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H)》 分卷阅读1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 书名:金笼 作者:关风月 文案: 原创 男男 古代 中h 正剧 虐爱 宫廷 此作品列为限制级,未满18岁之读者不得阅读。 一句话:高贵的皇子被爱人背叛,送给宿敌做了奴隶。 tips: 1.古早口味狗血文,虐身虐心,苏受 2.过程不止一个攻,结局1v1,正牌是魔王~但炮灰攻肯定会有肉吃。 ☆、一 一 在被押解入魔城的路上,文华熙自杀了三次。第三次这身份高贵的囚徒终于惊动了魔主,凶荼不耐烦地卸了囚徒的双臂。 “我听说文华大皇子从不做无用功,那么,已经失败了三次,你还准备再自残几次?”魔主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阶下囚,文华熙被送来时本就束着捆仙索,一身修为又一朝被废,被他粗暴地拎进自己的王驾里,立刻将整个身子蜷缩了起来。 神族皇室血脉才有的纯白长发染了污垢,点点昭示着这位皇子的狼狈。凶荼特意留了力,不致让他昏迷,文华熙倒也硬气,一声不吭地死死咬着下唇,整个身体疼痛得扭曲,只是冰冷生锈的铁面具锁在他脸上,遮盖了所有表情。 “不说话?很好。”凶荼点了点头,恶质地忽略他想说也疼得无法开口的事实,一把提起了文华熙散落的长发。 他甚至轻轻嗅了嗅:“你身上有股香味,是什么?” 魔主没有期待回答,铁面具后却传来了嗡嗡的嘶哑声音:“……接上我的胳膊,我就回答你。” 凶荼利落地续接了他的胳膊,顿时痛得文华熙险些昏死过去,只狠狠咬住了口中一点血锈之气,不教自己昏迷:“是、是……麒麟玉……” “哦,这么说来,是麒麟玉肃赠你的定情信物。本王也听说过,麒麟玉沾衣染香,长年佩戴经久不消——”凶荼摸了摸下巴,“不如让本王也见识见识。” 文华熙急促地喘息着,凝视着他的眼神却是平静的:“我毁了它,就在他废我一身功体之时。” 凶荼怔忪了片刻,那铁面具贴合得几无缝隙,若非文华大皇子眼神闪烁,他几乎看不出他哭了。 随即魔主抚掌大笑起来:“好,好,实在好得很!”他又捻起文华熙一缕长发把玩:“你们神族说得冠冕堂皇,嗤,不过道貌岸然。” “你和你那情郎打了本王三百年,麒麟战神,呵,好大的名头!如今一朝休战,两界通道封印,谁能想得到他会在背后捅你一刀,连同对你忠心耿耿的夕族,一同送给本王做奴隶?” “本王没记错的话,你们可是青梅竹马,人人称羡的一对佳偶?”凶荼看着他淡淡的眼神,越说越兴奋。文华熙坐镇皇城,同麒麟里应外合,终于使魔族铁骑止步。三百年,若非两界通道在战火中趋于崩毁,一旦崩裂对两界毁坏不可估量,他说什么也不会这样轻易放过神族。 好在战争末尾,他得到了最棒的战利品。 “你猜,麒麟现在是否已经拥护文华蕴登基?心存不满的朝臣想必也被屠杀殆尽了罢?” 文华熙的身躯终究是惨淡地摇晃起来,四肢软弱无力地垂下。凶荼颇为怜惜地将他拥入怀中,口中却仍是恶毒的咒语:“文华蕴才是他的真爱,同你不过虚与委蛇,啧啧,连本王也没有想到,真是可怜大皇子一片痴心。” 他忽然想看看文华熙有没有哭,涕泗横流,落魄不堪。虽然这位曾运筹帷幄的皇子十分安静,但凶荼执着地认为他一定会哭得像个丧家之犬。 魔主漫不经心地拥着他的囚徒,终究是一寸寸揭下了沉重的铁面具。 ——文华熙倔强紧抿的唇出现在面前,他缓缓屏住了呼吸。 良久,凶荼才痴痴地握住了他的脸:“睁开眼睛,睁开你的眼睛……” 文华熙烁然睁开双目,他的眼睫也是雪白的,像初冬的第一捧雪,而瞳孔却是深深的紫色,即使这双眼中没有任何情绪,被他凝望着,也会感到心悸。 魔主终于发自内心地露出一抹笑容,并两颗尖尖虎牙:“从前只在战场上遥遥见你一面,大皇子果然不负盛名。” “啧,你那情郎倒真是狠得下心。” 文华熙慢慢抬起因被拆卸而红肿疼痛的手腕,抚摸自己的脸庞,仿佛铁锈已锈蚀入他的血液:“……是,这面具也是他亲手锁在我脸上,为了隐秘地将我押解至此。” 没了面具阻隔,凶荼才听出他讲话虽然沙哑,声调却十分和缓。 文华熙指了指他桌上的酒,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凶荼大笑:“润喉?你们娇滴滴的,如何耐得住魔族的烈酒!” “无妨。”文华熙紫色的眼瞳深邃地照影在他身上,凶荼不由自主地递给了他一杯酒。 文华熙一饮而尽,不忘以袖掩口。 ——他要润的,原不是喉,而是这颗千疮百孔的心。 “有趣,本王还以为你一回复气力,便会伺机刺杀,或者继续尝试失败的自杀。”凶荼也替自己斟了一杯,酒液是纯粹的黑色,入口极苦,一股辛辣直盖天灵,文华熙却连呛都没有呛一声。 魔主暗自赞叹,却又有些无聊:“怎么,你也要玩烈士死节那一套?” 文华熙忽而死死地抠住了他的臂膀,剧烈地干呕起来。魔主自从得到了这俘虏,虽未曾苛待,却也不准备召见,只放在囚笼中自生自灭。他多日未曾进食,乍有烈酒入喉,难过得几近背过气去。 凶荼暗骂一声,立刻摔了手中酒杯,抚在他肩上替他渡气。 文华熙阖上了雪一样的长睫,落了泪,更像凝着霜的一钩弯月。 他暗暗攥紧了拳,凝神借魔主气息调运,不放过一丝加快复原的可能。 “你也看到了,我功体全废,此刻自由行动都成困难……咳、咳咳,如何、如何刺杀你?”文华熙脸色惨白,便更像个雪人。这雪人直直地栽倒在敌人怀里,凶荼满意于他的“投怀送抱”,这次倒是将他搂得很紧。 至少此刻这个胸膛是温暖的,文华熙麻木地想着。 “魔主有言,我……在下从不做无用功。在下倒也听说,魔主从不在意俘虏生死。”他说着说着,就掩袖咳嗽了起来。麒麟必是同他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才会将他如此重伤。 凶荼颔首:“不错,但文华熙的生死,总是特别些——” 他恍然:“所以你接连自杀,不过是引我前来一见?” “若真能就此死了,倒是上天恩赐……”文华熙颤抖着攥住他的衣袖:“我……咳咳……我只是再也等不下去,你、你刚才说……夕族人……” 终于见他强撑的镇定碎裂,凶荼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缓缓摩挲着文华熙那不盈一握的腰,着了魔似地看他的眼睛。 怎么能紫得那么深?魔族没有这样的颜色,凶荼发了狠,要看穿他,手下像是要勒断文华熙的腰,却怎样也吸不尽那滴蛊惑的紫。 “大皇子最知礼节,想必懂得,有来有往。”凶荼笑了,咬着他耳垂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 亲密低语:“先从称呼开始如何?你现在是我的奴隶了。” 聪明人果然一点就通,文华熙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请王上告知……告知贱奴。” 这样侮辱地自戕,他竟也不落一滴泪。凶荼讶异于他的执着:“没死,仗打了三百年,你们可是重要的战利品。” “回到魔都,你从小一同长大的族人就会和你一样,沦为贱奴,成为魔物们狂欢的玩具。神族贵族可不便宜。” 他轻蔑地笑了一声:“哦,原谅你的主人一时口误。恐怕有的已经在路上被活活玩死了。” 文华熙浑身颤栗起来,手指深深抠进掌心,一双拳攥出了血:“我呢……?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公开行刑,剔去仙骨。如果你还活得下来——”凶荼以拇指轻扪他的眼睛,失望地发现即使是这样的恐吓,文华熙仍然没有要哭的预兆:“就得侍奉我手下所有的魔将。” 文华熙模模糊糊地笑了:“如果那样,我和我的族人都会死无全尸。” 凶荼耸了耸肩,却又感到自己的衣袖被拉扯,他低头看进那双无泪的眼—— 文华熙语调优雅地道:“只侍奉你一个人的话,如何?” 作者有话说: ☆、二 二 “好大胆子——”凶荼缓缓地扼住了阶下囚的脖颈,文华熙平静而无畏地同他对视着。 魔主低笑一声,终究屈掌为指,沿着他高洁而柔润的肌肤发了狠地滑下:“的确,你有这个资本。” 文华熙暗自松了口气:“我听说,魔的性子最是酷烈极端。爱恨翻覆,崇尚极致的事物,比如力量。” 抑或美丽。 凶荼颔首:“是啊,我们不比庄严的神族,连被爱侣送给别的男人玩弄都能镇定如斯,大皇子可真教本王佩服。” 文华熙笑出了声,随着笑声身体虚晃,一绺雪白的乱发遮蔽了他的神情:“什么皇子,此刻我不过是属于你的奴隶。” 他猛然前倾,呕出一口血来。 凶荼正受用他巧妙的讨好,手臂便尽洒了他温热的血液。魔主不禁皱眉:“扎古斯!” “你这样的奴隶,价值实在不高。在雪庸关前就会被喂了坐骑。”凶荼满脸不耐,却还是将他在怀中放平:“张嘴,淤血得吐干净,你想被活活噎死?嘶——你真是不是来刺杀本王的?” 魔主甩了甩险些被误啃掉一块肉的手指,文华熙想说些什么,却到底没有开口。只以湿润的眼睛无言注视着他未来的主人,随即飞快地低下了头。 “……扎古斯!”他垂下眼睫的样子很好看,魔主搂着战利品想了想:“你知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文华熙摇了摇头,凶荼身上的黑色大氅对他而言是难得的奢侈。即使牙关发颤地抗拒着来自陌生人的接触,身体却还是自发地软了下去,昏沉沉地融化在他怀里。 “啧,都说大皇子最了解魔族,看来也不过是流于庙堂。”凶荼不怀好意地握住了他的手,贴在他耳边低诉:“本王对你的大将骂过一句,阵前险些便被他射成筛子。” “怎么,他没告诉过你这句话有多脏,还是说,他一早打定主意,要你亲耳听……?”文华熙手腕无力,还铐着沉重的锁链,凶荼一提便落在了臂弯里。 神族的皇子,真是白,魔主纳闷摊开手掌,包裹住他的指尖,如春风入罗帷,似霜雪湿帘幕,手腕,手肘,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白。 看得久了,仿佛连瞳孔都透明。 凶荼的手掌就要触及那毫无温度的镣铐,囚徒却有了动作。那只白得近乎妖魅的手臂柔顺地弯曲,磨蹭过他坚硬的手肘,镣铐磕磕碰碰埋进了他大氅的下摆里,那握笔的五指忽然张开了,一只只缠上他的手心的茧,竟是主动握住了他。 文华熙倒吸了一口冷气,手指太久没有屈张,白皙肌肤下青色隐约跳动着,寒冷逼得他无处容身。 “这算什么,示好?”魔主嗤笑一声:“我后宫最卑下的姬妾也比你做得更好,你的手冷得像个死人。” “是,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到的。”文华熙又垂下了眼睫,他整个人仍是被紧紧拥抱着:“如果你让我活下去,你会得到更多。” “你的要求,恐怕不止是你一个人的命罢?” “若我要得更多,您会赐予吗?” 凶荼端详着文华熙近乎冷淡的侧脸:“你可真是功利。” “我也听说,您不讨厌直接的人。” 他的骨头很细,仙骨就游走在其中。凶荼不禁幻想,亲手拆碎了他,一根根收藏起他的白骨,会是怎样景致。 可惜支离秀骨,再多风情,也是冷的。 “那你可要记好,本王更讨厌自作聪明的人。”凶荼猛然揪着他的头发,将他整个人悬在手心里。文华熙痛得一瞬间便流下了眼泪,车辕上厚重的皮饰被朔风刮得嘭嘭空响,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摔在了雪地里。 眼泪瞬间凝冻为霜屑,文华熙固执地一点点擦拭,不顾霜花积聚在他指甲里,化开时痛楚皲裂。 很好,这样便不会再软弱地流泪。 雪花吹空了他的眼眶,他却平和地感到喜悦。 凶荼随后踏步迈下了车架,甩下大氅,露出一身战盔,日光下,他肩上狰狞的凶兽纹章凛凛闪烁。 他的俘虏跪趴在足膝深的雪中,此处的异动已引来注目,魔族车列齐齐停步,紧随王驾的魔将们勒紧缰绳,疑惑地回顾。 “腌臜话你不懂,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总该知道。”凶荼屈起马鞭,盘在手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文华熙只以双手苦苦支撑,看着他手脚上的镣铐拖着他在雪中越陷越深。 文华熙徒劳地蜷曲十指,却怎样也按不到实处,胸腹被一捧捧白雪淹没:“是……是雪庸关前三十里。” 他深吸一口气,痛彻心扉,却怎样也不致昏迷:“神族进军魔族所能到达的最远的所在,雪庸关冰暴连绵,我们无法驯服你们的冰犀,先王便是止步于此。” 原来魔主好心又为他多疗伤一次,是留着他多上演一出滑稽戏。 “大皇子书读得不错,你父皇没能灭了魔族,就轮到他的儿子跪在这里,尊魔为王了。”凶荼淡淡道:“你要为族人求生,区区献身是不够的。” “——你的身心本就归我所有,奴隶。” 魔主振臂一扬,黑铠上立时尖啸着落下一头白羽灰喙的枭鸟,怪鸟长鸣数声,于他肩头振翅,竟有半人之长。 四野魔军立时呼喝,黑底金沿的旌旗迎风招展,文华熙勉力睁开眼睛,只看到前方铺天盖地的肃立黑色,撼海动地咆哮而来,几乎要将风雪也击退。 数名先锋魔将驱驰而来,似是询问凶荼可有要事。先前魔主强行渡进体内的真气快要散尽了,文华熙只觉自己足尖点地被揪了出来。 凶荼似乎当他是一件挂在城墙上的漂亮首级,颇为兴味地摇晃了几下。 “这奴隶以下犯上……自己撞向你的刀口……该当何罪……” 文华熙耳中嗡嗡作响,依稀判断出魔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 主是要他向一名魔将赔罪。他第二次尝试自杀时,拼了命主动撞向该魔将的刀,自然是轻巧地被拦下了。 听凶荼话意,似乎是他帐下三位将军之一—— 凶荼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一把撩开他脸上乱发,扼住他下颔迫他扭向众人:“怎么样?” “……” “啧,渊明这小子最看脸了,怎么舍得让他赔罪!”三将军之一的角弓长笑出声:“陛下是拿我们消遣,要赔罪,行啊!赐给臣下们调教调教,保证还您——” 他大咧咧地挠了挠头:“还您一具全尸!” 三将军只随军其二,其一已事先回返,驻守魔都。文华熙被抓在凶荼手里,不以为苦,趁此时机大口呼吸,对面的魔将们逐渐回过神来,投在他身上的眼神愈发淫秽。 角弓虽粗蛮,终究是将军的见识,座下应牛当即剑齿一刺,便戳穿了一个走神的百夫长。渊明只一径沉默不语,文华熙不敢抬头,看不清他的脸。 凶荼不以为意:“怕什么,回去剔仙骨不也是扒干净了给人看。他若再犯,本王直接丢到军营里,随便你们怎么弄他。” 角弓立刻嚷嚷:“君无戏言!” “冒犯国之重臣,赏三十鞭罢。渊明,你来动手。” 不知以奇袭闻名的渊明将军是说话声音太低,抑或他的话语被风雪遮蔽,文华熙咬着牙,却久久没有等到应答。 角弓嗓门洪亮,凶荼离得近,故此能听清,一阵说笑人声乱哄哄,文华熙感到脊背上突如其来落下锋利的鞭锋,他赖以蔽体的衣物本就单薄,此刻更是片片碎裂,他惊惶地试图搂住自己赤裸的肩头,雪花纷纷落在他委地的长发上。 “渊明还是这个脾气,怜香惜玉。就听你的,这三鞭,算本王开恩。” 凶荼一掌击在他身后,又生生将他自昏迷的边缘拉了回来:“如此轻放,还不跪谢恩典?” 文华熙霎时睁开了眼睛,硬梆梆磕下头去,头顶点地,是最刁钻的磕法。磕在雪泥中都是清脆一声,雪水溅了满脸,他头上立时绽起一道血花。 凶荼凝眉,立时便要喝他,却是角弓连声啧啧:“陛下悠着点,可别一次玩死了!” 文华熙终于听到一个僵硬的声音:“……大皇子这礼郑重,本将领受。” “滚吧,明天越关,把冰犀都牵出来。” 魔将们得令离去,文华熙闭上眼,弯起唇角,终于抑制不住地笑了。 他一笑,便震动额头血流涔涔,凶荼亲昵地以鞭梢挑起他的下颔:“笑什么?看到我让你看的了?” 顺着魔主用力的方向,文华熙痴痴地凝望着一小列囚车,囚车不过是简易拼凑而成,间隙里都满满结了冰块,他能看清拥挤的囚徒们不顾一切地取暖,抱着婴孩的母亲不惜将脊背紧贴在冰上,只为将怀抱中的骨肉拥得暖一点,更暖一点。 那母亲的肌肤冻裂了,粘黏在冰上,囚车颠簸,一动便撕下一块血淋淋皮肉来。她却仿佛懵然不觉,仍小心地不让铁铅似的手镣砸到孩子,轻声哄着哭泣至嘶哑的婴孩。 文华熙觉得自己从没有看得这样清楚过,夕族是神族名门显贵,几时受过这样苦楚? 他只有笑,笑得以手掩面,血汩汩地自他指缝间流淌下来。 只是无泪可流。 良久,文华熙恍惚地应了一声:“……够了。” 凶荼挑眉:“你今天愚蠢的献媚,也就只值得这一眼。” 文华熙十指死死攥住雪块:“我要他们活下去。” 凶荼像摆弄玩偶一样抱起他,替他拍净了满身的雪迹:“连尊严气节都没了,你还能拿什么和本王交易?” 作者有话说: ☆、三 三 风乍起,吹彻辽远冰河。文华熙雪白的鬓发忽尔扬起,他抬头,语气讥讽之极:“魔主什么时候需要一个俘虏的尊严气节?” 说罢,他恹恹阖眼,才被接续的手臂无力垂下,终于力竭昏迷。 ——雪庸关阻挡了神魔纷争战火,自是非同一般的天堑。终年积雪深冰,狂风怒号,两侧峭壁连绵,路途更兼曲折难行。 魔族的冰犀高逾城楼,以秘术驱之可不眠不休,不饮不食。饶是如此,每次度关也要大费周折。如此难行之途,商旅绝迹,往来无人烟,补给更成问题。 然而在王驾中,仍是一片春意融融。 文华熙坐在一炉炭火旁,炭是魔族制不出的好炭,一丝烟雾缭绕也无,显见是自神族掳来的战利品。他们正行走在一片冰河上,能淹没成年男子的积雪下涌动着湍急的冰流,稍有不慎便会没顶,每走一步,都需要有人探行前路。 而此时用来牺牲的自然是—— 他频频望向车壁,堑刻着虬龙的窗棂死死扣锁着,只听得到风夹着雪的呼啸。凶荼撕开一条烤肉,指尖旋转着一柄薄如蝉翼的金刀匕首。三两下,他便将半只羊拆皮去骨。 血腥凝结在肉筋间,凶荼不以为意地大口啖食。文华熙看了他一眼,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唰——” 金匕雪亮地插入肉中,飞溅几滴滚烫的肉汁。凶荼一手提在文华熙胸腹间,牢牢将他的俘虏按在了自己面前:“怎么?觉得我是野蛮人?” 文华熙叹了口气:“岂敢,各族风俗不同而已。” 他只是不习惯,但总要学着生存。 文华熙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奶酒,喉头滚动,深吸一口气向凶荼举杯示意:“赔罪。” 接着硬着头皮一饮而尽。 凶荼大笑出声,文华熙以袖掩口,皱眉勉力平复。他的头发一缕缕披散下来,覆盖在脊背上,火光中一时冶艳得令人挪不开眼。 他是修饰过仪容的,凶荼觉得路途无聊,抓了他放在身边。却又像一只天真猛兽,叼了一块肉,想吃又无从下口。 文华熙经历了那样一场折辱,醒来后第一个要求竟不是治疗,而是彬彬有礼地请求一把梳篦。 凶荼给他简单包扎,军队里粗糙的芥黄色药粉簇簇洒在鞭伤上,他也只抿紧了毫无血色的薄唇一声不吭。反倒是魔主略觉可惜,万一留了疤,便仿佛月亮被天狗啃掉一角,人间清光再无圆满。 接着凶荼便好奇地看着他整理,手上的镣铐还在,文华熙不得不一喘一喘地抬起手,自发梢缓缓梳理。 他阖上眼,微微偏过头,三千白发倾泻如瀑,脖颈扬起柔和的弧度。凶荼惊讶于他竟然会自己梳头,还能颇有耐心地对待纠结的发丝,实在解不开,便决绝地斩断。 魔主拈起他一缕雪发缠在指尖:“啧,太长了,真该给你一把砍断。” 文华熙睁开眼看着他,瞳孔中淬的紫在微亮火光下盈盈流动。 “……算了,不好看。” 接着文华熙向他道了谢,进退有度,却也让凶荼不悦。名为折腰,但他镇定的态度如像对待每一个无关路人,想必君子之风的大皇子对待身边侍从,都是这样温和有礼。 文华熙完全没有屈服于他,这狡猾又珍贵的猎物。 凶荼倒也不急,他向来是草原上最毒辣的猎人。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 他有的是时间等待,也毫不吝惜饵食。 “光喝酒怎么够?”凶荼亲手片下一条肥得流油的肉,振臂飞落在文华熙面前。文华熙竟仍有闲心感到好奇,他默默地拈起一角,凶荼托着下颔看他张口,贝齿迟疑地咬下,红润舌尖一卷,到底是尝试了一点点。 魔主吞了口口水,文华熙却又沉默了。 “你可知道,此刻你的族人怕是连一块冰都吃不到。” 文华熙面不改色,没有回应他的挑衅,只指了指盘中餐:“火候很好,但加些调味会更能入口。” 他真诚地叹了口气,吹拂着领上绒毛轻快颤动。 凶荼用一件暖和的大氅包住了他,魔族的异兽大多甲胄坚硬、皮毛硬刺,就算是将军之下的魔将,也不过将就着取暖。然而他身上的氅衣却是触手光滑,丝丝细软,必定是取兽物最柔软的腹毛制成。 文华熙自然懂得这一件氅衣在魔族是如何珍贵,但眼前却不断滚过夕族俘虏衣衫褴褛的画面。 他无言地将自己覆得更紧些,看不到窗外阴风怒号,就暂容他逃避片刻。 文华熙的头深深地低下去,他实在是太累了。 “真不愧是大皇子,困窘如此,不改风骨。”凶荼特意响亮地鼓掌,“听说你们这些皇族一件衣衫只能穿三次,之后就撕了烧掉。我的探子绘声绘色地形容,尤以大皇子最为奢侈,一件起居的寝衣要绣瞎八十八位织女的眼睛。” “本王待客不周,可真是委屈了你。” 文华熙苦笑:“神族物产丰富,却不可能容我这样奢侈。衣衫三次之后会分赐下人,小时候我和……其他兄弟,会偷偷藏起喜欢的衣服。” “若被父王发现,免不了一顿责罚。至于寝衣,也不过是绸缎等物。” 他淡漠的眼神越过凶荼,望向了逐渐遥远的彼方。魔族探子都能探听到他文华熙的奢靡无度,想必早赖有心人多方散播。 是他所信非人,从头到尾全心信任。 “不过,好一个不过。”魔主削铁如泥的匕首立时便横在他脖颈上:“你们傲慢的互市不够喂饱我的铁骑,我们想要的,只有抢。” 文华熙拂开了他的匕首,姿态优雅,如拈莲花法印:“不管怎样,结界至少要自我恢复几百年。” “是啊,本王可要无聊那么长时间。”凶荼拦腰横抱,将他摔在一张花纹斑斓的兽皮上,从锁骨处向下摩挲:“我真该听角弓的小心点玩你,毕竟剔了仙骨,你都不能替本王解闷多久。” 他粗野的手指看似狎昵,指印却有力地摁进了骨肉里,文华熙忍着闷哼,知道他是在摸索自己的仙骨。 皇族有仙骨,仙骨不毁,功体可续。凶荼要当众惩戒他,发泄魔众对战争的愤懑和残虐之心,就要他在功体被废不久之时经受此刑。 其痛楚无异凌迟,一旦仙骨尽断,他的寿限便只剩过短的几十年,死后也将灰飞烟灭,不入轮回。 文华熙想了想那场面,清清静静一抔灰,倒也痛快。 于是他不喊痛,反而扬起一抹微笑,凶荼诧异地摸上他的脸庞。文华熙紫色的瞳孔在光晕中璀璨地渐变。 他伸出舌尖,舔舐过凶荼深褐色手指,魔主只觉指尖一痛,昨天被他狠狠咬下也没有流血的伤口,此刻不过被他暧昧地一舔,竟揭破了疮疤,滴下温热的鲜血。 敌人的血液艳了他的嘴唇,文华熙难以伪装的高傲又再归来:“你不想我死,这就是我的交易条件。” 凶荼只是听他说,手掌覆在他胸膛上,掌心是他平静的心跳,他简直快要爱上文华熙恼人的骄傲,却又发自内心地想并拢五指,活生生掏出他的心脏。 “释放我的族人,我可以以先祖神明起誓,无论你怎么折磨,只要你尚有兴趣,我都不会主动寻死,甚至还会拼尽一切活下来。” “唔,听起来真是对本王有利。非常诱惑,我真不知是该做个色迷心窍的昏君答应你,还是直接把你丢出去喂狗。” 凶荼的手指漫不经心地伸进了他的领口,文华熙淡淡道:“陛下,您已经硬了。” tbc 作者有话说: ☆、四 四 魔主金瞳闪烁,竟有一瞬感到近乎羞恼的情绪。这种尴尬同他第一次在蒿野花丛中见到女性裸体时一般无二。他拂上战利品的氅衣,文华熙仿佛放弃了,无力地合上纤长眼睫,卧在自己的长发上,如同融化在雪中。 飘零落花逐水流,凶荼不得不承认,文华熙紧咬着下唇掩饰紧张与痛苦的样子性感极了。魔主听到自己的喘息逐渐浑浊起来,他一扬手,甩掉自己沉重的盔甲,将文华熙牢牢圈在了臂弯下。 文华熙早已悲哀地有了被凌辱的自觉,但来自胜利者肆无忌惮的检阅眼神还是令他感到难堪。青面獠牙的兽首铜灯芯火一爆,凶荼舔了舔唇角,金灿灿的瞳孔危险地闪着光。 这是古老原野的交欢方式,他赤裸着褐色的精壮身躯制服了他的羔羊。文华熙难耐地伸手抵挡,碰到他纹着青蓝图腾的滚烫胸膛又立即缩回,锁链碰撞声中凶荼舔吻他的乳首:“欲拒还迎,嗯哼?” 也难怪自己失控,魔主随意地一寸寸摩挲着文华熙的皮肤—— 他没有见过这样细腻的肌肤,捧在手上如融软玉,文华熙连足心都泛着淡淡粉色,坐不垂堂,脚踝精致得如镂空玲珑楼阁。征服者偏了偏头,像一只天真而贪婪的猛兽,伸出舌头舔舐他的足弓。 文华熙敏感得过了头,瞬间便绷紧了柔韧长腿,野蛮人得了趣味,沿着他美味的肌肤一口又一口地品尝。 麒麟玉香经久不消,令他尝起来如同甜蜜的酥酪。 文华熙在床笫间一向是很容易哭的,他自小严于律己,情事一道只知被人索求的滋味,无论在男人身下承欢多少次,一旦合拢衣衫又是一副高洁姿态,只是云雨狼藉后,纵使凛然冰雪,一举手一投足,也尽是不胜之态,着实令人流连。 凶荼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他打开文华熙的躯体,褪却了黑色衣衫,如水墨墨迹晕染,消散后露出宣纸无暇的白。一滴泪猝不及防砸在他手臂上,凶荼灵巧而凶狠的舌尖打着旋儿地卷起他的乳头吞吐:“你连这种地方都像抹了胭脂……嗬,你自己看,这丢人的小东西被男人一吸,就馋得又肿又胀。” 他忽尔想到什么,张口一咬,文华熙立时凄然呻吟,只觉乳头要被活活撕下。不及他平复痛呼,便被人抬高了双腿压上身来,凶荼专注而好奇地注视他:“你会不会流奶水,会不会生孩子?如果你们有这样的秘术,我会让你给我生很多小魔,生到你死为止。” 文华熙无力地笑了,他还有心情说教:“……伴侣不只是用来繁殖的。” 凶荼点了点头,打开一只黄铜小盒,不知轻重地挖了一大块膏体:“但你不是伴侣,你是我的奴隶。” 他嗅了嗅清香膏体,不住皱眉:“角弓搜罗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让我调教你。嘿,你们是从哪里学来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 这些花把势?” “你的主人不用这些,一样能操得你上下两个口都合不拢。”凶荼不屑地将盒子摔在车帐角落里,文华熙竭力稳定自己的神志,只得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来转移注意,他有气无力道:“我以为魔族都很惜物,你却很喜欢丢东西。” 如果还能活下来,他倒是可以写一本详实的魔族风物志了。 文华熙苦中作乐地想着。 “嗤,我当然惜物,不然怎么会用这玩意伺候你?”凶荼嘟哝着,皱眉一气将食指捅进了俘虏的后穴。文华熙茫然地瞪大了眼睛,闷哼一声,屈起的足弓无助地因疼痛而颤抖。 “我不知道你们的战神是怎么干你的,你比我们最美的姑娘还要细皮嫩肉。”凶荼不住抱怨:“本王不想第一次就弄烂了你,这可是伤国本的亏本买卖。” “哦,所以你们的确懂得珍惜,不过要先衡量物件的价值。”文华熙笑了,灯焰在他脸庞上投下明艳不可方物的光芒,他咬破了嘴唇,抬起束缚着锁链的手臂颤抖着抵在凶荼胸膛上,转过头不同对方惊诧的眼神对视:“一……一根一根来,温柔点。” “为什么?”凶荼咧嘴而笑,露出一口掠食者的白牙:“看来已经有男人教过你怎么打开腿了,他对你很温柔吗?也是这样慢慢用杀过人的指头插进你里面,这样捣你,只用手指就捅得你抖腰抖得像个婊子?” 他说的完全是实话,文华熙只觉下体快要被有力的手掌掐碎了,凶荼以掌心箍住他紧致的屁股,食指飞快地屈张抽插着,很快两人肌肤摩擦处便渗出黏腻水声,只不知是滚烫汗水,抑或他逐渐张开的淡粉色小穴溢出的淫水。 “我真该点盏蜡烛放在你这里,让人画下来。”凶荼面无表情地又添了一根手指,两指并拢扩张着肉穴内温热的花瓣:“这朵花开得很好,完全看不出已经被人操熟了。” 他额头青筋暴起,忽而抽出了手,文华熙双腿交叠,阵阵轻喘,因乍然感到空虚而迷蒙地望着他。 凶荼也觉得自己话太多了,又像个毛头小子的做派。 “可以了,我一般不对被玩过的货色这么耐心。”他扯断文华熙双腿锁链,不顾身下人因皮肤被撕裂而发出的惨号,挺身一举插入。 他的五指深深掐入文华熙滑腻的大腿里,被紧窒内里绞颤得嗬嗬粗喘,放浪又柔韧的肉穴一箍箍地套上来,滋滋作响地吐纳着他贲张的阳物。 他更加确认文华熙是经过男人的了。 凶荼一掌打在他臀上,文华熙断续不成调的呻吟忽然拔高,魔主不再怜惜,揪着他的头发开始大力挺动,一下下顶到最深处,干得他连连向后,直到被抵在车壁上,柔软的小腹鼓胀地凸起阴茎狰狞形状,显见是肉穴吃得太深了。 文华熙只觉五脏六腑都颠倒错位,情动之处也顾不得其他,双手死死勒住凶荼肩头,冰冷的锁链悬在魔主颈项间,竟被他滴滴汗水熔得发烫。 “来啊,再用力点,你说不定可以直接勒死我。”凶荼疯狂地将他整个人对折,摇晃得兽首铜灯不住震颤,灯芯跳了又跳:“你的情郎也是这么操你的?有这么硬这么粗?嗯?!” “啊啊……啊……!不、不要……啊啊求、求你呜……” 凶荼舔尽了文华熙鬓边的汗:“甜的。” 有那么一瞬间文华熙真的想绞死他,脚上镣铐被强行扯下,滴滴地渗着血。琐碎而绵长的钝痛和无可否认的快意一同袭来,他又恢复了神志。 他贴近了不住向自己体内顶撞的男人耳语,吐气缠绵:“是,他也是这样对我,每次……嗯啊……每次我都痛得直不起腰。” “那你还真贱。”凶荼揪起了他的头发, 金色瞳孔遽然缩紧。 “同有情人交欢,有何轻贱?”文华熙仰首,勾起唇边一抹微笑:“既然他不再是我的情人,我把自己交易给你,各取所需,又有何轻贱?” 凶荼的动作慢了下来,所以文华熙才有余裕畅所欲言。体内的阳具阵阵抽搐,引动他酸软腰肢也抖如筛糠,魔主暴躁地吻了吻他,最后一次全根拔出又一鼓作气地没入:“你要什么。” “让我的族人活着。”文华熙死死咬住牙关,锁链铮然作响。 “好。”凶荼掐住了他的腰,在他体内汩汩地射了出来。 云散雨歇,文华熙恹恹地卧在鬓发如云间,显得快要虚脱了一样。凶荼搔了搔头:“男人干你的时候说的话不要相信,这样就想让本王妥协,还不够。” 凶荼抬起文华熙冷淡的下颔:“你也被干了这么多次,还没学会?”他又分开文华熙瘫软的双腿,戳了戳白浊失禁般流下的肉穴穴口,高贵的大皇子被敌人蹂躏得口角犹有清涎,自己却连抬手擦一擦也做不到了。 他终于连整束衣冠这层保护也失去,颓然地躺在男人身下认清自己性奴的命运。 “不过你的确是被我操得合不拢了,也算本王言而有信。说说看,他对你说过什么?” 文华熙惨淡一笑:“自然是说他爱我。” “啧啧,真可怜。”凶荼拍打着他的脸:“我可以下令少用你们的人探路,少几个,本王不能保证。” “那就给他们基本的食物和衣物,然后留一半,杀一半。”文华熙勉力支撑着起身,紫石英般的瞳孔闪烁着近乎冰棱的温度:“……我会亲手选人。” tbc 作者有话说:大家七夕快乐!蹒跚的三轮来了,特别雷真的……原谅魔王老家很穷,肉生的都能吃,不讲究烹调手法【别甩锅!】 ☆、五 五 两名魔将踏尽了长靴上的霜屑走进王帐内时,见到的是一幅绮艳画面。 文华熙半阖着眼睛,不受控制地低低呻吟着,声音细微但瘙痒得令人难耐,只是唇间被箍上了一圈白玉口衔,连痛楚的泣音都是模糊的。 他仿佛快要昏过去了,却又因某种令人苦恼的极乐而颤栗。凶荼的学习能力也像头野兽,餮足后抱着他舔吻时忽然觉得来自下属的赠礼很有趣味。 究其原因,大约是一只形状狰狞的玉势从被他踢翻的盒子中滚了出来。 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如何让他的俘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文华熙双手被高高吊起,粗糙的麻绳勒出了他优雅手腕间青紫淤痕。他体内被放了两只精致小球,内中蛊虫甚至可自如行动,在他敏感的肉穴中翻滚不休,毫不留情地蹂躏着他的敏感之处。 接着那只长度简直异想天开的玉势便被凶荼推进了他耸动的双臀之间,即使是穴内已被精液湿润得一塌糊涂,这样的器具也太难为尊贵的皇子了,更何况尚有两只作乱的小虫。 文华熙觉得自己要被他牢牢钉死了,眼眶一红,死死咬着嘴唇,却已阻止不了簌簌泪水。凶荼还好奇地在他身上试用各种淫器,数度弄得他昏死过去,又在令人恐惧的快感和折磨中苏醒。 魔军停歇在一处较为温和的山谷中,这里有前人往来建下的营寨。王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6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6 帐自然是其中最豪奢舒适的一座。 角弓头顶两双长角险些顶破了覆在门内的白狐毡,他倒退几步,“啧啧”连声:“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打扰陛下雅兴。” 他身后的渊明向凶荼躬身见礼,依旧沉默着。 “酸什么,赐给你那几个夕族男女还不够?”凶荼掷下两只犀角杯,君臣三人也不拘礼,互相倒酒,随意入座。 凶荼哈哈大笑:“太娇贵了,不经玩,现在已经喂了我的应牛。”他举杯敬向座首的凶荼,夸张地叹了口气:“还属陛下有艳福,也不枉费我贡献那么多私藏。” 凶荼不以为意地笑笑,同他碰杯,一饮而尽。 其实从旁人角度,并不能看得清楚。尽管文华熙被吊在离王座很近的地方,宴饮的客人可以观赏他如欣赏舞蹈,凶荼到底还是用一件薄薄的黑色纱衣卷起了他,他双手被缚,欲海浮沉间抛却了清明,只一径缠绵低吟,却将黑纱磨蹭得层层堆起褶皱,露出光洁脚踝无助挣扎着。 因凶荼的粗暴,他的脚踝上留着一整圈撕裂伤口,还看得到红色血肉。汗湿的雪发黏在鬓边,同黑纱朦胧那样相称,更显得欲盖弥彰了。 角弓毫不客气地借喝酒吞口水,同样金灿灿的双目死死地盯住他。其实这位残暴却又热情的将军倒也没有生得太过分,一样高大英挺眉目深邃,只是鹰钩鼻令他显得阴鸷。他头顶一双威武长角更是为他赢得了不少佳人爱慕,可惜少有佳人能在他的身下活过一夜。 他的应牛也因此被死尸喂得膘肥体壮,常常踏死喂食的小兵自行加餐。 凶荼走下王座,捏着文华熙的下颔,唇齿相交渡给他一口烈酒,文华熙剧烈咳嗽,整个身体摇晃得更加飘摇,酒渍点点染上薄纱,夜明珠光下透出他皎洁肌肤。 “你很适合深色,回到王宫我会用孔雀羽毛给你织衣服,或者用紫阳花,我经常见女人们用它染指甲,熏染过的长裙会和你眼睛的颜色相同。” 凶荼自己饮尽了残酒,角弓警惕地起身:“陛下,您要把他带进后宫?”他屈肘砸了砸身边的渊明:“你怎么酒也不喝话也不说?” “陛下,他像是个祸害,回家之后不如直接交给我——” “本王正有此意,不过不是让你玩死他。”凶荼笑出了声:“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真有些作用,昨晚我们圣洁的大皇子还有力气顶嘴,看看现在,还真是我见犹怜。” “剔了仙骨他如果还能活过来,你就给本王好好调教他。我记得你手下有两个从神族叛逃的阉人?” 那是两名神族的宫奴,自小卖身入宫受尽折磨,对皇族恨之入骨,又见识尽了宫内精细手段,磋磨人是一等一的擅长,经常协助管教角弓府内不听话的姬妾。 角弓遥敬凶荼满杯,不待回应便自己喝干:“还是陛下考虑周到,若陛下狠得下这个心,臣定然好好款待大皇子,定教他在魔族待得乐不思蜀。” 渊明没有和他一起笑,却是终于仰头喝尽了自己杯中的酒。 角弓双目微眯,似遗憾似赞叹地打量了文华熙一眼:“可惜大皇子从此要成为只剩皮囊的奴隶,陛下,何不趁着他神智清明,玩一玩也就算了!” “本王问你,成为魔后的唯一条件是什么?” “哈,神族的杂碎说我们是极端的魔,只服膺于拥有绝对力量的魔王!魔后自然从来都是最美丽的——” 凶荼耸了耸肩:“他足够美,这就是本王容他活下来的理由。” 文华熙虽视线模糊,耳鸣声声,却也勉力听清了他们的交谈。 因魔族被嗤之以鼻的天性而存活下来,他简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他开不了口,却执拗地以涣散眼神注视着凶荼,不管被视为乞求也好,挑衅也罢,他催促着魔王履行承诺。 “夕族人还剩下多少?” “不少,我们离冰河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没有用奴隶开路。”出声的却是一直无言的渊明,他的声音格外响亮,仿佛是故意要人听清一样。 文华熙松了口气,终于看清了这位年轻的将军。 作为三魔将中资历最浅的一位,渊明的确是个异类。他生了张风花雪月的文士面容,披上甲胄在魔将中显得格外俊朗超拔。 而他的瞳色竟是纯然的黑,平静时的眼神竟透出悲悯来。 他是魔与神的混血,母亲便是神族奴隶,一出生便险些被丢进荒野喂冰犀。但他毕竟是活了下来,还在其父众多继承人中杀出一条血路,凭借着凶荼的用人不拘,以赫赫战功捍卫了自己的地位。 凶荼凑近文华熙耳边:“听到了?既然一时半会儿他们死不了,不如你也为这句宝贵的话付点代价。” 他笑骂着踢出角弓进献的宝盒:“你这弯弯绕绕的链子签子……去,在他身上弄个明白。” 凶荼性格直接,很多什物的用处他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角弓一边起身一边肯定了他的无师自通,脚下不停地向文华熙走去。 凶荼忽而看了看他那位再度陷入沉默的混种大将,饶有兴趣地笑了:“等等,没道理便宜了你,什么时候好肉不是让你抢了?也该提携提携年轻人,渊明,你来!” tbc 作者有话说: ☆、六 六 年轻的魔将闻言,持杯的手便顿在半空,银色臂铠熠熠闪过寒芒,映出他的犹疑。渊明话未启齿,便被角弓大笑着打断:“他哪里懂得这些,这种好机会还是让给我罢!” 说罢瞟他一眼,急急地眨了几下眼睛。 渊明却似没有接到同僚的警告,拂袖起身,凶荼看定了他:“本王还没说散席,你何必这么急呢?” “本王知道你对他们心存怜悯,你秉性温和,不是坏事。”凶荼饮尽一杯酒,又亲手斟满一杯,递给渊明:“不过你也把自己憋得太紧了,纵情恣意,方为魔之本色。这样难得的尤物也不肯享受,本王真担心百年后,难以面对你父亲的托付啊。” 渊明深吸一口气,躬身行礼:“臣只是觉得行军期间,理当严谨自身,以卫陛下安危。”他僵着脸,终于走到凶荼身边,喝尽了那杯酒。 他也是行过成年礼的男子,又在战场拼杀,虽然素行正直,到底也跟着角弓耳濡目染。文华熙正闭目喘息,忽觉下颔被用力抬起,不得不睁开眼睛注视着对方。 许是麦酒烫得灼人,许是帐中火光摇曳,英俊的将领略松手指,却仍是在他下颔按出一抹红色。文华熙眼瞳中的紫因痛楚而融化在水光里,脉脉相对,却比碳火更滚烫。 渊明沉默着,却没有再松开手。 角弓嘟嚷:“陛下真是多心,这小子不过脸嫩,怎么可能是同情神族。不如把大皇子赐给他一晚……这一路他可出力不少,您也知道我算不来粮草那笔烂账。让我亲力亲为,恐怕您身上的毛皮都得下了锅!” 凶荼不答,只笑看眼前一幕绮艳景色,文华熙抬头同他对视,身体屈服在异物带来的快感下,薄唇不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7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7 住溢出呻吟,双瞳却一片清明。 酒气火光中,彼此眼神俱是一凛。 渊明试探性地亲吻文华熙的脸颊,他的嘴唇温暖而干燥。 “……抱歉。” 文华熙深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风雪渐歇,大军修整几夜,又再准备进发。 然而无论风和日丽,抑或霜急雪骤,都同永远燃着银炭的王帐无关。文华熙在火光旁赤身裸体地忍受异族君主的侵犯,十指紧紧地陷进了对方的臂弯间。 他悲哀地发觉自己已这样习惯在情事中脆弱地落泪,凶荼也嘲笑他的敏感,将他拥在汗津津的胸膛里,带着老茧的拇指弹拨着他胸前的乳环,激起他一声痛呼。 “还穿着针,都这么浪?你真不该做皇子,该做我帐下的军妓。” 文华熙转过头,不欲和他辩驳这是红肿未褪。前夜渊明虽未亲身侵犯他,却也在凶荼示意下将诸般玩器一一摆弄,文华熙倒有些感谢他笨拙的温柔,手势利落,没有让自己落得太难堪。 凶荼摸清了这些刁钻玩意,便挑了一套锁起他。听闻是神族内宫中专用来管教不服训诫的魔族俘虏的,笑言用在他身上也算是报应。 文华熙自脖颈处便被绕上了一圈银链,向下连住两只乳环和紧缚的下身。他最敏感之处被入了钗,又套在铁钳般的银托子里,身后自然含了冰冷的玉势,也被银链锁在一处,凶荼要使用他时,才允许他暂时解脱。 这定是对极珍贵的魔族俘虏才会用的刑具,文华熙苦笑着惊叹于这身锁链的精细。他真不了解宫中有人还存着……存着这样淫邪的兴趣。 凶荼欣赏着文华熙默默忍受的侧脸,随心所欲地玩赏着他经装点后更加凄艳的身体。本是淡粉色的乳珠被乳环牵扯,肿得晶莹殷红,却更加引人凌虐。 他久久不答话,也不像要寻死觅活,凶荼忽觉无聊,魔主一向不擅长应付文人:“走吧,让你的族人也见识见识,他们引以为傲的王子如今的样子。” 文华熙已经习惯于凶荼的随心所欲了,有时他只是低头沉思,凶荼瞟了他几眼,便立刻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在随便什么地方蛮横地侵犯。有时两人肌肤相触,魔主高热的体温令他心底发憷,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个人就像野兽,饱足后倒也能想起正事,只是兴致来得快去得快,更胜梅雨季节的天象。 文华熙暗叹一声他终于记起承诺,被放在雪地中时甚至低眉道谢。 凶荼是真想让他活着的,衣物仍然豪奢,即使数日未经风雪,文华熙也没有即刻便冻得昏了过去。只是身上层层锁链疼痛难忍,他扶着凶荼的手臂,咬牙在深雪中跋涉。 凶荼任他扶着,却也不准备帮他一把:“这句谢未免太讽刺了,你们神族都是这样虚情假意?我不认为有谁这样被折磨后还能笑得出来——” 文华熙苦涩含笑,神色一如既往平和:“如果我受的折磨能换来族人的生路,我是该感谢你。” 风雪交加中,凶荼从他眼中读懂一种名为“牺牲”的情绪。 “可惜你的族人不会因此尊你为圣人,毕竟他们遭此大难,肇因在你。就算此刻你救了一半的人,他们也只会骂你献媚投敌。” “那又如何?”文华熙一路劳心劳神,终究单薄,嘴唇冷得褪了血色:“……就像你为了族人更好地生存,不断挥兵,没有人怨过你穷兵黩武?” “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他不再同凶荼交谈,用尽全身力气踏出每一步。 夕族的俘虏得了凶荼着意吩咐,被锁在一处黑窖里。尽管空气不畅,拥挤肮脏,到底有一丝温度。一路行来,文华熙见得诸多小部族俘虏,或被锁在主人车辕上,或倒卧在主人营帐边的雪堆里,赤裸的双足冻得皮开肉绽,在寒冷中绝望地昏昏欲睡。 蛮族兵士大吃大喝的笑声离他们不过咫尺,主人高兴了,会丢下没啃净的骨头,奴隶们便如饿狗般争抢夺食。 “你可以开始选了。” “前些日子见过的那对母子,让母亲活下来。”文华熙深吸一口气,遥遥看着兵士自黑牢中拉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只有她还死死保持着怀抱的姿势。 “她怀里的婴儿早就冻成冰坨子了,你这可是在占本王便宜。”凶荼扬起唇边弧度,颔首示意,兵士便将女子怀中冻破的布包一把扯出,丢进了远处冰河汪洋。 文华熙心惊,方要阻止,只见女子先是双目呆滞,忽而发了疯,冲破兵士直直奔进了冰河之中。 一瞬间她力大无穷,双足在冰上被一层层撕去了血肉,只余森然白骨。文华熙甚至来不及惨呼,便眼看着她被河流没顶。 他失态地颓然倒地,跪在了凶荼脚边。 魔主遗憾地拍了拍手:“要交易,首先得公平才行。”他踢了踢文华熙,饱览对方摇摇欲坠的样子:“所以本王说你是书生,伪善。还选不选?你的时间有限得很。” 文华熙恨不得也发足狂奔,将自己结果在河中。他已预想到抉择的艰难,却仍是痛苦得撕心裂肺。 他发了狂地恨着自己从前的情人,恨他为什么不送给魔族一具尸体。但不远处黑窖中的每一刹心跳,又这样真切地握在他掌中。 文华熙攥拳,深深砸进了冰面:“……我选。” tbc 作者有话说: ☆、七 七 文华熙圈定的人选很快被呈给凶荼过了目,他请求见族长最后一面。凶荼扫了眼名册,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允准。 他立在一处偏僻门外,破旧门框在风中吹得噼啪作响,像极了新年的炮仗。凶荼耳力极佳,遥遥也能听到其中夹杂的悲声。 门内被分作两拨的俘虏同亲人告别,这多此一举的仁慈也是文华熙求来的,凶荼要他亲自去,无非是想看看他拿什么颜面面对信任他的族人。 开始是此起彼伏的哭泣、怒骂,老者愤懑的咳嗽声,小儿绝望的啼哭,文华熙却一直静默。 久久,血肉撞击之声响起,凶荼微眯双眼:“去,看看什么动静。” 卫兵领命而去,不久,却是文华熙自己打开门走了出来。 凶荼立在冰河边缘看他苍白的面孔,那真是一张适合被丹青传颂的脸,此刻交映在日光同冰面之中,竟而令人目眩。 文华熙紧了紧身上厚重的氅衣,身形一晃,推开卫士的搀扶,自己扶着门边走了出来。离开的刹那,屋内飞出一块粗糙的木头,狠狠砸中了他的额头。 凶荼大笑,卫士随即制服了攻击他的人,文华熙擦了擦额头的血,暖红鲜明了他的面庞。 “众叛亲离的滋味,不好受罢?”文华熙走得近了,躬身向他行礼,凶荼也不叫他起来,只若无其事闲话。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我的母族。我做出的选择是为了有人能活下去,而不是为了他们的谅解。” “我猜连那位年高德劭的族长很失望,本王在这里也听得清清楚楚。他说什么?宁与王子同死,不向魔族屈膝。真有气节啊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8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8 ,本王不禁想饶他一命。”凶荼点了点手中名册:“可惜你要他死,真不仁爱,只因为他年老体衰?” 文华熙嘴唇颤抖,不发一语。 “本王倒想学你,做个仁君。你挑剩的一半便留下来罢,被你择了生路的必是青年男女,这样的人不除,留着长在我族中为患,也是麻烦。” 文华熙垂首,忽而开口:“魔族大战方休,处处是用人之时。夕族内大有人才,或有擅纺的闺秀,或有通多种异域文字的才子。就算外族异心,若能加以善用,也可得利。难道陛下认为,奴隶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凶荼笑着将名册掷在他面前:“你想得倒周全,这么说,你留给本王的都是有用之人。” “只是有更大机会活下去的人。”文华熙忍额头的鲜血染污了眼睛,跪在雪中,没有擦上一擦。 绣娘,真是个诱惑的词语。神族织艺绝步天下,通商往来是走俏的货物。如今两境结界封锁,魔族必然放眼外域,使者也是必要。而神族所了解的疆域,远比他们更多。 凶荼本想传角弓,转念却叫来渊明,吩咐了几句。 渊明附耳细听,躬身领命而去,没有多看文华熙一眼。 凶荼弯下腰,替文华熙抹去脸上血痕。文华熙已经保持不住端跪的姿势,歪在雪中随时要昏迷,不断紧咬着自己的下唇。 “依本王看,你这个奴隶已经掀起不小的风浪了。”凶荼拂袖:“起来吧!” 文华熙低头笑了笑,眼冒金星地站起身来。 凶荼在前方昂首等待着,额头的血珠汩汩滴落,他冷静地捻了一滴,以唇舌缓缓舐净,接着向他的主人艰难地行去。 每走一步,都有温热的红泯没在雪中,一如被他抛在身后的百余场死别生离。 这是他第一次,尝到血的滋味。 王都在望时,文华熙生了重病。凶荼有意无意的种种折磨,终于令他没能熬得住冰河上的风雪。临近王都,凶荼也不便再将俘虏放在自己车架内,便拨了个夕族女侍,另辟车架关住他。 那被随意挑选出的女子身形瘦弱,蓬头垢面,连凶荼都看不过眼,命人整理了一番才丢给文华熙。 文华熙已烧得奄奄一息,凶荼却不能让他死,汤药似流水般地灌下去。这名女子倒颇通医术,见旧主一直无法苏醒,急得冒死谏言,依神族体质献了张方子。 她的药落了喉,文华熙终于睁开眼睛。 他病中憔悴,勉强积蓄出微笑的气力:“……夕琼。” 瘦弱的女子目光一闪,沉着地低下了头,用力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殿下,是我。” 文华熙在夕琼搀扶下坐起身来,拍了拍她的手:“……咳,咳咳。我就知道来的会是你,你没事,我也放心些……夕华还好吗?” “哥哥没事,他已经稳住剩下的族人了,殿下不必担忧。”夕琼拨开乱发后,倒没了人前的阴沉,面上没有表情,却镇定得惊人。 文华熙合上眼,点了点头。夕琼探身替他掖一掖被角,文华熙忽而睁开眼睛,看了看她的颈侧:“你身上的玉纹,可有人发觉?” 夕琼摇了摇头,她同夕华兄妹是只效忠于文华熙的皇族死士,连麒麟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她将自己一身修为隐藏得极好,此刻却又有些犹疑:“但押送我们的魔将,属下总觉得他知道什么。” “那日魔王命人拣选侍女,属下不及表现,魔将便指了我。身有玉纹的死士会相互感应,属下认为事有蹊跷。” 文华熙沉吟:“是渊明……” “此事暂且按下,你也别再唤我殿下,同是为奴之身……”文华熙苦笑,“对魔王,也尊称些罢。” 夕琼语气波澜不惊:“是。” 药香渐渐弥漫,文华熙觑她一眼:“如果是夕华,一定会嘘寒问暖,再哭着问我这样又是何必。唉,有时候嫌他多愁善感,现在真庆幸他不在。” “现下我真的……没办法回答他。” 夕琼默然替他倒了盏药,也试图说点什么,张了张口,却还是说不出来:“公子,我不会安慰人。” “你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文华熙笑了笑:“多谢你们。” 他疲惫地合上眼,夕琼刚要端药,凶荼却掀开车帐走了进来。文华熙没有起身迎接,夕琼则像一道阴影般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凶荼落座在他身侧,搂住他,拿起了药盏:“嗬,终于醒了。本王一日看你三次,着实是担心你在行刑前挺不过去。看来有族人照料到底不同。” 他握住文华熙的手,戏谑道:“还是你看上了那个小姑娘?”文华熙不语,他自己也觉没趣:“不会,她太干瘪了。” 凶荼亲自喂药,文华熙便一口一口地喝了。药汁苦涩,他喝得皱起眉头,纤秾的眼睫不住震颤,颈子上的银链也细细地绞着。 凶荼将喝空的药盏向桌上一磕,手指探入文华熙衣襟,沿着腰线抚摸。文华熙被他的手指冻得打了个寒噤,口齿模糊地道:“你身上……还有雪……” “当然,本王日日都要督军,不比你清闲。”凶荼喟叹一声,抱起他调转了位置,将文华熙双腿顶开,面对面圈在怀里,一抖便抖下了他的衣裳,更捻住他被银环咬住的红嫩乳首,弹拨着亵玩。 从前不觉得,一沾过了文华熙,凶荼才发觉好处。征服他带来的快感令魔主在漫天风雪中热血澎湃,甚至到了出于个人原因,也不想让他死的地步。 文华熙低靡地呻吟,病痛无力,听在凶荼耳中就像小猫伸爪,越搔越痒。他本来只想抱着人过过瘾,还是没忍住,不顾文华熙微弱的抗拒,就着将人抱在膝上的姿势挺身长驱直入。 文华熙闭了眼,无声地流泪,连下身锁阳钗被抽插玩弄都忍着不出声,痛得狠了,也只咬住一缕乱发,紧抿得嘴唇都苍白。 凶荼边有滋有味地干着他,边觉得懊恼。文华熙才刚醒,这的确不是明智的行为。 像给自己找个由头般,他扳过了文华熙的脸,逼他看着自己:“容你活到现在,其实不止一个理由。” 文华熙瞳孔遽然紧缩,凶荼笑笑,舌尖卷过他的耳廓:“想不想知道你那情郎把你绑到本王军中时——说了什么?” tbc 作者有话说: ☆、八 八 文华熙有一瞬间竟想软弱地捂住双耳,或崩溃地乞求凶荼不要开口。但他只虚弱地笑了笑:“陛下想说,我总是要听的。” 凶荼在他下颔上捏了捏:“你倒乖觉,可惜你们的镇国大将军却说你心机深沉,劝我早些除掉你。他可真是大义凛然,连本王都要信他是大义灭亲了。” “……呵。”文华熙一径摇着头,揪起一方白帕,瘦弱的脊骨猛然前倾,呕出一口药汁来。凶荼淡淡看了他一眼,替他调理气息:“本王还以为你会吐血。” “大义灭亲……哈。”文华熙只是笑:“我同他,不过肌肤之亲。前事种种,想来全是笑话。” 他谢过了凶荼,眉目倦怠地将溅了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9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9 药汁的手帕叠拢,端整地放在几案上:“他这样说,倒露了怯,足可证明他对我有多忌惮。”提及曾山盟海誓的情人,文华熙却冷漠得反常。凶荼无从窥破他的绝望,只当他是死了心,便任由文华熙赤裸的手臂无力地滑下他的肩头,颔首道:“大约刚刚篡位,底气不足。但无论你是不是他口中的十恶不赦,都是献给本王的一份大礼。” 若来日烽烟再起,文华熙的身份无疑大有文章可做。他也明白这一点,长长的眼睫冰凉地合拢:“所以您还是容我活着的好。” 欢事方毕,凶荼汗津津的胸膛拢着他,两人肢体亲密得毫无罅隙,眼神却不曾片刻交汇。 文华熙向暖裘内蜷了蜷身,裸露在外的肩头寒意瑟瑟:“请您通传外面的女侍,再煎一碗药罢。” “你吐了半碗,反倒要浪费我的药材。本王现在开始觉得你是个亏本生意了。”凶荼大笑数声,披衣出得门去。 他的身影一消失在眼帘,文华熙便茫茫地瞪着帐外连天飞雪,惨笑一声—— 口中鲜血浸染了整张白帕。 此后胜利者也并未因俘虏的病痛而加以怜惜,依旧随心所欲地亵玩他。文华熙被零碎折磨了一路,到王都时仍昏沉未醒。 他神志不清地被人押送进了魔王的后宫,睁眼时发觉自己置身一处宽大床褥,碧玉钩,销金帐,帐外还点着安神香,并非想象中的森寒牢狱。 文华熙自榻上支起身,阖眼轻嗅:“是伽南香味……” 夕琼就守在外间的暖阁里,立刻掀起了帘幕喂他服药。文华熙笑道:“每天一张口就是饮药,我怕是把半生的药都喝尽了。” 话一出口,便觉不详。他的后半生也随着药汤沉浮,断在了这北国风雪之中。 夕琼稳稳地放了药盏:“奴婢听说此处是魔主安放神族妃嫔的行宫,名唤长思殿,但除却外间的守卫,不知为何一个人都没有。” 文华熙摸了摸身下帐褥:“这些物什都有人在用,旧主离开不久。” “是,这香也是奴婢在衣箱里发现的,香饼还余了半块。” 夕琼小声向文华熙低叙一路见闻,那魔主班师回朝,自是威仪赫赫,镇守都城的祝火将军率众出迎,七七四十九名击鼓手以长戈击鼓作舞,连天喧闹里洞开了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 魔族正值冬日,王都郊野枯萎的蒿野花花瓣皱缩,隐约可见曾浓郁过的暗紫,夕阳烈烈泼洒了天幕,黑压压的城门上竖满枪戟。 魔族立王同神族不同,并无门第世袭。前王驾崩之时,大萨满的祭台上会燃起天命之火,被选中的天命之子在原野上搏命争斗,最后活下来的一人将高扬用战败者白骨捆成的箭矢,向着祭台不灭的火种射出最蓬勃的一朵蒿野花。 故此魔族部族间的权力博弈虽也激烈,却无法干涉王权。更兼之女性一样悍勇自由,联姻的作用也就极为有限。 这也就是为何魔主到了如今年纪,仍然没有一位王后。 夕琼皱眉,慎重道:“魔主喜怒无常,宠妾虽多,却都没有什么位分,时常还随手赐给大臣。后宫只有一位皇妃,是角弓将军的亲妹,狴犴一族的宗女。” 文华熙缓缓思索:“你打听得很清楚。” 夕琼促狭地自嘲:“一身修为不能施展,听墙根的本事倒还在。” 文华熙低叹:“看来我们也只能在这深宫求生了。”他无奈地理了理过长的衣袖:“只有宫装……?” 凶荼的笑声踏了进来:“你既然伺候本王,自是本王的妃妾,宫装很适合你。” 魔主换了身礼服,一样是冠冕加身,身后提灯的宫监和侍卫排成了长列,泥雕木塑般地镶满了长思殿中的夜幕。 执事内监已白了头,还紧闭着双眼,躬身轻语:“陛下,皇妃还等着您过去。” 凶荼不耐地挥了挥手:“就说本王醉倒在夜宴上了,让角弓去看看他妹妹。”执事内监犹疑一刹,终究长鞠一礼,不敢抬头,带着侍卫鱼贯而出。 他跨过门槛时眼睛依然紧闭,却一步未错,文华熙这才确定他是盲人。 凶荼看着他,笑,将十二章纹的敝膝重重掷在了地上。 “陛下,您喝醉了。” “嗤,借醉才有由头离席……嗝儿!谁、谁说本王醉了!本王分明没醉!” 他枕在了文华熙膝上,文华熙替他揉按着鬓角,修长十指温和地卸下了魔主头顶沉重冠冕。凶荼自己是不会更换繁复礼服的,群臣欢宴又少不得正装,揪着领口闷得浑身痒痒,宴无好宴,还不如来看看他的俘虏。 文华熙吹灭了几盏灯烛,醉酒之人便不会觉得刺眼。接着他又添了一小剪的香,扶着凶荼的头,服侍他饮了一杯温热的水。 凶荼晕陶陶的,醉眼明灭间只见文华熙容颜慑人,教人只是盯着,便能浑忘了呼吸。 他疑惑地摸着文华熙的脸,只疑心这不是世间真实存在的人。大皇子温柔地垂下了眼睫,挤了温热的帕子,耐心擦拭着他汗涔涔的额头。这举动更让凶荼感到恍惚了,尊贵的皇子竟然这么会伺候人? 文华熙在他看不清的瞬间阖上眼:“从前照顾醉酒的人……照顾习惯了。” 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平日严肃端方,打了胜仗才敢酣醉一场,狂态尽显,次次都是他在侧亲手照料。 往日多少情意,而今便有多少不堪。 凶荼真醉了,甚至没有同他计较这些。魔主牵着文华熙的衣袖深嗅:“什么香?从前她们也熏,今天我才闻清楚……” “你们这些神族人,娇贵,太娇贵。你要宝贝你活着的族人,本王也要奖赏臣下,索性打发了她们去抵。”凶荼嗤笑一声:“这香你若喜欢,倒可以继续点着。只是软绵绵的,有什么趣味!” 文华熙的手一顿,原来这座宫殿曾居住的宫娥们,是被凶荼又一次分赏了臣下。夕族俘虏既有用得着的,凶荼便没有把他们当做娈宠。然而长久血战后的情绪又确实需要发泄,魔族对贞节毫不在乎,他便把自己宠幸过的贵族俘虏扔了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才能继续动作。魔主这样故意说给他听,讽刺他的无力和伪善,究竟是真醉假醒? 文华熙着一袭曳地宫装,轻纱缭绕,以金线绣出妖冶合欢。明明是女子的裙衫,因大皇子清瘦,竟缥缥缈缈地勾勒出他的腰肢来。凶荼看着看着,握住了俘虏的手腕,心满意足地感到了困倦。 文华熙被他拽得不得不停了动作,只得小心翼翼把他放平,安静地守在一旁。凶荼哼哼两声,便有微凉的手指查探额头热度,替他轻轻按摩,这才有了“仗打完了,回家了”的实在感。 这软绵绵的香和人……哼,倒也有些软绵绵的好处。 他饱蘸酒气地打了个醉嗝,文华熙倒没有嫌弃他醉汉鲁莽,反倒觉得暂时松了口气,不必面对清醒时魔主鹰隼般的眼神。 然而他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大刺刺躺在他身上的魔主便充满遗憾地开了口:“本王竟有些后悔。” “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0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0 你这身体一看就撑不了几天,为免夜长梦多,本王已下了旨,三日后就要剔了你的骨头。”凶荼捻着他的下颔,一翻身便将文华熙抵在了胯下:“可惜,你再怎么努力,也难活下来。” 文华熙现在确信急躁地撕下自己身上寝衣的男人只有五分醉了,他费尽心力,可一切又回到了开始的时候。若是寻常人,怕是当即便要吐出一口血来。 文华熙闻着帐外来自神族的香,听着魔族那同故乡一般无二的更漏声,笑得空荡,也自知一具空壳,血流成河,也无人会在意。 但他的族人还如履薄冰地活着,他还想再让他们听一听这更漏,染一染这伽南的香。 “若我真能活下来,又当如何。” 凶荼顿了顿,语含三分亲昵的醉意,以假乱真,几乎叫人以为是宠溺的语气了:“不出这后宫,任你要求。” 魔主在兴起时,对宠娈还是相当犹带优待的,有时候甚至带了点昏君的架势。 文华熙点了点头,双臂顺着凶荼急切的索求动作拢上他强健的臂膀,双唇在烛光中诱惑地轻启:“——如果我说,要做你的王后呢?” tbc 作者有话说: ☆、九 九 凶荼恍惚了一瞬,他觉得醉了的人是这胆大包天的俘虏。 文华熙弯起唇角:“说笑而已。” 出乎他意料,凶荼竟偏了偏头,认真地思虑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为难之处。”处惊不变的大皇子也被魔主惊得瞪大了眼,无奈地摆摆手。凶荼握住他的手腕落下一吻:“我的后宫没有比你更美的人,至少是现在。你活不了多久,立个花瓶王后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嗯,这个提议很不错。”凶荼端着下颔:“我也不想立个凶婆娘,我们的女人还都特别凶。” 他充满偏见的抱怨竟有几分亲昵口吻,文华熙哭笑不得,神族立后非是儿戏,虽然他的确有在魔族站稳脚跟的考量,但不想魔主如此随性。 他推拒的手指无意搭上凶荼胸前斑斓图腾,青蓝色妖异而生机勃勃地跳进眼瞳中。魔主大刺刺地同他十指交握:“哦,既然你想做本王的王后,就要刺上同样的图腾,来吧,本王大度地让你摸。” 文华熙天性中的好奇令他不自觉地描摹着凶荼胸膛上一朵花蔓,浑然不觉这动作有多暧昧:“这是……你们的蒿野花?” “你已经开始熟悉我们的风俗了?这是个好兆头。”凶荼拉着他,两人毫无姿态地倒在床帐间,文华熙旧习难改,总要保持一个端正姿势,被凶荼双手环抱,想抱着一个大布娃娃一样强行圈在怀里,十分不适。 “扭什么,别找死!”凶荼皱了皱眉,酒气浓郁地以鼻音哼道:“这是祭台上的圣火留下的烙印,在我从荒原归来的时候。” 魔主璀璨的眼眸悠远地闪烁,文华熙听到他胸膛中有力的跳动,一如他注视着的虚空中跃动的火苗般激越:“你没见过这种花吧……开花的时候只有顶上的花是好的,花枝全是刺,顶上的花开得又大又饱满,紫得发黑,日头正午时又红彤彤,吸饱了人血。” “冬天这些花儿都蜷在野地上,像一团团丑而硬的铁蒺藜。但它们能活下去,雪里、火里,甚至是在最深的森林和最远的荒野里……” 凶荼说着说着,阖上了不可一世的眼,自得其乐地轻声哼着古老的歌谣。文华熙侧耳听了听,不成曲调,但顽固地钻进了耳朵里,拔也拔不出来。 文华熙叹了口气,若是天下太平,他真的很有兴趣做个使者,记录无垠星空下所有未知的事物。 他也有些困倦了,凶荼仍握紧他的手指没有松开,忽然毫无预兆地笑了一声:“并肩夜话,倒真像对平凡夫妻。” 他抱起文华熙,晃醒了疲惫的俘虏:“大皇子,想做本王的王后,就要先学会如何讨好本王。” 啪—— 帐边摇曳的最后一盏灯,倏忽被吹灭。 文华熙在光与暗的交替中做了场大梦,梦到有人送他一块麒麟玉饰,少年相交,言笑晏晏道:“它可护你一世平安。” “哪有死物护生人的道理。” “就算它没做到,我也会不惜一切保护你。” 他在梦里笑梦荒谬,执手多年,换来兵戈相见,他在火光中扬起决绝的侧脸,抬手,扬臂,从不离身的玉摔得粉碎。 “来人,送大皇子上路。” 玉碎难全,香却依依流连。梦醒时分眼前烧过一大片浓艳得疯狂的紫,是他还没亲眼看到过盛放姿态的异邦花朵。 文华熙忽然想知道,蒿野花,有没有香气? 他难得酣梦一场,醒来时身旁无人。夕琼守了他一夜,此刻在外间熏笼上坐着,严肃地合着眼,不知情的人或会以为她在深思,其实不过是打了个盹儿。 文华熙不忍叫醒她,轻手轻脚地替她添了炭,自己披衣起身,行至正殿的宫门。 长思殿后有温泉,地底熔岩滚烫,故而比别的殿宇温暖,这时节还有落叶。廊下洒扫的宫奴正在闲话,文华熙驻足倾听,不由为止骇笑。 原来昨夜夜宴,将军们放浪不堪,皇妃等到二更,拍桌而起,直奔酒宴捉夫,却只看到一地横七竖八的裸体。她踩过一路痴笑的男女,高昂着骄傲的下颔望向主位,哪里有魔主身影。 角弓将军死性不改,夜御三女,正是陛下从自己后宫里打发出去的人。他喝得高兴,连陛下的吩咐也忘在脑后,看到妹妹一张阴森森的俏脸才想起来,浑身一个激灵赔笑不止。 皇妃险些折了哥哥的角磨成酒杯,角弓一早便告假回府压惊了。 宫奴们讲得津津有味,远远地看到轮值的新一班卫士替了岗,立刻缄默不言。文华熙隐于暗处,猜想他们是惧皇妃威势,只敢在这冷僻一角低声交谈。 他望了望苍穹,郁郁深蓝,云卷霜寒。 照不穿他诡谲命运。 文华熙紧了紧衣襟,踏着一地枯叶跨过门槛。宫奴们不知如何应对他,吃惊地看着他向自己颔首,接着从容地绕过了枯枝落叶,向天幕最深处走去。 残枝雪屑一并席卷过这神族至尊单薄的衣摆,却没有一片敢流连。 长思殿宫门守卫森严,文华熙却不怕。只因守卫将领回过头来,赫然是他所想的那一位。 他微笑:“渊明将军,有劳。” 渊明愣怔片刻,随即挥手喝退已持起兵戟的兵士,向他抱拳施了一礼:“是本将多有不周,还望……”他轻咳一声:“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在这寂寂深宫之中,渊明便更有了几分温柔的书卷气。他示意要送文华熙入内,文华熙摇了摇头,笑道:“若不会替将军惹祸上身的话,我只想同将军讲几句话。” 渊明踌躇片刻,忽而回身,请他稍待。奔跑着回转身时,手中多了一袭狐裘。他将裘衣一振,不由分说按在文华熙肩头。文华熙方欲谢绝,便被他扣住了手腕。 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彼此俱是一惊,齐齐转开了头。 渊明端正神情:“请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1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1 说。” “长思殿……是谁取的名字?”文华熙看着檐角滴下的冰棱,口中徐徐呵出寒气,模糊了他的感伤:“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关山魂苦,相思难返呵。” 渊明静静开口:“是家母。” “她是先主的俘虏,因有才名,颇得宠幸。很快后宫遭妒,无声无息就被重新打为官奴,后来又被家父看中。” “我们四处征战,这宫里俘虏多如恒河沙数。但没有牢固的地位,便如我母亲下场。”渊明纹丝不动地站着,口吻波澜不惊。 久久,一捧雪飘过眼前,落在文华熙发梢。轻盈雪色同他的长发合为完璧,竟叫人分不出指尖滑掉的是否白发三千丈。 渊明眼中温柔蠢动:“长相思,是很诗意的名字。” “将军若想听,我可为你弹奏一曲。” 渊明摇了摇头,忽而靠近了他,替他拂去肩上落雪,语气骤然低沉:“公子触景伤怀,但提及此处来历,怕是并非巧合罢。” 文华熙任他替自己拂拭,微微一笑:“有什么巧合不巧合的,只是对将军心有亲切,承蒙不弃,说几句闲话罢了。” 他伸指握住一捧冰雪:“听闻王都的蒿野花开得好,可惜来得不巧,我怕是没机会看到。” “神族也有花,唤作长相思的花。不知可会令将军想起令堂?” 渊明神色微动:“……忙于征战,我却不曾亲眼目睹。” 文华熙眨了眨眼,忽尔运起真元,聚指尖一簇灵蕴,明灭闪烁,点燃了清净世界里无暇面孔:“将军请看。” 渊明来不及阻止他倾泄自己身体里最后一点灵本,便见他握住自己手掌,在掌心以灵蕴勾画出繁复花纹。 他只得专注地看到最后,神族皇子的手指在他掌中飘逸运笔,手心微痒,他却也没有合拢。 待得图样已成,文华熙微讶,随即感伤道:“是我糊涂了,一不留神竟涂成麒麟玉纹。想必将军不知,麒麟一族……本是镇国神兽,就连王族亲卫,身上也有此纹。” “这也是公子思乡情切的巧合罢。”渊明眸光一闪,离开了他身侧。 文华熙浅笑:“或许只是我——” 他死死攥紧掌心:“心中有恨。” 渊明无言,他想起母亲临去前眼中凄切的恨意,肩膀上与生俱来的纹样剧烈地滚烫着。 世上少有真正的巧合,也从没有过叫做长相思的花朵。 已确定了心底疑惑,文华熙正欲告别,却听渊明淡淡开口:“留步。” “——你有没有想过,逃出去。” tbc 作者有话说: ☆、十 十 文华熙定定地看着他,良久,艰涩地开口:“身在此地,连族人亦痛骂我不知羞耻。别说逃走,我早该一死以谢了。” “但我生性愚妄,将军。”文华熙轻呵一缕寒气,笑容几许落寞:“我抛不下在我面前,因我而受难的人。就算最终挣扎全是枉费,也好过没尝试就放弃。” “令堂生下你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境遇?”文华熙的语气恳切至十分:“若她轻易弃世,如何还会有将军在此。” 念及自小经受的世情冷眼,渊明不禁神色微动。 “有人一心想我死,我却未必要遂了他的心意。”文华熙淡看麒麟图腾在风中消散:“活着,一切才会有转机。” 他无畏地注视着渊明的眼瞳,那双昭示着他的与众不同的眼睛。 渊明猛地抬手抚上了自己的眼瞳,这一点阴郁的黑,是母亲留在世上最后纪念。 她一直顽强地活了下来,才会仍被人惦念。 文华熙对渊明颔首,转身又行入风雪之中。 渊明沉默着恪守礼节,躬身向他的背影久久地行了一礼。 院中落叶很快扫尽了,短短三日,天气便又转凉。仅存的枯枝败叶也被掩埋在及膝深的雪里。 凶荼来提人时,他的俘虏刚刚出浴。 文华熙赤足踏出温暖的泉池,碧泉漾漾,催得一宫内犹有花香,美好得不似人间。他的头发又长了些,纷纷然披散时也如月下一场白雪。 他郑重地更衣,是一袭儒衫,绣着海晏河清。 夕琼替他更衣时,他躬身低嗅一朵兰花:“香远益清,在北国有这样名卉,实在难得。” “你还笑得出来。”他赏花,凶荼看他。因即将接受惨无人道的酷刑,他身上一应锁链暂被撤下,胸膛上遭银环拉扯的乳首却仍红嫩地肿着,衣襟合拢的刹那,犹有温润水珠滴下。 凶荼舔了舔唇角,很想咬他一口。 那滋味一定犹胜海棠果,甜蜜得叫人知觉麻痹。 文华熙颈子上也印下了深深浅浅的勒痕,抬手披衣时腕子上更是青紫得不成样。他现在不必自己梳头了,夕琼替他挽发,却怎么也束不起一个髻来,柔顺的发丝自梳篦中寸寸流下。 夕琼咬牙,红了眼眶。凶荼坐在赏花的长榻上,向嘴里丢了个果子:“看看,连她都看不下去了。” 文华熙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你跟随我二十余年,大小征战没有哭过,我还当你只有做新嫁娘才会喜极而泣呢,可不要把眼泪浪费在这种时候。” 他也不顾凶荼,温和地替夕琼擦去眼泪:“安心等我,我会回来。” 凶荼百无聊赖地看戏,若非凌虐大皇子的戏码已引得魔众翘首以盼,他会随便把文华熙用草绳一捆丢在断头台上,哪有时间等他文绉绉地更衣。 文华熙哄着自己的侍女,他嗤笑了声,活生生剥开皮肉,剜骨抽筋,就连角弓听到也会浑身发麻,他倒想看文华熙能装到什么时候。 文华熙最终决定不必束冠,白发随意飘散,倒有几分青云驾鹤去的风仪。 凶荼忽而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自觉这个念头不太吉利。文华熙向他走来,看了看日光:“陛下,最后一点时间,我能否提个要求?” “看你梳头简直和女人一样费时,说说看。”凶荼见他走来,立刻懒散地向塌上一侧,眼神斜过金樽。 文华熙恭谨地半跪着,替他斟酒,双手捧在他面前。流云似的衣摆共雪发一应垂落在地,凶荼看着他,却仍是不满意。 文华熙怔了片刻,迟疑地膝行靠近他,先含了一口烈酒,蹙眉献上自己的嘴唇。凶荼揪着他的头发一气深吻,吻得他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口中酒液被炽热的唇舌掠夺一尽。 凶荼终于心满意足地咬了他一口,文华熙捂着唇边伤口,缓缓道:“请陛下容我抚琴一曲。” 凶荼楞了楞:“你确定只有这一个要求?” 文华熙笑了:“陛下可听过易水萧萧的故事,我虽没有荆轲的豪气,却也想为自己壮行一曲。” 凶荼无话可说,便命人取来了宫娥们所用的神族瑶琴。 文华熙抚琴而坐,凶荼有意无意地站在了他身旁。文华熙的眼睛里只有琴,凶荼摸了摸下巴,毫无预兆地连根拔起了他方才赞过的兰花:“中看不中用,那些神族的女人喜欢,怎么,你也是?” “陛下说得对,这种花娇贵,阴晴雨雪,都可能置它于死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2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2 地。自然不比蒿野花生机旺盛。”文华熙扬臂,一振衣袖,十指稳稳地按在了琴弦上。 “只是夭桃杏蕊,随季节枯荣,有生有死,未尝不是一种天地大美。”文华熙以指腹激越地震拨着琴弦,此琴久不遇良主,音色喑哑,在他调音的指下却激动地银弦作响,翻滚如浪。 文华熙神色平和地坐在琴前,虽身后姹紫嫣红,争奇斗艳,无端便有一种不容轻渎的优雅。 凶荼不知不觉端坐起身,闭了眼睛,竟是个专心听曲的架势。 神族最庄严的琴,形制同一般乐器大抵相似,然而琴身两面皆有七弦,弹奏时有时侧立同拨,有时转琴续拨,先接上弦面三弦高亢,再转下弦面五音凝重,对指法要求极高。 瑶琴琴首刻的仍是麒麟瑞兽,自上而下琴腹收拢,弦弦转急,文华熙抱琴,无奈地叹了声。 “偶尔她们也弹,本王不喜欢。尽是些思乡闺怨,弹得……你们怎么说?对,‘呕哑嘲哳难为听’!”凶荼难得想起一句酸文来,奖励了自己一串葡萄。 文华熙挑眉:“难为陛下好诗兴,那我也犯上一回,奏曲怨歌罢。” 此琴多用于祭祀,自然是宫商正音,黄钟大吕。文华熙没有解释,调音既罢,便凝神起奏。 他自琴首向下拈弦一拨,指尖寒芒电转,游龙般旋出一声清啸。凶荼立时精神一振,不由张开了眼。 文华熙振袖一击,将琴身飞扬反转,双手同拨,一者自下而上抚弦,一者自上而下,凶荼看得眼花缭乱,他却阖眼含笑,分毫不乱。 其声如虹,风雷来谒;其音如水,泽被万民。 他旋琴时手臂吃力,累累伤痕刻在小臂上,自然不如灵力充沛时弹奏得激越。然而凶荼仍然只见他笑,文华熙一直表现得太自然,以至于他很难看清大皇子已被伤害到了何种程度。 琴音流转,百花静听。文华熙只觉神清气爽,眉宇清朗。一身修为散尽又如何?有此一曲,堪谢兰草知音! ——只是曲中听水流云变,芳草连天,他又想起昔年,他鼓琴,那人舞剑。 “歌以咏志,琴声自在,高山流水之天。” 相视一笑,多少默契,春风少年。 “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与君决绝!” 火光里,他将定情的信物摔得粉身碎骨。 为了能熬过酷刑,文华熙不敢动念,只得强自压抑情绪,将清音低回骤然拔高至烽火狼烟,双手齐举,十指揉、点、拨,上下弦面旋得飞快,几乎融为一体。 他越弹越急,越弹越急,额头渗出细汗。 凶荼看出端倪,猛然起身—— “啪——!” 七弦齐裂,悲歌难继。 文华熙怔怔地看着指尖被断线削出的伤口,血迹晕染在琴弦上。凶荼先他一步醒过神来,紧紧握住他双手。 文华熙恍惚地笑了声:“时辰到了。” 凶荼很久才放开他的手,琴弦上的血迹在他看来无比刺眼。而听过那样一曲之后,不可一世的魔族之主,忽然难以面对自己手无寸铁的俘虏。 文华熙从容起身,忽而停住脚步。凶荼立刻皱眉,停下等他,凶巴巴的表情也难以掩盖凝重的眼神。 文华熙理了理衣摆:“乱了。” “死到临头你还——” “君子正衣冠而死。” 文华熙扬眉笑看他,凶荼忽然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了,那一曲没奏完的余音积淤在他心里,堵得像鼓点嘭嘭响,如此憋闷,却没个去处。 两人一路行至宫门前,身后士兵遥遥地排成长列,是雪地上肃穆的棋子。 魔尊目似深潭,眉如刀削,亲自送他上路:“本王允你。” 文华熙清瘦的影子顿了顿,诧异地回头看他。 “……会尽可能善待你的族人。” 文华熙闻言,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多谢。” 行过礼,文华熙转身,踏上了前行死路。 漫天风霜,衣冠成雪,换一个白茫茫乾坤世界。 魔主负手看着他被押上囚车,紧紧攥住了拳。 有那么一瞬间,他唇边的话险些破口而出: “——若你真能活下来,无论有多少阻挠,你都将是本王的王后。” tbc 作者有话说:这章是炖骨头前放的最后一点调料,不好意思写长了,所以下章才有骨髓啃。 心里想得挺美,一写出来,笔力太弱了,那种激荡的情绪不能表达于万一,实在抱歉tvt ☆、十一 十一 处决俘虏的狂欢在圣火祭台下举行,魔兵们沉重的甲胄和厉声嘶吼卷起震天乌云。文华熙站在刑架前,天地忽然落雪。 他伸出手握住一捧,祭台火种在大萨满的吟唱声中被点燃。 文华熙也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若战败被俘,他想断头铡一定很冷,脖颈在靠上去的刹那就已经不属于自己,凝结着血痂的钝刀会带来怎样的感触? 是冻掉了皮肉,抑或瞬间麻木。 他现在知道魔族的黑暗之神了,他即将登上的刑架雕着狰狞獠牙,离得近的魔将朝台上啐了口唾沫:“愿扎古斯诅咒你!” 文华熙被押着跪在地上,当众撕下了长衫。他也读过肉袒出降的故事,却没想到这滋味这样难堪,铺天盖地的哄笑声夹带着风雪冲击他的耳膜。 刀斧手戴了沉重面具,将他赤裸地捆在十字刑台上,在他身上密密地匝了凌迟时用的锁络。这种布满网格的刑器是为了方便下刀,三千刀,一道不能少。而剔去全身仙脉的过程,同凌迟一样漫长。 身上的“铁衣”带着死亡的腥味,文华熙嘴唇瞬间被冻得青紫。他徒劳地想要闭上眼睛,却被卸了下颔强行灌进一碗火辣的药来。 那是大萨满赐下的诅咒与祝福,确保他不会在行刑中昏迷或被风雪吞没,以免减少魔族子民天性中残忍的乐趣。 他被捆得像一条打满绳结的鱼,只有小指能够微动。风急雪骤,他只看得到面前铺天盖地的黑,每一双闪烁着恶意的金色眼眸都试图在他身上挖出个洞来。 ——他们要他痛不欲生。 文华熙喉结急剧滚动,小指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屈起。刀斧手掩盖了所有表情的面具令人感到更加恐怖,偌大天地,他只有疼痛的一个人。 甚至连蜷起身,捂住耳朵不去听这催命的风声都做不到。 贵族们在高台上观刑,皇妃盛装而来,却因厌恶繁重的礼服而颇为焦躁。她登台时,凶荼起身相迎,两人相对间,皇妃竟久久不更进一步。 “陛下来得倒早。”狴艳是一族宗女,天之骄女,容颜似骄阳明艳,面对自己的夫君时却总笑得带了讥讽:“你可从来没对仪式这么上心过。” 凶荼扯了扯衣领,这对夫妻唯一的共同点只有比起聊天更喜欢肉搏:“你——皇妃也辛苦了。” 他皱眉,狴艳抬手打开落到脸颊上的长长流苏,挑眉怒道:“伸手,邀请你唯一的皇妃一起登台!” 原来她是在等这个。 凶荼一哂,本想道“不必伪装本王与你感情和睦”,但他今天有些头疼,没心情和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3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3 狴艳争执。 魔主揉了揉额头,僵着脸向皇妃伸出手。狴艳以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他,凶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快步走下几阶,再次向她扬臂。 狴艳一眼也没有看他,自己提着宽大的衣摆傲然离开:“心不甘情不愿,谁稀罕!” 一番纠结,两人总算落座。 魔族女性地位崇高,大萨满的神职时代由巫女担任,故此狴艳虽为皇妃,却已同凶荼并肩而坐,俨然是王后的地位。 狴艳环视一眼:“哥哥,你坐得太远了。” 凶荼双眼死死盯着风雪中那孤零零的刑架,嗤笑一声,自斟自饮道:“他是怕被你拔了角磨成药粉。” 今日没有美姬做挡箭牌,角弓不得不直面妹妹雷霆般的眼波,连连赔笑。狴艳冷笑一声:“再这样不长进,我早晚亲手掰了你的角。” 角弓将军自小便打不过妹妹,早已是人人皆知的事了。渊明依旧沉默地坐着,角弓向他寻求安慰,他便抬手替同僚满上了一杯酒。 祝火慢悠悠开了口:“论长进,谁及得上陛下。”他向凶荼遥敬一杯:“恭喜陛下,大皇子的滋味,我可听角弓绘声绘色地讲了好几天了。” 狴艳顺着凶荼的目光看去,文华熙正麻木地被人锁在刑架上,口中被箍了口枷,以防他咬舌自尽。口枷是生硬的铁,狠狠撑开他的嘴唇,令他吞咽不得,但犹有惨嚎的缝隙。 自然也是为了听他哀嚎取乐。 凶荼没有理会祝火的调侃,依旧目不转睛,面上看不出表情。狴艳嗤之以鼻:“原来你就喜欢这样没骨头的东西,大皇子如此,本宫倒能理解那麒麟为何要另立新君。” 祝火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唉,可惜娘娘不懂这‘软’的好处。” 角弓警惕地拉过他:“别让她听见!你不是新得了一个夕族人,说说怎样?” 祝火嗤笑:“比起文华熙那张脸,自然是差远了。将就着玩玩。” 作为一名凶悍的魔将,祝火的容貌实在精致得过分。然而眉宇间的狠戾却让他的容色烧灼如同烈火,腰间紧缠的长鞭“赤鳞”在日光下片片闪烁,令人不敢直目。 角弓嘘他几声:“都说我下手狠,你才是最没人心的!怎么,小时候让人家骗了一次,就恨上人家全族?活该你旧伤不愈!” 祝火没理他,待要问问渊明斩获如何,看他一脸沉闷,又觉得没趣,只得仍同角弓大眼瞪小眼。 凶荼却忽然醒觉:“你要了夕族的俘虏?” 祝火颔首:“是,夜宴之后我旧伤复发,听说有个夕族人医术颇佳,就叫来看看。” 他面上笑吟吟,目光却闪过一丝恶意:“长得也还凑合——陛下不会为此降罪罢?” 祝火少年时随父驻兵在交界,同神族人发生了纠纷。按角弓的推测,他是被初恋捅了一刀,捅在肩上。别看他貌若好女,身为三魔将自然也是体壮如牛,这道伤却年年复发。 凶荼恪守了承诺,没有把夕族俘虏分赐王公。但三魔将地位超凡,除却渊明老实,角弓同祝火在他面前都甚少自称“臣”,更何况享用俘虏本就是魔族征战后的传统。 他沉吟:“别玩死了,玩几天就放回去。” 狴艳斜了凶荼一眼,她面前的空酒壶已经比凶荼多了一倍:“爱屋及乌,呵,陛下此行,真是学到不少。” “本王交代你熟读女诫,七出可是犯‘妒’。” “看了!本宫也依样画葫芦写了本男诫,七出一样犯‘贪’!” 王族夫妻相看两厌,却又不能真的动起手来,只得继续各喝各的酒。 祝火也悠然自得地喝着酒,没有应答。角弓眯起眼:“等等,你抓回去的不会正好是——?” 连渊明都看了过来,祝火阴郁一笑,竖起食指挡在唇边:“少嚷嚷,我可有很多‘甜蜜’回忆要和他叙旧呐。” 王公们闲话饮酒,高台下的兵士却凭借着对血腥的幻想取暖。他们的嘶吼蒸腾了口中寒气,铺天盖地焚烧了文华熙。 神族所谓仙骨,是贯穿全身的仙脉,修为愈高愈有力,文华熙虽被废功体,却仍是王族,自然难取。刀斧手先剖开了他的肌肤,沿着两臂切开肉身,声音竟流畅如棉絮。 仙脉在骨骼中,在血肉中,挑选出最老练的刀斧手先以长刀,沿着网格切割他,再换一柄刁钻的匕首,在他体内游走试探,每一下都令他痛不欲生。 最后再换带倒钩的小刀,将仙脉沿着一点筋从全身挑出。挑出后离了血肉滋养,会寸寸凝固,直到成为一截截仙骨。 大萨满赐福过的刑具,剖开肉体后仍能无暇愈合,自然也是为了在魔众面前展现无边法力。文华熙却一点也不为此感到庆幸。 一开始,刀锋亲吻皮肤,只有微凉的颤栗。像牛毛细针,或蜂蜜叮咬。 很快最尖锐的利器便深吻他的肌肤,被活生生剖开时文华熙脑海中一片懵然。他以为他奋力挣扎了,然而被铁络子罩得像一条翻了白肚的他不过是惊惶地闷哼了几声;他以为他能撑过去的,但如果释放他,他会立刻在地上痛哭流涕,狼狈得像一滩软泥。 而这只是开始。 倒钩剔出的血沫飞溅,台下观众因肉腥味而高叫不休。连刀斧手都因长久的精细工作而在大雪天出了汗,汗渍令面具染了铁锈。 三种工序分三人完成,刀都不知换了几把,文华熙却仍然死死睁着眼睛。 即使隔着天遥地远,也看得清他眼中紫霞云烟。本就浓郁的紫,因剧痛中的失神而显出了癫狂的凄艳,这样的形象大大满足了狂躁的魔兵,许多人已经解下了战甲,喘着粗气赤膊互击。 仙脉离体的刹那,就像全身的骨头被一瞬间粉碎,而那个瞬间又被拉长为无数个轮回。硬而钝的刀生生地挫着他的骨头,自己的血温暖了他的双足,文华熙已经没有力气做出表情,他想他的骨头一定已经被磨得碎屑飞扬,透明得像此刻大雪。 五脏六腑被一只手强行扭转颠倒,痛苦和眩晕让他茫然地张着口,却遗忘了怎么喘息。 他在无意中挣扎得拗断了自己的脚踝,却毫无知觉。被捆绑得只剩脚趾可以扭动,都能将脚踝拗得明显地扭曲撕裂,高高翘起一个怪异的弧度。 他也猜不出自己到底有多痛,又用了多大力气。 ——又或者,疼痛对他已经是个模糊的词语。 文华熙不知自己还会不会再有任何“感觉”。 黏着血块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视线,口中铁锈并淤血,因不能吞咽而堵在喉中,硬是生生烧得他失了声,教观赏者觉得无趣。 他大可以叫两声,声音像乌鸦的指爪擦过铜锣。观赏者满意,才不会一叠声地喊着要刀斧手特意放缓动作。但文华熙眼前一片漆黑,漆黑中五颜六色光斑闪烁,便索性也将他们当做了墨点,咬碎牙龈,不喊一声。 明知这样会积郁内伤,明知已经屈膝,又何苦在此时清高。 但他仍从头沉默到尾。 雪落纷然,山河也归于寂寂。 在终于被恩准失去意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4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4 识的一刹,文华熙漠然地想,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他是如此绝望地恨着玉肃,若能重来,他宁可投胎为虫蚁走兽,屠夫案板上被剔尽肉沫的一扇肉,也绝不愿与他相识! 刀斧手捧起熠熠仙骨时,魔众的欢呼声震得角弓那不可一世的应牛也扬起了蹄子,勉力塞住自己的蒲扇大耳。 即使端坐高台,众人也看得清,文华熙的仙脉是氤氲的碧蓝色,在日光下很快凝结,远看便如一泓宝剑。 雪已经停了,狴艳先起身,凶荼却仍死死坐着。她不耐地“啧”了一声,“没求饶,倒还算有一把骨头。” 祝火思量道:“但他闷了这么长时间,大萨满都救不了他。” 凶荼缓缓松开紧攥的拳,“不,他会活下来。” 这是文华熙和他的交易,胆大包天的奴隶同主人的交易。但当那截仙骨被展示在眼前,这已经变成两位君王之间的承诺。 魔主久久地被震动了,文华熙被剥了筋骨,软得像一页纸般被按在了兵士臂膀间,拖曳的长发被血污模糊地看不清原本颜色。 对方茫茫然地昏了过去,一路被拖举着,一路犹在滴血。凶荼从没想到他的血可以这样流,仿佛要将整片大地都浸满血泪一样。 然而自早上起的大雪已下得及腰深,狴艳要纵马回宫,本想邀凶荼同骑,却无论如何唤不回他的神志。 却是渊明忽然出列,抱臂跪在凶荼面前:“臣请求留守王都!” 角弓骇笑:“你不是每次都抢着往交界跑?怎么,终于也转了性想留下享受享受了?” 凶荼慢吞吞地转过了头:“理由。” “现下守护结界关乎地气稳定,臣没有万全把握。” 祝火笑了:“你倒替我说了。不错,现在两界结界震荡,我自小同家父镇守交界,对情势更了解些。就算你不提,我也是要自请守边的。” 角弓瞥他一眼,低声道:“你是想趁陛下不注意,绑了人去往死里折腾罢!” 祝火心情好得出奇,竟也不恼:“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我可是‘旧梦重温’。” ——只不过,这一次濒临死亡的绝不会是他。 狴艳等不到凶荼,径自一卷衣摆,风风火火地离了席。众人起身恭送皇妃,随即礼官询问,那仙骨该如何处理。 凶荼眼睛一跳,忽然想起割伤了文华熙的断弦。 他沉声看向祝火:“结界处还能容人通过?” 祝火颔首:“自然,我们还在遣送萨满同神族的人一并加固结界。” 魔主淡淡地开了口:“都留下来,不过——” “挑一根,派个使者送给他们的将军。” tbc 作者有话说:骨头汤一次大口喝完!真的一点都不虐嘛,很普通就炖完了。 看的时候我个人推荐各种宫斗bgm,攻心计砒霜紫禁飘谣and甄嬛传所有【。】这篇文的所有脑洞基本都是听着这种歌想出来的,谜之带感! 另,大家没看错,下期友情场外连线采访麒麟先生=w= ☆、无责任卖萌拟动物小番外 无责任卖萌番外 盛夏最热的时候,文华熙被一只边境牧羊犬咬伤了。 作为一只大小展赛奖状等身的竞赛级布偶猫,他是自家猫咖的看板喵,乍一受伤,不止猫咖主人夕琼心疼得掉眼泪,连常客们也义愤填膺。 文华熙有天蓝色的眼睛,软软长长的绒毛,不开滤镜抓拍一张都能塞进喵星人写真集里出版,更难得的是,有着温和的好脾气。 一开始,常有客人被他盘踞在三层猫爬架最高处静静注视,从而感到这只大猫凛然不可侵犯。但文华熙很会照顾主人的生意,店里的小猫们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轻巧地跳下猫爬架,主动向人类示好,伸出肉垫,眯起眼睛呼噜噜请求梳毛。 主人照顾得精细,他的肉垫像春季限定的樱花和菓子,虽然不喜欢被捏,但被客人爱不释手地抱起来握着肉垫朝自己脸上扑时,也只是矜持地抽回猫爪,摆一摆蓬松大尾巴,表示:这样不太好哦。 文华熙也是店里最有修养的一只猫,常有小猫被食物香气吸引,咪咪地趴在客人桌边,但就算主动投喂,他也只会扬起白绒绒的脖子送给人类挠挠,或感谢地舔舔客人掌心,接着优雅地踱步离开。 虽然不挑食,但他比较钟爱罐头,吃得慢条斯理,绝不会失态地粘在须须上。店里曾经有小奶喵把他当做妈妈,强行扒着他踩奶,他竟然也一脸淡定地四爪朝天翻起白肚皮,任由小猫滚来滚去。 这样有道德的新世纪好喵,平常玩老鼠玩具都不会发出太大声响,竟然和一只大型犬打起来了! 作案汪是一只和文华熙同岁的英俊边牧,有着边境牧羊犬特有的高智商,俊朗外表,体格亦出色。主人给了他一个很威风的名字,叫作玉肃。 本来文华熙同玉肃是很好的喵朋汪友,从小猫时起文华熙就喜欢和玉肃一起跑来跑去,甚至会主动分享自己每天整理得干干净净的猫窝,一猫一狗盘成一团睡得和谐之极。 主人也不知他们是为什么发生争执,但文华熙性格这样温和,遇到怕他的小猫都会主动趴下,替他们舔毛示好,更别提主动和其他动物发生纠纷! 一定是这只坏狗的错! 事实也印证了她的猜想,玉肃被猫咖列为拒绝往来户,却每天都趁主人不注意自己撬开家门跑到落地窗外,对着高高的猫爬架引吭悲汪。 文华熙后腿受了很严重的撕裂伤,天气炎热更容易感染,夕琼每天替他换药包扎,看他光润的毛发一点点憔悴下去,难过极了。 文华熙有很多卖萌用的小项圈和猫咪衣服,比如猫咪和服,猫咪女仆装。作为一只镜头感极佳也很宠爱主人的猫咪,他会适时调整姿态,甚至会微眯眼睛慵懒地伸展修长四肢,全面戳中人类内心柔软的部位,来配合主人拍出好照片。 夕琼哄他来拍照,趁着天气好戴了一只粉红色缎带颈圈,下面还系着小小的铃铛,非常松快,不会勒到猫咪。文华熙看了看主人殷勤的眼神,才肯从深深的猫窝里小心翼翼地移出来。 猫爬架正对着落地窗,文华熙喜欢趴在最高一层摇着尾巴晒太阳,翘起爪爪舔毛打盹。自从受了伤,他好像疼怕了,虽然在医院缝针时只睁着蓝汪汪的眼睛小声咪呜地蹭着主人,但一回到家就蜷进了猫爬架二层的小窝里,怎么引诱都不肯出来,甚至连尾巴尖的绒毛都要缩进阴影里藏好。 夕琼千辛万苦把他哄出来拍照,窗外蹲守了一天的边牧却忽然精神起来,竖起尾巴四爪直立,趴着窗户开始有节奏地深情演唱汪中音:“嗷呜——嗷呜呜呜——嗷呜——!” 嗯?!他什么时候学会狼叫的?! 文华熙自从受伤,反应就有点呆呆的,遇到陌生玩具也不敢碰,一定要守很久才敢用湿润的鼻头顶一下。刚离开主人温暖的怀抱,就看到窗外熟悉的“朋友”,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立刻躲回了窝里,夕琼伸手去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5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5 摸他,发现他还在瑟瑟发抖。 然而能学会狼叫的边牧,犬类智商排名第一毕竟不是浪得虚名。玉肃颇会跟在客人身后趁机窜进来,每每搞得鸡飞狗跳。 因为不敢确定这只曾向自己露出无情獠牙的边牧的动机,文华熙只敢在天黑后跳上爬架磨一磨爪子,玩一玩玩具。他还拖着受伤的腿,只能抱着塑胶球啃啃。看平日一派端庄气质的大猫忽然露出顽皮一面,伸出前爪将色彩斑斓的小球抱在柔软腹毛中低头滚来滚去,真是有趣极了。 夕琼安心地陪他玩到困了,把他抱回窝里放好,亲亲他的耳朵(被主人亲到会贴心地倒伏向两边),才关灯睡觉。 第二天开灯,却被吓了一跳—— 文华熙身边忽然卧了一只彪悍的黑色阿拉斯加,牢牢把猫圈在自己怀里,睡着睡着还有滋有味地舔一番,像抱着美梦成真的肉骨头。文华熙被他舔得神情恍惚,见主人来到甚至不顾仪态地“咪呜”了起来,四爪并用向外挣扎。 这只野蛮的混种阿拉斯加是社区一霸,长得人高马大,又凶又有点蠢萌。不开口的时候很英俊,一开口就是薅着布偶从头舔到尾,还过分地舔布偶那两颗毛茸茸、圆滚滚,雪白可爱的—— 猫蛋蛋。 文华熙次次反抗无效,阿拉斯加虽然没有真的和他打起来,但体型的绝对悬殊也足以让他无奈认输。每每只能从四爪乱挥的挣扎,变成屈起前爪眼神迷离地喵喵,无助地看着自己精心梳理的毛毛被大狗一口一口,用洋溢着爱的唾沫舔得乱翘。实在被舔得羞恼,才会甩尾巴猛拍对方脊背。可惜这只名叫凶荼的阿拉斯加皮糙肉厚,完全不以为意。 客人:“啧啧啧,yoooo!” 夕琼经过一番调查后发现,文华熙受伤以来很久没出门玩,凶荼大约是等得急不可耐了,才会冒险闯进来,也真亏他一身蛮劲。 受伤的布偶比平时更加黏主人,头几天睡觉时一定要伸出肉垫,软软地搭住主人的手才敢睡。但自从这只大狗每天风雨无阻地迎着夕琼挥舞的扫把闯进来,他枕着阿拉斯加的狗头也能睡着了。 文华熙玩完玩具会自己叼起来收好,下次再从同一个地方摸出来,而且逗猫棒和塑胶球一定要分门别类,还会要求主人定期清洗。大约是为了感谢凶荼做免费枕头,他送了一只塑胶球给阿拉斯加。 阿拉斯加低头嗅了嗅,一张嘴,叭—— 文华熙滚了好几年的塑胶球,就这样被一嘴咬破。 布偶哭笑不得地伸爪拍了拍大狗的头,他要踮起身子才够得到这只大得吓人的阿拉斯加。阿拉斯加对自己的恶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觉得猫咪是在表扬他,得意之余不忘低头,一甩火热舌头卷着布偶的长绒毛狠狠地舔了一大口。 夕琼警惕地每天盯着他,怕他伤害文华熙,丢了一根大棒骨给他。凶荼舔了舔,觉得口感不如背上卧着的晒太阳的猫咪,遂意兴索然地丢在一边。 边牧依旧每天风雨无阻地报道,只是对着阿拉斯加愤怒地呲牙。阿拉斯加受不起挑衅,立刻掉头出门照脸就抡。两只经验丰富的大型恶犬立刻打成一团,尾巴各自都被薅秃一块,毛绒乱舞,牵都牵不住。 布偶则舔了舔自己正在愈合的伤口,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在午后的阳光下缓缓睡着了。 end 作者有话说:114号军训,这个无脑小甜饼很可能是大家看到的最后一次更新,毕竟我们14天每天都得交一千字感言,一万四千字呢【doge脸】 送给大家毛绒绒暖烘烘的布偶喵,不过剧情走向和正文完全无关。 胸胸除了胸一样很大,完全不是这么可爱的阿拉斯加【x】他也很渣[doge] ☆、十二 十二 魔主一旨既出,御苑的信枭便清啸振翅而去,穿过茫茫雪原,不日一只锦盒便送达了神族皇都。 侍人悄无声息地呈上以火漆封缄的锦盒时,麒麟将军正在看一纸清缴叛党的奏折。他自繁重公文中抬眼看了看,忽而扣上手中折子,揉了揉眉心。 神族宫禁森严,九重天阙钟磬次第,侍人往来如繁花朝露,难以胜数,却俱是静寂。 玉肃不曾发话,跪着的侍人便高捧起了来自敌人的信物,垂眉时一切神情湮没在灼灼灯影中,恍若泥胎木塑。 权倾皇朝的大将终于神色微动,绢黄纱笼的宫灯闪烁在他英俊面庞上,点明一道晦暗难辨的阴影:“下去罢。” 锦盒便被恭敬地放在了他案头,玉肃挽袖运笔,晕了晕墨,凝神细批一行刚劲字迹,是言明枭灭乱党,覆与手下副将的密文更是直接,一切牵连到前皇子的质疑声,都要悉数扑灭。 又批复了三折,朱笔又褪尽了红砂,案头层叠却分毫未见减少。 大将军在傅山砚边搁了笔,微微皱眉,倾身去拨宫灯。 他总觉得今日的灯火太昏暗了些,又或许是那盒……那盒子的缘故。檀香木喑哑的色调,像极了尘封经年的弦曲,千丝万缕勾得火光低靡。 玉肃将手指放在了外覆的火漆印信上,轻而易举便将红泥剥离。而后食指微触锦盒上的小锁,并久久地凝住了指尖那一点冰凉黄铜触感。 日理万机的将军收回了手臂,又再拾起笔,续写上一行初干的墨迹。 三更天,他案头只剩十几叠。 是无关紧要的闲人,冗官杂谈,歌功颂德。谁得势这些“清流”便倒向谁,如是神族才致积弱难返,将无用武之地。 玉肃轻嗤一声,将手中笔墨尽兴一甩,悬在笔海之中。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间,昨夜他独自坐到五更天,却也没有这样漫长。 更漏声声,是鸳鸯瓦冷霜华重。 几百年前,有人同他念过这缠绵丽辞,翡翠衾寒谁与共? 玉肃喉头滚动,手掌不知不觉已覆盖在锦盒之上。 ——现在再来想这些,未免可笑。 几乎是一瞬之间的决绝,他便抽回了手。惊起的微风如一声叹息,旋即吹散于这浩荡荡阆苑玉宇。 五更天,玉肃将笔墨沥得尽了,几近干涸的枯墨令绢纸也显得脆弱。是积年药须的苦涩,薄而脆地一片片砸了下来,落他满肩深雪。 神宫四季如春,又是哪里来的雪? 玉肃忽而伸出双臂,死死地扣住了那只方正的檀香盒—— 哐、哐,哐。 九重帝阙开,凤随紫云来。神帝驾临,纵使晨星半晞,也有道道朱门长启而迎。空荡而庄严的响声盖过了那黄铜小锁的落地声,宫监拉长了尖细的嗓子声声传着:“陛下驾到——” 玉肃长吸一口气,向盒内望了一眼,指掌翻覆间又令它长眠。 文华蕴来得早了,初登大宝的新帝含了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大将军,还在烦劳?” 宫娥鱼贯而入,他替玉肃拢了拢未收好的笔:“朕特来陪你用早膳。” 这样亲昵的语气。 镇国将军却依旧端坐,连起身都不曾:“臣领受。” 文华蕴探向他肩头的手便顿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6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6 在了半空,仍是一派谦谦天潢贵胄气度:“朕知你为边境忧心,便免礼罢。” 玉肃仍是淡淡的,文华蕴摆了摆手,身后侍从便悉数退出。 天际风云涌动,又剩君臣二人四目相对。 “将军握着……魔族送来的信物吗?” 玉肃猛然一惊,急急撤手,他分明记得自己已收起了它,如何手心仍深深地在檀香雕刻中挣扎,硌出一条条深浅痕迹。 文华蕴立在他面前,宫灯一夜未添,是真的暗了下来。 “殿下——”玉肃茫茫低吼了一声,手中锦盒锵然滚落。 “将军不必拘礼,殿下也好,陛下也罢,你我始终同心。”文华蕴唇边勾起一抹微妙弧度,亲手启了食盒,替他布菜。 人人都说他肖似兄长,那位神域的骄傲,高洁无瑕的大皇子。 然而现在他不过是一个不能被提起的名字,一笔史书边角的尘埃。 文华蕴笑了,舔了舔嘴唇,在舌尖回味两字“同心”。 他咬得极重,玉肃便随着他渐低的轻快语气跌了下去,躬身以双臂紧紧抱起摔在地上的盒子。文华蕴淡了笑容,看着玉肃面色不改地起身,也从容地拾起掉得远了些的小锁,举在手中:“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玉肃立刻将盒子锁进机关,连锁匙也忘了索回:“是臣失礼,陛下也该准备早朝了。” 盒子锁上,他仍固执地盯着合拢的机关,连欠一欠身行礼都不肯。 文华蕴注视着他的背影,眼里似要滴下血来:“早朝?呵!谁不知这天下已是你麒麟玉肃的天下,你要行新政、立新法,摆一个新君却不过为掩人耳目!” 他讽刺地笑着,将手中锁匙在指尖绕了绕,引来玉肃不善的注视:“朕是像他,像足了前半生,只是不像他一样愚蠢,对枕边人偏听盲信——”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看谁。” “陛下,你逾矩了。” “朕从不知有臣子教训君王逾矩的道理。”文华蕴笑出了声,将锁匙以一簇真火焚为灰烬。玉肃冷眉看着他:“你既然明白,就该更像他些。” 他走近文华蕴身边,用令新帝爱恨切齿的声音低回道:“我要你,也不过因为你是他的影子。” 欲行新法,总要刚柔兼济。一个相似的赝品,能消融许多顽固的反对声。 文华蕴浑身震颤,咬碎了一口银牙,却到底笑弯了眉眼,含一抹刻骨的媚态:“将军,有时候我可真想杀了你。” 玉肃不置可否,挑了挑眉。 文华蕴却又狂热地看着他,喃喃自语地缠上他肩头:“然而只有你看的是我,不是他。我如果不爱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将军,可怜的将军……你要我像他,却做不到真的把我当成他。” 玉肃脊背一僵,怀中同样柔顺的雪白发丝搔得微痒,文华蕴抚着他胸膛,低靡语调忽而诡异地拔高:“不就是一根骨头,朕还当你有多铁石心肠。” 玉肃猛然起身,将他从身上狠狠地摔下。 没有人扶,文华蕴也自得地拍了拍衣摆尘土,悠然自指尖幻出一点寒光:“慌什么,你都杀过多少人了,不过是文华熙被活活剔了仙骨,就心疼成这样?” 他眼波凌厉,手中寒光大炽,乍看是黑曜石,看得清了,却是一颗黑沉如夜幕的眼珠:“有人替你看得清楚,蛮王对这场戏可是满意得很。朕也觉得有趣,皇兄竟然一声呻吟都没有,将军,此道你是惯熟的,他是否已被预先毒哑了?” 文华蕴若有所思地点着下颔:“应当不会,那些蛮人怎么会不欣赏皇兄的惨嚎声呢……就连我,本来也期待得很呐。” 玉肃掌风忽来,挟排山倒海之势,千钧巨力压迫,文华蕴冷笑一声,双手结印,不及反击,却发觉身上气劲忽卸—— 玉肃没有当场杀了他,只将那颗眼珠转在了手心。他五指屈张颤抖,额头青筋直起:“以后,你不必看了。” “你想日日亲眼看皇兄如何凄惨,朕是可以忍痛割爱,一个探子而已。但,只怕将军承受不住啊。” 玉肃一怔:“殿……他还没死?” 文华蕴笑容古怪:“听说蛮王亲请了他们的大萨满做祭祀,文华熙已经醒了。不愧是皇兄啊,这样也能把蛮子迷得失、魂、落、魄。” 玉肃是真的头疼了,他没死,受了这样的伤,他怎么可能还没死。 文华熙是高贵的,因此也是柔软的,抽了他全身的筋骨—— 玉肃忽然想起,他们最后一次笑着对谈时,打趣过这件事。 那是魔君退兵之后,结界逐渐修补之时。 他畅快地饮了一点酒,在他,是难得的放纵。掀开主将营帐时,文华熙已在内中等他。玉肃倚着门看了半晌,忽尔醉意朦胧地笑了。 大皇子偷偷来找他,一边习以为常地顺手帮他处理军务,一边等他回来。写得累了,揉了揉眼睛,便听见这不怀好意的笑声。 文华熙亦笑,拉着他坐下:“就知道你是醉了,堂堂大将军,怎么好像被扒了骨头一样赖在外面不进来?”灯影朦胧,文华熙只着了一袭薄衫,手势温柔地沾了热水替他擦拭额头,再稳稳地卸下紫金冠,拢着随身的帕子收在一旁。 “自然是笑殿下也太贤德了些。”玉肃眯起眼坦然地享受,解开了领口甲胄。 文华熙虽温和端方,但在恋人面前也有几分诙谐:“你敢说不受用?” “岂敢岂敢,怕是殿下真要剔了我的骨头了。”玉肃拦腰抱住他,文华熙早已练就照顾安抚大将军的本事,轻轻推拿他的肩颈:“终于停战了,别再说这么吓人的事。” “殿下害怕?没有铮铮铁骨,可怎么——” 文华熙笑着吻了吻他:“那么万一有一日,有人要剔了你的殿下的骨头,我可全指望着铁骨铮铮的将军救我啦。” 麒麟玉佩是文华熙从不离身的,此刻两人紧密相依,便也一声声清脆碰撞。 玉肃眼神一暗,搂住他浓烈地回吻,却没有回答。 前些日子战事胶着,两人已很久没有肌肤相贴,此刻不由缠绵难分。玉肃三两下便撕了自己的战甲,文华熙耳朵通红地靠在他肩上,如玉般的手指却怎么也解不完衣扣。 神帝驾崩以来,大皇子已恪尽哀思,代政三年有余,很快便可行登基大典,所用之物自然样样精细。一枚盘扣也是螭龙琉璃,银丝线自龙口穿回龙首,绕出一朵祥云氤氲,精致得难解难分。 玉肃“啧”了一声,皱起眉头,他军中素行节俭,仅有的几盏烛光尚昏暗,他却已将文华熙的衣衫剥了个干净,手指敏捷地将螭龙自云间远远丢出。 文华熙对镜拔下玉簪,雪发披散,便掩住羞赧神情:“真醉了?” 他小声咕哝:“……哪里像个醉的样子。” 玉肃连绵地啄着他的颈侧:“真醉了,我的好殿下……”他忽而目光熠熠:“必定是我没有说醉话,所以殿下不信。” “殿下这样体贴入微,便嫁了我罢。”玉肃没头没脑地说着诨话,捧起那人的手指自指尖舔吻,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7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7 想是渴极了。 文华熙一笑,如月光华朗照:“我既心仪你,便嫁了将军又何妨?” 他是肯为爱人不拘世俗的,玉肃把他放在床上,恨不得揉碎了他,又怕轻轻一拢,他就会化在臂弯里。 “殿下太会哄人。” “那将军便嫁了本皇子罢,保证对正宫一心一意,只哄你一个人。” “喝醉了也哄?” 玉肃俊朗面容此刻却有几分邪气,文华熙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一口:“……又要我怎么哄你?” 语气无奈得近似宠溺。 麒麟将军便大刺刺向床头一靠,挺腰顶了顶被自己放在膝头的大皇子:“来,自己动。” 文华熙拿他没了办法,几百年都过来了,还这么爱作弄人。难为情归难为情,仍是阖上了琼花般洁白的纤长眼睫,口中微微呻吟着,自己勉力将那见不得人的巨物翕张着吞了下去。 玉肃摸着他挺翘丰润的双臀,用力地握住掐弄,文华熙腿弯不住打着颤,一滴汗自挺直的鼻梁上滑下,惊惶地向他倒去。 虽说同床共枕这样悠长的岁月,每次进入他,玉肃仍感觉如打开一只吞吐着珍珠的蚌壳,过程要精细,才舔得到蚌肉难以言说的甜美。 做得狠了,文华熙总会握着他的肩头,上气不接下气地求他,什么好话都肯讲,眼角通红地不敢睁开,恣情,却也圣洁如贞女。 这情态令人欲狂,玉肃将他两条长腿交叠在自己腰间,终于难以忍耐地鞭挞了起来。 雨收云散,玉肃只搂着他,蛮横地压着他不肯撤身出来,一缕缕地绕着他的头发。文华熙累得昏昏欲睡,仍要忍耐体内不时硬挺的灼热,蹙眉咬唇,显得十分辛苦:“你最近……有什么忧心事?” 玉肃一怔,文华熙就着这样烛火替他看军务看了许久,早已疲累,不等他回答,就偏头在他臂膀间蹭了蹭,满足似午睡的猫咪,发丝微凉滑过颊边,枕着他合了眼。 虽阖了眼,仍等他回答。玉肃只笑笑:“无事。” “这次是个良机,若能彻底隔绝结界,便可终结这千年战火。”文华熙忍着玉肃若有似无的抽插,紧紧地攥住了对方十指:“我知道你想挥鞭北上,还会笑我幼稚……啊!嗯,嗯……你轻一点……” “呜……别再来了……怎么又……!” 玉肃再度挺腰干起了他守护半生的殿下:“不会,无论你要做什么,背后永远有我。” 文华熙不及感动,便被他再度深入顶弄得捂着眼睛无声流泪,玉肃点点头道:“嗯,里面也含着我。” ——最后一次倒是尽兴,他深埋在文华熙体内不肯出来,时轻时重地磨了大皇子一整个晚上。次日督军,文华熙几乎是被他抱着去的。 然而他骗了他,他的殿下。 麒麟,这瑞兽的名头早已令玉肃厌烦,魔族的滋扰也是时候了结。文华熙要止战,他却要天下臣服。 “从一开始,臣便不过是利用你,殿下。” 怪只怪文华熙爱人不竭余力,将泼天权势拱手相送。 文华蕴笑了声:“天大亮了,将军还要怀念旧情人到几时?” 玉肃凝神看了他一眼,敛了敛衣袖:“怀念?不,他早已换来了本将真正需要的东西。” “想必蛮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用什么和我们交换了战俘,他日发觉,将军猜猜,他会否猜疑我那命途多舛的皇兄呢?” 玉肃冷冷道:“文华熙不能,更不会活到那一天。” 手中的眼珠忽然自瞳孔中射出光华,玉肃毫不迟疑地下了命令: “——伺机动手。” tbc 作者有话说: ☆、十三 十三 夕琼从未这么清楚地意识到,她追随了半生的王子,已被摧毁为一个废人。 文华熙醒来时,大颗大颗的水迹流在他手背上,他还睁不开眼,只有模糊地笑笑,试图屈一屈手指,笑一句“别哭,我不是说过我会回来的”。 然而他也一样发不出声音,凶荼请来了大萨满的草药,古老而辛辣的配方令他整个喉咙烟熏火燎。又因先前一腔淤血,令他连呻吟一声乞求饮水都做不到。 全身都是绵软的,似断了弦的破败木偶。分明躺着,他却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脊柱被横空隔断,又好像全身只有头部的剧痛是真实的,其余一切痛楚,五感四肢,已背心离德,活生生将他五马分尸。 他的头颅是截面光滑的圆木上一点可笑的装饰,左右臂好像生生错了位,被人恶意地倒置。这种身体被拘束进锁套般,不由自主的怪异感难以言说,而文华熙想到的却是,夕琼照顾他有多辛苦。 也无怪她破天荒掉了眼泪。 这样想着,文华熙勉力多清醒了一阵子。虽然他自觉已很努力地传递出“别担心,我还平安”的讯息,但其实他不过扇了扇眼睫,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同活死人无异。 那眼泪簇簇落得更急了,却在某个泪雨滂沱的高潮时分戛然而止—— 夕琼小心地倾身为文华熙擦拭手指:“公子都没哭,你倒先哭了。” “我不哭上一场,还有谁能哭醒他?”一翻手抹净泛红眼眶,同夕琼面貌一般无二的俊秀男子强自打起一丝笑容:“知道你不敢哭,所以我替你哭。” 夕琼正煎药,闻言背过身,久久不发一语。再开口,声音却也有些瓮瓮的:“魔王常来,不得不多加小心……” 兄妹俩自小相依为命,本是不必解释的。夕华却能明白妹妹胸中无处可诉的愤懑,握了握她的手:“他常来,才能带来他们大萨满的药啊。不然只凭我们这些残部的微末医术,公子不会醒得这么快。” “醒了又有什么好。”夕琼牙关战战崩裂恨声,未及再开口,已被夕华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夕华额角破了狰狞的一块血疮,面上却仍是笑模样,仿佛全天下的事都难不倒他:“醒了,至少能听见我哭一哭。”他轻轻握一握妹妹的手,“以后可就没机会啦。” 夕华缓缓抬起头,又恢复了镇定,专注地看药:“别说胡话,谁要报仇就冲我来,当年要杀他的又不是你——” 夕华立刻掩住了她的唇:“你得留在这里,留在公子身边替他看顾背后。” “我没有你沉得住气,在这里待不下去,边界也好呀,若我能活下来,公子行事会方便很多。”夕华微笑着任妹妹轻轻为他涂抹额头的伤口,他已被祝火索去,做了随行的医官。理由既正当,凶荼也无异议。 夕琼攥着帕子的手指紧紧地绞着:“他还打了你哪里?!” 夕华怕痒似地“诶哟诶哟”笑了起来,夸张地躲着妹妹的手,却也没能逗笑夕琼,只得老老实实摸了摸鼻子:“我还没来得及易容就被他认出来了,他说上次吃了个大亏,这次……”夕华看了看妹妹的脸色,小心斟酌着:“他只是锁了我的仙骨啦,没有很痛。说起来我虽然想变得和公子一样厉害,还真没想到会和公子一样倒霉啊,哈哈哈。” 他不敢让妹妹看到自己衣摆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8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8 下肌肤上盘旋的层层咒印,甚至连坐都只微微地蹭着一点座椅,姿势尴尬。赤鳞鞭风凌厉,打在……见不得人的所在,更是着意要他坐立难安了。 夕琼纵从前不知,近来见多了文华熙的惨状,便知道哥哥遭受了怎样的对待。想来若非魔王下令所有神族医官会诊文华熙,恐怕连这一面亦不得见。 她没有哭,自小她便是练功时咬牙站到最后的那个,会撒娇耍赖偷懒的,永远是哥哥。 得了点心,一定先分她最大最甜一瓣的哥哥。 夕华看了看天色:“我该走啦。”他望向妹妹的眼神很欣慰:“当年的事,我们都问心无愧。如果早知他是魔族之人,我便不会救他。你奉命去刺杀他父子,被他误会,也属天命。” “别自责……嗯,偶尔自责一下也可以!快点在宫里站稳,给我寄点能入口的来,魔族的膳食,唉,唉,唉!”他连叹三声,像是命在旦夕的危机都比不上口腹之欲来得重要。 夕琼只恨当日学艺不精,没能将那魔将一击毙命。但她牢牢地闭上了嘴。从今日起,在这幽幽魔宫中,她会当自己是一尊实心的铁人。 “这件事别告诉公子,他要操烦的已经太多了。” “他不问,我不说。” 夕华拿妹妹没办法,摆了摆手便要离开。夕琼执拗地跟着他,一直送到殿门。他知道妹妹不善言辞,笑着挡住额头伤口,无忧无虑似地:“别送别送,再送我又要哭啦。” “放心,对付他,我还有一点心得。”夕华拍了拍胸脯,夕琼紧张,他自己也心虚。 然而祝火是不会那么轻易让他死的,那么小心眼的一个魔,连自己抢过他一个鸡腿这样的小事都能作为拷问得他死去活来的借口,真是浪费了一身美貌! 夕华天生有一种近乎盲目的执着,乐天,荒诞,他想秘诀不过是忍,实在忍不住死在了北国,公子肯定也不会怪他。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像公子一样坚韧,受得过生生剔骨的折磨。 然而若主君尚且如此,他又有何理由轻易弃世? 置之绝地,死而后生。 他艰难地抬起被打断的手理了理鬓发,自觉没有王子潇洒,但也学到了几分帅气,终究没有哭,一瘸一拐地,彻底消失在了夕琼视线里。 又过几日,祝火率大军开拔后不久,魔主便驾临长思殿。 凶荼听说文华熙醒了几天,便火一样地赶了过来。毕竟对文华熙奇迹般的生命力,连角弓也啧啧称奇,从没见过这样也能活下来的人!凶荼对自己的眼光颇为自得,如同豢养的珍兽在厮杀中获得胜利。 然而看到木偶般的大皇子,他的神情立刻索然。文华熙已恢复了意识,敏感地察觉身侧不同寻常的温度,烁然睁开双目。 紫石英之瞳,在残酷的打磨下只余忧愁风情如堇花。凶荼喉结滚动,这珍贵的俘虏复苏了,契约将被遵守,他会得到世上最高贵美丽的——玩物。 这绮念能令任何男人心荡神驰。 魔主负手审视文华熙片刻,竟亲自为他喂药疗伤。夕琼在旁应答这些时日的药方,凶荼不经心地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夕琼低着头,声音恭敬平板:“公子暂时不能言语,日后……绝无可能上马引弓,或可鼓琴提笔。” 凶荼嗤了声,这个结果人人都很满意。朝臣和大萨满不会计较他把一个废物美人养在深宫,文华熙也没有彻底被废,那样他便少了很多趣味。 “本王还有个好消息,最多——”魔王随意地思索了片刻:“二十年,大皇子便可得大自由。本王做了赔本生意,你却这么早落得清闲,想想实在没滋味。” 若能言语,文华熙会笑着以机锋对答,但现下他只能悠悠地在宫灯暖光中垂下了眼睫,眸光流转,是勘破生死的悲与淡。 凶荼仿佛受了蛊惑,一捻文华熙病中愈加如凝脂般的下颔,大皇子的头颅便毫无生气地软软垂下,衬不起那双仍然闪耀的眼眸。凶荼一手捧着他的腰腹,一手沿着胸口替他理气。真当他是一卷精致的绸缎,或埋藏珍宝的羊皮卷。 大皇子的身体摸起来的确更加柔若无骨,每一次略微用力的碰触都会引得他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虽然痛得太细碎,已经失去感觉,但不间断的痉挛仍然令他身体发麻。 这人偶的眼睛会说话,纤浓眼睫凝起浓雾,他已哭不出,只剩注视的气力,整个人被拿捏在魔王手里,强势的真元一股股注入,他胸腹剧烈起伏,喘息都噎在喉咙里,仍不肯索性昏过去。 凶荼没有在他眼中读出丝毫畏惧,那眼神只是“你来了”这样淡淡的示意,他已经沦落到如此境地,仍不肯失礼,凶荼看着他,他便回以认真态度。 然而情势毕竟不容他逞强,凶荼一点声响都没听到,掌中的病患便如秋风中的麦穗般,苟延残喘地绵绵自口中溢出血来。 魔主一震,骇然之下竟不由退却。夕琼立刻抢身替文华熙擦拭,口中不忘解释:“陛下恕罪,公子他——” 凶荼不耐地举起手:“行了,看出来了。” 文华熙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狼狈的一面,即使是剔骨,他也神志傲然。凶荼不喜欢他的俘虏有自我保留,却又微妙地不想太快将文华熙的自我阉割。 大皇子唇边的血迹被拭去,人亦虚弱地阖上了眼睛。魔主却没有离开,仍像新年得了玩器的幼童般爱不释手。 凶荼简直不知该怎么搂一搂他才好,文华熙的白发静静横陈在他臂弯中,任他把玩,动人心处竟尔难以言说。 “其实……”凶荼哑然笑了,第一次把大皇子绑进自己的王驾之中,他久久地遗忘了自己的语言。那些模糊的音符和字词,在这双眼前失声,升华为天地间沉默的星辰。 凶荼会把价值连城的珠宝、毛皮、香料,一切芬芳可爱的花朵和图腾都堆在他面前,他会成为后宫中最受宠的奴隶,戴着主人的烙印与锁链温顺地伏在胜利者脚边侍奉—— 圣火在上,战争有时的确令人欲罢不能。 然而魔主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不准备和奴隶交谈太多,尤其他们已经越过了某些界限。文华熙任由他抚弄自己,却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 凶荼眯起眼:“怎么,逞好汉还没逞够?”他是喜欢听文华熙哽咽的泣音,也恶劣地喜欢听他似有还无的隐忍抽气,唯独不喜欢北国武士所参不透的南国的委婉。 文华熙无奈地睁开了眼睛,急急地眨了几下,手指勉力试着抬起。凶荼脸色忽尔转晴:“哦,本王忘了。” “发不出声……嘿,这也算你逞英雄气概的下场。”凶荼毫无顾忌地趴在他身边,捏了捏他下颔:“对一个哑巴,本王可不保证能存多久的兴趣。” 别说二十年,要他坚持二十天也属不易。 所幸大皇子那奇异的坚忍没有让他失望,文华熙平静地合上了眼,凶荼读懂他是送客的意思。 送客,便是要努力喘息,早一日挣扎着起身了。这样飞蛾扑火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9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9 般地迎接命运,连敌人也觉天地对他不仁。 但,魔族古老的传说中,黑暗中蛰伏的神,一切恶与欲的神,扎古斯,却也正是创造了一切真与美的神明。 美丽,本是一个最恐怖的名词。 凶荼凝视着孱弱不堪的俘虏,忽尔凑近他,温热的唇同领上厚重毛裘一同逼近,将吻未吻。 文华熙没有丝毫动念,已波澜不惊地放缓了呼吸,赴他的清梦。 ——那无由的挫败和兴奋又一同袭来。 凶荼短促地笑了声,最终没有吻他。却也不乐意让他的梦太安静:“从你身上割下来的骨头,本王送了一根给麒麟将军。他还送了回礼来,是样你很熟悉的东西。” 文华熙的小指微不可见地颤了颤,魔主近乎快意地俯身,拍了拍俘虏霎时青白的脸:“睡吧,做个和他天长地久的好梦。你若还醒得来,本王便将此物赐你。” tbc 作者有话说:哈哈哈哈抓准时机摸鱼一更,有没有感动于我在操场上用手机更新的精神【x】! ☆、十四 十四 文华熙终究是奇迹般地醒了,一身病痛,反而愈加难以成眠。 凶荼每日亲来探望,这殊宠对他却是折磨。夕琼眼睁睁看着他强撑着腔子里一点真气凝神应对,渐渐连血也流不出了。 这些凶荼却是不知的,他正忙着将麒麟送来的回礼展列人前。近臣们各有所见,角弓摸了摸自己虬曲的长角:“这是个什么东西?像玉不是玉……” “成天吹嘘自己见多识广,本王看你心思都用在了邪魔外道上,当心又被人毒打!”凶荼嗤笑,一手握起那块雕成魔族圣火图纹的玉璧:“触手温软,自生异香,你说这是什么?” 角弓恍然,方欲开口,却是旁人抢了先:“莫非是神族礼器,麒麟一族灵脉处的麒麟玉?” “一块胡乱拼凑起来的麒麟玉碎屑而已,文华熙摔了自己那块,他们将军倒不浪费,捡起来重熔玉璧——”凶荼尚未说完,角弓便急忙开口:“小气!” “你又明白了?” 凶荼横他一眼,角弓嘻笑:“神族果然无礼,来年战事再起,臣定身先士卒!还望陛下在——在皇妃面前——”他捂着脸摆了摆手,满堂哄笑,凶荼亦笑骂:“本王岂敢管她!” “无礼,倒也不尽然。那麒麟回信,这一点玉脉文华熙随身多年,又以神族秘术修补,可入药,有起死回生之效。” 凶荼悠然话音方落,便插进一道大咧咧的声口:“他的骨头是仙器,这玉也是仙器,原来是把人当补品用了!” 形貌各异的魔将们俱放声大笑,角弓双手如翻花翎般长长一捋自己的角:“不对,不对。这不会是给旧情人送药的意思罢?”他眯起眼:“虽则麒麟事已做绝,难保不被试探得念了旧情,还有,他从何得知我族圣火纹样?” 渊明忽而冷静地开口:“交换战俘的条件,除了良驹与各退守边境三十里之外,还有不少我族书帛图腾。” 凶荼安然把玩着那块玉璧,角弓看了看他,欲言又止,他反倒大笑出声:“说是博览风物,其实居心叵测,本王如何不知?只是他们开的条件太轻易,纵有几番谈判掩饰,也难不让人注意。索性结界修补时日漫长,落在眼前的肉岂能不吃!” 角弓和渊明不再言语,群臣称是,一番酒肉高谈后各自散去。玉璧始终被凶荼把玩在手中,倒不曾沾得一点膻腥气。 角弓探头探脑地不肯走,凶荼百无聊赖地盯着那精美玉璧,圣火雕得徒有其形,不曾亲眼见过却到底雕不出那近乎蛮荒的悲壮生命—— 文华熙应是懂得了,毕竟他也像万千魔族子民般,用血肉献祭不灭火种。 这个认知令凶荼忽而愉快起来,不论麒麟有何居心,这东西的确很适合文华熙,神族的材质,魔族的内容。 他于是将玉璧颇为轻快地收好,没来由地,他觉得不该让文华熙沾染军中粗野酒气。 角弓看着他动作,终于按捺不住,痛心疾首地一撩衣摆,半跪抱拳:“陛下,麒麟苦心了解我族风物必有图谋,放一个文华熙在此,只要他一日不死,总成大患!” 他严肃没几句,顺口便道:“玩玩也就算了!” 凶荼抬了抬眼皮:“没玩够。” 角弓瞪圆了眼睛,不待他再开口,凶荼便亲自走近拍了拍他肩头:“少操这鸟心,你以为本王为何送文华熙的骨头给神族?” “麒麟倘有反应,必能证明他对文华熙的态度。既已知他在意,早有戒备便是,也算这和平年月里的消闲。” “本王放文华熙在身边,来日或可反将一军。况且大皇子现在是个一指头也动不得的病美人,有什么用处?!”凶荼没好气地骂了声扎古斯:“活不了多久便罢,本王连弄他都弄不尽兴。” 角弓疑虑:“如何看出在意?说麒麟全不在意,只把旧情人骨血当珍稀补品赠人可以,说他心有不忍,知文华熙未死赠药也可,细想更是云山雾罩——” 凶荼照他的角挥了一巴掌:“本王的直觉!同神族打交道,你想得越多越容易落他们圈套,存个忌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圣火照耀,有何可惧?”凶荼当胸丢给角弓一大坛酒,目光灼灼,神情一派洒然豪阔。 角弓被酒坛撞得踉跄,好容易抱住了,埋首在坛口咂摸许久,才嘿然一笑:“那我还是喝酒罢!” 喝着喝着,角弓到底没忍住:“总要有个办法,陛下,你什么时候舍得让你那心头宝贝送到我这儿调教?” “包管陛下能玩得尽兴,又不至违了大萨满的意思——” 大萨满有令,文华熙不同旁人,神血之纯粹简直玷污魔族圣火,就算容他在后宫,也要比旁人严加数倍禁制。 去大萨满处祭祀通常是皇妃的责任,凶荼不用想,便知是狴艳有意泄露:“你妹妹的话比本王的旨意还管用?” 角弓只作不闻,硬着头皮进谏:“陛下,臣实话实说,他这样是多久也好不了的,陛下想多玩玩,不送来调教也可,只是有一味药……” 凶荼脸色不变,角弓咽了口唾沫,这才敢继续说下去:“此药名唤金刺汤,服之有肌骨再生之效,虽不能复神骨,也能令他承宠。又有点,咳咳,春方的意思,陛下您的病美人非但不会觉痛,反而还会倍加敏感。” 凶荼“嗯哼”了一声:“还有?” 角弓老实地献出药方:“三服下去立刻成瘾,十日为期,不服食便会痛如万蚁噬心。” 凶荼捻着书写着奇诡文字的羊皮卷,笑了。 ——当天文华熙便可在夕琼搀扶下微微坐起,甚至有力气以手语交谈。 事出反常即为妖,夕琼探不出脉象有异,反而更加焦躁。文华熙枕靠在深深帘幕中,勉力闭着眼笑笑,手臂无法抬起,只得颇不自然地以手指做出手势:“别太担心,你看,我不是已经好起来了么?或许魔族药力真有我们未知之效,也属趣味。” “如果夕华在他一定能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0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0 ——”夕琼方叹了一声,倏然不语,心下一片焦灼懊悔。 所幸文华熙耳目不便,并未觉有异:“他是比你细心,你却也比他沉稳,不必自责。他怎么样?” “在宫中领医职,族中各人皆已安抚,公子万勿操烦。”夕琼在他看不到的角落攥紧了手指,语气又平静如深流。 “哈,此刻纵是我想,只怕也有心无力。”文华熙窸窣比了个遗憾的手势,夕琼怕他劳累,趁势扶他复又躺下。 才躺下,文华熙又蹙眉拉住她的手,一点点以手指低诉:“不过,真有什么事……可不准瞒我。” 夕琼咬紧了唇,眼底涩涩,仍笑他:“就是爱操闲心——” 不及宽慰几句,忽报魔主驾临,凶荼如一股黑风沙般划了进来。文华熙无法起身行礼,身上所着,因魔主之令,仍然尽是神族宫娥的女装,病中虚弱,连翩翩流云袖,也显弱不胜衣。强撑着坐起,如烟似雾的纱帔便自肩头滑落,露出精致锁骨同单薄胸膛。 天帝彩纹人间绣,染得江南春水色。 凶荼眯了眯眼,在他身侧坐下:“你很适合这种衣服。”魔主的手指生着拉弓揉弦的硬茧,近乎野蛮地触碰着文华熙赤裸的肌肤,没有替他合拢衣襟。 文华熙连声闷哼也发不出,只有苦涩地勾起唇角,以手语令夕琼先退下。凶荼的手还伸在他无力大敞的衣襟里肆意玩弄,立时便皱眉:“本王看不懂你这些花把式!” 文华熙缓缓睁开眼,只得以手指在凶荼手臂上一笔笔书写:“一时旧习未改,请陛下赎罪。” 他的手指微凉如水晶棋子,纵横勾勒,是风月无边的地网天罗。凶荼直觉手臂如白蚁成群爬过般瘙痒,又如鹅毛笔温润书写,是欲搔不得的颤栗。 当下也只有板起一张脸:“哼!” 凶荼摸得不尽兴,搂着他的腰将人放平,更把薄纱向两边一撕,便露出整片胸膛。文华熙难以喘息,呻吟压抑在闷哼中,更震得颈上项圈牵扯不休,引得凶荼饶有兴致地握住了他腰身,埋首胸前细细亵玩。 角弓奉了神命逞上的锁链,是他即使病中也不得开释的,时时提醒着他的奴隶身份。故此文华熙颈间套着一枚小指粗细的华丽项圈,俱是由打磨得薄而韧的金片制成,嵌着瑰丽的紫色宝石同石英云母,与他的眼睛交映生辉。 项圈锁链向下,先分开绕过两枚乳环,又收拢束在阳具上。乳环如女子胸针般,直直刺穿乳头,嵌同样雕纹的紫宝,沉重冰冷之余,更有流苏叮咚,款步时便有垂摆景致。 那两点嫩红被玫瑰金针刺得不由浓艳挺翘起来,恰如石榴金丝钏,糜丽得令人挪不开眼。 后穴自然更要时时锁起,同颈圈相连,因他病中凶荼若来了兴致,总要开锁恐使用不便,角弓便贴心地没有教人轮番插入那数十只狰狞机关,不过待得文华熙能够起身,便要每日领受全身鞭打,更备下了时时刑轮调教,好教他懂得自己身份,不致恃宠而骄。 最为可怜的是文华熙那颜色浅淡的阳具,马眼处被入了金钗,两侧卵丸并茎身都被镀金彩画皮带紧紧锁住,只差铃口处穿一小环,便可挂上宝石环珮,更与后穴前身锁链相连。 角弓进言,这两日方服药,他感觉模糊,不知痛,只怕痛也觉快意,正是穿环的好时候。待得肌肤复原如初,伤口也愈合,环便长好了。 凶荼知他见不得人的垂涎,笑骂着夺了针环,决定亲自替文华熙穿上这奴隶的烙印。 此刻曾高不可攀的神族皇子就仰着莹白脖颈躺在自己身下,任自己为所欲为,浑身骨肉匀亭,被残忍而华贵的刑具装点得仿佛在闪耀般—— 这数不清的宝石枷锁最大限度地束缚、催发了他那引人凌虐的美丽,凶荼喉结滚动,情不由己地俯身吻住那酥酪凝成的身体,连小巧的肚脐,也被征服者残酷地镶上了宝石,更垂了细碎紫晶腰链,完整地将全身敏感处都锁起,勾勒出文华熙柔韧腰肢。 文华熙气力不支,紧咬着下唇勉力放松身体,白发蒙蒙地落在颈侧,凶荼要怎样蹂躏他,他都无法反抗,甚至还要竭力让主人满意,以求稍许温柔对待。 凶荼动了动鼻子,似一只觅食的巨兽:“真苦,你刚服了药?” 文华熙动了动下颔,聊作点头。药力一阵阵泛上来,他只觉苦海无边,时时濒临窒息,却又奇异地感到弱水三千载沉载浮中,海面一束阳光微暖。 这样神志不清,该是药里动了手脚。 他心知肚明,又失了仙骨无力抵抗,更不愿告知夕琼,便只得苦熬,只盼意志能抵得过片刻药力侵袭。 他眼中镜花轮转,万相虚生,凶荼竟没来由地心惊,缓缓合上了那双如魔似魅的眼:“行了,歇着吧。” 他手起针落,一只刻着“奴”字的金环便穿在了文华熙脆弱的下体处,现在那处便犹如戴了金嚼头的马儿,三重禁锢,任它怎样情动也难逃生天。 凶荼是不在意的,他一身拼杀伤痕,在森林中竞逐王位时什么刀枪棍棒没挨过?魔族风气骁勇,文身之风盛行,子民更不将这小小伤口看在眼内。 故而文华熙下身渗出绵绵血珠,魔主也只随意以指腹揩去。 他净了手,更不自在地解了衣袍,只着短衣箭裤蹬坐在榻前:“你这炭火用度,可真是合宫闻所未闻。” 言罢更被热得不耐,索性拢了文华熙冰凉身子。自被剔骨以来,文华熙日日如坠冰窟,离了二十余火盆便要冻得面色青白,饶是集魔宫之藏,吉光裘,白狐腋,也不过缓解一二,仍旧周身冰冷。 恐怕炎炎夏日,他也离不得暖手炭炉。 凶荼的胸膛却是温暖舒适的,模糊中已被冻寒麻木的躯体又再复苏,文华熙不由自主地茫然微张着唇,渴望更多火种。 凶荼搂着他,暗恨自己自找麻烦,吃又吃不得,还这样金贵,无怪角弓等人天天担心他色迷心窍。 文华熙此时无助如幼童,身躯更似被金妆玉裹的一块白绸,任它金银璀璨,只如流水潺潺流过。 凶荼抱着他清心寡欲了数月,实在难耐,将就着草草开扩,便挺身干了进去,边按着文华熙起伏的胸膛抬起他双腿,边调笑若他为女子,这贴身“小衣”也算得连城之价了。 文华熙略略抬起了双臂,不自觉地想要推拒,却是立时痛不可当,犹如被人生生撕去两条臂膀。凶荼见他甚至一声闷哼都没有,皱眉依着在车帐内厮混的经验,专注攻击文华熙敏感之处,却仍不见一点该有的情欲苦闷之色。 其实凶荼不必非得在病中强要了他,只因一时心绪不定,非得狠狠确认才行。也因文华熙那双眼依旧澹然无波,他的折腰瞒得过别人,却骗不过共枕之人。征服的快感远比一切财富和美丽诱人,其实何须旁人提点—— 魔主天性便是如此桀骜,偏爱引火烧身。 然而文华熙这反常的静默令他不快,药物分明该加催他的敏感。凶荼拧眉,问话的声调便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1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1 高了起来:“没感觉了?” 文华熙一手揪紧了床帐,一手缓缓写了虚空中极秀逸的一个“是”。 呵,原来他已失了五感,若非旁人道破,自己更加不知。 剔骨之痛彻底破坏了他的身体,文华熙喝一切苦药,只感到舌苔有一点酸麻。尝不出味道,发不出声音,现在更是连唯一被容许生存的价值也失去。 他在心底轻叹一声,却已修炼得无悲无喜,仿佛事不关己。 凶荼奇异地没有动怒,甚至捧着他的腰,顶弄得温柔了些。文华熙眼冒金星,看不清他的表情,手指却缓缓松开。 良久,额头落下有些急躁的一吻:“……你可真会给本王找麻烦!” 凶荼莫名其妙地不敢做太久,怕文华熙直接散了架。饶是如此,他略觉满足后文华熙也已面如金纸,不省人事。 他搔了搔头,唤近侍替文华熙盥洗。想了想,这样一块吃不尽兴的肉,还得问罪自称手到擒来的角弓。 “他那侍女……在取药?” 名唤乌罕的盲眼近侍今日又随侍在侧,眉目低垂,暗声回答:“回陛下,是到了取药的时辰,只是也该回来了。” 凶荼眯起眼,忽然有了一个不详的猜测。 ——事实证明,魔主猛兽的直觉经常比龟卜更灵验。 夕琼捧着药盏回宫时,迎面便是一道倨傲声线:“站住。” 雪影深深,齐齐转出数位魔族宫女来,个个衣着干练,目光炯炯,又浓又密的长辫上镶着硕大奇石,有的碧绿中透出一线琥珀,俏皮如猫儿睛,有的灿黄似蜜,俱是流光溢彩,闻所未闻。 众女左手按剑,右手握拳持在胸前,齐刷刷垂首请出那声音的主人来,夕琼瞳孔遽缩,暗运真元站稳了脚步。 那赫然是一位英姿焕发的北国美人,一样武装,只额头上勒了条金顶宝带,并数条珊瑚松石打成的璎珞穗儿编在发中,腰挎一口黑沉沉鲨皮鞘巨刀,刀背足有一条狼狗身长,休说女子,便是魔族武士也难以提起,更兼凤眼顾盼,一派骄傲,夕琼当即便心中一震—— 不待来人开口,她便双手捧着药盏干脆地跪了下去,语气诚惶诚恐:“长思殿罪奴参见皇妃。” tbc 作者有话说:摸鱼!本章胸胸有没有很温柔? ☆、十五 十五 “既知有罪,还敢冲撞?”狴艳凤眼一挑,居高临下所见,又是一个孱弱而卑微女人,同她见过的所有神族俘虏无有不同。当下便兴味索然:“你的主人还未拜见过本宫,我们没有神族那些累赘规矩,就这么一条宫规,也想僭越?” “皇妃赎罪,我等不敢有丝毫轻慢,只因公子目前身体不适,更兼失声,难以成行——” 狴艳沉思片刻:“也对,熬得住一声不吭,想必代价斐然。”她微一示意,身侧女官便不由分说在夕琼手中药盏内洒下无名的漆黑粉末:“那便赐你主子这碗药罢。” 夕琼浑身一震,烁然抬头直目对方:“敢问皇妃何意?” 狴艳不意她竟敢抬头,离去的步伐一顿,身侧女官清喝一声:“大胆!”已是软鞭长挥,蛇信般抽在夕琼面前。夕琼却仍不肯退让,死死咬着牙关,在鞭梢前甚至不曾眨一眨眼。 狴艳旋身停步,按住属下的手腕,忽而躬身同夕琼平视,抬起了她的下颔:“长得倒不笨,竟然这么想找死。” “我若说是毒药,你当如何?” 夕琼凛然看进她灿金的眼眸:“若果然如此,婢子此刻便可一饮而尽,望皇妃消气。” “傻子,你死了,谁替你看着你那废人一样的主子。” “婢子窃以为皇妃不会欣赏苟且偷生之人,为护主而死,不算辱没。” 狴艳丢开了夕琼的脸,那白皙的下颔已被捏出道道红痕,人却仍跪得笔直,没有丝毫动摇。不可一世的狴犴宗女忽尔红唇微扬:“本宫更讨厌被人窥探心思,不过……你算是赌对一次。” 这眼神倒像呲牙的小狼崽子,比柔弱的羔羊更添趣味。 “放心罢,本宫还犯不上对一个奴隶用那些下作心思。献药的人愚钝,这一剂下去,他才能言语。” 夕琼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便被狴艳单手提起,打量猎物从哪里下口般盯着她:“别再找借口推脱,也别妄图揣测本宫——” “真要杀你们,一口刀尽够了。” 脚尖落地,夕琼理了理衣襟,暗想原来魔族的女人也这么高。 不过放她下来的手势,倒是温和得很。 夕琼护着药盏急忙回转,文华熙却已醒了。一场又一场不间断的长梦消磨着他的神志,他攀住床沿,却没有人回应,视线朦胧间床边立着一道阴影:“请吩咐。” 文华熙以手语作答,不多时便有温热的水浸润嘴唇。他恍然:“看得懂我的手势……你是神族人。” 盲眼的侍从漠然得像一道稀薄的影:“一介逃奴而已。” “和你的眼睛有关吗?” “恕奴才直言,您没有余裕关心这些。” 文华熙笑了,虽然微弱,却并不惨淡:“是,我总是自找麻烦,不过同在异乡,何妨攀谈。” “此刻你是看管我的官吏,我才是奴隶,你不必这样警惕。” 乌罕像被刺痛般后退一步,平板似木雕的脸庞更深地没入阴影之中。他同其他逃奴俱是阉人,在神族宫禁受尽了折辱,那是圣明的皇子所照耀不及之处,他们懂得太多炮制人的法子,故此被指来毁掉神族曾经的太阳。 阳光,星月,如何称呼他都可以,越荣耀,越彰显他此刻的狼狈。 然而乌罕并不明白他如何还能用这样随意的手势同自己交谈,如果说是孤寂难耐,他又太过平和,自己久久不答,他也不强求,安静有礼,像是真的在全心全意养病。 分明被人穿戴上华丽的刑具时也痛得咬破了嘴唇,为何仍然能这样面对行刑者—— 他是太过傲慢,还是太过天真? 文华熙眼不能视,口不能言,全然不知身侧阴影中蛰伏的思绪。他在想北国的飘雪,身上锐利的刀口会潮湿地痒痛,提醒着他突变的风云。尽管痛苦,北国的雪的确是他所未曾见的壮阔。 行刑之前,渊明来见过他一面。 雪夜中,那双黑亮的瞳孔温暖在灯芯里,恍惚飘雪便掩埋了整片星空。 文华熙无端便微笑起来:“这里的雪很美。” “你不会觉得太冷?” “不,现在还不会。何况它们很有生气,很强大。” 渊明静静地凝视着他,送他一袭长衫。 说要正衣冠而死,若穿着曳地云裳上刑台,无疑是笑话一场。文华熙自嘲迂腐,可以不在乎剔骨之痛,却不能不在乎自己最后的一点遮掩。 “陛下问起,你说是宫娥思乡情切织就的便可,陛下不会在意。” 如果莽莽苍苍的大雪能从死亡中给他力量,渊明攥紧了拳,只希望这一袭单衣也能为他稍许遮蔽刀光剑影。 文华熙一寸寸抚摸着细腻的针脚:“多谢将军,这件衣服……是令堂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2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2 缝制的吗?” 他还真是敏锐。渊明微笑,眼神渺远:“是,我猜她是想起了曾经的情人。她总和我说她少女时的想象,嫁一个翩翩文士,做衣服给他,听他为自己吟诗。” 在这样的雪天里,是听不到吟诗的声音的。 “真是一份大礼,庄重又合宜,我该亲自谢谢令堂。”文华熙欠身,渊明连忙还礼:“如果你能……我可以带你去看她,她泉下有知,也会很高兴。” “如果不能,还是把我葬在令堂周围吧,同她吟诗作赋,想必不致寂寞。”见渊明脸色一变,文华熙不由弯起唇角:“玩笑,玩笑。” ——直到最后一刻,他都紧紧攥着那流云似的衣袖。 现在那件血衣被丢弃在哪里?整座宫殿都烘满了银炭,文华熙仍然冷得发抖,他想再捻一捻那穿针走线的细微凸起,其中可缝着密密泪滴? “你想家吗?”他恍惚中这样问着那位面容模糊的温婉女子,难以名状的愧疚击中了他:“对不起,没能带你们回去。” 他大约颤抖着手指写了出来,乌罕的回答也浓郁似化不开的墨:“奉劝公子一句,思乡啼哭的女子大多都被陛下赏了人,尸骨冻在雪里,开了春常会被绊上一跤。” “您想活着,最好尽心侍奉陛下,太过执拗的都到了奴才们手里,调教出来陛下却又不喜一味柔媚,也尽数丢开。个中分寸,您是聪明人,奴才言尽于此。” 他还真是尽责,文华熙无奈地想,神思瞬间清明起来。 这样是能让自己活着,却也不会让自己活得更好。文华熙忽尔感到疲惫,纯然的疲惫,要想一千遍一万遍那些沾血的脸才能逼自己再睁开眼,他抬起手臂,明知是上瘾的毒,仍不得不索求—— 乌罕猛然踏出阴影,夕琼正捧着药盏急忙赶回,以袖笼着,只求多温热一刻。 “是用药的时辰了。” tbc 作者有话说:咳咳咳,不好意思,这两天沉迷阴阳师【。】 ☆、十六 十六 酸涩药气,夕华是习以为常的,但他无论如何都习惯不了辛辣的酒气。 若说隆冬雪意在王都只是轻描淡写,边塞便成了它真正的疆场。夕华攥紧了氅衣,试图把伤痕累累的身体裹得更紧一些,倒不是出于遮羞这样奢侈的理由,他只是太冷了。 “阿嚏——!”酒气随着吐息钻进嗓子里,呛得他连连咳嗽。祝火悠然地又饮了一杯,见他蜷着身体像只湿答答的猫,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扬手掀开一坛烈酒的纸封,任酒香四溢。 果不其然,蔫答答的猫立刻炸了毛,团成一只球,脸背对着他,把自己埋得快要窒息。 雪深数尺,长日无事,祝火在账内只着单衣,毫无顾忌地露出肌理流畅的胸膛,对焰光自斟自饮,眉目间是掩不住的容色慑人。 夕华自我安慰,好歹他长得很好看,古人云秀色可餐—— 他还没想出个滋味,便被高大的魔族一手薅了过来,祝火把他按在膝上,低头剥开他覆体的大氅,像动物般审视低嗅着,夕华难耐地涨红了脸,忍不住抬手推拒,祝火揽住他的腰猝不及防地一低身,那双手便违背主人意志,急急忙忙缠上了救命绳索的脖颈。 “啧,还是学不乖。”祝火以指腹探察他的伤势,确认一时半会儿不会被玩死便松了手,只是仍忍不住捏了捏奴隶那还烙着鞭痕的双臀—— 肉柴了,手感欠佳。 修为未成之前,仍赖五谷生存,夕华从前便贪吃,一度吃得珠圆玉润,祝火记得他屁股上是有点肉嘟嘟的触感的,一弹,好像拉满了弦弹棉花那样饱满。 祝火想也许自己该丢给他点补身子的东西,然而他并不是能生育的女人,或耐劳的苦力,这奴隶毫无用处。 夕华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祝火拨开他乱蓬蓬的头发:“看什么?” “看脸。” “能看饱?” “聊胜于无。” 这回答令祝火有点生气,从前夕华才多大,就敢趁他睡着偷偷亲他,没脸没皮地说:“你长得真好看。” 祝火哼了一声,倒一盏酒放在他面前,夕华立刻皱着鼻子向后缩,却被拥着他的男人牢牢圈住,只得一边哭一边打喷嚏。 他闻不得酒气,祝火倒很愉悦,又多了一项乐趣。 试过一种,再换一种,夕华哑着嗓子喊:“不要……快拿走!” 祝火便拣了他反应最激烈的一坛开封,夕华欲哭无泪。祝火甚至用自己的衣袖替他胡乱抹了抹脸,又试下一盏。夕华学了个乖,越是刺鼻的越装得没有反应,味道淡一些的立刻大呼小叫,胡乱扑腾。 祝火看着他在怀里滚来滚去,如果他有尾巴,此刻也该挥舞得绒毛乱飞:“这盏最讨厌?” 夕华连连点头:“嗯嗯嗯!” 祝火扬一扬眉,忽而拿起了他最恐惧的一杯烈酒,扣着他下颔嘴对嘴喂了进去。他的舌头长驱直入,奴隶瞬间瞪大了眼睛,酒气对夕华而言就像焦糊,像烟灰,偏偏有人在口中胡乱翻搅,迫他不得不软了身体,仰着头绝望地承受这个吻。 “你不会说谎。”祝火以拇指一抹唇边,锐利而美艳的凤眼带了几分引诱:“当年刺杀的人不是你吧。” “当然不——不可能不是我。”夕华脸红得像番茄,情急之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没有失言,接着立刻弯腰剧烈咳嗽,像要把心肝脾肺都咳出来,做下酒菜。 祝火眼神明灭,笑了声丢开他:“也罢,是不是都无所谓,你不该救我,我也不该遇上你。” 他颇有闲情逸致地展开一卷画卷:“你大概没听说过我们的神话,就算有经天纬地之力,神魔也不能两存。” 夕华猛然抬起头:“为什么不能?封闭结界,相安无事,不起战火不是很好吗?” “那无异于天人两隔,怎么好算并存?”祝火走到他身旁,半跪着屈膝同他平时,抬起他下颔的手指是暖和的,甚至近乎温存。 “……没想到将军这么多愁善感。”夕华在祝火的手指轻拂下像只爱困的猫一样眯起了眼,只差发出呼噜声。他有双圆溜溜的杏眼,祝火想,就算是猫,这双眼也只好放在一只胖猫脸上。 “你还是别用敬语了,我听着烦。”祝火盘踞而坐,又不厌其烦地用臂膀画了个圈把他圈起来,两人靠在炭火旁,席地抖开那卷传说。 “好,不算多愁善感,欲壑难填肯定有的。总有人想要太多,才没有太平宁日。” “哈哈哈,这话真蠢……如果这是文华熙教你的,无怪乎你们都做了奴隶。”祝火在夕华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亲亲啃啃,像在玩一根肉骨头,磨磨牙再丢掉,用爪子扒拉着摇晃也是不错的选择。 夕华气得瞪圆了眼睛:“你不能这么说他!” 祝火挑眉:“我有什么不能?你想说我不了解你那圣明的主上?呵,恐怕现在我了解得还比你多些。” “你尽可以放宽心,他已经能说话了,眼下正得宠。听说陛下给他用了金刺汤,照这个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3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3 起死回生的功效来看,他已经成了瘾,余生就算想兴风作浪,也再离不开药物控制。” 祝火说着说着,简直也没了脾气,抬袖子不耐烦地揩着夕华的脸:“你是小孩子吗这么能哭,别哭了!” 水迹啪嗒啪嗒掉在他手背上,分明被自己粗暴地侵犯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文华熙对他而言就这么重要? 祝火心思诡异,夕华表情却只是尴尬:“你的酒实在太辣了,我管不住眼睛啊……” 祝火撤回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夕华不以为意:“我的确没听过你们的传说,你可以讲了。” “谁要给你讲。” “你特意铺在我面前,很明显是要让我听。” “本将没有时间——” “我们多的是时间。” 这句话奇异地让祝火别过脸,重又坐下。 天地初开之时,魔王遇到了一位美丽的神明,魔王的土地十分贫瘠,于是他做了神明的卫士,以此换取神明生之力的垂怜,让他的土地也能开花发芽。 “呃……你们一开始就管自己的神叫魔王吗?” “闭嘴!”祝火被他搞得没了讲故事的兴致,“别探头了,又不是没见过。” “我是第一次看到你们的画卷,很生动,这样的书卷有很多?” 祝火扳着他的脸细看,夕华的确不会说谎,他是第一次见到:“文华熙没有大量收集?” “大皇子是对魔族风物有兴趣,但一直很难找到珍本。”夕华不自觉便带了满是憧憬的语气,祝火磨牙,狠狠合起了长卷:“这个故事太长,改天再讲。” 夕华笑了笑,自己还不知道有没有命能活到来日。 “多谢你。” 祝火狐疑地“嗯?”了一声,夕华抱膝专注地看着他,微笑道:“你的声音很好听。” ——或许多愁善感,也会彼此感染。 一时两人静默无言,各有心事。 他为何要这样试探?夕华暗暗留意,这画卷中一定还有更多故事。思绪万千,开口却恍惚提问:“魔王爱上了他的神明吗?” “神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魔也不行。”祝火的手指拂过画卷,将它扣了起来:“是,这个愚蠢的魔王堕入爱河,而后亲手杀了他的爱人。” 魔将璀璨的眼中燃起冰冷焰火:“陛下的确该及早赐死你们。” 夕华反而释然,主动伸出手,同他十指相缠:“那么,我希望杀我的人是你。” 他渐渐困倦,倒在祝火怀中睡着。祝火感到手背又逐渐濡湿,暗骂一声,习惯性抬手—— 却发现这次夕华争气地没有哭,不过是睡得迷迷糊糊,滴下了口水。 祝火想一巴掌打醒他,最终却只是拧了拧他的鼻子,还被嫌弃地打开。他握着夕华手腕上枷锁留下的裂伤,忽然希望这道伤口永远不会愈合—— 正如这漫天风雪,自成天地,永无休止。 tbc 作者有话说:下一更是前夫x王后青梅竹马时期的番外~ 大家觉得副cp怎么样?有没有很甜? ☆、外篇 白首相知犹按剑(1) 外篇 白首相知犹按剑 00 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只是有些遗憾—— 为何天命要他屡屡死里逃生,独活、苟活,辉煌地了此残生。 一 睡起宛然成独笑 长夏宫居事事幽。 往来水榭清风拂动水精帘,重重白荷托出一座碧波中荡漾的凉殿,亭中四面拢着飘然鲛绡,扣棋落子声声慢,长考时指尖也凝了凉意。 玉肃结束了议事前来时,看到的便是如此景象。 孪生子,容貌相似得几无分别,一样的雪白长发,一样高贵的紫色眼睛。更是兄弟和睦,俱被目为贤人君子。炎夏燥热,两人对弈时却连鸣蝉也安静下来,唯余荷香悠悠,不忍打破这仙境中的一幕。 文华熙衣冠未整,甚至不曾束发,慵懒地半倚在软塌上,向弟弟笑道:“已经让了你三次,总该落子无悔了罢?” 文华蕴却是衣袍翩翩,赤金冠冕在灼目阳光中发烫,他思考太久,鼻尖已沁出细汗,仍固执地咬着下唇不肯认输。文华熙隔着琉璃小几递给他一碗冰盏:“你最爱吃的莲子,别想了,先解解暑气。” 文华蕴抬头咕哝着道了声谢,又专注地低头审视棋盘。大皇子无奈地笑了笑,余光瞥到一水之隔微笑着负手看他的玉肃,便向他示意。玉肃挑眉指了指文华蕴,文华熙亲手替弟弟擦了擦额头,哄他解了冠带,文华蕴只嗯嗯了事,眼睛仍严肃地锁定着棋盘。 文华熙只得轻叹着向玉肃扬了扬手中玉麈,玉肃见文华蕴不肯走,也只得扬身踏水登亭,衣带当风,潇潇飒飒。 文华熙拢起轻软鲛绡含笑看他,微风将一缕雪发吹拂过眉间,勾勒面容愈加出尘。玉肃不禁滞了步履,沉重的靴子踏断荷茎,细小而突兀的“噗呜”声打破了满园沉静—— 文华蕴忽而抬起头,像有人在他耳边放了一响火炮般嗤笑道:“麒麟将军什么身手,今天也太大意了。” 玉肃不屑跟他计较,只懊恼文华熙忍俊不禁,想了想,索性一掀衣袍,并拢两指如疾风掠影般掐下了那朵馥郁白荷。 他踏着香风软影落在文华熙面前,递给他一枝犹带惊鸿照影的重瓣之花。两人相视一笑,文华熙微微捻动着花枝:“得仔细养起来才行,花是好花,可惜遭你摧折横祸。” “有美清扬,自然要握在手心才好细赏。”玉肃不以为意:“你若不喜欢,丢了便罢。” 文华熙只摇摇头,遥遥吩咐宫娥取了玉盘,贮清水莲藕供养。想了想,又凝神点化一缕真元在其上:“这样,至少它可以绽放过花期。” 不管玉肃赠他什么,哪怕再琐碎,文华熙总会珍惜地保存起来。只是有时玉肃也不懂他:“你可以让它一直开花。”说罢便要以灵力催花,却被文华熙拦住:“盛开有时,凋零未尝不是快慰。轮转枯荣,怎好以人力凭喜好扭转。” “皇兄又在说教了,听听,下一句肯定是‘此非君子所为’。”文华蕴长笑一声,将手中握了许久的棋子随意掷在棋盘上:“你们聊,你们聊,我生性愚鲁,赢不了棋,又看不懂人家逐客的眼色,再不走怕是要被打咯!” 文华熙略略红了耳际,俯身轻挪几目:“好好,算皇兄输给你。” 文华蕴眸光轮转,笑吟吟地施了一礼:“落子无悔自是应该,不过有哥哥甘愿让我,为着输赢,做君子倒不如小人了。”说罢,他拈了一枚莲子便告辞离去,眼神瞥过玉肃,交错瞬间,两人眼神俱变得晦暗。 文华熙却毫无察觉,还殷殷嘱托文华蕴身侧的宫人当心伺候。待弟弟走得远了,他才笑叹着向后半靠,倚进了玉肃怀里:“他的性情也不知像谁……父皇母后都是谦和温厚,蕴……会不会有些太好胜了?” 两人十指交握,玉肃再自然不过地捡了冰盏中的菱角,剖开多汁内里喂给怀中的情人,文华熙亦温柔地含着他指尖缓缓一笑,舔尽了清甜果实。 玉肃忽而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4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4 凑上来,吻去他唇边一点微红汁液,双手也拢上了文华熙的腰。平日里端方持重的大皇子被他双手若有似无地摩挲得轻哼,被仰面压倒在软塌上才禁不住推拒,轻敲了他几下:“在这里……成什么样子……!” “我的殿下,你还惦记为人长兄的面子?”玉肃哼笑,启唇沿着他如玉的脖颈舔吮:“少担心,他早就走远了……别扭!等会儿吃亏的是你自己。” 文华熙按住他肩头,被他三两下哄着剥了衣裳,半个肩膀裸露着,也像白生生的果肉:“跟你说正事……啊……嗯!是不是我给他的负担太重了?” 玉肃停下动作,抬眼看了看他:“开战在即,身为皇亲国戚,谁没有重压在身?未必是坏事。”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玉肃没柰何,把他抱坐在怀里亲亲他的头发,文华熙捧着他的脸回吻,两人一时交颈难分:“殿下,唉我的殿下……有这样出色的兄长,自当崇效。若比较之下仍然不如,因此心生怨怼,也是他自己入了障。” 刚刚亲吻过,彼此的嘴唇还交缠着温度。玉肃的微笑是抚慰的,语气却透着掩不住的冷漠。文华熙皱眉:“你对人太苛刻了,怎么?你们关系还是不善?” 问罢自己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两个相处不来,也没办法,都这么固执,若我不在了可怎么办……开战之时总有将帅更变,你们势成水火,何利军情?!” 玉肃拢住他肩头连连笑道:“好了好了,最后这一点好风良月,不该说闲事。全是我不对,明天我就去向亲王亲自致歉。” “口是心非,你以为我不知道你——” “还说我固执,殿下可比我更死脑筋。”玉肃见他旋身正坐,手指急急地合拢了衣襟,也只得放弃:“殿下,您没见过真正的战场。”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嗤笑一声:“手上的血流得多了,有时候难免不通人情。” 文华熙回身,静静地握住他的手掌,抚平掌心,五指交握:“不管你造了多少罪孽,都是为守护的职责。如果有业障,我也要分一半。” 他粲然一笑:“至少对我来说,这双手永远是很暖和的。” “能拉弓控马,也能替我剥莲子。” “好啊,原来殿下打的是这个主意。”玉肃作势敲他,文华熙没躲,他的手便也落不下去:“如果我们还能回来,我替你剥一辈子的莲子。”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嘶哑。 文华熙不疑有他:“你也是忙里偷闲,且歇一歇罢。” 玉肃却只握着他不放手,一径剥起了莲子,剥到文华熙靠在他肩头入睡,莲子堆在盘中累累如珠玉,也未肯停手。 忽而身前又落了一道清朗笑声:“将军这是要做什么?用莲子淹了皇兄么。”文华蕴去而复返,亲自捧着一领薄披风,扬手丢在玉肃身上:“你们在水边上颠鸾倒凤,你皮糙肉厚没关系,他可是要着凉。” 玉肃本已沉下了脸,闻言看了看肩头酣睡的大皇子,终究还是净了手,亲自替他披上那袭披风。 文华蕴毫不顾忌地取了莲子来吃,一手托腮盯着他们:“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能让尊贵的大皇子出什么差错——” 他拍了拍手,笑眯眯道:“毕竟日后有的是用上你的地方啊,我的皇兄。” 他伸手,欲触碰文华熙的脸颊,玉肃紧了紧抱着文华熙的手臂,冷然挡开文华蕴的手:“你太得意忘形了!” “唷,别这么紧张嘛,他毫无戒心的时候是睡得很深的。”文华蕴说着,还是捏住了双生兄长的下颔,趁玉肃不及反应,自喉咙中低笑一声吻了上去。 唇齿相依,他眯起紫色的眼瞳,恨不得一口咬碎了对方。 然而文华熙口中存留莲子清香,幼时也是他替文华蕴剥莲子,水边荷风依依如旧,仿佛从未长大。 文华蕴也有几分似真似假的惘然,他抵着兄长的双唇模糊地唤了声哥哥,吐息缠绵间在唇上烙下了血痕。 玉肃一击将他撞在亭中廊柱上,文华蕴不以为意地探了探身上:“也算你还知道分寸,现在起冲突,更不好和他交待。” 两人素来关系疏远,此刻大事筹谋,私交过频难免引人疑窦,倒不如大方往来,当着文华熙的面,他是不会对他们疑心的。 这份信任几乎是一种本能。 “心疼了?嗤,就说是你咬的,反正你对他也算不上温柔。” 玉肃冷冷地自唇间迸出两字:“卑劣。” 文华蕴要极力压抑自己,才能不大声笑出来惊醒了兄长:“这句话真是让我不得不爱上你!……没错啊,我是卑劣,明明外貌相同却不是文华熙那么完美的造物,不得不装成第二个他,亦步亦趋学他那些君子之风,我真是快吐了。” 他的面容在扭曲中竟显出一种病态的艳丽,玉肃垂下眼眸,不再看他,手势利落地在文华熙耳畔下了沉眠的咒。 文华蕴饶有兴趣地追随着玉肃回避的眼神,连相似面容都不敢面对,却能决绝地背叛,来日手起刀落,这位麒麟将军可会仍然如此干脆? 他分明为这冷血无情着迷,眼神却不自禁地注视着在酣梦中微微翘起唇角的文华熙,他那天真的兄长甚至连在梦里也喊着身侧狼子野心的男人的名字。 难以名状的恼恨和自得像白蚁般啃啮着他的心,他落下了手指—— 玉肃一道剑光凝在他面前:“再有一次,我不介意砍掉你手臂。” “我不过是想试试和自己长着一张脸的人接吻是什么感觉,”文华蕴笑:“还不坏。” “但本王想,坐了他的江山,睡了他的男人,恐怕会更爽。” 他说着,亦缠在玉肃耳畔,七分颠倒神魂三分戏谑:“你没做过这种梦?齐人之福?转过头来,看着我——” 玉肃看他,眼神中仍然是一片冰冷。 他永远不会因生着同一张面孔而对文华蕴多加用心,这令二皇子痛恨极了,却也爱极了。 可惜玉肃偏要做枭雄中的圣人,一生只爱一个人。用尽前半生去爱,熄灭后半生由文华熙去恨一堆灰烬。 “你可要想清楚,由得他随军出征威望更立,来日要下手可是难上加难。不论他怎么暴毙,你我都逃不开弑君的一笔。”文华蕴刻意用充满遗憾的语气,眼神却仍旧挑逗。 “乱军中阵亡,也不过是有人护驾不力。”玉肃目光温柔地看着他的殿下,似乎自己正在谈论的不是他的死状一般。 三军失帅,他虽要请罪,也该一肩担河山,国难为重,他会赔给文华熙一场轮回。待山河重整,天下一统,他便亲手剜了自己的仙骨,来生也不会再相遇。 如此,可免他的殿下再不幸地遇上他。 文华蕴意料之中地笑了,他可怜的皇兄,满腔济世安民,宁用怀柔也不愿杀尽不平之声来厉行新政,甚至对年迈的罪臣网开一面,仅以流放,连妻女没入奴籍和九族连坐等制都悉数取缔。 他是想要做什么呢?梦里的大同天下? 军务文华熙亦自知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5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5 性情,只放手交由玉肃处理。然而他虽仁善,却并不痴愚,早晚他会发现信任和纵容的界限,行军之时两人又会爆发多少矛盾,也是意料中的事。 玉肃抱起文华熙,向寝殿行去。文华蕴仰首大笑,拂袖倾扫了一地莲子:“剥这么多,你是想着他再也回不来,还是——” 玉肃的背影顿住,听他一字一句,甜蜜呢喃,刻毒咒语:“你比较希望自己先死在战场上?” tbc 作者有话说:骨科真带感…… ☆、外篇(2) 二 可怜身是眼中人 在文华蕴无数放肆言辞中,这是他为数不多赌对的一句。 ——玉肃的确近乎疯狂地祈求过,让他下一刻便死在战场上,死在明枪暗箭中,死于亲手将刀刃没入爱人胸膛的命定结局千里之外。 神族积弱已久,政事疲敝。仁慈君主,却未必是能守护国家的君主。 他们久已厌倦做文华一族的走兽,麒麟将军,好辉煌的名头,屈居人下仍是乞食的刍狗。麒麟当守天下,为万民福祉,改朝换代有何不可? 玉肃听多了种种暗示,天命予他,自小便注定要登临那遥远的王座。 麒麟一族谋划如此之久,自然更将寄予厚望的长子送入宫中伴读。彼时两位皇子未及弱冠,玉肃低头行礼,只听得一阵衣袍轻摆,如云似露拂过眼前—— 玉质谦谦,灵韵自芬,是如此仙宫中才供养得出的一对双生子。 两人见他怔然,俱都笑了。玉肃却出乎他们意料,没有像其他伴读一般呆愣着等待指点,而是立刻站在了文华熙身旁。 双生子面面相觑:“你是怎么认出我们的?” 玉肃回答:“行动之间衣袍未曾稍乱,微臣是以猜测较持重的——” 文华熙生怕他得罪文华蕴,立刻拉过他:“好了好了,你的运气实在不错,今天已放了晚课,来,我领你回宫。” 他给出的是冠冕堂皇的回答—— 其实理由只有一个,文华熙微笑时,眼中满满当当全是他。 即使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缭乱衣摆,他还是希望温和的那位会是自己即将相伴多年的“主君”。 期待成真,冥冥中却有更多期待在开篇就注定落空。 千算万算,算不到初见,他对自己微笑。 月上梢头,梅子时节青杏小,一切人间欢愉滋味他们都曾尝遍。第一次私会时文华熙甚至抛下一贯的稳重,学弟弟翻墙走巷,换了宫娥装扮同第一次出征归来的他见面。 走得急了,钗横鬓乱,玉肃握住梨花一捧束在他发间,才觉得自己真的活了下来。 朝中巨贪何其多,即使是麒麟一族军饷优裕,也常常陷入缺衣少食的困顿之中。文华熙担心地问他是不是受了重伤,他笑说没有,殿下让我抱一会儿就没事了。 他抱了文华熙很久,第二天他的殿下便没能下得了床。 文华熙再次问他:“真的没事?” 玉肃想问他,你会杀人吗?如果到了杀一个人才能救活另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杀人吗?你明白拥抱着你的这双手总有一天会扼住你的喉咙吗?! 最终他只是勉强地笑了笑:“没有,只是边关情势堪忧。” 文华熙握住他的手,被他下意识甩开。玉肃愣了愣,对方却没有生气,他一贯是以别人的感受为优先的:“除此之外还有吧。” 文华熙的敏锐常常令玉肃兴奋,兴奋且恐惧。 兴奋于他要看穿自己,自己便不必再戴这张假面过活;恐惧于一切雄图成为泡影。 兴奋让他可怜自己,而恐惧令他唾弃自己。 无形中他拿起了剑,却是伤人先伤己。 文华熙再次握住他的手,这次玉肃没有挣开:“虽然我不能给你什么保证,但有朝一日……我定会有所行动。” “你会杀人吗。” 文华熙怔了怔:“我会,但至少不是现在。我知道太师这次越俎代庖,干涉甚多,他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但他毕竟是孤的太傅……” 玉肃定定看着他的太子殿下,眼神焦灼:“那要到什么时候?” “或许有一天……我变得再也不是我的时候。” 文华熙直直地看进他的眼睛,那眼神令玉肃无处躲避。 他看穿了,却宁可不说破,对玉肃是这样,对其他人也会是这样。这温柔生在国君身上,只会贻害无穷。 玉肃吻了他,文华熙抚摸着他身上的道道伤痕,深宫中危机四伏,玉肃次次为自己挺身而出,几乎像守护信仰般搏命,也因此留下这许多岁月印记。就算他眼中动荡愈来愈深,文华熙也不忍放开掌中伤痕—— 蜿蜒多年,早盘旋成掌心命纹。 这一道,是刺客的暗刀,那一道,是替自己受罚的明枪。 玉肃像对他说,也像对自己说:“我活一日,便会豁出性命保护殿下一日。” “有时候我也不确定……你想保护的是我,还是什么别的,更冷酷的东西。” “那就不要去想。” 文华熙的确总能看穿他,看穿他连自己都不敢正视的内心。 开战后两人矛盾频发,虽然文华熙多方容忍,但也快到了上位者的极限。他不是没试过尽心辅佐,但腰间刀剑铮然,永远压抑不住嗜血的渴望。 探子来报,他有了一条线索,一条可以一举击溃魔族的暗线。若告诉文华熙,定会被斥行之不武—— 不,他根本就不会想到并吞这件事,他称之为“侵略”。 文华蕴建议,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来那微不足道的线索,最好有个堂而皇之的名头。交换,再合适不过了。 人人都会以为他是要借刀杀人。 “你是要我做乱臣贼子。” “你不是吗?”文华蕴讶异:“你知道你哪点和他最像,又最让我讨厌?”他自顾自说下去:“嘴上说着大义,心里自我满足。皇兄至少天真了点,是真的相信那些蠢想法,可你——” “不过是又想做圣人,又想做暴君。” 玉肃大笑了起来,文华蕴说得对,他矛盾,他挣扎,得到权力又如何?在无上的荣耀和孤独里,他终究是个独裁的苦行者。 文华蕴以为他不会采纳这个建议,但他做了。 无谓再粉饰太平,要乱,也不怕乱得彻底。这是斩草除根最好的方法之一,斩断他一切意马心猿。 又或者是自我惩罚,惩罚他听见文华熙在火光中摔碎那块不离身的玉,掷地有声,而后不再看他一眼。 ——那双曾映满自己身影的双眼。 end 作者有话说:关于前夫先写到这里,以后还会有,欢迎大家自由阅读理解 ☆、十七 十七 冬雪渐晴,除却长思殿,合宫的炭火也慢慢撤了下去。魔族有在初春进行盛大狩猎与祭典的习俗,以求贫瘠土地少些天灾。 角弓虽然为人放浪,但多少也是狴犴宗族的贵胄。亲自来禀报祭祀典仪非他不可,然而他却开始不耐。 “这种事真该交给渊明那小子,他毕竟比我细心——”角弓烦躁地将厚重斗篷向座上一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6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6 掷,凶荼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这座该死的宫殿怎么这么热,角弓忍不住想来一大碗湃得冰凉沁骨的酒。他就不信魔主忍得住,然而凶荼偏偏习惯了长思殿簇簇暖炭,甚至在此置了议事的长桌,桌案太高太宽,又罩着绒绒的白虎皮,角弓抻长了脖子也看不清王在做什么勾当。 但有些事是不需要看的。 他骂骂咧咧地揩了揩自己虬结而闪烁着暗沉光泽的长角:“陛下,你色迷心窍!” 面对臣子面色通红的愤怒指摘,凶荼故作讶异地合起又一本奏折:“你也好意思教训本王?” 角弓脸涨得像拉至将破的弓弦,然而在一室氤氲香氛中他的焦躁没了着落,愈发空茫而催人欲狂。 这幽幽暗香也是媚上的手段,想必经过这段时日的调教,俘虏已经懂得如何讨好他的主人。 角弓喉头滚动,从他的视线,就算站起身来,也只能看得到虎皮裘长桌下的一缕白发。斑斓的绒毛调皮地随微风震颤,那缕洁白发丝亦如摇曳的蛇,温润地蜿蜒在心间。 而殷红蛇信闪烁得猝不及防。 角弓咬牙切齿,但连自己也说不清他这样狂躁地踱来踱去,是想以钉着革钉的马靴踩踏那缕柔软发丝,将之碾做春泥,抑或只是着了魔地—— 试探着,鄙夷着,渴望着,拈起那一缕曼妙长发,可会径直牵出裸露的洁白躯体?犹如三月泥土中,连根挖出一朵素馨花。 在这样昏昏欲睡的暖香里,人是会做梦的。 而梦里的诗意令他本能地觉得危险。 凶荼看了看长久一语不发的臣子,又看了看皮裘遮挡下的某处:“少抱怨几句,渊明不能参与燃火祭祀,你是明白的。” 角弓刚要辩驳几句,忽而想起什么,脸色僵硬地看了看地面。 凶荼却早已暗中使力,将那缕汗湿了的乱发绕在手心里,勤政明君装得十分悠然:“本王看你也没心思禀奏,退下罢。” 角弓狠狠地盯了盯空荡的地面,无处不在的华美绒毯绣着青黛天女,她们好像真真切切地发出了笑声。 他在这笑声中涨红了脸转身离开,连自己亲手摔下的斗篷也忘了拿。 冲出长思殿,他一路行至御湖才算吸饱了冷气,又能神清气爽大啖一桌酒肉。遥遥便见王也起驾,不知御辇里又是否会有一缕如影随形的白发。 天女甜腻的乐声忽然无处不在,最庄严的佛像也含笑如欢喜。 族中秘辛不避人耳目,走到哪里带到哪里,简直该杀。 渊明正在值守,见他一个人绕着水转悠,以为他又被皇妃殴打,好心上前关切:“走,喝酒。” “喝什么酒!国都要亡了!” 渊明一怔,半晌不以为意地笑了:“陛下自有分寸。” 那笑容是有几分淡漠的。 角弓本一心想着如果方才自己拽住那满头雪一样的长发,直接砍下那颗头颅会如何?血污会蒙住舞乐天女的眼睛,她们再不能惑人;痛呼会勒住她们的喉咙和琴弦,那朱红黛青的暖香再不会使人听到笑声。 渊明不以为意的神态令他忽而有些尴尬,角弓看了看同僚,满脸热切地等他开口询问,渊明无奈地瞟他一眼:“我不会问的,不合身份。” 角弓立刻竖起长角,恨不得把他直接戳进湖里:“你也是王也是,在这种地方恪守什么传统!” “我毕竟是这样的出身,忌惮是应当的。否则大萨满和皇妃想必——”渊明话音未落,一水之畔,一顶华盖便飘然而至。 因着临近长思殿的泉眼,此处水波只余碎冰,日光清明间每寸纱纻都柔软得透明。宝钿细细小篆香,罗帷重重,渊明眼前忽尔一蒙,随即便像追逐风筝般闪身越水而去,正巧握住一片南国的软绸。 角弓不意他竟然主动同俘虏攀谈,目瞪口呆想喊他回来,渊明却像是攀谈得热切,还久久握着那片帷帐不肯稍放。 其实摇荡的初春之风,也只掀起了华盖一隅,自其中伸出一只手来,手腕清瘦,偏偏坠着宝石的链子。只是却非装饰,而是已勒下道道暧昧红痕的手镣。 间或有轻笑声,角弓听得一言片语,仿佛是劝渊明回转,也好避嫌。如果他有牛鼻子此刻一定气得喷气,一时笑一时叹,还勾留着纱帐低声劝慰,哪里是好意,分明是、是……勾引! 在魔主眼下还敢做这种事,连他也不得不佩服文华熙胆大包天。 渊明哪里经过这样迷魂阵,眼见便是恨不得直接握着那只腕子替他上药。角弓心急火燎地瞪圆了眼睛,按着腰间长刀便欲越水劈头砍下。 忽而一阵风过,仿佛是夏日才有的兰草滋味,扰得他昏头涨脑地打了个喷嚏。 就在他鼻子莫名痒痒的当口,对岸的纱帷忽尔完全掀起,似是风有意,似是人无意,一双深紫的眼瞳笑吟吟向他望了过来—— 角弓再也忍不住,天摇地动地打起了喷嚏。 他的样子太过滑稽,夕琼也忍不住掩口而笑。不多时便有好事者通报皇妃,角弓一路打着莫名其妙的喷嚏一路走,想必明日耳朵又要被揪肿。 少了观者,文华熙便向渊明道声珍重,径自回宫。 “您怎么不留渊明将军多坐一会儿?”夕琼替他扫了软塌,着意安置的绫罗绸缎,凶荼看样子是不介意倾国来宠爱他。 然而金粉簌簌下,俱是血腥疮疤。 文华熙咬牙侧卧着,暗自攥紧了拳。他只能这样半靠着,按照大萨满的命令,他作为奴隶,就算再受宠,每日也要被鞭打。往往是清晨,他服侍凶荼起身,跪在床边以口侍唤醒他的主人,连口中腥膻都不及咽下擦净,便被蒙上眼睛进行残酷的调教。 长思殿多了冠冕堂皇的书房,也多了见不得光的暗阁。自有人剥光他蔽体衣物,捆在春凳上,以特制的沾了水的软鞭清脆地拷问他的身体。今日他被鞭了后穴,方才又被凶荼按在桌下肆意玩弄许久,早已连站都站不起身。就连坐也困难,浑身的枷锁限制着他的行动,他不得勉强侧卧着,低声唤夕琼:“再……再添一盏灯。” 夕琼小心翼翼地半跪在他身侧,见他肩头瑟瑟,忙擎了一盏灯来:“公子……现在还是白日。” 文华熙抬手拢住眼睛:“可是这里太黑了……天一黑,就更冷。” 他从前不会说这样的话。 夕琼喉头颤动,咬紧了下唇不让大颗的眼泪滚出眼眶,强笑道:“难道是眼睛不适?得立刻唤人来看看。” 文华熙拨了拨灯芯,半倚在大块安神琥珀凝成的枕上:“没事,暂时还看得见。” “虽然一言片语,也听得够了。神与魔的血脉不得参与祭祀,倒是让我想起一个有趣的故事。” “方才攀谈,看他神色,想必是真不在意。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个预言,不过,他怎么会不知道……?”文华熙低声自语,夕琼不欲他多添思虑,引着他道:“是什么?婢子愚钝,还没听过魔族的传说。” “夕华没有告诉你?”文华熙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就算他不知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7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7 道,名唤祝火的魔将定然是知道的。” “他们怎么可能——”夕琼刚要答言,忽而一凛,头也不敢抬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良久,文华熙才低低地道了一句:“你们当真以为能瞒我到底?!” 夕琼刚要辩解,便见他颤抖的指尖掐灭了灯芯。她心下惊惶,连忙抬头看去,文华熙却缓缓转过头,只一滴不知哪里来的水滴,“嘶”一声爆在灯盏滚烫的灰烬中。 夕琼拉住他的衣摆,忽然觉得他像是也要消融一样。然而不管她如何努力,文华熙始终冷冰冰地不肯看她。 直到她手指抽搐,嗓子酸楚得发不出一声呜咽,那双依然温柔却冷得吓人的手才缓缓拢住了她,一根根安慰似地解开她僵硬的手指:“我不是怪你们,我只是……” “恨我自己。”文华熙试图抿出一抹微笑来,但当他弯起唇边弧度,夕琼眼中的恐惧和悲伤却更深。 ——白昼朗朗,一声春雷,窗外忽而聚起吹也吹不散的密云。 原是灯火已谢。 tbc 作者有话说:古早万人迷受的苏爽,啊,爽……!!! ☆、十八 十八 文华熙原是病中昏沉,及至醒来,又不见夕华前来问安,夕琼的刻意回避仍显生涩,他只不动声色,直到隐隐约约在记忆中想起了一点祝火的面貌。 虽然那时他们都年纪尚轻,但他记得夕华是救过一个容貌格外出众的魔族贵族少年的。 乌罕负责监视他,调教他,除了“恪尽职守”,平素倒没有过多言语,一板一眼像具木偶。他问起闲事,倒肯捡不紧要的告知。 文华熙听闻大军开拔边境,心下隐隐有了猜测。近日才凝起一点精神试探,不想夕琼也绷了太久,乍然灯灭风雨来,他面上一片茫然痛楚。 夕琼怕,怕极了,怕他自责过甚又再加催病情,现在的文华熙,仿佛一朵乌云就能压垮。 两人僵持良久,终究还是文华熙先发声:“到时辰用药了,别这样看着我,别怕……”他模糊地轻叹,做着连自己也不信的保证:“在确定你们都能平安之前,我不会有事。” 金刺汤他仍在饮,金,是魔族异铁奇石,刺,却是无名的花刺。这两样坚硬却又透着瑰丽想象的物事,倒是眼下能给文华熙带来唯一愉悦的东西。 照例他饮药时是要有人在旁察看的,乌罕又无声无息立在了身侧。尽管已习惯对方黑洞洞的眼眶,夕琼却还是不能习惯他诡异的飘忽身形。 药一饮下,初时是苦,很快便浮在覆雨翻云之间。文华熙涣散了眼神,有人奉上一碟裹了无花果的奶酪供清口,他也只倦倦以指尖推至一边。 乌罕不动声色地查过了空荡的药碗,本该是眼目的部位只余一片虚无深渊。文华熙略略放松了神志,便不由得有些多言:“你……你是‘冥目’者?” 夕琼一震,不由得抬起头看了看。乌罕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也没有否认。 冥目,瞑目。身赋此种天资的人生来双眼俱盲,但却能凭灵感感知一切,能驱使飞禽走兽,也能听得到一根发丝落地的声音。他们也能在意识中“看”清事物,譬如文华熙从前对他比过的手语,譬如药碗的空或满。 但一切都只是轮廓,虽然他们被训练为暗杀者,监视者,却永生永世都不知道世上究竟有多少种颜色。 夕琼向文华熙投去问询的眼神,文华熙亦道:“你们眼目俱盲,却并非……并非如此……” 他摇摇晃晃支起身,乌罕面无表情地搀扶住他,文华熙正欲再问,一阵夹着雪沙的马靴踢踏声便传入耳际:“喝了药还不安分!” 并不是斥责,反而是带了些戏谑的语气。 凶荼每日多半是在此用膳,自己的寝宫形同虚设。也快到晌午,见王上驾临,侍从俱都识趣地退下准备。 文华熙缓缓阖上眼,也不去理他,只若有似无笑了笑:“不过是问些琐事,聊以解闷。” “本王看你还是闷些的好。”凶荼别有用意地揉了揉他的下颔,是警示,抑或威胁? 文华熙无奈:“是。” 凶荼见他乖顺,甚觉舒心。一如往常般顺手便将人抱进怀里,霸道地拥住他的宠奴的肩头和腰肢,随心所欲地撩起衣襟抚摸其中柔滑肌肤。 两人都已习惯如此相处,文华熙似是不支,头低低地垂在他胸前,凶荼拈起他下颔看了眼,脸色苍白,一颤一颤晃动的眼睫也是雪白的,比春雪易融。 于是便搂得愈紧:“有人问本王是不是养了只猫,来这里议事总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文华熙只是笑,微微斜飞眼波看他,凶荼忍不住叼着他脖子啃了一口:“还真是养了只大猫。” 皮毛雪白,品种高贵。更重要的是,像不会说话的猫一样难以豢养。即使他会说话,那双眼中的情绪也未必是真。 凶荼忽然陷入沉默,文华熙看出他是想试着讲讲琐事给自己“解闷”,然而方才的尝试只换来沉默,便不好意思也不高兴继续。 文华熙没有哄诱对方,他暗暗等待着魔王的下一步反应。 凶荼憋了很久,终于一拍软塌边的小几:“你不就是想知道乌罕的事。”他拍桌的动作显然惊到了文华熙,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文华熙还是瑟缩了一下,手指欲拒还迎地揪紧对方的衣袍又松开,再紧握,倒像是寻求保护的姿势。 凶荼素来对后宫的男男女女粗心大意,但文华熙在无形中提点了他。他顺手抚摸怀中人的脊背:“他一开始被怀疑是卧底,我们自然有清查的方法。审讯的人剐了他的眼睛,才确定他是真的天生目盲。” 说罢,自己倒笑了出来:“就算从前不是,现在也是了。” 文华熙攥紧了拳,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一个人甘愿受此苦刑也要投奔敌人? 然而凶荼没有接着说下去:“其他事本王想起来再说……方才见你的侍女倒像是哭过。” 这个男人有时真是敏锐得可怕。 文华熙面不改色,依旧是服药后梦死醉生的慵懒意态:“呵,到底是小姑娘……多半是听我讲了那个雪山上的故事,忍不住伤怀罢。” 凶荼应了他的要求,丢给他许多不涉军机政事的野史杂谈,文华熙甚至读起了魔族儿童的歌谣。这个雪山边的故事,大约就像牛郎织女,只不过鹊桥换成了雪山,西王母变成了暴躁的山神。 凶荼倒不介意他依旧风花雪月,不如说是鼓励。此刻便不以为意地将这话轻轻揭过:“你真的长日无聊,本王倒有东西送你。” “嗯?”文华熙倚在凶荼怀里,长发软软地垂了对方满肩。凶荼有意起身,他也只微睁着眼,眨了眨,没有丝毫起来的意思。 凶荼觉得他简直像被抽了骨头,但转念一想,可不是被抽了骨头嘛。 虽则没有刻意柔媚,但这样依赖的姿态的确别有动人心处。凶荼抱着他,绕着修长脖颈舔吻,又印下齿印,终于也懒得起身,只带了几分好笑几分恨恨地拨弄文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8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8 华熙体内象牙的男形,直弄得对方扶住他宽阔肩膀抽噎着惊喘,才算满意。 接着打了个响指,便有人抬一具琴来。凝然流光,空谷弦音,正是文华熙修复一新的瑶琴。 “怎么——”文华熙方欲笑言谢恩,眼神扫过续上的琴弦,顿觉体内有千片刀尖扭着螺纹旋转,飞快将他削成一片血河。 他的手脚顿时断了线,张着口只是发不出声音。 ——那是他自己的筋骨啊。 凶荼拨弄着他的头发,甚至颇为体贴地将他放平,起身随手一拂:“唔,还不错。音色流畅,听说仙骨做弦,恒河沙数之劫亦不腐。恐怕琴都蛀了弦还在,怎么样?不试着弹一弹?” 他的语调如此轻松:“本王可是花了大力气找人雕磨成功。” 文华熙嘴唇翕动,不知是药力灼热,抑或体内太过冰寒,他只觉眼中有水迹不受控制地被催化。他朦朦胧胧地抬手推拒,却被另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 凶荼轻描淡写地看着那双弹琴的手,即使是被手镣铐住也很美,仿佛那才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这可不是在‘请’你同意。” 他的确是宠奴隶宠得稍稍过了头,但那又如何? 只要狗是不敢稍有违背的狗,便给它纯金的笼子又何妨。 不过是主人兴之所至的装饰而已。 文华熙不知自己是否在笑,只知他再也难以逃入药力的幻境,刑台上的风雪又重重坍塌,将他活埋:“陛下赎罪,我的手……” 他还想解释,剥了仙骨他便无力弹出激昂琴音,但凶荼已半是怜悯半是讥诮地捧住了他的手腕,在那样的目光下,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凶荼在那皎白的腕上落下一吻,看着怔然的俘虏,大笑着以指腹擦拭对方的脸颊—— “难得,除了床上,你还是第一次在本王面前流泪。” tbc 作者有话说:把人欺负到哭是不好的行为,大家不要学习!!!! ☆、十九 十九 文华熙茫茫然看着凶荼,良久,抿着唇自己抬手拭尽了泪痕。他抬起手时手环清脆碰撞着,微微垂首的脖颈,显得更加光洁修长。 凶荼忽然便有点不好意思,这种不好意思大约像他从前在原野上牧羊,牵着羊群走过了一座系着洁白毡毯的营帐,盘着油亮发辫的女人正赤裸着上身挤羊奶。 无心之窥,却饱足得带了色欲。 成为魔王前,他不过是一个野小子。他个人对渊明的出身没什么意见,只因魔族本就讲究强者为王,而他自己又习惯了天为盖地为庐。 他有近乎原始的残忍,却也有未经开垦的热情。 而文华熙,大约自一降生起就注定是文华熙,而不会是别的什么人。 奇就奇在这样矜贵的一个……一个活物,竟会让他胸膛发烫,一如草原上盛夏的太阳,火辣辣地在沸油中溅起赤红面庞。 凶荼对把自己的奴隶弄哭是没有丝毫抱歉的,但他也不介意哄哄。于是他依旧抱着文华熙,搔了搔头,触碰到头上冠冕,立时手势一顿。 文华熙顺势起身替他除冠,几绺柔软发丝擦过他脸颊,凶荼好玩似地将脸贴在其上滚了滚:“你明明是男人,为什么这么好闻?” 文华熙心想我哪里还算个完整的人,但这一闹立刻打消了方才冷漠,他便耐心取来宫娥奉上的犀角梳,一寸寸梳开凶荼那硬得一茬一茬的乱发:“大概只是少了羊膻味而已。” 看,他甚至还能打趣。 凶荼不讨厌他偶尔的出格,只要姿态亲昵如猫咪扑爪。顿时揪着他又提回怀里,文华熙一错手,梳子咕咚滚落在地。 凶荼低头嗅了嗅:“哦,我想起来了,是你们的‘麒麟玉’。没想到碎了再修还能带香,看来放在你宫里是对的。” 文华熙手指倏然禁攥成拳,凶荼果然兑现诺言,他醒了,便赏了他这块玉璧。他只想再次狠狠摔碎,身体却不由自主含笑跪下谢恩。 玉璧便放在宫室内,文华熙死死搂着凶荼的臂膀,梳子滚落也不去拾,只一味将面孔深埋在对方身上,其实魔王有着阳光和冰雪的味道,矛盾,却也刺激。 文华熙刻意躲避着那架琴不敢看,凶荼也意识到了。传膳的人鱼贯而入,摆在最前的照例是几道温养汤羹,今日更有极佳的炙烤鹿肉。魔主好笑地晃了晃他怀中的奴隶:“那块玉倒和琴很配,放在一起是不错的摆设。” 文华熙只得抬头,不顾诸多侍从在旁静立,于凶荼耳边昵昵私语,软语哀求。他几乎是立刻发现眼泪对主人永远有那么点作用,破戒一次便可随时双目含泪,恰巧对着最能折射出他眼中馥郁紫色的一束光。 凶荼当然察觉他狡猾的小计划,但将心思用在怎么恳求上,无伤大雅,反倒令征服者愉悦。 魔王握拳“咳咳”两声:“罢了,本王左右也不懂听琴,撤下去撤下去。” 文华熙暗自松了口气,勉力支起身接着服侍凶荼用膳。 他自己倒是吃得不多,从前君子养性修身,是清粥淡蔬,如今遭此横祸,更是毫无饮食之念。凶荼啃光了半只鹿腿,嫌他切来的都太小,终于忍不住夺了金刀自己切,还粗横地丢给文华熙一大块。 文华熙哭笑不得:“这……” “你还没吃惯?”凶荼摆摆手,便有侍从将文华熙面前浓郁奶茶奶酒换成清茶,又上了几盅格外滋补的山参当归等药膳。在这点上凶荼算是个不错的主人,但文华熙无论如何接受不了好茶和乳酪果子的搭配,故此他只无奈地拈了只饱蘸酥酪的蜡黄樱桃。 在此时节的北国,能有樱桃,也算得上千金荔枝换一笑。 文华熙竟然习惯性要劝谏这是昏君误国,想了想勉强忍住。 酒足饭饱,凶荼又有了闲情:“听说你们王公贵族夹菜不能超过三箸?” “是,自有三朝的执事内监在侧提醒,尤其年节时,哪怕贵为太皇太后,若同一盘菜过了三次,立刻便有人长长在地上挥一鞭,小太监便撤菜下去。”文华熙捧着茶杯,他莫名有些怕烫,至今仍是小口啜饮:“从小母后便教我们,这种时候还是喝茶就好。” 还真是猫啊。 凶荼盯着他看,这么怕烫,可能是文华熙唯一外露的脆弱。于是他想也不想地侵上前含住了对方红红的舌尖。 文华熙目光迷离地回避着他的亲吻,腰身渐渐软倒。凶荼忽然道:“你胆子不小啊,在主人眼皮下……?嗯哼?” 果然。 猛兽会在对方最放松的一刹咬住猎物的脖子,凶荼显然具有此等天赋。 文华熙眉目不惊:“不过是同渊明将军讲了几句诗而已,在这里少有人能对谈。” “拨给你一个侍女还不够。” “陛下赎罪,定当悔改。”文华熙毫无做贼心虚之意,反倒慵懒地漾过一个眼波:“只是侍女毕竟粗使,难免有些……寂寞。” 又在勾引我! 凶荼暗骂一声:“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本王这就学起来!” 南国柔靡的诗,狴艳出阁前也是喜欢过的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9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9 ,凶荼嘲笑她还被狠狠追着打了半里路。然而后来听闻她发觉诗人个个挨不过自己的一鞭,甚至登不上自己的马,就死了心嫁了凶荼,还撕碎了诗稿。 文华熙低笑着弓起足尖缠上凶荼腰肢,对方半搂着他闯破了重重帘幕,一同跌进绕着葡萄宝相缠枝花的暖阁中。在凶荼身下惊喘时他想这其中定然有个故事。 然而饱暖思淫欲,究竟叫人沉溺。 他很快便无暇分心。 文华熙是早已拜见过皇妃的,狴艳虽然冷冰冰,却也不屑为难他。又或者是对他受大刑而绝不求饶的一点激赏,甚至提点他一句:“想活下去,就记住你的身份。” 是提点,而非威胁。 文华熙明白这点,只因夕琼若有所思地告诉他:“婢子看得出,皇妃不是执着名位的人。恐怕她背后的人倒比她更急。” 贵族们可以容忍他们的王宠幸一个神族的俘虏,甚至还能引以为笑谈。但若这份宠爱逐渐升到可以让他参与祭祀等典仪的地步,那么皇妃的威严,圣火的威严都将遭到挑战。 文华熙很难判断凶荼的鞭子和蜜糖究竟摆在哪架天平上,将偶遇渊明的事轻轻放过,也不过是因那架残忍的琴已足够折磨他。 云散雨歇,凶荼按住他欲起的肩头:“歇着罢,本王去御苑活动活动筋骨。” 盛大的春猎,他可不想折堕了魔族最强者的名号。 文华熙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凶荼转着他的一缕头发笑道:“你也随行。” 说罢凶荼便大步流星地离去,仿似永远有用不完的精气神。夕琼捧了盥洗之物入内,却见文华熙犹然怔怔。 她替衣衫凌乱的文华熙缓缓擦拭伤口,凶荼总爱又掐又啃,当活人是羊棒骨。久而久之,不见天日,文华熙肌肤愈加莹白得透明,那些淤青和红肿也就更加醒目。 “您怎么了?”夕琼不解,公子特意叫那角弓将军看到对谈一幕,便是借他之口试探魔王的反应。这反应可深可浅,左不过日日交锋试探。 如今看来魔王虽仍然残暴,却也并非不可迂回。 他甚至敢带奴隶参加猎祭,想也知道,文华熙不会在随行的奴隶囚笼中度过,而是在他的王帐中。 那便不是奴隶,而是后妃。 文华熙屈起双膝,震颤着手腕拥住了自己—— 他不敢说,更不敢想象,这样荣宠,又要他付出怎样代价? tbc 作者有话说:我个人特别特别特别喜欢勾心斗角的相处方式【在不妨碍开车的前提下】 ☆、无责任卖萌小番外2 无责任小番外2 夕琼太忙的时候,身为哥哥的夕华偶尔会来帮忙,但按妹妹的话说“他只不过是瘫着薅一天猫而已”,完全没有起到建设性作用。 夕华热情的性格和毫不吝啬小鱼干的慷慨赢得了店里全部猫咪的心,每当他欢快地开门向猫咪们张开双臂,大家立刻循着他手里小鱼干零食的味道竖起耳朵一拥而上,让他被肉垫幸福地淹没。 夕琼又要追着哥哥打:“不许给它们乱吃!” “诶呀一点点没关系的嘛。”夕华咕哝着从兜里掏出藏起来的最后一根鳕鱼条,10元一根的进口鳕鱼条,鲜美到他闻着都想尝:“来来来,咪咪乖……” 他第1001次尝试用零食引诱淡定地晃着尾巴晒太阳的文华熙,大只的美丽布偶静静看了他一眼,把雪绒绒的前爪放在他殷切的手掌心按了一按,算是感谢,随后便继续做一只安静的帅猫。 夕华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偷偷揪了一条鳕鱼尝:“难道是不好吃吗?奇怪我每次都挑最好的逗他,你说他是不是生病了?” 夕琼大叫一声:“你也不许乱吃!”接着狠狠夺走了他手上的鳕鱼条:“没收!” 见哥哥一脸颓丧,有尾巴立刻可以摇摆起来,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才没生病,人家那叫有修养,不到饭点才不会乱吃。” “哦哦哦——”夕华起哄似地拉长了音调:“你是小母猫吗,肯定是小母猫吧?是不是有喜欢的公猫了所以要保持身材,诶唷还害羞!” 夕华毫无形象地扑倒文华熙,把脸埋在柔软的猫肚皮上蹭来蹭去,一手捏捏肉垫,一手拨弄拨弄飞机耳,玩得爱不释手。 文华熙徒劳地把毛尾巴甩成一只猫毛掸子,却也赶不走一脸痴笑的人类,只好睁着水润的蓝色眼睛咪呜求救。 夕琼冷眼旁观:“就算他有对象,你也惹不起。我劝你还是趁早不要薅人家肚皮。” 夕华拱着布偶两只前爪强行要人家和他跳舞,亲亲滚滚不亦乐乎:“一只猫我有什么怕的!”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裤脚被拽了一下。 “嗯?”夕华低头一看,眼前猛然出现一只过膝的阿拉斯加,正抖擞着黑亮的皮毛冲他呲牙。 文华熙趁他晃神,立刻抖抖毛蹿了下去。 阿拉斯加也收起自己“和善的微笑”,三两步跑着追上了布偶,把对方怼在墙角和自己四蹄之间。布偶别扭地侧过身子想滑出去,阿拉斯加讨好地拱了拱,两只动物一不小心鼻头碰鼻头。 布偶拍了拍他,算是示好。阿拉斯加立刻端正地蹲好,并拢两爪,开心地晃起了尾巴。 布偶又仰着脖子借他的爪蹭了蹭乱掉的毛,阿拉斯加看着看着,突然放弃矜持低头一口叼住布偶颈子就往猫窝里拖。 夕华目瞪口呆:“不用阻止吗?!” 虽然他知道会有大狗喜欢叼小猫玩,但这只怎么也不算“小”猫啊!掉毛事小,闹出猫命事大! 夕琼有些伤感地瞟了一眼非礼勿视的猫窝:“哼,我又管不了。” 夕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蹑手蹑脚想去猫窝旁围观人家亲亲舔舔,刚要探头就被一只爱的猫拳狠狠击中了鼻子:“诶哟!” 虎虎生威立在他面前的是一只孟加拉豹猫,名叫祝火。夕华无奈地捂着鼻子试图抱他安抚一下:“又是你,就这么讨厌我?” 虽然孟加拉豹猫是性情温顺的宠物品种,但这只除了天生的矫健及斑斓皮毛外,性情一点也不符合他的物种。祝火金灿灿的眼睛微眯时有一点上挑,像极了凤眼。他又喜欢抻着身子伸懒腰,像足了一头小豹子。 他次次都要伏击夕华,如果说是想要他一起玩,也不像;讨厌他,偏偏又赖着不走。夕华只得看他翘着胡子得意洋洋地趴上自己胸口,踩着衬衫的领子伸懒腰,爪子一勾就扯掉了好几只扣子。 夕琼幸灾乐祸:“活该!我出门采购,你留下看店,在我回来前争取别被挠死!” 夕华无奈,只得套着破破烂烂的衬衫,“放肆”地伸手挠了挠祝火耳朵:“你呀……” 祝火反射性地要跳起来打他,但这个人类的手指好暖和,掌心又很软—— 他踩着人家的头舔了舔头发,嗯头发也是软的。 夕华把自己脸上的吸盘猫扯下来,哭笑不得:“流氓猫!再这样我要告你非礼咯。” 祝火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抓:都不给我上供特殊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0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0 零食,给别的猫倒是给的很勤! 夕华见那只阿拉斯加好不容易把自己塞进憋屈的猫窝,像个抱窝老母鸡一样盘踞得严严实实,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再靠近布偶一步,也只得望猫兴叹。 “我看单身狗还是睡觉吧……”店里今天休息,他打扫喂猫之后,便卷了个绒毯倒在夕琼的长沙发上打盹。夕华睡觉不老实,翻滚两下嘴里还说着梦话:“烤鸡腿……” 绒毯很快被他一脚踢到了地上,豹猫眼瞳微眯—— 夕琼回来时,不出所料地发现夕华睡了,让她感到稀奇的是祝火竟然会趴在夕华旁边:“咦?” 仔细一看这只孟加拉豹猫还会一脸嫌弃地时不时替他叼起毯子,费力地四爪并用捂好,实在拽不起来,还会气得用尾巴啪啪照脸抽愚蠢的人类。 傻子就是睡得沉,夕琼暗自吐槽了一句,准备叫夕华起来吃饭。还没等走近,豹猫便一蹿三尺高,低狺着圈住了夕华(虽然因为体型没有那么大,圈得好困难),不知道是不是和某只阿拉斯加学来的坏习惯。 夕琼也没了办法,只好掏出手机拍照,上传到为祝火专门建立的相册里—— 相册的名字是“死傲娇!”。 end 作者有话说: ☆、二十 二十 春日一到,速来雷厉风行的魔族子民便扬起了游猎的旗帜,骑上马背便可驰骋天涯海角,踏遍芳草。纵是文华熙百般不适,人为阶下囚,也只得随驾出行。 冬雪乍晴,他浑身却都像浸在罂粟的花汁里,绵软得睁不开眼。整个人馥郁得像一朵快要枯萎的花,唯其将死,才更加鲜红得糜丽。 凶荼将他拢在怀里,初时大皇子尚有傲骨铮铮,像不可攀折的明月,如今却楚楚如异域的珍玩猫咪,只有金杯大小,细腰可以一手捧住。出于玩心未泯,凶荼裹了一袭蓬松华贵的白狐裘在他身上,愈发衬得文华熙眉目动人,下颔泯在长长的狐毛里,只有那么一点。 凶荼琢磨这脆弱而精致的玩物琢磨得上了瘾,不时逗弄:“连姑娘们都赤膊下水捕鱼了,冰刚裂,正是银鱼新鲜的好时候。” 文华熙隔着帘幕看了一眼,贵族们围猎的所在名唤苍莽野。天之穹庐,地尽苍莽,褪去了冬日黑压压天空的魔域,原来一般是色彩纷繁的人间。 奶白,宝蓝,殷红,贵族的大营座座光华流转,宝顶镇着赤金的转轮,毡房上垂下五彩的丝條。青草地上散落的不只是马蹄印,细看之下还有随手赏给奴隶的琥珀与松石。 文华熙拢了拢头发,忽然有了画兴:“难得,这样景色……” “南国可看不到。”凶荼得意洋洋地在额头上勒了狩猎时的黑色束带:“我会给你带蒿野花回来。” 文华熙怔了怔,注目苍莽野蔚蓝天空之下无垠土地,初来时所见的皱缩花枝已朵朵绽放,真是花如其名,蒿野为生,漫山遍野,是最生机勃勃的一种艳丽。 浓淡不算合宜,甚至有些俗艳,但莫名令人心生喜悦。 扎营后夕琼抹了抹额头的汗,替文华熙升起吊炉中的炭火,文华熙看到她额上也别了一朵蒿野花,不由微笑:“很好看。” 夕琼红了脸,偷偷说:“皇妃每天清晨要陪同大萨满祭祀,随行的人手不够,把婢子也调去了。她们说在头发上簪一朵,一年都会有好运气。”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而做了个鬼脸:“这里的女人可是好相处多了!” 文华熙失笑,魔族女子性情爽朗,看来皇妃和宫女们并未为难她,的确好过神族勾心斗角,规矩繁杂:“到底是年轻人……” 透透气,的确对夕琼有好处。 他也乐见她能在这片异乡蓬勃开放,毕竟…… 夕琼替他温永远也喝不完的药:“公子怎么这样说话,您不算年轻么?” “至此不过数场冬雪,我都觉得有些度日如年了。”文华熙有些晃神,初春的花粉令他猛然咳嗽了几声。夕琼连忙放下特意加厚的毡帐,神情立刻便有些难过。 文华熙淡笑:“没事,你还是出去帮忙罢,也可以和她们一起抓鱼,我听说这里还有珍珠可采。” “以你的身手,一定能给自己置办一箱好嫁妆。” 夕琼被他逗得脸红,终于还是教文华熙半哄半威胁地赶了出去。 她一离开,文华熙便伏在帐前连声咳嗽不止。 弱不禁风,怎能不度日如年? 他拢起沾了血的洁白绢帕,扬手丢进炉中燃成灰烬。 ——毕竟自己不能护她多久了。 春猎第一日,王公们不过率性而为,晚间饮宴而已。文华熙早已从乌罕的行踪中推测出凶荼有了新欢,此刻大约正协同新欢一并游猎,纵马弯弓,真是快意。 他捧着热茶叹了口气,氤氲白雾中,忽有人叩门。 “请进。”文华熙唇边勾起一抹温暖弧度,这样彬彬有礼,自然只有一个人。 渊明欠身行了个礼,银白软胄更显得英姿勃发,文华熙颔首:“将军不必如此多礼,折煞在下。” 他本想赞句好风仪,但总算对自己的身份有点暧昧的自觉,于是缄口不言。 渊明环顾账内,文华熙用火勾拨了拨炭火:“太热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受不得寒。”渊明端端正正在他对面落座:“今日竞技还未开始,无事可做,闲谈片刻,不算叨扰罢?” 文华熙替他斟茶:“自当欣然从命。” 若说这些时日有什么收获,那便是渊明在他面前自如许多。 敢于此刻来访,说明凶荼一定不在。渊明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同他讲了讲近况。凶荼的新宠是个小部族的美人,是位普通少女,容颜不过有几分青春明丽而已。 然而皇妃从来不给魔主好脸色,神族的猫咪又不能陪他弯弓射箭,这位娇俏少女倒是既会做小低伏,又会适时撒娇任性。 虽然明知是别有所图的小部族调教好了呈上来的,凶荼仍然很享受。 文华熙都想象得到他那一脸暗自餮足:“做王就是要这样!” 渊明笑叹:“可惜再宠也只是一时,狴犴氏族怎么会——” 文华熙摆了摆手:“没关系,不算失言。” 渊明仍然一脸内疚,文华熙只得岔开话题:“我近日读了一个故事,像是我们的‘牛郎织女’。一个异乡人爱上了山神的女儿,山神却不准他同女儿联姻,最终他爬过了高高的雪山,获准在每年祭火日同神女结合,获得接近火种的权利。” “异乡人不能靠近火种,是怕亵渎,还是怕——”文华熙含笑看了渊明一眼,对方脸色不变,躬身道:“传说只是传说,规定却要遵守,请公子不必尽信。” “我也只是长日无聊,胡思乱想而已。”文华熙心里有了三分笃定,他越翻阅典籍越发现,魔族的信仰关键便是萨满守护的圣火,而对血统不纯的异乡人的恐惧,恐怕正是因为—— 他们有着毁灭圣火的能力。 看来渊明并非不知自己为何被禁止接近祭典,而文华熙的试探多少冒犯了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1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1 他对魔族的忠诚。 文华熙从容致歉,复又道谢:“多谢你替我带来夕华的消息。” “无妨,本来同守军交接就是我的职责。也多亏他自己机警,竟能让祝火同意他报平安……”渊明一脸不可思议:“祝火可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 暂时不用担心夕华和夕琼,凶荼也没有再为难剩下的神族遗民,文华熙略松了口气。 两人又清谈几句,渊明便告辞离去。 如是一天便昏昏沉沉虚掷,文华熙本以为晚间凶荼留恋新宠,定能落得清静。不想夕琼正替他梳拢散发,乌罕便阴沉沉立在门前传召。 原是魔主在金顶大帐饮宴群臣,想也知道是酒气醺然,色域横流。夕琼立刻警惕地皱眉,文华熙按了按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容我整束片刻。” “不必了,陛下有令,请速行。”乌罕倒从未刻意为难,但他带来的压迫感却一刻也不曾停歇过。文华熙无奈,只得起身。夕琼被禁止随行,急急追着替他披上了那袭狐裘。 宝帐灯暖,魔将有的英俊潇洒,但更多生得面目狰狞,犄角虬尾,倒也个个都搂了美姬笑闹做一团。皇妃今日以放肆为由射伤了凶荼新宠的面颊,之后更是直接硬气地拒绝参会。 虽然没人敢奈何她,但凶荼一手饮着葡萄酒,一手漫不经心把玩着新宠的酥胸,听她捂着伤了的面颊昵昵撒娇,更兼之群臣议论“皇妃太我行我素”、“是时候立个管得住的皇后了,否则陛下面子往哪里放”等等,不由得也生了几分荒唐念头。 狴艳实在是烦人,新婚之夜便给他一顿鞭子把他活活抽出了闺房。 凶荼甚至怀疑她根本不喜欢任何男人。 酒酣耳热之际,倒也没人通传,一盏清明灯火忽尔飘摇而入。有人无意抬头望去,映入眼帘亦是摇曳衣摆,单薄身影。 却无端冷清了这好风良夜。 文华熙衣衫散乱,狐裘下只着寝衣,因凶荼的恶劣喜好,他的寝衣轻透得不经一点光,只需一颗夜明珠便能隔着如雾纱衣将他全身看个透彻,更别提他行走时身上种种淫器还轻微作响。 发间一串流苏仍缠绕,夕琼没有来得及解下,走得急了,并几缕发丝叮铃作响拂过他眉眼,目似秋水,真是如此。 文华熙平静地按照指引立在了焰火的中央,凶荼看到他,不及反应便是一笑,眼前一冷才发觉自己喝得有点多了。 文华熙施施然下拜,凶荼刚要起身去捞这一缕恍惚的纱,身侧新宠一把搂上他臂膀,娇笑开口:“诶呀,好珍贵的狐裘。” “虽然是陛下宠爱,也没有人在这种天气穿狐裘,难道身为俘虏还想炫耀?”她是小女儿口吻,一派天真得意,立时不少魔将如梦忽醒,别有用意地附和点头:“简直是放肆之极!” 凶荼被身侧女人的身躯一缠,又靠回了王座,瞟了眼角弓,忽然想起这家伙闹着要自己交代文华熙的身份。正巧此时有个魔将名唤氐号,生着一条长满鳞甲倒钩的长尾,已摔了杯愤慨地喝令卫士押住文华熙。 角弓大笑,冷眼看着,暗暗示意卫士动手。 凶荼皱眉,他可还没玩够本呢:“干什么?剥了不就完了,索性他里面也没穿什么!” 文华熙逃过卫士扼在喉间的手,却听到席间阵阵哄笑,更甚者还有杂耍的弄臣吹起了戏谑口哨。 他心知避不过,双眼一闭,任按着他双臂的卫士在他身上一抓,便顺势褪下了那袭遮羞的大氅。 押解的卫士在他腰间和胸口着意伸展了带着老茧的五指又掐又捏,早已令他坠着乳环的乳首颤巍巍挺立起来,腰更是软得几乎跪不住。 大氅褪下,仿佛隔着明珠光晕的蒙面之纱被一把撕碎,有人碰洒了杯盘站起身昂着头仔细看,氐号之类更是连尾巴都兴奋地在怀中姬妾身上抽打,一道道重如皮鞭。 无处躲藏,文华熙只得微微低垂着头,让长发垂拢几处难堪的凌虐痕迹,但却更显得欲盖弥彰。 凶荼遥远的声音传来:“去,给你的主人们倒酒。” 文华熙在饱含猥亵和轻蔑的目光下强自支撑,死死咬着下唇,摇晃着跪立,膝行至最近的魔将处按照凶荼的吩咐斟酒。 俘虏不住颤抖的双手忽而被人热切地一把攥住,掐着他下颔迫他抬起头,长发终于纷然散乱,再也遮掩不住这深宫娈宠全身上下的景致—— tbc 作者有话说: ☆、二十一 二十一 皎洁的身躯在煌煌火烛下无处遁形,虽有薄纱遮掩,却更显欲盖弥彰。自颈上绕下的银链连着红宝石乳环,叮咚碰撞间似两枚小小风铃,向下收拢于双腿间的密处,向后连在隐没入臀缝的锁链间。 俘虏跪在地上高举酒杯时,因调教而形成习惯,不自觉颤抖着微微挺翘的双臀更显丰润。款摆间文华熙紧咬着下唇试图腾出手,扯过薄纱遮掩,动作急促间吐息绵长,乱了发丝悠悠,肩头薄纱也被扯得散落半身。 更兼着双腿交叠,扯动穴内的淫器,立刻便被好奇的手掌按住修长双腿,扯动他下身的链环来回审视。 文华熙只觉自己耳聋目盲,惊恐而决绝地甩过无穷阴影,挣脱了一只手又有下一只,他委顿在地紧攥着衣袍一角,这耻辱的姿态自然被解读为欲拒还迎。 倒酒时如氐号般将领不动声色地以长满鳞片的坚硬尾巴拍打他下身,先是拂过大腿内侧的柔嫩肌肤,刺痒逼得他不住地向后退却,接着便是高扬起尾巴灵巧又刁钻试图拨开他双臀间被禁锢的肉穴。 酒液倾洒,满堂大笑:“陛下当真舍得!” “玩物而已,有什么舍不舍得!”眼看凶荼眉头越来越凝重,角弓立刻出声,举杯高喝,当下又是一轮觥筹交错,酒宴的气氛在凌辱俘虏的淫戏中达到了高潮。 文华熙“嗬嗬”地低喘,却被不断拍打在身上的鳞甲折磨得心力交错,薄纱衣碎裂成一缕一缕,纠缠在他添了许多细小伤口的肌肤上。些微血珠随即被粗糙舌苔舔去:“他的血是甜的!” 文华熙毫不怀疑,如果凶荼不下令喝止,这些魔将会把自己生吞活剥,天亮时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不会剩下。 他被粗重的尾巴缠住腰,仰面摔在一张酒桌上,四肢无力地大敞着,眼神因许多强灌的酒水而涣散,眼睫时不时轻颤,尽是柔靡不胜之态。 魔将的手指多有长而硬的指甲,既是禽兽,所为更是十成十的兽性。当下便团团围聚,覆满如岩石沙砾般粗糙甲壳的手粗鲁地抬起他的双腿,当他是食物般张开獠牙便咬下—— 獠牙刮过薄纱,最后一层蔽体衣物委顿于地,俘虏脚踝上的银链绝望地摇了摇,发出悦耳的清音。 “你当心着点!真吃了这尤物只怕陛下不答应!” “哈哈哈!只怕本将轻轻一捏便能捏死他!” 随即抢了先的人近乎垂涎地沿着他光洁大腿一路舔吮,肥厚的长舌留下呲溜水声,唾液和酒气肆意地将污垢加身。 身下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2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2 金杯踉跄,眼前歌舞升平,是急景凋年,又一场轰烈的凌迟。 文华熙只觉自己被活活五马分尸,四肢被以不可思议的弧度拉拽着,品尝掐弄着。胸前的乳环早被拉扯得掉了一只,自酒桌上坠下弧线砸落绒毯一角。鲜血自他盛放的躯体上汩汩流下,融化了,也甜得像花。 角弓笑称魔将们不会赏玩,白白浪费这样好景致。说罢走近文华熙身侧,举起金杯将酒液沿着他周身轻蔑地洒下,余下涓滴亦灌进他唇中,本就被啃啮得血迹斑斓的嘴唇晕染了葡萄酒液,血泪模糊竟然是近乎深紫的大红色,冶艳得令人头皮发麻。 别费力气恨我,你太危险了,本将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角弓素来玩世不恭的眼神仿佛有刹那严肃,他低头和文华熙对视,俘虏却弯起唇角大笑了起来—— 何必乞求祭品的谅解? 他看到了,又什么都没有看到。他不曾望向凶荼一眼,尽管明知求饶可能会让自己有一线生机。 文华熙笑得更烈,以口形道了声“谢”。约定不寻死,旁人要他速死,可不是他的过错。挨得过一次,不代表挨得过千次万次。他忽而起了一股自私的痛快,在被千双眼万双手亵玩的奇耻大辱中痛苦得不得不遁逃—— 心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心有仁慈故又生所怖。 鲜血灼灼,令白发生花,匝地三千,忽而怨毒得了无牵挂。 角弓挑眉,眼见文华熙终于了无生意,想必是真到了强弩之末。当下朗声长笑:“取酒器弓弦!今天难得痛快,且好好乐上一乐!” 听闻角弓将军要将俘虏做活靶,没有挤上前的人也端了大杯起身观望,一时撞翻几案无数。 凶荼身侧的少女娇笑不已:“还是角弓将军别出心裁。” “那你便跟了他罢!”凶荼金刀一掷,竟插入羊骨三分。他遗憾地扭了扭手腕:“插偏了……”看来是喝得多了,竟然有些眼花,哪来那么多血?那不是葡萄酒的颜色。 新欢被他随意的翻脸无情吓得立刻跪在地上,抱着他的马靴软语求饶。凶荼当胸一脚把她踹了出去,却又后悔地瞟了一眼昏死在地上的女人。还等不到文华熙示意,这下他怀里没有个可抱的东西,干等着多么尴尬。 说好努力求生,文华熙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没有台阶他怎么下? 凶荼恨不得也挤进人群里看看情况,但他坐在王座上除了把羊骨头插出花来,甚至连抻长了脖子眺望也是不合宜。 角落里却有人叹气摇头,残余数人没有参与,或一脸鄙弃“战场上见真章才是本事,现在算是干什么?”,或小声共一向端方的渊明耳语:“前些日子见他受刑吭都不吭一声,是个人物。可惜陛下竟忍心至此……” 渊明始终沉着气,直到角弓醉意醺然地搭上了弓。 他猛然起身,衣袍当风略过大营内两面牛皮战鼓,霎眼间鼓锤在手,便是奋力一击—— 石破天惊般的怒吼震得醉汉们像泥一样勾肩搭背地瘫了下去,渊明死死攥着鼓锤:“陛下!” 凶荼立刻精神一震:“快说!” 渊明深吸了一口气:“明日还有演武比试,饮酒不宜过甚。祭礼为大,请陛下三思。” 凶荼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蹬着铜铃大眼睛哼哼唧唧的群臣,几乎是从王座上弹了起来:“说得对,你们统统可以滚了!” 角弓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渊明,渊明额头落下涔涔汗珠,不知是用十成力击鼓所致,抑或心有余悸。 凶荼奋力扒拉着醉倒的肉山,迎头扇飞了犹不死心地扑在文华熙身上的氐号,揪着他尾巴尖把他的脊梁骨直接撞在了鼓架上。 还有人腆着脸,将醉肿成一条缝的眼滑稽地睁着,抱着文华熙脚踝当羊啃,牙已经刺入了骨肉。凶荼看也不看,嘎嘣一脚踩断了他的腿。 渊明的战鼓将酒宴变得寂静,角弓只得也倒下闭眼装死,仍是险些被拎着牛角照脸扇一巴掌。还好他躲得快,力重千钧的一拳砸破了不知谁的头盖骨,脑浆喧闹地崩了一地。 糟,这营帐彻底不能用了。 身为祭礼主事的角弓不忘哀叹,却也只得眼巴巴看着作恶的魔主甩下烂摊子扬长而去,一边走还一边焦急地试图唤醒早已昏死过去的文华熙。 渊明长长叹了一口气,叹尽胸中热气,颓然松了手中鼓锤。 重响落地,他回身看去,漆黑的战鼓竟已被砸出了碗口大的破洞。 tbc 作者有话说: ☆、二十二 二十二 朔雪烈烈,暮光燃火。凶荼结束了一日的狩猎,甩下背在身上有半人高的箭囊,翻身下马,拎着血迹淋淋的战利品,一跃便进了王帐。 自夜宴一场梦魇后,凶荼见文华熙虽未大病,却也有些受了惊吓,便将他安置在自己的王帐中,又引得众议哗然。 此时账内春意融融,金丝挑出的柳缕装点不谢之花,帘幕依稀千重,连凶荼这样的莽人也不禁被拂在面上的柔软扰了心神,放缓了步调,一层层捧过流水样的纱,跋涉至簇簇暖火旁。 文华熙正倚在美人榻上用药,身下铺着着洁白的狐裘,因在敌人身下盛放而更显曼妙的身躯柔软似花枝。凶荼一时竟花了眼,分不清是他的长发,抑或狐裘更加雪白。 闻有人声,文华熙双眼茫茫无着落,却仍是笑了起来,拢了拢缭乱长发,柔声向凶荼伸出手:“陛下……” 他点了太多火,故此只着绛红宫装,一条缂丝嵌宝的银色腰封要掉不掉地系着,低眉时便露出赤裸胸膛。 雪里红梅,银钗拨蜡,最是冰火两重天的刺激。 凶荼看不清他穿的是什么纱,薄如蝉翼,却又像旭日下一抹阴云,叫人看不真切。但如此泼天艳色他穿上也是好看的,凶荼握住他的手顺势在他身侧坐下:“你怎么想起这样穿?平常总是素颜色。” “入乡随俗,总要习惯的。”文华熙向内侧让了让,撩起衣摆时不经意露出未着寸缕的双腿。小小的美人靠倚他一个尚可,多了魔王便显得局促。文华熙一手搭着鎏金的兽首,一手捧着他那镶了紫晶宝石的长烟管,极为随意地将双足交叠搭上了凶荼膝头。 凶荼只褪了硬甲,今日魔族竞争入林射猎魔物,连贴身的软甲也浸透血腥和金属的焦臭,但文华熙好似浑不在意,慢悠悠吐出一口烟雾,任凶荼捧着自己脚踝暧昧地摩挲,直到发黑的污血也沾染了他细嫩肌肤。 他的烟管连流苏也是紫耀石,凶荼沿着他脚踝一路摸向大敞的衣摆,他低声呻吟着,软了手指,烟管的流苏一垂一点,映得文华熙的双眼更加璀璨多情。 凶荼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点点落在指尖竟有血色,也分不清是自己抑或猎物的血。他一把扯过文华熙的双腿,逼得俘虏倚在榻上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发丝腻在装饰的兽首上,甚至还缠住了几缕。 文华熙蹙眉轻声呼痛,凶荼却更加兴奋,将沾着血的手指送入文华熙唇齿之间。文华熙修长指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3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3 尖散漫地转着华丽烟管,缓缓张开口,柔顺而妩媚地眯起眼,吮吸尽了主人指尖的血迹。 凶荼一手探入他胸膛,扯破了腰封同他接吻:“你这烟怎么是甜的?” 文华熙被他探出虎牙又亲又咬,抿了抿唇上伤痕,语气恍惚地道:“金刺花和蒿野花的花汁……既然是花……当然该是甜的……” 凶荼一手扣在他腰后,沿着清瘦脊背一路摩挲向上,文华熙便顺势倒在他手心里,眼波流转,惑人的同时却又像随时会昏过去。 凶荼皱眉看向王帐中央的玉璧—— 正是神域送来的那块。 文华熙自夜宴受了刺激,本该一睡不醒,却侥幸死里逃生,便是因这些时日有玉璧在侧,终究麒麟还添了几分灵力进去,养他一缕心脉不灭。 夕琼私下苦求乌罕说出实情,对方只阴沉沉地答:“务必令玉璧在侧,否则难逃魂飞魄散。” 文华熙竟是连二十余年也活不过了。 凶荼不知这些,只当文华熙身体有好转,故此歉疚也有限。便依旧按角弓给的方子刺激文华熙的精神,金刺花汤已然不够,文华熙现下要在花汁中浸润,更要吸食花粉和烟雾。 这烟有迷魂之效,文华熙一挨着,便觉自己不是在冰天雪地的异乡,恍惚中仍是神域清风徐来的荷塘,有人陪他弹琴奏乐,匆匆流光…… 那个人是谁? “哐”一声脆响,红衣委地,在男人粗暴的侵犯下,衣摆隐约间的手指亦脱了力,烟管砸在玉石柱上,流苏伴着似欢似痛的媚叫垂下,磕破了一枚晶石。 “玉肃……”文华熙仰躺着,双腿大张任身上的男人肏干,绛红衣裳挂在小臂上,衣摆被他绞得满是褶皱,只一双眼中隐隐水光是清明的。 一只还带着兽类死亡时挣扎的恐惧的手掌掐住了他的脖子:“你在叫谁?!” 凶荼发了狠,若毛发似豪猪,此刻该根根尖刺倒竖。然而被他在喉咙处扼出一圈青紫的文华熙只是涣散地笑,边咳边笑。凶荼知道他吞云吐雾的药效上来了,是一句话也听不进的,虽然胸膛中蓄着雷霆之怒,也只得颓丧地松了手。 他一松手,文华熙的身体便自发地伏在榻边干呕,阵阵急喘下终于逼出了眼泪,人却还是欢喜的,依旧甜笑着伸出双臂搂住身上的男人,方才还想置自己于死地的男人:“这、这里只有你……啊!” 凶荼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这样的文华熙,尽管此时文华熙甚至会主动索吻,缠绵中欢愉的泣音听得自己像猫爪挠心,连云散雨歇后也抱着自己的手臂不肯放,还会主动枕在肩上,半夜药效尽退,冷了便整个人黏上来,被直接抱着腰肏了也半点不会反抗。 但他不是第一次听文华熙叫错名字。 云雨后,凶荼盯着帐中的玉璧,眯起眼寻思是不是该干脆砸烂了这块东西。 文华熙渐渐醒了,抚着发沉的头慢慢捡起衣服,欲盖弥彰地披在身上。每逢药力发作,他便不得不向男人索求欢爱,无论是谁都可以,只要能解了他体内燥热的火。 他也明白这样淫荡的身体再也回不去了,对药的依赖也只会让他日渐颓靡。夕琼每日替他烧烟膏,都恨不得直接用肉掌掐灭火苗。 每每被他拦下,文华熙仍是眉眼温文,只是笑得过于苍白:“点上罢,我太累了。” 他想做个梦,不奢求化蝶般自在,只求片刻清梦。 梦里一无所有,天地茫茫飘雪,全无前生后日,爱恨生死。 他拨了一缕乱发在耳后,强自坐起身来,仍有散发自额前垂下,不得已,以手指微微梳拢。凶荼还盯着那块玉璧兀自置气发狠,文华熙见无人可唤,便自己起身,取了小几旁一串楠木佛珠,静静套在腕间。 他坐起身时踢到了凶荼拎回来的战利品,凶荼吸了吸鼻子,闻到血腥气立刻转身,拎起一双琥珀色弯曲长角朗笑发问:“怕不怕?” 文华熙捻着佛珠,打眼便看清这对珍稀长角竟有夜明之功,琥珀如蜜,流光溢彩更胜帐中炭火。只是长角根部犹有粗野切口,像是被人活生生剁下。 他答非所问:“很美。” “看来你真的已经适应了。”凶荼没有吓到对方,有点无趣,挠了挠头,将长角同他腕间的佛珠相比照:“这头琥鹿是数年来我猎到的最大的,角也很完整。” 说着说着他自己咧开了嘴:“成为天选之子前,我只是个普通的猎人。只要有一壶酒一把刀,开天辟地也不是问题。那时候我才十几岁,割的角和皮总是不完整,卖也卖不出好价钱。” 现在他却奢侈到想把这双长角打磨成珠玉,或者换支烟管给文华熙:“磕破了你的,赔你。” 文华熙现今如此孱弱,他就算动怒也无济于事,只得慢慢占据对方的身心。 只是连凶荼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文华熙心里的影子对自己来说如此重要。 文华熙没有在意脖子上莫名的伤痕,只淡淡地谢恩。药效一过,他纵然慵懒,却又变回了那个意态缥缈的皇子。仿佛怎样的折辱都不能挫去他与生俱来的坚持。 凶荼见他捂着喉咙咳嗽,心下不禁懊悔,连声唤人,先是喊御医,又教人把账内血污的东西统统清出去,亲手抱着文华熙替他上清凉的软膏,手势却太急,又蹭破了脖颈。 文华熙按住了他的手臂:“咳咳、咳,这样激动,今日该是大获全胜了?” 凶荼展颜:“险些被渊明那小子抢了先机,还好本王神勇!他宰一头应牛的时候不巧教角弓那头看到,把主人甩了个大马趴,喷着气要撕破他的肠子,所以耽搁太久,再赶不上本王。” “如此说来,不是陛下神勇,是渊明将军运气不佳而已。”文华熙毫不客气,凶荼以幽深的金瞳直直看向他:“神勇是自有天眷,运势也是能力的一种。本王之所以为王,正因如此。” 他眸光凛然,万丈气焰竟一时叫文华熙无话可说。 “陛下,请允准奴才为公子上药。”乌罕适时打破了沉默,重新捧了药膏侍立在侧。 凶荼摆手示意他可以上药,一边看着文华熙一边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颔:“这个称呼太别扭,是时候换一换了!” 乌罕抬眼看了看凶荼有些凝重的神情,又望了望光华灼烁的玉璧—— 将军的计划,看来十分顺利。 tbc 作者有话说: ☆、二十三 二十三 文华熙是从噩梦中惊醒的—— 当然,从玉肃背叛他的那天开始他就再没有做过一个好梦了,哪怕是用了药,弥散烟雾中他也只能看到一遍遍失去一切而无力拯救的自己。 但他自噩梦中醒来时带着笑,却还是第一次。 夕琼担忧地靠在他身边,这不是她的殿下惯常安慰她的笑,也像是崩溃地歇斯底里,倒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之事:“您近来惊醒得太频繁了。” “是吗?我倒觉得身上轻松许多。”文华熙揉了揉手腕,自如地起身,仍然面带悠然笑意:“倒是托了它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4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4 的福啊。” 他将如玉手指点在玉肃送来的那块玉璧上,眉目冷淡看不清心绪。 乌罕又来传旨,猛一抬头正巧撞上文华熙的目光,尽管自己明明是瞪着乌黑眼眶不必同他直视的,却仍然不受控制地低下了头:“陛下想问问公子,今天可有兴致一并出游。” 文华熙拂袖走到他身边,衣摆起落如雪花:“真稀奇,我以为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宴会,即刻就要捉拿……陛下竟然也会关心人,夕琼,你可听见了?” 夕琼无言地点点头,抱着文华熙的狐裘警惕地看着乌罕。 文华熙绕过了那块玉璧,手指轻点在阴郁内监的下颔上,如云似雾,令人不由自主顺着他轻柔的力道抬头:“你可以禀告陛下,我今天很有兴致,多谢他的邀请——” “另外,我也要谢谢你和角弓将军,若非你们进献药方,只怕我也不能起、死、回、生。”文华熙含笑看着乌罕,被剥了眼目的人终于敢同他直视,语调竭力冷静地道出两字:“领命。” 文华熙负手看着他退去,眼中思绪浮沉:“夕琼,你知道我近来一直在做什么梦?” “我梦见玉肃要我杀了魔王。” 夕琼手中的牛角梳锵然倒地,她紧紧挽住了文华熙的衣袖:“公子——殿下!您一定是吸那种花烟太多了,真要对魔王不利,也不能是听从那叛臣贼子的命令啊!” “连你也觉得我是在发癔症。”文华熙自顾自捡起梳子,平和地挽发:“其实他说得倒很有道理,每晚他都会换一种说辞,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到破口大骂我毫无廉耻。” “这么鲜明的他可不像我能梦到的。”文华熙拾起一枝缀着数点琼花的流苏银钗,颇感兴趣地拨弄了一下:“毕竟现在比起凶荼,他才是我最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人。” “您是说——”夕琼挑眉,也走到文华熙身边替他簪上那枚银钗,又捡了数点剔透琉璃珠妆点在发髻上:“我也觉得奇怪,自从得了那块玉,好几次死里逃生,您也能自如行动了,这是好事,但我可不信贼子会有如此好心。” 她缓缓替文华熙将散发别进梳在一侧的倭堕髻下,一缕缕捻着主君的白发:“您如果不是天生如此,到现在也该痛苦得满头花白了。能把您逼到如此境地,他还会存什么好意?” “你说得对。”文华熙语气始终轻灵,似在廊下优雅地逗弄一只白孔雀:“有人想借刀杀人,恐怕还想一箭双雕。”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弯起一缕唇边弧度,弹了弹妆镜边一盆素馨花:“若我真的被那烟迷了心智,混沌之下只怕真能依他所言行事。” “可惜他已经不再了解我——”文华熙放开了花枝,扬手示意更衣:“剔骨之痛,岂是迷药所能麻木?” 夕琼为他着上凶荼欣赏的锦绣华服,闻言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流苏在文华熙耳畔徐徐摇曳,如一道银河星辉,而他轻启恨意的嘴唇却薄得近乎透明。 殿下真的变了,她百味杂陈地问道:“我们要按兵不动吗?” “发信给夕华,要他尽量找出金刺花汤的解药。”文华熙轻掸衣摆的刺绣:“每日照例烧烟,如果皇妃问起,你只说我今日虽然气色好转,但神志混沌便可。” 夕琼颔首,为他别上了腰封,宝蓝色缂丝挑织出千重浪涛,更显得纤腰不堪一握:“那块玉呢?我要挪走吗?” “不必,魔王要留着它磋磨我,就顺他的意。”文华熙勾了一缕流苏匀到耳畔,细长坠子摩擦得微凉,余下的散乱长发也凌乱被风吹拂在肩头,更衬得他笑意温文:“不论如何,玉将军是送了我们一份大礼。我既能再站起来,便有来日方长。” 言既毕,文华熙前行赴会。激烈的狩猎已经结束,今年猎物最多的仍然是当之无愧的魔王。凶荼丢了前些日子宴会上的新宠,又开了更多宴会,收了更多宠姬。 今日是魔族的斗酒会,青年男女无拘无束地纵马作乐,若要对心仪的姑娘表达爱意,只要请她喝一碗自己酿的酒。魔族不必神族酿酒精道,若要酿一坛,怎么也要数月,以此来证明不是突然起兴,是钟情已久。 若有旁人也看上了姑娘,就要由姑娘监酒,两人比拼,站到最后的自然抱得美人归。 “这种风俗很有趣。”文华熙悠然骑在一匹白马上,一手执缰,一手拢了拢狐裘:“神族也有春日的礼仪,可以对钟意的人投掷瓜果玉饰。” “就是你们那什么‘投我以木头,报之以大瓜’?” 今日风和日丽,四下里是男男女女的嬉笑声,凶荼心情舒畅。而文华熙身体颇有起色,甚至能利落地上马,也令他莫名高兴,便不由得想展示展示自己这些日子苦读汉诗的成果。 文华熙和他并辔走在一处,白马的一道缰绳还被凶荼不放心地攥在手里,闻言不禁看了坦荡的魔王一眼,扑哧笑了:“如果是互相砸大瓜和木棒的话,只怕要冥婚了。” “你们神族人真娇弱!”凶荼骂了一声,脸红也红得很粗糙:“别这么看本王,我说过要读诗的……结果那女人给的诗集一点用也没有。” 他的恶声恶气没能掩饰好心情,文华熙体贴地握了握他的手,迅速便被凶荼反客为主,将整只手都覆在了自己温暖而有力的手掌里。 文华熙回身看了看,跟着他们的除了凶荼的几名近卫,还有几位背着弓箭的女官:“陛下是借了皇妃的书?我听闻她出阁前颇喜神族诸物。” “嗯。”凶荼顺着他的眼神厌恶地瞪了一眼狴艳派来的女官,显然不愿多提。文华熙又回身看去,不远处有一架青络小车,车帐上扯着亮丽的鲜花,而车架的主人,正是一位魔族少有的文秀少女,正欲语还休地绞着辫子不停看向凶荼,眉头皱得像朵可怜巴巴的丁香花,视线却还是被刻意护驾的女官们挡得挪移不得。 看来魔王玩腻了娇俏的,开始换柔弱的。 不过皇妃显然不乐意让他玩下去。 文华熙暗自筹谋,一缕微笑漫上唇边。他清楚地知道何种姿态最令凶荼心动,故意冷落了几句对谈,凶荼果然不耐地牵过他的缰绳,两手并驾:“这里人太多了,烦得很!” 很快那顶青络小车便消失在了视线之外,行到青草如茵的开阔地,凶荼忽然瞥见了草丛中的一只白兔,当下又诗兴大发:“穷穷白……白?胖?唔……穷穷胖兔!”他托腮认真地打量那只兔子到底有多胖:“东走西顾!”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文华熙摘下了狐裘的兜帽,微微一笑:“至少对了后半句,陛下没有老师能自己参悟至此,也算天资不凡了。” “本王猜你自己也不知道,你讽刺我的时候总是向上看。”凶荼没好气地咕哝了一句:“现在你已经要把天看出个窟窿来了。” 文华熙抬袖而笑:“陛下赎罪,我只是想说陛下也该回头看看。” 凶荼沉默着不答,但手指仍然稳妥地牵着两人的马,文华熙便煦煦如春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5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5 风地说了下去:“皇妃用心至此,实在不易。” “本王岂会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凶荼冷笑了一声:“那女人不过是怕有人挡了她的路,可本王偏偏不乐意封一把剑做王后,还要日日夜夜让它悬在自己头上!” 文华熙眼睫微动,也不再劝。看来这后位狴艳是万万不可能坐上去了,而凶荼所要的其实何其简单,任何一个神族后宫女子都懂得如何顺从君上—— 也许这就是性情如火的皇妃最终抛弃了神族诗书的原因,她对此道嗤之以鼻。 文华熙在心底模糊地叹息了一声。 他突然的安静令凶荼有些不快,草丛中那只“穷穷胖兔”还在吃草,大约真的是太胖了,吃得抬不起头来。当下凶荼便摸出随身弯刀,要砍了这只害他丢丑的兔子。 文华熙连忙拦住他,刚要劝谏,便见凶荼眯眼,扬起一抹锋利的笑容:“本王今天受人管束已经够多了!你若要劝本王不杀,那么你来动手。” “正好,本王观你这些时日也恢复许多,莫非连功力都恢复了?” 魔王仍然猜疑至此,文华熙只得依旧挽着凶荼的手臂,温柔而谦卑地注视着他:“我已然失了仙骨,自然是复功无望。但近来托赖角弓将军献上的方子,也能施用几分巧劲。请陛下不必担忧——” 他语调缠绵地着重念了角弓的名字,此时是请功,来日或者便是断头刀。 凶荼被他的话三言两语打消了急躁,便也准许他去拿一名女官的弓。较之凶荼自己的,这把弓更加轻巧精美,弓弦虽利,也如蚕丝般细腻。 文华熙眉眼如春水:“还请陛下替我割下一根。” 凶荼没有拒绝他的要求,拿起自己削铁如泥的宝刀便开始割弓弦,实在是大材小用,心底却丝毫没有不满,故此割得快了些,割伤了手指。 弓弦如断发般在空气中弯折出三五折弧度,轻灵地落尽文华熙手中,他道了声谢,接着歉疚地捧起凶荼的手,眼神中满是忘了提醒他当心的愧疚。 凶荼喉头滚动,非得用缰绳一圈圈绕着自己的手才能提醒自己这人真心难测,保不准就是虚情假意—— 但文华熙俯下身吮尽了他指尖血迹,接着如牵丝引线般将弓弦缠在手上,唇间点染了凶荼骨子里沸腾的血,一身翩然地下了马:“陛下若有令,无论是什么,我自当顺从。” 他打了个响指,那根柔弦便仿佛活了过来,极尽娇憨地绕着他皓白手腕舞动,却又不至伤到他。凶荼晓得这多半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小戏法,毕竟文华熙的确没了一丝功力,但自己还是看呆了。 文华熙牵着那丝弦之蛇,空气被簇簇勒出死亡的旋律—— 然而草丛中的兔子却丝毫没有警惕,文华熙蹲下身来温和而巧妙地抚摸着兔子的皮毛,很快那只兔子就停止了进食,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颇为享受地向后倒伏了耳朵。 连凶荼也觉得草丛中这一幕太无害,犹疑着要不要叫文华熙回来。但大皇子那一贯悲天悯人的完美容颜甚至没有一刹犹疑,他揉着兔子的耳朵轻声道:“睡罢。” 而后草丛中忽而扬起一条泛着冷光的银蛇,弓弦嘶嘶吐着并不存在的蛇信,一瞬之间便没入兔子皮毛,温热的血顺着几乎微不可见的切割伤口流溢了出来,那只兔子没有丝毫痛苦地死在了文华熙的手指下。 凶荼看着曾经敌对的人回身向自己走来,语气几乎不可置信,却又有些了然:“这就是你的方法?” “到了万不得已,与其让它恐惧地死去,不如让它安睡。”文华熙接过了凶荼的手,拎起逶迤裙摆翻身上马。 “这让本王想起你对你族人的取舍。别人都说你是个圣人,我看你的心倒是一块玉,平时握在手里把玩可以,但也能磨成利刃。” “玉毕竟不是利器,若要孤注一掷,自然是玉石俱焚。”文华熙静静地直视着他的主人:“想必陛下不会要我如此。” 凶荼顿了顿,终于大笑出声,将他揽在怀内:“是本王疑心得过了,你已经完全是我的人,我自然不会……” 他正得意,一枚箭尖闪烁着淬毒寒光的黑铁重箭便直直射向他头顶。 文华熙衣袖当风如鹤,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却暴露在了箭尖之下—— “陛下当心!” tbc 作者有话说:ps:我知道隔了太久大家都忘得差不多啦,所以特别提示一下剧情。之前大皇子被剔了骨头,凶凶送了根给麒麟,作为回礼麒麟也送了块玉。前几章的夜宴之后大皇子奇迹般地没有被玩坏,还活下来了,就是玉和药的功劳,但是没有这么单纯,因为麒麟要搞事【。】 乌罕已经暗示过是麒麟的卧底,上一章大皇子嗑药的时候也看到了麒麟,麒麟更是早就说过要搞死大皇子,但是也要尽可能利用。 皇妃喜欢过神族的诗前面有提,凶凶不想封她也有提。以及文华熙的黑化(?)的确是一步一步暗示下来的,希望没有太突兀~ ☆、二十四 二十四 黑铁的箭尖猝然穿向凶荼头颅,他眼看着文华熙推开自己,一俯一仰之间那支箭便落了空,直直插入泥土中,惊起白马嘶鸣。 他立刻纵马绕离那块被毒液腐蚀的土地,牢牢地拥住了文华熙:“……看来你们神族人身量孱弱也有好处。” 如果不是太了解魔王的善变,文华熙会以为自己听到的是满耳心有余悸。如果他也如凶荼般高大,这毒箭必定已刺穿了他脑浆。 凶荼不住地上下摸索着他,手心温热而动作急切。四周护卫早已将二人包围,而说不出口的缄默中尽是关切。 文华熙被他摸得惯熟,不由得红了耳垂“唔嗯”一声试着推拒开缠在自己脖颈上的毛茸茸脑袋:“有人行刺,事关重大。” “什么行刺,不过是某个想讨姑娘欢心的小子射偏了箭。” 此时原本平静的猎场早已被将官包围,惬意嬉戏的魔族子民齐齐跪了一地,那顶青络小轿的主人也娇怯怯地扶着侍女下了车,跪在草地上前还先铺了一方香帕在膝下。 今日皇妃处无甚杂事,夕琼也跟在侍从中探看情况,文华熙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又向她微微示意了些什么,夕琼会意地颔首。 凶荼大约终于意识到情形严肃,有些不自然地将手从宠娈身上丢开,嗤笑着拔起了那枚毒箭:“这毒我认得,从前我做猎户时也用它麻老虎。你未免太紧张了。”魔王打了个响指,那射偏的倒霉小魔早已被捉拿到面前,虽是一脸惊惶,却仍不放弃四处打量,伺机逃跑。 文华熙拢了拢袖口,不由苦笑:“大约是习惯使然,神族皇家游猎,是断没有闲杂人等出没的。若有如此变故,定是行刺无疑,不像陛下这样……” “与民同乐。”凶荼露齿一笑:“这可是你们称赞的尧舜之举。”他漫不经心地审视着那枝箭,而那被压制的小魔却忽然头皮一阵发冷,发狂似地挣脱了卫士—— 凶荼不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6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6 过随手抛丢,那凶残的箭便钉入了小魔的大腿,他哀嚎一声扑倒在地,很快被人拖了下去。 凶荼厌弃地接过乌罕适时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如果我还是个猎户,我会好好教教这小子怎么打猎……” 文华熙微笑了起来,也许在心底的某一部分,他还是那个无拘无束的狂人。 “现在我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对。”凶荼翻身上马,重又握住了宠娈的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刀枪不入似的:“他死不了,大萨满有的是拷问的方法。” 说罢,凶荼便沉着脸扬起缰绳,直接将文华熙拦腰抱到了自己怀里,稳稳地连人带狐裘安放在马鞍上,一拍白马屁股,让它自由驰骋:“看来我们的散步到此为止了。”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了很远,回程时大军压境的沉默让路途显得格外难捱。凶荼不时替怀里的人整一整斗篷,下颔舒服地顶在文华熙肩头:“本王以为你会想让我死。” “在我随侍的时候?”文华熙靠在他胸膛上笑了声:“恐怕我仅存的族人会被五马分尸。” “本王最欣赏你的坦诚。”凶荼拨开了厚重狐裘一角,以自己青涩的胡茬在文华熙细嫩的颈窝处磨蹭,一边哼着文华熙曾经听过,此刻却莫名觉得凶荼微带沙哑的浑厚嗓音也并不算难听的荒腔野调,一边令胯下的黑马行进得稳如轩车:“事实上我还没让你解释一些问题……角弓最近频频进言,你可能还和神族有勾结。” “那块玉跟随了我很长时间,如果有人想要控制我,它会是最好的灵器。”文华熙淡淡地开口,心里明白角弓必定暗示这可能是一出美人计。但现今凶荼没有死于和他有关的意外,那么袭击者的背后主使就格外耐人寻味了。 太殷切地试图扭转君主的意见,总是免不了惹火烧身。 当然,除却像自己这样彻头彻尾的失败统治者。 “你以为这就能解释你为什么敢在本王的床上——”凶荼烦躁地耙了把头发:“喊别的男人?!” “我倒不介意您喊随便别的什么名字。” “这句话倒很像我期待的王后的发言——但你还是在不知死活地讽刺本王。”凶荼没有生气,反而戏谑地指出了这一点,手指绕上怀中袅袅楚宫腰:“鉴于你救了我一命,我接受这个解释。不过你最好还是开始在意的好。” 魔王停了马,随侍的黑甲铁卫也齐齐肃穆地顿住,仿似忽然落地成陶俑。 然而这样威赫阵仗,不过因魔王想要赐给某人一个不受打扰的吻,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无处不在的寒冷也没有扰人花香,更没有脚下山河动荡,马蹄嘚嘚。 “给你。” 文华熙被凶荼一手拢着面对面啄吻许久,直到他眉饧眼涩地不停倒向马背,凶荼才自胸膛中发出一声愉快的闷笑声,紧紧地把他按回自己宽厚肩头,从鹰羽装饰的大氅里掏出一只黄金酒壶,不由分说地塞给他,眼神却不住地向地上看,似乎紧张得快要哼起小曲儿了。 文华熙诧异地在他怀里仰起头来,顺势被魔王捉住,心满意足地抚摸起了他光滑而柔润的脖颈弧线:“打开,快点!” 文华熙的本能拒绝一切不够优雅的催促,固执的俘虏仍然恪守礼节,无视自己被禁锢在别人怀里这个事实,先道谢,再双手接过,小心地拧开壶嘴—— 那只酒壶并不大,也就比鼻烟壶大些许,壶身胖鼓鼓得可爱,还缀着清脆铃铛,看起来像是讨好心仪的人会用的。而那些稚嫩的雄性魔物被魔王所鄙夷,他,一个山林间和床榻上都可以纵横来去的大猎人,不会稀罕这样拙劣的手段。 双方都不相信,只当它是一个笑话,然而当文华熙饮尽口中略带酸涩的米酒,他不由惊诧地瞪大了双眼,捂着嘴小声地咳嗽了起来。 凶荼沿着他脊背拍打:“本王还以为你会感动,居然给我咳嗽。”他想了想,又笑出了声:“不过你也不用太感动,这是以前我随手酿的,一个姑娘也没送出去,赏给你罢。” 文华熙没有反驳,口中的米酒分明不是魔族人喜爱的酒水,而从这涩苦的味道来看,酿造人完全是个初学者,这酒定然也没能酝酿多久—— 但就算从自己初到魔域时开始计算,这时间也足够长得触目惊心了。 魔王也没有期待俘虏的答案,他只是俯下身,又热切地吻住了文华熙。通常他会捏着对方那精巧的下颔,不由分说地把自己整个儿挤进去,但此刻他愿意弯了腰,低下头,近乎虔诚地面对面请求一个吻。 文华熙没有拒绝他,在凶荼试探性伸出舌头扫过自己唇瓣时依稀叹息了一声,接着他轻启双唇,放任那条粗鲁而火热的舌头在自己口中搅弄得天翻地覆。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接吻,文华熙纤长的眼睫便不住打在凶荼面上,尽管他可以承受得住一切风霜泥沙,但这细颤似蝶翼的碰触还是让魔王早已不再敏感的肌肤滚烫了起来—— 它所经之地美好得难以言喻,如果不能再得到,魔头苦恼地想自己可能会选择自焚,直到拥抱着他一起成为荒芜的注脚。 魔王以为自己已经遇到够多了,却在文华熙真正顺从地放任自己游戏般扫遍那洁白齿列时开始感到痛苦。 当然,痛苦总是萌芽的开始,在种种期冀、警惕、患得患失之中,没有人不会望而却步。 更别提他们只能隔着一个缄默的吻向彼此敞开怀抱,而它终究会结束的。 文华熙试探着向后撤去,口中的袭击却愈演愈烈,凶荼狂躁地攥着他的双手迫他仰起头,舌苔是万箭齐发,情欲的涎液是攻城的浪涛,而他们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不过是随波飘摇。 连米酒的酸涩在反复吮吸中也被消磨,两双舌交缠舞动,早已捐躯的饱满米粒竟死而复生,又诞下清甜的回味。 文华熙脑海中反复响着凶荼刚刚才讲过的那个习俗,如果要追求心上人,就为她酿一壶酒—— 凶荼猝然咬破了他的唇,魔王猛然撤身,粗喘着单臂抱紧了他,驾马冲破严整军列,一骑绝尘而去。 显然魔王自己感动了自己,文华熙淡淡地想着,抹净了唇间的血含在口中,熟悉的血锈味立刻将那一点回甘杀灭。 了无影踪。 “夕琼……”转眼入夜,文华熙倦懒地自帐中伸出赤裸手臂,夕琼立刻捧了寝衣,摆好掐丝软枕扶他靠起身来,并及时地递上了一盏热茶。 凶荼纵马带他回了大帐,之后两人一直消磨到夜半。那壶涩酒不经两人唇舌对饮,很快见了底,而酒喝光之后,凶荼也一拍脑袋想起自己该去看看受惊的新欢了。 青络小轿中的少女听说后怕不已,直接昏倒在了青草上,连香帕都来不及垫在身下。 若是旁人不知会作何反应,文华熙把玩着那小小酒壶,却只觉啼笑皆非。他饮毕一盏茶,清脆地放回夕琼手中的茶托内,心下毫无一丝波澜:“那只小东西呢?” 夕琼偷笑了一声,从笼着的宽大衣袖里变戏法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7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7 一样掏出一只肥硕的大白兔来:“多亏您一见我就使眼色,不然它恐怕早就被马蹄踩扁了。” 文华熙接过那只兔子,只见宁静酣睡着的兔子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不禁莞尔:“饶是这样它也要睡上一段时间,好久没有玩这些小把戏了,从前我常和蕴……”他忽然顿住,掩饰性地笑了笑:“幸亏魔王不曾近看,我现在身无功力,不过凭一点根基,抖响了空弦,借野花花汁变点血迹出来而已。” 夕琼偏头看着她的殿下怜惜地轻抚野兔皮毛:“这只兔子能吃得这么胖,果然聪明,还知道配合您,也不跑也不咬。” “最会说话的就是你!”文华熙点了点她鼻尖,把兔子抱回给她:“等它醒了,洗干净它身上的假血再放,不然恐怕会惹来其他野兽的袭击。” 夕琼点了点头,没有多问,捧着兔子的前爪自得其乐地逗了会儿,便把它放在了一个舒适的棉花小窝里。 文华熙侧身倚着玉枕,忽而慨叹一声:“有时候连我也觉得自己伪善……但我想,让它自由自在地按既定命途死去,也比死于非命好得多。” “说不定它就是只能寿终正寝的福星兔子呢。”夕琼挠了挠兔子的耳朵,回身安慰道:“婢子知道您的心,您从来不狠心,只不过有时……有时难以周全。” “不,我今日不过抱回来一只兔子,而前些日子我却亲自从名单上勾去了数人性命。”文华熙死死地咬着嘴唇,先前才愈合的伤口又绽开:“那不只是权宜之计,其实我还可以和魔王更多周旋的,但那时我怕了……呵,不过是可耻地怕了他……!” 夕琼放下手中正在撕的青菜叶子,伏在文华熙身边:“不,您不是怕了那些折磨您的人,您是怕不及时做出决定魔王会杀更多人,您害怕无辜的人死亡。” 她已能淡漠地控制自己的语气和神情,甚至连一滴泪都没有流。但她到底还是回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您真的不是位合格的君王——” “但没人会怀疑您是个正直的人。” 文华熙的神情像是锈蚀的娇贵瓷器,下一秒就会哀鸣着碎裂,但他最终还是一如往常般温和地微笑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无声哭泣的少女的发顶,调笑地自我挖苦:“那么,就让我们祈祷这种怯懦无用的正直也能带来神迹吧。” “神迹或许算不上,但——” 夕琼忽而急切地握住了文华熙的手臂:“殿下!哥哥今天用鹰传了信,他要回来了!” tbc 作者有话说:胸胸真的已经沦陷啦,但他的确是个天生的魔王,所以可以把深情和残忍轻易分开,毫不妨碍~ 这章和上章建议合并阅读,另,下次有好久不见的小哥哥 ☆、二十五 二十五 夕华入宫觐见时天际难得放了晴,初春连绵的雪雨冻得文华熙没能踏出长思殿殿门一步,而夕华则背着他的小药囊,挟着满身风雪潇潇飒飒地行入了魔宫殿宇。 因着魔族冬日漫长得模糊了时间,趁祝火此番回宫述职,夕琼才意识到转眼离夕华离开竟也有五六个月之久了,虽则书信不断,但兄妹相见仍是各自无语,哽咽难言。 夕琼将双手只藏在背后,抖颤着压抑住想要伸出双臂拥抱兄长的渴望。文华熙本是半倚在见客的高座上,此刻也扶着软枕缓缓坐直了身子,面带微笑拍了拍夕琼肩头:“在我面前还怕什么羞?去吧。” 夕华亦是翕动着嘴唇,双手紧紧拽着药囊的背带,亮晶晶的眼睛不断在主君和亲人之间徘徊,很快大颗的饱满眼泪便溢出了眼眶:“呜——” “哥哥!”夕琼在亲哥哥丢人地大哭出声之前冲进了他怀里,身为唯一还保留着功力的人,她把夕华的眼泪直接“咕咚”一声都撞回了眼眶里。 文华熙掩袖而笑,亲自起身替他们合上錾着黄铜狮头重锁的殿门,暂躲一方清静。 夕琼不惯像哥哥般嬉笑随心,哭也是背着人的,故此只得将用力收拢五指成一圈铁箍子,直接将哥哥的衣袍都勒出了浅浅褶印,像道道暗流涌动的水纹,而后便垂头擦拭泛红眼圈,抬头见文华熙同夕华都温和地注视着自己,终于没忍住,背过身去哑着嗓子道了声:“我……我失态了。” “这么久没见,你要是不好好哭上一哭,就该轮到我哭了,我这个做哥哥的在妹妹心里岂会如此没地位?”夕华是抽抽噎噎了好半天,声音响亮,但他的心情正如六月天气,暴风骤雨来得快去得更快,当即又换上满面笑容望着文华熙。 文华熙任夕琼自去平伏心绪,缓缓行至高座边,自行捧了一只刻着凤栖清梧的手炉捧在水貂套手里,曳地的衣摆在玉阶上流泻为点滴白露:“的确是很久了,你平安无恙,就是最近我们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他亦是笑看,只眼见夕华身上一袭医官形制的朴素黑衣,斜挎着一只牛皮缝制的小药囊,虽然人是累得瘦了些黑了些,但看起来依然被喂得油光水润,脸蛋能当镜子,行走也利落如常,便知夕华没有被过分苛待,仍保留着一股精神气。 两人都在笑,笑意却各各不同,万般滋味在心头。 文华熙的笑一如往常端方飘渺,眼底却终于多了几分活人的热切,夕华却笑得有些撑不住了,眼角用力得几乎崩出细纹,手指僵硬地想要保持稳重,被手臂小幅度震颤而带动的药囊却暴露了他的心绪。囊中药材银针“哗啦”作响,他也再忍不住,一掀衣摆便欲行大礼。 “今时今日,不必如此生分。” 文华熙起身,三两步奔走到他面前,刚刚伸出手欲要扶持,夕华手臂下坠的力度却忽然拔高,停在半空,面前调皮的年轻人极轻极快地站直了身子,长出一口气般笑道:“微臣自然知道不该生分,但我们三个能在此喘着活气已属不易了,微臣实在不想见到公子对着我们还要强装无事的样子。” “见公子紧张,微臣倒有些许庆幸。这些日子我从祝……咳咳,魔将那里听说了您的近况,真怕赶回来时您连微臣都不愿见了。” “呸,乌鸦嘴。”夕琼回转身来,闻言破涕而笑:“现在你可放心?” 夕华忽而沉默不答,夕琼不解,自搀扶着文华熙站定。文华熙也依样在夕华肩头欣慰地拍了拍:“我的确已经没什么念头了,见你们哭笑嬉闹,心里倒能存个七情六欲的影子,也算快慰。这些日子我知道你也难熬,我应当向你致歉。先前是我无能未能及时援手,所幸——” 文华熙不经意地在夕华周身打量了一番,语气竟有几分促狭:“故人相见,看来仇怨已消?” “没有,那家伙心眼比我的针尖还小,他说我得替他鞍前马后、任由差遣一辈子才能抵债。还好他人其实不是那么蛮不讲理。”夕华干咳了两声,不由红了脸,夕琼“啧”了一声:“再早几个月我都听不懂你们说的是什么事,现在你们不用说我都看得出来。” 夕华撇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8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8 嘴扫了妹妹一眼,夕琼看也不看他,替文华熙换上一盏热茶。文华熙放下了套手,捧着茶波澜不动地道:“甚好,魔王偶尔也不会太蛮不讲理,我们实在幸运得很。” 这个笑话比杯底的茶叶根更苦涩,三人却都笑了。 “今天我能偷溜过来是借着请脉的由头,公子最近身体如何?” “前次的信你也收到了,那种金刺花汤实在后患无穷,长则十日不服便痛楚难当,公子又怎么会身体康健。” “你们两个一唱一和,我倒可以不必说话了。我劝你们无需太过担心,我自己的情况我心里有底,生死有命,不必大作哀音。” 闲话既毕,夕华便认认真真号起了脉象。夕琼紧张地盯着他,还拿着一管毛笔和薄册,大约仍是信不过宫中的大夫,不让他总结出一篇万言书来不罢休。 然而夕华收了药囊后却只一笑:“公子说得对,不管几时离世终究都是一抔青土随风去,珍惜眼下时间才是最重要的。依我之见,这药确实救了公子,公子此刻还能端坐在这里同我们谈笑,一是那块玉璧的功劳,一是这药。” “你怎么这么敷衍病人。”夕琼伸手去握他手臂,夕华却顺势举起一只茶杯直接塞在妹妹手中:“好妹妹,庸医渴死了还怎么说话?劳烦你添杯热茶。” 夕琼戳了下他脑袋,无奈地走了,夕华神情一转,竟拱手屈膝,单膝跪立在文华熙面前:“微臣无能,此药的方子是经由大祭司传给皇妃,皇妃又直接给了角弓将军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微臣这些时日并未能如愿找到解法,不过……”夕华不住地看向殿中高座后摆放的玉璧:“这块玉和近来边关情势都大有蹊跷,信上未敢尽诉。” “才说了不必拘谨,快起来。”文华熙微笑着摆手,放下了挽起的衣袖:“既然这药有用,就先喝着罢。故事等等再讲,夕琼,现在是用药时候了,请监药的人过来。” 夕华用尽了许多不入流手段,才从祝火出缠磨到了一点金刺花汤的材料,为查清药方,只稍服些许,便在榻间做出种种不堪情态来,倒教祝火以为他是有意讨好,心情甚佳,对他私自炼药一事再不追究。 既然深知此药媚毒,医官看主君的眼神更带了万分哀悯,还有些心有戚戚然的同情。 夕华看着夕琼请了一位满头白发的高位内侍来,认得是内宫总管乌罕,堂堂总管,日夜候在长思殿外,随时等待传召,魔王的重视实在令人咋舌。他安静立在一边看曾经的大皇子用药,日光透过殿门深浅轮转地照在文华熙面庞上,似是觉得晒了,他无意地微眯着眼睛,抬手拂了拂面前日光,如拈天空中一尾白羽—— 一举一动,俱添了说不出的慵懒风情。 “唉。” 夕华趁妹妹听不到,沉沉地叹息了一声。夕琼将空了的药盏递给乌罕过目,便恭送他出了殿门,自去偏殿。乌罕经过殿门时,夕华才看清他空洞的眼眶,当即神情一凛,看了看殿中玉璧,又飞快而急切地看着文华熙。 文华熙拈着一块软帕,颔首示意夕琼掩上殿门,才对夕华开口道:“不用急,有些事我还是注意得到的,慢慢说。” 夕华凝视着殿中玉璧,光华灼烁中缓缓开口:“微臣从魔将处,听到了一个美妙的故事——” “——本王没耐心听你的奇遇故事,边关情势如何立刻招来。” 祝火将军看似冷漠,实则多情敏感,看到一只鹰都能顺势编出麻雀的故事来,此时从边关调任回朝,满腔感慨正抒发了一段便被打断,满脸悻悻地冷哼了一声:“王上,您实在是不懂风花雪月!” “废话,本王身边有人懂就够了。”凶荼以戴了硕大祖母绿宝石扳指的大拇指贴住一头全羊的肉身割肉,割下来的肉片肥厚得像只专擅造谣的舌头,被他遥遥一抛甩在祝火面前,震得祝火将军端着酒杯的手都僵了一下,随后立刻皱着眉检视自己新裁的朝服有没有溅上油点。 一旁自斟自饮的渊明无奈地摇了摇头,凶荼恶作剧得逞,却是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行行行,我这就知无不言。”祝火指使一名女奴替自己擦衣襟,终于开始说正经事:“之前我已经奏秉过了,神族新帝即位才多久,他们正是内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结界在两方维持下也在逐步复原,速度甚至超过预期所想,这种情况下神族在边关的驻兵不该那么多。” 祝火起身走到议事殿的地上大铺着的地图前,那地图是用琥鹿皮毛所制,凶荼先前以它一双发光的角威吓文华熙,但它却不止长角生光,皮囊内里更是细滑莹润,白昼时也能发出淡淡辉光,将地图照得细致分明。 祝火指着雪庸关前魔族饲养冰犀的驻军所在:“一来麒麟玉肃分不出这么多精力和兵力,二来他们常有探子冒险穿过结界,往来雪庸关一带。神族几代人都想越过这道天堑,我看麒麟的野心怕还不止于此。” “也许正因新帝即位不久,才更要多加人手派驻边关。”渊明忽然放下了酒杯,音调沉稳,却令两人不由得齐齐向他看来:“新帝登基后,按照他们的习惯,总要有些彰显威权的策略下达,派兵驻守边界,一来彰显新帝胆气,二来……”渊明阖眼,破天荒自喉中溢出一声结着寒霜的笑:“他麒麟玉肃做的交易不地道,只怕我们这边会给他添乱罢。” “你还是比我了解那边。”祝火耸了耸肩,和渊明碰了一杯:“我和家父自来只有打仗时的经验,现在我们和他们互相看着憋屈,偏偏一动手结界就会动荡,搞得天摇地震,这种时候我可应付不来,不如还是你去边关。” “你身边不是有个懂人情世故的人么?”凶荼忽而撇开话题,不轻不重地撩起眼皮看了祝火一眼:“听说你对那个医官宠爱得很,甚至到了片刻不离的地步啊!” 祝火“哐”一声放了酒盏,当即抱拳跪立,一张美艳凌人的脸庞纵是厚颜扯谎也显得令人信服:“臣是旧疾复发,所以需要医官随行而已。” “旧疾,我看是心疾罢。”凶荼嗤笑着亲自递给祝火一杯酒:“行了,别装了。本王还睡着他们的大皇子,也没什么资格质问你,不过凭空关心臣下几句。” “……把一个秘密告诉角弓的下场就是所有人都会知道。”祝火恨恨地喝了酒:“那混账呢?今天怎么没列席?” 三将军同王上的密会其余人无法参加,凶荼不开口,渊明便只得硬着头皮解释:“前些日子猎场有人意图刺杀王上,经查是狴犴一族的人。还没审出个所以然他就自尽了,此事可能牵连到——” “少婆妈,本王自己说!” “本王不过睡了几个记不住名字的姑娘,他们高贵的宗女就气到恨不得本王死,又或者是连角弓在内的狴犴长老都等不及本王立后了,如果本王不能让他们满意,就再换一个。”凶荼朗笑着走到地图旁,负手审视:“角弓近来也有点招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9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9 人心烦,本王先打发他冷静冷静。你们也不用这么警惕地看着本王,我魔族素来以强者为尊,本王实在厌了这些倾轧权谋!” 渊明不知为何,忽而心头一跳:“王上难道是想要立后?” “简单来说,就是王上您受不了皇妃管束了,想立位不会多嘴的魔后。”祝火跟着补充了一句:“皇妃的确太盛气凌人了些,狴犴一族坐大也无益。” “没错,本王问你们,本王既然是魔族最强大的人,魔后又该何如?”凶荼以指尖捻着生牛肉上湿冷的血痕,在地图上着重画了些圆圈,头也不抬地抛出了这个曾问过角弓的问题。 渊明沉默,祝火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最美——” “那就这么定了。那边锣鼓喧天的热闹,我们也不能输,麒麟捧新欢登基,本王便日行一善,娶了他的旧爱,不知请他吃封后的宴席他会不会来?” 凶荼十分愉悦,反应过来的祝火凤眼怒睁,连连提高声调:“王上,大萨满绝不会坐视这种事!” “按理说大萨满也不会容许你爱上一名神族俘虏。”凶荼很少微笑,但当他平静地做出近似嘴角上扬的动作时,总是无端令人想要举起刀剑防身。 然而真正令在场二人心惊的却是他着重念出的那一个字,渊明眼见祝火倒吸一口凉气,松了手中杯盏,腰间赤鳞鞭震荡着垂下了鞭梢。往日他还可淡然旁观,但今时今日,他却忽然也听不得这个字了,只觉有千万枚火炮密密匝匝存在心里,只待一点火星便会燎原,烧灼成连自己也不敢想象的轰烈。 “你可是贵族,而本王出身乡野,就算干了俘虏也谈不上血统玷污。如果你祝火将军真这么想劝谏,本王也乐见你亲手送来那个小医官的人头。” “……是臣失言。” “表情何必这么严肃?你要是真下不了手,本王也乐意帮你一把,来人——” “对臣来说,他是很重要的人!”祝火再次跪地行礼,语气是难得的郑重,一字一句皆是咬牙自肺腑而出,凶荼和渊明恍惚中只觉都听到了澎湃气音在他五脏内回荡的空响:“臣若失礼于陛下,恳请陛下责罚臣便罢!” 重要的人? 渊明心不在焉地看着杯中酒,不自觉地将酒液摇得浑浊,只因心里隐约害怕酒液太清,便会映照出某个不该遐想的人影来。 他孤身一人活到如今,所有该说不该说的话,都付与了文华熙。然而就连“重要”这两字他都没资格说,酒影杯光,连同长思殿飘然落雪和兰花,便都更像是一场水月镜花。 “你这么一往情深,本王倒有点好奇,改天定要看看是何种天姿国色。”凶荼绷不住皮笑肉不笑,仍是呲着雪亮虎牙笑而露齿:“你也跪得够多了,这事儿揭过。你先前的建议不错,下个月一放晴,渊明,本王命你接调任驻守边关。” 渊明正在兀自伤神,猛然被点名,连忙躬身领命。祝火却还在警惕,不依不饶地解释:“他丑得很,绝对比不上您的大皇子,看了伤眼不如不看。” “嗤,不过区区一个娈宠,你真是入了魔怔。”凶荼恨铁不成钢地以刀鞘钝钝地敲了他几下,一手抓起外出的披风,不待侍从入内便自己草草披在肩头:“你越这么说本王越好奇得眼睛也要瞪脱,带路,我现在就去开开眼!” tbc 作者有话说:最近会密集地更金笼,至少到前夫再出场修罗场为止。 我知道大家剧情都忘光了,先凑合凑合,完结从头到尾看应该能串上(。) 当然如果有愿意复习然后来一起讨论的gn,那就太感激啦! ☆、二十六 二十六 “魔族的故事我实在听得够多了。”夕琼叹了口气,踮起脚尖看了看殿外,确定一时并无闲杂人等后才再次谨慎地掩上了门。 “前些日子我看你写来的信上还有水迹呢,难道是听公子讲故事听到哭了?”夕华将热茶盏在手中缓缓磋磨,不住地打趣妹妹。 夕琼无言地转过头,兄妹彼此对望一眼,都心知落泪不是因为这样浅显的理由。但她还是笑了笑,坚定地站回文华熙身边:“是,你说得很对。如果你的故事讲得不如公子,我可要揍你了。” 文华熙在软塌上阖目养神,闻言也不禁莞尔。 “边关日子清苦,魔族的下等兵吏长日无聊,经常聚众闲聊赌博,我用药酒收买了几个,看到了不少他们的珍贵画卷。大概在他们也是平常,但我们对魔族了解实在太少了,这些画卷的详实度已足够列身宫里的珍藏。” “什么药酒?”夕琼好奇地问了一句,话音刚落文华熙便轻咳了一声,夕华连忙向她挥手:“强身健体,强身健体,女孩子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这些魔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夕琼以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哥哥:“你真的只是用药酒?他们没对你……?” “不是所有魔都有龙阳之好的。” “是吗?我看也差不多了。” 夕华沉痛地捂住了脸:“你要相信你哥哥的清白,何况那些魔长得也太丑了,祝火是我能接受的最低限度。” “好啦,不要拌嘴,夕华继续说。”眼见两兄妹还有继续争执的意愿,文华熙连忙一手拉一个把人分开。 “咳,总之我多少了解了一番他们的创世故事。而这个故事的珍本绘本只有大部落贵族才能收集得到,某人——你们知道是谁,家里世代是侍奉祭坛圣火的,所以长子也以“火”为名,赤鳞鞭为武器,才能收集到这个画卷。” “相传天地初分时,神明有无限创造的力量,而魔不过是守着一块贫瘠土地的小小灵物,为了能让自己的子民生息,他甘愿做了神明的卫士。慈悲的神赐予了他的土地连绵高山皑皑白雪,让他抵御外敌;也赐予他的土地脉脉溪流青青草地,让它开花发芽。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互相扶持,心意相通。” “然而随着魔的力量壮大,魔的子民也渴求更多。神明回绝了他们的野心,魔被激怒了,凭着他的力量,他认为他已经可以独占神明,甚至让神明成为供他驱使的奴隶。神明对他早已敞开心扉,故此,魔在神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偷袭了他——” 眼见夕琼睁大了眼睛,屏息专注地听着故事,夕华满意地凝神续道:“魔并不想杀死神,但从他体内衍生出的黑暗已经化作了另一个存在,它被人们称为‘扎古斯’,一切与神对立的黑暗面都在它体内,如果魔多少还保有一点情感和荣誉,它就是彻头彻尾的兽物。” “魔不慎放出了扎古斯,神受了重伤,一时间消散于天地。在神湮灭的岁月里魔物猖獗,扎古斯的魔爪侵袭了大地。那是魔物最光辉的时代,扎古斯虽是恶神,但也因无上的武力被他们所尊崇,至今犹然。” “魔物们心满意足,魔却日复一日地感到寂寞,终于把自己封闭在祭坛的圣火之中,长年累月回忆着过往。就在此时,一名青年降生在魔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0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0 族,他是低贱的混血,身上同时有神和魔后裔的血脉。在他诞生之初,梦境中便有一个声音指引着他接近圣火,他痛苦过,迷茫过,但最后他还是没能抵抗住心中的愤怒和渴望,投身于圣火之中。他是不容于任何一族的异类,只有回归本源能让他找到安宁。” “他的血将圣火内的魔焚烧至遍体鳞伤,不得不逃出栖身的圣火。圣火熄灭后,被打压的神便得到了足够的力量现身于人前,并用那名青年的骨灰洒在大地上,建立了隔绝魔物和其他种族的结界。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魔看着曾经的同行者消失在面前,自己求来的雪山天险如今变成了囚笼的栏杆,魔物们又陷入了孤立贫瘠的境地,从始至终,他脚下只有这一块无尽荒芜的土地。” “魔族人很奇怪,虽然遵从神的旨意行事,却又有些不屑,始终坚信他们自己比什么神谕都强。他们尊崇圣火,是因为在这个故事的结尾魔神魂飞魄散化作圣火,把有限的力量都用于支撑这个雪国,但同时故事只是故事,更多平民还是愿意相信自己。” 夕华一口气说完,连着喝了数杯茶。夕琼听得入神,一时没有顾上他,文华熙抬手为他斟茶,自己也沏了一杯:“难得在魔族我们还有如此好茶,苦茶甘味,余韵悠长……夕琼,这茶是谁送来的?” “啊?哦,这茶连同殿里的兰花种子,都是渊明将军——”夕琼忽然醒觉,此前二人已讨论过渊明的蹊跷,初见时或许正是因皇族死士身上与生俱来的玉纹隐隐感应,她才能这么顺利被选到文华熙身边侍奉。 “恐怕不止渊明将军,能诞下身有死士纹样的孩儿,他的母亲并非凡人。”文华熙垂眸,神色淡然若静观莲花:“若真如此,我实在是个昏聩至极的皇子,竟对我们在魔族的暗网全然不知。” “或者不是您不知,而是麒麟只让您知道能被知道的部分。这条暗网应当在先帝时就有了,而后被玉肃那混账继承。您大概也猜出来了,他换了不少魔族画卷回去,据微臣亲眼所见,珍本画卷上的地貌地形,和实际无二,更有甚者,很可能便是打击魔族信仰的关键。” “自从这块玉璧摆在这里,我总是夜有所梦。”文华熙没有答言,唇边衔着一抹笑意,抬手点了点那块玉:“按照他的性子,大约本来是要毒杀我。但仔细参详画卷后,又觉得我还有可用之处……” 他举起手中羊脂玉凝成的茶杯,悠悠看了夕琼一眼:“这次真要感谢渊明将军,若非有人想借我策反他,只怕你我活不到现在。” 夕琼咬牙:“麒麟贼子在我们身边的人,婢子也大概能猜到是谁了。可是现下结界封闭,他们怎能如此快速详尽地传递信息?” “冥目族人真正的用处,只怕魔族并不尽然了解。”夕华看了看方才乌罕离去的方向,又望向文华熙,几度欲言又止。 “我明白。”文华熙颔首,却不欲多做解释。 这数月以来,依照大萨满的指示,他几乎日日受内宫私刑调教,还要在凶荼面前装作无事,婉媚讨好。角弓手下的两名自神族叛变的内监的确手段阴毒,但乌罕还算有分寸,监刑时不至于让他受伤。 这种相处文华熙对谁都不曾提起,长此以往竟有了几分带着憎恨的默契。有趣的是满怀憎恨的并不是受刑者,而是行刑人。 “乌罕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这件事你们不必多虑,我心里有数。”文华熙拈着一缕散发把玩,眼中浮现出几丝兴味,竟全然将自身安危视若无物:“夕华,今天你留在这里太久了,此后至少一个月不要再来,免得惹来祸事——” “这么急着走干什么?” 忽而殿门大敞,门扉一扇扇如屏风般展开,宫娥内监整队而列,耀目的光线刺得文华熙当即便转过了头,难耐地阖上眼。 凶荼响亮的话语落在空荡殿内,文华熙缓步行下软塌,恭谨地敛衣下拜,跪在凶荼的衣摆下唤了声:“陛下。” “地上凉,不用搞一套繁文缛节。”凶荼本是兴致勃勃地盯着夕华看,忽而衣摆一滞,滑过文华熙膝头,当即便皱着眉俯下身去,揽着文华熙的腰肢把人抱了个满怀,极其顺手地托在怀里,一边摸着文华熙的脸颊一边抱怨:“你身上怎么这么凉?说什么闲话需要说这么久?” 文华熙把头靠在他颈上任他乱摸,双手如白练般柔柔地缠上凶荼肩头,笑意低回而曼妙:“我身上又有哪天是热的?” 凶荼刚要回他一句“本王陷在你里面拔不出来的时候你就挺烫的”,定神一看,怀里的人确是有些疲惫了,便忽发善心,也忘了和他计较私下会见旧臣的事。 夕华和夕琼仍跪在地上,夕琼安安分分,夕华却不老实地暗自抬头,频频张望,终于看清了凶荼身后一张愤怒的俏脸蛋。美人一身红衣,双目睥睨,觑着他的眼神都在冒火。夕华深知他又乱吃飞醋,当即噤声把自己低低地埋了起来,祝火眯起眼按上腰间的鞭子,冷笑着对他无声说道:“你给我等着。” 凶荼见二人暗潮汹涌,又想起自己所为何来,指着夕华对祝火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丑?” 夕华 “唰唰”地瞪了祝火一眼,对方却全当看不见,毫不客气地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把他从地上强行拖拽起来,牵着就要走:“和您怀里那位比起来真是丑绝,我认栽,您也不用拿我玩笑,我们这就走,以后也不来了,您请便。” 众人俱是瞠目结舌,眼见着祝火将军蛮不讲理地把人当麻袋,裹了就想跑,还拽得理直气壮。夕华小声嘟哝着什么“人家是用抱的你就只会打人”,祝火当即便凤眼一挑,长鞭疾如雷霆地甩在夕华手腕上,把他双手捆了个结实,哼了一声直接把人扽出门外,在雪地里留下两行狼狈脚印。 文华熙示意夕琼起身,夕琼看着哥哥连连挣扎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不由喃喃:“就算我能信他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我也相信不了你的清白了。” 凶荼抱着文华熙一同倒在软塌上,斜坐榻边将人压了个结结实实,对着祝火的背影吼了一句:“本王看你是该回来了,再留下去早晚投敌!” 祝火的背影顿了一顿,随即改换左手牵住身后不安分的“尾巴”,右手高高竖起,比了个火辣辣的中指。 “本王不过调侃他几句,这都什么臣子,简直是目无君王!”凶荼气得直笑,文华熙看他再笑下去便要笑到打嗝了,连连替他抚平胸臆,凶荼便顺势惬意地倒在了他身上:“不过想来他也不会再阻挠了,这对你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文华熙疑惑地眨了眨眼,凶荼眼中狡狯光芒一闪而过,随即却又漫不经心地将手指探入了文华熙亵衣之内,捻着他胸前垂珠乳环兴致勃勃玩赏着肿大的双乳。如此日常淫亵文华熙早已习惯,便乖觉地颤抖着手指解开上裳,露出绢纱间半遮半掩的凝白胸口,任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1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1 凶荼那刻着纵横弓茧的大拇指如盖印般在乳珠上摁压揉捏。 凶荼压着他,看他双腿无助地试图在自己身下伸展开,面上神情更是隐忍得欲拒还迎,遂满意地亲了他一口,笑意挟着酒气喷在他脸上:“这不就暖和了?” 他拇指食指并拢,夹着文华熙那缀着沉重垂珠的敏感乳首来回晃动,掐得狠了,只觉嫩红剔透,晶莹可爱,不由得低头咬了下去,手掌也下移到文华熙臀间,攥着臀肉肆无忌惮地揉捏,更逼得文华熙双腿蜷缩,双手则是连推拒也无力,只得徒劳地拉着半面衣袖掩面,身躯细细抖颤间,眼角已有泪痕。 凶荼玩得畅快了,只觉身下之人的确是世上难求,又埋首在文华熙胸前两枚朱果上恶作剧似地吸吮了几下,这才开口:“今天这么乖觉,告诉你也无妨——” 魔王尖利的犬牙频频咬啮着文华熙乳首根部,早已肿涨至染了血色的乳珠更被火热唾液送入粗糙舌苔间,卷挟着弹动不休,又被猛力一吸,直弄得文华熙不受控制地挺起身子,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那股野蛮的力道吸得融化了,一时意乱神迷,只知绵软地小声求饶,竟没留意到凶荼难得温存的眼神: “后位独一无二,可本王只属意你。” tbc 作者有话说: ☆、二十七 二十七 往昔玩笑,今朝俱到眼前。文华熙怔忪片刻,才缓缓开口:“陛下,您醉了?” 凶荼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这已是明面上的话,若是醉话,连他都不知自己会说出些什么:“本王已经和大萨满商谈过了,一应祭祀典仪仍由狴艳和其他妃嫔主持,你担个名头也无妨。” “哦——”此种手段文华熙最是见识过:“陛下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好让您能纵情游乐,同时借同其他部族的联姻来压制狴犴一族。” “本王欣赏你的坦诚,但更欣赏你的分寸。”凶荼揉了揉眉心,忽尔将脸埋在身下人胸前,深深喟叹了一声,像只摆尾的大熊:“我可真是腻烦这些琐事,睡个女人还要管她姓甚名谁……前些日子那个可实在不讨人喜欢。” 文华熙微笑着缄默,无言地拢住凶荼肩头,温腻如羊脂玉般的身躯便做了白云仙乡,随着他温柔按摩的手势,逐渐教魔王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下来:“尽管陛下腻烦,您也做得很好。” 看来前些日子猎场上的那位姑娘被刻意冷落,不止是狴艳阻拦所致。魔王本就不喜,偏偏要借皇妃和神族宠娈的名头把人推出去,反倒更惹得小部族对心高气傲的皇妃及狴犴一族怨气连连。若能推一个活不长久的傀儡魔后,也是对狴犴一族的提点,他们必然不会反对。 眼见文华熙陷入凝思,凶荼不禁笑出声来,捏了捏他的挺翘的鼻尖:“怎么?开始觉得小看本王了?” “岂敢,俘虏眼中您便是我的天,我的地——” “你的夫君。”凶荼话音刚落,便自己别过头去咳嗽了几声,文华熙捏了捏他丰厚耳垂,竟然已是滚烫一片,不由得笑了。然而还未及抽手,手指便被凶荼握住,魔王的视线沿着指尖一路射进眼瞳之中,灼灼流火,炽热难当:“话虽如此,这个傀儡之位……其实我选谁都可以。” 文华熙望着自己的面庞在他眼中燃烧,忽而有些惘然。这个光鲜的壳子纵然能在别人眼中留下刻印,也不过是个壳子:“陛下有心了,作为尝试,我的消耗时间最短,亦无母族支撑,实在明智。” 他浅笑着将手自凶荼掌中不留余地地抽回,凶荼微张着嘴去捞他的手指,看着他不变的笑靥,却终究任手心落空,五指紧攥成拳,亦换上一副流痞神情:“的确,只怕他们抗议本王立你为后的吵嚷还没结束,你就已经……” 文华熙见他嘴唇翕动,却是忽然失语,也只一笑置之:“有理有理,如今已过一冬,春秋岁月如梭,我能等到来年的初雪也就够了,还望陛下早日行大礼,不然,只怕在下未及替您做好幌子的本分,便成了一块碎布头——”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相信过本王?” “陛下说笑,前些日子正是您‘亲身’教我,榻边戏言当不得真。” 凶荼猛然一震,阖上眼愤然起身:“那我站着跟你说总可以了吧!还是你要说你余生都要缠绵病榻,再也听不得我一句承诺?” 文华熙面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惊讶,这两字分量可非同小可:“陛下不愧是陛下,竟道出我心中所想。” “好,文华熙,你很好!”凶荼一时愤懑,四顾要找物什发泄,触手碰去,桌边竟是一把琴,一把触手生温,光华灼烁的精致骨琴。 文华熙依旧平和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凶荼看了看那把自己下令命人制成的骨琴,竟无法再将视线转回文华熙身上。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语调仍是冷淡,却平缓了许多:“你也乏了,本王改日再来看你。” “来人,这把琴收起来……没得叫人心烦!” 夕琼自去抱琴,却被文华熙阻止。眼看着凶荼不待自己行礼便大步流星地带着满殿随从离开,文华熙眼中反倒染上了几许朦胧的哀悯,只是不知为谁。 “这蛮子好容易和风细雨地说话,您何苦又去招惹他?”夕琼方才看得心惊胆战,暗暗在衣襟内揣了一把匕首,只待随时搏命,此刻仍是后怕地连连摇头,一向多虑的眉头紧皱成结。 “并非我招惹他,流水无情,如何搅扰落花?”文华熙抚摸着琴弦喃喃道:“如此激他,他该有几日不会登门了,若事情真如他所说,他也要忙着应付新人,我们恰巧有些事要办,便不必劳动魔王。” “这琴从前看着只觉骨头里涩得很,现在想想却也无所谓,有几人的骨灰还可用来弹奏瑶曲?且放着罢,让它替我听听风响。” “……您就这么相信魔王的话?” “又说错了,不是我相信他,而是他已开始信我。”文华熙闲闲拨动琴弦,指尖轻颤时竟如珠串落地,无端便令人觉得悦耳,他气定神闲地拢了衣襟,一颗颗拈着腕间五彩琉璃烧制的佛珠:“魔王不像某人当年想得那么有勇无谋,也算是他麒麟棋差一招。他既已猖狂到入我清梦的地步,想必也已惊动了魔王。祝火此番回来,却不一定会走。” 夕琼初时不解,翌日便明了了文华熙话中所言。夕华记吃不记打,捂着屁股从医署跑出来传消息:“魔王会调任渊明去边关,想必公子一定有所准备。” “你这次又是怎么拿到的消息?” 夕华望天,总不能说他是故意缠着祝火在桌边……好趁人家忙得“热火朝天”,去偷看人家的奏章:“你自己编吧。” 夕琼目不忍视地闭上了眼,转身跑走。夕华还在身后急切地嘱咐:“告诉公子小心身边人!” 身边人,连不擅谋略的夕琼也知道指的是谁。文华熙听罢夕华传来的消息,却并不在意,反倒同这位神秘的“身边人”相谈甚欢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2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2 —— 说甚欢,倒也不大恰当,毕竟乌罕是悠然自得地倾听的人,而他则是跪在笼子里的性奴。 “……我有一事,请阁下相助。”文华熙竭力字句清晰地说出这短短数字,唇间萦系的纤细红绳被他的舌头濡湿,像缕多情人的心头血。 又是一日例行的调教,其他宫奴内监俱听乌罕吩咐行事,为他锁上束具便纷纷离去,留乌罕监刑。文华熙照例是被一面乌帕蒙住了双眼,只能凭耳闻的潺潺流水来判断自己是身处长思殿后的一处偏殿里,四壁以巨岩砌成,水声则是长思殿地下暗涌的温泉。 大抵凶荼已有动作,封了后便不能如此待他,大萨满着意吩咐教这俘虏明白些规矩,近日本已缓和的调教愈发难捱,文华熙双臂皆被高高吊起,双膝只得跪在冰冷地面上,不住地因刺痛而发抖,后穴入了九连环的玉势,下身坠着滚动不休的珠串,刚刚被人从机关木马上抱下,汩汩淫液还沿着淡粉色的大腿内侧不断流淌,也被映得像盏泼洒了的桃花清茶。 他的贸然开口引来了臀上清脆的一鞭,本就翘起一指高的臀肉显得愈发鲜嫩可怜,文华熙咬紧牙关,双手拽住了腕上绳结,却不曾哼出哪怕一声。 “此刻公子该专心。”一个人影自黑暗中缓步行出,白发凌乱地堆在颊边,令他一贯阴沉僵直的面容忽现几分狂野,原来除却那双阴翳无光的眼睛,乌罕看上去也不过三十有余:“再说,若真有什么事,也不须公子开口,做奴才的自然是——死而后已。” “啪——!” 长鞭清脆划过肌肤,鞭稍摆荡过赤裸突起的岩壁,激起阵阵令人颤栗的脆响。乌罕慢条斯理地握紧了手中鞭梢,逐步逐步行至文华熙面前,隔着流金溢彩的栏杆审视他,居高临下,空洞眼眶却还嘲讽地显得恭敬一如往常。 文华熙没有发出他意料之内的呻吟,反倒笑了起来:“你愿意为之赴死的,只怕另有其人罢?” “公子怕是入了魔怔,奴才这便帮您清醒清醒。” “唰——!” “嗬……啊……总、总管又何必如此刻意地多话?此刻只有你我,聪明反被聪明误,可是会显得心、心虚呵……” “哦?”乌罕忽而扯了扯面皮,露出一个牵线傀儡般扭曲的笑容:“聪明反被聪明误,有趣,奴才还以为,这是专用来形容您的。” 他终于走到了文华熙身前,隔着一重重仿似直入云霄的牢笼围栏,以长鞭轻慢地挑起了文华熙下颔,语中阴湿更甚滴水石窟:“既然大皇子有如此高见,那便,恭请赐教!” 耀眼的光一闪而过,乌罕略显伛偻的身影竟是被华贵牢笼映衬得分明—— 这空寂石殿内,竟放着一尊缀满奇丽宝石的牢笼,形制仿似鸟笼,便是凤凰也住得,却终究不是人所能居。 哪怕,是一座辉煌的金笼。 tbc 作者有话说: ☆、二十八 二十八 魔王做了一个短促而混乱的梦。 魔是不做梦的,他们本就是噩梦的子民。 然而自面目模糊的女子身边猛然惊醒时,凶荼竟有些怀念从前冰天雪地里躲在破毡下狩猎异兽的日子,那时候他没有篝火,但常常会幻想,幻想生来便只懂杀戮的魔物也是从温暖中诞生的,洪荒以前,有一双温柔的手,引着他们自噩梦中脱胎换骨。 他起身草草束上战甲,不待身侧睡眼惺忪的姬妾起身服侍,便招人进来盥洗,胡乱拍了几把水在脸上,权当净面。 清晨的辉光为魔宫张牙舞爪的雕梁平添几分迷离,凶荼走出寝殿时不出意外地看到角弓沉着脸站在一旁,当即皱眉:“本王还没来得及欣赏欣赏早晨的太阳,倒全被你堵住了。” “陛下言重,真正的太阳怎么会被俗人如我堵住。”角弓缓缓躬身行礼,凶荼不耐地摆了摆手,靴子上沉重的黑铁钉扣将初春最后一点淤雪搅得踢踏作响:“得了得了,本王还不知道你们三个几斤几两?你尽管和族里那些长老装模作样,可别带到本王面前。” “……既然陛下要我坦诚,我从命。”角弓深吸了一口气,一贯笑得夸张的脸上难得地尽是沉郁:“您当真决心已定?” “没错,下个月就行礼,本王还要请神族派使者赴会。你们也不用操闲心,左右是个傀儡,渊明还是按时开拔,就不用列席了,你们族中那些太顽固的长老,来一个能喘气的就行。” 角弓“啧”地用力叹息了一声,不忍卒读地以粗大手掌捂住了脸:“就算您能摆平所有人,我那个妹妹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她疯起来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 凶荼看似漫无目的地出了宫门,扬手令侍从停步,只身向长思殿的方向走去,角弓踌躇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是她做得出,还是你们要推她做靶子?她当初为了不嫁本王,大典上可是差点一把匕首插在这儿!”凶荼冷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金刺花汤的解药本王已经默许你保有,但你要明白,本王不让他死,就没人有这个权力!” “您要如何才肯处死那个祸害?!” “但凡他对魔国有一点危害,本王必定斩草除根。”凶荼毫不理会身后咆哮得脸红脖子粗的臣子,脚下不停地向从未踏足过的长思殿偏殿走去。 “哈,那臣还真有个趣味的消息要禀告。”角弓嘲讽地扬起唇角,忽而停住了脚步,凶荼疑惑地看向他时,他慢吞吞地一躬身,自怀中掏出一管黄铜制成的千里镜来:“陛下若已不再信我,不妨亲自看看。” “本王自有眼目能看清,何用此物——”凶荼的声音忽然悬在半空,定睛看去,那千里镜的镜面上,竟是镶了一只还在缓缓眨动的,活生生的人眼睛。 “——冥目一族的真实能为,魔族可知?阁下在此阴暗处陪一介俘虏虚耗辰光,岂非屈才。”偏殿内,文华熙仍在勉力保持着清醒,自身上时不时便要挨的鞭稍,他可以判断乌罕和他之间的距离,虽然始终若即若离,但落在肌肤上的鞭子力度已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紊乱,自脊梁至后穴,毫无一丝章法。 这不是素来韬光养晦的乌罕会做的事。 “殿下若想使我动摇,大可不必。说出这种话,殿下还是先担心自己为好,想要您金贵人头的人,可是比注意我一介区区阉奴的人多太多了。” “你……呃啊……你还称我为、为殿下……”文华熙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咬着嘴唇笑了起来:“这还不足够说明你的动摇吗?” 他昂头同乌罕对视,黑暗中一人双目被蔽,一人有眼而无珠,只有咸涩的血锈味在对视中静静流淌。 数不清过了多久,乌罕也笑出了声,同时,文华熙感到抵在下颔上的鞭柄骤然撤离,急喘着痛苦地咳嗽了起来。 他还从没听过乌罕笑,这人笑起来会令人以为他不只是瞎子,嗓子也被炭火棍烧撩过,又或者只因满腔悲怨,故而呕哑嘲哳。 “我们一族天生目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3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3 盲,只靠感知行动,毕生所见不过是一片混沌。这本是痛苦的疾病,了不起的大人物们却说这是绝佳的灵介……哈哈哈!谁说不是呢,生生剜了我们的眼睛炼化成灵器,竟有传音千里、运景无形的大能为!” 乌罕说到激动之余,鞭稍猎猎刮过金质牢笼,皮革与金属摩擦出刺耳的震颤声,文华熙顿觉一阵胸闷,但也只得咬牙强忍下喉中倒流的腥甜:“你、你会让你的主子听到每一句话吗?” “殿下还真是谨慎。”乌罕忽而快走几步来到牢笼前,十指紧紧抓握住栏杆,胸膛中不可抑制地由低至高,迸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当然不可能!” “殿下请万勿因此怀疑在下的忠心,在下可是一心一意为将军和当今的神帝着想。神帝恨毒了您,可是日夜靠着从我这双眼珠子里看到的景象取乐啊!至于麒麟将军,恐怕他见您如今身陷囹吾,落到一个阉奴手里被如此百般淫猥,偏生还欲拒不能,也会心痒难耐罢?” “……呵,如此说来,他们两个是借你的眼睛看尽我的丑态,而你是替他们凌虐我。”文华熙颇感好笑,血汗粘黏的鬓发一缕缕腻在颊边,他苦涩地在重重金玉枷锁中垂下头去:“我竟不知为何蕴恨我至此,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两个还是不肯放过我么……” “神族权贵本就是没有心的,您不也亲手在生死簿里写下了近半数族人的名字?”乌罕近乎贪婪地极力伸长脖子靠近着牢笼,手指陷在栏杆间印出一条条肉痕,是黄金的烙印:“所幸您足够美,有这幅皮囊,就算族人都死尽了,您也还能在敌人胯下承欢苟活。将军无时无刻都借奴才这双眼看着您被那魔王玩弄,大约是嫉恨得要吐血了罢?”乌罕的语速越来越快,直如疾风骤雨,惊雷滚滚。文华熙本以为自己是听不清的,但话语中每一丝刻骨的阴毒仍然清晰地戕在心里,像个银签子,将他这一炉死灰戳来拨去,百孔千疮。 “他想杀了沦为荡妇的旧爱,又因情势下不得手,想不到反便宜了我这个奴才,每一鞭可都是奴才在替大将军惩戒您的不贞呐……我们能共处的时间不多了,您该好生享受才是!” 乌罕的感知中看不到光影,但他仍陶醉地呼吸空气中的血腥,仿佛来自文华熙身上的血每一滴都是甜的。文华熙听得出他咬牙切齿的恨意,想来他面容定然扭曲得可怖,嘴唇抽搐,鼻翼翕动,双目空荡如冥府。 “你有深仇大恨。”文华熙算是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利用你们的神族,奴役你们的魔族,你要的是两败俱伤。我或者能帮你,但你要先帮我一个忙。” “殿下说笑了,您如今可是赤身裸体,自顾不暇,谈何——” “既然你也知道我们‘相处’时间不多,想必你该明白我在魔王心里的分量。我进言杀了你,还是易如反掌的事。”乌罕先前一鞭正巧抽在他臀间,本就难以含住的玉势歪斜着探出了尖锐的头角,文华熙不由自主地抽搐着酸痛的小腹,勉力合拢白生生的大腿,耸动着被鞭得皮开肉绽的双臀向内吞吃那滑溜溜的玉势,面上不知何时已是泪痕斑斑。 “恐怕您不太了解在下,更不了解那个滥情的魔王。”乌罕近乎享受地舔了舔唇角,从空气中淡淡的淫靡味道,他可以判断这高贵的美人已经被抽插出了淫水,从耳边哽咽似的喘息声中,他猜得出文华熙定是泪眼朦胧地吞咽着心头血。尽管他自己看不到,但远在天边的将军同神帝可是通过他的眼珠看得清清楚楚,巨细靡遗—— 光是想象至高无上的大皇子扭动着放浪淫贱的乳头和屁股,他便感到内心涌起一股久违的快意,想必将军也该看得很是“满意”。 “呵,是他不够了解他自己,我可以替他肯定。” 文华熙一语方毕,只听泉涌叮咚,潺潺自岩壁上滑下,依旧和缓得催人入睡,对峙的两人一时间却陷入诡异的寂静。 许久,仍是一声尖利凄然的笑打破了沉闷的帷帐,乌罕翘着小指,抖着手掂了掂手中鞭梢,肩膀伛偻着再度将它高高举起:“冲着您这份自寻死路的胆气,奴才倒有些兴趣——毕竟,奴才可是有幸和您共度了不少好时光呢!” “呜啊——————!” 乌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绵延几代人的恨毒,尽数淬在一鞭之上。文华熙只觉那鞭稍生出了毒牙利齿,死死咬在他受过剜骨之刑的伤处,登时便全身麻痹,几欲痛昏了过去。 “住手!!!”文华熙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咆哮,却只觉自己是挂在铁钩上的一扇肉,连坚固的锁链都快吊不住他逐寸逐寸下坠的肉身,身外之音更是杳然若无。 然而很快,他四肢的锁链便被人以肉掌齐齐掰断,锁链的棱角磨破了那人的手,温热的血迹汩汩滴在他胸膛上,染红了心口,又无可奈何地流过。 文华熙像只被拆碎的木鸢,被人珍而重之地以温暖氅衣包裹,又死死拥在臂膀间。他涣散地眨着纤秾眼睫,辨认出赶来抱住自己的人确是凶荼,只听魔王失态地指着角弓质问着什么:“本王是信你才会如此!你们分明是想杀了他!” 乌罕早已被凶荼一脚揣在当心处,踉跄着爬起身跪趴时,脸色仍紫涨得如同茄子。角弓情绪也十分激动,连连争辩:“方才陛下既然已看了……难道还不明白我一片苦心……!” 文华熙皱眉,用尽气力以额头撞了撞凶荼下颔,四周是否寂静他已听不清了,此刻他耳中眼中俱是一片金星乱舞,鼓声隆隆。 凶荼大约是在用一种近似于“紧张”的眼神看着他,文华熙不禁勾起了唇角,同最初的凶手说这句话当真可笑,但他必须说,哪怕气若游丝,自顾不暇:“陛……陛下……他也是听命行事,不、不要再造杀孽……” 文华熙一语既毕,倒灌的满腔污血终于掩藏不住,不受控制地自他唇边脉脉涌出,阖上双眼之前,尽管满心只余痛恨,余光重叠中,他还是把抱自己离开牢狱的人,看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可惜麒麟玉碎,早是香消,缘已断。 tbc 作者有话说:大家看明白了伐?麒麟每天都在看vr实况【。】 下一章渊明就可以准备开始吃肉啦 ☆、二十九 二十九 四月初四,雪原青草生,正清明。 时值夤夜,月上中天,风露瑟瑟如横笛幽咽,在魔宫是难得的清雅景致。文华熙提一篮食盒,沿小道出了宫。跟在他身后的不是夕琼,却是拿着出入腰牌的内宫总管。 文华熙披着一袭蚕丝斗篷,兜帽边沿绣着含苞粉杏,月色下衬着他单薄身躯,别有楚楚之致,故此禁卫丝毫不怀疑他只是个“获准出宫探亲”的宫女,尽管在深夜有些蹊跷,但有总管亲自检点放人,也知晓怕是位贵人,不敢多加阻拦。 魔都没有宵禁之说,街市上仍然人来人往,经由乌罕引路,文华熙才得以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4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4 便易地穿行小路来到渊明宅邸。 他站在门外等候卫士通传,轻呵口中寒气,揉了揉双手,望向天空一轮皎洁弯月:“辛苦阁下了,这件事你大可报与你主子知道,想必他也乐见。” 曾几何时,如此春夜里,他也像这样乔装改换,深夜逾墙去见远征归来的玉肃,跌下矮墙时还扭伤了脚踝,直倒在某人怀里,纵满身泥泞,亦不算辜负一身青青子衿,悠悠此心。 此刻他们却隔着一个早已扭曲为行尸走肉的人讨价还价,还生怕对方不够痛—— 乌罕的伤还没有全好,青紫的一大块凝结在脸上,鼻梁也有些歪斜。这隐约的痛楚大抵教会了他行事该更加谨慎,故此他躬身应“喏”时又恢复了木雕泥塑般的一张脸,除却暗自攥紧成拳的手指外一丝情绪泄露也无。 偏偏文华熙转过头来,要直视着他的眼睛,以春风般口吻吐露北国的风霜:“你在看吗?若有何指教,也不必鬼祟到特地入梦相见,你我本无此深交。再想杀我、伤我、利用我,烦请亲自现身,你的傀儡,我实在应付得腻味了!” “将军有请——” 他话音方落,报信的卫士便提着长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喘着粗气躬身抱拳。文华熙丝毫不在意乌罕的脸色,含笑拢了拢披风,便转身入内。 渊明的府邸大约是三将军里最简朴的,角弓气性豪奢,宅邸何止数栋,从夕华近日行止间染上的白檀香气来看,祝火起居也十分讲究。而渊明除却精心养护了一方小园,园内遍栽魔族难觅的清香花木外,住处更无一丝奢华之气。 文华熙沿甬道一路缓行,只见渊明正在园中负手望月,四周花木扶疏,为他清俊而忧郁的面庞染上了一层朦胧晕黄。 文华熙轻轻将食盒放在园中石桌上,解了兜帽,开口笑言:“将军此处,不像金戈铁马之邸,倒更像是在下故国随处可见的寻常民居。” “青砖黛瓦,亭台楼阁,本是家母所喜,我不过是遥寄追思。”渊明微不可见地喟叹了一声,转过身来,在看清文华熙沉静身影的一刻,唇边浮现一缕温暖弧度:“更深露重,公子冒险来此,是我招待不周。若不嫌寒舍鄙陋,还请入内上座。” “昔日,将军于我有刑前赠衣之谊,相交对饮之意,区区浮萍之身,无以报答,今日走这一趟理所应当,万勿拘谨,此处便很好。”文华熙欠了欠身,甚至解下了整间披风,拢在怀中坐在了石桌旁。 渊明素来是不会拒绝他的,虽然怔忪片刻,还是回了一礼,也拂衣落座:“只是公子的身体……” “长思殿虽好,也是时候闻闻宫墙外的花香了。”文华熙一语双关,渊明会意,目中隐带痛惜,便也不再劝阻。 “好风良夜,我特来陪将军吊祭故人。听夕琼说魔族少有祭祀之物,我们赶制了些绢马符纸之类,已交由将军的管家了,不知令堂喜爱什么,这些小菜并数杯薄酒,我也只好进献将军,愿明月清辉,酒可解忧。” “哪里是没有香火祭祀,不过是家母死于奴隶之身,没人惦记而已。”渊明握紧了拳,忽而起身,郑重地向文华熙行了一礼:“公子今日有心,渊明必当感念!” 文华熙亦起身,斟了一杯酒捧在手中,温文回礼:“将军近日本就因调任繁忙,切不可太过感伤。如此清风朗月,还请不必拘礼。” 渊明微微红了脸,也去握面前的酒杯:“……那也请公子直呼我名讳即可。” 他举杯同文华熙在月色摇曳下相碰,温润的瓷杯挡不住指尖相触,然而看着文华熙浅笑的面庞,渊明忽而手臂震颤,急急撤回酒杯一饮而尽,杯中酒水在皎月下荡出一片潋滟波光。 文华熙掩袖饮酒,眼角眉梢无时无刻不注视着对方,长睫下一双紫瞳比月光更璀璨晶莹,默默流转间,任是无情,也当销魂。 渊明在如此目光下饮了一杯,虽移不开眼,却不敢再多看。文华熙只做不知,自袖中探出风骨似竹的一截腕子,打开了食盒:“让你见笑了,我素来是个愚人,只会这几样解闷的小菜,聊表心意。好在此时初春,倒也合宜。” 红木漆盒里码着数样精致菜色,下层是几碟佐酒的酱香小菜,上层是散发着淡淡雀麦草清甜的青团和一碗菰米桂花粥,中间一层则是一盏桃花般色泽娇艳的冰食,渊明见所未见,不由好奇地投去了目光:“是我该惊讶才是,这样的菜色我的确很久没见过,自从家母离世,再没听说过此地有人能制……不怕公子怪罪,以你坐不垂堂之身,竟能为庖厨之事?” 文华熙看他拈了一只青团放入口中,先咬掉了捏成兔子状的青团耳朵,只觉面前青年有几分懵懂可爱,神色愈加和缓:“我当然不敢居全功,譬如这团子的形状就是夕琼捏的,最近我们养了一只兔子,她总也舍不得放,连面团也要照着兔子来捏。” “软糯可口,豆沙甘甜。”渊明点头,又拿了一只,笑着在文华熙面前摇了摇:“那在下可真要好好谢谢这只兔子,更要多谢夕琼姑娘,公子有她相伴,想必不致寂寞。” 文华熙不经意般地向对方递去一缕脉脉眼波,是盈盈天河,姣姣织女,乞巧夜里注定缝合的针与线:“有将军一路开解,我才觉不致形单影只,不知渊明……你可如是?” “……我,我亦如是。”渊明低下了头,耳垂俱已红透。 文华熙淡淡一笑,并没有继续暗示,而是伸手去捧盒中的冰盏:“这是难得的茜雪,多生在晚春盛夏,色如胭脂,滋味近似寒瓜。也多亏长思殿地下温泉暖热,我才能收集到这一点。从前只是书本上听说,不想到了异境,风物殊异,倒有此奇遇。” “托赖将军送来的花种,才有其上这一抔蜜水做添头,等桂花开放,想必风味更佳,现在只好撒几瓣桃花,聊做点缀罢——” 文华熙的手艺出乎意料地好,青团里的豆沙磨得极细腻,温热甜美,可口之余口感竟糯得有融化的错觉。渊明被润了口齿,喉中却不由有些哽咽。他无言注视着文华熙兴致颇高地去触碰冰盏,忽然想起每次见到对方,这玉雕般的手指都显得孱弱而冰冷,而此刻他就要这样赤裸裸地去触碰冰。 “请快放下,小心!”渊明起身去接,不想有意无意又触碰到文华熙指尖,这次那指尖更添了几寸淡粉,渊明飞快地抽回手,双眼却不受控制地直视着盘中飘零于冰上的片片桃花—— 虽未肌肤相亲,却已看得到活色生香。 文华熙只做丝毫不曾察觉他的动摇,径自捡了几枚菰米来剥:“此物在魔都难得,外层漆黑,内里却莹白无暇,很有君子之风,正如将军。” “外表似魔,血肉为神,的确是不容于世的异类,像我。”渊明不知不觉彻底放下了心防,自嘲地敬了文华熙一杯,神情难得有些颓丧,眼神躲闪中却又带了难以启齿的期待:“公子来此恐怕另有要事相谈罢?你一番苦心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5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5 在下领受了,还请公子直言相告。” “得遇知音,见你,便是我这闲人的头等要事。” “闲人?哈!说来我还未恭贺公子,可惜我走得急,不及参加大典,封后之前的准备如何也算不得清闲罢。” “旁人不懂,你也不懂?”文华熙无奈地阖上了眼,月光下,他的颈项如一只孤高的鹤,像是正待有人来和。 渊明饮得多了,又或是酒不醉人,月摄魂。不知不觉,他竟起身走到了文华熙身边,捡起放在一旁的斗篷,徐徐展开,犹疑地立在文华熙背后:“……不该贺吗?公子如此手艺,若非心悦魔主,从何而来?” 渊明苦涩地想,不知自己有何立场质问,毕竟他连自己话中难掩的酸涩从何而来都不明白。 “故国,故梦,故人。”文华熙仰首看他:“前人有诗:‘天遥地远,万水千山,除梦里、有时曾去,和梦也新来不做’,当可答你一问。” 渊明心中顿时一阵刺痛,刺痛中却又涌出一股危险的暖流。他深深呼吸,终于颤抖着将斗篷披在了文华熙肩头:“……是我唐突了,若真有要事,还请入内罢。” 这次他的手终于没有挪开,而是隔着薄薄丝绢按上了文华熙肩头。文华熙不动声色地抬起手,轻轻叠在他掌中,只觉肩上的力道当即便是一紧,随即整个肩头都被人珍而重之,恨不得揉进骨血似地握在了手中。 彼此口唇中的春冰融化了,冰沫苦涩的棱角被嘴唇磨钝后,舌尖的凉与甜竟旖旎得如同一个亲吻—— 文华熙没有再拒绝,只从容起身,含笑应了声:“好。” tbc 作者有话说:文华熙用来(划掉)勾引(划掉)纯情小后生的其实就是俗称的“西瓜雪”~ 希望这章有写出那种暧昧的气氛xddd ☆、三十 三十 “我可以称呼您……殿下吗?” 素幔低垂,铜鹤衔烛,所有内侍都被屏退,帘幕重重间只余急步倒向内室的喘息凌乱,文华熙顺着拢在自己腰间的手步步倒退,直到跌坐于床帐上。 那只手一开始只敢以指尖碰触他衣摆,接着是食指,如稚童攀爬花墙,很快便于泥泞间匍匐了四肢,伸展屈张了整只手掌。是推拿,掌心的热度却激起文华熙似有若无的低吟—— 于是便也变了爱抚,掠夺。 “你如此唤我,是也想做我神族子民么?” 渊明嗤笑了一声,单膝跪在他面前,于柔软床榻边搂住了他的腰,沿着他指尖一节节虔诚膜拜,每一个亲吻都哀伤得如同告别:“无能到令我母亲只能飘零异族的国家?不。” “我不属于暴戾纵情的魔,却也不屑于虚伪的神,我只是……”不知何时,渊明眼中涌起了水光。文华熙不顾自己的衣衫已经被他颤抖手指拽下肩头,伸出几近赤裸的修长双臂,安抚地拥抱了他:“若有可能,我亦不想生在帝王家。然而命运本不是人力能违,想必你从小就听过创世的传说,你不想选,但总有一天你要在两方中选出一个阵营的,再不主动,便会有人逼你。” “混血的贱种何其多,偏偏是我?”渊明如求学书生般诚挚地抬眼,目光如星斗,直直摇入文华熙心扉,他忽觉面上的笑意僵了一僵,心口竟传来久违的瘙痒感。 是利用他人的愧疚,是哀惋命运的同情,还是该在萌芽时便扼杀的其他? “因为你的母亲为神族献出了一切。”文华熙强自镇静,从容地抬起手搭在渊明肩头,托赖服侍魔王的经验,尽管渊明僵硬地绷紧了全身肌肉,他还是款款扬臂,令对方肩头明光铠锵然落地。 “你身上这片与生俱来的纹身,便是皇族死士的记号,是她传给你的。她大约是在我即位之前便潜伏于魔族的暗线,去得太早,来不及告诉你你是谁……但你明白,对不对?否则你不会感应到夕琼的存在,并选了她来帮我。” “是又如何,我做这些从来不是为了那份害死我母亲的‘责任’,而是为了你,殿下。” 两人的眸光烁然交错,电光石火间不容回避。文华熙的手指还暧昧地搭在青年人矫健肩头,抚摸着那片紧致皮肉上的辉煌彩纹,渊明没有挣开,而是深深地、深深地看着他,握住他鬓边一缕飘然雪发,捧在手中阖眼亲吻—— 文华熙只觉到了唇边的谏言忽然消散,青年一寸寸以爱恋目光啄吻过他的发丝,而后沿着他颈项抚摸,并一枚接一枚地解开了他的领扣,露出湿润肉身时,他亦失了神,久久没有想到要阻拦。 或者有很多男人用嘴唇触碰过他,额头、舌尖,手指,许过些当得真当不得真的誓言,但从来没有一个孤独的游子这样沉默地吻过他的鬓发。 如果这满头雪发真是严冬霜雪,至少也有一位旅人,愿意将嘴唇贴上直至青紫,直至死亡见证无言的眷恋。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此刻露出了怎样的神情—— 渊明半是钳制半是爱抚地握着身下人的手腕,以嘴唇拂去缭乱如飞絮的白发,自那哽咽颤抖的喉头,吸吮啄吻至玲珑的肚脐。自他初次见到文华熙时,这位皇子便永远是云淡风轻,高洁如孤月的样子,纵然剔骨之刑满身血污,笼罩在他身边的那层薄雾却从未消散过。 然而现在文华熙满眼都是无措,甚至颇为可爱地阖着眼睛连连偏头躲避,好像这样就能阻止唇间啜泣流溢一样。 他的心被撬开了一个壳,最柔软的内里被戳痛了,被自己的眼神。 双腿膝弯被人决绝而用力地抬高时,文华熙咬紧了下唇,纤细十指紧张地抓皱了身下绸被,瓷白肌肤因抽搐而染上嫣红,十里红绸缠成一张射月的艳弓。 “你……啊!你,你自去边关一定要多加小心,有人想要利用你,若被发现,魔王只怕会置你于死地……!” 眼下结界动荡,玉肃不能举兵来攻,必然想要借机挑起魔族内乱。魔族本就物资贫乏,能同神族鏖战多年除却天生悍勇,便是靠着强者为王的非凡团结。然而渊明是万中无一的选择,身兼神族死士和魔族贵族的血脉,若麒麟举着他的幌子,称他有熄灭圣火的力量,扶植他毁灭圣火,从而彻底打断魔族天选之子的传承,立一个傀儡,将魔族纳入囊中,也并非不可能。 文华熙之所以敢让乌罕引路,便是明白玉肃之所以没有让乌罕动手毒杀自己,便是发现自己有影响渊明的力量。深宵残梦,玉肃入眠对他百般暗示,他该引渊明投效神族,也不止一天两天了。 ——他的确有这份影响的力量,并正在可悲地用仅有的手段让这力量加深,但世事岂能尽如某人所愿? “呵,我现在在做的事已经是自寻死路。”渊明攥着身下那劲节如修竹般的腰肢,沉郁而凶猛地将胯下阳具一举顶入,只觉手心滚烫得像融化的岩浆,而眼看着文华熙的肉穴因自己贲张性器而被顶得渐染绯红,一点点被顶得内襞肿胀,甚至连平滑小腹也委屈地微微鼓起,更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6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6 是连眼眶也被烧得通红。 飞蛾扑火,非是愚不可及,实因心有所爱。 文华熙徒劳地伸手向腰后推拒,却被人温柔地吻在臂膀上,又被翻过身摆成跪趴的形状。那只手在他脊背上像点数骨牌般有节奏地一节节抚摸,体内横亘的粗长却迟迟不肯抽插,只刻意拉长放缓了,龟头一时抽出顶在他臀上磨蹭,一时又深深浅浅地捅入花心,只教他悬在半空,肉穴将那阳具的形状都印得清清楚楚、不敢或忘了,才掐着他细嫩的屁股又深又狠地撞了起来,操得狠了,沉甸甸红通通的两颗卵蛋也胡乱挤在他臀肉上,打出道道肉痕,冶艳如素手裂丹帛,淅淅沥沥滴下的是樱桃汁液。 渊明一径去摸身下人锁骨处的伤痕,这具身躯在内宫养护下虽然看起来依然完美,碎骨处却仍是有一点不容回避的疤痕,那是剔骨时倒钩没入的所在。 从前同玉肃床笫之欢,心上身上文华熙都没有伤痕,后来凶荼又像个大熊,舔了蜂蜜暴殄天物,一气吃干抹净,没有着意磨蹭过他的伤疤,故此文华熙一时震惊得不能动弹。 体内青筋贲起的肉棒碾磨操弄不休,死死压着他的人还要用手心热度不依不饶地去暖那块难以启齿的疤,文华熙只觉内心有条堤坝猛然崩塌,眼泪不知何时打湿了枕边,他却只晓得抖如筛糠地咬紧牙关,极力将自己向锦缎间埋去,却避不过那双手温柔而残酷的爱抚。 说来奇怪,在那么多充满恶意的眼神下,他可以无所顾忌地袒露伤疤。但有人带着他一般疼痛的神情去抚摸时,当日刑场上千刀万剐的极刑便重又降临,让他疼得泪眼朦胧,在哀鸣中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这掌心太温暖,让他重回人身,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身。 渊明亦是笑着的,笑中一般泪眼带凄怆:“殿下,殿下……你特意在深夜来见我,不是为了利用么?” “我说过,为了你文华熙,我会尽我所能,现在亦如是。你不必担心,你要我怎么做,我为你去做就是——” “是你让我发觉,或许我本质还是个魔物。” 魔物? 凶荼依稀也说过这样的话,说什么魔认准的东西便不会放手,就算明知是错,大爱大恨间也要追逐至天地尽头。 “其实你们何必对我说……我等不到那个时候呵……”文华熙双目涣散,徒劳地任身上的男人又将自己面对面抱进怀中,大敞的双腿间一片淫液濡湿,令他合也合不拢,只得被钳在男人的阳具上,挺着腰随渊明的动作而无力迎合。 或许是近些时日某人入梦太多次了,渊明清俊面庞忽然在眼前融化,纤秾眼睫上挂满露水,水光中面前人的眉毛显得粗了几分,嘴唇也更薄,凌厉的双目看起来便摄魂生威—— 魔都景物俱化模糊,纵心中不愿,已成瘾的金刺花还是发挥了自主寻求欢乐的药效,极乐中,深深插在自己身体里,同自己合二为一的,仍是最初那个身影。 文华熙双目酸麻,眼眶剧痛,泪水滑落时却对着幻影清晰地笑:“若我说,我要你投身圣火自焚,换魔国不再终年积雪,换结界永久封闭,两界不起战事,但你很可能会付出血肉之躯的代价……啊啊啊!” 渊明不发一语,臂膀上常年征战锻炼的结实肌肉如岩石般紧绷,腰间的动作又快又狠,抵着文华熙大腿内侧的锦缎亦丝丝开裂,飞快地磨破了那柔韧肌肤。 “……我、我要请你去死,将军还愿答应?!” 一声惨笑,数声急喘,三四点急雨落庭前,五六片芭蕉枯残年。 七八目星子落,已是连催鼙鼓,二更天。 ——云散雨歇。 文华熙拥着锦被艰难地坐起身来,有人自身后拢着他的鬓发低嗅,来回抚摸他触手生温的柔软脊背:“我本没有生的理由,倒要多谢你,给我一个死的理由……” “算我痴愚罢,得此良夜,虽死何惜。” 文华熙没有回答,渊明的拥抱也没有持续很久。很快他便离开,又捧了整洁衣物,亲自彬彬有礼地替文华熙料理了琐事,又坚持叫了一驾青布小车,才将他送回宫去。 “为免嫌疑,本将便不亲送了,公子一路好走。” “多谢将军盛情,此番……你我尽知,各在心头罢。” 文华熙独自行出小园,临去回首一眼,渊明仍是他来时那样,负手望着苍穹中再也不会浮起的月亮,仰首饮尽了一杯苦酒。 谁言酒可浇愁? 他一路神思不属地行出了门外,乌罕披了一身夜露,依然在将军宅邸门前的灯笼旁等他,站立之处的阴影不曾挪动分毫。 文华熙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乌罕适时撑起伞,两人便步下阶梯,行入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中。 “将军说,您这招,走得岔了。”乌罕平板的声调没入雨声,雨滴清脆听来悦耳,掩盖了多少话中恨得牙齿发酸的嫉恨,故而文华熙并不如何在意他传来的话:“以情动人,再无情利用,他对我使来就很有用,还要多谢大将军赐教。” 乌罕张口欲言,文华熙只觉好笑,抬手挡住了他的话:“你辛苦了,他也是,窥人私隐如此卖力,我佩服,只是不要扰了这难得雨声——” 他自伞下抬首望向乌云聚拢的天穹,任一滴雨珠自眼角滑下,神情澹然无波:“春雷过后,便是急雨,看来,雪就要彻底停了。” tbc 作者有话说:e on~评论汹涌起来qaaaq~~~ ☆、三十一 三十一 大典选定了吉日,祭祀嫁娶两相宜。凶荼按照规矩选了历书,开了祭坛,却不肯老老实实在殿外等候迎接,文华熙四更天便起身准备梳洗,他亦披着战甲便闯进了长思殿。 罗帷低垂,宫灯闪烁,宫娥鱼贯捧着大典的繁复饰物,每一面铜盘内都是奇珍耀目,凶荼却看也不看,拔剑掀了珍珠帘,解了九龙冠,便径直来到了泉池边,躬身掬起一捧柔和碧波捞了捞,却没如愿以偿捞出心上人来:“你还要泡多久?!” “如此大典,自然要慎重其事。若我仪态不佳,岂不也是辜负了陛下这些日子精心准备?”文华熙自泉池边的暖阁中赤足行出,只批了一袭素衫当风,身后跟着为他擦拭长发的宫娥。 凶荼有些怔忪地看了看空荡的池子,又看了看面前笑吟吟的人,不由挠了挠头:“本王还以为你化在池子里了。” “陛下不用太急,若真要等,便稍候罢。来人,去伺候陛下着装。”文华熙在妆镜前坐下,瞟了一眼凶荼身上黑一块灰一块的甲胄,立刻阖眼叹了口气。 乌罕立刻指挥着早有准备的下人们奉上帝后礼服,凶荼莫名其妙便被七手八脚地按住穿戴起来:“还未行礼,你这王后的派头倒是摆得很足了!” 文华熙漫不经心地抬眼拣选着铜盘内的玉饰:“无非是顺应帝心而已。”他的头发已经长可及地,一缕缕浓密得发出雪亮光芒,要两名宫人才能整理,一人如待珍贵雪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7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7 练般捧着,另一人则捡了錾着龙凤呈祥的细齿银梳小心挽起,乍一看,这一头缎子般的雪发竟也如织机上的天河锦,流淌耀目,莫敢直视。 凶荼看着看着,不禁站起了身,抬手阻止了要替他佩剑的内侍,跋涉过两人之间相隔的一池清泉,亲自拿起宫娥手中梳子,替他未来的王后结发。 文华熙看着镜中影影绰绰,在自己笑着的面庞后又多了一双眼,一双燃烧着致命热切的眼。 “本王今日也算是‘涉江采芙蓉’了罢?” “可惜陛下一闻兰草之香便要大打喷嚏,否则我倒可用兰泽芳草报答。” “本王还以为你会夸我近日诗书大有长进。”凶荼哼笑了一声,小巧的梳子在他手中显得像个易碎的风铃,怎么摆弄都不得宜。文华熙抬手止住了他,口中衔着一枝白玉凤头钗,自行挽发。 凶荼从善如流,自内侍怀中接过了自己的佩剑,一挥手遣去了众人,清泉幽幽,宫灯燃脂暗香,在这天明未明的晦暗时分,只剩他们两人。 “本王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劳什子花草,本王只要你。”凶荼一边欣赏着文华熙侧头梳拢长发,一边伸出手去,掐下了一只馥郁兰花的花蕊:“何况这些‘君子之花’,你也不会想献给本王罢?” “花种是谁给你的,你不说本王也明白。本王之所以近来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希望你真能做到‘顺应帝心’。”凶荼恨恨地皱眉,猝尔长叹一口气:“你就是这个死不悔改的脾气,现在你满意了?本王拿你没办法——” “就算是傀儡,王后也是我独一无二的……伴侣。” 文华熙专注地对镜理顺长发,他那头悬天白瀑般的头发可真是生得好,却也像人世三千尘缘,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凶荼是沉着嗓子大喝出声了,可眼见着文华熙只顾一枝接一枝地以雕为青鸾丽凰的长簪束起长发,他也只得苦笑一声:“本王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还不够吗?” “可是角弓将军对陛下说了什么?”文华熙对镜抚摸自己的脸庞,他现下立身活命的唯一筹码。他眼中一片千里寒冰,唇间却仍是笑语含情:“此间诸物确实多有托赖渊明将军相赠,我还以为魔国不像神族那么讲究莫须有的规矩……陛下既知兰草是君子之花,也该知道,我们不过是君子之交。” “好,好!你们既然是君子之交,本王特意留渊明到今日,参加了大典再走,想来是留得对了。如此良辰,他理该向你道贺三杯喜酒才是。”凶荼猛然起身向文华熙走去,对方轻灵的身影却比他转得更快,一个转瞬之间,那白玉似的身躯便已隐在了更衣的屏风之后,隔着屏风翡翠镶就的边缘,只露出半截活色生香的肩头,共一袭曳地长袍蔓延,无端的,凶荼便瘙痒得打了个喷嚏。 看来他真是对花香太敏感了。 “陛下既有成见,我再多言也无用,只待事实证明——” “成见?!本王是亲眼所见!” 文华熙本在低头宽衣,手中还缠着宽大衣带,内衫已然落到腰际,凶荼踩着他垂于地上的衣摆愤然撇开屏风,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要不是角弓献给本王冥目族人的灵器,本王还真看不到你们二人的情深义重!连番私会,促膝长谈,赠衣留茶,接下来还有什么?是不是连颠鸾倒凤也想过了!” 文华熙眸光一动,心念电转,仍是波澜不惊地笑:“是啊,陛下也知我与将军是因这点点滴滴才可有‘情义’可言。个中许多机缘,反倒要感谢陛下恩赐。” 凶荼狠狠攥着他的臂膀,像是要生生扯下,活啖了他的血肉。文华熙却看得分明,魔王眼中尽是咬牙切齿的动摇:“昔时陛下便对我说过,我不是伴侣,不过一介奴隶。我与陛下自然也有点滴‘情谊’,自押解入魔都,至剔骨剜肉,酒宴取乐……也算是深得很了,陛下现在当真是想说,我们之间有了变化?” “——你!!!”凶荼高高抬起了拳头,文华熙避也不避,只含笑阖上了眼,而那双拳终究也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颤抖着抚在了他颈边:“你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凶荼竟已满头冷汗,方才真有那么一刻他想扼住面前这惑人俘虏的颈子,但在看到文华熙肩头浮现的狰狞伤痕时,头脑只剩一片空白。 “正如陛下所见,月初我不小心着了雨,受了些风寒未愈。每每发热身上这些刑后留下的丑陋疤痕便掩不住了,不过陛下不用多虑,大典时上药可聊做掩盖——”文华熙见他没有继续发怒的意思,弯腰拾起洁白内衫,想要去拿贮着药膏的玉盒,却被凶荼握着手腕,旋着拥进了怀里。 凶荼无言地探了探怀中人的额头:“都到今天了还这么烫,为什么不说?” 文华熙终于略显无力地哼了一声,倒也没有抗拒,顺从地靠在凶荼怀里,任他娴熟地捧着自己的膝弯抱自己上药,乐得有人代劳:“是陛下亲自择的日子,我不过顺应帝心。” 凶荼自胸膛内沉甸甸地叹了一口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把他安放在榻边,亲自拈着药膏,一点点抚平那些纵横疤痕:“上次本王在此静候你梳妆,是送你上刑台之前,算来也有一年了。” 文华熙体虚发热时,完美的躯壳便崩裂开来,露出不堪的内里,道道屠夫铁钩留下的残酷割痕犹如熄灭后的岩浆,炭黑虬结,如同命运的盛装。凶荼的手指抚上时,纵是做戏博人垂怜,他也真真切切感到了疼,不由虚弱地回头咬着软枕,闷哼了几声。 他身上白得透明,衬着伤痕便更加可怖,凶荼没有手抖,却震惊于自己心中再也掩饰不住的痛楚。他是直肠子的人,尤其对认准了的人与事,故此虽然尴尬,还是对着文华熙一口气絮絮道:“你的时间不多,本王承认以前确实是暴殄天物,伤你身心……好吧,你骂吧,打我也行,只要你不嫌手疼。” “本王知错,以后我们能不能珍惜时间,消停几天,好好过日子。你和渊明就是真有什么事本王也不再追究,毕竟我也一屁股烂桃花,有来有往,也算我们魔族的‘公平’。”凶荼握着他的手,细细比量着垫在自己掌心里,而后五指缓缓合拢,坚定而炽热:“角弓那些话我不会尽信,你不要天天提心吊胆的,我会真心待你。” 不会尽信,便是仍有相信余地。 真心待人,期许的却永无回应。 伴侣,傀儡,各有所图,孰轻孰重,是身在局中的人不留神,饮得太醉。 文华熙眼中闪烁着波光,却不知是为谁:“……陛下,你让我惊讶了。 ——可笑能伤我心的人,从来就不是你。 然而凶荼没有看出他的复杂情绪,魔王竟是很好哄的,只消他一个低头,便又兴高采烈地起身合上药盒,掀起帘幕召侍从入内:“今早风大,你又发着热,不就是走个过场,本王让他们手脚快些,结束后你早点回来歇息就好。” 说罢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8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8 一拍脑袋,自己急匆匆走了出去:“本王不在这儿碍你的事了,快些出来,我们同乘起驾。” 愧疚和爱,分得清吗?迷恋或执念,割得开吗? 文华熙茫然地应了声“好”,勉力支撑着起身,任由宫娥列在殿内,捧着齐全的魔后大典礼服。 魔王的反应与他想象得不同,但也只是不同而已,太迟了。 “夕琼,把那个盒子拿过来。”文华熙仍是忍着熟悉的暧昧刺痛,屏退了旁人,亲手缀上自乳头至会阴处的精致环锁。方才凶荼上药时已亲手替他入了钗,大典时魔后的礼袍,是由神鸟毕方的尾羽、颈羽绣出变幻长空与丹朱颜色的,新造的这一身环锁亦是同色,琉璃烧就,颈环上镶着鸽子蛋大的红宝石,更有奇趣,下身还缀了钟鼎样的铃铛,约莫四分之一手掌大,凶荼抱着他大腿给他戴上时,还饶有兴趣地拨弄了半天。 既为魔后,大典上千百级台阶便要走得裙摆不动,微风不起,这周身上下的铃铛自然也是不能稍响的。文华熙咬着下唇,紧皱着眉头将略小的那一对铃铛挂在艳粉的乳首上,当即便软了腰,惊喘一声扶着额头倒在榻上,惊起身上铃铛俏皮地“叮铃”响动。 “要不要稍作休息再出去?”夕琼担忧地看着魔后的冠冕:“这些衣物可是沉得很,您受得住吗?” “昔日来不及身受十二章纹,今日倒有此报。”文华熙苦笑自嘲:“不,不用,扶我起来。” 晚间这盛妆,他要凶荼亲手一件件除下。既然色欲中已起了眷恋,他更要不惜一切加深它。 ——约莫一个时辰后,天光乍晴。 凶荼在长思殿外率众等候,龙辇凤驾前执宫灯依仗开路者,内侍禁卫共三十六人,辇前护持者四十二人,末尾执祭器乐器者又三十六人,其后更有文饰华彩的礼官数百,头戴长翎的禁军数百,皆拱手低眉,寂静无声,场面肃然。 上古有兽名驳,身如白马,其尾赤黑,能食虎兽,可以御兵。 魔王自左肩起,半肩英姿飒爽地系着由驳之尾编制而成的漆黑大氅,右肩则镇着精铁雕就的帝江之首,衣带上缀着尾带利爪的帝江翅羽,身着驳之皮制成的纯白软甲,贴身勾勒出他英武身姿,日光下更显熠熠生光,金眸所向,璨然不可直目! “陛下,久候了。” 一声清响,礼乐官比他们焦躁的陛下更加目聪耳明,文华熙的鞋尖刚刚迈出一步,他们便鼓瑟吹笙,长袖翩然,齐奏了起来。 凶荼也听到了,却是千百种滋味在心头,犹疑片刻,他才回身—— 文华熙的衣摆太长,需要四人在后捧起方能不染尘埃。他戴了一顶镂空雕做凤凰展翅的玉冠,压鬓有芙蓉菡萏珠钗,更有长短簪十二对,鬓边垂下清疏如雨露的步摇流苏,望之便如玉树流花,清标绝逸。 那头冠并不是纯然是女子形制,凤凰双目更以紫耀石装饰,同他双目闪烁呼应,是浩然清朗,也是端庄温柔。 这很矛盾,但在他身上竟然能达成和谐,正如这不似裙不似氅的衣裳,世间也只有他能着。 凶荼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文华熙对他微笑,向他伸出手来,再寻常不过地唤了声:“陛下。” 凶荼一手成拳,当胸一击,躬身行礼,而后缓缓步上前去,用折一枝花的力度,缓缓捧住了那只手,低头亲吻:“——我的王后。” tbc 作者有话说:终于一半了!!!!!!!!! ☆、三十二 三十二 魔都经纬纵横,纵贯成“井”字形排布,极北背靠连绵雪山,向南出关远至雪庸关,便是与神族的分界了。 而在这看似平静的一池井水中央,便是万众瞩目的圣火祭坛。 大约是受圣火庇佑的原因,长长祭坛边已开满了蒿野花,虽然有的只是含苞待放,但那开了的花蕊,也已深紫殷红,浓郁得像一块剜不去的心头疤。 按照规矩,帝后登坛食祭肉,饮祭酒,而后由大萨满祝福。此后的庆祝还会持续七七四十九天,有列军操练,有百戏杂耍,更有奇兽嬉戏。 当真身临其境,捧了金盏彼此交杯,文华熙心头也不免复杂。隔着清浅酒液,凶荼的眼神是那样认真。如此辉煌盛典,若说他只是为了扶立一个傀儡,连瞎子如乌罕都不会相信。 魔族的圣火长燃在一口大鼎中,鼎铸青铜,青面獠牙,鼎中无炭,青灰色的火苗却常年在风雪中自燃。大萨满身着黑羽编就的曳地长披,面上牢牢扣着一张铜盘般圆形鬼面,以金漆彩绘在五官处着意烙下夸张笑容—— 随着她登台一呼,鼎中火苗疏忽拔地而起,跃为千丈华彩! 眼见火苗愈烧愈灿烂,竟至淬炼成金水般纯金,文华熙也不由目眩。凶荼微笑着扶住他,文华熙回头同他对视,只见魔王双瞳中的金也像极了太阳,正是从圣火中脱胎换骨而出:“本王便是被这火选中,才得以遇到你。” 人间无情,抵死折磨,竟也可以说得这般动人吗? 凶荼牵着他的手引他看向台下,千百级白玉长阶下是群魔喧嚷,日月当空。为首的持旗手绕祭坛巡游呐喊,胯下骑着二十六角齿的温顺琥鹿,长角熠熠生光,圆润的大眼睛眨动闪烁着美好祝愿。 大萨满看向他们,文华熙忽觉身侧的夕琼动了一动,眼睛瞬间眨也不眨地盯住了那张鬼面,却无从看出任何端倪。还不待他怀疑,便见大萨满如鸦枭般的长甲一挥,沙哑而威严的声音自鬼面夸张笑脸下流溢而出:“礼成!” “从今后,你便是我魔族的王后!” “——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火不灭!魔族万年!” 山呼海啸,天地惊动。文华熙笑着挽起凶荼的手一同走下长阶,所经之处群臣无不躬身行礼,角弓深深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也见到了许多夜宴当日凌虐自己的熟悉面孔。 经过渊明时,对方死死阖着眼,似乎不这样便会愤懑到冲上前来似的。若能开口,文华熙猜他定会问自己一句:“公子可还记得那一夜?分明心中无爱,此刻手中所挽又是何人?” 然而他们都明白,一夕贪欢不能代表任何事,如此良辰,更是容不下半滴血泪的。 文华熙依然笑意温文,极力踮着脚尖行去,如在刀尖上舞蹈,方可不令周身铃铛颤动失仪,自嘲实在是个合格的娼妓,自奴隶而登后位,倒比做个名不符实的君王更合适。 行走间,凶荼见了狴犴一族蓍老,立即上前把臂攀谈,夕琼扶着他小声道:“婢子总觉得大萨满……有些奇怪。” “这是你第一次见她,被吓到了?” “不,不是。尽管婢子肩上的纹章没有发烫,但还是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和见到渊明将军时很像。” 文华熙微眯双眼,抬手止住了她继续分辨。只听身侧的凶荼正颇为不满地猛拍了一把白发苍苍的蓍老的肩头:“本王今日立后,你们宗女面子倒敢大到不出席,可真让本王长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9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9 了见识!” “宗女不止是我族宗女,更是您的皇妃,定然不会辜负您的期待!”老者愤慨地锊着胡子,被凶荼拍得连连咳嗽。 文华熙不知为何笑了笑,低声道:“狴艳心气如此之高,只怕我们以后不会轻省了。” “婢子倒认为,皇妃会来的。”夕琼同狴艳早已相处多时,此时面上神情十分微妙:“其实她是个很直爽的人,您不用太防备她——” 话音未落,便见台下数十骑红枣壮马踏碎人群,踢踏而来,一声长笑直直烧进了所有人耳朵里:“本宫来迟了——!” 狴艳翻身下马,一手挎住腰间那把著名的黑鲨皮鞘大刀,身着火红劲装,头戴形似白虎却生长角的狴犴冠冕,抬手一扬,身后数名同样劲装的女子便举起鼓槌,击鼓奏乐起来。 “我既来迟,便向帝后赔罪,靡靡歌舞看久了,也是殊无趣味,不如换个花样!” 凶荼已牵着文华熙落座高台,眼见狴艳也三两步踏了上来,还不屑地撇了撇嘴,只顾摸着文华熙手腕温声调笑:“爱妻身上的零碎饰物,可是难忍得很了?” “……托赖陛下牵着我,一路倒也还好。” “嗯,本王会永远牵住你的。” 狴艳的视线同夕琼交汇,两人俱是一愣。文华熙敬了凶荼一杯酒,趁他埋首于酒瓮时不由将目光调转自两人之间,狴艳也向他看了过来,凤眼一挑,睥睨一如既往:“本宫还不屑你这后位。” 随即,狴艳的视线有意无意扫过凶荼,文华熙心头一凛,忽觉她真正在看的并不是凶荼,而是凶荼占据的王位! 狴艳对夕琼点一点头,持刀在怀,一掀衣摆从容落座。凶荼有心刺她几句,却听台下女子歌声已悠悠传来:“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此曲由女子唱来,衬着惊雷般整齐鼓点,竟也是一般雄浑悲郁,更添几分婉转情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乐声悠扬,文华熙感到自己的手又被凶荼紧紧握住,便知他已心有所感,忽觉好笑,举杯向狴艳遥敬了一盅。 果不其然,凶荼只“哼”了一声:“看来你研读神族诗赋,倒还算有些用处!” “不必客气,陛下从我这儿借去苦读的书,也不用还了!” “神族使官到——” 若非礼官一声禀奏,眼看着素来不和的两人便又要掐起来。然而一听神族使臣到了,凶荼立刻双眼放光:“传!” “在下使官等二十人,特奉神帝与大将军之命,恭贺魔主、魔后大喜,并备薄礼送上。” 神族使者早已等待许久,凶荼一声令下便齐齐行了出来。文华熙定睛看去,为首的是名四十余岁的文士,身材微胖,面目可喜,笑容可掬,真像个和事佬的模样。其后有一名副使,身着滚了银边的黑衣,眉目俊朗,却一脸沉郁,甚至透着几分狠戾。 这些人他都未曾见过,此刻异地相逢,竟也无丝毫思乡之情,只觉可笑。 凶荼不由分说地揽着他的腰将人搂在怀里,挥手名人接下神族使臣的礼物:“贵国神帝和麒麟将军近来可好?” “有劳魔主关心,圣上和将军贵体康健,正是大展宏图之时。”为首的胖文士笑嘻嘻地躬身施礼,像极了年画上抱着鲤鱼的童子。 “哦?既然如此,你们可更该好好把本王和王后的情深意笃传颂一番,也让他们同喜同贺。”凶荼别有用心地衔着一抹笑,拍了拍文华熙的手背。 众人都心知,大皇子在国内早已销声匿迹,麒麟派出几个应付的使节,不过是单方面圆了凶荼的面子。然而凶荼每每想起文华熙床笫间喊错的名字,便忍不住想要狠狠煞一煞这头麒麟的气性。 文华熙会意,亲手斟了一杯酒,柔情脉脉地奉至凶荼唇边。凶荼含了口酒,忽而揪住他的发髻,抚摸着他的颈项,当着众人便唇对唇饮了下去。 “你——!” 如此不尊重之举,旁人尚且无谓,那名副使却是恨得虎目怒睁,手已经握在了剑鞘上,眼中若能射出箭矢,恐怕凶荼当场便要被戳成一个血窟窿。 胖文士立刻紧张地按住了他,连连对凶荼赔笑。魔族众人亦是情态不一,狴艳一直对身边女官吩咐着什么,角弓一脸不堪入目地转过头去,祝火事不关己,渊明虽也深恨,却更加没立场愤懑,只得一杯接一杯状若疯狂地饮酒。 凶荼散漫地抚摸着文华熙的鬓发,文华熙婉转地屈就着他,伏在他手掌下,十成十便是一副祸国妖姬的架势。 “神使何必着恼啊?莫非也是艳羡本王的艳福不成?”凶荼话音方落,四周便响起数声别有用心的大笑。文华熙冷眼看去,仍是昔日夜宴对他亵玩淫弄的人,他这所谓“王后”,本就是一个笑话。 “可惜你们艳羡也没用,正是你们将军亲手把人送到本王宫里来的,本王以前不懂,现在可真要好好谢谢他才是。你们回去替本王传个话,若有机会,还请将军亲临,本王和王后自当好生款待,让他‘放心’。”凶荼又将一杯酒递至文华熙唇边,文华熙先前才被他灌了一杯,此刻却也不能拒绝,纵眼带波光,仍是哽咽着翕动红唇,靠在他怀里俱饮尽了,微醺得脸带晕红,惑人情态不必言表。 那名副使不知为何一直死死盯着文华熙,自开合红唇,至含情眼目,手中指节在剑鞘上握至青白,牙关怕也已咬得血迹斑斑。凶荼却偏要看他们这样,笑得才更加开怀,竟抚摸着文华熙脸颊调笑道:“你哪里还像个要掌天下的帝王?王后啊,还是本王的卧榻比较适合你。” 文华熙无意间瞥到渊明眼神,一般是心痛难抑,举起酒杯匆匆回避,却又放不下他,屡屡将视线调转过来,每次碰触,彼此又是火烧般灼痛。 他却笑了,心中是崩溃似的快意,竟举起酒杯,看着台下神族副使那双似陌生似熟悉的眼,任其眼中恨火涛涛,只主动缠住了凶荼吃吃笑着饮酒:“陛下说的是,我……合该如此。” 台下神族使臣俱低头不敢多言,身侧群魔高笑,宴乐正酣,凶荼揽着怀中人,只觉生平快意到了极点,不由朗声大笑道:“如此便好——” “来!诸位当与本王一同尽兴,不醉不归!” tbc 作者有话说:麒麟上线√弟弟不远了,胸胸也要乐极生悲啦…… ☆、三十三 三十三 入夜,魔宫灯火未歇,欢宴正酣。 一个小小的身影警惕地在灯火下的暗影中挪移,忽而被人提着衣领揪了起来,吓得从怀里落了一地糕点果品:“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呜!” 夕华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他屁股一下:“你这小东西,今天不是都给你们特别备过宴席了吗?怎么还做这见不得人的事。” 他把偷窃的童子放下,小不点抹了抹眼泪,双手纠结着扯住新裁的衣衫:“母亲说,我们现在是朝……朝不保夕,吃了这顿有没有下顿还说不定呢。” 夕华叹了口气,亲自拾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0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0 起滚落在地的橘子,吹了吹放回他手中:“自你们在织造坊安定下来,可有缺衣少食?” “没有。”童子天真地眨了眨眼:“娘说来到这里的时候,有好多婴儿都受不住,消失在大雪里了,我能长这么大已经是天赐的福气!她还说要多谢夕华哥哥你呢。” “其实你们该谢的并不是我啊。”夕华叹了口气,温柔地笑了笑,替童子整了整跑乱的鬓发:“去吧,小心别被人看到了。哥哥向你保证,只要相信哥哥,你们绝不会有危险的。” “嗯!”童子抱着食物,飞快地跑了两步,想了想又折回,把最大的一个黄橙橙的橘子塞在了夕华怀里,这才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远了。 “又在私通外敌?”一道傲慢声音响起,祝火美艳的脸自灯火中倏然浮现。 “你吓死我了!”夕华故作嗔怪,抚了抚胸口:“不过是个小孩子,哪里是什么外敌。因为封后大典的事,公子特意向魔主求了恩典,让我把神族俘虏都聚起来赏赐些什物,若将军不信,大可去向魔主求证。” “本将看起来就那么多疑?”祝火忍无可忍地皱起了眉。 “还是说清楚的为好。”夕华讪讪地笑了笑,两人一时又陷入沉默。 “……给你!”祝火揉了揉眉心,扬手丢给他一包纸封的东西,夕华拆开一看,竟是油亮亮的一只烧鸡。 “亏我到处找不到你,还以为你饿死了,白白来做好人,热脸贴冷屁股。” 昔时今日,一朝重叠,夕华不由眼眶微热,握着热腾腾的一包烧鸡笑了:“早知如此,我当时就不该猪油糊了脑子和你抢什么鸡腿,直接抢你这个人才是。” “不用抢,也是你的。”祝火直直地看着他,像是生怕他不懂,执起他的手,竟是递了个以草绳封口的陶瓶来,又重复了一遍:“鸡腿和人,都是你的。” 夕华心惊,那陶瓶触感温润,其中酒液缓缓流淌作响,分明是魔族子民用于一诉衷肠的自酿酒。 两两相对,百味杂陈。 祝火没有要求他当场饮下,他也只收起陶瓶,以匆匆笑意回应:“是我的,我却做不了主。譬如说现在,将军又是从何处来呢?” 祝火僵滞了片刻,略显烦躁地摆了摆手:“你不用打听太多,本将是来看看周围调防情况,凑巧遇到你而已。” 魔族兵力分布不比神族,最剽悍的私军一向被大部族握在手中。虽然狴犴氏族之下更有囚牛、狻猊等族,但大多以狴犴一族马首是瞻,兵力强大,所以会成为凶荼的心头大患,不得不拉拢其余小部族,孤立疏远狴犴一族。 魔王倒是也有王下禁军,但无论如何骁勇,人数上终究不能做比。剩下便是三将军直属的精兵,但渊明一向是以奇袭著称,手下兵力胜在精不在多,祝火和角弓又都是要对家族有所交代的贵族。 夕华冷眼打量,也觉魔王无论是立后,还是冷待皇妃,都做得太急了些。白日里魔宫四周还都是禁卫环伺,晚间换岗,借着恭贺新后的名头,远离祭坛的王宫各个出入口处,便多出许多头系红巾的女兵来,一望可知是谁家兵马。 “那么将军又看到了什么呢?” “不管看到什么,也和你们这些俘虏无关。”祝火难得叹气:“本将已经够纵容你的小动作了,像你们的大皇子一样,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不好吗?” “像殿下一样,沦为玩物,在众人面前被侮辱还要强撑欢颜吗?”夕华冷静地笑了,或许是人人都嗅得到风雨欲来,祝火没有掏出鞭子,他也没有再巧言回避:“不,请恕我肉体凡胎,做不了圣人。何况将军你护得了我,又如何护得了我的族人?” “——也许你一开始救了本将的性命,就是错的。” “殿下从前念佛,我也跟着听了几句。世间一切应有缘法,我救了将军,今日将军以清酒赠我,便是难得的缘,我很欢喜,这一切不是错的。”夕华回转身去,望着空中一轮朗月,笑着笑着,竟泪湿两颊:“明日大阅兵马,将军应该早些歇息了。” 祝火伸手,想要去拢他的肩头,却见夕华忽然回身,竟是早已擦干净了眼睛,只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自怀中掏出一个皮革缝制的酒囊来:“我吃你的睡你的,也没有能回报你这坛酒的东西。你们的酒囊长得倒真像块好鸡腿,我咬牙亲手缝了一个,你就将就着用吧。” 祝火失笑,捧起他的手,果然看见许多细小针痕:“既然是吃我的睡我的,那便一同歇息,我可还没睡够你呢。” 夕华见他满身流氓习气,偏生一张脸因喜悦而愈显精致,夜色下直叫人挪不开眼,不由叹息一声,在他缓缓低下头之时,依依回吻—— “若有一日我不能在赖着将军了,还望将军念在这只‘鸡腿’份上,逢年过节想着我些,多烧点荤菜。” “放心,在你你喝光这坛酒之前,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本将军也会咬着你不放的。” “唉。” 花木扶疏,各怀心思相拥的二人没有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就在身后。夕琼隔着依稀树影看了看,终是摇了摇头,捧着手中神族进献的礼物欲要离开。 “真是巧遇。”谁料她没走几步,狴艳便笑吟吟走上前来,还把玩着手中一只玉头水润的镯子,月光下巧笑倩兮,竟是心情甚佳:“你不赶紧去伺候我们的新王后,深夜游荡所为何来?” 夕琼微微欠了欠身:“回禀皇妃,婢子正是去取了神族使臣进献的独山玉珠,要回宫请王后过目的。” “倒不知皇妃深夜仍是持刀在身,又所欲何为?” “你倒敢问。”狴艳见她大大方方抬头直视自己,倒也不恼,一挥手令随从退下:“本宫在这里做什么,想必你家主子心里已经清楚得很了,明日便见分晓。” “这些日子本宫看你,实在很投本宫的脾气。你既有一身能为,又何必为他人喜怒哀乐而活?不如投效本宫麾下,或者你想远走高飞,本宫也可以允你自由。”狴艳满怀疑惑地走近她:“本宫最腻烦的便是做个依附旁人而活的人,你这么聪明,为何偏偏看不透?” “皇妃熟读我族诗书,想必应当明白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夕琼不禁笑了:“国士待我,国士报之。公子待婢子之心,亲近如同家人,重用如同贤臣,婢子纵是以性命报之,也是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并非是盲从。” 狴艳负手望月,忽而大笑:“罢了罢了,你们神族人总是诸多道理,本宫自十三岁那年听人讲解诗书到如今,还是参不透你们的弯弯绕绕,看来的确是没有缘分。” 夕琼猛然想起皇妃的旧事,狴艳是曾有一段时间想要嫁予神族人为妻的,所以后来魔王才能自她处寻得诗书。 狴艳大约看穿了她好奇眼神,微微含笑,屈指向她勾了勾手:“过来,趁这月色正好,本宫倒也不吝告诉你。” “之所以你们主仆一直在后宫如此顺遂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1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1 ,非是本宫仁慈,而是你家公子长得很像本宫认识的一个人。”狴艳的目光投向月色下的悠悠宫渠,一般是碧波荡漾,却流向了不知名的远方:“本宫是在出阁前认识的他,他虽是皇子,却不受重用,年纪尚浅,就被打发到冰天雪地的边关巡游,一个不小心便要命丧敌手。” “本宫见他孱弱可怜,本想提了他的人头向父亲炫耀,不想他竟使计绊住了我的马,还和我说这叫‘兵法’。” 狴艳笑了笑,夕琼站在她身边,陪她看浩水汤汤,看天心月圆,只觉惘然:“婢子还未见您这样笑过。” “那个人实在有趣,明明满眼狼崽一样的野心,偏生又要装得温文尔雅,也不知是在模仿谁。本宫或许的确迷惑过,但现在看着同样的一张脸,竟也提不起兴致再去琢磨你们神族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了。”狴艳耸了耸肩:“有些人只能说遇到过,忘不了,日夜像这月亮一样悬着,却只能眼巴巴看着,没什么用处。” “您是聪明人。” “比起你,本宫或许还要算糊涂。你可有喜欢过什么人?” “国破家亡,哪里来的闲情。” “本宫喜欢你的坦诚,但眼下情势瞬息万变,你若到死,都没有思慕过什么人,岂不是可惜了?” “方才正是您教我,不必托赖他人而活。若是为主君赴死,我只觉慨然,谈何可惜呢?” “如此,只愿你我,皆初心不改罢。” 狴艳抬起手,凭空做了个举杯对饮的姿势。夕琼一笑,亦举手回应。 月色皎洁下,竟是朗月清风般的相交默契。 狴艳是痛快人,话既说尽了,也不留恋,如传说中勇士般拂衣而去,片影不留。夕琼自小路回宫,告知文华熙路遇种种,文华熙对镜卸冠,一枝枝拔下押发的长钗,擎在手中若有所思地去拨烛蜡:“今晚,就今晚,你去见夕华一趟,把这个给他,告诉他,到了绝路关头再打开。” 夕琼接过一卷长卷,只见其中描绘的仍是魔族那个令人心惊的创世故事,文华熙拈起神族使者送来的独山玉,眸光一闪,亲手拈了四枚饱和似佛祖眉心一点的玉珠,串上了长穗。 夕琼见他起身走向玉肃曾送来的玉璧,不知为何总有股忧虑在心头盘旋,想了想,又将自己的一封信夹在了画卷里,只待一并交给夕华。 “让婢子来吧。” 做妥此事,她起身帮文华熙旋动玉璧上的机关。那块硕大玉璧当中正巧有四枚玉珠,轮转连环,按照一定顺序,便可将玉璧齐齐分成较小的四块。文华熙凝神将方才的珠串一一串了上去,一串藏在画卷中,一串交给夕琼,其余两串束在腰间,藏在衣袖内:“独山玉……呵,真是质地上好的灵器,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我们一命。你知道该怎么用。” “婢子明白。”夕琼叹息了一声:“只是婢子却看不透,送来它的人,到底所欲何为?” 她话音未落,凶荼便醉醺醺地掀起帘幕,持着酒杯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班侍从并沉默的神族使官:“来……来!你们就在这儿等、嗝儿!等候本王召见!” 夕琼连忙退避,文华熙还不及从妆台前起身,便被凶荼拥了个满怀。魔王素日不发酒疯时,还有几分狡诈精明,今日却不知怎么了,竟至于酣醉得大失常态,只顾着笑:“王后,爱妻……今晚才应当算是你我真真正正的第一晚,本王必定会好好待你,我们可别辜负了……” “陛下说笑,不是说今夜允我休憩吗?”文华熙强笑着,紧张地望向一帘之隔外的人影,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有一道炽热却也阴寒的视线盯着他,仿佛是爱恨不得,故此冰火两重:“何况使者还在等您召见。” “本王就是要在这里召见他们,让他们好好听听,本王是如何宠幸你的。”凶荼的目光忽而闪过前所未有的清明,文华熙被他掐着颈项,不由呼吸一窒,只得由着他的手探入双腿之间,自暴自弃地溢出柔媚低吟。 凶荼满意地吮吻着他的鬓发,忽而嗅到一阵花香,因心情大好,便多问了几句:“也得亏是你这里温泉暖热,才养得出这些花花草草。这花很美,很衬你——” “回陛下,此花,名叫虞美人。” “哦?既然是美人,不知名花可有主?” “……她思慕的人,该是霸王。”文华熙心知凶荼不晓得神族故事,自舌尖说出却也觉苦涩,像是美艳花叶碾碎了,零落成泥的怨毒。 “霸王?哈哈,好!本王便做一回霸王,占得天下群芳!”凶荼着意高声大喊,为的便是要让外间使臣听到。 炫耀够了,他才揽着文华熙的腰,深深亲吻了下去,眸中是再也无法掩饰的钟情:“我今天真的很高兴……本王不会种花,但愿以倾国之力,令你长处花间。” “陛下能有此心,熙领受了。”文华熙轻叹一声,投进凶荼臂弯,目光却深深地注视着影影绰绰的帘幕,帘幕之外只见人影,不见神情,竟令他有股荒谬的快意。 伏在凶荼肩头,他浅浅笑了—— 魔王大约也不知道,名花愈艳,往往也开放着甜美的毒蕊。 tbc 作者有话说:粗长二更!这章基本预示了众人的结局了,大家可以尽情猜一猜,看在二更的份上,评论汹涌起来嘛~~~ 另,虞美人是有毒的,种它也不是白种的xddd ☆、三十四 三十四 翌日,魔主大宴群臣,览兵阅阵。 文华熙端坐于高台之上,见凶荼意气风发地呼鹰唤马,在万军阵前冲他露齿而笑,挥剑横身,万军阵中跃马扬鞭,竟是如入无人之境。 魔族子民骁勇,他是深知的,亲眼所见却仍难免震撼。为了这盛典,也为了扫一扫至今越不过雪庸关的神族人气焰,冰犀队被牵了出来。冰犀形貌似犀,并有长角,却通体透明,耐寒耐劳,所到之处必是千里冰封。 冰犀每次踏下巨蹄,脚下的土地便凝结为泛着青蓝光芒的寒冰,更别提铜铃般的双眼和擎天长角。如此凶兽,只有角弓不离身的应牛可与之相抵,应牛形似牛,通体赤黑,皮毛丰美,四蹄如虎爪,口中生如鞭般长舌,文华熙也是到了如今,才得以居高临下地看清。 冰犀之后,便是狴犴等氏族麾下的魔族最主力军队,更有战车数千乘,一壮魔王声威。魔族的战车因着战士身材,较神族为高,像漆黑鸦翅盘旋而成的一座高塔,铮铮铁骨,缠满了铁蒺藜与火炮弹药,战车上更有弓箭手、斥候、刀斧手等数人,战时可做攻城投石投火之用,一旦攻破城墙,更是能直接输送军队。 凶荼展臂一呼,落在他肩头的仍是初见时那只灰羽白喙的枭鸟。魔王志得意满,任枭鸟亲昵地啄着自己的手指,打马至圣火坛边,遥遥对文华熙微笑。 昨夜多少旖旎,似春风庭前吹落。凶荼拥着他,说今年的蒿野花终于开了,你我也算是等到了。来年还会开得更烈,本王带你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2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2 打马同赏。 文华熙持酒对他遥祝,笑意却无一丝落入眼底。他眼看着凶荼向大萨满行礼,欲要迎接祭火,开始检阅。身侧的狴艳不知何时早已握紧了手中刀,神族的副使则更奇怪,像个木雕泥塑般,只知死死盯着他,也不知是仇是怨,抑或受人操纵。 文华熙慨然拂袖,饮尽了一杯酒:“这还真是我在魔族第一次如此自如地饮酒,这酒……” 狴艳冷笑一声,眼看着凶荼登上祭坛,一步步天际风云涌动,她一甩火红披风,起身落下了一个“斩草除根”的手势:“这酒味道如何?” “表面辛辣,实则深有回味,甚佳。” 凶荼一心要在昨晚还深情款款搂着的美人面前大展能为,靠近圣火的瞬间大萨满却忽然退后,高高举起了权杖—— 鬼面下神情聚变,他也看不清楚,只见天空殃云聚集,祭坛中的火苗忽然灰黑衰败! 凶荼一凛,野兽的本能令他急急后退了一步,四周禁卫高喊着“保护大王!”齐齐冲上前来,然而就在火苗熄灭的一瞬间,天空中也落下了酣畅淋漓的春雷喜雨。 大萨满高举缠着初生羔羊羊皮的法杖,嘶哑苍老的声音在天空之下祭坛之上高地回响,如同一个躲不开的诅咒,狠厉地贯入所有人耳膜:“圣火已熄!皆因此魔倒行逆施,亲近神族余孽,辜负苍天神旨!” “苍天悲叹,圣火已熄,如此贼子,当粉身碎骨!粉身碎骨呵!” 狴艳身在高台,刹那间拔刀出鞘,一刀劈断了一个酣醉的魔将头颅。那魔将本是亲近魔王的一派,醉醺醺的只闻“叮当”一声,眼见自己鼻间青铜大环碎裂,甚至还笑了一声,随即整颗头颅便开裂成两半。 夕琼立刻挺身站在文华熙身前,高台上已是群情哗然,刀戟无眼,她手持两只匕首左右格挡,双手上下挥舞得密不透风,轻灵似春日飘荡的蒲公英,亦舞出了一阵削血肉如泥的漩涡。 文华熙安坐着自斟自饮,余光瞥见神族使者不知何时已全然没了踪迹,也只付诸一笑,掸了掸衣角,不染一滴血雨。 只听狴艳引吭高呼:“魔王无道,触怒魔神,我等立当讨伐!狴犴亲兵听令,立即诛杀叛逆,拥戴圣火正统!” 她手持军令,显然是谋划已久,大萨满更是三两步登台接应,姿态明显地站在了她身边。凶荼身边反应最快的亲军还没拥着他杀出重围,便被长啸着的冰犀一蹄子哀嚎着踩成了肉泥。 狴犴一族已将去路悉数堵死,成了个瓮中捉鳖之势。凶荼仰天长笑一声:“哈哈哈!本王猜到你们会有这么一天,却不想竟是如此龌龊手段!本王从不笃信圣火护佑,日夜陪伴大萨满守着圣火的,可正是你们这位可敬的宗女!” 祝火带着一小拨人马飞快杀来,然而赤鳞鞭风虽狠辣,面前无尽的魔兵却像是春火中重生野草,无论如何也扫荡不尽。他的鞭子被人墙堵住,放眼四周却见夕华也神秘地消失了身影,心头隐隐有所感,唇间咬出了血,却也只得连连高呼:“陛下!这里已经被包围了!不要恋战,快逃!” “如今任尔等巧言令色,也无济于事。圣火既然已熄,此后选帝便是能者任之,本族宗女自然是唯一堪当大任的继承者!”先前还在凶荼面前唯唯诺诺的狴犴蓍老抚摸着胡须,拂袖冷哼道:“放箭!” 刹那间,战车隆隆,硝烟四起,厮杀声共剑雨湮没了天与地。 祝火挥舞长鞭,鞭风围起一盏冶艳的凄红明灯,在雨中扫落箭矢万千,却还是擦伤了臂膀大腿,落得一身狼狈。他以鞭为灵蛇引路,奋力在战阵中赶到主君身边,凶荼却更是自顾不暇。 狴艳手中令旗一展,数头冰犀直直咆哮着踩向了凶荼。凶荼矮身一避,紧握着马镫翻倒避在马腹下,当机立断抽剑砍向马身,马儿受惊,竟嘶鸣着险极又险地狂奔着躲过了铁蹄践踏,一路血丝飘荡,终是歪着舌头口吐白沫,猝然摔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匹疯马前蹄垂地的一刹,凶荼又紧攥着鬃毛昂然翻身跨马,身后千万枝铁箭追击不休,肩头枭鸟长鸣,“扑哧”一声扑楞着挡在他身后,竟是代主殉身了。 凶荼双目赤红,翻身下马,大喝一声劈手夺过身侧一名小兵的箭囊,看也不看地引弓向天,直直射入一只冰犀脚掌间,当即便引得冰犀发狂,抖落了身上的士兵,战阵一时混乱,敌我难分。 他仍不罢休,一箭接一箭,虎虎生风地射入冰犀周身,最普通不过的插着野雉羽的箭矢竟能被他用来射透冰犀那万年冰壳般的身躯,甚至听闻丝丝皲裂之声,而他则是引弓磨破了双手,掌心血迹模糊一片也浑不在意,只抖擞了满身胆气,高喝连连,剑光回旋,踩着斩下的敌人头颅一路踏着射在冰犀上的箭矢登到了高处,又将剑别在腰间,双腿微屈,劲腰发力,清啸一声飞身跃上了高台。 “你——!!!”狴犴蓍老还不及挥舞令牌,颈项和头颅就被平滑地切成两段,徒留一抹震惊神情被鲜血融在风中。 台下是烽火连天,台上狴艳正整军清肃异己,一时腾不出手拦截凶荼,而祝火竟已和角弓会和,由应牛一骑当先,向着高台杀来。 凶荼挟着满身血气,一剑弹飞本就受了伤的夕琼,向着文华熙伸出被弓弦勒得血肉斑驳的手,语气却是十成十的诚挚笃定:“跟我走!” 文华熙终于放下了酒杯,任凶荼身上飘飞的血雨裹挟着淡淡腥气,染污了他一身白衣:“陛下,现在我才信,你对我,确有几分真心……” 断断数言,文华熙笑得难以喘息,语气更是自嘲得不堪。 他笑了吗? 一直到死,凶荼都记不清,那是不是文华熙对自己露出过的最真心的一个笑容。然而他是想要文华熙开心的,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他的王后笑着笑着,那双名动天下的妙目竟变得湿润了起来。 “本王不会再欺侮你,你——” 初时心口只有一点凉意,很快周身麻痹不能动弹。凶荼张着口,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胸膛被一柄闪烁着淡淡寒光的利刃刺穿。 文华熙展开如鹤羽般翩然的广袖拥住了他,大皇子脸上神情这般动人,实在是只合起舞的,奈何他却拥着凶荼颓然倒下的身躯,又微笑着将利刃刺得更深:“陛下既然已念到了‘涉江采芙蓉’,我自然以兰草回赠。这是虞美人的毒,发作得很快,就像一场梦。” “寻常兵器大约也无法刺伤你,这是你送我的琴上其中一根琴弦炼制而成。以我之骨,讨你之血,我们——算是两清了罢。” 文华熙慨然感叹,飘摇的血衣下他松开了细瘦手指,凶荼犹自痛不可抑地盯着他,倒下的身躯却被仓皇赶来的祝火扶住。 文华熙笑了,魔王的眼神越来越像他梦中所见玉肃的眼神,如果天命如此,恐怕他也该欣然受之:“凶荼,尽情恨我罢。” 凶荼徒劳地抬着手臂,喉中“嗬嗬”吐出血沫:“你、你——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3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3 !” 他说不出话,祝火和角弓也不愿让他再说,驾着他上了应牛,连顺手处理文华熙都来不及,便要回身面对狴艳,强行突围:“陛下,不要动气,保存体力!” “哥哥,你竟敢违抗军令?!”狴艳不可置信地看着发了疯似地猛催胯下坐骑的角弓,抬手令人停止放箭:“你们就算今日逃了又如何?圣火已熄,你们没有迎立凶荼的理由了啊!” 角弓深深地看了一眼从小到大从未被人违逆过的妹妹,忽而笑了:“理由?忠诚需要理由吗?我角弓虽然不是个东西,却还懂得这做魔的道理!” “喝!!!”说罢,角弓昂首顶着头上一对长角,穿梭在乱军中,竟是生生地撕破了一个口子。狴艳张口欲言,却见他头上的角在撞击战车时,竟是生生被撞碎了,露出筋脉鼓起的内里,虽然看起来疼痛不堪,他的眼神却还闪烁着火光,甚至在临冲出大军之前,咬牙回身,捞起凶荼的剑,奋力一掷—— 直直扫向文华熙颈边! “殿下小心!!!”夕琼负伤痛倒在一旁,极力起身试图去挡,话音还未落,便见剑尖被人以一指抵住,随即便是两指轻拈,如激涌浪,如踏白练,那双手弹拨着宝剑在手,须臾间几个鹞子翻身起落,竟是将剑芒点在了大萨满喉间:“所有人都住手!” 台下战局已定,自有人追击凶荼等人,台上也已是尸横遍野,大权在握,狴艳冷冷抬眼,命人住了手:“都说渊明将军擅长奇袭,原来是埋伏在这里等我。” 渊明看了一眼文华熙,文华熙起身踉跄地查看夕琼伤势,对他报以一个“无碍”的笑容,他这才沉稳地运剑拦在大萨满喉间,无视手下苍老女子莫名的激动,缓缓开了口:“既然圣火已熄,渊明此举也算不得犯上了。只是若宗女还和大萨满有什么勾连,不妨先放我们走。” “你们?你是说我们这位蛊惑人心的王后?”狴艳负手而笑:“原来你不是为了忠君回来的,而是为了他!” 渊明提了提手中剑,嘴唇紧抿,没有否认。 “你想带他走,也得问问他愿不愿意吧?我可没想到他会给凶荼一刀,本来我还在烦恼怎么收拾了那头蛮牛,没想到美人计倒是对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很管用。” “您说笑了,刺杀魔王,本是文华熙一人所为,实与旁人无关。”文华熙仔细地将夕琼平放在软塌上,不顾夕琼苦苦拉着他的衣角,仍是直直地挺着腰站起身来,走近了满眼忌惮警惕的狴艳:“要杀我,现在还不是时候,而渊明将军,只怕您更是根本不打算要杀,还请不必如此剑拔弩张,各退一步罢。” 狴艳一震,还未开口,被渊明挟持着的大萨满面上的鬼面却剧烈地震了震,甚至有些歪斜,足见情绪激荡。文华熙缓步走向渊明,温和地按住了他持剑的臂膀:“渊明将军,放下剑,否则你会后悔的——” “我说得对吗?长思夫人。” 文华熙轻轻抬手,并指在大萨满的鬼面上一叩,那魔秽邪物感知到纯粹的清正血脉,竟是飞蛾扑火般地碎裂开来。除却狴艳深叹一声,只见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那鬼面下露出的人脸,竟有半张像是被活活烧毁的,肌肤虬结枯萎如老树盘根。 而那尚完好的半张,虽眼眶浮肿,嘴唇翕动,已不复昔日风华,却与渊明,活脱脱有十分相像。 渊明不由缓缓摇着头,手臂颤抖地后退了几步,手中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母亲?!” tbc 作者有话说:ps:麒麟上的是哪个号大家还要再猜一章xddd 长思殿是渊明母亲取的名字这个伏笔在第九章,其他一些关于渊明母亲也可能是死士的暗示前面也提过啦=3= ☆、三十五 三十五 “之前夕琼提起大萨满身上有所感应,我也只是怀疑,今日见宗女登高一呼,才算印证了推测。”文华熙叹了口气,担忧地瞥了一眼渊明,只见他满脸不可置信,而大萨满那张被毁掉一半的脸上更是百味杂陈。母子阔别多年,隔着尸山血海,竟是相望无言。 “圣火不可能忽然之间熄灭,定是有人从中长年累月地做法,才导致如此结果。渊明将军身上自出生便带着死士符文,其母定然不凡,如此悄无声息地死在神族宫禁内,未免蹊跷。” “你说得没错。”大萨满向渊明走了几步,似是想触碰儿子,渊明却连连后退,让她的手落了空。 “你们都下去吧,继续追击,严密监视王城出入人马,有消息立刻来报。”狴艳颔首,率先进了王宫议事大殿,披风一扬,慨然落座于王座之上:“藏着掖着也不是我的作风,有什么话今天一次说清。” 长思夫人毕竟潜伏魔族多年,终究是自制地放下了想要靠近儿子的手,苦笑一声:“大皇子有所不知,老身自先帝时便潜入了此地,为的便是伺机熄灭魔族圣火。可惜先帝在战场上去得急促,竟无后继之人可以通报。” “我狴犴一族发觉了她们这些间谍,其时经过多年,圣火早已衰微了,因长思夫人体质特殊,灵力丰沛,所以我们留下了她,李代桃僵成为大萨满。” “看来宗女对魔族圣火传承,颇有不满啊……不过你们的发现,应当不只这些罢?”文华熙有意无意地靠近了渊明,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终是制住了他不受控制的颤抖。 “自然不满!每任新王上任大权不在手,哪次不是暗潮汹涌,血雨腥风?若能大权归一,传于一系,我魔族将有更大的作为,无需依赖这已开始褪色的神话、圣火!” “纵然天下归一,也未必少得了明争暗斗。毕竟为王者,是不能有心的。”文华熙沉郁地叹息:“为了做这没有心的王,宗女真是决心坚定,竟然不惜与神族里应外合。” 狴艳瞳孔微眯,语带讽刺:“这没有心的王,你不正是想做也做不得么?” “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的确是你们新的神帝同我接应,在边关增派人马,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凶荼把渊明远调,好让他远离剧变中心,并在混乱之时,替我把守住边关的出路。” “保住……我?”渊明只觉可笑:“我几时有了这么大能量,竟值各位如此关切!” “你是个意外,也是个奇迹。”长思夫人深叹了一口气,又将鬼面覆于脸上,不知是为了掩盖半张脸被咒印烧毁的伤疤丑陋,还是为了掩饰忧思痛楚:“我没想到会生下一个流着如此奇特血脉的孩子,你刚出生的时候,圣火便显现了异像,我的死士身份也因此暴露。” “你的宿命便是投身于圣火之鼎,重铸两界结界,使魔与神各安太平,再不用起纷争。我……娘会帮你,你不会有事的。” 长思夫人语调恳切,狴艳亦点了点头:“没错,这也是我之所愿。所以我并不担心神帝敢在边关有什么多余动作,毕竟结界一旦结成,他可就回也回不去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4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4 了,两相交易,各取所需罢!” “可笑明明出自一脉,却要斗到天崩地裂,脚下的土地站不住了,才想到要回头。”文华熙笑着眨了眨眼,望着一片混沌的天际,忽而回身向狴艳下拜:“宗女有此止战之心,实为两族之幸。愿宗女早日清除余孽,一登大统,平复天下。” “结界落成也是我之所愿,我虽被剥去仙骨,但凶荼将我的仙骨磨成了瑶琴。那些丝弦若割下,以长思夫人能为,可打造一件护身软甲,令渊明将军以血沐火,却不至魂飞魄散,能留生机救治。”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可能要我去死’。”渊明仰天长笑,一贯谦冲温和的人竟笑得乱了鬓发,却也停不下来:“我的存在自始至终就是个错误,恋慕的人要我为大义殉身,而我的母亲——” 他的目光转向戴着鬼面的老妇,那张鬼面在他赤诚的目光下不堪地低了下去,徒留金漆彩绘的一抹凄凉笑容:“母亲,孩儿没有尽过什么孝道,若这是您的愿望……我答应,就当是还了您生身之恩罢!” 不知何时渊明已松开了文华熙的手,往昔一幕幕流转,他眼中或许曾有思慕亲情的赤子之心,或许曾有一夕清欢把酒的情动,此刻却只余沉默。 他甚至没有问文华熙,可有一寸真心? 身在此大争之世,每一寸真心都是多余的。 文华熙无言阖眼,也不去拦,只在心底默默道了声,珍重。 狴艳冷眼看着他们,倒很满意:“将军大抵是受惊过重了,先去休息罢。祭礼不宜迟,待我知会过神族方面,便则日举行。” “至于你,只身搅得我魔都天翻地覆的大皇子——你说我不该杀你,可有什么理由?”话音刚落,狴艳便见夕琼捂着胸口,强撑着挡在了文华熙身前,不由失笑:“别紧张,不过问上一句。我可不是色迷心窍的某人,不会对你家公子做什么的。” “文华熙一介废人,何德何能做下此等大事,全赖风云际遇,因缘际会罢了。”文华熙徐徐站起身来,挽了挽沉入尘土的衣摆,姿态潇然一如君子涉江,仿佛他所在之处,便开满蒹葭苍苍:“在下听闻您的确与文华蕴有数面之缘,但他是我亲弟弟,了解他,想必您不及在下。为防神族有变,我会是个很好的交易筹码。就算我死了,恐怕文华蕴都会很乐意放弃点什么,换一具尸体回去鞭尸。” 狴艳听得皱眉:“你们兄弟深仇大恨竟至于此?” 字字诛心泣血,文华熙却说得云淡风轻,现时现地,是真的再没有什么能羁绊他了,他只觉自己不止声音是轻的,整个人的吐息都飘忽了起来,虽生凡尘,犹在青冥:“在下也是直到被人活生生剜去了骨头,才知他有如此恨我……这是理由之一,其二则是,凶荼毕竟身为圣火选中的最后一任魔王,很可能不会如此轻易便一命归西。而只要他不死,想来他定会寻我复仇。” 狴艳神情莫测:“可我怎么觉得,赐你一死,反倒是给你一个解脱?你这么苦苦撑持,到底还在等什么?” ——不知夕华可已带着聚集的夕族人到了边关?他可有善用那卷地图? “人之所生,不过归无。文华熙微沫浮萍之身,自然也在静待一死。但,还不是时候。” 狴艳叹了口气,终于下令:“把他们暂且关押在长思殿。”她又看了看夕琼,声音忽而温和很多:“派御医去看看,不要亏待他们。” 文华熙微微欠身,算是谢过,便偕同夕琼,跟随领命的内监离开了大殿。 眼见天空开始放晴,头顶是晴空朗朗,面前却是血流成河,他不由恍惚,在门槛边踉跄了一下,随即被人扶住。 渊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是别过眼去,转身走向了祭坛的方向。 文华熙笑了,口唇无声开合,依稀是:“抱歉。” 他想渊明听得到。 ——入夜,文华熙只着寝衣,支颐在榻上静养。 门外狴艳派来的兵士却忽然停止了走动之声,连相互交谈的细微响动也充耳不闻。他刹那间睁开了眼睛,刚刚包扎好伤口的夕琼虽是面色惨白,仍警惕地立在他身前,握住了匕首。 他们没有等太久。 似风过青萍,如笛吹竹叶,来者身手高妙,竟与夜色融为一体,三两下便自梁上跃下,立在了二人面前。 “跟我走。”神族副使自面上猛然扯下遮盖的布巾,眼中情绪更急,伸手便要来捉文华熙。 文华熙颇为遗憾似地摇了摇头:“上次我已传话,再有什么所图,请大将军以真身示人,想不到,你还是宁愿做藏头鼠辈!怎么,连杀我也不敢亲自动手么!” 一日内连番激变,虽非本心,见诸多性命如恒河沙数般流逝,他终是动了气,张口不住喘息着。夕琼冷笑一声,持匕迎上,那副使应对不及,不知被夕琼在腰上三两下点到什么关窍,竟“咔嚓”一声散了架! “之前没听他说过整句话,都是那名文士在说,如今一听便知,他不过是个被人操纵的傀儡!”夕琼啐了一口,一脚踢开地上瘫软的衣物,只见其下赫然便是数块木头。 “若我真是要杀你,又何必冒险亲至——!” 一个谁也没注意到的身影忽然自黑暗中转出,仍是那张笑脸和蔼如弥勒般的庸常面孔,仍是大腹便便手持笏版的普通文士:“眼下虽非我所愿,魔族却也大局已定。最终是你赢了,止战休兵,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真想等那魔王同生共死?!” “贼子!我杀了你!”夕琼高喊一声,持匕冲上,那文士笑面不改,本该迟钝的身形却像一叶漩涡中的轻舟,足尖挪移,身法飘渺,竟是教夕琼次次落空,满头冷汗。 两人争动的响动很快引来了外间查看,不断有兵士高喊:“何人在此?!” 文华熙起身探看,只见火把一路高举,远远看去,竟是狴艳亲自赶来了。 “傀儡虽是傀儡,却也是我所控。既然那蛮子非要在使臣面前做些上不得台面的表演,总得给他找些观众。” “大将军何需如此咬牙切齿?我是魔族王后,他是我的夫君,就算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实在也无需大将军置喙。” “狴犴宗女要来了,你到底跟不跟我走?”那文士终于一把撕破面上易容的皮囊,还是如从前般,口中是询问,手掌却已死死地握在了文华熙腕上,一旋一踏之间,强自揽着他的腰拢住肩头,便持剑将人结结实实地抱在了怀里。 夕琼不忿,仍要冲上前来,却只闻一声威严娇叱:“住手!”竟是狴艳带兵走入了殿中。 此时麒麟的伪装终于层层剥落,除却头上仍束着的礼冠,英挺眉目和双眼中藏不住的枭雄戾气,竟是如此生动地再度展现在面前。 文华熙只觉连自己的双眼都没想到有再会的一日,若因此刺痛至泪水纵横,也是讽刺,而非动情:“我还以为你真能狠心绝情到最后,真是那样,我倒也佩服你。如今你坐拥大权,亲涉险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5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5 境,是想再度让神都动乱吗?!” 他毕生之中从未如此激动过,尽管在旁人听来他的声音仍然低靡,但文华熙自己明白,他的手指已攥着玉肃领口攥到了骨节发白:“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阴谋,让你能牺牲至此?!嗯?回答我!” 玉肃到底与凶荼不同,不会多费半点心力同他争执。虽是低下了头不愿同他直视,却手起指落点昏了他:“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我先带你回家。” “阁下只身入我魔都,怕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么简单的吧?”狴艳看够了戏,甚至鼓起掌来:“别人我还不敢断言,但你麒麟玉肃向来是个背主求荣的贼臣,在我魔都是害非福——” 她凤目怒睁:“既然你这么想救人,我便成全了你们,给我杀!” 麒麟怀抱着一人,倒朗声冷笑了起来:“就凭你们这些蛮子?”他单手抱着文华熙,将文华熙因昏迷而无力的两臂搭在自己颈间,一手抡剑,衣摆当风,看起来不过是轻若鸿毛的微风,瞬间却将狴犴手下数十名魔族大汉掀得仰面砸在了地上:“怕是再来十万大军也挡不住我麒麟玉肃!” 狴艳大怒,持刀便砍,玉肃因护着怀中人,并不恋战,一脚踏在方才被夕琼拆碎的傀儡上,忽而眼神一暗,矮身自木榫间抽散数枚银针,向着狴艳周身大穴悉数射去! “不!” 魔族之人少见此等阴损手段,狴艳一时只觉眼花缭乱,下一刻便见本就重伤夕琼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飞身一跃,挡在了她身前。 “你……!”狴艳看的清清楚楚,夕琼是笑着的,任细如牛毛的银针没入周身。她一瞬间竟有些茫然,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接夕琼那下坠的身体。然而夕琼却没有看她,而是趁她分神的片刻,用力将先前文华熙拆分的玉璧向深陷重围的玉肃抛出,字字血泪,闻者悚然:“你若不把他平安送回神族,我便化成厉鬼,缠绕你永生永世……!” 如此诅咒玉肃听得多了,从未放在心上。此刻他眼中只有肩头的文华熙一人,扬手接过玉璧后竟是一眼也不看,念动咒法,借手中灵器之功,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夕琼眼看着文华熙的身影消失,终于卸了力,仰面倒在狴艳怀里,微微笑了:“公子,一路……平安。” 狴艳无言地单膝跪地,握着她渐冷的手,心头万千情绪交叠,却问不出一句合适的话:“这样值得吗?你为了救萍水相逢的异族人而死,可能连尸骨都回不到故里了……” “呵,那便希望您……看在我卖了您这个人情的份上,让我的殿下和我哥哥……能、能替我回去……”夕琼只觉自己很久没像个未出阁的少女一般笑过,若有一面菱花镜,她此刻也应是娇艳动人的。 温热的血徐徐涌出,为她点染一抹不谢红妆。 狴艳一直一直握着她的手,直到夕琼的掌心再没有一丝温度,才想起应该要起身。身侧的部署们不知沉默了多久,她想要抱起夕琼,却惊觉自己的腿已经麻木了。 夕琼是微笑着长眠的,面容宁静,面上却带泪痕—— 狴艳心知那不是这看似娇小的神族女子的眼泪,她们相交虽然不多,但她知道夕琼去得洒脱,绝不会轻易掉泪。 文华熙略带哀悯的忧伤紫瞳仍在目前,他说,为王者不可有心。 夕琼在月下笑着说,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士为知己者死。 然而现在,她却为了她糊涂地送了性命。 “——我也是知你者吗?你我如此孤独,到头来,却堪彼此知音吗?” 魔族新诞生的王终是抱着怀里的女子站起了身来,足趾僵硬冰凉,却没有用任何人搀扶。 北国呼啸的风很快冻结了尸体上无名的眼泪,但那似叹息似感怀的一问,却再也不会有人回答了。 tbc 作者有话说: ☆、三十六 三十六 文华熙睁开眼时,瞬间便被黑暗中茫茫风雪模糊了眼睫,忽如其来的寒冷和烈风令他睁不开眼,徒劳地皱眉向后退去,却发现自己正被揽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飞快穿行于昏暗的冰暴之中。 君子如兰,扬扬其香,麒麟玉上正是如此香味,曾几何时,他也是衣袍染此香。 尽管文华熙只疲惫地眨了眨眼,紧抱着他的男人还是立刻便察觉到他醒了,这种默契在文华熙注定短暂的一生中不会再有,如此雪夜,却温暖得让人觉得讽刺:“眼下两界结界动荡,天气更加恶劣,我们得等放晴才能穿过雪庸关。我的人马在边关魔王行辕处暂避,狴犴宗女忙于国内诸事,一时管不到这里。” 他不是会对早被利用完毕弃之如敝履的旧爱细心解释的人,文华熙感到身上的披风被拢得更紧了一些,心头却忽然一阵惊怖。待要挣扎着开口,却被一双赤裸而冰凉的手拂住了眼睛:“不要说话,你现在……经不起这里的风。” 那双手为他披衣,指尖却已冷得结了青蓝寒霜。文华熙忽然发现自己已听不出玉肃的心绪,只是直觉有祸事已然发生—— 被押送来时他靠在某个粗心大意的魔怀里,将要油尽灯枯之时又被始作俑者细心包裹,风雨如晦,他不顾劝阻睁开了沾满雪花的洁白长睫,眼眸中映衬着不远处行辕营帐灯火,竟有了几分鬼火般可怖的热度:“夕琼呢。” 话一出口,他便连连咳嗽,衰微的喘息声在风雪中飘摇可闻,却还是死死地抓住了麒麟臂膀,只恨不能生出白骨,刺进他心里去:“夕琼呢?!” 玉肃绷紧了下颔,没有答话,耳闻他咳嗽不止,更加快了脚程。方才狴艳的利器也刮伤了他,血迹斑斑点点洒在冰面上,很快又被呼啸风雪掩去。 他拥着文华熙,三两下轻如飘鸿地落入行辕,打扮成魔兵的神族部署立刻下跪行礼,他轻撇下颔:“免了,立刻把主帐收拾出来。” “这……启禀将军,主账已经安置好了,随时可以住人。” 麒麟眉头一皱,文华熙孱弱的手指还不屈不挠地按在他臂膀上,他却只做不经意,任怀里人喘得背过气去也不肯在风雪交加时回答:“那就多添几盆炭火,要快!” 未免惹人猜疑,他此次是轻装简行而来,只扮作普通兵士,并不曾冒险使用主帐,眼下却是顾不得了。 他几乎是捧着他的大皇子入内的,像对待一件易碎玉璧。炭火“嘶嘶”之声在风雪中烧得很快,烧尽了他们深深浅浅的足迹,似鸿爪雪泥无留意。 又谈何归去呢? 玉肃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眼见主帐竟早已是灯火通明,温暖舒适,还铺了一大张熊皮,虽然多疑警惕,此刻却也暂放,只顾抱着文华熙在火炉边,二话不说便点了他四肢,剥下衣服替他擦干。 文华熙笑了:“不回答,你是怕我急怒攻心,直接死在外面?”死在火边又能怎样,一样是异乡。 玉肃手下不停,像对待普通伤兵般规规矩矩地擦拭过文华熙身上因虚弱而渐渐暴露出的伤口,只滚动了一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6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6 下喉结:“夕琼姑娘护主而死,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 文华熙缓缓点了点头:“哦……”他又呓语般恍惚地“嗯”了几声:“你知道?你背叛我时可想过她对我有多重要,你又对我有多重要……” 原来五脏六腑生疼到极处,竟是一股酸楚的无力。 他忽然什么也不想听了,一切春花夏柳,一切冬雪秋月,世间所有,他已不想看了,不敢求了:“这些伤痕,你既然不怕……我走之前倒想问一问,亲眼看着我的骨头被活剜出来,你是很痛快吗……?” “如果你真的快活了,我倒想求求你,分我一点快意……我真的,真的……熬不住……” 良久,文华熙感到自己肩窝处凝起点滴温热的水迹,他模糊地想,麒麟将军做事如此周到,应该已经擦干了,哪里来的水滴? 听上去滴滴诛心,倒如缓慢流血一般。 一片温热的唇贴了上来,竟是不由分说地开合着去吮吸他周身不堪伤痕,些微皲裂的嘴唇抚上伤疤间薄薄的白痕,竟痛楚得有如剜骨之刑罚,再度临身。 见他不住抖着下颔,麒麟又一把扯下他身上的乳环锁链死命摔进火里,攥着他三千白发将人牢牢贴进怀里,眼睛紧闭也挡不住眼泪,语气却仍是冷然:“我做过的最蠢的事就是这样对你,但你就算死,也得死在故土。这里不值得你粉身碎骨。” “你后悔了?” “我只后悔我不能亲下手杀你。”若能给他一个痛快,也好过亲眼看他如此,这凌迟之苦,竟是报应己身。 麒麟勉力压抑下喉头的一口血,眼眶通红却仍狠戾如狼:“我曾经说过要护你周全,剜骨在所不惜,如今……是报应。” “你最蠢的事,是到了现在还没有扼断我的脖子,再把尸体烧成灰。”文华熙四肢被点住穴位动弹不得,只能借如此亲昵姿态靠在昔日枕畔人耳旁,昵昵低语。其实这样倒也替他找了个好理由,于情于理他都该挣扎的,只是如今他已没有心力抗拒。 玉肃分明作乱之心不死,大约是如愿以偿地以铁血手段安定了国内,才放心地来魔族暗中窥伺。直到刚才他还有杀了狴艳再度引起动荡的意图。 他本就是要魔族大乱,只不过眼下狴艳决心坚定,再争执下去两界地界崩毁更无好处,才不得不妥协。 玉肃没有否认,只平淡道:“前魔王没死,他在王都内逃不过追捕,魔将祝火家族世代驻守边关,也有自己的行辕,想必会掩护他暂时逃向这里。” “我会杀了他。” 文华熙阖眼淡笑,嘲嗤之意连自己也觉不堪。是盖世英雄总得提一个魔王的人头回去向满朝文武交代,还是因为某些私情上的理由? 无论哪样,面前之人都比凶荼可杀千倍万倍。 若凶荼真的未死,文华熙无言地想,自己倒宁愿死在他剑下还了此报,也好过死于麒麟玉肃这令人窒息的“浓情蜜意”里。 两人一时静默,心事各自难堪,千疮百孔不堪解释,却只感四周一阵风寒,竟是有人大刺刺掀了帘子走入门内:“要我说,大将军最蠢的地方就在于,每晚看哥哥你被那蛮子肏干得哭叫失神,现在却连再上你一次的胆量都没了!” 玉肃在冷风灌入的瞬间便紧紧搂住了文华熙,耳闻来人,两人俱是浑身一震,文华熙连连颤抖,无声自嘲,玉肃却是细心地将他放妥在床上,先为他垫了特意准备的安神软枕,才握着腰间刀刃烁然起身:“微臣不记得曾允准陛下以身犯险,亲来此处。” “好说,好说,虽然他已经破烂得不配我叫声皇兄,总归还是我的哥哥。黄泉路上,我总要不辞辛苦来送一程。” 文华蕴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大摇大摆倒是惬意得很,只穿着一身写意白衣,发上覆满霜雪却一丝颤抖也无,仿佛被某种狂热执念刺激得不知冷热。然而除却眼中浮浪之意,他看上去完完全全便是从前的大皇子。 他身后还跟着一人,低眉顺目,面带僵硬微笑,赫然是完成了任务的乌罕。 玉肃一看到此人,瞳孔便遽然紧缩,腰中刀刃更是寒光一闪攥在了手中,吓得乌罕连连龟缩肩膀,向文华蕴身后躲去:“眼下朝中无人,陛下还请连夜速返,切莫被小人所误。” 眼见乌罕明明一脸惨白无神,面无表情却躲着畏如蛇鼠的动作,好笑之余又令人心生不安。文华熙已懒得看两人在自己面前做这场戏,尚且能看出他心中怨毒,这两人精于此道,更该早早飞鸟尽,良弓藏。 然而文华蕴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所有人都不痛快,夸张地拍了拍乌罕的肩膀,泠泠然愉快笑道:“朝中无人?将军的人马不是牢固得很嘛,朕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偷溜出来的呢!” “将军要心狠手辣,也不用当着心上人这么明显,怎么?见这奴才有幸一亲芳泽,任意玩弄,事后倒起了杀心?”文华蕴那同乃兄一般轮廓优美的薄唇笑吟吟开合,吐出的字句却比炭火更烈:“真不像个男人。” 文华熙如古井无波般的心倒有些纳罕,看来两人并没有像文华蕴期盼的那般厮混到一起,而是各怀鬼胎,想必国内还有一番动乱。 凝神静气之间,他竟荒谬地觉得,比起这个弟弟,他宁可让麒麟就此稳稳当当地待在王座上。 玉肃早已习惯文华蕴阴沉脾性,只不言语,蓄势着要一把将人拿下押送回国。他最顺手的傀儡却轻巧转开了他的步子,拍了拍熊皮嫌弃道:“真臭,想必那个蛮子身上也是这股腥膻味?哥哥,他日夜拥着你缠绵的时候,你是怎么忍受的?” 他看似天真,满怀最诚挚的好奇,竟是不顾玉肃瞬间出鞘的利刃向自己逼近,一把拽着文华熙的长发,搂着孪生兄长,在那毫无血色的薄唇上用力咂了一口—— 玉肃的刀当即便架在了他脖子上,他本可以伸出手指格挡,却只顾“啧啧”连声地抚摸兄长的脸庞,眼中似假似真,倒有几分少时思慕:“哥哥,我终于和你不一样了,现在我贵为九五之尊,人人称颂的是我……” “而你嘛,依朕看来,倒多了几分风情,还真是我见犹怜。” 玉肃的刀在他脖子上狠狠划下一道血痕,文华熙牙关发战,头一突一突地跳着疼,连自己都震惊自己居然还能哭笑不得成这样,却愤怒地发现弟弟又按着自己亲了一口,唇齿间一样冷冽清芳,不过是十成十的狎昵调戏。 凑得近了,文华熙才发觉,他的面庞竟也和自己一般苍白,虽凝着一层清光般的神采,眼神却十分虚浮。 “将军别紧张了,朕倒可以教你个主意,就在这儿杀了朕,回去另找个更省事的傀儡,也免得你还要日夜给朕下催命毒药。” 乌罕紧张地在一旁直冒汗,玉肃反倒展眉笑了:“听上去陛下以为臣不敢。” “朕知道,狴艳曾与朕有数面之缘,大约不会多加为难我,万一追兵至此,你靠着我也能安全地把你的心头肉带出去,所以一时朕还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7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7 死不了。真是难办,你若再找个傀儡,也肯定不能像我们兄弟一样风姿天然。”文华蕴厚着脸皮侃侃而谈,浑然不顾玉肃的刀已经快要把他的脖子削下一块肉来,只冲乌罕招了招手。 文华熙衰弱,听不清楚,玉肃却听得清此刻帐外已是一片喧哗,方才他急于替文华熙暖身,竟一时大意不曾察觉。 自己去的这些时日,文华蕴到底带来了多少人马? 欲是千钧一发,他反倒欲显得谦谦君子,方寸之间细细地用利刃厮磨手下皮肉,语气反而一派诚恳:“有理,只是微臣总觉得兄长更胜一筹,纵是陛下如何相逼,微臣也对您说不出好话来,反倒想替他教训教训不成器的弟弟。” “呀,我亲自来到敌境,冒险除去作乱的佞臣,还不够成器吗?哥哥,你难道不为我骄傲?”文华蕴一脸不可置信,却也没耽误他抱着哥哥左右乱摸,听麒麟在身后咬牙切齿,他更觉兴奋,文华熙不堪忍受地死死闭上了眼睛,恨不能自己当场就死了,他分明感觉得到蕴的性器已经直挺挺地顶了起来,正试探着在自己赤裸的大腿上磨蹭。 乌罕终于是一步三挪地走到了他们面前,若说害怕,他却又显得谦卑得适如其分:“陛下,这是您要的东西,金刺花汤的解药。” 玉肃当时一震,手下的刀也错了位,文华蕴趁机起身避开,手却扣上了文华熙的肩头:“如何?没有这解药,我的好哥哥十天之内就会香消玉殒,发作起来,只怕还要难耐地找着男人上他,你不行,你带的侍卫总不会也不行吧?怕是哥哥受不住呢。” “文、华、蕴!!!” 彼此瞬间便撕下面皮,文华蕴故作伤感:“真可惜,本来朕以为,既然大将军是除母后外唯一一个不会搞混我们的人,最后收服了你哥哥会痛心至死。但既然你对我是如此的无情无义,哥哥看起来也更喜欢那蛮子一点,你也没什么用了。” “陛下,你真是可笑。”玉肃刀锋在手,竟是从容无所畏惧:“就算单身匹马本将也能突围,你以为这些花拳绣腿能捆住我?” 文华蕴如弹琴般将修长手指在哥哥面上不断拂来拂去,摸得十分快活,当即撇了撇嘴:“朕当然没把握,不如我们赌上一赌?” “朕就赌你,仍是蠢得狠不下心。”文华蕴的眼神终是彻底冷了下来,手指用力,掐在兄长身上便是一道红痕,他自乌罕眼中看得久了,玉肃不忍看的龌龊戏码他也都看得津津有味,这一下掐在剜骨的伤处,饶是文华熙自觉忍耐痛苦的能力已经登峰造极,仍被他刺激得失神痛吟了一声。 声音还未消散,玉肃却已然动了—— 黑影凌厉,却不为索命,也不是向乌罕手上的解药,而是为了文华熙。 tbc 作者有话说:德国骨科大法好! ☆、三十七 三十七 就在玉肃的影子如风驰电掣般划过账内时,乌罕空洞的瞳孔却遽然抬起,文华熙还没来得及看清他是怎样出手的,一道温热血迹便溅上了自己的脸庞。 乌罕显然是早已得了文华蕴的授意,面无表情将淬毒的匕首又在玉肃小腹中狠狠旋动了几下,一片漆黑的眼眶中似有乌云震荡,文华熙被亲生弟弟捏着喉咙,千钧一发中却仿佛听到这如同行尸走肉的人在无声冷笑、狂笑,惨笑。 玉肃粗喘一声踉跄到地,文华蕴笑眯眯一挥手:“别让大将军死在这儿,朕带的人马不多,朝中又全是你的忠心下属,朕可还得靠你的手诏才能顺利班师啊。” “奴才明白。”乌罕迅速恭敬地低身,完全掩盖住了自己的情绪,自怀中掏出一段柔韧同丝弦,却又可凝结为利刃的筋骨,夜色中它忽隐忽现闪烁着瑰丽的蓝与白,文华熙屏住了呼吸,眼见脸色渐渐发青的玉肃被那段堪称神器的仙骨勒住了喉咙,跪倒在地再起不能。 文华蕴嗤笑一声,抬起足尖一脚踢翻了玉肃,眼见他“咚”一声倒地,口不能言,眼中却一片狠厉,像是为说服自己一般,他以九五之尊亲自躬身,去戳弄玉肃小腹上汩汩流血的伤口,神情诡谲地絮絮道:“你在朕饮食里下药,要将朕变成傻子……朕现在只趁你大战一场神情恍惚之际,要你开不得口跪不直腰,对乱臣贼子来说,已算是享受了!” 乌罕不知何时已退到一边,隐入了黑暗之中。文华蕴越说越激动,竟没顾得上顺手灭口,文华熙勉力支撑着想要起身,心知文华蕴方才言语刺激玉肃也不过是为了引他方寸大失,自己若落在亲弟弟手中,只会比在玉肃手中更惨千百倍。 “唷,一时冷落了兄长,过错过错。哥哥别急着走,朕也替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呢。”文华蕴点住了玉肃身上穴道,要他保持清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随后满脸兴味地笑着走近了文华熙,眼见文华熙四肢不能自如,还好心伸手替他解开。 文华熙连喘息都没有平复,便连连眨动着雪白细密的眼睫,赤身裸体向外挣扎,文华蕴看着看着,忽然喉头一滚,伸手扯下了他蔽体的那张丰美皮毛。 熊熊炭火错落着映在眼中,漆黑熊皮如墨潮般褪下,凝白微瑕的肉体被映衬得如同北斗瑶星,远望一片凛然不可侵的银白,用手触摸,却又如流萤般温暖。 文华蕴的手指攀着他的脊背爬了上来,如同昔日兄弟对坐下棋品茶般,动作细致优雅,却只用一只手便拦腰环抱住了他,阻断了他的所有退路:“哥哥,你在发烧。” 暧昧的调笑顺着脖颈瘙痒地蔓延,文华熙只觉控制不住的难过涌上心头,嘴唇颤抖着紧皱起了眉头:“你,你……!” 这是他从小娇宠到大的亲弟弟,尽管他一直知道蕴有些情绪,但从未想到竟是酝酿如此之深的恶意,甚至到了可以罔顾亲伦的地步! “哥哥躲什么呢?”文华蕴见他浑身颤栗,只恨不得将自己环抱起来,更觉别有动人心处,不知不觉竟已张口吮吸起了哥哥颈边细腻的肌肤,只觉暗香幽幽,竟有些醺醺然了。 文华熙小幅度地摇着头,泪水簇簇而落,满头纷乱白发却也掩不住赤裸身体,文华蕴瞟了眼地上目眦欲裂的麒麟,更觉满意,一手将兄长戏谑地按在了榻上,一手去撩那柔软的发丝,捧在掌心低嗅:“哥哥不用担心,就连这肉身,我们也不是一模一样的……” 他暗自狠狠顶弄了文华熙一下,暗示之意不言自明,只见兄长崩溃似地疯狂向上挣动,地上不断失血的玉肃脸色更是红了白,白了红,口中不断奋力发出“呜嗯”的愤怒低狺,却是连翻身都翻不起来。 文华蕴吃吃地笑了,伸出舌尖勾勒兄长耳廓:“哥哥不必担心,我虽比不上那蛮子,至少也比地上这废人能教你快活。” “世上还有谁能比我更懂你呢?我们可是一母同胞啊。” 他洁白的虎牙猛然磕在文华熙耳垂上,吐气如兰的两个字送入兄长耳中,文华熙便立刻僵滞在榻上,再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8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8 没了动作:“夕华。” 夕华得了文华熙授命,拿着夕琼传递的地图,趁着封后大典聚齐了全体俘虏之际,趁乱逃了出去,要越边关想必千难万险,想不到终于还是落入了文华蕴手中。 那一卷看起来不过普通画卷的地图被文华蕴随手抛丢在榻上,随即他眼神灼灼地开始自解衣裳,文华熙咬着牙,缓缓别过了脸。 “真乖,放心,你那些宝贝族人还没死呢。”文华蕴笑着向哥哥身上压了下来,不顾文华熙的抗拒强行吻开他的齿列。夕族人最是可恨,分明是两人母族,却只肯效忠他们眼中忠孝仁义的大皇子,如今他当然不会杀,留着慢慢戏耍更为有趣。 何况,还能用此逗弄哥哥。 帐中火苗倏然蹿高,又忽然惊熄—— 从玉肃的眼中看去,接下来发生的事只能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凌虐,纵然姿容绝世的两兄弟缠绵亲昵的画面妖异得令人窒息,也仍然是暴行。 文华蕴起了兴,不住地捧着亲生兄长的臀起伏抽送,劲腰一挺,律动时身下的美人也痛苦喘息,胸前两点颤动如疾风骤雨下的花蕊。他死死攥着兄长的手腕,九浅一深地全根没入又尽情抽出,肉棒“啪啪”连声地击打在被他掐在手中的两瓣臀上,又因快速磨蹭而腻在文华熙大腿内侧,发出不堪入耳的“咕啾”水声、肌肤被飞快拍打的令人心痛却也心痒的黏腻声响。 做到兴起,他的发髻也松散了下来,行云拂雾般披散在肩头,一对璧人大汗淋漓,颠倒反复,两双紫盈盈的含情妙目相对震颤,竟如同一双皮毛雪白的珍稀猫儿,色香馥郁,目眩神驰。 文华蕴先是泄了一次,刻意舔弄着兄长的伤痛处不教他解脱,只把怀中的哥哥玩弄得失了神,眼神恍惚地不自主流着泪,任他拈着舌尖亲吻也只晓得绷紧足尖,显见是一幅被弄坏了的模样。 他握着掌中柔腻的双腿,面朝着地上那血淋淋的一块肉用力掰开,捧着文华熙膝弯迫他高高抬起双足,露出红肿濡湿的花穴来,腿间还抵着弟弟那兴致高昂的阳物,会阴处被磨蹭得可怜得暖红一片,大笑道:“将军,隔着千里万里,还是看不尽这春色罢?现在朕便赏你看个够!” “可惜你却没福气肏弄,甚至连舔他都做不到,从前你们二人不是海誓山盟,情深意笃么?若那几百年情分有几分是真,朕还望你不要被——活活气死。” 一瓣双生白莲璀璨地绽开,文华蕴近乎贪婪地低嗅着兄长身上那经久不散的麒麟玉香,那几乎象征了所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人人明里称赞他和哥哥一样,暗地里教他不要妄想,可现在不知耻地张着双腿,被男人肏干到只敢无声哭泣,身体还会自发柔媚地转动腰肢的人是谁? 文华熙神志模糊,却也有几分羞怒,本是惨淡的唇色被自己咬得血迹斑斑,竟如点丹朱,殷红得冶艳。他流着清泪的侧脸在火光旁更显凄楚,满身象征着为人性奴的伤口竟也在橙红色火光中跃出妖艳华彩,更加引人欺凌。 玉肃终于“哇”地一声,当胸呕出一口血来。他先前溅在文华熙面上的血迹早被文华蕴一口口舔去了,如今却又化不开地沾在了文华熙胸前。 血腥味令文华熙清醒了几分,他受了如此重创,眼目又开始忽明忽暗,却分明看清玉肃那一口血之所以能呕出来,只因他已暗暗挣松了喉间束缚,趁着文华蕴兴起,不知不觉已摆出了一个蓄势待发的姿势。 文华蕴完全陷在了兄长的身体里,连连粗喘,胡言乱语着什么:“哥哥,怪不得那蛮子能容你活下来。你做后妃实在是比皇帝合适多了……” “啧……当真是我见犹怜……” 相似脸庞,却是完全不同的神态,旁人早该看得血脉贲张,痛苦难当,玉肃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地冷静。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文华熙仍然无可奈何地发现,他了解玉肃。那是彻底心冷心硬的表情。 文华蕴就着搂他在怀的姿势大力耸动,隔着这荒唐的巫山云雨,他们最后对望,彼此多年纠缠,此刻竟是爱恨全消。 除却永不能磨灭的情欲,只剩一片绝望的荒芜。 玉肃嘴唇微动,是句最后的承诺:“我会替你收葬。” 而后他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文华蕴不及反应,一惊一怒之间,竟是茫然地射了。随后他立刻起身,一把将文华熙甩在地上,口唇不可思议地张大。 文华熙的肋骨被冰凉地面狠狠磕碰,黑暗中的乌罕不知是何时退出账外的,也已没了踪影,眼看轮到文华蕴猝然失语,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什么?!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文华蕴揪起他的头发,眼中的威吓之下,竟然是一如儿时跟在哥哥身后不敢稍离的惊惶。 文华熙咳嗽连声,但笑声却不休:“你、你当真以为,天下间有毒能制住他麒麟玉肃……?” “他方才的确是乱了心神,甚至连挣扎做戏都忘了,毫无抵抗地就任你踢倒在地。”文华熙唇边勾起惨淡弧度:“方才替我搜身时,他便把我身上的一串独山玉也一并拿去了,你……你不去看他,他早已暗中催动咒术,不过略略分神,演出嫉恨而已。” “你最蠢的地方,便是相信他真会对我有情。”眼见文华蕴因情潮而涨红的脸庞逐渐灰败,文华熙已舔舐到了口中的血沫,却仍是咬着牙冷酷地说了下去:“他故意带少量兵马,却引得你将暗中积蓄的人马全数出动;他故意让你寻到此处拿我做筹码,却早已向我言明凶荼未死,一行魔物即将逃到此处。” “他的话永远不能尽信,你造出来的声响倒大,对他手下的人来说,装作不敌撤退很难么?现在外面喧闹的,到底是你的人,还是早已赶来的魔兵?若是魔兵,你又如何抵挡?” “弑君毕竟大罪,你身有皇族仙骨,若死于非命也将引起地气震荡,如果能让你死在魔族、死于魔兵,像对付我一样让你亡于他手,再矫伪诏登位……咳、咳咳咳,如、如此,他才算功德圆满!” 文华蕴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反手给了兄长一巴掌:“你既知道,竟然不阻止他?!” 文华熙只冷冷地看着他,他不由笑了:“好,好得很,我知道哥哥你的心思,我心胸狭隘不堪大用,还不如把江山拱手送给他麒麟玉肃,对不对?” “陛下!不好了!魔军杀进来了!”乌罕忽然以手中匕首,慌张地斩破毡毯而入,双膝猛然屈下,匍匐大拜,面上全是血痕:“我们的人快抵不住了,请陛下快些离开!” 文华蕴抓起衣服草草披上,仍有不甘:“是什么旗帜?” “没、没有旗帜……像是匆忙出逃的……” 文华熙再度咳血长笑出声,文华蕴大踏步走到他面前,拍打着他脸颊迫他保持清醒,自乌罕身上夺过解药,强行给他灌了一包药末,不顾他咳得几乎晕过去,强行将人捉在手中:“既然朕还没死,就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9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9 说明魔军一时半会儿还没攻进来,你的族人可还在朕手里——” “既然朕赌麒麟对你有情有意输了,那便赌一赌,那蛮子对你的恨有多深,够不够换朕逃出生天!” tbc 作者有话说: ☆、三十八 三十八 凶荼的伤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渗血,文华熙是真的要他死,那通体冰寒陷他极深,自王都一路仓皇出逃,他抖着青白的嘴唇,生平第一次发觉自己的故乡竟是如此寒冷。 “哈,哈哈哈……”身上厚重的长袍还不曾换下,污垢的血迹染污了丰美毛皮,凶荼却只觉得滑稽。 他被人搀扶着、胁迫着,护送着赶路,赶往不知尽头的去路。 祝火沉着脸跟在他身旁:“角弓先打头阵去边关的大营里清场了,谁也不知道有没有埋伏。” “若真有,又当如何?”凶荼抚着心口疮疤,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睛:“你连角弓也怀疑?” 魔就是魔,诚实得无情,祝火也不再用敬语,只瞥了他一眼:“我刚才一时情急,把全副身家都赌在你身上了,现在带着族人跟着你,也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多几个心眼……” “唉,我怎么就看走了眼?不管怎么看人家都比你适合当王多了。”祝火拍了胯下的马一下,转头疑惑地询问凶荼:“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当然要笑,本王……不,我凶荼,一个草莽猎户出身,就算现在冻死在这大雪原里,一生也够轰烈了,怎么不该大笑?”凶荼朗声长笑,笑得自己咳嗽不止,鹰隼般的双目却更加清明:“你到现在还跟着我,是你的义气,不是本分。掉头回去吧,狴艳那女人比我识时务,不会对你赶尽杀绝的。” “弯腰屈膝,我还不屑为之!”祝火看了看他这个大彻大悟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也知道人家比你识时务?!人家至少不会放任一个祸害误了国!” 眼见前方风雪簇簇,遮掩星火点点,凶荼在马背上伸了个懒腰,又嗅到了熟悉的硝烟味道,却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他也算是死过一次的魔了,就连在山林间和其他竞争者争夺王位时,也没有如此地靠近过死亡。那种死亡的感觉不止来自于血液的流逝,身体的冰冷,更来自于文华熙清澈空明的眼神。 血污早已将他深深禁锢在身为魔物的命运里,而文华熙……应当是洁净的。纵使他把他拖入了万丈深渊,他们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命。 他会嫌弃自己满身污垢吗? 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而正因这不在意,反衬得文华熙愈加同这魔域格格不入。 “不是他的错。”凶荼摆了摆手:“我好大喜功,过分自信,放任勋贵在我眼皮底下壮大至如此,已经够没用了,犯不着再把自己的错推到他头上。” “那你还把人整得死去活来?”祝火挥手让斥候先行通报,手指紧紧地攥住了腰间的长鞭,俞是紧张,俞要插诨打科:“既然你连这一刀都不在意了,我看是真爱啊。就是不知道人家对你还有没有那个意思。” “我不是已经得到报应了吗。”凶荼淡淡地回应:“比起杀人或复仇,我现在更好奇。” “如果我成为王是天选,遇见他也是天意,那现如今的一切呢?以前我不信头顶真的有神,现在却开始有点好奇我们的命运了。”凶荼语毕,一马当先,不顾祝火在身后连连劝阻,高声驾马,一跃便冲入了硝烟弥漫的战营。 而此刻的角弓正陷在大营中央,一边指挥手下魔兵同不知来由的神族兵士厮杀,一边怒喊:“他们的首领肯定也在,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报!将军,大王和祝火将军已经到了!” “派人执旗点火引路,清出一条道来,剩下的人随本将继续找!”角弓头顶的长角不知何时已断了一截,汩汩流着鲜血,火光照映着他赤红的脸庞,激动之下没人看得清他受伤的虚弱,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曾意识到。 从前妹妹笑他是头蛮牛,拽着他的长角把他当马骑,他傻兮兮地直接撞上了树,却吓得妹妹变了脸色,捂着手绢替他擦拭头顶上的长角,跺脚骂他笨。 他想他的确是不够聪明,空有蛮牛似的本能,认准了就咬定不松口。 “将军,我们在地下暗道里有发现!” “发现了什么?” “好像是神族的俘虏。” 角弓冷笑,“吁——”一声喝止了胯下应牛,俯身拍了拍座下凶兽的大脑门,翻身落地,准备亲自一探究竟。 应牛喷了喷利齿上沾染的人肉沫子,不知为何竟眨巴着眼睛猛蹭主人粗糙的手臂,执拗地不肯让他前行。角弓无暇顾及,一把甩开了缰绳,率先便跳入了漆黑的暗道中。 暗道内七七八八用草绳绑着几十人,观衣着正是残余的夕族余孽。角弓踩着一个人的手臂,不顾地上横七竖八的无用肉体的惨嚎声,伸出刀尖挑起一个抱着一只早已干瘪的果子的幼童:“说!你们带头的人在哪儿?” “再不说,这小娃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眼前幼童满脸惊恐,却没有掉泪,脚边幼童的母亲先哭晕了过去,连连乞求:“我们自从被抓来就不见天日,实在不知道……求求你先放了我的儿子,求求你——” 角弓不耐烦,踏脚便要先踩碎了这母亲的脑袋,角落里却忽然传来一个冷静之极的声音:“放开他。” “你又是何人——”角弓长笑话音未落,忽觉胸口一凉,一枚小小的银簪竟贯穿了自己盔甲上的破洞,深深刺穿了他的血肉。 不待他有所反应,角落里忽然闪烁而起的一道清光便势出如龙,三两下将银簪点拨如穿针引线,将他浑身上下大穴插成了个血窟窿! “噗嗤——!!!”角弓不可置信地喷出涌天血雾,“哐当”一声重重砸在了人群里。 夕华擦了擦那柄银簪,又抱起一直满眼笃信地看着自己的幼童,把孩子连同簪子都交回那浑身颤抖的母亲手中,三两下便弹开了绳索:“按照我们之前看过的路观图,带着大家先走!” “夕华哥哥你呢?”那小童仍然抱着他好些天前送的干瘪果子,瘦弱的小手紧紧攥着,仿佛是个护身符一样。 “乖,哥哥不是说过让你相信我吗?”夕华笑着捏了捏小童的脸颊,已经听到了落在角弓身后的魔兵们呼喊着将军的声音,立刻拉起地上失魂落魄的俘虏们往密道里推:“哥哥一定会赶上的!” “嗬、嗬嗬——”角弓满面血迹模糊,狰狞而嘶哑地笑了起来:“你赶不上的,祝火已经到了。” 将死之魔的笑声像是种诅咒,应和着小童远去的哭声,回荡在幽暗而空荡的密道里,震得狭长通道两侧石墙上插满的火把剧烈摇荡,火光燃烧出夕华一张平静面容:“我知道,所以我留下来等他。” “那你就是说谎……说谎骗一个娃娃,比杀小娃可还要卑劣得多……”地上的魔物不知想起了什么,面上浮起的微笑竟是种带着纯粹愉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60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60 悦的恶毒,似无邪,似刻骨,令人不由心底发毛。 “是夕族人!将军!”魔兵很快乱哄哄地涌了进来,地上的魔吊着一口气不肯闭眼,夕华被大片大片出现在面前的火把晃了眼,不禁抬起手臂抵挡,为首的魔兵挥刀大喊着就要冲上前来,却听一道长鞭破空劈开人群,竟比火焰焚烧尸体的声音更刺耳:“停手!” 祝火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一双凤眼只死死地盯住夕华,身体却先一步弯下腰,扶起了角弓:“你还有什么话?” 夕华负手而立,看起来十分潇洒,毅然迎着密密麻麻魔军的威逼,一寸寸向身后密道挪移,手指已经按在了封锁通道的机关摇柄上,不知为何,却始终没有按下最后一寸。 角弓本就负伤不浅,此时也只有气若游丝地笑笑,耳中仿佛还能听闻地面上自己的应牛焦躁地甩着蹄子寻找主人:“够兄弟……把我的头,带回给小妹……” 他说完便笑着断了气,祝火深深看了一眼尸体,随即提气扬鞭,鞭风如利刃地削下了那颗头颅,扬手系在腰间—— 这大抵是身为一名魔物最死得其所的体面下场,魔兵们竟无一人讶异。 夕华一直静静地等到祝火处理完,才伸手指了指头顶不断掉下的落灰:“这条通道年久失修,如果这么多人继续挤在这里,不用等我拉动机关,我们就会粉身碎骨了。” “你从哪里得知这条通道。” 夕华不答,祝火似无奈似自嘲地笑了笑:“好,我知道,定是你们那位神机妙算的大皇子。” 文华熙同凶荼在书房里宽大议事桌下到底没有白白厮混,竟自文书中摸索出了这么一条险中之险的路途,这暗道是从前的魔王想要奇袭神族而打通的,后因路途艰险而作废。然而尽管如此,从暗道中途还是可以穿过雪庸关,更能用暗道内的给养一日千里地行至神域边境。 而麒麟的灵玉只能在魔域范围内进行转移,虽然夕华来得及在意外被俘时将灵玉取出藏在身上,最多却也只能把自己转移到暗道内,陪族人一同开始不知生死的漫长归途。 这些事祝火没有问,他看得清清楚楚,夕华强行突破自己下在他功体上的禁制动武,已是血气逆流,不过强撑着一口气微笑同他对视,像是不想结局太难堪一样:“就算你们回得去,也是九死一生,往后只能隐姓埋名。” “故土难离。”夕华面容苍白,眼神却和祝火一样炙热:“同样的问题我留给你,你可愿意和我一起离开?” 他向着祝火伸出了手,另一只手仍然放在机关处。身后的魔兵听不清他们在交涉什么,已经开始躁动,祝火看在眼里只觉讽刺,大笑出声,竟笑得眼睛发酸:“上次我握住你的手和你走,换来身上这道入骨的伤疤。角弓说得对,我们是都该离你们这些神族人远点。” “多远?远到结界隔绝,不通音信,此生再也不见吗?”夕华捂着胸口,抹了抹唇边渗出的鲜血:“我已经喝了你的酒,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那就留在这里,不管是生是死,陪我一起。” “这是敌人的土地,殿下豁出性命,不是为了让我们埋骨于此的。”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徒劳。 为人臣,不可辜负主君,可若生而为人,谁能没有六欲七情。 祝火的鞭子挥不下去,却也收不回来,一如夕华按在机关上的手。 夕华忽然很想笑,还想告诉祝火一件事。从头到尾,殿下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卷表面上绘着魔族风物的地图,要滴水方能显形,文华熙好像是料到了他身上会有祝火亲手酿的酒一般,要他泼个覆水难收。 情急之下他尽数泼洒,酒瓶又在被俘时遗失,其实他一滴也没有喝到。 正因不知那酒的真实味道,他反而可以用余下一生来想象。 哪怕是酸苦,也好过对面不相识。 双方僵持之际,忽觉地气窜动,头顶落灰震荡,地面大块皲裂,更闻天际忽降惊雷如龙啸,空气中遽然升起的威压感竟如同文华熙行刑那日一般,充斥着胸臆的阴翳叫人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 散乱的魔兵们捂着头盔,都心知有大事发生,也不知是谁带的头,竟都七手八脚地向着通道出口处挤去,电光石火之间,祝火和夕华对视一眼—— 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何妨博一搏同归于尽,飞蛾扑火,也算比翼。 夕华清清楚楚听到,祝火的鞭子卷上自己肩膀时,这身为异族的魔近乎绝望地表白:“我爱你。” 然而他们还是同时出手,腾起的烟尘霎时间湮没了一切。 地下风云变幻,地面上凶荼却早在祝火还没有找到暗道时,便一骑当千地不分敌我扫荡了过去,直达王帐中央,眼神专注得像只猎隼。 就算谁都找不到文华熙,那人身上如荼蘼般的花香也已深入自己的骨髓,如果这是毒,他期待毒发身亡。 他顺利地发现了伪装成普通兵士欲要逃亡的三人,驾马在乱军中夺下一把长戟,看准了一个摇摇晃晃的熟悉身影便一挥手中画戟,清出空荡荡一片黄土来,漫不经心地道了声:“站住。” 那三人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凶荼怔了怔,竟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原来是你……他们都说你们兄弟俩像,可我怎么觉得分明一点也不像?” 话音方落,他便一挥兵器,直指文华蕴胸口,文华蕴连头盔都被一层冷汗浸湿,立即咬牙拉过兄长挡在身前,也无暇思考这蛮子是凭什么直觉认出来的:“住手!除非你不想要他的命了!” 文华熙眼神涣散,显然是一时被灌了太多的药,连方才行动都是被乌罕和文华蕴两人提着拽着像个木偶般行动的,此时视线模糊,无辜地眨了眨纤秾眼睫,竟认出了凶荼熟悉的身影。 他次次服药后都是凶荼在侧,恍惚中他竟然有点渴求那个怀抱的温暖,单纯只是一种温暖而舒适的习惯,不掺情爱。所以尽管他连凶荼的面容都没认清,却失魂落魄地绽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 凶荼看着他的笑,也看着他凄怆的眼,终于是收回了武器,冷冷扫了一眼乌罕:“背叛者和懦夫,还真配。” “你们可以走,如果你愿意像个懦夫一样不战而逃的话。”凶荼利落地将长戟丢在地上,伸手去接文华熙。 文华蕴咬牙,此等蛮子必然不懂什么叫留得青山在,他也不必费力解释了,当下便欲甩开文华熙,用术法脱身—— “陛下,您这样狼狈,可真是连奴才也替您觉得丢人呐。” 就在凶荼紧张地抱住文华熙的一瞬间,本不想太早松手的文华蕴却忽然丢开了手,双眼直愣愣地瞪大,目瞪口呆地看着穿胸而出的一把匕首。 乌罕站在他身后,依旧是那张死尸还魂般的笑脸,笑着笑着,却生平头一次涌出了热泪:“这匕首上淬的毒可不能浪费,伺候过大将军的刀,用来伺候您,也不算折堕吧?” “你、你这小人——!!!” 当初正是文华蕴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61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61 下令剜了他的眼睛,拿回神域使用,是文华蕴这种人为首的贵族将冥目一族摧残至此,到头来还要落得一句小人。乌罕心中有酣畅快意,却更觉荒谬,反手拔出匕首,更深更快地又捅了下去。 凶荼下意识感到不妙,捂住怀中文华熙的眼睛,驾马连连后退。只听得乌罕满面血污,更显兴奋,俯身对被自己捅成一团肉泥的文华蕴低低道了声:“和你哥哥说再见吧,到头来,你还是赢不了他。” “你不过是个赝品,败类!” 文华蕴闻言,手指竟似怨毒似不舍地屈伸向文华熙的方向,早已被血迹模糊的不甘眼神死死注视着兄长,口唇张合,却是不管说什么,也不会得到回应了。 凶荼漠然地拥着文华熙,将人牢牢保护在自己怀里,没有让他看向地上的污物哪怕一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乌罕最后一声大笑落地,天际忽现惊雷,文华蕴真元溃散,神族皇族血脉消散,天地亦有感应,文华蕴粉身碎骨裂为齑粉,首当其冲便是一道惊雷打在了乌罕身上,当即将这本就如行尸走肉般的人炸成了一团焦炭。 隆隆雷声震耳欲聋,所幸凶荼方才已纵马后退,文华蕴尸骨无存的地方忽然开裂,地陷三丈,无数魔兵神将哀嚎着陷入了地壳的裂缝之中。 “撤军,撤军!!!”凶荼大喊一声,一手抱着文华熙,替他掩住风雨交加和人声惊吼,一手夺过魔军的旗帜奋力挥舞,远远便看到一身红衣的祝火疾驰而来,身上受了不小的伤,满身尘土更在雷雨中被浇得泥泞不堪,面上神情却是一片空白:“走,我们要走到哪儿去?” 凶荼没有问他遇到了什么,而是看了一眼文华熙,只见那人竟奇迹般地在靠在自己肩头睡着了,疲惫的面容上似有几分安详。 这安详让他感到不详,他听到自己孤注一掷的声音随雷声响彻了天穹—— “回到我们该回的地方。” tbc 作者有话说:完结倒计时~ ☆、三十九 三十九 长路寂寂,雪夜里一队人马在厚厚的雪毡上踩下了深浅不一的印痕,为首的高头大马踩得明显深了些,只因它身上驮着的是两个人。 文华熙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凶荼没有主动开口,他也就意兴索然地靠着对方。他们从白天走到黑夜,又穿行至黎明,天边绚丽的霞光在雪面上更显澄澈,一时间竟让人忘却了周身的寒冷。 这一队残余的散兵游勇早已散失大半,魔族以强者为尊,现今除了祝火的一些忠诚族人还肯追随,凶荼已是一败涂地了。 但凶荼本魔好像对此并不在意,甚至还颇为悠闲地驻足,迎向耀眼的日光,搂着文华熙语气平常地道:“你该多见见太阳。” “我倒认为我们该加紧赶路。”祝火一脸阴郁地出言提醒。 凶荼耸了耸肩,扬起马鞭指了指不远处近在眼前的王城:“再向下走就是我自己的路了,你们走吧。” 不待祝火开口反驳,他便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双目直直地凝视着这堪为兄弟手足的将领:“如果我们和神族注定要隔绝,圣火也注定要熄灭,也许现在正是时候。我是被火选中的最后的王,总该像个样子,我会回去向新王发起挑战,但你们不必陪我葬身于此。” “带着你的族人走吧,要积蓄力量造反还是要平淡度日,都随你。”凶荼一把拎过了祝火腰间的一个行囊,血淋淋的残角从包裹中露了出来,正是角弓的头颅:“我不是个合格的王……” “我该用自己的血偿还你们。” 极目望去,他的路是四面楚歌,是夕阳日暮,却同朝霞一般壮丽。 “在王宫里待久了,我还真忘了这早晨的日头是什么样子。” “比宫里的景致要好很多。”文华熙裹着凶荼的披风,忽然开了口。拥着他的魔瞥了他一眼,两人竟一起笑了出来。 祝火的族人闻言已是躁动难安,祝火回身威慑性地扬了一鞭,随即深深看了凶荼一眼:“你真不后悔?” “怎么不后悔,我要是没被选中多好,现在还在草原上自在地放马喝酒呢。” “胡说。”祝火深吸了一口气:“你要真后悔,也是后悔没能早点遇到他吧。” 文华熙眉目微动,不由诧异地望向祝火。凶荼搔了搔头,没有反驳祝火的话,他却迟疑地开了口:“请问将军,有没有看到夕华?” 祝火早已转过了身,背影僵滞了许久才道:“生死难卜。就算他活下来,也很难赶得及在两界隔绝之前回到神域。” “这就是说,你没有对他下杀手。”文华熙喟叹了一声:“足够了,多谢将军。” “你谢我,可我却恨你入骨。”祝火一贯性烈,此刻声音却冰冷得像一团灰烬,好像他的余生再也不会有任何温度。就算此时他才明白庇护族人是如何艰难的抉择,但他仍然无法原谅文华熙:“如果不是你,他还会待在我身边……” 文华熙早已明白,不能和这些魔解释人在心不在的道理,但仍是点了点头,没有点明魔将语气中的泣音:“是,一切肇因在我,往后的日子,请你尽情恨我罢。” “我是该祝你们两个一起粉身碎骨,还是各自珍重?” 祝火挥鞭令族人掉头,回转向封地的位置暂避,临行前最后看了一眼凶荼,面色不豫,却还是咬牙切齿地道了一声:“别死得太早!” “——走!” 一阵马蹄嘚嘚声远去,凶荼豪气冲天地放走了所有人,只剩文华熙紫耀石般的瞳孔专注地注视着他,却忽然开始尴尬:“咳,咳咳咳。” 文华熙轻叹了一口气,若说从初见至今,这魔王有一点表里如一,那就是在自己面前只要动了真情,便浑身不自在。 他早早看破,也娴熟利用,纵然心有负疚,却也无力偿还:“你总不能带着个累赘去决战吧?……如果你要现在动手,就把我的骨灰随风撒了吧。就算我没有来世,能这么自由地飘荡也很好,可能就有哪一粒幸运的,能飘回家。” 凶荼摇了摇头:“在我们的神话里,就连相依为伴了无数劫难的魔和神,都会互相格杀,我剔了你的骨头,你用性命做赌注刺杀我,也算扯平了。” 文华熙失笑:“我从来不知道你对背叛这么大度。” 凶荼沉默着让马继续前行,却刻意放缓了速度,像是希望这一程路永远走不完似的:“其实我很好奇,这在你心里到底算是背叛,还是报复……” “就算是我也明白,这是完全不一样的。” 文华熙替他擦了擦粘在下巴上的沙,发现他整个人都像块可怜的岩石,被情与欲的青苔侵蚀了坚硬的本心,一时也有些无言:“你想听什么?” “你……那个,就是,你……”凶荼结结巴巴地道:“你有没有看上我哪怕一点?” 文华熙只觉自己像个游移在雪原之上的亡灵,说出任何话都已无关己身,虚无得凌驾于尘世之外:“没有,即使到了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62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62 现在,我也没有再对任何人动过心。” 凶荼并不意外于这个回答:“哦,那你恨不恨我?比恨麒麟玉肃还要深的那种恨。” 文华熙再一次让魔王的期待落了空,尽管答案他们都已心知肚明:“爱恨早就被掏空了的人,是不配再谈这些的。” “从始至终,你掳回来的就是一具皮囊。” “……至少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在我的王驾上,你还会望神族的方向看,你还想回家。”凶荼沮丧地承认了一个事实,文华熙没有背叛他,人从来就不是他的,肢体相缠,心却天遥地远,怎么能算背叛呢? “你这么早就开始关注一个俘虏的内心?真感人。”文华熙笑着擦了擦眼睛,没有一滴眼泪:“可惜我哭不出来了。” “我现在替你哭,来不来得及?” 无尽的荒原上,凶荼寥落的发问没有得到回答。 旅途漫长,生命短暂,他们两人到底是谁也没有落泪。 “其实你也可以走……” “我活不了几天了,若能亲眼看到结界落成,也算死得舒心。” “胡说!”凶荼探了探他的脉息,笃定地道:“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分明刚喂你吃了解药,渊明那小子不会亏待你的,你会好好地活下去。” 文华熙不语,凶荼永远不明白他的心思幽微,也不明白一个人是怎样慢慢熬到油尽灯枯的。哪怕这个魔也会伤心,也懂得在心上人面前羞赧,但他还是肆意妄为地伤害别人,哪怕现在有几分开窍,文华熙也来不及再教他什么了。 他不答话,凶荼还以为他是心甘情愿陪自己这一程,登时便没头没脑地高兴了起来,催得胯下的黑马也加快了脚步:“那这就算是我邀请你的,这次可不是胁迫啊!” 开局太难堪,结局真能避免狼狈吗? 文华熙看了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前行,逐渐经过了有人烟的市镇。凶荼特意停下来问文华熙要不要休息,行经的魔们看了看他这一身煞气,早就偷偷地通报了狴犴驻军。 凶荼全然不当回事,反倒一本正经地烦恼了起来:“按照传统我得向狴艳挑战,可我不打女人的,让她随便派个人应战我又看不上……唉,我的确不是个当王的材料。” 文华熙笑出了声:“你还记得以前你说过我什么?” 凶荼也被逗乐了:“是,你不是个帝王之才,我更不是。我们如此沦落,是咎由自取,也是缘分吧。” “所以……你其实也可以走。掉转头,和祝火一起回他的封地。” “你们都有族人,都有牵绊,可我从出生以来就什么都没有。我总得给自己找点能相信的东西,找点不能辜负的东西。”凶荼淡淡地扫了一眼不知何时跟在二人身后的铁甲军士,仍无所顾忌地向着魔都城门疾驰而去:“我得对得起被我埋在林子里的那七具尸体。” 文华熙知道他是说与他一起竞争魔王之位的人,只是到了今日才知道有七个人,而凶荼一直把他们记得清清楚楚。 话题好像用尽了,然而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多少相契的话语,甚至没有看过对方真心落泪或大笑。 文华熙看着凶荼迎着满城肃杀进了城门,高大城门一如他初来魔都时那样人散一空,只余城头刀枪剑戟闪烁寒光,无数箭矢对准了他们。甲光向日金鳞开,千乘万骑动地来,他却只看得到满眼的春花。 离了边境才发觉,不知不觉魔都已然正式入春了,他们就连彼此折磨,也短暂得更甚数场雪落。 文华熙拉了拉凶荼的衣角:“蒿野花开了。” “是啊,我说过要带你来看的。” 冬日蜷缩如同荆棘,春日浓紫烈红,氤氲馥郁,漫山遍野开满了艳丽毒蕊,正如这一幕幕荒谬华丽的傀儡戏。 文华熙最后一次把头枕在凶荼肩上,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已经开始习惯凶荼的温度了,虽然大多数时候不通情理,还执拗得让人讨厌,非常任性,胡茬也扎人,但他酿的酒还是能喝的:“我常常在想,如果真能逍遥自在,那我就去做个诗人,你最看不起的那种,到哪儿都要写几句酸词,连花开了这种小事都有闲情逸致洋洋洒洒写篇诗赋。” “不错啊,我可以陪你。虽然陪别的女人我没耐心,我只想和她们随便睡觉,但我乐意陪你。你不是一直对魔族的山峦河川感兴趣?你肯定没去过我们的红石林……” 凶荼絮絮地同他对谈,眼神却早已锐利地盯住了满城严阵以待的士兵。 文华熙还想再说点什么,但面前数枚长戟一闪,晃得他不由自主闭上了眼,又被盾牌列阵时清脆的碰撞声打断,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凶荼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身无武器,又高高提起了角弓的头颅,引得弓箭手齐齐对准了他。 尽管徒劳,尽管文华熙不在意,他还是想对文华熙说一句“别怕”。但文华熙比他反应更快,竟是在他耳边轻轻道了句:“你比他暖和。” 有这么一个优点,有那么一刹他们能剥离了彼此身份安静对视,大概也就够了。 凶荼释然地笑了笑,搂紧了文华熙,随即轻蔑地面对着面前大军露出了尖锐虎牙—— “我来挑战你们的王!” tbc 作者有话说:五章内完结! ☆、四十 四十 魔都,长思殿内。 文华熙临行前栽种的满园春花渐次盛开,似桂如兰,行走在其中令人浑忘置身雪国。摘下了面具的长思夫人以适宜闭关静心为由,一连数日都待在此地,准备进行祭礼的渊明也一同随侍在侧。 多年的术法消耗令长思夫人原本姣好的面容变得苍老可怖,惯于在面具下伪装冷漠的眼神也再不会为尘世动容,但渊明仍然觉得在她身侧缭绕的香火都有温暖气息。 孤高苍穹,巍峨宫阙,能与生母如此平静对坐,共看满眼故国芳华,他已觉幸甚。 母子二人很少交谈,为了投身于圣火,渊明要静心定性,但每当长思夫人想要起身去拨一拨香,或转一转经幡,阖眼入定的渊明却总能先她一步替她行事,行动如微风般体贴入微,天生默契。 而渊明也看得出,母亲眼中执着的光日复一日地熄灭了下去,余下的只有望向儿子时天伦中难改的温存。就算她不说,渊明也看得出,为了保护自己从圣火中全身而出,她已用尽了所有精力,眼看就要油尽灯枯了。 他想开口劝阻,但多年的隔阂到底添了一层陌生。往日对着母亲画像,倒好像可以无拘无束地将所有心事和盘托出,此刻面对着真正的母亲,反倒踌躇不敢开口。 一直到祭典的前一日,面容枯槁的女人才终于将文华熙留下的那把琴彻底熔炼完成,琴弦上流光溢彩的仙人骨脉被她耗尽毕生功力,化作一件轻软若无物的天衣,薄如蝉翼,却可抵挡不昧真火。 母子二人听着殿宇外飒飒风动,芭蕉叶落,雨点更漏,虽然隐有负责监视他们的卫士交班的嘈杂,但这雨夜脉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63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63 脉对坐,竟同平常人家母子相聚没有两样。 长思殿内的温泉静谧流动,温暖了空寂大殿,烛光摇曳着卑微身躯照彻桐木廊柱,长思夫人除下了大萨满的华服,只穿着一身再平常不过的荆钗布裙,向自己的儿子招了招手:“来,试试衣服。” 渊明从静思中睁开了眼,数日以来他们彼此尊重,连进食时都不曾有杯盏响动惊扰过对方半分,却也觉别样熨帖,岁月如水流过,不知世上已千年。 他长身玉立地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任由母亲为他披上那件衣服,苍老的手指一收一抖,无形中洒了他满身白月光。 长思夫人想替他整一整肩上的衣褶,这件衣服却合身得过分,让她连拍一拍儿子挺拔肩头的理由都没有。她也想像平常老妪般感叹一句,这是娘为你缝的衣服,穿上了娘做的衣服,纵使远行,也要记得归来。 然而出口却只有轻描淡写似自嘲的一句:“看来,是大皇子在祝福着你。” 渊明心神一震,罩上这珍珠衫鲛绡网的倒好像不是肉身,而是心,密密麻麻匝得他透不过气来,心头肉绞成肉泥,又被人嚼烂了唾在驼马践踏过的拥挤街市上—— 此之谓求不得。 “谢谢您的巧手,它很合身。” 合身极了,令人不敢触摸,轻软薄透,缠绵狎昵,俱是一夜万古的销魂念想,仿佛一笔还不完的风流账,生生世世地扼住了他的喉咙,叫他只能看着那背影,空空张开双臂,遗丝蜘蛛却早沉炼狱。 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您不用为我这样殚精竭虑,就算事情能成,新王也不会容许我们活着。” 一个异族的大萨满,一个不受约束的异数,利用之后,他们还有什么价值? 长思夫人笑了,尽量不笑得太过分,以免让面前的亲生儿子看到母亲面上皲裂肌肤是多么可怖:“是娘对不起你,从你出生就没有疼爱过你,到了现在,还要连累得你一同永世不得归乡——” “您错了,我本来就没有故乡。”渊明回转身,深深地看着母亲的眼睛,似要看穿她所有的心事隐晦。也许她在神族也曾有个生死相许的人,也许她不止是为了大业才不见自己,也许她只是厌恶被迫和异族交媾生下的儿子。 他想尽了所有的“也许”,想明白自己只是一把让史诗故事变得完整的钥匙,冥冥中有一支破烂笔头逼他去演绎辉煌得像块幕布般的人生,但不知为何,他始终紧紧握着身上那抓不住的月光般轻盈的甲胄,脑海中回荡着文华熙的笑容。 那一晚帷帐中,透着幽微香气的笑容。 他又重复了一遍,坚定地:“我没有故乡。” 能让我感觉到自己确实存在的,只有一抔我永远得不到的月光而已。 长思夫人终于伸出颤抖的手,像是要摸一摸他的脸颊,好奇而又心疼地看一看他为什么不哭,即使说着这样的话也眼神坚毅。 但她最终还是从容镇定地放下了自己的手,她已经不需要用碰触来了解自己的儿子到底有多优秀了,她该为他筹措日后:“新王和我相处过许久,她不是个丧心病狂的魔,否则她就不会答应落成结界。” “你说你自己没有故乡,反过来,这也可能正是你的优点。如果你愿意,仍然可以继续做你的将军。魔族动荡的王位传续已经太多年了,很多变故发生时没人能理解,但很快人们就会像草叶上的蚂蚁一样找到该去的方向。魔族会暂时安定在一个王朝的统治下,新王也会很快明白,该扶持别的势力来平衡扶她上位的家族亲贵,她不会轻易放弃你的。” “你会成为两族的英雄,甚至可以庇护你想要庇护的人。他已注定回不去了,但却没有死。已经有人给我传信说他和前魔王一起在王都前被拦下,大约是看在他赠你这件衣服的功劳上,新王答应了他可以观祭。” 长思夫人将儿子脸上的剧烈动摇看得清清楚楚:“本来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告诉你,但娘还是必须说,如果你想救他,就要先活下去。” 她迟疑的手终究还是拍上了儿子肩头,替他拂了拂并不存在的衣服褶皱:“……别辜负了他赠你自己仙骨的心意。” 渊明脸上乍悲乍喜,竟是痴了。他听着母亲如此急切地向他嘱咐,就像是再也没机会说了一样。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因果循环,当真能得生趣吗? 长思夫人眼见他如此,却也只是喟叹了一声:“——想明白了的话,就去吧,天要亮了。” 柔柔萱草,依依慈母,她倚门而立,手势轻缓,面上笑意似是要永远凝固。 她大约是想挽留儿子的,最后一个手势却是推他离开,为了素未谋面的万千生灵身入火海。在戴上大萨满夸张面具前的最后一刹,她任由面具覆盖脸颊,吐出的话语半是温柔半是身为大萨满的庄严冷漠:“历来只有魔王才能得知,圣火可以毁灭,却也能重生。” 涅槃之痛,焚身以火,是沐浴无上荣耀,还是人间诸苦得以解脱? 渊明无言地推开宫殿沉重门扉,缓步走了出去。初春的第一缕风轻缓拂面,这条铺满青石的甬道他曾陪文华熙走过,如今却是自己将要走向刑场。 他曾赠文华熙一袭长衫,如今换文华熙用骨血护他,世间事此消彼长,原来真是了无生趣。 沿路的兵士大约知道他要去做什么,都默默屈身向他行礼,以渊明极目远眺的能力,已可以看到祭台上兵甲列阵,却是一片肃静。狴艳一袭猩红长披立在圣火前,头上已戴了赤红灿金的冠冕。 万物静默中,一道翩然白衣也无声站在圣火旁的阴影里,眼中无悲无喜,仿佛将要归去。渊明看得清圣火于青铜高鼎中熊熊燃烧出最后的光华,却看不清他面上的决绝,用力去看,看得久了,眼眶竟酸痛地凝泪。 有时他真恨自己太像个神族人。 渊明无声地向祭台走去,无言地任飒飒风声拂过衣摆,无知无觉地任烈焰焚身,惊起众人凝神惊呼。而在祭台下方,满身血污一脸无畏的凶荼,也正被人押解着走到新王面前。 惧于他破釜沉舟的气势,没人敢动手逼迫他,凶荼孤注一掷的情态倒好像万丈悬崖,偏偏在最险陡处生出无边广袤来,叫人仰之弥高,不敢直视。满身血污暗沉,比不得狴艳通身赤莹莹光华耀目,却一样是勋章礼服,这长长玉阶被他走得如同加冕,身后随行的卫士也如同护卫。 当他被人扯下面上蒙眼黑布时,只见天幕一片阴翳,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忽然间,随着圣火火苗由蓝转赤又转青,大萨满高举的手势逐渐凝固,眼神竟是动也不动了,活活化为了一座人雕,而苍穹也蓄满了阴雨欲来之势。 魔兵哗然,狴艳好像站了起来,手持长刀高声宣誓了什么,又引起阵阵欢呼,一声低吼后渊明被从那亘古不灭的火中弹了出来,满脸苍白地跪倒在地,又勉强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 苍穹像是一幅被人徐徐揭开面纱的古画,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64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64 天际苍云薄暮,日夜交替,竟只在一瞬之间,由光转暗,由暗转明,竟似跨越了无数恒河沙数,远在旷远边境,因文华蕴身亡而不断皲裂的大地正自我愈合,万年不消的冰雪一寸寸被铺满春花,惊疑不定的神族守兵有的还没来得及撤离,便瞬间被无形的结界挡在同伴拉扯的手臂之外,咫尺之距,却是永世不得触摸了。 变化发生得缓慢,人人都屏息静待最后时刻的来临,静待这片大地上狰狞而凄美的蒿野花开成寻常春草,让这雪国发生的一切故事都再也无迹可寻,让史诗从此只是被人翻阅的话本,让一切神明都在万千蝼蚁的欲求下屈膝。 空中隐隐浮现出一张酷似魔神扎古斯的面容,扎古斯雕像轰然一声倒下,压碎无数失神的魔兵,碾为肉泥。魔神同扎古斯本是一体两面,蛰伏许久都已消亡,天空中的面容似在狰狞咆哮,凶荼等人却看出了他无形的落寞和释然—— 又或者,都是自欺欺人,以己度人。 凶荼最不喜欢随别人起舞,总要给人添点堵,当即便晃了晃不清醒的脑袋,强自压下胸口血气大笑着指向狴艳,满脸挑衅:“就算圣火该熄,我族以你为尊,你也该遵从传统,与我光明正大地决战来夺得这王位!” 狴艳眉目一凛,立即便要起身,却被身侧的辅佐大臣暗自按住,焦急劝阻道:“王,既然我们已破了旧誓,就不能再顺着以前野蛮的规矩,您绝对不能以身犯险。” 她手指紧绷泛白地攥紧了王座,恨不得立刻持刀下去同凶荼一决高下,却还是忍住了,用不知何时已开始熟稔的居高临下的语气道:“你身负重伤,本王不欲胜之不武。你可以自己选择一人进行挑战,也算本王全了你‘盖世英雄’的遗愿。” “自我魔族险些倾覆以来,圣火虽开边境救我族于危难之中,却也令边境动荡四起,连年征战,劳民伤财。如今大萨满舍身为国,求此两全之法,我狴犴一族素来是秉公严明的义神,如今自当为民执国,顺天而行!” “今日本王便最后尊你一声王上,你身上毕竟有圣火最后一滴余烬,若你当真要玉石俱焚,那便请吧!” 狴艳一声清喝,台下登时一呼百应,春草复生,迅如雷霆地淹没了片刻之前还肆意绽放的蒿野花,他们人人都看在眼内。 文华熙就站在狴艳的王座不远处,看着眼前的群魔欢呼,看着天穹终于将他和故乡永世分离,只得他一人是格格不入的异类,一身白衣在春光中惊起雪浪,绵延不休,风霜彻骨。 他本以为至少到了此刻自己心中会有激动,会有感慨,会有释然,会有不再负疚的舒缓,可他的眼光竟不自觉仍是带了歉疚地徘徊在负伤的渊明和穷途末路的凶荼身上,连自己也觉得可笑了。可怜自己从此魂归无处,不复来生,还不够吗?这丧失了七情六欲的空荡身躯仅剩的最后一丝本能,竟然还是悲悯他人。 渊明和凶荼不自觉地齐齐抬头看向他,俱是一凛,白衣广袖,飘然如鹤归九霄,雪发皑皑,天光破晓,又欲化作万古永眠的冰峰。 他就像故事里高不可攀的雪山神女,也像是那位想要令两族和平共处,最后却落得被人背叛身死魂飞的创世神。神魔两族本为一体,如今却要彼此分离才能保得周全,神最后的旨意是令魔族复生,令魔神永世煎熬,到底是惩罚还是骨子里挥之不去的神悯? 那混血的异族终日思念着引导他的神,可神恐怕早在魔之前便消逝于天地,神话里的故事,人又如何能演绎? 太多问题,答案只有一战。凶荼的脑子里一片纷乱,却不敢再直视文华熙那彻底洞明的眼神和孤高身影,他是高天孤月,他是阶下之囚,原本便该如此才合常理。 先站起来的人却是渊明,他青白着脸庞向狴艳请了一柄剑,不顾旁人面上的惊诧,拖着刚刚经受过圣火焚烧,五脏六腑如焚的身躯站到了凶荼面前,一扬手,丢给凶荼一把刀:“我来应你的挑战。” 凶荼刚要习惯性地嘲一句胜之不武,却听渊明罕见地先刺了他一句:“你我都重伤在身,势均力敌——” “何况,我有挑战你的理由。” 凶荼望向渊明那双漆黑瞳孔,两人都在彼此视线里看到了相同的执念,当下仰天长笑,不再多言,挥刀便攻。 他刀路来势凶猛,刀沉如共工与不周山同沉,渊明却硬撑着一口气挺了下来,凶荼不禁焦躁:“还手!” 渊明一面躲闪,一面阖眼沉叹:“三刀,是我还你提拔共携之恩。” 语毕,他便一剑荡出,剑走轻灵,凶荼一惊,仰身后撤,险些便被剑尖挑出一颗血淋淋的心来。 两人在大殿前满身带伤地以死相博,天幕霞光与极光渲染,丽影雷光交织为他们伴舞,竟无一人胆敢高声喘息或呼喝来打断。狴艳不由得看向了文华熙,想从他的眼神中找出一点犹疑来,却只见他眼中一视同仁的哀悯,且负手淡然,并无一丝一毫担忧之态。 眼看场下二人到了生死关头,一步比一步更急,一刀比一刀更沉,气喘吁吁,血汗满洒,文华熙向狴艳深施一礼:“请求陛下恩典,准我走下这玉阶。” 狴艳不待身边臣子劝谏,便立刻一挥手:“准!” 她也有好奇心,也想看这幕戏如何收场。 文华熙优雅地颔首,随即缓步行下玉阶。不远处便是倾塌的扎古斯巨像,曾经他被人捆绑着推上台来受刑,如今终于是靠自己走了下去。 就连狴艳远远看着他单薄却风姿如旧的身影,也想起自己曾经的话,他挨住了千刀万剐剔骨之痛,甚至还拖着残躯硬是熬到了现在。 谁说如水秀骨,不能铁骨铮铮? 凶荼和渊明无暇顾及旁人旁事,眼中俱是决一死战的激越快意,一刀当头险劈,一剑穿胸而刺,却是同时虚晃一招,彼此换了方向猛然攻去! “喝!”凶荼拼着剑尖穿心,一刀劈在渊明身上,却煞时被那仙骨练成的甲胄弹出老远,“铛”一声虎口发震弃刀在地,渊明身上的剑也同时被震开,两人齐齐仰倒在地,瞠目结舌。 狴艳身边的谋臣立时便要大喊“放箭”,却被狴艳冷眼一扫,骨头冷得发颤,不由将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够了。” 轻描淡写的一声,语调写意如吟歌诗,手指温婉如凝碧玉,竟是文华熙施施然行至二人中间,托着渊明受伤的手,摸了摸他失魂落魄的脸颊,引着他的手远离了利剑。 “渊明,谢谢你。这一路上,你堪为我的知音,虽然我不能报答于万一……”文华熙轻叹,一如当日怜惜那只小兔般一视同仁地珍爱众生,在他身上轻轻一点,那仙骨神器终究也没能熬得过刀剑烈火,倏然无声地崩散在了空气中。 文华熙小声在渊明耳边道了声:“记得我去拜访你时,说过准备了一些祭礼交给你的管家吗?相逢不易,就算是最后留一点念想。” 说罢,他不再看渊明那深沉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65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65 如夜且盈满渴盼的眸子,转身便走向了凶荼。渊明失了声,徒劳地伸手想要去拉住他的衣摆,感激堵在喉头,却是想怒骂他一声你才是最无情的人—— 然而渊明随即眼见文华熙脚下落下点点血迹,随着他空灵脚步盛开如莲,他是在独登莲台,独自湮灭,独行大道。 长思夫人的话语又在耳旁响起:“火能重生。” 重生,来生,原来最心怀众生的人,却也是最了无生趣的人。 他的话顿在了喉咙里,凶荼却没有他这样敏感,持刀单膝跪立,仍是一脸痞气笑容,仰头看着文华熙道:“仍然是你亲手来取我性命?” “好,败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文华熙摇了摇头,跪下身来,拂袖擦拭着他面上的血迹,语气竟有些惘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你面前,也许我只是想最后自私一次……” 话音未落,他便阖上了眼睛,一头栽倒下去。 最后他也想抱着一点温暖死去,凶荼至少是坦诚的,热忱的。 凶荼立刻弃了刀抱他在怀,面上的神情他已看不清了,但抱着自己的手前所未有地在发抖。文华熙平和地微笑着,想要劝他别在意老病生死,忘怀了永世不见,开口却脱不了俗,仍是似嗔似叹的一句:“唉,早和你说过……对我好一点……” “没、没有……你没有!!!你从没说过!!!”饶是凶荼已见过文华熙孱弱无力的样子千百次,此刻心中还是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怖,眼泪惊惶得流干了,方才还气概冲天的豪杰竟恍恍然流下了大滴血泪,双眼一片模糊,只有脑子里一双紫耀石般的美丽眼睛栩栩如生,仍在不住地摇头:“没有没有没有,你没和我说过……是我,都是我的错……!” “哪有什么错对、真假……你不是已经明白了吗?这是天地命数,冥冥使然。”文华熙无奈地眨了眨眼,还想再嘱咐句什么,却忽觉心头一松,眼前一亮,竟是天光彻底大亮,蔓延春草都冲破了台下兵士沉重足铠,丰饶地铺在了他身下。 忽然之间他好像忘了所有事,忘了自己是谁,为何在此,自己身上的血泪是何人所流,身下的土地又是谁的步步血莲浇灌而成,他只想欢欣地笑一笑,再道句珍重—— 笑意刚刚凝到一半,他便茫然地眼神涣散,五感俱灭,还没来得及反应,便陷入了永恒的,寂静光明。 狴艳拍案而起,披风扫翻了王座旁的仪仗,渊明更是挣扎着蹒跚站起,只有凶荼不可置信地喃喃着:“他们骗我,你明明还有几十年,明明还有,他们都骗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张口向天,鬓发披散,竟是七窍流血,声嘶力竭地大笑了出来,至笑到自己喉咙嘶哑,干咳不止,口形徒劳地大张,竟是呜呜咽咽地吞咽着空气干嚎起来,嘶哑如猿啼枭鸣,令人耳不忍闻眼不忍看,状若疯癫,喉头泣血,偏生还无知无觉地抱着怀里尸体发狂地向着台上只余最后一抹青焰的炉鼎冲去。 狴艳一同震惊地失了语,身旁谋臣立即挥手:“放箭!诛杀乱臣贼子!” “你们还等什么,放箭呐!” 台下军士也被震慑,迟缓许久才来得及放箭,这几步却已足够凶荼奔至炉鼎面前。渊明起身欲阻,母亲的话却又回荡在耳边,眼看着大萨满僵硬身躯,他不知为何迟缓了一刹,当即便被凶荼撞翻在地,眼看着万千箭雨铺天盖地射向那不世身躯,铁箭箭头寒光倒映着远去的蒿野花的艳影,瞬间便扎得凶荼身如草垛,血喷如蓬。 然而凶荼一身屹立,岿然不动,竟是深深护着怀中平静尸身,没有箭雨擦过文华熙身上哪怕一片衣角。 他二人早已被血浸透,文华熙一头雪发只有发梢还微露霜白,无辜地摇曳着。眼见凶荼失心疯一般嗬嗬痴笑着抱文华熙走到了火前,竟是肉身入火,连狴艳身边的谋臣也面色铁青,被惊吓得不敢言语。 那青色火苗窜天而起,霎时便将二人血污衣角吞噬得干干净净,倒是还了他们一身清静,只余骨灰。凶荼任烈火焚身皮肉皲裂,仍惊惶而又爱重地护着怀里那张安息的无瑕面容,仿佛闻不到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发出了焦臭味,剧痛中整个人都变作一块外焦里嫩的血淋淋烤肉:“你被剔了骨头,再没有来世,那我还你……我还你……” “不,不对,那一刀是我还你的,现在我要你欠我,你不是最仁慈最公正吗?当着天地我说过你就是我的王后,我的伴侣,现在是你欠我了,你来还我啊,还我啊!!!” 火中影影绰绰一对人影,是疯了的魔王低头深吻他沉睡的心上人,不知何时他口中流出无数鲜血,竟随着火苗一同涌入了文华熙口中,火焰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辉煌艳红,丹朱潋滟,哀嚎声也化作了喜乐,仿佛这才是本该有的封后大典,结成一双单相思的爱侣。 渊明失神地锵然一声跪倒在地,眼见神明选中了那个异类,却到底还是和魔同归于尽。也许神魔本无界限更无爱憎,不过是彼此寂寞,永生孤冷,宁可不死不休,炼狱天劫,也好过被雪原无声覆盖。 狴艳也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火光吞噬尽了她年少时曾恋慕过的一张面容,似真似假,如梦如幻,却是消失为片片飞灰,由炭黑的青铜鼎中飘出,落到眼前却变成了打转的调皮雪花。 她伸手去接,雪花便碎了,她和渊明一同急急奔到那双身影消失无踪的火焰余烬旁,却只见一枚被烧得只剩边角的莹润麒麟玉静静闪烁,其下的珠穗早已烧光,其上的最后一串独山玉珠却不知去向。 渊明怔怔地捧起一抔灰烬,还不待紧握,便被风吹着洒向天空,欢快地化为转瞬融化的雪花。 礼官拉长了声调颤巍巍地喊着:“大典落成——恭贺新王——” 山呼万岁的下跪声中,魔军们坚硬的铠甲触到的再也不是坚硬雪地,而是柔软芳草。天空一片晴岚,和风细细,狴艳猛然抬头,却见渊明眼中映出了自己不知何时落下的泪,自己眼中也映出了他的灰烬。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声中,结界落成,天地隔绝,天幕中那飘摇的回魂早已远去,只留下一片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恰是好风好月,美景良辰。 tbc 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到这里啦,这其实是我一开始就想写的场景,当时我在听林保怡的《砒霜》,附歌词: 万物中你我 一息间错摸 种因 结果 然后万劫不复 明明灭灭目光交错 苦海点猛火 是你闪身路过 竟勾引着我 为你牺牲已注定 似身染绝症 尝尽你的砒霜要我命 连累我眼睛 挂念有声 轮回在 生生死死感情才尽兴 可笑爱情为殉情 大半生沦落至此不过为证明 短促泡沫泡影 朝花晚拾仍然能尽兴 早已注定难安定 遗憾最终证实时间 汹涌能磨灭风景 但最舍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66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66 不得的是这份情 (若永不可超生亦也为情) 问是否有个 贪花可结果 爱少 怨多 黄梁梦惹的祸 寻寻觅觅电光闪过 空得到痛楚 万法心经念破 甘于去犯错 用你砒霜救我命 我不怕任性 情愿至死心境至冷静 忘掉了眼睛 我就看清 下章大结局,感谢大家等了这么久:) ☆、四十一(完结) 四十一 “天之苍兮,牧我白马;地之青兮,染我春衣——” 魔域偏远城镇的一隅,一名少女拣选着手中喂蚕的桑叶,口中悠悠哼唱着魔族子民新传唱起来的小调,眼下夏日朗朗,天光正好,远见一骑快马却从空荡街市上疾行而过,马上的人发梢灰白,面容却十分清俊,她不禁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正当她转开视线时,那匹马却掉头回转,停在了她面前。马上的人面容分明是青年,头上却束着奇怪的葛巾,也不知是有什么过去,满头青丝都沧桑地掺杂了斑驳白发,开口时倒是一派温文儒雅:“请问姑娘,总督府该怎么走?” 闻言,少女顿时警惕地收起了手中的青叶筐:“什么总督?我们这里只遵从族长的旨意,从来也鲜少有外人来,看你装束奇怪,难道又是来清剿的探子?快走!” 马上的人也不恼,只向她微笑:“陛下已下了诏书,封祝火族长为镇北总督了,你们从此不必担心军兵来打扰你们的安宁。” “啐!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少女满怀犹疑,眼神却不禁向道路尽头瞟了瞟。马上的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神情,躬身施了一礼,便纵马向大道尽处那栋雕梁画栋赶去。 少女在身后连声懊丧地大喊,马上的奇怪访客却有些感慨。前任魔王带回了不少夕族人,借着魔族此刻大地回春,他们带来的蚕竟然也能在这从前的雪国中生存了,百姓耕织富足,终于能安定下来。 此地避世而居,一直不服女王管束,但女王却也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励精图治之余也开始钻研权谋平衡,如今竟肯放下旧怨,抛出示好的信号。尽管他已不涉政务,但这次他还是答应了女王亲自来走一趟,就当是为了和祝火旧日同僚的情谊,也为了某个人。 满怀心事的骑手一路荡涤烟尘,马蹄止步时却见大宅前早已有人等候,满眼睥睨不改,一身骄纵红衣,只是蓄了须:“钦差大人,你居然连这么明显的路也找不到?” “还是说,你近乡情怯?”言语挑衅依旧,正是祝火将军的做派。他言下暗示之意不言自明,翻身下马的人却依旧好性子地同他见礼,眉目恬淡如入定:“有时候出路越明显,人反倒会越糊涂。” 祝火蓄了须,倒显得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当家人模样,看着奇怪的旧日同僚,终于忍不住挑眉责怪:“渊明你怎么回事?虽说你原来就不像个正常人,但上次你是不是和我们那位大王一样,都给烧傻了?你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 祝火一边令下人牵马,一边和渊明同行,不住地“啧啧”连声嫌弃着他的着装。渊明一身长衫,似佛,似道,似儒,腰间却还悬着一张大萨满生前最后戴过的面具。 渊明带着这张面具,是为了母亲留给他的念想,而如此着装,僧衣百衲,道袍鹤氅,是他难以被归类的身份和心境,不欲与旁人言,故此也不解释,任祝火一路絮絮地引自己在厅堂中落座。 “公事就别谈了,我知道你来也不是为了传旨,我这就让人带你去见他们。”祝火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爽,天翻地覆之后,好像只有他全身而退了。 好像。 渊明点了点头,手中念珠成串,心头电光石火,竟然还是没有解脱,还是让祝火言中了,近乡情怯。 “那就不谈公事,便是私事,王也有话要我带给你。” 祝火神色一僵,转过头去:“闭嘴,我不想听。” 渊明看着他,忽然想起当日失魂落魄回到家中,向管家索要文华熙留下的木盒的自己:“你可以看。” 他解下行囊,拿出那个自己的木盒,盒中装满了兰花花种,经年没有被人种下,却仍有淡淡幽芳自矜,祝火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了,却见渊明从盒中又拿出了一片叶子,放在自己的青瓷茶杯旁。 那叶子上闪烁着神族语言,祝火瞬间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面色苍白却只憋出一句:“我看不懂,拿走。” 渊明眼神温柔地捧着自己的木盒,衣袖染了风尘滚滚他不在意,却要从怀中拿出一方洁净帕子特地来擦拭木盒,才又珍重地收了起来:“他只给我留下这些花种,但五年了我也没有种,我怕花开花落,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被遗忘了,也怕没养好,花先替我枯萎,更怕我有朝一日阖眼,没有人看顾这些花。” “所以我只能日复一日看着这些种子……有些东西,只要你没有死,哪怕五感俱失,也会忍不住去追逐的。” 他无言地看着祝火拿起了那瓣叶子,自小守卫边关,祝火认得那上面写的是:“妹妹,我回家了,你们还好吗?我很想你们。” 一字也未提及自己。 “王让人留下了长思殿,每日打理。她听说夕琼有个哥哥,所以让我把这片叶子给你,这应该是他们兄妹俩靠血缘传递消息的手段。” 夕琼已经不在,所以那盆被狴艳摆在自己寝宫的植物,再传递了这行字之后便彻底地干枯了。 “文华熙可真狠,逼人兄妹分离,算什么本事……”祝火故作轻蔑,夹着叶片的食指和拇指却剧烈颤抖,他想直接捏碎了那片青叶,却更想向渊明借木盒一用,连同自己的心一齐揉碎了洒进去。 渊明听闻祝火已经娶了妻,他是族长,势单力薄地驻守在此当然不得不繁衍后代,联络周围部族。而与他已经天人永隔的某个神族,不过是午夜拥吻时他都不屑于向妻子解释的一道旧伤疤罢了。 罢了。 渊明不忍再看祝火的眼神,不看他也想得到。 他起身悄然离去,留祝火一人静默地坐在堂中,坐到茶冷了人散了,坐到云卷云舒天荒地老,忽而一声笑,抬手将那叶片丢进了茶里,咬心嚼肺似地就着冷茶吞吃了下去。 他不是渊明,夕华更不会给他留念想。如果别人的故事是那捧炽热焰火,他们不过是被烧焦的炉鼎。 “他们在后山住着,你向东走,自会有人带你去。” 祝火听到自己终是笑着说了这句话,腹内满是腥苦。 渊明向他道谢,起身欲行,一转眼却看到帘幕后跑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来,好奇的眼神滴溜溜地在自己身上打转,又一路小跑到祝火膝下,扑腾着两只小短手不住地问:“父亲,您怎么哭了……?” 渊明做完了该做的事,也只得轻叹一声,转过身去,缓步离开。 他怀着满腹心事,一身前尘,行经后山,却见山花满荫,草木扶疏,一座青砖小屋遗世独立,竟如人间仙境般素雅。 一名老翁正在花下锄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67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67 杂草,见了他便笑呵呵地迎了上来,想是早已得了祝火吩咐:“大人,有礼了。” “老丈有礼。”渊明看了看那小屋,却不敢走近,只站在花下遥遥看着:“这里住的……是什么人?” “大人问得真是有趣。”老翁擦了擦头上的汗,叹了口气:“谁不知道这里住了个疯子呢?力气倒是挺大,就是每天疯疯傻傻的,就抱着一具冰雕似的美人发痴,谁要拦着他呀,他那眼神还挺吓人呢!” “……他们是怎么来到此地的?” “这事就不是老朽该打听的了,只是听主人说,他们是靠一串玉死里逃生的,那疯子最后一刻大概想到了主人,所以玉就把他们带到这儿来了。” 渊明闻言默然,到底是凶荼最后急中生智,还是文华熙仍存了一分生意? 那老丈看了看他面色,想是耐不住寂寞,也絮叨了起来:“看您像是个相熟的人,老朽也不瞒您,这两人不知什么身份,我家主人嘱咐要好生照料不提,听说就连陛下也常常稍东西来……”老翁疑惑地拈了拈须:“上次还有什么死士,半夜偷偷摸摸来要抢那疯子的宝贝——就是他的人,说什么奉命行事,收殓骨灰,结果被那疯子生生把一个活人从当间就扯碎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疯魔用了什么异术,他那冰美人这两年居然化了,虽然还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但普通行动是没问题了,那疯魔更痴得和什么一样。老朽平常只给他们送必要之物,却不太敢靠近他们,奉劝您也离得远点,无论是神是魔,一旦疯了傻了呀,就看不进别的人咯……” 老翁仍在耳边诉说,渊明静静看去,却见一扇木门洞开,一个披头散发的高大身影推着一架精致玉椅走了出来,想来有狴艳和祝火照拂,就算来日战火再起,他们的起居用度也不会受到波及。 老翁口中的疯魔生得高大,面孔也英俊,却横亘着一道蜈蚣似火烧疤痕,想来身上皮肉更是不堪细看。他盯着玉轮椅上的人,眼神虽专注无辜如孩童,满身却仍然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煞气。 他是疯魔,轮椅上的玉人同他一对比,便显得光华皎洁,风姿清标,但那张脸虽然出尘绝逸,眼神却也有些茫然,像是前生后日尽忘,有些傻了。 渊明嘴唇翕动,正欲上前,却见文华熙招了招手,他身后庞大身影便听话地弯腰,单膝跪在了他面前,握着他的手嗫喏不敢言。 文华熙却是笑了笑,伸手细细替他梳拢散乱的头发,丝毫不嫌弃他面上疤痕吓人:“这么多日了,我开始怀疑我没有死,而是尚在人间。” “不是人间,是魔域。” “你怎么让我复生的?” “我用我的轮回,换你几十年寿数。这几可以是三可以是二,我怕你厌弃我,不敢保证有七有八,但不管何时,路走到头了,我就陪你一起灰飞烟灭,葬在风里,飘到你想去的那些地方。” 两人彼此对视,眼中哪还有疯魔痴傻,俱是一片清明。 凶荼喃喃地将头靠在他膝上:“现在是你欠我的,大圣人,你可要还。” 文华熙见他满身伤疤纵横,竟是豁出了一切,只为同自己厮守在这天地间蜉蝣朝露般的光阴中,不由深深地看入了他的双眼:“还?我的债主是谁,你是谁?” 凶荼虔诚地吻过他的十指,想说我甘愿做你的奴隶,可文华熙不喜欢这样。他心头怅惘一时涌上,璀璨的金色眼瞳中凝起了热泪:“我只是一个疯子,而你是一个傻子。” “疯子和傻子的债,需要还吗?”文华熙拍了拍他的头,忽然发现手掌下的这颗脑袋好像变聪明了点,却又好像更傻了:“那你倒是告诉我,你怎么这么可怜,从堂堂大王,变成了一个疯魔?” 幽花落闲庭,远处旁观的渊明无声在心底呐喊出了一个答案,却同时听到凶荼低沉道:“因为我爱你。” “这可真是道枷锁,看来我不还你的债是不行了。”文华熙笑叹,眼中无情无欲,无恨无缘,只有夏花烂漫。 他们心知肚明,也许命运本身便是镀金的牢笼,无论纵情高歌,抑或委曲求全,最终都是坐井观天,甚至还要自己为自己造一个结界,将天与地隔绝,才敢安心地握住身边人的手。 原是金笼囚鸟,同命运相博,剪断双翼,可还能啄开笼门,扶持着蹒跚而行? 恍惚中,凶荼忽而满怀喜悦地站起身来,想要摘一朵花别在文华熙发间:“我们也该像神话里那样。” “嗯?” “种很多很多花,看它们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这不是神话,这是寻常人最宁静的渴望。”文华熙看着他走进了花丛,挺拔身影依然不曾伛偻,却也同最包容的植株融为了一体,并不令人感到一样:“也是,神话都是托赖旁人杜撰,你我说不定也只是故事里的人,而翻过这页的看客,叹息过就会忘记,而这瞬间甚至比剩下的几十年更短。” 寻常人不正是如此?求得半世平安,永岁飘零,当真清静自在,无处不欢喜。 渊明听着文华熙口吻恬淡地自语,脚步生了根,再无法向前一步。而凶荼仍然听不懂这些大道理,只知埋头专注地挑拣最大最美的一朵玉兰花,待要攀折时,却又迟疑地回头看文华熙:“我能折它吗?” 向这繁茂大地,借一缕芳魂,可算任性过分? 良久,文华熙终于点了点头,任凶荼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朵花来到自己面前,又专注地别在一头雪发间,朗声笑着细数花蕊。 拈花为情毒,立地成魔,而含笑的人早已成不了佛。 他们像是被结界中的结界隔绝,渊明自始至终没能踏前一步,直到凶荼嚷嚷着文华熙会受风,忙不迭将人推回屋内时,文华熙才恍然回头,对着故人,又或是对着无尽山河,微微颔首,回眸一笑。 渊明长叹一声,手中的念珠锵然落地。 直到西山日暮,白云苍狗疏忽过,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时离去的,又或者,他根本不曾来过—— 何其神何其魔,何须真何须假,何来释然何来开悟,满庭夏花如雪落,不过是折磨,缠绵—— 缘起缘灭,彼此成全。 end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外篇 苦行偈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外篇 苦行偈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外篇 苦行偈 01 那是一串有年头的珠穗了。 尽管被呈在明黄的软绸上,尽管那一小块麒麟玉璧仍然光润如初,末端泛了枯黄的脆弱长穗还是道明了它的年岁。 神族的皇帝久久地看着它,放在手边的茶凉了也没发觉。最得宠的谨妃带着皇四子在殿前下跪请罪,跪得腿都麻了,大气也不敢喘,皇帝却依然深沉地注视着那条旧穗子。 年纪尚幼小的皇四子跪不住了,牵了牵母妃的衣袖小声道:“母妃,孩儿的腿好痛……” 若在往常,谨妃宠冠六宫,就是皇帝都不曾对她和皇四子有过责难,谁也想不到今日竟会为一串旧穗子让二人跪了足足一个时辰。 皇帝是开国之君,心机深沉不同旁人,谨妃咬牙握紧了儿子,硬着心肠拂他跪直,再度向皇帝叩首道:“臣妾明白误闯禁苑是死罪,可是念儿尚幼,臣妾不忍,甘愿以身代之!恳请陛下恩准!” 她霎时间便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龙椅上的皇帝却没有丝毫动容,仿佛往日千般恩爱都是过眼云烟般,连看也不看上她一眼,更对她母子二人的啼哭恍若不闻,只怔怔地伸手去触碰那串旧穗子。 这串玉穗是最后沾染过他体温的物事。 皇帝不算多愁善感,但毕竟已年逾千岁,虽然仍显英俊干练,故人的影子却也开始在梦中浮现。 那个不能在宫中提及半分的“他”,原来做皇子时便住在禁苑,那是昔日的太子东宫。皇帝给他立了衣冠冢,就光明正大地立在自己的地宫里,还让人把禁苑年年收拾一新,除了自己以外却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皇帝是军中起家的,习惯了铁血干戈,大权独揽,但在朝臣们的眼里,这禁苑还是真正的东宫所在。 皇帝不提立储之事,便有许多后妃大臣替皇子们把目光着落在了禁苑中,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前朝余音袅袅,仍在心头,连皇帝本人都挥之不去,也无怪乎后宫中日夜都有数不清的刀光剑影。 皇帝记得这串旧珠穗,上面本来还有一枚独山玉,是上好的灵器,被自己用来当做脱身的法术,抛下他一人,在漫天风雪中离开了魔都。 皇帝履行了承诺,留了人去替他收敛骨灰,然而结界已成,两界不通音讯,任皇帝有翻天覆地之能,也再打探不到音信。 皇四子的啼哭声越来越响,皇帝不由得眉头一皱,手指一攥,便捏得那串玉穗粉碎成灰。 皇帝忽然笑了,有几分怅惘,阖上锦盒的手势却和从前收起魔王送来的仙骨时一般决绝,清脆响声吓得皇四子抽抽噎噎地停止了啼哭,瞪着水灵灵的眼睛仰头望着父皇。 皇帝淡淡地吩咐了一声:“如此久跪成什么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朕责罚你们,起来罢。” 谨妃连连谢恩,用帕子掩着笑容把儿子抱了起来,立刻便要传唤太医。皇帝冷眼看着她种种张狂举动,从她那双罕见的紫耀石眼瞳,一直看到她满头委地青丝。 像,但到底不是。 就算是真的那位,不也在自己手下挫骨扬灰了么? 皇帝没有阻止谨妃,甚至还亲自抱了抱皇四子,他儿子多,却只有这一个儿子没有早早封了藩王外放,只因这孩子的眼睛最像某个人。 一样盈盈脉脉的紫,一样空灵缥缈,纵瑶台姑射,素女青娥,皆不及回眸一瞥。 这孩子还小,心性稚嫩,平素也安静,暗卫们都回报皇四子只喜欢读书写字,偶尔调皮了在御花园赏赏花,连小兔子都怕,断没有胆量独闯禁苑。 “那地方也安静,是个修身养性的所在。你以后可以拿着朕亲笔随意出入,只要别再损毁物件就好。” 皇帝亲自拿着帕子替皇四子擦了擦手,只见那白嫩小手上没有一丝灰尘伤痕,根本不像是偷偷爬过墙的样子。他不动声色,又瞥了一眼旁边难掩喜色的谨妃,暗叹此女竟连做戏也做不周全。 天威难测,可这一次到底是让谨妃赌赢了。举国上下谁人不知皇帝心头有一道疤,她就是故意要翻出旧物,仗着自己和儿子同那人的相似,来让皇帝睹物思人,宠爱愈甚,甚至给皇四子出入东宫的机会。 虽是险着,可她到底赢了,谁说这位麒麟天子就是无心之人?只要找准了软肋,什么样的男人都拿捏得住。 谨妃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在心内微笑,却见皇帝摆手让人把皇四子带了出去,缓步走到她面前,挑起她的脸专注地看了又看。 谨妃是见过那人画像的,自认是千万里挑一的形似神更似,当即便凝着泪眼柔柔地看着皇帝,含羞带怯,却添了三分媚意,少了七分风骨。 皇帝看着自己现在的女人,难免想起老情人,忽而便有了些风花雪月的感叹,当真是绝色再难得,钟灵毓秀,风骨天成,世上再没有第二个那样纯粹的造物了。 就是神明亲至,也不能抹去他心头那瞬风华绝代。 “你可明白,朕为何赐你封号为‘谨’?” “臣妾懂得陛下一片苦心,自当恭谨谦让,尽心侍奉陛下,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眼见谨妃故作惶恐地下跪,皇帝扶了她一把,眉目间毫无波澜:“但愿你真能明白。” “下去罢,朕也乏了。” “是,臣妾告退。” 皇帝看着那聘婷身影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自己的视线,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切莺莺燕燕,袅娜多情,都十分可笑。 虽然那个人的名字不能被提起,可人人都知道往宫里进献长得像的男女,到头来,他竟是连那人去后唯一一点清静也守不住。 天意不怜花,偏教委芳尘。 皇帝挺拔的身影独自矗立在无垠苍穹之下,忽然便觉快意,不由长笑了几声,余音却有几分悲郁。 “他们都以为朕追思爱慕你,却不知事实相差甚远。如今朕守着一座空殿,一纸死画,连穗子也成了灰,你会不会怪朕扰了你的清静?” “……也罢,想来你并不稀罕朕的用心,朕也无需向你解释。” 皇帝的自言自语没人敢细听,听过也不敢记住,只有皇城顶端呼啸的风席卷了一切,洞悉着这座玉宇琼楼中无穷爱恨。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当堕六道阿修罗。 02 后来皇帝便常常宿在禁苑,谨妃荣宠依旧,后宫独大,皇帝却不常招幸,甚至不再看宫中如繁花般每季盛开的新人。 谨妃认定皇帝是年老体衰才不在后宫走动,不看新人则是同自己情深意笃,眼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子凭母贵,更加无所忌惮,连那装出来的一点小心本分都忘光了。 皇帝在旧日东宫的花窗下读书,抚摸着那人批画过的字迹,听闻了暗卫回报,也只淡漠地应了一声,便回过头去接着看窗前琼花如雪,飘然九霄。 他快要一千六百岁了,却还能弯弓射箭,行动自如,离死只怕还有很长时间。但有时午梦悠长,手倦抛书,醒来见万花如海,也不禁恍惚,只觉眼前一道清影凌空而去,还笑着向自己伸出了手。 可是到了夜间,他又会连续不断地梦到奈何桥,阎王殿。酆都鬼城,阎王掷下判决,要判他不忠不义不情,千刀万剐,抽筋剥皮,他也凛然无惧。 直到阎王幻化成三千白发,雪漫炼狱烈火,问他如果报应还有来世再不能与他的殿下相逢,他怕不怕? 皇帝也有些佩服自己,居然在梦中仍能千百次冷静作答:“我既做了,便不会为自己的所为辩解或后悔。何况我的殿下早已被剥去仙骨,该是灰飞烟灭,何来来世?” 梦醒了,他便敢直视着琼花树和耀眼阳光,拒绝幻影中那人向他伸出的手:“朕自有江山要守,怎能随你离去。” 在这山河壮丽前,他的选择从来就不是他。 03 皇四子长大了,身姿挺拔,清秀俊逸,常来禁苑习字,却也不敢惊动父皇沉思。就是他父皇要他一起看看那幅画,他也不敢多说一句,生怕哪里惹怒父皇。 治国太子,当不卑不亢,如此文秀懦弱,恐难成事。 皇帝派了一名出身于麒麟军的侍读,自小便忠心耿耿陪在皇四子身边,其实却是皇帝的耳目。 这招皇帝用得惯熟了,连他唯一差不多爱过的人都用过,遑论亲生骨肉。 侍读同皇四子感情甚笃,后宫嫔妃妒忌,派人行刺,也是他挺身而出为皇四子抵挡匕首。而皇帝听说皇四子为一个侍读痛哭不止,亲自侍疾,衣不解带,连续数日,难得地大发了一场雷霆。 若是稍有些明慧的,便该自请愚钝,从准太子这个风口浪尖的位置上退下去,可谨妃依旧不动如山,像是稳操胜券。 侍读趁皇四子累得在自己榻边睡着了,惨白着一张脸,小心捂着渗血伤口前来回报:“谨妃娘娘近日与京中禁军来往甚密,一同与会的还有丞相大人,都议定陛下年迈昏聩,不理政事,兵谏时机已到。” “朕不过是看在以前死了太多人的份上,让天下休养生息几年,他们倒有趣,真以为是朕宽仁。”皇帝笑了笑,挽着衣袖不动声色地画着一幅兰草图,题了一行小字:“君子如兰”。 那人最喜欢兰草,可惜皇帝最像他的那个儿子,说是兰边枝叶尚可,骨头却太脆嫩了,什么风霜也熬不过。 皇帝念及此处,毕竟有些惋惜,便看了一眼依然咬牙跪着的侍读:“有什么话就说吧。” “陛下圣明,想来微臣不用说也明白。” “你主子软弱,倒是把你纵容得越来越大胆了。”皇帝也不发怒,提笔又替兰花添了几枝墨叶,自言自语道:“人也真是奇怪,不够像他的朕看不上,太像的,朕又要费心提防。还不如对着画清静。” “你猜猜看,你的主子,有几分像他?” “三成,不堪大用,不成气候。” 皇帝还没叱责此人犯上,便见那侍读拼着伤口崩裂,重重地磕下头去,口中只道请皇帝开恩,看在这三分相似上,饶恕皇四子一命。 “身为朕的儿子,这点相似只够朕容许他降生,还不够朕容许他长生。天真,就是他的罪名。” 皇帝一脚踢开了跪在脚边求情的人,声音掷地如金石:“倒是你要好好想清楚,你的殿下重要,还是前程重要?” “拎不清轻重的人,朕也不会再用。”皇帝微一示意,便见内侍捧来了两个小瓷瓶:“这两瓶药赐给你,你可以让他平静安宁地上路,然后到朕这里领赏,也可以选择陪他一起走。” “当然,无论你选了那种,手上都沾了皇子的血,日后最好提着人头做事。这对你也没坏处。”皇帝又扫了一眼那面如死灰的人,微不可为地喟叹了一声:“朕也是看在念儿那三分相似的份上,才和你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有时他看着他们,真像年轻时的他和殿下。 可惜就连文华熙那样的人,也不能逃过身边人的背叛算计,他又怎能坐视历史重演,山河易主? 画完了永远画不尽的兰花,皇帝也有些走神。其实若非谨妃心比天高,自不量力,他至少可以给念儿一个闲散王爷做做。 然而谨妃和她背后的势力早已成为了外戚亲贵,就算另择太子,有日山陵崩,也阻拦不住,倒不如趁自己还能动,替未来的皇帝拔除这根芒刺。 代价不过是牺牲一个无辜的皇四子,没人会在意。 凭心而论,皇帝本人并不讨厌这个无害的儿子,甚至还有几分慈爱。皇四子也不愧是最像文华熙的,在皇帝不在的时候,经常偷偷好奇地去摹画文华熙的画像。 有一日,皇帝隔着影影绰绰的屏风看到了他和他的侍读,便没有继续向前,只静默地观察着他们。 皇四子屏着呼吸伸出手去,似要触摸画中人的脸庞,只碰了一下,却又胆怯地缩回了手,眼中一片纯真的仰慕之情:“若不是父皇准许我到这里来,我真不相信世上还有这么美的画。” “这画若非耗尽了画师毕生才具,便是画中人着实非凡,凡笔丹青也可画得出尘绝逸……但是我宁可相信这画是真的,也不愿意相信真有那样一个人。” 眼见皇四子惆怅地叹气,侍读不禁询问:“为何?”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出色的人,那我想父皇一定很爱他。不管外界怎么说,他死了,父皇一定很难过。我身为人子,怎能不替父皇忧心?” “空有天下,却没有所爱之人相伴,这种皇位就是给我我也不坐。” 皇四子温柔地看了自己的侍读几眼,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是大逆不道之言,侍读没有回话,却也默默地伸出了手指,同他十指交缠。 直到皇四子也葬入了皇陵,皇帝都没有听侍读回报过那日的事。 这一席话让皇帝感到好笑,笃定了皇四子不是个留得住的孩子,如此多情,合该随琼花一同飘散。 可眼见庭院深深花寂寂,一对璧人,皇帝也有那么一点慈爱之心,终于没有打扰,而是独自拂袖而去。 皇帝看着他们,就如同看到从前海誓山盟的自己。可自己毕竟是做出了如此决绝之事的人,心没有在年月里逐渐软弱,反倒被那些回不去的景象磨练得越来越冷厉。 最美好的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能抓住的只有这无限江山。 就算他对念儿有些父亲的感情,也无碍大计。 这点他的念儿不懂,他的殿下懂了,付出了身死魂飞不入轮回的代价。 皇帝听着身后皇四子和侍读的笑语,独自走出禁苑,却忽而低沉地笑了一声—— 念儿还说错了一点,他是爱过他的殿下,可那点爱,怎比得上他爱这天下昌平,万人朝拜。 外篇苦行偈(完) 外篇 苦行偈 外篇 苦行偈 04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04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04 04 皇帝初登大宝之时,便以反叛作乱刺杀先帝为由清剿了冥目一族,他是军伍出身,懂得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亲自监督行刑,连三个月大的婴儿也没有放过。 旁人暗地里畏他嗜杀,他却说这是仁慈。 不能为他所用的异才总该戒备,了结了冥目族这么多年的苦痛,也算送他们一程。 来日若阎王殿前有冤诉,他也不屑一顾。 然而奇怪的是,虽然只有几个心腹知道,但他一直没有派人去寻访传说中暗自潜回了神域的夕族余孽。谨妃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了此事,更认定皇帝一生中唯一的眷恋柔软都留给了文华熙,便决定在文华熙祭日动手举事。 皇帝的惯例是在那日叩碑焚香,对外说是尽旧臣之谊,其实人人都知他是心痛难当。 天下间的传言早已遍染了风花雪月,却少了许多禁宫权谋,人人都道大皇子风姿清标,可惜不幸陷落魔军阵中身亡,将军痛失所爱,才走上了这条路。 就算他曾用过手段对抗先帝,可对曾经的大皇子却是一片痴心,也算是枭雄柔情,令人感念。 连只晓花鸟风月的皇四子也听母后提起了父皇不再追究夕族的事,叼着笔杆一脸憧憬地看着自己的侍读,喃喃道:“父皇真是痴情,他可以对所有人都狠毒,却始终放不下自己最爱的人吧……” 侍读不答,只暗自握紧了袖中两只药瓶,牙龈紧咬到渗血,终究还是只倒了一瓶在茶盏中,不动声色地端到皇四子面前:“殿下,休憩片刻,饮盏茶罢。” “好。”皇四子不疑有他,一饮而尽,侍读双手震颤,眼中顿时盈满热泪。 当夜,谨妃串通丞相起兵,直抵皇陵,誓要拿下麒麟玉肃项上人头。 接到消息的时候,皇帝正像模像样地在一块冰冷玉碑前,拿着佛珠念些始终搞不懂的经文。 檀香快要焚尽的时候,禁卫首领悄声在他耳旁禀报:“陛下,贼人已全数伏诛。” 皇帝淡淡地点了点头,倒真像个四大皆空的居士:“丞相今夜暴病而亡,谨妃追思兄长,亲自前来禀报于朕,不想忧思过甚,在山崖边失足了。” “过些日子,皇四子在母孝期间仍耽溺玩乐,不肯露面守礼,是大不敬,废为庶人,流放边关。流放途中的事,你们就看着办罢。” 禁卫首领虽是见惯了皇帝杀伐决断的,此刻听他如此轻描淡写地处置曾经最“爱”的女人,却也不禁打了个寒噤。皇帝立刻便注意到了他的动摇,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谨妃先留着,朕料她有话要说。” “等这炉香彻底熄了,朕要亲去送她一程。” 05 残香袅袅,皇帝毫无感情的目光投射在高大玉碑上,只见一位玉人雕刻其上,碑文尽是赞颂,倾举国之力,也够活灵活现了,却仍是不能摹他心中之人于万一。 “如果你在,会不喜这样的奢靡罢?” 皇帝自问自答,只觉比面对六宫粉黛时惬意:“虽然现在说这些也没意思,但朕此生……此生除了你,不曾对其他任何人动过心。” 皇帝好洁,一模一样的文华蕴百般引诱他都看不上,更不会看上其他拙劣的替身。 “朕还是在利用你,用你做了一个局,伪造一个弱点,让敌手大意。你已经恨朕够多了,不在乎再多这么一桩公案罢?” 皇帝的声音回荡在空旷殿中,虽隐隐有几分寂寥,语调中的睥睨之势却还是冲淡了一切。 一语毕,檀香尽,皇帝言出必行,毫不留恋地拂衣起驾而去,连日哀思也不过是做戏。 戏假情真,他只是头演得太逼真的野兽。 一路上行宫寂寂,宫花黯淡,肃杀之秋,迫近严冬。皇帝支颐坐在行辇中,忽尔想起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场酷刑。 那时他暗中取了文华蕴手上的眼目,隔着一方水镜,将文华熙气若游丝的狼狈模样看得一清二楚,从头到尾没有眨过眼睛。 文华熙被人拖走的时候,他也目眦欲裂,泛红的眼角干涩地挤出了几滴眼泪。 那时他的心还会剧烈动摇,那时他还会因文华熙的不屈不挠而震撼。皇帝从没想过,一直被自己保护着的殿下原来也有一把铁铮铮的骨头,能扛得住北国风刀霜剑,也能撑得住一双眼清明如旧,隔了千里万里,凛然呵斥他的卑鄙下作。 皇帝清楚地明白自己不配去爱他的殿下,可也正因如此,他对殿下的情思在那一刻最为沉痛,最为销魂。 随即他便明白,能让自己如此动摇且又意志坚定的殿下,不该再回来,也不能再回来了。 尽管最后一眼时,他其实很想再唤一声:“我的殿下。” 沉思中,夜深更露寒,不觉便到了处置宫人的刑房。 有人怕谨妃失态冲撞了皇帝,皇帝也只一笑置之,从容当先,推门而入。 只见谨妃被皇帝晾了这些时候,先是不可置信,再来便是大哭大闹,又准备了满腹回转圣心的说辞,可迎面一看到皇帝那双戏谑的眼睛,她的身子就冷了半截,软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皇帝挥手遣散了旁人,以免皇家秘辛被人听闻:“还有什么想说的?” “念儿,念儿,我的念儿……”被皇帝那刽子手般的目光一扫,谨妃反倒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声嘶力竭地哭着爬到皇帝面前,披头散发地揪着他的衣角苦求他饶了皇四子:“陛下,都是臣妾糊涂,念儿他什么都不知道啊……!您亲口给他起名的念熙,他最像从前的大皇子了,您不能杀他,不能杀他啊陛下!!!” 念熙,念熙,玉念熙。 皇帝忽然便抚掌大笑了起来,笑得谨妃茫然无措,满脸泪痕地僵在地下。却只见这至高无上的天子满眼垂怜地低下了头,在她耳旁一字一句温柔地道:“告诉你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吧,文华熙,是朕亲手送给魔族的。” “砰——!” 谨妃踉跄后退,撞倒了数只大瓷瓶,瓷片一枚枚扎透了手掌,她却浑然不觉,仍惊恐地连连后退,口中来回咬啮着自己的十指:“不、不、不……这不可能……你爱他,你爱我们母子,你是人,你不是禽兽……这不可能……!” 皇帝负手向她走来,本意只想拉她一把,却见她忽然凄厉地尖叫一声,疯狂地把手中瓷片向皇帝丢来,竟是活活被吓疯了。 皇帝指尖一点,微风稍动,那些瓷片便徒劳地在地上粉身碎骨。 他看着这仍然不断喃喃自语的疯女人,忽然觉得有些累,便点了她的穴道,抚摸着她的头发,阖上眼幻想那是白色的,纷纷然如千树万树梨花开:“也亏了你们谋划这么久,其实朕连他是不是死了,什么时候死的,都一概不知。又怎么会在祭日失魂落魄?” “为君者,当有虎狼之心,无坚不摧,却也得有些柔和处,才好让后世品读。朕连他都可以如此利用,何况你们兄妹。” 说着说着,皇帝想起了自己瑞兽的名头,不禁失笑,松开了手中如丧家之犬般的女人,转身走了。 早有太监捧着白绫毒酒等候在外,却不想谨妃发了疯力气反而奇大无比,皇帝行至中庭时,终是咬断了侍卫的一只手,拼着满嘴牙被打落的痛楚高声嘶吼:“麒麟玉肃!你猪狗不如——!” 皇帝听得多了,连入耳都懒得,直接摆驾回宫,久违地翻了新人的牌子。 宫中树倒树起,都是自然之理,天下也如是,但前提是,这是他麒麟玉肃的天下。 06 后来那名曾为皇四子失魂落魄的侍读也来复命,皇帝问他皇四子死前还有什么遗言,侍读摇了摇头,说他很快就明白了一切,只是托人问父皇一句话。 “哦?” “他问,您有没有爱过。” “不用这么怨毒地看着朕,朕给你的不是死药。”皇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朕要人在流放途中多加照顾,是为了暗中送他去边关定居,从此朝廷上下只知他死了便可。” “谨妃不明白,念儿这种性子如果真像了他,废为庶人反倒是福分。” 眼看侍读震惊地双膝一软跪在面前,喉头哽咽无语,皇帝的语调又转淡然:“告诉你这件事没什么别的理由,只是让你明白,你负了他一世,他不会愿意再见你,你仅剩的也只有前程了。” “早点忘了他,对你们都好。” 不再去看年轻人眼中复杂而激烈的情感,皇帝起身望向曙光中的无限河山,朗声大笑:“这万里疆土,如画江山,正是朕心头至爱!” 一语毕,不闻山呼万岁声,不见渔阳鼙鼓动地来,只有清风如缕,叹息般飘摇过耳畔。 微风中,皇帝神情一怔,抬手擦了擦眼角,发现竟有数滴水迹。 皇帝忽然想起,时至今日,文华熙应该早已逝世数百年了。就连这风里,也不会再有他的踪迹—— 正是长天一色,山河永寂。 04 04 外篇 寒山路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外篇 寒山路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外篇 寒山路 外篇寒山路 01 庭院里的石榴花开花的时候,文华熙惊觉自己身边藏了一只大蚊子。 若是冬天也就罢了,这只大蚊子比炭火更暖,但到了夏日晚间,虽是山居清凉,每夜被这只大蚊子侵扰,也常常让他不得安眠。 都说蚊子只有母蚊子才吸血,可这只大蚊子却是货真价实的公蚊子,“铁证”如山,还是座火山,每天缠着往文华熙身上拱,直拱得他一个清心寡欲的人都面红耳赤。 蚊子喜欢伸出两只手两只脚,八爪蜘蛛一样黏着他,他要伸手打蚊子,蚊子就哼哼着咬人,幅度再大的动作文华熙又不敢轻举妄动,只怕蚊子趁机让“火山”爆发,只能含恨转头,蒙上被子气鼓鼓地睡了。 文华熙每晚打理过小院里的花草,便会小读片刻,写写画画,随后才沐浴入睡,蚊子十分钟爱他身上微微散发的水汽,是山居松柏,画楼明月,清凉自生香。自然更是免不了动手动脚,要低嗅着人家的长发才肯老实睡觉。 文华熙原本是想早点睁眼的,山上的日出很美,夏日晴岚,别有风光,每天看也不会厌倦。但全赖这可恨的蚊子,每天早上醒来他都浑身酸麻,肩头细腻肌肤又多了几道咬痕,不像爱欲痕迹,倒像是个馋骨头的狼抱着白嫩嫩的棒骨啃了一番后留下的。 他气得偷偷揪被子,凶荼则好整以暇地等他生够了气才端着盥洗的水进来。所幸不用等多久,文华熙的脾气向来只有米粒大的一点,尽管如今是有了几分嬉笑怒骂,但也不会真恼他。 凶荼天天被郎中告诫好好待枕边人,文华熙身子七劳八损,别提长寿了,能熬过一日算一日。凶荼便学会了做诸般杂事,往常他自己过活,怎么野怎么来,吃鱼连内脏都不掏,活生生便是头野狼,现在却学得会笨拙地蹲在还不如他一只脚大的小板凳上,拿着片芭蕉叶子呼哧呼哧地给药炉扇风。 更有甚者,前些日子祝火又来蹭饭,每动一下筷子便被他不客气地打掉一次,鱼肚先夹给文华熙,还要剔三遍骨头才放心,其余什么肘子肉丸更不必提,直到剩下一盆稀寡青菜,像个待沽的半老风尘女似地冲着人抛媚眼,才肯施恩般推给祝火:“吃啊?你怎么还不动筷?嫌弃我家菜不好吃?那你快走快走!” 祝火是常来蹭饭的,一开始是担心他俩会开不了火活活饿死一对,后来则是意外发现大皇子很有些持家天赋,秋天打了桂花酿蜜做饼,冬天摘了梅蕊煎茶烹水,读过书又肯亲耕的人到底不一样,一花一草都能在灶上封神成仙。 但饶是他来打了这么多次秋风,还是一次比一次更对凶荼的行为无语:“你也真好意思,本督就嫌弃又如何?这菜又不是你做的!” 祝火的儿子都行过冠礼了,当爹的却还是火爆脾气,当即便摔了筷子骂骂咧咧起来:“你看看你住的是谁家山头,快拿点能吃的来,你连糖和盐都分不清做什么菜……” 文华熙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碗里堆砌的肉山,凶荼反倒十分心安理得地嚼着青菜,给他递了个眼色,让他别管祝火:“老东西又撒泼!” 文华熙叹了口气,把大鱼大肉都拨给祝火:“其实最近他手艺变好了点,至少现在我吃了一口还能喘气,你也尝尝。” “山上寂寞,他知道你要来还是高兴的,这是昨天刚猎的野鸡,法子是我教他的,不会太差。” 祝火听了还没反应,凶荼却先脸红了,连连嚷嚷着拦下了文华熙的筷子:“进过你碗里的东西怎么能给他?先给我,先给我!” 祝火自知扰了人家清静地,这一对旁若无人,他又不好插话,最后还是带着一肚子气和白喝的茶水告辞了。 临走前文华熙特意追了出去,给了他一包点心:“最近我又病了些时日,没怎么见太阳,所以他才有点急。这几样点心都是孩子们爱吃的,拿回去吧。” 说罢又如对街坊闲谈般笑道:“也不知他们大了,还看不看得上眼?” 祝火凝视了他半晌,耳听着凶荼在屋内一边撸袖子洗碗一边大喊让自己快走,本有意反讽几句,最终却讷讷地没说出口。 他伸手接过了那精致的包裹,其上字迹挺拔如寒梅,点滴都是文华熙亲笔。眼前这位神族皇子也人如其字,适合永远活在传说里,病痛或许急速地侵蚀了他流连尘世的时间,却丝毫无损于他微笑的面庞。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祝火如今才知,踩着这寒山石径一路归去时,才当真是前尘往事,无需回溯。 来处,去处,归何处? 山中自有路,山中本无路。 文华熙平静地看着他陷入沉思,如莲台上的明灯,见证世人点头棒喝,却不发一言,只任夏风舒广袖,徐徐若莲瓣。 祝火忽而叹了口气:“旁人看来,都以为是他在照顾你,其实是你迁就他更多吧。” “明人不说暗话,你这两年是越来越不行了,所以他才这么紧张。你明知你要是不在他不可能独活,现在才处处纵容他,对不对?” “总督还是一如往常痛快,不过有些事,不用说得那么清楚。” 祝火仔细凝视着文华熙的眼睛,缓缓摇着头,自言自语道:“可是你根本对他毫无情意,哪怕是现在也没有,你不累吗?何必为别人牺牲至此?” 文华熙笑了:“看来总督是想早点腾出这片山,省些口粮啊。” 祝火毫不客气,还夸张地施了一礼:“那是那是,本督最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见不得旁人恩爱。何况托赖先生赐教,近年风调雨顺,家家户户耕织自足,陛下还要赏我个大司农做做,自然少不得筹谋一番。” 一语毕,两人俱是无奈而笑。 玩笑开罢,文华熙便觉得入夜时分有了凉意,叶上鸣蝉,更深凝露,却又引他注目,他便轻轻揉搓着冰冷的手腕,攀了枝花在手:“总督可知,此花是香在花蕊,还是花瓣?” “山里花草多,一时认不清,我哪知道这朵是怎么回事。” “如此,既入寒山,乱花障眼目,也就不必把凡事都分得那么清楚。”文华熙将花瓣收入了随身的香囊中:“人人都说只有看透了的隐士才会遁入深山,其实世人是雾里看花,我们也不过水中望月,借这深山一躲,隔绝红尘,正是为免去许多不必说出口的话。” “如果总督还要再说下去,我们也很难相处了。”文华熙知道这几日临近夕华的生辰,祝火从未放下过,每逢此时,难免郁结于心,言辞冲撞。 祝火背过身去,看着一轮孤寒明月,忽尔便觉彻骨哀恸,几近不能自已:“……文华熙,有时候我觉得你真是个可怕的人。” 文华熙也不再和他理论,眼前确是桃源,但也是迷津末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渡不了那么多的魔。 回转屋内,凶荼立刻迎上来揉搓他的手,刚一碰到他才醒觉自己洗了锅碗瓢盆,手也是凉的,又慌慌张张地拿了破布擦拭:“他又发酒疯说胡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前那场酒宴,凶荼比文华熙还怕见人喝酒,自己也戒了。他虽从来不说后悔,可日复一日朝夕共处,文华熙看得出他内心难过。也只有祝火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才有几杯小酒的待遇。 文华熙任他把自己拉进屋内坐下,又眼巴巴地绞了帕子,拿铜盆打了热水来,也只由得他去。 驰骋疆场的一代豪杰,如今却心甘情愿地握着枕边人纤细秀美的脚踝,替他浣足,还觉得美滋滋,也是一桩奇闻。 文华熙敲了敲手下的大脑壳:“你倒好计策,我不吃荤,他又不好意思动筷子,最后肉还不是都到了你嘴里?” 凶荼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也不辩解,狼就是狼嘛,狡猾是天性。 文华熙一开始是不愿意同他说话的,每日只把他当摆设,是他天长日久地在怀里捧着捂着,才有了几分活人气。凶荼有时甚至会故意气一气文华熙,好让这快要成仙的人多几分喜怒哀乐。 郎中说文华熙不能擅动心绪,凶荼全当放屁,要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倒不如俩人一块儿烧死在火里。 泼天的荣华和权势没了,文华熙身体欠安不能经常行房,凶荼也不气馁,仍然要想尽了方法地逗人家,给自己平淡的日子找乐子。 他来山里可不是为了修成正果的,全是为舍命博快活。 文华熙有时实在懒得搭理他,有时又难免恼他,但一恼他,又遂了他的心意,着实哭笑不得,只能戳着手底下的硬脑门,叹了一声:“你真是个孽障。” “那大师快渡了我,最好用那种什么……欢喜禅,弟子就喜欢得很了。” “你冥顽不灵,痴愚不悟,我时日无多,如何渡你?”文华熙眼波温柔,当真带了几分悲悯:“别人问了我一辈子的问题,可现在我却被你难住了,你倒是教教我,该如何待你?” 凶荼轻轻地握着那玉雕的骨肉,替他擦拭小腿上沾染的水迹,只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道:“……我不觉得寂寞,就算这山上的日子淡出鸟了,但有你,我也不觉得寂寞。” 山中朝夕,柴米油盐,暮鼓晨钟,听起来逍遥,实则枯燥。 凶荼野性难驯,文华熙是明白的,莫可奈何时也想看他什么时候会忍不住,但他硬是咬牙安顿了下来,真要死守着文华熙了。 文华熙仰首,不禁幽幽喟叹起来。 凶荼拈酸道:“我知道,比起我,就连那些经文都能更让你快活,你也不寂寞。” “我不知道什么算是‘快活’,我已经忘了那种感觉很久了。”都说悲欣交集,文华熙却有点澹然得忘我,是大彻大悟,还是心死如灰,才能如此超脱尘世之外:“就当你是上天派给我的最后一笔业障罢,我总要还清了,才能去得安心。” “你想得美,你想孤伶伶清清白白的上路,我偏要缠着你,骨头也烧在一处,就烧在咱家炉灶里,你哪儿也别想去!” 凶荼说起狠话来,还是有几分昔日的影子,文华熙不禁便觉眼前一暗,有些瑟缩地收回了手。 凶荼连忙握着他的手放回自己脸上,又不依不饶地半跪着靠在他身旁,试图耍赖蒙混过去:“不说这些烦心的了,你倒是说说,我这么尽心尽力的,你有没有多钟意我几分?” 文华熙不答,凶荼竟真有了几分焦躁:“不说也行,那你有没有哪怕片刻,觉得我……我……” 他本想说“觉得我英姿勃发神威盖世潇洒不凡对我一见倾心”,但还是稍稍心虚,便改口道:“觉得和我在一起还可以,不难受。” 文华熙深吸了一口气,哄一只宠物般理了理他毛糙的鬓角:“有啊。” “我现在最喜欢你。” 文华熙说的话是不能听过就忘的,凶荼还得想半天。水波倒映处文华熙无悲无喜的眼睛,他也琢磨出了这话里的意思。 现在没别人了,自然只能喜欢他;现在最喜欢他,也只有现在,前生后日一概不论,而喜欢,也仅仅只是喜欢。 凶荼怔了怔,只觉眼角有些湿润,但还是笑了:“这样也好。” 二十五圣圆通,三界七趣众生,谁能有幸灵犀相通? 他起身倒了水,又替文华熙多铺几层软被,呐呐道:“我们就这么将就着过罢,谁叫本王英雄沦落,天生劳碌命……” 文华熙见他又自顾自地满意了起来,暗叹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凶荼明明能想明白,却宁可糊涂。 他们灭了灯,肩挨着肩地睡下,不可能更近,也不可能更远了。 也许明日朝霞还未洞彻雾霭,他们便会永世错身而过,更何况两心悬殊,一者忘情绝爱,一者苦求不得,早该割舍,才得快乐。 “睡罢,明早还得起来照顾你那些宝贝花草,可耽误不得。”然而凶荼偏要哼着不着调的小曲,伸着沉甸甸的粗胳膊,搂着他揉搓着入睡,一会儿摸摸腰,一会儿偷偷捏弄胸前乳珠,嘴里胡乱说着梦话:“死了也值得……” 他既是这样地看不穿,就算文华熙一夜无眠,也想不出渡他渡己的法子,也只好数着日子,各自消磨了。 日子数着数着,人就忘了,正是人人只见莺飞草长,谁又知天地苍莽,原本大荒—— 寒山路崎岖,凌霄仙人居,究竟是悲,还是喜呢? 外篇 寒山路 外篇 寒山路 外篇 寒山路(2)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外篇 寒山路(2)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外篇 寒山路(2) 02 文华熙沉思间,凶荼已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他身后,替他挽起似水长发。 凶荼很喜欢这一瀑皑皑白雪,捂在手心里怎么也不会化,却又让人更想暖着它,想着想着,不经意一错手,生生拽住了手中的长发。 文华熙微微叹了口气,回身拿过凶荼手里的梳子,想来犹不解恨,指尖搭着那皮糙肉厚的手敲了一下道:“笨!” 分明是被嫌弃了,凶荼却没有丝毫不满,反而还快活得很,看着文华熙侧头理顺那及腰的满头霜雪,甚至哼起了歌儿来。 他替文华熙多罩了一件斗篷,而后才推开了窗,窗外花影扶疏,映着文华熙璀璨眼眸,竟如同天人境地,琉璃世界。 凶荼低吻掌心里那留不住的一缕逝水:“别人说白头到老,可你这根本看不出来,只有我长成了黑一根灰一根的头发,岂不是更难看,更惹你嫌弃?” 文华熙本无心同他再多闲谈,缓步行出门外,匆匆用一枝木簪挽住了鬓边散发,便欲去细查花木。忽而闻得此魔如此说,言谈中竟有七八分似假换真的伤心,终究还是没忍住心中恻隐,回身道:“依你我的寿数,怕是等不到彼此厌弃的那一天了。” “就等你这句话呢,你认命是最好,咱们好好过日子。”凶荼大笑,面上蝎鳌般伤疤吓人地扭曲着,文华熙不觉可怖,只觉可叹,见他又欢喜了,遂拂袖而去。 文华熙在庭院里修剪花枝,凶荼知道他今日是要抄经的,也不去打扰他,只自顾自做些木工活计,料理了两人的饭食,又去替文华熙准备笔墨。 文华熙近来有些技痒,惜无斑斓色,只能将就着墨汁作画,凶荼常看他提笔描摹树上的小鸟小花儿,文华熙不在意,此魔却觉得少了颜色分外可惜,故而从祝火的总管处劫掠了许多。 他满心想着给文华熙一个惊喜,却不知自己行为粗蛮,更兼一张狰狞面孔,难免惹得人不快,给他的朱砂都是陈年放朽了的,他也觉不出来,只知一味吭哧着用力磨蹭那朱砂块,好容易磨出了一滴滴红色,喜不自胜,又忍不住了,立刻跑出去邀功。 文华熙正收了花锄,拢了残花准备晒干做些宁神香囊,自笑竟有日会拿起针线替敌国头领补破袜子,甚至连绣香囊也学会了。 他倒无甚男女分别之心,只要觉得有趣的物事,都乐意学上一学,如今要自立门户,少不得动起手来,更无怨言。只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文韬武略的机敏到了这些女儿物什上,便一无用处,直扎得自己十指都要伤尽了,也没能研究出怎么对付凶荼那巨大的破洞袜子。 凶荼见到之后心痛得捶胸顿足,宁可从此一天一条袜子穿穷了祝火,也不愿意让他再捣鼓下去。 文华熙却认真地道:“做事不能半途而废。”硬是给他那条穿成土青色的袜子补了块差不多颜色的布头上去,那布头还是用干花和山下妇人换来的,可谓有来有往,日子过得津津有味。 凶荼的袜子对文华熙来说,是枕巾也做得,他觉得个中差异甚为有趣,拎着那条袜子看了又看,欣赏过自己的成果之后便开始思索,为何神族和魔族身形差距如此之巨? 那段时间他一直观察自己身边的这只大魔,还做起了笔录,想看出点端倪来。凶荼则穿着那双袜子不肯换,直到脱了靴文华熙被熏得差点流泪,才依依不舍地和他的袜子告了别。 袜子进了水,文华熙勒令泡上三天三夜,谁想得到这布头不经久泡,泡过晒干竟成了脆黄色,上山打猎一磨就碎,凶荼还是不舍得脱,穿得脚后跟起了三个大水泡。 文华熙自觉有愧,泡三天实属自己无知,当下挽了袖子亲自给凶荼挑水泡。他是略通医理的,曾觉得做个游方郎中也不错,对受了伤的人总归一视同仁便罢。 凶荼见此,却感动得了不得,眼泪滚滚,比水泡涨得还大。再加上文华熙为了自己的谜题,没事老偷偷瞥他,他更觉得是屋里人开了窍,要同他蜜里调油了,怎能不趁热打铁? 长了水泡的当晚,凶荼便偷悄悄地脱了个精光上床。文华熙先睡下,正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一只手腕随意地搭在凶荼枕头上,感觉到身侧一沉,立刻收回了手卷起自己的被子,像只过冬的雪兔般蜷回窝里了。 凶荼见他转了身,心下有些忐忑,却又听他说起梦话,隐约是嫌弃这个魔王还是不够好洁,明天得把枕头被褥都拿出去清洗晾晒。这样平常呓语听得凶荼鼻子一酸,胯下一硬,当即便把歹话也做好话,只当是文华熙心里有了自己,摸着文华熙被褥的一条缝,便将整只手伸了进去。 文华熙初时只觉腰间一凉,亵衣的带子被人轻巧解开,搂着腰便上下轻薄起来。他也无奈,每夜都挡不住这双手,只皱了眉头,更往里侧靠了靠。 凶荼见他隐忍,更加得寸进尺,明灭烛光下登时便要掀了被子,撕了衣服,捧在手里好细嚼慢咽。文华熙一味躲,他就一味挤,不多时整个人便压在了文华熙身上,将那张君子端方的脸庞戏弄得情潮微动,嫣红如染:“你……你离我远点……” 文华熙在床上依旧是毫无还手之力,从来只有凶荼想不想要,他是没能力挣扎的,虽然郁郁,却也莫可奈何。 凶荼自觉忍了够久,不住啄吻着身下人哼哼道:“今天山上冷,我也冷。” “冷你还脱成这样……!” “忽冷忽热,你给我把把脉,这个脉象不妙,好像是中了春药。”凶荼说得一本正经,唇角却止不住地上扬,似有几分旧日桀骜。 文华熙待要挣扎,双臂已被他牢牢握住,用衣带束在了头顶,凶荼屈膝一顶,便弄得身下人遍身酥麻,双腿颤抖,反抗不得。 “你身上暖和,我喜欢。”凶荼一边说着疯话,一边擎了烛台,照亮身下雪一般细腻肌肤,又拈了那被穿过金环的殷红乳头,含在齿间咂摸,只觉有樱桃那带着草木香的甜味,叫人欲罢不能。 文华熙被他绑了双手,双腿又紧紧圈在他怀里,只得无奈皱眉,紧咬下唇试图将面庞埋入枕间。他们很久没离得这么近了,凶荼搂着他大腿强行顶进他身体里时,他神志麻木不觉痛,身体却自发地瑟缩起来,两行清泪流进了枕畔。 凶荼本想温柔些,但文华熙就是学不会怎么少给自己惹点麻烦,暖玉温香横陈在他怀里任他施为,还被他弄哭了,眼泪沾湿了颈窝,只余胸口紧张急促地起伏—— 这不是明摆着在诱惑他嘛! 凶荼欲发来了兴致,开了荤便只晓得不要命一样地吃,将文华熙抵在床壁上直肏得合不拢腿,嗓子也失了声,如泣如诉地求他轻点,双眼一片涣散,下身更是淫乱狼藉得不成样子。 被身体里的阴茎顶弄得实在受不住了,文华熙哀哀在他耳边细语,说这也够暖和了吧,快放开我。凶荼听了只做戏言,稍稍将仍然硬挺的小兄弟撤身出来,而后咬着文华熙的耳垂笑道:“身上暖和,里面更暖和。” 说罢便又一举顶入,凌虐不休。 次日文华熙便大病了一场,足足两个月没有和他说一句话。凶荼自知是自作多情,又强要了人家,人家肯和他待在一张床上便不错了,可心里还是憋闷。 祝火说他粗鲁,对美人要多几分手段,譬如自己当年,便把某人调教得服服帖帖—— 话说到一半祝火自己先是脸色僵硬,随即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凶荼见他识情识趣尚且如此下场,自己更不必谈,又是一番灰心。 那些日子他常常站在屋外徘徊整夜,是头有家归不得的孤狼。 文华熙正是在那两个月开始默书经文,并且完全不心疼他。 凶荼疯性上来,有时候也想,干脆把这个捂不热的东西摔碎了算了,自己大不了随了他去。可是想到两人再无前生后日,聚散浮萍,谁也遇不着谁,谁也认不得谁,又觉得惶惶不可终日。 文华熙是服了金刺汤的解药的,但药性难以全清,总有些淫意缠绵在他骨子里,被凶荼一撩拨便难以自禁,但都不是出于本心。他只想要点清静,却总有孽障逼他,自然是苦,可凶荼听不懂他的话,唇齿相依之际竟是伤疤最痛之时,也是苦。 凶荼是知道的,就算文华熙有情欲,也不是对他。这点狴艳给解药的时候吩咐医官交代得清清楚楚。 狴艳亲自来赐解药,身上系着一只残破的角:“看在哥哥的份上,本王也不准备对你们赶尽杀绝。” 凶荼冷笑:“真是谢主隆恩,说吧,有什么要求?” 狴艳斟酌着,还未开口,便见凶荼自顾自夺了解药道:“如果是要我自废功体,那你不用担心,从前的魔王已经被火烧死了。” 他毫不在意地撕开自己的上衣,只见其上伤疤纵横,分筋断骨,早已是一具动不得真气的废人之躯了。 连狴艳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被这些伤疤震得倒退了一步。凶荼却是仰天长笑,摇了摇手中药瓶:“如果是要我从此不得出这片山呢,那就更好办。他要是活着,我只守着他,旁的东西一概不管。” 他说得豪迈,连文华熙也觉震惊。此后云雨时,凶荼更是着意用那些粗糙伤疤摩擦文华熙敏感身躯,要他牢牢记住这些疤是为了谁。 凶荼觉得这是示爱,文华熙觉得这是惩罚。 他本不想再留人世,偏有这魔物拉他一起沉沦,可他又不能不偿此恩。 最终文华熙还是先让了步,开门让肩头落了一片夜露的凶荼进屋,替自己研墨。 他这大半生皆是被慈悲所误,经书上说爱恨离苦,无有可怖,但也未免太苦,苦得他五脏六腑酸麻,连笔尖都握不住。 颤着颤着,竟写下了歪扭的一个笔画。 凶荼不明所以,探头笑道:“你怎么开始写魔族的字了?还写得像蝌蚪爬。” ——罢了,罢了。 如此因果纠缠,文华熙早计较不清,见凶荼在这晴风霁月中向自己跑来,便也迎了上去,讶异地看着凶荼的手:“你怎么弄伤的?” “这不是伤,是朱砂,我都替你磨好了!”凶荼比划着,文华熙却解下了汗巾,替他包好:“朱砂不是这样的红,你弄错了。” 凶荼讷讷:“不可能啊,书上写的!” “你几时认真读过书?”文华熙拍了他一下,留着花锄让他提,自顾自先回转了。 那块朱砂朽得用不成,文华熙便照旧心如止水地默经,徒留凶荼在旁生闷气。 这闷气也生不久,因为凶荼还要打理晌午的饭食。文华熙看他很快便自得其乐地忙碌起来,手下经文写得又偏了行。 凶荼不知道,他写的是《楞严经》,末法之经,破魔之经。 末法在前,楞严先灭;正法现世,楞严自生。佛说结善缘,便能灭诸魔,可为何他虔心一世,却和魔同困一笼? 莫非是不知不觉,早已自堕为魔。 文华熙怔怔地看着凶荼,看着灶台上蒸腾的白烟模糊了他伟岸身影,忽而便涩然摇头一笑。 若说凶荼要胜过麒麟,那么至少此刻这魔赢了,他的心念里再没有其他—— 业障,情种,是他心魔唯一的解药,亦是无解的毒药。 外篇 寒山路(2) 外篇 寒山路(2) 外篇 寒山路(完)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外篇 寒山路(完) 金笼(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外篇 寒山路(完) 03 有时候文华熙也会想象夕华过得如何,他最是随性乐天,只要能活下去,一定会努力让自己过得很好。少年爱恨再激烈,也是褪色的信笺,比不过沉甸甸鲜活血肉。 然而他为了族人存续日以继夜费心,可也会需要有人在身旁陪伴? 无论幸与不幸,至少文华熙此刻身边有个活人,还喘着气,没让他登了极乐仙境。 这活人还嫌家里生气不够,屡次扛了野鹿或用草绳捆上一串野鸟来,统统都要养:“现在没有歌舞管弦,你就逗逗它们,凑合做个草头山大王也罢。” “放回去。” “放回山里它们早晚饿死冻死,你不是最仁慈吗?” 文华熙半靠在一盏蜡油旁补衣,凶荼的毛皮衣服太厚太硬了,灯影模糊得他眼睛酸涩,一不留神就扎到了手指。 凶荼立刻把惨叫的鸟串往地上一丢,数只山鸽百灵等,俱扑腾着鸟爪鸟毛,灰的蓝的飞了一地。它们被草绳串起挣脱不得,骨碌碌滚到了灶火旁,更是被烤得小眼熏黑,皮毛发焦。 眼看这些鸟真要变成烤肉,文华熙皱眉一瞥:“你要真想做个好人,就别只看着我,去把它们一个个放了,受伤的治好再放。”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介村夫操心不过来天下大事,只想让你高兴。” 凶荼去一根根捡鸟毛,不忘自怀中拔出个银镊子来拨亮了灯花:“补它干甚,没的费神。” 文华熙拈去指尖血迹,近来五感又渐渐散失,尝不出是甜是涩,只觉血水交融,惟愿倾自己此身所有之血,化天下涓滴之流,托生为雨露,换得稻谷饱满,也就心愿足了。 这些事他一个字也不曾向凶荼提起,此魔胸中并无半点经世抱负,如今添了落魄,更是行事只凭快意。若知道他这念头,哪怕当下就要死了,也能目眦欲裂地撑着等他先死,然后再一口口嚼碎吞饱他的骨血才肯罢休。 故此文华熙揉了揉额头,将手中有些虬结的竹篾比对着缺了毛的破洞,又凝神补起来:“你明天要下山,一早一晚山谷里更冷,还是穿上它。” 山里物产丰富,虽然凶荼不能踏出此地一步,但文华熙孱弱,也只能他下山去和山脚下的村落交易。他天生凶悍狡猾,猎的动物比别人多数倍,若不匀一些给村民,也难免生怨言。 每到鱼潮时文华熙都不让他出去捕鱼:“平时你也能捕回来,上次晒的干鱼也够用很久。山里人只有这时最丰收,现在的钱还有那几亩薄田熟成后的钱,都是预备着过冬用的,不要惊扰他们。” 说是这么说,凶荼还是耐不住这口气,仗着一点蛮力仍在,捕了几条又肥又美的来,大网底还混杂着几尾小鱼苗:“我偏生不受这个气!出生入死的人倒还要给这些泥腿子交贡纳赋点头哈腰?没有这样的道理!” 文华熙默然不语,拿了个白瓷盆把鱼苗都挑了出来,不由分说地递回给他:“放回去,这种时候不能竭泽而渔。” 凶荼狠狠地瞪着他,只不言语。文华熙依旧不恼,挽了自己的披风就要出门。凶荼眼看着他抱着那冷冰冰的盆子走到门边,心疼他的手冻着,却又碍着面子,只数着步子看他什么时候回头。 然而文华熙始终没有回头,一径推门走了,竟是要亲自在夜里入寒溪而去。 凶荼先是缓缓地张大了口,而后心中漫上一股说不得的绝望。 他是佛,能智又能悲,可是阿修罗众只想在弹指间劫数时拥火,纵歌。 最后凶荼仍是发足狂奔追了出去,文华熙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倒在泥地里,垂死的鱼苗滚落泥痕,连相濡以沫的机会都没有就咽了气。 凶荼在无情月下高高扬起手臂,文华熙几乎以为他就要当场扼死自己了,但最终凶荼只是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披风—— 又荡纤绳般鼓起膀子甩了老远。 文华熙当夜便染起风寒,凶荼没去床上缠他,只在灶旁喝酒。从前喝的是千金美酒,烂醉如泥也有娇姬美妾温柔服侍,文华熙那时又岂敢真对他说个“不”字?还不是揉圆搓扁任他亵玩,不像现在活得神憎狗厌,挺不直腰,还得听大道理听到耳朵起茧。 喝了半日,文华熙在里间微微咳嗽了几声,他便怒从心头起,摔了手中粗酒泥瓦,骂骂咧咧地踏步走向那位圣人:“你有本事今天就死了!你不是一直想解脱吗,现在也没人拦着你,你怎么不去死了干净?” 眼见文华熙仍是张无波无澜的脸,他恨得把人四肢捆了,掐着那不盈一握的下颔直到肌肤泛青,下身火辣辣地往里顶弄,是钉子楔子凿入五内,以人肉泥筑起一座西北高楼,于两人都是剧痛,却没人流泪。 “要说恨,我现在落得这样你也该满意了,更不用提什么还债不还债的,我知道是我拘着你,你要么求饶从此和我好好过,顺着我些,要么就利落地死,你说话,说话!!!” 柴米油盐,非英雄事。长年累月怨愤堆积,纵是一天也嫌太长,谈什么珍惜厮守。 文华熙只当仍是受刑罢了,闭着眼任凶荼施为。凶荼铁了心要玩坏他,本就如残灯夕暮一样的人自然经不起这番折腾,没多久便仰躺着眼目无神地垂在了地上,合不拢的口中流着含混的精液和血,是他自己呕出来的。 双腿更是被掰得有些骨裂,屈张成一个任何人看了都会抽痛的弧度,只有他自己浑然无觉,双臀起伏间浊液倒像泉瀑布,只不过是地狱涌流。 剥了一切冶艳靡丽的皮囊,这故事从头至尾,只是单方面的施暴。 施暴者再如何深情,也写不进故事里。 凶荼又是老一套,发泄之后就抱着人哭,拉着文华熙的手打自己说喝糊涂了,文华熙恍惚陷在旧日回忆里,又是魔宫之内那些痛苦不堪的日子,现在倒还好些,总是习惯了。 他以凶荼打他的时间来判断年月,每年难免有这么一次,已经有六次了,他的身体一次比一次坏,凶荼的脾气也一年比一年长,若不是怕自己骤然死去,此魔祸害一方,他也想求求凶荼,你别留力,就这样活活掐死我罢。 六年,所剩不多。 凶荼要发狂虐待他的日子,多半就是下山这几日,文华熙仍旧安然比着竹篾,榻边却摆了剪子。那卷末法之经誊写之后,他是真觉得人世日淡了。凶荼逞起凶来,有个趁手的家伙,都不用用力,只轻轻在他脖子上一擦,这事就算完了。 比补衣裳可简单许多。 不多时凶荼的手便搭在了他肩上,却罕见地不是动粗,而是细看他做针线。那些鸟被放了,两人俱都默默无语。 按理说谁也不能只看着坏的,不想好的。凶荼知道文华熙跟了自己就是受苦,连多要一卷笔墨都不得,文华熙也不是没看到凶荼的用心—— 可惜言语徒劳,两心不同,终夜长开眼,也难报未展眉。 “每次我下山,他们都夸我娘子贤惠,心灵手巧,生得又那样美……他们看见你还以为你是山里的仙人,更想不到你是个男子。” 两人长久山中隔绝,纵是文华熙被打得唇边青紫,也可避着人,人人都以为他们是神仙眷侣。 文华熙不答话,只道:“衣服好了,你试试。” 凶荼起身穿了:“袖子有点窄。” “我还是估量得紧了,没想到你的身量。” “身量大小又如何,你是这样我是那样,心总归是肉长的,都一样……”凶荼缓缓道:“我心里只盛得下你。” 爱到山穷水复绝路,就愈发激烈动情,可也愈发暴戾疯狂。 这一年凶荼没有再伤害他,甚至还和颜悦色地从山下领回了一只小黄狗,圆头圆脑,皮毛柔顺可爱:“就叫玉肃吧!” “那你以后就和玉肃同住同行了。” 凶荼当即被恶心得抖了抖鸡皮疙瘩:“当我没说。” 这只小黄狗是他逗文华熙的,他也知道自己干了混账事,一沾酒就要杀人吃肉,只得不沾。 文华熙很喜欢这只狗,甚至肯抱着它入睡。狗让他放心,最初躺在凶荼身边,夜夜被强占,百般啃咬亵玩不能反抗,没有一夜能阖眼,他是在脑子里想着玉肃习惯的,觉得好歹有过点情分,没有那么难忍。 当然这种事不能告诉凶荼,否则他可以生吃了这条胖狗。 凶荼见他日日与黄狗亲厚,嫉妒得眼红,天天编排那狗:“你的狗又偷吃你的花,你倒是主持主持公道!” 文华熙起身一看,居然偷嚼夹竹桃,赶紧把狗嘴里的都打了出来,也不许凶荼好奇地去嚼花枝:“这花有毒,别碰。” “那你还种?” “因为它很好看,也永远不会结果。不结果就不用空等了,否则人总悬着心要看它长出果子来,就不愿撒手。” 凶荼明白,文华熙就是自己的无果之花。 和文华熙待久了,也是在凌迟凶荼。文华熙死寂般的空明,照得他越来越虚无。酒肉财色都在身外,只守着这么一个人,还是梦幻泡影。 小黄狗满一岁那天,凶荼还是忍不住,家里没酒,跑到山下酒肆抢了酒跑回来也要喝。山路奔波没能消耗尽他的绝望,他大哭了一场,又喝到天明。 文华熙头疼难受,只蜷缩在被褥里做了一夜噩梦,满头冷汗亦不敢伸出头去,只怕又惹来一顿痛打。 第二天天明,见凶荼最终还是控制住了没动粗,他略放心,披衣推开柴门,却闻见一股血腥味。 半只生扯的狗腿横在桌上,凶荼半个脸涂满了血,呲牙向他一笑:“这崽子肥了,我又少下酒菜。” 昨天还欢快地绕着自己转尾巴的小黄狗,今日就白骨森森。 文华熙一下子就支持不住了,像枝莬丝子一般垂拂在门边,不再有任何轻与重。 然而凶荼一没打骂他,二没生剥村民,只是解气吃了只禽兽,有什么过错? 后来凶荼闹了好几天肚子,才发现那狗素日里乱啃花叶啃惯了,毒都慢慢攒在身体里。 “咱俩互相折磨,种的花自然是毒花,结了果也是苦果。”凶荼笑着对文华熙说:“你别以为地狱有尽,我看了你那经书上的菩萨了,连他都渡不尽,说明地狱里更有你想不到的深处。” “你没法爱我,总可以重新恨我。你要是还不恨,明年我就从山下弄个小崽子来,等你养大了,我再当着你的面活活打死。” 文华熙看着兴高采烈的凶荼,此魔一派天真,却是他的魔障、负累,也是他的袈裟,外面衲着普度众生,里面是千针万刺扎穿血肉。 “来不及了吧。”文华熙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如果我没熬到能恨你的那一天就死在你手里了,你是急火攻心也好,自寻死路也罢,赶紧清清静静死在山上,免得为恶。” 听见这样冷淡的话,凶荼却比听了情话还高兴:“是了,我不要你粉饰太平,你厌憎我,就是还把我当个人看。如今世上之人在你眼里都是两字可怜,独我不要你可怜!” “我要和你说的正相反,若我先走,你尽可能多活几日,受用受用。” 凶荼一脸严肃地说出这话,却叫文华熙无法作答。两两相对,窗外山色晴好柳絮飞,窗内犹是鲜血淋漓心如灰。 久久,文华熙应了声:“嗯。” 凶荼笑了,似有所悟,抬眼看去,见寒山有路,路通绝谷,忽觉心里乍喜乍悲,似喜还悲,竟是悲欣交集 无人能诉。 end 外篇 寒山路(完) 外篇 寒山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