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负韶华》 分卷阅读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 书名: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文案 初见时,季影寒的一滴眼泪惹了玄冽一世的心疼。让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放不下。 “倘若有人在意呢?。”是谁这般温柔呵护,又是谁伤人更甚。 “我一生的幸运,莫过于遇到季影寒。我一生的所求,莫过于拥有季影寒。”是谁这般信誓旦旦,又是谁转身便是一场辜负。 把诺言肢解,句句碎屑。 把柔情肢解,片片含血。 谎言欺骗谎言,阴谋算计阴谋。 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命运,还是默默取舍之后做出的选择。 这一切又究竟是在谁的掌握之中…… 内容标签:强强 恩怨情仇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影寒,玄冽 ┃ 配角:云辛,叶南卿 ┃ 其它:古风,恩怨情仇,虐恋 ☆、第一章 雪夜琴声 北宁崇德十六年,上元节。 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似昼。 纵眼望去整座陵城一片张灯结彩,大红灯笼沿路挂了几条长街,街头巷尾熙熙攘攘的人群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悦,小孩子手里提着各色样式的纸糊灯笼窜来跑去,偶尔撞到人也不会挨骂。几声“嘭嘭”巨响,几条火链窜向天空,开出耀眼的金花,照亮了整座城,人们拍手欢呼。 头顶的匾额之上“千羽楼”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描金走银,被两旁垂下的大红灯笼映得熠熠生辉。玄冽微皱了眉头问向一旁的人:“南卿,这就是你一定要带我来的地方?” 叶南卿微微一笑“唰”的收起手中镶金的扇子,不无得意的说:“玄冽你来到陵城,我自然是要带你来这陵城排行第一的千羽楼见识见识。” 话音刚落,门里已经迎出了一个眼尖的小厮,上前拱手作揖:“叶少爷您真是好久都没到千羽楼了,您快里边儿请。” 叶南卿随手掏了一锭银子放在那小厮手里,边抬步往里走边问:“楼上可还有房间?” 小厮眉开眼笑的将银子收入怀中,赶紧前面带路:“有,只要是叶少爷您来了,千羽楼一定有房间。” “就你小子嘴甜。”叶南卿笑道。 转眼间玄冽已经跟着叶南卿上到了二楼,小厮将两人领进位于正中的屋子,招呼丫鬟上茶伺候。 “要一桌上好的酒菜。”叶南卿又掏了几张银票递给小厮,“再叫云辛过来。” 小厮领命退下。 不多时,红木镂空雕花木门被从外推开,一个身着靛青色衣衫,面容清丽的男子走了进来。 “我还以为叶少爷转性再也不来千羽楼了呢?”来人嘴角微翘三分讥笑,口齿伶俐字正腔圆。 “云辛,你这张嘴真是改不掉这刻薄的毛病了。”叶南卿笑得颇为无奈。 “得,叶少爷既然不喜欢,那我去给叶少爷叫个嘴甜的过来。云辛刻薄惯了,叶少爷不爱听自有爱听的人。”云辛说完就要往外走。 “别!我爱听,我爱听得很。”叶南卿赶忙拉住云辛拉他到自己身旁坐下。 云辛冷哼了一声不再理叶南卿,转过头来带了丝好奇的目光打量玄冽。 “玄冽,这是云辛。”叶南卿向玄冽介绍云辛,趁机圈着云辛的肩膀往身边带了带。 “在下玄冽。”玄冽起身朝云辛拱手。 “玄公子。”云辛起身稳稳当当的回礼,“叫我云辛就好。” 一顿饭下来玄冽发现眼前这位云辛虽然骨骼清瘦眉眼精致但却丝毫没有一般男倌身上的扭捏劲和风尘味,除了对叶南卿有些尖酸刻薄外对自己却是大方有礼,心下不禁少了丝抵触。 叶南卿本就不胜酒力,又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竟直接倒在了云辛身上爬不起来。云辛给叶南卿灌了一碗浓茶,但却没有任何效果,最后他只好无奈的朝着玄冽歉意的笑了笑说:“玄公子,叶少爷一向都留宿在我房里。您看我叫人给您安排一间客房可好?” 玄冽看叶南卿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而自己独自回叶府又显然不太适合,于是就点头答应了云辛的提议:“那就麻烦云辛了。” “来者是客,应该的。”云辛扶起叶南卿朝门外走,“玄公子稍等片刻。” 云辛离开后不久,刚刚迎两人进门的小厮走了进来。 “公子,云公子让小的给您安排客房,您跟我来。” 走出房间已是亥时,楼下的大厅仍旧还是满座,各色的乐器奏响靡靡之音,几个舞女甩着红色的水袖一步一摇,足下生花。在坐的客人搂着身边的男男女女或饮酒或谈笑,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色。 玄冽却已是有些疲惫。 “今儿个是上元节,恐怕是要闹腾一晚上,您要是怕吵我就给您安排个清净点儿的地方。”小厮极会察言观色。 “好,有劳了。”玄冽点点头。 “嘿,公子客气了,您随我这边儿来。” 小厮带着玄冽下了楼,绕过大厅,从东侧门走出去,穿过一条长长的廊子向内院里走。玄冽这才发现,这千羽楼的内院竟别有洞天,亭台楼阁一应俱全。他跟在那小厮后面走了一段路,直到听不到前面大厅里传来的丝乐声小厮才最终停下脚步。 “公子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小厮推开面前客房的门,将取暖的火盆点燃又往里添了几块炭,然后转身朝向玄冽,“前面这条小路往东走二百米的流云阁是云辛公子住的地方,他交代过有事情您可以过去找他。” 玄冽点点头:“多谢。” “那公子您好好歇息吧。”小厮退出去替玄冽掩上了门。 玄冽走到门边将门栓插上,而后脱了鞋袜外衫躺到了床上。屋子里温度渐渐暖了起来,一丝困意袭来,玄冽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之间,一阵琴音传来。玄冽一向警醒,立刻挣开了双眼,那不甚清晰的琴音里竟隐隐约约透着些悲凉。玄冽坐起身仔细的辨别了一下,琴音来自东面,他起身披上衣服推开房门,双足一点轻巧的跃上屋顶朝着琴音来源寻去。 玄冽在一处假山停下了脚步,前面是一片人工湖,再往东是座小石桥,在桥与假山之间有座小小的湖心亭,那琴音正是从亭中传出来。映着月光,玄冽看到了亭中背对自己的弹琴之人。 这样冷的天气这人穿得却甚为单薄,一袭白衣在月光下莹莹发亮,一头如墨长发随风而动,在这片夜色里舞出别样风华。这人十分专注,仿佛这今夜的一切繁华纷乱都与他无关,他身板坐得笔直,拨动琴弦的动作透着一股悲恸的味道。玄冽这才发现,他弹得竟是一首悼念亡魂的曲子。曲音悲凉,似无语哭嚎,又似苦苦挣扎,胶着难以言说的痛苦,听得人心里空空落落的。 鼻头突然一凉,玄冽仰头,漆黑的夜空中片片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 白色无声无息的落下来,洒在这一天一地之间,更添了几分寒意。隔雪望去,那抹单薄的白几乎要融进这雪色里。琴音忽然一个拔尖,撕心裂肺的抛上天际,像被拦腰斩切一样断掉。他抬头望去,那弹琴之人双手按在弦上,低着头肩膀轻轻颤动。 他是……哭了吗? 玄冽有些疑惑,身体不禁往前挪了一寸。 “谁?”听到身后的细微响声,那人瞬间绷直了身体,厉喝一声转过头来。 玄冽刚想开口,那抹白色已经飘至眼前,还来不及动作,一只冰凉的手扣上了自己的脖颈。好快,玄冽心中暗叹。 “你是谁?”来人一字一顿,话中带着冰冷的寒意。 雪花落在他肩头发间,几乎敛尽了世间所有光华。一双眼眸如同湖中之水深不见底,仿佛要让人沉溺下去。漆黑的瞳仁闪着点点寒光,如同这寒夜空中星辰,衬得万般事物都失了颜色。尖锐冷冽的气势却化在了眼角处那一抹莹润的光里,平添了一丝脆弱。然这丝脆弱转瞬即逝,仿佛人的错觉。但玄冽却感觉胸口一滞,再移不开眼。如同被蛊惑一般,他情不自禁抬起右手,食指触上一片寒凉肌肤,他轻轻的温柔的抹去上面犹存的泪痕。 玄冽清清楚楚的看到这双冰寒的眼眸里闪过一瞬间的茫然,紧接着划过了一丝恼怒,扣着自己脖子的手骤然收紧。 玄冽这才猛然间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还未落下的右手迅速扣住了眼前的手腕,左手在其手肘的麻穴上一捏,双手用力向外一翻向前一曲。这人反应极快,左手化掌劈来,玄冽侧首避过,抽出一只手扣住对方左肩,抬腿避过对方踢过来的脚,猛的提一口气转身将对方压在了身后的假山石上。 “嗯!”撞上山石的瞬间眼前人眉头微蹙闷哼一声,眼中划过一丝痛楚。 玄冽松开扣在对方左肩上的手,发觉手指湿润黏腻,点点暗红在四周白雪的映照下十分刺眼。 “你受伤了!”玄冽皱眉。 “放手!”对方冷冷挣脱他右手的钳制,转身就要离开。 玄冽看到这人背后的左肩部位白衣已经被血染透,想来应该是刚刚出掌时就震裂了伤口,又因为他的动作才更加严重。 “等等,你受伤了。”玄冽两步跟上去挡住了这人去路。 这人脸色有些苍白,像是蒙了一层寒霜,他隔着雪花冷冷看了他一眼,而后足尖轻盈的点过湖面跃上亭子,右手抱琴朝东消失在了雪夜里。 一天一地恢复了静谧,唯有雪花簌簌落下的微弱声响。 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 仿佛那人从未出现过。 仿佛只是一场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开始…… 保证不了人品,但可以保证坑品~ 希望看文的亲能够喜欢,请多多给予鼓励和鞭策~ 有虫麻烦多多捉出来~ 阿念在此谢过~ 会尽量每天都更,若遇到加班或者存稿用完等情况可能会稍慢,还请海涵。 ☆、第二章 叶家诡火 第二天日上三竿叶南卿才来寻玄冽,二人打道回府。玄冽并没有将自己头天晚上的所见所闻告诉叶南卿,他是对那人产生了好奇,但是他想这份好奇该由自己解开才对。 两人前脚刚踏进叶府,叶府的管家叶恒就一溜小跑的迎了出来。 “少爷你可回来了。”叶恒神色焦虑,满是皱纹的脸上眉头拧成了井字。 “恒伯,出什么事了?”叶南卿伸手去扶气喘吁吁的叶恒。叶恒是从叶南卿祖父那一辈就在府里的老人,为整个叶家付出了一辈子,父母去世时叶南卿尚年少,也是叶恒帮他挑起了整个叶家的重任。所以对于叶恒,他一直十分敬重。 “咱在城北的仓库昨晚上失火了,损失惨重啊!”叶恒的脸色十分难看。 叶南卿一听便沉了脸色:“恒伯我们立刻去仓库。玄冽,你可愿陪我走一趟?” “那是自然。”玄冽点头。 三个人急匆匆赶到叶家在城北的仓库,现场已经是一片狼藉,几个叶家的工人正在整理清点一部分幸存的货品。见叶南卿来了纷纷退让到了一旁。叶南卿上前去掀开了几箱货品,转头问旁边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少爷,都在这里了。”那人垂头丧气的点点头,“大家伙只来得及抢出这些。” 叶南卿看那人手上还有明显的烫伤,上前去拍了拍他胳膊:“辛苦了,回去后去账房那里领些银两分给大家伙,先把伤治好。” “谢谢少爷。”那人连同身后的一干人都颇为感动。 都说为富不仁,但有的时候,够仁慈的人才有人肯为之卖命。 叶南卿转过身踩着地上的雪水走进仓库,仓库的整个顶棚已经被烧掉,被烧了一半的断梁乱七八糟的倒在地上。面对一整片废墟,叶南卿愁眉不展。 “少爷,眼看时限马上就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叶恒在一旁几乎是要跳脚。 “时限?什么时限?”一直跟在叶南卿身后的玄冽开口问。 叶南卿深深的叹了口气:“玄冽你有所不知,叶家的生意不仅仅是做给寻常百姓和普通富甲,其中更有不少是和朝廷往来的,每年三月十五朝廷都会派人来陵城采办大批数目的货品。如果到了时限交不出货,也就等同于抗旨不尊,是杀头的重罪。城北仓库里放的,正是今年给朝廷准备的货物。”叶南卿又停顿了一下说,“而如今,距离交货的时限仅剩两个月,这么短的时间,我断不可能凑出足够的货物来。” 玄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依你看,这是意外还是……” “不是意外。”叶南卿非常肯定的说,“每年上元节全城上下燃放的烟花爆竹不计其数,在这几天叶家各处的仓库都会留有人守夜,所以肯定不会出现这种意外。况且,昨晚上下了那么大一场雪,一般的火星定造不成这么大的损失。” 叶南卿环顾了一下四周说:“恒伯,昨晚上是谁看守这边的仓库,让他来见我。” 玄冽抬步往前走,西面的墙烧得最严重,几乎全是黑色,玄冽走过去细细看地上留下的灰烬和碎屑,似乎是一些布匹燃烧后剩下的,玄冽伸手拾起一小块,只轻轻一撵就成了灰,他抬起身看面前的这面墙,突然,上头一块指甲大小的浅黄色圆斑引起了他注意。 这时昨晚看守仓库的人到了,来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却灰头土脸低着头蔫蔫的站在那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要被追究责任的。 “昨晚本该你当值,但我听说给叶家送信救火的是过路人,你去哪里了?”叶南卿展开扇子摇了两下,双眼微微一眯眼神锋利如刀。 “少爷,我说了你可能都不信,我一直都在,我真的觉得我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 一直都在,可是……”那汉子吱吱呜呜,既害怕也为难,额头汗珠都滑下来,“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到灯会上了。” “你说什么?”叶南卿满脸诧异,不相信的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是……是真的。”那汉子急得红了脸,到真不像是撒谎。 “你是怎么到了灯会上的,再说仔细说一遍。”玄冽走了过来,“仔细想想,一个细节也不要落下。” 那汉子看了面前的陌生人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挠了挠后颈,皱着眉头细想:“我原本在仓库旁的小木屋里坐着,先是廖总管来了一趟,给我带了些吃食,但是没有酒水,他说过了今夜再饮酒。然后……然后我就接着守夜,到了放烟花的时候我还出去绕着仓库溜达了一圈,然后我就回小木屋。对的,我是要回小木屋的,可是……”汉子眉头越皱越深,似乎是连自己都不相信,“可是我一转身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在灯会上了,旁边是老孙头家的孙子,还埋怨说和我打了一路的招呼我都没搭理他。可我之前明明没听到他叫我。” 玄冽听了若有所思,然后说:“你能把老孙头的孙子叫过来吗?” 汉子点点头,一路小跑着去叫人。 “你看出什么了?”叶南卿摇着扇子问,“真会有这样荒谬的事情吗?” “这世上多么离奇古怪的事情都会有,但看你信不信。”玄冽重新走回西面墙前,“南卿,你来看这里。” 叶南卿走过去,疑惑的打量了一下那面墙,然后又疑惑的看看玄冽。 “你看这是什么。”玄冽伸出手指去点了点墙上的那一块浅黄色圆斑。 叶南卿伸出手去摸了摸,然后将手指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这是……火油!”叶南卿大惊,“这火……” “这火是从仓库里面开始着的。”玄冽点点头,印证了叶南卿心里的想法,然后又问,“这仓库的钥匙,都有谁有?” 叶南卿“唰”的白了脸色:“叶家仓库的钥匙都是让有名的铸锁师傅打造的,从我父亲那辈就开始用,每把锁三把钥匙。分别在我这里,恒伯那里,还有负责货物的廖总管那里。而且,都是一刻不曾离身。” “有没有可能,钥匙被人偷配了。”玄冽问。 “不,不可能。”叶南卿否定了玄冽的想法,“这三把钥匙是铸锁师傅打造的,世上仅三把,没人能配得出来。而这位铸锁师傅也在几年前与世长辞了。” 玄冽和叶南卿都明白了,这问题只可能出在他们三个人身上。不可能是叶南卿,那就只剩了恒伯和廖总管,而这两个人,都是叶南卿极为信任之人。 是谁呢?玄冽和叶南卿的心里都有这个疑问。 这时刚刚离开的汉子从外面领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进来,这孩子看着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似乎是有些害怕,瑟缩的低着头。 “叶、叶少爷。”他拘谨的打着招呼。 叶南卿看着他露出了丝亲和的笑:“别怕,你就说说你昨天晚上是怎么遇到吴二的。” 那孩子想了想回答说:“昨天晚上同福楼发点心吃,我就在那里要,要完了就往灯会上走,吴二叔就从我身边过去。我喊他,但是怎么喊他都不理我,我跑到他跟前他也跟看不到我似的,我就拽着他袖子使劲摇,然后他看见我好像吓了一跳,紧接着就往北边跑……就这样了。” 叶南卿听完以后点点头,伸手掏了一锭银子放到那孩子的手里,那孩子睁大了眼睛吓得不敢接,叶南卿拉起他的手塞进去,然后摸了摸他的头,笑眯眯的说:“谢谢,你帮了我很大的忙,这是你应得的。” 这孩子赶忙跪下磕头:“谢谢叶少爷。”然后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玄冽算是明白了叶南卿在陵城的好名声是来自于哪里,他从十七岁起纵横于商场,八面玲珑恩威并施,又懂得笼络人心,这样的人,断不可能得罪什么人恨他到如此地步。 叶家仓库的这场火,着的着实诡异。 “吴二你先回去吧,有事情再找你。”叶南卿说。 “哎。”那汉子应了一声,抬手再次挠了挠后颈转身离开。 ☆、第三章 未门 回到叶家已经是正午,吩咐厨房准备饭菜,叶南卿跟玄冽一前一后进了叶家书房。 叶南卿坐在书案前沉思,他执掌叶家的十年,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也并不是没经历过,但是这次却是太棘手。他要想办法去疏通朝廷,要想办法筹集货物,还要缉拿纵火之人。而现在,很明显的敌暗我明,这场突如其来缘由不明的对决,他已经失了先机。 玄冽坐在黑檀木的椅子中,伸手端起茶几上的水天一色青釉茶碗,轻轻撇了撇上面的茶末,慢慢品茶。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叶南卿叫了叶恒进来,吩咐他向陵城及周边几城的各大商家购货,又让他携自己的亲笔信去皇都离安疏通,最后又林林总总吩咐了一干事宜。叶恒退出去后,叶南卿吩咐下人将饭菜摆来书房。 饭毕,叶南卿让丫鬟摆上了棋盘。叶南卿执白子玄冽执黑子,两人对弈,叶南卿明显的有些不在状态,表面上虽然屡屡占了上风,但却在最后关头惨败。 “父亲在世时曾说过,做事之人不过两种,有一种人喜欢抓握时机伺机而动,而另一种人喜欢暗中观察厚积薄发,在小事上也许前者更快一些,但是在大事上,后者才能掌控全局。”叶南卿仔细看了看棋盘,白子果然是步步进入了黑子的陷阱里面,“玄冽,你若立于商场,我必定是你的手下败将。” “我只是一闲人,无心于商场。”玄冽笑着说。 叶南卿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远处的杨柳上还结着冰花。 “玄冽,我现在竟不知该信谁。”叶南卿幽幽的说。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玄冽说。 “恒伯为叶家付出了一辈子,他早已经把叶家当成了他的一切,所以,不会是他。那就只剩下……” “廖总管。”玄冽替他说完。 “吴二也说过,昨天晚上,他有去给他送吃食。更重要的是,从仓库起火以后,他就再未露面,派人去找,也不见踪影。”叶南卿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却听人说他似乎暗中和杀手门有接触。” “未门?”玄冽走上前去,和叶南卿并肩而立。 “嗯。”叶南卿点点头。 “叶家怎么会和未门有牵扯?” 在江湖上,未门像是一个神话,崛起于二十年前,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响彻江湖,缘由是他们在一夜之间踏平了青云寨,青云寨四十八条人命一夜之间全部归西,寨主冯青云的首级被人挂在了山寨城墙上示众。从此,未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 门扬名天下。 但与名声不同的是未门的做派十分低调神秘。至今二十多年,都无人知道未门真正所在的位置以及规模大小,所有武林人聚集的大会上也见不到任何一个未门的人。能证明未门真正存在的,也不过是每次留在杀人现场的一张画着叶子的纸片,似乎他们的出现,只为杀人。慢慢的所有人都发现,未门杀人似乎不分正派邪教也不分官商富甲,他们亦正亦邪,来去无影。一时间,人心恐慌。武林人士曾纷纷声讨,但却无人回复,想要讨伐却连未门的大本营都找不到,最后也就作罢。说白了,他们怕的也不过是有朝一日未门称霸武林夺了他们的威名,但未门依旧是未门,我行我素,独来独往,神秘莫测。 后来有人传,未门其实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所以很多人又叫未门叫做“杀手门”。 “我也不清楚。我素日从不与人结怨,生意上也都是以和为贵,叶家那么多仓库他独独烧掉城北的这座,这是摆明了要致我叶家于死地啊。”叶南卿皱眉苦笑,“我竟不知道到我叶南卿做了什么让人仇恨至此。” 下午叶南卿处理事务不得闲,玄冽便出了叶府信步沿着街道随意溜达,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陵江边上。 陵城因陵江而得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几百年来陵城的百姓都是依靠这条贯穿陵城的江来过活。几十年前朝廷修建运河,将陵江连接其中,沿着陵江就可以直达都城离安,于是沿江两岸的生意也开始热闹起来,沿江的茶馆酒楼各色商铺琳琅满目。 玄冽觉得有些口渴,便随意的走进一家茶楼,要了壶茶,寻了个靠窗的位置,一面喝茶,一面欣赏沿江景色。 “说起这未门啊,就不得不提二十年前青云寨的四十八条人命……”茶楼正前坐着的说书人捋着胡子摇头晃脑,说着古往今来的奇人异事。 玄冽被“未门”两个字吸引,不禁留了心思仔细听一听。 “这青云寨的一帮匪贼作恶多端天下闻名,匪贼头子冯青云更是手段残忍令人发指。按理说这剿匪之事本该朝廷出门,可是那年南方洪涝,北方干旱,朝廷的精良之师也都在西北和入侵的外族作战,一时之间淮周朝廷国库空虚,兵力空乏。听闻因为这内忧外患,华宣帝忧劳过度最终病倒,大半月未曾上朝。所以这个时候,朝廷也无暇顾及这小小的青云寨了。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群匪贼行事起来更加无所顾虑。然而他们肯定没想到的是,即使朝廷不出面,还有别人来收拾他们。”说书人停了停,喝了口茶润润嗓,接着说下去,“话说那天发现冯青云首级的是给青云寨送菜的菜农。这老菜农也是个苦命人,原本家里老婆子去世得早,自己一人将独生女儿拉扯长大,却不想被这青云寨的恶棍给盯上了。这老菜农千求万拜求青云寨发慈悲放过自己女儿一条生路。偏那天也该他运气好,青云寨前几天刚刚劫了一笔大财,冯青云心情正好,于是就允了他,不过条件是他要日日将新鲜的瓜果蔬菜送到寨子里,当然这送也是白送。但是为了女儿,老菜农只能应允。可没成想,这第一次去送,就看到了冯青云的首级悬在了青云寨的城墙上。老菜农骇得要命,连门都没敢进先去叫了人,后来一个胆大的猎户进了山寨,才发现这四十八个恶棍竟然已经一命呜呼了,那猎户在青云寨的正厅找到了冯青云的尸身,那尸身手中竟捏了一张纸片,展开了也就巴掌大小,上面沾着血画了一片叶子,旁边还有一个“未”字,未门从此得名。” “老头,你说的这些大家伙都知道了,又有什么意思,说就说点旁人不知道的。”下面在座的一个年轻人似是和说书人很熟,说起话来也颇不顾虑。 “好好好,那就说点大家不知道的。”老头微微一笑,手中拿的折扇并起在桌上敲了一下,“列位都知道灭了青云寨的是未门,可是列位可知……这灭了青云寨的有几人吗?” “这我们哪知道去?但一夜之间四十八条人命,又都是穷凶极恶身怀武功的匪徒,起码也要差不多的人数吧。”那年轻人又说。 “非也非也。”老头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当时青云寨被灭门的事情惊动的可不只是平民百姓,还有朝廷和江湖中人。当时曾有江湖中人来到过青云寨查看那四十八具尸体上的伤口,伤口全部都是剑伤,而且……都是被同一把剑所伤。” “不可能吧,难道会是一个人在一夜之间杀了这四十八人?这说出去谁能信啊?” “是啊是啊,怎么会有那样的人。” 堂下一阵议论声。 玄冽皱眉沉思,他并不是完全不相信,而是在想这事情的可能性,如果真的是一个人在一夜之间杀了四十八个武功并不低的人,那这人的武功究竟高到何等地步。 正想着,有一道白影从玄冽身边经过。玄冽抬头,竟是那人,仍是一身素白衣衫。他走到说书人跟前,掏了一锭银子轻轻放在桌上,转身下楼。从头到尾,那人没说一句话,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动一下,但却让整间茶楼噤了声。玄冽回头看自己后面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自己竟未留意他何时进来的。玄冽从窗口望下去,那人已经到了楼下,转身走进了茶楼旁的胡同里,玄冽将一锭银子扔在桌上,在一阵惊呼声中从窗口轻巧的跃了出去。 ☆、第四章 影寒 玄冽放轻了脚步跟在那人身后,随着他转了个弯却发现进了一条死胡同,而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着面前的墙壁玄冽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那人故意将自己引过来越墙而去了,再追上去实在有些自讨没趣。玄冽略有些失望,暗叹自己何时竟还干起了跟踪尾随的勾当,刚想要转身离去就听到了身后落地的轻响,紧接着一柄散发着冰冷寒气的利剑从后架在了脖子上。 玄冽有些无奈的发现,自己竟然被同一人连续两次拿住了命门。 “谁派你来的。”依旧是那清冷的声音,语气里不含一丝起伏。 玄冽有几分清楚对方似乎是误会了,便温和的笑了笑:“在下并没有恶意。只是昨夜偶然听了公子的琴音内心十分仰慕,想要和公子交个朋友。” “我没兴趣。”背后那人冷冷的说,玄冽稍动了一下,那人便将剑抵得更紧一分,“别再跟着我。” 威胁?玄冽微微一笑,忽然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住了剑身,然后猛的一个转身,右手顺势往前一拽。对方已经迅速反映了过来,拿剑的手腕一转摆脱了玄冽的手,稍顿了一下身形,剑尖就朝着玄冽刺来。 玄冽不慌不忙的后退了两步,抽出一只墨色竹箫,迎了上去。玄冽的内力深厚,几招下来,任那人剑招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 奇快却没在竹箫上留下一丝划痕。 那人见伤不到玄冽也并不急躁,一张如玉的面孔越来越冷,一双眼睛隐隐散发着几分寒气。数招下来玄冽已经将对方的实力探了个七七八八,对方用剑极佳但是内力方面却稍逊了他几分。玄冽计上心头,十分小心的留了个并不易察觉破绽给对方。 那人果然上当,眼神一闪携剑攻来,直刺玄冽的左肩。玄冽微微一笑,左手抬起食指用力弹了下剑身,同时右手的竹箫飞出去打在那人手腕上,右手紧跟上去夺下了他手中的剑。竹箫落地,那柄剑已经架在了自己主人的脖子上。 玄冽嘴角上扬,将手中寒剑剑刃贴上对方白如瓷的脖颈,他很好奇,这个时候这张脸上是不是也该露出些不一样的表情了。 那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波澜不惊,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一丝变化,甚至都找不到一点点上当后的恼怒,他淡漠的看了玄冽一眼闭上了眼睛。 这下却换了玄冽手足无措,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一个人,他竟有种错觉,好似自己才是那个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人。 “你不怕我杀你?”玄冽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别的话可说。 “随便。”那张薄唇平淡的吐出两个字噎得玄冽一阵恍惚。这一切让玄冽心里有了种奇特的感觉,对于这个见了仅仅两面的人,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靠近的感觉,他想要看看他是否还有别的样子。 玄冽将剑收了回来,双手捧平到他跟前:“在下玄冽,玄色的‘玄’,凛冽的‘冽’。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那人睁开眼睛,看了他几秒,伸手接过了剑。 “季影寒。” “可是‘季节’的‘季’?”玄冽问得十分细致。 “是。”季影寒回答。 “可是‘华容碧影晚生寒’中的‘影寒’二字?” 季影寒微愣了一下,淡淡的应了:“是。” “在下并无意冒犯,行事唐突还望海涵,今日就此拜别。”玄冽作了一揖,转身离开。 玄冽嘴角微微勾起,相隔不到一天,却两次相遇,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季影寒站在原地看着玄冽走出巷子,转身不见。 一个靛青色的人影从一旁的屋顶上跳了下来:“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你怎么来了?”季影寒收回目光却瞥到了地上的墨色竹箫,玄冽竟把它忘了。弯腰拾起握在手心,触手微凉,却让人不禁想起刚刚那人的温润笑意。 “来寻你。”云辛笑嘻嘻的伸出手想要拿季影寒手中的箫。 “寻我做什么?”季影寒手腕一收闪了过去。 “你伤势未愈,一天不见踪影,自然是要寻的。”云辛的眼神绕着季影寒手中的长箫转了一圈,打趣道,“只不过,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可挂心的。” 季影寒瞥见云辛脖颈左侧从衣领中露出的半朵红印,眉头微皱甩手离开:“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看得出来,玄冽可对你有心。”云辛的话让季影寒的脚步顿了一下。 “你认得他?” “他是叶南卿的至交好友,昨晚见过。” 季影寒看了看手中竹箫,不再言语。 玄冽刚踏进叶府大门便遇上叶南卿匆匆忙忙向外走。 “出什么事了吗?”玄冽上前询问。 “廖总管死了。”叶南卿的脸色极不好看,“我现在要去廖府。” “我和你一道去。”玄冽皱了皱眉头跟了上去。 廖琨死在自己家中书房的暗室中,死状十分可怖。周身没有一丝血迹,整个人身上也没有一点异样,唯一的异样便是他的动作和表情。他双手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脖子,脸上的表情狰狞吓人,嘴巴张着似乎正在说什么,两眼突出满脸的恐惧,似是见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 听说是打扫书房的下人看到了书柜旁的一道缝隙,推开才发现了这件暗室,发现的时候,廖琨已经气绝多时。 “是中毒?”叶南卿蹲到地上问玄冽,对于这些玄冽行走江湖多年总比他一介商人懂得多些。 “不是中毒。”玄冽摇摇头,脸色不太好看,“他是……被自己掐死的。” “什么?”叶南卿手中的扇子一抖,脸色直接白了。 “你看他的手。”玄冽指了指廖琨的双手,叶南卿看到,他的手指几乎是要陷进脖子里去。 “这怎么可能……”叶南卿还是无法相信。一个人只凭双手掐死自己,这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这样荒谬的事,竟然也会存在? “这是什么?”玄冽看到廖琨的胸口衣襟露出了一角纸片,伸手拿了出来,上面画的是一片叶子。 “未门!”两个人异口同声。 叶南卿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廖琨的腰腹部摸索了一番,掏出了一串钥匙,然后又掏出了自己的仔细比较辨认。 “可有少?”玄冽问。 “不少,叶家仓库的钥匙一共五把,一把都不少。”叶南卿边摇头边将廖琨那串钥匙上的五把叶家仓库钥匙解下来,“凶手利用完廖琨以后杀人灭口?” 玄冽仔细翻看廖琨的尸身,突然,他看到廖琨衣衫后领处有一小点抹花的血迹,像是不小心蹭上去一样,他低下头仔细的看了看廖琨的勃颈处,与血迹差不多对应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红点,今天上午的一幕突然在玄冽脑中闪过。 “南卿,你能否让吴二再来一趟?” “少爷,你找我?”吴二走进叶家书房,十分局促的站定。叶南卿和玄冽对视了一眼,此番,他们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吴二,你过来,把头低下。”叶南卿的话让吴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照做了。 玄冽拉了拉他的衣领,果然在他左后脑勺靠近脖子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红点,与廖琨尸体上的一般无异。叶南卿和玄冽对视了一眼,心下确定了两件事,吴二昨晚的反常行为应与廖琨无关,对吴二和廖琨下手的应该是同一人。 “吴二,你脖子上这个红点是什么时候来的?”叶南卿问。 吴二伸手摸了摸那个红点,憨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痒,后让内人给看了才知道。不就是起个了小疙瘩么,我皮糙肉厚的又不碍事。” 叶南卿想恐怕也问不出什么,说多了反而让吴二惊骇,于是点点头:“嗯,那你先下去吧。” 吴二有些疑惑,但主子的想法不是一个下人该去探究的。何况此时还未被追究责任已是惶恐不安,因此赶忙听话的退下了。 “玄冽,你怎么看?”叶南卿摇了摇扇子走到书案前。 “廖总管的衣领上既然有血迹,那还是有伤口,我仔细观察过他颈后的红点,中间有针刺样的小孔,十分微小,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 吴二颈后的应该也有,但是却根本看不出来,对比之下应该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或者是吴二的伤口比廖总管的浅,或者是吴二的伤在廖总管之前,所以已经看不出痕迹了。” 叶南卿点点头,十分赞同玄冽的想法。 “只是现在,有一事我是真的不明白。”叶南卿看着桌上那张从廖琨身上找到的纸片暗皱眉头。 “什么事?” “我不明白未门要对付的究竟是叶家还是廖总管。”叶南卿停顿了一下,锁眉深思,“若要对付叶家,那尽可先朝我下手,只要我一死叶家自然就是他们的掌中物。若要对付廖总管,可他们却烧了叶家的仓库,廖总管来叶家也不过十载,断不可能因为个人私仇牵扯到叶家。” 玄冽点头:“这事确实让人想不通。” “玄冽,你行走江湖多年,可曾碰到些奇人异士?” “这是自然。” “他们其中可有精通药石毒物之人?” “有一位姓曲的老前辈精通天下奇毒。” “你可知他现下何处?” “曲老前辈双腿残疾,一直居住在鸠言山谷中不曾离开,我当初也是经过鸠言山时才有幸相见认识。” “玄冽……你可愿陪我一同前往?”叶南卿问得有些为难,“无论恒伯在离安疏通的结果如何,我总要找到纵火之人才能给朝廷一个交代。何况也许这只是个开始,我叶南卿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你要去,我自然与你同去,曲老前辈脾气有些古怪,你一个人恐怕是见不到。”玄冽拍了拍叶南卿的肩膀,“我本就是出来游历,并无什么一定的目的。何况我们二人认识这许多年,你有事我也绝不会不管,你无需为难。” 玄冽的话让叶南卿颇为感动,当即说:“玄冽,若我叶家能够度过此劫,日后无论你有何用得到叶家的地方,我叶南卿绝对不会有半句推辞。” 玄冽给了叶南卿一个宽慰的笑:“朋友之间,何须此言。” ☆、第五章 倘若有人在意呢? 陵城到鸠言山需一个半月路程,往来就需要三个月左右,叶南卿仔细考虑后决定在几日之内将叶家大小事务安排妥当后再启程。 这日傍晚叶南卿在同福楼设宴宴请陵城大大小小的商家与之商讨筹借货物之事,玄冽不便参与留在了叶府之中。吃过晚饭,无事可做,玄冽在叶府的后花园里转了转,望着天上的一轮皎月,不禁想起季影寒来。前几日匆匆别过,回叶府后又遇上了廖琨被杀,一直到晚间才想起自己的竹箫未曾带回,想来那人应该会替自己暂为保管。眼下这几天便要离开陵城,也该去讨回来了。 这样想着,玄冽人已经出了叶府大门。 东寒楼前,季影寒一袭白衣一柄长剑舞得畅快淋漓,剑到之处,白色梅花片片落下如同天际繁星,衬得一道人影更加清寒出尘。最后他右手将剑向前平着抛出,那剑飞出去竟看不到影子,只见前方那颗梅树上白色梅花簌簌落下,季影寒定睛看着然后向左侧迈了小半步伸出左手去接。 一切只在刹那间,剑柄撞上了掌心力道却仍未消减,季影寒感觉左肩处牵起一阵巨痛,犹如被撕裂一般,左手手腕一颤剑锋竟然一转朝自己刺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叮——”的一声,有什么撞上了剑身,长剑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半枚黝黑的扳指滚到了季影寒的脚边,左肩的疼痛让他几乎站不稳。 “你没事吧。”一双手从后轻轻扶住了季影寒的肩膀,右手拇指上一条清晰明了的扳指印痕。 季影寒回头撞上了玄冽担忧的眼神,心下突然一惊,轻轻挣脱开他的双手,“怎么是你?” “若不是玄公子,我可要过来给你收尸!”云辛的脸色不太好看,刚才着实把他吓得不轻,“伤还没好彻底你又逞哪门子强!” “我没事。”季影寒捂着自己的左肩淡淡的说。 云辛气急,也不再说话,拽着季影寒的袖子就往屋里走。玄冽捡起季影寒的长剑,又将地上的半枚扳指拾起来揣进怀里,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屋。 屋里云辛让季影寒坐在灯下,打开床边的柜子拿出药箱,扯下季影寒的衣衫为他查看伤势。原本包扎的白布上已然有了点点血迹,解开白布后左肩白皙的皮肤上一道被利器所伤的十字形伤口深深的陷进肉里,伤口还在微微渗着血。玄冽不禁皱起了眉头,是什么东西竟然伤人伤得这样重。 云辛从药箱里拿出一片软布倒了些金疮药上去,故意用了几分力按在了季影寒伤口上,季影寒眉头紧皱脸色一白没有吭声,额角却滑下一滴汗珠来。 “看你还逞强不?”云辛嘴里虽狠但手下还是放轻了力度,另一只手去药箱里翻找,却发现没有了包扎用的白布。看到站在一旁的玄冽于是说,“玄公子,还麻烦你帮忙按一下他的伤口,我要回流云阁去拿些白布来。” “我自己来就行了。”季影寒抬起右手却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别动!”云辛丝毫不客气将他右手拍下去,然后朝着走到跟前的玄冽说,“麻烦您了,玄公子。” “举手之劳。”玄冽抬起右手轻轻的按在季影寒的肩头,将云辛的手替换下来。 云辛走后,屋子里静了下来。玄冽的手心按在季影寒肩头的软布上,手指似有若无的碰触到了季影寒肩头的皮肤,滑腻微凉的触感顺着他温热的指尖麻酥酥的爬上来,直击胸口。 季影寒一头墨色长发被撩起从右肩搭下去垂到胸前,露出了大片光裸秀美的后背在烛光下浸着莹润的光。他皮肤极白,大概是长期习武的原因,体格清瘦却不显羸弱。玄冽的目光流连于这一片如皎月般的后背,心中像是多了一记鼓槌在不停的敲打,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玄冽暗自在心里念起清心咒来平稳自己险要失控的呼吸,但心绪却像脱了缰的野马在胸口奔踏不停。 季影寒并未发现玄冽的心猿意马,半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左手,手心刚刚被剑柄打出了一道红痕。季影寒微微发怔的样子却让玄冽更加口干舌燥起来。 思前想后,玄冽决定说点什么打破这片平静。 “那天晚上,你是在为谁弹琴?”玄冽感觉到掌心下的身体一僵,出口的话也就更小心翼翼了一分,“能……告诉我吗?” 季影寒沉默了很久,久到玄冽已经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为至亲。”他说。 玄冽一怔:“抱歉。” “无妨。” “这伤是怎么来的?”玄冽转移了话题,掌心下这道十字形的伤口,若是不弄清楚,恐怕会成为他的心病。 “仇家追杀。” “什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 么样的仇家,为何下如此狠手。” “斩草除根,自然要狠。”季影寒的回答语气平淡理所当然,似乎谈论的并不是自己身上可怖的伤。 他听到身后玄冽一声长长的叹息,竟似要勾起心底那丝最酸软绵长的情绪。 “你似乎……总是这样不在意自己。” 季影寒一怔:“公子何出此言?” “你总是让自己受伤。”玄冽的语气竟带了几丝心疼,“又总是……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季影寒沉默了一会儿,似是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下,而后幽幽的说:“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在意的?” 这个答案让玄冽的心里五味陈杂。不知为何,明明是平静的语气,他却听出了季影寒心中的那份落寞与寂然。而这些,却让他狠狠的心疼了。 “倘若有人在意呢?”玄冽问得有些急切,手下失了些力道。 季影寒身体一震,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玄冽的话。 玄冽没有等到季影寒的回答,云辛回来了。一进屋云辛就感觉到了屋子里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他瞧了瞧两人的样子再联想到几天前在那座茶馆旁边的小胡同里面的所发生的,当即心下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玄公子,让我来吧。” 玄冽将手拿开退开了一步。 “玄公子,谢谢你今天出手相救。”季影寒背对着玄冽,玄冽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时候不早了,你的箫在北面桌案上,你将它带回去吧。” 任谁都听得出来,季影寒下了逐客令。玄冽走到北面桌案前,自己的箫正静静躺在一叠书上面。他将箫揣入怀中,这箫似乎也染上了季影寒身上的气息,冰寒冰寒的感觉渗透到皮肤下的胸腔里,让玄冽十分不适应。 “在下告辞。” 直到玄冽走出房门,季影寒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何必呢?挺好的一人。”云辛帮季影寒包扎好,替他将衣服披起来,无奈的叹息,“好容易有个对你上心的人。” “不是还有你吗?”季影寒淡淡的说。 “那不一样。”云辛说。 “哪里不一样?”季影寒明知故问。 “算了,我懒得管你。”云辛愤愤的离开。 季影寒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将一张脸隐进灯影里。 哪里不一样? 左肩上似有若无的温度提醒着他。 可他和他也不过才见了三面而已,这样的不一样未免也来的太过突然,太过无礼,太过……让人难以置信。 季影寒走到北面桌案之前,那箫已经被玄冽拿走了。他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原本压在箫下的那本书的书封,却连书封上都是那人一双温润的眼。 季影寒走出房门走进眼前这片白茫的梅园中,凛冽的寒风四面八方吹来,吹拂起他的衣衫,将他身上残留的温度一点一点吹干净。这才是他习惯的温度,他已经在这份寒冷中存活了太长时间,无论四季如何变幻,他胸腔里那颗麻木跳动的活物也只是这一个温度。 他不奢望温暖,也不渴望关怀,那些东西于他而言,有害无益。 凉水烧到沸腾又怎样,最后还不是一样要冷却。 季影寒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什么东西被他踩进了泥土里,他抬起脚,半枚黝黑的扳指正躺在那里,映着天上的月光星辰透着莹莹绿光。他弯腰捡起来,上好的墨翠质地,握在手心触手生温。摸索起来其中一侧断裂处似乎刻了什么,回屋拿到灯下照一照,似乎是个字,但却只剩了一半,已经辨不分明。 这半枚扳指似是长了小爪子,在他心里不轻不重的挠了一下。 ☆、第六章 欲别难 云辛一走进自己的流云阁就知道叶南卿来了。叶南卿身上有种不一样的味道,他总能辨得分明。 “叶少爷这会儿怎么有时间过来?”云辛一边掩门一边挑起嘴角,话音刚落便被叶南卿从身后环腰抱住,叶南卿将脸埋在他颈间,呼吸间全是带了疲乏味的酒气。 “云辛……我累。” 云辛关门的动作顿住。 叶家大少商场之中翻云覆雨精明强干,酒席之上含笑三分八面玲珑,年纪轻轻就混在一群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人精中间周旋得滴水不漏,是陵城首屈一指的人物。 但这样的人却也有疲累的时候。 从十七岁接手叶家开始,他的疲惫就成了必须压抑心底的秘密,直到三年前遇到云辛。 “怎么了?”云辛抚着叶南卿的手,他手中的镶金扇子正戳在他腰间弄得他很不舒服。 “云辛,若我死了,你会怎样?”叶南卿似随口一问。 “我?”云辛一愣,然后笑得没心没肺,“少了叶少爷这么一个出手阔绰的金主,我大概要心疼一阵子。” “只是心疼一阵子?”叶南卿犹不甘心。 “那还要怎样?我要总是哭丧着脸,还不把客人都得罪光了。”云辛想了想故将一份不舍做得假模假样,“当然我还要仔细考虑好了让谁来补叶少爷的缺,总不能没了叶少爷就喝风去……” 叶南卿气急,扳过云辛的肩膀将他按在门上就直接用唇去堵那张凌厉的嘴,直到缠得那根如簧的巧舌软到说不出话来才肯罢休。 “你放心,就算我死了,也会留足够的钱给你,总不至于让你喝风。”叶南卿盯着云辛的眼睛一字一句,“也绝对不会让你为了生计委身他人。” 云辛还靠在门板上微微喘着气,一双眼睛泛着湿润的水汽。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他不习惯叶南卿这样反常的认真。 “有人想要至我于死地。”叶南卿感觉到怀里的云辛身体僵硬了一下,他心里由衷有些安慰,这种反应骗不了人,云辛还是在意他的。叶南卿温柔的抚着云辛的后背,“别怕,我不会那么容易死。” 云辛转过身,不再是平常可见的那副调笑模样,他的声音微颤,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叶南卿拉他到床沿坐下,“上元节那天晚上,城北的仓库突然失了火,原本给朝廷准备的那批货物几乎烧了个干净。” “这个我听说了。”云辛担忧道,“朝廷那边如果怪罪下来是不是很麻烦。” “朝廷那边我已经让恒伯去离安疏通了,父亲当年留下的关系还在,就是不知道能用到哪一步。”叶南卿叹气,“只是现在最棘手的不是这个。” “我听说,廖总管也出了意外。” “嗯。”叶南卿一点也不好奇云辛知道这些,陵城从来都是安富太平的地界,出件偷窃的小事都能街头巷尾议论半个月,更何况是人命案子,“第二天,有人发现廖总管死在自家书房里。杀廖总管的和纵火的应是同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 一人。” 云辛低着头不说话,将自己的手指纠缠到叶南卿的手指之间,慢慢握紧。 “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我。”叶南卿接着说,“凶手是善于用毒之人,这种人心肠大多歹毒。” 云辛猛得抬起头,眼睛盯着叶南卿的脸,眼眶微红。他想要像往常一样翘一翘嘴角,开口说一句噎人的话,但是却做不到。叶南卿看着云辛这样子心里却十分的感动,他知道的,眼前这人虽然牙尖嘴利但心却很软。别看平时张口就像下刀子,其实心里善良着呢,每每经过千羽楼门口的那几个乞丐,只要碰上有他在的时候,就没有空着碗离开过。 “云辛,我……要离开陵城一阵子。”叶南卿放柔了语气,抬手摸了摸云辛的头。 “去哪里?”云辛乖顺的靠到叶南卿怀里,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去找和凶手有关的线索,我不能坐以待毙。” “会不会很危险?” “我不知道。” “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 “还会回来吗?” 叶南卿沉默了。敌暗我明,恐怕他现在一举一动早都落在对方的眼中了,若要对他下手,简直轻而易举。即使他在外人面前装得多么坦荡荡,但其实,他也怕,他怕死。 云辛于是也沉默。他抬起一只手去摸叶南卿的脸,一向注重形象的叶南卿下巴上竟然长了层浅浅的胡茬,看不太出来,但却刺手。云辛想,这几天,他一定过得很辛苦。云辛直起身子双手捧着叶南卿的脸颊吻上去,温柔缠绵难舍难分。一吻终了,他睁开眼睛看他,含情脉脉面带微红。抬起手,将自己靛青色的发带扯了下来,青丝如瀑倾泻而下。 “南卿,抱抱我。” 叶南卿痴迷的看着云辛眼中的无限光华,慢慢将他压倒在床上。 夜已深,窗外子时清透的月光透过窗户打在床沿上,晃动一室暧昧的影子。 叶府。寒月高照,夜凉如水。打更人走了一趟又一趟。 玄冽坐在桌前独自小酌。叶南卿去了千羽楼,他说他要去和云辛道别,他说他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云辛。放在以前玄冽定觉得羡慕,从十五岁出门游历至今,七年来他从未曾有过放不下的人,即使是有却也是别人放不下他。 记得那时两年前的夏天,他出了北宁边境,到了北边一个以游牧为生的部落。那部落的公主活泼开朗喜欢穿一身红装,是个笑起来如天上艳阳般美丽的姑娘。她对他心生爱慕。当时他百般推拒,但却无奈于美人一片赤诚之心,最后只能落荒而逃。走的时候并没觉得有什么放不下,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现在,对于陵城,他竟真的有了一份放不下。玄冽看看自己手边的墨色竹箫,关于季影寒,他什么都没讨来,什么也没留下,只有这支箫,这支曾经沾过他气息的箫。仅此而已。 他出现在飘雪的上元夜,只一眼,便让他的世界天塌地陷。 对一个人动心,竟就这样的简单。 他那样冰冷,像一块捂不化的冰块,但他却想将他揣进怀里。他想暖着他,温着他,他想替他去遮挡一些风雨。看到他的伤他会心疼,看到他那副寂然落寞的样子他会难过。似乎从他出现的第一面,他的心就在被他牵着走。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句话,都像是扯了一根系在他心上的线。 这种感觉太奇怪太复杂,他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人,他也是第一次想要在乎一个人。 但季影寒不要,他推拒得清楚明白,特意提醒他将箫带走,他用一种委婉却不留一丝余地的方式拒绝了他。 在那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那个公主当时的感觉。 也许命运就是这样,萍水相逢又匆匆错过,此去一别,谁又知道有生之年会不会再见。 玄冽突然想起,自己竟然没有向季影寒正式告别。 东寒楼。 季影寒坐在窗下,照明的灯火早已燃灭,子时将过。 面前桌子上半枚墨翠扳指在月亮洒下的银辉里闪着柔和水润的绿光。季影寒的手指一遍又一遍抚过,像是要抚平心中的那层层叠叠的微小波动。 ☆、第七章 背负 第二日一早,玄冽和叶南卿在陵城港口上了船,他们打算沿着陵江顺流而下,先到临州,然后从临州走陆路到琼城,再从那里去往位于群山深处的鸠言山谷。 船刚刚离开岸不过十几米,岸上传来了呼喊声。 “叶南卿!叶南卿!” 原本在船头的叶南卿听到声音到了船尾,看到云辛在岸边不停朝他呼喊和招手。 “停船!”叶南卿赶忙朝着前头吩咐,他看到云辛从码头搬货工人中间挤出来,急匆匆的跑到码头登船用的木栈道上。 “叶南卿,我和你一起去!”云辛站在那里朝着叶南卿喊话。 “胡闹!”叶南卿冷了脸色,“快回去!”他这一去几经生死都不知,怎么可能带上云辛去冒这个险。 “你让船开回来,我和你一起去!”云辛在那头急得直跺脚。 “马上回去!”叶南卿朝着云辛喊完便不再理,朝着前面的船夫喊,“开船!” 云辛一看船继续向前开,急得脸色都变了:“叶南卿,你如果不带我去我就直接从这里跳下去!” 叶南卿扭过头去不看他。 “你不担心?”一旁的玄冽皱了眉头。 “担心他会真跳?”叶南卿笑着摇头,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话到底是讲给玄冽听还是讲给自己听,“不会的,云辛是谁?千羽楼风月场上的老手,他会真的舍不得一个叶南卿?纵是真舍不得,过一阵子也会好的。” 叶南卿话音刚落,不远处码头传来了一片惊呼,紧跟着“噗通”一声,叶南卿和玄冽同时错愕的回头,岸上已没了云辛的身影。只见云辛在水里挣扎着扑腾了两下就要往下沉,叶南卿慌了神,歇斯底里的喊着停船,将自己的金扇往旁边一扔就要往下跳。 可是还未等他动作岸边已经冲出了一人。 季影寒一袭白衣,后背一把用白布包裹的琴,脚尖轻点掠过人群直扑水面,右手抓住云辛的肩膀将他从水里拽了出来,紧接着足尖带力踏过水波,直直朝着叶南卿和玄冽所在的船飞奔而来。 岸边的第二阵惊呼声还未落下,季影寒已经抱着浑身是水的云辛站在了船尾。他将云辛轻放在甲板上,右手握拳狠捶了几下云辛的胸口,将他呛进的几口水捶了出来。 叶南卿上前两步跪趴在了云辛跟前,颤抖着双手贴上云辛冰凉的脸颊。 云辛睁开了眼,他看了眼叶南卿快哭出来的脸,嘴角弯了弯,然后又晕了回去。 “天气太冷,还劳烦叶少爷帮云辛取暖。”季影寒出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 言提醒。 “对,对。”叶南卿这才终于清醒过来,忙不迭的点头,不顾云辛浑身的湿寒,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直奔船舱。 玄冽的目光看向季影寒,小心的压抑着自己心中的那份喜悦,他没想到,他还能再见到他。 “季公子的衣服也湿了,换下来吧,不然会着凉。” 季影寒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略一点头:“好。” “我带季公子去房间。”玄冽前面引路。 “有劳了。”季影寒跟在后面。 季影寒换好衣服走出船舱时,玄冽正站在船尾甲板上吹风,玄色衣袍猎猎扬于风中。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问:“季公子是否去看看云辛?” 季影寒摇头:“不了。” “不担心?”看他刚才从人群中冲出来时那急切的样子,就该知道他该有多在意云辛。 “他应无大碍。何况即使他醒了,最想见的人大概也不是我。” “也是。”玄冽微微颔首,带了三分打趣,“在下很少佩服谁,但云辛真得算一个。” 这话让季影寒忍俊不禁,微弯了眉眼。 这是玄冽第一次看到季影寒笑,一张如同冰封一样的脸顿时柔和了起来,举世无双的眼眸倒映着江面的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转瞬即逝,更让人觉得弥足珍贵。 “怎么了?”季影寒发觉玄冽一直在盯着自己。 “你笑起来很好看。”玄冽直言不讳。 季影寒愣了一下,不再回言。 “季公子的伤势怎样了?”玄冽的目光落在季影寒的左肩。 “已无妨,劳烦挂心了。”季影寒的回答客气却疏远。 玄冽并不介意,接着说:“季公子昨晚使的那套剑法颇为玄妙,不知公子师承何门何派。” “是家父留下的,只可惜我一直悟不到精髓。” “原来如此。”玄冽看那剑法精妙,想季影寒的父亲应当是江湖上曾经赫赫有名的人物,只是思来想去这些年闯荡江湖听说的已故高手中并没有哪一位姓季,又唯恐提及季影寒的伤心事,于是也就不再往下询问。再思及那晚季影寒最后的剑招险些误伤了自己,大概是由于本身的伤势未好就急于练剑的原因。真是个逞强的人,玄冽心想。 早春的天气颇为寒冷,江面风大,玄冽看了看季影寒衣衫有些单薄,于是开口:“天寒地冻,不知季公子是否肯赏脸到在下房间小坐。” “好。” 玄冽的房间就在刚刚给季影寒安置的房间旁边,他推开门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季影寒走进去。 这条是叶家平时用的游船,叶南卿是个懂得享受的人,船上装潢摆设无一不精巧齐全。玄冽去取开水泡茶,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手炉。 “这船原本是春夏用的,没有放置取暖的炭炉,这次又走得匆忙,只带了几个小手炉,季公子将就一下吧。” 季影寒接过手炉,一股暖意自双手传递到全身。他一向不喜欢炭炉,这手炉小巧精致抱在手里倒是很舒服。 玄冽坐在季影寒对面替他斟上茶,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闲聊。季影寒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平时习惯一人独处,鲜少有人与他说这么多的话。但好在玄冽并不是聒噪的人,说话谈天亦带了君子之风,季影寒少时接几句多时沉默不言玄冽也并不恼。 深夜子时,有人急慌慌拍季影寒的房门。 “季公子!季公子!”是叶府跟着来的小厮。 “有何事?”季影寒拉开门。 “云辛公子现在高烧不退,正说胡话呢,少爷让我来找您。” “怎么回事,白天不已经醒了吗?” “小的也不知道啊,突然而然就……” 季影寒回房间拿了什么东西,玄冽听到声响,跟在季影寒身后一道去了叶南卿的房间。 刚踏进房间就听到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声。 “马上!再去熬一剂退烧药过来!”叶南卿的声音焦躁不安,小厮忙不迭点了头就往外跑,生怕被主子的怒气震伤。 “南卿,你先冷静些。”玄冽上前去安慰叶南卿。 云辛紧皱着眉头,脸颊因为高烧呈现出异常的艳红,他额前的发已经被汗水洇湿,干裂的嘴唇颤抖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季影寒伸手摸了摸云辛滚烫的额头,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云辛突然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季影寒冰凉的手腕,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草紧紧的握在手里。 “拿杯水。”季影寒头也不回的吩咐。 叶南卿赶忙倒了一杯水递到季影寒手里,季影寒将茶碗放在床沿,伸手入怀掏出来一个小小的药瓶,想要打开却无奈另一只手被云辛握得死死的无法挣脱。玄冽见状立刻从季影寒手里拿过来。 “一颗。”季影寒简短的说。 玄冽倒出一颗白色药丸放到季影寒掌心,季影寒试了试水温,朝着叶南卿说:“捏开他的嘴。” 叶南卿依言将云辛的嘴捏开,季影寒将药丸喂进去,紧接着喂了云辛一口水将药丸送下去,看云辛自己吞咽没有问题就将最后半杯也喂了下去。 “再来一杯。” 玄冽接过季影寒手中的茶碗,到桌前倒满水递回去。 “哥哥……”云辛一句小小的呢喃让季影寒喂水的动作僵在半空中,他的手好似被针扎到,剧烈颤抖了一下,小半杯水泼在了床榻上。 玄冽立刻拿过放在一旁的巾帕擦干净,抬眼间,他看到季影寒脸色苍白,眼底的愧疚与痛苦还没来得及遮掩起来。 喂完水过了一会儿云辛脸上的异样渐渐消退了下去,只是眉头还没有松开,似乎在做什么难过的梦。他的嘴巴不停呢喃着“哥哥”两个字,他每呢喃一次,季影寒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这一切玄冽尽看在眼里。 季影寒守了云辛良久,一直到他的烧完全褪尽真正安静的睡着才轻轻掰开他的手起身离开。玄冽安慰了已是疲惫不堪的叶南卿几句,跟在季影寒身后走出了船舱。 夜风凛冽,季影寒双手撑着船侧板的上沿,望着远处幽深漆黑的江水不知在想什么。玄冽走上前,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季影寒身上,他刚刚着急云辛走得匆忙,只来得及将外衫罩上。 外袍上的余温让季影寒犹豫了,最后没有拒绝。 “谢谢。” 玄冽静静的站在季影寒身边,陪同他一起望向远方。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季影寒的脸隐在黑暗里看不到表情。 “我欠他太多。”清晰的风浪声中,季影寒的声音有些模糊。心里那份痛苦已经压抑了很久,而玄冽似乎成了他亟待寻找的那个出口。 玄冽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云辛。 “他有个双胞胎哥哥。”季影寒的眼睛倒映着整片江水,辽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 远而深沉,“因我而死……” “他的父亲,也因为而死。”季影寒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但却让玄冽说不出的心疼。 亡亲,仇杀,亏欠。 玄冽不知道,季影寒到底还背负了多少他所不知道的沉重痛苦。 在这一刻,他突然想…… 一双手轻按上了季影寒的肩膀,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被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耳边的声音轻柔的如同喟叹。 “别一个人背负这么多,这样太累……” 季影寒像是挨了一记重拳,他猛然间睁大了眼睛,良久无法回神。 一直以来他听从的教导都是一定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一定要记得自己的仇恨。所以他理所应当的将这一切都当成了自己的责任。他苦练武功,为的是有一天能够报仇雪恨。他奋力逃避仇家追杀,为的是活下去完成复仇。他将云辛当亲弟弟看待,为的是偿还那份永远都无法还尽的亏欠。他从不认为这是错的,他一直都以为,这是他应该做的。无论苦还是痛,都是他应该承受的,也是他应当背负的。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累不累。 而在这个寒冷的夜里,这人带着一身他早已忘怀的温暖将他拥进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别一个人背负这么多,这样太累……” 这个人竟然就这样一次又一次轻而易举的动摇了他心里那道防线,他用了他最抵触但却最无法抵抗的方式将他原本那份固若金汤的冷漠击了个粉碎。 玄冽感觉季影寒僵硬的身体在自己怀里慢慢放松下来,他的手臂小心避过季影寒左肩伤处,慢慢用力将人抱得更紧。 从第一眼看到他,他就被他惊艳,他身上藏了太多秘密让他好奇,又有太多伤痛让他心疼。而今,他终于将他拥入怀中,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就这样执着于一个人。 有太多东西,没办法去理解,也没办法寻找源头。冲动抑或悸动,就在那转瞬之间。 ☆、第八章 古水镇 一个半月以后,一行人到了离临州还有一半行程的古水镇,几人商议决定在这小镇休息一日,叶南卿吩咐下人往船上增添些补给。四个人很有默契的两两分开行动,约定第二日清晨在泊船的码头汇合。 古水镇位于南方,春天来得早,柳树早早就发了芽,鲜嫩的黄绿色一点点从青绿色树枝上钻出头来,十分讨喜。 季影寒看着这小镇接天连地的柳树,心里说不出的舒服。 “喜欢柳树?”玄冽有些欣喜,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季影寒在他面前已经不再是初见时的那份冷漠。 “记得父亲很喜欢柳树。”季影寒眯起眼睛,回忆里充斥着温暖与幸福,“那时我还小,他会将我举过头顶,让我去抓柳枝上新发的嫩芽。” 玄冽看季影寒眯着眼睛享受回忆,似乎可以透过他看到那个几岁的小娃娃手舞足蹈眉开眼笑抓柳芽的样子。 “有的时候娘亲会端着红豆糕寻过来,娘亲做的红豆糕甜香软糯,再好吃不过。”季影寒眼里的光华突然暗了下去,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僵住,他黯然摇了摇头,“可惜……已经太长时间没吃了,味道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抱歉,我竟然说了这么多无聊的事情。” “这哪是无聊。”玄冽笑得温柔眼神认真,“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季影寒看了玄冽一会儿,转过身岔开了话题:“我们往前走吧,天黑之前总要找家旅店。” 玄冽看了看季影寒的背影跟上去,他告诉自己不能急,季影寒刚刚才能对他敞开心扉,他不能将他逼得太紧了,总有一天他会了解到他的一切,无论是现在的还是过去的所有一切。 到那个时候,他就能拥有他的全部。 古水镇不大,除了一片片的民宅小屋,也就靠近江水的这条主街还算得上繁华。 “小二,两间客房。” “小二哥,还有空房吗?” 两个声音一前一后同时响起。 “你们……”玄冽转身,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港口分开的叶南卿和云辛。 “你们怎么过来了?”季影寒问。 “这小镇一共就三家旅店,前两家问了都客满了。”云辛说。 “四位客官,本店只剩两间房了。”小二擦着汗跑过来,“您看既然您四位认识,可否将就一下。” “既然别处都没房了,那就要了这两间吧。”季影寒朝小二说。 “好嘞,客官楼上请,这两间房正好是紧挨着的。”小二一边说一边前面引路。 “那我们就……”叶南卿在季影寒身后朝着玄冽比划,指了指他和云辛,又指了指玄冽和走在前面的季影寒。 “云辛,你和我一间。”季影寒没回头。 叶南卿的手一滑,金扇掉到了地上。 云辛拍了拍目定口呆的叶南卿,露了个顽皮的笑,跟在了季影寒身后。 “玄冽……”叶南卿小声的凑近玄冽的耳朵,“他身后不会是长了眼睛吧。” 玄冽没有答他的话,只是笑了笑将扇子拾起来塞到他手中。 夜深的时候,季影寒悄悄的起身,帮正睡得熟的云辛掖了掖被角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他轻轻跃上屋顶,坐下来抬眼望着皎白的弯月和满天星辰出神。听到身后轻盈的脚步声,他条件反射的紧张起来,防备的攥紧双手转过头。 玄冽看到季影寒防备的眼神顿了一下脚步,然后看他如释重负的样子心下有些了然:“我……吓到你了?” “没事,是我自己太过紧张了。”季影寒摇摇头,“我以为……有人追来了。” 玄冽知道季影寒说的人是要对他斩草除根的仇家,至于为什么要追杀他,他不说他也去不问。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 “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反而给了你一个惊吓。”玄冽将藏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手上提了一小坛子酒。他走到季影寒身边坐下,将酒坛开了封递给季影寒,“小二说这酒是古水镇特有的梨花酿,香得很却不醉人。” 季影寒刚一捧过来就闻到了混着花香的酒味,清冽悠扬,勾得人心神荡漾。举起来饮一口,满满的清甜醇香在嘴里弥漫散开,连同胃里都舒服极了。 玄冽接过季影寒递回来的酒坛喝了一口:“果然香得很。” 季影寒望着脚下的柳树枝芽随风涌起一层层绿色的浪,不禁看得痴迷。 “在想什么?”玄冽又将酒坛递过去。 “在想……这小镇上的人一辈子太平安稳着实让人羡慕。” “你喜欢这里?那我们等南卿的事情结束了再回来这里怎样?” “回来做什么?” “想做什么做什么。可以找一处院落,院中一半种柳树一半种白梅,再种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 些其余的花花草草,四季交替都不愁没有景色可看。闲来无事,你可以弹琴舞剑,我可以吹箫作画,不是很好吗?”玄冽说得有些小心翼翼,这毕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玄冽的构划太美好,竟让季影寒莫名其妙的有了丝小小的憧憬。他微微挑了眉眼去看玄冽,眼中带了些迷离的水色,脚边的酒坛已经空了。 月色那样亮,却抵不过季影寒的一双眼睛,玄冽脸上的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认真与虔诚。他一点点的靠近季影寒,近到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暖香的酒气轻柔的扑在脸上。 玄冽先是轻轻触碰了一下季影寒的唇,做了一下试探。 季影寒没有后退,他就那样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看着玄冽眼中的自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 玄冽没有再给季影寒犹豫的机会。他倾了倾身,双手撑在季影寒身侧,覆上他的唇,慢慢的碾磨,深入,纠缠…… 月光清透,星辰莹亮。这苍穹笼罩下的一隅之地,美得醉人心弦。 直到两人都有些微喘,玄冽才结束这一场厮磨。分开后四目相对,不免有些尴尬,季影寒白如瓷的脸上泛起一抹红,他转过头去继续观星看月。玄冽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酒虽不醉人,人却还是醉了。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上船离开。季影寒站在船尾,看着古水镇渐渐远去,最终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融进了天际线。 ☆、第九章 追杀 从古水镇乘船到达临州,四人改乘马匹轻装简行朝着琼城进发。 穿过临州一路上看到的尽是些佩戴着刀剑武器的武林人士,三个月以后的临州将会有一场声势浩大的比武,来选拔新一任的武林盟主。 “白盟主过世还不过一月,这些人就急着来争位置了。”玄冽感叹。 “江湖的事我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这武林盟主白景逸正直盛年,怎么会突然辞世呢?”叶南卿问。 “一个月以来这事在江湖上也传得蹊跷,说是三个月前白盟主出游的时候被一只赤红色的黑尾蛇咬了一口,当时身体并没什么不适,只是回来后却突然一病不起,请了各方名医,也不过挨过了短短两个月。” “由此可见,该是中毒?” “八九不离十。”玄冽转头问季影寒,“影寒,你也行走于江湖,可曾听过这事?” “听过。”季影寒点头。 “千羽楼人来人往的,这事连我都听过,影寒怎么会不知道。”云辛也插了句言。 “好了,这事合着也跟我们无关,听听热闹算了。”叶南卿一想起云辛置身千羽楼鱼龙混杂的人群之间就觉得不舒服。可无论他怎样劝,云辛也不肯离开那里。 四人乘马出了临州,踏上一片树林间的小路,这条小路到琼城要比官路近上两三日。 这日,正午的太阳直直照在地面,他们照例停下脚步稍作休息,将马拴在树下。连续赶了几日的路,人马疲顿。所幸傍晚就能到达琼城,于是四人也就放松了一些。 季影寒转身去寻附近的水源,一刻钟后,带着两只盛满水的水袋回来,将其中一只递到云辛手里,又将另一只递给了玄冽。 “你呢?”玄冽接过水袋问。 “我喝过了,我们走吧。”季影寒回道。 一行人走了没多久,季影寒突然勒住了马缰。 “怎么了?”玄冽也停了下来。 “我的玉佩似乎掉在那树下了,我回去找一下。”季影寒调转马头,“你们先走,一会儿我追上你们。” “我和你一起去。”玄冽掉头打算跟上。 “不用。”季影寒略一停顿,又将系在自己胸前的包袱解开,把一直背在身上的琴取下来交给玄冽:“琴你帮我带着,赶路要紧,不要因为我耽搁了行程,我一个人来回更快些。” 玄冽想了想点头:“也好,那我们在琼州等你。” “我知道了。”季影寒一边答应着一边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玄冽与叶南卿云辛三人继续向前,走了三四里地云辛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着玄冽背上那把琴,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他开口,话音都在颤:“我从未见影寒身上带过什么玉佩,这把琴才是他从不肯离身的命根。” 耳边的风呼啸着拉扯玄冽身上的衣袍,他以一种绝对疯狂的速度驭马疾驰,朝着季影寒刚刚离开的方向。 玄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喘不开气。 找玉佩只是个借口,季影寒骗了他们。 他为什么这么做? 若真是云辛猜测的季影寒可能发觉被仇家跟踪那他此时此刻岂不独自一人身陷险境? 他为什么要用那样蹩脚的借口骗他们先走? 他现在在哪里? 他现在…… 一个个问题出现在玄冽心里,但那个可以给他答案的人却不在。 他又气又恼,最甚的还是担心。 玄冽不知道季影寒遇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季影寒正遭遇着什么。他前所未有的自责,自责自己没有跟他一起去。 马过之处留下一片扬尘,沉重的马蹄声在这幽静的林间小路上显得格外突兀。 玄冽突然勒住马缰,马儿吃痛高高嘶鸣一声。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玄冽死死盯着地上两具黑衣蒙面尸体,还有若干的血迹和打斗痕迹。他环顾四周,却没有季影寒的影子。他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集中精力屏息聆听,入耳的只有周边细微的风声。 “哗啦——”西南方不远处传来树枝摇晃的声音。玄冽脸上神情一变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双足用力跃上树梢朝着西南方向无声掠过去。 季影寒持剑立于树梢之上,满脸冷冽的肃杀之气,白色的衣袍上斑驳了几点血迹,却都不是他的。树下已经又倒下了三人,还有四人分别站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树枝上将他包围在中心。 黑衣蒙面,周身散发着冰麻的死亡气息,如同乌鸦。这四个人形成了一张坚固牢靠的网,将季影寒罩在其中。 季影寒表面上似乎处于下风,但脸上仍然是面无表情。 玄冽忍住了立刻上前的冲动,站在离着季影寒二十米开外的树梢上,隐了自己的气息不动声色的观察。季影寒没有受伤,这让他松了口气。之前的两次交手,他就知道季影寒武功不低,但他一直以为季影寒的武功和自己应该不相上下。而这次的事情却让他产生一个疑问,季影寒的武功到底多高?自己这一路以来可丝毫未察觉被人跟踪。 正想着,季影寒已经动了。他从容不迫的从树枝上跳起,剑刺向站于东侧的人。那人摆出了迎敌的招式,其余的三人也已经动了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2 。就在离着东面那人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季影寒却突然改变了剑招,改刺为扫,剑刃直逼南面那人门面。那人反应倒也算快,顺着季影寒的剑锋转了一个圈,躲过了要害,但却仍旧被划伤了手臂。 季影寒的剑招和步伐快得几乎看不到影子,只是短短两招,已经将整个包围圈撕开了口子。 季影寒一鼓作气,一个后空翻将面前的人踢到在地,手中的剑却朝着身后的方向而去……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几乎是转瞬间,四个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玄冽不禁惊叹,他差点没有看清季影寒刚才的招数。 季影寒站在那里,被鲜血冲刷后的剑锋闪着森然冷漠的光,夺人心魄的美。地上躺着的人早已气绝,季影寒没给他们留一点生存的希望。 “你可以下来了。”季影寒背对着他,语气笃定。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似乎也在意料之中。玄冽从树梢上下来,几步来到季影寒面前。 “为什么骗我?”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季影寒只是看他一眼,一张如玉的面孔,一双寒凉的眼睛不沾一点人气,好似玉面修罗。 “我自己可以解决。”他抬手将剑插入剑鞘。 玄冽拦住季影寒的去路:“我说过,不要一个人承受这么多。” 季影寒皱眉,声音冷冷让人生寒,“这事本就与你无关。” “你什么意思?”玄冽一把抓住了季影寒的胳膊,眯起眼睛死死盯住他。 季影寒扫了一眼地上倒着的尸体,面无表情:“这些只不过是小喽啰而已,跟踪我的另有其人,而那人也不过是听命行事。”换言之,那人背后存在着相当可怕的势力。 “你觉得我会怕?”玄冽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我只是不愿牵扯到无关的人。”季影寒微微叹息,轻轻挣脱玄冽的手臂,吹了一记口哨,他的马从树林里“踢踢踏踏”的跑过来。 “无关的人……”玄冽笑了,这话简直直戳胸口,“若我是无关的人,那为何古水镇那一晚……” “那一晚……”季影寒打断玄冽的话,他翻身上马,面朝着空旷的树林,说出的话像是萧瑟的寒风,“我们都醉了。” ☆、第十章 值得 玄冽一愣,心里五味陈杂,他几步奔上去一手箍住了季影寒的肩膀,另一只手狠狠的拉紧了马缰。马儿吃痛嘶鸣着高高抬起前蹄。季影寒想要从马上跳下来,无奈玄冽的手指像是铜浇铁铸一般让他动不了分毫。 季影寒从马背上跌落在地闷哼一声。 “你说清楚。”玄冽按着季影寒的肩头,心中阵阵刺痛。 季影寒绷着一张脸撇过头不愿直视玄冽的眼睛,此刻玄冽像是一头被惹怒了的狮子,怒瞪的双眼气势逼人,丝毫没了平时温润如玉的君子之风。 “你是在把我当傻子吗?”玄冽的话音都在抖,季影寒的话像是一把匕首,深深的扎在他心上。 千羽楼那一晚,他一身白衣一首悼曲就让他再也忘不了。他一直极有耐心小心翼翼的靠近他,怕唐突了他,又怕惊扰了他。船上那夜情不自禁的拥抱,他以为终于打开了他紧闭心门的一丝缝隙。古水镇共饮梨花酿的那个晚上,那一个吻,让他狂喜自己终于如愿以偿的在他心里占下了位置。就在他以为自己越来越靠近他的时候,季影寒却如此冷漠的推开了他。 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他不能接受,也不会接受,他必须要一个解释。 “你知不知道,刚刚回来追你的路上,我有多担心多害怕?你知道我看到那边那两具尸体和地上血迹时的感受吗?你知道吗?”玄冽被愤怒和伤心染红了双目,“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玄冽,不要再靠近我了。”季影寒说,他挣扎着想要推开玄冽,但无奈刚刚的打斗消耗了不少体力,一时之间竟无法摆脱玄冽的钳制。 “我做不到……”玄冽苦涩的笑了。 季影寒皱着眉头,玄冽的固执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他看着玄冽泛红的双眼,里面写满了愤怒和受伤,他叹了口气。 “玄冽,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季影寒很冷静,冷静的让玄冽脊背生寒。 “你怎么知道你给不了?”玄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 “因为你想要的东西,我没有。”季影寒的声音没有起伏,一双眼睛清清泠泠冷得慎人,“没有的东西我自然给不了。” 玄冽一愣,心里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因为他冷漠的话,更是因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那丝痛苦。 他说他给不了,因为他没有。 而他玄冽想要的,是季影寒的一颗真心。 到底是什么,让季影寒说出这样的话,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他一厢情愿?那为何刚刚他眼中的那丝痛苦那样浓烈?那些追杀他的人,那支悲痛的悼曲,那一滴初见时的眼泪。玄冽觉得,这一切的背后,才是真正的季影寒。而他现在所面对的不过是一个躯壳。玄冽觉得挫败,他竟从未真正的了解过季影寒,也未真正的走近过季影寒。 相识也不过才区区三个月,或许,真的是他太过心急了。 玄冽将季影寒从地上拉起来,不管不顾将他按进自己的怀里。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有多心疼?”玄冽紧紧箍着季影寒的腰背,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一呼一吸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季影寒的身体一僵,连带着心都跟着一颤。 “玄冽……”他伸手想要推开他,“心疼”这个词让他陌生而抗拒。 “别推开我。”玄冽只将他抱得更紧,他急切的在他耳边说,“你给不了的我不要,我给就好,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将我的一切都给你。” “你收着就好,不需要回礼。”玄冽稍稍松开季影寒,他注视着季影寒的双眼,语气温柔诚恳,“影寒,不要将这一切当成负担,别人对你的好不是负担。” 那些连日来动摇的城防,终于在这一刻不堪重负的倒下。 “你又何必……”季影寒皱了眉,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有风吹过,将眼前的尘埃吹开,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这张脸上的笑容,温柔的让他觉得心里暖暖的,满满的。 大概是习惯了寒冷,这样的温暖竟让他感觉不适。 “因为你值得。”玄冽如是说。 季影寒再无话可说。 玄冽和季影寒两人按照叶南卿和云辛沿途留下的记号找到了他们下榻的客栈。 “今晚还是我们两人一间屋子。”云辛上前拉过季影寒,吩咐小二将浴桶和热水送进屋子。 “什么人这样难缠?”叶南卿问玄冽,看他两人一身狼狈,该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3 玄冽总不能告诉叶南卿他们两个是因为从马上滚了下来才落得一身灰尘,只好敷衍的说:“我也不甚清楚。” 云辛绷着一张脸将季影寒拉进屋:“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我没事。”季影寒说。 “没事?这是因为我发觉的及时,若不是玄冽立刻赶过去,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云辛拧紧了眉头,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没出手。”季影寒解释,“只是一些小喽啰。” “不是那人?”云辛疑惑。 “跟踪的是,但当我返回时,他却不在。”所以我才能这样快全身而退,这话季影寒没说,也不能说。 “你上次被他射的箭伤刚好,可千万不能再冒险。”云辛松了一口气,“我也许帮不上什么忙,但自保总归还没问题。何况玄冽武功高强,有他在反而更稳妥一些。” “我不想让你们牵扯进来。” 云辛看了季影寒一眼:“你认为现在还逃得开吗?先不说他们两个,你和我早从一开始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牵扯不牵扯,现在说不是太晚了吗?” 季影寒看着云辛面露愧色:“云辛,只要你愿意这一切都可以与你无关。” “无关?怎么可能无关?”云辛苦笑,他反问季影寒,“四十一条人命,血脉相连的同胞兄长,能无关的了吗?” 云辛眼底的恨意在季影寒眼前无限放大,季影寒内疚又心酸。他欠了云且一条命,欠了云辛一世血脉之情。云辛很少提起云且,他听了云且的话将季影寒当成哥哥去看待。于是季影寒也尽力去扮演一个合格的兄长,但无论季影寒怎样努力,也仍然代替不了云且在云辛心里的地位。 即使云辛未曾说过,但他想,他总归还是怨他的。 “云且交代我要照顾好你。”季影寒说,他的语气不自觉的放得柔和。 “那是你答应的,与我无关。”云辛倔强的扭过头,恍然还是十多年前那个不肯向季影寒问好的小少爷,但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勉强。往事重提,其实谁心里都不会好过。 “那你希望我如何?”季影寒问。 窗外的琼花洁白如玉,一朵挨一朵,一簇并一簇,夜色里开得悄无声息。 过了良久。 云辛转过头盯着季影寒,说出口的话直戳季影寒胸口,“云且已经不可能活过来了,那起码……我希望他当年换你一命是值得的。” 季影寒看着云辛的脸,若云且活着,也该是这般样子。 云辛转身走到床前,双手托起放在床边的古琴轻放到桌子上。 “如此重要的东西,还是亲自收着好些。” ☆、第十一章 鸠言山谷 琼城到鸠言山不过半天路程,一行四人清晨出发正午就到了山脚下,玄冽带路穿过一条狭窄的小道进入山谷。 如雪的琼花朵朵相连不见尽头,地上刚冒头的新草鲜嫩翠绿与各色不知名的野花相映成趣。树上清脆的鸟啼应和着远处“叮咚”作响的流水声婉转悦耳。 “好一片世外桃源。”叶南卿摇了摇手中的金扇,风度翩翩。 季影寒抬头望向天空,这山谷中所见的天都要比别处更蓝上几分,白云如雪白轻盈的棉絮飘挂在空中,这个地方,美得太不真实。 “再往前走不远,就该到曲前辈的木屋了。”玄冽指着前方的花间小路。 “若有这样的景色相伴,任谁也不想理会凡尘俗世了。”叶南卿俯身随手摘了一朵野花凑到鼻下轻闻。 看着这般美景,季影寒嘴角不禁弯了弯扬起一抹浅笑,一转头却正对上玄冽的一双眼睛,那丝毫不掩饰的柔情蜜意就透过那双眼睛毫无遮掩的展露在季影寒面前。季影寒心里突如其来一阵慌张,匆匆移开了视线。 “小心!”一旁的云辛突然脸色一变惊呼一声上前一步伸手夺过了叶南卿手中的野花,在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将野花掷在了地上,三人有些不解的去看云辛,只见云辛额头起了一层薄汗,身体晃了晃软了下去。 “云辛!”叶南卿慌忙一把接住云辛倒下来的身体,不知所措的看向玄冽和季影寒:“这怎么回事?” 季影寒上前一步掰开云辛的右手,一个紫红色的小圆点落在云辛手心正中央。季影寒皱紧了眉头,云辛的体温正以很明显的速度下降。 惊愕之余,三人看向刚刚被云辛掷于地上的那朵野花,只见一只赤红色的小蜘蛛从花瓣上爬下来爬进了旁边的另一朵花心。 “快,带他去找曲前辈。”玄冽催促,“这蜘蛛有毒。” 叶南卿不再耽搁,双手抱起云辛跟在玄冽身后,季影寒紧随其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几人再无心去欣赏如此美景。 “曲前辈!曲前辈在吗?”玄冽拍打着木门。 “云辛……云辛!不要睡!”叶南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轻摇着云辛不让他闭眼睛。 原本因为落水着凉大病初愈身体本就有些虚弱,现在又中了未知名的毒,一路过来云辛已经撑到了极限,他眼前越来越模糊眼皮也越来越沉,他听得到自己心跳越来越缓慢。 “云辛!睁开眼!否则我会杀了叶南卿!”不知过了多久,云辛被季影寒的怒吼震醒,睁开眼,正看到季影寒将自己的长剑架在叶南卿的脖子上,而叶南卿对它却恍若未见。 云辛心下一惊,竟夺回了半分清醒。 “你们是什么人?”背后传来了声音,一个身穿浅灰色粗布衣袍的少年,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筐站在离他们不远处,正用戒备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这位公子。”玄冽总算是找到了一丝希望,“在下玄冽,是来找曲前辈的,不知公子可知道曲前辈现下何处?” “找师傅?”那少年将信将疑,上下打量了一番玄冽,“可有信物?” “有。”玄冽点了下头,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张泛黄的旧纸笺递给少年,“这是当日曲前辈曾交于我的一张药方,不知可否做为信物?” 少年接过看了看:“果然是师傅的字迹。” “可否告知曲前辈在哪?” “列位来的不巧,师傅正闭关钻研他的新毒,一时半会恐怕出不来。”少年十分有礼,“不过我可以先安排列位住下。” “公子,我的同伴刚刚被谷中蜘蛛咬伤中了毒,不知公子可解得了?”玄冽明白眼下当务之急是为云辛解毒。 “有人中了毒?让我看看。”少年几步走到叶南卿跟前蹲下,查看了云辛的脸色和伤口,又摸了一下云辛的脉搏,眉头紧皱。 “公子可有解药?”季影寒问。 少年摇了摇头:“谷中的毒物都是师傅亲自饲养的,解毒方法和解药也只有师傅知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4 道。” “那能请曲前辈先帮忙解毒吗?”叶南卿看云辛的脸色越来越差,体温也越来越低,急得额头冒汗。 少年稍作思索立刻起身去开门:“这样吧,先进屋将这位公子安顿到床榻上,我这就去找师傅拿解药。” “好,如此有劳了。”叶南卿欣喜万分,抱着云辛跟在少年身后进屋。 “还请各位稍等。”少年进屋将背上的竹筐扔在地上便匆匆忙忙跑出去。 少年走后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叶南卿守在床边双手握着云辛的手替他暖着。 季影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过云辛的包裹开始翻找。他从云辛的包裹里面拿出一个小木盒,木盒里并列放了四个颜色不一的小瓷瓶,他拿起青色那一瓶打开倒出一颗雪白的药丸,走到床边捏开云辛的嘴塞了进去。 “这是什么?”叶南卿问。 “百解散,可延缓毒性。”季影寒说。 “他带了百解散怎么刚刚不说。”叶南卿有些埋怨。 “许是忘了。”季影寒紧盯着云辛的脸色,眉头还是丝毫未松。 玄冽看着季影寒手中的青色瓷瓶心中却有几分了然。百解散能延缓所有的毒性,是因为其中一味相当名贵的药材,叫做楮橦。楮橦长自人烟罕至的沙漠,且十分稀少,离开赖以生存的沙土一个时辰之内就会枯死,枯死之后的楮橦没有任何药性,因此一定要在摘取一个时辰之内入药提炼制成药丸才有效,自问能做到这一点的世间恐怕也没有几人,大多还是隐居的传说人物。由此就可想到,由它制成的百解散该是如何的稀有昂贵,以云辛又怎么可能轻易拥有呢? 叶南卿对这些了解的并不多,且关心则乱,自然没有放在心上。但玄冽心里却对季影寒和云辛的身份有了更多的猜想。 一刻钟后,屋外传来了“吱吱呀呀”的声音,刚刚的少年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进了院子。 “玄小子,三年未见,我还以为你是把老头子给忘了。”人还未进门,声音已经清楚洪亮的洒进了屋子。 “前辈,晚辈怎敢。”玄冽赶紧起身迎了出去。 “行了,客套话先不要急着说,你不是有朋友中毒了么?先让我看看。” “前辈快请。” 曲自扬推着轮椅到窗前,搭上了云辛的脉搏,少时又查看了云辛的伤口。 “可记得咬上他的蜘蛛是什么颜色?” “是赤红色。” “栖身于什么样的花中?” “是朵蓝色的花。” “除了颜色呢?” “这个……”叶南卿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我只记得颜色了。” “蓝色,六片花瓣,花蕊呈白色,花萼处呈紫红色。”季影寒回答。 曲自扬看了季影寒一眼,点了点头:“可有给他服什么药物?” “刚刚给他服了一粒百解散。” “百解散……”曲自扬又打量了云辛一眼,而后回头吩咐,“陆英,拿第三个抽屉里面从外数第三行最左边的一瓶药过来。” “是,师傅。” 曲自扬接过陆英递过来的药瓶交给季影寒,叶南卿扶起云辛的脖子,季影寒喂云辛服下。 “咬伤这位公子的蜘蛛叫‘赤寒’,通体赤红但却带着寒毒,喜欢住在杜寒花花心,平日里面很少活动。我也是养着玩玩,不知今日是怎么就咬了人。” “怪我。”叶南卿满怀内疚的看着云辛苍白的脸色,说不出的心疼,“是我摘了那朵花,那蜘蛛原本应该咬得是我,是云辛看到了从我手中夺了过去。” “原来是这样。”曲自扬点点头。 “前辈,不知他何时能醒来。” “不用急,半个时辰之后自会醒来。”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季影寒对着曲自扬深深作揖,“晚辈季影寒感激不尽。” “不必多礼,既然是玄小子的朋友,那也是老头子的朋友。”曲自扬看着床上的云辛,若有所思。 ☆、第十二章 梦显 山谷中笼罩上一层浓郁的红金色,天已近黄昏。季影寒站在一棵琼花树下遥望着从山石间潺潺流下的一泓清泉。 “你让我好找。”玄冽抬步上前,与季影寒比肩而立。 “这里景色很好。”季影寒说。 “这几日总急着赶路,遇上好的风景也没心思观赏,索性这次看个够。”玄冽笑道。 “风景是美,可这样美景竟也会暗藏杀机。” “云辛已经没事了。”玄冽安慰道。 “我知道。”季影寒淡淡的回道。 两人之间有片刻的沉默。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云辛真的醒不过来,你真的会杀南卿吗?”玄冽问。 “会。”季影寒几乎没有犹疑。 “可这并不是南卿的错。”玄冽忍不住解释。 “但却因他而起。”季影寒眉间骤然凝聚起戾气。 “他是无辜的。”玄冽无法理解季影寒这种迁怒。 季影寒抬头看了玄冽一眼,眼眸中是深不见底的冷意:“没有人是无辜的。” 玄冽微怔一下,不置可否。 晚饭后,曲自扬让玄冽陪着下一盘棋,玄冽不好推脱只得从命。 “老头子我可真是太久没碰棋盘了。” “既然收了徒弟,前辈还能没个下棋的人?” “陆英平日里只肯对着草药用功,哪里肯陪我这个糟老头子打发时间。” “陆公子如此用功,将来定会有一番作为。” “这小子以后恐怕是青出于蓝呀。”曲自扬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子,眯着眼睛称赞自己的徒弟。 “不知前辈对于叶家的事情可有眉目了?”玄冽问道。 “应该是梦显。” “梦显?”玄冽皱眉,他从未听过这个。 “梦显不同于其他□□,它并不会伤害身体本身,但是却会侵入操控思维,很多人清醒过来也不过是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而已。像你所说的叶家下人的行为也不过是相当于梦游而已,只是在梦中将自己杀死的却很少见。” “少见?”玄冽想了想,“那就是说还是有发生过。” “确实发生过。”曲自扬面容严肃起来,“几年前曾有人中了梦显从悬崖跳下身亡。” “是什么人?” “是一个富甲一方的商贾,据说他一直认为有女鬼朝他索命。” “女鬼?”玄冽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在他死前的一个月,曾要强纳一年轻貌美的姑娘为妾,那姑娘不肯从,最后跳崖死了,他看到的女鬼正是那个姑娘的样子。” “竟有这种事。”玄冽皱了眉头。 “确有这种事情。”曲自扬点点头,“据说那姑娘其实是早就心有所属,那商贾的死就是她情郎的报复。”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5 “可单凭一个‘梦显’根本不足以找出下药之人,也仍旧理不清未门与叶家的瓜葛啊。”玄冽摇了摇头。 “小子,剩下的事情就是你们该苦恼的了,你还是先陪老头子下完这盘棋吧。”曲自扬打断了玄冽的思考。 “遵命。”玄冽笑道。 这边棋子刚刚落下第一步,玄冽就听到窗外传来婉转的琴音,心神不知不觉被吸引了过去。等到一曲终了玄冽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所持的黑子已经进入了白子的包围,已是无法挽回的一败涂地。 “三年未见,前辈的棋艺愈发精湛了,玄冽甘拜下风。” “玄小子,你就知道哄老头子我开心,真以为老头子没看出来?”曲自扬挑了挑眉头,“你那心思从一开始就没在这棋盘上。” 玄冽倒也大大方方的承认下来:“让前辈见笑了。” 玄冽话音刚落,琴音再度传来,曲自扬随着玄冽的目光望向窗外,不远的一处青石上,季影寒正背对着他们抚琴,一身白衣一袭黑发无限光华。玄冽觉得这画面十分熟悉,一如上元节那晚千羽楼中,他躲藏假山之后,他端坐石亭之中。 “你与他相识多久?” “三月有余。” “可知他来历?” “不知。” “你未问过他?” “他若愿说,无须我问。” 曲自扬看了玄冽良久,终是叹了口气:“玄小子你是聪明人,你心里可有几分清楚?” “自然有的。” “如此就好。”曲自扬点点头,又看向棋盘,“这盘棋,你恐怕是没法静心陪我下完了,还是改日吧。” 圆月如一只银盘挂于天上,月光清辉洒下在琴弦上,随着季影寒的手指晃动斑斑光影。琴音婉转清寒,丝丝透入心肺。一曲箫音合了进来,清远悠扬,缠绕上铮铮琴声,柔和了那丝寒气,让这夜晚添了丝暖意。 一曲终了,四目相对。 玄冽将墨色竹箫从唇边拿下,走到季影寒跟前,伸手抚上冰滑的琴弦。 “你总弹这样悲凉的曲子吗?” “你总管得这样多?”季影寒反问。 玄冽打趣道:“我只对你管得这样多。” 季影寒竟被噎得一时无话,踌躇了良久才小声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玄冽笃定:“你知道。” 季影寒一瞬间的失神。 玄冽走到季影寒身旁坐下:“今晚月色很好。” “嗯。”季影寒应了一声,心不在焉。他发觉每次当玄冽靠近时,他总是会有些不知所措。 “在想什么?” “没什么。” “追杀你的是何人?” 季影寒眼皮一跳:“你问这做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玄冽说的理所当然。 “这……” “不要再说这与我无关,我不会听。”玄冽颇有些无赖的架势。 季影寒看着玄冽,心里那丝想要脱口而出的欲望蠢蠢欲动。这个人让他想要倾诉,让他想要在他面前摊开一切。这感觉如此陌生,陌生到让他有些恐惧。 他该信他吗?他能信他吗?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总会知道。”玄冽将头靠在季影寒的肩膀上,拉过季影寒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我不急,我可以等,等你相信我。玄冽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 卧房里,曲自扬捏着一颗白子把玩手中,他凝视窗边正露了半寸的人影,捋了捋胡子,微微一笑。 “站了那么久,不如进来陪我下完这盘残棋。” 那人推门而入,衣摆扫过门槛。 “恭敬不如从命。” ☆、第十三章 临州 玄冽等人在鸠言山谷小住了几天,云辛的身体已经大好。叶南卿出门前曾和去往离安疏通的叶恒约定在临州汇合,现在离约定时限还有半月,众人决定先行上路到临州去等叶恒。 一行四人到了临州与叶恒约定见面的客栈才发现叶恒已经提前几天到了。 “恒伯,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可曾见到杨总管?”进了房间叶南卿开门见山。 “少爷,此次去离安,老奴并没见到杨总管。” “是怎么一回事?” “杨总管差人传了手信,说是宫里出了些乱子,皇上正头疼呢,暂时无心来管货物的事情,负责采办的官员那边他也会替我们打点,让您尽管放宽心。” “如此甚好。”叶南卿松了一口气,“只是不知宫里出了何事。” “说是三皇子密谋夺位,事情提前败露,皇上龙颜大怒。” 叶南卿一惊:“竟有这种事情?” “宫内封锁了消息,这事老奴也只是听说,是真是假也无从确认。” 叶南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锁眉深思:“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现下里我们仰仗的是杨总管,但若今后皇位有了变动,杨总管恐怕就指望不上了。” “少爷思虑的正是。” “当今圣上年事已高,身下也不过只剩了三皇子和四皇子两位,如今三皇子谋逆,下场已经不言而喻。四皇子虽未听说有何等治世之才,但好歹也是皇后亲自带大的,无论皇上是否喜欢眼下也已是皇位的不二人选了。”叶南卿停下了脚步,转身,“恒伯,你派个牢靠的人去离安,细心打听一下,看能否与四皇子接触上。切记,这事不能让杨总管察觉。” “老奴明白。” 叶南卿思来想去,有关于这次事情的线索断在梦显上,即使知道与未门有关此时也无济于事,他处在被动的位置上什么也做不了。幸好朝廷那边的压力得到了控制,他也能稍稍松一口气,不如就以不变应万变,耐心等待对手的下一招。 “恒伯,既然家中无事,我打算在临州停留些时日,家中还劳烦恒伯打点。” “这个少爷可放心。只是老奴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自父亲去世叶家和南卿就都仰仗恒伯照料,没有什么事是不当讲的。” “少爷这话折煞老奴了。”叶恒躬了躬腰,“老奴只是思虑,少爷如今也二十有七了,早就到了该娶妻的年龄,当年您先以为老爷守孝三年为由推脱,后又以叶家根基未稳为由躲避。如今十年时间,守孝之期早已过了,叶家如今也是繁荣稳定富甲一方,少爷总不该再有理由了吧。” 叶南卿将手中的金扇展开又合拢,来来回回许多次。 “恒伯,若有一人,难过时陪我喝酒,醉酒时为我倒茶,肯听我说一些无法对别人启齿的话,愿意追随我远赴不知隐藏了多少艰难险阻的路途。”叶南卿停顿一下,“最重要的是,还不顾性命的救我。那这个人,我可能负他?” 叶恒虽不知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但也清楚叶南卿所说的是谁。 “可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6 是少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叶家这偌大的家业,终究需要人来继承。” “恒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叶南卿摇摇手中金扇,“人活一世,顺心最为重要。” “老奴知道云辛公子在少爷心中的地位,老奴也不是顽固不化之人,也没资格反对您二位在一起,但这与您娶妻并无冲突,男子三妻四妾并无不可,日后您待他好些就是了。” “恒伯。”叶南卿正视叶恒,“这样与负了他又有何区别。” “可是……” “恒伯,此事不要再提了。”叶南卿冷下脸色。 叶恒看叶南卿面色不佳,也只能摇头叹气:“如此老奴就先行启程回陵城了。” 叶南卿看着这位照管了他和叶家许多年的老管家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但在云辛的事情上,他不会让步。 “恒伯,陵城比不得临州,天气要冷些,您老注意添衣。” “劳少爷挂心了。”叶恒点点头。 叶恒推开门,云辛正站在门外,一副不知该不该进的样子,想是听到了刚才屋里二人的对话。 “云辛公子。”叶恒作了一揖。 “叶管家不用多礼。”云辛还礼,话也直白,“云辛……受之有愧。” “云辛公子,出门在外,少爷还劳烦您多照料。” 云辛一愣,转而明白过来,微笑着回道:“叶管家请放心。” 叶恒点了点头,回房收拾行囊。 “你都听到了?”叶南卿明知故问。 “某人慷慨陈词,自然听得到。”云辛笑容中带了丝小小的得意。 叶南卿将云辛揽入怀中,在他耳边呢喃:“真好,现在只等你了。” “等我什么?”云辛侧了脸问道。 “等你答应进叶家的大门。”叶南卿唇边的笑意温柔无比。 想到武林大会在即,客栈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太杂,不得清静,几个人决定租下一座民宅。给了客栈小二几两跑腿的银子,不出半天就替他们找到了称心如意的宅子,傍晚时分,一行四人住了进去。 “这宅子虽然不大,但干净气派,倒不像是普通的民宅。”玄冽站在厅里打量院子。 “问过小二,小二说这宅子是前朝官员的祖宅,升迁时举家牵走,只留了一个姓荣的老爷子看门,官员一家前朝覆灭就没了音讯,这宅子就成了荣老爷子的栖身之所,有时会将几间偏殿租出来赚点钱用以度日。”叶南卿话音刚落,院子南侧的厨房门被推开,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提着食盒朝这边走过来。 “老爷子,我来吧。”云辛迎了上去,双手接过了荣老爷子手里的食盒放到桌上,转身去扶荣老爷子,“老爷子和我们一起用膳吧。” 荣老爷子摇摇头,双手比划了些什么,嘴里“咿咿呀呀”的发出些声响,原来竟是个哑巴。 云辛看着荣老爷子走远,脸上一派怜悯之色。 “怪可怜的。”玄冽感叹,“守着这样一座宅子却不肯变卖,每日也只是粗茶淡饭度日,也是个忠心之人啊。” “明日我们上街去逛逛,看有哪些吃穿用的,就帮老爷子添置一些,那主屋里的东西,他恐怕是不肯用的。”叶南卿说。 用过晚膳,玄冽去敲季影寒的门。 季影寒着中衣披着外袍应了门。 “云辛说你有些不舒服,晚膳你也没吃,我就来看看。” “没事,只是有些困乏,刚刚睡了一会儿已经好了。”季影寒引玄冽进门,一边说着,一边将外袍穿戴好。 “既然好了,不如用些晚膳?” 季影寒摇摇头:“不了,不觉得饿。” “那我们出去走走怎样?听闻临州的夜市很是热闹。” 季影寒想了想终是不忍心拂玄冽的兴致,点头道:“也好。” ☆、第十四章 调虎离山 玄冽和季影寒两人出了府信步而行,不知不觉走到江边上。此时夜市正是繁华的时段,满街的吆喝声十分热闹。 “公子,尝一块红豆糕吧,甜着呢。”不远处的小贩叫卖着。 “你等我一下。”玄冽朝季影寒扔下这一句话,独自一人从汹涌的人流中挤过去,回来时手中多了包红豆糕。 “来,尝尝。”玄冽将红豆糕捧到季影寒跟前,眼角眉梢的笑意也带了甜味。 季影寒不解:“怎么想起买这个来了。” “是你上次说的,儿时总是吃你娘亲做得红豆糕。这个虽不一定有你娘亲做得好吃,但味道应该也不差,远远就闻得到香味。” 季影寒微微一愣,他没想到玄冽竟真将自己的随口说起的话记在心上。伸手拿了一块红豆糕送到嘴里,香甜软糯十分可口。 “怎么样?”玄冽急切的像一个等待被表扬的孩子,“好吃吗?” “嗯。”季影寒含笑轻点头。 “喜欢就多吃几块。”玄冽将一整包都塞到季影寒手中,然后从中拿了一块放入自己嘴里,点点头,“果然不错。” 捧着一包红豆糕边走边吃,玄冽和季影寒走走停停竟逛了小半个时辰,两个人也都有些乏了,于是打道回府。 刚刚拐出繁华的主街,玄冽就伸手缠住了季影寒的手指,指尖上还残留着红豆糕的甜香气息,在寂静深沉的小巷里慢慢悠悠的晃动在鼻间。季影寒冰凉的手久违的有了丝温暖。 季影寒转头去映着皎白的月光看玄冽的面庞,这个人真的是这样,默默的留意他,默默的给予他,哪怕只是他曾经提到过的一句话,他都这样细心的记下。他这般对他上心,但却从未向他要过什么。他不喜欢他便不靠近,他不舒服他便不亲近。最重要的是,自己竟然不反感他的触碰。有很多事情,别人不行的他却可以,自己似乎在无意之间已经给了他某些特权。 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季影寒慢慢的回想却理不出个头绪。 也许连玄冽也未发觉,他已经将季影寒的一颗心捂得有了温度。 “救命——!救命——!” 一女子尖锐的声音从前面的胡同里传出来,划破了这小巷的安静。玄冽和季影寒对视了一眼,同时皱了下眉头。两人刚刚走到胡同口,一个女子跌跌撞撞的从里面跑出来。 “两位公子救我。”这女子边说边哭,跪倒在两人面前。 “姑娘快快请起……” 玄冽这边话音未落,胡同里已经追出了两人,嘴里嚷嚷着:“我看你哪里跑!” 那女子吓得一个瑟缩,几乎要趴到地上。 “你们是什么人?”玄冽上前将那女子挡在身后。 季影寒打量了那女子一眼,又看向面前凶神恶煞的两个人,皱起了眉头。 “我是她丈夫。”其中一男子洋洋得意。 玄冽拧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7 了眉头回身问那女子:“果真是这样吗?” “他胡说。我根本就不认得他。”女子否认。 “你不认得我,可我确实是你丈夫。”男子想要上前,却被玄冽瞪了一眼停在了原地,“你爹欠我的钱还不上,已经将你抵给我了。” “不可能。”那女子凄惶的叫了一声,“我爹病重卧床,已经有几日未起了,怎么可能将我抵给你。” 那男子见谎言被拆穿到也不脸红:“就算不是你爹说的,但他治病吃药借了我不少钱,父债女偿这有什么不对,你们家又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女子低下头,说不出话来,只身子一个劲的发抖。 “她爹欠你多少钱?”玄冽问。 “整二十两银子呢。”那男子说道。 玄冽从腰间解下自己的钱袋,掏出银子递给那男子:“二十两,我替她还了,你们可以走了吧。” 那男子接过银两,又看了那女子一眼,就带着他身后的男子离开了。 玄冽转身将钱袋递给了身后的女子:“你爹既然卧病在床,应该需要银两看病吃药。” 那女子一愣,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拿着吧。”玄冽朝她微笑着点头。 女子伸出手接过来,然后慢慢从地上趴起来:“谢谢公子。” “举手之劳而已。天色已经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还是早些回家吧。” 女子望了一下那男子离开的方向,似乎还是有些害怕。 “等一下。”季影寒出言。 “怎么了?”玄冽问。 那女子看了一眼季影寒忙低下了头。 “天色这样晚,她一个女子自己走夜路恐怕不安全。” “那……” “玄冽你既帮了她不如就帮到底,送她回去吧。” “嗯?那你呢?” “我有些乏了,想先回去。” 玄冽看了看季影寒又看了看那女子,点头叮嘱:“那你回去早些休息。” “我知道。”季影寒点点头,转身离开。 “姑娘家住哪里?”玄冽询问那女子。 那女子福了福身:“奴家家住城南箩烟巷。” “请前方引路吧。” 那女子说箩烟巷在城南,而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偏城北,需穿过临州城临江最繁华的那条主街。玄冽和这女子走过时,已经到了收摊的时候,各个小贩分别将自己的货品装好,挑着担子散去。玄冽总觉的心中有种隐隐的怪异感觉挥之不去。 “何三婶,你今天卖了不少吧?”一个糖球摊的女掌柜和旁边卖香囊的大婶趁着收摊的功夫聊了起来。 “还可以,也就比昨夜多那两三个。”那大婶将一抹碎发别到耳后,朝着那女掌柜笑笑。 “何三婶你的手艺好呀,别的香囊铺子两天也买不上这么些,今晚上回去恐怕又要熬夜缝制了吧。” “是呀,要不明日夜里可就没什么可卖了。”那大婶收拾好了直起身捶了捶腰,“唉,这上了年纪腰也不行了眼也不行了手指上磨了这么些茧子,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嘞……” 玄冽的眼睛落于前面女子的手。一般家境清贫的女子没有哪个不会做针线活,甚至还有其余的家事粗活,手指上都会有些茧子,但是刚刚这女子接自己钱袋的时候,她的指腹虽然都有茧,但最甚的却是虎口处的硬茧。虎口处的硬茧,只有长时间使用某种兵器才会留下。 再看那女子的步伐,轻盈的连脚步声都不曾有。再一细想,刚刚那条巷子未免也太过安静了,好歹也靠近主街,竟然会一个人影也没有。 玄冽心下一沉立刻伸手往那女子身上拍去,那女子似是一直警惕着,拉过身旁一个行人挡在自己跟前,玄冽急急的收回招式。 那女子踏着旁边一人的肩膀向街道两旁的屋顶跃去,回过头眉梢一挑笑得邪魅:“你现在才发现也太晚了些,那人恐怕已经被分尸了。” 玄冽已无心去追那女子,转过身急匆匆往回跑。虽然他知道季影寒武功高强,但是那女子的话还是让他心慌不已,这么费心的将他引开,那么肯定的势在必得。 玄冽越想心里越觉得冰凉,这样多的疑点他之前竟未察觉一丝一毫。 最可恶的是,在季影寒提出让他送这女子回家时他竟没觉得奇怪。季影寒怎么可能多管闲事到去关心一个陌生女子的安危呢? ☆、第十五章 中箭 玄冽赶到的时候,巷子里战得正酣。乌黑的夜空下,季影寒一袭白衣和四周的几个黑衣人呈鲜明的对比。对方人数众多,季影寒独自应战显然有些吃力,几朵剑花已经挽得有些生硬。玄冽抽出腰间随身的软剑正要加入战局,眼角却无意间扫到了一抹寒光。 那是一个人的眼睛,锋利如刀,在黑夜中泛着阴冷的光。那人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黑色里,只露了一双寒气逼人的眼睛,满目肃杀。玄冽见那人抬手拉开一张弓搭上一支箭,那弓和箭不知是什么铸成的,通体发黑。那人拉了满弓瞄准正与多人缠斗在一起的季影寒,眼中划过一丝冰冷的兴奋。 玄冽只稍一愣神,那人手指一松,箭离弦,箭羽悄无声息的朝着季影寒后背飞冲过去,速度快得让人心惊。 玄冽牟足了力气冲到了季影寒身后出剑去挡那支箭,“叮!”的一声刺耳巨响,那箭也不过偏了半寸,箭势仍旧不减。此时这箭离季影寒不过数米的距离,想要挥剑再挡已是来不及,玄冽来不及多想上前一步挡住了那箭的去路。 “嗯!”玄冽闷哼一声,身体就被冲撞得后退了半步,右肩一阵冰麻,然后如火燎一般的巨痛从右肩蔓延到整个上半身。这支箭埋进了他的右肩又硬生生的往里入了半寸才收住势头。玄冽已经疼得整个人浑身冒汗,身体再无法支撑平衡倒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几个黑衣人似有一瞬间的停顿,季影寒听到玄冽的声音心跳停了半拍,他大喝一声逼退了身侧的两人,急急的转身看到了倒在的上的玄冽。季影寒愣住,手中的剑有一瞬间的停顿,右侧两人见到空当立刻攻了上来。这时站在远处持弓的黑衣人突然对着天空吹了一记长哨,其他几名黑衣人立刻停手朝不同的方向散去。最后那名持弓的黑衣人打量了倒在地上的玄冽几眼,也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季影寒蹲下身子,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触碰玄冽。他抻直了嘴角,手抖得厉害。他久违的抵触那些原本司空见惯的红色液体,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让他浑身都僵硬。 “呃……”玄冽□□一声,睁开眼睛,看到季影寒苍白的脸色,他勉强的咧了咧嘴,“我没事。” “别动。”季影寒按住想要挣扎着起来的玄冽,伸手点了他伤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8 口周围的几个穴位替他止住血。 “扶我起来……”玄冽摇摇晃晃的伸出手,季影寒一把握住,玄冽手上的鲜血染上他雪白的袖口。 季影寒小心的托着玄冽的后背扶他起来,玄冽只稍稍动了几下额头就汗如雨下,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季影寒的手,歪着身子勉强的将头靠在了季影寒身上。 “先让我……靠一下。”玄冽的呼吸中忍着极大的痛苦。 季影寒将肩膀向下低了低,尽量让玄冽靠得舒服些,他的手指颤着去触碰玄冽的脸。 “是……他吗?”玄冽问。 “什么?”季影寒茫然。 “伤过……你的那个人……”每说几个字,玄冽就要停下来歇几口气,“是他吗……” “先不要说话。”季影寒环顾四周,死一样的寂静。 “忍一忍。”季影寒费力的避开玄冽的伤口,让他伏在自己背上,他两只手背过去固定住玄冽,慢慢站起尽量放稳了脚步快速的往回走。玄冽要比季影寒重一些,伤得又重,伤口渗出来的血滴落在季影寒肩头,在黑夜中开出一朵暗红色的花。 “玄冽?玄冽?”听着自己肩头的呼吸声越来越弱,季影寒心里越来越慌。他十分清楚那人的一箭究竟有多厉害。 “嗯……”玄冽虚弱的回应。 “很快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下。”听到回应,季影寒稍稍松了口气,加快了脚步,夜风瑟瑟从耳边吹过。 “呵……”玄冽突然笑了一声,痛苦中竟透着些许欣慰,他嘴唇轻轻动了动,几丝气息掠过季影寒的耳边。 “你说什么?”季影寒没有听清,眉头皱了起来。 “幸好……”玄冽吐出两个字就不得不痛苦的喘息一阵,“不是你……” 季影寒的心突然狠狠的疼了一下,然后一份因陌生而由来的恐惧紧紧的攥住了他的心。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他从来都未曾为一个人心痛过。而此时此刻,他几乎没有心思去研究这份心痛的由来,他唯一满心想的就是背上这个人的伤势。玄冽的每一滴血都在慢慢渗透进他的衣衫,慢慢浸湿了他的肩膀,慢慢让他感觉到崩溃。 他终于没有办法不在意他。 深夜的宅子,东侧的房间里面,一灯如豆。季影寒坐在床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床上沉睡的人。 “吱呀……”门被推开,云辛走了进来。 “南卿已经跟着大夫抓药去了。”云辛拿起剪刀将灯花剪了剪,屋子里亮了一些。 “嗯。”季影寒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没有表情。 “你……先去换身衣服?”云辛问。 季影寒低头,自己一身白衣上全是斑斑血迹,最刺眼的是右肩到胸口的那一片,殷红殷红,触目惊心。 “幸好不是你……” 他耳边似乎又听到了玄冽在他耳边说的这句话。 他看着玄冽苍白无血色的脸,心里翻天覆地。 云辛在一旁默不作声,他第一次从季影寒的眼睛中看到这样复杂的感情。 内疚,疼痛,悲戚,温柔,缠绵…… 这些感情,让季影寒更像一个活人,但是也更让人心疼。 大概正是因为面对着一个昏睡的玄冽,季影寒才敢将所有的感情不加掩饰的表露出来。毕竟他已经太过习惯于掩饰自己。 “明天……”季影寒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一下玄冽的脸才发现自己还是满手的鲜血,犹豫了一下,最终悻悻的收回来,“明天一早我就离开。” “影寒……”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季影寒打断了云辛的话,“我不想……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不想……再看着他为我受伤。 我不想……再放任自己对他愈来愈多的在乎。 我不想……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云辛于是沉默。他没有立场劝季影寒留下,他清楚他的想法,离开玄冽也就是将危险彻底的带离。这大概就是季影寒在意一个人的方法。 “他就拜托你们照顾了。”季影寒站起身,“我去换身衣服。” “至少……等他伤好再走。”云辛顺着季影寒转身。 季影寒回过头来,目光停留在玄冽脸上,心里愈来愈惶恐不安:“若他伤好了,我还走得了吗?” 季影寒想,他该趁此逃离,走的远远的再不见到玄冽。他自信,只要他不再见到玄冽,那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无论是他还是玄冽。 “可若你走了,他怎么能安心?”云辛转过头来看着沉睡中的玄冽,若他醒来,却发现季影寒不见了,他会怎样? “习惯了,总会好的。”季影寒收回目光,他勉强的弯了弯嘴角,“既然他曾经没有我,那今后也一样可以。” 云辛听着季影寒离开的脚步声摇了摇头,他低声呢喃:“不一样,永远都不可能再一样。” ☆、第十六章 我在乎 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院子南侧的厨房里面升起了几缕尘烟,荣老爷子已经在准备早饭。季影寒一身干净的白衣坐在床边的圆凳上,背上背着一个青灰色的包袱和那把从不离身的琴。桌上的那只蜡烛已经燃尽多时了。 季影寒伸出手去,手指却在离着玄冽仅半寸的地方停住,他硬生生的收回来,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该走了。 这句话,季影寒在心里对自己重复了无数遍,但是每一次,他站起来却无法挪动脚步,然后他告诉自己,再等一刻钟。 但等过了一刻钟,却又等了下一刻钟。 三更等四更,四更等烛尽,烛尽等天明,如今天明了还能等什么? 该来的来了,该走的也要走,一切都应该回归原位。 “我以为……你至少会正式和我辞行。”身后传来玄冽虚弱的声音。 季影寒的脚步停住,却没有回头。 “因为怕你走,所以……一直都不敢醒。”玄冽侧着头双眼望着季影寒的背影,白色的衣衫被晨光镀上了一层灿金色的边,让他无法控制的迷恋。 季影寒沉默。 “为什么?”玄冽不明白,明明就在昨夜,他还在月下牵着他的手,他指尖红豆糕甜腻的香气还萦绕在他的鼻尖。 为什么转瞬间就什么都变了。 “我说过。”季影寒直视着前方,就差了一道门槛,只要踏出这道门槛,桥归桥,路归路。 玄冽轻咳了几声:“无关……是吗?” 季影寒咬了咬牙:“是。” 玄冽咳得越发厉害:“好,你走吧。” 季影寒皱眉:“你……” “别回头!”玄冽斩断了季影寒接下来的动作。他痛苦的皱着眉头,眼睛紧紧盯着季影寒的后背,他在赌,“既然决定走了,那就别再回头。” 季影寒站在原地,未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9 转身,未回头,未动。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 “保重。”脚步轻抬,迈过了门槛。 玄冽两眼一闭,一丝苦笑,双手握拳狠狠的砸在床上,右肩一阵撕裂的疼痛,闷哼一声,剧烈的咳嗽起来。疼痛铺天盖地而来,几乎让他顾不上呼吸,而他竟分不清到底是哪里更痛。 季影寒站在院中却没法再往前迈一步。他听着玄冽痛苦的咳嗽,听着玄冽沉重的断断续续的呼吸,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只停顿了短短数秒,季影寒转身,冲回了屋内。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前一刻的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什么桥归桥,什么路归路,胸腔中跳动着的心脏,已然有了温度,已然有了牵挂,还怎么可能……回得去。 季影寒迅速倒了杯水递到玄冽嘴边,玄冽竟忍着满眼疼出来的泪花倔强的扭过了脖子,他逞强的笑着看季影寒紧皱了眉头。 “不是走了吗?还……咳咳,回来做什么?” “喝水。”季影寒见玄冽不为所动,眉头拧得更紧,不禁面露焦急,“伤口经不得这样震动。” “伤口?呵呵……咳咳,无关的人……咳咳……”玄冽的笑容几近残忍,他盯着季影寒的眸子,一字一顿,“自生自灭就好了……” 若是我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换来了“无关”两字,你的回头又有什么意义,你又何必做出这样一副关心的姿态来怜悯我。 季影寒皱着眉头抿了抿嘴,突然低头含了一口温水在口中,覆上玄冽的唇。 玄冽悴不及防条件反射的吞咽下了季影寒渡过来的水,止住了咳,心里却升起一股恼怒之气。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既然要走又何必回头,既然无关又何必这般!你反反复复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上,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这话,他一直想问他。 季影寒盯着玄冽满脸的愤怒,他不答反问:“那你呢?你又是把我当做了什么?” 玄冽一愣,觉得有些可笑:“难道我做得还不够明显吗?” “是,足够明显。”季影寒点头,脸上却无半点欣慰,声音也忍不住高了起来,“你对我处处关怀,思我所思想我所想。我想到的未想到的你都会替我想到,你做得那样周全,周全得让我害怕。你甚至为了我,让自己搅进一场原本毫无关系的追杀……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到底有多危险?你今日只是受伤,明日就可能送命!” “我说过我不在乎!”玄冽打断季影寒的话。 季影寒半晌没有说话,他看了玄冽良久,久到玄冽误以为下一刻他就要转身离去再不回头。季影寒的眼神一点一点的沉下来,他最终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与抵抗。他认命似的垂下了头。 “我在乎。” 玄冽怔住。季影寒的话太过出乎他的意料,一时半会之间,他竟然有些懵。 “玄冽……”季影寒的声音犹如一声叹息,“我已经不想再负担对任何人的亏欠和内疚了,我……承受不起。” 当那一箭射在玄冽身上时,季影寒心里那种前所未有的痛楚让他得以明白,他已然在乎玄冽。这段时间以来玄冽为他所做的一切都在那一刻重现在眼前,对比着那血红的画面险些让他失去理智。而当玄冽趴在他耳边说出那句“幸好不是你”的时候,他害怕了。他几乎想要扯着他的衣襟歇斯底里的告诉他,他不需要,不需要他为他挡这一箭,因为即使没有受伤,但却更痛的撕心裂肺。他也是人,会内疚会痛苦会恐惧,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维持自己的那份冷静。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倒在他面前却无能为力,那一刻,他从未那样无助过。而那些鲜血,那些伤痛,那支箭,原本应该是他的。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对他来说却重如千钧这一切……让他如何承受的起。 季影寒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玄冽的脑中。他再一次明白,他其实从未真正知晓过季影寒心中的想法。季影寒不曾说,他也不曾问。他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懂得,不管不顾的将自己所谓的关怀一股脑塞给他,但却从未问过他,这是否是他想要的。他竟这样任性,在无意中用自己的善意和爱意将季影寒推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如果……我将我能给的全部都给你……”季影寒看着玄冽,“你会满意吗?” 季影寒在玄冽忪怔的目光里在床边坐下,他俯下身子,单手屈肘撑在玄冽耳侧,将唇凑过去。他垂闭双眼,眼睫在眼下投下一节浅浅的暗影。 他只是轻轻的印在玄冽唇上,只微微的一触碰就分开了。 “我……未曾喜欢过谁,也不懂怎样才是喜欢。”季影寒低垂着眼睛,嘴角抻得笔直,他有些紧张,在他过去的人生经历中,他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这些年,哪怕是面对危险他也从未这样紧张过。他觉得自卑,因为他不明白玄冽到底为何这般在意他。 玄冽看着季影寒这般拘谨的样子,心里如同被猫挠过,酥□□痒的。他抬起左手,理了理季影寒耳侧滑落的发,轻柔的托起季影寒的下巴,让他得以直视自己。 “在遇到你之前,我也并不懂得。所以,又有什么关系。” 玄冽的手顺势环过季影寒的脖子,拉近,张嘴咬上他的下唇,季影寒浑身一颤闭上了眼睛,他轻轻拧着眉,似乎有些不习惯这样激烈的吻,但却不觉抗拒。他微微睁开眼睛,玄冽的双眸如同深沉浩瀚的海,他最终沉溺其中。 ☆、第十七章 无处遁形 明明已经是六月末,庭院里的桃花竟开得依旧绚烂,一支支一朵朵妩媚姣好,粉粉嫩嫩的堆在枝头,风里全是淡淡的香甜气。 玄冽正躺在院中的躺椅上闭目养神,一条轻薄的毯子盖在了身上,他睁开眼睛,季影寒一缕长发正垂在他眼前。他伸出手勾上去,打了几个弯。 “天气已经很热了。” “你刚刚好不能太见风。”季影寒坐到玄冽身边的椅子上,将玄冽身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 玄冽笑了笑,没再争辩,他抬头望天,视线却被头顶的繁盛的桃花遮挡了个严实。 “这桃花……怎么还未落?”玄冽不禁有些好奇,这桃花的花期长的似乎有些过分了。 “这院子里的桃树品种和别处不同,只开花不结果,故别处的桃花都开不过四月,但这里的却迟迟不落,否则我们来时已经赶不上这花期。”季影寒耐心的讲给玄冽听。 “这倒是神奇。”玄冽笑,“不过影寒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云辛喜欢桃花,曾经想要寻几株这样的品种种在千羽楼,但是后来因为陵城气候不适宜就作罢了。” “原来如此。”玄冽点点头,“说起来……南卿和云辛一大早就出去了,怎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0 么还不回来?” “今天是庙会,云辛喜欢热闹,恐怕晌午也不一定能回来。” “庙会?”玄冽拉过季影寒的手,十指相扣了放在自己身前,“我们也去看看怎么样?” 经过一整个月的修养,玄冽的伤势已经大好,除了右臂行动上还有些迟缓其余的已经无碍。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不是躺在床上就是躺在躺椅上,玄冽觉得整个人躺得都没有力气了。 “好。”季影寒点头,“不过已经快晌午了,用过午饭再去吧。” “好。”玄冽笑着点头,这一个月来,对于季影寒的话他向来是言听计从。叶南卿曾因此打趣他已经被季影寒吃的死死的了,他也从不恼。这一切,他心甘情愿自然就甘之若饴。 用过午饭,玄冽拗不过季影寒的要求回房小憩。不多时,房门一开一关一股药香扑面而来,然后一双手轻轻的推醒了他。 “把药喝了吧,然后我们就出门,现在傍晚天还是有些寒,要早点回来。”季影寒将药碗端起来,一只手贴到碗侧试了试温度,然后递了过来。 玄冽却不伸手去接:“药太苦。” “有蜂蜜水。”季影寒指了指桌上托盘上放着的小瓷碗。 “还是苦。”玄冽装模作样的皱起眉头。 季影寒无奈的笑了,伸手去拿托盘上的勺子,玄冽在身后笑得像一只等着主人喂食的大狗。 这些天来玄冽的药食起居皆是季影寒亲力亲为,刚开始那几天玄冽伤重无法自行喝药,每每都是季影寒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到他口中。汤药中有一味极苦的药材,叶南卿曾无意中误尝过一次,当时就脸色煞白眉心紧皱连喝了三大碗蜂蜜水才算是活过来。偏偏玄冽却把这苦药当蜜汁,一口一口喝得享受,就连伤势大好以后每次也仍旧耍奸打滑的想尽办法让季影寒喂自己。每每看着喝药时玄冽脸上那丝享受的微笑,叶南卿都觉得心惊胆战,估计就算季影寒手里端的是碗□□他也能喝得开心。 自从认识玄冽以来季影寒本就存了一分心动一分感动,如今又因为玄冽为自己受伤多了一分愧疚,所以对于玄冽的种种行为,季影寒总是有求必应耐心细致。而玄冽见季影寒待自己已经不同于以往的冷漠疏离心中更是高兴不已,慢慢的也就愈来愈得寸进尺。 喝完药,季影寒递上那一小碗蜂蜜水,玄冽托着他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喝完。 玄冽将季影寒手中的碗拿下放在床边,握着季影寒的手腕却不撒手。季影寒本就消瘦,手腕本更是没有几两肉,皮肤紧致白皙像上好的白瓷。他手指修长,因为长期抚琴握剑,指腹和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玄冽看得专注,却未发现季影寒莹白的耳垂泛起了浅浅的绯红。 玄冽直起身子,拉着季影寒的手猛的用力一拽,季影寒反应不及扑倒在他左肩上,他顺势一转身,将季影寒压在了身下床榻上。 季影寒脑子“轰隆”一声一片空白。 “玄……玄冽……” “别动。”玄冽右手握着季影寒的右腕,左手拢了拢季影寒额前的发,俯下身子慢慢逼近。 季影寒唯恐拉扯伤到玄冽,竟真的一动不敢动。他双眼睁得很大,视线中玄冽的脸越来越近,眼眸中的深情让季影寒不由自主的沉溺。这双眼睛似乎有着无法言说的魔力,每一次这样毫不掩饰的对视,季影寒都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玄冽低下头吻住季影寒的唇,灵活的舌头不由分说的撬开了季影寒的牙关深深探了进去。 “嗯……”季影寒一时之间没有习惯这突如其来的深吻,身体不由自主的挣扎了一下。 玄冽的手掌下移到季影寒的胸口,放在他心脏正上方的位置,隔着薄薄的衣衫感受他心脏频率慌乱的跳动以及他胸膛的温度。 玄冽抬起头,季影寒的眼睛慌乱的无处躲藏,连睫毛都在打颤。再次低头,这个吻落在了季影寒的脖颈上,一点一点下移。季影寒脸上炸开一片红色,蔓延到脖颈,整个人僵硬无比。 玄冽的手渐渐移向季影寒的衣襟,季影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惧怕,右手突然紧紧抓住了玄冽的手腕。他抬眼,正对上玄冽的双眼,突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行为。 “我……我们……不是要去庙会吗?”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神色慌乱中季影寒脸上的潮红退去。 玄冽看了看季影寒紧紧抓在自己手腕上的右手,骨节发白。玄冽想过季影寒可能会抗拒,甚至可能会生气,但他却没想到季影寒的反应竟然这样强烈。季影寒这样下意识的行为让玄冽有些受伤。 季影寒看着玄冽眼中一瞬间黯淡的神色,心中十分不忍。相识以来的一幕幕皆在眼前划过。他于他有救命之恩,倾心之情。这天大地大,玄冽却只单单在意了一个季影寒,季影寒何德何能何其有幸。他为他开解心结,为他挡箭受伤,为他做了那样多,却没有真正问他讨要过什么。试问,这义,这恩,这情,季影寒何以为报?何况,他与他之间,这事也不过早晚而已。 季影寒心一横,嘴角还扯了个别别扭扭的笑容,他闭上眼睛,慢慢松开了玄冽的手。 只是,面对这样的季影寒玄冽却是心疼了。他看到季影寒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他放开他手腕的右手微微的颤抖。季影寒在害怕,这种害怕远远超出了对陌生行为的不适与恐慌,但他却放弃了对他的任何抵抗和阻拦。 玄冽皱眉,他原本也只是想要逗一下季影寒,想要看看一向冰冷淡漠的人面对这样的挑衅会是怎样一个有趣的反应,原本看到他脸上一瞬间血色褪尽还以为自己恐怕要承受一顿怒气,但是却没想到季影寒挣扎了半天却闭了眼睛摆出了一副任他为所欲为的表情。 玄冽想或许该卑鄙的将错就错,毕竟机会难得,他低头含住季影寒的耳垂。季影寒感觉一股炙热的温度落在耳垂上,紧接着整张脸都烧了起来,一股奇怪的热流从他的小腹升了上来,开始在身体四周蔓延。这感觉极其陌生怪异,季影寒心跳越来越快。他铁了心的要对玄冽顺从,于是紧咬了下唇默不作声,他的手抓着身下的床单,用力到几乎要将床单抓出洞来。 玄冽无法否认季影寒对他的吸引,从上到下由内而外。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让他心动。而此时此刻季影寒以这样一种隐忍的姿态躺在他身下,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极致的诱惑。他曾在梦中不止一次的拥抱过他,他无时无刻不想把那些梦境变成真实的。但此刻,玄冽却什么都不能做。他看得出来,季影寒并未做好这方面的准备,他很抵触也很惊恐,如果这样做下去一定会伤了他,这不是他的本意。 玄冽停下了动作,他理了理季影寒额头的发,轻轻落了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1 一吻在上面。 良久,季影寒没感觉到玄冽的下一步动作,睁开了眼睛。 “如果不想就不要勉强。”玄冽将季影寒从床上拉起来,明明已经是初夏,季影寒的手却还是很凉。季影寒明显的像是松了一口气,似乎又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伤了玄冽的心。 “没有勉强。”季影寒抿了抿唇,眼睛却不敢与玄冽对视。 “身体骗不了人。”玄冽伸手替季影寒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他的手碰上季影寒衣襟时却明显感觉到季影寒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玄冽只装作没有察觉。 “走吧,我们去逛庙会,看看是什么样的热闹,竟让他们两人一天不着家。”玄冽下了床,去取挂在旁边架子上的外衫。 季影寒看着玄冽,心里忽然一阵惶恐。玄冽将他看得太过透彻,他的任何一点细微的情绪变化都逃不过玄冽的眼睛,在玄冽面前他简直无处遁形。玄冽越是对他包容迁就他就越是惶恐不安。玄冽对他的好让他时常会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能够为玄冽做些什么,他也不知道,若是有一天玄冽终究烦腻了对他的包容厌恨了对他的迁就,他又该如何。 季影寒微皱了一下眉头,这样的患得患失太不像他。 直到后来,季影寒才明白,他对于玄冽的患得患失,统统是因为,他太在乎他。 ☆、第十八章 庙会 玄冽和季影寒前脚刚刚出门,叶南卿和云辛就回来了,两人从大清早出门,跟着人流从东城到西城,听说书观戏曲看杂耍,又买了不少可有可无的东西,早已是累得直不起腰来。 刚进了门,叶南卿就扔下一堆东西躺倒在床上。 “一大清早就被你拖出门,浑身骨头简直都要散架了。”许是真的太累了,叶南卿躺了一会儿竟睡了过去。 云辛坐在桌边,举着手中从庙会上买来的糖人细细的看。一直到听到叶南卿均匀安稳的呼吸声,云辛起身走了出去。 叶南卿仅睡了一刻钟就因口渴醒来,他环顾四周云辛并不在,于是起身自己倒了杯水,结果走了困,就再也睡不着。百无聊赖的辗转反侧了良久,叶南卿干脆起身,等了一阵不见云辛回来,索性走出屋子往玄冽房间去。云辛不在房间无非就是去找季影寒了,而季影寒这些日子几乎都呆在玄冽屋里,叶南卿想也正好去找玄冽杀一盘棋。 走到玄冽的房门口叶南卿才发现屋里并没有人,想了想又敲了敲旁边季影寒的门,依然没人回应。正在纳闷的时候,叶南卿看到门口有一个女子正往里打量。 “这位姑娘可是有何事?”叶南卿走上前询问。 “冒昧打扰公子。”那女子福了福身,不敢抬头看叶南卿,“我家小姐的纸鸢不小心落到您家院落了,不知可否让奴家寻一寻。” 叶南卿看那女子的打扮应该是哪个富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做事说话也礼貌周全的很。 “当然,姑娘请进,姑娘可知纸鸢落在哪个方位?” 那丫鬟迈进门槛,伸手指了一下:“应该是西北面。” “那就是在后院,姑娘请随我来。”叶南卿收了手中的金扇,带着那丫鬟绕过前厅穿过角门往后面走。 “可是那个?”叶南卿手中金扇指向主屋西面那棵桃树枝上的彩蝶纸鸢。 “是,正是那个。”丫鬟欣喜的点头。 叶南卿走到树下,双脚跳了跳拿下了那纸鸢,上前两步双手交于那丫鬟手中。 丫鬟双手捧过,连声道谢。 “举手之劳而已,姑娘可以回去交差了。” 那丫鬟微红着脸点点头,碎步小跑着离开了。 叶南卿环顾四周,后院的桃花开得竟比前院还要旺盛,这明艳的美景让叶南卿不由自主的停下了离开的脚步。此时叶南卿身后“吱呀”一声响,云辛从主屋里走了出来。 临州的庙会是两个月一次,次次都是熙熙攘攘人头涌动,季影寒和玄冽纯粹只是出门走走,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干脆顺着人流慢慢前行走马观花乱看一通。 一路上玄冽生怕自己和季影寒被人流冲散,牢牢的牵着季影寒的手不肯放,季影寒起初还时不时的挣扎一下,后来发现袖子宽大遮盖得严实也没引起什么注目倒也就随了玄冽。 “这里太闹了,你不喜欢?”玄冽觉出人群里季影寒似乎有些不适。 “还好,只是不太习惯。”季影寒淡淡的说。其实他担心的也不过是人太多恐混进了仇家,此时玄冽伤势刚刚好,必定再经不起打斗,所以一路上未免有些警惕。 “那我们回去?”玄冽看穿了季影寒的心思。 “不用,偶尔转转倒也新鲜。”季影寒笑笑,看到路旁有一家叫留碧坊的玉器店,拉着玄冽走了进去。 “二位公子想要点什么?敝店是临州最有名的玉器店,管您想要什么,没有找不到的。”老板上来作揖。 “劳烦老板挑上好的玉佩拿上来给我们看看。” “好,二位稍等。” 老板端来一个首饰托盘,上面放了深深浅浅七八枚玉佩,皆是质的匀称的上佳之品,但季影寒只看了一眼便轻轻摇头。 “还有更好的吗?” 老板笑着说:“公子跟前的就是敝店最好的了,若公子觉得不中,那整个临州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在下并不急于一时,但一定要找到称心如意的那一个,今日也只是来碰碰运气。”季影寒作了一辑,“叨扰了。” “公子请留步。”老板拦下了要走的季影寒和玄冽,“不知老朽可否问一下公子找的是哪种玉?” “在下想找一枚上好的白玉佩。”季影寒侧转过身子。 “这……”老板似有些为难,稍稍考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罢了,公子既然进了留碧坊的门那就是有缘,我家祖上三代都做这玉石生意,岂有让客人空手而归的理。” “老板这里可有?”季影寒回过身来。 “还请公子稍等片刻,我拿来与公子瞧瞧。”老板打了帘子进了后堂。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老板从后堂走了出来,手上捧了个古朴素雅的小小黑檀木盒子,到季影寒跟前小心翼翼的打开。 “公子请看看,这可是您要寻的?” 盒中一枚小巧的圆形白玉佩,整体通透,洁白无暇,体如凝脂。季影寒小心的拿起来,放在手心,玉质温润细腻,找不到一丝杂质。玉上雕刻着一束寒梅,工艺精巧细致,栩栩如生,简直要从玉中探出来一般。 季影寒爱不释手,转过头来:“老板给个价钱吧。” 老板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公子是懂行的人,自然也看得出这玉佩着实是个宝贝,老朽实不相瞒,这玉佩是前朝某位大臣的遗物,几经辗转到了老朽手里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2 ,所以这价钱……” “老板但说无妨。” “三千两。”老板开口,然后又加了一句,“少了三千两老朽是断不肯卖的。” 季影寒从怀里掏出了银票,取了三张一千两的递过去:“三千两。” 老板没想到季影寒竟然这样痛快连价都没还,于是伸手接过了银票,呐呐的点头:“公子是有心之人,这玉佩托付给您,老朽也放心。” “多谢老板割爱,在下告辞。” “二位公子慢走。” 出了留碧坊的门,玄冽远远就瞧见了不远处的月老祠,于是拉着季影寒朝那里走。季影寒一路上似乎心不在焉,等到了月老祠的门口才恍然回神,看着额匾上的三个大字,再看看四周尽是提着香烛的妙龄女子或是相互之间欲语还休的对对佳偶。季影寒脸上一红,慌忙甩开了玄冽的手逆着人流往外走。 “唉?影寒……”玄冽暗自笑了笑,赶紧抬步打算跟上去。 “小萤,这红线要怎么用啊?”玄冽身旁,一个刚从月老祠出来的小姐问身旁的丫鬟。 “当然是系到梁公子的腕上。”旁边的丫鬟答道,“只要这月老红线一系,那小姐就保准能和梁公子白头偕老的。” “真有这么灵验吗?”那小姐脸上飞起两片红霞。 “当然灵验。” 玄冽看了一眼正站在不远处树下的季影寒,又回头看了看月老祠,想了想刚刚那小姐与丫鬟的对话,抬起脚走了进去。 只一会儿的时间,待玄冽从月老祠出来,树下却不见了季影寒的踪影。玄冽环顾四周都没有看到他,想起一月之前受伤的那个夜晚,心中不由大急,拨开人流不管不顾的冲出去四处寻找。 “影寒!” “影寒!” “季影寒!” 顾不得周围人奇怪打量的目光,玄冽隔几步就拦下一人。 “这位公子,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白衣的男子,大约这么高。”玄冽用手比划道。 “没有,没看到。” “这位大婶,请问一下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白衣的男子?” “没看到。” “这位姑娘,请问有没有……” “玄冽!”身后有人拉住了玄冽的衣袖。 玄冽转身,季影寒正站在自己身后。 “玄……”季影寒刚要再开口就被玄冽抱了个满怀,力气大得他硬生生后退了半步。 “你去哪了?我以为……我以为……”玄冽大惊大喜之下有些语无伦次。 “我……我看到了点有趣的东西就去瞧了瞧。”季影寒安抚的顺了顺玄冽的肩膀,看周围的人朝两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不觉脸上一红轻轻挣脱了玄冽的双臂。 “我们回去吧。”玄冽心有余悸,将季影寒的手握得牢牢的不肯松开。 “好。”季影寒点了点头。 ☆、第十九章 韶华 临州位于南方,且邻水。初夏的夜色里已经带了些湿热的气息。季影寒站在院中桃树下,透过缀满了繁花的枝杈遥遥望着高空中那一道弯月。今夜无风,也无星,唯独一弯残月像一把出鞘的弯刀悬在半空,光色清亮,寒气迫人。 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季影寒没有转身。 “他对你还真是上心,晚饭吃少了点就放在心上了,刚刚还去厨房拿了一碟点心预备在了房里。”云辛踱步到季影寒身旁,抬手拂掉飘落在自己肩头的一瓣桃花。靛青色的外衫领口露出一缕鹅黄色的内衫边沿。两个原本明丽的颜色,在这夜色下被衬得愈发浓烈。 “他总是这样。”季影寒依旧神色淡淡,似乎真的没什么能让他有所改变。 “你也总是这样。”云辛点明说,“今天,遇到什么人了吧。” “云辛你总是太聪明。”季影寒微微勾起了嘴角。 “从未有人说过我聪明,小时候倒是总被说笨,大家都说……”云辛停顿了一下,笑容也跟着一暗,“他更聪明。” 季影寒知道,“他”指的是云且。 “他说话做事,总是那样滴水不漏。”弯月隐进云层后面去,云辛的脸隐在了阴影里,“才六岁的孩子,就能做到那个份上。” “云且确实聪明。”季影寒记得那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孩子。那个既聪慧又沉稳的孩子,那个全家人都引以为傲的长子。 “我知道,提起他你不会比我好受些。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云辛的话停顿了片刻,而后带着叹息,“只是想和一个知道他的人,谈谈他。” “我知道。” 云辛沉默了一会儿,直到云层掀开,月牙露出亮光。 “还有一月了。”云辛转开了话题。 “嗯。”季影寒轻轻应了一声。 “这一月,你好好保重。” “你……”季影寒转头看向云辛,“出什么事情了吗?” 叶南卿从玄冽屋子里出来,摇着手中的金扇,朝着两个人走过来。 “有件私事,可能要提前了结。”云辛的声音不大,只足够季影寒和他自己两个人听清楚。看着叶南卿朝自己慢慢走近,他脸上的笑容添了几分。 “万事小心。”季影寒与云辛擦肩而过留下了几不可闻的四个字,而后朝着叶南卿点了点头,回了玄冽屋中。 回到屋中,玄冽正在收拾残棋,他将白子和黑子分别装到两个棋盒里面,慢条斯理。季影寒想这个人似乎无时无刻不是这样的从容淡定,温文尔雅,如同一杯温度适中的白水,看起来平淡无奇,但是某些时候却能温暖心底的那份寒冷。 “在想什么?”玄冽收完看季影寒正倚着门发呆,走过去将人从身后环在怀里。 “没什么。”季影寒笑笑,由着玄冽环抱着自己的姿势走到琴案前,那把古琴的弦在烛光下映得发亮。 “许久都没听你弹琴了。”玄冽的下巴抵在季影寒的肩窝,喃喃耳语间的气息让季影寒的耳朵尖红了起来。 玄冽顺势一坐,让季影寒坐在了自己大腿上,季影寒脸色稍稍一红,不敢回头去看玄冽的脸。玄冽的双手仍旧环在季影寒的腰腹,他低了头将脸靠在季影寒的背上。 季影寒觉得自己仿佛被玄冽包裹了起来,周身全部都是他的气息。他伸出双手,手指随心而动。 琴音从指间流淌而出,清澈婉转,缠绵不休。仿佛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又好像那言不完诉不尽的情愫。 周周转转,层层叠叠,丝丝密密。 季影寒的眼睛里呈现出迷醉的神色。他忘了时间,忘了地点,忘了过去,也忘了未来。他忘了一切缠绕他束缚他压制他的东西。他忘了那根植在心底十几年的仇恨与血债。 他只记得将他全心全意爱护的这个人。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3 这个人……明眸皓齿,眉目含情,温润如玉。 这个人……言语间三分清朗,谈笑间三分温柔。 这个人…… 季影寒的唇角微微勾起。 看来,老天还是待他不薄。 一曲终了,季影寒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这曲子随心即兴而作,弹奏的过程中,他心中脑中竟全是身后人的脸。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玄冽抚着季影寒的一头长发,丝丝从指间滑落。 季影寒侧了脸去看他,眼中几许柔情,几许缠绵。 “韶华。” “嗯?” “这曲子,叫‘韶华’。” 玄冽注视着季影寒的眼睛良久,眼中神色忽明忽暗,跌宕起伏。 他一把钩过季影寒的脖子,手掌托着他的后脑勺,低头含上了季影寒的唇。他抬手,拉住季影寒的发带轻轻一扯,如瀑的黑发遮挡住了两个人的面容。玄冽将手中的白色发带随手一扬,回手将季影寒推倒在琴案旁的榻上。 玄冽放开季影寒通红的唇,沿着下巴吻到脖颈。 季影寒微张着嘴巴换气,眼睛盯着头顶的房梁,胸膛剧烈起伏着。 玄冽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拆看一件绝世珍宝。他小心翼翼地将季影寒的衣襟拉开,露出整个削薄精瘦的左肩。从肩头到肩窝到胸膛,一寸一寸,一点一点,轻柔的亲吻,舔撚(1),吸(2)吮,啃齩(3)。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玄冽落唇的地方飞快地冲入大脑,季影寒下意识咬紧了下唇。 玄冽的手掌放在季影寒的心脏上方,手底下,季影寒的心脏跳得杂乱无章,快得如同马蹄奔腾。 玄冽微微一笑,伸手扯开了季影寒的层层衣衫。与此同时,季影寒身体一僵,闭上了眼睛。 玄冽愣住。 半响,他才颤抖着伸手去触碰季影寒右侧胸膛与左侧心脏平行的地方。那里,有一块黑红色的矩形烙伤,斜斜地印在季影寒白皙的胸膛上,足足有寸许大小,狰狞恐怖。 “这是……怎么回事?”玄冽抬头,他看到季影寒紧闭的双眼,他的睫毛在微微地颤抖。 “过去的事,别问了……”季影寒摇头,神色有些痛苦。他伸手紧紧攥住玄冽的袖扣,用力到骨节发白。 玄冽将季影寒的两只手捉住抵在自己胸膛上,俯下身子紧紧抱住季影寒。 玄冽用自己胸膛的温热贴上季影寒的冰冷,季影寒埋头在玄冽的颈窝,好久好久才终于平复下浑身的战栗。 这道伤承载了太多,他永远都不可能习惯。 “好,不问。”玄冽将季影寒拥入怀中,轻声安慰。 “我不会再让你受伤。”玄冽笃定地说。 玄冽用手掌和嘴唇轻轻安抚着季影寒,直到他眼神迷离彻底放松下来。 “嗯……”季影寒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呻(4)吟,他身体最最敏感的部位,被玄冽掌握在了手中。 玄冽轻轻地动着手指,渐渐加快了速度。 季影寒觉得一点点火星从玄冽的手中兴起了燎原之势,整个人都似乎置身于火炉中。他咬着自己的手腕,原本清冷的眼中一片水色迷离。这陌生的,奇异的快(5)感,将他的身体头脑以及心脏烧得失去理智。 季影寒已经不懂得该怎样去控制自己,他只能随着玄冽的动作本能的颤抖,战栗,沉迷其中。 在越来越强烈的快(5)感中,季影寒终于忍不住再次呻(4)吟出声。 “啊……”心跳遽然停了一拍,季影寒感觉浑身的肌肉都痉挛了一下,整个人像是被高高地抛向了天际,然后,脑海中一片空白。 玄冽俯下身来亲吻季影寒,一只手慢慢沿着季影寒的脊椎骨滑下来。 季影寒身体一紧,他感觉到玄冽的手指探进了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他轻微地皱了皱眉头,拉下玄冽的脖颈,与之亲吻。玄冽深深地纠缠着季影寒的舌,手下的动作只快不慢。 过了一会儿,玄冽将手指抽出来,分开季影寒的双腿,坚定不移地挺了进去。 那一瞬间的火辣疼痛盖过快(5)感,季影寒死死地抓着玄冽的手臂,牙齿咬破了下唇。 玄冽用舌尖舔去季影寒唇上的血迹,用强硬的自控力让自己停顿下来等季影寒适应。一直到季影寒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才开始动作。 玄冽的动作并不快,但每一下却一定进入的彻底,仿佛当初势在必得的决心。 “呃哼……”季影寒的身体像是一叶扁舟,随着玄冽的动作不停地晃动,从脖颈胸口一直到大腿布满了斑斑驳驳的红痕,他双目半敛,眼角通红,一片艳媚之色。 玄冽的动作渐渐失了控制,多了些疯狂,他的汗水滴在季影寒的胸膛,身下的动作越发的凶狠。 “啊哈……”季影寒的呻(4)吟偏了音调,眼角滑下一颗晶莹的水珠。他双手紧紧地抱着玄冽的肩背,像是抱着风浪中唯一的一根浮木。 玄冽抱紧了季影寒的腰,几下淋漓尽致地抽(6)送,身体一紧,停了下来。 季影寒一个战栗,他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左手不小心碰到了琴案上的琴弦,发出“铮……”的响声。 季影寒像是被这一声琴音惊醒,他猛然间回过神来,玄冽正伏在自己上方,一双眼睛看着自己,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欲(7)望。 季影寒血色未退的脸重新燃起火辣辣的艳红,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躲避玄冽的视线。 玄冽伸手将季影寒的脸颊板正,手指顺着他的脖颈划过胸膛一路向下,邪邪地一笑:“现在才害羞,似乎已经晚了……” (1)“撚”同“捻” (2)请忽略我t t (3)“齩”同“咬” (4)请忽略我t t (5)请忽略我t t (6)请忽略我t t (7)请忽略我t t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一章,我只能说……我尽力了…… ☆、第二十章 红线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刺目的光线让习惯了天未亮就起床练武习字的季影寒有些不习惯,他眯了眯眼睛,抬起手来遮挡。手腕上,一根红线映入眼帘,季影寒微微一愣。 他感觉自己身后紧贴的温热胸膛和腰腹上搭着的手臂。季影寒想起了昨夜的疯狂与放纵,脸上不可抑止的烧了起来。 “醒了?”偏偏在这个时候,玄冽醒了过来,他收了收手臂,将季影寒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嗯。”季影寒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哑。 玄冽伸过一只手附上季影寒的那只,十指相扣。将红线挪到了季影寒眼前。 “昨天在月老祠求的,听说很灵验。”玄冽在季影寒肩头落下一吻,凑到他耳边说,“你是我的了。”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4 季影寒脸红的躲闪开,轻轻挣脱了玄冽的怀抱坐了起来。他环顾四周从床头拿过了玄冽的一件外袍披在了身上,走下床去。季影寒平时常穿白色,而玄冽的衣服颜色却都偏深,裹在季影寒身上衬得他更加的清瘦。玄冽盯着季影寒一节露出来的小腿往上看。季影寒比玄冽偏瘦一些,他走到琴案前一弯身,衣袍滑落下来露出白皙的左肩,和上面那一道清晰的十字疤痕。 玄冽盯着那十字疤痕,想起那一天,在东寒楼中,自己为季影寒按着伤口不禁心猿意马的情形。从那个时候,他便开始心疼他。不,或许从更早,从那个第一次相遇的夜晚,从他的那一滴眼泪,从他寂寥悲怆的背影。 从那个时候,他便开始喜欢他。 而今,那疤痕的周围印着点点红梅,娇艳夺目。玄冽勾起唇角,那天他所想的,今天已经得到。这一切,心里的满足远远胜于身体的愉悦。 季影寒在榻上自己那件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白衣中摸了摸,将什么东西握在手心走到了床前。他张开手,手心躺着那枚前一天在留碧坊花三千两银子买下的白玉佩,不同的是,此时的玉佩比昨天看时多了红色的缨穗。他取过玄冽一直放在床头的竹箫,系了上去。 “你是买给我的?”玄冽有些惊讶,他没先到,季影寒当着他面买下的这枚玉佩竟然是送给自己的。 “自然是给你的。”季影寒将竹箫递给玄冽。墨色的箫白色的玉煞是好看。 “你昨日,就是去找这缨络了?”玄冽接过季影寒手中的竹箫,珍惜的将玉佩捧在手心。 “嗯。”季影寒点头,唇角带了三分笑意,柔和得如同斜斜照进窗子的阳光。 吃过早饭,季影寒雷打不动的在院子里练剑,玄冽倚在躺椅上,看得津津有味。 季影寒挽了一个剑花,右手出剑手腕轻轻一压长剑朝着前面的桃树旋转着飞过去,正好将一片落下的花瓣斩成两半,然后一个回转,稳稳落回了季影寒的左手。季影寒左肩的伤势已经痊愈,这一招“轮回”也就练得越发的出神入化。 练得有些乏了,季影寒将长剑一收坐到了玄冽的对面。玄冽将已经晾得温度刚好的茶水推到季影寒跟前。玄冽闲着无聊,拿了季影寒的长剑抽出来看。剑身精铁铸造,薄而十分锋利,光影鉴人,散发着丝丝阴冷寒气。 “这剑可是家传?”玄冽问。 “这剑叫‘问寒’,是舅舅赠与我的。”季影寒将茶杯放下。 “舅舅?” “嗯,我仅剩的唯一的亲人。”季影寒眯着眼睛看天空中飞过的一只鹰隼。 “那你的武功……” “也是舅舅教的,就连父亲留下的这套剑法,也是由舅舅传授给我的”季影寒低下头,陷入回忆,“家里出事那年,我才七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忠心的老仆拼死保护将我救出投奔了舅舅。之后的十几年里,是舅舅抚养我长大,他视我如己出,将一身的武功学识悉数传给了我。” “既然如此,那你舅舅应该是武林中有名的侠士,可不知尊姓大名。” “舅舅……不好与人争风且又不想引起仇家注目,所以一直以来都是隐姓埋名。”说完这话,季影寒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持剑起身,“舅舅于我有再造之恩,此生,难以为报。” 玄冽看季影寒一柄问寒剑舞出猎猎风姿,不禁想到,季影寒身上除了那两处明显的箭伤和烙伤,还有一些浅浅的细小疤痕。那些伤痕,恐怕就是经年累月刻苦练武所累积下来的,很多已经几乎看不出来了,可想而知受伤时季影寒应该还年幼。那样小的孩子,就已经吃了那样多的苦。听季影寒提起家人被仇家杀害是七岁时的事情,玄冽心中暗想,那烙伤应该就是仇家留下的,可却不知是什么样的人,竟心狠手辣到对一个七岁的孩子下如此狠手。 一直到晌午,玄冽才发觉这半天都没有见到叶南卿和云辛,两个人的房间也是房门紧闭无人进出。 “难道是出门了?”玄冽有些疑惑。 “不如过去看看。”季影寒说。 “好。”玄冽朝对面的房间走过去。 “南卿?云辛?”站在房门口,玄冽喊了门,里面没人应。 季影寒抬起手轻拍门,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叶南卿和云辛两个人并不在屋子里,屋中的圆木桌上留了一封信。信封上是叶南卿潇洒的笔迹,写着:玄冽影寒亲启。 玄冽拿起信封和季影寒对视了一眼,然后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 上书: 玄冽,影寒。 我出门已有一段时日,如今有些挂念家中诸事,念恒伯年事已高,不忍他过度操劳,遂与云辛商议决定返还陵城。皆因临时起意,故未曾及早告知,又因不忍惊扰美梦,故留书而去。失礼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另,荣老爷子出门寻访故人,归期未定。请我等代为告知二位。 望君珍重,勿念。 叶南卿,云辛留。 玄冽看完叶南卿留下的书信无奈的笑着摇头:“以前南卿总是羡慕我能够四处游历,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却仍旧是放不下家事和生意。难为一家之主果然不及我一个人逍遥自在。” 季影寒拿过玄冽手中的书信,又细细的看了一遍。 “怎么了?”玄冽右脚刚要迈出门,却发现季影寒在对着那一张薄薄的信纸皱眉,“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季影寒将信纸叠成原样放进信封,“只是觉得他们走得太过匆忙。” 玄冽走回来拉季影寒的手:“我知道,你是担心云辛。你放心吧,南卿定会善待他。” “嗯。”季影寒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这样一来好像只剩我们两个人了。”玄冽伸了个懒腰,转头望向季影寒,笑得比头顶的艳阳还要灿烂,“似乎也不错。” ☆、第二十一章 白首 一个月后,决定新一届武林盟主的比武已经迫在眉睫,临州城人满为患,大街小巷走得全都是手持刀剑武器的武林人士,平日里熙熙攘攘的老百姓倒是少了一半。 “听说比武地点定在了白家堡的武场,有兴趣的都可以去旁观,不如我们也去看看怎么样?”玄冽一身湖蓝衣袍,袖口领口滚着云纹银边。他左手提着一只两三斤的鲤鱼,一手提着被纸包好的配料,亦步亦趋的跟在季影寒身后。 “你也有兴趣?”季影寒一身月白衣袍走在前面,手中拿着些瓜果蔬菜。 “这武林盟主的位置被白盟主稳坐了十几年,如今终于有了空缺,各门各派必定挣得你死我活,比武场上也必定高手如云,这场面,恐怕是十年难得一回见,不去看看岂不可惜?”玄冽走上前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5 去与季影寒并排而行。 “此事再议吧。”季影寒往一旁让了让,唯恐被玄冽手中的鱼溅到身上水渍。 “好好,还有四天呢,这事不急。”玄冽再次狗腿的凑上去,“影寒这鱼你喜欢怎么吃?清蒸还是红烧?” “都可以。”季影寒略带嫌弃的瞥了一眼玄冽手中那条垂死挣扎的鱼,继续往旁边移了半步。 “或者水煮呢?你更喜欢哪个?”玄冽这下理会了过来,将提着的鱼换了一只手,再次靠上去。 说话间,已经进了家门。 “清蒸吧。”季影寒前脚进了厨房将手中的食物放下,玄冽后脚跟了进来。 “好,那就清蒸,你先去休息一会儿,饭马上就好。”玄冽放下鱼推季影寒出去。 季影寒回了回头,玄冽已经将鱼放在了砧板上。 之前都是荣老爷子在照顾他们的一日三餐,自从几天前叶南卿云辛和荣老爷子各自离开,这偌大的府里就只剩了季影寒和玄冽两个人。而让季影寒第一头疼的就是做饭,他虽从小吃过不少的苦,但是对于柴米油盐之事却是一窍不通。第一次尝试下厨差点没有火烧厨房,吓得玄冽再也不敢让他踏进厨房半步。反倒是玄冽,一身贵气,谈吐举止都透着良好的教养,怎么看也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公子哥,却不曾想竟然做得一手好饭菜。这确实大大出乎了季影寒的意料。 玄冽做饭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就摆上了桌。两道清淡的小菜,一道鲜香的清蒸鲤鱼,还有两碗清香的豆腐汤。 “尝尝怎么样?”玄冽将鱼往季影寒跟前推了推,从鱼尾处刺少的地方夹了一筷子雪白的鱼肉放到季影寒碗中。 季影寒夹起来放入嘴里,嚼得很细很慢。葱姜和黄酒将鱼的腥味除得很彻底,花椒提升了鱼的香味。鱼肉鲜香爽滑,细腻可口。季影寒点了点头,朝着玄冽笑了笑:“很好吃。” 玄冽像是期待到主人表扬的大狗,心满意足的摇了几下尾巴,坐下继续帮季影寒添饭夹菜,他十分细心的将鱼肉中的刺一根根小心的剔除,然后才放到季影寒的碗里。 “玄冽,我不是小孩子。”季影寒看着玄冽的行为笑得些无奈。 “我知道你不是。”玄冽在季影寒对面坐下,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但我希望你是。”如果可以,我很希望我能够参与你那无法想象的年幼时光,我希望能够陪着你长大,为你遮挡严寒酷暑风霜雪雨。 晚饭吃得早,饭后太阳也才刚刚落山,玄冽携了季影寒的手坐在屋顶看日落。他从身后将季影寒环在怀里,看着落日的余晖一点一点洒上季影寒洁白的衣摆,金红色的光线将两人重叠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 玄冽墨色竹箫置于唇边,皎洁的玉佩也染上了一层红霞。他吹奏出动人的音律,清远悠扬,娓娓道来无数深情。他望着季影寒,眼角眉梢尽是无限温柔,在无限好的夕阳下缠绵没有尽头。 “喜欢么,这曲子?”他歪了头去问季影寒,笑比春风更醉人。 季影寒点头,沉醉其中。 “这曲子的名字……叫‘白首’。”玄冽将季影寒的肩膀揽进自己怀里,眼神痴缠,“‘白首偕老’的‘白首’。” 季影寒一时愣住,茫然的看着玄冽。 “影寒,你可愿……与我携手白头?” 这轻盈的一句话,却仿佛是平地起的一声惊雷,炸开在季影寒的耳边。天地骤然间失了声音也失了颜色。季影寒几乎忘了自己置身何处,姓甚名谁。他只看得到听得到眼前的人。他在笑,嘴角弧度那样温柔,眼睛认真到严肃。 前路迷茫,未来模糊。这人却执着他的手问他,可愿携手白头? 季影寒抿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嘴唇,他像是着了魔。他忘记了惶恐也忽略了不安,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过去和未来,他在玄冽期待的目光里重重的点下头。 “我愿。” 玄冽的一双眼睛弯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好看,仿佛朝阳初升时的第一抹晨光。 他搂紧了季影寒,轻吻他的额角。 后来,季影寒一直清晰的记得那天玄冽在自己耳边说的这句话。 郑重的像一个誓言。 “我一生的幸运,莫过于遇到季影寒。我一生的所求,莫过于拥有季影寒。” 季影寒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在他从七岁以来的人生岁月中,一切都是灰败的颜色。唯一的亮色就是七岁那年上元节夜的冲天火光和满手鲜血。那鲜亮的红色是他永恒的噩梦。他以为,那会是他终此一生唯一拥有的颜色。他以为,复仇就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 而现在,玄冽给了他另外一种意义。一抹不再是噩梦的色彩。 几天后,是夜。天空很干净,没有一丝云,繁星如同含了泪的眼眸坠在空中,马上就要满轮的清月挂在高高的天穹之上,清辉俯照人间。院里的桃花花期最终还是开到了尽头,落了遍地的红,唯有树杈的影子还在地上影影绰绰斑斑驳驳。 “影寒?睡了吗?”玄冽附在季影寒耳边,轻轻的问。 “还没有。”季影寒闭着眼睛回答,“怎么了?” 玄冽的手小心翼翼的爬上了季影寒的腰,季影寒猛然间睁开眼睛,毫不客气的拍掉了他的手。玄冽有些委屈的将下巴搁在季影寒肩头蹭了蹭。 “有事说事。”季影寒很没好气,这些天玄冽似乎有些太过得寸进尺。 “你转过身来睡……”玄冽像个小孩子,声音也装成一幅很委屈的样子。 季影寒听话的转过身与玄冽面对面。黑暗中,玄冽的一双眼睛发亮,他满意的笑了笑,在季影寒的额头亲了亲。季影寒正好笑他小孩子似的行径,立刻就有一双手不安分的伸到了他两腿之间。季影寒一把握住玄冽的手腕,声音冷得犹如寒冬腊月:“你明天不想去白家庄了吗?” 玄冽点头:“想去。” “想去就老实点。”季影寒将玄冽的手钳住放在身侧。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季影寒斩钉截铁。 “就一次……”玄冽哀求。 “不行。”季影寒毫不客气的拒绝,这一招玄冽这些天不知用了多少次,如果他还上当那绝对是没长脑子。 看哀求无果,玄冽不满的努了努嘴,从季影寒手里抽回了手。 面对玄冽明显十分幼稚的赌气,季影寒颇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犹豫了一下主动凑过去亲了亲玄冽的唇,主动靠近了玄冽的怀里。 “明日还要早起,快睡吧。” 季影寒的轻哄起了作用,玄冽于是眉开眼笑的搂紧了季影寒的腰,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睡觉。 不一会儿,季影寒的耳边响起了有规律的轻酣。季影寒借着月光,用眼神描绘着玄冽的五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6 官。他轻轻的抬起手,在玄冽的后脑某个穴位轻点了一下。听着更加深沉的呼吸声,季影寒轻挣开玄冽的双手,他随手拿了件外袍披在身上,走了出去。 他绕过前厅走到后院,后院一颗桃树下,一个身穿灰色衣袍的男子倚着树干,似已经等了很久。见到季影寒来,那人站直了身体,行了礼,毕恭毕敬的双手捧上了一个小锦盒。季影寒接过打开,里面三颗莹白色的药丸在月光下散发着清冷冷的光。 “少主,云辛公子特意交代,一定要小心不要被药力反噬。” “我知道了。”季影寒点点头。 “属下告退。”那灰色身影轻轻一跃飞上屋顶,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季影寒回到房间,将锦盒收好。他脱衣上床,重新躺在了玄冽身旁。玄冽本能的就将手臂搭在了他身上。季影寒伸手抚过玄冽的脸颊,微微勾起的唇角是未曾见过的温柔。 ☆、第二十二章 擂台 八月初五,白家堡武场。 高高的擂台之下,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主看台上一共五把椅子,从左往右依次是白水庄庄主杨崇林、五岳盟主谢轻鸿、青桐观虚无道长、安宁寺念安大师。这四人分别坐在左一、左二、右一和右二的位置上。而中间空着的那把椅子,是已故的现武林盟主白景逸的位置。 白水庄主杨崇林站起来走到台前,众人立刻收了声,眼中带着隐隐的期盼和兴奋。杨崇林朝着台下一拱手,朗声说道:“相信在场的诸位都知道,几个月前白盟主中毒身亡。武林盟主一位不可空缺,故今天召集大家于此,通过比武的方式来挑选下一任的武林盟主。今天由我、谢盟主、虚无道长、念安大师一同作为裁判,大家作为监督,来见证新一任武林盟主的诞生。” “比武不限时间,落下擂台为输。比武期间不允许使用暗器和毒物。参赛人员并无限制,只需自报门派姓名。在场任何一位豪杰皆可参与。” 杨崇林停了停,一扬手:“比武开始——” 看台两旁的两面大鼓齐声雷动,气势恢宏。 鼓停,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擂台之上。 这一届由于现盟主白景逸离世,所以并没有守擂人,于是先上台的就自然而然的成为守擂人。 “我先来!”台下大喝一声,一人跳上了擂台。那人光头,一把胡子垂到胸膛,身材魁梧,手持两把大铁锤,满脸的凶神恶煞,他将手中的铁锤一挥,在擂台上站定:“无门无派,雷光。” “既然是雷胡子,那我一定要会会。”台下上来一人,一双小眼睛,圆脸,身材瘦小,一身上好的金棕色云锦,脚下一双腾云纹的短靴,不像是个武林人士,到像是个商人。他手中拿了一把纯金的算盘,转了转,微微一笑,嘴角两片小胡子跟着翘了翘:“无门无派,吴钱。” “噗嗤……”季影寒身旁的玄冽笑出声来,他靠在季影寒耳边小声说,“我听说这两人可是由来已久的对头,没想到今日一块儿遇上了。影寒可知道他们两个?” “知道,这两人在江湖上也小有一些名气,不过两人势力旗鼓相当,不知今天谁赢谁输。”季影寒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擂台。 “看来这比武还确实有趣。”玄冽点了点头。 雷光和吴钱两个人武功实力相当,两人都不想太费时间和精力,于是一上手就是狠招绝招,最后雷光稍输一程,败落下擂台。吴钱站在台上朝着雷光拱手,一双小眼闪着精明的光:“承让。” 吴钱刚刚说完,一个手拿砍刀的大汉跳了上来,几下将吴钱逼下了擂台。 明朗的日头渐渐升到了众人的头顶,随着时间的推移,擂台上的对决时间一次比一次更长,此时擂台上站的已经不是浑水摸鱼只想要露一下脸的一般武林人士,而是武林中真的数得上的高手。 待到太阳快落山时,站在擂台上的守擂人已经连战了八次再无更替。 “影寒,看来这武林盟主的位置要非华山的刘真人莫属了。”玄冽自然而然的去勾身旁人的肩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过头,不禁愣住。 “这位兄台,在下青衣门秦寻,兄台恐怕……认错人了吧。”身旁的男子一身浅青衣衫有些眼熟,正抱着双臂,眉眼弯弯的朝他笑。 “抱歉……”玄冽匆忙间收回手,十分尴尬,左右张望了几眼然后又转过头问秦寻,“请问兄台可有看到方才站在我身旁穿白衣的男子?” “在下刚下得擂台,并不知你旁边方才站的是谁。”秦寻摇摇头。玄冽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觉得面前的人眼熟,这人正是刚刚和华山刘真人过了几十招的青衣门门主。 “原来是秦门主,在下玄冽,多有冒犯。” “玄大哥不必在意。不过……”秦寻笑了笑,抬手指向擂台之上,“你要找的人,可是擂台上的那位?” 擂台之上,季影寒一袭白衣,伴着黑发在风中翻腾飞舞,远处夕阳洒下的金红色余晖衬得他眉目如画绝代风华。他持剑立在那里,台下骤然无声。 刘真人和善的一笑:“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季影寒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直衬得天地万物骤然失色,一双眼却冷冷清清摄人心魄。 “未门,季影寒。” 擂台之上的刘玉宗一愣,台下一片哗然之声。 “季公子,未门二十多年来都不曾参与武林中事物,为何今日突然出现?”杨崇林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走到了台前,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杨庄主在比武前可说过,任何人都可以参与比武。杨庄主现在问在下为何出现,可是要推翻前面的话?”季影寒转过身面对杨崇林,脸上的笑容已经尽数敛去,眼中寒戾更胜刚才。 “我……杨某并无此意。”杨庄主退了回去。 季影寒转过身,客气的朝着刘玉宗做了一辑:“刘真人请赐教。” “没想到玄大哥的朋友竟然是未门中人,着实不简单啊。”站在玄冽身旁的秦寻已经收敛了微笑,一脸严肃认真看着擂台之上。 在他旁边,玄冽紧盯着擂台上的季影寒,眼中神色复杂起来。 高手对招讲究的是一个“快”字,一个“准”字,一个“狠”字。季影寒每一招出剑都快如闪电,十分精准的直刺刘玉宗的空门,下手毫不留情,直逼得刘玉宗后退了三步。原本刘玉宗还有些轻敌,怕众人说自己欺负年轻晚辈有意有所保留,但仅过了三招,刘玉宗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眼前这个自称来自未门的年轻人。 刘玉宗主动出击,长剑直逼季影寒面门,季影寒不躲反迎上来,一个后仰躲过了刘玉宗的剑尖,紧接着手腕一转将剑直刺刘玉宗右肩。刘玉宗收剑回挡,两把宝剑碰在一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7 起发出尖锐的响声,刘玉宗受力左脚向后移了半寸。 好强的内力,刘玉宗心中不禁暗叹。 季影寒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寒气逼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凌厉的戾气。他几乎是瞬间退了一步,再攻上前。 刘玉宗一边接招一边寻找季影寒的破绽,二三十招过后却不得不有些丧气,他从年少时行走于江湖,至今已有二十年,近几年间更是鲜逢对手,今日若是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里,可真就是贻笑大方了。 刘玉宗再次抵挡下季影寒的进攻,趁着季影寒后撤的空当将内力聚到了持剑的右手,他在原地站定,一双眼睛紧盯着季影寒。 季影寒一剑刺向刘玉宗,刘玉宗闪身躲过高高跳起,手中剑锋一压然后高高挑起,手腕急回,那剑以一种扭曲的角度朝着季影寒心口刺过去。 看台下一片抽气声,纷纷为季影寒捏了一把冷汗。 “是‘巡回剑法’!”台下秦寻将头转向玄冽,“玄大哥,你这朋友好生厉害,竟能逼得刘真人使出这独门绝招。” 玄冽不语,他紧盯着擂台上的季影寒,眼看着刘玉宗的剑尖离着他胸口越来越近,那剑气强盛,所过之处的空气似乎都有一瞬间的停滞,季影寒的衣衫受剑气所逼,高高的飞扬起来。 台下又是一片惊呼。 季影寒竟不闪不躲,持剑的手臂举到了胸前。 “他要硬挡这一剑?”秦寻惊愕,话语中尽是怀疑,“这不可能!‘巡回剑法’会凝聚强大的内力,剑气都可杀人……” 季影寒举起剑的那一刻,玄冽的脸色瞬间煞白:“疯子……” “叮——吱——”刘玉宗的剑尖刺在了季影寒横在胸前的长剑上,季影寒顺势左转身体,剑尖划过剑身,刺耳的声音让所有人头皮发麻。这一挡一转,刘玉宗凝聚在剑身的内里已经被化去大半,剑尖一偏擦着季影寒的脖颈过去,几丝黑发被剑气斩断落了下来。 这样险的一招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同时也出乎了刘玉宗的意料。就在刘玉宗愣神的一瞬间季影寒已经动了,剑身上的内力刚被打散,此时正是刘玉宗最容易露出破绽的时候。季影寒足尖点地越过了刘玉宗的头顶,他在空中急退几步,右手一压,长剑脱手而出。 台下又是一阵轰动。 刘玉宗聚集精神转过身来,一柄飞旋的长剑已经到了眼前,他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只听“叮”一声,季影寒的剑将刘玉宗手中的剑打了下来,长剑掉在地上“哐当”一声,众人再凝神去看,脱手而出的长剑已经回到了季影寒手中。 “这……这是什么剑法?”台下哗然一片。 玄冽攥紧了的手慢慢松开来,掌心因为太用力留下了青紫色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亲们~ 如果喜欢《小白》还请收藏、推荐、留评~ 谢谢~ ☆、第二十三章 陌生 “我输了。”刘玉宗拱手,“季公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武功,实在是让人惊叹,刘某甘拜下风。” 季影寒收了剑,走上前将地上的剑拾起,双手托到刘玉宗面前:“刘真人过谦了,晚辈也不过是侥幸取胜,冒犯之处还请前辈多多包涵。” 刘玉宗哈哈一笑,接过季影寒手中的剑:“武林代有才人出,也是一大幸事,能遇到季公子这样的对手,刘某也无憾。” “刘真人且慢。”刘玉宗刚要下擂台,看台上的杨崇林站了起来。 “杨庄主可还有何指教?”刘玉宗转身。 “比武的规矩从一开始就言明,落下擂台方算输。”杨崇林背着手站在看台之上。 “杨庄主这又是何意?”刘玉宗皱眉问道。 “刘真人并没被打下擂台。”杨崇林仰了仰头,“那就算不得输。” 杨崇林此话一出,台下立刻议论纷纷。 “话虽说如此,但是胜负大家伙都看得分明啊……” “是啊是啊,这说法简直有些强词夺理啊。” “毕竟是定下的规矩,多少年都没人改过,要遵守也是应该的。” 台下众说纷纭,台上的刘玉宗却先变了脸色。 刘玉宗脸色一正,眉头微皱神色冷峻:“刘某技不如人,败于季公子手下,心服口服。况且刘某心里清楚的很,若不是刚才季公子剑下留情,恐怕刘某此刻并不能完好的站在这里。不论是否败落擂台,输了就是输了,众多武林豪杰的眼睛也都是雪亮的,难不成杨庄主要刘某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耍赖不成?” 刘玉宗一席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直说得台下众人心生佩服,说得台上杨崇林脸色铁青下不来台。 关键时候,虚无道长站出来打了圆场:“刘真人切莫动气,杨庄主也只是想按规矩办事,怕对刘真人不公,并无其他意思。” “虚无道长,败者服输,刘某觉得公平的很。”刘玉宗正色。 “既然如此,自然不再有争议,这一局,季公子胜出。”虚无道长点了点头,“比武继续吧。” 这时夕阳已经完全落下,残留在大地的最后一丝余辉也全数退去,白家堡武场四周点起了数十处高高的火盆,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季影寒站在台上,长发随风而动,他双眼如星辰如碎汞如寒冰,睥睨众生。 擂台下又上来两三个人,最终都败在季影寒手下。一时之间,竟没有人再敢挑战,擂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看台上,杨崇林紧拧眉头,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攥的死死的。 “季公子要成为武林盟主,杨崇林肯定会第一个反对。”秦寻看着台上的杨崇林,十分笃定。 “这是为何?”玄冽问。 “玄大哥有所不知,江湖上众人只知道武林盟主是白景逸,但是却鲜少有人知道,其实在处理武林事务时,有一半是杨崇林在做主。” “这又是为何?白盟主怎么会允许大权旁落?”玄冽皱眉,他行走江湖数年竟从未听闻过此事。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白景逸不仅仅允许而且还替杨崇林多方隐瞒,所以即使有那么几个人知道,盟主大人自己都不计较,谁又会去计较?”秦寻顿了顿接着说,“杨家原本在武林并没什么威望声明,但是白景逸当上武林盟主后却直接将名不见经传的杨崇林提拔成了自己的副手,且暗地里还给了他许多与自己平等的权利,杨家庄自此才名扬武林。” “这两人可是有深厚的交情?” “交情恐怕就谈不上了。”秦寻嗤笑一声,“我倒是听说,白景逸其实早就对杨崇林作威作福的样子不满,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没想过将杨崇林踢下未来。不过……与其说不想,倒不如说是不敢。” “难道堂堂武林盟主还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不成?”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8 秦寻转过头来赞赏的看了玄冽一眼:“玄大哥果然聪明,一点就通。但这些事情只是道听途说,又没有真凭实据,谁又能肯定呢?” 果然不出秦寻所料。杨崇林站了起来,走到了台前,他凌空跃起,飞上了擂台。 “既然没人上台了,那杨某倒也想向季公子请教几招。” “杨庄主,这……”看台之上五岳盟主谢轻鸿站了起来。 “谢盟主……”坐在最右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念安大师开了口,“无妨。” 谢轻鸿看了看台上的两人又看了看念安大师,想了想,又坐回了原位。 “只是二位,还请点到为止。”念安大师接着说。 “恐怕,这才是杨崇林原本的目的。”秦寻眯了眯眼睛嘴角微翘。 “原来竟是惦记着武林盟主的位置。” “这样看来,江湖传闻白盟主的死事有蹊跷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秦门主的意思是……” “玄大哥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只是若真是和杨崇林有关,那让他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武林恐怕就不得安宁了。” “只是听闻杨庄主武功颇高,恐怕不容易对付。”玄冽皱紧了眉头,紧盯着擂台上的季影寒。 “确实如此,季公子这一场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二人说话间,擂台上的人已经动了。 季影寒神情冷峻满眼肃杀之气,持剑朝杨崇林刺去。杨崇林微微一笑,似胸有成竹,他拿的是一柄□□,枪杆微微一晃迎了上来。长剑对□□,季影寒并不占优势,几次出招都不等靠近杨崇林跟前就被抵挡了回来。杨崇林出枪有虚有实,季影寒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季影寒身形敏捷反应快速倒也没吃到什么亏,但是上百招以后,身体动作却慢了下来。刚刚在和刘玉宗的对决中就耗费了不少的体力,又对上过两三个高手,现在未免体力不支。而这也是杨崇林到最后才上擂台的原因。 季影寒见杨崇林迟迟不肯出狠招,估计就是想要一点点耗尽自己的体力然后再找破绽一举击败。季影寒原本想故意露出破绽来引杨崇林上钩,但是却没想这老狐狸沉着的很,丝毫不为之所动。于是他不得不强压着自己静下心来,一边稳住身形步伐,一边寻找杨崇林的破绽。 再十招过后,杨崇林受力往后退了半步,左脚突然一顿,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就是现在,季影寒眼睛一亮,寒光一闪,运足了力气提剑刺去。 杨崇林的嘴角微微翘起,将□□扔向左手,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右臂高高举起,在空中缓慢的推了半圈。 糟了,有诈。季影寒心里一惊,招式却已经收不回来了。他感觉一股强大的内力将自己连人带剑朝着杨崇林吸拽过去。 “这是!”玄冽大惊。 “索命掌。”秦寻俱是一惊。 玄冽知晓这是杨崇林最厉害的独门招数,阴损毒辣。先用巨大的内力将对方吸到自己跟前,然后聚集浑身内力一掌拍出,威力惊人,中掌者轻则重伤重则丢命,所以才叫“索命掌”。 玄冽见季影寒马上就吸到杨崇林的跟前,再也忍不住,他提了一口气就要往擂台上跃,旁边的秦寻一把拽住了他。 “放开!”此刻玄冽也顾不得礼貌客气,用力想要甩开秦寻的手。 “玄大哥你冷静点,你觉得你此刻上去季公子会感谢你吗?”秦寻一声急吼,一语惊醒梦中人。 确实如此。即使他现在冲上去,季影寒也不会高兴。对季影寒来说,颜面和自尊,要远比自身安危重要的多。玄冽不甘心的攥紧了拳头,安静了下来。 季影寒眼见自己到了杨崇林跟前,他将内力集中,右手的剑硬稳住了攻势,迎着杨崇林的右掌刺过去。杨崇林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季影寒既然有如此强的内力,长剑竟不为他所动。让他更吃惊的是,季影寒竟然躲都不躲得要硬接他这一掌。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紧张的一瞬不瞬的紧盯擂台之上。 而目前的形式来看,杨崇林的这一掌必定会重伤季影寒,但是同时季影寒的长剑也会刺进杨崇林的胸膛。但是现在两个人都没有改变招数,因为一旦有一点点的动摇,就极有可能被对方抓到破绽,在此情况下露出破绽,胜败立显。 杨崇林在等,他在等季影寒收手,他不相信他会冒死来接他这一掌。但是眼看季影寒离自己越来越近,却只紧盯着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季影寒的剑尖已经到了杨崇林的胸前,杨崇林几乎能感受到胸前被剑气灼伤的刺痛,他已经不能再等。杨崇林咬着牙后退了半步,微一侧身,剑尖划着衣服过去,他趁势右手一推,出掌偏了一寸但还是打在了季影寒的右胸膛上。但是令他和擂台下乃至看台上的人都没想到的是,季影寒竟然没有一丝停顿,身子朝左侧转半圈,右手剑柄狠狠捶上了杨崇林的胸膛。杨崇林刚刚牟足力气出了一记“索命掌”,身形正不稳,又被季影寒剑柄狠狠一击,顿时退了大半步。 就在这时,季影寒长剑撑地,横身飞起,连着三脚拼尽全力的飞踢。 擂台下众人只见杨崇林连退几步,最后整个人高高飞起,跌落下擂台。 “杨庄主……杨庄主……” 靠近杨崇林身旁的人立刻围了上去扶他起来。只见杨崇林坐起后单手撑地,右手按住胸口,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已是受了重伤。 “请问,还有人要比吗?” 季影寒站在擂台上,看都没看杨崇林一眼,他双眼淡漠的划过台下众人,口气轻松得让人心惊胆战。 “玄大哥,这盟主之位恐怕是非你这位朋友莫属了。”秦寻由衷的感叹。 玄冽眯着眼睛看向擂台上的季影寒,心里刚刚就存在的疑问越来越重。 他哪里突然来得那么深厚的内力?明明他们两个的实力应该相差无几的。可若是那样,赢刘玉宗已是勉强,更不用提硬接下杨崇林这一掌阴狠的绝杀还将他踢下擂台。 这时,擂台上的季影寒正朝玄冽的方向看过来,一双眼眸波澜不惊,玄冽却觉得有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直窜上来。昨夜季影寒的体温似乎还留在他怀中未曾消散,此时此刻他却站在擂台之上离他那样遥远。玄冽不明白,为何亲密无间同床共枕了这么久,却突然变成了一个危险的陌生人。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求推求藏啊~~~~ ☆、第二十四章 质问 玄冽独自坐在院子里,手边的石桌上两坛子酒一坛已经见了底。头顶的半轮月遥遥挂在深幽的天际,冷冷的洒下一片银辉。 季影寒走进院子时,看到的就是玄冽抬起酒坛子猛灌的情形。他几步上去夺下来玄冽手中的酒坛子,里面的酒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29 已经寥寥无几。 “你伤刚好,怎么能这样剧烈的饮酒?”季影寒的话里,带了三分责怪三分关怀。 玄冽抬起头,歪着脑袋,斜斜的看上去,眼中那份冰冷堪比月光。 季影寒心中一凉,虽然回来之前就做好了玄冽与之对峙的准备,但此时看到玄冽这样的目光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恭喜季盟主了。”玄冽微微一笑站起来起身回房,“得偿所愿。” “玄冽,你听我解释。我……”季影寒跟着转身。 “不过季盟主可否告知,在下的朋友叶南卿如今身在何处,是死是活?”玄冽打断季影寒的话,背对着他。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何季影寒看到叶南卿的留书时表情会有几分怪异,原来他是早就想到了那封信根本就不是叶南卿写的。云辛和叶南卿在一起那么久,模仿叶南卿的字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季影寒沉默了一会儿:“云辛没有告诉我他的行踪。” 玄冽嗤笑一声,反问:“你觉得我还会信?” “我并没有骗你。”季影寒说。 “没有骗我!”玄冽转过身面对季影寒,紧逼着季影寒的双眼,“这还算是没有骗我?前几日我说想去白家武场时你还一副事不关己不感兴趣的样子,敢问今日你上擂台赢得这武林盟主的位置难道只是一时兴起?” “未门要致南卿致叶家于死地,我和南卿前脚离岸后脚你和云辛就跟来,这难道还真是担心我两人安危不成?” “一个月前面对那些个杀手你尚且只能勉强应对,今日就能连续挫败武林几大顶级高手,硬接下杨崇林的索命掌还将他打成重伤?” 玄冽每说一句上前一步,季影寒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桃树树干上,退无可退。 “季影寒,你在我面前隐瞒身份隐藏武功掩饰目的,还能说……不是骗我?”玄冽一掌朝着季影寒拍过来,擦过他耳畔的发丝,重重的击在了树干上,树枝上仅剩的几朵桃花被纷纷震落下来。他伸手钳住季影寒的下巴,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带了丝颤抖:“季影寒,你让我害怕……” 季影寒心中一痛,月光将树枝的影子投在他脸上,他垂下眼帘:“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你当然没必要害我,区区在下,如何入的了季公子的眼。”玄冽笑得讽刺。 “玄冽!你知道并不是这样。”季影寒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 “那你告诉我是怎样?”玄冽再次问,“你告诉我南卿在哪里?” “那是云辛的私事,我无权过问。”季影寒回答得坦荡。 “他是我朋友!”玄冽双手握上季影寒的肩头,用力之大让季影寒的头撞在了树干上。 季影寒眼前一黑,却仍然勉强的将视线锁定在玄冽脸上,语气平淡似无所谓:“他与我无关。” 季影寒的态度让玄冽心寒,他握着季影寒肩膀的手掌逐渐用力,直到看到季影寒眉头渐渐拧紧。 “季影寒,你果然没有心。” 季影寒闭了下眼睛,胸腔中那份疼痛骤然加剧。 我没有心,但是却这样疼。 你曾说过再不会让我受伤,但却忍心这样戳我的痛处。 盛夏的夜,竟这样冷。 季影寒露出一抹笑,平静,冰冷,如同初见时那般冰雕斧凿:“你……才知道吗?” 玄冽一把推开季影寒转身离开,季影寒后背狠狠的撞上树干闷哼一声。玄冽经过石桌时停顿了一下,右手一道内力劈碎了桌上的两个酒坛。 “南卿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 季影寒眼睁睁看着玄冽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里。胸口的巨痛翻涌而起,浑身的气息像是冲撞到了一起,他按压着胸口痛苦的大口喘息,嗓子一甜,一口鲜血染红了片片粉白的落花。 季影寒撑起身子,却感觉天旋地转,他赶忙用手中长剑支撑在地。转身抬头,偌大的黑色天幕,寒星垂泪,半轮冷月正压在房顶,放眼望去似乎触手可及。 “这曲子的名字……叫‘白首’。” “‘白首偕老’的‘白首’。” “影寒,你可愿……与我携手白头?” 他似乎还能听到那日耳边的轻声呢喃,他几乎还能看得到那执手相看的温柔模样。 他满心以为,此情已经固若金汤,却未曾想到,其实是这般脆弱不堪。 昔日他曾经的患得患失,终于在揭开身份的今天得到了应验。 季影寒勾起唇角,自嘲的苦笑。 我早就习惯了无心的日子,但你却一点一点将它栽种在我身体里。 你让他发芽,生根,成长。 如今,我真的没法忽略它了。 而你,却说我没有心。 我的心是你给的,疼痛也是你给的。 这一切,你又知晓多少? 临州城内一片灯火辉煌,大街小巷来来往往,几乎人人嘴里都不离今日那场声势浩大的比武。无论走到何处,都能听到“季影寒”和“未门”两个词,玄冽忍不住心中烦躁。 随便走入一家安静些的酒肆,玄冽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小二,上酒。” “玄大哥?”玄冽话音刚落,背后传来了秦寻的声音。 “秦门主。”玄冽站回身打招呼。 “不知秦寻可否和玄大哥拼个桌?”秦寻走过来。 “自然可以,秦门主请。”玄冽起身相让。 秦寻大方落座,“玄大哥叫我‘阿寻’就好,‘秦门主’实在太过客套?” 秦寻的性格言行都颇入玄冽的眼,于是也就不再推辞:“阿寻年纪轻轻已经是青衣门的门主,让人佩服。” “玄大哥过誉了。”秦寻苦笑,“家父故去的早,我才不得不接手了青衣门,无奈武功不佳学艺尚浅,无法将青衣门继续发扬光大,说起来着实惭愧。” “阿寻还年轻,前途无量。”玄冽笑笑,给秦寻斟满一杯酒。 “不过玄大哥怎么是一个人?”秦寻环顾四周,“季公子没有和你在一起?” “他……”玄冽将酒倒入口中,顺着喉咙流淌而下,有一丝苦涩,“他身体不太舒服。” 秦寻点点头,喝了一杯酒,然后突然抬起头,“也是,受了内伤自然该好好调养休息才是。” “内伤?”玄冽抬头,有些不解的看着秦寻。 “硬接下杨崇林的索命掌,又怎可能不受内伤。”秦寻疑惑的看着玄冽,“季公子身体不舒服,难道不是因为这个?” 玄冽顿时手指发凉,他拿酒杯的手抖了抖,手中的白瓷杯歪倒在桌上,刚刚斟满的酒水撒了一桌,映出窗外一轮寒月。 “对不起,失陪了。”玄冽留下这句话匆匆出了酒肆。 玄冽施展轻功,脚底生风,朝着两人住的宅子奔过去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0 。 他怎能将这件事忽略了,被索命掌一招击中不死也重伤。只是季影寒当时看起来没事,他竟也就忽略了。此时此刻再想来,以季影寒的逞强性格,即使是受了重伤,也是绝不肯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的。 玄冽不禁攥紧了拳头,自己方才被气得失去理智,竟还动手推了他。 玄冽冲进房间却发现季影寒根本不在,他将几个屋子找了个遍也未曾找到季影寒的身影。 “影寒!季影寒!”玄冽大喊了几声,回应他的却只有几丝风声。 对比外面的灯红酒绿喧嚣热闹,这院子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玄冽茫然的站在庭院中央,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他走了吗? 他一定是走了吧。 自己说出那样伤人的话,还动手伤了他。 玄冽一步步走向石桌,碎掉的酒坛碎片掉落了一地,身后的那棵桃树静默的站在那里,无声无息。 玄冽伸向树干的手停顿在半空中。他的面前,脚下,原本粉白的花瓣在月光下呈现出惨白的颜色,那上面斑斑点点的血迹,红到发黑。 玄冽心中一痛,后悔莫及,但此时他又无法知晓季影寒究竟去了哪里。 这时,玄冽发现,桃树旁边的地上,大约半步的位置,有道深深的划痕,像是利器留下的。 难道他又与人动过手? 玄冽心中一惊,蹲下身仔细查看,才发现那道划痕并不短,时深时浅,一直绕到了树后。玄冽绕过树干,发现划痕还在,顺着划痕走了几步,发现根本就不是打斗留下的,到更像是以剑拄地作为支撑而留下的。 玄冽突然想起,屋内琴案上的古琴还在,若季影寒真的离开,定会带上它。玄冽心中一喜,顺着划痕走下去。 跟着地下的那道划痕,玄冽一直走到了后院主屋门前,那划痕消失在了台阶之下。玄冽只稍一犹豫,便步上台阶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主屋内的摆设与一般富贵人家无异,但却缺了几丝人气。季影寒并不在屋内,玄冽有些失望。他打算离开,却在不经意间闻到了一丝浅淡的香气,仔细辨别了一下,竟是焚香的味道,似乎是从东门那一架大大的红木书柜后面传出来。 玄冽走过去细细观察,书架上,一本厚厚的《淮周通史》似有被移动过的痕迹。玄冽伸手将它拿起来,只听“吧嗒”一声,桌面上那书压着的地方竟有一个小洞,洞中一颗浑圆的小球因没了重物压制浮了上来,书柜发出了“轰隆”的挪动声响。书柜左边向前右边向后,以中心为轴转开了一人可行的空间,这一整面书柜后面竟是个密室。 玄冽将书放在一旁,走了进去。 书架后面的暗室中,季影寒单手持剑,跪在地上。 “影……”玄冽稍稍松了一口气,心中的疑惑更胜。他刚要开口,一抬头,却被惊骇得愣在了原地。 ☆、第二十五章 森然 密室中光线有些暗,唯一的光源就是季影寒头顶上方的两只烛台,上面的白蜡已经滴下了几串泪。 白蜡中间是一个三足两耳的香炉,香炉中三支长香已经快要燃尽。香炉后面,几十个牌位在烛光的照映下森然而立。 居上最中央位置的那个牌位上写着:“先父姚誉之之位。” 右下一个牌位旁边放了一个已经化了一半的糖人,小心的用黄纸抱着,生怕弄脏了牌位的样子,那上面写着:“兄长姚云且之位。” 在那个左侧,有一个空着的牌位,上面没有一个字。 即使再孤陋寡闻,玄冽也知道,前朝丞相姚誉之是何人。 即使再言帚忘笤,玄冽也记得,季影寒曾对他说过,云辛有一同胞兄长名云且,因他而死。 供奉牌位的长桌右侧,一块牌匾上原本红色的绸缎花球已经败成了白色,但那厚重的灰尘却遮掩不住苍劲有力的“姚府”二字。玄冽突然想起,当初提出推掉客栈的房间找个私宅租住的人正是云辛。 “影寒……这是怎么一回事。”玄冽已顾不得之前的冲突,但季影寒却没有回应他。 “影寒……”话未说完,玄冽已然觉出不对劲,他几步迈到季影寒跟前,一眼望去,心凉了一半。 只见季影寒低垂着头,双目紧闭,胸前白色的衣襟上片片血迹,一张脸青白灰败,简直不像活人。 “影寒!”玄冽大惊失色,他一把将季影寒捞入怀中,季影寒手中的剑倒在了地上,玄冽这才明白,他刚刚仅仅是靠这把剑才支撑住了身形,而人已经昏死过去多时了。 怀中的人身体冰凉,几乎没有呼气。玄冽颤抖着将手掌放在季影寒颈侧探了几次才敢确定怀里的人还活着。他再不敢耽搁,双掌贴上季影寒的后背,为他输了些内力,直到看到他脸色稍好了些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玄冽轻轻的抱起季影寒走出主屋回了房间,他将季影寒放在床上,从包裹里翻出从曲自扬那里得来的疗伤良药喂季影寒服下去。替季影寒脱下带血的衣服,手掌不由自主的贴上了他的左侧胸膛,薄凉的肌肤下规律的跳动是玄冽此刻唯一的庆幸与安慰。 自己竟说他没有心。 自己竟这般狠心。 在离着心跳几寸处,那块谜一样的烙痕狰狞的落在季影寒白皙的肌肤上。他解开自己的衣衫躺在季影寒旁边,将季影寒冰凉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他伸手拢了拢季影寒长长的黑发,将他轻轻圈在了怀里。 黑夜里季影寒睡着的样子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那样脆弱。 想起刚才主屋暗室那几十个牌位前季影寒长身而跪的样子,玄冽胸口一阵揪心的疼痛。 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和伤痛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漫漫长夜,玄冽无眠。 与此同时。 陵江边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一艘商船停泊在岸边,船舱尽头的一个房间里,蜡烛的光在纱窗上投下昏黄的影子。 “我听说你不肯吃饭。”云辛一身靛青衣衫,端着一张木质托盘,托盘上一碗细白的米粥,三个金黄的金丝小卷还有两碟精致的小菜。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床上的叶南卿倚着一个金丝缎面枕头,手中一把金色折扇,嘴角一抹苦涩微笑。 “事到如今,见与不见又有何意义。”云辛走到桌前将手中托盘轻轻放下。转向窗户,窗户是开着的,但是却从外被钉上了几根铜条,人出不去却能望到天空。望的到却触不到。 一月前的那个夜晚,与今夜无甚区别。 一月前,临州姚宅。 “云辛……云辛……”叶南卿轻轻推了推云辛的肩膀。 云辛无力的拂开他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叶南卿收回了手,他轻轻将另一只手臂从云辛的脖子下面抽出来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1 ,习惯性的顺手拿过放在枕边的金扇,轻手轻脚的下了床。今夜他故意折腾得狠了些,就是为了此刻。 他推开门,对面玄冽和季影寒房间的烛火也早已熄灭,他映着月光,转到了后院主屋门前,今天他见到云辛从这里出来。云辛说看到一只野猫跑了进去,所以进去看看,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叶南卿推开门,映着月光主屋里的摆设映入眼帘。似乎也没哪里不同寻常,但却直觉有些不对劲。似乎……这间主屋的大小并不如外观上那么大,他走到东门的书架前,地下有移动过的痕迹。他敲了敲书架,后面果然是空的。叶南卿拧着眉头仔细观察起来,书架上一本书引起了他的注意。 “淮周通史?”叶南卿仔细想来,叶家藏书众多却从未见过和淮周有关的文献书籍,一时好奇不禁拿起来翻翻。却不想,竟在书下发现了机关,书柜应声而开。 叶南卿走了进去,只一眼,手中的书便惊落在地。 几十个牌位,鬼气森然的立在那里,叶南卿腿软了一下,惊骇的后退了一步,脊背爬起一阵凉意。 他按捺住心中的惊慌仔细看过去,上数第二排中央靠右的牌位旁,一个栩栩如生的糖人被一张黄纸衬垫着放那里,那正是今天他和云辛上街时云辛一定要买的,当时他还取笑云辛像个小孩子。而那糖人旁边的牌位之上的名字是——姚云且。 “云且”这两个字叶南卿并不陌生,早在刚认识云辛的时候就听他提起过。 那时云辛只有十九岁,刚刚出现在千羽楼,他见他第一面就被他吸引,于是一掷千金将他包了下来再不许让别人碰。 他爱他一张清秀面孔,于是问:“云辛,这天底下可还有像你这般的人?” 云辛眉眼弯弯笑得前仰后合:“是叶少爷孤陋寡闻了,天底下比云辛好看的人多得是。” “哦,我怎么就没见到过一个?”那时他风流倜傥油嘴滑舌。 “我有个同胞胎哥哥叫云且,长得和我很像,眼角还有一颗泪痣,小的时候大家都说他比我好看。” “那你哥哥现在身在何处?也让我见见。” “叶少爷恐怕是见不到他了。”说这句话时云辛的眼神很沉重,就连脸上的笑意都带着隐隐约约的痛,“他六岁那年夭折了。” 想到这里叶南卿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想快点离开,一转身却惊愕在原地。原本应该在房间里熟睡的云辛,此刻正站在他身后。而自己的脚边,一只如拇指粗细的赤红色黑尾蛇正顺着他的裤腿慢慢地爬上了他的身体。 ☆、第二十六章 真相 “南卿,我劝你别动。”云辛走进来,自然而然的从香筒中取出三炷香,点燃后恭敬的朝着牌位拜了拜小心的插在了香炉中。 “白景逸是你杀的?”那条蛇已经爬上了叶南卿的肩膀,吐着信子盘上了他的脖子,冰凉滑腻的感觉让叶南卿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何必明知故问。”云辛笑了笑,俯身捡起地上的《淮周通史》,手掌小心翼翼的拂去上面的灰尘。 “为什么?”叶南卿又问,他一动不敢动,就连呼吸都控制得小心翼翼。 “那只不过是帮影寒解决一个挡路的,顺手而已。”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廖琨也是我杀的,你觉得我是什么人?”云辛靠上前来,手指轻轻抚过叶南卿的脸,那小蛇吐出信子卷了卷他的手指。 “叶家仓库的火也是你放的?”虽心里的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但叶南卿还是想亲耳听到云辛给他答案。 “正是。”云辛笑吟吟的点头。 “怪不得……”叶南卿呢喃,“我一直都觉得奇怪,为何纵火之人用完钥匙还要送回到廖总管身上,却原来,廖总管身上的钥匙一直都没有被动过,我怀疑了那么多,却唯独忘了怀疑自己……” “你生性多疑,若真拿了廖琨的钥匙,说不定会更早露出破绽。”云辛解下叶南卿悬挂于腰带之上的钥匙,拿在手里转了转,“何况直接用你的岂不省事些?” “我从未记得何时得罪过未门?”叶南卿正色。 “得罪?”云辛笑了,“若只是区区得罪,我何苦用三年的时间处心积虑算计你到如此地步。” “那又是为何?”叶南卿实在无法想通。 云辛拉着叶南卿的手转过身,让他面对着灵桌上的牌位。 “南卿,你知道这灵桌上共多少个牌位吗?”云辛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迷离。 叶南卿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云辛,最后只能摇了摇头,脖子上的小蛇感觉到了他的动作,信子轻划过他耳畔。 “整整四十二个。”云辛的眼睛一一划过那些牌位,然后将视线定于“姚云且”左侧的一个空白牌位上,“那个空白的,是留给我自己的。” 叶南卿没有说话,只皱眉看着云辛。 “也就是说是整整四十一条人命。”云辛的眼中升起一股剧烈的哀痛,“但是却没有一座坟墓。”他转过头来狠戾的盯着叶南卿,“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叶南卿艰难的回答,他几乎可以感觉得到脖子上的小蛇越缠越紧。 “因为他们……是孤魂野鬼。”云辛一把攥住叶南卿的衣襟,脸上表情扭曲可怖,“因为他们最终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留给我!” 云辛扯着叶南卿的衣襟凑到了灵桌前,他指着一个个牌位给叶南卿看。他的手指在抖,话也在抖。 “叶南卿……你看清楚了,他们是我的亲人,我身上有和他们一样的血,我有着和他们相同的姓氏。我姓姚!”剩下的半句话,云辛哭着吼出来,“我叫姚云辛!” “我叫姚云辛你知道吗?”云辛用力摇晃着叶南卿,他颤抖得几乎需要叶南卿去支撑他,“十六年……整整十六年,我都没有提起过这个姓氏了。” 叶南卿这才看清了最上面一个牌位上的名字。 姚誉之。 前朝丞相,姚誉之。 十六年前,宇崇修起兵夺得天下,一夜之间,江山易主,前朝丞相姚誉之殉国,姚府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姚家没有一人存活。 “还有一点,我想你肯定也不知道吧。”云辛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慢慢直起腰来,伸手擦去了眼角的泪痕,“就是这四十二个牌位上有三十九人都是死在你父亲叶柄手中。” 云辛的话让叶南卿的眼睛瞬间睁大,原本疑惑紧皱的眉间写满了不相信:“这……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云辛瞪大了眼睛,抓着叶南卿胳膊的手指用力到指甲都要嵌入他肉中,“你以为你叶家如今朝廷给予的种种特许是从何而来?这一切都是叶柄伙同廖琨那个叛徒里应外合一把火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2 烧尽了我姚家三十九条人命换来的!” 叶南卿脑中在“嗡嗡”的巨响,他已经顾不得脖子上来自毒蛇的威胁,只知道一个劲的摇头,一个劲的否认:“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叶少爷,当年宇崇修起兵造反是你父亲叶柄在背后暗地支持提供一切财力,宇崇修许诺他事成之后给予叶家种种特权并封他官位,这是事实。十六年前的正月十五夜里,宇崇修率兵杀进皇宫之时命你父亲去控制丞相府,丞相府的家丁奋勇护院,但无奈你父亲早已买通了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管事的廖琨,让他从内院放起火来?”云辛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眼神飘忽起来,脸上的痛苦展露无遗,“当时丞相府的前后门都被你父亲带的人封死,姚家人不甘愿做俘虏,没有一个人跑出来。父亲哥哥和我正巧不在府里,才没有葬身火海。只可惜他们最终也没能活下来。” 云辛的一席话说完,叶南卿脸色苍白,他一时之间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云辛不知何时绕到了他的身后,紧接着他脖颈针扎了一般一点刺痛,然后一阵眩晕,失去了意识。 叶南卿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船上了。整整一月,云辛却再没出现过。除了按时给他送饭的荣老爷子,他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从昨天他就再不肯吃一口饭,终于成功的将云辛逼来见他。 叶南卿从床上下来,两天没有进食,他的脚步有些虚浮。 “云辛……我父亲他一定是知道错了,他并未接受任何官职,临终前还曾留话给我,‘叶家世代不得入朝为官’。”叶南卿记得自己十岁入得山中云深学院,原本要到十八岁才能学成归家,但十七岁那年的春天,恒伯突然带来了父亲重病卧床的消息,当他赶回家时,也只来得及父亲最后一面,“而且他一直乐善好施,临终还挂念着捐钱修路的事,我想他一定是在忏悔了。” “叶少爷,这些能够换回我姚家那么多条人命吗?”云辛面朝窗外,语气平淡,已经不似昨晚那般癫狂。 叶南卿沉默了很久,他看着云辛凭窗而立,红色的窗棂白色的纱幔,他一身靛青衣衫月辉映面仿佛一幅画。 “云辛……叶南卿对你不好吗?”叶南卿的声音轻得仿佛是一声叹息,整整一个月,他想的最多的不是云辛要怎么报复,不是父亲对姚家做下的罪孽,而是这三年,这与云辛相遇相识的三年。 云辛的右手在叶南卿看不到的地方紧紧的攥了一下。 “好……”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深处压抑着出来,“可纵使叶少爷你对云辛再好,姚家的几十条人命姚云辛还是要讨,我族人的血海深仇也还是要报。” “那为何你不杀我?”叶南卿心有不甘。 云辛不语。 “为何?云辛。”叶南卿继续追问,却仍旧得不到回应。 “云辛,你不舍得杀我,对不对?”叶南卿嘴角忍不住绽开一丝微笑。 “死是多简单的一件事。每次从噩梦中醒过来,我也总是想,为什么我没有死在那个上元夜。父债子偿,我不杀你,是想要让你代替叶恒尝尝比死更痛苦的滋味。”云辛笑了笑,带了几丝嘲讽,“叶少爷莫不是真以为我对你动了心?”他转过头来,看着叶南卿脸上的表情从微笑变成错愕,“那叶少爷可知,每一次看到你,我就会想起那场大火,我就能想到我姚氏族人死前挣扎的样子?” 云辛的嘴角高高翘起:“叶少爷觉得这样,我还会对你有一丝真的感情?” 云辛的话让叶南卿打了个趔趄,他上前一步猛得抓住云辛的脖子:“你骗我!” “对,我是骗了你,如果不骗你,又怎么能用你来报复叶家。” “不,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叶南卿的眼泪流了下来,即使在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他也未曾这般绝望过,“云辛你可以恨我,可以恨叶家,也可以恨我父亲,但你不要骗我,你不要骗我说你根本就没爱过我!” “叶少爷,我已经不想再骗你。”云辛抬起双手拉开了叶南卿掐在他脖子上的手,他盯着叶南卿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得笃定,“我确实没有爱过你。”他放任自己将话说绝,心中的痛苦被他当成是对自己沉溺于温情的惩罚。 我确实没爱过你。 短短七个字,让叶南卿整个人入坠冰窖,浑身发抖。 “这不可能!”叶南卿将桌子上的饭菜全部扫到了地上,金丝小卷滚满了灰尘,“这不可能,当初在鸠言山谷,你豁出性命去救我,这难道也能作假?” “叶少爷,戏总要演全,如果你当时不小心被毒死,那我之前的一切努力岂不白费了?”云辛笑得轻蔑,“更何况,那点毒还要不了我的命。” 叶南卿退了两步,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过往的一切都是假的。云辛爱他,云辛一定是爱他的,他坚信。 叶南卿再次上前,歇斯底里的质问:“那之前呢?之前我离开陵城的时候,你明明不会水还一定要跳海跟我一起走,难道也是假的?还有走前的那个晚上,你的关心,你的担忧,难道都是假的吗?你让我抱你,难道这也是假的吗?难道你每次躺在我身下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做戏吗?” “一点点苦肉计就骗得叶少爷你如此真心相待,岂不是稳赚不赔。况且你怎么知道我是真的不会水?那天即使影寒不出现,你也会救我,不是吗?”云辛唇边绽开一丝微笑,明艳却残忍,“至于其余的,要报仇总要有些牺牲,否则又怎么能近得了叶少爷的身。” 然后云辛接着反问,“还是叶少爷觉得,躺在仇人之子的身下,对我而言是件很愉悦的事情?” 云辛的话像是一把刀,一下又一下割在叶南卿的心尖上,让他痛不欲生。他发了疯一般,一把扣住云辛的脖子,将他抵在了船舱木墙上,用力之大让船身剧烈摇晃了一下。 “姚云辛……你好狠……”这几个字从叶南卿的牙缝里咬出来,他双目赤红,完全没有了翩翩贵公子的温文尔雅。 云辛看了叶南卿良久,扯开了他的手,脸上浮起得意的笑意,眼底却一片冰凉的水雾,他听见自己说:“叶少爷,是你错付了真心。” ☆、第二十七章 挽留 季影寒醒来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朦朦胧胧的光照进窗子,在地上打了一层光晕。身后紧贴着他的是熟悉的体温,玄冽的手臂搭在他腰上。若不是扔在床边凳子上他带血的衣衫,他会以为,昨天的一切不过一场噩梦。 季影寒坐起身,浑身上下的骨架经过了一夜的休息反而更加疼痛,相比之下胸口的钝痛反倒比较容易忽略。突然离开身后的依靠,竟有些不适宜,人果然太容易依赖和沉溺于温柔。 玄冽是天蒙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3 蒙亮时才刚刚睡着,心里事重也没有睡沉。突然觉得怀里空了,他闭着眼睛习惯性的伸手寻找,却没有找到自己身边的人。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正看到季影寒穿衣的身影。 “影寒……”玄冽清醒过来,他一下子猛的坐起来,无所适从。 “你又救了我一命,谢谢。”季影寒没有回头,穿戴好衣服拿起剑就要往外走。 “影寒!”玄冽从床上跑下来,连鞋子都顾不得穿跑到季影寒跟前,伸手拦下他,“你去哪?你的伤还没好。” “不碍事。”季影寒淡淡瞥了玄冽一眼,侧身绕过他就要开门。 玄冽一把拉住季影寒的胳膊不让他走。季影寒回想起昨夜玄冽决绝离开的背影,心里那为挽留而起的一丝涟漪平复了下来。他的内力没恢复,不可能挣脱的了玄冽。但是他,也真的想要离开。 “玄冽,你几次救我性命,我无以为报,若日后有需要,季影寒万死不辞。”季影寒半低着头,他没有去看玄冽,只是盯着那只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昨夜,也是这双手将他推开。 “昨天是我太过冲动。”玄冽咬了咬牙,季影寒明明知道,他要的不是什么万死不辞。 “这不该怪你。”季影寒点头,“你说的也并没有错。” “影寒你别这样。”玄冽觉得此刻季影寒明明站在自己眼前,但是却似乎离自己很远,就如当初两人刚相识时的感觉,这让他有些恐慌。 “玄冽……谢谢你为我作所的一切。”季影寒抬起头,平淡的说,“但是今后,我们还是各走各的吧。至于叶南卿的仇,若你要报,可以随时来找我。” 虽然表面平淡,但季影寒的心还是忍不住疼了。他想过将一个完整的自己交给玄冽,但是此时,他却没有了那份勇气和信心。他从十五岁起就以杀人为生,一双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污。他为了报仇不择手段,身上背了不知多少人命。而玄冽和他不同,他正直善良,如同一颗火种。而自己只有满身的污秽和一颗早就长成畸形的心。对比之下,形相见绌。即使起初玄冽对他百般在乎,但日久天长,如昨夜的情形恐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连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够承受几次。 玄冽愣了半晌,他看着季影寒眼中自己的影子,心里沉闷疼痛到无法喘息:“影寒,你身上的秘密太多,多到我害怕。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又该不信什么。当初曲老前辈就提醒过我对于你要谨慎,我也曾无数次提醒过自己,但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每次你一出现,我的眼中就容不下其他了。昨日比武场上,我心中一直在为你的安危担心,一直到比武结束才开始气愤你的隐瞒。南卿是我多年的好友,如今他下落不明生死不清我却拿你毫无办法。昨天得知你极可能受了严重的内伤我疯了一样的赶回来,心里无比懊恼和后悔自己伤你。这一切……你可知道?” 他知道,玄冽对他的好,他都知道,但是他却不敢信。 昨天夜里,玄冽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把匕首刺得他鲜血淋漓疼痛不堪。玄冽看向他双眼中的那份恨意,让他着着实实的痛了,也怕了。 他只是习惯了冷漠,但不代表着,他就真的不怕疼。 季影寒看了玄冽良久,久到眼睛都酸疼。他其实有太多话想说,但是却无法说出口,他已经习惯了什么事情都不解释。 “玄冽,对不起……”季影寒用了另一只手拉开了玄冽的手, “忘了我吧。” 与其日后越陷越深,不如及早抽身,趋利避害总是人的本能。 玄冽一把拉住季影寒,他扣住季影寒的手腕,将他抵在门上。玄冽微微低了些头,与季影寒平视,他盯着季影寒的眼睛,盯着这张让自己沉溺到难以自拔的面孔,心里一阵阵的绝望。 “我是……那样爱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玄冽哭了。 玄冽的眼泪像是一根针,十分精准的扎在了季影寒的软肋上,陌生的液体从他的脸颊刮过,眼前一阵模糊一阵清明。 他第二次,在他面前流泪。 季影寒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只是看到玄冽的眼泪时,他心中那份实实在在的疼痛几乎让他难以忍受。他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看不得玄冽难过。 玄冽压上季影寒的唇,咸涩的眼泪沾上了两个人的舌尖。他带了些恨意的啃咬季影寒的唇舌,直到唇齿间有了淡淡的血腥味。季影寒的嘴唇从轻微的刺痛到尖锐的疼痛再到麻木的没有知觉,他无力挣扎也没法抗拒。 直到胸腔的疼痛越来越明显,直到眼前开始发黑,季影寒才晃了晃,软倒在玄冽怀里。他的伤,远比表面看起来要严重的多。 玄冽立刻将季影寒抱起,回身几步轻轻放在床榻之上。 “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你先躺一下。” “玄冽……”季影寒拉住玄冽的袖子。 “我不会让你走。”玄冽摇了摇头没有回身,“你什么都不要说了。” “这里是姚家的祖宅,归云辛所有。”季影寒说。 玄冽一愣,转过身,他握着季影寒的手腕对他说:“你听好,无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在一天,我就不会走。” 他没等季影寒回言接着说:“不要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我不会听。若你不在乎,刚才又为何掉眼泪。季影寒,不要再装了,你爱我。即使你能否认掉过去的一切,你也否认不了此时此刻,你爱我。” 季影寒松开了玄冽的衣袖,玄冽说的话是对的,他爱他。无论有什么样的原因,他都无法否认,他爱他。 “你不要想着从我身边逃走,你现在有伤在身有没有内力,根本打不过我。即使你恢复了也不要有这样的妄想,否则我会将这姚家祖宅的一草一木都变成废墟。”玄冽伸手在季影寒错愕的眼神中轻轻的拂过他后颈的睡穴。弯下腰,在季影寒的额头印下一个轻吻,他语气轻柔,“等你睡醒了,我会听你解释。这一次,我一定不打断……” ☆、第二十八章 泪尽 是夜,陵江之上波光荡漾,行船停靠岸边。 “荣伯,明天就到离安了,你走吧,你为姚家做的已经够多了,若我再无机会回到临州,那祖宅还是要托付给您老人家了。”云辛倚着船板望着河面,月影星辰映在水上。 身后荣老爷子点点头,无声无息的回屋收拾行李离开。荣老爷子离开后,云辛拉起了船锚,算了算时间,如果今晚风向适合,明日一早就会到离安。 云辛转过身,走进了船舱。几刻钟后,他提着食盒走到了关着叶南卿的房间,掏出身上的钥匙打开精铁打造的锁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云辛将食盒中的食物一碟碟拿出来,摆上桌后转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4 身离开。 “云辛……”叶南卿叫住了走到门口的云辛,“陪我吃顿饭吧。”他又补充道,“最后一顿。” “最后”两个字听得云辛双手颤抖了一下,终究没有再向外迈动步子。他转身走到桌边,将手中食盒放在旁边,坐在了叶南卿对面。 叶南卿从最近的盘子里拿过一只虾,仔细的剥干净,拿着看了看然后递到了云辛面前。 云辛皱了皱眉头,然后了然,他接过叶南卿递的虾吃下,接着将桌上的每道菜各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嚼了几口咽下。 叶南卿一愣,明白过来云辛误解了他的行为,他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妨,用毒之人大多心肠歹毒,防备一些也是正常。”云辛说得很轻巧,却听得叶南卿十分难过,当初他离开陵城之前的那个晚上,曾对云辛说过这样的话,那时他将云辛脸上的难过当成了对自己的担忧,却没想到,其实并不是这样。 “我只是……昨天见你太瘦了。”叶南卿叹谓一声。 “叶少爷是忘了我昨日说过的话了吗?”云辛面无表情。 叶少爷,是你错付了真心。 怎么会忘。叶南卿的眼睛不再看云辛,他看着放在手边的金扇,暗自苦笑。他凭什么以为,一夜过去这一切就能成为一场梦境,醒来一切如旧呢?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最自欺欺人的白痴,莫过于他叶南卿了。 叶南卿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吃饭,云辛正襟危坐,微低着头,鼻头有些发酸。 云辛,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云辛,你怎么都喂不胖呢,抱着都硌人。 云辛,这天底下可还有像你这般的人? 云辛…… 云辛…… 他总这样叫他,眉角微扬,满目柔情,唇边三分笑如春风,手中一把金扇随意轻摇,翩翩世家公子。 三年前初见时他恨他,他恨他父亲因贪欲害死他姚氏一族。熟识后他更加恨他,恨他叶家毁了他姚云辛的一切,而他叶南卿却毫不知情没有背负一点的愧疚与痛悔。三年后的今天他依然恨他,恨他太过温柔太过多情,搅得他一池春水三年未平。 对面叶南卿放下碗筷的时候云辛的眼睛已经升起了潮气,幸好烛光昏暗,不会被看清。 云辛站起来将桌上的碗碟收进食盒,叶南卿坐在桌边未动。直到云辛收到他跟前,他才站起身。云辛将食盒的木盖盖上,右手提起转身朝外走,刚走出一步,叶南卿突然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腕。 云辛回头,对上叶南卿的眼睛,那眼睛中的情绪太过复杂,以至于这样近他都看不分明。 “这三年来,你有没有曾经爱过我?”叶南卿顿了顿,眼中带着一丝恳求,“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云辛转过头去,面朝门,面无表情:“没有。” “真的没有?”叶南卿仍旧执着。 “没有。”云辛平静的说,“一丝一毫也没有。” 叶南卿眼睛里一向飞扬的神采终究败落下来,他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抑制不住的苦笑,“呵呵……” “你笑什么?”云辛转过身。 “我笑……”叶南卿摇着头,眼泪却抑制不住流下来,“我笑叶南卿是个傻子,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的说绝不辜负,到头来只是一厢情愿罢了。我笑……叶南卿纵横商场十年整,尔虞我诈你来我往的算计中尚且游刃有余,竟然还辩不清虚情和假意。” 云辛没有动,只是淡淡的说:“叶少爷可以放手了吗?” “你还没有告诉我。”叶南卿握着云辛的手腕更加用力,“你打算怎么对付叶家。” 云辛吃痛皱了皱眉头,不欲多言。 “如今我连人带命都在你手里了,你还怕我能做什么吗?”叶南卿说。 “血债血尝,三十九条人命,我一条也不会多要。” 叶南卿惊愕道:“叶家的人都是无辜的。” “我的族人也是无辜的。”云辛淡淡的说。 “云辛,欠了你的是我父亲,父债子偿我无话可说,你大可以杀了我,但是叶家的人,他们不欠你!” “叶南卿,我的族人又欠了谁?别人无不无辜与我又有何干?”云辛满不在乎的说,“何况我已经很仁慈了,否则我直接在你叶家水井中下点毒,可就不止是三十九条人命了。” 叶南卿摇头,他是叶家的一家之主他有责任保全他们,即使卑微一些,“云辛,你若觉得不解恨,怎样折磨我都可以,但是恳请你不要伤害叶家的其他人。” “还有比这更好的折磨吗?”云辛笑问。 叶南卿震惊了,他松开云辛的手腕后退了半步,他看着云辛脸上残忍的笑容,似乎从来不曾认得他。 “云辛,背负上这三十九条人命,你难道就能真的好过吗?你不怕遭天谴吗?”叶南卿手中的金扇捏得“咯吱”响。 “天谴?”云辛伸手推开门,回头,笑容在月光下十分美好,但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禁心生寒意,“从我会用毒开始,死在我手中的,又何止三十九条人命?若是真存在老天,那他早该一个雷劈死我。” “哦,叶少爷一定不知道吧。”云辛眯着眼睛望着天上一轮明月,“未门有一份杀手排行榜,身为少主武功超群的影寒也不过排行第二。而第一,却是姚云辛。□□杀人于无形,用毒之人才是最好的杀手。心狠手辣,无声无息。” “你到底怎样才能放过其余的人!”叶南卿的话里满含怒气。 “叶少爷生气了?”云辛转过身,笑容天真。 “我求你,我求你云辛,放过其他人。我可以将叶家全部家产拱手相送,只求你放过叶家其他无辜的人。”叶南卿“扑通”一声双膝着地,笔直的跪了下去,“若你想让我痛苦,你已经做到了,在你说你未曾爱过我的时候,就已经做到了。” 叶南卿的双膝仿佛是跪在了云辛的心坎上,他看了叶南卿良久,然后幽幽的说:“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了,除非……” “除非什么?”叶南卿猛的抬起头。 云辛脸上浮现巨大的恨意,他厉声说,“除非将叶柄的尸骸挖出来,挫!骨!扬!灰!” 叶南卿刹那间脸色惨白。 “做不到吧,叶少爷。”云辛咬牙切齿的说,“如果做不到,那就别怪我心狠。我恨叶柄,我要让他做鬼都不得安生。” 云辛说完伸手去推另半扇门,这时脑后一阵细微的风声夹杂着尖锐的戾气朝着他飞过来,云辛下意识一侧身,一根金针擦过他的脸侧“铮——”的一声钉在了门上,金针针尾晃动了几下,月光下,十分刺眼。 云辛赶忙转身,身后几根金针接踵而至,他左手快速的抽过食盒的盖子,手腕几下旋转,有些狼狈的挡住了这突如其来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5 的暗器。即便如此,他的右手手腕还是被一根不同方向的金针划伤,手中的食盒“哐当——”一声落下,里面的白瓷碗碟碎了满地。 这时,叶南卿已经扑到了云辛跟前,将手中的金扇抵在了他脖子上,金扇边缘,每一根扇骨的顶端都多了一片轻薄窄长的金色刀刃。 云辛被突然的变故所震惊,他不相信的看着逼近在眼前的叶南卿。 “没有想到,第一个让我动用这把扇子的人,竟然是你。”叶南卿说。 “你……会武功。”云辛说完又接着否认,“不可能,你明明……” “明明没有内力。”叶南卿接过了云辛的话,“我确实没有丝毫内力,也不会任何武功。云深学院只教文不教武,我在那里学习的只有经商之道。” “但是十一岁那年春天,父亲却派人打造了这柄金扇送到我手中,并写信叮嘱我,一定要勤加练习,且无论何时何地,这柄金扇都决不能离身。现在想来,我收到这柄金扇正是在姚家被灭之后,父亲早就有了今日的准备。”叶南卿伸手点了云辛身上的穴位,封住了他的武功,“而认识玄冽以后,我又向他学习了点穴之法。” 云辛不屑的笑了,满眼愤恨,“叶柄做贼心虚,恐怕半夜都怕鬼敲门吧。叶南卿,十六年前姚氏一族死在你父亲手中,今日,我死在你手中,你叶家父子终算是斩草除根,你可以安枕无忧了。” “云辛。”叶南卿的眼中浮现些许心疼,“如果你能放弃仇恨,我不会伤你。” “不!可!能!”云辛咬牙切齿。 “那么,别怪我不客气了。”叶南卿手中的金扇刀刃抵着云辛的脖子,丝毫不敢放松,他拉着云辛走出房间,走出船舱。他已经一个月未曾见过外面的光景了。 叶南卿拉着云辛走到了船边:“今日的饭菜与之前几日不同,是你亲手做的,船上应该没有其他人了吧。” 云辛一怔,他没曾想到,自己竟在这里让叶南卿钻了空子。 “看来我猜对了。”叶南卿一丝苦笑。 “你!”云辛这才明白过来,叶南卿刚刚的话只是在试探,他未曾出过房门,又怎会知道船上到底有多少人,自己竟然中了他的圈套。 叶南卿拉着云辛走到了船尾,一眼望下去,漆黑的江水正不安的翻涌着。 “你……你想干什么?”云辛忍不住想要后退,却被叶南卿逼得紧贴在船帮上。 “从这里跳下去,你应该不会受伤。”叶南卿的话很温柔,却让云辛心中一片冰冷。 “呵……”云辛笑了,“叶少爷要杀我何必这样麻烦,是不舍得金扇沾血吗?” “我不想杀你。”叶南卿叹了口气,“但留你在船上太过危险。我封住了你的武功,但这里离岸边不远,你游过去没有问题。” “我不会水。”云辛说。 “我不会再信你。”叶南卿答。 云辛盯着脚下滚着粼粼波光的漆黑河水,不再回言。 叶南卿转到云辛身后,一只手覆上了云辛的后背,“再次见面,我们就只是仇人。无论父亲亏欠你们姚家多少,为了叶家,我都不会再心软。” “云辛,我爱你,但只到此刻。我发誓——”叶南卿的声音顺着风飘散在无边天际,他闭上眼睛,覆在云辛后背的手向前一推,说出了后半句,“若再错付半寸真心,叶南卿不得好死。” 海面上“扑通——”一声响,叶南卿转过身睁开眼,泪水溢出眼睛。 后来叶南卿想,如果最后他能再相信云辛一次,也许就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可惜,没有如果。 他错过了,听到他誓言时云辛流下的此生最后一滴眼泪。 ☆、第二十九章 旧事 “啪——” 描着青花的白瓷茶碗掉在木桌上,磕出了一道裂纹,滚烫的茶水冒着热气洒在桌上。 季影寒幽幽的看着桌上的茶碗,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舒服。 “烫到了吗?”玄冽上前抓住了季影寒原本要去扶茶碗的手,擎到眼前,看到他食指上通红一片。他凑过嘴巴,轻轻吹气,小心的好像捧着一件稀有瓷器。 季影寒脸一热,微微挣扎着抽出了手。 玄冽却丝毫没有这个自觉,自顾自的将桌子上的水渍和茶碗处理干净,然后接着问:“你刚才说这祖宅主屋里供奉的是四十二快牌位,而其中三十九人的死和南卿的父亲叶柄有关系,那么剩下的三个呢?” “剩下的三个,分别是姚丞相还有他的双生子,也就是云且和云辛的。” “云辛?”玄冽诧异。 “是,那个与云且并排的空白牌位,是云辛留给自己的。”季影寒的目光有些疼痛,“如今姚家也只剩他一人了。” 玄冽点了点头:“你曾说过,云辛的哥哥是因你……” “我的原名……叫季无端。”季影寒心里有些凄然,对于季无端这个名字,连自己都已经觉得陌生了。 “无端太子……”玄冽有些吃惊,半响才回过神来,他曾经猜测过季影寒的身份不简单,但却未曾想到竟会如此的不简单。但是……玄冽皱起了眉头,“《淮周通史》记载,前朝无端太子死于乱兵之夜,那个人……不是你?” “那人……是云且。”季影寒看着桌上的一盏烛光,仿佛回到了十六年前那个上元夜,“姚丞相他……忍痛牺牲爱子,也执意要为我季家保留一丝血脉。而他自己也在保护我逃出宫后受了重伤,只来得及将我和云辛交给了赶过来的舅舅就咽了气。” 玄冽无言,姚誉之的做法让他佩服也让他震撼,他也终于明白季影寒这些年来到底是背负了些什么。作为整个淮周皇族唯一的幸存者,作为被儿时伙伴以命换命救下的人,他身上背负的不单单是仇恨,还有债。这一切残忍沉重的血债与命债应当比任何伤痛都折磨人。所以现在的季影寒才会是这幅冰冷的样子,这份寒冷来自他的心中,在伤到别人之前,早已伤透了自己。 玄冽走到季影寒身后,手掌温柔的抚上他的肩膀。 “这一切,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比起知道这一切的诧异和惊讶,玄冽更多的是心疼。心疼季影寒从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要承受这样多。想起自己前一天晚上的行为,心中更是内疚,“我……不该伤你。” “玄冽,你让我……得到了太多。”季影寒深深叹息,“也让我害怕太多。” “为何要害怕?”玄冽的双臂环过季影寒的肩膀,将他圈在怀中。 “得到的,拥有的,总有一天都会失去。”季影寒的眼神有些暗淡,“就如同有了希望就可能会失望。小的时候,总是会在梦里梦到父皇和母后,梦里越开心,醒来后就会越难过。” “别害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6 怕。”玄冽将季影寒整个人紧拥入怀,作为习武之人,季影寒的身体太过单薄,“我不会让你失望。影寒,你要相信我。” 季影寒慢慢的将手环上玄冽的腰,感受到玄冽手掌覆在自己背上的温暖,这份他贪恋的温暖。 季影寒心里其实是有些矛盾的,“相信”二字于他而言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特别是经过昨晚,他心里更是有了一份隐隐的不安。但想起玄冽绝望挽留他的样子,他还是再一次的妥协了。 三更将近,季影寒看着玄冽落下棋盘的最后一颗子,自己的白子又全军覆没在黑子的包围中。 “玄冽,我不想再瞒你。”季影寒习惯性的与玄冽各自将黑白子收回棋盒,“今晚,我要去杀一个人。” “杀谁?” “杨崇林。” “为何杀他?”玄冽转念一想,“难道,他也与十六年前的事情有关?” “你知道现在宇崇修身边的杨瑞吗?”季影寒问。 “知道,御前带刀侍卫总管杨瑞,崇德帝身边的红人,从十四岁起陪伴他征战多年,当年起兵时也是他一马当先从开了皇城城门。此人战功赫赫但却十分知进退,自崇德帝登基便放弃了兵权,只留在他身边做了带刀侍卫总管一职。极得崇德帝的信任。”玄冽说得头头是道。 “那你一定不知道,杨瑞的祖父和杨崇林的祖父其实是表兄弟。” “这……我确实不知。” “一直以来,江湖与朝廷表面上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其实从来都是息息相关的。十六年前,宇崇修掌握了兵权也选好了时机,但是却忌惮江湖势力偏向于淮周季氏。当时杨瑞深知他的忧虑,就想到了杨崇林。那时杨崇林和白水庄在武林上地位并不高,所以他就联合了刚刚继任白家堡堡主的白景逸。白家堡在武林中的地位不容小觑,有了白家堡的帮助,宇崇修自然如虎添翼。事成之后,杨崇林十分聪明的将之前宇崇修许诺给他的武林盟主之位拱手送给了白景逸,而他则由白景逸出面提拔做了二把手。但白景逸却没想到,杨崇林为人好弄权又独断,但凡是他做的决定决不允许别人更改,哪怕是身为武林盟主的白景逸。白景逸虽然心里不满,但因为过往他不仅要对杨崇林百般忍耐,还要为他做错的抉择寻找借口承担责任粉饰太平。” “那就是说,即使是杨崇林的错,也寻不到他身上。” “正是这样。”季影寒点点头,“所以时间长了,武林之中不少人都对白景逸有大大小小的意见,但是却没有人找的到杨崇林的不是。” “还真是个奸猾卑鄙的小人。”玄冽总算明白了秦寻所说的话,“明里是杨崇林靠白景逸提拔才有了今天,其实背地里,是白景逸靠杨崇林的关系才当上了武林盟主,所以他才只能忍气吞声的替杨崇林背黑锅。” “毕竟杨崇林背后的是朝廷,得罪了他便也就得罪了朝廷。况且若惹急了他将当年的事情抖出来,不止是白景逸,整个白家堡都脸上无光。江湖向来不待见朝廷,纵眼看当今武林,除了原本就属于皇家的少林,还有哪个门派会明着与朝廷扯上关系?” “所以说杨崇林与十六年前的事情也脱不了关系,所以,你要杀他?”玄冽问。 “是。”季影寒将最后一枚白子放回盒里。 “可是影寒,十六年前兵荒马乱,涉及到的人和事太多,如果这样来算,你要杀的人也太多太多,你……如何能……” “亡国之仇,灭族之恨,焉能不报。”季影寒站起身,斩钉截铁,“杨崇林我是一定要杀,如今为了武林盟主之位,即使我不杀他他也不可能放过我。只可惜云辛不在,否则原本应该他亲自动手。” “为何?”玄冽问。 “当日,姚丞相带着我和云辛逃出皇宫,身后追杀我们的人,正是杨崇林。”季影寒紧紧的捏起拳头,“姚丞相也是死在他手中。” “可你的伤还没好。”玄冽急急的站起来。 “等我的伤好了,他的伤也会好。” “你的内力还没有恢复。” “那不碍事。”季影寒起身去拿问寒剑。 “你又想服用‘瞬逝’?”玄冽按住了季影寒的手。 季影寒愣了一下。 “你说你不会再瞒我。”玄冽看着季影寒,“除了一两日内力无法恢复,‘瞬逝’还有什么害处?” 季影寒的眼神动摇了一下,然后挣脱了玄冽的手:“只有这一点而已,没有其余的害处。” “我不信。”玄冽清楚,但凡是这种急功近利的药,对身体的伤害就一定不小。 “我……” “不要再说了。”玄冽夺过了季影寒手中的问寒剑,“我和你一起去,我替你杀杨崇林,如果你一定要亲自动手,那我将他绑起来交给你。你不准再动那么阴毒的药。” 季影寒拗不过玄冽,最终只能点头答应。 ☆、第三十章 索命 白水庄位于临州西南,而白家堡在临州正东。白水庄主杨崇林,五岳盟主谢轻鸿,青桐观虚无道长和安宁寺念安大师作为武林中德高望重的人物,时常需要与身为武林盟主的白景逸商议重事,所以白景逸特地在白家堡内为他们四人准备了住处。 虚无道长和念安大师都是修行之人,平时也喜欢交流切磋些佛道学问,所以他们两人住在了白家堡偏僻安静的竹苑。谢轻鸿正是白景逸夫人的哥哥,所以与白家家眷住在一起。而杨崇林表面上虽然得白景逸的器重,其实暗地里却很遭他提防与嫌弃,所以被安排在了白家堡正北面人工湖上特意为其建造的白水居中,表面上是为表示敬重,但实际上,白水居四面环水,无论任何人员进出往来都一目了然,白景逸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更好的监视杨崇林。 恰恰是这样的安排,才方便了季影寒和玄冽两人在不惊扰前院其他人的情况下,从白家堡的北面潜入。 白家堡的北面是一片小树林,出了小树林就是白水居所在的人工湖。季影寒得到的消息,白家堡的巡逻队六人一组,每一个时辰换一次班,交班的时候会有一盏茶时间的空缺。 今夜有月无星,季影寒抬头,月亮升到了天空正中央。打更人举着马灯敲着铜锣从他和玄冽藏身的小树林前面经过。子时已到,六人一组的巡逻队离开了这里,前去交班。玄冽和季影寒闪出小树林,从湖泊后面朝着白水居跃过去。 玄冽一手环过季影寒的腰,将他带到了白水居的后面。玄冽松开了手却没错过季影寒微皱的眉头。 “你伤势未好,又缺失内力,行动起来恐怕不如之前方便。我带你会好一些。”玄冽凑在季影寒耳边小声说。 季影寒感觉耳朵微痒,微微一侧点了点头。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7 他不习惯依赖别人,也不习惯在任何人之前表现出虚弱的一面,所以玄冽刚刚的行为确实让他有些不舒服,但没想到这样细微的情绪也逃不过玄冽的眼睛。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去解决掉门口的人。”玄冽从屋子后面悄悄的朝前面摸了过去。不过多时,他探过头来朝着季影寒点点头,季影寒走过去,门前两个白水庄的守卫已经昏倒在地。 玄冽与季影寒轻轻推开门,却不想正碰上了从里屋端着水盆出来的丫鬟,那丫鬟被吓了一跳,玄冽迅速出手,手中的石子击中了那丫鬟的穴位,那丫鬟昏了过去,手中水盆落下,季影寒正巧上前接住,但却仍旧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响声。 这一点点声响却已经惊动了杨崇林,只听屋内咳嗽了几声,然后问:“碧痕,谁在外面?” 玄冽与季影寒对视一眼,将那丫鬟轻轻放在了地上,推开里屋的门走了进去。 床榻之上,杨崇林的一只手正伸在枕下,已然是防备之状。 “你……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杨崇林放在枕头下的手动了动,似是握住了什么东西。 “我来找杨庄主算一笔十六年前的旧账。”季影寒不紧不慢的迈步过去。玄冽紧跟在他身后,生怕杨崇林伤到他。 “十六年前。”杨崇林变了脸色,“你到底是谁?” “杨庄主贵人多忘事,自然不会记得。不知这个能否让你想起来。”季影寒从衣袖里掏出了半支带有血迹的断箭扔在了杨崇林面前,那断箭的翎羽因为时间太长,生了斑斑锈迹,翎羽上的血迹也几乎干枯褪尽,唯独翎羽下方一个“白水庄”三个刻字渗了血仍呈红色。 “你到底……到底是谁?”杨崇林的脸色彻底惨白,他自然认得这支断箭,这是他白水庄自制的,只有白水庄的人才能用。而十六年前,他一箭射中了逃出皇宫的姚誉之,但后来找到他尸体时,上面却只留了半截断箭,另半截被人用利器削断了。他曾经派人调查过跟随姚誉之逃走的那两个孩子,但是却一直未果。这些年来,那半支被削断的箭,一直是他一块心病。 “我是谁都无所谓,只是来取你性命而已!”季影寒说完,从靴中拔出短匕向杨崇林刺去。 杨崇林大惊,一把掀掉了床上的枕头,挡住了季影寒的动作,然后枕头下的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朝季影寒划过来。他原本身受重伤,也不过是强弩之末。玄冽只是从旁边顺势轻轻一挡,季影寒的短匕就没入了杨崇林的胸口。 尖锐的短匕带着十六年来的恨意深深的没入了杨崇林的胸口,他只短促的叫了一声,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细微声响,眼睛瞪得极大,却渐渐失去了光彩。季影寒握着匕首的手指被染成鲜红色,他用力一拔,一道血花从杨崇林的伤口喷出来,撒了自己和玄冽满脸满身。 玄冽望向季影寒,季影寒面无表情,似乎对浑身的鲜血毫不察觉,他表情平淡的看着杨崇林倒下去,抽搐挣扎一会儿断了气。季影寒自然而然的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颈侧,确认他已经死了,才朝着玄冽点点头:“走吧。” 玄冽跟在季影寒身后走出里屋,那丫鬟还依然倒在地上,季影寒蹲下身手中的匕首飞快的划过了那丫鬟的脖子。 “影寒,她——”玄冽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她看到了我们的样子,不能留。”季影寒起身道。 玄冽看了一眼那丫头的尸体,在心里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出门时,玄冽走在了季影寒前面。他看着季影寒在昏倒在门口的两个守卫之前站定,想是他同样动了灭口的心思,赶忙上前一步拽住了季影寒:“他们两个并没有看到我们。” 季影寒看了玄冽一眼,犹豫了一下。 “换班的护卫队应该马上就过来了,我们快些离开吧。”玄冽说。 季影寒瞥了一眼地上的两个人,最终点了点头。 因为满身血迹,所以哪怕是三更半夜也不敢掉以轻心,玄冽一路施展轻功,带着季影寒回了姚府。 回到姚府,玄冽便将身上的血衣换了下来。他并不是胆小软弱的人,但也不喜欢杀人,况且其中还有一位手无寸铁的女子,他虽然清楚季影寒的顾虑十分必要但却还是不喜欢他冷静理智杀人的样子。 等玄冽清洗完回过头来,才发现季影寒正站在窗前映着月光擦拭手中刚刚用过的短匕,动作轻柔模样认真。他出门前换了黑衣,看不出血迹却能闻得到浓重的血腥味。 “换身衣服吧。”玄冽说。 “记得第一次杀人……很害怕。”季影寒抬头望着窗外,眼神平淡,“回去后迫不及待的就要洗澡换衣服,双手哆嗦到连衣带都解不开。舅舅对我说哪怕我洗的再干净,身上也还是会有血腥味,哪怕我清理的再彻底,也改变不了我杀人的事实。从那以后,就没有再怕过。” 玄冽走上前去,将满身血污的季影寒拥入怀中:“你那时,多大?” 季影寒想了想:“十五岁,或者更小。” 十五岁开始收割人命,所以无论面对他人的还是自己的死亡时才会如此的平静。玄冽想起第二次见面时季影寒被他剑架在脖子上时那份无所谓,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它的由来。 “那次在茶楼后的巷子里……” “我以为你是来替谁报仇的。” 玄冽无言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明明说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你知道有多少人曾对我说过一样的话?”季影寒笑了笑,歪了歪头,“他们都是来杀我的。” 玄冽无声的将季影寒抱紧,下巴埋进他的颈窝,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清清冷冷的气息,还有那份浓重的血腥味。 “我杀了那么多人,自然会有很多人想要我死。” “这些人伤过你吗?” “大部分时候没有,少数的时候会受点轻伤。只有一次……” “一次怎样?” “只有一次那人内力深厚,他的武器是一把铜锤,每一次出手都是十成力气,那次他打断了我胸前的一根肋骨,将我重伤。如果不是云辛拉着我跑得快,恐怕会死在他手里。”季影寒淡淡的说。 “然后呢?他没有再找你?” “养好伤后,我杀了他。” 玄冽沉默了。 季影寒抬起自己的双手,擦拭短匕之前已经将它们洗干净:“这双手上到底沾了多少条人命,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舅舅说的一点都没错,早就洗不干净了。” 玄冽有些心疼,原来那份淡然并不是真的毫不在乎。 玄冽拿过一旁水盆边的毛巾,一点点擦拭干净季影寒脸上的血迹,还原出一张苍白的面孔。他用双手捧着季影寒的脸吻他,在他的唇上辗转反侧。 “沾满血污也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8 好,背负人命也罢,对我来说,你只是季影寒。”玄冽盯着季影寒的双眼,严肃又认真,“你可以依靠我也可以依赖我,你要记得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不要什么都自己独自去承担。不要再逞强去笑,也不要再装作对什么都不在乎。我会心疼,影寒,我会心疼。” 季影寒的心脏像是被软软的戳了一下,玄冽总是会轻而易举的找到他的软肋,他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也许我做的还不够好,但是总有一天,我可以完全保护你。”玄冽十分坚定。因为他爱他,所以他愿意接受他的全部,因为他爱他,保护他就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只有一条。”玄冽说,“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允许你离开我。” 季影寒骨子里的那份骄傲与自尊、那份寂寞与冰冷、那份刚强与坚定此时此刻消失的了无痕迹。他的嘴唇动了几次,一个“好”字却如噎在喉。 直到很久以后,季影寒才明白过来,玄冽所谓的不允许他离开他,是怎样一种方式。 这一晚,季影寒背靠着玄冽的胸膛,他拉起玄冽的手掌覆在自己的胸膛右侧伤痕之上。 “你问过我,这伤是如何来的。”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玄冽在季影寒的耳边轻声问。 季影寒抓着玄冽的手掌,手指紧了紧,似是在给自己勇气。 “是母后。”这个陌生的称谓,十六年未曾出口,“她为了去掉原本纹在我这里的皇室图腾,亲手烙了去。” 玄冽心里五味陈杂,他感受到季影寒的轻颤,他另一只手拉过季影寒的手十指相扣:“不要怕,我在这里。” “那一刻的感觉,我怎么也无法忘怀。还有她当时的眼泪。”季影寒说,“她是为了让我活下去。” 玄冽不知该说些什么,连他尚且觉得疼痛,亲身承受的季影寒又该是怎样的巨痛。此时此刻无论怎样的话语,在这鲜血淋漓的回忆面前都太过苍白无力。季影寒已经将自己剖开了给他来看,那些伤害那些痛楚就那样坦诚的铺开在他面前,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紧紧的、紧紧的抱着他。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而他曾经,在未完全了解过他之前,那样义正言辞的指责过他。 他怎么配。 在这一刻,他变得如此笨拙,变得如此卑微。 良久,玄冽感觉到怀中的季影寒呼吸均匀了下来。他低头,轻轻在他肩头印下几记轻吻。 “影寒……”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季影寒背后左肩上的十字伤痕,在他的右肩前面有一道一模一样的,“射伤你的人可也是找你寻仇的?” “不是……”季影寒呢喃着回答,“他们是宇崇修的人……” 玄冽借着月光打量季影寒,他似乎是做了什么梦,时而微笑时而蹙眉。 ☆、番外:乱兵之夜?季影寒的回忆(上) 我趴在窗台上,各处宫殿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将整个夜空都照得透亮,连殿前望不到尽头的白梅花都罩上了浅浅的红。月圆星亮,我想是因为东照宫太过偏僻,竟然连前面余元殿的丝竹声都听不到一点儿。 “殿下,窗口太冷,还是进里屋吧。”茗衣走到我身后站定,“奴婢给您准备了点心。” “我不要,我要在这里等父皇,父皇说要带我看烟花的,他总不会忘了吧。”我有些委屈。 “怎么会,皇后娘娘一个时辰前还派人过来吩咐过,让给你准备好出门的厚衣服,等到了放烟花的时候差柳总管来接你。”茗衣好声安慰。 我低头不语。 “殿下大病初愈,如果不小心着了凉,那奴婢的脑袋可就要拿下来给殿下当蹴鞠玩了。”茗衣是母后嫁进宫时带的丫鬟,从小就看着我,最知道什么招数对我好用。 “好了好了,我进屋不就行了。茗衣你的脑袋当蹴鞠太大了,不太合适。”我从窗口挪下来,末了还是忍不住欺负欺负茗衣。 “殿下!”茗衣跺跺脚,不肯再理我。茗衣的脑袋其实不大,只是脸圆嘟嘟的,煞是可爱。二十好几的人了因为瘦小看起来一直都像十七八岁的少女,但她待我真的很好。 我走回书案前,随手拿了本古诗集。父皇酷爱书画文武,我从小接触的也多一些。翻开一页页的读下去,也不觉枯燥,兴致上来,也喜欢写一写。 “秋风吹地百草干,华容碧影晚生寒。”我将李贺的《开愁歌》前两句来回读了几遍,没由来的喜欢,于是招呼和我闹了别扭赌气往炭炉里加炭的茗衣,“茗衣,替我研墨。” “这么晚了,殿下还要折腾。”虽然嘴上不满,但是茗衣手底下的动作还是很快。 我铺开一张宣纸,将毛笔蘸了饱满的墨,下笔。 “秋风吹地百草干,华容碧影晚生寒。”茗衣跟着我的笔画小声的念出来,然后由衷的一笑,“殿下,你写的字真好看。” 茗衣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不止一人。我心里一喜,是父皇派人接我来了。 “哎呀——”茗衣一声惊呼。我低头一看,刚刚心思一动,不小心将墨滴到了纸上,正滴在了寒的两点之间。 “无妨。”若在平时我肯定会有些遗憾,但现在心情愉悦,也顾不得这许多,“茗衣快帮我拿衣服来!” “是,殿下。”茗衣转进卧房,我亲自去应门。 “母后?”拉开门我却愣住了,门外竟是母后,身后还跟着侍卫副统领萧竟以及几个侍卫中的高手,竟没有人通报一声。 “快进去。”母后赶忙推着我走进屋子,萧竟吩咐几人守在东照宫大门外,又留了两人守在院中,然后走进来关上了门。 “母后,怎么了?不是要接我去看烟花吗?”我疑惑不解。 身后过来的茗衣立刻发觉了不对:“皇后娘娘,出什么事了?” “茗衣,马上去给太子拿些朴素的衣服来换上。”母后严肃的吩咐。 茗衣有些茫然的点头,反身又回了里间。 “端儿!”母后蹲下身来,冰凉的双手捧起我的脸颊,认真严肃,“端儿,一会儿你要跟萧副统领走明白吗?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回头,明白吗?” “母后,发生什么事了?父皇呢?”我有些急了,母后从来没有这样过,站在她身后的萧竟也是一脸的严肃。 “不要问,什么都不要问,记住母后的话就好。”母后将我一把抱入怀中,用力到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身上的朱红色绣凤纹礼服冰凉冰凉的贴在我脸上,“端儿,我的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 这时我听到不远处有兵器打斗的声音传过来,“叮叮当当”在原本寂静的夜里,十分刺耳。门外有脚步声,萧竟开门查看,姚丞相匆匆走了进来,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39 身后跟着他的两个双生儿子,我的伴读,六岁的姚云且和姚云辛。 “皇后娘娘,宇崇修已经派人将宫门全部封死,每个出口都有重兵把守。”姚丞相带来的消息让母后和萧竟同时白了脸色。 母后直起身子来回在房间里踱步,头上的金凤镶翠步摇晃得厉害,她突然停下脚步然后转过身来:“还有一个地方,他们不会知道。” “在哪里?皇后娘娘。”萧竟急切的问。 “月华宫。”母后说,“未青给皇上当伴读的时候住的地方,当时他和皇上好玩,所以在那里偷偷派人打了能出宫的地道,除了他和皇上,至今也只有我知道。” “国舅爷留下的地道,我在宫里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宇崇修肯定也不会知晓。”萧竟点点头。 “既然这样,皇后娘娘快给太子殿下换衣服吧,要尽快离开。”姚丞相催促道。 “母后,我要去哪里?你和父皇和我一起走吗?”我仰着脸问母后,心里越来越慌乱。 “端儿,听好。”母后边解我的衣扣边对我说,“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叫季无端,不要告诉别人你从哪里来,你要跟着萧副统领和姚丞相走,他们会带你去见舅舅,以后你要跟舅舅在一起生活,知道了吗?” “那母后和父皇呢?”我皱着眉头问。 “孩子——”母后一双美目满是凄然,眼中强忍的泪掉了下来,“母后和父皇不能跟你一起走,母后和父皇要留在这里。也许你现在还不太懂,但等你长大了,会明白的。但你要记得,母后和父皇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好好的活着。” “我不要!”我一把甩开母后的手,坚定的说,“我要和母后父皇在一起。” “端儿,听话!”母后从不曾对我厉色,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太子殿下,您要听皇后娘娘的话。皇后娘娘是为了你好。”姚丞相上来规劝。 我摇摇头,不断的后退:“我不要。”虽然我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一旦分离,那我恐怕再也没有和父皇母后见面的机会了。 “由不得你不要!”母后一把抓过我,让我转过身,从背后将我的衣襟退了下来,然后她拿过一旁茗衣手中我出宫玩时才会穿的衣服,急匆匆就要往我身上套。 “母后,我不要,我不要跟你和父皇分开,我不要!”我大喊,边喊边挣扎。 “茗衣,帮我压住太子!”母后厉声说。 母后一声令下,茗衣上前抓住了我挣扎的手臂,她咬着牙,眼泪滴在我的手背上,灼热烫人,从来都笑呵呵的桃花眼通红一片。 门再次被打开,一个侍卫走进来:“皇后娘娘,姚丞相,萧副统领,乱党正往东照宫这边过来,请尽快离开。” “娘娘,如果乱党过来发现太子殿下不见了,恐怕会对各处严加搜查,离安已经掌控在了宇崇修的手中,恐怕会不容易逃走。”萧竟满脸焦虑,这个面对任何场面都游刃有余的侍卫副统领,此时如临大敌。 “那该怎么办?”母后压着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脸色煞白,“端儿必须逃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无所谓,但是端儿,我的端儿不能死。”她耳垂上的鎏金翡翠耳坠跟随着她轻轻颤动,此时此刻,我竟无法在她身上看出一点往日雍容华贵母仪天下的样子。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下来。他们在讨论的,是我的生死。 “死”这个词对我而言,还有些陌生。一时之间,我也有些愣住了。 “皇后娘娘……”姚丞相站了出来,他一把拉过身后的云且和云辛,双手按在他们的肩膀上,他顿了顿,然后下定了决心,“让臣的儿子来代替太子殿下吧。” 一瞬间,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降了姚丞相,还有他身前的云且和云辛。 母后的眼中像是看到了希望,她看向云且和云辛,目光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了几次,最终却摇了摇头:“姚丞相,端儿是我的孩子,但云且和云辛也是你的孩子……我,不能答应。” “我姚家只要保住一条血脉就行,但太子殿下是皇上唯一的血脉啊!”姚丞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请娘娘答应臣的提议。” “若我答应了,姚丞相让我九泉之下如何面对乐清,她可是我从小的玩伴,她早逝,我该好好照拂云且和云辛的,又怎么能……”母后依旧摇头。 “我也知道对不起乐清,但天家血脉,不容闪失,若乐清还在,必定会做和我一样的决定。时间不等人啊皇后娘娘!”姚丞相掏出一枚特制的纯金铸币,一面是祥云一面是‘平安长寿’的字样,听说是云且云辛出生时,母亲送给丞相夫人的。 “若是云纹在上就是云且留下,若是字面在上就是云辛留下。”说完,姚丞相就要将手中的金币抛起。 “父亲——”一直没有说话的云且此时开了口,“让云且留下吧。” ☆、番外:乱兵之夜?季影寒的回忆(中) 稚嫩的童声响彻在偌大的东照宫,所有人脸上此时都是一片震惊。 云且走到母后面前,跪了下来,“皇后娘娘,父亲的话没有错。即使云且不在了,姚家还有云辛这条血脉。而且若太子殿下没法躲开乱党的追兵,那对于云且,还是死。”他抬起头,看着母后,“与其这样,不如让云且留下,起码,太子殿下、萧副统领、父亲和云辛也许还能脱身。” 云且小小的身躯跪在母后面前,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他从去年开始跟随我身边为我伴读,天资聪慧连授课的老师都惊为天人。他和云辛长得一模一样,唯独左眼眼角多了一颗通红的泪痣。 姚丞相双眼盯着云且的后背,握着金币的手轻轻颤抖。 “茗衣姐姐,请帮殿下穿上我的衣服。”云且走到我跟前,将自己的靛青色外袍退下来,交给茗衣。然后自然而然拿过了一旁的太子常服穿在身上。 母后走了过来,蹲下身,帮我把衣服穿上。她要给我系扣子的时候,手却顿住了。她眼神温柔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端儿,闭上眼睛。” 我听话的闭上眼睛,母后拉着我的手走了几步,似乎是靠近了炭炉,温度有些高。我听到火钳磕上炉边的声音。 “皇后娘娘!”身后众人一声惊呼。 我睁开眼,一阵剧烈的灼痛碾压在我右胸膛上。 “啊——”我刚发出声音,母后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捂住了我的嘴。 “哐当!”母后手中的火钳落地。 我低头,右胸膛已经疼得没有了知觉,原本从出生起就纹在胸口的皇室图腾被整个烙了去,此刻皮肉外翻,血肉模糊,十分可怖。我似乎是忘了疼,只是呆呆的望着母后,望着她凄厉绝望的面容,望着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0 她泪如雨下的样子。 “殿下,殿下……”茗衣跑过来,拉过我查看,然后“呜呜”的哭了出来。 “茗衣……帮太子穿好衣服。”母后直起了身子,她擦干了眼泪,走向姚丞相和萧副统领。 “皇后娘娘!万万不可!”我呆呆的看着母后的背影,看着母后屈膝跪在了姚丞相和萧竟面前。 “姚丞相,萧副统领,求你们务必保住端儿,楚末裳死也会记得你们的恩德。”母后一字一顿,“若有机会,来世当牛做马也要为报。” “皇后娘娘快快请起,折煞微臣了。”姚丞相和萧竟两人赶忙扶母后起来。 此时茗衣已经帮我穿戴完毕,云且拉着云辛朝我走了过来,然后将云辛推到了我面前:“殿下,云且求您一事。” “你……说。”我咬着牙忍着疼痛,看着眼前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云辛,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云且。 “恳请您,代我照顾好云辛。”他看着我,眼里多了一丝恳求。 我看了他一眼,郑重点下头:“你放心。” 云且笑了笑,眼角的泪痣鲜艳无比,他向我跪下来磕头:“云且叩谢殿下。” 我拉起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用自己的命换了我的命,用自己的死换了我的生,却还对我言谢。 “云辛,好好听话。”云且摸了摸云辛的脑袋,他才只有六岁,身量和云辛一边高,繁复的太子常服让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有些费劲,“以后,殿下就如同我,你待殿下要如待我一般。” 云辛咬着嘴唇,红着眼睛,似懂非懂的点了头。 “太子殿下,我们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萧竟上前。 一旁,姚丞相蹲下身子,将自己的长子紧紧的抱在怀里,然后松开:“且儿,你不愧是我姚家的子孙,为父对不起你。若是见到你娘亲,就和她一起等等我。”说罢,他起身头也不回的跟在我们身后离开。 经过母后身边时,母后红着眼睛对我说:“端儿,你要记住,你的命是云且换来的,不要辜负他。”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生活了七年的东照宫。外面夜色浓重天寒地冻,白梅花瓣落下拂过我的面颊也是冰凉一片,我几乎感觉不到胸口烙伤的灼痛。 月华宫离着东照宫很近,自从舅舅走后就一直空闲了下来。母后有的时候会带我来转一转,我记得那里的书房挂着一幅画像,母亲说那画里的人是舅舅。 一进月华宫的门,萧竟就直奔书房对面的卧室,我拉着云辛的手紧跟在后面,最后进来的姚丞相仔细的观望过后关上了门。 萧竟来到床前一把拉开被褥,被褥下面有一块一米见宽可活动的木板,萧竟拉开木板,一节通向下面的阶梯展现在眼前,这就是母后所说的舅舅留下的地道。 萧竟首先走了下去,点亮了手中的宫灯,过了一小会,他看灯火依旧透亮,才伸手上来,我将云辛先交到他手中,然后跟着慢慢爬了下去。这地道太久没用,阶梯上到处都是厚重的灰尘,几步下去,扬尘就飞了起来。姚丞相跟在后面将木板盖上,从里面插死。 地道很窄,只稍微容得下一个人行走,于是我们四人手拉着手,侧着身顺着墙壁向前。转弯时手背蹭到了粗粝的土墙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我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时间,只能跟着那盏宫灯所发散的亮光往前走。此时此刻,我只能向前,不能退后。 走了不知多久,双腿都有些酸麻了,萧竟才停了下来,他将手中的灯熄灭,地道里暗了下来,于是就看到了被草掩盖的出口出透进来的点点月光。 “殿下,姚丞相,我先出去探一探,你们先在这里不要动,若我没回来,就一定不能出来。”萧竟郑重的交代。 “好,我知道了。”姚丞相回答。 萧竟出去不多一会儿就回来了:“殿下,可以走了,但动作要小心些,不远处的东门有宇崇修的人把守。” 我们一行四人从地道里出来,因为临近宫墙,并没有太多遮掩。借着夜色,伏低了身子,萧竟领着我们快速向不远处的小树林跑去。我听到北风“呼呼”的从我耳边刮过,脸上被剌的生疼,我咬了牙驱使着自己早已麻木的双腿不停的前行,右手紧紧拽着云辛的手腕。我答应过云且,我要照顾好他。我听到身后宫中兵器碰撞不断的厮杀呐喊,我记得母后说得话,强忍着不回头看。 “那边!那边有人!”身后一句叫喊,然后就听到纷乱的脚步声追赶了过来。 糟了!我心中一惊。 “是姚誉之和他的两个儿子!快追!活捉姚誉之赏金万两!活捉姚家公子赏金千两!”声音越来越近。 萧竟将我们三人让到前面,然后从背后的箭筒里取出两支箭,回身拉开弓,两支箭一起搭上弓弦,手一松,身后两声惨叫。 “是萧竟!”萧竟是出了名的神箭手,他的箭羽之下少有活命,一时之间身后的追兵多有忌惮。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万两黄金的诱惑还是让很多人敢于搏命。 渐渐的,萧竟身上的箭筒空了下来。待最后一支箭发出去,萧竟再摸向箭筒,空空一片。萧竟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塞进了我手中。 “殿下,萧竟不才,无法护送殿下到见到国舅爷,请殿下务必保重自己。萧竟也可含笑九泉了。”他说得悲壮,我自然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我握紧了他交给我的匕首,点了点头。 “丞相大人,太子殿下就交托给您了。”萧竟向姚丞相说。 “萧副统领,能与你同朝为官,是姚誉之的荣幸。姚誉之誓死也会保殿下平安。”姚丞相郑重的点头,然后拉着我和云辛一路跑进了小树林。 身后杀声已近,我听到了萧竟和追兵交手的声音,终究没有忍住回了头。浓重的夜色下,萧竟一柄长刀立于道路中央,疯狂的砍杀想要通过的任何一人。他身边不停的有人倒下,手中长刀染满了血,在月光下森然骇人。身后远处的皇宫,烈焰冲天而起,照亮了整片夜空,正是东照宫的方向。我回头,看到云辛与我同时回过头,他眼中含着泪,脸上却一片坚毅之色。 “人在那边!”不多时,身后还是有人追了过来,一人持弓在前,身后跟了几个人,皆穿着统一的灰色衣裤,却不是宇崇修的士兵。 “快,殿下,快跑!”树林之中的树木并不密集,难以藏身,姚丞相将我和云辛推到前面,用身体挡住了我们两个人。 我听到身后的姚丞相闷哼一声,回头,看到了他左胸膛刺出的箭头。 “姚丞相!” “爹!” 我和云辛同时惊呼。 “殿下,云辛,快走,我没事。”姚丞相步伐有些乱,却仍旧咬着牙往前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1 走,鲜血滴落,染红了他藏蓝色的官袍。没走几步,他便倒了下来。 “爹——!爹——!”云辛一下子跪倒在地。 “姚丞相!”我扑上去捂住姚丞相的伤口,炙热的鲜血灼痛了我的手。 “快走!你们快走不要管我!”姚丞相满头大汗,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推搡我和云辛二人。 此时我抬头,身后领头那人再次拉起弓箭,瞄准了我,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手指一动,那支箭破空而来。我看着越来越近的箭,整个人僵住无法动弹。 ☆、番外:乱兵之夜?季影寒的回忆(下) 眼看那支箭就要到我眼前,却突然一歪钉到了一旁的树上。 “谁?是谁?”那人惊慌的停下脚步,刚刚打偏他箭的是一颗石子。 又几颗石子射过去,他身旁的几个人纷纷倒下。那人脸色煞白,后退了几步,疾步朝着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一人轻飘飘的落在我身后,一身玉青色衣衫。 “国……国舅爷……”姚丞相吐出了一口气。 “姚丞相,我来晚了。”他蹲下身,面带愧色。他的面容,与月华宫书房里画像中一模一样。所以我丝毫不用怀疑,他就是楚未青,我从未蒙面的亲舅舅。 “太子殿下……和臣的小儿子……”姚丞相拉过我和云辛的手胡乱的塞向舅舅手中,“就拜托……给您了……” “未青定不负所托。”他点头。 “云辛……”姚丞相拉住云辛。 “爹……”云辛看着姚丞相,眼泪落了下来。 “记住……”姚丞相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殿下……是你的君,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忠于殿下。” 云辛看了我一眼,眼中含着泪光,朝着姚丞相用力的点了点头。 姚丞相欣慰的笑了笑,松开了手,光彩从他眼中渐渐散去,他闭上了眼睛。 “爹!爹——!”云辛凄厉的叫了两声,然后用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任眼泪流淌满脸颊,再不肯发出声来。 树林尽头,传来马蹄声,舅舅面色一紧,站了起来:“快走,追兵来了。” 他满含愧疚的看着姚丞相:“对不起姚丞相,我没法……” 云辛小小的身躯一震,他已然明白了舅舅的意思。这个时候,没办法带姚丞相的尸身一起走。他跪着向后挪了一步,然后朝着姚丞相扣了三个响头,一字一顿:“爹,你和哥哥说的话,孩儿都会记得。” 他起身转向我和舅舅:“殿下,国舅爷,我们走吧。” 舅舅伸手过来拉我。 “等一下。”我解开衣襟脱下原本属于云且的外袍,然后将穿在中间的素色锦衣脱下来盖在了姚丞相脸上,从靴筒中抽出萧竟交给我的匕首,我将姚丞相身后露出的一半箭羽削了下来。我穿上云且的衣服,朝姚丞相行了跪拜之礼。 “走吧。”我站起身,看向舅舅。 我话音未落,舅舅便一手抓住我一手抓住云辛,脚尖轻点,跃上了树梢。 马车之上,舅舅坐在左侧,我和云辛坐在右侧。一盏白瓷青花灯放在门边靠右的位置,淡淡的光照亮宽敞的车厢。厚厚的帘子将车窗和车门挡得密不透风。车厢里暖烘烘的。 “你知道我是谁?”舅舅面无表情的问我,脸色有些苍白。 “知道。”我点头。 “那为何不叫?” “你为何不杀了他?”我问他,我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攥着那半支断箭,箭羽下面,“白水庄”三个字洇进了红色的血迹,清晰可见。他那么厉害,明明可以替姚丞相报仇的。 他一愣,接着勾了勾嘴角:“我将他留给你。” 我一愣,他和母后长得有几分像,嘴角一勾脸颊露出一颗酒窝,煞是好看。我想起第一次看到月华宫的那幅画,我将画中人错认成了母后,母后笑着告诉我,舅舅的脸颊上有一颗酒窝,和她不同。 “舅舅……”我低低的叫出来,声音忍不住哽咽。 他怔了怔,眼中神色柔和下来,拿过手边的毯子递过来:“你们两个先睡一会儿,我们现在已经在离安城外了,宇崇修一时半会追不过来。” 我点了点头,接过毯子,披在了云辛身上。他一直低着头,未曾做过声。亲眼见自己的父亲死在面前,此时的他还未彻底回过神来。 “殿下……”云辛哑着嗓子开口,“云辛不冷,您睡吧。”边说,他便将毯子拿下来,他的手背上有道深深的紫红色牙印,是刚刚为了让自己不叫出声来而咬的。 “我不困。”我压住他的手腕,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刚刚一路惊险并不觉得多疼,此时放松下来竟相当难忍。我疼得倒抽了一口气。 “你身上有伤?”舅舅一眼看了出来。 我点了点头。 “过来,让我看看。”他皱眉。 我安抚好云辛,然后坐到了舅舅的身边。 “伤在哪里?解开衣服我看看。” 我解开衣服,稍微一动便不敢再继续,最里层的衣服粘在了伤口上,稍微一动就疼得厉害。 舅舅挪过白瓷青花灯放在我身前,他看清了我的伤口,脸上骤变:“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我抿了抿嘴,小声说:“是母后。” 舅舅的手一抖,然后问:“皇室图腾?” “嗯。” 舅舅叹了口气:“她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我想起前几日我生病发热,母后守了我整整一个通宵,我醒来的时候她两眼通红,似乎比我还要疲惫。我不禁想到,烙去这图腾的时候,母后心中该有多痛。 舅舅从座下拿出一个小药箱,他从里面取出一块叠成长条形的干净白布递到我嘴边:“咬着它。” 我按照他说的做了。 舅舅看了我一眼,手捏上了我的衣襟:“忍着些。”说完不等我反应便用力的将衣衫一把扯开。 “嗯——”巨痛让我额上瞬间流下了冷汗,一声惨叫被白布堵在了喉咙里,若不是这白布的存在,这份巨痛足够让我咬碎自己的牙齿。 舅舅拿过一把削薄的小刀,在灯火上烤了烤,然后将一个白瓷瓶的红色瓶塞□□,对着刀子倒了下去,车厢里顿时酒味弥漫。他一把按住我的肩膀,将我抵在马车侧壁上,然后刀子悬在了我的伤口之上。 “唔……唔……”刚刚的巨痛还没有平复下来,我十分恐惧的摇头挣扎。 “老实点,否则我就不管你了。如果不处理干净伤口,你就等着感染化脓送命吧!”舅舅双眉一蹙,眼睛一瞪,恶狠狠的对我说。 我停下了挣扎,闭上眼睛,手指紧紧的掐进掌心,人还是止不住颤抖。刀子上沾了酒,疼痛更加灼热,我几乎要忍受不了。 “门主,离玉回来了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2 。”正在此时,马车外传来一个声音。 “怎么样?”舅舅停下手中的动作,向外发问。 “门主,离安城包括皇宫在内全部掌握在了宇崇修手中。”外面一个女子回答。 “皇上和皇后呢?” “皇上皇后和太子殿下都已经殉国。” 我脑中“嗡——”的一声巨响,同时感觉到舅舅按在我肩膀的手指骤然收紧,我睁开眼,正对上他凄楚悲痛的眼睛,丧姊之痛,实难释怀。离玉口中的太子自然是指云且。也就是说,父皇母后和云且,他们都死了。我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虽然离开时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是当消息真正传来的时候,我仍然承受不了。 舅舅抬起按在我肩膀的手,替我擦了擦眼泪。然后再次问:“丞相府呢?” “丞相府被包围纵火,姚家人不肯当俘虏,没有一个逃出来。” 舅舅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姚家,果然没有一个孬种。” 他睁开眼睛,朝外吩咐:“离玉,你去调查清楚丞相府的纵火之人具体是谁。” “属下领命。” 舅舅接着替我清理伤口,将伤口上的烧灼留下的腐肉一点点剔除干净,很疼,我却不再吭声和挣扎。这份疼痛,比起失去亲人,要容易承受得多。 “好了。”舅舅帮我上完药包扎好亲手替我系好了衣服,他拉过我的左手手背,为我在地道时蹭的伤口上了药。 “我们要去哪里?”我抬头问他。 “无衡山,未门。” 舅舅掀开帘子,车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清明,他望着马车外良久,然后幽幽的说,“即使离得再近,终究还是来不及。” 他眼中神色复杂,有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叫季无端了。”他放下帘子转过头来对我说。 “我知道。”我点头。 “你想叫什么名字,自己起一个吧。” 我闭上眼睛,眼前划过很多人的面容。父皇,母后,茗衣,云且,萧竟,姚丞相…… 秋风吹地百草干,华容碧影晚生寒。 这两句诗大概也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吧。 “影寒。”我睁开眼睛,“季影寒。”从今天起,这就是我的名字,但季氏的姓我不想换。 “好,寒儿。”舅舅点头,“从今天起,你就是未门的少主。”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马车车轮“吱吱呀呀”的转动声。 我坐回到云辛的旁边,他正裹着毯子面朝里躺着,我想他是睡着了,探过身去想帮他往上拉一下毯子。他身体颤抖了一下,紧咬的嘴唇渗出血来。我手僵在了半空中,刚刚离玉所汇报有关丞相府的情况,他应该都听到了。 我不知所措的抬起头,正看到对面舅舅半阖着的眼中闪过一点亮光,我分不清那是不是泪。 我知道,这一夜,我将一生难忘。 ☆、第三十一章 盟主令 杨崇林的死在武林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季影寒那晚扔给他的那只断箭被人云亦云传得离奇。大家都心知肚明杨崇林是被人寻了仇,但人死在白家堡,白水庄又怎么肯善罢甘休,加之一时之间找不到凶手,自然而然就只能对白家堡撒气。 白家堡到了白景逸这一代人丁并不兴旺,身下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堡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家子老弱妇孺且又是新孝慌忙间竟不知如何应对。谢轻鸿作为白夫人的娘家人,自然被白水庄人同仇敌忾。虚无道长与念安大师两人虽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但毕竟是修行之人,对于这种世俗之事也只能是尽力从中调停。但不想白水庄竟丝毫不肯听劝,一日找不到凶手便一日上门来闹,一时之间,白家堡乱成了一团。 这日午后,季影寒和玄冽刚刚用完饭,一盘棋局刚刚开始,就听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玄冽正要起身应门,季影寒朝他摆了摆手然后向窗外轻轻唤了一声:“漠为。” 窗前落下一个人影,灰衣黑发,恭敬的垂首而立。 “去应门吧。”季影寒手中落下一子。 “是。”漠为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漠为这段时间会时常跟在我身边。”季影寒对玄冽说。 说话间,漠为已经领了两个人进了院子,是谢轻鸿和刘玉宗。季影寒起身迎出去,玄冽跟在身后。 “谢盟主,刘真人。”季影寒作了一揖。 “季公子不必多礼。”谢轻鸿扶了季影寒一下,“实不相瞒,今日在下邀刘真人一起冒昧前来是有一事想要和季公子相商。”谢轻鸿开门见山。 “两位请屋里说。”季影寒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进屋落了座,漠为将茶盏摆在了众人面前,待谢轻鸿和刘玉宗喝了一口茶,季影寒才开口:“谢盟主来想必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请对晚辈直说,但凡晚辈能做到的一定不敢推脱。” “季公子言重了。”谢轻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黑檀木盒子打开,里面铺了一层暗红色的绒布,绒布上放着一枚长条形花纹繁复的金牌,中间铸了一个大篆的“令”字,“这次来,首先是想要将这武林盟主令交给季公子。” 季影寒只看了那令牌一眼,便说:“敢问谢盟主,这是您和虚无道长念安大师共同的意思,还是只您一人的意思?” “自然是我们大家的意思,否则我今日也不会邀刘真人一同登门。”谢轻鸿回答。 “几位前辈果真认为晚辈担得起这重任?”季影寒再问。 玄冽看了季影寒一眼,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略带推脱的意思。谢轻鸿要将盟主令交给他,自然就是承认了他武林盟主的身份。 “谢某实话实说还请季公子不要介意。”谢轻鸿将令牌放到桌上,“那日比武结束,我们几位确实有些忌惮公子的身份,毕竟未门二十年来从未参与过武林中任何事物,如今公子突然出现,未免有些让人摸不到头脑,所以即使公子武功超群,一时之间我们也不敢轻易将盟主令交给公子。” “但这几日杨堡主遭人杀害,而白水庄又几次与白家堡起冲突,武林中其余大大小小的帮派也时常发生些摩擦,武林盟主的位置一日未定武林恐怕一日不安。而且……”谢轻鸿脸上面露些许惭愧,“按照比武结果,这盟主之位也本该是季公子的。” “谢盟主说的正是。”一旁的刘玉宗开口,“那日比武,季公子武艺高超,为人也让刘某心下佩服,这武林盟主之位自然不做第二人选。” 季影寒略一思索,起身道:“既然几位前辈对晚辈如此信任,那晚辈又岂敢不从。” 听了季影寒的话谢轻鸿十分欣慰,起身作揖:“既然如此,还请盟主快些出面维持武林秩序。” 季影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3 寒急忙扶住,“谢盟主折煞晚辈了。” 送走了谢轻鸿和刘玉宗二人,漠为又静悄悄的隐藏了身影,玄冽和季影寒并排进了屋子。 “影寒,你这一招股擒故纵以退为进倒是用得恰当好处。”玄冽感叹。 “我年纪尚轻,且背后又是让人摸不清正邪的未门,即使擂台上打下了这武林盟主之位,恐怕也难以服众。但若有了谢盟主他们几位的支持,那就不同了。”季影寒走到桌前,将盟主令从盒子里拿出来,红色的缨穗金色的丝线坠在令牌之下煞是好看。但多少年来,又有多少人,为了这块令牌前赴后继的献上性命,“我若一开始就急功近利反倒会让人提防,到不如等他们主动来找我。”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们能这么痛快的将盟主令交到我手里,自然是希望我能用武林盟主的身份去压制白水庄对白家堡的挑衅。” “那你可有了主意?” “盟主令在我手中就足够了。”季影寒慢慢将盟主令握入手中,慢慢收紧。 玄冽明白季影寒的意思,盟主令在手中,那他在整个武林就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白水庄平日里狐假虎威武林各人都还忍让三分,如今杨崇林已死,他们横行霸道的日子也就到头了。季影寒现在有了谢轻鸿一行人的支持,再平了白水庄的乱,就能彻底的掌控住人心。既然如此,就更不难想明白季影寒要杀杨崇林其实并不只是为姚誉之报仇这一个目的。杨崇林若不死,白水庄若不乱,谢轻鸿等人又怎么会轻易将盟主令交给季影寒。 “那之后呢?”玄冽站在季影寒的背后,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拿到盟主令收拢人心之后,你又要做什么?” “你应该猜得到。”季影寒回答。 玄冽自然猜得到,季影寒今日所做的和崇德帝当日起兵前所做的是一回事。既然如此,那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已经不言而喻了。 “一定要……” “你会与我一起吗?”未等玄冽说完,季影寒抢先问道。他走到窗前垂手而立。午后阳光静谧的穿过头顶浓密的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在等玄冽给他答案。 玄冽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这是第一次,季影寒没有直接将他推开,而是主动来问他,会不会与他一起。 但却让玄冽着实高兴不起来。 季影寒要报仇,这是毋庸置疑的。深仇血恨若是不报,恐怕他一生心中都无法安宁。但若他要杀的是别人,玄冽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点头。但是他要杀的是崇德帝,他要做的是推翻北宁政权。 “影寒,这不是件容易的事。”玄冽说。 “我知道。” “何况,即使你真的杀得了……崇德帝,也并不代表着就能够推翻整个北宁政权。” “我明白。”季影寒回答,“但总要试一试。” “你可想过,推翻北宁政权,天下很可能大乱?” “想过。” “到那时,稍有不慎,百姓流离失所,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卷入这场动乱。生灵涂炭,这罪业……可怎么担当的起?”玄冽的话中不禁带了些指责,他无法接受季影寒对报仇执念到不惜牺牲天下人的地步。这已经不仅仅是冷漠了,而是残忍。 “当年,宇崇修夺天下之时,难道就没有牺牲过无辜的人?”季影寒猛的转过身,他眼中的恨与愤,毫不掩饰的投向玄冽。 玄冽一怔,再也说不出话来。季影寒看他的眼神这样冷,他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这样深刻的恨意,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当年经历了那一场噩梦的人是季影寒,十几年来都活在仇恨中的人是季影寒,为了活下去连自己真实身份都要竭力隐藏的人是季影寒,被一而再再而三追杀的人是季影寒…… 如果不是崇德帝,季影寒会在皇室平安快乐的长大,会在众星拱月下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甚至是一个帝王。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作为一个见不得光的杀手,小心翼翼的活着处心积虑的谋划只为了报仇雪恨。 玄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劝说季影寒放弃复仇。 “何况……”季影寒苦笑了一下,他转过头去望向万里晴空,“我早就罪业深重。” 这些年,他手上已经沾了太多的鲜血,他自己也早就记不清,到底有多少条人命是殒在他手中。这些人里,有恶也有善。他其实早就作恶多端了。他其实也想过,老天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终有一天会降下惩罚。但在此之前,他还有未完的事。 “现在停手,还来得及……”玄冽上前将人圈入怀中,握上季影寒长久以来冰凉的双手。季影寒刚刚望向天空时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一般,让他心惊。 “停不了了……”良久,季影寒叹息一声,“早在十六年前的那个上元夜,一切都已注定。” ☆、第三十二章 漠为 深夜,借着一丝月辉,玄冽用眼神描绘着身旁沉睡之人的五官。 他应该更像他母后,玄冽想。淮周华宣帝的皇后楚末裳,那个现在仍被民间口口相传的绝代佳人。特别是一双眼睛,传闻中,楚皇后一双美目明亮如天上银河繁星,温柔若人间四月春风。而眼前的这个人,每每睁开眼睛,便也是绝代风华。 只是季影寒的眼中却鲜少见过“温柔”二字。大概是因为仇恨和杀戮,他的眼中总带着些冷戾之气。 玄冽在心里叹了口气。 白天的时候,他最终也没有劝服的了季影寒。他深知复仇这件事是季影寒这十几年来唯一的支撑和信念,现在让他一朝放弃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只是他没法看着季影寒一步步走进更深不见底的深渊中去。 他不能离开,却又无法阻止。 玄冽整个人充满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玄冽轻轻的坐起身来,替季影寒掖了掖被角,披上一件外衫走出门去。 院子里月色很好,夜空静谧。离着屋子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漠为闭着双目倚着树干坐在一截主枝上。许是听到了脚步声,漠为睁开了眼睛。他看到是玄冽,动了动就要隐匿身形。 “请留步。”玄冽出声,叫住了漠为。 漠为停顿了一下,然后从树上轻轻的落到了地面。 “玄公子有何吩咐?” “在下……在下想问漠为公子几个问题,不知可否方便告知。” “玄公子直呼漠为就好,有何事但问无妨。” “漠为跟在影寒身边可有许多年月了吧?” “漠为自小被门主收养,作为少主的近卫也有八年的时光。” “那……这段时日,可也一直暗中跟在影寒身边?” “一年前,因为门主召回离开过一段时间,一直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4 到比武大会之前才刚刚回来。” “那‘瞬逝’……是你交给影寒的?” “那药原本就是少主和云辛公子准备好了的,只是一直是云辛公子在保管,云辛公子走得匆忙便将它交到了我的手中。” “那你现在可知云辛在哪里?”听到云辛的名字,玄冽未免有点激动,这些时日,他并没有真的忘记过叶南卿的安危。 漠为正色:“连少主都不知晓的事情,漠为又怎能知晓。即使知晓,漠为也无可奉告。未门对于叛徒可从未手软过。” “是在下无理了。”玄冽转念想起了那晚与季影寒的冲突,心里也是一阵不适。那日过后,他渐渐回想起这一路过来的许多事情,不知为何,心里却隐隐有种感觉,云辛未必会真的对叶南卿下手。 “说到这里,漠为也有一事要问玄公子。那日比武之后,少主身受重伤且内力全失,但我已按照云辛公子的吩咐为他服过疗伤的圣药,按理说他的武功第二日便可恢复些许,却为何一直拖到第五天才稍有起色?” 漠为的话问得玄冽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那日……” “那日比武之后少主便让漠为去处理一些事情,若漠为在,是断不会让少主伤上添伤,毕竟那种情况下,稍有不慎,少主就会性命不保。”漠为故意将“性命不保”四个字咬得极重,显然是对那夜的事早就一清二楚,只不过此时故意拿出来说给玄冽听。 玄冽苦笑,心里的愧疚又添一层:“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又何必绕弯子呢?有什么话还请直说吧。” “玄公子又何尝不是在和漠为绕弯子。”漠为顿了一下,“玄公子想要问什么,漠为心里也有几分清楚。只是漠为奉劝公子一句,有些事,公子若无法认同,那就彻底不要过问。即使如今少主与您形影不离他也终究还是有自己的事要做。” 玄冽明白漠为已看出了自己并不赞同季影寒杀崇德帝。 “但你也该知道这事对他并无益处不是吗?”玄冽说,“即使他报了仇,背负上那么多条人命,他的余生又岂能有一天快活日子?” 漠为说:“那是少主自己的选择。” “他也可以有别的选择。”玄冽说。 漠为深深的看了玄冽一眼,不再言语,他转身打算离开,却又顿住了脚步:“无论玄公子信或不信,少主他都没用别的选择,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他可以,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有别的选择。”玄冽的话让漠为再次停下脚步,“也许在你们心里,他是未门的少主,是淮周的太子,他背负着必须要报的仇恨。但是在我心里,他是季影寒,也只是季影寒。他没有任何必须要做的事情,他只需要做他想做的事情,过他想过的生活。” 说完这话,玄冽转身回房,漠为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回到房间,玄冽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他从背后将季影寒圈在怀中,闭上了眼睛。 当玄冽轻酣响起的时候,季影寒睁开了眼睛,脑海中回响着玄冽刚刚的话。 在我心里,他是季影寒,也只是季影寒。他没有任何必须要做的事情,他只需要做他想做的事情,过他想过的生活。 他一向浅眠,在玄冽起身时就已经醒了过来,玄冽与漠为的谈话也就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 他无法衡量玄冽这一席话给予他的震撼,从未有人说过,他可以只是季影寒,也从未有人说过,他可以只做他想做的事情过他想过的生活。这一切,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曾想过。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被安排好了,七岁之前是储君,七岁之后是复仇,他从未想过,他的人生竟还可以有其他的可能。 季影寒觉得,放在腰间的这双手这样温暖,这个人的怀抱这样安稳。 他轻轻的转过身,看着玄冽的脸。玄冽是个温柔的人,连安睡的五官也这样柔和。季影寒靠近玄冽的怀里,比他略高的体温让他觉得安心,呼吸间全是玄冽的气息,干净而温暖。他枕在他的胸口,听到他胸腔里面简洁有力的跳动。 “影寒……” 季影寒未曾注意,玄冽竟然醒了过来,环在自己腰间的双臂紧了紧,黑暗中,他突然就红了脸。 “你都听见了?”玄冽轻声问。 “嗯。”季影寒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我知道,我没有立场和资格要求你放弃什么。”玄冽微微叹息着说,“我只是不想你活得那样累。” “我知道。”季影寒说。 玄冽在季影寒的头顶落下一吻:“还有你要记得,无论怎样你还有我。” 季影寒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抱住了玄冽。 “即使有朝一日我想要阻止你,也不要恨我,好吗?”玄冽的声音有些压抑。 “好。”季影寒在玄冽怀里轻轻的点头。 玄冽笑了笑:“睡吧,不早了,明日还要等白家堡的消息。” “嗯。”季影寒在玄冽怀中闭上眼睛。 他突然就希望,一生就停在这一刻。 他想要在玄冽的怀中老去…… 死去…… ☆、第三十三章 调解 第二日一早,就有白家堡的人前来送信,说是白水庄的人又闹到了白家堡的门口。季影寒与玄冽二人骑上两匹快马,跟随送信人到了白家堡。 白家堡门口,白水庄众人全身缟素,手持武器将大门团团围住。前面的几个妇孺手里还拿着一堆纸钱冥币,漫天挥洒。哭声骂声叫嚷成一片。而白家堡大门紧闭,无一人肯露面,显然已经是被折腾怕了。 玄冽心中暗笑一声,白水庄这行径,倒是和杨崇林一般无二,表面上的委屈装得十足,其实都是一派的狡诈无赖作风。 季影寒吩咐那送信人从后门进白家堡通报谢轻鸿及白家众人,然后双足点地轻轻一跃落在了白家堡的门口白水庄众人面前。 那白水庄前排的妇孺本哭得伤心,突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顿时吓得容颜失色,更显得凄惨可怜。 “你……你……”其中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妇人在旁边丫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季影寒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季影寒……” “是季影寒……” “季影寒怎么来了……” 下面白水庄的人中有不少在比武当天曾见过季影寒,一时之间叫嚷声变成了议论声。 季影寒上前对那妇人作了一揖:“请问可是杨夫人,在下季影寒,因为这几日一直在家闭门养伤,今日才想到府上祭拜杨庄主,却不想竟与夫人和各位在白家堡相见了。” “季影寒……”杨夫人喃喃自语了一遍,然后猛的抬起头,甩开了丫鬟的手, “你就是那重伤我夫君的季影寒!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5 ” “正是在下。”季影寒点头,一脸正色,“当日领会了杨庄主的索命掌就深知杨庄主武功高强,本想着若伤愈还要再向杨庄主讨教,却未曾想到杨庄主竟……” 季影寒一席话说得有情有理,竟让杨夫人一时之间无法反驳,虽然伤心愤怒,但到底也是个循规蹈矩的妇道人家,面对季影寒的礼貌温和,自然也做不出什么蛮横之态。 这时杨夫人身后一个少年冷哼一声站了出来:“季影寒,你不要来唬我娘亲,我娘亲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不能与你对峙。可是比武当日在场的人也都看得清清楚楚,你将我爹打成了重伤,而我爹若不是身受重伤,又怎么会轻易被人杀害?” 季影寒看那少年也不过十五六岁,与杨崇林有几分相像,想就是他的独子杨拓。 季影寒站直了身子,声音高了起来:“杨少侠这话里的意思是硬要将杨庄主的死算在在下头上?” 杨拓到底还年轻,被季影寒一句话噎得脸色一白:“我没有这样说。” “那杨庄主的死和在下又有何关系?”季影寒脸色冷了下来,“擂台之上,你来我往,难免有伤损。那日在场的各位也都看得到,若在下当日稍有差池,恐怕已经死在了擂台之上,敢问在下为活命而伤了杨庄主,何错之有?” 季影寒一席话掷地有声,说得杨拓无法反驳。 “再者今日,各位在白家堡门前大肆凶闹,可不也是将杨庄主的死硬怪罪到了白家堡的头上?”季影寒话锋一转,一双眼睛睥睨众生,“难道各位觉得,闹得白家堡鸡犬不宁,杨庄主在天就能得到安息?” “但庄主死在白家堡,这是事实!” “对,这是事实!” 下面白水庄的人又乱成了一团。 正在这时,白家堡的大门从里打开,谢轻鸿,虚无道长,念安大师以及刘玉宗从里面走了出来。 “但据我耳闻杨庄主是被人寻仇所杀。也许各位不相信,那不如就问一下虚无道长和念安大师,这是否属实,两位是修行之人,断不会诓骗各位。”季影寒回身,朝着身后几位拱手行礼,“虚无道长,念安大师,还请您二位说一下实情。” 虚无道长朝着念安大师点了点头,便开口道:“当日巡逻卫队传来消息说白水居有异,我和虚无道长便立刻赶了过去,因为离着近,我们二人是最早到达的。白水居门外的两个守卫已经全部被杀,屋内平日照顾杨庄主起居的丫鬟也被人一刀毙命,杨庄主倒在床上已经没了气息。而他身前,扔有半只断箭,上面刻着‘白水庄’三个字,看起来恐怕已有些年月了。” “敢问虚无道长,那半只断箭,先下可在何处?” “那半只断箭,早在白水庄前来收殓杨庄主尸身的当天就亲手交给了杨少侠。” 季影寒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盯着杨拓:“杨少侠,虚无大师的话可当真?” 杨拓被季影寒锐利的目光盯着心中发虚,他本也是受了庄里别有用心之人的挑唆才到白家堡瞎闹,此时自然有些底气不足。 “确实……如此。” “既然这就是事实,那白水庄又为何怪罪白家堡。杨少侠年轻气盛,莫不是受了奸人的挑唆?”季影寒先抑后扬,“杨少侠年轻有为,杨庄主已经不幸离世,白水庄上下老小也都要依靠杨少侠了,若杨少侠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算计,到头来有了什么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杨拓虽年轻,但毕竟不笨,季影寒三两句话稍一点拨立刻就明白了其中利害。 季影寒见杨拓已经动摇,便再添了一把柴:“依在下看,当下最要紧的事是先将杨庄主好好安葬,稳定好白水庄,然后调查出真凶才能让杨庄主真正安息。不知杨夫人和杨少侠以及诸位意下如何?” “自然……应该是这样。”杨夫人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杨拓刚刚已然明白过来被人利用,正愁没个台阶下,此番季影寒既然开了口,自然也就顺势应了下来:“季公子说的不错,为今之计,是应先让父亲入土为安。” “等一下!”一听杨拓这话,他身后一人便沉不住气,“这些事情本该是我们白水庄自己的事情,请问季公子是以何身份来插手?” 说这话的人是杨崇林的亲哥哥杨崇海。 当年杨老庄主将位置传给了杨崇林而没有给杨崇海,表面上他一直碍于兄弟情面未曾说过些什么,但是心里一直都有着不小的疙瘩。如今杨崇林一死,他见杨拓年幼,心里的那些想法也就再按捺不住了。本想着孤儿寡母的好欺骗利用,却不想半路杀出了一个季影寒。 季影寒心里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盟主令亮到了众人面前,朗声说道:“按理说白水庄的私事在下确实不应该插手,但这件事已经牵扯到了白家堡。各位前辈既然将盟主令交于了在下手中,那就是在下的信任,那威胁到武林安危的事情,在下就自然要插手。” 盟主令一出,杨崇海顿时变了脸色。他本意是想怂恿杨拓来白家堡大闹,到时若两家起了冲突,正好趁机将杨拓除掉,然后自己可以将一切过错都推到杨拓头上,一方面与白家堡重修于好,另一方面也可稳坐白水庄第一把交椅的位置。但他万万没想到,季影寒早看透了这一点,根本就不给他将事情闹大的机会。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季影寒手里的那块盟主令。 盟主令一出,武林皆臣服。若有不从者,就是与整个武林作对。 下面众人议论纷纷,却再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杨拓年纪虽小,但是继承了杨崇林的仅有的优点,心思转的极快。当即上前,朝着季影寒与各位前辈作了一揖。 “季盟主,各位前辈。杨拓年少,因父亲突然惨死,所以一时之间失了理智,做出了这等荒唐的事,还请各位前辈宽恕。” 杨拓的话说得诚恳,季影寒亲自上前扶他:“杨庄主去的突然,杨少侠和白水庄各位心中悲痛愤怒在下当然明白。且杨少侠及时醒悟为时不晚。不如就此让白水庄与白家堡重归于好。毕竟杨庄主和白盟主在的时候,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十分和善。即使如今两位不在了,也应该维系下去才是。” 季影寒的话让杨拓心中十分酸楚和羞愧,连连点头:“季盟主说的是,理应如此。”说完他转过身,朝着谢轻鸿深深作揖,“谢盟主,这几日晚辈多有得罪,还请您转告白家堡各位长辈,杨拓受人挑唆,差点酿成大祸,还请原谅。” 谢轻鸿赶忙扶杨拓起身:“贤侄,这就见外了。我深知贤侄并非不讲理之人,若此事是有心人挑唆所致,自然不能怪到贤侄头上。” “季盟主,各位前辈,杨拓还有一事相求。” “杨少侠请说。”季影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6 寒说。 “家父惨死,无论是否是被人寻仇,杨拓都要要个结果和说法,但杨拓毕竟年幼,白水庄又需要打点,这事还要请各位前辈帮忙调查。” “这是自然,这事情我自会派人去调查,有了结果,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杨少侠。” “如此,杨拓就在这里携娘亲多谢季盟主和各位前辈。”杨拓退下了台阶,“杨拓这就带人回白水庄,安顿好家父的后事再登门拜访。” “贤侄慢走,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与杨庄主,也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谢轻鸿说。 听到这话,杨拓不禁红了眼眶,朝着谢轻鸿点了点头:“多谢谢盟主,杨拓告辞。”说罢搀扶着杨夫人率白水庄众人离开。 杨崇海见杨拓带头离开,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只能满心不甘的跟在众人之后一起离开。 待白水庄的人都散净,季影寒才看到了一直等在不远处树下的玄冽。玄冽骑在马上,另一只手里拉着季影寒那匹坐骑的缰绳,他没有上前,只是安静的等在那里,目光澄澈而辽远,让季影寒莫名的安心。 ☆、第三十四章 念安大师 既然许诺下要帮杨拓调查杨崇林的死因一事,那季影寒就不得不做出些样子来。他为众人引见过玄冽后,就在谢轻鸿的带领下,到了白水居。白水居自杨崇林被杀后就被谢轻鸿派人封锁了起来,季影寒在谢轻鸿的陪同下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皱了皱眉头,表面自己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这时外面来人通报说,白夫人身体不适,谢轻鸿便告了声“失礼”将季影寒和玄冽留在了白水居匆匆离去。 谢轻鸿离开后,季影寒便停住脚步,站在了窗前。 “那日……门外的两个守卫,你明明没有杀他们。”玄冽走到季影寒身后,这问题刚刚就一直困扰着他。 “是漠为动的手。”季影寒并不打算欺瞒。 “你一直都知道他跟在身后。你没有杀他们,是因为知道漠为一定会动手。” “我告诉过你,即使有伤在身也并不妨碍我杀杨崇林。” 玄冽一时语塞。的确,是他一定要跟季影寒一起来的。当时他一心以为季影寒之所以觉得伤势不妨碍自己杀杨崇林是想要服用“瞬逝”,所以他一个着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跟来了。 原来却是他多虑了。玄冽有些失望,他原本以为,季影寒是因为他的阻止才没有杀那两人。 “我们走吧,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接下来的事漠为会做好。”季影寒转过身来,对玄冽说。 两人走出白水居,正想着去和谢轻鸿拜别,却不料没走几步就遇上了念安大师。 “季盟主、玄公子,不知老衲可否有幸请二位到竹苑一叙。”念安大师似乎是早就等在那里一般。 季影寒看了玄冽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那晚辈就叨扰大师了。” 白家堡的东北角上,一排排郁郁葱葱的竹子围出了一方安静的院落,一走进去便觉得幽深寂静让人心旷神怡,这便是竹苑。沿着弯弯曲曲的竹间小路一直走到院落中央,两间屋子古朴雅致并列一排,便是念安大师和虚无道长的住处。 “二位请——”念安大师推开自己的屋门,先走了进去,“虚无道长通晓医术,刚刚被谢盟主叫去为白夫人诊脉了。” “大师这里可真是幽雅清静,好生让人羡慕。”屋内的摆设也是简单朴素,让玄冽不禁赞叹。 “据说这竹苑原本是白家老夫人清修的地方,自她离世后就空闲了下来,后来白盟主提出给我们几位在白家堡建造住处,我和虚无道长觉得太过耗费钱财人力,于是就要了这现成的清静之地。”念安大师捋了捋长长的白色胡须,“我二人也是到后来才知道这竟是白老夫人的地方,却没想到白盟主竟未曾对我们提起过,一直以来也是惭愧叨扰。” “白盟主也是位有心人。”季影寒点头。 “他……始终不是恶人啊。”念安大师感叹,然后又问,“季盟主觉得呢?” 季影寒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白盟主为人如何自然没有让我等晚辈随意评说的道理,不知大师何来此言?” “老衲以为,季盟主是应当明白的。”念安大师转过身来看着季影寒,缓缓开口,“白盟主,比武大会,杨庄主……这之间,难道没有必然的联系?” 季影寒顿时觉得后背发寒,念安大师的话已经戳到了那层窗户纸,只差稍稍用力,一切的阴谋和秘密都会被拆穿。他与玄冽对视了一眼,看到彼此眼睛里尽力隐藏的震惊和不安。 “晚辈不懂大师的意思。” 季影寒上前了半步,袖中的短匕悄悄落在手中,宽大的袖子挡住了念安大师的视线,身后玄冽察觉出,季影寒已经动了杀意,他突然上前一步,侧身挡在了季影寒跟前。 “既然大师认为这三件事之间有所联系,还请直说,就莫和晚辈们绕圈子了。”玄冽开口。 季影寒盯着玄冽的后背,没有再动。 “季盟主,玄公子,你们现下在临州住的那宅院,主人姓姚,对可不对?” “确实姓姚。”玄冽点头。他倒要看看,念安大师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们住进那宅子的第一天,老衲就知道了,那与你们同行的两位公子其中应该有一位姓姚。”念安大师叹了口气,“剩下的还用老衲再说吗?” “大师既然知道晚辈的目的,为何不在比武时就当众拆穿晚辈?”季影寒问。 念安大师踱到窗前,院里满眼青绿:“世间千事万物,轮回变化,有果必有因,有因必有果,岂是老衲能阻挡的了的呢?当年阻止不了,今日……也阻止不了。” “当年?”季影寒没有忽略念安大师语气中的那丝无可奈何。 “二十九年前,姚家的独生公子随父亲回乡祭祖,途经安宁寺时恰好遇上了罕见的大雨,于是借宿寺中。姚家公子天资聪颖,特别是围棋技艺颇为精湛。那时老衲还不是主持,自诩棋盘未逢过对手,却没想到与他对了整整一夜的棋局最终却难分胜负。往后的每一年,姚家公子回乡祭祖必留宿安宁寺,留宿一夜,便下整整一夜的棋。一直到十六年前,前朝覆灭,老衲再也没有了下棋的对手。” “原来……是姚丞相的故人。”季影寒握着短匕的手指松了松。 “大师为何说‘当年阻止不了’?莫非当年,您早就知道离安将要遭遇兵变?”玄冽问。 “我与白堡主是至交,那时他来找我,说一将成万骨枯,帝王天下至尊武林都是如此,他是个俗人,所以武林盟主的位置是势在必得。”念安大师顿了顿,“十六年前……那一夜。离安皇城腥风血雨之时,几乎是所有的门派全部倒戈,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7 仅有的几个,也寡不敌众,最终不是臣服就是被灭。而我悄悄派去给姚丞相送信的人也再没了音讯。” “既然大师没打算阻止,那又为何叫晚辈前来?”陈年旧事,每每提起都是一份带着血腥味的沉甸甸的痛。 “老衲只是不想再有遗憾。”念安大师转过身来,“季盟主,前尘往事都如过眼云烟,人生百世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放不下乃人间至苦。” “大师想劝晚辈放弃报仇。”季影寒淡淡的说。 “季盟主还年轻,何苦执着。” “前尘往事在大师眼里也许如云烟,但在晚辈眼里却如沙砾。对晚辈来说,这人间至苦也就是人生弹指一挥间的意义。”季影寒朝着念安大师深深一揖,“,大师的好意晚辈心领,但就如大师所讲,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既已有了因,那晚辈必要求一个果。” “若大师没有其他事,还容晚辈告辞。” 季影寒和玄冽二人离开白家堡返回姚宅,一路二人无话。 回到姚宅,两人将马牵到马厩,季影寒叫住要转身回屋的玄冽。 “你有话要对我说。”季影寒看得出,这一路上玄冽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念安大师不是恶人,也不是你的仇人。可是你刚刚想要杀他。” “我杀过那么多人,其中也不只有恶人和仇人。但凡可能发生的麻烦和威胁都要提前处理掉,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有何不对?” 季影寒一番话说的理所应当,玄冽心里却止不住发寒:“不是的,你是迫不得已,是迫不得已才去杀人,而不是……”玄冽话到此处,就说不下去了。他心里一直都相信着季影寒的本性应该是善良的,他一直都觉得是因为人生中的变故才使得季影寒这般冷漠,但是冷漠却不该是冷血……却不该是,什么事情都靠杀人来解决…… “杀人就是杀人,有何区别?”季影寒的语气依旧淡淡的,然后他接着说,“玄冽,你是在为谁开脱?是为我还是为你自己?如果是我的话那你大可不必,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残忍也好冷血也罢,这本来就是我。若你是过不了你心中正义的那一关,我无能为力。” 季影寒经过玄冽身边,留下了一句话,有些疲惫得无可奈何。 “抱歉,让你失望。但无论怎样,我都不可能变成你想要的那个样子。” “那我呢?”玄冽攥紧了拳头,“若有一天,我也站在了威胁到你的位置上,你也一样会杀我吗?” 季影寒猛得顿住脚步。 ☆、第三十五章 雨夜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房檐的水滴叮叮咚咚敲打在地上,在夜里听来格外的响亮。 季影寒翻了个身,慢慢睁开了眼睛。 仍旧是睡不着。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与玄冽共处一室同塌而眠,如今自己一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竟然觉得这床铺这样大,好像没有尽头,翻来覆去良久也没有睡意。既然睡不着,季影寒索性坐起身来调养气息。最近这段时日事情太多,他还需要足够的精神来应付。 不知到了几更天,季影寒听到玄冽房间开门的声音,他正练屏息,不禁细心去听了。只听玄冽走到了自己的门前,季影寒睁开眼睛,看着门外隔了窗纸映出道隐隐约约的人影。玄冽在他房前立了片刻,又转了身,刚走一步,又停下了脚步。 玄冽停下脚步,没回身。眼前是丝丝密密的雨帘,身后是季影寒房间紧闭的门,房间里没有声响。 他果然早就睡了,毕竟……都这么晚了。 大概也只有自己,还翻来覆去睡不着。 仔细想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一开始他只想要季影寒接受他的给予。 再后来,他希望季影寒能在意他。 紧接着,他希望季影寒能为他而改变。 但是说到底,是他太贪心。 玄冽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走进了雨中。 玄冽没走几步,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他回头,季影寒站在门里隔了雨帘静静望着他。 玄冽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说什么? 能说什么? 白天时,他问他,若有一日自己成为他的威胁他是否一样会杀他。 他未答。 季影寒回屋拿了把伞走了出来,他将伞撑到玄冽头顶,伞柄递到玄冽手中然后转身要走。玄冽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深深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伞柄重新塞回到他手里。 “你伤刚好,不能淋雨。”玄冽说完,转过身走出伞外。 那伞在季影寒手中轻微一摇晃,像是被风吹偏了一下。他看着玄冽一步步走远,被淋湿的发湿漉漉的搭在肩上,夜里黑得发亮。 他张了张嘴,说出了两个字,前方的玄冽猛的停下脚步。 耳畔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却仍然没有阻碍的了那两个不甚清晰的字落入玄冽耳中。 玄冽猛的转身,几步冲回季影寒跟前,他握住季影寒举着伞的手,比起他被雨水淋得冰凉,那只手尚有一丝温热。 “你说什么?”玄冽问。 “不会。”季影寒看着他,眼睛清朗干净,“我不会杀你。” 即使有一天,你成为了我的阻碍,我的威胁,我也不会杀你。 因为我无法杀你。 我做不到,眼睁睁看你在我面前死去。 玄冽看了季影寒良久,突然一把抱住了他,紧接着又赶忙抽身,与季影寒隔开了一段距离。 “对不起,我身上……”触到季影寒衣服时玄冽才发觉,自己浑身透湿冰凉,他担心自己将寒气过给季影寒。 季影寒突然上前,双手紧紧抱住了玄冽的肩背。 伞落地。 玄冽愣了愣,最终慢慢将手环上了季影寒的身体。 雨继续下,打湿了季影寒的黑发和白衣,他将脸颊贴在玄冽冰凉的脸上,手指所触是他湿冷的衣衫,但他能感觉到衣衫下面玄冽温热的体温。 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玄冽夜里吹了一阵风淋了一阵雨,心情经历了大起大伏,竟得了风寒,头昏昏沉沉,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用,躺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了。反观季影寒倒是好像一点事都没用,照样早起雷打不动的练剑。 季影寒练完剑,换下了一身衣服来到床前,一只手探了探玄冽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皱了眉头。 “起烧了。”季影寒起身,端了盆水到床边,浸湿了手帕拧到半干搭在玄冽额头上。 玄冽感觉额头多了片凉凉的东西,感觉十分舒适。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眼睛。 “我让漠为去抓药了,等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嗯。不碍事。”玄冽哑着嗓子挤出这几个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8 字,头脑昏沉不清却一个劲瞅着季影寒傻笑。 “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季影寒说。 玄冽点点头,听话的闭上眼睛。 季影寒第三次为玄冽换手帕时,漠为回来了。 “少主,药抓回来了。” “放到厨房吧。” “是。”漠为点点头。 再半个时辰后,漠为站在树梢之上,看着坐在厨房炉火旁熬药的季影寒忍不住微皱了眉头。 他家少主从小养尊处优,即使在未门这十几年,除了练武和执行任务之外,所有生活琐事也都是被照顾的妥妥当当,连端茶倒水也都一直有人伺候,何时见过他亲自熬药。 漠为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自家少主和玄冽之间的种种,只是他一直都觉得那不过是少主拗不过玄冽的死缠烂打而已,所以那天晚上玄冽的话他一直也就以为只是玄冽一厢情愿而已。但是如今看来…… “咳咳……”苦涩的药味从厨房里飘出来,同时传来了季影寒的咳嗽声,他轻皱着眉头捂着口鼻,成串的汗珠从额头流淌下来。 漠为从树梢上跳下来,走进了厨房。 “少主,还是我来吧。” “不用了,已经好了。”季影寒起身,用白布替着药罐的把手将药汁一点点滤出倒在碗中。倒完药,他又兑了一碗蜂蜜水,两碗一起端着去了玄冽房里。 季影寒喂玄冽吃完药,已经是日上三竿。他端着两个空碗从玄冽房里出来,迎面碰上了等在院中的漠为。 “白水庄那边怎么样了?”季影寒问。 “杨拓已经在提防杨崇海,很多事务都会避开杨崇海处理,就连杨崇林的丧事都没让杨崇海插手。杨崇海也因为这次失利有些急躁,处处拉拢庄里大大小小的头目。” “嗯。”季影寒点头,“差不多该放消息出去了。” “是,属下今天晚上就通知安插在白水庄内的人。” “只传闻不够,还要有证据。” “属下会准备妥当。” “嗯。”季影寒点了点头,又咳了几声。 “少主……” “没事。”季影寒轻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少主昨夜也淋了雨,还是上心些好。” “你……看到了。” “是。” 季影寒将手中托盘递给漠为:“舅舅那边,哪些事情该说哪些事情不该说,你清楚。”他深深看了漠为一眼,“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 “是。”漠为低下头去,接过了托盘,“那属下替少主煮一晚姜汤过来。” ☆、第三十六章 秦寻 几日后,从白水庄传出的消息再次震惊了江湖。 杨崇海软禁了杨夫人和杨拓打算强夺堡主之位,幸而被杨拓及早察觉悄悄派人送信给了季影寒和谢轻鸿,两人带人及时赶到将杨夫人和杨拓完好无损的救了出来,杨崇海也在事情败露逃跑的过程中被亲侄杨拓一箭射杀。而更让人震惊的是,杨拓在处理后续事物搜查杨崇海住处时发现了半支断箭,而那半支断箭正好能与杨崇林被杀时扔在他身边的那半支拼成一支。一切真相不言而喻。 杨拓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坐上了白水庄新任庄主的位置。没了杨崇林的白水庄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威风,这点恐怕连杨拓心里都没有底。 “影寒,你在杀杨崇林之前就已经算计好这一切了吧。”玄冽抿了一口茶,看着季影寒用一方软帕细细的擦拭琴弦。 “杨崇海对于堡主之位早就觊觎良久,杨崇林一死,杨拓年幼,他肯定会动这个心思,所以利用他是最合适不过。” “所以你那日故意点醒杨拓让他明白是被人利用。”玄冽点头。 “杨拓年幼,但是野心可并不比他父亲小,何况这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位置,他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夺去。他自己也清楚如果白水庄落入了杨崇海手中,那他和杨夫人的日子又如何好过。”季影寒擦完琴弦,轻动手指勾了几个音,嘴角微微勾了勾,“再者,杨拓要坐稳白水庄,那杨崇海就是他必须要除掉的人。” “因此你在这个时候将杨崇林的死嫁祸给杨崇海,一方面显得合情合理,另一方面,也正合了杨拓的心思。”玄冽点点头,不禁心中感叹季影寒这一石二鸟之计用得还真是恰到好处,“这样一来不但跟杨崇林的死永远都不会沾边,而且杨拓还会对你心怀感激。” “这样,免去很多麻烦。”季影寒点头。 “那万一……万一是杨崇海赢了怎么办?” 季影寒朝着玄冽微微一笑:“当年杨老庄主将位置留给了杨崇林而非身为长子的杨崇海就是因为杨崇海为人太过沉不住气。他空有野心,却没几两心智,做事也总是漏洞百出。而杨拓不同,杨拓为人生性多疑又心思缜密,与杨崇林比简直是青出于蓝。” “何况……退一万步讲,即使杨崇海赢了杨拓输了,那也不过是白水庄的事情,杨崇海若用了强硬的手段上位,那这弑兄的名头也照样背定了。” “确实滴水不漏。”玄冽点点头,然后突然蹙起了眉头,“不过……还有一事我想不清楚。” “什么事?” “那半只断箭。”玄冽疑惑道,“那半只断箭是嫁祸杨崇海的重要证据,但是……它是从哪来的呢?另半支难道不是留在了姚丞相身上?” “确实如此。” “那从杨崇海那里搜出来的那半支又是从何而来?怎么可能和你扔给杨崇林那半支相吻合呢?” “因为它们本来就是一支箭。” “嗯?”玄冽眼睛转了转,恍然大悟,“你扔给杨崇林的那半支,根本就不是十六年前他用来射杀姚丞相的那支?” “那支箭,我当年确实削下了半支,但那半支,一直都是由云辛保管的。原本也该是由他亲自动手,但他不在,自然就由我代劳了。未门在白水庄内安插了多年的内线,要拿到一支旧箭还是很简单的。” “原来如此。”玄冽点头。 二人间静了下来,有了一段沉默。关于云辛和叶南卿,因为一直以来都心存分歧所以若非必要很少提起。此时一说,果然有些尴尬。 正在这时,漠为从外走了进来。 “少主,谢盟主派人送来的请帖。”漠为上前,将一张大红色的请帖递到了季影寒面前。 是夜,白家堡阙云楼灯火通明。谢轻鸿三天前广发宴请帖,邀请了还未离开临州的武林各派到白家堡一聚。 谢轻鸿作为东道主坐在正中间那张桌子的主位,右手边是新任武林盟主季影寒,左手边是念安大师,虚无大师和刘玉宗等,都是武林中受众人景仰地位出众名门名派的高手。 玄冽与季影寒一起皆在邀请之列,他被安排在了右边紧邻的桌子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49 上,位置正好能看到季影寒的背影。 “玄大哥。”玄冽右手边的椅子被人拉开,玄冽回头,正对上秦寻的一张笑脸。 “阿寻。”玄冽转身,“你也在这桌?” “是啊,没想到这样巧。”秦寻在玄冽身边坐下。 “各位……”这时坐在主桌上的谢轻鸿举着酒杯站起来,“今日谢某借白家堡设宴邀请大家,感谢大家前来捧场。今日之宴一来是替白家堡感谢大家自白盟主逝世后的各种照拂,二来是谢某要向众位辞行,既然武林诸事都已稳定下来,出门这许多时日谢某人也该返家了。三来是恭喜季盟主接任武林盟主之位。在这里,谢某先干为敬。”说罢,谢轻鸿一扬脖,将杯中酒尽饮。 众人纷纷响应干掉了杯中之酒,宴席开始。 酒桌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季影寒作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和这宴席的半个主角也被众人围了个滴水不漏。玄冽向来不太喜欢这类应酬,也就表现的兴致缺缺。 “玄大哥。”秦寻敬了玄冽一杯酒,然后说,“玄大哥看来不喜欢这里的气氛,不如一起出去透透气。” 玄冽想这宴会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于是就点了点头:“也好。” 玄冽与秦寻二人出了阙云楼往西走了一会儿,在花园里一座小凉亭停了下来。 “此处就清净多了。”秦寻伸了伸胳膊,感叹一声。 “阿寻不喜欢热闹?”玄冽在石凳上坐下来。 “父亲在世时总说我在人情世故上面太过欠缺,可无奈,这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秦寻无奈的摊了摊手掌。 “这没什么,淡薄人情世故是多少人都没有的高洁品质。” “但这品质可对青衣门没半点好处,我想如果我能有哪怕一个兄弟,那继承青衣门的人一定不会是我。只可惜,我只有个小妹。”秦寻笑了笑,有些身不由己。 “那若不继承青衣门,阿寻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行走江湖,自由自在。”这次秦寻笑得很开朗,眼里带着无限憧憬,“去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喝想喝的酒,爱想爱的人。” “哈哈,确实不错。”玄冽笑着点头,“那……阿寻可有心上人?” “这个……倒是没有。”秦寻被玄冽一问,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转移了话题,“别只说我,玄大哥呢?” “我?” “是啊,玄大哥是哪里人,家里都有什么人?” “我……家在离安,家里父母都健在,有一个大哥,还有两个弟弟……” 远离了喧闹吵闹,暖风竟也有几分醉人。玄冽将自己这些年游历中遇到的一些奇人异事讲出来,秦寻听得津津有味。两人感觉志趣相投,谈天说地十分投机,聊着聊着,竟不知不觉忽略了时间。 ☆、第三十七章 吃醋 阙云楼的大殿中,季影寒来者不拒干了一杯又一杯敬酒,饮酒的间隙,他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身后那张桌子上已然没了玄冽的身影,想也许是觉得沉闷无聊出去透气了,但他之后几次三番回头,也都没见他回来,心里不觉有几分挂心。 “季盟主酒量让人佩服。”谢轻鸿眼见季影寒被人一杯接一杯的灌酒却丝毫没有醉态,不禁赞叹。 “谢盟主过奖了。”季影寒微微一笑,此时身旁敬酒的人已经少了,多数人都回到了座位上,他朝着谢轻鸿擎起了手中杯子,“晚辈敬您,先干为敬。” “好。”谢轻鸿随后饮尽,然后开始和季影寒闲聊。 散了席后,季影寒听闻白家堡的下人说玄冽似乎是往西面的小花园去了,便在谢轻鸿的陪同下一路寻过去。 “小姐,小姐你又耍赖!”不远处几个女孩子朝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为首一人跑到他们跟前猛的停住了脚步,因停时太急差点撞到季影寒身上。 “舅……舅爷……”身后丫鬟打扮的几个人赶忙朝着谢轻鸿低头行礼。 “舅舅……”为首的女子一身鹅黄裙衫,身形小巧,把头埋得低低的,额发垂下来挡住了脸。 “初灵,这是替白家堡解了围的季盟主,还不快见过。”谢轻鸿说。 原来这女子就是谢轻鸿的亲外甥女,白景逸的独生女儿。 “白初灵见过季盟主。”白初灵颔首敛眉轻轻福了福身,然后忍不住抬起头打量了季影寒一眼。 季影寒这才在月光映照下看清了白初灵的长相,一张小脸娇俏可人,眉目灵动清澈,抿着嘴脸上带着笑,脸颊上还有两颗浅浅的酒窝。身上丝毫没有大家闺秀拘谨的样子,反而多了些古灵精怪。 “天都这样晚了你也该回房了,否则你娘要担心了。”谢轻鸿满脸长辈的慈爱。 “知道了舅舅,我这就回房。”白初灵乖巧的点头,然后又向季影寒福了福身带着身后一众丫鬟离开,走了几步还悄悄回头来看了一眼。 “景逸就这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宠溺,所以顽劣了些,让季盟主见笑了。”谢轻鸿将白初灵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哪里,小姐天真活泼与众不同。”季影寒笑了笑。 “不知……季盟主可有成家?”谢轻鸿问。 “不曾。” “季盟主正是年轻有为,初灵也正是二八年华,谢某想为你二人做这趟媒,不知季盟主意下如何?” 季影寒一愣,停下了脚步,诚惶诚恐朝着谢轻鸿作了一揖:“多谢谢盟主抬爱,但……晚辈恐怕担当不起。” 谢轻鸿一听,微微皱了眉,正色道:“季盟主既未娶妻为何担当不起?难道是觉得白家堡与未门不够门当户对?” “晚辈并无此意。”季影寒直起身,十分认真,“不瞒谢盟主,晚辈身上还背着父母家族的血海深仇,大仇未报之前晚辈定不会成家。” “这……”谢轻鸿皱了眉头,“虽说季盟主孝心可嘉,但终身大事也耽误不得,早日成家也可让先人安心啊。”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还望谢盟主原谅。”季影寒十分坚定。 “罢了。”谢轻鸿见季影寒态度坚决,也就知趣的摆摆手不再坚持,“是初灵没这等缘分。” “江山代有才人出,武林中如今年轻有为的合适人选并不在少数。晚辈相信,白小姐定会找到一位如意郎君。”季影寒又宽慰了几句。 两人又往前走了数十米,听到了不远处传来谈笑声。 这时白家堡的小厮过来通报有些事务需要处理。 “多谢谢盟主陪同,既然已经找到,晚辈自己前往就可。” “季盟主,既然这样那就失陪了。”谢轻鸿拱手,“明日我便离开白家堡了,你我就此别过。” “谢盟主一路顺风。” “我听闻西域有一种用葡萄酿成的美酒,玄大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0 哥可见过?” “确实见过,那酒呈红色,一倒入杯中就香气扑鼻,喝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且喝多也不易醉。” “果真是这样?” “……” 季影寒站在不远处,看着凉亭里两人谈笑风生笑得前仰后合。 “影寒!”玄冽转头,正看到了季影寒,他起身走出凉亭,“宴席散了吗?” “散了。”季影寒淡淡的点头。 “影寒,这是青衣门门主秦寻。” “季盟主。”秦寻抱拳拱手。 “秦门主。”季影寒回礼。 “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季影寒对玄冽说。 “哦,好。”玄冽转头又问秦寻,“阿寻你在哪家客栈落脚?” “城北的福春客栈。”秦寻回答。 “太好了,正好与我们顺路,阿寻可愿同行?” “那是自然。” 季影寒、玄冽、秦寻三人同行,骑着马沿着江边向西行了一段,然后穿过几条街向北走。 大概是酒的后劲太厉害,季影寒竟开始觉得头脑有些昏沉,一旁玄冽和秦寻的对话听在耳朵里也是“嗡嗡”作响。 过了一会儿,秦寻停了下来,然后说:“玄大哥季盟主,我到了。” 季影寒抬起头,看到匾额个“福春客栈”四个大字。 “那告辞了阿寻。”玄冽点了点头。 季影寒跟着说:“秦门主,告辞。” 告别了秦寻,两个人逐渐加快了速度。季影寒迷迷瞪瞪的睁着眼睛随着马背轻轻摇晃,他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却越来越觉得天晕地旋。 “影寒?影寒?”玄冽发觉季影寒有些奇怪,将马靠上去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嗯?”季影寒缓缓的转过头来,马背一颠身体摇晃了一下,整个人一头栽进了玄冽的怀里。 “吁……吁……”玄冽赶忙拉过他手里的缰绳将马停了下来。他用手掌托起季影寒的下巴,感觉他的脸微微发热。季影寒顺着玄冽的动作抬起头来,半眯着的双眼水色迷离,玄冽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气。 “该死,他们到底灌了你多少?”玄冽伸过手揽着季影寒的腰,一个用力将他整个人从马背上拉起来拽到了自己身前。季影寒实在是昏沉的难受,所以未作任何反应。玄冽一只手固定着怀里的季影寒,一只手拉着两匹马的缰绳,慢慢的往回走。 季影寒的脑袋耷拉在胸前,马儿每走一步他的头便轻轻摇晃一下。经过一个巷口,一阵风吹过来,似乎是让他清醒了一点,他支楞起脑袋有些茫然的侧头看着玄冽。 “你和秦寻何时认识的?”季影寒似乎是想了再想,才开口问。 “之前见过两次,还算投机。”玄冽一只手牵着两匹马的缰绳,另一只手环在季影寒的腰间。 “之前……什么时候?”季影寒轻皱了皱眉头,酒醉让他懒得掩饰自己的情绪。 “比武的那天,他当时站在我旁边,我把他错当成了你。”玄冽想了想又说,“那天晚上又见过一面。” “原来如此。”季影寒想起那天晚上,心里不禁有几分不畅,他抻直了嘴角,“我还以为你们早就认识。” “嗯?” 一阵困意袭来,季影寒再次闭上了眼睛,脑袋顺势靠在了玄冽肩头,嘴中小声的呢喃。 “若是不熟,怎会叫他阿寻……” 玄冽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怀里的人沉沉睡去。 又向前走了好一会儿,玄冽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有些惊讶的看向怀中的季影寒。因为醉酒的原因季影寒的脸有些微红,更衬得一双眉目如画一般,唇色比平时更鲜艳,在月光下莹莹发亮。 玄冽忍不住低头轻啜了数下,然后心情大好的翘起了唇角。 刚才……那是在吃醋吗? ☆、第三十八章 白初灵 接下来的几日,秦寻时常来姚宅报道,带来些新鲜有趣的见闻。季影寒并不善于与人亲近,但秦寻为人直率且亲切有礼,确实让他无法厌烦,相熟以后也觉得有几分亲近之意。 这日,玄冽外出,季影寒独自在家,手中一卷书翻了几页却觉得无趣,眼睛撇到案上被软布盖着的琴不禁想起自己大约有一月未曾弹过琴了,于是净了手,端坐在了琴案之后。 手指轻轻抚过琴弦,琴音如流水从指尖流淌而出,潺潺不绝。 一曲终了,季影寒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翘。抬头,刚要起身,门口传来了拍掌声。 “季大哥好妙的琴艺。” 秦寻一边拍掌一边走进来,身后跟着的,是刚刚外出的玄冽。 “我与阿寻在集市上碰到,正巧就一起回来了。” “确实巧的很。”季影寒点点头,看玄冽满眼柔情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禁脸色微红的转过了头。 玄冽见状笑了笑,季影寒刚刚弹奏的不是别的,正是那曲《韶华》。 “若是不巧,可就听不到季大哥的琴音了。季大哥武艺高强又有如此的琴艺真是让人羡慕。”秦寻说得恳切,满脸崇敬之意。 “阿寻也喜欢弹琴?”季影寒问。 “我……我只是略通音律而已。”秦寻有些羞赧的笑了笑,“小妹倒是会弹琴,可惜比起季大哥还差了那么许多。” “阿寻一定是谦虚了,想必令妹的琴艺必定十分精湛。” “若是有机会让她见一见季大哥就好了,也好让她向季大哥讨教讨教。” 秦寻羡慕季影寒琴艺,一时兴起让季影寒教他,季影寒便端坐在琴案之后给他细细的讲解,玄冽在一旁看着有趣,不禁也听得入迷。 外面传来叩门的声音,玄冽见季影寒和秦寻正聊得兴起,于是起身去应门。 玄冽打开门,见到的却不是往常一样前来拜访的江湖人士,而是一个妙龄少女,身穿鹅黄色衣裙,腰间别了一把小皮鞭。 “请问……季盟主是住这里吗?”这女子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了几眨,往院子里张望,正是那日晚上在白家堡小花园偶遇了季影寒的白初灵。 白初灵目不转睛的盯着季影寒喝茶的动作,心里不禁有些好奇,她与那些从小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不同,从小就喜欢跟着爹爹白景逸各处游玩,所以也见过不少人,好看的男子也有很多,但是季影寒给她的感觉却与众不同。 “白小姐来找在下,不知所为何事?”季影寒不知白初灵一定要和他两人单独谈的究竟是什么事。 季影寒一开口白初灵才觉出自己似乎盯着他看了好半天,不禁有些脸红。 “我想问……季盟主……可有喜欢的女子?”白初灵低下头,声音有些羞涩不安。 “嗯?这个……到没有。”季影寒摇头,想到了玄冽,有点心虚的端起了茶碗。 “既然没有,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1 那为何不能娶我?”白初灵双眉蹙起,气鼓鼓的问。 “咳……”季影寒被一口茶呛到,他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跑上门来质问为什么不娶她。 “白小姐……怎么这样说?”季影寒好半天才克制自己顺过气来。 “我听见舅舅对娘亲说,想要替你和我做媒,但你拒绝了。” “原因……我已经对谢盟主解释过了。在下大仇未报。” “这明明只是你的挡箭牌。”白初灵有些不乐意。 “何况我漂泊江湖,也不可能有一个安定之所,还有不少仇人……”季影寒颇有耐心的解释。 “你又怎知我会怕?”白初灵反问。 “呃……”季影寒一时之间竟被堵得哑口无言,他皱了下眉头,然后说,“白小姐今日来找在下究竟是何目的?” 白初灵站起来,在屋里踱了几步,忽然转过身,鹅黄色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片明媚的弧度,她扬起嘴角,一双眼眸晶亮璀璨。 “我要你娶我!” 季影寒眉头轻皱:“白小姐,我既然已经当面回绝了谢盟主,那就不会更改。” “你为何不肯娶我?” 白初灵将问题又绕了回来,季影寒已经懒得再解释。 “那白小姐又为何非要嫁我?” 白初灵被问住了,她低头咬了咬牙:“因为我不想嫁给杨拓。” “杨少侠?”季影寒不解,这和他什么关系。 “我听到舅舅临走前对娘亲说,爹爹不在了,白家堡又没有合适的继承人,若是这样下去,迟早会没落。除非……”白初灵红了眼眶,“除非我能嫁一个对白家堡有利的人,才能保住白家堡在武林中的地位。” 白初灵的话再次出乎季影寒的意料。当日谢轻鸿和他提婚事的时候,他就明白谢轻鸿的目的。只是他没想到,白初灵竟会对他和盘托出不加隐瞒,心下对她的坦率倒有了几分好感。 “而这个人选,就在在下与杨少侠之间?”季影寒问。 白初灵点了点头,已不似刚才的霸道顽固:“我听他们商议了好久,最后决定在你和杨拓之间选择其一,而若你拒绝,那……便是杨拓。” “白小姐与杨少侠年纪相仿,且从小相识,两家又是世交,喜结良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季影寒说道。 “你又不是我,又怎知对我来说是件好事?”白初灵气急。 “既然如此,那白小姐觉得对季某来说这该是一件好事?”季影寒自知这话有些伤人,但他却不想再废心思去与白初灵周旋。 白初灵脸上一阵抢白,她从小到大被捧在手心长大,早从一年前上门提亲的人就络绎不绝,但统统没入得了白景逸的眼被挡在了门外,此刻若不是关系到白家堡,她一堂堂大家小姐又怎么会不顾脸面自己跑来上门提亲。 “白小姐若要为了白家堡牺牲自己在下实在没有立场去阻止,且该道一声佩服,但是在下自己的人生,容不得旁人左右。”季影寒冷着脸,字字掷地有声。 “你!”白初灵何时受过这种气,登时红了眼眶,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她跺了下脚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屋子。 白初灵刚走,玄冽便走了进来。 “阿寻走了?”季影寒问。 “走了。” “嗯。”季影寒将杯中的茶饮尽,想起刚刚和白初灵的对话,忍俊不禁的轻轻摇头。 “你可没告诉过我自己差点成了白家堡的乘龙快婿。”玄冽双手抱肩,下巴微微上扬。 “无关紧要的事情,告诉你做什么?” “白家堡的大小姐,白景逸唯一的掌上明珠,模样家室都不差,怎么看都是一门好婚事。”玄冽揶揄道。 “确实是桩好婚事。”季影寒眉头微微皱起,他站起身踱了几步,“舅舅也未必会不答应,何况以白家堡现今在武林中的地位若是应了这门婚事,百利而无一害……” 玄冽看季影寒认真考虑的模样,不禁有些心虚。 他该不会真的想要这门婚事吧。 “噗嗤!”季影寒见玄冽变了脸色终是忍不住笑出声,而后正色道,“这到底哪里是桩好婚事?你忘了,我可是她的杀父仇人。” 玄冽一愣,转而明白过来,笑道:“好啊,你竟然捉弄我。” 他拽过季影寒,伸手在他身侧的肋骨挠痒。自从发现了季影寒极其怕痒,这一招他就百试不爽。 “哈哈哈……哈哈……”季影寒左右躲避却总逃不过玄冽的魔爪,眼泪都快出来了,最终只能求饶,“停手……哈哈……快停手……” 玄冽停下手,将笑到没有力气的季影寒圈在怀里,装模作样恶狠狠的说:“看你日后还捉弄我不!” 季影寒气喘吁吁的靠在玄冽怀里,脸颊微红,清俊的鼻翼随着呼吸微动,鼻头上还有刚刚被逼出来的汗珠。平时总冷着的一张脸生动了许多。 玄冽看得出神,这样的季影寒,大概只有他看得到。 “影寒,若没有我,你会娶白初灵吗?”玄冽在季影寒耳边轻轻问。 季影寒垂首想了想,说:“也许。” 傍晚吃过晚饭,季影寒抱了琴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了,趁着白天的余兴又弹了一曲。夕阳余晖为季影寒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玄冽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不知不觉沉醉,觉得此曲此景此人是天地间唯一的长久。 “影寒,让阿寻搬来姚宅怎样?”一曲终了,玄冽问季影寒。 “嗯?”季影寒抬头。 “我看你和他颇谈得来。”玄冽起初只觉得季影寒太冰冷,而后来却慢慢发现,他其实也太寂寞。 季影寒想了想,点了点头:“好。” ☆、第三十九章 救美 秦寻搬入姚宅,每日里和季影寒请教琴艺与玄冽切磋棋艺忙得不亦乐乎,由于他的到来,姚宅热闹了起来,季影寒脸上的笑容也日渐多了,玄冽看在眼里,也颇为欣慰。 他似乎有种错觉,日子就要这样悠长的过下去。 但错觉始终只是错觉,粉饰的太平终有原形毕露的一天。 这日玄冽与秦寻采购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季影寒在匆忙的收拾包袱,脸色十分不好看。 “你要去哪?”玄冽步入房间。 “回陵城。”季影寒转身从琴案上抱起古琴,放在已经铺好在桌上的白布中央。 “怎么突然就要回陵城?发生什么事了?”玄冽鲜少见到季影寒这样的表情。 季影寒摇摇头:“此事你就不要再管了。” 玄冽皱眉:“你这是什么话?” 季影寒抬头看他:“玄冽,若我与叶南卿敌对,你会帮谁?” 玄冽一愣:“怎么这样问?” “云辛不见了。” “云辛?他不是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2 ……” “云辛原本是要带叶南卿回未门的,但是今日我得到消息,他并没有回去。” “也许是他临时改变了决定也未可知。” “不可能,八月初十是程老爷子的忌日,云辛身为他的徒弟必定是要赶回去的,绝不可能临时改变行程。而且……” “而且什么?” “千羽楼传来的消息,叶南卿已经回了陵城,叶家上下各处都加强了防范,但是却没有人见过云辛。”季影寒曾经想过,云辛恐怕未必会狠下心来杀叶南卿,但是无论如何结果都不该是这个样子。 “我陪你一起回陵城,明日再走如何?” 季影寒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云辛不是任性的人,如果真的有什么变动,他一定会和我或者未门的其他人联络,现在他音信全无,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他提前一天夜里遣走了荣老爷子,船上就只剩了他和叶南卿,这一切,肯定和叶南卿脱不了干系。”他叹了口气,“我也不想你在中间为难。” 玄冽双手搭上季影寒的肩膀转过他的身子,“我既然已经知道了,无论是为了南卿还是为了你,我都不会袖手旁观。何况事情还没有结果,不要太早下定论,也许这只是一场误会。” 季影寒叹气:“我倒宁愿这是一场误会。” “既然这样,就等这一晚,明日一早就启程。何况,我们也需要和阿寻打个招呼。” 季影寒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玄冽将季影寒揽进怀里,手掌轻抚着他的头发:“你不要担心我为难,我会处理好,你要相信我。” “好。”季影寒将额头抵在玄冽的肩头,轻轻应了一声。 夜晚时分,季影寒为姚家牌位上完香从主屋出来,他抬起头望着幽深夜空中的那轮清月,心中却是几番滋味。身后有脚步声靠近,步伐轻盈规律,显然是修习了上乘的轻功。 “还没有消息吗?”即使不回头,季影寒也知道,来人必是漠为。 “没有,少主。”漠为灰衣灰裤垂首立在季影寒身后。 “漠为你还记得吗?那年中秋节,也是这样好的月亮,我被寻仇追杀,那人一把铜锤打断了我一根肋骨,是云辛救了我。”季影寒娓娓道来。 “属下记得。那次云辛公子背着您回来,您吐血不止,云辛公子险些发了疯,还顶撞了门主。” 季影寒感叹:“是啊,从小到大,连我都不敢的事情,他却做了,舅舅竟也没罚他。” “门主当时也十分着急少主的伤势,自然……自然没有追究太多。” 季影寒点了点头:“漠为,明日一早我就启程回陵城,有玄冽在,你就暂时不用跟来了。你留在这里,或许……他会回来。” “是,少主。”漠为应下,“但有一事,属下不明白。” “什么事?” “一开始,少主为何不想玄公子跟您一起回陵城?玄公子与叶南卿关系甚密,会比您独自一人前去有利的多。”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顾虑而已。” “少主是担忧玄公子夹在您和叶南卿之间为难?还是更担心玄公子有可能会站在和您对立的位置上?” 季影寒猛的转过身,身后漠为恭敬的低着头,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刚刚是有多么的一鸣惊人。季影寒的目光极冷,像一把利刃一样戳在漠为身上。 “少主。”漠为抬起头来无畏的迎上季影寒的目光,“若是以前,任何可能潜在的阻碍,您都会毫不犹豫的除掉。”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季影寒的语气并不严厉,但却极冷。 漠为垂下头,单膝屈膝跪下,语气却不卑不亢:“属下逾越了,请少主责罚。” 季影寒看了漠为半晌:“起来吧。” 漠为站起身,看着季影寒走远的背影。他眼前浮现出那日雨夜季影寒和玄冽在雨中相拥的情形。当时雨太大,他没听清季影寒所说的话,但是却猜得出必定和他们白天的争吵有关。 现在,他不得不接受一件事情。 他的少主,已经变了。 第二日一早,季影寒与玄冽二人辞别了秦寻,快马加鞭去往陵城。 为了节省时间,二人没有如来时一般走水路,而是打算从临州直取陵城,遇林穿林,遇河过河,遇山越山。 连续赶路数日,人马疲顿,二人途径一座小镇,找了间客栈暂歇一晚。 许是赶路太累,季影寒与玄冽一夜好眠。第二日醒来天已经大亮,二人收拾好行李下楼去用早点。 “好俊俏的小娘子,今晚上陪大爷去泰和楼喝酒怎么样?” 客栈门口,一个满身绫罗绸缎的登徒子伸手去拉一位姑娘。 “滚开!”那姑娘扯过别在腰间的小皮鞭伸手就是一鞭,正打在那登徒子的手背上。 “哎呦!疼死我了。”登徒子低头一看,手背上已然多了一条红肿的痕迹,抬起头咬牙切齿,“臭丫头,竟然敢伤我。小的们给我抓住她,谁先抓住谁就有赏。” 登徒子背后的一众家丁听命立刻上前抓人。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无法无天了!”那姑娘气得满脸通红。 “法?我告诉你,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本大爷就是法。” 那姑娘小皮鞭甩出去,却被一人拽到了手里,用力一扯就脱了手,整个人顿时慌了神。 “这个王八蛋,又在干这种缺德事了。”客栈里的人议论纷纷。 “这姑娘今天恐怕要遭殃啊,真是可怜啊。” 季影寒和玄冽走下楼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影寒,那不是白小姐吗?” 季影寒一双眼睛撇过去,皱了皱眉:“去看看。” 季影寒经过一张桌子,伸手抽了筷筒里的几根筷子扬手一扔,几根筷子如同离弦飞箭朝着门外几个大汉飞过去。 “哎呦……哎呦……”几个大汉纷纷抱着腿或者手臂倒在地上不住□□。 “谁?是谁干的?”那登徒子有些惊慌的四处张望,“谁这么大胆,也不打听打听……呜呜……”剩下的话,被一直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馒头堵在了嘴里,而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大白天就敢这样肆无忌惮的强抢民女。”不远处的馒头摊上,一个少年牵着一匹马,将几枚铜钱放入小贩的手中。 那登徒子从地上爬起来,连身上的土也顾不得拍匆匆跑走,身后的一众家丁也连滚带爬的跟着跑了。 “白小姐没事吧。”少年上前询问白初灵。 “你……认得我?”白初灵有些疑惑。 “白小姐许是忘了,前些日子,我们在季盟主那里见过一面。”少年笑着说。 “你是……青衣门的秦门主。”白初灵想了起来。 “正是在下。”秦寻点头。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3 “多些秦门主相救。”白初灵诚心诚意的道谢。 “白小姐先别急,救你的可不只我一人。”秦寻看着地上的筷子,微微一笑,“这筷子……可不是我扔的。” “那是谁?”白初灵顺着秦寻抬头的动作转过身去。 “季大哥,玄大哥。原来是你们!”秦寻十分惊喜。 “阿寻,你怎么会在这?”玄冽笑道。 “你与季大哥离开,我再在临州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回曲川吧,我也出门很长时间了,小妹该记挂了。” “原来如此,我竟忘了,你家在曲川。” “白小姐怎么会在这里?”季影寒问。 “我……我……”白初灵有些吞吞吐吐。 “对啊,白小姐怎会孤身一人在这里?我走那日明明听说白水庄的杨少侠已经上门……”秦寻见白初灵脸色越来越慌张,遂将“提亲”二字吞了回去。 “有什么事,我们上楼再说吧。这里人多,不太方便。”玄冽说。 季影寒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不少人正在往这边看,还有些正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再转过头看白初灵满脸还没消散的惊慌失措,于是点了点头:“先上楼吧。” ☆、第四十章 遇狼 房间里,白初灵坐在凳子上低着头,一双精巧的小手搭在膝头,上齿轻咬下唇。 “白小姐,你一个女子,孤身在外实在是太危险,还是早日回去的好。”季影寒劝道。 白初灵摇摇头不肯做声。 “你这样独自不告而别离家出走,白夫人应当十分挂心。” 见季影寒提起自己的娘亲,白初灵眼眶泛了红,想想这几日遇到的诸多事情,心中更是委屈,但她却仍旧坚持:“我不回去。” “白小姐不肯回白家堡莫不是与杨少侠上门提亲有关?”玄冽刚刚听进了秦寻的无心之言。 白初灵不说话。 “白小姐若是不愿这门亲事,那托白夫人拒绝就好,何必要离家出走呢?”秦寻也加入了规劝的行列。 “说得倒是轻巧,如何能好拒绝?何况娘亲和舅舅早就有意如此,又怎可能拒绝?”白初灵十分气馁。 “不论如何,白小姐孤身在外始终不妥,独自上路也不安全,还是我找人送信到白家堡,让堡里派人来接吧。”季影寒说。 “我不回去,我说了我不回去。”白初灵从椅子上蹦起来,小脸气得通红,“即使你让人接我回去,我也会再跑出来。” “那又与我何干?”季影寒严厉的瞪起双眼,“此番往白家堡送信是因为谢盟主对在下照顾颇多,所以若明知道白小姐的行踪还隐瞒下来,那就是欺骗了谢盟主。至于白小姐回到白家堡以后怎样,就不在在下考虑范围内了。” 白初灵不再说话,她瞪着季影寒的一双眼睛充满了委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可身为一介女流我能怎么办?一句为了白家堡压下来,我又怎敢不嫁。可我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我虽与杨拓从小相识,但他并不是我想嫁的那个人,也许我嫁了可以保住白家堡的地位,但那是我一辈子的幸福啊,我又怎能甘心?”白初灵泪眼朦胧看着季影寒,“爹爹费尽心血发扬光大的白家堡,我并不想……并不想以这种方式来保住它的地位。若这样做了,爹爹九泉之下难道就会开心吗?” 季影寒眉头越皱越紧,他看着面前的白初灵,少了原本的霸道执拗,多了几份楚楚可怜。 “难道这样的出身是我的错吗?我又做错了什么?”白初灵眼泪掉了下来。 季影寒心跳一滞,白初灵的这句话正戳他心口,曾几何时,他也曾问过自己类似的话。 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背负这么多的仇恨与亏欠,难道仅仅是因为他身为亡国的太子吗? “季大哥,让白小姐跟我们一路吧。”一旁的秦寻颇有些不忍,“若你们怕添麻烦,我来照顾她就好。行吗,季大哥?” “影寒。”玄冽拉了拉季影寒的袖子,唤他回过神来,“阿寻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季影寒看着面前白初灵梨花带雨的样子,终究没再忍心赶她离开。 “我们需要尽快赶回陵城,中间不会休息太频繁,你可愿一路?” 白初灵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季影寒话中的意思,忙不迭的点头:“我愿。” “既然如此,那也不要叫我季盟主了。”季影寒想了想,“你若愿意,就和阿寻一样,叫我一声季大哥。” 白初灵破涕为笑,赶忙叫道:“季大哥。” 为避免白家堡众人挂心,也怕日后不好解释,和白初灵商议后,季影寒还是派人送了消息回白家堡。之后,四人重新上路。 开始的几日白初灵尚觉轻松,可很快便有些吃不消了。 连续快马加鞭的赶路,一路走来几乎都是荒林野路,有时连吃饭都是在马背上,着实十分辛苦。季影寒三人平时闯荡江湖早已习惯,白初灵毕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几日下来几乎被折磨得脱了一层皮。但白初灵和其他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却十分不同,她性格倔强,骨子里也不甘示弱,几天下来,愣是咬牙坚持紧跟着季影寒三人。 这日临近傍晚,几人决定停下休息。秦寻前去寻找水源,季影寒与玄冽二人到附近去打些野味,留下白初灵一人看守行囊马匹。 季影寒和玄冽走了不多远,便猎得了一只山鸡和两只野兔,两人提着往回走。 “咴咴……” “啊——!” 马匹惊慌的嘶鸣和一声尖厉的惊叫划破了整片树林的静谧。 季影寒与玄冽对视了一眼,迅速往白初灵所在的地方赶过去。 季影寒和玄冽两人见到白初灵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白初灵一张俊俏的小脸颜色煞白,她瘫软的背靠在身后树干上,握着小皮鞭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她面前十几米的地方,一双棕色的眼睛闪着凶恶的光,那是一头体型庞大的狼,浑身漆黑幽亮,呲着尖锐的牙齿。 而他们几人的坐骑,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季影寒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子握在手心,却犹豫再三不敢出手,若一击不中,那狼凶性大发白初灵恐怕就凶多吉少。 季影寒正一筹莫展之际,身边的玄冽扯了扯他的衣袖,季影寒转过头,顺着玄冽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离两人不远的一棵树下,一头三四个月大的小狼正支棱着脑袋瞅着白初灵面前的大狼。 季影寒对着玄冽点了点头,两人悄悄摸了过去。 大狼一步步向白初灵逼近,白初灵哆嗦着往后挪,无奈背后就是树干,而她两腿发软,根本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站起来。 还剩几米的距离,大狼放慢了脚步,尾巴垂落不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4 动,牙齿呲在外面,耳朵向脑后背靠。是进攻的前兆。 此时,季影寒和玄冽距离小狼也只有几步远,小狼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过了头,一双圆溜溜的棕色眼睛正对上季影寒黑白分明的眼。说时迟那时快,季影寒一个飞扑,将那只还没反应过来的小狼压在了身下。 小狼发出尖锐的叫声,不停的扑腾,季影寒与玄冽二人将小狼死死的按在地上。 小狼遇到的突发状况成功吸引了正要进行猎杀的大狼,大狼转过了身。这时秦寻从另一边冲出来,一把拉起地上的白初灵,连拖带拽带到了安全的地方。季影寒和玄冽微微松了一口气。此时大狼已经几步到了眼前。季影寒一手提起小狼,一手卡在了小狼的脖颈下,大狼刹住了脚步,不敢再前一步。 季影寒微眯了一双眼睛,不动声色的与大狼对视。 对峙了良久,大狼终于先妥协。它双腿一弯,跪趴下来。 饶是如此,季影寒也丝毫不敢放开手中的小狼,大狼随时有反扑的可能。他拎着身无几两肉的小狼,拔出剑,一步步走近了大狼。大狼眷恋的看了一眼季影寒手中的小狼,最终俯下了自己高昂的头颅闭上了眼睛。季影寒抬起了手中的剑,小狼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不停的挣扎哀嚎。小狼的叫声让大狼睁开了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大狼的眼中滚落,洇进它黑亮的毛皮里。 季影寒的剑在半空中停了良久,最终慢慢的放了下来。 “玄冽,把刚刚打的野味拿过来。” 玄冽点点头,跑到两人刚刚藏身的树后,将那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提过来放在大狼面前。季影寒一手压着剑,一手轻轻将小狼放下,步步后退。 小狼飞快的跑到大狼身边,四蹄并用的蹭着大狼的脸颊和脖子。大狼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它歪头看了季影寒一眼,用嘴衔起地上的两只野兔,留下了那只野鸡带着小狼离开了。 玄冽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那只野鸡,朝着季影寒笑了笑:“这狼,倒是颇通人性。” “狼一般是在夜间才捕食,且大多成群结队,这头母狼和小狼恐是落了单饿了太久,才会白天出来。” “嗯。”玄冽点点头,“不过此时,我们要先想办法再打点野味了,带的干粮不多了,现在没了马匹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走到下一个村镇。” 季影寒安慰了几声惊魂未定的白初灵,将仅剩的一只野鸡递给秦寻:“阿寻,你在这里陪着初灵,顺便将这只野鸡烤了先吃,我和玄冽再去打些野味来。” “好。”秦寻点点头。 “对了季大哥。”秦寻指向自己刚刚来的方向,“刚刚我在那边发现一条小河,河里有些鱼。” “我知道了。”季影寒点点头,与玄冽二人朝秦寻指的方向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十分抱歉,因为清明假期和这几天的加班更新比较慢。 最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很可能要离开现在所在的这座城市一段时间,甚至不知道是否还会再回来。我手中还有一部分存稿,会尽量更新,也会尽量完结这篇文,只是时间上没办法做太大的保证。因为现在,真的很难有心情集中精力去写文。 既然文章发出来了,哪怕只有一位读者我也有责任将文章写完,我会努力去做到这一点。 谢谢每一位看文的亲,虽然很少,但是每一点点击率都是我的安慰。 不足之处,还请海涵。 谢谢。 ☆、第四十一章 捕鱼 玄冽和季影寒二人顺着秦寻给的方向一路找到了他说的那条小河,河中水质清冽,游荡着一群半掌大小的鱼。 “鱼虽不大,但好在数量多,多捕些就够吃了。”玄冽回头对季影寒咧嘴笑道。 “嗯。”季影寒点点头,从树上掰下两支拇指粗细的树枝,用随身的匕首削尖一头,将其中一支递给了玄冽,“早些捕完早些回去,天黑就看不清了。” “好。”玄冽接过季影寒递的树枝,脱掉鞋袜挽起裤腿一步步的走入水中。 季影寒随后跟着下去。 水流有些急,两人走得很慢,一直到河中央才停下来。因为两个突如其来的身影,水中的鱼儿惊慌逃散,季影寒与玄冽在河水中站定,静静等待。 不多时,水底恢复了平静,又有几条鱼游荡过来。 季影寒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树枝。 “等等!” 玄冽话音未落,季影寒已经出手,树枝飞快的插入水中,但是那鱼却一扭身逃走了。 季影寒微皱了一下眉头,抬起头奇怪的看了玄冽一眼。 “那个……你一动,影子也会动,鱼会被吓跑。”玄冽解释说。 季影寒看向水中,果然阳光将他们两人的身影投在水面上,映入水底。他动了动胳膊,影子和跟着晃动。怪不得他出手虽快,但那鱼却像是提前感应了一般逃离了。 “还是我来吧,这是个耐心活。”玄冽说。 季影寒看了玄冽一眼,学着他的样子提前举起了树枝,等待鱼儿靠近。 玄冽见季影寒不肯放弃,便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的盯着水面。 一条鱼慢悠悠的游过来,玄冽微微一笑,树枝轻快的插入水中,正好穿鱼而过。抬起树枝,那鱼还在不停甩尾挣扎。玄冽将它从树枝上拿下来扔上了岸边。 不多一会儿,玄冽就捕到了三只鱼,而季影寒却一直都没有出手,只是静静的观察着。 一直到夕阳西照,季影寒才终于对着一条鱼下手,精准的扎入了鱼身。他举起树枝,看着那条鱼满意的笑了。 河的尽头是将落未落的红日,整条小河都被染上了通红的颜色,金灿灿的水波潺潺流向远方,林间一片静谧。季影寒额角沁着几颗细小的汗珠,半眯的眼睛被晚霞染上朦胧的光晕。他抬起头,对着玄冽笑笑,连日来的阴霾尽扫,像个写好了功课亟待被赞扬的孩童。 二人回去的时候白初灵已经睡着。连日来赶路的疲惫又加上今日受了惊吓,白初灵面色有些憔悴的蜷缩在树旁,睡得不甚安稳。秦寻守在一旁,为她轻轻盖上了自己的外袍。 玄冽将捕捉到的鱼简单处理了一下,架在火上烤熟。鲜香的味道让季影寒也忍不住多吃了一些。吃完后,两人尚无睡意,于是起身去往附近走一走,不知不觉中,竟又走到了小河边。 两人在河岸坐了下来,季影寒看着月亮在河面上的倒影,愣愣出神。 “影寒,你今日为何放过了那头母狼?”玄冽联想当时的情景,若季影寒一招失误,那母狼在小狼被放掉后再发怒,以季影寒那么近的距离,不可能毫发无损的将母狼杀死。 “直觉吧,总觉得,她不会再伤害我。”季影寒用了“她”,“何况,若杀了那头母狼,小狼太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5 小,恐怕也难以存活下去。” “确实。”玄冽点点头,心中有些动容,说到底季影寒并不是残忍的人。 季影寒低头,眼里的光华隐进月色里,他没有告诉玄冽。在那头小狼挣扎的时候,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个带着伤痛从东照宫离开的七岁的自己,他也曾那样子挣扎哀嚎过,但一切都无法改变。而这些年,他再怎样的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也从未当着一个孩子的面杀死过他的母亲。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不过说来确实有些可笑,他这鲜少的恻隐之心,竟给了一只兽类,而非一个人。 “玄冽,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季影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也许是身边有了玄冽的原因,他也在慢慢的习惯将自己的担忧与困扰摊开在他面前。 “为何不安?” “那个人,已经许久未出现了。” “那个人?” “追杀我的那个人,自从临州那次,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或许……崇德帝改变了主意?”玄冽想了想问道。 “不可能,从他开始追杀我,前前后后也有两年之久,却从未有过这么长时间的间隔,且在临州之时,姚宅只有你我二人,再好不过的下手时机,但是他却没出现过。如今也是,竟连一点跟踪的痕迹也没有。” “而且……”季影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之前在临州,在你受伤之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临州。” “你见过他?”玄冽转头,表情严肃。 “云辛走的那天,在院子中练剑时,我看到过那人的鹰隼。” “你确定是他的?”玄冽深深的皱起眉头。 “确定,在第一次追杀我时,我就见过那只鹰隼,脖子下有一撮红毛,应该是染上去的标记。” “你的意思是,云辛失踪也许和他有关。”玄冽立刻恍然大悟,“你这次去找南卿,并不是急着要人,而是……” “我是想确定,云辛到底在不在叶南卿那里。若不在,那恐怕……” 玄冽沉默了一会儿,安慰道:“先不要这般绝望,也许云辛就在南卿那里也说不准。” “我倒是希望他在那里,落在叶南卿手中总比落在那人手中好些。” “那倒是,南卿对云辛的情谊并不假。” 季影寒望向不远处静谧的树林,眼中颜色幽深:“我有时候想,如果不是因为这国仇家恨,也许他们两个真的可以做一对神仙眷侣。” 玄冽看了季影寒良久:“影寒,有时候决定命运与立场的也许并不是过去,而仅仅是人的选择。” 季影寒转过头,几分错愕。 玄冽仰望天际:“我在等,等你甘心选择放下这一切的那一天。” 季影寒沉默半晌。 “玄冽……” “别急着回答我,也别急着拒绝我。”玄冽唇边一抹笑,温柔的让人心暖,“你只要给我个让我等下去的机会,就足够了。” 目光所及之处,是刀凿斧刻般英俊的脸庞。从第一次相遇,他便是这幅样子。他像温水一样的包围了他,让他无处可逃,无路可退。 爱会让人勇敢,情却让人胆怯。 情愈是深,季影寒就愈是不安。他习惯了失去,对这种未付代价的得到反而不知所措。玄冽给予他的是从未想过的,而今,却成了害怕失去的。季影寒的无畏,在这一刻,因为这个人,摧枯拉朽。 玄冽捧起季影寒的脸,看着他眼中暗影浮动,缓缓笑开。 “影寒,一定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太容易感动。” 季影寒一怔,在他面前,他果然处处都是弱点。 温柔,缠绵,唇齿相依。 季影寒的黑发在草地上铺散开,浸着如水的月光莹莹发亮。 皮肤暴露在空气里,微风拂过,炸起一片寒粒,紧接着又被炽热覆盖。季影寒半磕着双眼中一点点水光映着月色显现出些许脆弱,他费力的将那些暧昧不明的语调□□压抑在喉间。 身体里像是被点了一把火,熊熊燃烧,经久不息。 第二日一早,季影寒在玄冽怀里醒过来。睁眼望去,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大雾里,辩不清明方向。两人只能凭着直觉往记忆中的方向走,可走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秦寻与白初灵。 “我们恐怕是迷路了。这样走下去也许会走得更远也未可知。” “那就只能等大雾散去了。” “嗯。” 玄冽牵着季影寒的手,走到一棵树下,两人倚着树干坐了下来。不多时,竟听到了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是什么?”季影寒侧耳听了听,并不是人。 “难道是……”玄冽脸色一变,想起昨日一大一小两头饿狼。 两人站起身,注视着声音来的方向。大雾中渐渐显现出一大一小两只影子,正是狼的身形。再走近些,两人看清正是昨日的那头母狼和那头小狼。季影寒与玄冽对视一眼,正打算先跃上树梢,那两头狼却停下了脚步。那母狼已然看到了二人眼中的防备,她转过头蹭了蹭小狼,将他拖到了跟前。小狼似乎有些胆怯,回头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然后朝着玄冽和季影寒二人跑过来。 二人正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那小狼已经跑到了跟前,他似乎是有些怕季影寒,所以绕了一个圈走到了玄冽身边,他用嘴衔住玄冽的衣衫下摆,往前拽了拽。这时母狼转过身子,往前走了几步,回头望向他们。 季影寒和玄冽这时明白过来,这母狼是要给他们带路。二人不再犹豫,跟在了这一大一小两头狼的身后。不多时,两人便在母狼和小狼的带领下找到了秦寻与白初灵。 白初灵见到两只狼,花容失色的惊叫了一声躲在了秦寻身后,而秦寻也紧握手中剑一副防备的样子。那母狼于是不再向前。 “阿寻,初灵,没事的。”玄冽说,“雾太大我们两个迷了路,是她带我们过来的。” “原来是这样。”秦寻松了一口气,“玄大哥季大哥你们昨晚哪里去了,我们等了很久,又不敢离开,怕你们回来找不到。” “没什么,在河边躺着看夜色不知不觉睡着了。”玄冽如是说。 季影寒看了玄冽一眼,不得不承认,在扯谎这一方面他实在是比不上玄冽,能够将谎言说的这样一般正经,脸不红心不跳。 季影寒在那只母狼面前蹲下,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脖颈:“你愿意带我们走出这树林吗?” 那母狼像是听懂了一般,微微一颔首,转身面朝前方。而那小狼似乎是明白了这些人不会伤害他,便撒欢的穿梭在几个人之间,高高跳起去叼白初灵别在腰间的小皮鞭。白初灵被吓得惊叫连连,玄冽和秦寻却哈哈大笑。白初灵涨红了脸,小跑着躲在了季影寒身后。 “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6 季大哥!”她跳脚着躲避小狼的骚扰,连连向季影寒求助。 季影寒原本抻得笔直的嘴角弯了弯,一弯身子,将小狼捞起来抱在了怀里,然后朝着白初灵笑了笑:“好了,没事了。” 小狼不满的“哼哼”了几声,最终在季影寒的怀里安静下来。如此一来白初灵胆子也大了起来,伸手在小狼身上摸来揉去,小狼反抗不得,只能乖乖的被□□。 ☆、第四十二章 痛悔 一行人到达陵城之时,已经是十二月末。 季影寒刚到千羽楼就有一红衣女子迎了出来。季影寒吩咐她派人带白初灵和秦寻先去安排住处,随后与玄冽还有这红衣女子三人回了东寒楼。 东寒楼前的白梅花压满枝头,欺霜傲雪,一如季影寒走时的样子。只是斗转星移,竟已是一年。 “明蕊,云辛可有下落?”一进东寒楼,季影寒边解开外袍边开口询问。 那女子看了玄冽一眼,显然是认得他曾与叶南卿一同来过。 “但说无妨,玄冽不是外人。”季影寒说。 那名唤明蕊的女子点点头,“属下曾两度潜入叶家打探,都没见得云辛公子的身影。而叶南卿连日来也都在我们的监视下,可除了一回陵城就加强了叶家各处防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而之前云辛公子特别吩咐过,不准对叶南卿或者叶家轻举妄动,所以我们也就没有动手。” 季影寒点点头:“我知道了。既然暗着不行那就只有明着上门要人了。” 季影寒与玄冽二人来到叶家时,正赶上叶家正在门口摆摊施药布粥。临近年关,叶家作为陵城的首富,总会做些善事,所以长久以来,叶南卿不仅仅是陵城的首富更是陵城的首善。 二人沿着人群长长的队伍走到叶家门口,叶南卿正亲自为老百姓添粥,老百姓连连弯腰鞠躬,感恩戴德。叶南卿脸上一派和善笑容,对年老者更是亲自搀扶。 季影寒抬头望向叶府灿金生辉的大匾,那上面不知聚集了多少人的敬仰,但却鲜少有人知道它背后的淋漓鲜血。 季影寒看着叶南卿脸色越来越冷,他扒开人群走上前去,玄冽赶忙跟在后面。 “唉,你这人怎么……”被推开的人原本不悦,却在看到季影寒脸色的那一刻噤了声。 叶南卿抬头,脸上的笑容全数散去。他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粥勺递给了身旁的人,然后手持金扇风度翩翩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季影寒和玄冽两人进了叶府。 “叶南卿,何必再做这一套。”季影寒冷冷道。 叶南卿摆了摆手,示意屋里人下去:“来者是客,叶府没有慢待贵客的道理。” 季影寒碍于玄冽在身边,只得跟着叶南卿进了叶府正厅。 “季公子今日来找我可是为了十六年前的旧事?”叶南卿转过身,“如果是这样还请季公子转告姚二少爷,无论有何账要算,还请他亲自来,叶南卿在此恭候。”叶南卿知道,自己在等,在等云辛来找他报仇的一天,但他没想到的是,先来找他的竟然会是季影寒,这多多少少让他有些失望。虽然他不愿承认,这失望因何而来。 季影寒死死盯着叶南卿的脸,想要看出一丝一毫遮掩或假装的痕迹,但越紧盯,他却越失望也越心慌。 “云辛不在你这里?” “什么意思?”叶南卿将手中金扇收拢,微微皱起眉头。 “我们得到了云辛失踪的消息,所以才匆匆从临州赶回来。”玄冽说,“就是想要问问你,云辛是不是在你这里。” “他当真不在你这里。”季影寒心里“咯噔”一下,想叶南卿刚才的样子不像是撒谎,难道真的就被他料中了? “影寒你先不要乱猜测,云辛应该并不在那人手里。”玄冽看出了季影寒的不安,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毕竟……如果云辛真的落在他手里,他一定会主动让你知晓引你上钩。” “叶南卿,你与云辛是何时分开的?”季影寒转头询问,却许久没有得到回答。 叶南卿脸色十分难看,他坐在椅子中,捧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有一股凉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他还记得那日在船上,云辛站在船尾木箱之上不断想要后退的样子,那是恐惧,发自内心的,无法掩饰的恐惧。但那个时候,他却没有留意。 我不会水。 他说。 我不会再信你。 他这样回答他。 叶南卿心里不断想要否定自己的猜测,但是理智却让他不得不往那方面去想。 “云辛……会水吗?”叶南卿双唇颤抖着问出这个问题。 季影寒愣住,不知叶南卿为何突然而然会问这个问题。 “他会水吗?”叶南卿抬起头,他捧着茶杯的指尖发寒,杯中热茶温暖不了丝毫。 季影寒的脸色勃然大变,他上前一把拽住了叶南卿的衣襟:“你对他做了什么?” 叶南卿手中的茶杯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绝望的碎裂声。 答案已经太过明显。 叶南卿颤抖的厉害:“我对他做了什么……我对他做了什么……” 他眼眶赤红,声音颤抖:“我对他……我对他做了,永远都无法被原谅的事……” “我……将他……推下了船……” 季影寒的手一抖,松开了叶南卿的衣襟,他倒退了一步,脑中“嗡嗡”震响。 叶南卿如同瞬间失去了支撑,整个人无力的瘫在了椅子里,嘴中不断叨念着:“我竟然……亲手,将他推下船。我竟然……亲手杀了他……” “影寒,这不可能,你说过云辛的轻功并不弱,怎么会……”玄冽觉得这事情太过不可思议。 “玄冽……”叶南卿无力的摇了摇头,他语速极慢,“你忘了,我跟你学过点穴。” 一句话,斩断了所有的生机。 屋子里死一般的沉静,如同深水一样让人窒息。 一道冰冷的剑光闪到叶南卿眼前,带着不容阻挡的恨意。紧接着一柄墨色长箫挡住了剑的去路,箫尾一枚寒梅白玉佩被震得剧烈回荡了几下,红色的璎珞摆出凌乱的弧度。 季影寒手中又挽了一个剑花,朝着失魂落魄的叶南卿刺过去。玄冽匆匆上前阻挡,季影寒的剑带着恨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玄冽接了几招下来持箫的虎口震得生疼。 “影寒。”玄冽终是忍不住开了口,“你答应过我要冷静。” 季影寒手下的剑招只是更加狠戾。 “影寒。”玄冽一步向前挡在了叶南卿面前,“云辛没有消息,现在的种种只是猜测。” “那要什么,才不是猜测?”季影寒看着玄冽,“一个不会水又被点了穴道的人,怎样才会不是猜测?” “你那天问我,叶南卿人在哪里是死是活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7 。如今我想问你,云辛在哪里是死是活?你能告诉我吗?” 玄冽不语。 “玄冽,我问过你,如果我和叶南卿站在敌对的位置上,你会站在哪一边。”季影寒抬起手中的剑,剑尖指向玄冽,“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 “不,影寒,这是你的选择。”玄冽盯着季影寒的眼睛,企图从里面看到些除了仇恨与痛苦以外的东西,“当初是云辛先带走了南卿,那时他有足够的时间和准备对南卿下手,但如今南卿还好好的在这里,这其中的缘由,即使我不说你也明白。若你此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时冲动杀了南卿,难道你就能坦然的面对云辛?你就不会悔恨和痛苦了吗?” 玄冽身后,叶南卿整个人战栗起来。是的,如果云辛真的如他所说的想要利用他达到控制叶家的目的,那只要给他下点毒,用解药挟制他就好,又何必千里迢迢带着他去离安,一路上连一餐饭都未少过。 原来他对他,并非无情。原来他挣扎了那么久信了他所说的那些恶毒的话全部都是假的。原来唯独那最后的一句真言,他没有相信。 我发誓,若再错付半寸真心,叶南卿不得好死。 到底是谁错付了真心? 到底又是谁——不、得、好、死! 叶南卿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他双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想以此来减少心中的绞痛。 为何叶南卿发的誓,却要让姚云辛来应? 叶南卿,十六年前姚氏一族死在你父亲手中,今日,我死在你手中,你叶家父子终算是斩草除根,你可以安枕无忧了。 猛然间想起那天晚上云辛对自己说的话,叶南卿痛苦到无法呼吸。 在水中窒息的感觉是怎样的? 他的云辛……是不是……就永远睡在那片冰冷的江水中了。 他的云辛……会孤独吗?会怕吗? 他的云辛……会恨他吗? 季影寒眼里无数挣扎,最终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剑。 他转身:“玄冽,其实你错了,如今我无法坦然面对的又何止云辛一人。” 他没有告诉玄冽,他最终放下剑,并不是因为想要坦然的面对云辛,而是因为,他无法对他动手。 他曾对他说过,他不会杀他。 ☆、第四十三章 依偎 流云阁里,季影寒端坐在榻上,古琴放于膝头。他双手悬在弦上,却怎么也无法落下。那首弹了十六载的悼曲此刻他却无法拨动一根琴弦。 季影寒不知坐了多久,天色早已黑了下来。前厅此刻应该正是热闹的时候,丝竹器乐,佳人美酒,想也该知道是怎样一副纸醉金迷的景象。而这里,一片无声的漆黑。此情此景,像极了十六年前的那个上元夜,他趴在东照宫的窗口费力的想要听见一丝从余元殿传过来的声音。而最终,耳畔只有几缕风声。 季影寒站了起来,盲目的在一片黑暗中穿梭。他十分熟悉这里,有很多个云辛高烧不退的夜晚,他守在这里,坐在床前看着睡得不甚安稳的云辛等着天边泛起第一抹晨光。 云辛与云且一母同胞,昔日的丞相夫人林乐清身体弱,产下双生子就缠绵病榻,一年后终是撒手人寰,两个孩子也因母体受了影响,从小便体弱些。十六年前的那一晚,云辛经历了兄父家人一夜之间惨死,一时之间难以承受生了大病,险些丧命。是曾经名震江湖的毒医程周元救了他一命,而后又收他为徒,因他体弱,便传了他些内力,只准他精修轻功和毒术医术,其余的只略略教了些皮毛。即便如此,云辛也时常会生病,每每着凉受冻就会高烧不退。每当这时,季影寒便守在他旁边,一整夜一整夜的看护,直到他退烧。自从三年前来到这陵城,两个人更是相依为命。而今,这屋子空了,季影寒觉得心里像是缺失了很重要的一块,他甚至弄不清楚,自己的那种感觉是否能被称作是疼。 这里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云辛与十六年前灰飞烟灭在他记忆中的至亲挚友忠臣不同。他是真真实实的,活生生的陪伴了他十六年的人。在十六年前的那场杀戮中,他们一同逃亡,在十六年间的这些岁月中,他们相依为命。昔日姚丞相临终前曾叮嘱过云辛,永远都要忠于他,因为他是他的君。而今他们两人之间,又岂是“君臣”二字那么简单就能概括的。 玄冽站在流云阁的门口,今晚的月色很好,莹白的月光洒满人间,却似乎怎么也无法照进屋内那人的心里。他看着他脸上凄惶茫然的表情,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季影寒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几圈,最后像是突然醒觉了一般。他回到琴前,双手落下,弹的却不是那一支悼曲。他手指仅拨了几下琴弦,弹了几个不成曲的音调,停了下来似在等在谁。片刻后,明蕊出现在了流云阁门前,见到门口的玄冽,她微微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告诉漠为接着找,一日找不到,那就一日找下去。”季影寒的声音清清冷冷平平淡淡却自有一番迫人的气势。 “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明蕊浑身一震,抬头看了季影寒一眼,又匆匆低了下去。 “属下遵命。” “但是,一定要隐秘些,千万不能走漏消息让朝廷知晓。” “是。” 明蕊走后,玄冽才终于走了进去,因为季影寒终于自己打破了这片寂静,才终于让他找到了可以靠近的契机。 从玄冽来时季影寒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他不进,他也不问。在外人看来两个人之间像是一场僵持的对抗,而其实只有他们两人自己清楚,他们不知该以怎样的语气表情动作去面对对方。季影寒不怨玄冽,玄冽也不怪季影寒。毕竟如果将云辛与叶南卿的情况对调,谁也无法保证会比对方现在更加的冷静和理智。 玄冽一步一步走到了季影寒面前,他蹲下身子单膝着地,伸手将季影寒揽在怀里。季影寒慢慢侧过身子,将双臂环上了玄冽的肩背。 一切无声,亦无息。 寒冬腊月,两个人的身体都冰冷冰冷,但依偎在一起,就足够取暖。 “回去吧。”玄冽说。 “好。”季影寒答。 回到东寒楼,季影寒唤了小厮去厨房端了些饭菜来,两人都没有什么胃口,只草草用了几口,季影寒想起自己的琴还放在流云阁,起身去取。 “这么冷的天,这屋子为何没有炭炉?”小厮进来收拾碗筷的时候玄冽问他。 “少主不让放。”那小厮答,想了想又说,“许是不喜欢炭尘吧。” 玄冽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小厮退了下去。 玄冽有些明白,季影寒所在意的并不是什么炭尘,而是他胸前那块怎么也无法痊愈的伤疤,是他记忆中那一段无法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8 抹平的伤痛。因为怕触景生情,因为怕视物伤怀,所以才宁肯忍受冬天的寒冷也不肯添置一架暖炉在屋里。 这个人,远没有看起来那样强硬,那些强硬的外表下包裹着的是一颗柔软的心,他以为自己没有心,但其实,他只是习惯了忽略他自己。 玄冽环顾四周,他想起一年前,他在这里问季影寒,倘若有人在意他。那一晚,他从这里走出去,以为就是永恒的诀别,却不想命运兜兜转转,竟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也许这就是上天冥冥之中做的安排,正是因为季影寒太过忽略自己,所以上天才安排一个人来在乎他,心疼他。 而这个人,就是他玄冽。 想到这里玄冽突然明白,爱一个人,是与生俱来的使命。而他和季影寒的相遇,就是一场命运。然而这场命运最后究竟会走到哪里,连他自己心里都没有底。 回到陵城的第二天秦寻就与季影寒等人告别回了曲川。临近年关,他作为青衣门的门主和秦家的一家之主必然无法在外多做逗留。而白初灵却铁了心的不肯回临州,且路途遥远年前也已然赶不回去,于是就修书一封托季影寒派人送去临州作罢。 陵城的街头巷尾渐渐热闹了起来,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多了近一倍,货架上堆满了各色的喜庆年货。熙熙嚷嚷的人群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气。 年越来越近了。 整整十天过去,云辛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季影寒每每看着手中的书信发呆,心中的那丝希望与期盼渐渐凉了下去。 玄冽站在东寒楼前仰头望,朵朵白梅绽在枝头,夜色初上,月影清辉照得片片花瓣晶莹剔透。相隔不远的千羽楼前厅,那些或鲜妍明媚的舞姿或温柔婉转的歌喉刚刚开场,又将是一夜的不眠不休,真真可称得上陵城人人口耳相传的四季如春。而后院的这一角却与前厅的气氛截然不同,既没张灯也没结彩,若在平时似乎也没什么,但在这年关之下却显出了几分冷清。 季影寒连日来十分忙碌,鲜少出门,最多也不过是去流云阁逗留一会儿。明蕊来东寒楼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偶尔有时一天都未出现,第二天进东寒楼后呆的时间就会更长一些。 白初灵看季影寒连天的忙碌却也十分的懂事,鲜少来叨扰,只是让明蕊给她安排的丫鬟陪着外出,还时不时做些新鲜的点心送过来。季影寒婉拒了几次未果,而白初灵又从未说过什么让他为难的话,也只好照单全收。玄冽将白初灵小心翼翼的讨好尽收眼底,不由对这个小丫头有些心生怜惜,她明明知道换不来什么,但却仍旧执着。 明蕊推开门从屋里出来,看到玄冽福了福身子:“玄公子,您回来了。” “明蕊姑娘不必多礼。”玄冽虚扶了一下,看向两扇掩着的门,“你家少主用过晚膳了吗?” “还没有。”明蕊笑了笑,“说是等您一起,明蕊这就让人送来。” “有劳姑娘了。”玄冽点头,而后又问,“不知……今日可有云辛的消息?” 明蕊眼中的神色暗了下去,最终也只是无声的摇了摇头。 “谢谢。”玄冽了解的点了点头。 明蕊转身离开。 玄冽步上台阶,呼吸间的白雾在夜里也看得分明,这夜萧条的很,这里的冬天似乎再也不会过去了。想起如这里一般萧条的叶府,玄冽不禁深叹了一口气。 ☆、第四十四章 陆英 叶少爷病了。 这是整个正月里陵城百姓茶余饭后说的最多的事。 “我听说叶少爷病得很重,大过年的叶家拒了不知多少登门拜年的人。就连这新年内内外外的布置摆设都减了许多。”路边的馄饨摊上,有人又在议论纷纷。 “唉,照这个情形,这叶少爷恐怕……”另一人说。 “这可如何是好啊,叶少爷那么好的人。”卖馄饨的妇人一边擀着手里的面皮,一边和临近茶叶蛋摊子的汉子说。 “是啊,若不是叶少爷,我老爹没钱治病恐怕早就没了。”那汉子点点头,一边从锅里捞出一个茶叶蛋放在一个白瓷蓝边大碗中,摆到馄饨摊一位客人面前,“您先垫垫,馄饨马上就好了。” “还有我家小子,要事没叶家办得学堂哪里能识得了字,长大了还不得和他爹一样上山砍柴,一年到头累死累活挣不了几个钱净把身子累出病来。”妇人将锅里好了的馄饨捞起来,一旁的汉子接过来送到身后客人桌上。 “嫂子,晌午了,快回家给大哥做饭吧,摊我替你看着。”汉子指指天上正悬在头顶的日头。 “唉,兄弟,又劳烦你了。”妇人擦擦手上的面粉,将围裙解下搭在身后的小板凳上。 “多少年的邻居了,有什么劳烦的。”汉子摆摆手。 “唉,好人没好报啊。”妇人一边走,一边摇头。 “这叶少爷不是才二十有七吗?年纪轻轻怎么就得了这么重的病?”身后摊上吃饭的客人问道。 “我听说……”另一人插言进来,“是和千羽楼的那个云辛有关。” “云辛?不就是叶少爷那个相好?” “对对对,就是。” “你们可还记得今年春天,叶少爷离开陵城,云辛跳海也要跟着?” “记得记得,我当时就在码头呢,亲眼所见。” “听说叶少爷对这云辛一直都很上心,云辛虽身在千羽楼但是除了叶少爷谁都不见,当时人们都说,这早晚是要接进府里去的。” “我也听说叶少爷要接,但云辛不答应呢。” “还有这等事?” “可是这次叶少爷是自己回来的,怎么不见那个云辛呢?” “我听说……”那人压低了嗓音,“是死了。” “啊?”周围一片哗然之声。 “我听说一开始叶少爷根本不知道,直到布粥那日,有人找上门来告诉了他他才知晓,当天夜里就病了。这一病就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陵城大大小小的大夫都往叶府跑遍了也没个有法的,现在只是天天用人参汤吊着命呢。” “作孽呀,这云辛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竟把叶少爷牵挂成这样子。” “是个好人。”馄饨摊旁边,一个老乞丐拖着一条残腿坐在地上,喃喃道。 “要饭的,你见过?”离他近的一人听到了,转头问。 “见过。”老乞丐眯着眼回忆起来,“那年我要饭要到了千羽楼门口,碰上他出来,掏了一锭银子给我,还让小厮送了两个肉包子出来。” “他长什么样子你可看清了?”那守在摊上的汉子捞了两颗茶叶蛋,送到了老乞丐跟前,问道。 老乞丐点头:“看清了,我还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老板,来两颗茶叶蛋。”那边一个粗布衣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59 袍的少年停在了茶叶蛋摊前。 “好嘞,这就来。”汉子应了一声,赶忙过去。 “劳烦帮我包起来。”少年一脸温和的笑容。 “仙人似的……”老乞丐还在回忆。一只手伸到了他跟前,将一锭银子放在他的破碗里,那只手被厚厚的衣袍包裹着只露出了指尖,干净纤长,莹莹发亮如同一截截白玉。 “谢谢谢谢。”老乞丐忙不迭的磕头,这一锭银子可够他几个月的开销。他磕完头想要抬头看看恩人,却不禁愣住。 这人似乎十分怕冷,穿得很厚,外罩了一件银灰色的滚边大氅,帽檐一圈深棕色的野兔毛几乎遮到了眼睛,只露出了巴掌大小的脸。尖尖的下巴苍白的面容却遮掩不了一双清透的眼睛。 这人朝着他点头笑了笑,青浅的唇色和面容无甚区别。 “小师叔,走吧。”提着茶叶蛋的少年走过来对这人说。 “嗯。”这人点点头,与那少年一同离开。 老乞丐目不转睛的望着那人背影,捧着碗的手忍不住打了颤。 “天底下,可还有这么像的人……”他喃喃道。 “小师叔,你真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了吗?”少年伸过手去,将那人颈下松了的大氅带子重新系了系。 “不记得了。”那人轻轻摇头,尖尖的下巴蹭过少年的手指。似是有些烦了,他微微蹙了下眉,“陆英,这问题,你都问我多少遍了。” 那少年挠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着急嘛。” “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就硬说我是你师叔?”那人斜着眼睛看着名叫陆英的少年,眼里有几分怀疑。 “小师叔,当日在谷里我就见了你一面,之后就上山采药去了,几日后我回来你们早就离开了。师父只是后来提起,说你陪他下了一盘好棋。你中毒时我曾给你诊过脉,所以才记得你的样貌。” 那人叹了口气,“那你可知你师父的师父……就是你师祖是谁?” 陆英摇了摇头:“不知道,师父从未提起过。” “你不是说,当日还有三人和我一同去的鸠言山谷吗?其他三人姓甚名谁难道你一个也不知道?”那人又问。 “似乎……有一个告诉过我,但我忘了。” “你能记得什么?” “医书药典里面的所有东西我都记得。”陆英说得理直气壮。 那人气绝:“既然不知道关于我的任何事情,那我们为何不能立刻返回鸠言山谷问明你师父我师兄我到底是谁?” 陆英看着眼前人:“师父说,我得救治整整一百位无人能救治得了的病人才可回谷。可我现在,才治了十九人。” 那人无奈的朝上天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道:“呆子。” “小师叔……”陆英有些委屈。 “不是呆子又是什么?你师傅怎么放心让你出来。”那人无奈的想,眼前这小子一幅呆愣模样,估计被人拐了去都不自知。可眼底下最无奈的是,自己还只能依靠这呆子。 “陆英天资愚笨,让小师叔费心了。”陆英一幅低眉顺眼的样子,着实让人没法再埋怨。 那人看了陆英一眼继续向前走,他叹了口气:“算了,也许这一切都是我命里的定数,命中注定出现在那河边,命中注定被那位老渔夫所救,命中注定遇上了你。命中注定死不了,也命中注定忘记了一切。”他抬起头仰望上苍,嘴边白雾缭绕,“也许这就是老天的意思。” “小师叔,身体要紧,不要忧虑太多。”陆英认真道,“我一定会用心钻研医术,总有一天让你想起来。” 那人看了一眼紧紧跟在身后的陆英,敷衍的点头:“好……” ☆、第四十五章 生机 叶家主人卧房里,老管家叶恒站在床前,看着床上的叶南卿气息时轻时重。外屋里几个陵城最有名的大夫都面面相觑的摇头,他们已经在这里守了整整十天,从前天起,叶南卿已经是水米不进了,就连参汤也再灌不下去。 叶恒摆摆手示意一旁的丫鬟将已经冷掉的参汤端出去,那丫鬟福了福身走出了屋子。 “蕖桃,少爷怎么样了?”丫鬟刚刚走了没几步,就其余的下人围上来询问。 “不好。”那丫鬟一副哭腔,“前些日子还能进一些,这两天一勺都喂不下去了。” “这可怎么办?少爷不会是要……”问的那丫鬟红了眼眶。 “呸呸呸,别胡说,少爷吉人天相,一定会好的。”有人赶忙推了那丫鬟一下。 “对,少爷那么好的人,平日里行善积德,会有好报的。”那丫鬟点了点头。 “诶,我听说前几天城里来了个神医,治好了何员外的病,之前多少大夫都没治好的,不如请这神医来给少爷瞧瞧?”一个小厮插话说。 “你说的可当真?真有那么神?”一个丫鬟问。 “当真,我表兄是何员外府上的,今天一早从门口过的时候碰上我给我说的。”那小厮点头。 “不管真不真,姑且一试吧。”那叫蕖桃的丫鬟说着将手中的托盘递到了另一个丫鬟手里,“我去告诉叶总管。”她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问,“那神医现在在哪里?” “听说被何员外请在府上住着呢。”那小厮答。 蕖桃听了便头也不回的跑进屋里,不多时就出来了,唤那刚刚说话的小厮:“桂宝,你马上就去何员外府上,请神医过来替少爷看病。” “是,蕖桃姐,我这就去。”桂宝听了立刻朝外跑去。 过了大半个时辰,桂宝领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走进了叶府,那少年身穿一身粗布衣服,身上背着一个医匣。 蕖桃远远看见就迎了上去,走到近前却不禁一愣。 “桂宝……” “蕖桃姐,这就是给何员外治好了病的陆神医。”桂宝赶忙说。 “哦。”蕖桃点头,赶忙引着人往主人卧房去,“陆神医快请。” “姑娘客气了。”那少年点点头,“在下陆英,‘神医’二字可不敢当。” 陆英跟着蕖桃走进主人的卧房,外间的几个大夫打量了他一番,眼中纷纷带着质疑。 “叶总管,神医来了。”蕖桃进卧房去禀告,顿了顿又说,“是个少年人。” “快请进来。”叶恒说道。 待着陆英走进屋里,叶恒也是一愣,虽有蕖桃的话在前,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陆英温和的笑了笑,朝着叶恒礼貌性的点了点头,走到了床前。 “快看坐。”叶恒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吩咐蕖桃搬了个凳子过来。 “谢谢,有劳了。”陆英将医匣放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先是看了看叶南卿的脸色,接着俯下身子仔细停了停叶南卿的气息,然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0 后抬头问:“请问,病人病了多久?” “有一个多月了。”叶恒答。 陆英点点头,打开医匣取出一方帕子放在了床边,然后轻掀了掀被子将叶南卿的手腕移出来置于帕上,二指搭上他的脉搏,细细诊了一回,又将叶南卿的手放了回去。 “病人身体底子并不单薄,如今正值壮年却一病不起气息虚弱,应该是突然之间受了巨大的刺激,而此前也是心绪压抑无法纾解,所以才一时之间承受不住。”陆英声音平淡,将病因娓娓道来。 “确实是如此。”叶恒想这少年神医果然有些真本事,“少爷几月前从外归来就一直心绪不高,脸上笑容也减了许多。一个多月前又突然受了刺激,当天夜里就一病不起了。” “那您可知病人是因何闷闷不乐又因何受了刺激?” “这……”叶恒不知该怎样回答。 “心病还需心药医。再好的医石宝药也抵不过一味称心如意。” “老夫……也知道。”叶恒叹气,“只是这能医好少爷的心药已经不在了。” “原来如此。”陆英点头,颇为惋惜,“那我只能尽力而为了。” 陆英从医匣里拿出一个小瓶,倒在手心一颗晶体通白的药丸,递给身后的蕖桃,吩咐:“劳烦姑娘拿一碗水将这药丸煮化,然后趁热端过来。” “是。”蕖桃接过来。 “可是神医,少爷这几日已经难进汤水了,这药恐怕……”叶恒有些担忧。 “无妨,我自有办法。”陆英胸有成竹的说。 不多时,蕖桃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走进来,陆英接过在手里,手心放在碗口上方探了探,而后将碗放在床沿。从手旁早已准备好的针灸包中取出一只细长银针,将叶南卿的手再次移出被子,拿针的右手悬在叶南卿的手上方,在虎口穴扎下去,细细捻压直至进入半寸,而后又在脖颈一穴位上下了一针。接着他示意蕖桃将叶南卿的脑袋微微扶起,一手端起床沿的碗,一手轻轻掰开叶南卿的嘴,将温热的汤药喂下去。 看着叶南卿将碗中汤药一滴不剩的喝下去,叶恒和蕖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病人悲则气并于肺,之前的症状应是喘咳痰盛,痰中带血,我说的对吗?” “确实如此。” “既是这样,这参汤是万万不可再服用了。”陆英皱着眉摇头,“人参入手太阴能补火,肺受火邪者要禁服。虽能救一时之急需,但却伤的是根本,同样累及性命。” “一定,一定谨遵神医的话。”叶恒朝着陆英深深作了一揖,“若陆神医能救得了我家少爷,老朽一定感激不尽。” “老人家折煞小辈了,叫我陆英就好,绝对不敢自居‘神医’二字。”陆英赶忙扶叶恒起身。 外厅传来些许声响,紧接着里屋的门被推开,有一人走了进来。 “恒伯,南卿怎样了?” 来人正是玄冽。 “玄公子,少爷刚刚服下了陆大夫的药。”叶恒说。 “陆公子!”玄冽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诶?”陆英有些茫然,面前的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似乎是曾经见过,但他却记不得了,“这位公子认识在下?” “玄公子认识陆大夫?”叶恒同问。 “陆公子恐是忘了,春天时在下曾与好友一行四人去过鸠言山拜访过曲前辈,还在鸠言山小住了几日。”玄冽解释道。 陆英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脑袋:“啊,你是玄……玄……” “在下玄冽。” “哦,对,玄公子。”陆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实在是抱歉,我总记不住别人。”然后他转过头看着床上的叶南卿,“那这位……” “这位是当时与我同行的好友——叶南卿。” 陆英仔细看了看叶南卿的长相,是有几分熟悉,只是大概是因为整个人太过苍白憔悴,所以一开始竟未察觉的到。 紧接着陆英突然回头,问道:“既然如此,那玄公子应该认得小师叔?” “陆公子的小师叔?这又从何说起?”玄冽问。 “就是那日与你们一同而来,中了赤寒毒的那位。” “你说的是云辛?” “云辛?小师叔叫云辛?那我说的应该就是他。” 玄冽看了一眼床上双目紧闭的叶南卿,然后说:“我不知陆公子所说的小师叔是谁,但云辛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是,几个月前,他就过世了。”玄冽说这话时,脑中一闪而过季影寒的脸,虽然季影寒一直不肯承认也不愿放弃寻找,但是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几分明白,那种情况下,云辛能活下来的可能太小了。现在的季影寒,与其说是怀抱希望,不如说是自欺欺人。 “不。”陆英认真的摇头,“我想玄公子搞错了。小师叔,也就是你口中的云辛,他没有死。” 陆英的话让玄冽与叶恒两人皆是一怔,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的……是真的?”虚弱的声音自床上传来。 “少爷,您醒了。”一直立于床前的蕖桃喜不自胜。 “少爷,您觉得怎么样?”叶恒赶忙走到床前。 “你说的……是真的?”叶南卿却对跟前的两人置若未闻,身子猛的挣扎着向前挪了挪,整个人一歪向着床下栽去。 “少爷!”蕖桃一声惊呼,几人赶忙上前搀扶。 叶南卿紧紧攥住陆英的手腕,手指收紧,用力到骨节青白。他大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眼,眼里是重生的求生欲望。 “他……还活着?” 陆英也被眼前的叶南卿惊骇住,他强忍着手腕的巨痛,点了点头。 叶南卿干裂苍白的嘴角勾了起来,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力气,两眼一闭手一松趴倒在众人的搀扶之下,眼角滑落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第四十六章 太平猴魁 一月后。 东寒楼前的一树白梅开得正好,季影寒坐在树下的石桌旁,伸手接住一片被微风抚落的花瓣,轻盈细腻的白色缀在他清瘦整洁的指尖,好似一抹白雪。 季影寒的对面,云辛身上松垮垮的披着季影寒送给他的白狐裘袍,露出里面的靛青色衣衫,整个人懒懒的倚在藤椅厚厚的绒毯中。头顶阳光明媚,三月初的春意已经渐渐苏醒。他支楞着脑袋瞅着缠在他手腕上那只不过指腹粗细的赤红色黑尾蛇,眼中有些茫然的疑惑。那只小蛇浑身艳丽的鳞片闪着冷光,精致的小脑袋搭在他虎口的位置,时不时的吐出细长的信子,舔一下他的手背。 “他叫什么名字?”他与那小蛇对视了一阵,然后开口问坐在对面的季影寒。 “汤圆。” “嗯?”云辛歪了一下脑袋,表示没明白季影寒的话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1 。 “他叫‘汤圆’。”季影寒说。 云辛瞅了瞅季影寒,又瞅了瞅手腕上细长的小蛇。 “我起的?”云辛十分怀疑的语气。 “你起的。”季影寒点点头,十分肯定,“它每个名字都是你起的。” 云辛的嘴角微不可视的抽搐了一下。 “他……还有什么名字?”云辛问。季影寒告诉他这小蛇他养了五年,是他饲养过的最致命的毒物,也是他最爱惜的杀人武器,但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唤它‘汤圆’指使他杀人的样子,那个画面,未免太过诡异。 “嗯……一共有三个名字,第一个是‘蒸饺’,因为你喜欢吃离玉姑姑做的水晶蒸饺,第二个叫‘西瓜’,因为有一年的夏天特别热,他贪凉,每日里都趴在冰镇过的西瓜上。两年前,你又给他改名叫‘汤圆’。” “为什么叫‘汤圆’?” “因为喜欢上了芝麻汤圆。” “芝麻汤圆?”云辛感觉有点意思,弯了眼睛一笑,“以前的姚云辛倒还真是很有意思。” 季影寒着看着云辛伸出手指在汤圆的头顶轻点了点,汤圆细长的红信子绕上了他的指尖。 “你要是不喜欢,也可以再改。” 云辛摇摇头:“罢了,我所丢失的回忆,至少他还留着,好歹该留点以前的姚云辛存在过的痕迹。”说话间,云辛神情有些恍惚。 季影寒没再说话。 云辛将手腕上的小蛇捏着提起来,看它曲着身子绕上另一只手,“到现在我才敢相信,他确实不敢伤我。” “你养的,自然不会伤你。当初他被送到我手里时还险些咬了我一口。” “在哪找到的他?” “姚家祖宅供奉排位的密室里,我离开临州后漠为去替我上香,发现了他。” “他怎么会在那里?” 季影寒装作品茶,将已经凉透了的茶水递到了唇边,垂下眼睛:“应该是你进去上香时带着他,离开的时候不小心忘记了。” “哦……”云辛点了点头。 “小师叔,你让我好找。”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季影寒与云辛抬头,陆英走过来,身上背着药匣子,显然是刚刚出诊归来。 “着什么急?我还能丢了不成?”云辛双眉一挑,嗔怪道。 陆英摸了一把额上的汗珠,顺了顺气:“我当然着急,虽然丢不了但却误了服药的时辰。” “陆公子不用急,云辛的药我让人煎好送来看着他服了。”季影寒说。 “这样……”陆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样甚好,是陆英唐突了。” “无妨,关心则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英的脸竟悄然红了红。 “正好,我乏了,也该回去了。”云辛站起身,将身上的狐裘紧了紧,自从被人从河边救起,他就畏寒得厉害,三月初春仍旧觉得骨子里都是寒气,不得不比别人穿的多。他朝着季影寒点点头,离开了。 刚走出东寒楼没多远,前面的一个小厮朝两人跑了过来。 “陆公子!” “小哥有事?” “前面街上的一户人家的孩子病了,想找您去给瞧瞧。” 陆英转身对云辛说:“小师叔,我去去就来。” “好。”云辛点头。 “小哥请前面带路吧。”陆英说。 云辛一个人踏上通往流云阁的小路,转了几个弯却看到流云阁前刚刚抽芽的柳树下站了一个人。那人身穿藏蓝色滚边长袍,一双黑色云纹缎面锦靴,手中一柄金色的扇子,富贵风雅。 “请问……” 听到背后的声音那人身影颤抖了一下,他慢慢转过身来,一张俊雅的脸。 “在下叶南卿,为陆大夫救命之恩今日特地登门拜谢。”那人说。 “哦,来找陆英的。”云辛点了点头,“他刚刚被人叫去出诊了。” 叶南卿低了一下头:“那还真是不巧,那……” 云辛看对方满脸失落的样子没由来有些不忍,于是说:“如果叶公子不嫌弃,就进屋等吧,陆英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叶南卿愣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可以吗?” 云辛于是笑了:“这有什么不可以。” 叶南卿打量着流云阁的整个房间,还是一年前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改变。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完完全全不再记得他了,心中一阵钝痛,眼角有些发酸,他赶忙低下头将那股子悲凉压下去。 不多时,云辛端了两盏茶上来,“请用茶。” 叶南卿看着那盏茶,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太平猴魁,那是他喜欢的茶,云辛喜欢碧螺春。但自从他经常来,云辛屋子里就多了一盒子太平猴魁,碧螺春曾经偶尔喝完了忘了添买,但太平猴魁却从未缺过。 曾几何时叶南卿一直以为这也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直到今天才知晓,这些细枝末节里面云辛投入了多少感情,但他却没有仔细的去品味珍惜过。 只恨当时不懂得。 云辛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他,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两盏茶,待目光扫到手腕的时候,突然恍然大悟了一般。他走了几步将两盏茶放到屋子正中的圆桌上,然后左手从袖口捏住了汤圆露在外面的尾巴,往里探了探将正卷在他袖里睡的舒服的小蛇拽了出来,放到了床铺上。转过身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吓到你了,他不随便咬人。” 叶南卿对上云辛含笑的脸,一双眼眸清澈透亮如同屋檐下倒挂的冰凌,干净的像大风过后的天际,但却礼貌而疏离。那是看陌生人的眼神,他看他,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叶南卿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接过了云辛手中的那盏茶。 该知足了,云辛还活着,已是不易。 他这样告诉自己。 否则,他该用多长久的悔恨与痛苦去留住那一点点有关于云辛的念想。 云辛见叶南卿捧着手中的那盏茶迟迟没有喝下,以为是不合他的喜好,于是说:“抱歉,这里只有这陈年的旧茶了,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不,没有。”叶南卿赶忙摇头,他看着云辛,微微笑了笑,“只是这茶,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原来如此。”云辛点了点头,坐在一边的椅子中,瞅着窗外出神。 叶南卿捧着茶碗仔细的看他,一点一点将他眉目描画。 他瘦了许多,脸色也苍白了许多,眉目间透着淡淡的虚弱。 “姚公子……身体可好些?”也这样想着,也就这样问出了口。 “嗯?”云辛转过头。 “我……我听陆公子说过,姚公子身体一直不太好。” 云辛笑道:“也没什么,只是虚弱些罢了,之前不小心落水,伤了元气。” 叶南卿点点头。 云辛轻皱着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2 眉摇头,嗔怪道:“陆英也真是……这种事情也到处去说。” 云辛提起陆英时话语间的亲昵让叶南卿心中一紧,他忽然意识到,对于现在的云辛来说,他是个简简单单的陌生人,而陆英却不止是救命恩人或者师侄那么简单。陆英是云辛失去记忆后第一个朝夕相处的人,那份信任,恐怕比季影寒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最亲近的人,早已不是他。 叶南卿的手一抖,茶盖掉落下来,清脆一声,碎成了数片。 叶南卿一愣,赶忙俯下身子去拾地上的碎片。 “抱歉。” “不碍事。”云辛蹲下身子,伸手去捡。 “小心。”叶南卿眼看云辛的手指要触到锋利的瓷片,突然伸手握住了云辛的手。 云辛诧异的抬起头,正对上叶南卿紧张的眼神。 云辛的手冰凉,叶南卿的手却是暖的,两人皆是一愣。云辛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叶南卿呐呐的松开手,不知如何是好。 云辛回过神来,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的说:“不碍事的,一会儿让人来收拾吧。” “嗯,也好。”叶南卿点了点头。 剩下的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有小厮来回禀陆英被留饭,叶南卿于是起身告辞。 云辛坐在屋中,盯着自己刚刚被叶南卿握住的那只手,若有所思。 ☆、第四十七章 准备 东寒楼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多时,门被从外推开,玄冽走了进来。他将墨色披风脱下来搭在架上走过来。 玄冽凑到季影寒身边,从后拥季影寒入怀,季影寒放下手中的笔,双手覆上玄冽放在自己身前的手,替他暖着。 玄冽瞥见不远处圆桌上未动的菜,问:“还没用饭?” “还没有。”季影寒笑了笑,感觉玄冽的手有了些暖意,便放开。推门出去叫了个小厮来将饭菜送去重新热一热。 “我回来太晚了。”玄冽知道季影寒是在等他。 “无妨,我并不觉得饿。”季影寒又回到书案前,拿起笔在那做了一半的寒梅图上又添了几笔。 玄冽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提起茶壶打算给季影寒添些,走到案前才发现案上那杯子里浓黑一片,一张纸条飘在面上,早被浸染透了。玄冽又瞥见一旁的那只信封,上面只书了四个字“寒儿亲启”,是长辈的语气,想来季影寒的长辈也就只有他提到过的舅舅,心下已对信的内容有了几分猜测。但见季影寒不欲提也就没有问,只回身去桌上新拿了一只茶碗过来,倒了杯热茶递到了季影寒唇边。 此时季影寒一手挽着衣袖,一手执笔,正不得空闲喝茶,于是便就着玄冽的手饮了小半杯。 不多时,小厮将热好的饭菜送来,季影寒放下笔,与玄冽一同用饭。 “我打算……过几天离开陵城,你觉得怎么样?”季影寒问玄冽。 “离开?为何要离开?”玄冽抬起头来,心下猜测是否和那封信的内容有关。 “此番回陵城是为了云辛,既然云辛已经无事了,那也没必要在这里停留了。”季影寒如是说。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玄冽不禁想到了刚刚桌案上的那杯墨茶。 季影寒停下筷子,考虑了一会儿,说:“去古水镇怎么样?” “古水镇?” “嗯。” 玄冽想起,去年的春天,停留在古水镇的那个晚上,他与季影寒对月饮酒时构划的生活,原来季影寒一直都记于心上。 思及此处,玄冽微微一笑:“现在古水镇的柳树应该刚发芽,如果这几天动身,到那里时应正赶上茂盛的时候,还能喝到新的梨花酿。” “不过,初灵怎么办?”玄冽又问。若两个人要离开,起码要将她安顿好。 “我今日已经派人去曲川送信,让阿寻先接她到青衣门住一阵子,若她想通了想要回临州,那就派人护送她回去,如果她仍旧不愿回去,那就让阿寻先代为照顾,比起旁人,她对阿寻熟悉些。” 玄冽点点头:“这样也好。” 第二日午后,玄冽出门,季影寒往流云阁来。 陆英此时正潜心关在房里钻研医书,云辛正一个人给一盆兰草浇水,见季影寒来了不禁放下了手中的水壶。 “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出去走走。”季影寒问。 “也好,半月都未曾出门,整个人都懒了。”云辛笑着点头。 季影寒替云辛取来大氅,帮着他穿戴,伸手去帮他系颈下的领带,系好后微微一笑,让云辛觉得颇有几分疼惜的味道。他对季影寒似乎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即使记不得过去了,但却无比习惯与他相处。 二人出了千羽楼走到了陵江沿岸的那条街,各处小商小贩酒肆茶楼好不热闹,季影寒带着云辛进了沿江的一间茶楼。 “来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季影寒对迎上来的小二说,“我们楼上坐。” “好嘞,客官你楼上稍坐,茶马上就来。”小二点头应了。 二人上楼,寻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了,云辛因为刚才走了一路觉得微微有些出汗了,于是将大氅解开只松松的披在身上。 “这里风景独好。”云辛道。 “这茶楼也有近百年的历史了,位置好,茶也是一流的,过去我们也经常来。”影寒说。 “怪不得,似乎是有种熟悉的感觉。”云辛莞尔一笑。 不多时,小二提着茶壶端着茶盘上来,季影寒掏了一块碎银子给他。 “尝尝,这是你最喜欢的碧螺春。”季影寒替云辛斟了一杯,送到了他跟前。 “我最喜欢碧螺春?”云辛笑了笑,仔细瞧了瞧那茶,又端起来浅浅饮了一口,点头道,“果然很好。” “影寒你喜欢什么茶?”云辛问。 “明前龙井。” “明前龙井?”云辛略一皱眉,想起了流云阁里那半盒陈茶,“那……谁喜欢太平猴魁?” “太平猴魁?”季影寒不解。 “昨日见流云阁里有半盒陈茶,是太平猴魁,还以为,我应该最喜欢那个。” “是嘛。”季影寒笑了笑,“许是谁送的也说不定。” “嗯。”云辛点了点头,但他脑中却不禁浮现出昨日叶南卿从他手中接过茶碗时的眼神,萦萦绕绕总挥之不去,那感觉似曾相识。 “我听陆英说……他当时是在病人家里遇到了玄冽。”云辛问季影寒,“那病人,是姓叶吗?” “是姓叶。” “那……这叶公子,我之前认得吗?” 季影寒沉默,之前他已经将所有的事情林林总总和云辛交代了清楚,但关于姚家的血仇,他只对云辛说了姚家忠烈全部殉国而亡,对与叶南卿有关的部分却只字未提,就好像这个人,从来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3 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一样。昨日叶南卿来见云辛他是知道的,他明明可以阻止,但最终却没有那样做。他要对抗崇德帝,其中的凶险不必明说。胜,他可能会沦为天下的罪人,败,那下场就不言而喻了。而如今,舅舅信已经到了,他也没有时间再犹豫了,他唯独放不下的,便只有玄冽与云辛二人。叶南卿对云辛的感情并不假,若他败了,也就只有叶家的庇护或许可以让云辛逃过一劫。 季影寒正想着如何回答云辛的问题,朝着窗外略微一转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云辛随着季影寒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了玄冽。 看玄冽的方向,应该是从叶府而来往千羽楼去。这几日隔三差五就往叶府跑,想是被叶南卿缠着下棋了。季影寒想起玄冽与自己对弈时的样子,嘴角不禁勾起了温柔的弧度。 季影寒正想着玄冽为何今日回来怎么这样早,却恍惚觉得斜对面的阁楼上似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转头过去却只看到了打开的窗子,再回头玄冽已经转过一处墙角消失不见。季影寒盯着那窗子看了良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刚刚那双眼睛简直让他脊背发寒。 云辛见季影寒神色不宁,不禁担忧:“怎么了?” “没事。”季影寒摇了摇头,想或许只是自己一时眼花。 云辛见季影寒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便也不好多问。只是这一点小小的变故也将两人原本谈论的话题越了过去。 “过几日我打算离开陵城。”季影寒说。 “去哪里?我也一起吗?”云辛问,刚刚得以相认,要分开着实有些舍不得。 季影寒摇了摇头:“你身体还没好彻底,不易奔波,还是暂时留在这里。若有什么变动,我会让明蕊通知你。” “好。”云辛点了点头,他清楚,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跟着季影寒只能是拖累。 “我……只是不想你再有闪失。”季影寒看出了云辛的想法,解释道。 “我知道。”云辛笑了笑。 ☆、第四十八章 汤圆 季影寒回到千羽楼却未见到玄冽,问了明蕊也说未见回来,算了算见到他的时间早就该回来了才是,想起那双让他脊背发寒眼睛,季影寒心中不禁大急,刚打算出门寻找却不巧碰到了白初灵来找他,只好先吩咐明蕊去寻。 “季大哥,你要送我离开?”白初灵跑得太急,额上冒了一片细细的汗珠。 “阿寻已经过来了吗?”季影寒问。 “为何要我离开?” 白初灵话音刚落,身后来了个身穿青色衣衫的少年,却并不是秦寻。 “季盟主。”那少年作了一揖,“在下是奉门主之命来接白小姐前往曲川的,门主近日准备家族祭祀事务繁忙无法脱身,让在下带了亲笔信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托着递给季影寒。 季影寒接过信看过,点头:“那就劳烦少侠了,替我问候你家门主。” “在下一定转达到。” 季影寒看了看那少年又看了看白初灵,心知若不解释清楚白初灵恐不会愿意离开,于是便吩咐人先带那少年下去好生招待,留下了白初灵。 “先进屋坐吧。”季影寒说。 白初灵于是跟着季影寒走进屋子,坐了下来。 “我几日后要离开陵城,所以托阿寻照顾你。” “季大哥要去哪里?难道不能带上我?” “初灵,我此次是有要事去办。”季影寒解释道。 白初灵沉默了一下:“是和玄大哥一起吗?” “嗯。”季影寒点头。 “对于季大哥而言,我是不是一个包袱?”白初灵抿了抿嘴,还是说了下去,“为什么玄大哥可以的事我就不可以。” “初灵,你和玄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玄大哥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到底哪里不一样?”白初灵的眼中浮气一层水汽,她泪眼朦胧的看着季影寒,仰着一副执拗的面庞,“为何你可以喜欢他,却不能喜欢我!” 季影寒停顿了一会儿:“你于我而言,只是小妹。” “那他呢?” “他不同。” “怎样不同?” 季影寒看着自己右手腕上露出的那条红绳,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他在这里,而这里……也再容不下别人。” 白初灵咬了咬唇,眼泪簌簌落下来,她抬起袖子,狠狠的擦了两把,站起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却又顿住。 “我早就知道不会有希望……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她没有回头,声音哽咽,“虽然我明白,你只是一直在装不知道罢了。” 白初灵离开后,玄冽走了进来,他刚刚就在门外,却又不好进来。 “我听明蕊说你让她寻我,可是有何急事?”对刚才的事,玄冽闭口不提。 季影寒见到玄冽,一颗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放下,也不愿将自己大惊小怪的事情说给他听,只摇了摇头:“没事。” 玄冽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今日从叶府离开的早,走了半路才想起好久没亲自做东西给你吃了,于是又绕去码头买了条鱼和食材,刚刚送到小厨房去了。” “千羽楼什么样的食材没有,你还特意跑去买。”季影寒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玄冽一愣,兀自笑了:“也是,我竟忘了。”玄冽喝过茶,走到季影寒身后按上了他的肩头,柔声说,“你这一个月又瘦了许多。” 这时,明蕊来回:“少主,白小姐已经跟青衣门的人离开了。” 季影寒点了点头:“派两个人跟着,等确认初灵平安到了青衣门就回来,不要暴露了行踪。” “是。”明蕊退下。 “既然担心,刚刚又何必……” “长痛不如短痛,既然不可能,又何必给她留希望,她现在还小,遇到对的人,总会忘记。” 按在肩上的手紧了紧:“你当初,是否也是这样想我的?” 季影寒笑着摇了摇头:“你不同。” “嗯?”玄冽扬眉。 “也许从一开始,你便不同。” 傍晚,流云阁。 云辛与陆英正预备吃饭,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陆英起身去开门。 明蕊手提一个食盒站在门外,见是陆英,递了上去:“陆公子,这是玄公子今日亲自下厨做的鱼,少主说,送过来给云辛少爷和您尝尝。” “有劳明蕊姑娘了。”陆英点了点头,接了过来。 云辛在里屋已经听到了声音,见陆英拿进食盒掀开看,半条炸得金黄的鲤鱼从脊背处一分为二,正躺在浓稠的汤汁中,金色的汤汁中飘着碎碎的蒜末,香气正扑鼻。陆英将大磁盘端出来放到桌上,云辛夹了一口送进嘴中,肉质外酥里嫩,蘸上汤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4 汁,香滑可口让人回味。 云辛刚要称赞,门外传来再一次的敲门声。 “我去开吧。”云辛将刚刚坐下又要站起的陆英按下。 门外依然是一个食盒,只是提着食盒的人却换成了叶南卿。 “叶公子……” “抱歉,在下冒昧前来打扰。”叶南卿一手提着饭盒,一手拿着金扇,“姚公子用过饭了吗?” “正在用,叶公子这是……” “还好赶得及。”叶南卿笑了笑,将手中食盒递过来,“同福楼的芝麻馅汤圆不错,送来给姚公子尝尝。” 云辛一愣,接了过来:“多谢,叶公子请里面坐,一起用饭吧。” “不了。”叶南卿摇摇头,“我今日约了几个生意上的朋友在同福楼。” 云辛于是点头:“既然如此就不强留叶公子了,多谢叶公子。” “你喜欢就好。”叶南卿笑意温柔,说完便转身离开。 云辛望着叶南卿离开的背影,觉得刚才那句话,似曾相识。 这同福楼的芝麻汤圆要趁热吃才好。 何必这么费事。 你喜欢就好。 脑海里是谁的声音?陌生却熟悉。似乎这一切就在眼前,但是却好像隔了层层叠叠的雾,看不分明。 “小师叔?小师叔?” “嗯?”陆英的呼喊让云辛回过神来。 “你怎么还不进来?小心着凉。” “这就来。”云辛关了门,提着食盒往里走。 饭桌上,他将食盒打开,一个白瓷大碗,里面盛了一晚晶莹剔透的汤圆,还兀自冒着热气。他将瓷碗端出,拿起一旁放得白瓷汤匙,舀起一个送到嘴边,温度刚刚好。一口咬下去,芝麻馅淌了出来,糯米的外皮十分劲道,内里的芝麻馅甜而不腻香而不油。 他看向床上正趴在他枕边打盹的小蛇,想起那日与季影寒的谈话。 “为什么叫‘汤圆’?” “因为喜欢上了芝麻汤圆。” 他认得他吗?如果认得,那为何影寒从未提起过? 云辛想起第一次与叶南卿见面时,叶南卿礼貌周到的自我介绍。 若认得,他为何不告诉自己呢? 云辛看着自己面前这一碗芝麻汤圆不禁发了呆。 若不认得,为何不辞辛苦的为了一碗汤圆亲自跑来这一趟。 云辛抬头,望向茶几上那半盒陈茶。 他是那个喜欢太平猴魁的人吗? 云辛回想着这两次见面叶南卿的一切,他的眼神,他的神态,他说话的声音,还有他待人接物的动作。一点一滴,一招一式,他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熟悉的感觉。而那种感觉,与对季影寒却还是不同的。 他到底是谁? ☆、第四十九章 暗恋 三月初七,正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季影寒与玄冽二人动身前往古水镇。 送走了季影寒和玄冽,云辛百无聊赖的在湖心亭倚着栏杆喂鱼,他漫不经心的将鱼食投进水中,看着鱼儿疯抢一空,但却毫无乐趣可言。这几日,他总是被“叶南卿”这三个字所困扰。 云辛有些气馁的将手中鱼食一扔而下,起身要走。 “啊!”他回身太急,撞上一个人,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却忘了身后就是栏杆,身子一个趔趄,人就歪出了亭子。 他心中暗道完了,即将落水的恐惧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腕,然后落入了一个怀抱。 云辛浑身颤栗,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去抓住了这人的衣服,死死的不肯放松。他脑子突然浮现水浪的声音,仿佛就在自己耳边,这声音让他想到了窒息的感觉,立刻周身冰冷,恨不得马上死过去。 有一只手牢牢的搂着他,另一只手轻抚着他的后背。 “云辛?云辛没事了,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别怕。” 这声音如同一束光,照进了云辛昏暗的脑海中,他慢慢镇定了下来,试着深呼吸了几口气,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洁白的领口,绀青色的袍子,此时袍子上好的布料正被他紧紧的攥在手里,皱起了纹路。他抬头,看到一双关切的眼睛。 是叶南卿。 云辛愣了一下,松开抓着叶南卿的手,“我……” 叶南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满眼心疼与愧疚。 “对不起。”叶南卿知道,云辛怕水比之前更甚,都是因为他。是因为他没有信他,是他推了他了下去,是他害他失忆,害他如今成了这样。 云辛被叶南卿眼中痛不欲生的神色震住了心神,半晌才后知后觉的笑了笑,脸色还因为刚才的惊吓十分苍白,他有些抱歉的说:“是我起身太突然,不怪你。” 叶南卿的心突然狠狠疼了一下。 “小师叔!”不远处陆英飞奔而来,“你没事吧?”他急急的上下打量着云辛,待确定他没有什么事情之后将他护在了身后。他面对着叶南卿,眼中神色冷冽,“你又想干什么?” 叶南卿看着面色不善的陆英知道他恐怕是误会了,但他却不欲解释。自从知道了他与云辛之间过去的渊源,这个少年神医便对他颇有敌意,虽治好了他的病却从未对他和颜悦色过。他又看了看被陆英护在身后不知所措的云辛,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他刚刚受了惊吓,你……好好照顾他。” “这就不需要叶公子操心了。”陆英的话依旧冷硬。 “那……在下告辞了。”叶南卿点头,转身离开。 云辛看着叶南卿落寞的背影,心里没由来的一阵不舒服。 “等一下!”他推开挡在他面前的陆英,往前走了几步,前方的叶南卿听见他的呼喊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 云辛死死盯着叶南卿的后背:“我认得你。”他不出所料看到叶南卿的身体骤然僵硬了一下,然后才将后半句疑问缓缓吐出来,却已然带了些笃定的语气,“对吗?” 叶南卿感觉有微风吹拂过他的发梢,刚刚云辛在他怀里脸色苍白浑身颤栗的恐惧模样还在眼前。 叶南卿摇了摇头:“不,你不认得。” 他不敢承认,因为他不敢想象,如果云辛记起来到底是会先爱他还是先恨他。 云辛看着叶南卿走远,心情愈来愈复杂。叶南卿在说谎,他一定是在说谎,从他背影僵硬的那一刻他就可以完完全全的确定,他认得他,他一定认得他。可是为何,他却不愿意承认呢? “小师叔,这里风凉,我们回去吧。” “陆英。” “嗯?” “我想要记起来。”他想要记起来,关于一切,关于叶南卿。 陆英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有办法。”云辛转过身,他看着陆英,“帮我,陆英。” 陆英看着云辛眼里的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5 恳求,心里十分痛苦,他说:“也许你会后悔。” 云辛微怔,笑了:“哪怕后悔,我也要拿回属于我的记忆。” 陆英看着云辛,他想不通,为何云辛要这样执着于叶南卿,哪怕受了那样重的伤害,哪怕已经彻底忘记了,但却仍旧执着于他。也许这就是“情”,师傅曾说过,这世上最奇特的药石也莫过于“情”,无色无味无形,却能瞬间让人康复,也能瞬间致人死地。他在给叶南卿看病的第一天就知道,他恐怕就是因“情”伤身,但他却怎么也想不到,叶南卿的那味药,竟然就是小师叔。 傍晚十分,陆英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面前的一箱药材发呆。 野山参,冬虫夏草,鹿茸,灵芝,沉香,羚羊角…… 全部都是上好的珍贵药材,整整一箱,全部来自于叶府。这是叶南卿给云辛的,却只是悄悄的派人送到了他手里。用心已经不言而喻。 陆英深叹一口气,也许叶南卿与小师叔真的是命中注定。也许老天爷让小师叔遇到自己,也只不过是为了借自己的手,将他再送回到叶南卿的身边。而自己至始至终也只能是一个旁观者罢了。 第二日一早,陆英向云辛辞行。 “你不是说,你和你师傅之间的约定是必须治好别人治不好的百位病人才可回谷吗?现在回去……”云辛皱了皱眉头,觉得陆英此行太过仓促。 “无妨,约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是为了小师叔,师傅又怎会责罚我。”陆英笑道,“何况我出来颇多时日,师傅他老人家一人在谷里我也甚为担心,也正好趁此时机回去探望。” 云辛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点头:“也好。替我……向你师傅问好,若有机会,我会亲自去拜见。” “我会帮小师叔带到。”陆英在朝云辛作了一揖,“陆英就此别过。” “我送你。” 云辛送陆英到门口,小厮将马牵过来,陆英又转过身,眼中有些依依不舍:“小师叔要注意身体,多加保重。” “我知道了。”云辛点点头,“路上慢一点,注意安全,不必急于一时。” “陆英记下了。”陆英上马,又朝着云辛拱了拱手,牵过马缰,调转马头离开。 他起初慢慢前行,还能感觉到背后云辛投在他身上的眼光。不多时,他扬起马鞭,加快了速度。再回头,千羽楼已经隐进了那一众的亭台楼阁中,化成了虚幻的影子。 而千羽楼门前那道身影,却深深的刻在了心中,再抹不去。 他其实骗了他,他和师傅之间根本就没有那个医好百人才可回谷的约定。 真正的约定是,他此生只有一次出谷的机会,一旦回去就再不能离开,只能在谷里孤独终老,如师傅一般。而这个约定,是他在师傅面前发过誓的。 而如今,他决定回去了,决定回去接受那漫无天日的孤独终老。 师傅当年曾为一人反叛师门残掉双腿,最后只能隐姓埋名在鸠言山谷中孤独过活。但师傅说他从未后悔过,即使那个人从不知道他曾经为他做过那么多。 他想他也不会后悔,即使是为了一个想要记起叶南卿的姚云辛。 ☆、第五十章 来世 烟波浩渺的陵江,水色潋滟月光轻柔。季影寒立在船头迎着星辰听脚下的波涛声,一声声温柔的如同孩童梦中娘亲催眠的曲调。玄冽从后而来,站在他旁边,他将长箫置于唇边,吹奏一曲《白首》,和着悠悠的波涛荡向远方。 季影寒听得入迷,他微眯了眼睛,嘴角翘起。 一曲终了,玄冽将长箫从唇边拿下,他一手环上季影寒的腰,一手扶着他的肩膀,略一低头,吻那双在月光下莹莹发亮的唇。季影寒抬臂勾住玄冽的脖子,坦然接受。 “船夫睡了。”玄冽在季影寒耳边说。 季影寒挑了挑眉,装作不解:“那又怎样?” 玄冽嗤笑一声,轻咬一口在季影寒的耳垂上:“你说怎样?” 季影寒浑身一颤,面上一红,转身道:“我们回房间。” 玄冽跟在身后笑得无不得意。 他们这次搭的是一艘货船,船上除他们之外只有一名老船夫和两名押货的工人。这船此行的目的地是距离古水镇数日的青原,季影寒和玄冽打算到达青原之后再换乘渡船去往古水镇。 因为是货船,也不过只有一间像样的房间,长期行船的船夫船工都习惯了睡在货仓,而季影寒与玄冽是客,且又给了不少的银两,这唯一的一间房间,自然就给了他们。 进入房间玄冽插上了门栓,他将季影寒轻轻推到在床榻之上,一边低头吻着他的唇一边解开他的发带,青丝铺满枕上,玄冽轻吻季影寒的发,手指划过他的脖子一路向下。 季影寒轻颤,他的皮肤随着玄冽的手指惊起片片寒粒,玄冽的一只手摸进他的胸膛,另一只手有条不紊的解着他的衣带,他抬起胳膊,环上玄冽的脖子。 玄冽抬头,深深凝视了季影寒一眼,拉住他衣襟的双手轻轻一扯,季影寒的身体暴露在空气里。他一边去解自己的衣带,一边俯下身子去亲吻,从下巴脖颈一路向下,直到肚脐。他一把掀开自己的衣服,滚烫的胸膛贴上了季影寒微凉的皮肤。 季影寒发出一声叹谓,他的双手抚摸上玄冽的肩背,将他身上的衣物扯了下来。 玄冽低头含住季影寒的唇,舌头长驱直入,一只手隔着裤子,按在了季影寒的□□。 “唔……”玄冽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季影寒浑身一僵,他猛地睁眼,玄冽满含笑意的双眼让他的脸瞬间滚烫。 玄冽另一只手摸上季影寒滚烫的脸,笑道:“可惜光线太暗,看不清你脸红的样子。” 季影寒眼中微光一闪就要躲开,却被玄冽轻轻钳住了脸颊。 “看着我……不要躲。” 玄冽的手扯下季影寒的裤子,手指在大腿根部流连。 “嗯……”季影寒无法抑制的仰起头,玄冽一只手在包裹住季影寒的同时,另一只手的手指探进了季影寒的后面。 季影寒喘息着,抑制着自己的声息,他闭上眼睛,眼睑上落下数枚滚烫的吻。 “睁开眼睛,看着我。影寒,看着我。” 玄冽的声音在他耳边缓慢的响着,像是有某种魔力,季影寒睁开眼睛,玄冽吻上他,手中的动作越来越快。季影寒抬起胳膊搂着玄冽的脖子,□□呜咽全数消失在两人的唇间。 “嗯!”不多时,季影寒一个颤栗,宣泄在玄冽手中。 玄冽微微一笑,手中的粘液全数抹在了季影寒的后面,他拿过一个枕头垫在季影寒的腰下,扶起季影寒的右腿搭在自己肩头,缓慢的进(1)入了季影寒。 “啊……”季影寒刚刚恢复的呼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6 吸在一瞬间骤停,玄冽的双手扶着他的腰肢和腿,他的双手没了着落,只能紧紧的攥住身下的床单。 “看着我……影寒……看着我。” 季影寒的双眼茫然的寻找着,终于在黑暗中找到玄冽的眼睛。即使是这样昏暗的光线,他也看得分明,玄冽眼中那凶狠的仿佛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一般的欲(2)望。 玄冽满意的笑了笑,握着季影寒的腰,狠狠的撞了进去。 夹杂着疼痛的快(3)感,让季影寒头昏眼花。玄冽的身影伴随着他的动作一次又一次的摇晃,季影寒能够感觉到玄冽在自己体(4)内凶狠的动作,以及那炙热的温度。这一切都让他失神。他只能牢牢锁定玄冽的双眼,那是他唯一的支撑。 季影寒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如同一个溺水的人,玄冽毫无保留的动作让他有了窒息的感觉。 “玄冽……玄……玄冽……”他受不了了,“慢……慢……” 玄冽置若未闻,继续将季影寒的声音撞得支离破碎。 季影寒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死死咬着的唇上有了血液的味道。 持久的,毫不停歇的撞(5)击,让他像一尾被浪拍在岸上的鱼。他的身体随着玄冽的动作不断的摇晃。他的腰被顶得高高抬起,几乎是本能的将自己的左腿抬起来靠到玄冽身上,想以此减轻冲撞所带来的不安。 玄冽拉开季影寒的双腿,将它们压在身侧,更加用力的撞进去。 “嗯哼!”季影寒吃痛的皱起眉头,他看着玄冽在自己身上忽远忽近的面孔,看着他疯狂的双眼,他甚至有一种错觉,玄冽想要杀了他。 快(6)感与疼痛,季影寒已经分不清孰轻孰重。他只能凭着本能去感受玄冽的动作,一次次,一下下,凶狠的,彻底的,埋进自己的身体里。玄冽从未在□□中这样疯狂。 季影寒感觉到自己渐渐无法再对视玄冽的眼睛,他虽然用力的睁着眼,但眼前却是一阵又一阵的黑暗。他一度以为,自己是要死在今夜了。直到玄冽筋疲力尽的趴倒在他胸膛上,他还是有些恍惚。 玄冽趴在季影寒身上,紧紧搂住了季影寒的脖子。季影寒觉得自己的四肢都已经没了知觉,只余一颗心还在跳动。他就那样任玄冽抱着缓了好久。想要稍稍动一下酸麻的大腿才发现,发(7)泄完的玄冽还未离开自己的身体。 季影寒的动作让玄冽身体一僵,他的手一把压在了季影寒的肩头。 “别动……”他的头埋在季影寒的颈窝,声音闷闷的传出来。 “你想……杀了我吗?”季影寒没有再动,声音有气无力。 玄冽更紧的抱住了他,用力到他觉得自己骨头都要被勒断。 “我只是……想让你活下去。” 良久,季影寒叹了一口气。 也是,即使他有心相瞒,但每日的朝夕相处,玄冽早已将他的一点一滴掌握清楚,又怎会察觉不到呢。 “玄冽……对不起。”季影寒说。 “我不想听这三个字,我不想听。”玄冽摇了摇头,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一起。 “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好吗?你在古水镇等我,只要两个月,若我可以回来……我们就永远不再分开。”季影寒想,这是自己唯一能够给他的承诺。 “若回不来呢?”玄冽并不领情。 季影寒沉默了。 “若回不来要怎样?”玄冽抬头,他盯着季影寒的眼睛,“你安排好了初灵,给云辛留足了后路,现在又来安排我了吗?”早在季影寒提出要来古水镇的时候,玄冽就明白了他的目的,古水镇距离安不过二十日路程。 “为什么?难道就不能放弃吗?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为何你还一定要沉溺其中?你说让我等你,可是你可曾想过这两个月我要如何度过?一时一刻都是煎熬。如果我没有发现,你是不是就会在古水镇将我直接抛下?”玄冽的眼中透着受伤。这些天来他总是笑着面对一切,但是季影寒一定不曾知道,他已然害怕了日升和日落。因为每一次,都代表着他们距离分离更近了一步。而他,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季影寒,你可曾为我考虑过?万一你回不来,你让我怎样接受?如果没有你,你让我的余生……如何度过?” 玄冽抛出的一个个问号让季影寒沉默了良久。这一切,他又何尝不知道。但是凡事都要有个先来后到,他和舅舅乃至整个未门为这一切精心策划了多年,早就没了回头的路。即使有,他也无权选择。过往的那些面孔一一在他眼前划过,那是他的亏欠,是他的血债。他说服不了自己去放弃,他没有办法背负着这一切去和玄冽过两个人的日子。 季影寒幽幽的说:“可是玄冽,有些亏欠,势必要偿还。” “你要用报仇偿还给他们?那我呢?你拿什么还给我?”玄冽问他。这样的季影寒让玄冽心疼,也让玄冽心酸。 他果然抵不过他的过去,而他又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 “玄冽,若换成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季影寒抬起手,捧着玄冽的脑袋,他看着他,认真的问。 玄冽看着季影寒一双清透的眼睛,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玄冽看向季影寒的眼神逐渐绝望。 季影寒温柔的勾起唇角,他不需要玄冽的回答,因为答案他早就知道了。 玄冽会做和自己一样的选择。 因为没有人可以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这一切之上。 玄冽觉得季影寒的笑太过可恶,他低下头,咬上了季影寒微翘的嘴角。双手擒住他的腰侧,再次动作起来。 “嗯哈……”季影寒被玄冽突然间的发难弄得措手不及,双臂赶忙环上了玄冽的脖子。 咸涩的液体顺着接吻的间隙流进季影寒的嘴里,那是玄冽的眼泪。 季影寒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他顾不上玄冽疯狂撞击带来的快(8)感和疼痛,抬起玄冽的脑袋,靠近到他耳畔,在他凶狠的撞(9)击中,一字一顿的说:“若有命……余生还你……若无命……来世还你……” 作者有话要说:  (1)、(2)、(3)……你们懂得~ 我祈祷过的了审核…… ☆、第五十一章 也许 云辛望着面前紧闭的朱红色大门,眉头微皱。大门上方的横匾上,“叶府”两个金漆大字十分惹眼。 自那日叶南卿从千羽楼离开,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而这一个月里,叶南卿再未出现在千羽楼。云辛心里却从那天起,不得安宁。他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想起叶南卿,会梦到他,梦里他总是微皱着眉头朝他微笑,那笑容让他心酸,几次从梦中醒过来,总是久久无法回神。 云辛想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一定有因由。但是过去他还是无法想起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7 分毫,有的时候思索的久了就会头疼不已。要等陆英从鸠言山谷带回能够让他想起过去的方法至少也需要半年之久,但这些日日都会出现的梦境却让他越来越失去了等待的耐心。所以今日,他最终按捺不住找上门来。 云辛步上台阶,抬手扣动门环。 “咚!咚!咚!”铜铸的圆环撞击发出沉重的响声。 云辛听到门里有匆匆而来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从里拉开。 应门的小厮看到门外的云辛一愣,犹豫了一下然后问:“云辛公子……是来找少爷的吗?” 云辛朝着这个显然认得自己的小厮点了点头,问:“他在吗?” “在。”小厮点头。 “那劳烦小哥通报一声。” “好,云辛公子稍等片刻。” 此时叶南卿正在书房,听到蕖桃的禀报,执笔的手一抖,墨滴落下,染了面前一幅将要完成的画。 “少爷!”蕖桃惊呼一声。 叶南卿看着眼前的画,画中人正眉眼含笑的望着自己,而那滴墨,正巧落在了那左眼下方,仿佛一滴泪,慢慢晕开。 “请他进来。”他淡淡的说。 “是。”蕖桃福了福身子。 直到将云辛领进门,蕖桃才想起,自己忘了问主子将人领到哪里,但此时再跑开去请示就太过失礼,于是想了想,便自作主张的带了云辛往叶南卿的书房去。 叶南卿正坐在桌前发呆,听到了轻轻叩门的声音。 “少爷,云辛公子来了。” 叶南卿快速的随手拿过一张宣纸盖在了刚刚的画上,然后起身,理了理衣服。 “进来吧。” 送云辛进了叶南卿的书房,蕖桃点点头退下。 “姚公子找我有事?”两人落座后,叶南卿问。 “登门来谢叶少爷送的珍贵药材。”这理由,早在半个月前云辛就想好了。 叶南卿一愣,然后点点头:“区区小事,姚公子不必挂在心上。” 云辛点头,不再多言。 “陆公子……可还好?”叶南卿问。 “陆英一月之前已经离开?” “离开?” “我托他去帮我寻个药方。” “姚公子病了?”叶南卿皱眉。 云辛淡淡笑了下:“算是吧。” 叶南卿的眉头拧得更紧,有些急切的担忧:“什么病?身体哪里不适?” 这时蕖桃端了茶盘进来,将两盏茶放在了云辛和叶南卿面前。 “多谢。”云辛点头。 蕖桃福了福身,再次退下。 “身体倒没有不适。”云辛端起茶碗,“只是记不起过去的事情,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说到这里时,云辛抬头看着叶南卿,试图在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他有些失望,叶南卿只是不动声色的将原本投向他的眼神转移开,端了茶碗喝茶。云辛于是将视线收回来。他看着茶碗中青黄的茶色和舒展开的茶叶,喝茶的动作却缓了一拍。 “记不得……就记不得吧,姚公子何必强求。”叶南卿捧着茶碗喝茶,视线却落于对面云辛的衣摆,靛青色,一直以来云辛都偏爱这个颜色,衣裳里十有□□是此色。船上那日一别,他满街满巷看到身着靛青色衣裳的人总是有一张云辛的脸。正想着,那衣摆却飘然而至到眼前,叶南卿回神,一抬头,便是云辛一双清澈的眉眼。 “我想记起来。”云辛看着叶南卿,一字一顿,“我想记起你。” 叶南卿觉得云辛的眼睛能够看穿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而后反应过来,便假装不在意的一笑:“姚公子说笑了,在下……之前并不认识姚公子,何来记起一说。” “是吗?”云辛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抬手掀开了叶南卿手中茶碗的盖子。 碗中,数片肥壮的叶芽犹如含苞待放的兰花,嫩绿明亮,正是上好的太平猴魁。 “你说你不认得我,但我的流云阁里却有你最爱的太平猴魁,而你家的丫鬟却也知道,我最喜欢碧螺春。”原来蕖桃给云辛的那一杯茶,正是碧螺春。“即使这些只是巧合,那你府上的小厮能叫出我的名字,可也是巧合吗?” 叶南卿将茶碗放在几上,起身,踱了几步在书案前站定,幽幽的说:“你不会想要记起我。” “为什么?”云辛走到了他身后。 叶南卿苦涩的笑了笑:“你恨我。” 云辛一怔,他未想到,会是这样。 “那你呢?你恨我吗?”他问。 叶南卿沉默。 此时,一阵风吹入窗户,两人的衣衫随风而动。“哗啦”一声,桌上的那张宣纸被风吹起一角,那画上的一双眼睛在云辛的视线里一闪而过。 但仅仅就是那么一瞥,云辛的心头却如遭雷震。他几步上前,伸手抓向那盖于画上的宣纸,说时迟那时快,叶南卿迅速伸手拉住了云辛悬于宣纸上方的手腕。云辛回头,对上叶南卿一双急切慌张的眼睛。他迅速的伸出另一只手去,用力之大拽的叶南卿不由自主的向前了半步,他赶忙将云辛拉回来,同时,一张洁白的宣纸飞了起来。叶南卿两步将云辛抵在了一旁的书架上,古老的书架不堪重负发出“吱呀”的□□。云辛的视线越过叶南卿的肩头停在桌案上的那幅画上,那画中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云辛回转视线,对上叶南卿近在咫尺的眼睛。 “你到底是谁?”云辛十分冷静,他已经用不着惊讶,因为这一切似乎理所当然应该是这样,只是那段空白的记忆,让他只能问向面前的叶南卿。 叶南卿皱着眉头看他,下一刻,他用动作代替了回答。 “唔!”云辛心跳一滞,叶南卿的吻来得太突然,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叶南卿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渐收渐紧,似要将自己牢牢的镶嵌在他怀里。云辛的呼吸乱了起来,头晕目眩,心跳一下下撞击着胸腔,让他不知所措。 最终在再也无法支撑呼吸的时候,云辛拼了仅剩的力气将叶南卿推了开,他急喘了几口气,胸腔一疼双腿失去了支撑的力气,他一只手扶着身后的书柜,人慢慢的滑向地上。 叶南卿赶忙伸手扶住云辛,将他带到案前的榻上坐下。他将云辛圈在怀里,轻轻的在他背后顺气。云辛因落水受过伤的肺部十分不适,他倚在叶南卿的怀里咳了起来。 叶南卿几步过去拿过自己几上的那杯茶,喂云辛喝了下去。止了咳,云辛抬起头,看着叶南卿担忧急切的神情,他再次问:“你到底是谁?” “为何一定要这样执着?”叶南卿十分痛苦,他无法跟云辛解释过去的种种,他无法告诉他,他父亲害死了他全家,而他又几乎杀了他。 “我恨你。”云辛说,他看得清楚叶南卿的痛苦,但却不知这痛苦究竟从何而来,“你说的,我恨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8 你。所以我要知道,你到底是谁,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值得我去恨。” “是我害你失忆。”叶南卿说,“你不会水,我将你推下了船。所以你该恨我。” 云辛愣了愣,突然想起那日凉亭中,叶南卿的那句对不起,原来其实是为这。但是对于这个真相,他心里却没有太特别的感觉,起码没有太强烈的恨意。 “就这?”云辛又问。 “不止……”叶南卿望着云辛,他下定了决心,“还有……” “好了。”云辛突然打断了叶南卿的话,他莫名的对叶南卿将要出口的话有了丝恐惧,他挣扎着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不要一下子都告诉我,下次……下次再告诉我。” “不要再来了,云辛。”叶南卿仍旧坐在榻上,他摇头,“过去的事情,季影寒知道,未门的其他人应该也知道,你让他们告诉你就好,不要再来叶府,也不要再见我。我告诉你的,也未必会都是真的,不要相信。” 云辛停住离开的脚步,他转过身,叶南卿低垂着头,他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他却感觉的到他的筋疲力尽。 “不。”云辛说,“我只想听你告诉我。信不信,由我自己选择。” 云辛离开,叶南卿在榻上坐了良久,一直到夕阳落下去。 门外传来叩门声。 “谁?”叶南卿问。 “少爷,晚饭好了,给您端来书房吗?”是蕖桃的声音。 “不用了,我没有胃口。”叶南卿回答。 门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那送些点心过来,您晚些时候或者饿了……” “好。”叶南卿不想蕖桃为难。 不多时,门被打开,蕖桃端着几碟小点心进来,安安静静的放下便退出去。 “蕖桃。”叶南卿叫住她。 “少爷。”蕖桃站在门口应了。 “告诉门口的小厮,如果云辛再来,就直接告诉他,我不会见他,不用再通报了。”光线昏暗的书房里,叶南卿的脸隐在阴影里。 蕖桃不敢抬头看自家主子一眼,只顾慌忙的点了头:“是,奴婢记下了。” 门“吱呀”一声合上,叶南卿疲惫的闭上了双眼,斜倚在榻上。 他没有想到,几次没有忍耐住的相见既然轻而易举的引起了云辛的怀疑。他已经不能再见他,他不想见到他知道所有真相以后痛苦的样子。这些日子以来,每每想起云辛告诉他真相时的痛苦与恨意,他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也许他真的不该再去招惹云辛。 也许他真的应该就这样消失在云辛的记忆力,就好像从未存在一样。 也许这样,云辛就不会太过痛苦。 ☆、第五十二章 突变 从青原去往古水镇的渡船上,季影寒与玄冽二人站在船尾,凭栏听着船只行过划开水面的声音。这声音划过两人心上,不断提醒着他们已经离古水镇越来越近,近到仅剩一夜的路程。 两人相对无言,这段时间以来,沉默总代替了太多。 今夜月朗星明,微风从二人身旁转过,背后不远处,甲板上还有三三两两的船客,或喝酒或谈天。 “影寒,再为我抚一遍《韶华》好吗?”最后,玄冽打破了这片沉默。 季影寒转过头,淡如天水的眸子映着星月,他点头:“好。” 渡船船舱的房间比较简陋,除了一张床和一张吃饭用的不大的圆桌以及两个凳子以外空无一物。季影寒从床边取了琴,打开包裹净过手在窗前席地而坐,将琴放于膝头。 悬于琴弦之上的手指轻动,泠泠琴音似水流出。玄冽坐在季影寒面前,专注的看着他,看着他的手指在琴上起舞,看着他神情专注温柔,看着他的白衣衣袖一次次扫过膝头,看着他的黑发随着抚琴的动作轻轻摇晃。 恍惚间,玄冽心中钝痛。 玄冽想,季影寒便是他此生的劫。他因琴音而遇到他,因琴音而心疼他,因琴音而懂得他。他慢慢的靠近他,走近他,他幸而未与他错过,也幸而能与他携手。他不后悔和他在一起,不后悔任他给自己带上感情的枷锁。但是他却恐惧,他恐惧前方无法预测的路,他恐惧瞬息万变的命数。 这些皆来自于那些他无法掌控但却早已注定的命运。 窗外那弯如刀的下玄月已经升到了夜空正中央,衬得周围的星星清澈透亮。渡船上的船客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只剩这一间屋子里烛色明亮曲音婉转。所幸没有人来打扰,季影寒的手指缠绵在琴弦之上,流连忘我。 突然,船身一记剧烈的摇晃,打断了这片平静。季影寒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前倾,拨动琴弦的手指失了控,琴音尖锐拔起,骤停。 “影寒!”玄冽赶忙伸手扶住了险些歪倒的季影寒。 季影寒顺着玄冽的动作稳了稳,然后摇了摇头:“我没事。” “这是怎么回事?”玄冽站起身,顺着窗户朝外观望,不少人瞬间跑到了甲板之上。 “我先出去看一看。”玄冽说。 “好。”季影寒点点头,抱着琴站了起来,他伸手轻轻拂过琴弦,叹了口气,“可惜了。”可惜了,曲子到了最后却被打断。 季影寒起身将琴放于床边,想要将琴收起来,却不料踩到了一样东西。他定睛一看,是一个黑色缎面金色丝线的锦囊,是玄冽平时系在腰间的,想是松了不小心落下了。他弯腰拾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手下却摸到了里面不大的一枚硬物,他猛然间想起了一物,心下一动,解开了锦囊。 玄冽从船夫处知晓,刚刚只不过是遇上了一个浪头,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事,便也就放心的回了船舱。 “船夫说是遇上了一个浪头,不打紧的。”玄冽一边回身掩门一边说道。 季影寒没有回应,只低着头沉默的坐在床边,脸色十分难看。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玄冽伸手去扶季影寒的肩膀,却感觉到他明显的颤抖了一下。玄冽愣了一下,季影寒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眼神陌生而警惕。 玄冽心跳一滞,而后如雷鼓般快了起来,季影寒的双眼仿佛要看穿他。 “影寒,怎么了?”玄冽笑了笑,心里却有些发憷,“你怎么……这样看我?” “你……”季影寒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该怎样称呼眼前的人,他咬牙抑制住自己的颤抖,才问出下面的两个字,“……是谁?” 玄冽一惊,心里的那份不安骤然加剧,他勉强的勾着嘴角,伸出手去:“你怎么了?怎么……这样问?” 季影寒躲过玄冽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他往后退了半步,眼中的提防更胜刚才。 玄冽干笑了一声,欲上前:“影寒,你到底……” 季影寒再退一步,他抬起右手举到了玄冽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69 面前,慢慢摊开手掌,两半漆黑的扳指碎玉躺在掌心。 玄冽心下一凉,脸上勉强维持的那丝笑意僵在唇边。 “你……还想说什么?”季影寒的右手微微颤抖,连说话的气息都有些不稳,心里翻江倒海。 这扳指的内侧刻的是一个“宇”字。 十七年前的那个上元夜,他最后一次回头望向那燃燃起火的皇城时,那正插在城墙上的宇氏大军的黑色军旗上,这个字被身后的熊熊火光照耀的触目惊心。 他终此一生都不可能忘记那个字。 季影寒心里一遍一遍的想,或许这扳指只是玄冽不知从何处买来的,再或许只是巧合而已,天底下又不止宇崇修一族宇姓,又或许…… 季影寒不惜用这些愚蠢的想法来麻痹自己,但是玄冽脸上那几乎维持不住的笑容却让他的心越来越冷。 “影寒,你听我说……”玄冽满脸急切,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季影寒掌心那两半碎玉。季影寒的手指和掌心都有长期持剑留下的硬茧,此时又添了几道划痕,可见刚才他坐在那里,是用了多大的自控力才能冷静的对他发问。 “好……我听你说。”季影寒点点头,收回了右手。他在等他解释,他突然就明白了当初玄冽知晓他身份时的感受。所以,他想要听玄冽的解释,他想给他机会。他想起自己当日面对玄冽冷漠愤恨的眼神时的那种绝望无措,他不忍心让玄冽也承受一次。又或者他心里有那样一个迫切的希望,希望那天玄冽的怒火与恨意是真的,是因为自己对他有所隐瞒所以疯狂,而不是……一场做戏。 刚刚他几次三番的想到这里,几次三番的恐慌绝望。 “我……”玄冽张了张口,“我……” 玄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没有信心也毫无底气,他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季影寒还会不会相信,还愿不愿意相信。 季影寒就那样直直的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慌发冷。 “对不起……”玄冽最终无力的摇了摇头,“我无话可说。” 气氛进入了僵局。 良久,季影寒闭了闭眼睛,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捏着碎扳指的掌心生疼。 “你到底是谁?”这句话,问得着实无力。 半晌,玄冽还是没有回答。 季影寒转过身,拿起了床头的包袱,又去拿一旁的佩剑。 “你要去哪儿?”玄冽上前一步拽住了季影寒的手腕。 “放手!”季影寒冷冷的甩开玄冽的手。 玄冽心中一痛,这两个字,与两人第一次相遇时季影寒说的一模一样,但是如今,这份冷漠却更胜当初。 “影寒!”玄冽上前从身后紧紧箍住了季影寒的腰,“别走。”玄冽太清楚,若今夜季影寒离开,那他们两人就是永远的结束了。 “放开我!”季影寒挣扎着想要挣脱玄冽的双臂,但玄冽用力之大竟让他无法脱身,他将手中的包袱扔下双手并用拉扯玄冽的手臂,却丝毫无法动摇。 “影寒,现在是在水上,你走不了!”玄冽大喊一声。 季影寒气急,他聚起内力送到双手,硬将玄冽的双臂掰开。 “影寒!”玄冽大急,再次向季影寒扑过来。 玄冽话音还未落,季影寒上前一步抽出了剑,回身朝着玄冽刺过来。 他骗了他,却还不肯让他离开。 玄冽赶忙侧身躲避,季影寒趁此时机越过玄冽朝门而去。玄冽赶忙两步追上,伸手抓向季影寒的肩膀,季影寒回身就是一剑,玄冽动作一缓便让季影寒逃脱了。 “影寒!”玄冽大喝一声,不管不顾的飞身扑过去。季影寒看玄冽来势甚猛却不敢拿剑以对,只得左臂出招抵挡。 玄冽铁了心的要留人,而季影寒铁了心的要离开,一时之间,两人战的难舍难分。 玄冽虽然怕伤了季影寒只敢用上半分力,但却不依不饶的纠缠着季影寒无法脱身。季影寒深知今日若是不打倒玄冽就无法离开,思及此处便不再犹豫,先向后跃了一步,而后右手持剑攻来。玄冽被季影寒的剑招逼得步步退后,却仍旧不肯让开,眼看马上就要退到门口,他心中一急硬停下了脚步,不挡不躲的用自己的胸膛迎上了季影寒刺过来的剑。 季影寒大惊之下收住剑势,剑尖在玄冽面前停了下来,距离玄冽的身体不过半寸的距离。 玄冽一动不动的看着季影寒。 他在赌。 玄冽知道自己这样做十分卑鄙也十分不理智,季影寒现在对他这样失望,心里也许更是恨透了他,只要他的剑再往前送半寸,他就没命了。但此时的他却顾虑不了这么多,他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让他走。 季影寒双目通红,他持剑的手忍不住颤抖。他告诉自己,只要手向前一伸,他就可以离开了,就当只是做了一场荒谬的梦,梦到尽头醒了而已。 可他做不到,他做不到。他曾经对眼前的这个人说过,他不会杀他。即使有一天,他站在了威胁到自己的位置上,他也不会杀他。他曾经说过的话,如同一道绳索,紧紧的束缚住他。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也许当初眼前这人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所以才会那样问他。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季影寒突然觉得疲惫,手里的剑似乎有千斤重,他看着眼前的人,他们曾经亲密无间,而如今他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他紧闭了一下眼睛,而后睁开,话语中甚至带了丝恳求:“放过我吧。” 玄冽脸上的血色尽褪,他的嘴唇颤抖了几次,却说不出话来。 两人正僵持不下,门外传来七八人的脚步声,声音轻盈显然是武功高强之人。门被从外打开,进来了七八个黑衣蒙面人。 为首一人手持一只漆黑的弓,后背上背着一筒通体漆黑的箭羽,一双眼睛尖锐的如同鹰隼,透着阴森的死亡气。 看到眼前的情形这人的眉头皱了皱吐出了四个字:“太子殿下。” 季影寒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他看着玄冽,心里似乎是被谁撕了个窟窿,有寒风呼呼的灌进去,那种久违了的已经陌生的寒意瞬间吞噬了他。 ☆、第五十三章 梦终醒 玄冽皱着眉头,看着面前这双胶着痛苦的眼睛。季影寒没有哭,他并不是个轻易流泪的人,但是他那微红的眼眶,就已经让玄冽的心疼得无以复加。 “影寒……” “如果我不发现……你想什么时候动手?”季影寒问。他想过玄冽是崇德帝的人,他甚至想过,他是宇氏一族的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这样一个身份,还真是彻彻底底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走不了。”玄冽对季影寒手里离自己不过半寸的剑视而不见。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0 季影寒冷冷一笑,他手持着剑,剑尖指着玄冽绕过了他。门口的几个人都是顶级高手,他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但他不会束手就擒。他不会再开口让玄冽放他离开,他知道这不可能,而他的尊严也不允许他这样做。 “太子殿下。”那黑衣人的头领再次唤道,他将手中的弓背到了背后,抽出两把短刀来。 季影寒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门口,门口的人已经做出了防御的姿态,只等他们的主子一声令下。 “冥,抓住他。”玄冽背对着所有人,“不准杀他。” 随着一声令下,冥身后的几个人动了,他们越过冥冲向季影寒。 季影寒已经无暇再去考虑其他,提剑迎敌。因为玄冽的后半句命令,几个黑衣人明显的有些束手束脚,只敢朝着季影寒不会致命的部位进攻,因此,季影寒反而少了顾虑,一招一式都放得开。但饶是如此,没多久,他的手臂上还是多了几道划痕。玄冽的命令是不准杀他,但却没有说不准伤他。 季影寒心中冷笑。 玄冽转过身,看着纠缠在一群黑衣人中间的季影寒,他的白衣上已有了斑驳的血迹,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他能够清楚的看到,他手上肩上的伤口。于他而言,那一刀刀渗着血的伤,如同他亲手划上一般。 季影寒前方一柄剑朝着他肩头刺来,他手中的剑却还在应对旁边的两三人,□□乏术。眼看剑到了眼前,季影寒竟突然转了半寸的身体,让那原本对着肩头而来的剑直刺向自己咽喉。 “住手!”玄冽大惊,似乎那剑正对着的不是季影寒的咽喉,而是他的。 那持剑的黑衣人本来也被季影寒的动作一惊,又闻玄冽一声大喝,堪堪收住了剑势。正趁此时,季影寒一个用力隔开了旁边攻来的三把剑,趁着前面黑衣人动作停顿的机会冲出了包围,向门口冲去。 门口,冥手持双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冲过来的季影寒。 季影寒没有犹豫,直接提剑刺去,身后的黑衣人不会给他可以犹豫的时间。 此时,玄冽冲了过来:“除冥以外的所有人,退下!” 玄冽十分清楚,季影寒不会给他们生擒的机会,这样下去,他会没命。 季影寒和冥正战得激烈,两人一时之间不分上下,身后有一人朝他冲了过来,他急急接下冥的招式,转身回防,手中的剑朝着身后刺过去。 “当!” 挡下剑刃的并不是刀剑一类的冷兵器,而是一支箫,一支墨色的竹箫。箫尾处,系着一块垂着红色璎珞的白色圆形玉佩,上面是栩栩如生的寒梅。 季影寒眼前猛然划过那些个过往,心脏狠狠的收缩了一下。 “噗嗤!” 右肩一凉,他知道,身后冥手中的短刀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他看到那只持箫的手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抬头,对上了一双惊慌的眼睛,而后是荡漾开的心疼。这双眼睛,让季影寒再次茫然。 季影寒持剑的右手慢慢落了下来,右肩的伤势让他无法再挥动手中的剑。他看着那双惊愕的眼睛,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竟出奇的平静。 玄冽看着季影寒波澜不惊的一双眼眸,竟看出了些决绝的味道。 “影……”玄冽伸出手去,想要扶住季影寒。 “嗤!”季影寒向后退了半步躲开了,刀尖穿过他的血肉扎了出来。 玄冽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他的指尖眼睁睁就要触到季影寒的衣衫,但刹那间却是恍若隔世的遥远。 血色,染红了季影寒的肩头。 痛吗? 季影寒不知道。 但此时他需要疼痛,他需要让自己从玄冽的双眼中清醒过来。 “嗯!”刀刃抽离,季影寒闷哼一声。 玄冽慌乱的将季影寒揽入了怀里,季影寒的脑袋无力的靠在他肩头。 “你……是谁?”他问,如果他不是玄冽,那他总该知道他到底是谁。 “影寒……”玄冽的手颤抖着为季影寒点穴止血,但几次下来都无济于事。 “事到如今,还有必要……再隐瞒身份吗?”血从季影寒的肩膀顺着袖子流淌下来,浸透了他手腕上的那根月老红线。 “宇呈冽。”玄冽的手掌按着季影寒的伤口,温热粘腻的鲜血染了满手,“我叫宇呈冽。” “宇……呈……冽。”季影寒一字一字的念出来,抬起未受伤的左手环上了玄冽的脖颈,他低笑一声,“呵……我记住了。” 季影寒突然明白了,为何玄冽几次三番的阻止他报仇。他原以为,他一次次劝他放下只是因为怕他滥杀无辜罪孽深重,他以为他真的是在为他考虑,真的是在为天下苍生考虑。却原来,一切一切的原因也不过这样简单,他叫宇呈冽,他是崇德帝宇崇修的儿子,是北宁的太子,仅此而已。 “你可以一直叫我玄……”玄冽的话音停顿住了,他的后颈被抵上了一片冰冷的刀刃。 季影寒慢慢从玄冽怀中站直,他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分开了一点,搭在玄冽脖颈后的手移到了前面,露出了那把他从不离身的匕首。 冥的短刀转瞬间架在了季影寒的脖子上。 玄冽身后的黑衣人看清了状况,却都不敢轻易上前。 季影寒将手中的匕首微微用力,一道血痕出现在了玄冽的勃颈上,而他脖子右侧微微的刺痛也在提醒着他,身后的冥随时可以轻易取走他的性命。 玄冽看着冥架在季影寒脖子上的短刀,微微皱眉。 “杀了我,你也会死。” 季影寒十分冷静,他丝毫没有在意脖子上的短刀,而是注视着玄冽,他的眼中有某种疯狂的偏执。 “一命换一命,很公平。” 三个人僵持了良久,季影寒白衣上的血迹慢慢扩散开来,像一朵盛开的花,妖艳却致命。 “冥,放下刀。”玄冽命令道。 他太清楚,季影寒不会妥协,但再这样下去,恐怕不用冥动手他自己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冥没有动。 “不要让我再说一遍。”玄冽的语气十分冰冷,他甚至都不肯分心去看一眼冥,只全心全意的看着季影寒。 此时的季影寒伤势颇重,右手只是勉强的提着剑,但他却站得笔直,一丝一毫都不愿意依靠着玄冽。 脖子上的短刀被慢慢拿了下去。 季影寒笑了下,匕首依旧抵在玄冽脖子上他歪了歪头示意玄冽往外走。 甲板上的风很大,浪声铺天盖地的响在耳边,那轮下玄月已经斜斜的挂在西面天空,不时被飘过的几缕浮云遮挡住。他们住的房间靠近船尾,本来是为了清静,却不想正方便了此时。船客船工虽听到了打斗声,但却无人敢出来,偶尔一两个胆大的往外探一下头,也会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1 飞快的躲回去。 季影寒挟持着玄冽走到船尾,风吹透了他的衣衫,将他的黑发高高扬起悬于空中。他手持匕首抵着玄冽的脖子一步步向前,直到靠到船沿,玄冽的身后是漆黑奔涌的江水。 “影寒,你的伤……不能被水浸泡。” 季影寒心中一颤,他握着匕首的左手忍不住颤抖,玄冽的脖子上又添了一道血痕。此时此刻,这人竟还顾得上如此温柔。 起初因为玄冽在季影寒手中,一众黑衣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但此时此刻,站在船尾的季影寒正背对着他们,这不该是一个有经验的杀手该有的疏漏。这样好的时机,又怎能不好好把握,冥从背后取出弓,搭上箭瞄准了季影寒的后心,他将弦慢慢收了几分,这样近的距离,五分力已足够取季影寒的性命了,若用上全力反而会伤了玄冽。 玄冽越过季影寒的肩头看到了冥的动作,他心里一惊,垂在身边的手不动声色的轻摆了摆,但冥却恍若未见。玄冽心中大怒,但更多的是惊恐,若这一箭射出,季影寒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 “影寒……”玄冽想要出言提醒,却对上了季影寒一双含笑的眼睛。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短短几个字,温柔缠绵。 季影寒明白,若今天离开,来日相对必是仇人,到那个时候他就再没有手下留情的理由。但他说过,他不会杀他。他可以骗他,但他却不能无信。他很想问眼前的这个人,眼前这个他不知道究竟该如何称呼的人。真的……爱过他吗?但他不敢。他怕连最后的一点点期许都葬送掉。他原本以为,一切都已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只待他归来,只待这一切结束。却没想到,这一切只不过他一人的痴心妄想。这人为他织了一场大梦,过去种种如同一个残忍的笑话,而他,却当真了。最可笑的是,此时此刻,他竟不后悔心陷梦中。 太傻,果然太傻,一场阴谋算计,他竟当成了一场美梦。 梦终醒,他竟不愿恨他。 玄冽为季影寒眼中的缠绵失魂半刻,然后结结实实的打了个激灵。 以季影寒的心思缜密,又怎么可能无意将自己的后背露给敌人。 ☆、第五十四章 分离 玄冽为季影寒眼中的缠绵失魂半刻,然后结结实实的打了个激灵。 以季影寒的心思缜密,又怎么可能无意将自己的后背露给敌人。 玄冽大惊。 此时,冥拉住弓弦的手一松,幽黑的箭羽像一只猎鹰,破风而来。 季影寒似是听到了身后的声响,他无声无息的笑了。他最怕的莫过于仇恨,他背负着对宇氏一族的仇恨活了十七年,太累了。而此时对于眼前的人,他不愿恨,也不想恨,恨一个自己爱的人,该多累人。他知道,这样做他对不起太多人。但是此时此刻,他想自私一回。 玄冽在这一刻红了眼睛。他动了,他感觉的到脖子上的匕首划破了皮肉,同时右臂以及肩膀被震得酸麻,手心火辣辣的疼痛。 季影寒的眼神从错愕到震惊,从震惊又到慌乱。他下意识的抬手捂住玄冽脖颈上流血的伤口。然后他感觉到,那支尖锐的箭停在了自己的后心,而包裹着那冰冷箭头的……是玄冽的手掌。 四周安静的吓人,只听得到江水翻涌的声音,一下一下打在人心上。 “日后……你会后悔的。”季影寒的声音哽咽着,他的眼圈通红,强忍着的泪水烫疼了眼眶。他想他已经不需要再问了,若此时此刻他还看不清玄冽对自己的感情,那可就真的是个傻瓜。 “那也总好过……此时此刻就后悔。”玄冽的声音很小,只够季影寒听得清楚。他看着季影寒的眼睛,眼中是无限的迷恋,昏暗不清的黎明,他唇角的温柔却那样清晰而熟悉,让季影寒好想不顾一切的靠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季影寒突然就明白,若再有一次,他恐怕仍然会爱上他。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感谢命运,让他有与他相遇的机会。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抱怨命运,竟让他们以这样一种方式分离。 “你又救了我一次。”季影寒对着玄冽笑了笑,他记得那一次也是在船上,玄冽说他笑起来很好看。 “下一次,我不会再留情,你也不用再如此。”季影寒顿了顿,“别再让自己这般为难。”季影寒想,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快乐与幸福是真心实意的,而玄冽的却该是如何的小心谨慎。他曾经最怕的就是玄冽站在与他敌对的位置上,却未曾想,他们二人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位置。玄冽给他的已经足够了,即使再次相遇时是敌人,他的心都该是暖的。 他挪开自己捂在玄冽脖颈上的手,手心温热的是他的血,他最后深深看了玄冽一眼,纵身跳进江水中。 季影寒入水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江面上十分突兀,黑衣人似是突然醒了过来,飞速赶到了船尾。 玄冽回过神来,伸手拦住了想要追下去的黑衣人,他背着江面将手中的箭扔在了夹板之上,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冥,冷冷的眯了眯眼睛。良久,他说:“若真的伤及他性命,又怎能将他身后的未门一网打尽。” 冥没有对玄冽的质问给予任何解释,他只是将手中的弓收回背后,然后冷冷的叫了一声:“十九。” “属下在。”黑衣人中站出一个娇小的身影,声音清脆,竟是个女子。 “去替太子殿下包扎伤口。”冥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剩下的黑衣人也在顷刻之间散了。 “是。”被称作十九的女子应道。 船舱中,十九捧着玄冽的手小心的包扎,动作熟练轻柔,显然是常做这事。她露在外面的左手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狰狞可怖,可见当时伤势不轻。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带了些英气,若不出声,只当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玄冽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却觉得有些许熟悉。 “把面罩取下来。”玄冽说。 十九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应了:“是。” 面罩被取下,露出一张小巧的脸,五官颇为清秀。 “原来是你。”玄冽说道。此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昔日临州冥布置的那场调虎离山之计中引他离开的女子。 “正是属下。”十九面色如常,手下包扎的动作也依旧有条不紊。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十九。” “十九?”玄冽拧起眉头,“父母给的名字吗?” “回殿下,属下们的名字都是按照加入暗影的次序排列的。” “你是第十九个?” “不,四年前初入暗影时,属下的名字是三十七,暗影每死一人,其后人的名字就会顺次进一个。” “原来是这样。”言外之意,暗影的每个人,一旦死亡,过去的一切功过就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2 会被全部抹杀掉,只当这人从未存在过。 “那冥呢?”玄冽突然问道。 “大人的名字是陛下给起的。”十九侧过身子站在玄冽身边为他处理脖子上的伤口。 “原来是得名于父皇。”玄冽唇角扬起一抹冷冷的浅笑。 “今日之事……大人也是身负皇命,还望殿下不要怪罪。”十九犹豫了一下,说道。 “这是自然。”玄冽敛了嘴角的笑意,“只是他还不曾说些什么,你却已经替他解释了。” 十九一惊,立刻单膝跪于玄冽跟前正色道:“冥大人执掌暗影多年,一直都是忠心不二,还请殿下明鉴。” 玄冽看了十九良久,缓缓笑开:“他对父皇的忠心我自然看得见,起来吧。” 十九听玄冽话中有话,却也不好再反驳,于是站了起来。 玄冽看着眼前这女子,思及昔日与季影寒在临州的旧事,不禁心中一滞,遂缓缓说道:“昔日临州,你对我谎称家住箩烟巷,如今将这箩烟二字作为你的名字可好?” 眼前的女子一愣,接着受宠若惊的单膝跪地:“属下谢殿下赐名。” “起来吧。”玄冽说,“告诉冥,等船靠了岸就启程回离安。”此次此刻,再踏入这带着回忆的古水镇,该有多痛。 “是,属下告退。”箩烟退了出去。 玄冽站起身,看着窗外东方已经渐明的天际线,心如同这漂于江水之上的渡船,百般沉浮。桌上的烛火已经快要燃尽,蜡泪映着兀自摇曳的烛光落在桌上,晶莹剔透。只一支烛火的时间,他与季影寒的世界便天翻地覆了一遍。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映出季影寒那双含笑却让人心痛的眼眸。 心中苦涩,玄冽转身看着床边季影寒尚未包好的古琴,手指顺着琴弦轻抚,如今弹琴的人已经离去,这琴弦摸上去也格外的冰冷。玄冽小心翼翼的将古琴包裹起来,然后拥于怀中,如同那人。 下一次,我不会再留情,你也不用再如此。别再让自己这般为难。 季影寒这样的温柔让玄冽心酸。 玄冽知道,他们必定会再次相见。但他更清楚,再次相见,他与他之间再不可能是从前的样子。 ☆、第五十五章 情显 “云辛公子,您请回吧,我家少爷今日不见客。” 一连三天,云辛敲开叶府的大门得到的都是这样的回话,饶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叶南卿在躲他。 此时未时刚过,天色却暗了下来,云辛抬头,望见了天边滚滚压来的乌云。原本打算离开的他却改变了主意。 他转身,对着打算等他离开后关门的小厮说:“还劳烦小哥儿再告诉叶少爷一声,云辛在此等候。” “云辛公子……”小厮十分为难。 “小哥儿尽管去就好,叶少爷见与不见,在下都不再为难。”云辛说。 小厮想了想,点头:“那好,请您稍后。” 小厮去了不多时就回来了,他皱着眉头说:“云辛公子,我家少爷说……请您回去,他不见客。” 云辛了然的笑了笑,说道:“谢谢,有劳了。” 那小厮点了点头,走进去,合上了大门。 “听闻当今圣上病了,急昭了太子回朝。”书房里,叶恒手持一盏茶,坐在离叶南卿书案的不远处。 “太子?”叶南卿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来,双眉皱起。 “是,太子。”叶恒早料到叶南卿会是这样的表情,和他刚刚得到消息时一模一样。 “我竟不知道,我朝何时立了太子。”叶南卿净过手,走了过来,在叶恒对面的椅子中坐下,手中的金扇一开一合,眉头紧锁。 “恐怕不仅少爷不知道,就是满朝文武除了几个重臣也无从知晓啊。” “这是怎样一回儿事?” “当今圣上有四子,这四子皆是夺天下之前所得,相传当年圣上一心为了夺得离安城疏忽了原本家眷所在的驻地,致使长子和次子死于敌人之手。而这两个孩子皆是由正妻周氏所生,所以圣上登基后,立刻封了周氏为后以安抚其丧子之痛。而自那时,圣上膝下就只剩柳妃所生的三皇子宇呈决和已故萧妃所生的四皇子宇呈凛,而去年三皇子密谋造反败露被诛,就只剩下了四皇子宇呈凛。”叶恒喝了一口茶说,“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难道此事所传有假?”叶南卿问。 “确实不是字字真实。”叶恒说,“近日回朝的太子,正是当今圣上的次子。” “竟有这种事,那为何……之前从未昭告天下过?” “此间因由就无法得知了,只知道自萧妃死后四皇子就交给了皇后抚养,但却不知为何还活着的太子殿下竟十几年都无人知晓。” “真是奇事。”叶南卿说,“但如此看来,朝中局势……” “老奴担心的正是这个,叶家只可能追随一个皇子,眼下看来,太子似乎更得圣上的器重,刚刚回朝便位列早朝,听说圣上不少事情都询问太子,太子给出的意见也十分中肯,让不少老臣心服口服。” 叶南卿起身踱步,在书房内来回走了几圈,反复思索过才再次开口:“恒伯,现在局势还未明朗,不能如此轻易的下决定。你先派人接触者,太子也好四皇子也好,要一视同仁,若将来有什么局势动荡,再择良木而栖也不晚。” “少爷说的是。”叶恒点点头。 叶南卿正走到桌案前,不禁盯着桌上左侧卷起的画纸愣愣出神,这正是那日云辛来之前他做的,虽然被墨滴染了,但他却不舍得扔掉。当日他曾告诉他让他不要再来找他,整整一月云辛都未再出现过。他以为,他放弃了。却不想三天前,云辛却再次登门,他强忍住想与之相见的想法,将他拒之门外,一连三天。索性云辛也从未纠缠不休,得到他不见客的意思就转身离去。 叶南卿深深叹了口气。 窗外天空中乌云压了上来,滚滚春雷响彻天际,雨点噼噼啪啪的掉了下来,一时之间,原本院子里的小厮丫鬟匆匆跑回各自的屋中避雨。 叶恒起身:“少爷,若无其他事,老奴先行告退了。” 叶南卿这才回过神来,转身道:“恒伯,我思来想去,这事还是无法掉以轻心。今年的货物算着日子也该到离安了,不如你就再走一趟,一来拜访一下杨总管探探口风,二来……也好细细的多方面打听一下,有关于太子的其他事情。” “如此也好。”叶恒点了点头,“这样老奴就去准备一下,明日就启程。” “恒伯一路小心,如今天气虽然已经暖了,但是还是要注意身体,行程慢一些无妨。”叶南卿看了眼窗外的大雨,从架上取过一把伞双手递到叶恒手中。 “老奴知道了,少爷多保重。”叶恒点点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3 头从叶南卿手中接过伞,苍老的脸上浮现一丝感动。 叶恒离开后,叶南卿看了眼书案上写了一半的字却再无心情执笔。他站在窗前,看着成串的水珠自廊檐滴落,窗外劈啪作响的雨冲刷着地面,打得门前花坛中娇弱的花枝垂下了头。 叶南卿站了一会儿刚要转身,看到不远处桂宝冒着雨朝着书房跑过来。 “少爷!”相隔还有几米远,桂宝就迫不及待的喊道。 叶南卿微不可及的皱了下眉头:“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这样慌张?” “少爷!”桂宝停在窗下,喘了几口气,也不进门,便急匆匆的说,“少爷快劝劝云辛公子吧,这样大的雨,他还在门外等着。” “你说什么!”叶南卿瞪大了眼睛,几步推开门,踏出去了两三步,却又停了下来。 也许此时正是了断一切的好时机。叶南卿遥遥望着大门的方向默默的想。 “少爷,您还犹豫什么!云辛公子身子本来就弱,这淋了好一会儿雨,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桂宝低了头,说不下去了。 桂宝的话音还未落,叶南卿已经快步冲了出去。 “唉,少爷,您好歹撑把伞呀。”桂宝在身后直跺脚,却也顾不上其他,只得跟着一溜跑出去,还是经过下人房时,正坐在窗下缝补衣物的蕖桃见了立刻拿了伞跟了出来。 雨滴砸下来落在身上,浑身都湿透了反而没有什么知觉。云辛伸出手去,苍白的手心接住些许雨水,溅起小小的水花。他抬头,雨水砸进他的眼中,仍旧冰冷的流下来。陆英告诉他,他的头似乎是撞上过硬石一类的东西,所以才遗失了记忆,也丧失了流泪的能力。 他笑了笑。 原本他就是在赌的,他赌叶南卿会见他。叶南卿对他有情,他感觉的出来,只是他还想要弄明白,自己对叶南卿,又是怎样。 云辛看了一眼叶府紧闭的大门,朱红色的漆经过雨水的冲刷更加鲜艳明亮。他想他此番还是没有白赌,虽然未赢,但也起码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对叶南卿,绝对不可能仅仅是恨。 他转身,想要带着某些心满意足离开,但仅仅迈出一步,肺部竟一阵巨痛,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混乱,整个人也越来越窒息。心中暗道不好,双腿却骤然失去了支撑的力气,他眼前闪过一抹黑,身体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 叶南卿猛的拉开大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云辛背对着他捂着胸口跪倒在地。他单手撑地,瘦弱的肩膀在雨中抖得厉害。他几步飞快的踏过去,落脚之处溅起一朵朵水花。 云辛看到一双鞋子停在自己面前,他的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襟,然后缓缓抬头,看到来人绀青色的衣衫下摆,再往上,是一张焦急的面孔。此刻的叶南卿和自己一样,浑身透湿,鬓发贴在脸颊上好不狼狈。 在这一刻,疼痛和窒息的感觉仿佛瞬间退去。 他笑了:“想要见叶少爷一面实属不易。” 他慢慢的站起来,却不料起身起到一半身体便如同耗尽了全部力气,微微一摇晃整个人倒了下去。但是这次,接住他的不是冰冷湿泞的地面,而是一个人的怀抱。一个即使隔了冰冷的雨水仍旧能感觉到温度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面临一些事情,所以辞了职,这几天一直都在考虑是否回老家安定下来。明天妈妈会过来,然后我需要先回老家一阵子,归期未定。 这段时间是没法更新了,先给大家说声抱歉了。手里有一部分存稿,我也会继续码字,但是更新时间暂时无法确定。但等到生活和工作稳定下来一定会继续更新。 感谢各位的支持和谅解。 ☆、第五十六章 崇德帝 离安,皇宫内。 重阙殿前一排紫薇花开的正好,淡淡的香气漫入敞开的朱红色雕花大窗,将仲夏的热气搅得淡薄了些。大殿中央的出水芙蓉陶瓷大缸中堆满方方正正的大冰块,冒着丝丝冷气。 “你回来也有三个月了。”大殿正北中央,一张黄梨花木雕龙塌上铺了厚厚的明黄锦缎垫子,崇德帝坐在其中,面目不怒而威,脸色却略有些苍白。 “是,父皇。”宇呈冽垂手而立,眉眼间全是恭顺。 “嗯。”崇德帝轻轻应了一声,一身赭色天子常服衬得脸色更有些蜡黄,“这三个月,辛苦你了。” “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本分,如今父皇龙体康复,儿臣也可安心了。” 崇德帝点了点头:“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一事要和你商议。” “儿臣惶恐,请父皇明示。” “今早朝堂之上,各大臣所言之事,你意下如何?”崇德帝轻轻咳嗽了几声,立于一旁的侍卫总管杨瑞双手奉了杯茶上去,宇呈冽接过喝了两口,放在了桌案上,“立太子妃是大事,朕与你母后也曾商议过,虽有几个觉得不错的人选,但你母后的意思是,你的终身大事,总还是要你点头才行。” “父皇,儿臣现在并无娶太子妃的想法。”宇呈冽端正道。 “哦?”崇德帝眯了眯眼睛,似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为何?” “儿臣年纪尚轻,并未考虑此事。” “你今年已经二十有三了,朕在你这个年龄你都已经两岁了,如何还能算年纪尚轻?” 宇呈冽撩开衣袍,单膝跪地,恳切道:“父皇,儿臣回宫一心只是为了能替父皇分忧,能够孝顺陪伴母后,并无其他想法。且儿臣回朝不过三月,宫外对儿臣的议论还未停息,若此时娶太子妃,势必要在宫外修建太府邸。去年南方大旱北方蝗灾,百姓收成不佳,朝廷为在贴补百姓之余又免了去年的税收,国库比起往常年必然有些吃紧,若此时大兴土木耗费钱财,百姓心中必会有所怨言,儿臣心中也会不安。” 崇德帝一时没有说话,他只是打量着这个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儿子,看着他跪在他面前,以一副绝对臣服的样子。 “起来吧。” “谢父皇。”宇呈冽站了起来。 “朕听说……你和季影寒走的很近?”崇德帝的声音缓慢,回荡在空旷宽敞的大殿中徒增了几分威严压迫。 宇呈冽抬头与崇德帝对视,眼神不漏丝毫波动,平静的说:“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儿臣与季影寒相识在知晓他身份之前。” “你还为救他受了伤?” “是。”宇呈冽着实没想到,冥会将射伤自己一事也告知崇德帝,心下到对冥的坦荡倒多了一丝敬佩。 “现下可无事了?” “儿臣谢父皇关怀,伤势早已痊愈了。”宇呈冽说。 “如此甚好。”崇德帝点点头,威严之外添了些慈父的关怀。 “冥说,你这次放季影寒离开,是为了一网打尽。”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4 “是。”宇呈冽点头,“杀季影寒一人容易,但杀他之后,未门上下必定更加谨慎防范,到时想要再连根铲除就会难上加难,且儿臣认为,未门最关键的人物……是楚未青。” 崇德帝赞许的点头:“不错,放长线钓大鱼。只是你如何能保证放走了季影寒不会打草惊蛇?” 宇呈冽低头,胸有成竹道:“儿臣自有打算。” 崇德帝思索了一下,说:“既然如此,这件事,朕就交于你和冥共同去办吧,不要让朕失望。” “儿臣遵旨。” “朕乏了,你下去吧。” “是,儿臣告退。”宇呈冽恭恭敬敬的退出了重阙殿。 崇德帝看着宇呈冽的背影,眉头却越皱越紧。 “陛下,忧虑伤身,还望陛下保重龙体。”一旁杨瑞走上来,将一碗晾得温度正好的汤药端到崇德帝跟前。崇德帝接过一口气喝完,杨瑞再端上蜂蜜水服侍他漱口。 “他虽然不说,但是朕知道,他心里还因为凌儿的事怨着朕。”崇德帝叹一口气,斜斜倚在明黄色的龙榻里。他是天子,有些话,大概只有在杨瑞跟前才能说出来。这十几年来,他身边没有宦官,独独留了一个杨瑞。 “太子殿下还年轻,总有一天会明白陛下的无奈。”杨瑞缓声安慰。 崇德帝摇了摇头:“自冽儿回来的这些日子,朕夜里常常梦到那场仗,朕一路凯旋,但一回头,就看到了凌儿和冽儿满身鲜血的躺在那里。醒来后朕也常常后怕,如果那日朕再晚回去些,冽儿恐怕也就保不住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陛下是太过想念大皇子才会做这样的梦,陛下如果一直这样忧思,大皇子在天之灵也未必安心。” 崇德帝点点头,眉眼间尽是疲惫:“朕许是老了。竟经不得一点思念。” “陛下正值壮年,怎能算老。陛下经历了丧子之痛,必定牵挂,但臣望陛下还是以龙体为重。”杨瑞劝道。 “朕知道。”崇德帝点了点头,闭目养神。 杨瑞见状默默退在了一旁。龙榻之上,崇德帝的脸色并不太好,一年之前三皇子宇呈决的谋逆让这位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受了沉重的打击。从宇呈决的茂良宫中搜出来的私制龙袍以及他舅舅镇安候柳旗写给他的串通信件是确凿的证据,有子如此怎能不气愤伤心。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想过要杀死自己这个不忠不孝的三儿子,他想大不了关他一辈子,但却没想到在认罪的第二天宇呈决便在狱中自裁了。 他一共不过四子,老大因他早夭,老二对他心存隔阂,老三谋逆,唯有老四还肯和他亲近,但天家父子,即使亲近又能亲近到哪里去?有时他也会想要问自己,这天下,他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犹记得,坐上皇位以后,那个曾经见到他就腻在身上搂着他脖子亲亲热热叫爹爹的冽儿不见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宇呈冽不肯和他说话,这样一个孩子他如何能公布于天下,何况,前朝余孽未尽,他也怕再伤及爱子,于是关于宇呈冽的身份,就这样隐藏了下来。 一直到九岁宇呈冽才肯叫他一句父皇,小小的人端端正正的朝他行礼,眉眼间全是恭顺与疏离,反倒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怎样去应。待到宇呈冽十五岁那年,他欲封他为太子,将他的身份公布于众,却不想颁旨后他竟跪到他跟前,要他放他游历天下,一走便是这七年。他虽按照约定每隔两月传递一封家书回来,但字里行间几乎只提了他的母后和寄养在他母后膝下的四弟,有时还会提到他的柳母妃和三弟,但关于他这个父皇的,却不过寥寥几笔恭祝龙体安康之类的官话。此次若不是他身体欠安昭他回来还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崇德帝叹了口气。 唯一欣慰的是,这七年的游历让宇呈冽看到了不少民间疾苦,也多了些历练,让他更加拥有了作为皇位继承人的资格。 只是关于那个季影寒…… 思及此处,崇德帝猛的睁开眼睛。 “去叫冥过来。”崇德帝对杨瑞说。 “是,陛下。”杨瑞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两个多月,终于复更了…… 非常感谢小金的鼓励和等待。 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喜欢的话请多多给予鼓励和支持吧。 【ps:半个小时以后会二更】 ☆、第五十七章 东照宫 出了重阙殿,宇呈冽向北走去,绕过花色纷繁艳丽的御花园,在一处萧瑟的宫殿停下了来。他推开已经败了色的朱漆大门,抬步迈了进去。 满园的梅树一眼望不到头,此时不是花期便只有满树的绿叶,郁郁葱葱翠艳欲滴是这院子里唯一的亮色。 回宫后的这些日子,几乎每一天他都要来这里看一看。 宫门外的匾额上,“东照宫”三个大字蒙了厚厚的灰尘。 宇呈冽记得,刚刚搬进宫中时,这里正在修葺,听母后说是经历了一场大火。 那时他还未从亲眼看着亲生哥哥死去的阴影里逃脱出来,整日里只是浑浑噩噩的跟着强忍丧子之痛用心操持后宫的母后穿梭在庞大却陌生的宫中,从一座宫殿走到另一座宫殿,入眼的是从未见过的华丽精致,但是却千篇一律。直到那一天,他走到这里,看到这一天一地的如雪白梅,才算觉得找到了些与众不同的新意。他得知,这里曾是前朝太子的寝殿,但却在父皇夺宫当日燃了一场大火,听说,前朝美名动天下的楚皇后就葬身在那场大火中。 那时他还年幼,与母后一起住在锦央宫,母后告诉他,等到他好些了就可以有自己的寝宫,他默默的想,等到那时他便要这东照宫来住。 东照宫的修葺花了整整一年,但修好以后,父皇却下令封宫,说这里太不吉利。于是他也就没了住进这里的机会。九岁那年,他要了离着这里最近的越熙宫居住,每每寒冬初春,从东照宫墙外经过,都能闻到一阵梅花的清香,他脑海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年看到的满园白梅。 听闻他离宫的第二年,父皇撤了这里的守卫,但整整十载的封锁,当年修葺一新的东照宫早已萧条,如同冷宫,再没人肯靠近。这大概也就是父皇撤掉守卫的原因,已经没有守卫的必要了。 他想,如果不是那人,也许这座东照宫也永远都埋在了自己儿时的记忆里。 宇呈冽缓步穿过这一小片梅林,站了片刻,推开了殿门。因为太久无人居住,雕花木门发出“吱呀”的年迈之音,走进去的每一步,灰尘都随着衣摆飘扬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走进这座宫殿,之前的太多次,他的手推到门前的时候,都犹豫了。 宇呈冽环顾四周,几缕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布局倒是和其他的宫殿没有太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5 大不同。宇呈冽不知道这重新修葺的东照宫与季影寒儿时所住的是否一样,他慢慢的踱步,细细的看着每一处,想象着儿时的季影寒生活在这里的样子。 只是这里除了灰尘还是灰尘,没有一点曾经生活过的样子,那和季影寒曾经有关的痕迹,早在十七年前的那场大火里烧了个干净,让他如何能寻得到。 其实他与他之间,从一开始就未曾有过可能。 造化弄人,他却偏偏遇上了他。 命运从一开始就在他和季影寒之间打了一个死结,他解不开就只能不断挣扎。 在得知他身份的那一刻,那就知道会有今天,所以他做了一层又一层的准备,他找到了冥。他想最坏不过做一介卑鄙小人,硬囚了他在身边,他知道季影寒必定会恨他,但是即使他恨了他,他亦不愿失去他。 但在那晚他突然害怕了,他怕了季影寒那伤痛绝望的眼神,怕了他宁愿死都不肯被擒的决绝。 他痛得无法言说,却还要演好一个称职的的太子殿下。 他知道若他没有找到那个想要将未门一网打尽的好理由,父皇一定会绕过他直接解决季影寒。 宇呈冽抬起手,看着窗外的阳光照在手心,只能看到羸弱的灰尘漂浮在掌心之上。他什么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保护的了他。倘若有一天这手中有了与父皇一样至高无上的权利,他就可以保护他,也就可以留他在身边。想到这里宇呈冽的手掌慢慢屈起握成了拳。 “嗒——”身后有轻微的细响。 “谁?”宇呈冽猛的转身回头。 身后的少年一身宝蓝色蜀锦袍子,一对笔直的剑眉直飞入鬓英气十足,他笑着一本正经的向宇呈冽行礼,“臣弟参见太子殿下。” 宇呈冽见到来人笑了笑:“凛儿你又从哪里学来这板板正正的无趣规矩,前几天不是还‘二哥二哥’的叫吗?” 宇呈凛直起身,嗔怪:“今个文华殿的师傅还说,为臣为幼待君待长要恪守礼节,二哥却嫌臣弟死板。” 宇呈冽笑道:“你小子惯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你我兄弟之间何须这样生分。” 这头宇呈凛脸上的笑容却黯淡了下来:“二哥这一走七年,这一朝回朝险些让臣弟认不出来了,臣弟也不愿和二哥生分,只是二哥……你待臣弟之心还如同儿时吗?” 宇呈凛的一席话让宇呈冽心里颇为震动,他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四弟,想着他走时他还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七年一过竟也成了朗朗少年,身上只剩少许还未被世事磨砺干净的稚气。 他走上前去拍拍宇呈凛的肩膀,说道:“凛儿,无论何时,你于我都是亲弟,无需生分也不该生分。” 宇呈凛点点头,却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二哥待臣弟之心臣弟不敢怀疑。只是我实在是怕……三哥他……” “决儿他……” 提到宇呈决,宇呈冽不可抑止的皱了皱眉头,他也实在是太过意外,印象里一向懦弱胆怯的三弟竟然会有胆量谋反。 或许,至高无上的权利真的太过吸引人。 “我求过父皇……”宇呈凛忍不住红了眼眶,“父皇也答应不杀三哥的,但却没想到三哥竟……就连柳母妃也被禁足在紫薇宫,还……” 柳妃,宇呈冽想起那个温婉的江南女子,昔年她总是对他们亲切和蔼,如今却被禁足在紫薇宫精神失常。 宇呈冽在心底叹了口气,安慰道:“凛儿,过去的事就忘了吧,已不是你我二人能轻易改变的。” “我知道。”宇呈凛点点头,闷声道。 “只是二哥,你为何会在这里?”宇呈凛环顾四周,见一片萧条的景象不禁皱了皱眉头。 宇呈冽笑笑:“只是经过,一时好奇,就进来看看了。” “这里不吉利,二哥还是不要再来了。”宇呈凛赶忙拉着宇呈冽往外走,边走便细心叮嘱。 “我知道。”宇呈冽点点头复又问道,“今日去给母后请安了吗?” “还没有,刚要过去,从这里经过见宫门开着便进来看看,没想到会遇到二哥。”宇呈凛说。 “我正打算去给母后请安,不如同去?”宇呈冽回身关上殿门,“我也好久没去陪母后说说话了。” “如此甚好。”宇呈凛点头,眉眼一弯满脸的高兴,“昨个母后还提起二哥,说是有几日没见二哥了,心中挂念。” “是我疏忽了,已经有好几日没去给母后请安。”宇呈冽有些愧疚。 “二哥是为父皇分忧解难难以□□,母后是知道的,只是担心二哥忙坏了身体。”宇呈凛安慰道。 “今日得空,定要陪母后好好坐一坐。” “那二哥下午可有空陪我去挑几匹新进贡的宝马?” “这是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  【ps:再半个小时以后三更。】 ☆、第五十八章 太子 宫制的纱灯格外明亮,宇呈冽单膝跪在地上,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倒映出他的影子,他低着头,甚至能如照镜子一般看清自己微皱的眉头。 明黄色的纱帐一层一层被掀开,侍候的宫女朝宇呈冽福了福身从他身边退了出去。崇德帝从床榻上站起来,杨瑞非常适时的为他披上一件明黄色的袍子,他向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宇呈冽的跟前,对他说:“起来吧,父子之间总是跪来跪去,又有何意思。” “谢父皇。”宇呈冽起身站好。 “你这么晚过来,所谓何事?”崇德帝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半个时辰之前冥带了暗影的所有人满城搜捕未门门下弟子,此事父皇可知情?”宇呈冽站在崇德帝面前,表情十分严肃。 崇德帝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想说什么?” “儿臣想知道,这件事是否是父皇下的命令。”宇呈冽眉头微皱,虽然他早就知道没有崇德帝的命令冥不可能擅自行动,但是这话还是要问。 桌上的纱灯将崇德帝的表情衬得愈加深沉,他的双眼不怒自威:“怎么?你觉得有何不妥?” “儿臣不敢。”宇呈冽低下头,崇德帝的注视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父子二人之间沉默了良久,宇呈冽觉得脖子僵硬的很,但却好像上方悬着刀压得他抬不起来。 “这箫……你还带在身边。”崇德帝的目光触到宇呈冽系在腰间的竹箫不禁柔和了几分。 “是。”宇呈冽回答。 “拿来朕看看。”崇德帝说。 “是。”宇呈冽解下腰间的竹箫递给了杨瑞,玉佩的璎珞轻扫过手心。 崇德帝拿过杨瑞呈过来的竹箫细细的看,手指爱怜的抚摸着,眼中流露出几许悲伤的慈爱。“当年,凌儿格外爱惜这竹箫,如今你这般珍惜他也该放心。” 大哥大哥,爹爹到底什么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6 时候回来? 冽儿乖,奶娘说爹爹很快就回来了。 爹爹回来会陪我们去雪地里打麻雀吗? 肯定会的,冽儿乖乖等爹爹回来,我们一起去打麻雀。冽儿听话,大哥吹箫给你听。 好…… 宇呈冽有些难过,十七年过去了,他回忆中的宇呈凌还依然是个七岁孩童的样子。 “这是大哥唯一留给儿臣的东西,儿臣怎能不珍惜。”宇呈冽回道。这么多年,宇呈凌的谥号加了三次,而他却依然只称呼他为“大哥”,他想“皇兄”二字并不是宇呈凌想要的。 崇德帝听得出宇呈冽话中带的怨气,他没有反驳,只是微皱了皱眉头。 “儿臣该死。”宇呈冽跪下,为自己刚刚语气中太过明显的怨怼请罪,“父皇为天下苍生着想,儿臣却只顾兄弟私情,儿臣愧对父皇,请父皇责罚。” “天下苍生。”崇德帝慢慢念过这四个字,眼神颇为复杂。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又重新打量起手中竹箫尾处系着的玉佩,“这玉佩很别致,上好的羊脂白玉,梅花颇具风骨,却不知你是从哪得来的?” 宇呈冽一怔,脑中不禁浮现季影寒在留碧坊中捧着玉佩的样子,还有那天早上他将这玉佩系在自己箫上时露出的微笑,心中一阵酸涩,匆匆抬起头来,眼中的迷离酸楚一时没掩盖彻底,正被崇德帝询问的目光撞个正着。再低下头,却已是带着慌乱了。 室内中静得可闻针落。 “你是朕的儿子,你的那点心思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崇德帝将竹箫放在一旁,眉宇间的威严有增无减“你回来这三个月,每天几次路过东照宫,你莫不是以为这宫里的人都变成了瞎子?” “父皇……”正值八月最热的天气,宇呈冽却浑身发寒,他在崇德帝面前小心翼翼的周旋,却忘了这皇宫中怎会藏得住秘密。东照宫的位置虽然较为偏僻却仍然惹眼,他一次次的情不由己,早就将自己对于季影寒的一切情愫暴露在了崇德帝面前。 “你要记得,你是北宁的太子,你肩上不仅仅担负着朕的期望,更担负着北宁的未来,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心里应当清楚。”崇德帝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什么心思该存,什么心思不该存,你也应当清楚。” 太子? 天晓得,在他得知季影寒身份的那一刻,他最恨的,就是自己这个太子的身份。这身份就像是一条锁链,绑着他束着他,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他与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可这身份,原本就不该是他的,他屡次都觉得是北宁夺了淮周的天下,也是他夺了季影寒的太子身份。若不是如此,季影寒又怎会受这么多的苦楚,又怎么会在他初见他的时候,寂寥的如同一阵将要被吹散的青烟。 宇呈冽将心里这股子难过强压下去,他明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要救季影寒于水火之中,他不知道冥对于季影寒和未门到底掌握了多少。季影寒对他说过让他不要在为难,但他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宇呈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的平稳:“可是父皇说过,这事由儿臣和冥两人共同负责。” 崇德帝看了宇呈冽良久,他毕竟还年轻,虽然已经是故作平静,但是眉宇间暗藏的那丝抗拒还是多多少少的流露出来。 “杨瑞。” “臣在。” “去拟一道圣旨,就说朕身体抱恙多时,御医说需要休养,自明日起就由太子代朕监国。” “臣遵旨。” “父皇!”宇呈冽震惊的抬头,他怎么也想不到,崇德帝竟会做这样一个决定。 “你回来已有三月,也是该学着治理家国天下了,你代朕监国,也可好好的历练历练。”崇德帝缓缓的说。 “可是父皇……”宇呈冽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崇德帝的眼神打断了。崇德帝坐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父亲看着一个儿子,而是一个君在看一个臣。宇呈冽的心中腾然一惊,然后清醒过来,他们二人之间,早就不是简简单单的父子。 “儿臣遵旨。”宇呈冽恭敬的弯腰叩头,他不能不接受。 崇德帝满意的点点头,他起身,拿过一旁的竹箫亲自递到宇呈冽手中:“起来吧,太子妃的事情朕暂时不会勉强你,但是其余的事情不要让朕失望。” “是,儿臣告退。”宇呈冽支起有些酸麻的双腿,退了出去。 出了崇德帝的寝殿,盛夏夜里的暑气铺面而来,宇呈冽仰望头顶时不时被浮云遮挡住的月亮,心里着实煎熬。暗影的行动一直以来都直接听从崇德帝的调遣,所以此时此刻,他除了在这里担忧季影寒的安危竟什么都做不了。他握紧了手中的竹箫,白色的玉佩坠在箫尾,恍惚映着季影寒的样貌。他恨自己,太无能。 朝华宫殿内,杨瑞重新服侍着崇德帝躺下,吹灭了床榻边的那盏灯,手里拿了另一盏打算退出去。 “杨瑞。”明黄色的床帐里突然传来崇德帝的声音。 “臣在。”杨瑞停下脚步,转身询问:“陛下有何吩咐?” “冽儿说,朕为天下苍生着想,朕……受之有愧……”崇德帝一声深沉的叹息,似乎要勾起某些早已成为过往的岁月。 “陛下并无愧与天下苍生。”杨瑞说,“陛下是位明君,即使当初夺位不够光明正大,但这些年陛下勤勉可是有目共睹的。上至朝堂众臣下至黎民百姓都说陛下是位明君。” 崇德帝夺位得天下一直以来都是被人诟病的,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事情的,也就只有杨瑞一人。 杨瑞望着那明黄色的床帐等待着崇德帝的下文,良久,崇德帝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下去吧。” “臣告退。”杨瑞躬身行了礼慢慢退了出去,身后一层层明黄色的纱帐无声的合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暂时到这里吧…… ☆、第五十九章 楚未青 冥从朝华宫复命出来就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宇呈冽,他站在朝华宫前不远处的荷花池边,双手扶着白玉石的栅栏。此时天边刚刚亮起一点点白,宇呈冽的眼睛便落在那一线光亮上。 “臣参见太子殿下。”冥走上前单膝跪下行礼。 宇呈冽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冥的视线落于他的衣袍下摆,仍旧是他常穿的玄色,大约是因为回了宫总要符合身份些,所以料子花纹都与之前在民间时大有不同。冥没有动,看来他是已经得罪了这位太子殿下,但这里毕竟是朝华宫前,现下正是各处宫人往来频繁的时候,谁都知道自己是崇德帝的人,在这个地方难为自己似乎不像是这位太子殿下会做出的事。 冥正想着,眼前的衣摆晃了晃,一只手伸到了眼前扶住了他的左臂。冥顺着宇呈冽的动作慢慢站起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7 ,却在起身到一半时被左臂上的这只手钳得微皱了眉头。宇呈冽的右手死死的钳着冥的左臂,用力之大似乎是要刺破他身上的黑衣捏进肉里。冥遮于黑布下的脸看不出表情,但额头却冒了几颗汗珠,眼神愈发阴冷下来。 “可曾……抓到季影寒?”宇呈冽问得急切慌张,他知道自己不该站在这里等到天明,也知道自己不该在父皇的心腹跟前失态,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也顾不了这么多,他唯一想知道的,是季影寒,他唯一怕知道的,也是季影寒。 “臣并没有找到季影寒。”手臂上的疼痛也没有让冥的语调出现哪怕一丁点的起伏。冥感觉到臂上的那只手一颤,慢慢松了力气,他顺势站直了身体。 “谢谢。”宇呈冽的声音很微小,但是却让冥听得清楚。 冥不知道,宇呈冽谢的是自己回答了他的问题,还是谢自己没有找到季影寒。 “请问太子殿下还有其他事情吗?” “不知冥大人昨夜可有其他收获?”宇呈冽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他仍旧那样挺直的站着,仿佛刚刚那样失态的人不是自己。 “昨夜捣毁了未门的三个联络点,可惜反贼太过负隅顽抗,没能留下活口。”冥回答。 宇呈冽点了点头:“早朝后还请冥大人来一趟越熙宫,既然父皇说让你我二人共同处理未门的事,有很多事情也该从长计议。” “臣遵旨。” 宇呈冽迈开站了一夜的双腿回越熙宫换朝服,他的眉头越皱越深。今天早朝后太子监国的圣旨必会传遍全国上下,而未门的联络点前一晚才被围剿,今日便有了太子监国的旨意,父皇的用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无衡山,关嶡崖。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翩然而立,崖下吹上来的风吹拂起他的黑发和素白衣袍,吹拂过他如同寒冰雪魄一样的面庞。他面无表情,一双眼睛淡漠的看不出悲喜,右手一把长剑,剑尖抵于地面□□的岩石之上。山间有白茫的雾气,对面的山峰若隐若现。 无衡山位于离安以西,共有大大小小高低各不同的二十七座峰,其中位于正中偏东面的雪影峰海拔并不突出,夹在一众高耸的奇山峻峰里颇不显眼。但是就是这不显眼到常常被人所忽略的雪影峰,却有着十分陡峭的地势,它与周边山峰皆不相连,如同平地拔起,最最奇特的是西面那如同斧劈一般的关嶡崖让人望而生寒。所以大概没有人想得到,在这陡峭惊人的关嶡崖背面,就是江湖上只闻其名未见其貌的未门。 “伤好了?”身后有人问。 季影寒转过身道:“已经好了,舅舅。”季影寒没有听到楚未青的脚步声,十七年来他一直都不知道楚未青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嗯。”楚未青一身玉青色衣衫走上前来,站在了季影寒身边,望着虚无缥缈的白雾。 季影寒复又转过身来。这十七年楚未青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他的样子和十七年前救自己回来时一般无二,只是两鬓添了几丝银发。楚未青偏爱玉青色,十几年如一日,衣衫全部都是这一个颜色。季影寒眼前浮现出儿时母后的样子,与楚未青的面容渐渐重叠,太像。 这些年楚未青待他很好,吃穿用度,一律应有尽有,简直比儿时在宫中所差无几。除了习文习武,楚未青似乎并没有教他别的东西。从儿时季影寒就感觉的到,楚未青对自己,似乎有一种淡淡的疏离。起初的几年,他一直以为楚未青不喜欢自己,所以就愈加拼命的练武,直到后来那次他身受重伤,迷迷糊糊间听到坐在他床边的楚未青喃喃自语:“姐姐,你晓得寒儿的眼睛多像你。”季影寒才明白,原来一直以来,他也都牵动着楚未青心底失去至亲的痛。 “对不起,舅舅。”季影寒说,他想他应该是让楚未青失望了。 这次右肩的伤三个多月才好起来。前两个月他几乎时时处在伤口发炎与高烧的折磨中,昏昏沉沉了整整两个月,直到有一天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未门。他只记得自己奋力游到了岸边然后就不省人事了,后来是漠为找到了他,将他带了回来。 关于那天晚上在船上发生的一切,楚未青没有过问,他亦不会提起。他在所有人面前还是从前的样子,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同了。 “如果有一天,你不愿再去复仇,那就将过去全部放下,重新开始。”楚未青望着远方,淡淡的说。 季影寒一愣,转头看向楚未青,楚未青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当季影寒彻底反应过来心头不禁一暖,但最终却慢慢摇了摇头。 无论是他还是玄冽,他们两个都没得选择。他不恨他,但是也再无法单纯的去爱他。“忠孝”二字,他们两个恐怕谁都无法抛开。 “舅舅。”季影寒在楚未青跟前笔直跪了下去。 “寒儿不孝,舅舅养育寒儿多年,视如己出,寒儿却罔顾忠义孝悌,无视国仇家恨,只顾一己私情,险些铸成大错,陷舅舅和整个未门于危险境地,请舅舅责罚。” “你都知道了。” “是。”昨夜黑衣人突然同时发难未门在离安城内的三个联络点,以及今日早朝下的那道太子监国的圣旨。这一切又怎能真的瞒过他,从知道玄冽身份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早晚都要有这一天,他和玄冽都要有自己的选择。如今玄冽已经做了选择,他是太子,未门就是他坐上龙椅之前必须扫清的障碍,捣毁未门的联络点不过只是个开始而已,玄冽最终要做的是铲除整个未门,包括自己。 “舅舅的话,寒儿已经考虑清楚了。寒儿是季影寒,但更是季无端,即使名字已改,但姓氏绝不敢忘。国仇家恨……也绝不能忘。寒儿感激舅舅为寒儿着想,但自从十七年前,寒儿就注定再无法重新开始了。”季影寒迎着楚未青的目光,十分坚定。他告诉过玄冽,不需要他再手下留情,因为他亦是如此。 楚未青看着季影寒,恍惚他还是十七年前那个孩子,会喊疼,会惧怕。他还记得他第一次杀人时慌乱的样子,他那时的武功已经不弱,但慌乱中却丝毫都没有察觉,自己其实一直都在暗处跟着他。 这个孩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个样子? 季影寒真正的无畏却让他心惊。 “起来吧,我答应你。”楚未青叹了口气,心中竟有些不忍,“只是你要清楚,你再没有后悔的机会。” “寒儿明白。”季影寒点了头,接着说,“还有一事请舅舅答应。” “什么事?” “若有一日,寒儿落入敌人之手,还请舅舅不要顾惜血脉亲情,切莫为了寒儿中了敌人的圈套,葬送掉整个未门。”季影寒一字一顿,说得认真。他知道玄冽太了解自己,他了解自己的每一处弱点,他没有信心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8 能赢他,但他至少不能让自己成为未门和楚未青的弱点。 楚未青一震,他看着季影寒,心痛道:“这怎么行,你是唯一的皇族后裔,怎能有损失。何况如果这样,我怎么对得起你的父皇母后?” “还求舅舅答应,否则,寒儿无法安心。”季影寒的态度十分坚决。 楚未青看了季影寒良久,最后只说道:“此事日后再说吧。”而后转身离去。 ☆、第六十章 密信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叶南卿拿过一本账册,微微一翻抬起头看向来人。 “你怎么过来了?”叶南卿微笑起来,他站起身绕过桌案走向来人。 “有些无聊,来看看你。”云辛在椅子上坐下来,汤圆“哧溜”一声从他袖子里窜出来,朝着一旁茶几上的果盘爬过去,云辛瞅了他一眼,两根手指拎着他的尾巴拽回来。 “抱歉,这些天有些忙,都没时间陪你出去。”叶南卿看汤圆在云辛手里挣扎得可怜,于是伸手从果盘中拿过一个苹果放在了他跟前。 云辛松开手指,看着汤圆绕着苹果一圈一圈的缠绕成一团。 他抬起头说:“叶家的生意忙,你不得闲也是应该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天天都需要你陪。”说道最后一句话云辛脸微微红了红。自从那日大雨被叶南卿抱进叶府,他便在叶府住了下来。淋雨让他发了两天的烧,两天里叶南卿衣不解带的守在床边,喂水喂饭喂药都不肯假人之手,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他每次从睡梦中醒过来,无论白天黑夜总是能看到他在身边,总会莫名的安心。病好后他曾提过回千羽楼,但叶南卿总是找的到借口让他再住几天,慢慢的他也就不再提离开。 “你如果觉得闷,那就出门逛逛,让桂宝跟着就行了。” “出了门也没什么地方好逛,影寒也不在千羽楼。”云辛似有些失落,他回到陵城这么久,因为身体弱所以甚少出门,最最熟悉的也不过是千羽楼到叶府这条路。 “那……”叶南卿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现在后院的桂花正是开得好的时候,不如我们打些下来交给蕖桃,让她做桂花糕给你吃,你以前……”说道这里叶南卿停顿了一下,看了云辛一眼接着小心翼翼的说,“很爱吃。” 云辛看着叶南卿眼中小心翼翼的神情心中不禁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笑着点了头:“也好。这几天每次从树下过,总觉得香气很馋人。” “那你先过去,我将账本收拾一下就过去。”叶南卿放开云辛的手,拉着他起身。 “好。”云辛点点头,将兀自沉醉在苹果的香气中的汤圆拉过来揣进衣袖,推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阳光正盛,却照不透云辛心里那几丝挥之不去的阴霾。 叶南卿对他的好,他完全感觉的到,只是叶南卿话语神态中时常流露的那丝小心翼翼却总像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 叶南卿看着门扉轻轻合上,门外云辛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走回到桌案前,有些无力的在椅子中坐下,掀开他刚刚放于桌面中央的那本账册,下面是一张信笺。 远远就看到云辛拿着竹竿打树枝的身影,嫩黄的桂花如雪花般纷纷扬扬落下来,桂宝和蕖桃两人正将地上的桂花一捧一捧的装进篮子里。花雨中,云辛靛青色的衣衫分外鲜艳,满脸的神采飞扬,好似一幅画,叶南卿不禁看得痴了,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少爷,您来了。”蕖桃抬头看到叶南卿,赶忙起身行礼。 “少爷。”桂宝也站了起来。 云辛闻声停了下来,一朵桂花落在了他发上。叶南卿微微一笑走到他跟前,伸手帮他拿下,手指夹着花送到鼻间,细细的轻嗅。 云辛的脸瞬间红了。 “少爷……这篮子满了,我和桂宝先送去厨房。”蕖桃朝着呆愣的桂宝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匆匆退下。 叶南卿上前一步猛地将云辛抱在怀中,将正脸红的云辛吓了一跳,手一松竹竿倒在了地上。 “南……南卿?”云辛有些惊愕。 叶南卿在云辛的颈间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笑道:“这桂花不及你好闻。” 云辛的脸于是更红了,因为刚刚大幅度的动作,鼻头上正沁着细微的汗珠。叶南卿的唇在上面轻啄一下,接着落在了云辛的唇上。云辛闭上了眼睛接受叶南卿的吻,他觉得今日的叶南卿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同,但是却说不出哪里不同。 一吻终了,云辛的双手已经不由自主的环上了叶南卿的腰,他由着叶南卿将自己圈在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今日我陪你出去走走如何?” “你……不忙吗?” “生意上的事情永远都忙不完,今日我想偷懒,你可愿陪着我?” “自然。”云辛知道这不过是叶南卿找了个陪他的借口,于是笑问,“那……不知叶大少爷想去哪里?” “千羽楼如何?”叶南卿想了想又说,“你似乎……许久未回去了。” 云辛想来,上次回千羽楼还是二十多天前的事情,季影寒与玄冽两人一走半年,他也着实牵挂。上次他回千羽楼却未见到明蕊,问过才知道似乎是回未门了,如今不知回来了没有,自己也该去问问才是。想到这里云辛暗叹,自己竟乐不思蜀到忽略了影寒的消息。 “也好。”云辛点头,“也不知明蕊回来了没有,正想问问影寒的消息。” “那就走吧,早去早回,我让人去同福楼定了桌菜,晚饭时送过来。”叶南卿拉起云辛的手,理了理刚刚打桂花时弄乱的头发衣衫,两人一起出门去。 晚上二人回府,同福楼的菜也正好送到,大大小小十几个碗碟,再加上一道鲫鱼汤摆了满满一大桌。 “就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得下这么多,着实浪费了。”云辛皱眉道。 “都是你喜欢的,我特意多要了些,若是吃不了还可以给桂宝他们。”叶南卿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一块秘制烧鹅脯到云辛碗里。 云辛扫了一眼满桌的菜,有些连他自己都想不起来,没想到叶南卿竟记得如此清楚,可自己却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也许曾经知道,如今却忘了个一干二净,除了太平猴魁其余的就一无所知了。 “在想什么?”叶南卿见云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在想……你喜欢什么?”云辛实话实说。 叶南卿一愣,想起云辛已经忘了的事实心里一阵酸楚,他不忍云辛难过,便笑道:“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喜欢。” 云辛对叶南卿应付式的回答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挑了眉问他:“我给的便喜欢,给你□□也喜欢吗?你敢吃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云辛的话无意间戳中了旧事,叶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79 南卿不禁想起那日在船上,他剥了一只虾给云辛,却让他起了误会。他后来不止一次后悔过,自己当时下意识的举动伤云辛颇深。 “若是你给的……有何不可呢?”叶南卿暗笑自己曾经嘲笑过玄冽哪怕季影寒端给他一晚□□都能喝得高兴,现如今看来该被嘲笑的是自己才对。 云辛看着叶南卿望向自己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着沉甸甸的悲伤与痛悔压得他之喘不过气来,原本高兴的心情荡然无存。他突然觉得疲惫,他已经不止一次从叶南卿眼中看到这些情绪,这几个月来叶南卿极少在他面前提到过去,但是他却清楚明白的从叶南卿的眼睛中看到那些过去。看到那些他害怕又抵触的被遗忘了的过去。 云辛心下有些不安,他有时候会分不清,叶南卿看向他的眼神究竟是看他,还是在透过它看从前的那个云辛。 叶南卿究竟更在意谁? 是眼前的这个自己?还是从前的那个云辛? 他竟可笑的吃起了自己的醋。 云辛不再说话,只静静吃着碗中的食物,叶南卿将桌上的菜一道一道的夹给他,他便一点一点的吃进嘴里。明明是喜欢的菜,却如同嚼蜡。 叶南卿坐在书房的桌案前,面前是一张刚刚写完的信笺,他在等墨干。 “吱呀。”门被从外推开,如三天前的那个夜晚,这个黑衣蒙面的女子在未惊动叶家任何人的情况下直接来到了他的书房,之所以知道她是个女子,是因为她曾开口说过话。 “叶少爷,我来取您的回信。”这女子的声音冷冷清清,倒很符合她的这身装扮。 三天以前,这女子将一封信交到他手中,告诉他三天后同一时辰来取他的回信。 送来的那封信出自玄冽之手,或者,如今该尊称为太子殿下才对。他叶南卿交朋友从不问出身,却未想到,多年的至交好友竟有如此贵重的身份。 叶南卿将晾干的信笺叠好,装进信封封好递了过去。 “有劳叶少爷了。”女子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姑娘请留步。”叶南卿突然上前一步。 “叶少爷还有其他事情?”女子转过身问。 “叶某想托姑娘再替我带一句话给太子殿下。” “叶少爷请说。” “请姑娘告诉太子殿下,看在我与殿下多年朋友的份上,还请殿下一定答应我信中的要求,叶南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女子点头:“叶少爷请放心,一定替您带到。” “多谢姑娘。”叶南卿深深作了一揖。 “叶少爷客气了,告辞。”女子推开门,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六十一章 自欺 云辛坐在灯下捧着一本书,良久却未翻动一页。汤圆似是察觉到主人情绪低落,时不时的吐出信子舔一舔云辛的手心。云辛索性将书放下,拿起手边半凉的茶喂给汤圆。 “咚咚。”门外传来叩门声。云辛起身去开门,他知道此时门外定是叶南卿。 “桂花糕,正好可以当夜宵。”叶南卿端着一碟桂花糕走进来放在桌上,伸手拿起一块递给云辛,“先尝尝,可还喜欢?” 云辛接过来咬了一口,口感细腻香甜可口,他点头:“果真不错,该谢谢蕖桃和桂宝。” “你喜欢他们也自然就高兴。”叶南卿笑了笑,又叮嘱道,“别吃太多,胃会不舒服,早些休息吧。” “南卿。”云辛叫住了转身刚要离开的叶南卿。 “怎么了?”叶南卿回身问。 云辛将手中剩下的小半块桂花糕掰成一丁点一丁点的小块放到了茶碗的盖子中,汤圆扑过去吃得不亦乐乎。 “我想……我已经叨扰很长时间了,也该回千羽楼了。”云辛犹豫着将话说了出来。 叶南卿一愣。他略一沉默,然后问:“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云辛摇头:“不是。” “那……为何?”晚饭时叶南卿就察觉出云辛的情绪有些不对,但当时他满心惦记的是晚饭后的回信,自然也就没太多想,但却没料到云辛突然提出要离开。 “南卿,你爱的是谁?”云辛反问道。 “自然是你。”叶南卿理所当然的说,他不知云辛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 云辛点点头:“你爱的是我。”然后又摇摇头,“但却不是现在这个我。” “云辛……”叶南卿皱起了眉头,他不明白云辛的意思。 云辛没有给叶南卿说话的机会:“你爱的,是一个完整的姚云辛,是一个完完全全知道你们两个人之间过去的姚云辛。” 他挫败的摇头:“可是我不是。” “南卿,你看着我的时候,究竟在看谁?你分的清楚吗?” 叶南卿看着云辛清明的眼睛,他能清清楚楚从里面看出压抑的痛苦,还有疲惫。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混蛋,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那个疲惫痛苦的人只是自己,他以为忘记了一切的云辛能够快乐,但是他却忽略了,即使失去了记忆也并不代表着失去了感知能力。 “南卿……你爱我吗?只是我,而不是过去的姚云辛。”云辛有气无力的问道。 “我……”叶南卿犹豫了,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如果没有那些所谓的过去,他还会不会爱着眼前这个人。 云辛看到了叶南卿眼中的逃避与躲闪,他笑了,那样落寞那样寂寥,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瞬间破灭,他亲手戳穿了幸福的假象,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可怜。因为他即使忘记了一切,却还仍旧是爱上了叶南卿,爱上了一个爱着过去的他的叶南卿。那种感觉……就好像两个人之间隔了一层无形的墙,他看得到他,却永远都触碰不到他。 “南卿,不要把你对他的愧疚补偿到我身上,我不需要。”云辛接着说,“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也不清楚你们两个之间究竟是爱还是恨。或许过去的姚云辛恨你,但是我不恨。或许过去的姚云辛会递给你一杯□□,但是我不会。或许过去的姚云辛想你死,但是我……想让你活。” “南卿,我想让你活。”云辛很难过,心里闷得难受,压抑了一晚的情绪很想找个出口,但是……他已经没了流泪的能力。原来这才叫做欲哭无泪。 叶南卿突然上前一步将云辛用力按进了自己怀里,紧紧的抱着他,他怕了他眼中的绝望与悲凉, “别难过……”云辛在他怀里淡淡的笑,他无法哭,于是只能笑,“再过不了多久,陆英就该回来了,他回来了,你的云辛也该回来了。” 叶南卿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了,他将云辛勒得越发的紧,以至于云辛感觉到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勒碎了。但是他不想挣扎,也不愿挣扎,他不知道这样的拥抱还能到何时,等到他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0 将一切都记起,他与他之间,还会有什么? “你说我爱的不是你……但是为何,现在看你难过,我的心这样痛。”叶南卿哽咽着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留下来,悄无声息的滑进云辛的领口,烫的云辛哆嗦了一下。 这眼泪,好似在替他流。 “云辛……不要这样看低自己,我对你,又怎么可能全是愧疚。” “我是爱着过去的你,但是那不代表,我就不爱现在的你。”叶南卿顿了下,接着说,“我的愧疚是因为我曾经没有相信你,我对你好是因为我不想再给自己愧疚的机会,我不想再伤害你,伤害现在的你。” 云辛愣住,他一直以为叶南卿对他的好只是对过去的补偿,因为叶南卿看向他的眼睛里面,总是痛悔居多,总是带着一份小心翼翼,看得他心里总是酸酸的难过。他从来没有想过,叶南卿之所以如此对他并不是因为过去,而是因为不想再一次重复过去。 云辛慢慢的抬起手臂,慢慢的环上了叶南卿的腰,叶南卿将他抱得太紧,他的每一下呼吸都要费尽全力,但是正是这样,他才能觉得,他是真的爱着自己。 “云辛,你知道吗?我更宁愿你再也想不起来。我知道也许这对你很残忍,但是,我真的希望你将过去永远忘掉,这样,我们才会有重新开始的机会,这样,你才能真的不恨我。” 云辛不知道为何叶南卿这样笃定自己找回记忆一定会恨他,但是他也笃定,那一定是有某些他注定无法接受的原因。他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他怕真相太过残忍,他怕……他真得会恨他。 他挣扎了,在记忆面前,在真相面前。如果记不起来,他是不是就能拥有和叶南卿两个人的未来?只要记不起来,他是不是就可以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开只看向叶南卿一个人?这样做,会不会太过自私? 云辛的眼前闪过季影寒的脸,他突然想起来,季影寒告诉了他一切但却单单未曾告知他与叶南卿之间过去的瓜葛,究竟是为什么呢? 总有他的原因吧,云辛闭了眼睛想。 既然无论是季影寒还是叶南卿都不想他想起来,那……忘记不是更好吗? “那我就不想起来。”云辛下定了决心。 哪怕只是一个幸福的假象,他也不想要真实的痛苦。就让他自欺欺人又怎样,就让他自私一次又怎样,他只是想要眼前的这个人,他只是想要一点点私心的幸福与安稳,又有什么关系呢? 云辛想着,嘴角渐渐勾起:“我们重新开始吧。” 叶南卿慢慢放松了手臂,他低下头去看云辛的双眼,眼角眉梢写满了坚定。这张面容无论什么样的表情都会让他心动,这双眼眸无论隔了多久都会让他心疼。 心疼,这就是他四年前初见云辛时的感觉。 那些掩饰在欢呼雀跃下的淡淡悲伤,那些匿藏在欢颜笑语中的浅浅哀愁。 即使过了四年,那画面依然在他心中清晰如刻。 这一刻,云辛的面容与四年前的重合,恍惚,这四年还未尽,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好,我们重新开始。” ☆、第六十二章 柳妃 宇呈冽推开紫薇宫的大门不禁微皱了眉头,虽然早就知道被冷落禁足的妃子自然不会太招人待见,但紫薇宫杂草丛生的萧条模样还是让他有些心寒。犹记得他离宫之前,柳妃作为三殿下的生母当今圣上的宠妃也是风光无限,且柳妃为人温柔和善,那些小妃嫔和奴才们哪个不是上杆子巴结,如今这一朝失宠禁足,人就都不知道散落到哪里去了。 这深宫里的人心,果然都如此薄凉。 宇呈冽抬步踩着石缝间长出的杂草向里走去。他步上台阶,伸手推开了已经斑驳不堪的红漆木门。 “吱呀……”随着门被推开,一缕光亮投在了地上,将厚厚的灰尘照得清明。宇呈冽一踏进屋子就感觉到一阵森冷,好似没有一点人气。 屋子里的帷幔败了色,垂在地上好似一张张被风吹乱的蜘蛛网。宇呈冽轻轻掀起帷幔,朝印象中床铺的方向走过去,床前隐隐约约有个人影。掀开最后一层帷幔,宇呈冽竟不敢再上前。 床前地上跪坐着一个人,头埋在床铺之上的双臂间,长长的发顺着后背落在地上,黑色中参杂着斑驳的灰白。海棠红色的华服死气沉沉的铺在地上,床上袖口中露出的那只手苍白干瘦仿佛一截树枝,凤仙花染就的指甲却好似滴出来的血,绽开在那一片苍白之上触目惊心。 好像是听到了身后的声响,这人身子颤了颤,慢慢抬起了头,她的动作极慢,仿佛是瘦弱的身体承受不住这一身衣服。她缓缓的转过头来,却不禁让宇呈冽后退了半步。 记忆中那张清丽娇媚的脸此时就像是一朵开败了的残花,惨白的让人心惊。一缕灰白的头发顺着半边脸垂下来,瘦得脱了型的脸上,只余一双大眼睛空空洞洞的挂在上面,仿佛两潭死水。 “柳……”宇呈冽口中“母妃”二字还没出口,柳妃突然站了起来,仿佛是濒死之人回光返照一样,上前几步扑在了宇呈冽身上。宇呈冽一惊,却不敢动,柳妃瘦得只剩了骨头,仿佛轻轻一推就要散架似的。 大概是突如其来的剧烈动作,柳妃依靠在宇呈冽身上喘了良久才将气息喘匀,她抬起头,原本如死水的一双眼中竟然有了些光华,她慈爱的看着宇呈冽,一双干瘦的手颤抖着抚上了宇呈冽的脸。 “决儿……”她口中轻声呢喃,苍白的脸上浮起笑意,带着某些心满意足,“母妃知道的……他们骗我。我的决儿怎么会死呢?” “母妃……”宇呈冽心中暗自叹息,却不忍心揭穿这一切,宇呈决还活着也许就是柳妃唯一的念想了。 “快……快过来坐。”柳妃高兴的拉着宇呈冽的手到床边,床上的被褥已经不知多久没有人给清洗,甚至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整间屋子里只有柳妃身上的海棠红是唯一的亮色。宇呈冽还记得,这衣服是柳妃晋升妃位那天受礼时穿的。当时宇呈决站在她身边,还是个九岁的孩子,脸上带着软软糯糯的笑。那年他十三岁,带着八岁的宇呈凛来道贺,柳妃撇下了一众人拉着他们进了屋子,将她娘家从塞外快马运来的新鲜瓜果拿给他们吃。当时宇呈凛将汁水蹭了满脸,柳妃掏出随身的手帕,蹲下身子温柔的替他擦干净。 后来离开紫薇宫回锦央宫的路上,宇呈凛拉了拉他的手问:“二哥,我母妃如果还在,是不是就是柳母妃的样子?” 柳妃拉着宇呈冽坐下,双眼直直的看着宇呈冽,半晌没有说话。 “母妃……”宇呈冽想要说些什么打破这寂静,但开了口却不知道要怎样说下去。 “你看……母妃只高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1 兴了,却忘了让人给你拿点心。”柳妃笑了笑,开口唤人,但却得不到回应。 “母妃,我来前刚陪父皇用过膳,不想吃东西。”宇呈冽赶忙拉住柳妃,他环顾四周的冷清萧条,不禁替柳妃脸上的笑容有些心酸。 “也好也好。”柳妃点头,“你从小就容易积食,不能吃太多。” “如今你父皇国事繁忙,你要孝顺些,一旁提醒着他用膳穿衣保重龙体。”柳妃拉着宇呈冽的手,一点一点的叮嘱,“你也一样,母妃不盼望你有多大的出息,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 “是,母妃。儿臣记下了。”宇呈冽点头。 “还有你外公……如今他告老还乡,终是不用再劳累了,也该想想清福了。母妃这个做女儿的没法膝下尽孝,也只有辛苦你舅舅了。前年你舅母还央我给你潋君表妹做媒,当时她年岁还小我说拖一拖,如今也差不多了,你也要给留意着。” “儿臣知道了,母妃。”宇呈冽应了下来。他不知该说庆幸还是该说可怜,柳氏一族参与三殿下宇呈决谋反,问斩的问斩,发配的发配,而柳妃被禁足在这紫薇宫竟什么都不知晓。 “母妃,父皇下午要儿臣陪同去御花园赏花。”宇呈冽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只好匆匆的提出离开。 柳妃脸上有些不舍,但还是笑着点头:“好,那就快些去吧。” “儿臣……过些日子再来看母妃。”宇呈冽起身。 “好,好。”柳妃开心的跟在宇呈冽身后送他出门,“下次你过来,母妃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点心。” “儿臣告辞。”宇呈冽点头。 “决儿……”柳妃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宇呈冽。 宇呈冽转过身来,听柳妃要告诉他什么。 “替母妃谢谢凛儿。”柳妃笑了笑,“他没有骗我。” 宇呈冽一愣,转念想到宇呈决和柳氏一族还在的谎言应该是宇呈凛给她的善意欺骗,于是点头,“儿臣记下了。” 离开紫薇宫的路上,宇呈冽的心里沉甸甸的。他仍旧想不通为何宇呈决会谋反,在他的印象中,自己这个三弟性格一向和善软弱,连只蚂蚁都不忍心碾死,又怎么可能受了柳氏一族的煽动就起了弑父夺位的心呢? 宇呈冽回到越熙宫时,箩烟已经等在了那里。 “殿下。”箩烟单膝跪地,将信件双手托到了宇呈冽跟前。 “起来吧。”宇呈冽拿过信,却没急于打开,“此行可一路顺利?” “是。”箩烟回答。 “嗯。”宇呈冽点头,“那你先退下吧。” “殿下。叶少爷托属下带一句话给殿下。” “你说。” “叶少爷说,看在他与殿下多年朋友的份上,还请殿下一定答应他信中的要求,他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宇呈冽听完箩烟的话撕开了信件,他先粗略的看了看,然后朝着箩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告诉冥,一切按照计划来。” “是,属下告退。”箩烟行了礼,退了出去。 箩烟走后,宇呈冽进了内室,他坐在书桌前将叶南卿的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叶南卿的要求不出他所料,是保全云辛和叶家。而他更在意的,是叶南卿依靠云辛为他打探来的关于季影寒的消息。 季影寒几个月前就回了未门,这至少说明他现在是安全的。冥现在表面上是听宇呈冽的命令,但是实际上的主子还是宇崇修,所以宇呈冽也不得不小心提防他的行动。冥告诉过他,宇崇修曾根据当年乱兵之夜楚未青出现的时间推算过,未门应当就在离安附近,但是这么多年的追查却从未找到过未门真正的所在。楚未青为人十分谨慎,其手下人更是忠心不二宁死不屈。每每找到蛛丝马迹也会因为抓到的人自尽或者死在受刑的途中而中断。 回想起来,他与季影寒在古水镇附近分开到现在已有半年的时间,但有时想想,分离似乎还在眼前,那双眼睛那个人似乎还那样近,多少次半夜醒过来迷迷糊糊中伸手寻找,身侧却空无一人,他睁开眼睛,看着身侧空荡荡的床铺,然后便是睁眼到天明。宇呈冽看着放在一旁的古琴,他伸手轻轻的拂过琴弦,冰凉的触觉仿佛季影寒冰冷的指尖。宇呈冽不知道,这半年来,季影寒是不是也和他一样。 他将腰间的箫解下来放在了琴旁,那枚白色的玉佩还沾染着他的体温,他想起那一日船上,季影寒正是因为看到这玉佩才分心受了伤,那一刻,他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的疼痛。 ☆、第六十三章 相思 “少主……少主……”有人在轻声唤。 “嗯?”季影寒回过神来,看向来人,“离玉姑姑。” “少主在想什么,这样出神。”离玉笑了笑将手中的点心食盒放在桌上,季影寒发觉自己竟未注意她是何时进来的。 “没什么。”季影寒摇了摇头。 “我做了红豆糕,少主尝尝。”离玉掀开食盒的盖子,一股子香甜气扑面而来。 季影寒看着白色磁盘中的精致糕点,心中却不禁涌起淡淡的疼痛。昔日临州,玄冽在街边夜市上买一包红豆糕给他,虽然样子不及离玉做的精致,但味道却是前所未有的甜香。 红豆最相思。 从那一天起,每每看到红豆糕,他都想得起玄冽握着他手指的温暖掌心。那些他对他的小心翼翼的呵护,那些他给他的点点滴滴的温情,今时今日,让他连单纯的恨他都做不到。 “少主是又想起楚皇后了吗?”离玉叹了口气,打心眼里有些心疼。从十七年前她与楚未青将季影寒和云辛带回未门,她便开始照料他们两个,她知道红豆糕正是楚皇后拿手的点心。 离玉的话让季影寒回过神,他惭愧的发现,如今再面对红豆糕,他先想起的已经不再是母后了,而是玄冽。 “离玉姑姑,我愧对父皇和母后,也愧对云且和姚丞相,愧对太多人。”季影寒幽幽的说,大概只有面对从小照顾他的离玉时,他才能流露出几丝软弱。 “为何觉得愧对?”离玉在桌边坐下来。 “我恐怕真的无法夺回淮周的天下了……” 你可想过,推翻北宁政权,天下很可能大乱? 到那时,稍有不慎,百姓流离失所,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卷入这场动乱。生灵涂炭,这罪业……可怎么担当的起? 他不怕什么罪业深重,也不在意什么生灵涂炭。 但是他在意玄冽。 他曾想过要整个北宁政权为他淮周陪葬。但此刻,他却犹豫了。他亲身体会过那种失去一切的感觉,又怎么忍心让玄冽也体会一次。若他真的杀了宇崇修报仇,那玄冽恐怕会恨透他。 这些日子以来,身上所背负的仇恨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2 和对玄冽的感情几乎是将他生生撕成了两半。他明明在楚未青跟前斩钉截铁的说要报仇,但是心里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挣扎。 “少主心思这样重,会很累。”离玉心疼道,“即使少主选择了退出,门主他也不会怎样,他毕竟是你的亲舅舅。” “我已经不想再愧对舅舅。”季影寒摇头。他知道楚未青对于宇崇修和宇氏一族的仇恨不比他的少,这十几年来所做的每一件事,对他的每一点教导,都是为了报仇。他不能再让他失望。 “执念太深……注定会伤到自己。”离玉起身拿起空了的食盒往外走,她深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低喃,“为何都是这样呢……” 离玉走后,季影寒仍旧坐在那里,他伸出右手,手腕上的红线那样刺目。每每看到这红线,心里都是难以言说的痛苦。他很多次的幻想,若他与玄冽之间没有这一切的国仇家恨,那又该是怎样一副景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变成了这样不切实际的一个人,但是每每却还要靠着一点点的幻想饮鸩止渴。 季影寒将自己抱紧,闭上眼睛脑海中想着玄冽将自己拥入怀中的样子。 季影寒无法否认,他是这样的想念玄冽的怀抱。 傍晚十分,漠为风尘仆仆的敲响了季影寒的房门。 “少主。” “进来。” 漠为推开门,季影寒正在烛光下擦拭问寒剑,见漠为进来便将剑放到了一旁。 “怎么样?” “明蕊按照您的吩咐告诉云辛少爷您一切安好,并没有透露宇呈冽的事情。” “嗯。”季影寒点头,“叶南卿可有什么动静?” “现在云辛少爷住在叶府,叶府那边似乎也没什么动静。除了……叶南卿陪同云辛公子回过一次千羽楼,打探少主的消息。” “他既然回了朝,就不可能不告诉叶南卿自己的身份。先不说别的,现在朝廷摸不到未门的具体位置,他一定会想要从云辛身上下手。况且云辛现在失去了记忆,肯定不会对叶南卿有提防。” “宇呈冽”这个名字太陌生,而“玄冽”这个名字又太伤人,最后季影寒只能用一个“他”。 “所以少主当初并没有将未门的具体位置和情况再度告知云辛少爷。”漠为对心中的疑问有些了悟。 季影寒看着放在桌上的问寒剑发出的寒光,幽幽的说:“他既然忘了,那就忘了吧。若是告诉他了,于未门于他都没有好处。叶南卿会好好待他,我只是希望,有了叶南卿的庇护他能彻底的置身事外。” “少主放心,若有任何变动,明蕊会第一时间将云辛少爷带走。” “嗯。”季影寒沉默了一阵,“漠为……” “少主有何吩咐?” “我知道,你对舅舅的忠心要远远大于对我的。”季影寒看着这个跟在自己身边几年的近卫,他十分清楚,即使漠为再听自己的命令,也是在不违反楚未青命令的前提下。 漠为心下一惊,单膝跪了下去:“属下……属下的命是门主给的。”他知道,在季影寒面前说谎并没有好处。 季影寒伸手去扶他:“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舅舅的身体怎么样了。” “您都知道了……”漠为一阵讶然,而后随着季影寒的动作站了起来。 “嗯。”季影寒点头,“最近舅舅的脸色不是很好。如今程老爷子故去,云辛又不在山上,其他人的医术也只是平平……”边说着,季影寒边皱了眉头。 “少主不必太担心,门主用的药都是程老爷子留下的药方,门主用了这么多年,不会有什么问题。”漠为安慰道。 “舅舅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季影寒想似乎在自己的印象中,楚未青一直都在隔三差五的用药。 “原来少主还是不知道……”漠为说,“现下这事也就属下和离玉堂主知道,门主一直都叮嘱我们瞒着少主。” “到底是怎么回事?”季影寒冥冥之中觉得这事和自己脱不了关系。 漠为咬了咬牙,挣扎了片刻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十七年前的那天,门主正在闭关,当时正是最后一天,也是最凶险的一天,子时便可出关。但是宫变的消息一传过来,门主就强行提前出关了,赶到半路时就已经内息混乱,是门主用针封住了自己颈后的两大穴位,才能压制下混乱的气息将少主和云辛少爷带回来。” 漠为的一席话让季影寒猛然间明白,当初楚未青没当场杀杨崇林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所谓的想要留给自己,而是楚未青觉得当时的自己可能不是杨崇林的对手。 “现在……是因为那个时候吗?”季影寒接着问。 “本来强行出关时就有些走火入魔,后来又经过一夜的折腾,第二日一回来就陷入了昏迷。”漠为当年只有十二岁,但是他却记得很清楚,程周元呆在楚未青的房间里面整整三天才出来,白发都添了好些。离玉那几日几乎不曾合眼的替楚未青处理事务,想方设法的避免未门暴露。 季影寒记得自己初到未门那大半个月根本就没见过楚未青一面,照顾他们的一直都是离玉,所以当时的季影寒潜意识的以为,楚未青不喜欢自己。却原来,里面竟有这样的原因,而这么多年来他竟什么都不知道。 “漠为……”季影寒从往事中回过神来,他知道现在不是内疚的时候,既然已经成了这样,他的内疚根本是于事无补,“舅舅是我唯一的亲人,若是日后我不在你一定要替我照顾好他。” 漠为猛的抬起头看向季影寒,季影寒脸上一派平静,好像他刚刚吩咐漠为的只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 ☆、第六十四章 客人 腊月二十三,正是小年。这日叶南卿按照往年的惯例,由几天前才从离安赶回来的叶恒陪着去往叶家在陵城的各个分号转一圈,一来是去查看生意,二来也是去给分号上上下下的工人们发些过年的红利。 叶南卿与叶恒刚刚从自家的瓷器店里出来,迎面便遇上了急匆匆跑来找他的桂宝。 “少爷!”隔了半条街,桂宝便迫不及待的喊道。 叶南卿见是桂宝,立刻停下了脚步,不待他走到近前,便急忙问:“怎么了?可是云辛又不舒服了?” 桂宝为人聪明机灵,说话办税也很妥帖。自从云辛住进叶家,叶南卿便指了桂宝和一直照顾他起居的蕖桃二人服侍着。云辛的身体太虚寒,一入秋就开始觉得冷,穿衣也比常人多了几层,现在正直寒冬腊月,更是每日里裹在厚厚的棉衣狐裘中抱着手炉直打哆嗦,连饭也不肯多吃。叶南卿看了真真的心疼,但无论怎样的补药补汤喂进去,也是收效甚微,眼见好不容易胖了几斤的人又急剧消瘦了下去。陵城的大夫们都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3 往叶府跑了个遍,也是没有办法。叶南卿只好将云辛的屋子里添了个大大的暖炉,每日里都让桂宝烧得滚烫,自己更是整夜整夜的将云辛拥在怀里暖着。 如今叶南卿见桂宝来找自己,心下就担心是云辛又不舒服。 “不是,少爷。”桂宝一路小跑到叶南卿身边。 “那是……” “府上来了位客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说是从鸠言山过来,要找云辛公子。” 叶南卿心里咯噔一下:“是陆大夫?” 桂宝摇头:“不是陆大夫,那人姓沈,自称是陆大夫的师弟。说是受了陆大夫所托而来。” 叶南卿心里清楚,这人必是带了当初云辛向陆英要的恢复记忆的办法。于是当下转头对叶恒说:“恒伯,我先回府,剩下的就劳烦您老人家了。” “是,少爷。”叶恒点头答应。 叶南卿还没待叶恒说完,便带着桂宝匆匆离开。 “少爷还真是把这云辛放在了心尖上,来个客都这样上心。若是这样下去,这叶家的偌大产业可后继何人?”说话的是这间瓷器店的王掌柜,在叶家手下干了十几年的老人了,平日里叶南卿对他有几分客气,他便也时常自持身份插嘴几句叶家的事情,碍于他的年纪叶南卿也甚少理会。 “少爷是叶家的一家之主,后继何人自然有少爷自己做主,我们做下人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是尽忠了,也不枉费老爷的一番赏识和少爷的一番照顾。” 若放在以前,叶恒或许也会对叶南卿与云辛的事情颇有微词。但是一年前,他可是亲眼看着叶南卿为了云辛一病不起差点撒手人寰的样子,何况姚家的事情他是知晓的,这一直都是叶柄的一块心病,因此如今他也没什么好不满的。再者来说,他虽是叶家的老人,但是为人却十分的懂分寸,当年唯一一次逾越也不过是在临州时劝叶南卿娶妻的那几句话。叶南卿一直对他敬重有加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叶柄当年也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将他提拔在身边,还给他起了“叶恒”这个名字。 王掌柜被叶恒这一句话堵得很下不来台,但是又素知叶恒在叶家的地位,着实不敢造次,只好呐呐的点头。 “叶总管说得不错……” 叶府云辛的房间,烧得滚烫的暖炉源源不断的发散热气,屋子四周的窗户缝隙都被剪成长条的毯子塞的严严实实,屋子里温暖的如春天一般。饶是如此,云辛还是穿了一件靛青色的棉袍,手中抱着一个精巧的手炉。 他手边放着一盏白瓷茶杯,杯中是上好的大红袍。 “我天一冷就不敢喝绿茶,不知这大红袍是不是对你的口味。”云辛客气的笑着。 “大红袍属温性,对身体好些。小师叔身体虚寒,师兄他也总是挂念。”坐在他对面的少年样貌很是清俊,眉眼间含着风流,一举一动都潇洒如流水,说出的话也是意味深长,“今日一见,果然明白小师叔为何让师兄那般挂念。” 云辛觉得他话有些怪,却又觉不出哪里不对:“陆英他医者父母心,以前也总是叮嘱我用饭用药。” 沈晋微微一笑:“小师叔是长辈,应该的。” “不知你们师傅可还好?”虽然从季影寒那里知道自己其实和这位师兄也不过就见过一面,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 听到这话沈晋微微敛了笑容,说道:“师傅去年秋天故去了,师兄说要为师傅守孝三年,所以才谴了沈晋来见小师叔。” “原来是这样……”云辛点点头,心里虽说不上难过,但总是有些不舒服。 沈晋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药瓶,推到了云辛面前:“这是小师叔要得东西。” 云辛端着茶碗的手指轻颤了一下,却没有去接。 “这药……” “这药是师兄翻查了师傅留下的古方配成的。” 云辛看着面前的小药瓶,心情却很复杂。他虽答应过叶南卿,但是这药放在跟前,却仿佛过去的一切就触手可及,他心中又怎么可能一点感觉没有。 “小师叔可还有何顾虑?”沈晋看出云辛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如今,已经不需要这药了。”云辛心里最终还是抗拒战胜了期盼。 “为何?”沈晋微皱了眉头,“难道小师叔已经记起往事来了?” “不是。”云辛摇头。 “那是为何?”沈晋不解。 “我已经不想再记起过去。”云辛说。 沈晋略一沉思:“是因为叶少爷?” 云辛略略犹豫了一下,点头:“是。” 沈晋又认真问:“小师叔可是当真放得下?” “是。”云辛这一声回答却显然没有之前的那一声有底气,但眉眼间还透着十分的坚定。 沈晋看云辛的态度十分坚决,心下摇头。陆英啊陆英,你可值得?你为了他的一句话便回了谷去应那个终身不出的誓言,而他也不过是说放下便放下罢了。 “这药小师叔还是收下吧,师兄若见沈晋带回去必会以为沈晋办事不利,用不用都由小师叔自己决定。”沈晋站起身,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纸笺放在桌上,“这张药方是师兄查阅古籍得到的,照方服药可逐渐减轻小师叔身体的虚寒。” 云辛接过来一一看了,点头:“陆英他费心了。” “既然师兄托付的事物已经送到,那沈晋就告辞了。”沈晋朝着云辛作了一揖。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留师侄了。”云辛也站了起来,“还劳烦师侄替我谢谢陆英,也替我在师兄牌位前上一炷香。” “沈晋记下了。” 云辛畏寒不敢出门,便唤了蕖桃代他送沈晋离开,而后一个人坐在那里对着那一个小巧的药瓶出神。想了想,还是先收起来的好,若是叶南卿看到了,恐怕会有所误会。 于是叶南卿回到叶府走进云辛房间时便只看到了桌上的那张药方。 “这是……”他心下有些打鼓,想着这药方是不是就是让云辛记起来的方法。 “这是陆英托他师弟沈晋送过来的药方,说是能够治我的虚寒。”云辛在一旁说。 “那……他没有……”叶南卿有些犹豫,不知道这话怎么问出来才算妥帖。 “有,我让沈晋带回去了。”云辛自然知道叶南卿指的是什么,强忍着心虚撒了个谎。 “当真?”叶南卿有些惊讶,当下问了一句。 云辛站起身走过来,微微的笑着:“我答应了你,自然应该做到。”说罢又微微皱了眉头,“只可惜了陆英一片苦心。”他心里暗暗想着,反正自己不会用,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话而已。 叶南卿将云辛一把拥入怀里,一路上担忧焦急的心绪总算得到了平复。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禁为刚刚自己心里对云辛的那丝怀疑感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4 到内疚。 “今个小年,可惜天太冷,不敢带你出门逛逛。”叶南卿在云辛耳边柔声说。 “无妨,以后有的是机会。”云辛笑着说。 “也是,一会儿就让桂宝拿着这药方去抓药。等你好了,想去哪里逛我都陪你。” ☆、第六十五章 山雨欲来 这一日,来自千羽楼的信使快马加鞭将两封信送回了未门。 这两封信一封来自明蕊,另一封竟是来自秦寻。 季影寒接到秦寻的求助信件时不禁大吃一惊。上面一字一句写着宇呈冽派人去往曲川带走了白初灵。季影寒立刻反应了过来,宇呈冽是打算以白初灵的安危控制白家堡和谢轻鸿,虽说盟主令如今在他手中,但他毕竟刚刚上位,少不得要倚重武林中这些重要的门派,这么做无异于是想让他孤掌难鸣。 季影寒不禁责怪自己太过大意。他虽然早就知晓,未门和宇氏一族以及他和宇呈冽之间必将有一场恶战,但却未想到竟会来得如此突然。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宇呈冽竟会用这种手段。他心下不禁有些茫然,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吗?那个捧着一腔正义对他言之凿凿的人? 转念一想,季影寒觉得自己又有何立场去指责质疑呢?毕竟兵不厌诈,何况当初他为了得到武林盟主的位置,做过的事情也并不比他光明磊落多少。只是也许他并不在乎自己已经站在了黑暗中,也不在乎自己身上背负了多少罪恶和血污,但是在他的心里,那个人一直都是干净的,温暖的,正义的。 “阿寻他们现在到哪里了?”季影寒放下手中的信问站在一旁的漠为。 “秦门主一行已经快到离安了,明蕊派的人一路领着抄了近路。” “无论如何都要先救出初灵,否则白家堡和五岳盟受到牵制对我们之后的事情很不利。” “属下遵命。”漠为点头,“不过……此事可要禀告门主?” 季影寒想了想:“先不要告诉舅舅了,他最近身体不太好。” “是。”漠为点头。 得了信的季影寒带着漠为还有未门的几个高手连夜行动,赶在秦寻一众人到达之前去追拦被挟持的白初灵。未门多年来安插在离安城中的眼线也倾巢出动,在入城和进宫的必经路上做了埋伏。 季影寒倒是不担心宇呈冽的人会对白初灵动手,毕竟白初灵的身份特殊,一旦有何不测那就是和白家堡、五岳盟乃至整个武林为敌。白景逸虽然人已经不在了,但必经做了十几年的武林盟主,白家堡若真是出了事情,武林中大大小小的门派就是为了所谓的仁义道德以及脸面也必然是要帮的。 寂静的夜里只有马蹄急切的奔踏声,身侧的风呼啸着吹过树林,季影寒一行人快马加鞭丝毫不敢松懈。 “吱——” 季影寒急急的拉紧了马缰,马儿嘶鸣一声停下了步伐,身后众人也也随季影寒一同望向声音来源。一支红色的信号烟火从他们右前方不远处升上天际。 “驾!”众人在季影寒的带领下,驭马朝信号的来源疾驰过去。 众人赶到的时候战局正酣,两帮人杀在一起难舍难分,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车夫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持刀十分警惕,正在想办法伺机脱身。季影寒朝身后的漠为点了点头,漠为立刻会意,朝紧跟在身后的两个人做了个手势,悄无声息的退进了树林。而后季影寒一挥手,与众人一齐加入了战局。 众黑衣人原本还占上风,可随着未门几个顶尖高手的加入不禁节节败退,为首的一人看到情况不妙,便示意黑衣人朝远离马车的方向移动,想要将未门的人引开方便马车脱身。 就在此时,从树林中绕到马车后面的漠为三人突然从左右两侧冲出。漠为上前与那车夫动手,另两人干净利落的斩断了马缰,马儿受惊立刻嘶鸣一声跑了个无影无踪。 让人没想到的是那车夫武功竟相当不弱,一人面对漠为三人竟还游刃有余。他只守不攻,丝毫不肯离开马车半步,而离马车较近的两名黑衣人见状也立刻撤出原本的混乱战局支援了过去,一时间漠为三人竟相当吃力。 季影寒见状面色一冷,立刻几下挡开了黑衣人攻过来的招式,在混乱的人群中撕开一个口子,朝马车那边的黑衣人攻过去。 “初灵?初灵你在里面吗?”季影寒大喊了一声,他的当务之急是确认白初灵的安危。 “季……季大哥?”马车里传来的声音听起来还好,正是白初灵。 季影寒稍稍松了口气,手中的剑便不再迟疑,转眼间黑衣人已经一死一伤在季影寒的剑下。那车夫见状不妙,立刻朝着不远处的黑衣人大喝一声:“保护主子安危!” 黑衣人迅速有序的边抵御边向马车这边退过来。 那车夫趁着交手的间隙朝身后喊道:“主子,敌人来势汹汹,还请先走。” 正在这时,由远及近再一阵马蹄声。 “季大哥!”秦寻等不及勒住马便跳了下来,几步匆匆赶到季影寒身边,再看他身后带的一众人,胜负已经不言而喻。 季影寒一抬手,众人停下了动作,黑衣人立刻成圈状将马车包围保护起来。 那车夫捂着刚刚被季影寒伤到的右肩,神色戒备。 季影寒朗声朝马车内喊话:“还请车上的阁下放白小姐出来,我等定不再为难。” 车上半晌却没有回应。 季影寒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阁下与我现在并非势均力敌,这样僵持下去对阁下没有好处。”他没有硬抢无非是怕对方狗急跳墙伤到白初灵。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季影寒的耐心也一点一点消失了。 “既然阁下这样坚持,那就恕季某无礼了。”季影寒抬起手。 两帮人同时紧张了起来,各自手持武器不敢松懈,只待季影寒的手挥下,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 马车的车帘被掀起来,一支黑色腾云祥纹的靴子踏了出来,紧接着是一角花纹繁复的黑色衣袍。 季影寒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手中的剑不禁随着他微微颤抖。他抬起头,月亮正斜斜挂在西方的天空中,月华穿过树梢照亮这片树林,也将对面那人的脸照得清晰无比。 那人的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他朝着他点点头,好似熟悉的老友间的招呼:“影寒,好久不见。” 这一刻,耳畔的风声骤停,天地间茫然失了颜色。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有一瞬间的停滞,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味,两派人剑拔弩张的紧迫感,这一切的一切统统抵不过面前这人云淡风轻的笑容,仿佛往昔般温柔。但他身后已不是当年烟波浩荡的陵江,也不是绿柳依依的古水镇,更不是那落日余晖下金红色的临州。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5 自从回到未门的这段时间以来,季影寒时常能够听到有关于宇呈冽的消息。派兵部侍郎不费一兵一卒劝降了举兵进犯的异族,减免了百姓部分赋税,调整了刑法与牢狱制度……年轻的太子监国不过短短半年,就赢得了满朝文武乃至天下百姓的拥戴。 每每听到他的名字,每每听到他的事迹,季影寒的心中总是会有些许波动些许疼痛。但那种感觉,又和这个人真真正正的站在自己面前是不一样的。此时此刻他就在自己面前,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此时此刻,除了心痛,竟还有心动。 “少主……” 漠为在耳边的低声轻唤将季影寒拉回了现实。 再次相见,曾经种种过往仿佛已是前世的岁月,飘渺的不真实。 八个月的时光,却仿佛已是一场轮回。 “宇呈冽……”当真的叫出这个陌生的名字,过往的一切是不是就真的能够当做未曾发生过。 “你我之间的恩怨没必要牵扯上初灵。”他一字一字念的清晰,微眯了眼睛做出些许气势,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心中那份不足的底气。 宇呈冽留意到了季影寒刚刚那一瞬间的失神,哪怕只有那短短的一瞬间,宇呈冽还是觉得有种久违了的感觉。 “兵不厌诈,季盟主是劲敌,我不敢大意。”宇呈冽如是说,颇有些冷淡的意味。半年之久的位高权重让他原本温润的眉眼间多了些威严。 宇呈冽的话让季影寒清醒过来,他意识到现在的位置离离安太近,以宇呈冽的身份不会就只带了这些个人。 “你只需要回答我放不放人。”季影寒慢慢运起内力,准备动手。 “放人可以,但必须一人换一人。”宇呈冽慢悠悠的说。 “我来换。”秦寻急切的上前,“放了初灵,我跟你们走。” “不要!”这厢宇呈冽和季影寒二人还未回应,马车里的白初灵就抢先拒绝了,车门半掩,夜色又重,众人根本看不到马车内白初灵的状况,只听得她斩钉截铁,平日里柔嫩的声音兀自透着一股坚定,“寻哥哥,我不同意。” “初灵……”秦寻的声音越发焦急。 “我来。”季影寒打断了秦寻的劝导。 “少主!”漠为急了。 “季大哥,这怎么可以!”秦寻紧跟着摇头。 “季大哥……”白初灵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哽咽。 季影寒一抬手阻止了漠为和秦寻的话。他直直的看着宇呈冽,他知道他目的是自己,今日无论是谁要与白初灵作交换宇呈冽都不可能答应,除了自己。 “我来换初灵,但有一个条件。”季影寒对宇呈冽说。 “但说无妨。”宇呈冽微微一笑。 “不准让你的援兵追杀青衣门以及未门的任何人。”季影寒一字一顿。 “好。”宇呈冽点头。 季影寒心中一松,他预料的果然没错,宇呈冽敢舍身涉险必然是安排了全身而退的策略,若双方僵持下去,援兵一到己方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他回身将手中的佩剑交给漠为。 “少主!”漠为紧紧的拽住了季影寒的衣袖,他知道这不和礼制,但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你先带大家回去,替青衣门众人安排住处,我会想办法脱身。”季影寒飞快的低声交代,然后顿了顿又说,“若我真的回不去,一切听舅舅的,照顾好云辛。” “少……” “你该记得我曾经交代过你的话。”季影寒右手按在漠为肩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此时的月亮正隐在了云层后面,透出微弱的清光,季影寒的眼眸就在这片清光里坚定的如同一把出鞘的匕首。 ☆、第六十六章 风满楼 季影寒走上前,护在宇呈冽身边的车夫立刻提高了警惕,宇呈冽朝他摆摆手,示意没关系。而后朝马车另一侧的一个黑衣人点了点头,那黑衣人走上马车,进去将白初灵带了出来。 白初灵双眼通红,脸色有些惊吓过后的苍白,她的双手被粗麻绳绑在一起,大概因为坐了太久,走路都有些踉踉跄跄。 “初灵,季大哥害你受苦了。”季影寒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原本将白初灵当小妹看,却不料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到了她。 “季大哥别这样说……”白初灵摇了摇头,望向季影寒的眼中满是担忧。 “你放心,我没事。”季影寒朝着她安慰的笑了笑,十分顺从的让那车夫将自己的手绑了起来。 他复又转过头来对宇呈冽说:“希望你说话算话。” “君无戏言。”宇呈冽如是说。 季影寒转过身对漠为和秦寻点点头,秦寻已经将白初灵的绳子解开扶她上了马,他回头看着季影寒和宇呈冽两人,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欲言又止。 漠为上了马,示意所有人撤退,他坐在马上盯着宇呈冽说:“宇呈冽,若是我家少主有个三长两短,我必让你陪葬。” 宇呈冽笑了笑:“我等着。” 漠为没有再理他,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季影寒,调转马头头也不回的离去。 未门与青衣门一行人消失在了林间夜色中,渐渐地连马蹄声都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见。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宇呈冽心里有些难过,他明明已经答应了放未门和青衣门的人走,但季影寒却这般如此不放心的等到确认他们安全离开,他们之间的信任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季影寒转身,一言不发的自己上了马车。 宇呈冽朝着车夫吩咐道:“回宫。” “是,主子。”那边车夫早已吩咐了两名黑衣人将马车上重新系上了两匹马。 马车内十分安静,只听得到车轮与马蹄的声音。 季影寒坐在那里靠着车厢闭目养神,折腾了大半夜他确实有些累了,只是绑在一起的双手提醒着他这不是休息的地方。 “你如今……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吗?”马车并不大,宇呈冽的话近在咫尺。 季影寒的眼皮动了动,却仍旧没有睁开眼睛。 “影寒……”宇呈冽将季影寒拥入怀中,动作轻柔的仿佛曾经的每一次。 季影寒默不作声,心中却已然描绘出了宇呈冽此时此刻的表情,这个怀抱他期盼了太久。 “你瘦了……”耳畔一声心疼的叹息让季影寒的心一颤,紧闭的眼眶泛了热。 “你打算怎样处置我?”季影寒的声音冷冷清清,在这寒冷的夜里如同凝结的冰。 宇呈冽轻轻的放开季影寒,他解开季影寒手腕上的绳子,指腹拂过他手腕上被勒出来的红痕,季影寒右腕上的红线让宇呈冽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该是我问你是否愿意听我解释。” 季影寒没有答应,亦没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6 有拒绝。 “我起初并不知道你的身份,我靠近你时也并没有别的目的。关于十七年前的那场兵变,我那时年纪尚小所以知道的也并不多,我甚至也不知道一直追杀你的冥是父皇的人。直到你告诉我,我才想办法联络上了他,我告诉他我会将你交给父皇,其实那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不再对你出手。而之前围剿未门据点的事情是父皇下的命令,我想过要阻止,但是……我没有办法。”宇呈冽目光灼灼的望着季影寒,“影寒,我从未想过要害你,你信吗?” 宇呈冽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如同被放在砧板上的鱼,季影寒就是那把刀,自己是否身首异处都只在他的一言之间。 沉默让时间都慢下来,“吱吱呀呀”的车轮声像是没有休止的雷鼓,一下一下击在宇呈冽心上。 “我信。”轻轻的两个字却仿佛掷地有声。 那一瞬间,宇呈冽不可谓不感动。 宇呈冽一把握住了季影寒的手,他犹觉不够,复又将人紧紧圈进自己怀里。 “既然如此,影寒,放下这一切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我们……我们回古水镇去,只我们两个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季影寒淡淡的说。 “今日跟随我来的都是我的心腹,此时若立刻启程日夜赶路不过十几天便可到古水镇,等到了古水镇,我自有办法应对。”宇呈冽想着可以让季影寒演上一场假装诈死的戏码,他安排妥帖些总是能脱身。他游历天下多年朋友也结交了不少,找个能够藏身的地方并不难,最坏的打算也不过跑到塞外去。只要有季影寒,何处都能是归处。他那为权势皇位所吸引动摇过的心,在见到季影寒的这一刻又再次坚定下来。 “或者你并不想要去古水镇了,你想要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好不好?”宇呈冽想因为上次刀剑相向后的分别古水镇已然是个伤心地了,或许不该去那里。 车厢里再一阵沉默,宇呈冽殷切的看着季影寒,他在等他的回应。 “三日后,便是上元节了。”季影寒没有回应宇呈冽的问题,他语气和缓,似乎并不是在说拒绝的话,“我甚至不知道父皇母后葬在何处。” 宇呈冽双手一抖:“这是你的选择吗?” 季影寒平静的点头:“这是我的选择。” 宇呈冽抬起头,半晌扯出了一个笑容:“我知道了。” 宇呈冽心下了然,果真是他痴心妄想了。若这一切真能放得下,他们二人又怎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知道你待我真心,所以想要托付你一件事。” “你说。” “若能找到我父皇母后所葬之处,还望你将我和他们葬在一起。” 宇呈冽的心如同被人狠狠攥了一把。竟是这样残忍的托付。他想过季影寒也许会托付他放过楚未青,或者是不要为难云辛之类。他想只要是他要的,无论如何他都会尽力周旋尽力保全。但是却没想到,他唯一托付的却是自己的身后事。他为他倾尽一生的情竟换来他如此体贴,他当真不让他为难,也当真是瞧得起他。 “你觉得我会杀你?”宇呈冽着实有些怒了,话音有些微颤。 “你知道我并没有此意。”季影寒十分清楚,他被带回皇宫那意味着什么,即使宇呈冽此时身为监国的太子,但宇崇修又怎么可能放过他,且如果宇呈冽要保全自己,又该怎么向文武百官交代。他不愿宇呈冽为难。 他姓“季”,这个姓氏曾经何等的尊崇何等的高贵,即使曾经的一切如今已不再他也绝对不允许自己让这个姓氏蒙羞。 “我会……”“保护你”三个字尚未出口,外面突然响起了马的嘶鸣声,马车轰然朝右歪倒,随着惯性两人狠狠的撞在了右侧面车厢内壁上,马车就着这个样子竟还在继续向前,两人再一次向前面撞去。索性宇呈冽动作快了一步,将季影寒紧紧护在怀里当了他的肉垫。 “季大哥!”外面是秦寻在呼喊。 季影寒回头,宇呈冽正被撞得头昏眼花,他一咬牙拽开了宇呈冽紧紧箍住自己的手,宇呈冽大惊中挣扎着想要抓住他却只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角,季影寒用力拽了拽却无奈宇呈冽的手丝毫不肯送,马车还在歪斜着向前冲,左摇右晃中季影寒掏出了随身的匕首。“刺啦——”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决绝的让宇呈冽身心具颤。 “呜……”宇呈冽低着头,一声呜咽似哽在喉咙,即使刚刚狠狠撞到的那两下他都一声未吭过。 宇呈冽的那声呜咽戳在了季影寒心上,他原本要掀开车帘的手停顿住了。 他回过身来正对上宇呈冽受伤的眼神,遥记当年临州宇呈冽为他受伤后的那个早上,他将要离开时他也是这般绝望的看着他。下一刻,季影寒在这摇晃不止的马车中一把抱住了宇呈冽。他第一次这样用力的拥抱宇呈冽,似要将他嵌到自己的身体中,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肩膀,颈项卡在他的肩头,脸颊蹭着脸颊发丝缠绕发丝。 朗朗乾坤太平盛世,或许容得下宇呈冽,或许容得下季影寒,但却容不下宇呈冽和季影寒。 “季大哥!你在里面吗?”外面马蹄声凌乱,车厢也是左摇右晃响得厉害,秦寻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夹杂在其中断断续续的传进两个人的耳朵里。 车帘掀起又落下,宇呈冽攥紧了手中那片白色衣角在剧烈摇晃的车厢中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季影寒落地顺势滚了几圈,等到爬起来朝着马车奔驰的方向望去一股寒意瞬间袭遍了全身。 ☆、第六十七章 悬崖 此时天色还昏昏暗暗,林间的树木都影影绰绰,马蹄声和刀剑杀伐声混杂成一片。马车右侧的木栓被砍断了,左侧的那匹马受了惊,正发疯的拖着歪歪斜斜的马车慌不择路的狂奔。马车车夫以及几个黑衣人此时正被未门和青衣门的人紧紧拖住,马车上只有宇呈冽一个人,他并没有跟在季影寒后面跳下马车,他甚至都没有掀一下车帘看一眼前方近在咫尺的悬崖。 眼看马车已经越来越接近悬崖,季影寒白了脸色,他终于明白为何刚才秦寻的声音歇斯底里的焦急。 “玄冽!!!”季影寒的声音撕心裂肺,顷刻间竟盖过了所有的刀剑声。 车夫以及几个黑衣人闻声朝马车的方向望过去,均吓出了一身冷汗。离得最近的车夫大喝一声挡开了面前的刀。 “主子……”这边车夫话音还未落,一道白色的影子从众人眼前掠过,快的如同一道闪电。 季影寒拼尽了全力追赶马车,他的脚狠狠的蹬在树干上借力向前跃去,终于跃过车顶落在了车门外偏左的位置上,他赶忙一把抓住车门旁边凸出来的门框,右手从靴子中拔出了那边从不离身的匕首。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7 “季大哥!”身后秦寻的声音已经变了调。 季影寒费力的稳住自己的身体,右手的匕首划过一道弧线割断了仅剩的唯一一匹马的缰绳。那匹马慌乱中又向前冲了两步终是掉下了悬崖,最后的那声嘶鸣伴着回音听起来着实有些毛骨悚然。没了动力的马车向前又走了一两米卡在了悬崖边上。 季影寒向下望去,一片片的怪石嶙峋云雾缭绕中根本望不到底,他的腿正垂在车外,左手紧紧抓着门框,刚刚若他有一瞬间的松动,如今就已经葬身崖底。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仿佛电光火石之间,于是当宇呈冽还带着些防备掀开车帘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的一幕。 风吹乱了季影寒一头黑发,在刚刚亮起了一点点的天色里黑发白衣的对比显得干净而纯粹,他背对着自己,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影……影寒……”眼前的一幕让宇呈冽有些头皮发麻,他明白过来刚刚自己在车内暗自神伤时已经和阎王擦肩而过了一次。 季影寒终于松了一口气,他闻声回过头来对着宇呈冽如释重负的笑了,笑容里有些心满意足的味道。但这笑容不知为何却让宇呈冽心中“咯噔”一下,他稍稍向前探了探身子,朝季影寒伸出一只手。 季影寒扭转了一下身体将自己还握着匕首的右手递过了来。 就在此时,马车车轮突然“咯噔”动了一下,原本垫在车轮下的一小块石头因受不住重压移了位,原本没了马匹正前倾的车厢因为宇呈冽上前去拉季影寒的动作前重后轻失去了平衡,摇摇晃晃的就要向前翻过去。 宇呈冽和季影寒同时变了脸色。 宇呈冽还未来得及动作,已被季影寒一掌推到了车厢后面,这一掌季影寒用了些力,巨大的冲力让马车也朝后仰了过去,但着大幅度的动作却让季影寒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歪朝下栽去。 季影寒的一掌重击让宇呈冽的气息有一瞬间的停滞,他咳了两声,呼吸通畅以后感觉整个左肩都火辣辣的疼,他的头撞在车壁上,耳朵里“嗡嗡”作响,待眼前的黑缓缓散去他强撑着有些晕的头超前看,立即被眼前的情景吓得一个激灵。 宇呈冽此时只能看到季影寒的一只手,正死死的抓着那支钉进了木板的匕首,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青白。此时季影寒整个人都是悬空的,唯一的支撑就是这支匕首。 “影寒……”宇呈冽大急,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抓住季影寒的手,但脚步还没挪上半寸就恢复了理智。若他此时上前马车势必会受理朝前翻去落下悬崖,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逃生的机会。 宇呈冽听到不远处匆匆赶来的脚步声,立刻大喊:“快来人!来人!” “主子!” “季大哥!” “少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双方人马暂时放下了刀剑,纷纷赶来救助。 “拖住马车后面不要动,快!”宇呈冽再次大喊,此时马车已经有一半悬空,众人根本没办法直接从前面将季影寒救上来,匕首随时有松动的可能,季影寒的体力也有限,未必能坚持到马车被拖离悬崖。 马车的后面没法着力,立刻有人从马上拿下绳子系牢在车轮上,几个人上前牢牢拉住。 “主子,马车拖住了。” 后面话音刚落,宇呈冽立刻扑过去握住了季影寒那只手的手腕。他整个人跪趴在马车边缘,另一只手向下递去。季影寒递上来的另一只手被宇呈冽紧紧握住,他左手松开了匕首,将整个重量交给了宇呈冽。宇呈冽深吸了一口气,大喝一声将季影寒拉了上来。季影寒整个人落在了宇呈冽的怀中,宇呈冽跪着将他紧紧抱住,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 宇呈冽抱着季影寒向车厢里滚了进去,而后狠狠吻上了季影寒的唇。 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季影寒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被宇呈冽这个突然的吻堵了个头昏眼花,他微微挣扎了一下,感觉马车正在被往后拖动,想起外面还有未门青衣门以及宇呈冽的人,脸不禁立刻烧了起来。 马车终于停下了摇晃,他们已经被拖到了安全的地方,车厢外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等他们两个下命令。车厢内宇呈冽与季影寒对视良久,然后伸出手理了理季影寒稍稍有些凌乱的衣襟,整理好后对他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相对无言胜过了千言万语。 季影寒未再做停留,他掀开帘子走了出去。立于马车右侧的车夫立刻紧张了起来,身后的黑衣人也跟着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而左侧的秦寻右手正牵着两匹马,身后站着青衣门和未门的众人。 “季大哥,你没事吧。”秦寻见季影寒出来立刻急切的问。 “我没事。”季影寒点头下车,顺势将钉在马车上的匕首拔了下来。 “主子……”车夫恭敬的朝着马车内叫了一声,意在请示。 帘子再度被掀开,宇呈冽走了出来对那车夫吩咐:“让出一匹马给我,要赶在早朝之前回宫。” “是。”车夫受命立刻安排。 宇呈冽跃上马背,他看了季影寒与秦寻一眼,略一拱手客气而疏离:“季盟主秦门主后会有期。”紧接着便调转马头匆匆离去。 季影寒看着宇呈冽的身影顷刻间消失在了树林中,马蹄声渐渐远去。他抬头看了一眼还昏暗不清的天色,东方升起了启明星,西面还挂着将要满轮的月亮。正月里的寒风呼啸着穿过树林,只一会儿便将人全身上下吹透。 他转头时发现秦寻左胳膊上的衣料深了一块,细看了一眼才发现是受了伤,眉头皱了一下。 秦寻察觉了季影寒的视线,他随意的瞥了一眼然后笑道:“不碍事,只是皮外伤而已。” “皮外伤也是伤,怎能如此大意。”季影寒用手中的匕首从衣服下摆割下一条布,替秦寻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等回去拿了金疮药再好好的处理一下,马虎不得。” 季影寒跨上马,与秦寻并肩而行,未门和青衣门的人跟在身后。 “今晚简直太乱来了,若是出了差错可如何是好。” “季大哥是为了救初灵而来,若是季大哥出了差错,初灵恐怕会一辈子都良心不安。” 季影寒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这事本也是因我而起,他是为了对付我和未门才将初灵与你牵扯了进来,我自然应当救,否则又该怎样向白家堡和谢盟主交代。” “将初灵与我牵扯进来的人并不是季大哥,而是宇呈冽。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他。”秦寻颇有些恼怒。 “谁又想得到呢?”季影寒小声的呢喃了一句。 秦寻看着季影寒面上虽尽力掩饰却还是透露了少许的失魂落魄。不禁叹息,曾经在临州姚宅住的那几日,他总是能在他们二人眼中看到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8 对对方的情谊,他们那样的登对那样的美好,彼时看在他眼中全是羡慕,却不料那一切竟只不过一场镜花水月,终究经不起人世间的波涛汹涌。 ☆、第六十八章 恩威并施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杨瑞靠近了宇呈冽身边轻轻的唤道。 宇呈冽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整个早朝他竟没有听进去任何一个大臣的上奏。他按了按眉心坐直了身体,这龙椅虽大但却十分生硬,饶是铺着厚厚的明黄色锦垫也还是不舒服的很,这从来就不是个舒服的位置。 “还有奏吗?”宇呈冽问。 “回太子殿下,百官已经上奏完毕。”杨瑞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并没什么太过重要的事。” 自太子监国杨瑞便奉了崇德帝的旨意跟随宇呈冽上早朝,杨瑞虽已不掌实权多年,但崇德帝却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个十几岁时就跟在自己身边鞍前马后帮自己打下天下的心腹其实十分聪慧。正是这份聪慧才让他时至今日还能安安稳稳的留在自己身边,有他在太子身边看护辅佐自己也能够放心。 “那退朝吧。” 宇呈冽站起身往后走,杨瑞立刻跟上,站在一旁的司礼太监立刻会意的喊道:“退朝……” “太子殿下可是身体不适?是否需要臣宣御医?”杨瑞问道。 “只是昨日夜里没睡好,不碍事。”宇呈冽摇摇头,“若是惊动了御医母后就该知道了,还是不要让她挂心。” “是。”杨瑞点头。 走出大殿宇呈冽停下了脚步,紧跟在他身后的杨瑞也跟着停了下来,宇呈冽转过身来朝着身后跟着的几个宫女太监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宫女太监们立刻会意,行了礼安静的散了去。 宇呈冽解开自己身上披着的银灰色大氅亲自披在了杨瑞身上。 “太子殿下……”杨瑞颇为惶恐,赶忙要拿下来。 宇呈冽一把按在了杨瑞肩头,笑道:“这半年来杨总管一边侍奉父皇一边辅佐我着实辛苦了,这大氅并不如何名贵,只是母后让宫里的贴身侍女做了送来的,我一向并不怎么怕冷留在手里也无甚大用处,杨总管前朝后宫两处忙碌着才要好好看顾身体,无论是父皇还是我可都离不开杨总管。” 杨瑞从崇德帝建功立业开始就侍奉在宫中,十几年来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言语没听过,但饶是如此宇呈冽的话还是让他稍稍有些许动容,但那动容也不过转瞬即逝,他自然知道宇呈冽不会平白无故的施与他这等恩惠。在杨瑞这个人精眼里,所谓真正的恩惠并不是钱财珍宝与权利官位,而是一份姿态,当年正是一份姿态让他决心追随崇德帝甚至助他起兵夺位。宇呈冽是北宁不二的储君,是未来天下的帝王,与他自然君臣有别,但此时却特特放低了姿态来就他,这着实让他受宠若惊,但也不得不小心周旋。这大半年的时间杨瑞早看得明白,他们的太子殿下表面温文尔雅但运筹帷幄城府计谋却丝毫不逊色他的父皇。 “侍奉陛下是臣的本分,陛下对臣有知遇之恩,臣永生难忘。臣本愚钝,陛下让臣侍奉太子殿下上朝已是抬举,太子殿下“辅佐”二字实在太过言重了,臣愧不敢当。”杨瑞生自书香门第却从小酷爱武学,曾是崇德帝麾下有勇有谋的带兵好手,即使在这深宫中不问权势十几载却也仍然在懂得为臣本分的同时保留了一副铮铮铁骨,说话办事从来都是恭敬却不谦卑。 宇呈冽仍旧维持着唇边的笑意,伸手去扶杨瑞作揖的手臂:“杨总管过谦了。” 杨瑞顺着宇呈冽的动作站直了身体,他知道宇呈冽还有话要说。 “杨总管是开国功臣,又悉心侍奉父皇十余载,父皇对杨总管的信任和杨总管对父皇的忠心我自然都看在眼里。”宇呈冽的视线从杨瑞身上移开,看向不远处在寒冬天气里仍郁郁葱葱的松柏,而后缓缓的说,“只是父皇如今龙体欠安,我认为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父皇再伤神的好,不知杨总管意下如何?” 杨瑞自然明白,宇呈冽表面上是在询问,但实际上他却是非答应不可了。 “臣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殿下是希望陛下不再为哪件事情伤神?”杨瑞问道。 宇呈冽一笑:“杨总管是个聪明人。” “太子殿下谬赞了。”杨瑞回道。 “父皇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我为人子看在眼里也是难过,我如今不能时刻随侍在父皇身侧,若还要父皇操心未免太过不孝。至于其他的杨总管大可放心,我比谁都更希望父皇能够长命万岁”宇呈冽说到这里幽幽的叹了口气,“但太多事情总不遂人愿。” “臣明白了,请太子殿下放心。”杨瑞应了下来。他十七年前放手了兵权是不想有一天兵权成为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利刃,他选择留在崇德帝身边是为了报答崇德帝知遇之恩。他知道太多隐藏在史册之下的秘密,他清楚某些旧事一直都是崇德帝的心病,所以宇呈冽的话他并无异议,刚刚假装不明白也不过是想要试探一下宇呈冽的用心。 “这样杨总管就先回朝华宫吧,我换过衣服再过去向父皇问安。” “是,臣告退。” 宇呈冽转过身朝自己寝宫走去,他并不完全相信杨瑞,杨瑞毕竟跟在崇德帝身边太多年,不是他几句话就能轻易收服的,但如今对他而言最棘手的是直接接受崇德帝命令多年来一直都在追杀季影寒追剿未门的冥。 宇呈冽回到越熙宫,冥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太子殿下。” “都查清楚了吗?” “是。” 冥仍旧是一身的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这么长时间宇呈冽也没有见过他一回庐山真面目,唯独他那双鹰隼般阴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眼睛让人过目难忘。宇呈冽不知道崇德帝是从哪里找到的他,又是用了怎样的方法将他收为己用,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都是谜。 宇呈冽不得不承认,自己身边如今虽然也有几个得力的心腹,但是他们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跟冥比。冥身上那股子冷戾的杀气比季影寒有过之而无不及,宇呈冽感叹季影寒这么多年都能屡次逃过冥的追杀实属不易。 “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 “殿下请讲。” “这段时间以来你都在按照我的吩咐办事,可曾请示过父皇?” “不曾。” “为何?” “臣替陛下办事从来都是事成之后复命。” “那之前临州那次……” “临州那次因为伤到了殿下,臣觉得应当禀告陛下。” “原来如此。”宇呈冽点头,而后又问,“那你就不担心此次的事情我会再次从中搅局?” “臣不担心。”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89 宇呈冽十分清楚,冥所谓的“不担心”并不是觉得自己不会从中搅局,而是他有足够的把握让事情发展成崇德帝要的结果。宇呈冽不知道冥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但是他却没由来的觉得他一定做得到。 “冥大人应当听过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说法。”宇呈冽言语间的笑意表明这句话并不是威胁,他知道威胁对于冥来说根本没有半点用,何况他觉得威胁是处于弱势时才会使用的手段。 “臣听过。”冥仍旧不卑不亢。 “那不知我是否可以彻底信任冥大人?”宇呈冽这样问。 冥阴冷的双眼中竟闪过一丝笑意:“恕臣直言,殿下恐怕永远都不会彻底信任臣。” 宇呈冽没想到冥竟会回答的这样直白,于是也坦诚的笑了:“冥大人所言不错。” 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开诚布公,只是这时的宇呈冽并不知道,冥所谓的“不担心”其实并不仅仅是他对一切都有自己的把握,而是因为他看透了太多当时宇呈冽还没有看透的东西。 ☆、第六十九章 虚惊一场 陵城叶府大院里一片片红色的灯笼,马上要到来的上元节让全府上下忙碌的不可开交。 “去年的时候少爷病着,今年可要好好热闹热闹,正好云辛公子也在。”桂宝兀自兴奋着朝着蕖桃说个不休。 “是啊,总算是过了个好年。”蕖桃心不在焉的应着,她年纪虽不大却是叶府里的老人了,跟在叶南卿身边伺候了好几年,极会察言观色,这几日她总是觉得他们家少爷似是有什么心事,有时在书房里看着看着书便发起呆来,眉间也时常有些忧愁。 此时叶南卿正在云辛房中,他一手执笔一手接过云辛递过来的红色纸笺,在上面写上一道道谜面,上元节晚上猜灯谜是叶府的老传统,从前的谜面都是他父亲来写,自他掌了家就是他来写,写几个简单的再写几个难的雅俗共赏。 云辛接过谜面小心的吹干,看过一遍琢磨琢磨时而微笑时而皱眉,叶南卿看在眼里心中不禁稍稍轻快了几分。 往常年的上元节他也是和云辛在一块过的,不过那时是他去千羽楼找云辛,装醉缠他一个晚上。今年变成了云辛在叶府陪他一起过,心中原本该是满足才对,可此时的心境却和当初不同了。 他并不喜欢杞人忧天,只不过每每想起上元节对于云辛意味着什么他心里便十分的愧疚,想到过去每一年云辛陪在自己身边时都是在强颜欢笑便心疼的不得了。他从未像此时一般庆幸云辛的失忆,起码在今年他不用再强忍着对叶家的恨来笑对自己。他看着云辛此时真真实实的笑容心里也欣慰了很多,脸上不禁露出些微笑来。 “想什么呢?”云辛见叶南卿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想你。”叶南卿笑着,眼睛里柔情似水。 云辛一愣,未想到叶南卿竟会回答的如此直白:“我就在你面前还用得着想吗?” “想过去的上元节都是我去千羽楼千方百计的缠着你,而如今你就在我眼前了,我很高兴。” 云辛听完抿嘴一笑:“看来以前似乎你并不怎么讨我喜欢嘛。” 叶南卿被云辛揶揄的话逗得忍俊不禁:“区区在下不才,难入云辛公子尊目。” “如今看来我确实是吃亏了。”云辛得了便宜还卖乖。 “是是是,云辛公子吃大亏了。” 吃了大亏的云辛公子显得很得意,哼着小曲将叶南卿已经写好的谜面整整齐齐晾了一桌子,叶南卿写完最后一张撂下笔拽过云辛揉进怀里对着正哼小曲的嘴巴重重啜了几下。 云辛面红耳赤的推开叶南卿,佯装嫌弃的抬起手擦了擦嘴,却只擦得脸颊更加通红。叶南卿不禁心情大好。 “咚咚……”两下轻轻的叩门声,“少爷,该出门去吃何老板孙子的满月酒了。”是桂宝的声音。 “礼物备好了吗?”叶南卿朝外问。 “叶管家一早就给您备好了,已经拿上马车了。” “让马车到大门前候着吧,我换了衣服就出门。” “是。” 叶南卿又转过身叮嘱云辛:“中午在家要好好吃饭。” “我知道了。”云辛点头。 “谜面干了就叫蕖桃送到书房去,等明个傍晚再贴到灯笼上。” “好。”云辛忍不住催促:“赶紧走吧,晚了就失礼了。” 叶南卿故作正经的朝云辛作揖:“遵命。” 中午云辛用过膳稍稍休息了一会儿,醒过来后瞧着外面的阳光不错便动了想要出门走走的心思。他将桌子上早已晾干的谜面收了起来,拿过大氅将自己包严实了,捧着个手炉朝叶家书房走去。 叶南卿回来时已经是半下午,倒腾了大半辈子文房四宝的何老板送了他两块上好的墨锭,他想着先放回书房再去找云辛。 叶南卿进了书房便看到了桌案上一沓大红色的谜面,原本凌乱的桌面也被收拾的整整齐齐。 “少爷回来了。”蕖桃端着水盆和抹布走了进来。 “可有数过谜面一共多少张?”叶南卿突然想起上午只顾着和云辛玩闹,写了多少张谜面自个却没数。 “谜面?少爷出完了?”蕖桃探头看了看桌案上厚厚的一沓。 “不是你拿过来的?”叶南卿问。 “不是啊,今天厨房的赵大娘病了,我从早上就在厨房帮忙,现在才得空过来给您整理书房。”蕖桃将抹布从水中捞出来拧干了水,“是云辛公子送过来的吧。” “那这桌案也是云辛整理的吗?”叶南卿指着桌子上分门别类整整齐齐的书册账本和信件。 “应该是。”蕖桃点头,说话间已经手脚麻利的将桌椅书架擦的干净明亮。 “这样啊。”叶南卿点了点头,他在桌案前坐下来。 蕖桃端着水走了出去,末了又回头问了一句:“少爷可要用茶?” 叶南卿想了想说:“泡一壶大红袍送到云辛房里,再将我刚刚让桂宝送到厨房的点心拿两盘送过去,我一会儿去那边喝茶。” “是。”蕖桃退下。 蕖桃走后,叶南卿开始翻找桌面上那摞账本,他抽出记录叶家总账的那一本翻了翻,里面正夹着宇呈冽派人送来的那封密信。他打量着整洁的桌面不禁松了一口气。 叶家的书房平时没有他的允许除了每日来打扫的蕖桃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只是云辛住进来后时常会在他看账本的时候在一旁看看书喝喝茶,他也乐得每每从账本中抬起头时看见他在眼前,时间久了他竟也就大意了,若是这封信被云辛看到了…… 想到这里叶南卿不禁后怕,他赶忙找了个火盆将那信笺连同信封一起烧掉。 做完这一切叶南卿起身去找云辛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0 ,他推开房门时云辛正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掰了一小块点心逗弄汤圆,寒冬天气里别的蛇虫鼠蚁早就冬眠了,但汤圆却因为云辛屋子里温暖如春所以一直很活跃。 叶南卿走过去在云辛对面坐下,悉心问道:“午饭用得可好?” 云辛听了没好气的撇他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连顿饭都不会吃?” 叶南卿好笑的伸过手去揉了揉云辛的脑袋:“天一冷你胃口就不好,我怎能不挂心。” “我哪有那么弱。”云辛不满的嘟囔。 “好好好,你没有。”叶南卿好脾气的受了云辛的白眼。 “今个天气好,我出去走了走,顺便将谜面送到你书房了,一共三十六张。” “倒是个吉利的数字。”叶南卿点头。 “我见你桌案有些乱就顺手收拾了收拾。”云辛又说。 “那可有劳云辛公子了。”叶南卿夸张的作了一揖。 云辛笑道:“最最有劳的该是蕖桃才对,我只不过才收拾了这一次。” “以后这些事情还是让蕖桃做吧,你这样做了她心下会不安。”叶南卿找了个妥当的借口。 “知道了。”云辛笑笑拿起盘子里的点心就着茶慢慢吃着。 叶南卿从进门就在观察云辛,此刻见他语气神态都一如往常也就彻底的放下心来。 “你今日见何老板的孙子了吗,可长什么样子?”云辛又抬起头来好奇的问。 “小孩子不过刚满月,皱皱巴巴的还没张开,实在是没法细看,不过眉眼间颇有他父亲几分模样……”叶南卿见云辛很有兴致于是娓娓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因为找工作各种焦头烂额啊,耽搁了更新还请大家谅解,但我保证,这文一定会完结的。 谢谢小金一直在~ ☆、第七十章 诊脉 朝华宫的寝殿内,蟠龙纹的青铜炭炉里燃着上好的银炭,偌大的室内暖意融融。最得崇德帝信任的宋御医刚刚为他诊完脉。 “陛下的龙体这几日已有些起色,再将养上一段时日应当就无大碍了。”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臣告退。” 宇呈冽见宋御医退了出去便上前道:“父皇,儿臣还有不少奏折没有批阅,还请父皇允许儿臣告退。” “勤勉是好事,但也要保重身体。”崇德帝摆了摆手,“你去吧。” “是,儿臣告退。” 宇呈冽出了朝华宫的门,快步赶上了刚刚离开不久的宋御医:“宋御医请留步。” 宋御医回过身来赶忙行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宋御医免礼。” “不知太子殿下找臣有何事?” “我想让宋御医跟我走一趟紫薇宫。”宇呈冽说。 “柳妃娘娘?”宋御医捋了捋自己的花白的胡子有些犹豫,“这……” “虽说柳妃现在是戴罪之身但毕竟还是父皇的妃子,父皇只说禁足,可没说过不准人探视,更没说过柳妃生了病就可以不给医治。”宇呈冽有些不悦道,“宋御医大可放心,就算父皇真的怪罪下来还有我呢。何况昔日柳妃待人一向很好,如今她落魄生病,宋御医念及昔日旧恩前去医治照料想来父皇也不会怪罪。” 宇呈冽一番话说得宋御医老脸一红,再想起曾经受过柳妃的恩惠心中更是惭愧:“太子殿下不必说了,老臣走这一趟便是。” “那就有劳宋御医了。” 紫薇宫仍旧是宫门紧闭,宇呈冽扣了两下门就等在一旁,不一会儿就有个小太监拉开了门。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快起吧。” “谢殿下。”小太监起身跟在宇呈冽与宋御医身后关了门进来。 这时已有一个小宫女打起了厚厚的毡帘,朝屋里喊道:“娘娘,三殿下来了。” 宋御医一愣,但见宇呈冽面上习以为常的样子心下便明白了是什么回事。 自那日见过柳妃,宇呈冽就从自己宫里挑了两个手脚麻利聪敏机灵的小宫女和一个小太监过来照顾柳妃,并叮嘱他们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打着他的旗号尽管去要,如今的紫薇宫虽然仍旧冷清但比起他当初看到的荒废样子不知好了多少,起码各处已经收拾打理的井井有条。 宇呈冽带着宋御医走进屋子,一股暖香扑面而来。 “决儿。”柳妃正倚坐在床上做一只墨蓝底银水纹锦缎的靴面,见宇呈冽进来便放在针线篓子里让一旁的小宫女端下去。 “母妃身体不适怎么还做这么废精神的针线活?”宇呈冽赶忙上前。 “不碍事,总是躺着也烦得慌。”柳妃温和的笑道。 那小宫女将针线篓子收好了放进柜子里,转身道:“娘娘想给殿下做双冬靴,怕我和锦雁的手艺不够好一定要亲自动手才行。” “冬靴让锦莺锦雁她们做就好了,母妃快些将身子养好才是。” “我知道我知道,冬天还早呢,我慢慢做就是,也不觉得辛苦。”柳妃拉着宇呈冽的手让他在床边坐下,满脸的慈爱。 屋子里安静了一阵子,所有人都知道外面正厅中央的炭炉已经烧了整整一个冬天,眼看着正月过去就该开春了,而柳妃仍旧浑浑噩噩的活在她的四季里。 “也是,冬天还早,母妃慢些做就好。”宇呈冽点过头,然后又说,“儿臣见母妃最近身体不适,今日禀告了父皇,父皇谴了宋御医过来替母妃诊脉。” 宋御医会意立刻上前:“臣参见柳妃娘娘。” “宋御医快请起。”柳妃面露喜色,“辛苦宋御医跑一趟。” 宋御医赶忙道:“替娘娘看诊是臣的本分,不敢言辛苦。陛下牵挂娘娘,娘娘还请允许臣替您看诊,臣也可早些去给陛下复命。” “那就有劳了。”柳妃点头,“赐座。” “谢娘娘。”宋御医道过谢转身将随身的药匣子放在桌子上。 这厢小宫女已经服侍柳妃躺好,将一方白色的丝帕搭在了柳妃的腕上,小太监搬了一个圆凳放在了床边。 “不知娘娘近日身体不适是有哪些症状?”宋御医在圆凳上坐了,开始替柳妃切脉。 “其实也无大碍,只是夜里总也睡不好,常常被噩梦惊醒,白日里人也疲乏的很。”柳妃说。 宋御医点了点头而后又说:“娘娘可否让我诊另一只手。” 宋御医分别诊过柳妃两只手的脉相,然后抬头望了一眼立在床边的宇呈冽,宇呈冽见状皱了下眉头,然后朝宋御医微微点了点头。 宋御医起身道:“娘娘不必担忧,娘娘之所以夜晚多梦白日疲乏是气血不足的原因,臣为娘娘开个药方慢慢调理便好。” “如此我就放心了,还请宋御医回去向陛下复命吧。” “臣告退。” 候在一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1 旁的小太监赶忙替宋御医拿过桌上的药匣子送他出门。 “母妃,我与宋御医一道去给父皇复命。”宇呈冽说。 “好,你去吧。”柳妃点头叮嘱,“如今入秋天凉了,要多多提醒你父皇穿衣,劝告你父皇不要太过操劳。” “儿臣记下了。” 宇呈冽出了紫薇宫果然见宋御医在不远处等着他。 “太子殿下。”宋御医赶忙上前行礼。 “宋御医还请随我来一趟越熙宫,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宇呈冽上前说。 “是。”宋御医立刻领会过来。 二人进了越熙宫,宇呈冽才将自己心中已猜测了八九不离十的疑问道出来。 “宋御医可是发现柳妃娘娘的病情有何蹊跷?” “殿下说的不错。”宋御医点头。 “是怎么一回事?” “娘娘的症状确实像是气血不足,但是臣诊过脉却发现娘娘脉相虚浮气息紊乱,五脏各处器官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加之如今看娘娘精神上似乎有些不对劲,臣觉得……”宋御医沉吟了一下,“臣觉得恐怕是药物导致的。” “药物?”宇呈冽大惊。 “是。”宋御医接着说,“而且看娘娘肝脏受损的程度,恐怕时日已久了。” “你可知是什么药物?”宇呈冽知道后宫之中从不缺少明争暗斗,但柳妃已经失宠禁足多年,又会是谁想要置她于死地呢? “这臣就不得而知了。” “宋御医的意思是,柳妃娘娘的失心疯也是受药物的影响?” “臣不敢妄下定论,但臣觉得十之八九是这样。” 越熙宫的正殿里一时间悄无声息,宇呈冽端坐在椅子中,眉头慢慢锁了起来。 过了良久宇呈冽才说:“宋御医先回去吧,今日的事宋御医知道该怎样做。” “是,臣明白,臣告退。”宋御医退了出去,他心中暗自感叹今日算是搅进了一桩麻烦事。 宇呈冽在宋御医走后立刻唤来了一个小太监:“去紫薇宫找锦莺或者锦雁过来。” 不多时,锦莺到了越熙宫。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我有话问你。” “是。”锦莺见宇呈冽面色不是太好,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柳妃娘娘身体不适可还有别的症状?” 锦莺回道:“除了娘娘自己说的症状还时常冒冷汗,而且用膳也很少。” “还有别的吗?” 锦莺想了想又道:“没别的了,倒是觉得最近娘娘似乎是好多了。” “哦,此话怎讲?” “奴婢倒也不懂得医术,只是见娘娘最近几日似乎清醒了不少,虽然还有些糊涂,但是比奴婢们刚进紫薇宫时要好得多了。” 锦莺的话让宇呈冽想起了自己回宫后第一次见到柳妃的情形,对比之下发现,近日果然是好多了。 “自你们三个到紫薇宫侍奉,可有谁时常会去?” “没有几个人,除了太子殿下您,也就四殿下和皇后娘娘身边的紫曦姑姑来过一两次。” “可有带什么东西?” “四殿下两次都是空着手来的,来坐一会儿陪娘娘说一会儿话就走,不过紫曦姑姑来时会带些衣服和点心,说是皇后娘娘让送过来的。” “送过几次?” “一个月三四次,有时是衣服有时是点心。”锦莺又说,“听说从前太子殿下没回宫的时候,也是皇后娘娘时常让紫曦姑姑送衣服点心之类的过来。” 听完锦莺的话宇呈冽衣袖下搭在扶手上的手不禁渐渐握紧,但他面上却沉静了几分:“从今天开始,无论是谁往紫薇宫送东西都要私下过来告诉我一声。” 锦莺为人很机灵,一听就知道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但她更懂得不好奇不多问是在宫里当差的本分,立刻应了下来:“奴婢知道了。” “一会儿你去宋御医那边拿他开的药,回去按时给娘娘煎服,就说我找你是叮嘱照顾娘娘的事情。” “奴婢明白。” 锦莺走后宇呈冽的脸色沉了下来,锦莺的话让他不得不朝着一个他难以接受的方向去思考。他知道历朝历代的后宫都隐藏了无数的阴谋算计,手段之毒辣用心之险恶常常让人毛骨悚然,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至亲至近的人也会卷入这样的阴谋。他想不通如今的柳妃还有何好算计的,他更不相信自己贤淑端庄的母后会做这种事,所以他想这背后一定另有其人。他很清楚,今日是他无意中发现了此事,若有朝一日柳妃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只要稍稍一查矛头就会立刻指向周皇后。 宇呈冽知道这件事情必须尽快查清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无奈他不在宫里这些年对很多事都所知甚少,如今他必须找一个可靠的人来帮他一起梳理一下这件事。 “咚咚……”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什么事。”宇呈冽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恢复常态。 “殿下,四殿下来了。”进来的小太监恭恭敬敬的报了进来。 “快让他进来。”宇呈冽赶忙起身迎了出去,不错,他现下唯一可以相信也唯一可以依仗的正是宇呈凛,这个从小就与他一起长大他最疼爱的四弟。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天气炎热,大家一定要注意防暑啊。 最近忙着找工作,更文的时间不定,还请大家海涵。 ☆、第七十一章 把酒夜谈 季影寒再次从梦中惊醒时被胸口锐利的疼痛压得无法喘息,他披了衣服坐起身,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雪影峰的地势颇高,如今正是每年中最冷的时候,没有炭炉的屋子里冻得人骨头都发疼。 他下了床来到桌前,从茶壶中倒了杯早就冷掉的茶水一口灌下去,透心的冰凉让他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梦里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梦见当年东照宫的那场大火,他梦见自己站在宫门口看着那火焰在他面前熊熊燃烧,他听得到母后呼喊他的名字但却一动都无法动。他梦见余元殿外满地的尸体,他踏着被血水染红的台阶走进去,他看到父皇倒在正中央的明黄色龙纹椅塌上,一把剑笔直的插在他的胸膛上。他梦到身边不断的有宫女太监慌乱的跑过去,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死去。他看到很多人的脸,茗衣,箫副统领,姚丞相,还有云且,以及父皇身边那本该在上元节那一晚来接自己去余元殿看烟花的柳总管。 最后,他梦见了玄冽。 他梦见玄冽掉下悬崖,他拼了命的扑过去却还是没来得及抓住他的手。 他在梦里眼睁睁的看着玄冽消失在他面前,紧接着胸口就一阵尖锐的疼痛,一股血腥味从喉咙里涌上来,他便醒了。 满身的疲惫却无法让他入眠,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个脆弱的人,但是在有关玄冽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2 的事情上他却脆弱的如同寒冬屋檐下的冰凌,看起来冰冷锐利其实是一碰即碎。 季影寒不由自主的推开门走出去,入眼是一望无际的白色,几乎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的无声落下,他记起与玄冽相遇的那个上元夜,也是这样的大雪。那时玄冽站在假山旁一身玄色衣袍,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发间,他抬手轻轻抹去他脸上未干的泪痕,他手指的温度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在玄冽眼中看到的情绪,那样温柔的心疼。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在玄冽的面前无所遁形,所以他很恼怒。 季影寒伸出手去接住几片雪花,它们在他的手心融化成水珠,手腕上的月老红线在这一片白茫中如血般刺目。 他曾经有多少次看着这根红线微笑,如今就有多少次看着这根红线痛苦。 只是哪怕再痛,他都没有想过将它取下来。 隔壁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季大哥?”被安排在那屋的秦寻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阿寻,怎么不睡?”季影寒收回手转身问。 “我隐约听到你开门却一直没听到关门所以出来看看。”秦寻上前几步,“季大哥可有何事?” “没什么,只是睡不着,出来看看却没成想竟然下雪了。”季影寒看着纷纷落下的雪花微笑,笑容里却满是萧瑟的味道。 “外面太冷,季大哥还是早些回屋吧,深更半夜的冻坏了身体可了不得,季大哥现在可不能病倒。”秦寻劝道,季影寒脸上的笑容看得他有些心酸。 “好。”季影寒点头,他问秦寻,“可要一同进屋坐坐?” “也好,反正我也睡不太着。”秦寻笑着答应。 “季大哥,你这屋子里怎么连个炭炉也没有,这么冷的天可怎么受得了。”一进屋秦寻就觉出来屋子里的温度和外面没有太大不同,唯独好一些的就是没有风。他自然不相信堂堂未门竟然会亏待自家的少主,就连他这临时收拾出来的客房里也放了炭炉和上好的银炭。 “我不喜欢炭炉,所以就没让放。”季影寒这样解释。 秦寻再没有多问。 季影寒想起他曾和玄冽在陵城度过了一整个冬天,彼时天寒地冻,每夜每夜玄冽都会将他圈在怀中用他的体温帮自己取暖,但却从未问过他一句为什么不在东寒楼添一个炭炉。 现在想来,其实玄冽是知晓的。正因为知晓,所以才不愿问起。其实事情早就过去了那么多年,那些回忆如同钝掉的刀子,早已不会让他有多少疼痛了,有的只是一份沉重的抵触。玄冽待他从来都是这般的细致入微,以至于如今想来疼痛伴随着思念无孔不入。 但凡曾得到,但凡曾拥有,总是最痛人。 “只可惜了现在没有酒,若是有酒我们就可以再次把酒夜谈,当初在临州的时候我们三个人……”秦寻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仿佛被猫叼了舌头。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季影寒突然起身:“你等我一下。” 秦寻看着季影寒推门出去,不多时怀里抱着两个坛子回来了。 季影寒刚刚将坛子放在桌上,秦寻就闻到了浓烈的酒香,惊喜道:“季大哥大晚上哪里寻来这样好的酒?” “以前程老爷子好喝酒也好酿酒,云辛时不时趁他喝多睡着了就偷两坛,时间久了竟摆满了整张床的床底下。” “难道就一直没被发现?”秦寻听的饶有兴趣。 “怎么可能。”季影寒微笑着拍开泥封递与秦寻一坛,“程老爷子可不糊涂,只是由着云辛胡闹罢了。” 季影寒陷入回忆:“前几年程老爷子去世了,云辛床底下的酒却还剩一大半,从那以后,也就只有程老爷子的忌日,云辛会取一坛子坐在老爷子坟前喝一半浇一半。”说道这里季影寒忍不住笑了,“云辛的酒量并不好,程老爷子的酒又烈,他常常没喝几口就醉倒了,总是我将他背回来。” “我虽不认识这位云辛,但是听季大哥讲来,到是个真性情的人。” “是啊,他那个人,一旦认定了就会不顾一切。”季影寒眯着眼睛感叹,“我总觉得他活得比我明白,也希望他能比我走运些。” 季影寒喝得很快,说话间手中那坛子酒已经没了一大半,而秦寻这边才不过浅尝了几口。 酒力渐渐上头,季影寒醉了。他仰起头猛的灌了几口酒,酒水顺着下巴流淌下来湿了衣衫,秦寻没有阻止。他觉得也许喝醉对于季影寒来说也可以算作片刻的休息,他清醒了太久,也清醒的太过痛苦。 季影寒醉倒在桌上,他眯瞪着双眼看向自己腕间红线,眼泪突然像是找到了出口,滚落下来。 秦寻将手中的大半坛子酒轻轻放在桌上,微弱的烛光下,他看着季影寒的眼泪一滴一滴悄无声息的划过脸颊,他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晕湿,半瞌的眼睛隐在阴影里,将所有的情绪藏在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蜡烛终于燃尽了自己最后一滴泪,逐渐微弱的烛火挣扎着摇曳了两下最终熄灭。没了这丝暖光,这屋子里冷清的让人不适。 秦寻站起身,将已经沉沉入睡的季影寒扶到床榻上,睡梦中他的眉头仍旧轻拧着,再烈的酒也解不了他的愁绪。雪光透过窗户纸照进屋子,季影寒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秦寻拿过一旁的脸帕在水盆中沾湿了轻轻替他擦拭。 季影寒突然抬手抓住了秦寻的手,他微微睁开眼睛茫然的望着秦寻,喃喃叫道:“玄冽……” 秦寻拉过季影寒的手放进被子里,然后轻声说:“我在,睡吧。” 季影寒微微颔了颔首闭上了眼睛,嘴角露出了一丝心满意足的微笑。 秦寻不禁深深叹了口气,所谓用情至深大抵就是如此,但偏偏他们二人从出生就注定了这样敌对的命运,所谓造化弄人大抵也是如此。 秦寻走出屋子替季影寒轻轻掩上了门,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季影寒的这场好梦也不过如此短暂。 短短半月,朝廷无故劫持白家堡大小姐的消息就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季影寒舍身犯险救出白初灵的做法更是让江湖中不少英雄豪杰叫好。不少的门派认为这件事是朝廷对武林中人的威胁和挑衅纷纷声讨,更是有几个一向说话有分量的门派要求季影寒以武林盟主的身份集结武林人士向朝廷要个说法。 对此季影寒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因为这一切正是他和楚未青在背后一手策划的。对付朝廷总是要师出有名,季影寒和楚未青做了这么多年的准备,终于等来这样一个时机和借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多叮嘱大家一句…… 天气炎热,但一定不能贪凉冲凉水澡,真的会感冒的!!! ☆、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3 第七十二章 借刀杀人 锦央宫的正厅里一个身穿石榴红色华服的女子跪在地上,一张看起来原本明艳万分的容颜此时青白的惊人,她伏在地上,漆黑乌亮的发间那支镶着玛瑙的蝶恋花金步摇微微颤动着。 室内一片寂静,周皇后坐在主位上,宇呈冽宇呈凛分别站在两侧,堂下面还站着紫薇宫的小太监杜平。 不多时,周皇后身边的紫曦姑姑掀帘进来,颔首道:“皇后娘娘,人带到了。” 周皇后点头:“带进来。” 进来的是个小宫女,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只见她“噗通”一下跪在了周皇后面前,边磕头边哆嗦:“奴婢……奴婢叩见皇后娘娘,叩见太子殿下,叩见四殿下。” 旁边的女子听到声音抬起头,她诧异的看着旁边跪着的小宫女,满脸的不相信。 “娘……娘娘……”那小宫女好似很怕她,一张脸比刚才白的更甚,整个人更是哆嗦成了一团。 “你……竟然是你。”那女子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小宫女,长长的红色指甲如同一把把小刀,简直要戳进那小宫女的眼中。 “娘娘!娘娘!”那小宫女惊叫的躲开,那女子却突然作势要扑过来。 “拉住她!”周皇后厉喝一声,立刻有两名宫女上前将那女子压制住。 “你不要怕。”周皇后看向那小宫女,“将颜妃让你做过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本宫,倘若说假了一句话,你知道欺上的后果。” “奴婢说……奴婢都说。”那小宫女经过刚才的惊吓已是泪流满面,“颜妃娘娘让奴婢买通了御厨房负责给紫薇宫送饭的宫女羡儿,让她在柳妃娘娘的饭菜里下药。” “你胡说!”被压制在一旁的颜妃声嘶力竭反驳。 “奴婢不敢胡说……皇后娘娘可以叫羡儿来对持。”那小宫女一边磕头一边流泪。 “不用对峙了,羡儿昨个已经招了。”周皇后说罢看向颜妃,“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颜妃跪在那里拼命的摇头:“皇后娘娘,臣妾冤枉。” 周皇后怒极:“你堂堂一介嫔妃,却用这种阴险的手段谋害柳妃,你的冤屈从何而来!” 颜妃被周皇后的怒斥震得一愣,而后立刻回过神来,颤抖着伸手去指那小宫女:“皇后娘娘,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做的,是她害的柳妃,现在反过来陷害我,一定是她……” 颜妃在两个宫女手下声嘶力竭的挣扎着:“你为什么要陷害我?谁让你来陷害我?” 那小宫女惊恐的看着柳妃,突然俯身深深一拜,话音里满是绝望:“娘娘,您待奴婢好,所以奴婢什么都替娘娘做了。但是娘娘,自三殿下出事这两年来,奴婢夜夜都无法安睡,奴婢良心不安呐!奴婢劝过您收手的,三殿下都已经不在了,柳妃娘娘已经不能对您造成威胁了,您为什么不能放过她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宇呈冽突然上前了一步。 “你是说三哥……三哥他……”宇呈凛满脸的震惊,满脸的不信。 “紫曦!立刻去禀告陛下!”一向端庄持重的周皇后也变了脸色。任谁也没有想到,柳妃被下毒这件事背后,竟然还有这样惊天的隐情。 周皇后的命令似是将颜妃从梦里惊醒了一般,她呆呆的看着众人惊愕的脸,身子一歪瘫坐在地上,因为刚刚挣扎而有些松散的头发再承受不住那支蝶恋花步摇的重量垮了下来,步摇掉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史料记载,北宁崇德十八年春,崇德帝命太子宇呈冽重查三皇子宇呈决及镇安候柳旗谋反一案。经查明,三皇子宇呈决及镇安候柳旗谋反一案系妃嫔颜氏为争宠栽赃陷害,颜氏之父刑部尚书颜庆申亦参与谋划施行,且在最后关头将镇安候柳旗以酷刑屈打成招。 此真相一出,天下哗然。上至官员下至百姓无一不说颜氏父女这一招借刀杀人着实阴狠毒辣。 最终,颜妃被赐死,参与此事的所有宫人皆被杖毙,颜庆申于刑部大狱自尽,其他涉及党羽皆被问斩。颜氏一族剩下的族人被发配极北偏远荒芜之地,永世不得入离安半步,世代不许入朝为官。 柳氏一族沉冤得雪,被召回离安。镇安候柳旗追谥恭武侯,其唯一的女儿柳潋君被封为清宜郡主指婚周皇后的娘家侄儿禁卫军统领周省深,守孝三年,孝期满后便可成婚。三皇子生母柳氏被封为贵妃,三皇子宇呈决自皇陵离崇德帝预备陵寝最远的西侧移葬在紧靠崇德帝预备陵寝的大皇子宇呈凌的左侧。 至此,北宁历史上最大的冤案终算是落下帷幕,崇德帝在史官呈上来的尚在编写的《北宁通鉴》上这一页旁御笔朱批“以此为戒”四字警醒后世。 宇呈冽与宇呈凛二人并肩走出朝华宫,夜色已有些浓了。 “柳母妃的禁足令是不是也该撤了,父皇没提二哥可要怎么办?”宇呈凛边走边问。 “父皇让我监国,这后宫的事还是问过母后吧。”宇呈冽说,“不过父皇既然没提,大概是不能撤的意思吧。” “这是为何?三哥明明没有罪,柳氏一族也都平反了,为何柳母妃还要被禁足?虽说是晋了封,可若是不撤销禁足又有什么用?”宇呈凛愤愤不平,“这一切归根究底还不是父皇当时听信了颜庆申的一面之词草草定了罪,害得三哥白白蒙受这样的冤屈,抱恨九泉!” “放肆!”宇呈冽怒喝一声,眉头敛起,他看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说,“你如今都老大不小了,说话怎么不经经脑子,父皇岂是你能抱怨的!” 宇呈凛被宇呈冽难得的严肃唬的一愣,然后委屈的小声说:“我也并没说错啊。” 宇呈冽暗叹了一口气,宇呈凛自这明争暗斗的后宫中长大却仍然能有这份坦率,虽然欣慰但却也让人担心,不知于他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父皇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宇呈冽耐心的解释道,“以柳母妃现今的样子,那禁足令或许于她而言并不是坏事。” “这是为何?” “冤屈已经洗清了,前朝后宫谁人不知,这条禁足令在众人眼里已经没什么实质上的作用了。但一旦取消,若柳母妃离开紫薇宫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或者只言片语传进柳母妃的耳朵里,那恐怕才是□□烦。”宇呈冽又补充道,“但若是柳母妃不出紫薇宫,很多事情就好控制的多。” 宇呈凛听过,若有所思的点头:“如此看来确实不能大意,柳母妃如今只靠个虚幻的念想活着了。” “是啊。”宇呈冽仰头望着天上的繁星,这偌大的皇宫冰冷的慎人,他很多次都想念昔日在宫外的日子,没那么多的阴谋算计也不需那么多的小心提防。粗茶淡饭,喝酒下棋,有一人伴在身边,多么的潇洒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4 快意。可惜,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这时,不远处一个侍卫匆匆跑过来,到了近前才看清楚是越熙宫宇呈冽的近卫。 “臣参加太子殿下,四殿下。” “起来吧,什么事这样着急。”见心腹手下步履匆匆而来,宇呈冽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回太子殿下,冥大人求见。” 果然……宇呈冽转头对宇呈凛说:“我先回宫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明日早上向母后问安时再说此事吧。” “臣弟知道了。”宇呈凛点头,“二哥忙于国事也要照料好身体,臣弟愚钝无法替父皇和二哥分忧,母后和柳母妃那边我自会多照料些,二哥就勿太过挂心了。” 宇呈冽很欣慰,他拍了拍宇呈凛的肩膀:“凛儿如今真是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天感冒的滋味真得太难受,整个人昏昏沉沉没有力气,但最最难受的,还是随着身体不适而来的孤独感。 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在这里说了这样的话……大概是,真得被感冒冲昏头了吧。 希望大家都不要生病。 ☆、第七十三章 师出有名 三月的离安繁花似锦,往年的此时正是各地商客往来最为频繁的时候,大街小巷车马络绎不绝,处处人声鼎沸,上至远近闻名的嘉鹤楼下至路边卖豆花的小摊都鲜有空桌,可谓是人满为患。 今年却是个例外。 眼见迎春花娇嫩的黄色花蕊已经开遍了离安城大大小小的篱笆,嘉鹤楼外花坛中各色的月季也纷纷争奇斗艳竞相绽放,但唯独这大街上的人却还不及往年一半的热闹。 这原因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半个月前,离安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生面孔,与往年的游客商贾不同,这些人几乎都携带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些穿着统一的服装,有些则是单枪匹马。起初这也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在意,离安虽是国都,但也偶尔有几个江湖人士路过。只是这些来到离安的江湖人士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是将各个客栈酒楼都包了下来,看这阵仗绝对会是一场规模不小的聚会。但一直以来,江湖中大大小小的聚会都是在位于东部的临州一带,鲜少出现在西部,更别说是国都离安。 没过几天,这样的现状便引起了离安官府的注意。 众所周知,江湖与朝廷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虽然暗地里有着或多或少的牵扯,但是表面上一直都是对立的,这种对立自古有之,一直以来也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离安的百姓心里已经纷纷有了猜测,但天子脚下却不敢妄言。 离安知州不敢掉以轻心,立刻将这一反常现象上报了朝廷。当日朝廷便颁布了一条宵禁令,一更三点至五更三点之间禁止通行,特殊情形除外。 这些带着武器的武林人士虽然并没有人惹是生非,但是在平和安乐中过惯了日子的离安百姓却还是人心惶惶,出门行走也少了许多,就连路边原本的小摊贩们也大多选择避避风头。无奈各大酒楼客栈却还要做生意,便也就来者不拒了。 嘉鹤楼的天字一号房内,谢轻鸿、刘玉宗、杨拓三人坐在东侧,季影寒、秦寻两人坐在西侧,漠为站在季影寒的身后。 “如今武林各派差不多都到齐了,季盟主也该下命令了。”谢轻鸿言语间有些气愤,“景逸就初灵这一个女儿,从小宝贝的什么似的,如今竟受了这样的屈辱,朝廷这是摆明了没将白家堡和五岳盟放在眼里。” “岂止是没将白家堡和五岳盟放在眼里,摆明了是瞧不起我们这些江湖中人,我们一直以来都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莫不成他们就认为我们好欺负了?”杨拓自接手白水庄以来受了不少白家堡和五岳盟的恩惠,自然处处帮衬着谢轻鸿。 季影寒微皱了眉头,并不言语,像是有些为难的样子。 刘玉宗看气氛有些僵硬,便赶忙出言解围:“谢盟主和杨少侠莫急,此事我们是一定要为初灵侄女和白家堡讨个说法的,但是依我看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还需要从长计议。” 季影寒感激的看了刘玉宗一眼,接言道:“刘真人所言极是,这几日离安城的巡捕也多了不少,城门口也已经设了双倍的守卫,茫然行事对我们有害无利。” “说到底,初灵是在青衣门被劫走,秦寻实在是愧对白家堡和谢盟主,也辜负了季大哥的嘱托。”秦寻叹了口气,惭愧道。 “并不是你的错,何必自责。”季影寒安慰道。 “季盟主说得对,秦门主不必自责,谁能想到朝廷向来自诩公平正义竟也会做此等小人才有的行径。”谢轻鸿站起身,朝着季影寒作了一揖,“此事还请季盟主为白家堡做主。” 季影寒赶忙站起来去扶:“谢盟主折煞晚辈了,谢盟主放心,若不能为白家堡讨回公道晚辈决不罢休。” 谢轻鸿满意的点头:“如此便谢过季盟主。” “我觉得……三位远道而来不如先稍事休息,待到晚饭后我们再来商议此事,届时也可请其他门派武林豪杰一同出谋划策。”秦寻站起身正色道:“秦寻的本事虽比不得各位,但朝廷在青衣门的地盘上劫走青衣门的客人,秦寻也不能这样作罢。” “阿寻说的是。”季影寒点头,“漠为已经替三位安排好了客房,三位休息过后,我们再就此事细谈。” “好,如此我们就暂且告辞。”谢轻鸿三人走出了房间,季影寒吩咐漠为前面带路。 送走了谢轻鸿三人,季影寒与秦寻二人回了房间。 “看样子,谢盟主是不会善罢甘休了。”秦寻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谢盟主一向很疼初灵这个外甥女,白盟主死后更是对初灵视如己出,此番自然不会轻易罢休。”季影寒在窗前坐下来,外面的街道上来来往外不少的武林人士。 “也不枉我们演这一场戏。”秦寻点头,“这番也就师出有名了。” 季影寒转过身来:“这事算是我的私事,阿寻你又何必搅进来。” “季大哥你已经将整个武林都搅进来了还在乎多一个秦寻吗?”秦寻微微一笑,接下来的语气却十分认真,“况且无论如何宇呈冽不该将初灵牵扯进来的。” “现在我将矛头引向朝廷而非宇呈冽个人,谢盟主以及各武林豪杰必定会和朝廷有一番纠缠,宇呈冽应该会调动皇宫的一部分守卫前来支援,届时我和舅舅会借机潜入皇宫刺杀宇崇修。”季影寒第一次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这……”秦寻却有些犹豫了,“这未免太过冒险了。” “我知道,但皇宫一直都守卫十分森严,这次机会太过难得。”季影寒转过身来,“因为三皇子宇呈决的冤案朝廷刚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5 刚经历了一场动荡,若是等一切归位,就再难找这样机会了。” “我们人数众多且大多武艺高强,难不成还没办法杀进皇宫?” “我们虽然人数众多,但却不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即使武艺高强但有不少门派之间或有隔阂或者对立,行动起来也不过是一盘散沙。但是宇崇修原本就是战功赫赫的悍将,当年他能在一夜之间突然率兵逼宫可见其确实有勇有谋,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季影寒见秦寻若有所思,又接着说,“擒贼先擒王,若先杀了宇崇修,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那宇呈冽呢?”秦寻问,这些日子他从未问过季影寒关于宇呈冽的想法,因为每每他想要问出口,脑中总是浮现那一晚季影寒喝醉酒后悄无声息流泪的模样。 季影寒没有回答,他比秦寻更清楚,宇呈冽恐怕不比宇崇修好对付。何况他对他…… “季大哥,现如今宇呈冽是太子且已经监国数月之久,即使杀了宇崇修朝廷也未必会乱,那时又该怎么办?”秦寻见季影寒不回答,又追问。 “宇呈冽我会处理。”季影寒说,“到时候只要我们混进了皇宫,漠为会带未门的人埋伏在宫外各处接应我们,等到我们逃出皇宫就会发信号给你,你就带大家撤退。” 秦寻愣了一愣:“我?” “对,我会将盟主令交给你。”季影寒点头,“到时候你来负责指挥所有人。” “这……”秦寻有些犹豫不决。 “阿寻,漠为要带人接应我,余下的所有人里我能完全信任的只有你。”季影寒手掌按上秦寻的肩头,他甚少用这样亲昵的动作去对待别人,而一旦这样做便一定是掏心掏肺的信任了。 秦寻因为肩头陌生沉重的触觉有一瞬间的忪怔,然后他看到季影寒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是满满的信任,平日里一双冷淡的眼睛竟因为这真诚的信任显得灼热。 秦寻似是被季影寒那灼热的目光燎到一般,忙低下了头:“好,我答应。” 季影寒知道谢轻鸿等人并不想事情发展到天下大乱的地步,白初灵这件事他们并不知道其中的另有隐情,因此只以为是朝廷的一次蓄意挑衅。这一方面让他们面子上很挂不住,另一方面也加重了他们的危机感,所以才会如此急切的想要朝廷给一个交代,用以判断朝廷此举的目的。而这一切正好给了季影寒和楚未青借题发挥的机会。 这一晚用过晚饭后,谢轻鸿三人以及其余门派掌门等人聚在了季影寒的房中,季影寒又假意劝了谢轻鸿一两次,便装作思考了一阵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其中隐去了自己要入宫刺杀宇崇修的部分,只说自己坐镇后方把握大局,前方交给秦寻来传达他的意思,未门埋伏在各处以备不时之需。大家都知道秦寻与季影寒关系匪浅也就都并无异议。 ☆、第七十四章 请君入瓮 一更三点暮鼓响起,平民百姓纷纷闭门关窗,偌大的离安城大街小巷往来的只有巡逻的守卫。这些守卫五人一小队,半个时辰一换班,手中长矛在月色下散着冷冽的光。 季影寒站在嘉鹤楼二楼的窗边将窗户推开了一条寸许的缝隙,朝外观望。秦寻、谢轻鸿等人坐在屋子中央的八仙桌旁等待季影寒的指令。 半个时辰后,季影寒看这一小队的守卫朝宫门处走去,换班的时间到了,距离下一小队到达这里还有半盏茶的时间。季影寒转过身,朝着秦寻、谢轻鸿等人点了点头。 “还请各位切记,路上遇到巡逻的守卫不要过多纠缠,控制衙门和各个宫门才是关键,城门处的守卫就拜托刘真人和杨少侠,若是情形有变就立刻发信号撤退。”季影寒仔细的吩咐。 “季盟主放心。” “季大哥放心。” 秦寻、谢轻鸿等人点头走出了房间。 季影寒在楼上看着众人出了嘉鹤楼,分别朝着预定的方向离去,在嘉鹤楼旁几家客栈落脚的武林人士见此情形,也纷纷出了客栈走上街头与众人汇合一同离去。 身后传来轻轻的掩门声,季影寒回身,楚未青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舅舅,一刻钟后我们即可动身。”季影寒说。 “嗯。”楚未青应了一声,自顾自在八仙桌前坐下。” 季影寒于是在楚未青的对面坐下来,桌子上一盏小灯赤红的火焰安静的摇曳着,季影寒没有来觉得一阵心烦意乱,对于一个有着多年经验的杀手来说,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一刻钟后,来自各个宫门城门以及离安府衙的嘈杂之声打破了夜的平静。楚未青放下手中的茶杯,跃出窗外,季影寒紧跟其后。二人趁着浓重的夜色施展轻功,悄无声息朝着皇宫而去。 二人顷刻间就到了皇宫西面,季影寒附耳贴墙,听到高高的宫墙之内有守卫跑动的声音,步伐有些凌乱,显然是刚刚接到了急令。季影寒朝楚未青一点头,二人顺着墙壁朝西北角潜过去。皇宫的西北角自前朝一直就是冷宫的所在地,地处偏僻,宫中一直都觉得这块地方阴邪之气太重甚少有人过来,久而久之便更加荒凉。 听了听墙内并没有任何动静,季影寒轻轻一跃隐了身形伏在墙头,他仔细观望了一下,这一片果然漆黑一片空无一人,他从墙头轻轻跃下踏上了地面,紧跟着楚未青落在他身边。为了方便隐匿身形,他们二人都穿了一身黑,且又身手矫捷,不多时便借着对皇宫内院的熟悉程度避开了各方的巡守潜入了朝华宫。 两人伏在屋顶上观望了片刻,而后轻手轻脚的从屋顶一左一右的落下来,朝华宫墙外的几个守卫浑然不知。 “舅舅。”季影寒皱了皱眉头压低了声音,今晚的这一切似乎太过顺利了,反而显得太过不正常。 楚未青看了他一眼,显然是已经清楚他要说什么了:“已是箭在弦上了。” 季影寒点了点头,用极轻缓的动作推开了大殿的门。 殿内一片安静,高悬的明黄色帷帐垂在地上,在一片漆黑里看起来有些黯淡,隔了层层帷帐均匀而平缓的呼吸声从龙床上传来。 季影寒手中匕首无声的划过,眼前的帷帐一层一层落在二人脚下,斩断最后一层,明黄色的床帐出现在二人面前。床边右侧的长几上,一柱安神香正燃了一半,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交替,空气里隐隐约约有浅淡的香味。 楚未青双眼微眯一阵凌厉的杀气,持剑扑向床榻,一把掀开床帐刺了下去。 “叮——!”十分尖锐的兵器相交声响起,龙床上的人一把短刀挡住了楚未青的剑刃,这人臂力极强,硬生生将楚未青逼退了半步,紧接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了下来。 这人黑衣黑裤黑布遮面,手中两把锋利的短刀,正是冥。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6 大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季影寒转过身,宇呈冽站在大殿门口,他身后跟着上次见过的那个身手了得的车夫,正是宇呈冽的心腹近卫李子胥。宇呈冽神色坦然的看着季影寒,仿佛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头上的屋顶有轻盈的脚步声响,想必大殿外面也已经被团团围住。 “吱——”季影寒听到远处宫外信号烟火的声音。是漠为,肯定是他发现情况不对想要通知他们撤离,但已经为时太晚了。 季影寒一步一步的后退,与楚未青两人后背贴后背的站在一起,他们的后面是冥,前面是宇呈冽和李子胥,外面还有不知多少的暗影和皇宫近卫,实在是不敢掉以轻心。 季影寒运起内力还未来得及出手,便听到身后楚未青一声闷哼,长剑落地的响声异常清脆。季影寒心下一惊,刚刚并没有任何人出手。他立刻转身扶住楚未青,紧接着胸口一阵闷痛,周身的气血仿佛一瞬间凝滞,他双腿一麻再无力支撑身体。 不远处的长几上,那柱安神香正冒着飘渺的青烟,屋子里弥漫着那诡异的香气。 彻底陷入昏迷之前,季影寒感觉到有一双手将自己抱了起来。 季影寒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间牢房里,光线十分昏暗,他适应了一小会儿才能彻底看清牢房内的情况,这牢房中只有他一个人,并不见楚未青的身影。 浑身酸软无力疲乏的很,想来他们是中了安神香中的某种药物,一旦运行内力便发作。季影寒费力的撑着床板坐起来,手脚上的铁拷“叮当”作响,他后背倚着墙闭目养神,慢慢回想这次的刺杀行动。 他从知晓宇呈冽身份的那一天就知道他不容小觑,所以才那么久都不敢轻举妄动一直到这个机会的出现。他思来想去,这次的行动颇为缜密,所有步骤都顺理成章并无不妥之处,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与楚未青做了最严格的保密工作,整个未门除了他、楚未青、漠为以及在大本营镇守的离玉外其余所有人都是在行动前才知道真正的目的和目标。 他不是没想过他和楚未青两人潜进皇宫会被发现,所以他才让漠为集结了未门所有人埋伏在每个他们可能出逃的方向作为接应,他也预想过这次行动会是一场恶战。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龙床上的人竟然会是冥,这分明是一场策划好的请君入瓮。 正想着,牢狱的大门被打开了,听声音似乎离他的牢房并不太远,季影寒听到一个人的脚步越走越近,他已经知道是谁了。 铁门外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紧接着沉重的铁门被缓慢的推开,宇呈冽一手提着一盏宫灯,一手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宇呈冽将手中的食盒和宫灯放在床边的小木桌上,然后坐在了季影寒对面。 季影寒睁开眼睛,宇呈冽的脸庞在宫灯暖黄色的光线下一种温暖的感觉。 “舅舅在哪里?”季影寒想那一定是种错觉。 “在别处的牢房,我已经吩咐过了,暂时不会为难楚门主。”宇呈冽回答,语气神态与从前一般无二,仿佛只是在说一个很平常的事情。 季影寒想他该对宇呈冽说“谢谢”,但他们是仇人,他这番境地拜他所赐,因此他不能说。 牢房内沉静了半晌。 “我想你该饿了,所以带了些饭菜。”宇呈冽起身去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点心和饭菜端出来。 “是阿寻对吗?”季影寒将所有的猜测都排除了一遍,最后只剩下了这个虽然不愿去相信但却只能相信的可能。 既然不会是未门的人走漏了消息,那唯一还知道他和楚未青今晚刺杀行动的人就只有秦寻。而从去救白初灵开始秦寻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他所做的所有决定秦寻都有参与,甚至出谋划策。 宇呈冽将最后的碗筷轻轻放在桌上,他说:“影寒,你极少信任别人,但对已经信任的人却坦诚的彻底。” ☆、第七十五章 针锋相对 季影寒看着宇呈冽的后背,他站得笔直,身材挺拔,一直以来他的肩背都要比他更宽一些,从前他总能轻易的将他圈入怀里,他也总是贪恋那份温暖与安稳。 如今,他的背影却让他觉得——可怕。 “你许了他什么?”季影寒还真是想知道秦寻用自己换了什么。 “我答应助他将青衣门发扬光大,那是他父亲的遗愿。”宇呈冽转过身来看着季影寒说,“若非如此,他未必肯背叛你。” 季影寒轻蔑的笑了笑,不置可否。他暗自猜想着宇呈冽最后一句话是在替秦寻解释,还是在给自己安慰。他觉得实在是讽刺,秦寻竟绕过自己这个现成的武林盟主舍近求远的找了宇呈冽。 “是我告诉阿寻,你夺武林盟主的位置只是为了报仇,于他而言没有半点好处。而且天下大乱于你而言也没有半点好处。” 季影寒仍旧没有回言,脸上挂着点冷淡的笑意,看在宇呈冽眼里别扭的很。 “你怪我。”宇呈冽眉头微皱。 “我不该怪你。”季影寒冷淡的说,“你我二人立场不同。”似乎一直以来,他们二人的立场就一直对立,起初是为了云辛和叶南卿,如今是为了国仇家恨。季影寒实在想不出自己能够怪宇呈冽的理由,他没有理由怪他,也没有资格怪他,但是他的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怨他。 何况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他又何必在意自己是不是怪他。 想到这里季影寒心中一阵堵闷,他将脑中真正的想法鬼使神差的说了出来:“我只是……一直都在相信你。” 这大概就是原因了。 因为相信他,所以在比武大会后将身世隐情全部对他和盘托出。 因为相信他,所以在知晓他的身份之后他并不恨他。 因为相信他,所以在悬崖上拼死也要救他。 他习惯性的相信他,即使明知道自己与他是敌对的双方却还是执迷不悟的以为……他不会算计他。但是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条,他不是玄冽而是宇呈冽,他要杀的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他的相信这样可笑。 “可是影寒,你凭着对我的相信做了什么?”宇呈冽几步走过来,季影寒第二次从宇呈冽眼中看到这样冷冽目光,第一次是在临州时他质问自己身份的时候,“你相信我,所以聚集了武林人士扰乱离安的秩序趁机潜入皇宫刺杀我父皇?你觉得我会无动于衷?” 季影寒没有回答,宇呈冽的质问并没有错。 宇呈冽看着季影寒,目光平静坦诚,没有丝毫的愧疚:“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利用你对我的相信?” 季影寒一愣,眼前的宇呈冽让他十分陌生。这样深沉的心机,这样精妙的算计,他仿佛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认识过他。 他回过神来,倚着墙冷淡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7 的嘲讽:“受教。” 从劫走白初灵开始这就是一场请君入瓮的局,那日的营救不过是宇呈冽和秦寻一起演的一场戏,可笑他当时还真为宇呈冽在马车上对他说的那番话动过心。那日他曾说过的相信如今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影寒,将我们两个置于这般田地的人不是我。我说过,决定命运与立场的不是过去,而是人的选择。是你坚定不移的选择了复仇,也是你选择了这样的现状。” “你从知道我身份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我的选择。”季影寒抬起头,眼中的锋芒如同刀刃一般。 宇呈冽深深的看着季影寒,一阵心灰意冷,半晌,他叹了口气说:“我以为……我可以让你有所改变。” 季影寒敛了眼中的锋利转头看着前方牢门,那是一整块厚重的铁板,只开了个几寸见方的小窗,微微透进来些外面走道上的灯烛光影,让人分不清黑夜还是白昼。 “你不该这样以为。”他的声音很平静,很冷清,很……让人心伤。 谈话陷入僵局。 季影寒倚着因为终日不见阳光有些潮湿的墙,他的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沉默着。 这样的气氛让宇呈冽喘不开气,他看着季影寒一身黑衣黑裤几乎要隐进黑暗中,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疲惫不堪。他曾经以为自己彻底的得到了这个人,到头来才发现,他其实一直都无法真的走近他。在他的心里,复仇永远都排在自己前面,他与他之间一直都隔着那条叫做仇恨的深渊,无法跨越。 “影寒……你还爱我吗?” 宇呈冽相信季影寒爱过他。那些在他怀中醒来后相视一笑的清晨,那些红霞晕染下相互依偎的黄昏;那一首首听不厌的曲子,那一声声暖进心头的“玄冽”。但那些都是曾经,他曾经爱他,他相信。 但……如今呢? 季影寒微微蹙了蹙眉头,想了良久,最终摇头:“我不知道。” 此时此刻,你又何必再固执于这个问题? 他爱的是玄冽,但他是宇呈冽,玄冽之于他是爱人,但宇呈冽之于他却是仇人。他曾经以为自己分得清,但是现在看来却是分不清。这份分不清,让他十分痛苦,他微眯了眼睛,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你我二人终是势不两立。你不应该一而再的放过我,也不应该一次次的救我,让我错觉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仍旧会站在我这边。你应该……早些对我绝情。” “我做不到……”宇呈冽摇头,“我没办法将对你的感情彻底割舍,我没办法理智绝情的将一切都置之度外。” 宇呈冽看着季影寒,如同一声叹息:“我不是你。” 季影寒瞬间苍白的脸色让宇呈冽又有些心疼,但季影寒刚才的话也确确实实刺到了他的痛处。他可以忍受季影寒怨他恨他,但他无法接受季影寒让他绝情。若他真的做得到,他大可在一开始知道他身份时就将他擒住交给父皇,他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直到今日都在为了他与父皇周旋。 他为他费尽心机,他却让他早些绝情。 “影寒,你希望我绝情,但是你自己呢?你又做得到吗?”宇呈冽上前捧起季影寒的脸让他直视自己,问的无比虔诚认真,“如果你做得到,那日悬崖边上你又为何要救我?” 宇呈冽突然放大的面孔无比清晰的映入季影寒眼中,宇呈冽认真的眼神像是能够探入季影寒的灵魂。 季影寒像是被一只凶狠的马蜂蛰了一下,他匆忙别过头闭上了眼睛,片刻再睁开还是那份清明:“不要再提那日了,那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可笑。” 那日的一切只会让他无比懊恼和愧疚,此时楚未青还不知被关押在何处,漠为与未门的其他人不知是否也受到了埋伏。这次可确确实实是因为他的失误才导致了这一切,如今盟主令在秦寻手中,他和楚未青深陷牢狱,不仅报仇无望,是否能保得住楚未青亲手创建起来的未门还未可知。 季影寒心中暗想,若是舅舅有什么闪失,他再无法原谅自己。 亏欠和内疚,真的会让一个人生不如死。 他走下床,铁链落地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牢房里,沉重的寂寥。 “我落在你手里,是我咎由自取,随你处置,只是希望你能放过舅舅。我是淮周皇室活下来的唯一一人,没有了我舅舅凭一己之力并不能对北宁再造成威胁。你说我卑鄙也好,穷途末路也罢,你确实是我现在唯一能够求助的人。” 季影寒看向宇呈冽的眼中波澜不起,清冷的面庞像是秋天黎明前的寒霜,他屈膝跪了下去,朝着宇呈冽深深叩下了头,“还请太子殿下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罪民……感激不尽。” 宇呈冽脑中“嗡”的一声响,他踉跄着退了一步,看着季影寒伏在他面前呈现出最低微的姿态,半晌没有说话。以季影寒的身份,此生跪过的人大概数的出来,他竟有这般莫大的荣幸。 他低估了季影寒,他确实做得到绝情。 片刻后,宇呈冽走到季影寒跟前屈膝跪地,他拉起季影寒的胳膊,季影寒顺着他的动作直起身抬头看他,眼神清明的那样无情。 “我知道父皇毁了你的一切,你要杀他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他是我的父亲也是我的君王,为人子为人臣不能不孝不忠。”接着他淡淡的笑了,笑意中的温柔让季影寒有一瞬间的恍惚,“可我亦不愿对你无情无义。” 他伸手入怀,掏出原本季影寒从不离身的那把匕首退去刀鞘放进他掌心,他握住季影寒的手将锋利的刀尖抵在了自己胸口。 “不知你可否愿意父债子偿。” 季影寒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的颤动了一下,撕裂心肺般的巨痛生生逼得他瞳孔放大。他僵硬的将目光落在匕首上,它正分毫不差的抵在宇呈冽心脏的位置。他猛然间想起,曾经无数个清晨,他在这颗心脏的跳动声中醒过来,一睁眼便是柔和的晨光和一张熟稔的面庞,那是他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宇呈冽留恋的看着季影寒的脸,目光仿佛要穿透相识以来的所有岁月:“我希望你能让上一代人的仇恨终结在我这里,余下的人生好好为自己活着,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了。因为我……再没办法保护你了。” 宇呈冽的声音低沉的拂过季影寒的耳畔,轻柔却清晰的传进他的耳朵里。季影寒悲哀的发现,一瞬间的震惊过后他心里最甚的却是怀疑。他脑中闪过那日在车上时宇呈冽恳切的表情和灼灼的目光。 当日当时,是真是假? 今日今时,又是真是假? 他在心里埋怨自己的生性薄凉,但他却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再去相信宇呈冽。 他不知道,这是否又是宇呈冽自导自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8 演的一场戏。他不知道,在宇呈冽留恋的双眼后面是不是又是一个圈套又一场阴谋。他突然觉得身心皆疲惫。 惧怕和抵触终究战胜了一切,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我不知道……是不是还应该再信你。我不知道……你的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又是假的。”季影寒轻轻摇头,眼神有些茫然,“我分不清……” 最终,季影寒将自己的手连同匕首从宇呈冽的手中挣脱出来,他站起身对他说:“我做不到,你赢了。” 宇呈冽觉得似乎有千斤重的鼎压在他头顶,他缓缓的抬起头,他看到季影寒看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怀疑和防备。他觉得,心里有个位置在接触到季影寒眼神的一瞬间坍塌下去,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种感觉,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这场针锋相对最终以宇呈冽的落荒而逃收场。 ☆、第七十六章 似是故人 季影寒在原地站了很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中还握着匕首。 他看向不远处的桌子,桌子上的宫灯宇呈冽没有带走,它是这间牢房里唯一的光源。桌上的饭菜已经冷了,饭菜旁边还有两小碟点心,其中一碟是红豆糕。 某些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季影寒胸口“咻”的疼了一下。 回忆里最折磨人的,莫过于曾经最美好的。 季影寒走了几步弯下腰,将刚刚宇呈冽扔在地上的刀鞘捡起来。不知宇呈冽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忘了将匕首收回去。季影寒提着灯走进牢门处查看了一下,厚重的铁门十分坚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匕首,这匕首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斩断身上的铁链应当并不太费力气,但要打开牢门确实不可能。虽然他现在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的体力,却也逃不出这这间牢房,何况外面宇呈冽到底派了多少人把守,楚未青又被关押在何处他也并不知晓。 季影寒沉思了一会儿伸手探向自己腰带左侧一小块并不明显的突起。那里面卷了一块薄如蝉翼的黑色丝帕,丝帕中包了一粒莹白色的药丸——瞬逝。他手起刀落将手脚上的桎梏斩断,而后又将腰带中包着瞬逝的丝帕取出来揣进怀里方便取用。现在他要做的是等,等到再有人来,他便有机会挟持来人走出这间牢房,届时再借助瞬逝的药效,应该还可搏一搏。 当再一次有人靠近他牢房的时候,季影寒吹灭了桌上的宫灯,悄无声息的站在了铁门旁边,只待来人推开铁门,他手中的匕首就可以抵上对方的脖子。 来人果然在这间牢房门口停下,季影寒听到钥匙慢条斯理的在锁眼中转了半圈,锁头被不慌不忙的取下来挂在一旁。季影寒屏住了呼吸,牢门随着沙哑的“吱呀”声缓缓推开,外面走道上的灯在季影寒脚下投下一尺见宽的亮光。说时迟那时快,季影寒手中的匕首以疾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在了来人的脖子上,同时季影寒另一只手伸出去一把拉过这人挡在了自己和牢门之间。 “看来我来的不可谓不巧。”虽然被匕首抵住了脖颈,此人却不见惊慌,语气平稳镇定。 季影寒借着微弱的光影打量这人,竟是个十□□岁的少年,看起来还有些眼熟但却不知道究竟在哪里见过。 “告诉我楚未青在哪里?”季影寒逼问道。 “你都不问问我是谁?”这人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只要告诉我楚未青在哪里就行了。”季影寒不想和他太多废话,当务之急是赶紧救出楚未青一同逃出去。 “噗嗤……”这人轻笑一声,英气的剑眉稍稍一挑,“你到底哪点平易近人,云且莫不是骗我吧。” “你说什么?”季影寒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但即使听错了涉及到这个名字他还是忍不住反问。 “我说……你到底哪点平易近人?”这人笑嘻嘻说道。 季影寒看出这人是摆明了戏弄他,手中匕首毫不客气的往前送了送紧贴上这人的脖颈。 这人总算是收起了脸上玩味的笑,他一字一顿道:“云且,我说‘云且’。”他故意将“云且”两个字咬得极重。 “你……认识云且?”季影寒犹疑的问道。云且自幼是他的伴读,平日里常伴身边,呆在东照宫的时间比呆在丞相府还要多,他认识的人基本上都是达官贵人家年纪与他相仿的公子少爷。季影寒重新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人,他看起来也不过十□□岁的样子,即使十八年前真的见过云且又怎么可能现在还记得住呢? 这人似乎并不意外他的疑问,而是将左手伸到季影寒面前展开了手掌。 借着照进来的光,季影寒看清他的掌心躺着一枚寸许大小的金币,上面是“平安长寿”四个字。季影寒伸出手去拿起这枚金币,金币的反面是两朵交叠的祥云。 这枚金币季影寒不可谓不熟悉,十八年前这枚金币差点决定了云且与云辛的命运。 “你是谁?这枚金币怎么会在你这里?”季影寒终于问了这人最初就想让他问的问题。 这人得意的一笑:“你跟我走便会得到答案。” 季影寒眯了眯眼睛,半信半疑的看着这人。 这人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知道你不会完全相信我,如果你不觉得累我们可以维持现状,不过我可就不会告诉你楚未青在哪里了。” 季影寒觉得自己似乎别无选择。 手中的匕首刚刚离开这人的脖子,这人便将右手里提着的东西递了过来,季影寒这才发现这人右手提着的原来是一套侍卫服。 这人看季影寒顺从的快速换上侍卫服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吧。” 出了牢门季影寒才发现,这里并不太大,不过十间牢房两两相对,中间被一条宽敞的走道隔开。每一间都是如他这间一样的厚重铁门,让人无法判断牢房里究竟有没有人。 这人仿佛看出来他的想法:“这牢狱可并不是谁都能住的,当初是为一人盖的,但还没盖好那人便不在了,你倒是第一个住进来的。” 没几步便走到了尽头,同样厚重的两扇硬木大门,门旁两侧墙壁上小臂粗细的白色牛油蜡烛两两相对熊熊燃烧,这样的蜡烛每隔五六米就是一对,一直蔓延到牢房的尽头,将整个走道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推开门走出去季影寒才发现,这扇大铁门的外侧是两个丹漆金钉铜环,而这座牢狱的四周竟还有偌大的院子,高悬在正上空的月亮将如尘的银辉洒满朱漆墙和琉璃瓦,竟是在宫中。 这人刚刚说这牢房是为一人而建,如今在看这规格外观和这特殊的位置,并不难联想到前年因造反自尽的三皇子宇呈决。 出了这座牢狱的宫门,季影寒跟着这人七扭八拐的转过一座座冷清了很久的宫殿,往越发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99 偏僻的边角走去。 眼前这宫殿比起刚刚经过的那几座更显得小而旧,不起眼的很。季影寒抬起头,厚厚的灰尘几乎遮住了匾额上的字,他借着月光仔细辨别了一下才看清上面的三个已经落了漆的大字——召南宫。他低头看,门前脚下的石缝间都长出了杂草,在夜色下更是萧条的很。这个地方,竟还有人住? 带路的人似乎心情很好,他嘴角的弧度不再是玩世不恭的笑,而是带着某些发自内心的温柔。他推开门也不招呼季影寒自顾自的走了进去。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自然也就不必犹豫了,季影寒抬步迈进了门槛。 院中与门外相比要干净整洁不少,花圃里面种了些不知名的花草,似乎并不名贵但却茂茂盛盛,在夜色下也颇有趣味。 季影寒跟着这人走进屋子,隔着一层烟青色的织锦软帘这人回过头来对季影寒示意稍等,而后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人给你领来了,这回你总该放心了吧。”帘子里这人放轻了声音说了这一句。 “嗯。”这是另一人的声音,轻柔的如同三月微风拂过柳树的枝芽。 紧接着,帘子里响起“吱吱呀呀”的声音,并且越来越近。 季影寒紧紧盯着这道烟青色的帘子,一路走过来的所有猜测都在脑中又匆匆过了一遍,最后,一个最荒唐的最不可能的想法却越来越强烈起来。 帘子被一只手轻轻掀开透出内室的烛光,先走出来的是带季影寒来到这里的神秘人,他将帘子挂起,然后又回身去推一张木质的轮椅,“吱吱呀呀”的声响正是来自于此。 轮椅上坐了一个年轻的男子,眼角眉梢含三分笑意,一身靛青色的衣衫衬得一张脸更是容色清丽。 “云……”季影寒快步上前,却愣生生将一个“辛”字压进了喉咙里。 因为到了跟前他才发现,这个男子并不是云辛,云辛的左眼眼角并没有他这样一颗通红的泪痣。 “你……你是……”季影寒听得到自己话音里的颤抖,他竟无法问出一句完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偏爱的最后一对cp~ ☆、第七十七章 尘封旧事 “那日殿下和爹爹你们四人走后没多久便传来了陛下殉国的消息,皇后娘娘十分悲痛,亲手点燃了东照宫的床幔,誓死不愿落入敌人手里。”云且坐在轮椅上,慢慢的讲述着关于宇崇修夺位那一夜季影寒所不知道的旧事,“我只记得当时火势凶猛浓烟滚滚,我被呛得晕了回去,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另一座宫殿中了,我打听了当时照顾我的宫女才知道,皇后娘娘和茗衣姐姐都已在大火中殉国了,而我却活了下来。我原本以为宇崇修不杀我是为了以我要挟爹爹交出殿下,但细打听下才得知,爹爹和箫副统领早在宇崇修夺位当夜就已经殉国了。所以我至今都不明白为何宇崇修没有杀我。” “那你的腿……”季影寒的目光落在云且的双腿上。 “我醒来时已经是这样了,听御医说是大火中被砸下来的横梁压断了,骨头虽然接好了但筋脉却连不起来了。”云且微微笑着,似乎他说的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伤痛。 “后来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杨瑞便安排我搬到了这座召南宫还指了个哑巴宫女来照顾我。六年前,那宫女因病死了,这里便剩了我一个。”云且环顾整间屋子,他竟已经在这不大的召南宫中住了十八载。 “你怎么会是一个人,你还有我。”站在云且身后那个少年闻言将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佯装不满。 云且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轻声说:“我知道。” “那,这位是……”一路上,季影寒将这少年的身份猜了个遍但却始终不得结果。 少年不待云且介绍便独自上前,脸上仍旧是玩世不恭的笑容:“在下宇呈凛。” 季影寒一愣:“你是……宇崇修的第四子?” “正是。”宇呈凛笑着点头,青涩的脸庞还有几分孩子气。 “这是怎么一回事?”季影寒明白过来为何自己刚刚觉得他有些眼熟,因为他的样貌与宇呈冽有几分相像。 “六年前的冬天,照顾我的哑巴宫女死的第三天,是阿凛误闯了召南宫救了我一命。”接着云且解释道,“我住在召南宫的这许多年来,从无其他人来过,那宫女一死我便断了食粮和取暖的炭火,无奈那几日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召南宫的门都被封住了,我双腿残废根本打不开门,若不是第三天上阿凛误打误撞的闯到这里,我大概就被冻死或饿死了。” “这么多年都没有其他人来看过你?”季影寒问。 “没有。”云且摇头,“大概是当年我年纪小且又废了双腿,他们也知道无论如何我是跑不出这皇宫了,所以也就从未派人看守过,时间长了也就遗忘了我的存在。” 季影寒不知该说些什么。云且拖着一双残腿过了十八年,十八年的光阴,云且都从未走出过这座小小的召南宫。而在遇上宇呈凛之前的那十二年岁月里,他身边唯一的陪伴就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宫女,他甚至连个可以交谈的人都没有。季影寒无法想象,那个曾经在文华殿的课堂上能与太子太傅对辩上半个时辰的姚云且是怎样度过了这样孤寂的十二年。 “云且……”季影寒走到云且跟前弯下腰将手轻轻放在了云且的膝头,“你受苦了。” 云且笑着,脸上是对过往岁月的云淡风轻:“殿下折煞云且了,云且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殿下,殿下没有怪罪云且苟且偷生已是宽容了。” “我该多谢你才是,当年是你救我了一命。”这是他十八年来的愧疚,季影寒未曾想过,还有亲口向云且道谢的一天。 “云且只是做了身为臣子该做的。” “只是有一事我还不太明白。”季影寒直起身看向站在云且身后的宇呈凛。他自然知道宇呈凛救自己一定是受了云且所托,但是他是宇崇修的儿子,又怎么会轻易的去救要刺杀自己父皇的刺客呢? “我知道季盟主想问什么。我救你确实是受了云且所托,但是我也有我的理由。我既然救了你自然就不会害你,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但你会相信云且,不是吗?”宇呈凛已经猜到了季影寒的想法。 “这是自然。”季影寒点头,然后拱手道,“无论如何多谢相救,只是不知舅舅他被关在何处?可方便帮忙打听?” “季盟主放心便可,楚门主被关在刑部的大牢,但现在应该已经在安全的地方了,刑部里有我的人在。”宇呈凛回答。 “多谢。”季影寒问。 “说来也巧。”宇呈凛笑道,“季盟主被关押的那座牢狱其实是当年修建用来囚禁三哥的,那时父皇正是指了我去监工。那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0 里从里到外的钥匙我偷配了一整套以备不时之需,没料到今日果然用上了。若是二哥将你关在别的地方我还真是无计可施。” 见宇呈凛提到宇呈冽季影寒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于是转移了话题问:“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我出宫。” “不急。”宇呈凛邪邪一笑,“季盟主不是还有未完的事情吗?” “未完的事情?”季影寒一愣。 “因为三哥的事情父皇近些日子龙体越来越不济了,恐怕时日无多也未可知,季盟主错过了这次可未必有下次了。”宇呈凛眼中的阴沉可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该有的。 “你想要弑父夺位?”季影寒大吃一惊,但这样一来所有事情便都想的通了。 “不错。”宇呈凛笑容里满是冷酷的味道,“这就是我刚刚所说的,我救你的理由。” 季影寒看着宇呈凛,这人哪点像满朝文武百官口中天资平庸甚少理会政事的北宁四皇子。若真只是个平庸的小皇子,又怎会有胆量将自己从宇呈冽的关押下救出来,又怎么可能在刑部里安插自己的人并且救出楚未青,这可是等同于造反的罪名。 “那你觉得我们该何时动手?如何动手?”季影寒没有问这位在前朝后宫演了不知多少年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戏码的四皇子原因,毕竟在皇室之中为了皇位的厮杀并不在少数,何况原因如何都与他无关,只要宇呈凛的目的和自己一样就可以了。他只要宇崇修的命,至于宇崇修死后皇位究竟是落入宇呈凛手中还是宇呈冽手中就与他无关了,他如今对皇位并没什么兴趣。 “最晚明日一早二哥就会得到你与楚门主逃走的消息,到时候必定会出动不少高手去搜捕,一定没有人能猜到,你其实并没有离开皇宫。”宇呈凛说道,“我估么着二哥一定会一同出动,而且会依照秦寻提供的路线一路追到未门,到时候我们有的是时间动手,跟在我身边混进朝华宫简直轻而易举,到时候只需要将杨瑞引开就可以了。” 季影寒听了点点头:“确实是个好计划,只是未门还需安排妥当。” “这点季盟主大可放心,我让人救楚门主时已经带了信给他,估计等二哥他们到时未门大本营已经空无一人了。” 季影寒边点头边说:“算算时间,从皇宫到未门来回起码要一天一夜,明日夜里动手应该正好。” “不错。”宇呈凛说,“明日天黑后我就会先派人将云且送出宫去安顿好,等我们得手后就立刻离宫,我会安排人接应以防万一。” “你要将云且怎样送出宫去?”季影寒想了想云且行动不便,断不可能扮成宫里的侍卫之类的混出去,若是毫不掩饰又太过显眼了。 “这个殿下就不必为云且忧心了,宫里死个把宫人是常有的事,只要躺在一口薄棺里封好了抬出去断不会有人多心。”云且说。 “这倒是个稳妥的办法。”季影寒复又问道,“只是不知道出宫后你们又有什么打算?” “二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当年柳旗手中的兵权如今在张征手里,他是我的人。但林孝林蒲俩叔侄手中的兵权一定会支持二哥,还有禁卫军统领周省深,再加上父皇留下的暗影,这样一来我们势必会有些吃力。但……”宇呈凛拉长了音,他看向季影寒,“若是季盟主肯帮忙,形势便会大有不同。虽说盟主令如今不在季盟主手中,但是比起那一块不会说话的令牌,武林中人应该更会听从季盟主本人的号令。” 季影寒完全赞同宇呈凛的说法,他有足够的把握在没有盟主令的情况下掌握指挥权。 “我可以向季盟主保证,若是有朝一日二哥落在了我手中,我一定会不伤分毫的将他交给季盟主。到时候如何处置我绝不过问。”宇呈凛提出的条件十分诱人。 季影寒仍旧皱眉思索着,他在犹豫。只要他杀了崇德帝就是与宇呈冽彻底决裂,到时候他不可能放过自己。他自然是不怕的,但如果宇呈冽登基为帝,舅舅与未门必定会陷入无休止的麻烦中。只是如果他带领武林中人支持了宇呈凛,那就是再一次与宇呈冽为敌,甚至还极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二人要对面厮杀。 “若是季盟主仍旧不愿意我也不强迫,只是若是有朝一日二哥落在了我手中,是杀是剐就只能我说了算了。”宇呈凛故意将“是杀是剐”四个字咬得极重。 “我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要搬家了,搬完家后可能有一段时间没有网络…… ☆、第七十八章 日薄西山 寅时三点的晨钟刚刚敲过,离安的老百姓们还未来得及打开门窗,寂静的街道上一队人马疾驰而过,方向是西面刚刚打开的城门。 宇呈冽一马当先,身后紧跟着冥和李子胥等人。 他整整一夜未眠,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季影寒看向他那双带着怀疑和戒备的眼睛,那双眼睛如同两把利剑狠狠插在他胸口,让他痛不欲生。天还没亮时他便翻身起床,他想再去看看季影寒,他在他想见就能见到的地方,已经是他现在唯一的安慰。 宇呈冽无法形容自己面对着空空如也的牢房时的感受。桌上的宫灯早就灭了,旁边的食物还是昨夜他端出来时的样子,被削断的铁链扔在地上,这一切都是季影寒曾经待过的明证,牢房里仿佛还有他遗留的气息,但是却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季影寒就这样消失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宇呈冽没有时间去反省自己的疏忽大意,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季影寒,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一定要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谁也别想再将季影寒从他身边夺走,无论是父皇还是楚未青,哪怕是季影寒自己都不可以。季影寒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李子胥紧跟在宇呈冽身后,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主子身上这样强大的气场。一刻钟以前,他亲眼见到了这个朝臣交口称赞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储君眼中慑人的疯狂。 一行人到达无衡山时太阳已经偏西,再有一个时辰就要日落了。立在众人面前大大小小的群峰被西斜的日头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边,风景这边独好。但此时谁也无心去欣赏美景,宇呈冽从怀中掏出秦寻绘制的雪影峰位置图对照着面前二十七座山峰细细分辨起来。 昨夜他们擒住了季影寒和楚未青,同时除去了未门安插在离安城内的眼线,但却让漠为带着一部分未门余孽逃脱了。他原本打算以楚未青和季影寒为饵引漠为等人上钩,却不料被他们两个逃了。而今离安内的据点已被捣毁,他们唯一能够藏身的地方就是这地理位置优越的雪影峰了,于是宇呈冽急忙派李子胥找秦寻画了这张地图一路追来。 宇呈冽最终锁定了正中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1 偏东面那座并不太显眼的山峰,他拍马朝那个方向过去,一众人紧跟其后。众人到达雪影峰脚下,宇呈冽率众下马,这雪影峰地势陡峭只能徒步而上,却也是怪不得未门的人都有一身傲人的轻功。 宇呈冽正要开始登山,这时一声鹰啸从远处传来,冥立刻上前拦住了宇呈冽:“殿下且慢。” “怎么了?”宇呈冽皱眉。 一只鹰隼从东边的天空俯冲下来,两只利爪稳稳的抓在了冥平举起来的右臂护臂上。冥用左手取下鹰隼脖子下的信筒随手递给身边的一名暗影,暗影取出一张纸条展开恭敬的递了回去。冥瞥了纸条一眼对宇呈冽说:“未门众人已经往东面逃走了,此时并不在雪影峰上。” “东面?”宇呈冽丝毫不怀疑冥的消息,他只是觉得奇怪,离安东面难道还有未门的栖身之地?为何他从未得到过任何情报? “说起来……殿下是否觉得奇怪,季影寒和楚未青未免逃的太轻易了,两座大牢竟形同虚设。”李子胥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他们有内应。”宇呈冽双眼一眯,刑部的大牢他没有亲自去,但季影寒的那间牢房他可是看过了的,无论是外面的大门还是牢房的小门都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很明显是被钥匙打开的。 “离安东面……离安往东百余里是张征屯兵的驻地。”宇呈冽立刻调转了马头吩咐道,“子胥你马上往北去林孝林蒲两位将军那边传信,让他们立刻调兵力守住离安东面,然后再回宫通知周省深让他小心戒备。” “臣遵旨。”李子胥领命立刻动身。 冥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将手中的纸条仔细看了看,仅露在外的双眼眼神比往日更加阴沉:“季影寒没有往东去。” “你说什么?”宇呈冽心里“咯噔”一下。 “纸条上只提了楚未青却没有提季影寒,说明他们压根就没看到季影寒。”冥双眼中闪过一丝肃杀,“如果他根本就没出城,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出宫……” “回宫!”宇呈冽急吼一声,手中的鞭子狠狠抽在了马臀上,骏马吃痛的嘶鸣一声不要命的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冥立刻率众暗影跟在身后。 这厢天色刚刚暗下来,皇宫平时只供泔水车等通过的西北偏门推出了一口薄棺,守门的两个侍卫早就见怪不怪,连靠前都没有靠前就挥挥手让过了。 朝华宫里周皇后坐在崇德帝的床边将手中的空碗递给了身边服侍的紫曦,她轻柔的帮崇德帝掖了掖被子,看着崇德帝灰白的脸色却终究是忍不住转过身落了泪。 “瑾……珂……”崇德帝似是听到了周皇后的啜泣声,微微睁开了眼睛。 听到崇德帝叫自己的闺名周皇后赶忙抹了脸上的泪转过身来:“陛下,臣妾在这里。” 十八年前,他还不是皇帝,她也不是皇后,她便是这般称呼他。她嫁给他时不过十七岁,那时二十四岁的他已经是战场上赫赫有名的将军,她待嫁闺中时便听女伴们说起,宇将军不仅兵带得好仗打得好还长得一表人才,但是在嫁给他之前他从未见过他。成亲的那天晚上,他掀开她的盖头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会尽力对你好。”那时她心中几乎欢呼雀跃,后来她才明白,他尽力的对她好,是因为他给不了她别的东西。 崇德帝将左手挪出被子,周皇后立刻握了上去,笑着问道:“陛下今日可感觉好些?” 崇德帝用力握了握周皇后的手,嘴角弯了弯:“朕……对不住你……” “陛下何来此言,陛下一直都待臣妾很好。”周皇后听到这句话不禁又红了眼眶。 “呵……”崇德帝笑了笑,每说几个字都要停下来喘几口气,“朕知道……你其实并不稀罕……这后位,是为了朕……才这般劳心……费力,朕坐上这皇位……十八年,有了那么多妃子,但……朕明白,只有你和溱儿……在乎的……是朕……这个人本身,可是朕却……最对不起你们两个……咳咳……咳……” “陛下不要再说了。”周皇后赶忙去顺崇德帝的胸膛,而后又接过紫曦递过来的水喂了崇德帝两口,她一边用手帕擦拭着崇德帝的嘴角,一边说,“陛下这许多年并未亏待过臣妾和柳妃,决儿的事是有人从中作梗栽赃陷害,陛下虽是被奸人蒙蔽了但却从未想过要决儿的命,只可惜决儿那孩子心气太高……” “凌儿……决儿……”崇德帝心中痛煞,“朕……煞费苦心,却仍旧……没得到想得到的,还失去了两个儿子……报应啊……” “陛下!”周皇后急了,她赶忙劝道,“陛下保重龙体要紧,等陛下好了才能去看柳妃啊,柳妃天天盼着陛下呢。” 崇德帝苦笑着摇了摇头:“朕恐怕……去不了了。朕的大限……已经不远了。” “陛下怎么能这么说!宋御医说陛下正在好转呢。”周皇后听到崇德帝的话眼泪在眼眶中不断打转。 “瑾珂……溱儿就……只能托付给你了。”崇德帝看着周皇后,这个为自己付出了一生的女子,“我……一直都……最信得过你……” “夫君……”一个“我”字,一句信任,让周皇后再也忍不住,泪水簌簌落下来。 崇德帝的清醒只维持了不长时间,终是沉沉睡去。周皇后坐在床边愣愣出神,直到杨瑞领了宋御医进来。 “宋御医你实话告诉本宫,陛下他究竟怎样了?”周皇后问刚刚把完脉的宋御医,言辞间是母仪天下的威严。 “皇后娘娘……”宋御医跪倒在地,“臣不敢妄言,但依臣只见陛下恐怕……。” 周皇后闻言不禁后退了一小步,紫曦赶紧上前扶住。 “当真……?”周皇后犹不死心。 “这半年来陛下的龙体确实比之前有了起色,但陛下这病原本就是三皇子而起郁结难舒,如今知道了其中真相更是悲极怒极,悲怒交加之下……”宋御医深深拜了下去,“已是难以挽回了!” 周皇后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她扶着紫曦的手在凳子上坐下来,宫灯将屋子里照得如同白昼,她被紫曦扶着的那只手用力到指节青白,她硬生生的将自己眼中的泪忍了回去,半晌,她才再次开口。 “宋御医先下去吧,陛下龙体你尽力而为,但是切记保密。” “臣明白。”宋御医点了点头,从地上站起来,“臣告退。” “杨瑞。” “臣在。” 周皇后又回头看了崇德帝一眼,然后说:“明日早朝后,让太子和四皇子来锦央宫一趟。他们两个为人子的,此时也该日日侍奉榻前了。” “是。” “还有从今天开始任何嫔妃若要见陛下都要先通报本宫一声。” “是。” “柳妃那边……”周皇后沉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2 吟了一下,“如果可以就接她过来陪陪陛下,但是三皇子和柳氏一族的事切记对她保密,如有泄露的一律严惩。”周皇后想了想又说,“你亲自过去请,别人本宫不放心。” “臣遵旨。” “娘娘……”紫曦站在一旁劝道,“娘娘今个已经陪了陛下一天了,也该回去歇息歇息了,您一定得保重凤体啊,这个节骨眼上,娘娘可不能再倒下了。” “紫曦姑姑说得对,请皇后娘娘一定保重身体,方能主持大局。”杨瑞接着说。 “本宫知道。”周皇后点了点头,扶着紫曦的手站起来,“紫曦,先回宫吧。” “是。”紫曦点头。 “恭送娘娘。”杨瑞行礼。 “若陛下有何情况,一定要及时通知本宫。” “臣遵旨。” ☆、第七十九章 父子之恨 “杨总管,锦央宫的福公公求见。”门外的小太监低声通报。 杨瑞推门走出来。 “杨总管。”福公公见了杨瑞走上前来。 “福公公来不知所谓何事?可是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杨总管说的不错,娘娘吩咐奴才来请杨总管去一趟锦央宫。” 杨瑞想周皇后刚刚回锦央宫不久,许是又想到了什么事情但却不方便让下人传信,于是一边点头一边朝着门外当差的两个小太监说:“你们两个一个去里面守着陛下,一个守在门外,有任何事情立刻来锦央宫通禀。” “是。”两个小太监齐点头。 杨瑞前脚刚刚走,后脚宇呈凛便踏进了朝华宫的宫门。 “奴才叩见四殿下。”小太监赶忙迎上来行礼。 “起来吧。”宇呈凛看都不看那小太监一眼就径直往里走。 “殿下,陛下已经睡下了,您看您……是否明天再过来?”小太监毕恭毕敬的跟在身后。 宇呈凛停下来,语调高了起来,似乎是有些不耐烦:“父皇如今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多,若我次次来次次都睡着难不成我这个当儿臣还不能见了不成?” “奴……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小太监被宇呈凛吓得一哆嗦,又壮着胆子劝,“只是今日天色……” “已晚”两个字还未出口,小太监突然睁大了眼睛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脖子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涌了出来,他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夜色下宇呈凛眼中阴沉的神色。 季影寒托着小太监的尸体轻轻的放倒在地,他朝着宇呈凛点点头,手中的匕首落下一串血珠。 宇呈凛推开门走进去,守在床前的小太监回过身见是宇呈凛立刻行礼:“奴才叩见四殿下。” “起来吧,出去候着,我要陪父皇呆一会儿。”宇呈凛淡淡的吩咐。 “是。”小太监虽觉得宇呈凛的样子有些奇怪,但主子的想法也不敢随意猜测,正想着出了门差人去锦央宫通禀,却不料他刚走了两步宇呈凛便上前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 小太监大惊,不断的挣扎,却也难逃一死。 “你……”床上传来虚弱的声音,但饶是如此虚弱也仍旧掩饰不住其中的惊怒。 宇呈凛将小太监的尸体放倒在一旁,他转过身朝着已经醒了的崇德帝顽劣一笑:“父皇,儿臣来送您一程。” 崇德帝惊讶于宇呈凛眼中滔天的恨意,像是淬了毒的匕首,直直向他投了过来,仿佛是压抑了太久终于爆发。他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个字音,门被再一次推开,季影寒一身侍卫服手中握着血迹斑斑的匕首走了进来。 “你……你是……咳……咳咳……”待崇德帝看清季影寒的脸,他突然睁大了眼睛,灰败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鲜活,但也仅仅那一瞬间,鲜活过后便是更彻底的颓唐。 “季无端来向你讨十八年前的血债。”季影寒冷冷看着咳嗽不停的崇德帝,大仇将报心中却有无限的怅惘,他无数次想象过报仇的情形,但都是两个人势均力敌的样子。只是此时崇德帝已经奄奄一息,他或许只需要用上半成力给他一掌就会一命归西了。 宇呈凛见崇德帝咳嗽不止,回身从桌上倒了杯凉茶递到了崇德帝的嘴边。崇德帝却不理他,双眼目光越过他的肩头望过去,他回头发现崇德帝望的正是门口,他了然的笑了笑,仿佛非常善解人意的样子:“父皇不用等了,杨总管现在在去往锦央宫的路上,我从锦央宫出来的时候告诉福公公母后找杨总管有急事。” 崇德帝慢慢的将视线移到宇呈凛脸上,宇呈凛脸上此刻挂着的笑容看起来与平时亲热的样子一般无异,但是却让他心底一阵一阵发寒。他甚至都无法猜测,他这个与自己还算得上亲近的小儿子什么时候对他有了这样毒辣的恨意。 他就着宇呈凛的手喝了那杯凉茶,他知道今夜便是他的大限了,他并不惊慌,该来的总会来,但他不想到死都带着不明白:“为……什么?” “儿臣有一个问题想要问父皇。”宇呈凛转身将茶杯放在桌上,他并没有回答崇德帝的问题,“一直以来父皇都是百官和百姓心中的明君,那是因为父皇确实个好皇帝,只是据我所知十八年前的淮周政权也并不腐朽,虽是曾遇上过天灾和外敌,但华宣帝也是励精图治并无半点昏庸,所以儿臣想知道……”宇呈凛转过身看着崇德帝,嘴角的笑意依然,“父皇当时为何还要起兵夺位?” 季影寒并没有打断宇呈凛和崇德帝的对质,因为此时宇呈凛问的问题曾是他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想不通放不下的。他一直不曾明白,为何一切都在一夜间天翻地覆,没有任何一丁点征兆。 崇德帝的双眼看着明黄色的床帐,宇呈凛清楚的看到崇德帝的眼中划过了某些个从未有过的情绪,但最终,他面无表情的说:“因为……想要皇权。” 崇德帝的话让宇呈凛失笑,他第一次有些鄙夷自己的父皇,他的声音很轻很平静,仿佛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询问:“父皇何必自欺欺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父皇倒是告诉儿臣,儿臣的母妃是怎么死的?而且又为什么,除了一个姓氏母妃什么都没留下?” 崇德帝眼中闪过一阵慌乱,像是某种掩盖已久的不堪将要被揭露在世人跟前。然后他的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手指屈起无力的抓着身下的床单。 “儿臣来替父皇回答吧。母妃必须死得不留痕迹……”他几乎是咬着压根将后半句一字一字的说出来,“是因为她像一个人……” “不……”崇德帝摇头,他想要阻止宇呈凛,他几乎要从床上一座而起,但是拼尽全力也不过将上身抬离了床榻寸余然后又跌了下去。 “因为她……”宇呈凛故意拉长了音调,他心中一股报复的快感推动着他,“像极了华宣帝的皇后——楚末裳!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3 ” “哐当!”季影寒手中的匕首落在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你说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宇崇修起兵是为了天下,其实也不过是为了美人罢了。”宇呈凛看着床上气息不稳的崇德帝,眼中竟不禁多了丝怜悯,“只可惜……楚皇后宁愿自焚随华宣帝而去,也不愿再看你一眼啊父皇。你为之夺了天下的楚末裳,心中从未有过你。” 崇德帝痛苦又愧恨的紧闭上双眼,这是他一生中最难以接受的真相。十八年前他面对着东照宫熊熊燃烧的烈火时,他已然明白了这个事实。他费尽心机夺了天下,也逼死了自己最爱的人。 季影寒没有想到这才是隐藏在历史背后的真相。正史上记载的从来都是是非功过,却鲜少写下恩怨情仇。 “可是父皇,母妃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不过是将别人不敢对你讲的讲给你听而已,你竟然就……置她于死地!”宇呈凛双眼滚落两行热泪,滚烫滚烫却愈发衬得心底寒凉万分。 六年前寒冬腊月的那一天,他正在和贴身的小太监玩捉迷藏,他躲在了锦央宫的暖阁里,那小太监不敢进暖阁自然找不到他,时间长了他也觉得无趣,刚打算出去却遇上周皇后携柳妃走了进来,他正想跳出来吓一吓她们,却未曾想竟从她们口中听到了令他浑身发冷的事情。 他的母妃萧氏是因为长得像楚皇后才得了当时还是将军的宇崇修的眷顾有了他,生下他的那一年宇崇修正在秘密的谋划起兵□□,萧氏偶然间知道了便对宇崇修进行劝阻,但却从而得知了宇崇修眷顾她的原因,于是一时嫉妒口不择言的说楚皇后并无意于宇崇修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得到楚皇后的心。 原本萧氏说的都是实话,但在当时已然为情疯狂的宇崇修耳朵里听起来却字字诛心。他一边勃然大怒,一边又担心萧氏会泄露他的计划,便心一横除掉了萧氏。之后他便将当时年仅一岁多的宇呈凛交给了周皇后抚养,并严禁任何人再提起他的生母萧氏。还是到了宇崇修夺位登基以后,周皇后力劝宇崇修无论如何都要给四皇子的生母一个位分,宇崇修这才追封了萧氏为萧妃且将她的墓迁入了自己的预备陵寝。 知道这样一个残忍的真相时,宇呈凛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这个真相无声的颠覆了他的整个世界,他总是会疑神疑鬼的觉得父皇其实不喜欢自己,总是感觉别人看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怜悯或者轻视。从那天起,崇德帝对他的亲近也再无法暖到他的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搬家,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再更一章~ ☆、第八十章 大仇得报 宇崇修已然记不得萧氏的样子,只是记忆中模模糊糊有那么一个影子,笑起来的样子好似十分温柔。这个女子的生命连同痕迹都被他轻易的抹去,唯独留下了这个血脉相连的小儿子。或许老天爷真的觉得他当年去母留子的做法天理难容,才阴差阳错让宇呈凛知道了这一切的真相。他满心以为的唯一肯和他亲近的小儿子,竟是怀着恨意在他身边蛰伏了这么多年。或许真的是年纪大了,当初失去大儿子时他虽然也十分悲伤却还未有这种窒息感,而现在他每每想起还来不及成年的大儿子,想起狱中惨死的三儿子心中就无法承受,如今宇呈凛对他的指责,更是让他无法面对。 他依稀记得当初还是将军夫人的周皇后曾在对此事阻拦未果时哭着对他说,他有朝一日一定会后悔。当时他完全的不以为然,而今天却真真正正的明白了那种名叫后悔的感觉。 他想如果他当年听了萧氏的话放弃了□□,也许今天的一切都会不同。 衰老让他再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骁勇善战的将军,他用了铁血手腕夺到手中的皇权如今看来裹满了他所爱的人的鲜血。 “对不起……凛儿……”他真心实意的对自己的小儿子道歉。 宇呈凛愣了一下,而后他忍不住大笑,大笑让他挂着泪珠的脸显得格外诡异:“父皇,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能让儿臣的母妃活过来吗?” 他笑够了,深深呼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语调平静下来:“父皇你可知道,从知道这一切以来的六年里,儿臣每天都在盼着自己长大。因为儿臣知道只有长大了,儿臣才有能力对抗你,才有能力为母妃讨一个说法。” “父皇你可知道宫里的下人怎样看儿臣?你可知道你那些家世显赫的后妃如何看儿臣?小的时候儿臣一直很奇怪,为何他们对二哥和对儿臣不一样,甚至连对不爱言语的三哥都毕恭毕敬的,唯独对儿臣连几句恭维的话都懒得说,更别说逗我玩乐了。后来我明白了,她们是怕呀。因为儿臣的母妃是个遭父皇厌弃的女人,所以他们怕和儿臣太亲近会招惹父皇不悦。若不是母后和柳母妃待儿臣还不错,这后宫里的日子儿臣都不知道要多难熬。”宇呈凛又笑了笑,得意而轻蔑,“不过没关系,以后不会难熬了。以后她们就算是怕也怕的是宇呈凛本人,而不是儿臣背后的父皇你了。” “你……想要皇位!”崇德帝这才反应过来,宇呈凛的野心和胆量远远要比看上去的庞大。 “对,我要皇位。”宇呈凛斩钉截铁的说,“我要让所有人都对我毕恭毕敬诚惶诚恐,我要让所有人都对我臣服,我要让所有人……都不敢再轻视我。” 他朝着崇德帝温和的笑了笑,带着某种美好的向往:“这一切,只有皇位能给我。” “你别忘了……你二哥才是太子,即使朕死了……这皇位也轮不到你……”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崇德帝开始觉得疲惫,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闭了起来,只剩下还算清晰的思路支撑着他。 “这个就不劳父皇担心了。”宇呈凛语气有几分志在必得,“二哥有林孝林蒲,儿臣有张征。二哥有周省深和暗影,儿臣有季盟主。若要兵戎相见,儿臣未必会输。” “你!”原本已经昏昏沉沉到马上就要睡着的崇德帝气急,他猛的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阵阵黑影,愤怒让他气血翻涌不平,胸口憋闷的感觉生生让他在烛光下蜡黄的脸色涨得发紫。 “父皇已经不需要再为儿臣担心了。”宇呈凛淡淡的笑着,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刮过崇德帝的心,“父皇老了。” 一个站在权利顶端的人,最忌讳和痛恨的莫过于一个“老”字。“老”并不止代表了身体的衰退,更是代表了权利的流失。这样大不敬的字眼,宇呈凛清清楚楚的抛到了他父皇跟前。 崇德帝确实老了,老到对宇呈凛的所作所为再无能为力,老到只要再生点气就会结束到已然脆弱的生命。 “只是九泉之下望父皇替儿臣带一句‘抱歉’给三哥,待儿臣百年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4 之后必定亲自到他跟前请罪。” 宇呈凛说完这一句话,不出意料的看到崇德帝的双眼睁得愈发大,手指毫无章法的抓扯着身下的床单,他的牙齿“咯吱咯吱”的打颤,但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儿臣这样做也是没办法,若是三哥活着,待父皇百年之后,皇位又怎可能轮到我呢?”宇呈凛冷眼看着床上的崇德帝,然后带着遗憾叹息到,“可惜我没想到,二哥还会再回来。” “逆……子……”崇德帝拼尽全力说出最后这两个字,紧接着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脸色迅速灰败了下去,眼中的最后一点亮光如同被狂风席卷过的蜡烛,闪烁了几下灭掉了。 一切归于平静。 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 大概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立在床前的宇呈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父皇,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本就是皇家的奢望,只有那把龙椅才是唯一的保障,儿臣不想有一天变成鱼肉,那就只能成为刀俎。”他深深的叩下三个头, “父皇,一路好走。” 宇呈凛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朝季影寒走过来:“走吧,我们要在宵禁之前出城。” 季影寒一点头走在前面,所以他没有看到他身后的宇呈凛脸上汹涌而下的泪水。 季影寒的心情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他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欣喜或者快感,不知是因为他根本没动过崇德帝一根手指头还是因为这场旷日持久的仇恨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就像他曾经的一个个杀人任务,完成之后并没有什么喜悦可言,有的只是一种怅然若失。 宵禁钟响起的那一刻,季影寒与宇呈凛二人乘着两匹快马踏着钟声出了离安城。所以他并没有看到一个时辰之后宇呈冽面对崇德帝已经冷掉的尸身时仓皇跪倒的身影,以及眼中冰冷肃杀的滔天恨意。 作者有话要说:  宇叔领了便当…… 一直觉得宇叔是推动这个故事的人,如果没有他,也就没有这个故事。 他和楚皇后的故事在接下来的番外里面,包括夺位的前因后果,也包括云且活下来的原因。 明天就搬家了,新家的网线恐怕要过一阵子才弄,番外也只能等过一阵子才发了…… 对看文的亲很感抱歉,一而再的断更…… ================================================================================= 三个小时后就是我的生日了,但是三个小时前才刚刚的到一个我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接受却无力改变的事实,一路回来哭到眼肿。近几个月的各种事情折磨的我身心疲惫,只有在这个故事里面才能忘却一些忧虑和痛苦。所以无论这个故事有几个人在看,我都会给它一个结局,因为当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到今天,就犹如看着自己的孩子从蹒跚学步到青葱少年,即使他没有那么优秀,即使他有很多的缺点,我也依然爱他。 谢谢任何一位见证他成长的亲,希望你们能够喜欢他。 ☆、番外:恍然初见?崇德帝(上) 在崇德帝宇崇修的一生中,他所见过的开得最好的梅花是在淮周怀安二十三年腊月,兵部尚书楚为正家的后院中。 那时宇崇修年仅十七岁,却是整个淮周皇朝最年轻的三品将军。其中自然有部分原因是他出生自武将世家,他们宇氏一族自曾祖父起到他的同胞大哥都为了淮周皇朝战死沙场。但是他能在如此年纪便官拜三品武将最重要的自然是他的骁勇善战带兵如神,以至于因为他在战场上的疯魔样子他父亲的几个挚友没少私底下劝他,说宇家如今只剩了他一个儿子,在为宇家留下血脉之前切不可有闪失。 每每听到这些叔伯的善意劝告宇崇修也是笑着点头答应,但是战场之上仍然我行我素。而这些总对他唠叨的叔伯中的其中一个就是官拜正二品兵部尚书的楚为正。 宇崇修父亲虽是一介武将,但对于传统的文化礼仪却是恪守的很,宇老将军还在世的时候就遵循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不出征的时候每逢佳节前必定要拜会长辈以及好友。父亲大哥都离世后,这条传统便只成了宇崇修一个人的坚持。 宇崇修还记得那一天是小年的前一天,春节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小年这一天就是春节的帷幕。那天他特意挑了早上上完朝后的时间前来拜会,原因无它,谁都知道日上三竿之时宇崇修会雷打不动的去军营驻地巡视,届时他就可以有理由告辞,他在战场上不羁惯了,到了这些叔伯跟前难免束手束脚不自在。 然而那天却正让他赶得不巧了,楚为正早朝后被怀安帝留在了宫里,事后听说是为了他十四岁的小儿子太子伴读楚未青和太子偷溜出宫的事情。 那日宇崇修在楚府前厅等了足有半个时辰,楚为正却迟迟未归。 上早朝出门时天还未亮,宇老夫人特特派自己的贴身丫鬟在宇崇修屋子门口守着,硬逼着他添了一件厚厚的棉衣。宇崇修是疆场上驰骋惯了的,畏暑不畏寒,下早朝时已经觉得热,现在太阳越升越高他额头上的汗珠子都在不停的往下流。但无奈在旁人家里断没有宽衣解带的道理,于是他起身推开了正厅朝后的那扇雕花木窗。 在往后三十余年的人生里,宇崇修时常梦到那一天,梦到他推开窗后看到的景色。 争相吐蕊的红梅层层叠叠攒满枝头,朱砂色的花瓣仿佛精雕细琢出来的红玉包裹着嫩黄色的蕊芽,在阳光的照耀下莹润通透,艳而不妖美而不媚,自有一份风骨。一眼望过去,如烟如雾般连绵的好似没有尽头,风轻轻一吹,清幽的冷香醉人心脾。 “将军喜欢梅花?”府里的老管家自觉自家老爷已经让客人等了太久,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先来作陪,却不料一进门便看到宇崇修对着窗外后院的梅花如痴如醉的模样。 宇崇修回过头来见是老管家,也并不端架子,笑着点头说“梅花美的有风骨。” 老管家说:“我家老爷在各种花卉中独爱梅花,这院子中的红梅还是小姐出生那一年老爷亲手栽种的。” 宇崇修赞叹道:“楚世叔的风雅真非一般俗人能比的。” “将军若是喜欢,不如到后院转一转。”老管家欠了欠身,“老爷那边……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宫里的事老奴也不方便派人去催。” “老管家不用介意,在下是晚辈,并没有催促长辈的道理。”宇崇修看着眼前这一片美景,欣然道,“还多谢老管家的美意,在下就冒昧打扰了。” “将军哪里的话。”老管家伸手引路,“请。” 走入这片火红的梅园,真仿佛进了人间仙境。宇崇修暗想着如果此时能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5 降一场雪下来,那更该是美不胜收了。 就在此时,一阵风吹来,树梢摇晃,一张白色的帕子落在了他的脚边。 宇崇修弯腰将它捡起来,展开才发现这原本是一方素帕,但此时帕子上面正画了一支梅花花枝,枝头缀着几颗还未开放的花骨朵,浑圆可爱栩栩如生。 画的旁边提了一首《柳梢青》。 “渐进青春,试寻红瓃,经年疏隔。小立风前,恍然初见,情如相识。为伊只欲颠狂,犹自把、芳心爱惜。传与东君,乞怜愁寂,不须要勒。” 宇崇修朝着帕子飘来的方向走了几步,这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穿越了整片梅林走到了楚府后面家眷的住处。自觉冒昧宇崇修赶忙打算返回前厅,但还未来得及转身,身后的一扇门扉“吱呀”一声从里拉开。 少女一身浅蓝色的衣裙,一头乌黑长发大部分被两支白玉簪在左侧绾成一个发髻,剩下的部分垂在纤细的腰际。这少女的脸上虽然还带着几分稚嫩,但却让这满院的梅花骤然失色。 这少女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房门外竟站了一个陌生人,她稍稍一愣,而后抬眼打量了过来。她的双眸仿佛两汪清澈的泉水般莹润温柔,缓缓望过来的样子带着些面对陌生人的羞赧。宇崇修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的格外快,他在战场上面对最凶悍的敌人时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他竟如同被点了穴一般动弹不得。 “请问……”少女开口,声音清灵温柔如同涓涓流淌的溪水。 宇崇修这才发现少女的目光停在他手中的那方帕子上,他略一抬头,见楼上的窗户打开着,这才明白过来这少女正是这手帕的主人,同时心下也对这少女的身份有了笃定的猜测。 “在下宇崇修。”宇崇修施礼,“冒昧打扰了小姐,还请海涵。” “见过宇将军。”少女落落大方的回礼。 “小姐……知道在下?”宇崇修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 “末裳听家父提起过。”少女回答。 果然这少女就是楚为正的掌上明珠楚末裳,芳龄十五,是离安城远近闻名才貌双全的美人。每年的正月初五都是离安城百姓去城外栖乌寺烧香拜佛的日子,楚家也不例外,相传为了见随着母亲一同进寺烧香的楚末裳一眼,那一日离安城的青年才俊简直能踏碎栖乌寺的门槛。更可贵的是楚末裳虽为一介女流,但才情与她在太子身旁做伴读的弟弟楚未青相差无几,相传她有一次冒充其弟做了一篇文章,被交到太子太傅的手中竟没被看出任何破绽,着实让人惊叹。 一直以来宇崇修都以为这样的奇女子也不过只是传说而已,以讹传讹夸大其词罢了,却没想到当真存在。 宇崇修终是镇定下心神,他将手中的帕子双手递过去:“这帕子该是小姐的。” “多谢将军。”楚末裳接过帕子,礼貌的欠身,举手投足端庄风雅。 “杨补之的《四梅图》,小姐好才情。”宇崇修赞叹道。 “将军谬赞了,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楚末裳莞尔一笑,含蓄而内敛。 宇崇修刚要再开口,身后传来脚步声,回过身,楚为正向他走过来。 “让贤侄久等了。”楚为正抱歉的上前。 “哪里,只是崇修赶得不巧了。”宇崇修朝楚为正作了一揖。 “爹爹。”楚末裳朝着楚为正施礼。 “末裳啊,你去书房看着未青,在抄完十遍家训之前不准他吃饭。”楚为正严肃的吩咐楚末裳。 “是,爹爹。”楚末裳欠了欠身离开了。 “小儿太顽劣,总需要严加管教,让贤侄见笑了。”楚为正歉意的笑了笑,“贤侄前面请吧。” “哪里,楚公子还小,顽劣些也是正常。”宇崇修回道,他将目光从楚末裳身上收回来,跟随着楚为正朝前厅走去。 从那一天起,楚末裳的眉眼就印在了宇崇修的心里,风吹雨打再不曾褪去。 怀安帝在位的最后那几年,天下太平无战事。除了按时练兵和处理军营事务,宇崇修成了楚府的常客,楚为正对这个时常上门聊天下棋的世侄也颇为喜爱,又加之与宇老将军的交情,更是待宇崇修仿佛半个儿子。如此这般,宇崇修也和楚为正的一双儿女迅速的熟络起来。 “宇大哥,你来了。”楚末裳自古琴前站起身来,三年的时光让当初就名动离安的楚末裳出落的更加仪态万方。 “远远的听到琴声,知道是你。”宇崇修笑道。 “听到琴声便知是我,宇大哥为何不认为是未青。”楚末裳遥遥笑着走出八角凉亭。正直八月,凉亭后面的小池塘中开了一水儿□□相间莲花,莲叶底下还有红色的锦鲤游嬉。 “你和未青的琴声不同。”宇崇修柔声说道,他在战场上的强势威严在楚末裳面前化成了满腔柔情。 “宇大哥可是好耳力,我与未青的琴声连父亲都分辨不出来。” 宇崇修笑了一下,他自然不会告诉楚末裳,因为她于他是特别的,所以她的琴音于他也是特别的,他自然听得出来。 宇崇修岔开话题问:“说来……许久未见到未青了。” “未青这些日子一直在宫里,也有许久未回家了。” “原来是这样。”宇崇修看着楚末裳漫不经心的点头。 如今楚末裳已经年满十八岁,早在两年前上门提亲的人就不知踏碎了楚府多少门槛,但楚为正左挑右选都没看上一个。宇崇修一直都是默默旁观着,他想着与其冒昧提亲倒不如先与楚家人慢慢相处了解,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如今楚府上下对他也几乎当做了一家人,正到了他认为适合的时机,这几天便想着等到下个月忙过了母亲的寿辰便跟她老人家谈谈来楚府提亲的事情。近两年的时间,母亲也频频催促他成家,他自信楚末裳这个儿媳妇母亲定然会满意。 宇崇修心满意足的打算着,满心的以为这一切马上就要成为现实,却没想到一声丧钟敲碎了他等待了三年的美梦。 那日的宇崇修原本正与楚为正坐在楚府的书房下棋,突然一道旨意匆匆而下急昭了所有大臣进宫,他匆匆回府穿戴官服赶去,却在刚刚踏进重阙殿的那一刻听到了怀安帝驾崩的丧钟。 文武百官跪倒一地,从皇宫内院传来的哭声震动天地。 怀安帝驾崩了。 太子季云翊即位,拟年号华宣。 离安城内官民守孝三年,期内不得大肆举办婚嫁等喜事。 ☆、番外:恍然初见?崇德帝(中) 华宣帝即位不满一月,北方边界的异族月河便开始大举进犯,想要趁着新帝刚刚登基一切还未安稳的时机从淮周这里占些便宜。年仅十九岁的华宣帝当机立断,派宇崇修领十万大军前去阻拦攻打,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6 又派几名使臣同时秘密出使淮周周围其余几个小国,恩威并用。 出征的前一天,宇崇修特意去了趟楚府。 “听爹爹说宇大哥要领兵出征。”楚府的后花园里楚末裳问宇崇修,眉宇间有丝担忧。 “是。月河族进犯,陛下派我领兵出征。”宇崇修依然笑容满面,他是将军,征战沙场本就是一个将军应该做的事情,“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真是常年不打仗,士兵也会磨掉锐气。” “战场上刀剑无眼,宇大哥一定要小心。”楚末裳叮嘱道。 “放心吧。”宇崇修因为楚末裳的话心里暖意融融,“我淮周十万大军拿下一个小小的月河族绰绰有余,我很快就会回来。” “如此末裳与离安的百姓一同等待宇大哥凯旋而归的好消息。”楚末裳放心的笑了笑,“可惜末裳不是男儿,否则定要同宇大哥一同征战沙场。” 楚末裳的话着实让宇崇修有些意外,他想了想说,“不如这样,不知末裳你可有手帕之类的物件交给我,我将它系在剑柄上带它征战沙场。” 宇崇修的话让楚末裳一愣。 然而楚末裳还未来得及品味宇崇修话中与众不同的意味,宇崇修也觉出了自己这话实在冒昧,不禁心中“咯噔”一下。 “是我冒昧了,女孩子家的玩意儿怎能随便给人,宇大哥是一介粗人,还望末裳别介意。”宇崇修赶忙说。 楚末裳听了缓缓笑开:“宇大哥言重了。你我兄妹有何不可呢?”说着便将袖中一块帕子取出来递给宇崇修,“不知这个可否行?” 宇崇修接过一看,不是别的,正是当年他捡到的那块,帕子虽有些旧了,但上面的画和词依旧动人。宇崇修不禁回想起当年见楚末裳的第一面,她站在暗香浮动的红梅尽头,是那般的楚楚动人。 “一块旧帕子,宇大哥不要嫌弃。” “怎么会。”宇崇修回过神来笑了笑,将帕子小心收好。他朝着楚末裳拱了拱手,“我走了。” “预祝宇大哥凯旋归来。”楚末裳欠了欠身。 宇崇修转身离开,他能想象的到楚末裳站在原地目送自己走远的样子,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好似一个妻子送丈夫出征。 宇崇修领十万大军挥兵北上,淮周大军经了几年的太平盛世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不出两个月就将进犯的月河族赶出了淮周的国土,还硬生生将疆域向北推进了三十里。月河族赶忙向周边几个小国借兵,却不料根本得不到回应。月河族首领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被孤立了,只得缴械投降。 宇崇修与月河族首领签订了一系列的条约,又在边境驻扎了半个月后班师回朝。华宣帝亲自在城楼之上迎接凯旋的大军,第二日的早朝上论功行赏,封宇崇修为从二品将军。 刚回朝的几日宇崇修忙碌于处理军务,一直到第八日他才终于得了空闲去楚府。 见过楚为正后,宇崇修轻车熟路的往后院走,正遇上了在凉亭中对弈的楚家姐弟。 “恭喜宇大哥凯旋。”楚未青看到他赶忙起身迎了出来,一身玉青色的衣衫衬得人清朗如玉。 “宇大哥。”楚末裳也起身点头示意,一身白衣清丽出尘。 “这几日一直不得闲,到今日才有时间来拜会楚世叔和你们,实在失礼。”宇崇修笑着走上前,感叹楚家两姐弟无论才貌学识还是人品秉性都是世间难得。 “宇大哥这话就见外了,你为公事繁忙,有何失礼。”如今的楚未青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时常顽劣到让楚为正头疼的小子了,虽只是一个近卫但却是华宣帝跟前一等一的红人。 “既然这样我这见外的客套话也就不说了。”宇崇修笑道,“今日也是特地来归还末裳帕子的。”说罢,宇崇修从怀里掏出了出征前楚末裳给他的那方帕子递向楚末裳。 “没想到宇大哥竟真的说道做到。”楚末裳接过帕子盈盈笑着。 “我对你说过的,自然都做到。”宇崇修不由自主的说。 楚末裳笑道:“也是,宇大哥为人君子一言九鼎,说过的话自然做到。” “等以后我出征,还来向你借这帕子一用。”宇崇修对楚末裳说。 “何必这样麻烦,宇大哥如果喜欢就收着吧,只是一方旧帕子也并不如何贵重。”楚末裳又将手中的帕子递了回来。 “那就多谢末裳割爱了。”宇崇修一边接过帕子一边猜测着楚末裳对自己的心思。 宇崇修那日离开楚府的路上心中不断的思索着,如今因为要为怀安帝守孝三年,离安城内禁止大肆举办各种喜事,但是他亦不愿给楚末裳一个仓促的成亲仪式,既然已经等了三年那也不怕再等三年了。 那时的宇崇修怎么也想不到,三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太多事情,可以留下太多悔恨。 华宣帝第二年的秋末,由于北方长期的干旱淮周北面游牧民族的生活都受了很大的影响,屡屡对边境的百姓进行骚扰。华宣帝起初考虑到北方的旱灾粮食短缺粮草不足只派了三万兵力进行镇压,但无奈那些游牧民族十分狡猾,总是一小股一小股的偷袭骚扰搅得民不聊生,在每每遇上出兵时却躲藏的无影无踪。前前后后数十次下来三万大军不但没有有效的控制敌人反而被敌人弄的疲惫不堪。 华宣帝与文武百官商讨过后,决定派宇崇修领兵五万一鼓作气将这些游牧民族驱逐出境,战场拟定在正北边境。但没想到宇崇修刚刚到达正北方边境不出半月,西北方的异族竟突然大举入侵,华宣帝立刻派了文啸老将军领兵八万前去应对,却不想敌人这次来势汹汹完全超出预想,文老将军在战场上处处受阻,前前后后与敌人僵持了五个多月,最后在一场十分惨烈的血战中为国捐躯。此时朝中能用的武将所剩无几,大多都是文老将军一样近古稀的老人,华宣帝实在不忍心再派老臣出征,无奈之下派正在正北边界驱逐游牧民族的宇崇修火速赶往西北领兵,同时又往西北方向加派了五万兵力,且派了两名年轻的将军赶往正北边界去接手宇崇修先前的五万兵力。 那场仗可能是宇崇修征战生涯中打过的最艰苦的一场。 原本北方干旱,粮草从南方运过来就很费时日,却不想第二年的春天南方洪涝,几乎是颗粒无收。华宣帝将国库中的存粮一部分供给前方作战十几万大军,另一部分补给到南北各地已经空虚的粮仓,国库中的银子也分作了两份,一份作为军饷,另一份作为老百姓的补贴。饶是如此,全国各地还是有地方闹饥荒,前方作战的大军也曾有数次断过粮饷。一时之间,国库空虚兵力疲乏。 这场仗打了整整两年,内忧外患几乎拖垮了这个原本富强的国家。 宇崇修每每经过一场浴血奋战疲乏不堪的时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7 候,他都会从自己怀里掏出楚末裳送给他的那方帕子,用眼睛细细的描绘帕子上的一笔一划,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楚末裳笑意温柔的样子。 宇崇修觉得,如果没有楚末裳的支撑,也许他也会如他的父亲和大哥一样马革裹尸。在那如修罗炼狱一般的战场上,他无数次的气馁,无数次的以为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都是靠着对楚末裳的一个念想硬撑了下来。 当宇崇修终于将敌人赶出边界接到华宣帝让他班师回朝的圣旨时,他想他这次回离安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楚家提亲,他要给楚末裳一个最好的成亲仪式。 只是宇崇修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回到离安的第一天听到的就是华宣帝即将大婚的消息,而未来的皇后不是别人,正是他心心念念了六年的楚末裳。 他没有想到,一别两年,他历尽生死从战场上回来,却连再去见她一面的资格都没有了。 宇崇修发疯了一般要冲去楚府找楚末裳,他的副将杨瑞面对着他的剑刃死活不肯让开,宇老夫人匆匆赶来,哭着跪倒在地求他。宇崇修一口心血呕上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华宣帝加封他正二品将军的圣旨传到他床边,他下地遥遥朝着皇宫的地方叩首,想到那将是楚末裳一生的所在之地,心中五味陈杂。 大婚的前一天,他找到了楚末裳从小一起长大的闺中姐妹,户部侍郎林远则的女儿林乐清,托她将一封信连同那方手帕交给楚末裳。信上只一句:“日后若有事相求便以这手帕为信物,吾必不推辞。” 宫闱内的种种争斗他是早有耳闻,他不知道楚末裳是否能应对的来,因此他希望以他的能力尽量的帮助她保全她。 宇崇修打听后得知,华宣帝半年前曾南巡,回朝途中在离安城外遇刺,伤势严重。情急之下随驾的楚未青将华宣帝临时安置在了距离更近些的楚府,就这样,华宣帝见到了楚末裳。华宣帝在伤势稳定后特意在楚府逗留半月之久,半个月后才起驾回宫。华宣帝回宫的第二日,一纸册封楚末裳为后的圣旨送进了楚府。 宇崇修默默想着,他与楚末裳相识六年怎么可能败给华宣帝短短的半个月。原因无它,必定是华宣帝先看中了楚末裳的才貌人品,圣旨不可违,所以楚末裳才只能成为那深宫中看似风光却有着无限苦楚的皇后。 宇崇修恨啊。 他恨自己连心爱的人都留不住,他恨自己痴心六年却敌不过一张圣旨,他恨自己为华宣帝苦战沙场却到头来一切成空。 ☆、番外:恍然初见?崇德帝(下) 由于国库空虚,华宣帝命礼部安排大婚事宜时一切从简,且大婚之际大赦天下,今年的赋税全免,来年的赋税减半。自怀安帝驾崩三年来的第一庄皇族喜事让饱受了两年旱涝及战事折磨的老百姓们看到了希望。 大婚的那一日,整个离安城的老百姓都涌上街头,争先恐后想要一睹皇帝和皇后的风采。祭天祭祖仪式上,宇崇修站在百官的队伍中朝祭坛上远远望去,楚末裳身着一袭绣着金凤的大红色拖地喜服,凤冠金色的流苏垂到下颚却也遮不住一张绝世容颜,怎一个风华绝代了得。 宇崇修不甘心,他看着站在楚末裳旁边身穿大红色喜服的华宣帝,心底深处的嫉妒与恨意酝酿出了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念头。 为了这个念头,宇崇修在楚末裳与华宣帝大婚的第二年娶了手握重兵权的周老将军的孙女周瑾珂,第三年又纳了曾在自己麾下任职的柳旗的妹妹柳溱。至此,宇崇修保证自己在重要时刻能够控制淮周三分之二的兵权。而后的几年,宇崇修又暗中拉拢与自己交好的大臣,且让杨瑞暗中替他笼络江湖中人。 从华宣帝大婚开始的整整十年间,宇崇修又两次替淮周出征,稳稳的坐住了淮周一品大将军的位置,华宣帝对他的信任愈加深厚,然而暗中的一切也在悄无声息的顺利进行着。若说期间的唯一一次意外,莫过于萧氏那一次。 一向自制力极强的宇崇修第一次勃然大怒,萧氏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楚末裳的一个影子,他怎能允许她胡言乱语的诋毁楚末裳与自己之间的感情。所以宇崇修除掉了她,无论是为了她的诛心之言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计划,他在杀她的时候并没有丝毫心软。宇崇修大手一挥抹掉了她的所有痕迹,唯独留下了她为他生的小儿子,虎毒不食子啊。 然而宇崇修没想到,他留下的这个孩子在十八年以后怀着阴毒的恨意残忍的揭开了这一切。 华宣十三年的上元夜,宇崇修卧薪尝胆了十年只为了这一天。 那天宇崇修突然起兵,在华宣帝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杀进了皇宫,余元殿的丝竹声刚刚响起便淹没在了一片厮杀中。纵使华宣帝自小习武,却还是敌不过征战沙场半辈子的宇崇修。最终宇崇修手中的剑架在了华宣帝的脖子上。 宇崇修一字一句将这十年来的怨恨全部抛了出来,他指责华宣帝夺他所爱,指责华宣帝用手中的皇权强娶楚末裳为后。但宇崇修没有想到的是,华宣帝听完后竟丝毫没有恼怒或者惊慌的样子。 整个大殿被鲜血染红,七零八落的倒着尸体,已经身中数刀的华宣帝歪倒在明黄色的椅塌上,他却无视宇崇修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刃笑了:“这天下交给你朕尚可放心,至于末裳,朕却不放心将她交给除朕以外的任何人。” “但是从今天起,末裳就是我的了。她心中所爱的也一定是我。”宇崇修笃定的说。 “你见过末裳撒娇的样子吗?见过她刁蛮的样子吗?你见过她开怀大笑或者泪流满面的样子吗?”说到这里,华宣帝得意又怜悯的看向宇崇修,“你只见过那个端庄温柔的楚末裳,而朕却拥有她的全部。” 宇崇修恨极了华宣帝脸上心满意足的笑容,他将自己手中的剑插入了华宣帝的胸膛。华宣帝的血染红了身下明黄色的椅塌,他含笑闭上眼睛,那笑容如同一把冷箭正中宇崇修的心脏。 宇崇修面对华宣帝的尸体呆愣了很长时间,直到杨瑞来报说楚皇后在太子的东照宫中。 然而待宇崇修匆匆赶到时,东照宫的殿宇却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眼前直冲天际的猩红火舌映红了身后雪白的梅花,让宇崇修仿佛回到与楚末裳初遇的那一天,然而梅花尽头却已无佳人倩影。 杨瑞死死挡在宇崇修身前,防止他发疯冲进火海。跟随宇崇修的一个将士怀里抱着一个昏迷的孩子走过来,这是他们在门口坍塌的房梁底下找到的,那孩子双眼紧闭,一张小脸上满是灰尘几乎看不出面貌。 杨瑞吩咐人去打水给孩子擦脸,然后压低了声音对宇崇修说:“将军,这火是从里面点着的。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8 ” 宇崇修身形一晃,脑海中浮现出华宣帝至死都挂在脸上的那一抹笑容。 不多时一盆水被端了过来,杨瑞亲自擦干净了那孩子的脸,叹了口气道:“将军,不是太子,是姚丞相家双生子中的一个。” 宇崇修死死盯着这孩子一张俊秀的小脸,脑中茫然一片。 “这是……”杨瑞看着这孩子衣襟露出来的一角微微皱了下眉头,伸手扯了出来。 宇崇修突然睁大了双眼,他一把夺过杨瑞手中的帕子。杨瑞见宇崇修突变的脸色立刻示意身边的人离开。宇崇修颤抖着双手展开那方帕子,这方帕子本就很旧了,在夜色下被火光照耀的更显黯淡,饶是如此它在宇崇修的记忆中还是那样鲜亮。 “日后若有事相求便以这手帕为信物,吾必不推辞。” 宇崇修想起自己十年前托林乐清将这方帕子交给楚末裳时曾写在信里的那句话,也想起自己曾对楚末裳说过对她绝对言而有信的。楚末裳将这方帕子放在那孩子身上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她求他放过姚家的这个孩子。 除此之外,楚末裳再未给他留下只字片语。 火势扑灭后,宇崇修不顾杨瑞阻拦踩着焦炭一步一步的找寻,最终在最大的那间屋子里找到了两具尸体,若不是那支已经快要看不出样子的金凤镶翠步摇,宇崇修根本无法分辨到底哪一个才是楚末裳。看到那支步摇的那一刻,宇崇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支步摇深深的插在楚末裳的胸口,楚末裳是自尽。昔日的绝代风华如今却成了一具枯骨。 大概楚末裳到死都不知道宇崇修夺位的真正原因。 萧氏曾经的话清晰的回荡在宇崇修的脑海中。 宇崇修终于知道这十几年来自己错的多么离谱。萧氏说的并没错,楚末裳心里从未有过他。宇崇修终于知道华宣帝临死前的那一抹笑容中有多少的心满意足又有多少对他的怜悯,华宣帝是彻彻底底的赢家,楚末裳宁愿随他一同死去,却都不愿活着见自己一面。这些年来宇崇修一直都想不通为何当年他托林乐清交给楚末裳帕子的时候没有收到回信,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当时的楚末裳理所当然的将那封信和那方帕子当成了他作为一个兄长的关心和爱护。造化弄人,当初他托林乐清交给楚末裳的帕子如今救了她自己儿子一命。 也许太多事情冥冥之中早有定数,比如他的一厢情愿,比如今夜他面前的这一切。 杨瑞站在宇崇修的身边,早在宇崇修要亲自寻找楚皇后尸身的时候他就将周围所有的人打发去宫里别的地方了。他默默的看着自己追随了十几载,在战场上重伤到浑身是血也从不流一滴泪的铁血将军嚎啕大哭。 几根还没完全燃尽的木桩还在时不时的噼啪作响,凛冽的北风呼啸的声音掩盖了宇崇修的恸哭。 一个月后,忙完了登基大典的崇德帝独自一人去了淮周皇室的陵园。崇德帝在华宣帝与楚皇后合葬的墓前伫立了良久,他知道这种做法不可能洗尽自己心中的痛悔,但这已经是他唯一能为楚末裳做的了。 崇德帝从袖中掏出那方已经旧到发黄的帕子,他将它放到墓碑前的烛火上点燃,那些不会作为历史流传下去的故事将随着这一方帕子化成灰烬。 “渐进青春,试寻红瓃,经年疏隔。小立风前,恍然初见,情如相识。为伊只欲颠狂,犹自把、芳心爱惜。传与东君,乞怜愁寂,不须要勒。” 恍然初见又如何? 她情如相识的那个人,终究不会是他。 ☆、第八十一章 兵戎相见 北宁崇德十八年的初夏是在一派兵荒马乱中到来的。 离安的百姓经过了十八年前一夜之间的皇位易主对如今这从天而降的战祸也就见怪不怪了,虽然面上都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但私下里早对这战祸的起因八卦了无数个版本,真真假假对对错错一时之间好不热闹。就连若干年后,说书人的口中也无非是这些个故事,而真相往往随着爱恨一同被掩盖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下。 然而对于宇呈冽来说,这一年着实难熬。 面对崇德帝突然而然的驾崩,宇呈冽一时之间仿佛失去了方向。拥有人子和储君的双重身份,宇呈冽不得不一边主持崇德帝的国丧,一边安抚着前朝后宫。同时他还不得不面对两个真相,一个是季影寒对崇德帝的刺杀,另一个是自己仅剩的唯一的兄弟宇呈凛一直以来隐藏的真面目。 在崇德帝驾崩的第二天,宇呈凛根本没有给宇呈冽喘息的时间,直接派驻扎在离安东面的张征大军攻打离安,若不是宇呈冽提前让李子胥去北面搬了救兵,离安皇城恐怕早就落入宇呈凛之手。每每想起往昔宇呈凛亲昵的称呼和笑容,宇呈冽的心里都是一阵一阵的心惊,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不在的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几日后。 “殿下,敌人又来攻城了。”士兵匆匆进来禀报。 “是谁带兵?”宇呈冽边走边问,冥和李子胥紧跟其后。 “回殿下,是季影寒。”士兵恭敬地回道。 宇呈冽神色一僵不再多言,这个名字是他心底的一根刺。 季影寒现在手里虽然没有了盟主令,但是他当初在临州接任了武林盟主的位置是江湖人有目共睹的,如今他与宇呈凛一派,自然有不少的江湖人士追随他。这些江湖人士虽然不是正规军队出身,但每一个都身怀不凡的武艺,让宇呈凛的大军如虎添翼。 反观秦寻这边虽然有盟主令在手,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如果此时再公然与季影寒为敌,势必会引起一向以义气为重的武林人士的同仇敌忾,因此宇呈冽让秦寻先躲藏起来,不到万不得已不得露面。宇呈冽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保全秦寻,另一方面是想要将秦寻与盟主令这一步棋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宇呈冽登上城楼,此时林孝正在城楼上指挥大军,林蒲在城下作战。 两方厮杀正是惨烈的时候,季影寒一袭白衣如同幽魂般轻盈的穿梭在人群中,所过之处不断有林家军倒下,斑斑血迹溅上白衣他却恍然未见。宇呈冽看着季影寒娴熟的杀人动作,心里一阵发寒,以季影寒的武功那些普通士兵在他面前只有任他宰割的份。在城下作战的林蒲见此情景不禁大喝一声,砍倒两个敌兵朝季影寒冲过去。面对气势汹汹的林蒲季影寒却丝毫不乱,他游刃有余的接下林蒲的几个招式,且很快占了上风。 宇呈冽微眯了一下双眼,他不得不承认,饶是这样残忍无情的季影寒,仍旧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冷峻的面容,浴血的白衣,还有那潇洒流畅的动作,他像一只猎杀猎物的鹰,又像一只翩翩起舞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09 的蝶,他想要……宇呈冽被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惊了一下,而后他皱了皱眉头,将手伸向了左侧的冥:“弓箭给我。” “殿下,这里距离太远。”林孝忙说道,他迟迟没有命城墙上的士兵放箭也是因为距离太远,怕伤到自己的林家军。 宇呈冽没有说话,他面无表情的拉开弓将一支漆黑的十字花型箭瞄准了正在与林蒲过招的季影寒。林孝心里默默为自己的侄儿担忧,此时林蒲正与季影寒战得难舍难分,如果宇呈冽稍有不慎,这一箭就极有可能射中林蒲。 然而此时宇呈冽心里十分清楚,林蒲根本不可能是季影寒的对手。果然,再几招后林蒲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季影寒的剑法十分精妙,出剑的角度也颇为刁钻,林蒲能有与他对招到现在已是不易。只见季影寒手中的剑故意往左虚晃一招,然后趁着林蒲不备突然间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他的右腹。 “蒲儿!”城楼之上的林孝大惊。 林蒲赶忙回防,手中的剑堪堪挡住季影寒的,此时季影寒飞起一脚踹在林蒲左腿小腿上,林蒲的身体往左一歪季影寒的剑贴着他的右腰划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宇呈冽手中的弓弦一松,箭羽“嗖”的一声飞速朝前冲去,目标正是由于林蒲歪倒而暴露在宇呈冽视线中的季影寒。待季影寒觉察到破风而来的箭羽时,那支箭只离他不过数尺,他本能的侧身躲避,箭羽还是蹭着他身体飞过去。 季影寒被箭羽强大的冲力往后带了两步,他感觉到左腰一阵麻木,然后是烧灼的疼痛,一低头,血色已经浸透了白色的衣衫,正在慢慢的蔓延开来。 “少主!”临近的漠为大惊失色的扑上来。 季影寒一把扶住漠为的手,身形微微晃了一下。 此时林蒲已经被副将从地上搀扶起来,几个林家军将他们团团护住,季影寒那一剑虽然没有伤到他,但是踹在他小腿上的那一脚却着实不轻。 季影寒抬起头朝着城楼望过去,饶是城楼之上一片白衣,那个手持弓箭的人还是十分的刺眼,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扎入地里近小半截的箭,这样的力度,足以要他的性命。 主将受伤对己方士气是不小的打击,何况此时林家军见自家的太子殿下一箭伤了敌方的主将都更加勇猛起来,这场仗的胜负已分了。 “撤退。”季影寒淡淡的说,眼睛却仍旧盯着那支箭。 城楼之上,宇呈冽遥遥望着季影寒被漠为护着离去的背影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弓。 一支箭,伤的却是两颗心。 “季盟主,这药会很疼,你且忍耐些。”军营帐篷内,军医帮季影寒清理好伤口准备上药。 “嗯。”季影寒点头,随着军医上药的动作身体一颤,一下子咬紧牙关将差点出口的痛哼吞了回去,额角冒了一层冷汗,紧抿的唇也青白起来。 “这箭伤和普通的有些不同,好起来也会慢些,近几天季盟主一定不能做剧烈的动作拉扯到伤口。”军医边上药边叮嘱道,“现在天气热了,伤口很容易发炎,一定不能碰水,尽量少些活动减少出汗。” “我知道了,多谢。”季影寒点头,动作却显得有些虚弱,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一半身体都有些麻木。 换完药后,军医退了出去。 漠为上前来想要扶季影寒躺下。 “漠为。”季影寒眼睛盯着面前根本不存在的某一个点,“去拿些酒过来。” “您受了伤,不能喝酒。”漠为说道。 季影寒沉默了一会儿说:“伤口太疼,我睡不着。” 漠为愣了一下,然后答道:“是,我这就去拿。” 帐篷内,季影寒面无表情的继续发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射这一箭的人是宇呈冽的原因,伤口竟格外的疼。从崇德帝咽气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和宇呈冽真的再也回不去了,但是直到生生受了这一箭他才好像真的接受了这一切。虽然在知道他身份的时候就已经做了无数次准备,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原来竟还是这样撕心裂肺的疼。他几乎可以想象的到宇呈冽此时此刻该是多么的恨他。 今天这一箭如果不是他躲得快,就算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 他要杀他,其实应当在他的预料之中才对。 只可惜,他现在不能死。大仇虽报,但是这一切却再也停不下来了。 “少主……”漠为抱着一坛子酒走进来,看到仍旧在发呆的季影寒不禁微皱了下眉头,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中的酒递了过去。 季影寒接过酒坛,拍开泥封厚布刚刚掀起一角动作却不禁一滞,他猛然抬起头:“这是什么酒?” 漠为被季影寒眼中异样的神色弄的有些莫名其妙:“厨子说是这是他们小镇特有的梨花酿。有什么问题吗?” “梨……花……酿……” “小二说这酒是古水镇特有的梨花酿,香得很却不醉人。” “你喜欢这里?那我们等南卿的事情结束了再回来这里怎样?” “想做什么做什么。可以找一处院落,院中一半种柳树一半种白梅,再种些其余的花花草草,四季交替都不愁没有景色可看。闲来无事,你可以弹琴舞剑,我可以吹箫作画,不是很好吗?” 那夜的一切他记得太清楚,清透的月光,满天的繁星,脚下如浪般翻涌的绿色柳树枝芽。更甚的是那个人眉飞色舞的表情,以及那个带着酒气的……暖香的吻。 彼时,他当真憧憬过他所说的那一切。 “少主现在伤着不宜喝太烈的酒,这酒温和些。”漠为见季影寒又发起呆来,忍不住说道。 “哦。”季影寒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幽幽看着手中的酒坛,“你先下去吧。” “是。”漠为点头。掀开帐篷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季影寒兀自坐在床榻边上抱着那坛子酒仿佛抱着什么绝世珍宝,他唇边泛着一抹笑意,眼中却是迷离的痛色,看得人心里酸楚难受。他陪在少主身边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少主的嘴里听到“疼”这个字眼。 与此同时,宇呈冽走在细沙铺就的小路上,抬眼望去各宫各殿都装裹着素白,这么多年以来,这宫里似乎是第一次这样安静。 深深的恐慌袭上宇呈冽的心头。 今天射向季影寒的那一箭他的手丝毫没有抖,因为他恨他。但在看着季影寒离去的背影时,他心里却没有来的一阵心惊,他问自己,如果季影寒没有躲开这一箭,那自己会不会后悔? 他不知道,也不敢想象。 眼下,再容不得他心软。 ☆、第八十二章 运筹帷幄 宇呈冽与宇呈凛之间这场势均力敌的对抗一直从初夏延续到了盛夏,整整一个月过去宇呈冽虽没有让宇呈凛越城池半步但也没有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0 逼他退后过一里。盛夏炎热的天气让双方的对战陷入了胶着状态。 “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这里的战事越是拖延,越容易让边境虎视眈眈的异族钻空子。”重阙殿中,宇呈冽皱眉思索着。他不得不从心底佩服自己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弟弟,竟然在他不在离安的这几年积攒了这样可怕的实力,若是自己再晚回来个一两年,恐怕这皇位就是他的掌中之物了。 “殿下说得不错。”林孝赞同的说,“如今叛军在东,若是北方的异族趁虚而入那我们就会背腹受敌。” “依林将军看可有什么好的办法?”宇呈冽问林孝。 “这一阵天气炎热,白日作战恐怕难讨到好处。”林孝说。 “叔父的意思是趁夜突袭?”林蒲问。 “不错,我正有此意。”林孝朝着林蒲点点头,又看向宇呈冽,“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这倒是个办法。”宇呈冽若有所思的点头,“只是不知林将军准备如何施行?” “殿下请看这里。”林孝指着铺开在桌上的地图道,“叛军驻扎的地方是一处高地,往南原本是一片树林,一个月以前大概是为了预防我军偷袭所以叛军将那一整片树林伐倒,变成了平原。但是那里再往南就是陵江,张征手里面一部分是自己的兵,另一部分是原本柳旗的兵,皆不熟悉水性,若是遇到突袭断不会往南跑。而高地的北面是一片山地,坡度陡峻沟谷幽深,不利于行军,也容易被我们堵住出路截断粮草,因此他们只有东面一条路可以退兵。” “东面是一片平原,一路过去都没有什么阻拦,他们一定会选择东面。”林蒲点头。 “但是这里有一处低谷。”宇呈冽指着地图上一处位置。 “不错。”林孝点头,“若要到达东面的平原,他们首先要过这一道低谷。” “如果我们的大军能够绕过北面的这一片山地然后埋伏在低谷的另一头,等到他们下到低谷的时候就可以双面夹击。”宇呈冽了然道。 “臣正是此意。”林孝说道。 “大军绕过去需要多久?”宇呈冽问。 “需要三天时间。”林孝说。 宇呈冽想了想点头:“好,就三天。林蒲悄悄集结三万大军连夜出发,三天后的子时,林孝将军和我带五万大军从正面进攻,剩下的两万大军驻守离安城。” “臣遵旨。”众人领命。 三日后,临近子时。 “四殿下!” 听到帐外的声音宇呈凛立刻翻身起来,顺手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襟,朝外说:“进来。” “殿下。”张征急忙掀开帐帘走进来。 “何事?”宇呈凛皱了皱眉头,看张征的样子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探子报林家军有异动。”张征说。 “传令下去,马上戒备!”宇呈凛说道。 “是。”张征走出去,马上吩咐副将叫醒士兵,全军戒备。 “云且,果然不出你所料。他们果真熬不住发动夜袭。”宇呈凛将闻声醒过来的云且扶起来抱上轮椅。 “因为他们要比我们着急多了。”云且微微一笑说。十天前双方陷入胶着时他就担心对方会忍不住夜袭,于是每天都会派三批探子轮流去探察对方的举动,要求他们即使没有异常也要每隔两个时辰一回禀。 “是我的云且料事如神。”宇呈凛嘴角得意的勾起,满眼的崇拜,仿佛一个小孩子。 “云且,呈凛。”说话间季影寒走进来,身后跟着漠为,“我听说敌军异动?” “是,他们恐怕是要夜袭。”宇呈凛点头,他话音还未落,就听到外面士兵的声音。 “报——” “进来。”宇呈凛说道。 “敌军距我军已不足五里!”报信的士兵气喘吁吁,显然是跑得十分着急。 “敌方多少人?”宇呈凛问那报信的士兵。 “夜色太暗看不太清楚,但至少应该有五六万人。”士兵回答。 “再探。”宇呈凛命令。 “是。”那士兵领命离去。 “殿下!”张征再次进来,“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好。”宇呈凛点头然后转头问向云且,“你看我们可要迎战?” “迎战自然要迎战,不战而退会伤了士气。但是……”云且的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宇呈凛问。 “对方是夜袭,还是急行军,显然是想要一举拿下我们。”云且若有所思,“对方约有十万的兵力,为何却只出动了一半?” “难道他们留了四五万的兵力驻守离安?”张征思索着,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未免有些多余。 “依张将军看守离安城需要多少兵力?”云且问向张征。 “依末将看两万足够了。”张征说,“毕竟除非我们能够完全击败他们前来夜袭的大军,否则我们没办法对离安造成威胁,驻守四五万大军实在是有些多余了。” “张将军说的有道理。”云且点点头,“我们要提防敌军有后招。” “林孝用兵素以计谋著称,我们确实要小心。”张征点头说。 “云且……”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季影寒站在地图前眉头深锁,“如果迎战之后不敌对方我们要往哪里撤军躲避?” “季盟主不必担心,哪怕这五六万大军只是先锋,剩下的四万大军都作为后招,我们在兵力上也势均力敌。”张征自信的说。 “张征说得不错,只是计划好了撤军路线却也有备无患。”宇呈凛边说着边推着云且走到了季影寒身边。 “敌军从正西方向攻过来,南面有陵江我们不能去,那就只剩下了北面和东面。”云且看着地图说。 “北面的山地地势险峻,不利于行军,而且很容易被敌方大军截断粮草。”张征说,“依我看东面是平原,最方便撤军躲避,也适合安营扎寨。” “表面上看确实如此。”云且点头。 “云且公子的意思是这样不妥。”张征问,云且的心思缜密这一个多月来他已经深有体会,更是敬佩不已。 “不知殿下是否也和云且一样的想法。”云且看向一直在沉思的季影寒,今时今日他仍称呼他“殿下”。在云且的心中,季无端无论何时都是他姚家的主子,是他的君。 “东面虽然是开阔的平原,但是这里……”季影寒指了指地图上一点,“却有一处低谷,我们如果想要到达这片平原就必须经过这处低谷。” “不错。”云且点头,“前面也说过,敌人只出动了一半的兵力。如果他们并不是留了一半守城,而是已经派出了一部分作为埋伏呢?” “那就对我们着实不利了,敌方的那一部分大军在暗,而我们在明。”季影寒说,“如果他们不是今天突然做的夜袭计划,那么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1 完全有时间绕过北面的山地提前埋伏在我们撤退的路上。而这处低谷恰恰就是做埋伏最好不过的地方。” “依二位之言我们不能往东撤军。”张征也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那么现在……只能试试北面了。”宇呈凛说。 “北面虽险却有生机。”云且说。 “好,就这么决定了。”宇呈凛点头,然后吩咐,“张征,迎战!” “是!”张征领命而去。 外面的号角吹响,没多久两军交战的杀伐声便响彻天际。 “我去和张将军一同作战。”季影寒说完带了漠为匆匆向外走。 “殿下不急,云且斗胆请殿下帮一个忙。”云且拦住季影寒。 “你我二人何须如此,你直说即可。”季影寒说。 “云且需要殿下带几个高手趁着两军交战潜到离安城内,一把火烧掉他们的粮草。”云且想了想说,“若是来得及,再火烧城楼。” “围魏救赵?”宇呈凛邪邪一笑。 “不错。”云且点了点头。 宇呈冽与林孝在交战的大军后方观望,不时有将士过来禀报战况。 “报——”林孝的一名副将拍马过来,“太子殿下、将军,敌军撤退了。” “好。”林孝抚掌而笑,“让大军全力追击。” 过了没多久,那副将再度来报,神色却不似前一次那样兴奋:“太子殿下、将军,敌军往北面撤了。” 宇呈冽眉头紧皱起来,他没想到费尽心思设下的圈套敌方竟然没有钻进去。林孝站在一旁更是尴尬。 “下令继续追,兵分几路,等他们进入山地就从各个方向封死他们出来的必经之路。”宇呈冽果断的下了决定,“封死之后只守不攻。” “是!”副将领命而去。 “殿下……东面低谷那边埋伏的大军要撤回吗?”林孝问。 “派人快马加鞭通知林蒲,让他带大军迅速从山地的北面包抄,不要给他们逃出去的机会。”宇呈冽冷静的说。 “殿下!”一直伴在宇呈冽身侧的李子胥突然惊呼一声,他正回身望着离安的方向,脸色十分难看。 宇呈冽和林孝赶忙调转马头,不远处的夜空被火光照亮,正是离安的方向,一股寒意从两人心底冒出来。 “撤退!”宇呈冽僵硬着脸色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臀上,骏马吃痛的嘶鸣一声朝着离安的方向拼命奔去。李子胥紧随其后。 林孝赶忙下令收兵撤退,林家军原本恢弘的士气在看到离安城冲天火光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此时此刻,离安附近的一片小树林中,季影寒脱下身上为掩人耳目从某个林家军身上“借”来的盔甲等物,回头看着不远处在熊熊烈焰中燃烧着的城楼,此情此景让他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觉。 “少主。”漠为小声的叫道。 季影寒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几个未门的顶尖杀手,面无表情的朝着他们点了点头,随后众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夜幕下。 ☆、第八十三章 粮草 是夜,陵城叶家。 叶南卿正在埋首看这个月的账本,只听书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抬起头时一身黑衣的箩烟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箩烟姑娘。”叶南卿起身,他已经颇为习惯箩烟出现的方式。 “叶少爷。”箩烟轻轻点了点头,将宇呈冽的亲笔信双手奉上。 叶南卿接过信打开看,而后朝着箩烟点头:“我需要两日时间来筹备这批粮草,不知届时箩烟姑娘可要与粮草同行?” “殿下担心叛军会打粮草的主意所以特别叮嘱箩烟一路押运。”箩烟道。 “如此也好。”叶南卿点头,“两日后一早箩烟姑娘来叶府便是。” “如此箩烟替殿下谢过叶少爷。”箩烟抱拳施礼。 “箩烟姑娘客气了,我与殿下多年好友何须言谢。”叶南卿笑着说。 “叶少爷,天色已晚箩烟不便多打搅,就此告辞。”箩烟说。 “恕不远送。”叶南卿点头。 箩烟走后,叶南卿再次在桌案前坐了下来,他将宇呈冽的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手中的金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沿,这是他思考问题的方式。起初宇呈冽让箩烟送信给他让他帮忙打探季影寒的消息其实只不过是一计声东击西,目的是让季影寒以为宇呈冽要借助叶家来对付未门,实际上他却私底下联手了秦寻。这一招别说是季影寒,就连叶南卿都被蒙在了谷里。 直到崇德帝突然驾崩,宇呈冽与宇呈凛之间夺嫡之争开始,他才接到了宇呈冽真正意义上的求助信。前年南方大旱北方蝗灾国库并不充盈,所以这一开战自然粮草就成了难事,不同于宇呈凛早就做好了准备囤积了不少粮草,宇呈冽可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毫无准备,他想到的第一个人自然就是叶南卿。 叶南卿自是不会推脱,当下就写信给叶家名下在离安的分号,将叶家在离安库存的米粮等物悉数送给宇呈冽做了军粮物资,而后又从临近几地的分号运了一些过来。原本这些再加上国库中的存粮应当足够大军用上半年,却不想被季影寒一把大火少了个干净。虽然国库因为重兵把守并没有损失,但粮草却所剩无几了,宇呈冽只好再次求助于叶南卿。 区区粮草叶南卿当然不会吝啬,可真正让他惆怅的是云辛。 原本季影寒刺杀崇德帝的消息传入他耳中时他便大吃一惊,但静下心来细想却也明白季影寒并无意于将云辛牵扯其中,因此他十分自信凭着自己与宇呈冽的关系保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记不得的云辛并不是问题。只是现在却多了一个变数,这个变数就是如今在宇呈凛的军营中坐镇后方运筹帷幄的那个人,云辛的亲哥哥——姚云且。 姚云且的存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无论是季影寒还是宇呈冽,但其中受影响最甚的当属叶南卿。 这些日子叶南卿总是紧跟着云辛,无论他出门去那里都寸步不离,每每当云辛提出要回千羽楼看看时叶南卿都会格外紧张。叶南卿最怕的就是云辛知道姚云且还活着的消息,即使他失忆了,面对还活着的同胞兄弟也不可能不闻不问,稍有不慎所有隐瞒的一切就会被和盘托出。 到那个时候……他就会失去他。 叶南卿正愣愣的出神,门被“吱呀”一声从外推开,云辛探进头来:“南卿……?” 叶南卿紧张的一个激灵,拿着信笺的手下意识藏到了桌案下。 “你怎么还不回房?”大概是屋子里的烛光有些暗,云辛好像并没有察觉叶南卿刚刚的小动作。他扶着门框微皱着眉头揉了揉眼睛,满脸困倦的样子。 “哦……”叶南卿将藏在桌案下的信笺捏成了团,悄无声息的扔到了桌案旁竹编的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2 纸篓中,“我刚刚看完账册,这就要回房。”说罢他站起身收拾桌案,趁机将一本账册压在桌面放着的信封上掩饰着收起来。 叶南卿抬头望向窗外的夜空,高悬的明月已经西斜,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怪不得云辛来催。他拿起扇子走出门外,自然而然的拉过云辛的手,掩上了书房的门。 “等很久了吧。”叶南卿柔声问。 “嗯……还好。”云辛明明已经是一副困倦的样子,却还是逞强的摇了摇头。 回到房里,云辛指了指桌上一碗绿豆汤:“我看你这几晚都因为天热睡得不太好,就让蕖桃给你准备了绿豆汤。” 叶南卿走到桌前端起碗一饮而尽,甜丝丝的清凉顺着喉咙而下,浑身都舒畅,他心满意足的揽过云辛在他脸颊上印了个湿漉漉的唇印。云辛佯装着躲闪了一下,而后红了脸颊。叶南卿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是落了地,还有什么比这个人在怀里更踏实的?其实他要得从来都不多,不过一个云辛罢了。 不知是不是那碗临睡前的绿豆汤真的解了暑气,这一晚叶南卿睡得十分安稳。 第二日一早叶南卿就匆匆赶去书房,他自然没有忘记自己前一天晚上扔在纸篓里的信,在书房门口他碰上了正提着空纸篓回来的蕖桃。 “少爷,你起了。”蕖桃欠了欠身,自从叶南卿搬到云辛房里早晚就再也没让她去侍奉,因此每天她便早早来打扫书房。 “哦。”叶南卿点头,有些不自然的扇了两下扇子,然后他盯着空空如也的纸篓问,“蕖桃……纸篓里的东西你倒去哪里了?” “唉?纸篓里的东西通常是送到厨房烧掉了。”蕖桃被叶南卿奇怪的问题问的一愣,而后一想顿时紧张起来,失声道,“少爷里面不会是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吧?” “没有。”叶南卿笑了一下,“我只是随口问问。” “哦……”蕖桃这才放心下来。 殊不知叶南卿其实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第三天一早,叶南卿早早就起床安排粮草装车。 箩烟一改平时一身肃穆的黑色,而是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裙衫,戴了一顶大大的草帽,帽檐四周的白纱垂到脖颈之下,她手持一把长剑牵着一匹骏马站在那里,周身凌冽的气势逼得人不敢侧目。 “箩烟姑娘。”叶南卿还礼,而后指着已经装好的几辆车道,“这是你家主子要的数量,已经全数筹齐了。” “多谢叶少爷。”箩烟轻轻点头。 “姑娘客气了。”叶南卿朝着前面一挥手,装着粮草的车队有序的启程。 “告辞。”箩烟翻身上马,而后朝着叶南卿拱手。 “一路平安,告辞。”叶南卿收起扇子,拱手。 “驾!”箩烟轻拍了一下马臀,马儿慢悠悠的跟在了车队后面。 “南卿!”车队刚刚离开,云辛从院子里跑了过来。 “嗯?你怎么过来了?”叶南卿回头,伸手拂过云辛鼻尖细密的汗珠。 “蕖桃说你还没用早膳,这一大早的有什么不能等用完早膳再做?”云辛朝着车队离去的方向张望,佯装不满。 “这批货要得急,所以要早些装车。”叶南卿解释道,“况且早膳晚些吃也没什么。” “什么人这么重要,还需要你亲自安排装车?”云辛问道。 “父亲在世时的老朋友,曾经多方照拂过叶家,自然就上心些。”叶南卿随口回道,云辛想来不曾上心叶家的事情,必不会觉察什么。 “是个女子?”云辛歪着头问。 “嗯?”叶南卿不明所以。 “刚刚和你说话的,明明是个女子,看穿衣打扮也该是个年轻的女子。”云辛皱着眉头嘟囔道。 “啊?哈哈……”叶南卿不由失笑,“你想到哪里去了,那是……他们家安排来拿货的女镖师,这批货数目不小怕被惦记上,所以找了镖局护送。” 云辛闻言脸一红,再不说话。 “好啦好啦。”叶南卿牵起云辛的手,“忙了一早上我也饿了,去用膳吧。”说罢抬腿迈上石阶。 云辛由着叶南卿拉着走,最后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那已经远去的女子背影一眼。 一切似乎也没什么不同,直到那一天早上。 那天的前一晚叶南卿睡得格外好,以至于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屋子里什么都没变,只是身侧早已没有了云辛的温度,云辛的枕头上放着一张信笺,正是他以为已经被蕖桃送去后厨烧掉了的那张。叶南卿倚着床头擎着那张信笺发了半天愣,终究幽幽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从那天开始,蕖桃熬得绿豆汤也不再具备安眠的功效了。 ☆、第八十四章 双生 这一日清晨,张征正在帐中擦拭佩刀,守卫神色古怪的匆匆来报。 “禀将军,大营门口有一人要见云且公子。” “要见云且公子?”张征愣了愣,云且十多年来一直囚禁宫内,在外应该并无认识人,怎么会突然有人找来,“可报了姓名?” “来人说他姓姚,而且……他与云且公子长的一模一样。”守卫说,“若不是他没有坐轮椅,小人还以为就是云且公子呢。” 张征恍然大悟,昔日姚家有两位双生公子,这位必是二公子云辛,他起身匆匆出了帐篷往宇呈凛和云且那座走去,回头又吩咐那守卫:“将那位姚公子请到殿下帐里。” 守卫一听丝毫不敢怠慢:“是。” 云辛跟随着守卫一路走进来,遇上的人无不惊奇的打量,也因着这份打量彻底消除了他心里的最后一丝怀疑。 “禀殿下,姚公子到了。”守卫在门口禀报。 云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帐帘,他感受得到,他要见得那个人就在里面。他们两个身上是割舍不断的血缘,比任何亲兄弟都更浓厚的血缘。 帐帘内没有回答,那守卫犹豫了一下,又开口:“禀殿下……” 这一相守卫的话刚刚出口,帐帘突然被从里一把掀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帐里和帐外的人谁都没有说话。所有人的焦点都注视着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云辛向前迈了两步,蹲下身子,他抬起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看着眼前这张和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陌生又熟悉。这些年他脑海里都一直是云且小时候的样子,他也曾无数次的想过,如果云且长大了,是否还会和他一模一样呢? “哥……”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他的手终究落在了云且的双膝上,一低头,两行泪落了下来。 “多大的人了,还总这么爱哭。”云且笑着,看向云辛的眼中却一阵日润的模糊,他的手缓缓落在云辛低着的头上,他像小时候一样顺了顺他的头发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3 ,忘了吗?” 云辛将头俯得更低,肩头忍不住微微颤动。 站在云且身后的宇呈凛伸手轻拍了两下云且的肩膀,对着张征点点头,二人一同走了出去。帐帘在两人身后无声的合上,没有人想打扰这场迟来的团聚。 季影寒和楚未青回到军营时已经近晌午,见着云辛不禁一阵惊喜。宇呈凛命张征让随军的厨子多做了几个菜,午膳就一同在他帐中用了。 连夜的快马加鞭让云辛不禁流露出些许疲惫,午膳过后宇呈凛早已让张征着手下人安排好了给云辛住的侧帐,云且也要一同搬过去,宇呈凛十分不舍但也知道兄弟二人十八年未见必有很多话要说,于是提出让云辛与云且一同住主帐而自己搬去一旁的侧帐。云且坚决不肯,说是于理不合。宇呈凛便也不好坚持,只能先让张征引着云辛过去,说他和云且随后就到。 云辛等人离开后,帐中就剩了云且和宇呈凛两个人。宇呈凛一眼不发的蹲到睡毯前收拾云且的东西。行军过程中并不会有太多的行李,何况云且一向是从简的人,宇呈凛三两下便将东西收好,但却仍然蹲在那里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 云且慢慢转着轮椅走过去,伸手去拉宇呈凛的胳膊,宇呈凛却如同小孩子闹脾气一样躲开了。云且费力的往前挪了挪,伸手再去拽,宇呈凛一甩手云且的手腕正撞在了轮椅的扶手上。 “嘶……”这一下正巧撞到了手腕内侧的麻穴,云且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宇呈凛赶忙回过身来,虽还是一言不发,查看云且手腕的动作却有几分急躁。 “不碍事。”云且边说着,边挣扎开宇呈凛握着自己腕子的手,而后身体前倾双手并用的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臂。云且紧紧的锁着宇呈凛的双眼,问:“你在怕什么?” 宇呈凛移开了眼睛,并没有回答。 云且拉起宇呈凛的双手放在自己脸侧,轻轻的说:“你不说,我又怎么会不知?” 宇呈凛双膝着地在云且面前跪下,他的手摸索着云且的脸,语气中竟有了些不茫然的怅惘:“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当然。”云且微笑着说。 宇呈凛似是有些不信,召南宫中相依为命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那个时候他只有云且,云且也只有他。而如今,他的身边仍旧只有云且,但云且的身边却多了不少人,无论是季影寒还是云辛都让宇呈凛觉得他不再是云且的唯一了。 云且自然知道宇呈凛心中的不安,他太了解他。但他不解释,因为他知道宇呈凛要的不是解释。这个从小到大失去了太多的孩子,无非是想要一个再也不会失去的人,而他有幸成为了这个人。 “我不会离开你。”云且说罢又坚定的补充了一句,“无论生死。” 十二年的相依为命,宇呈凛之于他,就是命。 “嗯。”宇呈凛安下心,露出一个只如今只有在云且面前才会流露的干净笑容。 季影寒跟随着云辛和张征到了刚刚收拾好的军帐中。 “什么时候记起来的?”待张征离开后季影寒开口问。 “也没多久,原本想着忘了便忘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了。”云辛笑了笑,“可惜拗不过天意。” 季影寒大概猜得出里面有些经过,但云辛不说他也不欲问,多说无益。 云辛此时也偷眼打量着季影寒,刚刚一见面他险些吃了一惊,不过几个月而已季影寒整个人却仿佛是脱掉了一层皮,愈发清冷消瘦,连眼中的神采却少了许多。云辛却也知道,这几个月以来的变故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无论是他、季影寒、以及云且,他们三个都再次被卷入了这场权利争斗的漩涡中。云辛不可抑止的想到了叶南卿,不禁生出点万念俱灰的念想来,曾经的谁都逃不掉。 中午小憩过后,宇呈凛派人来请云且去主帐议事,云辛自然一同前去。 大家刚刚聚到大帐中,立刻有岗哨来报,三里外发现一行马车车队,正向军营驻扎的方向而来。云辛从云且旁边站起来说:“是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众人先是惊异后是不解,纷纷看向云辛。 “既然来了怎能不带点见面礼呢?”云辛说,“我离开陵城的前几天,宇呈冽密信叶家借了一批粮草,于是我便提前安排了留在陵城的未门弟子先行一步在运粮的必经路上做了埋伏。只是我抄近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而运粮车难走山间小路所以竟比我还晚到了。” “你怎么不早说?”云且问道,“也好派人去接应。” “我原本走时吩咐过,这次主要的目的是和门主与少主汇合,粮草抢得到自然最好,如果抢不到那也不必勉强,保存实力最为重要,所以我也没想到明蕊竟将这件事办成了。” “这可真是件鼓舞士气的大好事,况且没了粮草,我倒要看看这离安城他们能坚持守到几时。”张征大笑几声。 “可不知这次负责押送粮食的是谁?这批粮草这般重要,宇呈冽定不会掉以轻心。”云且又说。 “是一个女子。”云辛说,他依稀记得那个手持长剑的女子,周身一股凌厉逼人的气势。 “是暗影的人。”宇呈凛皱眉,“除了暗影,断不会有别的女子能被这样重用,我倒是听说二哥自从回宫就和冥走得很近,暗影如今也是悉数听他差遣。” “我听叶南卿称呼她‘箩烟姑娘’。”云辛接着说。 “箩烟……”季影寒皱了皱眉头,这两个字似乎在哪里听过,甚是熟悉。 “看来二哥对这女子倒是器重,暗影之中的人都是没有名字只有序号,每死一人序号就递进一位,就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影子,消失不见了也不会被人记得。但二哥却给这女子取了名字,这样的殊荣也只有冥从父皇那里得到过。” 女子,暗影,箩烟…… 季影寒的脑海中似是突开了一道闸门,记忆中的安静的小巷,那萦绕在鼻间红豆糕的香气,那只温暖的手。还有后来那个跌跌撞撞求助的女子,以及浸透了他半身衣裳的鲜血。 季影寒像是被谁狠狠一下锤在了心口,他不可抑止晃了一下身形,心中五味陈杂,像是被谁搅成了一团。 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那一晚,那个女子说过:“奴家家住城南箩烟巷。” 因为从那一晚,他们成了彼此生命中再也割舍不下的人。 “季盟主,你怎么了?”离季影寒最近的张征发现了他的异样。 季影寒回过神来,苍白着一张脸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今日有些疲乏。” 不等众人再问,粮草已经到了军营门口,于是众人一同走出主帐便也将季影寒的异样抛在了脑后,唯独云辛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是欲言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4 又止的复杂神色。 ☆、第八十五章 玉玺 宇呈凛等人原本打算得很好,都想着原来季影寒那一把大火让离安的粮草吃紧,如今云辛又将宇呈冽向叶家借的粮草系数劫了来,照这样的情形下来离安一众守城的将士必定坚持不了太久。但谁知半个月过去了,离安城却还是固若金汤,对于他们不时的挑衅也是十分沉得住气。 云且算了算时日,觉得再拖下去并无半分利,若是等到宇呈冽再次筹得粮草缓过劲来,那就彻底失去了主动进攻的时机。于是赶忙与宇呈凛等人合计,决定进行一番势在必得的猛攻,一定要攻破离安城。 但没想到大军进攻的准备还没做好,离安城中突然传出了一个消息。 宇呈冽准备登基了,时间就定在两天后。 “这会不会是宇呈冽听到我们进攻的风声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张征说道。 “也并不是没这个可能。”云且点头,“等探清了消息的真假再做打算也不迟,不能先自乱了阵脚。” 宇呈凛坐在一旁,眉头紧皱,不发一言。 不多时,前去打探消息的明蕊和漠为回来了。 “怎么样?”云辛迎上去。 “消息严密的很。”明蕊说,“好容易才打探到,礼部尚书半个月前进宫一直未出,礼部的其他人也是神神秘秘的,仿佛私下里筹备着什么。” “果然……”一旁的宇呈凛喃喃自语,他果真没有猜错,宇呈冽要登基。 “这可不妙。”张征道。 这个变故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原本宇呈凛出兵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只是虽然宇呈冽原本就是储君,但崇德帝驾崩的突然并未留下什么遗诏,所以他才钻了这个空子。其实无论是百官还是百姓心中都有几分清楚,无非是争权夺位罢了,只是若是能早些平息战乱然后让老百姓过上安稳日子,谁当皇帝对老百姓来说都是一个样子。 如今若是宇呈冽登基,宇呈凛再手握兵权与他争天下就变成了谋逆,就成了彻底的反贼。但若是降,也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何况宇呈凛必定不会降。 “必须阻止二哥登基。”宇呈凛斩钉截铁的说。 众人都默不作声,“阻止”二字谈何容易。 “也并不是没有办法。”一直都没有出声的季影寒开口。 大家纷纷看向季影寒。 “什么办法?”云且问。 “玉玺。”季影寒回答。 “影寒,你是想……”云辛立刻领会了季影寒的意思。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宇呈凛说。 若是能将玉玺拿到,不但宇呈冽无法登基,而且对宇呈凛也更加的有力,是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 “太凶险了。”云且摇头。 云且知道,这里唯一可能拿得到玉玺的只有季影寒,但也仅仅是可能。如今离安各处都是林家军,皇宫更是守卫森严,稍有不慎就是有去无回,他又怎敢让季影寒去。 “这是唯一的办法,宇呈冽登基在即,我们没时间顾虑太多。”季影寒说。 “殿下不要说了。”云且斩钉截铁,“云且不能看着殿下冒如此风险,若是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云且百年之后九泉之下要如何面对陛下和皇后娘娘,更如何面对父亲。” “云且,若是宇呈冽一旦登基,败得不仅仅是你们,未门也同样危在旦夕。”季影寒停顿了一下,“况且,我早就不是什么‘殿下’了,淮周早在十八年前就亡了。” 云且沉默下来,众人皆不做声。虽然每个人都想要赢得这场战争,但是每个人也都知道这事其中的风险。 “就这么决定了,我回去准备一下,今晚就动手。”季影寒转身往外走。 “影寒……”云辛急匆匆的追出帐外,“我和你一起去。” 季影寒摇了摇头,“我带漠为去,你留下。”然后他又说,“若是有变故,就让谢盟主他们前去接应。如果我……那就替我照顾好舅舅。” “我……”云辛还想要在说什么。 “云辛,我信你。”季影寒如是说。 子时三刻,季影寒带着漠为出了军营,一路悄无声息的潜进了离安城。离安城各处果然守卫森严,街道上巡逻的士兵来往很是频繁,他们小心躲避一路倒也十分顺畅。 一直到靠近了皇宫季影寒才发现,如今皇宫的守卫较上一次多了不知几倍,几乎每隔十几米就有一人,想要不惊动任何人的潜入皇宫根本就是不可能。 季影寒和漠为躲在暗处,想着如何才能顺利的进入皇宫。 突然,不远处有一声异动。 “谁?”两个看守的士兵立刻向发声出跑过去,原本严密的守卫出现了缝隙。 季影寒立刻趁机越过了宫墙,漠为紧随其后。两人轻盈落地没有立刻就移动。不多时,季影寒侧耳听着那两个守卫又回到了原位,其中一个口中嘟囔着:“城中缺粮,连猫都吃不饱。”闻言季影寒心中暗道,看来刚刚那个太过恰巧的空档并不是圈套。 刚刚松了口气的两人一转身却被身后的人影吓了一跳。季影寒条件反射就要拔剑,对方却好似提前就知道了他的反应,伸手稳稳挡住了季影寒拔剑的手。也正是这一挡,才让季影寒和漠为看清了来人。他们二人互相看了一眼,跟着来人向前走了一段路,到了个远离守卫的隐蔽之地。 “舅舅,你怎么来了?”季影寒压低了声音急切的问。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楚未青。 “我若是不来,你们两个要在宫外杵到何时?”楚未青幽幽的说。 “原来刚刚是舅舅……”季影寒心中暗道,怪不得那声响出现的那样是时候。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但也别以为什么事都能够瞒得过我。”楚未青说。 “影寒不敢。”季影寒知道楚未青是指他入宫盗玉玺并未和他商量这事。 “走吧,反正来都来了,就别耽误时间了。”楚未青前面走,季影寒与漠为两人紧随其后,三人去往重阙殿,那是皇帝平时批阅奏折的地方,宇呈凛说玉玺平时就放在大殿正北中央的皇案上。 整个宫中如今还沉浸在崇德帝丧期的氛围中,平日里的辉煌殿宇隐在深沉的夜里,再配上各处悬挂的白色灯笼竟有几分萧条。重阙殿此时竟然还燃着烛光,门口的小太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往里小心的瞄了一眼又赶忙站好。 此时宇呈冽既然在殿中,季影寒三人就不能轻举妄动,只好等待。 这一等着实很久,一直到子时将尽,杨瑞从别处而来,问了门口的小太监些什么,然后走进了殿中。不多时,宇呈冽总算是走出了重阙殿朝后面的寝殿走去,杨瑞与那小太监跟在他身后离开。 “走。”楚未青压低了声音说。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5 楚未青与季影寒二人迅速来到重阙殿的正门,轻轻推开门闪了进去。漠为留在外面放哨。 两人借着透过窗子的月光摸索到大殿中央的皇案,面朝皇案的右手边正是放玉玺的匣子。 “不对。”楚未青一拿起匣子立刻感觉到重量不对劲,他赶忙伸手打开,里面果然空空如也。正在此时,外面响起了打斗的声音,显然是漠为与人交上了手。 楚未青赶忙扔下匣子,两人瞬间做好了迎敌的准备,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先走进来的是漠为,而他的脖子上架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握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杨瑞,杨瑞的身后便是宇呈冽。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因为这是唯一的机会。而你……一定不会放过。”宇呈冽看着季影寒,一切成竹在胸,他看着季影寒的眼睛中早已没了曾经的那些温柔。 季影寒没有做声,他在估算自己与楚未青两人逃出去的几率,他在估算自己与楚未青能否逃到谢轻鸿等人能接应的地方。 “你不用等了,不会有人来接应你们了。半个时辰以前秦寻就出发了,我想现在大概所有的武林人士都知道杀死白盟主和杨庄主的真凶了。”宇呈冽叹谓一声,“今晚……一切都该结束了。” 季影寒此时竟无比冷静,冷静到曾经为之疯狂的内心如今不起波澜。眼前的这个人将对自己的了解一点一滴全部化为了算计,处心积虑滴水不漏的为自己设下了一个又一个圈套。他曾以为那份了解是他的温柔,却原来也是他的利刃。季影寒想,或许从一开始这人就为自己留好了退路,而自己却一条路走到了黑,想来,真是傻得很。 季影寒握紧了手中的剑,提了一口气,敌前没有束手就擒的道理,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 ☆、第八十六章 瞬逝 宇呈凛和云且等人正在帐中等待季影寒的消息,却突然听到外面杀声四起。 二人一惊,帐外守卫匆匆跑进来:“殿下,公子,敌军突袭!” “马上迎战,快!”宇呈凛立刻从架上取了剑,他回身叮嘱云且,“等在这里不要出来。” “嗯,你小心。”云且眉头紧皱,他心中有几分了然,季影寒那边必定是出事了。 “哥!”宇呈凛刚刚离去,云辛匆匆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明蕊等几个未门的高手。 “快想办法接应殿下,殿下恐怕是中了埋伏,登基这事一定是个陷阱。”云且急急的说。 “我这就去,明蕊他们留下保护你,我带谢盟主他们去接应。”云辛这边话音未落,帐帘再一次被掀开。 这次走进来的是谢轻鸿,他身后跟着杨拓、刘玉宗等人,而身侧却有一年轻男子,云且和云辛都不认得。 “秦寻……”明蕊自然立刻认出了秦寻。 云且听到这个名字就明白救人无望了,云辛自然也从明蕊与云且的表情中嗅出了危险的味道。 谢轻鸿面色深沉的盯着云辛问道:“老夫只想确认一件事,白盟主和杨庄主分别是死于你和季影寒之手,对吗?” “谢盟主还和他废话什么,未门的人一个也别想走,我要为我爹报仇!”杨拓怒吼一声,一柄□□直指云辛,云辛迅速退了几步,堪堪躲开了,明蕊等人立刻上前抵挡。 此时,坐在轮椅上的云且深深闭上了眼睛,这一仗已经是注定要败了。 此时的军营里乱做一团,士兵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仓促间的慌乱已经注定了最后的成败。宇呈凛和张征两人此时浑身浴血,砍杀的动作已经慢了很多,疲惫在一点一点的摧残着他们。 “殿下,这一仗恐怕是要败了,您先撤退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张征苦苦相劝。 “败了……”宇呈凛摇了摇头,他英俊的脸上满是颓然,他处心积虑了这么久,他隐忍沉默了这么久,最后得到的却是失败,如何能甘心。 “殿下,只要保留最重要的势力,日后还可东山再起啊。”张征一边抵挡敌兵一边说。 宇呈凛抬头看了他一样,这是追随他多年的将,自己的这一败也必定会让他失去一切,东山再起谈何容易,但若此时不走,只会让更多人为了他赔上性命。 “带上云且,我们撤。”身后的大帐里面,还有他最重要的人。 “殿下,将军!”张征的副将冒着刀光剑影靠到近前,滔天的杀伐声让他不得不吼着说话,“武林中人全部倒戈,主帐已经被他们包围了!” 宇呈凛的脑中“轰”的一声,他转身,不远处的大帐已经围满了人,在这鼎沸的杀伐声中,那里似乎很安静,安静的让他无法触及。 “云且……”宇呈凛刚要抬脚,后颈处一下重重的钝痛,他顿时感觉天旋地转,紧接着失去了意识。 “将……将军……”那副将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征以及被他一记手刀砍晕的宇呈凛。 “马上撤退,能保住多少人马就保住多少人马!”张征抱起宇呈凛,由几个人护着杀出一条血路。马背上,他回头忘了一眼军营的主帐,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此时的大帐里也是混乱一片。未门的人将云且与云辛紧紧的护在身后,但对方人数众多且大多都是高手,因此慢慢的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你先走,别管我,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云且对云辛说。 “不,我不要,我再也不要丢下你。”云辛斩钉截铁。 “听话,若是我们两个都被抓了,那谁去救殿下!”云且急吼一声。 云辛瞪着云且,眼角都发红,他知道他说的没有错,但是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我们都姓“姚”,姚家世代忠良,不能丢在我们这里。”云且看着云辛一字一顿的说。 云辛看了云且良久:“你放心,姚家世代忠良,不会埋没在我这里。”云辛笑了一下,一滴眼泪随着笑容落下,“不过下一次,一定是我做哥哥,你做弟弟。” “好。”云且点头。 云辛转身,手中长剑一挥将大帐开了个一人高的口子,朝着前面还在苦苦抵挡的未门众人喊了一声:“走!” 未门的人都轻功了得,纷纷跟在云辛身后逃了出去。谢轻鸿等人要追,却被秦寻伸手拦下了:“他会回来的。”说罢他转身看向端坐在轮椅中仍旧气定神闲的云且,此时他正望着云辛离去的方向,目光所及的天边已经微微泛白。 重阙殿中,楚未青感觉出自己浑身的气息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十八年前那一次的走火入魔一直让他无法长时间的控制自己的内力,因此他向来是选择速战速决,但今天晚上已经拖了太长时间,他往季影寒那边瞥了一眼,看的出季影寒的动作也已经慢了不少,甚至接下刚刚杨瑞那一招的时候,手臂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6 都有些颤抖。 杨瑞曾是宇崇修麾下最骁勇善战的副将,实力自然不容小觑,何况再加上冥、箩烟、李子胥三人,饶是旁边观战的宇呈冽和暗影几个高手不出手,他们两人也是插翅难逃。 楚未青不禁心中暗急,却不料情绪一波动,让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内力终于冲破了他的控制,在体内乱窜开来。正巧李子胥一把长刀砍过来,楚未青一接,顿时感觉胸口一滞气血上涌,喉咙涌上一阵腥甜,他捂着嘴退了两步,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来。 “舅舅!”季影寒惊呼一声。 楚未青晃了晃费力稳住了身形,而李子胥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季影寒隔开杨瑞和冥攻过来的招式,急退了几步,站定。 此时杨瑞与冥等人却也不急于上前了,他们暗暗调试着内力和呼吸,等待季影寒下一轮进攻。 季影寒看了一眼被俘的楚未青与漠为,又看了一眼一直都站在旁边一言未发的宇呈冽,他垂下的左手在袖中动了动,然后抬起手飞快送了一粒药丸在嘴里。 “寒儿!”楚未青大惊,有一口鲜血涌上来,这次他没有忍住,鲜血喷了出来溅了满地,而后他身形晃了晃倒了下去。 宇呈冽也立刻反应过来。 那是“瞬逝。” 宇呈冽清楚的看到了季影寒吞咽的动作,他猛然间想起,那是在临州城时季影寒几乎丢了性命的样子。那些仿若隔世的往事,那些他曾经心动和心痛过的往事。 季影寒的脸色白了一分,长时间的对战让他失了不少的力气,如今再承受一颗瞬逝其实颇为冒险,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瞬逝的威力确实惊人,只这短短的一瞬间,季影寒的内力就暴涨了几倍,一时之间,杨瑞等人竟然难是他的对手。宇呈冽的目光冷了下来,他随手从旁边的一个暗影身上抽出一把剑迎了上去。 宇呈冽的加入让杨瑞等人少了些压力,但是几招下来仍没有对季影寒造成钳制,眼看着晨光越来越盛,再拖下去非常不利,季影寒运起全部的内力大喝一声,将宇呈冽几人俱是震退了几步,这一招内力颇重,杨瑞等人因为已经苦战了半夜所以一时之间气息上有些不顺,只得稍作停顿,而宇呈冽却立刻攻了上去。 季影寒双眼微眯,一个用力,竟硬生生将宇呈冽手中的剑斩成了两半,问寒剑仍旧丝毫没有停顿的朝着宇呈冽刺了过去。 “殿下!”杨瑞等人大惊。 宇呈冽右手赶忙将断剑扔掉,左右顺势抽出了自己一直以来随身携带的竹箫挡了上去。 那支墨色的竹箫挡了上来,白色的玉佩红色的缨络鲜明好看,晃得季影寒有一瞬间的愣神,但招式已经是受不住的了,问寒剑的剑锋一偏,朝着竹箫斜斜切了过去。 问寒剑切进了竹箫的箫身,竹箫斜着断成了两节,一节掉落,另一节锋利的断箫顺势刺进了季影寒的胸膛。 血液顺着竹箫流下、低落,染上了那块莹白的玉佩,也染红了宇呈冽握着竹箫的手。 季影寒顺着那支持箫的手抬起头来,他看到一直以来的冷静在宇呈冽眼中一寸寸的瓦解,而胸前的伤口仿佛是一个出口,让他体内因为瞬逝所暴涨的内力以最快的速度消失掉,他突然没由来的一阵恐惧,那是面对死亡的一种本能,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生命在随着内力一同流逝。 宇呈冽看着季影寒的脸色青白了下去,他心里涌起一阵久违的慌乱,他下意识就要将箫□□,季影寒突然抬起左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而后用最后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将右手的剑横在了宇呈冽的颈侧。 “放了舅舅和漠为。”季影寒克制着自己的左手不要颤抖,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若是将箫□□,他或许只会死的更快。 此时宇呈冽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刚刚下意识的动作差点直接要了季影寒的命,他心中一阵后怕。但此时此刻季影寒的剑也正威胁着他的生命。其实宇呈冽不相信季影寒会真的要自己的命,但是季影寒的伤让他不敢再拖下去。 “放了他们。”宇呈冽说。他终究没法对他彻底的狠心。 暗影中的一人立刻给漠为解穴,漠为几步跨到楚未青身旁将他扶了起来,此时的楚未青已经没有了意识。 “漠为……舅舅就交给你了,你记得曾经答应我的。”季影寒说。 “漠为记得。”漠为点头。 “走吧。”季影寒闭了闭眼睛,他已经感觉看到的东西似乎都在晃,现在也是仅靠着一丝毅力支撑这,“告诉舅舅,不要再执着于过往的一切了。” 漠为抿了抿唇:“少主保重。”说罢在无人敢阻拦的情况下离开了重阙殿。 季影寒深吸了几口气,重新睁开眼睛,他看了看插在自己胸口的竹箫,又看了看面前已经模糊的人影,右手一松问寒剑掉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在整座寂静的大殿中荡起回响。 “我们……究竟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季影寒拧着眉头,嘴角一丝苦笑。他抬起右手托起那枚坠在箫尾的寒梅玉佩,轻轻抹去上面的血色,动作轻柔的一如当年他将它系上来的时候。 “就这样吧……我累了。”季影寒轻轻的呢喃,他右手突然搭上宇呈冽的手腕,双手一用力将竹箫一下子从自己胸口拔了出来,用力之大让箫脱手飞了出去,殷红的鲜血喷溅上宇呈冽的胸膛,断箫撞上了一旁的柱子,落地,玉佩碎成了两半。 宇呈冽下意识的倾身接住倒下来的季影寒,也下意识的去堵住季影寒胸前的伤口,但血液却如同开了闸,源源不断的挣脱他的手流出来,季影寒紧闭着双眼,脸色一点点的灰败了下去。 ☆、第八十七章 沈晋 许久没人住的东照宫里跪了一地的太医,为首的正是原本最得崇德帝器重的宋御医。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宇呈冽坐在床边的圆凳上,一片颓然之色。 “殿下,之前他服用的药实在霸道,本就对身体有极大的损耗,何况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实在是……” “你们下去吧。”宇呈冽打断了宋御医的话。 “是,臣等退下。”众人退了出去。 宇呈冽拿起一旁的药碗一口喝了,而后轻抬起季影寒的下巴哺了进去,总算是没有像之前一样的流出来。这是西域曾经进献的珍稀药材,只是如今也只能拿来吊命,究竟能吊的了几天太医院也不敢妄言。宇呈冽知道,所谓的不敢妄言其实就是恐怕也支撑不了几天的意思。 宇呈冽看着躺在床上的季影寒默默出神。季影寒的伤口止血包扎后,他就将他抱到了这里,这个地方原本就该是属于他的。 “殿下。”杨瑞走进来。 “何事?”宇呈冽问。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7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7 “礼部来问登基大典是否还如期进行?”杨瑞问。 “自然。”宇呈冽回答,“只是父皇丧期未过,又刚刚动过兵戈,一切从简便可。” “是。”杨瑞应下。 “等一等。”宇呈冽叫住刚刚要退出去的杨瑞。 “殿下还有何吩咐?”杨瑞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去招贴皇榜,召集天下懂得医术的奇人异士,只要是能够救得了他的,赏一万两黄金。” 杨瑞看了一眼床上连呼吸都几不可闻的季影寒,应了声:“是。” 一日后,北宁迎来了开国以来的第二位帝王,宇呈冽登基,拟年号“瑞安”。 这日登基大典刚刚结束,宇呈冽正在更衣,李子胥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有人揭了皇榜。” “马上安排他进宫。”宇呈冽回头说。 “是。” 宇呈冽更完衣匆匆往东照宫赶去。 “草民沈晋叩见陛下。”揭皇榜的是个男轻男子,相貌清俊。 “你可有把握治好他?”宇呈冽问。 “治好草民不敢打包票,但若是保住性命还难不倒草民。”沈晋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 “好,只要你保住他的性命,一万两黄金就归你,若是你能治好他,朕就再赏你一万两。”宇呈冽说。 “谢陛下。”沈晋谢过恩,但宇呈冽却看的出来,在他提到赏赐的时候这人脸色的神色并没有半点波动,仿佛根本就不在乎。 沈晋上前把过脉,然后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倒出了一丸莹白的药丸,然后朝着宇呈冽说:“还劳烦陛下派人用一碗水将这药丸煮化,然后趁热端过来。” 宇呈冽点了点头,李子胥立刻从沈晋手中接过药丸下去煮水。 “草民还需要一味药引子。”沈晋接着说。 “你说便可。”宇呈冽说。 “有一位药名叫‘梦石榴’,草民所需的就是它,这药珍贵的很,但若是宫内大概能找得到。” 宇呈冽又吩咐人去取。 不多时,梦石榴和药汤都拿了过来。 沈晋掏出随身的针包,在季影寒右手虎口的位置下了一针,而后又在颈侧下了一针,然后将那如红色晶石一般的梦石榴放入汤药中搅拌融化,原本清澈的药汤变成了淡淡的红色,闻起来还有一股奇异的香气。沈晋轻轻托起季影寒的下巴,掰开他的嘴将药汤喂了进去。 “明日这个时辰再喂一次,三次后,他的命便保住了。” “你治病的手法倒是很像一个人。”宇呈冽想起,曾经在陵城陆英救治叶南卿时用的也是这般的手法,那日他虽然去的晚了,但是第二日和第三日叶南卿服药的时候他都在,陆英给他的药丸和这次沈晋用的十分相似。 “草民不敢欺瞒陛下。”沈晋答道,“这救命的药丸并不是草民所制,而是草民的师兄所制,草民的师兄是个药痴,喜欢研究各种各样的奇药。” “原来如此。”宇呈冽自然知道了沈晋所谓的师兄是谁。 “想来陛下也应该知道,季公子服用的药叫做瞬逝,依草民诊脉来看虽然损耗极大且身受重伤,但好在因为是第二次还有一丝可以挽救的机会。” “第二次?那……”宇呈冽突然想起自己曾经问我季影寒瞬逝除了当时损耗极大还有什么伤害,但季影寒一直没告诉他。 “瞬逝最多只能用三次,哪怕是再厉害的高手,只要用了第三次,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宇呈冽神色复杂的看着季影寒,然后抬起头问沈晋:“你可愿意在御医院任职?” “谢陛下。沈晋愿为陛下效劳。”沈晋恭恭敬敬的磕头谢恩。 一直到很多年后,宇呈冽都十分庆幸自己将沈晋留下来的这个决定。 三日后服完药的午后,季影寒果然转醒。宇呈冽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朝华宮内,朝华宫如今已经是他的寝殿。 杨瑞见宇呈冽并没有什么反应,便劝到:“陛下最近神色不佳,还请保重贵体。” “嗯。”宇呈冽淡淡应了一声,兀自走到窗前,从这里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前面两株合欢。他负手而立,眼神深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宇呈冽这几个月消瘦了不少,褪去了原本的那份温润和煦,眉眼间染上越来越浓的肃穆与威严。突如其来的变故仿佛将他打碎重新锻造了一遍似的,他不再是昔日那个快意江湖随心所欲的玄冽,也不再是那个敬贤爱士待人亲和的太子,如今他眼中的神色越来越深沉,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有的时候不小心接触到宇呈冽的眼神,杨瑞都有一瞬间的恍惚,因为那双眼睛像极了十几年前的崇德帝,杨瑞不禁感叹,崇德帝成年的三个儿子中,宇呈冽确实是最像他的那一个。他如今这双睥睨天下的眼睛,已然像极了一个帝王。 杨瑞相信宇呈冽必定会是个好皇帝,但是一个好皇帝或许对得起天下人,但却往往对不起自己。 “有话直说。”明明该是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是……”杨瑞没由来感觉一阵压力,这是一个臣子对于帝王的感觉。 宇呈冽没有回身,窗外的两株合欢开得正是热烈的时候,微风里送来些淡淡的香气。 “陛下日后……要怎么处置季影寒?”杨瑞深知这个问题于他是逾越了,但却也只有他能问得出来。 宇呈冽沉默了良久,然后说:“朕听说这两株合欢树是当年华宣帝与楚皇后大婚时亲手栽种的,朝华宫里有两株,锦央宫里也有两株。这个传闻可是真的?” “回陛下,是真的。”杨瑞不知宇呈冽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看来华宣帝对楚皇后确实用情极深。”宇呈冽感叹道,“最难能可贵的是,父皇竟没有让人将这四株合欢伐去。” 杨瑞一愣,沉吟了一番说:“臣愚钝……不懂陛下的意思。” “朕的意思是……既然父皇可以掩盖住某些真相,朕一样也可以。”宇呈冽气定神闲的说,“毕竟想要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藏住一个人并非难事,不是吗?” 其实在问这话之前杨瑞就有几份能猜测得到宇呈冽的想法,毕竟他如今已经是皇帝,他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别人的允许,更不需要给他区区杨瑞一个理由。 “陛下请三思啊!”杨瑞在宇呈冽身后跪了下来。 “朕早就想得很清楚了。”宇呈冽说的斩钉截铁,眉宇间流露出帝王的霸气。他不想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只知道,他不能接受季影寒以任何一种方式离开自己。 ☆、第八十八章 相对难言 “我知道,你未必想要见我,但是我还是想要来看看你。”宇呈冽坐在床边的圆凳上,看着仍旧紧闭着双眼的季影寒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8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8 ,他知道季影寒其实是醒着的,只是不愿意见他罢了。 “这里……是东照宫。”宇呈冽拉起季影寒的手,他如今瘦的厉害,手腕的骨头都刺棱着,说出“东照宫”三个字的时候,宇呈冽感觉季影寒的手明显的颤抖了一下,“总觉得这里应该是属于你的。” “我也不知道我们两个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就无法回头了。我只是想如果你也累了,那是否能够放下过去的一切,我们重新开始,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只要你我乐在其中就好了。” “你要如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不知什么时候季影寒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宇呈冽,声音嘶哑。 宇呈冽望着季影寒的眼睛,微微的笑了:“天下人如何管的了我爱谁?” “果然是自欺欺人。”季影寒移开眼睛,看着床幔。 “快点好起来。”宇呈冽伸手拢了拢季影寒的发。 “好了,你就会让我走吗?”季影寒问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好笑的问题。 “我不会放你走,但也许……我会放过其他人。”宇呈冽太清楚,季影寒的软肋在哪里。 季影寒似乎并不意外,或者说他其实也没有指望过宇呈冽会放他走,事已至此,他也再没有什么立场去让宇呈冽放自己走。 “我知道这有些卑鄙,但如今,我只能卑鄙。”宇呈冽说。 宇呈冽从东照宫走出来时,箩烟正等在外面。 “查到楚未青等人的下落了吗?”宇呈冽问。 “是,陛下。”箩烟回答。 宇呈冽沉吟半天:“还是不要留活口了吧。”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现如今,他已经是一个帝王了。 “属下遵命。” “呈凛呢?”宇呈冽又问。 “四殿下……”箩烟习惯性的说出这个称呼,而后不禁一停。 “无妨,无论他做了什么,毕竟也是父皇的儿子。”宇呈冽说。 “四殿下还没有消息。”箩烟恭敬的回答。 “张征到有些本事。”宇呈冽点了点头,而后又问,“姚云且在召南宫?” “是,秦门主带他回来后杨总管将他又安排回了召南宫,并派了人看守。” 宇呈冽点头,“带朕去见见他。” 宇呈冽来到召南宫的时候,云且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那份悠然自得好似将这半院子的守卫都当成了空气。 “此情此景竟还能怡然自得,姚大公子还真是处变不惊。”对于云且这个人,宇呈冽有几分敬佩。 “我在这里住了十八年,比这宫中的任何人都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又何必装出一副阶下囚的样子来。”云且淡淡的说,好似他就是这召南宫的主人,哪有半分受制于人的样子。 “朕总觉得欠你一声谢谢。”宇呈冽对云且说。 “不知有何该谢。”云且淡淡一笑,波澜不惊。 “当年你救了他。” “救殿下是为臣的本分。殿下这一生……着实不易,只是如今再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为何这样说?”宇呈冽问。 “你想要坐稳这皇位,就必须斩草除根。” “若要保住一个人,或许并非难事。” “但殿下是你保不住的人,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过能留得住他的人,但他的心,恐怕早就死了。”云且停顿了一下说,“即使现在还有一线生机,等你将未门的其他人斩草除根,也必定是将他逼入绝境的时候。” “他说的不错,你果然聪明过人。”宇呈冽看着眼前这张和云辛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可惜,不能为朕所用。” “姚家世代只忠于一个姓氏。”云且一字一顿的说。 “但你却帮了呈凛。”宇呈冽说。 “我于他不是忠心,我们二人也不是君臣。”云且笑了笑,他一脸的云淡风轻正是因为心中平静,无论何时何地,他对宇呈凛的心不会改变。 “看来你不可能说出呈凛的下落了。” “即使我说了,你敢信吗?”云且的话里竟带了丝揶揄。 “朕和父皇不同,朕没有理由留你的性命。”宇呈冽有些可惜道,云且毕竟是个难得的人才。 “人各有命,你随意就好。”云且无所谓的说。 “不后悔?” “士为知己者死。” 宇呈冽看着云且脸上的笑容,竟有几分嫉妒。同样是命运中该有的势不两立,同样是想要天下,但为何宇呈凛到此时都还能得到姚云且满心满意的情谊,而他的季影寒却几乎不想再看他一眼。 走出召南宫宇呈冽吩咐箩烟将半月后要处决云且的消息放出去,他相信宇呈凛和云辛一定会来,所以他给足他们时间。 第二日一早下了朝,箩烟前来复命。 “属下无能,虽然重伤了楚未青但还是让姚云辛将他救走了。”箩烟单膝跪在宇呈冽跟前,“请陛下责罚。” “起来吧。未门毕竟盘根错节了二十余载,又岂是一天两天能够拔除干净的。”此时宇呈冽刚刚更完衣,正打算往东照宫去。 “谢陛下。”箩烟起身。 宇呈冽走出寝殿,外面正是艳阳高照,他停顿了一下回身对一直跟在身边的李子胥说:“去将桌案上的琴取来。” “是。”李子胥应声转身进去。 东照宫中季影寒正倚在窗边发呆,外面是他曾经熟悉的一切,如今距离梅花开的季节还早,但是他却能记起花期时这东照宫里所有的景色。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竟然又阴差阳错的回到了这里。只是这一次,他已经不再是这里的主人,而是他人的阶下囚。 宇呈冽走进屋子时,看到的就是季影寒这幅茫然出神的样子。他走到案前,将手中的古琴放下,季影寒听到声响转过头来。 “这琴……一直都在我这里,我想着你养伤无聊,就给你带过来了。”宇呈冽说,“回头,我再给你带几本书过来。” “不用费心了。”季影寒淡淡的说。 “总躺着哪里会有力气,不如我陪你到院子里走一走?”宇呈冽问。 季影寒摇了摇头。 宇呈冽也不在勉强,他走到季影寒身后将原本靠窗台支撑的季影寒圈进怀里,用自己的胸膛托着他的身体。这是他们曾经十分熟悉的姿势。 季影寒没有挣扎,或者说此时他还无力挣扎。 “未门如今已经无法和你抗衡了。”季影寒说。 “我知道。”宇呈冽说。 “那你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季影寒问。 “等到你再也不想离开我的时候。”宇呈冽回答。 “我累了……”季影寒叹了口气。 “所以我们重新开始。” “不可能。”季影寒说。 “我不会放你离开。”宇呈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9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19 冽抱着季影寒的手臂紧了紧,怀中的这个人真的是只剩了一把骨头。 “多久?”季影寒问。 “什么?”宇呈冽一时之间没有明白。 “一个月?两个月?一年?还是两年?给我个期限,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了我?” 宇呈冽沉默了良久,而后才回答季影寒的问题。 “一辈子,这一生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你不要再想着从我身边逃走了,影寒。”宇呈冽幽幽的说。 季影寒苦笑:“你想把我当成一只金丝雀养在这深宫中?如同你后宫中将来会有的其他女人一样?” 宇呈冽无言以对。 “你杀了我也好过如此这般的折辱我。”季影寒的声音很平静,“我宁愿你给我个痛快,玄冽。” 宇呈冽几乎要忘了,是有多久没有再听到这个称呼了,但是这话中的内容却字字都能在他心上扎出血来。 “影寒,别再逼我。”宇呈冽将头抵在季影寒单薄的肩膀上。 季影寒只有苦笑。 究竟是谁在逼谁。 ☆、第八十九章 一箭双雕 自那日清醒过来,季影寒就开始拒绝进食吃药,宇呈冽不得不每日里靠点了他的穴位一点一点的喂给他,然而每次两人之间必是一番打斗,虽然大多数时候宇呈冽几招就能将身体尚虚弱的季影寒制服。但几日后季影寒的身体稍有了起色,便在宇呈冽替他解穴离开后再度将胃里的所有东西都用内力逼上来。他本就身体虚弱,又这样折腾了两次,身体反而更受不住。 然而就在宇呈冽一筹莫展的时候,季影寒竟开始顺从的进食和吃药了,宇呈冽起初确实觉得古怪,但季影寒除了进食和吃药外并不说一句话,甚至多日来连屋子都没有出过,宇呈冽也就慢慢的放下心来。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宇呈冽放出消息要处决云且的那天正式到来。 云且是坐在轮椅上被推上刑场的,他并没有穿囚衣,嘴角仍旧带着云淡风轻的浅笑,若是忽略了那与轮椅牢牢相扣的脚镣,还以为只是哪个书香门第的公子。 “你这样淡定,是觉得呈凛不会来?”宇呈冽站在云且面前,他不得不佩服和不得不承认,姚云且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即使是赴死,都让他找不到一点破绽。 “恰恰相反,我觉得他会来。”云且微微一笑,淡然的模样与这刑场的肃杀格格不入。 “他来了便是死。”宇呈冽又说。 “我知道。”云且脸上仍旧带笑。 “你不怕他死?”宇呈冽不解。他突然间无法弄明白,自己那深藏不露的四弟于眼前这个人究竟代表了什么。 “为何要怕?”云且歪了歪头,瞥了宇呈冽一眼,笑意更深。 宇呈冽一时之间语塞。 “我们相依为命整整十八年的时间,他生我便生,他死我便死,于他而言亦是如此。”云且边说着边抬头仰望天空,今日的天气格外的晴朗,碧空如洗,出门之前他特意给召南宫院子里的花草浇过水,真是个好天气。“其实他并不想当皇帝,他想要皇位的原因不过有两个。” “哪两个?”宇呈冽不得不为云且与宇呈凛之间那份生死与共的牵绊动容。 “将应有的尊荣还给他母妃,还有给我一个再也不会受制于人的自由身份。”云且轻轻叹了口气,却并不显得悲伤,“萧妃和我是他最重要的人,如今萧妃早已不在了,若是这世上再没了我,他要如何呢?到那时即使将天下拱手送到他手中,他也再不会快乐,因为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了他所留恋的,那个时候,活着就会变成一种煎熬,而我亦舍不得他受煎熬,他只是个单纯的孩子。” 宇呈冽再无话可说,回身慢慢走下邢台,走向那明黄色的华盖之下的主位。 活着就会变成一种煎熬。 不久之后,宇呈冽再度想起云且今日的这句话,心中便是难以言说的滋味。 太阳慢慢的向上攀爬,终于悬在了所有人的头顶上方,时辰已到。 刑场上并无异样。 宇呈冽也不等,伸手抽出火签令掷于前方地上。 “行刑。”宇呈冽相信宇呈凛若是得到消息必定会来。 由皇帝坐镇行刑刽子手自然不敢马虎,立刻扬起了手中的大刀。云且微微笑着闭上眼睛,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眼看着刽子手手中的大刀将要落在云且的脖子上,突然一支箭斜地里飞了过来,狠狠的扎进了刽子手的小臂,刽子手被这支箭的力道冲的后退了两步,捂着手臂倒在地上,手中大刀随之“哐当”一声落地。 两个人影同时跃上邢台,一左一右落在了云且身边。 宇呈凛一手持弓,另一只手从背后的箭筒里又取了一支箭,刚刚那一箭正是他射的。而站在云且另一边的云辛手握一柄软剑,是宇呈冽从未见过的冷冽气势。 宇呈冽微微一笑,他要等的人都到了。 这时宇呈凛拉开弓搭上箭直指宇呈冽,这样近的距离,若无意外便应该是万无一失的,然而宇呈冽只是拿随身的佩剑轻轻一拨便将宇呈凛射出的箭挡下了,宇呈凛也不慌,他慢条斯理的再取过一支,宇呈冽便再挡一次,只是宇呈凛射出箭的力道一次比一次重,宇呈冽挡的也就一次比一次更认真一些。几次下来,箭筒空了,宇呈冽却仍旧毫发未伤。 “你忘了,你的骑射都是朕教的。”宇呈冽的虎口有些酸麻,但面上仍旧云淡风轻。 “我没忘。”宇呈凛说,“那个时候,二哥也是让我将你当成靶子。” “都多少年的事情了。”宇呈冽幽幽叹了口气,眼前的这个人,曾是自己最亲近的弟弟。自己曾经什么东西都让给他,但是这皇位却只有一个。 宇呈凛扔掉手中的弓,抽出随身的佩剑。这时邢台的四周窜出二十多名蒙面黑衣人,手里清一色的弓箭,为首的一人手中弓箭皆是漆黑的颜色,整个邢台被包围的严严实实。 面对一支支寒气逼人的箭弩,宇呈凛转过身,他挥剑砍断了云且双脚脚腕上的脚镣,然后将剑仍在一边在云且面前蹲了下来。 “那日我不是有意丢下你,是张征将我打晕了。”宇呈凛拉过云且的手握在手中。 “我明白,张将军并无过错。”云且笑着说。 “你答应过我,无论生死都不会离开我。”宇呈凛又说。 “所以我在等你。”云且说完又看向一旁的云辛,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宇呈凛这边还没来得及说话,云辛没好气的斜了一眼云且:“放心吧,我没打算和你们两个躺一个棺材里。” 云且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然都被他料到了,罢了,人各有命。 “宇呈冽,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云辛隔着那一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20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20 排冰凉的箭弩朝着宇呈冽说。 “你问便是。”宇呈冽说。 “你会善待影寒,对吗?”云辛问。 “我会尽我所能,护他周全。”宇呈冽答。 云辛点点头,也将手中的剑扔在地上:“门主重伤不治,十天前已经去了,我来之前已将未门解散,这天下再没有能威胁到你的人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做到你说过的,护他周全。” “自然。”宇呈冽点过头,在不磨蹭,再一张火签令落地,响声清脆,二十多支箭羽密密麻麻的冲向邢台,天地间一片寂静。 云辛身中数箭倒在地上,目光所及之处,他看到云且正被宇呈凛紧紧的抱在怀里,他不由的撇了撇嘴,想起叶南卿来。 宇呈凛的背上也中了数箭,云且被他紧紧的护在轮椅中,他看到云且朝着他笑,一缕鲜血顺着云且的嘴角缓缓的落下来。云且所中的唯一一支箭在胸口,是冥射出的那一支,它穿透了宇呈凛的后心带着他的鲜血扎进了云且的胸膛,这支箭将他们二人紧紧的钉在了一起。 云且眼中最后的画面,便是宇呈凛朝着他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某些心满意足,还颇有些孩子气。当云且的头垂落在宇呈凛的怀里,宇呈凛也不再坚持的缓缓闭上了双眼。 云辛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在慢慢变得模糊,血腥味源源不断的涌上来,就在他闭上眼睛拧着眉等待这一切都终止的时候,被一双手拉紧了一个怀抱。他费力的张开眼睛,眼前人的脸竟渐渐清晰。 “你……怎么来了?”云辛十分怀疑是不是在这最后的关头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这个怀抱如此的熟悉,让他顾不得许多了。反正都要死了,还不允许自己最后再幻想一次吗? “我如果不来……谁给你收尸?”来人双眼通红,嘴角却含着笑意。 “嘻……”云辛竟还笑得出来,“那你记得,千万不要……把我和我哥放一个棺材里面,否则宇呈凛……做鬼都不会放过我。” “除了我,由得你和别人躺一个棺材里面吗?”来人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一身名贵的蜀锦袍子被鲜血染得乱七八糟。 “呵……也是。”云辛说完这两个字,嘴角的笑意还在,眼神已经渐渐的散了。 “陛下……”箩烟突然匆匆而来,单膝跪在宇呈冽面前,一向镇定冷酷的面色有些慌张。 “怎么了?”宇呈冽眉头一皱,介于季影寒多日来连屋子都没出,所以他也就放低了警惕,今日为了能够万无一失,他便调走了大部分守卫在东照宫外面的暗影,只留了箩烟和其余的两个暗影守着,此时箩烟来找他,必定是出了问题。 “季影寒不见了。”箩烟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宇呈冽呼吸一滞,立刻站了起来:“去找,所有人,立即去找!” “属下遵命。”原本围住刑场的黑衣人领命马上就要四散而去。 “等一等!”冥突看着宇呈冽身后的某个位置突然说道。 宇呈冽看着所有的黑衣人都望向自己身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子寒意。 他慢慢的转过身,季影寒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脸色堪比素白的衣衫。季影寒的眼睛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邢台之上,眼神茫然而空洞。 ☆、第九十章 孤家寡人 季影寒一步一步的朝着邢台走过来,对周围随着他一起移动的黑衣人视而不见。宇呈冽皱着眉沉着脸色,看着季影寒径直走过自己身边,连一丝余光都没有给过来。 季影寒茫然的站在邢台中央,他看了看左边至死都紧紧相拥着不肯放手的云且和宇呈凛,又看了看右边刚刚在叶南卿怀中咽气的云辛,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几天前一枚飞镖将一张字条扎在他床头,那字条上写着“若想逃走就进食用药”。他虽然不知道这字条出自何人之手,却还是照着上面写的做了。而今日一早,宇呈冽走后不久就从窗外又飞进一枚飞镖,同样是一张字条,字条上的字迹与那天一般无二。上书“速去南面刑场救人”。 所幸宇呈冽调走了大部分人,才让季影寒得以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逃离。 原本身体还未复原就硬是动了内力赶路已经是十分勉强,如今又眼睁睁目睹了这一场屠杀,季影寒再难支撑,他费力的回身看向站在身后方向的宇呈冽,恍惚中那人一身庄严尊贵的玄色龙袍仿佛要刺瞎他的双眼。 宇呈冽看着季影寒看向他,但那双眼睛却空洞的找不到落点。 季影寒摸了摸自己有一丝痒的嘴角,手上鲜红的颜色让他一阵眩晕,紧接着他觉得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模糊天也越来越暗…… 宇呈冽疾步走上邢台,将倒在地上的季影寒拥入怀中,他整个人都苍白的惊人,就愈衬得嘴角的那一抹鲜血触目惊心。 这时一旁的叶南卿将云辛打横抱在怀中站了起来,一言不发走下邢台。 “南卿……”宇呈冽看着叶南卿挺直的背影。 “陛下对草民还有何吩咐吗?”叶南卿转身问。 “你恨我吗?”宇呈冽问。 “陛下是君,自有为君的顾虑。”叶南卿没有转身,语气平静,“草民不恨陛下,但……叶南卿无法原谅玄冽。” 过了良久,宇呈冽说:“你走吧。” “谢陛下。”叶南卿说罢离去。 宇呈冽复又低下头看向自己怀中的人。 叶南卿无法原谅玄冽,何况季影寒呢? 宇呈冽明白,他最好的朋友已经离他而去了,而他最爱的人恐怕亦不会再爱他。 他终究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少爷……我们去哪里?”马车旁,桂宝红着眼隔着帘子问,一旁的蕖桃死死捂着嘴泣不成声。 良久,里面还传出回应:“去临州。” 马车外正直深秋却还算不上太冷。然而马车内却天寒地冻,车厢内的四周放了一圈高半米口径一尺左右的木桶,里面盛满了冰块,散发着丝丝寒气。叶南卿抱着云辛坐在中间的软榻上,他从胸前的衣襟中掏出两张泛黄的纸打开,那是两张地契,一张是陵城千羽楼的,另一张是临州姚府老宅的。数天前,明蕊将这两张地契送到他手中,说这是云辛吩咐的,他烧了他一次货品,劫了他一次粮草,所以还他两张地契。叶南卿当下就明白了,这哪里是还,明明是临终的托付。 其实早从那日醒来发现云辛离去,叶南卿便知道他们二人此生缘分已尽。 虽已是深夜,东照宫里里外外却还是灯火通明。已经身为太医令的沈晋带着两个太医丞躬身跪地。 “陛下,季公子暂无性命之忧了。”沈晋说。 “暂无?”宇呈冽坐在一旁,他眼中床上人的脸色仍旧苍白的吓人。 “是,臣已经尽力保住了季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21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21 公子的命,但季公子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怒极攻心又悲痛过度,身体损伤已是十分严重。这些损伤已经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调理好的,时间久了必然累及性命。若是他再强用内力……臣真的不敢担保能再救他一次。” 宇呈冽的脸色一僵,他看着床上人昏睡中仍旧不肯放松的眉头,沉默了良久。 一个月以后,入冬的天气已有几分冷冽的味道。宇呈冽进门时季影寒仍旧躺在床上。这一个月以来,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季影寒都没有在他在的时候睁开过眼睛。 宇呈冽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自顾自坐下来,伸手拿起酒壶将两只杯子斟满。随着酒水“叮叮咚咚”的落入酒杯,清冽的酒香开始在屋子里飘散。 “这梨花酿是我让人去古水镇买来的,是那家客栈今年新酿的,虽然已经过了饮用的最佳时节,但主人家保存的得当,味道倒也没失一分。”宇呈冽放下酒壶,季影寒仍旧没动也没有回应。 宇呈冽独自饮尽一杯,又斟满一杯。三杯下肚,口齿留香,但胃里却凉凉的,这个时节,果然应该喝温酒了。宇呈冽于是停下杯子,只背对着季影寒看着桌上的两杯酒不再言语。 这一坐便坐到了日落月升。宇呈冽起身,摸黑点燃了桌上的蜡烛,然后将灯罩盖上去,暖黄的光笼罩着整个屋子,光晕在季影寒紧闭的双眼上投下浅淡的影子,衬得一张苍白的脸有了几丝暖意。 “我让沈晋寻了一种药,他说应该不会太过痛苦。”烛火将宇呈冽独坐的影子投在窗纸上,他幽幽的说,“或许这对你我而言都是解脱。” 宇呈冽说完这句话季影寒睁开了眼睛,他看向宇呈冽身前桌子上白瓷的小药瓶。片刻后,他从床上起身,他在床沿稍稍坐了一会儿,等因为突然起身而产生的眩晕消散去。然后他走到桌边,将那小瓷瓶握在了手里。 “最后一杯,敬你我的此生。”宇呈冽举起酒杯。 季影寒打开那小瓷瓶,将里面清澈的液体悉数倒入桌上那杯清甜的梨花酿,他朝着宇呈冽举过杯一仰头一饮而尽。 宇呈冽的手随着他毫无犹豫的动作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半杯酒洒出杯外。 “你就没有一句想对我说的话吗?”宇呈冽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季影寒的胳膊,已是如今身为帝王的他鲜少的失态。 季影寒被宇呈冽一拽,手一松,那晶莹剔透的上好青花瓷杯子落在地上,粉身碎骨。季影寒低头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可惜,又觉得似乎正该如此。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带了久违的笑容。 “此生无悔,来生不见。” 这便是他要对宇呈冽说的最后一句话。 宇呈冽心中一片寒凉。来生,他竟恨他到这种地步,来生都不愿再见他。 宇呈冽突然抬起头,有些疯魔的笑了:“来生不见,好一个来生不见。不过还好……我不会放你去来生。” 季影寒一愣,尚未明白过来宇呈冽话里的意思,一丝奇异的痛突然从丹田涌向周身的所有经脉。季影寒赶忙运气,却全身无力,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在源源不断的涌出体外,涌向一个他完全感受不到的地方。 “那药……”季影寒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斜斜的倒在床上,他突然觉得很冷,冷的牙齿都打颤。 宇呈冽几步上前,将痛苦的不停颤抖的季影寒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季影寒想要挣扎但却浑身无力,此时此刻他自然是明白了那药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季影寒颤抖着,掐在宇呈冽手臂上的双手青筋暴起,他费力的仰着头大睁着双眼面色狰狞的质问宇呈冽。为什么要让他变成一个废人,为什么要将他最后的一点点尊严都夺去。 “去找……” 一个月前的那夜,就在沈晋跪在地上的双腿都已经麻木的时候,宇呈冽才再次开口。 “去找任何方法,废掉他的武功。” 宇呈冽说这话时从头至尾都没有看过沈晋一眼,却让沈晋觉得这深秋的凌晨已然冷的如同寒冬。 “朕知道你办得到。”宇呈冽的声音并无起伏,却自有一番压人的气势,“废掉他的武功,保住他的命,太医院的主位就归你。” “臣……遵旨。”沈晋深深的拜下去。 “下去吧。”宇呈冽冷淡的说。 “臣告退。”沈晋起身后退了几步,转身之前他匆匆瞥了一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季影寒,他不知该怎么告诉面前这个九五至尊,床上这人真正的性命之忧并不在身,而在心。 ☆、番外:青山独归远?楚未青 楚未青入宫伴太子读书时不过十三岁,太子季云翊比他大两岁,时年十五。 太傅与楚尚书是十几年的好友,于是当怀安帝说要给太子挑一个伴读时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楚未青。一方面楚尚书这一双儿女长得十分俊秀可爱,见面就让人心生好感,另一方面太傅常来往于楚府也十分知道楚尚书这一双儿女十分伶俐聪颖,是可造之才,再一方面自然是想要为日后将要成为帝王的太子挑一个稳妥的重臣,而楚尚书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正和了太傅和怀安帝的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楚尚书家是一双女儿,若是一双儿子,那可就更前途无量。 “哪有那样十全十美的,我倒觉得一双儿女更好些,青儿入宫做太子伴读,裳儿留在家中我和夫人也不至于太多寂寥。”楚尚书不以为然的说道。 “你说的倒也不错,若真是一双儿子,这样光明的仕途难免让人眼红。”太傅捋了捋垂到胸口花白胡子,“何况凭裳儿的才貌以及你和青儿将来的仕途,你楚家将要会出位皇后也未可知。” “可不敢太早断言,何况那深宫是什么地方,我可不舍得让裳儿受那份苦。”楚尚书闻言直摇头。 “罢了,往后的事谁又能现在说的准呢……” 皇家的孩子都成熟的早些,太子季云翊虽然才十五岁,但也已经过了好亲近的年纪。楚未青初入宫,陌生的环境加之楚尚书楚夫人之前的叮嘱教导一时之间自然不敢造次。于是刚入宫的时候,他一直都规规矩矩的跟在太子的身后,老老实实的听从他和太傅的吩咐。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半月有余,直到十二月初十,太子的生辰。 因为日子特殊,所以太傅只上了半日的课,下午就留给太子自行休息准备出席晚上的生辰晚宴。 “放你半天假,回去看看楚尚书和楚夫人,晚宴之前回宫就行。”太子不大一人,说话却已经带着一板一眼的威严样子。 “谢殿下。”楚未青谢过恩,跟着太子吩咐接送他来回的小太监出了宫。 楚夫人多日不见爱子自然想念,搂在怀里不舍得撒手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22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22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楚尚书才将楚未青从楚夫人的怀里拖出来询问功课与伴读的事情,听完后又叮嘱宫中不比家中,说话办事都要小心谨慎,楚家荣辱寄于楚未青一身等等的话。 楚未青听着无聊却也不的不硬着头皮点头。 这半天的假过得飞快,楚尚书更是早早的就催楚未青回宫。楚未青回到宫中时离着开宴还有近一个时辰,于是便打算着先去东照宫候着,等太子一同前去重阙殿。 那时正是东照宫院中的白梅刚刚开始绽放的时候,树梢枝头大片大片雪白的花苞,将开未开的半合着花瓣,楚未青就是在这样一副景象下看到了在树下赏花的季云翊。 寒冬的傍晚来得早,虽然不过是平常人家刚刚吃晚饭的时间,天已经大黑了。彼时季云翊正站在树下微微仰头望着树梢的花苞,宽大繁复的黑底银纹礼服罩在他身上,长长的宽袖一直遮到手指的第二节关节,若不是一张脸白皙干净,他整个人都要融入梅树下无边的黑色中。 “沙……”季云翊闻声转头。 “楚未青叩见殿下。”楚未青连忙要行礼。 “免了吧。”季云翊淡淡的说,“没有旁人就不要拘礼了。” “谢殿下。”楚未青直起身子,在季云翊身后站好。不知为何,刚才那个情景下,楚未青竟会觉得季云翊身上流动着某种该被称之为寂寥的情绪。他想他一定是看错了。 “我听太傅说你今年十三岁?”季云翊抬步朝里走去,楚未青紧跟其后。 “是。”楚未青说完又赶忙改口,“回殿下,小的今年十三岁。” 季云翊并么有怪罪楚未青刚才的无礼,又问道:“几月生辰?” “回殿下,小的五月生辰。” “嗯。”季云翊点点头,“入宫以来可还习惯?” “习惯。”大概是从未和季云翊说过这样多的话,楚未青再次脱口而出,而后又立刻懊恼改道,“回殿下,小的还算习惯。” “嗤……”大概是从未有人当着他的面连着失礼过两次,亦或者是楚未青一张小脸苦皱眉头的样子着实可爱,季云翊竟笑了出来。 楚未青有些莫名其妙,但却也不敢抬头平视季云翊,于是便越发苦闷起来,心中还不停的埋怨着太傅,怎么把他送到了一个这样折腾人的地方,连话都不敢随意说。 “说话随意就好,我没那么多规矩。不必一口一个殿下,也不必一口一个小的。你说着难受,我听着也别扭。”笑过之后季云翊倒是和善了许多。 “是。”楚未青笑着应了。 那日的生辰宴进行到很晚,怀安帝早早就退了场,但作为主角的太子却不得不在位置上坐到最后。太子身份尊贵,自然没有人过多的劝酒,只是这酒虽不劝话却没少说,十句话里面更是有九句是恭维的马屁,楚未青在一旁听着都十分厌烦,偏生季云翊面上淡淡的全数受了,于是楚未青也不得不陪着他一直听到了最后。 晚宴后回东照宫的路上,季云翊吩咐跟随的太监宫女远远的跟着,近身只带了楚未青一个人。 “是不是觉得很无趣?”季云翊问他。 “确实无趣。”楚未青童言天真,早已将楚尚书“谨言慎行”四字金言抛到了脑后。 “总算是有一人能对我说实话了。”季云翊笑了笑。 楚未青后知后觉偷着吐了吐舌头,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好似太逾越了,所幸太子未怪罪,他也就乐得装傻。 “不知你们宫外的生辰是怎样过?是不是和宫里的很不一样?”季云翊提起了兴趣,脸上总算有了几分少年单纯的期盼。 “其实也没什么。”楚未青想了想说,“早上娘亲会亲自去厨房给我擀长寿面,父亲会允许我那天不用读书练字,中午厨房会准备许多我喜欢吃的菜,姐姐也会一整天陪着我玩,到了晚上父亲还会特许管家带着我外出游夜市,回去晚了也不会挨训……”虽然似乎都是很平淡的事情,但这些已经是他平时得不到的特许,于是楚未青不禁兴奋的眉飞色舞。 “夜市?”季云翊觉得,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四岁的娃娃,好似知道很多他所不知道的东西,“那是什么样子?” “额……”一时之间楚未青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给季云翊形容那几乎人人都知道人人都逛过的夜市。 “殿下……没有去过?”楚未青小声的问。 “嗯。”季云翊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殿下不能出宫吗?”楚未青歪着头问。 季云翊摇了摇头。 楚未青于是回头看了一眼远远跟在身后的宫女太监,确定他们一定听不到自己和季云翊之间的谈话才转过头来,他上前两步与季云翊并行,然后说:“那殿下明年的生日,我带殿下去游夜市好不好?” 季云翊一时之间惊讶于楚未青的大胆提议,他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诱惑,重重的点了点头。 和太子去游夜市,楚未青想想便十分兴奋。 明年生日啊……还有好长的时间。 有了这个秘密的约定,季云翊自然而然的将楚未青看作了十分亲近的人,而这份亲近,随着楚未青与他的朝夕相伴,愈发的浓厚起来。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总之还是到了。 又是一年太子生辰。晚上宫宴散了后,季云翊换上了一身太监服,佯装成送楚未青出宫的小太监蒙混出了宫。而他贴身的小太监则被他威逼利诱着躺在他的床上盖着杯子假装他已就寝。 偏偏这夜十分不巧,皇后娘娘做了羹汤端给批奏折到深夜的怀安帝,怀安帝喝过几口觉得不错,又想到今日是太子的生辰便让送过来,正巧皇后那日晚宴多吃了几口积了食想要溜达溜达,便亲自送到了东照宫。 于是一切不可避免的穿了帮。 怀安帝连夜摆驾东照宫,得知太子偷溜出宫大怒,立刻派了禁卫军统领带人出宫秘密找人。正玩得兴高采烈的二人被禁卫军当面装了个正着,平日里威严尊贵的太子殿下此时正穿着楚未青一早就准备好的楚府小厮的旧衣服,右手还擎了支咬了半颗的糖葫芦。 禁卫军不敢耽搁,立刻连人带糖葫芦一起护送回了宫。盛怒下的怀安帝看到自己那个一向少些人情味的太子这样一副打扮又这样一副模样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怒气也就消了一大半。对太子的怒气是消了,但对教唆太子出宫的楚未青怀安帝却不能不管不问,于是和皇后一商议,决定要给太子换个伴读。然而这个决定一出立刻就遭到了太子的强烈反对,怀安帝没想到在他面前一向恭顺的太子竟也有如此固执的时候,无论皇后在一旁如何规劝,都是一副一定要护楚未青到底的坚决模样。 怀安帝思前想后觉得太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23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23 子作为储君确实应该更多的了解些民间疾苦,于是便打消了换掉楚未青的想法,也允诺太子每月可出宫一回,需微服,需有禁卫军便衣保护。此事便告一段落。 而反观太子这边,虽然获得了一月一出宫的特许,但少年心性见过了宫外的世界好奇心就再也按捺不住了。何况谁又喜欢每次出宫身后都跟群甩不掉的跟屁虫呢。为此,一时之间太子很是苦恼。 楚未青深知太子的烦心事,不由得上了心。 数月后,月华宫。 楚未青神神秘秘的将太子拉近了自己的屋子,关好门窗掀开床铺,再推开木板,一条简陋的暗道呈现在太子的眼前。太子又惊又喜,看了看扔在床底下露出一点手柄的小铲子,突然想起数月前楚未青要来说是要在院子里栽花的,原来是做如此用处。太子兴奋至极,一把拉起楚未青的手,这才发现楚未青一双小手的手心和指肚上好几处的水泡。毕竟也是官宦家出身的少爷,平日里也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做过这些。太子不禁既心疼又感动,就连金疮药都亲自帮楚未青涂上。 有了这样的秘密,太子和楚未青之间自然更加亲密,同进同出宛如亲兄弟。 一切的一切都非常的美好,直到楚未青十七岁那一年。 那一年是怀安帝二十六年,也是怀安帝在位的最后一年。 怀安帝驾崩,十九岁的太子季云翊继位,改年号华宣。 《淮周通史》记载,华宣帝登基半月,封原刑部尚书姚誉之为丞相。然而很少有人知晓,其实在华宣帝登基的最初,他心中丞相的最佳人选并不是后来留名青史的一代名相姚誉之,而是史书中只有寥寥几笔的楚未青。 没人知晓楚未青是用了怎样的措辞拒绝了华宣帝想要拜他为相的美意,人们知道的只是楚未青在华宣帝登基后做了他身边的一个小小近卫,而宫里的人都知晓,楚未青在宫中当值的时候并不住在班房,而是仍旧住在他曾经做伴读时住的月华宫。即使是不当值的时候,他也与其余的近卫不同,来去自由,无拘无束。华宣帝对这一切一向是纵容的很。所以那个时候,不少的王侯大臣眼巴巴的等着楚未青轮休回家,踏碎了楚府门槛的人从为楚末裳提亲的变成了来拜见楚未青的。楚尚书刚正不阿了一辈子,又岂能容忍别人踏上门来送礼,于是一律不软不硬的挡了回去,楚未青乐得清闲。 华宣帝刚刚登基的那三年,着实算不上顺利。外族进犯,北旱南涝,一件一件的大灾大难接踵而至,一时之间内忧外患。年轻的华宣帝苦苦支撑着这个庞大的国家,陪着他苦苦支撑的自然还有前朝的大臣,边关的将士,以及楚未青。那些整夜挑灯批阅的奏折,那些边关快马加鞭的急报,那些户部呈上来的国库赤字,那些华宣帝不能置于人前的疲惫与无措,只有楚未青一个人知道。 那时的楚未青过得自然不算轻松,但他却有一股子莫名的豪情,他默默的想,哪怕外族真的攻到离安来,哪怕这一桩桩一件件真的过不去,那他也必定会成为华宣帝身边最后的一个臣子。 士为知己者死。 然而命运有些时候,未必会按照人所想象的进行。 华宣帝四年的秋天,华宣帝微服南巡。原本一路都顺顺当当,却不料眼看着就要到离安城了,竟然迎面遇上了一伙匪贼。因为是微服出巡华宣帝身边所带的人自然不多,虽然各个都是高手,但匪贼人数众多,且都武艺高强,一时之间竟不是对手。最后楚未青独自一人拼了命的护着受了伤的华宣帝逃脱。 其实那个时候华宣帝伤的并不重,只是肩膀中了一刀,然而楚未青关心则乱,直接先将华宣帝带回了离着离安城门更近一些的楚府。楚府上下为这突然而来的贵人着实慌乱了一阵。楚未青在华宣帝床前长跪不起,华宣帝劝了几次,最后不得不忍着肩膀上的伤痛下床亲自将楚未青扶了起来。 之后是我整整一天一夜华宣帝和楚府上下都没有见到楚未青。 第二天楚未青归来时,一个惊人的消息先一步传遍了离安城。作恶多端的青云寨四十八个匪徒一夜之间全部丧命,匪首冯青云的首级更是被挂在了城墙之上,杀人者除了一张画着一片叶子写着“未”字的纸条什么都没留下。一时之间,各种猜测传遍了街头巷尾。 那张传说中捏在冯青云无头尸身手中的字条内容华宣帝无比熟悉。 那是楚未青落款的习惯。 然而当楚未青兴冲冲的回到楚府,兴冲冲的闯进华宣帝所住的房间时,满脸笑容的华宣帝迎面而来的第一句话却是:“未青,我要娶你姐姐为妻。” 楚未青愣了一下,而后他笑着点头:“好,陛下一定要好好待她。” 华宣帝足足在楚府逗留了半个月才起驾回宫,回宫的第二天,一纸册封楚末裳为后的圣旨送进了楚府。正是应了太傅当年的那句话,楚家出了位皇后。 华宣帝不喜奢华,大婚一切从简。华宣帝和楚末裳大婚的那天晚上,晚宴还未散席,楚未青一记单骑出了离安城。 城门前,楚未青回头望了一眼在夜空下张灯结彩的皇城。 他羡慕,但并不嫉妒。 他遗憾,但并不后悔。 他也是直到季云翊对他说要娶楚末裳的时候才明白,在自己心里季云翊究竟占了什么样的位置。然而,他明白的太晚,况且即使他再早些明白,也未必能改变些什么。 一切的结局早就注定,他陪伴在他身边整整七年的时间,已经是他的幸运。 楚未青转过头,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中。 数月后,江湖诞生了一个神秘的门派——未门。 ☆、第九十一章 白雪祭梅 进了腊月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季影寒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苍白的更甚。他蜷缩在床头,身上围了两床厚厚的被子怀里抱着暖炉,指尖却还是冰凉冰凉的。 这屋子其实算不得太冷,门窗都关的十分严实,唯一与宫里其余地方不同的就是这屋子里的炭炉没有燃,几天前曾燃过一次,但是当那炭火燃起来的一瞬间,季影寒竟颤抖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宇呈冽赶忙派人灭掉,他这才清晰的意识到,季影寒对炭炉的抵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不生炭炉的屋子对于宇呈冽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武功尽失的季影寒来说就冷得格外厉害。 “影寒……”宇呈冽伸出去的右手停在了半空。季影寒在已经没有空间的情况下依旧往后缩了缩身子,满眼防备的看着他,他蜷缩的样子显得十分狼狈,但眼神中的抗拒却仍旧没有减少一分。 宇呈冽在床沿坐下,将刚刚因为季影寒缩了缩身子滑落下来的外层被子重新替他围好。他的动作很慢,很小心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24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24 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惊到了眼前的人。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和他之间的相处模式。 “恭喜……”季影寒突然说。 “你……知道了。”宇呈冽皱了皱眉头,这世上果真没有不透风的墙。 季影寒没有再回答。 此时的锦央宫正里里外外布置一新,等待迎接它的新一任主人,瑞安帝登基的前一天,周皇后就从锦央宫搬到了万寿宫。由于孝期未过,宫里自然没有张灯结彩,但宇呈冽立青衣门大小姐秦琼华为后的消息却还是传到了季影寒的耳朵里。 “影寒。”宇呈冽将季影寒揽进怀里,毫不意外的感觉到一下颤抖,他叹了口气接着说,“后宫不能无后。” 季影寒仍旧没有回应。 “这也是我当初和秦寻的协议,他得到掌控武林的权势我不能完全放心,毕竟我不想淮周朝的事再一次发生。”表面上秦寻不仅一手掌控武林还添了个尊贵的国舅爷身份,但实际上,却是宇呈冽在通过秦琼华牵制秦寻,通过秦寻进一步牵制武林。 那是第一次秦寻与宇呈冽意见相左,但无奈他不得不低头,从而也让宇呈冽更加明白,这步棋走得着实不错。人和人之间往往都是因为利益牵扯在一起,但利益是脆弱的,真正牢靠坚固的是人心。 宇呈冽解释完回过头才发现季影寒不知何时睡着了,他的脑袋低垂着抵在宇呈冽胸前,终于没有了清醒时的那种无法掩饰的抗拒,宇呈冽轻轻的吻了吻季影寒的发心,保持着姿势没有动,如今这大概是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这段日子以来季影寒很难睡个安稳觉,虽然没了武功却依旧警醒的很,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将他惊醒,醒来就再难睡着。宇呈冽曾要求沈晋在季影寒的药中开几味有安神功效的药,但作用都不大。季影寒如今的身体千疮百孔,沈晋也不敢冒然加大药量,宇呈冽只好作罢。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季影寒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看到了抱着自己的宇呈冽,他下意识一把推开了宇呈冽。 宇呈冽毫无防备的被推了一个趔趄,本就有些愤怒,抬起头的一瞬间又看到了季影寒双眼中惊人的恨意。不同于防备,不同于茫然,不同于脆弱,那是□□裸的毫不掩饰的恨。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宇呈冽的怒火更上一层,他一把钳住季影寒的下巴,将他重重的抵在了墙上。 季影寒没有回答,眼神仍旧锐利如同刀锋。 宇呈冽一把将季影寒按到在床上,手一拽扯开了季影寒的衣襟。季影寒如今瘦的厉害,根根肋骨条条分明,皮肤也苍白的惊人,他闭上了双眼,没有反抗也没有做声,除了胸膛一点点微弱的起伏,简直不像活人。越是如此宇呈冽越是火大,动作也越发的凶狠。但是从头至尾除了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季影寒没有给宇呈冽一点点回应。 等宇呈冽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他有些慌乱的拉过被子,想要遮盖自己在季影寒身上留下的可怕痕迹。 季影寒季影寒睁开眼睛,眼神涣散而虚弱,他张了张嘴,嘴唇被咬破的地方渗着血。 “我从前……从未恨过你。” 季影寒眼中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生无可恋逼得宇呈冽落荒而逃。 第二天下了早朝,宇呈冽老远就看到平时守在东照宫的小太监在朝华宫的门口徘徊着。 “奴才叩见陛下。”小太监看到宇呈冽立刻大老远的上来行礼。 “起来吧,发生什么事了?”宇呈冽问。 “公子高烧不退,奴才实在是没办法了,所以才来找陛下?”小太监赶忙说。 “高烧?”宇呈冽一愣,突然想起自己昨个的暴行,“什么时候开始的?” “陛下昨个走后不久公子就起烧了,奴才想来回报陛下的,但是公子不让,说是过一阵就好了。没成想夜里竟然越烧越厉害,如今人已经……不清醒了。”小太监说得战战兢兢,说到最后半句嘴唇都哆嗦的厉害。 “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吗!”宇呈冽顾不得生气,一边吩咐人去叫沈晋,一边匆匆赶往东照宫,连身上的朝服都没来得及换。 宇呈冽一到东照宫,东照宫又是里里外外一片忙乱,一直到快到正午,季影寒的高烧才算是慢慢退了下来。 “陛下……”卧房外面,沈晋屈膝而跪。 “你但说无妨。”宇呈冽说。 “季公子如今的身体经不得太剧烈的房事,请陛下暂且隐忍。”沈晋低着头,不敢去看宇呈冽的脸色。 “你下去吧。”宇呈冽说。 沈晋走后,宇呈冽起身走向季影寒的卧房,但只走到门口便停住了,片刻后转身离开了东照宫。 季影寒醒来时便看到了桌上的饭菜,他已经多天都全无胃口,却不知为何今天却感觉心口烦乱的厉害,似乎亟待一些食物压一压。他于是挣扎着起身,慢慢的走到桌边坐下。白粥配几道清爽的小菜,还有两个热气腾腾的精致馒头。季影寒喝了几口粥,就着馒头夹了几筷子菜,却不料馒头几口下去竟咬到了异物。 季影寒赶忙将馒头掰开,中间竟有一个小纸团,纸团扒拉开,一颗莹白色的药丸包过在其中。季影寒眼神一亮紧接着暗了下去,他已经武功尽失了,这东西对他而言还有用吗?季影寒想了想将药丸收进怀里贴身藏好,他想这送药丸的人和那日给他送信的应该是同一人,既然那人能够将药丸藏到他的饭菜中就说明那人对他的处境十分清楚,既然如此,这药丸自然就有给他的理由,他如今要做的,就是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来用它。 瑞安帝元年正月十四,瑞安帝大婚。瑞安帝体恤百姓生活不易,一切从简,并借此机会减免一部分赋税,百官百姓皆赞明君。 自从那日离开东照宫,因为忙着朝政和大婚的事情,宇呈冽已经多日未去看过季影寒。东照宫的小太监每日早晚各来汇报一次,宇呈冽听得也十分专注仔细,但是却不知为何自己竟没有勇气再踏进东照宫。 而且令宇呈冽没想到的是,他没有去见季影寒,季影寒却先来找他了。 锦央宫的大殿前,季影寒剑指向宇呈冽,连让他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便立刻刺了过来。宇呈冽急急的退了几步躲避开,他的竹箫早就断了,因为穿着喜服也没带任何的兵器,于是一时半会间,宇呈冽被季影寒逼得十分狼狈。 打斗声自然惊动了屋内原本安静坐着的秦琼华,秦琼华毕竟是青衣门的大小姐,胆子也比一般的女子大些,她立刻一把掀掉了自己头顶的大红盖头,推开了门。 宫苑中,一百一红两个身影,一追一躲。 宇呈冽一边躲着一边心惊,看季影寒刺来的招数,是真的想要他的命了。他虽然纳闷为何季影寒竟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25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25 然突然间恢复了武功,但是眼下的情形却让他完全无法理清思路。 “陛下!”秦琼华看到此情此景惊呼一声,她想要呼叫却又立刻收住了,她虽然从未见过季影寒,但是听兄长秦寻也提到过不止一次,而且对宇呈冽与季影寒之间的事也有所耳闻,因此自然立刻就知道了季影寒的身份。她知道,此刻如果引来人,恐怕无论宇呈冽是否下令,季影寒都会没命,因此她没有再出声,而是转身回屋从自己陪嫁的箱子底下翻出了一柄剑,又跑了出去。 “陛下,接着……”秦琼华远远的将剑朝宇呈冽扔过去,宇呈冽正好一把握住。他除去剑鞘,开始接季影寒的招式。这柄剑原本是女子用的,因此轻巧了些,但宇呈冽内力深厚武功高强倒也能驾驭的游刃有余。 但让宇呈冽万万没想到的是,季影寒的武功竟然莫名其妙的遇强更强,他一开始还抵挡得住,但随着季影寒一招更比一招用力,他持剑的右臂和右手也不禁酸麻不已。 “叮——!”又一下剧烈的交锋,剑刃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宇呈冽手指一麻,剑脱了手。 季影寒瞅准了机会毫不犹豫的一下子刺过来,宇呈冽想要躲闪已经是来不及,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住手!”秦琼华惊呼着挡在了宇呈冽的身前。 “快闪开!”宇呈冽急喝。 季影寒看了看眼前的秦琼华又看了看秦琼华身后的宇呈冽,两人大红色的喜服在夜色的映衬下格外鲜亮,好一对般配的璧人。 “闪开!”季影寒冷冷出言,他的目标是宇呈冽,不是这个第一次谋面的女子。 “季公子且慢,不知可否听我一介女流说几句?”利刃已到眼前,秦琼华却不慌不忙。 季影寒皱了皱眉头:“你说。” “这原本是季公子和陛下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按理说琼华不该管。但此时此刻,我与陛下已经成了亲,无论陛下心中是否有我,他已然是琼华一生的夫君,琼华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死于公子剑下。”秦琼华仰着头看着季影寒,眉眼间写着坚定。 “这与我何干?”季影寒说。 秦琼华并不介意季影寒的冷漠:“刚刚说的,是于私。于公来说,陛下是北宁的帝王,如今天下刚刚安定,若公子此时杀了陛下不过是解了一人之恨,但却会再次陷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 季影寒再次皱了皱眉头,刚要开口,却不料秦琼华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若是华宣帝和楚皇后地下有知,他们难道愿意看到公子成为千古罪人吗?” 秦琼华这句话让季影寒心中大为震动,他猛然间想起幼年华宣帝教导他时曾说过的话。 “端儿,待父皇百年之后将国家交给你,你一定要守护好我淮周的所有百姓和每一寸疆土。莫要让父皇母后成为千古罪人。” 那时他才五岁,尚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此时此刻这句话却无比清晰的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季影寒手中的剑慢慢放了下来,他失魂落魄的看着此时昏暗的天地, 如今北宁的疆土,亦是他淮周的疆土,如今北宁的百姓,亦是他淮周的百姓。 这些年他从未在意过这片疆土,也从未在意过天下百姓。 这些年……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日日夜夜活在复仇的执念中,究竟是……为了什么? “影寒……”宇呈冽见季影寒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急了,一把拉住了季影寒的右臂,却不想季影寒受力趔趄了一下,而后苍白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人软软的倒了下来,原来他刚才只不过是靠一口气强撑着了。 “影寒……影寒……”宇呈冽手忙脚乱的接住他,看了一眼季影寒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心不禁凉了一半。 “沈晋……快叫沈晋……”宇呈冽转过头对身后已经呆住了的秦琼华喊道,“快!” 秦琼华反应过来立刻提着喜服的大红裙摆往外跑:“来人!来人啊!” 今日新帝大婚,锦央宫上上下下早就在喜婆的带领下去吃酒了,外面除了按时巡逻的禁卫军也并无其他人,季影寒离开东照宫前打昏了那个照顾他的小太监,至于暗影的其他人,大概此刻也未必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季影寒费力的抬起手抓住宇呈冽的衣角,他的眼睛看着不知名的地方,眼神已经有些散了。 “带我……回……东照宫……”他感觉到自己的唇舌在一点点的失去知觉,只能发出十分微弱的声音。 “好……好……”宇呈冽不敢再耽搁,立刻抱起季影寒跑出锦央宫。 东照宫的宫苑内,正是一片白梅开得正好的时候。 “就……在这里吧。”宇呈冽抱着季影寒走到梅林正中央的时候,季影寒再度出声。 宇呈冽停了下来,抱着季影寒席地而坐,地上冰凉冰凉,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脱下自己的喜服裹在季影寒身上,大红色的喜服也无法掩盖他青灰的脸色。 “那一年……我原本就该……在这里……”季影寒涣散的眼神望着头顶在黑夜映衬下的朵朵白梅,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笑意,“如今……也没差了……” 秦琼华与沈晋赶到东照宫的时候,宇呈冽正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怀里的人,似是要将这张面容印刻进脑海中生生世世。而他怀里的季影寒,早已不知何时停止了呼吸,他闭着眼睛的样子十分安详,嘴角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若不是那青灰的脸色,看到的人还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秦琼华和沈晋谁也不忍心上前,只好默默的站在一旁。 这时不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 “咣……” “咣……” “咣……” “咣……” 随着最后一声锣音落下,北风起,大片的雪花夹着梅花花瓣落下来,一天一地的寂静,耳畔只有簌簌落下的微弱声响。 “影寒,上元节到了……” “又下雪了……” “咱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上元节……” “也下了雪……” ☆、第九十二章 尾声 瑞安帝二十八年冬。 缠绵于病榻近三月的瑞安帝让李子胥当着所有人的面读完了他传位于太子的圣旨,而后他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下去,独留了沈晋一人在屋内。 “朕只问你一事,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朕。”六十多岁的瑞安帝头发花白,眼角堆着蹭蹭细纹,但眉眼间却还能看出昔日年轻时的英俊样子。 “臣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沈晋恭敬的跪在床边。 “他……可还活着?”瑞安帝问。 沈晋愣了一下,而后笑了:“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二十八年前上元节的那场凌晨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26 白首负韶华 作者:陵念 分卷阅读126 的大雪,宇呈冽任谁劝都不肯从地上站起来,最后是秦琼华手一挥将他打晕,和沈晋等人将已经冻僵了的宇呈冽送进了屋子。等宇呈冽醒过来的时候,季影寒的尸身已经被秦琼华下令火化了。宇呈冽得知后没做任何反应,而是恢复了一个帝王原本该有的样子,仿佛季影寒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仿佛过去的一切也从未发生过,只除了每到冬天就疼得厉害的双腿,再没有人提醒他记起那一切。 “这么多年,朕留你在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从你口中听到他还活着的消息。朕早就想到是你帮了他,当年你说瞬逝服用三次便是神仙也难救,朕竟真的信了。”瑞安帝缓缓的说。 “臣没骗陛下,瞬逝确实是三次之后神仙难救。”沈晋说,“但……他最后的那一刻并不是瞬逝。” “总之……你还是欺君了。”当时废掉季影寒武功的那丸药恐怕也是假的,瑞安帝心中清楚却没有再问,今时今日还纠结这些个做什么呢? “陛下没想过找他?”沈晋问。 瑞安帝动了动嘴角,一个极苦的笑:“怎么会没想过,朕想过无数次,但是每一次想到他在朕怀中停止呼吸的样子,朕就害怕。朕已经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了一次,朕宁愿……他在朕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的活着。” “只是不知……听到朕的死讯……他会不会原谅朕……”瑞安帝说着,眼神渐渐涣散,渐渐失去了神采。 “影寒……”瑞安帝缓缓合上双眼,轻声呢喃的嘴角含着笑意,散掉了最后一口气。 “陛下——驾崩——”沈晋俯下身子,以头叩地。 《北宁瑞安帝纪》:瑞安二十八年,冬腊月十九子时,帝崩于朝华宫。天下同哀。 瑞安帝下葬后的夜里,陵墓前来了一个人,此人满头银发找不出一根黑丝,一身白衣衣袂飘飘,右手提着一把剑,左手拎着一小坛子酒。他倚着瑞安帝的墓碑坐下来,打开酒坛的泥封,一阵清冽的香气飘了出来。他提起坛子灌了几口,而后将剩下的倒在了墓碑前面…… 《北宁瑞安帝纪》:帝崩后,有仙人白衣白发,守墓数载。 全文完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6