着什么。火势如此之大乔安心中更曾忧虑,忙拉住旁边一人问道:“公子,这里面的人可有救出来的?” 那公子猛地被掀住,正欲发火,回头见是如斯佳人,怒火早消得无影无踪,,殷勤道:“姑娘,你瞧这火势这样大,哪里能活人?幸好今日是云 烟阁举阁拜神之日,并无人留下,还帐伤亡必定惨重。” 无人留阁?乔安眼前一黑,那也就意味着没有人能发觉宇醉晕在里面, 遑论相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乔安闪动身形,便要冲入火场,却被后面 一双手抓住衣袖:“姐姐,你不能进去啊!火烧了这半天,若是进去,会 没命的!”却是青怡,她的武功也本自不错,虽耽误了会儿功夫,却也及 时赶到,正好拦住乔安。 乔安回首怒喊道:“我若不进去,他才会真的没命!’ “姐姐!”青怡大声喊道, “你冷静点好不好?火势是从我的居所开 始烧的,他恐怕早就已经已经”尚未说完,她已是泪流满面,“我已 经误害了他的性命.不能再任由你这样轻贱自己的性命了!姐姐,千错万 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怎样处置我都行,可是不能不能” 不,不会的,宇绝不会这样轻易死去的!绝对不会!乔安坚信此点, 懒得跟她置辩,转身就是一掌,呼然生风,往青怡紧箍她的右手上斩去。 青怡不避不闪,生生受了此掌。幸好乔安此掌只为逼退她,并未用力。铙 是如此,青怡也觉手骨处痛楚如裂,却仍旧死死地抓着乔安的手,不肯有 半点放松:“姐姐,我绝不能让你去死!就算你真斩断我的手,我也要拦 住你;你想要进去,便踏着我的尸体过去罢!’ 乔安瞪着她.忽然伸出手指往她的曲池|岤点去,青怡此次不能不避. 侧身闪过,转到乔安背后,却又双手死死抱着乔安,不肯放松。她武功虽 远不如乔安,但轻功极好,又不欲与乔安正面相抗,只仗着身形灵活,死 死拦住乔安,不许她进去。乔安又无法对她下杀手,一时间竟陷入僵持。 周围不知情由,却见两女你来我往,都身形如风,灵动如蛇,衣袂飘飞, 如蝴蝶穿花般,极是好看.不由得都有些出神。 片该间已过了近百招,青怡终究武功远逊乔安,一个不慎,被乔安瞧 出空隙,伸手一掌将她击开,又往火场冲去。青怡此次中掌,一口内息几 乎提不起来,眼看无法阴拦乔安.正字焦急.却忽有另有一手斜里插入. 仍是牢牢地拉住了乔安。乔安回首,映入眼帘的竟是黑衣如夜的莫光。 “小姐.不可如此!’ “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话间.楚倾阳,施映璇等也自赶到,四姝却落后许多。楚倾阳气喘 吁吁地道:“是青怡姑娘托人转告我们,说小姐会有危险,要找们即速赶 到去烟阁,幸好来得及时!” 乔安往青怡看去,却见她微微松了口气,神色欣慰。她转身身向众人 道:“你们别拦着我呀,我若再不进去,宇就没命了!‘ 四姝此时也已赶到,与莫光等人对视一眼.道:“小姐.可是若火场 有人,此刻恐怕也早已无救,你进去只是徒送性命而已!” 乔安心急如焚,已没功夫跟他们纠缠,当机立断.喝道:“你们若还 当我是你们的小姐,便该遵从我的吩咐。此刻,我命令你们放手!”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踌躇,莫光却突然道:“小姐,这次恕我 难以从命。既然违背谷规,过后任由小姐处罚也就是了,但此刻万万不能 放手,”众人恍然,随着连声附和,神色坚决如铁。 _乔安又急又气.只得出手.但七卫四姝不比青怡,功夫高强自不必 说,几人联手更能增强功力。若想挣脱几人,怕不是一时三刻能办到的, 倒是怕才真是无救。想到此处,她心中愈加焦急,转首看看火场,火势越 乘越大,已经能听见里面面梁柱断裂坠地的声响,眼见片片阁宇轰然倒塌, 乔安心中越来越急切,也越来越心痛,宇就在里面.随时都会有生命危 险想到此处,她心神更乱,莫光趁此机会伸指点中她的|岤道。 乔安身形顿僵,心中一片绝望,凄凉,以及说不出的疼痛。不会的, 绝不会的,宇不会就这样轻易死去的!她身中剧毒,却还活着,没道理他 反比自己先逝!他为寻至阴至寒的药物而亡.是自己,是自己害死他的! 宇宇 眼睁睁看着云烟阁在自己眼前焚为灰烬,眼睁睁看着那火焰逐渐焚毁 宇存活的希望,刹那间,乔安心中剧痛,血气翻涌,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 鲜血来,忽然僵直的手指居然动了动。她终于冲开了|岤道,可是却已经晚 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剧痛自右臂臂心涌起,迅速蔓延至全身,是万毒之 首!乔安不曾挣扎,任由疼痛将自己吞噬淹没,宇宇 就在此时,一声熟悉的呼唤自身后传来:“安,你怎么在这里?” _乔安身形一僵.难以置信地缓缓转身,越过重重人群.映入眼眸的是 熟悉的俊逸容颜.灿如明星的锐眸,还有那温暖如春的微笑。刹那间,乔 安只觉得眼里一热.一股温热的液体自眼角滑落:“宇,你没事?” 龙宸宇笑道:“我该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乔安答非所问,喃喃自语着.忽然身子一 软,向后倒去。 龙宸宇的身影自白雾中渐渐浮现,走至绿幽苑苑门处,看着四姝等 人.忍不住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刚刚她几乎连呼吸都没 有?” 事到如今,众人对龙宸宇是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互相对 视一眼,楚倾阳开口道:“小姐是进入闭心诀第二境的小寂天状态,心寂 神眠,无息无觉,七天后就会醒过来。这样,小姐反而暂时是安全的,因 为小寂灭由全身内力引发而生,能压制住万毒之首的发作,即使是在之后 内力暂时被封的十几日也是安全的。听说闭心诀到了第三层能引发大寂 天,沉睡一年,不知是真’他话未说完,瞧见龙宸宇垂下去的眼眸, 心中醒悟,知晓自己离题,顿口不再说下去。 龙宸宇沉思了会儿,低低问道:“难道真的无救么?一点希望都没有 吗?’ 这次答话的是施映璇:“天权己经跟你说了,小姐此事因我而起,如 若有救,哪怕用我的命去换也是甘愿的。实在是” “六年前,她不是也曾经毒发,但最后还是撑过来了,不是吗?” 施映璇带着无奈,带着哀伤,坦然道:“难道天权没有跟你说吗?小 姐这次不仅仅是万毒之首发作这样简单,还有几十年聚集毒素所引起的虚 弱。前者尚且能稍加补救,后者却绝无幸理,除非能够解了她体内的剧 毒。可是,无名谷历时四百多年.每代的谷主弟子都曾倾心研究,却依旧 毫无头绪。” 青怡终于忍不住,道:“你们在说些什么?为什么我都听不懂?” 龙宸宇冷冷看了她眼,没说话,四姝等人也自没有好脸色。青怡知道 自己此番几乎铸成大错,黯然垂首,默默无语。 见龙宸宇僵在那里,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区枢道:“你是打算在这里 等着,直到小姐醒来么?” 龙宸宇淡淡道:“不可以吗?” 区枢叹道:“自然可以,只是,小姐此番要七日才能醒来。你毕竟是 皇帝,难道还能接连七日候在紫地吗?”见龙宸宇张口欲驳斥,他平静地 道,“当然,你是皇帝,要怎样都由你定。不过,你要想清楚,小姐醒 来,若是得知你为她如此.究竟会不会高兴?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别让 小姐忧心操劳,这样才对小姐最好。” 龙宸宇讶然瞧着他,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区枢会意,细心地道:“若你想亲眼瞧着小姐醒来,那七日后到此候 着便是。” 龙宸宇想了想,点点头,也不说话,转身出去。甫出仙雅居大门,他 忽觉全身无力,近乎虚脱般地几乎昏倒,幸好扶着旁边的朱墙。门外候着 的侍卫们见状忙上前搀扶,龙宸宇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倚墙而立。犹 自清晰地记得当他发觉乔安无息时的心悖,那一刻几乎在停止心跳。若非 施映璇一句“无事”微微唤醒他的理智.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 的事情来。 是惩罚么?惩罚自己的贪心,总是希冀拥有乔安更多,结果换来的却 是永恒的失去。不.他不能失去乔安,绝对不能!就算所有人都说无救, 他也仍不相信。这世上总有些奇迹的,就像他十三岁那年.所有人都说他 无救,可最后安不还是给他带来了奇迹吗?他可以,她也一定可以的! 安,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七日后,龙宸宇果然准时来到绿幽苑。绿幽苑是属于他与乔安两人的 世界,因此先前他执意自己抱乔安到自在居,不许四姝等人入内.此次也 是如此。尚喜乔安也曾下过禁令,四姝等人虽担忧乔安的情况,却还是没 有执意同去,由得他独自而入。 再度穿梭在竹林中,白雾翠竿,永远不变的清新幽绿.而置身其中的 两人 ,却已经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5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5部分阅读 经历无数喜悦,伤痛,悲欢离合.早已非昔日心境。缓缓踏 入自在居,乔安尚示醒来,闭幕躺倒碧翠的竹床上,眉目温淡,白衣微 散,随着他开门引进的微风轻飘。龙宸宇走近,看着她安详宁和的容颜, 轻轻握住她的手,牵到脸边,轻轻摩挲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觉那手指 似乎动了动.忙向乔安看去,果见她缓缓睁开眼眸,在看见他的刹那有着 些微的迷茫,随即恢复清澈,看来已经记起先前发生的事情。 “你醒了?” 乔安缓缓起身,看着龙宸宇,眼中光彩闪动,正欲说话,忽然一阵剧 烈的咳嗽,几乎喘不过气来,龙宸宇心急,忙上前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 一连声道:“你怎么了,安?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叫施映璇过来?” 乔安缓缓挥挥手,又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步平息下来,仔细地看着他, 忽然笑了,问道:“先前几乎都还以为自己做梦,瞧见幻象,原来竟是真 的。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青怡明明说将你迷昏在他的居所,为什么你 能安然无恙地出来?” 龙宸宇道:“其实,对于青怡的身份,我早有所知,之所以不去动 她,是因为她身份已露,便于掌控。若是清除,龙宸锐怕又要生出新的事 端来,到时反而麻烦。既然知道此事,我对青怡自然怀有戒心,又怎会轻 易喝下经她手的酒呢?全给我倒袖子里了。之后我假装昏倒.等她纵火离 去后便安然而归。本来欲去仙雅居寻你,谁知管家说你不在,而四姝他们 又神色匆匆地赶往云烟阁,我心里担忧,便赶去了。” 乔安凝视着他,低声道:“你明知青怡是龙宸锐的人,自然该想到这 是她设下的圈套,为何迁要去?” 龙宸宇淡淡而笑,不答话。乔安却早已心中有数,轻声道:“哪怕只 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你也想要去试试,对不对?宇,你何苦这样轻贱自 已!” 龙宸字笑着.握住她的另一只手,道:“我一向小心谨慎,并没有轻 贱自己。安,我还想要跟你白头偕老,哪里肯轻易送死去?现在最要紧的 是,你要活下去!” 乔安喟然,轻叹道:“你都知道了吧?” 龙宸宇轻轻颔首。 “果然,想必是那日天权跟你说的,所以你们两个神色都有些古 怪。”乔安笑得云淡风轻,似乎她只是小小的风寒,“从没见过我发作的 模样,那日想必是吓到你了。”见龙宸字微微别过脸去,她笑着摇摇头. 声音中带了丝悲然.“这样不行的,宇,如果现在你连听都不敢听到这些 话,那要怎样去面对呢?若是如北,我就真的不能呆在你身边,看着你因 我而受折磨。” 思及万毒之首,龙宸宇心中凄然,双眸泛起盈光:“安,真的无救 么?” 如果我说是的话,你会怎样?” 早知此果,但亲耳听见乔安这样说,龙宸宇却还是感到锥心彻骨的疼 痛.忽然紧紧抱住乔安,抱得那样紧,似乎微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觉 出肩头滚热的液体滴落,乔安轻轻叹息:“宇.怎么这样看不开呢?生老 病死,人人都要经历的,就如花开花落,季节更替般寻常.何必这样执 著?” “可是,你正当妙龄,不该如此的呀!”龙宸宇低喃道,“虽说生死 寻常,但你跟我白头偕老,鹤发松颜.垂垂老矣,安然辞世,与如今的生 离死别难道没有差别吗?”他声音渐渐低下去,凝视着乔安,温柔而低沉 地道,“安,难道你真的不会觉得不舍吗?” 乔安心中凄楚,她何尝舍得?若能存活,与他白头到老,她宁愿付出 任何代价,就算要她日日夜夜忍受万毒之首的折磨也甘之如饴。可是,不 行啊,万毒之首已经发作,她的时间已经不多若是两人都这样恋战不 舍.结果堪忧啊!想到这里,她道:“宇,你还记不记得你欠我一件事 情?” 龙宸宇点头:“当然记得,你想要我做什么?” 乔安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字缓缓道:我要你一直好好活着,就算我 真有什么万一,你也要好好活着!我不许你像两年前那样作践自己,自寻 死路。” 龙宸宇睁大眼睛,再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当日以杜明原等 三人的性命你都不愿意交换,就留着为了这件事?” “是!”乔安坦诚,“这是我发觉此生无望相守,却仍旧想要留在你 身边的砝码。若是没了它,也许我就又要像六年前一样悄然离去,默默离 世,永远都不教你知道。” “安,你知不知道这很残忍?” 乔安不理,仍然道:“宇,你究竟应不应我?难道你想要毁诺?” 龙宸宇深深地看着她,眼眸中闪烁着痛楚的光芒,忽然笑了起来: “安,我们这是在做什么?就算万妻之首真个无救,我们也还有时间,不 是吗?为什么非要在此刻讨论这些,仿佛在交代遗言般!安,我们别这 样,好不好?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好好地过,每一日都要幸福快乐,好不 好?” 乔安笑道:“这是谁先起得头呀?明明是你听说万毒之首无救.就跟 我即时要见般看不开,如今却还怪到我头上来?这才真真是恶人先告状, 做贼的喊抓贼!” 龙宸宇勉强一笑,伸手轻轻揽住她:“安.搬到皇宫来住吧!我想要 时时刻刻跟你在一起!” 乔安沉默了会儿,道:“我考虑一下。” 送龙宸宇出苑,龙宸宇不许她多送.便转身离去。乔安站在苑门处, 瞧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曲曲折折的长廊尽头,忽然又是一阵剧烈的咳 嗽,几乎站立不稳。以前是不会这样的!从前,小寂灭之后,虽然武功被 封,但其他均如常人,但这次,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虚弱,如同病人般。 看来,还真是被自己猜对了,万毒之首已经侵蚀她的身体甚深,如今便是 征兆。依此看来,也许此次她会死得更快也说不定。 真的没有时间了 映昌六年十月,乃映昌帝第三次选秀之期,然而,令人诧异的是,此 次,映昌帝竟然未选一人.全国各地近千名秀女,无一得选,此乃开国, 不,历朝历代前所未有之事,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几家欢喜几家忧。 而乔安,有惊讶,有感动,也有凄然。明知他这样做是为向自己证 明.他的人生在自己手上,不受任人人摆布.也明知道自己心中是欢喜 的.可是却还是免不了凄恻哀伤.他越是这样.便越证明他放不开,越叫 她难以安心。 此时,乔安也已经携复明的龙薰然入住宫中,如同龙宸宇想要时刻见 到她一样,她也想要在最后的时间多看看他,永远记着。毕竟,万毒之首 逐步肆虐后.她的眼晴会先于她的生命而逝,还有其他四感,也都会慢慢 消失,直至最后的期限。因此,她将君氏丢还给朱玑.无名谷留由莫光管 理,自己搬入龙宸宇的飞炫宫,无所谓宫中的流言喧嚣,只自顾地跟宇闲 聊,陪薰然玩闹,使自己看起来快乐而幸福。 但同时,既然知道时闻不多.乔安也想要尽力劝导龙宸宇,教他看 开.放下。然而.她得到的,只是对龙宸宇的固执和偏拗更加深刻的了 解。无论她怎样说.都无法使龙宸宇多哪怕一分的洒脱,少哪怕一分的恐 惧与悲伤。 “宇,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从前有个女孩,,无父无母,是个孤 儿,还身带癖疾,性命垂忧。实在无望.我就去拜佛,佛前许下三愿,天 伦永固,身体康健,觅得同心人,岁岁年年常相伴!于是,她被带到另一 个时空,成为婴孩,得名乔安。” 龙宸宇睁大眼睛,看着郑重其事的乔安,眼眸深沉。 “你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能有《孙子兵法》这类失传的奇书 吗?那并非无名谷所搜集的,而是我前世曾用,记在心间,背默下来的。 还有,徐府出事时,我只有四岁,可是却又很多对于徐府的记忆。那时我 给你说是因为幸福,其实不是的。无论有多幸福,连四岁都不到的孩子能 记得什么?或者徐府出事的那幕能深深刻在脑海,但其它的记忆没道理那 祥清晰详尽的。是因那那时的我,身体虽然年幼,却早已有着成|人的灵 魂!” “所以呢?”龙宸宇惊诧片刻,便回过神来,淡淡道。 “宇,你真的相信我的话吗?” “我相信你胜过相信自己,何况虽然你的话语有些匪夷所思,但认真 想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那许多事情,尤其是你远异于常人的智慧, 敏锐,睿智,确不是你的年龄该有的。但那又如何呢,安?不管你是什么 样的,都是我喜欢的安.不会变的!”他微笑着道.并无丝毫不安恐惧抑 或厌恶。 “不是的,宇,那不是重点。我想要说,人是有前世来生的。即使今 生无法相守,也有来世可以期盼,不必那样绝望的。宇,我们相约来世, 好不好?” 没想到她得到的却依旧是龙宸宇坚决的“不”!他深深地瞧着乔安, 瞧着她看似洒脱飘然的笑容,宁和平淡似乎并不在意的神情,缓缓摇头: “不好,安,一点都不好!就算这世上真有来生,但如若来生我记不得 你,该怎么办?即使在大街上相遇,擦肩而过,我却都认不出来你.怎么 办?” “为什么你不担心我会忘记你呢?” “因为,只要我记得安,就一定会找到你,将你挽留在我身边的。” 在那瞬间,乔安竟然又有了想哭的冲动。那日,见龙宸宇无恙,她瞬 间从大悲转到大喜,竟然落泪!那时,虽然万毒之首噬体疼痛异常,但宇 的安然,她的泪下.却都叫她欣喜如狂。她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落泪。 可是,居然这是否也是种奇迹呢?是,师父说过,她落下第一滴泪时, 离死亡也就不远了,因为,她已经无法遏制自己的情绪。但那又如何?早 在许久前,她的心就已经不由自主到了别人身上了! 而那个人,如今时不时有让她想要流泪的冲动。 比如那日,她一觉醒来,便闻见幽幽梅香,当时时至深秋,梅不该这 样早绽放的。她寻香而去,在外间瞧见美女耸肩玉净瓶里供着的数值梅 花,芬芳幽然。乔安讶然向前,伸手抚摸,才发觉那并不是梅花,而是以 美玉雕琢而成的景雕,匠工巧妙地运用美玉本身褐白交错的色泽,分雕枝 花.刻工精湛,栩栩如生。更奇特的是,那幽幽梅香竟像是从玉自身散发 出来的,清幽不绝。 龙宸宇则站在旁边,道:“这是梅玉,自有梅之芬芳,幽幽不绝。 安,你不是说,人生老病死如花开花落般吗?如今我为你寻来常开不败的 梅!梅既可不败,你自然也能继续活着。” 乔安想笑,却又想哭,为了自己当时随口一语,他经真去寻来常开不 败的梅,这样执著的人呵可是,不一样的啊!即使真有常开不败的梅, 与她的万毒之首又有何干?那么聪明的他,又怎会不明此点?只是太痴太 恋.哪怕只是些微的自我安慰.也会叫他觉着舒服点。 宇他始终不能接受她命不久矣的事实 他确是太执著,执著得令人感动,令人哀伤 而面对这样执著痴狂的龙宸宇,乔安也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了 上龙云山山顶,带着丝丝寒意的秋风迎面吹来,衣衫飞扬,仿若将随 风而去般。但是.站在山顶迎风而立,感受着周围同样带着些寒意的清新 空气,_乔安却感觉平静了许多。 正如她所料,半月期限一过,恢复武功的她顿时感觉比先前好了许多 ,看来她的身体真的是很虚弱了,只是凭借着闭心诀第三层的高深内力 支撑,才能不露端倪。而且,这几日,她也明显能感觉内力的消耗加剧, 不知是万毒之首肆虐扩散得太快,还是心境散乱造成了心诀退步.抑或两 者兼有。 她知道,如今体内的万毒之首跟六年前有着天壤之别,若是仍换了 闭心诀第二层的乔安,只怕连你一个月也撑不住。而如今,她又能坚持多 久呢?她的医术高于施映靛,但很多时候,她却无法测知自己的真正情 况.尚需仰仗施映璇,或者是因为靠得太近了。 身后又响起轻细的脚步声,乔安回头,果然仍是素衣淡妆的忘尘,也 依旧手执提篮,带着各色祭品香烛。她似乎很经常到这里来,为了什么? 忘尘像先前般面向北边祭奠,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微微一笑.站起 身来,道:“每月的十五我都会到这里来祭奠一位故人。对了,你怎么又 到这里来了?你已与他和好,入住皇宫,他难道肯放你出来?” “你的消息倒是但灵通!”乔安淡淡道,“这次又是谁告诉你的 呢?” 忘尘微笑不答,乔安也不追问,望着四周微薄的山岚,忍不住叹息, 低声道:“我有点害怕,也有点后悔。我真的不知道留在他身边这个决定 是对还是错。” 忘尘看着她:“出什么事了吗?” “都已经近一个月了,他却还是不肯面对现实,接受万毒之首无救的 事实。看着他饱含希望的双眼,坚定执著的眼神,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忍不 住要相信,我会活着,我绝不会死!可是,他能寻来常开不谢的梅,老天 却未必会给我久远些的生命。他一直这样坚信.我不知道我离开的那天. 他会怎么样!” 忘尘默然,许久才道:“你要小心!” 乔安微有疑惑,转头看着神色有些凝重的忘尘:“什么意思?” “你可知道先皇当初为何不肯立他为太子,落定尘埃,免得许多争 端?” 似乎好像曾经听谁说过,乔安努力思索着。忽然记起来了:“我记得 先皇曾经说过,一来是怕为他招来祸端,二来是怕他的性子如你般偏 激.不放心。”她看了眼温婉沉定的忘尘,实在很难想象.你眼前这样柔 和似水的女子曾经被冠以偏拗执著得近乎疯狂的评价。 忘尘点点头:“你说的一点也不错。也许他在你面前不曾表现出来, 但是他的体内,是有着一股戾气的,这点,很小的时候,我跟先皇就发现 了。因此.先皇派遣最有名的儒士来为他讲授儒学,希望能够借此消解, 那几年倒也相安无事。不过,我想我后来离他而去的行径该是有刺激到他 的,听说那段时间他极基地暴戾,喜恕无常。但是,”她看看乔安,笑了 笑,带着赞赏,感激与欣慰,“先皇肯把皇位传他,可见他已经能够克制 自己,沉稳凝重到了能叫他放心的地步。我想.他该是受了你的影响,你 的气质清冷沉静.淡漠冷定,刚好能够克制压服他的戾气。不过,如今你 性命堪忧,而他偏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这样下去,我怕 他体内的戾气会再度蔓延。” 乔安看着她,有些不解,也有些迷茫,忘尘说的这些她也都隐隐肴有 感,但是“你很了解他?” “我说过了,我了解他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 乔安追问道:“那么,当初你离开他时.就应该能预料到会对他产生 的影响,为什么还要那样做?而先皇也同样应该能够预见,为何还会应允 你离开呢?你们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忘尘淡笑道:“忍了这么久,还是终于忍不住了么?”她幽幽叹口 气,不自觉地仰望天空,金秋碧空,湛蓝如洗,而在那浮云遮蔽的天际, 似乎又隐隐出观了那张模糊又清晰,熟悉又陌生的容颜,“我说过了,我 跟他很像。就如同他现在只能看见你一人般,当年我离开时,眼里心里也 只有那一人而己。至于先皇,不管他有多宠我,当年的情形,也是容不得 我再安然居于皇宫的。何况,我自己也确然不想了。”微微侧首,看着乔 安微带讶异的眸光,她竟然莞尔,眼线弯弯,刹那间像是变了个人,有着 说不出的俏皮可爱.“怎么,很惊讶我心里会有别的人吗?” 乔安摇摇头.又点点头:“是很惊讶,但也有些觉着悲哀。”都以为 皇宫中的女子苦守终身只为君王,但她们也都是活生生的人,有思想,有 感情,也有着自己的故事跟过往呢?端太妃与慕容德,凄美却又惨烈,两 个人的爱情却毁灭了无数的家庭;清妃与秋凌鉴,悲欢离合尽尝,然纵是 力山火海也都同往下跳,连眉头都不皱;而这位“为国祈福’的芮妃,却 原来也是为爱抛弃所有.而其他的人呢?利益,算计.权势无数因素交 错其中,这究竟是这些妃嫔的悲哀,还是帝王的悲哀呢? “那个人是谁?” 忘尘又笑了笑.温淡疏离.瞬间又回到了原先那个博学温文的忘尘师 太。她真有很能掩饰自己情绪的天赋,就如他一般。忘尘笑道:“这个可 就不能说了!你不是君氏少主,隐谋乔安吗?有那样的势力与才智,何不 自己去查呢?好了,我要回去礼佛诵经,不陪你了。” 乔安默默地看着她悠然离去,身形洒脱自在,却似乎又隐隐带着一丝 悲哀伤感。刚刚的那番话她的语气全变,不但不如先前的亲切温和,反而 隐隐带着些许挑衅讥嘲。这种感觉似乎很熟悉,好像很久之前,也有谁曾 经这样待她,时而亲切,时而严苛,时而温和,时而冷漠 乔安眼前一亮。对了,是师傅!师傅待她确实阴暗不定,难以捉摸。 自从知道娘亲与无名谷的渊源后.她终于明白那是种爱恨交缠,分辩不清 的感情,难道忘尘也是?或者说,芮妃也是?可是,她们之间并无瓜葛 啊! 乔安想着,忽然涌起一个奇怪的念头,或者,她跟这位忘尘,或者说 是芮妃,有着超乎寻常的昆密关糸?然而,只是瞬间,她便将这念头抛到 脑后,脑子重新装满了龙宸宇,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他逐步认清现实 呢?唉,刚刚应该趁机说动忘尘跟他和解的,怎么竟给忘了? 这日,龙宸宇下朝后回到飞炫宫,竟然瞧见乔安端立桌前,手执斑竹 紫毫笔,正聚精会神地写些什么,竞连他进来也不曾察觉,或者说不曾理 会。走近一看,写的却也寻常,只是些诗词罢了,字迹秀美娟雅,又带着 丝丝挺拔刚挺,不由得有些不解,道:“安,你写这些做什么?” 乔安头也不抬,依旧专注临书,道:“闲来没事,陶冶下情操.而 且,写了这许久,也觉着心里清静了不少,算是修身养性吧!” “你的涵养早就够了,还修什么身,养什么性?”龙宸宇望旁边一 看.这才发现她已经写了厚厚一沓,少说也有几十张,微微皱眉,夺过她 手中的毫笔,嗔道.“已经写了这许多了,今日就算了吧!你如今身子不 好,别这样费神。” 乔安侧脸看了看他,只见他神色如常,似乎乔安只是着凉要静养几日 般,叹了口气,依言收拾笔墨纸砚,指着旁边的一摞书,道:“这算什 么,我还想要抄那些书呢!没个几千张哪能成? 龙宸宇信手翻过几本,更是眉头深锁,竟然都是《南华经》.《蝻 经》等佛经,咬唇道:”你干什么抄这些书?该不会看破红尘,想要出家 做尼姑了吧?我可警告你,你若是敢起这心思,我叫人拆了天下所有的尼 如庵去! 语气半真半假.却隐约透出股寒意。乔安笑着推他一把,道:“你想 哪里去了?不过是佛教的经书都是教人静心养性的,某些方面跟闭心诀有 相通之处,我边抄边读,也不无益处。”她的话半真半假,读着佛经确能 叫人心思平静,但对乔安而言,更重要的是龙宸宇!若她有朝辞世,而龙 宸宇限于诺言需得好好活着,可正如忘尘所言,若是他因她过世而戾气大 发,那便是她的罪孽了。所以她才要抄这些诗词经书。 一旦她亡故,这些东西作为她的遗物必定会被龙宸宇好好保存,时不 时拿出来缅怀念旧。而在看这些诗词经书时,他也会有意无意地将这些诗 词经书看进去,而这里,就有着她想要说的话:“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 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一切恩会会,无常最难久。生世多畏 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 怖。”以及其他许多许多,或劝诫,或开导,也许有用,也许无用,但 是,她总该做些什么。 龙宸宇这才释熬,道:“吓我一跳!对了,今日龙宸锐之事已经完结 乔安的手微微一顿,这几日虽然近乎不理世事,但她所关心的人的消 息还是不断传来。被蒙骗许久的青怡挺身指证龙宸锐。先前她可谓是龙宸 锐的智囊,事事为其出谋划策.知晓诸多机密.以及基党羽成员。意图谋 反.刺杀皇上,毒害皇后,嫁祸郡主,以及其他种种重罪.不一而述,证 据确凿如山,不容龙宸锐抵赖。 而端太妃,听说她这几日身居内宫,只步不出,也未寻人求情。想必 得知慕容锦儿果是龙宸锐所害后,她受打击颇大。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罢。慕容德为她付出了那许多,而他的女儿,却是死在自己儿子手里,想 必她按受这个现实也是极艰难的。 其实,即使不说,乔安也猜得到龙宸锐的下场,她所关心的是另一 人:“青怡如何入罪?” 龙宸宇扰豫了下,低声道:“为龙宸锐之党羽,为其出谋划策,参与 种种大不敬之行,罪在不赦,念其初犯,又出面指证龙宸锐及其党羽罪 行,流三千里。” 只是流刑,已经是算极轻的了,毕竟,还留着性命,还有自远疆归来 的希望。乔安知道龙宸宇因为青怡害她毒发之事异常恼怒,因此声明此次 龙宸锐之事他绝不参与,交由三公九卿定论。现在看来,他还是念着她的 情面,网开一面,轻判青怡,笑道:“多谢你了!” 龙宸宇笑着抑住她,将头偎在她的肩上.道:“我们之间还用这样客 气吗?对了,你昨日出去,到哪里去了?怎么都没有跟我说一声?你知不 知道,我很替你担心。若是出去散心,以后叫我陪你,这样我能安心些。 若是你想要见什么人,跟我说一声,我宣他们进宫陪你,好不好?” 乔安微一踟踌,便下定决心,何不趁此机会将忘尘之事说出.给二人 一个和好的契机?,毕竟.因为她如今身体不好,而心境情绪又会影响闭心 诀,关及性命,龙宸宇几乎对她百依百顺,不肯有丝毫违拗。“宇.我去 龙云山了。”她转头看看龙宸宇,他笑容微敛,剑眉轻锁,似乎想到了什 么,看着她不说话。乔安继续道:“宇,我见着她了。” 龙宸宇身子一僵,依旧没说话。 乔安道:“宇,我知道她先前离弃你,是她不对,可是,她毕竟是你 的母妃,母子连心。而且,我能感觉得出来,她对当年的事情也有悔意, 你就原谅她,跟她和好,好不好?我知道先前她遗弃你,令你伤心,可 是,我先前也伤过你,你也同样原谅我了。这次,你也原谅她一回.好不 好?” 龙宸宇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安,那是不一样的。你是另有苦 衷,为了我好,而她,是遗弃,是背叛!我不会原谅她的,而她,也不需 要我的原谅。” “宇,”乔安轻轻唤道,“你怎么就知道她没有自己的苦衷呢?如果 不是情非得已,谁愿意抛夫弃子,只为什么‘为国祈福’?宇,我知道你 心里一直因此有结,我不想要看着你因此难受,我想要帮你解开这个结。 你就答应我,到龙云山去见见她,好不好?” 龙宸宇微微侧首,神色变幻不定,许久才低喃道:“龙云山么?”蓦 地,他扬起头,看着乔安,道,“好,安,我会去龙云山的! 龙宸宇虽应了乔安会去龙云山,却迟尺未见行动,反倒是乔安的身体 日益虚弱,内力在迅速地退减,比先前任何一次都快。她隐隐觉出,这似 乎跟她那次进入小寂灭有关,似乎那次小寂灭加速她的虚弱。尽管她百般 遮掩,龙宸宇却还是发觉她的异常。震惊伤痛之余,他开始不断宣召各地 名医为她诊治。 怪杰关荣,施映璇,甚至乔安自己无一不是医术超绝之人,然费尽心 思,苦思十数年尚未有结果,寻常名医又能有何为?然而,尽管明知无 用,乔安却还是由得他去.因为她明白,若不叫他做些什么,他定会发疯 的。 可是,那些所谓的名医对万毒之首根本不知所谓,甚至有些连乔安脉 象有异都发觉不了,能有何用?每一位名医前来,龙宸宇的眼中都会带着 希望的明亮;而当所谓“名医”离去,他的眼神又变得黯淡.甚至比先前 更加沉暗。明亮.黯淡,再明亮.再黯淡周而复始,变换不休,换得 的结果是他的眼神越来越阴暗,阴云浓雾弥漫,希望越来越少,而绝望越 来越多,脾气也越来越暴躁。看着他,乔安不由得记起忘尘所言,心中暗 暗担忧。 但是,看着那双明暗交替的瞳眸,乔安隐约记得.似乎很久之前,也 曾看见过这样的场景。那是她闭心诀有成时,关荣带她游历天涯,希望能 寻到良方。那时,关荣的眼睛也如他这般,明亮黯淡,变幻不定。对照着 龙宸宇的神情,她隐隐约约觉着,或者,师傅还是在乎自己,爱自己的 吧?她忽然苦笑.摇了摇头,为何最近这样经常想起他呢?前番在许愿石 旁.看着忘尘,她也突然想起他来。是否自己当真命不久矣? 这日,乔安一觉醒来,已经是日落西山,晚霞满天。这些日子,她似 乎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却仍觉着困倦。飞炫宫内空无一人,平常除去上朝 几乎寸步不离的龙宸宇竟也不见踪影。乔安心中略感不安,忙起身下床, 出了飞炫宫才见门口守着的宫女侍卫.忙询问龙宸宇的去向。 宫女毕恭毕敬地向乔安行礼,答道:“回郡主的话,皇上出宫去了, 临行前吩咐,说如果郡主问起,就说他去完成允诺郡主之事了。” 允诺她的事情?乔安微微皱眉,略加思索.忽然明白过来。“皇上可 有带侍卫出去?” 宫女摇摇头,道:“回郡主,奴婢不太清楚。郡主不妨去问宫中禁卫 统领,或者能有所获。” 先前乔安见过数次禁卫统领,问到他那里,得到的回复却是:“回郡 主的话,皇上吩咐奴才不得跟随,因北”不等他说完,乔安已经转身往 宫门的方向奔去。 几日前,龙宸锐之案已告终结,乔安毒发.算起来他才是罪魁祸首. 按理说,龙宸宇定不会轻饶他.何况又无朝臣为他求情,然而,出乎众人 意料之外,龙宸宇竟然只是下令终身监禁他.并未处死。但与先前的龙宸 烈不同,他是绝不会有翻身那天的,这点,乔安还是敢肯定的。 虽然说龙宸锐之患已经消除,但龙宸宇身为皇帝,忧患重重,如今天 色昏暗,又没带侍卫,万一有事想到这里,乔安更加焦虑.干脆施展轻 功追去。虽说她如今功力消减,但一施展轻功,依旧疾如电闪,半个时辰 的功夫已然到了龙云山脚下。此时夜幕降临,但半轮明月悬挂空中,如同 冰晶般,将淡淡清光洒满世间。乔安眼力又好,向上望去,依然隐约瞧见 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有人影晃动,瞧身形正是龙宸宇。乔安微微放心,正欲 追去,忽然身子一僵,如石化般不动,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 迷蒙月光下,迷影重重,龙宸宁似乎仰头看看山顶,因为是背影,又 隔得远,瞧不清楚他的神情,但接下来,乔安清晰地瞧见,他竟而拂衫跪 了下去,朝着山顶的方向叩头,接着缓缓起身,行了一步,重新跪下去, 叩头,起身.行步,再跪下。 他在做什么?尊贵如他,为何要下跪?又要向谁下跪?难道这蜿蜒 曲折的山路,他就是这样一步一跪地过来的么?所以才会这样慢,这样快 就被她追上?乔安仰头看看似乎已经直攀如云的山路,难道他想要这样直 到山顶么?乔安诧异,震惊,却又心痛无比,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想着,小心翼翼地追了上去,在离他有数十步的地方停下,随着他 缓缓而上,却始终保持距离。朦胧的月光下,他突然停顿,转身向山下望 了眼。乔安一惊,忙隐起身影,他的武功早废,这样的距离,他应该发觉 不了的吧?只听得一声细几不可闻的叹息顺风而下,乔安忽然明白,他并 非发觉自己.而是看向皇宫。想到这里,乔安微微心安,接着树影的遮 挡,向他看去。 这一看之下,她顿时心中疼痛得如同遭受凌迟,几乎惊叫出声。他依 旧衣衫整洁,发饰齐整,背影挺直,眼神明亮,在月色下如玉树临风,秀 逸夺人。但是,在他额头处,赫然有着一片血污,周围似乎有着斑斑青 紫.可见这一路他叩头之用力。再看看尚还有十之六七的路程,乔安倒吸 口冷气,若是这样拜上山顶他究竟想要怎样?她几乎想要立时冲上前路 拦阻他,却仍然按耐下。宇向来骄傲,定不会愿意旁人瞧见他这样狼狈的 模样,所以才不愿带侍卫前来。若是直到自己瞧见他这般模样,骄傲如 他,恐怕会更难受。想到此地。乔安忙捂住嘴,咬着嘴唇,不叫自己发 出声音,眼泪却已经汩汩而下,难以遏制。 梦幻般的月色,幽雅秀丽的龙云山,如龙宸宇乔安这般璧人,本该是 无限美好浪漫的月下登山,却令乔安心碎一路。龙宸宇果然是一步一拜, 即便总是面对背影,乔安也晓得他额头的伤越来越严重,因为他走过的石 阶有的已经开始染上血迹,随之而来的,便是乔安心痛的泪水洒落。 宇,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 不知道走了多久,亦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已是明月西移,而乔安却只 知道自己的心已经痛得近乎麻木。在踏过无数层台阶后,龙宸宇终于抵达 山顶,径自住许愿石的方向走去。难道他是为许愿石而来的吗?乔安心 想,阵阵山风已将他坚定又沉痛的声音自山顶带下.悠然飘入她的耳中: “我从不信这世上有天,有仙,有神,也从不会来拜。但是,如若相信能 叫她康复,我愿意去信!若天有耳能闻,天有眼能见,我,龙宸宇在此立 誓.若能叫安康复.我情愿替她承担一切苦痛!我也愿起誓.若她能无 恙.我龙宸宇愿终身持斋茹素.绝不妄杀一个.为其积德!”说着,俯下 身去,磕了三个头.即便是隔了十数步的乔安.也听见那砰砰的声音,可 见其用力。 龙宸宇言罢,起身上前进香。而乔安早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京城传 言,龙云山山顶的许愿石是灵验无比,只要在每日第一个抵达山顶,诚心祈 求,便能梦想成真。原来他夜晚上山.是为了替她祈福,祈求他平安无 事。而龙宸锐之所以能保得性命,也该是宇为了给她积德,不欲多伤人 命。思想间,乔安已是泪流满面,他本来从不信这些的,可是今日却她 再也看不下去,听不下去,转身正欲离去,却听得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 来.似乎是向龙宸宇的方向走去.听声音,正是忘尘。乔安疑惑,这样 晚.她怎么会出来?刚好往这边来?难道只是巧合吗?她忙隐匿身形,躲 在浓浓的阴影中.向着山顶看去。 忘尘走过去,只能瞧见背影,不知道她神情如何,但身形微微抖动, 瞧着多年未见的儿子,温淡如她,也该是激动得难以遏制的吧!反观之她 对面的龙宸宇,神色淡漠.一扫方才的深情温柔执著。忘尘突然伸出手 去,似乎想要触摸他额上的伤,龙宸宇却后退几步,避了过去,依旧不动 声色。忘尘轻轻叹息:“你从不信乱力鬼神之说,更对那传说嗤之以鼻, 没想到今日竟然会照做?” 照做?传说?乔安暗自猜测.难道龙宸宇今日此举乃是有因之果,并 非单纯地表示虔诚?似是知道乔安的疑惑般.忘尘缓缓走过龙宸宇,走至 许愿石边,轻轻抚摸着,悠悠道:“传闻此山乃天佑灵山,灵气甚重,此 许愿石乃连通天界这领事,因此将护龙寺,妙心庵皆建于此山。民间皆传 言,说只要在每日第一个抵达山顶,诚心祈求,便能梦想成真。其实却少 了极重要的步骤,那就是许愿之人需得一步一跪,且第一十到达此山顶, 潜心祈求方能如愿。宇.我记得你还很小的时候,在皇室藏书中读到此 处,哂笑不已,今日你却” 她幽幽叹口气,微微侧脸,乔安见她神色迷惘,眼神蒙乱,似乎想到 什么,深思飞乱.似自言自语般道,“唉,其实,当年的我又何尝不是如 此?那时,我也曾经自夜一步一拜直至山顶.诚心祈求上苍.愿那件事从 未发生,愿一如重来,可结果宇,你真是跟我一模一样!” 龙宸宇面如寒冰,冷冷道:“我今夜约你出来,可不是为了来听你泼 我冷水的。” 乔安恍然,原来是宇约她出来,而她想必早已在旁边恭候许久,见他 许愿完方才现身相见的。 他这样冷言相对,忘尘竟也微露伤感之色,淡笑道:“我猜也是她叫 你来的。否则,依你的性子,恐怕是终身都不愿再见我了吧?你倒真是听 她的话,肯为她来见我,又肯你待她倒真是好,难怪她也那样待你!如 此感情用事,你终究还是像我多,像你父皇少些。” 龙宸宇冷笑道:“终身不愿见你?哼,当年是谁几次三番将我拒于门 外的?我今日来,却不是像安说的般要解开什么心结。我只是不愿逆她而 已。至于你.哼,人说,有爱才有恨.我是曾经恨你,但如今我心里只有 安的安危,再无其他人的分量,也就无所谓什么恨了。好了,我已经来见 过你了,话也说过了,能够跟安交代,该走了。”刚迈了几步,他忽然记 起什幺,顿住脚步,却不回头,只冷冷道,“我知道你铁石心肠,也不信 安所说的什么你已懊悔。但是如果你真觉着对不起我的话,就为她祈 福.祝她平安吧!”后面几句话,声音已经渐转低沉温柔.还有着隐隐的 伤感。 忘尘却道:“等一下,若你真想为她好,就听我几句话!” 君氏篇 第三十七章 逆天搏命 ( 1 ) 龙宸宇顿住脚步,却仍旧没有回头,只听忘尘沉着冷静的声音从背后 传来:“你应该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也该知道她的弱点是你.闭心诀的破 绽也是你。如果你真的为她好.就别再让她为你忧心,为你操劳。让她安 心.让她平和,这样才对她最好。” 龙宸宇沉默了会儿,乔安借着月色看见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 么,却又抿嘴忍住,面无表情地下山去了。乔安看着他的背影渐渐隐没在 山阴树影中.正想随之离去,忽听到忘尘轻笑道:“他都已经走了,你还 不出来,躲在那里做什么?” 乔安一怔,随即涌起震撼与猜疑,她居然能感觉到自己在这里?这么 说来,她会武功?而且功力应自不低。不,不止,先前自己竟然没有注意 她身怀武功,或者是疏忽,或者是不留意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6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6部分阅读 ,但总能说明此人武功不可小 觑。她究竟是什么人?先皇妃嫔.为何会有着不俗的武功?乔安想着,慢 慢从隐身之处出来.看着她。 忘尘面向她,眼神却向已经穿过她,达到未知的虚空:“只有绝望 时,人们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任何一线救命稻草,哪怕只是虚幻。他 居然如此.可见他心中的希望已经渐渐磨灭,渐渐绝望了。不过.你的心 思还是白费了。正如我所说,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跟必要,你想 要我影响他,怕是要失望了。” 乔安正想说话,突然喉间一阵发痒,剧烈地咳嗽起来,直觉喉头腥 甜,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待咳嗽平息后,于间竟赫然有着斑斑殷红。看着 淡淡月光下那鲜艳得近乎妖艳诡异的颜色,乔安眼眸轻垂.神色微暗。她 的身体,真的是越来越不好了。方才那一路居然没有毒发,当真算是奇迹 了! 忘尘也看见她掌中的鲜血,也吓了一跳,急及过来,拉着她的手掌细 看,震惊不已,脱口而出道:“怎么会这样?”神色间顾夹杂着些伤痛关 切。 乔安心中更加疑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中的是毒不会这样?”见 忘尘神色微变,更追问道,“你究竟是谁?刚才你跟宇说话时说到我的闭 心诀的破绽是他.你怎么知道我修习闭心诀?你又怎么知道闭心诀有破 绽?别跟我说是锦儿告诉你的.这些连锦儿也不知道!” 忘尘片刻便恢复正常,笑着摇摇头:“不管什么时候,你的心思都是 这样敏锐。怎么,隐谋乔安,君氏少主,到现在你还没有查出我的底细 吗?那可得努力些才行!” 又来了,一提到她的身份,忘尘眼眸神色间就会出她那种微带讥刺嘲 讽的光芒,加之平日里她的温柔亲切,乔安心中隐隐有种感觉,忘尘,似 乎应该跟自己有着很紧密的联系不知为何,乔安忽然忆起先前霰芷所 言.慕容绮儿的武功不知有何人指点,进步极快“除了锦儿,是否还有 旁人来见过你,她的妹妹绮儿呢?” 忘尘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这你也知道?是,我跟她妹妹也颇投 缘,那丫头跟我年轻的时候还真像,刚烈,直率,又冲动,做事不计后 果”她的眼眸忽然一黯,随即淡然道,“因此,我教了她几招功夫。这 几天这丫头倒是跑得比往日都勤些,学功夫也用心许多。” 想必是因为跟霰芷的比试吧!乔安努力回想当日慕容绮儿与霰芷动手 时的情形,慕容绮儿的武功绝不能算高,招式皆是普通至极,但出于颇有 章法,又能跟霰芷日日比试,恐怕是由内功心法的原因。只可惜自己并未与 她交手过,难以得知,回去定要好好问问霰芷才是。 忘尘看着她指间渐渐干涸的血迹,眼眸中光芒变幻不定,忽然道: “你如今的情况究竟是怎样?” 乔安淡淡而笑:“剧毒扰着我也就不说了,因为体内积毒日久.如今 身体也不行了,刚刚吐血也是因为这原因,怕是没有多少时间了。我现在 只能猜测.赌着看我究竟是死于毒发身亡,还是死于虚弱致死。” 看着她仿佛淡漠的神色,忘尘竟然感觉心中一痛,低声道:“无论如 何.我希望你能在临走前再来见我一面,可好?” 此刻的忘尘又成为前些日子待她如亲女的那个忘尘,眼里脸上尽是关 切担忧。“你为什么待我这样?只是投缘吗?”乔安不自禁问道,实在想 不通其中的蹊跷,“你老实说,我跟你究竞有着怎样的关系?我总觉着, 在此之前,你似乎应该知道我才是。” 忘尘再度微笑:“你可以去查啊!你不是有着很厉害的情报系统 吗?” 乔安更加疑惑:“你怎么知道?” 忘尘笑而不答。乔安默默想着,见她无意再谈下去,向她拱拱手,转 身正欲离去,忽然旋风般转身.如电般直向忘尘攻去,出手迅疾无比。忘 尘初时似乎吃了一惊,仓皇躲过,随即左闪右避,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出 手。乔安攻势渐增,同时喝道:“你为什么不出手?是怕我瞧出你的来历 么?” 乔安未尽全力,忘尘也行有余力,边闪边笑道:“你别想套我话,若 够本事,便逼我出手啊!不过召集你的情形,却是不宜出手呢!若是你还 顾念着他,还是尽快住手的好。” 乔安自家情况自家晓得,只得凝住身形。不知为何,她心中 忽然升起个奇特的念头,忘尘.难道是那个人?但那个人究竟是谁,她 却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是隐约觉得,那个人,应该是个对她很重要 的人。可是,在此之前,自己应该没有见过她才是啊 转身下山_,以她的轻功,没多久便到了山脚。转身住山顶看去,还隐 约能瞧见忘尘凝立原地,似乎向自己这方向看来,又似乎不是。转身正欲 回宫,想了想,却反向仙雅居的方向疾驰而去。回到欠违的居所,乔安不 禁感到一阵熟悉,而四姝等人见乔安回来,都欣喜异常,忙前忙后,围着 她说话,不肯散去。见霜草仍然在京,乔安不禁转向一边的舒凝宠:“舒 门主,难不成什么时候擎天门的总舵迁改到京城了?怎么这次逗留这许久 也不回去?” 舒凝宠看看旁边的霜草,叹口气,道:“乔谷主,拜你所赐!霜草定 要在这里留着,我也没法子,只能日日飞鸽传书,遥相联系,处理门内事 务。” 众人都笑起来,霜草轻轻捶了他一拳,道:“我要留在这里陪小姐, 又没拿刀加你脖子上,你爱回去便自己回去啊!干吗把责任推到我身 上?” 众人笑得更厉害,乔安也忍不住微笑,看着霜草跟舒凝宠,突然记起 什么,神色凝重.向舒凝宠道:“舒门主,你可能确定,三十年前,尹细 雨确已被我师傅击毙?” 众人都是一怔,舒凝宏也不例外,随即答道:“我师傅亲眼瞧见尹细 雨不避不闪地受了关谷主一掌,你该知道,关谷主的寒冰掌乃是江湖一 绝,无论何人都难以硬挨一掌而无恙的。_乔姑娘,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 题?” 乔安没有答话,深锁秀眉,低喃道:“难道是我多疑了,那她究竟是 什么人” 次日清晨,乔安回宫时,宫里已经是一片慌乱,所有人找她找得几乎 已经发疯了,见她回来,都大大地舒了口气。闻讯赶来的龙宸宇一把抓住 乔安的手臂.急急问道:“安,你去哪里了?怎么都不说一声?这些下人 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几乎将我急死。” 乔安思及昨夜所见,心中伤痛,却仍笑道:“你怎么这样?我听他们 说你去了龙云山,想着你可能晚些才回来,就回仙雅居见见四姝他们。看 你.急成什么样子了?”说着伸出手去替他擦拭汗迹。 龙宸宇松了口气,低声道:“我还以为你又不声不响地走了呢!”忽 然感觉到乔安的手触到他的额头,微微一僵,记起额上缠绕的纱布,忙 道:“你别太担心,我只是不小心撞了头,御医已经给我诊断包扎了,没 什幺大碍。” 乔安忽觉鼻子一酸,淡笑着道:“原来是这样,以后要小心了。” 龙宸宇点头应了,忙拉着她回飞炫宫。自从她入住后,内室变多了张 床,两人分居两床,中间并无遮挡。倒不是龙宸宇有什么念头,如今知道 乔安的身体情况,他自不会去冒犯她.致使终身遗憾。只是,这样能观察 着她的身体状况,免得晚上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知晓。白日除了上朝,龙宸 宇都在外室批阅奏折,连接见大臣也改在了飞炫宫外室。而乔安,则在内 室看书写字,打发时间。 稍有空闲,龙宸宇便到内室看着她,或者干脆将奏折抱进来,跟她共 处内室,她读书写字,他批阅奏折,偶尔抬首.视线交汇时.室内便浮动 着淡淡柔柔,丝丝缕缕不绝的情意,瞬间变得旖旎温情。不需要任何言 语,任何清楚的表示,两人都已经明白彼此对这份时光的珍惜与恋眷。 如果,能够这样直到永远,那该有多好啊! 然而,事难如人意.随着乔安身体日差,龙宸宇的脾气也越来越坏, 几乎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只是,只要乔安在,他立刻收敛起坏脾气,温 柔谦和一如往昔。乔安看着,连劝也不知该怎样劝,她知道,龙宸宇心中 已经隐隐感觉到那份绝望的悲痛,却仍自强撑着,而自己,更不能捅破这 层纸,将一切挑明。 而同时,乔安吩咐无名谷查控芮妃的消息也已经回来,简单得出乎意 料:“龙意灵,女,十八,端惠淑秀,容颜秀丽,为帝封为芮妃,育皇四 子龙宸宇,后往妙心庵为国祈福。”正是皇室史册上所载,除了这零寥几 雨,再打控不出其他诮息.简单一如当初的尹细雨。是的,尹细雨,若不 是自舒凝宏处确定尹细雨已死,她几乎都要以为她是尹细雨了。但认真想 想,也未免有些儿戏,尹细雨是江湖上有名的毒手罗刹,又怎能摇身一 变,成为皇宫妃嫔?何况,她还是南疆人。 _乔安也曾细问霰芷与慕容绮儿交手的情况.霰芷却懵懵懂懂说不出个 所以然来,只知她武功有高人指点,日日进步甚速,两人堪堪为敌。她也 曾亲自去观看两人交手,无奈慕容绮儿所用皆是江湖寻常的招式,只在要 紧关头加以变化,变成了极厉害的招数,抵得住霰芷的碧秋掌法。而她借 故与其交手,却发觉她的内功乃是纯正的玄家心法,依旧得不出头绪来。 她也曾问过龙宸宇,龙宸宇微微皱眉,细细思量许久后,道:“这 个,我也不大清楚。父皇跟母妃都从未提过母妃的事情,我所知的也就是 皇室史册所记载的.并不多一分。安,你问她做什么?我已经说了,我心 中再没有什么心结.如今,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便万事皆足!”说完,他 又匆匆转身,查阅医书,批阅奏折,忙自己的事情去了。确实,如今乔安 身体越来越不好,他也着实没有心情去理会一个自小便离他而去的母妃。 看着他忙碌匆急的身影,乔安也抛开了忘尘之事,凝视着他的一举一 动,一颦一蹙,暗暗叹息。他,日复一日地黯淡,日复一日地绝望,日复 一日地暴躁而消沉终究,他知道事实的时间太短,太短!自己与七卫, 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事实,四姝也已在六年前得知,唯有他,是在自己生命 所剩无几时才得知,而同时袭来的,只有越来越浓深的绝望,不曾见一点 希望。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要怎样做才能令乔安多份生的希望,做来做去 却都是无用功。连四姝七卫尚且绝望得近乎崩溃,何况是他? 她很想告诉他,如果他能不要那样伤悲,那样绝望,那样像是即将失 去全世界的落寞,想要拼命挽留的执著痴狂,或者她会觉得好些,不会对 未知的死亡那样惧怕。可是,她也明白,他做不到.普如同自己做不到对 他少分关切.少分在乎一般。 他们,终究是,谁也放不下彼此分毫! 这日,龙宸宇携着她在御花园散步,秋逝冬至,寒梅傲放,芳香幽 幽.独领院内芳色。两人原本赏梅闲聊,温馨畅快。忽然一阵风吹过,将 枝头怒放的梅花吹落几瓣,悠悠荡下。龙宸宇看着,伤感道:“都说这梅 花最是傲雪凌霜,为何也会被寒风吹下?” 乔安笑道:“梅花能在寒冬绽放,已胜过许多春花。而风吹花落,或 者天意如此。 龙宸宇神色突变,带着伤痛,也带着愤慨,冷冷笑道:“天?若真有 天,它定是聋子,是瞎子,怎么配做天?” _乔安奇道:“为何说天是聋子,是瞎子?” 龙宸宇愤愤然道:“它若不是聋子,为何我那样呼喊期盼,它都没有 听见?若他不是瞎子,多少人因你得福,多少人祈求你留世,它为何没有 看见?若它当真眼明目亮,赏罚分明,为何为老花不落新花落?为何为何 白首松颜无碍,反倒是韶华芳龄遭遇横祸?”他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 来愤慨,其中却有饱含浓浓的痛楚。 乔安知他意指,轻轻握住他的手,道:“宇,别这样!” 龙宸宇反手握住她,微一用力,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紧得似乎想要将 她藏入体内,不叫那些病痛死亡寻着,昆得乔安微觉气闷.有些喘不过气 来:“安,从前都是你帮我,我身中剧毒,危在旦夕,是你跟你师父前来 救我性命;我被龙宸烈的人追杀.堕入悬崖.是你跟施映璇救得我;我与 兄弟争夺皇位,处境不利,是你帮我扭转乾坤,登得帝位安,每次都是 你帮我,而如今是你唯一需要帮肋的时候,我却帮不了你,就算我是皇帝 又如何,就算我掌有天下又如何?我连我想要的女子都保护不了!安,我 真没用!我真没用!安,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全部爆发,乔安感觉到肩上有着火烧般的灼热, 是有的人伤痛无比的眼泪,一直渗入她的身体,灼痛了她的心。她轻轻揽 住他的腰,柔声道:“宇,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的心意,也 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再内疚了,好不好?” 龙宸宇摇摇头,泪珠成串滑落。在乔安的面前,他从不用掩饰情绪, 唯有此次,最为伤痛,最为崩溃,却最得克制按耐。此时,他终于到达负 荷的极限。“安,怪我,全都怪我!当初是我求你出谷来助我,是我强逼 你爱我,是我把你从淡然无波的心境中拉出,推出狂风暴雨的漩涡中,可 是,我却没能护你周全.我没有能够保护你。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越来越 虚弱,越来越靠近而我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为什么老 天爷连一丁点儿的希望都不肯给我?如果能令你多份希望,多活一天,我 愿意用任何东西去换啊!可是,一丁点儿都没有就算是虚幻的希望都没 有!” 乔安并不善于安慰人,只能紧紧抱着龙宸宇,给他力量.给他抚慰. 却无法劝解。因为,她也同样伤痛,伤痛即将来到的死别,她也舍不得 啊!阵阵寒风吹来,更多的梅花瓣随风飘落,纷纷扬扬地落满衣衫。 许久许久,龙宸宇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抬起头看着乔安的双眸: “安,我们成亲吧?” 乔安愕然,道:“你说什么?” 龙宸宇凝视着她眼眸,似乎直直看进她的心里,令她不自禁地心为之 一缠。“我是说.安,嫁给我吧!没有其他人.没有任何妃嫔,只有你, 只有我的妻子!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像我曾经对你说的那样.罢黜后宫. 让你成为我的唯一!” 乔安这才明白,震动.喜悦,苍凉而又哀伤:“宇,不值得,你明明 知道,我时日无多,没有必要为这样的我再生事端。就让我们安安静静地 度过最的珠时光吧!” “不,值得的。”龙宸中眼神竖决如铁,“正因为我才要这样做, 让全天下人知道你乔安是我龙宸宇的妻子,唯一的妻子!除了你,这辈子 我绝不会再要旁人。” 她知道他一直说的是妻子而非皇后,因为皇后是属于映昌皇帝的,而 妻子则是属于他龙宸宇的,独一无二。感动于他的心意与细致,可是乔 安轻叹着道:“宇,别急着说这些话。你还有一辈子,很长的。” 龙宸宇紧紧地盯着她,敏锐地道:“安,你不信我?”见乔安低头默 然,他脸上瞬间闪过黯然与伤痛,随即振作,轻笑着.话音轻柔而坚定, “没有关系,安,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我这就去吩咐宗正堆备封后大典, 越快越好!” 或者是早有准备,或者是龙宸宇已等不及,或者是他怕乔安等不及, 封后大黄以令人惊异的速度准备着,最终定在半月后。本来,所有人都早 已猜测着这场黄礼的日期,甚至民间已经私下设定赌局,供众人下注。然 而,当它姗姗而来时,却还是震动整个紫星王朝。因为,龙宸宇已下诏 令,在封后大典的同日罢黜后宫,宫内嫔妃无罪者均可返还家乡.罪者留 守冷宫!同时宣布,凡其在位期间,永不选秀! 消息一出,顿时轰动整个紫星。众人议论纷纷,有赞叹的,有嗤笑 的.有喜有怒,更多的却都抱持怀疑的态度。此举固然前无来者,足见映 昌帝之情深义重.但其终为皇帝.坐拥天下.真能永生只要乔安一个女子 吗?即便是寻常男子,想要做到也是极难的啊! 然后,后宫前朝却顾不上质疑以后,已经难以容忍“现在”了。短短 数日,朝堂上大臣奏折如山_,后宫里以太后为首的一众命妇劝诫似潮,祖 宗规矩,皇室颜面,后嗣祖业种种理由滚滚而至,众云纷杂,足以将常 人逼疯。可惜龙宸宇并非常人,他手握朝权,有着自己坚实的班底.掌握 着紫星各处命脉,无人能够动摇。尤其,掌管兵权的大将军孟权佑对此事 极为赞同,全力支持。何况,即位以来,龙宸宇积威已久,从来无人敢正 面抗衡(孟权佑那次除外),以他竖忍执著的性子,又是这样竖决如铁的 事情,哪里肯退让半步?顿成僵持之局。 这些事情,即便龙宸宇不说,乔安也猜得出来,却也不去理会,任由 龙宸宁独撑大局。她明白,他想用自己的力量为她做些什么!然而,微微 出乎乔安意料的是,端太妃竟然置身事外,并未参与后宫众人的劝诫。而 那日端太妃的不请自来则将其中奥妙道出:“其实,我很佩服皇上这种魄 力与爱恋。若是当年先皇对芮妃也有这种痴恋与魄力.或者,所有人的悲 剧都不会有了。皇上的悲剧,我跟他的悲剧,锐儿的悲剧,锦儿的悲剧, 所有人的悲剧” 听她提及芮妃._乔安顺势问道:“端太妃娘娘,当年芮妃之事究竟所 为何来?” 端太妃想了想,道:“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那年是三年一度 的选秀之期。你应该明白,宫里嫔妃每隔三年就要承受这种与更多女子分 享丈夫的过程,凄熬也罢,喟叹也罢,都没法子的。芮妃性子刚烈,或者 是先前已经经历太多次的失望与折磨了吧,从那年期年初起,她的气色就 一直不好,恍恍惚惚的.偶尔会露出些痛恨恼怒的神色。终于,那年的六 月六日,也就是天观节,皇上带领诸臣妃至护龙寺祈福。即将近宫之际, 她突然出列,对着皇上跪下,说她甘愿至峰顶妙心庵为紫星祈福。而皇上 的反应也很奇怪,所有人都很震惊,他却平静如水,似乎早知会如此般, 点头应允。于是.芮妃当即收拾行李自护龙寺往峰顶而去.连皇宫都没 回。当时,烟雨蒙蒙的,皇上一直喊她,她却连头也没回过” 乔安思索了会儿,又问道:“那娘娘可知芮妃的身世来历?” 端太妃摇摇头:“那时我跟她还算投机,也还说得上话。但她很少提 及她的身世,而皇上也不许人提,恐怕没有人知道。” 送走了端太妃.乔安暗自思索着,端太妃所说与众人所传并无二致, 只是更为详细而已。而据忘尘所言,她却是为了心爱之人.这其间无论如 何也是连不起来的。不过,乔安叹口气,看看旁边的华服诸饰,突然间又 温柔地笑了。管她当初所为何来,如今,她乔安只要顾着将至的封后大 黄,顾着宇便已足够。至于旁人,有关的,无关的,她却都不想理会了。 激动人心的一天终于到来了。 精致而高贵的衔珠凤冠,十二金簪,珍珠额坠,深青色曳地连襟的华 贵长裙,以金色丝线在衣领,袖端,襟侧,襟底细细绣上含龙云纹,外罩 着玉色轻纱,腰间束着五色彩纹绶带,旁边佩着两串玉佩,珩、踽、、 环、琚、冲牙依次而下,底部坠以玉珠流苏。她乔安这辈子从未穿着如此 华贵累赘,而薄施脂粉的她也从未这样的清艳照人,倾国倾城。尽管与往 常装扮大异,但是她心甘情愿承受种种不适。为了这场婚礼.宇已经承受 那么多,她只不过多担些重量而已。 祭天,臣朝,拜宫乔安已经记不得那许多繁琐复杂的程序。群众的 欢呼,庙堂祭拜,百官的朝贺她也都记不清楚。她只记得,在通往金銮 殿的那条红毯上,她缓缓行着,看着尽头微笑的龙宸宇,温柔而深情。当 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来到他的面前,看着他轻轻牵起她的手往龙椅走去, 准备接受百官朝拜,她突然间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二十年来,她一直以为她不会有爱情,更不会有婚姻。她曾经无数次 地回想着爹跟娘相处的细节,纵然离别多,相聚少,但两人的情深义意重 绝对无可置疑。那种伉俪恩爱,鹣鲽情深的生话,同建家庭那种相互扶持 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会有的! 可是,她遇上了龙宸宇,遇上了爱情。她无法忍受成为众多妃嫔之 一,与所有人共同分享丈夫,而他身为帝王,却注定是三宫六院.佳丽成 群,两人间那种矛盾深如难以逾越的沟罄,更夹杂着万毒之首这项因素, 她以为婚姻于她而言只是虚幻,她所能过的注定是不完整的人生。然而, 就在今天,那些本以为只是梦幻的场景,就这样出现在眼前,虚幻飘渺而 又真实得无可置疑。他终于向她证明,他的人生,只握在自己手里,不由 旁人摆布。 在龙宸宇牵她入座,对着她温柔而笑时,泪珠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外礼既毕,剩下的就是宫廷内的朝仪,即拜见宫中诸位太妃,以及太 后。离了金銮殿,往春晖宫去时,乔安忽然身子一软,几乎跌倒,龙宸宇 忙扶住她.关切地问道:“安,你怎么了?” 乔安仰首向他绽出一抹微笑,如同冰天雪地中傲然绽放的花朵,沙漠 荒原舞姿生长飘舞的绿树,坚强,傲然,而又有着绝世的美丽。“没事 脚.软了下。”说着站直了身子.文文身形.深吸口气,端庄大方地向春 晖宫缓肝行去。太后,端太妃以及其他诸位太妃均在宫中.依礼而坐。乔 安依次拜见,恭谨温婉,礼仪到位,一举一动中更是散发着犹如龙宸宇般 的高贵气息,使人心折。即便是对乔安存有微词的太后等人,也不得不承 认,她的气质风姿无人能及。 拜见完众位命妇,龙宸宇携她回宫。按理说,皇后应当居于凤仪宫, 但乔安此时情形特殊,容仍然居于飞炫宫。从出金銮殿起,龙宸宇都能感 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不由问道:“安,你的手怎么在抖?” 乔安微笑着,眼中渐渐浮起雨雾,颤抖着答道:“因为,我太激动 了。因为,我,乔安,终于成为你的妻,你的唯一!我觉得太幸福了。” 龙宸宇闻言绽笑,温和一如煦日。 是的,她真的是太幸福了。所以,即便她在行礼同时要忍受着万毒之 首发作的极度痛楚,她也甘之如怡。 封后大典后,乔安已是正式的皇后,理应得理六宫事务。但一来乔安 身体不适,龙宸宇不舍得她操劳.二来如今的“六宫”也已有些名存实亡 的味道,有太后统领众太妃,其余事务遇有少府负责众事项。乔安能做的 依然是写字,念书.抚琴,以及努力地活着。她的字,已经积了厚厚一 摞。 自从那日万毒之首第二次发作,万毒之首发作的频率已经越来越快, 短短一月.已经两次,每次七日,疼得乔安几乎想要将自己全身麻痹。由 于怀疑上次进入小寂灭加速身体的虚弱,乔安也不敢再妄入,遑论闭心诀 第三层的大寂灭。她只能忍着,用尽一切办法忍着。然而,咬破的唇瓣, 指甲扎伤的手心,她奇特的神情,终究还是让龙宸宇起了疑窦,详加追寻 下,得知万毒之首发作的情形,他的颓然伤痛显而易见,而对乔安的怜 惜.和那种恨不能以身相代的痛楚也刺痛着乔安的心。如今他已经这般难 以忍受,若是将来万毒之首更加厉害,她五感全失,他又该是怎样的心痛 啊?他能忍受那样的心痛而不致疯狂吗? 乔安曾经想过令他服下施映璇研制的忘情,忘记自己,却被龙宸宇拒 绝。“即便是痛,安,我也要记着你,绝不能忘了你!如果你真那样做, 我会恨你的!”他的坚待和倔强一如往昔,半点也没变。而乔安也不勉 强,这忘情本是施映璇为她研制的,她不也同样不愿意服用吗? 于是,两人继续僵持下去,一个为让对方而忙碌,另一个则为叫他少 些伤痛而费神。 这日,施映璇突然入宫求见。龙宸宇又惊又喜,莫非他已寻到良方医 治乔安?忙令人速速带他进来。施映璇风一般地奔进飞炫宫,连向龙宸宇 跟乔安行礼都顾不上,满面喜色,喊道:“小姐,有救了!有救了!” 乔安闻言并不惊喜.只是淡淡地看着龙宸宇,没有说话。龙宸宇却大 喜,忙道:“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施映璇兴奋地点点头,向龙宸宇道:“宇公子,这些年来我一直浪迹 天涯,寻求名医。同时广泛阅读师傅留下来的武林典籍,希望能够寻到对 小姐有用的东西。结果,真的让我找到了。原来,四十年前.武林中有位 有名的神医,平生专供医毒,医术清湛无比。我就想,或者此人能帮到小 姐.便暗地留心查探他的下落。前几日,无名谷那边传来消息,那位神医 就隐居于豫郡南边的山林里。小姐,只要找到他,你的病或者就有救 了!” 乔安依旧是淡淡的:“是吗?”说着看向龙宸宇。他已经喜形于色, 自座位起身向她奔过来,紧握着她的双手,笑道:“太好了,乔安!太好 了,你终于有救了!”说着忍不住紧紧将乔安抱住,几乎喜极而泣。乔安 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余光扫向施映璇,微微垂眸,并不说话。 既然找到名医.按理说乔安该是越早动身越好,但乔安却不慌不忙. 行动作息一如往常。而龙宸宇也不催她,只使用越来越多的时间陪着她. 越发的体贴温柔。终于,这日.乔安写完字.轻轻将笔放至水滴上,抬起 头,看着龙宸宇,静静许久,轻声道:“明日,我便起身去找那位名医 吧?” 龙宸宇身形一僵,批阅奏折的手顿在半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低 声呢喃道:“明天吗?”随即笑着,微微振作:“好啊,找去送你。不 过,我可能没法子陪你去了,你也知道,如今国事繁重,我走不开的。” 乔安微微而笑:“我知道,我也明白。” “那就好!”龙宸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缓缓转过身去.不看乔安。 过了会儿,他才转过来,道:“我帮你收拾东西。” 乔安点头,微笑道:“好。” 是夜,夜色如墨。屋内仅燃着一盏烛灯,光线有些昏暗。已经将行李 整好的龙宸宇坐在床边,乔安在他旁边.相互依偎着彼此,看着外面深沉 的夜幕,默默不语。龙宸宇忽然道:“安,你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春 衣,夏衣,秋衣,冬衣,披风,斗篷一应俱全,你要看着天气,保重自 已。 ” 乔安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龙宸宇继续道:“你放心,君氏,华阳帮,无名谷,只要跟你有关, 递个信过来,我就会帮他们。” 乔安依旧点点头:“恩,我知道。” 龙宸宇咬咬晷,道:“安,我等你回来。等你好了以后,我每年都会 陪你回历阳祭祖。你不是说很向往北疆纵马驰骋草原的豪情飒爽吗?等你 好了,我找时间陪你一起去见识见识。如今北狄已经归顺.那边也算是安 稳。还有,你不是说南疆的风俗很有趣吗?我听得也心痒痒呢!等你回来 可得当个向导,带我去转转南疆.看看稀奇古怪的蛊虫奇毒.很历害的蚊 虫,还有你不是说南疆的衣服很漂亮吗?到进我们都换上南疆的衣服,去 参加南疆的篝火节,我把亲手猎得的动物皮毛给你,你还赠我你亲手做的 香包,好不好?” 乔安点点头,笑着道:“好,我记着,到时你可别耍赖!” 龙宸宇仰着脸看着屋顶,道:“当然,我一言九鼎,绝不耍赖!”只 要你能回来,怎样都可以乔安正自淡看窗外漆黑的夜幕,不知想些什 么.忽然感觉几滴温热的液体滴落肩上,转念间已经明白.装作没看见. 没察觉,依旧看着窗外出神,也依旧任由那温热的液体如珠般滴落,没多 久便湿了一大片衣衫。 龙宸宇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却半个字也很说不出来,只觉得心头酸痛 难耐,只想避开乔安好好痛哭一场。就在此时,忽然听见乔安开口,声音 依旧是淡淡的清和:“宇,我明天就要走了,虽说四姝六卫会跟我一起 走,可是,还有其他的故识,我想要去跟他们告别.行么?” 龙宸宇忙点头,声音已经带上几分哽咽:“当然可以,你早些回 来。” _乔安点点头.起顺手取过桌上的锦盒.向外走去。虽说皇后不得擅 自出宫,但乔安深得龙宸宇之心,众人皆知,何况她身份特殊,又怀有金 牌令箭,守门侍卫哪敢阻拦,恭恭敬敬地为她开门。出了宫门,乔安深深 吸口气,往龙云山的方向而去。 看见乔安时,正在持珠阅经的忘尘明显吃了一惊,随即笑了:“怎么 这样晚过来?也不说一声?” 乔安不答,径自坐下,将锦盒往桌上一摆,淡淡道:“我明日要离开 京城了。” 忘尘又是一惊.随即挑挑眉毛:“他肯放你走吗?” 乔安淡淡道:“天璇寻到一位名医,专攻医毒,或许能解我之毒。” 忘尘顿时明白,惊喜交加,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念珠佛经,坐过来到 乔安身边.喜道:“终于有法子治好你了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就说 嘛,你这样的人,老天爷怎么舍得给你条绝路呢?” 乔安不理,径自打开锦盒,取出厚厚一摞纸来,静静道:“这是我前 些日子写的东西.本想着若是我有什么事端.便留这些给他.做个想念。 可是,后来又害怕有这些东西在.他便永远忘不了我,永远无法新生,倒 不如一把火少了干净。从此,这世上再没有我乔安的东西,就像我从不曾 存在过般。可是,晕后终究舍不得,所以拿来给你。这里面写的尽是劝解 人的诗词,以及佛经,若是将来他终究难以忘我,行为失常,你便拾些拿 给他看,这里面有我想说的话,若是他念着我,必会收敛些。若是若是 他又遇上别的好女孩,那便一把火烧个干净吧!” 忘尘终于察觉不对,这话,怎么听着竟像是交代身后事般,狐疑道: “不是已经找到名医,能治好你吗?为什么你还要给我交代这些?有你 在,哪还要这些字啊?” 乔安平静地道:“假的。” 忘尘一惊,忙追问道:“什么假的?” 乔安却不再说,淡淡道:“我承认,我确实查不出你的身份来,我输 了。”说罢起身往门口走去。忘尘飘然起身,斜闪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 路,深深地看着她。乔安笑道:“好轻功!” 忘尘道:“究竟什么是假的?你说清楚。” 乔安叹了口气,淡淡道:“说找到名医是假的,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何况,那毒药我们门派世代研习.也不曾有个结论,你该不会以为凭空出 来个什么神医就能解了吧?若真有,他们早帮我寻来了,哪还用等到今 日?” 忘尘震惊,脱口道:“你又骗他,想要默不作声地离开?” “不!”出乎意料的.乔安竟然否认,淡熬道.“这是假的,但我并 不想一声不响地离开他。宇,也知道那是假的。我把选择权交给了他,那 样显而易见的谎言,若是他拆穿,那边证明他想要我留下,那我就陪着 他,直到死为止。但是他选择了相信,也就是选择放手任我离去,然后给 自己一点希望,希望我还活着.还有一天能出现在他面前。这是他的选 择.我尊重他的选择。” 忘尘惊道:“他怎么会这样做?” 乔安凄然一笑,缓缓道:“因为,你根本不知道.看着自己心爱的人 慢慢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那是一种怎样的疼痛折磨!越是缓慢便越是 疼痛,越受拆磨!”说罢她不再逗留,转身出庵下山。皇宫里,宇还在等 她,这是他们最后的相聚时光,一分一秒都不能轻易浪费。 衰草斜阳,枯树古道,本就是最令人伤情的离别景象。何况,他们所 要经历的,不仅是生离,尚有死别。 乔安依旧微笑着,龙宸宇却已经做不到,眼中含泪,深深地凝视着乔 安,道:“安,我等你回来,无论要多久,我都会等的。” 乔安点点头,突然又摇摇头,随即低下头,不再去看他。执手,泪 眼,却不曾相看。许久,夕阳已落,日色渐昏,乔安终于放手,转身,却 突然身子一僵,似乎想要转身却又忍住了,道:“霜草,我有些晕,你过 来扶我一下。”霜草过来,她附耳对她说些什么。霜草一愣.随即点点 头。 龙宸宇泪流满面,看着的乔安的身影也渐渐有些模糊,忙举袖拭拭眼 泪。这大概是他最后看见安了吧?他一定要认真看,仔细看,把她的一举 一动都印刻在脑海之中,以供日后回思。她扶着霜草的手,走得轻盈而又 绝然,就那样直直地到了马车边,霜草小心地为她掀帘,扶她上车。而 她,从头到尾竞都没有回头! 是的,她想来比他沉定稳着,比如昨夜他几乎落尽一生的眼泪,而 她,就能始终那样淡然微笑,不动声色。所以,如今,他望着他的背影泪 流满面,而她就可以毅然绝然地上车,离开。他的心忽然抽痛,这样,真 的可以吗?龙宸宇.也许你就再也看不见她.甚至都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忽然间,他的心就痛得喘不过气来了。 “素衣飘飘,轻裾随风扬。顾盼流波,姿容倾国,举世再无双。纤手 信抚,昔日清音,如今竟成绝响!”若是就此相别,那就真的将成绝响, 那素衣轻裾,流波慧眸.也只能相逢唯有在梦中了那就真的要“凝泪为 霜,看朱成碧,思故痛断肠。”“碧落黄泉,人间天上,生死难相往” 了龙宸宇忽然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地追着乔安而去。 乔安乘坐的马车并不迅速.没多久龙宸宇便已经追赶上去,大呼着 “停车!停车!”四姝等人回头.见是龙宸宇.都是一惊.彼此交换着眼 色.将马车停了下来。龙宸宇追过来,用马鞭挑起门帘,向乔安伸手, 道:“安,我们回去吧!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乔安漠然看着前方,却不看他。“宇!” 龙宸宇摇摇头,道:“安,我做不到,做不到这样欺骗自己。一旦想 到或许我们就此成为永别,而我却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我的心就像 撕裂了一样的痛。安,我会后悔的,我一定会后悔的!” 乔安淡淡道:“宇,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往后.你要见证我所 有的苦痛,而你却无能为力。往后,万毒之首会越来越频繁地发作,每次 七日,很有可能每一日都会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7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7部分阅读 痛痛难忍。还有.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跟你说. 万毒之首是能够使人五感全失的,视觉,听觉,嗅觉,味党,触觉,我会 渐渐地看不见,听不见,闻不见,嗅不见,最后甚至会感觉不到你的寻 在,到那时我也就说不出话来,然后就真的成为行尸走肉,什么也做不 成,只能等着死亡降临。宇,你确定你受得住?” 龙宸宇早已听得肝肠寸断,却强忍着听下去。如果连听都不敢听,那 要如何去承受?“我知道,安。可是,我仍然想要跟你在一起。”他的声 音忽然变得阴沉而冷定,透着股割舍所有的决绝,“安,既然老天爷不听 我的祈求,那我也只跟它斗斗看!我倒要看看所谓的天命.究竟有多么 不可违背!” 他嘴角衔着抹笑意,明明是俊逸清贵的容颜,却不知为何叫人看了觉 着可怖。四姝等人竟都有些胆寒。而乔安听得有些心惊胆战,忙追问道: “宇,你要怎样?” 龙宸宇定定地,一字一字地道:“我拿全天下跟老天爷赌你的性命, 看在它的心中,你与全天下的分量如何。若真有老天爷,若它真是苍生之 神,那么就让你活着。否则”他没有说下去,言语间却已不自觉地流露 出一股恨意。 乔安震惊异常.脱口道:“宇,你在说些什么?” 龙宸宇笑容温柔迷人,柔声道:“安,我的意思是,你活着一日,我 便做一日的好皇帝;你若出事,我便拿全天下为你陪葬。无论如何,即使 逆天行事,我也要跟老天爷搏一搏,留下你的性命来!” 周围众人都不自禁地倒抽口冷气,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乔安叹道: “宇,你这样,会叫我很为难的。” 龙宸宇握着她的衣袖,道:“安,我知道.你把天下看得很重,那 么.你就拼命拼命地活下去吧!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乔安凄然而笑:“宇,你明明知道,这不是我能做主的。” 龙宸宇不再与她争执什么,重复道:“安,你活着一日,我便做一日 的好皇帝;你若出事,我便拿争天下为你陪葬。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简 单。” 看起来,此事已经再无转圈的余地.乔安却忽然轻笑起来,低喃着 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她说得对,让你看着我受苦,果然把你逼得 近乎崩溃是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再见你的他们说的一点都不错,你 真的太执著,太偏激,近乎疯狂怪不得当初,先皇不肯立你为太子…” 她忽然抬起头来.清晰地道,“宇,答应我一件事。” 龙宸宇点点头,道:“除了收回我先前的话,我什么都答应你!” “看来,所谓的痴情女子负心汉也未必就那么准,男人若是痴情起来 一样”乔安低语着,忽然清晰地,一字一字地道:“答应我,以后绝不 会立痴情之人作皇储!紫星王朝,绝对不会再交到痴情男人的手上!” 龙宸宇只是一怔,随即道:“好,我答应你!” “宁,其实.再转身的时候.我就已经后悔了。”乔安终于转向他. 微笑着,凄艳绝美.却带着说不出的苍凉,“宇,我很后悔刚刚没有多看 你一眼。我希望你真是做好了承受的准备,否则,接下来的事情恐怕你会 有些难以接受。宇,从刚刚转身那一刻时,我的眼睛,就已经看不见 了。” 君氏篇 第三十八章 尽归于寂(1) 在回宫的路上,除了区枢,其余五卫并马而行,看着前面那个挺直的背影,都不知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滋味。有着隐隐的恐惧,却也有着更多的钦慕以及说不清楚的感觉。这个男人,真的爱小姐入骨的,刻骨铭心。思及他用全天下来博乔安性命之事,也不禁感叹,他们也同样敬慕小姐,也都有着刻骨的爱恋,已经深刻得近乎疯狂,令人惊惧,却又不自禁地暗自羡慕钦服。就是因为这种执著疯狂,他才能得到小姐的心的吧? 他们曾经嫉妒,羡慕,不服,但如今,他们 终于心服口服了。他们确是败了,因为他们心中总有着太多的牵绊束缚。家丑,万毒之首已经是乔安的死结,令她对爱情和婚姻望而却步。因而,只有他这种狂肆得无所顾忌得执著跟疯狂,才能真的打动小姐,才能牵绊住小姐,而他们都做不到! 霰芷揭穿看了看前面的龙宸宇,又放下帘子,看着乔安,眼中满是疑问,半响,见乔安不应,方才忆起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伤痛地轻叹一声,问道:“小姐,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若是这世上真没有老天爷怎么办?” 乔安温淡的容颜浮起一丝无奈:“他不只是在跟老天爷赌,他也在跟我赌。他说我看中天下,其实我是因为看重他,不愿意他留下骂名。而他如今则用天下来威胁我,不,应该说他用自己来威胁我。先前我要他应我,若我亡故,他需得好好活着,而如今,他则告诉我,并非死亡才是结束,他活着,依然能够毁灭自己。若是我不想他毁灭,就得好好活下去。” 霰芷歪着脑袋想了会儿,道:“这样说,他只是想要小姐活下去而已,并不会真的这样做吧?” “不!”乔安缓缓摇摇头,深思道,“恰恰相反,即使他并非这种人,但有了今日这番话,他就必须叫自己成为那种人。威胁,是要实现才有效力。若是明知不会发生,那还算威胁?就像你们品拼命为我寻求良方般,这,是他挽留我的方式!” “啊?小姐,那要怎么办?”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乔安的眼眸依旧清亮如水。可是,她的脑海中却是一片迷雾。微微靠在车避上,显得缓缓闭上眼睛,显得有些疲累,乔安叹口气,茫然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啊……” 回到皇宫,因为失明,乔安患病的消息便再也这瞒不住,龙宸宇干脆将事情公开,却掩去万毒之首之事,只说是乔安身患痼疾,不易医治,可能有性命危险。顿时,龙宸宇先前所为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将死之人嘛,确实该多受些恩宠。不过就算再多,她还能享受多久呢?总有旁人的出头之日。 于是,欢喜的也有,称愿的也有,自然,也有不少伤痛的。尤其,消息传出,思及前大将军徐谷风,以及乔安的诸般事迹,民皆哀痛,尤其是文义关的民众。本就兴盛的寺庙更加人来人往,种种许愿树,祈福石上都多了相同的名字——乔安。 这些,龙宸宇都派人搜集来,说给乔安听。乔安心中感动,道:“你也瞧见,也听见,他们待我多好。若我真的出事,你怎么就舍得去伤他们呢?看在我的面上,放了过去吧!” 龙宸宇微笑着,神色温柔,却依旧是先前那句话:“你活着一日,我便做一日的好皇帝;你若出事,我便拿全天下为你陪葬。” 乔安无奈摇摇头,这些日子,她再次领教他的偏拗执著。无论她怎样劝说,只要提到此事,龙宸宇统统都用“你活着一日,我便做一日的好皇帝;你若出事,我便拿全天下为你陪葬”来回复她,干脆连理由都懒得去想了。不过,也可略见他的意志之坚决。 然而,除了此事,龙宸宇待乔安可谓是无微不至,事事都亲自经手,百般体贴关怀。或者是因为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徘徊,他变得沉稳许多,甚至连开玩笑说要用他这样的好使她都舍不得离开。真是傻瓜,她早就舍不得离开了呀!只是,这并不是在她掌握中的那些事情,由不得她做主啊!顾念到乔安的心思,龙宸宇甚至将杜明原跟青怡两人接来,与她相聚。初见失明的乔安,杜明原与青怡都吓了一跳。不是没有听说乔安之事,但总以为是谣传,知道见面才发觉,事情可能比想象的更严重。待龙宸宇三言两语简单说明缘由,青怡更是扑在乔安身上痛苦。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当时的错误,竟然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更令乔安意外的是,知道她跟忘尘颇为投缘后,龙宸宇竟然之犹豫片刻,便遣人上山通知忘尘,希望她能下山入宫,与乔安为伴,而最令乔安意外的是,忘尘,她竟然真的下山入宫了!不知究竟看的是乔安的面子,还是对龙宸宇的愧疚。熟识亲近之人齐聚一堂,听着那些熟悉的音调在同间屋子响起,乔安不觉便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就连体内万毒之首的不时发作,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了。 看着乔安偶尔流露出的淡淡笑意,龙宸宇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似乎又回到从前那个温柔深情的龙宸宇。然而,从他眼中偶尔闪过的绝然之色,乔安却明白,那个执著,疯狂的龙宸宇已经苏醒,种根,发芽,慢慢成长,等着合适的机会跃出,绽放妖艳而诡异的花朵。她想做的,就是将那个龙宸宇连根从他心底拔除。 然而,很明显的,她的时间并不多了。 那些笑容和幸福并不能稍稍牵绊万毒之首肆虐的步伐,乔安的身体依旧在不断的虚弱,或者说她的内力在不断地消退,而使她的虚弱表现得越来越明显。同时,万毒之首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从开始的一月两次到一月三次,乃至四次,几乎每天乔安都在忍受着剧毒带来的疼痛折磨。尽管她尽力作出一副不在意的深情,但那苍白得几无血色的容颜,额头滚滚滑落的豆大的汗珠,以及抓着衣袖或者锦被用力得关节泛白的手指,都将她的疼痛毫无保留地变现出来。她能忍着不呻吟出声,痛得失态已经是极强的忍耐力了,以至于这年的春节也过得极为仓促悲伤。 而龙宸宇也终于明白乔安为何当初不愿留下,在他身边,因为,那简直就是炼狱般的折磨。据施映璇等人所言,在乔安之前,也曾有强敌入侵无名谷,被引入百煞竹林,中了万毒之首。他们显然没有乔安的毅力与耐力,甚至等不到七日,便死于万毒之首发作时的那种痛楚。而龙宸宇也才明白,原来那种疼痛,是可以致命的。只要乔安稍稍支撑不下去,就有可能就此离去。 什么叫做徘徊在生死边缘,龙宸宇终于有了深刻的认知。随之而来的,是日益浓重的恐惧感,生怕下一刻,乔安便离他而去。甚至,有好几次,晚间他睡不着,想要为乔安盖被,都会惊觉她的呼吸细弱得似乎随时都会停止。偶尔一次停顿叫他心惊胆战,几乎连心跳都为之停止,生怕她再也无法继续。 然而,最令人哀痛的是,暨失去视觉后两个月,乔安再度失去了她的听觉。现在的她,甚至连听别人说话也已经不能,只能让旁人在她手指上写字,凭感觉分辨其含意。知道她交流不便,所有人都很识趣地将她所有的时间交给了龙宸宇。握着乔安苍白伶仃的手,龙宸宇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如今的他,再不必掩饰些什么,因为乔安看不见,也听不见,就算他痛哭失声她也不会发觉。 而他,真的就痛哭失声了。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是这世上唯一能牵动他心的女子?为什么老天爷还不肯停止对她的作弄?为什么;老天爷甚至都不给她活着的权利?他抱怨,他诅咒,他怨愤……但他也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回想起现在的情形,也许他还会觉着此时的他是幸福的,因为乔安毕竟还活着,还配在他身边。他只想要她活着,仅此而已啊,为什么不能叫他如愿呢?只要能叫她活着,他真的什么都愿意啊! “宇,怎么了?是不是我失去听觉,让你更害怕了?”尽管看不见,听不见,但乔安依旧敏锐地感觉到他的不对劲,淡淡笑道,“宇,别这样难受。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人是有来生的,即使今生不能相守,还有来世呢!” 已经到了祈求来世的地步了吗?难道今生真的无望了么?龙宸宇想着,心中悲伤,在她掌心轻轻写道:“我也说过了,如果来世我们忘了彼此,怎么办?如果我忘了你,该怎么办?”他写的很慢很慢,却很轻柔。 乔安笑道;“我已经想到好的法子了。宇,我走后会去求阎王立刻叫我投胎。你等我十五年,等到我及笄后,我就嫁给你,我们好好地彼此扶持走过一辈子,好不好?这样一来,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故事,记得我们间的所有。你一定会找到我,挽留我的,是不是?” 龙宸宇微微笑了,随即凄然满面。继续写道:“等到那时,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配不起正值韶华的你。” “这不像是我认识的龙宸宇会说的话哦!”乔安俏皮地道,声音中带着些许活力,显得比平常活泼许多,随即柔声道,“不过你要真是害怕,就好好保重自己,努力让自己过的好些好些再好些。这样一来,就不会太配不起我了,你说呢?” 龙宸宇已明其意,笑着写道:“说到底,安,你就是想要我收回前言,我明白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安,你活着一日,我便做一日的好皇帝;你若出事,我便拿全天下为你陪葬,就是这样,只会这样。与其动这些心思,不如好好想着怎样能活得更久些,陪我更久些的好。来世?”他笑着,摇摇头,继续写道“安,难道你都没有想过,我们有可能没有办法处在同一个时空呢!比如,你在历史,或者未来,那又要怎么办?” 这次轮到乔安摇头:“不会的,我一定会跟你在同一个时空的。即使没有,我也会穿越而来,一定会根毛你相遇的。宇,我有种感觉,或者此次穿越时空,重得新生,都只是为了遇见你。只是,我觉察得太晚,若能早些发觉,当初,我定然会对你好些,再好些的。” 感觉龙宸宇握着自己的手,似乎陷入沉思般不动,乔安不禁轻轻地拉了拉他,道:“宇,在想什么?” 龙宸宇猛地回过神来,温柔地在她的掌心写道:“我在想,若是没有当年的那场阴差阳错,没有父皇的酒后误判,我们该是多么好的一对啊!” 乔安笑道:“万事皆有定数,若是没有当年那场大难,我就不会拜入无名谷。若是如此,我又怎么能遇见你呢?” “不,龙宸宇摇摇头,在她掌心写道,”若万事皆有定数,哪么,我们相遇,相知,相许也是定数。你忘记了么,你爹可是大将军,三公之一,身为他女儿的你,是必定要参加选秀的。你想想,以你如此的美貌,如此的气质,以我如此的俊逸,如此的儒雅,在选秀是必定第一眼就能瞧见彼此,必定知道这是我们的姻缘,从此琴箫为伴,红尘相携,那该多美?” “才子佳人,一见倾心,怎么这桥段听着这么熟悉来着?你呀,就在这里编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那里新出的戏文呢!第一次听人说自个俊秀儒雅呢,当真不知害臊!”乔安举手刮刮脸羞他,又撑不住笑了,细想了会儿,笑道,“若是没那场大难,我也不会是如今的性子,淘气处定要叫你恨得牙痒痒!〃她笑着,忽然微显怅然,悠悠道,”何况,我也没那么傻,巴巴地往这牢笼里钻,你那三宫六院,佳丽无数,气也要把我气死了。再说,若真是如此,我定然是嫁给乔哥哥的,才不会傻傻地等着你选秀呢!” 龙宸宇握着她的手微一用力,表明他被惹恼了:〃别忘了,我可是皇帝呢,我要谁就是谁!就算老天爷想要跟我抢你,我也不会叫它好过!若是你那个乔哥哥不知死活跟我抢,你瞧着我给他好看!再说,你瞧瞧我哪来的三宫六院,佳丽无数?如今我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所以,安,无论如何,你也别抛下我,好不好?” 乔安笑着,幸福,感动却也凄然,她并不想离开啊!”宇,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没了视觉听觉,有时候真觉得自己都快成废人了。虽然听不见,不过你替我来听,好不好?我很久没有弹了呢!” 龙宸宇点点头,这才想起她看不见,忙在她掌心写道:“好啊,我也许久没有听见你弹琴了,很是想念呢!你等着,我去取琴过来。”等他到外室取了瑶琴过来,摆在乔安面前。正要去拉她的手过来,忽然见她身子颤抖,脸上显出痛楚之色,慌忙过去握着她的手,写道:“安,你怎么了?是又发作了吗?” 乔安紧咬着牙,好容易才挤出一句话,颤抖如风中的落叶:“吓到你了,恐怕我不能弹琴给你听了呢!” 龙宸宇见她明明疼痛不堪却还勉强笑着来安慰自己,心如刀割,比她更痛了十倍。他紧紧地抱着乔安,希望能借此稍减她的疼痛。乔安感觉到他的用力,明白他的心思,道:“宇,你这样抱着我就好,我会觉得好些。” 龙宸宇肝肠寸断,许久才在她的背上轻轻写道:“很痛,是不是?〃 〃是很痛。”乔安坦然,忍着体内一波又一波似乎无穷无尽的痛楚,尽力平静地道,“可是,之前,我曾经很感激这些疼痛。不管有多痛,至少它证明我还有能觉着痛,证明我还活着。宇,若是能一直陪着你,就算要我时时刻刻忍受这种痛楚,我都愿意。”短短的几句话,却被疼痛割得支离破碎,断断续续。可是,乔安却真的觉得幸福,在这一刻,她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看的童话故事。为了能够见到王子,小人鱼公主甘愿忍受刀割足般的痛楚,为他翩翩起舞。 又是两个月过去了,时光如飞般,正如孔老夫子所言:“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而乔安的健康跟生命,也随着如流水般的时光飞逝。她的情形越来越坏,甚至比十三岁那年还要糟糕,短短两月,已经又先后失去了味觉和嗅觉。对乔安而言,这两样并不十分重要,因为,她尚能用触觉跟龙宸宇沟通。然而,她依旧伤痛凄恻,因为暨失去这两觉后,接下来的,便是触觉,而失去触觉的刹那,她也无法再说话,无法再动,除了细微得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外,她几乎与死人无异。而到那时,她也就真的命不久矣,只有着短短的七日,之后必死无疑。 宇这样的挽留,依旧留不住她的生命吗?老天爷,你真的忍心吗?她,终究还是等不到她的奇迹吗? 而先前的猜测,如今也有了答案,尽管身体越来越弱,吐血的次数越来越多,但她还是应该会死于万毒之首吧!从六岁起,她就与它为伴,相互抗争,用她的内力与它的扩散蔓延比赛,看谁更快。而奖品,就是她的生命,谁赢了,谁就可以拥有她的生命。她赢了十九年,而这次,终于,她要输了! 爹,娘,乔哥哥,徐府所有的人,师傅那些曾经熟悉亲切的容颜再度浮现在她眼前,在黄泉之路上,你们还会认得我么?爹,娘,若有来生,我还想要做你们的女儿,只是,希望,这次不要再有任何阴差阳错,希望能够平安和顺,直到生命尽头;乔哥哥,如果有来世,本来,很想跟你做恋人的,可惜,我已经许了宇了,只好做的你妹妹,我一定乖巧听话,绝不会再任性放肆地无所顾忌;还有师傅,我永远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知你对我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但若有来生,依旧让我做你的徒弟吧,我想要为你造就一桩锦绣良缘,再不叫你孤独终老 经过这件事,青怡更加稳重,应该不会再做错事;杜明妍有杜大哥管教,又有秋凌鉴呵护,应该会渐渐成熟,不再那样冲动偏激;君氏交还给了朱玑,还有他终于厌倦了浪迹江湖的侠女妻子,应该不会有事,无名谷她本是交给莫光的,他却坚持不受,推给了区枢,因为他想要守着她一辈子,即使只是坟茔;逸凡跟薰然都有人照料,靠山又硬,即使打横来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霜草已有舒凝宏,而雾菀她们以及天璇等也会渐渐有陪伴他们终身的人…… 所有的人都让她很安心,而唯一令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在她身边的龙宸宇。听不见,闻不见,嗅不见,但她知道,他一定在落泪。不,不止是他,还有四姝七卫,薰然逸凡,杜大哥……所有熟识她的人应该都在流泪,也许已经哭得睁不开眼。可见,她不说,也不能说,她只能装作不知道,依旧绽放着淡淡的笑意面对所有人。这么多人,总要有个坚强的,能够不落泪的吧?那个人应该是她,从小她就是如此。如果连她也哭了,那所有人只会更难过。 紧紧握着龙宸宇的手,放到她的脸边,轻轻地摩挲着,挣扎着坐起身来,靠在他的怀中,乔安已经微微喘气。因为所有功力都用来压制万毒之首的蔓延发作,为剧毒所侵蚀的身体已经无比的虚弱,甚至连如寻常人般走路都困难。她曾经是人们心中天下无敌的隐谋乔安,如今却到了这地步?她淡淡笑了,应该快了吧…… “答应我……一件事……宇……我知道……我已经…已经无法说服你……只求你……求你……以后在做……事前……请你想想……我……” 她说得断断续续,每一次的停顿都会引起龙宸宇一阵心悸。终于,他抬起手,在她背上写道:“好。” 好,他答应了。只要他还记得她,回想起她,那么,或许还会有转机。她知道,她已经无法再劝服他放弃前念,但……这算是她为天下人最后能做的事情吧!乔安笑着,带着满足的微笑,缓缓闭上眼睛,手轻轻地垂下。 刹那间,龙宸宇心跳几乎停止,他摒着呼吸,轻轻地在她背上写道:“安!安!” 没有反应。 她失去了触觉,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进入了万毒之首最后的阶段……她听不见,看不见,闻不见,嗅不见,感觉不到,她再也无法感知外界的一切,就算是如今把她的身体剖开,她也不会有知觉……乔安,她,还有七天生命……龙宸宇终于忍不住长啸,啸声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惨痛跟愤慨。 老天爷,你竟然还是要带她走! 不过,没关系,安,你绝不会孤单的,会有很多的人跟你做伴的! 君氏篇 第三十八章 尽归于寂(2) 尚未走入飞炫宫,便听得一阵啸声隐隐传来,带着说不出来的伤痛与怒恨,忘尘心微微一沉,难道她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吗?随即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这样快的,再怎样还有七日时间才对。但不自觉地,她加快了脚步。踏入内室,只见锦帐帷幄下,龙宸宇紧紧抱着怀中的乔安,脸上惨白如纸。不知是没有听见她进来的声音,还是根本就懒得理会万物,他连眼光也未曾瞥过来,依旧痴痴地凝视着怀中闭目如眠的绝美女子,泪如雨下。 忘尘也不禁一怔,从她得来的消息,她的宇总是深沉莫测,喜怒难辨的人,但此时的他,却无论怎样看也都只是个痴情若狂的普通男子。他终究还是她的儿子,流着她的血脉叹了口气,她微微上前,想要看看乔安的情况。不料,龙宸宇竟然随手打掉了她的手,冷冷道:“不许碰她,谁也不许碰她!” 忘尘微急,道:“我只是想要瞧瞧她怎样了而已。” “不用瞧了,她要走了。”龙宸宇凄然道,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她。忘尘接触到他冷寒如冰的眼神,不绝心中一突,不自觉地后退几步,那眼神,那眼神伤痛得如同已经失去他的所有般,但有空洞,冷漠,仿佛他的眼中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着无穷无尽地黑暗。这一刻,她相信乔安说的话,他真的会毁灭他自己,毁灭全世界的!她叹口气,道:“你不让我瞧瞧她的情况,我怎么知道能不能救她呢?” 龙宸宇冷笑着,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反应过来,愕然看着她:“你能救她?你能救她?”突如其来的喜讯顿时使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些什么,只是喃喃着道:“你能救她?你能救她”忽然间,方才的空洞冷漠化为烟尘,他顿时泪如泉涌,急急抱着乔安过来,道:“那你快救她,快救她啊!” 忘尘看着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上前为乔安把脉,神色微缓,道:“不愧是休息闭心诀的人,纵然已经到这地步,却依旧保持着闭心诀第三层境界的功力,这样来说,应该会容易些吧!” 龙宸宇不大懂她的意思,但听得出来,乔安是有救的,不禁狂喜,道:“那这样说,她有救了,是不是?你能救她,是不是?”忽然间,他又顿住了,敛起欣喜感激的神色,慢慢凝重起来,看着她,冷冷道:“若你能救她,能治好万毒之首,为何不早些救她?非要等到这时候。你存的什么心思?” 忘尘看着他,许久才道:“我没说过我能解万毒之首,所以,我只能救她一时,救不了一世。而且,我不得不提醒你,即使我救醒了她,她也不可能活得太久,也许依然不会超过一年。而且,我只能救她一次,过了这次,就真的是大罗神仙也没法子了。” 龙宸宇断然道:“不要这么多分废话了,快些救她吧!”只要能让安活着,哪怕只有一天,他也愿意倾尽所有。 忘尘点点头,看了看他,道:“你出去吧,等好了我会教你进来。” 神思似乎在虚空中飘荡,空荡荡的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是不停地飘荡,不知将要飘向何方。乔安还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已经到了万毒之首的最后阶段,快要丧命了,这就是将死的感觉吗?似乎连思想也不由自己控制,只能身不由己地随着那莫名的力量而去。 忽然间,她似乎听见谁在呼唤着,“安!安!”安,是在叫她吗?她朦朦胧胧地想着,隐隐感觉到熟悉,是谁在叫她?究竟是谁呢?音乐记得,是个很重要的人,很重要很重要 宇?宇!这个名字闪电般地唤醒了她所有的记忆,是的,宇,那是宇,是她无法割舍的宇,是她难以放下的宇。她不能死,她不能死!霎那间,一股大力袭来,将她硬生生从虚空中拉回,塞入一个狭小的空间。“宇,宇!”她迷迷糊糊地喊着,缓缓地睁开眼睛。一张放大的脸映入眼帘,迷迷蒙蒙的好几个叠影,瞧不清楚具体模样,但隐约觉着应该是张不错的容颜。一会儿,那些叠影渐渐汇聚在一起,凝出了张清晰的俊逸儒雅的容颜。“宇,是你?”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他按住了。 龙宸宇看着她渐渐清醒,松了一口气,喜道:“太好了!太好了!安,你真的醒了!” 乔安终于记起所有的事情,揉揉眼睛,又触了触耳朵,惊喜而又迷茫:“我能听见了,我能看见了,我的五感又回来了!宇,我好了!我又好了!”然而仔细查看体内情况,她的狂喜顿时又停降下来,万毒之首依然建在,只是,似乎她体内的寒冰真气乔安渐渐冷静下来,看着龙宸宇:“宇,这是怎么回事?” 龙宸宇为她解惑,道:“是母妃救了你,就是忘尘。你失去触觉没有多久,她就赶过来,说能暂时救你。我本来半信半疑的。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救了你!”救了乔安的性命,也等于救了他龙宸宇,因此,他终于肯改口称她为母妃了。记得初听此语,温然如忘尘,也身子微颤。 她的话语中满是欣喜狂热,乔安却远比他冷静,甚至还有些冷肃。她如今的情况,就像是十三岁那年,怪杰关荣为救她而全身内力尽输她体内的情况。因为体内的寒冰真气比先前更为充盈,能够压制万毒之首,同时掩饰着身体的虚弱。而寒冰真气并不能与其他真气相容,换而言之,是有人为她输入了寒冰真气才救了她,而寒冰真气则是无名谷的不传之秘,只有嫡系弟子方能得授。上上代的无名谷嫡系弟子早已亡故,这代又只有她一人,而上一代上一代她心中突然寒气直冒,咬着嘴唇,问道:“宇,她怎样救了我?” 龙宸宇并未发现她的异常,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她叫我出去了。不过,她离开时神色苍白,似乎,似乎苍老了许多。” 乔安更加肯定,寒冰真气因为是至阴至寒的内力,所以在某种程度来说有着保颜之用,就因为她将寒冰真气输给自己,所以才会看起来苍老许多。寒冰真气师傅关荣是她亲眼看着过世的,娘亲柳解舞亦然,那忘尘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难道是舒凝宏跟区枢他们又骗了自己,还是尹细雨欺骗了所有人?她跟徐府的横祸,究竟有没有关联?看看关切的龙宸宇,她心中伤痛,可是,怎么会是忘尘,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待自己犹如亲生吗?难道只是愧疚?可是,她去真的曾视她如母啊!而师傅关荣又究竟在做些什么? 龙宸宇看着她神色中并无欣喜,终于感觉到不对,探问道:“安,你怎那么了?还是哪里不舒服吗?” 乔安看看他,心乱如麻,难道他的母妃会是害死她全家的真正凶手?他的母妃设计,他的父皇误判,不,活着不是误判,而是难道上天真的容不得他们这段感情,非要在其间加上万千阻绊吗?难道是苍天不忿被宇那样威胁,因此故意来捉弄二人么?见乔安神色变幻不定,龙宸宇心中发慌,忙追问道:“安,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好不好?不要只是这样悲伤地看着我,那会让我很不安!安,你就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好不好?你的身体依旧不适?你的眼睛看不见了?安,你说个话啊!” 乔安终于开口,声音是难以想象的平静,波澜不惊:“宇,你的母妃在哪里?待我去见她,好不好?” 忘尘居于皇宫角落的一个小庵堂里,不知简单朴素,更因久未有人居住,落败荒凉,杂草丛生。在外人眼里,这里应该更像冷宫,是皇宫中人最不愿沾近的地方,生怕惹上晦气。但忘尘却不然,她安之若素,似乎还颇为自得。因为,乔安见到她时,她正在抹拭佛唬埽帐吧18业木椤o肫鸸绰飞霞讣渚财拥姆考洌钭耪饩褪撬睦秩ぶ诎桑?br /gt; 看见乔安跟龙宸宇,忘尘并不惊讶,甚至还微微绽笑,指指擦拭过旁边的椅凳,示意他们坐下,竟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一样。确实,正如龙宸宇所言,她苍老了许多。尽管仍旧美貌,却只像是普通的驻颜有术的女子般,不复当初的年轻细致。 乔安心中微沉,难道真是如她所想的那般吗?她依言坐下,龙宸宇坐在她旁边,看看乔安,又看看忘尘,不明所以,但看着乔安久不见的沉静如水的模样,心中却渐渐笼上层阴影,音乐感到不安。 乔安坐的极为端庄,腰背挺直:“你知道我会来?” 忘尘悠然而笑:“算着你今日该醒了,必定要过来的。” “那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而来了?” 忘尘点点头:“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问吧!” 乔安咬咬唇,却突然不知从哪里说起,许久才问:“宇的身体并非天生异常,他对毒有着异乎常人的抵抗力,是因为你自小便给他喂服微量的毒药,逐渐增强他的抗毒能力?” “是!” 怪不得,宇会说玉萱有着他母妃的味道,根本就是同样的手法,味道怎会不相似?“我在你那里睡得安稳,并不是什么特殊的理由,而是你对我用了惑之音,我没注意,便着了你的道。” “是,但你也该知道,我并没恶意。” “你认得我爹我娘,甚至,我师傅?你也知道我所以的身份,是不是?” 这次忘尘的回答延迟了很久,并非犹豫,而是陷入沉思,许久才道:“是!” 乔安心中已经肯定,凄然道:“你答的倒是爽快。” 忘尘淡然自若道:“自然,从我救你那刻起,我就没打算隐瞒,也知道瞒不住了。” 乔安凄笑:“难怪你见我第一面就认出我来!其实,并不是锦儿告诉你的,对不对?” 忘尘笑道:“是,你有七成像你娘亲,我怎么会人不出来?” 龙宸宇茫然看着两人:“你们在说些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乔安没理会他,只定定看忘尘,那句话在心底百折千回,终于问了出来:“你是毒手罗刹尹细雨?” “是!”她依旧搭得干脆利落。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已经足以将身边的两人击倒。尹细雨?龙宸宇如遭重击,他的母妃居然是尹细雨?尹细雨是何许人也?害死乔安全家的凶手啊!而他的母妃,居然就是尹细雨?!老天爷,你在看什么玩笑啊?而乔安,尽管早有心里准备,却还是痛不可耐,为忘尘,也为宇。她真的是尹细雨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她看着忘尘,眼中带着祈求:“你跟徐府的蒙难是否有关?” 没有!没有!没有!两个人都在心底暗暗祈求,而忘尘却像是折磨两人般,半晌不说话,神色却微微凝重起来,似乎带着难以言喻的伤痛。许久,她终于开口,令人都紧张得看着她的唇形,希望发觉自己期盼的答案:“这件事情——” “不要说!”乔安突然猛地出声,打断她的话语,“不要说,我不想听,我不想恨你,我真的不想恨你!我不想恨你”她说着,忽然紧紧地捂住耳朵,拼命摇头,猛地起身奔出庵外。从她的神色中,乔安已经察觉,她与徐府蒙难之事确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者只是适逢其事,或者就如同师傅所言,她是元凶,是害死她全家的元凶!而后者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前者。 龙宸宇缓缓起身,怔怔地看着忘尘,嘴角竟然渐渐勾起一抹笑意,平静地道:“母妃,你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呢?你知不知道,我宁可你从来没有生下我!”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用吼的,震的房顶簌簌作响,似乎要坍塌下来般。随即,他恨恨地看了忘尘一眼,起身追了出去。 忘尘看着两人的身影渐渐消逝,嘴角渐渐涌起无奈而又悲凉的微笑,似乎还隐约带着些苦涩。乔安只是今天没有做好准备而已,总有一天,她还是会回来问她的。这些陈年旧事,终究是到了该结算的时候了。 君氏篇第三十八章尽归于寂(3) 果如忘尘之所料,三日后,乔安再次登门拜访。此次前来,她的神情异乎寻常的平静温然,忘尘隐约感觉到,此时的她,是处在闭心诀的境界中,温淡如水,无波无惊。她微笑着上前为她斟了杯茶,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再来,只是没有想到会这样快。你已经做好接受真相的真相的准备了吗?” 乔安握着手中的茶杯,淡淡笑道:“既然又来了,就不会再想上次那样半路逃跑了。尹细雨,你是徐府蒙难的元凶吗?” 忘尘笑道:“你真是直接,那我也不绕弯子。是,徐府之事是我一手操纵的!但事情并非如你想象的那般。” 乔安神色微见惘然:“那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你愿意听吗?” 乔安苦笑:“二十年我都等过去了,难道还等不得这一时半会儿吗?你说吧!” 忘尘正待说话,忽然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龙宸宇仓促匆忙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见着入座的乔安,他三步作两步走过来,急急道:“安,听说你进宫,我就急忙赶过来了。这些日子你为什么又跟从前似的躲进绿幽苑,开了林间机关不见我?我知道,我的母妃是尹细雨,是害死你们全家的凶手,可是,这不是我能掌控的呀!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选择——” 乔安轻轻抚上他的唇,堵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微笑道:“我不是怪你才不见你的。难道四姝没有跟你说吗?我只是有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8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8部分阅读 事情想不通透,想不清楚,才要一个人静静的,并非有意在躲你。” 龙宸宇这才松了口气:“可是——” 安再次拦住他,道:“别可是了,既然来了,就听你母妃将当年的事情说清楚吧。” 龙宸宇看了眼忘尘,冷冷地将视线别到一边,不去看她。忘尘叹了口气,微现落寞,道:“你来得正好,正好将旧事做个了断,想想,那真的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那还是从南疆说起。那时我不叫尹细雨,叫做狄雷那,而师兄他也不叫关荣,他叫巴布拉。在我们那里,狄雷那的意思是百灵鸟,而巴布拉则指勇敢而又聪明的猎人。”她忽然笑起来,似乎想起往昔时光,眼中带着少女般梦幻的光彩,顿时明艳许多,“我跟巴布拉都是孤儿,在同族人的抚养下长大,自幼相互扶持,相互照顾。人人都说,巴布拉是七里侗最勇敢的小伙子,而狄雷那是七里侗最漂亮的姑娘,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是一对连我自己也这样觉得。那时,我每晚都做梦,梦见勇敢的巴布拉在篝火晚会上将亲手猎得的动物皮毛交给我,而我,则回以我缝制了好久好久的香囊。 “于是,我热切地期盼着每一年的篝火节。然而,我没有盼到巴布拉的礼物,却反而迎来了一个受伤的紫星人。巴布拉跟我说他在独林里发现这人,看模样是中了舞阳草的毒。巴布拉要我帮忙照顾这个人,他则去为他采解药。那时的我,一心只想赢得巴布拉的好感。莫说只是照顾个受伤的人,就算要我的命,我也是愿意给的。”忘尘说着,脸上浮起抹红晕,竟像是瞬间变回了曾经单纯明亮的狄雷那,“宇,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可是,不可否认,你体内流着我的血脉,流着南疆人痴情专情的血脉,对不对?”她看似问的就是龙宸宇,眼光却看向乔安。 乔安则心中喟然,怪不得……原来,他有着南疆人的血统。即使成为皇帝,血脉中的那份痴情的根依旧存在,而她,究竟何其幸运,能够遇上这样的人? 但随即,忘尘的神色斗转黯然,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道:“可那时侯,如果我知道,那个紫星人会给我们带来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我知道,这个紫星人会使我失去所钟爱的巴布拉,我可还会那样用心的照料他吗?”她摇摇头,神色茫然,苦笑道,“应该还是会的吧,我总是不愿看见巴布拉不高兴,哪怕他只是轻微地皱下眉头,都会让我心如刀割的。我这样待他,可是他呢?巴布拉,你当真没有喜欢过我吗?如果我们一直生活在七里侗,永远不到紫星王朝来,你会不会喜欢我呢?” 见她神色渐趋茫然,似乎已在虚空中瞧见那人的容颜,出声相询乔安突然感到一种难言的悲伤,如果真的这样爱师傅,那她怎么舍得伤害师傅挚爱的娘呢?难道嫉妒真的可以让人失去理智?抑或其中另有内情? 过了一会儿,忘尘渐渐清醒过来,看看乔安跟龙宸宇,却没有丝毫羞涩之意,继续道:“巴布拉治好了那个紫星人,而那个紫星人为了表示感激,说我们根骨奇佳,正是练武的好苗子,要收我们为徒,带我们到紫星去。若是照我的意思,我们就永永远远留在南疆,留在我熟悉的土地上,再不往别处去了。可是,我知道,巴布拉一直很喜欢紫星,每次听外出的大叔们讲到紫星的事情,他的眼睛就会像星星一样,闪亮闪亮的。罢了,他喜欢就随他去啊!莫说紫星,就算是刀山火海,黄泉地狱,我也随他去了。于是,我们来到紫星,改了名字,也遇见了一个改变我们所有人命运的人柳解舞。” 说到这里,忘尘停了下来,仔细地端详乔安,似乎从她身上看见了另一个叫她又爱又恨的身影,幽幽道:“你跟你娘有七成像,所以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认出你来了,也难怪师兄会收你为嫡系弟子。不过,你比你娘更加美丽,你娘淘气调皮,有着满脑子的机灵主意,而你则气质灵逸,飘飘如仙,不似凡尘中人,也难怪宇会对你那样钟情,就像……师兄对你娘那样。” “解舞是师傅后来收的弟子,是我们的小师妹。看看乔安你,你们就能想象我们当初见着解舞时的震动与惊艳。我一向自诩美貌,可在她的绝世姿容下也只能甘拜下风。她生性好动活泼,但是心地善良,武功练得认真,除此之外,专供医术。我的医术之高明,几乎无人能及。安,若是她在,潜心研究,或者能解万毒之首也说不定。可惜……唉!渐渐的,我察觉出来,师兄似乎很喜欢小师妹。我心里很难受,可是却也无话可说,小师妹姿容绝世,善良,活泼,任谁都会喜欢她的。如果要我将师兄交给一个我服气的人,也就只有小师妹了。怎么,你看起来很诧异,安?你一定在想,尹细雨怎么会这样想?她不是应该很想得到她师兄才对吗?安,南疆人痴情专情,而且懂情。对我们而言,爱情不仅仅是占有,更是成全。” 乔安斜眼看了眼龙宸宇,难道他的占有欲是来自皇室的遗传吗? “后来,小师妹出谷历练,久久不归,师兄极是担忧。我终于明白,他不只是喜欢小师妹,他是真的爱着小师妹呢!于是,我劝他跟小师妹说明白,他不但不应,反而将我骂了一顿,说他的事情我少管。我自然也觉气恼,赌气不理他,甚至连对小师妹也没有好脸色。小师妹不知情由,却不知怎地知我喜欢师兄,于是百般撮合,处处为我们制造机会。我哭笑不得,却不得不感动于她的心意。这样善良可爱的人儿,师兄应该早些跟她说明才是,于是我寻机跟师兄说,力劝他夺得小师妹的芳心。结果依旧挨得几顿好骂。” 乔安记起娘亲所写的绢册,心中恍然。尹细雨因劝师傅向娘亲表白不成反而挨骂而恼怒,娘却以为是尹细雨向师傅表白未成而抑郁,还处处为两人制造方便,想起来真有些哭笑不得。 忘尘叹道:“现在想起来,也许那时,师兄就已经察觉小师妹对他只有兄妹之情,而无男女之意。而我,却在许久之后,在迟了的时候才发觉此点。那时。我也想要撮合小师妹跟师兄,于是处处拿话试探小师妹,她不知我意,说她喜欢师兄,也喜欢我,因此想要我跟师兄在一起。而我,却傻得以为小师妹是顾念着我才不跟师兄在一起,于是,我干脆包袱款款,离谷出去闯荡江湖了。然而,许久过后,我回谷查看,却发觉师兄依旧未跟小师妹在一起,反而因我闹翻。唉,我这个又傻又可爱的小师妹啊,干什么对我这样好?为了叫她死心,我想,干脆找个人嫁了吧!这样,她总不会再顾及我了吧?正巧,那时有位贵公子很喜欢我,说愿意带我去京城。我就应下来了。不过,他是大家世族,而我却是江湖女子,还是恶名昭彰的毒手罗刹。你们大概不知道吧,我年轻的时候性子倔得很,脾气又坏,旁人稍有得罪我,我便对他下毒,惹上不少仇家。若是给那些人得知我的下落,来寻这贵公子的麻烦,岂不是连累了他?于是,我联合师兄演了一场戏,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 乔安这才恍然,怪不得舒凝宏的师傅一口咬定尹细雨已死,原来这是她与师傅联合的一场戏。恐怕。除了师父之外,没有人能够得知其中内情,可惜,师傅并非参透她的用意,更未将她嫁人之事告知娘亲。其实,告知也使无用,那时的娘亲,已经跟爹相爱至深,怕是分不开的。 忘尘叹道:“若是事情能如我所愿,我嫁给宇的父皇,而小师妹嫁给师兄,该有多好?可惜,世事难尽如人意,我嫁给宇的父皇没多久,便生下了宇。他本就待我很好,待宇出生,更是关怀备至,无微不至。虽然皇宫是很复杂的地方,但我不牵扯任何利益之争,整日跟宇逗笑,看看书,赏赏花,日子倒也过得不错。直到……宇九年那年的除夕,先皇在宫中赐宴,那晚,我第一次见到大将军徐谷风。初见第一面,觉着他英姿飒爽,朗日如星,举止洒脱,心中极是欣赏,又听闻他亦是武林中人,还屡次大败北狄,立下赫赫战功,更是心生好感。宴席上,先皇当场宣布封其妻为诰命妇。在别人耳中或许没觉着什么,我却像是被雷击中了般。因为徐谷风之妻的名字赫然竟是柳解舞。我当时害怕认错人,事后特意向大将军确认,果然竟是我那小师妹!” “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我拼命寻找我师兄的消息,终于得知了事情的因果,原来小师妹早在出谷历练的时候就结识了徐谷风,一见倾心。师兄后来自然得知,却并未阻拦,任由他们喜结良缘。而至当时,他们的女儿都已经四岁了。师兄说得漫不经心,但是我却没法子如他般平淡。看着他微现苍老的容颜。深邃如夜的眼眸总是透着丝丝悲哀,我的心像针扎似的疼痛。我终于明白,无论我过得怎样悠闲自在,在我心里,师兄终究是最重要的,比我自己都还要重要。于是,我打定主意,我要帮师兄夺回小师妹!” “我看得出来,那徐谷风是个人才,而听他言语以及民间相传,小师妹跟他的感情极好。何况,他们还有个女儿,这样看起来,师兄是定无胜算了。于是,我下了个决定,我决定杀了徐谷风!若是徐谷风死了,师兄可以顺理成章地去照顾小师妹,凭着师兄的相貌才能,久而久之,必定能叫小师妹倾心。唉,那时的我,真的太冲动,太倔强,又太自我。我一心只想要师兄跟小师妹在一起,我一心只想要师兄快活开心,别的人,别的事情我都不管不顾了。” 乔安别过脸,垂目咬唇,默然不语,心中的绞痛难以言喻。 “我知道此事需得做得紧密,不能叫小师妹瞧出跟师兄有关,于是我开始物色适合的替罪羊。我知道,在朝中慕容德跟徐谷风最不对头,他最相爱那个要徐谷风死。所以我开始密切关注他的情况,结果竟叫我发觉慕容德跟北狄勾结。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徐谷风在文义关率兵抗战北狄,慕容德这里自然不会没有行动。我悄悄跟着那送信的密探,故意在文义关泄漏他的行迹。让他被徐谷风拿下。果然,徐谷风得知慕容德与北狄勾结,一面修书上奏朝廷,令一面为防有诈,镇守文义关。我紧随着他送信的兵士,又制造意外,令当时身为御史的慕容德发觉折中有对他不利的消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操心了,慕容德为了自保,自会为他罗织罪名,务必叫他不能活着归朝。” “好计谋!”乔安忍不住冷冷出声,“我实在不得不佩服芮妃娘娘你的匆忙才智,真是好厉害的借刀杀人之计,不漏半点破绽。就连慕容德临死前,也都还说我爹之事是他一手造成,再想不到还有娘娘你这位幕后诸葛操纵!如此说来,只怕先皇所谓的醉酒误判也另有情由吧?”她语寒如冰,而龙宸宇早已别过脸去,不看忘尘,不敢看乔安,闭上眼睛,神色痛楚。 忘尘幽幽笑道:“是啊,那不是意外。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醉酒误判,慕容德的那份奏折根本就不是宇的父皇所批。他是何等精明的人物,怎么轻易为我三言两语蒙蔽,抑或发生醉酒批阅奏折的荒唐事?我算着慕容德上奏折的时日,那晚,趁先皇还没有批阅奏折,我用宇将他引开,趁机将慕容德的奏折翻出,不及细看,便模仿先皇笔迹批示‘准奏’,盖上玉玺,将它放至批阅好的奏折里。当时时间紧迫,我没来得及细看,我更没有想到,慕容德会那样狠,他不尽要徐谷风的命,他还要整个徐府的毁灭!而当我发觉时,圣旨已出,徐府已经灭门,大错已经铸成,再也无法挽回了。” 乔安紧咬下唇,几乎咬出血来,眼前又浮起雨雾,不自觉地紧紧握住双手。忽然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将她的手分开。她转首,对上的是龙宸宇同样泪光迷蒙的眼眸,伤痛,无奈。乔安轻轻将手抽了出来,手却慢慢松开,不再紧握。”我不明白,当时你要去跟踪慕容德,跟踪他的密探,跟踪我爹的信使,你是妃嫔,怎么可能轻易出宫?而且长期不归?” 忘尘淡淡道:“你知道的,师兄跟先皇交情不错,难道你就没想过原因?” 乔安恍然:“他们因你才认识的!而当年宇身中剧毒,你却不肯回来看他,是因为你知道,只要有师傅在,不管怎样的毒,都会迎刃而解,是不是?” 忘尘微带惊诧地看了两人眼,淡淡道:“算是吧!当时我跟先皇说久未见师兄,想回去看看他,先皇并未起疑,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听到乔安之语,龙宸宇心中淌过一阵暖流,微微笑了。他并不在乎答案是什么,但此时此刻,安的心中还挂念着他的心结,那就说明她依然放他在心上,依然视他如故。他紧绷伤痛的心终于微微缓下,也疑道:“这样说来,当初父皇是想要替你隐瞒,才说是自己醉酒误判的。只是,为什么父皇会提到杜牧之,而且记得那样顺?” 乔安并不在意:“也许,只是顺口编造的借口吧!” 忘尘插言,道:“关于杜家跟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其实,那并不全是编造的借口。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当日慕容德的奏折也包括替杜牧之求情之语,也就一并‘准奏’了。若要说是你爹救了杜牧之一命,并不过分。” 乔安与龙宸宇对视一眼,交换到的是相同的讯息,莫非这世上真有天意?杜府,慕容府,徐府,以及身为皇室的龙氏,龙宸宇,乔安,杜明原,慕容锦儿,还有乔哥哥,难道真的从最初的开始就已经注定彼此纠缠不清的恩怨?他们统统对不起乔安,因此或以身相殉,活倾心相恋,或以死成全…… 许久,乔安才冷冷道:“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可惜,老天爷却不肯成全你!” 忘尘又何尝不曾感到后悔,幽幽叹息,道:“是啊,为恶者,人间不罚天亦罚。一切皆在我的意料之中,唯有最后的结局脱轨,到了我难以控制的地步。当我再瞧见师兄时,我真的后悔了。当年,他还正值壮年,先前见时头发乌黑如夜,早见面竟已是发白如雪!见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而师兄他……他因为小师妹的死讯……居然真的一夜白头!当时,我的心都要碎了,我本是想要他快活的,可是,我却成了他快活的刽子手,让他的生命中再也没有快活可言! “当得知其中情由时,师兄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看得出他眼中的恨意跟怒火,我相信,在那瞬间他真的想要杀了我。如果他想要杀我,我绝不会还手的,甚至,我希望他杀了我,一解心头之恨。可是他没回到宫里,此事自然瞒不过先皇,看在从前的情意跟宇的面上,他不愿意杀我,但是,他也不能让我继续逍遥自在地做我的芮妃娘娘。我明白他的心思,所以自请到妙心庵祈福,他自然不会挽留。我承认,离开时,我的脑中只有满满的负罪感和死灰之念,我顾不上宇,顾不上所有人!” “第二年,师兄第一次给我来信,他告诉我,他已经找到小师妹侥幸活下来的女儿,他会收她为嫡系弟子,教她武功,将整个无名谷给她,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说。我知道,他还没有原谅我,于是,我日夜念经念佛,希望能够赎罪。我不要天的谅解,不要任何人的谅解,我只要师兄的。我日日等,夜夜盼,但最后盼来的居然是师兄的死讯!我终于死心了,师兄他死了,而一直到死,他都不肯原谅我!师兄,你真的就那么恨我吗?恨到永远都不肯给我赎罪的机会?”说着,忘尘凄然落泪。不,或者此时的她应该是尹细雨。 而乔安也终于明白师傅的眼眸中为何总是带着难以辨明的深深悲哀,他最爱的人死了,却是死在最爱他的人的手里;他收了最爱的人的女儿做徒弟,而同时,她也是他最恨之人的女儿。或者,从头到尾,最悲哀的人反倒是他,他是所有事端的起源,可是,他却什么都没做,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命运附加给他的悲哀和伤痛,而他,甚至连恨都不能恨,因为,尹细雨是为爱他而误杀的柳解舞!乔安突然觉得有着头疼,这都是怎样的事情啊?复杂得令人几乎眩晕,但却又很简单,简单令人不自禁地伤心落泪。 “或者你不用这样难受,在他的心里,未必没有你的存在,甚至,可能比你和他想象中的都要重。”充溢着悲哀气氛的庵内沉寂得令人窒息,而打破这窒息的,竟然是乔安。她眼中依然含着泪水,却显得镇静得多,或者,在那三天里,她已经大概猜出事情经过,只是从忘尘口中得到印证而已。 忘尘凄然笑道:“会吗?他终究是恨我的,否则你又怎会知道我是徐府事件的元凶?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三人,我,先皇和师兄。先皇自然不会告诉你,那就只能是师兄。他或者还顾念着幼时的情谊,不愿杀我,却叫你来报仇。他终究还是要我死,为小师妹偿命的。我不怕死,可是我真的很难受,为什么偏偏是师兄呢?我宁愿是我自己跟你说的,是先皇说的,是谁都好,只要不是他!” 乔安冷静地道:“我之所以说刚才的话,正是因为此事。在他的眼中,我应该是娘亲的影子,可是,你可知道,他在我跟你之间是怎样的徘徊不定?你可知道他有多矛盾?他知道我要复仇,教我武功,给我权势,将我引进皇宫,引至离你很近的地方,可是,同时,他又无数次地教我要宽恕,要宽容,不要被仇恨蒙蔽心智;他希望我能凭借仇恨的力量活下去,告诉我尹细雨是我的仇人,却毁去无名谷所有关于尹细雨的记载,留给我一片空白;他隐瞒你假死的消息,希望我能够借此支持下去,可是却又怕弄巧成拙,被我找见活着的你,所以他告知七里侗你的死讯,却又叫他们搬迁……我从前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他一直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徘徊取舍,却始终分不清楚谁轻谁重,一会儿取我,一会儿取你,才会造成这样矛盾复杂,难以理清的情况。我想,也许,到最后,他将决定权交给了命运,看命运究竟指引我到那个地方。” 尹细雨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惊喜地道:“你是说,他的心里,还有我的位置的?” 乔安冷冷地道:“我不知道,我只是通过他的行为猜测到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都是你的事!” 尹细雨几乎是喜极而泣,一连声道:“我信,我自然信!你是他的徒弟,离他最近,自然更清楚他心中的想法。”原来师兄心中是有我的……“她的神色渐渐温柔起来,像是又回到了青春年少的少女时期。 乔安看着她失却先前的冷静温淡,叹了口气。她说的虽是猜测,却是最合理的解释。其实,在师傅心中未必便能清楚地知道娘亲跟尹细雨究竟谁的地位更重,甚至,她才猜测着,尹细雨的位置有可能超过娘亲。只是,尹细雨一直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近得让他没想过她会消失。而后来遇上娘亲,爱上娘亲,更加忽略了尹细雨。后来,尹细雨离谷出走,他应该有所感觉,但却拘束于南疆人痴情专情,终生只恋一人的魔咒,难以自拔。大概直到尹细雨说自己误杀了娘亲时,他才发觉,原来在他心中,尹细雨的位置比娘亲更重。他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移情别恋的事实,也没有办法接受他在乎尹细雨胜过娘亲的事实,于是只好躲着尹细雨不见。忘尘以为师傅不能原谅她,事实上,师傅真正无法原谅的人该是自己吧! 看着尹细雨渐渐平静下来,却还带着些许的喜悦,乔安冷冷出声:“好了,剖析完了旧日恩怨,现在,是该做了结的时候了吧?我曾经对天起誓,不管那个毁掉我梦想的人是谁,不管他身居何位,我都要报仇,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毁灭!” 尹细雨笑着转身,看着她,眼神温柔如同凝望情人:“从打算救你那刻起,我就没打算再苟活。当年师兄没杀我,先皇也容我一条性命,如今就由你来了结吧!我等着一天等很久了,何况,你方才还解开我的心结,虽死无憾,安,你动手吧!” 只听得一声轻响,乔安轻巧地抽出腰间的长剑,指向忘尘。龙宸宇似乎想要起身做什么,却又顿住,坐了下来。而忘尘闭目待死,却是嘴角含笑,而她就真的不躲不挡。看着那张熟悉的容颜,闪亮如雪的剑尖开始抖动,无数画面自眼前一一划过,她曾经视她如亲女,曾轻言细语为她解惑,曾经哼歌伴她入眠,曾经给她母亲般安心的感觉……她并非有意要她全家横死,她只是想要自己心爱的人幸福……最重要的是,她是宇的母妃,纵然宇没有阻挡,但她又怎能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生母…… 终于,乔安咬咬牙,将长剑远远地抛了出去,许久传来一声闷响,不知落到了哪里。“果然,我跟师傅一样,也下不了手!”冷冷的话语中带些许的凄凉,乔安转身离去。龙宸宇则缓缓起身,看着甜蜜得已经忘我的忘尘,微微苦笑。老天,这是怎样的一个烂摊子?他该怎样收拾?缓缓走出庵堂,扬首,阳光明亮的近乎刺眼。他揉揉眼睛,许久才适应,正欲往飞炫宫而去,忽然一怔,乔安素衣白服,站在一棵松树下,正静静地看着自己。他缓缓走过去,每一步都有千斤重。“安,这是惩罚吗?我的母妃害你家破人亡,害你染上万毒之首,而这个恶果就由我来承受。” 乔安淡淡笑着:“感到愧疚了吗?有没有考虑收回你先前的话?” 龙宸宇摇摇头,道:“还是那句话,你活着一日,我便做一日的好皇帝;你若出事,我便拿全天下为你陪葬。既然已经得罪了老天爷,那索性得罪到底吧!” 乔安怔怔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宇,你要记着你今天说的话。” 龙宸宇被她的笑容感染,也点点头,道:“我自然会记得。” 乔安的眼眸突然变得温柔而深情,深深地看着龙宸宇,柔声道:“宇,你也要记得,我真的很爱你。” 龙宸宇笑容中更多了几分柔软:“这句话我会记得更清楚。” 乔安忽然敛起笑容,悠悠道:“宇,那三日,在绿幽苑,我想了很多很多”她顿住了,凝思了半晌,转向他,笑道:“这次,我仍然需要想很多事情,想要一个人先静静。宇,七日后到绿幽苑来找我。” 七日后,龙宸宇依言来到绿幽苑,令他震惊的是,白雾翠竹依旧,而苑中本该有的那个神仙似的女子却已经不知踪迹。她再一次不告而别了吗?龙宸宇一阵心慌,转身冲出绿幽苑,想要去寻找乔安,却冷不防撞到旁人身上。龙宸宇定眼看去,依稀认得是乔安的七卫之一——莫光。他忙抓住他的衣领,道:“你们小姐呢?安呢?她去哪里了?” 莫光不避不闪,也不挣扎,带着面具的脸看不出情绪,眼神却深邃如夜,不见喜怒,淡淡道:“小姐要我在此等你。宇公子,请把你手头的国事处理好,挤出七日的时间,我会带你去见小姐。” 龙宸宇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用最快的速度将京城事务交由龙宸烈等人负责,随即便跟莫光骑马而行。他们一路向北,越走龙宸宇越觉得熟悉,四日后,等到了目的地,他突然反应过来,这里不就是桥云山,也就是无名谷的所在吗? 跟随着莫光在山间七转八拐,正有些晕头转向时,终于到了无名谷。进入谷内,莫光依然未停脚步,径自往前走去,龙宸宇忙快步追上。大约一炷香功夫后,莫光在一个山洞前停了下来,递给龙宸宇一颗火红色的药丸:“服下去。” 龙宸宇犹豫了会,结果,随口服下。药丸刚刚滑入腹中,便觉一股火热的气息自腹部涌起,流向四肢百骸,浑身都暖暖的,颇为舒服。莫光这才继续向前带路。进到深处,龙宸宇才明白为何莫光要给他那颗药丸。不知何故,这山道中寒气袭身,比深冬寒月还要冷上三分,而且越往深处越冷。若没有刚刚那颗药丸,只怕此刻他已经冻死了。龙宸宇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你说待我见安,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这是什么地方?安在这里吗?” 莫光便走便答道:“这里是寒潭,跟百煞竹林同为无名谷两大禁地。至于小姐——”他忽然顿住脚步,指着前方,道:“她就在那里!”龙宸宇忙顺着他手臂的方向望去,顿时呆立当地,做声不得。 在正前方大约十步的地方,有个方圆甚小的寒潭,该就是莫光口中的寒潭。而如今,那寒潭竟然尽皆成为寒冰,晶莹中透漏着些许诡异的幽绿。但这并不是他惊讶的原因,令他惊讶的是,在那寒冰的中心,似乎隐隐约约有个人被冻结其中,白影焯焯,青丝飞散,由于冰块的不规则及发射作用,看不清处那人的容颜,但照莫光方才所言,此人“那人是安?”龙宸宇难以置信地道,忽然间反应过来,揪着莫光的衣襟,吼道:“她怎么会在里面?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威怒之下,他用力之大可想而知,几乎能将人勒死,但莫光声色不变,冷静的道:“是小姐自己将自己封进去的!得忘尘师太相助,小姐功力更上层楼,几乎到达闭心诀的顶端,她散出大部分功力,将这寒潭潭水凝结成冰,就在凝冰的瞬间,她也进入大寂灭状态,将自己封在其间。” 龙宸宇的声音微微颤抖:“那她如今” 莫光明白他的意思,道:“大寂灭与小寂灭相同,只是时间更长而已,大约有一年。当然,在寒冰作用下,可能会更长。在大寂灭状态下,小姐神寂思灭,无知无觉,对外界一无感应,那寒冰自然没可能伤她,她暂时不会有事的。” 龙宸宇怔怔地看着寒冰中的白色身影,说不出心中的感觉,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本可以不用这样急着把自己冰封起来的,但是,你逼着她逼得太紧了些。”莫光也看着他,叹道:“从你说出那句话开始,她就一直想办法延长自己的生命。那时她就想到了寒潭,但是,那时她的功力退得太厉害,根本无法同时负荷大寂灭与封冰,只得作罢。此次虽得忘尘师太相助,但小姐心里清楚,万毒之首太过厉害,她根本就撑不了多久。因此,她将自己冰封起来,但是她仍活着,所以你要遵守诺言,做个好皇帝。而尹细雨的事情,她处在两难的抉择之间,于是学师傅,把决定权交给命运。等到她破冰醒来,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那时也许会有另一个局面。她只想要做到两面顾全而已。” 龙宸宇怔怔地道:“我还得曾经以为,我能胜她一筹,没有想到这样的死局,她也有办法打开局面。果然不愧是无名谷主,君氏少主,不愧她隐谋乔安的称号你,不愧是我龙宸宇倾慕的女子!”记起他刚刚的话,问道,“你刚刚说,她暂时不会有事,那是什么意思?” 莫光淡淡道:“在大寂灭其间,她自然不会有事,但大寂灭过后,她依旧被封在寒冰之中。这寒冰是她用尽大部分功力才凝聚而成,在寒潭这样的所在几乎可以保持恒久,而破冰而出则同样需要高深的功力,大寂灭后的她未必能有,很有很可能就此被封其中。在我们看来,自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忽然苍凉一笑,低声道:“也许,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她就已经默默死去,活着被冻死,活着死于身体虚弱,活着死于万毒之首的发作。” 龙宸宇悚然而惊:“难道就没有办法知道她的情况吗?” “有啊!”莫光漠然道:“你是皇帝,自然可以遣人凿开寒冰,活着聚集武林高人将寒冰融化,这样就可以知道她的情况了。不过,若真是过了大寂灭期,而我们又没有找到解万毒之首的良方,那么,她仍是必死无疑。” 龙宸宇默然垂首,忽然笑了起来,道:“她真的很聪明,是不是?我曾抱怨,说老天哪怕给我个虚幻的希望也好,结果,她就真的给了我一个虚幻的希望。可是,她也知道,尽管是虚幻的,我却也绝不会亲手去毁灭我唯一的梦想与可能。”他忽然振作起来,看着莫光,笑道:“其实,这样也好,我可以等,等着有一天我们找到治疗万毒之首的法子,活着等老天开眼,有一天她会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她已经全好了。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希望,不是吗?” 莫光看着他,眼中有着难解的光芒,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瓶,递到他的手里:“这是小姐为你炼制的纯阳丹,凭着它,你能在寒潭待上两个时辰而无恙。这瓶里共有二十颗纯阳丹,小姐说了,你可以每隔半年来看她一次。” “只有二十粒,那岂不是书哦我只能来看她十年吗?”龙宸宇把玩着青瓷瓶,忽然抬头对莫光说,“她是个很矛盾的人,对不对?她相信我爱她胜过自己,她相信我可以随她去死,她相信我会为她毁灭整个世界,可是她却不相信我能守她一辈子。她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活着,以至于到今日这地步,无非是希望我能再遇到别的女孩子,然后渐渐忘了她。”他浅笑着,倒出颗纯阳丹,随手递给莫光,仰头道:“安呀安,难道在你看来,我对你的感情只能维持十年吗?莫公子,我知道你有一位精通医术的师兄,拜托你将纯阳丹交给他,让他研制,越多越好。安不相信我能守她一辈子,不过不要紧,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只是希望,当安再度出现的时候,我不要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才好呢!你出去吧,我想要跟安单独相处一会儿。”说着,他举步向寒潭走去。 是的,安,你永远不知道我究竟有多爱你。但是,时间知道,它会证明给你看的! ==刚看是只是不想再吊大家,所以想要把完整的一章发上去,结果写完后一看,先吓了自己一跳,居然有一万一千多字,神啊!认真算算,我今天更新的应该超过两万字了,原来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滴! 也许这个结局没有让大家很满意,不过,不要太急着叹息走开,还有番外等着你呢!呵呵呵,不看的话,后悔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啊,呵呵。。 君氏篇番外之 相逢如梦( 1 ) 夜色如墨,暴雨如注,偶尔天际银蛇舞过,瞬间映亮整个大地,也映亮风雨中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银白的战袍已被鲜血污尽,甚至有些发黑,脸上的血污被暴雨冲刷而净,本是刚毅峥嵘的容颜已经疲累不堪,能挣扎至此全是凭着心中一股不屈之气。但究竟能否到达目的地尚属未知。感觉到体力的渐渐流逝,祈承远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了,其他的伤尚且能忍,但是胸前的那一箭却是重伤,北狄的箭术确实非同寻常,兼之箭上还喂了毒,若换个耐力差些的人,只怕早已经倒下了。 借着偶尔闪现的闪电,祈承远打量下周围的环境,只见四周草木葱茏,郁郁菁菁。算算日程,自己如今该是在桥云郡内,离京城尚是极远,自己一条命送在这里不打紧,但那重要军情若不能送达,只怕事情危已!然而胸前的麻木渐渐扩散,怕是正想着,忽然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是浑身无力。暴雨如鞭子般打在身上,却没有丝毫感觉。祈承远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渐渐的,就连睁眼都变得困难异常。祈承远大惊,却是无能为力,只觉着人脑越来越昏沉。 迷灾糊糊中,他似乎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向他走来,接着,似乎隐约有道柔淡的女声低语,语音中微带诧异:“这人不是奇怪,他怎么在这里?难道”祈承远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尚且来不及细想,他便陷入昏迷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着耳边隐隐约约的水声,祈承远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觉周身疼痛不堪,周围的情形由模糊到清晰,渐渐浮现在他的眼前。记起昏迷前那道声音,他四下环顾,果然,左手边的窗下,有个白衣女子正扭着帕子,似乎觉出他的目光,她转过身来,淡淡看着他。祈承远只觉脑子轰的一声响,再说不出话来。那女子素颜如莲,神情温淡,衬着白衣翩跹,竟如九天仙子般出尘飘逸,清艳不可方物。 白衣女子缓缓走过来,淡然道:“你醒了?” 祈承远恍然觉醒,眼见那张倾城绝世的容颜缓缓靠近,心中不由起了自惭形愧的感觉,忙移过视线,不敢再看。猛地记地身上所负的使命,祈承远也顾不得其他,赶忙问道:“敢问姑娘,这是何地?我已昏睡了多久?” 白衣女子将手中的冷帕子递了过去,道:“这是桥云郡的客栈。别急,你只昏迷了几个时辰,误不了你的事情的。容我问句,你这样急着赶路,可是边疆出了什么事情?” 祈承远大惊,手中的帕子几乎惊落,定定地看着那女子不语,眼神中已多了几分戒备之意。 白衣女子会意,道:“你不必惊慌,我认得你是如今镇守边疆的护卫将军祈承远,昨夜见你时的那样狼狈,显然经过场苦战,又这样急着赶路,想必是边疆出了变故,急于赶回京城报讯,是也不是?” 祈承远更是吃惊,只怔怔点头,潜心思索,却记怎么也记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这女子。 白衣女子再问道:“是北狄又起事端了吗?” 祈承远有些为难,但对白衣女子那澄澈如水的眼眸,又不由自主为之所摄,私心只觉得这女子绝不会有恶意。犹豫了半晌,他终于点头道:“不错,温耽可汗推毁前诺,起兵兴战。我等镇守千秉关,不及防备,浴血苦战三日,终究还是失守了。且北狄封锁消息甚严,未曾惊动其他关守,想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北侵。我好容易才逃将出来,想要将军情禀报皇上。” 千秉关本已被北狄所夺,在两年前的那场大声中又收复回来,不想竟又落入敌手。白衣女子秀眉微锁,似是在思索些什么,随即问道:“北狄何时到的千秉关?” 既已开了头,祈承远索性知无不言,想了想,道:“七日前。”思及自身伤势,叹道:“众兄弟拼死抵抗,掩护我突围,到京城报讯。好容易才逃将出来,没想到北狄为了杀人灭口,竟在箭上涂了剧毒,如今我已是命不久矣” 白衣女子起身到桌边,拿起笔写些什么,边写边淡淡道:“你不必如此灰心。你的伤势并不碍事,所中的九毒散也并非无解,我已叫店家替你煎了药,喝了便无性命之碍,不过却还需要几日体养。” 祈承远这才发觉身上虽然疼痛,却已无先前那股麻木之感,身子利落不少,该是自己命不该绝,也是天佑紫星王朝,原来这女子竟是医术如神!又惊又喜之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得看着白衣女子。此时,忽然传来敲门声,祈承远见白衣女子正写得入神,挣扎着起身想要开门,却晚了一步。他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白衣女子已将房门打开,门口站着小二,殷勤道:“小姐,您吩咐的事情小的已经办妥,药也已经煎好,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9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9部分阅读 白衣女子接过小二手中的托盘,将方才写的信折好,递给他,低声说了些什么,小二的神色顿时变得异常恭谨,连声道:“小姐放心,小人定然将信送到,绝不会误了小姐的事情。”说罢便转身离去。 白衣女子转身来至祈承远身旁,将托盘放在一边的矮几上,指指药碗。祈承远会意,端过药碗,也不顾苦涩滚烫,一气饮尽。看了看白衣女子,他道:“姑娘,敢问贵姓?” 白衣女子略一犹豫,忽然淡淡一笑,明艳无双,柔声道:“我姓徐。” 祈承远再度为之所迷,半晌才回过神来,记起方才的疑问,终于忍不住道:“徐姑娘,方才我言说北狄兴兵,又起战火,为何你丝毫也不见震动,难道早已知道会如此吗?” 白衣女子不以为意,随口答道:“两年前所谓的议和本就是场诡计,温耽可汗并无诚意。只是一来孟权佑节节取胜,二来莫哈伊的比武又输了,北狄全无士气,这才顺水推舟。如今乔安病重,缠绵言不由衷榻举国皆知,对北狄的影响力降低。孟权佑又驻守京都,一时脱不得身,而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北狄又恢复昔日的兵强马壮,加之乾于可汗在我朝支持下势力逐渐扩大,温耽可汗自然不会坐视。他能忍耐两年,已经比我想象中的好了。” 祈承远见她对国家大事如数家珍,娓娓道来,不由得有些呆了,这样睿智聪慧的女子,世间该不会多有,她又见过自己。而且她的声音自己也确实觉得隐约熟悉,该是照过面才是,为何自己一点都不记得呢?又听得她对隐谋乔安,大将军孟权佑直呼其名,不由问道:“徐姑娘似是跟隐谋乔公子及大将军极为熟悉?”乔安如今随被封为皇后,但在众人心中,她的身份却依旧是隐谋乔安,君氏少主,那是她凭借自身才智武功赢得的,最值得敬重。 白衣女子淡淡道:“是挺熟的。” “那徐姑娘真是幸运,在下也曾在数年前遥遥目睹乔公子的风采,更有幸与其有过数句交谈,心中实在钦慕不已。两年前,乔公子与莫哈伊殿前激战,我当时驻守边疆,未能亲眼目睹,却也猜得出来当时的风采。若此生能再见乔公子一面,我祈承远死而无憾!”他的眼眸倏地明亮起来,闪耀着神往仰慕的光彩,整个人瞬间抖擞起来。 白衣女子眉梢的淡漠微微融化,轻声道:“会有机会的。” “但愿如此!”终究是重任在身,祈承远很快清醒过来,思及如今的情形,忽然眼睛一亮,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徐姑娘能否” 尚未说完,话已被白衣女子接去:“你如今行动不便,因此想请我代你上京,将这消息跟皇上说了,是不是?你想着既然我跟乔安,孟权佑相熟,自然不会是坏人,皇上也会信我,是不是?你的打算原不错,可惜我如今亦有要事要南下,并不去京城。” “姑娘要南下,不知有何事?” 白衣女子的眼波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如画的五官也随之柔和起来,玉容也笼上层淡淡的光辉,如明珠晨露,美不可言,柔声低道:“我要去找一个人。” 祈承远见她这般模样,不禁暗自猜度,莫非是要去找她的情人么?只是真不知怎样的人方配得上她这般人物,只是——“姑娘,私情终究比不得国家大事,若国之不存,家将焉附?因此,还是当以国事为重。若是姑娘愿替在下完成此事,此后但凡有差遣,必定万死不辞!” 白衣女子淡淡而笑,丝毫不将他方才激昂慷慨的一番话放在心上,悠悠道:“国事因然要紧,可我这件私事却也重要得紧,耽误不得呢!不过,我劝你也不必入京,皇上他如今并不在京都,你去也白去,反倒平白搭上条性命!” 祈承远大惊失色:“皇上不在京都?”他知道,因为乔公子缠绵病榻,经久不愈,因此皇上每几个月便要出宫一趟,为其求医。只是,并没想到如今紧要关头,皇上竟然不在京都?唉!这下要如何是好?祈承远猛然抬头:“姑娘方才所说,我去反倒平白搭上条性命,却是何意?” 白衣女子淡淡道:“北狄七日前抵达千秉关起兵,算起来,大概该是在十五日前准备动身。而皇上亦在在十六日前起身离京,将京城诸般事端交予孟权佑,若说两者没有关联,你肯信么?皇上虽然离京,对外却只说身体有恙,因此暂时不上早朝,若非位高权重者,谁又能知道皇上如今不在京都,无法灵活调度,而大将军则国事缠身,不能立时起兵迎敌?既然如此,那人又怎肯容你安然入京?只怕早已嘏下杀局,等着你自投罗网了。按理说,此事,你该知道才是,不然又何苦强自赶路,而不将此事报于州县驿站,由他们代行?” 祈承远沉默了,低下头去,此次北狄攻打千秉关,许多关内布防皆清楚,正中弱点,因此他们几个大将也曾疑心有内j。又因不知内j为谁,更不知沿路官员是否与北狄有连,尽管重伤力竭,他却兀自支持着赶路,不敢投驿。不曾想却被这女子看出。当真是好生厉害!外忧内患,情势如此危急,究竟该如何是好?“那依姑娘所见,在下如今该如何呢?” 白衣女子突然转向他,看着他的眼睛,道:“反正入京也见不着皇上,倒不如你随我南下,如何?或者苍天有眼,能叫你沿路碰上也未可知。我已经吩咐店小二为我雇了辆马车,我赶路,你养伤,你的伤势虽然不良于行,但由我沿路照看,也不会出大的问题,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祈承远看着她,忽然有种错觉,这女子如此口气,如此相邀,竟像是知道皇上的所在般她究竟是谁?“徐姑娘,如今外有敌患,内有j细,形势不可谓不危,你却依旧不动声色,竟像是胸有成竹般,这是为何?你难道不担心如今的情势么?你究竟是谁?” “我说过了,我姓徐,我们从前见过面的,祈将军。方才我们这番话,我早已修书给了孟权佑,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至于其他”白衣女子再度浅笑,眼眸倏地明亮起来,“温耽可汗雄踞北疆数十年,也该退了,这北疆霸主的位置,也该换人坐坐了!你真以为今日的情形,没人料得到么?或者说,你对他并没有信心?”她笑着摇摇头,低声道:“这些年来,北狄外患,兄弟内斗,什么样的阵势他没有见过?你以为他如今能安坐皇位,只是因为侥幸么?若是如此容易便被北狄所乘,他也就不配是龙宸宇了!” 她竟然直呼皇上名讳!祈承无惊骇之极,而且她提到皇上时语气好生奇怪,还有,这样敏锐的头脑,这种泰山崩于前面色不改的气度,这样胸有成竹的神态她说他们见过面的,她说她姓徐他不记得她的面容,却对她的声音有印象,很久之前,曾有人竹笠轻纱他突然惊起,难道她竟是算算年数,祈承远看着白衣女子,缓缓地道:“徐姑娘,我们可是在九年前的文义关见过?” 白衣女子微笑,知道他已经猜出她的身份,柔声道:“好久不见了,祈将军!当时你是定威将军,中唯一留守文义关的大将,不畏生死地掩护百姓及我离去,令人好生敬服。我只道没机会再见你了,没想到你还活着,还已经升这虎威将军。镇守千秉关。今日终于有机会道谢了。” 祈承远脑中轰的一声响,原本焦躁不安的情绪尽退,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语的狂喜与敬慕。“当日城破时,我的队下拼死救了我出来,这才我随你南下,我全听你的安排。”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有她有,一切都会安然无事的,一定会的。 独自走在历阳的街道上,龙宸宇心中泛起缕缕的酸楚。历阳,这个南方富郡,曾经见证前大将军徐谷风的辉煌军功,见证了徐府的兴衰荣辱,尽管如今已经为徐谷风平反,但有些事情,终究是无法挽回的了。那些前因他母妃造就,如今,她带着安然的微笑却另个世界寻找关荣了,而他则依旧品尝着她种下的苦果。 思及沉睡在寒冰中那袭如羽般的纯白身影,他心中的疼痛便开始肆虐。第一次来到历阳时,有乔安相伴,浅笑轻语,何等的舒畅快活?而如今,却只剩自己孑身孤然,缅怀,思念。随即,他又安慰自己,至少,他还不用亲眼目睹她的死亡。纵然希望渺茫,却还是能够给自己一点幻想,给自己支撑下去的动力。 “少爷,行行好,给点施舍吧!”路边的乞儿向他伸出了手,惊醒了深思中的龙宸宇。他信手自怀中取出块碎银,扔进乞儿脏兮兮的破碗中。无视路边少女投来的爱慕眼神,盈盈秋波,他依旧随意漫步,走在两年前与乔安共行的街道上,回忆着她的容颜笑颦,时面微笑,时而心痛。 眼见时已近午,他信步迈进路旁的酒楼,点了几个菜,一壶酒。不久酒菜送来,这时间正是酒楼生意最好的时段,店内人潮涌动,嘈是不堪,龙宸宇充耳不闻,自斟自饮着。虽然在历阳时光甚短,但乔安依旧喜爱历阳菜色,为此,他还特意从历阳请名厨到皇宫去。可见,不管历经什么事情,不管度过多少时光,有些事情依旧刻印心底,是难以忘怀的。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怀浇愁愁更愁。不知不觉间,龙宸宇已经熏熏然有酒意,忽觉酒楼似乎突然寂静起来,夹杂着些许低呼惊叹的声音。他眯着眼环视四周,突然有些呆愣起来。原来,一个白衣女子正踏入酒楼中来,容颜堪比仙,气质美如兰,环佩叮咚,素裙翩跹,直如九天仙子入凡尘。但令龙宸宇失神的原因并不只是她的气度美貌,而是那个女子,无论容颜气质,都与乔安无二! 龙宸宇微微失笑,喝醉啦,真是喝醉啦,又瞧见幻影了!“公子,这里有人么?”温然如上好羊脂玉的声音自身边传来,竟也跟乔安有着九分相似。他抬眼,朦胧间便如看见乔安般,眼睛微微湿润起来,这张容颜,这般声音,已经有一年多不曾听见了。喝醉了,真是喝醉了,不然怎么会把别人当成安了呢?“没人,你坐吧!”说罢,他不再看那女子,自顾斟饮。 白衣女子眼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也有着微微的不安,随即坐下。店小二殷勤而来,她随口叫了几道历阳名菜,便不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瞧着龙宸宇,也不说话,偶尔眼帘轻垂,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而龙宸宇又是心中一震,这女子叫的菜色都跟乔安喜欢的一般无二!他摇摇头,隐约感觉那女子凑过来,他忙侧身坐往一边,淡然道:“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自重。” 白衣女子明眸圆睁,看着龙宸宇,像看着怪物般。他跟她说男女授受不亲?!天啊,她没有听错吧? 两人各有所思,都不说话。龙宸宇很快饮空了两壶酒,不能再喝了,再喝恐怕就要醉倒在这里了!他想着,起身要走,却又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白衣女子,正好对上她若有所思的眸光,道::“姑娘,该是我看错了吧?你怎么跟我那故友那样像呢?”可惜只是像,因为她尚长眠不醒,连梦也不曾给过他一个。 白衣女子眼波微转,声音似乎有着些颤抖:“哦?有多像?” 龙宸宇嘴角不禁勾起抹甜蜜又凄然的微笑,有些醉眼朦胧了,声音缥缈如同来自云端:“你到有瞬间我几乎以为你是她了!如果不是我刚去瞧过她,知道她还在寒冰中长眠的醒的话,我真以为我的安又回来找我了。可惜啊,可惜啊,我只要乔安!就算真有着十成相似,不是乔安,我还是不要啊!”他摇摇头,苦笑着,步履踉跄地出门而去。 不少人都听见方才两人的对话,酒楼中又浮起低低的谈论声,而白衣女子身边则突然多出位黑衣男子,同白衣女子般望着龙宸宇离去的身影。白衣女子似乎有些痴了,半晌才收回目光,低声喃喃道:“摇光,他竟然没有认出我来。” 被唤作“摇光”的黑衣男子摇摇头,声音也同样低得只有两人才能听到:“不,他认得出来小姐的模样,小姐的气息。只是,他心中也清楚明白地知道万毒之首的可怕,知道那渺茫至零的治愈希望。何况,前些日子,他去看小姐时,小姐依旧还在沉睡,谁也没想到小姐这么快就能醒过来,还他只是不愿意有丝毫对不起小姐,哪怕是与小姐十成相似的人亦然。” 这些白衣女子何尝不懂呢?只是——“真傻啊,宇,你怎么就这样傻呢?” “不!”摇头轻声叹道,“不是傻,他只是太痴了。”顿了顿,抛开这个话题,摇光恢复贯然的沉静,道,“小姐,果然如你所料,天权接到小姐的信后,不但没有丝毫惊慌,反倒依旧镇守京都,并未亲自奔赴前线,想必是早有所知,也早有定计。北狄之事应该无碍的。对了,知道小姐清醒,天权简直欣喜若狂。我想,四姝跟我的那些师兄弟若知小姐好了,定然会很高兴的。他们,都很想小姐的。” 白衣女子轻叹道:“我也很想见他们,只是——”那个人,对她而言,更加重要罢了。突然间,她的心中又不安起来,转头问道,“摇光,你说,我真的就这样好起来了吗?万毒之首真的清除了吗?真的不会再复发了吗?” 摇光轻轻咳嗽一声,道:“这个,小姐,我觉得只要你不再到百煞竹林去,万毒之首应该不会再复发了。” 白衣女子淡然而笑:“没想到摇光你也会说笑呢!”明明知道体内的万毒之首已经渺然无踪,只是,她被命运捉弄过太多次,被万毒之首缠绕二十年左右,这样的人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幸福与安然的真实性。 来来历阳已经几日,龙宸宇总是宿在徐府的慕安居中。乔安说过,慕安居是她的居所,他想要呆在这里,呆在乔安曾经呆过的地方,抚摸着乔安留下来的遗迹,想象着她对自己说过的话,酸楚并幸福着。记得乔安说过,徐府对她而言是特殊的,因此,她不喜欢让旁人进来。所以,诺大的徐府,总是由他这个九五之尊亲自打扫,尽管苦,尽管累,却也有着跟乔安同命相连的甜蜜感。 只是,尽管每次他都打扫得很干净,可它还是会慢慢蒙上尘埃,等到下次再见,依旧是蒙尘积埃。算算日子,跟温耽可汗的决战也该开始,虽然一定都已算定,却还终究有着些不放心,不止为了紫星,更为了乔安。在驱逐北狄上,她花费那么多的心血劳力,他绝不能让她失望。因此,他还是要赶回去主持大局。等到下次得空去无名谷看乔安,来徐府清扫缅怀,已经又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了。 想到乔安,思绪不会回到昨日酒楼的奇遇,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喝醉了,可是——“徐将军,徐夫人,我我昨天又喝醉了,朦胧中竟然看见了安。她健康无忧,一如常人般,只可惜”他抚摸着树荫下的墓碑,心中微微抽痛着,如果没有当年的那场差错,他和安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对啊! 想着,他起身,向外走去。安,今日是清明节,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很挂念你的父母,所以每年都会祭拜他们。可是,你已经有两年没有来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会替你来看他们,会做为人子女该做的事情,绝不会令他们感觉到凄楚的。 他走着,脚步很慢很慢,并不想太快离开。路过映春园时,看见园中碧桃花又开了,迎风招展,笑得灿烂绚丽。不知不觉中,已经又是一年春光了。他不自觉地走过去,伸手欲折,却又缩了回来。记得曾有人说过:“别摘!若是摘下来,没开多久就败了。这花的光华灿烂本就短暂,若再早夭,岂不叫人惋惜?”是啊,正灿烂时却凋零,怎能不叫人惋惜呢? 正感叹着,却不慎将手中的折扇掉落。龙宸宇弯下腰正欲捡起,却感觉眼前多了个人影,微微遮住春光。低头间,眼角的余光只瞧见那人雪白的裙裾,如羽毛般轻柔纯净。不知为何,他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几乎要跳出胸膛。会在徐府出现的女子,又身着白衣可是,自己才去看过她,她依旧沉睡在那寒冰之中,透着透明的寒冰,依旧看见她安详恬淡的笑容。疼痛依旧涌起,他缓缓起身,温然道:“姑娘,徐府重地,主许别人进来的,你还是——”话语骤断,他猛地直起腰,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子。 一阵风吹过,花落如雨,四下飘飞。粉红色的花辩中,他依然看得清楚那张绝美的容颜,素衣白裙,乌亮的秀发上簪着串流光溢彩的五色宝石,如玉皓腕上则戴着只莹白温润的玉镯。那是他送给安的五色石链跟寒白玉镯,世间绝不会有第二件的!“你——你”他捏了捏自己的胳脯,疼得紧!那不是做梦了吗?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觉万千话语都哽在喉端,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不是在冰冷的寒潭中,而在漫天飞舞的花瓣里,他又看见了她!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他因虚弱跌倒在地,从地上站起来,一转身便对上那双冷漠冰凉的双眸;就像御花园的第二次相遇,他转身抖落斗篷上的梅蕊,不期然地便见到那双明眸;而如今,他俯身捡起掉落的折扇,一转身便看见魂萦梦牵,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只是,眼眸中不复从前的冷漠冰冷,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喜悦与柔情,眼眸温柔,如幻想似梦。是梦?非梦?真耶?幻耶?他已经分不清楚了。 乔安淡淡笑了,俯身捡起瓣桃花,扫了眼,道:“怎么,宇,你似乎并不高兴看见我呢?难道你真的只想要守着寒冰里的睡美人过一辈子,而不愿意我醒过来吗?” 费了好大劲,龙宸宇终于拼凑出完整的句子来:“你,真的是安么?” 乔安有些无奈,笑道:“难不成你今日又喝醉喝了个半醉?难不成我沉睡的这些日子你就是这样过的?”她说着,上下打量着他,良久才浮起抹满意的笑容。如晓露明珠清丽无双,“还好,你跟两年前变得不多,该不是这样糟蹋自己的。也还好,你没真变成个老头子,不然我可真要犹豫犹豫呢!” 龙宸宇看着她,眼前渐渐模糊起来。该是安的曾经,人人都以为安已经无救,为了安慰他,安说要他等着她转世投胎,到十五岁就嫁他。他却不愿意,说,如果那时他变成个老头子该怎么办,会配不起正值韶华的安。这些话,除了他跟安,世上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见他依旧僵站着不动,乔安不禁有些愣住,道:“怎么?还不信?难道真要到白发苍苍的时候瞧见我回来,你才肯信是真——”话尚未说完,她只觉身子一紧,已经被龙宸宇紧紧抱住,紧得让他有些疼痛。 拥抱着乔安的身体,龙宸宇这才有了真实感,顿时泪如泉涌,喃喃道:“安,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这一刻,他的心中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满满的重逢的喜悦、震惊、酸楚、疼痛、惊讶以致于他忘却许多事情,比如乔安怎么醒的,比如万毒之首。而乔安,虽然在南下的路上已经无数次想过见面的场景,但真的置身其中,却还是难以平静,多年来的经历涌上心头,跟宇这段艰难辛苦,坎坷波折的感情,似乎直到今日才真的开花结果。其间的心酸苦楚,误会磨难,真的走的太过辛苦。想着,她也忍不住紧紧地拥抱着龙宸宇。温淡如她,也忍不住落下泪水。只是,如今的她,再不必担忧什么,可以肆意流泪欢笑,再不用担心万毒之首的威胁。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才渐渐回过神来。龙宸宇依旧不敢相信,虽然松开了乔安,却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又惊又喜,许久才道:“安,你什么时候清醒的?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乔安先平静下来,取出帕子为他拭泪,道:“就在你离开无名谷的第二日,我就从大寂灭之境中醒了过来。我没叫人通知你,一来是想要给你个惊喜,二来在寒冰中许久,终究受了不少寒气,我得调养几日,三来——”她顿了顿,眼中再度涌起水雾,“我不知道我体内的万毒之首是否真的清除干净,再无忧患,因此耽误几日,随即就日夜兼程地赶来了。” “你说什么?”龙宸宇失声道,又是震惊又是喜悦,几乎想要跳起来,忍不住抱起乔安旋转起来,素白的长裙飘起,如同白莲花般层层绽放。突然间,他停了下来,脸上又浮现起担忧之色,“你的万毒之首真的治好了?不会再复发了吗?究竟是怎么治好的?” 乔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我从大寂灭之境中清醒过来时,体内就已经没有万毒之首的踪迹了。应该是真的彻底清除了,应该不会复发了。也许是因为寒潭,也许是因为大寂灭,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经过这些磨难,我们终于能够在一起,相伴白首了。” 龙宸宇猛点头,又将乔安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因为喜悦而颤抖起来,道:“对,既然已经好了,怎么好的也就不重要了。不过,安,答应我,再也不要靠近那个什么百煞竹林,也不要在靠近寒潭了,就让我们安安稳稳地相守,好不好?” 想起祈承远,想起北狄,乔安笑道:“我可以答应你不再接近百煞竹林跟寒潭,但是想要安安稳稳地相守,只怕还有些难呢!我在路上救了个人,是你的虎威将军。千秉关失守了!我想,关于这件事情,你心中应该有着全盘的打算,说出来听听,也好叫我安心。” “你遇见祈承远了?”龙宸宇微有些诧异,却依然掩不住与乔安重逢的喜悦,“千秉关竟然失守,看来事情是比我想象中的有些难,不过还不是问题。这先前不说,你且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历阳的?我到这里的事情很隐秘,就连孟权佑等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乔安笑道:“我还不了解你吗?听说你不在京城,我就叫报出几个地方,让玉衡跟天枢帮我找,这历阳是重点。再说,历阳是君氏发展起来的起源地,可以算是我的地盘,想要找你可没有那么难呢!何况,今日是清明节,你也想要来拜祭父母跟乔哥哥。还好给我料中了!” 龙宸宇对她的折服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笑道:“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你隐谋乔安料不中的吗?” “当然有啊!”乔安眼眸一转,透出几分俏皮来,没了万毒之首的威胁,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我怎么都没有料到风流皇帝龙宸宇居然变成了谨守男女之防的正人君子,更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对乞丐施舍,而且熟练得像是常做这事的人。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且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老学究般的善人的?” 龙宸宇见她出言调侃,不禁恨恨道:“没良心!我都是为的谁呀?” 乔安也笑了,笑容中满是甜蜜感动,她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谨守男女之防是因为他不愿意再惹情债,有哪怕丝毫对不起她的地方;肯施舍乞丐则是为她积福祈愿,希望真有苍天,看在他一片诚心的份上,给她一次奇迹。吐吐舌头,她笑道:“不说这些了,现在你能跟我说说你的计划跟打算了吧?” 龙宸宇点点她的鼻尖,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计划?” “我还不了解你吗?”乔安斜了他一眼,推推他道,“别卖关子,快说!” 龙宸宇这才缓缓道来:“其实,早在两年前跟北狄议和时,我就已经跟乾于可汗商议过如今的计划,由他在北疆加紧扩张势力,形成对温耽的威胁,而由我紫星支应他们的供给,直逼得温耽可汗不得不举兵兴战,攻打紫星。我早已安排人手假装通敌,将我军的布防透露出去,给温耽造成一种错觉,似乎如今紫星缺了你的精神号召力,而我又忙于关心你的病情,无暇顾及国事,而孟权佑则镇守京都,离不开身,似乎不堪一击。实际上,暗地里京城的事情是由二哥打理,孟权佑早已经率三十万精军埋伏在文义关那道防线,只等温耽自投罗网。这次,我会叫他有来无还!” “我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置温耽于死地呢?留着他跟乾于斗法不是很好吗?” 龙宸宇摇摇头,道:“温耽这个人太过厉害,否则也不可能雄踞北疆数十年不衰,更重要的是,他太有野心,只要他尚存一息,就不会放弃侵战占紫星的打算,此人绝不能留!与其时时防守,还要担心会不会一个疏忽给他重新长势,倒不如釜底抽薪,永绝后患。至于乾于,你不用担心,此人野心不大,最多也就是称霸北疆罢了。而且,我会给他个荣耀,叫他亲手斩杀温耽。听说温耽的儿子也不是易与之辈,这就够叫乾于忙活的了,他顾不上紫星的。再说,”他的眼眸突然变得温柔起来,柔声道:“你不是一直很想去北疆的大草原吗?少了温耽这个威胁,乾于又跟我朝素来交好,等到他成为北疆霸主时,我们想要结伴去游历北疆,应该会安全的多了,不是吗?” 乔安温柔地道:“你还记得?”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我的承诺,我也都记得。放心,就算身为皇帝,国事缠身,我还是能够挤出空闲来陪你游历北疆跟南疆的。你喜欢的地方,我全会陪你去的!”他的语气坚决如铁,容不得人置疑。 “那你该会很忙碌的。” 龙宸宇摇摇头,牵起她的手,往后院走去,边走边道:“不会的,有你在我身边,我一切都满足了,绝不会觉着累的。现在,我们再去拜祭你的父母,然后回京,应付北狄的事端,好不好?三姝跟孟权佑一直都很想你,见到你平安无恙,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你知道吗?霰芷跟慕容绮儿两人不打不相识,竟然成为莫逆,薰然跟逸凡也依然好得紧,你一定喜欢看见那幕场景的。还有,你的三姝已经都各自有了心上人,那是几个很长的故事,我慢慢来告诉你”声音越来越远,终于消逝在远方的月亮门后。 是的,这两年有很多故事;而未来,还会有着更多的故事。但无论如何,他们携手相牵,一定能够度过所有的难关,幸福快乐直到永远,一定! 君氏篇番外之医毒双侣 江湖历来多才俊,白马红颜联翩行。 “白马”杜若涵,“红颜”舒明霜是武林中近几年有名的后起之秀,所经之处,人皆又喜又忧。所忧者,舒明霜精擅毒蛊,且喜怒不定,性格莫测,所经之处,必定随手拿人试毒,毫无顾忌;所喜者,“红颜”过后必有“白马”,杜若涵医术高明,举世无双,凡舒明霜所研制的毒药,他细加思索必定能解,且为表歉意,被试毒者亲眷家属若有言不由病痛,必定倾心治疗,往往妙手回春,起死回生。 尽管举世皆以为杜若涵医术高于舒明霜的毒术,但人们心中依旧带有忧惧,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刚好就这么倒霉,被舒明霜试了新毒,而杜若涵刚好解不了此毒,那岂不是冤哉枉也。只可惜,他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舒明霜并不理会他们的个人意见,依旧浪迹江湖,随心试毒,而杜若涵也依旧跟在她的后面,为人解毒治病。于是,江湖人送他们个名号,叫做“医毒双侣”。 生活似乎就会这样下去,直到永远,直到有一天,两人先后游历来到桥云山。 桥云山连绵数百里,山顶终年有云雾缭绕,如同仙境。两人到来时正值初春,冰雪初融,许多山涧小溪里夹杂着冰块流淌,叮叮当当的极是好听。嫩草露芽,百花放绽,树木刚刚抽出嫩芽,鸟雀啼鸣,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舒明霜虽是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女魔头,但终究是女孩家心性,看见这样的美景不免贪恋,非要杜若涵陪她在此逗留几日。 杜若涵跟舒明霜青梅竹马,师出同门,只是一人攻毒,一人攻医,只因为师门权利相争所累,被逐出门派。杜若涵倒是心无挂碍,乐得逍遥,舒明霜却极是不忿,立誓必要闯出片天地,回去羞羞那些师兄弟的颜面。见杜若涵似无所谓,她不免有些着恼,几次谈判皆不欢而散,无果而终,舒明霜急了,干脆想了个古怪法子。她知道杜若涵对她情深义重,于是得得拿人试毒,杜若涵自然不愿见那许多无辜性命丧生她手,只得随在她身后解毒。舒明霜毒术日益增强,杜若涵为了不叫她惹出祸端,自然也得努力提升自己的医术,于是造就了江湖上“白马红颜联翩行”的场景,也造就了“医毒双侣”的赫赫威名。今日难得见她肯收敛心性,赏景游山,不再拿人试毒,杜若涵自然求之不得。 两个结伴游览群山,指点景致,喁喁细语,又无人打搅,浓情蜜意自不必言。这日,两人随意游览,来到一处溪水前,但见此处浓荫幽绿,竟像是初夏光景,与别处大不相同,而幽幽溪流自石壁间流出,却是冷寒如秋水。两人都大为诧异,相互对视一眼,同时到石壁前细细摸索,翻查丛林,没多时,舒明霜忽然惊喜叫道:“是了,在这里呢!” 杜若涵上前一看,果见拨开的丛木间,有个小小的仅容一个通过的石洞,洞门既小,前面又有着无数丛林灌木遮掩,莫怪乎难以察觉。杜若涵抢先进入,舒明霜随后,两人眼前皆是一亮。原来这石壁极薄,而谷内又是另一番景象,两人所站之处,郁郁菁菁,草木葱茏,乃是一片盛夏景象,而不远处则百花绽放,蝶舞翩翩,一派春季美景,而再稍远处则枫虽似火,黄蝶纷飞,金秋风光尽显。两人继续往里走去,果然,渐行渐冷,到最后草木凋零,衰败零落,竟是冬季风光。这片谷地,竟已经包含了四季景致,造物之奇,果然令人赞叹! 舒明霜喜极了此地,在四季间奔跑着,忽然转身,对杜若涵道:“若涵,我们留在这里吧!” 在谷中生活的时间久了,两人渐渐发觉谷中四季的秘密,原来在最远处有处山洞,里面有个小小的寒潭,不知为何,明明甚小,却有着极重的寒气,白雾缭绕,而最奇特的就是,这样的寒温下,潭水居然并不结冰。而在谷口处有片方圆甚广的竹林,是谷中地气最热的所在,终年入夏,而两地间则渐渐形成了春秋之景。这便是此地四季的秘密,除了竹林与寒潭四季不变,其他的所在则会因季节交替而有所变化,却始终保持着四季奇观。对于痴迷医毒的二人来说,此地无异于宝地。 杜若涵与舒明霜原先所学甚杂,只是精于医毒而已,如今得了这样的个好的所在,两个便突发奇想,希望能搜集天下所有的秘籍,武功,机关,医毒,天文,地理无所不容。于是,两人分头行动,浪迹天涯,坑蒙拐骗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地搜罗来无数秘籍,藏于此地。同时,为保持谷内四季的秘密,两人商议后,便在竹林和寒潭四周布下精密的机关。 这样,两人打发了四五年的时间,舒明霜忽然兴起,忆及当年联翩而行的场景,顿时又起兴头,离谷找人试毒去。然而,此次无论杜若涵怎样研究努力,都堪不破她所下的奇毒,而那试毒人,就很不幸地成为白马红颜联翩行的第一个亡者。更不幸的是,这位试毒者还是江湖某门派掌门的爱子,如此一来,那门派怎肯干休,举派追杀二人。二人只得仓皇落逃,百般闪躲才秘密回到谷中。 杜若涵不禁惊讶,问道:“明霜,这次你用的究竟是何毒药?为何我每次诊脉,脉象都有所不同?” 舒明霜闻言,得意道:“这可是我花费三年心血研制而成的,暂且命名为万毒之首。” “万毒之首?”杜若涵微微皱眉,道,“怎么叫这样个名字?” 万毒之首是舒明霜的得意之作,但她也没想到能难住了杜若涵,舒明霜极是自得,笑道:“因为这是我搜集万种毒药研制而成的,毒性变幻莫测,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不了。若涵,若是你连这毒都能解,那我就真服气你,以后再也不找人试毒,如何?” 能得舒明霜此诺,杜若涵自是欣喜异常,但他向来谨慎,不肯轻易上钩,道:“你且先把这万毒之首的毒材及研制方法跟我说清楚再说。”待舒明霜一一报出那一万种毒药,杜若涵的眉头越来越皱越紧,到最后几乎成了被人强行扭转的布,“明霜,这一万种毒药很多相生相克,有些相遇即相互吞噬,根本不可能融在一起的,你究竟是怎样炼制的?” 说到这个,更是说到舒明霜的得意处,她娇笑着道:“若涵,你猜不到吧?这是因为,我用了寒潭的水。” “寒潭的水?” “对啊!有一次我试着将用寒潭水来炼制毒药,结果我发现,那是几包相生相克的毒药,在加热的寒潭水中,相生的毒药相互融合,形成新的毒药,这不稀奇,可是相克的毒药居然没有彼此抵消,而是相互游离,并不靠近。那时,我才发觉,原还,加热过的寒潭潭水还有这种奇效,而且经寒潭水熬制而成的毒药也都有了这种特性。于是我就用一万种毒药慢慢炼制,结果就练成了万毒之首,虽然只是一份毒药,事实上进入人体后是无数种不同毒药,借助寒潭水的奇效,相生的毒药彼此融合形成新的毒药而相克的毒药则彼此互离,各不影响,而新生成的毒药又会跟其他毒药相生相克,换而言之,毒性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永远不会相同。怎么样,很厉害吧?” 杜若涵皱眉道:“这样可怕的毒药,你怎么就随意拿出来试毒呢?” 舒明霜努努嘴,不服气地道:“才不是,我本来想要先给你看,看你能不能破解,没打算试毒的。结果,那个所谓的名门正派掌门的爱子那天居然过来纠缠我,语出轻薄,还死不放手。听周围人说,他在当地横行霸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欺负了不知多少女子呢!我一时怒上心头,就拿他来试毒喽!” 杜若涵叹息道:“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这样的人也是死有余辜。不过,以后可千万别轻易拿万毒之首试毒,这种毒药太过古怪,我恐怕轻易解不了。对了,你把万毒之首的药方跟炼制过程记下来,方便我研究。” “知道啦!”舒明霜捏捏他的鼻子,道:“若涵,别再皱眉了,你都快成小老头了。我把万毒之首的药方默好,你先研究着,我出去逛逛。”见杜若涵想要说些什么,她娇笑着道:“我知道的,我会小心,而且,没你随我出行,我不会拿人试毒,尤其是万毒之首!” 杜若涵全力施展轻功,如风驰电掣般,心中焦虑不已,又忍不住暗暗自责,明明知道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睚眦必报,且手段之阴损绝不逊于所谓的魔道,而明霜伤的又是他们掌门爱子,又无救而死。他们岂肯罢休?而自己居然还许她单独出谷,果然中了对方的埋伏。唉,飞鸽传书的日期已是五天前,不知明霜情况如何,究竟撑不撑得下来。 好容易赶到信上所说的地点,却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60部分阅读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60部分阅读 只见一片狼籍,血迹斑然,并不见双方踪迹。杜若涵心中更加忧虑,看了看现场,想了想往西边追去。就这样循着打斗的痕迹追去,追了三天,杜若涵越来越心惊胆战,明霜的发饰衣角的碎片散得各处都是,遍地血迹,可见打斗之激烈。她虽然武功不错,但是寡不敌众,不知道情形究竟如何了?唉! 终于,杜若涵找到最后一处战场,四周再看不见打斗蔓延的迹象。他焦灼不安,不自禁地放声高喊,道:“明霜,你在哪里啊?明霜!明霜!” 四周只有风声虫鸣,并不闻其它声响。杜若涵越发焦急不安,环视四周,忽见右前方似乎有着一角红布,忙追了过去,顿时肝胆俱裂,呼唤着舒明霜的名字奔过去,却见她鼻息心跳全无,而触手处极冷,可见已死去多进。杜若涵难以置信,一直在他身边欢笑放肆的女孩就这样香消玉损? “啊!”他紧紧抱着舒明霜的尸体,忍不住仰天长啸,啸声中尽是惨痛愤懑之意,惊得树林里的宿鸟扑棱棱飞起,往远处去了。而同时,一块洁白的绢帕自舒明霜怀中滑落,悠悠飘落地上,上面隐约有着字迹。杜若涵含泪捡起细看,鲜血般殷红的字迹映入眼帘。 “若涵,七日前与前敌偶遇,他们设下埋伏,将我打成重伤,幸有毒药可稍延时间,无奈对方近百人,寡不敌众,终为其所擒。敌搜得我身毒药,逼我吞服,正是万毒之首。 若涵,定要制出万毒之首的解药,此药太过可怕,中之体内疼痛不已,难以忍耐,更闻彼敌言说,此毒会使人渐失五感,生如行尸。若解之不行,千万毁去其药方,莫再贪恋,切记切记。吾始中毒,已受不得其痛,更不愿五感全失,故自服毒而死。但请为我报搜身之辱,妹霜手字。” 韶华白首,不过一瞬。转眼间,离当年毒杀某门派掌门已有十五年之久。这十五年来,杜若涵隐居谷中,潜心研究万毒之首,却依旧无所进展。天地万物皆是相生相克,万毒之首也该不例外,为何却始终想不到呢?而由于心神耗费过巨,正值壮年的他已经有了缕缕白衣,为传其衣钵,杜若涵终于收了徒弟,将一身武功医术尽传于他,同时令他读尽谷中藏书,选择自己喜欢的来研究。 这日,他的徒弟李青进来他的房间,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师傅,为什么你的房间总有着很重的寒气呢?明明你住的地方靠近春天的,没道理啊!” 杜若涵指指角落里放着的坛子,道:“那里面盛的是寒潭之水,寒气确是极重。” 提到寒潭,李青好奇心更重,道:“师傅,你说寒潭奇怪不奇怪?明明那么冷,可是潭水就是不结冰。对了,师傅,我们修炼的不是寒冰真气吗?不如我们试试,看能不能将寒潭之水凝结成冰,好不好?” 杜若涵知他性子好动,生性好奇,想到的事情若是没个结果,只怕晚上连觉也睡不好的。无奈地摇摇头,上前对着一个小杯子里的寒潭水发出寒气。只见怀中白雾腾腾升起,没多一会儿怀里的寒潭水已经凝结成冰。 李青失望道:“原来它还是会结冰的,只是不够冷罢了!唉,还有找找着不结冰的水呢!对了,师傅,我记起来了,刚刚我在看天文方面的书,有些东西不懂,你来帮我瞧瞧。”说着上前,自怀中取出本书正要递过去,却因为幅度过大,将旁边桌上放着的青瓷瓶打落。 杜若涵瞧见顿时大惊失色,忙伸手拉过李青,见他身上并未落上黑渍,这才放心,不由得斥责道:“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冒冒失失的。你可知道那青瓷瓶里是我刚提炼出来的墨又草汁,只要沾上一滴,这会儿你的小命就不在了。” 李青吐吐舌头,道:“这么厉害啊!”正待说上几句话来改改气氛,忽然间睁大双眼,指着前面,道:“师傅,你快看啊!快看啊!” 听他语调中充满迫切热诚质疑,杜若涵转过身去,也有些惊住了。原来方才李青打翻的墨又草汁有些正好落在方才被他凝结成冰的盛放寒潭水的怀子里。然而,那如墨汁般的墨汁在逐渐深入寒冰之中时,颜色却在渐渐变淡,最后竟然完全消失。李青吃惊地道:“师傅,墨又草汁该不会是” 杜若涵眼中突然暴起喜色,没顾上理会他,立刻又从旁取过一瓶浅绿色的毒汁,倒入怀中,果然,那浅绿色的汁液颜色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后也消失无踪,连试几次,屡试不爽。李青早已经惊得张大嘴,瞠目结舌:“师傅,这寒潭水也太厉害了吧?几乎什么毒药都有化解,简直就是街上所说的百灵丸,解毒百试百灵啊!” 杜若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喃喃道:“不,不是寒潭水,至少,不全是” 李青茫然不解,正待询问,杜若涵却已经顾不得他,喜色浮动,猛地跑到旁边翻箱倒柜,取出一包浅粉色的粉末来,用水化开,同样倒入怀中。此次却不像先前般颜色逐渐暗变淡,相反,粉色开始变化,逐渐化为紫色,又转为青绿,天蓝,赤红 甚至同时在不同地方出现不同的颜色,最后,汁液化成固定的淡黄|色,不再变化。杜若涵眼中露出焦虑,喃喃道:“怎么会不行呢?究竟是哪里出错了?难道万毒之首真的无解?不会的,天生万物,不可能有无解的毒药。” 听到“万毒之首”四字,李青顿时不敢再说话,他知道,万毒之首是师傅心头的一根刺,日夜刺得师傅不得安宁。因而,只要提到万毒之首,向来温和的师傅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脾气也异常暴躁。果然,没一会儿,杜若涵已经是青筋暴起,几乎是以怒吼了:“为什么?为什么别的毒药都可以解,唯有万毒之首不可以?为什么?为什么?” 猛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吩咐道:“李青,快,快去将谷内所有的毒药各取一份,拿过来,快!快啊!”李青不敢多问,忙匆匆去取药。无名谷拥有四季,几乎可以栽植天下任何的草药,因此芭材之丰富可谓举世无双。因此各取一份也就需要耗费极长的时间。到了后来,杜若涵再也等不及,自己也过来取药。即便如此,等到全部取齐,也已经是次日的下午了。 这次杜若涵用木桶取了份寒潭水来,将所有的药物丢入其中,随即运起寒冰真气,缓缓将桶内潭水凝为寒冰。之后,不顾额头的大汗,他迫不及待地将先前调好的粉色药液倒入,紧张地看着药液的反应。刚开始就如同上次般,粉色的药液开始变色,紫色,青绿,天蓝,赤红尤其当部分药液变为淡黄时,杜若涵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然而,这次去不一亲,淡黄|色的部分并没有就此固化,没多久又变为淡绿。终于,一个时辰后,原先的粉色药液已经全部消失无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杜若涵惊喜地喊了起来,原来加热的寒潭之水能使相生药物相融,生成新的毒药,而相克的毒药则相互隔离,是最好的制毒之物。但是,若是将含有毒药的寒潭之水凝聚成冰,那么变成了最好的解毒之物,此时,若是有毒素侵入其中,那么寒冰中与其相克的毒药便会自动纠缠而上,化解毒素,而其他的毒素则各守其位,并不趁机入侵。 第一次之所以没能化解万毒之首,是因为凝冰的寒潭水是万毒之首的药液,并没有足够的与万毒之首中的毒药相克之物。而第二次,他几乎将所有的毒药投入潭中,总有与万毒之首相克的毒药。而药物颜色的改变也是这个理由。前几次投入的单份毒药,与寒冰中相克的药物相互作用,颜色自然是越来越淡。但万毒之首却是混合制成的毒药,解毒时自然一样一样地解,所以颜色变换不一。 想通其中的道理,杜若涵喜得欢呼雀跃,原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制成万毒之首的是寒潭水,而解万毒之首的也是寒潭水。而最重要的是,他终于解了万毒之首了!他终于有颜面去见明霜了! 见师傅如此喜悦,李青也不自禁地为他高兴,万毒之首困惑着师傅近半辈子,如今终于有解,即使他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怎能不为师傅而高兴呢?然而,尚未喜悦多久,李青便又见杜若涵的神色凝固起来,喃喃道:“不对,不对不对,这样不对的”大喜之后忽然大悲,他忽然抱着头,蹲下身去,几乎痛哭出声。 李青不解,小心翼翼地道:“师傅,你怎么了?哪里不对?这样确实能解万毒之首啊!” 杜若涵猛地抬头,怒道:“非常不对!这样确实能解万毒之首的药液,但若是人中了万毒之首呢?若是人中了万毒之首该怎样解呢?” 李青一愣,随口道:“那多弄些寒潭水,将人淹没其中,然后凝成寒冰,不一样可以解吗?难道说换了人,毒药就无法相克了吗?” 杜若涵冷冷一笑,没答话。第一,人体那样大,恐怕要将整个寒潭凝结成冰才行。但是,刚刚只是一桶水,以他二十余年的功力,已经满头大汗,谁能有那样深的内力,能将整个寒潭凝为寒冰呢?第二,只是一怀药液,化解已经需要一个时辰之久。万毒之首在人体内的蔓延速度极快,即使刚中毒便函过来被人封在冰中,至少也要一天一夜才能解。寒潭的温度已经极低,很少有人能受得住,何况是凝结而成的寒冰?万毒之首还没有解,只怕反倒先冻死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万毒之首有着近万种毒素,这近万种毒素再与近万种与其相克的毒素交融解毒,又没有任何阴阳调和的法子,虽然并不伤及人体,但毒素交融时的那种疼痛绝不是人体所能受的,定会生生被痛死的。前两者尚有法可想,虽然艰难,倒并非不可能,但第三样确实无论如何也无法解决的。 想了想,杜若涵吩咐道:“李青,去将谷内所有的药物各取出一份投入寒潭,并且,往后,若是谷内有新增的药物,也要先投入一份到寒潭,记住了吗?”他已经试验过了,常态下的寒潭水会将药物药性凝固,不会伤到人的。 李青有些莫名其妙,但仍点点头,道:“记住了。” 杜若涵道:“对了,从今天起,无名谷多了条谷规,除谷主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寒潭,更不得用寒潭之不炼药制药。违令者,”他咬咬牙,森然道:“杀无赦!”这世上不能再出现第二个万毒之首了。 李青依旧不敢问原因,只俯首领命。杜若涵道:“好了,我要闭关,继续研究万毒之首,你莫要来扰我。” 二十年后,白发苍苍的杜若涵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握着李青的手,吃力地道:“李青,将万毒之首的药方毁去,这等无解的毒药,不能留在世间。” 李青点点头,当着他的面将万毒之首的药方烧毁。 杜若涵微觉放心,随即抬眼看着屋顶,喃喃道:“明霜,我来找你了!” 可是,直到死,他也没有研制出万毒之首的解药,只能毁掉药方了事。 明霜,我终究还是没有完成你的遗愿,在地下相遇,你会原谅我吗? 本文由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60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