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花》 第 1 部分 女人花 作者:肉书屋 第 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作品:女人花 作者:文静然 内容简介: 清纯丽质的姬水离开山明水秀的湘西老家前往深圳寻梦。在这里,她见证了方子墨财富人千金散尽的奢华生活;见证了古风放荡不羁超凡脱俗的艺术生活;见证了每跟一个男人上床,便在自己那本《百鸟图》中画上一只“鸟”的莫小倩的性a生活…… 熙熙攘攘的都市,爱情会在何处驻足?秋水为了爱被骗财骗色,甚至失去宝贵的生命而无怨无悔;莫小倩以无爱之性抚慰寂寞之躯,但她何以填补爱的空缺,何以抚慰失落空虚的灵魂?茫茫人海中姬水苦苦寻觅心的另一半,她一次次孤独地站在纱窗后望向车来车往的街市,却看不见那个始终默默为她守候的人…… 正文 引子 姬水要去深圳了。 临行的前一晚,父亲送给她一枚玉石。之后,他们坐在自家门前大枫树的残骸上,许久没有说话。夏末秋初的风,微凉,姬水替父亲扣上了前襟一粒松开的纽扣。 姬水走的这天清晨,正值凤凰滩水电厂大坝开闸泄洪,汹涌的洪水从一百多米高的坝顶呼啸而下,溅起的遮天蔽日的水雾充盈了整个山谷。隐隐的水雾裹着湘西汉子气势如虹的声音,家乡留给姬水最后的印象是雄壮的,又是y柔的。 几个月前,姬水的男朋友和别人结婚了,他们是大学同学,分开不到一年他就和别人结婚了。 姬水是带着满心的伤痛而南下深圳的。 第一章 秋子有一点难言之隐:她的未婚夫高山实在是长得太招女人了。好女人见了他,觉得他有那么一点“坏”,所以着迷;坏女人和他在一起,又发现他是一个可以托付可以信任的好人,因而也着迷。他是学艺术的,毕业于中央美院;他又自小习武,一身好功夫。这样的一个人,三年前有人曾用八个字做了总结:风骨嶒崚,高山仰止。 这人姓崔,自然是个女人。三年前,她二十五岁,声称是个完美主义者。比如在恋爱方面,她就要求对方是个完美的人——要帅,男人的帅和女人的美一样,原本是见仁见智的,她却要他“横看成岭侧成峰”;要有才,现代才子必须懂的他都懂;他又是个古代君子,能诗能画,识得风月,观棋不语……她要的很多,好在完美主义者一般着重精神层面,至于物质,她倒不要求对方有太多的钱,她相信钱是赚来的,只要有赚钱的路子。 崔就有现成赚钱的路子。她有个伯伯在深圳市外贸局任要职,手里掌握着全市的外贸进出口配额。高山的天太公司做的也是外贸生意。崔帮了他们。天太公司拿到配额以后开始招兵买马,崔说:“我来给你们俩打工要不要?”高山说:“你若肯来,我给你半壁江山。”崔想说:“我只要你。”她这样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怎么可能只要“半壁江山”呢?她要的是全部。在她看来,高山就是全部。 崔后来进了天太,主动提出做高山和秋子的秘书,其实就是做高山的秘书。秋子觉得这样也好,她对崔说:“以后高总出去应酬你就跟着他,省得老是我和他出双入对,像是开夫妻店的,不好。”以后崔就常跟着高山出去应酬,崔心里想:还是夫妻店。在崔看来,自己取代秋子是迟早的事。 崔的伯伯过生日,高山收到了请柬,高山问崔:“怎么会请我?”崔说:“你只管去。”高山便去了。去了才知道,却原来是个家筵,独高山一外人。高山于是觉得很不自在,崔将他拉到一旁,解释道:“伯伯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人与他合作开外贸公司,我向他介绍了你。”高山明白,像崔的伯伯这样身份的人,要想开公司赚钱,自己只能是做幕僚,所谓“合适的人”,说白了就是一傀儡。可话说回来,能赚钱就行,所以想做这个傀儡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高山却并不想做这个傀儡。崔不懂高山的心,她是钓者,一心只盼着鱼儿早早上钩。 崔的钓饵越下越重,最后,她发现:像高山这么大的大鱼,光伯伯做钓饵还不够,她准备加上她自己。崔读过古希腊女诗人荻萨福的一首诗:“我把苹果丢给你,你如果对我真心,就接受苹果,交出你处女的爱情。”她背给高山听,并故意将“处女的”改成“男人的”。关于苹果,高山说:“诗人们总喜欢拿苹果比喻爱情,而画家却升华了苹果的审美意识,如伊丽莎白一世的宫廷画家埃沃斯,他让画上的皇后手握苹果,其寓意是伊丽莎白具有超越女神的美德和智慧。”崔又说:“诗人还将爱人比喻成自己的另一半苹果。”忽然拿出一只苹果,一切两半,她将高山的名字刻在其中的一半,另一半,她问高山:“我可以刻上我的名字吗?”高山没有回答,却将秋子的名字刻了上去。高山是学过篆刻的,刻得很专业。崔说:“好漂亮!漂亮得让人想吃。”就吃了。 崔第二天没来上班,又过了两天,她托人转交给高山一封辞职信,信中注明:从创世纪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偷吃禁果,到古希腊神话帕里斯的裁决,苹果从来就是与邪恶、不和、诡计及纠纷联系在一起。她要高山好自为之,小心苹果惹来的祸! 在古代,做丈夫的如果不纳妾,众人一定会送他一个“圣人”的美名;而如今,做老板的如果不配几个女秘书,旁人准要怀疑其公司的实力。高山后来再也没有用过女秘书,一朝被蛇咬,他是怕了。秋子也怕。怕了三年,秋子这天对高山说:“中国都快加入wto了,连美国人都不用怕了,倒怕个女秘书。”女秘书的事就这样又提了起来。秋子亲自去了几趟人才大市场,带回一大堆女孩子的照片,花花绿绿的。 秋子在人才大市场发现了姬水。 姬水并不想做秘书。秘书有人称其为小蜜,也有人简称其为蜜。姬水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甜。可姬水想进天太,因为天太有员工宿舍。 姬水借住在朋友的朋友家。那是个离了婚的富婆,一个人带着保姆和四条狗住在一套复式楼里。四条狗各有各的卧室,姬水和保姆住在一起。富婆对姬水不太友好,常常颐指气使。姬水觉得,自己也像这房子里的一件家具,被她搬来搬去的。 姬水最终做了高山的秘书。不过,公司有规定:新员工必须实习三个月,期满转正后方可搬进员工宿舍。 姬水于是继续借住在富婆处。富婆离婚数载,身边一直没有男人,却在姬水来后不几日,遇上了一位比她小十五岁的年轻男子。年轻男子爱富婆的富,富婆爱年轻男子的年轻,心照不宣,各取所需。某日凌晨,姬水被一阵尖叫声惊醒,声音来自楼下的客厅,她和保姆同时冲了下去,见到了一副不堪的场景——富婆那两只形同石狮般的豪r在年轻男子的双手中活了,舞动着,咆哮着。这时,四条狗也在各自的卧室发出狂吠。姬水回到保姆房,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悄悄离开了富婆的公寓。 天刚刚放亮,对于这座夜生活丰富的城市,早晨正是梦开始的时候。姬水走了很久才遇到两个路人,是两个女孩,都拎着大大的编织袋,p股一高一低地维持着平衡,一顿一挫地扭动前行。姬水想:世人只是从女人的扭摆里解读万般风情,又有谁知这失重的p股舞动的是生活的跌宕起伏,命运的摇摆不定呢? 秋子安排姬水提前住进了天太公司的员工宿舍,同房的还有个女孩,叫王红。 王红来自农村,文化不高,姬水的到来,王红一开始是抵触的,心里总盼着她快快申请换房。可这姬水跟以往的女孩都不一样,一副很看得起她的样子。王红爱自己做饭吃,却又舍不得做什么好菜,有次她叫姬水一起吃,姬水也没嫌,还直说要搭伙,后来就真的搭了伙。 王红有一天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了姬水的玉,她告诉姬水,高总也有一块玉。姬水并不以为然,心想:有玉的人多得去了,高总的玉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王红却说:“玉和人一样有公就有母,我敢肯定,你的这块玉和高总的那块玉就是一公一母!”王红的话引起了姬水的好奇心,一连几天,她的眼睛老想往高山的脖子里看,却又不敢看。渐渐地,她觉得自己有点好笑,王红的一句话,自己竟如此上心,除非自己和王红一样地崇拜高山。自己崇拜高山吗?或者是别的,比如欣赏,比如喜欢……这样想着,她吓了一跳。 高山这天要去肇庆办事,以往去肇庆他总带着秋子,而这一次,秋子说:“你都有秘书了,带秘书去吧!”高山也没多想,带着姬水就上了车。 却说高山带着姬水走后,秋子的心忽然变得很乱,她去泡茶,开水烫了手,玻璃杯碎了一地,叫来王红打扫,王红磨磨蹭蹭的。王红自从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了姬水的玉,她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一发现告诉秋子。这会见了秋子这般模样,王红觉得再不告诉秋子就是对不起秋子,对不起秋子就是对不起高山。她王红怎么能对不起高山呢?于是,她就说了。 高山回来时,秋子正坐在梳妆台前发呆,拿着一盒唇彩,说:“你看我画个什么颜色好?”高山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年轻轻的一个人,画完了倒跟个半老徐娘似的。”秋子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说:“你若嫌我半老徐娘就直说,何必借题发挥。”说完,挑了最艳丽的玫瑰红重重地抹在了嘴唇上。高山自知说错了话,想将功补过,便夸张地赞美道:“哇!像十八岁的少女。”却又是一句错话。秋子站起来想回击,高山忙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一顿狂吻。秋子好不容易推开他,他的唇上脸上已染了一片一片的玫瑰红,秋子说:“这样子倒像个贾宝玉。”高山说:“那你就是林黛玉。”秋子说:“可贾宝玉最终娶的却是薛宝钗。你有玉,她有金,你们是金玉姻缘。”高山说:“什么039;金玉姻缘039;,你我还是039;木石前盟039;呢!”秋子说:“那又怎样?林黛玉的命运只能是泪尽而逝。”便流下两行泪来。高山不知这泪因何而来,哄了半天,秋子便将王红的发现说了出来。 高山听完却蒙了。王红的话不是没有出处,当年有位懂玉的老者就为高山讲解过关于玉的知识。翡翠本为鸟名,据东汉许慎《说文解字》载:“翡,赤羽雀也;翠,青羽雀也。”翡翠本二物,但常并存,故合称“翡翠”。姬水有红翡,高山有绿翠,而且据王红所说,这两块玉的形状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颗心的两个半边。他不由想起了下午在庙里看到的那副对联:缘来缘去缘如水,情聚情散情似烟。 晚上,二人去莲花山,路经一摆地摊卖假玉的,秋子看上了一块“红翡”。高山说:“要买也不在这种地方买。”秋子说:“就买!”真的买了下来。二人郁郁地上了山顶。起风了,高山脱下外套披在秋子的身上,秋子靠着高山,说:“抱抱我好吗?也不知怎么了,我突然特别的不自信,特别的没有安全感。其实,你我的感情又不是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你是怎样的一个人,我难道还不清楚吗?这么些年了,什么样的花花草草莺莺燕燕你没见过,可你又有哪一次背叛过我?……”高山捂住了她的嘴,说:“别说了,什么也别说了,我知道都是玉儿惹的祸,可是神仙难断寸玉,你又何须自寻烦恼?”秋子说:“是啊!我又何须自寻烦恼?”从脖子上摘下那枚“红翡”,向空中抛去。高山一时激动,也摘下脖子上的那枚绿翠,向空中抛去…… 忽然一阵电闪雷鸣,秋子“啊”了一声,隐隐地,她觉得要出事。 第二章 几个月前的一天,海归派人士ben邀请高山去他的捷迅公司小聚。 ben的中文名字叫何爱国,曾云游俄罗斯和印度,留学美国。ben新近回国,除了他的洋名、洋文凭和洋身份,据说还带回来一个洋项目。ben的公司位于罗湖区某著名商业大厦,当高山到来时,看到的是其豪华气派的office,二十几个西装笔挺的office先生和小姐在格子间穿梭忙碌,几十台电脑、传真机、打印机在同时运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国语英语混杂其间……ben一边与高山寒暄,一边有意无意地向高山展示着厚厚一摞的订货合同及注册资金为1亿人民币的营业执照…… 这天的晚饭是ben做东,地点订在阳光大酒店西餐厅,ben的秘书rose小姐一同前往。rose小姐据说曾留学法国,浑身上下散发着迷人的法国香水味。 席间ben说:“和我一起在美国留学的一位中国留学生,他花了两年的时间研发了039;光功率监控系统039;和039;高稳定性wd模块039;两项高科技成果,他很想和我合作,将这两项高科技成果投入中国市场。”rose小姐不失时机地轻启朱唇,将项目的背景娓娓道来:“据统计,中国电信有上百万公里庞大的通信光缆网,随着电子商务、电子政务、网络电视等宽带信息的开展,尤其是我国入世后国外电信公司的进入,光纤城域网和接入建设必掀起高c,光纤到大楼、到路边、到小区和家庭等的进程加快将使光纤网络越发密集,规模越发庞大,这将对网络的维护和管理提出更高的要求。039;高稳定性wd模块039;所采用的技术在世界尚属先端,该技术的应用提高了模块的机械稳定性和产品的成品率,同时降低了成本。039;高稳定性wd模块039;在长途在线网、城域网、接入网等各种网络中都能得到广泛应用。”高山听了一大堆专业术语,只觉得头有点发晕,他端起面前的红酒杯,朗声说:“二位不愧为国际型人才,让我的这对快成出土文物的耳朵也算是与国际接轨了一回。来!祝捷迅公司旗开得胜,祝二位的事业更加辉煌!”ben和rose同时举杯。ben说:“不!应该是祝我们的事业更加辉煌。”他与高山碰了碰杯,又加重语气道,“是我和你的事业。”高山不解,说:“这么伟大的事业,怎么能扯得上我这等无名小卒?”ben发出一串爽朗的大笑,说:“老同学啊!你太谦虚了。据我所知,你的天太公司每年向国家上缴的利税就是好几百万,如今在深圳的贸易界,天太公司可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哦。”高山连连摇头,说:“哪里哪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又是一番推杯换盏,ben向高山提出了请求:他欲向银行贷款一千万人民币,希望高山做他的担保人。ben说:“我不会白白让你担保,我们合作,共同开发这两项高科技项目。”rose小姐及时地拿出了一份《合作意向书》,高山随意地翻了翻,笑着表示本人并无合作意向。 这以后,ben便频频约见高山。他爱穿背带裤,小腹神气地挺着,手里提着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他与高山谈网络世界,谈世界各地的古文明,谈股市行情,谈最新上演的歌剧和芭蕾舞,也谈女人。 ben绝口不提担保的事。 何爱国和高山是老乡,比高山年长几岁,八十年代末从国内一所著名的外经贸大学毕业后,进入了深圳当时最热门的外贸集团下属的一个公司工作,两年后,公司将其派往俄罗斯做生意,生意未做成,他却将自己做成了彼国的公民。再回国时,携一俄罗斯太太。那真是一标准的俄罗斯美女,据说何爱国当年在外贸集团的一位朋友,正在办理去美国的移民手续,自见过这位俄罗斯美女后,便心心念念地要去俄罗斯定居。都说夫荣妻贵,那是针对中国式家庭而言,俄罗斯公民何爱国却以为:妻子身份高贵,做丈夫的自然也应该以此为荣。这叫妻贵夫荣。俄罗斯公民何爱国还以为:谁以谁为荣,这跟夫妻双方在床上的体位有关。中国是一个制造神话的民族,中国女人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习惯了“龙在上”、“凤求凰”。而俄罗斯是一个生产悍马的国家,俄罗斯女人个个都是骑手。俄罗斯公民何爱国很是以自己的俄罗斯太太为荣,他爱她,亲热地叫她小番茄。只可惜好景不长,小番茄自从生了一只小小番茄后,其本人就变成了一只装番茄的大箩筐。俄罗斯公民何爱国离弃了这只大箩筐,又爱上了一位印度美女。在印度美女的帮助下,俄罗斯公民何爱国转而成为印度公民。不两年,印度公民何爱国因无法忍受印度美女身上的咖喱味而只身去了美国,虽一时未取得美利坚合众国国籍,却为自己取了一个很美国的名字ben。 ben在一个中国餐馆找到一份传菜的工作,餐馆老板是个北京女人,颇有韵味,ben很想身体力行地演一回《北京人在纽约》。那女人倒是个阿春,他却不是王启民。“阿春”后来嫁给了一个在加拿大留学的博士,ben则由传菜的沦为刷盘子的。ben心灰意冷,冒出了回国的念头,可他又不想两手空空地回去,要么混个美籍身份,要么赚笔美金,却都不容易。ben于是退而求其次,觉得拿个美国学府的文凭也不错。他先是想到了几所著名的大学,细细一打听,发现其难度远远超过混身份赚美金。ben最终进了北爱荷华州立大学。ben想:反正这文凭拿回去是蒙中国人的,中国人连自己国家的几所大学都未必数得过来,哪里搞得清大洋彼岸的事。工夫在诗外,到时候只需自己巧弄簧舌,不怕国人不把北爱荷华州立大学看得和哈佛一样的神秘一样的高不可攀。ben在北爱荷华州立大学混了两年,结识了一个学习很用功的女同学。女同学是个处女,ben把她给做了,她则把ben的毕业论文给做了。 ben准备回国了,他去跟“阿春”结算工资,“阿春”不在,外出度假去了,她的博士丈夫站在她应该站的位置。博士丈夫取得博士学位以后,并未取得和博士身份相匹配的工作,他花了三年时间研究出来的“光功率监控系统”和“高稳定性wd模块”并未通过权威技术部门的鉴定,但他却自认为绝对是两项高科技成果。得知ben要回国,他竟与ben谈起了他的想法。ben只觉得灵光一现,大肆吹嘘起他在国内的关系和背景,并表示愿为这两项高科技成果在国内探探门路。二人越谈越兴奋,博士丈夫请ben吃晚饭,ben善饮,博士丈夫也酒兴大发,博士丈夫继续谈着他的两项高科技成果,ben边赞美边帮着分析市场前景。ben在国内学的是国际贸易,经他这一分析,“光功率监控系统”和“高稳定性wd模块”成了两块未被开采的价值连城的钻石。博士丈夫一阵阵眩晕,与ben连干数杯后,在ben的要求和赞美声中打开了电脑,“光功率监控系统”和“高稳定性wd模块”的技术方案尽在其中。博士丈夫终于醉倒在电脑前,ben迅速地将方案下载…… ben曾经数次力邀高山,最后是秋子替他答应了下来。 那天,ben只邀请了高山和秋子两位客人,晚餐后,rose小姐为大家表演了钢琴独奏。别墅名曰爱琴港,何爱国解释道:“无琴不成港。”并引着高山和秋子在优雅的琴声中,从别墅的各个角落观看海景。夜很黑,看不清海的颜色,只觉得无比的诡秘,像一个y谋。ben说:“无爱也不成港,爱琴港是世界上最适合吟诗作画谈情做a的地方,它又叫039;爱情港039;。”说完,发出一串“哈哈哈”的笑声。 ben有心留高山和秋子在别墅过夜,二人婉拒了,秋子去向rose小姐告别,rose小姐好一副依依不舍的神情,ben忽然一拍脑门,激动道:“我怎么就忘了呢?秋子小姐和rose小姐是老乡。”秋子是内蒙古人。ben拍了拍rose的肩,说:“我没说错吧!rose。”rose却是新疆石河子人,因能歌善舞,十六岁便被招进州文工团。十八岁那年,她随团去法国巴黎演出,塞纳河边,一位流浪画家为她画了一幅肖像,他是专门靠给人画肖像为生的,她没有钱,为他跳了一段动脖子舞。本应算是两清了,流浪画家却又将她跳舞的姿态画了一组速写,她只好继续跳,继续跳,跳到她跟随的演出团离开法国,跳到她跟随着流浪画家一起去流浪…… 流浪画家后来以她为模特画了很多的画,其中一幅题为《给》的油画让他声名大噪,从此结束了流浪生涯。从前,她是他的专职模特,这以后,他多了一位法国模特。他对她说:“女人是艺术的元素。”他很快就与法国元素发生了化学反应,她则悄悄变卖了他以法国元素为模特的所有作品。 她进了法国的一所大学,时间正好是ben进美国的北爱荷华州立大学的那一年,当ben做着女同学并让女同学做着他的毕业论文的时候,她则被男同学做着并让男同学做着她的毕业论文。二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回国,并在机场相遇。他和她像两只野生的动物,嗅着彼此的气味走到了一起;他和她又像两株相同的植物,彼此的轻轻一撞便会发出无数人类无法破译的密码。 所以,当ben拍着她的肩介绍她是内蒙古人的时候,身为新疆人的她竟发出了绵羊般的笑声。……秋子的心醉了,她真的把她当成了内蒙古人; ben在偷偷地笑,只有他知道:rose早在州文工团的时候,团里有一位从内蒙古招来的男舞蹈演员,男舞蹈演员的《马舞》跳得出神入化,跳得全团的女舞蹈演员都想做他胯下的一匹小马,他却独驾着她回了一趟辉腾锡勒草原…… 因为rose小姐的内蒙古籍贯,四人又聊了一会。这边高山和秋子刚走,ben就一把将rose抱了起来。 ben一把将rose扔在床上,扑了上去。rose一个360°的翻滚,反扑了上去。 rose:“你说那个高山他会为我们做担保吗?”ben:“能!一定能!” 第三章 秋子在浴盆里躺了很久,连日来发生的事被记忆切割成无数的碎片。 碎片一:高山和何爱国去了一趟银行,回来对秋子说:“我为爱国做了担保,一千万。”秋子有点担心,高山说:“知根知底的,他不会害我。”又说:“爱国不容易。”碎片二:半夜,电话铃急促地响起,何爱国告诉高山,他在飞机上,飞机两分钟后起飞,请高山多多保重。放下电话,高山骂了句:“神经病!”再也没有睡着。 碎片三:早晨,秋子在做早餐,炉子坏了,高山说:“去公司吃吧!”高山开车,离公司约一百米,车子抛锚,高山打电话叫来了公司的司机,和秋子步行到了公司楼下。 碎片四:秋子买早餐,高山进了电梯。 碎片五:秋子端着早餐也进了电梯,电梯停,两个执枪的公安站在电梯口,四名执枪的公安押着一个戴手铐的男人正向电梯走来。男人是高山。 碎片六:检察院来人了,宣布:何爱国在申请办理有关“光功率监控系统”和“高稳定性wd模块”两项高科技成果,公司注册登记过程中,是使用伪造的国家机关完税证明,伪造的购货发票和伪造的验资报告等虚假证明文件,采取“借资空转”等欺诈手段,先后虚假注册资本共计人民币1个亿。高山涉嫌合伙金融诈骗,接受审查期间,天太公司名下以及高山和秋子名下的固定资产和流动资产全部冻结。 碎片七:秋子宣布:天太公司倒闭。众员工作鸟兽散,王红大哭不止,坚决要等高总回来,秋子好说歹说,并托人在东莞的一家制鞋厂替她找到了一份工作。 碎片八:姬水将行李搬到办公室,她对秋子说:“宿舍没有了,我可以住办公室,我查过了,办公室的租金已经交到了年底。我要留下来帮你。”秋子想了想,说:“那好吧!你可以住办公室,你还可以做一件事:追债。外面有一些公司欠了我们公司的钱,你能要回多少是多少。记住:保护好自己!”秋子在一片密集的居民区租了一套农民房。新居很小,一房一厅,加上厕所,约三十几个平方。姬水帮着秋子收拾,她怕秋子难受,说了好些安慰的话。 姬水再来的时候,见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长毛地毯,壁画、布艺沙发,垂着流苏的桌布……秋子说:“这些东西都是我三个月前在好百年订的,当时我那新房急等着用,却没货,前两天货到了,可我又没房了,退又退不了,就只好都拉到这儿来了。也好,高山说不定哪天就出来了,这儿就算是我们俩的家吧。”秋子带姬水看这看那,姬水看到:床上有高山的睡衣,衣架上有高山的外套,高山的电动剃须刀在梳妆台上放着,高山的鞋子在门口摆着…… 秋子这晚做了一个梦。她爬啊爬啊爬上了莲花山,山神说:“你为何而来?”她说:“我来找玉。”山神说:“玉寻有缘人。从来就是玉找人,人怎可以找玉?”再要问,山神不见了。一阵风将她吹到一个大漠,她看见一个蒙古包,矮矮的、yy的,像一堆荒冢,她走了进去,进去了却怎么也出不来。狂风肆虐,黄尘曼舞,高山拄着一根苦行僧的木杖在找她…… 第四章 秋子从公安局出来,迎面碰上一个男人。 男人上穿一件ck t恤,下穿一条ltves牛仔裤,脚蹬valento皮鞋,很有点衣冠楚楚的味道。只可惜,他全身上下的包装无一不是冒牌货。熟谙名牌的秋子,在心里掂量着此男人的身份。 “秋总,你好!”男人走到秋子面前,笑着向她展露出两排崎岖的牙齿。 “我知道您一定想不起我是谁了,”男人大度地一挥手,说,“没什么!谁叫我们的公司又小又没有名气呢?比不得你们天太公司。我叫贺思富,是深圳市富思源投资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说着,掏出一张名片。 秋子一副贵人多忘事的样子,贺董事长提醒道:“我们一起吃过饭。”停了停,又说:“就在富丽华大酒店,那天高总也在,他还抢着和我买单来着。”富丽华大酒店从前是天太公司常常光顾的地方,因此,秋子尽管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毫无印象,却“哦”了一声,好像恍然大悟。 “高总呢?好久不见了,只怕赚钱赚得忘了我们这些兄弟了。”贺董事长诙谐地说。 秋子忙转移话题道:“贺董这是忙着去哪里赚钱?”贺思富朝着公安局大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去公安局找我舅舅,我一个朋友的哥哥出了点事,想通融通融,求了我好几次。唉!没办法,谁让我们是朋友呢!”秋子的心一动,说:“你舅舅在公安局做什么?”贺思富莞尔一笑,说:“我舅舅是公安局的局长。”“局长!”秋子惊叫一声。 “是的,局长。”贺思富说着,挥手与秋子道再见,“我不能与你多说了,我与舅舅约好了时间,他太忙,去晚了就见不着。我们电话联系。”望着贺思富匆匆消失在公安局办公大楼的背影,秋子若有所思。 “喂!贺董吗?我想请您吃一顿饭。”第二天,秋子拨通了贺思富的手机。 富丽华大酒店门口,秋子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贺思富一身黑西装,二人几乎同时到达。贺思富一耸肩,调侃道:“你看我们像不像一对接头的特务?”秋子回以一笑,说:“如果我真的让你做一回特务你干不干?”贺思富使劲一点头,说:“鄙人愿为秋总大人赴汤蹈火!保证指向哪打向哪。说吧!秋总大人,你的目标是——” 秋子手一指,悄声说:“公安局,你去吗?”二人发出会心的笑声。 饭桌上,二人更是推杯换盏,推心置腹。在秋子讲述高山遭遇的过程中,贺思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直到抽完了一包“555”,仿佛导火索燃到了尽头,贺思富成了一个爆炸体。他先是拍着饭桌大骂何爱国是畜牲,继而便在包房里转来转去,边走边骂。 秋子十分感动,她热泪盈眶地说:“贺董,不,贺大哥,你能帮帮我吗?”贺思富当即便掏出手机,给他的局长舅舅打电话。舅舅正忙,贺思富刚说了几句,便被打断。就听贺思富说:“舅舅,这个人比我的亲大哥还要亲,你一定要帮忙。”最后,舅舅同意第二天晚上去他家面谈。 秋子伸出手来与贺思富握了握,语重心长地说道:“拜托了!贺大哥,大恩不言谢,我和高山终生都不会忘记你的。”二人约定,明晚贺思富从舅舅家里出来后便给秋子打电话。 第二天,贺思富没有来电话。 再次见到贺思富是在一周以后。名典咖啡语茶,二人要了一壶咖啡,贺思富显然是不习惯咖啡的苦,眉头紧皱着。 “秋妹,”贺思富这样开始了他的陈述。“我向舅舅详细说了高总的事。舅舅很同情高总,他立刻给具体经办这个案子的一位公安打了电话,指示他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给予宽大处理。我当天就去找了这位公安。结果是——”贺思富呷了口咖啡。 “结果怎么样?”秋子急切地追问道。 “舅舅所说的不违背原则让这位公安哥们很为难,他说像一千万这么大的案子,怎么做都是违背原则的。我求了他好久,又是请吃饭,又是送礼,至于花了多少钱,秋妹你就别管了,我既然答应帮你,就一定帮到底。后来,这位哥们总算是松了口,他答应帮高总办理取保候审。你懂什么叫取保候审吗?”秋子使劲地点头,激动地说:“也就是说高山很快就可以出来了。”贺思富也使劲地点头,也很激动地说:“是的,你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顿了顿,“不过——”“不过什么?大哥你快说啊!”秋子快人快语。 “你知道这年头没钱办不了事,何况是这么重大的事。这哥们提出要这个数。”贺思富说着两食指交叉,放在秋子眼皮底下。 “十万!”秋子大惊失色。 贺思富察言观色,说:“我当然知道秋妹现在的处境,说了不少的好话,活到这么大,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说破了嘴皮。也亏了我这三寸不烂之舌,终于从十万磨到了五万,真的是再也不能少了。”秋子强撑起一个笑容,附和道:“那是那是。”贺思富抢着买了单。临走时,他又关切地问秋子,钱有没有问题,需不需要他想想办法等等。秋子只是一味地摇头。 “湖南老乡”是一家店面不足50平方的小饭店,装修很简陋,。正是中午用餐的高峰,十几张桌子已被占去七八成,依墙有一条窄窄的楼道,扶梯而上可直入本店唯一的一间包厢。门是开着的,如同一张d开的嘴,脚下的红地毯就是从那里吐出来的一条油乎乎、滑腻腻的舌头。 秋子和贺思富面对面地坐在包厢里。 秋子拿到钱后便立即给贺思富打电话,此刻,五万元用报纸包得仔仔细细的放在贺思富面前。贺思富要了一瓶湘泉酒,满满斟了两杯,秋子也不等劝,举杯喝了个底朝天。“大哥,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对你说些什么,拜托了!”又自顾自地喝了一杯。贺思富也举起了杯,说:“秋妹啊!你给大哥三天时间,从明天开始,三天后,你去看守所门口等人,高山不出来你绝对不要走,你们来个不见不散。”说完,一仰脖,一亮底,酒自然是喝得咂然有声,话更是说得掷地有声。 二人不知不觉已喝了两瓶湘泉。第三瓶时,贺思富只是举着空杯装装样子,他一边不停地给秋子倒酒,一边问清楚了秋子的住址。 贺思富架着秋子回到住所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多钟,屋里静悄悄的,进得门来,秋子的意识原本还有一两分清醒,她嘟哝着请贺思富坐,自己则跌坐在沙发上。贺思富没有坐,他拍着秋子的脸要她躺下,秋子叫了声“贺大哥”,伸手要推,他却反剪了她的双手,说:“你如果想三天后见到你的高山,最好还是识相点!”他扒开她的上衣,一对饱满的茹房如两只愤怒的小兔冲了出来,她再一次想奋起反抗,他冲她吼道:“别忘了三天后三天后三天后……” 三天后。 天,y沉沉的,天空堆积着大团大团的乌云,秋子很早就出了门,她手里拿着一把伞,伞很大,从前,高山总是撑着这把伞为秋子遮风挡雨,想象着心爱的人又能为自己撑起这把伞,秋子不时地抬头看天。深圳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常常快得连伞都来不及撑开,彩虹就在雨雾中升起。秋子知道今天一定会下雨,她只希望这雨不早不晚地降落在她和高山相见的一刹那。 秋子来到了看守所。高墙、铁门、铁丝网…… 按照事先的设想,她要站在高山出来后第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秋子拿出一个日记本,本子里全部都是她写给高山的信。她写啊写啊,天黑了。 秋子四下里看了看,没有一个人。她掏出手机给贺思富打电话,空号。贺思富根本就不是什么公安局局长的外甥,但他是一个经常跟公安局打交道的混混。 下雨了,好大的雨啊!秋子撑着伞恍恍惚惚地走,一辆小车将她和她手中的伞一起撞飞,小车没有停留…… 秋子被另一辆小车送进了医院。深夜,姬水从电话铃声中惊醒,她慌忙赶到医院,见到的是全身c着管子的秋子。 秋子昏迷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她微微睁开了眼睛,嘴唇嗫嚅着,她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姬水拿过纸和笔,秋子开始写字,写了很久很久,一边写她一边觉得自己在飞,她举着那把大伞,向空中飞去,向天堂飞去…… 秋子死了!留下一行绝笔:救救高山!去找古风!还有一串阿拉伯数字。 第五章 这串阿拉伯数字是古风的手机号码,约过了半个月,姬水才打通这个电话。是上午九点,古风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夜半的梦呓,虚无缥缈的,他约姬水11:00在“古风广告艺术有限公司”见面。 10:30,古风出现在办公室,这个时间出现在办公室,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古风是一个晨昏颠倒的人,据说非特殊情况,他从没有在中午12:00前离开过床,在他的世界里,太阳根本就是从西边出。今天的情况算不算特殊呢?古风叼着雪茄,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是高山的同学,却完全没有同龄人的那样一股朝气。因长期熬夜的缘故,他瘦弱、面色腊黄,五官中唯有一双眼睛是灵动的,常常能抓住空气中如游丝般的艺术感觉。他的眼袋显得很黑。“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你用它寻找靓女;黑夜也给了你黑色的眼袋,抠女时不我待。”这首诗不知出自公司哪位天才之手,曾一度在办公室广为流传。 古风迷靓女,他对但凡称得上“靓”的女孩有一种特殊的敏感。靓女本身就是上帝塑造的艺术品。古风以对艺术的直觉发现着、寻找着、追求着……古风看女人好比中医看病人,望、闻、问、切。望:望其姿态仪容,远眺窈窕,中观妩媚,近看细致,乃靓女;闻:闻其气味,或气息如丝,或口吐花x,或娇喘吁吁,乃靓女;问:听其声音,不高不低,不粗不细,不疾不徐,乃靓女;切:握其玉手,手指柔弱无骨,手心不干不湿,乃靓女。除此之外,古风还自创了一招——测:测其脚的尺寸,跗高,脚心空,脚趾嫩,乃靓女。 姬水的声音是他喜欢的。早晨,他的确还在做梦,他在梦中处理过业务,处理过生意,处理完了仍继续蒙头大睡。可今天,接完这个电话后他便醒了。燃一支烟坐在床上,女孩子的声音便如烟雾般在室内迷漫。“她一定是个清纯甜美的女孩。”此刻,他坐在办公室的布艺沙发上,任自己的思绪飘飞着。 姬水来了。 “古总。”姬水轻轻喊了一声。 “不要这么叫嘛,俗。” 第 1 部分 欲望文 第 2 部分 女人花 作者:肉书屋 第 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姬水来了。 “古总。”姬水轻轻喊了一声。 “不要这么叫嘛,俗。” 了风笑着说。 姬水正不知如何是好,门外有个女孩敲着门叫“古老师”。女孩是来找古风签字的。 女孩一走,姬水便恭恭敬敬叫了声“古老师”。古老师就用艺术家的眼光,将姬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姬水说起了高山和秋子。 高山出事的前一周,古风去了法国巴黎,并逗留了数月,全不知深圳发生的一切。姬水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下飞机还不到八小时。 姬水看到,有两行叫做眼泪的东西从古风的眼睛里缓缓流了下来。 人们得到友谊的方式多种多样,古风和高山的友谊却是打出来的。 他们是大学同学。古风毕业后去了巴黎留学,三年学成归来,先在北京混了一阵子,没混出什么感觉,听说深圳美女如云,便来到了深圳。 他确实为深圳的美女而欢呼而激动过。从来没有一个城市,可以看到全国各地各具风情的美女,哈尔滨女孩之冷艳,上海女孩之婉约,湖南女孩之多情,湖北女孩之伶俐……深圳有锦绣中华,那儿浓缩了全国各地的风景,而世上最美的风景应该是女人啊!他曾幻想再建造一个锦绣中华之美女版。 古风在深圳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艺术总监,不到一个月,他跳到另一家公司。以后,他便频繁地换工作,他炒老板,老板也炒他。 他很快对深圳失去了感觉。 一日,古风神叨叨地告诉高山,艺术的最高表现形态就是对自己生命的终结,亚里士多德被厄里帕的海水吞没;凡?高的割耳乃举枪自s;鲁兰斯?查理斯在布达佩斯的楼顶纵身一跳。他也要步前人之后尘,直奔艺术的终极美感而去。高山 “嘭”地给了他一拳,并主动借给他十万元钱,古风拿着这笔钱创办了“古风广告艺术传播有限公司”。 姬水将秋子的绝笔交给古风便走了。过了两天,姬水又来了,手里提着一口箱子,那是秋子的遗物。古风得知姬水正在找工作,便问道:“愿意到我们公司来吗?”古风办公室有一面墙,墙上画满了张牙舞爪的画,有泼墨写意,有工笔写真,水粉、油画以及信笔涂鸦一应俱全,内容却是惊人的一致:一只只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手,像要从墙里伸出来,且配有狂放不羁的字:天才的手,魔鬼的手,人妖的手,怪物的手……凡夫俗子,请你住手!古风说:“凡是进入我们公司的,我既不看他的文凭,也不看他的资历,我只要他站在这面墙前思索清楚,自己是不是具备做一个优秀广告人的特质,如果是,你可以添上一只手。”姬水曾跟父亲学过一点水墨画,她画出来的手像盛开的墨菊。淡淡的水墨慢慢渗进古风的心里,他暗暗又说了一句:“这娘们!”姬水在蓝海湾见到古风的一刹那,她想笑。 一套黑色的西装盔甲般套在他瘦弱的身体上,脖子上的黑领带与上嘴唇精心保留的一小撮胡须相映成趣;略长的头发一反往日飘逸的风格,喷了过多的发胶,钢丝般令人讶异地往后翻着。他使劲挺起不太厚实的胸,头微微昂着,就这么昂首挺胸地出现在姬水面前。 蓝海湾凭海临风,一幢幢白色的别墅错落有致,恍若蜿蜒起伏的岛屿,又像圣洁的童话世界,这儿是有钱人休闲度假的好处所。姬水应邀前来参加一个广告专题研讨会,两天前她收到了一份请柬,可她万没想到这份署名“广告人协会”的请柬,竟然是出自古风之手。别墅也是古风租下的,三千元一晚。姬水说:“古老师你这是何苦?”古风说:“这叫用心良苦。”二人不觉都说了一个“苦”字。 古风租下的这套别墅有个浪漫的名字:玫瑰岛。玫瑰岛名副其实,门前有一个开满玫瑰的小花园。姬水便问:“古老师,我可以摘一朵玫瑰吗?”古风慷慨地说:“你可以摘一筐”。姬水说:“一朵就够了。”高兴得伸手就摘,她忘了玫瑰是有刺的,轻轻“哎哟”了一声,古风的心便那么悠了一下。这可是他想象了千次万次的声音。 古风帮姬水摘下了那枝玫瑰,他问姬水:“放在哪里?”姬水忙着赏花,说:“随便。”古风便悄悄放到了别墅的双人床上,洁白的床单衬得那枝玫瑰妖妖娆娆的。 晚餐很丰盛,古风带来了足够的食物,摊在桌子上,像一个小小的冷餐会。古风还喝了一点酒,喝了酒的他感觉到很热。 姬水不喝酒,将纯净水倒进玻璃杯中敬他,古风和她碰杯的时候,拿醉眼睨她,说:“你就是一杯纯净水,”他看着她面前的杯子,“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喝一口。”姬水赶紧另外倒了一杯,说:“古老师,你喝多了。” 后来,古老师就真的喝多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姬水扶他进卧室。床上的那枝红玫瑰在灯光下很是诱惑,他伸手去拿,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他索性跪下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丢人的,自古以来,男人在床上都是跪着向女人求欢的,他举着那枝红玫瑰,故作幽默地说:“玫瑰代表我的心。”——不是这样的,她理想中的爱情不是这样的。一朵玫瑰只能报道爱情的信息,她需要的是爱情的春天。春天,是百花盛开的,是万紫千红的,是暖风煦煦的,是阳光明媚的;春天,也才是适合耕耘播种的季节啊! 这晚,古风睡在另一间客房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起来点燃一支雪茄,他喜欢雪茄的味道,有一种扑朔迷离的神秘感。然后,他打开了音箱,是乔?加普兰的《心绪》,听起来有点沉重,便换了一张台湾歌手黄舒峻的cd。“我们要天天相恋,但不要天天相见;要有共同生活经验,但不要有共同的房间,你可与别人约会,但不要让我发现,我偶尔也会出轨,但保证心在你这边……”古风是第一次听这首歌,歌词写得很过瘾,他觉得自己理想中的爱情模式正是如此,问题是到哪里去找那个“要天天相恋,不要天天相见”的女人呢?他和各种女人谈过恋爱,也和不同的女人上过床,得出的结论是:女人全都是一个样。上床前,那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上床后,肥的瘦的,全都变成了掠夺者。掠夺男人的财富——你的就是我的;掠夺男人的时间——你必须陪我;掠夺男人的空间——柜子里挂满了文胸裤头连衣裙;掠夺男人的自由——“喂,你在哪里?”最后,众口一词:我们结婚吧! 这样想来,古风兴味索然,他愈发觉得女人都是俗物,与女人相比,男人要可爱得多。与其儿女情长,不如哥们义气。他想起了高山。 第六章 一年后,何爱国落入国际刑警布下的天罗地网。真是人外有人,骗中有骗,何爱国骗了高山,rose骗了何爱国,那一千万最终被rose悉数卷走。何爱国人财两空,万念俱灰,对高山被骗过程供认不讳,高山获无罪释放。 这天,古风开车去看守所接高山。没有能看到秋子,高山很是失望,一瞬间,他有许多的猜测和联想,但他没有说,只是虚眼看着高墙外的阳光。 一月的大梅沙,海是冷的,风是冷的,连阳光照在身上也是冷的,沙滩上偶见一两个人,几只海鸥低低地盘旋,不时发出凄婉的叫声。古风详细地讲述了秋子死亡的经过。高山静静地听着,古风又说了好些安慰的话,渐渐也缄了口。二人默默地在沙滩上坐了一会,高山说:“我想去游泳。”古风裹了裹皮大衣,说:“天太冷,会生病的。”高山已脱了衣裤,仅穿着一条裤衩慢慢向大海走去。冬天的海水在冷空气的覆盖下呈灰白色,海水淹没了高山的膝盖,淹至腰际,淹至下巴,高山奋力游去。 他游了一个多小时。 高山从看守所出来后就借住在古风的一间画室里。他每天只做一件事:喝酒。他整个浸泡在酒中,感觉自己这条命在半空中悬着,一半在阳世,一半在y间。 这天半夜,高山酒醒,习惯性地将手伸进壁炉里,他摸索了很久,空的。他起来将灯打开,空荡荡的壁炉里只贴着一首顺口溜:酒,看着像水,喝到肚里闹鬼,走起路来绊腿,见了小姐阳痿,弄不成事只能亲嘴,半夜起来找水,第二天日他妈后悔,我古风不能看着朋友枯萎。 高山冲进古风的卧室,手一伸,命令道:“把车钥匙给我!”古风不解,问:“干吗?”高山说:“去酒吧!”古风大声说:“你疯了!现在是半夜三点,这是在中国,不是法国巴黎。”高山顺手将他一推,说:“去你的法国巴黎!在中国,半夜三点我照样能喝到——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家里有酒。”古风打开一扇柜门,柜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古风拿出五六瓶,混杂倒入一果盘。“尝尝我调的j尾酒。”说着,顺手抄起一咖啡杯,舀满,自顾自地一饮而尽。“好酒!好酒!”第二杯酒又应声而尽。不及高山有所反应,古风已醉意阑珊。“兄弟,还是你艺术,我当年穷竭心智也只想到了服毒、吞金、自缢、饮弹、坠楼、沉江、卧轨,就是没想到泡在酒里淹死。浪漫!不俗!牛!”话毕,狂饮不已。 古风不善饮,此番作为无异于自残。这夜,古风烂醉如泥,吐了好几次,高山守着他,有一种很深的犯罪感。古风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高山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想回一趟老家。 听到高山回来的消息,舒鸽的心里一阵一阵的激动。 舒鸽是高山的中学同学,有着一对漂亮的灰鸽子般的眼睛,当年没有考上大学,却和考上了大学的高山谈起了恋爱。她的美貌和闲置的青春也吸引了当地无数男人的眼球,其中便有一位靠做纽扣生意发财号称纽扣大王的有钱人。纽扣大王钱铺路,钱架桥,一阵穷追猛打。美丽的舒鸽也是物质的舒鸽,她跟了他,并在高山临大学毕业之际嫁给了他。 婚后的舒鸽并不幸福,当物质欲望得到了充分的满足以后,她渴望的便是爱情。纽扣大王不能给她爱情,他对女人的认识不比对纽扣的认识多,古人云:“女人如衣服”,而在纽扣大王的眼睛里,女人如纽扣,衣服旧了可以扔弃,纽扣掉了可以替补,如此而已! 舒鸽离婚了,离了婚的舒鸽曾经去深圳寻找她失落的爱情,她一见高山就哭,哭完了又笑。那时高山已经拥有了秋子,晚上,高山安排舒鸽和秋子睡,舒鸽不干,说和秋子不熟,没话说,她要在高山房里说话。舒鸽说的是家乡话,“咕咕咕咕”的,像鸽子叫。高山听着这叫声竟然睡着了,醒时,他发现两个女人都在哭,一个在他床前哭,一个在隔壁房间哭。高山哄完这个又劝那个,来回折腾了半个晚上,终究是两头不讨好,里外不是人。至天明,秋子不理他,舒鸽冲了出去…… 之后,二人一直没有见面。 高山回来的第三天,他接到了舒鸽打来的电话,约他仙居桥叙旧,不见不散。 仙居桥是一座古老的木拱廊桥,凌跨在澄碧的仙居溪上,整座桥像是一个飞临于水面上的狭长房子,桥顶是黑色瓦片,桥室可为行人遮风避雨。 这是一个雨天,舒鸽穿着一件红雨衣,在桥上走来走去。 “你好!”高山礼貌地向她伸出手来,平静地望着她。 她今天穿得很漂亮。红雨衣里是洁白的兔毛大衣,头上戴一顶洁白的兔毛帽子,她尽量地使自己显得纯洁无瑕。而此刻站在高山面前,见他如此风骨,她立即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毕竟,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泰顺这个小县城,她的美丽是小桥流水式的。也就是说,她的美只属于泰顺,属于泰顺的男人,如同古老的廊桥只有置于青山绿水之间,才能凸显那份超越岁月沧桑的优美和厚重。 “你好!”舒鸽略一迟疑,也向他伸出了手。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高山为自己的迟到而抱歉。 “没什么,干吗这么客气?我们可是老——”“老同学。”不等舒鸽说完,高山抢着说道。 “仅此而已?”舒鸽瞪着一双依旧漂亮的灰鸽子眼挑衅地问道。 “仅此而已!”高山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 舒鸽很生气,转过身眼泪流了下来。天生丽质难自弃,因为美丽,她的一生都在经历男人。这么些年来,她周旋于各色男人之间,她伤害别人,别人也伤害她,说到底不过是应了那句老话:愿打愿挨。唯独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既不愿意伤害他,也不愿意被他伤害。 舒鸽自己擦干了眼泪,慢慢踱到他的跟前,无趣地问道:“你在看什么?”“看天。”“天上有什么?”“天上有我的爱人。”“我能代替她吗?”“不能!这个世界上谁也不能代替她。”“可是,从前你也对我说过相同的话。”他当然不会忘记,他望着她,眼睛里渐渐有了温柔之色。他已经不再爱她,但他却依然怜惜她。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梦呓般地说:“抱抱我好吗?”他轻轻地抱了她。她靠得更紧了,她说:“你留下来好吗?我有房有车有足够我们生活得很好的存款,你想做生意也可以,想画画也可以,随便你。求求你别走了,深圳你什么都没有了啊!”他在她的头顶轻轻吻了吻,说:“谢谢你!” 两天后,高山踏上了回深圳的旅程。舒鸽赶到长途汽车站时,车子已慢慢启动。她在大巴车喷出的尾气中挥泪追赶。 “再见了!小鸽子。”他终于又叫了她小鸽子,但她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告别。他的天空太高太远,她飞不进去。 第七章 莲花山安置区由一排排低矮的楼房组成,相对特区日新月异巨人般耸立的高楼大厦,这些楼房一如侏儒,卑微地匍匐在莲花山脚下。高山在这儿租下了一套房子,没住几日,得了个“楼花”的美名。据说这里的每幢楼都有一个楼花,但都是每幢楼最漂亮的女子。男人做楼花,这自然滑稽,高山想着自己年过三十,一事无成,倒空有一张锦绣皮囊,更是懊恼不已。恰好这天,他听到有人在楼道里唱:“楼花楼花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以为是故意唱给他听的,正要出去修理那唱歌的人,姬水来了。 姬水是专程来看高山的。高山还住古风家的时候,姬水就去看过他。 房里有一股油漆的气味,高山说:“不好意思,我刚刚搞过039;装修039;。”就见原本粗糙的水泥地面有油漆涂抹出来的印象派图画;墙的局部也有油漆制造出来的奇特效果。房里有几件低矮的家具,没有椅子,高山指着地上随意散落的蒲团要姬水随便坐。窗口不时飘来鸟语花香,姬水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新奇而浪漫。 “我忽然有个想法,”姬水说,“我也在这安置区租一套房子。”“好啊!我的隔壁就有一套空房。”高山早就盼着这楼里能住进一位美人,自己好卸去“楼花”的桂冠。 姬水现在是与人合租一套两居室,两个人,两间房,挺好。可自打对方找了男朋友以后,两个人就变成了三个人。姬水早就想搬家,而且要一个人住。看过几处房子,要么太贵,要么太偏,这安置区的房子不贵不偏,倒是合适。 两人立即就去管理处办了手续。接下来几天,姬水常常麻烦高山,如台灯不亮,煤气炉打不着,水龙头漏水等等。姬水发现,有高山这样一个邻居,实在是一桩幸事。高山很能干,印象中只有学工科的男孩子才会做的事他全都会。于是,姬水打趣地叫他工程师,高山也不谦虚,说:“像我这样的水平,起码是个高级工程师。”姬水从此常戏称他为“高工”。 姬水和高山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二人都不提秋子,却有一天,二人几乎同时说出了一句话:“明天去看看秋子吧!”明天是清明节。 吉田永久墓园位于沙湾金银坑,墓园山势绵亘起伏,逶迤千里,聚风藏气;中间泉水涓流,湖池天成;左右龙虎护卫,四周吉水归聚;更兼苍松翠柏,百花争艳…… 秋子葬在如意园。 高山和姬水是坐头班车来的,走过一条由树丛和鲜花隔离出来的绿化带,远远地就看到秋子的墓前有青烟缭绕。高山说:“莫非是走错了?”姬水四下里看了看,说:“肯定不会!”高山疑惑地望着那缕缕青烟,又说:“要不就是从其它墓前吹过去的?”姬水便往前走了几步,有些不太肯定地说:“不会吧?这里的墓位与墓位之间都是隔离独立的,而且你看那烟,直得像一根绳,分明是从下往上走的。这香也许是秋子姐邻居的亲人烧的。”高山不解,问道:“邻居?什么邻居?”姬水解释道:“就是葬在秋子姐前后左右,和秋子姐一起超度的那些亡灵啊!他们的亲人为了让他们在这里住得安心,每次来扫墓的时候都会把带来的一些祭品分撒到周围的墓地。”高山说:“你怎么竟知道这些?”姬水说:“都是给秋子姐办丧事的时候学的。秋子姐去世的时候,身边只有我一个人,一开始,我每天只知道哭,我给我父亲打电话,父亲要我赶紧找组织,可他哪里知道秋子姐当时就是我唯一的组织。父亲又说要我去找同事,他也不知道秋子姐当时也是我唯一的同事。我只好给天太公司从前的那些同事打电话,我一个一个地打,居然全都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我的身边。”前面就是秋子的墓地,姬水指着如同艺术品的墓碑说道:“这墓地就是大家一起凑钱买下的。当时我们还请了一位风水先生,风水先生说这儿左龙右虎,后有靠山,前有朝案,中有聚水明堂,是暖气之地。他说了一大堆,总之,这是一处吉x。” 姬水:“也许你有话要单独对秋子姐说,我到别的地方去走走。”高山:“你别走,我有话要对你说。”姬水等着,高山却很久没有说话。 姬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还是什么也别说吧!”高山:“你怎么可以为我承担这么多呢?难为你了。”姬水:“那样的时候谁都会这么做的。”高山伸出手来在姬水的肩上拍了拍,姬水以为他要说谢谢,他却没有说,姬水忽然觉得一阵轻松,她指着天边的太阳要高山看。 姬水:“好美的太阳啊!让我想起凡?高的油画。”高山:“是啊!凡?高的画面上不单充满了阳光下的鲜艳色彩,而且不止一次地去描绘令人视的太阳本身。一位英国评论家说:039;他用全部精力追求了一件世界上最简单、最普通的东西,这就是太阳。039;”姬水:“我记得他有一幅阳光下《盛开的桃花》,是为了纪念他去世的表兄莫夫而画的,并题写诗句说:039;只要活人还活着,死去的人总还是活着。039;我想说,”姬水顿了顿,“秋子姐没有死。因为爱情从来不会死亡,只会迁徙,秋子姐在另一个世界依然爱着你。”二人一起抬头看天,炫目的阳光中,高山感觉身下的墓地化作了一股气体,载着他向太阳飞去…… 高山捏了一尊雕像。 雕像是一座完全抽象的女人形体,没有任何的繁文缛节,只有无拘无束的舒展和一气呵成的流畅,像是袅袅婷婷的云雾恍惚间就会随风而散。 她是秋子!是高山冥想中的秋子。 莲花山上多荔枝树,荔枝红了。 晚饭后,姬水去登山,夕阳下,望着满山的荔枝树,不由想起白居易的《荔枝图序》,忽听背后有人吟诵,声音很熟,回头一看,竟是高山。 二人已有十来天没有谋过面,高山随古风去了一趟上海,今日刚回。他说:“吃过今年的荔枝吗?”声音透着愉快。他的情绪感染了她,回道:“还没呢。前两天办公室倒是有人拿了一些来请客,还是南山的糯米糍,可我恰好在上火,竟一颗也不敢吃。”“一颗荔枝三把火,”高山说,“但我有一个吃多少都不上火的秘诀。这秘诀是秋子发明的,挺简单,就是把吐出来的核连同荷叶一起煮水喝,据她说不仅可以降火,还能减肥。反正她是极爱吃荔枝,不说一天三百颗,三十颗却不止,从不上火,越吃皮肤越好。”姬水想着秋子的身材和皮肤,觉得还真有点杨贵妃的味道。 二人继续往上爬,高山忽然一转身,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便大踏步地下山。姬水愣了一会,也一路小跑着跟了下去。 高山的心忽然一动,说:“你想吃荔枝吗?现在!”跑到一棵树下。 姬水便更是笑出了声,说:“你想被当做小偷抓起来吗?我听说罚得很重的。”高山的手已伸了出去,说:“要不怎么叫039;千金一笑039;呢?”便以手掌当刀,手起枝落。 “什么人在偷荔枝?”忽听一声巨吼,一个黑影自上而下。姬水吓得赶紧躲到高山的身后,连说:“怎么办?怎么办?”高山拖着她的手一路小跑下山。黑影并没有跟过来,二人停了下来,同时笑得捂住了肚子。 前面有一道坎,高山伸手欲拉姬水一把,姬水却指着一棵荔枝树让他看,树上挂着一个拇指大小的物件,夜色中呈透明状,亮晶晶的,其光芒照亮了整棵荔枝树。姬水将它摘了下来,这时,天空降下星星细雨,细得就像观世音菩萨手执柳条在轻轻洒弄,而那一方物件则更是盈盈如一滴恩露。姬水说:“什么宝贝儿?……”这宝贝儿原来是高山扔掉的那枚玉。姬水一直想见识这玉儿,今天一见,发现果真跟自己的玉儿是异曲同工。当下两枚玉儿放在一起,天衣无缝,那是一颗完整的心。 姬水想:怎么会呢?她想弄明白这颗“心”。姬水有一个学佛的朋友,说愿意帮着问问师傅。过了两天,这朋友带来了师傅的一句话:“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这话姬水悟了好几天,下次那朋友再去看师傅,姬水便跟着去了。 师傅是弘法寺的高僧,法号原空。姬水与这师傅甚是投缘,就做了他的在家弟子。 这晚,姬水正伴着佛乐练习打坐,高山来了。 进得门来,姬水请高山在房里唯一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自己则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他的对面。音乐在小屋里静静地流淌,渐次地加入了童声、女声、男声的吟唱,高山却是一句也没有听懂,他问姬水这唱的是什么,姬水说:南传有一部《therigatha》经,翻译成中文叫《长老尼偈》,这位长老尼年纪很大,戒持甚高,她在圆寂前说:“她的死亡如水从高处流到低处一样自然,又如油灯熄灭一样平静。她在告诉世人,死亡原本就是如此。”沉默良久,高山说:“是啊!死亡真的是一件每天都在发生的平常事。”“佛教里根本就没有039;死039;这个词,而叫039;往生039;,也就是另一个重生。”姬水接着说,“我们每一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面临着死亡,同样地,面临死亡的那一刻,生命也在获得重生。生和死不是两个东西,而是两个翅膀——同一现象的两个翅膀。我们欢呼生,惧怕死,那是因为我们人为地把如同诞生一样自然的死亡视为灾难。一个人如果对死亡也给予如同出生的庆祝,那么他将可以免除不必要的恐惧,而会变得更有勇气,更有生命力。”初入佛门的姬水滔滔不绝,高山想起她曾经做过老师,就站了起来,说:“来,姬老师,请上座!”见姬水红了脸,更是“姬老师!姬老师!”地叫个不停,并执意要姬水答应收下他这个学生。姬水索性摆出一副“老师”的架势,坐到一蒲团上,让高山跟她学打坐。 “来!和我一起静坐冥想,闭上眼睛,专注于呼吸。观想你的肚子里有一朵莲花。 “让我们一起幻想风吧!静止和移动的风,轻灵和强劲的风,让风抚过你的身体,让风调整你的呼吸;”让我们一起幻想天空吧!无边无际的天空,虚幻无质的天空,容纳你的一切痛苦、焦虑和执着,让心渐渐安详,继而禅定:“让我们一起幻想水吧!壮丽和谐的水,温柔清凉的水,是大海,是湖泊,是河流,是海纳百川的宽厚,是滋养生命的安详;”让我们一起幻想树吧!让树枝穿透你,让绿意传遍你…… “……”小屋里,佛乐继续清凉地流淌。 天气很好,仙湖很美,姬水领着高山去了弘法寺。 姬水的师傅原空,今年88岁,四川人,自幼习画,大跃进时泼墨写意,歌颂三面红旗,却被冠以给红色政权抹黑的罪名,加上出身不好,历次运动都首当其冲,“文革”中因此坐牢,出狱后遁入空门,尘封画笔,潜心事佛。晚年的原空,恭逢盛世,遂又重c画笔。有人说,他作画的过程亦禅定的过程,画的意境即禅的意境。 寮房里有一张大画台,姬水和高山进来时,原空师傅正在聚精会神地作画。 “师傅!”姬水叫了一声。 原空师傅没有回头,听声音他就知道是谁。回道:“顿一,你来了。”顿一是原空师傅赐给姬水的法名。 “来,”原空师傅依然没有回头,边运笔边说,“看看师傅画的莲花。”画中的莲花如石蕴玉,如水含珠,望之光芒四s,闻之奇香四溢,这是诸佛世界的莲花。 画完最后一笔,原空师傅这才笑着对姬水说:“这位是你男朋友啊。”姬水便红了脸。说:“哪是什么男朋友?还说师傅是有神通的人,怎么连这也看不出来?”原空师傅说:“神通抵不过因缘。”说完发出一串中气十足的笑声。 姬水的脸更红了,高山欠身做了自我介绍,姬水又补充道:“他是学雕塑的,画也画得好。”高山忙说:“都是雕虫小技,都是雕虫小技。”这天,原空师傅收高山为徒,赐法名常弘。出了寮房,姬水却忽然有了一个发现:她叫顿一,属“顿”字辈,据她所知,这“常”字辈好像比“顿”字辈要长一辈分,这样高山岂不成她的师叔了。高山得了便宜,笑个不止,午夜两点,姬水睡得很香。春天的夜露,滋润着空气,滋润着万物,也滋润着人的梦。姬水梦见自己掉进了一个山谷,山谷很黑,一个男人向她走来,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他带着一股冷飕飕的风,有点魔怪森然。男人向她伸出两只手臂,长长的,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 姬水醒了,又仿佛还在梦中,面前真的站着一个男人,正伸手在床边的衣服口袋里翻找着。姬水一惊,本能地腾身坐起。“谁?”衣服哗啦哗啦掉到地上,男人慌忙抱起,向门口跑去。“抓小偷啊!”姬水惊呼。 高山习惯晚睡,加班画完两张画,正在冲凉。这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万籁俱寂,只听见身体的每个毛孔和着水流声次第张开。 “抓小偷啊——”姬水高叫着追到了门口。 水声戛然而止,高山侧耳倾听。 “啊!”姬水发出一声惨叫,小偷反手将她推倒在地。 高山一把扯过浴巾,往腰间一围,拉开门冲了出去。小偷已跑至楼梯口,他纵身一扑。浴巾松落在地上,露出肌r雄健的男人体。他慌忙去拾浴巾,小偷趁机像耗子一样蹿下楼去。 高山欲追。 “高山。”姬水在背后叫他,她正捂着膝盖坐在地上,“不要追了。不过是两件衣服而已。”她说。 高山回转身,他看着她,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样子。她穿一件白色的丝质睡袍,睡袍很长,盖住了脚踝,领口却开得很低。她站了起来,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她通体透明。天哪!她宽宽松松的睡袍里竟什么都没有她站了起来。“哎哟。”忽然又弯下腰捂住了膝盖,有殷红的血渗了出来。 “别动!”他一把将她抱起。姬水听见自己的心一阵阵狂跳。 “水儿。”他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 “你叫我什么?”她问。 “水儿。”“只有我父亲才这样叫我。”“别忘了我是你师叔。”“你坏,总想占人便宜。”他将她放在床上,说:“小心,还有个更坏的小偷要来,看好你的宝贝。”姬水藏在睡袍里的那些宝贝,今晚于高山而言不过是雾里看花。而现代人要的就是这份朦胧与曲折,暧昧与迷离。高山冲动得厉害,但他不愿意破坏这份美感,他甚至没有吻她一下,轻轻道了声“晚安”,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姬水的身心似大河奔流。 姬水发现自己爱上了高山。 男人爱女人往往很具象,如眼睛,如头发,如胸脯,如脚趾;女人爱男人却是抽象的,如淡淡的烟草味,如从背后搂着腰的感觉,如风吹过窗前时他的呼唤,如雨天他撑起的一把小伞。男人爱女人用的是智慧,女人爱男人看似矜持实则糊涂。男人爱女人是勇气、知识、财力和时间积累的过程,女人爱男人是瞬间产生的一个结果。 第八章 问鼎房地产有限公司是深圳一家著名的企业,凭着实力,在深圳的地产界大有一种无人敢于问鼎的气派。姬水离开古风广告公司,在这儿做办公室文秘工作已有一段时间。这天晚上,她正在加班整理《会议纪要》,进来一个男人,径直往董事长办公室走去。 “请问你找谁?”姬水一路碎步慌乱地跟在后面。 男人回过头来。 姬水说:“对不起,我们董事长不在。”“你们董事长什么时候在啊?”男人微笑地看着她。 姬水说:“那就很难说了,我到这个公司来了一个多月了都从没见过他,他的公司太多了,很少到这里来。”男人说:“噢,你们董事长有多少公司啊?”“我不知道,”姬水说,“只听说我们董事长坐着飞机看项目,飞机落到哪里,他就在哪里投资办公司。”男人说:“你们董事长这么牛啊,能请你安排我跟他见个面吗?”姬水一本正经地说:“不行!我们董事长一般不随便接见客人。”男人笑着说:“是吗?你们董事长岂不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姬水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与董事长的关系可能不一般。 “你认识我们董事长吗?”姬水问。 “应该算认识。”男人诡秘地一笑,露出很白的牙齿,转身离去。 第二天,姬水刚走进公司,就听说董事长今天要来。莫小倩正指挥一干人在董事长的办公室忙进忙出。 莫小倩今年33岁,未婚,颇有几分姿色。从前她给董事长当过秘书,现为后勤部经理,据传她也是董事长的前情人。 “董事长好!” “董事长好!” “董事长好!” 门外刮起了一阵风。 莫小倩从董事长的办公室弹了出来,已经有两位男员工从外面推开了两扇对开的门,门开处,宽敞得足以开进一辆小轿车。董事长甩着手阔步走了进来。 姬水愣住了。 “不认识啦?”董事长经过姬水面前时微笑着说了一句。 天哪!他不就是昨天晚上那位不速之客吗? “哈哈哈……”董事长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董事长名叫方子墨,今年五十有二,在北方土生土长了三十多年,做过很大的官,他本可以在仕途上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八十年代中,他毅然下海。他是深圳最早的地产商之一,并将生意扩展到香港。 这天,方子墨心情非常的好。 方子墨拥有一个农庄,农庄在深圳的边缘地带,为层层叠叠的梯田所环绕,占地面积200多亩,有水渠,有菜地,有池塘,有茶室,有花园,有马厩,有酒窖,有网球场,有游泳池,有白色的童话式的小房子,有一个开派对的小广场。 农庄还有一个儒雅的名字:愚人村。 方子墨的一生,政界商界,一半一半,处处在在,皆风光无限。世人只知他是成功人士,尊称他方董事长,方大老板,羡慕他公司多、房子多、女人也多。却不知成功是一截火车头,需要不断的负荷,不断的超越,他不过是一个开火车的驾驶员,他创造的人生风景也都成了一个接一个的驿站。 方子墨知道,他是老了,他的心脏、肾脏、血压、颈椎都出现了问题,他把这些都交给了医生,并每天去高尔夫球场挥杆锻炼。然而,他的性功能也开始衰退,这个问题他只能交给女人。老了的方子墨越来越怜惜自己,怜惜自己的各种功能,他想找一个同样怜惜他的人。他的那位与他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婆自然是怜惜他的,每天不厌其烦地提醒他吃药喝参汤,却也成了个医生,他只好将身体的一部分功能交给她看护;他的那些情人们自然也是怜惜他的,怜惜的方式一般在床上运行。五十而知天命,方子墨心中难免生出日薄西山之感慨。 近来,方子墨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自从那晚去问鼎公司做了一回“不速之客”,姬水天真无邪、清纯脱俗的样子便入了他的心。这年头,女人入眼的多,入心的却少。方子墨的这颗心又非普通男人的那颗心。普通男人的心充其量不过是一所房子,或一夜情,或同居,或长相厮守。方子墨的这颗心是沧海桑田后的雪山极顶,他要的是一种感觉,一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感觉。 方子墨享受着农庄的生活,他也渴望享受一位如同大自然一般美好的女人。 这天,下了一场小雨,天气十分凉爽,愚人村的空气更是清新宜人。他坐在河边,几只鸭子摇着尾巴自木桥下迤然而行;桥栏上系着的木舟随着水波微微荡漾,他想起了女孩姬水,他没有犹豫,他在女人的事情上从不犹豫,是权力使然,也是人生苦短。他给问鼎公司的林总打了个电话,说农庄有些应酬,让他立刻派一个女孩过来帮忙。 林总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人情练达,最能揣测方子墨的心思。林总接到方子墨的电话,心领神会,马上亲自开车将姬水送到了农庄。 方子墨带姬水参观农庄。起初,她有些拘谨,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也停;他问,她便答;他不说话了,她也不说话。渐渐地,农庄的景色让她的脸活泛起来,步履也轻快了许多。 方子墨这天还约了几位官场朋友,一干人在月光下共进晚餐。满桌都透着鲜,蔬菜是菜地里现摘的,鱼是池塘里刚钓的,最鲜的还数那道鲍鱼,是由香港的“鲍鱼王子”亲自烹制。 饭后,几位朋友留下打麻将,方子墨则陪姬水坐在“邀月亭”赏月。这样的夜晚,让姬水有了思乡的情绪,她说了一些家乡的事。方子墨是很懂得倾听的,他用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对方,欣赏,鼓励,安慰等等,尽在不言之中。 姬水在农庄过了一夜,方子墨就睡在她的隔壁,现在,他只想享受这种追求一个女孩子的感觉,他并不急于得到她。他很久不曾追过女人,这应该是年轻人的事,他发现自己真的年轻了。 古人云:春宵一刻值千金。其实借用这句话来形容麻将桌上的刺激倒也贴切。方子墨的几位客人个个都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大丈夫气概,鏖战一夜,第二天中午方才沉沉睡去。离开愚人村是这日的晚餐以后,方子墨亲自驾车送姬水。 便到了楼下。 他说:“我可以上去坐坐吗?”姬水犹豫着。 “你看来是太累了,不如改天再说吧!”他替她,也替自己下着台阶。 这反而使她有些不好意思。 “我那儿太简陋,怕您屈尊。”她说的是心里话。 他微微一笑,说:“何陋之有?”楼道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将人的影子曲曲折折地投s,姬水的心情也是曲曲折折的。 自经历了抓小偷风波以后,她和高山的关系有了? 第 2 部分 欲望文 第 3 部分 女人花 作者:肉书屋 第 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自经历了抓小偷风波以后,她和高山的关系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去农庄他是知道的,她告诉了他,昨天晚上,她一直等着他的电话,他没有打,一赌气,她也没有打。一夜未归,她不知道高山作何感想? 高山却是一夜未眠,此刻正在楼道里等她。所以,当姬水的面庞在楼梯口出现时,他迎了上来,忽然看见了她身后的方子墨,对视片刻,掉头而去。 他爱她!方子墨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爱情,年轻人的爱情。方子墨也曾年轻过,那是一个禁欲主义的时代,加上出身成分不好,到了适婚年龄,他竟还从没有正眼看过女人。那时候,他在一家工厂烧锅炉,整日感觉前途如灰飞烟灭。后来,厂党委书记的女儿看上了他。没有恋爱过程,党委书记请他去家里吃了一顿饭便算是订婚,第二天拿结婚证,第三天举行婚礼。之后,他被推荐上大学,提干、入党,一帆风顺。他向她发誓:今后无论官做得如何大,钱赚得如何多,糟糠之妻不可弃。他信守了他的誓言。当年和他一起闯深圳的人十有八九都换了老婆,有的更是换了又换,他却始终坚持家中红旗不倒。朋友们夸他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他的老婆和丈人则庆幸当初没有看错人。 谁也不懂方子墨的心。他认为,老婆换来换去无非还是老婆,这年头,情人亦是老婆,情人亦叫他老公。他不遗憾,他遗憾的是他在年轻的时候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他想弥补,先后找了几个很优秀的情人,却如同一个年轻时没有机会生育的女人,尽管过继了满堂儿女,遗憾终归还是遗憾。 方子墨只在姬水的房里稍作逗留,就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情绪走了。他没有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一丝男人的痕迹,一切都很干净,像她本人一样的干净。那个年轻男子什么都没有给她,当然,也就什么都没有拿走。她和他之间不过是有一点点朦胧的感觉,生活是现实的,一切的感觉都将变成现实生活中的镜花水月。 是晚,方子墨没有回家。 姬水送走方子墨以后,返身立即敲响了高山的房门。 高山一直在等她。房里没有开灯,他怕灯光会刺激他狂躁的情绪。 他一眼就看出了方子墨的身份。 方子墨气定神闲,莫测高深,他的气质清风明月般飘逸高洁,他是住在金字塔辉煌尖顶的人。高山知道,那是一个梦想和神话所在,而女人天生就是喜欢梦想和神话的。 他克制着,等待着,他屏息静听着姬水送他到楼梯口的脚步声,当姬水第一声叩响他的房门,他是以全身的力气拉开那扇轻薄的门。 他紧紧地抱住了姬水,并在黑暗中寻找她的嘴唇,她微微开启着给他。那嘴唇和嘴唇妥帖地吸合,舌头和舌头亲密无间地搅动,仿佛跨越万水千山的重逢。这一吻,却是他和她的初吻。 情人的吻原本是密得透不过气的,唯有言语是最好的换气方式。 “大款喜欢你。”“你不要乱说。”“真的。今天他视察了你的房子,也许明天你就会收到各大商场和超市送来的家具和电器,或者干脆送一套房子给你,把你当金丝鸟养起来。”“你怎么知道?你在编电视剧吗?”“这种故事深圳每天都在发生。”“我保证这种故事不会在我的身上发生。” “如果他要那样做。”“我就离开他,辞职!”接连几天方子墨没有送来任何东西,却将姬水带到了西丽高尔夫球场。 好大一片绿草地啊!像一块绿色的海绵,将喧闹和嘈杂吸纳一空,听得见翠嫩的小草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荷的呻吟。一汪圆镜般的积水,风拂过处激起微微涟漪,阳光在水面跳跃,她感觉自己离太阳越来越近。 从高尔夫球场回来,姬水直接进了高山的门。她和他说起了那球那球道那球d那球童那山那水那草那树…… 高山冷着脸不说话,半天才“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我没哼什么。”“没哼什么你哼什么?”“没哼什么就是没哼什么。”二人饶了半天的舌,越饶越生气,姬水更是气得掉下了眼泪。 姬水知道高山在吃方子墨的醋,她喜欢他吃醋的样子,她更愿意他说出来,他越不说她越想让他说,说出来不为别的,她好向他表白她的决心。“我不会跟他好的。”——她会这样说。“如果你跟了他,我就去找他决斗!”——她期盼着这样的回应。 也许,每个女人的潜意识里都希望爱人为自己扮演一回普希金。 所以说,恋爱中的女人往往比恋爱中的男人要傻得多。恋爱中的女人是在自己制造的情景中美化着对方的缺点和过失,如自私和气量小既是女人所最不能容忍的,也是在恋爱过程中最容易被女人当做优点来欣赏的。 林总将姬水叫到他的办公室。“鉴于你的表现和能力,总公司要上调你做董事长秘书。”不等姬水反应过来,林总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总公司给你分了一套房子,你可以搬进去住。”钥匙沉甸甸的,姬水拿在手里一片一片地看,那洗练的轮廓勾勒得像一张张笑脸,她不知道这笑脸的背后隐藏的是什么。下班以后,姬水按照林总写的地址找去。 整幢别墅掩映在绿树环绕中,幽深处别有d天。一楼一个宽敞的客厅,花团锦簇的地毯一如女人的裙摆,木质的楼梯是裙摆上的褶,裙摆转到极致便转出一个香润温软的卧房。楼顶是一个露天的花园,架上爬着藤,盆里打着朵,青翠萦目,红紫迎人。花园里有一架秋千,那是留给女人解闷的。两把沙滩椅,一把给女人,一把给女人的男人。清音阁,是女人的,也是男人的;是女人对生活的向往,是男人对女人的理解。 所以,当姬水来到清音阁时,她惊呆了。 她从一楼到楼顶,又从楼顶到一楼,上上下下,下下上上,看了一遍又一遍。“叮……”电话响了,铃声是不容置疑的,是坚决的,是果断的。 电话是方子墨打来的,他问姬水喜不喜欢这所房子云云。 姬水便什么都明白了,所谓总公司分的房子原来是一只金丝笼。忽然想起了莫小倩,听说总公司也曾分给她一套房子。“女人是一只鸟。”莫小倩说。“我也是一只鸟啊!”姬水想,“可我是一只独自放飞的小鸟。”姬水走出这所房子的时候,她留下了那串钥匙。 第九章 莫小倩出了车祸。 晚上她去酒吧喝酒,她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去酒吧喝酒,她是本色酒吧的常客。酒柜里有她常年保存的xo。她喜欢坐在吧台,燃一支烟,不为抽,为制造氛围,迷离的烟雾中,她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忧郁,有那么一点神秘,她给自己戴上了一层面纱。便有男人跃跃欲试。她不看,自顾自地喝酒,与吧台不停擦拭着酒具的boy曼笑轻言。她曾经沧海,又有几个男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她来是为展示自己,她希望在男人的目光中证明自己,肯定自己,如果有艳遇,那是意外收获。她这个年龄,心上有痕,这样的心是不容易幻想的。 这晚,莫小倩的旁边坐着一位很年轻很年轻的女孩,那件粉红色的吊带背心仿佛不是穿在她的身上,而是嵌在她粉红色的肌肤里。她是一朵娇嫩的芙蓉花,男人们全都变成了小蜜蜂,整晚围着她,发出甜蜜的嘤嘤嗡嗡的声音。莫小倩被冷落了,从本色出来,她开车,麻木地开车。她有一辆日本车,是前几年方子墨送的。她曾经为了一棵树失去了一片森林,但她毕竟还有一棵树;现在呢?她人在森林,森林却不是她的森林,树也皆是别人的树。她开车,拼命地开车。忽然想起一棵“别人的树”,二人前些时有过亲密关系,她拨通了他的电话,他语气冷淡,旁边似有莺歌燕舞声。她将音响开到最大,打开车窗,就这样,迎着风,流着泪,在麦当娜的呻吟中她开车,疯狂地开车…… 莫小倩的左手粉碎性骨折,腰部有轻微扭伤。 她躺在人民医院的病床上,左手打着石膏,她的脸煞白煞白,也像是被石膏绷着。她的身边没有亲人,请了一个护工,姬水等人来看她的时候,她正冲着护工发脾气,气氛一时很不好。众人坐了不到半个小时,说些安心养伤之类的套话,便走了。以后没有人再提莫小倩。 姬水一个人去探望莫小倩。病床上的莫小倩对姬水很是友好,说的话也很是体己。姬水第三次去的时候,莫小倩提了这样一个问题:“听说你去过董事长的农庄?”姬水回答:“那是林总的工作安排。”短暂的沉默后,莫小倩说:“那个农庄是我亲眼看着他建起来的,当年是一片连当地农民都不太敢要的水淹地,他亲自指挥建设,谁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个样子。农庄建好的第一天,我是他的第一个客人。”莫小倩是不忌讳谈方子墨的。她在风华正茂的年龄,曾经跟着方子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虽是狐假虎威,女人的虚荣心终归是大大地得到了满足。如今,她依然生活在他的王国,她要让这个王国所有的人对她尊重,对她笑。 莫小倩谈不得方子墨,一谈眼里就会汪出水。世人只以为,她对方子墨的需要是对金钱和权势的需要,却不知金钱和权势如果能拿走一个女人金子般的年华,便也就同时拿走了这个女人一生中最珍贵的记忆。莫小倩的记忆就定格在和方子墨共度的岁月里。 莫小倩毕业于国内一所不太著名的美术院校,学了几笔画,毕业后虽未从事本专业,却为进入社交界和上流社会添了一些噱头和色彩。朋友相聚,每到酒酣耳热,作为余兴,总有好事者力推她提笔为某人画一幅肖像,像不像是其次,关键是出自女流之手,更兼靓女。这是一个宝贝时代,靓女全是宝贝,更何况,这靓女还小有几分才气,更是宝贝中的宝贝。莫小倩赢来满堂喝彩。 认识方子墨便是在一个酒会,那天,莫小倩的打扮恰到好处,性感而不妖冶,浪漫又不失端庄。一条火红火红的迷你裙张扬着她的青春和热情,黑色的披肩薄如蝉翼,放飞着她诡魅的艺术气质及男人的翩翩遐想。在众人的哄抬声中,莫小倩替方子墨画像。方子墨本有两个大耳垂,莫小倩抓住了这一特征,画中的方子墨双耳齐肩,兼面含微笑,神态安详,还没画完,便有人说像佛像,众人附和。莫小倩心领神会,遂将他画成了财神菩萨。众人皆知方子墨有“财”,无不恭维之至。方子墨谦虚地说:“我的039;财039;比起莫小姐的039;才039;来,真是香蜜湖与d庭湖之比。莫小姐才华横溢,日后必大有作为。”莫小倩头一歪,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谁是我的伯乐?”莫小倩的神情极具挑逗性。方子墨谦虚地说:“我可当不了伯乐,充其量我不过是一匹老马。”老马识途,方子墨将莫小倩带进了自己的公司,继而,带到了床上。 是年,莫小倩26岁。 她在二十七八的时候,曾经非常渴望结婚。方子墨不可能给她婚姻,他从一开始就表明了态度:我是不会离婚的。她也明提暗示过,每每话没说完,他便沉着脸王顾左右而言他。 但和他在一起,她常常会莫名其妙地觉得幸福。也许,是因为他太伟大了,偶尔得到他的垂怜,他的关爱,她立刻会产生一种自我价值被认同的感觉,因而觉得幸福。 一晃莫小倩已到了欲说还休的年龄,从26岁到33岁,七年的时间,五年给了方子墨。其间吉他手的横空出世,看似只是生活中的几场小雨,没有掀起大浪,却让莫小倩对爱情有了免疫力,每当情焰冲天时,她总能安安稳稳地隔岸观火。两年过去了,她还是孑然一身。 这一次,莫小倩因车祸住院,方子墨仅仅只是打了个电话,表示礼节性的问候。“他不来看我,他居然连看都不来看我。”莫小倩偷偷哭了好几场。 高山花六千元竟然买了一辆吉普车,这车自然是又破又旧又没有空调,开起来哪都响,汽油味重得坐在车里不敢抽烟,生怕一遇火星空气就会燃烧。可就是这样一辆车,高山却美得不行,没事便带着姬水四处兜风。 这天,二人又在车里,姬水的手机响了,是莫小倩打来的,寒暄过后,莫小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莫小倩打算今天出院。一早上,她给林总打电话要求公司派车来接,当时林总答应得还算爽快。等了一上午,也不见来车,再打电话,林总的秘书接的,推说公司暂无空车,得等到下班以后。 听着莫小倩的叹息,姬水让高山将车开到了医院。趁高山去办理出院手续,姬水一边帮莫小倩收拾东西一边和她聊着。 “喂,你老公好有型哦!”莫小倩说。 “什么?谁的老公?”姬水一时脸红。 “你的那位高山啊!怎么了?不是你老公啊!如果不是就介绍给我吧!”莫小倩一脸的鬼笑,她手上的石膏未拆,腰还不能自如地扭动,却将头凑在姬水的耳边说:“看你脸红的样子,是不是还未上床啊?”莫小倩倒是没有说错。这年头,男女上床原本是件简单的事,可姬水和高山交往了大半年,发乎情,止乎礼,二人的关系始终停留在拥抱和接吻的层面。想着这些,姬水的脸更红了。 莫小倩的家离医院不远,姬水是第一次来,房子没有她想象中的大,也没有想象中的豪华,墙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京剧脸谱、藏饰,还有莫小倩包着花头巾的大照片,地毯和布艺也极具少数民族风情,猛一看还以为是走进了专卖工艺品的小商场。而且,房间显得很零乱,cd碟、时尚杂志、衣服和发了霉的水果扔得四处都是。 莫小倩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弯腰去捡地上的一件衣服,随着“哎哟!”一声,她的身子一歪,差点倒在地上,高山本能地扶住了她,继而,他扶她在床沿先坐稳,然后用手掌托着她的腰示意她慢慢躺下。 莫小倩觉得自己被托起的身体很轻、很轻。 高山和姬水走的时候,莫小倩是躺在床上说的再见。之后,她继续躺着,可老觉得有一双手托着,这双手就像长在了她的腰际,她禁不住老用自己的手去摸。 莫小倩穿的是一件小背心,衣服的质地很薄,丝的,高山的一双大手几乎是紧贴着她的r,而且,背心很短,他有两根手指和她做了零距离的摩擦。莫小倩摸着被他的手指摩擦过的那一小块皮肤,感觉比其它部位要细润许多。莫小倩的心也随着这种感觉细了、润了。 然而,过去的这两年,莫小倩的身与心是完全分离的。 她先后有过几位男朋友,偶尔玩玩一夜情,她投入她的身体,并享受由身体带来的快感。她管做a不叫做a,叫生理美容。一切只与生理有关,与身体有关,与心无关。 也许是经历太多,莫小倩看男人可谓入木三分。有人说:男人分两种,有钱的和没钱的。这年头,没钱的男人亦衣着光鲜,有钱的男人却含而不露,这便使得一些没有经验的女孩常常鱼龙不分。莫小倩不会,她看男人,只需看男人吃饭后买单的动作及买单后的表现。 没钱的男人,掏钱包的动作幅度往往很大,一般以现金支付,数起钱来如数纸,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至于服务生呈上的菜单,更是一眼都不看,其实点菜的过程早已算得清清楚楚。有钱的男人,大多在服务生呈上菜单并大致看过几眼以后再将手伸进口袋,钱包看上去整洁精致,有的则干脆连钱包都没有,摸出一张信用卡。签名时,如果是年纪大的,务必先端端正正地戴好老花镜,再慢条斯理地从服务生手中接过笔。如果是年轻的,则喜欢皱着眉头,如签署一份公文。 没钱的男人,买单后一般都有问题提出,如:去你家里坐坐好吗?到我家看dvd如何?也有胆小含蓄的,问题是试探性的:去哪呢?没钱的男人心疼饭钱,每顿饭都有主题,且希望直奔主题。有钱的男人饭后鲜少有其他活动,仿佛吃饭是一件很费体力的事,吃完就想回家。当然是先送女人回家,绝对只送到楼下,或离家门50米处,等有时间有心情时再淡淡然打个电话,相约下一次饭局。有钱的男人钱是长流水,要的便是细水长流,水到渠成。 因为有方子墨这样一个参照物,有钱的男人在莫小倩的眼里自然是没有几个,而她从心里是不愿与没钱的男人为伍的。所谓高不成,低不就,便是莫小倩目前的状态,而她又不能没有男人,于是乎,她只好将身体打开,将心灵关闭。 高山的出现,让莫小倩的心灵发生了一次小小的地震。她发现,男人除了有钱和没钱的,还可分有型的和没型的。 高山自然属于有型的。和他的名字一样,他是一座高山,挺拔、俊朗,他的四肢是通往山顶的小径,他的眉宇间飘逸着雾霭云霓,就连那两管鼻孔,也是两座幽深的峡谷,充满神秘,充满诗意。 莫小倩帮姬水找到了一份工作。 也是在一家房地产公司,总经理是莫小倩的朋友,姬水仍然做办公室文秘工作。这家公司位于蛇口,环境和地理位置都不错,只是离莲花山安置区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公司有员工宿舍,但姬水却迟迟没有搬去住。都说人往高处走,可她却对高山说:“我是水,水往低处流。我就愿意和你住安置区。”这天二人正吻着,莫小倩来了,门没关,见到这等亲热场面,她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重重地在门上叩了两下,二人一时有些尴尬,姬水红着脸迎了上来,说:“莫小姐,你怎么来了?”莫小倩说:“来得不是时候吗?要不然我先回车里回避回避,一小时够不够。”说着故意抬腕看表,转身做出一副要走人的样子,姬水忙拉住她,说:“莫小姐真会开玩笑。你自己开车来的?手好利落了吗?”莫小倩反手在姬水身上掐了一把,姬水“嗷嗷”叫疼。莫小倩说:“得给你点厉害,到现在还039;莫小姐、莫小姐039;地叫,帮你找了这么好一份工作,连姐姐都不会叫一声,饭也不请一顿,真够抠门的。”姬水忙改口叫莫姐,说今天的晚饭她请客。 搬完家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饭毕,三个人都抢着买单,莫小倩一手按住姬水的钱包,一手从服务生手中抢过高山付的钱,说:“我好人做到底,二位给个面子。”说着将高山的钱一把塞进他的上衣口袋。莫小倩的豪爽使高山有些难堪,说:“那就下次吧!下次我回请莫小姐。”高山的这句话原本是给自己下一个台阶,没想到却也给了莫小倩一个借口。第二天,她便给高山打电话,高山无法回绝,很礼貌地请莫小倩选定一家餐馆,他开车随后就到。莫小倩兴奋不已,说:“我喜欢坐你的吉普车,你来接我吧!”高山先去接了姬水。 这太出乎莫小倩的意料了。以她和男人交往的经验,没有哪个男人会放弃和一个美女单独约会的机会。古人云: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莫小倩今晚原本想导演一出“偷不着”的好戏,结果对方根本就没有打算“偷”。戏还未演,就落幕了。莫小倩沮丧极了。 饭,自然是吃得没滋没味。 莫小倩有一本大画夹,取名《百鸟图》。鸟,是广东人对男人那玩意的戏称,凡与莫小倩上过床的男人必定成为她的素材,而这些画她都一一珍藏在这本大画夹里。 莫小倩画的第一只鸟是一只非洲鸟。那是在她与方子墨分手不久的某天晚上,她独自来到蛇口的酒吧街。蛇口的每一间酒吧,规模都不大,但都装饰得很有异国情调,印度的肚皮舞、美国乡村音乐、菲律宾摇滚以及纯正的黑啤,无不吸引着在深圳工作的老外们,也吸引着想和老外一同泡吧的深圳人。莫小倩这晚便泡上了一位棕色皮肤的非洲人。非洲人用英语与她交流,她用的是肢体语言,后来二人就去了非洲人的公寓。非洲人生得身长体重,那玩意更是出奇的大,因为喝了太多的酒,完事后,非洲人很快就睡着了。莫小倩却怎么也睡不着,灯光下,非洲人赤l的身体显得有些怪异,像一只变形的鸟。她将这只鸟画了下来,题为《柯利鸟》。柯利鸟生活在非洲东南部,翅长2。56米,体重达18千克左右,是世界上能飞行的鸟中体重最大者。 莫小倩最钟爱的一只鸟当数来自高原的一只神鹰。有一段时间,莫小倩迷上了一个藏吧,藏吧有一个跳藏舞的康巴汉子,莫小倩看上了他,正计划着与他发生点什么,他却回到了他的康巴。莫小倩很是失落,电话里对他说她要去看他。她真的去了,他牵着一头牦牛来到车站接她,他和她一起骑在牦牛背上,牦牛跑得比她想象的快,于颠簸中,她体会到了一种近似于性高c的快感。她将这感觉大声说与他听,他立即将她放倒在牛背上,牦牛跑得更快了,一只神鹰飞过苍穹。 莫小倩还画过一只小水鸭。小水鸭是一只候鸟,哪儿有钱就往哪儿飞。某日,莫小倩到上海出差,晚上走进了一家夜总会。她开了一间包房,有爹的上来问她要不要先生陪,她说要,话音未落,十几个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岁的先生鱼贯而入,在包房里呈一字排开。莫小倩只见过一排小姐供男人挑挑拣拣,这等阵势却是头一次领教。一时兴起,她想做一回男人,便点了一个皮肤最为细嫩,看上去有几分女儿相的先生。忽又想起男人挑小姐总爱挑那些波大的,为了公平,她提出要看先生的鸟。便看了,有点偏小。先生说,东西不怕小,只怕巧。她问他怎么个巧。他说上了床就巧了。就上了床。先生开始用舌头舔她,从脚趾到脖颈,从前胸到后背,并时不时如鸟喙般钻进她的花心。到他的那只鸟儿正式起飞时,她已是情韵绵邈,只听见鸟儿的翅膀扑打着水面,“呱呱呱”地连成一片。 …… 世上体形最大的鸟是鸵鸟;最小的鸟是蜂鸟;羽毛最多的鸟是天鹅;羽毛最长的鸟是天堂大丽鹃;安第斯兀鹰最凶猛;游隼冲刺速度最快;角蜂鸟振翅频率最高;北美金鸻一次飞行时间最长……莫小倩将自己所画的这些鸟统称为原始艺术。迄今人类发现最早的原始艺术是dx壁画,其内容大多为动物形象。这些壁画,或者画在悬崖峭壁的凹处,或者画在岩石的缝隙中,其创作的心理动机,如鲁迅先生所说:原始人“画一只牛,是有缘故的,为的是关于野牛,或者猎取野牛,禁咒野牛的事”。也就是说,原始人作画,带有一定的实用或功利目的,他们描绘动物,是用某种巫术“禁咒”野兽,以求狩猎成功的实践活动。莫小倩画鸟的心理动机正是如此。 1999年12月31日,这是一个世纪之交的日子。 莫小倩醒来已是上午十点多钟,她坐在床上点燃了一支烟。 这年头,抽烟的女人总让人感觉背景模糊,生活灰暗。其实,烟,不过是女人生活中的一件小小道具。就像一般的女人需要借助涂口红、抹香水、搽指甲油等行为来表现自己,抽烟的女人情感更为丰富,因而需要内容更为丰富的载体。当烟与口红、香水、指甲油等物并列,烟,就是女性的,抽烟的女人更是性感的。 找个男人用一晚吧!莫小倩拿起了电话,电话里的男人们却似乎个个另有“用”途。莫小倩不急不躁,继续拨着一串串的阿拉伯数字。与特区磨合了这么多年,心早已磨出了茧子,她不怕拒绝,遭拒绝的只是这一个,永远有下一个在等候。 下一个是魏总,即姬水的新老板。 魏总人长得憨憨实实,不嫖不赌,不抽烟不喝酒,生平就有两大爱好:一是美食,二是卡拉ok。魏总唱卡拉ok,有时侯是边吃饭边唱,有时侯是吃完了再去专门的ktv包房唱。他最爱唱的一首歌是前苏联的《三套车》。他的嗓音嘶哑,且有点漏气,原本不适合唱这类音调太高的歌曲,加之年龄一大把,中气不足,唱得声嘶力竭、气喘吁吁,倒也切合了歌中的那句词:你看这匹可怜的老马! 莫小倩和魏总打交道已有多年,彼此颇为熟悉。所以,电话一接通,莫小倩张口便是:“魏总,好久没听你唱《三套车》了,今晚有空吗?”魏总发出“呵呵呵”的笑声,说:“我今晚有几个老朋友要聚一聚,清一色大男人,正缺女孩,你来吧!还有没有漂亮又会唱歌的女朋友?一块带来。”莫小倩也跟着笑,心里忽然一亮,忙说:“魏总,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也就是我介绍到你们公司工作的姬水,那女孩可是个人才,人漂亮,歌唱得更好,你今晚一定要带上她,保证艳惊四座,艺压群芳。”魏总说:“真的吗?”莫小倩说:“我敢跟你魏总说假话吗?”魏总又说:“那你呢?”莫小倩说:“姬小姐以一当十,我就不去凑热闹了,祝魏总今晚玩得高兴。”姬水觉得很是扫兴,高山只好去约古风吃饭,电话里,古风在幸福地唉声叹气。“唉!哥们,今晚有七位靓女在排队,我是一个都不能少,你就别凑热闹了。”放下电话,高山骂了一句:“重色轻友!”便坐着发呆。 莫小倩盛装出现在门口时,高山很是惊讶。 “莫小姐,你……你怎么来了?”他突然变得结巴起来。 倒是莫小倩落落大方,她不请自入,边走边说:“我想今天全深圳就只剩下你一个孤男,我一个寡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何必浪费资源。”莫小倩拎来一个很大的塑料袋,里面有各种熟食、小吃,还有一瓶xo。她将东西拿出来,摊了满满一桌子,又娇嗔地命令高山:“你负责开酒瓶。”自己则进了厨房,端着碗筷、酒杯等物出来,发现高山依然傻傻地站着没动,便说:“你真能让人伺候啊!行,你坐着,我来开酒瓶吧!”高山不坐,说:“姬水一会要来,我想等她一块吃。”莫小倩莞尔一笑,她心中有数,魏总的“三套车”这会还在冰雪覆盖的伏尔加河停着呢!姬水今晚不到凌晨是绝对回不来的。嘴上却说:“我们边吃边等,她一回来,我立马走人,绝对不做电灯泡。”莫小倩已熟练地打开xo,倒了一杯,正要倒第二杯,高山说:“我不喝这个,这玩意后劲太大,我要喝还是喝我的二锅头。”莫小倩一口喝干已倒出的xo,续了一杯二锅头,说:“我陪你一起喝。”高山说:“莫小姐海量,可这二锅头实在不是女人喝的。”莫小倩说:“酒桌上没有男女,你只管把我当哥们。”此话一出,高山便自如了许多。 至酒酣耳热,莫小倩脱去了外套,里面是一件紧身的r色t恤,领口开得很大,露出一痕雪脯。高山酒兴大发,喝个不停。莫小倩从他的对面坐到了他的身边,一只粉手有意无意地放在他的腿上,并将剩下的酒二一添作五,二人相饮而尽。高山的舌头开始打卷,说:“我……我……开车送你回家。你……等着,等着我去取车钥匙。”莫小倩忽然一把抱住了高山,软绵绵的身体好似一块香口胶,高山伸手去推,越推她贴得越紧。高山艰难地移动了步伐,他模模糊糊地记得车钥匙放在床头柜上。他走进了卧室,她也跟着移进了卧室。他和她一起倒在了床上。 再说姬水,整个晚上她都心神不宁,当新世纪的钟声敲响的时候,魏总的“三套车”又拉到了大梅沙。魏总兴致勃勃地提出去吃海鲜夜宵,众人附和。 大梅沙归来,天已蒙蒙亮,姬水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莲花山安置区,楼下便看到莫小倩的车,白色的,很是扎眼,与高山的车并列停在一起,姬水的心不禁“咯噔”了一下。抬起头,她看到了新世纪的太阳,像一个火轮,正从她的身上碾过。 她宁愿就这样死掉。 第十章 不久,高山在原空师傅的寮房结识了一位叫做成人的居士。 成人今年36岁,是一家颇具规模的建筑工程公司的大老板,赚了钱的成人一心向佛,恪守“五戒”,平生只有一大爱好,即邀三五朋友去茶楼喝功夫茶,常常一喝就是数小时,功夫了得。成人一直想开一家自己心仪的茶楼。茶楼无需浮华的装修和俗物的堆积,只要有菩萨相伴,自己终日神游其间,以此为因,广结善缘。此念想在成人心里盘桓数年,作为建筑公司的老板,打造这样一处场所实属轻而易举,但成人并不急于去实施,万事随缘,直到高山出现。高山的雕塑专业背景,尤其是他还有一位“活菩萨”的父亲,成人与他很是投缘,第一次见面就在闲聊中定下:由高山负责完成全部的菩萨雕塑。 高山回了一趟温州。他协助父亲日夜赶制,又从父亲的藏品中精挑细选,终于完成了108罗汉的众神像,小心翼翼地打包装箱,赶在过年前运到深圳。 108罗汉现身成人茶楼的消息,在成人的同道好友中不胫而走,茶楼开业那天,宾客云集。他们在虔诚礼拜了神像后,许多人提出要请一尊神像回家供奉。自此,高山经常接到电话,或朋友,或茶客,天南海北,想请神像回家供奉的人越来越多。 高山蛰伏已久的商业感觉又重新变得灵动起来,他问古风借了20万,正式注册了一家雕塑艺术公司。 公司位于南山区一个废旧的厂房。厂房共有四层楼,二、三、四楼早已租了出去,一楼因为潮湿和y暗久无人租,高山乐得捡个便宜,轻轻松松地将整层楼租了下来,清扫了积尘,高山的雕塑艺术公司就算尘埃落定。 这天,古风来了,二人正聊得开心,进来一个女人,她带来的一阵香风盖过了房间里石膏、陶泥及各种材料混合而成的气味,古风的精神更是为之一振。 她是莫小倩。 高山很久没有见到莫小倩了,他想忘记这个女人,更想忘记世纪末的梦魇之夜。 那天早晨,高山懵懵懂懂地坐了起来,头很疼,刚刚想下床,莫小倩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他发了好久的呆。后来,他开始麻木地穿衣服,莫小倩跟他说话,他什么也听不见。再后来,他便去了弘法寺。 一整天,莫小倩一步也没离开高山的家,她又翻找出一些酒,昏头昏脑地喝。高山回来时,她已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高山一把抱起她,加大油门送进了中心医院。莫小倩昏睡了两天,到她清醒时,高山已离去,她一遍又一遍地拨打他的手机,电脑提示音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她禁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莫小倩是真的爱上了高山,爱上了这只大鹏,晚上做梦,这只大鹏常常载着她,在碧海蓝天驰骋飞翔。 莫小倩绝不允许高山这样跟她玩消失,她要找到他!她相信只要他还在深圳她就能找到他。 莫小倩给公安局的洪处长打了一个电话。几年前,洪处长曾到问鼎公司买房子,一来二去地认识了莫小倩,莫小倩又介绍他认识了方子墨,最后,洪处长以最低折扣拿到了一套样板房。这事,洪处长一直对莫小倩心存感激,每次一通电话必说:“有要帮忙的地方吱一声。”这些年,莫小倩还真没找洪处长帮过什么忙,而这一回,她决定找他。 明白了莫小倩的用意后,洪处长在电话里开玩笑说:“你是想让我把他当坏人通缉呢,还是当039;三无039;人员扣留?”莫小倩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事有谱,也玩笑着说:“只要您大处长方便,怎么着都行,我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洪处长只花了一个星期便找到了高山的下落。 莫小倩款款地走近高山,高山惊愕地站了起来。 “你好!亲爱的高总,好久不见。”“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高山脱口而出。 “039;山不在高,有仙则名。039;何况你本身就是一座高山。”莫小倩调侃地说。 高山说:“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来看你啊!你无情,我不能无义。”莫小倩咄咄人。 古风在一旁颇感冷落,莫小倩从进门起就没有正眼看过他,此刻又见高山满脸的尴尬,知道这女人有些来历。于是他“啪啪”地拍了两记巴掌,说:“二位慢慢地玩吧,我先走一步。”摇摇地站了起来,高山一把拖住他,说:“不准走!”莫小倩至此方斜睨了他一眼,说:“我今天可是有心来赶饭局的,这个点上说走人,是怕买单吗?”说着,她冲古风妩媚地一笑,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来,“开个玩笑。我叫莫小倩。”莫小倩的这一笑,让古风感觉到这个女人不同寻常的魅力。 晚餐是古风选的地方,僻静而优雅,莫小倩点了一瓶酒,她邀高山喝,高山不喝。古风原本不爱酒,见此情形,识趣地解围道:“今非昔比,高总现在的身份是居士,不要强人所难。我陪你喝。”说着,故作豪情地干了一杯。 前尘往事又浮上高山的心头,借口上洗手间,他走出了酒楼。一会,莫小倩的电话追了过来,他没有接,顺手关了手机。 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此话套用在莫小倩追高山这件事上却一点也不合适。高山是一座冰山,莫小倩尽管从服装,到语言,到态度,到方式,一天72变,终究变不成冰山上的一朵雪莲。莫小倩的自信心日渐耗损。 一个没有自信心的女人,她对生活中的一切都充满了疑虑,包括对自己的身体。莫小倩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r正在下垂,且越来越小,按现在时髦的话说便是缩水了。 莫小倩决定去做隆r手术。 人工打造的丰r,虽说不能分泌r浆,却能催生男性荷尔蒙。 一个月后,莫小倩穿上低胸的晚装出席一个朋友举办的party,她胸前的风景确实吸引了不少男士的目光,整个晚上,莫小倩的自信心空前高涨。 自信的莫小倩决定向高山发起新一轮的追求攻势。 这天,她用新买来的手机充值卡给高山发了一则短消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今晚七点,弘法寺大雄宝殿燃香礼佛,聆听佛法。 高山读完短信息后,曾照着号码打过去,对方关机,也不知对方是谁,想必是一位居士,但去无妨,再说也想去看看原空师傅了。他五点钟便到了弘法寺,在原空师傅的寮房用完斋饭,小坐片刻,七点钟准时上了大雄宝殿。 莫小倩此刻正跪在殿堂,双手合十,一派心无旁骛虔诚之至的样子。 高山见到她的第一眼,心里有一种被捉弄的感觉,极不好受,他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和这个女人有着怎样的缘分,他想转身就走,想了想,还是留下了。他趴在护栏上,想起了姬水,鼓楼里送来暮鼓声声,这思念便显得格外的凝重。 “你知道我刚才求佛祖保佑我什么来着?”莫小倩突然出现在高山面前,“我求佛祖保佑我和你……”不等她说完,高山指着天边艳丽的夕阳说道:“你看那夕阳多美啊!我能求佛祖保佑它永远不要沉下去、永远这样美丽吗?拜佛要做到心无所求才是真拜。”接着高山面向莫小倩深深鞠了一躬,说:“莫小姐,我们的一切烦恼痛苦都起因于太执着,所以佛说要我们039;放下039;,你是聪慧至极之人,相信能理解。对不起!我先走一步,失陪。”转身大步流星地下了石阶。 莫小倩望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夕阳那端,她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消失了。 第十一章 古风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女人了。这就是他的生活状态,时而八面来风,时而青灯孤影,忙的时候他是来者不拒,闲时便打打电 第 3 部分 欲望文 第 4 部分 女人花 作者:肉书屋 第 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第十一章 古风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女人了。这就是他的生活状态,时而八面来风,时而青灯孤影,忙的时候他是来者不拒,闲时便打打电话发发短信。 较之打电话,古风更爱发短信息,特别是给女孩,如果是在电话里说些调情的话,怎么样都会显得有些做作,且有虚情假意之嫌。短信息就不同了,无聊可以当有趣,r麻可以当幽默,调情可以当调侃,有时挖空心思只是为了搞笑,更妙的是,一则信息可同时发往多位靓女,广种薄收,效率极高。 今天晚上,古风一边吸着雪茄,一边将前些天朋友发给他的一则短信息调了出来,转发给了几个他认为有点意思的女孩,其中便有莫小倩。古风是一个情绪化的人,这注定了他对女人的追求也是情绪化的。热一阵,冷一阵;紧一阵,慢一阵;好一阵,歹一阵。他的情绪就像他的名字,是一阵风,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何况他并没有打算追求莫小倩,今晚给她发信息,纯粹是兴之所至。 莫小倩很快回了短信。古风提议去一风堂洗脚,他先到,开了房,正一边泡脚一边和一个洗脚妹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莫小倩来了,穿一件吊带背心,隆过的双r滴滴答答地,从门口一直闪到古风的眼前。莫小倩有意无意地弯腰与古风握手,古风一时走神,对方已笑着抓住了他的两根手指,古风也笑了起来,便顺势在对方的手掌心轻轻抠了两下。莫小倩说:“真没想到古风老师名字叫得风流,抠女的方式也是如此的风雅。”说完,对着古风刚刚抠过的手掌心轻轻呼了两口气。古风回道:“我可不是抠女,这叫男女搭配,洗脚不累。”“抠女”是深圳人发明的词汇。给古风洗脚的洗脚妹还不到十八岁,刚来深圳不久,此时天真地问道:“什么叫039;抠女039;啊!”莫小倩冲着那洗脚妹说:“这个问题最适合问你的这位客人了,你好好给人家洗,他会帮你解释的。”说着,便坐下开始脱鞋。 古风看着莫小倩脱鞋,忽然“嘿嘿”笑了两声,说:“我解释可以,不过得要你配合。把手伸出来——”说完,先兀自向她伸出一只手。莫小倩不解,也伸出了一只手。“摊开!”古风命令道,“男人对女人的进攻都是从手开始的,先碰一碰指尖;女人没有缩手,再摸一摸手背;还没缩手,便抠一抠手掌心……”古风一边说一边在莫小倩的粉手上演示着,指尖、手背,抠到手掌心的时候,莫小倩嚷痒痒,欲缩回去,古风猛地一把抓住,说:“最后这一招,叫一掌定乾坤,你被我搞定了。”莫小倩夸张地大声叫着救命,古风放开她,继续说道:“总而言之,这对付女人的办法是经济越发达的地区越简单。你们看,内地人是039;追039;——用脚跑;深圳人是039;抠039;——用手挖;而到了香港,人家是039;泡039;——手和脚都不要了,男人只需舒舒服服地坐在咖啡馆或茶室,喝杯咖啡灌壶茶的工序就把个女人搞定了。” 洗脚妹这时傻乎乎地问道:“那泡脚是不是也算039;泡039;?”莫小倩笑得前俯后仰,古风一边笑一边回答:“算!算!从今往后,我就一边泡脚一边泡女。”再次见面的地点是振华路雨花西餐厅。这是一个礼拜天的下午,莫小倩先到,占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眼睛便开始百无聊赖地四处扫视。对面的西餐桌前也孤独地坐着一个女子,正支着下巴呆呆地望着窗外,长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颊,看不清她的容颜,但能感觉到她的那份落寞。旁边是两个边用餐边窃窃私语的女人。一会服务生领进一行人,是四个女人簇拥着一个男人。“深圳女人多啊!”莫小倩在心中感叹道。有资料显示:深圳男女的比例是1∶7,所以深圳的男人虽不至于个个像大熊猫那样珍贵,但有些也已被女人们宠得失去了谦谦君子的风度。比如像现在,莫小倩已等了四十多分钟,古风还不见人影。 莫小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一会,古风来了,在莫小倩的对面懒懒地坐下。“小姐今天的气色不太好。”莫小倩别过脸看着窗外,故意不理他。 古风讨了个没趣,倒也不急不恼,反正他有的是对付女人的办法。“把手伸过来。”边说边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 莫小倩斜睨他一眼,说:“干吗?又想表演039;抠女039;啊!拜托,这里是西餐厅,不是洗脚店,你有点创意好不好?”古风摇了摇头,说:“错!错!错!我是想给你把把脉。”莫小倩说了一句“蒙古大夫”,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古风趁势抓过她的一只手腕,按住,口中念念有词:“肝火旺盛,y阳失调,患美人综合039;性039;忧郁症。”古风问服务生要来纸和笔,他快速地写完两个字,然后将纸折叠成小条,说:“这是我给你开的药方子。”莫小倩说:“我不看,你葫芦里肯定没装什么好药。”古风说:“看吧!求你了。”莫小倩便看了,只有两个字:抠抠。 用完餐莫小倩说:“古老师今天的气色也不太好,我也帮你开个方子吧!”“方子”是她趁古风上洗手间的工夫开的,搓成细细的一条,像一根牙签。她将它c在没有吃完的蛋糕上,说:“我先走一步,古老师留下来慢慢地看。”莫小倩开的“方子”也只有两个字:。这正是古风想写而没敢写的两个字。 古风望着莫小倩曼妙的背影,轻声说了一句:“这娘们!”莫小倩正好回头,胸前碧波荡漾。 第三次见面是在古风的床上。 感谢现代美容术,莫小倩一对隆过的茹房是那样的完美,向来有些审美疲劳的古风竟有些美不胜收。 “宝贝!”古风赞美道。 莫小倩却以为是对她的爱称,正陶醉,没了下文,便问道:“你想说什么?”“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脑袋一片空白。”古风伸手抓住了这对“宝贝”。 古风和莫小倩同居了。 爱情就好比长途旅行,同居是一种理想的旅行方式,旅途中既可以相互慰藉,又可以节省开支,何乐而不为? 问鼎公司新开发了一个大型楼盘,计划广告总投入上千万,有好几家广告公司准备参加竞标。莫小倩鼓动古风也做了一份方案。 这天,莫小倩打扮了一番,走进了方子墨在总公司的办公室,因事先有约,方子墨在等她。二人很久不曾见面了,莫小倩此番来找他,是想替古风拿下这千万广告的总代理权。片刻的寒暄后,莫小倩直接表明了来意。 “那么,你的利益在哪?”方子墨也很直接。 他依然关心着她的利益,这让莫小倩的心里又有一些感动,她克制着,尽量轻描淡写地说:“我是学设计的,想借这个项目的机会加盟广告公司,在新的公司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女人如衣服”——莫小倩当属方子墨穿过的一件名牌,这名牌曾让方子墨鲜亮过舒服过,方子墨不会忘记。 方子墨同意了莫小倩的请求。 问鼎公司的第一笔广告预付款打入古风广告公司账上的当天,莫小倩获得了古风公司的20%配股。之后,莫小倩正式辞去了问鼎公司的工作。 “古总,你准备给我安排一个什么样的职位啊?”莫小倩在床上问道。 近两年,广告公司如雨后春笋,有人总结深圳有三多:一是女人多、二是酒楼多、三是广告公司多。僧多粥少,业务是越来越难拉,市场是越来越难做。古风生性懒散,迫于压力不得不强打精神,倒也把公司经营得风生水响。几年下来,古风觉得自己是一头上了磨的驴,围绕着业务一个劲地转悠,好几次他都想关掉公司,躲进小楼成一统。现在有了问鼎公司这上千万的业务垫底,至少一年之内不用担心公司的营业收入,古风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就很轻松地给莫小倩封了一个业务总监。 接下来的日子,二人同室对酌,共话西厢,更兼挑灯剪烛,攀枝折柳,好不浪漫。 古风有一间密室,里面是一排排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鞋子——女人的鞋子,一双鞋子代表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必有一段与古风的故事。每双鞋子都经过香熏处理,香气依每个女人的品位而定,且双双都贴着十分香艳的标签:如:檀香一缕、空谷幽兰、风月芙蓉、腊梅香雪、丁香愁结、梦里睡莲…… 古风有密室,莫小倩有《百鸟图》,古风和莫小倩各有隐私。 发现《百鸟图》是一个偶然,古风隐忍着没有说;发现密室也是一个偶然,莫小倩也隐忍着没有说。不同的是,古风离开莫小倩的心一日胜似一日,而莫小倩渴望与古风结婚的心也一日胜似一日。 一般女人都有点泛概念化,如男人赞美其美,她便会无时无刻都觉得自己美,从而放松了对自己的修饰。莫小倩知道自己的一对大乃子对古风有着莫大的诱惑,于是,无论在床上床下,她尽量春光外泄。 莫小倩经历了不少男人,但她并不真正地懂男人。男人对女人的美感往往是在想象中升华的,从婚礼上的红盖头到白婚纱,从霓裳羽衣到长裙,从云鬓到长发飘飘,变化的只是形式,男人永远的审美情趣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两个人终于吵架了。起因是莫小倩觉得冷,要古风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古风没理她,说冷就去穿衣服,莫小倩说穿了衣服又热,然后往他的身上蹭。古风正在发短信息,一把推开她。莫小倩觉得很是扫兴,正好这时电话铃响,她接了,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找古风的。古风一拿起电话便叫宝贝,而他却已经很久不这样叫莫小倩了。 这个电话打了有40多分钟。 莫小倩:“古风,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有多少不明不白的女人?”古风:“你有多少男人我就有多少女人,我俩是绝配。”莫小倩:“古老师太谦虚了,我这样的平庸之辈怎么能与您这样的大艺术家相提并论呢?您穿过的鞋比我走过的路还要多啊!”她故意加重了那个“鞋”字的语气。 古风:“莫小姐也太谦虚了,从大款到流浪艺人,从老的到小的,您什么鸟没见过。”他也着重了那个“鸟”字。 莫小倩便有些心虚,她想缓和气氛,说:“可什么鸟也不如你这只鸟。”说着便要往他腿上坐。 古风“忽”地一下站了起来。说:“那就请莫小姐手下留情。”莫小倩的《百鸟图》是藏在自己带过来的密码箱里,她确信他不知道密码,而他的话里似乎句句暗藏玄机,她想证实。 莫小倩:“你什么意思,是男人就把话说清楚。”古风便将莫小倩的密码箱拎起往地下一扔,说:“什么意思?把这个箱子打开不就清楚了。”莫小倩也豁出去了,三下两下开了箱子,说:“打开就打开,你好好看吧!这里面还有你的那只039;鸟039;呢。”莫小倩转身跑向密室。一会,古风便听见从密室传来的“噼里啪啦”摔打东西的声音,他内心一紧,抱起画册跟了进去。 一地的鞋子,莫小倩还在不停地扔。 古风气极,便使劲将那些画册往地下掷。 满地狼藉。两个斗累了的冤家一时不知所措。 莫小倩低着头坐在地上,披垂的长发半遮半掩着她赤l的身体,双肩随着抽泣有韵律地抖动。怜香惜玉的古风心软了,他走过去想扶起她,她趁势扑在他的怀里,古风蹲立不稳,抱着她双双跌倒,二人在地上滚作一团。 莫小倩:“我爱你!你爱我吗?”古风:“你的话太多了,我一般喜欢用身体语言和我交流的女人。”翻过一座并不高的山坡,上到坡顶,山下便是泸沽湖,湖畔便是村落,村落有个诗意的名字:落水村。黄昏时,古风来到了落水村。 天空下着小雨,他冒雨走了一段,遇上一位老妪,她身披一件蓑衣,手持一根鞭子,身后是与世无争的牛和羊。他上前向老妪询问何处可以投宿,老妪轻轻一挥鞭,示意他跟她走。 走进一个大院,老妪一边将牛羊赶进楼下的畜厩,一边“娜措,娜措”地高声叫着。娜措是老妪的孙女。随着泸沽湖旅游业的发展,这里的村落几乎家家都设有客房,专供游人居住。娜措在家帮着乃乃接待游人已多年,会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举手投足更是落落大方。她说了声“你好”,然后冲着古风一笑。她的脸极小,有着滇西北少女特有的红润,眼睛却出奇的大,映着泸沽湖山水的秀美和灵动。 娜措的美丽让古风始料不及,他发了会痴,然后人就变得无比亢奋,他隐隐觉得泸沽湖会有故事发生。 客房有三张木床,都铺着雪白的床单。娜措指着靠窗的那张床说:“那张好不好?可以看到窗外的桃花。”古风走到窗口,果真看到一株桃树,正值三月,桃花烂漫,春色无边。透过茂密的花丛,他看到一幢楼,再往左往右看,除了楼还是楼。原来这是一个用四幢木楞子房围成的一个很大的院井。“你住哪?”古风问道。娜措也走到窗口,抬手往左侧一指,说:“那是我住的花楼。”“花楼”是供成熟女子单独居住的地方。摩梭人至今仍实行男不婚、女不嫁的走婚,男女双方各居母家,因感情的发展,男子夜晚到女子的花楼留宿,感情破裂,则男不再登门或女闭门不接,自然终结关系。这种婚姻也称“阿夏婚”。 “阿夏”在摩梭语里的意思是亲密伴侣。 古风对这些习俗是有所了解的,而且他对这种他认为最符合人性的“阿夏婚”有着一种近乎崇拜的情愫。 “你有阿夏吗?”他想逗逗这美少女。 “没有。”她摇着头回答。 “是从来都没有,还是现在没有?”“从来都没有。”“为什么?”“不喜欢。”“为什么不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时间一天天过去,古风每天画画、钓鱼、游览,走访明清建筑,研究纳西族的雕刻艺术,他还收藏了许多当地的艺术珍品。娜措一有时间便会陪伴古风,女孩对这位艺术家有着说不出的崇拜。这样一来,古风便更是不知有秦汉。 这天,娜措带古风去划船。 泸沽湖上最有特色的船,是由整棵树干掏空树腹而成的独木舟,形似猪槽,故称猪槽船。湖上歌声袅袅,缱绻低徊,古风只觉得那音律闻所未闻,便赞道:“真好听!这是什么歌?”娜措答:“泸沽湖情歌。”再细听那歌词,男唱:“前世姻缘,过河一船。”女和:“今世相遇,鸳鸯一对。”男唱:“金色的花,银色的花,一起盛开吧!”女和:“金色的鸟儿,银色的鸟儿,我们一起跑到湖边去喝水吧!”……娜措解释,歌声表明这个唱歌的男子今晚可以去这个唱歌的女子的花楼。 古风:“你也会唱情歌吗?”娜措:“会!”古风:“那你唱一个给我听。”娜措:“不!”古风:“为什么?”娜措:“因为你不会唱。”古风窃喜。 古风:“如果我会唱呢?”娜措:“那你就唱一个给我听。”湖上又有歌声飘来,古风现学现唱。“小阿妹,小阿妹,隔山隔水来相会,素不相识初见面,只怕白鹤笑猪黑……”娜措嫣然一笑,唱:“小阿哥,小阿哥,山长水远来对歌,相逢何必曾相识,不怕白昼笑夜黑……”古风:“你不怕吗?”娜措:“不怕!”古风:“为什么?”娜措:“喜欢你!”古风:“喜欢我什么?”娜措:“喜欢就是喜欢!”古风喜欢娜措的言语方式,简单、直白。以往的女人,或喜欢他的钱,或喜欢他的名,或喜欢他的身体,说到底,她们喜欢的都是物质。感情原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却偏要问个为什么,相比之下,自己倒成了俗人一个。 窗外的桃花依然烂漫,花楼的桌上也有一枝,娜措说这是她偷折来的。“乃乃知道了一定要骂我,”她瘪嘴学乃乃的口气,“一朵花一个桃子,作孽啊!”又说:“你如果能多住几个月就好了,到时候你准能吃到这儿的桃子,好甜哟!”古风说:“我现在就要吃。”便解开了她的衣襟。 古风这一生吃过的最好的桃子当数在北京桃园里现摘现吃的水蜜桃,个大,皮薄,白里透红,水嫩水嫩,仿佛c根吸管就能吸出果汁。娜措的一对乃子便是这样的两只水蜜桃。 娜措是个处女。 古风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莫小倩找不到古风,她一个人在古风的豪宅里住了有两个月了。莫小倩非常生气,非常非常生气。却在某一天,她突然又不生气了,一点儿也不生气了。莫小倩不生气不是她不想生气,而是她不能生气。因为她发现自己怀孕了,生气当然没有生产重要。是的,她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古风给高山打了一个电话。 古风:“这些天我有一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要出事。”高山:“莫小倩怀孕了。”静默了十秒。 古风:“与我有关系吗?”高山:“混蛋!如果你现在在我面前,我准揍你个稀里哗啦。”古风觉得这件事太可怕了,因为莫小倩的一对人工打造的茹房终究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不知道从这对茹房里将要分泌的究竟是硅胶还是何种进口的化学成分。他不肯回深圳。 几天后,莫小倩进了医院,难产,剖腹生下一六斤重的女婴,莫小倩要高山给取个名字,高山想了想,说:“就叫古水儿吧!”莫小倩便叹了口气,说:“原来你还在想着那个姬水啊!” 第十二章 都说男人是偷腥的猫,姬水却认为只有秉性像猫的男人才偷腥。 两年前的那个早晨,高山没有给姬水开门,隔着门,姬水听见莫小倩在笑,一声一声的,很短促,也很尖锐,碎玻璃般扎进她的心里。她想走,腿重得如同灌了铅,忽然又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她转身跑了起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楼道里有一辆自行车,她像一辆来不及踩刹门的车直直地扑了过去。她摔伤了一条腿,她就抱着这只受伤的腿坐在地上,眼泪到底是流了下来。 她又在心里叫了一声“山君”,至此她算是明白过来了:老虎原本就属猫科啊!她这样想着的时候,有更大的一串眼泪流了下来,流在那只受伤的腿上,她记得上一回受伤的也是这条腿。 姬水拖着这条受伤的腿回到了宿舍。 宿舍是一套三居室,姬水和小乔、小金一人住一间,她本想偷偷地溜进自己的卧室,却在门口碰到了二位室友。元旦有三天假,小乔、小金很早就计划外出旅游。 小乔30岁,未婚,是一个结婚狂,见人就要给介绍男朋友,谈了无数次恋爱也没把自己给嫁出去。她最后一次失恋的对象是一个走下坡路的老板,开一辆老款的奔驰车。小乔说:“虽然是老款,却怎么着也是奔驰啊!”言下之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两人都快结婚了,那位老板逐渐转运,老款奔驰换成了最新款奔驰。就像小乔当初看上的是他的车,他也觉得小乔只配坐他的老款奔驰,两人吃完最后的晚餐,他便开着他的新款奔驰开始寻觅新人,小乔则点燃了她生平第一根烟。 姬水狼狈的样子吓了二人一跳。小乔抬腕看了看表,说:“你怎么搞的?”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怎么回事,竟然有些安慰,自从她失恋以后,她希望全世界的女人都失恋。小金弯腰要看姬水腿上的伤,被姬水拦住了,说:“你们快走吧!别误了车。”二人出了门。小乔忽然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说:“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试试。”塞到姬水的手里。 三人道了再见,门一关,姬水忍着的眼泪汹涌而下,靠着门框哭了很久才回到自己房里。 墙上有一幅画,画面是一条河,如血的夕阳将河水染得鲜红。这是高山的作品,姬水为它题名《殇》。姬水望着这幅画,她想:我就是这条河啊!——这条受伤的河!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她甚至想起了她的初恋情人吴小可,当初吴小可抛弃她和别人结了婚,她失去的只是一个吴小可,而现在她失去的不仅仅是高山,她失去的是她的爱情。她觉得她一生都不会有爱情了,因为她不再相信爱情。 姬水拿出小乔给她的那包烟,一口气把二十根全部点燃,攥成一把c入烟盅,黑暗中,它像一个火把,很温暖,她靠在沙发上渐渐睡着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 门铃响了。 姬水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按门铃的人竟是吴小可。 吴小可第一眼并没有认出姬水。她扶着门框站立着,从头到脚裹着一条白色的毯子,脸色苍白,嘴唇也是白的,泪痕隐约,可怜楚楚,像一株雨中的樱树。 姬水一直以为自己是恨吴小可的,甚至设想过俩人再见面时的情形,她不会理他,眼神一定像小鸟掠过树梢似的从他的头顶掠过。而此刻,短暂的惊愕之后,她叫了一声“小可”,就很自然地将他让进房里。 “你怎么啦?”他小心地问道。 “没怎么啊!”她闭了闭眼睛,使劲将涌上来的眼泪又退了回去。 吴小可早已打听到一些姬水和高山的事。所以,他问道:“你的男朋友呢?”“吹了!”说完这两个字,姬水的眼泪就一串一串地流了下来。 吴小可不知如何安慰她,看了看她腿上的伤,说:“是骑自行车摔的吗?”姬水说:“不是的。”忽然想起了什么。 大二时,姬水从毕业的师兄手里买了一辆旧自行车,那时姬水还不会骑,一天晚上,在学校的足球坪练习,她把不住刹,像s门一样地连车带人s了出去……她的腿和手都受了伤,碰巧吴小可路过此地,用自行车将她载到校医院。回来时,她坐在自行车的前座,她是第一次坐这个位置,经过一片荷塘,他吻了她,他闻到她嘴里荷叶的清香。 想到这里,吴小可有些激动。冥冥中自有天意,他总是在她受伤害的时候适时出现,这让他不得不相信,他和她之间的缘分很深很深。他提出送她去医院,她执意不肯,他便起身出去买药,回来时手里大包小包的,除了药,还有许多水果、熟食和一瓶红酒。 两人闹到很晚。深夜,姬水发起了高烧,吴小可将她送进了医院。 姬水这一病,心里明白了很多事情。其实莫小倩从见到高山的第一眼起便动了心思,她为姬水介绍工作,帮姬水搬家,看似热心,实际上是在精心布局,而自己却傻乎乎地掉进了她的局里。想着那工作,那宿舍,姬水又羞又辱。从医院出来,姬水对吴小可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想搬家。”姬水此言一出,吴小可的心便动了一下,他一个人住在罗湖区繁华地段的一套三居室里,隔壁还有一间空房,他原本打算租下来做办公室的,嫌小没租,不如让姬水住下,来往方便了,租金还可以和自己这套房子的租金合算在一起,公司报销。他将这个想法说了出来,姬水拒绝了,她既看不起他这种处处打小算盘的做派,也不想和他瓜田李下纠缠不清。 姬水自己在八卦二路租了一间约15个平方米的房子,房很旧,只有一扇窗户,窗外是一条终日车水马龙的商业街,楼下有家湖南米粉店。搬完家,二人来到米粉店,要了两碗酸辣米粉。 姬水:“我最喜欢吃湖南米粉了,以后这里就是我的食堂。”吴小可:“我也最喜欢吃湖南米粉了,不但好吃,占卦也挺灵验的。”姬水:“用米粉怎么占卦?”吴小可:“这你就不懂了,找着你的那天,我早餐吃的就是米粉。我一根根地数着吃,暗暗对自己说,如果是偶数,我就能顺利地见到你;如果是奇数,那我就惨了。我吃得很慢,特别是最后几根,根根如鲠在喉。终于吃到最后一根了——66。66大顺,多好的数,于是,我顺利地见到了你,又顺利地和你坐在一起吃米粉。”姬水想起了当年那个诗意的吴小可,也是这样常常把说话当作诗,那时她爱听。而此刻,她听着他诗一般的语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明知他话里的虚拟性,却一根根数起了碗里的米粉;她想验证她和高山之间是否还有未尽的缘,偶数为有,奇数为无。最后一根了,是偶数,她的筷子竟有些颤抖,一用力,米粉断了! 姬水知道,她和高山之间的缘分是真的断了,心想二人好了这么久,关系却如此脆弱,比米粉强韧不了多少。第二天她去电信局更换了手机号码,从此天茫茫地茫茫人海两茫茫。 搬一次家总免不了有许多麻烦事,吴小可连着好几天都来帮忙,并自作主张地买了一些家具和电器,姬水觉得,这样一来,二人的关系就显得有些暧昧了,她不愿意这样,拿出钱来付给他。他推,说:“小水,我知道我欠你太多,这辈子就让我能弥补多少是多少吧!”姬水想起了那个劳燕分飞的季节,火车站,吴小可搂着她,好一番海誓山盟,之后,二人踏上了一南一北的两列火车。所谓南辕北辙,分道扬镳,其实,命运从那一刻起就有了定数。姬水说:“小可,过去的都过去了,别说欠不欠的,我们是朋友。”姬水是真心想和吴小可做朋友。吴小可却不这么想,他认为男女之间不可能只做朋友,即便一开始是这样,做着做着,也就做成别的关系了。吴小可是期待着和姬水做成别的关系的,可以说已经期待了好多年。茶馆里的王掌柜说:早些年有牙的时候没有花生米,现如今有花生米又没有牙。吴小可却觉得,自己现在是既有牙又有花生米。 天气有些y冷,姬水的房里铺着一块猩红色的地毯,吴小可在地毯上坐了下来,姬水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里抱着一个电热水袋。吴小可痛诉自己的“革命家史”,当说到妻子一掌将他的母亲推倒在地,母亲躺在医院差点死去的情形,他竟然掩面而泣。姬水拿纸巾帮他擦眼泪,他顺势就捉住姬水的手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然后单膝跪地,说:“小水,我要向你忏悔。”眼泪流进姬水的指缝,姬水慌忙蹲下身子安抚。“小水,我好孤独。”就将头靠在她的胸前。她觉得此刻他像个孩子,出于母性的本能,竟有些同情他,并伸手在他的头上摩挲了几下,也是温柔入骨的。眼泪换成了喘息,而那喘息却穿透了她的肌肤,一时间也有些意乱情迷。二人开始接吻,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就像大学的课本被搁置多年后又重新翻开。从前她是好学生,他也是好学生,她的好是书香门第、四书五经熏陶出来的好。而他则是小市民家庭长大的,从小所受的教育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课本即饭碗。所以今天的如此这番,于她而言,是“学而时习之”,“温故而知新”;于他而言,是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 他急于要得到她,表白道:“你放心,虽然我结婚了,但我一点也不爱她,她那么瘦,脾气那么坏,让我常常觉得她是一个什么鬼变的,附在我的身上要吸干我。所以,我是一定要和她离婚的,但不是现在,现在还不到时候。我要利用她父亲的钱赚更多的钱,然后买别墅,买跑车……”她知道他是喜欢发誓的,只是此时她并不需要誓言,而且这誓言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她竖起一根手指放在他的嘴上,打断他没完没了的誓词。她说:“我有一些害怕。”这毕竟是姬水的第一次。 吴小可根本就没有想到姬水仍是处女之身,他还以为她所说的“害怕”是指怀孕,便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避孕套来。他说:“别害怕,我都准备好了。”姬水理想中的第一次是和许多美好的东西联系在一起的,比如:红烛银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玫瑰,钻戒,红翡,绿翠……而吴小可递给她的却是一盒避孕套。避孕套包装盒的图案十分庸俗,姬水一时觉得整个事情都十分庸俗。 姬水正在踌躇,吴小可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号码,骂道:“他妈的!又在查岗。”并示意姬水不要出声。 电话是妻子罗风华打来的,她凭着女人的第六感一口咬定吴小可正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电话里骂骂咧咧的,有几句姬水听得清清楚楚。起身来到客厅,隐隐约约还听到吴小可在赔着小心。 姬水悄悄地出了门。 夜很冷,姬水竖起衣领,手指触到了脖子上那块形似半颗心的玉石,父亲当初将这玉石送给她,就是希望她能早日找回一颗完整的心。而现在,姬水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空心人,只剩一个躯壳在这个城市飘着。也许这个城市有着太多无心的躯壳,所以有着太多无爱的性。没有心的躯壳依然会痛,没有爱的性就真的快乐吗? 姬水满腹狐疑地漂泊在夜色中。 第十三章 高山雕塑艺术公司刚成立的时候,高山广募人才,在报纸上打出了大幅的招聘广告,原天太公司的王红看了广告后便直接来到了高山的公司,且带来了他的大脑袋男朋友李钢。高山正想身边有三五贴心可靠的人,遂将二人留了下来。王红主管公司内务,李钢负责原材料的采购。公司的生意一度十分萧条,众员工走的走,散的散,最后只剩下王红和李钢,高山将公司交给了这两人,只身去了阿联酋,两个月后,他捧回了一张五十万美金的定单。自此,高山雕塑艺术公司制作的雕塑艺术品便源源不断地销往中东三十多个国家,高山成了一个用泥巴换美金的人。 高山却一点也不快乐,他甚至想到了闭关。 王红不懂什么叫闭关,她以为只有和尚才闭关,她那简单的头脑进行了一番逻辑推理后得出一个结论:高总要去当和尚了。这结论让她很是痛苦,她想如果高总去当了和尚,她怎么办?自从天太公司倒闭后,她可谓历尽艰辛,先是在东莞的一家制鞋厂打工,认识了同为打工仔的李钢,鞋厂明文规定不准谈恋爱,二人便常常下班后跑到鞋厂附近的公园接吻,有一次,二人刚出工厂大门就吻上了,让人撞见,双双被开除。之后,二人一起做过保险业务,做过传销,摆过地摊,贩过水果,他们像两只流浪狗,为了寻找一块r骨头,在这个城市不停地走不停地走。 这天,王红和李钢在一起谈论“高总要去当和尚”的话题。 王红:“高总不能去当和尚。”李钢:“高总现在也跟和尚差不多。”王红:“那我们帮高总找个女朋友吧!”王红知道,高山的心里还一直想着他的水儿,她不明白的是,这样亲密的两个人儿怎么就分了呢?而且分得那么彻底。王红曾经物色了几个人选,却都不及姬水,想想最适合高山的人也就只有姬水了。 王红决定寻找姬水。她要李钢写个《寻人启事》,写的是: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不用再犹豫了!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水儿,你在哪?你的山君在找你! 第二天,二人都向公司请了假,一大早就来到特区报,排完队,领了表,到交钱的时候,二人掏空了口袋也凑不起登一天《寻人启事》的钱。 二人怏怏地出了报社,王红怨李钢为什么不多挣些钱,李钢怨王红为什么不少写些字,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王红忽然靠着一根电线杆哭了,李钢忙说:“我错了我错了。”并装出一副使劲的样子直往那电线杆上撞。王红说:“你只管使劲好了,反正这电线杆也是纸糊的。你那大脑袋连酒瓶都不怕,这纸糊的电线杆算什么。”李钢说:“怎么就是纸糊的呢?明明是水泥的。”原来这电线杆上贴满了各色广告。王红撕下一张,说:“可不是纸糊的。”李钢眼前一亮,说:“有了!”遂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寻人启事》,吐了几口唾沫,一把糊到了电线杆上。二人一起欣赏着。 王红:“字太小!”李钢:“那就写大点!”王红:“字太多!”李钢:“那就写少点!”王红:“怎么写?”李钢:“你往后退五步,能看清楚哪几个字就写哪几个字。”接连好几个月,深圳好些大街小巷的电线杆上、树上、墙上、人行天桥上都可见这样一则《寻人启事》:水儿,你在哪?你的山君在找你! 电话:139xxxx7274离开莫小倩介绍的那家房地产公司以后,姬水进了一家外资企业。 先后有几个不错的男士追过她。 一个是it精英。他们是在哈根达司认识的,后来他就老请她去吃哈根达司。他请,是因为那句著名的广告词——爱我就请我吃哈根达司;她吃,是因为高山说过的那句话——爱你就请你吃哈根达司。二人各怀心思,她对他的温度始终比冰激凌的温度高不了多少。 一个是开跑车的钻石王老五,他问她跑车好不好,她说没有吉普车好,他就买了一辆吉普车,她却说他的样子不适合开吉普车,他于是又卖了吉普车开跑车。换了一般的女人,怕是感动得恨不能给他当跑车开,她却让他开着跑车来到了莲花山。当年的安置区早已夷为平地,且栽了树,种了草,在树木花草的香气中,她向他讲述了高山的那辆吉普车。 一个是海归,他说总有一天他还是要去国外生活,她说她不想离开深圳,他问她深圳有什么,她没有回答,他却从她的眼睛里找到了答案。 就这样,她与每一个男人的交往都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确切地说,她并不是不想交男朋友,只是自觉不自觉地拿每一个男人和高山在做比较,她失望,她也令每一个男人失望。男人或许能接受女人的过去有这个那个男人,却不能容忍女人爱过某个男人。 就这样,她28岁了,依然是处女之身,而人们看28岁的处女和看18岁的处女的眼光却是大不一样。看18岁的处女犹如看花苞,只怕错过刹那间的绽放;而28岁的处女就像是花还没开就要谢了,令人眼里心里生起的只有遗憾。是的,女人遗憾她作为女人从来没有享受过性的快乐,男人遗憾自己作为男人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资源。 这个城市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姬水,她们构成了这个城市庞大的待嫁族。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燕子飞了有再来的时候,日落了又升,月缺了又圆……惟有女人的青春,去了也就去了。没有人怜惜她们,怜香惜玉的情绪是时间一点一点滋长出来的,这个城市的男人没有时间。偶尔地,她们也会相互怜惜,彼此又是彼此的镜子,这怜惜终究不过是顾影自怜。 幸好这个城市还有如王红这样的人,为了寻找姬水,她发誓要把《寻人启事》贴遍深圳的大街小巷。王红绝对是那种一根筋的人,她相信总有一天姬水会给她打电话的。 姬水真的给王红打电话了。 这一天是2002年的最后一天。 王红想安排高山和姬水鹊桥相会,她和李钢商量着,李钢说:“鹊桥相会?那可得去天上。”王红说:“不去天上,就在你我的家里。”李钢说:“高总和姬水是什么样的人物?你我的家里又是什么鬼地方?”王红说:“鬼地方?你可别忘了,当初刚搬进来的时候,你说这就好比上了天。我们把家里好好布置布置吧!”过去二人摆地摊卖过气球,钱没赚到,赚了几百只气球。李钢就将这些气球拿了出来,和王红面对面鼓着腮帮子吹了起来。吹完,红红绿绿地挂了一屋子,倒也喜气。二人欣赏了一阵,便去菜场买菜,各人手里拎? 第 4 部分 欲望文 第 5 部分 女人花 作者:肉书屋 第 5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樱挂蚕财6诵郎土艘徽螅闳ゲ顺÷虿耍魅耸掷锪嗔肆酱蠖祷乩础?br / 王红开始煲老火靓汤。 广东人对汤的需要好比男人对女人的需要,尤其是对靓女的需要。靓女,原是广东人对漂亮女人的爱称,因女人都喜欢做漂亮女人,人们乐得投其所好,将“靓”的含义扩而大之,笼而统之,漂亮的女人和不漂亮的女人,便一概成了“靓女”。广东人称汤也一概为“靓汤”,无论是出自星级酒店的大厨之手,还是街边小店未入流的厨子,甚至家庭主妇,甚至二奶。其实,星级酒店煲的是名气,街边小店煲的是一团和气,家庭主妇煲的是对柴米油烟的怨气,二奶煲的是对似水流年的叹气。 王红将骨头、猪肚、凤爪、黑木耳、香菇、胡萝卜、黄豆等十几种原料放进沙锅里,她煲汤没有什么章法和讲究,一顿乱煲,她煲的是傻气。 王红:“你说姬水今天会来吗?我听她电话里的声音好像有些犹豫。”李钢:“她会来的,不来她就不会给你打电话。”姬水到的时候,饭菜早已上了桌,王红和李钢正边听收音机边等她。王红接过姬水手里的水果,免不了先客气了一番,然后解释道:“临时来了个美国的客户,高总不得不去陪,他说他会尽快赶过来。”王红是在撒谎。实际情况是:王红挂了姬水的电话后,就不停地给高山打电话,家里和办公室都没人接,手机关机。就在王红说话的过程中,李钢还在跑进跑出地打着电话。姬水不便多问,默默地喝起了汤。 十点钟,高山的手机总算打通了。他这一天都在弘法寺,下午四点便和原空师傅用过了斋饭,接到李钢打来的电话时,他正好感觉有些饿,便说让王红煲点皮蛋青菜粥,他一会就到。 果然一会就到了。李钢在电话里没有提到姬水,他怎么说完全是按王红的旨意,王红希望给高山一个惊喜。高山是真的又惊又喜,表情就显得很傻,倒是姬水落落大方,说:“你可真忙!”高山说:“瞎忙。”李钢c嘴道:“高总确实忙。”王红这时从厨房里探出身子叫道:“小猪,高总不是要吃皮蛋青菜粥吗?家里没有皮蛋,你快去买!”李钢应声而去。约过了十分钟,李钢来电话说没有带钱,要王红送。王红一边故意骂李钢真是头小猪,一边吩咐姬水看着点炉子上的高压锅,说里面煲的就是高总要喝的粥,要姬水过一会关火。临走特意将桌子上的收音机调到了点歌台。 歌声在小屋里回旋。 姬水说:“他们生活得挺快乐的。”“他们”当然是指王红和李钢。高山说:“其实快乐就是很简单的东西,越是简单的人越是快乐。”姬水说:“你快乐吗?或者说,你简单吗?”高山没有回答,用眼睛望着她的眼睛,似乎是在说:“你自己看吧!”姬水却不敢看他,兀自走到阳台。“月亮真美啊!”她感叹道。高山跟了过来,说:“今晚的主题怕不是看月亮吧!”姬水说:“那是什么?”高山说:“听新年钟声啊!”抬腕看了看表。“再过35分零8秒就是2003年了。”姬水便叹了口气,她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世纪之交的晚上。高山听着这叹息,心里一阵愧疚一阵疼,他将姬水按在摇椅里坐下,自己蹲在旁边轻轻摇着。二人的情绪渐渐平缓,高山叫了一声“水儿”,她望着他,眼睛里是水一般的柔情。高山说:“王红是怎么找到你的?”姬水觉得这话里有问题,反问道:“王红是怎么找到我的?”高山说:“是啊!这小丫头常常背着我另搞一套,厉害着呢!”姬水说:“这么说不是你在找我?”高山说:“我想过要找你的,可是……”姬水不等她说完,“忽”地一下从摇椅里站了起来,她找到自己的坤包,拿出那张《寻人启事》,说:“难道这都是王红背着你另搞的一套?”高山正不知如何回答,这时收音机里响起了女播音员甜腻腻的声音:一位叫山君的朋友为他的水儿点播一首《你是风儿我是沙》。姬水听着那歌,她知道这当然也是王红背着高山另搞的一套,她笑着对高山说:“你知道吗?这首歌还有一个名字:《你是疯儿我是傻》,你没有疯,可我傻了,我是一个最最傻的傻瓜!”她还想强撑着笑,眼泪却流了下来,这时,厨房里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高压锅爆炸了!远方传来新年的钟声…… 第十四章 春节还没过完,莫小倩便被卷入了一股抢购板蓝根和醋的漩流。情人节这天,这两样东西更是卖疯了,许多药店门口挂起了“爱我,就送我板蓝根和醋”的巨幅广告牌。大型超市和药房全都脱销,士多店里醋卖到100元一瓶,板蓝根50元一盒。这天,莫小倩给古风也寄了一袋2。5公斤塑料袋装的食醋和两盒板蓝根。 古风在埋头写书,他的那本关于泸沽湖古民居的著作已接近尾声。他已有半个月没有出门,手机也关了,他完全不知道广东地区暴发了流行病毒,更没听说过关于吃点板蓝根、熏点醋便可以祛病防身的谬传。所以,当他打开莫小倩寄来的礼物后,很是费解。醋,他可以理解为莫小倩在吃醋,那么板蓝根呢?正猜测着,娜措来了,脸上戴着一只白口罩,手上还拿着一只,上来就给古风戴,并说:“从今天起,我们只能隔着口罩说话。”古风将戴着口罩的脸凑到她的面前,说:“我还戴着口罩接吻呢!”娜措躲着,忽然看见了桌上的板蓝根和醋,大喜说:“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我还准备进城去买些回来呢。”古风自打上了娜措的花楼以后就搬离了娜措家,在外单独租的房,二人已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娜措说:“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便将道听途说的一些信息一股脑地说与古风听,都是关于非典的。古风几次要摘下口罩,娜措不让,古风说:“那我要抽烟怎么办?”娜措说:“你可以在口罩上挖一个d。”古风就真的用烟头在口罩上烫了一个d,并写下一行字:“吸烟预防非典。”没几日,社会上盛传“吸烟可以预防非典”,古风想自己应该是源头。 三月的某个晚上,古风在娜措家的桃园吃桃子,高山的电话打过来,说是莫小倩要带着古水儿到泸沽湖来“避难”。 几天前,古水儿发烧39。5°c,经医生诊断,属感冒发烧,与非典无关。虽是虚惊一场,却从此让莫小倩变得神经兮兮的,一天不停地在家里喷消毒水,半夜睡不着也起来喷。古水儿小小人儿受不了氧乙酸钠的酸味,加之喝了过量的板蓝根,肠胃失调,又病了一场。莫小倩几乎崩溃,决定带古水儿前去投奔古风。 古风听完高山的叙述,急忙说:“你千万要阻止她们,泸沽湖早就封关了,外地人一概不准过来。她们若来了,起码得隔离半个月,更惨!”高山说:“那你就回来。”古风哑然。 高山又说:“你这股风也该刮回深圳了,再继续留在泸沽湖,我担心会破坏那儿的生态环境。”挂了电话,古风将手中啃了一半的桃子递给娜措,起身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会,娜措跟了过来,手里提着一篮鲜桃。 古风:“何苦送来送去的?我想吃自然会去桃园摘。”娜措:“不!你再也不会去桃园摘桃子了。”古风:“为什么?”娜措:“因为你要走了。”有两滴眼泪从娜措的眼睛里流了下来,像泸沽湖的两滴湖水,晶莹剔透。古风以为,接下来她会大哭,但没有,她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这眼泪除了不舍得,没有含其它任何成份。古风心里便也有了不舍得的情绪。 古风:“傻瓜!即便是我走了,也还会再回来。”娜措:“等你再回来,桃花早谢了。”古风回到了深圳。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去机场接他,叫了辆的士,径直到了家门口。 古风拿钥匙自己开的门。门口的鞋架上醒目地放着他的棉拖鞋,干净,柔软。他将脚伸了进去,一瞬间便找到了主人的感觉。一会,莫小倩从厨房迎了出来,脸上化着淡妆,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虽系着围裙,这围裙却系得很有讲究,少妇的玲珑和丰腴全在这一系之间。 莫小倩:“就知道你今天会回来。”古风:“你怎么知道的?”莫小倩:“知你者莫如我,你跑得再远,我也能知道你的行踪。”古风:“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一只猴,怎么跳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莫小倩:“我没这个意思,你也别一回来就找架吵。”莫小倩边说边接过古风手中的旅行包,扔到了阳台,说:“得好好地晒晒。”回头又冲着古风说道:“你也快去给我消毒。”并三下两下将他推进了浴室。 古风洗完澡出来,餐厅已摆好饭菜,热气腾腾的,莫小倩抱着古水儿坐在餐桌边等他。古水儿还不到一岁,头发稀稀黄黄的,皮肤偏黑,眼睛倒是大,瞳仁里却露出怯怯的光。她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而又神经质,古风觉得她像一个伊拉克难民的孩子。他伸手去摸这孩子的脸,却招来“哇”地一声大哭,接下来便是哭个不停,一边哭还一边n了莫小倩一身。古风没了胃口,随便吃了几口饭,进了主人房。 一会莫小倩也跟了进来,古风躺在床上,连说好累。莫小倩瞪了他一眼,说:“没人要和你怎么着,你起码要隔离24小时。”二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莫小倩便说起了公司的事。公司这两年专营房地产广告,做了几个著名的楼盘,赚了钱,名声也越来越大。古风听着,忽然将莫小倩揽入怀里,说:“你不容易。”莫小倩便湿了眼眶,唏嘘道:“有你这句话便够了。”继而说起了古水儿发烧的事。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大哭不止。其实,她早就想哭了,就是为了等这一天,这一刻,能靠在自己男人的怀里,淋漓尽致地哭。 莫小倩的眼泪打湿了古风的心,他拍着她的肩膀说:“你放心,我会对你们负责的。”莫小倩抹着脸上的眼泪问道:“那我倒要听听看,你准备怎样对我们负责?”古风起身点了一根雪茄,狠狠地吸了一口,说:“这样吧!你先带着古水儿回到你自己的住处去,我正在写一本书,需要清静,等我写完了,我再做安排。”莫小倩问道:“你还要写多久?”古风想了想,说:“一个月吧!”莫小倩继续问道:“那么一个月以后呢?”古风说:“我会按月给古水儿生活费。”莫小倩起身在房里转着圈子,忽然,她定定地站在古风面前,定定地望着他。古风迎着她的目光,说:“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莫小倩冷冷一笑,说:“你必须和我结婚!”古风大口地吸着雪茄,很久没有说话。这时,电视里正在介绍张国荣的生平,播音员的声音很是煽情:世上有一种鸟,它生下来就没有长脚,只能在天上飞。有一天,它飞不动了,落到地上,等待它的只有死亡。张国荣就是这样一只鸟。古风长叹一口气,说:“我也是这样一只鸟啊!”古风的叹息又激起了莫小倩心中的无限柔情,她趴在他的胸前,接嘴道:“我就是你的双脚。” 古水儿见不得古风,一见就大哭不止。古风看着她,越看就越觉得她像个伊拉克难民的孩子。他想,伊拉克战事也有平缓的时候,他和莫小倩的这场战争怎么就没完没了呢?古风见莫小倩不肯搬走,只好一个人搬进了画室。莫小倩知道他在躲她,想他躲到泸沽湖那么远的地方不也回来了吗?古水儿终究是他的骨血,他躲不了。二人各怀心思,却也各行其轨,各安于室。 却在某个深夜,古风一觉醒来,发现莫小倩穿着三点式坐在他的床头。 古风:“你怎么不去睡?”莫小倩:“想看你睡。”古风:“睡觉有什么好看的。”莫小倩:“你睡觉就好看,像个婴儿。”古风:“我看你是带孩子带出问题来了,看谁都像婴儿。”莫小倩:“那是好事,说明我身上有母性了。”莫小倩说着躺到古风身边,并开始亲吻他的身体。她是很擅长此道的,她的舌头时而如雪橇滑过冰川,时而如阳光在水面跳跃,时而如蝴蝶在花丛起舞,时而如闪电划破天空。她的每一根手指也在跟着动,每一根手指又都是一根含香裹蜜挟风带电的舌头。她亲了很久,他始终没有反应。 莫小倩:“你怎么了?是不是有毛病了?”古风:“性学上有一个著名的039;罗猴试验039;,就是将两只正在热恋中的猴子分别关进两只笼子,一开始,两只猴子会因为思念对方而抓耳挠腮,泪流满面。等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再将这两只猴子关进同一只笼子,而这两只猴子却都已经对对方没有兴趣了。”莫小倩:“我也想起一个典故:猴子摘包谷。摘一个,丢一个,最终不过两手空空。”古风:“这个典故是人对猴的智商的贬低。猴子摘包谷是为摘而摘,只有人是为吃而摘。摘是乐趣,吃是目的。猴子比人聪明。”莫小倩:“可你不是一只猴!”古风:“我就是一只猴!”这样的谈话隔三岔五便有一次。 莫小倩:“我想过了,你是猴也好,是人也好,我都认了。为了古水儿,你必须和我结婚。”古风:“别拿古水儿说事!你打一见到我就想和我结婚。我不明白,女人为什么就这么想结婚。”莫小倩:“婚姻是一座房子,结婚证就好比房产证,人只有住在有房产证的房子里才会踏实。”古风:“你该不会是看上了我的这座房子吧!”莫小倩:“女人自身就是一座房子,没有人住会发潮长霉的。”古风不知道是自己这只猴不懂人类的感情,还是莫小倩不可理喻,反正他是越来越听不懂莫小倩说话。莫小倩的话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古风又消失了。 好长时间不去酒吧,吴小可的心里觉得空落落的。这段时间,除了电视还是电视,而电视里除了非典还是非典。 晚上十点,吴小可来到了“某男某女”。乍一进门,他还以为是走错了地方,从灯光、摆设,到音乐、气味,到男女服务生,无一不陌生。两个月没来,这里已改成了“美男美女ktv”。 吴小可正想走,这时,资客引进一位穿低胸衣的女人,她胸前的风景吸引了吴小可的目光。 女人是莫小倩。 二人对视了五秒。 吴小可:“小姐一个人。”莫小倩:“刚才一个人,现在两个人。”吴小可来了兴致,决定开一间包房。 “美男美女”共有二十间包房,每一间均由当今全球最红的美男美女的名字命名。美男如:贝克汉姆、汤姆克鲁斯、金城武、吴彦祖。美女如:小甜甜布兰妮、胡凯莉、张曼玉、章子怡。 俩人都喜欢贝克汉姆,就点了“贝克汉姆”。 “贝克汉姆”的大门上贴着贝克汉姆的巨幅照片,只是本应抱着球的双手却举着一块“已消毒”的牌子。房间里,这牌子更是无处不在,让人联想到星级酒店贴着封条的马桶。刚坐定,服务生端上两杯冒着丝丝热气的浅褐色y体,说是本店根据香港名老中医配方特制的“抗非典汤”,并特别强调要趁热喝。二人连忙端起了杯。喝毕,吴小可说:“怎么一点中药味也没有?”莫小倩说:“什么039;香港名老中医039;,这就是萝卜橘子皮生姜香菜煲出来的汤。” 二人边聊边点歌,一会音乐响了起来,便你一首、我一首,你一段、我一段地唱了起来。莫小倩的歌喉不错,吴小可也唱得蛮有味道的,唱了几首以后,莫小倩开始篡改歌词。 “我怕来不及,我要传染你,直到听到你的喉咙有了干咳的声音,直到高烧不能退去,直到不能呼吸,让我们,一起隔离!”吴小可也跟着改。 “老张出差到广东,得了;回来赶紧住医院,住了……翠花,防非典。”二人唱了两个多小时,唱得血脉贲张,唱得声嘶力竭。莫小倩说:“不行了,不行了。”吴小可说:“那就玩点别的。”莫小倩说:“玩什么?”吴小可说:“这样吧,我们玩色盅,输了的喝酒。”要了一瓶杰克丹尼。莫小倩说:“这酒要加了酸梅才好喝。”就又要了一碟酸梅。吴小可夹起两颗酸梅放到莫小倩的杯中。莫小倩说:“你怎么不要?”吴小可盯着莫小倩的r沟说:“我这酒里加了冰激凌,更好喝。”酒喝到一半的时候,二人都有了醉意,莫小倩将色盅扣了个空,色子掉了一地,吴小可弯腰去捡,捡来捡去总差一颗。“藏到哪里去了呢?”他自言自语道。莫小倩忽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吴小可问她笑什么,她笑着说:“你猜那颗色子藏在哪?”吴小可望着她。莫小倩捂着自己的短裙说:“藏在我的裙子里。”吴小可窃喜,说:“你那裙子里还藏了些什么?”莫小倩说:“除了不该藏的,剩下的都是该藏的。”吴小可说:“那就让我帮你把那不该藏的拿出来。”说着就伸手往那短裙里探。 莫小倩都记不起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被男人摸过了。自从怀孕后,她就一心一意地生孩子带孩子,也一心一意地等着古风回来娶她。他回来了,却又消失了,她听说他住进了某女人的公寓里,那是一个会弹钢琴的女人。想象着古风与这女人的种种,莫小倩疯了!今晚,她是有心要让自己放纵的,不管对方是阿猫阿狗瘪三瘪四,更何况对方是擅长此道的吴小可。 吴小可:“走吧!”莫小倩:“去哪?”吴小可:“开房。”莫小倩:“就那么点事,哪儿做不是做。”吴小可:“你的意思是……”莫小倩没有回答,起身将包房的门反锁,将灯关灭,将音响调到最大。然后,她躺到沙发上朝吴小可张开了双腿。黑暗中,她的眼泪恣意地流淌,她对自己说:“我是想做个好女人的啊!”夜深了,莫小倩安顿好古水儿,转身进了古风的密室。密室还是从前的密室。莫小倩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那双鞋——偶然玫瑰。也许,在古风看来,他和莫小倩之间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偶然。那么,他爱过她吗? 从一开始,莫小倩就在想这个问题,有时她觉得他是爱她的,有时她又觉得他从来就没有爱过她。女人判断男人是否爱自己通常有三个标准:一、以语言为标准。女人坚信爱是要通过口舌来传递的,接吻是其一,语言是其二,女人一生最爱听的一句话是“我爱你”。二、以做a为标准。做的次数越多,时间越长,则越爱。反之,则爱驰。三、以金钱为标准。人都爱钱,如果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花钱如流水,那么这个男人势必爱这个女人胜过爱金钱。莫小倩便是用这三个标准来判断古风对自己的爱。一、古风从来不说“我爱你”,却“心肝”“宝贝”不离口。二、曾经有一段时间,古风没有一天不和她做a,但他说,男人做a不需要爱,只需要做。三、古风从来不主动为她花钱,但她却没少花他的钱。关于古风是否爱自己这个问题,莫小倩越想越想不明白。其实,爱就是一种感觉,当感觉变成一个问题的时候,那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 莫小倩觉得有些气闷,她打开窗户站了一会,扔了几双鞋,她早就想处理这些鞋子,这会倒是解了气,却不解恨,想想,她找来几根丝带,将剩下的鞋子穿成一串一串的挂在窗台。风中,鞋子与鞋子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似女人的埋怨。有这么多的女人恨他,她自然就解了恨。她很欣赏自己的杰作,越看越觉得像一只只风铃。 太阳出来了!莫小倩提着一只皮箱出了门。门口,她听见古水儿的啼哭声,她没有回头。 一周后,古风接到一封特快专递,里面是他的豪宅、跑车及公司抵押给银行的各种契约。莫小倩带走了五百万人民币的抵押贷款。特快专递里还有莫小倩画的一只“鸟”——一只没有长脚的“鸟”——古风的“鸟”。 第十五章 几天前,高山在公司加班,半夜忽然刮起了台风,他去关窗子,窗子又旧又松,那天他关的就是四楼的窗子,结果连人带窗一起被台风刮到了地上,摔断了双腿。 中心医院骨伤科,古风坐在高山的病床前,二人聊着。 高山:“有莫小倩的消息吗?”古风:“有,多着呢!有人说她去了法国,有人说她去了美国,有人说她去了加拿大,还有人说她去了新加坡。众说纷纭,总而言之,她肯定已经不在中国。反正有那五百万,她在哪过不是过。这娘们!”高山:“真不知你是怎么让她钻了这么大个空子。”古风:“嗨!别提了。我从泸沽湖回来以后,发现这娘们着着实实把公司经营得不错,加之她又那么苦巴巴地想嫁给我,我便对她毫无防范。有一天她对我说,她在做业务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地产商,她想以公司的名义投资这个地产商的一个地产项目,其实我也早就想做房地产,这娘们是太了解我了。她说她已经将她的车子房子抵押给了银行,也建议我这样做,我因为怕麻烦,就授权交给她去办理。我的所有资产加起来大概值三百万,这娘们动用了她的魅力和关系硬是贷到了五百万,我起先还很高兴,以为可以坐收渔利,没想到——”高山:“也就是说,你现在不仅仅是一贫如洗,你还负债银行两百万。”古风:“《金刚经》云:039;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039;钱是什么?——钱就是梦幻泡影,就是早晨的露珠,就是天空的闪电。”高山:“哈!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佛学的?”古风:“这叫近朱者赤。”古风说着抬腕看了看表,并借口找护士拿药,在病房的过道里打了一通电话。回来时,高山问:“药呢?”古风说:“护士小姐正在精心为你配制,您得耐心地等等,因为还缺一味药引子。”高山不解,说:“什么039;药引子039;?”古风诡秘地一笑,说:“美人的眼泪啊!”话音未落,门口出现了一位美人。 美人是姬水,今天晚上,王红和李钢找到她,先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将高山从四楼摔下来的情形描述了一番,完了以后,王红说:“我怀疑高总是在自杀。”见姬水不相信,又说:“因为他太想你了。”正在这时,古风的电话打了进来,关于高山是否自杀的问题古风避而不谈,只说:“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高山从四楼摔下来的那一瞬间,他的脑袋里只有你。”姬水便来了。 姬水愣愣地望着打着石膏的高山,眼里很快就蓄满了泪水,既而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古风哈哈一笑,走到门口将姬水推到高山跟前,正脸对着高山说道:“我去告诉护士小姐,039;药引子039;来了!”又发出一串笑声,离去。 “水儿,你怎么来了?”高山握住姬水的一只手问道。姬水俯下身子,大颗大颗的眼泪滴在高山胸前,高山替她抹着泪水,笑着说:“老虎也会受伤的啊!不过,受了伤的老虎还是老虎。”姬水又流下一串眼泪,说:“可他们说你这只老虎是在自杀。”高山一阵爆笑,笑得牵动了腿上的石膏,咧嘴说道:“他们是说我想学张国荣吧,要学也得从二十七楼跳,而不是四楼。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姬水就又想起古风说的那句话,问道:“你从四楼摔下来的那一瞬间,你的脑袋里在想什么?”高山望着她,诚恳地说了四个字:“一片空白。”他看到了姬水眼睛里的失望,补充道:“除了那一瞬间,我的脑袋里每一分钟都装着你。”姬水说:“那你为什么从来不去找我?”高山说:“我找过你两次。”姬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高山的确去找过姬水两次。 “第一次,”高山说,“是在2000年1月5日。”“2000年1月5日?”姬水说,“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高山说:“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个日子。那天,我去你的宿舍找你,只有小乔一人在,她告诉我你搬走了,搬到你的男朋友那儿去了。”姬水c话道:“小乔为什么要这么说?那根本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是——”不等姬水说完,高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说:“别解释,我们之间有太多需要解释的。比如我,为什么会和莫小倩搞到一起?为什么不在你发现那件事情的第一时间去找你?——这些我都不想解释了。还是说说2000年的1月5日。” 那天,从姬水的宿舍出来,高山开着他的吉普车上了滨海大道,他把车窗全部打开,风好大,他将车子开得像在和风赛跑。两名交警拦住了他,交警说他超速,要看他的证件,他什么也没带,也懒得解释,索性将车钥匙扔给了交警,扬长而去。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天空降下一场暴雨,他没有地方躲,也不想躲。这雨却只下了十来分钟。他想:这就是深圳的雨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就是深圳的爱情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那么第二次呢?你是在什么时候去找过我?”姬水问道。 高山说:“是在我从四楼摔下来的前一天。那天,我去你们公司楼下等你下班,我等了很久,你终于出来了,你穿一套黑色的职业装,我朝你挥了挥手,你没有看见,我便跟着你走,期望你一转身突然发现我在你的后面,可你始终没有转身。我看着你的背影,觉得你好孤独,更觉得这孤独是我带给你的,于是自责,自责得没有勇气再向你挥一挥手。后来你就拐进了一个小区,又进了一幢大楼,我想你一定是到家了,我就站在那幢大楼底下猜想哪一扇窗户是你的。”姬水:“你猜到了吗?”高山:“我自然是没有猜到,可是我看见你了。你站在一扇飘着白纱的窗前,穿着一件和窗纱一样飘逸雪白的袍子,你站了很久,我也看了你很久。”姬水:“你看见什么了?”高山:“我看见的全是你的孤独。”这时,护士来查房,说探视的时间已到,只有陪护人员可以留下。高山便叫了一声“老周”。老周是高山请来的护工,古风怕他今晚在这儿碍手碍脚地坏了一对有情人的好事,遂给了他两个小时的假。“老周跑哪里去了?”高山说。“不如我留下陪你吧。”姬水说。 高山要出院了,他问护工老周愿不愿意去他家里继续护理他,因为他腿上还打着石膏,得两个月后才能拆除。老周有三个孩子,故轻易不肯去人家里,可高山对老周不错,给的工钱也高,老周就去了。不几天,老周突然提出辞工,说他有一个孩子因发烧被医院隔离了。老周前脚出门,姬水后脚就奔向了消毒水。 高山谈到再请一个男护工,姬水连忙反对,说:“别提什么男护工了,刚刚送走的这一个让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再来一个的话,我就真的要变成一瓶消毒水了。”高山摇了摇头,说:“水儿啊水儿!”姬水说:“怎么好久不见李钢?连王红好像也消失了。”高山说:“说来好笑。前些天李钢的父母亲从河南乡下来到了深圳,他们不知从哪儿听到的谣言,说是深圳人每天都在成批成批地死去。李钢是家里的独子,李钢父母生怕他死,此番来就是要将他带回去。李钢不肯,这二老就双双跪在他面前,跪完他又去跪王红,最后索性就跪到我这儿来了。我哪里见得了这个,便给李钢和王红放了长假,要他们等到非典结束了再回深圳。”姬水忧心忡忡地说:“可这非典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正说着,古风来了。高山说:“你不在家里带女儿,跑我这儿来做什么?”古风说:“别提了,我那伊拉克难民的女儿还是见不得我,一见就哭。她跟保姆倒挺好的,我仔细看了看,那保姆也像个伊拉克人。看来我若想搞好亲子关系,非得脱胎换骨,将自己变成伊拉克难民不可。”他的这番调侃博得了一片笑声,古风兴起,又说了一些古水儿和保姆的趣事。姬水忽然止了笑,说:“你们家的保姆在哪请的?”古风还想继续调侃,回道:“伊拉克啊!”姬水说:“不开玩笑,我们正要请一保姆。”高山补充道:“男性。”古风反问道:“男保姆?”高山点头。古风想了想,说:“我在法国的时候倒是听说过男管家,中国有没有男保姆还真不知道。”高山说:“你太孤陋寡闻了,怎么没有男保姆,前些天我还在报纸上看到,某男保姆坚持每天为一卧床病人擦洗身子,这病人不仅身上没长褥疮,就连痱子也没长一个。”古风说:“得,真要弄一大老爷们每天为我擦洗身子,我宁可长褥疮。”高山说:“你这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你躺下试试。”“你如果仅仅只为擦洗身子,眼前现成的人,何必男保姆?”古风看了姬水一眼,又意味深长地说,“这长时间躺在床上的病人最怕长褥疮,得每天给他擦洗身子,这种事,男保姆也好,女保姆也好,做不好的,只能是老婆做。” 晚上,姬水打来一盆热水,她一遍一遍地给高山洗脸洗手,洗到第五遍的时候,高山笑了,说:“水儿啊水儿,你是不是还在担心老周在我身上留下了什么病毒,你这样一遍一遍地洗,我的皮都快洗掉了。”姬水这才住了手,将水盆端了出去。一会,又端来一盆,高山说:“你该不会是端来一盆84消毒水吧?”姬水拧了一把毛巾,说:“我给你擦擦身子。”便将盖在他身上的毯子掀了起来。擦完上身,高山接过她手中的毛巾,说:“其他部位我自己来吧。”其他部位为一条短裤所覆盖,裤腰太肥,在腰间松松地系了一个结,那结原本是活的,高山七扯八扯,活结变成了死结。姬水看着着急,说:“我来帮你。”她帮他解开结,又帮着把短裤褪了下来。她以为他里面会穿一条底裤,却是什么也没有,姬水愣住了。 “你明天再去一趟保姆市场吧!管他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领一个回来就行。”高山看着正在忙进忙出的姬水说道。 “唉!”姬水叹了一口气。“我都去了三次了,每次去都只见到三四个保姆,本来也是,广州和香港都成了重灾区了,深圳夹在中间,谁还会没事往这儿跑啊?反倒是请保姆的人比以往更多了,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许多幼儿园都放假了,孩子没人带,做父母的只好求助于保姆。求大于供,请保姆演变成了抢保姆,我抢不过人家,就试着让自己做一回保姆吧!”“唉!”高山也叹了一口气,“可这也不是个事啊!你都请了三天假了,那可是外资企业,当心039;资本家039;炒你的鱿鱼。”姬水说:“实在要炒就炒吧!明天我还得继续请假。”却没有等到明天,李钢和王红双双回到了深圳。高山算了算日子,这二人走了还不到一个礼拜,便说:“伯父伯母怎么就放你们回来了?”李钢说:“他们才不肯放我们回来呢,可王红惦记着你腿上的伤,想了一个绝招对付他们。”姬水领教过王红的“绝招”,笑着说:“该不会是说某某想自杀吧?”说着看了高山一眼。李钢说:“还真让你给说对了!她让我绝食。”高山说:“瞎闹!”王红说:“只是吓吓他们而已,没来真的,我在他的床铺底下藏了好多的红薯。”姬水明天要去香港出差,高山让王红跑了趟药店,王红回来时手里拎了一大包。姬水说:“怎么这么多?”王红说:“我可是照着高总开的清单采购的,全都是抢手货,我足足跑了三家药店才买齐。”说着就将买来的东西往外拿:二十四层的厚口罩、板蓝根、利巴韦林、消毒水、温度计、感冒冲剂……其中消毒水就有十瓶。姬水指着那十瓶消毒水问高山:“这些都是要我带到香港去的吗?”高山说:“当然!”姬水说:“太夸张了!”高山说:“你知道香港的淘大花园吗?”淘大花园是香港的一个居民小区,非典期间,据港府卫生署证实:此小区共爆发了321宗“非典”个案。此次事件的源头病人是一名33岁深圳男子,他的弟弟住在淘大花园。就在他并不知道自己已感染了非典病毒的情形下,他曾到淘大花园看望他的弟弟。专家分析:很多非典病人的粪便都含冠状病毒,而这种病毒在粪便的存活时间,相比附在物品表面的更为长久。因此,源头病人有可能透过大楼的污水排放系统传播病毒。 高山要王红买来的这十瓶消毒水是用来对付污水排放的。他对姬水说:“你每次上洗手间之前就先将一整瓶消毒水倒进马桶里。”算了算,就觉得十瓶还不够,想叫王红再去买,姬水拦住了,说:“我最近看了一本权威杂志,有专家怀疑淘大花园非典大爆发与老鼠有关。专家还特别指出:无须把漂白剂、消毒水等倒进污水渠,而是要加强灭鼠。所以,根据这位专家的指示,我认为你不需要再给我买什么消毒水了,你应该给我买灭鼠灵。”高山忽然大笑,说:“我怎么就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呢?唉!都怪我不能动,否则我陪你去,什么消毒水啊灭鼠灵啊通通远一边去。”姬水说:“我不要你去,真要得非典,我就一个人得。”高山说:“我如果去了,你就不会得非典了。我也看了一本权威杂志,有专家说:每天接吻十次,可避免感染病毒。”说着,他开始吻她。 高山终于松开怀里的姬水,从脖子上摘下他的玉。“戴上我这039;半颗心039;吧!”姬水假装生气,说:“原来你对我是半心半意啊!”高山说:“另外的半颗心在这里等你。”姬水对高山的这个回答非常满意,也将自己的“半颗心”摘了下来。二人都替对方戴上了自己的玉,高山说:“我们这就算是彼此交换定情信物了。”深圳罗湖海关,姬水排在等待出境的队伍中。队伍行进得很慢,姬水不时抬眼去看正前方的红外快速测温仪。据说这种仪器很灵,只要人在它的面前经过,一秒钟内,它就能完成体温测试,且误差不超过0。1c。姬水想,红外测量体温主要是测量人的额头温度,即体表温度,而体表温度的影响因素比较多,比如出汗、运动、环境温度变化、少数人的个体差异等,均会影响测量结果。这样想来,姬水不由得紧张…… 三天后,姬水回到了深圳。她没有去找高山,而是给高山写了一封信。 亲爱的山君: 请允许我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把我的女儿身交给你! 今晚,我要你循香而来! 我的脖子很长,有多长?——你曾经用嘴丈量过,你说从我的肩到我的耳垂的距离是十二个唇印,是你吻得太密还是我的脖子真的有这么长,我不知道,但我记住了这十二个唇印,你也要记住。 我的肚脐很圆,它有点深,又不太深,像一个倒扣的浅碗,且有着微微下滑的坡面。现在好多女孩都爱穿露肚脐装,你曾问我为什么不穿,我说因为我的肚脐不好看,其实不是。中医学上称肚脐为神阙,是很神圣的,我更以为肚脐是女人的性感中枢,纵横纠缠的皱褶牵引着女人的娇或羞,媚或欲。 也许我根本就是一只蝴蝶,让我化蝶而去。 聪明的,现在你该明白了。我一到香港就病了,头痛、全身酸软、乏力……我大把大把地吃你让王红给我买的药,也许是这些药发挥了作用,在香港的三天我没有发烧,天助我也!我顺利地通过了罗湖海关。可我还是发烧了,38。5°c,接着,所有非典应该有的症状我都有了。我想我应该去医院了。 《云溪友议》中写书生韦皋少时游江夏期间,与少女玉箫从相识到相恋的故事。韦皋临回家乡前送给玉箫一枚玉指环,发誓少则五年,多则七年后会来娶玉箫。后韦皋违约不至,玉箫绝食而死。人们怜悯玉箫这一场悲? 第 5 部分 欲望文 第 6 部分 女人花 作者:肉书屋 第 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云溪友议》中写书生韦皋少时游江夏期间,与少女玉箫从相识到相恋的故事。韦皋临回家乡前送给玉箫一枚玉指环,发誓少则五年,多则七年后会来娶玉箫。后韦皋违约不至,玉箫绝食而死。人们怜悯玉箫这一场悲剧,就把韦皋送给她的戒指戴在她的中指上入葬。数年以后,韦皋官运亨通,做到西川节度使,辗转得知玉箫的死讯,甚惊,遂广修经像,以忏悔过去的负心。一日有人送给韦皋一名歌伎,名字容貌竟与玉箫一模一样,而且中指上有形似指环的r环隐现,韦皋知道是玉箫托生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二人再续一世情缘。 临去香港前,你将你的那枚玉儿戴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当然知道这玉儿不是韦皋送给玉箫的那玉儿,可是我依然想起了这个故事。也许我会很快死去,我也要托生来找你,如果你见到一个脖子上有形似半颗心之r佩隐现的女孩,请记住:娶她! 你的水儿 高山自和姬水彼此交换了定情信物以后,他的心情就一直很沉重。信者,凭据也。好好的,要个凭据干什么?而且,爱情需要凭据吗?只有当爱情逝去的时候才需要留着凭据做个念想。所以,信物从来就是笼罩着强烈悲剧色彩的玩意。想当年,周培公流落京师,穷苦潦倒,身上分文不名,是阿锁用那滚烫的豆腐脑救了他的命,二人生出一段患难情。后来,周培公得遇微服私访的皇帝,一席倾谈之后,进了兵部当差。临行前,周培公赠阿锁一枚金瓜子以做定情信物。西征得胜归来,周培公一心要娶阿锁,阿锁却已是他人妇。从此,周培公一病不起。 这样想着,高山在心里念了一串“阿弥陀佛”,遂将姬水留下的玉供在自家佛堂的神龛上。偏偏就在姬水说好要回来的那日下午,王红见佛堂的神龛上落了一些香灰,动手打扫,这一扫却将那玉儿扫不见了。高山大感不妙,一面令王红快找,一面给姬水打电话。他不敢说丢玉的事,只说:“你好不好?几点到家?”姬水说:“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刚刚接到总公司的通知,我要留在香港继续参加一个全封闭式的培训。”他于是问她要封闭多久,她说了四个字:周期不详。之后,便关机了。 高山没有吃晚饭,一人坐在阳台浮想联翩。他想,水儿就职的那家公司可是一家集团公司,别说是这么大的公司,就自己这样的小公司组织个学习可都得造计划呢。怎么说培训就培训?还封闭式,还“周期不详”。高山越想越觉得姬水在骗他,可她为什么要骗自己呢?夜黑了又深了,因为没有吃晚饭,他的脑子里竟出现了幻觉。有科学实验证明:人在饥饿状态的时候是容易出现幻觉的。高山幻觉姬水回到了深圳,就在她自己那有着白色窗纱的家里躲着,或者她根本就站在那白色窗纱的后面。 高山决定去找姬水。 王红和李钢就住在他的家里,这会二人早睡着了,高山没有叫醒他们,除了幻觉,他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不想连累他们。他自己推着轮椅进了电梯,一辆的士将他载到了姬水所住的楼房。 这是一幢小高层,没有电梯,姬水住在五楼,这个高度对于一个双腿健康的人来说最多不过就是喘几口气,而高山要坐着轮椅爬上去,其难度却不亚于双腿健康的人第一次攀岩。高山学过攀岩,现在,他借用的就是攀岩的技巧。他将手掌曲屈张开,用力抠住楼梯护栏,借手臂的力量向上移动,吸气,用臀部带动轮椅……传说攀岩运动源自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在欧洲阿尔卑斯山区悬崖峭壁的绝顶上,生长着一种珍奇的高山玫瑰,相传只要拥有这种玫瑰,就能获得美满的爱情。于是,勇敢的小伙子便争相攀岩,摘取花朵献给心爱的人。 五楼到了,高山闻到了玫瑰的芳香。 五楼没有玫瑰,却有美丽的红蕉。 这是一幢花园楼,每家的门前均有一个开放式的小花园,姬水的花园里种的就是美丽的红蕉。“红蕉花样炎方识,瘴水溪边色最深。叶满丛深殷似火,不唯烧眼更烧心。”按说红蕉是夏季开花,这才四月初,姬水花园里的红蕉就开花了。 高山上来的时候,姬水正在花园里,她穿一件红色的睡袍,看上去也像一株美丽的红蕉。她背对着高山,头微微低着,像是在赏花,又像是在沉思。“水儿!”他叫了她一声,她一愣,猛回头,他已经到了跟前。“你怎么来了?”她边说边往后退,慌乱中她碰倒了那株红蕉,她感觉她的脚就要踩到红蕉的苞片了,鲜红色的苞片在夜里像一盏盏小红灯,不由脚心一空,她摔了一跤。他将手伸给她,她却抱着红蕉哭了,哭着哭着,她忽然咳了起来,咳得地动山摇。他伸手欲拍她,她躲,并使劲从地上爬了起来,“别碰我!”她再一次边说边往后退,边往后退又边说,“我非典了!”“哈哈哈……”他却笑了,同时向她伸出了双臂,命令道,“过来!”她反而转身向楼梯口跑去。“别跑!再跑我就要和你一起跑了。”他冲着她喊道。她却还在跑,眼看她就要跑下楼了,他“忽”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她正好回头看他。“天哪!”她惊呆了。他居然迈开了他的腿,她看到石膏在迸裂,还听到他的骨头在“嘎吱嘎吱”断裂,她飞身扑进了他的怀里。 “你要去哪里?”“我要去医院。”“你只不过是有一点小小的感冒,何必去医院。”“不,我发烧、咳嗽、全身乏力,所有非典应该有的症状我都有。还有,”她指着地上的那株红蕉要他看,“它开花了。”“哈哈哈……”他又笑了起来。“开花是好事。”“《红楼梦》里有一回说宝玉院子前的一株海棠花突然在冬天开了,众人嘴上也都说是好事,而心里却又都觉得不妙,后来晴雯就死了。”“晴雯是芙蓉花,死后升天作了芙蓉花仙。史湘云才是海棠花,那史湘云可是活蹦乱跳的啊!”他又说了许多安慰她的话,可她究竟是感冒还是非典他也不知道,他要吻她,她不让,嘴唇紧紧地闭着,她知道眼泪也是可以传染的,而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他吻着她的眼泪说:“水儿,如果你真的得了非典,那么,我也已经得了,你不要急着去医院,且拿我做一个试验,如果今天我也开始发烧,我们再一起去,好吗?”这时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她对他说:“去房里吧!” 进了房,他看见客厅里放着一只小巧的旅行包,以为是她从香港回来还没收拾,就故作轻松地叫她“小懒猫!”她却告诉他那包是她准备带到医院去的,因为她可能要被隔离一段时间,还可能……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他又吻着她的眼泪并逗她道:“你视死如归,是个女英雄。”她一时也轻松起来,要他看她写给他的信。他看了,然后,他对她说:“我要的是你真真切切的女儿身!”他说着就脱她的衣服。她穿一件长长的睡袍,从脖颈到脚踝有一排密密的珍珠扣,他一颗一颗地解,解得很慢。其实,解到四分之一的时候,他满可以将睡袍的下摆提起来,像脱套头衫那样从她的头上穿过;或者,从她的双肩“哗啦”褪下。他却解得越来越慢,越慢,他觉得他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就越多。 她的胴体终于彻底展露在他的面前,他看到的不是玲珑的曲线,弹性的肌肤,山山水水,花花朵朵。这是一具生命,一具年轻的生命。墙上有一把做装饰用的扇子,他将她像扇子样地打开,立即,他闻到了她身体的味道,幽深曲折,如一条小径,循着它,他看到了生命诞生的地方。 他们开始做a。此刻,只有做a才能激发出求生的狂呼和呐喊,只有做a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生命的蓬勃和热烈。他忘了怜惜她,他是将他余生的爱都做在这一刻。而这一刻,在她,却是一生一世。她更是忘了一切,包括疼痛的感觉。她流了很多的血,红红的一摊。他说:“你不再是女儿身了。”她说:“生命总是和着鲜血诞生的,就像胎儿来到人世间。从现在起我才算是女人,我要谢谢你给了我新的生命,哪怕只能活一天。”他重新进入她,翻江倒海,翻天覆地,他说:“哪怕只有一天,我也要给你一生一世。”她曾听过一个故事:起火了,一对恋人被围在火海,他们开始做a,疯狂地做a。她想,他们现在就是置身于火海,她说:“我们能凤凰涅槃吗?”他说:“能!一定能!” 后记 1994年深秋的某天,我的母亲因癌症去世。当时我正在武汉大学读书,为了某学科的结业考试,竟未能参加母亲的葬礼,我是事后从父亲和大哥的叙述中知道母亲死前的情形——那天,风好大,母亲坚持要父亲打开她床前的窗户,窗外有一棵古老的枫树,树叶漫天漫地,母亲的目光就在这些树叶间飘忽。她的声音也是飘忽的,哭完大儿呼小儿,呼完小儿唤孙儿,最后,她喊了一声“英儿”,即我,便失声了。母亲显然是有话要对我说,很久很久,她的嘴都没有闭合。父亲拿过纸和笔,母亲的手其实已无力拿起那支纤细的原朱笔,但终于拿了起来,并断断续续地写了一个“书”字。字很大,有整本书那么大,当父亲交给我时,我感觉到它的份量。 母亲在长沙住院期间,我曾去看过她。正值盛夏,母亲的病房里没有空调,我跑很远的路买来一个冰袋。那晚,母亲躺在冰袋上,身体极为难得的竟没有一丝疼痛,母亲说起了她的一生。母亲出生于名门望族,其父曾在黄埔军校当过教官,与民国时期军事家、爱国名将傅作义是至交,母亲是傅作义的干女儿。高贵的出身为母亲带来过荣耀,如穿着从国外带来的花格子衬衫坐在包厢里看梅兰芳演戏。然而,文革时也为她带来了磨难。母亲的故事是可以入书的,我说:“我想写下来。”母亲说:“写吧!我想活着看到我儿写的书。”又说:“还是带着你的书到我的坟前来烧吧!”母亲是土葬的,葬在湘西的山水里。这一年寒假,我回到湘西,跪在母亲的坟前,我没有烧一张纸钱,母亲的一生都不缺钱,即便是到了那边也不会缺的。母亲缺什么我知道,她极度辉煌极度虚荣过,她亦希望她的儿女能帮她延续这份辉煌这份虚荣。 我始终没能写下母亲的故事。 1998年,我南下深圳。不几年,哥哥也来了,在某广告公司任总经理。一日,我们谈起了久违的文学。哥哥天赋异禀,且博览群书,有着过人的口才和深邃的思想。在哥哥的鼓舞下,我忽然又有了写作的念头,之后便写写停停,晃晃悠悠。哥哥说:“你必须坚持每天码三千字!”我感觉自己是在码墙,文字变成了一块块沉重的砖头。继而,又感觉自己是在码多米偌骨牌,不知道哪一天,我的梦想就会随着这些字儿一起倒塌,一个接一个。 2003年伊始,因种种原因,哥哥又回到了湖南株洲,临行前,哥哥看了我的小说,这时我已写了有十几万字,哥哥说:“是珍珠,”——所谓珍珠,是我对自己的文字一种自我感觉良好的形容。“不过被埋在草里面,你要学会除草,否则你就会被你的读者当草一样的锄掉。”我说:“我不愿意做草,我是花。”哥哥说:“花过无影,你去悟。”这天,我们一起背诵了宋代词人张先那首著名的《木兰花》。 小说的完成是在2004年的中秋佳节,我和哥哥坐在他株洲的家里,我们分吃了一个月饼,之后,他打开电脑,就小说最后一章的某段做了调整,并加了这样一句话:生命是上帝馈赠的一件礼物,死神无时无刻不在觊觎,并随时予以掠夺。 六天后,2004年10月5日,在长沙至株洲的高速公路上,我的哥哥遇车祸身亡,年仅四十。我始终记得六天前的那个中秋之夜,月色清明,点点杨花飞舞,花过无影…… 中庭月色正清明 无数杨花过无影 我将这两句宋词刻在了哥哥的墓碑上。 和哥哥一同遇车祸身亡的还有我的父亲。哥哥是驾驶员,父亲坐在他的右边,当救护车赶到时,哥哥早已经死了,父亲则死在去医院的路上——父亲亲眼目睹了亲生儿子的死亡。殡仪馆,父亲的遗容虽经过休整,却依然显得魔怪森然,尤其是那双眼睛…… 我始终觉得这场车祸与我有些关联。父亲住在常德,他是为了看我而来株洲的。其实,我应该去看他,却因为小说刚刚完成,忙于出版等琐事而未能成行。出事的前一晚,父亲还在电话里说:“我写了一副对联,等你的小说出版了,我就高高地挂在正门口。”父亲擅长写联,他常说这在他们老家是一门手艺,而父亲的手艺却是祖传的。父亲的爷爷是乡里的一个秀才,一笔好字,出口成章。父亲的手艺还为我的小说添了一个亮点。书中之第六章有这样一副对联:雨过天晴高山格外壮丽 时来运转陋室依旧悠然 横批:来日方长 便是出自父亲之手。 2003年7月,我接父亲来深圳看病,父亲是坐飞机来的,那是他平生第一次坐飞机,我去机场接他,问他晕不晕机,他摇头的动作很像一个孩子。父亲得的是帕金森综合症,幼稚是此种病的特征之一。我又问他飞机上有什么新鲜事,父亲继续摇着他的头,说:“没什么新鲜的。就是坐我旁边的老头,他的女儿也在深圳,他总向我炫耀他女儿有钱,俗!我懒得理他,只轻描淡写地告诉他:我女儿是个作家!”给父亲看病的是个民间中医,传说很神,他的诊所距我住的地方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我每天陪着父亲往诊所跑,加之煮饭煲药,写小说的时间自然少了许多。父亲很是内疚,几次闹着要回家,他一闹我便教训他,那情形完全是家长和孩子的角色互换。 一天中,父亲最高兴的事情便是晚饭后边散步边和我谈我的小说。他总是换好鞋,双手搁在膝盖上,腰背笔挺地端坐在门口等我。父亲是个刻板的人,有一天下雨,他硬是让我陪着在门口的人行天桥上来回走了两个小时。 父亲总想帮我做点什么,我说:“不如你来帮我改稿子吧!”父亲便严肃了一张脸,说:“充其量改几个错别字。”父亲是在谦虚,其实我这点所谓的文学根底都是他给的。八岁,他要我读《牛虻》《红楼梦》。那个年代,在偏僻的湘西,一书难求。我十岁那年,父亲捡了一本散文集,如获至宝,亲自包了封面,要我从头至尾地背…… 第六章中的那副对联,可以说是我为了给父亲找事做而别具匠心加上去的。父亲是个极其认真的人,几易其稿,书中这一稿他和我都很满意,我逗他道:“等书出版了,我一定要注明这副对联的作者,你老人家要出名了。”父亲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我一定继续保持谦虚谨慎的态度。”这便是我和父亲最后的相处。 我回到父亲在常德的故居,我没能找到父亲为庆贺我的小说出版而写的那副对联。 父亲在深圳呆了三个月,其实,我陪伴他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其余的时间都是田姨在照顾他。 田姨是父亲的第二任妻子。 田姨来的那天,我去火车站接她,天很热,她却穿得很多,满身的包裹,像只骆驼,她竟为我带来一大袋子书,全是我小时候读过的。她说:“你是写书的人,这些书派得上用场。”我在诊所的附近为田姨和父亲租了一套小房子,父亲怕吵着我,极少给我打电话,也不准田姨打。田姨说我瘦,怕我写坏了身子,做了好吃的总忘不了叫我,我不去,她便亲自送了过来。她是一个鲜少出门的人,父亲常说她出了门就会把自己弄丢,而她第一次来我的住宅便记住了路。一天,她送来了她最拿手的焖猪脚和红烧鱼,坐在一边看我吃,眼睛里有母亲的味道。走时,她对我说:“你有时间还是去看看你爸爸,他很想你。”我终于去看父亲了,田姨正在给他做按摩,满头大汗,见我来,手也不停,说要做两个小时,还差十分钟。看着田姨娴熟的指法,我的心里很是宽慰,之后,去看望父亲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父亲的病总不见好转,于是,便决定回家。走的那天,田姨的身上又挂满了大包小裹,看着她骆驼般的背影,我对父亲说:“等我的小说出版了,我要给田姨一笔钱。”父亲说:“你寄给她,她要面子。”父亲生怕我不知道田姨的名字,说了好几遍,还不放心,写在了我的记事本上。 这钱却永远留在了我的承诺里,10月5日的那天,田姨陪着我的父亲一同去了。 我的小说终于要出版了,朋友知道我的故事,称之为一个家族的绝唱,也许吧,我不知道。 2004年12月3日 于 长沙 全书完 第 6 部分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