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满堂》 斗满堂第11部分阅读 斗满堂 作者:肉书屋 斗满堂第11部分阅读 谨诚,你瞧我妹妹,多会说话。我每一次,都是争不过她的。” 是。杜谨诚在心里暗暗说道,程绯染像是有一股魔力,不管她说些什么,总能叫人信服。那日的话,他虽觉着有些异样,可终究是信了她的。因她小时那样纯真,那样地信任他,跟在他的身后跑。于他来说,程绯染比他那几位妹妹更令人觉得疼惜。 第三十八章 春日游湖 第二日,倒是如程绯尧所愿了。只见天一早就出了太阳,暖洋洋令人觉着舒适。程绯染打发了人去请杜昭岚与几位,又打发人去接玲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便来到那望月湖畔。只见到望月湖碧波如顷,清澈见底,湖畔两岸均是绽放的桃花。绿色的枝叶衬托着桃花的柔美。偶尔些许花瓣飘落,竟洒在了那望月湖上。远远望去,仿佛蒙了一层粉色薄纱,好似一个豆蔻女子般的娇羞。凉风拂过,浸染着丝丝花香水气,令人心旷神怡。 望月湖风光正好,一行数十人均是面带笑意,跃跃欲试。 杜谨诚一早便准备好了一艘华贵游船,首尾翘起,船头雕绘成龙首,形似龙舟,船身建造如楼阁,雕栏画栋,有上下二层,可驻足观赏。船身整体漆以红色,精巧豪华。这一艘唤作花萼浮楼,暮春桃李芳菲,苏堤六桥之间,一望如锦,深秋芙蓉夹岸,湖光掩映,秀丽争妍,此二时和煦清肃之芳气,皆可人意。 几人先后便上了船,随后便有几位船娘前来侍候,上了上好的龙井来。杜昭岚显得有些兴奋,便拉了程绯染往二楼去了。待二人站定,落入眼前的便是一片的湖蓝碧绿,湖面平静,如一条蓝绿大道。远处桃花开得正好,随风而来,夹杂着淡淡香气。因站得高了,这一片景色却又有了另外的味道。 杜昭岚面露笑意,双颊泛红,眼眸透着些许兴奋,道:“好久,都未曾像这般肆意痛快了。” 程绯染不动声色,只应和着她道:“是呢。表嫂,这风光真美。暮春桃李芳菲,苏堤六桥之间,一望如锦,湖光掩映,秀丽争妍。这样的好景色,我回去定要描绘下来,带回京城给皇祖父看。” 杜昭岚亦笑眯眯地回道:“回来这些日子,便是今日最高兴痛快的了。”说着,又拉了程绯染一道观赏,为她介绍起这望月湖的典故来,神情飞扬,滔滔不绝。 恰时,二小姐正同七小姐一道上来,身后还随了八小姐,见二人说得正高兴,便在一旁等候。二小姐今儿身着玫瑰红滚金丝云锦小袄,领口处绣一朵怒放的冰莲,下身着玫瑰紫色长裙,裙摆下衬着一圈孔雀蓝撒碎花缎内裙,纤纤素手自然交叠放于腹。云鬓尽染,头上凤钗熠熠生辉,光艳逼人。在三人之中,最为出彩。 恬淡如七小姐只做了平常装扮,八小姐倒是比先前更显低调些,不过靥笑春桃,终究也是让人移不开眼的。 程绯染赞赏了望了一眼她,随即便又道:“几位小姐来了?我和表嫂说得正高兴,竟不曾注意到你们呢。” 二小姐上前一步,素手放在腰际,盈盈福身,才道:“是我们几人打扰了郡主和姐姐,还请郡主恕罪。” 程绯染虚扶一把,笑意盎然,道:“这说得是什么话?好似我要独占这楼阁一般。咱们既然出来游玩,便要玩个痛快,那些劳什子礼仪都省了。” 二小姐连忙说了不可,杜昭岚亦道:“这该免的还是不能免得。只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拘束了。染儿一向爱玩,你们要是如此拘谨不痛快,她也要不痛快了。”言语透着一股子亲昵。 二小姐连声应了,面上温柔婉约,心里却又起来嫉恨之心,若是当年嫁入王府的是她,如今高高在上,拥有一切的就不会是姐姐,而是她了。那个位子,是她的,一定是她的。 船舫徐徐向前,四平八稳。程绯染探出头去,迎着细风,闭上双眸,唇畔微微勾起,享受着难得的惬意时光。她未曾见到,楼下有一男子,此时却对她望着出了神。她那一抹笑,她眼里流动的那一抹光彩,叫他那样地熟悉。心中略略发疼,想起那日小影的话,他更加地悔恨自责。将视线望向远处,心中烦闷才略略少了些。 一旁明安郡王与玲珑小姑娘玩得正欢快。玲珑躲在他大大的怀抱,听他讲那些疆场战事,笑得十分欢快。程绯尧似乎亦被这小丫头感染了,越说越起劲。 程绯染想,若是赫连见到这一幕,不知该作何感想。 船舫缓缓驶入了桃花林中,明安郡王与玲珑最早下船。两人手拉着手,齐齐往前奔去,脸上笑靥如花,杜谨诚紧随其后。程绯染与杜昭岚相伴而行,茗雪素清则随后跟上。程绯染因先前与七小姐详谈甚欢,便又拉了七小姐一道走。二小姐只好与八小姐一道走。 八小姐今日唯唯诺诺,连句话都不说,二小姐瞧见她,心底更是烦闷了,所以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八小姐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只紧紧地跟随着。 几人行了一段路,两旁均是粉红桃花,芳香四溢,却只浅浅淡淡,不曾浓烈。便见到了桃花林的桃花酒家。这桃花酒家,不过是间竹屋罢了。只是,屋里隐隐飘去桃花酒香。几人觉着嘴馋,不由自主地便往里头去了。 酒家老板为几位上了桃花娘,又上了几道桃花菜品,与桃花糕。几人一早便就出了门,这会子早已饥肠辘辘,也顾不上其他,纷纷埋头享用美食了。 半晌,程绯染慢悠悠地道:“二小姐与八小姐去了哪儿,怎么还没来?” 众人这才发现,二小姐和八小姐便不在。杜谨诚心里隐隐觉得有异,却说不上来,只好望着那正望向门外的程绯染,只见她眼里似有眸光闪动,仿佛在想些什么。 正在二人疑惑间,二小姐怒气冲冲地进了门,双目睁圆,满脸怒气,只差没有像泼妇一般地叉腰了。程绯染勾起半唇,淡淡地笑着。 杜昭岚亦不动声色,只专心地用着菜品,反而是杜谨诚问了一句:“谨岚,发生何事了?八妹妹呢?” “二哥,你别跟我提她!”二小姐没好气地说道,往程绯染这桌一坐,也未管其他,抄起手边的酒便一口喝了,动作粗鲁,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杜昭岚微微蹙了蹙眉,慢悠悠地道:“你怎么没与八妹妹一道?她去哪儿了?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做姐姐的如何自居?” 二小姐性情高傲,本就容不得旁人说她半句不是,如今又是自己满心怨怼的姐姐在责难她,心中一股火便蹭蹭生起,恶狠狠地道:“她有什么事情更好,省得碍眼。还有,姐姐,我才是你的妹妹,为何你不能关心关心我?是不是如今身居高位,便看不见我这妹妹了?” 杜昭岚深为恼怒,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冷怒道:“这是一个大家闺秀该说的话么?” “大姐姐莫要生气。”正好,八小姐及时赶到了。只见她慌里慌张,急急地冲进来,跪在了二小姐跟前,“二姐姐,都是妹妹嘴笨,惹你不快了。还请姐姐原谅了妹妹。”眼里满是泪水,右边脸蛋红肿,显然是方才被人打过了,朝着杜昭岚道:“大姐姐,二姐姐也是气糊涂了,才说出这样的话来。要怪就怪我吧。” 杜昭岚自然是了解自己那傲娇的妹妹,又见到八小姐如此模样,心中怒气更甚,怜惜地将八小姐搀起道:“这事儿怪不得你。” 二小姐听着,怒焰更盛,狠狠地拉过八小姐,啪啪又是两巴掌,恨恨说道:“我不需要你如此地假惺惺,叫人恶心。你与你那贱蹄子姨娘一样,就会装模作样,博取同情,今儿我便要好好教训了你。看你日后还如何兴风作乱!”说着,便又想动手,却不曾料到一旁的素茗早已抓住了她的手。 二小姐便不想就此作罢,只骂骂咧咧对着素茗凶狠言道:“大胆,竟敢拦我,快放开,不然连你一块打!”此时她正在气头上,便未注意这是程绯染的丫鬟。 程绯染冷冷一笑,慢悠悠地道:“二小姐好大胆子,在我面前动手伤人,如今又要伤我的丫鬟了么?” 冷而威严,像是一把旺火被浇了一大盆凉水。 二小姐此时才反应过来,抓着八小姐的手才缓缓放开,连忙跪下道:“郡主恕罪,郡主恕罪。谨岚一时糊涂,才在郡主面前如此放肆。郡主恕罪,郡主恕罪!” 程绯染淡淡而笑,左眉轻挑,道:“是么?那二小姐倒是糊涂得紧了。上次亦是,今儿也是如此。难不成二小姐对本郡主有什么怨怼,才如此这般三番两次地在本郡主面前造次,丝毫不把本郡主放在眼里的么!”语气云淡风轻,可一句一字,都叫人心惊。 “谨岚不敢,谨岚不敢。”二小姐此时才害怕起来,冲突郡主,那是多大的罪。 杜昭岚虽恼怒二小姐的行为,可那毕竟是自个儿的妹妹,便开口言道:“染儿,我这妹妹我是知道的,从小心高气傲,听不得旁人半句不是。行为处事又只随着自己的心性,才会放下如此大错。今儿表嫂拉下脸面来求你,饶了我这妹妹一次吧!” 程绯染见杜昭岚真心求情,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表嫂你为她求情,她日后是否又会不会放过你呢?想罢,只无奈叹道:“表嫂既然如此说了,染儿自然给要给表嫂一个情面的。罢了,二小姐你起来吧。只望你往后行事不要如此鲁莽!” “是!”二小姐连声谢恩,眼里却闪过一丝嫉恨。她恨眼前这些人,郡主,杜昭岚,杜梓岚,她都恨,是她们害得她今日如此不堪。总有一天,她定都要讨回来! 邻桌明安郡王偷偷地问杜谨诚:“你方才为何不说话?” 杜谨诚只侧脸望了一眼,缓缓才道:“谨岚傲娇,行事冲动,叫她吃些苦头也是好的。”而且,他不知为何就笃定,程绯染不会怪责梓岚的。只愿梓岚她,能汲取教训,往后收起她那傲娇的性子,免得闯下滔天大祸。 第三十九章 迷林遇刺 小小插曲并未影响几人的心情,用罢了膳,便又兴致冲冲地观赏那满林的桃花去。林中桃花杂多,却便不混乱。尤其是那垂枝碧桃,有深红、洒金、淡红、纯白多种,却被人精心料理,相映成趣,相得益彰,愈发得显得五彩缤纷,粲然夺目。 程绯染搂着杜昭岚的手缓缓前行,见两侧景色,不禁脱口问出:“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杜昭岚莹然一笑,思忖片刻,便对上:“二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 “不及初开一朵鲜,哈哈,表嫂,真真说得好!” 杜昭岚会心一笑,道:“我们不过取了古人的诗来吟,竟也这般高兴。” 程绯染却不以为意,只笑眯眯地道:“咱们不及古人才情,也只好借用借用他们的了。表嫂,咱们前头去吧!” 二人便相伴往前走去,拐一个弯,眼前却出现一大片望不到边际的千瓣桃红。满是粉红,极尽浪漫。程绯染一时亦是愣住,道:“表嫂,这该有多大,竟连边都望不到呢。” “这桃花林自古就有,谁也说不上它有大。咱们方才去的几处均是有人打理的。往深了去,却是渺无人烟,并传言说有野物出现。咱们既然已到了这儿,想来已是走远了不少。咱们换边行吧!”杜昭岚道。 程绯染点点头道:“那好吧。咱们换道。”说着,便转头唤人,却突然发现四周只他们二人在,“表嫂,她们没跟上来么?” 杜昭岚亦回头看望,却瞬间变了脸色,道:“糟了,咱们怕是闯入迷林了!” 程绯染倒是比她显得沉着,只问道:“何谓迷林?” “这迷林,是桃花林最神秘的一处,就是方才我与你所说的那渺无人烟之地。方才我还以为咱们只是到了迷林外头,却不曾竟然已经误闯了进来。”杜昭岚显得惶惶不安,双眼搜寻四周,却不知她在找些什么。 两人正说着,周围忽而泛起迷雾,飘飘渺渺,竟朝着她们二人来了。程绯染十分镇定,将杜昭岚挡在身后,双目锐利,扫视四周。这迷雾方才是不曾有的,等她们二人到达才飘散来的。恐怕是有人故意作祟吧。 “染儿,咱们赶紧走吧。这泛起迷雾,待会子恐怕有野物出现啊!”杜昭岚自小养在深闺,便不曾遇过这样的事情,所以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程绯染一手护住她,另一只手往桃花树上做着记号,道:“好。表嫂,你跟着我,千万不要放手,咱们顺着来时的路,看看能不能走出去!” 杜昭岚连声应了,再不开口说话,只倚在程绯染身边。如今这境况,她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她了。哎,本来今儿是个极好的美事,却一时大意,闯入这神秘迷林,也不知她们二人是否能够出去。 迷林里的二人团团转,迷林外的人亦是急得团团转转。已经一个多时辰,还不见程绯染二人回来,玲珑偎在明安怀里低声哭泣,只道:“姑姑,姑姑……” 明安一边安慰着她,一边问杜谨诚:“谨诚,没有法子么?” 杜谨诚抚着下巴,仔细思考,缓缓才道:“这样吧,我前去找寻,你们在外头为我把风。” 程绯尧道:“会不会太危险?若是连你都陷在了里面,该怎么办?” “我在腰间绑上绳子,你在外头拉我,等有异样,我动动绳子,你便拉我出来!”杜谨诚又道。 程绯尧仔细思忖了一会儿,便点点头道:“好。你千万小心。” 程绯尧与杜谨诚两人找了桃花酒家最长的绳子,又准备了火把,才一齐朝迷林去了。端坐在酒桌边上的二小姐朱唇勾起冷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只是她不曾看到,身侧七小姐轻轻地摇了摇头,似在遗憾,又似在嘲讽二小姐。 迷林外,程绯尧在外,杜谨诚手拿火把,一步一步缓缓朝前走去。程绯尧在外面喊道:“谨诚,一切小心。一有什么不对,就尽快拉动绳子。” 杜谨诚朝他郑重地点点头,脚步只轻轻一点,竟飞出了一大步。程绯尧不禁赞赏地望望他,谨诚这燕子飞学得不赖。 迷林中此时已是烟雾缭绕,杜谨诚用扬动手中火把,也只能看到两三丈外的事物。寻了一颗最高的桃花林,一个飞跃,便就站了上去,又使命晃动手中火把。 程绯染在迷林内已是走了几圈,可每次都绕回原地。杜昭岚趴在她身上,只喊着:“染儿,咱们休息一会儿吧,我,我走不动了!” 程绯染见她面露疲色,便道:“好。咱们休息休息再走。”说着,便停住了脚步。只不过,一双清眸还在四处搜寻。忽然,隐隐约约地,望见远处似乎有火光,约是在几丈外。心中欣喜,便拉起杜昭岚道:“表嫂,哥哥他们来救我们了。你看那儿,有火光。咱们朝着那儿,一定就能走出去的。” 杜昭岚仔细望了望,等确定下来,也是十分高兴,整个身子都忽然充满了力气,“是了是了。一定是他们来救我们了。咱们抓紧走。” 于是,这二人,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火光走去。 杜谨诚还在继续摇动手中火把,他知道,程绯染一定会看见的。只见看见这火光,朝着这方向而来,便一定能出去。其实这迷林说复杂亦不复杂,只要朝着一个方向前行,便一定能往外头走。只是,深陷迷林的人,心绪不宁,才总会在这迷林中饶圈子。 程绯染与杜昭岚紧紧地拉着彼此二人的手,一步一步朝着那火光行进,眼见着就要靠近那火光了。彼此相望一眼,满是欣喜,便就提快了脚步。 忽而从四周窜出几个黑衣人,手里拿刀,明晃晃地令人心惊。不曾说话,便就开始动手。 程绯染连忙将杜昭岚护在身后,另一手从腰际抽出长鞭,用作抵挡。几番下来,那几个黑衣人竟也讨不到便宜。程绯染十分聪明,一边周旋,一边暗暗地朝着那火光行进。沉着冷静,丝毫不惧。 而她身后杜昭岚却已瑟瑟发抖,可她毕竟是堂堂岭南王府世子妃,该有的担当也是有的。虽然害怕,却便不会惊叫,以免扰了程绯染。 程绯染功夫不算好,可一手鞭却使得十分好的。每一鞭,都打在那几个黑衣人身上,叫他们无法靠近。神色清冷,道:“我不知是谁派你们前来刺杀,只是若是我出了半点差错,我威远将军府的铁骑将会踏平各位的府邸。还请各位好汉仔细掂量掂量。” 几位黑衣人本就不识得程绯染身份,如今听她提起威远将军府,心里不免有些发憷。威远将军是谁,那可是掌管天下兵马的大元帅。手下几十万精兵,哪一个不是骁勇作战,武功了得。为首的见几人动作迟疑,便冷声道:“你若是死了,便就没人会知道。何况这是迷林,自古入迷林者,无一生还。想来也怀疑不到我们身上。兄弟们,都给我上!” 几人听了亦觉得有理,现下要是让眼前女子逃脱,恐怕更加没有命。细想之下,不免又加快了手中的劲儿。程绯染毕竟是女子,又只她一人,渐渐地便就支撑不住了。一个黑衣人趁机攻到她身上,大刀扬起,眼见着就要往她身上砍去,却不知哪里飞来一块小石,“叮”的一声,大刀一歪,刮到了程绯染的左边手臂,顿时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衫。 杜昭岚此时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按住她的手臂,道:“染儿,你没事吧。” 程绯染还来不及应,便见周围飞过几块小石,打在黑衣人身上,准确得不差一丝一毫,几位黑衣人均是顿住,纹丝不动。 “表嫂,我没事吧。”程绯染只见小石,却不见其人,便朝着眼前谢道,“多谢侠士相助,程绯染在此谢过。” 不远处,杜谨诚听到她的声音,顿时安心下来,又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轻轻一笑。 程绯染见未曾有人走出,想着或许人家并不愿她知晓其貌,便又道:“侠士既不肯让程绯染当面言谢,我便不勉强。若往后有何事,可到威远将军府来。” 说罢,便示意杜昭岚一道继续前行。未过许久,便看到高高站在树上的杜谨诚。 杜昭岚先是喜极而泣,而后又疑惑问道:“二哥,你怎的到树上去了?” “树上高么,我爬上去,才能让你们瞧见火把。不多说了,咱们先出去吧!” 程绯染曾习武,便能听出杜谨诚这话的不妥来,又瞧见他的一袭白衣干干净净,反而是鞋边有厚厚的树皮屑与花沫,心中便了然,这二少爷定不是爬上去的。只是,二少爷何时会得轻功?他平日里虽练剑,可那剑都是用来强身健体,对实战丝毫无用的。也就是说,二少爷该是不会武功的。又想起方才那出手相救的陌生人,难不成,是二少爷么? 想到此处,程绯染不禁睁大了眼眸。二少爷竟然会武,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学的?又为何要瞒着所有人? 呜呜,给个收藏呗。亲们给个收藏呗。 第四十章 受伤中毒 程绯染受了伤,虽然不致命,可是吓坏了一干人等,也气坏了明安郡王。雷霆大怒,第一时间便想冲进去杀了那些黑衣人。程绯染忍痛将他拉住,劝道:“哥哥,你若是把他们杀了,怎么找凶手?” 程绯尧才冷静下来,差煜心去请顾甄道。顾甄道听到消息,惊出一身冷汗。虽说程绯染此次便不是住在他的府上,可那也是在安阳的地盘上。要是皇帝怪罪下来,他们一家的脑袋可不够砍的。一时间,召集了府衙所有捕快,纷纷往桃花林去了。 而程绯染差人将玲珑送回相见欢,一行人便回了定国公府。老夫人、定国公与大夫人得了消息,早已在青丝苑里候着,又请好了名医,等着为程绯染医治。〖墨斋小说:shubao2〗 见程绯染左臂血迹斑斑,老夫人差点就晕厥了过去,幸好身边清荷将她扶住,她才缓过神来。“老身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说着,一干人等便就扑通跪了下来。 程绯染脸色稍有苍白,只露出一笑,道:“各位快快请起吧!夫人,表嫂受了惊吓,这会子已回了房,大夫人前去看看吧!”左臂伤口隐隐传来疼痛之感,早先茗雪为她包扎的白色纱布此时绯红,叫人心惊。 夫人连声谢过,却只差人陈妈妈前去照看,自个儿还是留在青丝苑里。这会子她还哪敢离开一步,若是这雅安郡主有半点差错,定国公府全部人都要人头落地! 程绯尧将程绯染扶进去,身后杜谨诚却退了一步,未曾跟随进去,只停在门外。请来的医娘和茗雪素清几个丫鬟也跟随了进去。“咣当”,门一关,将杜府几人挡在了门外。 程绯染的脸色愈发显得苍白,整张脸没有一点血色。程绯尧急红了脸,朝着那医娘吼道:“我妹妹怎么了?你快给她看看。” 那医娘被吓了一跳,颤颤悠悠地为程绯染把脉,检查伤口。 程绯染道:“哥哥,你在门外等着吧。” 程绯尧本不想离开,却听到茗雪言道:“郡王,您在这儿多有不便,还请外头歇息吧!” 程绯尧担忧地望了她一眼,才离开了房间。 待程绯尧走后,程绯绕便开口问道:“我的伤势如何?”忽而,觉着眼前似有一片漆黑,却是一闪而过,可整个人都觉着晕眩起来。 医娘皱着眉,半晌才开口:“郡主,您……您这是中了毒!” 茗雪素清都是一惊,连忙问道:“医娘,可有医治之法?”言语透着关切。 医娘点点头,道:“二位不必担忧。这毒药并非什么难解之毒,只是有些麻烦罢了。这群贼人竟用上了如此歹毒的药物。这药会让人昏迷不说,还会加剧失血,使伤口疼痛难忍,让人在痛苦中死去,十分歹毒。幸好这伤早做了措施,不然郡主恐怕性命堪忧!”说着,便从怀中掏出解毒丸来。 程绯染一口服下,顿觉那晕眩之感不在,言道:“果然好些了。” “是。这毒十分顽固,需服上七日解毒丸,才能将体内毒素排清。”说着,便将手中药瓶递与茗雪。 茗雪担忧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开口言谢:“多谢医娘了。” 医娘只说了这是本分的事,便开始为程绯染清洗伤口,又仔细包扎,而后才言道:“伤口不可碰水,每三日换一次药。” “多谢医娘。”程绯染靠在床上,身上早已盖了锦被,虽吃了解毒丸,却还是有些迷糊,脸上亦露出疲色。 素清将医娘带出去,而茗雪便就留下来侍候郡主,为她擦拭身子,换好衣裳,程绯染才沉沉睡去。 门外几人等得焦急,见素清与医娘出来,便迫不及待地围了上去。素清朝前一站,盈盈福身行礼后才道:“郡主并无大碍,国公爷和夫人不用担忧。” 老夫人问道:“素清姑娘,老身可否去看看郡主?” 素清却拒绝了,脸上挂着笑意,道:“老夫人,郡主这会子已睡下了。还望老夫人见谅!” 老夫人脸上闪过意思尴尬,却还是开口言道:“郡主受伤,老身心里是着急得紧。不过郡主已然睡下,那老身也不便打扰。”侧身对身后大夫人说,“锦心,你留在这儿仔细照顾郡主!” 大夫人连声应下,道:“是,母亲。” 程绯尧因程绯染受了伤,心气不顺,便也不曾理会他们,只一人推门进去了,见妹妹躺在床上歇息,也不曾打扰,只站在床边静静凝望。床榻上的程绯染紧闭双眸,沉沉地睡着,脸色稍显苍白,却已比先前好多了。他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 茗雪在他身侧,将先前医娘的话告知与他。渐渐地,他的脸上浮现唳色,右拳紧握,右边瞳仁浮现出淡淡的血色。 “郡王,郡主的意思是,让您不要插手这事儿!” 程绯尧侧眼望她,双眸尽是疑惑,道:“为何?” 茗雪附在程绯尧耳边嘀咕了几句,程绯尧的面容上渐渐浮现了笑意,最终定格成一个绝美弧度,久久不变。 门外几人渐渐散去,只留下大夫人和杜谨诚。杜谨诚面无表情,双眸里却透着些许担忧。方才他见程绯染神情并不好,想来是硬撑着的。方才素清的话又说得不明不白,而绯尧进去又不出来。心中烦闷愈发得大,让他有些焦躁不安。 “二哥儿,你回去歇着吧!这里有娘就行了。”大夫人见儿子蹙着眉,神情不好,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杜谨诚才恍然惊醒,他为何会如此担忧程绯染,见她受伤会如此不舍?抬眸见大夫人关切地望着自己,便道:“母亲,今儿毕竟是我安排的出行。如今郡主受伤,儿子理应守在这儿。” 大夫人见他自责,心中不舍,便道:“不过意外罢了,又怎能怪到你的头上来,你也忙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儿,母亲替你担着,不用怕。” 屋内程绯染侧了一个身子,眉头忽然紧蹙。大夫人与杜谨诚的话她听得清楚。大夫人如此疼惜二少爷,若是二少爷知晓当年的事,恐怕接受不了吧。她该怎么办,该怎么阻止二少爷呢? 杜谨诚十分固执,想要看一眼程绯染再回去,大夫人怎么劝都不行。 “杜夫人,谨诚,你们还是回去歇着吧。染儿现下睡着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才醒。”忽而,房门吱呀被打开了。程绯尧一身银装,光芒四射,叫人无法直视。 杜谨诚上前一步,急切问道:“她还好么?” 程绯尧望他一眼,眸中带了些许诧异,缓缓才道:“只是一点小伤,不过失血有些多了,看起来可怖罢了。伤是没事儿,只是身上的毒有些麻烦。也不知是哪个狠心,竟要来伤害我的妹妹。” 杜谨诚不知为何心里一揪,有一股心疼,“她,没事吧?” 程绯尧心中闪过不解,杜谨诚这样的神情他只在三年前见过,难不成他对自己的妹妹……如果谨诚能放下那个丫头,与染儿也算得上天作之合。想到此处,便道:“你不用担心,她没事儿。夫人请来的医娘有些本事,已经让她服了药。仔细调养几日便会痊愈。”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妾身真是惊出一声冷汗。”大夫人脸上挂着笑意,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许多。 程绯尧淡淡而言:“多谢夫人挂心了。表嫂受了惊吓,也不知如何了,夫人还是去看看吧!” 夫人本不欲离去,但又想到昭岚如今有身孕,受了惊吓可大可小,若是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便道:“是,郡王!” 待夫人离去,程绯尧仔细端详杜谨诚,杜谨诚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往后退了一步,问:“你做什么如此看着我?” 程绯尧不怀好意地笑笑,并不开口说话,只道:“没什么。走吧,咱们去瞧瞧那群‘刺客’!”有些事,有些话,还是让他自己想通比较好。 杜谨诚觉得程绯尧有些异样,却说不出来什么地方不对,来不及反应便被程绯尧一把拉出去了。 紫云阁里,杜昭岚已换了衣裳,又服了安胎药,倚在榻上歇息。大夫人急急忙忙地冲进来,见她无碍才放下心来,握了她的手,疼惜地说道:“这是造的什么孽哦?竟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杜昭岚本是心惊胆颤,这会子却已恢复如常了,温婉一笑,道:“母亲不必担忧,女儿没事。方才大夫来过,也说没什么大碍的。母亲,染儿如何了?她方才流了好些血。” 大夫人道:“郡王拦着不让见,不过说是没事。郡王既然没有怪罪,看来该是无碍的。你也别太过挂心了,仔细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杜昭岚听闻便放下心来,凝眸思忖片刻,方道:“没事便好。不然,咱们定国公府可担待不起。只是母亲,女儿觉得这事恐有蹊跷。今日出行本是临时起意,那帮贼人怎会这么快便得到消息?女儿只怕,是咱们府上出了……” 大夫人连忙捂住了杜昭岚的嘴,慌张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女儿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方才郡王已差顾大人去查这事儿了,母亲也要早做打算。与我们无关最好,若万一有什么牵扯,那……” 听罢,大夫人亦觉得有理,思索片刻后才道:“你说得也是有理。顾甄道为人小气得紧,虽说先前颜容那事与我们无关,可他这些年却依旧耿耿于怀。如今又做了安阳知府,指不定会借题发挥。咱们早就准备也是对的。若真是咱们府上谁敢如此胆大包天,那咱们做好准备,也牵扯不到咱们头上来!” “母亲说得极是。女儿就怕有个万一的。明安郡王那样睿智,难免会怀疑到咱们府上来。”杜昭岚亦道。 母女两人琢磨了一会子后,大夫人便离开寻了定国公去了。 “你猜是谁?” 杜昭岚勾起一抹冷笑,反问:“大哥,你以为呢?” 只见杜谨之冷峻脸庞闪过一丝恼怒。想来想去,恐怕只有那位了。真是个蠢货!到如今境况,还只想着自个儿的儿女情长,比不上昭岚半分。若是迷林的秘密被人察觉,恐怕会引人注目,那他们行事恐怕更为艰难。该死,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第四十一章 诡异青石 顾甄道与数十名捕快第一时间赶到迷林,将其团团围住。一部分人使用先前杜谨诚与程绯尧的法子将刺客抓捕,送回府衙大牢,另一部分人则负责寻访。只是几番下来,便未得到什么有利的线索。 就在顾甄道万愁莫展之际,捕头李二石因不经意被一颗桃树下的石块绊倒,而发现了一快满是诡异朱红色符咒的青石。“大人,大人,你快来看呐!” 听到声音,顾甄道与另外的捕快纷纷围了过来,只见那诡异青石微微泛着光,那符咒愈发显得渗人。几名胆小的捕快见此状纷纷颤抖起来,头晕目眩。 李二石开口问道:“大人,这是什么东西啊?” 顾甄道虽博览群书,许多稀奇古怪的书籍亦是看了不少,可这奇怪符咒他却连半点印象都没有。左顾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捋了捋那不长不短的胡须,凝神片刻才道:“李捕头,你差人将这符咒拓下来,找城中算命先生瞧瞧,看谁认得这到底是什么?还有,再去找找,看看这周围还有没有这样的青石。” “是,大人!” 顾甄道将事情安排妥当之后,急忙便就去了杜府,去时,杜府里人说程绯尧去府衙了,他又连忙赶回了府衙。程绯尧与杜谨诚正坐着等他。他连忙上前行了礼,又将方才发现的青石之事一一说了。 “谨诚,你怎么看?”程绯尧望着杜谨诚问。 杜谨诚蹙眉思索,道:“得亲眼看见,我才能做定论。” 程绯尧听罢,便知他心中已是有数,便道:“顾大人,那拓本送一份到杜府。” “是!” 杜谨诚与程绯尧二人离了府衙,又去了聚贤楼,找一间雅间坐了。倚在窗前,二人静静地喝酒,彼此不曾言语。 半晌,程绯尧开口道:“谨诚,你认为那迷林之内是否存在着什么秘密?” 杜谨诚微微抬眼望他,没有说话,只将手里的酒喝了,又倒上一杯,缓缓才道:“那迷林之迷雾,不过是一种独特的迷烟罢了。这迷烟,来自外族。” 只见程绯尧诧异地望着他,道:“你没有看错?” 杜谨诚摇摇头,又喝了一口酒,道:“没有。” “呵,还扯上外族了。这事儿还真有意思。”程绯尧轻笑了一声,又见到杜谨诚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不禁好奇,问,“谨诚,你今儿怎么了?” 杜谨诚便不回答,他也不知他怎么了,只觉得心里很乱。见到程绯染受伤时,他的心都快要揪起来了,若不是昭岚在,若不是程绯染脸上那股坚毅,他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要将她拢在怀中。可是,这样的他,怎么能对得起明珠?他让明珠不明不白地死去,他怎么能这样轻易地将她抛在脑海之外,去爱另一个人?不对,他永远不会爱上别人。他的心里只有明珠,他对程绯染只不过出于疼惜罢了。就像小时,他见到程绯染摔倒,便会毫不犹豫将她抱起。对的,一定只是如此罢了。 程绯尧见杜谨诚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露出笑意,被他弄得满头雾水,正欲开口问,便听到杜谨诚道:“绯尧,此事恐怕另有玄机。” 挑挑眉,这人,是不想自个儿将话问出口么?罢了,既然他不想说,也不便勉强了。“听闻这迷林已存在数十年,这数十年间都未发现者迷林的秘密,恐怕不简单呐!只是,我不明白,谁会用这迷林来对付染儿。染儿初到安阳,又从来没有得罪旁人,谁会这么歹毒地害她?”说到妹妹,程绯尧便面露愤色,且有将那凶手千刀万剐之嫌。 “你忘了,绯染身边还有另一个人?”杜谨诚淡淡而言,好似对杜昭岚没有丝毫感情一般。 “你说的是,杜昭岚?” 杜谨诚勾起薄唇,笑容浅淡凉薄,双眸里透着一股邪魅。窗外吹进一股凉风,打在他的侧脸上,轻扬起他如墨的长发。 大夫人听了杜昭岚的话之后,便将今日出行的几位小姐都叫到主屋里来。端坐在高位上,手里握着青瓷茶杯,慢悠悠地喝着。 二小姐有些急躁,便问:“母亲,你唤我们几个来,所为何事?” 大夫人放下手中茶盏,又用锦帕轻拭了嘴角,缓缓才道:“今儿你们与郡主一道出游,郡主遭人行刺,你们可都是晓得的。虽说是在府外行刺,与咱们国公府没有半点关系。可是,其父威远将军是手握重兵的兵马大元帅,又是圣上的嫡亲外孙女,身份尊贵万分,那是连半点差错都不能有的。如今却在咱们这儿郡主受了伤,还中了毒。不说圣上怪罪,哪怕威远将军与固宁公主心里不痛快,要将这事儿怪在咱们府上来,咱们也只能任其宰割,没有半点反驳的余地。” 顿了顿,眼神扫过几位小姐,见她们面露骇色,心中满意一笑,又道:“母亲知道这事与你们没有关系,只不过母亲还是要问一句。今日出游的事,你们有没有告诉过旁人?” 二小姐心里惊了惊,暗暗地拧紧了手里绣帕,见母亲瞪视着自己,又开始慌张起来。七小姐勾起半唇,冷冷望她一眼,朝着大夫人道:“回禀母亲,早晨我得了消息,便也就立马出府了,便不曾告诉过他人。” 大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那八小姐:“八姐儿,你呢?”因与大姨娘的过节,声音里不禁就透着几分冷冽。 “回母亲的话,我与七姐姐一样,得了消息也就出府了。知道的,不过是院里的丫鬟罢了。”八小姐沉着地回道。 大夫人凝眸望她,见她沉着以对,并无闪躲,便也就道:“母亲也不过问你们一句罢了,不是你们走漏的消息那就最好。郡主身份尊贵,如今明安郡王又在这儿,若此事与咱们府上有半点儿关系,咱们定国公府可要被灭九族的。” 七小姐与八小姐纷纷言道:“女儿自然知晓这个道理,也并不曾与外人透露,还请母亲宽心。” 见二人如此笃定保证,大夫人便也就略略放心了,侧眼望那二小姐,却见二小姐惶惶不安,心中闪过一抹疑窦,便问:“二姐儿,你这是怎么了?” 二小姐本就惊慌失措,被大夫人这样一问,惊得连手里绣帕都掉了,慌忙捡起,道:“母亲,你说得这样严重,叫女儿惊恐万分。只是,这明明不关咱们府上的事儿,公主与将军岂能怪责到我们头上来,也不怕天下人耻笑他们不明是非么?”虽然惊慌,可这脑子还是转得快的。 大夫人见她如此惊慌,心中觉着有异,又说的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不由得地暗怒,只是庶女在场,并不好开口,只道:“你们自小养在深闺,哪里会知道外面的险恶。罢了,你们今儿怕;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 七小姐与八小姐起身道别,相伴离去,而二小姐却还是留在屋里。 “二姐儿,你告诉母亲,你是不是把今日出行的事儿透露给外人了?”待二位小姐一走,大夫人便开口问道。 二小姐连忙摇摇头,笃定地说道:“我早晨是和她们一块得的消息,母亲为何如此问我?难不成您觉得女儿要害咱们定国公府不成?”见大夫人神情不快,便又软下来,撒娇着道,“娘,我纵使再不懂事,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大夫人见她言之凿凿,遂不再继续这话题,只骂道:“方才那番话,你竟也胆敢说出口。你知不知道, 斗满堂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斗满堂第28部分阅读 斗满堂 作者:肉书屋 斗满堂第28部分阅读 ,也就停止了动作。 云峥将她环在自己怀中,给她自己所有的温暖,所有的支撑。 “染儿,有我在,什么事情都不打紧,我定会帮你寻到明兰。” 第一百零六章 宝蓝锦帕 顾明兰到底没有找到,仿佛无声无息。程绯染想不透,为何她要走,更想不透,一个大活人为何就这样没有了踪迹。程绯染在府里等了几日,却终是没有任何消息。惆怅的面庞,不过几日,便就消瘦得让人心疼。 云峥每日都来陪她,哄着她高兴。直到这一日,程绯染忽而道:“二少爷,不找明兰了。” 云峥一愣,“染儿……” 程绯染定了定神,道:“明兰是故意走的,也是故意不让我们找到的。她从小聪明,想要做到的事,一定都会做到。所以我们,不要找了,找不到的。”她垂下清眸,流露出淡淡忧伤。云峥心疼地挽住她,她才抬眸轻笑,道:“或许是明兰发现了一些事情,才暂时离开。我相信,她自己会回来的。” 是啊,她一定回回来的,她不会不要我这个姐姐,她不会的。 程绯染紧一紧拳头,眸中透着不言而喻的担忧。云峥以宽厚的胸膛给以她安慰和支持,他握住她冰凉的手,心疼道:“你这几日,叫我心疼坏了。当初明兰一人进府,我便晓得,她是个能干的。至少,比我们想象得要有勇气,要坚强。” 云峥的话忽而让程绯染想起当初明兰是这样进的府,“难不成,明兰去找大夫人了?” 云峥神色一僵,“东平侯府?” 程绯染凝重了神情。“东平侯府离将军府不远,明兰若是离开,正有可能是去了侯府。何况先前,你还记得,明兰是如何到杜府的?或许,明兰是为了……”顿了顿,程绯染忽而换了慌张神情,“这个傻瓜,她定是将所有责任担在自己身上。云峥,怎么办。若是她有个万一,那我……” “不会的,你别自己吓自己。”云峥径自打断了她的话,神情肃穆,“若是在东平侯府,明兰定会安然无虞。方氏利用明兰到了我们身边,如今定不会轻易将她舍去。何况明兰心智聪颖,定能护得自己周全。” 程绯染显然是慌了神色,“可是。你知道大夫人是怎样精明歹毒的人!若是让她知晓明兰心存异心,那明兰还有活路么?不行。我要去找她。” 云峥抓住程绯染的肩膀,厉声道:“染儿,你冷静一点!” “我无法冷静。她是我妹妹,我唯一的妹妹。如果她有什么事,我该怎么办?”程绯染十分激动,整颗心仿佛被揪起来一般。 云峥心疼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大手轻抚着她的如墨青丝,宽慰道:“你别急,明兰不会有事的。她绝对不会有事的。”黑曜瞳仁蒙上浓郁的心疼。俊朗面庞凄楚。 程绯染始终揪着一颗心,没有了素日里的冷静与淡然。眼泪似决堤一般,盈盈落下。 只是微风拂面,也只不过是繁花落尽,可是于她,却仿佛钻心一般地疼。若是当初,她与娘亲不离开家乡,或许。如今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明兰不会如此,娘亲不会死去,而她,也不会如今的身份,她们还能三个人相依为命,即便是清苦的生活,却到底也是一家人在一起。 只是或许只是或许。所有的假如,只能让她如今的心更加觉得悔恨。在历经这么多苦难之后。她以为能寻到好好照顾她,却反过来要妹妹为她冲锋陷阵。 程绯染痛苦地闭上双眸。脑中浮现的,是明兰的灿然笑容,是她显得有些落寞的背影。明兰,你且等着姐姐,姐姐会很快便来找你。 “素清,递一封书信给杜家四小姐,就说本郡主有事相邀,请她到将军府住些时候。”程绯染抚去眼角泪水,沉着吩咐道。 云峥闪过一丝疑惑,问道:“染儿,你叫心岚来,意欲何为?” 程绯染缓缓勾起半唇,浅笑道:“我一直以为,凭二小姐的心思,绝对不会轻易了断了她自己的性命。当初方孜墨急着将她的尸身带回东平侯府,如今想来却是显得十分不妥。” “你的意思是,谨岚还活着?” 程绯染微微颔首,继而又说道:“二小姐是大夫人的心尖肉,她不会让她女儿这么轻易地死去。四小姐曾经告诉我,大夫人,也是用药高手。” 云峥心中一震,只露出凄凄神情,“怪不得,怪不得……” “你是怀疑,方氏给谨岚用药,造成她死亡状态,所以方孜墨才这么急着回京?”云峥眸中极快闪过狠戾,“方氏真是好手段,这般地,只手遮天,瞒过一个又一个的人。”≮ shubao2≯ 程绯染的眸,满是柔情,满是心疼,“峥,我们会报仇的,她会付出千倍代价,来偿还她犯下的错。” 云峥苦笑着朝她点点头,道:“我以为我能忍住,可恨意却恣意生长,浸满了我的心。我一想到她,便想起我娘睁着大大的眸,急切地望着我。可是那个女人,却假惺惺地哭着拉住我,让我跟我娘分离,我娘她连我和我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当初我娘为了我,受尽苦楚。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却暗结珠胎,受尽世人冷眼与侮辱。” “我娘没有办法,才去找她这个亲姐姐帮忙。可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她的亲姐姐,把她害死。” 云峥眸中沉重的恨意让程绯染心疼不已,意气风发的俊朗面庞蒙上重重的悲伤痛恨。程绯染握住他的手,道:“如今你回到北静王府,想来你娘她也能心安了。” 云峥抬起双眸,眼眶中盈满泪水,“染儿,你知道么?那毒药,是我亲自送给我娘的。” 云峥的拳重重地打在梨木云纹桌上,“那一日她做了一碗银耳樱桃羹,让我送给我娘。那是我娘素日最爱喝的,我欢天喜地地将银耳羹给我娘送去,可是没想到,竟然害了我娘。我娘她最爱漂亮,可是死时,她容颜尽毁,四肢僵硬。染儿,我娘她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心中仿似有蚂蚁啃噬,沉沉密密地痛,叫他缓不过气来。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程绯染心疼地抱住云峥,他温厚的肩膀此时却颤颤发抖,“那不是你的错,你娘她也不会怪你的。” “方氏那个毒妇,她是故意的!”云峥紧攥着拳头,恨意浮现,“我定会让她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来偿还我娘所受的痛苦,来偿还你与锦娘所受的苦楚!” 恨意,在二人心中萦绕,刺得他们沉沉密密地疼,也将他们更加拉近,心对着心,静静对视着。 程绯染抿唇轻笑,道:“峥,我们都受了太多苦楚,可是往后的日子,仇恨并非是我们生活的唯一。于我来说,我娘的仇,便是你娘的仇恨于你一样沉重。可是,到底咱们不能让她如意。恨,在我心底扎了根,我做梦都想着为娘报仇。可是重生一次的我更加明白,生命中还有许多事,比仇恨更加重要。” “当年我与娘亲到杜府来,其实是为了找我爹,我素未谋面的爹。”程绯染的双眼远远望着窗外,有一丝寂寥,带着回忆时的刻骨铭心,“我娘姓顾,是顾家小女,也是,顾甄道的亲妹妹。杜家二老爷,早逝的二老爷便是我爹。” 云峥只睁大了双眸,尽是不可置信,“怎么,怎么会……” “我原是不知道的,当年我娘将我交给福伯才告知我。我娘为二老爷生下一对双生姐妹,二老爷却转而娶了娇妻,抛弃了我娘。我娘未婚先孕,顾甄道顾及名誉,却将我娘扫地出门。我娘无路可走,流落外乡。后来,杜府举家迁离京都。我娘易了容,带着我偷偷潜到府里来,为的是找到二老爷,报当年遗弃之仇。可是,二老爷早早过世,我娘多年的恨,终究是白费了。” 程绯染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本以为我娘会因此离开,可是,不知为何,她却留在了杜府。而后的事情,你也清楚了。” 云峥处在震惊之中久久不能自拔,沉吟许久后才道:“染儿,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们会害毫无势力的你们?” 程绯染凄然一笑,眸中渗出泪来,“我与我娘,皆是因为一方锦帕,才断了卿卿性命。” “当时,我娘因为绣艺深受大夫人器重,大夫人时常送些样式来给我娘描绘。有一日,大夫人神神秘秘地进门来,还将我打发了出去,不晓得跟我娘说了什么。我只记得当时大夫人走了之后,我娘终日心神不宁。平日里,她绣一方绣帕最多不过两日,可那一方宝蓝山水锦帕,我娘足足绣了半个月。我也曾疑惑,那不过一方普通锦帕,我娘为何要花那么多时日。未等我想清楚,我娘却匆匆进门,把那方锦帕塞在了怀里,还交付福伯带我出去。” “后来……”眼泪堵在了喉咙,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云峥揽她入怀,心揪着疼,“别说了,别再说了,我都知道了。对不起,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才会让你受了这么都苦难。对不起!” 第一百零七章 迎娶侧妃 程绯染轻轻摇一摇头,美丽双眸下沉痛却又坚毅的神色惹人怜爱,“后来,我娘惨死,福伯惨死。我在府外躲了两天,在乱葬岗找到了我娘和福伯的尸身。” 程绯染沉痛地闭上双眸,温热眼泪从眼角滑落,“我偷偷潜回杜府,为了寻找我娘给我绣的十锦绣帕,也为了,再见你一面。可是,还不曾见到你,我就……” 云峥怜惜地搂住她,隐忍的目光凝有泪意,声音哽咽:“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染儿,我太傻,竟然相信了她的话。我让你,孤苦无依地,等了三年。我该死,我竟然让你如此痛苦。赫连说得对,我有什么资格让你爱!” 程绯染含泪凝望他,伸手抚着他的脸庞,柔声道:“过去了,那些往事,那些痛楚,都过去了。而今你在我身旁,便是上苍对我最大的恩赐。” 云峥温柔凝睇着她,爱意如春日粉色桃花一般密密麻麻地绽开。他的双眼里,只剩下她的身影,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额头,感受着鼻间她传来的温润清香的气息,心中柔软得如同轻轻软软随风渐散的棉絮。她清丽的容颜,羞涩的神情,皆在他的眼里。 他缓缓勾起一抹微笑,“是上天的恩赐,所以我很感激。你这样好,是我的福气,才能这样站在你的身边。染儿,往后,咱们再也不分离。” 程绯染面露欣喜。娇羞一笑道:“再不分离!” 岁月静好,琴瑟和鸣,平静而欢快的日子倏忽便就过去了。仿佛是在指缝间溜走一般,叫人挽不住。这样的夏日,骄阳似火,叫人酣畅淋漓。 程绯染每一日都要喝上一碗冰镇酸梅汤解暑,才能提起精神来。终日只懒洋洋地躲在屋里,便是连玲珑来玩,她亦是意兴阑珊。或许,没有了争斗。没有了算计的日子,便是这样百无聊赖,也便是这样让人沉溺。 如墨青丝长长挽起,只别一枚镂空镶金蝴蝶钗,露出细嫩的脖颈,一身紫纱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长裙,窈窕身段若隐若现。素手随意搭在暖榻上,懒洋洋地倚着,左手捧了《女诫》细细读着。恬静面容。微带着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随侧侍奉的。依旧是茗雪与素清。茗雪捧了一碟奶白葡萄,小心地去皮去籽后,方才送到程绯染跟前。 程绯染读得认真,不曾去看,只随意地道:“放着吧。” 其时,苏奕正踏进门来,看到这一碟奶白葡萄,只笑道:“我正还想着宫中奶白葡萄呢,不想在你这里便就看到了。” 茗雪素清忙上前行了礼。又侍奉了茶。 程绯染放下书籍,轻笑道:“安国公府什么没有,你竟还要来讨我这一小碟葡萄?” 苏奕只“嘿嘿”一笑,脸皮极厚,伸手就要去拿,程绯染扬起《女诫》往他手被上一拍,他连忙就缩回了手,哭着脸道:“怎么这样小气。不就是要吃你 一点儿葡萄么?” 程绯染旋即也开起玩笑来,“我自个儿还没尝呢,哪能先轮到你?”说完便拿起一颗葡萄往嘴里送,“好甜,真是可口!” 苏奕流着哈喇子,一脸讨好道:“让我也尝尝。” 程绯染扬起左眉,顶着骄傲的神情道:“赏你了。” 茗雪素清暗暗嗤笑。却也在心里暗忖,到底。只有苏公子拿郡主有法子。这些日子以来,郡主胃口渐乏。吃什么都只吃一点点,身子日渐消瘦,叫人心疼。 程绯染与苏奕一来一往,不多时,一碟葡萄便就见了底。苏奕笑眯眯道:“这葡萄真是可口,染儿,你叫皇上再给你送些来吧。” 程绯染无语地睨了他一眼,“你自个儿想吃,自己向皇祖父讨去。” 苏奕笑嘻嘻地凑上来,“这不是皇上疼你么?听说皇上早已给你备下一百二十担嫁妆,估摸着北静王府的库房都存不下。所以,区区葡萄而已,皇上如何能不乐意?” 程绯染心中一暖,想起那位素日严肃的皇祖父不觉地就暖意绵绵。他真是真心疼她的,即便当初郡主痴傻,他却依然对她怜爱。 “别拿那高帽子来压我。你若是自个儿想吃,便进宫见我皇祖母去。她也是乐意将所有好吃好玩儿的,都送到安国公府给你的。”程绯染反击,灿然笑着。 苏奕顿时苦了脸,道:“进宫,你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程绯染抿唇微笑,凝神片刻后才道:“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年纪到了,皇祖母可是为你操碎了心,奈何你眼高,哪一家的都看不上!” 苏奕神情一怔,笑意缓缓沉下去,“自古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我却不愿意有这样的亲事。长相厮守一辈子的人,若没有一点儿了解,若没有一点儿感情,如何能熬过这绵长的岁月?” 苏奕的特立独行程绯染一直是知道的,他的心思比之旁人不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想要的人,是怎样一副模样,你想过么?” 苏奕淡然一笑,耀眼双眸里透着坚定,“我要的人,定要与我能够心意相通。她不必贤良淑德,不必容貌似锦,只消与我心意相通,能在这样漫长的岁月,伴我到老 。” 程绯染静静聆听着,心意相通,便是她与云峥这般吧。他们何其有幸,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一位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人。 程绯染是懂得苏奕的,她亦希望苏奕能够找到那位他想要的人。杜心岚不日便就会到达京都,若是有缘,也许她会是苏奕要找的人。 日子平静安详地过去,终于到了慕琰迎娶侧妃这一日。这一日,岭南王府到处是耀眼的红,红得让杜昭岚几乎站不住身子。大堂红纱轻扬,满是来道喜的宾客。慕琰远远地朝她走来,她却没有一点儿喜意,眼中凝住的泪水不经意就要落下。她紧紧攥着手绢,强忍扯起温婉得宜的笑容。 岭南王妃挡不住眼中笑意,朝岭南王笑道:“沈莹这孩子我一向喜欢得紧,如今终于要进咱们家门了。” 岭南王浅浅一笑,“瞧你高兴的。” 一如当时杜昭岚进门时一样,所有宾客都等待着那位让人期待的沈莹。杜昭岚暗自神伤,却依旧扬着浅浅笑意,等沈侧妃给她敬茶。 凤冠霞帔,曾经是杜昭岚最喜爱的物件,可是如今,当它出现在丈夫的另一个女人身上时,她恨不得将那鲜红撕裂得粉碎。 “姐姐喝茶!”这一杯茶到底递到她跟前了,她带着略微颤悠的手去接过那杯滚烫的茶水,盈盈笑道:“妹妹请起,往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 沈莹道:“多谢姐姐,往后还要请姐姐多多教导!” 杜昭岚抿唇轻笑,“妹妹贤名在外,想来姐姐是没有什么好来教导你的,反而恐怕要姐姐像妹妹学习才是呢。” 沈莹神情一冷,只是到底没有人知晓,只懦懦应了,才由着喜婆搀起,往岭南王夫妇那里去了。 岭南王妃仿佛不曾听到方才杜昭岚的话里有话,只一味笑意盈盈地喝了茶,又给了大红包,笑道:“你是我自小便就看着长大的,如今能够迎进你,是我盼了多少年的事儿。往后,只盼着你与琰儿好好相处,夫妻相敬如宾,早日为琰儿诞下一男半女的。” 霞帔下的沈莹霎时娇羞了脸庞,声音仿似细蚊一般,“莹儿知道。” 杜昭岚听得这话,仿佛百爪挠心,痛得仿似能滴出血来,她暗自忍住忿意,只看着慕琰与沈莹一道,往洞房去了。 这夜,仿佛十分地长,长得让她觉得,似乎没有了尽头。窗外的繁花已经落尽,只留下绿色枝头,没有了春日百花争艳的美丽景象。银华月光,不似寒时那样清冷,只是越过绿色枝丫,依然留下一道道斑驳的暗影,却让人更加觉得神伤。 不过短短数日,短短数日,她温柔以待的丈夫,便就拥着别人入怀。那位沈右丞家的小女,年轻貌美,又是才华横溢,极有主见,与慕琰更是青梅竹马。那她,拿什么去争,拿什么去挽回被就不属于她的丈夫的心? 杜昭岚紧紧捂住心口,眼泪已然流得干涸,只剩下漠然表情。她曾经殷殷期盼地,总是终究梦碎了。慕琰是无心的,他的心早就给了那位他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女子身上,她本就不该抱有期望。是她傻,不曾听娘和大哥的话,将一颗心放在他身上,却得了这样一个伤尽心肠的狼狈下场! 只是沈莹,你亦不可能,你终究,不,或许,你比我更加难堪! 杜昭岚冷冷地勾起一丝笑意,那笑意里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狠绝。她扬起手轻轻抹去眼泪,优雅地转了身子,髻上凤钗,身上品服,依然昭示着她是慕琰的世子妃。而沈莹,不过一名侧妃,永永远远地,要在她之下!她杜昭岚,永远比她高一等,她的孩子,比沈莹的孩子,亦永远压他一头! 第一百零八章 进宫会面 程绯染听到消息时只是淡然一笑,并不曾有何过多表情。只是翌日一大早,她早早起床,吩咐茗雪素清为她更衣打扮。早早地进宫,在皇后娘娘跟前侍奉,不过就为的见一面,慕琰新迎娶的侧妃沈莹。 正当她陪着皇后说体己话时,静雅亦与德妃娘娘一道进了门。德妃一袭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真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而静雅一身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白色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头发梳涵烟芙蓉髻,淡扫蛾眉薄粉敷面,明艳不可方物。祖孙二人,皆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皇后浅浅一笑,道:“静雅与德妃真是愈发想象了,这模样,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得一样,真真是叫人欢喜。” 静雅面带欣喜,直道:“德妃娘娘是不可多得的美人,静雅如此拙姿,如何能比得上娘娘?” 德妃温婉得宜地笑着,只是笑意却未曾达到眼底,高鬟上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随着她的轻笑落在皇后眼底。皇后不动声色地一笑而过,转脸看着静雅,道:“你若是拙姿,这普天下还有美人么?” 静雅盈盈漾着笑意,那一只双凤纹鎏金银钗更显得她此时傲然的神情,唇角掩不住笑意,“皇祖母你要逗趣静雅了。” 仿佛宫闱和睦,和乐非常,只是每人心底都有自己的心思。四人温婉浅笑,正说话间,岭南王妃便带着新进的沈侧妃与世子妃一道来了。 沈侧妃一袭紫色的宫装。圆澄的眸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玫瑰色的唇瓣带者婴儿皮肤般的柔嫩,皮肤光滑白皙。丝绸班的长发柔顺美丽,千万青丝用紫玉簪挽起。一双纤纤玉手大方的露在外头,并不似旁的小姐夫人般藏在手窝窝里,左手上用打磨得圆润的红玉珠串。过中指交叉经手背到手腕装饰着。衬得肌肤胜雪。 她乖巧地跟在王妃与杜昭岚身后,不曾张扬,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举止得宜,随着前面二人向皇后德妃行了大礼。 皇后满意地露出些许笑意来。道:“上前来让本宫瞧瞧。” 沈莹恭谨垂首,从王妃身侧走出,步步生莲。每一步都走得极巧。脚步停在皇后跟前五步远,不足够近,却恰恰能让皇后望清她的容颜。程绯染暗自赞叹。沈家的女儿果然非同凡响。 “果然是绝代佳人,怪不得燕宜你总时时念叨着,如今可是如你所愿了。”皇后侧眼打量沈莹后,盈盈笑道,“染儿,瞧瞧,这可是个比你还要巧致的人儿呢。” 沈莹恭谨言道:“沈莹愚钝。怎能比得上郡主天资?” 皇后却“呵呵”一笑,道:“真是个谦虚的好孩子。怪不得燕宜这样喜欢你呢。” “皇祖母说得极是。”程绯染漾着浅淡笑意,目光直视着沈莹,“沈表嫂这样倾世容颜,真真叫雅安欣喜不已。沈表嫂,听舅母先前说过,这些年你一直游历在外,可否挑个时候,给雅安讲一讲外头的世界?” 程绯染真诚的目光,让沈莹无法拒绝。事实上,她也不曾想过去拒绝,于是犹如春风拂面,笑意盎然,“郡主若是得空,沈莹也就班门弄斧,献丑一番了。” 岭南王妃十分满意沈莹,粲然笑道:“染儿一向喜爱往外跑,只是固宁不舍,才绑在了院子里。莹儿,你且多与她说说,也好解一解她的馋。” 沈莹听了,只低低地笑。 一旁静雅不由得冷笑一声,冷言道:“一个女子,就该举止得体。这样往远处去,抛头露面,若是辱了闺名,岂不是得不偿失?染儿,你可千万别学沈二嫂,沈二嫂安然无恙地回来,可不代表你亦能这样平安归来。你到底贵为郡主,若是出了意外,那可是贻笑大方,要丢了咱们皇家的脸面?” “静雅!”德妃凌然唤道,“这般多嘴,哪里是一个郡主该有的仪态?”美眸微冷,让静雅不觉地缩了缩脖子。 静雅亲昵地挽住德妃的右臂,撒娇道:“皇祖母,静雅只是提醒雅安罢了,并不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雅安是静雅的妹妹,静雅自当是要为她多多考虑,免得她让人带坏了,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铸成大错。” 静雅所指何人,众人皆知。沈莹不禁变了脸色,眼底闪过一丝黯沉。 程绯染不动声色,只浅笑道:“雅安倒是不怕谁带坏了雅安,毕竟皇祖母这些年悉心教导,一点识人识事的本事还是有的。姐姐如此关怀静雅,雅安无胜感激。只是过多担忧,姐姐还是不必了。” 静雅兀自变了脸色,冷笑道:“也是,这些年你独得恩宠,想来也不会再是以前那个愚钝痴傻的雅安了!” 殿内忽而静寂了,仿佛连殿外微风吹过的响动都能听见。德妃面带惊色,而皇后温婉的面容亦沉了下来,只看得见她按捺住的怒意。程绯染没有了笑意,眉间恍然闪过一瞬即逝的冷厉,唇角微微勾起,缓缓道:“原来姐姐一向当雅安是个痴傻的!” “放肆!”皇后勃然大怒,冷目直视着静雅,“静雅,你多年来所受的教导到哪里去了?难道那些教养嬷嬷只教会了你与妹妹争嘴,只教会了你说你妹妹愚钝痴傻么?” “皇祖母息怒!”静雅慌乱中忙跪了下来,美丽容颜对着光洁的大理青石,映出她眼底的忿色与嫉恨。 皇后气得直发抖,身侧程绯染忙扶住她,宽慰道:“皇祖母切莫气坏了身子。姐姐并未说错,从前的雅安,本就是个痴傻的。”她的美丽凤眸中含了一抹淡淡的哀伤,仿佛那些遥远的记忆与她,是个极为悲痛的事情。 皇后心生不忍,道:“谁敢说本宫的染儿,本宫都将严惩!来人呐,将静雅郡主送至宗人府好好教养!” 静雅膝行至皇后跟前,求饶道:“皇祖母,静雅只是一时口快,并非存心的。皇祖母,您饶了静雅吧。” 皇后却甩开了她,冷然道:“怎么,本宫的话做不得数了么?” 外殿宫女听得这话,忙就跑了进来,伸手将静雅拉起,道一声:“静雅郡主,得罪了!” “皇祖母,求您饶了静雅吧!”静雅凄美容颜挂满泪水。 皇后只别过了身子不去望她,程绯染示意左右放开静雅,而后才道:“皇祖母,姐姐或许不过是无心之语了。还请皇祖母宽恕了姐姐这一次吧。” 皇后怜惜地握一握她的手,宠溺之情让程绯染心中漾开无穷尽的暖意。皇后冷眼望着静雅,道:“既然雅安为你求情,本宫便就饶了你这一次,下次若还这般不谨言慎行,可休怪本宫绝情。本宫乏了,退下吧!” “是!”静雅忙跪安行礼。 德妃娘娘起身悠然笑道:“妹妹告退!” 就像来时一样,德妃娘娘依旧步步生莲,每一步都踏得极稳,连高鬟上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亦是纹丝不动。 “燕宜,你们也一道回去吧。” 岭南王妃眸中忧色,亦只好道:“儿臣告退!” 旁人都走了,只剩下程绯染陪伴着有些疲惫的皇后。皇后幽幽地叹了一声,缓缓道:“本宫到底年纪大了,连一个静雅都治不住了。” 程绯染乖巧地为皇后捏着肩膀,手劲得当,让皇后松散了换身筋骨。她宽慰道:“皇祖母正值盛年,如何亦是年迈?染儿看皇祖母依然容貌超绝,体力更盛当年呢。” “你就会哄着皇祖母高兴。”皇后会心一笑,而后笑意却渐渐低沉下去,“染儿,你还记得那日朱荣华么?” 程绯染微微一惊,疑惑道:“皇祖母何故要提起她?” 皇后仿佛苍老了几岁,平日里漾着浅浅笑意的双眸此时也黯淡了下去,“昨儿晚上,她没了。染儿,你可知,你不过比你虚长几岁而已?只不过是因为有了子嗣,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程绯染宛然心惊,“怎么……怎么会……” 见到朱荣华的那一日,她还是那样幸福的模样,带着对未来无尽的期许,可是,不过短短数日,她却依然香消玉殒,在这宫里,无声无息地消逝了。好像根本不曾来过一般,没有人记得,这偌大的皇宫里,曾经来过这样一位照若娇花的女子。 皇后兀自紧一紧手里娟子,“我该知晓的,她们怎能忍受这后宫里有别的子嗣?” “皇祖母……”程绯染担忧地望着皇后,只是她到底只是一名郡主,这后宫之事,她着实插不上手。 “这宫里,从来不会停止斗争,从来不会停止残杀。朱荣华这般单纯,却到底是将信任错付了。她以为她们能提拔她,就会护得她周全。她想错了,她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皇后的笑,凄楚而让人怜爱,“染儿,皇祖母这样反对慕昭,便就是因为,这后宫的苦,皇祖母不愿你再受了。而今,你已有了夫家,皇祖母相信往后你定会过得幸福安乐。如此,皇祖母才能安心!” 程绯染搂住皇后,模样乖巧亲昵,道:“皇祖母,您对染儿的恩,染儿一辈子记在心上。” 第一百零九章 偶遇墨岚 日子平淡无息地过去,仿似暴风雨来前的宁静。近些时候,将军府里也似乎是热闹了许多。这一日,固宁公主慕婉唤来京都最好裁缝铺的师傅,预备为赫连制一件嫁衣。 赫连忙推脱道:“公主,实在不必为赫连花这般心思。” 慕婉佯怒道:“什么叫不必?咱们将军府的儿媳进门怎么能没有一件嫁衣?”她的双眸里尽是怜惜,“你没有娘家,我这将军府便既是你的婆家亦是你的娘家。所以,这一件嫁衣,本宫是一定要为你做的。” 赫连拗不过慕婉,只好任由着她。心中隐隐暖流滑过,缓缓从嘴角漾出来。窗前的程绯尧一脸温柔地望着她,柔情仿似要滴出水来。目光随着赫连的一颦一笑晃动,仿佛这世上只剩下赫连一般。 身旁玲珑仰着头,抓着他的衣襟,道:“爹爹,把我抱起来。” 程绯尧笑着将玲珑抱起来,宽厚的胸膛让玲珑觉得十分有安全感。她乖巧地偎在程绯尧怀里,甜甜道:“爹爹,你与娘亲要成亲了么?” 程绯尧“嘿嘿”一笑,傻呵呵地只点头。 屋内赫连望见父女二人,幸福一笑,道:“站在外头坐什么,太阳这样大,不嫌晒得慌么?” 程绯尧一愣,仿佛受宠若惊,直到玲珑伸手去推他,他才反应过来,乐呵呵地跑进屋子里。 慕婉在心里暗笑,这世上唯一能治得住自己的儿子的,也便就只有这赫连了。 裁缝廖师傅的婢女给赫连量好了尺寸,又将廖师傅铺子里的样式摊开给众人看。廖师傅言道:“公主,这几款。是小人铺子里卖得最好的。您看看您与赫连姑娘喜欢何种样式?” 慕婉接了样式来看,只见到数种嫁衣摆在眼前,一时竟也选不下来,拿去给赫连看,赫连一时亦无法决定,于是她只好道:“廖师傅。本宫一时决定不下。能不能将这样式留下给本宫仔细挑选。等过几日差人到铺子里告诉你。” 廖师傅应一声“好”,便也就告辞退下了。 程绯尧不在乎这许多,满心只有赫连。赫连微微羞涩,别过头去看慕婉。道:“这么多的样式,真叫我看花了眼,不然叫染儿来瞧瞧吧。” 慕婉道:“好。反正咱们不急,慢慢挑也就是了。” 正说话间,程绯染踏进门来。见四人围成一团,不免疑惑道:“你们围着做什么呢?” 慕婉笑道:“正给馨儿瞧嫁衣的样式呢。我们一时拿不下主意,染儿你来瞧瞧吧。” 程绯染满心欣喜地接了慕婉手中的样式来瞧,一款一款仔细地瞧着,可心中总觉得哪里美中不足,“这些样式美则美矣,只是似乎少了些什么。赫连这样独特。自然要以独特的嫁衣来配。娘,不若这样。我将这样式带回去,略作修改,制一件独一无二的嫁衣给赫连,权当我的贺礼了。” 赫连忙道:“不必这样麻烦了,染儿。随便挑选一件也就罢了。” “怎么能够随便?”慕婉板起脸来,佯怒道,“染儿既然有这份心意,你便就随她去,不然,凭她的性子,哪里肯罢休?” 程绯染亦笑着应道:“是呢。赫连,咱们多年姐妹,这小小嫁衣,不过一份薄礼而已。何况,我要多谢你肯回来。不然,我们府里也不会有如今这样的好日子。” 潇洒自在的赫连忙不迭地羞红了脸,她身后的程绯尧始终只傻呵呵地笑。玲珑看不下去,扶一扶额头,心想,爹爹傻得没救了! ***** 程绯染潜心为赫连制作嫁衣,连外头慕昭新娶进一位侧妃都不曾知晓。直到这一日,她外出挑选赫连嫁衣上所用金珠碰到慕昭才知晓。 慕昭身边的那一位,便就是杜府七小姐杜墨岚。她一袭兰色的纱质长裙,裙摆绣满珍珠的薄长纱,高雅飘逸,腰系一条深蓝色绣花腰带,腰边系一串银色小铃铛,乌黑的长发绾起,只插一只紫玉簪,没有太多的奢侈品,柳叶眉下,扇子似的睫毛下透露出黝黑明亮的星眸,一双丹凤眼,口如含珠丹, 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如丝绸之光滑,芦苇之柔韧!媚眼如丝,早已不见当年那份纯真。 程绯染丝毫不怯弱,朝对面的两人道:“昭哥今日是陪七小姐来的么?”似乎不曾见到那放在杜墨岚腰侧的慕昭的手。 慕昭眉眼似星,粲然笑道:“染儿,往后可要改口了。墨岚如今是昭哥新迎进的侧妃。” 程绯染露出惊讶的表情,撒娇道:“昭哥怎么也不告诉染儿一声?这样大的喜事,染儿该给你奉上一份贺礼才是。” 慕昭依然笑意盎然,只是眼底浮起一丝旁人不曾察觉的悲伤,“这些日子你潜心侍奉皇祖母,昭哥怎么还能让你为我的事费心呢?你今日出来,所为何事?需不需要昭哥帮忙?”言语里透着几许对她的宠溺。 程绯染莞尔笑道:“只是来寻金珠而已,昭哥呢?是为七小姐挑选些首饰么?” 两人一来一往,仿佛冷落了美人杜墨岚。只是她如今到底不同了,亦不会为这样的小事大动肝火。只是心里,到底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慕昭笑道:“闲来无事,便领着墨岚走走。她离开京都时日长了,对京都事物到底陌生了。正好今日天儿好,便就出来逛逛。正好逛到这儿,看她素日里打扮素净,我便想着为她选些首饰来,也免得母妃整日念叨,墨岚太朴素了。” 寥寥数语,程绯染便就明白杜墨岚在太子府过的日子,心中不免生疑,七小姐不是心属云峥么?怎么转眼间,却成了昭哥的侧妃? “墨岚一向只做素净打扮,便是我瞧着。都觉得过于素净了。”程绯染噙着淡淡笑意。 杜墨岚淡然一笑,“墨岚一向习惯了,只是竟惹得母妃不快。”双眸隐隐浮现泪意,凄楚模样令人怜惜。 慕昭忙哄道:“好了好了,母妃不过是说了几句罢了,你别放在心上。”又转脸去看程绯染。道:“染儿。昭哥先陪着墨岚进去了,过些时候,昭哥去寻你。” 程绯染微微颔首,慕昭才领着杜墨岚进门去。她侧着身子。若有所思地望着二人。 素清歪着头,一脸疑惑道:“皇太孙迎进侧妃,为何从未听人说起过?茗雪姐姐。这几日太子府来过人么?” 茗雪亦是不解,摇摇头。 程绯染淡然勾起红唇,“只怕杜墨岚是昭哥私自迎进门的吧。舅母这般容不下她。她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难怪呢。”素清恍然大悟,“只是皇太孙不像是糊涂的人哪,怎么可能忤逆太子妃的意思,迎进杜家的女儿?” “个中缘由,咱们再猜,恐怕都猜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程绯染目光沉静,昭哥是个聪明人。绝对不会做糊涂的事。皇祖父曾经说过,昭哥是最适合做皇帝的。所以,她不会担忧昭哥会沉溺于杜墨岚。只是,昭哥意图何为,她一时竟想不清楚。 而杜墨岚,又是为何,要拿自己的一生来赌? 程绯染只觉得,事情似乎越来越出格了,连杜墨岚亦变成如今的状况。若当初她不回到杜府,是不是,她不会是这样的命运? 茗雪见程绯染凝神思忖,只低低言道:“郡主,时候晚了,咱们回去吧!” 程绯染回神抬眸道:“是时候回去了。” 旁人的事她管不上,旁人的命运更不管她的事情。从前她心善,可如今她不是了。不管杜墨岚往后的日子多么难走,也再与她无关了。她所有能还的,都已经还了! ***** 程绯染回到将军时已是午时,正是用膳的时候,只是大堂却静谧无声。心中忽而生起疑窦,便朝屋里的丫鬟问道:“这个时辰了,人都去哪儿了?” 小丫鬟恭谨垂首答道:“禀郡主,方才太子妃来了,现下公主与赫连姑娘正陪着太子妃在漪澜小筑。” 漪澜小筑,说白了,便是程家的藏书阁。太子妃素日爱读书,每一次来,便都到漪澜小筑去瞧一瞧。程绯染心中了然,便打发小丫鬟下去,自顾往漪澜小筑去了。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每一次,程绯染见到自己这位太子妃舅母,总会想起《诗经》里这几句词。嬉笑怒骂,娇嗔撒娇,这一位太子妃,是个极具性情之人。或许有些出格,却让太子怜爱了多年。 程绯染一向喜欢她,一见她,便忙就迎了上去,道:“舅母,您可是来了。染儿甚是想念你呢!” 太子妃却是含怒而视,“想念我?那如何这些时日都不曾到太子府来,我看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把舅母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真是女大不中留,如今你心心念念的只有云家那个小子了吧!” 程绯染满脸羞涩,双手搂着太子妃的腰,娇滴滴地撒娇道:“舅母,染儿错了么!只是听说您前些日子忙着,染儿才不敢打扰!” 太子妃捏一捏她的脸,骂道:“如今才来说好话,舅母可不答应!” “舅母,您便饶了染儿这一次吧!染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可是你说的!”太子妃斜着眼睨她,满脸“不悦”,“若有下次,看我不打你。没良心的丫头!” 程绯染搂着太子妃嘿嘿地笑了。也许她只有在这些真心疼惜她的人面前,才能够这般如孩童一般吧。 一旁赫连静静凝视着她,半晌缓缓勾起半唇。 第一百零三章 方氏如君 程绯染陪着太子妃在澜漪小阁内看书二人探讨诗词探讨天下事时不时地传出笑声来太子妃爱怜地望着程绯染道:你这般心智当初若不是母后拦着如今你可是我的儿媳妇了 程绯染淡淡一笑道:舅母您 斗满堂第28部分阅读 欲望文 斗满堂第32部分阅读 斗满堂 作者:肉书屋 斗满堂第32部分阅读 沉痛懊悔了几分。若是她陪着郡主进去,或许郡主就不会受这样的伤。 “茗雪,回府之后不要告诉其他人!” “主子,您伤得很重,若不及时医治,恐怕……” “茗雪~”程绯染沉声打断了茗雪的话,“我今日特意只带了你来,便是信任你嘴紧。若你告诉了爹娘,或是府里任何一个人,你仔细我赶你出府!” 茗雪神情一惊,忙道:“主子,奴婢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杜家那位高深莫测的长子杜谨之。而今他下落不明,谁会晓得那大少爷什么时候会卷土从来?杜家虽被判满门抄斩,可到底也要秋后处决。定国公和大夫人一日不死,程绯染便一日寝食难安! 她要让杜昭岚知晓,她如今唯一的希望便只有杜谨之。除了他,没有谁能救杜家!她要让杜昭岚去寻大少爷,让大夫人和定国公再没有一丝生路! 茗雪见程绯染神情坚定,也不再多做什么,只细心给程绯染包扎伤口,无奈程绯染伤得太重,额上冒着细汗,一副痛苦模样。茗雪道:“主子,您伤得太重了,还是请太医来治吧!” 程绯染用手按住鲜血直流的伤口,小脸苍白,咬一咬牙,她才道:“去安国公府请苏奕表哥!” “是!”茗雪含泪应道。 安国公府并不远,只经过几条街道便就到了。茗雪匆匆下了马车,跑进安国公府里。彼时,苏奕正与新婚妻子杜心岚坐着说话。只见到杜心岚眼睛红肿,想来是为杜家之事难过。茗雪来不及细想,便忙道:“苏公子,奴婢有急事找您!” 苏奕回过身来,见茗雪神色匆匆,又一脸地急切,心中陡然闪过不安,道:“发生何事了?” 茗雪抿一抿嘴道:“请苏公子借一步说话。” 苏奕面带疑惑,反而杜心岚道:“茗雪姑娘来找相公,定然是有什么急事,相公还是快些去瞧瞧吧!” 苏奕才颔首,随着茗雪出门。杜心岚见丈夫走了,神情兀自一冷,茗雪?是郡主来找相公么?为何避而不见,莫不是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她的? 茗雪领着苏奕到了马车前,道:“苏公子,求您救救我家郡主!” 苏奕神情一惊,“出了什么事?” 茗雪撩开帘子,马车的程绯染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按住伤口的手早已血迹斑斑。“郡主!”茗雪冲上马车,扶起晕厥的程绯染。 苏奕忙道:“这是怎么回事?染儿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茗雪鼻头一酸,眼里的泪扑簌簌地落下来,道:“苏公子不要问为什么了,郡主不让奴婢告诉任何人。现下,只求苏公子快些医治郡主。” 苏奕心中一震,转身放下帘子,亲自架起马车往城东方向而去。车内茗雪抱着昏死的程绯染泪流满面。 约莫过了一刻,只听到外头“吁”一声,马车停了下来。苏奕转身撩开帘子,将程绯染抱下马车,大步流星地朝一座大宅院走。茗雪默默地跟在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情景。 这一座大宅院,并没有任何门牌标示,四周亦没有其他住户。这座宅院,孤零零地,就在这样立在那儿,遗世而独立! 苏奕抱着程绯染往里头冲,心里的急切谁都不曾知晓,怀里的人儿一点点在虚弱,渀佛她的生命慢慢在消耗。 “苗老头,苗老头……” “谁啊,瞎叫唤什么!”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从后堂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神情亦有一丝不悦。 苏奕急切道:“苗老头,你快来瞧瞧染儿!” 老头看清苏奕怀中的女子后,陡然就变了脸色,白色眉毛皱在一起,道:“到后堂去。” 茗雪是没有见过神医苗瀚的,可一见他,心里不知为何忽然就安心了。不知为何就有一种感觉,郡主有救了,她没事了。 苏奕将程绯染小心放下,急切问道:“苗老头,你快说染儿怎么了,你快说她怎么了?” 苗瀚白了他一眼,沉声道:“你给我冷静点儿!出去烧盆热水来!别耽误我看病救人!” “可是……”苏奕的话还没讲完,就已经受了苗瀚一个爆栗,他骂道:“赶紧给我去!不然小郡主就没得救了!” 苏奕揉着被打痛的头,急急忙忙地就跑了出去。 苗瀚朝茗雪道:“这伤口是你包扎的?” 茗雪闷声点点头,一脸紧张地望着苗瀚。苗瀚却轻轻一笑,道:“包扎得不错,只是你家主子伤势太严重,你这样包扎是止不住血的。你去那边帮我把药箱舀来。” 茗雪连忙领命跑去舀药箱,苗瀚则为程绯染把握,却见他的脸色缓缓地沉了下来,最后叹道:“这是何苦呢?” 程绯染吃痛一声,徐徐张开眼睛,“师傅!” 苗瀚板了板脸色,道:“何苦这样作践你自己?为师告诉过你,冤冤相报何时了!” “徒儿做不到,辜负师傅的期望!请师傅责罚!”程绯染咬着下唇,惨白的脸色毫无血色,惹人怜惜。 苗瀚低声叹息,“都是命,是他们的劫数,也是你的劫数!这一伤,保不齐你就要丢了性命!” “师傅,徒儿只有赌。”程绯染坚定道,“赌赢了,徒儿有命,还有幸福,赌输了,就当徒儿命里如此,徒儿谁都不会怪罪!” “简直糊涂!”苗瀚怒道,“用你自己的命去赌仇人的命,你值当吗?你可有想过云峥的感受,有想过你娘的感受?” 程绯染闷声咬一咬唇,缓缓道:“师傅,您说过,我与郡主本是一体,郡主命大有福气,所以徒儿自然也命大,不是么?” “染儿!!!”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成亲(结局) 苗瀚有些气闷,无奈地瞪了程绯染一眼。恰好,茗雪正拿了药箱过来,苗瀚也再顾不得其他,专心为程绯染医治起来。只是程绯染的伤口不知为何,总止不住血。苗瀚有些着急,若随意撕开原先的包扎,只怕染儿的伤口流血更快。想了想,他道:“茗雪,你去外头瞧瞧苏奕那小子到底热水烧好了没有。” 茗雪应下,忧心地望一眼程绯染后方离了房。 苗瀚见茗雪出门后,才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玉瓶子。程绯染一惊,道:“师傅,不可……” 苗瀚沉了沉脸,道:“如今的情况,若不再不用,只怕你丢了性命。也不知是谁,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程绯染神色一黯,原以为是自己故意激她,可没想到杜昭岚这一刀竟能让她伤得重。想她平日手无缚鸡之力,恐怕今日这一刺是早有预谋吧。 苗瀚自主主张给程绯染上了药,程绯染的伤口才止住了血。而后,茗雪端了热水进屋来,给程绯染擦拭身子,给换了新换的衣裳,瞧郡主脸色变好,茗雪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只是程绯染一有好转,便觉得马上回将军府。苏奕有些担忧,便拦着:“染儿,你的伤势重,再歇歇吧!” “离开府里太久,恐怕爹娘要起疑。奕,送我回去吧!” 苏奕是一向拿程绯染没有办法的,也只好由着她。他亲自驾马车送程绯染回到将军府里。等慕婉问起,只说两人外出喝茶玩耍去了,才耽误回府的时辰。 慕婉也不再问,只让程绯染回房好生歇着。子时,岭南王府传来消息。说是在世子妃房中抓到了潜逃的杜家大少爷杜谨之。只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那个时辰。北静王世子云峥竟也在岭南王府中。 外人纷纷猜测,说云峥为了往后富贵,竟不顾杜家与他往日的情分。一时,京都盛传云峥无情无义,直到一日,北静王将发妻方锦容的遗骸接回京都,事情才真相大白。 杜家之名声更加败坏,杜老夫人活活在牢中气死。程绯染出嫁前一日,特意到天牢之中拜访杜家。彼时,大夫人已丝毫瞧不见当日的风范。一身囚服。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见程绯染与顾明兰一道而来,她冷冷地轻笑一声,道:“怎么郡主今日有空,来瞧我这将死之人?” 程绯染浅浅一笑,道:“自然是有空才来瞧瞧。昔日这样威风得意的大夫人,如今竟也能沦落到这样的地步。明兰,你说,咱们娘亲在九泉之下,会不会瞑目?” 大夫人不知为何心里猛然一震,她惊恐地望着眼前二人。顾明兰与明珠长得一模一样,一时,大夫人竟有些认不得了。顾明兰冷笑地靠近一步,道:“大夫人。你可还记得你府上的锦娘和明珠!” “不……不……你们走开,你们走开!”大夫人惊慌失措,慌忙往角落去躲,随手抓起稻草捧在怀里,嘀咕道,“不是我要害死你们的。是娘娘要处死你们的。你们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程绯染与顾明兰对视一眼,心想大夫人恐怕是得了癔症了。默默无话,两人执起彼此的手,双双退出天牢。 天牢外,云峥正等着她们二人。程绯染扬着笑脸迎上去,道:“咱们回去吧。” 云峥有些魂不守舍,视线一直往天牢处去探,程绯染心中叹息,面上却依然噙着温婉笑意,道:“峥,咱们回去吧。” 云峥才反应过来,朝程绯染一笑,点头道:“好,回吧!” 云峥到底没有再见大夫人一面,他不知见她要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一路上,云峥似乎沉寂在自己的心思重。程绯染每每想要说话,却终究说不出口。 快到将军府时,程绯染开口言道:“云峥,听说二小姐去了北冥。” 云峥一怔,道:“你如何得知的?” “前一阵儿,哥哥陪赫连回去,哥哥特意去找了二小姐。她如今过得很幸福。还有七小姐,被三姨娘带回鬼谷了。” “是么?”云峥淡淡道。当日听闻墨岚过世,他伤心了好一阵。直到后来染儿说七小姐还活着,他发现自己竟然没了感觉。或许,当小影告诉他当年那些事时,他就已对了墨岚死了心,再没了往日的情分。 程绯染紧紧握住云峥的手,劝道:“以往的事儿都过去了。七小姐如今能得自己母亲真心照顾,往后的日子总比以前的要好些。” 他们都猜错了三姨娘,本以为她是为了争杜府主母之位,哪里想到她竟只想离开杜府,与她往日的情人苏青一道而已。 云峥道:“但愿吧!” 翌日,将军府早早地就开了。程绯染四更天便就起了床,慕婉亲自为她穿上嫁衣,梳妆。望着镜子中一脸幸福甜蜜的女儿,慕婉喜极而泣,“娘操心了这么多年,如今,你终于成|人了。往后,为人媳妇,可不能再像府里这样任性了。” 程绯染含泪点点头。慕婉在她身后,便梳着她如墨长发,便吟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满是耀眼的红,漫天的吹打喇叭声。程绯染被喜婆搀着一步一步走到喜轿前。临上轿时,她停住步伐,回头遥望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将军府。双眸噙着盈盈泪水,耳边依稀还能听到慕婉的啜泣声。 “郡主,该上轿了!”喜婆在耳边催促道。 程绯染敛下心绪,低头入了轿子! “起轿!” 一颗心,不知为何跳动得厉害,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绕过京都大街,听到外头百姓的恭贺声,她不禁幸福一笑。顾明兰在轿外轻快的笑声也传到她的耳里。她抚一抚激动的心,笑意漾在唇畔。 拜堂,迎入洞房,仿佛做梦一般,程绯染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轻飘飘的。还等不及她细想,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已出现在她面前。他正挑起她的红盖头,温柔地望着她。 她倏地就红了脸,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今日的你格外好看!”云峥柔声道,随即在她身旁落座,为她摘下凤冠,心疼言道,“今儿辛苦你了。” 程绯染红着脸摇头,云峥忽而觉得羞涩的她特别吸引人。沉沉闷闷的吻落在她的脸上,颈上,锁骨处。帷帐之下,春光旖旎。 两人相拥而眠,程绯染忽而梦见,当年第一次见到云峥时的模样。那样青涩,那样让人值得回忆。红唇轻轻勾起,笑意浮现。 斗满堂第32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